反派的后娘[七零] 作者:浣若君   文案:   陈丽娜重生了,还提前十五年遇到那个疼自己疼到入骨的男人   于是不顾他养着仨儿子,个个儿将来还是数一数二的大反派,果断把他追到手再说   打算疼他疼到骨子里,再替他教养好了几个孩子,弥补前世的遗憾   可这男人一幅中二模样,视撩不见,坐怀不乱,稳如泰山……   呵~陈丽娜在天天和小反派们斗智斗勇的同时,笑的很开心:男人如狗,你冷一冷,他就回来了   PS:   架空向,架得很空,因为作者不是那个时代的人,一切来自于家人的讲述,所以尽量勿考据。   以及,此文着重讲述的,是在边疆奋斗,并养娃的日常琐事儿。   没有大极品,也没有大矛盾,苏爽向。   内容标签:种田文 重生 年代文 逆袭   主角:陈丽娜 ┃ 配角:聂博钊、聂卫民 第1章 重生 “这么多年,谢谢你能一直陪着我。在遇到你之前,我的人生是灰色的,是不停的失去,直到遇到你之后,我的人生才有了彩色。” 男人已经快要死了,却还是舍不得松开妻子的手,两眼直勾勾的望着她:“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美好的事情。” “我不在的时候也不能凑和,每天一定要按时吃饭。” “我知道!”女人难过的捂上了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男人已经濒临死亡了,依旧在喃喃而语:“要是能早遇到你,早点遇到你该多好。” 岁月带来了年龄,却不曾衰减过她的美貌,一分一毫,一颦一笑,她仍是他初见时的那么美,美到男人舍不得挪开眼睛。 他脑子里满满的,全是她在他人生最灰黯,最荒凉的时候,给他的那些慰籍,可是他答应过她的事情,却是永远也无法再实现了。 一生太短暂,而他们又相遇的太晚,眼看生死相别,真是数不尽的遗憾呀。 “老聂,老聂!”眼看着男人闭上了眼睛,没了呼吸,女人使劲的拽他的手。 她一生颠波,孤苦零仃,好容易在三十五岁的时候遇到这个男人,从此叫他捧在心窝儿上宠着,疼着,爱着,好日子还没过够了,相约游遍名山大川的愿望还没实现了,他怎么能现在就死了呢? “真想让你瞧瞧我年青时的样子。”男人忽而又睁开眼睛来,一只粗厚的手回握了握女人的手:“不过隔着一条河啊,就一条河的距离,咱们怎么就没见过呢?” 这回,他是真要咽气了。 女人不由伏到男人的身上,放声痛哭了起来。 “陈女士,聂先生将钊氏置业所有的股权全部留给了您,从今往后,您将拥有衣食无忧的生活,当然,您的继子也保证,他绝对会永远孝敬于您。”律师说这话的时候,颇有几分犹豫。 男人前半生为国家作贡献,亲手打造起国家最大的油田来。后半生下海创业,拼博出身家十几个亿的基业来,其人一生,可谓传奇。 而这位陈丽娜女士是男人的续弦,男人的三个孩子,小时候无人抚养教导,两个走上了岐路,年纪青青就死了,如今唯一活着的一个,还因为体弱多病,终年在医院疗养。 说孝敬,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他是这整个家的希望啊,也是我的希望,他怎么能,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想想自己半生飘零,遇到聂博钊之后,他给自己的那些温暖,陈丽娜只觉得自己的天塌了。 他不止是丈夫啊,他是她这后半生唯一的温暖和意义,他走了,叫她一个人于这世上怎么活? 眼看着丈夫咽下最后一口气,陈丽娜捂着嘴就痛哭了起来。 “丽娜,别哭了,你倒是起来啊,再哭下去,眼睛该哭坏了。” 陈丽娜猛的翻了起来,望着木橼烟熏黄了的屋梁,再侧首,墙上贴着的花花绿绿的糖纸,明显带着陈年的老迹。 她爬了起来,于墙上摸了半天,一把拉开块绒布面的,半新半旧的窗帘子,就见年青时的母亲何兰儿坐在院子里,大盆里水雾绑绕的,正在烫着半只腊猪头。 “妈,咋的是你?” “咋就不能是我,这孩子,哭傻了你了。别哭了,你看妈今儿烫的这半只腊猪头,够敞快吧?你大姨父爱吃猪头肉,你的婚事呀,妈帮你想办法。” 陈丽娜翻身坐了起来,从桌子上拿过日历来,一把翻开,1970年10月16日。 她这竟是,回到过去了? “你表哥想退婚,哪那行呢,打小儿订的娃娃亲,哪是他说退就能退的,妈把这个猪头提着,咱们一起去,妈帮你把这婚事给你保下来。” “保什么保,聂国柱不就是在部队上谈了个首长家的闺女想退婚嘛,就让他退嘛,这有啥,咱们丽娜好歹也是大学生,俩人又是表哥表妹的,本身太近的血源结婚就不好,这下退了,不是更好?”陈丽娜的爸爸陈秉仓从另一间屋子里出来,就跟她妈吵上了。 “那你说咋办,她都二十岁的人了,学学没法上,回到家里来,就只有务农这一条路,而且,你说,就咱们这出身,现在咋给她找对象?” “我说退婚,退了再找,大不了在家作老姑娘。” “退退退,都退,前一个给人退回来,还在家嫁不出去了,这一个又退了,你有脸见人,我还没脸见人了。” 父母在外面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 陈丽娜坐在屋子里,却是仔细回忆起往事来。 她生于1950年,68年上考上的红岩女子师范大学,可惜只读了一年书,就因为被查出太/祖父是前清的老秀才,在成份划分中属于臭老九,就给学校劝退了。 劝退之后,她没有文凭,如今城市里又没有可以打零工的地方,她就只能回到农村来。 而回村之后,陈丽娜和所有的社员一样,就投入到广大农村的生产建设中来了。 她家这臭老九的成分,可以说是关系着她一生的命运。 首先,因为家庭成份问题,大姐陈丽丽的婚姻解体了,如今也回了家,在家四处等人作媒找对象,准备结婚了。 而陈丽娜呢,她可是整个齐思乡第一个考上女子师范大学的姑娘,到省城读了一回书,黄河水洗白了她的肤色,白的跟那刚挤出来的牛奶似的。 读书增加了她的文净气质,谈吐自然也没得说。在上高一的时候,中苏还未正式交恶,而陈丽娜靠着收音机学了一腔的好俄语,有专家团来学校,献花的都是陈丽娜。 为了能学好俄语,她甚至专门交了一个远在边疆的俄语笔友,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可这样好的姑娘,本该前途似锦的,就因为她的成份,学上不成了,现在婚也结不成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而她的表哥聂国柱,可以说是她在农村熬了一年之后最后的希望了。 但是,聂国柱在部队上,叫一个首长家的闺女给看上了,首长多次跟他谈心,希望他能解除老家的婚约,跟自己家的闺女结婚。 聂国柱在经过多方的思想斗争后,前些天给陈丽娜寄了封分手信来,就是准备要把这婚给退了,这也是陈丽娜一早哭醒来的原因。 回忆里,母亲何兰儿提着半个猪头上门,猪头送出去了,婚事也给保了下来,最后她和聂国柱还结婚了。 结婚之后的聂国柱就复员回乡了,她费尽心思的讨好聂国柱,可聂国柱却只会喝酒,打人。 要么抓着她初夜没见红的事儿,说她乱耍朋友思想腐化,要么就是在她面前说首长家的闺女有多好多好,自己娶了她有多后悔。 再后来一改革开放,聂国柱就下了海,经商去了。 然后吃喝嫖赌,生意没作大,最后却是出车祸,死在了去嫖风的路上。 这样的人,跟将来能在商场上咤叱风云,有几十亿的资产时还洁身自好的男人比吗? 他能比吗? 陈丽娜一把推开了门,出门就说:“妈,我决定了,我要退婚。” …… 正值清晨,齐思河上水广泛泛,远处拖拉机在耕田里来来回回的忙碌着秋收,聂家庄的社员们忙忙碌碌,一片红火景象,边劳动,还边在唱着:北京的金山上光芒照四方,领袖就是那金色地太阳…… 陈丽娜深深吸了口农村初秋这清冽的空气,才敢确定自己是真回来了,她回到了1970年。 那聂博钊了,她三十五岁才遇到,从此将她捧在手心里,呵护了一辈子的那个男人了。 一路小跑着越过波光辚辚的齐思河,对面便是一株株叶子金黄的白桦树,拖拉机在地里奔驰着,一户户人家的青瓦屋顶,也叫朝阳染成了金色。 这就是聂家庄啊,难道说,男人年青的时候,真的就生活在这儿,与她只隔着一条河? “小兔崽子,你给我站住,站住。”忽而,原野上跑来个大约五六岁的孩子,从陈丽娜身边冲过去,扑到地上就把两个正扭打在一起的孩子给拧开了:“聂小强,谁叫你打我家三蛋的?” 陈丽娜顿时眼前一亮,就走了过去:“卫……聂卫民?” 那气鼓鼓的小男孩护着个约莫两三岁的小家伙,背后还挡着个约莫四岁左右的,虽才不过五六岁,却是一脸刺头青的不驯,一脸戒备的望着陈丽娜。 陈丽娜顿时就笑了:这不是聂卫民嘛,聂博钊的大小子。 不过,等她嫁给聂博钊的时候,他已经死了,她只看过几张这孩子的照片而已。 没错,她那男人,比她大着十岁,在遇到她之前,早就结过一次婚,可惜妻子死了,留下三个儿子来。 要说这仨儿子,原本该是一个比一个更成材的,只可惜,十年浩劫,又加教育不当,全成了社会的大害虫。 而她回来了,她居然回来了。 那这一回,她是不是可以早点遇到聂博钊,再嫁给他,与他一起和和美美,把失去的这十五年,给补回来? 第2章 聂母 “还说什么城里来的孩子,呸,你们没妈,没妈的孩子就活该挨打。”聂小强说着,一枚土坎垃就扔了过去,砸在小聂卫民的头上。 聂卫民嘴皮子都咬青了,任凭聂小强拳打脚踢着,紧紧护着弟弟,就是不肯叫聂小强给踹到。 陈丽娜向来最看不惯的就是熊孩子,一把拽上聂小强的耳朵:“谁家的孩子,有人教没人养的,怎么乱打人呢你?” 孩子总是怕大人的,聂小强一看有人出头,当然松开聂卫民就跑远了。 而倔倔的聂卫民了,拉起俩弟弟,飞似的就跑了。 远处的田野上走过来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眼瞅着聂卫民跑过去了,拽住了就开始戳指头:“叫你们不要乱跑,鞋子不得要票吗,跑多了饿肚子快,饭不也是粮食?你爸在外头辛辛苦苦挣钱养你们,你们还在外头打架,扯破了衣服谁帮你们缝,啊?” “婆,是聂小强先打的人。” “聂小强家爸是大队书记,你爸要也是大队书记,我由着你打他。” 毕竟过了多少年,而且陈丽娜上辈子基本就是在这个时候离开齐思乡的,自己村里的人还能认个七七八八,隔壁村的人就完全的,一个都不认识了。 所以,她并不认得这个妇女。 但是,聂卫民咋管她叫婆呢,齐思乡土话,婆就是奶奶的意思啊。 陈丽娜当然也在齐思乡生活了近二十年,但是,到底就是没听说过,河对岸的聂家庄有聂博钊这么个人啊。 将来,每每问起聂博钊,问起他的家人,他都说死绝了,没人了,但是,既他儿子在这儿,就证明还是有亲戚的嘛。 “哟,这不是陈老师家二姑娘,你大姐了,在家了没?听说你和国柱的婚也退了,像你们这类成分,现在对象难找吧?”这妇女笑着就问了一句。 陈丽娜应了一声,因为面生,没有多聊。 不过,刚在河畔碰见过,等回到家,陈丽娜就发现,这妇女又在自个儿家坐着呢。 而她妈洗了半天又炖了半天的猪头肉,这妇女一片又一片的,正在挟着吃了。 “何嫂子你看,我儿子四天前才从边疆拍来的电报,三天三夜火车,半天的长途汽车,他明天就到咱们齐思乡了,你家大闺女可现在就得准备,毕竟他只有十天的假期,路上就得花去八天,到家两天,见个面就得走。”这妇女说。 何兰儿犹豫着:“黄大嫂,我家丽丽的心思,还是不想给人当保姆,毕竟仨孩子了,还都是男娃,可不好带。再说了,我们连你家老大具体人是个啥样子都没见过了,这么着急的把人带走,怕不合适吧?” “但是,你家丽丽可是用了我家二十块钱的,何大嫂你说,二十块钱在现在来说,可不算小数目吧,一个工人的工资,撑死了一个月才十块钱。”这黄大嫂不依不饶。 “那我们要真反悔了,不想去了呢?”何兰儿咬着牙。 “那就退钱,二十块钱呢你得退给我。”这黄大嫂脸变了,猪头肉也不肯吃了。 “行,那我们考虑一下吧。等大姑娘回来了,我问问她的意思。” “光问可不行啊,何嫂子,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那是定金,事儿不成就得退。”说着,这黄大嫂起身就走了。 何兰儿闷坐了半天,哎哟拍了把大腿,说:“完了,这可完了,妈哪有二十块钱还人家哟。” 陈丽娜也才给大学劝退,从省城回来,于家里的事情一概不知,于是问说:“妈,究竟怎么回事啊?” “还不是你姐闹的?”何兰儿又气又无可奈何:“刚才来的那是隔壁聂家庄聂老二的妈黄桂兰,她不是有个大儿子聂老大在边疆沙漠里的石油基地上班嘛,前妻生了仨儿子,死了,现在没人带,扔老家放着呢。然后呢,他想把孩子给接回去,于是寻思着,从老家给孩子们找个保姆,一个月给五块钱,去给仨孩子当保姆。当时你姐不是才跟王红兵离婚了,就说自己愿意去,还问黄桂兰借了二十块钱,说是提前借四个月的工资,这不,黄桂兰来找她了嘛,要么还钱,要么去边疆,人家总得要一样儿?” “我姐呢?她去哪儿了呀?”陈丽娜问道。 姐姐想去给人作保姆这事儿,她咋就不记得呢? “妈,妹,我回来啦。”正说着,院子里一个女子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何兰儿正生气着呢,努了努嘴说:“喽,这不是来了?” “姐,聂老大的妈刚才来,说要你准备一下,到边疆去给人作保姆,你准备的咋样了?”陈丽娜问。 “我不是说让妈给推了去吗?边疆那啥地方,风沙大,又没水,到处是沙漠,我肯定不去,咋,妈还没把这事儿给推掉啊?” 姐姐陈丽丽说着就走了进来,蓝的确凉的裤子,藏青色的绒面小棉衣脏兮兮的,头发紧紧扎着,两只眼睛还有着老大的黑眼圈儿,进来就坐到炕沿子上了,直喘着粗气。 “但是你不是用了人家的钱嘛,黄桂兰指着要钱了。”何兰儿说。 陈丽丽扑通一声跌坐在炕上,咬着唇一言不发,咬牙半天,说:“妈,钱我已经花完了,咋整?” “二十块啊我的闺女,你爸一月工资才五块钱,那可不是个小数目,告诉妈,钱你花哪去了?” “王红兵不是给那些小卫兵把腿打断了嘛,住了十天的院,二十块钱花了个一干二净,不过还好,腿算是接上了,人还不至于废掉。”陈丽丽说着就揉起了肚子,问:“妈,家里还有馍吗,我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饿的前心贴后背的。” “馍,你还知道吃馍。一个月咱们家定量的口粮,现在就剩五斤细面了,妈舍不得蒸馍,家里也只有复合面的窝头,凑合两个填肚子吧。 所谓的复合面,是拿打碎的荞皮子搀上高粮面蒸出来的。 又硬,又难吃,吃了胃还难受中,吃进去不算啥,拉出来那才叫一个,用将来的话说是,菊花残,满地伤呢。 但是现在这个年代本身就缺吃少穿,这复合面,寻常人还吃不上了。 “那妈你快取去,我真是饿坏了。”陈丽丽说着,就瘫躺到了炕上,显然,她这是累坏了。 “那王红兵咋样了,你们俩不是都离婚了吗,他挨他的斗,你凭啥帮他呀?”何兰儿问。 陈丽丽也不说话,咬着牙望着天,看了半天叫烟熏黑的橼梁,说:“他们那些走资派天天挨斗,也是为了不连累我才离婚的。现在他腿断了,我咋能不照顾?” “那你也不能四处乱借钱啊,咱家本就困难,你再借上这么一笔债,你叫妈拿啥还?”何兰儿更生气。 陈丽丽的丈夫王红兵,因为有个姑妈四九年的时候跑了台湾,给打成了走资派,其人也算仗义,当时就跟陈丽丽把婚给离了,可是,陈家属于臭老九,本身也好不到哪里去。 陈丽娜回想往事,发现很快,革命的浪潮就要卷到齐思乡了,到时候她和姐姐俩人全得挨批,文斗武斗轮着来,剔阴阳头挂牌牌,哎哟,那种苦,可差点没把她们给折磨死。 给了大闺女一只硬梆梆的黑窝头,何兰儿把另一只掰成两半,给了陈丽娜半只,自己也啃着半只,想了半天,拍了把大腿说:“得,那聂老大回来顶多也就两三天嘛,妈是实在没钱还这个债,不行,咱们把门锁了,回一趟漳县你们舅家,先把这抹子债躲过去,你们看咋样?” 陈丽丽立刻就坐了起来:“好啊,妈,咱们先躲吧,我真是没钱还那个债啊。” “妈,这样怕不好吧,欠了人钱就躲起来,我爸知道了准不答应。”陈丽娜说。 她想起来了,上辈子这时候,何兰儿确实把门锁了,带着全家到漳县的舅舅家去走过亲戚,一家人在漳县呆了半个月才回来,合着,就是为了躲债啊。 “不躲咋整?黄桂兰那可是整个齐思乡有名的难缠,咱们这个成份,又没钱还债,她还不得把咱们一家人给活吞了去?你爸那儿瞒着,走的时候把他带上就行。”何兰儿这话说的,就好像陈父是个行李,一拎就可以拎着走一样。 “要不,那聂老大我来见?”陈丽娜说:“实在不行,我姐要不想去当保姆,我去。” “你?”何兰儿和陈丽丽异口同声:“你个大学生,还这么小的,给人作啥保姆?” “我不同意,你给我好好儿在家呆着,等妈把猪头提给聂国柱,把你的婚事保下来。”何兰儿说。 陈丽娜才不答这个,反问陈丽丽:“姐,你说现在的斗争形势严重吗?” 那还用说吗? 前夫王红兵和她,本是一对恩爱夫妻,真到斗起来,小卫兵要他们各自揭发彼此,王红兵不肯揭发陈丽丽,就跟她离了婚,把她给解放了。可他自己了,给人打断了腿,就这,小卫兵们还嫌他接受的教育不够深,检讨写的不够好了。 “边疆没有革命,也没有武斗,姐,咱们要真想躲过革命,只怕得到边疆去。”陈丽娜说。 当保姆是一回事儿,油田是国家支柱型产业,在大革命的浪潮中,算是波及最少的地方了。而聂老大在油田上,就免了大革命这一重的冲击,这才是陈丽娜所看中的。 她觉得,无论那个聂老大人咋样,三个孩子好不好带,她们家都得有一个人去边疆。 边疆,是她们一家人想要避开大革命时,最好的一条路。她先去,再把姐姐带出去,说不定这辈子能躲过武斗了? 至于那聂老大,该不会就是聂博钊吧,否则的话,聂卫民咋喊黄桂兰叫婆呢? 还是,她眼花看错了,那孩子不是聂卫民,而是别人家的孩子? 毕竟她上辈子跟聂博钊结婚后,一起生活了也有十几年,咋的就从来没听说过,他妈竟然会是聂家庄的黄桂兰啊? 他应该是红岩省城人,父母都是老革命战士才对啊。 “丽丽,你说呢,见还是不见?”何兰儿说:“横竖你和王红兵都离了,狠心咬牙,不如你就去边疆吧,说不定还能把我们也带出去了,妈吃复合面的窝头也是吃够了,万一油田上有白面吃了?” 陈丽丽心中想的,其实是想让陈丽娜去给人当保姆,但这话她不好明着在母亲跟前说,毕竟陈丽娜读书好学习好,可是老两口子的大宝贝,想了想,她说:“得,那明天,我和丽娜一起去见见聂老大吧。见上一面了再说,妈你说行吗?” 另一边,老聂家,所谓的聂老大,也就是聂博钊,坐了三天三夜的火车,又转半天的长途汽车,风尘朴朴的,也才到家。 甫一进门,仨儿子就在墙跟头站着呢。 “叫爸爸。”聂母黄桂兰说。 “爸爸好。”仨孩子异口同声,当然,一眼望过去,倒也洗的干干净净,衣服虽旧,打着补丁儿,倒也没啥。 聂博钊看了半天,忽然伸手,抚了一下老大聂卫民的额头,孩子应声嘶了口气,别过了脑袋。 果然,头上一个大包,肯定是叫人给打的。 虽然没说话,但聂母也看到儿子眉头簇到了一起,这肯定是心疼了。 这仨孩子,是聂博钊的妻子在半年前去世之后,聂博钊没办法才给送回农村的。 这个农村老家,聂博钊其实不常来。 黄桂兰是他的亲生母亲,但是,早在他九岁的时候,就把他卖给别人了,所以,他是在省城长大的,于老家的人也不甚亲。 黄桂兰除他之外还有二男一女仨孩子,老二家还有六个小闺女,老三和老四还在读书,家里一长串的娃,聂博钊总担心生母要照顾不好,让仨孩子受罪。 这不,妻子去世将近半年了,聂博钊急的什么一样,联络着听说有一个保姆肯跟他去边疆,就请了十天的假,回来接孩子了。 “妈,那个保姆了,明天能见到吗?我只有两天的假,后天就得带着孩子们走。”聂博钊说。 聂母黄桂兰其实根本不想给孩子们找保姆,是碍于儿子一再写信而求,这才找的陈丽丽。 这会儿当然也没啥好语气:“妈都说了多少回了,你就让妈给你带孩子,把咱们这一大家子人全迁到基地去,一家人热热闹闹呆在一起多好。你非不肯听,就想找个保姆。得,人是找好的,明儿咱们一起去见。” 第3章 男人(小修) 说见就见,当天晚上聂母黄桂兰托人带了个话儿,让第二天一早陈丽丽在齐思河畔等着,那聂老大就要来了。 起了个清清早,俩姐妹就来到了齐思河畔。 陈丽丽还在说:“丽娜,要是那聂老大人不好说话,你可得帮姐把这人给推掉呀。” 忽然,她就顿住了,因为她发现,妹妹两只水杏儿似的大眼睛,目光忽而就直勾勾的望向了对面。 陈丽丽回头一看。 呵,对面走来一个男人,至少一米八几的个头儿,肤色古铜,身上一件呢子大衣,眉刚目毅的,穿着大头皮鞋,真是威武又阳刚,一派帅气。 这人材,她前夫王红兵都比不上啊,很难想象这样的人竟然死了老婆。 而陈丽娜呢,她显然紧张极了,紧紧攥着陈丽丽的手,防止自己要倒下去。 不怪男人总说,真想叫她看看自己年青时候的样子,年青,高大,英俊,略深的眼眸,只是一眼,她的心都快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了。 “老大,瞧见了没,那就是妈给你找的保姆,你瞧着咋样,要是觉着不行,直接推掉算了,妈去帮你带孩子。”聂母黄桂兰紧跟在儿子身后,连语气里都透露着不爽快。 来人伸出手来,就去握陈丽丽的手:“听说你想到边疆去给我家作保姆,工资也是谈好的,咱们见个面,我简短问你几句,行了咱们就定下来,后天一起走,你看怎么样?” 嗓音低沉,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就跟收音机里的播报员似的。 聂母一眼扫过陈家俩姐妹,只看这两姐妹看着自家儿子的眼神,就知道这俩姐妹的心思了:“陈家大闺女,我家老大只找保姆不结婚,你们可别多想啊,他不找对象。”最后几个字,说的格外的重。 不过,这么一句话,足够让再场的三个人都尴尬了。 “你对于边疆,对于我本人有什么疑问,现在尽管问,我帮你解答。”聂博钊开门见山,直截了当的就说。 陈丽丽手叫妹妹攥的紧紧的,顿了半天,问说:“你在油田上,是个啥子职位?”瞧这样子,不像是个整天在井下钻油的啊。 “这个,等到了边疆,你就会了解的。”他答的很简短。 “不比下井的挖井工人苦吧?” “相对来说吧,我的工作,也要经常下油井的。你还有别的问题吗?”聂博钊问。 陈丽丽摇头:“没了。” 就这空儿,她使劲儿的给陈丽娜摇头,给眼色,其实也是想看陈丽娜的意思,看她想不想代她去作这个保姆,好吧,照妹妹两只眼晴直勾勾的那样儿,显然了的,她对于聂博钊这个男人,非但不讨厌,还很顺眼,否则的话,怎么能这么一直直勾勾的,就盯着人家看了。 “那咱们就商量定了,大后天一早,你收拾一下东西,我买好汽车票,咱们一起走?”聂博钊说。 “我,我怕是去不了了,不过……”陈丽丽一句话还未说完,聂博钊刚才还绽在嘴角的笑容,顿时就凝结了。 “不去,当初答应的好好儿的,哦,现在你说不去了,陈家大姑娘,没你这么哄人的吧?”聂母随即便是一声尖叫。 “大娘,我是真因为有事儿去不了了,不过,你看这是我妹,她可以代我去。”说着,陈丽丽就把陈丽娜给推出去了。 陈丽娜依旧直勾勾的望着男人。 她想起上辈子俩人初次见面,那还是她前去跟他谈生意,他只穿着件藏蓝色的衬衣,工装裤,钊氏置业的老总,笑着伸出手,就说了一句:“陈小姐你好。” 再想想他叫病痛折磨着,一米八几的人瘦成一把骨头,临死时握着她的手不肯闭眼睛的样子,陈丽娜的喉头已经哽噎了。 她是照料着他死的啊,只记得他死的时候,那双闭不上的上,没想到,真是没想到这么快的,居然就又能见面了。 而此刻,她甚至没有想好,该怎么开口,跟他说第一句话。 黄桂兰就只差跳起来了:“陈家大姑娘,没这么开玩笑的吧。你妹可是女子师范大学的大学生,一个大学生,跑去给人作保姆,我咋不信了。我算是明白了,你们一家都是骗子,你压根儿就没想着当保姆,完全就是瞧着我老了好欺负,骗我的钱了这是。” “黄大妈,话可不能这么说,不就是二十块钱的事儿,我不去了,我妹代我去,都是一样的,咋就成骗钱了。” “不这么说还怎么说,你当初可是答应的好好儿的才收我钱的,我算是看明白了,这齐思乡就没有一个好姑娘,这个老妈子呀,还是我自己做的好。”聂母一声又一声的,直接就把陈丽丽给堵的没法出口说话。 “老,老聂!”陈丽娜踉踉跄跄的,直接软着双腿,艰难的就走过去了。 男人似乎才注意到她,一脸茫然的忘着她,全然没有上辈子临死时的那种不舍,那种分明爱,分明遗憾,又不得不舍的难过。 心有千言万语,陈丽娜忽而也就顿住了。 她想起来了,他和她,现在都还只是陌生人。 “这位姑娘,你是跟她一起来的吧,麻烦你和这位小陈同志再谈谈,协议不是儿戏,我着等你们的消息,考虑好要不要去,给我捎句话儿。”男人话语冷冰冰的,扔了这么一句,转身就走了。 男人大约没看清楚她,可是她已经把男人看得清清楚楚。虽说穿着呢子大衣,可他露在外的衬衣衬子都是絮掉的,虽说脚上穿着大头皮鞋,可脚后跟着钉了两排的铁钉,显然那双鞋已经磨不过不知道多久了。 看时来,他虽然是在石油上工作,工资不错,但是生活上却是一团的乱麻。 “姐,我想嫁这个男人。”陈丽娜望着男人远走的背影,径自就说了一句。 当然了,现在他不认得,所以对她很冷淡,但陈丽娜相信,只要她作足了心思,一定能嫁给他。 但是,她现在想要搞清楚的是,分明上辈子男人一直都说,自己是革命战士的后代,怎么就会变成齐思乡,黄桂兰的儿子的? 要弄清楚这些,才能再走进男人的视线,跟他对话。 而这一切,她还得回去问问父亲才行。 “什么,你要去边疆给人作保姆?现在自己不想去了,又想让你妹去,哪那行,丽娜得在家呆着,万一那天大学里复课了,她还得回去上课呢。” 陈父是小学校长,中午下课回来吃饭,一听俩闺女私底下去见了聂博钊,而且还想让陈丽娜顶替陈丽丽的缺儿去当保姆,当然坚定的就是反对。 “那二十块钱咋办,爸,我还不起呀。”陈丽丽急的是这个钱。 “而且,那聂老大不是丧妻了嘛,虽说老点儿,但是工资高,人材也好,不行,找个人问问,那聂老大有没有再婚的心思,咱们把丽娜给嫁过去,不也挺好的?” “丽丽你也真敢想。那聂博钊在石油基地是高级工程师,高级工程师的婚姻审核是非常严格的,这个且不说,他都三十了,还有仨娃,咱家丽娜,我舍不得嫁她给人作后妈。” “不嫁,又读不了大学,难道就脸朝黄土背朝天,种一辈子的地?”陈丽丽反问。 陈父最近也火大着呢,因为成分问题,从去年起他的工资就停发了。没了工资补贴,只靠妻子和大闺女挣来的工分,全家吃复合面都紧巴巴的,细面更是难得吃一顿。 陈丽娜接过话头儿说:“爸,你给我讲讲聂博钊那人嘛,我也一直在齐思乡长大的,咋就从来没见过他呢?” “那聂老大呀,是咱们齐思乡人,但你们不认识也正常。他大概是40年生的,48年的时候咱们乡不是闹土匪嘛,土匪抓壮丁抓的厉害。聂父聂母就带着俩儿子出去躲土匪,在路上聂父病了,没钱看病,于是就把这聂老大五十大洋卖给了一对夫妻。那对夫妻当时是革命战士,正好也姓聂,就只给他改了个大名,一路供他上了北方工业大学。是养父母死前交待,让他来认亲,他才来的齐思乡。”陈父说。 陈丽娜总算把前后事给接上了。 所以,聂博钊上辈子,也回乡找过保姆,可惜陈丽丽为了躲债,跟何兰儿两个把她和父亲带到漳县去了。 聂博钊找不到保姆,只好把全家人都迁走,迁到边疆去,让聂母替他养孩子去。 这,才是俩人上辈子就隔着一条河,却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原因。 “姐,我决定了,我要嫁给那个男人,不过,这事儿你可得帮我,走,咱们再去一趟聂家庄。”等陈父上班,陈母下地了,陈丽娜才对陈丽丽说。 “丽娜,我看他妈坚决着呢,没有想让他再找的心思。” “他是他,他妈是他妈,咱们单独去找他不就得了?” 聂母这个人,聂博钊后半辈子就没提过,可见在他心里的地位。 而且,聂博钊可是在石油上工作,就冲这份工作,应该来说三个孩子在老家就不该受欺负才对。 她明眼的看着呢,小聂卫民挨了聂小强的打,告状的时候聂母非但不替孩子作主,反而还责备孩子,就冲这个,陈丽娜就觉得,聂母这人不好相于,至少对仨孩子不够好。 “可万一他也不想在农村找呢,毕竟石油基地的工程师,月工资一百块,偏还死了爱人,估计石油基地都有好多姑娘赶着想嫁他呢,咱们这成分,他估计看不上。” “姐,你看你说的,人说对症下药,只要找到了症结,我自信我能拿得下他。” 第4章 谈婚论嫁(小修) “爸,你不会是要给我们找后妈吧?”老聂家,聂博钊正在给仨孩子洗脚。 灯下一双深邃的眼睛,抬起头来眉头弯弯,“瞎说,爸只是给你们找个保姆。” “你可是答应过我妈的,不娶后妈,要等我们长大。再说,你要找后妈,我外婆保准不答应,她又会在基地大哭大闹,到时候人人都会笑话咱们。”聂卫民说。 “行了,洗完了赶紧上炕,早点睡觉。” 虽说表面上穿的干净整齐,但是,脱了鞋,仨孩子的脚上全是裂开的大口子。聂博钊翻了半天没找着香皂,只找到一盒蛤蜊油,给仨孩子一人涂了一点儿。 “爸,我肚子饿。”老二二蛋儿揉着自己空空的小肚皮儿,在炕上拿拳头假装鸡腿,呼噜呼噜的啃着。 “家里没粮食了,忍一忍,爸明儿一早带你们到乡上的国营饭店吃一顿去。”聂博钊说。 仨孩子都太瘦,瘦的让他心疼。他每个月给生母八十块钱,,生母就给他把儿子带成这样。 “我要吃大鸡腿,大排骨,还要大白兔奶糖……”小家伙口水呼噜噜的流着,还在绞尽脑汁的想着。 正说着,聂老二家的大闺女跑进来了,说:“大伯,外头有个大姑娘找您。” 聂博钊一听大姑娘,暗猜怕就是河对岸那个陈丽丽。就方才,他妈还不停的在那儿骂,说一定要把那个陈丽丽给送到公安局去了。 没敢打动生母,他自己一个人出来了。 …… 陈丽娜自己没出面,在暗处站着呢,却把个陈丽丽使了出去,替她问话去了。 为啥呢。 这里面其实有个巧宗儿。 上辈子呀,聂博钊先是石油基地的高级工程师,再后来下海创业,又是钊氏置业的老总,长的多金又帅气,温文儒雅,追求者当然众多,但一直都没有再婚,直到十五年后遇到她才结的婚。 最初结婚的时候陈丽娜还挺高兴的,毕竟聂博钊那时候可算是个黄金单身汉了,她自认自己也是足够优秀,才能让他放弃单身的打算,跟她结婚。 不过呀,婚后,聂博钊的小儿子曾说过一句话就把陈丽娜给弄的不高兴了。 他说:妈,你也只是在对的时间遇到了我爸,他才会跟你结婚的,要是早上几年遇到他,他肯定不会娶你。 陈丽娜问为啥。 那孩子笑着摇头,只坚定的说:他对你也不是爱,只不过是在对的时间遇到了你,而你恰好也是个合适的结婚对相而已。 凭啥呀? 陈丽娜就为了这个而不高兴,任聂博钊再怎么疼爱自己,作天作地的跟他对着干,直到他快死的时候,才明白他是真的爱自己,可是那时候想珍惜也已经晚了。 但这辈子呢,早了这么多年,真的会像他家小儿子说的那样,他还会一直单身,不愿意娶自己吗? 就是为了要弄懂这个,陈丽娜就把陈丽丽给使出去,让她去替自己打问情况了。 “老聂同志,您就只想找保姆,没有再婚的打算吗?”陈丽丽也是开门见山,直接就问。 此时天色已黑,河畔唯有月色。 黑暗中男人的呼吸一滞,紧接着就说:“小陈同志,我只想找个踏实肯干的保姆,你要说结婚的事儿,那就对不起了,我确实没有这个打算。” 瞬时之间,男人背愈发的挺了挺,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冷。 “为啥呢,您能跟我说说吗?”陈丽丽再问,毕竟妹妹说了,就让她问两个问题,一,聂博钊打不打算再婚,二,如果他不打算再婚,是因为啥原因。 月光下,男人眉头轻轻簇了起来,显然也是在慎重思考着该怎么回答。 过了半天,他说:“孩子尚小,后母难当,我现在只求平安带大孩子,压根儿没有再婚的想法。” 说完,他直接就转身走了。 “妹,你看嘛,我就说这人没有再婚的打算,你说咋整?我看呀,要嫁他,费老劲儿着呢。” 陈丽娜从棵白桦树后面绕了出来,望着自家男人远去的背影,却是笑了笑:“姐,只怕你得厚着脸皮再去一趟聂家庄了,一定记得千万千万,让他明儿一早到咱们家来一回,我想,我发现症结所在在哪儿了。” 好嘛,男人还是那个男人,但是早了十五年,他的孩子们还没有长大。 他不是不想结婚,而是怕娶个后妈,要虐待了自己的孩子。 这还不容易? 陈丽娜心说,那我就表现的傻一点儿,老实肯干一点儿,把自己装成个傻女人,对于他家的孩子,没有任何的侵害性,这样,总能把婚给结了吧。 等结了婚,她就不信,她征服不了这个男人。 为了二十块钱,没办法,陈丽丽就又厚着脸皮,往聂家庄去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儿,陈丽娜一早儿起来,扫完了前庭扫后院,扫完了后院再一看,天才刚刚亮,斜倚在门槛上,她也是费尽脑汁儿的想着呢。 昨晚,陈丽丽再一回去找男人的时候,他答应了,说自己今天要带几个孩子到国营饭店吃饭,顺道来一趟。 孩子们要来,不正是她好表现的机会? 但是,家里只有五斤细面,还是她妈攒下来过年的,拿啥招待孩子们才好呢? 正想着,她就见大姨何春儿提着只小挎篮儿,远远的就走来了。 “大姨,进来坐?” “坐啥坐,不坐了。当初为了你和国柱的婚事,你妈送了大姨好多清油,米和面啥的,大姨不是那么不地道的人,这不婚退了嘛,见天儿听你妈四处抱怨,说我吃她的,用她的了,这些吃的你们也拿回去,咱们就算两清了。我家呀,以后就要吃部队粮了,不稀罕你们家这点子米面油。” 这意思是,聂国柱部队上找了个有工作的,高陈丽娜一等了? 部队粮,那可新鲜,估计是聂国柱新谈的对象从今往后,要给何春儿送油送米送面了。 “好啊,我家最近正好也快断顿了,既大姨送来了,我也就收下,谢谢大姨啊。”陈丽娜答的可干脆了,毕竟她如今正愁粮食了,一把就夺过了面袋子。 “往后,你怕是对象难找喽。” 何春儿毕竟小器,何兰儿给她送油是成斤的送,面是一袋袋的扛,她倒好,提了二斤白面,一块腊肉,就宣告把彼此的人情都给两清了。 陈丽娜笑说:“是难找,但也不是找不到,大姨你慢走啊。” 何春儿也是赶不急的要跑呢,毕竟亲姐妹,要叫何兰儿捉住了她,肯定又是一通哭。 这婚退的,可真是干脆。 趁着深秋的早霜,陈丽娜先到自家自留地里割了一茬子带露的大白菜,进门叮叮咚咚就剁上了。 “我的好闺女,你这是要作啥?”何兰儿清清早儿就到生产队忙了一早上,进得门来,就闻到一股子油香气。 一进厨房可了不得,姑娘居然在用细白面包饺子。 “丽娜,现在可不是浪费的时候,妈这五斤细面,是省着过年用的,你咋现在就包上饺子了?” 还有一块腌肉,油汪汪的,也叫陈丽娜给剁成了馅儿,和上绿油油的大白菜,好一锅饺子馅儿。 “妈,这白面和腌肉,是我大姨家为了退亲,给咱们拿回来的,既然婚事退了,不吃白不吃,咱们包顿饺子吃。”陈丽娜说着,已经在和面了。 陈母一听大姐为了退婚,居然都舍得给自己送白面,气的头发晕,就从厨房里出来了。 “伯母你好,我是聂博钊。”迎门见面,一个男人笑着就来握陈母的手。她直愣愣的看了半天,见这男人一身呢子大衣,浓眉大眼,胸膛挺挺,一派的英武帅气,跟电影上那小生似的,愣了半天问道:“你是?” “聂博钊同志,快快,快进来,要不要喝茶?” 陈丽丽说着就迎了出来,家里当然没茶,但院子里的葡萄架下摆开凳子着呢,就要让聂博钊坐。 他后面跟了一长串,至少□□个孩子,那仨男娃是他的,剩下的女娃,就是聂老二家的了。 “我们要去乡上的国营大饭店吃好吃的,不坐。”大妞儿高声的说。 “我家也包着饺子呢,还是腌肉馅儿的,闻闻多香,国营饭店八里地呢,不行就在我家吃?”陈丽丽笑嘻嘻的说。 聂博钊这儿,保姆的事情还没议定。要不是他早起拦着,黄桂兰是准备要带着聂老二冲到这家来要钱的。 要是陈家不给,黄桂兰都准备好要去公安局报案了,还是聂博钊好容易拦下来的,他当然不好吃人家的饺子,就说:“饺子就不必了,我见见人就走。” 聂卫民三兄弟可馋可馋了,尤其是老二二蛋儿,在老家吃了一年的杂面酸菜拌汤,肚子里一点儿油水都没有,这时候一闻厨房里的饺子香,肚子咕噜噜的响,立刻就开始大叫:“爸,我不要去国营饭店,我就要在这儿吃。” 陈丽丽赶紧说:“人就在厨房,聂老大同志你自己进去看看,怎么样?” 说着,她就开始招呼孩子们了:“坐,都坐下,今天有个姨给你们包饺子,大家都有份儿,啊!” 厨房里正是那个文文静静的大姑娘,聂博钊进去的时候,两只手两根擀面杖,正在擀饺皮儿了。 呵,那叫一个飞快,刷刷刷的,细面饺皮一阵子就挪的小山似的高,不过,这姑娘似乎有点不懂礼貌,人进来了也不问,不说话,筷子一掏肉馅儿,一手捏一个,饺子刷刷往案板上扔着。 只看了一眼,因为人家没说话,聂博钊也就出来了。 “卫民,带上二蛋三蛋,走,咱们上国营饭店。”聂博钊抱着的,还是公私分明的态度。 “不,我要吃饺子。”二蛋虎的很,就不走。 “大爸,我们也要吃饺子。”聂老二家六闺女,简直跟一群鸭子似的七嘴八舌:“我们就要在这吃饺子。”国营饭店远了八里地儿,对孩子来说,啥也比不上眼前这顿香喷喷的饺子。 厨房里的二姑娘可真麻利,才说话的功夫,一盘盘薄皮大馅的饺子直接端出来了,就放到篱笆旁的桌子上了。 九个孩子,简直跟九条饿狼似的,聂卫民三兄弟到底城里来的,还知道等筷子,聂老二家的姑娘们直接上手,就开始往嘴里送了。 陈母看着白花花,一只只绵羊似的饺子给群娃们嚼吞了,看着也是心疼,既心疼饿坏了的孩子们,又心疼她的饺子,但又自我安慰:“吃吧吃吧,没事,大家吃饱一顿吧。” 吃饱一顿,她苦心求了几年的婚事,也就真的啥也没有了,她的心也就死了。 聂博钊又转进了厨房,见那二姑娘正在擦洗着收拾锅灶,一下又一下,抹布往锅灶上一揩,看起来是一把干活的好手。 “这位同志你自我介绍一下?”聂博钊于是说:“读过书没,还是一直在农村劳动?” “啊?”姑娘看起来皮肤挺白,白的跟牛奶似的,也还很小,文里文气像个学生一样,但是面像有点儿呆。 聂博钊心说你不是要去给我当保姆嘛,咋这么个态度。 “你叫什么名字?” “啊?我啊,丽娜,我叫陈丽娜。”她嘴里说着,但手里没有想要停的意思,还是不停的揩着灶台。 背着脸,其实陈丽娜可激动了。她在他死后,一个人没日没夜的哭,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再见他,居然激动的连话都不会说了。 不过,她心里也明白着呢,聂母那人看起来非常的强势,她可不能一下子就扑上去,跟他说些荒唐话儿,她得按着他想要的保姆的标准,先征服了他,嫁给他,再慢慢儿的,把俩人的前世给诉出来。 聂博钊心说这家俩闺女,名字倒是挺时髦,当然了,她爸是个小学教师嘛,是有点儿文化的。 聂博钊说:“怕是读过书?” “我爸是校长,咱们陈家河小学的校长。”她声音还是特别大,脑袋扭巴扭巴着转过来,斜斜看了聂博钊一眼,笑了一下。 似乎眼里面还有泪,难道是在哭? 聂博钊也不知怎么的,觉得这丫头有点儿呆呆的,呆头呆脑的样子挺可爱,但又感觉她大概脑子有点不太正常。 于是,他耐着性子问说:“边疆,乌玛依沙漠,听说过没,你去不去?” “去啥呀,我听不见!”声音死是个大,感情这是个半聋子。 聂博钊没法再跟她说下去,于是就转了出来,问陈丽丽:“你家这二闺女,人没啥大问题吧?” “没呀,大学生,脑子可聪明了,不但会说普通话,俄语都会,人是真没得说。”陈丽丽说。 聂博钊觉得人有点儿问题,但也确实是给陈丽娜的勤快能干给震住了,就说:“我说话她似乎听不懂,不行你把她叫出来,你在旁解释,我跟她再多聊上几句?” 就这功夫,二蛋扒拉完了饺子,跑到厨房来了:“姨,还有饺子吗?” 陈丽娜揩着眼泪,一把糖就揣过去了:“饺子没了,有糖,来,娃,姨给你吃糖。” “不吃,不能要别人的糖。”大儿子聂卫民也跑了进来,见一个高个子,白皮肤的阿姨给弟弟兜里揣着糖,立马就说:“我们不能要。” 猛的一眼瞅见陈丽娜是在河边帮他打过架的,他立刻就红了脸,端端正正的,叫了一声:“阿姨好。” 陈丽娜说:“乖,看你头肿的厉害,昨儿挨了打的地方,怕还没消吧。” “谢谢阿姨,不过已经不疼了。”聂卫民说。 “那吃颗糖吧?”她又说。 聂卫民人小鬼大,早就听说爸想给他们找保姆,这一番来,是来看保姆的,虽说馋她手里那颗水果糖的香气,但也忍着摇头:“不吃。” 不过,他又悄声的说:“姨,你来给我们家作保姆,好吗?我不想我奶跟着我们到乌玛依去。” 奶奶跟着去,二房这一长串的丫头也要跟着去,个个儿嘴巴跟无底洞似的,刚才一起吃饺子,全跟老虎似的,他最慢,就抢到了三只饺子,二蛋虎,抢到了七八个饺子,三蛋只吃了一个呢。 而且自家婆还特爱骂人,聂卫民可真是受够了。 两只楚楚可怜的大眼睛,泪汪汪的,瞧起来可真可怜。陈丽娜本来不爱孩子的,叫这小家伙一双懵鹿似的眼睛看着,一下就心软了,也是激动的语无伦次:“姨去,姨想去来着。乖孩子,吃颗姨的糖吧?” 聂卫民抿唇站了会子,眼泪花花的,忽的一下子转过头,拉着二蛋就跑了。 而这边呢,陈丽丽就寻进来了:“丽娜,你怎么回事,不是你让我把他叫来的,咋人来了,你又不说话了?” 陈丽娜说:“姐,你没看他今天带了一长串的孩子呢,咋谈婚论嫁,约个地方,明天我单独和他谈。” 仨孩子还那么小,尤其是老大,虽说倔兮兮的,但是一看冻手寒脚的也是真可怜。 她要估的没错,明天他就能答应她结婚的事儿了。 第5章 议定亲事 第二天天亮,阳光才洒在齐思河畔的白杨树上,聂博钊借了聂老二的二八大杠,过了桥,就又到陈家河村来了。 到村口的时候,那皮肤白净,但人有些拧巴的大姑娘正在河畔的公路上等着呢。 大长腿把自行车一支,“小陈同志,你先坐上来。” 陈丽娜侧着一坐,一手掰紧了后面。 聂博钊脚一点,自行车飞也似的,就给窜出去了。 秋日的天够蓝的,阳光也够暖的,自行车的辐条在阳光下刷拉拉的碾过秋叶。 “你抓紧了吗?”聂博钊问。 陈丽娜犹豫了一下,本来想一把就搂过去搂到他腰上的,终究还是只就揪住了聂博钊那呢子衣的扣捎儿,“嗯,抓紧紧的。” 还是齐思河畔,不过聂博钊今天不是到桥上,而是到下游的水利水电站,这地方的发电机组,还是聂博钊当初给照料着安装的,他想来看看现在运行的怎么样。 不用说,水电水电站的全体职工,也是停业休产,正在背领袖语录了。 “听说你是大学生?”聂博钊问。 陈丽娜揪着衣角儿,嗯了一声:“我爸教的好。” “能考上女子师范大学不容易,这跟你爸教的好有关系,但是关键还是得你自己学得好。我还听说你会俄语?” “跟着收音机学的,就会唱首《喀秋莎》。” 聂博钊觉得这位女同志身材相貌都不错,但就是揪衣服的这个习惯,看起来很让人不舒服,这得改。 “咋大学读一年就回来了?” “我们家庭成分不行,臭老九。”仔细看,这女同志脑袋还有点儿偏,嘴角总是一抽一抽的。 “你这头咋回事儿?” 陈丽娜头更偏了:“退学之前给武斗了一回,打的。” 武斗的残酷,聂博钊虽没经历过,但也曾听说过。 “落下啥毛病没?” “一边耳朵总嗡嗡响,头也有些不合适,不过聂同志你放心,这个并不影响我干活儿。”说着,陈丽娜就伸出两只手来。 能小公主的时候就是小公主,能女强人的时候就是女强人,陈丽娜这一辈子,就没服过输。 昨天包了一顿饺子,她两手齐开耍着擀面杖,只凭那两只手,就把聂博钊给震住了。 麻利又能干,手脚还勤快,这是聂博钊对于陈丽娜的第一印象。 “要往医院给你看看不,拍个片子照一下。”聂博钊又说。 陈丽娜头更歪了,嘴角抽的更厉害了,嘴巴也结巴上了:“不,不用。照过了,药也吃过了,医,医生说脑子里坏掉的已经坏了,永久复原不上,就,就只能这么着了。” 难怪一个大学生要给人作保姆,却原来是给人打成傻了。 聂博钊心说真是可怜,不过她这样呆呆的,倒也挺可爱的。 “乌玛依可是戈壁沙漠,日子可不好过,还有三个孩子要带,小陈同志你可能会想家,也可能坚持不下来。” “那地方有武斗没?”陈丽娜继续扯着衣角,扯了长长的,就开始搓卷儿。 聂博钊顿时就笑了:“石油是国家最重要的产业,是领袖要超英赶美最大的希望,咱们油田上只重生产,别的都放在一边儿。” “只要没武斗,我就去。我是农村人,养孩子我在行的,他们要是不听话……” “咋?”聂博钊脸色顿时一变。 “不听话也得你来教育,我脑袋坏了,耳朵也不甚灵,等闲娃儿们说啥也听不来的。” “那就这么着,咱们商量定了,五年合同,我一个月给你十块钱,你帮我带娃,咋样?”聂博钊直截了当,没发现原本谈好的,一个月可是五块钱啊。 “那不行,说好了要结婚的,我一大姑娘,不结婚咋跟你去边疆,不去。”这时候,陈丽娜的声音反而尖了。 聂博钊目瞪口呆,他一直是想找保姆来说,没想到这大姑娘想的居然是结婚,而且,还说的如此坦率。 这是个非常好的保姆。 可她想结婚,这可就把聂博钊给难住了。毕竟,他迄今为止还没想过再婚了。 “那你说咋整?” “扯证,办婚礼,我就跟你走。”陈丽娜说着,还抽了抽嘴角,哎呀,两眼呆气。 “我这条件,你能满意,能看上?”聂博钊问。 对方是个二十岁的大姑娘,而他了,离异,还有仨孩子,虽说真要找,基地隔壁的木兰农场就有一大群适龄的知青,但是,他要真从木兰农场找,也是阻碍重重。 毕竟他那老丈母娘,可就不是个吃素的。 所以,这脑子给打傻了的姑娘,还挺合适? “聂同志,我觉得你条件挺好的,石油基地没武斗,又还管吃饱穿暖,我尽心尽力帮你带娃,但只有一个条件。”陈丽娜说。 “啥条件?”聂博钊问。 “就是,到时候有支援边疆建设的名额,把我姐也给迁过去,我就愿意了。” 内地支援边疆建设,这是一个政策,那边是农场化的,农场里也不会受到革命的冲击,所以,陈丽娜想的是,将来把陈丽丽夫妻也给迁过去,在上辈子,王红兵和陈丽丽两个熬过了革命,可是因为身体全垮了,一辈子都没孩子呢,她不想姐姐重捣上辈子的覆辙。 “原来这么回事儿,那就结吧,你回去跟父母商量一下,我的事情自己可以作主,我是同意的,只要你父母同意,咱们就结一段革命婚姻,我带你到乌依玛,咱们共同艰难苦斗。” 聂博钊心说,结婚就结婚吧,这个二姑娘,虽说脑子有问题,但是个实在人。 就是生的太漂亮了,越看越漂亮,皮肤白皙身材高挑,更难得一股子的麻利劲儿,哎哟喂,要是那嘴角能不抽抽,就更好了。 但是,她要嘴不抽抽,脑子没坏,一个大姑娘,生的这么漂亮,咋可能真心实意的,跑到戈壁滩上给他养孩子? 这么一想,聂博钊心里也就平衡了不是。 粗糙的大手,握上陈丽娜一只虽然粗糙,但到底要细腻许多的手,这段以看保姆开头的婚姻,就算是初步定下了。 “走吧,我带你回去。” “就不到国营商店逛逛?”寻常人商议订婚,不得买瓶汽水儿啥的,陈丽娜不是馋瓶汽水儿,只是觉得,这仪式也太随意了。 上辈子,他可是足足跪地求了八次婚,她才勉强点的头呢。 “等你们那边商量定了再说吧。”聂博钊还急着回去看仨孩子呢,全肚子里有虫,夜里睡觉翻来滚去,他还得带着买驱虫药去。 陈丽娜一屁股坐到了自行车上,还没坐稳了,聂博钊脚一蹬,飞似的就窜出去了。 “啥,不是说你大姐去给人当保姆,咋又变成你要嫁人了,丽娜,这到底怎么回事儿?”晚上回到家,给父母一说,陈父先就彻底的懵掉了:“丽娜你可是个大学生,爸还指望着你读大学了,那人带着仨娃儿,我年纪青青的大闺女,还是大学生,可不是给人作后妈的。” “爸,我的头……”反正才刚回来两天,陈丽娜当着父母的面,继续就开始撒谎了:“我的头不太得劲儿。” “咋,咋不得劲儿?”陈母一听就吓坏了:“娃,你该不会是因为你表哥退婚,受刺激要疯了吧?还是,你悄悄跟妈说,他在省城你也在省城,你俩不是私底下悄悄儿的就……” 陈丽娜哎呀一声:“妈你想哪去了。” “我在大学里的时候,接受过一次武斗,他们把我脑子打坏了,如今总是头疼,也老是忘事儿,使不上劲儿,妈,你闺女这脑子,往后读不了大学了,只得嫁人。” “我瞧你挺好的呀,能吃能喝会说话,手脚也麻利的很。”陈母看了半天,没发现自家闺女哪儿傻。 陈丽娜于是说:“我耳朵也听不见,听你说话都是照口形猜你讲的啥,熟人还好猜,到了陌生人,猜都猜不着人家讲的啥,就成聋子了。”越装,就越像了。 “那也不能就为了耳朵聋了,就去给人作后妈呀。”陈母正当姑娘听不见,凑着她的耳朵就喊开了:“这事儿,妈反对。你的耳朵,爸妈想办法帮你看。” “我看她不是耳朵聋了,是脑子坏了,真想嫁那人吧,丽娜,我说的对不对?”说起来,还是陈父更了解女儿。 “耳朵没聋你装啥?”陈母也急了,合着半天眼泪白淌了:“那男人瞧起来相貌是挺好,但丽娜,三个孩子可不好带了,后妈难当,你没听说过?” “爸,妈,现在就这么个形势,我去过省城,还是大学生,想出去闯闯也没啥不对的,要真觉得人不成,我自己又不是没出过门,到时候自己回来,还不成吗?” “结婚不是儿戏,要真结婚了,还能有再回来的吗?” “现代法律讲离婚离婚,爸呀,你还是咱们陈家河小学的校长呢,不是还老给妇女们宣讲,家暴的男人要不得,真要在家挨了打,要到公安局报案,要离婚,到了女儿这儿,你咋就成老封建了呢?” 陈父叫闺女堵的,不知道说啥好。 陈母说:“行了,我看人挺好,生的是真俊,齐思乡我没见过那么俊的人,明天先谈嘛,聂国柱也是嫁,聂老大也是嫁,横竖她婚退了,自由恋爱有啥不可以。”说着,她忍不住就笑了一下。 不得不说,那聂老大生的是真帅气。 而聂家,聂母歪在炕上首先就叫开了:“说的好好儿的找保姆,老大,你咋就变成结婚了呢?而且,那家二姑娘一看就是个精明的,几个孩子准得受苛待,这事儿,妈反对。” “对呀,大哥,你这么好的条件,要找也得找个像原来大嫂那样的工程师,工资够高,人也稳重,咋能随便农村找个姑娘就算了,你再考虑考虑吧。”聂老二也劝了起来。 聂博钊抱臂站在地上,高高的个头儿,古铜色的肌肤,浓眉大眼英气逼人,当然,和他弟弟聂老二完全就是天下地上的两个人。 见仨儿子竖着耳朵也在听着,他闷声说:“老二,你原来那大嫂在的时候,可不准我给你们寄一分钱。” 聂老二倒抽了口气,原本歪歪的,立刻就坐正了。 聂母也是一下子就变了脸儿,要说,自已这大儿子因为卖掉的早,跟自己是不亲的,这要不是养父母死了,前妻也死了,她还真花不到他的钱。 也是为了这个,她才始终不愿意儿子再找,毕竟这样,老家一大家口人就可以用老大的钱嘛,他工资那么高,自己又不抽烟喝酒,没个用钱的地方,她不花白不花。 要等他真再找一个,把孩子们全带走,她们一大家口人,不就花不到他的钱了嘛。 “妈你现在去作媒,把这婚事给定下来,到时候我就算把孩子们全带走了,每个月也给你寄二十块,成吗?”聂博钊又说。 聂母立刻就从炕上跳下来了,赶着想去作媒,但又犹豫了一会儿:“老大,二十块养不活咱家这一大家口人啊,五十你看行吗?”她又说。 “不行,我工资降了,原来一个月一百,现在只有七十块,再多给你点儿,我和孩子就得喝西北风。”聂博钊简短的说。 “你不是石油科学家,不是油田上最重要的干部吗,咋会降你工资?”聂母一听就叫开了:“这不中,我得找你们领导商量商量去。” “别的单位都停工怠产了,油田这个时候还能生产就是侥幸,大环境就这样,要不妈你去试试,看能不能把革命的浪潮先给止了?” 要说聂母横天横地,最怕得罪的可就是那些斗士们,止这一句,就把她给堵住了。 于是,老聂家,对于这门婚事算是同意了。 第6章 买嫁妆 聂博钊回乡探亲,只有十天的时间,而来回的火车还浪费了他六天,找保姆又还变成了结婚,这事儿急的就跟打仗似的。 为了儿子把仨孙子带走后,自己每个月还有二十块钱用,聂母就来说媒了。 “我那儿子也就是带了仨娃,从小儿在城里长大,一口普通话,还是大学毕业生,你瞧他那身板儿,那相貌,整个齐思乡也难找吧,这人材可没得说,咋,你二老还不同意?”要说聂母这半年来不给儿子打访着娶媳妇儿,只找保姆,可不就是因为儿子条件太好的原因嘛。 陈母心里其实是愿意的,碍于陈父不说话,也不敢答应,就只是笑。 “毕竟仨娃了,后妈可不好当,再说了,他们不是还要政审,我家丽娜这个成份,你们可不能到了边疆再给她打回来。”陈父说。 聂母道:“哪那能呢,我就实话说吧,我儿子在石油基地虽说不是一把手,但一把手也管不着他,他是能直接和中央对话的人,科学家,你们懂不懂,他可是科学家。就前面媳妇死了这半年,他多少大学里的女同学来和我拉家常,哭着喊着要嫁他,我都没答应。” “彩礼咋说?”陈父谈起最重要的来了。 “先头你家大闺女就借了我二十块,那个算在彩礼里,我再给你凑个整儿,188块,你看咋样?”聂母可小器着呢,死就要把彩礼往下压。 陈母也不愿意了:“黄大嫂,现在咱们乡里人处个对象,彩礼也要三八八了,你才给我一八八,那不行。”不是说油田上的高级工程师吗,这彩礼也太少了点儿吧。 陈父本身也不愿意,立刻就站起来了:“丽丽借的钱,我现在就出去借,借来给你还上,这亲事,咱不作了。” 本来一个三十岁还带着仨娃的鳏夫,陈父心里头就不愿意,这下,他就有理由给拒绝掉了。 陈丽娜心中那个急呀,正急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呢,就见一个女人在自家院门外鬼鬼祟祟的探着头。哟,她眼前顿时一亮,“大姨,你咋又来了?” 大姨何春儿为啥来,也是为了陈丽娜的婚事来的。 “丽娜,南河乡有个臭老九,跟你成份一样,现在愿意出88块的彩礼,想娶你,你愿不愿意?”何春儿开门见山就问。 帘子一搭起来,陈父陈母并聂母仨人,看新鲜似的看着何春儿。 都是乡党,一个皆认识一个,聂母努了努嘴,就说:“哟,看嘛,这儿还有88块的呢,跟你们成分一样都是坏分子,要你们不成,再商量这个去?” 陈丽娜说:“大姨,我和聂老大正谈着呢,那臭老九,你再给别人介绍去呗。” “聂老大?那不是油田上的工程师?他咋个会要你,你这成分,真能嫁石油基地的工程师?”何春儿觉着新鲜了。 陈丽娜颇意味深长的笑了一笑,不说话了。 陈父一拍大腿:“188就188,我答应了,嫁。” 再议定陪嫁由男方来出,这事儿就很愉快的订下了。 接着就该去采买陪嫁的嫁妆了,这些东西,谈好了由聂家出钱,再由陈丽娜带到聂家去。 还有,陈丽娜抽空去了一趟大队,让大队长给自己开了身份证明,这回到乡上,顺带着还想把证给扯了呢。 等证扯了,她和聂博钊才算合法夫妻。 还是那辆二八大杠,聂博钊就在公路边等着呢。 陈丽娜今儿穿了件军绿色的小袄儿,在扎两条辫子,现在齐思乡的姑娘们,都流行这么个梳妆打扮,但任是谁穿上,也没有陈丽娜好看。 她站在路边等的时候,好几个下了工的小知青远远儿的吹口哨呢。 陈丽娜生的漂亮,又聪明,学习好,打小儿就是人群中的焦点。有人嘘口哨,证明自己受欢迎,她非但不讨厌或者害羞,对于这种毛头小伙子们的殷勤,从来都不屑一顾。 不过等聂博钊到了眼前,立刻装几个傻乎乎的样子来。只是,她有点儿不开心呢,村里的知青们都在打口哨,就他,看见她打扮的这样漂亮,竟是跟在看空气一样,眼里竟然就一丁点的波澜也没有。 座到了自行车的后座上,哎哟喂,可真是咯屁股。 “小陈同志,你对于彩礼有啥要求没。”聂博钊在前面蹬着,大清早儿风刷刷的刮着,就问陈丽娜。 又高又大,身上还是熟悉的那股胰子清香,这男人,陈丽娜由心儿的喜欢。 她心说,我就想嫁你,没彩礼也嫁,倒贴钱也嫁,但这话肯定不能说嘛,她还是得矜持着点儿。 毕竟男人现在这么年青,不过三十岁,在她看来,还是个年青大小伙子。 上辈子的他,追求者众多,甚至连很多高干家的女儿都不惜自降身价,主动追求,据说还有女同学为了嫁他,追到沙漠里去,人家愣是十五年没结婚。 是因为他还放不下才死半年的前妻的原因吗?还是另有别的原因,陈丽娜可码不准。 而且,你看他那一本正经一脸严肃的样子,完全一个老干部形象。本来一只软软的小手窜了过去,想搂他的腰的,聂博钊浓眉大眼,一脸严肃的盯着她一只手。 陈丽娜就很小心的,只是揪住了他的衣背。 好吧,他这样冷冰冰的看着他,一笔一笔都是帐,她可得全都记下来,等扯了结婚证,一总儿的算账。 “就按老聂同志你的想法来吧,别人咋个彩礼,我也咋个就行了。” “我昨晚打听了一下,咱们这边结婚流行三大件,说是缝刃机,收音机和手电筒。咱们一结婚就得走,路上也不好带大件儿,要不这三大件咱就免了?” “成。”陈丽娜回答的太干脆,把男人给惊着了。 “那就按老三大件来,三匹布,三个盆儿,再三样洗涮用品,然后再加三件衣裳,你看咋样?”聂博钊于是抛了自己的想法出来。 所谓三样洗涮用品,就是肥皂盒,镜子和牙缸牙刷,要真出远门,这三样东西是必备的。但是,置个三大件至少二百块,而置老三样,顶多两块钱。 陈丽娜想了想,问说:“老聂同志,你今天总共拿了多少钱?” “你想要多少,我就拿多少,这个不是问题。”听听,还是上辈子那样的爽气。 “票,票呢?”光有钱不行,国营商店里的东西,可全是拿票来置的。 聂博钊于兜里掏了掏,又搓出一把票来,如数给陈丽娜看着:“鞋票三张,布票十米,还有,这是卫生票,用来买洗涮用品的。” 也不说别的,她歪着嘴儿:“既是办彩礼,那这钱按例就是我的了,我来支配,你没意见吧。” 聂博钊从呢子大衣的口袋里掏出两张崭新的大团结来,递给陈丽娜的时候,犹豫了一下。 他越看这白净斯文的大姑娘,就越觉得可惜,怎么就给打成了个傻子了呢? 陈丽娜全接了过来,转身就进了国营商店。 商店里的售货员的脸,原本比外面那拉了霜的地面还冷,但看见这样年青的两位同志走进来,还是热情了起来。 不用说,一看就是要结婚了,来办嫁妆的。人一辈子就结一次婚,国营商店的女售货员们未能免俗,也得给他们个笑脸儿。 “这位女同志,你瞧咱们这匹布怎么样,新来的的确凉,结实耐用还漂亮,关键是颜色好,你看这颜色艳不艳。”说着,售货员就推销了起来。 红颜色,喜庆又大方,是大姑娘们结婚的时候的必选,现在的农村,就流行结婚的时候作上一件红衣裳了。 但是,陈丽娜并不看布,她在商店里逛了一大圈,却是停在了角落里的鞋子前面,指着角落里一排大棉鞋问:“这鞋子有小孩的没?” “有,要多大鞋号?” “你家孩子多大鞋号?”陈丽娜反问聂博钊。 聂博钊摊了摊双手:“我也不知道。” “那就按着年龄,一个七岁,一个五岁,一个三岁来买吧。”陈丽娜果断干脆,把三张鞋票全递了过去。 聂博钊犹豫起来:“小陈同志,我家三蛋才两岁,只能穿两岁孩子的鞋。二蛋也才四岁,老大只有六岁。”怕她不懂事,要犯诨。 “他们难道就不会再长个儿?”陈丽娜反问,嘴角直抽抽,目光都是直的。 售货员明白了,这男人肯定是个二婚,笑着说:“男人懂个甚,他们以为孩子都是喝着西北风长大的呢。” 说着,几个售货员一起笑了起来。 男人一脸严肃,同时还有几分窘迫,简直就跟个背着手儿的老干部似的。 要不是曾经见识过他以后的成熟幽默与风趣,陈丽娜简直不敢相信,这会是那个与自己一起生活了十多年的男人了。 “要大了我不论,小了能换吗?”陈丽娜抱着三双鞋,问售货员。 “能,但不能下地,在炕上试试就得,要弄脏了,不退不换。”售货员也很干脆。 买了三双棉绒绒,里面加着绒的大棉鞋,陈丽娜又挑了几匹布,并不是的确凉,而是那种最厚实的绒布,说实话,眼看入冬了,乌依玛那地方到底是北方,冷的什么一样,穿的确凉,可真是笑话。 提了一大堆叮咛当郎的从国营商店出来,聂博钊犹豫了半天,说:“那二十块钱都是你的了,你想买啥就尽管说,不要心疼钱。” 说是置办嫁妆,什么雪花膏,肥皂洗发水,她啥也没买,只给几个娃买了几双鞋。 不止人傻,似乎连普通小姑娘们爱美的那点子劲头儿也没有。 要知道,聂博钊的丈母娘非常非常的难缠,要说聂母就只是偏小的,心思重之外,他那丈母娘,就直接是个十足的泼妇,而且还是一个,滚刀子肉式的,在整个乌玛依地区人人都能闻风丧胆的泼妇。 而且,基地的艰苦,是陈丽娜这个只上过大学,一直呆在农村的小女孩所无法想象的。聂博钊要把个傻姑娘哄到基地去给自己带儿子,心中有愧,难免就想对她好一点儿。 “哦,钱呀,不是说了由我支配吗?”陈丽娜说着,就跳上了自行车后座儿:“咱们走吧。” 他立刻说:“可以可以,那是你的钱了,全凭你支配。”他兜里其实还装着一沓子大团结呢,这倒好,没有用武之地了。 二八大杠一骑,聂博钊在乡上拐了个弯儿,这就准备要回家了这是。 “老聂同志,哎哎,停下,不对吧,咱们不是还得去民政局扯个结婚证,你咋就往回拐啦?” “我的户口在油田上,介绍证明也只有油田上才能开,咱们先办婚礼,到了油田上再扯证,行吗?” “真的,那咱们还真得到了基地才能扯证儿?”陈丽娜一脸的失望。 哎哟喂,装傻很累好吗,她都快要憋不住了,难不成,她这还得一直装到边疆,装到石油基地去? “哟,这不丽娜吗,才和国柱把婚退了,就坐到咱们乡石油工人的车座儿上了?” 就在这时,远处有个小知青打着口哨扛着锄头的走了过来,颇有点意思意思的,就堵在了路边。 一个自行车儿上坐着,陈丽娜立刻就觉得,男人的呼吸瞬时粗了。 回过头来,他脸上那刻板的严肃也变成了好奇和意味深长:“小陈同志,聂国柱是谁?” 第7章 结婚 “呵,岂止是很快就坐到石油工人的车后坐儿上了,她呀,可把我家国柱给害惨了。”哭哭啼啼的一声,来的又是大姨何春儿。 指着陈丽娜,她就说:“国柱又拍了电报回来,说自己后悔了,要回来找你。他擅离岗位可是要丢工作的,丽娜,国柱的工作要是没了,我可饶不了你。” 那个知青再一回的就嘘起了口哨来:“哎哟喂,这叫啥,脚踩两只船呀。” 要知道,犯诨的可是聂国柱。是他自己先提分手,又后悔了想回来求复合,这和陈丽娜有啥关系。 陈丽娜这儿正装着傻了,眼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偏偏还不好意思替自己伸张一句正义。 小知青一直想追求陈丽娜,怎奈陈丽娜眼高看不上他,这不,立刻就起哄倒嘘了起来。 何春儿更是哭了个厉害,那声音大的,恨不能把几个村子所有的人都给吸引过来似的。 就在陈丽娜想着,估计跟男人的婚事要再起波折的时候,没想到男人说话了。 “是咱们聂家庄的聂国柱吗?大娘我得告诉你,我和陈丽娜经人介绍认识,认识的时候双方自愿,而且已经订了婚,订了婚就不会反悔,所以,聂国柱同志那里,你还是劝他一句,叫他赶紧回部队去,毕竟现在虽然是和平时期,但中苏边境紧张,老蒋在台湾蠢蠢欲动,可不是一个士兵该擅离职守的时候。” “我家国柱人好着呢,全是陈丽娜,聂工程师你大概不知道,她们家成分可坏了,她可是个坏分子。”何春儿直接没皮没脸了这是,要知道陈丽娜还是她的小外甥女儿啊。 “我不知道什么叫好分子什么叫坏分子,我只知道,她是个朴实,向上,积极的好青年。”聂博钊站在河边,身材高高,眉刚目毅,一字一句不卑不亢又字正腔圆。 何春儿又说:“现在可讲究成分了,她姐姐就叫人给退了婚,退回娘家了,聂老大,你可莫怪我没提醒你。” 聂博钊还未说话了,陈丽娜气的再也装不住了。 “既然大姨说现在讲成分,我倒有句话要问,既然我们家是坏分子,那你咋吃了我们家那么多的米,用了我们家那么多的油。你吃了坏分子的东西,你是个啥?” “我,我不是还了吗?” “哦,我家送你五十斤的一袋富强粉,你还我们家二斤的八五粉,这也叫还?我妈送半搧子大年猪,你就还我二斤肉,这也叫还?我咋觉得,你比坏分子还坏呢?” “可不是嘛,老见何兰儿过桥,往何春儿家提东西送礼,就没见何春儿给何兰儿给过东西了,这也能叫姐妹?”有个妇女轻声说。 “哎哟,姐妹也要分个心宽心脏,何春儿啊,心脏着呢。”另一个妇女也悄声儿的说。 七嘴八舌的,大家就议论起何春儿俩姐妹来了。 “小陈同志,既然咱们的婚事订了,我就决不会反悔,你准备一下,明儿一早我来娶你。”聂博钊声音格外的朗,也格外的大,其目的,就是想叫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个妻子自己娶定了。 说着,他穿过人群,主动把陈丽娜送到了她家门上,从后座上取下一串鞋来,递给陈丽娜说:“这个是给娃们的鞋,你带回去,明天一早带过来,娃们就好接受你们,毕竟,他们以为的,还是找保姆。” 让她拿着娃们最需要的鞋子嫁进来,会增加孩子们对她的好感。 男人之中,他也算是难得的心细了。 陈丽娜连忙摆手:“不用,这鞋呀,你赶紧拿回去给孩子们穿上,既然咱们结婚了,他们就是我的孩子,我知道怎么对付他们。” 聂博钊想想仨孩子脚上皴裂的口子,也不再推辞,接过鞋子准备就要走了。谁想这时候,陈丽娜又把他给唤住了。 “那个老聂同志,我还有件事儿得跟你坦白坦白。”她白净的小脸上浮起一抹红晕来,极其醉人的颜色,眼神又呆呆的,模样儿还真是可爱之极。 …… 该怎么说呢? 陈丽娜上辈子和聂博钊结婚,可是二婚,俩都是二锅头,当然谁也不嫌弃谁。但是,她还记得自己上辈子和聂国柱两个初夜的时候,没落红的事儿了。 按理来说,大姑娘头一夜,肯定要落红的,结果,她就没有。 陈丽娜当然清白着呢,清白的不能再清白,除了聂国柱,连小手都没跟别的男人拉过,又怎么可能不清白。 但是,它咋就没落红了? 何春儿和聂国柱两个上了全武行的逼问,陈丽娜和陈父陈母一家人钻破了脑门子的想,想来想去就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小时候顽皮,爬杏子树的时候,挂在树枝上,把那东西给捅没了。 这辈子她是头一婚初嫁,这事儿当然提提前得跟聂博钊说个明白。 “听说老聂同志原来没在农村呆过,我有个事儿得跟你说说,事实上,我小时候顽皮,爱爬树,就把那层东西给弄没了,这事儿我爸跟我表哥说过,但他觉得荒唐,不可能,总觉得我乱搞了男女关系那东西才没的,所以才很坚决的,就把婚退掉了。 他没文化,老聂同志你是有文化有素养的人,应该会相信这事儿吧?要你不信,我带你去看看我家后院那颗杏树去。” 夺走她贞操的杏树,还在后院里立着呢。 浓眉大眼,驮色呢子大衣笔挺的聂博钊一条长腿支着自行车儿,还真就愣住了。 男人一脸的惊愕,走了过来,眼神中还有些凶意,吓的陈丽娜往后就退了两步。 她怎么觉得,自己不该在这时候提这茬儿呢? 他会不会认为,她是跟表哥聂国柱有过啥,那层膜才没的。毕竟刚才大姨还在哪儿闹了嘛不是。 “小陈同志,首先,我相信你的话。但是,这种话往后可决不能再说第二回,明白不明白?” …… “你还是个小姑娘,要叫第二个人听到,把这种话传扬的四处都是,会妨碍你的名誉。” 他一脸的严肃认真,左右看了一下,说:“快进去吧,明天记得早点起来。” 说着,这严肃的男人二八自行车一骑,转身就走了。 陈丽娜捂着唇就笑了起来:看吧,这男人和聂国柱,可完全不一样,要不,她咋只愿意嫁他,不愿意嫁聂国柱了。 第二天一早,聂博钊和他妈,并聂老二亲自过河到陈家河村,就来接人了。 “闺女,聂家那猪都没杀一只就要结婚,酒席都不办一场,这婚你还真结呀?”陈母一看来接亲的就只有聂母,聂老大和聂老二,心都凉了。 “不结咋整,你看人家都来接亲了,妈,我走了啊。”陈丽娜把那灰出出的大围巾往头上一围,这就从家门里跑出去了。 到陈父这儿,给拦住了。 “博钊,虽说现在新式婚礼,一切从简,但你们这婚礼办的,也太简单了一点儿吧。”陈父说。 老三样的陪嫁礼,三只脸盆叠作一摞,聂老二一个人就端完了。 “伯父,因为急着回单位报道,这婚事没法铺张,不过您放心,只要陈丽娜同志愿意跟着我,我向马克斯和列宁,并领袖保证,我会一辈子对她好的。” 就在他转头看的时候,陈家二姑娘的嘴角又抽抽了一下。 她今天也没有怎么打扮,依旧是昨儿那件军绿色的小衣裳,胸口别了一枚红色的领袖章,但是脸庞生的可真是漂亮。不,应该说是标致,五官格外的标致。但是一抽嘴角,又是一股子的呆气。 好吧,要不是给打坏了脑子,呆傻傻的,估计也不会嫁给自己。 “爸,他会对我好的。”陈丽娜摇起了父亲的袖子:“行了,你少说两句,快回去吧,到了边疆,我会给你写信的。” “他要打了你,或者骂了你,立刻跟爸说,爸就是坐火车到边疆,也一定会帮你收拾他。”陈父故意的,当着聂家全家人的面就说。 “岳父放心,等时机成熟,我会邀请你到边疆探亲,到时候小陈同志真有不满意的地方,小婿必定负荆请罪,请您责罚,直到小陈同志满意为止。” 聂博钊这话说的文绉绉的,立刻就把陈父给逗笑了:“行了,何至于负荆请罪,你只要待她好一点,我就放心了。” 陈母握着丈夫的手,眼看着没心没肺的女儿走了,再一想这才嫁过去,又要跑到天边子上去,心里那个酸呀,难过的忍不住就别过了脸。 到了聂家,迎门进面就是仨孩子,规规矩矩的站在门上,聂母统一发号施令一样:“叫妈。” 三个孩子不情不愿的,除了聂卫民,二蛋和三蛋也是响响亮亮的,就喊了一声妈。 而聂卫民呢,憋着嘴,小脸儿都气青了。 他大概有种被耍了的感觉,明明是找保姆嘛,咋一见面就成妈了呢。 要知道,他是仨孩子里唯一记得自己妈妈的人,这时候真要叫了妈,那对于自己的亲妈,不就是一种背叛吗? 所以,这帮他打架的阿姨,原本他还挺喜欢的,在看到她成自己后妈的那一刻,立马就不喜欢了。 陈丽娜低头瞧了瞧,嗯,三孩子一人一双新鞋,看大小是刚合适,不得不说,她的眼光是真好。 “谢谢小陈同志,这仨双鞋个顶个儿的合适。”聂博钊适时的说。 陈丽娜挑了挑眉,男人高高大大,一脸严肃,嗯,这叫啥样子来着,中二期青年兼老干部的形样。 第8章 结婚后 虽然说了不操办,但是聂母还是作了一大锅的臊子面,过河给陈家的亲戚们端了两碗,而自家的亲戚们,也一人来吃了一碗。 热腾腾的臊子面作起来,二房那一长串的闺女们,听说还有几个吃吐的。 第一天陈丽娜是新媳妇,按例要在炕上坐一天的。 她正坐着,一个小家伙跑进来了,在炕上摸来摸去的摸着,摸到一颗花生,转身就要跑。 “告诉我,你叫啥名儿。” “不说。” “不说就把花生还我,这炕上好多花生和糖了,你说了你叫啥,我才给你。”说着,陈丽娜剥了一颗水果糖,就在这孩子面前绕了绕。 “二蛋,我叫二蛋。”小二蛋的鞋子是新的,但是鼻涕糊了一脸,一把抓住糖就扔到了嘴里。 “叫声妈我听听。”陈丽娜没打算把他给放了。 “妈!”嘴巴倒是甜得很,但是陈丽娜才松手,准备再给他摸两颗糖出来,他转身就跑:“姚婆,你是姚婆。” 就在这时,老聂家的二儿媳妇陈巧巧端了饭进来,“他叫你姚婆哩。” “姚婆打娃不心疼,不是打,就是拧,除了棍子还有绳。”二蛋在外面摇头晃脑的唱着。 姚婆,是齐思乡本地人对于后妈的叫法,为啥,因为据说尧舜禹汤的时候,舜的继母就姓姚,人称姚婆。而舜那继母,就是个格外坏的后妈。 你看看,民谣千古流传,后妈可是从上古时代,就坏到如今了。 陈丽娜却不在意这个:“娃都是人教的,也不知道谁教的他们这个,等他们叫我带着了,我决不教他们说这些。” 陈巧巧脸上笑的讪讪的,放下碗也就出去了。 这还用说嘛,肯定是她教的嘛。 等到了晚上,就该要睡觉了。 聂家人多地儿少,原本聂父聂母,并聂博钊家的仨孩子一张炕,老二两口子并两个小的一张炕,剩下的四个闺女共同挤一张炕。 聂博钊回来的这几夜,是他领着俩孩子睡一张,老二家的几个闺女和爷奶共睡一张,但是,今夜如果把两个小再送到爷奶的炕上,七八个孩子一张炕,就是站也站不下了。 “妈,就不能再铺一张炕吗?”聂博钊问。 家里也不是没地方,那就再铺一张炕嘛,何至于全家就这样挤在一张炕上。 但是聂母就不高兴了:“是有四张炕,可是只有三张席子,这么大冷的天儿,光土坯的炕上可没法睡人,你们不是明天就走嘛,将就一夜吧。要不,让仨孩子跟着你们一起挤挤得了。” 她向来省俭持家,而等这仨孩子一走,一月八十块要变二十块,她又怎么可能有心给他们再铺席子。 不得已,仨孩子和新婚的陈丽娜,聂博钊就睡到一张炕上了。 陈丽娜心想着这婚总算是结了,俩人总能多说几句话了吧。 但是大炕上横了仨孩子,聂博钊又还要忙着给他们洗脸洗脚又刷牙,等她困到眯眼睛的时候,都没有找到跟他说句话的功夫。 “爸,我们的牙刷头掉了。”聂卫民拿牙刷在嘴里捣巴捣巴:“我们能不刷牙吗?” 仨孩子,统共用着一个牙刷,本身上面毛就没有多少,现在头还掉了,咋刷? 聂博钊看着大儿子:“那就去拿清水涮个口,涮完了快点上炕,咱们睡觉。” “我那不是陪嫁了三套儿,一个孩子一套,给他们仨用去。”陈丽娜还得铺炕,抬起头说。 聂博钊先就惊了:“那不是你的陪嫁?” “仨孩子共用一个牙刷,口腔里细菌相互传染,非但起不到保护牙齿的作用,要说有了病,一个传一个才叫快,我只有一张嘴,也有自己的牙刷,用不着,给他们吧。” 一人一套的牙刷,在这村可算是奢侈了。仨孩子一喜,顿时就往放在墙角的脸盆跟前冲了去。 “一人一套,不要抢,三蛋,你也要刷,必须刷够三分钟。”聂博钊说着,颇为歉疚的回头看了看陈丽娜,她皮肤细腻,五官生的可是真漂亮。 就是可惜了,偶尔嘴巴抽一下,是叫人给打傻了脑子。 不过,要不是傻了的话,聂博钊是真不敢让她跑到乌玛依去给他养孩子,大漠戈壁,一个好青年不该把时光浪费在沙漠里养孩子上。 中间隔着仨孩子,磨牙的磨牙,说梦话的说梦话,老三软绵绵的,身上瘦成了一把骨头,小屁屁却热乎的很,还直往陈丽娜怀里耸着自己的小屁屁。 “老聂同志,你相信鬼神吗?”陈丽娜总算等到仨孩子都睡着了,压平了心中的激动,就问了一句。 “我是唯无主义论者,不相信鬼神,只信马列。”好吧,硬梆梆的给堵回来了,陈丽娜心说,这男人他到底解不解风情啊。 “那你相信人有来生吗?”陈丽娜于是又问。 黑暗中,聂博钊皱了皱眉头,说:“那是封建迷信,是四旧,你也只能在这炕上说说,下了炕,可不准四处乱说。” 好吧,这男人,说的就跟她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儿似的。 “老聂……老聂……”喊了半天无人应声儿,陈丽娜才回过味儿来,洞房新婚的夜,这男人居然这么早的,就睡着了。 第二天起来就是分头活动了。 陈丽娜负责收拾仨孩子的衣服行李,聂博钊负责到乡上去买到省城的汽车票,然后再到省城搭火车到乌依玛,火车票,是在省城的工作人员帮他买的。 聂母和二儿媳妇陈巧巧一起来帮陈丽娜收拾东西。 仨孩子的衣服,看得出来有些质量是挺好的,但是不是肘子破了就是膝盖烂了,分明补一补还能穿的,全都裹成一卷儿的扔在箱子里。 陈巧巧生了六个闺女,不停的说:“嫂子,你瞧这件破的不行了,留下给我家闺女穿吧,我觉着补补还能穿了。” “小子们比闺女们更费衣服,你们一家四个全工分,布票应该也不少,自己买呗。”陈丽娜说着,把那破衣服卷了起来。 她可没忘了,现在是70年,难过的日子从现在开始,还得持续好多年了。那么三个皮小子,穿起衣服来可是真的费啊。 “妈,妈。”身后一个鼻涕满脸的小家伙叫着。 陈丽娜转过身,见是最小的三蛋儿,一摸身上只是件单褂子,心说难怪给冻成这样。农村这地方,破衣烂衫穿结实了,只要不冷,就没鼻涕,不然的话,娃们的鼻子上就永远挂满着鼻涕。 “老三,为啥叫妈啊,饿了吗?”对于第一个向她投诚的,陈丽娜表现出了非常高的热情。 “我想吃花生,想吃糖。”昨天结婚,炕上铺了花生和水果糖,但那全叫陈丽娜给收起来了。 她剥了一颗给这孩子,又给他身上套了件衣裳,孩子在她脚边跑来跑去的玩儿,不一会儿,那鼻涕就不流了。 “妈,妈。”过半天,小家伙又开始叫了。 陈丽娜于是又给了一颗花生,这孩子,小心翼翼的把花生壳儿剥开,舔尽嘴里,极满足的叹了一声,又走了。 捣腾空了箱子,也总共不过一大编织袋的衣服。 陈丽娜总觉得仨孩子的衣服不止这么点儿,想来想去,应该是少了毛衣和大棉衣,孩子们过冬,怎能没有毛衣和大棉衣了。 晚上聂博钊买好了车票回来,就见新娶的小媳妇儿正在收拾衣服了。 一眼见他进来,她立马就笑开了:“怎么样,车票买好了吗?” “买好了,咋,你在收拾衣服?”说着,聂博钊自然而然的,就坐到了她身边,来看陈丽娜叠衣服。 孩子们都在外头玩儿,这窄巴巴的屋子里,就他们俩个。 陈丽娜于是伸了手过去,撒娇似的就说:“那拿来,我替咱们收着。” 就在她手触上去的那一刹那,聂博钊整个人似乎是僵住了一样,他也未躲,未闪,因为陈丽娜整个人凑了过来,下巴就靠在他的脖子上,软绵绵的,散发着雪花膏清香味的,少女的体香,顿时弥漫开来。 这种自然而然的亲昵,当然不会发生在两个陌生人的身上。 缓缓的,聂博钊就站了起来,这是转身要出门去了。 毕竟于他来说,娶个没人要的傻姑娘还好,但要让他在这傻姑娘智商不在线的情况下跟她形成事实婚姻,他还是作不出来的。 尤其是,这脑子给打坏了的姑娘生的非常漂亮,一双水溜溜的大眼睛,皮肤白的就跟城里人似的。他想了想,还是认真说:“小陈同志,我觉得就算咱们要成事实婚姻,也得把你的头治好了以后,到那时候你要还愿意,咱们就开诚布公,你说呢?” “要到时候我不愿意了呢?”傻子才愿意嫁这么个不解风情的男人。 “你要不愿意,随时我都放你走。”哟,他还给她硬梆梆的顶回来了。 好吧,她现在是个傻子。 陈丽娜装傻装的头疼,硬挤了个笑出来,心说老聂啊老聂,你这真是大无畏的牺牲精神呀。 你且等着,看我收伏了你的三个孩子,你还敢不敢再说这话? 她把自己整理出来的,仨孩子的衣服给他看:“这三个孩子,你是从乌依玛送到这儿来的,去年冬天应该就在这儿,你送孩子来,咋不给娃们带毛衣,带棉衣?” 聂博钊打开编织袋瞅了一眼,转身出去了。 不一会儿,聂母嘴里唧唧歪歪的就说开了:“你们到了城里,多少衣服买不来,就那几件毛衣棉衣,留着给老二家的几个闺女穿吧,何必要带走了?” “妈,把三个娃的衣服拿出来,我来分配。”聂博钊说。 陈丽娜在窗子里看着,三蛋儿也凑了过来,在窗子里看着他爸。 聂母吱唔了半天,总算从二房的屋子里掏腾出一条大编织袋来,不用说,里面装着的,全是三个孩子的毛衣和棉衣。 黄桂兰不停的挑着:“哎呀,这个小了,小了留给老二家的闺女穿,哎呀,这个也小了。” 倒弄来倒弄去,老太太倒腾去了一半儿,聂博钊进门的时候,只剩下半袋子衣服了。 陈丽娜挑了挑眉头:“三孩子过冬的棉衣,就这几件儿?” “回到乌玛依,应该还有。”聂博钊的语气挺虚。 “应该还有,那是有,还是没有?”陈丽娜挑眉看着男人,男人一米八几的个头儿,一脸刚毅,英俊的跟电影明星似的,当然,也是一看就没有生活斗争经验的那种人。 “你看见三蛋儿脸上的鼻涕了吗?”陈丽娜反问,嘴还抽了一下。 好吧,她现在还是个给打坏了脑子的臭老九,脑袋不合适,这个得一直装到扯了证的那一天。 “他们从小就这样。”聂博钊说。 “那我就告诉你,从今天开始,他们就不是这样儿了。”说着,陈丽娜就走了出去。 “妈。”她直愣愣的就喊了一句。 聂母抱着一大堆的棉衣和毛衣,正准备要回房了,见新媳妇儿出来了,也是笑着就应了一声:“哎。” “妈,我可会作衣服了,这些衣服你拿来,我拆拆改改,我家娃还要穿了。你看看这件儿,大蛋穿不了了,但是二蛋还能穿吧?” 不由分说的,陈丽娜把两件毛衣先夺了过来,再抓过另一件棉衣,“虽说这件二蛋穿着小了,但是两边掐一下腰,三蛋穿着不是正好儿。“ 第9章 表哥来了 挑来捡去,最后聂母手里就剩下几件奶娃娃的小棉袄儿了,免免强强,这几件留着给二房的闺女们穿。 “这媳妇儿咋这样,才进门一天就要想当我的家?”进了门,聂母对聂父说。 “咋,老大一个石油工人,工资那么高,几件衣服都不给老二家的娃留,那成啥了?”聂父也是偏疼二儿子的,说着站起来,就准备要出去找儿子去。 “行了行了,暂时让她拿走吧,要我说,这辣货还没尝到带娃的苦头呢,那仨小子,她肯定带不下来,等她在基地呆不住,老大哭着求咱们去给他带娃的时候,我就好作他的主了。”聂母也是想的很美了。 这辣货说干就干,先拿针线掖边子,不一会儿,一件大棉衣撮紧了口子,陈丽娜扬起脖子就喊:“二蛋儿,进来试衣服。” 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子跳了进来,嘴里呜呜呜还装着火车头,胳膊一伸就闭上了眼睛,这是等着人给他穿衣服了。 陈丽娜替他穿上了棉衣,拍打干净了,“行了,出去玩去吧。”说着,还给了他一颗水果糖。 “这个姚婆真好,给我吃糖。”二蛋儿牙齿咯吧咯吧崩着水果糖,一阵风似的,又跑出去了。 聂博钊一头雾水:“为啥二蛋总叫你作姚婆?” 陈丽娜挑了挑眸子,一想,自己这神态大约不够傻,就说:“我也不知道。” “咱们明儿一早就走?”陈丽娜问在一边慢斯条理收拾着行李的聂博钊。 “一早就走,得赶火车。” 陈丽娜于是走了过去,想帮他一把,手才搭到他正在叠的衣服上,聂博钊立刻跟触了电似的就站起来了:“要不,你先收拾,我给咱们看看干粮去。” 好吧,陈丽娜心说,我是吃人的老虎吗你就这个样子? 过了一会儿,聂博钊又回来了,据说是聂母病了,二儿媳妇也上工去了,没人给他们烙馍作干粮。 要知道,要坐一天长途汽车并三天的火车,在这个啥都要票的年代,出门要找口饭吃可不容易,所以出门在外,干粮是个最重要的东西。 聂博钊分明就是在他妈那儿碰着冷钉子了,回来还不好在自己这刚嫁进来的小媳妇面前失脸,解释说:“干粮就不必要了,等到了省城,我再给咱们买馍买饭吃。” 俩人正说着,二蛋一阵风似的就进来了:“姚婆姚婆,外头有人找你。” “二蛋,要叫妈,不许再叫姚婆。”聂博钊一把拽住了儿子。 陈丽娜连忙说:“没事儿,叫他叫去,小孩子没大没小的,这有啥。” 她心说,这仨小子,不怪两个要早逝,一个还得躺到医院去,如今有人养没人教的,一个赛一个的皮,等他们全归我了,我再一个一个的收拾。 出了门,没想到来的人竟然是她表哥,聂国柱。 “丽娜,你真嫁到这家了?分手也不过我一句玩笑话,你咋能说嫁就嫁人了呢?”聂国柱一身的军装,剔着板寸,在整个齐思乡来说,也算是个人材了。 二房一家子,连带着聂母,并聂家庄的人顿时就凑过来了,一个个眼神滴溜溜的,显然是要来看热闹的。 聂博钊也听聂母说过,说陈丽娜在自己之前跟聂国柱订过婚,部队上刚拍来的电报,退婚也没几天。 他于是说:“要不,你们到我屋里说去。” 聂母在后面说:“这国柱,不会想要打人吧。” 聂国柱气青了脸,扬头望着比自己还高还大的聂博钊,瞧那架势,果真是想打人的样子。 人群中顿时发出一阵呼声来。 陈丽娜于是率先就往齐思河畔走去,到了河畔,跟来的人毕竟是少数,大多数人还在远处看着。 “咋了,你和首长家的闺女谈的怎么样?确定要结婚吗?”陈丽娜聂国柱。 聂国柱手摸上剔成板寸的脑袋:“丽娜,是有那么个姑娘狂热的追求着我,但是我经过好多天的思想斗争,觉得能跟我并肩战斗的还是你,你是现在不读大学了,但那有啥,我复员,等我复员了回到乡上,咱们共同奋斗。” “你在部队上,不愁吃又不愁穿的,那首长应该还跟你承诺过,等结婚了,会想办法把你留在部队,还帮你提干的吧。等提了干,你啥没有,何必要回到农村来?” “关键是那姑娘我不喜欢。”聂国柱说:“我还是觉得你好。” 聂国柱确实不喜欢首长家的闺女,是个女兵,晒的黑啾啾的,又胖,可没有陈丽娜这么好的身材。 而且陈丽娜多美呀,上大学的时候聂国柱经常去看她,叫黄河水洗的奶白白的那皮肤,马尾辫子随风飞着,舔着她奶白白的皮肤,惹得正值血气方刚的聂国柱几夜都没睡好过觉。 “我听说你们还没扯证,这婚,你能不结吗,我这就回去打复员报告,我还是想跟你在一块儿,丽娜,我求你了。” 嗯,现在是想在一块儿。 可等回到队上,天天要劳动,要下地的时候,等她也叫生活折磨的头像个鸡窝的时候,他就想起首长女儿的好来了。 “回部队去吧,我和老聂同志已经结婚了,你要再闹,我这儿还有你的分手信了,咱们就到你们首长跟前说去。”陈丽娜极果断了扔了一句,转身准备要走,就听聂国柱一脚踢在胡杨树上,落叶刷啦啦的响着。 “表哥,以后改改你这脾气,社会还不知道要怎么变了,斗争形势又这么严重,你留在部队上比在农村更好。” “可我不喜欢那姑娘。” “人和人处对相,结婚,可不是奔着喜欢不喜欢去的,你还说你喜欢阿诗玛了,为了阿诗玛,你恨不能把热布巴拉一家全打死了,但是,那能办到吗?” 《阿诗玛》可是人人都看过不知道多少遍的电影,电影里的阿诗玛漂亮大方,又会唱山歌,电影放映到哪里,哪里的小伙子们就爱她爱到恨不能冲进电影的大白幕里去。 要是陈丽娜哭两句,说两句表哥我不能没有你,咱们从小一起到大,我心里头就是悄悄儿的爱着你,喜欢你,一腔热血的聂国柱肯定就打复员报告,回乡来找陈丽娜了。 可是,她多活了那么多年,又不是原来那只会谈恋爱的脑子,几句话冷静一分析,聂国柱就怂了。 确实,他留在部队上又有工资又还能提干,复员到地方上来,是个小兵,连工作都没的安排,可不就得回乡务农? 这样一想,聂国柱心里又清明起来了,回头看了一眼,聂博钊一米八几的个头,呢子大衣大头皮鞋,抱拳站在一棵挺拨的白杨树下。两只眼睛瞧起来颇为不善的,就远远盯着他看。 “那男人有仨孩子了,是个二婚,要是待你不好,你一定来找我,我帮你教训他。” “我会的。” “我永远是你表哥。”想想表哥表妹,小时候陈丽娜无论有什么好吃的,捧着屁颠屁颠,喊着表哥就往河上送的样子,聂国柱两只眼眶儿一红,忍不住鼻头就呜呜哭了起来。 “表哥,回去吧。”陈丽娜给他挥了挥手。 她心说上辈子腰别大哥大,坐着小汽车,死在嫖风路上的表哥,但愿他这辈子能走一条与上辈子完全不同的路。 “这就完了?”聂博钊有点儿不信,这个有点结巴,嘴角直抽抽的小丫头,处理起事情来倒是很干净。 他捏着两只拳头,可是准备好了聂国柱要是敢胡来,就准备要跟他干一仗的呢。 “不完还能怎么样?收拾东西咱们好好睡上一觉,明天就走吧。”陈丽娜说。 聂博钊想了想,说:“你要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现在咱们还没扯证,不算合法夫妻,而且,昨天晚上我可没有碰过你。” 二十岁的大姑娘,前突后翘的,就是脑子有点儿不合适,嘴巴总是一抽一抽,瞧瞧,又抽了。 “不后悔,永不后悔,咱们走吧。”说着,陈丽娜转身,就留给聂博钊一个屁股。 哼,她也不是没人要的,虽说现在因为成份问题无人问津,但等到改革开放,没人在乎成份了,屁股后面的追求者,可是能成一个加强排连的。 小样儿,陈丽娜心说,我能拿不下个你来? 第10章 赶路 事实上聂母的威慑压根儿就是没有用的。 一辆自行车,聂老二的大杠上两个娃,后座儿上绑着衣服,聂博钊提着,陈丽娜抱着三蛋儿跟在后头,过了聂家庄,走到陈家河村时,陈父陈母和陈丽丽仨人,就都在公路边等着呢。 热腾腾的油饼子,陈母把自家的五斤细面,二斤清油,烙了整整十张饼子,全装在一个绿皮帆布包里。 除此之外,还有一兜篓的苹果和梨,核桃等物,这是路上吃着过时间的。 这些,可全是陈母一点点儿的,这些年攒下来的。 大清早儿,冷风嗖嗖的,陈母拉过陈丽娜来,悄声说:“妈问他家要了168的财礼,这钱呀,和你爸商量了,这钱你全拿着,留在路上作盘缠用,真要这人不行,你就立马回来。” “妈,你把女儿养到这么大,嫁人了,这点儿财礼就该他们来掏。”说着,陈丽娜就又把钱给塞了回去。 “你听我说,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妈没出过远门,但也知道路上艰难。再说,你上大学的债,妈会想办法挣工分,私下里编点草席啥的到集上卖,慢慢还。”陈母硬是把钱就给装上了。 陈丽丽也说:“装着去,那是你的卖身钱,就该你自己把它花掉。” “你这难听的,好好儿的,咋能叫卖身钱呢,妈卖过你没丽丽你说?”陈母一问,陈丽丽不说话了。 陈母又说:“妈也看出来了,你是喜欢上这男人了,但这男人对你的喜欢,可不及你对他的多,要真能把你姐办出去,躲过武斗了还好,要办不出去,你自己留个心眼儿,万一俩人要是不对付,千万记得买张火车票自己回来。” 陈父也在不远处,上下打量着几个孩子,又走到聂博钊跟前,跟他握了握手,说:“我家丽娜,以后可就全靠你了。” “岳父,我会的。” “爸,他肯定会的。”陈丽娜赶紧说。 聂博钊又往前走了两步,说:“老二,你先骑着车子带着行李往前走,我一会儿就来。” 等聂老二走了,他又折了回来,在陈家二老的注视下,穿过怀里抱着的小儿子,从大衣兜里掏了一只牛皮纸的信封,就递给了陈父。 “先前的财礼,是我母亲商量着定的,那个我就不说了,这是小婿的一点敬意,你们二老留着花,要生活上有任何的困难,往基地拍电报,只要我能帮忙解决的,我一定鼎力帮忙。”他说。 陈父没心思看信封里包的是啥,但看着薄薄的,估计里面顶多包着一张大团结,也就收下了。 “小陈同志,车不等人,咱们快走吧。” 这时候才不过凌晨五点,但乡上的长途汽车六点就发车,这时候去都还怕赶不急了。 陈丽娜把三蛋儿一抱,提过干粮,跟着在聂博钊的身后,就开始往前跑了。 陈父望着女儿走了,心里总觉得不得劲儿,而陈丽丽了,还不停的问:“爸,你看看呗,刚才聂博钊给的究竟是啥啊?” “估计也是点见面礼,你看吧,爸没心看。”抹了把脸,老父亲的眼泪真是,不敢给任何人看呀。 “哎哟我的妈,个,十,百,爸,这是张汇款单,我看这上面写着,是叁佰元呀。”陈丽丽直接就开始叫了,“三百块,爸,这是张三百块的汇款单,就是从齐思乡邮局寄的,收的也是齐思乡邮局,收款人填的是你啊。” 所以,168的财礼之外,聂博钊还私底下给他留了三百块钱? “好小子,不愧是北方工业大学的毕业生,石油基地的工程师,这事儿作的,叫爸不知道该说他什么才好。”陈父一激动,都语无伦次了:“追,快追上了还给去呀,咱们虽穷,又不卖闺女,这钱,留着给他们过日子去。” “爸,他为啥用汇款单而不是给你直接给钱呀,就是因为这汇款汇出去了,得过五天才能取,再过五天,他早都到边疆了呀。而这钱你要不去取,就永远躺邮局里了。”陈丽丽说。 不得不说,这个新女婿人真不错,照料起人来,真是不闷不哼的,于暗处使力儿呢。 陈丽娜这一路跑的,简直就跟打仗似的。 现在的长途汽车,绿皮,硬坐儿,大早上的,坐上去可真冷。 好在三个孩子一人一双大棉鞋,昨天又把棉服都翻了出来,一个赛一个的暖和。 总共买了三张票,聂博钊抱着两个小的算一张票,陈丽娜和聂卫民一人一张座儿,俩人坐在一排上。 聂博钊看看二蛋,再看看三蛋,好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似的,就说:“你们俩咋不流鼻涕了?” 陈丽娜在他后面,回过头来,他指着二蛋说:“小陈同志,这俩孩子不流鼻涕了。” “流鼻涕肯定是冻的,棉衣给他们穿上了,脚上又是大棉鞋,咋会流鼻涕?”陈丽娜怀里抱着一帆布包的油饼子,笑着说。 等不流鼻涕了,二蛋和三蛋两个还是俩挺可爱的孩子,就是老大聂卫民,别别扭扭的坐在旁边,撇着嘴一言不发。 何兰儿烙的清油葱花饼,软蓬蓬松绵绵的,这个年月,她一年也舍不得烙一回,烙起来也不叫烙,叫伺候,从锅里伺候出一张饼来,那香的简直,叫人流口水。 长途汽车上有有座的,还有无座的,人人觑来看去,都在不停的嗅:“谁家烙的饼,真香。” “闻着还是胡麻油了,现在胡麻油可是值钱东西,我家作饭,就只舍得滴一滴油。”有人拿手指头比划着:真的就一滴。 “你家还能滴一滴,我家作饭,就只用个油毡毡揩揩锅,闻个油腥味儿。”另一人比划着,大家说着就轰堂大笑了起来。 “大蛋,要吃饼吗?”陈丽娜撕了一张出来。 “我吃,我要吃。”二蛋先就伸了手出来。 “吃可以,但要保证不能吐啊,妈怕你晕车,吃多了要吐。”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没有座过汽车,叫汽油味儿一熏,哗啦一声就吐的人多得是。 二蛋一只小手抓把着,整个人快爬到他爸头上了。 “我们是在油田上长大的,天天闻的就是汽油,怎么会晕车?”就在这时,一直不说话的聂卫民就说了一句。 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小陈同志,以后不准叫我大蛋,我有名字,叫聂卫民,以后请你叫我的名字。” 才不过六岁的孩子,装模作样的装着小大人。 陈丽娜撕了半张饼子过去:“那我以后就叫你小聂同志,怎么样?” 聂卫民看着是馋了,舔了舔唇,伸手就来抓饼子。 “但是,以后也不准再教两个弟弟叫我是姚婆,你二婶教你唤我作姚婆,还教你唱歌骂我,你自己不敢唱,倒叫二蛋来唱,非但自己犯错,还连带着带坏了弟弟们,你这是不对的。”陈丽娜把饼子一转,却是给了二蛋儿。 聂卫民自觉受到了羞辱,气呼呼的往窗子边上一扭:“姚婆打娃不心疼,不是掐,就是拧,除了棍子还有绳,姚婆就是后妈,后妈就是姚婆,你就是姚婆。” 陈丽娜才不生气了,另撕了一小块饼子给了三蛋儿。 三蛋儿嘴巴张了老大的往嘴里塞着:“妈,妈,我还要,还要。” 陈丽娜再掰了一小半儿给这孩子,却是故意逗他:“再叫一声妈我听听。” “妈,妈。”三蛋儿简直跟个应声虫一样就叫了起来。 “你就只会唬小孩子,拿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来诱惑他们这些小孩子。”聂卫民一脸老儿在在的样子:“但是我不是小孩子了,你别想策反我。” 好吧,聂博钊是个老干部加中二的话,这聂卫民就是个小愤青了。 陈丽娜自己撕了半饼子出来一口咬了,叹了声真香,一把就合上了帆布包的盖儿。 这长途汽车,可比陈丽娜想象的慢了太多太多,摇摇晃晃,走走停停,渐渐的,车里响起了憨声,还有些人忍不住拉开窗子,哇哇而吐的声音。 这时候,陈丽娜就得庆幸,聂博钊的这仨孩子,没有一个晕车的,否则的话,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直到下午两点,才到了省城的火车站。 聂博钊的火车票,是由乌玛依油田在红岩省的工作人员给代买的,这时候的火车是真够挤的,当然得提前五六天排队买,所以,等他一下长途汽车,火车票就到手了。 只差两个小时就可以上车了。 仨孩子,俩大人,大包小包,而火车站里头,基本上全是他们这样儿的人。 还好陈丽娜眼疾手快,在候车大厅里抢了仨个坐儿,否则的话,大多数人都是席地而座。 火车站是个人头攒动的地方,尤其现在正值革命的时候,虽说因为不逢年过节,返城的知青并不多,但是串联的小战士们处处都是,绿皮小衣服一穿,他们是不需要票就可以天南海北走的。 当然,各类氓流也多,一个个儿眼睛贼兮兮的。在这种地方,行李重要,孩子也重要,多少孩子就是跟着爸妈赶火车,叫人给抱走。 这仨孩子一看就是有经验的,跟那小鸡拽母鸡似的拽着聂博钊的呢子大衣,一步都不敢走远,生怕不小心叫人给拐走。 “你们几个在这儿吃馍,我出去给咱们照料着买点儿东西去,老聂同志,小聂同志,你们说行吗?”陈丽娜故意的加重了语气叫小聂同志。 小小的聂卫民立刻就站直了,保持自己小大人的样子:“我觉得可以,爸你说了?” “小陈同志,各个地方的火车站向来可是最乱的地方,要不你看着孩子,我去。”聂博钊说。他还是怕她傻,走出去会迷了路。 陈丽娜摇头:“不行,很多东西得我自己照看着买,你看着孩子就行了。” 还有俩小时,得买三天的吃食,人头攒动的火车站大厅里,陈丽娜跑的风风火火,简直风雨雷电似的,边跑,还在不停的说着对不起。 忽而回眸一笑,漂亮又活跃,才十七八的文静大学生,哪还有往日的傻样子。 等她转身一走,聂卫民立刻就告状:“爸,她不给我馍吃。” “可我也听见你叫她作姚婆了,我昨晚问过你二叔了,姚婆在咱们齐思乡,是骂人的意思,老姚婆老姚婆,那是专门来辱骂农村妇女的。”聂博钊不偏不倚,一点也没向着儿子。 但他还是撕了块油饼子给儿子:“赶紧吃了,再喝点儿开水,咱们还要上火车,你这样饿着可不行。” “她的东西,我不吃。”聂卫民哼的一声,别过了脸。 “不吃就继续挨饿。”聂博钊也不留情面,吹着搪瓷缸里的水,等凉了,就一点点儿的,哄着俩个小的喝。 聂卫民晃荡着两条腿,抱着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东边有人在喊,大娃大娃你在哪,西边有人在喊,娃他妈娃他妈你在哪? 他忽而眼珠子一转,拉起聂博钊的袖子:“爸,爸,要不咱们把她丢下,自己走吧。” “把她扔了,回去继续让你外婆带你们,咋样?” 还不等聂卫民说话了,二蛋开始叫了:“外婆不要,外婆打人,外婆天天给我吃羊肉。” 虽然走的时候才三岁,但吃羊肉吃到吐的经历,印象太深刻了,他大叫着就摇头:“不要外婆。” “爸,就你带着我们不行吗?我们谁也不要,就只要你。”聂卫民开始装可怜了,眼泪巴巴的。 第11章 夜谈 聂博钊没跟儿子发火,但是极严厉的说:“再说这种话,就仍回齐思乡去。” “说不定,她丢下咱们早跑了呢,我昨夜都听我婆说了,齐思乡的姑娘没一个好东西,说不定就是来骗钱的,压根没想过要给我们做饭洗尿布。”聂卫民在他爸这儿找不到希望,就开始往更坏处想。 从早上到这会儿,他还一口饭都没吃,肚子里饿的咕咕直叫。 小陈同志的绿帆布包就躺在编织袋上,油饼子往外散发着浓浓的香气。可是一早上二蛋和三蛋吃的太多,刚才爸又吃掉了两张,现在就剩下三张了,再叫他们一吃,油饼就该被吃完了。 聂卫民又馋油饼,又想倔气,又委屈又悲伤的盯着那帆布包,忍不住就缩在椅子上,跟个小姑娘似的,嘤嘤嘤的哭了起来。 兜里揣着老妈给的那168块钱,再加上办嫁妆时剩下的20块,陈丽娜的手里,现在总共有188块钱。这在七十年代来说,可是一笔不菲的巨款了。 聂博钊上辈子对于自己年青时奋斗过的情况倒是很愿意说,但对于自己的家庭经历,总是三缄其口,绝口不说。 虽说只在聂家呆了一天,陈丽娜也看出来了,聂母很不好相于。 当然了,五十大洋卖掉的儿子,怎么能跟自己亲手养大的亲儿子比呢。 连孩子几件衣服都藏的人,你能指望她会真心待聂家几父子好? 早晨何兰儿的油馍吃的四父子嘴光面光的,但是,那油馍顶多也就吃今天,从明天开始,还要坐三天两夜的火车才能到乌依玛了,这三天两夜的时间里,吃啥。 等到了乌依玛,万一聂博钊是个家徒四壁,又用啥? 陈丽娜从火车站出来之后,直奔国营商店,先拿自己存着的奶粉票买了两大罐奶粉,并两大罐麦乳精,这些给孩子吃的,必不可少的东西。然后便转身,转悠到了火车站的后面。 任何年代,都不缺走下三路的人。 而在七十年代,有一群人,被称之为投机倒把的倒爷,这种人专门能搞到在国营商店拿着票到买不到的好东西,还能搞到各类价格高到吓人的糖啊,饼干之类的东西。 火车卖的是南来北往的客,这些人躲在火车站后面,生意作的那叫一个风生水起。 “同志,要糖吗,正宗的大白兔,红虾酥,全是上海食品厂的。”一个倒爷看见陈丽娜,就跟特务接头似的,只需一个眼神,立马双方会意。 “多少钱?” “大白兔一斤两块。”倒爷伸了两根手指头出来。 “两块?同志,一斤肉现在才一块。” “咱们这可是投机倒把,拿命倒的,命难道不比肉贵?”。 “我要两斤,一块八行不行?”陈丽娜一口标准的省城本地话,听着就像是本地人似的。 倒爷也爽块,一听是本地人就不哄了:“行行,一块八就一块八,现在生意不好作呀同志。” 陈丽娜又挑了一盒大铁盒装着的饼干,两斤糖,全装到了个大编织袋子里,想走,又回过头来问:“同志,那是啥,你让我看看。” 红色的纸包装,上面画着一只金黄色的鸡,还有一行大字,鸡蛋方便面,下面标着上海食品厂几个家。 “这才是我这儿最精贵的东西,我从贩子那儿倒的时候就要四块钱一包了,咱们这儿的人不识货,卖不出去。你要想要,我三块五一包卖你。” 虽然说将来的方便面是垃圾食品,便现在的方便面可精贵着了,而且,上海食品厂的方便面,真正是鸡蛋精面,植物油炸出来,陈丽娜小时候吃过一袋,一辈子也忘不了那个味儿。 “我要五包,但只能给你两块五,再高我就真没钱了。”说着,陈丽娜可怜巴巴,把手里几个毛票全递了出来。 倒爷也是真卖不出去,急着回钱,皱了皱眉头,挥着手说:“行了行了,亏本大甩卖,全拿去吧。” 一合计,陈丽娜一下子就花了十六块五,才不过买了一点点儿吃的而已。 从兜里掏出钱来,她啧巴巴的叹着,小钱钱可真是不经花呀。 等火车快开的时候,陈丽娜紧赶慢赶,才提着只大编织袋子回来了。 “小陈同志,赶紧,再不走火车就要开走啦。”聂博钊一手抱着一个,肩上背后全是包。 而传说中的扒火车,那阵仗,就跟突击上甘岭是差不多的。 男人在大步流星的跑,女人拽着孩子在后面紧跟着。一节又一节的车厢,里面满满的全是人,光看那探在外面的人头,陈丽娜的头发都麻了,这样挤三天,怕是得给挤死在车上吧。 不过,等找到车厢上了车,就骤然安静了。 聂博钊买的是卧铺,一张卧铺票要二十多块钱不说,没有工作单位的介绍信,一般人是买不出来的。而那些小卫兵们呢,因为要响应领袖的号召,艰苦奋斗,勤俭节约,不搞资本主义浮夸的那一套,是宁可像鱼罐头一样挤死在前面的硬座车厢里,也绝不会进卧铺车厢的。 所以,虽说前面的车厢里人挤人人贴人都快挤成肉饼子了,但是卧铺车厢里却只有寥寥的几个人,也都是各个大单位上上的工作人员们,当然也就格外的安静。 挤了半天的长途汽车之后,三张卧铺可算是把几个孩子给解放了。二蛋和三蛋两个上到最高一层,就抱着枕头打闹去了。 聂卫民还是一本正经的,跟个小干部似的,坐在下铺,不吃,不喝,头不歪眼不斜。 他长的最像聂博钊,鼻子眉毛眼睛都像,俩父子大概在生气,就连生气的神情都一模一样。 一个中二,一个愤青,陈丽娜心说,这俩父子倒是绝配。 “都买了些什么?”聂博钊问。 陈丽娜把编织袋子打开,先从里面掏出一只盒子来,揭着咣齿一声掀开,在上铺的二蛋顿时就把头伸下来了:“妈,这是饼干啊,饼干。” “我没饼干票,你从哪儿买来的饼干这是?”聂博钊惊呆了,而二蛋为了抢饼干,一个跟斗险些要从床上栽下来。 陈丽娜分了二蛋三片,分了三蛋儿两片,轮到聂卫民时,分了他四片。 但聂卫民吸着鼻子就别过了脸:“我不吃。” 陈丽娜于是将盒子扣上,咔嚓一口,自己就开始吃饼干了。 这个年代的饼干,还没有太多的香精添加剂,奶味儿也很纯正,酥的掉渣,是真好吃。 再接着,二蛋又是一声惊呼:“这是麦乳精,奶粉,这是红虾酥,哦哟,这是大白兔,大白兔奶糖。” 满满一大兜,竟然全是给仨个孩子的零食。 “糖一天只能吃一颗,吃了红虾酥就不能吃大白兔,吃了大白兔就不能吃红虾酥。小聂同志,你要吃吗?” 聂卫民最爱吃的就是大白兔,但这时候他还是好面子,坚持着不肯吃。 陈丽娜也不说啥,给孩子们分完了,把编织袋一扎,直接就给塞到床下面去了。 火车哐齿咣齿,陈丽娜带着三蛋儿睡在中铺,聂卫民独自占着上铺,而聂博钊和二蛋两个,则是睡在下铺。 快要睡着的时候,陈丽娜叫聂博钊给摇醒了。 这节车厢上其实没啥人,对面三张铺还是空的呢。一见聂博钊站在地上,陈丽娜还给吓了一跳。 “小陈同志,你下来,咱们谈谈。” 陈丽娜揉着眼睛坐了起来:“要谈等到了乌玛依再谈吧,这火车上摇摇晃晃的,吵的人头疼,我还要睡觉了。” “你今天花了至少二十块钱,是上回我给的钱吧?” “是,但没有二十那么多。大概十六七块吧。”陈丽娜想伸伸腿儿,但是卧铺实在太短了,哎哟,她的大长腿呀,就愣生生给这样屈着,要憋坏了。 “你不该这么惯着孩子们,也不该乱花钱的。还有,我怎么觉得,你耳朵清明着呢,嘴巴也不抽,脑子也没坏掉似的,那两条腿也……”又长又长又直,走起路来灵便的不得了。 “我咋觉得你脑子没坏,抽嘴巴就跟在装似的?”聂博钊把自己这一路来的疑问全抛了出来。 一侧身,半梦半醒的陈丽娜笑眯眯的望着一本正经,两手叉腰,老干部似的男人。 他穿着衬衣,睡觉时叫孩子揉开了扣子,呵,若隐若现的肌肉,古铜色的肤质,略深邃的一双大眼睛,哎哟喂,可真帅。 “那你说,好好儿的,我一个二十岁的大姑娘,要真的脑子没坏,跟着你带着仨孩子往戈壁沙漠里去,我图个啥?”侧卧在中铺上的陈丽娜给他抛了个媚眼。 尚且本分老实的男人瞬时脸就红了,年青时候的他可真不经撩拨呀。 “爸,我要尿尿。”小三蛋儿在陈丽娜的怀里钻着,才说了一声尿,陈丽娜就把他丢给了聂博钊。 小家伙说尿就尿,刷的一下就尿了聂博钊一身。 而这时候,饿的不行的聂卫民在上铺开始哭了,一会儿嘤嘤嘤,一会儿呜呜呜。 陈丽娜还想哄来着,聂博钊把她给压住了:“不要管,晾他一天再说。” 你的儿子你作主,陈丽娜心说,你这仨儿子确实都不是省油的灯,将来可都是危害社会的大害虫,要从根上教育,还真得下点儿狠手。 第12章 买买买 火车坐到第二天的时候,人整个儿都陷入一种咣当咣当的惯性之中,停都停不下来。 很快,对面的卧铺上也上来一个男人,是从张掖上的车,据他说是要往酒泉去。 这人一身藏青色的中山装,风系扣系的紧紧儿的,大约三十多岁,褚红色的一张脸,恰是这边的男人们常有的面色。不过,脱了鞋却是一双臭脚丫子。 而且,他随手提着一只烧鸡,一瓶二锅头,自打一上车,往下铺盘腿一坐,先是点上一支烟,再接着,一边扣着脚丫子,一边就开始撕着烧鸡就着二锅头,慢悠悠的吃喝。 酒气,烟味,再加上烧鸡的香味儿。 仨孩子也是久没有吃过肉了,从大到小坐成一排排,因为烧鸡太香,手肘着脑袋,眼巴巴的望着对面这严肃的干部同志一边揉脚丫子一边喝烧酒。 “你们要不要吃呀?”大概是叫孩子们盯的不好意思,这人还问了一句。 二蛋嘴巴一张,要字还没说出口,陈丽娜立马就堵上了他的嘴。 她决定了,这仨孩子谁要敢吃一口这人用摸过脚丫子的手揉过的鸡肉,她立刻打开窗子,就把他从窗子里扔出去。 好在,这人到下一站就下车了。聂博钊和陈丽娜才算松了一口气,打开车窗换了会儿气,敢大口呼吸了。 而火车还在继续往前开着,很快就出红岩省了,往边疆的方向,就全然是另一种风光。一开始还好,能见着人家,走着走着就没有人家了,是大片大片的戈壁荒漠,一片连着一片,一眼望不到头。 虽说因为有卧铺,仨孩子不必受硬坐的罪,但这样憋上一天一夜,也简直要给憋疯了。 好在这时候,外面下起了大雪来。卧铺车厢有暖气,所以车里温暖如春,俩小的都是穿着毛衣在跑,外面却是大雪纷飞。 在陈丽娜看来,这倒不算什么。但在俩孩子看来,却是无比奇异的景象。 早上吃饼干的时候,聂卫民还是拒口不吃。 奶粉兑上麦乳精,闻着就是一股子的香味儿。而他妈孙工还没死的时候,带着聂卫民到总工家里作客,总工家就给他冲了那样一杯,他喝过,香的他到现在都还记得。 看着两个弟弟大口的吃着饼干,又喝着麦乳精兑的奶粉,这不论是在他奶奶,还是在他外婆手里,都是想都不要想的。 在他外婆看来,永远都是羊肉,羊肉最有营养,羊肉最能长个头儿。 而乌玛依最不缺的就是羊肉,一到冬天,人们一天三顿,顿顿都是羊肉,聂卫民又不爱吃羊肉,天天叫外婆打的直哭。 聂卫民饿的前心贴后背,索性就躺在上铺闭上眼睛装死。也不知道熬了多久,他忽然就闻到一股极浓极浓的香味儿。 这种香味儿,聂卫民也就闻过一次,那是他妈带着他去总工家作客的时候,总工家里就飘着这样一股子味儿。 是那种各种香辛料,再加上油炸过,再加上煎鸡蛋,总之,各种美味的食物烹调在一起,才能调出来的味道。 虽然没吃,但这种神秘的香味,给四岁的小聂卫民种下的印象是磨不灭的。 搪瓷缸子里开水一冲,再把盖子盖上,一包方便面,焖了三分钟就揭开,陈丽娜先叫过二蛋儿来:“只准尝一口,就着饼了一人一口,你吃完了三蛋吃,三蛋吃完我吃,现在开始吃。” 二蛋筷子一揽,一口划拉出大半拉来,一口吞了,香的大叫起来:“妈,好吃,好吃,我还要,我还要。” 三蛋太小,筷子都不会揽,一根面滋溜了半天,还在下巴上沾着。陈丽娜端过缸子,也刨了一口,这才端起缸子来,问上铺的聂卫民:“小聂同志,你要不要也来一口?” “哥哥不吃。” “他不吃。”聂博钊和俩小的异口同声,可是话音未落,就见苦哈哈着脸的聂卫民从上铺溜了下来。 卷了一大筷子刨进嘴里,泡到软筋刚好合口的方便面,又油又香,简直好吃的让聂卫民又要哭了。 实在是太太太好吃了。 “这就对了。要吃糖吗,你昨天没吃,今天按例可以吃两颗。”陈丽娜问。 聂卫民自觉是作了人民的叛徒,可是方便面实在太好吃了,而除了方便面,他还想吃糖,想吃油饼子,他听见二蛋油饼子就着大苹果,咔擦一口,咔嚓一口,他的馋虫就在胃里头不停的翻着跟斗。 “不急,慢点儿,慢点儿,还有。”聂博钊轻拍着狼吞虎咽的儿子。 聂卫民一边哭着,一边往嘴里刨着,看看老二再看看老三,见俩个小的也是眼巴巴的看着,这才把方便面推开,抹了把眼泪,抱着苹果和油饼子上上铺了。 火车依旧在不停的往前疾驰,窗外的暴雪越来越大,没有人烟,没有房屋,甚至连一颗树都没有。陈丽娜闭着眼睛想,想着,好歹有个隧道钻一钻,也比这样一直不停的在茫茫大雪中往前行驶强啊。 可是,等她再一觉醒来,依旧是一望无际的雪往窗玻璃上砸着。 在这种时候,那怕是能在风雪中看到一颗树,对于车上的人来说,也是一种极大的慰籍。可是没有,风雪之中就连一颗树都没有。 百无聊赖,陈丽娜从行李中掏出聂卫民的毛衣来,拆成了线,又把它绕成球,就准备要两件并作一件,给二蛋儿织件大毛衣出来。 等下午的时候,忽然上铺就传来一声尖叫。 这时候聂博钊因为小的两个实在太无法无天,抱着经过餐车,去看前面坐票车厢里,那满满的人挤人去了。 陈丽娜抱着几只毛线球,正在打瞌睡了。 “小陈同志,小陈同志。“聂卫民在上面急的直打滚儿。 “怎么啦?”陈丽娜故意慢吞吞的,不理他,这小家伙是得硬着磨。 “我的牙,我的牙。”聂卫民继续在上铺打滚,忽然一个跟斗就栽了下来,哇的一声大叫。 聂博钊抱着孩子在外头逛的人都听见了这一声叫,等跑回去一看。 大儿子两颗乳白色的小门牙沾在大白兔奶糖上,小家伙人生的第一次换牙,就这么开始了。 坐了三天三夜的火车后,仨孩子也蔫哒哒了,陈丽娜更是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要知道,这时候的卧铺票,从省城到乌依玛,几千公里路程,这三张卧铺票花掉了聂博钊半个月的工资,但是,要不是这三张卧铺票,陈丽娜和孩子们大概就死在火车上了。 她曾经听说有人在前往乌玛依的路上,因为忍受不了那种长时间的大漠戈壁而直接发疯的,当时只当笑话听,自己真正经历过一回,才知道这并不是笑话。 她真的是,已经在濒临疯掉的边缘了。 “小陈同志,到了到了,快下车。”聂博钊已经捆好了所有的编织袋子,背着二蛋,牵着聂卫民,而陈丽娜得要背着小的,再把所有零散的袋子全部提上。 不得不说,带着仨孩子,行李是真多。 “乌玛依怎么这么小。”出了火车站,厚厚的大雪,矮矮的楼房,还有冰天雪地里来来往往的绿皮小班车,陈丽娜直接就愣住了。 “这是乌鲁,咱们还得等基地的车来接,直接到基地去,而乌玛依,还在基地的后面。所以,你还有啥要买的东西,现在就买。”聂博钊说。 陈丽娜直接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你说这是乌鲁?你没骗我吧,这能是乌鲁?” 乌鲁,北方最大的大都市,连接欧亚的经济中心,陈丽娜曾经来的时候,一下飞机,繁华到她以为自己到了香港深圳,如今竟然是这个样子? 那乌玛依得有多落后,而基地,基地是个什么鬼,她居然不是住在城市里? “小陈同志,我有个要求。”叫大白兔拨掉了两颗大门牙的聂卫民说话漏风,小脸蛋儿冻的红红的。 “小聂同志,你说。” “我不想吃羊肉,我要吃菜,吃猪肉排骨,吃你包的饺子。” “这个不难,咱到家了给你买菜,我给你现包就是了。” “基地没菜,只有羊肉,一周一只羊,咱们只有羊肉吃。” “就没地方买菜?” “没有。” 陈丽娜张大了嘴巴,望着聂博钊。于这一瞬间,她有一种,被人贩子拐卖到了贫困山区的感觉。 但是,谁叫这男人十五年后会变的风趣又健谈,舞跳的好,谈吐幽默,还能挣来大把大把的钱,只要她眼皮稍微一耷拉,立刻就会买买买呢。 “那咱们现在就买。”咬着牙,陈丽娜极果断:“看见那个居民区了没,那地方肯定有菜,走,你跟我一起买去。” 聂博钊断然说:“不行,这里基本上都是少数民族的群众,要去买菜也得我去,你们在这儿等着。” 陈丽娜笑着问聂卫民:“要跟你爸去,还是跟我去?” 聂卫民苦哈哈的想了想,拽上了陈丽娜的手:“你,我要小陈同志跟我去。” 要他爸,买的还不都是老三样儿,羊肉萝卜大白菜,外婆再往那大铁锅子里一炖,哎哟喂,一锅子出来,直接就是隔壁哈叔叔那胳支窝里的味儿,那叫一个骚狐臭的铁腥气。 虽说对于边疆的生活早有了解,但等进了居民区,找到菜市场,陈丽娜还是给惊呆了。 整个菜市场里挂的全是肉,竖挂着的整牛整羊,肉贩子们磨刀豁豁,一头几百斤的大牛挂在那儿,一刀下去就是一大块红红的肉,啪一声落在案板上。 只在一个角落里,她看到了堆积如山的大白菜,以及,两把冻僵了的韭黄,还有一袋袋大萝卜。 而且也很贵,在这个内地一斤大白菜只要三分钱的时代,羊肉一块,白菜居然要五毛,萝卜七毛,韭黄就更贵了,跟肉一个价儿,一斤一块。 小聂同志眼巴巴的看着,陈丽娜咬着牙,拿出十块钱来,买了十斤大白菜,十斤萝卜,终归没敢下狠心买韭黄,毕竟她身上那一百多块,得攒着急用,万一孩子们有个头疼脑热,不也得花钱? 拐来拐去的,把整个市场都逛遍了,陈丽娜才找到一个卖菜种的地方,买了几样菜种子,种子倒还不算贵,买了几包也才花了一块钱。再接着就是买调和,调和是个精贵东西,什么八角桂皮丁香的,又花了一笔钱。 提着一编织袋的萝卜白菜,陈丽娜觉得,自己离破产不远了。 赶到火车站的时候,冰天雪地里,聂博钊身边围了几只大编织袋子,一件呢子大衣敞着,把俩孩子的腿全包在里面,仨人一起往外呼着白气。 “小陈同志,你的介绍信就在我兜里。” 没法低头,聂博钊示意陈丽娜看自己衣服里面的钱包:“乌鲁就是这个样子了,乌玛依也就几幢小楼房,基地更是什么都没有,你要吃不了苦,想打道回府,就折回去买火车票自己回去,现在想走还来得及。” “既来之,则安之,老聂同志,既来了,我为什么要走?”陈丽娜反问,顺带着,还抽了一下嘴。 “小陈同志,我有个要求,不要再抽嘴巴,而且我知道你耳朵灵着呢,脑袋也没坏,你压根儿脑子就没坏。” “对,她耳朵可灵了。”聂卫民连忙附合:“我教二蛋说的啥她都听见了。” “大人说话的时候,小孩子不许插嘴。”聂博钊说儿子。 聂卫民苦着一张脸,小的俩个却是哈哈大笑。 第13章 到家了 陈丽娜穿的还是单鞋,乌鲁的冻天,在这火车站上站半个小时,脚趾头一个个儿全都给冻僵了。 聂博钊穿的是大头皮鞋,估计比她还冷,不过男人扛冻,他怀里还揣着俩小火炉了。 可以想象,要是没有她,他一个人带着这仨孩子,曾经的日子过的有多艰难啊。 陈丽娜望着一脸狐疑的中二老干部,心说小样儿,你曾经宠了我那么久,如今也该换我来疼你了。 不一会儿,石油基地来接他们的车来了。 居然是一辆吉普少年,轮胎特意改装过,是雪地胎,带拴着防滑琏,前脸也不知道怎么碰的,碰的烂兮兮的,但是车是真好车,在这马路上除了马,还涌着牛和骆驼,只有大解放,大东风呼啸着来去的七十年代,这辆车简直是,边疆的一道风景线啦。 随着那辆车驶来,火车站上形形色色,各民族的,那些扒火车逃革命的坏分子,提着鞭子准备要苏清反动派的小卫兵,所有的人都目不转晴的望着。 就连陈丽娜这个上辈子玩遍了所有名车的,在这一刻也为这辆车而倾倒。 不过,随之而来的情形就更让她心花怒放了,因为,车上一个穿着工装裤,翻头大皮鞋,一身呢子大衣的男人下了车,远远的伸手就在敬礼:“聂工,聂工,奉组织命令,我开着自己的小车来接您啦。” 自己的小车,吉普少年? 呵,这来人,是个七十年代的大土豪啊。 打开后备箱,这人说:“聂工这行礼,该用咱们的大解放来拉呀呵,都要把我的后备箱给挤爆了。” 上车的时候,聂卫民紧赶慢赶,想坐前面。 小汽车本来就是个新鲜东西,吉普少年这种越野车就更稀罕了,能坐在前面,当然更加稀奇。没想到聂博钊抢先一步,拉开了副驾座的门:“小陈同志,坐到前面去。”她脸儿黄蔫蔫的,一幅随时要吐的样子。 看嘛,他的绅士风度还是在的。 “小陈,这是肖琛同志。肖琛,这是小陈,我的……新爱人。”连搂带抱,带着仨儿子上了后排,聂博钊介绍说。 “嫂子好。”肖琛摘了墨镜,上下打量了陈丽娜一番,嗯,皮肤细白,条子又展,瞧面貌,斯文秀丽,还跟个大学生似的。 也不知道聂工哪里找来这么个大美人儿,肖琛直接就跟小流氓似的,甩了一下自已在风中凌乱的寸毛儿,吹了个口哨。 “肖琛同志你好。”陈丽娜说着,与他握手,肖琛似乎握到了一把冰棍,呲牙裂嘴的。 “新嫂子,是聂工的老家人?”肖琛又问。 “是。”聂博钊说。 “家里兄弟姐妹不多吧?就没个妹妹啥的,新嫂子这相貌,妹妹肯定也漂亮。”肖琛又问。 “我家就姐儿俩,大姐早嫁人了。”陈丽娜答。 小样儿,叫男人追惯了的,看不出来吗? 这小伙子,想撩她呢。可惜呀,她已婚,不准撩。 “好事好事,要我说,现在啥好,就是兄弟姐妹少一点了好。咱们孙工啥都好,就是家里兄弟姐妹……”这肖琛嘴碎碎叨叨,说个不停。 虽然说,早在解放初期,百团进疆的时候,就往几处兵团,并石油基地铺好了大公路。 但是,公路长期由大卡车跑,这几年又失于维修,处处都是大坑,再加上冰天雪地,轮胎碾过一个大坑,三个没系安全带的孩子顿时就飞上了天。 “肖工,专心开你的车。”聂博钊在后面拽着一个,抱着一个,还扯着一个,不耐烦的提醒。 陈丽娜眉头挑了一下,孙工,孙转男,聂博钊去世了的前妻,上辈子陈丽娜也曾问过很多回,聂博钊什么都说,但对于前妻的死绝口不提。 颠啊,撞啊,但这还是好的 ,一路越过一辆辆的东方大卡,上面满载着前来边疆奋斗的知青们,挤在那大卡车上,有的扒在车沿子上狂吐不已,还有的挤作一团,脸都冻清了,而他们穿的衣服并不多,人人的眉毛上都沾满着雪,露在外的皮肤全都冻成了青色。 路上没车,大卡开的又猛,忽的一颠起来,车上那些还小的知青们,一个拽着一个,真是给丢到半空又落回来。 坐在暖气充足的吉普车里,陈丽娜望着一辆辆掠过的大卡车,直接给吓麻了:“老聂,那些都还是孩子啊,他们会不会给冻死?” 聂博钊未语,肖琛说:“嗨,咋冻不死,以为咱们边疆真是理想中的乌托邦,乐园啊,咱们木兰农场,前天就有几个插队的知青逃跑,跑进戈壁大沙漠,等我们追回来,有两个鼻子掉了,还有一个,当时就给冻的截肢了。” 陈丽娜一听截肢,哇的就是一声吐。 “嫂子,是我跑的太快颠着啦,晕车吗。”肖琛的习惯,见了女士,都得献殷勤。 陈丽娜连忙摇头:“不吐。吉普少年的减震好,后来多少车都不如它,就是颠起来,也比普通的越野车舒服。” “嫂子懂得真多,这车看着小,却是个油老虎,不过咱们本身在油田上,缺的是汽车,不缺油。”肖琛说。 事实上,他爸爸是上海汽车厂的厂长,也是给下放下来当知青的,但是猫有猫路,蟹有蟹路,肖琛其人,天生嘴甜面软会钻营,因他自己好车,就把厂里从国外购进来拆装,并研究零件的吉普车给弄到边疆来了。 而他,在个个儿知青都睡沙窝子,啃冰碴子冻硬了咬不动的窝窝头的时候,居然摇身一变,就混进石油基地去了。 能在这地方遇到一个懂车的人,真可谓他乡遇故知,肖琛不由的,又多看了陈丽娜几眼。 陈丽娜好车,对于各类小汽车,越野车可谓是如数家珍。 五十岁的时候还是沙漠拉力赛的选手,赛车服一穿,头盔一戴,身材还跟大姑娘似的,身后一群小伙子跟着吹口哨的。 上辈子她也从乌鲁走过乌玛依,笔直的高速公路,她开到一百八,两个小时都不到就到了。可现在,那怕是性能最好的越野车,不停的颠着晃着,摇的她眼睛都直了,路过一辆辆的大卡车上又全是在吐的女知青,吓的她连眼睛都不敢睁,索性就装死了。 早上六点到的乌鲁,三百公里的路程,整整走了十个小时,下午四点才到石油基地。 不过,石油基地比陈丽娜想象中的好了许多。 办公大楼在马路的一边,工职人员们的家则在另一边。白杨树,沙枣树林子围着,四四方方的小院子,家家户户的房顶上冒着青烟。 居民区的前面就是一条河,白雪皑皑的沙漠绿洲。 大漠孤雁直,长河落日圆,恰就是这个样子。 全是石油基地统一盖的房子。 进门是个小前厅,中间是厨房,右边一大间儿,盘着大火炕,右边才是客厅,客厅边上另还有一间房,标准的两室两厅。 卧室里有点儿黯,进去之后,影影绰绰,陈丽娜觉得后墙上挂着的那面帘子后面似乎有一抹红,瞧着像是女人的裙子。 她心中一阵狂跳,心说孙工你死了之后不知多久,我才跟的老聂,咱们先来后到,我叫你一声姐姐,你的冤魂赶紧儿的走,可不要吓我,毕竟我会吃醋,又天生的作,你便是个鬼,你也作不过我。 怀里抱着三蛋儿壮胆,她一把扯开帘子,旋即妈呀就是一声叫。 帘子上赫赫然几个大字:聂博钊杀孙转男,禽兽不如,丧尽天良! 那红字是用红漆写成的,还有往下流的痕迹。 这简直,鬼片呀这是。 陈丽娜立刻就退了出来:“老聂同志,你进去看看去?” 聂博钊进门,似乎司空见惯也习以为常,直接扯下帘子来,就扔到火墙里头去了。 陈丽娜这才进门,到几间房子里转了转,拉开唯一的柜子看了看,得出个结论来,这聂工的家里,果真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家徒四壁。 开门七件事儿,柴米油盐酱醋茶,仨孩子已经饿的前心贴后背了,小的两个围在厨房里,闹着要吃鸡蛋方便面,聂博钊正在生火墙。 这种屋子都有火墙,只要火墙生起来,整个家里都会暖和起来。 肖琛扛来了一只半生不熟的羊,往案板上一扔,围着陈丽娜问了几句,见人家爱理不理的,也就走掉了。 那只羊,是聂博钊回家期间攒下来的伙食。 聂卫民一见这半生不熟,一股膻气的老羊就开始哭了:“不要吃羊肉,我不要吃羊肉。” 聂博钊生完了火墙,还得赶到基地去报道,抽空进了厨房,见陈丽娜正在给仨孩子煮最后一包方便面,犹豫了一下,说:“关于孙工的事情,你要问起来,我可以解释。” “多大事儿,往后家里换把锁吧。”陈丽娜当然好奇,但是,现在可不是问这个的时候。 用最后一包方便面总算哄乖了仨孩子,陈丽娜这才埋头搞起卫生来。 搞完了卫生,还得准备晚饭。 而家里除了才扛进来的大白菜和大萝卜,就是那一腔老羊了。 陈丽娜歪着脖子站了会子,取出菜刀将整只羊大卸八块,只取了羊蟹子出来,剩下的学着别人家的样子,给冻到了外头的大雪茬子里。 一只生了锈的铁锅子,里面的红锈足半尺厚,这么厚的铁锈想要洗是洗不干净的。拿到外面刷了好几遍,掂进来,陈丽娜切了半只大萝卜,烧旺了火,就开始拿着大萝卜擦锅。 生萝卜擦生铁锅,这叫熟锅,真要熟好了的锅,从此之后都不会再生锈了,当然,作饭也就没有那股子难闻的铁锈味儿了。 第14章 一炕滚 回到基地,矿区石油基地的一把手王总工正在等着聂博钊。 “怎么,聂工,听说你结婚了?”王总工正在喷云吐雾,开门见山就问,一脸的惊诈:“你要结婚,怎么也不提前跟矿区领导们商量一下,木兰农场那边,孙工家要是闹起来可怎么办?” 肖琛正好也来汇报工作,就说:“咱们聂工艳福不浅,新嫂子不但长的漂亮,听说还是大学生。” 聂博钊不止觉得自己艳福不浅,简直是受到了惊吓。 “而且啊,新嫂子的眼光,全边疆第一。”肖琛竖着大拇指说:“整个边疆,除了新嫂子,我没见有人认出我那辆小汽车的型号来。” “她是大学生,懂这个也正常。”聂博钊笑着说。 “大学生可不都懂这个,比如肖工那车,我就不认识那是个啥东西。”王总工又说。 聂博钊就笑开了:“总工,虽说现在大学全部停课,下放了,但是前几年还是有选修课的,当时不是政策吗,所有的大学生必须选修几门与工业相关的课程,我估计小陈同志就是那时候学过些汽车知识,毕竟自主造车,和超英赶美一样,是领袖的希望。我们读大学的时候,石油冶炼只是我的选修课,我现在不也到油田上来了嘛。” 这个时代的大学生,那可是金字招牌,就现在的石油基地来说,也没多少实打实的大学生。 “对了,咱们所有的解放大卡,东风汽车,现在你们不得随意拿钥匙,进出要审批,知道吗?毛子和咱们,前两天在铁列克堤擦枪走火了。要是双方不止火力摩擦,一旦真的开战,咱们石油基地属于最先被轰炸的地方,所以咱们一定要作好荫蔽工作。” 王总共再三嘱咐,尤其紧盯着肖琛:“没我的命令,你那吉普也不能再出基地。” “领导放心,保证办到。”肖琛说。 “我是只要有司机,从来不摸方向盘的,更不会私自调度车辆离开既定路线,这个总工放心。”聂博钊说。 乌玛依的油田与苏国接壤,再往前二百里是塔城,塔城再往前三十公里,就是苏国边境了,这些年,俩国的摩擦就没有停过,而且几番擦枪走火,都是险些开战,处在边境上,聂博钊对时局再熟悉不过。 他是40年生的,养父母又都是革命战士,从小跟着养父母长大,太知道新中国来的有多么的不容易。 而如今的油田也不止一味的产油,他们虽然是石油工人,但每个月都要抽出时间军训。 平时忙于石油生产,但一旦有战争发生,他们立刻就是后勤部队,要保证边境战士们的用油需求。 “虽然说有人敢嫁聂工,算得上可歌可泣,我很感动,恨不能前去慰问一番,但是聂工,她的政治面貌没问题吧。”总工猛吸了口烟,又说。 当然,这也是最重要的。 石油基地是一方净土,要想外面的革命进不来,就要保证成份的清白。 聂博钊连忙坦白:“她太爷是前清最后一届秀才,她是臭老九的身份,所以给大学劝退了,但是总工,我不觉得她太爷那个秀才身份,跟她有任何的关系。” 烟雾缭绕中王总工抬起了头:“咱们油田上重的是人材,只要不是苏修,什么人材都能用。我天生酸臭,最爱的就是臭老九,改天叫到我家来做客,你嫂子给你们做饭吃。” 等聂博钊回家的时候,仨孩子东倒西歪在大炕上,因为火墙烧的热,一个个睡的脸蛋儿发红,跟那红苹果似的。 厨房里一股浓香扑鼻的味儿,说不出来的香,而这家门推开进来,也不是边疆人家常有的那种膻气,反而有一股子的桔子皮儿似的清香,闻的聂博钊神清气爽。 等陈丽娜把餐桌摆开,仨孩子才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烙的烫面薄饼,炖的黄黄的羊肉汤,二蛋抓起薄饼就往嘴里塞:“软,妈烙的饼真软。” “小聂同志,你真不吃?”陈丽娜给自己盛了一碗,笑着去看聂卫民。 他撇着嘴:“说了不吃羊肉,我最讨厌吃羊肉了,哼。”牙齿还露着风呢。 “你妈作了什么就吃什么,小孩子不能挑食。”聂博钊一口羊肉一口大萝卜,再嚼一口饼子,仨爷们,像三条饿狼一样。 “就尝一口,你要真不爱吃,妈啥也不说,啃两口饼子了继续睡觉去。” 聂卫民欲吃不吃,接过碗了装着样子尝了一点儿:“哎呀!” “咋了?” “香,真香。”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炖的,汤奶白奶白的,没有一丁点儿的膻味不说,油津津的鲜甜,汤里还飘着清清亮亮的大萝卜块了,上面浮着细细的蒜苗葱花丝儿,聂卫民这时候也不怕烫了,连滋带溜的喝了一大碗。 “这真是羊肉,怎么一点也不膻。”聂博钊咂巴着嘴儿,意犹未尽。 陈丽娜端着碗进了厨房,指着角落里的小半桶油说:“先洗,洗干净了拿油疏,疏好了再拿调和炖,炖的久了,膻味自然就散了。” “小陈同志,那是我家半年的清油,你一顿就给造完了?”聂博钊简直要抓狂了。 才吃进肚子里的清汤羊肉,居然是家里所有清油最后的狂欢? 在火车上就发现她败家,能花钱,穷家富路,他想想也就算了。 可是,她这一来就把半年的油给造完了,基地倒是有清油,但聂博钊家三个月一桶油,这一桶完了,总要到三个月后才会有油,这三个月吃什么? “疏完肉的油不是在这搪瓷缸子里?你放心,这油熟过了,又放了调和,烙饼子吃甭提多香了。” 揭开搪瓷缸子,果真是一大缸子还热着的油。 好吧,聂博钊那颗差点升天的心,又回到胸膛里了。 “小陈同志,我家就是这么个情况,你就真没有要走的意思?”聂博钊试探着问。 大手大脚,花钱如流水,而且脑子不抽,反应敏捷,这大姑娘,聂博钊到现在为止,没有观察明白她的来意。 “不走,非但不走,我还记得咱俩还没扯证儿了。” 果然,陈丽娜不依不饶,追的还是她的结婚证儿。 有了证儿,她才好露出本来面目嘛,装贤惠装的脑袋疼啊。 “领导不在,我的介绍信开不出来,咱们再等等。再说了,大雪封山的,想扯现在也出不去,你不防再考察考察,考察上一段时间,真能下定决心住下来了,咱们再扯证,怎么样。” 聂博钊扯了个谎,有点儿心虚,但是呢,这么个大姑娘,他怕的是她定不下性来给自己养孩子,毕竟这才来第一天,就已经人仰马翻了,将来困难和考验还多着呢。 陈丽娜想起上辈子为了领证,他专门派人出国选戒指,斟酌要在上面刻什么字儿,亲自选求婚场地,呵,那叫一个用心,白了他一眼,心说咋这人年青的时候这么不开窍呢。 白了他一眼,她扔下了筷子:“那就把锅碗全洗了去。” “你不是女人,碗难道不该你洗?你怎么能叫我给你洗碗?”聂博钊当然也不肯洗碗,当然了,他这辈子就没洗过碗。 “原来咱们一直都是这样,只要我作饭,就是你洗碗,有阿姨在也不行,就得你洗,这都商量好了的,你这人怎么这样?” 陈丽娜有点儿生气,气的跺着脚,话才说完,就见聂博钊像看鬼一样的看着自己。 他说:“好好,我洗,我洗。” 他是越来越觉得这个女同志不对劲了,但是,又说不出是哪儿不对劲儿来。 大概果真脑子不合适吧,聂博钊心说算了算了,惹不起,这锅还是我洗吧。 仨孩子坐了三天的火车,严重的睡眠不足,等陈丽娜喊来草草洗了个脚,通了个头,就一个个的就又躲到床上,黑咕隆咚睡大觉去了。 热炕上躺了半天,不见聂博钊进来。 陈丽娜于是找了出来,就发现他在客厅一边儿的小卧室里,独自一人裹着个军大衣,正在床上看书。 北方为啥要生炕,就是因为冬天火墙烧起来炕暖和。 支床,则是因为夏天睡床舒服。 但是,大冬天睡床的,陈丽娜还是头一回见。一见她推开门,他立刻就翻坐了起来,正襟危坐:“小陈同志,这么晚了,你进来干啥?” “你就不怕给冻死?” “习惯了就不冷了。”聂博钊身上还是大棉袄,一件绿皮军大衣只能盖住上身,两条长腿盖不住,露在外面的脚踝都是青的。 “就那么怕和我睡?”陈丽娜才从隔壁出来一会儿的功夫,冻的毛发都竖起来了,她就不信聂博钊不冷。 聂博钊语重心长:“小陈同志,咱们这不还没扯证吗,睡一起不大好吧。” 陈丽娜白了他一眼:“放心,你仨儿子睡中间了,我不吃你。但是,你就不应该跟我谈谈,你一个参加工作满七年的男人,家徒四壁的原因是什么?前妻又是怎么死的,为啥你才一进门,就有人拿油漆泼你家的窗帘儿,这种种事儿,我咋就觉得它那么怪异呢?” 这些秘密,上辈子到死,聂博钊都没跟她说过。 他上辈子见她的时候,钊氏置业的老总,风度儒雅,健谈开朗,幽默又风趣,跟现在完全就是俩码事儿。 陈丽娜听过他的种种传说,对于他的过去好奇极了。 而现在这革命夫妻的关系,又能逼着他把这些事全说出来。 她能看透聂博钊所有的一切,聂博钊对于她却是一无所知,陈丽娜觉得有趣极了。 半个小时后,经过陈丽娜不懈的奋斗,聂博钊总算也躺到大炕上了。 至少四米宽的大炕,铺着羊毡,人往上面一躺,哎哟喂,烫屁股。 “孩子妈和我是同届的大学生,不过,她家是咱们隔壁漳县的。从工业大学出来,我们就一起到了石油基地,当时不是咱们和毛子还有技术合作?毛子支持咱们开采自已的油田,我和她是第一批到咱们这石油基地的工人。我研究机械采油技术,她在后勤上。” “嗯,革命夫妻,一溜水儿生了仨儿子,不错。那她又是怎么死的?” “她带着六个北京来的专家,到一线去考察,车毁人亡,就全没了。”聂博钊说。 “一车八个人啊,全没了?还有北京专家,那可是重大事故啊。” “除了司机活着,其他的全没抢救过来。”聂博钊说。 “我妈去世的时候还说,至少在我20岁之前,不准爸爸再结婚,哼。”人小鬼大的聂卫民居然没睡着,半路就插了这么一句。 陈丽娜掐指算了算,要这么说,聂博钊上辈子确实是履行了对孙转男的承诺,十五年没结婚,自己一个人带大孩子的。 也不知道孙转男死的时候到底是怎么个心理,也不知道她知不知道自己疏于管教的儿子们将来都会走向什么样的道路。 聂博钊给亡妻发的这个誓,可不好破。 “卫民,再不睡觉就到隔壁小卧室里睡去。”聂博钊说。 陈丽娜倒觉得没关系:“不想睡就闭上眼睛,妈年青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一家人躺在一张炕上,关了灯屁股贴着热炕,一起聊天儿。” “我听小陈同志的话。”聂卫民洋洋得意。 第15章 边吃边说 “那这家里的东西了, 按理来说, 油田上肯定会发米发油发面粉,东西哪去了, 为啥除了半只羊, 你就只有半袋子生了虫的面。还有, 你家居然只有一床被子,聂博钊, 你原来和孙转男过日子, 也是大炕上一个被子里大家一起裹?” 所以说,难道他在造小的的时候,大的就在边上躺着? 那他丈母娘了,难道说, 也是这床大被子里同眠着,也太不正常了吧。 “这个, 咱们以后再说。”聂博钊说。 “我现在就要知道,否则你这孩子, 我没法养。”陈丽娜赌气说。 “行行行, 那明天一早,我让肖琛开车把你送回乌鲁,你买火车票回老家去,好不好?” “老聂同志。”陈丽娜怒了。 “小陈同志, 我家现在就是这么个状况, 所以我说我没法娶你, 因为我负责不起你来, 你来都来了,也看过了,现在想撤退还……还来得及。” 嗯,话说的挺重,但语气是虚的。 毕竟,虽说他自身条件不错,但是面子不知里子的事儿,要真的想从油田上找一个妇女跟他结婚,来替他养孩子,那是办不到的事儿。 “真来得及,那我的介绍信了,我这就买票,回齐思乡去?”陈丽娜也怒了,这男人,惯上脾气了这是。 “你的介绍信在你那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里面夹着了,不过,我还翻到里面有好几封你用俄语写成的信件,小陈同志,你在66年还跟一个远在塔城的笔友用俄语往来信件,而你从内地一门心思跟着我到乌玛依来,离塔城只有二百公里的地方,就真的是想要来给我养孩子的?”聂博钊说。 “你居然翻我信件?”陈丽娜反问。 她应该是有个会俄语的笔友,但是毕竟多少年的事儿了,而且,塔城离着乌玛依要二百公里了,要不是聂博钊提这一茬儿,陈丽娜哪还记得什么笔友不笔友的。 她心说,这老聂,不会把我当个苏修了吧。 《苏修间谍落网记》,那可是久负盛名的电影啊,陈丽娜心说不错,你不重视我,就该让你怀疑,并担心一下。 不过,聂博钊可没把她当苏修,因为身在边疆,来此的高级知识分子们,要么是为两弹一星而来,要么是为了石油而来,基本上大家都认识,而陈丽娜的那个笔友,是研发两弹一星时,工作在边疆的一个俄语翻译,聂博钊恰好就认识。 出于一种他自己也不知道的,自私的目的,他卖了个关子,没告诉她目前她那个笔友的情况。 就在她准备要继续吵下去的时候,聂博钊说:“行了,大家都早些睡吧,尤其是你,聂卫民,再不睡就到隔壁去睡床。” 装睡的聂卫民心说也是神了,他俩吵架我正听的美呢,为啥不吵啦。 而二蛋和三蛋两个睡的呼噜呼噜,磨牙又打咯的,甭提睡的多香了。 第二天早晨一起来,聂博钊就要去上班了。他是如今乌玛依油田上唯一研究油水分离的工程师。 随着石油的开采,油田不免会出现渗水,而他的油水分离技术,可以说是如今整个油田上最重要,也最有价值的工作。 “你起的可真早,不过,早上还是羊肉汤吗?” 陈丽娜白了他一眼,说:“仨孩子坐了好几天的火车,再吃羊肉嘴就该烂了,现在得给他们败火,哪能尽吃羊肉?” “那吃啥?”半袋子面都生虫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聂博钊想不到陈丽娜还能作出啥吃的来。 陈丽娜揭开了炉子上的锅子,热锅里咕嘟嘟的正冒着热气儿:“咱们俩个吃羊肉,他们三个吃摊饼。” 说着,她端了只搪瓷缸子过来,先是啪的打了一个鸡蛋在里头,接着,再洒了一把仔细挑捡过的细面,然后便加水打散,和成了细匀的糊子,再洒上咸盐和葱花,往锅里稍稍儿擦了一丁点儿的油,将灶里的火几乎要压熄了,这才舀了一勺面糊糊进去,在平底锅里,等它慢慢凝固了,旋即锅铲一翻,烙了金黄的,松软的摊饼。 这时候她才说:“小聂同志,带着二蛋和三蛋一起来吃饭。” 俩大的从隔壁大房子里冲出来,直接就进厨房了。 她不止摊了饼子,还清炒了一小盘大白菜,切的极细的细丝儿,卷着吃,再配上一碗她烧的热面汤,聂卫民闻着就觉得香。 但他手才伸过去,就叫陈丽娜一把给摁住了:“刷牙洗脸了吗?” “我昨晚洗过了。”聂卫民顶着一张小脏脸儿,强辞夺理。 “那你昨晚还吃过饭了呢,为啥今天还要吃?”陈丽娜依旧不肯叫他动饼子,这孩子爱吃菜,不过一盘白菜丝儿,已经馋的直流口水。 “姚婆,我不吃你作的饭。”聂卫民气呼呼的说。 他是个自尊心极强的孩子。 见他爸端着羊汤,就着昨晚的饼子,正在狼吞虎咽,悄悄溜过去,他说:“爸,这姚婆不是想回家嘛,你把她的介绍信还给她,叫她走吧。” “她走了,谁给你们作饭?” 聂博钊再吸溜了一口羊汤,一股说不出来的浓香味儿,他总觉得再这么吃下去,他又该流鼻血了。 冬天燥热,羊肉还是大补,这基地上的男人,要没个爱人放在家里,都得活活憋死。 聂卫民每次受挫,似乎都是因为饭而失败的。 咬着牙忍了又忍,倔了又倔,他说:“我自己作。” “嗯,那等你先长到手能够着锅台再说吧。”聂博钊说。 聂卫民撇着小嘴,眼泪巴巴的看了老爸半年,终于还是撇着嘴巴的,就又走了。 “你看看,这家里还有什么想添置的没有,我到了基地打个报告,叫人给你送来。”放下了碗,聂博钊说。 陈丽娜上下扫了一眼,问说:“锅,碗,瓢,盆,你看看这家里,除了三只半碗和一个搪瓷盆子,还有啥?我想要的实在是太多了,但是你能买来吗?” 聂博钊犹豫了一下,其实不来,毕竟大雪封山,乌玛依还要三十公里路程呢。 于是,陈丽娜翻了个白眼儿。 就在这时,早晨要去上班的肖琛路过,在窗子外头猛嗅了一口,就大叫了起来:“聂工,能不能到你家蹭饭?” 油田上的光棍们,早晨起来无法解决温饱,要么就是开水就馕,要么就各家各户的门上嗅一鼻子,谁家有,就死皮赖脸到谁家蹭一口。 聂博钊记得昨晚炖的羊肉挺多的,一看陈丽娜,她眉都不抬一下。 但聂博钊还是把肖琛给让了进来,就着昨夜的半张饼子,肖琛大约也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羊肉萝卜汤,不停的叹着好吃,一口气干掉了一大碗。 “那我去上班了,仨孩子,我可就拜托给你了。” 聂博钊看起来挺虚的,早晨起来还特地到小卧室里翻开陈丽娜那本书看了一下,确定介绍信在,又将小卧室的门锁上了,这才出来的。 显然,他也怕她走,不过是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而已。 俩小的洗完了脸,就上桌来吃饭了,只有聂卫民因为早上闹情绪,还撇着嘴在墙角里站着,盯着俩小的洗脏的水,不肯洗脸。 陈丽娜也不理他,给俩小的一人卷了一只饼,二蛋儿直接就是个狼吞虎嚼:“妈,香,真香,白菜可真甜。” “哟,大蛋家来客人了?”说着,一个妇女就走了进来,见聂卫民站在墙角,小脸蛋儿哭的跟个小花猫似的,又是哟的一声:“这咋还哭上了?” “二蛋,这位是谁,给妈介绍介绍。”陈丽娜大大方的,就请这妇女进来坐。 “我是老陈,陈自立家的爱人,你叫我王姐,我们老陈在油田上是管车队的。”这妇女自我介绍说。 陈丽娜先把碗给遮了,再把桌子擦了,让着王姐在火炕边坐了,取过从在火车上时就打的毛衣来就织了起来。 俩件小的兑一件儿,这件毛衣打出来,聂卫民就有毛衣可穿了。不然的话,他现在就空背心儿穿件棉袄,陈丽娜真怕他跑出去了要冻感冒,这孩子,出门上个厕所都冷的鼻涕直流了。 跟这王姐聊了几句,她说:“你这饼咋摊的,真香。“ 桌上还有一张饼了,陈丽娜卷了起来,就让给了王姐:“我自己琢磨出来的,火要稳,不能多放油,只能加一个鸡蛋,摊出来又松又软,好吃。” 王姐两口吃了,不住的点头:“好吃,真好吃。” 还在墙角,洗脸盆架子跟前站着的聂卫民,一直以来瞅的就是这张饼。他觉得自己总还是可以犟得过陈丽娜的。 就比如说,他外婆能打得住小的两个,但就是收拾不住他。他四岁的时候,凭着这股子犟气,就能把外婆给气的急飞狗跳动不动就犯心脏病。 可是饼没了,那姚婆还跟人坐着闲聊,风轻云淡的,全然没发现他早上起来,还在这儿饿肚子了。 “小聂同志,赶紧把脸洗了,再把水倒了去。”陈丽娜说。 聂卫民犟了半天,到底有客人在的时候他要面子,不好闹脾气,胡乱擦了把脸,又拿牙刷在嘴里捣巴捣巴,才泼了水把盆儿端进来,就听陈丽娜又说:“把这碗端到厨房去。” 姚婆打娃心不疼,不是掐,就是拧,除了棍子还有绳。 聂卫民心里默念着老天爷赶紧收了这个姚婆,进了厨房,闻着一股香味儿,揭开灶上的锅子一看,哎哟喂,里面一碗热汤,一只卷了满满菜的饼。 他咧开嘴,哇的一声,委屈啊,本来想哭的。 但是家里面来了客人,又还是从来不过来的,隔壁陈甜甜家的妈,为了那点子尊严和面子,他不好哭。 牙本来就漏着风,一口摘了煎饼,留下两截白菜梆子,一口饼子一口汤,聂卫民哭的稀里哗啦的,心说咋就这么好吃了。 “聂卫民,聂卫民,出来玩呀。”一个穿的棉咚咚的小女孩在窗外团了团雪,遥遥招着手儿。 “妈,陈甜甜在外头叫了,我要出去玩。”二蛋虎虎的跑了过来,一颗窜天炮似的就冲出去了。 聂卫民也想出去,但是他身上衣服最少,只有件小棉袄儿,在家还行,出去就得给冻死了。 而这姚婆一针又一针,显然是在给他织毛衣了。 “小陈同志,我能出去吗?”聂卫民问。 看二蛋和陈甜甜俩在院子里打雪仗,可好玩了,到底孩子,聂卫民心痒痒。 “不行,你这棉衣太小,等妈给你织好了毛衣,你套上妈的大棉袄再出去,啊。”趁着客人在,陈丽娜就又占了聂卫民一回便宜。 “要说这仨孩子的抚恤金,不少吧。咱单位不是给他们一人十块钱,要一直发到他们十八岁成年为止,咋,就算没有棉花票,哈萨克人手里的高价棉总能买一点儿回来,咋至于他就穿你的棉衣。”王姐手里纳着个鞋垫子,格外好奇的问。 陈丽娜也是奇了怪了:“这仨娃还有抚恤金?” “他妈跟咱们不一样,人家是基地的老干部,死的时候基地本来就给了五千块钱的抚恤金,然后这娃外婆跟领导谈的,一个孩子一月十块,一直到成年,虽说妈没了,几个孩子按理来说应该是有保障的啊。” 陈丽娜明白了,合着,五千块的巨款,再加上每月那十块钱,全是娃的外婆给弄走了。 说着,王姐就走了。 不过过了会子,二娃冻的脸颊红红,却又跑了一头的热汗,拿衣服就兜了一堆东西来:“妈,妈,甜甜妈送你的东西。” 陈丽娜接了过来,哟,两只圆溜溜的西红柿,还有两颗大苹果。 “妈,我想吃苹果。”二蛋迫不及待的说。 冬天的边疆,水果简直就是个稀罕物儿。 陈丽娜把一个苹果一切三半儿,挖了芯子给了仨孩子,二蛋口水直流的盯着另一个:“妈,那还有一个了。” “妈妈吃。”三蛋儿才不过两岁,会说的话不多,说着就把个苹果捧到了陈丽娜面前。 “乖娃,妈不吃,但妈明儿呀,能把这颗苹果给你们变出一大堆的苹果来,快去玩吧。”说着,陈丽娜就把另一个苹果给收了。 等天晚,聂博钊一身寒气的回到家里,迎门闻见的就是西红柿的味儿,陈丽娜揪了一锅的片儿汤,西红柿的汁儿,在这燥热的冬天,酸酸甜甜的极开胃,仨孩子一人抱着一大碗,扑愣扑愣往嘴里刨着。 还有一盘子凉抖萝卜丝儿,分明艰苦奋斗的日子,他们愣是刨出旧社会地主老财家才有的香味儿来。 “三个孩子都要大棉袄儿,我刚才打听过王姐了,哈萨克人有高价棉,一斤棉花五块钱,按理来说,他们三人总共有半斤棉花也就够了,聂博钊,三个孩子的抚恤金了,去哪了。”吃罢了饭,三个孩子凑一头到火炕上玩去了,陈丽娜边洗碗刷锅,就跟正在燃火墙的聂博钊说。 浓眉大眼的男人,半跪在地上出着灰,等把灰出出来了,便开始往里面压新煤,一铲铲的煤放进去,还得注意放匀称了,这火才能一路绪着,烧到明天早上。 “这个,真的说来话长,你要想听就坐下,我仔细给你说。”聂博钊压好了火墙,洗干净了手,特地探头进卧室看了看几个儿子。 嗯,三个拿着枕头在炕上打仗,正玩的不亦乐乎了。 他回到厨房,从呢子大衣兜里掏了枚又大又圆的蜜桔出来,仔细剥开,捧到陈丽娜面前,看着她吃了一瓣儿,才说:“小陈同志你边吃,边听我说。” 第16章 继续夜谈 却原来呀。 孙转男和聂博钊结婚之后, 俩人到了石油基地, 因为正好不远处就是木兰农场,而孙转父母又生的儿女众多, 当时又是五八五九大饥饿的时候, 为了不被饿死, 一家人就整体迁到了不远处的木兰农场。 孙转男是个事业型的女人,兼顾了工作, 就无法兼顾家庭。 总之, 争争吵吵的,但俩人都要上班,就不得不叫岳母带孩子。 而孙母脾气又不好,饭作不地道不说, 孩子也带不好,聂卫民一岁的时候, 她都能跟他吵起来。 为了这个,聂博钊想着生一个就不生了, 谁知稀里糊涂的, 就又有了二蛋。 等二蛋生完,他一直很谨慎,办事儿都是戴套的,但没过多久, 就又有了三蛋儿。 等三蛋出生后, 这不才一年, 聂博钊偶然一次回家, 就发现岳母竟然悄悄摸摸的,在往避孕套上戳针眼儿。 为着这个,他和孙转男大吵了一架。 孙转男原本那天不该陪工程师们下基地的,赌着气就走了,结果司机是个新手,在沙漠里没注意横风,一个翻车,全栽沙窝子里了。 然后,孙母率着自家几个闺女女婿,并她的宝贝大儿子孙大宝,还有木兰农场一帮老乡。围攻聂博钊,围攻基地,最后非但整个儿要走了孙转男的抚恤金,还把三孩子每个月的补贴也一并儿就给拿走了。 也是为着这个,聂博钊才不得不把三个孩子送回老家的,因为他和岳母,如今已经是仇人了。 “那家里的被子,孙转男的衣服,鞋子,甚至是锅碗瓢盆,也全是孙家拿走了?”陈丽娜问。 “是。” 简直扫荡的比还乡团还干净,要不是那一行血淋淋的大字,陈丽娜简直不相信这屋子里曾经生活过一个女人。 “这仨孩子不是孙转男生的,是你一个人弄出来的?” “小陈同志,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既不是你一个人弄出来的,孙转男就算死了,也是他们的母亲,再说了,基地给的抚恤金,凭啥让岳母拿走,这三孩子挨着冻,却连件棉衣也置不起?”陈丽娜反问。 “这个,当时不是正好闹革命嘛,总工为了怕农场的人来捣乱,防碍我们生产,就答应把钱给我岳母……哦不,前岳母了,要怎么转回来,怕还得跟总工商量。”聂博钊说。 陈丽娜想了想,舔巴着一瓣桔子:“得,这事儿你不用管了,我来办吧。” “你?”聂博钊挑了挑眉头,看她吃的那么香,又舔了一下干燥的唇,不相信似的。 “就我,聂博钊,咱们丑话说在前头,我养孩子我管家,你挣工资给我花,真要闹出丑儿来,你不帮我也行,但不要帮着你前岳母就行了。你要帮她,我立马拿上介绍信就走。”陈丽娜边说,还在拿个擦子擦苹果了,一只大苹果,转眼就叫她给擦成了泥。 这一回,聂博钊没敢说话。 主动请缨,他说:“还有什么要干的,你说,我来办。” 陈丽娜指了指外头:“现在天寒地冻,我好容易挖了大半澡盆的土,打算种点蒜苗青菜啥的,但是澡盆太大我搬不进来,你把它搬进来,放到客厅里,我给咱们种温棚菜。” 好大一只破澡盆,堆在后院的一堆杂物下面,给陈丽娜翻了出来,这东西现在想补已经补不好了,但是她也亟待的要吃菜,添上土,浇点儿水,一冬的绿菜呀,蒜苗呀应该是够吃的。 聂博钊出去一看,澡盆太大,自己也搬不动,终是跑到隔壁,把个肩扛着收音机摇着小天线正在四处搜台听的肖琛叫了来,俩人一起把大盆子给挪进了客厅。 这到了夜里,聂博钊又睡到小卧室去了。 “咋,老聂同志,我是白骨精吗你就非得到隔壁去把自己给冻死?”陈丽娜洗完了脸,往脸上荼着雪花膏,问道。 聂博钊冻的直发抖,坐起来却是义正严辞:“不冷,我真不冷,你快过去跟孩子们睡吧。” “你心里大概要怀疑我是个苏修间谍吧,你就想想,万一我要把你们的座标给发出去了呢,苏国的直升机不是天天在天上盘旋着,你就不怕我真把基地的座标给发出去,到时候他们前来大轰炸,哗的一声,炸掉一台磕头机,或者直接一个油井,损失得有多大?要万一不小心把你们的炼油厂给炸了……” 聂博钊一个跟斗就翻了起来:“小陈同志,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求求你闭上嘴巴,过去睡觉。” “要我不肯呢?” “你在高中时期交到一个苏国笔友,还接待过俄国考察团,你还能准确认出肖琛那辆小汽车的型号来,现在连坐标这种军事化的术语都张嘴就来。我能替你瞒着,但你在家里说说也就行了,到了外头,千万要注意言行。” 陈丽娜也是开玩笑,见聂博钊一脸凝重,知道他的脾气,虽说现在一幅中二老干部的样子,但轻易不吓唬人的,连忙说:“行了,我也就开个玩笑而已,你就吓唬我?” “油田虽然放的宽,但最近中苏边境摩擦增多,边防部队随时会来政审,也会监听无线电,你听点什么没事儿,但不要玩无线电,那东西随时有人监听,真被监听到坐标,边防部队寻到油田上来,大家都没好日子过。” “有那么夸张嘛,我也不过开个玩笑而已。”陈丽娜还真有点儿给吓着了。 她上辈子是在内地,剔阴阳头戴高帽子游街,啥苦都吃过,还以为油田会是片净土了,没想到油田上竟然也这么严格? “行了,边防部队一般不会来的,来也有我顶着。”看陈丽娜给吓的不轻,聂博钊又有几分不忍心。 “你?你是不是也怀疑我?”陈丽娜笑眯眯的,她看见男人脸红了。 嗯,会悄悄儿给她藏桔子,还会脸红,这男人啊,有点儿意思了。 “我知道你为何而来,你只要别自己瞎闹就行了。”聂博钊说。 就目前来说,他还没想好要不要告诉她她那个笔友的下落,毕竟她一门心思,估计以为自己那个笔友还活着呢。 这样也好,先让她替他带着孩子再说。 陈丽娜看他说的一本正经,一幅义正严辞,坐怀不乱的革命老干部样子,简直要笑死了。 估计他是把自己当苏修间谍,但是又舍不得把她赶走。陈丽娜立刻脑补出一部《美人计》来。 嗯,她是间谍美人儿,他是另死不为所诱的义正严辞的边防干部。 “一起睡吧,我不吃你。”陈丽娜说。 “你把个苹果擦成泥,是为了明天早上吃吗?”聂博钊翻起来,看样子比二蛋还好奇。 她简直跟个田螺姑娘似的,啥也没有的家,愣是能变出好吃得来。 “嗯,明儿早上,我给你们变出一大盆的苹果出来。”陈丽娜笑着说。她不管他,过去睡了。 聂博钊冻的不行,经历了多番的思想斗争,半夜还是悄悄钻回了大炕上。毕竟中间隔了仨孩子,他不碰她,这不就成了? 不比孙转男名字里带个男,性格也跟个男人似的,寒冬腊月脸上也不擦荼一点油膏,他出差时特地给她买来高价的雪花膏,她转手就送给几个妹妹。 陈丽娜每晚睡前总要荼雪花膏,到基地也不过几天,肤色比原来愈发的白皙了。 白天高强度的工作了一天,但聂博钊还是花了很久才能睡着。 第二天一早,肖琛准时出现在聂博钊家门上,来蹭饭了。 今天陈丽娜用仅剩的一点大米熬了粥,依旧烫的软饼子,这倒没啥,中间一大盘掩好的萝卜片儿,二蛋小老虎似的就冲了过去,拣起筷子夹了一片儿,准备要就馍,就听见陈丽娜说:“二蛋,家里有客人。” 聂卫民今天脸洗的干净,牙也捣刷的干净,文文静静的小后生,走到肖琛面前伸手就请:“肖叔叔,请吃饭。” 肖琛从呢子大衣里伸出一只手来:“无功不受禄,小陈同志,这里有几包鸡蛋方便面,你留着给孩子们吃。” 聂卫民哇的一声,但是二蛋却是看也不看方便面,腌萝卜就着热腾腾的馍吃了个香:“妈,苹果味儿的。” 一只大萝卜,切成片儿,先拿盐沙水,再拿糖入味,然后拿苹果汁子腌了一夜,早上起来,当然是苹果味儿的。 这苹果味儿的大萝卜,成功的斗胜了方便面,成了仨个孩子的心头好。 等聂博钊和肖琛走了,陈丽娜拿自己的大棉衣往背上一绑,一背,把二蛋一牵,聂卫民别别扭扭跟在身后,一大仨小就一起出门了。 她今天,就非得把三个孩子的抚恤金给争回来不可。 出家属院的时候,还碰见王姐,她说:“小陈同志,你那法子是真好,一个鸡蛋,温火慢烤,今天甜甜吃了两只卷饼子了。” 一个小姑娘站在王姐身边,甜甜的就叫了声:“陈阿姨好。” 一群孩子围涌了上来,叽叽呱呱的叫着阿姨好。 当然了,石油基地要进个人,审批极其严格,孩子们好久都没见过外来人口了。 而且,才新婚嘛,肯定是要发喜糖的。 陈丽娜也不作假,兜里揣着一把糖,人头有数,一人散了一颗,孩子们迫不及待的拆着糖纸,一颗颗的就把糖给舔了。 这时候,唯独有一个袖子脏脏,鼻涕糊了满脸的小丫头缩在墙角,不抢糖,却是跟在大家身后,捡大家扔掉的糖纸儿。陈丽娜过去,给了她一颗大白兔,一颗花生酥,小丫头吸着鼻涕,说了声谢谢阿姨,转身就跑了。 非常漂亮的小女孩,一双大眼睛,生的非常漂亮,陈丽娜莫名觉得她眼熟。 “那是咱们刘工家的闺女,她发烧了,她妈着急,出去给她找药,大冷天儿在雪地沙漠里迷了路,给冻死了。没妈的孩子是根草,多可怜。”王姐说。 陈丽娜看了一眼,也说:“真是可怜。” 可聂卫民三兄弟在老家的时候,不就是这样儿嘛,因为没妈,总叫人欺负。 你就说聂博钊他十五年不成家,孙转男的妈又那么强势,是个泼妇,这仨孩子要没她,在这石油基地得过的多可怜? 也就难怪,俩孩子都要误入岐途了。 出家属区,不远就是石油基地的办公大楼,当然,整个油田,虽然不属于军方,但也是军事化的管理,外面巡逻的安保人员全是荷枪实弹。 到了办公大楼的门房上,陈丽娜笑着就说:“我是聂工家的爱人,听说这两天咱们基地发工资,这几个孩子的抚养费也该下来了吧,同志,我能不能进去看看去?” 陈丽娜问过王姐,眼看基地要发工资了,所以才来要嘛。 聂博钊在基地,虽说没有别的职务,但是工程师,而且他平时为人处事谦和,长的又斯文帅气,门卫一听是他的爱人,还多看了几眼。 “今天发本单位的,明天会计去乌玛依汇外地的,你要真着急,就赶紧去。”门卫说着就把陈丽娜给放进去了。 到了会计室,陈丽娜见是俩会计,一男一女,女的稍年青一点儿,但一看也是有家有孩子的,就专找这个女的:“同志,我是聂工家的爱人,这三孩子的抚养费今天下来了吗?” 毕竟一个基地的人都熟悉,俩会计对看了一眼,女会计问说:“同志贵姓?” “姓陈。” “小陈同志,这仨孩子的抚养费是这么个情况,一直以来,咱们单位是商量好的,明天有车去乌玛依,用挂号信寄到楼兰农场,但是给黄花菜,也就是孙转男孙工同志的母亲。你要说把钱转到你手里,这事儿怕先得跟黄花菜和聂工俩人商量,毕竟……” 毕竟孙母为人那叫一个凶悍,曾经孙转男死了之后,北京来的专家家属都没她闹的厉害,到现在基地的人听起来,都还吓的要抖三抖了。 “同在一个基地,同志,想必我们家的情况你们也是知道的。要说,既然是仨孩子的抚养费,我觉得怎么地,都该这仨孩子亲自作主,你瞧瞧他们现在这样子,大冬天的连件棉衣都穿不上,我并不是自己想贪那点钱,但我得给仨孩子置棉衣啊。” 陈丽娜今天特地打扮的土兮兮的,自己只穿件半新不旧的花棉袄子,俩小的打扮的整齐着呢,但是聂卫民穿着一件女式的长棉衣,是陈丽娜自己的,长的都快拖地了,大衣服钻风,孩子冻的直流鼻涕。 俩个会计对看一眼,都有几分为难。 陈丽娜也是爽快:“这样吧,孙工母亲拿不到钱要是来闹,你们让她来找我和聂工,这事儿,我兜着。” 俩会计还是为难:“要不,我们请示一下领导吧。” 于是,女会计去请示领导了。 陈丽娜带着仨孩子出来,就在走廊里等着。 “你以为就你凶?我外婆可凶了,哼。”聂卫民气鼓鼓的:“那钱,咱们肯定要不来。” “小聂同志,想要到钱,你的态度很重要。我问你,你想吃菜吗,想穿着新棉袄出去玩吗,还有,咱们一张大炕滚,你现在也是个大人了,也知道害羞了,洗澡都要捂牛牛了,你难道就不想要一间属于自己的,单独的屋子?”陈丽娜反问。 聂卫民看了看自己身上这件丑兮兮的女人棉衣,再想想陈甜甜不知道得怎么笑话自己,恨不能立刻扒下来就给扔掉。 可是关于一炕滚,他咋觉得晚上悄悄听爸爸和陈丽娜聊天儿,还挺美得呢? 别过脑袋,他不说话了。 不一会儿,女会计又回来了。 和男会计俩人小声的商量了一会儿,俩人才郑重其事的,把陈丽娜给请了进去。 男会计清了清嗓音,特别正式的说:“咱们王总共说,抚养费是给仨孩子的,孩子的想法最重要。现在我要问,大蛋,二蛋和三蛋,你们愿意你们的抚养费谁拿?” 俩小的早叫陈丽娜惯顺了嘴,尤其二蛋,声音那叫一个响亮:“我妈,要我妈拿,给我们买好吃的。” “大蛋了,你说,要谁拿?”男会计问起了聂卫民。 他最恨人叫他大蛋,胀红着脸,憋了半天,说:“我要自己管,我外婆拿了,只会给我二姨三姨四姨和五姨,还有小舅花。” 俩会计顿时就笑了起来,陈丽娜也是噗哈哈的笑:“小聂同志,我问你,你究竟有多少个姨啊。” “行了,少数服从多数,就让这位小陈同志先管着吧,不过,她究竟怎么把钱花了,又是不是花在几个孩子身上,这个,小聂同志你到时候可以查她的账,这样行不行?”男会计打着哈哈说。 显然,他们也更希望在孙工死后,这笔每个月的抚养费,能落在三个孩子身上。 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这个月的三十块钱,陈丽娜就拿到手了。 不过,出门的时候女会计赶了出来,对陈丽娜说:“小陈同志,我得提前给你打个心理预防针,孙工自己本身就非常的强势,她那娘家妈,更是强势的不得了,她这个月要收不到挂号信,拿不到钱,肯定要来闹,你提前作好准备。” 陈丽娜兜里揣着钱,手里钱着孩子,心中却是真笑:俗话说的好,玻璃难卸还有个金刚钻治了,我呀,就是那金刚钻,专治泼妇。。。。。 第17章 大野兔 “宁可少活二十年, 也要拿下大油田。” “钻井一万口, 生产石油两万吨。” 一声声嘹亮的凯歌声中,聂博钊坐着厂区的东风大卡, 要从基地到2号油井去。 随着石油开采量的井喷, 地下渗水问题一直是关键, 聂博钊现在是整个油田的希望,由他率领研究小组攻克这个问题。 而他除了每天要在单位研究, 经常还要下油井, 作实地考察,抽取养品作实验。 “聂工,你在红岩省城时,委托工作人员要的, 新爱人陈丽娜上过的红岩女子师范大学把档案寄过来了。”才出基地大门,就被王总工给叫到了办公室。 一大早儿的, 不但王总工在,乌玛依矿区党委书记阿书记居然也在, 只看那张陈丽娜的档案, 是拍的加急电报,显然俩人已经研究过很久了。 “这位小陈同志上大学的时候,兴趣爱好填的是俄语,还在中学的时候招待过俄国学者, 这个聂工知道不知道?”说着, 阿书记猛吸了一口烟。 要说石油基地上这些干部们, 一个赛一个的老烟枪, 聂博钊在他们中间,简直是一股清流。 大中华总共五十六个民族,边疆就占了四十五个,阿书记也是少数民族,不过,也是第一批到乌玛依来开拓油田的老功臣。 “知道。不过,她成长的年代恰是中苏合作期,《钢铁是怎样练成的》,《喀秋莎》,这些都是当年热遍咱们全国的,她人很聪明,会这些也不稀奇。” “聂工,你现在要帮咱们攻克的,是整个油田最大的难题,但是,前些天的边境磨擦不说,领袖也一直在批苏国目前的政治走向,这个你是知道的,咱们油田尤其要注意这个问题。那新爱人,还能退回去吗?” 阿书记还是很犹豫。 “行了,老领导,你说说,上面形式跟着变,咱能赶得上吗?前些年苏国还是老大哥了,我家闺女不就跟风儿起名叫卓娅,还不是为了赶时髦。结果现在成臭狗屎了,我闺女那名字,走到那儿都要叫人笑。 孙工去世的时候,当着咱们的面要聂工发誓十五年不娶,你当时也在场,你看他个老鳏夫一天失魂落魄的,虽说孙工死了,但咱们私下说,这事儿可不地道。哦,现在他好不容易新娶了,还是老家人,小姑娘就是爱好广泛点,我觉得没啥,这么着,我们住的近,我替咱们矿区监视着她,定为重点监察对像,你看行不行?”王总工一听阿书记这说话,就不乐意了。 “聂工你说了?你是咱们整个油田是政治觉悟最高,也是文化层次最高的,我们听你的。”阿书记笑着说。 聂博钊笑了笑,把阿书记让的烟给别了:“老领导要想我后顾无忧,就还真得小陈同志帮我带孩子不可,所以,我心里有底儿了,出了事我兜着,你们就放心吧。” 这一头,拿到了三十块钱的陈丽娜回到家里,仍是不闷不哼的。 而基地委派的小会计聂卫民,跟条小尾巴儿似的,就在她身后转来转去。 “中午咱们吃啥?”小家伙约莫是饿了,舔着嘴巴问。 陈丽娜要先除院子里的积雪,俩小的在热烘烘的屋子里玩儿,聂卫民穿着她的花棉袄,小尾巴似的,就跟在她身后:“你现在有钱了,那钱是我们仨的。” “我是有钱了,但是咱们买东西需要票,而你们家现在什么都没有,你就没听说过有一句话,叫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这小院子是真好,后面是个菜园子,前面也挺宽敞,出门就是马路。 但是,院子里除了墙根几株枯败的葡萄架之外,什么都没有。穷,是真穷。 把雪全扫到了后院的菜地里,仨孩子都饿的不行了,尤其是二蛋儿,一直在嚷嚷:“妈,饿,我饿。” “小陈同志,没饭可以吃方便面,我们有方便面。”聂卫民还记得,肖叔叔拿了几包方便面来了,也是叫这姚婆给收起来了。 也不知道怎么地,仨孩子饿的特别快,还没到中午了,肚子饿的咕噜噜的响。 “穷了莫走亲戚去,饿了莫入萝卜地,谁叫你们早上吃那么多的萝卜?”陈丽娜笑着反问。 把院子扫的干干净净,摘了两只旧手套,手叉腰转着望了一圈儿,陈丽娜觉得,这才像个家了嘛。 “行,中午咱们就吃方便面,但是,可不是火车上的吃法,妈今天给你们作个更好吃的。” 其实也没啥,肖工拿来了三包方便面,里面煮上一点白菜叶子,再把昨天剩下那颗西红柿煮到里面,直接煮出来,一人一碗,于这几个孩子来说就已经很香了。 “同志,我住你左边,不知道能不能进来?”这时候,有一个围着头巾,穿着裙子的中年妇女站在门上。 陈丽娜立刻问聂卫民:“小聂同志,这位是谁?” “哈萨克老太太,我们叫她哈妈妈,但是我外婆不跟她说话。”聂卫民干脆的说。 “为啥?” 小聂同志的脸红了,不说话了。 其实呀,是因为邻里邻居的,黄花菜总是三更半夜偷这哈妈妈家的葡萄,摘人家的葱,抱人家堆在墙根的大白菜,嗯,还老是从人家的院子里悄悄挖人家的煤。 基地一冬天,全靠煤全暖,谁家的煤都很重要。 为着这个,哈妈妈的儿子哈工,半夜逮住黄花菜给揍了几拳,仇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哈妈妈一口汉语说的虽不流利,但是也能听得懂。 她居然给了陈丽娜两朵在边疆决难看到的小油菜,然后,还给了她三颗鸡蛋:“咱们是邻居,作好朋友!” “哎哟,谢谢您,哈妈妈,咱们是朋友,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朵花,咱们汉哈一家亲啦。”陈丽娜喜的什么一样。 有这两颗小油菜,再有三颗鸡蛋,一人一颗,陈丽娜煮出一锅子方便面来,仨孩子一人抱着一只碗,争先恐后的就来抢。 三蛋儿腿短,跑的最慢,站在凳子上就开始给自己挑面了。 “小陈同志你不吃吗?”聂卫民虽然戒备,但也没忘了煮饭的人还忙着了。 哎呀,可真是忙不过来。厨房全要擦洗,大澡盆里要洒种子,院子里那一堆横七竖八散着的葡萄蔓子,陈丽娜也不知道该拿它们怎么办。 “哦,我不饿,你们先吃。”陈丽娜说。 三蛋儿猛的跃起来,将只搪瓷盆子整个儿搂圆:“那就等妈妈来了再吃。” 这小家伙,话都说不清楚,但是两只大眼睛圆萌萌的,特善良。 “妈妈还有早上剩的饼子,这一盆面呀,归你们仨个吃,记得要把鸡蛋全吃完。” 二蛋一把抓开三蛋的手,连忙就往自己的碗里刨着面,而陈丽娜了,热了早晨剩下的饼子,又给自己烧了碗羊肉汤吃了,提着菜刀出了门,便想着,怎么把墙角那些葡萄架儿给收拾了。 人高马大,穿着裙子的哈妈妈就在隔壁,见陈丽娜不得其发法的收拾着,就又过来帮忙了。 “这枝子,要埋,埋起来。”她比划着。 陈丽娜想不通,“为啥要埋起来?” “长,明年长葡萄,甜!” 陈丽娜想起来了,她上辈子到吐鲁番旅游的时候,似乎是听导游说过,葡萄枝子要埋起来,明年搭起架子来,才能结葡萄。但要是枝子裸露在外,冻死了,第二年发的新芽子可就长不出葡萄来了,就算长几颗,也不甜,因为葡萄的糖份啊,是一冬天在地里吸收了养份才能有的。 说干就干,从墙角拿起锄头,跟着哈妈妈两个,捆枝子的捆枝子,埋枝子的埋枝子。 这哈妈妈人高力量也多,冻的硬梆梆的土,硬是叫她拿锄头给斩开,和上墙角的煤灰,就把葡萄枝子给埋起来了。 “我妈讨厌哈妈妈,哼,你还和她作朋友,我讨厌你。”等进了屋子,俩小的睡觉去了,聂卫民居然还没睡觉。 他简直就跟个小卫兵似的,满身戒备,只差把自己俩眼睛安到陈丽娜的身上了。 “你妈为啥讨厌哈妈妈?”陈丽娜问。 “哈工和我外婆打架,哈妈妈还总爱从墙头上看我家。”聂卫民说。 “邻里邻居肯定会有摩擦,但是你外婆和人打架,这跟你有啥关系,跟我又有啥关系,我决定从今天开始和她作朋友,你要不愿意见她,她来的时候你不要出来就完了。我和陈甜甜的妈也是朋友了,交朋友,这是我的自由,你管不着。”陈丽娜说。 “可以和陈阿姨作朋友,但是不能和哈妈妈作朋友,这个我必须要管,因为我不喜欢哈妈妈。”不家伙犟起来了,气的小脸儿通红。 “那算了,我和陈甜甜的妈也不作朋友了,咱们关起门来,什么朋友都不要,就过自己的日子得了。”和这孩子逗嘴,可有趣了。 聂卫民果然吓着了:“不要,陈甜甜的妈会给西红柿和苹果。” “哈妈妈给的鸡蛋,不也把你的肚子吃的滚圆圆的?” “但她和我妈吵架,我还记得了,就差打架了。” 陈丽娜心说哎哟,这孙工的脾气大约不小,大概也是她的影响,聂卫民对哈妈妈这么有偏见。 想了想,她说:“那这样吧,我给你一把从老家拿来的核桃,你把哈妈妈的人情给还了去,再给你一把花生,你把陈甜甜妈的情也还了,咱们就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再也不交朋友。” 聂卫民想了想,只接过核桃,一溜烟儿的跑了。 这时候才下午三点多,聂博钊居然也回来了,见儿子穿着件花棉袄儿跑出去,问陈丽娜:“这孩子跑啥呢?” “还人情了,还说,从今往后也不跟哈妈妈往来。”陈丽娜笑着说。 虽然是邻居,但聂卫民还是头一回到隔壁,因为俩家关系不好的缘故,犹豫了很久才进人家院子。 “大蛋儿,来来,快进来。”哈妈妈笑的很慈祥,也不像外婆老说的那样,是个吃人的老妖怪,接过核桃笑了半天,还拉着聂卫民,叽哩咕噜说了一大堆哈语,给了他两兜兜的葡萄干儿。 老妈妈这么热情,搞的聂卫民胀红了小脸蛋儿。 聂卫民面皮薄,那从此以后绝交的话自然也没说出来,就偃旗熄鼓的回来了。 他也不藏私,回来之后,悉数把葡萄干儿掏给了陈丽娜:“小陈同志,这是哈妈妈给你的。” 陈丽娜仔细的把葡萄干给收了起来,加上核桃花生,这都是以后熬粥时的好佐料,总比顿顿吃白粥的强。 “家里是不是没面了,咱们晚上吃啥?”聂博钊问。 陈丽娜白了他一眼:“三包方便面也吃完了,但是,那不是还有羊肉嘛,你要再找不来别的,晚上咱们就只能吃手抓,哦,还有萝卜白菜,管饱儿的。” 内地人对于羊肉,虽说爱吃,但并不能像土著的边疆人,比如哈萨克人一样,一天三顿都能吃它。 聂博钊笑着伸出背在后面的手,手中一只又肥又大的大野兔。 “羊肉就算了,今晚不行你把这只野兔给炖了?”聂博钊手里拎着兔耳朵,就放到了案板上。 “大野兔?”三蛋儿就开始哭了:“兔兔,不能吃兔兔。” 聂卫民这时候正在犯中二,而且,毕竟戈壁沙漠上,这东西多得是。 可以吃,可以玩,他没觉得有啥:“吃就吃呗,爸,下次带个活的回来好吗,我们玩会儿你再吃。” “兔子爱打洞,不准养它。”聂博钊简单干脆,就拒绝了儿子的要求。 陈丽娜接过野兔来,指着门外说:“瞧见了没,那堆灰,和着雪一起和了,给我均匀的洒到菜地里去,明年一开春就是好肥料,咱们家的菜地准能长旺盛。我给咱们炖兔子。” “小陈同志,你就不需要我帮你清理兔皮?”一只野兔,一枪轰死的,连内脏都没去,毛都没拨了。 要在原来,孙工和黄花菜在的时候,这些活儿可全是聂博钊的。 他要不动手,黄花菜能把兔毛和肉给他煮成一锅端上来,又膻又腥。 还有一回,他下油井的时候,和油井里的前线工人们捉了两条大肥鱼回来,黄花菜没掏内脏就炖了,又腥又臭的,敲着聂卫民的脑袋让他吃,孩子不吃就是一拳头。 从那之后,聂博钊对作饭吃饭有了阴影。 也逼着他,堂堂石油基地里的工程师,每天回家还要自己糊弄一口饭吃。 陈丽娜提着只兔子,手中一把刀,出了院门,也不知在哪儿逛了一圈子,回来的时候,那只兔子已经开膛破肚取干净了内脏,毛也一下子给歘没了。 这时候她才大锅烧水,来洗兔子,拿滚水沸了一道,这才整只野兔加上几枚从厨房里翻出来的小榛蘑,一起炖到锅里去了。 锅才开,香味才飘散出来,二蛋儿就香的不行了。 “妈,咱啥时候能吃兔子?” “这大肥兔子,肉嫩,用不了多长时间。” “我能先尝点儿吗?” “不行,你看看你滚圆的肚子,再吃可就要成小胖子了。”陈丽娜揶揄说着,拍了把他肉嘟嘟的小屁股。 二蛋拍着自己滚圆的肚皮,嗷的一声:“妈呀,姚婆真好,作的饭真香。” “他们还叫你姚婆,要不要我收拾一顿?”聂博钊和着灰往后院的地里洒着,问。 陈丽娜笑说:“不用。姚婆也不尽是骂人的,这俩大的将来可是刺儿头,得下狠手管教,不过姚婆我当了,你儿子能走上正道就行。” 聂博钊停了手中的铁锹,就说:“小陈同志,我咋觉得你说的话这么怪异?啥叫他们将来都是刺儿头,我瞧他们挺好的。” “你家孙工脾气挺火爆吧,她外婆还是个人缘顶差的,这整个家属区,估计是把人全得罪完了才走的吧?”陈丽娜换了个话题,不想这么早的,就捅出会让聂博钊伤心的话题来。 男人嘛,多少好点面子。聂博钊心挺虚:“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这种家属区,说白了,大家都认识,总有几个结交的好的,互相帮助,也相互照应,你家几年门上一个客人也没有,这也叫夸张?” “你咋看出来的?可是谁家的家属来咱们家,捣闲话了?”聂博钊觉得这陈丽娜是真神了,才来一天,应该快把他的老底给兜完了。 “陈工家的王姐,在咱家左边,哈工家的老妈妈,在咱家右边,这是最亲近的俩家子,我来了都不敢进你家的门,更何况是别人?哈工家的老妈妈现在还储着那么多的葡萄干儿了,你再看看她家的葡萄架儿,再看看你家墙根那堆枯枝,要真关系好,咋你家也长着葡萄藤,却是一颗甜葡萄也吃不到?” 聂博钊浓眉大眼,眉毛笑的弯弯的,不说话了。 慧眼如炬,他心说,这个小陈同志的优秀,大概得益于那个笔友常年的教导。 当然,也得益于她自己的聪明,只是可惜,如果她知道自己那个笔友的下落,估计会很伤心。 得了,还是先瞒着吧。 第18章 苏修 晚上, 一锅子的榛蘑炖野兔, 吃的仨孩子全都撑圆了肚子,又喝了太多的汤, 一个个暖的小脸蛋儿红扑扑的。 仨孩子今晚就该洗个澡了, 而仨孩子的澡盆, 早在孙母来闹事的时候就给砸破了,如今正种着菜呢。 聂博钊还是跑到肖琛家, 借了个澡盆子来, 才能给仨孩子一个洗个澡。 火墙燃起来,大炕格外的暖和,但就是被子太小了一点儿。 聂卫民好容易瞅着个陈丽娜不在的机会,悄悄跟他爸说:“爸, 今天小陈同志去过你们单位,把我们仨的抚养费给要来了。” “真的?” “嗯, 可不?” “那完了,不出一个星期, 你外婆肯定要来闹。” “我就说嘛, 这样吧,那抚恤金给她,咱们把她送走吧,等外婆来一看她不在, 可不就走了?” 才洗过澡, 小家伙脸很圆, 大眼睛扑扇扑扇的, 一脸认真。 聂博钊虽在也头疼丈母娘,但毕竟是男人,早就想把这笔钱要回来了,只是苦于领导不发话,自己不好给基地招麻烦,所以对于这个并不算太惊讶。 反而趁此就逗起儿子来:“要她回去那是不可能的,齐思乡现在爆发了革命,像她这样儿的,全部要接受再教育,你见过接受再教育没?” “没有。”聂卫民说。 聂博钊形容着:“肩上挂幅锁,骨头里还要串绳子,腿上还要挂铐子,就跟爸的《水浒传》里,那林冲夜奔一样。” 这家里有连环画,聂卫民还不识字儿,就喜欢看图,尤其是林冲雪夜上梁上,他虽不识字儿,但百看不腻。 一听小陈同志回到齐思乡,要遭受这样的待遇,孩子不说话了。 “如果你不肯要,你刘叔叔倒是很乐意要,还问了爸几回,说不行让去给他家刘小红做饭去,要不,就把你妈送给刘小红?”老爸一脸的认真,完全不像是在撒谎。 小聂卫民吓的啊的一声就翻坐起来了:“那,那怎么行?她要去了刘家,我们上哪吃饭去?” 聂博钊拍了把儿子的屁股:“这就对了小子,服从命令听指挥,她从今往后就是你妈,再敢使着二蛋叫姚婆,我打烂你的屁股。” 聂卫民哇的一声想哭,聂博钊大手又挥过来了:“敢哭,就再加两巴掌。” 肚子吃了老撑,外面又是大雪封门的,也没个消化的地方。 而陈丽娜了,半天没见,厨房里也不在,难道说来了才不过一天的功夫,已经出去串门子了? “小陈同志,我不是说过了,这间小卧室的门,除了我,谁都不准进,你从哪拿的钥匙?”推开小卧室的门,她居然在小卧室里了。 边疆的房子,为了防风,门厅后面是厨房,两边都安着门,一边大卧,一边是客厅加一个储物间,并一个小卧室。 客厅这边要是关上了门,就算亮着灯也透不出光来。 所以,聂博钊一直在大卧活动,没想到她居然会进小卧。 小卧室里有一把算盘,陈丽娜正辟哩啪啦的打着:“哎呀,用算盘记账可真够麻烦的,还是计算器方便,但是呀,记这种账还得用Excel,电脑上一填就成了,多轻松。” 要知道,计算器的广泛使用,也得到改革开放以后。在此之前,人们用的大多都是算盘。 而就在此刻,第一台微型计算机才在美国的硅谷,正在被研发之中。 虽说全国都处于封闭之中,但是聂博钊这种尖端,并且处于研发一线的科技型人材,是能接触到最前沿的新闻的。 每个月,北京方面都会专门购买大批量世界各地的科技、石油类期刊,并以密件装封,送到基地来,供工程师们参考,也叫他们知道,目前欧美国家的发展,到了那一步。 所以,可以想象聂博钊听到计算器,并电脑这些术语名词时,有多震惊了。 “小陈同志,现在咱们能谈一谈吗?” “说吧,你想谈什么?”陈丽娜问。 “电脑是个什么东西?”他问。 “就是,嗯,原来应该叫计算机吧,有台式的,也有笔记本的,笔记本可贵了。”她重生之前,是2000年,那时候一台IBM的笔记本电脑,至少在一万块。 当时陈丽娜想要一台,但是又觉得贵,咬着牙直哼哼,聂博钊大手一挥:“只要你高兴就买,买俩台,一台放家里,一台出差备着。” 妥妥的土壕啊,任性啊。 再看看现在的聂博钊,嗯,家徒四壁,还有仨拖油瓶儿,还对她防范有加,唯一的优点,大概就只剩下脸能看。 “计算机是一种用大规模、超大规模集成电路制造的各种逻辑芯片,制成了体积并不很大,但运算速度可达一亿甚至几十亿次的巨型计算处理器,这东西现在还在研发之中,而且只有美国才有。小陈同志,我怎么觉得你……” 陈丽娜顿时就笑了:“好奇了吧?快问吧,你问什么我答什么。” 灯下,她得意的一笑,倒叫聂博钊想起两句现在万万不敢背的古诗:疑是仙女下凡来,回眸一笑胜星华。 心中仿如掀起惊涛骇浪,他假装不经意的就别过了头:“咱们坦承以待,你不会是从你的会俄语的笔友那儿,知道的这些事儿吧?” “你都说了计算机还在研发之中,我都好几年没和我的笔友往来了,又怎么可能知道这些?”陈丽娜摊手。 “那你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算算也应该是三十年后,我是你的小公主,你是我的白马王子,可惜你身体不好,又积劳成积,就……” “行了,咱们就聊到这儿,这间小卧室,从今往后你绝对不能再进来。”就这样,聂博钊就把陈丽娜给赶了出来。 陈丽娜气冲冲的走到前厅,从墙上挂的镜子里看了眼自己,还是很漂亮的嘛。 她心说我这么美,当初你跪在地上求我,求婚求了九回我才答应的,现在怎么这么的不解风情? “你等着,我就不说,我就等着你主动跪在我面前问的那一天,哼。”陈丽娜心说。 她就不信了,她就调/教不回来那个温文尔雅,谈吐幽默的聂博钊。 第二天一早,肖琛准点报道来蹭饭,但手也没空着,提了自家半袋子米来,进门就说:“小陈同志,我在家也不常开火,总是东家蹭西家吃的,这米,你家留着吃吧。” “不用,我家厨房里两袋子米都快生虫了,怎么好要你家的,快拿走。”陈丽娜连忙就是推拒。 今天,腾空了面箱子,她才烙了几张软饼,又烧了一碗热汤,仨孩子连鸡蛋都没得吃,这肖琛既进来了,又不好不给饭,陈丽娜只得给俩小的冲奶粉兑麦乳精,把珍藏着的饼干拿了出来,好在俩小的喜欢喝这味儿,倒是一人就着饼干吃了一大碗。 而陈丽娜自己呢,喝的还是昨晚的野兔汤。 不过口蘑确实鲜,放了一晚上,回过一回锅,汤愈发的鲜了,馋的二蛋直跳脚:“妈妈,给我喝一口,给我喝一口。” “中午你们看着办,晚上咱们就吃羊肉吧,我走了啊。”聂博钊进来打招呼。 陈丽娜给他翻了个白眼儿:“随便你。” “我哪惹你了?”聂博钊还是头一回见陈丽娜翻脸,她咋一翻脸就不认人了。 聂卫民挺高兴:“对,随便你。” “大人说话,小孩子不准插嘴。”这一回,俩大人同时出声了。 聂卫民苦着张脸,心说我又哪说错话了。 聂博钊又说:“就把米收下吧,仨孩子估计也想吃米了,咱家不是米光面光,只剩羊肉大白菜了嘛。” “你要敢收肖工的米,我今天就趁着会计的车到乌玛依,再倒班车去乌鲁,然后回齐思乡下。”陈丽娜挑了筷子野名兔子肉,看聂卫民馋的直舔巴嘴,给他了。 聂卫民狼吞虎嚼:“对,我也走。” 二蛋不清楚大人吵的什么,端着奶粉在吹泡泡:“我,我们一起走。” 聂博钊仍还一头雾水,陈丽娜却是噗嗤一声就笑了,然后帘子一甩,出门去了。 肖琛还在卖力的推销他那袋生了虫的大米了,聂博钊一想陈丽娜的脸色,终是没敢要,主动帮他,连人带货一起提出去了。 还是昨天听会计说的,今天厂里的东风大卡会发车,去乌玛依。所以陈丽娜早早儿把仨孩子收拾好了,又给聂卫民腰上扎了条棉腰带防风,就去赶东风大卡车了。 孩子立刻,跟那跳大秧歌的大姑娘一样了,哎呀,他那个羞啊。 “哟,小陈同志,快快,这里还有空位儿,快上来。”王姐居然也要去乌玛依,哈妈妈居然也在,车上还有好几个,一看就是这基地的女家属,也有几个还着孩子的,但就属陈丽娜带的最多,背一个,牵一个,屁股后面还跑着一个。 因为有绿皮包着,风还不算太大,车越过去,两旁除了雪,就是白茫茫的雪。 仨孩子有大棉鞋,倒也不冻脚,但是几个大人穿的都是单鞋,冻的直哆嗦。 “小陈,你有票吗,咱们看看,要不要换一换?”哈妈妈声音拖着长长的尾音,笑着,搓着自己手里的各类票。 粮票,布票,糖票,鸡蛋票,林林总总。而这时候,王姐和其她家属们相视一笑,也拿了自个儿的票出来。 嗯,你糖票多了,匀我一张,我这里有多余的鸡蛋票,你看几张合适? 嗯,你的布票多余一张,拿卫生带票跟你换,你看行不行? 七嘴八舌的,家属们头凑到一块儿就研究了起来。 但是,她们似乎都很防备陈丽娜,毕竟孙工的母亲是基地一大祸害,她一来,基本上基地就得瘫痪,而陈丽娜昨天一来,立马就把仨孩子的抚养费给要到了手。 所以人都觉得,既将会有一场血雨腥风了。 哈妈妈指着自己:“我,我跟你换!” 陈丽娜摇头,小声对哈妈妈说:“我只有钱,没有票,哈妈妈,你知道那里有只用钱就能买东西的地儿吗?” 左右的家属们立刻就深呼吸了:瞧瞧,昨天要到抚养费,今天就开始狂花乱花了。 哈妈妈看了看左右,暂时就不说话了。 但是,等到了乌玛依,大家一起下了车,她不跟别的家属一样直奔供销社和国营商店,反而是问陈丽娜:“小陈,你要不要跟着我,到我亲戚家,吃茶,吃奶茶。” “不能去,我外婆说了,她是苏修,是大国沙文主义。”聂卫民拽着陈丽娜的袖子。 “苏修我见过,不长她这样儿。不过,我觉得她应该能带着咱们找到棉花,你不是特别讨厌这件花棉袄嘛,等她带咱们买到棉花,妈就给你换棉衣。”陈丽娜肯定的说。 聂卫民好奇了:“你在哪见的苏修,难道你就是苏修?” 陈丽娜说:“不,我是臭老九,跟苏修差不多。但是,这个臭老九给你吃糖吃鸡蛋方便面了,你说她好不好?” 聂卫民有一瞬间想脱口而出个好,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倔过了小脑瓜子。 果然,哈妈妈带着陈丽娜东转西转的,到了一户哈萨克人家里,接待她们的,是个花白胡子的哈萨克老爷爷。 陈丽娜简直跟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似的。质量最好的棉花、各类染过的棉布,还有陈丽娜现在最缺的针和线,应有尽有。 甚至于,洋葱、苹果、西红柿,辣椒,米面油,陈丽娜甚至淘到了一罐苏国产的咖啡。 “小聂同志,虽说钱在我手里,但是你得监督着我来使用这笔钱,我问你,你说咱们应该买点洋葱吗?”陈丽娜背着三蛋儿摇呵着,就问聂卫民。 聂卫民人小鬼大,最想要的就是别人对自己的尊重。立刻就挺直的腰板儿:“会不会太破费了。” “洋葱裹上鸡蛋液,炸成焦圈儿,早上就着麦乳精,甭提多好吃呢。”陈丽娜颇觉得有点儿惋惜。 “买买买,那就买。”二蛋先就激动了。 陈丽娜挑了几只大洋葱,装到了自己红绿相间的大布袋子里。转了一圈儿,因见苹果一个个又大又圆,还是后来市面上少有的老品种国光,越到冬天越上糖的那种,又问聂卫民:“苹果了,咱要吗?” “多少钱?” “一斤五毛,两斤八毛。”哈萨克老爷爷说。 “太贵了吧。”聂卫民又开始小家子气了。 陈丽娜咂巴了一下嘴,说:“这苹果糖份足,要是腌泡菜,保准比上一回腌的更好吃。” 一想起苹果味儿的泡菜,聂卫民两只眼睛立刻就明亮的跟那小灯泡儿似的:“买,买,咱们买五斤。” 转了一大圈儿,陈丽娜手里的三十块钱花了个一干二净不说,还倒贴了几个自己的私房钱进去。 在这哈萨克人的卧室里,她看到一架银光闪闪的,上海蝴蝶缝刃机厂生产的缝刃机。要知道,现在这社会,要供一家五口人的穿衣,可是个大问题。 而陈丽娜上辈子嫁聂国柱的时候,别的啥也没要,就要了台缝刃机,然后,随着76年革命结束,改革开放的大浪潮涌来,她是见谁有见时兴的衣服,看一眼就能作出来的。 这时候真是恨不能抱着这架缝刃机亲一口啊,可是,这么一架,黑市架要一百块了。 捏了捏兜里的钱,陈丽娜狠心拒绝了它。 算了,先缝衣服过日子吧,等有钱了再买。 但是,临走的时候,陈丽娜就发现,十斤大棉花,一袋米两袋面,再加上各类水果蔬菜,她完全提不动啊。 哈妈妈深鼻高眼,笑的很是慈祥:“先不付钱,等货送到基地再付。” 哟,陈丽娜心说感情好,这哈萨克倒爷还负责送货上门啊。 第19章 懒疙瘩 晚上回到家, 外头滴水成冰的, 仨孩子就只有在热炕上滚。 虽说哈萨克倒爷负责送货到基地,但是只到基地大门口, 要背回家, 还得是陈丽娜自己。 一趟又一趟的, 又是土豆又是苹果,再还棉花布料的, 来来回回七八趟, 饶是她年青的时候身体底子好,也是累的直喘气儿。 走了一天,火墙灭了,又还得重新来烧。 燃着了火墙, 陈丽娜也是想躲会儿懒,就坐到了火墙边儿上, 先准备把买来的一束束棉线全卷成球儿。 “小聂同志,给咱们一人洗个苹果, 行不行啊?”实在懒得动, 又想吃个苹果,陈丽娜于是使唤聂卫民。 聂卫民玩的正欢呢,也是觉得陈丽娜干活儿是天经地义,摇着头就说:“不要, 你洗。” 俩小的也是头摇的跟拨郎鼓一样:“妈洗, 妈妈洗。” 陈丽娜白了这仨小子一眼, 洗了一只大苹果, 自己啃了起来,却是眼馋着他们仨:“就你们仨,一个赛一个的懒疙瘩。” 聂卫民不高兴了:“可你说你是来给我们当妈的,难道说,当妈的人连苹果都不给孩子洗?” “孩子又不是没长腿没长手,又不是不会干活儿,为什么非得妈妈洗?我看你们就是懒。”陈丽娜反唇相讥。 聂卫民最恨别人说自己不好,小脸一红:“我才不懒。” “你就是懒。”陈丽娜也是分毫不让。 聂卫民气鼓鼓的,跑到厨房舀了水,给他们哥仨一人洗了一个苹果,仨人并排排的坐在炕上就吃了起来。 他要用行动表示,自己并不懒,只是不想给陈丽娜洗而已。 不过,孩子们易饿。而今天为了卷棉线,铺棉花衲被子,陈丽娜饭也作的晚,这不,眼看日落西山了,她还没动静了。 聂卫民最是个好吃的,先就忍不住了:“哎,小陈同志,你还没作饭了。” “今儿的饭简单,赶你爸进门了糊弄一通就行了。”陈丽娜说。 “到底啥饭,咋一点味儿也没有?”聂博钊说着就走进来了,拍着两肩的雪,跺着脚:“呵,就在刚才,雪又飘起来了,可真大。” 他也好奇的往厨房里看着,冰锅冷灶,显然了的,啥也没有。 这,可不是陈丽娜前几日的风格。 难道说,新过门的媳妇三天勤,勤完三天比猪懒,这基地上的顺口溜,它也在陈丽娜身上应验了? 正好,聂博钊也估计陈丽娜呆不住,压着没敢扯证儿,虽说知道她走了自己还得抓瞎,但也早就备好着钱,准备等她提出想见笔友的时候,就告诉她那个不幸的消息,然后把她给送回上火车,送回齐思乡了。 不过,他那你要想走,我立马就送你的话还没说出口来,陈丽娜就站起来了。 仨孩子这时候饿的前心贴后背的,尤其聂卫民,一个劲儿往厨房里滴溜着眼儿:“小陈同志,说嘛,你今天到底作啥?” 陈丽娜揭开锅盖,从锅里端聘疙瘩早就醒好的面来,说:“懒疙瘩。” “给我捉住了,你也骂人。我说你是姚婆,你就说我是懒疙瘩。”聂卫民嗷的一声,总算捉住陈丽娜的把柄了。 陈丽娜不急也不气,再揭开一只锅子,是她刚回来的时候,从隔壁陈甜甜的妈,王姐那儿要来的一盆浆水,才用葱花、花椒和红辣椒呛过,一直在灶上热着呢。 这时候一锅开水,一盆凉水,再一只爪篱,摘一团面往那爪篱上一按,面仿如一条小鱼似的,就滑到锅里去了。 “这就叫懒疙瘩,是专门给懒人吃的。你,小聂同志,懒得给我洗苹果,就只配吃懒疙瘩。” 这懒疙瘩又名漏鱼儿,因面疙瘩小,又细滑,是孩子们最喜欢吃的东西。再加上隆冬腊月,天天火墙烧着,仨孩子本身就上火,浆水又格外的败火,就着一盘拿孜然和大葱爆的羊肉,仨孩子吡哩糊噜的,一碗又一碗,很快一大锅就见了底儿。 吃完了饭,陈丽娜笑嘻嘻的看着:“谁帮妈把碗抬到厨房去?” 舔着嘴巴,聂卫民吃人嘴软,又因为老爸拿眼瞪着,再不好说什么偷懒得话,规规矩矩,就把一家人的碗全收进厨房了。 过会儿,仨孩子给赶到了地上,陈丽娜铺开棉花,铺开裁成整张的大绵布和罩布,就准备要衲被子了。 “你看看,这是硅谷关于计算机的报道。”聂博钊甩了一本杂志过来。 陈丽娜忙着衲被子呢,今天晚上,这床被子必须衲出来。一家五口人,才一床被子,聂博钊每天晚上都是盖着自己的衣服睡的,陈丽娜和仨孩子挤一个被窝,总得把被子让给孩子们,于是自己就是个,烙饼似的,屁股都快烙糊了,上面却冻的直哆嗦的样子。 哎哟喂,她可是受够了。 “嗯,计算机?”陈丽娜扫了一眼,呵的一声:“真正的计算机哪有这样大,台式的大点儿,笔记本就一本书的大小,夹起来就走了。” 聂博钊往炕沿上一坐,看着仨小子还玩的疯没注意自己,就悄声问:“你说的有些话没头没脑的,总不会,你真是脑子有病吧?” 陈丽娜白了他一眼:“是,脑子有病才嫁你,来帮你带娃,不然的话,你说我这么漂亮一大姑娘,我图个啥呀我?” 窗外又飘起了大雪,纷纷扬扬的,外面北风呼呼的刮着,仿如狼啸。 但屋子里暖和的就跟春天一样,放在火墙下的,大澡盆里的菜种儿,因为水多,这时候都已经发芽,破土了。 “你图啥?”聂博钊比陈丽娜更糊涂了。 陈丽娜抬起头来,一只40瓦的小灯泡儿,照着聂博钊的脸,浓眉大眼鼻刚目毅,两只眼睛略深邃,格外的清澈明亮。 当然,也没有他成年之后那般的沧桑,一件蓝工装衬衣,还是一股子的斯文气息。 后世那些当红的奶油小生们,陈丽娜不兴看,但就是她最喜欢的陈道明也没他这颜值啊。 “就图你生的帅,还图你将来宠我,宠的像公主一样。”陈丽娜美滋滋儿的说。 聂博钊嘴角抽了抽,看着这脸蛋儿生的跟只鸭蛋似的大姑娘,心说哎哟,这真怕是给人打坏了脑子,不过是她自己不知道而已。 他又说:“肖琛说,他给伙食费,想以后就在咱家吃饭。横竖多个碗多双筷子而已。” “这是给伙食费的事儿吗,聂博钊,你咋不把这全基地的光棍汉全请来,家里开个大食堂呢?”陈丽娜伸着自己的双手:“仨孩子就够我忙的了,你自己连碗都不洗,早上扔了筷子就跑的,还想我给你作人情,没门。” “不做就不做,我推了也就是了,你这是吃枪药了,火这么大?” “那不是推不推的问题,既说是朋友,人情往来也得有节有度,他吃一顿,这是交情内的本分,要真给了钱或者是粮票,粮食之类的,天天要来吃,你给他作了好的还罢了,凑和一顿,他不说我辛辛苦苦作饭,说不定还要想,哦,我是贪图他点伙食费了。再说呢,肖琛一个年青大小伙子,我也才新嫁给你,你就不怕这基地上的人说闲话儿?” “这个,我倒真没想过。”但转念一想,聂博钊发现,肖琛是从上海那种大地方来的,基地的姑娘看不上,木兰农场的知青他又嫌土,但年青小伙子嘛,对于年青的女人,向来有种天然的兴趣,再一听陈丽娜是个大学生,又还懂车,不说别的,当然会有点儿情投知已式的好感。 哎呀,他差点一把拍在额头上,还真是自己糊涂。 “你将来可真不是这样儿的,处事可圆滑着呢,现在这样子,可真是跟个愣头青一样。”好吧,陈丽娜又提了一回将来。 她这一句,又叫聂博钊觉得,自己这新媳妇儿,她不是脑子坏了,就是真有那么回事儿,或者她还真是从将来来的。 到了晚上,终于有新的大被子了,仨孩子格外的欢喜,都抢着要睡大被窝。 但是,聂博钊分配了一下,他和聂卫民两个盖旧的小被子,让陈丽娜带着俩小的,盖大被子。 聂卫民就不高兴了:“我也想睡大被窝,这小的又薄又冷。” “行,我和你爸睡一个被窝头,你快滚进去吧。”陈丽娜笑眯眯的说。 聂卫民一个滚儿,已经钻进大被窝里去了,好吧,他完全把自己应该坚守爸爸的事情给忘记了。 聂博钊差点就要吐血,虽说他一天到了夜里也睡不着,但这陈丽娜也太大胆了点儿吧,都不知道他现在是个啥情况,就要跟他挤一个被窝儿? 因为白天没有睡,仨孩子睡着的很早,磨牙的磨牙,打咯的打咯,放屁的放屁。 跟俩特务一样,聂博钊声音放的很小,也尽量的,往墙上靠着,力争自己不要碰到被窝里那具软绵绵的,热乎乎,香喷喷的身子。 “你跟我老实说,你到底是从哪来的?” 为了说悄悄儿话,头不得不凑的近一点,女人鬓边几捋碎发,带着雪花膏的香气,简直是,能叫他神魂驰荡。 “都老夫老妻了,我也没什么好瞒你的,我多活了一辈子,跟你呀,大概是十五年后相识的,那时候你才下海创业,干的是互联网,新兴产业,我呀,也是好不容易才离了婚,你追我追了很久,还是一顿饭把我给征服了,那时候你可会作饭呢。于是,咱们就凑了一对二锅头,不过那时候呀,你可宠我了。”陈丽娜唇凑了过来,才刷过牙,那叫一个吐气如兰。 聂博钊再往墙跟退了退,认真考虑了一下,又问了一句:“那我这仨孩子呢,你既然是从后世来的,肯定知道他们将来会怎么样,告诉我,他们将来都是个什么样子?” 陈丽娜想来想去,用最婉转的方式说了出来:“大的俩个,将来是红岩省有名的黑社会头目,严打的时候,公审,公开枪毙的。小的这个,患的是小儿麻痹,特别严重,所以不能走路了,不过他是个网络高手,俗称黑客,你将来创业啊,他发挥的作用可不小,不过把你个高级工程师弄下海,还差点弄牢里去,也是他的身手。” 聂博钊倒抽了一口冷气,想了想,说:“好了好了,我看你是真的脑子有病,你这话就当没说过,睡吧。” 陈丽娜气的,恨不能踹着这不开窍的男人一脚,顿了半天,就听他深深叹了口气。 换位想想也是,这么好的仨孩子,一个个天真活泼又可爱的,一听说他们将来要被公审,公开枪毙,谁能相信。 得,陈丽娜心说,就当是我脑子有病吧。 第20章 奶酪 乌玛依这地方到了冬天, 总是夜里一场大雪, 早晨起来连门都推不开,可等天一亮, 天那叫一个蓝, 太阳那叫一个刺眼。 聂博钊一早儿起来就去上班了。 陈丽娜今天要替仨孩子衲棉衣, 仨孩子也等着有了新棉衣,好出去玩, 堆雪人呢, 围在她跟前儿,一人一只大苹果的啃着。 “大蛋儿,出来玩呀。”陈甜甜戴着毛线编成的帽子,穿着件小红棉袄儿, 还带着几个小男孩儿,在玻璃窗外跳着, 直摆手。 聂卫民急的直拌脚:“小陈同志,麻烦你衲快点儿嘛, 我真想出去玩儿。” 陈丽娜哼了一声:“我昨天吃了懒疙瘩, 手里没劲儿,这不炕还没扫完了,等我扫完了炕才能衲。” “那,我帮你扫成吗?”聂卫民主动就抓起床刷来, 扑楞扑楞的扫了起来。 虽然手拙, 扫的也不干净, 但陈丽娜要的是这孩子肯帮自己干点活儿, 她笑眯眯的说了声可以,投桃报李,也就摊开棉衣,先拿最大的那一件出来,替他缝了起来。 二蛋一看,自己也不能落于人后呀,拿了把扫帚,扑嗤扑嗤的,厥着小屁股就开始扫地了。 但北方干燥,地上灰又多,他一扫,就是满屋子的灰,在炕上坐着玩的三蛋儿先就咳起来了。 “二蛋啊,扫地之前先要洒水,你要不洒水,可就呛着弟弟了,快把外面那半盆水端进来,一点点的洒在地上,洒湿了,等它湃到半干了,咱们再扫。” “好呐。”小家伙拖进盆子来,半盆水几乎全倒在砖地上了。陈丽娜也没责备他,只是笑眯眯的看着,小家伙在砖地上拿着笤帚就活起了泥巴。 “哟,你还能使得动孩子帮你干活儿?”王姐夹着两只袜垫子就走了进来。 “可不。” “咱们基地上,也不尽是像我们这样不捣闲话说事非的人,这要叫别人看见,怕会说你这后妈使唤孩子呢。” 基地家属大部分没工作,平常就是收拾家里作作饭儿,带孩子,衲衣服绣鞋垫的活儿,王姐勤快,针线活儿几乎不离手的。 但是,针线活也给了她们捣闲话的时间。 陈丽娜来了好几天了,也不跟别的家属们聊天套近乎,除了两家邻居,没跟别人往来过,基地的家属们对她充满了好奇,当然,也很想嚼点儿舌根子,碍于她不出门,如今还没得嚼了。 陈丽娜笑着请她进来坐了,说:“亲妈难道就不使着他们干活儿了?我是来给他们当妈的,不是当保姆的,他们凭啥不干。” 后妈难当,不过王姐看几个孩子干的很欢实,也就不说什么了。 坐了不一会儿,只听外面叮咛咛的,一阵自行车的响声,外面玩雪的陈甜甜先就大声叫了起来:“牛奶牛奶,牛奶来啦。” 王姐也是腾的就站了起来:“哎呀,我还忘了,今天打牛奶啊,送奶员从木兰农场把牛奶给拉来了,咋,要不要我帮你带打了?” 话说到一半,她又哎哟一声:“瞧我这记性儿,你家孩子是不吃奶的。” “怎么回事儿,咱们这基地人人家都订了牛奶吗?”要说牛奶,可比奶粉便宜得多,而且新鲜的牛奶,营养怎么地也比奶粉好不是。 王姐说:“不是订的,是咱们基地统一发的福利,一家子一周有七斤奶,是你家的孩子不爱喝,这□□呀,应该也是孙工的妈吃掉了。“ 陈丽娜心说这还叫人吗,连孩子们每个月的点子牛奶都要抢。 她一直等那送奶员转了一圈子再回来,才赶到家属区门口问:“同志,你这牛奶是定量的吗?” “当然是定量的,不过回回总能剩一点,但是家属你要还想要,要么得给钱,要么就得给票。 送奶员也是基地的人,每周两趟,从楼兰农场把牛奶拉回来,定家定点分配就行了。当然,最后肯定也有剩下的,但是剩得多不多就不知道了。 说着,他摇了摇后面的铁皮桶子,显然,里面还有奶呢。 冻的小脸蛋儿青啾啾的聂卫民带着二蛋,抽空溜出来了:“小陈同志,我们不吃奶,嫌腥。” 陈丽娜白了他一眼,说:“就是因为你不吃奶,所以个儿长不高,你看人陈甜甜,比你高多少?” 聂卫民顿时就红了脸,二蛋才四岁,因为食口泼辣,眼看都比他高了呢。 “同志,你看是这样,我们家有仨孩子,现在伙食供应又这么紧的,他们都必须喝牛奶长身体,我今天花钱问你买牛奶,但我强烈要求,下一趟送奶的时候,你得把我们家的量也给打回来,你看成吗?” 送奶员翻了翻本子,直接就说:“但是,聂工家的牛奶是在木兰农场就扣下的呀。” “是因为孙工的妈,这孩子外婆给扣了的吗,这样,你只管打□□,她要还想截胡,你让她来找我,我顶着。”陈丽娜心说我还不信了,治不了个老泼妇。 送奶员一听陈丽娜这么笃定,当然也不好再说什么,一斤牛奶一毛钱,给她打了三斤□□,又骑着三轮车走了。 “咱们这回肯定是死定了。”回到家,聂卫民见陈丽娜在厨房里忙碌着,很不安的说。 小家伙大眼睛扑扇扑扇的,其实长的很漂亮,仨孩子,就数他和聂博钊最像了。 当然了,登报,公审,枪毙的时候,好多年青人都不相信,那么文质彬彬的个帅小伙子,会是黑社会老大呢。 陈丽娜笑眯眯的就问:“为啥?又是怕我截胡了你外婆的牛奶,她要来闹?” 聂卫民说:“本身我们不爱喝牛奶,而我小舅喜欢喝牛奶,还喜欢吃奶酪,那就给他吃呗,他可是孙家全部的希望了,我姨们所有的希望,都在他身上。” 这就对了,姐妹多,最后生个大宝贝出来,黄花菜不希罕三个大外孙,是因为自己有个大宝贝儿子,而她肯定是在儿子还小的时候,就把几个闺女全洗脑成了扶弟狂魔,以致于孙工连自己家的几斤□□,都要送给弟弟去喝。 “为啥不喜欢喝牛奶?”陈丽娜直截了要找根由。 二蛋想了想,说:“因为腥,咦,一股铁臭味儿。” 陈丽娜明白了。牛奶这东西,要用铝锅煮,而黄花菜大概是用家里那口小铁锅煮的□□,她的锅又刷不干净,刷完了又不擦,早上起来半锅子铁锈的馊水,煮给孩子们喝牛奶,那股子铁锈味儿,谁受得住? “今天呀,妈作个好吃的,妈保证,从明天开始,你们就会喜欢上喝牛奶。”她说。 聂卫民一听就好奇了:“那你快作,我们看着,成吗?” “不成,把我的大花棉袄披上,提上煤兜子,给我到外面捡煤去,捡完了手也不能四处乱抓,洗干净了在这儿看着,我就给你作。” “呀,捡煤去喽”小聂卫民花棉袄一披,转身就跑。 要说就用铝锅给孩子们烧牛奶,让他们尝到原本牛奶里的香气,也行。但是陈丽娜自己是个嘴叼的,而且呀,□□厌脍,她是作任何东西都要作到极致的那种人。 正好,昨天从哈萨克倒爷那儿买回来一瓶米酒。 把牛奶烧开,再把米酒里的渣子滤出来,一只小铝锅子里,滚了的牛奶正沸腾着,这时候把米酒汗给倒进去,边倒边搅和,很快,锅里的牛奶就起絮了,随着米酒越倒越多,絮花也是越来越多。 等到絮起的差不多了,这时候关火,再拿纱布把多余的水份过滤回锅子里头,然后盛到碗里,故意当着仨口水已经衔不住的孩子的面,把雪白的,像雪花似的白糖给拌了进去。 甜啊,光看着白糖,仨孩子已经在流口水了。 这时候还不给他们吃呢。 要放到窗户外面,用外面那天然的冰箱冻上一会子,等冻凝上了,才会拿进来吃。 “妈,这叫啥?”二蛋儿舔着小嘴巴,急的头上都快要冒烟了。 “奶酪,这个叫奶酪,但跟维族人,或者是哈萨克人作的不同,这是咱们汉族的奶酪,妈保证呀,就是再讨厌腥膻的人,也尝不到里面有腥气。”陈丽娜说。 聂博钊今天去了一趟2号油井,恰好要经过楼兰农场。 这木兰农场里面,全是从内地迁进来的农业户们,主要在农场里种大豆、棉花,养殖奶牛,跟内地比的话,因为土地宽,免税收,物产丰富,人口越多越不怕饿肚子,所以算是很好了。 但是,总有那么些人人心不足蛇吞象。 就比如孙转男的妈黄花菜,因为孙转男前些年的积累,以及往各部门安插自己的妹夫们,现在可谓是木兰农场一霸。 但是,就这她还不够满足了。 因为孙转男死了,在石油基地她没人了,于是就想把自家最小的闺女孙多余嫁给肖琛。 人家肖琛的老爹是上海汽车厂的厂长,就算下放,那也是来镀金的,又岂能看得上个孙多余? 于是,老太太又想把她推销给人事科的科员傅永东,傅永东也不敢要。老太太退而求其次,也不求同名族了,于是一个劲儿的,就想推销给邻居哈工。 但是因为她为人太泼辣,虽然邻居哈工对孙多余很有点儿意思,愣是不敢娶。 大解放汽车从木兰农场前经过的时候,聂博钊就看见黄花菜在农场门口站着呢。 见大车开过来,她直接双手一拦,也不怕这大解放汽车把她给压死了似的:“小陈,我问你,你们基地这个月发工资了吗?” 司机小陈一看聂工端端正正坐在后面,扯了个谎:“雪大,会计还没去乌玛依寄挂号信呢,您老再等等吧。” 黄花菜还扬高了脖子张望着,但大卡车太高,她看不见坐在后面的聂博钊。 半信半疑的,她又说:“小陈,听说你们聂工从老家新娶了,有这事儿不?” 小陈吓了一头的汗。回头扫了一眼,其实就在第二排,厚棉帘子遮住的地方,聂工程师和两个井油测试工正在后面坐着呢。 聂工一脸郁闷,挥了挥手,小陈连忙就说:“我,我也不知道。”一脚油一踩,刷的一下,他就跑了。 黄花菜站在原地,可生气着呢,她觉得,今晚等不到挂号信,她明天就该杀到基地,去问个究竟了。 第21章 棒棒冰 奶酪有多好吃呢。 聂卫民也不会形容, 就是觉得, 那一小铝锅子,他一个人吃完都没问题。 不过, 他也是最孝顺的一个, 一人端了一碗儿吃着, 见二蛋呼啦啦就刨掉了半碗,眼还望着锅子, 立马就把锅子给端到外头了。 “还有爸呢, 爸还没吃了,咱们全一人只能吃一碗,不能再吃啦。” 二蛋是真没吃够,只怪这奶酪它太滑了, 滋溜一口就溜到肚子里,猪八戒吃人参果, 味儿都没品出来呢。 “妈,我就再尝一口行吗, 我还是饿。”舔着嘴巴, 二蛋说。 三斤牛奶才出一斤奶酪,陈丽娜也想着聂博钊没吃过,要给他尝个鲜儿,自然就不肯再填二蛋这个喂不饱的无底洞。 不过, 刚才作奶酪时滤下来的水还在, 这水里有米酒的芬香, 又有牛奶的奶香味儿, 再加上白糖,里面放根筷子放到外头冻硬了,就是天然的自治小冰棍儿。 晚饭吃的是面条,不过仨孩子杂食吃饱了,陈丽娜也就作的少。 等吃完了晚饭,再总一下针角,聂卫民的小棉衣也缝好了,缝的立领子,因买不到扣子,别的衣服上的扣子又全拆下来,抵到俩小的的衣服上了,陈丽娜别出心裁,给他作的盘扣。 盘扣难解难系,但是等系起来,那是真漂亮,比直接缝扣子的衣服可好看多了。 小家伙白白的脸蛋儿,两只圆圆的薄皮丹凤眼,漂亮的跟连环画里的小兵张噶似的。 聂卫民美滋滋儿的,但又不想叫陈丽娜觉得自己欢喜,一会儿坐一会儿站,显摆的不得了。 吃小冰棍儿的时候,他也是可小心可小心了,不敢胡糟践衣服,舔着小冰棍儿,脖子伸的老长。 外面的雪停了,月亮再一出来,亮的还跟白昼似的。 正所谓早披棉袄午穿纱,围着火炉吃西瓜,仨孩子坐在火墙畔,一人舔了一只冰棍儿,外热内凉,一个个儿鼻尖上都是汗。 吃完冰棍儿再刷完牙,按理就该睡了,二蛋却是偷偷摸摸的,背着小手就准备要往外跑。 “二蛋,那只冰棍是给爸吃的,你不能拿走。”聂卫民眼尖,一下就叫了起来。 二蛋自己虎,但是个很大方的孩子,就说:“陈甜甜肯定也想吃冰棍儿,我给她拿一个嘛。” “她不想吃,你把冰棍放下。”聂卫民在吃东西方面,可小器着呢。 二蛋也倔了起来:“想吃,她肯定想吃。”甜甜的,又冰冰的小冰棍儿,试问那个孩子不喜欢吃。 陈丽娜是看出来了,二蛋豁朗大方,聂卫民比较窝家,这俩孩子的性格反差特别萌。 当然,据说将来当黑老大的时候,一个管打架辟地盘,一个专门管收钱,一个是手一个是脑,哪家黑帮都有内斗的时候,就他俩,从十五六岁出道到最后被抓被审,到了公审的时候还互兜互揽,抢着揽责任,拧的就跟一股绳似的。 要不,怎么别的黑老大关几年也就出来了,就他俩给枪毙了呢,所有的罪,他俩都是乘以二的。 “行了,卫民,我刚问过了,你爸不喜欢吃冰的,这根冰棍拿去,你们一起拿去,给陈甜甜吃去。”女孩子尤其爱吃冰棍呀,冰淇淋这种东西,陈丽娜觉得,自己得把这个叫孙母那个小器鬼惯坏了的聂卫民,教育的大方点儿。 俩孩子相对看了半天,二蛋拿着冰棍儿,聂卫民也想显摆一下自己的新棉衣,俩兄弟一前一后的,就于风雪里出去了。 虽说俩户紧挨着,毕竟才下过雪的夜里,陈丽娜不敢掉以轻心,站在门外,直等他们敲开了王姐家的门,进院子了,这才折回了屋子。 聂博钊正在厨房里烧热水,洗碗。 他现在是不敢惹陈丽娜,怎么说了,最怕她撒娇,或者是说什么小公主之类的,一听提及,混身的鸡皮疙瘩。 所以一吃完饭,为防她又要撒娇,他主动的就来帮着陈丽娜到厨房干活儿了。 陈丽娜作饭,不像黄花菜不放油,锈锅子里煮一锅子的羊肉出来,腥乎乎的大家一起吃,所以,那锅必得要烧热了水才能洗。 而且,要想锅碗上面没有那股子擦不掉的油腻,肯定就得放洗涤剂,但现在这个条件,连洗衣粉都难淘到一袋,那有洗涤剂那种东西? 所以,家属们普遍用的是火碱,火碱伤手,陈丽娜爱惜自己两只手,饭可以作,但碗,只要聂博钊在,她就不肯洗。 “我听着,似乎卫民还是不肯拿你叫妈,要不要我夜里跟他说一下?” “我倒不在乎这个,横竖他也不是我生的,非逼着他叫我作妈,这不是招恨吗?”陈丽娜说。 聂博钊想了想,又夸起儿子来:“但我儿子还是很懂礼貌的,就比如说,你看,他今天都帮你端碗了,而且呀,他还帮你扫了地,他自己跟我说的。” 如果俩兄弟在地上活泥巴也算扫地的话,那确实是扫过了。 “那是因为我尊重他,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你儿子也不管大了如何,小时候还是个好孩子。”陈丽娜也是笑着说。 忽而,隔壁的三蛋儿就开始叫了:“粑粑,拉粑粑。” 陈丽娜立刻踹了聂博钊一脚:“快去收拾。” “不是得擦洗屁股,这不是你的活儿。”聂博钊大吃一惊。 当然了,他这仨儿子,原来带的可糙了,在农村的时候,拉了粑粑,聂母顶多用土坷拉帮他擦一下也就完了,在回疆的路上,孩子总挠屁股,这不,陈丽娜断定说是在农村用土坷拉擦屁股染上了痣疮,正替孩子涂着药呢。 人嘛,别的学不来,懒惰这东西是最富感染力的。 聂卫民才从懒疙瘩变的勤快点儿了,他爹又懒起来了。 陈丽娜一听就急了:“姓聂的,我现在所作的所有的一切,可是在还你上辈子的人情,咱们就说个难听的,我一个女大学生,还有个兵哥哥在后面等着娶了,我凭啥嫁你,又凭啥帮你儿子揩屎揩尿啊,他们又不是我肚子里出来的。我要高兴,愿意干,我就干,我要不愿意,就是你擦。” “别再跟我说什么上辈子,小陈同志,我是个唯物主义论者,只信马列,你的来意我大概知道,求求你,就是不要再提上辈子的聂博钊,他就是个混蛋。” 陈丽娜噗嗤就笑了,说实话,要不是自己重生了,她也不能相信重生这种事儿呢。 于是她说:“那我也许真是个苏修了,这下你该信了吧?”哎呀又撒娇了。 关键是这大姑娘她长的美,漂亮,皮肤白皙腰肢细软,通身上下,一股子让男人觉得心痒痒的劲儿。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行行行,我擦。” 聂博钊说着,赶忙儿就起来了。他身材高,厨房门又窄,出门的时候,陈丽娜就听见哐的一声,肯定是碰额头了。 不过,虽说看起来粗手大脚,他干起儿子的事儿来,可不马虎。 三蛋儿专用来洗PP的小盆儿兑上热水,打上香皂,他仔仔细细的给洗干净了,这才把治痣疮的药给孩子抹上,嗯,才两岁的小三蛋儿白白净净香喷喷的,这样子,晚上陈丽娜就愿意搂着暖烘烘的小屁屁睡觉了。 聂博钊看起来似乎颇有几分不安。 他在看英文杂志《时代周刊》,封面上是老蒋的照片,下面一行小字:After eight years of war,the challenges of peace,翻译过来,就是战争还是和平。 这个时代,老外也关注着大中华的局势呢。 当然,像聂博钊这样的科研人员,养父母又是红色老干部,就更关心国家形势了。 “别忧心,无论苏联还是老蒋,你相信我都打不起来,咱有两弹一星呢。”陈丽娜顺势就多了句嘴。 聂博钊把杂志一放,没追究别的,大概也把自己俩儿子将来要成黑社会的事儿全都否决了,只抓着一点不放:“小陈同志,咱们就假说你真有上辈子,你真结过婚?” “当然结过,不结婚,我咋二婚。” “男人是谁?” “我表哥聂国柱啊,你又不是没见过。” 聂博钊显然非常非常的震惊,震惊到,那种神态是陈丽娜从来都不曾见过的。俗称,吃醋了。他一吃醋,浓眉微拧,一脸严肃,又是那种非常标准的老干部样子,瞧上去倒是可爱。 “你嫁给了聂国柱?”聂博钊忽而嘴就硬起来了:“那小子,我头一回回老家的时候,十好几的大后生了,穿的裤子没屁股,光腚露在外头,你居然嫁给他?” “那是因为家贫,但家贫也有家贫的好啊,六六年四清五反,他是红五类,我上辈子为了嫁他,费了好大劲儿呢。”陈丽娜说。 洗罢了手一转身,原本坐在椅子上的聂博钊竟然就在她身后站着呢:“那你们肯定也睡过?” 陈丽娜噗嗤一声,指着卧室里的板箱说:“这有啥好稀奇的,结婚了就是夫妻,当然要一起睡。你也结过婚,难道不知道?” “也……做过了?”声音很小,喉结还有点儿紧,聂博钊还是一幅不可置信的样子。 “你和孙工难道就只并肩躺在炕上背领袖语录?那这仨孩子咋来的?”陈丽娜简直了,觉得聂博钊不可理喻。 “聂国柱是在红岩省城当的兵。” “嗯,可不,驻地离我们女子师范大学不远。”陈丽娜说。 “我咋觉着,压根儿就没有上辈子一说,你怕是有什么事情还没有交待明白。小陈同志,你最好老实交待,我要真查,一封电报拍到红岩省城,你在省城时的档案,就能查个一清二楚。” 她说自己小时候顽皮,爬树的时候把□□给弄破了,说的有鼻子有眼儿,还要带他去看那颗杏树。 聂博钊倒不在乎这个,毕竟自己也是个带拖油瓶儿的,但这事儿,它总是要老实交待的清楚了才行吧。 “说老实话,那棵杏树是代人受过吧。”忽而一把攥上陈丽娜的腕子,细腻绵润,说不出来的触感,瞬时仿佛一股电流一样,吓的聂博钊就把手给松开了。 滑,滑到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陈丽娜两只水蒙蒙的大眼眸儿,手上润泽泽的雪花糕子,缓缓涂着手,意味深长的低眉扫了一眼:“咋,你当初不是说不在意这个,现在看来,非但在意,还吃上醋了。” 聂博钊顿时一脸通红,还死鸭子嘴硬:“我有什么好吃醋的。” “不吃醋,不吃醋你咋不敢碰我?”陈丽娜噗嗤一笑,转身进卧室去了。 “小陈同志,咱们能不能商量个事儿?”聂博钊又追了上去。 “说。” “能不能往后再不提前世,前世的那个聂博钊,我要能把他揪出来,我打死他。就算打不死,也要劈了他那根歪叉子。”就是捅破她□□的那根歪叉子。 陈丽娜前扬后合,笑了个乐不可吱。 不过,等她要去小卧室记账的时候,就发现,聂博钊把小卧室的门给锁了。 “你这家里,也就小卧室里还有点儿东西,有孙工原来的日记,账本,还有书,我还得记下这一天的总开支了,你锁门干啥?”拽着把小锁子,陈丽娜就不明白了。 “安河山当初可是两弹一星时的苏国翻译,掌握着咱们共和国物理学领域的核心资料,你和他,应该是在当时高中的联谊会上认识的。他女儿的名字里有个娜字,而正好你叫丽娜,又爱好俄语,于是他就和你主动通信,教你俄语语法,还给你寄过很多俄语书籍。小陈同志,安河山同志或者只是把你当个笔友,但是万一有苏修,或者是某些别有用心的人想办法接近你,并且获得了你的信任,那怕他在信中漏出只言片语来,你能套取的,可就是非常重要的情报。”聂博钊开门见山,就说。 好吧,他终于开始谈她那个笔友了。 曾经住在塔城的安河山,也是一位曾经留学苏国的学者,俄语翻译。 “怎么样,他现在过的还好吗?还在塔城了不,要有时间呀,我真得再见他一面,他还说过,要我到了塔城,他一定要邀我跳一曲《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呢。” 聂博钊心说这大姑娘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她要真是伪装的,哎呀,那可真是,伪装的太完美了。 “安河山曾经在信中,给你讲述过很多两弹一星研发过程中的经历,你也应该知道,在研发过程中有多少科学先烈们,为了共和国的强大,为了人民不再作亡国奴,牺牲在这片土地上,葬身在戈壁大沙漠里。而他们牺牲小我,为的是什么?是像你,像卫民,二蛋这样的孩子们,都能平安的成长,是为了我大中华永不受外夷列强的瓜分,你生在新中国,还是大学生,我不跟你讲大道理,因为你都懂。你不说你的来意也没关系,但往后,我的书房你不能再进了。” “那要是我愿意跟你睡呢?我想问什么,你会说嘛,就比如说,你工作领域中的核心机密?”其实陈丽娜翻过了,他的书房里,跟工作相关的东西很少。 他这人一直谨慎,在家就只是看论文,看学术资料,不会把自己工作中的机密文件带出实验室,那怕一步。 “那我此刻就把你抱着扔出去,扔木兰农场下面的排碱沟里去。”男人立刻说。 陈丽娜笑眯眯的望着她的老男人,呵,真年青啊,又挺拨又帅气。 后世的时候,她总觉得,他穿着妥贴的西服,在跟外商们用流利的英语交谈的时候最帅。 嗯,现在她觉得,还是会给孩子洗PP,会义正严辞的,不为美色所诱,保护国家机密的男人更帅。 第22章 岳母上门 本来第二天就是周末了, 按理到了这个时候, 油田上都是一六制,上六天班, 周末休息一天。 但是聂博钊休不了, 听说是切列克堤那边又发生了两方隔空交火的事儿, 给领导们赶着军训去了。 虽说北方人普通体格高大健壮,油田上又还是个各民族混居的地方, 但是听王姐说, 就算那些以健壮著称的哈族同事们,军事训练的时候,体能也不及聂博钊好。 所以,他虽是个科学家, 但在油田上的临时作战指挥部,还是指挥员呢。 临时作战部演习, 都是荷枪实弹全幅武装的,要是真正的边防关兵, 那当然是禁区。油田上的临时作战指挥部, 因为就在三十里外的沙漠里演习,家属们要去去看个热闹,领导倒也不会有意拒绝。 王姐还想拉着陈丽娜一块儿去看他们作战训练,陈丽娜给婉拒了。她给聂卫民的棉裤还没衲出来。 孩子一天急的直在炕上翻筋斗, 立等着出去玩了。 一早上, 紧赶慢赶衲好了一件大棉袄儿, 才咬了线头, 聂卫民往身上一裹,嗷的一声就跑出去了。 临走时还高喊了一句:“小陈同志,谢谢你啊。” 隔着玻璃窗儿,陈丽娜见外头四五个男孩子围在门口,小聂卫民简直是,骄傲的跟只小孔雀似的,指着棉衣就说:“瞧见没,我妈衲的。” 好吧,在外人面前居然叫她是妈? 孩子一回头,见陈丽娜在玻璃窗里看着呢,羞的,一下就咬嘴唇了。 “那是后妈吧,我妈说了,后妈后妈,三天的热情,等过几天,有你好受了。”一个个头颇高的说。这孩子陈丽娜认得,是刘小红的大哥刘小刚,才七八岁的孩子,也没妈。 基地目前第一批职工的孩子们也就六七岁,听说小学今年才开,像刘小刚这样的孩子,每天除了闲游散转,就是跑到木兰农场,跟着那边的孩子们鬼混,总之,这孩子是个刺儿头。 小聂卫民大概是脸红了,哼了一声:“走走走,我不跟你们玩。”说着,他拉了几个跟自己差不多个头儿的小男孩儿过来:“来来,咱们一起玩,好不好?” 于是,大的几个野狗一样溜哒着走了,小的几个留了下来,就在院门外玩着。 陈丽娜毕竟新来,仨孩子也是她的责任,不敢放开了让他们撒野去。 就这么在院子外面玩,孩子玩,她也放心,倒还挺好的。 突突突的,外面慢慢儿由远及近的,就响起拖拉机的响声来,一听见这声音,几个跟聂卫民一起玩的孩子立刻就跟那小鸟儿似的,哗啦啦的全都跑了。 “大蛋,大蛋,你耳朵聋了不是,我问你,我的牛奶是谁拿的?”拖拉机声一停,就是一个尖利的女声。 陈丽娜本是在窗前坐着的,才要出门,就听见二蛋儿在那边炕上哭了:“不要外婆,我不要外婆。” 哄个孩子的功夫,外面的人已经吵吵开了。 “黄大娘,你不能这么动手打孩子,孩子有啥错啊你就打他?” “他是俺外孙,我咋不能打他?” “再是你外孙,他也没犯你的法,你就不能打。” “俺打俺外孙,管你屁事。” 陈丽娜也没抱三蛋儿,让二蛋儿看着他,连忙就从院子里出来了。 一个顶多也就五十岁的中年妇女,穿的中山装,风系扣记了个老紧,一头二刀毛,顶上已经秃了,没掉光的地方,梳的那叫一个油光水滑,全贴在两鬓上。 这,肯定就是整个基地都闻风胆寒的孙母黄花菜同志了。 啪的就是一巴掌,她竟是直接就打到聂卫民脸上了。聂卫民这孩子呢,也不会叫,也不会还嘴,居然就任由她一巴掌一巴掌的搧着。 “俺咋说的,你舅一天要吃三碗奶酪,那奶酪是他的命,你倒好,居然就把牛奶给私截下了,俺就问你,你妈是咋教你的,你告诉俺,你舅是咱的啥?” “咱的命。”聂卫民憋着嘴,居然就应合着来了这么一句。 “这就对了,俺告诉你小兔崽子,你要再敢截我的牛奶,就是断你舅的命,你舅的命没了,俺就先杀你,再杀俺自己。” “我要吃奶酪,奶酪好吃,牛奶是我家的。”聂卫民嘴犟着呢,竟就来了这么一句。好嘛,他要不来这一句,黄花菜也就停手了,她最恨人嘴犟,也不搧巴掌,一脚踹在小聂卫民的屁股上,可怜娃才上身的新棉袄,穿着还没给人看够了,扑通一下,全蹭雪里头了。 陈丽娜那叫一个气呀,见院子里聂博钊劈柴的斧子还在那儿放着呢,一提,也是趁着黄花菜不注意,一斧子就给砍过去了。 “小陈,可不敢呀。” “杀人啦杀人啦。” …… 其实甩出去的时候,就是斧背,当然,她也控制着力道了,没砍到这孙母的背上,只是虚拂过而已。 但这一手,就足够叫孙母知道,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她碰见的是个不要命的主儿了。 “咋,你打我儿子干啥?” “你儿子,呸,那是俺家转男生的,你还有脸叫他作儿子,俺告诉你骚/货,他是俺大外孙子,俺女婿还答应过俺闺女,十五年不娶媳妇儿,你上赶着贴着脸的睡一炕,你就是个勾引人的骚/货。” 好吧,一出口,这泼妇的战斗力高到,让陈丽娜都咋舌了。 把聂卫民扶起来,搡进了院子里,再把院门合上,大冬天的,正好周末,两旁全是出门看热闹的工人和家属,陈丽娜心说,早知会有一闹,那不如今天就闹个痛快。 “你闺女死了,我嫁到了这家,这仨孩子就是我的。你个黑心黑肺的老姚婆,卖女儿儿的老姚婆,仨个娃身上连衣服都没得穿,你就只会打人,我呸,你还拿走了仨娃的抚养费,瞧瞧,一身穿的多溜光水滑,我的仨儿子却是光着腚在这大雪天里满街的跑,你还有脸上门了你。” “女婿是俺的,外孙也是俺的,钱是俺闺女拿命换来的,俺想怎么花是俺的事,轮不着你个骚/货来管事儿。”孙母说着,一横一横,那还是想突上来打了。 但陈丽娜手里可提着斧子呢,刚才那一下,差点就把她给削了,所以她还有点儿忌惮,暂时就只敢空放嘴炮。 “哟,那我可得告诉你,从你闺女死的那一天,就不是这家的人了,我现在才是这家的女主人,你要再敢前进一步,我劈了你。” “放屁,俺女婿答应了领导十五年不结婚,我才不信他会跟你个骚/货扯证儿。” “哎哟,天要下雨男要娶妻,他跟我扯了证儿了,烫金的红本本,就在屋子里头裱了挂着呢,我是聂博钊的家属,你就再生气你也得接受这个事实。” 其实俩人还没扯证儿呢,但这时候陈丽娜可不能屈服。 “俺不信,你要进去看,你要把结婚证拿出来,俺就敢去找领导。” “这是我家,那是我的结婚证,你和我有啥关系我要给你看,你要赶进门,我就说你私闯民宅。” “闯就闯了,这是俺女婿的家,就是俺的家,俺想进就进,你把门给俺打开。”老太太说着,拖拉机的摇把一晃一晃的,这竟是想砸门了这是。 陈丽娜也毫不落下风,手中一把明晃晃的斧子挥舞着:“哎呀,劈了半天的柴,这手有点儿软,要真砍到谁,那就属她倒霉。” “你就敢碰俺一下,俺立马躺倒,你还得赔俺医药费。” 这种老太太,真打起来其实战斗力没有年青人那么强,但她会装死呀,她要装个死,陈丽娜和聂博钊俩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好啊,你来啊,我就问你五千块够不够,仨孩子的抚恤金五千块,够不够赔你?我要不小心砍了你,那抚恤金就当赔你了行不行?要不然,你今天就得把那钱还我,孙工妈,看在孙工的面子上,我叫你一声大娘,把孩子们的抚恤金交出来。” 陈丽娜还没忘了,仨孩子还有五千块,在这老太婆手里了 。 她是清水县的泼妇,黄花菜是漳县的泼妇,强强会合,孙母给她气的头晕眼花:“那是俺子的抚恤金,就是俺的,你个那里来的骚/货,居然还敢谋这个钱?” 陈丽娜高声说:“我是聂工老家人,就是因为聂工父母受不了孙工这个恶毒的母亲盘剥,欺负几个孩子才来的,慢说抚养费,你苛扣了我家的米,我家的面,我家的清油,仨孩子给饿成个面黄肌瘦,我告诉你,那一样样儿,我全要要回来,我婆婆也说了,要我真控制不住砍了人,她来了之后,给基地的领导们说明情况,给我顶罪,但无论如何,一定得保障仨孩子不饿肚子,有饭吃。” 聂母要听说儿媳妇这样掰扯自己,估计得气的跳上天去。 但是,这会儿要不把聂母给搬出来,咋治黄花菜这个老姚婆。 “聂博钊他娘也管不了俺。” “但她能管得了聂工,咋,你是孙工有妈,聂工就没妈生吗?” 王姐于是说了句公道话:“是啊,毕竟孙工都死了,老太太,外孙是你家亲戚,小陈可不是,再说,人家可是奉着聂工他妈的命令来的,有啥你该找领导,不该跟小陈犟,她和你,可没啥关系。” 黄花菜这本身就属于胡搅蛮缠,无论要钱还是啥,该找领导不是。 老太太忽然想起最重要的来了,一月三十块的抚养费。 “你还俺的抚养费。 ” “仨孩子由我带,抚养费就是我的。” “你要再敢抢俺的牛奶,俺的棉花,俺的白糖,俺非但要跟你拼命,还要闹的你们整个基地都关门。” 哟,这证明她拦截了的,不止有牛奶,还有棉花和白糖。基地从农场购买的福利,合着属于聂家的,全叫她给截留了。 “我得告诉你,我可不是抢,明明白白儿,孙工死的时候,抚恤费是给仨孩子的,我就要拿回来。牛奶是该仨孩子吃的,棉花也该是给他们衲棉袄的,至于白糖,你要敢抢我的白糖,我明儿就敢拿着斧子,去杀了你家孙大宝。” “你敢。” “孙大宝是你的命,白糖就是我的命。” 对视片刻,终于还是陈丽娜那股子初生牛犊不怕死的劲儿,就把孙母给吓住了。 “你要再敢抢我的牛奶,我就在你家的牛奶里放老鼠药,你要敢抢我的棉花,我就一把火烧了你家存棉花的库房,我一个孤女子从内地来,我啥也不怕。人为财,鸟为食亡,你抢我的食,就是抢我的命。”陈丽娜挥舞着斧头,一句又一句,吓的孙母直哆嗦。 “你,你给我等着……”眼看着,孙母这是要走了,当然,围观的群众们也自发的让开了路。 但是,陈丽娜早就知道,这肯定是虚晃一枪。 泼妇她见的多了,那手段她还能不知道吗? 果然,嗷的一声,她突然回头,就冲着陈丽娜撞过来了。只听咣的一声,好嘛,撞到铁皮大门上了。 “你等着,俺要到基地去找你们领导,俺要到乌玛依去报告阿书记,俺还要让阿书记来赶走你这个骚货。”孙母一声比一声高,两只脚跟那触了高压电似的,不停的蹦着。 “有本事你就去?”陈丽娜得意洋洋,“我还巴不得你去了,快去快去。” …… 傍晚,火炉子边上,聂卫民大概还没这么丧气过,耷拉着脑袋,在等自己的新棉衣干呢。叫外婆揍了一顿,陈甜甜当时全看在眼里,孩子大概觉得丢人的不行。 “这有啥,新棉衣本就要洗一水才能穿,等晒干了,妈再给你拍一拍打一打,就又是一件新棉衣,好不好?” 外面不时传来孙母的哭嚎声,一声又一声的俺,一会儿是在怨聂博钊无情,一会儿又在哭自己的大闺女命苦。 也不知道她在哭啥,总之,风雪之中,声音那叫一个凄惨。 第23章 争执 北风呼呼的刮着, 雪沫子又飘起来了, 外头一会儿吵吵,又一会儿没动静。 “妈, 我饿了。”二蛋说。 三蛋也说:“妈妈, 要吃饭。” 屋子里一股香喷喷的肉味儿, 但不知道是从那儿散发出来的,总之香的不得了, 诱着这几个正在长骨头, 易饿的孩子肚子咕噜噜的直叫。 陈丽娜一时也迷瞪了,自己分明没作饭呀,这香味儿它究竟从哪来的? “哎哟。”她忽而就站了起来:“瞧瞧我这记性,有好东西了, 那个老姚婆这一闹,我还真给忘了。” “老姚婆, 老姚婆。”三蛋才在学说话,先就跟着喊了起来。 “姚婆打娃不心疼, 不是掐, 就是拧,除了棍子还有绳。”二蛋摇头晃闹的也跟着唱了起来。 聂卫民今天最伤心,因为才衲好的,还带着风系扣儿的, 中装式的黑条绒棉衣, 就叫外婆给弄脏了, 娃一直在哭, 又忍不住要笑,噗的一声,鼻子里冒出个大泡泡来。 “妈,你这是咋作的羊腿,哟,还有羊肋排,看起来可真香。” 仨孩子一起凑头看着,就见陈丽娜从火墙里拖了只铁盘子出来,里面是一只又肥又大的烤羊腿,还有半扇肋排,全给烤成金黄色了,还滋滋儿的冒着油气了。 而周围了,还有烤好的羊葱圈儿,胡萝卜块儿,土豆条儿,吸了羊肉泌出来的油,一层层真是油亮油亮的。 拿筷子一戳,啪啪作着响,陈丽娜夹了一筷子下来,先塞给聂卫民,问:“熟了吗?” “香,真香。”这孩子急的直跳蹦子。 “要不是咱们闹这半天,我要早点取出来,怕还烤不了这么香了,今天晚上吃羊腿,你们等我再拌个懒疙瘩,好解腻儿,怎么样?” “好,我帮你抱柴去。”二蛋儿身上最暖活,跟只兔子一样的,就蹦出去了。 孙母的哭声停了一阵儿,不一会儿又响起来了,再停了一阵子,不一会儿又响了起来,显然,老太太一直没走了。 她拼蛮横没拼过陈丽娜,当然先就杀到基地的办公大楼去了。 很不巧,今天基地放假的放假,军训的军训,除了门房大爷,一个人都没有。 而领导们不在的时候,办公大楼是上锁的,不准任何人进去。 于是,她又气势汹汹的杀了回来,就准备开着拖拉机杀到乌玛依去找阿书记。 孙转男的死,可是载在油田的史策上的,那是为了油田而牺牲的英雄,她是孙转男的母亲,是英雄的母亲,基地的人不理她,阿书记肯定得给她作主不是。 不过,等她回来准备开拖拉机的时候,就发现拖拉机的摇把不见了。 一台拖拉机,可全凭摇把把它摇起来,这大冷寒天儿的,外面又开始飘雪花子了,等再冷,拖拉机要冻上了,就更摇不起来了。 “短寿的,不要命的,枪毙的,谁拿了俺的摇把。”老太太慢家属区的转悠着,喊着。 这时候赶走陈丽娜反而不重要了,因为拖拉机是木兰农场的公产,她因为是个生产小分队的分队长,这才开出来风光的,真要把摇把丢了,她的小分队长都得给撤掉。 “我的摇把哎,谁拿走了我的摇把。”她都哭开了。 陈丽娜听着,见小聂卫民总是望后院张望,就说:“好好烤你的衣服,不准东张西望的。” 忽然,外面响起砰砰的敲门声来,聂卫民先就蹦了起来:“爸,我爸来了。”说着,这小子就窜出去了。 当然,等聂博钊一进门,孙母也就跟着进来了。 “岳母,你要真想进来,可得保证不打孩子。”聂博钊在外面说。 “聂老大,俺问你,俺啥时候不稀疼外孙了,俺就打他们,也是他们犯了俺的法,俺就问你,犯了法不教育,难道等着他们进监狱?”孙母说着,就要往门里挤:“大蛋你说,俺打过你没?” 这老太太,脸大,头发抿头上,眼窝子老深,灯下就跟个狼外婆似的。 仨孩子,估计是她从小给打到大的,因为一直打,就跟那从小给驯服了的小动物一样,哭成了一团,但是没一个敢吱声儿的。 陈丽娜这一回也就跟触电似的跳起来了:“你个老姚婆,打我儿子的时候我亲眼看着呢,你还敢进我的家门,看我不剁了你。” 说着,菜刀在案头上咣咣两声,要不是聂博钊拦着,她就得冲出去。 好嘛,孙母终是没敢出声儿。 “抚养费是属于三个孩子的,这个无论闹到哪儿,都是我的理儿,你倒是上乌玛依告去呀,你倒是去找阿书记呀,你咋不去了呢?” 陈丽娜一想起这老太太搡聂卫民的那一把就火大。 要知道,将来的聂卫民和二蛋两个,可是红岩省城有名的黑社会,有没有亲手杀过人陈丽娜不知道,但是公审的时候,可是算了很多条人命在他们头上。 用报纸上的话说,该兄弟从小性格扭曲,视人命如草芥,能动手的绝不张嘴说话。至枪毙的时候万人空巷,他俩居然还笑着呢。 报纸上的配图,恰就是俩年青人给押解着,狞笑着的样子。 要说他们性格能扭曲,能误岐途,危害社会到如厮的地步,跟这老太太能没关系吗? 不过,她刚要出门,忽而就眼前一亮。 呵,从心底里,陈丽娜就感慨了一声。怪不得男人要说,真想叫她看看自己年青时的样子了,就只瞧身上,六五式的作战军服,一身翠绿的色儿,再衬上他一八米几的大个头儿,浓眉大眼,英挺的鼻梁,简直帅的跟那从明信片上走下来的似的。 看到他,陈丽娜将刀往身后一背,噗嗤一声就笑了:“才烤出来的大羊腿,快进来,孩子们都在等你了。” 聂博钊要进门,孙母又不让了。 不过,对着陈丽娜是耍泼,对着聂博钊,则是苦情戏,她就又哭上了:“大蛋爸,事儿可不能这么着,俺跟你说,转男死之前,你还搧了她一巴掌呢,要不是你打了她,她就不会赌气出门,要不是她赌气出门,她就不能出车祸死在沙窝子里,你这么亏俺,俺的转男可在天上看着呢。你当初还答应了她十五年不结婚,好嘛,俺就只问,这女子扯证了没,没扯赶紧给俺赶回家去,俺给仨个娃儿作饭还不行吗,俺把他们接到木兰农场去照顾,几个姨都可稀罕他们了。” 陈丽娜哟呵一声,心说原来聂博钊和前妻也是武斗了一回,前妻才没的,难怪他能答应了十五年不结婚。 不过,夫妻之事不足于外人道。 遥想上辈子,她和聂国柱两个不也上演全武行? “孙工死的时候我求着你收留孩子,你说每个月要一百八十块的抚养费,我要在基地找保姆,找一个你打跑一个,找一个你打跑一个,岳母,现在说这些都晚了,我也不跟你聊这些,你要还说孙工的事儿,她是坐着基地的车死的,你去基地找领导,去乌玛依找阿书记,我跟这些事儿可没关系。” “俺的转男,那可是铁人王进喜第二,再看看你找的这是个啥,啊,俺问你这是个啥,俺要上访,俺非但要找阿书记,俺还要上北京,俺不能让你聂博钊有好日子过。” 聂博钊就给骂住了,气的直哆嗦,也说不出话来。 “哟老太太,你先把我们的五千块钱还了再说啊。”陈丽娜提着把菜刀一剁,就又出来了:“还钱,你还了钱再去上访,那时候你说头比现在更多不是,现在就还钱。” 聂博钊一把就把陈丽娜的腰给抱住了:“小陈同志,不要冲动,哎你不要冲动。” 趁着老太太一躲,哐的一声,他就把门给关上了。 呵,风呼啦啦的,雪吹到脸上跟那冰茬子似的。 孙母在外站了半天,先是哭嚎自己有多可怜,再是自家的孙转男有多命苦,接着便是大骂陈丽娜这个姚婆。 屋子里暖融融的,大家一起吃烤羊腿。 三蛋儿吃不了太多羊肉,但孩子又馋,就只能是掐成一点点的细丝儿,慢慢的喂。 陈丽娜另还给他冲了一大碗的奶粉,因为这孩子现在大了,光吃奶粉怕吃不饱,里面还搀着炒熟以后的熟莜面。 把生莜面先拿鸡蛋搓了,再在锅里用慢火炒,炒到颜色发黄,一股焦香的时候再停火,兑上奶粉一起喝,又胖孩子,还能暖他的肠胃,也能治这孩子的痣疮,可以说是一举几得。 “三蛋儿,去,让你爸抱着,你爸喂你。” “妈妈抱,妈妈喂。”三蛋很执著,就是不肯走。 聂博钊虽说一直生活在油田上,羊肉不知道吃过多少,但还没吃过这么香的烤羊腿了,那叫一个皮酥肉嫩,那叫一个入口即化。 再说了,今天临时作战指挥部荷枪实弹,是进行了三十公里的急行军,这会儿饿的前胸贴后背,那还顾得上喂儿子呀。 “既他愿意让你抱着,你就抱着呗,他可是叫你一声妈的。”聂博钊狼吞虎嚼着说。 吃完了饭,仨孩子就该睡觉了,不过这时候,外面的孙母似乎又哭起来了。 显然,没有摇把,拖拉起发动不起来,老太太这是给个拖拉机拴在基地了这是。 “她那摇把究竟在哪儿了?”聂博钊问说。 聂卫民舔着满嘴的油,看了二蛋一眼,连忙摇头。 灯下陈丽娜笑眯眯的,二十岁的大姑娘,不说话的时候斯文又乖巧,聂博钊总有错觉,觉得自己都能作她爸了。 不过,显然,那摇把就是这个看起来斯文又乖巧的大姑娘藏的。 “小陈同志,告诉我,摇把在哪呢?” “我不知道,问你儿子去。” “在,在哈妈妈家的马棚上了。”二蛋吃的太饱,打了个饱咯儿,才说。 “咋扔那儿去了?” 顿时,陈丽娜噗的一声,聂卫民也是忍不住就笑了起来。最终,那摇把还是哈工从马棚上给取了下来,丢到了外头。 孙母为了找到自己拖拉机的摇把,把半条街都给扫了,找到之后又摇了不知道多少下,最后还是聂博钊帮着浇开水,才发动起自己的拖拉机来,突突突的走远了。 虽说老太太第一次铩羽而归,但是她肯定没完啊,她得要棉花,要白糖,要牛奶,她倒还想再来,还想发动基地的家属把陈丽娜给赶出去来着。 可惜啊,冻了半夜,摇拖拉机又摇了一身的汗,老太太等一回到木兰农场,就病倒了,这一病,倒叫她近一个月都没能起得来炕,好嘛,属于聂家的福利,当然也就由陈丽娜大大方方而的领了。 且不说这个,陈丽娜还有更震惊的事儿了。 “你还和孙工打过架啊,聂博钊,我咋没发现你有暴力倾向啊,打完爱人,爱人再出的事故,难怪你要答应人家不娶妻,还有,连个保姆都不敢在基地找,大老远的,要到齐思乡去找个保姆,不就是觉得外地人不知道水深火热,好骗一点吗?” 听着突突突的拖拉机声,陈丽娜主动洗碗,看得出来,男人两条胳膊是真抬不起来了。 “是动过手来着,这个我不能否认。但是小陈同志,你在老家不也有颗杏树?” “我的杏树和你动手家暴这怎么能混为一谈,你这可是原则问题,我要早知道你是个会动手的男人,我肯定不会嫁给你。” “这么说,那颗杏树不会跟你动手?” “你还是在故意暗示,说我婚前乱交朋友,什么狗屁杏树不杏树的,再说这个,我立马就走。”陈丽娜也觉得把自己的贞操赖在颗杏树上很荒唐。 但是,事实还真就是一颗杏树夺了她的贞操,而聂博钊拿杏树说事,就有点儿侮辱她了。 这时候她都有点儿生气了,锅砸的哐哐作响,筷子搓的哗啦啦的恨不能全搓断似的。 “你走?你没看报纸上说,小卫兵们要走出城市,走向农村,我给你把你姐探亲的指标都弄下来了,你现在回去,那他们还要不要来?” “咋,指标真的下来了?”陈丽娜一听就急了,“赶紧给我看看。” “早上就寄出去了,很快他们就要来了,今晚我还得加班,你先陪着孩子们上炕睡了,好不好?” 支援边疆建设,在将来是件很普遍的事情,甚至于,到了八十年代后期,非得要给补贴,内地的居民们才愿意搬到边疆的农场里来生活。 但在七十年代的时候,一个迁疆名额可是非常非常宝贵的。 整个基地,像聂博钊这样的科学家,或者像阿书记那样的一把手领导,才有资格能审批一个人,帮他迁户口。 而一个农场户口,至少意味着几十亩地,还有成片的树林,棉花田,那可是属于国家直接给的,一笔丰厚的家产。 往后再迁来的人,可就没这福利了。 聂博钊肯把个名额让给她的家人,而不是第一时间把自已的父母兄弟给接来,估计也经过了多方的思想斗争。 不过,到基地也好些天了,聂博钊还是第一回拿杏树开玩笑,陈丽娜可没打算给他好脸,转身出了厨房,就准备把大卧室的门给关了去。 从今天晚上开始,她是决定了,聂博钊要意识不到拿杏树开玩笑是个严重的错误。 她就永远都不开大卧室的门,把他冻死在小卧室的木板床上算了。 “小陈同志,开门。”聂博钊扫完了厨房的地,再把客厅整个儿拖了一遍,又到小卧室里撑着冻骨缝的冷撑了半天,等过来推门的时候,就发现门推不开了。 “我今天晚上抱着我的杏树睡觉,隔壁不是有床吗,你到隔壁睡。” “小陈同志,我想说的是,就像你的杏树一样,虽然那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但是说出来没人信。我是动手打过她,这没错,但是,我也有我的苦衷,就跟你一样。” “你是男人,打女人就是你不对。” “是,我承认错误,我也同意你抱着你的杏树睡,但能不能大炕上也给我一个位置?” “小陈同志你为啥要抱颗杏树?”小聂卫民可喜欢听俩大人吵架了:“咱这炕上没杏树呀,你抱的是三蛋儿。” …… 第24章 笔友 人常言, 不是东风压倒了西风, 就是西风压倒了东风。 原本,一直都是陈丽娜求着聂博钊, 让他带自己去扯证儿的, 结果, 现在就变成陈丽娜不急,聂博钊自己上赶着要去扯证儿了。 “大周末的, 扯啥证儿, 人家民证局的人不也得休息?” 陈丽娜觉得奇了怪了,好容易有个周末,聂博钊在家,可以帮着冲冲奶粉, 给仨孩子烤热馍,她还想多睡会儿了。 “昨天阿书记亲自给乌鲁市民政局的人打的电话, 他们昨天一早从乌鲁出发,这会儿应该就要到基地了, 赶紧的, 正好也叫民政局的人给咱们和仨孩子一起照张相。” “咋,不是咱们去民政局,民政局的人居然要跑到基地来?”陈丽娜生来还是头一回听说,有人上门办结婚证的。 聂博钊今天穿的很正式, 藏青色的衬衣, 戴着黑边框的眼镜。还特地在这年代穿了一件老式的西服, 高大, 斯文,一派帅气,跟昨天那穿着军装的样子又不一样。 要不为他昨天拿颗杏树戳她的短处,陈丽娜真想跳上去亲他一口。 当然了,就算阿书记要结婚,也得乖乖去民政局,但他不用,谁叫他目前是石油基地的科学骨干了。 只要他说科研工作抽不开身去乌鲁,上级一批准,什么事儿都得仅着他先。 不过这种优越性,聂博钊是不会说出来的。 俩人哄着给孩子们喂了牛奶吃完了馍,紧赶慢赶到基地大楼里,果然,乌鲁市民政局的人已经来了。 “聂工,小陈同志,请看这边,一,二,三……” 啪的一声拍了张全家福,结婚证上连张照片都没有,还是手填证书,这样,俩人才算扯了证,也才算是一对真夫妻了。 当然,也是从现在开始,陈丽娜出门,才能光明正大的说:“我是聂博钊的家属了。” “爸,咱啥时候能取到相片呀?”聂卫民觉得照相机可新鲜了,小小儿一点点,还有个葫芦似的镜片,摄影师傅叫他过去看,怎么一转,一个拇指大的小镜框里,倒坐着五个人,细看,还真是他们全家。 “爸,你瞧我这分头威风不威风,这盒子炮,有没有杨子荣的架式?”二蛋腰上别了根木头枝儿,假装那是盒子枪,嘿嘿哈哈就而着出门了。 “都威风,都顶威风,但是二蛋,爸有个要求,不能再用口水抿头发,你瞧瞧你,才从大楼里出来,头上就结上冰了,这样容易感冒。” 俩大的连溜带滑,冰天雪地里撒着欢子的就跑远了。 回到家,陈丽娜作饭,聂博钊生火墙,大冬天的,最费的就是煤,最多的也是煤灰,他得把火墙里的灰给出掉。 聂卫民和二蛋两个似乎不爱往远的地方去玩,这不,招了一个陈甜甜,还有对门子钱主任家的儿子钱狗蛋儿,四个人就在外头玩着呢。 不过,孩子们嘛,总是喜欢跑来跑去的,这不,陈甜甜就说:“走嘛大蛋儿,咱们到王伯伯家找王繁玩去嘛,去不去?” “不去,咱们就在我家院门前玩嘛,你为啥总要去找王繁?”聂卫民就不高兴了:“也不准再叫我大蛋儿,我有名儿,叫聂卫民。” “王繁总笑你是胆小鬼我还不相信,哼,你就是个胆小鬼。”说着,陈甜甜就拉起了狗蛋:“走,狗蛋,咱们找王繁玩去。” “带上我嘛,也带上我?”二蛋说着,跟着陈甜甜和狗蛋也要跑。 聂卫民就生气了:“二蛋,我命令你不准去。” “王繁家有电视机,这会儿应该有电视节目,我也要去,你凭啥不让我去?”二蛋说着就想跑。 聂卫民气的小脸蛋儿通红:“不让你去就不让你去,我不准你去。” 聂博钊正在出灰了,听见俩孩子吵架,就说:“聂卫民,放开二蛋,叫他走。” “不准,我不准他去。” “你是哥哥,又不是他爹,凭啥管着他,让他去。”聂博钊说。 聂卫民也犟上了:“我就不让他去。” 陈丽娜正在厨房里发面蒸馍了,听见院子里哇的一声,就知道聂卫民是又哭上了。 但是你说聂博钊打他了吗,也没打,他是老大,也是哭包儿,这给娃委屈的,眼泪汪汪。可聂博钊呢,一看他这样子就火了:“你个男娃,哪有动不动就哭的,给我站起来,帮你妈抱柴禾去。” 聂卫民还是在犟:“不行,我就不准二蛋儿去。” “为啥不让他去,你给爸个理由。” 聂卫民又不说话了。 “行了,都别去了,甜甜啊,把狗蛋儿也叫进来,阿姨这儿有冰棍儿给你们吃了,快来。”陈丽娜这一声,就把那俩小孩儿也给唤进屋了。 都说冬天不吃冰,但其实不然。 北方火气重,陈丽娜的小冰棍儿,又全是用米酒和牛奶作出来的,又甜又败火,还生津止咳,吃起来甭提有多香了,还管润肺了。 聂博钊为了能替儿子留住几个玩伴儿,把自己多年来珍藏的连环画都拿出来了。 要说这连环画,因为聂博钊从小就给儿子照着讲啊读的,聂卫民半蒙半认,几乎可以认全上面的字,一人一根冰棍儿,就开始给几个孩子讲故事了。 还好,暂时孩子们之间的纷争总算是解决了。 “卫民这个脾性,长大只怕真出问题。”聂博钊抽空进了厨房,说。 “你咋就不想想,你儿子究竟为啥是个哭包怂包,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就死是个会倔呢?” “还用说,小时候总给他外婆带着,这孩子性格带坏了。” “他是没有安全感,安全感你懂不懂?父母都在外面工作,整天就跟个脾气古怪,只会作些奇奇怪怪的,难吃的东西的外婆生活在一起,你这儿子又心思细腻,难免就性格古怪。再说了,你就没发现,他这种性格,瞧着特欠揍?” “我咋没发现我儿子欠揍?”说儿子欠揍,聂博钊当然不高兴。 新婚妻子总算有点笑脸儿了,厨房里逆着光,聂博钊心怦的跳了一下,见她腕起袖子来,心说,夜里睡觉她都要换睡衣,还没见过她身上的皮肤,是不是也这么白皙。 “他个头没有同龄的孩子高,又瘦,这就很容易招同龄孩子们的打,而他又嘴犟,不会讨饶也不会躲,被人打了就只会站着挨着,有些爱打人的孩子,可不就爱打他?” 听起来似乎是这么个理儿。 “那你说咋办?” “咋办?凉拌!你儿子需要补营养,他又不爱喝奶,乳酪和酸奶就必须得换着花样的来吃,给他身体补钙。要说倔这点儿,那也是打小儿少了疼爱的缘故,你放心,只要这家里永远有个爱他的人,孩子胆儿慢慢就变肥了。” 这不,正说话的时候,聂博钊一转身,就见小聂卫民在厨房门口站着呢。 “咋不和小伙伴们一块儿玩去?” “我听见你们吵架了。”聂卫民说,小家伙其实可斯文秀气了,皮肤白白的,两只眼睛大萌萌的,就是瘦,脖子细的根条绳一样。 “我们没吵架,我们只是聊会儿天。” “你们可不准吵架呀,爸,我得告诉你,要是小陈同志走,我一定跟着她一起走。”说完,小家伙脸一红,转身就跑了。 “我这儿子,咋总想着你要走?” “你和孙工,肯定天天吵吵离婚。孩子的心魔,都是小时候种下的。” 聂博钊一想,果不其然:“陈丽娜,你可真是神机妙算。” 像基地这样的家属院儿里,一般是两堵火墙,到了冬天,为了省煤,也为了暖和,一家人基本就挤到一个炕上了。 毕竟基地全是年青的职工和干部,还没听说哪家有老人的,一大家子团一个炕上,暖和。 谁知道今天聂博钊居然兴师动众的,就在燃小卧室那边的火墙。 “小陈同志,还有棉花没,这边床上也得铺点儿东西。”他说。 “咋,你要跟我们分开睡?那正好儿,我多衲了床褥子了,回头小被窝儿给你,自己抱过去啊。”陈丽娜今儿看起来不甚高兴,不,应该说很不高兴。按理来说,她一直都想跟她结婚,好容易这婚结了,她也该高兴了吧。 今天扯证,就是一家人了,她反而不像平时那么的,爱搭理他了。 这不,饭食上也有点儿凑和。 “中午总得整俩菜,怎么又是面条,还是八五粉的?” 一进厨房,闻到一股子土兮兮的味道,聂博钊忍不住就多说了一句。 岂料正是因为这一句,陈丽娜立马就不高兴了:“西红柿算下来一颗就要一毛,鸡蛋一颗算下来得两毛钱,牛奶虽说不要钱,米酒可贵着了,一罐三块钱,那是天价,高价面粉一袋十块钱啊,就这,还只有八五粉,没有精细面了,聂博钊,你一个月工资才七十块,我要敞开了吃,我还能买到大鱼大肉了,咋,就你的工资,够咱们吃几天?” “我算算,七十块钱就算是海了吃,一个月也吃不完呀,就不能换成精细粉?” “不成,生活费这个月定量得保持在三十块,剩下的钱我还有别的用处。” “存钱的事我会自己看着办,小陈同志,我给你的七十块,就是咱们的伙食费,你不能在吃喝方面亏了我的孩子。” “你的孩子,瞧瞧,这才结婚,我就发现了,你们是一家人,就我一个是外人。” “小陈同志,你今天莫不是吃枪药了?” 整天笑眯眯的后妈,用基地人的话说,对仨孩子比亲妈还亲,但这变起脸来,也够聂博钊喝一壶的。他咋觉得,她话里带的全是火/药味儿。 “既然娃由我带,家由我管,收入就由我支配,我这个月只能花三十,要存四十,你要不满意呀,我当甩手掌柜的,这个家,你来掌。” 面盆里的面发起来了,八五粉这东西,是百分之八十五的细面,加了百分之十五的麦麸,这样的面粉因为粗,擀成面条确实不好吃,但要蒸成馍,粗沙沙的,倒是意外的好吃,至少二蛋就很喜欢吃。 为了能让娃们不吃单纯枯燥的麸面馍,陈丽娜狠心挖了一大勺的清油,拿葱花一呛,抹在面上,给娃们把馍蒸成了花卷。 “小陈同志,你这存钱,是为了买缝刃机吧,你不是还问你笔友,直接走私过来的苏国缝刃机是不是便宜点儿?”站了半天,聂博钊突然就来了一句。 “咋,好你个聂博钊,你居然监视我的私人信件往来?”说着,陈丽娜已经拿起了擀面杖。 “爸爸又要挨打喽,爸爸又要挨打喽。”二蛋恰好从厨房门前经过,居然就吼了这么一句。 止这一句,陈丽娜就猜得到,他原来估计没少跟孙转男两个真刀真枪的实干。 不过说句实话,要是物质丰裕的年代,两口子之间所有的矛盾,都可以用金钱化解。 就比如说,上辈子的她要是生气了,多金的聂博钊立刻就会打个电话到西单或者王府井,让人把新上市的名牌服饰送到家里来供她挑选。 人嘛,有多少气,物质不能解决,但能分化。 但在这困难年代,所有的矛盾几乎全来自于缺吃少穿,饿着肚子火更大,生气了咋办,武力解决一切嘛,谁叫现在崇尚的就是武斗了? 陈丽娜上辈子,就没少和聂国柱两个拳脚相对的打过干过呢。 聂博钊一看擀面仗,立刻就举双手投降:“小陈同志,咱们要文斗不要武斗,你至少先听清楚了情况行不行?” …… “你要从基地往外发信,看着是投到邮箱里了,但事实上,这一批信都得送到阿书记那儿去,阿书记整个儿审过一遍才能发,你的信是发往塔城的,塔城就在口岸上,这个审查就更严格了,还好基地懂俄语的人少,也以为是我写到边防上的信,就送到我这儿了,要不然,传到阿书记那儿,陈丽娜,我救不了你。” “你这仨儿子不都得穿衣服,家里空的跟还乡团扫荡过似的,你以为只凭手衲,我就能给他们衲出源源不断的衣服来?我当然得有架缝刃机,可是哈萨克倒爷的缝刃机要二百八十块呢,我算了一下,如果有直接走私的苏国货,八十块我就能买到,聂博钊,我的财礼才168,我还不值个缝刃机钱呢。” “所以,你就冒冒然的,给安河山写信了?想问他找一个便宜的走私缝刃机?”聂博钊顺着就问开了。 陈丽娜就说:“咋样嘛,你神神秘秘,不肯告诉我他的情况,我写信去问问,顺带打听个缝刃机,这没错啊。” “他去年就死了,你以后也不要再往塔城写信了。”聂博钊说。 上辈子的笔友了,要不是到了乌玛依,要不是聂博钊提及,陈丽娜其实早把那个人给忘了。 但是,安河山幽默,风趣,是个言语谆谆的长者,也是个非常好的老师。 陈丽娜想了半天,说:“你早知道他已经去世了,瞒着不告诉我,你活该。” 这大姑娘,一来就欢欢喜喜的,当然了,领证的日子,虽然她不表露出来,但只看行动,就知道她欢喜着呢,在厨房里操持着,整个一个锅碗鸣奏曲。 一下子,叫笔友去世这个消息给弄伤心了。 顿时就蔫哒哒的了。 “二百八就二百八,你要真想要,那缝刃机我想办法给你买,但是俄语信件,往后绝不能再往外寄,就你会俄语的事儿,尽量的也别在家属们面前显露出来,我这儿,是完全信任你的,但家属们是非多,总有好事者。”当然,也绝对不会给她接触自己工作机密的任何机会。 “你不是一个月工资才七十块,多久才能买到缝刃机?”陈丽娜的眼睛蓦然就亮了。崭新的大团结,聂博钊掏了一沓子出来。 “最近总加班,又带了几个学生,还写了几篇报社的约稿,有稿费,加上加班费,这是这个月的工资。” 陈丽娜接过来数了数:“好啊你个聂博钊,整三百块,你居然还骗我说自己月工资只有七十块。” 她在这儿省钱,他倒悄悄儿藏私。 这人态度完全偏离了陈丽娜的预想呀这是。 第25章 鸡毛信 “对了, 你姐拍了封电报来, 说自己来的时候想把王红兵也带上.。我没见过王红兵的人,小陈同志你跟我说说, 那人咋样?” 火墙生起来, 聂博钊的办公室, 也就是小卧室也就一片暖和了。 “我姐夫呀,人好着呢, 也是个高中毕业生, 原来在水利水电所上班的,不过因为他有个姑妈解放前跑台湾了,于是就给打成了走资派,唉呀, 等到将来改革开放呀,他会重回水电厂, 作厂长。” “啥叫改革开放?” 陈丽娜白了聂博钊一眼:“等你相信我是你的小公主了以后,我才能告诉你改革开放是个啥。” “你不说我大概也懂, 是一种政策的改革和转变吧, 属于宏观调控,大方向的大政策。”好吧,他果然懂。 外面叮咛咛的一阵响声,孩子们一看, 是邮递员来了, 立刻就围了上去。 聂博钊还在出火墙了, 陈丽娜于是揩了双手就走了出来:“小王同志, 有我家信吗?” “五根鸡毛的鸡毛信,聂工指定要要,从乌鲁寄来的,不过,这信得他亲自签收。” 就算在现在的年月,有上级领导的批准,像聂博钊这样的人,每个月是必须要阅读定量的欧美杂志期刊,了解全球科技走向的。 但是,这些东西除了他,就连阿书记和王总工这些人也看不得,毕竟资本主义的余孽,可不是谁都能吸收的。 所以,这东西当然也不能给他家属。 聂博钊赶忙就出来了,签收了文件,问了几句路上好不好走,白杨河上的桥修好了没有,是不是绕了几大圈才来的。再还问了问,他手上那冻疮要不要上点药,假意关怀了一下。 邮递员小王笑着说了几句,骑着自行车又走了。 大信封里鼓鼓囊囊的,似乎有几大盒子的东西。 陈丽娜并不好奇,但奇怪的是,聂博钊把东西递给了她,还郑重其事的说:“收进小库房里去,千万不要让孩子们看到。” “啥东西这么重要,为啥不能让孩子们看,吃的吗,还是糖?”陈丽娜好奇的当众就要拆了。 陈甜甜先跑了过来:“阿姨,有糖吃吗?” 现在的孩子,最馋的大概就是糖果了。 陈丽娜抽开一看,连忙说:“不是糖,是药,阿姨的药。” “不信,我要看。” 小甜甜踮脚一看,褐色牛皮纸的小包包,她耶的一声,说:“阿姨你不懂,这不是药,这是气球。” 聂博钊顿时脸就红了:“叫你收起来,要叫孩子们瞧见了,又该拿去吹气球了。” 果然,陈甜甜从陈丽娜手里叼了一只,非常熟练的拆开,立刻就开始喊:“大蛋,狗蛋,快来吹气球呀,咱们看看谁吹的更大。” 这是桂林乳胶厂生产的避孕套,外面的盒子上不画了两个穿泳装的男女,里面两枚避孕套,牛皮纸的包装后面写着:用完之后,先清洗干净,再扑上滑石粉保存,每只可用数次。 另有一小行的备注:每次用之前,宜先吹气,检查有无漏气。 几个孩子显然非常的熟练,抢过一只,一人一口气的就开始吹了,转眼之间吹成个大气球,线绳子一扎,满屋子的扑来打去。 陈丽娜刚来的时候,经常见基地的孩子们玩这种汽球,她一开始还以为孩子们玩的是农村过年时杀猪,杀出来的猪尿泡,好吧,现在总算明白了,合着,父母的避孕套,全给孩子们拿来吹气球玩了。 她从小库房里拿了一大把的糖出来,才算把这两只避孕套给换回来了。 “我的妈呀老聂同志,人邮递员手上冻疮肿的那么大,你就为了这个,害人家大周末的还要送信?” “要办事,总得准备周全嘛。”聂博钊说。 见陈丽娜要走,他忽而就语粗了,他个头高大,转身一挡,到底比四十多岁的时候更年青,藏蓝色的衬衣掖在裤子里,皮带一扎,这身材可真是。 指着火墙,他说:“咋样,这火墙都生起来了,咱们又是夫妻,小陈同志,今夜咱们得睡这屋。” 陈丽娜噗嗤就笑了,好吧,她终于知道聂博钊今天为啥非得冒着煤不够燃的风险,再起一面火墙了。 却原来是为了这个。 不过可惜呀,她上辈子不孕不育,其实是用不着这东西的。 不过,他这心态还是有问题呀,跟她结婚了,想办事儿,还不想生孩子,这思想,问题太严重了点儿。 “你不怕孩子们夜里踢被子?” “完事了我立马过去,你睡这屋,你放心,我半夜会过来给你添煤的,保证不叫火熄了。” “你这可是在违背你的初衷,毕竟你都还在回疑我的来路了。” 突然之间,她整个人就变了,两只眼眸亮晶晶的,唇也格外的丰润,本就皮肤白嫩,晚上荼了雪花膏,灯一照,格外的细腻。 “我大概没有那棵杏树经验丰富,但我自信能分得清公私,既然结婚了,该走的程序总还是要走的。”聂博钊说。 “嗯,你还想着,没有什么狗屁的杏树,也没有什么前世的聂博钊,说不定我丰富的经验,就是来自于我表哥聂国柱。” “陈丽娜,你这是小人之心,我压根儿没那么想过。” “没想过也不行,我只答应了和你扯证过日子,帮你养孩子,可没想这么早就跟你在一起。” “不睡一起,那咱们结的这叫什么婚?”聂博钊不明白了。 “我是个有追求的人,没有爱情,就没有性生活,至于结婚,那是因为我这个臭老九想躲革命,而你又想要人给你养孩子,我也就拿脑子坏了骗了你一下下,你可是瞒着跟母老虎似的丈母娘和这么艰苦的条件就把我给哄来的,这两方面你可得搞清楚了。” 聂博钊想了半天,追着问了句:“咱们现在没爱情?” “你和你上辈子,可还差的远着呢。”陈丽娜意味深长的摇头。 要让聂博钊相信有上辈子,就等于是让他相信,自己有俩儿子将来得作黑社会,他怎么可能相信? 好吧,这天晚上,可以重复循环利用的避孕套终究没有发挥它的威力,静静躺在库房的杂物里了。 早上起来,聂卫民很不高兴。 当然了,又是面汤,八五粉蒸的馍,孩子们嘴刁,吃惯了好的,饭里没油气就吃不下去,有一口没一口的咬着馍,脖子耷拉着。 陈丽娜做饭费油,家里那一桶子清油已经吃完了。要不然,面汤里有点儿油意,味道也比现在好一点儿,聂博钊给惯刁了嘴,也不想吃这八五粉的馍,就说:“小陈同志,咱们就不能换个口味?” 陈丽娜白了他一眼:“一桶清油你知道黑市上多少钱吗?” “多少?” “三十块,还是葵花籽和花生的调和油,味道并不好。” “我不是把这个月的工资,稿费,加班费全给了你,你随便花呗,这有啥,卫民那棉衣不能就这样穿着,得罩件大罩衣在外头吧,三蛋儿那件罩衣也显小了,得想办法给他再作一件?” 看嘛,有钱就是大爷,坐在那儿,聂博钊就跟黄世仁似的指点起了江山。 好像只要自己一张嘴,那些东西它生着腿儿,源源不断就能走进家门似的。 “那我也得有地儿买啊,我唯一信任的哈萨克倒爷那儿可没有清油。作罩衣也不能普通的棉布,得是那种苏国产的防风布,就这,我还是跟人打听的呢,要真想买,我就得出基地,一出基地,万一有治安员查岗,问我的成分,不又是麻烦。” 她还是挺明白的,在家里口无遮拦,那是因为她知道聂博钊的老底儿,知道自己再怎么说他欺负他,他也就自己抓狂,不会把她供出去。 出了门可就不一样了,风声鹤唳的年代,她要在不熟悉的人跟前说一句错话,命都要丢。 聂卫民说:“刘小红家也有东西卖,他妈妈满基地的打问着呢,谁有想要好东西的,只管问她就行了。” “刘小红的妈不是没了,啥时候又新来个妈?”陈丽娜和聂博钊都惊了。 聂卫民舔巴着汤,摇着圆圆的脑袋,就说:“是新来了个,还是我家个小姨了,会给我给糖的那种。” “我就说嘛,你这儿子原来不和刘小刚玩,最近两天肯招待刘小刚了,原来是因为这个,小聂同志,你告诉我,她是谁啊?”陈丽娜又说。 “我小爱姨。”聂卫民说。 “孙小爱?那不是嫁了个军官,军官牺牲了,好歹也是烈士军属,她咋会看得上刘汉?”聂博钊很吃惊。 刘小红的爸爸,卡车司机,常年开卡车的人,抽烟喝酒,随地吐痰,还总爱打孩子,当然,还总爱嫖,聂博钊每次坐他的车都得屏住呼吸,很讨厌那个人。 而漳县孙家集体迁过来的那户人,因为孙转男的影响,闺女们嫁人,全要嫁有前途,有事业的好青年,就孙转男几个亲妹,堂妹的丈夫,也全是孙转男自己介绍的。 从矿区人事科的干部,到农场的厂长,再到驻边防的干部,女婿没一个差劲儿的。 听说孙小爱嫁给了刘汉,聂博钊简直有点不敢相信。 “行了,你想办法给咱们打问点儿清油,那羊油我是真吃不下去,我可是个胃里装着一半铁屑的汉人,不是装了一半羊毛的哈族,小陈,麻烦你了啊。”在生活上,聂博钊现在完全依赖陈丽娜。 说实话,他的思想也不是没有斗争过,万一这闺女要真是个苏修,或者说英美国家派来的秘密间谍该怎么办。 不过,等她姐也来了,她就得在这儿扎根。 她想策反他,笑话,他还想策反她呢! 陈丽娜见他也没吃什么就要走,又给唤住了:“哎你等等,我给你个东西,拿了再走。” “啥东西?我们可以吃吗?还有气球,给气球来吹嘛妈妈。”仨兄弟见陈丽娜在开小库房的门,立刻就跳起来了。 糖就在那里边锁着呢,气球也在里面锁着呢,她要开了门,总得要点儿好东西嘛。 “咖啡,这一罐怕不便宜吧?”聂博钊见是一罐咖啡,直接给惊呆了。 陈丽娜又白了他一眼:“是啊,你一月就给我七十块,还想吃香的喝辣的,我还攒钱给你买咖啡呢,一罐三十块,我私自扣下来的钱,买成这玩艺儿了。就问你,羞愧吗,惭愧不?” 惭愧,聂博钊是真惭愧。 他一直都以为,她跟老岳母一样,拿着生活费不给孩子们吃喝,是想攒着也送给自己娘家呢。 当然,喝这东西,那是资本主义的浮夸作风未死,要叫领导瞧见,是要给严厉批评的。 但聂博钊一天呆在实验室里,高强度的工作,很多时候,还非得有一杯这东西不可。 想了想,把咖啡灌进个给三蛋儿买的,中药瓶子里,聂博钊揣着走了。 第26章 小皮鞋 中午的时候, 王姐也过来了:“小陈,听说刘汉家近来有好东西, 咱们一起过去看看呗。我听说呀,昨天王繁她妈在刘家淘到很多好东西呢。” 基地的家属们,像王总工的妻子,钱进义的家属等, 那种手头宽裕的,总好去淘些好货。陈自立是车队的队长, 工资还行,但他主要的外块, 来自于给木兰农场啊这些地方修车, 所以他家也比较宽裕。 而王姐呢,就跟上辈子的陈丽娜一样, 说白了, 就是天生的购物欲。 生在边境上, 苏国来的好货,兵团农场的人买不起, 城里更是风声鹤唳, 也就石油基地的家属们来消化它。 所以陈甜甜有小裙子穿,有特别漂亮的花头巾戴,孩子们只要不出石油基地, 没人会说什么的。 小女孩, 就在于一个花, 一个俏嘛。 聂卫民兄弟就很喜欢围着这只花蝴蝶转悠。 几个孩子跑到一块儿, 陈甜甜马上就给围到中央了。 不过,今天大家的焦点,却是在刘小红身上。她穿了一双红色的,里面还透着绒毛的小皮鞋,看着是真漂亮。 不过,她身上的衣服还是原来的,破破的烂棉衣,连点儿罩布都没有,怎么说呢,就好比一只非常名贵的花盆里栽了一颗狗尾巴草。 倒不是陈丽娜觉得刘小红这闺女不漂亮,不可爱。 她上辈子活到五十多岁没孩子,天生的不孕不育,拿狗当孩子疼的,见了孩子都疼爱,都想逗逗,但是刘小红这样子,着实怪异。 而刘家呢,也不像基地普通人家的样子。 他们大车司机没有领导们这么好的条件,一院子里是住两家儿,厨火共用,大卧一家,小卧一家。不过,跟刘汉一起住的是小陈,那还是个单身,所以占用的地方并不大。 孙小爱,据说曾经是边防军官的妻子,不过也不知道怎么就从塔城边防上回来了,这不,丧夫一年多,嫁给了刘汉,这些,也全是陈丽娜听王姐说的。 她一见陈丽娜就格外的热情:“哎哟小陈,快进来,看看,咱家有啥你喜欢的东西没?” “咱基地管的严吧,这些东西你们咋弄进来的?”陈丽娜说着,翻了一下,居然还有苏国产的那种獭兔皮的小皮袄儿,里面一层子的厚毛,皮是墨绿色,特别的漂亮。 “哎呀,困难时期,领导们也知道职工们困难,咱们边防上这些事儿都是公开化的。我前面没了的那个,就在塔城边防上,和苏国的巡逻兵见了面,苏国兵敬礼,他们就给人转身放个屁。但是,咱们的军人要是扔了钱过去,对面的就会扔东西过来。苏国人家现在富裕,这东西呀,全是那边扔过来的。” 曾经盛极一时的苏国,还未解体前,那可是世界第一大强国啊。确实富裕,但也正是因为太富裕,维持了没几年就解体了。 陈丽娜手抚着那獭兔皮的小棉袄儿,爱不释手:“这东西咋卖的?” 孙小爱说:“也不贵,就一百块。” “已经很贵了。”陈丽娜说着,就收回了自己的手。 岂止是贵,这是天价。 边疆物价本来酒比内地高,一斤肉才一块钱的年代,一件皮袄100块,这是后世奢侈品的价格。 “小陈你看哈,这衣服外头,是包着一层防风棉的,要穿出来,没人能瞧见你里面穿的是啥,暖和呀,这大冷天儿,我穿着一件儿,走路都出汗了。”说着,刘小爱就准备要往陈丽娜的身上罩这衣服,边罩,还说:“小陈的皮肤可细呀,咱们边疆少有跟你一样皮肤白的人呢。” 陈丽娜连忙就甩开了:“小爱同志,我天生体热,穿不了这东西,你别往我身上放它。” 孙小爱讪讪着,就把手松开了。 王姐看了一圈儿,看上刘小红穿的那双小皮鞋了:“这鞋多少钱,我给我闺女买一双。” “不贵,就八块。” 八块钱的小皮鞋,孩子的脚又小,基本上也就两季的事儿,王姐当然舍不得。 倒是陈丽娜眉头也不皱的,就给仨孩子一人买了一双小棉鞋,算下来总共二十四块。 要知道,布面的大棉鞋,可真扛不住边疆这动不动就零下二三十度的冷啊。 三蛋儿在陈丽娜怀里,聂卫民和二蛋两个本来一人扛了根棍,这会儿棍也扔了,立马就来试鞋子。 新棉衣,新棉皮鞋,呵,一穿上,俩孩子立马就觉得,那总是冻僵的脚趾头,它暖和的不得了了。 这种场合,就是比谁穷谁富了。 孙小爱一看陈丽娜刷一把掏出三张大团结来,眼睛就是一亮:“要说还是我姐夫的工资高,你瞧小陈抽出来的这大团结,崭新的,听着声音都是刷刷的。姐夫现在一月的工资,怕不止二百吧?” “具体我也不知道,这得问他自己。”陈丽娜笑了笑,收过孙小爱找的六块钱,就准备回家作饭去。 孙小爱又追出来了:“小陈,有好东西你要不?” “啥好东西?”陈丽娜闻着这女的身上味道很香,女人嘛,都喜欢化妆品,所以陈丽娜一鼻子就嗅出来了,这是古龙水的味道,那是男人用的香水,这女的可真奇怪,居然用男士香水。 “缝刃机,六十块钱我就卖给你。”孙小爱说。 陈丽娜断然摇头:“我们家里衣服多得是,也不用现衲衣服,用不到那东西,算了吧。” 出门走了很久,不见俩兄弟,陈丽娜回头,见俩孩子跟那斗鸡似的在路上跳了。 “咋不好好走路,走快点儿啊,我回家还得赶着给你们作饭呢。”陈丽娜说。 聂卫民踮着小脚,跳了满头大汗:“地脏。” “那脱了鞋,抱着鞋走。” 本来一句玩笑话,二蛋还真开始脱鞋了。陈丽娜赶忙说:“行了行了,不怕冻坏了脚丫子啊,好好走路。” “鞋脏了怎么办?”聂卫民可爱干净了。 “脏了就自己擦呗。”陈丽娜说。 聂卫民不高兴了:“三蛋儿的鞋,也自己擦吗?” 巴掌大的小鞋子,也要八块钱一双,要叫他外婆知道,估计立刻得从三蛋脚上把这双鞋歘下来,供起来。 而且,其实这个妈妈很懒的,他外婆都没让他提过煤,抱过柴,她天天喊着他给自己提煤抱柴,万一要是提了煤,小皮鞋不得脏? 陈丽娜说:“他又不怎么下地走路,鞋要脏了,我当然会帮他擦,但你们俩的,得自己擦。怎么,还想做懒疙瘩?” 聂卫民踮着脚儿跑远了。 二蛋也是一时的新鲜,看见哥哥跑了,也不管鞋子踩到雪会不会脏,小风火轮似的,也就跑了。 晚上回来,闻着一鼻子的香味儿,聂博钊也就跑到厨房来了。 “你不是说没清油了,我闻着,咋还是清油的味儿?” 陈丽娜正在炖一块大羊排,就说:“我拿我一盒没拆封的雪花膏,跟肖琛换的。” “咋,你见肖琛了,你咋不跟我说?”聂博钊还记着呢,刚来那两天,肖琛想进家门,她都不让呢。 陈丽娜说:“他是个单身汉,总不开火,存着好多清油,而他见了面总说我身上味道好闻,好嘛,那他就是喜欢雪花膏嘛,我拿雪花膏换清油,这没错吧。” 聂博钊心说,他说你身上味道香,怕不是觉得雪花膏好闻吧。 但是肖琛那人的嘴巴就那样儿,见谁都献殷勤。 大概平白无故得到一罐雪花膏,他自己又不擦那东西,挺郁闷的吧。哈哈,她这堵人嘴的法子,倒是少有。 清炖大羊腿,肉在这儿是主食,没啥新鲜的,主要是她的小蒜苗小葱花儿,都是自己种出来的,不像那种在乌玛依供销社买来的大蒜苗子,因为太老,一股臭腥味儿,窜鼻的香气。 她拿清油炒了一盘才种出来的小白菜,加了醋,又酸又香,软蓬蓬的花卷儿,才蒸出来,还烫手呢,二蛋趁机抓了一个,大口大口的咬着。 这种热腾腾的花卷子,这小家伙一次能吃俩。 见大儿子蹲在脚落里,正在卖力的擦小皮鞋,聂博钊又惊呆了:“你咋还给他们买了皮鞋?他外婆不是说了,男孩子火气大,不能穿小皮鞋?” “火气大,大到生了冻疮你就高兴了?”真是,陈丽娜没见过这么没有生活经验的男人。 “陈丽娜,你能不挖苦我吗,能说话不带枪子儿吗,你是一架机关枪是怎么地,就不能好好儿跟我说两句话?” “我咋没跟你好好儿说话,是你自己太没有生活经验,看看你这日子过的。”月工资三百块的工程师,能把日子过到家徒四壁,简直太有能耐了。 “我也没求着你来啊,是你自己非要跟来的。要不然,我压根儿就没有再婚的打算。”聂博钊声音越来越虚了。 “爸有,爸不是还带着我见过小爱姨。”聂卫民又说话了。 聂博钊顿时就站住了:“卫民,你这咋说话的?” 陈丽娜觉得有意思了,一盘才出苗的小青菜,连筋儿都没生,可以说是贴着地皮拨的,端到了桌子上,有醋有油,她笑眯眯的看着聂卫民刨拉着,就问:“你跟我说说,小爱姨是咋回事儿啊?” “卫民!”聂博钊摇头,不没阻止了,这孩子已经开始说了。 “我妈刚去那会儿,我们去农场,小爱姨给我糖呢。” “行啊老聂,不是说十五年不婚嘛,感情孙工一死,你就着急着给自己找了,还是娘家的远房小姨子,呵,你这人,有点意思啊。” “没那回事儿。” “那是咋回事儿,你跟我说。” “她是说想帮我养孩子来着,孙家的人也都同意,但我,我觉得我俩可能不合适。” 怎么说呢,要照顾自己的孩子,是男人肯定都觉得,妻子的娘家人当然要好一点。 而且,黄花菜也说了,孙小爱帮他养孩子,暂时不结婚,她能答应,但要别人,断然不行。 黄花菜的心理,是不想放弃聂博钊这个工程师的,当然也想推销她们家的孙多余,但是聂博钊打死不肯要,于是,又改成了堂妹孙小爱。 但聂博钊是自打孙转男之后,听见个孙字就打哆嗦,打死不肯要,这事儿才算完了。 不过他也没想到,孙小爱会嫁给刘汉那么个卡车司机。 小陈同志很淡定,吃完了饭,把大澡盆子里那些小白菜的根子全去了,重新又种一茬小油菜,就算疏菜,也得换着花样来吃嘛。 仨孩子一炕玩着,仨人就是很好的玩伴,聂卫民永远是警察,二蛋永远是小偷,而三蛋儿呢,跟在俩哥哥的后面,口水吊了老长,一会儿是小偷的同伙,一会儿又是警察的同伴,仨孩子玩的可开心了。 不过,陈丽娜觉得,要在多俩姑娘就好了,可是啊,她不能生,真实遗憾! 聂博钊洗完碗出来,那怕家里这么吵,总还觉得有点儿太安静,想了半天,嗯,是陈丽娜,她今天好安静啊,安静的就跟她装傻那会儿似的。 “孙小爱的事情,我也可以解释。”聂博钊说着,心中惴惴不安。 灯下,二十岁的大姑娘笑眯眯的从大澡盆子前站了起来。 女人在这种事情上的醋性,聂博钊是领教过的。 就比如说,他本身出身红色家庭,养父母都是干部,又生的帅气挺拔,有很多家世非常好,魅力非凡的女同学,会明里暗里的追求他。 再说了,他天性随和,就算不是男女之间的追求,大学同学嘛,总会聊一些理想啊,人生啊。 上次结婚之前还好,孙转男不管这些,而且很鼓励他和女同学们来往。 但等一结婚,就不一样了。 她会随时检查他的信件,但凡有个女同学写了信来,她立马就会生气,拉脸,找理由跟他吵架。 因为比他大三岁的缘故,她总觉得,他会更喜欢那些与他同龄,年青漂亮的女同学。 可她又会邀请女同学们到边疆来探望他们夫妻的生活,并且,非常热情的招待那些女同学们。 当然,在同学们面前,他们是志同道合的道侣,是一对在边疆艰苦奋斗,为祖国奋献青春的理想模范。随时,手都是握在一起的。 但是,等女同学们一走,折磨就来了。 他和女同学说过的每一句话,望着女同学笑过吗,觉得对方更漂亮吗? 每一滴每一点,都会成为她怀疑他不爱他的理由。 那日子过的简直,就跟这大漠的天气一样,早冰午纱,冰火两重天似的酸爽。 所以,聂博钊这会儿很有害怕,怕要再跟这新妻子吵吵起来,又得没完没了。 岂料灯下的大姑娘挑了挑蛾眉,笑的很是甜美:“这有什么好解释的?有我这么优秀的女人,我自信你聂博钊不会再爱上别人。” 这,这得多大的脸才能这么自信啊! “那,今晚我可以进大卧了吧?” 小卧是真冷,而各家的煤一月又是定量的,为了自己一个人,聂博钊也犯不着另起火墙啊。 “在意识到你自己的错误之前,想都不要想。” 哐,大卧的门就又关上了。 第27章 十足大补丸 “老聂, 老聂,快醒醒, 快醒醒。” 大半夜的,猛的一下聂博钊就翻坐起来了。 “天还没亮吧,你咋过来了?” “三蛋儿发烧了,家里也没药, 你赶紧到基地医务室去看看,驻地医生在不在。”陈丽娜说。 聂博钊摸了一把, 小家伙两只小脚丫冰冰的,但是额头烫的厉害。 而且, 这孩子也抽的厉害, 一下下的,俗称惊厥, 这是高烧的前兆。 聂博钊白衬衣上套件呢子大衣, 转身就出去了。 不一会儿, 一股子冷风扑门,他又回来了。 “咋样, 咋你一人空手回来了?”陈丽娜在大炕上抱着孩子, 二蛋呼呼大睡,聂卫民到底是老大,从暖壶里倒了水, 帮陈丽娜拎帕子给三蛋儿擦脸了。 滚水烫的娃儿两只手都是红的。 “周末放假, 医务室的人回乌玛依了, 我去别人家借点儿药来。”聂博钊说。 “不行, 咱们得开车去乌玛依。”陈丽娜却说。 聂博钊愣住了:“不就是个发烧,给点儿药吃,给退了烧不就完了,为啥要去乌玛依。” “是,但三蛋儿又吐又拉,这可不是典型的流行性感冒病症,而且,我得告诉你的是,你儿子是因为脊髓灰质炎才引发的重度瘫痪,他要发烧了,这问题你就得重视。” “不可能,60年咱们国家就有脊灰疫疫苗了,而且这仨孩子都服过糖丸,他可能发烧,但绝对不会得脊髓灰质炎。”聂博钊还不信。 陈丽娜就不问他了,抓来聂卫民问:“大蛋儿,你也服过糖丸吗?” 大蛋想了想,摇头:“不记得了。” “甜甜的,圆圆的小糖丸儿,你真不记得了?”陈丽娜继续哄着孩子。 聂卫民两只大眼晴眨巴着:“有,外婆把我们带到卫生站,拿过糖丸儿。” “糖丸儿了?” “外婆说舅舅爱吃糖,拿去全给舅舅吃了。” 陈丽娜抬头,气的瞪了聂博钊一眼:“那孙大宝可真是个宝,脊灰疫的疫苗顶多只能种三介,他要多吃了糖丸儿,也不怕吃死自己?” “不可能吧,我小舅子都二十好几的人了,会跟孩子抢糖吃?”聂博钊还是不信。 陈丽娜瞪了他一眼:“那人没读过啥书吧,就你老岳母那尿性,估计把糖丸当十足大补丸给他吃了。” 脊髓灰质炎,又称小儿麻痹,这个病,在三四十年代的时候达到一个发病高潮,等到六零年代,有了疫苗之后,虽说偏远农村还有发病的,但城里面渐渐的这个病就消失了。 但确实,有一些愚昧的老太太,以为国家免费发糖丸就可以多吃多领,而且,因为糖丸是定量的,一个孩子一颗,估计真是当成什么强身大补丸,就全给孙大宝吃了。 这可真是,愚昧害死人啊。 陈丽娜原来还见有偷糖丸吃,发烧给烧傻的呢。 不一会儿,聂博钊又转身进来了:“走,我找到车了,咱们现在就去乌玛依。” “你不是不会开车?” “方向盘上挂个饼子,狗都会开,我咋不会开车?”聂博钊说。 是肖琛那台蹭亮的吉普少年,大冬天的,肖琛还特地盖个车棚把它给罩起来了。 “肖工自己了,就不能让他送送咱们?”陈丽娜问。 “今天不是周末嘛,他估计又跑木兰农场那边鬼混去了。” 虽说七零年代没有什么酒吧夜总会之类的,但是石油基地的工人们可会找乐子着呢。 木兰农场里头,什么赌场棋牌室,抽烟喝酒打牌,关起门来,私底下样样都有的。 基地的石油工人们钱又多,一到周末,一辆大卡一拉,悄悄眯眯的过去,半个月的工资有时候一晚上就花那儿了。 嘴上说可以试试,但聂博钊是真不会开这种小汽车,连档都不会挂,车一发动起来,在雪地上呼啸着扑腾了几下,颓然熄火了。再发动,聂博钊学着肖琛的手法,还想填个档位,却不知道下面离合不踩,档是填不进去的,随便下面乱踩了一脚,车倒是窜出几步去,呼腾呼腾的,又熄火了。 “行了,你抱孩子,这车我来开。” 果断的把三蛋儿扔给了聂博钊,再把裹着被子的俩小的也给放到了后坐儿上,踩离合挂档再加油,只听呼的一声,聂博钊还没坐稳了,车已经跑起来了。 “我妈真会开车,爸,开的比肖叔叔都好。”二蛋听见发动机的声音,才算是清醒了。 俩孩子都挤在陈丽娜的身后,耳朵竖的跟兔子似的看着前方。 “你能认得路?”聂博钊因为抱着孩子,是坐在后面的,心里其实很忐忑,他不相信这么个小姑娘,能在大雪纷飞黑天胡地的半夜,把车开到乌玛依去。 陈丽娜指着前面:“那不是解放大卡压出来的车辙子,从基地到乌玛依,只有一条路吧,油要从基地转运到炼油厂,肯定也只走这一条路吧,放心吧,虽说方向盘上没挂饼子,但我保准找到路。” “妈妈可比狗厉害多了。”二蛋嗨嗨嗨的就笑起来了。 她的车技是真好。 大车压出来的印痕非常非常的深,所以,路的中间要高出来一大截,而就算吉普少年这样高底盘的车,行驶在中间的时候,也会被驮住,挂伤底盘。 要给新手司机,非得弄坏了这台车不可。 但陈丽娜不是,她驾驶着车,两边的轮胎正好骑在路沿和路中间高出来的地方,一丝偏差都没有,车速至少八十码,仿如走钢丝一般,她开的又稳,又快。 “肖琛,乌玛依矿区的肖琛,你是跑不了的,现在下车,马上下车。”才出基地不远,就听见一阵大喇叭的声音,紧接着,至少有两辆解放大卡就从两面包抄了过来,似乎是想逼停陈丽娜的车来着。 “这啥年代,咋还有追车戏?” 陈丽娜都惊呆了,心说边疆的管理不是很严格的吗,而且,现在的车辆,要么属于边防,要么属于石油基地,木兰农场也有自己的车,但谁敢轻易调动? “估计又是肖琛惹祸了,他最近一直往木兰农场跑,估计是在追求一个知青,木兰农场的人跑这儿捉人来了。他们不敢进基地,所以一直在外守着。”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卫民,二蛋,都把安全带系上,看妈怎么帮咱们把这些坏分子给甩了去。” 俩孩子不会系安全带,但是端端正正的,就坐好在后坐儿上了。 聂博钊一边卡了一个,才把安全带给系上,只觉得整个人往后一仰,吉普车冲出基地,简直都要腾空而起了。 “妈,妈,大卡车追来了,咋能跑得过吗?”聂卫民简直兴奋的,都忘了自己原本只愿意叫她作小陈同志了。 陈丽娜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冷笑:“别看它个头大长的虎,要跑起来,排量还真没咱的好,坐稳了,看妈怎么甩掉他们。” 雪地里,大灯一开,漫天的雪花纷纷扬扬的砸着,纷天雪里里,只有两道黑油油的车印子,那就是往炼油厂输送石油的大车压出来的。 后面的解放大卡紧追着,喇叭声儿高喊着,前面的小吉普车腾着两道大雪印子,简直都要飚到半空中去了。 “大宝,这人车技可真虎。” “虎也没用,他敢碰安娜,我就夯死他。”紧追着的大卡车上开车的,正是孙转男孙工家的那个大宝贝,孙大宝,二十岁的卡车司机,还是木兰农场治安队的队长,过量的糖丸没把他给吃坏喽,别的不会干,车开的好着呢。 前面的小吉普车速度快,他的速度更快。 再说了,油车压过的路,路面本身就是坑坑洼洼的,这种路对于小车可很不友好,他都想好了,等小车急转弯的时候一刹车,他就直接碾过去,到时候,哼哼,石油基地可就没肖琛这么个人物了。 至于说他爸是什么汽车厂的厂长,孙大宝这样的二愣子,才不懂厂长是个啥,方向盘在手,他就是整个乌玛依的厂长,不对,他是乌玛依矿区的区长,区长都没他威风。 “孙队长,前面是煤山,快刹车,唉,我叫你刹车。” 前面就是急转弯,预料中的刹车没有到来,那是一手极为漂亮的漂移,小车头没有动,屁股甩出一股子的雪来,而大卡车在这地方是拐不了急弯的,猛打方向再一折,前面车头一刹,后面的车厢直接撞上来,只听砰的一声,车厢就把车头给冲到山坡上了。 噗嗤一声,车头一栽,这地方正好是个煤山。 “妈,你可真,真厉害。”聂卫民喊了妈又觉得害羞,咬着牙就垂下了头。 “妈厉害吗?”陈丽娜问二蛋。 “我还要,再来一次。”漂移的时候那种感觉,爽到二蛋直接想翻跟斗。 聂博钊直接叫了一声:“好家伙,小陈同志,你这是技术型选手啊。” 那是个直角九十的拐弯,以吉普车的车身,当时已经转不了弯了,但是,她在高速飚车的同时,一把拉起手刹,车前轮迅速拐弯,后轮腾空而气,就生生的,给车调了个向。 这种技术,聂博钊也就只在电影里看过,好吧,那可是剪辑过的镜头。他要不是亲眼见识,真不相信现实中能有人作到。 人车合一,她不是司机,她是个天生的赛车手。 一路开到乌玛依。还好,乌玛依的矿区卫生院是有医生在值班的。 “咱们这儿没有验血的条件,但以我的观察,应该不是脊髓质炎,这样吧,吃了退烧药你们再等等,要不退烧,你们就直接转院到乌鲁,怎么样?”矿区卫生院的值班医生三更半夜给叫醒,困的直打哈欠。 这样,就只能等了。 俩大的裹了一床大被子,因为夜里住院的人少,直接就抱着自家的大新被了,在输液室的床上躺下了。 二蛋儿睡着了,聂卫民还没睡,一直看着老爸。 老爹抱着小三蛋儿,三蛋儿鼻子呼哧呼哧的,小脸蛋儿烧的红彤彤的。 “爸,你小时候这样抱过我吗?”他忽然就问。 聂博钊想了想,摇头说:“没有。” “我也发烧过呀,我都记得外婆撬开我的牙给我灌药,那时候你在哪儿了?” “爸在工作。” “那现在你咋不工作啦?”看老爹抱着三蛋儿,聂卫民其实也想叫他抱抱,那种感觉看着就好。 聂博钊忽忆了一下,突然就觉得特别特别的惭愧,怎么说呢,大多数像他这样的工作狂人,其实都有一个非常不好的家庭环境。 孙转男其实比他还大着三岁,俗话说的好,女大三抱金砖,应该说,婚姻生活会很美满的。 而且,在大学里,孙转男的学习好,人踏实,当然,这也是像她那种从农村考出来的大学生们普通具有的一种美德。 再后来,矿区到工业大学招人,孙转男又是唯一一个愿意赴疆的女生,自然而然的,他们就结合到一块儿了。 但是吧,婚前只是两个人共同奋斗,婚后,就是一地鸡毛了。 他的所思所想,就是现在石油基地的口号:我为祖国献石油,力争炼油一万桶。 他想共和国能走在整个世界的前端,他想石油经济能在他的实验室里超英赶美,胜过西方发达国家。 但孙转男想的不是。 她的老家在漳县,据说是个特穷的地方,所以,她有一种志向,就是要让自己家所有的人,都要过的比村子里,比亲戚家,比所有的人都好。 第一批迁疆志愿,她几乎是打破头的,从别的同事那儿抢来的。 她和孙母也不像母女,倒像是姐妹,孙大宝不像她的弟弟,反而像是他的儿子。而就算生了聂卫民,也没有把她对于孙大宝那种狂热的宠爱分过来。 她对孙大宝寄予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希望,明明孙大宝一看就没脑子,但她总觉得,将来孙大宝就是当了矿区的区长都还嫌委屈。 而自家这仨孩子呢,因为家里鸡飞狗跳,聂博钊宁可呆在实验室也不愿意回来,当然就没抱过,孙转男比他还忙,那就更不抱了。至于孙母,明着的时候小打,暗着的时候大打。 要说没个陈丽娜,真的在基地像这样放着羊长大,聂博钊真不敢想,他一个工业大学毕业的高级知识分子,一个走在科技最前沿的科学家,俩儿子万一真的会被公审,被枪决,他该怎么面对。 “爸是真惭愧,你要想就过来,爸也抱抱你。” 呼噜噜的,跟只小猪崽子似的,聂卫民就从被窝里钻出来,扑到面前,毛绒绒的小脑袋,跟只小鹿似的就趴在聂博钊身上了。 这么大冷寒天的,还不知道要熬多久孩子才能退烧。 俩大的这会儿肯定饿了,陈丽娜出来的时候还拿着钱呢,二百块,聂博钊一月的工资,但是身上没有票。 出矿区医院转了一大圈儿,街上没有任何开门的铺子,还碰到好几个巡逻队的。 陈丽娜的成分不好,而到了矿区这种地方,成分非常的重要,所以她尽量躲着巡逻队的人,也没敢多走,就又回医院了。 天已经亮了,但其实看表,也才不过五点多钟。 不过边疆就是这样,和内地差着两个小时的时间呢。 边疆这地方五点天亮,夜里八点天才黑,日长夜短,这还是冬天呢,等到了夏天,天完全黑也顶多不过八个小时,闭眼的功夫,天就亮了。 转来转去,心说早晨给孩子们吃点啥了? 毕竟万一要是往乌鲁赶,仨孩子空着肚子可不行。 一把掀开肖琛的后备厢,呵,啥叫资本主义的腐败,陈丽娜可算是见识了。 鸡蛋方便面,大罐的麦乳精,还有这地方见都见不着的椰子糖,最稀奇的,是一包用红纸包着的月饼。这东西当然也要票,但就算是矿区这种地方,也是一年到了中秋节的时候才发一回,顶多也就一家四五只。 肖琛的后备箱里,有用红纸扎起来的,整十个。 “小陈同志,我不要打针。”见陈丽娜端了只铁皮盒子进来。 这种小铁皮盒子,一般是用来煮针头和针管,用来打针的。小聂卫民吓的直接钻床底下去了。 “打针,姚婆要打针啦,啊哈,我不要打针。”二蛋也是哭着,就给吓醒来了。 “有啥打不打针的,闻闻这是啥?”陈丽娜说着,揭开了铁皮盒子的盖儿,一股扑鼻的鸡蛋方便面的香气。 二蛋一个跟头就翻过来了,鼻子凑了过来:“妈真好,又给我们吃方便面。” “这叫垃圾食品,只管惯刁了你们的嘴儿,可不管你们长个儿,这儿还有月饼,一人一个。” 看见月饼,俩孩子更乐了,伸手就要来抢。 “这是你肖琛肖叔叔的东西,妈给他压了钱,但是不一定他会同意,所以,你们现在吃了,等见了肖叔叔,还得跟你肖叔叔说声对不起,明白吗?”不能给孩子们惯个吃白食的毛病,饭是从哪来的,都得跟他们说清楚。 “现在,先去洗手。” 总算,大的两个会讲究卫生了,冲出病房,就去找地儿洗手去了。 聂博钊抱着孩子,胳膊酸困的厉害,好容易陈丽娜来替换,他把三蛋儿递给陈丽娜,由衷叹了一句:“累,真累,胳膊都僵了。” “老聂同志,你家崽子才不过十六斤,严重的营养不良,抱他,你也累?” “我前天武装演习,走了三十公里,昨天又是砌火墙又是燃火墙,忙了一整天,本来想着……” 想着扯了结婚证儿,至少可以结束鳏夫生活了,没想到她居然还要爱情。 聂博钊真是不懂了,啥叫爱情。 “行了,喝杯咖啡吧,肖琛后备箱里找着的,到时候按粮票算,你把钱补给他。”说着,陈丽娜努嘴:“铁皮饭盒上那个,是给你的。” 搪瓷小缸子,上面还冒着白烟。 其实聂博钊早闻见了,又香又浓,她居然给他弄了杯咖啡。 这个会开车会漂移的小陈同志,从小就生活在齐思乡,除了大学那一年,没有去过任何地方,而在大学里的那一年,她唯一接触过的军人也只有聂国柱,说她是苏修,其实并不现实。 那么,他现在需要的,是好好儿调查一下聂国柱的来历和身份。 毕竟红岩毗邻着边疆,而边疆的军区,是由红岩省城的大军区来掌控的,要真有苏修,也是藏在大军区中。 至于陈丽娜,该带孩子带孩子,该干活干活,聂博钊在答应她结婚的那一刻,就把她认成自己家属了。 以他在石油业的贡献,她这么个人,只要他愿意保,还是能保下来的。 第28章 莜面甜醅 卫生院的走廊里, 医生们这会儿还没开始上班,照例先背语录再唱歌,从《团结就是力量》唱到《北京的金山上》。 陈丽娜也是累坏了, 不管不顾的就躺到病床上, 拥着俩娃就睡着了。 太阳高升了起来,晒着一家人的屁股,墙上的暖气在早上忽然就滚烫起来了, 那是因为锅炉房的工人上班了, 正在往里面铲煤了。 忽然之间,呼啦啦的一阵脚步声,倒是把她给吓醒来。 “聂工, 居然真是你,哎呀, 我这,也不知道说啥好, 孩子病的不严重吧?”一群白大褂,呼啦啦的就走了进来。 聂博钊也不认识来人是谁,站起来就握手:“您是?” “聂总工,这是我们卫生院的阿院长。” 聂博钊于是握手:“阿院长你好。” “王总工说昨天夜里井下的工人们干了一整夜, 采集好了您要的样品, 等您今天下井分析呢, 结果找不到您, 一个电话打到阿书记那儿, 阿书记又一个电话打到医院, 大家才知道您是真到医院了?” 说着,阿院长握上聂博钊的手狠命摇了两摇:“阿书记刚才特地打电话来批评了我们的工作,往后呀,基地的卫生室不能缺人,药品也要齐备,不敢再耽误您的工作了。” 聂博钊的工作进度,是由阿书记来催的。 而阿书记那儿,红色电话直通北京,每天都要汇报工作进展,所以阿书记要急的跳脚,毕竟超英赶美,石油发展,那可是现在领袖现在最关心的事。 而目前,苏国,欧美,也都在通过各种渠道获取他的研究成果。 也就是说,这个人的意义,甚至大于基地的意义。 “阿院长,你帮我儿子看看,看他是不是脊髓质炎,还有,这孩子糖丸没吃到,可能再补种。”聂博钊说。 陈丽娜累坏了,索性就不肯起来。 聂博钊于是自己从陈丽娜的怀里,就把孩子给抱了过去。 院长亲自拿听诊器,掀眼皮,听心脏,听肺,非常仔细的诊了半天,说:“不是,他已经退热了就跟脊髓质炎没关系,怎么,这孩子没给喂过糖丸?” 聂博钊低下了眉头:“原来他姥姥带着,给忘补种了。” “那就把糖丸给他补种上,这不算什么,记得明年这时候,再到卫生所补一枚,现在咱们全基地的孩子基本都服过糖丸,他不会有事儿的。”阿院长说。 等陈丽娜带着孩子们出了门,呵,才真叫给吓了一跳。 基地治安队的巡防员们居然全站在门外。 “爸爸,他们不会是来抓偷车贼的吧?”聂卫民心里很虚,也很害怕,毕竟作了贼嘛。 聂博钊笑着问:“方向盘上没挂饼子,现在谁来开车?” 谁偷来的,当然谁开回去,陈丽娜说:“我开吧。” 上了车,陈丽娜才敢问:“这些人究竟是来追车的,还是追你的,会不会把我当偷车贼给带走?” 聂博钊抱着三蛋儿坐在后面,颇感慨的说:“小陈同志,当初装傻的时候,你就没想过,自己能嫁一个对于共和国这么重要的人吧?他们确实是来追我的,主要是我今天突然没下井,耽误了工作进度,北京方面着急了。至于这车,你也不必馋,想办法,我替你搞一辆。” 看得出来,在这广阔而又寂寞的戈壁沙漠上,她很想要一辆车,一辆吉普少年那样的车。 “你,对共和国重要?” “大概还是挺重要的吧,要有我,咱们就不必学美国,跑到中东去打仗,像土匪一样去争人家的石油。”聂博钊语气里还有些略微的得意。 陈丽娜笑了一笑,心说美得你。 遥想上辈子,每每看到油价飚升,聂博钊都会感慨,说自己如果还在石油上,保证能把油品价格降下来,陈丽娜就觉得好笑呢。 吉普车在前走着,几辆东风大卡紧紧跟在后面。 走着走着,前面的吉普车忽而就停了。 车上的聂博钊抱着三蛋儿,聂卫民和二蛋挤在他身边,四父子在暖气融融的车里,睡的正香呢。 陈丽娜停下车,打开车门下了车,清早的雪光格外的刺眼,刺的她都睁不开眼睛来。 就在马路中间,有只雪白的小兔子,白白的绒毛,半蹲着,见人来了也不怕,一蹦一蹦,不停往陈丽娜腿上蹦着。 她蹲下来,将这小兔子抓起来,风雪呼啦啦的吹着,雪白的绒毛,哎哟,真漂亮。不过,小家伙这是雪盲了,啥也看不见,所以才会蹦到马路上的。 转身,她就给撂到后备箱里去了。 回到基地,阿书记和王总工就在基地的大门口等着呢,肖琛也在。 见他的车是陈丽娜开进来的,眼睛都直了,直接就吹了个口哨。 “聂工,孩子的病怎么样了,不就是个感冒发烧,也至于去医院,你瞧瞧,阿书记大清早的也赶来了?”王总共一见面就急的冒火。 “领导,不是我想耽误工作,我有仨儿子,就算科研再重要,总也还得照顾着孩子们,小陈同志自己还是个孩子,还得帮我带仨儿子,我这要再像原来一样扔下不管,我怕真有个闪失。难道你们就不该解决解决我的困难,咱们基地职工们的困难?” “有啥困难,你说,咱们帮你们解决就是了。”阿书记说。 大冷天儿的,天蓝的刺眼,太冷,空气稀薄,人人鼻子都冻的红彤彤的,干燥,真干燥。 “基地不能再是只设个卫生所,得有个长驻医生的医院,这是必须的,还有,咱们1号基地成立也有七八年了,家属也多,各方面该解决的,领导看着给解决一下吧,我搞科研的,就不多说了,你们领导商量这些事儿。”聂博钊说着,就给了王总工一个眼色。 好吧,要福利的机会来了。 “阿书记,咱们矿区今年的赢利还是很可观的吧,我看上个月中央下发的汇总,大庆油田的产量也没争过咱们。”王总工立刻会意,就开始讨价还价了。 阿书记笑了笑:“是这样,领导打红色电话来亲自表扬,第一个点名的就是你们1号基地,聂博钊其人。我正琢磨着呢,是不是也该给聂工配个机要秘书,聂工的科研小组,再多加两个人。” “秘书就不必了,赶紧从北方工业大学帮我找两个专业对口的学生来,还有就是,肖工那种小汽车,我得有一辆,不然的话,万一有个紧急情况,大卡又不好调动,而且目标太大,我总得有个车,随时方便进出基地。” 王总工一听就假装生气了:“聂工,人可没有这样儿的,啊,要知道现在大学全都停课了,咱们阿书记再帮你从大学要人,那可是得担风险的,至于车,你想都不要想了。你要知道,咱们矿区总共才有几辆小汽车,阿书记这儿,也是最近才配了一辆上海汽车,原来那辆老红旗,可是他的宝贝,他肯定不会给咱们。万一你有急事,我亲自用自行车驮着你,咱们往乌玛依。” 阿书记真有一辆老红旗,现在上面又奖励了他一辆新上海,那辆老红旗他正琢磨着,给下面那个基地的领导用呢。 虽然说现在基地开辟了好几个,但是一号基地,从十年前开始勘察,到奠基,再到挖油井,安装磕头机,领导换了几茬,一直在的,就只剩聂博钊的。 别人都嫌苦,调到别的地方去了。 其实阿书记也一直在考虑,是不是把红旗车给这位一号基地的元老。 但王总工说出来,他当然得先客气王总工:“那辆小轿车,我正想给王工呢,王工,以后你用吧,要来矿区开会,也就不用总坐大卡了。” 王总共摆手:“阿书记,我坐大卡坐惯了,坐不来小汽车?这样吧,把那车给了聂工,让他在基地开,咱们说是领导,毕竟他才是真正主管科研的,我不允许他把时间都浪费在无意义的事情上。” 阿书记直接就说:“行了,明天基地上派个司机来,把小轿车开来,给聂工用。” “阿书记,咱们得先说清楚了,车我要了可以,但我目前还没驾驶执照,万一有急事,就让我家属先开着,你可不能说我公车私用。”聂博钊说。 公私还是得分清楚,要不然,等车到了基地上,陈丽娜要开的时候,别的家属们要闹,说陈丽娜的闲话,可就不好了。 好嘛,聂博钊心说,你不是眼馋小汽车,我给你搞一辆来,这总算爱情了吧。 今天太阳暖融融的,家家户户的屋檐下,都吊着一长串一长串的大冰棱子。 有人自聂博钊家门口路过时,往里张望了一眼:呵,新鲜事儿,聂工家的院子里,又是孩子又是大人的,热闹极了。 要知道,在这种家属区,周末谁家的人多,就意味着谁的人缘好。 要是谁家无人踏足,天天大门紧闭,那就惨喽,他家绝对人缘不好。 平时无人踏足的聂工家忽而宾客盈门,可不是见新鲜事儿? 一只白绒绒的小兔子,腿上拴了根绳子,蹲在墙角里,正在无意识的四处乱撞。 稚嫩的小手儿颤危危的凑近了,手里是切成丝儿的小青菜,小兔子一下就顿住了,鼻子嗅嗅索索的,舔过来,咕噜咕噜的吃了起来。 “呀,这只小兔子真可爱。”陈甜甜不由的惊叹着,跟聂卫民两个挤的紧紧的,就在一起看小兔子呢。 二蛋想要走近,陈甜甜就开始大叫:“二蛋二蛋你走开,你会吓到小兔子的。” 二蛋天性爽朗,也最没心没肺,猛得走近,吓的兔子一缩,陈甜甜也大叫了起来,他这才又笑嘿嘿的,扑过去找陈丽娜了。 她也在外头坐着晒太阳呢,屋檐挂了一尺长的冰凌子,一点点往下滴着水,二蛋跑过去,头就凑到陈丽娜的怀里了:“妈,妈。” “咋啦二蛋儿,有话就说,妈在了。”陈丽娜说。 二蛋揉着脑袋,也不知道说啥,就说:“妈真好,有妈真好。” 娃也不知道该咋说,只知道这个妈妈会开吉普车,会给他们吃月饼,还会在他们全都困的睁不开眼睛,回到基地家又冰屋冷炕,钻都钻不进去的时候,突然之间,从怀里抓出一只雪绒绒的白兔子来。 二蛋觉得这个姚婆实在是好的,比亲妈还好。 隔壁的哈工抽了半天的空儿出来,正拿大铁丝儿替兔子扎兔笼子呢。 他也是哈族,虽说也穿着工装,但是头发卷的厉害,鼻梁更高,身上一股浓浓的羊肉味儿,说话时也是一股浓浓的羊肉串味儿:“小陈真是亚克西,原来这几个孩子呀,他妈妈从来不抱的,那叫什么来着,孙工总说,爱子不抱子,慈母多败儿,严厉才能教育好孩子。” “这么可爱的孩子,为啥不抱?”陈丽娜说着,在二蛋圆乎乎的屁股上拍了一把,肉瞪瞪的,真舒服。 反正不是她生的,惯坏了她也没心理负担,哈哈。 三蛋儿正专心致志的看哈叔叔编笼子呢,见陈丽娜拍了二蛋的屁股,没拍自己,摇晃着站起来,就扑到她膝头,口水嗒嗒的来亲她了。 陈丽娜在他脸上吧唧了一口,问哈工:“对了,肖工怎么会惹了木兰农场的人,惹得农场的人三更半夜开着大卡追他?是不是真像聂工说的,他在木兰农场谈了个对象?” 哈工笑的意味深长:“不是不是,木兰农场有好东西,肖工大概是欠人钱了。” “啥好东西?”陈丽娜可好奇了,但看哈工那种笑的样子,总觉得不是啥好东西。 哈工拎着兔子筐儿,如数家珍:“可以喝酒,可以唱歌,还可以……耍朋友。” “和知青耍朋友?”陈丽娜到底天真,想不到更坏的。 没想到哈工直接就说:“不是那种朋友,是给钱的朋友,一晚上五毛的也有,一块钱的也有,就是那种耍。” 陈丽娜直接气的站了起来:“还有这种事儿?” 哈工连忙摆手:“你放心,聂工从来没有去过。聂工是兔子,木兰农场就是鹰,他路过都要绕着走。” 陈丽娜总算明白了,石油基地因为管理严格,是一方净土。 但是三十里外的木兰农场,有酒吧,有歌厅,还有妓/女,也就难怪肖琛他们三更半夜的,总往农场跑了。 她吧,她对肖琛的印象,立刻退回了原来。 三蛋儿看着天下掉下来的冰凌子,好奇的伸着红红的舌头,滋溜溜的就准备要舔大冰溜子呢,忽然听到门外一阵小汽车的喇叭声,直接就叫:“肖叔叔,肖叔叔开着小车来啦。” 聂卫民穿着青绒面的,还是中立领的小棉袄,另一条黑条绒的棉裤,一身的清爽,简直跟个年画娃娃似的,第一个就冲出去了。 他细腻,善良,心思敏感,也就唯有这时候,才能给陈丽娜点儿小孩子的感觉。 大门一开,几个孩子仰起头来,见来的是基地的司机小陈,一脸的疑惑:“陈叔叔,咋不是肖叔叔开车呢,我们想看肖叔叔开小汽车。” 小陈把钥匙一调,就递到了聂卫民的手里:“小聂同志,这是阿书记代表咱们油田,送给你妈妈的车,从今往后,这辆车就是属于你妈妈的了,快去,把钥匙和行驶证给她。” “小陈,阿书记真的会送我一台车?”陈丽娜推开窗子,颇有几分不信,眼看着外头一辆晚光蹭亮的小汽车,再一看型号,呵,老红旗呀。 她连忙说:“小陈快进来,吃点东西。” “总听人说聂总工家的茶饭好,嫂子,闻着真香,你在作什么?”小陈问。 二蛋儿虎虎的跳了过来,圆圆的大脑袋连连儿的点着:“莜,莜面甜胚,可好吃啦,小陈叔叔你要不要吃啊?” 厨房里,陈丽娜端出来的是她给几个孩子作的酸奶。 他们吃惯了奶酪,不喜欢喝普通的酸奶,。于是陈丽娜突发奇想,发了一些莜麦作甜胚,然后再把黄桃罐头切到里头,就成了后世卖的特别好的那种黄桃燕麦酸奶。 仨孩子都爱喝,尤其是两岁的三蛋儿,每次端起杯子来都舔巴舔巴,香的不肯撒手。 “小陈同志,阿书记真给你配车啦?”王姐听见车响声,先就进来看小汽车了,要说现在,整个基地止此一辆呢。 哈妈妈也是竖起了大拇指:“听说小陈会开车,棒,真棒。” “哟,小陈都有车开了。”孙小爱说着,也走了进来。 脚上没了漂亮小皮鞋的刘小红,就在她身后跟着呢。 “这是基地奖励给我们老聂的,跟我也没啥关系,不过老聂不会开车,就先给我开了。”陈丽娜说。 孙小爱说:“怕得有个驾驶执照吧,我大妈要开三轮车,都还专门考过驾驶执照了。” “有,我在我们老家也是拖拉机手。”其实陈丽娜还没考来执照呢,但是,这时候在孙家人面前,那当然不能输了阵。 孙小爱里面穿着獭兔皮的小皮袄儿,外面罩了件大工装,为了表示自己真的很热,大冷天儿的,不住拿手搧着风,不停的说:“啊,热啊,可是真热啊。” 等看热闹的人走了,陈丽娜略让了让,她就进来了。 “哟,聂工这屋子,还锁着啦。”她东张西望了一番,说。 陈丽娜给她倒了杯开水,放在饭桌上,看外头,就见聂博钊兄弟推着,不肯叫刘小红进来。 那小姑娘也是可怜,鼻涕直往外流,而且毛头糟脑的,吸着鼻子,也不敢走远,大冷天儿的,就在聂家的门外站着。 “听说小陈在老家还上过大学,咋,按说你这年龄也不该到毕业的时候啊,咋就不读啦?”嗯,这孙小爱想打听她的来历。 陈丽娜说:“那不是老聂老家的父母百般的求着,说老聂没个人照顾着不行,而我呢,对于读书也没啥兴趣,我们俩家又是世交,不能白看着人在基地欺负他啊,所以我就来了。” “聂工一个工程师,挣自己的钱,也不干涉斗争,也不求升官,有谁会欺负他?” 没人欺负? 没人欺负他能是个家徒四壁的样子? “不论有没有人欺负,横竖往后这个家属于我就是了。” “你真的为了聂工,能放弃自己的大学文凭?”孙小爱还是不信。 一个大学生那得多难考啊,更何况,她还是个农村姑娘。 孙转男当初考大学,那是举整个孙家寨全村人的力量,东家给馍,西家给钱,一毛一毛钱给她攒的学费,而她出来之后,可谓是光宗耀祖,就把整个孙家寨的人,全从漳县那个穷地方给迁出来了。 陈丽娜悄悄凑近了她:“其实吧,是有这么回事儿。在我们村啊,有个老泼妇,特别特别的难缠,总是喜欢偷我家鸡下的蛋,还喜欢药我们家的鸡,简直了,连绝户坟都敢扒的人,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我把那老太太养的鸡全给药死了,还跟她吵了一架,气的她翻倒在地,就再也没活过来。” 孙小爱嘴巴张了老大的听着:“真死了?” “可不?” “要人死了,你岂不得坐牢,就没人告你?” “我都没挨她,吵架的时候吵不过人,回家去就给气死了,这也能赖别人?”陈丽娜一幅完全觉得自己没错的样子。 孙小爱连忙说:“那个小陈同志,我家还忙着呢,我先走了啊,咱们匀后再聊。” 这,幸好上次黄花菜只是给气倒躺了两天,真要跟她多干几回架,岂不得叫她给气死? 惹不起惹不起,孙小爱心说。 陈丽娜知道她是为了孙母,来打听她这个人的,吓唬人的话还没说够了,礼貌而又不失微笑的,就把孙小爱给送走了。 看俩小的在外头玩着,她抽空儿就把聂卫民给拽到书房了,往屁股上两巴掌,她问:“小陈同志,刘小红的妈在咱家串门了,按理来说,她也能进来,你为啥不让她进来?” 小聂卫民吸腾着鼻子,抽噎了半天,叫了一声:“姚婆。” “你再敢叫一声姚婆,我脱了你的裤子打你。我问你,为啥要赶刘小红走,我有没有说过,不准欺负别人家的孩子,尤其是刘小红,那是女孩子,你们兄弟能爱护陈甜甜,每天给她送冰棍儿,为啥就非得要欺负刘小红?” 小聂卫民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裤子,那大概是他最后的尊严。 虽然洗澡的时候,也在这个后妈跟前光小屁屁。 尿尿的时候偶尔她夸两句,还要和二蛋两个比一比,谁耍的更高。 但是,打屁股可是顶羞的事儿。 真要脱了裤子打屁股,小聂卫民觉得自己在基地就混不下去了。 他还没哭,但眼里迸着的全是泪。 “告诉我原因,要么就去跟刘小红说对不起,把这碗酸奶端给她,否则的话,妈今天就必须打你屁股。”提了烧火棍子过来,陈丽娜没打算饶了这孩子。 欺软怕硬,嫌贫爱富,这要再纵容下去,不得真成了一个黑社会坏分子? “刘小红说,她家漳县姚婆打她,你不打人,想要你给她作妈妈,我不要你给别人作妈妈。”说着,小家伙揉巴着眼睛就哭了起来。 陈丽娜生了半天的闷气,没想到是这么个情况,搂过这孩子来就揉起他的小脑瓜子来:“我啥时候要给别人作妈妈呢,再说,我不也打人嘛,天下间的妈妈,只要孩子犯了错都会打。” 第29章 羊肉大盘鸡 小聂卫民呜呜咽咽哭了会儿,又说:“那万一刘小红想来抢你呢?小爱姨好像老打刘小红, 她可不喜欢了, 叫她是漳县姚婆。” “啥叫漳县姚婆, 你小爱姨不挺好的?再说了, 二蛋皮,老爱弄脏衣服,你更不听话,非但不敢出去玩, 还总爱欺负弱小, 看陈甜甜穿的漂亮就喜欢, 看人家刘小红穿的不漂亮就总爱排斥, 再要这样欺负女孩子,我真去给刘小红当妈, 我就瞧着她可怜?” 此时不抓起来欺负一下, 给这孩子竖立点危机感, 更待何时? 不知道陈丽娜是在开玩笑, 小聂卫民很认真的想了想。 要说不敢出去玩,那是因为基地大些个的男孩们总爱欺负他,他不像二蛋那么没尊严,被人欺负了,打了,笑一笑也就过了。 他总会怀着一种羞耻感。 总要想, 我丢人了, 我怎么这么没出息, 给人打了。 而要是有人打了二蛋,他就更心疼了。 他是哥哥,他会一直自责自己没有保护好弟弟。 所以,关于出去玩这个,聂卫民是真不敢,长久以来外婆的责打,把他打成了一只只敢在自己家的院子里耍的小猴儿。 “这样吧,我让我爸爸给你爱情,他会给的。”脑袋圆圆的小家伙,一双漂亮的丹凤眼,想了半天,忽然崩出来一句。 陈丽娜顿时就笑喷了:“我的妈呀,你这孩子说的这都是啥呀这是?” 她一笑,聂卫民立刻就羞愤了:“我就说你不是真心想要带我们的,哼。”说着,小家伙就想跑。 陈丽娜一把把这瘦津津的,腰只有她两掌粗的小家伙给搂了回来,不顾他嫌弃在他头上揉了两把,说:“小家伙,爱情是非常保贵的东西,不是你想给就能给谁,就比如你,遇见一个愿意跟你结婚,帮你生孩子的姑娘,就可以给她爱情,但这东西可看不见,你觉得有了,它才有。还有,再敢偷听我和你爸说话,我打烂你的屁股。” “我的爱情,陈甜甜会要吗?”聂卫民想了想,问陈丽娜,问的可好奇了。 相隔的邻居,青梅竹马,陈丽娜脱口而出:“要啊,只要她喜欢你,你也喜欢她,就是爱情。” 突然,她又顿住了。 拍了把脑袋,陈丽娜想起来自己为啥会觉得刘小红那小姑娘眼熟了。 那是上辈子,她在红岩省城的时候,当然也一直在关注着,聂博钊绝口不提的,两个给枪毙的孩子。然后,就在一份地摊野鸡小报上曾经看过的。 粗劣印刷的报纸上,有一个非常漂亮的小女孩,就叫刘小红,报上说她是乌玛依矿区的职工子弟,因为贩毒被执行了死刑。 不过,照野鸡小报上的说法,这刘小红,是黑老大聂卫民的情妇,而那些毒/品,其实是另一个帮派为了斗败聂卫民,故意栽赃给他的。 情妇刘小红当时担下罪名,成了新华国历史上,第一个被执行死刑的年青女犯。 那一年她似乎才十八岁,虽说野鸡报印刷粗糙,但看得出来,小姑娘是真漂亮。 陈丽娜心中叹了一声,说:呵,这可真是,一出伦理大戏呀,现在看聂卫民的样子,喜欢的可是陈甜甜呢。 “小聂同志,那我问你,你是觉得陈甜甜漂亮呢,还是刘小红漂亮?” “陈甜甜。”孩子想都不想。 “胡说,分明刘小红更漂亮。” 大眼睛,高鼻梁,但又没有异族人的那种突兀感,刘小红长的是真漂亮。 聂卫民这会儿高兴了,正在从大澡盆子里给兔子揪青菜了。 陈丽娜种来的青菜,因为过于珍贵,每天自己就只敢揪一点打个绿气,他们倒好,全揪给兔子吃了。 “陈甜甜爱笑,吃东西香香。”孩子说。 好吧,陈丽娜心说:爱笑爱吃的女孩子,运气都不会太差。 晚上回来,见个兔笼子挂在外面,聂博钊若有所思的盯着在看,小聂卫民和二蛋两个立刻就从屋子里跑出来了:“爸爸,不可以吃哦。” “但是看它挺肥的呀。”聂博钊其实也是故意逗孩子。 边疆灰兔子多,满山遍野的跑,但这样纯白毛色,雪白雪白的兔子可不多。 就是兔笼子边上怎么全是羊粪蛋蛋样的兔子粪呢,显然,孩子们给喂的东西太多了。 “肥也不能吃,你要学我舅舅吗?”聂卫民特别生气:“为什么你们大人就总想着吃吃吃。” 聂博钊笑说:“不吃也行,但是喂兔子是你们的工作,它要拉了屎,你也得第一时间清理掉,要不然,明天早上起来,兔子大概还在,但它就只剩两条腿了。” 二蛋数了数,现在有四只腿啊:“那另外两只呢?” “我和你妈一人一只,就给吃掉了。” 二蛋哇的一声就哭开了:“兔子不可以两条腿。”两条腿的兔子,不敢想象它会变成什么样子。 “那就要记得清理它的粪便,毕竟爸爸是很喜欢吃兔子腿的。” 俩兄弟争先恐后,拿来小扫把,就去扫兔子粪了。 “查出来了吗,木兰农场追咱们的人是谁?”陈丽娜先给他端了碗酸奶。 好吧,家里又换了新碗,很漂亮的粗瓷,也不知道她从那儿弄来的。 聂博钊脸色颇有点不自然:“说是他们治安队的人,可能是把咱们当投机倒把分子,或者苏修了。” “治安队?听说你小舅子就在治安队,不会就是你小舅子吧。”那双眼睛,简直跟X光似的。 聂博钊连忙摆手:“具体我也没问,总之,总工会和他们交涉的,这个咱们不用管,但是司机给撞的挺残,据说早晨也送到矿区卫生院去了。” 陈丽娜一笑,心里头明白了,估计就是他小舅子,这人心虚了,哼哼。 孙大宝其人,年方二十,孙家的大宝贝,虽说是惯坏了,但是黄花菜秉承着爱儿不抱儿,爱子不溺子的传统,倒也没惯成妈宝男,能当治安队长,那还是挺有出息的。 好吧,谁叫他追她的车,凭技术断生死,撞死活该。 三蛋儿掰着碗,眼巴巴的看着他爸。聂博钊于是一勺一勺,就舀着给这孩子喂酸奶,换了个话题,他说:“那车你看着咋样,领导退下来的,二手车,不过整个乌玛依矿区可就止此一辆,你技术好,自己看着开,油没了找治安队长秦胜,他会给你加满的,咱基地不缺油。” 哟,他还挺得意了,声音一哑,问说:“喜欢吗?” 陈丽娜心里其实美着呢,但她挑了挑眉,一幅风轻云淡的样子,端过碗就去喂三蛋儿了:“还凑和吧。” 小公主,可不能轻易放低姿态的。 早在十一月的时候,陈丽丽拍来的电报,就说自己和前夫王红兵已经动身往乌玛依来了,可是这都进腊月了,陈丽娜也没等到人。 为了姐姐要来,她一直准备着呢。他 买大公鸡,攒羊肉,又从哈萨克倒爷那儿弄了够弹两床大被子的棉花,还扯了一丈黑条绒,又在给孩子们作棉鞋的同时,给姐姐也作了两双大棉鞋,供她来了之后穿。 眼看快一个月了,想想那些在大卡车上给冻烂了鼻子,满手满脚大冻疮的知青,陈丽娜心中那个急啊。 终于,腊月初三这天,来消息了。 有人从乌玛依带了话来,说乌玛依矿区有人带话给陈丽娜,是她家亲戚,让她赶着去接人。 小的两个不好带,陈丽娜就把他们托给王姐照管了,带着小聂卫民,开上红旗小轿车,陈丽娜就去接人了。 而乌玛依矿区治安所里面,这会儿陈丽丽和王红兵挤在一块儿,正在抱着头哭了。 王红兵因为是坏分子,拿不到介绍信,是偷偷扒火车来的。 扒火车时的艰辛,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因为火车上随时要查介绍信,要查车票,他没车票,愣是在两个座位底下,蜷了两天,没吃也没喝。这还不算辛苦的。 到了边疆,才发现边疆的户籍管理制度,远比内地更加严格,没有介绍信,他就买不到发往乌玛依的班车票,于是俩人跟着一群想要偷偷跑到木兰农场的坏分子,一起准备从乌鲁步行着,赶往乌玛依。 半路上风餐露宿,夜里再到各农场,或者异族同胞们的家里借点儿饭,还要躲治安管理员们的追查。 其实治安管理员们的本意是好的,在这寒雪隆冬,这些偷渡分子们在荒郊野外过夜,真得给冻死。 但是,他们又不希望被遣返,就只能偷偷摸摸的,拿命跑了。 一路走走停停,走了将近五天,才走到乌玛依。 王红兵的腿本身就不好,给冻伤了之后更加严重,还是陈丽丽给背着,背到乌玛依卫生院的。 这不,卫生院的医生给他上完药,治到差不多能走路了,就给送到乌玛依治安所了。 “丽丽,我拿不出介绍信来,看来真的得遣返了,石油基地你一个人去吧,从今往后,你多保重。”王红兵头抵着前妻的额头,真不知道该说啥才好。 陈丽丽横了一条心:“要留一起留,真要遣返你,我跟你一起走。” 冰天雪地,俩人坐在治安所外面的大条椅上,望着四野茫茫的边疆,当然,这也是内地很多坏分子们的避难所,是知青们想要奋斗,想要为共和国献身的地方。 他们也是满怀着热情来的,可是留不下来,那就没有办法了。 忽然,一辆小汽车在治安所的门外鸣起了笛,紧接着治安所的工作人员便从屋子里冲了出来,出去把大铁门给拉开了。 “咱们不会,直接把领导给惊动了吧。”王红兵也是吓坏了,因为小汽车的车牌号是疆0002,在整个边疆,这样的小汽车可不多,有,肯定是大领导们才能坐的。 结果,没想到驾驶坐的门打开,在治安员们敬礼的同时,下来的居然是陈丽娜。 “姐,我都说了基地离乌玛依还有三十公里了 ,你们咋跑这么远了?”陈丽娜说着,就来提行李了。 王红兵还不敢走,陈丽娜说:“走呀姐夫,你咋不走呢” 王红兵去看刚才盘问他的那些治安管理员们,大家都笑眯眯的,完全没有再要他交介绍信和户籍证明的意思,他心一横,也就坐到小汽车上面了。 哎哟喂,出治安所的大门时,治安员们在集体敬礼。 大概,他们和他一样,也把这辆车误认为是领导的车了吧,王红兵心想。 要说,当初极力撮合妹妹和聂博钊的时候,陈丽丽抱着的,只是能把自己那二十块钱的债给泯了的心思。 这会儿看妹妹在边疆居然连小汽车都开上了,不由的就叹说:“人各有命,那时候你考上了高中,姐三年初中中死活考不上高中,姐就想着,我妹的命咋那么好呢,现在再看,你这命啊,简直是好上天了。” 陈丽娜笑了笑,没说话。 其实陈丽丽心里挺酸的呢,要是当时主动一点,跟着聂博钊来边疆的,可就是她了。 再看看前夫王红兵,陈丽丽心里的不适感又消下去了。 咋说呢,一个人一辈子,总有各人的缘法和命运。前夫好歹也是大学毕业生,虽然比不上聂博钊的人材,但也是够能吃苦的,再说了,就冲着他果断的和她离婚,她就认准他了,跟就要跟一辈子。 晚上陈丽娜烤了两只大羊腿,又拿土豆,胡萝卜和粗粉条烧了一锅大盘鸡,再作了些懒疙瘩,给仨孩子吃。 北方人的厨房,大盘装肉,大盆盛鸡,格外的丰盛。 陈丽丽和王红兵全都饿坏了,见陈丽娜端上来的居然不是馕,而是老家人最爱烙的油饼子,陈丽丽直接就开始哭了:“妹啊,你是不知道,这几天我们借住在老乡家里,开始见了羊肉都是狼吞虎嚼,后来吃不动了,就只想哭,可算闻着家乡味儿了。” 外头门一响,二蛋就冲出去了:“爸,爸,家里来客人啦。” 一身工装,围着羊毛围巾,外围着呢子大衣的聂博钊进来了,王红兵一看,呵,这男人,黑框眼睛,高高瘦瘦,斯斯文文的知识分子,看着可真帅气。 “聂,聂工?”他突然就站起来了:“你还认得我不,我是王红兵啊。” 聂博钊半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指着他说:“你该不会是那个,水利水电所派到红岩省城,去学习过如何安装水轮发电机的王工?” “可不是嘛,聂工是大忙人,不记得我也正常。” 却原来,这俩人居然还认识。 只不过,王红兵一个水利水电所的职工,因为成份的原因,现在什么都没有,得要从零开始了。 笑着握了握手,往暖融融的客厅里一坐,一家人就围着开始吃饭了。 这时候,小聂卫民的矫情劲儿又犯了,他死活不肯上桌吃饭。 陈丽娜把他揪不上桌,气的恨不能在他那小屁股蛋子上拍两巴掌。 将来好歹他也是红岩省城的风云人物,打遍天下无敌手的黑老大,小时候咋这么上不得台面呢? “我知道你姐姐要去木兰农场,你能不去农场吗,你要不去,我就上桌吃饭。”小家伙可怜巴巴的,提出来的要求简直匪夷所思。 陈丽娜特别好奇,就问:“为啥我不能去木兰农场,你给我个理由。” “那是我妈妈的地方,我妈妈说了,木兰农场属于她,谁人也不能染指。你已经是我们的妈妈了,那农场,就给我们前面的妈妈吧。” 孩子其实还很天真,也许连这句话的意义都不知道,只是原述了他妈妈的原话而已。 但在陈丽娜听来,这话就有意思了。 要知道,木兰农场不比建设兵团下属的农场,属于军方,军事化管理,也是军事化的耕种,里面的知青也是工人,种地就是他们的工作,种多少,全由军方统一收割,管理,只发给他们口粮。 木兰农场属于矿区,是由矿区统一管理的。 据陈丽娜所知,木兰农场仓库主任,应该是孙转男的二妹孙想男。 而她丈夫,在乌玛依矿区应该也有点地位,大概在分管人事吧。 至于孙转男另外的几个妹子,也在木兰农场各任其职,已经脱离耕种这个行当了。 所以,小聂卫民说不想让后妈去木兰农场,只是想保留一份,对于母亲独一无二的怀念而已。 但是孙转男说农场属于她,那就真的是因为,农场果然属于她的。 而现在,她死了,农场就属于整个孙家人,也就难怪黄花菜敢在基地横行霸道了,毕竟,人家可是木兰农场一霸啊。 为了安抚孩子,当然也是为了暂时不和农场敌对起来,陈丽娜就说:“小聂同志,我只能答应你一半的要求,就是目前我可以不去,但是等将来,万一有什么紧急情况,该去我还是会去的。毕竟,就像你爱二蛋和三蛋儿,我也爱我姐姐,我姐姐在木兰农场,我不能不管。” 收拾恶霸什么的,上辈子作生意的时候跟城管,地痞流氓斗智斗勇过的陈丽娜觉得,自己最在行了。 聂卫民想了想,就说:“那好吧,但你要去,必须得是在我同意之后。” 他倒是答应的很爽快,而且很快就上桌吃饭了。 吃完了饭,陈丽娜给聂博钊个眼色,当然意思是要求他主动去洗碗,谁知道聂博钊也犯二了,毕竟认识的人在了,他一个工程师,怎么好去洗碗? “老聂同志,快去洗碗。”陈丽娜眼神使不动,只好出声儿,还在下面就踩了他一脚。 聂博钊赶忙就说:“小陈也是会开玩笑,哪有个男人在家洗碗的?” 二蛋立刻没心没肺的说:“爸爸就洗啊,爸爸天天洗。” 俩客人都有点不好意思了,陈丽丽连忙撸起袖子来:“行了行了,饭丽娜作了,碗我来洗吧。” 说着,她就进厨房了。 小卧室里,陈丽娜正在忙着铺床呢,聂博钊进来了:“小陈同志,好歹给我点儿面子,你这咋回事儿,家里来了亲戚,你怎么能叫我洗碗?” 陈丽娜瞪了他一眼:“我问你老聂,陈工,钱工,刘汉,还有傅永东他们来的时候,我使你洗过碗没?” “没有啊。” 岂止是不让他洗碗,只要有人来交流汇报工作,或者拉拉家常,她会把孩子们全赶到大卧,还会沏茶倒水,忙里忙外的收拾。 等白天到了单位,下了油井,谁不竖起大拇指来,夸一声聂工找的新爱人勤快顾家,贤惠善良。 当然,主要是美,是长的漂亮,整个边疆,用哈工的话说,就是传说中的阿瓦尔古丽,也没有小陈同志美。 人前纵惯了,突然之间让他洗碗,聂博钊很不适应。 “我姐夫那个人,你甭看他在外很热情,很会来事儿,但是,私底下大男子主义着呢,说离婚就离婚,在家里也是个懒疙瘩,啥事儿都不干,涮锅洗碗作饭全是我姐的事儿。他们虽说离婚了,但显然这辈子是不可能撕扯开的,既要一起过下去,男女分工,相互尊重就非常重要。你是他的领导,你怎么作,他肯定也会学的。所以,我在别人面前给你面子,这会儿你就该给我面子,否则的话,下回你那些学生,下属们要再来汇报工作,我非但不给你倒茶倒水,我还专门使着你干活儿,相互拆台还是相互给面儿,你自己看着办吧。” 聂博钊给说的心服口服,扬起双手来:“碗你姐洗完了,明天早起,我来作早饭,这总该行了吧?” 陈丽娜没说话,对嘛,该硬的时候就得硬,否则的话,还真给他惯坏了。 第30章 杀猪菜 晚上陈丽丽和陈丽娜挤一炕, 毕竟亲姐妹嘛, 见她也是确实辛苦, 就得缠着问几句贴心话儿。 比如孩子好不好管啊, 难不难缠啊, 那男人办事儿的时候可有想办法避孕啊,否则的话,现在就仨呢, 等她再怀上,再生一个,就算有小汽车开, 烧煤不愁吃肉管饱,但这么些孩子, 光看着就头疼啊。 陈丽娜一声不吭,早早儿的就睡着了,弄的陈丽丽还挺不高兴。 其实陈丽娜是防着聂卫民偷听了,这小家伙, 贼着呢,大人说的啥他都会听, 会记。 第二天一大早, 聂博钊谨记着要帮陈丽娜树个楷模,早早起床,就准备要熬粥烧汤作早饭, 谁知道陈丽丽起的比他还早, 等他起来的时候, 她已经在淘米了。 “我妹怕是辛苦坏了吧,我们来,那怕住一天也是客,今儿这早饭呀,我来作。”同是一家人,勤快也是遗传的。 聂博钊抢不到作饭的活儿,只好出来扫地,还好昨天没下雪,院子还算干净。他心说挑担啊,对不起了,为了小陈同志能心情爽快,我只好牺牲自己,来给你作个模范。 谁知道才出门,陈丽丽已经在抢扫把了。 刷刷几大把,她就把院子给扫干净了。 等仨小家伙起床,陈丽丽已经烧好了热水,一人一把的就来给他们擦脸了。 要知道,在陈丽娜这儿,除了小三蛋儿需要她帮忙穿衣服,会因为怕他蛀牙而亲自给他刷牙之外,聂卫民和二蛋都是需要自己刷牙洗脸,并且还得亲自端着倒水的。 就连地,最近也得由聂卫民来扫。 聂卫民到底大一点,懂事一点,也知道人的外在,相处与交往,一天和一年,乃至一辈子完全是两码事。 二蛋小,不懂,在炕上跳来跳去:“嗷嗷,大姨比妈妈好,帮我洗脸哩。” 这还不算,过了一天不用自己扫地,不用自己捡煤球的生活,二蛋儿觉得自己幸福极了,听说大姨马上就要去木兰农场,他就不高兴了。 “大姨,大姨,你能留下来也给我们作妈妈吗?”他追在陈丽丽的屁股后面就问。 人到了亲戚家,勤快是必须的,这是秦州人的老传统。 而且,陈丽丽自己到现在还没孩子,当然也有点儿爱孩子,大概也有点儿虚荣心在作祟,就说:“我要给你们作妈妈,你妈咋办呢?” 二蛋想的很天真:“她也是妈,你也是妈妈,你管给我们喂饭捡煤球,扫地作饭,我妈呀……”他故意卖了个关子,又说:“我妈往后就跟我们一样,只管吃饭,吃饱了到后面的沙枣林里捉麻雀,喂兔子。我不要她整天干活。” 陈丽丽逗孩子逗的正欢呢,抬起头来见妹妹一幅颇不高兴的样子,突然就回过味儿来了:“丽娜,我没给你把孩子惯坏吧?” “惯坏了。要知道,教他们自己刷牙,我就当了很久的恶人,教他们愿意自己出去提煤球,我也花了很长时间。姐,你还是赶紧儿的去木兰农场吧,你再惯下去,这仨孩子就成原来的样儿了。” 说着,陈丽娜转身,就回屋了。 鉴于王红兵是个黑户,聂博钊专门找的傅永东一起去的木兰农场。 毕竟,陈丽娜才跟黄花菜大闹过一场,木兰农场里坏分子、臭老九和苏修多得是,但万一陈丽娜去了,要进个把的坏分子,只怕在矿区领导那儿就要公事公办了。 目送着陈丽丽和王红兵坐上红旗小汽车,二蛋还追了好久,直追到小汽车出基地了,才依依不舍的回来。 而且,一进门,摔了一跤脏兮兮的小屁股,直接就准备往陈丽娜洗的干干净净的椅垫子上爬。 “二蛋,大姨好吗?”陈丽娜语气里阴气森森,嗯,化身后妈模式了。 二蛋还没心没肺:“好,真好,我抓完煤球脏兮兮的手抓了桌布,她也没骂我,还说没事,放着她自己洗了。” “那她现在帮你洗了吗?”陈丽娜说着,屁股上响亮的一巴掌:“你看,我还打你了呢,她能管得到吗?” “你从来不帮我洗脸,也不喂我饭,我要大姨,等大姨来了,也只跟大姨玩,不带你到沙枣林子里捕麻雀。” 二蛋是真伤心了,毕竟他觉得吧,有一个大姨帮着干活儿,这漂亮的妈妈就可以不用干活儿,陪自己玩了,谁知道她居然又打自己的屁股。 “出去把手洗干净,把屁股也拍干净了再进来,不然的话,今晚扔你到小卧室去,一个人睡。” 陈丽娜原来对于孩子的感情并不是那么深,单纯只是觉得他们没人管,穿的破破烂烂,被人欺负很可怜,当然,也是不希望聂博钊还像上辈子一样,一生为共和国作奉献,在整个石油行业都有着那么高的威望,却叫三个孩子拖累,一生郁郁寡怀,闷闷不乐。 当然,就算上辈子对于她的,那种完全放任纵溺式的疼爱,也是建立在,他愧对几个孩子,痛悔无处发泄,于是便把所有的一切,全倾注在她身上。 也不知怎么地,养着养着,这仨孩子成她的责任了。 心里其实慢慢儿的就开始疼他们了,但是表面上该有的威严,还是得有不是。 一句话把二蛋给吓的,嗷的一声,哭哭啼啼的,打着香皂就去洗小手了。 下午,陈丽娜要到隔壁哈妈妈家去串门子。 小聂卫民带着陈甜甜和三蛋儿,正在家里喂兔子,不肯去。二蛋因为妈妈发了火,很忐忑,也是怕她还在生自己的气,屁颠屁颠跟在后面就问:“妈,我可以跟你去吗?” 陈丽娜一句可以,高兴的这孩子差点没跳起来。 哈妈妈正在给自己织裙子了,她们哈族妇女,无论天多冷,里面毛裤外面长裙,是不会像汉族妇女一样穿裤子的。 相互说了几句话,哈妈妈还一个劲儿的打听陈丽娜家是否还有妹妹,显然了的,因为俩姐妹的勤快,哈妈妈看得眼热,很想给哈工也找一个这么勤快的妻子。 陈丽娜当然不是来拉家常的,她说:“哈妈妈,你不是夜里总要喂马,你有没有发现,咱们家属区的后面,好几回夜里到了十二点,总有人在走来走去?” 哈妈妈立刻声音就放低了:“是有,还是一男一女,对不对?” 陈丽娜连连点头:“对。” “也不知道是好分子还是坏分子,我估计女的是木兰农场的,那男的,你看是谁?” 因为俩人都裹得紧,也因为围墙高,陈丽娜就见了两回,并没有看清楚过那俩人的相貌,所以,也无法判断那俩人究竟是谁。 “要真是苏修,那还是早点报告基地的好,小陈,你说是你去,还是我去?”哈妈妈就问。 陈丽娜想了想,说:“咱们再看一夜吧,万一今晚那俩人还会出现,我先堵住了问个明白再说。” 不放过一个坏人,但也不能冤枉一个好人啊。 现在可是个正邪颠倒的年代,陈丽娜自己就是个臭老九,也生怕自己要冤枉一个好人呢,毕竟在石油基地里乱晃,要被抓住,直接就是刑事责任。 话说陈丽丽和王红兵到了木兰农场,感受到的冲击,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 富,木兰农场是真富裕。 不像石油基地有国家统一下发的燃煤作福利,他们没有煤,要平地起屋子来住,当然冷得着不住,所以一大半的人,全是住在从地下掏出来的地窝子里。 路过一处地窝子,屋顶上居然扔着大白馍,大冬天的,成群的麻雀围成一窝蜂的,就在吃白馍。 而再走一走,另有些地窝子上面却没有白馍。 “这地方可真富裕,可惜了的大白馍啊,这么扔,这是暴殄天物啊。” 陈丽丽看着,心里难受极了:“我们都吃了六七年的八五粉了,那还是最好的面,平常都是豆面、高梁杆子粉磨成的谷垛子,没想到边疆居然富裕成这样,人们不吃白馍,扔了给鸟吃。” 开车的是司机小陈,就说:“也分人了,那些全是漳县来的,全都姓孙,你要再路过别的地窝子,就不是这个情况了。” 果然,再走一走,路过的地窝子上面干干净净,并没有扔着白馍。 而且,只看那些袖着双手在路边晒太阳的人的脸就可以知道,他们应该没吃饱,个个儿都面黄肌瘦的。 在木兰农场里,搬迁户根据内地的县级单位而划分。一个县的人会群居在一起,知青们又是单另住在一处。 为防黄花菜碰见了又要哭闹,聂博钊留下傅永东,让他帮着安顿王红兵两口子,红旗轿车一坐,他就回基地去了。 而傅永东呢,负责想办法帮陈丽丽和王红兵两口子办入户,领生活用品。 这傅永东也是有办法,因为王红兵是黑户嘛,他居然自己拿胡萝卜刻了个章子,然后手写一封介绍信,还把王红兵写成了漳县人。 果然,仓库保管科一看是漳县人,劳保用品给的特别足不说,就准备要把他们分到属于漳县人的地窝子里去。 陈丽丽死活不同意,一再恳求,保管科才把她们放到了属于清水县的人群中。 虽然中间隔的不远,但是清水人淳朴,厚道,漳县人却刁难,泼辣,抱团,所以这两个县的人,一直相互看不上。 保管科的同志意味深长:“王红兵同志,到了这儿就要划清界线,清水县和漳县可是势不两立的,非黑即白,没有灰色地带呀。” 王红兵笑了笑,没说话,给保管科的同志让了根烟。 领到厚沉沉的大棉花褥子,手头,锄头,犁把等物,再分到一间破破烂烂的地窝子,王红兵一进去,等陈丽丽把大棉花褥子一铺就躺下了:“哎呀丽丽,可算到家了,我听隔壁也是咱们清水口音,你到隔壁借口铁锅去,我赶紧躺会儿。” 陈丽丽应了一声,没声没响的出去借铁锅去了。 等借来铁锅,烧了锅子热水把这屋子给擦了洗了扫了,陈丽丽刚想歇会儿,把妹妹捆扎给自己的东西拆开,就听王红兵又说:“赶紧儿的,昨天一顿羊肉把我的胃可给养刁了,这会儿还想吃羊肉了,那不是有半腔羊和细面,你给咱们炖点羊肉,烫个饼子。” “你就这么睡着?”幸福来自于比较,要说在往乌玛依走的时候,陈丽丽想的就是,哎呀,到了之后能有顿细面吃,顿顿羊肉,其实也挺美的。 可是等她来了,见妹妹住在水泥路那么平坦,胡杨和沙枣树笔直的家属区里,外面棚子里半车皮的煤可着她烧,又是羊又是鸡的。 再看自己,钻进这地窝子里,家徒四壁,心里当然就不痛快了。 要发难,肯定第一就是王红兵嘛:“人聂工是石油基地的高级工程师,在家又是扫地又是洗碗的,你倒好,一个走资派,在齐思乡就该挂牌牌游街的,我千辛万苦把你带到这儿来,你有脸躺着,叫我作饭。” 新笤帚摔摔打打的打过来,王红兵吓的,直接就翻起来了:“哟,你这是吃上酸了吧陈丽丽,是不是当初没跟聂博钊来,挺后悔的?” “是,挺后悔的,不是因为没跟聂工来,而是因为你王红兵不体贴。” 说着,她就哭开了。 王红兵腿瘸的时候,陈丽丽可是背了他一路的。这会儿一想自己果然不对,一瘸一跳的,起来剁羊肉,煮羊肉去了。 笑着感慨啊,他说:“你还真别说,孙转男那是死了,要没死的话,绝对将来要当区长。至于老聂,我跟你说,我咋觉得你家丽娜玩不转他呢?你是不知道,他是自愿呆在这边疆作研究的,要到了红岩省城,到了北京,多少女的前扑后拥,这估计是没听说他丧妻了,要知道的话,还不知道有多少得追到边疆来了。” 陈丽丽倒觉得没啥,在她看来,妹妹收拾那聂工,倒是收拾的服服帖帖了。 毕竟陈丽娜比她有心机,有手腕,想嫁个男人,要别人,还不知道得使多少媒婆了,人家不闷不哼,就把婚事给办了。 陈丽丽觉得,陈丽娜那日子,除了带孩子费事点儿,没别的大问题。 心里还有点儿委屈,提过陈丽娜给自己的几只大编织袋打开,呵的一声,陈丽丽立刻就捂上了嘴。 先是一口据说在农场里要一百个工分才能换来的一口小铁锅,锅里整整齐齐码着碗筷,碗里面,仔仔细细的,一包包是拿油布小袋子装着的调和,还有一罐头瓶的清油。 再下面,是一床十斤重的大棉絮,这东西要在木兰农场,得三百个工分才能换来,也就是说,一个人一个月连着干上三十天,还得全十分的工分,才能换来它。 再下面,是给她和王红兵衲的鞋子,棉衣,棉衣的下面,还有好几双羊毛织成的袜子,也不知道她那里来的功夫织的。 这些东西,要论工分,她和王红兵得挣上小半年,要论钱,至少三百块。 妹妹不闷不哼的,就给她把这些全准备齐全了。 石油基地,陈丽娜正在作饭呢。 昨天的烤羊腿太好吃,聂卫民想着呢,今天缠着缠着,还想吃烤羊腿,但是二蛋不想吃了,他昨天吃羊肉吃伤了,想吃懒疙瘩。 “除了懒疙瘩,还有啥想吃的没,二蛋,今天呀,妈仅着你。” 打一巴掌,总得给颗糖,不然孩子就不喜欢她了。 对开陈丽娜来说,我可以不爱你,但你得爱我,这是必须的。 二蛋想了想,忽然就想起个东西来:“我要吃干部下乡菜,大粉条,大肉片子,还得有木耳和鸡蛋,就着馒头吃,可好吃了。” 齐思乡的干部们下乡,到老聂家时,黄桂兰用来招待干部们的,就是干部下乡菜,也叫杀猪菜。 二蛋想蹭,给他奶奶大耳刮子刮飞了好几回,娃一直以来最馋,最想吃的,就是那个。 陈丽娜摆手:“这个办不到,你没瞧咱们隔壁,好几个民族的人呢,人家尊重咱们,咱们也得尊重人家,目前咱们只能吃羊肉,不能吃猪肉。” “为啥呀小陈同志,为啥咱们不能吃猪肉?”小聂卫民很好奇。 陈丽娜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要想吃,等改天有了时间,咱们到木兰农场去,妈给你们作,在基地,哈妈妈就在隔壁,咱们就不能吃,这是为了尊重她的习俗。” 事实上,像不吃猪肉这种民族戒律,等到改革开放以后,民族之间的忌讳就不大了,但是,在改革开放之前,有些民族是很忌讳的。 不一味的盲从于某些习俗,但也不标新立异,或者说引发民族矛盾,这个陈丽娜还是能分得清的。 “可是,爸爸也想吃呢,爸爸总说,等回到老家,就会有干部下乡菜吃,结果我们回到老家,没有,压根就没有。”一说起来,聂卫民吧唧着嘴儿,也想吃了。 要说干部下乡菜,也叫杀猪菜,还真得用猪肉,才能作出那种味儿来。 没有猪肉,怎么办呢? 陈丽娜想了半天,从窗外割了块冻硬的瘦牛肉进来,先拿刀拍,使劲的把里面的纹路和筋膜全给拍碎了,又加上八角粉,淀粉来腌制,然后加上泡发好的粉条和木耳,再加上两颗炒松散的鸡蛋,炒出锅来自己先嗅了一气,嗯,正宗风味的干部下乡菜。 红旗小轿车停在院子外面,闻到一股熟悉的八角桂皮味儿,聂博钊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他还跟小陈两个搬着个东西,甫一进门,没敢惊动陈丽娜和孩子们,直接就放到书房了。 从书房出来,菜已经上桌了。 大概就是一种乡情吧,聂博钊尝了一筷子,说:“这是猪肉,哈萨克倒爷那儿可没这种东西,小陈,你最近是找到了个汉族倒爷?” “你再尝尝?”说着,陈丽娜再挟了一片肉,递给聂博钊。 他嚼了两口,说:“真是猪肉。” 怎么说呢,就是小时候五十大洋要把他卖掉之前,他妈赊了块肉,又赊了一杆粉,一只鸡蛋和几片木耳,给他炒出来的,那道菜的味道。 当时的聂博钊吃的可开心了。 完全不知道,要等把他卖掉之后,换得五十大洋回来,黄桂兰才有钱去付他吃的那顿肉钱。 第31章 缝纫机 “好吃, 你们几个快吃。”聂博钊于是跟儿子们说。 二蛋吃的那叫一个虎, 这小家伙, 天生一个蝌蚪式的身材, 最近非但小屁股圆了不少, 小肚子也鼓出来了。 吃完了饭,今天嚎过,吼着要换妈的二蛋心虚, 自觉的就开始往厨房端碗了。 陈丽娜见聂博钊手上一块地方擦破了皮,就问:“破了这么大一块皮,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进口了一批磕头机, 我去帮着安装调试,碰破的。” “你是个搞科研的, 调试磕头机是安装组的事儿,跟你有啥关系?” “咱们不是不允许外国工程师进驻,基地全是大老粗,懂英文的不多, 只得我们自己摸索着来。” 陈丽娜转身,到小库房里翻了半天, 找出碘伏来替聂博钊擦了一下, 消了个毒,说:“轻伤不下火线,洗碗去。” “小陈同志, 你不是说你上辈子很爱我?” 聂博钊坐在饭桌前, 一米八几的大个头儿, 古铜色的脸,黑框眼睛,斯文儒雅,双目深燧,一幅老干部的严肃样儿。 “爱我,又怎么能在我受伤的时候让我干洗碗这种工作?”他简直痛心疾首,她所谓的王子小公主,完全就是骗人的。 陈丽娜直接一大块纱布压了上去:“你得多大脸,才能误会我爱你?我爱的可是上辈子那个老聂,又帅又多金,温柔还体贴,再看看你,那有他千分之一好。” 虽然嘴里这样说,但是他年青的时候可是真帅气,一双深邃的大眼睛,欧式的大双眼皮,鼻梁高挺,再配上那幅黑框眼镜,那叫一个文质彬彬。 “所以,也只和他做/爱,我就不行?”见仨孩子跑到温暖的大卧去了,暂时不在,聂博钊轻声问。 陈丽娜笑的不可自抑:“是,只和他做,毕竟我只爱他。” 小样儿,没爱情,谈什么夫妻生活。 他应该是一拳头捣在长条形的饭桌下面,撞的桌子哐啷啷的响。 聂卫民从小听惯了爸妈打架,尤其是他妈妈,有个摔东西的习惯,家里有什么就摔什么。 而爸爸呢,大多数时候是不还手的,但是,他会捶桌子。身为老大,只要听到这种捶桌子的声音,聂卫民就会以为,父母又在打架了。 所以几乎是嗖的一下,他就窜过来了,在门槛处眼巴巴的望着:“你们不能吵架。” “谁说我们吵架啦,我们好着呢,快去玩吧。”陈丽娜说:“一会儿妈给你们洗橙子和苹果,前天从哈萨克倒爷那儿弄来的沙拉酱不是还有,给你们拌个水果沙拉吃,三蛋儿这几天跟拉羊粪蛋蛋似的,我看你们羊肉吃多了,都有些便秘呢。” 有这一句,小聂卫民想着一会儿会有传说中的水果沙拉吃,这才走了。 聂博钊觉得自己还可以再努力一下,洗完了碗再回到小卧,昨天毕竟放过火嘛,这屋子还没凉了。 “小陈,你过来一下。”于是他又说。 毕竟上辈子夫妻过十五年,陈丽娜虽然也搞不懂,年青时这个一本正经的工作狂人,兼具中二和老干部两种属性的男人,十五年后是怎么会变的那么温柔体贴,风趣健谈的。 当然,因为有上辈子的经验嘛,她一看,他这就是卯足了劲儿的,想要给她个惊喜了。 陈丽娜欢天喜地的,就进去了。 晚上,家里热,她穿的少,只是一件呢质的花睡裙,是她跟着哈妈妈学针织,自己织出来的。 身姿那叫一个婀娜美妙,嗯,陈丽娜很满意自己目前的样子。 “想想也是,我当时太草率了一点,现在我正式向你求婚,恳请你嫁给我,怎么样?”嗓音温柔而富有磁性,男人说。 陈丽娜的心在嚎叫,心说戒指,戒指,他该要递戒指了。 看嘛,这男人的罗曼蒂克细胞,它还没有消亡嘛。 谁知道他往侧面闪了一闪,就说:“给你个惊喜。” 一台明光闪亮的飞鸽牌缝刃机,就放在墙角,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搬进来的。 这是最老式的缝刃机,脚踏式,不过油漆是真亮啊,明光闪闪的。旁边一拉开,还是一块可以烫衣服的木板。 陈丽娜挪过自己略微卷屈的长发,暖黄色的灯光下,笑的像一幅质地非常精良的油画一般。 她是一张鹅蛋脸,头发天生的微卷,这种相貌,非常符合边疆人民的审美。所以现在整个基地的异族工人们,统一给她起个外号,叫阿瓦尔古丽。 一把拉开缝刃机下面的抽屉,里面是标配的东西,一盒纸包的针,线轱辘,以及顶针。 陈丽娜取了枚随缝刃机自配的,闪着银光的顶针出来,戴到了自己的无名指上,说:“确实很漂亮,但我不能接受你的求婚。因为,我觉得你的心还不够真诚。” 女人居高临下,翘着兰花指欣赏着手上的顶针,冷冷的拒绝。 好爽啊,上辈子她拒绝了他八次,这是第九次了。 陈丽娜觉得,自己还得再拒绝他八次才行。 “古语有云,上赶着不是卖买,我今天总算懂了这句话的意思。”聂博钊再度痛心疾首。 “什么意思,老聂你这话中有话啊!” “当初你上赶着要结婚的时候,我还觉得自己该考虑考虑,端一下身价,毕竟孙工才死,按照古律,我至少也得等一年,谁知道你上赶着嫁进来了,这竟是一弯明月。” “什么叫明月?”陈丽娜回头一看,嗯,玻璃窗外正好一弯新月。 “只有清辉,不暖人。”好吧,不愧是工业大学毕业的,七个字,既突出了主题,还颇有些诗意。 陈丽娜扬了扬那枚顶针,转身就回大卧室了:“等你明白什么是爱情的那一天,咱们再说。” 爱情,那可是她毕生的追求啦。 聂博钊的工作,没白日没黑夜,这不,一台缝刃机都没能讨来陈丽娜的青睐,一头雾水,又埋头去写他的论文了。 陈丽娜回到大卧室,聂卫民还没睡了。 小家伙一人盖着床大被窝,两只眼睛睁的圆亮亮的:“我知道,你们肯定是去咬嘴巴了。” 说完,他还挺害羞的,就咬了一下嘴唇。 陈丽娜本来因为聂博钊的不解风情而挺生气,顿时又叫这孩子给逗笑了:“小聂同志,我发现你这个思想很有问题啊,你是个孩子,就该跟二蛋和三蛋一样,天明就吃,夜了就睡,少操大人的闲心。还有,你是不是又没有刷牙,我怎么闻着你嘴里臭臭的?” 聂卫民哈的一声,陈丽娜拍了一把:“睡前必须刷牙,赶紧给我刷牙去。” “我爸老叫我们睡前刷牙,但我外婆不让,她说,她们老孙家的遗传,肯定不会蛀牙。”想了想,他又说:“所以你是个姚婆,只有姚婆才让孩子刷牙。” 其实大概就是,两种观念的冲突。 孙母生在最艰苦贫穷的漳县农村,小时候大概连牙膏是什么都不知道,当然没刷的习惯,但是,她小时候也没有那么多的糖果和甜食吃,当然就算不刷牙,牙也不易坏。 可聂卫民兄弟就不同了,陈丽娜会保证每天至少给他们一枚糖果,还有奶酪,罐头,这种种,可不全是蛀牙的利器? “小聂同志,你记得哈工的牙吗?”陈丽娜于是问。 聂卫民下意识耶的一声:“又黑又脏,还臭。” “那你告诉我,陈甜甜的牙白吗?” “白,还香。”小聂卫民不好意思了,猛的一下,被窝就罩到头上了。 陈丽娜心说,这孩子人小心大的,咋这么早熟呀:“那就是因为陈甜甜总刷牙的缘故,哈工每次见了想亲她一口,她不得哭好久。你要总不刷牙,长大了也想咬她的嘴巴,你就等着她哭吧。” 聂卫民哼的一声:“我才不咬嘴巴,真脏。”小屁孩儿,啥也不懂。 上了炕,睡到最边上,迷迷糊糊的时候,陈丽娜就听见聂博钊在打水,洗脚,嗯,不一会儿进来了,在炕沿上坐了会儿,刚想撩被窝,陈丽娜立刻就出声了:“那边睡去。” “我不是已经求过婚了?” “可我还没答应了。” “那咱们不是夫妻?” “在我同意之前,就只是夫妻关系,也就是说白了,我还没想跟你更进一步。” 好吧,想死皮赖脸也赖不了,聂博钊坐了会儿,来了一句:“你说我上辈子拿你当公主,陈丽娜,我真佩服上辈子的我自己。” 整个矿区唯一的红旗轿车,从矿区的书记那儿生生儿的讹来,给她了。 就因为看她想要辆车。 她想要缝刃机,他特地加班写论文,挣稿费来给她买。 聂博钊心说,这公主得血脉多纯,才能作成这样儿。 也是神了,这夜陈丽娜特地寒冬腊月的起了回夜 ,跑到后院围墙边看了一圈儿,掐着时间等着,结果那俩个悄悄儿跑来跑去的人,他们居然没出现。 过了腊八就是年,矿区虽说因为没老人,年味儿没有那么的浓,但是因为家属多,从入腊月开始,家家户户就开始准备年货了。 基地这会儿当然也就开始发福利了。 鸡蛋,羊肉和面粉,大米清油,这些是必须的。 全由大卡车从矿区运来,直接由木兰农场的工作人员分发到各家各户家里。 至于糖果、香肠、还有鞭炮、以及水果,这些孩子们喜欢,当然也是陈丽娜最喜欢的东西,则得凭票,到乌玛依矿区的供销社去提。 王姐和几个家属们是第一批去的领东西的,等到东西提回来,首先受惠的当然是几个孩子。 恰好周末,陈丽娜正在作早饭,就见三蛋儿两条小短腿儿,跟只小兔子似的,就从外面跑进来了。 “妈妈,吃,妈妈,吃。”孩子边说,边拽着陈丽娜的裤腿儿。 陈丽娜一低头,小家伙塞了颗桂圆给她:“妈妈,剥来吃。” 在这边疆,别的都多,就是没水果。 而现在呢,正好是大开发的时候,人总说边疆除了葡萄,还有哈蜜瓜,但其实现在,各种瓜果还没有进行过嫁接和改良,当然也就没有像二三十年后,那么丰盛的水果了。 一颗桂圆,别说孩子觉得新鲜,就是陈丽娜自己,剥开的那一瞬间,闻着甜蜜的清香,也馋的不行了:“蛋儿,这颗给妈妈吃了好不好?” 孩子歪着脑袋想着,见妈妈的嘴一张,两只大眼睛立刻就垂下去了:“好吧。” 陈丽娜剥好了,自己咬了一半儿,给这孩子给了一半儿。 三蛋儿尝到味儿了,果然好吃,虽说孩子小,但自私可是天性,含着颗核儿,孩子就想,这一整颗要是我都能自己吃了该多好。 哇的一声,他就哭开了。 “不就一颗桂圆,给孩子吃了就好,咱们不也有水果票,一会儿你开去乌玛依,把咱们的领回来就行了。” “这叫分享,叫不给孩子吃独食。”陈丽娜等三蛋儿到隔壁去玩了,才说:“大人总喜欢把最好的东西全留给孩子,而孩子呢,心安理得的,就觉得所有好的,最珍贵的东西就该是自己的,老聂,我得告诉你这样可很不好,你这样会惯坏孩子的。不论什么东西,天生就该你一口,我一口,一家人一起分着吃,至少在我这儿是这样。” 三蛋儿长大之后,因为一直卧病在床,是个很自私的孩子。 就比如说,他总跟陈丽娜说,聂博钊并不爱她。 那时候陈丽娜不懂得孩子对于父亲的那种占有,还真以为丈夫不爱自己呢。 可渐渐的,等到他濒临死亡的时候,一件件的安排后事,安排她。 大到股权,她和孩子之间有可能会有的争执,小到万一停了电,床头上的手电筒在什么地方,万一手电筒也没电了,蜡烛在什么地方,他都安排的清清楚楚,陈丽娜才知道他是真的爱她的。 所以,对于三蛋儿,她最着重的一点,就是要教会他分享,而不是独自的占有一分爱。 聂博钊虽说研究工作做的出色,在教育孩子上可没什么心得,他只是觉得,她未免太过孩子心性。 也是怪了事了。 不一会儿,三蛋儿又跑出去了,这一回,他走的时候也拿着一只冻在外头的棒冰,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三颗桂圆。 挑来拣去,最大的一颗给了陈丽娜,自己拿了差不多的一颗,把最小的一颗给了爸爸。 “谢谢你,三蛋同志,爸爸觉得桂圆非常好吃。”聂博钊说。 吃儿子给的桂圆,那感觉,还是很甜的。 三蛋儿仰着头,等陈丽娜给他捏开了桂圆,含在嘴里,也不吃下去,只是滋溜着那股甜味儿。 闷着声儿,揪了两颗菜,他就跑去喂兔子去了。 来时一只盲眼的小瞎兔子,现在眼睛已经好了,胖了一大圈儿。 “妹妹。”小家伙揉着兔毛,仨哥俩商量着起的名字,这小白兔子的名字叫妹妹。 一到周末,聂博钊最大的任务就是出火墙里的灰,出到门口,再想办法抽空儿,拉到戈壁滩上给倒了去。 而陈丽娜呢,正在给孩子们作早饭。 腊八嘛,她熬的当然是腊八粥,边疆的腊八粥里面,少不了核桃仁、葡萄干和各类坚果。 熬了一锅稠稠的,一家子人的早餐就够了。 “你们这种家属区,配套太不完善,像这种灰,就该专门有人来清理,垃圾也是,也该专门成立物业来清理,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家家户户到了周末,最大的任务就是倒垃圾。”陈丽娜对此很不满,出灰,倒灰,一到周末,整个家属区灰烬尘扬天不说,有些人家弄的干净,有些人家弄不干净,马路都给他们弄的脏兮兮的。 “那你说,应该怎么办?” “成立物业公司,让物业公司来负责清理啊,你们油田上效益这么好,难道还雇不起几个倒垃圾的?我一见着这灰就头痛。”陈丽娜撇了撇嘴,不由扶额,毕竟聂博钊要出了差,这倒灰,也是她的活儿呢。 聂博钊笑了笑:“你要愿意跟我进小卧室,无论多忙,那怕在外出差,我也赶回来帮你倒灰。”好吧,该低头的时候还是要低头。 陈丽娜依旧撇嘴,公主嘛,就该有个公主的样子,绝不答应。 不一会儿,久不见面的肖琛居然来作客了。 “嫂子又在作饭?”他还是一幅要蹭饭的样子,一个大男人,直接就冲进厨房来了。 一见陈丽娜用一只平底锅正在沸水中摊春饼,他搓了搓手,下意识的就吞口水:“好久没吃过这种东西了,没想到小陈居然还会作这个。” 第32章 裹卷儿 配着粥吃, 当然是春卷最好。 但是边疆这地方, 有米, 但没有磨好的米粉啊。 而陈丽娜自己嘴刁, 想到什么就非得要吃到, 吃不到,抓心挠肝。 于是,她就拿面作粉, 按着作酿皮的样子,先洗掉里面的筋膜,再摊到平底小铝锅上, 放到水里腾,腾出来就是薄薄的春饼了, 不过,比面作的春饼更薄,而且味道也很像裹卷。 不一会儿,她一声唤, 仨孩子立刻就跑进来了,后面还跟着个陈甜甜, 粉红色的小棉袄, 粉红面的布鞋,就是头发毛糟糟的,人说黄毛丫头, 小姑娘们小的时候, 似乎总是头发梳不整齐。 “陈阿姨, 裹卷真的好吃吗?”小姑娘咬着嘴唇,有点儿不信。 似乎大菜还好准备,尤其是小吃,准备起来那叫一个麻烦。 边疆其实并不缺西红柿,基地发的蔬菜票很多,但是菜就那几样儿,最多的就是西红柿和土豆,大白菜了。 把西红柿熬成的酱,涂抹在才摊好的,薄薄的春饼上,再加上几根她在温水瓶里自己发的绿豆芽儿,切成丝又炒过的大白菜,一只小饼只有巴掌大小,裹起来一口一个。配着粥,贼好吃。 肖琛一口吃了一个,竖起大拇指来,说:“要再能有一味烤鸭,就更好吃了。” 还烤鸭,今年基地发的最多的就是羊,连牛肉都比往年少了三十斤,家属们没肉吃,石油工们人一下班就满山遍野打兔子呢,鸡都只有四只,鸭子就甭想了。 陈丽娜没说话,裹了一只给三蛋儿,喂到他嘴里,看他自己在那儿嚼巴,也给自己裹了一只。 “嫂子有学历,有文凭,到了基地,就没有想要参加工作的意向?”肖琛喝了一大口粥,问说。 陈丽娜摇头:“目前还没有,不过,你有什么打算?” “咱们基地的家属们,基本上都是随着职工们来的,都没啥文化,当然也就无法工作,小陈你不一样,你可是大学生啊,就没有想过,要为咱们矿区增光添彩,为咱们建设边疆的工作增加一份力量?” 不愧是汽车厂长家的少爷,听听肖琛这话说的多婉转。 陈丽娜笑说:“是不是家属们对我意见很大,都在投诉,说我浪费了基地的资源?” 有聂博钊的工资,还有仨孩子的抚养费,她一天开着矿区独一份的小轿车进进出出,基地的工作人员和干部们就不说啥了,因为他们知道聂博钊的科研成果所承载的意义。 但是目光短浅的家属们则不然。 在她们想来,大家都是家属,你才来几天呀,就受到这种优待? 而这一切,还不是人家死了的孙工的? “你既然来,肯定是因为基地的家属们闹的厉害,天天投诉领导们压不住了才来的,是不是?”陈丽娜问。 “咱们王总工都想好了,现在矿区里有两个职位,一个是财务室,还缺一个出纳,你就去坐坐班儿,另一个,就是咱们矿区立马要成立职工小学,总工想让你当名教师,这职位由你选择,你看咋样?”肖琛答。 只要她有了工作,也是基地的一分子了,家属们也就不闹腾了嘛。 陈丽娜一听就笑了:“这两个职位,我都不喜欢。” 坐着数钱,钱还不是自己的,腿会变粗,不要。 教孩子,吃粉笔灰,她更不要。 “那怎么办呢,共和国培养一个大学生可不容易,你不能就这样浪费自己的才华。”意思就是,你不能就这样呆在家里吃闲饭。 陈丽娜说:“行了,你回去告诉王总工,就说陈丽娜不会白用他的车,也会干一份能叫基地的人都心服口服的工作,我要作不到,我就把车还回去。” 肖琛吃掉了好几张裹卷,喝了一碗热腾腾的粥,这才抚着肚皮站了起来,就准备要走了。 “把苏修交出来,立刻,马上,把躲进石油基地的苏修交出来。” 外面的大喇叭传来一阵阵的喊声,因为扩因器的原因,听了好几遍,陈丽娜才听明白,这怕是基地进苏修了。 转眼之间,王姐就上门了,一把抱起陈甜甜就走:“孙大宝,来的是孙大宝啊,他不是木兰农场那帮人的头子嘛,也不知道谁惹了他们。得,甜甜,赶紧跟我回家吧。别孙大宝闹起来,万一踩伤了孩子可不好。” 正所谓横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 要说陈丽娜耍愣,那孙大宝就是天生的不要命,连几个侄子的牛奶都能抢着喝了的人,给他娘惯了个没法没天的东西,有孙转男那样一个元老级人物的姐姐,再还是木兰农场的治安队长,一般人还真治不住个他。 肖琛的脸色瞬时就变的惨白,手都抖起来了:“不好,他肯定是来找安娜的,这可咋办?” 陈丽娜一听,就指上了肖琛的鼻子:“好啊,总是半夜悄悄从后面的围墙上溜进基地,白天又把人放出去的那个人,是你吧?” 聂博钊也生气了:“肖工,现在是什么时期,你居然敢把木兰农场的女人带进基地?” “安娜是谁,是不是在木兰农场里和你鬼混的妓/女,要是妓/女,赶紧想办法弄出去,可不能叫那些革命分子们进来,破坏了我们的生产。” 肖琛说:“安娜可不是什么妓/女,她是我女朋友。” 却原来,这安娜呀,也是上海姑娘,父亲还是当年中苏合作时,留学苏国的大学生。不过,小时候的她有多幸福,现在的她就有多悲惨了。 父亲赴疆,她也跟着奔赴了边疆,本来在塔城也还算过得去,谁知道就在去年,父亲去世,她被下放,一个才十八岁的小姑娘,就跟知青们一起到木兰农场了。 要说安娜普通一点也就罢了。 跟陈丽娜一样,她聪明,大方,活泼,再兼舞跳的好,嗓音又动人,在木兰农场里,很快就受到了小伙子们的追捧。 但是,一座农场,它也是一个江湖。 知青们到底是下放来劳动的,当然要接受组织的管理。 而现在木兰农场里真正的无冕之王,那是治安队兼车队的队长,孙大宝。 孙大宝一直在用各种方式种求安娜,但安娜爱的是肖琛,只是苦于自己目前苏修的身份,无法跟他在一起。 被拒绝过几次之后,孙大宝以权谋私,直接就以苏修的名义,把安娜给驱赶到了木兰农场外二十公里处的一处沙窝子里,让她跟着一群男知青们去挖排碱沟沟。 冬天的边疆,土地都结冰了,一镐子挖下去,地上冒冰渣子,人的手震破了,也挖不开个啥,那叫一个辛苦。而住的地窝子又是男女混居,更加杂乱。 安娜前些日子又起了冻疮,两只脚都肿的没法下地了,实在没办法,就托人问肖琛,让他想办法。 肖琛拿香烟和酒打点好了一起挖排碱沟的知青们,叫他们帮忙掩饰,知青们于是就把安娜给送到基地来了。肖琛问陈丽娜要雪花膏,当然也是给安娜用的。 知青们当然是能瞒就瞒,让她在基地休息,只有农场的干部前去检查工作的时候,才会让肖琛把她送出去。 这样子都已经很久了,谁知道昨晚孙大宝带着治安队的人,突击到营地检查,没有找到安娜,这不,在审问了几个知青之后,他就追到基地来了。 “安娜,她的爸爸是不是叫安河山?”陈丽娜总觉得这名字耳熟。 肖琛说:“我们俩家是世交,安河山是我世叔。” 原来竟是老师的女儿。虽说一直以来没有见过安娜,但是陈丽娜知道她的名字,她顿时就说:“行了,你赶紧去看一下,安娜出去了没,没有的话,这事儿我来担。” 她出门的时候,就给聂博钊挡下来了:“小陈,你真想管这事儿?” “那是我笔友的闺女,我不能不管,再说呢,你那妻弟孙大宝,前些天的夜里还追咱们的车呢,他现在可谓是木兰农场一霸呀,你觉得我能坐视不理?” 聂博钊说:“不能。” 像安娜那样的好姑娘,本身命运就够悲惨了 ,当然不该遭受这样的不公。 “那你想自己出面?”陈丽娜再问。 聂博钊对于孙家人,当然没什么感情,不,应该说是一提起来就头痛。 但是,他本身是个搞科研的,你让他去跟人吵架,那是不可能的。 而孙转男呢,作为基地上唯一牺牲的女干部,她就像一座丰碑竖立在那里,他要真想出去说两句,孙大宝立刻就能骂他个忘恩负义。 “不行就把事情推到矿区,让阿书记或者高区长去处理。”聂博钊说。 陈丽娜莞尔一笑,心说,哎呀男人,像黄花菜那样的老太太可以踢皮球,因为跟她泼缠,是件很无聊的事儿。 但是孙大宝不行。 毕竟,孙大宝要祸害,祸害的可是木兰农场的职工和乡亲们,事实上就算孙大宝不来找茬,陈丽娜也早想收拾他呢。 一腔热血的知青们,是抱着要改变边疆,要把荒漠变成粮仓,要叫青山换新颜的信心与热血,来到边疆的。 他们中大多数人,将来会把一生都奉献给边疆。 大冻疮,他们忍了,满是冰茬子的干粮,他们啃了,大冬天的,在结了冰的地上挖排碱沟,是因为边疆土地里的碱大,不宜种粮食,要不停灌溉,把土地中的碱份给排出去,那是一件非常非常苦,但也有意义的工作。 因为,这工作能把上千年来,种不出粮食来的大荒漠,变成沃野良田。 而边疆产的粮食,将来可以供大半个共和国的人来食用。 不说边的,陈丽娜觉得,什么都可以辜负,唯独知青们的热血不能辜负,这孙大宝,自己非治不可。 不过,她得先知道安娜是不是已经叫孙大宝给带走了。 肖琛立刻出门,就去打听这事儿了。 “陈丽娜,孙大宝可是在木兰农场呆了八年的人,从小捡麦穗,后来一直作治安队的队长,你耍泼吵架的那一套,在他身上怕用不得。” 陈丽娜笑着就说:“老聂同志,你是不是以为我只会耍泼?” “耍泼也挺好,只要不是在我面前耍就行。” 一想起她提着菜刀,跟那触了高压电似的样子,聂博钊打心眼儿里害怕。 陈丽娜心说怎么办呢,上辈子你多金,我也不差,虽说钱没你多,但人人都要喊我一声陈总的,可没像现在这样,为了一斤白糖两斤牛奶,泼妇一样提着菜刀跟人干过架。 这下可好,上一回提着斧子跟孙母拼了一回,她小公主的形象可全没了。 “这样,我来挡孙大宝,你以后不能再锁小卧室的门,我想出就出,想进就进,你家家徒四壁,唯有那些书没给人搬走,我可以不读书,但不能停止学习。”陈丽娜说。 “要进小卧室可以啊,夜里就可以,你跟我一起。” “那算了,你还是继续把门锁上吧。”想睡她,门都没有。 安娜倒是还没给抓走,不但木兰农场的治安员,基地的治安员们也在四处找她呢。 哈妈妈喂马的时候,见马棚的角落躲着个大姑娘,立刻就隔着墙来叫陈丽娜了:“小陈,小陈,我大概是找到那个农场的人正在找的姑娘了。” 陈丽娜嘘的一声,示意她声音小一点,立刻就到了隔壁。 还别说,安娜和陈丽娜的相貌,还真的挺像的。 不过安娜特别特别的瘦,皮肤格外的苍白。 有那么一种人,似乎是天生的肤质,太阳照晒,只会发红,并不会变黑。安娜的皮肤,就是这样儿的。 她的头发也不知道是烫的,还是天然的卷曲,淡淡的褐色,总之,非常漂亮。陈丽娜一眼断定,她的妈妈要不是少数,要不,就是苏国人。 “我叫陈丽娜,你听说过我吗?”开门见山的,陈丽娜就问。 坐在哈妈妈家一股香料味的沙发上,安娜点了点头,她整个人看起来无比的神经质,虽说人很瘦,但两只手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冻烂的烂疮,肿得吓人。 而她脚上穿的,是肖琛的帆布鞋,大概也是因为脚肿的,已经穿不上了。 “我爸爸跟我说过,说他有个小笔友,特别喜欢跳舞,最喜欢的是《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安娜说。 陈丽娜于是又说:“你跟别的知青还不一样,他们只是上山下乡,来劳动的,你的成份有问题,这个你是知道的。现在我想把你留在基地,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安娜狠狠点头。 现在的石油基地,可以说是一方净土了,谁不想进来。 可是,对于家属的审批那么严格,基本上要保证五代清白,而基地的工人们,要么是非常能吃苦的,要么就是掌握着核心技术的,没有一个闲人。 陈丽娜一个臭老九的身份能进来,那还是因为从王总工到阿书记,各方都在保她的缘故。 “能,我真能进基地吗?”安娜小声翼翼的问。 “目前我只能先把你暂时留在基地,要想长久的留一来,我还得想别的办法。”陈丽娜说。 为了想办法,于是她又回了家。 “老聂,老聂。”她在外头叫着。 “又怎么了?”聂博钊在窗子里头,不耐烦的问。 “我得你帮我个忙。” “啥忙,不帮。”聂博钊直接就说。 “帮嘛!”妈呀,又撒娇了。 “夜里和我一起睡小卧我就帮,煤都不知道多费了多少,灰也要我出,陈丽娜,两堵火墙了,你自己生着试试。” “那算了,我还是找别人吧。” 她要走,聂博钊又喊开了:“你说吧,啥忙,我帮就是了。” 正所谓老狗记得千年事,小狗记得万万年。 陈丽娜这种女人,聂博钊了解得很,这会儿她啥也不说,但攒着利息了,等到孙大宝的事情完了,她能把他折磨死。 所以,虽然生气她夜里不进小卧室,但该帮的忙还是要帮。 第33章 保护妹妹 就在基地的大铁栏门外, 孙大宝正和基地的治安员们对恃呢。 他开车撞煤山撞坏了脖子,到现在脖子上还挂着个狗圈儿正骨呢, 扭不了,要转身,得整个人带着脖子一起转。 石油基地,当然不是他们这种下属农场的职工们想进就能进的。 不一会儿,总工发了话, 说他可以进基地来找人了。 孙大宝带着治安员们, 气势汹汹的就进来了。 “我们现在是搜人,还是你们直接把肖琛给交出来?”孙大宝气势汹汹的, 仰脖子瞪眼睛,一进基地, 就问治安管理队的队长秦胜。 秦胜说:“肖琛说了,自己家里就他一个,没有任何人, 我们也进去看了,确实没有你们要找的人。” “肖琛的话能信吗, 他就是个满嘴跑火车的, 当初是以人材特聘的身份进的你们基地, 是来给你们修车的, 但要说人事档案,还在我们农场了。我觉得, 他和安娜一个苏修往来, 他就很有问题。” 秦胜说:“他懂汽车维修, 这个咱们基地真缺不了这个人材,要不然总工也不会特地调动他,再说了,他说没人,你总不能叫他大变个活人出来吧。” 孙大宝一摆手,说:“那就搜吧,咱们一起转一圈子,找一找,毕竟跑了一个知青,我们担着责任了。” “我们基地的家属区,按理来说,你们农场的人不能进,要进也只能你进,你的人得留在外头。” 跟着孙大宝的,全是一帮从漳县来的姓孙的小伙子们,叫他作大哥,跟黑社会一样。 就在这时候,刘汉的儿子刘小刚跑了来,说:“孙队长,小陈阿姨叫你,说让你到她家一趟,她有事儿要找你。” 陈丽娜? 那不是聂博钊新结婚的对象? 因为孙转男的死,老孙家和聂博钊可是仇人了,他的新爱人找他,啥事儿? 孙大宝就说:“不见,我见那么个……干啥。” 下意识的想说脏话,但是,当着外人的面,毕竟不好说嘛。 “她说,安娜在她那儿。”刘小刚说。 事实上不止安娜在聂家,王总共也给请到了聂家,这会儿也在聂家了。 一听安娜在聂家,孙大宝的火气顿时就上来了。 带着治安队的人,他进了家属区,直接就要往聂家冲。 秦胜说:“哎,孙队长,你是木兰农场的队长,咱们是因为处于对孙工的感情,才把你放进来的,但是你不能带着你们木兰农场的人,就进我们的家属区吧。” 孙大宝当治安队长很多年,当然这方面也不敢马虎,就说:“你们在外面等着,我进去。” 说白了,只要他给安娜戴个高帽子,安娜就别想逃脱。 至于那个陈丽娜,他也是拍了电报往齐思乡调查过的,不过目前电报还没来,但是,孙大宝觉得,只要电报一来,他拿到档案,他就可以作文章。 在边疆浸淫了这么多年,虽说小,但自幼有几个姐姐的教导,这方面他还是很在行的。 一进院子,首先迎门一只肥肥大大的白兔子。 不过,没见仨孩子。 孙大宝下意识的就说了一句:矫情。 像他这种人,一到周末,卡车一开,戈壁滩上乱放枪,见什么都杀,有些提回来,有些干脆提都懒得提回来。 像兔子这种东西,在他这儿,就是挨枪子儿的。 像聂卫民小的时候,给他妈带到木兰农场,他还专门当着孩子的面射杀兔子。 那种,一只白萌萌的,可爱的小兔子,他先送给聂卫民玩,等孩子玩的高兴,爱的不得了的时候突然给一枪射死,然后孩子惊慌失措,哇的一声就哭,怕他怕到骨子里,又无能为力的感觉,让孙大宝觉得特别特别的爽。 所以,他这时候没带□□,端起手来,biu的就是一声。 好了,兔子你死了。 “哟,王总工也在啊,安娜也在,咋,今天你们这是聚一块儿了?” 见聂博钊家的客厅里站了好些人,孙大宝大剌剌的,就来了一句。 紧接着,有一个很年青,鹅蛋脸,大眼睛高鼻梁的妇女,端着杯茶就从厨房里进来了。 家里没有沙发,只有几把干椅子,还是当时闹事儿的时候,黄花菜嫌弃,没有带走的。 当时这几把椅子的样子,孙大宝还记着呢,那叫一个脏啊,上面全是一层油,咦,现在看着倒是很干净,还用碎花布衲了椅罩子在上头,一坐上,沙发似的软和。 等这妇女把茶递给了他,请他坐了,她这才大大方方的说:“孙大宝同志你好,我是聂卫民兄弟的继母,也是聂博钊的爱人,我比你应该要大,你可以叫我一声姐。” 说着,她伸出手来,就要跟他握手。 孙大宝记得前头一回,老太太前来要抚养费,莫名其妙找不到摇把,回到农场都夜里十一点了。 就算他是治安管理员,当时也给区长臭骂了一通,拖拉机手的职位就给老太太撤掉了,老太太大受打击,又狠病了一场,到现在说起陈丽娜,还气的直喘气呢。 当时孙大宝就觉得,这女人是个狠手。 于是,他握着,虚摇了两下。 “你们农场目前不是不搞生产了吗,怎么又让知青们在挖排碱沟?事儿也得分个科学不科学,这大冬天的,土地全是冻硬的,让挖排碱沟,没效率还累死人,这不没事找事儿吗?” 王总工就说。 孙大宝今年也就二十出头,正在爆痘,个头很高,穿的是退茬下来的那种作战棉服,背着手,他说:“这事儿是上级任务,咱们平级单位,王总工你怕是管不着吧?” “孙队长,端正你的态度,流里流气的像什么样子,再说了,你们木兰农场是矿区的农场,这些事情,我们有权过问。”王总工很生气。 孙大宝说:“王总工,我们的上级单位是乌玛依矿区,不是你们基地,咱们是平级单位,再说了,你是从部队上退下来的,我可不是,你不能见了谁都当是你的兵来管理。” 王总工给气的,就说:“这小伙子,你听听他说的这是什么话。” “怎么,安娜同志,你本来就思想不正确,还违反规定,私自从营地跑到石油基地,还是乱处男女关系,现在还打算让我请你走吗?”孙大宝一来,行就给安娜扣大帽子,而且一扣就是三顶,真是一顶接着一顶。 安娜摇头,但并不说话。 说实话,就像从小玩弄聂卫民一样,他总能堵的这些弱者们说不出话来。 “安娜是我的朋友,她手脚生疮了,我请她到我家来做客,这没啥错的吧?”陈丽娜说话了:“而且,就算知青们,周末是可以休息的,她昨晚下班以后才来的,今天还是周末了,为啥她不能出外?每个知青,周末是可以自由休息的,她来看我,这是属于再正常不过的人际交往。” 孙大宝一想,哎,今天还真是周末。 而且,毕竟知青们抱团,昨晚孙大宝去审人,知青们也是咬紧牙关,说只承认安娜昨晚一晚上不在,不承认她一直不在。 孙大宝于是就说:“那也行,昨天的我们就不说了,她今天得跟我一起回营地,明天她总要上班吧。” 陈丽娜摇头:“不行。” “你这个女人……” “我有姓,姓陈,也有名,叫丽娜,而且,我还是你姐夫续娶的妻子,孙大宝,你也是有职位的人,在王总工面前,在我面前,不以职位来分,我们是你的长辈,你就连一点为人最基本的礼貌都没有吗?”陈丽娜直接就怼上去了。 孙大宝给惯坏了,但那是在家里面,在木兰农场那一亩三分地上,出了木兰农场,除了王总工这些人会为了牺牲的孙转男而抬举他一点,谁认识他是个谁啊。 “我现在就要把人带走,我只知道,她是归我们木兰农场管的,我是治安管理员,保护知青们的安全,是我的责任和义务。” “是,这个我不可否认。但是,你是治安员,负责她的安全,但负责不了她的健康。安娜,你把鞋脱了,给他看看,自己的脚肿成什么样子了。” 安娜当时就把鞋给脱了。 要说,她的手就已经够惨的了,冻成这样的两只脚,还得下地干活儿,陈丽娜真是不忍心看。 “知青们是为了建设边疆而来的,她们的健康,可是上级领导们最关注的事儿,如果医生诊断她的脚无法下地走路,我是可以给她请病假的吧?”陈丽娜说。 孙大宝给搞懵了,这是啥操作。 病假? 他当然能应对。 “病假也不是谁想请就能请的,得到乌玛依的医院里开诊断证明才行。”孙大宝见过想请病假的人多了去了,但是,好嘛,你有病,先到三十里外的医院去开证明。 那么,随之,问题就来了。 你能走到三十里外的医院开证明,就证明行动没问题,请问,你请的啥病假? 结果,立刻,医生就从门外进来了。 要知道,自从三蛋儿半夜发烧,聂博钊开着小吉普出了一回门,现在基地的医务室,就连周末都有人在加班了。 “是谁生病了,我看看?”医生戴着口罩,穿着白大卦,还挂着听诊器,就进来了。 陈丽娜给安娜递了个眼色,安娜立刻就把自己的手脚全伸过去了。 这医生和聂博钊关系好,刚才聂博钊又给他打过招呼,于是,医生就往最严重里说:“这浮肿,这冻疮,这要再不护理,恐怕得截肢吧。” 木兰农场里半夜逃跑,在野外冻伤了之后,就有给截肢掉的先例。 安娜一听,捂起嘴巴就无声的开始哭了。 陈丽娜当然不好说医生是在唬她,就只问孙大宝:“医生都说她再冻下去就要给截肢,这个程度,我就问你能不能请病假?” “能,但是只能是一天。” “小同志,一天治不好她的腿,怎么地也得半个月,我给她开半个月的假条,这个可是最基本的,至于她的腿,那可得系统性的治疗。” 孙大宝想发作,但是又发作不出来,站了半天,接过假条看了看,说:“行,那半个月后,我们农场再来接人。”要走了,他还撩了句狠话:“安娜同志,你能躲得了半个月,但你躲不过你自己的命运,这是什么地方,你又是什么人,我奉劝你一句,他们能养你半个月,但养不了一辈子。肖琛要真有能力,就不会自己呆在石油基地,却让你呆在农场里受苦,你好好儿的惦量我的话,我等你回去。” 陈丽娜立刻就怼过去了:“她是身体生病了,又不是人生病了,再说了,病要好,那得医生治,治好了她自然会回去。孙大宝同志,安娜同志是得接受再教育,但是,你也不能用这种威胁恐吓的语气跟她说话,她正在病中,需要的是来自组织的关怀,而不是恐吓。” 孙大宝给堵了个哑口无言,对着陈丽娜耍不出威风来,冷冷盯着安娜看了许久,才气悻悻的走了。 等医生给安娜开完药,一起商量是了一下,陈丽娜觉得,应该让安娜住在自己家的好,但聂博钊觉得,还是送到肖琛家去。 毕竟他家仨孩子呢,安娜的腿要上药,就那么一张炕,仨孩子跑来跑去,碰到了都是麻烦。 为了自己的方便,也是不想再给陈丽娜添麻烦,安娜主动的,就住到肖琛家去了。 到了下午,窗外辟哩啪啦的,就起零零碎碎的炮声了。 不用说,家属们才把炮领回来,孩子们已经放上了。 “卫民,卫民。”聂博钊听见了,就在窗子里头喊。 喊了半天不见人,回头问陈丽娜:“你见着孩子没,怎么这么半天了,俩孩子一点声儿都没有?” “放心,你那儿子是不会走远的,顶多也就在院子周围转转,我就没见他走远过。”陈丽娜说。 “也不知道他怎么回事儿,从来就没见他带着二蛋儿跑远过,但是今天,他们肯定不在院子里。” “不对,妹妹也不见了。” “啥妹妹?” “他们的兔子啊,那兔子叫小妹妹。” 要说聂卫民这俩兄弟,实在是再好带不过的孩子了,基本上不会跑远,而且就算出去玩,隔一会儿也会跑回来的看一眼,今天大半天的不见人,确实有点不对劲儿。 聂博钊自己出去找了一圈儿,没找到人,回来问陈丽娜该怎么办。 陈丽娜正在厨房里作饭呢,出门就只喊了一声:“二蛋,二蛋,酸奶作好啦。” 不一会儿,隔壁陈甜甜家冲出俩孩子来,一前一后开着小火车,呜呜呜的就来了,二蛋怀里还抱着兔笼子。 “玩半天了,怎么不知道回家?” “报告首长,我们要保护妹妹,不叫敌人抓到它。”聂卫民义正严辞的说。 “不对,是不叫舅舅抓到它。”二蛋说。 陈丽娜说:“行了,快去吃酸奶吧,吃完了,我们赶天黑还要去趟乌玛依,把属于咱们的福利给领回来。” 单位发的年货,她还没提回来了。 而且,往乌玛依的路是真难走,也就她的技术,能把一辆老红旗给开到乌玛依去,像基地那些大车司机,不是给横风刮翻车,就是驮在半路上窝趴火儿。 聂卫民和二蛋两个,最喜欢吃的就是陈丽娜作的酸奶了,葡萄干儿,坚果,水果,熟莜麦,每次她都会加不同的东西进去。 一人一碗,一勺子挖起来,聂卫民就是唔的一声:“莜麦,又是莜麦。”炒成金黄的莜麦,放在酸奶里头格外的好吃。 匆匆给三蛋儿喂了半碗,看他不吃了,陈丽娜忙里偷闲的,就来调试自己的缝刃机。 “跟我一起去乌玛依吧,把给咱们分的福利领回来。”她说。 聂博钊断然说:“去不了啊。我得赶稿,挣点儿稿费。” “你怎么天天在写稿,就不能少写几篇?” “约好的稿子,不能推,再说了,一篇二十块钱,这钱我总得挣,不然你们花啥。”聂博钊头也不抬。 “你要挣来的不是钱,而是票,那该有多好?” 有钱,有小汽车,加油不要钱,还有缝刃机了,她还要票? 要知道,这个是聂博钊万万办不到的,因为外块他可以挣,但票是国家统一发放,任何人都不能例外。 “要什么可以买高价的,咱们不是不缺钱,你干嘛总想着票。要真不够,我再多接两家报社的约稿。”聂博钊说的很霸气。 “这态度够端正的,赚钱养家就是你的责任,不过,你挣的再多,那些倒爷们也能把价格提上去,我是心疼你的身体啊老聂同志。” 听她心疼自己的身体,聂博钊高兴了:“肖琛不是说,想请你出去工作,你要当个出纳,或者教师什么的,也可以贴补家用,至少粮票布票总能多一点,你为啥不去?” 陈丽娜卖了个关子:“出纳或者老师,怎么能配得上基地独一无二的,0002号的车牌和我陈丽娜的身份,我有更好的工作,只等走马上任,这个不必你操心。” “向来都是工作挑人,咱们小陈同志厉害,居然可以挑工作,不过,能不能内透一下,你看好了什么工作,就这么的……” 雄心勃勃,摩拳豁豁,一幅准备要大干一场的样子。 “我陈丽娜是这基地最漂亮的家属,也嫁了这基地最有价值的男人,当然,我也得是最能为基地创造价值的家属,就是有那么一份工作等着我呢,不信你就看着吧。” 互相捧场,她一通话把聂博钊说了个心花怒放,主动请缨要照顾俩小的,让陈丽娜只带着聂卫民去领福利。 陈丽娜心说老聂啊老聂,早晚有一天,我要叫你寡目相看的。 调好了缝刃机,忍着想立马替自己裁条裙子出来的冲动,她起身往乌玛依去拉水果和蔬菜了。 第34章 炸麻花 开着车前往乌玛依拉水果的时候, 小聂卫民很不开心。 陈丽娜开着车,就打趣说:“怎么啦,我们家的小张嘎今天好像不太高兴啊。” “舅舅还会再来的。”聂卫民说。 嘴里砰的一声,他拿手作了个枪的手势:“他会打死我们的小妹妹。” “他喜欢猎兔子?” “跟爸爸不一样,爸爸只是在沙漠里猎野兔子, 他会杀我的妹妹。” 他虽然从小见惯了孙大宝杀兔子,但毕竟妹妹不一样啊, 养妹妹,仨兄弟已经养出感情来了。 小家伙眼睛圆萌萌的,咬着唇, 一幅苦大仇深的样子, 显然了, 孙家这大宝, 黄花菜的命, 他也是聂卫民心里的魔障。 “兔子可以吃, 但是既然养了, 那就是咱们的家人,我会保护妹妹的。”陈丽娜很笃定的说。 “真的吗?”小家伙系着安全带, 就坐在后面,后视镜调的低,陈丽娜能看见他的脸, 小家伙似乎有点儿窃喜, 在笑了。 “真的。” “我舅可是治安巡逻队的队长, 咱们肯定打不过他。”小家伙多愁善感, 疑神疑鬼,又开始念叨了。 陈丽娜心说你将来可是黑老大呀,拿出点儿胆识来呀,咋现在这么的胆小。 她说:“那我们就想办法,撤了他的治安巡逻队长。” “你连这个都能作得到?” 聂卫民愈发的惊奇了,孩子抑制不住自己的激情,悄悄的,就想解安全带。他最喜欢跟只竖着耳朵的狗一样,就趴在驾驶坐的后面,看着陈丽娜开车。 “聂卫民,是你自己要跟我出来的,也答应好了一路都会系着安全带,你要赶解,我现在就敢把你从车上踢下去。” “沙漠里有狼,你不敢,你是在吓唬我。” “我吓唬你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当然也不会把你踢下去,但是,我会调头,把你放到基地,一个人去乌玛依。” 乌玛依的商店里是有糖果的,跟着去,陈丽娜总会单独先买几颗给他吃。 孩子想了想,不说话了。好吧,还是糖果更重要。 咔嚓一声,自己把安全带系上了。 在乌玛依的供销社里,陈丽娜遇到了同样前来领福利的,治安队的队长秦胜。 他是和家属一起来的,等陈丽娜领完东西出来,还在路边站着等车呢。 现在从乌玛依到基地,并没有大班车,只有早晨,大家一起趁坐大卡车拉东西,然后再一起坐着大卡车回到基地。 再不然,就是坐哈萨克人的小帆布包着的小三轮车,俗称蹦蹦车。 开三轮车的不管技术好不好,路子那叫一个野,见了大石头就爱往上压,一蹦一蹦的,等到了基地,大多数人的鸡蛋全碎了,罐头开裂了,捧着一堆稀巴烂。 所以这会儿,秦胜的家属正在骂他呢:“叫你早点儿来早点儿来,你看这一兜篓的鸡蛋,等坐个蹦蹦车蹦到家,我得连皮带蛋的一块儿炒给你吃。” “那不是木兰农场的人来闹事,耽误了些工夫嘛,行了,鸡蛋我抱着。” “还有罐头呢,玻璃都快要冻爆了。”现在最流行的水果罐头,一家能分得两瓶,就是桔子作的,但是糖水是真甜,因为是玻璃罐子,要么冻破要么摔破,真是难把它给弄到家里去。 俩人正吵吵着,一辆红旗小轿车开过来了。 摇下车窗,陈丽娜说:“秦队长,快上车,我载你们回去,好不好?” 这时候当然就只有感谢了。 一家两箱大橙子,还有一箱子桂圆,整个后备箱就拉完了。后坐上再把清油一放,秦胜抱着聂卫民,聂卫民怀里还抱了两大提子的鸡蛋。 秦胜的家属吕芳芳坐在前面,第一次坐小汽车,晕的不行,一路不停的哇哇吐。 “秦队长,我家老聂是搞科研的,除了实验室就是下油井,对于咱们基地的治安可不了解,您在这方面是专家,我得请教您,关于倒卖东西这一块儿,咱们基地有啥规定没有?”陈丽娜用的,可是专家和请教二字。 秦胜是从部队上退下来的,还没给人称过专家,立刻就坐正了。 “原则上,当然是禁止投机倒把的,但是咱们基地近来管的有些松,你们家属们也有些不可缺的东西,非得要要,那咱们也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是咱们和苏国接壤,我听说部队上要发现有人倒卖东西,是会枪毙的,有这事儿吧?”陈丽娜说。 秦胜说:“但总有人不要命,而且,部队处理起来是秘密处理,我听说过,但具体没见过。” “这种事情,都存在一个愈演愈烈的过程。开始的时候,大家都只是小小的偷机倒把一下,贩点家里必备的油盐啊,蔬菜啊什么的。可是慢慢儿的,如果说有些思想比较负面的东西流传进来,万一上级真的突然到基地来检查,怎么办?” 秦胜一下子就犹豫了:“那肯定是严肃处理,至少我就先躲不过。” “而且,你看现在,多少机关单位都停工停课了,多少人都上山下乡了,在各处农场里劳动的,住牛棚的,不少是下放的干部吧。咱们基地要真的也受到牵连,你说,会不会也停工,干部们全部下放?” 秦胜看了一下自家家属,说:“你也到刘工家买过东西吧,以后可不要再去卖了。” 家属不停的说:“晕车,恶心,真恶心。” 陈丽娜挑了个空地儿,他家属下车就去吐了。很多人不晕大车,也不晕蹦蹦车,就只晕这种小汽车。 回到车上,秦胜家属不停的叫着:“哎哟,命和命不一样啊,你看小陈开着车那叫一个顺溜,我就坐一下,天旋地转的,这可不是人和人的命不一样?” “我妈还会……那叫啥来着,漂移呢。”聂卫民赶紧插了一句。 陈丽娜在孩子们面前吹牛,在外人面前可不敢过分,连忙说:“我在老家,是我们村的拖拉机手。” 秦胜他们倒不追究这个,毕竟这个年代的大学生,就跟聂博钊,孙转男一样,天生自带光环,在他们看来,或者这些大学生飞机大炮都能开呢。 “不是卖不卖的问题,而是,有物资源源不断的给送进基地,那条输送带不断,就是随时安在基地头上的一颗地雷,是□□。”陈丽娜继续说:“我觉得,秦队长您得考虑好喽,把这事儿给处理掉。” 等到了基地,家属一推开车门,自家的东西都还没提了,就想跑。 秦胜一把就给捞住了:“咋,吕芳芳,你是嫌我命长还是你自己命长,就想去给孙小爱通风报信?给我滚家里呆着去。” 吕芳芳看了看陈丽娜,叹了口气,提着自己家的东西就要走。 陈丽娜又说:“要是他们的工作没了,咱们都得下农场,挖排碱沟。” 吕芳芳连忙说:“我没那个意思,我就只是吐晕了,找不着家门而已。” 她大概跟孙小爱两个关系好,但是吧,这种时候,亲人之间都可以检举揭发,就更甭提只是关系好的朋友了。 当然,关于孙小爱的事情,陈丽娜可以私底下找秦胜来谈,但是吧,她最怕的,就是秦胜意识不到问题的严重性,回家之后,在家属这儿走漏消息,打草惊蛇。 毕竟,这个世界上最陌生的男女是夫妻,但最亲密的男女,也是夫妻。 所以,她是在跟秦胜商量事情,但也是要当着吕芳芳的面,把事情的利害给摆弄明白喽。 真的要是倒爷进了基地,保不齐那天基地就得关门。 关了门,她吕芳芳一样跑不脱,也得下农场挖排碱沟去。 等吕芳芳走了,秦胜说:“毕竟同是基地的家属,孙小爱那儿,我们悄悄的去剿就成了,聂工那里小陈同志也瞒着些,毕竟同是基地家属,这可不算什么光彩事儿。” 陈丽娜说:“我没让你剿孙小爱,擒贼先擒王,治病要除根,你该抓的,是那个总悄悄往基地运东西的人。你晚上来趟我家,我告诉你人在哪儿呢。” 等回到家,聂博钊还在写他的论文,二蛋就只差在墙上画个拆字了,家里用来生火墙的木料摆的满地都是,兔笼子也是开着的,一只兔子都快给他玩死了。 进了家门,还以为聂博钊真能照料孩子呢。 结果呢,进了大卧室,被子揉成一大团,三蛋儿并不在炕上,转来转去,给后院里找着了,孩子最近有点拉肚子,刘小红居然在给他擦小PP。 陈丽娜从刘小红手里把孩子接了过来,进门给他洗PP,上药。 然后,她还得把东西一点点儿的,从车上给搬下来。罐头已经冻硬了,好处是玻璃瓶子还没破。 罐头水果比鲜果耐放,陈丽娜就把它们全给收到了库房里,暂时不给这些孩子们吃,要等到鲜水果吃完了才能拿出来。 两只羊,照例要先取了羊蟹子,再把剩下的分块剁开,给刮到外头。 而两大盆羊蟹子还得拿油先熟过了,放在大盆里,想吃多少炖多少,和上粉条,全家人都爱吃它。 过年还发了一袋精细的细白面,可以包饺子,也可以擀长面,这些孩子还没吃过陈丽娜擀的细长面条呢,作成臊子面,又细又滑的,那叫一个好吃。 光是想一想,陈丽娜都流口水了。 刘小红一见聂卫民,悄悄儿的就想跑了。 陈丽娜一直见这孩子可怜,就问说:“你的小皮鞋呢,我前两天看你不是穿了一双?” “卖了,我妈卖给别人了。”这闺女小声说。 救急不救穷,陈丽娜向来是个心软的人,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总是这姑娘在报纸上那张照片,大概也就十七八岁吧,是真漂亮啊,港台那些大明星们素颜都比不过她,不过,贩毒,那是罪不可恕的。 她给这孩子从厨房里抓了两把熟莜麦,小声说:“吃完了再回家,记得把袋子掏空了。” 一般来说,作人后妈的,都不喜欢别人给自家孩子给东西。 基地很多家属看刘小红可怜,就喜欢送她一双穿烂过,补了几遍自家孩子嫌的袜子啊,一件自家孩子短了穿不了的小棉袄啊。 要是心正的人,倒也没啥。 但是就有那么一种后妈,当面笑嘻嘻,拿了东西回到家里,这东西都能成为她打孩子的理由。 所以,陈丽娜也不敢给这闺女给好东西,就只敢给点熟莜麦。这东西热性,抵饿,管肚子饱。啥实在,可不是吃到肚子里的东西最实在。 “老聂,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等把东西搬完,陈丽娜才去敲书房的门,大冷天儿的,聂博钊还在写稿子呢,抬起头来,居然就问:“才多久,你们居然已经回来了?” 打开窗子,陈丽娜给他看了看他儿子祸祸过的家,聂博钊赶忙说:“收拾,我立马就收拾。” 他倒是干活脚手麻利,出门说了一声:“紧急集合。”俩儿子就跑过去了。 “奉首长命令,咱们得搭一座碉堡出来,死守这座山头,卫民同志,你说怎么办?” “用木头搭。” “这就对了,赶紧把那些木料全给我集合过来,咱们一起搭碉堡。” 俩孩子争先恐后,就去搬叫二蛋像狗扯一样,扯的满院子都是的木料了。 好吧,他要有心哄孩子,还是很有一套的。 “报告首长,已经完成任务。”二蛋最虎,也干的最快,而聂卫民呢,要小心自己的衣服,还得小心自己的小皮鞋,还有裤子上昨晚才烫的褶子,西瓜刀一样的锋利,可不敢给弄皱了,活儿干的那叫一个细致,当然也慢,但是他堆出来的木头,整齐的就跟刀切过似的。 磨磨蹭蹭,但又无比的认真,嫌二蛋堆的不够好,他小大人似的,等爸都进屋了,自己把那木料拉出来,重新又摆了一通。 二蛋在窗子上喊:“哥,来嘛,要吃饭啦,妈妈在炸麻花啊。” “你往后能不能不要再拉着木头和煤玩,你瞧瞧院子里脏的。”就在窗外,聂卫民小声说。 说着,还揪了揪弟弟的小耳朵。 二蛋一幅没心没肺的样子:“我会收的。” “你收啥呀,院子还不是得她来给咱们扫,你能抡得动大扫帚吗?往后不许这样儿。” “为啥?” “她要嫌累,说不定那天就走了呢?”小的两个还太小,妈妈动不动就闹离婚,就说要离开家的那种恐惧,只种在聂卫民的骨子里。 厨房里是真香啊,往外散发着一股子的油香味儿。 当然,今天晚上,因为领到了福利,基地家家户户都在作好吃的,不止聂家一户的厨房里有香味。 但就是那种最适合比例的调和的香味,闻着就叫人觉得舒服。 过年嘛,第一要做的当然是炸麻花儿,陈丽娜要炸麻花,也跟别人不一样。 别家为了省油,炸的都是一根根巨粗的□□花,放久了硬的要不动,就必须得炖各种汤来消化它。 独她炸的是细细的小麻花儿,而且,里面揉了清油鸡蛋,再放上调和,酥脆,不易坏,炸好了之后,还要放到白糖里面滚一圈儿,叫脆脆的麻花上全沾上糖,这样,才把它放到衬着油纸的纸箱子里,一顿一两根,当早餐,或者说孩子们饿了的时候给上一根,很能填肚子。 好吧,一家这么些口人,实在是太费口粮了。 而且,细面就只有一袋,当然是得精心伺候着,作成最好的美食来吃嘛。 “光吃麻花儿,怕不饱肚子吧?”聂博钊当然不喜欢吃这些东西,冻了一天,其实挺想吃点羊肉的。 而且,这会儿都晚上十点了,孩子们其实吃麻花早吃饱了,闹着想吃的,是浆水面,那种细细的面条,酸酸的浆水,最解麻花的油腻了。 陈丽娜拉开一只大锅子来,里面是炖好的牛腩,挑了挑眉头,她说:“今天有精面,你们等着,我给咱们试试,看能不能拉出拉面来。” 拉面,那可是技术活儿啊。 谁知她揭开一只碗,从中取出一块单独留下的精细小麦粉来,揉的圆圆的,再搓成细条,一折又一折,不过在案板上几拍几甩,面已经变的跟龙须似的了。 “妈妈是个魔术师。”二蛋惊叹说。 炖烂了的肥瘦夹花的牛腩,聂卫民是吃不下去了,不过冬天嘛,食物可以储着明天吃,他只要了半碗浆水面,银丝似的面一吃,就刷牙,上炕睡觉去了。 二蛋虎拉拉的,又刨了一碗牛腩面,这才上炕了。 聂博钊吃完了饭,也不知道自己还得干点儿啥,才能用到小库房里那几个可以循环再利用的避孕套,终究还是利用不上。 夜里十一点,孩子们都睡下了,陈丽娜才说,今晚家里还有客要来。 她照例给聂博钊摆了报纸,沏好了茶,让他坐在客厅里那胳膊腿儿最全的一把椅子上。 白衬衣,工装,黑框眼睛,文质彬彬的工程师,虽说没有人事类的实权,但是,这叫德高望重。 而且,那年青的大学生,他的爱人,还在忙里忙外的擦桌子,整理报纸,忙忙碌着呢。就只差给他捶背,喂他喝茶了。 “小陈同志,谢谢你的捧场。”在外人面前,她向来给他面子给的特别足。 “彼此彼此,我姐夫那儿,你也得给我三从四德。”陈丽娜笑着说。 秦胜来了,捧起聂工家的茶杯,直接就问:“小陈同志,你说今晚来,你会告诉我那个往基地偷偷运东西的投机者是谁,人呢,我怎么找?” 陈丽娜笑了笑,“我也不瞒你,就是聂工的前小舅子孙大宝,聂工你说,我说的没错吧。” 聂博钊差点儿就跳起来了,不闷不哼的,陈丽娜这是要揭孙大宝的老底儿啊这是。 而他呢,他给肘在半空中,成她用来除掉孙大宝的,武器了! 第35章 板栗味的烤土豆 “孙小爱的来历, 你们比我都清楚,是从塔城那边过来的,说是嫁的军官丈夫去世了,守寡了,所以就回来了。但是, 咱们都知道,虽然现在战士牺牲之后, 因为国情的原因,抚恤金不算太高,但一个战士的抚恤金也在四百元以上。而且, 随军的军属, 部队肯定要替她们安排工作, 再不济, 也会给她们一个月至少十块钱的补助款。孙小爱没有被安排工作不说, 还能够脱离组织审查, 直接出来嫁人, 对于丈夫的去世也是含含糊糊,这就足以证明, 她的丈夫并不是光荣牺牲了吧。” 秦胜点头。 孙小爱自己都不敢说自己丈夫是烈士,那只有一种可能,大概就是犯了偷机倒把罪了。 “她从塔城回来, 找对象找了至少有近一年了吧, 这一年来, 她一直没找别人, 就只在石油基地找,瞄准的,就是想进基地,一进基地,各类苏国产品直接就卖开了,而你们治安队了,居然检查不到东西是从哪里进来的?” “应该是刘汉每次出车,回来的时候拉着的。”秦胜其实清楚着呢,但很多时候,这是个官不举,民不究的事儿。 “但是,因为天上随时有苏国的侦察机,刘汉是不可能偏离路线的,他从那儿拉的这些东西?”他还是有疑惑。 “你要想查,可以派人跟他的车,但是你要派人跟上车,他肯定就不会去接头了。我告诉你在那儿,就在现在知青们挖排碱沟的那个地方,那是你们车队的必经之地,离咱们基地近,但是离木兰农场很远,而那条排碱沟,是孙大宝命人开挖的。我就问你,他好好儿的,为啥非得要到基地的附近来挖一条排碱沟?难道不是为了方便接受刘汉?”陈丽娜说。 “听起来,是这么回事,但是,排碱沟那么多知青,不一定接头的就是孙大宝啊。” 陈丽娜说:“孙大宝管木兰农场的车队,木兰农场的车队可以去塔城,所以他能拿到最便宜的缝刃机,因为中间不必倒几趟手,而且,因为是治安队的车队,无论走到哪里,都没人检查他。 所以,孙小爱才有60块的缝纫机,我说的够清楚了吗?” “聂工,咱们基地所有的人都对于孙工怀着非常深的感情,毕竟你们是基地的元老,而孙大宝,可是她一直以来寄予希望最多的弟弟,这事儿,你说怎么办?” 好吧,问题抛给聂博钊了。 他亡妻的弟弟,黄花菜的大宝贝。 就为了自己能进石油基地倒卖东西,赶着一群知青在大冬天挖排碱沟。 为了能让一个女知青同意嫁给自己,就任由她被冻的几乎要截肢。 聂博钊想了想,却是问陈丽娜:“他们要啥时候去,才能抓到孙大宝的人?” 陈丽娜说:“这个简单,你把你们基地那几条大狼狗找来,我给他们闻个味儿,那一天刘汉身上要是有那味儿,你们就到排碱沟后面守着去,守株待兔,总能捉到人。” 也是洋气了,孙小爱和孙大宝都喜欢喷个古龙水,那东西香味特别的浓烈,给狗嗅上一鼻了,狗再也忘不了。 “这样吧,你们要去的时候,我跟你们一起去。”聂博钊想了想,说:“我也是基地的一分子,共和国的今天来之不易,基地如今的局面更加来之不易。小陈同志说的没错,缺吃少穿,咱们可以克服,家属们到外面买点儿东西也不算大错,但直接把资本主义的东西带进基地,这就不对了,我是他姐夫,这个我得跟着去。” 大概过了四五天,秦胜说可以去抓人了。 陈丽那见聂博钊从书房里拿了把手枪出来,往后腰别着,惊奇的问:“你们咋还佩枪,现在不是不允许私人持枪的吗?” “我们是组织配的,防身。孙大宝也有,好几把□□呢,他们治安队有持枪权,我得拿一把防身。” “你是他姐夫,他总不会拿枪嘣你,再说了,你们只是去抓人,顺带把他的治安队长给撤了,你这架势,难道是准备去搞枪战?” “你不了解孙大宝。”大概搞工程的都喜欢玩枪,他站在窗前,把那支枪分解,组装,看表,30秒,他似乎很不满意这个速度,又组装了一遍。 “他从小是给惯大的,吃东西要吃独食,干事情也就是一个字,独,别看孙工去世了,他一个姐夫在矿区工作 ,还有一个是木兰农场的场长,那家伙狂着呢。 而且,天大地大工农兵最大,他还是农场的生产模范,要办他,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老聂你可别吓我,不会真有什么事儿吧?” “抓不住,我们扑一场空,抓住了,他肯定得进监狱,你说有没有事儿?”聂博钊说。 他其实挺无奈的,对于亡妻的感情,和对于组织的忠诚,以及必须维护基地这方净土的责任,在他心中,大概天人交战了吧。 “如果我牺牲了,记得给孩子们讲讲我的故事。”临走之前,他还不死心,要来逗陈丽娜一逗。 陈丽娜简直要笑死了:“孙大宝再厉害,也不过游兵散勇,再说了,投机倒把,他本身就心虚着呢。而秦胜为了今天能一举端了那个投机倒把的窝子,还把你们临时作战部的人全带上了,你这是想故意获得我的怜悯,并且想着,嗯,多光辉高大的形象呀,这小姑娘挺好哄的,现在的小姑娘又都喜欢兵哥哥嘛,等回来,那气球就有用的地方了。” “小陈同志,咱们可是持证上岗的合法夫妻,我现在要求的,是你一个妻子必须要履行的义务,我就算直接把你压这儿,我也没作错。” “是,你是没作错,但是,如果是上辈子的你,就绝不会强迫我,因为你上辈子求婚就求了八次。” “我早晚会一枪嘣了他的,他叫啥来着,杏树叉子是不是?” “他姓聂,叫聂博钊。” “他就是根杏树叉子,你别玷污了我的名字。” 走到门口,他又说:“那难道说,送英雄出征,你就连一亲芳泽的机会都不给我?” 这男人又高又大,肌肤微褐,年青的时候是真英俊潇洒。 好吧,就为了能回到年青的时候,看看他这颜值,陈丽娜觉得,这大漠上的风没有白吹,沙子没有白吃。 她恨不能跳起来亲他一口,但是看了眼角落里的缝刃机,还是冷冷的拒绝了:“等到你求婚求到我点头的那一天,我会赏你一个吻的。” 聂博钊披上了自己那件里面壮着生羊绒的军大衣,说:“你不是一弯明月,你是真公主。” 就真公主,也没她这端起来的姿态啊。 送走了聂博钊,其实陈丽娜自己也不敢睡。 虽然说孙大宝带着的,只是一个小团伙,但毕竟那些人都是木兰农场里一帮子不好劳动,专好闲游散转的氓流们,万一擦枪走火,基地设有临时作战指挥部,有合法动枪权,倒是不怕军方追究。 但就怕万一砂弹无眼,一颗崩到肉里头,那也得疼上好几天呢。 缝刃机现在是摆在大卧室里的,她一直想给聂卫民那套小棉衣作个大罩服,四处打听都找不到合适的布,倒是前两天聂博钊发了两套大工装,石油上的工装,都是防风布的,高级工程师们的布料跟石油工人们的有区别,是白色的。 她剪刀才一开剪,聂卫民醒了。 这家伙睡眠特别特别的浅,似乎特别容易醒。 “狗蛋儿的衣服是绿色的,特别漂亮,但我跟他说,我家小陈阿姨有缝刃机,会缝出比他穿的更漂亮的衣服。”他说。 陈丽娜见过,军绿色的小兵服,是照着六五式军装来作的。 虽然说后世会有更漂亮的军装,但六五式军服可以说是风靡一时,哪个孩子有那么一套衣服穿,那可真是说不出来的风光。 “你也想要?”陈丽娜反问聂卫民。 孩子在大炕上趴着,穿的小线衣还是拿陈丽娜原来的内衣改的,平脚小内裤是拿他爸的内衣改的,一件棉线T恤,改了俩件小裤衩子,聂卫民和二蛋一人一件,小三蛋儿到现在还是小光PP满炕滚,早上起来,那小屁屁总是烫的红彤彤的。 “我都跟狗蛋儿打赌了,说你裁的军服,比他妈妈缝的更好看,因为我们家有缝纫机。”聂卫民说。 “不想穿白衣服,就想穿绿军服?那套绿衣服,就那么好看?” “好看,真好看。” “想要吗?” “想。” “家里没有绿布,狗蛋儿那绿衣服,是他爸退伍时的军服,多宝贝的东西,人家肯定不给换,你要想要也行,叫声妈,我到隔壁问狗蛋妈换去。” “我是决对不会做人民的叛徒的。“嗖的一下,聂卫民钻被窝里去了。 好嘛,宁折不弯,有骨气。 把一件白色的大工装裁成几大块,缝刃机咯噔咯噔的响着,小聂卫民就在这熟悉的,咯噔咯噔的声音里睡着了。 后半夜,聂博钊回来了。 收音机里面说,现在乌玛依的温度,已经降到了零下三十度。 进门的时候,门冻住了,推了好几把才把门给推开。 不过一堵墙,里外冰火两重天。 “你居然还没睡?”见陈丽娜在大卧室里坐着,聂博钊倒还有点儿吃惊。 他外面的呢子大衣上一层子冻硬了的冰,脱的时候衣服哗啦啦的作响。 小书房的火墙就是从这客厅里生的,把两只脚往墙边上一搭,聂博钊的眼睛就闭上了。 只见她在拨拉炉子,淡淡的煤灰扬了起来,聂博钊也没睁眼睛。煤不够了,她又出去提了趟煤,虽然说只是开了那么一下的门,但门外立刻就扑进来一股子的寒气。 聂博钊本来想提醒陈丽娜披上军大衣再出去的,大概是冷,也是烦闷,就没张嘴。 忽而,一阵特别熟悉的香味就把聂博钊给诱的,睁开眼睛了。 “烤土豆,你居然还做了这个?” “大漠红沙土里种出来的土豆,跟咱们内地的不一样,要直接这样烤,中间空了,两边两层皮。但是,用大漠里的红沙土把它裹起来再烤,不让水份流失,烤出来之后,会是熟板栗的味道。” 灯下的陈丽娜颇有几分得意,仔细剥去红土,里面是一层报纸,再把报纸剥了,才是这沙漠里特产的红皮土豆,掰开,熟栗子的香味愈发浓烈。 边疆的土豆品种,不下数百,但是用来烧烤最好的,是克新18号,裹上戈壁滩上特有的红泥,考出来真的就跟板粟似的。 “这怕又是你的老聂跟你说的?” “可不?” “我只会吃,不会干,小陈同志,你不会还要说,配着酸菜更香吧。” 果然,陈丽娜端了一搪瓷缸子呛过油的酸菜过来,自己也拿起了筷子来:“你还说,切记烤鸡蛋也要用红泥裹,烤出来才香,我没听你的,就那么烤了,你瞧瞧,成了个空壳子。”啪叽一声,她捏开两只烤焦了的鸡蛋,果真只剩个空壳子。 “你那杏树叉子就是个骗子,小陈同志,你要相信我,我不但这辈子,就是下辈子也不会烤土豆,至于用红泥巴裹着这种事儿,肯定也是他跟你吹牛的。” 聂博钊全然不顾自己这样说,要败坏了上辈子的自己在陈丽娜心中的形象,刨了几大口热腾腾的酸菜,又连着咬了两口土豆,往外哈着白气。 “不可能,我所有对于沙漠生活的经验,全来自于他。你猜猜,为啥咱家这么暖和,别人家烧了同样的煤,就没咱家暖和。” “为啥?” “也是他告诉我的,厚毛毯都不管用,得用咱们塑化厂生产的大塑料,你看咱们家窗子外头蒙的那些大塑料,就全是我从石油厂弄来的。” 塑料,就是从石油当中提取的。 目前,共和国连一斤石油,一粒大米都没有进口过,所以往后遍地成灾的塑料,还是个珍惜东西呢,最多的是做凉鞋。 陈丽娜先知先觉,已经开始用塑料布糊窗子了。 聂博钊感慨说:“小陈同志,我真有点儿相信你是从未来来的了,那你说,我将来会怎么样,咱们国家的石油,最终能实现自给自足吗?” “北方实现自给自足,南方需要进口。”陈丽娜说。 看起来聂博钊对于这个回答还算满意,当然,他认为,这全有赖于,他和石油工人们的艰苦奋斗。 “那我,也会在我自己的领域有所成就吧。” “不,你85年就会下海,干的是互联网创业,而且,你的钊氏置业是第一批在纳斯达克上市的企业。” 聂博钊走在共和国科技的最前沿,当然知道纳斯达克,知道股票也知道金融。 但是他从到边疆的那一天,终身奋斗的理想和目标,就是石油,就是他的科研领域,又怎么可能会下海经商作生意? “行了,你又胡言乱语了,早点睡吧。”好吧,你看嘛,他还是不信。 “孙大宝怎么样了?”陈丽娜主动给聂博钊打来了水,让他洗脚,问说。 “本来他们是准备给扭送乌鲁公安机关的,但是因为里面牵扯着咱们基地的人,所以我想了想就把人截留下来了。他那木兰农场的治安小队长肯定会给撤掉,以王总工的意思,是想遣送回原籍的,但我觉得不行,他太熟悉所谓的斗争了,放回原籍,等于放虎归山,给内地输送革命战士,所以,我决定,定性他为苏修,劳动改造。” 苏修,可以是间谍,也可以是思想苏化,聂博钊搜到几分俄语宣传资本主义的资料,明知道小舅子根本看不懂,还是给定了性。 亡妻真有灵魂的话,会恨死他的! “刘汉了,是不是也给关起来了?孙小爱呢。” “刘汉给抓了,但那孙小爱,我的意思是再观察观察。”虽然说大部分的苏修,都是听风即是雨,虚惊一场,但孙小爱的来历确实有点让人怀疑。 聂博钊忽而笑的别有深意:“我那老丈母娘,估计是不会善罢干休的。小陈同志,她要来,你咋办?” “咋办,凉拌,我可没忘了,咱们还有五千块钱在她那儿了。现在牺牲一个边防战士,抚恤金才五百块,孙工的抚恤金是按照北京来的那些工程师们来补的,因为其中有外国专家,才会补贴的那么高。你聂博钊视金钱如粪土,我可作不到,我这人娇气着呢,想要苏国产的最好的化妆品,还想要獭兔皮的小棉衣,外面罩大花褂子也没关系,里面必须得穿的漂漂亮亮的,化妆品也要用最好的。 而我费心费力给你养孩子,保障你的后勤,那钱就该是我的,就该由我花,我肯定得从她那儿要来。“ “怎么,你是觉得我要不来,还是觉得我太没良心了些,毕竟那些钱,可是你家孙工的卖命钱。” 聂博钊笑的很无奈:“你要真有办法,我随你去闹,只要记得在外别说出格的话就成,要跟那老太太斗呀,我是真担心你。” 好吧,她检举揭发,就把人家孙大宝给抓起来的,老太太又岂会善罢干休? 陈丽娜嘘了一声,这大姑娘是越看越漂亮,青春活泼,朝气十足:“你放心,这世上,还没我对付不了的老太太。而且呀,她不来找我,我还想去趟农场了,我姐到那儿也有一个月了,我的工作,也该谋算起来了。” “你该不会想当木兰农场的场长吧?” “可不?” “小陈同志,看来我真是得对你另眼相看了,行了,往后我作你家属吧,场长同志。” 聂博钊这句话,其实是开玩笑呢。 木兰农场的场长,是整个矿区唯一不需要门槛的一把手位置,职位可以和各个分厂的厂长,基地的一把手平起平坐。 除了没有编制,属于一步登天。 所以,大家要开玩笑,总会说:你明天走马上任,当木兰农场的场长吧,就可以和总工平起平坐了。 孰不料,陈丽娜还真就是这么想的了。 他开了个句玩笑话,准备要进小卧室。 没想到就给陈丽娜唤住了:“这火墙的火我都灭了,你是打算冻死在小卧室里?” “不是你不让我进大卧的?” “是,原来不让,不过最近你不是表现好吗,可以进了。” “那是不是意味着,咱们的关系终于更进了一步,我得去看看,小库房里的气球,给孩子们玩光了没。” “没有,不可能,你上辈子可不叫我小陈同志,多难听啊,等你想起来你上辈子给我独一无二的称呼的时候,才有可能。” 终于,绕过了八次求婚,但独一无二的称呼又是什么鬼? “还有独一无二的称呼?” “可不,你第一次叫就征服了我。”陈丽娜想起上辈子,美滋滋儿的。 当然,在如此艰苦的条件下,也只有想想上辈子那个多金有帅气,每天花空心思讨好她的老聂,她才能坚持奋斗啊。 “我估计,特别肉麻。”聂博钊说的时候,牙都酸了。 等他洗完了脚,出门泼水,呵,泼出去,水花在空中结了冰,落在地上居然弹了起来,跟银豆子似的在地上乱蹦。 这天儿,也是真够冷的。 第36章 炸带鱼 “小陈, 发带鱼啦,快走,抢带鱼走。”王姐在隔壁一声吼,陈丽娜立刻就从房子里出来了:“真的有带鱼?” 在这隔壁滩上,牛羊肉吃够了, 一听说有别的肉,所有的家属全部两眼放光, 但也不过几条带鱼而已。 “就在基地大门口呢,说是矿区给咱们发的额外福利,快把鱼票拿出来, 也是奇了, 去年都没有发, 走, 咱们赶紧抢去。”王姐说。 “哈妈妈, 哈妈妈, 抢鱼去啦。”陈丽娜说着, 赶紧翻腾缝纫机里的各类票,她家五口人, 但是只有三人份的鱼票,小三蛋儿是属于计划外生的,没票。 把三蛋儿一背, 提着小桶子, 拉上二蛋儿, 她就出来了。 “小聂同志, 快啊,你磨磨蹭蹭的,怎么还不走?” “鱼又不好吃。”小聂卫民慢腾腾的整理着自己的小棉袄,小棉裤。 “你当初还说牛奶不好喝了,我就问你,我烧的好喝吗?” “那是奶酪,酸奶,又不是牛奶,鱼那东西我吃过,呸,难吃死了。” 基地所有的家属们全部出动,不是提着桶,就是端着盆儿的,跑了个快。 孩子们更是,一个比一个跑的快。 大概只有聂卫民一个人,真佛系,慢腾腾的在后面走着。 “那你先出门行不行,我得给门上锁呢。” “哎呀,抢不到又能怎么样,慢慢走嘛,小陈同志你就不把摔倒吗?”好啊,他懒懒散散,见院子里有几根掉落的枯枝,还得慢腾腾的,给放到柴禾堆上去。 外头,哈妈妈还真给人碰倒了,陈丽娜连忙把她给扶了起来。 老太太可经摔着呢,拍拍屁股,又往前跑了。 冰天雪地的,一路上大家摔了个不亦乐乎,还真是哎,拉起了这个孩子,那个又给碰摔了,等聂家四母子赶到大卡车跟前的时候,来领的人并不多。 “一张票一条鱼,但不能挑,哎,大姐,说了不能挑,咱们这是发放的,你不能挑大的。” 王姐于是松了手,等供销社的人发给自己。 带鱼嘛,肯定有大有小,而供销社的人其实也不会偏坦谁,都是两大一小三条鱼。 领完鱼回来的路上,碰破了头的狗蛋儿还在哭呢,绿军服的膝盖都擦破了。 哈妈妈倒是抢到鱼了,但也闪到了腰,还是给陈丽娜扶回去的。 聂卫民依旧慢腾腾儿的走着:“就说嘛,赶得早不如赶得巧,这臭鱼烂虾,咱不也领到了吗?” 回到家,他依旧慢腾腾的,似乎干啥也提不起兴趣来。 “卫民,把线轱辘给我递来。”陈丽娜喊了两声,不见聂卫民的人影子,反而是三蛋儿屁颠屁颠的,就把陈丽娜要的线轱辘给递来了。 窗外,聂卫民正在和二蛋,狗蛋儿三个玩呢。 狗蛋儿因为穿着军装嘛,他天然的就是兵,而聂卫民和二蛋两个,因为穿的衣服不行,天然的就成了小鬼子。柴禾当刺刀,狗蛋儿可得意了,押着聂卫民和二蛋两个,就在院子里转悠。 大人干什么,孩子们就学什么,一会儿狗蛋儿就越发的得意了:“小鬼子,你们给我跪下。” 二蛋不嫌脏,还真就跪了。 陈丽娜心中居然猛得一怒,要不是怕吓跑了孩子,恨不能此刻就出去给儿子们撑腰。 “玩玩就行了,狗蛋,没你这样的,咱们可只是玩,你怎么能真把我们当鬼子。”聂卫民说。 “你们不想玩,我可走了啊。”狗蛋作势就要走。 好嘛,孩子总是多了在一起玩才好,再说了,人家狗蛋不是有军装嘛,大家喜欢的,就是他那身军装,二蛋连忙就说:“别呀,狗蛋,别走呀。” 聂卫民说:“走吧走吧叫他走,反正我是再也不想当鬼子啦。” 小家伙穿着他帅气的小棉服,气的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好嘛,可见他也不是从小就喜欢当坏人的,心里还是有点儿正义感的嘛。孺子可教也,陈丽娜心说不错不错,这孩子呀,还能走上正道儿。 “二蛋,进来试衣服。”她一口咬断了线,喊说。 二蛋嗖的一下,就窜进门了:“妈,你真给我做衣服啦?” 聂卫民还是慢腾腾的,懒洋洋的晒着太阳,毕竟他对白色的新衣服,实在没有太大兴趣,啥时候也能有一身绿军服,就好啦。 谁知道等二蛋从屋子里跳出来,狗蛋儿的眼睛立刻就亮了,口水也要掉下来了:“二蛋,你这,这是……。” “我妈妈说了,这是海军服,海军和解放军一样,也是共和国的军人,从今天起,我也是解放军了。”二蛋说着,姿势很标准的就敬了个军礼。 家里墙上的挂历上,就是一张三军齐敬礼的画报。 聂卫民挠了挠脑袋,进门不敢问衣服,先提上小煤桶和煤夹子,捡了一小桶的煤放到了墙角,主动的给火墙里添了煤,添完再洗手,洗完,就笑眯眯的站到陈丽娜身后了。 “小聂同志,你不是一直在搞消极对抗?” “没有啊,我一直很积极的,你看,今天二蛋都没有拉柴禾来玩了,全是我管着他。” “对,你还帮我捡了煤,显然,你也知道家里的火墙要燃,隔一个小时就得添煤,那为什么早不添,非得等我给二蛋作好了衣服才添?” 聂卫民歪着脖子,两只薄皮大眼睛眨巴着,唇角一抿,不说话。 “行了,一人一套,把你的也换上吧,但这是白衣服,得注意千万别弄脏了。”陈丽娜说。 蓝白条的大翻领,是拆了聂博钊一件旧的,已经穿坏了领子的衬衣,把衬衣领拆下来给缝在白布上做成的,的确凉不褪色,颜色倒是很鲜艳。 白衣服下面应该还要配条腰带,才像真正的海军服,但陈丽娜是实在变不出腰带来了,就在腰上打了几个褶子,权当包衫的腰带。 “红旗飘舞随风扬,我们的歌声多嘹亮,人民海军向前进,保卫祖国海洋信心强……” 陈丽娜哼着歌儿出了卧室,不一会儿,就见聂卫民跟颗小炮弹似的冲出去了:“现在咱们都是解放军,我们去找刘小刚,把他当鬼子,好不好?” 好吧,陈丽娜无奈叹气:这些孩子们,啥时候才能结束这种无谓的斗争啊。 三十块钱的抚养费,随着黄花菜的大病一场,没了。 带鱼、白糖、鸡蛋,这些东西农场里的职工当然分不到。 她唯一的来源,就是从基地,聂博钊那儿倒腾,这不,伴随着她一场大病,也没了。 要知道,黄花菜可不止一个人,她们老孙家,老黄家的人全在农场里,她的小分队长没了,但她还是孙家寨说一不二的领导人啊。 在炕上躺了半个月,四个出嫁的闺女轮番伺候,整个漳县来的安家户们集体上门慰问,牛奶鸡蛋当然没少收。 老太太虽说六十了,耳不聋眼不花,还能作拖拉机手,力争为国家再干一万年。 望着乡亲们提来的土特产,孙多余在炕沿上坐着,她躺在炕上,翻看着一笔笔的账,谁家给了两颗鸡蛋,又谁家提了半斤□□。 闺女画个蛋,那就是人送了她只鸡蛋,送两只,当然画两只。画只兔子,那就是人送了她一只大野兔,这是大人情。 “啥叫威望,病时盈门客不断,这就叫威望。啥叫温暖和关怀,他们自己快过年了,连顿打牙祭的肉都没有,打只野兔给俺提来,这就叫温暖和关怀。” 孙多余是个傻闺女,只要娘说是,她当然只会点头。但是这些鸡蛋,可没她吃的份儿,等过两天要过年,几个姐姐还会把自家的也孝敬来,那全得进孙大宝的肚子。 沙窝子外头,房梁上扔满了大白馍。孙家寨的人就是这坐木兰农场的爷,别的寨子连窝窝头都吃不饱,他们因为白面多,馒头管够,吃不完的全扔在房顶上,喂鸟。 三女婿刘解放急匆匆而来,几步下了沙窝子,就听里面老太太一声嚎叫,吓的正在沙窝子上吃白馍的麻雀都扑楞楞的飞走了。 “啥,啥叫我家大宝给治安所抓走啦?”老太太嗷的一声,立刻就从炕上起来了。 “那不是咱们大宝搞点投机倒把嘛,城里干这个的多得是,我二姐夫不也搞一点,石油基地的工人工资高,钱好挣,咱家小爱去了以后,可是着实赚了钱的,谁知道昨天夜里,他给基地送货的时候,就给人端了。” “小爱呢,她咋不给大宝顶罪呀,就算是堂妹,大宝也是他们老孙家的宝贝,她干啥呢?” “她男人也给抓了,不过目前还没动到她,估计搁基地装死了。”刘汉说。 “呸,她个苏修间谍的家属,她还有脸装死,她给我等着。”老太太都要气疯了。 “当时我大姐夫也在了,要不是大姐夫在,大宝肯定会反抗的嘛,这下倒好,大宝是因为信任大姐夫才没躲,大姐夫倒好,直接把他给弄监狱里去了。” “聂老大那还是你们的姐夫哟,自打有了那个清水骚货,他早就把俺的转男给忘了。”老太太想了想,立刻就说:“不行,俺还得再去趟基地,俺得把那个骚货给赶走,出了这口恶气。” 老太太别的本事没有,专会欺软怕硬。 “妈,您可别冲动,上一回那一场冻,您命都差点没了。”刘解放说。 “那一回是俺没准备,这一回俺就不信俺赶不走那个骚货。”老太太说着就把被子从炕上掀起来了:“领袖说的好,不打没把握的仗,俺可是躺在炕上琢磨了一个月的,而且呀,早都打听清楚那个骚货的底细了,就不信一举赶不走她。” 当然了,这一回她也学乖了,就好比地道战里的小鬼子,悄悄滴进村,打枪滴不要,这不,悄悄儿的就进基地了。 而且,她可不止一个人,她还带着自家那傻闺女孙多余呢,俩人把拖拉机停在基地门外,说是来探望亲戚,治安队的当然就把她给放进来了。 对于聂卫民的行踪,黄花菜可以说是特别特别的了解。 这孩子因为从小给孩子们打惯了,不敢走远,最多就是到自家院子后面的围墙下面玩会儿。 所以,不费吹灰之力,老太太就在小林子里把聂卫民俩兄弟给堵住了。 “大蛋儿,俺问你,那个臭老九打你了不,虐待你了不?”老太太就问。 “谁是臭老九?”二蛋还有点儿好奇。 “你家那个后妈,就是个臭老九,瞧瞧你们兄弟穿的,这叫啥,再看看你们嘴里吃的,这叫啥,这叫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老太太说着,还想扣聂卫民嘴里的糖呢。 钱狗蛋最贼,一见这老太太,一溜烟儿的就想跑,孙多余一把就给拽回来了。小孩子嘛,再凶他也是孩子。孙多余生的像只冬瓜,在家也跟只面瓜儿似的,在孩子们面前可凶着呢,虎虎的拽住了二蛋和钱狗蛋,就只盯着他俩。 “她是臭老九,但臭老九也是好人,给我们作衣服,给我们奶酪吃,你是个坏外婆。”聂卫民是个特别犟的孩子,当然,也非黑即白。 不过,黄花菜对付小孩子,还是有一套的:“俺就只问你,你想吃鸡蛋方便面不,你想吃炒青菜不,乌玛依你二姨家就有,但是,我现在要你跟我一起去乌玛依矿区,找矿长,检举揭发那个臭老九,说她虐待你。” “她没虐待我,还有,我不稀罕吃方便面,我们家有更好吃的东西。”聂卫民说。 黄花菜一看哄也哄不上钩,心一横,直接抱起孩子就准备要走了。 “小陈,妈,妈!”聂卫民梗起脖子,直接就喊起来了。 黄花菜来捂聂卫民的嘴巴,倒是叫他给咬了一口,孙多余赶来帮她,哟呵,俩小的夺路就跑。 只听哗啦一声,聂卫民的海军服给黄花菜扯破了。 要知道聂卫民为了盼这么一套军服,盼的那叫一个眼红,崭新的衣服,孩子才刚上身。 小家伙突然之间,就变的跟只狼崽子似的,眼睛一红,才出来的两只大门牙咬上小米牙儿,一头就顶到黄花菜的胸膛上了。 陈丽娜正在炸带鱼呢。 定量分配的年代,单位分什么,大家一起作什么吃。 带鱼可谓是最普通的鱼了,刺整齐,肉多,能炸能红烧,怎么着都好吃。 不过,考虑到仨孩子得吃的满手满脸,她没敢多放油,洗干净腌好了,裹上生淀粉只用微油来煎,煎完之后再一控油,没有汤汁,鱼还入味儿。 眼看天晚了,因为聂博钊说自己今晚要去二号油井,估计他赶不回来,她洗干净了手,正准备出来喊仨孩子吃饭呢,就见二蛋跟只小炮弹似的冲过来了:“妈,妈,我外婆在后面林子里,正在打我哥呢。” 陈丽娜一听有人打孩子,门也没来得及关,就往后面林子里赶了。 而黄花菜一来,看热闹的家属们也就跟着来了。 不过,他们看到的,可是另一种场面。 陈丽娜心中直接就喊了一声:霸气,不愧将来能在红岩省城作黑老大,打遍省城无敌手。 聂卫民的海军服给扯破了,就只用头,正在撞他的小姨孙多余。 孙多余也不敢打他,还想抓他。 聂卫民跟只小熊崽子似的,一下又一下,就只拿自己的头去撞,去咬,去撕孙多余。 而黄花菜呢,老太太躺在地上,躺成个大大的八字,正在嚎叫:“杀人啦,害命啦,俺的大外孙成反动派啦,连外婆都敢打啦。” 第37章 又红又专 “黄大娘, 没您这样儿的, 大蛋才不过六岁的孩子, 咋也能叫反动派?” “是啊, 他还不过是个孩子, 您这大帽子可乱扣不得。” “咱们基地可不时兴外头那一套, 基地里可都是好人,就没人把这老太太拦着,不准她进来?” 随着人一多,面皮薄, 又害羞的聂卫民愈发的脸红脖子粗,狠命的就朝着孙多余撞了过去。 陈丽娜一把就把这孩子给捞住了。 “行了,带着二蛋快回家去,这事儿,我来解决。”她安抚孩子说。 第一次打完人的聂卫民也不知是个啥心情,脸上又红又烫,一头撞进陈丽娜的怀里就哭开了:“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是反动派。” “我知道你不是反动派,我也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在法律上, 有一条叫作正当防卫, 就是说别人打了你,你再还手就没有过错, 你这是正当防卫。”陈丽娜说着, 就把这孩子给推到身后了。 聂卫民还不肯走:“我, 我在后面看着你。” “家里到处是火,三蛋儿还小,不懂事,万一抓了火怎么办,快回去。”她说。 聂卫民一想弟弟,这才回头跑了。 黄花菜一见陈丽娜,那可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啊:“你个骚货,你莫以为俺不知道,你就是个臭老九,为了躲革命,才跑到基地来的,我今天就要打倒你这个臭老九。” “臭,臭老九。”孙多余张嘴了,原来是个结巴。 “你给俺闭嘴。大家伙儿听我说,这个姓陈的骚货可是有目的,她一个大学生跑到边疆来,你们就说她能没问题吗,啊?她就是在老家给斗的过不下去了才来的我告诉你们,你们基地招揽了她,就是风险,是毒瘤,这个毒瘤必须去除,否则,你们基地早晚关门。” 石油基地当然有很多高知,但是,能到这儿来工作的,那政审都是一遍又一遍的核,说白了,必须得是寒门,还必须得是贵子,才能拿一个月一百块以上的工资。 否则的话,任你再高的知识文凭,一样得去劳动,一样得去住牛棚。 只听臭老九几个字,所有的家属全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尤其是,陈丽娜目前还开着基地唯一一辆小轿车呢,那小轿车,连王总工都没得开。 陈丽娜心说,好嘛,难怪她敢来,原来是掐住我的命门了? 她直接就来了句:“你放屁,我们家三代贫民,一颗红心,红的不能再红。” 这话倒没说错,除了□□父是个秀才,陈家真的三代赤贫,在老太爷去年被扒拉出来之前,她的成分没有任何问题的。 “哟呵,你敢把你的档案拿出来给俺看看吗?”黄花菜之所以咬定陈丽娜是个臭老九,是她让在矿区人事上的二女婿王富生打听来的。 但是,像人事档案这种东西,那属于绝秘文件。 再说了,聂博钊家属的文件,那在王总工的保险柜里锁着呢,又岂是黄花菜能调出来的。 所以,黄花菜就只有激将法,先泼脏水再激将,陈丽娜拿不出档案,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她就赢了。 但陈丽娜已经经历过一回这个年代,又岂是好糊弄的。 她说:“我的档案我也不怕告诉任何人。我,陈丽娜,五零年生,父亲,小学教师,祖父,贫民,至于我自己,从小又红又专,上小学的时候还给红岩省的三八红旗手献过花,至于上了初中,我就更优秀了,每一次学校汇报演出,《红灯记》我就是李铁梅,《白毛女》我就是喜儿,没有哪一个学期,哪一个学年我没有拿过奖状,我家糊墙不用别的,就用我的奖状。” 这倒是实话,陈丽娜的性子,什么都要争第一,尤其当时中苏友好,她又会俄语,小时候简直不要太风光。 有什么活动,代表学生献花的永远是她。 黄花菜才不相信了:“你放屁,你有胆就把你的档案拿出来给大家看,没胆你就是吹牛。” “老太太,你无权看我的档案,真要看,找王总工,找阿书记去。我得告诉你,组织才有权力查看一个人的档案,你是谁啊你就查我档案?” 黄花菜是基地一大祸害,说实话,阿书记和王总工只会保她,不会向着黄花菜。 从聂博钊把她的档案从红岩省城调过来的那天,陈丽娜就知道,基地的领导在保自己,因为如今档案就在基地锁着呢。 黄花菜和她的儿子孙大宝,最擅长的就是借着革命的名义,借着成分闹事,而对付这种人,那就是谁横谁有理。 你不是又红又专,我比的心比你的更红,更敬爱领袖更敬爱共和国,看谁更有理? 而且,她的户口是大学集体户,早从齐思乡迁出去了,老太太要往齐思乡查她,呵,那还不是得扑个一场空? 泼脏水不行咋办,还可以撒泼啊。 黄花菜从地上爬了起来,见陈丽娜要走,直接就躺到了她面前:“你教坏了我的大外孙子,还教他撞人,我要你赔偿我的损失,你看看我这衣裳,哎哟我还头疼,脑瓤子疼,我要你赔我的医药费。” 孙多余结结巴巴的,也说:“鸡,鸡蛋,带,带鱼,补,补身体。” “哟,孩子拿哭吓人,老人装死吓人,要赔钱是吧,要清油鸡蛋是吧?” 回头见狗蛋妈端着一筐的煤灰,里面还有火星子了,陈丽娜转身端过来,作势就要泼:“好嘛,孩子不小心碰了一下也叫打。横竖都是要赔钱,不如我再添点儿?” “小陈同志,你可不能再这样啦。”大家一看,直接要疯了。 到底横的怕愣的,黄花菜麻溜儿的爬起来,躲了。 “小陈,行了,你也占足理儿了,要知道,抚恤款,福利,那可全是人孙工的,就算人孙工死了,俩家还是亲戚,你象征性的抚恤一下吧,黄大妈可是一手把孙工供着上大学的。”有人来和稀泥了,还拉出孙转男来打亲情牌。 “那你们把王总工和高区长叫来,随便他们那一个都行,他们说给,我就给。”陈丽娜端着一筐子的煤灰,一幅谁再敢吵就泼谁的横样儿。 于是就有好事者一马当先,就跑到办公大楼去找人了。 孙多余嗅着味儿了,家家户户都有带鱼,北方嘛,虽然说白杨河里也有鱼,可是冰封八百年了都,大家闻着带鱼的味儿就新鲜:“还,还要带鱼。” 黄花菜还说:“要知道,俺二闺女嫁在矿区,俺三闺女的女婿可是木兰农场的场长,俺们家大白馍吃不完了喂鸟儿,俺就不稀罕你这些东西,俺争的,可是俺们家转男在这基地的地位,她虽死犹荣。” 再是英雄的母亲,天天挂嘴皮子上也就不稀罕了呀,大家看着黄花菜,脸都簌簌儿的。 王总工也去了2号油井,倒是矿区的高区长为了成立医院和学校,正在这儿驻地办公。 黄花菜一看高书记来了,愈发了不得,大寒冬天儿的,躺地上就不肯起来了:“高区长,你可看看吧,这个臭老九她教坏了我家大外孙子,害我家乖的跟绵猫似的孩子,如今都会打人了都,这臭老九她思想不健康,态度不端正,行动更是大大的有问题。” 孙多余大概也想躺,但要躺的时候高区长已经来了,就不好躺了嘛。 这位高区长高丰,其实陈丽娜将来会认识他。 因为,他将来会到很高的职位上不说,而且,从71年开始摘帽子行动,他所管理的辖区,黑五类摘帽子是摘的最多,也最快的。 一个企业,或者说一个地区的发展,跟人是分不开的。 乌玛依真正能成沙漠明珠,跟这些领导人们的胸怀和眼界当然也分不开。 黄花菜这样的泼妇,也就跟陈丽娜耍耍泼,真到了领导面前,讲究的那是一个证据,所以,陈丽娜直接就把证据给了高区长:“领导,我是聂工的家属,以不影响聂工的科研和工作为第一任务,剩下的事情,您看着办吧,不过,我得给您看样东西。” 一本牛皮纸的八开笔记本,上面写着大大的日记二字。 高区长接过来,因为看上面写着孙转男几个字,也不敢多看,直接翻到陈丽娜夹了书签的那页,略翻了翻,直接就说:“行了行了,孙工母亲,你的事儿我来解决,走,我派辆大卡车,开车送您回家,好不好?” “那个臭老九,她得赔我钱,赔我带鱼。” 刷的一下,一篓子煤灰就倒过来了,倒是吓了高区长一跳。 聂工这家属,不是说是基地的阿瓦尔古丽吗,这简直是,泼妇啊这是。 “老太太,你要再敢叫我臭老九,污蔑我的名声,我杀你全家。”陈丽娜一声吼,居然吓的老太太真的不敢说话了,煤灰,白挨了。 陈丽娜倒不为别的而自信,基地这些领导们,别的或者在意,都是高知,天生酸臭,说是臭老九,倒是有点志通道合的样子,所以她才敢耍泼。 这可苦了高区长,他不比王总工脾气爆燥,也不像阿书记苦大仇深,耐着性子的,还得安抚黄花菜。 “带鱼我那儿还有,我自己只身来到基地,吃不了,我的送给您成吗?” 黄花菜还没明白过来咋回事儿了,拍着两只手,又跟高区长诉着苦,又形容着聂卫民有多坏,总之,跟领导谈心嘛,领导不停点头,表示可以理解,临走的时候还握她的手,送了她几条袋鱼,一筐鸡蛋,黄花菜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了,但自觉领导一定会严肃处理陈丽娜,自己还能得到抚恤金,心满意足的就走了。 谁知高区长挥手目送着黄花菜走了,叫人找来治安队长秦胜,语重心肠的说:“秦队长,从现在开始,咱们的安保得再提高,外来人员,必须有家属来接,否则不能放进基地,尤其是这老太太,你们可不能再放进来了。” 秦胜一脸纳闷儿:“为啥?” “他们家的家务事儿,但是,这老太太,和他家那几个闺女,尤其是矿区人事科主任的妻子孙爱男,只要聂工和他家属不答应,绝不能叫他们进基地。” 秦胜一头雾水,但也掏出自己的小本子来,认真的就把几个人头给记下了。 生来第一次跟人打架的聂卫民这会儿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了。 二蛋可真是没心没肺,正在非常非常小心的吃鱼:“哥,来嘛,来吃鱼嘛,可好吃了。” 聂卫民手都还在抖,但更伤心的是,他那么漂亮的,洁白的海军服破了,还不是别的地方,是前胸。 就好比狗蛋儿摔破了膝盖,从那以后军装就不好看了一样,他的从今往后,也不好看了。 孩子闻着带鱼的味儿倒是挺香的,二蛋一口白米饭,一口带鱼,尤其是今天,小陈发了好久的绿豆芽菜也长成了,清炒了一盘子,只看二蛋吃的就可美了。 可聂卫民伤心着呢,看一眼自己的衣服,简直,人生无望了啊。 吃完饭,又洗了碗,陈丽娜故意说:“小聂同志,把脏水给我提着倒了去。” 好嘛,平常总要谈条件的他,今天伤心的连条件都不谈了,提着桶子,连棉衣都没穿就出门了。 给他盛了一碗白米饭,捡了两块剥了刺,嗯,整齐的鱼肉块,陈丽娜问:“你吃不吃?” 聂卫民摇头,一脸怂相:“不吃。” “是为衣服破了,还是为打了人?” …… “就为衣服?我会给你补好的呀。” “打人也不对,我妈说了,小孩子只能听话,不能打人。” 陈丽娜把那件海军服摊到了缝纫机上,左右看了看,破的地方要补补也行,但她突然一想,另裁了块布,一折,补好面子之后,就给缝在上面了。 好吧,聂卫民肯吃饭了。 天啦,陈丽娜心说,男孩也有这么爱臭美的吗? 不过没办法,谁叫人家是基地第一大帅哥呢,圆圆的脑袋并不算大,鼻梁跟他爸的一样挺,不过没有他爸那种欧美人似的风韵,是个薄皮细面,两只眼睛哭的泪蒙蒙的,刨着碗饭,又欠揍,又可爱。 “往后要是还有人打你,你敢还手不?”缝纫机咯吱咯吱响着,二蛋在陈丽娜的诱哄下,正在给三蛋儿喂饭,俩人当然是在造饭玩儿,陈丽娜就打算跟继子谈谈心。 聂卫民想了想,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随即很乖的说:“不还手。” “要还。比如说刘小刚,狗蛋儿他们打你,打一拳,你拳头不够硬,也一定要把手还回去,只要你还一次手,他们往后保证不敢再打你。” “要人家家长找来怎么办?” “我会告诉他们,我儿子打了人,只要不是他先出的手,我全权负责医药费。” “有你真好。”聂卫民刨着碗白白的大米饭,不小心咬进去一块自己从来不爱吃的带鱼,嚼了几下,居然出乎意料的香。 “咳,咳咳!”好吧,他爹说了不回来的,都快半夜了,居然回来了。 聂卫民一听,耗子似的,端着碗就跑厨房去了。 “还有饭吗?” “没有,你不是今天要在油井上吃大锅饭吗,怎么又回来了?”陈丽娜说着,就把衣服给聂卫民了,郑重其事的说:“咱们说打架,只是孩子之间的玩闹,别人打你,你肯定得还手。但是,为人,打架可不是最重要的,我给你缝了个笔袋,是用来装笔的,明年起,你就是小学生了,小聂同志,我希望你用笔袋的时间,比出拳头的时间更多。” 漂亮的小笔袋,正好可以插一支钢笔。 聂博钊把自己衣袋里的钢笔拿出来往里面一插,呵,刚刚好。 弯下腰,爸爸说:“小伙子,爸九岁才读书,第一年连跳三级,你作不到也没关系,但一定不能给爸丢人,这支派克笔,还是全国先进工作者表彰大会的时候,总/理亲手赠予的,爸现在把它给你,你得保护好它。” 到了睡觉的时候,聂卫民还舍不得摘那只笔呢。 毕竟那是爸爸最珍贵的钢笔了,他每天写稿全靠它,而基地大多数人对于爸爸的尊重,全来自于那支派克钢笔。 说没饭,但等仨孩子睡了,陈丽娜还是给他端了一碗热腾腾的米饭出来:“今天才发的带鱼,我们一人吃了两块,你也可以吃两块,快吃吧。” 聂博钊是真不想吃井下的窝窝头,但现在困难年代嘛,在井下,大家都是烩一锅大白菜,一人一个大窝头,他饿的前心贴后背,就跑回来找饭吃了。 果不其然,家里还是备着饭的嘛。 “你怎么能教孩子打人呢,我一直说,咱们要文斗不要武斗,见了打架的场子避开就是了,好家伙,你居然还敢说全权负责医药费,我看你是真想把我儿子惯成两个黑社会。”聂博钊边吃边说。 陈丽娜对此,可持有不同的看法:“挨打,或者打人,身为小孩子,就难免要经历。你儿子总挨打,又是个自尊心特别强的孩子,你要老压制着他,早晚有一天他得暴发,说不定打人打上瘾了,就误入岐途了。但是,他只要还手,别的孩子就不敢再轻易打他,这才是真正给他竖立自尊心。再说了,孩子之间打架,赢了就挺好,要是我儿子赢了,我乐得赔别人医药费。” “是你儿子?”聂博钊筷子一顿,笑问。 陈丽娜撇了撇嘴:“我是说万一我有儿子的话。” 聂博钊莞尔一笑,低头去刨饭了。 今天小公主很热情嘛,等他吃完了饭,见他在小卧室里打开台灯,立刻就给他冲了杯黑咖啡端上来了。 搪瓷缸子里还冒着白烟,聂博钊才端过缸子,就见小陈同志居然转到身后,给他捶起背来了。 “累坏了吧,我给你捶捶?” “不敢劳公主大驾,臣诚惶诚恐。”聂博钊是真害怕:“不过小陈同志,你今天不会是干了什么坏事儿,才会如此讨好我吧,我咋觉得这么害怕呢?” 灯下,这自称是小公主的大姑娘羞涩一笑,吓的聂博钊毛发竖立:“还真有?” 。。。 第38章 小脏猪 一本牛皮纸封的八开日记本, 就给陈丽娜推了过来, 这是他亡妻孙转男的日记。 聂博钊接过来翻开,看了一眼, 说:“小陈同志, 你要真是个特务, 我发现我还真玩不过你,这东西,你啥时候翻出来的?” “其实不久,也就前几天。” “你能进这间房子的时候,我都在,我怎么没见你翻出日记来,这日记可是上了锁的啊。” “你写稿, 读书的时候混然忘我,我就是把这屋子搬空了你可能都发现不了,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他写稿的时候,孩子在外面把房子拆了他都听不见。 聂博钊摘了眼睛, 灯下双目深邃, 炯炯有神:“聂国柱前两天跟红岩军区机械化步兵第63旅首长家的女儿结婚了,军婚, 能通过政治审查,证明他的身份没有任何问题。那我就必须得相信, 你果真是从未来来的, 但是这个不提, 我只认你是我家属。不过, 小陈同志,就算家属也得有隐私,孙工的日记,你可不该查读翻阅的,这是属于她的隐私,这样吧,一会儿全放进火墙里,给烧了去。” 小公主捶背捶的愈发勤了。 自古最难美人关,聂博钊想发火吧,那小拳头捶的力道刚刚好,他还真发不出来。 她还说:“今天孙母又来大闹,我也是没办法,还把孙工的日记给高区长看了呢。” 给高区长看孙工的日记,是为了把黄花菜拒之于基地门外,不叫她天天上门扯皮。 但是,为了这个,她暴露了孙转男的某些隐私,这就有点,怎么说呢,不怎么光明正大了。 好吧,根据上辈子对于男人的了解,陈丽娜猜他应该还是会发火的。 所以,动作尽量的轻柔,用两只小拳头来传达自己认错时诚恳的态度。 上辈子每每她要作的不成啦,惹得他发狂啦,这样捶一捶,他马上会消气的。 “看了就看了吧,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丑事,就是领导们对于孙工的影响,怕是会有所改变了。她是基地还在搭帐篷时唯一的女性工作人员,是元老,英雄,但英雄也是平凡人,就这么回事儿。”没想到他还挺豁达。 推开日记丢进了火墙里,他铺开稿纸,说:“《工业报》约了稿,我得赶篇稿子,你先睡吧。” 哎呀,他越这样,陈丽娜就觉得越怜悯他了。 “我现在明白了,当时你打了孙工一巴掌,是为了她要送孩子的事情吧?” “唔!” “给我说说嘛,到底为什么,她要把三蛋儿那么可爱的孩子送人?” 聂博钊于是又放下了笔,想了想,从兜里掏了一把葡萄干出来:“马奶/子,我们下井时填肚子的,你边吃,边听我说。” 却原来,孙转男的二妹孙爱男,也就是矿区那个人事科长的妻子,是个石女,就连办事儿的门路,都是后天作手术开辟的,要说怀孩子,那当然就想都不要想了。 而聂博钊了,最初跟孙转男商量好,只要一个孩子,然后俩人就投入到工作中,专心拼事业的。 结果,生完老大又是老二,生了老二又是老三。 等老三一出生,黄花菜就不住的暗示聂博钊,说要送一个给孙想男,因为养仨孩子太费劲儿了。 双职工,一个月工资加起来至少三百块的家庭,在边疆他们家的条件也是数一数二的,怎么可能养不起一个孩子? 聂博钊当然不干,而且,他对于三个儿子还是非常疼爱的。 只要黄花菜一提送孩子,那自然就是一通大吵,他甚至会把老丈母娘给赶走。 就在孙转男出车祸前一夜,因为招待北京来的客人,她喝醉了,掏出日记本想记点啥,总终没记,还忘锁抽屉了。 第二天起来给聂博钊翻到,根据日记本中所写,小三蛋儿因为从一生来她就没打算自己养,所以在现在户口这么重要的年代,她给孩子连户口都没报,任由孩子成了个黑户,为的,就是能顺利的把孩子的户口给上到孙爱男那儿去。 而且,孙转男在日记中还说:不就是冷战嘛,我很在行的,总有一天,会逼着他答应送孩子的。 这,才有的聂博钊搧了孙转男一耳光,再有的她愤而出门,出的车祸。 至于来一个保姆,就黄花菜打跑一个,那当然也是因为,黄花菜总还想着,要强压女婿低头,给自家二闺女送孩子罢了。 看灯下聂博钊挺伤感的,陈丽娜连忙说:“孙工是基地的英雄,我觉得,以高区长的为人,他是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你好像非常怜悯我。” “可不?” “据说男人用悲惨的身世,总能打动女人的芳心,我怎么早没想到呢,我小时候的经历,也可以拿来说一说呀,你还要不要听,咱们躺床上边聊边说?”聂博钊痛心疾首,怎么早就没发现,还可以用卖苦这一招呢? 背上的小拳拳立刻就松开了:“我只是怜悯你,怜悯又不是爱,你慢慢写稿吧,我该睡了。” “那总该给我个,一亲芳泽的机会吧?”天啦,这公主作的,聂博钊牙疼。 摘下黑框眼镜擦了擦,重新戴上,淡蓝色的工装衬衫,工装裤,他一本正经,一脸严肃,说出来的话也能笑掉人的大牙。 小陈同志一手抚着书桌,指了指自己白皙软嫩的面庞,说:“来吧,本公主今天心情好,可以赏你一个吻。” “我是搞科研的,信奉马列,不相信风花雪月那一套,只知道两点之间,直线最短才是公理,要么你留下来,咱们今夜睡小卧,要么,我还是再忍忍吧。” 陈丽娜就不明白了,这一幅老干部模样的男人,十五年后难道是吃了几筐子的拜伦雪莱,才会那么幽默风趣,深情款款的吗? 披着他的军大衣出门,又捡了两小桶的煤回来,把这边火墙燃的热热的,再给大卧添上煤,陈丽娜搓了搓冻的红彤彤的双手,也是直皱眉头。 也不知道基地别人家是怎么过的,这冬天才过了一半儿,才进正月,她就烧了八百斤煤了,而基地的定量分配,是一户一个冬季一千斤煤,像她这个烧发,完全不够烧呀。 本来想着,不行就封了火墙,一夜节省点儿煤的。 但看了看盖着一床大被子,脸蛋儿红彤彤的三兄弟,陈丽娜心头又有点儿不忍,尤其是三蛋儿,小屁股蛋子圆丢丢的,太小了,也没布给他衲裤衩子,还挂空档呢。 小家伙,他大概还不知道,自己是妈妈生出来,准备要送人的吧。 陈丽娜觉得,过完年,自己的工作也该走马上任了,至少得给家里补贴点煤啊,鸡鸭鱼啊什么的,是不是。 眼看要过年了,聂卫民简直乖的不像话,也很少出去玩,就算出去,也格外爱惜自己白色的海军服,俩兄弟一人一套海军服,进进出出,简直羡煞了基地的一帮孩子们。 但是,是衣服就总是会脏的嘛,尤其是白衣服。 基地虽然有自来水,但管子总会冻住,到了冬天,就得要节约用水。 这不,早晨起来水管子又冻上了。 陈丽娜也是攒了一大洗盆的衣服,等着哈工修自来水管道呢。 小聂卫民拖着大洗盆子在等水,见二蛋又在墙角挖泥巴,就很生气,学着陈丽娜的语气说:“这个脏兮兮的孩子是钱狗蛋吧,真脏,他难道就不知道,他妈妈要把手伸进冰冷的水盆子里搓好久,才能搓干净衣服吗?” “我不是狗蛋,我是二蛋。” “不,你是狗蛋,二蛋是会爱惜自己的衣服,不会让妈妈操心的。” 二蛋一幅傻乎乎的样子:“我是二蛋儿啊,钱狗蛋在外面玩雪了,比我还脏。” 好吧,果然狗蛋比二蛋还脏,那小军装也不爱惜了,直接趴雪堆里滚呢。 正说着,安娜和肖琛两个进来了。 安娜提着麦乳精,肖琛提着奶粉,哎哟喂,这可是大礼啊。 “安阿姨好,肖叔叔好。”聂卫民最近乖的简直不像话,说着就提过肖琛和安娜手中的东西,喊说:“小陈同志,家里来客人了。” 眼看就是年关,安娜也该回农场去了,见陈丽娜在作饭,她也是主动进了厨房,就帮忙做起来了。 “明天大我就得回农场了,姐,我特别感谢你和聂工这阵子对于我的照顾。”安娜说。 陈丽娜笑说:“应该的,你父亲可是我的人生导师。” “也是安娜父亲教你学的开车?”肖琛最好奇的,还是陈丽娜那一手的车技,他很想跟她钻研钻研,但是陈丽娜有种本领,就是人前春风拂面般的热情,他要私底下见了面,想要聊两句,立刻,她就能变成冷若冰霜。 那种感觉就好像:小P孩儿,老娘一眼就能看穿你似的。 也就趁着安娜在时,他才能和她多聊两句。 “咱们基地的俗语说的好,方向盘上挂个饼子,狗都会开,我在我们老家开过一年拖拉机,要我说,就四个字,胆大心细。”陈丽娜说。 在外人面前,对于自己的来历,她向来守口如瓶。 她感觉到了,不止孙家,肖琛也一直在打探她的来历。 “听说孙大宝被抓了,木兰农场也换了新的保安队长,但愿从今往后,风气能转变过来,原来的农场,可太黑暗了。”安娜又说。 “厂长刘解放,也是孙家人,文化馆变舞厅,说是干部下乡视察工作,却勒令我们这些知青陪一群不三不四的人跳舞,全是他干的。” “要等我当了场长,这些全得整顿,我只告诉你一人,你可别跟别人说啊。”陈丽娜于是就说。 “小陈姐,你别开玩笑了,场长可是一把手的职位,矿区任免的,你又年青,怎么可能?” 陈丽娜笑了笑,没说话。 她好胜,这辈子只要想达成什么,还没有落空过。 “我爸那时候总说,他有个小笔友,特别特别的有灵性,语言天赋十足,要大学毕业,肯定会有非常大的成就,他总拿你给我竖榜样。”安娜于是又说。 “你要相信一点,大人总是看着别人家的孩子更优秀,但是最疼爱的,还是自己家的。”陈丽娜笑着说。 当然,在她眼里,二蛋就是脏的跟只小猪似的,她也觉得他挺顺眼。真气急了也打,但是打完又心疼。 难道说,她渐渐儿的,也爱上这几个孩子吗 ? “妈,妈,你作的啥好吃的呀,怎么这么香?”小脏猪一身的土,闻着香味儿就冲进来了。 “泥裹小脏猪,喜欢吃吗?”陈丽娜反问。 “不喜欢,那得多脏啊。”说着,二蛋踮起脚来,就发现肥肥的,炸过一次的大鸡腿上面裹满了面包糠,锅里油热热的,这似乎是又要下锅炸第二次呢。 “这是鸡腿呀,不是小脏猪。” “可你就是一只小脏猪。”陈丽娜揶揄说:“快把身上拍打干净了,进来吃鸡腿,不然照你这个脏法,我就从农场拖只小脏猪来,给你生吃。” 基地发的鸡又肥又大,炖上一锅了能吃好久,但就是孩子们总爱换着花样儿吃,天天大盘鸡,见了就要哭。 陈丽娜别出心裁,先裹上蛋液把鸡腿慢炸,炸熟了之后再裹上面包糠猛炸,两只大肥鸡腿一顿报销,俩孩子吃的嘴上直流油。 对门的钱狗蛋儿也在吃鸡腿,但是他妈只会炖,炖出来的鸡腿,当然没有裹着蛋液和面包糠炸出来,皮酥肉嫩的好吃。 所以,钱狗蛋吃了几口就不肯吃了,盯着聂家二兄弟直流口水,流了会儿,哇的一声,哭着回去找妈妈了。 聂卫民兄弟那个得意呀。 喂着孩子们吃饱了,还得把他们的衣服全洗出来了。 里面先套一层基地发的棉线手套,外面再套一层聂博钊在实验室里用的塑胶手套,陈丽娜才敢往水中伸手,但饶是这么着,一大盆的衣服洗出来,她的手还是冻僵了。 要这是亲妈,估计聂卫民还没那么的良心不安,正因为是个后妈,他担心人家随时不高兴了要走,特勤快的,一会儿看看火墙都还燃着没,一会儿又提桶子煤,就算在外头玩着,时不时的都要跑回来看看,看她在干啥。 跟个小尾巴,又跟个跟屁虫似的,这就是爱吧,偶尔逮到他在外头,看一眼,立刻羞红脸跑了。 陈丽娜简直,心花怒放,这应该就是,被人需要和爱着的感觉吧。 刚洗好了的,挂在铁丝上的衣服冒了一会儿白烟就全都冻硬了,上面挂着一条条的冰棱子。 陈丽娜进了屋子,把红彤彤的双手往炕上一摁,哎哟,冻透了,钻心似的疼。 “小聂同志,小聂同志。” “在了在了,小陈同志,啥事儿啊。”果然,小家伙没走远,一喊就回来了。 陈丽娜故作愁眉:“我有件事儿挺难办的,得征求征求你的意见。” “你说。”小家伙还挺担心呢,这是小时候听爸妈吵架听多了的表现,孩子嘛,父母吵架,他们总觉得肯定是因为自己。 陈丽娜一脸郑重其事:“是这样的,眼看过年了,咱们基地发的肉啊,蛋啊什么的都不少吧,咱也吃不完,而且你安娜姨也要回农场,我想去农场看看我姐姐,这个,你不反对吧?” 为了照顾孩子的情绪,陈丽娜一直想去农场,就忍着没去。 小家伙圆圆的大脑袋,两只薄皮大眼睛,一脸蛮不在乎的神情:“想去就去呗,这有什么关系呢?” 陈丽娜给气了个哭笑不得:好小子,要不为了照顾你的情绪,我早就去了好吗? “能带我们一起去吗,我们也想走亲戚。”二蛋儿在门外探头探脑。 “万一碰见你外婆怎么办?”陈丽娜笑问。 二蛋棍子一竖:“打老姚婆。” “可不敢乱说这种话,那是你外婆,我和她吵架是大人间的事,你们是孩子,要尊重她,不能叫老姚婆,不然别人会说我陈丽娜没教养,教坏了孩子,人听了,不说是你们自己说的,会说是我教的,明白吗。再说了,咱们只是去走亲戚,绕开你外婆家就行了,卫民给咱带路,好不好?” “好。”聂卫民高喊了一声,头一回要走亲戚的那个兴奋劲儿哟。 ----------------------------- 第39章 打土豪 俩大的是光鲜俊亮的海军服, 昨天才洗过, 火墙边烤了一夜,雪白雪白的, 跟路边堆积着的那白雪一样刺眼睛。 小皮鞋还是聂卫民自己擦的, 蹭亮蹭亮, 简直能照见人影子。 三蛋儿没有海军服穿,不过他也不必下地,抱到车上就行了。 安娜坐在前面,肖琛坐在后面抱孩子,开车就往木兰农场去了。 在将来,这座大农场的旁边会诞生一家在整个共和国数一数二的棉毛企业,陈丽娜当初谈生意的时候也来过, 现代化的工厂,流水线,跟整个乌玛依城区已经合为一体。 现在呢,它还只是戈壁荒滩上的, 一小片小小的绿洲而已。 “那个, 那个就是我外婆家。”聂卫民耳朵竖的跟兔子似的,一进木兰农场的大门, 肖琛下车去跟治安员打招呼的时候,他就说:“咱们走左边那条路, 就不会被我外婆碰见了。” 甫一进农场, 位置最好的地方, 是由漳县来的搬迁户们住着。 沙窝子上扔着白生生的馒头, 门前鸡跳狗糟的,看起来并不算太齐整。妇女们嘛,大太阳的天儿,要嘛洗衣服,要嘛坐到一起说闲话,就进门那一瞬间,陈丽娜就听见黄花菜在哭呢。 “石油基地没好人,今天大清早儿的,我去找领导,想把我们家大宝从治安所放出来,谁知道冻了半天,基地的门都进不去。” “凭啥不给你进啊大嫂子,你可是咱们乌玛依头号人物。”乡党嘛,知道这老太太爱吹嘘好面儿,总要把她给捧高高儿的。 老太太就开始拍手了:“说是基地现在查苏修,治安新政,没人领就不让进,我那没良心的女婿,也不来领我。” 聂卫民竖起耳朵来听着,就听老太太又说:“要实在不行,我就得花钱捞人了,打听了一下,我二女婿说至少要五百块钱呢。” “五百块,那得是多少张钱哟,咱们这辈子,见都没见过那些钱呢。” “说实话,我家可不止五百块,你们这辈子没见过完的钱海了去了,见过五千,见过一万吗,我家就有?我就不信了,我拿着钱我捞不出我的儿子来。” 呵,你听她说的,就好像孩子们的钱全是她的似的。 这车太显眼,要给碰见了,陈丽娜倒不怕跟这老太太干架,但她今天找的,另有其人。 不过,听见老太太想动用她的五千块钱去捞自己的儿子孙大宝,陈丽娜还是咬牙冷笑了一声:老太太,你等我拿到了场长的职位,再来收这笔钱? 刷的一脚油,那边正在唾沫飞扬的黄花菜才听个声音,陈丽娜一脚油已经踩远了。 陈丽丽和王红兵的地窝子一直在农场最里面的十二号生产队,开车就开了至少二十分钟。 王红兵去挖排碱沟了,陈丽丽一人在家呢,听见小汽车的声音就赶出来了。盼星星盼月亮,这真可谓是,才算把亲人给盼来了。 因为沙窝子半地上半地下,倒是比地面上还暖和些,中间只生了个小小的简易炉子,里面简直温暖如春。 把三蛋儿往床上一放,小家伙很好奇的,就去抓王红兵的算盘了。 那东西圆圆滑滑的,乌溜溜的珠子,倒能叫他玩上半天。 聂卫民两兄弟在这沙窝子里,可以算得上是鹤立鸡群了。 迁疆户的孩子们都还小,有几个跟着小汽车来的,站在外面,好奇的看着那两个穿着雪白的海军服的小少年,大的细皮白面,小的虎头虎脑,一个文静一个粗咧,俩人还有点儿拘谨。 陈丽丽没啥好招待几个孩子的,陈丽娜从后备厢里面提出什么来,她也就直接一拆,现声给几个孩子吃了。 家里其实年货也丰裕着呢,但孩子们的胃可是无底洞,糖果什么的,在家一天只能吃一颗,到了亲戚家,当然就可以随量吃了,这是常理嘛。 不过,就在二蛋嘴里喊着大姨大姨,跑过去想要抓糖的时候,就发现妈妈的眼神变的很阴森。 嗯,就像大姨走了那天,她收拾他的时候一样。 “姨,我只吃一颗就行了。”二蛋抓了一颗大白兔,眼馋,不忍的望着。 “这是咱们给大姨的东西,她家还要招待客人了,一人拿三颗,就在门前玩,不能跑远。” 聂卫民顿时一喜,挑了三颗红虾酥就说:“谢谢大姨,谢谢小陈同志。不过,我可以拿六颗,因为三蛋儿的,我得替他拿着。” 这个口事心非的家伙,有时候早熟的叫陈丽娜觉得,他就不是个孩子。 可有时候又天真的,叫她觉得他大概只有五岁的智商。 他还记得自己叫大白兔拨掉两颗牙的心魔呢,馋大白兔,但坚决不吃。 “走,赶紧跟我抢煤去,咱们农场呀,每天每户定量三斤煤,这一冬天,我可是受了老冻了,就这,给孙想男送礼的人才能拿到好的,要不送礼,天天死铁煤子伺候。” 俩姐妹急冲冲的,就跑到大仓库去抢煤了。 孙转男的二妹孙想男,高高坐在仓库的大柜台后面,就跟那旧社会的地主老财似的,正在给生产队的社员们发煤了。 煤拿斤称,你可以想象那得有多差了。 “库管,这怕没有三斤煤吧,就这几块,一顿饭也作不熟啊。” “作不熟了生吃去,难不成农场是你家开的,就你家开的,煤也得省着用啊,下一个。” 陈丽娜挤上前,端过煤篓子就上去了,一伸手,孙想男只瞄了一眼,扔了两块铁疙瘩似的死煤过来。 “孙库管,你给我这煤,有三斤?”陈丽娜反问。 “有啊,就三斤煤,不行咱们上秤称一称?”孙想男站在高高的柜台后面,下巴扬了老高:“出去出去下一个,要真嫌弃啊,就别用了,戈壁滩上拾柴烧去。” 好了,陈丽娜提过煤桶子,暂时忍了。 要说这农场仓库的办事效率,那可真叫一个慢。领煤就领了整整一个小时,这还没完了,因为接下来,大家还要领过年的福利。 基地的福利是大鱼大肉还有大肥鸡,到了农场,那叫一个可怜啊。 “你分到了几斤细面?”一个知青问另一个,另一个摇了摇头:“唉,两斤。” “两斤,够吃一顿饺子了,行了吧,咱们将就将就,今晚搭个火吧。”俩知青一人提着一只布袋子,就走了。 陈丽娜也是上前去领,两个人的家庭,居然也只领到两斤细面,她直接惊呆了:“孙保管,我们一家两个人了 ,过年就只给发两斤细面?” “嗯,因为仓库里没面,就只有老鼠,老鼠你吃不吃?”孙想男说着,拍起了桌子:“这女的哪来的,咋就没人管管她,赶紧,下一个,忙完了,我还得回家给我的秋娃作饭呢。“ 兜起那筐死煤子来,陈丽娜直接就跳起来兜头,给砸柜台上了。 一声吼,她说:“哄谁了,给的煤是死铁煤子,只有烟,燃不起火来,再说了,咱们矿区给农场生产队的户们,每个月定量是一百五十斤煤,折合下来,一天得是五斤才对,为啥到了你孙想男这儿就成三斤了我问你?还有,过年,矿区的惯例是给知青一人二十斤细面,三斤清油,为啥到了你这儿,细面只剩二斤,清油一两都没了?” 无论知青还是社员,一瞬间全围过来了,大家面面相觑着:“这,矿区给咱们,一月真是一百五十斤?” “大家,我这里有文件,矿区给农场生产队的煤炭补贴通知,一户一天五斤煤,过年福利,二十斤细面,三斤清油,大家要不相信,我就贴在这儿,你们自己看。” 说着,她真的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拉过个胖孩子让舔了点儿口水,啪的一声,就给贴到仓库门上了。 “这位同志是?” “看起来挺年青啊,瞧着像是个知青,但又不是知青的衣服,你们知道她是谁不?” 再看墙上贴的纸,呵,上面还是一份红头文件了,知青们是识字儿的,大家于是高声读了起来:“细面二十斤,清油三斤,哎,这是真的啊,咱们是不是被孙库管给坑了?” 孙想男识的字可不多,在这农场里,可全凭当初孙转男的运作,才能当仓库保管。 这不,她一听也吓坏了,出来就开始吼:“谁,谁说的,没这会事儿,煤炭就是三斤。” “孙工亲自签字的红头文件,孙库管,孙转男三个字你该不会不认识吧,她是牺牲了的英雄,你却在这儿苛扣我们的煤和细面,你简直就是孙工的耻辱。”有个男知青吼着说。 这红头文件,签字的时间恰好是去年过年的时候,而文件,也正是孙转男自己签署的。 陈丽娜在收拾家的时候找到,就顺势给拿到农场来了。 说着,有几个愤怒的已经冲上去了,围着孙想男就开始吼:“打死这个贪污犯,她侮辱了我们的孙工,她不配作仓库的保管。” “不,我们应该到矿区去告她,让矿区的领导知道她是个贪污犯。毕竟她是矿区任命的,也该由矿区来处置,同志们可不要冲动啊,大家要理智对待,小心有理变了没理。”在人群中高喊了一声,陈丽娜挽过陈丽丽的手,就说:“行了姐,咱们不要这儿的细面了,我带着东西了,回去做给你吃。” 她现在需要作的,是搧风点火,从底层烧一把火,烧到孙家在这农场里坐不稳,再到矿区,问领导要职位。 至于今天,还是好好儿陪陪姐姐的好。 “妈都好久没写过信了,也不知道她和爸咋样了,我们基地要进个人要层层审批,但老聂那儿还能要到名额,我想让爸妈也来,你说咋样?”边作饭,陈丽娜就边说。 陈丽丽来的时候,齐思乡下已经开始闹革命了。 她们俩算是安全的逃出来了,但陈父陈母,却是卷到了革命里头。 “我哪能不急呢,但这事儿,我也只能心里急,就全指望你家老聂了。” “这个你放心,我会催着老聂问齐思乡要人的。你和姐夫商量好,估计这几年,爸妈得和你们一起生活。” “他没啥说头,最近可勤快着呢,下地是他,擦桌子扫地也是他,也是你家老聂给他作了榜样。”叹了口气,陈丽丽又说:“难怪你当初只见一面,就一门心思想嫁,妹夫那人啊,真不赖。” 陈丽娜正忙着帮姐做饭呢,转过身来,就见她悄悄儿的,在三蛋那白丢丢的颊蛋蛋上亲了一口。 陈丽丽也二十五六的人呢,到现在还没孩子呢。 从农场回来,转眼已是过年。 因为不能拉下生产,过年只放三天假,也就孩子们吃个饱肚,放两声炮响,一起玩一玩也就罢了。 聂博钊他们接到中央任务,又要集中安装一大批的磕头机,除了大年三十夜回来吃了个晚饭,走了之后就没回来过。 直到正月初七,年假都该完了,基地的这帮人才算闲了下来。 这时候,大家才开始走亲访友,聚会喝酒。 而基地的习俗是,关系好的一伙人,家属们今天在这家作饭,男人们就在这家吃,明天家属们又到那家作饭,男人们又到那家去吃。总之,无比的热闹。 聂博钊是工程师,跟别人不一样,除了汇报工作,一般人也不敢进他的家门,所以,陈丽娜倒是少了一份天天去帮人作饭的差事。 不过,该拉的人情也不能拉下,所以,陈丽娜炸好了油果子,馓子之后,给哈妈妈,王姐,吕芳芳等人也端了一点,当然也是人情还在的意思。 等聂博钊从戈壁滩上回来,好家伙,七八天的功夫,瘦了一大圈儿,胡子拉茬,进门的时候把三蛋儿抱起来,孩子还以为是隔壁臭烘烘的哈叔叔,吓的哇哇大哭。 “我这一回能休息三天,高区长和阿书记已经叫了很多回了,咱们得去乌玛依,跟他们吃顿饭,不过,我大概犯了个错误?” “啥错误?” “阿书记的家属是家庭妇女,倒也没啥,高区长的家属,可也咱们基地的干部,衣服肯定不会差,我忘了提醒你,也给自己裁件漂亮衣服。” 仅有的布,全给孩子们衲成衣服了,陈丽娜自已还是来时那件花棉袄,外面套了一件聂博钊的大工装裁成的包包衫,这个年代嘛,越朴素越好。 “无论是去高区长家还是阿书记家,你放心,我有准备好的衣服呢,不但我有,孩子们也有,是不是呀?二蛋。” 二蛋连忙点头:“我们是小海军。” 同样的衣服,聂卫民的白的还跟山上的落雪似的,他的饶是陈丽娜放在搓衣板上死命的搓,也还是脏兮兮的,洗都洗不干净。 “去领导家,还得备些礼,送什么好呢?”聂博钊转身四顾着,真不知道家里有什么东西可以送人。 二蛋说:“咱们有大鸡腿可以送。” “送了咱们自己吃啥?”聂卫民不愿意了,毕竟他们家的大鸡腿,别人想做都做不出来呀。 “还有小麻花,好吃。” “给人送了,你吃啥?我每天只吃一根,你要吃三根。”一个大方的恨不能把家都搬给别人,另一个却是小器的恨不能把啥都搂回自己家来。 这俩兄弟的性格,简直是南辕跟北辙。 “我早准备着好东西呢,你说啥时候走就行了。”陈丽娜说。 聂博钊有点儿不放心:“小陈同志,阿书记和高区长可是领导,比如说咖啡呀,红酒呀之类的东西,是好东西,你淘来可以,放着咱们自己用,领导跟前可不能拿出来。”她是这基地里悄悄儿的,最资本主义的。 买瓶红酒,自己每天睡前喝一杯,说什么美容养颜,保证睡眠。 “送礼,图的就是个宾主皆欢,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儿呢。” 第40章 东北乱炖 饶是给仨孩子准备了半夜的衣服, 第二天早上起来还是跟打仗似的。二蛋才穿好,出门跑一圈回来衣服又脏了, 还得拍拍打打。 聂卫民的裤子昨夜就烫的展展的, 一早起来还嫌不够展, 自己打开铁熨斗, 给自己来回烫着呢。 不过这孩子干任何事小心, 陈丽娜也就不操心他, 他稳, 心里有数。 等把几个孩子都给放到车上, 扣好安全带, 陈丽娜才能赶回来收拾自己。 “爸,我妈怎么还不出来啊。”等着等着,聂卫民就着急了。 聂博钊还是他那套解放装,黑框眼镜,笔袋里别着一支派克笔, 标准的知识分子:“女人出门向来比较麻烦,咱们等吧。” 等了十分钟,从车窗子里,二蛋就见钱狗蛋儿跟只小炮蛋似的冲出来了,嘴里不只喊着啥,一股风似的跑远了。 “爸, 肯定是放映队的人来了, 估计要放电影, 我要去看看。” “放电影也得到晚上, 现在有啥好看的,好好儿呆着。” “爸爸,我想喝水。”三蛋儿又叫开了。 “等到了乌玛依,阿伯伯家有汽水喝,再忍会儿。”磨磨蹭蹭,约好的中午做客,再磨蹭下去,到乌玛依就该下午了。 “她终于出来了。”聂卫民高兴的差点儿跳起来,又闷闷坐了回去,小声说:“爸,你还别说,我妈其实挺漂亮的。” “你都在爸跟前叫她作妈,在她跟前为啥不叫?”聂博钊觉得儿子很好笑。 聂卫民脸一红,不说话了。 她穿了一件卡其色的翻西装领的外套,里面是自己织的开襟羊毛衫,羊毛衫里面是的确凉的花衬衣,其实仔细看,就能看出来,这件衬衣是拿聂博钊那工装衬衣改的,头发也不知咋烫的,大花卷儿,但又扎了起来,下面是同样卡其色的裤子,但不比别人的大棉裤臃肿,清清爽爽,就四个字儿,精干又漂亮。 “跟着这样的妈妈出去,脸上有光吧?”聂博钊笑着打趣聂卫民,小家伙脸一红,转向了窗子外头。 先到的阿书记家。 阿书记家是标准的两室两厅,上有老下有下,客厅里铺的都是床。三蛋儿正是傻的时候,啥也不懂,手里抱着只大桔子,蹬蹬蹬就跑人家卧室去了。 聂卫民抱他不出来,陈丽娜自己进去抱,才发现大卧室里还坐着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牙齿都掉光了,一只手似乎是缺了,蜷着摸孩子,三蛋儿好奇的看着她那只只剩了两根手指的手。 “这是我奶奶,今年98了,健康吧。”阿书记的家属年龄也不大,但是非常胖,她的名字也很好玩,叫阿来。阿来笑着说。 陈丽娜感叹:“这住房也是够紧张的。” “太奶奶和孩子们睡,我和婆婆睡一屋,男人们睡外头。”阿来感叹:“比起来,我宁愿住在基地,至少夜里能翻身。” 这年代,还没有大量建房屋,确实农村至少家家户户有大炕,城里面,十个人挤八平米小卧室的都有,陈丽娜是经历过的。 她带的礼物,是一条自己织的围巾,并一件纯羊毛的小背心儿。 虽说东西很普通,但是线用的七彩线,花色织的非常漂亮。说实话,要是水果蔬菜,或者是扛只大肥羊来,阿来都会拒收的,下面的人来作客的时候送好礼,转身就举报他们贪污受贿的事儿可太多了。 但一看这漂亮的花围巾,她就舍不得撒手了。 立刻围到脖子上,跑出去就问阿书记,小陈织的围巾好不好看。 坐到中午,在阿书记家吃了一顿手抓,仨孩子兜里装满了阿来姨塞的油馓子,糖果和花生瓜子,就该去高区长家了。 聂卫民装了两兜兜,但吃得很少,二蛋儿的嘴巴就没停过,兜兜却是空的。 “真想天天走亲戚啊,爸爸,咱们明天还有亲戚走吗?”二蛋问。 聂卫民看他嘴上糊了一嘴的糖,嫌弃的拿自己的小手绢儿替他擦着:“你要再这么脏,我们就把你踢下车,踢到沙漠里喂狼,走亲戚,别想啦。” “高区长的爱人贺兰山,可是咱们矿区炼油厂的厂长,是哈工大毕业的,标准的女强人,原来和……卫民他妈关系很好,等到了以后,你不要说话,咱们坐一坐,吃顿晚饭就走,你说呢?”到了高书记家楼下,聂博钊才说。 这楼下只有一辆上海牌小汽车,那是高区长的。 陈丽娜一个猛扎,再调头,车上几个孩子只觉得眼睛一眨,车已经停稳了。 “那这一顿是鸿门宴?老聂啊老聂,原来的你可不是这样儿的,温柔体贴,凡事都会为我考虑的。” “毕竟高区长是上级,咱们该走动还是要走动,我这不怕你不敢来嘛。” “所以就叫我打没把握的仗?”陈丽娜轻轻拂了拂自己用熨斗烫出来的头发,“你要早说,我会打扮的更漂亮。” “这已经很漂亮了,应该说,整个乌玛依也没有比你更漂亮,更……”聂博钊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就套用哈工的话:“你就是阿瓦尔古丽。” 她这种烫发,要在内地,当然得给当成思想糜烂抓起来。 不过边疆处处都是天生卷发的异族人,这方面当然也就放的比较松。 现在汽车的引擎声还是很稀少的,一听见发动机的声音,高区长就亲自迎出门来了。他家在一楼,也是两室两厅,因为是从大庆油田上调过来的,没有老人,就俩夫妻,并一个闺女。 “小陈同志,你好你好。” “高书记你好,上次让你看了个笑话,这次我特地登门赔罪。”陈丽娜说着,伸了手过去。 像她这种大美女,习惯于男人的震惊和眼神中那种惊艳,就是有点儿遗憾,自己一个人烫的头发,烫的不够完美。 贴着大大的喜字的窗户里,煎炸蒸炒,矿区炼油厂的厂长贺兰山,和人事科科长王富生的妻子孙爱男,正在厨房里忙碌着呢。 带鱼才炸出来,还要炸丸子,粉条泡的晶晶亮,剁好的鸡块在另一只锅里咕嘟咕嘟着,蜂窝煤炉子没有一刻空闲的时候。 不过,这一切都是由孙爱男来作的。 她手脚特别麻利,当然也特别勤快,一手包干了所有的事儿,贺厂长就只有袖手旁观的份儿了。 “我二姐只是看错了矿区的文件,才把二十斤白面发成了两斤,这个,她已经补发下去了,贺厂长,回头你劝劝高书记吧,就别追究我二姐了行吗?”孙爱男说。 贺兰山就很严肃的批评她:“爱男,不是我说,你那个二姐这方面有点儿窝家,咱们要不为孙工,聂工的面子,真不会任命她做仓库保管员,这回就算了,下不为例啊。” 好嘛,一桩贪污的大事儿,知青们领头闹到了矿区,本来该严肃惩处的,但在领导家属之间,只说个补发,求个情,就几句话给解除危机了? 孙爱男惯会巴结人的,连忙就说:“我二姐保证下不为例,保证以后尽职工作,贺厂长,你放心吧。” “聂工找的这新爱人不错啊,那一身卡其色的套装可真漂亮,也不知道谁给她做的。”贺厂长瞥眼望窗外,一眼就看到陈丽娜了。 孙爱男踮脚一看,卡其色的小解放装,也不知道她咋裁的,修身又体贴。 而且更重要的是,她这衣服可是现在最时兴的军装款,一点毛病也挑不出来。 “贺厂长,你就没问问你家老高,那陈丽娜的出身他真没问题?” “我能没问吗,我问过了,但他说真没问题,三代贫民。”这其实是一句打含糊的话,从陈丽娜往上推,确实三代贫民,老太爷那是第四辈人。 “我是真不希望三个孩子叫她带着,听我妈说,大蛋都给她惯坏了,连老人都敢打。” 孙爱男不遗余力的,在领导跟前坏陈丽娜的水呢。 “行了,人都进来了,你们这些家属们,能不能少议论点儿别人家的情况?”高区长第一个进门,直接就瞪了贺厂长一眼。 贺厂长一个眼色,孙爱男也不说话了。 而且,孙爱男也没从厨房里出来,跟个旧社会的老妈子似的,就在人家厨房里观察着陈丽娜呢。 “贺厂长你好。”陈丽娜进门,摘了手套就握手。并教仨孩子:“叫叔叔,叫阿姨。” 聂卫民带着二蛋一起叫阿姨好,倒是礼貌得很。 “这是俩小海军啊,不错不错,真帅气,小冰正在卧室里写作业了,一起进去玩吧。”贺厂长说。 高小冰,高区长两口子的独生女,那将来可是真正的白富美,看来,聂卫民和这个高姐姐关系不错,带着二蛋儿就跑了。 “贺厂长,我们住在基地,也没什么好东西,这是我自己拿咱们矿上发的卡其布做的小背带裙,不知道还合不合小冰的身高,她今年应该是八岁吧?” 现在最流行的就是背带裙了,贺厂长接了过来,跟陈丽娜身上那衣服一样,一水儿的卡其布,小背带裤真漂亮。 但就现在的高小冰来说,穿它还有点儿显大。 再接着,她直接就把一只布袋子递过去了:“这里面是我自己炸的油果子,没放羊油,你尝尝味道。” 外地来的人,总会有习惯不了膻味的,就比如贺厂长。她们这种城里的小灶,支不起来炸酥脆的油果了,外头卖的又全是搀了羊油的,抓起来尝了一是颗,又酥又脆,可见里面鸡蛋白糖放的真不少,贺厂长直接就竖起大拇指了:“好吃,小陈这油果子炸的真地道。” 孙爱男抢着来接礼物,准备着的就是,只要看见陈丽娜送了什么资本主义的浮夸物品就直接转身给她举报的,嗨,油果子和一条裙子,那裙子直接是照着军装裁的,这可咋举报啊。 一锅子的小鸡炖蘑菇,白菜粉条大筒子骨,标准的东北席就上桌了。 从卧室里喊出几个正在玩闹的孩子来,聂卫民满头的汗,正在给高小冰追着用枕头打,他躲到了陈丽娜的身后,不停的喊:“有我妈保护我,你打不着,打不着。” 大家一落坐,孙爱男也上桌了。 “二蛋,你的礼貌哪去了,见了姨咋也不问一声?”好吧,这是孙爱男唯一挑出来的毛病。 “是啊,二蛋,这是你三姨呀,小时候还带你到我家作过客。”贺厂长也说。 二蛋摇头:“不认识。” “小陈,你既然当了他们的妈妈,至少也该教他们点儿礼貌,我是他们的三姨,孩子咋能连姨都不叫一声呢?”孙爱男开始发作陈丽娜了,当然,也是想在贺厂长眼皮子底下挑点事端。 陈丽娜眼皮都不抬一下,冷冷说:“现在人拐子多得是,要个个儿都说是我儿子的姨妈亲家,是不是都能不通过我就把孩子带走?” 她也是毒,直接就拿黄花菜抢孩子来堵孙爱男的嘴。 当然,高区长可见过日记的,也知道孙爱男想要聂家的孩子,誓在必得。 “爱男,我聂博钊的孩子,不会送给任何人,你是他们的姨妈是没错,但是,像突然闯入基地来抢孩子的事儿,你劝劝孙伯母,以后不要再干,否则,我会直接报到治安队的。”聂博钊也不客气了。 “姐夫,我妈想去看看孩子,这没错吧,那是我姐生的。” “是看孩子,还是想带走孩子,爱男你心里应该比我更明白。都是亲戚,难道非得逼着我带着孩子们远走了不可?” 要知道,不止边疆油田,大庆那边也一直在向聂博钊抛橄榄枝,希望他能把实验室搬到那边去。真逼急了,聂博钊还真考虑要搬家。 但他想搬家,高区长就坐不住了呀,这种人材走了,基地不得完蛋? “那个,小孙同志,你们自己家也很忙吧,我就不留饭了,好吗?”高区长说。 孙爱男做了半天的饭,屁股还没坐稳了,看着原本属于自己的三蛋儿乖乖的坐在陈丽娜怀里,一会儿说一句妈妈要这个,一会儿说句妈妈要那个,气的脑壳发痛,还想赖皮着坐会儿,压根没人理,她也就走了。 贺厂长原本和孙转男关系好,那是因为都是女强人,都有共同话题,当然,不涉利益,也就没有孙家人的偏心眼子。 冷眼打量了一番,仨孩子穿的整整齐齐,尤其是聂卫民和二蛋儿,明显有礼貌了很多,小三蛋儿去年走的时候才一岁半,现在看着脸蛋儿圆丢丢的,显然了,陈丽娜没亏孩子。 凭真本事征服人,她在心理上,对于陈丽娜首先就认可了。 吃完了饭,聂卫民和二蛋两个又去找高小冰玩了,大人们坐在一起吃饭聊天,高书记也是半开玩笑的说:“小陈同志是大学生,光带孩子可不行,也得为咱们基地发挥点儿余热,怎么样,整个矿区,有没有你看上的职位?” 帮有知识的家属安排工作,一能稳定军心,二能拢络人才,实在两全齐美。 陈丽娜笑着坐正了,深吸了口气,说:“一直呆在基地,真呆在家里不工作,确实挺无聊的。聂工建议我去当木兰农场的场长,虽然自知年青,还力薄,但我想试一试,也算为咱们基地的建设,添砖加瓦。” 一句话吓的聂博钊差点没跳起来。 他什么时候建议她,让她去作木兰农场的场长了? “哦,小陈在大学里学的是什么专业,而且你就只上了一年大学,农场场长的位置,我怕你拿不下来,你还太年青啦,倒是一个教师的工作,很适合你啊。”高区长也不打含糊,直接就说。 “那么,高区长觉得,目前咱们木兰农场的生产规模怎么样呢?” 高区长顿时摇头:“不行,比起那些建设兵团来,咱们的产量可真是差远了,人家兵团农场除了自给自足,给国家上缴的粮食足以养活大半个共和国,可咱们木兰农场也不知怎么了,种棉花棉花欠收,都不够供给矿区,我们还得贴钱买棉花才能保障民生。种小麦也要遭害,去年农场产的小麦,就只够供给一号基地和二号基地,我们吃的米和面,都还是我想办法从719兵团农场调来的。” “您觉得是天灾还是人祸?” “也谈不上天灾人祸吧,咱们农场规模不大,也不是军事化管理,知青和工人们的积极性也调动不起来。” 陈丽娜说:“我在女子师范大学,学的是生物科学,而在生物科学学科,我们的功课,除了动物科学,就是植物科学。前几天我去农场走了走,发现咱们农场里的棉花种子,还是最老式的中棉二号,小麦还是最老式的新冬2号,而在建设兵团的农场里,他们棉花种的是中棉11号,小麦是新冬7号,无论棉花的结株与抗冻,还是小麦的防病害,咱们早已远远过时了,又怎么可能比得过别人。” 原本,高区长只是懒懒的在自己家的沙发上坐着,听了陈丽娜一席话,立刻就坐正了:“可以啊,小陈对于植物科学,还真有一套研究。” “要是我当场长,一年之内,实在棉花自给自足,两年之内,实现小麦的自给供应,区长从此之后,就不必再去兵团农场求人要粮了。” 缺粮食的年代啊,家属们多一桶油,或者说多几条带鱼,那叫一个兴高采烈。 孰不知,领导为了点儿福利,也是四处求爷爷告奶奶。 “初生牛犊不怕虎嘛,我刚到基地的时候,也才大学刚毕业,夜里搭着账篷,啃着窝窝头,听着狼叫声,幸不辱领袖和总理的使命,终于采出石油来。要是高区长不放心小陈,我当初在生物学科领域还有点儿研究,到时候多帮帮她就行了。” 聂博钊看高区长还在打犹豫,赶紧的,就多加了一句。 这时候不捧场,回家陈丽娜肯定没完。 第41章 炫娃狂魔 “但是, 木兰农场目前的厂长,可是孙工的妻弟刘解放, 他也没啥大错, 这个事儿, 我就有点为难。基地还缺个出纳, 小陈同志, 那工作好啊, 闲隙, 不受风吹雨淋。” 为了给陈丽娜要到她想要的工作, 聂博钊心一横, 就说:“小陈学的是生物科学,爱好也只在这一块,高区长,大庆那边也是农业工业一手抓,她到了大庆, 是不是更能发挥自己的特长?” “这个,贺厂长你说呢?”高区长好为难,把皮球踢给了妻子。 贺厂长是炼油厂的厂长,要陈丽娜真的当了木兰农场的场长,虽说没编制,但俩人也是平级了。 她就说:“小陈的工作, 总还以照顾聂工的生活起居, 和带孩子为主。” “我会照顾好弟弟们的。”聂卫民捏着小拳头, 坐的是军姿, 刚才打闹时的汗还没干了,一本正经。 关键时刻,就他最给力。 “老高,那就让小陈同志试试吧,如果她也干不下来,就让贺敏来干吧。”贺厂长说。 贺敏,陈丽娜记下了,据她猜,这人绝对是贺厂长家的亲戚。 当干部的,趁机赛个把自己人,这可是套路了。 高区长于是说:“那这样吧,小陈你回去听消息,我极力去争取,看能不能把这事儿给你办下来,但咱们丑话说在前头,要是生产搞上不去,我依然要换场长。” “领导放心,我肯定能办好就是了。”陈丽娜说。 从高区长家出来,至少有九点了,寒风呼啸,聂博钊扛着跟个肉蛋子似的二蛋,陈丽娜抱着小的一个,除了聂卫民,其余两个全睡着了。 一觉睡到基地,到了家门口二蛋才醒,而这时候,露天电影已经散场了,狗蛋儿一马当先,拿手当匣子枪,吡吡吧吧的打着。 二蛋揉着眼睛,咧嘴就哭开了:“电影已经放完了,这可怎么办呀。” “上甘岭,可好看啦,二蛋没看到,二蛋没看到哟。”钱狗蛋说着,一个蹦子就回自家了。 “没事儿,放映队明天还在基地停一天,明天估计还有电影。”钱工笑呵呵的说着,就把自家的门给关了。 “明天真还有吗,爸爸,你知道吗?” “据我所知没有了,赶进回家洗涮,你们今天吃了太多的糖,一定要好好刷牙。”聂博钊说。 二蛋一会儿想着还会有,一会儿想着没有,担担悬悬的上炕睡觉了。 倒是聂卫民,小王八蛋,刷完牙洗完脸,这边兜里一把糖,那边兜里一把糖,而且他还挑的全是最好的糖果,里面甚至有几枚苏国产的巧克力。 一枚枚的数好了,总共三只巧克力,八颗糖,小孩子的手嘛,他搂来的算是多的了。分了两只巧克力,两颗糖留在兜里,他就把剩下的藏起来了。 而且,他也不往别的地方藏,直接打开缝纫机下面放顶针和线的匣子,一枚枚的就藏了进去。 这地方,二蛋是从来不会翻的,至于陈丽娜,她当然不吃糖啦,聂卫民就没见她吃过糖。 “兜里留下的那几颗,你是准备半夜吃,还是送给陈甜甜?”陈丽娜格外好奇,就问。 聂卫民咬着牙摇头,不说。 好吧,他最近在换俩上门牙,又在露风。换牙期的孩子,一般都丑,这小帅哥他一点也没变丑,一双薄皮桃花眼,一看就是长大了贼招小姑娘喜欢的那种。 “你个小器鬼,不是一根针也不肯送人的,咋总爱给甜甜送东西?”陈丽娜故意揶揄。 聂卫民笑了半天,来了一句:“她吃着香。” 是,陈甜甜吃东西,那就一个字儿,香。 小丫头脸圆身体胖,肚子圆鼓鼓的,过了个年,体形都快赶上二蛋了。 “木兰农场的场长一职,你真能拿得下来?” 聂博钊一个过年不在家,回来想表现一下,大半夜的,拖地是首要任务,水泥地面,至少得拖够三遍,才能符陈丽娜的心思。 “拿不下来。” “那你不闷不哼的,为啥要跟高区长提这么个要求,那么大一个农场,十二个大队,加上知青上千号人,我就问你,怎么管理?” “我姐夫上辈子是水电厂的厂长,他在管理方面工作做的非常到位,我可以叫他作副厂长,替我作行政管理。” “感情你这厂长,是帮你姐夫弄来的。陈丽娜,现在的木兰农场可姓孙,我的实验室里还有一大堆的工作,当然,就算没有,我也不可能为了这些事,跟孙家的人撕破脸,毕竟孩子们总还得有个亲戚。不能说区长凭我的面子,先把场长的位子给了刘解放,现在仍然是因为我的面子,就把这个位置给王红兵,我聂博钊只是个科研人员,不干涉政治走向,也不想从农场里捞什么好处。” “聂博钊,你去过木兰农场吗?” “没怎么去过。” “你看见那些知青们手上脚上的大冻疮了吗,你见他们铺盖的黑心棉了吗?你知不知道,那些女知青除了下地劳动,还要陪不三不四的人跳舞,那些可都是孩子,大多数都是高中生,比卫民大不了多少的,要说我看不到,没有能力,不帮他们也行,但我看到了,并且有能力,我不帮,冻死一个,我良心难安?” “是不是从未来来的人,都有一种立志想要改变一切的雄心?” “这不是雄心,而是我的力所能及。” “你的力所能及,就是拿着我的工资,照顾好孩子们。” “你是生气我想出去上班,会耽误了照顾孩子,还是生气我要从孙家人的手中拿农场?你也像别人一样,觉得我不过一个农村妇女,带带孩子,吃吃粉笔灰,这辈子也就到头了是不是?”陈丽娜咄咄而逼。 “都不是,我只是单纯觉得你拿不下一个农场来。” 好吧,这会俩人是真吵架。 聂卫民竖了耳朵在大卧室里听着,三蛋儿今天喝了太多的汽水,憋不住了,翻坐起来咧嘴就要哭:“妈妈,尿尿!” “嘘,不哭不哭,哥哥带你尿。” 窗外就有个小尿壶,聂卫民推开窗子拿了进来,等三蛋儿尿完了,又推开窗户放到外面去了。 聂卫民怕弟弟还要再哭,小心的,在他胸膛上拍着,直到弟弟完全睡着。 隔壁的客厅里,聂博钊拖完了地,坐到沙发上了。 虽然说吵架,但家务太多,该干的还是要干,陈丽娜正在给菜锄草,浇水。 抽着空儿,水开了,她还给他冲了杯咖啡,自己倒了一杯红酒,干完了活儿,坐下来慢慢吵。 “我一个人肯定拿不下来,但是,我也有我自己的想法,同时需要你的支持,要是原来的你,肯定会认真听取我的意见,帮我一起想办法。” 男人是变年青了 ,但是也变的不理解,不体贴人意了。 陈丽娜说着眼圈儿就红了,端着杯红酒,她站在自已的大澡盆前垂头丧气:“我大概是认错人了,你压根就不是我男人。”这是杀伤力最大的一句,堪比核弹。 “说吧,你想要我帮你做什么?”聂博钊立刻投降。 上辈子那个老聂,聂博钊要真能遇见,他得亲自问一问,他是怎么忍受这个公主的。 她明明就是在假哭嘛,但是,这么一哭,他就不得不哄。 “不难。”陈丽娜顿时一个转身,哼着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四二拍的舞曲节奏就转到了卧室里,从自己缝纫机下的档板里抽了张纸出来,又转了回来,递给了聂博钊:“这上面我所列出来的人,比如这位,田晋,有名的育种专家,现在应该在798兵团农场的牛棚里劳动了,想办法把他给我找来。还有这位,邱华,北方农业大学的教授,在嫁接领域可有研究了,现在应该也在某个牛棚里,把他也找来,还有这位,这位,我自信有他们帮忙分析土壤,找合适的种苗,咱们农场的产量可以翻番。” “小陈,你不但看过孙工的日记,你还翻过我的通讯录?” 这些人,都是在他通讯录上面的。 不过,她当初翻孙工的笔记时,他很介意,这会儿轮到自己的通讯录了,他居然并不是太介意,也不是很生气,只是觉得,在这场攻防战中,自己已经连底裤都输光了。 这女的不是公主,她是《西游记》里的白骨精,可惜他不是金蝉子,没有金身护体,只能一败涂地。 “你每天拼命赶稿,钱也不是全交给我了吧,这些人,每个月定期五毛一块,有时候两块三块的,你都给他们汇款,以保证他们的生活能够维系,对吧。上辈子的你跟我讲过,说非常惋惜他们中的很多人没有熬过这十年。” “上辈子的我,可真是个悲天悯人,胸怀博大,嗯,理想中的梦中情人。”聂博钊自嘲一笑:“对了,他上辈子叫你作什么,那独一无二的称呼是?” 他还是一脸认真,黑框眼镜下双目炯炯在神,一幅又呆板又严肃的样子:“darling?honey?Cher?亲爱的?” 前一分钟,陈丽娜还在给气的发抖,这会儿,就叫他给逗的前扬后合了。 “都不是,你再慢慢儿想吧。”说着,她就去睡觉了。 好啦,很快,她就可以走马上任,作陈场长了。 “对了,明天咱们还得去走个亲戚,不算太远,但也不算太近,有没有地方能托付几个孩子?”临睡着了,聂博钊又问。 “带着他们不行吗,孩子们挺喜欢走亲戚的。” 不知道为啥,把孩子们打扮的干干净净漂漂亮亮带出去,别人夸一夸,陈丽娜心里还挺美滋滋儿的。 这叫,炫娃狂魔? “领导家里,也就晚上过去坐坐,不好带孩子。”聂博钊说。 第二天,陈丽娜细心留意,果不其然,聂卫民的糖果,就是送给陈甜甜的。 小丫头一点儿也不心疼,接一枚往嘴里扔一枚,最珍贵的圆球巧克力,嘎巴一口就吃完了。好吧,看她吃东西,还真是种享受。 “小陈你听说没,那孙小爱呀,借着要给刘小红看病,把孩子带到矿区,结果自己跑了,刘小红在矿区医院呆了半夜,还是秦胜给接回来的,据说现在咱们武装部的人到处在找她了。”王姐在给陈甜甜织毛衣。 “跑了?秦胜咋搞的,怎么就没把她给移交到武装部去,还让她跑了?”陈丽娜一停顿,毕竟聂博钊一直怀疑,孙小爱就是个真苏修。 “要我说跑了就跑了吧,天天搁家里打孩子,那个后妈,有等于没有。”王姐说。 回到家,陈丽娜想了想,总觉得刘小红那小姑娘可怜,遂舀了一大碗自己炸的油果子,上面堆了一大盘条的大馓子,亲自端到刘家门上。 屋子里冷冰冰黑洞洞的,小姑娘一个人正蹲在厨房里燃火作饭,见陈丽娜端了油果子来,还非得塞她一只大桔子作回礼。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啊,同龄的小姑娘,陈甜甜还在她妈妈怀里撒娇儿呢。 聂工今天还在加班,六楼实验室的大厅里,大放映机,一帧帧的胶片闪过,学生小朱正在专注的抄着,抬头见聂工在黑板上演算公式,就说:“老师,等忙完了,今晚咱们放个电影看呗。” “是啊,咱们悄悄放个电影吧,我想看《五朵金花》,一看见王金花呀,我就觉得自己恋爱了。”放片子的小王抬起头,也说。 老聂回头哼了一声:“这些胶卷,可是先辈们冒着死的风险从苏国科学家那儿翻拍来的,你们不专心,划伤一点点,明天就滚出我的实验室。” 俩学生相互作个鬼脸:“咱们晚上再放嘛,暖暖和和看个电影,可比在外头小广场舒服多了,老师,我们也辛苦几个月了,你就不允许咱们放松放松?” “想都不要想。”俩孩子等半天,老师冷梆梆的,扔了这么一句。 晚上说要去走亲戚,陈丽娜还特地把聂卫民三兄弟给托付到陈工家了。 二蛋直嚷嚷:“爸,今天应该还有电影,放映队的人还没走。” 钱工也在门外站着呢:“不是放映队的车还在吗,今晚咋不放电影了,有人给咱们问一下去,究竟咋回事儿啊。” “是啊,昨天听说放映队队的人不走,我高兴了半晚上了,究竟咋回事儿,你们知道不?”吕芳芳也走了来,拖着儿子的手问。 聂博钊今天倒是随和,特地停了下来:“放映队没走是因为幕布另有用处,但我确定今晚没电影,大家快回去吧。” 陈丽娜也觉得好奇,人人都伸着脖子望着小广场,等电影呢,聂博钊咋总是一口咬定,说没电影。 “这是基地大楼啊,大过年的,又下班了,谁会住这儿,你的客人,不会是看门的老王吧?”进了基地大楼,黑咕隆咚的,陈丽娜有点害怕,不由就握上了男人的手。 男人从怀里掏了出手电筒出来,一路上了五层楼,上到六楼,一道大铁门,这道铁门,钥匙在聂博钊手里,当然,上面就是他的实验室了。 除了他自己,和基地几位领导之位,也就他的几个学生能进这道铁门。 石油冶炼,就像核弹一样,世界列强们在他们先进的实验室里,用最精良的装备走完的路,得到的成果,共和国的科学家们,就在这艰苦,困难,风沙肆虐的边疆,于知识的盲海之中,摸索着,也向那个目标前进着。 男人在门前停了停,说:“你要真是个苏修,我就是共和国的罪人,但我确定你不是。”她大概真是个脑子坏掉的小公主。 “老聂同志,你居然带我来你的实验室,这可不是你的作风啊。”他可是个公私分明的人。 “你不是想要爱情,罗曼蒂克?” “我也只是说说而已,你这,不会是想关起来审讯我吧?”跟在男人背后,走在空荡的走廊上,陈丽娜还有点儿怕呢。 这六楼上居然有一个很大的会议室,里面支着乒乓球案,还有篮球架,好嘛,他在实验室里的生活,陈丽娜还以为很枯燥呢,现在看来,很丰富多彩啊。 啪的一声,灯全黯了,紧接着,白墙上亮起灯来,居然是块老式的幕布。 这是电影。 从小看露天电影长大的孩子,无论他看过多少场电影,每当听到这种咯吱咯吱的倒片声,总还是会莫名的激动。 陈丽娜一下子就跌坐到椅子上了。 咯吱咯吱的摇片声,伴随着一阵熟悉的乐声。 “卡萨布兰卡?”这是她最喜欢的电影了。 聂博钊倒好了片子,放映机咯吱咯吱,就开始自己动了。 “上辈子那根杏树叉子也喜欢这部电影?” “你要叫自己是杏权叉子,我不反对,是。” 好嘛,整个基地的家属孩子们脖子都快望断了,他倒好,把放映机给搞这儿来了,嗯,不错嘛,俩个人的电影专属场,《卡萨布兰卡》,这男人,别别扭扭,会给她搞浪漫了啊。 第42章 陈小姐 经曲的WB华纳标志, 黑白老片子,音乐已经响起来了。 “老聂同志,你怎么搞来的, 幕布, 还有放映机。你知不知道外面那些孩子们等电影都等到望眼欲穿了。” “我科研工作中要用到它,就给提上来了。”聂博钊蛮不在乎:“大冷天的, 小广场那么冷,孩子们明天全得冻感冒,不如回家睡觉。” “你这是以权谋私啊。” “喜欢吗?”他忽而声音一哑。 生的又帅, 文质彬彬, 陈丽娜一颗按捺不住的小花/心, 快要跃出来了。 “但这可是资本主义的腐朽堕落,反四旧的时候,这种片子不是都给烧掉了吗?” 她其实很担心, 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要给人抓到他们在看这种爱情电影,估计明天就得下牛棚。 “我母亲特别喜欢这部电影,这卷胶带, 是她自己珍藏的。她虽然也是革命工作者, 但是,解放前可是北京大户人家的大小姐, 六六年清四旧, 她别的都交, 就是不肯交这卷胶带。”于是, 战争没有打垮她,建设共和国也没有累垮她,为了保护两盘电影胶带,她给打垮了。 “我见过我婆婆的照片,确实是个非常优秀的女性,有那么优秀的婆婆,我陈丽娜不能比她差……”所以才要当场长。 “上辈子的杏树叉子给你看的?” …… “我反对,他不是我,我只信马列,不相信重生。第一次看这部电影的时候,是带着批判的眼光看的,我不否认爱情的伟大,但是,我觉得爱国在任何意义上,都比爱情更重要。” “所以你不如他,他曾跟我说,我是一生的快乐所在,在遇到我之前,他的人生只有失去,而我,是他一生唯一的获得。” “小陈同志,我请求你不要再说下去,嫉妒使人疯狂,而我还打不到他。” “不过,他可没给我看过这卷带子,也没有说过自己还有这样两盘珍贵的电影胶带。” 老聂同志的虚荣心顿时得到了抚慰,顺势握过小陈同志的手,同样的解放装,同样正襟危坐,带着批判的眼光,一起看着这惊世骇俗的电影。 电影里,里克和伊尔莎相约在火车站碰头,第二天要离开卡萨布兰卡。 伊尔莎在恳求里克:“吻我,就像是最后一次那样的吻我。” 陈丽娜看过很多遍,也知道伊尔莎这时候要求里克吻她,是因为她绝不会赴约,也不会跟里克走,经典的电影似乎就是这样,无论看多少遍,人的情绪,依旧会叫它带着走。就比如此刻,她一颗心都要碎了。 忽而脖子一暖,男人侧首吻了过来,攫上她的双唇,撬开唇缝侵了进来,长久而缠绵的吻着,炽烈,深沉,虽说并不激烈,但格外的有力。 好吧,他的吻技,两辈子都炉火纯青。 荧幕上的光影不停变幻,电影里正在唱:In Casablanca,I love you more and more each day,As time goes by…… 陈丽娜给吻了个七荤八素。 浪漫,比上辈子还浪漫。 忽而捉到他一只温暖粗厚的手,陈丽娜一把就给捉住了:“老聂同志,我可没想过在这儿交待我的初夜,上辈子已经够草率的了,这辈子不行。” 聂博钊抬起头,正好跟电影上的男女主一样,面面相对的样子。 大姑娘丰润的唇,清澈的眼眸,蓬松的卷发,比电影里的英格丽褒曼更加美丽动人。 “这是我的实验室,怎么可能,你想都不要想?”他义正严辞的来了一句,当然,在他心目中,实验室的神圣,无可比拟。 仨孩子还在陈甜甜家等着呢,一张大炕,几个孩子全玩累了,还眼巴巴的等着爸爸妈妈来接。 不一会儿,聂卫民忽然悄悄溜下炕,穿上自己的小皮鞋就要溜。 “大蛋儿,干啥去?”陈自立问。 “我去看看,我爸回来了没。” “你爸跟我打过招呼的,今晚他去的远,不回来。” “不可能 ,他都没出基地,小汽车都没开。” “说了不回来就是不回来,你们赶紧睡,今晚得在我家过夜。” “小陈来也有好几个月了吧,不会今夜他们才?”甜甜妈披着股子寒霜走了进来,手伸到了炕上暖着。 陈自立心照不宣的一笑,把妻子的手往里拉了拉。 孩子多的人家,夫妻要办个事儿,简直跟打间谍战似的。 这边,看完电影的陈丽娜脸热的红彤彤的,心还在怦怦乱跳,披着聂博钊的呢子大衣,俩人也才看完电影,刚回来。 沿途狗在叫,户户还有打呼噜的声音,空气中一股煤烟子的味儿。 “你干啥去?”见陈丽娜要敲隔壁的门,聂博钊问。 “接孩子呀,他们肯定也想回家了。” “都这夜了,抱出来不得感冒,我都打好招呼了,今晚他们就在隔壁蹭一夜,明天你送小王点儿馓子,邻里之间,这不算啥。” “老聂同志,我咋觉得你思想不对劲,我该不会是想睡我吧?” “没有,我还要再浪漫一百回合,直到获得小陈同志的芳心为止。” 牙疼,牙酸,牙都要倒光了,但看起来她很受用。这叫啥毛病,甜言蜜语能吃吗? “这还差不多,得,大过年的,今晚我也睡个不用伺候孩子的好觉吧。” 进门就添煤,一会儿屋子就热和起来了。 要说活过一辈子,陈丽娜能看不出来男人的小心思吗,当然可以。 洗脸刷牙洗脚,小库房里进出了三趟,最后一回,叫陈丽娜给抓住他正在吹气球,吹鼓了之后,屏气凝神,站在那儿认真的听着,大概是在确认有没有漏气。 他穿着藏青色的解放服,特土的衣服,但因为相貌足够英俊,居然一点也看不出土来。 可是,应该就是他这样不停的吹气球,才惹得孩子们把避孕套当气球的。 这简直,太太太煞风景了。 陈丽娜气的心在嚎叫:就这态度,你再浪漫一百回,我都不答应,馋死你。 聂博钊还把结婚证从小卧室拿了出来,放到了缝纫机上,这要万一有人闯进来,持证上岗,合法驾车,就不怕了。他办事儿,可谓小心谨慎,滴水不漏了。 不过,现在已经不算荒唐了。 最荒唐的是上辈子,陈丽娜和聂国柱入洞房的时候,乡亲们都来闹洞房,俩人一起宣誓。 当然,夜里还会有听房的人,所以一句话都不能说错。 男人说:人民翻身作主人,我要上去了。 女人说:提高警惕勿忘革命,动吧。 这仪式完了,才能开干,就那,还不算呢,有人听房,陈丽娜和聂国柱没注意,聂国柱悄悄说了一句:我看林飚那货是个奸臣,一笑贼贼的。 第二天,就为这句话叫人检举揭发,一个红五类居然给抓进牛棚关了半年。 想想上辈子,这辈子简直是掉福窝儿里了。 一人一床被子,他是小的,陈丽娜是大的,大炕上一人占了一边儿,也不知道为啥,今儿这火炕一点也不暖和。 “老聂,你给咱们下去看看,是不是放进去死煤了还是烟道堵了,我怎么这么冷?” “我也冷,要看你自己去看。” 陈丽娜翻身起来,透了半天,火也燃的很旺啊,真是奇了怪了,平常一家人挤在一起,半夜总要热的混身冒汗,今天咋就这么冷呢? 大概是没有三蛋儿那个小火炉的原因吧,陈丽娜想,得,我还是睡吧。 结果,还是越睡越冷,而且,至少夜里十一点 ,她居然睡不着。 “怎么,你也想吧?”黑暗中,陈丽娜听着有哐啷啷的响声,立刻就开始挣扎:“老聂,胆肥了你,我还没答应你了。” 刺啦一声,她两只手直接给他用皮带扣上了,再一扯,他应该是把皮带给拴到了炕头那组大柜子上。 纯实木的,特狼伉的大柜子,陈丽娜还想挣扎了,歘的一声,她的秋裤已经叫他给歘了。 又是避孕套,歘啦啦的声音,粗质塑料的声音。 说实话,现在的塑料太粗,远不及杜蕾丝,赤尾和冈本。 陈丽娜又好笑,又生气,边笑边怒:“我告诉你,我要的求婚你没办到,我问你你得叫我啥,你也不知道,你这样子,明天我就跟你扯证儿,离婚。” “在咱们的旧社会,那驸马是要给人骑的,但是在西方,公主是用来给骑士征服的,大清早亡了,现在是共和国的天下,是人民翻身作主的社会。你说你是公主,我就当你是公主,但我可不是你的驸马,我是来征服你的骑士……”他粗喘了两声,忽而声音一哑:“陈小姐,我比那杏树叉子,不差吧?” 陈丽娜立刻就软了,也不挣扎了。 好吧,上辈子他头一回见面,就是叫她陈小姐。 改革春风吹满地,她屁股后面有一大众的追求者,但唯有他,一声陈小姐就把她给俘虏了。 …… “怎么,还不满意?” “你不觉得这炕要塌了?” “我就问你,我跟杏树叉子比,谁更厉害?” “你,是你总行了吧?” 外面烟囱上一缕缕的青烟,持续的冒着青烟,缭绕着结在上面的寒冰,融了又结,结了又融,渐渐就形成了巨大的,一层层的冰柱。 临天亮的时候,屋子里忽而一声吼:“聂博钊,你要再敢吹气球,我明天就跟你离婚。”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了,俩人都在蒙头大睡,门给人砸的砰砰作响。 陈丽娜不想起来,聂博钊只好自己去开门。 小聂同志一脸的委屈,还拉着三蛋儿的手,扬头望着他爹,幽幽的就来了一句:“我就知道你们肯定在。” 早起照例要熬粥,春节炸的麻花和馓子多,但孩子们吃腻了,闹着要吃春饼,陈丽娜腰酸背疼,又和了面,搁水里搓着洗着要作春饼。 “妈,我爸今天好勤快啊,在扫炕了。”二蛋进进出出,见他爸若有所思的盯着炕在看,就好奇的说:“爸爸,你在看啥呀?” “妈妈,我爸总盯着咱们家的炕在看。”毕竟,聂博钊向来是只盯着书看的,偶尔一天不看书,孩子很新奇。 陈丽娜燃着了炉子,看着水滚了,就把平底儿的小铝锅子给搭到了大锅里,皱了皱眉头,说:“那你告诉他,说没有就是没有,他再看一百遍也没有。” 二蛋嘴里还叼着昨天在区长家蹭来的花生,摇头晃脑就进卧室了:“爸爸,我妈说没有,看一百遍也没有,不过,你是在找钱吗?” 聂博钊挺难堪,给了儿子一毛钱:“炕上捡来的,给你当压岁钱。” “哇,一毛钱。哥哥,我有一毛钱啦,咱们去买瓜子吧。”过年这几天,供销社会专门派人开着蹦蹦车,带着麻子瓜子和糖果,到基地来卖。 孩子们或者五分,或者一毛,拿了压岁钱,当然是去买糖和瓜子了。 一包麻子,或者一包瓜子,顶多不过一把,五分钱,一毛钱可以买俩包儿,俩大的跑了,小短腿的三蛋儿在后面奋力的追着。 粥熬好了,凉菜也拌好了,裹卷端上桌,陈丽娜故意拈了一片薄薄的裹卷饼子,拿手指一戳:“破的,咋,还愿意吃吗?” “我根本不在乎那个,我只知道,我比你的杏树叉子强多了。” “你这么说,就证明你心里还是在乎的,我告诉你,你要真在乎,咱们现在就扯证儿离婚,我眉头都不皱一下。” “没有,我完全不在乎,说了你别不信。”聂博钊举起右手,捏拳,入党宣誓时的标准手饰:“我向领袖保证我不在乎。不过,等岳父岳母来的时候,一定叫他们记着把那根杏树叉子给我砍来。” “砍来干啥?” “当柴烧。” “说正事儿,你什么时候给省上写信,要人?我知道省长是你父亲的好朋友,你想要,肯定能要到人。” “那个场长,你就非干不可?” “非干不可。” “那你等等吧,我今天就写。但是,要是干不下来……”聂博钊说。 “放心,我能。” 聂博钊笑了笑,心说,这小陈同志她还真有两把刷子啊。 转身进了书房,他翻出自己的通讯录来,从他小时候父辈认识的亲朋好友,再到高中,大学时代的同学们,每一个人的通讯地址,邮编,以及目前所从事的职业,工作,他都详细的备注着。 陈丽娜要真是个苏修,或者欧美间谍,老聂同志除了实验室的核心机密,一切都已经叫她给掌握了。 下午又是紧集集合,又给赶到沙漠里军训去了。 据说是有欧美的领导人要秘密访问共和国,怕苏国这时候要出现异动,毕竟两国的边境上,现在可是陈兵百万的。 陈丽娜熟读历史,当然知道这些情况都是暂时的,很快,国际关系重新组建,摘帽子行动开始,她的春天也快要来了。 “妈妈,狗蛋儿都有两毛压岁钱,能给我再给一毛吗?”二蛋第一次拿钱买东西,买上瘾了,就在窗外问着。 缝纫机咯噔咯噔,陈丽娜说:“没有,而且你看看你的小脏手,怎么就脏成那样了,告诉我,今天吃了几颗糖?” “我不告诉你,好妈妈不会问孩子吃了几颗糖。” “糖吃多了要蛀牙,别说我没提醒过你,还有,我就是个坏妈妈。”陈丽娜说。她想够把剪刀,腰酸背痛懒得动,就说:“二蛋,把窗台上的剪刀给妈拿来。” ‘你给钱,我就帮你拿。“哟,还会搞谈判了这是。 陈丽娜自己起身,拿来了剪刀,卡嚓卡嚓的剪着。小家伙偷偷摸摸进了卧室,小手就在炕上摸索着。 学好三年,学坏三天,早上他爸才给他一毛钱,这会儿就学会自己在炕上找钱了。 找不到,小家伙就盯着炕头那排大柜,若有所思的看着。 妈妈其实很有钱的,他们仨的抚养费一个月三十块,爸爸还会挣好多,人人都说他们家是基地最有钱的人。 糖啊,瓜子啊,还有可以吹的小气球。 二蛋和聂卫民,将来可是要作黑社会的,无论说是教育的原因,还是本性的原因,陈丽娜这辈子抱的目的就是,宁折不弯,宁可砍断了,也绝不能再叫他们祸害社会,祸害聂博钊的一世英名。 “呀,心里真不得劲儿。”陈丽娜忽而一乍乎,二蛋的眼睛立马就转过来了:“咋了,妈妈?” “一看到剪刀,我就想起阿书记的奶奶,据说就是因为小时候偷了钱,叫妈妈给剪掉了三根手指头,现在只剩下两根了。” “妈妈,我是绝对绝对,不会偷你的钱的。”二蛋看着自己胖乎乎的小指头,想象着要是被剪掉三根,只剩下两根的话,该怎么抓糖抓果子,绝对要少抓很多啊。 聂卫民跑外面玩了一圈,进门来一身的土,满头的汗,在窗外拍打干净了自己,进来提上小煤桶,就去捡煤了。 “你又在骗小孩子,小陈同志,二蛋会认真的。”小家伙说。 陈丽娜停了手,侧过头饶有兴致的看着假深沉的聂卫民:“我怎么能是骗他,谁要敢偷我的钱,我就用大剪刀剪他的手指头。不过,你今天咋这么勤快?” “难道不是因为你需要休息?”怂怂的聂卫民一幅被欺骗后的冷眼。 这,这还是个孩子吗这? 第43章 大列巴 直到地完年, 矿区才决定了对于孙大宝的处分。 定性为苏修,他这辈子是脱离不了劳改啦。 黄花菜当然哭了个半死,最可怕的是端着猪头找不到庙门。 她准备了五百块钱的巨款, 愣是没花出去, 也没能把孙大宝给捞出来。 更最可怕的消息,是孙爱男带来的。 “啥, 啥叫解放的场长职位要给撤掉,又啥叫咱们农场要换新场长?”黄花菜一听这消息,吓的直接就跳起来了。 孙爱男气急败坏的可不止是这个:“妈, 我听贺厂长的口风, 那个新场长, 只怕是跟咱们很不友好的人。” “新场长会是谁?要说,除了解放,谁还能干咱们木兰农场的场长, 我就说个实话,你妹还是仓库保管,富生在人事科,咱们老孙家所有的人, 都不同意换场长, 不行,妈得找高区长掰活掰活这事儿去。” “行了妈, 你就少往乌玛依跑两回吧, 虽然说碍着我大姐的面子, 高区长不好说啥, 但人家可是从大庆新调来的,对我姐没啥感情,听了你说的就烦。我姐是英雄,那名誉咱们要珍惜,你再闹一闹的,领导都躲着咱们,那样可不中。” “那你说咋办?” “我猜着,应该是我姐夫新娶的那个新媳妇儿,陈丽娜,你是没见,她到高区长家去作客,那一身儿穿的多利落。不是个大学生嘛,估计把咱们农场当成实验田,想要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了吧。”她这话当然说的很讽刺。 “不管是不是那个陈丽娜,还是黑山大王红山大王,任谁敢来当场长,我都能把她给赶出去,不然,我就不姓孙。” “您本来不姓孙,您姓黄。”孙想男说。 关于陈丽娜是不是臭老九这一点,孙爱男简直是,钻头觅缝的找人啊,打听啊。 基地就像个坚固的堡垒,她愣是打听不到,你说气不气人。 才开春,乌玛依的天气就跟沙漠里的脸似的,中午晒的人头皮发痛,到了晚上,寒风吹来,又冻的人直发抖。 新开辟的三号基地正是忙的时候,聂博钊出门都半个月了,就没回来过。 中午晒红了脸,陈丽娜接了两个从伊犁农场上调来的农业大学的专家到了矿区,目送着他们进治安所报道了,就在路边等着。 这辆牌号为0002的车,给了陈丽娜无比的方便。 就比如说,人人要去趟乌鲁,那是一重重的盘查,层层的关卡,而她基本不会受到任何的盘查。 就是前往乌鲁的路实在太难走了,得亏现在的小汽车造的皮实在,也得亏现在还寒天冻地,路面没有太多的塌陷,否则的话,从乌鲁到乌玛依一趟,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仨孩子整天跟着她在外跑,而且总有些陌生的伯伯,叔叔们穿的破破烂烂,跟逃荒似的上他们的车。只要一上车,就会讲起自己在农场劳动时的经历,比如田鼠怎么烤来才好吃,麻雀的肉又是什么味道,仨孩子都听的可新奇了。 这不,又一个来报道的伯伯,给妈妈接到了治安所,带着户口去报道了,他们坐在车上,就在外头等着呢。 “妈妈,我饿了,想吃大列巴。” 供销社里卖的大列巴,外皮烤的酥脆金黄,切开来,里面夹满了核桃和葡萄干,一层层的,可甜可香了。这也是从苏国传过来的面包作发,柔软蓬松又好吃。 车正好停在供销社门外,二蛋儿的口水全糊到车窗子上了。 “蛋儿,不是妈妈不给你买,咱们这个月零用钱超标了呀,哎呀,这些叔叔伯伯们,用掉了妈妈很多钱。” “那咱们为什么还要帮他们呢,留着钱自己花不好吗?”聂卫民想不通。 “因为他们都是你爸爸的好朋友,而且,等到明年,后年,他们会给咱们带来很多新鲜的水果,会让咱们基地有吃不完的列巴,还有用不完的棉花,到时候,我就可以把小库房腾出来,单独给你作卧室。” 聂卫民心一动,毕竟大了嘛,马上就要作小学生了,很想要点儿私人空间。 “现在也可以啊,我们三个的抚养费每个月三十块,就是你管着。” “小聂同志,你觉得三十块很多吗,你知不知道你脚上的小皮鞋十块钱一双?”新的小皮鞋,因为太贵,就只给聂卫民买了一双。 鞋子这东西嘛,大的穿完可以小的穿,衣服也一样,过完年,三兄弟的衣服又紧巴巴了,眼看又得作新衣服,陈丽娜还没找到布呢。 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也就只能凑和了。 大列巴没得吃,把北方农业大学来的邱教授送到农场外面,交待了几句,让他自己进农场报道,陈丽娜调头,就往回走了。 “妈妈,为什么你走的那么慢呢,你还记得吗,三蛋发烧的那天夜里,你开的可快了,车还会飞起来。”二蛋看着外面的雪山,车慢悠悠的,就很不爽。 陈丽娜说:“妈妈也想啊,但是,你肖叔叔的车装的是进口的雪地胎,还有防滑琏,不怕打滑,这车要快了,咱们全得栽在沙窝子里。” “那,咱们也买个雪地胎,我们有钱。” “有啥钱?” “抚养费啊,我们有抚养费。”聂卫民肯定的说:“那也是你的钱。”这口气,可真大方。 陈丽娜噗嗤一笑:“一条雪地轮胎好几十块了,不是你们那点抚养费就能解决的,那个,是你们的妈妈拿生命给你们挣来的,妈只能用在你们身上。” 想起曾经的妈妈,聂卫民就要想起她带着自己到总工家,区长家去串门时的样子,那个妈妈个头很高,腿很长,总是走的很快,脸也总是板着,可他还是很爱她,毕竟那才是他真正的妈妈。 孩子很是惆怅,于是就不说话了。 偏偏就在这时候,孙爱男也从农场里出来,她丈夫只是矿区一个人事科长,当然没得小汽车坐,要趁着刘解放的拖拉机,到了基地,再搭基地的大卡车回乌玛依矿区。 恰好,黄花菜也在拖拉机上坐着了。 一看见陈丽娜的小汽车,再看看车里仨孩子,拖拉机声音太大听不见她在说啥,但是黄花菜指指点点的,扒着拖拉机就开始叫了,不用说,肯定是在骂人。 仨孩子几乎于同一时间,咧开嘴就开始大哭了。 陈丽娜一脚油,直接把拖拉机给甩了个老远。 空把个老太太给气死在了后面,望车兴叹。 “其实我们的抚养费不止三十块,领导们来调解的时候我也在,我知道我们有五千块,但是,那钱被我外婆拿走了。”直到车甩远了,聂卫民才说。 好家伙,这小子终于开窍了。 “是,我也听说你妈妈有五千块的抚恤金,那笔钱,应该是存着给你们上大学用的,要存到信用合作社,要存成定期,一年咱们还能多得十九块钱的利息了,但是,那个钱,你们想要吗?” “想。”聂卫民和二蛋异口同声。 钱这东西,谁不想要。 “好,只要你们想要,那咱们现在就去基地找领导掰扯,妈得帮你们把这个钱要来。”陈丽娜说。 事实上,早在去年,她就该把这笔钱要回来了。 但是,那时候无论聂卫民还是聂博钊,都很防备她,所以陈丽娜才一再推迟。 她得把这几个孩子供读到一路上大学,不走他们上辈子从十几岁就去混社会的老路,那么,教育经费就是一笔不可获取的资金。 无论九泉下的孙转男对于这笔钱是怎么看的,陈丽娜觉得,她用生命换来的钱,就该用在她儿子的教育上。 到了基地,她再把三蛋儿往背上一背,让聂卫民换了双布鞋子,正好过年的时候仨孩子都长个儿了,最漂亮的海军服短了一大截儿,娘儿四个就又跑到基地办公大楼去了。 “内部消息,听说小陈同志要走马上任,作咱们木兰农场的场长了?”王总工还是头一回私下见陈丽娜,指着她的鼻子说:“初生牛犊不怕虎,这话没错,但是小陈,农场不比基地,那可是个江湖,你懂不懂什么叫江湖。” “江湖就是,你们明知道产量提不上去别有原因,也知道孙大宝在农场是一霸,但就是没人敢管。” “小陈,我就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国情是什么样你也知道,孙大宝当初可不止是治安队长,他还是革命小分队的分队长,你知道革命小分队吗,随便给你扣顶帽子,咱们基地只怕就得关门,咱们要保证生产,还就真不能惹他。” “我理解领导的意思,但我觉得,没有什么能比让大家吃饱饭更重要。” 谁都不敢惹,最擅长给人扣大帽子的孙大宝,让他姐夫给扣了一顶苏修的帽子,打翻在地还踏上了一万只脚,永世不得翻身了。 生于斗人,终被人斗,何其讽刺。 “行了,咱们从今往后就是平级了,只要你在工作中有任何困难,找我就是,只要我能帮的,鼎力帮忙,当然也盼望着你能拿下农场,争取三年内,让大家都填饱肚皮。”王总工说。 陈丽娜笑了笑,事情干成之前,这口已经夸的整个矿区都知道了。 听小聂卫民说起来意,王总工的笑容就凝结在脸上了:“小陈同志,当初那笔钱都已经补出去了,已经由黄花菜同志拿着,再要回来,怕不合适吧,再说了,我们基地也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图个清静,就连老聂,也没说要这个钱呢。” “王叔叔,当时商量抚养费的时候我也在,我外婆是有单另的三百块,而这一笔,是基地给我们上大学的经费。”聂卫民门清儿呢。 “那这就是你们的私事,我们基地全员不搀和,也没人会劝阻孩子要回自己的抚养费。还有,小陈同志,区长和书记下的死命令,你的档案就锁在我身后的柜子里,在乌玛依,你就不是臭老九,你有权力革任何人的命,就算有人拿枪逼着,我也不会交出你的档案,放心的去干吧。” 随着另一场春风,矿区正式下了通知,刘解放因为在农场任场长几年没有作为,被罢免场长一职,而场长一职,则由陈丽娜接任。 消息一传到基地,王姐夹着鞋片子,哈妈妈手里绣着花儿,都闻风来凑热闹了。 陈丽娜正在尝试着给几个孩子作大列巴呢。 火墙边有天燃的烤炉,家里过年时积攒的核桃,哈妈妈的马奶/子葡萄干儿都有,但是她没黄油,供销社也有黄油卖,但一直缺货,而唯一家里有的羊油是无法烤面包的,那做出来就成黑暗料理了。 狠心买了五斤牛奶,陈丽娜正在自己动手作黄油了。 听说自己可以作大列巴,聂卫民两只小细手儿,撑牛奶搅的格外卖力,他和二蛋吃的一样多,一个圆蹬蹬的屁股,一个瘦丫丫的细条子。 搅了几把,小家伙满额头的汗,搅不动了。 哈妈妈笑着接过桶子,抓过棍子就搅拌了起来,还别说,她们哈族人习惯了搅奶/子,半个小时的功夫,油和水就分开了。 这时候才要炼黄油。 把小米煮成的阿木苏放进白色的奶油中上炎炸,等到阿木苏给炸干了,油里面的水份也没了,这熟制的阿木苏,留下来还可以冲奶茶喝呢。 哈妈妈要作面包,手法比陈丽娜更好。 二蛋看着圆圆的面团被揉好,又摊开,裹着红糖的核桃仁和葡萄干一层层铺到了上头,馋的直流口水:“这些葡萄干,全是妈妈一枚一枚攒的。” 陈丽娜在他鼻子上点了一点:“要不是你每回溜进小库房都要偷吃,咱们的葡萄干,至少够作三个大面包。” “我可以吃不放葡萄干儿的。” 陈丽娜于是拿剩下的面又揉了一个,这回有头有尾,头上还拿筷子戳了俩眼儿。 “妈,这叫啥呀。” “毛毛虫。” “是春天树上掉下来的那种吗?” “对。” 二蛋眼巴巴的等着,蹲在炉子前,生平第一次,要尝一下树上掉下来的毛毛虫是个什么味道。 “小陈真是亚克西,能作在列巴,还能当场长。”把面包放进火墙边的烤炉里,几个妇女进了里屋,就聊起了家常来。 王姐说:“不过,基地好些家属都不相信你能作好那个场长呢。” “我当场长,又不是给她们看的,凭她们说去呗。” “我还听我妹说,孙工妈扬言,你只要赶踏进木兰农场,她就一筐子煤灰伺候,也要把你赶出去。”王姐又说。 “我是去当场长的,又不是去跟她吵架的,但她真要跟我吵架,我怕不得奉陪两句?”她耍泼的样子,全基地的家属都见过。 这也是为啥,最近聂卫民总爱在外头揍别人家的孩子,也没人赶到聂家说一句的原因。 她太护短了,丧心病狂的那种。 送走了哈妈妈和王姐,炉子里已经是一股面包的奶香味。 拖出来一切开,陈甜甜早就闻着香味儿跑进来了:“阿姨,我也想吃大列巴。” “来,我先切你一大块儿。”陈丽娜心说,小丫头,你该减肥了呀,要知道,男人的喜好,全是细腰大长腿,你这小肥屁股蝌蚪肚子可不是主流审美。 也就难怪长大后的聂卫民,是找刘小红作情妇了。 下一辈的伦理大戏此时还早,陈丽娜已经开始头痛了。 她的小情圣聂卫民同志,究竟和陈甜甜结婚了吗,还是分开了,又是怎么和自己最讨厌的刘小红搞到一起去的呢? 要去农场上任的第一天,聂卫民还是他那身雪白的小海军服,从早上起来就坐立不安。 一口大列巴一口牛奶,小家伙忧心忡忡。 “小陈同志,你真要去吗?” “当然。” “要不我跟你一起去,万一我外婆耍泼不给钱,我可以帮你。” “用你的铁头功?”陈丽娜看着这一本正经的家伙,忍不住笑:“小聂同志,你还是个孩子,孩子的职责是什么呢,吃饭,睡觉,长高高,要钱是大人的事情,我不能拿你当挡箭牌,也不能拿你当个幌子,玩你的去吧。” 第44章 走马上任 “明天那陈丽娜就要来了, 解放你说咋整?”黄花菜盘腿坐在炕上, 因为焦滤, 抽起了烟锅子。 刘解放擅使阴招, 最惯常的一点就是欺上瞒下,粉饰太平, 巴结领导, 撒泼的事情当然只让妇女们出马。 孙想男是仓库保管,说白了,就只会往自己家搂钱, 当然, 凡事也只听老太太的。倒是孙多余说了句:“扔钉子, 扎爆她的轮胎。” 她和孙大宝是一胎, 有了孙大宝,黄花菜就知足了,等这孙多余生下来,呱呱一哭,黄花菜就骂了句:你是个多余的。 孙多余的名号, 就是这么来的。 “对对, 我看见她那辆红旗小轿车我就生气,那可是领导的车, 要你们大姐活着,那车就该你大姐开, 扎钉子, 扎爆她的胎。”黄花菜立刻就下了死命令:“多余给咱们扔钉子去。” 孙多余跟只矮冬瓜似的, 从仓库拿了一把大铁钉,就准备明天一早,扎爆陈丽娜的小汽车轮胎了。 “要我说,我明天还得准备一筐子大粪,等她陈丽娜来了,就从农场门前泼出去,臊她个没脸。” “煤灰就行了,扔大粪,会给治安队当不文明抓起来的。”孙想男说着,瞪了老太太一眼。 但是,她们全家,可全指望着老太太撒泼呢。 就算赶不走陈丽娜,毕竟她新官上任头一日,搞个灰头土脸大家心里还是爽的嘛。 “小聂同志,我从八点开始上班,12点就会回来作饭,你能搞定这俩小的吗?”陈丽娜再三问聂卫民。 聂卫民怂兮兮的:“要说多少遍我有搞定你才信?” “你如果不想我上班,我会呆在家里,专门照顾你们仨。” “那你还是基地第一家属吗?” “不是。” “这不就结了?放心去吧,我能照顾好他们的。”颓兮兮的小家伙,一会儿像个娘娘腔,一会儿又满身的男子气概,一幅看穿了陈丽娜所有虚荣心的样子。 陈丽娜揉了把他的脑袋,他没反对,于是她又拍了把他的小屁股,小家伙顿时红了脸,转身就跑了。 要出基地大门时,居然迎上了高区长的上海牌小汽车。 他带着秘书,也才从矿区赶来。 “小陈啊,你也是咱们共和国的大学生,有理想,想干事业,这个我明白。为了能替你扫平道路,这个春节,我专门了解了一下农场的情况,我得提前给你打个预防针,只怕很不好管理。” 也正是因为怕不好管理,高区长才会特地赶来,陪她一起走马上任,想给她保驾护航。 “你要干不下来,还有贺敏呢,为人可靠,踏实能干,我会从大庆想办法把他调过来,所以,要不你就先试试?” 嗯,这要拿不下来,替补马上接任地,她立马就得回来吃粉笔灰。 “知青好管理,难的是那些搬迁户们,没文化,又野蛮,只注重眼前利益,看你文绉绉的还小,又是个大学生,估计要给你难堪,现在的形势不好,工农兵最大,你凡事要忍,要让,要跟他们好好谈,知道吗?” 眼看到农场大门了,陈丽娜放向盘一打,却是直奔白杨河畔。 “小陈,咱们不是该去农场,那边刘解放还得跟你办交接呢。” “区长,我想带您去看看白杨河,然后计划一下,怎么开渠引流,用白杨河的水,浇灌农场的土地。” “白杨河低而农场高,沿途又全是沙漠,辟渠,那是很难完成的任务。咱们可没那么多经费来引渠啊。” “咱们可以开挖坎儿井,高区长来自东北,怕没去过吐鲁番吧,您该去看看吐鲁番的坎儿井,那是全世界唯一的暗渠引水工程,吐鲁番炎热,地面上干燥无水,但葡萄产量却是整个边疆第一,并不是因为葡萄种植不需要水份,而是因为,早在汉朝时期,那里的人就发明了坎儿进,用暗渠灌溉土地。”陈丽娜说。 高区长咦的一声,侧首看着她,仿佛头一天认识她一样。 结果,她说着又从引擎盖上抽了一沓信纸下来:“这是我写的农场五年发展规划书,请领导查阅。” 货真假实的大学生,跟那些工农兵,红专生就是不一样啊,高区长叹气折服。 到了白杨河畔,高区长就见一群破破烂烂,但是解放装的上衣口袋里全都佩着钢笔的,文质彬彬的中年人,不用说,全是下放来改造的教授,专家门嘛。 听陈丽娜一个个的介绍,顿时腰弯了不少,双手伸过去,就去握这些老知识分子的手。 从分析土壤的专家,到搞嫁接的教授,再到改良种子的工程师,一群黑五类背靠雪山,脚踩戈壁,陈丽娜要替矿区解决温饱的团队,已经初见雏形了。 而农场里,黄花菜头顶灰筐子,孙多余躲在大门口,身后还有一群围观的,看热闹的村民们,正等着要给陈丽娜个好看呢。 结果,不一会儿,高区长的秘书小张小跑着就进农场了。 “刘场长,区长命令你,即刻赶往白杨河畔,他和新任厂长陈丽娜同志都在那儿等着你了。” “白杨河畔,他们不来农场?”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行了,你赶紧去吧,开上拖拉机,跑的快一点,都要卸任了,你可得巴结好了高区长,说不定他会再派你个别的农场的场长了,快去。”孙想男推了刘解放一把。 刘解放小跑着开上了自己的拖拉机,突突突出了木兰农场的大门,等黄花菜和孙多余回过神来,准备喊他躲钉子的时候,他已经碾过钉子跑远了。 孙多余望着突突突的拖拉机下了公路,拐到了才露出植被的戈壁滩上,嗨的一声:“妈,我二姐夫运气好,没扎着。” 结果,她话音才落,就见那戈壁滩上的拖拉机噗呲一声,再接着轰的一声,整个前脸全部爆起,一条破轮胎飞到了半空。 要孙多余也读几天书,大概就知道了,这个叫自食其果。 新场长带着一群牛棚专家和高区长从白杨河畔回来,压根儿就没走正门,而是从后门进的农场。 刘解放一脸怂态,走路还有点儿瘸,没办法,拖拉机爆胎,他能活着就已经是个幸运事了。 当然了么,孙家的女婿里面,他是最废的一个,不装怂,还拿不到这个场长的位置了。 新场长上任第一天,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接管仓库和账本了,毕竟一座农场,最主要的就是仓库和账本。 孙想男是库管,也管着农场的账务,一年农场买种子,买化肥,买劳保用品的帐务,少说也得几万块,这帐,必须得会加减法才能算吧。 为此,孙想男还在姐姐孙转男的支持下,专门跑到乌玛依小学里学了几个月的算术。 但是,她的账压根就是一笔糊涂账,全由自己说了算。 而且,要交账了,她还忙着在账本子上涂涂改改呢。一把算盘拨的辟哩啪啦响,账越算越糊涂。 直到新场长进了仓库,她才从自己那老柜台边站了起来。 刘解放不住给她使着眼色,让她把账本子交给陈丽娜,她这才连钥匙带账本的,一块儿抱了起来。 可以说,往昔永远站在高高的顶柜后面,跟那旧社会的当铺东家一样只能看见个下巴的仓库保管孙想男,今天很多人都是第一次看到她的真容。 只能说,孙家的姑娘们,长的可真的都很磕碜。 “高区长,您先看看账本子吧,我目前并不急着交接。”陈丽娜说。 高区长今天是从后门进的农场,说实话,还没有见过前门上那些丑事儿,但是,就凭他所看到的知青们的样子,以及进来时问了几个知青一点话,所听到的答复,他已经很生气了。 就在去年之前,农场一直由孙转男打理,而他也才调来不久,因为农场里有个最擅长搞革命的孙大宝,他们几乎对于整个农场,是避之不及,只想搞好石油生产。 现在看来,他们真的是亏待了这些从大城市来,一门心思,满腔热血想要改变边疆的知青们啊。 不过,他是矿区的领导,而陈丽娜才是新任的场长,没有个越级管事的,那么,今天,他也就得把陈丽娜推出来,所以他翻了几页,直接就说:“这账本一塌糊涂,孙想男同志,你不是还上过一年的红专学校,还是优秀毕业生,看看你写的这是啥,驴就是驴,什么叫个马户,手套都是一双一双,你咋还来个一口一口,只字下面的八呢,给你吃掉了吗?一本烂账,这在我这儿我都看不过去,我就问你,你怎么交给新任的场长,啊。” “领导,咱们工农兵学校的老师就是这样教的。咱们一颗红心,老师说啥就是啥。”孙想男还想犟嘴。 “那这一笔,究竟是36尺土布,还是360尺土布,你这圈圈划了一堆,究竟是个什么?”高区长指着账本子,实在是看不下去。 再是英雄家属,也不能这样搞账嘛。 陈丽娜直接就说:“张怀武,王德武,那可是重大的贪污犯,他们所贪的,也不过是360尺土布,领袖说了,一旦发现贪污公产,必须严肃处理,任何人说情都不管用。” 张怀武和王德武,那可是天天通报批评的贪污犯,孙想男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 陈丽娜没接账本,才跟高区长从仓库里出来,迎门照面一筐子的煤灰。 她还小,身姿灵巧躲得好,给躲过了。 高区长直接,从头到脚,就成了个灰人。 “骚货,你就是个反动派,走资派,你抢了俺闺女的娃儿,你还要抢她的场长,你咋不把俺的命拿走,俺告诉你,俺今天就要在这儿死给你看,你们大家可瞧着吧,新任场长陈丽娜逼死英雄母亲,她就是个不要脸的骚货,她就是个反动派,是苏修。”辟头盖脸,老太太已是一通的骂声。 里一层外一层,全农场的人几乎都集中在仓库门前了。 而黄花菜这种底层泼妇式的骂街,不管不顾先扣屎尿盆子,可以说是,跟后世的自己不小心跌倒就讹路人,谁扶谁倒霉是如出一辙。 当然,她也想得很好,你陈丽娜不是想当场长嘛,我先栽你几顶大帽子,不论是不是,先把你的气势给灭了。 可惜了,对上能写规划书,对下能耍泼,陈丽娜还从来没有服过输,也没叫谁讹住过。 她小跑了几步,身后所有人都跑了起来,黄花菜跟着追在后头,指指点点,戳戳捣捣的骂着。 结果,到了孙家寨的地窝子门口,她突然就停了。 屈膝捡起一只只叫鸟儿啄过的,馊了坏了,或者说还好着呢,就给扔掉的白面馒头来,陈丽娜转身,直接就跟砸雨点似的,往黄花菜身上砸去。 “老太太,我知道你是孙家寨一霸,也是这农场里最叫工农兵痛恨的黑七类之首,地头蛇,别人因为孙工的死而敬你一尺,我不会,因为我知道,英雄的美名需要的是呵护,是保护。我不允许你这种封建余孽式的,旧社会衙内式的,冥顽不灵的地头蛇再玷污她的名声。我也不说别的,我只问你,知青和社员们一天三个窝窝头,里面还要搀上红薯叶子豆皮子,为啥就你们孙家寨的人能这样扔大白馒头,五八五九,你没挨过饿吗,你忘了吃观音土屙不下来,胀死的你那四闺女孙招男了吗?你天天坐在磨盘上,跟人讲五八五九年屙不下屎来,拿棍子捣烂屁股的经历时,这些大白馒头就是那些饿死的先辈们的英灵,看着你了。 我今天就要代表工农兵,代表孙工的英灵,来惩罚你这个老泼妇。” 她边骂边砸,没了馒头就用土坷拉,整个儿一个泼妇。 砸完了,大家以为她这就闹完了,谁知她忽的一把,又从围观的群众中拉出一个小姑娘来,指着这小姑娘薄薄的解放鞋,忽而屈膝一跪,就把这小姑娘的解放鞋给脱了。 小姑娘是河南来的知青,还以为新领导要跟抢自己的鞋,急忙就捂住了脚:“领导,俺就这一双鞋!” 而黄花菜呢,从自家门口扛了只锄头就来了:“俺是英雄的母亲,俺连死都不怕,俺还怕你个骚货浪货……俺今天非收拾了你不可。” 不要命啦,黄花菜今天拼着命不要,也绝心要给陈丽娜放点儿血。 谁知她扛着锄头疯疯颠颠的,对方竟是演起了苦情戏。 单膝跪在小知青面前,低头盯着黄花菜跟两只大狍子似的棉鞋,她居然声音里还带着哽噎:“看看这孩子的脚吧同志们,孙家寨的地头蛇们脚上穿着至少一斤大棉花的大棉鞋,而我们上山下乡,带着抱负想要叫青山换新颜的小革命战士们的脚上,却因为没鞋穿,冻起了这样大的冻疮。” 立刻就有几个泣不成声的小知青张开双手,挡在了陈丽娜的面前:“我们绝不能容许你欺负我们敬爱的场长。” 敬爱的场长,好肉麻,但陈丽娜好爱听,她天生最爱的就是肉麻。 高区长目瞪口呆,秘书小张说:“区长,咱们要不调解一下吧,陈场长这样子影响不好,毕竟她也是领导啊。” “阻止啥?当初杨子荣斗座山雕,还伪装过土匪了,大戏都唱过,只差跳大神了。要斗地头蛇,可不得有匪气能屈能伸,我一直担心陈丽娜拿不下这个场长,对付不了这些地头蛇,现在看来,好得很,这个场长,非她莫数。”高区长满头的煤灰,痒到抓狂。 “打倒孙家寨,惩罚地头蛇。”人群中也不知是谁,直接就举起了拳头。 一呼百应,立刻所有的人都叫了起来:“打倒孙家寨,惩罚地头蛇,保卫孙工的英灵不受玷污。” 好吧,转眼之间,文斗要武斗了。 老太太一手好功夫,天天斗人的,谁知道今天给人斗了,还同想好怎么接招儿呢,谁知陈丽娜这儿还没完了,突然就又站起来了,高声说:“大家不知道,这老太太非但是地头蛇,还苛扣聂工几个孩子们的抚养费,矿区补给孩子们的钱,没有换成奶粉补孩子们的身体,没有换成棉花来给他们作棉鞋,甚至没有遵照孙工的遗愿,用来给孩子们读书,倒叫这老太太存成了定期,放着给自己生钱,她和旧社会的地主婆有什么两样,她就是个吸血虫。 我现在要代表孙工,代表三个孩子,要孩子们的抚恤款,你给我拿出来。” 好嘛,一招接着一招,吓的老太太连气都没喘过来,传说中一通架吵死一个老太太的陈丽娜,直接给了黄花菜最重的一击,吓的她一个扬挺,就扑通一声坐到在了地上,简直是活脱脱的,样板戏里最后给群众们堵到穷途末路的黄世仁。 …… “哥哥,你看这天都要中午了,她会回来作饭吗?”二蛋趴在基地的大铁门上,眼巴巴的等着。 聂卫民不耐烦的说:“哎呀,她第一天去,走马上任嘛,肯定会比较忙,咱们等着就是了,要实在不行,哥中午给你们拌点懒疙瘩汤吃。” 烈日炎炎,基地门前水泥雕塑的,穿着羊皮袄,扛着大铁锹的三尊工人像,是纪念一号基地打出第一桶油来时雕塑的。 三个石油工人,一样挥舞舞着双臂,结实的拳头,咬在一起的牙齿,因为兴奋而狰狞的脸,栩栩如生。 最左边的雷峰帽上往下一滴滴的滴着水,滴在地上啪啪作响,那是给烈日晒化的。 妈妈走的时候,给老大和老二一人一颗糖,给三蛋儿给了三颗,最小的一个嘛,当然要受点偏疼。 三蛋儿手扶着大铁栏,记得妈妈说,等到三个石油工人都没影子了以后,妈妈就回来了。 小家伙手里还给妈妈藏着一颗糖呢,紧紧盯着那三尊石油工人像,眼看影子一点点的没了,心里那个急啊,一颗糖在手里,汗都要把糖给融化了。 终于,远远的戈壁滩上闪过一道光,那是小汽车前玻璃的反光,仨孩子振臂高呼,乐的同时跑了起来,其样子,恰和对面的三尊石油工人一模一样。 一进基地的大门,二蛋一身的土,跟只小脏猪似的就要上车,妈妈眼睛一瞪,孩子就害怕了。 “脏孩子可没车坐,跟在后面跑吧,抖完了土再说。”陈丽娜说着,只让三蛋儿上了车。 聂卫民监管不力,属于罪加一等。 她车开了,俩孩子就追在车后面跑,边跑,二蛋还在拍自己身上的土。 “哥,帮我拍拍嘛,拍拍嘛。”二蛋不停说。 聂卫民生平最怕的就是土,屏着呼吸帮他拍着,说:“妈说你是条金鱼,三秒钟的记忆,我也觉得你记性差,她早上才叫你不要玩土不要玩土,你非要玩。” 小汽车在前面缓缓跑着,忽而就停下了,车窗子缓缓降下,三蛋儿在里面喊:“哥哥,快上车,妈妈愿意要你们啦。” 好家伙,二蛋小屁股蛋子肥肉一颠一颠的,百米冲刺,就往前冲去。 第45章 一锅端 对于陈丽娜来说, 只是把刘解放赶下场长的位置就行了吗? 当然不行, 在没有翻查账本,没有听知青们诉苦之前,她还没有那么的愤怒, 直到知青们诉起苦来,她才知道,不仅仅是刘解放,还有王富生,甚至于, 矿区个别不三不四的人,给知青们受过的迫害, 真的是数都数不尽。 “陪着些不三不四的人跳舞也就罢了,最可恨的是那个王富生,每次下来检查工作, 都要伸手揩油, 我最讨厌他了。”一个知青女孩子说。 另一个说:“要不跳舞也行啊, 像安娜一样,被派去挖排碱沟,或者就是派挑大粪的活儿,臭死咱们。再不济,还有年年的回城探亲呢, 我们一年就只有一次回城探亲的机会, 只要他们不愿意, 我们就没有办法回家, 就为着这些,大家敢怒,敢言吗?” “你们现在要是愿意检举和揭发刘解放和王富生,他们就都可以坐牢。”让所有知青们都敬爱的陈场长握着她们的手说。 但是,知青们全都犹豫了。就连思想最开化,最解放的安娜都说:“陈场长,我们要真的去检举和揭发他们,他们是能下监狱,但我们的名声也就毁了。” 这要是个男性领导,肯定会想办法,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让这些女孩子们张嘴,站到公众面前,去揭法刘解放和王富生这类渣滓。 但陈丽娜是个女人,尤其,她还是个上辈子也受过不公的女人。 无论何时,名声对于一个女人来说,那实在是再重要不过。 她不能为了打倒一个败类,就赔上一群小女孩的名声。 想了想,她说:“好了,这俩人我非送进监狱不可,我得叫你们知道,正义或者会迟到,但永远都不会缺席,你们把这些话全藏到心里,保护自己的名誉要紧,至于那两个人渣,我来处理。” 于是,走马上任好几天了,陈场长就没有再找过孙家的麻烦。 简直是,黄花菜装怂,陈丽娜忙工作,彼此相安的不正常。 直到有一天,王富生悄悄到了农场,这事儿啊,它就又要起波澜了。 老孙家全家人围在一处,又是凄风苦雨啊。 自打到了边疆,横行了七八年,一朝输了个底朝天,而且还输的这么彻底,一败涂地,黄花菜大手一挥,当然是召开紧急会议啊。 “富生你说,那个陈丽娜咋办,这农场不归咱们了也行,反正俺家如今也富足了,大宝后半辈子的花销是有了,俺也不怕啥,俺们回老家就成了,但是,俺不能叫那陈丽娜好过。”黄花菜就说。 “对啊三姐夫,现在咱们是不成了,就看你的了。”刘解放垂头丧气的说。 “这样吧,王总工那人好酒,我明天去趟基地,跟王总工喝顿酒,等他喝醉了,我想办法偷到陈丽娜的档案,咱们知道她是个臭老九嘛,到时候我跟矿区反应,再联络一下正在边疆串联的小-卫兵们,给她上点颜色,你们看怎么样?” 王富生也没啥文化,当初还是因为孙转男的面子,就娶了孙爱男,谁知这孙爱男她竟是个石女。 不过石女就石女吧,反正作了手术能人道,也就行了。 而他呢,醉心于官职,只致力于往上爬,对于孙家其实也没啥感情。 但是,架不住他也有自己的私心啊。 这王富生有个妹妹,红专毕业,人也长的漂亮,他一直想介绍给聂博钊认识呢,到时候,等把妹妹介绍给聂博钊,俩家亲上加亲,再把三蛋儿给过继过来,岂不完美哉? 所以,他现在想的是,灌罪王总工,拿到档案,直接就引小卫兵们进驻矿区,把陈丽娜直接给斗翻在地,还踏上一万只脚。 其心,不可谓是又恶又毒了。 黄花菜和孙多余几个一看王富生吐口了,哎哟喂,顿时阴霾一扫而空。 “行了,解放,赶紧整俩菜,今晚先陪你三姐夫喝两盅啊。”黄花菜就说。 刘解放说:“妈哟,现在家里穷的都揭不开锅了,哪还有酒啊。” “你没有,我有啊。”黄花菜说着,抹了把脸就去翻自己家的酒了。原本,酒都是给孙大宝备的,老太太今儿出回血,就给三女婿喝一回。 现在的王富生不是三女婿,可是他们全家的救世主了啊他。 喝完了酒,王富生就出了门,准备在这农场里转上一圈儿,当然了,他是矿区的干部,到了下面,那属于是领导视察工作,当然要刘解放陪同着。 “工人文化馆今天咋没开门啊解放,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呀。”走到一处破破烂烂的场馆门前,王富生就停下了。 刘解放说:“这不我的场长也卸任了,怕新场长来了要整顿风气,我就把那些妇女们全给赶回去了嘛。” “那怎么行啊,我今晚还想跟安娜姑娘跳一曲《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了。赶紧把知青都召集来,把文化馆开开,咱们来个联谊会。”喝完了酒,那想送人头的心他就按捺不住啊咋办。 “要不,我给你另外找几个吧,安娜腿瘸了,跳舞不好看。” 要知道,上级领导们一来检查工作,都喜欢点名叫安娜出场陪他们跳舞。 领导也不是一味的全都是又红又专心中只有领袖嘛,在工作之余有个女同志陪着谈谈心,谈谈人生理想那还是很浪漫的嘛。 王富生不过摸过两把安娜的腰,暗示她,为自己献身,就是为共和国献身,还没上手了,嗨,给她搧了一耳光,完了。 有点遗憾啊! “还有更年青,更漂亮的妹子没,最好是文工团下来的那种,漂亮热情又大方,而且有着为共和国奉献的精神的那种,赶紧找几个来,陪我跳舞。”王富生于是又说,毕竟年青的小妹子们更好哄骗嘛,他说一点边疆历斗的经历,再卖点苦,有些还是会跟他上床的。 “也没有,我给你介绍几个经验老道的吧,是我的老对象们,三妹夫啊,我现在卸任了啊,调动不了知青们啦。” 没有文工团的妹子,安娜也不来,王富生其实挺不高兴的。 但是,老的也有老的好,这农场里,颇有几个风骚妖艳的老妓/女呢,于是,工人文化馆的门一打开,他就进去先等着去了。 大晚上的,老聂家。 “妈,妈。” “咋了三蛋儿?” 陈丽娜正在给聂卫民制字卡,见三蛋儿总是盘在她膝头不肯走开,就问:“是不是刚才饭没吃饱?” “没有,哥哥今天打我。” “二蛋,卫民,你们打三蛋儿了?” “胡说,我们兄弟从来不打架,三蛋儿是在撒谎。”聂卫民说。 歪着脑袋,他一把把三蛋儿给抱了起来,挣的嘣出一个小屁来,把三蛋儿放炕上就开始挠他痒痒了:“小坏分子,哥哥问你,哥哥啥时候打你了,嗯?” 三蛋儿给挠的哈哈直笑,指着二蛋就说:“二蛋打我。” “不可能,我们赛跑的时候,我回回跑第一,二蛋跑的慢就是因为他非得要背着你,兄弟一起拿第一,他更不会打你。” “你们有没有发现,三蛋儿的鼻子好像高了很多?”陈丽娜停了手,也爬到了炕上,仨人头凑头,一起研究穿的跟个小棉狍子似的三蛋儿的鼻子。 二蛋傻乎乎的:“没有啊,他就是个塌鼻子。” 聂卫民最精,就说:“我也觉得三蛋儿的鼻子突然之间长了很多。” “妈问你,二蛋真打你了?”陈丽娜于是又问三蛋。 小家伙一脸认真:“打了。” 二蛋气的翻跟头:“没有,没有,我只打钱狗蛋和小金宝,从来不打他。” “完了,三蛋的鼻子又长了很多,据说呀,撒谎的孩子,只要撒一次谎,鼻子就会长一点,妈妈敢确定,这事儿二蛋没错,是三蛋在撒谎。” 二蛋简直:“对嘛,妈妈什么都知道,就是三蛋在撒谎。” 他指着三蛋的鼻子说:“咦,果然长了,又长长了很多呀。要再长,会不会顶到房梁上去?” 三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真以为会长到房梁上,一想那该有多丑啊,哇的一声就哭开了。 陈丽娜连忙把他抱了起来:“好啦,妈妈知道,咱们蛋儿只是舍不得离开妈妈是不是?从明天起,只要你想跟着妈妈,妈妈就带你一起去上班,好不好?只要你肯认错,鼻子就会回去的 。” 小家伙摸了摸鼻子:“妈妈,我错了。” 搂着这孩子,陈丽娜心说:哎哟喂,这些天真的小家伙们,可真是容易哄骗啊,要有个心思不正的人带着他们,误入岐途真是必然的。 外面哐哐哐有人砸大铁门,三个蛋齐齐竖耳朵:“爸爸回来了。” 当然不是爸爸,陈丽娜一人屁股上拍了一把:“穿大棉袄,今晚呀,妈妈得带你们出去一趟。” “妈,咱们去哪儿呀。”听说要出门,三个蛋可兴奋了。 “妈有很重要的工作要做,就跟你们爸爸的一样重要。”陈丽娜说。 外面,等着她的其实是治安队长秦胜,上了车,陈丽娜问说:“佩枪了吗?” “佩了,不过陈场长,究竟怎么回事啊,咱们和木兰农场是平级,我们的人直接进木兰农场工作,怕不好吧。” “你放心,在任何时候,风化,纪律这件事情没有平级,或者越级之分,我要走马上任,当然第一是抓农场的风纪,而你呢,基地的职工干部们总是周末往农场跑,你自己担了多大的责任,又有多担心,怕万一给上级领导们视察的时候捉住,职位要掉,也一直悬心吧,今天,咱们就彻底剿了农场这股不正之风,好不好?” “陈场长,我得说一句由衷的话。” “秦队长你说。” “他想说,妈妈是基地第一家属,开基地第一辆小汽车当之无愧。”聂卫民在后面抢着就说。 “好小子,你跟我说,你是不是偷听我和你芳芳婶吵架了?”秦胜转头就问。 聂卫民恨恨的:“谁敢说小陈阿姨的坏话,小心哦,我可都会听见的。” 到了农场门口,治安队一见是场长,当然直接就放进去了。后面一辆大卡车,上面全是1号基地治安队的人,直奔文化馆。 三更半夜的,农场大多数的人都睡了,陈丽娜停稳了车,一看仨孩子在后面竖着耳朵,全跟小狗似的,就问:“冷吗?” 大的两个齐齐摇头,只有三蛋儿点头:“冷。”他不敢撒谎,怕万一撒谎,鼻子要变长。 陈丽娜把暖风又调大了两格,反正基地多的是油,可劲儿的烧吧。 只见大卡上的治安队员们下了车,再紧接着一阵哗啦啦的拉栓声,仨孩子齐齐趴在玻璃窗上,就见工人文化馆里走出几个人来。 “那个是我三姨父,妈妈,那个是我三姨父。” 陈丽娜笑了笑,说:“哎哟,还真是你三姨父,他不是矿区的干部吗,三更半夜的,咋在这儿给咱们基地治安队的人捉住了,我们可是来捉基地的工人们的呀。” “你就是来找我三姨父的。”聂卫民才不上当。 红着小脸蛋儿,他说:“你要当场长,我外婆不干,她倒没啥,唯一能防碍你工作的只有我三姨父,因为他在矿区,管的是人事,他会给你调很多你不想要的人进来。” “小家伙,你是个孩子啊,妈妈带着你们出来,是因为不敢夜里单独留你们在家,你要再像个大人一样,往后我可不带你了。” “妈妈只带我一个。”三蛋儿特别理直气壮:”因为我最爱妈妈了。” “王科长,你说你是来交流工作的,那我问你,你听的这是啥?《相思河畔》,这种磁带属于靡靡之音,是台湾用来麻痹,腐蚀我们革命战士的糖衣炮弹,你一个矿区干部,居然在听这种东西?” 王富生有话要说:“是那几个妇女同志偷偷带进来的,跟我可没啥关系。我又红又专,只不过喝了点酒,给她们栽赃了而已。” “你们说,怎么回事?”秦胜端着枪,披着大衣,啪哒一口烟,狭着眼缝就看那几个老妓/女。 到了边疆不知道辛勤劳动,出卖色相,腐化石油基地的工人们,有好几个工人因为她们,都染上了脏病,说真的,她们才是整个矿区的毒瘤。 “俺们啥也不懂,这是王科长的,王科长还吹牛说,在他们家,这样的磁带于少十几盘。”一个妇女立刻就说。 “你放屁,你个腐化妓/女,你卖-淫,秦队长你听我说,检举揭发,这几个都是卖/淫的妇女,她们说的话不能信,而且,我现在命令你,把她们全关进牛棚。” “你还说,一颗红心两手准备,抓钱捞官两不误,我卖/淫我吃的是自己,你捞钱贪官,你就是个走资派。” 互相扒皮,很有意思啊。 “行了,原来王科长不止带着磁带在农场听,家里还有宝藏。走,今晚我们要到矿区,突击搜查王科长的家,他不是苏修,他是个走资派,台湾间谍。”秦胜直接把烟一掐,招呼上治安队的人,卡车一开,拉着几个腐化堕落的妇女和王富生,就直奔矿区去了。 “妈,咱们也去矿区吗?”热热的暖气车里面,俩小的熬不住,呼呼大睡了,聂卫民还睁着眼睛呢。 跟着妈妈,开着小汽车,他觉得自己一晚上不睡都没事儿。 “小屁孩儿,回家睡觉,我发现我真是把你带野了我。” 陈丽娜说着,嘴里哼着北京的金山上,一路往基地走,偶尔后视镜里一看,小聂卫民也在打盹儿,连忙就说:“哎哎,你可不能睡,你要睡着了,妈得一回抱仨个,多累啊,快醒来。” “不要,困。” “妈走之前烤了大红薯,就问你要不要陪妈一起吃。” 聂卫民眼睛一吧哒,好吧,彻底睡着了。 但是二蛋一个机灵就醒来了:“妈,吃,我现在要吃。” 无意识侧瞥了一眼窗外,无处幽黯的雪山上星光闪闪,莫名的,叫她想起聂博钊笑时的眼睛。 孩他爸呀,她心说,等你回来,这里就有一个蔬果累累,枝繁叶茂的农场了。 第46章 油渣发糕 一本账, 足足闹了一周。 这一周里, 王富生被撤职,和刘解放一起,直接给关监狱里去了。 不过,陈丽娜并没有彻查农场的帐, 只是让孙想男把仓库里少的东西和钱补齐就行了。 自古以来,十面围城,也得留个出口,为防狗急跳墙嘛。 从漳县来的黄花菜, 盛放在戈壁沙漠的盐碱地上,足足八年,终于因为陈丽娜这个清水来的泼妇,蔫巴了。 “再不交账, 矿区就要派人来查我的账了,妈,你说咋办呀。”孙想男也是愁云惨淡的苦兮兮。 孙多余给姐姐端来了窝窝头, 自己拿起一个也吃了一口, 伸着脖子咽下去了。 当初孙家寨是农场一霸,如今跟着大家一起吃起窝窝头了, 粗糠杂面拌成的窝窝头, 噎的她直打咯儿,咽不下去啊。 给黄花菜, 黄花菜一把推开了:“我五八年吃够这东西了, 我宁死不吃它, 我要吃大白馍。” 这时候想吃大白馍,那就是吓闹腾了。 “不吃窝窝头,你当现在还是大宝在的时候,咱们有大白馍吃啊?” “咋办,宁死不屈,扶我起来,我还能跟那上骚货吵,不,我要坐火车上北京,我要见领袖。”黄花菜心中有豪情万丈,怎耐身体支撑不住,正在发高烧了。 孙爱男就说:“人陈丽娜也说了,把仨孩子的抚养费还回去,为了保护大姐的荣誉,她就接账,接手之后,农场的赢亏她来做,还有富生的事儿,要是咱们不同意,她可是会让那些知青们去检举揭发,直接给他个枪毙。不行,妈你就……” “我的五千块,那可是我给大宝攒的,那是我的命根子,你们谁敢打它的主意,就是动我的命根子,想都不要想。”黄花菜咆哮着嘶吼着,好家伙,挣出一身汗来,烧都要给她逼退了。 “那难道妈你就眼看着我也给抓起来,你知不知道现在贪污犯要判多少刑期?”孙想男声音一硬:“妈,解放坐了牢也就算了,我和他离婚就行,我家秋娃眼看要上红专了,要我也有了案底,她的人生可就全毁了。” “一个丫头片子,能比得过她舅舅的钱?” “我大姐当初自己捡麦穗儿,讨口上大学,拉扯了孙家寨一寨子的人,我的秋娃也不会差,你有孙转男,我也有秋娃。”孙想男说。 老太太存折把的紧着了:“我攒的钱,可全是给我的大宝的,你们姊妹这些讨债鬼,可想都不要想。” 为防孙想男偷钱,老太太那存折可藏的好着呢,女儿嘛,那是用来还债的,而她的孙大宝,生了五个闺女才有的,女儿们为了儿子牺牲,这不是天经地义吗? 从娘家出来,孙爱男和孙想男面面相觑:“你说咋办?” 孙爱男想要丈夫轻判,孙想男想闺女的前途不受阻碍。 想来想去,俩姐妹一致认定:“行了,偷存折吧,估计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聂家。 难得周末,陈丽娜正在给仨孩子做饭呢。 院子里的大桶子里,养着一条足有一尺长的大青鱼,二蛋和陈甜甜两个,正专心的蹲在桶子旁逗鱼呢。 白杨河还在冰封之中,不过,凿开暗渠凿坎儿井的时候,知青们就发现,暗渠里的鱼又肥又大,有的足有一尺长,而且都跟没长眼睛似的乱撞,几乎属于白捞。 这要在刘解放当场长的时候,想吃鱼,那是想都不要想的,鱼是公产,属于共和国。 他是宁可知青们饿死,也不肯叫他们打牙祭的,倒不是说他心坏,只能说,他无用,这个世界上,无用的人,废物点心们,要当了领导,比坏人更叫人无奈。 到了陈丽娜这儿,鱼就可以吃了。 非但知青和农场的社员们今天有鱼汤喝,陈丽娜自己也提回来了一条。 一过完年,青黄不接,而木兰农场的仓库里,除了成群结队的老鼠,就是给啃成半筐半筐的苞米面了。 满打满从仓库里挑出来了几百斤麦子磨成面粉,陈丽娜得给那些老教授,专家们作调剂,他们全是她的大救星,但是还不好明着补贴,于是就趁着孙想男的糊涂账,私底下分给了他们。 农场的知青们早就习惯了半年糠菜半年粮,一天三顿糊涂饭,苞米碴子作成的窝窝头倒是很顶饿,还有今年兔子成灾,陈丽娜也就放宽他们,让他们打兔子来充饥了。 要改新品种的春麦、旱稻和棉花,又还得一大笔钱,那么,生活就只有省钱,再省钱。 基地自打过了个富奢的年,现在也是八五粉和高梁面调剂着来。 高梁面这东西,将来因为是健康杂粮,地位给抬的很高,但是要吃多了,就会便秘,而且,它味苦,又苦又涩。 但是,现在正是望雪雪不融,戈壁滩上连颗青草都没有的时候,还非吃它不可。孩子们一见高梁面就哭,但还非吃不可,怎么办呢? 今天去了趟乌玛依,倒是买回来很多点心厂作点心作剩的黑油渣,炸的酥酥的,再和上她拿自己卡其布的裙子问哈妈妈换来的花生和供销社买来的红糖,典了衣服换饭钱,卷到发好的高梁面里面,贴锅子烙出来,又油又甜又宣腾。 杀鱼,剥鱼鳞的时候陈甜甜照例要哭闹,为了安抚孩子的心情,陈丽娜就只能提到院子外面的小树林子里去杀。 现在小学还没修好,基地的孩子们就全跟那流浪小野狗似的。 刘小红背着个筐子,正在煤渣堆子里捡煤球,见陈丽娜提着条鱼在那儿敲鱼脑袋,连忙跑过来,就来帮她压鱼身了。 顽强的生命力啊,这大青鱼太大,又特滑溜,抓不住,也砸不死。 “你妈跑了,你爸又给劳改了,没人作饭也没人给粮的,我怎么看你越发的瘦了?”陈丽娜问。 刘小红说:“总工给我哥安排了个烧锅炉的工作,我家也有粮票呢,捡的煤球也足够烧,我不饿。” 毕竟职工子弟,不能眼看着给饿死,刘小刚最近确实很少出来打孩子了,却原来,是给拉去烧锅炉了。 “一会儿到我家来,我给你吃特宣腾的发糕。”陈丽娜说。 刘小红一砖头拍下去,就把鱼给拍死了。摇着唇笑着,她转身就跑。 呵,女汉子啊,陈丽娜心说。 不过,男人喜欢的,可是会撒娇的女人嘛,这姑娘和陈甜甜的性格中合一下,可就是个很好的儿媳妇了不是。 陈甜甜还在哭,聂卫民不停的安慰说:“好啦,鱼就是用来吃的嘛,你看我妈切的多漂亮。” 见陈丽娜含着笑转过来看自己,仿佛看穿了他一样,他脸一红,转身就跑。 青鱼刺少,两边一剖,直接把刺剔出来,一片片切薄了,透明的鱼片切出来,就像一枚薄薄的蝴蝶一样。 作为一枚合格的吃货兼公主病,等一锅子水煮鱼片作出来,陈甜甜第一个动筷子:“阿姨,这可真好吃。” 看着她一大口咬在流油的高梁面发糕上,陈丽娜心中的罪恶感愈深了。油渣这种美味而又罪恶的美食,要给刘小红补补还好,陈甜甜要再补,就得成块发糕了。 “陈场长,基地门外有个叫孙想男的找你。”邮递员小陈在门外喊了一声,骑着自行车就走了。 嘱咐了好几遍,叫几个孩子一定要小心鱼刺,尤其是二蛋,因为是个马大哈,陈丽娜特地把醋壶放在聂卫民身边,以防他叫鱼刺卡着了要出意外,这才洗了把手,出来了。 果然是孙想男,原本总是一身翠绿解放装,戴着小袖套,高高在上只能看到下巴的仓库保管员,今天一幅寒酸样儿。 一双破解放鞋,臭烘烘的胶味儿,身上的大棉衣还露着几处烂棉絮,袖着手递了一只手绢包子过来:“那个,陈场长,当初仨孩子的抚养费,我妈都花完了,就剩这点儿,还是我从我妈那儿偷来的,你看着收下,咱们的事儿就算完了,好不好?” 现在还没有后世的百元大抄,而是上面印着各族人民的十元大团结。 一张大团结,可以买两百斤大米,一百斤的猪肉,五千块,那得要五沓子,一个手帕包着,能有五千块? “孙想男同志,你不要在我这儿耍花招,也不要给我装穷卖苦,仨孩子的抚养费,五千块,凭正当关系拿到了,你自已和你三妹孙爱男,六妹孙多余,母亲黄花菜一起给我拿来。偷偷摸摸这套我不吃,我也不缺这点钱。” “不是,我妈不肯给,而且我妈眼看就要死了,你难道要逼死英雄的母亲不成?”英雄英雄,又是英雄。 陈丽娜由衷的就来了一句:“我只问你,英雄的亲属会在信用合作社存一大笔的股金吗,会在家里攒能养的耗子拉窝的粮食吗,别告诉我你没有,旧社会的地主老财啥样儿,你就是啥样,而你现在之所以还没给关进去,就是因为你有个,死了的英雄姐姐。” 孙想男顿时脸色一变,吓的深吸了口气,把个手绢帕子一包,又走了。 一回当然诈不来钱,但孙想男在农场贪够了,就跟那大肥羊似的,她躲也躲不了,跑也跑不掉, 咬定青山不放松,那钱她总得全吐出来。 晚上从木兰农场回来,半路碰见个满脸胡茬的男人,跟那傻子似的,定定儿的就站在马路中间,单手提着只帆布包,就那么盯着她的车,仿佛不怕撞似的。 每天准时八点上班,十一点四十五分下班,陈丽娜得赶回基地作饭给孩子们吃,然后再把三蛋儿哄着睡个午觉,起来之后,要么孩子闹,就带着三蛋一起去农场,要仨兄弟玩的好,她就一个人去。 来来回回,三十里路,路上又没车,夕阳,雪山,笔直的公路,她当然车速很快,狂打着喇叭,那人纹丝不动,眼看到跟前儿了,她才一个急刹车。 “小陈同志,你这是开车?” “我开的很好啊,倒是老聂同志,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一脸拉茬胡子,两只眼睛赤红,一脸的杀气,要不是他标致性的黑框眼镜,陈丽娜简直认不出来,这是自己走了近一个月的丈夫。 “你这不是开车,你是在开飞机。飞机起飞的时候,也就你这速度。”聂博钊说。 “这不赶着要回家给你的儿子们做饭吃?” “如果工作和生活无法兼顾,我给你的钱是足够用的,我觉得你应该以家庭为重,而不是这样玩命。”聂博钊说。 都两个月没见面了,陈小姐也不叫一声,礼物也没有,居然还叫她回归家庭。 陈丽娜一脚油门,车快的直接要飞起来:“老聂同志,我现在可不仅仅是你的家属,我还管着农场里上千口人的生存,以及你们一个矿区,三个基地上万人的口粮,我有军令状在身,三年之内要实现矿区的自给自足,你居然叫我回归家庭?” “我不否认你很厉害,但你这样开车,就是在玩命。你有军令状,你有理想,但路在脚下,而你再多踩一脚油,就得飞上天去。” 聂博钊在基地下了汽车,一路是在往农场的方向步行。 一望无垠的戈壁荒漠上,一条大公路,就这一辆小汽车,不是开的太快,而是飞的太低,给她插两只翅膀,她真能直接飞上天。 “顶多不过一百二,高速公路上这是标准车速。而将来的高速公路,无论路况还是车况,都比这路要差得多,我在高速上,就开一百二。”陈丽娜还想狡辩。 “不可能,我以风速,两山之间的距离,和那棵白杨树做参照,以及你移动的距离来计算,你的车速在145码,陈丽娜,我去北京开表彰大会的时候还坐过奔驰,纯德国进口,247作战部队进过后藏,到过阿里的部队司机来开,也没你开的快。” 补了一句,他说:“那还是因为那辆奔驰车长期跑的太慢,齿轮之间的机油全部凝结,车一直在出问题的情况下,为了提高车的性能,才会超速狂奔。我只能告诉你,就算奔驰轿车的最高安全时速,也只有达到180.而你这是国产红旗,在造车领域,我们和资本主义国家之间,目前不有着不可愈越的壁垒。” 真准,陈丽娜心说,工科生欺负不得,她要再狡辩,聂博钊应该能直接给她列算式,她刚才确实跑了有145码。 他真是气坏了,两只眼睛红的跟在沙漠里饿了三个月没见过东西的狼一样,气悻悻的:“你要再不踩刹车,我就要收回这辆车的驶用权,我得宣布,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拥有使用它的特权。” 原本,这车就是基地给聂博钊配的,他为了方便孩子老婆,才宁可坐大解放一天到处蹦哒,也要把车给留在家里。 “你要拿走,我就跟你离婚。” “我要不拿走,我怕你明天就要,就要……” 陈丽娜突然就明白过来了,他前妻就是翻车,栽在沙窝子里才死的,那是他的心魔,就算上辈子,只要发现她开快车,他就要收了她的钥匙,让她干着急。 到沙漠里玩拉力赛,他能从早到晚,一直盯着她,一眼不眨的看着,直到比赛结束。 “行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你看,现在就60码,安全无比,就像小蜗牛在缓慢的爬。你看到白杨河畔那些人了吗,那是咱们正在测量土地,准备开挖坎儿井的社员和知青们啊,我们的农场现在一片欣欣向荣。” 撒娇似乎不管用了。男人很生气,很愤怒,一言不发。 “我是你的小公主啊,任性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嘛,快别生气了。”陈丽娜又说。 眼看到基地了,这男人依旧一言不发。 陈丽娜也有脾气啊,但现在可不敢发,仨孩子就跟那监狱里的犯人似的,在大铁门前等着呢,一见她的车,立刻挥着拳头就跳了起来。 聂博钊下车,抱起三蛋儿来,孩子给这陌生人吓哭了,揉着眼睛就开始叫:“哈叔叔臭臭,我不要哈叔叔抱。” 二蛋倒是眼尖,在后面蹦蹦跳跳的:“爸,爸,这是雪莲吗,闻着好香啊,我可以吃它吗?” 第47章 野鸭蛋 真是雪莲, 白色的雪莲花, 花瓣又舒展又鲜嫩,没有一丁点儿的蔫巴和皱褶。 青黄不接的三月了,戈壁滩上还没有一丁点儿的绿气,雪基本上褪净了, 就只有一望无际的荒漠,这么一束漂亮的雪莲花,真的是给人看见就觉得新鲜,欢喜。 看到它, 就可以遥想上千年前,那些游牧猎人们在窝了一个冬季之后,在雪山上看到它时的狂喜了。 家里正好有只王红兵在戈壁滩上捉的大野鸡,因为孩子们喜欢拨毛来作毽子, 尾巴都揪光变土鸡了,还没吃呢。 陈丽娜已经攒了好久,就是准备等男人回来再吃, 好嘛, 她想拿雪莲炖大野鸡。 但男人在生气,她就不好去要。 他把雪莲放在只空瓶子里, 就给放到书房去了。 也不知道浇点水, 蔫了怎么办啊,陈丽娜心说。 进门先刮胡子, 聂博钊的刀片儿在戈壁滩上全用完了, 买不到新的, 就只能磨自己的旧刀片儿。 “卫民,卫民。”他在外头喊。 没人应声儿,于是聂博钊又喊:“小聂同志,小聂同志。” 蹬蹬蹬的,小家伙从门外就窜进来了,屁股后面还跟了好几个,钱狗蛋儿,秦康康,小金宝,几大个就全涌进聂家院子里来了。 “最近你听你妈的话吗?”聂博钊问。 “听呀,咋不听,最近柴都是我劈。”说着,聂卫民得意的扬了扬自己的小手儿,后妈来了半年多,这孩子开朗了许多。 “那二蛋了,他身上咋还是那么脏?” “他是金鱼,只有三秒钟的记忆,我三秒钟前嘱咐过他,叫他不要抓土,但就在这三秒钟之类,我没提醒他,他又忘了。”聂卫民说。 “他是你弟,怎么能是金鱼?” “我妈说的,他就是条金鱼。”聂卫民一点也不让,理直气壮。 “那三蛋儿呢,他的口水又是怎么回事,你不是有我给的小手帕,为啥不总给他擦擦?”快三岁的小三蛋儿,总是止不住的流口水,聂卫民赶忙拿出帕子来胡乱揩了两把,说:“哎呀赶紧走,我还要带兵打仗呢。” “你站着,我还没问完话了,不是给了你们布票,最近供销社应该有条绒,为啥还穿这白衣服,你看二蛋那还叫白衣服吗,那叫灰衣服。” “妈妈作了新衣服的,他自己愿意穿,关我啥事儿?”聂卫民不高兴了,突然蹬蹬蹬的跑进厨房,就说:“小陈同志,我觉得我爸不对劲儿。” “怎么不对劲儿?” “我这带着兵呢,他尽问东问西的。” “你爸刚回来,想多亲近你一下也是正常的,你咋还不高兴了呢?” “在我的兵跟前,他得给我面子。”聂卫民一本正经,气的小脸发红:“你去给他说说,至少我的兵在的时候,不要把我当个小孩子,我现在是个军官?” 就他,还军官呢。 “你难道没发现他不跟我说话?” “怎么,他才回来几分钟,你们吵架了?” “问你爹去。”陈丽娜说着,窝好了煤,就从灶台畔站了起来,锅子里炖着大野鸡了,聂博钊的雪莲只能看不能吃,那她就只好洗把干的一点红加进去了。 三蛋儿最近总流口水,那是因为孩子一个过年胡吃海喝,再兼骨子长的快,又冷,把脾胃给搞虚了。 一点红是味开胃健脾的药,还是农场来的一个农林老教授给陈丽娜的。 把这一点红煮了,放在饭里头,就当是个药膳,可以治孩子的脾胃,三个孩子,有两个需要补脾胃,二蛋是补太过了,但没办法,他已经长成了个小胖墩儿,让他减肥也不可能,就只能任由他自由生长了。 “鸡汤什么时候好,我看家里怎么就只有干饼子?”对嘛,饿的熬不住的一个,总是先开口的,聂博钊终于还是饿的熬不住了。 “青黄不接,农场的仓库里只有老鼠,你吃吗?”陈丽娜反问。 “烤田鼠,好啊,爸,我去给咱们挖红泥。”二蛋一说就流开口水了:“妈,田鼠在哪呢,我给咱们涂泥巴,我裹的可好了。” 直接把田鼠掏了内脏,放上调和,用泥巴一裹,扔到烤箱里面,烤上两个小时再拨出来,轻轻敲开,红泥会自动带走毛皮,肉那叫一个香。 不过,大人不吃这个,最近不是陈丽娜管的松嘛,这法子都是大孩子们带着他们想出来的。 “不准吃田鼠,那东西我一见就恶心,倒是卫民呢,他要给我找的东西咋还没找来?” “来了来了,在这儿呢。”不一会儿,聂卫民跟只小钢炮似的冲进来了,双手捧着一堆的野鸭蛋进来了。 “哥,这鸭蛋哪找来的,你去找鸭蛋咋不带我?”二蛋见是好几枚大鸭蛋,着急了。 聂卫民说:“每次带着你,野鸭蛋就没有安全到达过基地,我当然不会带着你,钱狗蛋都比你更小心。” “他们现在会出基地?”聂博钊大吃一惊,他才走了不过两个月,聂卫民给人的感觉大了至少一岁,白了,胖了,还懂事了。 薄皮凤眼的小帅哥,一幅孩子王的样子。 “嗯,可不,他们会去白杨河畔,那边不是冰融了嘛,有野鸭子,最近开始下蛋了。” “让他们出基地乱跑,会不会不太好,毕竟大漠上有狼。” “我知道的时候,你儿子已经出去过三回了,不过,我们农场的人最近在白杨河畔挖坎儿井,人饿红了眼,能把狼吃了,狼不敢来。” 一到三四月,整个边疆真的是,地上跑了除了拖拉机,天上飞的除了白云,啥都要给吃完了。 “妈,今天用啥炒野鸭蛋啊。”二蛋在后面跟着,不住的念叨:“不行,有野鸭蛋吃,我得把甜甜也叫过来。”他们仨兄弟的小公主啊那是。 “去吧,另外,拿两枚生的送给甜甜妈,只要不摔破,今晚我许你多吃一碗饭。” 把野鸡汤挪到蜂窝煤炉子上,涮净了锅添油,清油早都不够用了,陈丽娜狠心添了半勺子羊油进去,这羊油都是拿羔羊肠花儿炼的,倒是没膻味儿,就是菜稍一凉,它就凝上了,不好看。 炒个嫩嫩的野鸭蛋,再炖一锅子的汤,基地老三样的茄辣西,等上桌子的时候,聂博钊的眼睛都饿红了,嗯,更像头狼了。 “陈场长,陈场长,又有人找你呢。”外面,钱狗蛋儿一声高喊,好奇的窜到聂家门上,鼻子长嗅了一气:“真香,我家今晚也是野鸭蛋。” 出一回基地,能掏到野鸭蛋,但也意味着要挨一通揍,钱狗蛋儿一瘸一拐的。 陈丽娜咳了两声,推了碗:“你们先吃着,我去看看。” 孙爱男,还有孙想男,孙多余三个人一起来的。 这一回,孙想男不敢再打马虎,也不是手帕,而是一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信封,口子也没封,一沓沓的十元大团结,捆的好着呢。 “陈场长,这一回足足五千块,你能答应不追查账务了吧?” 陈丽娜接过钱来看了看,五沓子,一沓一百张,一二十的小花招,孙想男应该还不敢玩,这钱,就落袋儿了。 不过,她还是把钱还给了孙想男:“你妈呢,你妈还没来呢,还有你们家的孙大宝,也没来。” “我弟还在劳改,我妈已经同意了,但她那么老了,就不想为这事儿叫人笑话。再说了,这钱我们给你就中了嘛,往后我们还在农场,咱们争取好好改造,逼人也不能逼上绝路,陈场长,狗急还会跳墙了。” 孙想男说。 事实上,黄花菜病好了以后,拿着孙转男的烈士证,扒着火车已经上北京了,立志见领袖申怨,上访去了。当然,她的存折拿的好着呢,可惜啊,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几个闺女悄悄偷着她,早把存折给挂失了,再补办一张,这钱不就来了吗? 像现在的社会,黄花菜那种老太太,不论走到哪里,那叫一个如鱼得水,肯定不会吃亏,但至于上访能不能达到她想要的效果,那就不知道了。 总之,五千块,还真就原封不动的还给仨孩子了。 大晚上的,爸爸刚回来,屋里屋外又是扫地又是拖地的,煤也有人提了,水也有人打了,小劳工聂工民啥也不必干,还从爸爸的手里包里翻出两把花生和几枚味道特别香甜的巧克力来,三兄弟一人分着吃了一颗,乐呵又兴奋,不想睡,奔出奔进的。 “卫民,这都几点了,你怎么还不带弟弟们睡觉?” “我是我,他们是他们,二蛋不肯睡,我也没办法,来,三蛋儿,我抱着哄你睡,好不好?”他说着,学着陈丽娜的样子就把三蛋儿给拽了起来,有模有样的拍着:“蛋蛋乖,蛋蛋睡,睡着就能梦到爸爸啦。” “我发现卫民这孩子皮了不止一点两点。”聂博钊很是惊讶,嗯,他的气渐渐消了,脸上带上笑容了。 “我从来没梦到过爸爸。”三蛋儿挣开了,指着陈丽娜说:“只梦到妈妈,妈妈开着小汽车带着我一起去农场。” 跟着妈妈一起开车去农场,是最幸福的事儿了。妈妈会和一群老专家一起笑,农场漂亮的女知青们抢着抱他,亲他,他要想尿尿,会有一群女知青来帮他脱裤子。 妈妈总说:我的蛋儿啊,现在可是你人生的巅峰啊。 没法跟着妈妈去农场的时候,三蛋儿总是会梦到那种快乐的场景。 “行了,赶紧去睡吧。”聂博钊说。 “要妈妈,我们要妈妈一起睡。”三蛋儿又闹开了,毕竟叫陈丽娜搂着睡惯了嘛。 “非但今晚不行,而且你们看春天到了,爸要给你们多盘一张炕,咱们要分开睡了。” “好啊!”聂卫民很高兴。 “不好。”俩小的并不开心。 等捣腾着刷完了牙,把仨孩子赶到炕上,陈丽娜还得忙木兰农场的账呢。 聂博钊只看了一肯桌上的牛皮纸信封,就说:“五千块,陈丽娜,仨孩子的抚养费,你还真给要来了?” “可不?”现在,办公桌归陈场长了,她的文件放在一边,聂博钊的放在另一边。 “这钱,你打算怎么开支?” “是三个孩子的钱,我的意见是存到银行,给他们存着上大学,你觉得呢?” “你不是要最好的化妆品,要小皮獭,要天天来一杯资本主义的红酒,这钱是你的了,你自己看着花就好,为什么非得要存起来?”聂博钊还记得她要讨钱之前理直气壮的样子。 “我和你一样有工资,只不过低一点,一个月五十块,养自己足够了,哪会用孩子们的钱。”当初说要买什么小皮獭,也不过刺激他而已,这家伙当真了。 一句话怼了聂博钊个没话说。 不错,有工资之后她替自己裁了新式的衣服,微卷的烫发一丝不乱,只要不喳喳,文静乖巧又大方,自信又美丽,宜家宜室。 农场一把手,拥有实权的人,按职称,还比他高,能和总工平起平坐。 “就还不睡觉?”胡子都刮了,澡也洗了,聂博钊觉得自己态度非常诚恳。 结果陈丽娜头都不抬:“哦,那好,你先睡觉,我再研究研究今年的蔬菜种子。” “陈丽娜,我想,咱们还是延续原来我的规律,一个月一次性/生活,这是夫妻最理想的状态,那么,今晚咱们就该过一次夫妻生活了?”聂博钊说。 “没有车钥匙就没有夫妻生活,你的八次求婚只进行了一次,还一点也不诚恳,还没收了我的车钥匙,你以为我会同意?“ “车钥匙,想都不要想。”说着,聂博钊就把书房的门给关了,自己先上了床。 谁还不会生气啊,陈丽娜心说。 她故意弄到很晚,才站了起来,开门就准备要走。 “陈小姐,你这是要逼着我还用皮带捆你?” “好啊,你来捆,我明天就告你□□。” “咱们国家的法律,可没婚内强|奸一说,男人干老婆,天经地义。而且,我们是应该把有限的体力投入到建设边疆的事业中,但是也必须尽彼此在生活中的义务。” “婚内不算□□是法律的不公正,你可是工业大学的高材生,应该明白,法律是保卫人民的工具,而不应该是坑害妇女的宝典,不知法也就罢了,拿法律的漏洞作武器,你连无良律师都不如。” “你倒有理了,那我要真强上了?” 今晚非上不可,而且聂博钊根据陈丽娜的月经规律推算过,一月一次,这一天她是不会来月经的。 “你敢强来我明天就走,谁爱给你养儿子,就叫谁来养。”刷的一把,陈丽娜就把他裤子上的皮带给抽了,推门扔到了外头。 “陈小姐,我爱你,看到那雪莲了吗,那是我在雪山上替你采的,你看开的多漂亮。”聂博钊忍着牙痛的肉麻,说。 公主病的太深,药不够量,没有效果。 于是聂博钊又说:“在基地下了车,我看你还没回来,我儿子们还在门外等着呢,我走了八里路,到农场去找你,就只为要叫你最先看到这束雪莲。”这总该够了吧。 应付了事,只求上炕,这男人跟上辈子差的太多,还需要再调/教。 但今天陈丽娜也累了,还得从他这儿哄车钥匙呢,也就暂时缴械,打算下次再折磨他。 不过,陈丽娜还好奇一件事:“你莫不是今天早上才采的雪莲,怎么到这会儿了,又没泡水,它还是那么鲜艳,好像不会败似的。” “剪下来,用蜡封住尾端,营养和水份不会从花/茎处流失,至少能开48小时保证不谢。”就只为叫她看一眼。 聂博钊觉得再这样下去,他得叫这个女人整死。 不过,幸好一个月一次,他还能应付! 陈丽娜坐到床头,嗅了一气,格外的清香。 “这是雪莲的雌花,鲜花而食,驻颜暖宫,那是天山南北秘而不传的妇科圣品,你应该再尝尝味道,很甜的。”聂博钊于是趁胜追击,就说。 当然,等她尝花的时候,聂博钊一翻身,就把她给压了。 …… 那怕隔着两道门,外面还飞沙走石的,书房里那张小钢丝床的声音,依旧还是传到了这边大卧室里。 二蛋睡的跟只猪一样,磨牙打咯又放屁,就是天塌下来都吵不醒他。 但三蛋儿就醒了:“哥哥,有声音,怕有贼。” 陈丽娜一个人的时候,总怕夜里有贼,念叨过,孩子害怕上了。 钢丝床的声音越来越急,咯吱咯吱,就像聂卫民兄弟悄悄跑进去跳蹦蹦床的时候一样,不过这蹦蹦床蹦的可真久,聂卫民憋了一口气,等换过气,那种匀速的声音还在吵。 他气的简直要抓狂,还得哄三蛋儿:“乖乖,不是贼,就是风把妈妈的收音机天线给吹的响了。” “我要妈妈。” “妈妈在工作,一会儿就来啦,哎呀快睡吧。”吵的真烦,已经不知道多久了,聂卫民觉得,爸爸妈妈肯定是在不停的跳蹦蹦床。 大人都很坏,不准他们玩蹦蹦床,但是会自己悄悄玩,一玩就是半夜。 “哥哥你咋不害怕呢?”三蛋儿很好奇的,就问。 “因为哥哥已经不是三岁小孩儿啦。”聂卫民很老道的就说了一句:“来把,我抱着你睡。” 办完了事,意犹未尽还酣畅淋漓,聂博钊就有点好奇了:“上辈子那根杏树叉子死的挺早的吧,当时他多大?” “六十岁,堪称英年早逝,还正是在他要赴纳斯达克敲响上市钟声的时候,马上,他的财富就可以翻番了,真是可惜啊。”想起上辈子,陈丽娜一脸的神往,惋惜。 上辈子的那个男人,才叫真男人啊。 “他死的天经地义,死得其所,死的对得起马克思,赶紧睡吧。” 得天天伺候这么个只喜欢听甜言蜜语的公主,上辈子那根杏树叉子,绝对是给齁死的。 第48章 差点被拐 陈父和陈母, 是赶着五月草长莺飞的时候来的。 一路上望着窗外, 何兰儿就不停的惊叫:“哎哟喂, 虽说一路上全是荒滩沙漠, 但是, 这天气暖暖的,边疆是真不差啊。” 陈秉仓也说:“人少,主要还是人少,人少的话, 怕是事非也少吧?” 他给斗了很久,好容易拿到一个探亲证明,乡政府一再拖延,直到聂博钊上个月到红岩省城的油田出差, 亲自跟省上要人,才能让他们来探回亲。 当然,人能到乌玛依矿区, 事儿就好办了。 只要矿区卫生院给出个病假条子, 他们俩口子就可以在这儿长住了。 “这家也不错啊,后面你该养几只鸡的, 咋不养呢?”何兰儿转了一圈儿, 就说。 “养啊,咋不养, 但这地方你别看中午晒头皮, 早晚冻的要死, 孵出十只小鸡仔子来, 能活一两只就不错了,反而是野鸭子天天在白杨河畔冻着,就冻不死。” “要你婆婆来,肯定能帮你照料好小鸡崽子,你不是还上班吗,叫你婆婆来帮你带孩子,多好。”何兰儿又说。 陈丽娜假装没听见。 她在厨房里贴高梁面的饼子,烩了一大锅的鱼,又炒了一大盘的野鸭蛋,闻着就香。 闺女利落又干散,据说还是个大场长,何兰儿甭提有多开心了。 “对了,你们结婚也有半年了,咋就没见你显怀了?” 半年,三次,机器人一样的老聂严谨的尊守着自己的规律,就跟那啸月的狼一样,只在月圆之夜才来一回,更何况她还天生的不孕呢。 “哎呀妈,你才下火车多久,就不头晕吗,能不能去睡会儿,你在厨房里,挡手挡脚呢。” “你婆婆不是也想来,天天一封封电报的往边疆拍,让她来帮你作饭带孩子呀,你看你忙的。”何兰儿忍不住就说。 “我自己能带得住,而且,这仨孩子可乖可听话呢。” “是,我会给我妈妈提煤呢。”聂卫民最会表现,说着,提起空了的煤桶子,蹬蹬蹬的跑出去,就去提煤了。 “总是家里有个两个老人的好,你还别不信不妈的话。”何兰儿说。 “妈,我不说黄桂兰的人咋样,他家聂老二家有六闺女,要老聂想让他们来,我没话说,但要让我叫他们来,想都不要想。”各人凭自己本事过自己的日子,那老两口来了,肯定没完没了。 “妈还是觉得,有个老人了的好,毕竟你这家里一摊子的事儿了,你自己还要上班,妈是看你瘦了,怕你辛苦。” 站着站着,何兰儿就觉得,屁股后面咋有个人总拿根小棍子在戳自己似的。 回头,小三蛋儿就在后面站着了,拿根树叉子,正在一捣一捣的戳她。 “走,走,走。” “三蛋儿,咋说话的,这也是外婆,是妈妈的妈妈,往后还要到农场生活了,你咋能赶她走呢?妈妈教你的礼貌了,都记到哪儿去了。” “不要奶奶,也不要外婆,就只要妈妈。她骂妈妈,我讨厌外婆。”小家伙戳的可得劲儿了。在他看来,俩个妇女叽叽呱呱的说话,就是吵架。 “这孩子,你这叫啥话,这是我闺女,你要再这样没礼貌,我就把她带走。”说着,何兰儿作势拽了陈丽娜一把。 哎哟喂,三蛋儿气的直接,棍子冲着何兰儿的头就来了。 “行了妈,你快去睡会儿吧,我这鱼呀得炖一会儿,等鱼一熟,锅边上的饼子也就熟了,到时候,咱们就水煮鱼片烩着饼子一起吃。” 锅子里香的哟,让人垂涎欲滴。 陈丽娜单独把三蛋儿给叫到大卧室了:“蛋儿,妈问你,为啥要打外婆。” “她想把你带走。”小家伙说。 陈丽娜于是把他抱了起来,说:“不对,你这小家伙最近可不对劲儿,从你爸爸回来你就在闹,昨天还把甜甜家的小金宝给打了,害甜甜最近两天都不来咱家了,妈问你,到底咋回事?” 三蛋最小,也一直以来最娇气,脑袋大脖子细,跟个小萝卜头似的。 嘴一撇:“没打。” “是打了,但不想承认吧?” “是。”这句是真的。 “为啥呢,跟妈妈说说,咱们三蛋儿向来是最爱妈妈的呀。”陈丽娜可温柔可温柔的,就将这小崽子给抱起来了。 一开始的时候,她抱这小崽子总嫌沉得慌,最近倒是好了,孩子一直在胖长高,但她掂起来,居然比原来松活了不少。 所谓的母子连心大概就这样,这孩子最贴她,她抱他就从来不觉得沉。 “我不要和妈妈分开睡。”小家伙终于吐露了心中的想法,格外伤心的就说:“拆掉爸爸盘的炕,把它拆掉。” 为了能叫仨孩子有单独的屋子住,聂博钊从3号基地回来之后,单独在院子里又加盖了一个小平房作库房,就把书房隔壁那间小库房腾了出来,盘了一张大炕,又重新砌火墙盘炕,就给仨孩子砌了一张炕。 聂卫民倒是很高兴,每天率着一帮自己的小兵们又是添砖又是递瓦的,要帮爸爸干活儿。二蛋是只小泥猪,啥都无所谓,只有三蛋儿最不开心,因为火炕一盘好,就意味着他要离开爸爸妈妈,单独睡了。 “两个哥哥都会照料你的啊。” “我就要跟妈妈睡,不然我就打金宝。”毕竟妈妈闻着最香啦,两个哥哥都是臭烘烘的。 这叫啥逻辑,因为爸妈要跟自己分炕睡而办不到,就去打别人家的孩子。 三蛋儿这小子,将来作为一名骇客,会在一次国家驻外大使馆被轰炸之后,只凭一个电脑,就把欧美大国的国安网站给全部攻击到瘫痪,要知道,那时候他其实动都不能动。 可以想象,等国安查到疗养院,看到他们以为的庞大的黑客群,首领只是一个瘫痪在床,只有手能动的残疾人的时候有多震惊,那件事情带给聂博钊的否面影响有多大。 一个高级工程师,企业领导人,公司即将上市,俩大的给枪决了,就剩一小的,全身瘫痪只有手能动,还能干出惊天动地的大事儿来。 不愧是小反派,从小,这思想就清奇的可以。 “那行,暂时妈妈先把你大哥和二哥分出去,你可以跟我们一炕睡,现在去给外婆道歉。” “谢谢妈妈。”说着,小家伙认认真真,就去跟外婆说对不起了。 何兰儿当然不会跟孩子计较,不过,她很想留下来,帮闺女照料照料孩子,吃完了饭,当然就这儿摸一摸,那儿动一动,终于说:“丽娜,不行妈就不去那农场了,留下来给你们做饭吧?” “不要,妈妈做的饭最好吃。”二蛋嗓子跟破锣似的,一脸戒备。 聂卫民向来最会做表面工作,拿着扫把就开始扫院子了:“外婆,您看我们很听话的,我们可以照顾自己。”摆明了的不想要。 等到晚上睡觉的时候,何兰儿就说:“我瞧这仨孩子都好着呢,不论大来怎么样,小时候是几个孝顺的好孩子,只不过就是苦了你,要养大他们,咋办了,妈是真想为你分忧啊。” “行了,您还没开始换水土了,只操心好自己就行了,这儿虽说没有斗争,但是边疆的气候可不好熬,到了农场,一定操心好您的身体,因为您身体健康,对我们来说才是最好的。” 陈丽娜照例不会跟自家妈说什么,而且基地的规定,就算来探亲的,顶多过一夜就得走,第二天就把自家妈给送到农场去了。 先见过陈丽娜和聂博钊那齐齐全全的日子,再钻进农场的地窝子里,一看顿顿都是包谷面渗子窝窝头,才知道二闺女的日子,那真叫干部家的日子。 不过,好在王红兵是农场的副场长。 一进门,先招了一帮子正在牛棚里改造的大学教授,植物专家们,就来陪着陈秉仓喝边疆特有的苦砖茶,陪他聊天,给他们讲他们这些人给下放,在牛棚里劳改时的趣事儿。 要说在齐思乡,老两口没给斗死,他们以为,因为一个老太爷,自己受的苦已经是世间少有的,这会儿一听这些专家学者们比他们还惨,一样要挂牌牌游街阴阳头,才知道自己当初还不算太惨。 两口子这才算是,在给斗了半年多,九死一生逃到这鸟不拉屎的边疆之后,终于由衷的,露了个释怀的笑脸。 这天,陈丽娜开着车才从农场回来,迎面就碰上刘小红和刘小刚俩兄妹在路边等着搭大卡车。 一个脸黑黑的男人,因为长相,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刘汉的兄弟。另外还有一个女的,牵着刘小红的手。 “陈阿姨,再见啦,我们俩要回老家去啦。” “哦,这俩是你家亲戚?”陈丽娜问说。 刘汉兄弟说:“是咧。”另一个说:“领导,俺也是。” 陈丽娜顿时就起警觉了:“咱们刘工是四川人嘛,你们要回四川?”那女的是个河南口音。 “是咧。”这俩人同时说是,但口音完全不同。 眼看大卡车来了,刘小红还笑着跟陈丽娜挥手说再见,跟着她叔叔和那个妇女就上卡车了。 “这闺女恁小,俺还跟你大老远的来呐,真的,恁小了,不值三十块,你再找俺五块钱。” “琅个,你要嫌小,我再找别家,我就不信了,这么招人爱的闺女能没人要。”大卡车摇摇晃晃,刘汉兄弟和这黑脸妇女两个悄声叽咕着。 因为刘汉已经离开基地了,刘小红俩兄妹的去留确实成了问题,这不基地通知他老家人来接嘛,于是他们远在四川的叔叔来接了,俩人当然高兴,还以为能回四川老家了呢。 结果,大卡车走着走着,后面同时追来几辆大卡车,一辆小汽车直接从后面赶超,一个回打横停在路中间,就把大卡车给逼停了。 同时,治安队长秦胜带着人就上车了。 “刘家兄弟,你说这女的是你家属,那我问你,你们的结婚证了。” “俺们没带。” “介绍信呢,户籍证明了?” “也忘家了。” “放屁,现在这个治安,没有结婚证没有介绍信也没有户籍证明,你哄谁呢?” 车下面,陈丽娜一伸手就把刘小红给抱下来了:“秦队长,这女的绝对是个人贩子,你听她的口音,河南腔,再听刘家兄弟,四川口音,现在人口流动管的这么紧,而且这妇女大刘家兄弟十几岁,怎么可能是夫妻。” 治安队的直接就把这俩黑心货给拖下来,踩到沙漠里了。 刘家兄弟还嘴硬得很:“兄弟成了反/革/命,我能帮他养儿子就不错了,一个小丫头片子,挣不了工分也没啥用处,我凭啥养她,我就卖了她也是应该的,她是我刘家的闺女,你们管不着。” “是你刘家的闺女你就能随便拐卖,哦,你咋不把你自己亲生的给拐卖了去?” “我亲生的我都送人三个了,谁能管得了我?这孩子我已经收钱了,反正我是不会还钱的。” 秦胜气的直嘶气:“怕不是送吧,涉及金钱就叫拐卖,得,跟你这种人讲道理讲不通,走,咱们治安队有个好地方,能叫你的脑子清醒清醒。” 转身敬礼,他说:“陈场长,实在对不起,是我们治安队的人工作没做到位,给这俩人混水摸鱼了。” “也不怪你们,谁能想到他们的亲叔叔会卖孩子呢?” 现在的民风都还淳朴,人们没有上过太多的当,受过太多的骗,不像陈丽娜,摸爬滚打一辈子,谁是坏人谁是好人,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陈阿姨,我们咋办啊。”刘小刚站在沙漠里,望着给治安队带走的叔叔,无奈的问。 “有手,有脚,能帮基地烧锅炉,你们暂时先住着吧,别的我想办法。”陈丽娜说。她又悄声问刘小红:“我不是每月给你三块钱,不够用吗?” 刘小红连忙点头:“够用够用。” “那就行了,先安心在基地呆着,这种不三不四的人,就不要跟着走了,你要缺钱,管我要就是了。” 天啦,陈丽娜心说,聂卫民,我现在可是在给你还上辈子的人情债啊。 也不知道这小丫头十五六岁就给聂卫民作情妇,最后为了给他顶罪被枪毙的时候,自家那傻小子究竟有没有伤心过。 最近聂工似乎非常的烦躁,是真烦躁,而且,天气暖了嘛,孩子们的炕干了,俩大的已经分开睡了,只有陈丽娜和三蛋儿一起睡。 家里就那几床棉被子,而现在新的棉花又还没下来,拆东墙补西墙,陈丽娜把几个孩子小了的棉衣全拆了,给他弄了个小被子,但他人高马大,盖不住脚,就只能当褥子铺着。 “就来跟我们睡呗,被子总归够盖啊,你原来都好好儿的,最近这俩月怎么回事?” “不了,我睡小卧就可以了。” “咋,老聂,我是长的丑吗,无盐吗还是东施,就叫你连一起睡都懒得睡?” “不不不,你是天山上的雪莲,你是阿瓦尔古丽,但这是我的问题,你不用管我。” 抓狂啊,聂工要在外出差还好,在家天天瞅着日历,就发现一个月可真是漫长,但是,他就像一架制作精良,发条拧的很紧的机器,因为从亡妻开始,就一直遵守着一月一同房的规律,不肯打破。 毕竟,和平年代的战士,不需要面对敌人的糖衣炮弹和威逼利诱,但是,生活中的靡靡之风,就是考验嘛,他可是一个久经考验的革命战士啊,绝不能败在自己给自己定的规律之下。 而偏偏最近因为中美关系眼看破冰,苏国蠢蠢欲动,直升机天天在天上盘旋,矿区几大基地的油田全部停止了大规模的生产,老聂也闲下来了。 这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雪上加霜,于是,他就计划来一次旅行,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我最近比较清闲,小陈同志,你们农场的春种也刚完成了,说吧,你想去那儿玩一玩逛一逛,我陪你去。” “爸爸,我们要去魔鬼城,听说那儿有魔鬼。”聂卫民居然嗖的一下,就从门外冲进来了。 “卫民,爸给你提个要求,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偷听爸妈谈话?” “我没有偷听,但是,不是你早上才和小朱说,要加班加点把工作做完,然后带我们出去玩的吗?”聂卫民理直气壮。 “魔鬼城?那就走吧,我一直只闻其名,也没见过是个啥样儿呢?”陈丽娜说。 聂博钊先问:“杏树叉子带你去过没,要他去过的地方,我要绕道。” “没有,要来边疆他只到乌鲁,乌玛依是他的伤心地,他从来不曾踏足过,这总该行了吧?” “很好,那咱们全家呀就一起去趟魔鬼城。完了,我再带你们去独山子基地泡温泉,好不好?”聂博钊说。 第49章 魔鬼城 周五, 爸爸妈妈都上班去了, 聂家院子里招安了一大群的孩子, 直接就成了孩子窝。 “魔鬼城真有魔鬼吗, 大蛋, 你抓两只来咱们一起玩,好不好?”陈甜甜跟在聂卫民的身后,念念叨叨的。 过了会儿,她说:“我也想去。” 蹬蹬蹬跑回家, 她问妈妈:“妈妈,我可以去魔鬼城吗?” “那荒凉的,有啥玩头,不许去。”王姐一口就回绝了:“哎, 甜甜,去玩的时候带着金宝啊,你怎么一个人跑啦?” 甜甜不能跟聂卫民和二蛋一起去, 好伤心啊, 蹲在妹妹的笼子边哭。 “等回来,我给你讲究竟有多好玩行吗。”聂卫民一脸认真的说, 一幅大哥哥的样子, 还给陈甜甜揩了揩嘴角的口水。 “我会抓只鬼回来给你玩的。”二蛋说着,做了个非常狰狞的动作。大概在他看来, 这种扮鬼的表情, 才是最帅的。 “好吧, 我会让我妈妈帮你们家看着炕的, 而且,我也会保护好妹妹的。”陈甜甜提着兔笼子给俩兄弟逗的破涕为笑,信誓耽耽,那声音可真是甜的呀。 白白胖胖的妹妹,生存能力可真强,冻了一个冬天,这都五月了,它褪了一茬子毛,看着就跟陈甜甜和二蛋一样的圆润,可漂亮了。 “聂卫民,聂卫民。”门外面,有个小姑娘不停的叫着。 聂卫民一看是刘小红,顿时脸就红了:“我和你不是好朋友,我也不认识你。” 刘小红咬了咬冻的红红的嘴唇,就说:“我有事儿要跟你妈妈说,她不在家吗。” “我妈妈去农场上班了,而且,她是不会给你当妈妈的。” 其实要说聂卫民对于刘小红的讨厌,最初的起源,就是聂博钊开的那句玩笑,说刘汉想要陈丽娜去给自家孩子当后妈。 再后来,刘小红又不停的说:“卫民,你妈真好,我要也有个这样的后妈就好了。”这样,才在聂卫民的心里种上了阴影,叫孩子生怕妈妈要走。 “我不要你妈妈给我当妈妈的,而且,我要离开基地啦。” “啊,你要去那儿啊?” “我爸在魔鬼城后面的楼兰农场里劳改,他给我带了话,说要我过去了一起生活,我得走啦。” “去吧去吧,再见啊。”聂卫民心中窃喜,心说从此以后,不怕妈妈会走啦。 不过,他也是个善良的孩子,因为总见陈丽娜给刘小红送东西,自作主张的,进了屋子,从饼干罐子里掏了几大片饼干出来,一沓子递给了刘小红:“这是我妈妈给你的,记得一天只能吃一片,吃两片会蛀牙的。” “卫民,谢谢你。” “走吧走吧,再见啊,一路顺风。”聂卫民说。 “大蛋,我也要饼干。”陈甜甜舔着唇说。 在没有征得妈妈的同意下拿饼干,其实就等同于是偷了,但聂卫民还是给了陈甜甜两片儿,没办法,谁叫她吃东西总是吃的那么香呢? 虽然魔鬼城离基地不远,但是因为没公路,路那叫一个难走。 陈丽娜这小汽车,是开不到那地方去的,所以,一家三口就只能把车停到乌玛依,去坐石油厂的大卡车。 边疆嘛,有干部,也有三教九流,而农场和矿区,更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 “你们听说过没,原来逃到苏国的那些人,现在咋样了?”车上所有人全挤的跟罐头似的,有一个人就问身边另一个人。 “你说六几年那会子的大逃亡?听说他们到了那边,过的都是干部生活呢。” “可不嘛,唉,再看看咱们这日子过的。”这俩人你一言我一语。 立刻就有人附合起来了:“是啊是啊,工人们现在也吃窝窝头,农场里的日子就更不好过啦,我要去楼兰农场探我兄弟,昨晚跟我老婆打了一架,才弄到一个馒头作礼,一瓶罐头也拿不起,唉!听说逃到苏国的人,现在顿顿大米饭管饱,还有不限量的汽水喝。” “唉,咱们这穷日子,也不知道啥时候是个头啊。”一群人就叹息了起来。 “咱们今天说的话,可不准相互捡举揭发啊,不然,大家可都是个死。”不一会儿,其中又有人说。 言论无法镇压,而边疆因为紧邻着苏国,其实现在的民心是很动荡的。 大家也总在羡慕,当初下了狠心逃到苏国的那批人。 聂博钊忍不住了:“同志们,国家的困难是暂时的,苏国也不是一味的富有,毕竟人们有产出,才会有收获,就好比,我们一年种了一千斤的粮食,同样吃掉了一千斤,这就叫解决温饱,如果我们明年加把劲儿干,种出一千二百斤的粮食来,吃一千斤,还剩下二百斤,这就叫解决温饱了。而苏国呢,它不是这样的,它一年只种出八百斤的粮食来,却要吃掉一千二百斤,多余的是从哪里来的呢,是从别的地方借的,我就问你们,借来的粮食吃起来踏实不踏实?” 大家一看这人穿着藏青色的解放装,风系扣系的紧紧的,文质彬彬,怀里抱着个眼睛圆圆的 ,白白净净的孩子,一看就是干头部。 只是他给挤在最里面,刚才没注意到。 “苏国要借粮,也得有人给他们借啊,我要能借到粮,明年我还了就行,但我现在就想要个饱肚子,干部同志你说,我说的没错吧。”总有人不怕死,其中一个人壮着胆子就说。 聂博钊摘了眼睛,贴在铁皮上的脸还有点儿变形:“同志,国家和咱们个人是不一样的,为什么我们说苏国是修正义义?就是因为,它看似信奉马列,其实也只是套了层马列的皮而已,事实上,走的却是资本主义的道路,人民没有劳动和产出,却一味的获得,这样的日子,就好比咱们过年,大家一起敞开了肚皮吃,完了肯定就是青黄不接。因为它是个国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才能撑得更久,但是,正如领袖所说,要看今日我们做的对不对,再等三十年,三十年后见分晓。 咱们现在所做,所拼搏的,是给后世子孙,给这些孩子们拼搏的,如果真有人一味的想享乐,那就勇敢的去吧,真正谁好谁坏,三十年后见分晓。” “那咱们在边疆这样风吹日晒的苦,说到底,究竟为的啥,干部同志?”有人就问。 聂博钊指了指自己怀里的聂卫民,和同样给挤在角落里,身上吊着两个的陈丽娜说:“为了他们将来有饱饭吃,为了他们能在苏国人面前挺起腰杆,以及,为了建设我们的新中国。” 要说咱们国人,事实上不论本性坏恶,都讲究先苦后甜,勤有所获,也更相信踏踏实实的劳动来换取丰硕的成果。 所以,虽说此时车上无人言声,但是很多人还是给聂博钊说服了。 有人递了支烟来,说:“一看您就是干部,咱这一毛五的红梅抽得惯不,干部同志,抽一支。” 聂博钊摆手:“我不抽烟。” 见这人擦着洋火就要点烟,他立刻又说:“我爱人和孩子也都闻不得烟,大家忍一忍,等到了楼兰农场你们再抽,怎么样?” 说着,他一手腾开聂卫民,从兜里掏了半包阿诗玛出来,说:“这个,一人一支,我请大家抽。” 阿诗玛呀,顶级香烟,一车的男人们就轰抢起来了。 当然,大家也就忍着了,这一路上,车里没人擦洋火也没人点烟。 “可以呀老聂,你真是神了,苏国现在确实富有,但等再过二十年,他们就解体了。六零年代叛逃的那批人,到时候都想回来,可惜呀,这已经不是他们的祖国了。”陈丽娜一脸的佩服。 这,才是她上辈子的老聂嘛。 帅气,温文尔雅,那谈吐,中英语流利切换,去纳斯达克谈上市的时候,一袭白衬衫,领带还是她给打的,一口流利的伦敦腔,直接就征服了证监会所有的人。 “领袖的智慧只有四个字,就是高瞻远瞩,再说了,从经济学上来分析,苏国也必垮无疑,我是作学术的,只讲两个字,那就是严谨。”聂博钊说。 楼兰农场外,一人一支阿诗玛,那个让了烟的人笑着跟聂博钊挥手:“干部同志,我弟家在楼兰农场生产二队,你打听着问,说找苟二材,今晚咱们一起吃大馒头啊。” 说着,这人还扬了扬自己手中那只大馒头。 热情好客的边疆人民,那只大馒头,估计今晚要等聂博钊去了大家才会一起开吃。所以,聂博钊当然义正严辞的拒绝。 “妈,妈,你看那是刘小红,她说她要去楼兰农场,刚才在车上,我咋没看见她?还有,带着她的人我不认识啊。” 陈丽娜其实早就发现刘小红在车上了。 在所有人都下车之后,刘小红才下车,她手上的小花手套,还是陈丽娜送给她的。 带着她的两个妇女看起来倒不眼生,陈丽娜记得,这是两个楼兰农场的社员。 在路上,其实陈丽娜一直就在暗地里的,听这俩女的谈话,所以没有打动她们,也没有跟刘小红打招呼。 这俩女的一开始用汉话,也没聊啥,不过中途,一个妇女讲了几句哈语,但是因为口音生硬,陈丽娜能记得她说过的话,但是,并不懂她那话的意思。 她回忆着自己从哈妈妈那儿学过的哈语,心中就不停的嘀咕: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小红,这两个阿姨是谁啊,我怎么不认识她们?” 刘小红说:“楼兰农场来接我的,我哥哥已经到楼兰农场了,我爸也把我接到这儿来住。” 这俩妇女倒是对她挺好的,一个拍了拍刘小红在车上给挤皱的衣服,一个还紧了紧她给挤散的头发,说话又成了内地腔:“俺们是帮她爸爸接她的,你们要不要也跟俺们去玩呀,咱们楼兰农场,不比木兰农场差?” 陈丽娜笑着摇头,说不用。 她晚上也要到楼兰农场来住宿一宿,可以到时候再考察观察,要是刘汉不行,她还是考虑把刘小红给带回去。 “妈妈,咱们赶紧去魔鬼城吧。”二蛋拽着袖子,三蛋儿蹦蹦跳跳。 聂博钊呢,则去雇蹦蹦车去了。 “小陈同志,我总觉得不大对劲儿。”聂卫民说。 “为啥?”陈丽娜问。 聂卫民说:“刘小红好像在哭。” “你居然发现她在哭?”小子啊,陈丽娜心说,你眼里终于看见那个姑娘了呀这是。 “没劲儿。”聂卫民脸一红,连蹦带跳的就跑了。 这时候,蹦蹦车雇来了,孩子们一个个扔到蹦蹦车上,全家就往魔鬼城去了。 不止魔鬼,魔鬼城荒凉到连个人都没有。 但是,怪石嶙峋,风沙肆虐,那真叫一个恢宏大气。到了这种地方,你才能感觉到人力的渺小和自然的伟大,什么叫天地的鬼斧神工。 蹦蹦车穿行其中,没有一丁点儿植被的山峰,风吹来仿如鬼啸,说它是魔鬼城,真真名不虚传。 闹了半天,三兄弟睁大了眼睛要捉鬼,结果偶尔有点儿回声,冲上山一看,什么也没有,好吧,回声也是他们自己发出来的。 可等蹦蹦车走完了这一段儿,翻过一个山头,对面就是清澈湛蓝的河面,正值五月,对岸胡杨新绿,天地一片透彻,清亮,美到叫人迷幻。 这是额尔齐思河,整个边疆大半的歌,都在赞美这条河。 当然,这也是曾经两弹一星研发的重要场地。 前一秒还是嶙峋怪石,下一秒山清水美,这种震撼和对比,叫人觉得这景色,仿佛是从天上来的一样。 “站住,那边是曾经两弹一星的重要研发场地,现在只供领导们参观交流,你们是从哪里来的,不准过去。”但是车还未开到河畔,就有人前来阻止了。 开蹦蹦车的哈族老爷爷也在摆手:“禁地,不能进去。” 聂卫民脑袋一下就耷拉下来了:“爸爸,我还想捉条鱼呢。” 生活在一望无际的荒漠上,孩子对于水,对于游在水里的鱼,简直是好奇极了。 当然,这也是为什么,聂博钊想带他们去洗温泉的原因。 但是,两弹一星的研发场地,等到几十年后,依然是闲人免入的禁区。 就连陈丽娜上辈子,也没有进去过。她也真的很想到额尔齐思河畔亲近一下大自然,那种感觉,就仿佛是回到了家乡,回到了齐思乡嘛。 治安队的同志一眼就看穿陈丽娜的心思了:“这位女同志,看你穿着应该也是一个干部吧,请支持我们的工作,要知道,擅自穿越警戒线的人,咱们可是直接枪毙的,你该知道两弹一星对于咱们共和国的意义,我们的军事机密,可绝不能落到苏国人手中。” 好吧,孩子们没抓到魔鬼,湖边都去不了,看来是得打道回府了。 “要是你的杏树叉子,他这时候会怎么办?”聂博钊看陈丽娜一脸的遗憾,打趣问说。 “他会买下这整条河,只让我一个人在里面游泳。”陈丽娜揶揄他说。 吃吧,最好吃自己的飞醋给吃死算了。 “我没能力给你买一条河,不过亲近亲近大自然的能力我还是有的。”聂博钊可不甘心被一根杏树叉子打败。 “同志,我是乌玛依矿区的科研工作者,我叫聂博钊……” 他说着,伸出手握了握对面那位同志的手。 “哦,聂博钊同志?昨天收音机里总理还在表扬你,说我们不但有两弹一星,我们还有艰苦奋战在一线的石油工作者们,所以,我们不需要作列强,我们只要艰苦奋斗,就能把列强们远远甩在身后。”这治安队的同志,指着自己巡逻队的房子里嘹亮的歌声,就说:“我特地听了边疆所有先进工作者的名字,其中就有您。我是名军人,请容我给您敬个军礼,致以我崇高的敬意。” 要说现在这个年代有什么好处,那就是,尊重真正对社会有贡献的人。 所以,虽然聂博钊在家要拖地要劈柴,自己卸木头搭仓库,人家可是经常上报纸,受总理表彰的大红人呢。 “我带着家属出游,是想来考察一下这边的地质和壤,要写篇论文,应该没问题吧?” “没问题没问题,您等我给您请一个咱们当地的教授来,怎么样?” “看他们的情况,有人的话,派一个来也行。”聂博钊说。 撒丫子到了河边,任陈丽娜紧赶慢赶,才追到过去,就见仨兄弟齐齐在脱裤子。 这几个熊孩子,对着清澈的湖泊,最先想到的,居然是一人先撒一泡尿。 当然 ,他们立刻就收到了,屁股蛋子上火辣辣而又响亮的,大巴掌。 第50章 大逃亡 “老聂, 我没发现你这人挺会变通的嘛, 我就问你, 你考察出来了吗?那一种鱼更好吃?” “只要你的杏树叉子没带你吃过的,我都觉得很好吃。哎呀,他上辈子没带你看过这么壮美的景色吧,很好, 我会带着你, 把整个边疆都走遍的。” “你这是吃飞醋, 而且一点意义都没有,因为那个人就是你自己。” “别给我戴高帽子, 我这辈子是不会离开边疆,也不会离开石油业的,你不是说等将来, 南方还需要进口石油吗,那我告诉你,在我聂博钊这儿,这个不存在,我终要实现大江南北,石油不但能自给自足, 还能贸易出口。” “美得你, 路是人走的,到了那一天再说吧。” 额尔齐思河畔, 核物理基地的几个工作人员们正在捕鱼呢。 青黄不接的五月, 他们吃鱼早吃够了, 现在只盼着能有点儿粮食,八五粉都行啊,比鱼好吃。 但是,孩子们没吃过鱼嘛,那就更得拿出看家本领来烤啦。 仨孩子陪着那几个当兵的叔叔们一起抓鱼,这条严禁跨越的河里面,鱼又大又肥美,可烧烤可刺生,唯有一点遗憾,就是今天这边的专家们全去野外工作了,没有真正能聊得来的专家招待聂博钊。 年青的工作人员们在野外生起了火,就给仨孩子耍起了他们烤鱼的技能。 鱼香冉冉飘过来,陈丽娜和丈夫并肩坐在块大石头上,太阳当空照,脚伸进水里面,哎哟喂,真暖和。 一个工作人员摇着手里的鱼,就唱起了《乌拉尔的花揪树》。 像这些研究人员,因为跟苏国合作过,所以有很深的苏国情结,唱歌的时候,也总喜欢唱些原声的苏国歌曲。 这首歌里,有一句是:花揪树你来帮我看看,他们到底谁是更聪明勇敢的那个人。 陈丽娜反复咀嚼着,忽然一个警醒:“老聂,克孜尔加尔是不是在边境上?” “是,穿过边境就是苏共,怎么了?” 她搞错了,其实那两女的讲的是俄语,而如果这样翻译,那她们当时在车上说的就是:今天晚上,从克孜尔加尔穿越边境。 “老聂,我问你,当初六几年的大逃亡事件,对咱们共和国的影响大吗?” “你问这个干啥?” “今天我见刘小红给俩楼兰农场的妇女带着,那俩女的会讲俄语,听她们的意思,应该是要沿克孜尔加尔穿越边境,逃到苏国去。” “小陈同志,这事儿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当时把她们说的话全当哈语了,直到此刻,才明白那是非常生硬的俄语。”陈丽娜说:“俄语和哈语相似,但是又意义完全不同。” “你知不知道,万一逃出去一个人,那意味着什么?” “什么?” “中国和欧美国家的关系,眼看就要破冰,这时候有人逃到苏国去,哪怕是一个人,只要歪曲事实,在国际上宣扬说他们受到了迫害,宣扬一些负面的消息,咱们共和国就要重新被孤立。六十年代的那次大逃亡,导致了共和国的被孤立。总理一直在出国访问,就是为了与更多的国家建立互通交流,这次与美关系的破冰意义非常,不能再被破坏。”聂博钊说。 陈丽娜这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那咋办,咱们要不就不玩了,赶紧通知军方?” 聂博钊想了想,说:“这种事情,要是真的串联起来,那估计不止一个农场的人,也就难怪车上那么多人有反动情绪,这样吧,你先去农场,找到楼兰农场的郭场长汇报这件事情,让他先在农场里把事态稳住。我现在就搭车去矿区,把事件报给武装部,想办法不通过边防,直接在咱们矿区解决了事情,否则,真正他们出了矿区,可就闹大事态了。” “那些判逃的人给抓住了,会怎么样?” “直接枪毙。” 妈呀,虽然说她知道刘小红将来也会到红岩省,但是毕竟是因为她的出现,才导致刘小红有了孙小爱那么个后妈,她的爸爸被抓的,别因为她,那孩子这辈子就直接给枪毙了吧? “楼兰农场的场长,会不会被他们策反?”陈丽娜反问。 “不会,郭扬帆也是烈士的后代,我敢保证他不会有反/动思想。”聂博钊果断的说。 到了孩子这儿,有问题了。 陈丽娜想让聂博钊带走孩子们,至少安全一点。但是,就在她说要分开行动的瞬间,三蛋儿扑到了她身上,二蛋抱着她的腿,聂卫民一幅不要玩我,我绝不会跟你分开的样子。 好吧,母子四人,只能共赴楼兰了。 坐着蹦蹦车回楼兰农场,在途中,陈丽娜想了想,还是把这件事儿讲给了仨孩子听。 虽然说仨孩子都小,但是,她现在要去的,可不是交好的友方农场,应该来说,已经是一个叛逃者们交流联络的窝子了。 至少大的这俩将来是黑社会,帮她干点事儿的能力还是有的。 “木兰农场的阿瓦尔古丽啊,原来真的长的年青又漂亮。”楼兰农场场长郭扬帆,今年三十岁,满身肌肉,一看就是一把劳动的好手。 “郭队长你好,咱们农场之间也该多多的交流互动的,否则各自搞各自的生产,就等同于是闭门造车了,你说是不是?”握过了手,陈丽娜说:“我和我儿子们今晚得住在这儿,我还有些事儿要跟你聊,你看着给我们安排个住的地方?” “咱们二队正是招兵卖马的时候,一水儿的地窝子,里面冬暖夏凉,不过你陈场长来了,我当然不好叫你住到那地窝子里去,这样吧,你就住我们家,咋样?” 有如此朴实的一个场长招待,而且她还有情况要汇报,当然比去住陌生的地窝子的好。陈丽娜立刻就想要答应了。 不过,她还没说话,聂卫民就摇了摇她的手,轻轻叫了一声:“妈妈。” 这小崽子,在人前吹牛吹起来,都是我妈怎么样怎么样,还从来没喊她叫过妈妈,一瞬间,她居然还有种,麻酥酥的意味,好小子,终于懂事了啊。 这小子在她手心里划了个圆,又在里面轻轻划了个时针,那意味着,两点钟方向。 陈丽娜顺目望过去,就看见有一只鞋,从半掩着的房门后面伸了出来,上面还吊着个东西,晃晃的。 那证明,后面坐着个人的,坐在把椅子上,脚翘了出来。 “这样吧,我们就不麻烦你了,二队是不是有个叫苟二材的,路上认识的,非得喊我们去他家,盛情难确啊。”陈丽娜说。 出来的时候,陈丽娜和仨孩子一共领到了半斤高梁面粉,这是他们今晚的口粮。 紧紧拽着陈丽娜的手,聂卫民说:“坐在柜子后面的那个人,是我舅舅。” “孙大宝?他不是在劳改,咋能坐到农场场长的办公室里面去?而且,就一只鞋而已,你咋认出他来的?” “他喜欢在鞋帮子上拽个兔尾巴,所以我知道就是他。” “一个劳改犯坐在场长的办公室里,这就有很大的问题了,好啦,我们先去苟二材家吧。” 原来,他们在大卡车上碰到的人叫苟大材,而苟二材,是这苟大材的弟弟,陈丽娜进门的时候,全家一起,正在吃晚饭。 几个灰不溜啾的窝窝头,中间簇拥着一只切成片的大白馒头,这是苟大材来探亲弟弟,给他带来的。 “哎呀,同志你还真来了,那位干部同志了,怎么没跟你们一起来?”苟大材笑着,就把这母子四人让进了地窝子里。 “他还有事,先回矿区了。”陈丽娜说。 这地窝子里几个护食的孩子,看见呼啦啦涌进几个衣着光鲜的孩子来,怕要抢他们好容易得来的大白馍,当然也不高兴嘛。 “大哥,说好了来就来你一人,咋还有人跟着你啊,你这样干,可是在害我们,你懂不懂?”几个孩子的母亲,苟家二嫂虎着脸就站起来了,摔摔打打:“就这么一个地窝子,这么些人,难道要挂起来睡吗?再说了,家里就这几个窝窝头,能够吃吗?” 苟大材和苟二材兄弟都特别难堪:“这不有客人来嘛,银银妈,远方来的都是客,咱们招待一顿吧。” 苟二嫂虎着张脸,站了会儿,踢开了脚下那用来坐的烂木桩子:“行了,我今晚喝风明天屙屁,你们吃吧。” “我们自己是带了口粮的,二嫂,咱们一起吃?”陈丽娜说着,就把半帆布袋子的口粮递给苟二嫂了。 从二蛋背上的大旅行包里掏了一只大列巴出来,她又说:“切了咱们一起吃,麻烦二嫂给我们烧点水喝。” “这,这可是大列巴呀,好久没见过这东西了?” “我们也是走远路,所以给孩子们烤了一只。” 二蛋直流口水:“姨,妈妈过完年,就只烤过这一个哟。” “吃,吃,来,大家一起吃。”陈丽娜于是说。 这家的几个孩子还有点儿胆怯,直到陈丽娜主动把大列巴切开,一人递了一块,才试着尝了起来。 吃完了饭,苟二嫂又忙活着,到隔壁的地窝子里铺床,其实也不过烂毡烂布,但总比睡在光床板上的强嘛:“你们也是准备要逃的人吧,我们这也是准备着要走了,索性就大家一起挤着,炕也没铺,你们将就住一宿吧。” “二嫂,我得问你一句,这一回要走的人有多少,大家都是准备要跟着谁一起走的?”既然苟二嫂误会她也是想要逃亡的人,那陈丽娜也就不客气,直截了当问开了。 “哟,那可多了去啦,咱们农场,还有附近几个军区农场的人,至少好几百人了吧。” 果然是很严重的事件。 陈丽娜于是又说:“应该要交人头费吧,我钱还没交了,不知道要交给谁,也不知道多少钱。” “大人一个人二十块,小孩子一个人五块,你要想交钱,我带你去交。” “你先跟我说说那人,毕竟我们没打招呼跟来的,我怕人难缠,钱我交不上怎么办?” “人不难缠,而且,人家原来可是军人家属,跟那边有直接联络的,人可热情着呢,走吧,我带你们去。” 陈丽娜心中一跳,暗猜那个女人应该就是孙小爱,只有她,才会四处打着军属的名号。 她逃出基地,居然也不走远,就躲在楼兰农场发展下线了这是。 “对了,咱们农场有个劳改犯叫孙大宝,他在这儿,现在是干啥呢?”陈丽娜转口,又打听起了孙大宝的情况。 苟二嫂说:“他管人有一套,是那些劳改犯们的工头,一天皮鞭子一提,赶着劳改犯们干活儿的,小队长呢。” 这可真是,像孙大宝这种人,手辣,心狠,抽得下去鞭子,真是无论到了那儿,都能如鱼得水。 要说这些农场的管理也是有很多的漏洞,就比如说,要审批一个人入疆,是非常严格的,但是,同时边疆又有很多逃过来的黑户,各个农场为了吸引他们做劳动力,就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这些人给招安了进来。 陈丽娜是每隔一阵子,会给木兰农场作个户籍统计的,一人一户,外面不说怎么样,至少农场里有多少黑户,都有什么前科,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躲到边疆来的,她是清楚的。 但郭场长显然,不是像她一样条理清晰的场长了。 “那行了,二嫂,我们再考虑一下,你看成吗?”陈丽娜说。 等苟二嫂走了,聂卫民才说:“小陈同志,我觉得孙小爱和我舅舅肯定是一伙的。” “是,情况比我预估的差多了,郭场长就算没有叛变,也一定是给你舅舅麻痹了,咱们一进来就暴露在了敌人的目光之下,敌在暗我在明,事情确实不好办呀。” “那咋办?”聂卫民捏着小拳头,想了想说:“不行,我去见我舅舅,我要和他谈谈。” “就你,你咋和他谈?” “我就说,让他不要叛逃,他要叛逃,我就……”大概是想学电影里的董存瑞,头顶□□包,跟舅舅同归于尽? “行了,妈有自己的办法,但是得你帮忙,你一个人悄悄的出去一趟,找到刘小红,让她尽量小心的,把她爸爸带到这儿来,但记得悄悄儿的啊,咱们这会儿肯定已经被人监视起来了。刘汉就是爱贪点小便宜,爱喝点酒,人本身并不坏,我们现在,必须得先策反了他。” “刘小红会听我的吗?” “会。”她将来都愿意为你而死了,陈丽娜心说。 “哥,门在那儿了,你这是干啥?” 好小子,一个窜步,直接窜到地窝子那半人高的窗子上,出窗子正好就是外面的地面,里面俩小的,陈丽娜眼巴巴的看着,看他不见了,才提心掉胆起来。 结果,蓦的一下,他小脑袋伸了过来:“如果我牺牲了,记得给孩子们讲讲我的故事!”说着,吐了吐舌头,这顽皮的小家伙才跑了。 这皮孩子,跟他爹一样皮呀这是。 处处地窝子里都是炊烟缭绕,聂卫民不用问人,就知道刘汉在什么地方。 他是因为投机倒把罪进来的,肯定会被关在牛棚里嘛。 所谓的牛棚,其实也就是大通铺的地窝子而已。刚来的刘小红,正在牛棚外的大白杨树下帮她爸洗衣服呢。 “刘小红,刘小红。”聂卫民躲在棵白杨村后。 “卫民,你们还真来啦?”刘小红立刻就扔了衣服跑来啦。 “你爸呢?” “和漳县姚婆,还有你舅舅孙大宝他们一起在牛棚里开会了,不过,你咋来了呢?” 聂卫民舔了舔嘴皮子,低头一幅大人的样子:“我现在得告诉你,你爸爸可能很快就要作咱们共和国的叛徒,并且把你带到苏国去。我就问你,你愿意留下来,还是想走?” 对于孩子来说,金窝银窝也不如自家的狗窝,她顿时摇头:“我当然想呆在这儿,但我听我爸爸的意思,是想出去拼个饱肚子。” 一到这儿,刘小红就发现,这个农场里所有的人都在计划外逃,苏国在他们的口述中,就好像是天堂一样。 有汽水,有游泳池,还有柔软的大床,吃不完的大列巴。 “那你一会儿撒个谎,就说自己肚子疼,让他带你到卫生室拿药,然后把他哄到苟二材家隔壁的地窝子里,我妈妈会说服他,让他留下来的。”聂卫民说。 刘小红垂下脑袋,想了想,很认真的问说:“那要是再回一号基地,你还会不会老是赶我走啊?” 他总是喜欢拿着小棍子驱她赶她,不准她出现在他家院子的周围。 聂卫民很大度的说:“哎呀我不会啦,而且,你能不问这么幼稚的问题吗,你以为咱们还是三岁四岁的小孩子吗?” 第51章 小狗发威 “那个陈丽娜来, 真的跟你没啥关系吧?”孙大宝开完了会出来, 冷冷盯着刘小红, 就开始盘问了。 刘小红赶忙摇头:“没有,我都不知道他们和我一辆车。” “不是说是来旅游的嘛,我看他们带着孩子去了趟魔鬼城,但是你大姐夫咋没跟他们一起来, 这是不是有点问题?”孙小爱说着, 就去擒刘小红的耳朵:“你个小丫头片子, 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在路上跟聂卫民又说啥了?” 带刘小红来的妇女连忙说:“那倒没有, 在车上我们是真没说过一句话,毕竟车上挤着呢,而且我们交流用的都是俄语, 别人听不懂的。” 孙小爱于是问孙大宝:“你说咋办,那几个小的可是你外甥,不行咱们就一块儿带走?” “那就一起带走吧,横竖他们已经进楼兰农场了,就别想再回去。”孙大宝说。 “但是,她们来了, 就证明聂工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吧, 他肯定会把事情给报到矿区武装部的,咱们的行动, 怕是得提前了吧?”孙小爱说。 孙大宝跺了跺脚, 说:“那就这样, 我赶紧想办法灌醉治安队的人,然后咱们立刻就走。” 不过,很快刘小红就借着肚子痛,把刘汉给哄出来了。 等到了苟二材家门外不远处,她才说:“爸爸,其实是小陈阿姨想见你,我带你去他们住的地窝子,好吗?” 就在刚才,孙大宝亲自到过一趟苟二材家,但是没进来。 农场到了夜里,前后有治安队的站岗放哨,除非冲卡撞门,是跑不出去的。 而且,要提前行动,就得提前灌醉场长,他这不忙着要去灌醉郭场长嘛,叫来孙小爱,让她盯着这个地窝子,不要让陈丽娜去策反别人,他就跑去跟场长喝酒了。 不一会儿,刘汉悄悄摸摸的来了。 “当初在基地,帮孙小爱倒卖俄国货,那里面可是有腐蚀思想的宣传品的,刘汉同志,当时老聂可是保了你们一回,才没叫军方把你们当成苏修给枪毙了,今天,你们这是要明目张胆的逃了吗?” 一股正气,陈丽娜兜头就问。 刘汉胡子拉茬,一身臭烘烘的,也很无奈:“小陈同志,你现在是木兰农场的场长了,我得叫你一声陈场长对吧,你们这些有工作有实权的人,不知道我们这些劳改犯的苦,吃不饱饭啊陈场长。” 转身从包里拿了两个窝窝头出来,陈丽娜说:“我也吃不饱,我们家也吃了很久的窝窝头了。但是我现在正在改良我们的粮食品种,我相信今年我们农场的小麦产量就可以翻番,而你只是个劳改犯,改造好了思想,品型,秋收的时候就可以吃到我们新麦子蒸出来的大馒头,你要真的敢冒死穿越边境,那我就用实际数字打脸。六十年代穿越边防的那些人,走的时候有六万,逃到苏国的只有三万,你觉得你们逃过去,活下来的机率有多少?” “我不求自己过去,只求能把小红安全的送过去。” “她在1号基地,我每个月会给她三块钱,那是我工资里攒出来的,小刚还在锅炉房上班,一个月有五块钱,吃不饱是大家一起吃不饱,小红,我问你你挨过饿吗?” “没有,小陈阿姨一直在悄悄接济我和我哥。”刘小红响声的说。 刘汉有点犹豫了,攥了攥手,他说:“但是,我爱人她……” 说曹操曹操就到,地窝子的木门被推开,蜡烛下是个穿着红獭皮衣的女人,正是逃出1号基地的,那个真正的苏修,孙小爱。 “陈场长,你就别想说服我们了,我告诉你,苏国那可是天堂,我们非走不可,至于你们,要想也跟我们走,大家不计前嫌一起走。但你要想留下我们来,那没门儿,我们是不会再留在这农场里受苦了。至于你说穿越边境很难,那我告诉你,苏国是欢迎我们的,而咱们共和国的军人,只要看见有孩子在车上,他们就会把机关枪抬高,只扫不射。” 她现在是怕陈丽娜要把刘汉给策反了,要给刘汉打定心针。 真正要出逃的人,他们就是抓住了共和国军人们善良,爱民的点,知道他们爱护孩子,就要拿孩子们挡枪眼。 陈丽娜一巴掌刷的就搧过去了:“阿呸,你因为好吃懒作,天天想穿皮獭吃俄国大香肠,一个非常有政治前途的军官,就为了给你走私这些,给你害的枪毙了。你现在还想害刘工,你比任何人都知道克孜尔加尔边境上有什么,你居然还用这些东西来麻醉他们。刘汉我告诉你,大沙漠里,共和国的军人可看不到你们绿蓬布的大卡车上有什么,军事行动孙小爱比你更懂,机关枪或者见了孩子会抬高,但是,天上的轰炸机可没长眼睛,而你们的大卡车在沙漠里,可是非常显眼的目标,一枚□□下来,你觉得一个车上有人能存活吗?” 孙小爱还想躲了,陈丽娜又是一巴掌:“再说了,孙小爱自己压根儿就没想过逃苏吧,她只是想贩卖人头,收笔钱自己用。” “孙小爱,你真没有要跟我们一起走的意思,你不是说你从今往后不打孩子了,咱们在苏国做生意,一起养孩子的吗?”刘汉顿时就斜了眼。 孙小爱往后退了几步,连忙摇头:“走,我咋不跟你们走,咱们大家当然是一起走,你别听陈丽娜的。” “刘汉你要是不信,我建议你回去翻翻她的包,再翻翻她的钱,既然我们来了,你们肯定要提前行动,想着马上就要走的吧,你去搜搜看,看你给自己攒的钱,是不是还在你的包里。” 孙小爱这种人,奸得很。 而且,她见识过边境上的残酷,陈丽娜敢笃定,她会送人出去,但她自己肯定不会跑,毕竟她一个间谍,要真跑到苏国,就没什么价值了吧? 转身还想跑,孙小爱就见聂卫民两眼怒气盯着她:“给我蹲到墙角去。” “嗨你个小屁孩儿,咋跟大人说话了你这是……”孙小红一把拂过去,还没打到孩子了,聂卫民忽而跳起来就是一顶,哎哟一声,孙小爱捂着胸膛,居然是应声就倒了。 妈呀,小狗耍威风,他一头撞在她胸上,那叫一个疼啊。 刘汉这时候其实已经犹豫了,想了想,他在孙小爱身上踹了两脚,解下自己的鞋带来,把孙小爱给拴到了地窝子的床栏上,就跑回家去翻自己的行李了。 要知道,收人头费,他也是能拿好处的,那笔钱,他还想着,万一自己逃不出去,拿身体护着闺女逃出去,那笔钱给闺女用呢,这倒好,万一叫孙小爱这骚货真偷走了,他岂不是白死了? “聂卫民,我问你,你打哪儿学来的打人的法子?”陈丽娜一脸不置信,追在小聂同志的屁股后面就问。 “你这儿子跟他舅舅孙大宝一个,是个黑心黑肺的东西,哎哟我的乳/房,好疼。”孙小爱给绑在床头上,就在那儿哼叽。 “你要不想吃我的臭袜子,就赶紧给我闭嘴。”陈丽娜扬了扬脚,孙小爱这才闭嘴了。 聂卫民还颇有几分得意呢:“告诉你吧小陈同志,不但女人我知道要怎么一招致敌,就是男人我也知道。所以,如果你放我去见我舅舅,我也会放翻他的。” “咋放翻?” “女人的弱点在胸部,男人的弱点在裆部,这个,我早就知道啦。” “聂卫民你才多大啊,你是不是打人打上瘾了我问你,我最近可是总听基地的家属们说,你是个孩子王,声音也比原来大了许多,我觉得我当初说你打了人我就给你作主的那话是个错误,我要收回,你往后再要敢打人,大耳刮子伺候。” 这黑社会老大,必须赶紧送学校,否则还得走上辈子的岐路。 “好啦小陈同志,我牢记雷锋叔叔的话,对待同志就像对待春天一般温暖,对待敌人,就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残酷,这总该行了吧?”聂卫民一幅完全没觉得自己有错的样子。 但是,很快,当着二蛋和三蛋的面,他的小屁屁上,就收到了非常非常火辣的一个大耳刮子。 “要再叫我看见你拿头顶人,我就大耳刮子伺候。” “哥哥挨打了,嘻嘻。”三蛋在笑,二蛋也在叫:“哥哥肯定会说不疼,嘻嘻,不疼。” 角落里,刘小红也捂着脸,偷着笑着呢。 聂卫民脸蓦的一红,突然一头就杵到了陈丽娜怀里,这是丢人了,没脸见人了呀。 “这个骚货,还真的把我藏的钱全偷了,她压根儿就没想要跟我们一起走。”刘汉一进门,还想踹孙小爱一脚来着,给陈丽娜拦住了。 “现在不是打她的时候,我问你,孙大宝是不是已经计划着要带上人走了?”陈丽娜就问刘汉。 刘汉说:“他正在跟郭场长,以及治安队的人喝酒呢,应该喝完酒就要走了,我是不走了,我反悔了,我要留下来好好改造,争取有一天还能重回基地去开车。” “我来,可不是只想留下你一个人的。农场里确实有劳改犯,也有很多十恶不赦就该给关到军方监狱里去的,但是,他们就算是牢改犯,也不能放出去,他们要在共和国的土地上把牢底坐穿,而不是到苏国去给咱们共和国添耻辱,所以,你不走只是个小问题,你得留下所有人。” 刘汉简直惊呆了:“陈场长,你知道有多少人要逃亡吗?两个生产队二百多口人,再加上劳改犯们有将近二百人,加起来那可是四百多个人啊,我要出去想说服那一个,只要孙大宝听到了,他能让能些牢改犯直接把我捶成肉饼。” “从乌玛依到矿区,总共一个半小时的时间,我家老聂会带着武装部的人来,等他来了,这些人当然会被包围,但是,现在你要做的,就是留下他们。” “陈场长,我说了,我没法留他们。” “你是没有,但我有。”陈丽娜说。 聂卫民又跳了过来,一幅小大人的样子:“我妈妈想跟你说,做为一个卡车司机,你可是掌握着发动机的人,你或者阻止不了人,但你可以阻止车啊。” “聂卫民。” “嗯?” “好了,你跟你刘叔叔说吧。” 这小兔崽子要真没人拿棍子抽着,将来绝对要长成黑社会的,他在这方面,简直拥有一种无比的天赋,太聪明了,一点就通。 聂卫民拿手假作皮管子,就说:“孙大宝去喝酒了,别人应该都在家里忙着准备,忙东忙西,这时候车库没人管吧,而你们要逃亡时开的大卡车,油箱是露在外面的,只要刘叔叔你拿一根皮管子进车库,然后就这样,咕噜咕噜,把他们的油都给吸干,我保证所有的大卡车都出不了楼兰农场的大门。” “好小子,你咋懂这些?” “天天跟着我妈,研究的呗,她可是赛车手。”聂卫民洋洋得意,陈丽娜跟他吹的牛批,他全兜给了别人。 陈丽娜说:“我还得补一句,你得把你那辆大卡车的钥匙给我,我要开车带着孩子们出去,剩下的,全把油给我吸干,把这些油老虎全变成纸老虎。” “啊,小陈同志,我们难道不应该呆在这儿,等爸爸来?” “行了吧你,还想做小英雄?赶紧的,跟上我,跟上刘叔叔,咱们一起走,我的责任是照顾好你们,而不是在这儿呈英雄。” 好吧,刘汉说干就干,过来紧紧握上陈丽娜的手,说:“矿区领导那里,我希望陈场长能为我说两句好话,我从今往后会认真改造,绝不给咱们农场,矿区抹黑。” “行了,咱们走吧。” “这漳县姚婆咋办?”刘小红拽着陈丽娜手,就问。 陈丽娜一看,果然,孙小爱还在床头上绑着呢。苟家兄弟就在隔壁,苟二嫂也随时可能过来,要看到孙小爱给绑着,肯定会给她松绑的,但要带着孙小爱走,她万一挣扎起来或者是跑去通风报信,也是个大麻烦。 想来想去,陈丽娜就说:“行了,刘汉你先去,我和孩子们先在这儿看守着孙小爱,一会儿你把别的车里的邮箱抽干了,再来接我们。我家老聂应该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你放心办就是了。” 也不知道现在什么时候了,其实她挺心焦的,因为她连颗手表都没有,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聂博钊已经把事情通知到军方了吗,或者说,只是矿区的武装部就可以处理? 至于孙小爱,这女的当然不能带走,但留着也是祸害。 陈丽娜两眼一转,已经起了狠心。 “老聂,你们知识分子,没玩过枪吧,拿把填砂弹的猎.枪吧,我怕五四式的后座冲击力太强,你拿不住。”矿区武装部部长高大勇说着,提了把装砂.弹的猎.枪给聂博钊。 聂博钊没接,从桌子上挑了一把五四捡起来掂了掂,摘下自己的黑框眼镜,用眼镜布擦的干干净净再戴上,笑了笑说:“高部长,我们基地的临时作战部比赛拆装,我向来是第一,要不咱们比一把?” 正好武装部的于参谋长也装备好了,带着几个同志进来,一看俩人要比拆装,好嘛,大家就散开了,也有人直接掐起了表:“我喊三二一就开始,秒表计时啊,输了的人今晚任务结束后带头给大家跳支舞。” “不不,我要输了,给大家跳支舞,高部长要输了,我另有要求,但我现在不提,他要敢跟我比,我赢了之后,才会提要求。” 书生进连营,这文质彬彬的工程师一幅二不拉叽的样子。 高部长可没觉得像老聂这种眼镜都挎不稳的人能赢自己,大手一挥就说:“你就是想要我家属,只要你能赢,我都给你,来吧。” 俩人同时持枪,只听倒数三二一,同时低头拆枪,二十五秒的时候,聂博钊率先啪的一把,将完整的枪/支摆在了桌子上,但高大勇也不差,只比他慢了一秒。 “行了,出发吧,我输了,老聂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 第52章 泡温泉 从郭场长到治安队的队员们, 这会儿都已经喝的晕头转向了,孙大宝看似满身的酒气熏熏, 但其实一点也没醉, 酒全让他悄悄给倒掉了。 “怎么样,所有的社员和牛棚里的人都通知到了吗,咱们现在该走了。”留下治安队的人和郭场长一起喝酒,孙大宝偷偷溜了出来,就对自己手下几个打手说。 “挨家挨户都通知到了, 现在只需要开车就行。”打手们说。 “按既定路线, 在农场后门口集合,到时候直接冲开大门, 车队跟上,就一起往沙漠里跑。”孙大宝说。 几个打手一听,立刻就跑去开车了。 苟二嫂接到要立刻撤离的通知,第一时间就来通知陈丽娜:“那个小陈啊, 你也赶紧准备, 咱们该走了啊。” 争分夺秒,这时候刘汉还没来了。 “卫民,你带着二蛋和三蛋,小红几个, 先到隔壁苟叔叔家去呆着。” “不, 小陈同志, 咱们该一起走。” 陈丽娜给孩子使了个眼色:“我马上就过来, 现在赶紧去。” 二蛋和三蛋还不肯走, 刘小红一把就把瘦筋筋的三蛋儿给抱起来了:“快,快走吧。” 聂卫民走到门口,见陈丽娜手中不知何时多了块砖,就说:“喔,你也要用非法手段,你还打我。” “因为领袖说,对待同志,要像春天般温暖,对待敌人,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无情,我的责任是保证你们的安全,可不包括她。” 孙小爱明显的还想挣扎,陈丽娜一把扯上她的头发,指着鼻子就说:“我现在一砖头拍死你,然后趁乱出去,没人知道你是怎么死的,你最好乖乖的听话,我才能忍着,不弄死你。” 孙小爱大概是给陈丽娜眼睛里那种狠毒吓住了,终于还是不动了。 陈丽娜一狠心,还是给她拍了一砖在头上。这女的滑的就跟沙漠里的耗子似的,这一回要再叫她跑脱,她绝对还要四处串联,不罢不休。 旷野里,大卡车发动机的声音格外的大,不一会儿,就有一辆车停在了地窝子门外,并且打起了喇叭。 “爸爸,那是我爸爸来了,大家快准备。” “农场好几辆大卡车了,你咋知道这是你爸爸?”聂卫民还是很谨慎的。 “我爸爸给我打喇叭,总是一长一短。”刘小红说。 果然,喇叭先长再短,是两声。 这时候,苟二嫂她们也正好收拾好了包裹,见有卡车开过来,七大包八大包的,就来爬车了。 “咱们真是准备往沙漠里逃,去苏国的吧?”苟二嫂说。 刘汉摇下车窗,只喊了一句:“上车。” 陈丽娜丢了砖,也从地窝子里跑出来了。 她带着孩子们,抢先就坐进了驾驶室。 苟二材带着家属和孩子们,当然就坐到了后面。他们还以为,这是要跑苏国的卡车了。 这时候苟大材开始哭了:“哎哟兄弟,你这可不人道啊,哥哥我也有三个孩子呢,你大嫂为了给你攒个大白馍,都喝了好几天的包谷面渗子了,饿的裤带子都比原来短了很多,你咋个能把哥哥往苏国带?” “哥,苏国有饱饭吃,也有女人,去了再给你找一个。” 苟大材高高兴兴来看兄弟,那知道兄弟居然要把自己往苏国带,气的直接想跳车,就叫苟二材给死死儿的摁住了。 解放大卡呼啸着跑了起来,直接往楼兰农场大门撞去,治安队配备的,只是普通的猎/枪,等拉枪栓的时候,大卡车已经在撞门了。 陈丽娜上辈子也曾出过车祸,当然知道这种撞击的力度,钢铁和人肉,就好比石头和豆腐,用安全带勒住了几个孩子,自己背对着驾驶室伸手护着他们,等待着撞击。 冲大门的那一刻,猛的一下撞击,后面车厢里全是哭爹喊娘的声音。 刷刷的砂弹扫过来,在卡车皮上咣咣作响,溅着火光。 她突然觉得身后一暖,回过头来,就见自己一直没有注意过的刘小红不知何时趴在她的背上。 “傻丫头,你疯了嘛,为什么要解安全带,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刘小红也不说话,咬着牙就只是傻吃吃的笑。 砂弹刷拉拉的扫着,陈丽娜搡不开这孩子,又怕砂弹要击中她,于是一把就把她从前坐上扯到了后排,给搂到了一块儿。 大卡车出了楼兰农场,跑了不多远,就见远处黄烟,灯火,一辆辆的东方红军用大卡车疾驰而来。 “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投降,我们是矿区武装部队,保证只要投降,就不伤害任何人。”喇叭里高声喊着。 陈丽娜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自己来时穿的白衬衣,绑在一根棍子上伸了出去。 “妈妈,为啥要把你的衬衣拿出去摇啊,你不是最喜欢这件衬衣了吗?”二蛋问说。 聂卫民兴奋了,总喜欢去扭弟弟的脸:“小傻子,举白旗投降啊,要不然部队的叔叔们就把咱们当敌人了,你电影白看了吗?” 军用北京212越野指挥车仿如一辆陆地巡扬舰,就在车队中穿梭着。 高部长和聂博钊并排坐在后面,参谋长坐在副驾坐上,好家伙,高部长对于刚才的打赌,完全不提了呢。 “那个,高部长,你家属长的漂亮吗?” “哎呀,老聂同志这个思想够反动的呀,就是因为有你这种人,老蒋才天天在国际上说,咱们共和国是共产共妻,是一群土匪,我家属长的漂不漂亮,关你啥事?” “高部长家嫂子确实长的很漂亮,咱们矿区文工团的副团长,聂工,我可以给你做个见证,证明今天是你赢了。”于参谋长雪上加霜。 “那聂工,我也得跟你说一声,于参谋长还没结婚,但他女朋友是咱们矿区文工团里跳《娘子军》的领舞,等一会儿任务执行完了,你跟他比一把掰手腕,我给你们做证,到时候让他把女朋友让给你,行不行?” “来来,要不咱们现在掰?”于参谋长还是个年青小伙子,自认掰手玩不会输给一个工程师,转身就凑过来了。 “过了过了啊,你们总拿家属开玩笑,这是不尊重妇女的表现,而且,我自己有家属,也不需要知道你们的家属有多漂亮,不过,打了赌总是要还的嘛,高部长,我看上你那块表了。”聂博钊直接就说。 高部长手腕上有一块表,不是普通那种军用手表,崭新蹭亮,银光闪闪。 他一把握住手腕,十分心痛:“老聂,你这眼睛够毒的啊,这可是梅花牌,虽然一百八十块,但是个旧表,你就不要再看啦。” “你算了吧你,这是块女式手表,一看就是你给你家属买的。梅花手表一出厂,用的是原厂齿轮油,内含硫化异丁烯非常高,闻起来会有一股淡淡的硫磺味。而你们这种大老粗,喜欢用军用齿轮油给手表润滑,军用齿轮油糙,含琉量低,就没有那么浓烈的味道了,所以你这手表买回来顶多两天,怕不是要等五一国际劳动节,送给家属的吧,这会儿拿出来显摆着,自己就先戴上了。” 一席话说的高部长心服口服,摘了腕表给聂博钊看:“神了啊老聂,这表真是我前阵子托人在北京国营大商店买来的,今天准备过一天瘾,明天送给家属的,你这狗鼻子啊,这是早就盯着我的手表了吧?” “高部长,那我就却之不恭啦,它属于我了。” “哎,这老聂,我就不信你能厚着脸皮,把我要送给我家属的东西拿走。” 但是,厚脸皮的聂博钊真就把手表挎自己手上了,戴上试了试,他说:“很好,我很喜欢,不过,我不会白拿你的表,你们现在用的机油性能很差吧,所以到了零下三十度以下,这些轻型越野车总是趴火,改天把机油送到我的实验室来,我给你们调调比率,车就不趴火了。” 嗨,难道这时候要说他盗亦有道? “首长,前面有一辆民用大卡,上面有人在挥舞白旗,应该是从农场逃出来的我方同志。” “行了,那应该是我家属,赶紧停车,我去看看。” 在几辆军用东方红的包围圈中,陈丽娜带着孩子们下了车,手里牵着的,拽着她衣服的,还有怀里抱着的,全是孩子。 “于参谋,你女朋友,就是跳红色娘子军那个,有这么漂亮吗?” “没有,皮肤没她白,那头长发,真美呀。” 烫过的大波浪卷发,橡皮筋儿用来绑白衬衣了,所以只穿着一件军绿色土布小背心的,皮肤白皙,一头波浪般的长发随风飘扬的女人,两只手臂张开,揽着四个孩子缓缓走了过来。 汽车尾气,黄尘,钢铁齿轮阵中。 她是天山上的雪莲,是烽火中的玫瑰,是这铁甲中最美的那抹绕指柔。 “看不出来啊,聂工一个搞工科的,能找这么漂亮个家属。” “所以,他早就瞄着你的手表了,高部长,咱们这些大老粗,斗不过这些狡猾的知识分子呀。” “这个强盗,感情那表他扒去,是给他家属送的?”高部长这些回过神来,远远望着聂博钊,气的摇下玻璃,拿手作枪,叭的一声。 好了,狡猾的知识分子,他死了。 …… 虽然说大卡车全都趴窝了,但是孙大宝率着自己的狗腿子们射伤了几个治安队员后,硬是撞开楼兰农场的后门,就冲到了沙漠里。 车走了两公里就熄火了,他们以车体为盾,跟武装部的同志们展开了枪战。 聂博钊又被叫回了指挥车上,毕竟匪首是他的大舅哥,孙大宝嘛。 “报告首长,现在大部分的反/动分子都已经给我们击毙了,但是车厢里还躲着一个,持的是加特林M134速射机枪,子弹特别足,而且以车体为掩护,不肯露头,他的火力太猛,我们也损伤惨重,攻不下来,怎么办?” “老聂,咱们再比一把?”高部长说。 “比什么?”聂博钊也下了车,旷野中,一辆大解放在沙漠里,四面楚歌,但黑洞洞的机枪眼子,仿如猎鹰的一只眼睛,就架在车厢内。 M134,子弹发射速度全世界排第一,火力之猛,无出其右,俗称火神炮,就可见它的威力有多猛。 “机枪玩过吗?每一枚子弹都有它独有的编号,咱们也做回狙击手,谁能把那个顽徒给击毙,手表归谁。到时候,拿子弹做见证。” 高部长说着,就扛起了狙/击/枪。 好嘛,聂博钊给逼上梁上了。 半个小时后,随着车厢里的顽徒焦燥不安,并且稍微露头的那一刹那,同时两声枪响,那个顽徒终于被击毙了。 紧接着,整个沙漠里都在回荡着高部长的咆哮:“明天就把咱们的齿轮油给聂工,他要给我调不出汽车在后藏,在阿里不趴窝的机油来,我的表我还要要回来。” 这是高部长最后的咆哮。 独山子温泉,也是整个矿区唯一的温泉,那怕现在不允许奢靡,不准人民群众和干部们享乐,号召大家要艰苦奋斗,这地方还是悄悄儿的,开着呢。 老聂家全家奔赴旅游的最后一站,就是独山子温泉。 孩子们天生爱水,总得叫他们真正亲近一下水嘛。 “在咱们矿区,这可是唯一的温泉了,真正火山岩水,保养皮肤特别好,今天带你泡一泡,你可不能总念叨我亏待你,行吗?”聂博钊说。 陈丽娜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很遗憾的说:“老聂同志,我发现自己黑了不少,还瘦了很多,我就实话告诉你吧,上辈子五十岁的时候,我皮肤也比现在好。” “你的杏树叉子天天给你种雪莲吃了?” “在那个时候,那还需要吃雪莲啊,雪莲花会被提取精华,直接涂抹到脸上,或者做成胶囊来吃,价格是很贵,但是他有钱,能买得起。” 聂博钊为了要送表,还专门在独山子温泉山庄的国营商店买了个小盒子,把手表给装起来了呢,听了她这话,心有点虚,就说:“行了,我明白了,杏树叉子就是个腐朽靡烂的资本主义,你放心,我保证不会活成他那样子的。” “不,他是共和国改革开放后最有钱的男人,你要按你现在这个发展,顶多能在工业上有所建树,想比他,远呢。” 再一次,聂博钊同志的自尊心给加特林速射机枪轰了个稀巴烂,手表也没拿出来。 “哎呀,这是手表啊。”陈丽娜眼尖,在整理行李的时候拉开手提包,一下就看见了。 “梅花牌,凤凰机械表,老聂,我问你这表多少钱?”陈丽娜说。 聂博钊伸手表示:“一百二。”他还少说了六十呢。 一巴掌就搧过来了:“你有钱烧的啊你,你知不知道咱们现在最缺的就是钱,卫民眼看要上学了,我得给他买书包,买文具,还有作业本儿铅笔,这些都是钱,二蛋的衣服眼看又短了,也得扯布来裁,是有布票来着,但是供的全是土布,供销社一尺条绒都要五毛钱了,你儿子不吃布,但男孩子皮,就必须得给他买耐造的条绒,这种时候你不说把钱给我留着,居然拿去买什么手表。” “我就问你戴上漂亮吗,你不是一直念叨说自己抱着个小闹钟出门,农场的知青都叫你抱钟场长吗,这有手表了,你至少有个东西看时间吧。” “那也不该买这么贵的呀,买块老钟山才十块钱,你可真是会浪费钱。”但是喜欢,真喜欢,嘴巴都要笑到眼角上去了。 而聂工呢,发现来泡温泉实在是个下策,因为他只看她穿着小短裤,就愈发的烦燥了,还提什么散心呀。 不过还好,男女分池而泡,暂时,把孩子扔给陈丽娜,聂博钊就跟她分开了。 来独山子泡温泉的,基本上都是整个矿区的干部家属们。 陈丽娜给自己拍了雪花膏,穿上温泉统一发的泳装,说是泳装,其实也就是平角大裤衩子,再加上个吊带小背心,往那唯一的穿衣镜里看了一眼,不错,虽然皮肤黑了很多,但她的身材,完美,无懈可击。 叽叽喳喳,来的是一群文工团的姑娘们。 她们因为跳舞嘛,有单位发的那种高叉紧身泳装,呵,一个个美貌大长腿,可自信可舒展了。 陈丽娜站在她们中间,平角裤衩小背心,乡里来的。 “哎哎,你和武装部的于参谋长谈的怎么样了,快结婚了吧?” “嗯,快了。不过呀,昨天他们不是到楼兰农场执行任务,听说死了几个人嘛,要到乌鲁去汇报工作,估计还得耽搁几天吧。” “听说1号基地孙工的弟弟孙大宝也死了,诶,孙工才出事,她弟弟就又给击毙了,我听我家老于说,击毙他的那颗子弹,是他大姐夫聂工射的,平时看不出来,那人竟是个神枪手。” “好歹也是亡妻的弟弟,聂工这手不是一般的狠啊。” “谁叫他想不开,要逃苏的,要我说,咱们共和国不好吗?” 陈丽娜心说怪了事了,孙大宝居然是叫聂博钊给击毙的,事后,他还高高兴兴带着一家人逛温泉,啥事儿没有似的,这人,心深似海啦。 “好了,谁叫你们乱说这些的,没见这儿有外人吗?”一个大概三十多岁的,身材保养的特别好的女同志走了过来,把这群叽叽喳喳的姑娘给叫走了。 陈丽娜羡慕文工团的小姑娘身上的那件泳衣啊,不过想想现在是七十年代,算了,她还是尽量低调低调再低调吧,反正她的风头,上辈子早出完了 。 “妈,妈,我能不穿裤衩子吗?”二蛋问说。 他非常想赤/身裸/体的亲近一下温泉里的水,就开始歘那小裤衩子。 “不行。聂卫国,你已经是个五岁的大人了,像你这么大的孩子就应该懂得,自己的小牛牛除了爸爸妈妈,是不能给别人看的。”好吧,裤衩子又穿回去了。 “妈,我能在温泉里尿尿吗?” “三蛋啊,妈妈得跟你讲个故事,你过来,卫民卫国你们也过来,你们大家一起听,好不好?” “好啊妈妈,我们最爱听故事了。”聂卫民太瘦,小裤衩子总是挂不住,一手提着裤衩子就跑过来了。 热热的室内温泉,水汽缭绕,石头都发烫。 “我们村有个孩子,名字叫大牛,有一天呀,妈妈带大牛到县城泡温泉,他就想呀,这到处都是水,我就在水里尿一泡尿,肯定没人会发现。于是,趁着别人不注意,他就在温泉里开始尿尿了。” “然后呢?” “然后很快,他就给人从泳池子里抓出来,给扔出去了,知道为啥不?” “为啥?”二蛋明显吓了一跳,因为他正想着,要在温泉里撒尿了,这要给提着扔出去,妈妈的三块钱可就白花了不是。 看着一双双天真无邪的眼睛,陈丽娜心说吓唬小孩子可真好玩,我必须得收敛,要不然,也就成个言而无信的妈妈了。 “因为呀,这些温泉里,为防有人泡的时候在里面尿尿,其实添加了一种特殊的药粉,那种尿粉遇到尿就会变色,你以为自己尿了没事儿,但你屁股后面的水就会变成深蓝色。” 她声音一落,立刻有几个文工团的女孩子转身,在看屁股后面。 陈丽娜差点笑死在石头上:难道说,大人也会在泳池里尿尿? “小陈同志,你又骗人。”过了一会儿,在浅水里抱着个冲气圈儿正在学狗趴的聂卫民神秘兮兮的就跑过来了:“里面根本没药水,尿了尿也不会变色。” 啪的屁股上就是一巴掌:“聂卫民,你要再敢往温泉里尿尿,咱们立刻就穿衣服,回家。” “我没有,我真没有,我只是……”只是舀了些温泉里的水出来,再把尿尿进去,想看看什么叫作水会变色的奇迹。 第53章 黄瓜凉面 “啥叫刘汉中弹了, 我记得当时下车的时候,他还好着了呀。” 回到基地不几天, 这么一个消息就把陈丽娜给震惊了。 当天夜里,孙小爱被抓, 孙大宝被击毙。 而农场里所有参于了逃亡的人,在现在这么严格的年代, 肯定是逃不过惩罚的。不过, 毕竟事情只起在矿区,他们要接受教育,要服刑,也还是在矿区。 不过, 从现在开始, 楼兰农场就由矿区武装部接管了。 但是,刘汉出门的时候还好着了呀,怎么就会中弹呢? “训练有素的治安员们,在看到大卡车冲门的时候, 倒是不会伤害卡车上的人,但肯定会瞄准驾驶室放枪, 你和孩子们算幸运的, 当然也是你们趴的低。刘汉当时因为要喊话,开着窗子, 就给砂弹击中了。” □□里的砂弹一般来说因为力道小, 并不会致人死, 但是, 它会造成非常严重的感染,而刘汉中弹的位置是在腰部,在取出砂弹后,他死于随之而来的感染和并发症。 “那他算不算烈士?” “陈丽娜,你知道啥叫死人无法说话吗?孙小爱在被枪毙之前,还不停的往刘汉身上泼脏水,把一切的罪过往他身上推着。要不是最后武装部的人搜到了有力的证据,并且在哈孜克孜边境上抓到了她的上级,把间谍窝一窝给端了的话,孙小爱很可能把罪名全推到刘汉身上,但是,就是这样,她给刘汉指证的罪名,足以证明他也是个苏修,还烈士,两个孩子能不受他的牵连就已经不错了。” “那俩孩子怎么办?” “刘汉父亲来了,把刘小刚给带走了,那小姑娘他是坚决不肯要,咱们矿区3号矿井有户人家想要收养,这不正跟领导们谈着呢嘛。” “那叫人姓啥,叫啥来着?” “男人姓宋,叫宋谨。是个挖井的,爱人不能生育,所以想要个孩子。” “老聂?” “嗯?” “我觉得你今天特别帅。” “小陈同志,你不要麻痹我,我没有替别人养孩子的爱好,而且小姑娘是很娇气的,咱们家就两张炕,我问你,万一真收养了,夜里她跟你睡,还是跟卫民他们去睡?” “这么说,你是觉得我想要收养刘小红?”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得告诉你一件事儿,那小姑娘,将来会因为贩卖毒/品罪被枪决,但是,据一份野鸡小报上讲,那毒/品,是别人栽赃给你儿子,然后她给你儿子顶了罪,主动认了毒/品,替他担了死刑。” “□□,还是冰/毒,大/麻,大/烟膏子?”聂博钊上炕睡觉之前,先把眼镜给摘了。 “毒/品有很多种吧,改革开放以后涌进市场,有一阵子非常泛滥,直到共和国的公安部肃清,狠剿,才会有所收敛,但还是毒害了一大批的年青人。” “卫民也干过贩卖毒/品的事儿?”好吧,老干部一脸严肃认真,把还未发生的事儿当真了。 陈丽娜解释说:“他们也就是在城里街街巷巷占道子,收保护费的小混混们吧,至于有没有贩过,这个我不清楚。” “要真干过那事儿,枪毙也活该,林则徐虎门销烟,警钟居然不过百年,看来呀,改革开放也不尽是好事儿。”聂博钊直截了当的说。 “我倒不是说想收养那小姑娘,我只是想起来,那报纸上说,这孩子是油田子弟,但因无人管教而误入岐途,而且,我看过,说她的养父姓宋,她曾经的名字还叫宋经年。” “潘金莲,宋金莲,这名字改的可真够有意思的。” “我的意思是,不论事情改变了多少,刘小红在将来会有一个姓宋的养父,那么,这证明上辈子她依旧是被宋谨给收养了,那么,她就是在宋谨家里才会没有好好读书,并且小小年纪就出入社会,十五六岁就给人当小情妇的。” 事实上,文中不说,刘小红自幼就受到养父的性/侵,才会小小年纪就跑入社会,鉴于聂工的严肃刻板与正直,陈丽娜把这一句给隐了。 “那你说吧,你想怎么样?”聂博钊想了想,说:“我可没有□□的习惯,要你真的想要个自己的孩子,不行咱们生一个?” “咱们生一个?你舍得扔掉你那些汽球了?” “小陈同志,办事戴套,是因为我要保护你的身体,生孩子是件很麻烦的事情,而且,总得双方都同意,比如现在我就同意了,想要了,要不,咱们再生个闺女吧?” “免啦,你想要,可我现在不想要了。我是基地一枝花,我还是边疆两百个农场里最漂亮,生产抓的最好的场长,事业一片大好,我生的什么孩子我?” “你不是很爱我,爱我难道就不应该再给我生个闺女?” “老聂,我觉得咱们对于自己都该有一个清醒的认识,你也不想一想,要是没有上辈子的那个老聂,我会到这边疆来受风吹雨打,叫太阳晒坏了我的皮肤,还辛辛苦苦替你养孩子吗?” “看来,我真是托了他的福,好了,杏树叉子打败我了,他是英雄,是丰碑,无可战胜。不过,你该尽你的义务了小陈同志。”聂博钊简直痛心疾首。 “老聂同,我要求婚,要浪漫,这些你都没给我,没有什么该不该尽的义务,睡吧。” “手表不算?” “勉强算吧,但是,你能不能不要再戴那个汽球,你要再戴,我决不答应。跟你说了我怀不上,叫你别吹了,你这跟穿着雨衣洗澡有什么两样。” 看了看那循环再利用的套子,聂博钊觉得她这个形容实在是太贴切了。 好吧,从今往后,他也想通了,既然她说不能生,那就是肯定不能生了。 “三更半夜的,你不睡觉了?” “试试脱光衣服洗个澡,有错吗,而且,今天是一月一次的性/生活日?” …… “老聂,你别告诉我你这是第一回不带套。”黑暗中,陈丽娜有点不可置信。 男人好像非常激动,非常非常激动的那种,头抵在她胸前。 憋了不知道多久,他说:“有生以来,第二回。” …… 第二天,一早起来,陈丽娜本来是请了一天假,要带着三个孩子,跑趟矿区的,咦,早上刚收拾打扮好,爸妈上门了。 何兰儿还提着一篓子新鲜的,挂着花儿的黄瓜。 “哈妈妈,要黄瓜吗,咱们农场里自己产的。”陈丽娜见哈妈妈隔墙站着,提了两支就问。 哈妈妈接过黄瓜就说:“哎呀,我种的黄瓜才开花呢,咱们农场的黄瓜已经下市啦,小陈你这个场长当的呀,那真叫一个亚克西。” “哈妈妈,我是铺了土膜,土地热量足,水份大,农场的黄瓜才会长的更快,你赶明儿啊,也到矿区供销社买两卷土膜来,种菜出苗快,长的好。” “是一直听说有土膜来着,我们这不不会用吗?”王姐在另一侧的围墙上也探过脑袋来,就说。 陈丽娜也给了她两支黄瓜:“这样,我们农场今天就有塑料厂专门去教大家如何铺,并使用土膜的,你们快去看看吧。” 现在的土膜,还不是将来从日本传进技术来的那种地膜,无论是锁水,还是锁热,都不及地膜,但是对于种植业来说,已经是一种质的飞跃了。 别的兵团农场不觉在犹豫,想着要不要用它的时候,陈丽娜率先到达塑料厂,抢来了第一批土膜,用土膜种的地一批蔬菜,已经上市了。 “丽娜,中午你歇会儿,妈给你们做饭。” “妈,这哪来的细白面,不会是我姐夫给你们弄的吧?”陈丽娜见母亲在和细白面,闻着一股小麦粉的香气,就问说。 何兰儿连忙摇头:“就怕别人说他是靠裙带关系上的位,大家吃啥他吃啥,我们跟你们一样吃八五粉,吃窝窝头,这三斤细面呀,还是过年的时候农场补发的,这不一直存着呢嘛。妈今天给你稀一顿黄瓜凉面吃,怎么样?” “外婆,啥叫个黄瓜凉面?”二蛋啃着只大黄瓜,就跑进来了。 何兰儿笑着说:“就是拿凉瓜拌凉面吃呗,这热的天儿,一碗凉面可舒服着呢,我给你们擀顿你们从来没吃过的细长面。” 要说何兰儿擀面的手艺,那当然连陈丽娜都比不上。 不过,何兰儿今天可不止是来给闺女作顿凉面的。看见仨孩子带着个小金宝,陈甜甜一起在院子里水龙头跟前玩儿,何兰儿就说:“丽娜,养仨孩子辛苦吧?” “要能不缺吃少穿,也不算辛苦。” “我天天看你掂着那个小的,到了农场要背要抱,孩子喝不到一口热水,有时候直接就吊在你怀里睡觉,孩子受苦不说,你又要当场长,又要带孩子,是真辛苦啊。” “我没觉得啊,我抱他抱惯了,他就跟长在我身上的一样,不觉得重。”陈丽娜说。 虽然母亲说了不让她干活儿,但陈丽娜还是得赶在几个孩子抢着把黄瓜吃完之前,擦出一盘黄瓜丝儿来。 凉面配黄瓜,再有一味炒鸡蛋,那是天然的好吃。 最近聂博钊一直在基地,他也好久没吃过细面了,陈丽娜想了想,就喊来聂卫民,说:“卫民,你给咱们看看去,小库房里还有没有野鸭蛋了,我今儿得炒盘野鸭蛋。” “你不是最近说白杨河的水深了,不让我们去河边玩了吗,为啥又要野鸭蛋?现在没有。” “嗷,有,有野鸭蛋,哥哥捡来好多,都藏着呢。” “看吧,我让你别去了,可你听了吗?” “我只是不想叫你担心,而且我也知道,你总会馋野鸭蛋的,所以才悄悄给你存着,这有错吗?” “没错。不过,聂卫民,啥叫我馋啊,不是你们三个馋?”陈丽娜对于这个总能怼到自己说不出话来的大儿子,向来都是,心服口服。 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原来没当场长的时候,陈丽娜还是很大气的。 现在仓库的账全在自己手里,知道仓库里都有啥,也知道困难日子还要维持多久,她就不敢浪费了。不过,既然做一顿好的,那自然得狠心点儿,多倒了一勺清油进去一滑拉,一碗虚腾腾,又蓬松又绵软的炒鸡蛋就出锅了。 “丽娜,爸妈今天来吧,是有个事儿要跟女婿商量一下,一会儿女婿不也就回家了嘛,我先跟你通个气儿,一会儿了咱们一起求一下女婿,你看行不行?” “啥事儿?”陈丽娜给愣住了,因为母亲一脸的凝重,父亲也在厨房门上站着,还挺不好意思的样子。 何兰儿说:“是这样,你姐这一回回的,也到矿区医院,土医生那儿,打针吃药好长时间了,就是怀不上,你们家不是儿子挺多的吗?要不,就送给你姐一个,横竖还是你家的,只是叫她帮你养着而已?” “妈,你这叫啥话,啥叫送人了还是我家的?”陈丽娜顿时声音一高。 陈秉仓就说:“你们家不是有三个嘛,你要觉得那个不好,就暂时给你大姐一个叫她养一养,引个孩子,完了再给你送回来。” “是啊,二蛋是不是口虎,我看他最能吃,农场里吃得多,我们仅着他吃,再说了,你姐没儿子,真带过去了比在这儿还享福,万一他能引出个孩子来,我们就给你们送回来。” 引孩子,这是旧社会的风俗了。 有些人家,夫妻结婚很长时间生不出孩子来,于是就从别人家抱一个,抱到自己家养着,一炕睡,睡睡夫妻有了孩子,就把要的别人家的还回去。 “妈,行了,我知道你们今天来是想干啥了。”陈丽娜接过擀面杖,自己就擀开面了:“她以后应该会有自己的孩子的,只是目前还没有而已,这个你们也不要着急,至于要孩子的事情,就别说到老聂那儿了,我在这儿就回绝了你们,那不行。” “咋,怕你姐待你家的孩子们不好?丽娜,那是你亲姐,人品你该知道的,就是有点儿小糊涂,心可跟你一样善。” “妈,这不是善不善的问题,我的孩子,不送人。” “你亲姐也不行?”何兰儿不高兴了。 陈丽娜现在终于明白,当初孙爱男要送孩子时的理直气壮了,孩子不比爱人,在这些长辈们的眼中,好像就是可以随意分享,并随意送人的一样。 “亲姐也不行,那是我的,我谁也不送,别说自己生了还送回来,就是送去养一天也不行。” 何兰儿捂着嘴,转身就出门去了,她这是直接就走了。 陈秉仓叹了口气,就说:“我和红兵都说了领养领养,你妈你姐非得要来问,要我说,她们就是该让你甩顿脸子。” 正好出门就碰见聂博钊下班回来,见老丈母娘急匆匆的走了,他还挺纳闷儿了,再见老丈人,愈发的纳闷了。 听说是为要孩子来的,聂博钊也不高兴了,咋人人都盯着他三个儿子,怕他养不起吗这是? “好啦,我已经回绝了,我明确说了不行,我姐那人,估计会生气一阵子,但很快就会好的。”陈丽娜于是开解聂博钊。 “你做的很好,我聂博钊的儿子,绝不会送给任何人。”他是跟着养父母长大的,当然养父母对他非常好,但是被送人之后,每天都在纠结是不是自己那里做错了,是不是因为他一直以来做的不够好,才会被父母不要了的那种感觉。 永远都在害怕,怕养父母也会抛弃自己的那种感觉,聂博钊永远也不想自己的儿子们再经历一回。 厨房里哐啷一声,陈丽娜忽而拍了把脑袋:“哎呀,我咋忘了,黄瓜要再不放油,就该全化成一摊水了。” 等她进了厨房,好家伙,二蛋在烧火,聂卫民在捞长面,三蛋儿最小,端着碗正在往哥哥跟前凑了。 何兰儿擀的大长面,那叫一个长,大的一筷子捞起一根来,小的抱着碗就在那儿费力的接着。 “二蛋,你不是向来最不爱干活的一个吗,为啥今天这么勤快?” 仨孩子同时转身,只笑,不说话。 第54章 去领养 “二蛋, 今天可是细白面,你为啥不吃?” “我, 我今天不饿。” “不饿那为啥要流口水?”陈丽娜觉得怪了事了,二蛋只吃了一小碗, 就死活不肯再吃饭了,看着三蛋从面里面挑黄瓜丝儿吃, 馋的直流口水, 但坚决不肯再吃。 “怎么,怕妈妈嫌你太能吃,把你送给大姨?”这应该是症结所在。 二蛋难得小手手洗的干净,抹了把眼泪说:“妈妈, 以后我会少吃一点的。” 本来细面就少, 看孩子委屈的,陈丽娜把自已才盛的拨了他一筷子,说:“行了,没人会因为孩子能吃就给送人的, 吃吧,妈养得起你们。” 好吧, 顿时三兄弟仿佛卸了心头沉重的负担, 扑拉扑拉的,就开始刨饭了。 “扫底扫底, 黄瓜全是我的啦。”聂卫民也难得贪食, 霸了盛黄瓜的盆子, 这孩子是无菜不欢的。 不过, 不比聂家三兄弟很高兴,对门子的钱狗蛋儿似乎很伤心了,这会儿正在嗷嗷的哭,一声比一声长。 “聂卫民,你给我出来。”门外,钱狗蛋儿正在叫。 “你要再不出来,我就把事儿告诉你妈妈。”他说。 二蛋刨着碗黄瓜丝儿拌的凉面就出来了,嗓门特粗:“吃过这么香的凉面没,钱狗蛋你咋了?” “叫你哥出来,我跟他有事儿,跟你没关系。”钱狗蛋儿一脸的气急败坏。 好嘛,聂卫民出来了,直接就问:“钱狗蛋,你有完没完?” “你得赔我的鞋,你看看我的凉鞋,全是你给弄坏的。” 要知道,现在一双塑料凉鞋可贵着了,就这么一双,三块钱。 而钱大嫂前两天才到矿区给狗蛋买来一双凉鞋,等他穿完,还打算他穿完了弟弟穿了,结果呢,这下倒好,今天早上跟着聂卫民爬树掏鸟蛋,就给弄断了带子,他妈拿绳子给串着补了,但塑料穿棉线,刚一走动。 就又开了,这不,刚才钱大嫂拿着塑料凉鞋的底儿,抽了狗蛋一顿,狗蛋这不就来泼缠聂卫民了嘛。 “我妈说了,让你赔我的鞋,因为你妈是场长,你妈有钱。”钱狗蛋说。 聂卫民开始啥话也不说,走了两步,忽然转身就准备用拳头了。不过,钱大嫂就在门里看着呢,哎的一声就叫开了:“大蛋,你这孩子现在咋越来越爱打人了你?” “卫民,咋回事儿?”陈丽娜也追出来了。 “我们一起爬树,他的凉鞋给树叉子挂断了,不关我的事儿。”聂卫民说着,居然眼睛就红了,这特犟的孩子,轻易不哭的,这都揉开眼睛了。 “陈场长,我也不说别的,大蛋你该管管了,下河上树,就没他不干的事儿,这才七岁呀,再大点儿,他岂不得上天?再说了,我家狗蛋儿向来仔细着呢,要不是他,新新的凉鞋带子能断呢?” “钱大嫂,话可不能这么说,大蛋是跳皮,但狗蛋也不差。而且吧,上树下河,这么大的男孩子咱们还真管不住,总不能拿根绳子关着吧,要我说,各打五十打板,你这凉鞋我来修,成吗?” 要知道,这种塑料凉鞋,现在才开始时兴,是好看,也好穿,但是只要带子一断,那可就没办法了。 钱大嫂一听陈丽娜居然能补,直接就说:“哎哟,补不了,我拿棉线串上了,可孩子一走就掉了呢。” 陈丽娜也不说别的,捡起钱狗蛋儿断了梆子的塑料凉鞋,转身进了厨房,在灶火里把煤夹子给烙红了,拿出来对到那凉鞋的塑料梆子上刺溜一烫,等塑料鞋梆子一软,使劲再一捏,嗨,这就补上了,还完完整整的。 “钱嫂子,你让孩子穿上试试,可还行?”陈丽娜说。 钱狗蛋儿一穿上,跟线绳子补的就是不一样,牢牢的呢。 下午,陈丽娜开着车,带着仨孩往矿区福利院去看刘小红。 “我往后再也不去白杨河边找野鸭子蛋了。”聂卫民坐在后坐上,特惆怅,又乖巧的说。 “你要能真的不去白杨河边,我陈丽娜也能发誓,一辈子不吃野鸭蛋。”陈丽娜说。 “那咱们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准变啊。”聂卫民又说。 但是,三兄弟还是特别的惴惴不安,尤其是聂卫民和三蛋儿,俩人都心事重重。 “哥哥犯错了,妈妈会把他送人吗?”终于,三蛋儿鼓起勇气问说。 “不会,不论你们犯了多大的错误,我也不会把你们送人,绝对不会。但是有一点就是,你们犯了错,我会生气,你们要是从树上摔下来,或者在河里呛了,受伤了,我和你爸都会伤心,特别特别的伤心。” 三蛋儿不太懂,但聂卫民明白了:“那是因为你爱我们。” 天,这家父子脸太大,居然误会她爱他们,陈丽娜简直想哈哈大笑,是他们都爱她,好吗? 矿区福利院其实并不大,当然孩子也不多,只有寥寥的几个,还都是因为残障啊,或者是先天性的疾病就给送进来的,像这种孩子,除非真正母爱泛滥的人,才会去抚养他们。 而刘小红呢,长的漂亮不说,女孩子嘛,到了她这个年纪,能做饭会洗衣服,她叔叔是因为农村喂不饱一口饭,就没要她,只要了个儿子,毕竟农村重男轻女。 但矿区的工人们吃工家粮,不愁这个,所以,等陈丽娜赶到的时候,想要领养刘小红的人,居然不止宋家,还有几个。 不过,第一天陈丽娜扑了个空。 据说是福利院的院长,带着刘小红,在她父亲临火葬前,做最后的告别了。 农场还那么忙的,陈丽娜赶不及,只能带着孩子们先回去上班,然后第二天天再来。 好嘛,第二天说是在参加下葬,直等到第三天,周末了,陈丽娜从总工那儿挂电话给高区长,福利院才说,今天正式要办刘小红的领养手续。 把仨儿子一带,陈丽娜就准备要带他们去围观领养刘小红的事情了。 “姐,你怎么也往福利院走了,咋回事?”半路上,陈丽娜居然看见大姐陈丽丽俩夫妻从一辆大卡车上下来,正站在路边,扶着树叉子在吐。 她也晕大卡车。 陈丽丽见了陈丽娜的小汽车,因为不给送孩子嘛,还挺不高兴的,倒是王红兵说:“这不我们总没孩子,听说福利院有个小闺女,正准备给人领/养了,我们也去看看。” “是不是叫刘小红?” “可不?” “妈妈,大姨也想领养刘小红呢,快让她们上车,咱们一起走吧。”二蛋说着就蹦起来了,同是在基地一起玩的孩子,听说刘小红要被人领养了,而大姨虎视眈眈想要个孩子,仨孩子的心里打着鼓呢嘛这不是。 “姐,我得跟你说,你真要领/养孩子,可得做好心理准备,孩子不是宠物,也不是小狗,而是一个独立健全性格的人,你自己有私气了,不能为了出气就揍她打她,你高兴了,也不能就一味的去纵容她,总之,亲生的或者好管,领/养的,毕竟没有十月怀胎,那可是很难管教的。” 陈丽丽上辈子在王红兵瘸了以后,也给斗了很久,俩人应该要到至少十年后才复婚,但是复婚后就有孩子了,所以,陈丽娜现在担心的一点是,姐姐现在想领/养孩子,但等她有了亲的,会不会虐待抱养的,或者嫌麻烦,懒得养,就直接又转身送人之类的。 “妹,我想要个孩子,不分男女,就是因为你姐夫一天太忙,而家里确实又空落落的,而且,女人到了咱这个年纪,没个孩子确实不行。你的你不给也就算了,你不能阻止我领/养孩子吧?” “你是不知道,他们听话的时候还好。”陈丽娜开着车,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仨小只排排坐,乖的简直就跟三只小奶猫一样,她忍不住笑着,又说:“但是,等你累了一天回到家,他们像狗一样把柴扯的满院子都是,或者下了雨,他们在泥水里裹一圈,跟只脏猪一样还来抱你的时候,在你眼中,他们就是大魔头。” 聂卫民捣了二蛋一拳头,二蛋立刻竖起手来:“妈妈,下雨天我再也不会出去玩水了。” “我知道,我知道孩子难带,男孩子尤其难,但刘小红不是个丫头嘛,我在你们基地也见过,特乖的小女孩儿。”陈丽丽又说。 “妈妈,咱们帮大姨领/养了刘小红吧。”聂卫民见妈妈依旧在犹豫,就来摇她放在档杆上的手:“行吗?” 一车的人,包括王红兵,全看着陈丽娜。 “我只能说,咱们先去看看,有更好的人家可以领/养她,那当然好,如果没有,而姐姐你又真的愿意领养的话,就领/养了吧。”陈丽娜终于吐了口。 福利院院长关院长的办公室,等陈丽娜到的时候,来领/养刘小红的人已经挤的满满当当的了。 关院长是个锡伯族人,胖乎乎的老太太。 而刘小红呢,小姑娘今天穿着的,还是陈丽娜给自己做衣服的时候,余下的点卡其布做成的小背带裤,和一件她穿旧了的花衬衣改的小衬衣,脸蛋儿红红的,咬着红红的唇,大眼睛眨巴眨巴着,就在角落里站着。 “妹,我,我好难过。”甫一进门,陈丽丽抓住妹妹的手,头就抵到她肩膀上了:“那小丫头看着,咋跟旧社会扎了草标要给人卖掉似的?”她说。 倒是刘小红一见聂卫民兄弟也挤了进来,两只眼睛顿时一亮,还站在院长身后,就给陈丽娜挥了挥手。 “行了,咱们先听听情况吧,我看这人有点儿多呀。” “好啦,我给大家介绍一下刘小红吧,这小姑娘的父亲成分不太好,是个苏修,但小姑娘没有被父亲的余孽影响过,思想非常健康,在楼兰农场的冲卡事件中,还保护过我们的同志,所以,这是个非常好的小姑娘。现在,请大家都介绍介绍自己吧。” 第一个挤到关院长面前的居然是孙爱男。 她丈夫都已经因为贪污罪给关押了,不过在矿区没有家属连座一说,所以她条件目前还好着呢,在矿区有一套两室两厅的房子,毕竟王富生当初能贪嘛,估计家里条件也不错,就是头发白了很多,给折磨的嘛。 “我自己不能生育,所以特别想领/养一个孩子,院长把她给了我,我一定会从品德,体质,教育,各方面教育她,彻底清除她思想中的苏修余孽,让她成为一个,能对社会有贡献的好孩子。”孙爱男说。 关院长翻了一下她递过去的档案,见丈夫因为贪污腐败,风纪问题坐牢了,眉头当然就皱起来了。 不过,她看到另一户人家的男人看起来可靠一点,就说:“行了,你们介绍一下自己吧。” 这户人家,是矿区塑料厂的一对夫妻,属于双职工。 男人高高大大,女人也很精干,不过,关院长一翻,就问说:“你们家不是已经有孩子了吗,为啥还要领/养?” 女人说:“不瞒关院长说,我家仨儿子,大的一个已经十六了,在咱们塑料厂上班,小的一个也十岁了,正是又皮又野的时候,我们一直想再要个闺女来着,可死活就是要不上。我们双职工,家里不缺米面油,矿区有啥我们就有啥,但是,就是缺个洗衣服做饭,帮忙打扫卫生的孩子。”说着,这女人推了个长了一脸酒刺,爆着青春痘的小伙子出来,说:“你看,这是我大儿子,他就特别想要个妹妹,我觉得呀,我们家是最适合领养这小闺女的人家了。” 陈丽娜一看那小伙子,心里头就不舒服了。 怎么说呢,就是那种眼神,上辈子她看报纸上登过的,那些严打的时候要被集中处理的混混们的眼神就是这个样子的。 十五六的小男孩们,倒不是说他们本性坏,而是那种没有知识,还分恨社会,见个垃圾桶都要踢两脚的,猪嫌狗弃的小粪青们,就是他的眼神。 刘小红叫那小男孩盯着,显然特别害怕,玩着自己的衣襟,紧张的都快哭了。 “我咋觉得,你就是想帮自己家找个免费的小保姆,帮你们家三个儿子洗衣服做饭啥的?”关院长大概见惯了这种,一眼就看透了这个女人的想法。 “这有错吗,小丫头嘛,我们领养了,给口饭吃,要是聪明就上几天学,要笨,上不了学,就在家呆着做饭,我有仨儿子了,将来随便把她嫁给谁,她这辈子还会愁饭吃吗?塑料厂的子弟,小姑娘,现在一个工人可不好找啊。” “可你二儿子是个小儿麻痹。”关院长已经不是不满,而是生气了:“行了,我看出来了,你们这不是来□□,是给你家小儿麻痹的二儿子找儿媳妇来的,恕我多说一句,你和前面这位孙同志都不行,走吧。” “行了吧,一个小丫头片子,有人要就不错了,还要这么多手续,真是。明天没人领/养了,我们再来看吧。”女人拉过自己大儿子,一家子气呼呼的,就出去了。 聂卫民扯着陈丽娜的衣服说:“妈,现在该你们了。” “有事叫妈,没事小陈,小聂同志,我很不喜欢你这样对我。” 啊,小家伙有事要求她,她得作一作。 聂卫民悻悻摸着自己的鼻子,越过陈丽娜的胳膊缝子去看刘小红,就见她一直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那双大眼睛,可真是贼漂亮。 很奇怪的是,等聂卫民长大之后,有太多的姑娘在他的人生中走过,就连他小时候最心疼,真正当妹妹疼的陈甜甜小时候的相貌,他都不怎么记得真切。 唯独刘小红此时的样子,总是会出现在他梦中。 第55章 有情况 “姐, 你要想领养, 我不反对你, 但是,等你领养了, 如果那一天你自己有了孩子之后又不肯要她了, 我告诉你, 咱们的姐妹就做不成了。”陈丽娜握了握陈丽丽的手。 “看你说的, 你当你姐我是啥人了我?不过, 确实好像院长喜欢双职工,毕竟俩人的工资才好养活孩子, 付孩子的学费嘛。” “你要真领养了她,她的学费我来掏。”陈丽娜说。 她这辈子, 绝不能叫刘小红走上辈子的老路。 不过,就在陈丽丽非常激动的, 想要上前一步的时候, 一直坐在角落里抹眼泪的那对夫妻却上前了。 “孩子,我的孩子。”女人一步又一步走过去,直接就跪在了刘小红的面前:“不怕,啊,不怕,咱从今往后就有家了。” “宋工你好,你是3号油井井下作业八分队的队长吧?”关院长说着就站了起来, 去握那个男人的手。 陈丽娜一听姓宋, 毛发都竖立起来了。 “我爱人薛小月, 原来属于家庭妇女,自学上的红专,现在在我们三号基地的财务室做出纳,她无法生育,而我又深爱她,一直以来,我们非常遗憾自己没个孩子。”这宋工顺势就拦过了妻子的肩膀,看那种手势,他应该是非常爱他的妻子的。 关院长握了握薛小月的手,见她哭成了个不能自理,就说:“真疼孩子,以后有的是疼的时候,现在把你资料拿来我看看,我得看看医院给的诊断书,是不是真不能生?” 这女人资料准备的齐全着呢,一大沓子矿区卫生院,乌鲁市医院,省院,乃至于北京协和医院的诊断书。 好嘛,显然了的,为了求子,这两口子真是没少跑过路。 “卵巢性不孕,这确实没法治。不过,只是女方一方有问题的,我们也很担忧,毕竟男人要跟你离了婚,自己再婚有了孩子,你一个单身带孩子,那可不容易。”关院长又说。 这位宋工,名叫宋谨的上前一步,一手揽过爱人,一手揽上刘小红,额头在她额前碰了碰,说:“小红,爸爸和妈妈都是因为理想才来边疆的,你妈妈的病不算什么,爸爸自信对于她的爱一生都不会变,当然,只要你愿意加入我们,我也愿意像爱她一样的爱你。” 刘小红给这俩口子浓烈的,表现欲的爱包裹着,但是始终还是眼巴巴的看着陈丽娜,显然了,她非常希望陈丽娜开口。 陈丽丽学着宋家的样子,也就把自己的诊断书,以及王红兵的简介,她的户籍证明,全给递上去了。 “我也不会说太好听的,但是,我想说的是,孩子只要跟了我,那怕将来王红兵再跟我离一次婚,我也会带着她,好好把她养大。” 好嘛,关院长皱眉头了:“你们还离过一次婚呀,是为了孩子的事吗?” “并不是。”王红兵急着解释:“是因为别的事呢,我不想拖累我的妻子。” “王红兵同志,你这个思想有问题啊,夫妻本该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有了困难就离婚,困难解决了又复婚,那万一将来遇到无法解决的困难了,你们是不是还得再离一次婚?”说着,关院长就把她的户籍证明轻轻放到了桌子上。 “我觉得,你们还是统一了口径,咱们再谈领养的事情。” 仨孩子急的快跳开了,三蛋儿一蹦一蹦,不停的要陈丽娜抱抱:“妈妈,小红姐姐是咱们的。” “关院长,领养这件事,很大程度上是得取决于孩子的吧,我们家来了这么多人,孩子也都在,我想说的是,我姐夫上一次离婚确实是他不对,但我想,这种错误他犯过一次就不会再犯了。而我们家可不止是他们夫妻,从我到我父母,都非常想领养刘小红这个孩子,我是木兰农场的场长,我叫陈丽娜。” “哦,陈场长,最近那黄瓜水萝卜,知青们总说是你送的,确实好吃。”关院长的眉头一下又开了:“谢谢你总是托知青们给福利院送蔬菜,我得代表孩子们感谢你。” 但是,王红兵和陈丽丽俩,就像是两根榆木桩子似的。 宋家夫妻一个搂着孩子直哭,一个在往她头上扎花头绳,他俩这时候一点表示没有不说,还全在那儿看陈丽娜了。 “陈场长,问孩子的意见是没错,但是,咱们福利院有规定,十岁以上的孩子,我们可以征求她们的意见,十岁以下的,得由我们来替她们做主。毕竟十岁以下的孩子,没有自主选择的能力,而我敢拍着胸脯表示,我一定是在替她挑选最合适的领养对象。” 说着,关院长站了起来,就说:“你们要真的想□□,我会记录备案,等下回有合适的了,我第一时间通知你们,但是,就目前来说,宋工夫妻显然是最合适的领养对象,我现在得去给孩子们做饭,厨房就一个阿姨,忙不过来,等吃完饭,孩子们午休完了,宋工夫妻来办领养手续。” 这直接就把陈丽娜姐妹给拒之门外了这是。 宋妻高兴的,当着孩子的面就又拥抱到了一起:“亲爱的,我们马上就要有孩子了。” “是啊,一看到她,我心里就只有满满的爱,无法渲泄的爱,我真想把我所有的一切都捧出来,献给她。” “我也是。” 三小只和陈丽丽气的,全都是要跳起来式的干瞪眼。 陈丽娜吹着额前的流海就翻了个白眼:噗,我当初就是叫《明月格格》《桃花三弄》给看坏了脑子,天天要爱情,差点把老聂给折磨死,这两口子应该还没有看过那种毁三观的东西,咋就肉麻的跟作戏一样? 她打了个寒颤,骂了一声矫情。 要从福利院出来的时候,刘小红不知道怎么偷跑了出来,悄悄就把聂卫民给叫住了:“卫民,卫民。” “你不想去那家吧,我大姨家挺好的呢,而且农场就是咱们的地盘,我只要招呼一声,农场里没人会欺负你的。” “院长劝我选宋爸爸和宋妈妈,但我不想去3号基地,我不要那么多的爱,爱也没啥用,又不能饱肚子是不是,我会烧饭也会洗衣服,我想跟着你们。“ “放心吧,我妈妈一定会有办法的。”聂卫民很男子气概的说:“你也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了,不要哭,等着吧。” 临走的时候,小家伙非常苦恼的站了会儿,转身从兜里拿了两颗大白兔出来,指着她的鼻子说:“小心,这东西会粘掉你的牙齿,吃的时候不要因为觉得它甜就用门牙咬,得放在舌头上慢慢的含。” 话一说完,他一股脑儿的,就跑了。 在国营青年饭店一人要了一碗羊肉面片,几个孩子很少吃外面的饭,因为是细面做的嘛,狼吞唬嚼。 国营饭店的面片子,七八个妇女拖着长长的面手工揪了,面不停往锅里biangbaingbaing的落着,切成小块的瘦羊肉,加上青椒,洋葱和西红柿翻炒出汁儿来,把面一和,鲜美又筋道。 “妹,咋办,这孩子领养不成了,我心里真不得劲儿。”陈丽丽是唯一吃不下去的人,愁啊,心里总记挂着刘小红。 孩子和人也是,看对眼儿了,就忘不了了,她总觉得,宋工两口子不对劲儿。 这不,宋工两口子也进青年饭店来吃饭了。 “要不咱单切一盘黄瓜,我瞧那蒜泥拍黄瓜真好吃?”宋妻看着醋蒜分明的黄瓜,不由就流起了口水。 “不吃一盘黄瓜你会死?”宋工瞪了她一眼。 宋妻馋的吞着唾沫,终究是没好开口要黄瓜,一人一碗面,端着坐在角落里吃了。 陈丽娜的眼睛,那就跟X光一样,上辈子阅人太多,她能穿过男人那身皮,看到他们内在灵魂里的污垢。 偏偏宋工还要跟她说话:“陈场长,□□也是缘份,这个呀,我们要了,你们就等下次嘛,总有合适的,漂亮的小女孩呢,啧啧,小红可爱的呀,就跟一枚水蜜桃一样。” 陈丽娜是照料着给大家端饭的,这会儿正在给闹着要姐姐,不肯吃饭的三蛋儿喂饭了,地方太挤,她没坐位,正在站着喂,不知道为啥,听了宋工的话,碗一歪,直接一碗面片子就朝着宋工的头扣过去了。 “拿水蜜桃形容小女孩,宋工,你这形容词用的不合适吧?” 她甚至敢确定,那份野鸡小报上说的,性/侵刘小红,以致她小小年纪就跑到红岩省城去打工的宋姓养父就是这个宋谨。 识人不识面,谁能想到,这么一个看起来文质彬彬,还管着几十号人的井下作业队队长,会是个性/侵幼女的恶徒吧。 “陈场长,把你的碗端好一点,你看看我的衣服。”宋谨气的直接要跳起来。 陈丽娜掏了只小手绢儿出来,象征性的挥着:“哎呀对不起啊宋工,我这不没小心嘛,怎么,不就撒了点饭嘛,我给你擦了不就行了吗?” “你看看我的头发。” 满头黄汤,陈丽娜心说,我要有大粪,我都想给你浇大粪。 “要不要我帮你洗头?”说着,陈丽娜抓了一把桌子上的辣椒油,胡逑八抹的,两只手就去揉宋工的脑袋了。 宋工一看陈丽娜两只手伸过来,因为她长的漂亮嘛,全矿区的阿瓦尔古丽,居然就没反抗,这下倒好,等他感觉到眼睛辣的时候,辣椒油入眼睛,两只眼睛都睁不开了。 一瞬间,他脱掉知识分子那层伪装,就开始踢凳子砸碗了:“陈场长,你他妈给我眼睛里抹辣椒油。” “哪有啊,我大概是刚才放辣椒油的时候沾了一点嘛,哎呀对不起啊。” “我,我干你老娘。” 他叫嚣着往前冲了过来,但不知哪里突然就冒出把凳子来,好吧,拌倒了,在满地的面里面挣扎着。 陈丽娜回头一看,好嘛,怂兮兮的聂为民还是保持吃面的姿势,但是屁股下面早没凳子了。 “这个叔叔凶的很,给他三块钱洗衣服的钱,咱们走吧。”陈丽娜说着就拍了三块钱在桌子上,把孩子们一招呼。 王红兵背一个,陈丽丽抱一个,一家子人疾速撤离。 等到福利院要上班,还得一会儿呢。 整个矿区现在有八家供销社,五家国营商店,于是一家六口人,连拖带抱的,大家就跑到供销社去看看蔬菜的供应。 农场最新下来的蔬菜那一栏全是空着的,就这,还有很多人一进供销社不问别的,就只问:“黄瓜有没,水萝卜有没,还有水芹菜,别的不要,就要木兰农场供的。” “没啦,菜市场里找农户们种的去。” “农户种的水萝卜里面全是糠,黄瓜就跟指头肚子一样长,水芹菜,那跟干芹菜差不多,咋吃啊,我们就要木兰农场的东西。” “那你就问咱们的阿瓦尔古丽去,看她能不能让农场的社员加班加点,给你多种点,我反正是没办法。” “听见没,阿瓦尔古丽就是你。”王红兵揶揄陈丽娜说。 “快来呀,我妈就在这呢。”二蛋急的直跳,恨不能叫大家都看看,传说中的阿瓦尔古丽长啥样儿。 陈丽娜捂了他的嘴,一家子,又跑国营商店去了。 国营商店的东西贵,当然也全是高档货。 陈丽娜手上戴着一枚梅花表,是聂博钊送给她的,因为不知道价格,而正好又逛到手表柜台前了,就驻足看着,准备看一下这颗表到底多少钱。 结果,在这儿她就又碰见上次洗温泉时见过的,文工团的那两个女的了。 三十多岁的那位,一看就是团长之类的,大概二十岁的估计是个领舞,脸蛋儿不漂亮,但身材一流。 “怎么,琼姐啊,五一的时候,你不是说高部长要送你一块梅花表,现在怎么跑来看这老钟山?” 钟山表,现在市面上最多的牌子,一颗也就二三十块钱。 琼姐冷哼了一声笑:“你还说呢,老高也不知道抽什么疯了,当时不是买到了表嘛,自己就先挎上,准备过个瘾,正好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碰到1号基地的元老聂博钊,跟人打了个赌,一百八的表,让聂工给拿走了。” 陈丽娜一听姓聂的,耳朵就竖起来了。 “聂工,就是那个号称咱们矿区第一帅哥的工程师?团长你还别说,我有个姐跟他大学同学,都结婚了,念念不忘,珍藏着他的照片,说起聂大帅哥,那是两眼放光,一年一度同学会,她说她就只为聂工而打扮,聂工,那是我们北方工业大学的传奇师哥。” “算了,小包,这里的表都不行,改天咱们到首都汇报演出的时候,到首都买吧。”说着,俩文工团的就转身走了。 陈丽娜捂着腕上的手表,贼难堪,还生气。 心说老聂呀老聂,你倒学会哄人了你呀。 不过,小包,她记下了,说她男人长的帅,还有个结婚了都藏着老聂照片的女同学。 很好,将来聂博钊有同学会,她必须杀过去,闪瞎那些女同学的眼睛才行。 叫她们再想着她的老聂,哼! “哎,陈场长,咱们这边就只剩办领养手续了,这孩子,我们领/养了,跟你们没关系了。” 下午两点半,福利院的门口,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宋谨指着陈丽娜的鼻子就说。 陈丽娜才从国营商店给几个孩子一人买了一根二角钱的红豆冰棒,自己也吃着一根,笑的有点儿阴森。 “宋工,孩子可不是什么战利品,你搞的像只斗鸡一样这是干啥?我们不领/养孩子,不过,小红跟我们家有特殊的感情,三个孩子想见证她找到一个新家,这没错吧,咱们呀,进去了再说。” “妈,不能把刘小红送给他们。”二蛋说。 “妈,我想要小红姐姐。”三蛋儿说。 只有聂卫民不说话,怂怂的站着。 不过,他两眼阴阴的,紧跟在宋工身后,宋工走一步他就走一步,直戳戳的就跟上楼了。 “小红呢?”宋工看起来特别的激动,转身四顾着:“快来,让我抱抱她,啊,这才一个中午,我对于她的思念已经非常非常的浓烈了,感谢院长给我这两个半小时,让我体会了什么叫父爱式的思念。” 阿呸,还父爱式的思念。 “宋工啊,我见过太多在领养的时候非常的热情,但是等到了家以后,却把孩子给撇到一边儿就过自己日子的人,你是很热情,看得出来你也非常爱护孩子,但是,小红是个女孩子,而且已经是个大姑娘了,你还是不要太热情,跟她保持一定的距离才好。” 关院长正说着,就听陈丽娜说:“关院长,我得给你看样东西。” 陈丽娜也是真急了,进了门,见关院长从柜子里掏出收养证明来就已经要填写,也是心一横,手中一把锋利的水果刀,一手拽上宋妻那件在确凉的衬衣后背,一手刷的一声,就把她的衬衣从后背上,整个儿给划开了。 今儿,她非扯下这对伪夫妻的面目来才行。 第56章 打养父 “陈场长, 你拿把水果刀干啥, □□的场面我见多了,但没见你这样儿的, 你不要激动。” 陈丽娜搡了一把,发现宋妻实在是软弱的可以,一下子就扑到关院长的办公桌上了。 “我问你,你后背上这是啥, 为什么青一块紫一块的?” “她那是撞的……” “我拨火罐拨的。”俩夫妻, 说的压根就不一样。 陈丽娜把宋妻给压在办公桌上,王红兵眼尖,直接就把宋谨一条手给反剪了:“宋工,你是文化人,咱们要文斗不要武斗, 不打架啊。” “妈了个巴子的, 陈丽娜你他妈想干啥,你个瘪三你放开我。”宋谨开始挣扎了, 而且是那种气急败坏的:“真是哪里都能碰上疯狗, 我就收养个孩子, 你们他妈的想干什么?” “站住, 不要动。”聂卫民气势汹汹的, 专扭这人的胳膊。 二蛋更虎, 见宋谨还想挣扎, 肉蛋子一个猛扑, 咬上宋谨的大腿, 让宋谨无法挣扎。 王红兵忽而一反手,带着俩个孩子,总算把这人给压到墙上了。 “薛小月同志,宋工家暴了你,把你打成这么个伤痕累累的样子,你就应该向妇联举报,而不是一味的隐瞒,你看看你身上的拳头印子,你再看看这些淤血。”陈丽娜说着,再扯一把,这女的身上,除了胸罩包住的地方看不见,全是青青紫紫的拳头印子。 “没有,没有,他没有打我,我是自己跌的。” “你是从月亮上跌下来了吗,还是你天天在戈壁滩上打滚,才能跌成这样,啊,我问你。”说着,陈丽娜直接就要扯她的裤子。 “我求求你了,陈场长,不要啊,你不要再这样,不然我告你□□,耍流氓。” 这不行了,这样不能让孩子们看,陈丽娜给陈丽丽个眼色:“把孩子们带出去。” 陈丽丽这时候才恍然大悟,抱起三蛋儿,硬是把二蛋拉走了,但聂卫民死活不走,小家伙帮王红兵压着宋谨的胳膊呢。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我不出去,再说了,这女的身上的伤还是我看见的呢。”极富尊严的,他就来了句。 是的,宋妻身上有伤,还全在衣服包裹着的地方,陈丽娜都没发现,是聂卫民发现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到的。 “宋工不仅在身体上虐待你,应该还性/虐过你吧?”陈丽娜知道自己这大儿子早熟,也就不顾忌那么多了,跟宋妻扭打着,还想扒她的裤子:“他是个变态,你懂不懂,也许你的卵巢就是叫他给搞坏的,现在他玩腻你了,还想找个新的猎物,可是一般的女孩他不敢找,因为怕影响前途,于是就想从孤儿院找一个无依无靠的,像养你一样,把她养成性/奴。” “没有,我们真的只是因为爱孩子。” “爱孩子,会把一个女孩形容成水蜜桃?”说着,陈丽娜直接给了宋妻一耳光:“你清醒清醒吧你,隐瞒,作伪证,助纣为虐,总有一天,你得叫他生生给家暴死。” “老子不家暴别人,老子今天就要家暴死你,老子要强/奸你,压着你吃老子的……”挣扎开的宋谨突然就冲着陈丽娜过来了,几把两个字还没说出来。 兜头一张凳子,王红兵直接砸在了他后脑勺上。 胖乎乎的关院长呆若木鸡,还在办公桌后面站着。 一纸领养证明飘落下来,尘埃落定了。 “怎么样,关院长,我们之间,谁更有资格领养刘小红?” “我觉得,王红兵夫妇更有资格□□,以及,薛小月,你真的不考虑到妇联反映情况吗?”关院长扶起她来,把自己身上的白衣服解了给她披着:“你这个样子,可以跟他离婚的。” 宋妻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宋谨,就跟那复读机一样:“他,他真的没打我,他很爱我的。” “你要再不离开他,你就是个死,要我是你,我立马就会和他离婚。你要怕无处可去,你可以去我的农场,那儿需要大批的劳动力,你完全可以养和自己。” “谢谢你的好意了陈场长,你不懂,宋谨他只是一时糊涂,他对我严厉,正是因为他爱我呀。” 好吧,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试图装睡的人,这可是真理啊。 不过,等把刘小红也拉到车上,一行人快快乐乐,准备要回农场的时候,就给矿区治安队的人拦住了。 宋谨是苦主,而宋妻呢,她居然诬告,说自己身上的伤,都是陈丽娜一行人打的。 看着躲在治安队的人身后,还裹着关院长白衬衣的宋妻,陈丽娜气的简直是无奈了。 关院长立刻就说:“同志们,我可以作证,陈场长真的没有动过手,而且呀,宋工这个人很有问题,我觉得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有点儿不正常。” “陈场长动手了,打我了,而且,关院长和她们是一伙的,她们合起伙来欺负我们夫妻,只是不想让我们□□而已。”宋妻居然还来了一句。 陈丽丽气的阿呸了一声,就说:“这女的是给宋工把脑子给打坏了吧。”她这会儿倒是急了,上前就准备要去打宋妻。 宋妻一躲,治安队的顺势就把陈丽娜一行人全给围住了:“大家不要冲动,进治安所作笔录,陈述事实,好不好?” 0002的车牌也没用了,就凭宋妻身上那一身的伤,连关院长差点都给抓了。 “妈妈,我们要坐牢了吗,就像我二姨父和三姨父那样?牢里会不会有牢头狱霸,你说男女会分开关押吗?咱们会全家一起坐牢吧?”聂卫明莫名其妙的兴奋。 也许在他心里,已经想到关进牢里后,如何带着弟弟们如何打牢头,占领地了。 “爸爸知道了肯定会生气的,他会以为是我们干了坏事,才会被治安队抓的。”三蛋儿最多愁善感。 王红兵却很生气:“我没想到边疆也一样黑暗,这些治安队的人也是睁眼瞎。” “我也觉得他们是睁眼瞎。”聂卫民悄悄说。 孩子可以说是一张白纸,大人的眼界,就是他们的眼界,大人的认知,就是他们的公理。 “行了姐夫,凡事讲的是证据,她是诬告,咱们可以辩解,我相信治安队会有公正的裁决。” 孩子还小,社会的复杂展现在他们面前的,只是小小的一面,但是,陈丽娜多活过一辈子,也知道那怕小处有黑暗,这个社会在大的层面上,是整体在向公正,公平进发的。 所以,她觉得,至少在孩子面前,不能传达这种负面的东西。 就好比说,在后世,她见有很多大人总是拿警察来吓唬孩子,要他们听话,以至于很多孩子走失了之后,找不到家人,第一时间居然不是寻求警察的帮助,而是躲着警察。 这样叫人贩子拐走,或者遇险的孩子,其家人的罪过,不可谓不大。 手一摊,她也不反抗:“治安队的同志们,我们全权配合,而且,我们也相信你们会给我们以公正。我丈夫到3号基地出差了,今天是他回来的日子,应该会到矿区阿书记那儿汇报工作,我请求你们去一趟矿区人民政府,至少,让他来见我们一面。” 不过,治安队的人在人民政府可没找到聂博钊。 打听了一圈儿,才知道聂工刚出差回来,就给武装部的人劫走了。 矿区武装部。 “调配过的机油非常非常管用,但是,聂工,我们这些进口的大锡牛全都窝趴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你得帮我们修一修。”高部长说。 于参谋也说:“大庆最冷的时候零下四十多度,人家的车性能好着呢,我们这车才几年,同样的进口锡牛,咋我们的就窝趴了呢,找了多少修理人员,就是找不到问题,这可不行,聂工,咱矿区不能比大庆差。” “是,咱们今年最冷才零下35度,大庆40度,而且现在已经夏天了,你们怎么能把车窝趴的问题怪到冬天?”聂博钊白裤衣,藏青色的工装裤,三天没回家,胡子拉茬的,头发也有点儿长,该理了。 摘了眼镜,他说:“高部长,不就一块表吗,我是个工科生不错,但我研究的是石油冶炼,你不能为了一块表,就让我来给你当汽车修理工吧?” “在我这儿,聂工你无所不能,毕竟工科全是相通的嘛。你要知道,为了那块表,吴琼团长可是差点抓破了我的脸。” “那你应该告诉她,你最初输的是她,拿表换回了她,她不比表珍贵?” 聂博钊翻开引擎盖,仔细检查了一番,不得不说,当初老毛子留下来的这些大家伙,那叫一个造的结实。 “行了,你们没加防冻液,油路都快腐蚀光了,赶紧加防冻液吧。”摘了手套,聂博钊转身就要走。 “大夏天的,加的啥防冻液?”高部长一脸茫然。 “对啊,防冻液不是冬天才加的东西?” “谁跟你说汽车只有冬天才加防冻液?防冻液不止是用一防冻的,它的作用,是保护整个汽车的油路不受腐蚀和损害,于参谋,高部长,你们也得学习,可不能老拿这种东西来烦我。” 高部长和于参谋佩服至极。 总之,在矿区所有人看来,聂工,无所不能。 “那个,聂工,别急着走啊,咱上次不是说好了要掰手腕的吗,那个,要不今天掰个?” “于参谋长,我发现你们这些老兵油子们很坏啊。你又想赌啥?”聂博钊只得站住,他们这些玩工科的,眼镜一戴,在部队这些年青小伙子眼中,大概跟白斩鸡一样。 “也没啥,咱们就赌一个,等武装部和基地,农场搞联谊会的时候,让嫂子陪我跳支舞,怎么样?”于参谋长说。 聂博钊两眼一狭,再看高部长和于参谋,突然就想起来了,五一那一回,陈丽娜的白衬衣拿来当白旗,从卡车里出来,只穿了个小背心儿。 她皮肤白皙,身材微丰,前突后翘的,在这普遍都是骨瘦如柴,褐黄色皮肤的边疆,确实特别显眼。 冲动是魔鬼,嫉妒让老聂面目全非。 胳膊肘子往大锡牛上一压,他说:“来吧,要我赢了,联谊会的时候,高部长,我要让于参谋站在门口当迎宾,而且一晚上不准入舞会现场。” “好嘛,来,比就比。同志们,快来看呀,咱们聂工和于参谋长要掰手腕啦。” “老聂,老聂。”有人在外面喊,聂博钊一看,居然是高区长的秘书小张。 “聂工,宋谨报案,说你爱人欺负他爱人,还持刀行凶,现在,他要求严肃惩处凶徒。”治安队,治安科的冯科长说。 聂博钊扫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的宋工夫妻,直接就问:“我家属呢?” 冯科长说:“从她身上搜出一把水果刀,经我们鉴定,薛小月身上的衣服,就是叫她给划破的。而且,她供认不讳,说自己确实持刀划过衣服,现在和王红兵俩人,都给关起来了。” “我儿子们呢?” “那个我们是安排好的,聂工,劝劝陈场长认个输,我们象征性的羁押几天,再罚点款补偿一下宋工夫妻,这事儿就算完了,你觉得行吗?”冯科长说。 对于聂博钊来说,掏点罚款他当然掏得起,但是,他最先想要知道的,是陈丽娜对这件事的看法。 女犯有女犯的牢房,属于单独羁押,聂博钊赶过去的时候还有点儿心急。 估计天不怕地不怕的陈丽娜,这时候应该也害怕了。 临时羁押的牢房嘛,都是有铁窗的,冯科长亲自带路,带着他去看她。一眼看到拷在铁架子床上的腕子,再看她连坐都不能坐在那张床上,聂博钊就说:“开门,赶紧开门,罚款多少我立刻就交,现在就给我把人放了。” “罚款五百块,这是老规矩,但我还得调解对方,看人家同不同意。”冯科长说。 一看门响了,陈丽娜立刻整理发型,单手叉腰,除了给拷子拷着的那只手,全身上下,优雅端庄没有一丝缺憾,很好,她还是广受知青和社员们敬爱的陈场长。 “陈场长,实在对不起啊,这事儿就委屈你一下,过去给宋工道个歉认个错,五百块罚款,给对方买点营养品,你很快就可以回去了。”冯科长说。 “不,我不要道歉,我也绝不认错,我要司法的公正。”陈丽娜斩钉截铁的说。 “我有三个儿子,至少在我这儿,我必须让他们知道,司法是公正的。” 冯科长看聂博钊:“老聂,咱们的阿瓦尔古丽是女强人,宁折不弯,你来劝吧。” “我也同意不赔款,不道歉,而且,我要求双方站在一起,公开调解这个案子,我相信我爱人的为人。”聂博钊干脆的说。 不管如何说,只要陈丽娜自己不愿意低头,那就证明一点,她没错。 既没错,又何必息事宁人,认错? 等冯科长出去了,聂博钊一伸手,就把妻子给抱起来了。 “别呀,你这是要来个《卡萨布半卡》啊。”陈丽娜开玩笑说。 但是给拷着吊了半天,不上不下的,手腕都肿了,要不给聂博钊这么抱着喘口气儿,只怕等回家,她这条胳膊得肿上很久。 “你真要寻求个法律的公证?”聂博钊说:“你身上被搜出器械来,而且关院长的口供里,也说你拿着刀子划过人,小陈,这个公证只怕很难找。” “我不但要公证,我还要把宋谨那个王八蛋送进监狱,这事儿在我这儿,没有商量的余地。对了,我问你,那块梅花手表多少钱?” “一,一百二。” “放屁,那块表一百八,还有,你压根儿就不是自己买的,你是从人家高部长那儿讹回来的吧。”陈丽娜指着聂博钊的鼻子。 好嘛,男人脸红了。 “明天就给人还回去,我这月工资涨了十块,买一块老钟山戴就得了,也不准你往后干这种土匪一样的事情,从别人的手腕上扒手表,还是个臭男人,想想就恶心。” 老聂同志现在学会给自己洗脑了,别的臭男人,听起来很顺耳啊。 聂工一脚搭在床上,给陈场长当个人肉坐椅,给拷了整整五个小时的陈丽娜坐着喘口气儿。 没进过局子的人不知道,干床板上一拷,你要坐下,胳膊勒在半空,你要站着,腰酸腿困,那滋味儿可真不好受。 “我这辈子,也算是进过局子的女人了。”陈丽娜说。 “嗯,要有了案底,将来卫民他们上学都是问题。”聂博钊说。 陈丽娜噗嗤一笑:“行了,就你想着你儿子。对了,我问你,3号油井最近有没有发生过漏油漏水类的突发事故?” “今年没有,但去年过年发生过透水事故,我不是赶着过去处理,大年初八才回来?”聂博钊说。 很好,陈丽娜心中有底了。 “那个,小陈同志,你能起来站会儿吗?”聂工似乎又陷入了一种坐立不安之种。 小陈同志扭了扭屁股:“不要,我坐的挺舒服的,我还想再缓会儿呢,一会儿出场,我要骂死那个王八蛋。” “那能不扭屁股吗,你不该考验一个国际共产主义革命战士对于革命的决心,咱们才过完性/生活三天,我可不能从现在开始,就想着这件事情。” 好吧,聂工已经准备好了,为期一个月的,下一个考验之旅。 不一会儿,冯科长那边说准备好了,就在治安队,公开调解。 陈丽娜心说,给你放条活路你不要,那正好儿,今天我还真就得为民除害,把你给送大狱里去。 第57章 丰收年 “哥哥, 他们会放了妈妈吗?”三蛋儿坐在陈丽丽的怀里, 一直在哭。 治安队的人给聂工的三个儿子买来了鸡蛋糕,蒸成金黄色的鸡蛋糕, 里面糖精放的特别多,所以闻着就是一股甜味儿,这么大的鸡蛋糕,一包要两块钱呢。 仨小崽子也就在跟着妈妈到高区长家去做客的时候, 从高小冰那儿吃过一只, 香的二蛋好几天都没睡好觉。 可今天的鸡蛋糕也是苦的,吃起来一点味道都没有。 聂卫民人小事情干的大,小拳头一攥,就说:“如果治安队真的关押了妈妈,我就要去人民法院告他们。” “人民法院现在只审坏分子, 要真告到法院, 你妈妈的档案只怕经不住审查。”陈丽丽闷闷不乐的说。 刘小红也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垂着头站在角落里, 一言不发。 陈丽丽才抱养到小闺女, 也不知道该怎么亲近她, 就问:“小红, 你小姨要被关押了, 你该怎么办?” 抬起头来, 刘小红咬着唇苦笑了一下:“妈妈, 我想读书, 考大学,等我毕业了我要作法官,我要审判所有的坏人。” 说实话,一开始的时候,陈丽丽只是觉得这小丫头可怜,想着养个孩子,妹妹有,自己也有,就等于是,一点小小的攀比和虚荣吧。 但听了她的理想,不论真于假,瞬间就觉得欣慰了:“你放心,我和你爸爸只要饿不死,就一定供你读大学。” 这下,三蛋儿哭的更凶了。 不过,很快,就在治安所冯科长的办公室,案件要公开调解了,而这次调解,是陈丽娜亲自要求的,她还特意说了,让冯科长把自家几个孩子都带来,她想让孩子们全程参于。 “行了,一会儿进去了可不准哭啊。”聂卫民嘱咐小的几个。 不用说,宋妻这个人物的可悲就在于,一开始的时候,她还有一点反抗意识,现在她直接给宋谨洗脑了一样,直接一套套的就来了。 “陈场长的拳头特别的厉害,她拿刀逼在我的咽喉,一拳头一拳头的砸我,砸的我喘不过气来。而王红兵呢,就压着我的丈夫,不停的打啊打啊,同志们,那时候我只觉得痛,混身都痛,痛的快要死了。”宋妻说。 聂卫民小拳头捏的紧紧的:“我们都知道她撒谎,她身上那些伤,是本来就有的,而且我妈妈是为了救她,才会划开她的衣服。” 宋妻看了一眼孩子,不说话了,躲到角落里去了。 宋谨一幅洋洋得意的样子:“小同志,不要从小就养一个撒谎的坏毛病哦,要知道,我和我爱人的恩爱,在我们整个3号基地都是有名的,我们每天牵手散步,每个节日,我都会给她送花。” 聂卫民气的小拳头都捏起来了。 “宋工和薛出纳的恩爱,确实咱们3号油井的人都知道。”治安队有个队员的哥哥就在3号油井,于是就补了一句。 好嘛,宋谨洋洋得意,冷冷扫了陈丽娜一眼,无声的说了句脏话,那种唇形,当然只有陈丽娜才能看懂:老子要强/奸你,还要让你吃老子的几把! 人生在世不容易,何必跟个人渣置气。 陈丽娜心里默念了三百遍上辈子公园里大妈们安利给她的《莫生气》。 “借过借过,借过一下啊同志们。”好嘛,老聂出马,卫生院的阿院长来了,远远的就在掰围观者们的肩膀。 而且,他还带着俩个女医生。 “薛小月同志,你一口一个我有人打人了,这个事儿可不能这么说,虽然说咱们公安机关大部分的科室全都下放劳动了,我们矿区卫生院的医生也可以做伤情鉴定,只说一个被人打了那可不行,薛小月同志,你身上的伤痕,从软组织矬伤,淤血的散发程度,以及浮肿的程度,我们要做系统性的分析。”聂博钊说着,就堵到了宋妻面前。 “不,我不要,你们不能再这样对我。”薛小月顿时就慌了。 聂卫民直接快要跳起来了,在这一刻,他觉得爸爸无比伟大。 半个小时的鉴定,等待的时候,宋谨极度的不安,烦躁,而且还不停的说:“就算生活中摩擦有了口角,我或者碰一下,磕一下我家属也是正常的,治安队不会因为这个就处理我。” 陈丽娜只是冷笑,并不答他的话。 “她身上的伤,离现在最近的一处,也是昨晚有的,而且,宋谨同志,薛小月刚才在医生面前说了,是你打的她。” 宋妻简直就跟一团烂泥巴似的,就是那种,谁强她就听谁的的人。 “宋谨同志,往后少打家属,打了家属还赖给别人,不地道,行了,人家陈场长没错,我们可放人了啊。”冯科长于是说。 一众志安队的同志也附合着劝了起来:“宋工,以后千万不要再诉诸武力,你家属也不容易,这事儿啊,是在咱们这儿就这么完了,要到公安,你得给拘留三天。” 宋谨气悻悻的,还说:“行了,我算是知道什么叫只手遮天了,聂工位高权重,总理都赏识的人,我们算个屁,今天呀,我认栽了。”他准备在调解书上签字,跑路了。 “就这么完了?”聂卫民气坏了:“他诬告了我妈妈,你们不能不抓他。” 取了手铐,陈丽娜就活过来了。 “宋工,你先等一下,我问你,咱们3号基地第八井下作业队是由你管吧?”陈丽娜说着,就把宋谨给堵住了。 “陈场长,你中午往我头上扣了一碗面,下午扯了我爱人的衣服,就为了领养个孩子,让你姐夫暴打我,我现在认错了,我认栽了,我相信你不止是农场一霸,你还是矿区一霸,你还想怎么样?” “我只求个公正,只求一个事实的真相。”说着,陈丽娜就把一张纸给拍到冯科上的桌子上了。 这是宋谨为了领养刘小红,给福利院交的自己的介绍信,以及自我简介。 “去年年底井下作业时发生透水,你手下死了七个人,救上来五个,而你因为救人有功,还得到了矿区的褒奖,我说的没错吧。”陈丽娜问。 这人特地,把自己的获奖经历写在简介里。 宋谨挺了挺腰:“可不?” “但是,那五个人在这件事情之后,就全部离开油田了吧,而且,你有一个月还给这几个人一人打了一笔款,共计每人大概三百多块,这个,只要到邮局,就可以查得到,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陈场长,你未免管的有点太宽了,这些事情自有矿区的领导处理。” “跟你一个作业队的,全是你老乡,而且透水事故发生后,理赔款也是由你来代拿的,走了的那五个人,跟你一起刮分了这笔补偿款,当然也替你隐瞒了,当时本来就已经有透水征兆,你还强制工人们下井作业的事儿,就为了能一起瓜分那笔款项。我说的没错吧?” “你的老乡们,还全是油井队的年青小伙子,你为了赶业绩强迫他们下井,然后就害死了他们,最后拿到补偿款后,因为现在的理赔治度不完善,而且他们的家属也不可能那么远的跑边疆,于是你和五个队员一商量,就瓜分了那笔钱,这就是为什么他们要离开油田的原因。你本来应该要被以强令违章冒险作业罪处置的,却反而得了褒奖,拿了他们的补偿金,我问你,你这种人渣,午夜梦回时,有没有良心不安过?” 宋谨面色越来越苍白,往后退了几步,桌翻椅砸的,他捡起张桌子,朝着站在门口的冯科长砸了过去,顿时一阵慌乱。 工科生聂博钊不负重望,突然一暴而起,直接轮起拳头,就对着他砸了过去。 擅长家暴的人,并不一定擅长打架,太可惜了,聂卫民因为陈丽娜捂眼及时,居然没看到他爹是怎么揍人的。 治安队的同志手拷往他手上一拷,就说:“对不起了宋工,无论陈场长说的这事情是否属实,三号基地的透水事件我们是知道的,现在,我们得把你移送公安机关调查处理,你没意见吧?” 哐啷一声,拷子拷上了。 “聂工,不要冲动,人我们已经拷上了,你不要冲动。”冯科长给砸了一凳子,还得跑来安抚突然暴躁,压制不住的聂博钊。 “老子今天真是倒了大霉了,陈丽娜你给我等着,我总有出来的一天……”宋工的嘴瘾还没过完了,当着制安队所有人的面,聂博钊就又给了他一拳。 “知道塔里木监狱不?”聂博钊一把扭上宋工的脖子,忽然深吸一口气就凑近了他的耳朵:“小子,监狱长是我大学同学,你威胁我爱人的时候,就意味着,你那怕不被立刻枪决,也永远都别想从那里面走出来!” 出了治安所,聂卫民三兄弟的脚步轻盈而有力,简直就跟走在棉花上似的。 “你怎么知道井下作业队透水的矿难有问题的?”聂博钊问陈丽娜:“能告诉我吗,小陈同志,到底有什么事是你不懂的?” “这个呀,天机不可泄露啊。” 一份野鸡小报,一篇宕荡起浮的报道,上辈子关于刘小红的那篇报道里,关于宋谨其实也就几句话:该人在信息不发达,监管不完善的年代,曾多次私吞井下作业牺牲人员的补偿款,后被下狱。 好了,陈丽娜现在能保证,他这辈子不会再性/侵任何一个无辜的小女孩了。 “去了要听我大姨的话,知道吗?”聂卫民有点不放心,交待刘小红说。 “我会的。” 也确实,她比陈甜甜可省心多了。 会自己捡煤球,生火做饭,还会打扫卫生,而小胖公主陈甜甜,到现在早晨起来还要妈妈洗脸,小腿腿一伸,鞋袜都是妈妈帮着穿呢。 “你今年也该上小学了吧,到时候我和甜甜,还有你,咱们一起上小学。” “好。”刘小红说。 就在农场的地窝子外面,刘小红手里捏着一枚鸡蛋糕,那是聂卫民刚才送给她的,小汽车在路边调了个头,随即便驶出农场,走远了。 刘小红追车跑着,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小汽车拐过一片白杨林,她才止住了脚步。 炎热的夏季,院子后面的小树林子给几场暴雨淹了,二蛋天天光着屁股在里面捉小青蛙,家里到处蹦的都是小青蛙。 葡萄架子上结满了硕大的马奶/子,初时酸的几个孩子直咂舌头,也就只有吃嘛嘛香的二蛋和陈甜甜能吃得下去。无论怎么严厉盯嘱,晚上回来葡萄总要少一串儿。 而等到真正葡萄变甜的时候,好吧,陈丽娜的葡萄树上就只剩零零星星的几颗小葡萄了。 想了很久,三蛋儿把几串小葡萄全摘下来,送到了隔壁哈妈妈家用来阴干葡萄干的小砖房里,还特地绑了红绳子做记号。 等到冬天,这是他要送给妈妈的礼物。 “陈场长,你看咱们的土豆,比大海碗还大。” “陈场长,你见过这么粗的的茄子吗,比我的腕子还粗。” “陈场长,小麦全都弯腰啦,风吹麦穗动,那是在给咱们点头,致以丰收的喜悦。” 一望无际的田野里,果真是沉甸甸的麦穗啊,金黄色的一片麦浪,陈丽娜戴着一顶草帽,站在田野上,给风拂着,不禁就乐的笑出了声来。 “啊,我们敬爱的陈场长,我们要给你唱首歌来赞美你。”知青们拉着手围结在她身边,风吹着她们青色的土布衣裳,小辫子随风飞舞着,天是那么的蓝。 赞美吧赞美吧,陈丽娜心说,我最爱的就是赞美啊,冬麦春麦一起丰收,我们终于可以有细面大馒头吃了。 “小陈,小陈,你今天怎么失睡了?”聂博钊嘴里捣着牙刷,还在给三蛋儿提裤子,摇了陈丽娜一把,见她脸上黄蔫蔫的,连忙吐了牙膏:“你怎么啦?” 美梦被打破了,陈丽娜头疼的厉害:“你的小公主生病啦。” 男人给呛的,差点把牙刷吞下去。 只要她自称小公主,他就要抓狂。 “没事没事,我得赶紧起来,秋季雨多,要防汛,我得带着三蛋儿到农场去,督促大家抢收秋粮。” “卫民和二蛋两个已经去上学了,三蛋儿不行就跟着我?我看你脸色很不好。”聂博钊问。 陈丽娜挣扎着坐了起来,头重脚轻:“坏了,前天我身上不好来了例假,又为了改渠半夜淋了雨,应该是感冒了。” 一直以来健康,又极富活力的陈丽娜,在到边疆将近一年了,不说发烧感早,就连咳嗽都没有咳嗽过。 “那今天我来做饭吧。”聂博钊说。 “吻我一下,我会好一点。”陈丽娜于是说。 “孩子在这儿呢,小陈,注意点影响吧。”聂博钊一脸刻板,严肃而又正经。 但是等三蛋儿转过身,他还是凑首过来热热的给了她一个深吻,哑声说:“行了,你睡一觉,我给你烧碗汤去。” 今年,从新麦下来以后,至少三个基地的白细面就能保证了,但是,矿区的农场也眼看要缴农业税了,所以,秋麦的产量就必须保证。 而陈丽娜一直听矿区的人传言,说最近估计要调任个新场长到农场来给她做副手,她不缺管理人员,而且,毕竟对外一本账,对内一本账,她还怕万一来个不对付的副场长,把农场那些知识分子们的待遇给抖出去了。 但是,这时候着急可不是办法,上辈子最困难时的经验告诉她,身体比一切都重要。 聂博钊叫来卫生所的医生,给她开了几片退烧药,吃完,再喝了一碗他烧的,能淡出鸟来的汤,陈丽娜又黑天胡地的睡了一觉。 晚上聂卫民和二蛋放学回来了,一个作业写的又快又好,一个简直鬼哭狼嚎,半天写不出一个字来。 聂博钊自认小学第一年连跳三级,第二年再跳两级,小学的时候就在读初中的物理,自认智商还算高的,也不知道怎么就生出二蛋这么一个,一见字儿就头晕的孩子来。 “再不写,今天晚上就没饭吃。” “爸爸做的饭反正也不好吃,我要妈妈,妈妈做饭。” 本来头就疼,一听孩子们哭,躺在炕上的陈丽娜脑袋简直有两个大,恨不能一脚一个,把聂家四父子全部踹飞。 这时候还谈狗屁的爱情,反正男人也不浪漫不温柔不会说我爱你,不如直接踹进白杨河里,让水把他们全冲走算了。 “妈妈,妈妈,我给你藏的葡萄干儿,哈妈妈说,吃两颗葡萄干儿,你的病就会好的。”三蛋儿捧了把葡萄干儿,吞着口水在炕沿上趴着,口水快把妈妈给淹没了:“可甜可甜了。” 上辈子她生病的时候,住在干部病房里,享受着最好的医疗服务,但是,护士的关怀总是带着适可而止的冷漠,可没这么热乎的小手,和这么期盼着她的病能好的小眼神啊。 “妈妈,饿。”二蛋被打了屁股,揉着屁股熊熊的。 聂卫民站在最后面,把俩小的一揽,很大气的说:“好好睡吧,我会照顾好他们的。” “好,妈妈吃,妈妈明天就能起来了,好吗?”陈丽娜一枚枚吃完葡萄干儿,确实甜。 等她睡着了,聂博钊轻轻嘘了一声,把孩子们全都赶了出去,坐在陈丽娜的身边,皱着眉头,把一管口红放进了她的缝纫机里。 这管口红,可是随着聂博钊每个月必定要读的《时代周刊》,从大洋彼岸的另一端来的,Chanel,一支多少钱他并不知道。 聂博钊只是在时代周刊上看到它的广告,于是逐级申报,层层审批,获得它的理由是:为了广泛研究,镉在工业化普遍运用中的稳定性。 第58章 大肘子 “咱们农场现在的建设规模已经很大了, 组织是从大庆调过来的,负责农业和生产的一员干将, 来跟你搭班子,陈场长,往后呀,你就可以轻松很多了。”阿书记说。 一个国有单位, 当人数达到一定的程度, 就肯定得有书记,有政委, 这个陈丽娜当然懂。她是场长,主抓生产, 而书记管的是思想, 是风纪,很多时候书记政委由一肩挑,一人兼任。 当然,也管她。 这个早在陈丽娜的预料之内,所以她倒也不意外。 “不过, 新书记什么时候走马上任呢。”陈丽娜问。 阿书记说:“你病了一周,他早都到农场去报道了, 据说,在农场非常非常的受欢迎。” 从矿区出来, 正好也碰上聂博钊从高区长那儿出来, 俩人一起上了车, 见陈丽娜很不开心, 他问说:“不喜欢口红的牌子,还是颜色不好看?” 陈丽娜挣扎着起来补衣服,看到口红的那一刻简直高兴疯了,涂到唇上,就吧唧吧唧,给仨孩子一人一个香吻,然后,她的病就好了。 不过,她当然不敢涂了口红在大街上走,就留着夜里喝红酒的时候臭美一下也。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的色号?”陈丽娜很是疑惑:“挑的正合心意。还是说,老聂你曾经也给别的女人买过口红?” “大数据统计,从你买过的红色的东西里综合统计出一个区间值来,再配合你肤色的色值,在实验室还原,配比,找出最适合你肤色的那个颜色,然后告诉外交部国际色谱号,他们会看着买的。” “这一点,你比他厉害,他从来就不知道我喜欢什么颜色。”陈丽娜由衷的说。 聂工一听,意气风发,简直觉得头上都长出树叉子来了。 不过陈丽娜随即说:“所以,但凡我喜欢的牌子,他总是把所有的色号全部买来,供我挑选。” 好吧,树叉子又全都缩回去了。 “我有点郁闷,我病了一周,据说新书记已经走马上任了,也不知道新书记的脾气怎么样,为人怎么样,老聂,我原来都是一言堂,从来没跟别人搭班子干过,而且,农场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 说白了,农场里就养了一群的牛鬼蛇神,而且牛鬼蛇神们在农场里,不但不需要接受再教育,而且还会受到尊重,粮食配比和干部一样,工时一天八小时,下班了就搞创作,谱曲写词跳舞,周末还可以爬山野餐,简直过的不要太开心。 这时候要来个伟光正的书记,可不就麻烦了? “陈小姐,眼看中午了,咱们还得去做个客,我有位同学想见见你,而且,也能帮你解了你现在的疑惑。”聂博钊说。 陈丽娜顿时就警惕起来了:“男的女的,姓什么叫什么,长的漂亮吗?” 好吧,这样子大概跟他亡妻如出一辙,聂博钊硬着头皮说:“女同学,丧偶,出来散散心,还有一个师弟,正是你们农场新来的书记,贺敏。” “果然有女同学,不过你怎么不早说呢?对了,你约他们在什么地方见面?” “国营饭店二楼的包房里,咱们一起简单吃个饭。” …… “你这是干什么?”见陈丽娜忽而弯腰过来,聂博钊立刻抻开双手。 “当然是找镜子啊,口红不能擦,高跟鞋不能穿,裙子有伤风化,但我仍然得是整个边疆最美的女人,我要比你所有的女同学都漂亮。” 陈丽娜说着就回眸,美艳,霸气,聂博钊心居然扑通跳了一下,怎么还感觉有点心慌似的。 好吧,她这种宣战式的威武霸气,比起前一个凌迟似的刀刮,又是另一种摧残了。 国营饭店二楼,小包房,大圆桌,这也是矿区的招待中心,专门用来接待别的农场,或者是其他单位来客的,没有级别,就算揣着钱也休想上来。 当然,一桌饭也贵,配茅台,一桌下来三十块钱。 陈丽娜一个月工资才五十,当然没想过上这儿疯来。 “这位是胡素,我大学同学,丈夫是名军人,在夏季伊犁的暴雨中,帮牧民抢救羊群的时候牺牲了。贺敏跟我还沾点儿远亲,贺敏,这是你表嫂。”聂博钊说。 虚惊一场,这女同学是一个穿着白衬衣的丧偶中年妇女,眼眶里面的泪都还没干呢。 不过,也不知道是工大的校风还是这位同学确实因为特殊的痛苦而伤心,她松开陈丽娜的手,直接就扑进了聂博钊的怀抱。 “胡素!” “博钊!”真是千言万语无处诉,一切尽在不言中。 聂博钊抱着她拍了拍,说:“知道,我都知道,军友的死我们都无比的悲痛,不过,他的丧事处理完了吗?” 女同学紧紧抱着聂博钊,大概是在点头吧,当然,也是在哭。 “胡姐,来吧,我也抱抱你,也代表老聂向你致以最崇高的慰问,军友是共和国的军人,他的牺牲,我们不会忘记的。”再是丧偶伤心,也不能抱我男人啊。 陈丽娜心说。 胡素转过身来,又紧紧抱住了陈丽娜。 遥想上辈子,聂博钊死了之后,她也觉得自己的天塌了,所以,她特别能体谅胡素的痛苦:“抱着我,想哭就哭吧,没人笑话你。” “陈场长,一进木兰农场,听到最多的,就是关于你的传说,从今往后,咱们一起并肩奋斗,有我在,你基本就可以卸下肩头的担子,好好享受生活了。” 另一个被忽视的人说。 这,就是她的新领导班子成员,农场的书记贺敏了。 他和温和可亲,总是笑眯眯的阿书记可完全不一样。 虽然也是解放装,但他的衣服是白色的,一幅眼镜也不是聂博钊这样的黑框,而是金属框贺,脚踩大头皮鞋,皮肤白皙,当然,长的也很帅气,就是个头有点矮。 不过,如果她记得没错,这人,是个表里不一的大渣男。 是的,贺敏只是个很普通的名字,而且,在高区长的妻子贺兰山一开始提到他的时候,陈丽娜以为贺敏是个女人,但是,等见面,她就认出来了。 这是聂博钊二表妹找的丈夫,要说这人,其人品,那可是比她上辈子的男人聂国柱还不如。 聂博钊养父是独子,但有一个妹妹,而妹妹生了好几个闺女,别的与聂博钊倒没什么往来,其中有一个一直在聂家做阿姨,也就是给陈丽娜当保姆的,陈丽娜叫她袁嫂子,找的原配丈夫,在改革开放后就跟她离了婚。 此人很会搞面子工程,官途很好,但最后因为贪污而坐了牢,其人,正叫贺敏,对了,也正是面前这个王八蛋。 “袁姐姐现在还好吧,你们一起从大庆过来的吗?”陈丽娜于是就问。 贺敏说:“目前还没有,不过很快她们也就过来了。” 对了,贺敏的母亲,也是贺厂长的二妈,据说在大庆还是妇女联合会的主任。 陈丽娜要记得不错,从袁嫂子的叙述中,那位贺母可是个人材,将来袁嫂子说起她来,可是吓的发抖。 要说黄花菜是个没文化的蛮泼妇,那贺母就是个有文化的理泼妇,战斗力爆表。 冷眼旁观,贺敏的交际手腕非常的高,一顶顶的给聂博钊戴着高帽子,不停的要劝他喝茅台,还说:“酒嘛,水嘛,喝嘛,来嘛大哥,咱们再来一杯。” “我下午要进实验室带着学生们做实验,酒精,那怕是微量的,也会影响我的实验结果,酒我是真不喝了,贺敏,你刚走马上任,现在就喝这么多的酒也不好,咱们还是早点走吧。” “别呀哥,一桌子的菜都还没吃了。” 现在没有厨师一说,最好的厨子就在国营饭店里,而且这属于汉餐,金黄流油的大肥鸡卧在剥了壳的虎皮鸡蛋上,削成只龙一样,炸的威风凛鳞的松鼠桂鱼,更难得还有一只大肥肘子,陈丽娜久不见猪肉,看见肘子,恨不能上去抱着亲一口,既然他们不动筷子,而聂博钊又赶着要走,那正好儿。 “要走就走呗,小胡是回伊犁,还是?” “小陈,我能到你们农场住两天,散散心吗?”胡素说。 “当然可以。”陈丽娜说着就跑下楼了,贺敏和聂博钊面面相觑,还以为怎么回事儿了,结果,她从车后备厢里提了好几只搪瓷缸子出来:“看来你们都没啥胃口,这菜呀,我打包回家,给孩子们吃。” “博钊,你是不知道我这阵子过的有多难。”到了家,都要出门上班,不过,还是得照顾胡素的心情,俩夫妻就陪她坐了会儿。 “我能理解,军友和我是一起到边疆的,他入伍,我到了油田,没想到他先牺牲了。” “你这叫什么话,什么叫他先牺牲了,呸呸呸。”陈丽娜说:“往后不准再说这种话。” 胡素立刻就笑:“小陈看来比博钊小很多,还跟个孩子似的。“ 聂博钊连忙否认:“她可不是孩子……”下半句没敢说。 她是白骨精,是妖精,而且还是妙不可言的那种。 不过,目前聂博钊还坚守着自己的阵地,坚持着自己一个国际共产主义者的节操,没有轻易向她投降。 “行了,胡姐,你下午是准备去农场跟我散心,还是在这基地走一走?” “我想去参观一下博钊的实验室,博钊,没问题吧,我现在要以师妹的眼光,去研习一下师哥的科研成果。” 陈丽娜眉头跳了跳,心说,啊我不行了,我要吃醋了,忍住忍住。 “胡素,我的实验室,就算矿区的书记和区长要进,也要先打红色电话往中央请示,中央允许,他们才能进入,你还是跟着丽娜出去走走吧。” “农场太晒了,对皮肤不好,我就不去了,不行,我在你的书房里读读书?” “我的书房也不行,我爱人都不能随意进入的,客厅吧,你想要什么书,我找给你。”聂博钊说。 工科生就是这点好,他就跟架机器一样,谨慎,刻板,没有任何通融的可能性。 好吧,胡素在两口子的注视下挑了本书出来,坐在客厅里读书呢。 从家里出来,聂工由衷的说:“毕竟你是个女人,贺敏能力不错,他真要能担得下农场来,你既能拿工资,又能照顾家庭,又何乐而不为呢?” 陈丽娜没说话。 但是,从男人到孩子,再到农场,她可从来没有拱手让人的习惯,还是先看看再说吧。 下午,白杨树的影子拉的长长的,太阳晒进教室,黑板上的字儿都是花的。 二蛋觉得好困啊,又困又饿。要是妈妈在,他能吃饱,就不会觉得肚子饿了。 可是,妈妈今天太忙,他是在陈甜甜家吃的饭,甜甜妈做的糊涂饭,包谷碜子配窝窝头,吃进肚子里咕噜噜的响。 肚子越响的起劲儿,他就越想妈妈,想的眼泪都出来了。 “燕子低飞蛇过道,鸡晚宿窝蛤/蟆叫。烟坛出水烟叶潮,大雨不久就来到……聂卫国,要不要我给你抱个枕头来,叫你能躺着睡?”老师一粉笔头打过来,二蛋还没清醒了,在睡梦的泥潭中他挣扎着,老师已经走到面前了,他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可睁不开,他真想躺下来呼呼大睡。 “聂卫国,你要再这样,就到教室外站着去,而且,我还要通知家长,接你回家。”老师于是吼了一声。 要别的孩子,给赶出教室,那乖于是莫大的耻辱。 可是,二蛋听了很开心啊:哇,妈妈是不是真的会来接我呀。 他蹬蹬蹬,就跑到教室门外,专心等着妈妈来接了。 而他这冥顽不灵的样子,简直把三十多岁,古板的带课老师给气到差点爆炸。 叮铃铃,下课铃终于响了,三蛋儿在教室后面一露头,二蛋撒丫子就撵,还不忘喊一句:“哥,妈妈来了。” “都慢点儿吃,还有,还有呢。”陈丽娜望着俩狼吞虎咽的儿子,揉了揉二蛋的耳垂子:“怎么样,刚听见老师又在骂你。” “我想妈妈接我回家。”二蛋狼吞虎嚼着大肘子,嘴巴油汪汪的,眼睛泪汪汪的,边吃边说。 “你是小一点,但是妈妈真的照顾不了两个啊,要今年真学不会,明年再读一年,妈觉得你能行,咱们笨鸟先飞,好不好?” “可老师说,好学生永远是好学生,差学生永远是差学生,我是永远也好不了的。” “我的儿子没笨的,我相信你能学好。” “可他真是个笨蛋,妈妈你不知道,老师都教好多遍了,一首儿歌,他就是学不会。”聂卫民是永远考第一的好学生,揉了揉弟弟的脑袋,说:“咦,我真想把自己学的字儿分你一半。” “行了,甜甜呢,小红了,为啥不叫她们来吃一点。”在矿区不好公开吃猪肉,尤其是肘子这种东西,陈丽娜很想让俩小闺女也来尝一点啊。尤其甜甜,吃东西那叫一个香,也难得她永远不客气,没心没肺。 “不要,我们只想自己跟妈妈在一起。”哈叭狗一样,两个大的就扑过来了。 他们现在还处于只觉得妈妈好的阶段,等大来,一样样的,估计全得跟着姑娘们跑喽。 “你要小心点。”上课铃声都响三遍了,聂卫民还不肯走,一遍遍的叮嘱陈丽娜:“不要再把自己搞生病了,成吗?” “行了,你们赶紧去上课,我还要去农场呢。”陈丽娜说。 “不怕,我次次考一百分,老师不会为了稍为迟到一点就骂我的。”聂卫民蛮不在乎的说。 看他慢悠悠的走了,陈丽娜才叹:哎呀,这孩子的聪明劲儿,要能分二蛋一点可该多好啊。 二蛋简直就是,今天认识了大字,到了明天,大字都认识他了,他还得重新认识一遍的小笨蛋啊。 还没到农场,就是一片连绵无际,金黄色的秋麦,因为品种选的好,适合矿区的碱性壤,成颗率几乎轰动了附近的兵团农场,天天都有场长们带人来参观学习。 进了农场居住区,来来往往全是拖拉机,正在仓库前的大麦场上卸麦,碾粮。 无论知青还是生产队的社员们,没有一个闲人,全在忙着,要把麦子收进库。 现在的作业化还太原始,陈丽娜一直在向矿区反应,要购置脱粒机,不过今年估计是不可能到货了。 “怎么回事,安娜,你们为什么没有去忙秋收,还在这儿排练舞蹈?”陈丽娜一进文化馆,就惊呆了,几个知青小女孩腰间系着红绸带,居然是在排练舞蹈。 “贺书记让我们排的呀,他说了,马上矿区武装部,文工团就要来农场办交流晚会,我们谁跳的好,就把谁调文工团去。”文工团,天天只需要跳舞唱歌,不需要劳动,谁不想去? 走了个揩油的,又来个会给知青们发小糖果的。 陈丽娜提起镰刀,说:“解了红绸带,跟我一起下去割麦子,我是场长我管生产,麦子收进仓,棉花落库之前,谁再敢跳舞,我就用镰刀割了她的腿。” 知青们一看敬爱的场长发怒了,立马就解了红绸带,拿起镰刀跑了。 扛着镰刀大步流行,这个季节,就是农场里三岁的小孩子,也在田间捡麦穗儿呢。那会有一个闲人,至于跳舞,难道比填饱肚皮更重要? 贺敏其人,显然不止在生活作风上是个渣男,于业务上也是一窍不通。 陈丽娜心说好呀,两辈子的经验,我别的不擅长,最擅长的,就是收割渣男! 第59章 同学被抓 眼看八月底了, 太阳一出来,乌玛依那叫一个热啊, 看远处的山,就仿佛要燃烧了一样。 在矿区,每年秋收之后,各机关单位都会聚到农场, 来一次联谊会。 当然了, 在这场联谊会上,知青们可以尽情的跳舞, 也可以尽情的歌唱,各机关单位的同志们也可以参于进来。 这时候, 就是向矿区展示农场的发展, 以有生命力的时候。 领导们看到了农场的发展和前景,当然就会重视农场,而这大片大片的田地,靠人工作业来采种,就算累死所有人, 也种不下来。 所以,等领导们一来, 一高兴,农场就好要现代化的设备了嘛。 陈丽娜心中早有一本账, 也早就想好了, 该怎么问领导们要钱添设备, 加大生产。 但是跟她搭班子的贺敏听不进去她说的也就罢了, 还一味的一意孤行,想要让知青们跳舞拿政绩。 今天周末,聂卫民三兄弟也给陈丽娜带到了农场里,跟刘小红她们一起捡麦惠儿呢,当然了,1号基地所有的工人,只要休息的,陈丽娜也给喊了来,全部来帮农场抢收麦子。 她上辈子是真正在农村扎实劳动了好几年的,镰刀哗啦啦的割过去,麦杆齐齐而倒,顺手一挽就是一捆,麦粒饱满的麦茧就静静的躺着,等男知青把它们挑到拖拉机上,再运回农场。 “陈场长,我的好场长,马上各机关单位就要来交流了,你就抽几个人出来,让她们陪练一支舞蹈,好不好?”贺敏跟在陈丽娜的身后,不停的说着。 “贺书记,您是领导,这事情不该问我,去问知青们吧。” “她们说不想跳舞,只想生产,但我觉得她们还是听你的。” “不,她们听从的是自己的本心,她们只看到太阳曝晒,麦粒眼看就要脱壳而出,全散在地里了,这时候,她们只想赶紧收麦子,不想跳舞。” 她割的很快,远远的甩开了后面的女知青们,小姑娘们不甘于后,奋力的割着。 “陈场长,女王大人,陈小姐?”贺敏急的直跳脚,弯腰在陈丽娜身畔,声音放小,还带着些讨好的意味:“你是咱们农场高高在上的女王大人,我们谁不是以你马首是瞻?你就劝她们一声吧,咱们农场在这次联谊会中,可不能落于人后呀。” 是啊,生产是她和一群专家们没日没夜抓起来的,效益是知青们干起来的。 现在新领导走马上任,一口花言巧语,就想动摇民心,还想搞坏生产,嘴巴还滑的很,叫她陈小姐? 这种资本主义的浮夸之语,陈丽娜要直接举报了贺敏,他就得给抓去批/斗。 但是吧,难免就会有闲言碎语,估计矿区那些坏分子们要传她点儿不好的名声。 身为基地第一家属,农场的场长,陈丽娜可爱护自己的名声着呢。 而且,她向来是个自己不爽,就要当场让别人不爽的人,这时候哪还有废话可讲? 镰刀挥舞着,麦子齐茬茬的倒下,正在割麦子的陈场长忽然抿唇一笑。咦,贺敏有点感觉了,她怕是喜欢听他叫自己女王大人? 当然了,当权的妇女们都喜欢人捧嘛。 “女王大人……哎哟!疼疼疼……”贺敏才弯腰,突然就跟那在烙锅上烫了脚的鸡一样抱着腿跳了起来。 “呀,领导,我刚才没注意,割到你的脚了吗?我不是故意的,看起来伤口好深啊,我还是赶紧派辆拖拉机,送您到矿区卫生所吧。” “当然,陈场长怎么能是故意的呢,是我的不对,站的不是地方。”贺敏疼的满头大汗,直跳脚,但还是要维持风度。 调来一辆拖拉机,知青们七手八脚,就把不小心叫场长给割破了腿,负了伤的贺敏给送到矿区卫生院去了。 陈丽娜站起来看了看,身后的知青小姑娘们全捂着唇在笑呢。 很好,现在可以全力投入生产了。 “卫民,跟爸爸背一个《悯农》爸听。”聂博钊还是白衬衣,藏青色的工装裤,也想帮妻子劳动劳动,但是总归他做实验的手抓不了镰刀,就只好带着孩子们捡麦穗。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三蛋背的可干脆了。 不过聂卫民不背诗,他捡的非常细致:“爸爸,你发现规律了吗,一株麦穗,正好30粒麦子。” “这有什么问题吗?” “你看这一株上,有三个瘪掉的地方,我听妈妈说,农场里的专家爷爷们正在研究,怎么才能改良基因,把它们也填起来,一株的产量就会达到36粒。” 这孩子跟他爸爸一样,做事有条理,非常的严谨,他小挎篮里的麦穗都整理的非常整齐,一排排的简直像在列队一样。 再看满头大汗的二蛋,麦穗子,狗尾巴草乱抓一篮子,里面还有几只从土里扒出来小蚯蚓:“爸爸,小红姐姐说今天给我做黄瓜凉面哦。” 聂博钊回头看了看,一个小姑娘一直跟在他们身后,自己捡一篮子,还不时给三蛋儿擦擦口水。 “好,咱们中午就到你大姨家,吃黄瓜凉面。” 晚上全家人全都累的东倒西歪。 陈丽丽给仨孩子一人烙了一个新麦面的油饼子,柔软蓬松,里面还卷了葱花,油津津的好吃。 聂卫民第一回发狠不肯吃的软油馍,就是陈丽丽烙的,也就是这个味道。 三兄弟一人捧着一个大口大口的撕着软嫩的饼子,就着鲜脆大西红柿生嚼着,直到车出农场大门了,聂卫民突然一拍脑袋:“不对。” “怎么啦哥?” “我记得大姨就烙了三张油饼子,那刘小红肯定没得吃呀。” “她家有油有面,自己烙呗。” “你懂啥,新麦面,一家就三斤,咱们一顿凉面一顿馍就霍霍完了,她想吃,还得等麦子入仓,分完之后呢。”聂卫民说。 想了想,他觉得这样不行,嗯,等周一上学了,托二蛋送她一块橡皮吧,弥补弥补她,他可不能占个小姑娘的便宜呀。 回到家,几个孩子全吃饱了,而陈丽娜和聂博钊迫切需要的,是给自己洗澡,也给仨孩子洗澡。 不过,家里有个外人就不大方便嘛。 胡素说是来农场散心的,但是怕太阳晒,一次都没去过农场,正好陈丽娜挺忙,聂博钊也在加班,于是她就在聂家闲住着,偶尔到也才搬来的,贺敏家去转一转。 “胡素,你也呆了好几天了,难道不想着回去吗?”聂博钊追着就问。 他是个大男人啊,要是没外人,这时候他就该脱了衣服,只穿着裤衩子在院子里给几个孩子冲凉,完了自己也洗一个。 胡素在,他痒的抓狂,但还不好洗。 而且,马上就要到他给自己规定的,一个月一次夫妻生活的时候了,这有个外人,多碍事儿啊。 “博钊,我没想到小陈和孩子们都这么欢迎我的,倒是你要赶我走。” “可你自己也有孩子啊,军友不在了,孩子不是更需要你的照顾?”聂博钊于是又说。 胡素正在后院里摘菜呢,打算拿西红柿白糖拌个凉菜。 “博钊,孩子我已经送回军友老家了,老家有人带了,而且,你们家庭里笑声多,欢乐也多,我被感染了,在这儿,我觉得自己被治愈了呢。” 三蛋现在就是陈丽娜的小尾巴,无论她走到哪儿都跟在后面。 而聂卫民呢,前阵子聂博钊见儿子看起来认识的字挺多的,于是就找了几本四年级的数学来测试,才发现这家伙已经不是他想象的,简单的教一教加减剩除了,人家无师自通,追着问他小数乘整数的法则,以及小数除法。 聂博钊发现儿子比自己还厉害的那种兴奋劲儿,大概只有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伽利略发现太阳不是绕着地球转时才能比拟了。 而这一切,不闷不哼的,其实全是陈丽娜一天赶着他和二蛋在学习。 一个笨蛋大字不认识,一个聪明的一点即通,简直是,这边骄傲完,那边摇头叹气,简直悲喜两重天。 “小陈,今天晚上给二蛋少吃一碗饭,他的智商大概是全分散到脂肪里面去了,这样下去可不行。”小胖子聂卫国学不来,字写不好,小眼神极其忧伤的望着妈妈,抿嘴摇头,不想少吃饭。 “行了,就好比杏花开的早,梨花开的迟,一样的树,开花总有早晚,他或者开化晚一点呢,而且,他比卫民要小两岁啊,你能不能不要这样苛责我儿子?还有,他小时候或者会胖一点,长大会瘦的,放心吧,现在不要亏了孩子的吃喝,不然他小时候吃不饱,长大报复性的吃,那才叫胖呢。” 现在的二蛋也不算痴胖,就是屁蛋子圆一点,脸蛋儿圆一点,因为有聂卫民那个瘦条条的衬着,才显得胖嘛。 长大后,枪毙时的照片,呵,一身腱子肉,一脸匪气,光看照片,就是满满的杀气。 “小陈,你看,我拌个黄瓜,再凉拌个西红柿,然后炒个茄辣西咱们吃米饭,好不好?”厨房里,胡素说。 陈丽娜扫了一眼案板上,一盘切面片的西红柿,上面洒了满满一层白糖。 “明天再买点儿糖吧,我把白糖全用完了,不然呀,柿子不甜。”胡素说。 “胡姐,咱们矿区的白糖是定量的,一个月,一个人二两,我们全家有一斤,这个月是没了,下个月吧。”陈丽娜说。 “呀,我是真没想到你们矿区的福利这么差。” “肯定比不上军区的福利,毕竟军区的农场产量更好,不过我们也很快会好起来的。”陈丽娜说。 到了餐桌上,仨孩子都吃饱了,就连平常最爱吃的二蛋都对桌子上看起来寡寡淡淡,又炒的不怎么香的菜,一个个累的直打盹儿,还没吃完饭了,三蛋儿的头都快栽到碗里面去了。 胡素见几个孩子全然没有往日吃妈妈做的饭的时候的热情,就说:“二蛋,快来吃呀,好多白糖,你不是最爱吃糖吗?” 没有完成作业的二蛋,正在经历他人生中第一大的痛苦,更何况要是妈妈,会把西红柿熬成酱,糖和油一炒,就着春饼卷菜吃,甭提多香了,难得这简单的白糖,调不起他的味觉来。 “小陈,贺厂长的母亲来了之后就要出任咱们小学的校长,这事儿你们知道吗?”胡素这么一说,倒是把正在为了儿子的学习而为难的俩夫妻给调起积极性来了。 聂博钊先就说:“哦,她是不是在大庆就是个经验丰富的优秀教师?” “是的,她还曾参于过临时课本的修撰呢。”胡素说。 聂博钊和陈丽娜相互对视了一眼,同时有了不详的预兆。 现在的课本,且不论极富时代特色的语录,算术还好,就是普通的算术而已,语文课本上,学生实在很难学到东西。而聂卫民识的字,全是陈丽娜拿字卡教他的。 好吧,这个话题就终止了。 吃完了饭,胡素又说开了。 “博钊,小陈,你们家庭快乐的气氛感染了我,我不想回伊犁去了,家里冷冰冰的叫人发疯,往后,不如我就留在这儿,也做个带课老师,顺带帮你们带带孩子,怎么样?” 怎么说呢,胡素可是工业大学的高材生啊。 当个小学老师,也太屈材了吧。 “胡阿姨,我们有老师,您还是回伊犁去吧。”聂卫民直接就说。 二蛋正在打瞌睡的人都给惊醒了:“不要,我要吃我妈做的饭,你做的饭不好吃。”这也太伤人了吧。 三蛋更加直接,碗一推就说:“妈妈,我不喜欢这个阿姨。” 陈丽娜不说话,聂博钊呢,摘下眼镜擦拭着镜框,也说:“你一个本科毕业生,教什么小学生,笑话。我已经给大庆那边写了信,很快你就可以过去工作了,工作会冲淡你的烦恼的,都去睡吧。” 聂卫民直接上炕睡觉,二蛋还得去完成自己的周末作业,所谓挑灯夜读,边揉眼睛边哭。 陈丽娜又觉得可怜,又因为他爸爸的吩咐不敢放他上炕,正好兜里有一把陈丽丽给自己装的杏子干儿,他写一个字,就给他一枚杏子干儿,俩人悄悄摸摸作贼一样,一个胡日拐,一个乱放水,也不知多久,才写完那巴掌大的一页纸上,三十颗生字。 聂博钊捡了一天的麦穗,又跑去加班了。 陈丽娜给俩儿子削好了明天要用的铅笔,装好了橡皮,抬头一看日历,突然发现,快要到每个月,老聂同志交公粮的日子了,心说难怪他这么烦躁。 那人就跟架机器似的,但人毕竟不是机器,是会被情绪,荷尔蒙左右的生物。他给自己规定了一个月的期限,每次眼看到期限的时候,就会特别特别的烦躁,这时候,加班,把工作干上去就是最好的渲泄途径嘛。 “小陈同志,小陈同志。”突然,聂卫民开了半扇门,就在卧室里跟她招着手。 这家伙的小内裤破了,还正好是小牛牛的位置,陈丽娜找不到别的来补,从窗帘的角子上剪了一角下来,正好是朵向日葵,就给补在上面了。 未来的黑老大小内裤上绣了个向日葵,可萌可萌了。 小家伙羞那个向日葵,拿手捂着呢:“小陈同志,你去一趟办公大楼吧。” “为啥呀小聂同志,你半夜不睡觉,在这儿干啥呢?” “那个胡阿姨没安好心,她说自己要去贺叔叔家串门子,但是,我敢肯定她不是去贺叔叔家,而是去办公大楼,找我爸爸去了。” “你怎么能断定?” “她前几天也去贺家串门子,都是随随便便就走了,但是今天,她特意梳了头发,还喷了香水,然后还换了一双高跟鞋,那就不是去贺家。” “小聂同志!” …… “你要长大了,绝对是个人材。” 要知道,自打楼兰农场闹过轰动性事件之后,矿区给两个农场,以及聂博钊的实验室都派了武装安保。 也就是说,武装部的同志们,会24小时,以三班倒的形式在聂博钊的实验室外站岗。 毕竟他的工作,涉及的可是国家机密,胡素冒冒矢矢的跑着去,不得给抓起来? 陈丽娜披上衣服,把门关好了出来,才出家属区,还没到办公大楼,就见小学操场里,武装部的同志们全部站在外面,治安队的人也在。 好嘛,胡同学还真是,给武装部的同志们抓了个正着。 第60章 荞面软煎饼 “陈场长。”秦胜说:“武装部的同志们估计是弄错了, 抓到一个人,以为是特务,吓大家一跳,谁知道居然是……” 他笑了一下,说:“我可跟你说啊, 咱们聂工为人严谨, 不会犯错误的,回家你可不能让他跪搓班啊。” “看来吕嫂子经常让秦队长跪搓板啊。你不要乱说, 胡姐也是工业领域的专业人士, 估计是夜来想去实验室看看,没想到咱们矿区的安保这么严格吧。” 胡素一直在哭,不肯起来。 当然了, 丈夫为了挽救国家利益而去世, 她虽然拿了大笔的补贴,又可以到大庆油田上去工作,生活是无忧的。 但是, 就像陈丽娜上辈子一样,那个人死了,就等于是灯灭了,那怕再重活一世,找到的也不是曾经的那个人, 悲痛当然可想而知。 “胡素, 我请求你起来, 我请求你不要哭了, 我请求你,回家再说行不行?”聂博钊急的抓狂。 毕竟武装部的同志们,治安队的人全看着呢,基地就这么大,他是德高望重的工程师,出了这种事情,影响非常不好。 而胡素越哭,估计外面那些同志们就越觉得,他和胡素之间有什么。 但事实上,聂博钊跟她的丈夫军友关系还好一点,跟胡素呢,因为她的学习与理解能力与他差了一大截,在校的时候几乎就没怎么说过话。 “小陈同志,你说这怎么办?”见陈丽娜来了,聂博钊简直犹如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陈丽娜说:“行了,你去加班吧,这事儿啊我来处理。” 胡素一见陈丽娜,头埋的更低了,依旧还是哭,不停的哭。 “你大概觉得,自己死了丈夫,就理当被大家呵护,让别人来承载你的痛苦,因为你现在确实过的很痛苦,迷茫,彷徨,找不到出路。但是,正确的道理是,这个世界上,不是说谁弱谁就有理,不是说谁弱,就可以一味的给别人渲泄自己的负面情绪,让别人来给你的痛苦埋单。”陈丽娜直接就说。 好嘛,就好比扎针一样,一针见效。 一直蹲在地上不肯起来的胡素一下子就站起来了:“小陈同志,你还小,说话难免跳脱没礼貌,我原谅你,但什么叫我弱我有理,我在向别人渲泄我自己的负面情绪。我和博钊是高中同学,大学同学,我们认识的很早,他是我的师哥,而且,他也是我丈夫的好朋友,我只是找他寻求点安慰。” “他的妻子每天晚上哄睡了孩子,还要去农场抢夜收,一天累计下来要上十五个小时的班,所以,她比你更需要他的关怀和安慰。他的两个儿子在上小学,孩子们刚刚开始读书,一切都还在摸索中,需要他手把手的教,才能适应学校,他们也需要他的关怀,油井现在进入了含水开采期,井下作业的工人们随时都有被水淹的危险,迫切需要他的实验成果来挽救采油过程中会出现的危险和困难,石油工人们更需要他的关怀。 恕我多说一句,大家都是成年人,都有自己的家庭,都需要在自己的岗位上拼搏,没有人有多余的时间去关怀别人。” 这话说的胡素脸上挂不住了,当然了,她也是处在很悲痛的情绪中嘛,直接就来了一句:“那你的意思是,像我这样的人,就该去死吗?” 哟,小孩子拿哭下人,大人拿死吓人? “不,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所经历的痛苦,只能你自己内化,而不是去折磨,或者靠近别人家的温暖,然后在觉得别人家的温暖很舒适,很像曾经自己所拥有的那样时,就起非分之心,想把它夺过来。” 陈丽娜自己上辈子也丧偶过,是的,她哭啊,她找啊,她找老聂找的快疯了。 那时候,她可没有去找过别的有家室的男人,去寻求慰籍和温暖,因为她知道那是不道德的。 “到底还是小女孩,你居然误会我要插足你们的婚姻。我告诉你,我和他同学七年,要真追他,我早追了,不会等到今天。你这么小的心胸,跟孙转男真是有一拼了。”极轻蔑的,胡素就来了一句。 那意思就好像是说,要我想追他,要我也愿意陪他到乌玛依,你根本就没有任何机会一样。 “我可不是什么小女孩。以及,不论会不会插足,三更半夜跑私下去见一个已婚的男人,就是不道德的行为。婚姻之中可没什么大度和体谅,当然,也没什么心胸的狭窄与宽敞之分。我是他的妻子,我和他共同撑起一个家,我把自己的青春,身体,最光辉的一段岁月,一切都奉献给了他,可没有半夜三更跟别人男人谈过心,他也就不能,这才是公平的婚姻。” 一席话,把胡素说了个哑口无言。 “我真的没有想过要插足你们的婚姻,我只是觉得孩子很可爱,老聂很温柔,而你……” “我看到路边别人家果园里垂出在枝头的苹果又大又圆,我甚至能够想象得到,一口咬下去,那种清脆多汁的甘甜。但是,我不会伸手去偷,我会回家,买一棵果树回来,自己亲手栽种,浇灌,等它结出果实来,坐在我的树下吃。”陈丽娜说。 毕竟也是高材生,虽然说短暂的迷茫过,看着人家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时候,也曾想,那个女人要是我该多好。 不过,理智最终还是回归到了她的大脑里。 “对不起,小陈,大庆油田的调令其实昨天就来了,我明天就走,只希望你和博钊,能永远忘记我今天夜里的冲动。” “大家都很忙,而且一天发生的事情那么多,没人会记得今天的事情的。”陈丽娜说。 回到家,陈丽娜应该和胡素两个睡大炕,聂博钊依旧睡他那张钢丝小床的。 不过,他显然依旧非常烦躁,陈丽娜都睡下了,他又敲门,说要叫她过去谈谈。 胡素连忙说:“小陈,不要跟他吵,博钊是一个非常非常严谨的人,他和我没有多说过一句话。” “行了,你睡吧。”要不知道男人的品型,她会把自己的青春寄托在这戈壁沙漠上? 小书房里,烦躁的聂工两手搭在书桌上,半弯着腰,盯着妻子。 他眉弓高,眼深高鼻梁,两只眸子就跟那星空似的,严肃,刻板,但也帅气,是真帅,尤其不笑的时候,棱角分明的帅气。 “怎么,是想坦白点儿什么?”陈丽娜故意问。 聂博钊跺了跺脚,又清了清嗓音,然后看了眼墙上的挂历。 挂历上,原本每个月都会有一天要标个红圈儿的,那个日子,是聂博钊计算过,陈丽娜一年12个月绝不会来例假的日子。 不过最近他不敢标了,给撕了,为啥呢? 因为聂卫民有一天盯着日历,就说:“爸爸,我发现每个月的这一天,你都会回家,还要洗澡的喔。” 说着,还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聂博钊给吓的,有一个善于总结,以及喜欢寻找规律的儿子,真的是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啊。 陈丽娜穿着件小背心儿,身材那叫一个凹凸有致。 说实话,聂博钊每次到三号基地,因为那边靠近沙漠嘛,只要看到起伏的山峦,都要想到爱人的身体。 不过拉灯办事这是惯例,所以,他迄今为止,还没看过爱人裸/体真正是个什么样子。 “我没什么可坦白的,我又没做错过什么。我觉得胡素可能最近是不会走了,但是,明天就是咱们该过性/生活的日子,怎么办了 ?” 久经考验的革命战士显然非常受艰难:“不行就提前一天,咱们今天提前过。” “不过床会咯吱咯吱响的。” “我必须让胡素知道,我们是恩爱的夫妻,并且是有性/生活的那种恩爱夫妻。而且,你看,我在床上铺的足够厚,而且,我特地加固过弹簧,今天晚上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声音。” 理由找的很充分嘛。 “所以就算胡素听见也没关系?” “没关系。”任何事情,只要一旦找到理由和借口,就像长江决堤,洪水席卷,老聂同志已经为自己找到了借口,这架运转精良的机器终于有一天,往回敲了一格。 “傻子,你是不是觉得,就只能四平八稳,躺在床上做伏卧撑?” “小黄/书看过吗?”陈丽娜往他书房里最值钱的东西,那张办公桌上一坐,腿一勾,就把男人给勾过来了,劈开双腿往他腰上一环,再一勾,她说:“你上辈子第一次跟我洞房,会亲吻,会爱抚,会好几种姿势,一晚上干了三次,老聂,你能告诉我,现在的这个你,十五年后是怎么变成将来的那个你的? 你总不能温柔浪漫不如他,床上也不如他吧?” 受到打击的老聂眼睛红的跟只狼似的,恨恨盯着陈丽娜看了很久,忽而就在她唇上咬了一口。 盯着看一会儿,再咬一口,像饿狼似的,恨不能把她吃了,忽而扑身一压。 …… 当然,第二天天还没亮,只听院门咯吱了一声,等陈丽娜追出去的时候,胡同学已经坐着最早一班去炼油厂的大卡车,往矿区,继而奔赴大庆去了。 还是聂博钊发现她没带自己给她写的介绍信,又赶忙儿的,搭了一趟输油车,赶到矿区去给她送介绍信了。 披星戴月,天上星星还明着呢,陈丽娜好容易把壁虎似的三蛋儿从身上扒下来,烧好了汤,又拿后院里的冬葱烙了一盘荞麦面的软煎饼给几个孩子当早餐。 聂卫民大了,也懂事,早晨起来洗脸刷牙了,就会跟二蛋两个一起吃饭,然后去上学。 而她只需要带着三蛋儿,一起去农场就好。 “小陈同志,你为什么不自己去追那个胡同学,你不是有小汽车嘛,为啥反而让我爸去?”小聂同志嘴里捣着牙刷,很不满意聂博钊早晨起来就去追胡素。 “你爸跟她是同学,再说了,她也是石油冶炼方面的专家,才丧偶,需要的是关怀,我觉得他们还是需要私底下单独谈谈才好。”陈丽娜说。 聂卫民撇了撇嘴:“没劲儿。还有,小陈同志,你能买双高跟鞋穿吗?” “为啥我要穿高跟鞋?”陈丽娜觉得奇了怪了,这孩子大清早的起来,总粘在自己屁股后面。 “胡同学本来没你高,穿了高跟鞋就有你高了。”聂卫民想了想,又说:“而且,她的衬衣也特别白,披风的颜色也很鲜艳。” “所以,你这是觉得她比我更漂亮吗,就因为她的波浪长发高跟鞋,还有白衬衣?”万恶的直男审美,陈丽娜很生气:“人靠衣装马靠鞍,小子,我要打扮起来,比她更好看。但是,我要买了那些东西,你们的书包从哪里来,你们的铅笔橡皮,那些都不要钱吗?” “我不要铅笔也不要橡皮,更不要上学,我要天天跟着妈妈去农场,还要妈妈穿高跟鞋,画口红,有漂亮的披风披着。”二蛋睡眼蒙蒙,大口的吃着饼子。 “傻孩子,劳动最光荣,想要穿漂亮衣服,有的是时候,什么时候就该做什么时候的事情,现在呀,收麦子才是最重要的。” “可我还是觉得高跟鞋和裙子更重要,我想爸爸也会这么认为的。”小聂同志忧心忡忡。 “所以,你怕胡阿姨抢走你爸爸?那如果我和胡素同时给你选,那怕她打扮的再漂亮,再温柔,你更爱的也是我吧?” “哪里?我只是不想再换个妈妈而已,而且,我也不想听到你们吵架。”小聂同志顿时就红了脸。 好吧,胡同学的到来,给了仨小只空前的危机感。 害怕失去,才会珍惜。 陈丽娜心说不错不错,虽然早知道猪养大了都会跟着白菜跑,但至少在他们小的时候,是很依赖,并且爱我的。 天还太早,不到上学的时候,他们又非得要跟着,陈丽娜也就给带到农场了。 王红兵每天早上不是都要送刘小红上学嘛,等他骑自行车送刘小红的时候,把他俩再带回学校也就完了。 抢麦子的季节,农场的工人们都是夜里十二点睡觉,凌晨三点就起来抢收,所以等他们到农场的时候,田野里满满的都是正在割麦子的社员和知青们。 伴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大家都坐在田野上吃干粮。 当然了,有人的地方就有野狗,还有几只流浪狗在地里野窜着,等着人吃剩了,施舍它点儿东西吃。 “妈妈,你说我要是那只流浪狗,该有多好啊。” 不肯上自行车,不肯去学校的二蛋看着远处的野狗,分外愁怅的说。 流浪狗很嫌弃的看了二蛋一眼,撒丫子跑了。 好吧,连狗都嫌弃他。 “好啦,今天姐姐会帮你补习的,快上车吧,我抱你。”刘小红说。 于是,胖丢丢的二蛋和刘小红坐在前杠上,聂卫民独自一人坐在后杠上,王红兵自行车一蹬,就送他们去学校了。 整整忙碌了半个月,麦子才算全部入仓了。 麦子收仓之前,要称斤,称完湿重还要晒,晒完之后再秤净重,然后才能入库,当然,也才能交给矿区。 这时候贺敏脚上缠着纱布,还在自已家里焦急的等待康复之后重新出山呢。 大粮仓里,望着一只只用麦杆编织起来的,巨大的麦栓里堆成小山高的金黄色的粮食,陈丽娜就问王红兵:“全部过秤了吗?” “过完了,不过丽娜,咱们真的要截留下两麦栓吗,这要万一给矿区领导知道,会不会也算咱们贪污截留啊,像处理孙想男那样处理你?” 王红兵很担心,觉得陈丽娜不该截留粮食,毕竟公产,就该如数上缴嘛。 陈丽娜摇头:“不止麦子咱们要截留两栓,各类果子,葡萄,花生,倭瓜等东西,姐夫,你也得悄悄做账省出一些来,我得留着给农场里的知青,给老教授们用。吃水不忘挖井人,他们理应得到比领导更高的优待。” “但贺敏腿好了还是会回来的呀,丽娜,农场现在可不是你的一言堂。” “割腿不会小把戏,我会想办法彻底赶走他的。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姐夫,至少现在,我在这个农场里需要的,是绝对的领导权。” 这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 随着政策的转变,也随着所有人最敬爱的总理生病,无法保护知识分子们。 这些老教授们将要渡过一个非常难熬的时期,陈丽娜得存下更多的粮食悄悄补贴他们,因为上面分配给他们的口粮,将会越来越少的。 上辈子,就是从今年开始,聂博钊的很多老同事,老领导们,没能熬过去的。 推开仓库的大门,沃野良田,雪白的棉朵正在绽放,接下来,该收棉花啦。 第61章 狗都不行 贺敏重新出山, 居然还拿来了一架相机,并且,到了农场的第一件事,就是请求陈丽娜在麦仓里给自己照相。 好嘛,好大喜功, 虚荣心重, 专会抢人功劳,这种人, 陈丽娜很乐得送他一程。 在麦仓里拍完了照, 贺敏要过陈丽娜手中的海鸥相机就倒放了起来。 不错,她的拍照技术真的是无人能及。 而且,她特地屈膝拍照, 一只只盛着麦子的麦栓就像小山包, 而他的身材被拍的无比高大。 “陈小姐,这样吧,咱们再去趟坎儿井, 给我在坎儿井前也拍几张,好不好?”那也是今年农场最叫领导们赞叹的大工程。 “贺书记,你是我的领导,咱们也是搭班子的工作伙伴,你要再叫我小姐, 我立刻就到矿区汇报领导, 说你思想有严重的资本主义之风。” “是是是, 好好好, 陈场长,是我不对,咱们去坎儿井吧。”贺敏说。 开车到了才开凿的坎儿井竖井口,贺敏扛着铁锹,又是一通的摆姿势。 三蛋儿跟着妈妈,也是无聊嘛,再三保证自己不靠近水坑了,就在河边捡石头玩。 “聂三蛋,来嘛,咱们一起玩。”有个看上去七八岁的孩子也在河边,就说。 三蛋一看有俩大哥哥在河边站着,毕竟小孩子总是喜欢跟大孩子玩的嘛,就说:“好呀,不过,你叫什么名字呀哥哥?” “我姓李,叫李大爷。” “你骂我呢。” “没骂你,来嘛,到水边来,我教你钓鱼。” “我哥哥说了,不会游泳就不能靠近水边,哥哥你们也离水远一点,好吗?”三蛋叫知青们教育着,可懂礼貌了。 另一个孩子说:“哎,大耶,他看起来不好哄啊,我去拽他?” 三蛋多贼的心眼子,听说这俩孩子要拽自己,早看出他们来者不善,转身屁颠屁颠的就跑了。 陈丽娜和贺敏就在河畔的水泥渠上,这俩孩子也不敢再往前,其中一个抓起块石头掂了掂,瞄准了扔过去,三蛋头上着了一石头,应声扑倒在地。 不过,他很快就站起来了,蹬蹬蹬的,跑回了陈丽娜身边。 “妈妈,有人打我。”三蛋儿说。 陈丽娜把相机还给贺敏,抱着孩子走到河畔一看,没人啊。 “打你哪了,疼不疼?”陈丽娜还以为是跑到河边来顽的那些野孩子们呢。 三蛋看妈妈心急,男子汉嘛,当然得硬撑:“不疼。” 陈丽娜因为还要陪着贺敏这个领导转来转去,尤其孩子头上的包在头发里面,也就没怎么关注。 回到农场,一群知青围着,贺敏往知青们中间一坐,就开始给她们看陈丽娜给自己拍的照片。那边社员们还忙的热火朝天呢,他倒好,一看还剩下五六张的胶卷,就又非得给这些知青们拍照。 小女孩们都爱美嘛,大家站在沙枣树前,白杨树前,尽情的绽放着她们的身姿。 “场长,你今天好像不高兴。”安娜说。 陈丽娜抱着孩子,正在看着社员们晒粮,看有些地方粮食已经干了,就伸出推把推一推,好把湿粮翻出来。 太阳当空,这些粮食基本上只要翻个面儿就全都晒干了。 “安娜,你是不是特别想平反,摘帽子?” “场长,我想这座农场里所有的牛鬼蛇神们都想被平反,这是我们长久以来的渴望,不想摘掉自己头上的大帽子?” “想摘帽子有很多种方式,以及,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烙印,就比如说五八五九□□,事实证明路线是错的,中央就会改,而现在这么多人戴着帽子生活,那么,大家终将有平反的一天。我觉得你寄希望于一个作风浮夸,并且满嘴放炮的领导,想要借助他摘帽子,这种方式是最蠢的。” “贺书记一直都特别同情我父亲,而且,他也确实亲口承诺过,可以帮我父亲平反,场长,在这边疆,除了你,他是唯一能理解我的人。” “是,他还特别亲切的和你谈心,每天关怀你的生活起居,有时候早上一来,就会说,哎安娜今天气色不大好啊,是昨晚没睡好吗?于是,到了晚上就送你两片安乃近,这种温柔的关怀,是不是让你觉得他特别平易近人,而且还特别赏识你?” 安娜没说话,但确实,贺敏是这样做的。 “而且,他还很适度的和你保持着距离。不,应该说他就算和知青们相处的时候,教你们跳舞的时候,那怕是跳交谊舞,手也只是背环着你们的身体,和王富生那种人完全不一样,对吗?” “是,他非常有分寸。” “甚至于,有些女知青玩笑开过一点,他还会说猛然抱住她,又松开,说,同志,请不要考验我对于组织的忠诚性。就好像,他内心在天人交战,想要抗拒女性的魅力,是个合格的正人君子,这种做法,会让一个女性觉得,自己特别有魅力。” 安娜的脸红了:“我确实见他曾猛然间抱过一个知青,但是,很快就推开了。” 所以,一个幽默,风趣,平易近人,对知青好但又一点也不越界的领导,就是这样编织起一张大网,准备着这些知青们自投罗网。 和他相比,王富生和刘解放的段位可真是太低了。 “道理大家都明白,我就不多讲了,肖琛一个汽车厂厂长家的公子哥儿都能在基地修大车,陪伴你,安娜,那顶帽子摘的早或者晚并不重要,你要真的能安心工作,早晚,我能帮你把它摘掉,但是,我希望你看清楚,到底谁才是真正想干事业的人。” 安娜听了这话,越想越不对劲儿,偏偏才多走了两步,正好碰见贺敏,他端着相机就说:“来,安娜同志,最后一张胶卷,我要替我们边疆最美丽的喀秋莎照张照片,留住她的倩影。” 安娜接过相机来一翻,好嘛,丰收了,粮食进仓了,场长都还在忙着晒麦子,书记却给自己拍了那么多摆拍的照片,这种照片拿到矿区,矿区的领导们不得把功劳全记在他身上? 确实如陈丽娜所说,他看似风度翩翩,实则虚伪无比。 “贺书记,这相机呀我替您保管着吧,你不是脚伤还没好吗,快进办公室休息会儿去吧。” 安娜说着,郑重其事的接过相机来,等贺敏进了办公室,她直接把胶卷从相机里扣出来,曝光在太阳底下。 32张的柯达胶卷,那可是进口货,贺敏也就止此一卷,底片到了太阳下,瞬间曝光过度,这照片呀,可就全废喽。 三蛋儿今天睡着的特别早,还没到中午了,孩子就睡着了。 陈丽娜雷打不动,中午要回家做饭,把三蛋儿抱到车上,才走到场区门口,就见贺敏骑着两二八自行车,就停在场区门口。 这大门口,一直以来住的都是生产一队的社员们,说实话,自打孙家被连根拨起后,他们给排挤的很厉害,也稀稀拉拉的,大部分都在门前站着。 “场长,咱们生产队的田里,丢了十几只大倭瓜,咋办。”生产一队的队长王广海上前说。 “有目击者看到偷瓜的人了吗?” “没有,十好几只呢,那可是专家们培育出来的,有一只至少二三十斤重,要送到乌鲁去参展,评优秀了,就一个早上,全没影儿了。” “让治安队每家每户搜查,再把个个白杨林,草甸子都找一下,问问孩子们,看有没有孩子们使坏给搬走的。” “还不止大倭瓜啊场长,我们的葡萄田也给毁的可以,好几株品种优良的葡萄,今年才结侏,全给摘光了。”王广海又说。 “我闻着陈场长的车里有葡萄的味儿。”人群中,突然有个孩子就喊了一声。 陈丽娜是吩咐过王红兵,让他留下一部分的东西藏起来,但是,那些东西全是老教授们私下种出来的,而且,有专门的库房存放,陈丽娜自己可是真的连一颗葡萄都没有从农场私下拿过。 自己身子端,才能影子直嘛,这点她还是了解的。 孙家寨的这些怂人们,原来给欺压的厉害,到现在还抬不起头来,要说整个矿区谁最讨厌陈丽娜,大概就是孙家寨的这帮子人了。 贺敏没说话,但也兴致勃勃的看着。 陈丽娜明白了,这大概算是他的夺权前奏吧。 农场丢了东西,孙家寨的人起头,贺敏参于,是以为,她来农场,回家做饭总要带点儿菜呀蔬果什么的吧。 别看东西小,身为场长要是带头往家里搂东西,那可等于是开了偷拿偷放的门路了。 拉手刹,下车,一把打开了后备箱,陈丽娜转身问:“为什么没人过来看?” “这个,陈场长,也没人说是您偷了东西,对吧?而且,就只是个孩子喊了一声,您何必生这么大的气?”贺敏说。 “不。贺书记,做人就要清清白白,只是孩子喊了一声,我今天要不开后备厢,那葡萄就是我偷的。1号基地的小学免费上,这么大的孩子不让他们去上学,整天在农场闲游野晃就是个问题。这时候家家户户都该做饭的,不回家做饭,在这儿集合,不就是为了看我的后备箱,我问你们,满意你们看到的吗?” 孙家寨的几个社员连忙说:“陈场长一心为公,大家都是看到的,这谁家的孩子乱喝乱叫的,赶紧给胖揍一顿,欠收拾啊真是。” 也有人说:“陈场长别生气,你是最平易近人的场长,有些人天生心术不正,或者见不得大家过好日子,这种人呀,欠收拾。” 关上后备箱的门,陈丽娜上了车,才出农场,后面一辆二八自行车的贺敏就赶来了:“陈场长,我也回家,你捎我一段儿吧。” “你的自行车咋办?”陈丽娜放缓了车,问。 贺敏连忙说:“我放回农场,放孙家寨,咱们下午一起来上班,咋样?” 想夺她的权,还想搭她的顺风车? “贺书记,你要想检查车上是不是有葡萄,我欢迎你检查,你要是想搭顺风车,那我得告诉你,我家老聂醋性大着呢,我单独开车,他绝不允许我搭别的男人。” “我不是外人。” “公狗都不行。”一脚油门,她绝尘而去。 像贺敏这种见缝插针献殷勤,见个女性就要施展自己男性魅力的男人,她两辈子,就没有看上眼过。 “妈妈,今天吃什么呀。”二蛋自打上了学,瘦了很多,也蔫了很多,孩子是给老师骂的,最近啥信心也没有了,就妈妈每天做的饭,能让他开心一点。 “咱们先看看咱们的菜园子里有什么,天还这么热,吃顿浆水面咋样,妈有榨好的酸菜。” “不要,我想吃肉,大肘子。” 自打吃过一回大肘子,二蛋就对于猪肉念念不忘,可惜呀,矿区只有羊肉,没有猪肉。 “二蛋,要真想吃大肘子,妈妈想办法给你办,其实呀,猪肉还有很多做法,比如红烧肉,回锅肉,梅菜蒸肉,还有腐乳蒸肉,尤其是梅菜扣肉,把五花肉切的薄薄的,裹上调料,扣碗里蒸出来,夹着虚腾腾的饼子,甭提多好吃了。过阵子,妈妈想办法给咱们买点儿来,咱们到农场去做,不过,你真想要我做,妈有个要求。” “妈妈你说。”为了能吃到香喷喷的猪肉,二蛋觉得自己什么都能答应。 陈丽娜屈膝,指着他的鼻子认真的说:“上课的时候,只看老师的嘴巴,只听她在讲什么,然后等到放学了回来,给妈妈讲一遍,坚持到周末,就可以了。” “那今天咱们吃啥?”聂卫民问。 “羊肉吧,妈腌了一罐儿羊肉臊子呢,今天咱们就吃菜汤吧,妈给你们做羊肉菜汤。” 聂卫民倒无所谓,二蛋一马当先,就跑小菜园子里摘菜去了。 尺长的豆角,还有圆圆的小南瓜,再加上一把嫩嫩的小白菜,羊肉臊子一炒,一锅菜汤烧出来,配着八五粉蒸成的大馒头,浓浓的调和遮住了八五粉的土气,一锅热腾腾的羊肉菜汤,南瓜软糊的跟鸡蛋黄似的,汤香馒头虚腾,二蛋一个人就吃了两大碗。 “蛋蛋,你今天咋闷闷的,为啥还不起来呢?”聂卫民见三蛋儿吃完了饭往炕上一趴,就跑来逗他了。 “疼,哥哥,我头疼。”三蛋儿说。 聂卫民一摸,哎呀,弟弟脑袋上有个斗大的包。 扑拉开了头发,聂卫民气的直接抓狂了,小嘴一嘟扑扑的给弟弟吹着风,再揉一揉,哎呀,包更红更大了。 “谁打你了?” “农场里的坏孩子,他说他叫李大爷。”三蛋儿记得清楚着呢,那俩坏孩子还想把他往河边哄。 “告诉妈妈,她是场长,帮咱们揍人。”二蛋最直率。 “不行,那样妈妈就不会再带我去农场了。”三蛋儿忧心的是这个。 聂卫民也觉得不行:“蛋蛋,你还记得那俩孩子的样子吗?” “记得,见了就能认出来。” “在基地,可没人敢欺负我兄弟。明天上农场,揍他丫的。” 好嘛,第二天正好周六,早上起来聂卫民扛着扫帚就在扫院子,二蛋更勤快,一早起来就在做作业。 “哎呀,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啊这是,咱们二蛋居然这么早的就开始写作业了?”陈丽娜调侃说。 二蛋的表情,就有上辈子那张照片上的狰狞,一只小胖手握着铅笔,怒眉瞪眼,仿佛小小的作业本是他的敌人,一支铅笔,他正在孤军奋战。 聂卫民从自来水管子里提了几桶子水,顺着沟渠把菜浇了一遍,问说:“妈妈,我们今天可以去农场里捡麦穗吗?” “麦穗早捡完了,麦田也已经耕过了,现在都种上赶秋霜的最后一茬大白菜了,儿子,农场里只有摘棉花的活儿,那个不适合你们干啦。”陈丽娜说。 “但是,我们还可以在菜园子里捉虫子啊,我记得大倭瓜上菜虫可多了,我们去帮妈妈除四害,好不好?”二蛋终于写完了作业,给妈妈展示着自己写的,还算整齐的字儿。 “那好吧,可以去,但是不准跟农场的孩子们打架。” “放心吧,我们是绝对不会跟人打架的。”聂卫民连忙保证。 “二蛋,你还没跟妈说呢,老师昨天下午讲的啥,讲来给妈听听。”要求还没提完了。 二蛋这孩子,毕竟小,上课的时候,课堂外的说话声,走路声,别的同学的小动作都会吸引他,所以,他一直做不到专心听课。 小肥屁股胖颠颠的小家伙立刻就开始说了:语文老师讲了啥,数学老师讲了啥,生产队有三个大南瓜,送给公社一个大南瓜,还剩两个大南瓜。 咦,可以呀,这小家伙自己听课不专心。但是,他自己不爱听,妈妈想听呀,本着要教妈妈的精神,这家伙居然真的,认真听课啦。 好吧,小家伙讲的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陈丽娜不是亲生了孩子的,虽然说着重教育,但总归没有像别的家长那样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雄心,相对来说,在学习上就放的比较宽松。 聂卫民是全靠自己敏锐的观察力和非常好的记忆力在自学,天赋不同,二蛋能做到认真听讲,也算是个非常大的进步了。 “那就走吧,今天中午呀,咱们在农场大姨家吃饭。” 出了门,全幅武装的聂工戴着白手套,正在路边大汁淋漓的干着呢。 “爸爸又在修车。” “嗯,你们的妈妈最近应该没超速过,值得表扬。”聂博钊说。 “你们爸爸是X光眼,那你说说,我平常跑多少码?” 聂博钊把一枚钉子哐啷一声扔进一只铁盒子里:“最高六十码,不然,你的胎早爆了,你这车胎啊,扎着钉子了。” 这严谨的工程师,每天下班回来,都会检查一下爱人的车辆,轮胎有什么问题,自己拿千斤顶顶车,拆胎换胎补胎一条龙,保养做的贼流,机油都是他来换。 “行了,我们今天又得去沙漠里军训,秋天野兔肥,晚上我打两只肥野兔给咱们吃,你们也赶紧去吧。” 一家人出了家属区,朝阳才升,又是美好的一天啦。 第62章 以二对五 “孙多余, 你他妈是不是想找死, 偷农场的大倭瓜,最甜品种最优良的葡萄, 居然还让小崽子们诬赖场长, 我看你是不想活了你。” 为了找到偷瓜贼, 生产一队的队长王广海特地成立了专案组。 好嘛, 找来找去,终于在孙多余家的地窖里找到专家培育出来的优质大倭瓜了。 “哪里嘛, 我,我,我天天劳动,就没, 没偷过瓜。”孙多余着急了。 其实自打孙想男带着闺女搬走,老娘到北京上访, 孙家就剩她一人了, 陈丽娜对她挺照顾的,还送了她好几双自己穿不完的胶鞋, 她凭啥偷生产队的倭瓜呀。 “那你说, 你是不是咱们队里最不敬爱场长的人?” “也,也不是吧。”孙多余敬爱不起场长来, 但她觉得,还有些人比自己更不敬爱场长吧。 “我觉得, 就只有他们老孙家才会不喜欢咱们的陈场长, 咱们把这孙多余给抓起来, 当着群众的面批/斗,再踩上一万只脚,就不能叫她坏了我们孙家寨的名声。”社员孙振兴说。 “不行,场长说了,批/斗别人的人,终被批/斗,队里出了贼,要扭送到矿区公安局严肃处理,不能私下批/斗。”王广海是队长,当然比较理智,当时抱着大倭瓜,开着拖拉机,人赃俱货,就往矿区去了。 等王广海和押着孙多余的几个群众走了,孙家寨后面才鬼鬼祟祟的窜出几个人影子来。 也不过五六岁的孩子,其中有一个,看个子矮矮的,姓李,名字叫李耶,也不知道谁给他起的这个名字,大家给他取个诨名,就叫李大耶。 这孩子看着矮矮的,但其实今年已经十五岁了,从小,他就是孙大宝的徒弟,走狗,当然,也是那种天生的坏孩子。还是这农场里的孩子王。 农场里的大倭瓜,确实又大又漂亮,好嘛,他带着孩子们全都偷了来,藏在一处废弃的地窝子里,用来干啥呢? 踢破,砸坏,或者就是往墙上砸。 基地种植出来,改良过品种的葡萄,糖份足,抗病虫,是专家们辛辛苦苦嫁接,等了半年多的成果,本来可以拿到乌鲁参展,然后给农场要资金的,他们偷了来,一顿呱叽呱叽吃完。 这不,一看生产队要搜查了,他们怕事情要败露,就把大倭瓜贼赃给了孙多余,他们反而脱险了。 大清早的,这帮孩子就像那流浪的小野狗一样,四处转悠着呢。 一看场长的车进了门,一群孩子就站住了。 一个说:“不对呀大耶,你不是说给场长的轮胎扎钉子了,它咋还好好儿开着呢?” 另一个也说:“可不嘛,我看场长的车胎就没爆过。” 李大耶也觉得奇怪呢,五八年大炼/钢铁,所有的铁全缴去炼钢了,所以现在铁稀少的可怜,就一枚铁钉也不好找,他只有几枚钉子还是师傅孙大宝祖传的。 场长的胎咋就没给扎破呢? “你就叫李大爷?” 几个孩子正在白杨林子里胡游散转着,就叫个瘦高瘦高,皮肤白白,长的很文气的小家伙给拦住了。 好嘛,白白净净的小少年,个子挺高,瘦的可以,身后还跟着一胖一圆,两个圆乎乎的小崽子,看起来,是很欠揍的仨孩子啊。 …… 把孩子们扔在葡萄田边之后,陈丽娜照例,还是往仓库去了。 今天艳阳高照,当然,周六嘛,也是农场里照便要开民主生活会的一天。 而民主生活会了,就在仓库前的大麦场上来开,大家三三两两坐在碌碡上,或者是蹲在场地里。 要是以往,几位老教授们会给大家讲讲解放前的困难事儿,忆苦思甜,再抱着手风琴唱几首歌,大家一起和拍子,那是真的生活会啊。 现在贺敏来了,形式当然就复杂多了。 “田晋同志,昨晚有人贴了你的大字报,说你身为黑五类,不思悔改,居然还搞浮夸主义的那一套,非但每个月吃着细面,还有奶粉喝,我问你,奶粉哪来的?” “这个,我不方便透露。” “那你知不知道,喝奶粉是一种极其浮夸,并且资本主义的行为?” 头发花白的老专家不说话了。 田晋,正是帮陈丽娜改良各类品种,培育粮食的专家。 因为和聂博钊认识,聂博钊每个月的奶粉票都会补给他。 老教授老了嘛,边疆生活条件又差,有点奶粉喝,补一补他在伊犁时给弄坏了的身体,这不是很好嘛。 但是,这种事情是秘而不宣的,毕竟现在的思想意识就是这个样子,只要给人写了大字报,那么,他就免不了要被群众批评。 “我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从明天起,奶粉我再也不喝了。”田晋站了起来,摘掉眼镜,就给大家深深鞠了一躬。 贺敏手拿大字报,转头看着四周的社员,以及队长们,扬了扬两只手,就说:“现在该大家踊跃发言了,该批评批评,该指导指导,大家怎么不说话呢?” 因为没人说话,他清了清嗓音,就说:“这样吧,只说不喝奶粉,可没有达到认识错误的目的,咱们农场也有牛棚嘛,领袖说的对,形式不能丢,今晚开始,田老就搬到牛棚里去住吧。” “贺书记,田老的奶粉是我给的,怎么,有问题吗?”陈丽娜正好走过来,接上话头就问说。 “陈场长,你应该知道田老的成份,也该知道,像他这样的知识分子们,现在需要的是改造,需要的是再教育。” “是的,他是需要接受教育,所以他一直在苦心给咱们农场研究并改良基因,改变种苗,争取代罪立功,那我问你贺书记,没有好的身体,他怎么可能带罪立功?” “奋斗在前线的边防战士们都没有奶粉喝,他一个黑五类喝奶粉,就是他不对,那怕是陈场长的奶粉也不行。” “贺书记,我觉得一个老人喝点儿奶粉没啥大错吧?”这时候,人群中安娜就高高喊了一声。 立刻便有人附和说:“是啊,几十斤的大倭瓜,咱们生来就没见过,人家田老一嫁接就出来了,这样的人身体不好,要真给病没了,咱上那找那么大的倭瓜去?” “还有葡萄,接的又大又好又甜,别看我啊,我没偷吃,我就是闻着都甜,就算场长不给奶粉,我给他买奶粉。吃奶要想娘,吃饭要想爹,吃水不忘挖井人,就这么回事儿。” 好嘛,贺敏本来是想把气氛搞起来,大大的在农场搞一番思想运动,结果没想到这农场里的人,居然思想都这么的,不积极? 气的甩了大字报,他说:“陈场长,你们这农场的觉悟,可是大大的有问题。” “贺书记,你管思想,我只管劳动,我只知道,现在已经要开始采摘棉花了,同志们,既然会开完了,现在下田,摘棉花。” 呼啦啦的,连社员带知青,套袖套的套袖套,戴帽子的戴帽子,提上土布袋,瞬间就走了个空,把目瞪口呆的贺敏,给晾在当场。 “场长,我觉得贺书记的行为做法很讨厌,他好端端儿的,干嘛要开什么批/斗大会,他不是说自己很尊重知识的吗?”安娜小跑两步,跟上陈丽娜,问说。 陈丽娜冷笑:“他尊重的,是漂亮的,年青的,像你们一样富有活力的知青,而这些专家教授在他看来,就是踩着上升的途径,当然要斗。” “那我们怎么办,难道天天就让他在农场瞎指挥?” “想要爬的高,小心摔断腿,放心,让他先跳着吧,我们要从矿区要钱买设备,正好可以借助他给矿区提要求,等到时候他敢动我们这些专家教授……” 剩下半句话,陈丽娜没说,毕竟只要贺敏没走,她就不能在知青们面前夸口不是。 蔚然一片雪白的棉花田,眼看就要到采棉的季节了。 采棉花,比起收麦子来,那可真是个苦差事。 首先,等棉花能够采摘的时候,棉株的枝叶都已经干了,所以,刺非常的扎手,再,棉花就絮子,钻到衣服里,那叫一个痒的抓狂。 当初不论刘解放,还是孙转男任场长的时候,都不给知青和社员们配备手套,护袖这种防止她们的手被划伤的保护工具。 到了陈丽娜这儿,不是正好有孙想男贪污下来,准备要弄回家的三百六十尺土布嘛,好嘛,她把这笔财产也就顺势没报上去,然后全部做成了手套和护袖。 这时候大家戴上手套,戴上护袖,就可以得到很好的保护了。 摘棉花必须要手快,袋子吊在脖子上,从棉田中走过,两手同时抓,同时往袋子里装,展眼望去一望无际的棉花田,可是接下来几个月中最重要的工作。 毕竟整个矿区的工人们,可全在等新棉花下来衲被子,给娃们做衣服呢。 贺敏大概跑到矿区去洗了一趟照片,听说胶卷曝光过度废了,气的站在白杨河边直跳脚。 眼看联谊会就要开始了,他很想采排一套舞蹈来取悦上级领导,可惜呀,知青们全在棉花田里,就是不肯听他的。 “丽娜,丽娜。”居然是姐姐陈丽丽,骑着自行车就到了棉花田外,招手喊着呢。 “姐,这还不到下班的点儿,你怎么来了?” “妹啊,我说个事儿你可别着急,你家那三个小崽子……打人了!” 开车赶回十二生产队,就在陈丽丽家的地窝子里,陈丽娜的三个蛋,不,应该是三个熊孩子,除了三蛋儿还光光白白的,聂卫民和二蛋两个,一个鼻子是肿的,一个眼睛是青的,嗯,二蛋身上还沾满了杂草。 而聂卫民呢,鼻子里还留着鼻血呢。 “仰头。”刘小红拿着棉花蘸了水,就准备要给聂卫民擦鼻子。 聂卫民多犟啊:“不疼,不用擦。” “你不疼,可是你的衣服已经脏了,脏了不得我小姨来洗。”说着,刘小红惦脚,就压了把聂卫民的鼻子。 好吧,小伙子长的高嘛,为了迁就小丫头,两腿一撇成个大八字儿,鼻子一扬,就叫刘小红替他擦鼻子了。 “陈场长,你不要只看你们家的孩子,你也看看我们家的孩子。”一个妇女坐在角落里,掰起自家儿子的头来给陈丽娜看。 好吧,那应该已经不叫人头,而叫猪脑袋了,因为,那孩子本就胖,再因为头肿,两只眼睛眯成了缝子,已经完全睁不开了。 这还不止一个,另外还有好几个,只不过伤势轻一点,但是也是东倒西歪,都在陈丽丽家等个说法呢。 “你是?”陈丽娜先问伤的最重的那个。 “场长,我是李耶他妈,我家孩子平时可乖着呢,不偷不抢不惹人的,您是场长我也得说一句,我家孩子可太冤了。” “对呀,我家孩子平时也不打架的,也不知道聂工家这几个孩子怎么回事。” 聂卫民猛的就气粗了,刚想张嘴,刘小红的棉花擦过来,他就又闭嘴了。 二蛋大大咧咧的,就说:“放屁,他打我弟,我就打他。” “行了,家长们,就现在,我派人开拖拉机送你们到矿区医院,孩子们受伤了,要多少钱的医疗费,我全掏,而且,我也很快也会过去探望他们。至于我家的几个孩子,伤也很重,等我给他们处理过了,问清楚缘由,咱们再谈别的,好吗?” “给他们掏钱看病,凭啥?”二蛋急的直跳蹦子,看那样子还想打。 陈丽娜狠狠瞪了一眼,好吧,他总算怂了。 要说一听说仨孩子打了架的时候,陈丽娜那叫一个真心急,怕他们负伤,怕他们给人打坏了脑袋,但是就在进了地窝子,看到一地伤兵的那一刻,她居然特别想笑,忍不住的想笑。 好吧,她现在总算理解熊孩子父母的心情了。那就是,赔钱无所谓,反正我家的赢了,这就是胜利。 带着仨个伤兵蛋子回到基地,正好出去训练的军用大卡也回来了。 就在家门口,聂博钊军装都还没脱了,砂弹□□还在肩上背着,提着两只大肥兔子,看车上下来一个,鼻青脸肿,再下来一个,一瘸一拐,本来满面笑意,瞬间就变成了杀气腾腾:“怎么回事,打架了?” 三蛋儿揉着脑袋就开始数手指头:“爸爸,我们今天打了五个人。” “小陈,什么叫他们今天打了五个人?” 陈丽娜白了聂博钊一眼:“问你儿子。” 于是,妈妈坐在菜园子前剥兔子皮,爸爸用酒精和棉花给俩熊崽子处理伤口。 “是有一个叫李耶的,他在白杨河畔扔了一石头,就把蛋蛋的头给打肿了。” 三蛋儿蹬蹬蹬跑到爸爸跟前,主动转过身,给爸爸看自己后脑勺上给打肿的地方,两只小手形容着:“现在变小了,中午的时候肿的可高呢。” “嗯,好嘛,弟弟给人打了,哥哥去报仇,做的不错,但怎么一次就打了五个?” “因为他说他叫李大耶,我和二蛋就想,只打李大耶,不打别人,然后,我就顶了李大耶一头。” “嗯,然后呢?” “我让李大耶给三蛋儿道歉,他非但不肯,还说,早晚有一天他师傅孙大宝要回来,灭了我们整个木兰农场。我就说,孙大宝还是我舅了,我得告诉你,他因为想逃亡做共和国的叛徒,早给击毙了。于是李大耶就生气了,我俩就打起来了。” “后面的孩子又是怎么来的?” “李大耶一开始求饶,还说从今往后,他不叫大爷了,他改名叫李孙子,大耶俩字儿送给我。” “傻小子,他那是缓兵之计,但你没有经验,就把他给放了?” 聂卫民扬着头,吸着红彤彤的鼻子,看样子确实是上当受骗后的沧桑:“是,我都说了,从今往后止战,大家还有朋友做,结果我们到了我大姨家,才找着小红,他带了四个孩子,就又来了。” “好嘛,这就是出了事不告诉大人,单独结决的后果。那三蛋怎么没受伤?” “李大耶是先捉住的三蛋儿,他那会儿正在大姨家的自留地里捉虫子了,给李大耶捉住了,然后李大耶要我俩喊他爷爷才肯放。” “好嘛,不愧是孙大宝的徒弟,能屈能伸,那你们是怎么保护的弟弟毫发无伤的?” 二蛋抢着形容:“刘小红提了把菜刀出来,说打架是大孩子的事,谁敢动三蛋儿,她就放谁的血。” 于是,聂卫民和二蛋被刘小红推出门,二对五,最终打趴了李大耶和他的四个狗腿子。 “二对五,告诉我你是怎么打的,聂卫民。”聂博钊知道,虽然二蛋虎,但真要干趴敌人,肯定是聂卫民的身手。 聂卫民咬牙,摇头:“死也不能说。” “就没有一丁点要认错的心?”聂博钊给儿子涂完酒精,还怕消毒不够,又擦了些碘伏,俩人脸上青青紫紫,简直跟那花大虫似的。 聂卫民一脸坚决,嗯,就跟电影里被敌军俘虏的抗日战士一样:“决不道歉。” “很好,有志气,今晚不要吃饭,俩人给我站到葡萄架子下面,直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为止。” 戈壁滩上肥肥的大野兔啊,炖进锅里了,因为肉嫩,几乎很快就熟了,野蘑菇加进去,鲜美扑鼻的香味就随着风飘了出来,飘到二蛋的鼻子里,他的眼眶就湿了:“哥哥,我好饿。” “饿也忍着,我是决不会给李大耶道歉的。” “好吧,我也能忍。” 室内,聂博钊正在书房里看书,书看完了,见儿子们没有投降的意识,于是就从桌子底下取了那把老五四出来,一遍遍的拆装。 一大锅热腾腾的兔子肉端上桌了,煎的荞麦面软煎饼,必须得热着吃,才又软又香,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行了,喊他们进来吃饭吧。”聂博钊说。 陈丽娜觉得奇了:“你不是说,他们要不给农场的孩子道歉,就不准吃饭的吗?” “我是说他们要是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就不准吃饭,那些孩子本身也有错,各打五十大板,我的儿子至少在保护弟弟的事情上没有做错,他们,不需要给谁道歉。” 好吧,陈丽娜以为自己已经够护短的了,没想到这男人,比自己还护短啦。 第63章 偷瓜贼 兔子肉的鲜美在于, 它没有肥肉, 全是瘦肉,但是, 肉又不像别的动物那么紧, 非常的细滑, 易烂。 而且, 炖它的时候不需要放太多的佐料,加上野蘑菇, 只要把糖色翻炒好了,糖份均匀的裹上去,就是一层天然的红褐色。 而兔子身上最香的,就属四条腿了。 一人碗里一只大肥腿, 再一只卷着用苹果汁腌过的,白菜丝和胡萝卜丝的荞面煎饼, 好久没吃过肉的俩孩子却不敢动手。 “吃吧。”聂博钊说着, 先拿起煎饼咬了一口。 二蛋于是立刻抓起兔子腿就咬了一口。聂卫民正在换下面的门牙,咬一口饼, 就要留下个兔印子。 “卫民我问你, 以后有人欺负了二蛋和三蛋儿,你是不是也是提拳就打, 想都不想。”聂博钊问。 陈丽娜才盛了汤,刚想说句行了吧, 吃饭的时候就不要再训孩子, 聂博钊特别严厉的瞪了她一眼。 好吧, 妈妈也不敢说话了。 聂卫民认真的想了想,点头:“打,必须打。不打不是男子汉。” “所以除了诉诸武力,你就没有更好的,解决这些事情的法子?” 聂卫民想来想去,坚决摇头:“没有。” 二蛋赶紧说:“爸爸,我的拳头好使着呢。”他本身吃得多,爆发力强,小拳头结实的跟石头一样,偶尔玩的时候撞陈丽娜一下,她能半天喘不过气来。 陈丽娜噗嗤就笑了一声。 于是,聂卫民和二蛋也咬着唇,很不好意思的就笑了。 “你们知道的,爸爸当时在48年,解放红岩的时候,是给你们的爷爷奶奶送人,送给了后来的爷爷奶奶的。爸爸刚到城里的时候,只有8岁,因为逃荒,营养不良,非常非常的瘦。而爸爸的养父母呢,因为是军人,所以爸爸就住在当时的军区大院里头。那院子里住着的,全是各个团长,营长,参谋长家的家属们,军属家的孩子们,都可熊可熊了,比你们还熊。所以爸爸刚到的时候,总是挨打。” 二蛋听了很生气:“爸爸这么高,这么大的拳头,居然打不过几个孩子?” “爸爸那时候也是个小孩子。”聂博钊解释。 但是,简单如二蛋,他想象不到自己的爸爸还是个孩子时的样子啊,毕竟在他生来,记得的爸爸就是这么高,并且,无所不能。 “那时候,红岩还没有全面解放,咱们边疆更加没有,红岩军区的使命,是解放红岩,边疆和西藏,大人们都很忙,没时间管我们。大院里有个叫马小芳的小姑娘,有一天给了我一颗冬果梨,她的哥哥马大方知道了,就不依不饶,追着爸爸打,还把爸爸埋在雪里面,不让爸爸出来。” 三蛋儿都生气了:“爸爸,跳起来打他丫的。” 聂博钊很平静的摇头:“爸爸那一回病了很久,然后,你们的爷爷正好当时回来休假,就教爸爸识字读书,让爸爸开始认字儿。” 二蛋气的大口咬着兔子腿,恨恨说:“要是当时我在,绝对打死他。” 挑了一筷子兔子肉,又卷了一只饼,聂博钊说:“后来爸爸就读书了,小学只读了两年,初中也是两年,然后就上高中,考大学。而马大方呢,因为读不进去书,解放后只在机关大院里,找了一份送报纸的工作。58年□□,全国上下挨饿,爸爸因为在考大学的时候,物理和化学两科满分,国家特批,爸爸就去了工业大学读书,而马大方,则给下放到农村,大炼钢铁去了。” “那他后来呢?” “缺吃少粮,饿死了。” “爸爸怎么没饿死啊?” “因为呀,有很多爷爷,伯伯,还有相信爸爸一定会有所成就的人把自己的口粮省下来给爸爸吃,让爸爸好好读书,争取为国争光,争取把石油经济搞上去,让大家都不挨饿,所以爸爸就活下来了。” 聂博钊很伤感,但二蛋的关注点不在这上面,他很好奇的就问:“爸爸,你那时候吃的都是什么呀,也是肥肥的大兔子和卷煎饼吗?” “爸爸最饿的时候吃过皮带,一根皮带要煮上两天两夜才能勉强嚼得动,还吃过荞皮烧成的灰子,拌着高梁杆子磨成的粉蒸的窝头,哦,还有新剥下来的树皮,很苦很涩,但也很顶饱。” “爸爸,听起来真好吃啊!”二蛋刺溜一声,口水都流下来了。 聂卫民却说:“拳头争一时长短,学习才能叫我们立于不败之地,爸,我说的对吗?” “你说的非常对。”聂博钊说。 聂卫民这孩子,智商高,善总结,当然,前期家庭的不和谐,大概也是促成他早熟的理由,总之,只要不长歪,会是个很好很好的,对社会有用的人材。 今天聂博钊洗碗,挨过批的聂卫民和二蛋特别乖,不用喊着,主动扫地拖地整理炕铺,早早就睡下了。 陈丽娜进了书房,抱出自己农场里的户籍登记表来,就对着登记表发呆。 发完了,又对着桌上一只大盒子发起了呆。 这大木盒里,是两只用凝胶做的大脚印子,放在一盒土里面,做了个沙盘。 农场失窃,还是最新品种的倭瓜,葡萄等珍贵作物,种苗专家田晋当然也很生气。一队队长只是搜出孙多余就完了,但是田晋觉得,孙多余并不是真正的窃贼。 为什么呢? 因为他比兑过当时留在现场的脚印,窃贼的脚印跟孙多余的,完全不相符合。 毕竟他是专家嘛,为了能够取到完整的脚印样本,就自己动手制作了面粉和淀粉质的凝胶,然后沉到了地里的脚印上,做了两只完整的脚印模型交给陈丽娜,是准备让她送到乌鲁市公安局,让刑侦科的同志们帮忙破案,找出真凶。 这时候凝胶已经凝固了,嗯,其实就是两只鞋样子,它们还原了当时贼的两只脚在土壤里的长宽,以及踏入的深度。 陈丽娜其实挺苦恼的。 要往乌鲁市公安局送样,当然得送农场的户籍,而要把户籍详表送出去,基本上农场里的黑五类就全都暴露了。为了抓个贼,她得两贼俱伤啊。 “想找到小偷?”聂博钊洗完手,进来了。 “嗯,可不,特别想找到那个偷瓜贼。” “来来来,我帮你找。”聂博钊说着,从他一直随身带的手提包里小心翼翼的捧出了他的螺旋测微器,高度规,厚度仪等物。 “老聂,你这些实验室的东西,不是绝对不能外传的吗?” “给我家属用,有什么问题吗?”他居然还反问。 量尺寸,列公式,这个在数学、化学和物理领域非常强悍的男人,居然准备用一套套的公式,帮她找到农场里的贼。 不一会儿,铅笔一调,他指着自己推出来的算式说:“这个人身高一米三五,腿短,但脚掌很大,以土壤的受力面来推断他有六十五斤重,他的手也应该很粗,所以,身高是个问题,这人是个侏儒。” “老聂,我们农场没侏儒,还有,要能抓到,我就信你是个神了。” 这工科生,简直就跟个神似的,当然,潜心于工作的工程师,黑眶眼镜白衬衣,两只眼睛深邃而又专注,帅啊,真帅啊。 老聂同志扔了笔,把家属往桌子上一肘,摘掉眼镜,就很专注的望着。 陈丽娜嗅到了一丝很怪的气味,情/欲,还不到满月,这男人又发/情了。 好吧,他现在这样焦燥,烦燥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不对啊老聂同志,现在才九月中旬,咱们上一回过完没多久。” 聂博钊痛心疾首的说:“那个小陈同志,我得承认,一个月一次性/生活实在是太折磨人了,我天天想着这种事情,完全无法高效率的工作,今天野外射击,我把把九环,有一把甚至脱靶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我看见你就站在对面。”还是裸体的那种,天啦,聂工当时转身躺在地上望着天空,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所以呢?”陈丽娜问。 小样儿,就算是个机器人,她自信他也得拜伏在自己的石榴裙之下。 不过,这时候必须得端着,不能让他看出她的得意来。 “所以,我打算这个月提前过,这样应该会提高我工作的效率。”聂博说。 “你不是军训了一天?原来每次军训回来,你都借口自己胳膊疼,抬不起来,连碗都不洗,既然累了一天,那还能做得起俯卧撑来吗?” “我想应该没收问题,明天正好周末,我休息一天就好啦。” “老聂同志,你这可是在破坏自己给自己订的纪律,这可不是你的风格。还是说,你现在也被资本主义的腐朽堕落给迷惑了,只想享受,不想着建设祖国啦?” “不不,我是为了能够更好的投入工作,以及,提高工作效率,这跟资本主义的浮夸和奢靡没有任何关系。” 扛枪负重跑了三十公里,胳膊确实抬不起来,但老聂一想到脱了雨衣洗澡的快感,以及还不必怕爱人会怀孕,那胸中的豪情和雄心万丈。 就好比大练钢铁时连门锁铁锅都砸了的社员们一样,简直觉得自己能只凭空想,就把卫星放上天,就能亩产一万斤。 “行了,真胳膊疼你就好好儿躺着吧,今天,你的小公主要给你来个新花样。”爱人说着,就把聂工给拦住了。 …… “怎么,小陈同志,这叫什么?” “这叫翻身农奴把歌唱,见识过吗?” 聂工没见识过,只觉得他的小公主不但骑他身上翻身农奴把歌唱了,突然还溜下去了。 他嚎叫一声,把隔壁哈妈妈家的马都给吵醒了,三更半夜,马在嚎叫,声音无比的响亮,才掩盖了聂工的失态。 好吧,他的小公主,不,应该是白骨精,蜘蛛精,给聂工见识了一个,《聊斋》里头,狐狸精们食男人精髓的场面。 完事后,聂工呈八字躺在床上,觉得自己只凭一个土窑就炼出钢铁造出卫星,还真是把传说中的卫星给放上天了。 这女人她不是女人,她是个磨人的小妖精啊。 “那个,小公主,陈小姐,能再来一次吗?” “滚,你想得美。” …… 第二天一大清早,聂工在呼呼大睡,早晨发现自己给扔到隔壁,又摸过来的三蛋抱着妈妈,也不准陈丽娜起来,要一起呼呼大睡。 二蛋一人霸着张大炕,裤衩子都不知道跑哪去了,肉嘟嘟的屁股蛋子叫太阳晒着,也在呼呼大睡。 就只有聂卫民已经起床了,小家伙昨天给打破了鼻子,疼的实在睡不着,爬起来到厨房里给自己找了张昨晚的煎饼,卷了点儿菜一吃,就坐在客厅里看书了。 “聂工的儿子打人了啊,陈场长的儿子打人了啊,瞧瞧我儿子吧,给打成这么个样子,路都走不了啦,医院里躺了一宿,没人慰问,没人上门,难道说,基地的是工人,天生就高贵,我们农场户是务地的,天生就低人一等吗,陈场长出来,聂工出来,我现在要给我儿子讨公道。” 有个女人的声音,又尖又厉,回荡在整个基地的上空。 “卫民那孩子不打人吧,他就是爱领兵做战,整天嘴里喊着点到为止的孩子,咋会打人?”王姐首先就不信,牵着金宝就出来了。 哈妈妈正在喂马,也说:“是啊,他昨天还帮我提了一桶水呢,他一般不打孩子的呀。” “真是怪了事了,你看那几个孩子,鼻青脸肿的,头上包着纱布,一看就是给人打过的样子嘛。” 终于,老聂家的大铁门轰隆一声响,一群围观的人,还有讨要公平的农场社员们全围着,一个瘦筋筋的男孩儿就出来了。 “就你,你家长了,啊,把人孩子打躺到医院里了,话也没一声,水果也不提一篮子,以为有钱就了不起啊,给上三五十块钱就行了吗,看看我家李耶的脑袋,以后估计他是上不了学了,脑子都给打傻了哇,你们赔钱,赔钱。” 李耶他妈一把就把聂卫民给揪住了,一巴掌搧在孩子头上,另外几个家长也连指带戳::“赔钱,叫陈场长出来给我们赔钱。”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这些家长们的心态还是好的,就想着,人家赔礼道个歉也就完了。 但到了医院,这不陈丽娜忙,夜里没顾得上去嘛。 几个家长七嘴八舌一商量,嗨,变卦了。 聂工可是整个矿区的头号人物,总理天天收音机里表扬的人,说不定国家都奖了他多少钱,陈丽娜又是场长,开着基地头一号的小汽车,这样的人家,你说他们没钱,谁信啊。 陈丽娜虽然是场长,但是吧,她这个场长公正,公平,毕竟女人嘛,面情软,这时候大家不讹他家一笔,更待何时? “对,赔钱,一个孩子一百块,现在就赔钱。” 大清早的,还穿着睡衣,陈丽娜睡眼迷蒙的就出来了。 几个农场的社员们一人一只手,连撕带扯,连推带搡,把个最好面子的聂卫民围在中间,简直恨不能生吞活剥了一样。 而聂卫民呢,一言不发,低着头,就那么直杵杵的站着。 “你们把我儿子放开。” “陈场长,你是我们敬爱的陈场长,但你也非赔钱不可。”说着,李耶他就把聂卫民给放开了。 结果,陈丽娜又回去了。 这边李耶他妈奔到聂家门上,刚想说话了,一桶溲水就泼出来了。 “管教无方,纵容孩子,你还有脸了你。” “小陈,你是场长,注意纪律,这样可影响不好。”王姐的三胎才显怀,不顾人多就上来护陈丽娜了。 哈妈妈也说:“小陈,不能这么冲动,你可是场长呢。” “我现在不是场长,我就是个泼妇。”陈丽娜袖子一挽,指着李耶他妈说:“我问你,你家孩子多大了,啊?” “八,八岁。” “你放屁,你是第一批到农场的老搬迁户,就只有64年报过一个孩子,那时候他已经八岁了,就是这李大耶,你在农场八年没生过孩子,你说他八岁,你骗谁了你?” “就,就算他十五了,也还是个孩子,毕竟个子矮,是你家儿子打的他。” “我儿子打的好,打的妙,打的呱呱叫。一个十五岁的青年,不上学不读书,整天闲游散转不说,还把我们专家苦心培育出来的大倭瓜偷了,葡萄全吃了,你知不知道那是多大一笔损失?” 说着,陈丽娜就提了根棍出来:“是,十五岁也是孩子,现在法律可不讲关少管所,这就更气人了,你毁了我们一年的成果,损失惨重到不可估量,而我还不能把你给关监狱里去,那我就更得收拾你一顿了。” “陈场长,你可不能空口无赖人,偷瓜的贼是孙多余,早给送到公安牛局去了,这事儿关我家李耶啥事儿?” 这时候说话还有用吗? 陈丽娜提着棍子,就冲着李大耶去了。 第64章 伤自尊 像李大耶这种孩子, 最擅长的就是欺软怕硬。 见了弱小者, 他凶的更啥一样,见了强者, 立刻就怂, 要不然, 也不会跪在聂卫民面前, 把自己的爷爷称号都送给聂卫民不是。 陈丽娜揪住了这家伙的耳朵,手中一根长棍, 朝着他的屁股就抽了起来。 “场长,我没偷,我真没偷。” “没偷个屁,你懂不懂脚印, 懂不懂什么叫以脚印在土壤中的深度和大小推算体重,推算你的身高, 啊?公安局的同志已经推出来了, 身高一米三五,体重六十五斤, 来咱们掂一掂, 你是不是六十五斤。” “是,是我偷的, 场长,对不起, 我认错了。” 证据摆到了面前, 李耶认错倒是非常爽快, 因为不想受皮肉之苦嘛。 陈丽娜自己也不过百斤,一把将这孩子拎起来甩了两甩,见他往他妈身后躲着,吼说:“李耶他妈,你要现在不把他教过来让我揍,明天开始,你们全部都给我滚出农场,爱哪呆着哪呆着去。” 二蛋已经把脚模给抱出来了:“就是李大耶的脚,我妈妈说的对。” 脚模这种东西,现在还是个时兴东西。 掌握高科技的教授,数学领域的天才,要抓这种小毛贼,岂是难事? 另外那几个家长一看这阵势,趁着场长的战火还没烧过来,一个接一个的,全溜了。 李耶他妈是跑不了的,擒贼先擒王,陈丽娜就准备杀她儆猴儿呢。 “那个,陈场长对不起啊,我给你下跪,我求你饶了我家大耶,好不好?” “你跪一下,老教授们的心血和成果能回来吗,本来矿区明年就能家家户户有大倭瓜吃了,有甜葡萄吃了,就因为他的祸祸,我们还要再等一年,你告诉我,这个损失是下跪能弥补的吗?你别跪我,你跪基地这些家属们,你问他们是愿意看你磕头,还是想有饱饭吃,啊?” 李耶他妈抬头一看,所有的家属全都气的直摇头,没人理她。 “李耶,给场长下跪,给场长磕头。” “滚,爱哪去哪去,我的农场不养蛀虫。”哐啷一声,聂家的大门关了。 孩子们全都下坏了,走路贴墙角,不敢喘大气,就连聂博钊也主动跑到厨房里就开始生火了。 “怎么,我又不是母老虎,要吃你们?” 聂卫民最害怕了:“我们就是,想听你的话。” 但同时也怕惹怒她,毕竟她那大棍子抽的,李耶都跪下叫奶奶了。 “卫民,打架不是最大的害,毕竟你一拳我一脚,那是相对公平的,最可恨的是贼,是悄悄摸摸偷别人劳动成果的贼,我不是因为生气才打他,我是想让农场所有人都知道,别的农场可以失窃,可以小偷小摸,咱们的农场绝对不行,一根瓜一颗西红柿,也要正当分配了才能吃。” 所以,李大耶一家,她是确定不要了。 拿着脚模,聂博钊的推算稿,以及被糟蹋了的葡萄株等犯罪证明,陈丽娜直接到矿区,找到阿书记和高区长反应情况。 第二天,在农场所有人的目送下,李耶全家给从农场逼起了身,返回他们的漳县老家去了。 此举,给了农场中的社员们极大的震慑,一直不愿意让孩子上学的社员们,纷纷把孩子送到了基地的小学来上学。 而那些游手好闲,喜欢偷一颗瓜,摸一颗枣的人,也暂时管住了自己的手,不敢再偷鸡摸狗了。 当然,这个世界上,就算连着大旱三年,也总有不想下雨的人,这个暂且不提。 “大蛋,大蛋儿,这小衣服谁给你做的啊,看着真俊。”哈妈妈隔着墙,见聂卫民一溜烟儿跑了来,就问说。 一身草绿色小军装的聂卫民站定,啪就敬了一个礼:“报告哈妈妈,是我妈妈专门到乌鲁扯的布给我们做的。” 一人一套小军装,小军帽,三兄弟的帽子上都还贴着小五星,一个比一个只高半头,基地谁见了,不羡慕聂工家这仨儿子。 当然,也要叹一声孙工无福,看不到自己的儿子们这小欢实的样儿。 钱狗蛋在隔壁气的嗷嗷叫,拽着他妈妈哭缠打滚,没有一身草绿色的军装,门都不出了。 “穿着小军装,是为了今天去农场参加联谊会吧?回来跟奶奶说说有多热闹,好不好?”哈妈妈笑着说。 “好呀,哈妈妈你要也想去,我带你一起去。” “不了不了,我年青的时候呀,也是我们队上的阿瓦尔古丽,可惜现在老了,腿疼,跳不动舞喽。” 没错,不论基地还是农场,这两天全都是喜汽洋洋。 到了一年一度各机关单位联谊会的时候,又恰逢十一国庆,转眼就要入冬了,可以说是入冬前最后的狂欢,当然大家都无比的期待,也无比的高兴。 甜甜穿上自己最漂亮的小裙子,还光着两条腿儿了,就从家里跑出来了:“大蛋大蛋,你看我穿的漂亮吗?”说着,小姑娘拂开裙摆打个转儿,那花裙子,可真叫漂亮。 “好啦,你妈妈快出来了,咱们一起走吧。” 果然,一会儿陈丽娜和聂博钊也出来了。 今天嘛,不论矿区各机关单位的人还是农场的人,全都要稍稍打扮一下,这时候当然也没有谁批判谁,就连整个矿区职位最高的,塑料厂的厂长贺兰山同志也会画口红,穿裙子,所以陈丽娜穿的也是裙子。 拿黑调绒做的长裙,已经放了快一年了,才敢拿出来穿一回。 “小陈今天真漂亮,跟电影里的人似的。”王姐隔着墙说:“今天去的干部怕很多吧,你这样子,要把文工团的娘子军们都给比下去了。” Chanel的口红,色特别正,不过,没有唇膜打底,下面只涂了棒棒油,就不够她上辈子那么的饱满了。艰苦奋斗的年代,这就已经很好啦。 “王姐,你真不去?” “不去不去,我家自立一个管车队的,没资格跟领导们去啊,再说了,我这不怀着身孕了嘛。” 同样的军装,聂卫民一身修挺,二蛋穿着就跟那国军似的,撑了个圆圆胖胖:“妈妈,甜甜也想去哦,我们都答应好了,也要带着她一起去。” 好嘛,一开车门,果然陈甜甜和三蛋并排坐着:“阿姨,我也要去。” “甜甜,不行啊,阿姨今天是主人,要招呼非常非常多的领导来视察,他们三个就已经够阿姨照顾的了,农场里人多怕踩怕踏怕火烧,你不能去。” “对,甜甜快回来,小心光腿穿裙子要感冒。”王姐也说。 聂家三兄弟护陈甜甜,就有护妹妹的护短劲儿:“不行,我们答应好的,大家一起去。” “甜甜,快下去,阿姨今天真不能带你啊。”说着,陈丽娜就硬生生的把这孩子给抱下车了。 好嘛,开车的时候陈甜甜就站在路旁揉眼睛,哭,追着车跑。 王姐想拉都把她拉不住。 “小陈同志,我已经答应了甜甜要带她一起去的。”聂卫民很不满意。 “你答应之前就该考虑好,不说今天我一白天都要陪伴矿区的书记和区长们到田间地头考察,晚上更要招待他们,我挪不出多余的时间来照顾你们。” “有刘小红啊,她不是在大姨家,她可以帮助照顾我们。” “小聂同志,我很郑重其事的告诉你,她比你还小着三个月,要比谁照顾谁,她是妹妹,你更该照顾她。” 三兄弟还是不高兴。 刘小红就算是在姨妈家,成妹妹了,毕竟比不上甜甜就在隔壁,而且泼皮赖打,能和二蛋一起比脏,也能帮聂卫民保护鸭蛋逗小鱼喂小兔子吗,两个都好,大家一起玩不行吗? 后面仨孩子不高兴,大人操心的还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老聂,聂工,聂大工程师,你知道该怎么做吧,全程跟着领导,尤其是阿书记和高区长,他们可是管着钱的,你得帮我说服他们,让他们明年给我上机器,播种机,收割机,这些东西可以大大降低我们的劳动成本。” “可是无论阿书记还是高区长,都准备好了要跟你跳支舞,你却让我去全程陪着他们,你不觉得,跳舞的时候你自己开口要东西会更管用?” “是啊,这就是美女的烦恼。”陈丽娜叹了一气:“一般人是不会懂的。” 她想让更多人看到自己的能力,可很多人看到的,只是她的外貌,苦恼啊。 “我是主抓生产的场长,今天最重要的是要在接待几百个来客的情况下,保证农场财产的安全,至于跳舞什么的,我真没时间去,但我希望你能压过贺敏,不要让他抢去农场的功劳。” “那下次,还有翻身农奴把歌唱吗?如果我帮你解决了这些问题的话?” “孩子面前,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他们反正也听不懂。” 陈丽娜瞪了聂博钊一眼,啊,她风趣幽默,温柔体贴的男人,现在就这么二,好像完全不懂,他才该是主动的那个人。 而烦躁的聂工呢,他发现提前过性/生活也无法缓释他的焦虑,他觉得自己堕落了,低级趣味了,可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办,难道说,半月一次? 天啦,聂工也觉得,自己这样下去会彻底忘记他是个优秀的革命战士这件事情的。 “卫民,为什么不下车?”到了农场,车停在陈丽丽家的地窝子门前,聂卫民又开始耍二了。 “我没什么心情,你们先走吧。”他说。 “行了,卫民,快下来,我闻着你大姨给你们烙麦面饼子呢,你不是最爱吃那个,快下来。” “不要。” “那我锁车门了啊。”陈丽娜说着,哐齿一声门一关,直接上手就把车门给锁了。 老式红旗,后面那个拴子一压,其实车能从里面打开,但是,一般人是不知道这个窍门的。 聂卫民坐在车里,眼看着二蛋和三蛋两个跟小鸡找窝似的,就扑进地窝子里去了,刘小红今天也穿着花裙子,还穿着一双小皮鞋,头上扎了很多的小辫子,像只小花蝴蝶一样就出来了。 “卫民,你怎么不下来呀,快下来一起玩儿。” 聂卫民在别人面前都还不算太要面子,但只要在刘小红面前,就特别特别的要面子,她这一叫,他更不出来了。 “把卫民放出来嘛,今天这么高兴的日子,为什么要把他锁起来呢?” 聂博钊一看掌着车钥匙的陈小姐大步走了,完全没有给他儿子开车门的意思,也有点儿纳闷了:“难道说,今天农场里这么热闹,你真得把他锁一天?” “首先,你儿子对于那辆车的熟悉程度仅此于你,所以,他自己能打开车门,能下来,还有,你不觉得他最近有点太骄傲,太得意了吗?” “我觉得他很好。” “是,一年级的学生,能做三年级的数学题,用语文老师的话说,至少认识两千个汉字,能流利的阅读任何一本书而不借助于新华字典。但是老聂,在学校里,他被老师夸,在基地,无论干部还是你的同事们,见了都只会夸他,他还是基地的孩子王,这样,很容易给他捧出一种老子天下第一的优越感来。小时候还好,毕竟只有学习这一项可竞争的事情,但等将来到了社会上,能让他受挫的事情多着呢,多少学校里的好学生出了社会,就是因为受不了自尊心上的搓败,才干不成事业的。” “所以呢?” “小时候适当的打击和受搓折,让他明白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他自己凭意志力完不成的,能磨炼他的心志。” “小陈同志,我没法现对于教育孩子,你很有一套嘛。” “不敢不敢,毕竟不是自己生的,罚他们,我可不心疼。” 是,嘴里说着不心疼,可是来路上一碰见陈丽丽,她立刻就说:“我大儿子还在车里呢,等会儿估计他自己就会悄悄摸摸溜下来,到时候不要笑话孩子,记得一点,他最爱吃油饼子就苹果,给他留颗脆甜的,不要给他面掉的。” “行了,你快去吧,再不去呀,没人知道你是场长,所有人都会以为,农场只有一个贺书记呢。”陈丽丽说着,就推了妹妹一把。 太阳渐渐升起来了,农场里每一处的地窝子前都挂着各式各样的,从田间地头采来的野花。 每家每户门前都清扫的干干净净。 农场的孩子们更是穿着新衣服,吃着农场仓库里领来的糖果在跑来跑去,甚至有些孩子抓了啄木鸟一起玩,看它们是如何啄木头的。 笃笃笃,小啄木鸟太可爱了,聂卫民早就想要一只啊。 现在的糖果可不止大白兔和红虾酥啦,还有大大的包谷花儿,金猴肉松糖,熊猫奶糖,桔子水果硬糖。 采购这些东西的时候,是三蛋陪陈丽娜去的,回来的时候给了聂卫民和二蛋一人一颗肉松糖,他们才知道,原来糖除了甜味儿的,居然还有肉味儿的。 好吃,那是真好吃。 但是,爸爸妈妈不尊重人,他答应了甜甜却没有把她给带来,这气又非犟不可,他就不能下车。 手摸上弹压锁,他又收了回来。 他总觉得爸爸妈妈肯定还在暗处看着,肯定不会就这么把自己锁在车里。 好吧,等妈妈回来劝劝他,他也就愿意下车了嘛。 唉,等的好心急啊。 可是,外面越来越热闹了,尤其是孩子们,听说领导们跟着场长和书记去视察仓库了之后,一股脑儿的全跑了。 刘小红带着三蛋儿,俩人手牵手跑了出来,显然,也是准备要去看热闹的。 聂卫民一时冲动,拨开车锁就跑出来了:“刘小红,那边全是些大人,最多的就是握手拍照片,或者一起跳个交谊舞,有什么好看的,不准去。” “那你说,我们应该去干什么?” “先给我拿张饼子再说。” “苹果要吗,新品种,据说叫国光1号,一家只有一颗哦。”刘小红说着,扬了扬手中的大苹果。 聂卫民接过来咬了一大口,又脆又甜,满舌尖的果汁。 他想了想,跑到案头提过菜刀,一劈两瓣,再劈两瓣,给了刘小红和三蛋儿一人一瓣,拿着最大的那一瓣就问:“二蛋,我就问你你吃不吃苹果?” 二蛋那还知道吃苹果呀,他拿三颗糖换了一只啄木鸟,正在喂啄木鸟吃虫子呢。 刘小红把苹果拿出去,听着远处有音乐一直在响,就开始学着知青们的样子踏着步子,围着二蛋开始跳舞了。 “那个,咱们一起去看大人们跳舞,好不好?”聂卫民于是对刘小红说。 “可你不是说不好看吗?” 聂卫民没说话。 怎么说呢,刚才觉得看大人跳舞可没意思了,但是,听着熟悉的鼓点和乐声,这会儿他又觉得有意思了。 刘小红的花裙子非常漂亮,和着乐声跳舞,应该会更好看啊。 第65章 藿香味汽水 有生以来, 今天是孙多余过的最快乐的日子了。 细白面擀成薄薄的面饼, 和大倭瓜一起和着蒸出锅的倭瓜群群,蘸上醋和蒜做的汁子, 刨上一大碗, 那叫一个好吃啊。 农场给每家每户都还发了一瓶八王寺的汽水, 这东西孙多余还是头一回喝, 有红的有黄的还有黑色的,她选了半天, 挑了瓶红色的,颜色鲜艳嘛。 刚开始尝着有点儿辣,呛的人直流眼泪,但多喝几口, 就发现味道实在是美的不要不要的。 于是,坐在自家的地窝子前, 一口汽水一口倭瓜群群, 听着远处传来的歌声,从《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到《达坂城的姑娘》, 一首又一首, 想想汽水细白面,原来都只能归孙大宝, 现在就全归自己了。 对于哥哥孙大宝的死,居然也就没有那么悲伤了。 “好你个多余的, 你哥哥都叫人击毙了, 你居然还能吃得下去饭?”哐的一耳光, 直接打飞了孙多余的饭碗子。 “妈,你咋回来了呢,你穿的这是啥?” 抬头,威风凛凛一身草绿色的军装,还戴着顶军帽,居然是孙多余的老娘黄花菜,她到北京上访半年多,脖子上吊个军绿色的书包,居然就又回来了。 “别提啦,北京也没好人啦,还说什么领袖会为劳动人民当家作主,其实外面的人全坏透啦,妈的存折也给人偷啦,妈的钱也不见啦,要不是偷了这身军装,妈还回不来了呢。” 看来,黄花菜到了北京也会水土不适啊,这回上访,上刹羽而归啦。 “妈,你别说,陈场长真挺好的,你是不知道,今年大丰收,咱们家家都有细白面吃了呢。从明天开始,您也下地劳动吧,这农场如今,是欣欣向荣呢。” “你放屁,要是你大姐活着,这白面,这大倭瓜,就是咱们老孙家的,别人凭啥吃,啊,俺问你。”老太太揩了把眼泪,说:“俺听说大宝也叫人给击毙啦,俺气啦,俺恨啊,俺真是不想活啦。俺恨不能放陈丽娜那个骚货的血啊。” “可是陈场长真挺好的,您看我身上这解放装,就是她送我的,她待我可比我大姐好。前两天农场冤枉了我,说我不是贼,陈场长亲自跑的矿区,从公安局把我接回来,还给我送了俩件衣服,当众给我平反,说我是不贼,妈,我大姐是死了,但陈场长待我好,我就拿她当姐姐。” 哎哟喂,这居然是给策反了呀。 黄花菜跳起来就给了孙多余几个大耳刮子:“你二姐和三姐怂了,不敢斗了,俺以为还有你是个战士,没想到你居然给策反了。人都说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管用我还不信,今天俺可算是见识了,俺非撕了陈丽娜不可呀。” 老太太回来后去找孙爱男,敲不开门,去找孙想男,孙想男早不知道搬哪儿去了,当然也就只能回农场。 回农场转了一圈,哎哟喂,气的头发晕啦。 她就看见陈丽娜骑着自行车,嘴里吹着哨子,从前转到后,一会儿指挥这边的社员看着棉花田,一会儿又指挥那边的社员扫林子,总之,整个农场似乎都是听她的呢。 再看她小解放装,黑长裙子,那叫一个干散又麻利,黄花菜就更生气了,这要孙转男活着,不全是孙转男的? 正好今天这么热闹的日子,矿区领导们都在,黄花菜就准备要大吵一场,再大闹一场,臊陈丽娜个没脸。 转了一圈,认真叮嘱过社员们防火防盗,回到仓库,陈丽娜转身,从小汽车上提下个土布袋子来。 “安娜,物品的发放还好吧,你们能忙的过来吗?” “行了敬爱的场长,我们二十几个人呢,登记造册,发东西,能忙得过来。” 凭票发,一家一斤糖果,一人一瓶八王寺的汽水,还有水果若干,其实大家早就领完了。 这不,几个姑娘听着外面老专家们有的在弹手风琴,有的在吹口琴,还有的在唱歌,也急的直跺脚嘛。 “行了,留下安娜值班儿,剩下的人该玩就去玩吧,不过,走之前把这东西一人盒一个,分发给咱们农场的知青们。然后,使用之前记得吹一下,吹完还要听,漏气的会吡吡响,那种就不能用。” “啥呀,场长,你居然给我们避孕套?”安娜打开土布袋子一看,立刻就捂上嘴了:“场长,在你看来,我们是那样的人吗?” 外面打麦场里,整整齐齐坐着武装部的官兵们,小几百号人了,兵哥哥们个个儿板寸头,翠绿的军装大皮鞋,恰就是现在姑娘们最爱的样子。 “我知道你们都很自爱,但是,我也知道,女孩子的自爱,很多时候抵不过男孩子的热情,我是过来人,只告诉你们一点,那怕把持不住,记得戴套,这样才不会对自己的身体造成伤害。当然了,如果今晚过去,你们能把套子都还回来,我会更高兴的。” 几个知青还想推托,安娜说:“行了,大家都拿着,悄悄儿分发出去,晚上要都能还回来,咱们才能不付场长的嘱托,大家说对不对?” 姑娘们一想,也对啊,保护自己,保护别的姐妹,等晚上再还回来,不是还能叫场长安心? 于是乎,一人抢了一盒就走了。 再说厂区的领导们,阿书记、高区长,以及武装部的高部长,于参谋,还有塑料厂,炼油厂的领导们,几十号人,由贺敏率队,参观完了白杨河下的坎儿井,又到了一望无际的棉花田。 出了棉花田,再到用土膜搭起来的温棚里,领导们才真叫大开眼界。 却原来,外面只有十几度的气温,这温棚里的气温还能达到三十度,在这种情况下,原则上只要保暖工作做的好,冬天农作物也是可以生长的。 “咱们农场这个生产方式,生产规模,陈场长的功劳可不小啊,不过今天小陈怎么没来呢,我还想跟她跳支舞呢?”阿书记转身就问聂博钊。 武装部部长高大勇也在搓手:“不,书记,今天第一支舞,应该是我和陈场长跳,这个,是我们整个武装部的同志们掰手腕以后决定的,你要不同意,咱们也掰一回手腕?” 阿书记是个文化人,掰手腕咋能掰得过这大老粗,好吧,只能让贤了。 “跳舞只是革命工作之余的娱乐,我也不过开个玩笑,但是,她可是农场的功臣,聂工,你不会搞旧社会的那一套,今天看我们来了这么多人,就给小陈同志搞缠足,不让她出来见人吧?”阿书记笑着说。 他这么一说,正中一帮领导们的下怀,大家当然也就同时笑开了。 聂工连忙说:“她是生产场长,今天这么多人突然涌入农场,对她来说,安全才是第一位的,所以,她得四处巡视,保证农场的安全。” “事实上,温棚种菜,这个想法是我提出来的呢,阿书记。”贺敏适时递话,赶紧把自己给推了出去。 贺兰山也立刻说:“咱们贺书记在农场的建设中,才是掌握大路线,大方针的人,当记他一大功。” 阿书记笑了笑,没说话。 陈丽娜苦一年了,贺敏才来几天啊,领导心里,账记得清楚着呢。 出了温棚,又是嫁接种心,这也是土膜搭成的房子,但是一边用泥土夯墙了厚实的墙,搭的更大更广,里面直接可以栽葡萄树,几个本该关在牛棚里的老专家们一起惴惴不安的搓手站着,把各式各类嫁接过的农产品摆了出来,要接受领导们的检阅。 “要我记得没错,田教授,邱老这些人全是聂工从各处调来的吧,大概我们家餐桌上今年那翠嫩的黄瓜,就是你们的手艺。” 说着,阿书记走过去跟这些老领导们说:“辛苦你们,也是受了很多苦吧。” 一切尽在不言中,政策是政策,在政策和方针下努力的把本职工作做好,才是最重要的。 贺敏赶忙上前,就说:“书记,为了保证老专家们的营养,我特地自掏腰包,买奶粉给他们吃呢。” “不错啊,贺书记,你这个事儿干的好。”阿书记果然竖起了大拇指。 有文化的老教授们,说实话,脸皮可没贺敏厚,所以,当面听他撒谎,但那个拆穿他谎言的话还就说不出来。 贺兰山见缝插针的,马上也想再添几句好话抢功,高区长高峰就忍不住了,拽了拽老婆的衣后襟,他说:“贺兰山,你弟弟简直腆不要脸,你要再敢厚着脸皮说伪心的话,我就让他滚回大庆。” 好吧,贺兰山不敢说话了。 “农场的规模,是陈场长搞起来的,现在我要下军令状,贺敏,去把她给我们找来,今晚在农场文化馆,我们得一起庆祝丰收,她要不来,给她记大过。”高区长很强硬的,就来了一句。 贺敏没出到风头,领导们也对他爱理不理的,那叫一个生气啊。 所以,转了两大圈儿,他也不肯去找陈丽娜去了哪里,就四处转悠着,想着还能有什么事情,能叫他在领导们面前大大的出个风头,当然,也是能让他从此,就把农场的实权给抓到手中嘛。 但是,领导们从田里回来,刚到文化馆门外,队伍中的于参谋长忽然就高叫一声:“陈场长,可把你给找着啦,怎么样,今天大家都来庆祝农场的丰收,你却躲着我们,你这是什么意思?” 给一个男人抓住搂了个圈儿,陈丽娜还没认出他是谁来呢,文化馆里文工团的男知青们已经抱着乐器把她给拥进去了。 快四步,《达坂城的姑娘》,于参谋长边跳边说:“自我介绍一下,我姓于,叫于连海,是咱们矿区武装部的总参谋长,虽然说没有参加过解放战争,也没能到朝鲜战场上去立功,但是,我曾经帮助天山下的牧民缴杀过四十几头狼,帮助牧民们救过不计其数的羊,我还曾在唐古拉山口站岗放哨整整两年。 而且,随时响应祖国的号召,只要一声号响,我就奔赴战场。” “哇,战功赫赫啊。”美丽的陈场长顿时笑开了花:“这些武装部的官兵们,应该全归参谋长指挥吧。” “可不。”于参谋非常高兴,还不望给部长高大勇一个得意的眼神,好吧,他赢了。 高大勇气的直跺脚:“于参谋,你胜之不武。” “咱们武装部平时除了训练,还有啥工作没?” “等待共和国的召唤,随时奔赴战场,准备为国而壮烈的牺,就是我们军人的天职。”于参谋说。 “领袖说的好,和平年代,处处都是战场,于参谋长,你们应该到视察过咱们的棉花田了,我们今年种了100公倾的棉花,而农场只有八百号劳动力,一个月的棉花抢收季,平均每个劳动力要在一个月内抢收十八亩的棉花,这个真是办不到的,所以,帅气的,英勇的,总是在保卫人民的于参谋长,现在农场非常需要人民子弟兵伸出他们的手来,你们能来帮我们摘棉花吗?” “能,怎么不能,十一国庆放完假,下班之后,我们全体武装部的同志,除了要执勤的以外,全部到农场,彻夜帮农场抢收棉花。” “我就知道于参谋长是个真正爱人民,爱群众的好领导。”陈场长说着,眼看乐声停了,就轻轻松开了于参谋的手。 哎呀,美女的烦恼啊,就算她努力的不想出风头,不想让她的男人为此而吃醋。 可她就是那么的耀眼瞩目,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男人环绕。 不过,刚刚松开于参谋长,还没到自家男人面前炫耀一下,阿书记就走过来了,下一曲正好是《在银色的月光下》,他笑着说:“咱们陈场长辛苦了,我陪你跳一曲,好不好?” 在革命工作之余跳一支交谊舞,是共和国工农兵的老传统,当然,上级下属,听着乐声也好交流嘛。 “小陈,倒不是说我非得要跟你跳支舞,而是,你阿来嫂子说了,今年吃上了大黄瓜,大倭瓜,非得让我来感谢你一回,我看聂工今天很不高兴啊。” 是啊,男人吃醋要吃上天啦。 陈丽娜说:“领导,我不是不想和您跳舞,只是我还急着要去摘棉花,没时间和您跳舞。” 好吧,男人不争气,只好她自己出面,讨要福利了。 阿书记果然很重视:“保障生产是第一位的,但也不能让场长都去摘棉花路,你有什么思路,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尽管说,今天呀,我得跟你跳几支舞,咱们好好谈一谈。” 好嘛,高区长大手一挥,不间断的乐曲就奏起来了。 从《吐鲁番的葡萄熟了》到《可爱的一朵玫瑰花》再到《阿拉木罕》,陈丽娜从联合耕作机到大型手割机,给阿书机讲了一套机械化种植的必要性。 阿书记频频点头,当然,大概也是在心里算账,矿区那里还有资金,挪一挪给农场增加设备。 贺敏就在文化馆外,里面全是干部们在跳舞,在打喝着八王寺汽水打拍子,他想挤也挤不进去,正干着急呢,就见生产一队的队长王广海来了。 “书记,不好啦,黄花菜又回来了。” “孙工的母亲?哎呀,那不是得慰问一下,那可是英雄的母亲呀。”贺敏没经历过黄花菜的泼辣,第一时间想的,居然是,咦,我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在领导面前出风头的机会了。 跑到仓库,他迎门就说:“安娜,安娜,赶紧给我两瓶汽水两斤糖,我有个事儿要办。” “书记,给票。” “你可真小器,行行,票给你。安娜,你思想不对啊,我的胶卷是你曝光的吧,你等着,你的帽子我可是帮你摘不掉了。” 安娜本身就特别讨厌贺敏的虚伪做作,正好儿,陈丽娜因为三个孩子最近有点中暑厌食,要哄他们喝加了藿香叶子,自己配的藿香正气水呢,熬好了汤药喂不进去,于是让安娜偷偷灌在汽水瓶子里哄孩子们喝。 这不灌多了,还剩两瓶嘛,安娜就把那几瓶装着藿香正气水的汽水瓶子给贺敏了,心说,这东西喝起来舒服,你可慢慢儿的喝吧。 再有,这回她们采购糖果,上了点小当。 乌鲁国营商店的人,把卖不出去的薄荷糖偷偷的就给她们装了好几斤,这不边疆人民都不习惯薄荷的味儿嘛,还没发出去了。 正好儿,薄荷加上藿香正气水,她就递给贺敏了。 到了生产一队,黄花菜正在地窝子门前打孙多余,边打,边哭她的孙转男,孙大宝,这时候正是武装部的军人,知青们可以自由活动的时候,当然了,凑过来看热闹的也不少。 这不正好表现嘛。 “英雄母亲,是我们农场的领导们工作做的不到位,这么重要的日子,居然没有人来探望您,我是农场的书记,一把手贺敏,您看,我带着咱们农场发的福利来看您了。” 说着,一咬汽水的铁皮盖儿,居然很容易就咬开了,他说:“来吧,英雄母亲,品尝一下孙工用生命和鲜血在这戈壁滩上奋斗来的汽水,再尝一颗糖,好吗?” 黄花菜生平最好,就是有人给自己送达东西,脸上有光嘛。 再说了,她打累了,也骂累了,正准备要闹到文化馆去了,此时不补充点营养,更待何时。 一只薄荷糖扔进嘴里,呱唧一嚼,一大口的饮料灌下去。 瞬间啊,薄荷加着藿香刺鼻的味道,老太太直接喷了贺敏一脸:“阿呸,这个农场的人心坏透了,你身为书记,你居然拿假汽水哄老太太?” 再说了,老太太别的字儿不认识,一路走到北京,八和王还是认识的嘛,倒过来一念:“好嘛,你还敢骂俺老太太是王八?” 遥想到了北京,天/安门城楼下,老太太也给人骗过呢。 住旅馆,半夜查户籍证明给赶到垃圾堆里。好容易买瓶汽水,打开了刚想喝一口,里面苦兮兮的不知啥东西,于是大吵一通,好吧,钱退回来了。可是,夜里住在垃圾队,跟小卫兵们又跑不动,想吃碗面吧没钱,老太太在垃圾堆里刨食可有阵子了。 那一股子憋屈和气啊,瞬间就全发作到了贺敏头上。 两瓶汽水兜头,要不是知青们拦着,老太太能把贺敏给生吞活剥喽。 第66章 起火啦 文化馆里, 理工科出身的聂工眼看着家属叫人搂着跳了一曲又一曲。 当然了, 女家属们,知青们也特别喜欢他 , 总有人上前, 要跟他跳一曲。但是聂工没什么跳舞的兴趣, 说了声不会, 就给拒绝了。 出来到了大麦场上,围了满满的人, 大家正在看电影《冰山上的来客》,聂工碰见陈丽丽一个人站在那儿嗑着瓜子在看电影,就问说:“孩子们呢?王红兵带着吗?” 陈丽丽一拍脑瓜子,说:“他是副场长, 今晚的任务是保卫棉花田,正在棉棉田入口处亲自陪着武装部的同志们站岗呢。” “那孩子们呢, 你怎么不看着孩子?”聂博钊顿时就生气了。 陈丽丽一把扔了瓜子, 也说:“孩子,孩子跑哪去啦。” 对嘛, 自己没生过的人, 又因为刘小红太省心,今晚还有能让大家最兴奋的电影, 陈丽丽就把自己最重要的责任给忘了。 俩人找遍了麦场,没找到孩子。 正好聂博钊听人说黄花菜又回来了, 一想那老太太欺软怕硬, 最喜欢对孩子下手, 就更着急了。 找完麦场又找生产队,从生产队出来又到仓库,且不说聂博钊有多生气,自打有了孩子之后,这也是头一回,陈丽丽明白做母亲,不止是享受孩子带来的使唤利,而是,她得对孩子的安全负责任啊。 “阿拉木罕怎么样啊,身材不胖也不瘦……” 找不到儿子们,聂工急的满头大汗,心说这下了不得了,等陈丽娜知道他把儿子丢了,也许得当众赏他一耳光。 谁知道进了文化馆,就发现二蛋和刘小红就在舞厅中央,居然也在跳舞。 二蛋学习不行,跳舞那叫一个有节奏感,刘小红穿着裙子围绕在他身边,俩人跳的可美了。 这首歌鼓点快,节奏强,等到转圈的时候,刘小红刷一把打开裙子,疾速的旋转了起来,美的就像一朵盛放的牡丹花一样。 陈丽娜正在和左右的阿书记,高区长聊天儿,三蛋儿就在她腿上乖乖的喝汽水,大概汽水很难喝,孩子看别人喝的那么香又忍不住。 认真抿一口,吐一下舌头。 聂卫民双手插在他草绿色的小裤兜里,一脸怂兮兮的样子,站在不远处看二蛋和刘小红跳舞,那样子,大概就跟刚才的老聂差不多。 “既然喜欢,你也进去跳啊,为什么不跳?” “爸,你没发现我妈很受欢迎吗?” 是,虽然说家属来的不少,漂亮的女知青也非常多,但是,从区长到书记,从武装部的政委到参谋长,可全都围在陈丽娜身边。 她的风头无人能敌,就算贺敏快马加鞭,八百年都赶不上。 “没人会讨厌给他们种粮食吃的人,这是必然的。“ “难道不是因为她长的漂亮的原因吗?” “女性的魅力可不仅仅体现在外貌上,我觉得他们欣赏的,更多的是她的内在。” “您的心可真大。”聂卫民由衷的就说了一句。 “去跳舞。”聂博钊说着推了他一把,聂卫民赶忙躲了:“不跳。” 喜欢跳舞的人,天生骨子里带着节奏感,而聂卫民是喜静的人,就算有人逼着,他骨子里没有节奏,也跳不起来。 “陈丽丽同志,一个孩子可不容易养,孩子们是没事儿,要有事儿,那就是咱们一辈子也洗不去的悔罪,你明白吗?”聂博钊于是回头说。 陈丽丽这回给吓的,看电影也寡淡淡的,听音乐也没了欢快,深深叹了口气,说:“我今天才算是明白,为啥丽娜不给我孩子了,孩子不丢的时候,我是真没着急过。” 也没有想过,自己如今担着的,可是母亲的责任。 聂博钊自己也粗心,倒也没有过多的责怪陈丽丽,毕竟这个时候,她自己心中的愧疚,就够她好受的了。 “聂工,你就真的不跟我们跳一曲?” 吴琼,文工团副团长,今天心情很不高兴。梅花表是收回来了,但是,一看今天丈夫总围着陈丽娜转,就想给丈夫个下马威。 好嘛,她也要找整个矿区最帅的聂工跳支舞,气气高大勇那个大老粗。 “是啊,除了副团长,还有我们文工团的十二朵金花,聂工,你今天要不跳一曲,我们可不能把你放出去。”十二个娘子军,顿时就把老聂给围住了。 聂博钊连忙摆手:“同志们,我是真不会跳舞。” 聂卫民怂兮兮的笑:“你不是总赶我去跳吗,现在该你自己了,我看你怎么推脱。” 哎呀,唐僧进了蜘蛛洞,前后左右全是文工团的大美人,聂工左突右突,还真就突不出去。 但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哐哐哐的就响起了锣声:“着火啦,着火啦,快灭火啊。“ “哪里着火了?”陈丽娜先跳了起来。 “丽娜,是棉花田,我们看的紧着呢,但是防不胜防,就在十二队那角子上,虽然不大,但我怕扑不灭啊。”来的是王红兵。 于是乎,电影关了,音乐停了,所有人全部赶往棉田。 “到底怎么回事,谁放的火,看起来面积并不大啊。”阿书记就说。 贺敏说:“那不是孙工的母亲嘛,我一直在陪伴她,给她做思想工作,可谁知道她溜出去,眼不丁儿的就在棉花田里放了一把火。” 其实他自己根本没有自己美化的那么光荣,给黄花菜撕打了一顿之后,自认特没面子,找个地方躲起来喝汽水吃瓜子点心去了,这才给黄花菜溜了出去,放火的机会。 真要追查起来,他就是个渎职罪。 贺敏迫切的想升官,想搞点儿成绩出来,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怕追查到自己身上,吓的整个人都在筛糠。 黄花菜破坏生的放了把火,现在给武装部的同志们摁在场边呢,嘴里还骂骂咧咧。 “贺书记,赶紧指挥灭火,上百倾的棉田要着了火,那是大事故,传到北京,你和我都得掉帽子。”阿书记慢吞吞的人都生气了,吼说。 “大家听我口令,赶紧进暗渠,端水灭火。还有,在场的脱了衣服,拍火打火” 贺敏话音还未落,热情而又有干劲的社员们纷纷脱了衣服,朝着棉田就开始拍打了,好家用伙,只听朴楞朴楞的声音,随着拍打,火光四溅 ,不远处的火苗子又窜起来了。 棉花这种东西,本就易燃,而最近没下过雨,天干物燥,一点火星子溅出去,估计整个农场都得毁掉。 “社员和知青们赶紧拿盆子,把衣服和棉被蘸湿,小面积的扑打,泼水来灭火,武装部的同志们听我口令,拿铁揪,去阻断潜在的火势。” 就在这时,聂博钊却是一声高吼,就把武装部的同志们给吼住了。 “聂工,现在不是争权的时候,我知道你和陈场长都没把我这个书记放在眼里,但是,现在可是农场面临的最大危机,我宣布,一切命令听我指挥,所有人都去打水,不准分队。” “坎儿井口本来就窄,上千号人挤进去,有人力没效力,白杨河又远,取水也困难,现在需要的是灭掉潜在的传播危险,武装部的同志们听我指挥。”聂博钊声音比他更大。 阿书记也急了,毕是贺敏才是农场一把手,他就说:“所有人听贺敏的,不准越级指挥。” 贺敏洋洋得意,亲自脱了衣服就高喊:“所有人跟我来,取水灭火。” 聂博钊直接一把将贺敏给搡到了自己身后,好嘛,这二杆子直接就说:“不行,部队官兵必须听我的。农场危在旦夕,我不允许你们在这儿瞎指挥。” 那边棉田里火焰又腾起来了,这边居然打起来了。 贺敏一幅受迫害的样子,还想号召众人跟他走。 忽然震耳一声枪响,灭掉了所有的声音。 树上的鸟儿扑拉拉的全飞起来了,所有人也循着声音回头。 “今天没有什么越级不越级的,所有人听聂工指挥,出了事儿我担着。” 是武装部的部长高大勇,吹了一口枪口的烟,他说:“老子今天汽水喝醉了,谁再敢唧唧歪歪,不听聂工指挥,老子一枪嘣了他。” 好嘛,阿书记和高区长也不敢说话了。 拿枪的二杆子们占据了主动权,王红兵拿来了大喇叭,高部长掂过来,听聂博钊指挥,从容不迫,开始分配任务了。 知青们脚步快,去白杨河取水,社员们进坎儿井取水,而武装部的同志们,全部拿铁锹,却是跟着聂博钊进了棉花田。 火这东西,是个非常难缠的东西。 灭明火容易,在灭火的过程中,这只是突击的第一任务。但就算明火灭了,空气传播过程中的火星子,只要溅上一点,就是燎原之势。 所以,聂博钊带着战士们,却是直接就在棉田里开起了战壕,挖战壕,土压棉田阻火,才能彻底阻止火源。 高部长一手持枪一手大喇叭,跟在聂博钊身后,大有谁敢唧唧歪歪,随时嘣脑袋的架势。 于参谋今天是最痛苦的,因为高部长的大喇叭随时就在他耳边,边挖战壕边听这大声的吼,他感觉自己已经给吵到失聪了。 “妈妈,妈妈,火会灭吗?”三蛋儿问说。 陈丽娜回过头来,见孩子在拽自己的裙子,于是就把他抱了起来:“当然,有你爸爸在,肯定可以的。” “那你知道,为什么现在吹着东南风,火应该会被带到西北面去,我爸却命令大家在正北面挖战壕吗?” 二蛋在拽她的裙子也就罢了,聂卫民也来拽她的裙子。 “卫民,卫国,你们已经是大人啦,该懂事了,妈妈腿上只有这条裙子,下面可没裤子,可不能再拽啦。” 好吧,聂卫民松手了,一蹦一蹦:“你还没回答我了,我问你,我爸为啥要在西北边挖土壕?” “不知道。” 非但她不知道,矿区的领导们也悬着心呢,毕竟就风向来看,也应该先在东北面挖壕嘛。 “那我告诉你吧,哼。”聂卫民一张嘴,陈丽娜就弯腰了。 “看见了吗,白杨河就在西北方,因为离水源地近,那边空气里的湿气重,火星不易传播,也能被最快灭掉。而南边是个大山口,也是风向最容易变的地方,南北交流,流过来的空气非常干燥,所以,南边才是火星子最容易流窜的地方。” 但是,他话音一落,聂博钊再一指,所有的官兵们全部又往北面赶了过去。 “看吧,南边大山口的风来了,这时候得率先灭掉南边的火,以防被风带到北面去。”聂卫民洋洋得意,又说。 “卫民啊,你还是个孩子啊,你从那儿懂的这些东西?”陈丽娜佩服的五体投地。 “我爸跟我讲的呗。” 既然发现儿子很聪明,一点就通,聂博钊当然愿意给他讲很多东西。 在家里做一些小实验的时候,也会喊他来给自己搭把手,最好的教育,就是在成长中的点点滴滴,潜移默化嘛。 学着大人一样叹了口气,聂卫民说:“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我爸爸更聪明,更帅气,懂的更多的男人啦,你可要好好珍惜哦。” “我什么时候不珍惜他了?” 分明棉田里生死时速,陈丽娜还是给这孩子逗笑了。 “别的男人的汽水就不要喝啦,舞也不要再跳啦,难道爸爸带你单独看电影还不够吗?” 天啦,这小子,他连父母单独看电影的事都知道。 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能瞒得住他的眼睛的吗? 等火灭完,好家伙,第二天天亮了。 而天亮之后又来了一场毛毛细雨,棉花田虽然有损失,但不过两三亩,在大的灾难面前,这点小损失实在不算什么。 不过,领导们面临着新的麻烦。 “那个黄花菜怎么办,聂工你说,要不要遣回原籍?”阿书记走在枯枝败叶的田间,就问聂博钊。 那是孙转男的母亲啊,儿子已经因为通俄给击毙了,昨晚孙多余还在抢火救灾的时候立了大功,这时候让聂博钊开口说遣回原籍,聂博钊肯定会开不了口嘛。 陈丽娜就说:“你要遣回原籍,她肯定还会回来的。北京她都能去,这世界上没有咱们孙工母亲去不了的地方。这样吧,魔鬼城后面不是有个阿里木林场,那地方管理严格,而她还未年满六十,按法律必须劳改的,送到那儿去劳改吧。” “阿呸,死老太太。” “孙工的耻辱。” “农场差点都叫你给毁了,还有脸回来?”终于给松了绑的黄花菜回到孙家寨,面对的,就是所有人的唾弃。 曾经捧她,夸她,无论她说什么都像应声虫一样的孙家寨的老社员们都不认她了,甚至有人还往她身上泼泔水。 敲自家的门敲了半天,孙多余一声吼:“滚,你给俺滚,你一把火倒是高兴了,场长送俺的衣服昨晚可全烧光了,俺还想找个对象嫁人,你叫俺咋嫁嘛。” 却原来,扑火的时候孙多余为了能戴罪立功,最虎最泼,不过,也给火烧伤了呢。 老太太给绑了一晚上,腿僵手僵的,扑通一声坐在地上,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儿呢,就给从矿区赶来的公安局的人拷上手拷,送到林场里劳改去啦。 清晨,空气里还是一股火星余烬的残味儿。 聂卫民从地窝子的大床上爬起来,就见二蛋叠在三蛋身上,俩人抱在一起睡的正香,自己头边还有一朵红绸扎成的大丽花,那是昨晚跳舞的时候,文工团的姑娘们因为刘小红舞跳的好,送给刘小红的。 显然,刘小红早就起来啦。 桌上有摊好的细麦面软煎饼,油油的,终于,农场里的社员们也能吃上油油的麦面煎饼啦。 咯吱推开门,外面一片白雾,目光所及,只能看到矮矮的地窝棚子和叶子金黄的白杨树,雨后,雾起,空气清新冷冽。 他出了地窝子,听着啄木鸟笃笃笃的声音,转身往后面的白杨林子里走了几步,只听一阵脚步声,就见个穿着花裙子,披着长发的小姑娘从雾中跑了出来。 小姑娘手里还捧着一束花,秋晨,白雾,黄叶满地,俩人四目一对,他还挺不好意思的呢。 “你梦里一直在念叨,说甜甜没来,甜甜没来,喊了一夜。” 聂卫民的脸更加红了,他居然还说梦话啦? “现在咱们边疆,别的花全没了,就只剩下满天星啦,这是我给田爷爷打下手的时候,他送给我的,送给甜甜吧,漂亮吗?” 非常漂亮的一束满天星。 聂卫民接了过来,想了想,拍了一下脑袋,进屋跑到角落里的粮食袋子里面,挖刨了半天,刨出一只玻璃瓶子来:“这是我妈妈昨天给我们单独留的汽水,二蛋和三蛋的都喝光了,我不爱喝,你喝了它吧。” 刘小红接了过来,喝了一口,好刺鼻,好难闻的味道,简直就像汽油浇在舌头上一样。 “好喝吗,二蛋一直念叨好喝,不停问我讨呢。”聂卫民问说。 刘小红给呛红了脸,吐着舌头,不停往外哈着气:“好喝,特别好喝,特别甜。” 第67章 摘棉大比拼 “老高, 我们炼油厂的人可忙着呢, 为啥要跑到农场去收棉花,你是不知道棉铃那东西上面有多少刺, 多能乍人, 收上一天棉花, 至少能痒得你三天睡不着觉。” 贺厂长听说要去帮农场摘棉花, 很不高兴,当然了, 她也是全幅武装。 高区长坐在前面,因为秘书小张在嘛,不好跟妻子吵架,就哄她说:“阿书记不是说了嘛, 大家帮农场摘完棉花,一人给二十斤棉花, 你妈不是天天问你要棉花, 到时候就送她二十斤,我不反对。” “帮忙摘棉花, 然后一人送二十斤棉花, 这办法是贺敏想出来的吧,很不错, 他是个非常合格的领导,我觉得当记他一大功。”贺兰山立刻就说。 “那我得很负责任的告诉你, 这个办法是陈场长自己想出来的, 还有, 贺敏啊,不行让他回大庆吧,不懂得实干,完全瞎指挥,我现在感觉他的履历全都是骗人的。” “高峰,你对我们贺家所有的人,都是戴着有色眼镜的。”贺兰山立刻就怒了。 “那我问你,他要真在大庆干的好好儿的,工作出色,领导赏识,为什么要跑到边疆来,我纯粹的认为,他就是因为这种工作作风,在大庆混不下去了,才来的。” “是,他在大庆只是个十六级干部,调到边疆就可以提一档,升任十五级,行政级别上去了不说,工资也可以拿的高一点,这有错吗?” “有,他妈任校长,一个月至少五十块,他十五级,一个月一百多块,这么高的工资,现在这个年月可难找,你二妈一家,完全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那你高峰呢,你自己还不是处心机率,想往十二级爬?”贺兰山直接开始戳高区长的短处了。 “行了行了,这个话题打住,咱们不能再谈论你的娘家人了。”高区长赶紧就说。 司机小张非常怜悯的把手套递给了高区长:“区长,要不贺厂长的棉花,我替她摘?” 一个人定量五十斤的棉花,真的是要从早摘到晚,还不一定能完成任务。 “自己的事情自己干,别人都能干,我为啥不行?我告诉你们,要真论摘棉花,整个矿区,我要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贺厂长还在生气,下了小汽车,提着棉花袋子就下田去了。 高区长的独生女儿高小冰也在车上,等父母都下了车,就给小张秘书带着,到陈丽丽家去了。 头一次来农场,小姑娘还挺新鲜的呢,才不管父母有没有吵架。 不止矿区的工作人员们,三个基地的工作人员们也被号召到了棉田里,大家全在热火朝天的干呢。 “阿书记,您这样姿势真的非常帅气,来,我再给您照张相。”贺敏端着架相机,就在棉田里跑来跑去。 好吧,他终于又找到了发挥自己能量的地方,那就是,帮领导们拍照。 “高部长,您已经摘了二十斤棉花了,这才一个早上啊,来来来,我给你和你的战利品拍个照,好吗?”说着,他又把相机对准了高大勇。 高大勇全幅武装,只差戴防护面罩了,提着两只比自己还高的土布袋子,对着相机,尽情展示着自己的战利品。 啪啪啪,贺敏连着给他拍了三张。 “啊,于参谋长,您今天摘的棉花有点少啊,怎么回事,我说话您听不见吗?”贺敏高声的问。 于参谋长前天夜里给高大勇吼坏了耳朵,当然听不见了。 不过,但凡有相机,男人们都是愿意展示一下自己的嘛。 他因为自己听不见,说话声音格外的大:“那个,阿书记,前天晚上的晚会给坏分子们破坏了,等咱们摘完了棉花,能补办一场联谊会吗?” 棉田里,相互之间离得很远,他这样大声的吼,阿书记也得大声吼着回他:“可以,矿区批一笔钱,给大家买汽水,瓜子和花生农场里都有,我宣布,补办一场联谊会。” “那高部长,咱们能再掰一回手腕吗,我还是要跟敬爱的陈场长跳第一曲舞。” 于参谋长回头往棉田深处敬着礼,对了,未婚妻小包就在那个方向:“不过,这并不代表我不热爱我们漂亮的红色娘子军小包同志,我只是想告诉高部长,无论他如何使用卑鄙的手段,他也是赢不了我的。” 棉田里所有武装部的人全都笑了起来。 掰手腕,这可以说是武装部的同志们最喜欢的娱乐了。 高部长头一次和于参谋掰手腕的时候,先是让于参谋参加了一次负重军演,于参谋到处跟人说高部长胜之不武,这一次,大家一起摘棉花,再公平竞争,他还是想赢的嘛。 “这样吧,我跟你掰,怎么样?”角落里,一直不闷不哼的聂博钊突然说话了。 “聂工,也对啊,我记得咱俩还有一次手腕没掰了,那这样,等到棉花摘完了,咱们一起比赛掰手腕,最终胜出者跟陈场长跳第一支舞,怎么样?” “行啊,这有什么不行的?” 聂工干活儿很慢,但也很细致,好吧,像他这种,就别指望能给自己家挣来棉花了,只能说,重在参于嘛。 “聂工,你有没有觉得陈场长很有必要回归家庭,这些大老粗们总是拿她开玩笑呢。” 贺敏照完了相,抱着架相机,就跑来跟聂博钊说。 聂博钊倒没觉得:“我爱人是个非常优秀的女性,而且,农场的丰收,代表着至少今年矿区所有人都不需要从过完年开始就每天吃窝窝头,代表着大家有棉被盖,我觉得武装部的同志们只是想表达对她的敬意而已,倒是贺敏你,你自己都搬到基地住了,为啥迟迟不让袁华过来,两口子一直两地分居,不太好吧?” “她就是个败家娘们,来了只会惹我生气,不来也罢。”贺敏大大咧咧,蛮不在乎的说。 毕竟是姨妈家的妹妹,袁华很小的时候就嫁给了贺敏,聂博钊很是讨厌贺敏用败家娘们来称呼自己的表妹,再加上棉田起火的时候他瞎指挥,突然也觉得,这人实在德不配位,配不上他自己现在的岗位了。 中午休息,为了抢工时,大家就只是围坐在棉田里,吃知青们挑来的大锅饭。 对于领导来说,这种体验生活还蛮新奇的。 雪白的大馒头配上大锅翻炒的白菜羊肉菜汤,倒也别有风味嘛。 “阿书记,您听听我的新闻稿吧,这篇新闻搞的名字就叫《棉田喜丰收,矿区书记带头一起收棉花》,您觉得怎么样?您要觉得可以,我就配上这幅照片,把它投到《新青报》去。” “可以啊小贺同志,你居然还能写新闻稿,《新青报》怕是不容易上吧?”阿书记直接对贺敏是另眼相看了:“咱们矿区正是大力招人的时候,这稿子发出去,应该会有一大批的有志青年们奔赴边疆的吧?” “可不是嘛领导,您看我现在立马就回家写稿,怎么样?”贺敏说。 “好啊,赶紧去。” 好嘛,拿着鸡毛当领箭,贺敏一点力气也没出,一朵棉花也没摘,只凭溜须拍马,并耍点小文墨,这一下子就获得领导们的赏识了。 聂工觉得自己该和妻子商量一下,这个贺敏,他觉得在农场里简直就是个祸害。 要再叫他这样胡求乱搞下去,领导骨子里爱慕虚荣,好大喜功的那些潜质就会被激发出来,而拍马溜须,面子工程又将重新在农场里流行起来。 不过找了好几大圈子,他也没找到陈场长。 没办法,棉田太大了,而棉田里的人也实在太多了。 男同志们,大老粗嘛,戴个口罩都还嫌丢人了,还好辩认。 女同志们,尤其是文工团来的那些女孩子们,为了保护皮肤和头发,口罩,帽子,护袖,一个个穿的像切尔诺贝利核泄露时的防护员们一样。 “陈场长,是你吗?”走近一个女的,凭着对妻子体型的熟悉程度,聂工试着就问。 “是我啊,聂大工程师,听说你要跟于参谋长掰腕子,我就问你,你一个工程师,能掰过他吗?要不要我今天晚上想个办法弄坏了他的手,帮帮你?” 这女的摘了口罩笑嘻嘻的问,好嘛,居然是于参谋的女朋友小包。 文工团的红色娘子军,身材一流啊,就是面相有点地包天,不过也是个很直朗的小女孩了。 “小包同志,你就别想办法弄坏于参谋长的手啦,我想掰手腕我应该没有问题,至少,我们应该公平比拼嘛。代表农场,我得像你这样漂亮的女同志致以最高的敬意,感谢你们能来帮助农场摘棉花。” 说着,聂工在棉田里继续往前走啊,远远再看见个女的,五短身材,正在奋力的往前赶。这是高区长的妻子贺兰山,怎么说呢,她的体型,聂博钊因为熟悉,一眼就能认得出来。 “贺厂长,见过我家属没?” 贺兰山只露了两只眼睛在外面,指了指前面,说:“博钊,你爱人身体里面是不是装了个小马达?还有,你家二蛋也太虎了吧,给他吃的啥,身体素质那么好?” 聂博钊放眼一看,哟呵,果然,棉田的最远处还有一个女人,好吧,那怕裹的像只蚕茧一样,那也是陈丽娜,他一眼就能认得出来。 而二蛋儿呢,背着棉花袋子,紧跟在陈丽娜身后,正在帮她提棉花呢。 小家伙读书不行,小屁蛋子一颠一颠的,干活儿那叫一个虎。 “陈厂长,这要是直升机航拍,就能看见,你是摘的最快,并且摘的最多的人了,能告诉我,为什么这么拼吗?”聂博钊从背上拿下自己的军用水壶来递给她,陈丽娜自己解了口罩灌了一气,再给二蛋灌了一气,把帽子摘下来,满额头的汗。 “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刚才贺厂长碰见我,问我会摘棉花吗,怕不怕棉铃刺伤手,我就告诉她,这次摘棉花,谁要能比得过我,我让我家老聂当众抱着手风琴,给她们唱一首歌。” “唱什么歌?”聂工脸都抽成扑克了,直接要跳起来抓狂:“我是会奏手风琴,但从来就没有唱过歌,好不好?” “你急啥,她们横竖又赢不了我。”陈丽娜笑说。 “阿拉木罕怎么样,生的不胖也不瘦……”二蛋眯着眼睛吼了起来,还唱的有模有样:“妈妈说,她要输了,你就得当众唱给文工团的大姐姐们听。” 聂博钊想了想,说:“行了,二蛋,你走吧,这棉花,爸爸来帮妈妈摘。” 对于聂工来说,宁可被凌迟,也不要当众唱歌啊。 所有人都在艰苦奋斗,抢收棉花的时候,贺敏耍着笔杆子,却是在自己家里写所谓的新闻搞,吹嘘领导们呢。 这不,转眼棉花快要全部归仓了,所有人的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但是高部长和于参谋还是相互看红了眼,随时准备着再较量一把。 文工团的女同志们和吴琼副团长等女同志们则不一样,她们也在奋力的摘棉花,希望能赶超陈丽娜。 好吧,想想能让刻板严谨的聂工当众抱着手风琴唱一首爱情歌曲,文工团的女同志们就有干劲儿了。 终于,到了矿区干部们帮忙的最后一天,陈丽娜相较于贺兰山,只有五斤的微弱优势,要她输了,聂博钊就得当众给大家唱上一首《阿拉木罕》。 那首歌的节奏非常快,而且,还得边唱边跳边甩头,唱出喜气洋洋的感觉来。 为了拼过陈丽娜,贺兰山同志除了手套,连口罩帽子都不戴了,也不怕大太阳晒着了自己,棉袋一背,甩开了拼命的架势。 陈丽娜当然也是绝不服输的样子,连二蛋那个小跟班都不要了,毕竟,有二蛋在,胜之不武嘛。 “领导,经过七天不眠不休,废了三十张稿纸,我的稿子终于写出来啦。”喜欢偷奸耍猾头,劳动的时候躲起来,等到丰收的时候就来领功劳,投机献媚的贺敏当然也适时的就出现了。 而他这种人,偏偏还最能搏得领导们的喜爱,你说气人不气人。 “哇,照片上的于书记真是威风啊,我也不错,和平年代的英雄就是劳动者,贺书记这照片拍的好。”就在田野上,大家席地而坐着吃干粮,相互传看着贺敏拍出来的照片。 再等贺敏一念完稿子,听到通稿中把所有的领导们全是一阵鼓吹,大家更加的心花怒放了。 “贺书记,明年,农场的指导工作还是得你来做啊。”阿书记由衷的就说。 “我就是不眠不休一整年,也争取要把产量提上去。哎呀,这几天不眠不休的,可真是累坏我了。”贺敏还在不停的表功。 “阿伯伯,我作证,贺叔叔这些日子真的是不眠不休哦。”棉田里忽而跑来个孩子,白白净净,瘦瘦高高,声音清脆无比,真是1号基地的大帅哥,现在1年级学习最好的小学霸,聂卫民小同学。 “哦,卫民同学,给咱们讲讲,贺叔叔怎么个不眠不休了?”阿书记笑着就问。 聂卫民大声说:“他呀,每天晚上抱着收音机听《喀秋莎》,听《莫斯科郊外的晚上》,还自己一个人假装抱着个女同志,就在客厅里跳舞。” 高团长一拍大腿,扬天嗷的一声,笑出了驴声。 贺敏脸有点儿挂不住了:“卫民,小孩子不许开玩笑,快到一边玩去。” “他跳一会儿,写两笔,写烦了就两笔划掉,还说领导都是傻子,随便糊弄糊弄就完事儿。”聂卫民才不肯走。 “聂工,你这儿子没教育好,胡言乱语了这是。”贺敏急的都快跳脚了,跳起来想抓聂卫民,孩子躲爸爸身后了。 “贺叔叔写一张废一张,最后想了想,就说,哎呀,随便找报纸上的文章抄一份,把名字替换掉就完事啦。”说着,聂卫民突然挥手,一张张的信纸,上面当然都是贺敏写废的稿子,他扫出家门,聂卫民带着三蛋儿就捡,上面划的乱七八糟的,当然全是他写废的稿子。 贺敏东捡一张,西捡一张,忙不迭的捡着。 有一张吹到高区长面前,翻开一看,就见贺敏胡乱写了几笔之后,在下面大大的写了一句:高峰就是个王八蛋。 一把揉上纸,高区长觉得,今天晚上得让妻子贺兰山把这张纸给吃喽去。 武装部的高部长适时大笑:“阿书记,我就说贺敏这人是个怂玩意儿,你还不肯信。” “好啦,卫民,你们是孩子,童言无忌,但贺叔叔是大人,大人有的时候会犯点儿小错误,你不能再说啦。” 聂博钊自己有时候写废了稿子,还要乱写几笔娘希匹呢,那可是老蒋的经典名言,好在他有撕稿纸的习惯,不然要给人抓到,估计也能做文章。 不过,聂卫民不说话了,三蛋儿还有话说呢:“爸爸,贺叔叔家还有酒喝,有肘子吃呢,我好馋。” 说着,孩子就吧唧了一下嘴巴:“爸爸,咱们也到国营大饭店,要个肘子吃好不好?” 嘴巴灵了不少的三蛋儿,给了贺敏重重的一击。 因为高区长顿时就跳起来了:“贺敏,你说兵团农场来取经,你要搞接待,一桌三十块的饭在国营饭店叫了好几桌,感情从我这儿批了钱,你他妈是拿去自己吃了?” “领导,你听我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我们边疆这么苦,工作量这么大,到了忙时,小学生都要放假来劳动,你他妈倒好,在家搞享受,以为耍点笔杆子就能蒙混过关?”高峰给气的,拎着拳头就准备给这不争气的小舅子给上一拳头。 “阿书记,实在对不起,这个人我不该调来的,这人虽然有文笔,但品行实在在差了 。”也不讲什么私下不私下了,当着阿书记的面,高区长就说。 “姐夫!” “我没你这样的小舅子,爱滚哪里滚哪里去,赶紧滚。”高峰气的说:“真是,北工大白培养你个王八蛋了。” 再说另一边的棉田里,文工团的女孩子们,女知青们,所有人都停下来休息了,只有贺兰山和陈丽娜还在比拼。 所有人都在给俩人加油鼓劲儿,有人觉得陈场长一定会赢,但也有人觉得贺厂长一定会能者居上。 眼看夕阳落山,贺厂长越干越猛,简直就跟一驾棉花采摘机一样。 陈丽娜摘着摘着,忽而就停下来了。 好吧,照她估计,她贼机灵的小聂同志应该已经把贺敏的事儿给抖落出去了。 贺敏那王八蛋,终于可以从她的农场滚蛋了。 揩了把额头上的汗,陈丽娜心说:聂工啊,对不起,我实在摘不动了,贺兰山是真正的女强人,太猛了,你给大家唱首歌吧。 第68章 打架啦 “你弟弟就是个王八蛋, 好大喜功, 沾沾自喜,我是为了提高农场的产量才把他从大庆调来的, 你看看他干了啥, 你看看他这写的是啥, 啊, 我问你贺兰山。” “姓高的,我是这次农场摘棉花行动中的标兵, 我摘的远远比你摘的更多。” “那也改变不了你弟弟就是个草包的事实。” “但是我二妈立马就要调过来,到1号基地当校长了,你总不能这时候又把贺敏给调回去吧。” “那你说怎么办?” “把他调出木兰农场,调到我们炼油厂, 这总该行了吧。我相信他的工作能力,你们不要他, 我要他。” “行, 怎么不行,你就养着你那废物弟弟吧。”高区长踢了一脚凳子, 就出来了。 好吧, 贺敏的去留就这样轻轻松松决定了。 大概亲情的光环,能让贺厂长把自己的功劳分给他吧, 总之,从今天开始, 他就彻底的离开农场啦。 仓库门前, 正在用大秤称棉花, 评标兵。 当然了,很快,掰手腕活动也要马上开始了。 “爸爸,你应该吃一碗倭瓜群群再跟人掰腕子,吃的多,力量才会大嘛。”二蛋手里捧着碗,碗里还是刘小红做的倭瓜群群,倭瓜蒸的软糯的就像鸡蛋黄一样,把切面菱形的面片子柔柔包裹在里面,甭提有多好吃了。 “爸,我觉得你是掰不过于叔叔的,你看他多年青啊。”三蛋简直雪上加霜。 “蛋蛋,既然你想爸爸赢,就不要总是让他抱着啦,他需要积蓄力量,和于叔叔掰手腕啊。”聂卫民很认真的说。 好吧,三蛋儿从爸爸怀里溜下来了。 当然,这时候趁着大卡车到乌鲁采购汽水,蛋糕和点心的妈妈也回来了。 贺厂长就拦在来路上,和文工团的吴琼团长,以及矿区领导的家属们,正等着搬汽水呢。 “陈场长,辛苦你了,干完活儿还要开着大车去买东西,好啦,我们的红色娘子军们,现在开始搬汽水吧。”贺兰山因为贺敏的离开,其实挺生气的。 当时她要也在领导们跟前,争取一下,贺敏说不定就能留下来。 但是,陈丽娜的雷利风行,肯干也震慑了她,她虽然赢了,但是,也心知肚明是陈丽娜故意让了她一马,所以,于大局上,她选择了接受贺敏离开的事实。 吴琼一挥手,文工团的娘子军们就抢着来搬汽水了。 陈丽娜下了车,累的两眼昏花,再看看贺兰山,小小的个头,那身麻利劲儿,不由就暗暗竖起了大拇指。 甭管贺敏再是个草包,人贺兰山厂长是真正的女强人啊。 “那个,贺厂长,让知青们干就行了,你拿瓶汽水,到文化馆里休息一会儿,怎么样?”陈丽娜就问。 贺兰山挥手:“不用,领导带头,大家才有干劲嘛,我带着大家一起干就好了,陈场长你自己去休息吧,不用管我们。” 这贺厂长要虎起来,还没人能拉得住似的。 好吧,这边最后棉花一过称,总量加起来,贺兰山当之无愧,农场第一标兵。 她总共摘了一千零五十斤,平均一天一百五十斤啊,要知道棉花那东西脱完水,可就没啥斤数了。 这样的劳动标兵,当然是要被众星捧月的。 于是,贺兰山同志一出现在人民文化馆,立刻收到了最热烈的掌声欢迎,高部长立刻就说:“今天掰腕子赢了的那个人,应该是和贺厂长跳第一支舞才行,咱们贺厂长才是真正的劳动模范。” 贺兰山笑了笑,正要说句什么,忽而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又出去了。 于荣誉方面,她看的很淡,她只是不服输而已。 当然了,陈丽娜也是由衷的为她鼓掌,要不是她这份豁出命去的干劲儿,干部们就不会被带动起来,生产也不可能这么快的完成。 她给安娜使了个眼色,安娜带着女知青们,立刻就把才从田教授的温棚里采来,细心包扎过的花束,这个,等贺兰山再回来,就得由她代表着农场,献给贺兰山了。 好啦,一张桌子拉开,当初打过赌的两个人,聂博钊和于参谋长,就要掰腕子啦。 1号基地的人全站在聂博钊这边,给聂工加油打气,武装部的人却是站在于参谋身后,要给于参谋加油助威。 边疆劳动人民最优良的作风传统,掰腕子活动正式开始。 “妈,你说我爸能赢吗?”三蛋儿就问陈丽娜。 陈丽娜摇头:“就算不赢,他也是你爸啊,胜败乃是兵家常事,咱们不用太在意输赢的。”聂工跟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比,赢面毕竟不大嘛,她得给孩子们做思想工作。 “他一开始应该先稳住,扛过于参谋的爆发力,然后再慢慢的,对抗持久力。”聂卫民急的,简直恨不能跳起来。 “小姨,小姨。”就在这时候,身后突然有人在拽陈丽娜的衣服。 回过头来,居然是一直呆在家里做饭的刘小红。 “小红,你也来了,快站到我前面来,你小姨父正在跟人掰腕子了,快来看。” “小姨,你能跟我回趟家吗?”刘小红看起来挺沮丧的。 “怎么啦?”陈丽娜就问。 刘小红想了想,说:“哎呀,高小冰一直在哭,我反正把她欺负了我认罚,你过去看看吧。” “小红姐姐,是不是高姐姐又骂你啦?”三蛋儿就说。 二蛋和聂卫民还在给聂博钊加油鼓劲了,没回头,三蛋连忙就跟陈丽娜说:“妈妈,小冰姐姐欺负小红姐姐,好几次哦。” 却原来。 高小冰刚到农场的时候,因为有聂卫民陪着她一起捉虫子,喂啄木鸟,而且她大一岁嘛,懂得多,读书多,俩人特有共同语言,还玩的挺开心的。 结果过了几天,聂卫民说自家妹妹拉肚子了,要在家照顾,就不来农场了,只留下高小冰一个人,而为了抢棉花,贺厂长夜里都睡在农场的文化馆,连家也不回来。 高小冰就不得不,跟刘小红一起挤在陈父陈母的地窝子里。 现在的地窝子,一家一户就一个大通铺,孩子和老人之间顶多也就拉个帘子,条件当然很艰苦了。 高小冰连着在农场里住了两夜,心情就很不愉快。 这不,刘小红一天除了负责给大家做饭之外,还要照顾三蛋儿和高小冰。 三蛋最好糊弄了,给点儿吃的,自己捉麻雀捉蜗牛喂自己的小啄木鸟,等到晚上妈妈回来,喂饭就吃饭,大人忙了回不来,他自己吃饭,总之就是个特省心的孩子。 高小冰可不一样。 当然,她是城里孩子嘛,地窝子这么艰苦的地方从来没住过,今天早上起来头痒的不行,愣说是刘小红头上有虱子给自己传染了,要打水洗头发。 原本,农场是从白杨河里取水来吃的。 现在有了坎儿井,大家都在坎儿井里取水。 但是,坎儿井引的是白杨河附近的地下水,是通过一个个的竖井平行引过来的,那井可深着呢。 一回又一回,刘小红给高小冰打来水,非但头发,澡都洗了两回,衣服都给她洗了换了,她中午睡了一觉,下午起来就一直拿虱子做话题,非说刘小红身上的虱子染给了自己,嫌她脏,嫌地窝子脏。 就这,刘小红一直忍着,给大人孩子们做了倭瓜群群,照料着三蛋和二蛋他们吃完了饭,又重新把地窝子从房梁到地上全扫了一遍。 人多的地方,本来就艰苦嘛。 但就刘小红自认,自家的地窝子实在算是整个农场里最干净的了。 结果就在刚才,她端饭给高小冰,劝着让高小冰吃一碗倭瓜群群,高小冰坐在床上,直接就把碗给砸了:“身上有虱子的人做的饭,我不吃。” 要知道,一只碗要从农场里换,那可是得工分的,五个全工分一只碗,那可是精贵东西,还不一定能换得到了。 刘小红生气了,直接就给了高小冰一巴掌:“你有气朝我撒,你砸我的碗干啥?” 高小冰也是直接就愣住了:“从小到大,连我爸我妈都没打过我。” 紧接着,她也扑了上去,俩人扭打到了一块儿。 高小冰比刘小红还大一岁,但是吧,城里孩子们,白瘦文静,手里没力气,就给刘小红搡到在床上了。 到刘小红出来的时候,她还在哭,没起来了。 好嘛,劳动标兵要看到自家闺女给人欺负了,凭着贺厂长的火爆脾气,只怕得把刘小红给吃了去。 刘小红的冲动脾气,就跟陈丽娜是一样样儿的,偶尔气不过了来一下,但毕竟她还小嘛,没有陈丽娜兜事儿的本事,干完了,后怕了,这不就赶紧来找陈丽娜灭火了嘛。 “贺厂长估计是去找高小冰了,走,咱们赶紧看看去。” 本身,干了一天的活儿,累的皮筋肉散的,再要听说自家闺女给欺负了,陈丽娜估计贺兰山得气的跳起来。 这不,等陈丽娜赶到的时候,贺兰山已经在地窝子里了。 “陈丽娜,我只问你,欺负孩子,是不是你们农场里孩子的传统,你看看我闺女脸上的巴掌印子。”贺兰山是真气坏了,拉起高小冰,直接就说:“走,我们也不参加什么晚会了,你们农场我是看出来了,不但不欢迎贺敏,也很不欢迎我们这些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帮大家摘棉花的矿区干部们。” “这话哪能这么说了贺厂长?”陈丽娜也是赶忙就把贺兰山给拦住了:“您今晚可是咱们农场的标兵,大家都等着跟您跳舞了,您怎么能这时候走掉?” “这小姑娘也太泼辣了吧,我就问你,她怎么能打人,打完人还不道歉,还跑去搬救兵,你甭跟我说什么标兵不标兵的,我们现在就要走。而且,这事儿没完。” “小红,虽然说高小冰砸碗不对,但是她砸了碗,浪费了粮食,自然有她妈妈批评她,赶紧去跟你高姐姐道个谦。”陈丽娜说着,就推了刘小红一把。 “高姐姐,对不起,我不该打你的。” “算了吧,我原谅你了。” “我表哥在文化馆,咱们一起找他去玩,好吗?”刘小红特知道高小冰为啥不高兴。 “真的?那走,咱们一起去!” 高小冰性格其实也很好了,要说她为啥今天这么燥,纯粹就是聂卫民没来,没人跟她玩,小姑娘无聊了嘛。 一听说聂卫民在文化馆,好吧,跟他一起倒是很好玩,她高高兴兴的,就跟着刘小红一起跑啦。 “好啦,贺厂长,咱们都是这么个灰头土脸的样子,真去跳舞也不好看,你来没带什么衣服吧,我有条裙子,要不你穿着?”陈丽娜说着,就从姐姐床头上的大柜子里翻出自已那条本黑色的长裙来,要给贺兰山穿。 女人嘛,本身都爱美,贺兰山摸了一下头,说:“哎呀,穿裙子,也得烫烫头发吧,我这头发可不好看。” “我用熨斗烫头发可是一流,赶紧的,热水洗个头,我给你表现一下我烫头发的功力。”陈丽娜说着,就转身到车上,把自己的熨斗给取下来了。 好嘛,洗完了头,贺兰山往床上一躺,两件衣服一垫,就等着陈丽娜给自己烫头发了。 不一会儿,贺厂长站了起来,陈丽娜立刻递了自己巴掌大的小镜子过来,就问:“怎么样贺厂长,我就问你漂亮不?” 贺厂长是短发,经陈丽娜一烫,所有的头发都围绕着她的脸,瞬间她的脸就小了好多。 “哎呀,没发现陈场长你烫起头发来倒是很有一套。” “行了,快去跳舞吧。”陈丽娜就说。 好嘛,贺厂长早忘了弟弟贺敏给人赶出农场的事儿了。 一条裙子,一次烫的可心的发型,劳动之后获得赞美的愉悦的心情取代了一切,她高高兴兴的,就去参加晚会了。 文化馆里手风琴、口琴,各式各样的器乐已经奏响了。 陈丽娜站在门外等了好久,就见怂兮兮的聂卫民率先出来了。 好吧,一看聂卫民脸上的表情,她就知道,聂工不出所料,在掰腕子比赛中肯定是输了。小聂同志得失心最重,爸爸输了,他是最不开心的人。 “行了,妈妈很累,今晚咱们早点回家,我给你们一人发一瓶汽水,怎么样?” “于叔叔胜之不舞,本来爸爸可以掰赢他的,但是,他在掰的时候讲了个笑话,我爸爸一笑,就破功了。” 还破功,你当你爹是武林大侠吗,陈丽娜心说。 聂工自己也挺不开心的,又忍不住笑:“小于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卫民,你来告诉我,究竟什么样的笑话才能把你爸这种严谨的人都给逗笑了。” 聂卫民不讲,但想了想,又笑了一下。 二蛋说:“妈妈,我给你讲。”想了半天,他啊了一声:“妈妈,我忘了。” 笑话太长,孩子没记住。 看陈丽娜往车上搬东西,聂博钊就惊讶了:“陈场长 ,你不是说自己不藏私,也向来不贪农场一针一线的吗,怎么开始往家拿汽水了?” “这是你和卫民,卫国几个劳动后的补贴,家家都有,咱们家当然也有啊。” “今晚他们估计要喝汽水,聊天唱歌到天亮,你就真的不进去了,要回家?” “我是场长,管生产,生产任务完成了,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剩下的,交给副场长吧,我实在是累坏了。” “那正好咱们悄悄跑吧,我可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唱歌。”聂工如释重负。 二蛋因为发现今天汽水的颜色和上一回的不一样,居然用牙齿就咬开了瓶盖子,急吼吼的尝了一口,就说:“蛋蛋,你也来喝一口。” 三蛋也喝了一品,俩人不可置信的望着对方:“好甜。”跟上一次那难喝的汽水完全不一样,真的好甜。 于是,哐叽哐叽,俩人还没上车了,就把一瓶汽水给喝完了。 这边,陈丽丽带着何兰儿去看电影啦,王红兵是管生产的副场长,带着十二个生产队的队长们去巡逻了,刘小红把高小冰送到文化馆,就一个人又回来了。 地窝子里没电嘛,只能点油灯。点了一盏油灯,她坐在床上,就看着桌子上的碗发呆。 桌上放着一只碗,真是可惜啊,给砸碎了,家里原本就只有五只碗,这下好了,从明天开始,爸爸得端锅吃饭了。 “高姐姐,高姐姐。”门外突然有人在喊。 她跑出地窝子,就见聂卫民站在路边。俩人一见,聂卫民还挺惊的:“高小冰不在吗,咋就你一个人?” 刘小红说:“不在啊,她去文化馆找你啦,你们错过了吗。” 聂卫民挺失望的哦了一声,就把自己的汽水递给了刘小红:“这个,我的汽水,送给你喝。” “你不要带回去给甜甜?”刘小红挺好奇的。 “我给甜甜带了两块点心,她会开心的。” 他把汽水塞给了刘小红,就说:“哎呀不说了,你快回去吧,记得把门关紧啊,今天农场里外人多,不安全。”本来,这汽水是准备要送给高小冰的,她家里有一本《海底两万里》,她答应了要送给他的,他准备要拿汽水换呢。 这要高小冰不在,那就送给刘小红了呗。 说着,他转身就跑了。 不一会儿陈丽娜的小汽车开动,在黑鸦鸦的农场里,两道光柱越过一颗颗的白杨树,越来越远。 “我就不信你老聂真会唱歌。”到了家,洗完澡,孩子们都给赶着睡了,陈丽娜懒懒躺在大炕上,看聂博钊在地上调手风琴,怎么就觉得那么好笑。 他能把调手琴调这种事儿,搞的像做实验一样严肃,一本正经。 但等他一开口,陈丽娜就坐正了。 In a faraway fairyland, there is a fairy girl…… 好吧,嗓音混厚,圆润,中气十足,她没发现她的老聂是个歌唱家呀。 “这调子好熟悉,但是,这歌我从来没听过啊,你这唱的什么?”陈丽娜问说。 聂工清了清嗓音,又用中文唱了起来: 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位好姑娘。 人们走过了她滴毡房,都要回头流恋地张望。 她那粉红地笑脸,好像红太阳。 她那美丽动人地眼睛,好像天上明媚地月亮…… 好吧,这歌居然还有英文版的。 陈丽娜躺了回去,闭上眼睛听着,叹说:“老聂啊,浪漫,真浪漫,听着你的歌声,我的耳朵要怀孕了。” 不行,不能看。 他两只眼睛本来就深邃,这时候凝视着她,陈丽娜就觉得好遗憾,她没有化妆,没有穿裙子,甚至没有一双漂亮的高跟鞋,她不配叫那么一双深情的眼睛盯着,听他给自己唱如此动人的情歌。 “今天农场里补办联谊会,有你喜欢的音乐,舞蹈,按理来说,应该是你最出风头,也最风光的日子,怎么连舞都不跳,就回来了?”聂工扔了手风琴,躺到了爱人的身边,就问。 陈丽娜笑了笑,说:“风头那东西,上辈子我早就出完了,现在对于我来说,劳动最光荣。” 曾经有一句话,就叫作:劳动最光荣。 陈丽娜曾经到边疆时,见处处都有专门的石碑提着它,但她从来不了解这句话的意思。 重活一世,站在戈壁滩上,站在棉花田里,看着挥汗如雨的社员和知青们,陈丽娜才能切身体会这句话的涵义。 无论时局如何,也不论这个社会终将如何发展。 真的,一滴汗水换一粒粮食的劳动者们才是最光荣的。 陈丽娜并不是个勤奋的人,也不是个格外好胜的人,就连她自己在采摘棉花之前,也没想到自己能坚持一周,那么高强度的劳动,是贺兰山的紧追猛赶调动了她。 那么,一切的荣耀,应该是归于好强的贺兰山的。 至于她,有这个虽然永远不解风情,但偶尔能浪漫到叫她耳朵怀孕的男人陪着,就足够啦。 俩人躺一块儿,陈丽娜说:“今晚这么高兴,要不咱们来一回?” 男人转过身来,不可置信的望着女人:“小陈,你是个女人啊,你该不会也想这种事情?大前天不是才来过一回,今天就算了吧,咱们该保护好自己的身体,为了革命事业而奋斗。” 女人就靠过来了:“你都生仨儿子了,你傻呀,你怎么就这么不解风情呢?你看我洗的多白,多香,你不止一次的幻想过,从头发丝到脚趾头,亲吻一回你的爱人吧,你的爱人也愿意啊,她也愿意从头到脚,再到你的小老聂,好好的轻吻你一回,我就问你,那种感觉舒服吗,当舌尖滑过去,口腔包裹着,那种温度,那种湿润,爽不爽?” 她的声音温柔诱惑,皮肤仿如丝绸,在他耳边轻语着,一瞬间,老聂从头发丝到脚趾上的汗毛,瞬间石更。 啪的一声拉灭了灯,老聂的眼睛里盛满了星辰和大海。 脑子里天人交战,正在想着,这女人都主动了,自己要不要违背自己对于国际共产主义的誓愿,再来一回,就听外面砰砰砰,有人敲门了。 第69章 寒假啦 “谁呀, 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老聂,快来嘛。”陈丽娜心说三更半夜的, 谁家炕上没点事儿, 这谁人咋这么没眼色啊。 本来以为是聂工的学生, 为了实验来找他的, 听门咯吱一响,以为同学已经走了, 她在炕上滚来滚去,就说:“来呀老聂,快来吧,你的小公主已经饥渴的不行了。” “看来, 咱们陈场长已经睡下了,这时候打扰, 是不是有点不合适?”一个混厚的声音响起, 还带着几分戏谑。 陈丽娜顿时就坐起来了,当然, 聂博钊也进来了。 眼神跟杀鸡似的:“你平常声音也没这么的……”这么的浪, 浪到跟那洪湖水似的。 “今天大家都等着陈场长跳支舞,你们倒好, 悄悄的就溜了。”高书记坐到了聂家的椅子上,摸了摸, 说:“这椅子挺好。” “聂工自己打的。”陈丽娜说着, 给俩个领导端了茶上来。 高区长认真研究了一下凳子, 说:“不得不佩服,聂工好手艺。” 男人嘛,天生的懒,陈丽娜来的时候,家徒四壁,这不上赶着他从后面的林子里锯木头,做椅子做桌子,现在家里可齐全着呢,整套白桦木的家具,纯实木打造,要搁将来,能卖大价钱呢。 “其实呀,我们是为了你而来的,小陈。”阿书记于是又说。 “去年,咱们木兰农场的粮食产量,就细面来说,供给整个矿区,只供给了三个月,剩下的全是咱们高区长求爷爷告奶奶,借了东家借西家,借来的。今年我和高区长算了一下,细面至少可以吃到越冬,这个,你做的贡献可不少。” 只是越冬,离自给自足,还差的远着呢。 而当时陈丽娜给俩个领导立的军领状,是说自己三年之内,实现产量的自给自足。所以,一年秋收完了,领导们这是亲自上门,来给她的工作做总结来了。 陈丽娜就站在聂博钊身后,聂工想了想,站了起来,示意陈丽娜坐了,说:“行了,你陪领导们好好聊聊,我去给咱们烧点水。“ 好嘛,关键时刻,家属很给力啊。他这是以实际行动表明,无论陈丽娜做什么,自己都会全力支持了。 俩位领导相互看了一眼,卖了个关子。终于,还是高区长伸手握上了陈丽娜的手:“还有两年,咱们携手同行,力争帮矿区的工人、社员,知青们糊饱肚皮,陈场长你觉得怎么样?” “定不辱命。” 因为阿书记和聂工很快就要上北京,到中央去开会,见总理,阿书记还有很多事情要跟他谈,俩人就聊开了。 高区长坐着喝了会儿茶,见聂工的小书房门锁着,门上钉了一张纸,一看就是孩子们画的,就走了过去。 好嘛,看半天,看出味道来了。这是俩女人,其中一个烈火大红唇,波浪长发,长裙子,嗯,在孩子们的审美中,这应该就算是个大美人了。 另一个要矮的多,灰不溜啾,短头发,头上还扎了几根小令箭。下面一行小字,因为写的实在太潦草,灯下看不清,高区长正准备要仔细看了。 “这,高区长快坐吧,孩子们乱画的,我撕了它就是了。” 陈丽娜走过来,一把就给撕了。 两位领导坐够了,茶也喝足了,准备要走了。出门的时候,高区长落后一步,说:“陈场长,那纸上写的是,打败贺兰山,妈妈必胜,再踩贺兰山一万只脚吧?” “领导您眼花了,怎么可能呢?”陈丽娜连忙大笑三声,以掩尴尬。 没错,那张纸,是孩子们为了她能赢过贺兰山,画出来给她加油打气的。 每一天她只要赢了,聂卫民就要在贺兰山的头上画一只小令箭,代表她又输了一次。 时光荏苒,收完棉花分棉花,分完棉花缴公粮,转眼就进腊月啦,孩子们也该放寒假了。 “妈,今天小红在咱家吃饭呢,你怎么又是做羊肉啊。” “怎么,羊肉不好吃?” “上火。你看小蛋蛋的嘴上都起泡了。”聂卫民头上戴着皮帽子,脚上穿着小皮鞋,身上的小皮衣是生羊毛的,不停往下掉着毛。 才从学校里回来,进门他就扑到陈丽娜身上了:“冷,冷,让我在你脖子窝里暖暖手。” “你冷我不冷,赶紧,桶子提上了给我捡煤去。” “今天期末考试,我考了一百分。” “哟,那今天得给你煮一根葱再加俩鸡蛋呀。” “可不?” “少废话,赶紧出门捡煤去。” 刘小红跟在他后面进门,一进门顺溜溜的提起煤桶子,就去外面捡煤球了。 现在,这是她小姨的家,从此,再也没人赶她走了。 “小红考了多少分?” 聂卫民伸了两根手指头出来:“也是一百分。” “很好,不错,咱们聂卫国呢,考了多少分?” 聂卫民咦了一声,一脸丧气:“61!” “不错呀,六十分及格,他及格了,多一分还是浪费了,今天晚上我给你们煮鸡蛋,一人两个。” 从秋天开始,农场的鸡就不下蛋了,边疆这地方,冬天菜贵,鸡蛋更贵,而现在孩子们又正是需要蛋白质补身体的时候,一个鸡蛋赛半斤肉,但也得咬牙买。 要说鸡蛋,无论炒还是白水煮,那怕就洒点儿盐,孩子们也是爱吃的不行。 “一个赛一个的懒货,聂卫民,小红比你还小,是妹妹,总叫她干活而你不干活,我就问你问你羞不羞?” “不羞,我外婆说啦,干活就是女人的事情,跟男人没关系。” “重男轻女,不把闺女当人看,所以你外婆给关林场去了,知道阿里木林场不,山高石头多,除了树就是狼,那狼要咬起人来,一口就是你的小手手,再一口就是你的胳膊,嗯,有时候鼻子都给你咬掉。”说着,陈丽娜掐了一把聂卫民的鼻子。 这孩子从小鼻梁高,鼻子挺,好掐得很。 “妈妈,狼真的会吃掉外婆的鼻子吗?”三蛋儿害怕了,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点儿害怕。 “没有,妈妈骗你哥哥的,你外婆好着呢,再说,就你外婆那凶狠,只有她吃狼,狼不敢吃她。” 三蛋还是有点儿害怕,毕竟外婆会不会被狼吃掉没关系,他是怕自己要给狼吃掉。 “不行,妈妈,今天晚上我不能和哥哥睡啦,我得跟你睡。不然狼来了,会吃我的。” “蛋蛋,你已经四岁了知道吗,已经是个大人了,不能再撒娇装小,狼在林场又不在基地,再说了,就算真有狼,我也会保护你的,不准再提跟妈妈睡的事儿,她和爸爸还要给咱们生小妹妹呢。”二蛋冲进厨房,就揉上三蛋儿的脸,两只冰棒似的小胖手把弟弟的小圆脸揉来搓去。 “聂卫国,谁跟你说爸爸妈妈要生小妹妹的,你个学生不好好读书,为啥总想些没用的事儿?” “大姨说的呗,她说自己怀上啦,你也该快啦。要说为啥你总怀不上,就是因为蛋蛋老是霸着炕。” 陈丽娜一烧火棍子就抽到他屁股上啦:“好嘛,卫民不偷听我们说话了,倒是你又偷听上了,再敢偷听我和你大姨说话,烧火棍子伺候。” 二蛋摸着屁股,喊着不疼不疼,转身和提了半桶子煤的刘小红撞了个正着。 “小姨,我帮你烧火,不过,今天真是吃羊肉吗?” “嗯,今年农场洋芋丰收,今天刚下来新粉,手擀粉配黄焖,就问你们为啥不喜欢吃?” 身在边疆,羊肉吃法多了去了,但是黄焖最难做啊。 焯水水血,去完了还得大油锅伺候上了炸,炸完了还要上色来炖,费油又费调和,但也好吃,炖上一大盆,往小库房里一冻,随时想吃了挖一大碗出来,就够全家吃的。 “小红,去,把聂卫民叫来,叫他来替我磨砍刀来,这刀太钝了,剁不动。” “小姨,我帮你磨吧,他还要读书呢。” “都是两百分,凭啥他读书,你干活儿,不行,把他给我喊来。” 于是,刘小红就去叫聂卫民了:“哥,小姨喊你磨刀,她要砍羊蝎子呢,快点儿。” “哎呀知道啦知道啦,我马上就去。” 说马上就去,但还是磨磨蹭蹭,好半天才过来。 蹲在地上看了看刀,他说:“不行啊小陈同志,你这刀上全是豁眼子,得费力磨啊。” “是啊,我们大家都等着吃羊蝎子呢,你要再磨洋工,烧火棍子伺候。” 聂卫民于是就开始磨刀了。 一下又一下,他磨的那叫一个细致。 陈丽娜一直怀疑他和聂博钊与正常人是不一样的,不过,比聂博钊更强的一点是,聂博钊的眼睛因为早年爱读书,当然也是营养不良,再加上夜里灯光不够的关系,眼睛早就近视了,现在要军训,打靶,全得借助于眼镜。 聂卫民的视力却是好到惊人。 有一天,陈丽娜带着他到农场去,一望无际的田野上,一片雪白的棉花田,田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棵树,粗枝巴拉的立着。 那树在陈丽娜眼里都只是个影子,但聂卫民非得说,树上有一只鸟,应该是受伤了。孩子对于鸟嘛,都有种天然的喜爱。 陈丽娜骑着自行车,带着他走了好远,到树边,就见树上真挂了一只受了伤的隼,腿上中了砂弹。 隼那可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现在没有保护动物一说,但是等到将来,这东西一只能卖好几十万呢。 把隼送到矿区卫生院去作手术的时候,陈丽娜顺带给他测了一下视力,据医生说,用他们现有的机器,测不出这孩子的视力来,不是因为他视力不好,而是因为他视力好到惊人。 这时候,陈丽娜才知道,要收养刘小红那一回,聂卫民是只凭自己的裸眼视力,就在贴近宋妻的时候,穿过的确凉的衬衣,看到宋妻身上的伤的。 “聂卫民,你没有胡看乱看吧,比如说,别人身上不该看的地方?”当时陈丽娜下意识的,就捂上了自己的胸:“小伙子,我没发现你的眼睛会犯罪呀。” 聂卫民给气的跳了个八丈高:“我是贴着那个女人的衬衣看的,的确凉的经纬织缝间是有缝隙的你懂不懂,我要天天贴着别人的衣服看,我不是耍流氓吗?” 好嘛,就为了保护他的眼睛,也不能让他整天埋头在书里面呀。 “小红,你妈现在怀孕了,也照顾不过来你,你要不想再回农场,索性就住我家完了,你说呢?” 陈丽娜接过刀来剁着羊肉,就问刘小红。 二蛋嗖的一下就窜过来了:“农场太冷,小红姐肯定不想再去啦。” 三蛋儿也说:“是啊,农场只有白菜大土豆,我们家有羊肉哦,还有,妈妈的大澡盆里种满了菜,咱们家是有菜吃的人哦。” 现在有了土膜,澡盆子虽不大,但是青菜的产量更加翻了番,尤其是有了好种苗,陈丽娜种的都是油麦菜,桐蒿和菜心这种最嫩的蔬菜,只要凭水就能长得好,大冬天的,配着羊肉来一盘子,孩子们顶喜欢吃了。 “是啊,不行放寒假就别回去了,在我家过着得了。” “不行,我妈怀孕了反应重,我得去照顾呢。”刘小红很干脆的摇头。 晚上聂博钊回来,一闻着香气就说:“天啦,好久没吃过手擀粉了。” “嗯,你又给放回来了,怎么样,最近工作顺利吗?” 7月份有英美元首秘密访问共和国后,中苏局势一下缓和了不少,石油业也给中央重视了起来。 但同时,因为从各方面混进来的英美旅行者不少,边疆也进了好多,所以聂博钊的研究室直接给全方位封闭了,虽然住的近,但最近真是很少回家。 平常的饭菜都是在实验室随便解决,聂工偶尔不回家吃一顿,真的着不住了。 胖乎乎的洋芋粉,柔软筋道,配上羊肉和炸过再炖的土豆,那叫一个好吃,不过前几年农场里的洋芋产量不高,就洋芋本身都不够吃,谁还舍得拿它做粉呀。 只有今年,洋芋大丰收,农场家家都有几十斤的手擀粉。 “爸,今天小红也在,你不能打我喔。”二蛋今天可勤快了,他爸才一进门,立刻热水就打过来了。 外面寒风呼呼的刮着,快过年了,看天色,肯定又要下雪嘛。 “一看你就是又没考好。” “老师还说二蛋的脑子里装的全是浆糊,还说他的小脑瓜是猪头。”三蛋最近老往学校跑,踮着脚尖儿,站在窗子下面看俩哥哥怎么上课。 而老师对于二蛋的骂法,那叫一个层出不穷。自幼是好学生的陈丽娜和聂博钊都完全想不通,二蛋这基因,是从哪里突变的。 “行了,不要抱爸爸的脚,不不,也不要脱爸爸的袜子,二蛋,好吧,谢谢你给爸爸提的拖鞋,但是,这些事儿是改变不了一个结果的,爸问你,最终考了多少分?” 在两个双百面前,没人敢说话。 陈丽娜端了一大盆热腾腾的黄焖羊肉就进客厅了:“行了,二蛋去给咱们抱碗,考的少就多干点儿,要没眼泪,记得到厨房里了往眼睛上抹一点儿,你爸今晚就不打你。” 第70章 一炕滚? 二蛋蹬蹬蹬跑进厨房, 先端碗再拿筷子。 今天晚上是蒸的热腾腾的白米饭, 在蜂窝煤炉子上蒸的嘛,生铁锅子, 锅底下面有一层金黄色的焦圈儿, 所以, 二蛋自己盛饭, 先给爸爸一大碗,再给妈妈一小碗, 嗯,分次盛完了 ,自己抱着锅就吃开了。 “所以,二蛋到底考了多少分?”聂博钊问。 端着锅的二蛋就又苦恼上了, 回头,以求助的眼神去看陈丽娜:“妈妈。” “孩子饭才吃到嘴里, 这个问题等吃完饭再问行吗?”陈丽娜于是替孩子开脱。 “小舅, 二蛋考了61分,而且呀, 他还得奖了呢。”刘小红也连忙来帮二蛋求情。 果然, 脸像扑克一样的爸爸嘴角终于松动了:“得的什么奖?” “最佳进步奖。” “还有这么个奖?怎么得的?” “他期中考试才考了8分呀,期末61, 进步了整整53分,我们全班第一。”刘小红说。 二蛋也赶忙点头, 要说, 不是家里有这么俩学霸压着, 进步了53分的人,为什么不能骄傲? “好吧,爸爸小时候也没有进步过这么多,可喜可贺。来,给你们的奖励。” 吃完了饭,聂博钊从包里掏了几样东西出来,就放到了桌子上。 “爸,这是铅笔呀,但怎么它的笔芯这么细?” “儿子,这叫自动铅笔,能帮你们流利的书写作业,而且,这东西现在市面上可没有,只能在家里写,不能拿到学校去。” “为什么呀爸爸?”聂卫民贼好奇了,压着自动铅笔蹭蹭蹭的响。 “因为,这东西是小鬼子生产的,看到上面的字了没,日语,现在严禁市面上流传这种东西,咱们国内还没有,爸也是为了研究才打报告审请来的,不准拿出去乱传乱送啊。” 一人一支,还配一盒细细的自动铅笔芯子,二蛋一压,断了,再压,又断了,折磨的孩子满头大汗。 “那爸,晚上咱们怎么睡呢?”三蛋儿突然就问了一句,大家都不说话了。 “刘小红会回农场的,妈妈,是不是啊,她要回农场。”聂卫民连忙说。 陈丽娜摇头:“不行,外面下雪了,开车不安全,妈就不送她了,她得呆在家们家。” “那晚上让她跟你睡吧,我要和爸爸,二蛋三蛋一起睡,不要跟她睡。” 家里倒是生着两面火墙了,但聂博钊的小书房是绝对不允许孩子们进入的,所以,要睡觉,就只有两张炕。 “聂卫民,你们的炕足够大,而且也烧的很热,今晚,你们四个必须一起睡。”聂博钊说。 “好!”二蛋和三蛋异口同声。 “不好。”聂卫民坚决反对。 “这孩子,小红上学的时候可没少帮你吧,你妈忙着摘棉花的时候,可全是她给你们几个做饭,你闹的什么犟脾气?” “小姨,我还是回农场吧。”刘小红连忙就说。 “不行,今晚这么冷,我是不会开车再出去一趟的,要睡就睡,不想睡聂卫民就自己一个人去睡仓库,给咱们守着羊肉去,小心老鼠偷吃了。”陈丽娜说。 聂卫民回屋抱上小被子小枕头,气鼓鼓的,还真的就要往小库房里去睡。 一家子人,二蛋和三蛋围着姐姐,俩大人也在生气,就刘小红最尴尬了。 “行了,今晚你睡爸的钢丝床,可不准三更半夜跳蹦蹦床,敢跳,我就把你扔出去。” “可你们偶尔都跳,为什么不让我跳?” …… “早点睡吧,我听着呢,卫民乖乖儿睡着了,没有折腾那张床。”聂博钊说。 陈丽娜给手上涂完了雪花膏,耐心听了一会儿,说:“不对,你这儿子不对劲儿,我得去跟他谈谈。” 翻过年就八岁了,聂卫民也是大男孩了。 陈丽娜上辈子养的狗多,没养过孩子,但一直以来,认为其性是相通的,只要给他们吃饱了穿好了,平时多带出去溜溜,基本就会乖乖听话。 像聂卫民这样喜怒不定还找不到原因的,可真不多。 陈丽丽怀孕了,虽然她自己对刘小红还一如继往,但养母马上就有了亲生孩子了,女孩子又心思敏感,这时候刘小红是最需要关怀的时候,到姨妈家做客再给排斥,孩子心里肯定不好受嘛。 “卫民,开门。” 好半天,聂卫民才开了门,嗖一下,就钻被窝里去了。 嗯,他果然没跳蹦蹦床,是在看书,看他爸初中时候的物理书。龙生龙凤生凤,聂卫民和他爸一样,对于数理化,似乎是家传式的一点就通。 “我问你,为啥不要小红,你没吃她做过的饭吗,农场里但凡有细面蒸了馍头,她都给你攒着,在学校里吃干粮,别人都吃冷的,就她要给你们全把馍烤成金黄了才给你们吃,你为啥不要她?” “我不是不要她,只是不要和她一起睡,小陈同志,这完全是两种概念。” “为啥,都是小屁孩儿,你有多大了就不跟她一起睡?”不会是,这么小的孩子他居然也懂男女之事了吧? 陈丽娜想来想去,没发现家里有啥能勾坏小孩子的东西呀。 聂卫民被子蒙头,突然就蹬起了床板:“妈,能给我再买条线裤吗?” “咋啦,新补过的线裤穿着不是挺好的?”叫妈了,这是有求于她了嘛。 “呜,屁股上的牛头实在太丑啦!” 说着,他赌气掀开被子,只露了个圆翘翘的小屁股出来。 陈丽娜顿时噗嗤一声,差点笑的没喘过气来。 是的,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而边疆又是个特别特别浪费布料的地方。一年四季,春夏秋冬都得换衣裳,都得用布来衲。 聂卫民的小线裤屁股破了,于是补上一块,结果下面没补牢,线头窜到了上面,于是左补一块,右再补一块,俩小的经常脱了衣服就笑他,说哥哥屁股上挂着个牛头。 好吧,他不想跟刘小红一起睡,大概只是单纯的,怕小姑娘会笑话他屁股上的补丁吧。 “小红是妹妹,又不会笑话你。“ “太丑啦,我在学校里都不敢上厕所,因为王繁和钱狗蛋总笑我。”哇的一声,孩子真哭啦。 好嘛,陈丽娜哄了又哄,才把哇哇而哭的孩子给哄住,要面儿的聂卫民,大概也就在陈丽娜面前,才会这么任性的又哭又撒娇啦。 “陈小姐,该到交公粮的时候,你怎么老坐在缝纫机前,我有时候怀疑,你爱的压根就不是我,而是这台缝纫机。” 躺在炕上准备着要作一套广播体操的聂工很不满。 缝纫机咯蹬咯蹬,剪了聂博钊一件老线裤的屁股,拆了聂卫民线裤上那五花八门的图案就给贴上去了。 好吧,这下聂卫民应该不会再耻于露屁股了吧。 “聂工同志,你们实验室不是现在被中央非常重视嘛,都不准出去军训要专门搞实验,怎么你这个月的工资反而低了那么多?” 打开缝纫机下面的档板,从柜子里搓出几张大团结来,陈丽娜说:“这个月才一百二,矿区这个月都给我发了六十呢。” “怎么,不够用吗?”聂工一幅老子挣钱养家老子就是爷的态度:“快点上炕,我马上得去趟北京开表彰大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不够,非常非常的不够用。好吧,棉花不要钱,但是布总得花钱来扯吧,土布做线裤,就是卫民现在这个样子,你得要出门,不能短了你的衣服,那么,我就得给他们缝破衣服,你大儿子对于衣服有着严格的要求,我兜里没钱,变不出好衣服来。” “小孩子嘛,随便扯点土布给他弄件衣裳不就得了?” “那你去参加表彰大会的时候,我也给你条补过裆的破线裤,行不行?” 到了北京,得去住国宾馆,当然不可能一人占一间房子,都是两个专家凑一对儿一起住,虽然说在大庆或者延边,估计大家都是破裤衩子伺候着,但毕竟到了首都嘛,这时候给对方看到补了裆的秋裤,当然不行。 那种秋裤,就只能在家里穿。 “他还是个孩子,又不出门,自家炕上滚,难道还怕弟弟们笑话他?“ “对于二蛋来说无所谓,你让他光腚出去,他都不怕人笑话,对于你好面子的大儿子来说,在学校里脱裤子蹲坑,只要有一点补丁他也不肯,他要憋着回家上厕所。” “那行,下月工资发了,我多给你二百块,这月工资应该会高的,上来睡吧。” 拉灯,上炕,已经进行过赛前预热的聂工就准备要正式上场,进行一月一度的性/生活。 但是原本每一次都卯足了劲儿,回回都能弄的聂工像核/弹爆炸一样爽一回的陈小姐今天兴趣缺缺。 啪的一声,她一拽灯绳子,又把灯给拉着了。 “说吧,钱哪去了?不要再撒谎,我问过王繁他妈了,王总工这个月工资一百八,加上过年发的补贴,总共二百块,你是工程师,还带着俩学生,工资不可能比他低,而且还有年终奖呢,你哄谁呢你。” 聂工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说。 第71章 大惊喜 “你要说补贴老教授们, 我得告诉你, 你所有悄悄寄钱的人现在全在我的农场呢,你要说寄给了那个男同学, 或者丧偶的女同学, 那你明天一早就别想能坐火车到北京。” “小陈, 你这醋也吃的太大了, 我仨儿子了,真要有钱, 能不省下来养儿子,把钱给什么女同学?” “那就是老家人拿的,你该不会,把钱给你生父生母了吧?” 看了半天, 聂工的扑克脸一抽,陈丽娜看出端倪来了, 再掐一把, 终于说实话了。 “老四,我家那四妹不是嫁人了嘛, 小小年纪也不知道急的啥, 跟了个赵家庄的小伙子,生孩子的时候差点没救过来, 我给聂老二给了二百块。” “这就对了。”陈丽娜问说:“为啥不跟我说?” “老二当时坐着火车都来了,正好你去了农场, 我也就没让进门, 给了二百块打发了。” “他啥意思?” “到农场转了一圈儿, 发现你爸你妈日子过的挺好,再一看你姐和王红兵也挺好的,这不,想搬到农场来,我给推了嘛。” “你给了钱,再推了人,你以为他们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没有实战经验的老聂,可实在是把他的亲生父母和聂老二,陈巧巧那一家想的太简单了。 “我不知道你妹嫁人,难产了这些事儿是不是真的,但我知道一点,那就是,聂老二来了,看见我爸我妈搁边疆过的不错,再有你给的那一大笔钱,肯定会迁家举口的就搬过来的,不信你看着。” “那你说咋办?” “不知道。” “那今晚的性/生活?” “取消。”啪一声,灯拉灭了。 老聂很生气啊:“小陈同志,本身就是一个月一次,我就不相信你要跟我冷战。” “怎么,冷战是必然的,我又不爱你,不过夫妻义务,我不想尽就可以不尽。” “就算我和孙转男那会儿吵的再厉害,她也绝不会再这种事情上搞冷战。”半个月一回已经够折磨人了,再搞回冷战,这不是雪上加霜嘛。 好嘛,夫妻吵架,这还是老聂第一次提前妻,陈丽娜顿时就怒了:“下个月的也取消,直到你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为止。” “小陈同志,你知道美苏冷战期间,世界发生了什么变化吗?” “什么变化?”好好儿的冷战,硬叫聂博钊给扯到国际形势上去了。 “美国登月,苏国甚至发射卫星登陆了金星,既然你要搞冷战,那很好,我聂博钊也要在冷战期间,在我的实验室里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来,为国际共产主义添砖加瓦。” “好啊,求之不得,睡吧。”人家轻飘飘的一句,直接翻身就睡了。 聂工认真思索了一番,突然觉得自己一直破戒,没有严格遵守一月一次的规律就是个很大的错误,好吧,从现在开始,他决定专心搞事业,至于夫妻生活,随缘吧。 一大早起来,刘小红已经生活做饭了。 “大蛋,大蛋,我妈生小弟弟啦。”陈甜甜在外面喊说。 聂卫民和二蛋两个一个蹦子就蹦出去了,一会儿回来汇报说,陈自立家生了只小老鼠。 “啥叫小老鼠,人家明明是生了个弟弟好不好?”陈丽娜笑着说。 “真是只小老鼠,又红又皱,哭起来吱吱叫。”二蛋乍了两只手形容着,哇哇哇的叫。 聂卫民却说:“听医生说孩子还没足月,昨晚摔一跤早产啦。” 刘小红可真是麻利,一早上起来都不用陈丽娜动手,把青菜剁成绒子,打了一颗鸡蛋,再和上细面,不一会儿软蓬蓬的煎饼就出锅了。 她烧汤,只打了五个鸡蛋,陈丽娜一数人头,又加了一个进去,往她额头上戳了一指头:“小红你懂不懂,你是个女士,知道女士是啥不。西方人讲究女士优先,就是说,在这个家里,咱俩比他们都优先,你凭啥只给他们盛鸡蛋,不给自己盛?” “姨,我只有饼就够啦,早上从来不吃鸡蛋的。” “我不管你在别的地方吃不吃鸡蛋,在我家就是,要么咱们大家一起吃,人人都有份儿,要么大家都不吃。你这小姑娘,既然叫我声姨,我就得给你说句知心的话,你懂不懂啥叫自尊自爱?” 刘小红咬着唇,笑着摇头,不说话。 陈丽娜于是又说:“在别人听来,或者会说,我是在骂你。但我并不是骂你或者说你不好。你的家庭出身,造就了你性格中的自卑,但一个女孩子要自卑了,她就没有格局,没有格局就没有自信,一个不自信的女孩子,是永远也美不起来的,你必须得自信,大方,就像甜甜一样,这才是真正好姑娘的性格。” 你看陈甜甜,脸儿胖乎乎的,鼻子扁塌塌的,小脸儿黄巴巴的,跟从小就是美人坯子的刘小红比,可差远了。 但是人家父母恩爱,当然,甜甜自已的性格也开朗可爱,还带点儿没心没肺,所以她性格好啊,热乎乎的像挂在门外的妹妹一样,天生就是,能让人跟她交往起来没有任何顾虑,也让人喜欢的人。 “行了,姨,我知道啦。”刘小红说着,麻麻利利的,就把汤给端到了餐桌上,敲门,她说:“姨父,出来吃饭啦。” 陈丽娜拉开厨房的柜子一看,还有八个鸡蛋,等年货之前,这是家里最后的几个鸡蛋了。 聂博钊要上北京开表彰大会,路上要烙干粮,也要煮鸡蛋,当然得一路吃到北京去嘛。 陈丽娜想了想,取了三只出来,就把陈甜甜给拉过来了:“走,甜甜,咱们一起过去看你妈妈去,好不好?” “小陈阿姨,我要在这儿吃煎饼,小红做的煎饼可真好吃。” 可不嘛,青菜剁的碎碎的,少点儿油煎,饼子烙出来卷上冰糖腌的萝卜白菜丝儿,聂卫民一人就能干俩,陈甜甜说自己能吃四个,陈丽娜原来还不信,后来亲眼见她吃了四个,才相信的。 “那行,卷上一个带着,咱们走吧,阿姨也看看你妈生的小弟弟去。” 二蛋已经是个粉碎机了,再加上甜甜,陈丽娜是彻底喂不动了。这个月还得给聂博钊上北京开会的钱,她都已经想好了下半个月天天贴包谷面饼子吃呢。 七活八不活,王姐躺在炕上,看着襁褓里皱乎乎的孩子,也正操心着呢:“不知道能不能养得活?” “不你妈伺候着了嘛,你只管喂好孩子就成了,别吹风,别给孩子受寒,哪有什么养不活的?” “你不懂,有时候亲妈还不如婆婆。婆婆至少还会跟你客气,轻易不敢怎么滴,妈这东西,要偏疼起那个来,才叫烦了。” 陈丽娜是听王姐说过,她家有个哥哥,生了俩儿子,在农村养不活,非得带到这儿来,当然,也是为了蹭基地的学校读书嘛,这不,农村现在基本上小学都停课了,也就基地才有小学。 “行了,想开点儿吧,妈总比婆婆强,是真心疼你。” 王姐想了想也是,叹了口气说:“要真像你一样,彻底不会生才省事儿了,你说这一胎又一胎的,可咋办呀。那个避孕套呀,说实话,就是个摆设。我真想把这孩子给提到避孕套厂去,叫他们看看他们造的孽。” 事实上像现在这个时代,孩子大多数都是这样生出来的。 陈丽娜想了想,觉得自己也该推广推广计划生育了,要不然,从农场到基地,这些年青的女人们,几乎就这样,要该孩子拴上一生了。 叮咛咛的一阵自行车铃声,二蛋就在隔壁喊了:“妈,妈,打奶/子啦。” 但来的可不是送奶员,而是王红兵。二八自行车往墙边一靠,他就问二蛋:“你妈呢?” 陈丽娜从隔壁出来了:“咋样,我姐今天好点儿没,昨天不是说吐的厉害?” “她那个不舒服,我也说不上,反正冬天农场也没活儿干,就躺着呗。”说着,从怀里掏了两只热乎乎的手套出来,给刘小红两只手上各套了一只,又从自己膝盖上解下护膝来给她套上,他挥了挥手说:“行了,你们呆着,我们父女俩啊,该回农场去了。” 二蛋和三蛋一听就急了:“大姨父,能把小红姐姐留我家吗?” “为啥呀,她是我闺女,为啥要留你家?”王红兵开玩笑说。 他是真疼闺女,把自己头上的绵羊毛帽子都取了下来,戴到了刘小红头上。 二蛋说:“她烙的饼比我妈烙的还好吃。” “二蛋同志,这是我闺女,在家我都舍不得烙饼,凭啥给你烙饼子,啊,我问你?”王红兵就跟二蛋犟上了。 “二蛋,正好今天家里也没面了,中午没你的饭吃了。”同时生气的,还有他的后妈陈丽娜。 “妈妈,我突然想起来,还是你做的饭最好吃。”二蛋觉得自己大概说错了话。 “不,我把你送给你大姨了,你也去你大姨家吧。”陈丽娜说着就推了他一把,王红兵伸手一把,就准备把二蛋往自行车前面那铁框子里装:“行了,二蛋坐前面吧?” 哇的一声,说话从来不经大脑的二蛋就撇嘴哭开了。 “行啦,不哭不哭,眼泪会结冰的。”刘小红说着,掏出小手绢儿来,就给二蛋擦着眼泪。 她个子还没二蛋高呢,但在这群孩子中间,就数她最成熟,陈丽娜心说,这要是我肚子里出来的该多好,我就正正当当把她留下了。 不过,刘小红这回是真的要回家了,人家兴高采烈呢。 “妈,刘小红走了你好像不高兴。”还是聂卫民最了解陈丽娜。 “倒也不是,在咱家你能辅导她,回到农场没人辅导她,她英语就要拉下你一大截儿了。”现在是不提倡学英语的,但是,等到将来改革开放,会英语,那可了不得啊。 陈丽娜现在想的是,等这仨孩子将来长大了,比如聂卫民要读大学的时候,正好是六四年生的,到了八四年改革开放,正好二十岁,那必须得送出国去留学啊。 钱不是难事儿,她现在可以存,改革开放了还可以想办法挣,只要他英语口语流利,就不怕培养不成人材? 当然了,刘小红她也想一起送出去,但她要英语拉下来,也不行啊。 “那你把她叫回来呗,反正我爸今天就走了,她可以跟你一起睡,我是真的很欢迎她住在咱家的,真心的。”聂卫民一脸无所谓的说。 陈丽娜还是头一回揪这家伙的耳朵,大冬天的,耳朵可脆了,揪着歘啦啦的响,要一用力,估计能给掰掉了。 “小子,你昨天晚上不过随口一说,可你不解释,你还是个闷葫芦,你懂不懂她心里会不舒服,会觉得你是讨厌她,所以就算你想留她也不会住,她本来性格就有点儿自卑,而你,助长了她那种自卑?” “我没讨厌她,她和甜甜一样,都是我妹妹。”说着,下意识捂了捂自己的屁股,这还不是怪她,给她屁股上补个牛头。 “反正,你给我记着,下回她要再来了,你再不闷不哼不说话的,走的时候也不送她,我就给你内裤上缝个鸭子。” “牛头,象日葵还不够,你居然还要缝鸭子,你是得多讨厌我?”聂卫民赌气说:“我以后就是光屁股,也不穿你缝的内裤了。” “那正好,从今往后你就挂空档跑吧,内裤给三蛋儿穿,他想要件内裤想了很久呢。” 临近年关,矿区却迟迟不发福利,不说王总工一头雾水,家属们先就坐不住了。 这不,吕芳芳和狗蛋妈两个夹着鞋片子,只等陈丽娜车一停稳,就到她家来打听情况了。 “咋回事儿,陈场长,你听说了没,他们今年过年前的福利全停发了,还说什么恐怕咱们油田也要停产,下乡劳动。” 冬天在冰上开车,饶是陈丽娜胆大心细技术好,去一趟矿区,来回也是捏着一把子的汗。 “今年估计是困难一点,但是等明年吧,明年就好了,应该不会有下去劳动那种事情发生的。” 事实上回忆上辈子,应该说从73年开始,美英首脑频频访问共和国,共和国和大国之间也建立外交关系,局势就变的很复杂了。 现在正好是那帮革命分子们反扑最厉害的时候,这个年,要有聂博钊那份高工资的话还好过,没了他那份高工资,是真的很难过了。 于是,等聂工从北京回来,全家一起大眼瞪小眼,因为,聂工也是两手空空。 “矿区真给咱们啥都没发?”老聂眼睛鼓的像铜铃一样,进出了小库房三遍,才敢确定,家里真的啥也没有。 去年还有桂圆,大橙子,水果糖呢和大肥鸡呢,今年就只有几腔羊,还有成堆的大白菜,大土豆,除此之外,清油也只有一桶。 “是真的什么也没发,阿书记自己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还送了我俩斤花生,说是给我包汤圆的。”陈丽娜说。 二蛋也说:“爸爸,别找啦,真要有好东西,我能闻不到吗?” 这个喜欢偷吃的,两斤花生,等陈丽娜发现的时候,就只剩下一斤半了,她还捉了好久的老鼠,等有一天在二蛋的裤兜里发现花生壳子,才知道那老鼠就是二蛋。 聂博钊摸了摸身上的兜子,摊着双手说:“坏了,到了北京之后,开会的时候倒是发了很多东西,但同屋的邓工哭了半天自己家有多揭不开锅,孩子们馋肉馋的夜里直磨牙,什么肘子八宝饭,我全给他提走了。” 二蛋和三蛋同时瞪圆了双眼:“爸爸!” 馋了好久的肘子,他领到了,居然送给了别人。 “聂博钊,有肘子不知道带回来,你居然还敢送人?”陈丽娜也气坏了,在这牛羊肉的主产区,只要一想起大肘子,想起五花肉,那怕是一寸厚的肥膘,她顿时也能口水满溢。 “行了,赶紧进屋吧,没有五花肉,但我有个好东西,得给你看看。”聂博钊说着,就卖了个关子。 进了卧室,陈丽娜往缝纫机前一坐,就说:“聂工,别忘了咱们现在可是在冷战,不要给我玩花招,你在我面前提孙转男,这事儿不可能轻易过去。” “但你要说起杏树叉子来,一套一套的,陈丽娜,所谓女权,是男女平等,而不是你永远凌驾于我之上。而且,我真心诚意向你道歉,送的东西也保证足够你要的浪漫,这总该行了吧?” 原本,聂工想趁着冷战安心搞工作的,但是一出门他就后悔了。 工作生活两手抓,两手都要硬,这是目前远在江西拖拉机修造厂的,他的邓老师写信时劝慰他的话。把工作搞上去不算能耐,能耐是生活也要搞好。 邓老师和师母,可没像他这样闹过矛盾。 开导完自己之后,聂工的北京之行,当然就带着誓必要给爱人一个浪漫惊喜的大使命了。 “那你倒是拿出来给我看看啊,什么惊喜,我看看。”话没说完,只见聂工拉开那只帆布提包的拉琏,取出个东西来。 陈丽娜两只眼睛里顿时就闪满了星星,嗯,那叫啥来着,初恋的感觉,她忘了冷战,忘了他给自己的不愉快,也忘了大肘子的油香气。 她在这一刻,热泪盈眶。 第72章 吹口琴 一双非常漂亮的高跟鞋, 象牙色, 软牛皮,跟子只有3CM高, 捧在手中, 陈丽娜狠狠亲了两口, 才说:“你不会是花了两百块钱买的它吧, 聂博钊,这个年可难过着呢, 赶紧把它退了去。” “小陈同志,你知道阿拉伯国家的石油是怎么采集的吗?” …… “他们只要在地上打个洞,石油就会像砍破的血管大动脉一样,从中井喷出来。而我们的油田没有那么理想, 有着非常高的含水量,就是说, 油水混层, 当石油开采到一定的程度,就必须进行油水分离技术。去年, 我和实验室的同事们加班加点, 发明了更加先进的工艺,使我们的石油开采技术, 达到世界最高水平。” 陈丽娜不懂,但也被他的兴奋所感染:“所以呢, 国家奖励了你一大笔的钱?” 那样, 就可以过个好年了。 “不要做梦了, 没有。我到了北京,那是特别的忙,有很多坐谈会要等着我去做报告,还有很多厂子等着我去解决难题,有一天,我就去问总理请假,说自己有点儿事要出去。总理就问我,准备去干啥,北京你又不是没来过,难道也要学别人去拍两张照片。我说实话,就说自己想给你买双皮鞋。总理当时说,这个好办,叫我安心工作,事情他来办。” “所以,这是总理拿自己的津贴,悄悄从建华皮货店给你买的。”聂博钊说着,就把皮鞋并排放到了地上:“行了,试试吧,我想知道自己挑的是否合你的脚掌大小。” 聂工说的时候有点儿哽噎。 总理生病了,而且是癌症,相比于曾经高大,俊朗,帅气的样子,这一回聂工见到的总理,瘦的简直不成人样。 但就是这样,就算是顶着各方的压力,他依旧每天无休的工作着,带着自己千辛万苦保下来的知识分子们,一起研究如何从工业、农业、国防和科学技术方面,实现共和国的腾飞。 就这样,他还能抽出时间来照顾聂工这么一点微不足道的事情,聂工又怎能不伤感。又怎能不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拼尽全力,为共和国的腾飞添砖加瓦。 聂工在回来的火车上认真想了很久,觉得自己去年实在是浪费了很多时间在不必要的事情上,很好,他现在上紧了发条,充满了干劲儿。 陈丽娜脚上穿的,还是从矿区供销社买的土布袜子,当然不适合配皮鞋。 脱了袜子裸脚试,实在是刚刚合她的脚掌大小。 “神了你,三十六寸,你怎么知道我脚掌大小的?” “从你的体重,体脂率,以及身高比例……” “行了,打住,我知道你很厉害。” 好吧,气消了,气顿时就散了,陈丽娜把皮鞋脱了下来,抱在怀里,想象了一下,说:“万一哪一天我给选成了三八红旗手,我就要穿着它去领奖。” “三八红旗手年均六十岁以上,那时候你已经走不动了,省省吧。” “那就等卫民考上大学的时候,我得穿着它去,我会是所有大学生的母亲里最年青,最漂亮的。” 聂博钊心说,这公主的脑子里除了出去闪瞎别的女人的眼睛,似乎就没有别的东西了。 陈丽娜抱着皮鞋亲够了,又说:“今年过年呀,咱也不是什么都没有,院子后面我姐夫给咱挖了个地窖,里面有水果,今年农场里种的梨和苹果,以及好几种瓜,还有洋葱西红柿,不过孩子们并不知道,因为我怕他们传出去,叫基地别的人家知道了,影响不好,你去跟他们谈谈,让他们吃归吃,不能说出去。” “这不等于让他们撒谎?” “聂工,如果组织和个人不能兼顾,我没有你那么高的情操,会抛弃个人而选择组织,当然,在极其艰苦困难的情况下,我也会选择独善其身,而不是达济天下。所以,农场在上缴物资的时候,我选择留了一批,以供农场老教授们,以及我们自己的补给,东西并不多,但足够咱们过个丰盛的年了。” 聂工想了想,行吧,说服儿子们这个困难的任务,还是他来吧。 “所以,咱们并不是没有吃的,只是妈妈藏起来了?”二蛋揉上自己的肚子,说:“爸爸,我最近每天只吃一碗,我都给饿瘦了。” “你要再瘦点儿,会更好的。” “那能分甜甜家一点儿吗?甜甜妈最近刚生了小宝宝,她外婆总是嫌弃她吃得多。”聂卫民说。 聂博钊还没说话,陈丽娜接过了他的话头子:“白面和土豆,大萝卜羊肉这些过冬的菜蔬整个矿区都是管够的,她们不会饿着,只是无法改善生活条件。” “行了,我往后不会邀请甜甜再来咱们家啦,但是每周一根冰棍儿,妈妈你也要记得给她帮哦。”聂卫民认真的说。 这个,陈丽娜能答应,因为牛奶的供应并没有断量。 似乎一到过的时候,总容易发生透水和溢油事故,聂工只在家呆了两天,听说2号基地发生了漏油事故,又赶到2号基地去了。 雪一停,陈丽娜也得回到农场去视察农场里的越冬蔬菜的生产。 “二蛋怎么起来的这么早?”大清早的起来,见客厅里坐着个孩子,陈丽娜惊讶坏了。 “妈妈,我也要去农场。”二蛋咬牙切齿的,正在跟他的作业本搏斗。 陈丽娜捡起来看了看,因为孩子太认真,不忍心说他写的字儿像狗啃的,就说:“行了,妈带你就是了,但到时候不准跟农场的孩子们打架,到了大姨家也只能吃一碗饭,她家粮食没咱家多,知道吗?” “好呐妈妈,我今天可以不吃饭的。” 好吧,等陈丽娜进厨房准备腾馒头的时候,就见昨晚才蒸的大馒头,少了四个。天啦,二蛋真是个无底洞啊。 一到冬天,农场的生产基本上就停滞了,当然,边疆就是这样,苦上一年,到了冬季储够了大白菜和粮食,暖暖和和等着越冬就行了。 不过,相较于兵团农场,木兰农场的工作可没有停止。 拿土膜、竹架搭成的塑料大棚里,一样种着蔬菜,一样还是要进行生产。 “这个土膜分子太粗,又太薄,受了冻容易裂,到了夜里,顶不住寒风和大雪,我带着所有的社员们,从一开始下雪的时候就开始扫,大家三班倒,一班两个小时,才保住了这十亩温棚,但剩下那五亩,土膜给压垮了,里面的菜苗全给冻死了。”踏着积雪,王红兵说。 “我会去趟塑料厂,让他们研究一下,专给咱们生产密度更高,更结实的塑料膜,至于技术上的问题,让老聂抽个时间到塑料厂看看,应该能解决。” “那你可得抓紧,咱们交到矿区的东西不见了音讯,大冬天的,农场的人可全盼着有菜吃呢。”王红兵说。 陈丽娜带着仨孩子,跟他继续往前走着,白茫茫一片的雪地里,温棚前围满了人。 “爸,你都多大年级了,再说了,明年你就能到基地小学去教书,红兵挣的工分也够,为啥不回家歇着,还要跑出来扫雪?” 见父亲两只耳朵冻的红红的也在清大棚上的积雪,陈丽娜就问。 陈父笑开了:“别人都在扫雪,就我在睡觉,那叫什么事儿?邱华教授的草莓给冻死了,真是可惜,本来我还想等草莓熟了,给我外孙吃了,真是太可惜了。” 现在育种,明年大生产,种苗死了,半年就荒废了,陈丽娜也觉得可惜啊。 回头看了一眼,她说:“卫民,卫国,把手套戴好了跟着外公扫雪去。” 陈父连忙说:“不用不用,要他们扫雪干啥,快进棚里暖着去,我外孙也在棚里了,快去。” 这么冷的天儿,仨孩子这会儿脚趾头都冻的找不到家了,当然不想扫雪,一听刘小红也在大棚里,当然就全溜土膜大棚里去了。 “好啊爸,你一直说外孙外孙,我以为是我家的呢,敢情你的外孙只有小红,就没有我家这三个?” “你大姐都怀孕了,人医生都说了,就是原来营养不良,而且爸给批/斗的时候,可能搞的她情绪不好,情绪一好,怀孕就非常容易。你也跑两趟医院看看,吃点药,万一就怀上了呢?” 嗯,在他看来,她也得有个自己的才行。 “行了爸,我盯着你的草莓了,要将来小红吃了,我儿子吃不到,我就不认你这个爸爸了。”陈丽娜说着,转身也进土膜大棚了。 虽然说外面冷的人耳朵都是硬的,但是土膜能吸收热量,太阳一晒,大棚里暖和的跟春天似的。 一行行的黄瓜,因为水浇的足,又长又直,花椰菜、西葫芦,比起露天栽种的,全都大了不知道多少倍,一行行望过去,一眼都望不到边。 “想吃吗,一人摘一根。”田教授笑眯眯的说。 “啊,能吃吗?”二蛋先就激动了:“早知道,我早上在家就不吃那么多的大馒头了。” 刘小红因为过年嘛,陈母给她裁了一件红棉袄,笑着从葡萄架子中间跑了出来:“能吃,怎么不能吃,我给你摘一支。” “小红,你是孩子没错,但也是场长家的孩子,这方面要小心,摘上一根,几个人分着吃就行了。” “行了小姨我知道啦。”说着,刘小红摘了一只黄瓜,把三个一招呼,就说:“走,咱们葡萄架下吃去。” “前两天,红岩那边有人写了信到伊犁,查我的档案。”田教授和陈丽娜在田间边走边说。陈丽娜挑着有好的,直的长的黄瓜就摘一根,提在篮子里。 “伊犁咋回的?” “伊犁那边当然说,调到乌玛依油田农场去了。当时我以为这事儿也就完了,谁知道前两天,矿区通知我,说过两天让我到矿区去做个报告,把自己是怎么来的,又在木兰农场里做什么,仔仔细细的述个职。” “照这样子,是有人盯上您了。”陈丽娜说。 “无独有偶,邱华和另外几个从北京来的老同志,也接到了通知,让他们也到矿区去做报告。” 好吧,黎明前最后的黑暗,那些坏分子们最后的挣扎,他们终于把目光盯到这些老教授们身上了。 摘了半篮子黄瓜,陈丽娜说:“这个报告你们不能去做,去了估计就回不来了,这事儿我去就好了,专心搞生产吧。” “小陈,说实话,要不是你,我们这些老家伙可能活不到今天,但我也担心,你事事为我们出头,你自己要受牵连,毕竟你爸也说过,他的家庭成分也很不好。” 要不是矿区的领导们力保,陈丽娜自己也得被批/斗啊,这时候她再替老专家们出头,大家当然就很担心她。 “田教授,我保证自己没事儿,你们也能安全渡过,您放心吧。” 要说上辈子的陈丽娜,当然选择独善其身。 而这辈子,柜子里还放着总理买的皮鞋,她就算不能达济天下,也总得尽自己所有的力量,做到力所能及吧。 葡萄架子里面多水,又温又潮,几个穿的像棉狍子一样的孩子热的呀,满头大汗。 “哥,黄瓜真好吃。”要在夏天都不算新鲜,正因为是冬天,它才好吃啊。 “二蛋,你要还想吃,我再偷偷给你摘一根去。”刘小红说。 聂卫民一把就把她给捉住了:“妈妈说什么就是什么,不准再吃啦。” 不过,他对刘小红的口琴很感兴趣:“这歌我听我爸也唱过,我记得谱子,你是跟谁学的?” “这叫《在那遥远的地方》,是田爷爷教我的。”刘小红说着,调头把口琴给了聂卫民:“既然你记得谱子,吹个我听听?” “脏,你的口水。”聂卫民很嫌弃。 但二蛋不嫌弃啊,抢着就要吹了:“来嘛来嘛,我给咱们吹个呜呜呜。” “算了,还是我吹吧。”聂卫民手疾眼快,一把就抢了过来。 口琴上还有刘小红的口水了,他抬头颇嫌弃的看了她一眼,小姑娘两只眼睛大大的,确实,红红的笑脸就像红太阳,聂卫民嫌弃了半天,也没想到应该擦一擦,一对嘴就吹上去了。 刚开始试了几下音,这小子不识五线谱,不懂音乐,只凭着自己对于七个音符的掌握,很快就吹的有模有样了。 中午到陈丽丽家吃饭。 哟呵,现在从做饭到洗碗,全是陈母一个人的事儿了。 陈丽丽坐在床上,大被子拥着,正在吃白糖蘸西红柿呢。 一见陈丽丽这样,陈丽娜就不高兴了:“姐,我是场长,姐夫是副场长,不想叫社员和知青们偷拿偷吃,你身为家属就更该以身作则,像西红柿和黄瓜这种越冬蔬菜,是因为拿来育种的,产量不高,还得全部都上缴到矿区,由矿区分配给真正优秀的,在各个岗位上有卓越贡献的劳动者们,你怎么就先吃上了?” “天啦,丽娜,不就做了个场长嘛,你和王红兵现在是准备六亲不认了吗?”陈丽丽才怀孕嘛,声音都比原来硬帮了很多,就说。 “不是我们六亲不认,而是现在就是这么个时态,白面大白菜吃不死人还补营养,西红柿是好东西,但你吃一颗,要叫别有用心的人抓住,举报到矿区,我和姐夫的工作都得丢,你说是工作重要,还是一颗西红柿更重要。” “行了,丽娜,那西红柿呀,是你爸在咱家的地窝子后面自已搭的土膜棚子自己种的,总共结了三颗果子,你姐今天吃一颗能有错吗。先是红兵来骂了她一顿,这会儿你又骂她,哦,你们当个领导,全家连点菜都不能吃了?”这是哄人呢,家家三分自留地,自家棚里种的啥陈丽娜又不是不清楚。 要说姐姐不理解她也就算了,但连自己的母亲都不能理解自己,陈丽娜真挺生气的。 但她向来不跟母亲吵架,所以就闷着,不说话。 没想到这时候一直在那儿跟刘小红两个抢着玩口琴的聂卫民却说话了:“外婆,我妈说她自己怀我的时候,吃的最多的就是大白菜和羊肉,尤其是羊脑髓,她一天吃一个羊头,至于黄瓜西红柿这些东西,一点都没吃过。” “真的?”陈丽丽一下就把西红柿给扔了:“卫民,再跟我说说,你妈怀你的时候,还干啥了?” 孙转男和黄花菜从小,就给聂卫民讲了一大套自己怀孕时的光辉事迹,其中有没有吹嘘的成分聂卫民不知道,但他可以肯定的是,他个头高高,一脸严肃的亲生母亲,确实是个女强人。 “她说自已上班到临产前一天,快生的时候,是跟着我爸爸一起跑步去的矿区卫生所,生我只用了十分钟,生下来之后就抱着我走回家了。” 真,女强人啊。 这还没完呢。 聂卫民和聂博钊一样,天生一幅帅气,诚恳,但又严谨的面庞,就是那种,那怕撒谎都带着浓郁的专业气息的人。 像他这种长相,等到老了,上电视台给那些骗人的营养品做广告,只要披个白大卦再戴幅眼镜,要骗老太太们,那肯定一骗一个准啊。 “我妈怀二蛋的时候就没有那么艰苦了,吃了很多营养品,还吃了很多新鲜蔬菜,因为讨厌吃羊头,一个都没吃过,于是就生了二蛋。” 二蛋很认真的点头,觉得哥哥这应该是在吹嘘自己,拍了拍胸膛就说:“所以我最棒了。” “妈,不行,我得起来走一走。外面还有扫雪的工作没,我去干吧。还有,这西红柿我也不吃了,你把那羊肉白菜粉条炖一锅子,咱们一起吃吧。再让红兵多弄几个羊头来我吃。” 说着,陈丽丽穿上鞋子下了床,出门扛起扫帚,也扫雪去了。 中午吃完饭从地窝子里出来,陈丽娜检查仨孩子的安全带的时候,就指着聂卫民的额头戳了一下:“出息!” 聂卫民一幅洋洋得意的样子:“怎么办,谁叫我这么优秀呢。” “不过,妈妈,咱们现在去哪儿啊?”见走的不是往矿区的路,聂卫民就好奇了。 “去2号基地,接你爹,过年了,请出财神爷来,妈妈还得让他来帮咱们保护农场那些爷爷呢。” 好啦,小汽车一开,保卫老教授们的号角,正式拉响了。 第73章 炸丸子 “妈妈, 副驾坐上的黄瓜和西红柿, 还有草莓,我们真的不能吃吗?” “草莓一人可以吃一颗, 黄瓜你们不是都吃过, 就不要再吃了。” 二蛋率先抢了一枚最大的, 摘了一口, 说:“妈呀,真甜。” “是, 所以只能吃一颗。” 聂卫民那一颗,挑的时候看着小,拿出来一看,咦, 一盒子里最大的呢,不过, 他没吃, 就在手里捏着呢。 “说吧,哥哥, 你又想送谁?”二蛋眼尖, 怎么滴都想从聂卫民手里偷出来。聂卫民不给,还说:“哎呀你少管我, 小陈同志,你看二蛋又抢我东西。” “二蛋, 不准欺负你哥, 他不喜欢吃这些, 想送给谁由他去,但你不能抢。” “妈妈,屁股我吃掉啦,头你吃吧。”三蛋儿趴在驾驶坐上,真的是把草莓的屁股给吃掉了,把最甜的留给陈丽娜,塞到她嘴里了,还香了她一口,问:“好吃吗?” “好吃,可甜了,儿子,快坐到后面去,坐好。” “你居然把这小汽车开到2号基地来了?”聂博钊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胡子拉茬,站在马路边看了很久才敢上车。 “爸,地雷,地雷,小心。” 聂博钊还没坐下呢,仨儿子一起大呼小叫,二蛋直接急的嗷嗷叫,头都跳到天花板上了。 “草莓,黄瓜,可以呀陈丽娜,这都是你农场里种出来的?”聂博钊小心翼翼的把菜篮子提起来,仨孩子才同时坐了回去。 “可不,我们辛苦了一个冬天,就产出这么点儿东西来,要拿到产销会上,估计能轰动整个共和国吧?” “咱们边疆这么苦寒的地方,去年能养矿区半年,他们就很高兴了,听说冬天都能种出蔬菜来,总理只怕会开心的睡不着觉。” “可不嘛,但是现在农场的情况很不好,你的那些老同事,老战友们,要受到波及了。” 聂工端着草莓,正在仔细的审夺。 “大家一人一颗,你也可以吃一颗。”陈丽娜说。 “爸爸!”仨孩子在后面同时叫。聂博钊大手拈起一只草莓来,回头看了看仨孩子,哎呀,一个的眼睛比一个的圆,看得出来,都想吃。 陈丽娜也笑眯眯的望着他呢。 好吧,要让他们学会分享,不是什么好东西都该给孩子,而不是给父母。 于是聂博钊大手一丢,小小一颗草莓,淹进了他的嘴巴里不见了。 仨兄弟同时坐了回去,二蛋又不死心的爬了过来问:“爸爸,好吃吗?” 正在大嚼的聂博钊连忙点头:“好吃,非常好吃。” 三蛋儿却不这么觉得:“你应该给妈妈吃,妈妈最爱吃草莓。” “妈妈有阵子吃草莓吃到吐,尤其是冬季这种反季节的草莓,那时候一斤一百块,你爸爸总是买几大盒回来,凭着妈妈吃,现在妈妈再也不想吃它了。”陈丽娜淡淡说。 聂博钊就开始吸气了:“能不提那个挥金如土的王八蛋吗,他是有钱,但是,他是全国先进工作者吗,他是劳动模范吗?”好吧,他又开始上辈子那个老聂的醋了。 到了矿区直奔阿书记家,陈丽娜一个人上楼,啥也没说,只把两斤黄瓜,一小份草莓和一些西红柿留下,直接就出来了。 阿书记是大领导,矿区一把手,等闲的事情不敢搬动这尊神,但礼物必须送到。都是农场里产出的东西,他肯定会收,当然了,阿来姐也会在他跟前美言几句的嘛。 而这一次陈丽娜要攻关的重中之重,还是高峰高区长,毕竟他才是管农场的一把手嘛。 提着剩下的一份礼品,带着聂工,也是带着仨儿子,陈丽娜就直杀高区长家。 走到楼梯口,聂卫民率先敲门,二蛋和三蛋紧随其后,陈丽娜正在拨弄自己的头发,忽而只觉得唇一热,一枚草莓已经到她嘴边了。 这是聂博钊刚才假装吃掉的那一枚,果然没吃,手里藏着呢。 这还没够呢,主人眼看开门,他仨儿子眼看回头,就在楼梯的拐角处,他忽而一掰她的脑袋,就趁着她吃草莓的时候,忽而就来了个深吻:“陈丽娜,你实话说,你没给杏树叉子翻身农奴把歌唱过吧,也没给他搞过卫星上天吧。” 陈丽娜认真想了想,说有。 “他真的一天一次?” “一天一回,有时候两三回。我来例假的时候,他还会躺在我身边给我唱歌听,说宝宝不疼不疼,很快就好啦。”其实这也是吹牛批,上辈子的老聂在这方面,跟这个差不多严谨。 “太没有节操了。”聂工给气的:“我早晚得一枪嘣了他。” 快过年了,矿区机关单位已经放假了,高家有暖气,一进门就热乎乎的。 “哟,咱们的陈场长来了,欢迎欢迎。”高区长说着,就把这一家子给让到了自家的沙发上。 高小冰正在小卧室里看书呢。 贺厂长把草莓一洗出来,递给四个孩子,二蛋和三蛋因为怕妈妈骂,还不敢抢,难得稳重,高小冰递一颗,他们就吃一颗,坐在人家身边,跟两只喂熟了的小狗似的。 高小冰抓起一只咬了一口,塞给了聂卫民:“甜,快尝尝。”其实是给酸的。 聂卫民看着上面高姐姐的口水,抿着唇就说:“我不爱吃这个。”他是嫌弃人家的口水。 好吧,高小冰转手递给了二蛋。 聂卫民自己还藏着一枚,准备问高小冰换书看呢,这一看,自己那么珍惜的东西到了领导家里不过随随便便,也就自己吃掉了。溜到高小冰的卧室里,找书看去了。 “丽娜,你跟我说自己能种温棚黄瓜的时候我还不相信,哎呀,你还真种出来了?”贺兰山现在对陈丽娜可是佩服的不要不要的,黄瓜一拍,就说:“去,跟老高聊会儿去,今天的饭我来做吧。” 贺厂长的饭,那不叫饭,叫黑暗料理。 陈丽娜自己打鸡蛋,拉开厨房抽屉一看,也只有半桶油,没敢多倒油,用黄瓜炒了个鸡蛋,又熬了半碗西红柿酱出来,先给土豆过了水,再和着西红柿酱一炒。 “丽娜,这个菜叫什么名字,吃着挺甜的。” “东乡土豆片,红岩那边的做法,主要你家糖多,我就没心疼。”陈丽娜说。 “贺敏当初在农场里的事情,我得认真给你道个歉,他现在在我们炼油厂也是一通胡逑八搞的,真的是烦死我了,诶,我真想把他给调走啊。”贺兰山于是又说。 陈丽娜笑了笑,没说话。 看来,亲情的光环也不足以掩盖贺敏的渣啊。 看贺厂长给贺敏折磨的没脾气,陈丽娜只想放声大笑,扶弟狂魔,你就颤抖吧。 吃完了饭,就该谈老教授们的事情了。 “陈场长,你是不知道现在形势的严竣性。上面因为咱们矿区的革命工作没有进展,也没有树起典型来,一而再再而三的给我们挂电话。慈禧甚至亲自打红色电话给阿书记,当时我也在办公室,我俩一起站着听,听她讲了半个小时革命的重要性。然后,她还说,革命工作要是再没有进展,她就要亲自从红岩调人,来督导我们的工作。” 慈禧,相互对视一眼,聂博钊和陈丽娜都知道他说的是谁。 乌玛依矿区,虽然说远在边疆,可是去年经济产能超过了中原好几个大省,领袖都亲自过问,称赞。 她亲自盯上矿区了,那么,你要不树一两个典型出去当然不行。 但是树谁呢,肯定是从农场里找嘛,毕竟自身成份有缺憾的知识分子们全在农场里。 “所以,我能藏着你的档案,保下你的工作已经是冒着丢官的风险了,这样吧,农场那些老教授们,你列个名单,真正重要的咱们就保,不重要的,就交出去几个,算是完成任务。陈场长,今年咱们矿区几乎所有的利润全部上缴了,不说上面一直在施压,就是矿区的职工干部们,情绪也很厉害,毕竟他们基本都是又红又专的,要真有什么事,怒火会转加到你们农场的。” “要领导这样说,先交我吧。”聂博钊干脆的说。 “聂工你这叫什么话,什么叫先交你?你要不干了,咱们油井岂不全得停工?” 贺兰山削好了苹果,也说:“树两个典型吧,我刚还和咱们高区长吵架说呢,能保几个是几个,就树两个,咱们自己相对也没什么风险,你们两口子说,行吗?” 聂博钊摘了眼镜,不说话了。 高区长和贺兰山同时望着陈丽娜,当然,还是希望她自己能主动的交出两个人来,罪加一等,大肆的斗上一番,好给上面那些人做个样子,做个表率。 “高区长,事实上,我们农场现在还有好几吨的水果,以及这些黄瓜蔬菜,可以拿来发福利,我想,这些东西可以缓解矿区职工们的愤怒吧。”陈丽娜直接就说。 高区长脸都变了:“陈场长,你这作法不对吧,当时秋收的时候,不是应该把所有的农产品全部交公的,你居然私下截留了一批?” “秋天,粮,我们交了,蔬果棉花,我们交了,可现在留在矿区的还有多少,高区长,那些东西全给省上的人调走了吧,你们自己什么都没有,还要承担工人们的抱怨,凭什么?” 确实,虽然说现在不比大跃/进的时候那么的,人人都吹嘘卫星能上天了,但是,省上把他们所有的农副产品全部给端了,拿去吹嘘表功了。 高区长上要应付检查和施压,下要安抚工人们的怨声,简直就跟那烤鱼似的,烤完正面烤反面,日子那叫一个不好过。 “你只要说这些东西是秋收以后农场才产的,那就不算秋粮,算冬粮,冬粮可没有纳入缴税规划,你可以正正当当的发福利,安抚民怨。至于上面的施压……” 高区长本来着急,又坐回去了,想半天,嘿嘿笑了起来:“贺兰山,你不总骂我无能,身为区长,过年连几颗水果都搞不来吗,就明天,上农场拉去呀,咱农场就有。” 听说有福利,试问谁能不高兴? 矿区的职工们又都有不惹事的老传统,真说从下面闹革命,那是闹不起来的。 陈丽娜又说:“慈禧不是要从红岩调人来督导工作嘛,等红岩的工作组来了,直接让他们到农场,我想办法对付。” “丽娜,我对红岩的情况不太了解,但听说那边革命小组的小组长是个雷厉风行,办事干练,非常有魄力的人,你真能对付?” “是人,我就能对付。”陈丽娜说。 好嘛,从高区长家出来,已经到夜里九点了。 二蛋和三蛋两个吃的肚子滚圆,聂卫民怀里抱了本书,看的痴迷,上了车都非得要开着灯看。 聂博钊从儿子手上接过来看了一眼。 《银河帝国:基地》繁体,高区长的妹妹在海关工作,估计这些书,也只有她才能带进国内。 他再度对儿子另眼相看,一年级的孩子,有他这个阅读量的,真不多。 “你是故意的吧,早就知道农场不管生产的再多,也得给省上全拉走,所以故意存了一部分在农场,就等着今天高区长着急。” “高区长自己也得掂量啊,要说粮食产量,人多了,种子扔的多,只要大家肯干,谁搞不上去?但是,真正重要的,是这些反季节的蔬菜和水果,困难时期,说白了,肚子最重要,矿区的职工们,只要过年一家子分上四五个苹果,一看到苹果箱子上写着木兰农场几个字,他们就明白谁更重要了,要谁想闹农场,他们首先就要反对。” 所以,想要避开革命,其实也很容易,但是需要智慧,也需要耐心,当然,更需要那些大领导们无私的支持。 “红岩啊,好久没回去了,真是想家。”回到家,陈丽娜就念叨开了。 虽然父母也在边疆,但毕竟齐思河畔才是她的故乡,想起故乡波光鳞鳞的河面,秋天的黄叶和宜人的气候,真是思念啊。 “也不知道慈禧从红岩派出来的工作组领导会是谁呢?”聂博钊却在想这个:“红岩我很熟悉,经常出差回去,没听说谁闹革命闹的厉害啊。” “别想了,赶紧的,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去年你二十九跑的,我想炸个丸子都没人帮我,今年好歹你在,赶紧把明天要吃的东西做出来。” “哇,猪肉,你从哪儿弄来的猪肉?” “你想啥呢,这是牛肉,不过放的茴香八角多,调过味儿了,才是这么个味道,炸成丸子炖粉条,你儿子们爱吃。” “过节也不过个形式,三更半夜了,早点睡吧,我是真干不动了。”聂工是真懒得干了,仰头看着妻子翘翘的小屁股:“大年三十啊,我给你搞个卫星上天。” 陈丽娜突然就笑开了:“行啊老聂,没发现你也有开窍的一天?不过不行,第一,冷战没有结束,第二,咱们得把明天吃的东西先做出来。” “看你反应,也是喜欢的,怎么,高跟鞋还不够浪漫?” 好嘛,聂工以为女人不喜欢床上那事儿呢,比如,就像孙工说的,他只是在发泄自己的□□。 他鼓了很久的勇气,才敢说这么一句,没想到爱人笑的,看起来挺开心的嘛。 “那不是你用来给我赔罪的?再说了,你能不能总是跟做报告一样提这种问题,你想要取悦一个女人,你可以主动一点,比如说,躺在我身边唱首歌啊,或者是,就像头一回,皮带一捆,呵,好有男人味。” 聂工眉头一皱:“所以,绑你你还能上瘾?”这叫什么逻辑,她喜欢他绑着她? 但她不肯再说了,转身去搓丸子了。 “来嘛,陈小姐,咱们认真的,深入浅出山的探讨一下炕上那点事儿,怎么样。”欲撩不撩,小公主总能逗的聂工抓心挠肝。 “你听,隔壁是不是有孩子在哭。” “王姐生了个小儿子,没足月生的,她妈来伺候,还带来了俩自已家的亲孙子,王姐家本身条件就紧张,再有俩侄子一起吃,你说一个工人那点儿工资和粮票,够吃多久?我听着甜甜最近老因为抢东西吃,叫她外婆给骂呢。” 果然,陈丽娜话音才落,隔壁骂声就起来了:“一个小丫头片子,一天咋那么能吃,啊,一顿俩馒头,半夜还要起来偷吃,你看你肥的,这基地就没你这么肥的丫头,真是,喂个年猪还能杀了,喂肥个丫头片子能顶啥用啊。” 陈丽娜听了会儿听不下去了,隔墙就说:“甜甜,阿姨在做肉丸子了,快过来吃。” 油锅里炸着肉丸子,聂博钊蹲在灶下烧火,仨孩子叠着罗汉,早睡着了。 陈甜甜披着自己的小棉衣,揉着眼睛就过来了,说实话,自打有了小弟弟,外婆带来了俩哥哥之后,这小丫头一下子瘦了好多。 “是,大场长家粮多,吃的好,你真能耐就住人家家去,永远也别回来。”好嘛,老太太不依不饶的,还在隔壁院子里骂着呢。 突然一块木头砸过去,老太太头上挨了一下,哎哟一声就叫起来了:“谁,那个短寿的在砸我。” “哎哟阿姨啊,我在这儿抱柴了,不小心砸到您了吗?我是场长,但现在困难时期,吃的也不比别人家多,不过个把孩子还是养得起的。劳动最光荣,我自己凭手凭脚土里面刨出来的东西吃,我光荣着呢,怎么,你气不过眼吗,眼红吗,你闻着我家炸肉丸子你睡不着觉非得打打孩子才能消气吗?” 眼红也没用,活活气死你,陈丽娜心说。 她生平最恨,就是这些扒姑娘,吃姑娘,丈着自己生了个闺女,就恨不能把全家人都给养了的恶外婆们。 “养得起那不正好儿,送您得呐。”老太太说。 “好啊,给我儿子当媳妇,不过等她长大了,要条子有条子有身材有身材要干活儿能干活儿,你可不要后悔。”陈丽娜说着,狠抽了一把木柴:“小心点啊,再要砸到您,我可不负责任。” 挑了一碗才炸好的肉圆子,只是洒了点儿盐巴,甜甜坐在客厅里,眼泪汪汪的吃完了。 当然了,甜甜死活不肯走,陈丽娜拍了拍她的屁股,也就让她进去,跟自家仨儿子去了。 第74章 过大年 早晨醒来一看见甜甜就睡在身边, 二蛋简直乐疯了, 一个虎扑就把陈甜甜给抱住了:“嗷,妈妈, 甜甜梦游到咱家来啦。” 好嘛, 到了基地两年, 这个家可算有点年样儿了。 家里妈妈照例炸了又甜又酥的小麻花, 肉丸子堆的像小山包一样,大棚里种出来的黄瓜小油菜, 还有小西红柿,他们也分到了半篮子,今天放开了吃,聂卫民只吃菜, 二蛋一会儿一个肉丸子,一会儿又一根小麻花, 嘴巴就没闭过。 原本, 基地没有贴对联的习惯。 当然了,都是大老粗嘛, 而且家里也没老人, 没人督促大家把个年过的像样子一点儿,今年陈丽娜赶着让聂博钊给自家贴了个对联儿, 好嘛,家家户户都跑着要来了。 红纸一铺开, 什么更喜岷山千里雪, 三军过后尽开颜, 什么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不过半天的时间,送奶工最后一次到基地送奶,直接差点儿就惊掉了眼球。 大字龙飞凤舞,写的那叫一个好看。 “聂工,对联写完了,贴了满家属区,怎么样,是不是特有成就感?” “是,有成就感,但腰也够困的,哎呀,儿子们呢?” “据说是跑王繁家听磁带去了,赶紧进来吧,看这天儿,一会儿该下雪了吧?” “爸,爸,王繁家的炮好大啊。”正说着,二蛋已经跟只小老虎似的跑进来了,迎门就说。 聂卫民跟在身后,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王繁他爸轰的一声,爸你没听见吗?” 要说过年,别的什么能缺,唯独炮不能缺,尤其孩子们,最喜欢的就是过年放炮了。 这不,正说着,门口不知谁扔进来一只大雷/炮,砰的一声,就炸在三蛋儿的脚下,吓的孩子哇的一声大叫。 “大蛋儿,怂了吧,有炮就出来干一炮呀。”居然是钱狗蛋儿,他爸买的炮多,他拿着一根香头儿,就专在聂卫民家门口放。 仨孩子这会儿才来看陈丽娜:“妈,咱的炮了?” “那不在小库房放着呢,走,我带你们翻去。”为防他们几个早早的把炮放完,陈丽娜给锁在了小库房里。 结果,好嘛,小库房后面的木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破了,雪都下到里面了。 得亏洋芋和大白菜为防老鼠,没放在这儿,要不然,今年的冬菜可就全完了。 “妈,咱小库房遭贼了。”聂卫民说。 二蛋翻了半天:“炮也没了。”才过年,还没高兴了,哑炮了。 偏偏钱狗蛋儿不在外面喊:“大蛋儿,出来比炮啊,谁不敢放谁就是怂货。” 聂卫民兄弟就跟叫手榴弹轰过似的,顿时就愣在原地。 “还少了什么?” “除了炮,还有煤,少了一袋子。” “要不要我帮你看看脚印,把贼找出来?”聂工说着,就准备要去查看脚印了。不过陈丽娜一把就把他给拦住了:“行了,赶紧想办法给孩子们找几个炮去,别的事儿都缓说,煤这东西,家家都有,她拿了我的,我一定得叫她给我还回来。” “小陈同志,我看你眼神有点阴森啊。” “怎么,怕吗?” “怕。”大过年的,怕她又要去跟人吵架。 “去啊,拿上一包烟,到别人家问问,谁家有多余的炮叫人匀几只出来给你儿子放啊。” “小陈,不过就是几只炮而已,他们睡一觉,到明天早上也就完了,至于跑到别人家去讨吗?” “至于。“ 陈丽娜说着,就进屋找烟了。 现在的领导们,基本全是大烟枪。聂工出差,无论到了那个基地,或者是到红岩,到延边,北京等地,只要去了,领导们肯定得给他让烟。 他自己不抽,全拿回来,关键的时候拿出来送人,好搭话嘛。 聂工拿到了烟,还是懒得去换炮,就说:“要不,给他们一人一根烟点着玩得了?” “嗯,再供两碗饭,把你往那神龛里一肘,当祖宗供吧,他们还能给你磕头呢。”陈丽娜说着,还真端了碗饭出来,就供到桌子上了。 桌子上今天摆着一张照片,黑白色,木边框,上面还戴着朵黑花。 这是孩子们的母亲,孙工的照片。 当然,去了的孙工一直是有遗照的,毕竟就算他们再是高科技人材,总还是爹娘生的嘛,是爹娘生的就肯定得办个遗照。 陈丽娜还是去年打扫卫生的时候,发现聂博钊把孙工的遗照给藏在最深一层的抽屉里。 平常也就算了,大过年的,得请出来敬个香火,让孩子们也上柱香嘛。 献饭做的有模有样,米饭配肉丸子,上面还盖着黄黄的,切成菱花的鸡蛋片,陈丽娜把饭递给了聂博钊,说:“行了,把孩子们喊进来,给他们的母亲磕个头。” 聂博钊于是转身,就把仨儿子给叫进来了。 聂卫民认得这是妈妈,接过香,认真的上香,磕头,看着那张照片,眼睛还有点儿红,二蛋一只香拈在手里就断了,当然也早不记得妈妈了,照着聂卫民的样子上去插了柱香也就完了。 只有三蛋不敢去,抱着陈丽娜的腿就说:“妈妈,我怕。” “那也是你们的妈妈,大过年的,她也想看看你们,快去,给她磕个头,她就知道你长的白白胖胖,健健康康,没病没灾的。。” “你又在骗小孩子。”聂卫民擦了擦鼻子,垂着头说:“唯物主义论者,不相信这世界上有鬼神,我妈已经火化了,按照她的遗愿,骨灰洒遍整个矿区的三大基地,这事儿是记录在矿区编年志里的。” 这小子,他可真是什么都懂啊。 “就算没有鬼神,那也是你们的妈妈,逢年过节的时候上柱香,这是礼节,以表你们还记得她,没有忘了她,这跟老师进了教室,站起来问老师好是一样的。蛋蛋,现在过去,给她磕个头去。”陈丽娜于是又说。 照片上的女人是在笑的,洗的太清晰,能看清她眼角的皱纹。 怎么说呢,除了有点男相之外,其实孙工生的很漂亮了,稍微烫过的短发,看得出曾经在这大漠戈壁上,在整个基地都是男人的时候,她曾经多么的意气风发过。 “你就是不肯去换炮?”关上小书房的门,陈丽娜说:“来来,我给你讲个故事。” “嗯,你总有故事,讲来我听听。” “那还是上辈子,你家聂卫疆给我讲的。他说啊,他小的时候,你总在外面工作,家里只有老人带他,然后基地过大年,他因为瘫痪嘛,起不来。他二哥想讨钱买炮没买着,于是就到隔壁偷了一支炮,背着他出门,仨人一起放。当时带他的应该就是你生母黄桂兰吧,把这事儿告到你跟前,为此,你抽了他好几皮带,他转身就跑了,好几年没回过家。 你儿子能当黑社会,缘头,还就起在一支炮上。” 上辈子,没有陈丽娜,跟着聂博钊到基地,带孩子的是黄桂兰。 黄桂兰么,止比黄花菜大方那么一点点,而二蛋又是个粗枝大叶的性子,可以想象,聂博钊一天在外的忙,回来听说儿子又偷人啦,打架啦,免不了就得动手。 聂博钊是真不敢听这小公主胡言乱语些上辈子的事儿,这么欢乐的日子,全家团聚,其乐融融,听起来怎么就那么的悲伤了。 “行了,不就是弄几个炮嘛,你就非得把上辈子那根杏树叉子拉出来祭一回?” “那就是你自己,前半生无比的失败,但后半生无比的荣耀,因为你有了我。” “不行,小陈,我得弄几只炮,把你那杏树叉子炸个魂魄魄散,当然,我也是唯物主义论者,不相信鬼神。我只是想叫你知道,只要我聂博钊想干,就没有干不成的事儿。” 好嘛,说干就干。 聂工要想干什么,一般人是想象不到的。 比如,他准备自己治炮,而且要让儿子们在整个基地,闪瞎所有孩子的眼睛,于是,他跑了一趟实验室。 回来之后,从书房的书柜后面取出专门猎/枪里面用的火/药来,他找了几本废稿纸,再自己拈引线,他就在书房里开始治炮了。 “爸爸,你真能治出炮来吗?”二蛋已经激动的不行了。 “炮最重要的就是□□,爸有□□,把它卷进纸里面,再装上引线绑紧了,就是炮。”聂卫民虽然表面淡泊,但因为激动,不停的揉着三蛋儿的小脑袋:“爸爸,能多加点火/药吗,我要一次把钱狗蛋吓到不敢出门。” “不,我要炸到他明天也不敢出门。” 要在平时,聂博钊都不会纵容他们,但今天不是过年嘛,那就帮孩子们一回又如何? 红纸上面,一丁一丁的火/药,一丁是一克,他先把火/药取出来,揉碎,再把自己从实验室拿出来的东西递给聂卫民看,一样样的讲解:“这个是硝酸钾,它是一种强氧齐,非常的助燃,可以增加火/药的燃烧力,好了,看着,我把它加进去了。” “爸,硝酸钾能吃吗,会不会是酸酸的?” “二蛋,你出去给爸爸沏杯茶,快去。” “这是镁粉,军事行动中的照明弹,就是用它做的,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它的燃点底,而且能在瞬间产生亮光,能照的大地亮如白昼。还有这个,硝酸钡,也是在燃烧过程中会发光的,不过,它会发出绿色的光,一会儿你们看了就明白了。” 说着,聂博钊卷好了自造的炮,再用浆糊糊好了,父子静等炮干。 眼看天色落幕,就问聂卫民:“是你放,还是我放。” “我来吧。”聂卫民拿着炮就出去了:“狗蛋,钱狗蛋,快来看我家的炮啊,我也有炮啦,我要炸的你三天不敢出门。“ “什么炮这么新鲜,能炸的我三天不敢出门?”一蹦一跳的,钱狗蛋儿就跑出来了。 陈甜甜和小金宝,一并甜甜外婆家的几个孩子,也跑到门上来看热闹了。 聂卫民把爸爸造的炮放到了墙上,一支香头点燃了炮,窜到自家门口,仨兄弟凑一块儿看着引线磁拉拉的烧着,眼看烧到底了,钱狗蛋儿就是一跳:“嗨,哑炮。” 是啊,引线烧进去半天了,一点动静也没有。 “哥,我去看看,不会爸这炮真哑了吧?”二蛋话音还没落,只听嗖的一声,声音并不大,但是,空中忽然就炸开了一道蓝光,紧接着,亮光就跟那流星似的,纷纷往下落着。 “妈妈,快来看,爸爸造的炮实在是太漂亮啦。”聂卫民一个蹦子冲进去:“爸,再给我几个,我还要,我要吓的钱狗蛋永远不敢出门。” “急什么,还有更好看的呢。” 不就是个烟花嘛,对于工科十全小能手聂工来说,这可实在不算什么。 蓝色只是最基本的,他的实验室里什么都有,□□里加上硝酸锶、钠盐,铜盐,各种化学物品加进去,好嘛,五颜六色的烟花,一枚接着一枚,直接把基地所有的大人孩子全给吸引出来了。 几乎所有人都围在老聂家的门外仰头看着,就想看看,聂工还能玩出什么新花样儿来。 而聂工也是不负重望,一会儿红色,一会儿蓝色,一会儿红蓝黄交替着,烟火爆了又爆,好吧,在众人所期待的,明天晚上的电影之前,总算是大家一起过了个眼瘾。 唯独三蛋儿发现个问题,他站在那儿看了半天,突然就拽上陈丽娜的衣袖:“妈妈,我们的妹妹不见了。” 白天就放在外头,夜里就挪到门厅,在家里都呆了下多的白胖兔子妹妹,陈丽娜里外找了两圈儿,确实找不见了。 隔壁,王姐也才出月子。 外面一放炮,才生出来的小家伙就要咯叽咯叽的哭,又还是个儿子,王姐真是格外小心的看着看着,生怕出点事儿,结果,孩子还真就发烧了。 “哟,丽娜你怎么来了?”王姐正在给孩子量体温了,就见陈丽娜进来了。 “今天过年,你怕是累坏了吧。”陈丽娜说着,就把半只肥鸡直接放桌子上了。 “我们家也发了鸡的,而且一发就是四只,你家孩子多,家大业大的,何必给我拿来?”王姐说。 外面三蛋忽然就哇的一声哭:“妈妈,妹妹在这儿呢,妹妹。” 陈丽娜转身又出去了,不一会儿,提了只兔子进来,直接就放到王姐的炕头上了,紧接着,一个黑脸老太太追进来了:“哎哎,陈场长,这兔子可是我的乖孙们在外头抓的,你凭啥断定是你家的?” “王姐,咱们俩家老交情了,你说缺鸡蛋还是缺肉了,我送你点儿,这没啥,毕竟我要忙了,孩子们都在你家吃饭,但你家大娘偷我家的煤,还偷我家的兔子要吃,这事儿就做的不地道了吧。” “妈,把人的兔子还回去。”王姐也给老太太气坏了。 “这兔子是我的乖孙们从外面捉来的。” “捉来的兔子脚上会绑红绳子,甜甜,你告诉你外婆,这兔子是谁家的?” “这是妹妹,是我和大蛋儿,我们一起养的。”陈甜甜呜呜呜,又哭了起来:“外婆偷隔壁的煤,偷隔壁的炮,现在连我们的妹妹都要杀来一起吃。” 王姐给气的坐了起来:“妈,孩子我自己带,你明天就走,我是真伺候不了你了。” 王大娘说:“哎,不是,就一只兔子,俩家关系好点儿,我家孩子吃了又能咋滴,陈场长,你不是还说,将来让我家甜甜给你做儿媳妇呢?” 陈丽娜冷笑了一声:“那是我们俩家的事儿,跟老太太您没关系。我的煤呀,您给我还回去,我这鸡呀,是送给王姐的,您呀,可给我记住了,下次要再敢拆我家的木板儿偷我家的煤和炮,大棍子伺候。” 等陈丽娜走了,王姐看着桌子上那只鸡,气了半天,说:“妈,过了初三你就走吧,把我哥家这俩小子一起带回去,凭着当妈的偷东西养活哥哥家的孩子,我在基地的人,可全叫你给丢完了。” 提着妹妹从隔壁出来,聂工起了兴,正在教聂卫民自己调火/药,糊炮,放烟花呢。 嗯,好嘛,把□□分开,管子卷的长一点,引线搭上,这叫连环炮。 再把各类化学物品分别包装,各自接上引线,总体一接,嗨,放出来的炮颜色都不重样。 陈丽娜看了,说:“嗯,原来烟花是这样造出来的,我今天算是涨见识了。” 好嘛,聂卫民越发的起兴了,糊了一个又一个,要不是聂博钊最后强制把火/药收走,他还准备自制一枚手榴弹呢。 钟声嘀嗒嘀嗒,在0点的格子上停了一瞬间,旋即便跳了过去,继续往下走着。 “聂卫民,带着弟弟们滚到那边睡去。”在张大炕上挤满了孩子,聂博钊想干点儿啥干不了,于是踢了聂卫民一脚,想让他走。 聂卫民才不干呢:“不行,今天除夕,我就要跟你们一起睡。” 好嘛,火/药辛辣的味道,厨房里各类肉丸子和调和的香气,屋子里孩子的臭脚丫子味儿,外面的风声,炮声,聂工匍匐前进,就跟那董存瑞炸碉堡似的,扔过去一个打呼噜的,再挪开一个磨牙的,还得小心翼翼端走一个引线随时会爆的,终于,匍匐到了爱人的身边。 躺在爱人爱人身边,牵起她的手,好嘛,戈壁滩上艰苦奋斗的夫妻,他心说:小陈同志,辛苦你啦,来年,我们再接再厉。 除夕已过,伴随着办公大楼上那巨大的一声钟响,新的一年,到来了。 第75章 油渣蒸干菜 今年的春天来的格外的早。 才三月, 气温急剧升高,而且连着半个月都是稳定在十几度,白杨河冰雪消融,野鸭子满地,瞬时就是一片新绿。 早晨才把三个斜挎着小书包的小学生送进学校, 一脚油, 带着小蛋蛋儿, 陈丽娜就得赶到农场去督促春种了。 “场长, 今天耕种机第一次下田,挂着红绸子的那一辆是特地在乌鲁听过广播里总理的讲话的, 你开还是我开?”一进农场, 王广海就在大麦场上等着呢。 “不搞形式主义,把那红绸子剪了,你带着培训过的社员们一起开吧,我也就开个玩笑,那东西力量大, 我架不住。”陈丽娜说。 “孙多余也想开耕种机,她有反/动主义倾向, 我不想让她开,怕她弄坏了机器,您劝劝她吧。”王广海又说。 “她想开就让她开啊, 有力气, 又有手艺, 为啥不让她开呢?再说了, 王队长,我觉得你不能再这么以貌取人,多余去年为了救农场的大火,还给火烧过,她不会弄坏咱的耕种机的。” 王广海于是转身,小跑着走了。 进了仓库,安娜带着知青们,正在分拨种粮呢。 “这麦种,是我从乌鲁采购来的吧?”陈丽娜问几个分麦种的小知青。 “全是。”安娜抢着说。 “记清标号的吧,白杨河畔种的是高麦6号,北边种的是抗旱11号,社员们没文化,只认得它是麦子,你们可得严把关,什么地方该种什么型号,一点也不能乱,要把高麦种到旱地里,没有产量还光长杆子,地可就白荒了,知道不?” “行了敬爱的场长,您天天叮嘱,我们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几个知青迈着舞步:“您就真的不打扮一下嘛,听说北京的记者和各兵团要参观的场长们马上就要来啦。” 是了,就在前两天,矿区通知,说因为去年木兰农场的产量实现了突破性的增长,《新青报》派了记者下来,打算为木兰农场的场长陈丽娜做一次专访,当然,也是旨在向边疆各兵团,以及内地的农户们宣传培育种苗,实现高产的经验。 共和国自古以来以农耕为天,当然也是粮食大国。 四万万人民的肚皮,可全靠社员们辛辛苦苦种粮食,才能填饱肚皮。 能产粮的当然就是英雄。 贺敏当初绞尽脑汁要给《新青报》投稿的时候,大概做梦也想不到,报社会成立专门的小组,直接来农场采访吧。 可惜了,他现在忙着在炼油厂升官发财哄女职工们,这个风头是抢不到喽。 陈丽丽和何兰儿听说北京有报社要来采访陈丽娜,一个吓的嘴巴都合不拢,一个扫把都扔了。 “妹啊,赶紧做两套好衣服吧,再把头发烫一烫,要报社真给你报道了,不定国家奖你一大笔钱呢。” “不定今年的三八红旗手就是你呢,赶紧的,妈亲自搭班车到乌玛依给你扯布做衣服。到时候好照相。”何兰儿也说。 陈丽娜指着糊在墙上的报纸上那位先进突出的,去年的三八红旗手说:“行了妈,别想了,三八红旗手都得六十多岁的,您也别想这个了,赶紧下田去。” “妹啊,我是不知道当初孙工是怎么拼命的,但你看我脚都肿了,能不能今天我就不下地了,我真想睡一天。” “想睡就睡吧,你是孕妇,没人拦着你。” 陈丽丽是想睡来着,但是脑子里想一想聂卫民那瘦瘦高高,文文静静又贼聪明的样子,不行,还是得劳动啊,毕竟孙工就是劳动的多,羊头吃得多,才能生出那么聪明的孩子来的嘛。 “妹,想办法再给我多弄几个羊头来,等我干完活了吃啊。” “一矿区的羊头都快叫你给吃光了吧,天啦,少吃点儿吧,你要知道,并不是人人都能学得上聂卫民的。” 人才9岁的孩子,指着天上的星星,张嘴就是恒星行星和卫星,有一天还跟陈丽娜科普了一下什么叫拉格朗日点,什么叫熵,什么叫宇宙文明。陈丽娜一个读过大学的大学生,在他跟前,就跟白痴似的。 到农田里巡视了一遍,提醒完社员们该如何给才新出苗的菜苗防冻,陈丽娜还得跑一趟塑料厂。 塑料厂的厂长姓杜,名叫杜启明,是个红专毕业生,今年也才三十出头,很年青的领导了。 “陈场长,你所说的这种0.015-0.02毫米的聚乙烯薄膜,我们真的是生产不出来,我们的研究员头发都要白了,但真的不行啊,你所说的那种东西,我们没见过。”杜厂长似乎很忙:“听说红岩空降工作组,要来调查我的工作,我跟你说,我现在得到乌鲁去参加培训会,听工作组传达经神,关于土膜的事儿,明天咱们再商量,好不好?” “杜厂长,这是广交会的邀请函啊,你这是不准去啊,就把它给压着?” 1973年,中日虽然没有正式建交,但是通过总理的努力,广州开了第一次国际交易贸易会,真正高质量的地膜是日本人发明的,陈丽娜觉得,如果杜厂长能去一次广交会,看一看日本人搞的地膜,他应该能研发出新的东西来。 “这样吧,杜厂长,乌鲁的精神传达会,你别去了,你去趟广交会,我有好处给你。”陈丽娜于是笑着说。 “陈场长有啥好东西给我?我最喜欢你那辆小汽车,要不给我开几天?” 杜厂长也开玩笑呢。当然,跟一个美丽,大方,自信的大美女交流,谁不愿意开点玩笑,逗她两句? “我备箱上有温棚里生产的黄瓜,你去广交会,半筐子黄瓜,我送你家属吃。”陈丽娜说。 “听说陈场长给人吹牛,说自已要有好土膜,一年四季黄瓜不断茬,但我也就春节的时候吃过两根,你现在真有?” “真有。”说着,陈丽娜打开了后备箱,早上才摘的,花都还在上面挂着露的黄瓜,本来是准备给仨儿子中午炒着吃的,算了,一狠心,送给杜厂长了。 因为只要他愿意去广交会,聚乙烯薄膜在全国的普及使唤用,至少能提前五到七年。 那么,粮食产量的翻番,也会提前不少。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改变不了大环境,大格局,但是只要力所能及,能做的改变,她都会去做。 为防杜厂长中途变卦,陈丽娜陪着他买好了去广州的火车票,才跑到供销社,准备买点儿东西回去做午饭。 “妈妈,我想吃大列巴。”三蛋儿一见玻璃柜台里的大列巴就走不动路了。 “蛋蛋,大蛋和二蛋的学费就是一大笔,妈妈没钱啦,大列巴是真买不起,咱们看着买点儿别的东西吧。”陈丽娜说着,牵起他的小手,就把聂卫疆从蛋糕橱窗前给拉开了。 “可是,妈妈不是说上个月工资有五十块吗?” “是,上个月妈的工资是有五十块,但你爸的工资是真降了,降到一百块了,而且呀,现在报纸的版面上天天在宣传革命,报社也不敢再要你爸爸的稿子了,所以,咱们原来一个月有三百块,妈妈除了养活你们,还能存一百块供你们将来读书上大学,现在一个月只有一百五十块,就仅够咱们日常花销了。” “那咱们不买东西了吧,家里不是还有窝窝头吗,我们吃窝窝头就好啦。”三蛋儿倒是很干脆:“我可以只吃半个,把剩下的给二哥吃。” “哪至于就穷成这样?是要珍惜粮食,但是饭也不能吃不饱啊,行了,你看这油渣多好,肯定是蛋糕厂出来的,拿调和炸过的,还不用多放调和,就买它吧。” 说着,陈丽娜就剩了半斤油渣,就准备要回家了。 临从供销社出来的时候,她看到柜台上摆着几双小凉鞋,应该是去年卖剩下的。 塑料凉鞋这东西,夏天可真是太实用了。 但是吧,陈丽娜去年就没给几个孩子买过,为啥呢,因为当时啊,她为了能提高农场的产量,悄悄儿的,把钱全补贴到农场,用来给农场买菜种了。 那笔钱直到前一阵子矿区给农场拨的种子经费拨下来,她才拿回来。 原本一双五块钱的凉鞋,现在只要两块五,想了想,咬着牙,陈丽娜就一人买了一双,四个孩子正好十块钱,哎呀,又是一大笔钱,哗啦就出去了。 紧赶慢赶的,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半了。 聂卫民坐在大铁门前看书,翘着小二郎腿,悠闲着呢。 二蛋两手掰着铁门,要再给他支话筒,抹点儿眼泪,直接就可以唱《铁窗泪》了。 “妈妈,咱家来客人了。”一跃上车,二蛋就说。 “哦,哪来的客人,是你们孙家人,还是老聂家的人?” 陈丽娜能想象到的,家里来的客人,除了聂博钊家的,也就是孙工家的人了,至于她自己家,她觉得应该没有,因为父母全搬到边疆了嘛。 孙家的打跑就好,老聂家的,她只希望他们永远平安健康喜乐,日子富的流油似水,永远也别来打扰自己。 “你见面就知道啦。”聂卫民总算从书里抬起了头,把本数学书放到后座上伸了个懒腰:“真是你亲戚,来找你的,而且人家还说,要在咱家住好多天呢。” “是不是你爸爸的同学?”看俩儿子一个赛一个的卖关子,笑的很有点儿意思,陈丽娜顿时起了警觉。 一个胡素就够啦,再来一个女同学,她会吃醋吃上天的。 当然,就是男同学也不行啊,上辈子陈丽娜可没少见过不正经的男人,哼。 “喽,那不?你的兵哥哥来啦,小陈同志,我宣布,从现在开始,我会一直盯着他,直到他走为止。” 是呢,老聂家的大门前站着一个兵哥哥,土绿色的军服,绿军帽,站的像一株青松一样挺拨,一颗红星头上戴,领子上两个红领章,这不是冒牌货,这是个正儿八经的兵哥哥。 “表哥,你咋来了呢?”陈丽娜停稳了车,连惊带吓,还带着点摸不着头脑。 是的,这是聂国柱,陈丽娜的表哥,看他肩上背的被子,挂的盆子,以及手里提的牙刷套具,陈丽娜明白了,这人是来长住的。 也就难怪聂卫民那么的警惕。 “丽娜,我刚才转圈儿看了一下,你小日子过的挺齐备的,隔壁还养着马呢,边疆这日子,也不差嘛。”聂国柱挺激动,手足无措。 “表哥,咱们这基地啊,是不允许外人过夜的。我爸我妈在农场里有单独的地窝子,不管你是执行任务还是单纯的走亲戚,我给你做顿饭吃了,就把你送过去,好不好?” “你这是茄子干儿?”聂国柱跟在陈丽娜身后,看她先是洗晒干的茄子和豆角,再把干菜蒸到锅里,想想干菜蒸软了以后,再用肉臊子一拌,那个香哟,口水已经溢了满腔了。 米饭在下,干菜在上,不一会儿,锅子咕嘟咕嘟就响起来了。 陈丽娜不跟他说话,聂国柱于是就转了出来,好嘛,仨孩子,全跟盯特务似的盯着他。 “这菜是丽娜种的?” “那是我妈。”二蛋说着,为了显示自己的雄壮,嘿嘿哈哈,就耍开拳了。 聂国柱直摇头:看起来这孩子很熊啊。 “这葡萄架子,是丽娜搭的?”竹架搭成的葡萄架子,虽然说才刚生叶子,但看得出来,等到了秋天,会有很多葡萄挂在上面,青青田园啊,就是这个样子的。 “那是我妈搭的。”三蛋儿抱拳叉腿,就堵在高高的聂国柱面前了,一幅生人勿近的架势:“谁敢偷葡萄,我就和他没完。” “可那上面还没葡萄呢。” “叶子也不行。” 好吧,聂国柱觉得,这仨孩子实在是太没礼貌,也太匪了,气的直摇头。 陈丽娜回头就是一声喊:“卫民,葱剥好了吗,蒜呢?” “来啦来啦,给你葱和蒜,洗的干干净净哟。”嗯,用土膜种的小香葱,才三月,正是香的时候,咔嚓咔嚓一切。 等米饭熟了,干菜也蒸软了,于是拿油把油渣再回锅,拿葱蒜一呛,直接浇到茄子豆角干上,洒上酱油和醋一拌,二蛋端着碗,已经是百米赛跑,舍我其谁的架势。 米饭就蒸干菜,仨孩子也好久没吃过了,而聂国柱呢,毕竟当兵的嘛,吃起饭来比二蛋还虎,埋头闷声,只听碗筷咣咣响,三蛋儿好容易夹到一颗油渣,才喂到妈妈的嘴里,低头一看,哎呀,菜全没了,就剩点儿葱花还在盘子里飘着。 陈丽娜把葱花端起来,全刮到了三蛋儿的碗里:“卫民,刷个牙了跟二蛋去睡一觉,起来就去上学。” “那他呢,他也得跟我们一起睡觉。” “不,他是亲戚,我得带他去农场。” “丽娜,你们基地的王总工是知道的,我们这趟来啊,得住你家,至于农场,王总工说条件很艰苦,人都住在地下,跟坟墓似的,我们就不去住啦。”聂国柱说。 二蛋顿时就拍桌子了:“地窝子可美着呢,哪能说跟坟墓似的,这个叔叔不好。” 聂卫民却说:“你要不去农场也行,你文化程度应该不高吧,下午跟我们一起去上学吧。” “小朋友,我是没读过书,但是小学知识我还是懂得,学就不必上了,我有另外的工作要开展,所以,我下午得去你们基地大楼上班,晚上回来呀,还得住你家。” 聂卫民顿时就怒了:“那我问你,水星上有水吗?” “水星水星,当然有水啦。” “哦呵,你啥也不懂,水星上根本没有水,它离太阳最近,是整个太阳系里温度最高的行星,水早被太阳给剥光啦。” “丽娜,你们现在的小学生居然还学这个?” “苏国的卫星都上天好几个了,我们当然要学这个,你连小学生都不如。”聂卫民大声的说,有一种,誓要把聂国柱给比下去的冲动。 “那聂卫民同志,我问你,知道水星上有没有水,跟我们的革命生活有什么关系呢,我们的四亿亿同胞,要大馒头才能不挨饿,这事儿跟水星上有没有水没有任何关系。”咦,三年不见,聂国柱的口材好了很多嘛。 “这孩子懂的,我都不怎么懂,别跟他犟了。不过,表哥,你真是因为工作关系,才被调到矿区来的吗?还有,我可没时间招待你,下午我还得回农场上班呢,这家子情况比较复杂,聂工的工作是国家机密,除非有红色电话特批,否则的话,我家里也不能留你。” 聂国柱也再没说啥,抹了把嘴说了声再见,就又往基地办公大楼去了。 把俩大的送到学校,聂卫民很忧心:“小陈同志,你这个表哥来者不善。” “他抢我的饭吃啦,我只吃到两口菜。”聂卫国痛心疾首。 “行了,我大概猜得到他是来干啥的,我只想告诉你们,情况比我和你爸爸预估的乐观多了,现在赶紧去上学吧。还有,聂卫民,我得告诉你一句,虽然填饱四亿亿同胞的肚皮现在很重要,但知道水星上有没有水在将来会更重要,快去吧。” 第76章 大比拼 1号基地办公大楼。 聂博钊乘坐着解放大卡, 才从油井上回来,刚下车,就遇见王总工。 “从红岩来的工作组,其实是俩夫妻,男人, 聂国柱, 今年二十五岁, 某机械化步兵师某团的团长。女, 龚红星,二十八岁, 无业, 但用介绍信上面的话说,她是一个非常优秀的革命女战士。她现在要直接进驻矿区,督导我们的工作,聂工,聂国柱提前报道, 到你家去了,龚红星目前还在矿区。聂国柱提出要求, 想视察你的实验室,怎么样,他现在就在我办公室等着呢。” 聂工用了三分钟的时间来消化这个消息。 嗯, 从过年到现在, 两个多月后, 红岩派来的工作组终于来了,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人居然会是陈丽娜的表哥聂国柱,和他的妻子。 一个无业女青年,拿着尚方宝剑,这是要来抄矿区的老底儿了这是。 “王总工,让他打红色电话请示中央,请示总理,总理让他进,我就让他进。” 其实吧,聂国柱小小年纪当兵,啥也不懂,就算进了实验室也没啥。 但是,聂博钊还是很生气。 大浪潮下,你不能达济天下,也可以选择独善其身,好好一个青年,瞎起什么哄,搞的什么革命,不懂知识可以,不尊重知识,他就足以蔑视他? “聂工,哦不妹夫,我觉得你还是让我进实验室的好,因为我爱人要是来的话,只怕你会更难交待。” 聂国柱就站在六楼铁门前,见聂博钊上楼,啪的就进了个军礼。 好嘛,一身腱子肉,算得上帅气阳刚,小陈同志的前未婚夫。 聂工在他到他的那一刻,胃液的PH值从7瞬间就降到了2。偏偏这时候,王总工还说:“考虑到他是你家的亲戚,他们在基地工作期间,我就让他们夫妻住到你们家,怎么样?” 不行,聂工的胃液值急速下降。 “那你现在就打红色电话。武装部的同志们,除非红色电话特批,否则任何人不得放行。”聂工说着,啪一声拉开铁门,等聂国柱再想进的时候,哐啷一声,铁门又关上了。 晚上聂工从实验室出来,聂国柱以端正的军姿,就站在武装部的同志身边,还在给他站岗呢。 没办法,只能一起下楼了。 再说学校里。 下课铃声还没响呢,聂卫民团了个纸蛋蛋扔到前面就去砸刘小红了。 “小红,小红。”刘小红和陈甜甜坐一桌儿,正在认真听讲,不理他。倒是陈甜甜回头了:“大蛋,放了学我们一起去摘菜来喂妹妹,好不好?” “陈甜甜,你要再不认真听讲,就和聂卫国一起去站墙根。”老师说。 甜甜的成绩,只比二蛋好了那么一点点,比二蛋更惨的是,二蛋会进步,至少一次比一次考的好,她不行,而且,她对于学习这件事儿,也是全然的无所谓。 陈甜甜吐了一下舌头,聂卫民在她后面嘛,伸脚踢了一下她的椅子,又拽了一下她的头发,甜甜于是背着胖乎乎的小手,拿铅笔戳他呢。 学霸搞这样的小动作,老师的眼睛就给眼屎糊住啦,她没看见,继续讲课。 等下了课,聂卫民转身就坐到甜甜和刘小红的桌子上了,一扭屁股,他说:“表妹,我今天邀请你去我家玩。”小少年,笑的又帅气又调皮,吊儿郎当。 “不要,我妈怀小弟弟呢,我得回家给她做饭。” “来嘛,我邀请你今天去我家住,我不会再赶你走的。” “再见吧卫民,真的不去啦,还有,谢谢你教我的英语,再见。” 两条辫子甩着,穿着花袄子的刘小红说着,背着书包跑出校园,跃上她爸爸王红兵的自行车儿,骨碌碌的就跑远了。 “哥,你为啥要让小红姐去咱家呀。”二蛋一脸的懵然。 “我不想要那个聂国柱呗。”聂卫民想说,原来他可是妈妈的未婚夫呢,想想算了,这种事情,像二蛋这种脑子是听不懂的。 不过妈妈今天回来的特别早,而且还在学校门口等着他们呢。 俩熊孩子一看见妈妈,就扑过去了。 “走,咱们去接你爸下班。”陈丽娜说着,带着俩孩子,就往办公大楼去了。 她手里还拎着一条鱼呢,肯定是白杨河里新捞上来的嘛,又肥又粗的大青鱼。聂国柱亦步亦趋,就跟在聂博钊身后,见了鱼已经是一个窜步,上来就抢:“来,丽娜,我帮你提着鱼。” “爸爸!”二蛋和三蛋儿同时出声,简直是,恨其不争。 聂博钊也是很无奈啊,好嘛,摩拳擦掌,只能再接再厉,继续努力了。 回到家,钥匙一开了门,往日一进门就能造翻天的仨孩子那叫一个乖,聂卫民提斧子,二蛋抱柴,三蛋儿一蹦一跳:“爸爸,快辟柴,给妈妈做饭用。” 好嘛,聂工捡起斧头,正准备要劈柴呢,人家聂国柱一个迈步,上前两步,把一支树叉子往树墩子旁一架,手腕粗的树叉子,一掌劈下去,就成两瓣儿了。 “这个好,叉的开,容易燃,表哥,记得多劈几根啊。”陈丽娜还说。 家里来了客,又还是三年未见的表哥,当然得吃点儿好的嘛。 青黄不接,一锅高梁面饼子,再拿手擀粉,土豆洋葱炖一锅大青鱼,那就是再好不过的菜了嘛。 “爸爸,你可要努力啊。”聂卫民说:“赶紧去烧火。” 好嘛,聂工跃跃欲试,转身洗个手,就准备进厨房去烧火。 “丽娜,你个女孩子,怎么能杀鱼,快放着,我来。”聂国柱说着,抓起大青鱼直接往地上一摔,就在聂家四父子的目瞪口呆中,开始给那条滑不溜鳅,尾巴还在摆的大鱼刮鱼鳞了。 “爸爸,我觉得我们斗不过他。”二蛋说着,刺溜一声,口水就流下来了。 等到了烧火的时候,往日陈丽娜都要浇汽油才能燃着的树叉子,人家聂国柱往灶下一蹲,好嘛,一根火柴直接往墙上一划,哗啦啦的,火就燃起来了。 “爸爸,他居然不用硫和磷的化学反应就能擦着火柴,他是怎么干的?” 聂卫民的眼球都快跳出来了,因为他亲眼看到一个人,打破了学科规律,知识的壁垒。 “一,灶台面上有微弱的磷,二,他的速度够快,行了,让他烧火吧。”聂工完完全全的,败下阵来。 等到了吃饭的时候,二蛋还想跟聂国柱比拼谁的饭量更大,那还用说嘛,聂国柱是部队上长期训练过的,吃的又快又干净,每一根吐出来的鱼刺,都干净的像猫舔过的一样。 就是猫见了,都要爪子拍额自愧不如。 二蛋于是舔啊舔,把骨头舔的干干净净的。 “对了,国柱啊,谈谈你的爱人吧,是龚首长家的女儿吗?”聂博钊于是问。 聂国柱答了声是的,啪的一下踢凳子站了起来,端碗又收筷子,这竟然是准备要洗碗了。 聂工再次搓败。 他的小公主端坐在那儿,一副我是公主,天生就该骑士们争着献殷勤的得意样子。 好在他还有三个儿子。 聂卫民说:“叔叔你快去坐着吧,碗我来洗就好啦。” 二蛋也说:“平常洗碗的都是爸爸哦,不过今天呀,爸爸的手受伤啦,我们洗就好。”他倒好,很会帮爸爸挽回尊严嘛。 聂国柱于是迈着正步,又回到了客厅。 “丽娜,这三个孩子还是很乖的嘛。“ “可不,虽然是男孩子,但平常剥葱剥蒜,提煤砍柴都是他们,不比女孩子娇气,当然,也比女孩子耐使唤。”唯一一点不好就是动不动爬高爬地,放炮要放最响的。 聂卫民现在还学会了自己做炮,甚至有一天,自己装地雷来炸老鼠,给他爹发现了,一通胖揍。 “这就很好了,你是继母,不比他们的亲妈妈,能把他们教养成现在的这个样子,已经很不错了。毕竟当时黄大妈在村里总说……”总说这仨孩子一个赛一个的熊,没出息嘛。 好啦,他感觉三个孩子还是挺乖的嘛,很能体贴表妹。 这样,当初大清早看着表妹背着干粮抱着孩子,跑着赶大班车时的辛酸就能稍微的少一点啦。 “国柱,谈谈你的爱人吧,是那位旅长家的女儿吗?”接过陈丽娜端来的咖啡,聂博钊先递给了聂国柱:“来,喝一杯。” “是的。” 陈丽娜和聂博钊相互交换了个眼神,她于是说:“我们矿区,按理不归你们军区管的,她奉的是谁的命令来这里工作的?” “反正是上级的命令,至于是谁,这个你们阿书记是知道的。”好吧,不用猜,聂国柱不算啥,那位龚红星带着尚方宝剑来的,才是真正难缠的那一个。 陈丽娜上辈子也听说过龚红星这个人,当然了,那是聂国柱在没娶到之后,刻意美化过的嘛,说她能力非常高,长的也很漂亮。女大三,抱金砖,要自己当初跟了她,会如何如何。 不过,等到八四年改革开放,陈丽娜还特地打听过了,整个红岩城,倒是没人听说过这号人物。 好嘛,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上辈子整个儿一辈子,陈丽娜都好奇,那龚红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呢。 这不,她居然来找她了。 “表哥,我非常感谢你提前一步到基地,来给我打预防针,告诉我你妻子的情况,那你能跟我说说,她打算怎么开展工作吗?”陈丽娜就问。 聂国柱说:“她现在应该在矿区,想从矿区调动一批人来清算农场里的知识分子们。” 陈丽娜和聂博钊相视一笑,就摇了摇头。 说实话,现在矿区的人对于木兰农场,对于木兰农场的老教授们,那是有感情的,你一个从红岩来的工作组小组长,那怕带着尚房宝剑,总归不能干涉矿区的职位调动动,不管粮不管钱,谁听你的? 所以,这个龚红星,也没什么好怕的。 “行了,她那天到咱们基地来,我们好好准备,招待她就是了。”于是陈丽娜又说。 “大概还要一阵子,因为她在矿区还有工作,丽娜,她是你表嫂,脾气比你冲多了,我不担心她,只担心你受不了她那嘴里的冲气儿,她那个人没啥坏心眼子,你多担待就是了。” “放心吧,她脾气冲,我会担待的。”陈丽娜说。 好嘛,该到睡觉的时候了。 聂国柱的意思是,自己和聂博钊睡大炕,让陈丽娜去和孩子们睡小炕。往日,要说能跟妈妈一起睡,三蛋和二蛋儿甭提多高兴了。 但是今天不行。 三蛋就说:“不行,我爸我妈每天晚上都是睡在一起的,聂叔叔,你身上好香香啊,我今天晚上抱着你睡吧。” 二蛋也说:“是啊,我也觉得你身上好香香啊,咱们一起睡吧。”其实闻起来可臭啦,简直想吐。 事实证明,他们可要受苦啦。就算二蛋,因为陈丽娜每天要求必须用香皂洗脚,那双脚丫子虽大,但并不算臭,聂国柱一双大脚,因为常年穿胶鞋,那怕是洗过了也臭到无以复加。 聂卫民是最不能忍受这个的。 而聂国柱还有个很不好的毛病,呼噜打的震天响,吵的聂卫民几欲抓狂,最终,给自己团了两个纸蛋蛋在耳朵里,又悄悄摸来聂国柱的衣服,把他两只臭脚包到一起,才算勉强能够闭眼睛了。 “明天北京的记者就来了,你看我穿这件解放装怎么样?”大卧室里,陈丽娜正在准备自己的衣服呢。 “换那件卡其色的吧,显得你皮肤更白。” 叫聂工那双深邃的大眼睛盯着,老母猪都要觉得自己是个大美女,更何况陈小姐还二十一朵花。 “行,那就这件卡其色的吧。不过,你说记者们来了,我该谈些什么了,又该在哪里拍照呢,说实话,上辈子虽然我大小也是个小老板,但做的是服装行业,可没上过《新青报》,而且,我总觉得自己该向外传达点儿什么,比如说农业生产的经验啦,比如说土膜和大棚的普及啦,可我又不知道该如何统筹,来讲,你想想办法,给我列个大纲,我到时候心里有个谱,就知道该谈哪些东西了,如何?” 没办法啊,她有个天生的坏毛病,一看到镜头就喜欢摆造型,全然忘记自己该要说些什么的。 记者们忙着采访,可不会给她多余的时间,让她想想自己该说些什么的。 “小陈同志,记得翻身农奴把歌唱吗,再来一个,明天我给你列个大纲,保证你能在不触犯条律,不引起各方关注的情况下,通过《新青报》,把你想要传达的思想全部传达出去。” 聂工躺在炕上,活活儿跟那地主大爷似的。 “一月就一百块工资,家里牙刷牙膏,仨孩子的鞋和衣服,油盐酱醋那样不是钱,你只能养二十天的家,剩下十天都是我在养,能耐你了,还敢跟我谈条件。” “说实话,我只是在想,上辈子你和聂国柱也那么干过吗?” 比如,她口腔里的温度,那种湿润,爽滑,还有舌尖的逗弄。 情敌就在隔壁,聂工妒火中烧,热血沸腾,但是想一想,似乎才刚过完性/生活没几天。 他心中在天人交战,一方面觉得自己不该这么早就来一次性/生活,但另一方面又忍不住的想,真要有上辈子,她跟那个杏树叉子也就算了。 这磨人的小妖精,小公主,她居然还嫁过聂国柱。 那简直是,牛嚼牡丹啊这是。 一向老成持重的聂工,越想她在炕上那磨人的妖精样儿,就越是止不住的妒火中烧。 可怜聂国柱在对面的小卧室里,呼噜打的震天响,完全没有意识到,这边的聂工恨不能夜起磨刀,想要剁了他。 “你能不能轻点儿,只有痛没有快感,再这样,滚到那边去睡。”也不知道折腾了多久,爱人生气了,差点一脚把老聂给踹下来。 不过,准备一血前耻的聂工忽而皮带一束,紧束上爱人两只手,就窜下去了。 不就是温柔吗,抚摸吗,亲吻吗,是的,他很喜欢,当然了,她肯定也很喜欢吗。 粗暴夹杂着柔情,她教给他的新花样,聂工心一横,忘了马克思忘了列宁也忘了长久以来武装在他大脑中的马列主义,什么爽就来什么,整个儿给爱人来了一套。 好嘛,她果然喜欢,热情的就跟歌里的牧羊女似的。 凌晨五点半,聂工两口子还搂在一起睡着,聂国柱已经起床了。 二蛋不甘其后,陪着聂国柱跑了一大圈儿,累的满头大汗,气喘嘘嘘的,人家聂国柱面不变色气不喘,进了门,扛着木棒就开始作运动了。 二蛋岂能落于人后,提了根最粗的木棒,也跟在聂国柱后面,开始做运动。 聂国柱看看二蛋再看看自己,感觉自己没毛病啊。 这家的孩子咋看着自己,总是一种如临大敌的感觉呢? 。 第77章 洗脑啦 朝露才升, 春杏遍地, 拖拉机、耕种机在平坦的田野上忙碌着。 雪白的土膜一块又一块, 整齐的铺在一片片沃野上, 反射着太阳光,刺的人连眼睛都睁不开。 阿书记的小汽车疾驰在水泥路上,玻璃一片反光,所过之处, 田野里的社员们不觉在挥手致意。 《新青报》的特派记者郭滨, 和摄影师靳亮二人,由阿书记的小汽车亲自护送着,来农场做采访了。 “新型的, 产业化的农业模式,听起来很像那么一回事儿的。但是吧,亩产900斤,这可是自大/跃进以来,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靳师,这戈壁荒漠,兵团农场都办不到的事情, 一个小小的木兰农场怎么可能办得到? 我看这些群众的热情怎么那么假,这个农场的场长, 估计想出风头,想往中央表功劳想疯了吧, 咱们去了之后可得擦亮眼睛, 不要叫这个场长给蒙骗了才行。”记者郭滨坐在后面, 悄声的说。 摄影师靳亮只负责拍照,当然也频频点头:“好呐。” “现在想要出风头,想要上报纸搞政绩的官员们我实在是见的多了,拿百姓做武器,拿民脂民膏做功劳裱自己的官位,致少在这儿,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郭记者到底还是老狐狸啊。 缓缓摇下窗户,他看着外面正在劳作的社员们,也挥了挥自己的手。 “那是陈场长的车吧,今天周末啊,她也来农场啦?哎哎都闪开,让场长看看我驾驶耕种机有多厉害。”孙多余就在田野里了,眼看小汽车从自己面前开过,突突突两手拎着耕种机,卖力的就耕作起来了。 耕种机嘛,下面是铁的,还锋利无比,这玩艺儿可比拖拉机难驾驶多了,你稍一个掌握不好,它万一翻了,削掉一条大腿都是分分钟的事儿。 所以,孙多余用力过猛,耕种机突噜突噜响了几下,果然,哐的一声就翻了,这家伙,把旁边一片土膜给划坏了不说,还险些割伤几个知青的腿。 “孙多余,你到底会不会驾驶,不会就给我滚一边儿我,我咋觉得你处心积率,就是想搞破坏呢。”王广海吼说。 顿时,一群知青也吼开了:“就是啊孙大姐,你事事抢头功,我们不抢你的,但是,能不能不要破坏大家的劳动成果?” 恰好小汽车驶过,郭滨慢慢摇起了窗子,就说:“看到了没,那个女同志肯定是受到迫害了,说不定她才是这个农场里最清醒的人,至于别人,我估计还是给大/跃进的那套思想蒙蔽着呢,咱们采访完了场长,好好采访她一回。” “陈场长你好。” “郭记者您好,靳师您好,我是咱们木兰农场的场长,陈丽娜,这是咱们的副场长,王红兵同志。” 就在大麦场上,早春的第一批草莓,还有桑椹和香气诱人的甜瓜,就摆在石碌碡上。旁边几只木头根子,早叫社员们的屁股给磨的光溜溜的。 “这瓜呀,是咱们农场冬天生产的,桑棋是才摘的,至于草莓,黄瓜,就是咱们大棚里培育出来的新品种,两位记者尝尝?” 说着,陈丽娜就去招呼安娜,给俩位记者倒水了。 “这地方靠近苏国,我估计这些东西,都是从苏国来的,她为了招待咱们,也算煞费苦心了。”郭记者说着,丢了一枚草莓在嘴里,咬牙叹气:“真他娘的甜。” “那个,陈场长,谈谈您的人生经历吧,说说您是怎么以边疆的,以及,您还这么年轻,就做到一个生产力达到一千人的农场的场长的?” 说着,郭记者眼睛稍微眯了一下,见陈丽娜端着茶水递过来,连忙往后仰了仰身子,看起来很戒备。 摄影师却说:“陈场长,回一下头。” 陈丽娜立刻回头,微笑。 好嘛,微卷的波浪长发高高绾起,小解放装,黑长裙,高鼻梁白皮肤,带着异域风情的大美人儿,干练又飚爽。 “这样吧,靳师给陈场长多拍几张照片,我去田野里走一走,采采风,至于采访呢,等到了晚上,陈场长自己随便写一份东西交上来就完了,您说呢?” 说着,提起自己的帆布旅行包,郭记者就准备要走了。 “那个,郭记者,咱们要不先去一趟我们的土膜温棚吧,我想,你大概觉得我们边疆这种地方种不出草莓,也种不出桑椹来,这些东西大概都是我从别的地方搞来,给你搞面子工程的,那好,咱们去看看生产它的地方,怎么样?”陈丽娜于是说。 其实这也是聂博钊教她的。 北京来的记者嘛,且不说恃才自傲,他们看到陈丽娜这么一个大美人儿当场长,那种思想,难免就要往她的石榴裙上滑。 这时候最有说服力的,就是祭出那片老教授们奋斗了整整一年的,土膜温棚了。 但是,遗憾的是开春以来的大风沙尘暴,已经把好几亩的土膜棚全给毁了,仅存的硕果,就只有两间温棚了。 陈丽娜迫切的需要钱,需要塑料厂帮她研发更加耐风,耐雪,耐摧残的地膜出来,但是,她想要那些东西,就必须得这个记者在报纸上帮她美言才行。 “天啦,这里面可真热,但是这些草莓,真的是你们自己种出来的?” “多年生,只要苗子种下去,我们就不愁没有新鲜的水果吃。”陈丽娜说:“不过冬天可得大力保护,土膜易破,边疆风又大,只要给雪压垮了,所有的苦功,全部前功尽弃。”王红兵解释说。 郭记者摘了一枚咬了一大口,叹气折服:“甜,又甜水又多。”但就是太少了,一看就是面子工程。 “不过,这种新型的种植法,应该脱力不了领导的大力支持吧,比如说矿区的书记啦,区长啦,或者是省上的领导们。” 要知道,就算在内地,这种种植方式也极为罕见,更甭提边疆了。 土膜这东西且不说有多贵,你想想,那个领导敢在大家都吃不饱的年代,往一个农场里投这么多的资金。 除非,色迷心窍了不是? “是的,矿区的领导们都非常支持我们。”王红兵于是又说。 “而且呀,咱们陈场长舞跳的可好了,北京来的同志们,晚上文化馆,让我们陈场长跟大家共舞一曲,怎么样?”几个正在温棚里忙碌的女知青们也凑了过来,笑嘻嘻的说。 郭记者的眼睛,顿时又不一样了。 好吧,在他看来,这个大美人儿场长,可能有点能力,但肯定脱离不了裙带关系了。 “那个,记者同志,咱们先吃饭吧。”王红兵搓着手,可紧张了。 谁知道他就这么一句,居然把郭记者的怒火给点燃了:“王场长,你懂得什么叫记者的职业操守吗,你懂得什么叫事实的真相吗,我们到这儿来,是代表着共和国的四亿亿人民,来寻求一个真相,来了解一个农场的劳作方式,我们听说你们亩产900斤小麦,于是,我们来了,我们要的是亩产900斤的真相,不是吃饭,不是腐朽的资本主义那一套的跳舞。” 说着,他狠狠一眼瞪住还想上前的王红兵,甩袖就走。 “场长,那个记者咋看也不看就走了,不是《北青报》的记者吗,我以为他会很平易近人了,没想到凶成这样,再说了,他这是觉得咱们是在吹牛批吗。”知青小秦就说。 “他是戴着有色眼镜来的,对我们整个农场都有偏见,也罢,咱们干咱们的,我倒要看看,他能在这农场搞出个什么花样儿来。” 且说郭记者从温棚里出来,在农场里四处漫步着,走到生产一队的地窝子前时,正好就听见孙多余在跟人吵架。 “好嘛,一点也不敬爱场长的孙多余,为人民服务,你家的鸡又在偷吃我家的菜。” “打倒土豪劣绅,我家的鸡明明圈的好好儿的,哪吃你家的菜啦?” “将革命进行到底,你等着,早晚我要把你赶出农场。” “一切反动/派生都是纸老虎,我呸,我要叫你把我赶出农场,我就不是孙多余。” 说实话,自打黄花菜走了以后,孙多余连吵架都不结巴了嗨。 “这位同志,我能进您的地窝子里坐会儿吗?”郭记者上前就握手:“我是《新青报》的记者,有些事儿想要采访您,当然了,也想跟您一起出去劳动,实地走访一下你们的工作,你看怎么样?” “记者啊,那当然行了,快进来,我这儿正做饭呢,中午请您吃饭。” 孙多余可不怎么讲究卫生,地窝子里因为还窝着一缸臭掉的酸菜,满屋子一股臭脚丫子味儿。 “原本啊,咱们天天吃的都是窝窝头,这两天不是耕种嘛,场长特地给咱们十分工的社员们给的白面,我做了一锅酸菜糊涂饭,正愁一个人吃不完呢。” 好嘛,给靳师一个碗,孙多余把自己的一只小铝锅子直接就端给了郭记者。 这家徒四壁的家里头啊,郭记者对靳师说:“看吧,这才是浮夸之风下面,真正被压迫着的,善良的社员,你看她过的多苦,自己连只碗都没有。” 不过,俩人也很疑惑:“这位女同志,锅和碗都给我们了,你拿啥吃饭呢?” 孙多余从门口端过一个东西来,说:“这个呀,是哈密瓜的瓜壳儿,来来来,记者同志,您从锅里给我舀一壳儿就成啦。” “怎么,不好吃吗,为啥你们都不吃?”孙多余很是震惊。 郭记者苦着脸,知识分子嘛,坐在艰苦的劳动人民身边,不能表现出自己不喜欢吃来,于是就动起了筷子:“好吃,好吃。” 孙多余自己连筷子都没有,就在郭记者和靳师的注视下,她跑到地窝子口上,从扫把上拆了两根竹枝下来,并作一双,居然扑拉扑拉的,就开始刨饭了。 而且,刨的那叫一个香。 这边陈丽娜开着自己的小汽车也要回家做饭了,从地窝子门前驶过,孙多余赶紧说:“瞧见了没,那可是我们场长的小汽车了,你们没坐过吧,我坐过,场长开小汽车,那叫一个稳啊。” 遥想她蹲在公安局里哭,场长亲自来接,还给自己披衣服,让自己上小汽车,孙多余感动的呀,热泪盈眶。 郭记者来之前,对于陈丽娜可是完全的不了解。 坐在个地窝子里,吃着一锅馊味的糊涂酸汤饭,他对于陈丽娜这个人,是越发的迷了:“那个,小孙同志,你们场长是不是特别爱出风头?” “那当然,她是咱们农场一支花,联谊会的时候,所有男的都抢着和她跳舞。武装部的同志还为了能跟她跳舞,掰手腕呢。” “浮夸,真浮夸。”郭记者对靳师说。 “好啦记者同志,我该午睡啦,这是陈场长规定的,本来我可以不午睡,继续劳动。但她说,谁要不午睡,下午就不准下田,她可是有天眼的,会看见我们所有人在干啥。”神秘兮兮的,孙多余指着自己的眼睛说。 “这,靳师啊,这叫洗脑术,这女同志可给洗脑的太成功了。” 当然了,为了搞明白那个陈场长到底是怎么洗这帮人的脑的,郭记者和靳师趁着孙多余午睡的时候,就打算出去走访一下。 结果,走了不几步,就见几个大腹便便的孕妇们正在麦场上做麦杆编织。 这种麦杆编织,也是陈丽娜带来的。 去年秋收的时候,把颜色最白,最漂亮的麦杆全留取下来,然后冬天没事干的时候,大家一起来编织,编出来的筐啊,箩啊,非但自己可以用来装馒头,还可以做成帽子,太阳晒的时候戴一顶,不晒还防水。 “天啦,这可是些怀胎七八个月的劳动妇女啊,这究竟得有多狠心,还能叫她们继续劳动?”郭记者眼球都快要突出来了。 “你问谁叫我们劳动的?当然是我们敬爱的场长啊,她说了,孕期更要多煅炼,才能生出更健康的宝宝来。” 说着,几个妇女们甩了甩手里的编织,陈丽丽领头,大家就说:“来嘛,记者同志,给我们来拍张照好不好?” 一二三,咔嚓,一群大腹便便的,正在受‘迫害’的孕妇照就拍成了。 边疆啊,本来就是极其艰苦的地方,在郭记者的心目中,这些人民需要的是物资,是支援,是慰问,是迫切的把他们迁回内地去。 而不是驱赶着他们像苦力一样,辛辛苦苦给某些人的升官发财做业绩。 这时候,一篇报道在他的心目中,已经初见雏形了。 且说这边,陈丽娜中午回家,因为打过招呼说自己中午要招待北京来的记者,孩子们也以为她不回来,所以没在大铁门处等她。 本来以为自己不在,肯定又是刘小红做饭,三兄弟鸡飞狗跳,二蛋又得把柴禾拉的满院子都是。 没想到一进家门,就给惊呆了。 刘小红在院子里,正在给新出芽的葡萄搭蔓子呢,聂卫民站在旁边给她递铁丝儿,一脸的不耐烦:“表妹,你这太粗糙了,能不能细致点儿?” 一把钳子拧上去,刘小红转头挑眉:“要不你来?” 聂卫民想了想:“算了,你来吧,你手劲儿大。” 其实聂卫民只是想看她瞪瞪眼,人人都生一双眼睛,唯独她的,贼漂亮。 陈丽娜还说她自卑呢,她哪自卑啊,厉害的就跟只小母老虎似的。 二蛋和陈甜甜两个在墙角喂妹妹呢,头碰到一块儿,陈甜甜就打二蛋一巴掌:“哎呀,你能不能离我远一点,臭死啦。” 进了屋子,陈丽娜以为今天做饭的会是聂博钊,心说就他那锅碗瓢盆叮哐响的架势,还是我来吧。 谁知道进门一看,三蛋正襟危坐在爸爸身边,聂博钊桌上是茶,手中是报纸,居然在埋头读报。 “表妹,他们说你不回来,你居然回来啦,我擀的大长面,赶紧洗把手,一会儿吃。” 聂国柱从厨房里冲了出来,两只手上沾的全是面,一个人,又和面擀面又生火做饭,他居然全包了。 坐到聂工身边,陈丽娜突然万分感慨:“生平第一次,这还是我坐在这张桌子旁边,等着这家里有口饭吃,聂大工程师,你好像脸色很不好啊。” “自愧弗如。上辈子,他也给你做饭?” “你猜?” 聂工气的摘了眼镜:“明天我打算买一本《悦宾楼菜谱》回来学习,你不要阻止我。” 事实上,上辈子的表哥可没现在这么的勤快。 他非但不做饭,连臭袜子都是扔给陈丽娜去洗。 就这样,改革开放后还嫌她这不好那不好,有一天突然在舞厅里解锁了□□新兴趣,从此就追在穿着健美裤的那些大姑娘屁股后面,一去不复返啦。 总之,这时候的陈丽娜,还是咋看聂工咋好的,这世上没有任何男人能比得上他。 毕竟他纯洁的,昨天晚上做过了头,今天早上爬起来还在小书房里的马克思和列宁像前悄悄儿的忏悔呢。 三兄弟端碗吃饭,走的时候聂卫民还挥了挥手:“聂叔叔,那洗碗就拜托你啦。” “聂卫民,今天晚上早点回家,不许再叫聂国柱给咱家做饭,我就一袋子细面,你看他中午,豁豁掉了一大半儿,再叫他这么豁豁下去,咱们下半个月吃啥。”下车的时候,陈丽娜说。 聂卫民怂怂的笑着,解了安全带下车伸个懒腰:“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喜欢他豁豁面粉的,哈哈,看吧。” 好嘛,这怂小子,陈丽娜就知道,他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 开车出了基地,还没到农场,半路就给王红兵拦住了:“丽娜,那两个北京来的记者非得要去田里,还说在边疆荒漠上投入耕种机,是在浪费我们共和国有限的钱,是大/跃进的回潮,我们是在故意制造虚假的繁荣,怎么办?” “给他们一人一把锄头,他们想耕田就让他们去,想到哪里体察民情就可劲儿的让他们去,晾他们两天再说。” 臭德性,给尊重不要还傲得很,这么大的偏见。 好啊,陈丽娜心说,等你们真正劳动上两天,咱们再谈。 第78章 小屁孩儿 早穿棉袄晚穿纱, 围着火炉吃西瓜。 虽然白天在田里热的满头大汗, 等到太阳一落山,哎哟喂,冻的缩手缩脚吸鼻子啊。 在戈壁滩上锄了一天的地,靳师觉得, 是该住到王红兵给他俩安排的地窝子里去, 毕竟暖和又干净嘛。 但是呢,郭记者自己转来转去, 就住到了男知青们的地窝子里。 男知青们也全是自己做饭, 做的饭那叫一个难吃,而且,俗话说的好,就算三年大旱,总有那么一个不盼雨的。 有一个叫侯浩的男知青, 好吃懒作不爱劳动,天天请病假, 当然了,不劳动就没饭吃嘛, 所以, 别人还好有糊涂汤喝, 就他, 蒸了俩半生不熟的干窝窝头在那儿啃了。 郭记者不跟别人搭伙, 也是看他可怜, 就把自己随身带的饼干方便面全拿了出来, 再聊了一聊,问了一问。 好嘛,侯浩对于现在陈丽娜实行的这一套,当然是完全反对的。 在他看来,她花矿区的钱置办那么多的生产工具,还赶着知青们开垦荒田,完全就是为了自己的政绩。 矿区有钱置办耕种机,不如买点儿细面回来,想办法改善一下知青们的生活了,是不是 这么辛苦的劳动,有什么意义吗,不如赶紧给知青们办回城,让他们回城享福,吃香喝辣,何必在这儿辛辛苦苦种田呢,是不是。 要知道,两个记者可没见过当初陈丽娜没来的时候,知青们睡的干草垫子,吃的糊涂汤,见男知青们的被褥普遍都黑不拉叽的,不知道是他们自己懒得洗才把好好的棉花糟蹋成了这样,还以为是场长在虐待他们了。 而懒得上工的侯浩了,在别人都加班加点抢春种的时候,装病躺在地窝子里,就叫了一大通的苦。 郭记者没有劳动过,一两天的体会当然看不到事实的真相,但是,也认真的把侯浩的想法记录了下来,准备过两天就从乌鲁转火车到北京,就写一篇稿子,把木兰农场当个好大喜功的典型,好好批评一下。 结果,第二天,没有见到陈场长。 到了第三天,依然没有见到陈场长。 他们的鸡蛋方便面都吃完啦,又没车回矿区,拍了很多照片也没有暗室洗,这不,郭记者实在苦的呆不住了,才跑来找陈丽娜,准备请她用小汽车把俩人送回矿区去。 正好今天是周六。 这一天,基地一些想挣点工分换棉花呀,换水果的工作人员们,甚至是矿区一些想要换点棉花,或者是换一些草莓和桑椹等新鲜水果给孩子们吃的人,都会搭着卡车到农场来,帮助社员们干活儿。 陈丽娜带着四个孩子起了个大早,迎着朝阳开着小汽车,一人手里一支荞面煎饼。刘小红起头,二蛋吼着唱,从日落西山红霞飞唱到一棵小白杨,一车的小屁孩子们。 可是你甭看他们,等到了田里,能帮忙给麦粒拌农药,也能帮社员们挖化肥,像刘小红这样手脚麻利的,不能帮社员们溜麦种,一粒粒溜进地沟里,比手最巧的社员溜的都匀称。 “那个,陈场长你好,今天你忙完了吗?” “哟,这是郭记者吗,我有点不认识你了。”陈丽娜笑着说。 好嘛,遥想郭记者刚来的时候,白衬衣,解放装,胸膛上还插着一支钢笔,那叫一个斯文帅气。 这才在地窝子里呆了三天,头发油矶矶的不说,白衬衣那领子上也是一层子的黑油,简直就跟那叫风吹雨晒,给晒蔫巴了的葡萄干似的。 “怎么样,我听说郭记者要写的文章名字,就叫《论一个好大喜功,虚荣的领导人对于人民生活的实际影响》,在你的文章你,我是个虚荣的,好大喜功的,于是不顾社员们的辛苦,赶着他们在戈壁滩上出奇迹的领导,是不是?” 郭记者正是这么写的,不过呢,稿子他记得自己没给人看过呀。 但其实吧,像农场里的女知青们,跟男知青们关系好的,大家又不是没文化,把他的稿子悄悄偷出来一看,呵,陈丽娜这边儿,就什么都知道了。 下了车,聂卫民就问王红兵:“大姨父,大姨父,我们今天干什么呀?” “你们呀,跟着我到大棚里去捉虫子,二蛋也想去,不不不,你还是单独留下来,去洒化肥的好。” 他话音才落,三蛋郑重其事的拉了拉陈丽娜,踮脚给了她一个吻,才跑了。 哎呀,上辈子的老聂待她,就是这样的,出门要吻别,进门要用吻来迎接,这辈子的老聂不解风情了,三蛋儿成她的男神了。 二蛋跟在刘小红屁股后面,就说:“小红姐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我要去给麦子拌农药,你帮我端麦子,好不好?” 聂卫民看了看跑远的三蛋儿,再看了看跑向仓库的二蛋和刘小红,最终,还是去追三蛋儿了。 三四月,农场里慢说没有闲人,就是流浪狗都没一只。 郭记者站在那儿,还愣着呢,就见陈场长上了一辆拖拉机,正在向自己招手:“上来。” “陈场长,我已经采访过啦,该回去写稿子啦。” “不,你看到的农场,只是你自己想象中的,你得跟我走一走,才能看到真实的农场。”陈丽娜喊着说。 从农场后门里出来,这么一个大美人,戴着一顶草帽,驾驶着一台拖拉机,简直了,极为奇异的不和谐,但也,也英姿飚爽。 靳师追在后面,照相机啪啪的拍着。 她拖拉机开的很野,突然从公路上拐到戈壁滩上,整个拖拉机都跳了起来,吓的郭记者在后面抱着马达不敢松手。 拖拉机一蹦一跳,几乎要把郭记者给甩下去。 沃野一片,社员们全在耕作,但是只要陈丽娜一经过,他们全都停下手中的锄头,在向她挥手致意。 “你认为他们肯定是被洗脑了,就像五八五九一样,跟我一起吹牛批,凭空想把卫星放上天,亩产万斤不是梦,在这戈壁大漠上干着毫无意义的工作,是不是?” 拖拉机的声音太大,郭记者震耳欲聋,说不出话来。 终于走到了农场的边缘,那是一条郭记者从来没有见过的,巨大的沟渠,渠里的颜色也跟外面土地上的颜色全然不一样,伸手一摸,全是白花花的碱。 “这叫排碱沟,先把河水放进田里,再经过自然的流放,地里的碱,就会全部排到这条碱沟之中。” 再往前走,经过几个社员们的身边,陈丽娜捡了把麦种起来,又从自己兜里掏了一把出来:“郭记者,看到麦子之间的差异了吗?” 一把麦粒稍圆,一把麦粒稍长,都是麦子,只能说,仔细观察,才能观察出其中的不一样来。 “你知道麦子有多少个品种吗,而你又知不知道,它们分别应该栽种在什么地方?”陈丽娜扔掉了手中的麦子,上了拖拉机,带着郭记者继续往前走。 再往前,就是她今年最重要的一大片田地,土膜包谷田了。 因为种的早,这时候包谷都已经出了苗,一枚枚像列队的士兵一样。 放眼过去,什么叫震撼,那震撼就是,陈场长停了停,说:“这是五十倾的包谷田,因为我们采用了新型的包谷播种机,只用了五十个人,五天的时间就全部播种完毕了,而要是用人工来干,二百个人干十五天都不一定能干完。” “陈场长,我不懂你的意思,你带我看这么多,是想说些什么了?” “我以为北京的记者来,至少会看看我们的社员是怎么劳动的,毕竟在戈壁滩上,一千多号人只凭着一个荒碱滩子就能养活自己一年,那可不容易,我以为你会汲取我们先进的劳作经验,然后写到报纸上,公诉于整个共和国,号召大家像我们一样,用先进的耕种方式,减少劳动力,提高粮食产粮,而这,是在共和国没有多余的能力养活四亿亿人民的情况下,让知青们回城的唯一办法。因为,人无论在体制内还是体制外,都必须用粮食才能养活。 我还以为,你至少会认真的讨教我一下,什么样的土壤适合种植什么样的粮食,为什么同样的田地,我们能亩产九百斤,别人就只能亩产六百斤,谁知道你钻头觅缝,就是想打听我一点儿花边绯事,你应该还私底下打问过我的成分吧?” 在陈场长那双年青的,锐利的,咄咄逼人的眸子逼迫下。 郭记者顿时脸就红了,竖了一根手指头:“也就悄悄打问了一下。” “那我很负责任的告诉你,我就是一个臭老九,而这个农场里大部分的人都是臭老九。但是,草莓,西红柿,还有桑椹,我端给你们吃的那些瓜,甚至于黄瓜,白菜,我们现在所有的新鲜果蔬,全是在土膜大棚里种出来的,只是因为边疆气候太严寒,我们的大棚很大一部分被摧毁了,如果说省上,甚至于中央肯给我一笔钱,再给塑料厂一笔钱,让我们能够大力研发新产品,我到明年就不止是栽种点样品,而是可以批量生产。 研发这些种子,改良基因的人,也是像我一样的臭老九。喽,你看看,他们全在哪儿呢。” 说着,陈丽娜遥遥伸手一指,今天周六,按理来说,该是那些专家老教授们休息的日子,但他们也不走远,田晋带着大家一起,在包谷田里看邱华老教授做嫁接了。 “姑父,姑父。”郭记者看了半天,突然跑了过去,说:“姑父,我以为您死了,没想到你居然在这儿?” 田老站了起来,揉了会眼睛,说:“你是小滨吧,没想到居然长这么大了?” “这么说,田老,这个一来就躲在知青的地窝子里,好好儿的记者搞的像鬼子进村一样的,居然是你的大外甥?” 田老笑了起来:“是,是我外甥,但他大概不认识我。我是最早下放的那一批,六零年下放的,一开始在延安,后来到大兴安岭,再转战到伊犁,整整十三年了,孩子们那里还能记得我啊。” “是,他非但不记得您,他连根都给忘了呢。”陈丽娜揶揄说。 久别重逢,曾经意气风发,解放前北京大学的高材生两鬓斑白,走的时候他才在上中学的外甥都已经当记者了。 不过,虽是亲戚,成分不同,田老的姐姐为防田老牵连他们郭家,所以对外,早都宣称田老在牛棚里劳改的时候,已经死了的。 亲人相逢,当然必须得有美酒一杯嘛,到了晚上,陈丽娜通知王红兵多炒两个菜,也就顺势,把郭记者给安排到田老的地窝子里了。 吃完了饭,外面温度已经降到了零下。 社员们还要忙着去给新出苗的包谷防冻,地窝子前升起篝火来,闲着的社员们就全都跑了过来,边疆的热情嘛,有唱歌的,聊天的,还有非得要拉着郭记者跳舞的。 “怎么,郭记者,您对于我们这些成分有问题的人,还怀着深深的偏见吗?”陈丽娜就取笑说。 “不不不,陈场长,您说的话太有内涵,农场给我的感受也太震撼,我还来不及消化,我完全没觉得您的成分有任何问题。” 应该说,郭记者是分外的惭愧,他确实没想到,一个年纪轻轻,又长的如此漂亮的女场长,能说出如此一番有水平的话来。 而她带领的农场,能在短短的一两年时间内,就真的实现自给自足。 最重要的是,听这些老前辈说,她对于知识分子们的尊重和保护,更加令他惭愧。 但这还没完呢。 陈丽娜准备要回家了,起了身却又说:“我得告诉你,你要回去敢说我好大喜功,说我搞大/跃进,北京我又不是没去过,《新青报》我又不是不知道在哪儿,等到了秋天,我要亲自到北京,揪着你的耳朵把你扯到边疆来,叫你来看看棉花是不是大丰收,小麦是不是亩产九百斤。” “陈场长,报道作废,我重新写还不行吗?”郭记者追着问。 才来的时候,他觉得这个地方太过艰苦,当然,此刻也特别的冷。 可是,围着篝火的知青,跳着舞的本地姑娘们,接连不断的音乐,虽然艰苦,这地方居然有他在城市里很久都不曾见过的,纯粹意义上的快乐。 “怎么,抛除你的偏见啦?”陈丽娜疾步往前走着,准备要去开车。 到了小汽车前,郭记者摸了摸脑袋:“要不,今天晚上陈场长加个班,咱们就在我姑父的地窝子里聊上一夜,好好写篇稿子,行不行?我可以提前给你把照片洗出来,想看吗?” 说着,他拍了拍陈丽娜的红旗小轿车:“这玩意儿也太老了,我有一辆崭新的吉谱少年,你要到了北京,我载着你去兜风。” “郭记者,我没时间跟你一起讨论稿子,而且也不想跟着你兜风,还有,你得用我的稿子,我这稿子里,详细的列着土膜对于农作物的意义,以及每一种麦子型号适合的土壤,播种以后的护理。然后,我还希望你能号召一下,叫内地糊不饱肚皮的人来疆奋斗,因为只要边疆实现批量化生产,完全可以养活比现在多三到四倍的人民。而五八五九以来,我们国家早已不止四万万人口,尤其是像河南、四川,红岩等大省份,人口爆炸,土地的产出远远供不了嗷嗷待哺的孩子,边疆是个广阔的天地,可以让他们糊饱肚皮,并大有作为。 如果你们真要登它,它将占掉你们一个大通版。要么,你排除万难把它登到《新青报》上去,要么……” “怎么样?” 这泼辣干利的陈场长看起来像要吃人似的。 “要么你就三十里路,给我走到1号基地去搭车,我可不会派专车送你到乌鲁。”陈丽娜说着,将一沓稿纸拍给了他。 “这位署名的聂博钊,不会就是咱们国家的先进工作者聂总工吧?”郭记者捧着稿子,跟在小陈场长的屁股后面。 “是。” “他还懂农业?” “他是我爱人。”陈丽娜说着,就上了车。 小屁孩儿,以为你年青就了不起啊,以为你有辆吉普少年,会洗照片就了不起啊。 陈丽娜心里吹了个口哨,心说我爱人呀,那是任何男人都比不上的,有他在,谁会喜欢你们这些毛头小伙子? 回到基地都快十一点了,真正在农场参加工作一年多,陈丽娜还是头一回这么晚的回家。 而且呀,加油厂的门也关了,她只能把小汽车停在外面,自己走回家。 刘小红今天是呆在农场的,家里就只有聂工和仨儿子。 聂国柱已经连着在她家住了五天了,他的爱人龚红星迟迟未至,他整天就跟只跟屁虫似的,紧紧跟在聂博钊身后。 今天聂博钊早上到农场,下午就赶回实验室了,聂国柱倒是一直在农场呆的很晚。 毕竟何兰儿是他姨妈,他也得跟何兰儿聊会儿天嘛。 也不知道他现在回来了没。 “土豆土豆,我是地瓜,有情况,有情况。”三更半夜的,陈丽娜刚进家属区,哐啷啷的才准备要开大门呢,就听里面有个孩子说。 好嘛,这能听不出来吗,一听就是聂卫民的声音。 “卫民?” “啊妈,居然是你,你居然提前回来啦?” 天下难得的罕见事儿,聂卫民居然主动叫妈呢。 “身后背着的那是什么,拿过来我看。”一伸手,母亲的威严就出来了。 “真,真没什么。”聂卫民还想藏来着,陈丽娜一把就给夺过来了。 “这是我喝水的水杯,黑粗瓷的,这一个可花了我5角钱,聂卫民,你为啥要在上面钻个眼子?哦,还有铜线,告诉我,你这弄的是个什么?”陈丽娜扯了扯,铜线还挺长,这边一扯,那边还回拉着呢。 “也,也没什么,就是个玩艺儿而已,哎呀小陈同志,你慢慢走吧,我得跑啦。” 拦腰一捞,八岁的,都快要齐陈丽娜肩膀的大儿子就给她捞住了:“好嘛,小特务,你以为我不懂,你这是电话,要我猜的不错,这一头在大铁门处,另一头就肯定是在家里,说吧,你带着弟弟们,这是在干什么坏事?” “你连这都懂?” 月光分外的明,小聂同志做了贼的小眼神儿,分外的明亮。 “妈,你想不想吃草莓啊,我今天在仓库里帮安娜阿姨的忙,她奖给我的哦。” 唔,带着臭汗味的小草莓,也不知道捂了有多久了,小家伙捧了出来,眼睛眨巴眨巴的,望着妈妈。 好嘛,干了坏事还想讨好她,聂卫民绝对犯错误了。 第79章 烤包子 接过草莓来, 陈丽娜并没有吃,新品种的草莓, 虽然说嫩,但也坏的快, 显然这孩子不知道在手里捂了多久了, 皮都皱了。 聂卫民不比二蛋那么的虎, 自己就是一只填不饱肚子的饕餮, 有什么都是吃了再说, 也不比三蛋儿,是真的有什么都要给她吃。 他这孩子贼精着呢, 给谁一颗草莓,那势必就要换到比草莓价值高一百倍的东西, 除了陈甜甜, 还没人能无缘无故的, 就吃到他的草莓。 “铜线传声,就是电话的原理, 要我猜的没错, 那边肯定也有一只钻坏了的杯子, 告诉我,谁的?”陈丽娜于是再问。 好嘛, 聂卫民总算肯招了:“是聂叔叔的。” “你把人聂国柱的杯子给钻了, 为啥?”陈丽娜声音不由就尖了。 连着三天了, 一会儿, 二蛋要跟聂国柱比武, 于是,叫聂国柱给抱起来扔上天,扔了几个回合,小家伙笑的气都喘不过来,于是也不想打了,就只想躺平平,让聂国柱把他扔上天。 再一会儿,三蛋儿拿着棍子就停的敲聂国柱的屁股。给闹烦了,聂国柱给他一把折断,孩子哇的一声哭,拿着断掉的树枝子就来给陈丽娜告状:“讨厌,妈妈,讨厌叔叔,赶他走。” 而聂卫民呢,比他老爹还要醋性大发。 当然,他也最深沉,要陈丽娜猜的不错,今天晚上,就是聂卫民要使杀手锏,来赶走聂国柱了。 “说吧,埋伏的都是谁,还有,你们到底是要干什么,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聂卫民,你要现在不说,我就扭断你的小耳朵。” “真的什么都没有,再说了,你那个表哥已经来了很久了,你为什么自己不把他赶走,你难道没发现,他每顿吃的比二蛋还多?”聂卫民不觉气哼哼的呢。 “这是我们大人之间的事情,而且,也不是我想赶他走,就能把他赶走的,因为他是带着组织的任务来的你懂不懂?” “反正我就是讨厌他,我就是要赶走他。” “行,我不管你设的什么圈套,你自己去受,就好比猎人设个陷阱,最后自己掉进去一样,这是你应得的,现在给我往前走。” “走就走,把我砸死算了,反正你也不爱我,哼。”好嘛,还挺犟的呢。 陈丽娜站在路上,看着怂兮兮,瘦高高的聂卫民慢吞吞往前走着,也不知道二蛋他们埋伏的是什么,高高就是一声喊:“二蛋,妈妈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莜面甜醅哦,快来吃吧。” 过年后,聂博钊给院子外面装了盏灯,不过,开关是在院子里面的。 只听哐啷啷的一声,先是灯亮了,就跟院子里面养了一窝狮子似的,轰隆隆的几声,好嘛,只听墙上哐啷啷的几声响。 圆木橼子,一根接一根的,就从墙边滚下来了。 这是聂博钊买来,攒了好久,准备要换房顶的,因为最近房顶漏雨漏的厉害。 “妈,真的有甜醅吗,我想吃里面打了鸡蛋的可以吗?”没心没肺的二蛋,完全忘了他可是在进行一场战斗啊。 “可以,谁要愿意把这些木头都给我摞回去,我就烧甜醅汤,里面加鸡蛋还加红糖给谁喝,谁要懒,不愿意搬木头,就给我到窗户外面站着去。” 陈丽娜说着,踢开木头就进门了。 “小陈阿姨,我搬这根最大的,我今天晚上可以喝你家的甜醅吗?”陈甜甜蹦蹦跳跳的就问。 “甜醅当然有你的份儿,但是,小女孩不用搬木头,洗把手,去给我到库房里拿鸡蛋去。” 陈丽娜掐了掐甜甜的小脸蛋儿,自打王姐生了三胎,小丫头瘦了不少。 自己喂胖的丫头,长肉的时候她心虚,掉了肉她更心疼,毕竟那可全是她的粮食啊。 “小陈阿姨,我告诉你,木头全是聂卫民带着二蛋摞上墙的,他还说,只要他电话一打,聂国柱就会回来,到时候我们就死命的砸,砸死聂国柱。” 钱狗蛋儿简直就跟特务似的。要陈丽娜再给他个笑脸儿,他还能招供的更多。 “行了我知道了,把木头搬好了就洗手,洗碗手一起吃莜麦甜醅。” “好呐阿姨,你等着,我和二蛋一起搬,很快就摞好啦。” 都快夜里十一点了,农场里没吃饱,陈丽娜自己也饿了。 把一大缸子陈丽丽做的莜面甜赔直接放到蜂窝煤炉子上,把早晨走的时候闷好的炉子打开,再透透火,把灰全出出来,一会儿甜赔子就开始咕嘟咕嘟的响了。 这时候再添水进去,因为孩子多嘛,当然放的水也多,狠心多洒了两把白糖进去,再打了几个荷包蛋在里面,这个月的糖就算是交待完了。 “卫民怎么了,这是变身小卫兵,在给你妈妈站岗了?”聂博钊进来了,聂卫国就在身后跟着。 “是,你儿子今天突发奇想,要给我站岗了呢。”陈丽娜说。 这半夜的,孩子们都饿了,当然,大人也饿了,聂博钊进了厨房,就说:“小陈同志,不是我聂博钊小器,你表哥要再吃下去,咱家就该破产了吧,他那爱人到底还来不来啊。” 陈丽娜也是一笑:“谁知道呢。” 红岩来的革命工作小组,事实上已经到矿区了,应该来说,龚红星现在正在千方百计的想要动员矿区的职工干部们加入她的革命小分队。 说实话,陈丽娜也想知道,那个龚红星,有没有能力策反矿区的职工干部们呢。 毕竟,她可是整个矿区的阿瓦尔古丽,多少男人都想着和她共舞一曲,聊聊人生再聊聊理想,想要让他们来斗她,可真不容易。 “烤包子行吗,你们一人吃一个。”打开厨柜,也就剩下昨天的羊肉包子了。 羊肉是腌过的肉臊子,颗粒大,易熟,胡萝卜也是农场里新出的,二月播苗三月收,全部用的播种机播种,以及采收机来采,五倾胡萝卜,只用了三个人就完成了播种和收割。 整个乌玛依矿区的人在看到新鲜胡萝卜上还挂着缨子的那一刻,直接都沸腾了。 高大勇有一回在矿区遇到陈丽娜,破锣嗓子在大街上专门给她唱了一首《阿瓦尔古丽》。 热好了甜醅再打两个鸡蛋,在平底锅子里稍微加点油,把昨天的冷包子放进去慢慢的烤,不一会儿,底面金黄的包子也出锅了。 一大盘香喷喷的烤包子,二蛋先抢了一只,还要给陈甜甜搂一只,聂博钊眼疾手快,给三蛋儿抢了一只,见钱狗蛋没抢到,抿着唇在那儿发呆,于是就把自己的一只递了过去,抚了抚他的脑袋:“快吃。” 钱狗蛋于是刺溜了一口甜醅,由衷的说:“伯伯,您家的饭真香。” 事实上,在物质丰盛的年代,虽说家家冰箱里的菜多的都要臭了,坏了,但要到别人家去吃顿饭,那可不容易。 你得带着礼物,正儿八经的上门作客才能吃得到。 但恰就是在这物资馈乏的年代,大人们基本上顶多就吃个五分,七分的饱。 可孩子们吃过邻居家的饭是最多的。 无论多穷的,揭不开锅的人家,只要有点儿好东西吃,都愿意把五邻六里的孩子都招来,给他们吃点儿。 无它,只因都是五八五九饿过来的,都知道粮食的珍贵,以及孩子们那种,胃是个无底洞式的馋。 “小聂同志,你真的不吃?”陈丽娜半自已一只包子分了两半,一半给了甜甜,一半给了二蛋,一直不见聂卫民,出来才发现小聂同志不知何时溜进了厨房,正在替她洗锅呢。 “我想,我大概是没有资格吃饭的,因为在你看来,我是个犯了十恶不赦的错误的坏分子。”可怜巴巴,手里拿着抹布,那眼泪都是抹上去的口水,蘸着两行。 陈丽娜于是揉了一把他的脑袋:“那么大的木头,我且不说你们往墙上搬的时候有没有砸伤自己,万一真砸伤了聂国柱,咱们不得花医药费替他看病?” “我们有抚养费,那就全拿出来,给他看病。”不愧是黑老大,真豪气啊,打完人还管看病了,报销医药费一条龙。 “小子,当初矿区给你们定抚养费的时候,一管牙膏一角钱,现在一管牙膏涨到三角钱了,而你的抚养费还是三十块,随着物价涨的越来越高,你那三十块会变的越来越不值钱。” “我知道,这叫通货膨胀,《资本论》里头说过的。” “行了,说这些我说不过你,不过,你觉得他是你扔几根木头就能赶走的吗?” “那你老实跟我说,他为啥而来?”聂卫民问。 “他想关掉你爸爸的实验室,还想在我们的农场里搞革命,甚至于,他想让整个矿区所有的机关单位全部停止工作,下放劳动,在他们看来,这就是革命,以及,最终把我们矿区整个的工作全部破坏了,他们也就胜利了。” “有这么严重?”小聂同志终于开始重视这件事了。 显然,一开始,小家伙把聂国柱的到来,只当成普通的争风吃醋呢。 “行了,小孩子的任务就是吃饭睡觉长高高,少看点儿书,多在外跑一跑,你那电话呀,发明的很好,但是,那铜线是你从你肖叔叔那儿偷的吧,赶紧给他送回去,不然,我怕他明天打你屁股。” “好呐,不过,小陈同志,你们真有办法把聂国柱给轰走吗?”小聂于是又问。 “赶走他不是问题,因为他走了,红岩还会派新的革命工作小组来,我们照样要应付,最重要的,是扭转他对于矿区,对于农场,以及,他对于革命的看法。” “那你有办法吗?” “我没有。”陈丽娜很遗憾的摇头。 对于上辈子的丈夫,大概是因为太了解他的缘故,陈丽娜对于聂国柱总是带着偏见的,当然,也懒得花时间,花精力去说服他。 而你看他一幅愣头青的样子,两只眼睛紧盯着聂博钊,明显就是给妻子龚红星洗脑成功了嘛。 她管他吃管他喝,但一句话都不想和他多说。 陈丽娜只负责给北京来的记者洗脑,要给聂国柱那根木头柱子洗脑,那是聂博钊的事儿,她才不管呢。 “可是,他的脚实在是太臭了,小陈同志,让我爸爸快点把他赶走吧,我已经有好几天都没睡好过觉了。”小聂同志突然就开始装怂了。 陈丽娜直接笑了个前仰后合。 她想说得是,正是因为聂国柱的脚太臭,打呼噜声音太响,她上辈子跟他结婚后,也没同房几天,就分房睡了呢。 “老师,还没睡呢?”聂博钊的学生朱海亮直接进了院子,一看聂家灯火融融,桌子前围着的全是孩子,也没敲门就进来了。 “小陈,还有甜醅吗,给小朱盛一碗。” “锅底还有点儿,小朱快来吃。”陈丽娜也是热情招呼,直接把锅端给了小朱看。 “不了不了,这不明天周末吗,大家不是要一起去农场劳动嘛,我想请个假。” “请假干什么?”聂博钊眉头皱起来了:“现在农场忙春种,两百公倾的麦子要播种,什么能比这个更重要?” “那个,我得请个假,看看我二姨去,她在矿区工作着呢。”小朱说。 “我明白了,龚红星想策反的,就是小朱。”躺到了炕上,陈丽娜才说。 “哦,为什么?”聂博钊漫不经心的问。 陈丽娜咬着手指头:“知道文工团的吴琼吗,就是高大勇的妻子,她也是从红岩来的,而武装部也是吏属于红岩军区,我当时翻过档案,朱海亮的妈妈就姓吴。吴琼估计为着那块手表,还在生我的气呢,你把这条线串在一起,发现趣味了没?” “聂国柱这个愣头青,怎么娶了那么能耐个家属?” “放心吧,吴琼真敢搞点啥,高大勇会一枪嘣了她,因为,我可是高大勇的女神啊。” “小陈,别的男人心悦你,很得意吗?” 是他的小公主还不够,这直接升级了,要做全矿区男人的女神,她当她是王母娘娘吗? “当然,我是小公主,我还是万人迷,我又没跟那个男人眉来眼去过,我以德服人。”说着,她就滚他怀里了。 “行了,赶紧拉灯吧,我怕再多看会儿女神,夜里要做噩梦。” “怎么,你不会今天晚上还要来一回吧,老聂,马克斯和列宁在墙上看着你呢,已经十二点了,明天早上五点,咱们就得去赶春种。” “你睡你的,我就进去,不动,这个并不违背我所信仰的马列精神,反正你也是块盐碱地,种了也怀不上。” “嗯,你等着,我万一那天怀上一个,吓死你。” 果然,聂工给吓到了,半天没敢动。 “那个,聂叔叔,你吃过老鼠肉吗?” 聂国柱睡的正香,呼噜打的正美呢,忽然就给人把眼皮扒开了,看了半天,三只脑袋,眼睛全都亮晶晶的。 他摇了摇头:“没吃过。”于是翻身,继续打呼噜。 “聂叔叔,我妈特别喜欢吃老鼠肉呢,尤其是家鼠,用她的话说,红泥巴一裹,直接放到灶下一烤,简直是天下难得的好早餐。”好嘛,眼皮子又给扒开了,小家伙嘴巴里一股薄荷味儿,估计刚刷过牙。 “你妈居然爱吃老鼠肉?”聂国柱没记得陈丽娜有这癖好啊。 老鼠,那得多恶心啊。 “边疆的老鼠又肥又大,肉可好吃呢,而且,我们家小库房里有好多好多的老鼠,我爸经常夜里一夜不睡的,在小库房里打老鼠给我妈吃呢。” 聂卫疆圆圆的脑袋,两只大眼睛,伸了胖乎乎的五指比划着,越小的孩子,越有说服力嘛。 感情,聂老大一夜没事干了,还真会给陈丽娜打老鼠吃? 聂国柱一个仰卧起坐就翻坐了起来:“怎么打,你家有鼠套子吗?” 一根扫把,由二蛋郑重其事交到了他手里:“我爸爸向来,都是拿这个打的。” 好嘛,一夜叮咛咣当,吵的陈丽娜没睡好觉,早上起来看着厨房里满地的老鼠,聂国柱热火朝天,就准备要烤老鼠吃。 她提着烧火棍子准备出去打聂卫民的时候,就发现小家伙好乖啊,站在朝阳下,正在辅导二蛋和甜甜两个小学渣写家庭作业了。 多好的孩子,学习又好,还爱护弟弟,小聂卫民噗呲了一口气,怂怂的望着陈丽娜,那小眼神仿佛在说:就问,你舍得打吗? 第80章 新叔叔 龚红星, 革命工作小组的小组长,皮肤呈小麦色, 一头刘胡兰式的短发,个头很高, 也很胖。 这个年代, 人人面黄肌瘦, 胖姑娘可不多, 所以, 她奶大屁股大,可是红岩军区一支花啊。 在矿区进行了几天的工作, 但是毫无进展,今天, 她终于找到吴琼吴团长家了。 吴团长给她衬的又瘦又小, 坐在她身边, 认真的就问:“你真的确定,陈丽娜是个臭老九, 还是苏修?” 在这个年代, 能做到文工团副团长, 吴琼的能力当然不能被小觑,而且, 她也是个很谨慎的人。 斗人者, 终被人斗, 没有十足的把握, 吴琼可不想卷入革命之中。 “她的档案给人从女子师范大学提走了, 确定是到了你们乌玛依矿区,但是,我到矿区五天了,农场里那些老教授们的档案,陈丽娜的档案,我什么都没拿到。阿书记说让我找高区长,高区长说他办公室起火,档案全烧了,这个你信吗?” 吴琼和贺兰山是好朋友,要说高峰的办公室起火,她不会不知道啊。 “这其中有诈吧,这整个矿区,摆明的了就是在消极抵抗,不配合我们红岩革命工作小组的工作。”龚红星手拍在了大腿上。 吴琼想了想,谨慎其间,就说:“行了,一会儿我外甥来了,你跟他问情况吧,他在聂工的实验室里工作,应该说,知道的会比我们多。” 小朱来二姨家做客,没啥好礼物带嘛,提着一只兔子就进门了。 武装部可不像别的单位,都挤在小楼房里,他们征用的,是当初这地方的大地主热巴老爷家的大院子,敞亮着呢。 吴团长住后院,高部长住前院。 “呵,好家伙,海亮,这是你自己猎的兔子吗?”高大勇早上才起来,正在门外刷牙,见朱海亮手中那只肥肥的兔子,就竖起了大拇指来。 “不是,是我老师打的。”朱海亮说。 “老聂这枪法是越发的好了,散砂弹啊,他居然能只击中咽喉,砂弹都不散,这个老工程师每天都在练射击吧?”高大勇捧着兔子就研究了起来。 “二姨父,我们是搞实验的,对于结果的衡量,小数点后面还要加三位数,看图片是一相素一相素的看,跟你们不一样的。” 所以,聂工的枪法瞄的准,他的肉眼就能细微到相素上,别人能比吗? “怎么样,海亮,你是来干啥的,大周末的为啥不去农场劳动?”高大勇揩了把嘴边的牙膏沫子。 “那不,二姨说红岩来的工作小组,想了解点儿关于我老师,师母的情况吗?”朱海亮才说完,高大勇的脸色就变了。 “领导,你在家吗?”他于是带着小朱,就进了后院。 “哎,老高,你居然还没走啊?”吴琼还有点害怕呢。 再一看龚红星也在,他的脸就垮下来了,领导也不叫了:“吴琼,家里来了客人,你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 龚红星站了起来,跟高部长握手:“高大勇同志,你们乌玛依矿区的革命工作,一直以来都是最不积极的,我这几天走访了一下,非但每个人都在回避革命不说,还叫陈丽娜是什么?阿瓦尔古丽。你知道阿瓦尔古丽是什么意思吗,在维语中,这是纯洁的鲜花的意思,当然,这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阿瓦尔古丽唱的,可是一个军人和维族姑娘之间的爱情故事,无论阿瓦尔古丽,还是那个军人,他们都是又红又专的革命后代,陈丽娜一个被退学的臭老九,怎么能和红专后代相提并论?” “狗屁,阿瓦尔古丽的传说起自明朝,知道明朝是什么吗,那是封建君主□□,要打倒在地还踩上一万只脚的年代,龚红星你思想有问题,居然在这儿跟我说封建专治是又红又专。”高大勇直接就说。 “那你们叫她是阿瓦尔古丽,就是封建余孽。” “放娘你的臭狗屁,纯洁的鲜花,那是十一国庆节要摆在天/安门上献给英雄的,你要说鲜花是封建余孽,你怎么不在阅兵的时候,把天/安门,人民英雄纪念碑前的鲜花全给踩了,踏了啊?” “我们调查走访了一下,你们整个矿区的人都不敬爱领袖,居然把陈丽娜捧到了一个更高的位置,你们这样的思想要传到北京,那可是大大的反动,是不敬爱领袖。” “你要能一年实现农场的量产,明年你就是我的阿瓦尔古丽,我的阿诗玛,我梦中的情人,要我给你唱首歌吗?” “老高你这是胡搅蛮缠,你完全没了一个国际共产主义者该有的高尚情操和素质。我听说,你为了能跟陈丽娜跳舞,还四处跟人掰手腕,你堕落,你糜烂,你就不配做一个国际共产主义者。” “不,我们尊敬的是劳动者,我们崇尚劳动最光荣,今年我们矿区的劳动标兵可是贺兰山,而不是陈丽娜,老子还搂着贺兰山跳的八支舞了,你怎么不说这个。你分明就是别有用心来破坏我们工作的。”啪一声,高大勇直接把枪拍到桌子上了:“龚红星,你要再敢胡来,老子一枪嘣了你。” “行了红星,快走吧,我家老高脾气大,发起脾气来我都受不了的。” “吴姐,我,我就不相信,我从矿区找不到一个真正的革命战士。”龚红星给骂了个灰溜溜,转身就走了。 “海亮,你还不去劳动?” “就去就去,我立马就走。”朱海亮也不知道自己招谁惹谁了,转身就跑。 农场里,最先来给陈丽娜传达龚红星革命小组消息的,是肖琛。 这家伙最近因为革命小组来了,怕风头要波及到自己,吉普少年也不敢开了,来回跑矿区,开的都是拖拉机。 “小陈,高部长说了,谁要敢在矿区搞革命,最后走路的时候都贴着墙根走。” “为啥?” “因为他手提板砖,只要听到风声,就一板砖拍死谁。”肖琛说。 “你是不是快走了?”陈丽娜反问肖琛。 他是家里的独子,他爸为了能让他回上海,不惜给自己办了个病退。而现在正值73年,在总理不懈的争取努力下,摘帽子工程已经开始进行了。 肖琛这时候回上海,名正言顺,而且很有可能一回去,就能在上海汽车场工作,那可是别人想都不敢想的好单位啊。 “原来,我一直想办法帮安娜摘了帽子,让她和我一起回上海,但我现在更担心你啊小陈,革命工作小组似乎不那么在意老教授们了,他们的目光转移到了你身上,你现在很危险。” “不,肖琛同志,事情不能这么看。当龚红星的工作小组想要对付一大帮人的时候,我难免左右不顾,但她们要对准我一个人,那我得说,农场是安全的,老教授们是安全的,而我,我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陈丽那说着,上了拖拉机,就准备要去田里参加春种了。 回头,见聂卫民坐在拖拉机上,她问:“为啥不去跟孩子们一起玩?” “他们太小了,没意思。” “那你应该跟着聂国柱啊,他不是去白杨河畔开耕种机了?” “我现在明白了,他压根就没有智商,只要跟着我爸一段时间,就会明白我爸工作的意义,不战而屈,你真正的敌人还没来了。” “小子,你还懂得什么叫不战而屈啊?”陈丽娜简直了:“那你说,要真正的敌人来了,我该怎么办?” 上了拖拉机,往陈丽娜怀里一坐,老妈驾驶着拖拉机,突突突的在农场里走着,简直风光的不要不要的。 “不知道。”他干脆的说。 “小伙子,草船借箭听过吗,只等东风,我现在带着你,咱们去借东风,成吗?” “这句话出自什么地方?” “《三国演义》,看过吗?” “我家原来有一本,我只认识三字的时候还在呢,后来,我外婆拿来给蛋蛋揩屁股,全撕完了,真可惜。”小聂同志气的,拳头都捏起来了。 遥想当年,聂博钊的书房里什么书没有,可惜呀,黄花菜刺啦一本,刺啦一本,全用来揩屁股啦。 “不过,我记得高姐姐家有一本,改天到了矿区,找她要去。” “小聂同志,我认真的问题你一个问题,你是觉得甜甜漂亮呢,还是我的小红漂亮呢,还是高小冰更漂亮?” 聂卫民才不上当呢:“为啥刘小红是你的,要真是你的,当初你为啥不领养?” “因为呀,你跟别人都好好儿的,就跟她别扭,我要领养了她,你会欺负死她的。” 聂卫民咬了咬嘴皮子,想了想,似乎是那么回事儿。 甜甜也是妹妹吧,但他总觉得,哄乖就行啦,一起玩就好啦。 可刘小红不是,只要看见她,只要她的眼睛不看着他,他就总想欺负她一下,怎么说呢,大概就是想让她看看自己呗。 “她命运不好,家庭条件也不好,很自卑的。要真的到了咱们家,会给你欺负死的。而且,小伙子,懂得什么叫距离产生美吗,她需要慢慢的成长,建立自信。你也需要收敛你的坏脾气,不要从小就伤了她的心。” “你这问题是个坑,你是在欺负我,你不能给小孩子教这种东西。”聂卫民气急败坏:“我不理你了。” “看来,你明白我的意思啦?”陈丽娜哈哈大笑。 “小伙子,我可没有鼓动着你,让你小小年纪就谈恋爱的意思,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想去高姐姐家借书可以,没问题,不过,高区长两口子很看好你做他的女婿。你要有那个心,就没关系,但要没有,可千万别在这种事情上,让咱俩家伤了和气。” 否则的话,像高峰那么圆滑的人。 《银河帝国》那种资本主义的□□,会让闺女借给聂卫民这么个孩子看? 聂卫民气的,伸长了脖子,忽而就顶了陈丽娜一头。 爱看书的孩子哟,正在想着,从哪儿找本三国来读呢。 路过仓库,刘小红就在仓库前,正在教二蛋怎么辫麦草呢。 也不知道谁给她编的头发,满头小辫子,辫子里还辫着花儿。聂卫民撇了撇嘴,心说这可真俗气。 好吧,又俗气又漂亮。 “怎么,郭记者,昨天你就说自己一天也不想呆了,马上要走,怎么今天又要下地劳动,难道说,你也给我们这些社员们所感染了,还想继续劳动?” 到了田老的地窝子前,拖拉机一关,陈丽娜下车了。 郭记者今天洗了个头,又换了一件田老的灯芯条绒衬衫,好嘛,终于恢复他大记者的斯文样儿了。 “不瞒陈场长说,夜里听着风声像鬼哭狼嚎似的,地窝子里又冷,又没有电,我有一种当时就要狂奔着逃离这个地方的冲动。可是早晨起来,天那么的蓝,地平线上阳光那么的炽烈,听着孩子们清脆的歌声,听着鸟语闻着花香,我就不想走了。” 边疆,一个夜里就想逃离,早晨却又流恋不舍的地方。 “那行,既然来了,你就索性多呆几天,也陪我们多劳动劳动,也算是让你这个首长家的儿子,体验体验生活,行吗?我想,等你回到首都,你的思想会升华,你的文章会更有深度,你整个人都会提升不少。” “你知道我爸是谁?”郭记者有点好奇。同时,就斜靠到拖拉机上了,耍个帅。 陈丽娜笑了笑:“你能查我,我为啥不能查你?” 首长就那么多,将来能做到《新青报》主编的,姓郭的也就那么一个人,毕竟多活了一辈子,大致一猜,也能猜到他是谁家的公子哥儿。 “那行,你弟弟我抱着,我俩坐后面吧。” “这是我妈,我是她儿子。”聂卫民很不满的说,故意踮高了脚尖,以示自己的高度。 郭大记者再次目瞪口呆:“陈场长,你居然有这么大的儿子?” “对了,郭记者,你知道水星上有水吗?” “小伙子,你这个问题可坑不了我,水星是离太阳最近的行星,他已经给太阳烤干了,上面不说没有水,就连大气层都给太阳剥离啦。” “妈妈,北京来的叔叔懂得好多呀,他真的太博学多识了,让他再多呆几天吧,我觉得我们好有共同语言。”聂卫民极其认真的说。 郭滨也觉得这孩子是个可造之材:“你喜欢天文?告诉你,叔叔还戴着望远镜呢,四月,可是天琴座和武仙座流星雨最密集的月份,会下流星雨,今晚咱们一起看流星,咋样?” “叔叔,今晚,咱们一起睡吧。” “好啊,只要你愿意睡地窝子就行。” 嗯,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聂卫民闻过了,这个叔叔不臭,他打算牺牲自己,帮妈妈攻下这座堡垒。 北京来的,首长家的公子哥儿郭滨,正好就是能帮陈丽娜对付龚红星的,那一场东风。 “聂卫民,你能稍微装着一点吗,我牙疼啊。” “我是真的喜欢他,这个叔叔可比聂国柱有趣多啦。” 平坦的,耕了一遍又一遍,像天鹅绒一样绵延起伏着的麦田里,聂工单手叉腰,正在指挥聂国柱修理耕种机。 爱人远远抛了个媚眼过来,他轻咳两声,连忙就避开她炽热的小眼神儿啦。 繁忙的春种开始了,需要大量的劳动力把新增的一百公倾麦田给种满,还需要大量的人手来修理随时会坏的耕种机,还得有人给耕种机加油,上油。 整个矿区,武装部的车坏了,找聂工。 油井上的磕头机坏了,找聂工。 甚至于炼油厂的机组运行出了问题,那当然是找聂工,找聂工。 繁忙的,恨不能生出八别只手来的聂工,最近又遇到了一项可怕的难题,那就是,农场里的耕地机坏了,居然也是找聂工。 聂国柱在家除了吃闲饭,就是像监视敌人一样的盯着他。 聂工在工作上倒不怕聂国柱那个二楞子挑刺儿,但是妒火中烧还师出无名,想打也打不起来啊。 这不,大周末的,他想来想去,就把聂国柱给带到农场,帮农场修理大家伙,反正他不力气多得是,用在这儿不是更好。 美丽的小公主,他的陈小姐,正在调集一切可利用的资源,打一场,漂亮的春种之战。 和平年代,处处都是战场,而他们一家人,注定是这场战争中,付出最多,也赢面最大的人了。 第81章 放苗苗 大清早的,贺兰山要带着高小冰到农场里去帮忙春种。 她家有小汽车, 当然不需要做炼油厂的大卡车。上了车, 高小冰就说:“真烦,妈呀, 好端端儿的, 咱们干嘛跑到农场去,那地方我一去就头疼。” 贺兰山亲自开车,就说:“小冰啊,你爸现在是十二级的职位, 十一级的待遇,但是, 你祖父,曾祖父, 那可全是为了共和国而牺牲的元老级别的人物, 上面有意培养, 他也愿意努力,将来,他可能要升到五六级,甚至更高的职位上去, 他的仕途,如今可是咱们的重中之重。” “所以呢, 听说北京派了记者来采访, 你就要去农场表现一下, 争取拍两张照片能登到报纸上, 叫上面看到?” “这只是其中的一半,另一半是,我就不能输给陈丽娜。”贺厂长干脆的说。 “行了吧妈,人家陈阿姨摘棉花故意输给你还不行吗,您可真是够好强的。”高小冰无奈的摇头,想了想,又说:“咦,今天周末,会不会聂卫民也在农场啊,我小姑从外交部给我爸寄来的《银河帝国:基地与帝国》,我得给他带着。” “注意点影响啊,叮嘱聂卫民,可千万不能外传。” “行了妈,我知道啦,你能不要活的总是这么小心吗?” 结果,半路上,车就给人拦住了。 嗯,来的是从红岩空降的,革命工作小组的组长龚红星。 “贺厂长,也不知道你们这整个矿区是怎么了,一点也不积极,现在,我可就等着你站出来,检举揭发陈丽娜了啊。”龚红星开门见山就说。 毕竟,她已经给贺兰山做过很多次思想工作了,贺兰山跟高峰一样,虚以尾蛇,消极抵抗,跟武装部部长高大勇一样可恨。 “我就这样跟你说吧小龚同志,看到我后座上的帽子和手套了吗,陈场长在农场亲自劳动,我也是,我们为了共和国所有人的肚子而奋斗,就不惧任何人的检举揭发。至于你,你说想要批/斗陈丽娜,你总得了解她的人,她的工作,以及她的思想觉悟吧,你连农场的门都没进过,就四处找人批/斗她,这不搞笑吗?” 毕竟一家子又红又专,贺兰山可不怕龚红星,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妈,你不是整天和陈阿姨比高低,咋到了这时候,反而要统一战线?”高小冰就不明白了。 “我和丽娜,那是高手过招,惺惺相惜,同一个组织内争高下,对外,当然要同仇敌忾,你将来也要记得这一点,要比拼,明面上来,像龚红星这种作风,下流中带着小家子气,注定成不了大事。”贺兰山极为不屑的说。 农场里,陈丽娜一见贺兰山,那当在是举双手的欢迎嘛。 “贺厂长,中午我亲自给你抻面,西红柿洋葱胡萝卜的臊子,抻拉条你可得吃两碗。”陈丽娜说。 贺兰山是来找郭记者表现的,亲自上了耕种机,就说:“行了,丽娜,我就问你记者在哪里,我当初也下放过,在伊犁开过拖拉机,这耕种机当然也不在话下,不过,你得让摄影记者给我多拍两张照片。” “看到那三亩春田了没,我们农场里的标兵孙多余和你比拼,无论你们谁赢谁输,我都保证,让你们一起上报纸,这总该行了吧?” “行,记得把我家小冰照顾好啊,卫民在不在,叫卫民陪她玩玩去。”贺厂长说着,提了两袋种麦,叫了两个洒种麦的妇女跟着自己,就下田去了。 至于孙多余身后,当然也有跟着洒种麦的妇女。 田野里一股子磷肥独有的,类似于洗衣粉的味道,陈丽娜挥手送别了贺兰山,转身见高小冰还在自己身后站着,就问她:“我闺女今天要到包谷田里去放麦苗子,你要不要去?” 高小冰可没她妈那么冲动,喜欢做女强人,撇了撇嘴就说:“怕晒黑。” 陈丽娜笑说:“我家卫民也在呢。” “真的吗,他不是最讨厌干农活的吗,居然会去包谷田里?” 天啦,陈丽娜已经按捺不住自已的八卦欲了。 上辈子聂卫民应该也爱看书吧,毕竟,人家可是有文化的流氓,据野鸡小报上讲,审他的专案组,有好几个同志最后还叫他洗脑了呢。 那么,上辈子他也因为借书看,跟高小冰有过往来吧,高级干部家的女儿,街头混子,而高峰将来还要到红岩当六级干部,一把手啊。 他俩之间又曾发生过什么? 带着这小姑娘上了拖拉机,一路突突突,就到包谷田里了。 把高小冰放下,陈丽娜当然还要去忙别的。 下一辈的伦理大戏,她不会过多的干涉,当然也不会刻意的去阻止。 毕竟都还是些孩子嘛,高区长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孩子们将来怎么发展她不管,但是,让他们跟高小冰搞好关系,将来那可是不可多得的人脉啊。 三月早播的包谷苗子,很多都已经钻出土膜,长了足有一指高了,但是还有很多因为是机器播种,苗子发出来后,给压在土膜下面,这就得孩子们人工,用小手手格外小心的,把它给扣出来。 刘小红可谓是农场里的孩子王了,虽然小,但是泼辣肯干。 说实话,高小冰的脸上她都敢放耳刮子,更何况农场里这些毛孩子。 这不,她领着一群孩子,正在给包谷放苗苗呢。 农场里的孩子们,也尽有皮的。三蛋儿最小,手也最拙,厥着小屁股干的热火朝天,突然,有个孩子一伸手就去歘三蛋儿的裤子:“哎哟,这个还是个光屁蛋,连内裤都没有哟。” 要说,现在这个年月,农场里的孩子们有裤子穿就不错了,等到了夏天,最热的时候,五六岁的孩子们还有精身赤腿儿的跑的呢。 但是场长家的儿子就不一样了嘛,聂卫民一身小军装穿的笔挺,弟弟却连小裤衩都没有,有调皮的孩子,不就喜欢欺负三蛋儿一下? 而这孩子,是一队大队长王广海家的,名叫王小兵,最是个调皮,爱欺负小孩子的。 三蛋儿到现在还没条小内裤呢,裤子一歘,圆圆的光屁股蛋子,白嫩嫩的,小蚕似的小牛牛,一下全露出来了。 “欺负我家蛋蛋,你想找死吧你?”二蛋说着,拳头已经拎起来了。 王小兵说:“嗷嗷,二蛋踩坏苗子喽,二蛋踩坏苗子喽。” 一个包谷苗子,将来那可是两到三根大包谷棒子,孩子们谁要踩坏一个,明天起可就不能劳动了。 而不能劳动,则意味着他们不能拿工分从农场换到好吃的黄瓜和西红柿,甚至是草莓,桑椹和葡萄干等物。 二蛋气的捏着拳头,偏还一动都不敢动。 王小兵拌个鬼脸给二蛋,转身就想跑,结果才跑了两步,就给刘小红拦住了:“王小兵,你给我站住,我问你,为啥欺负我弟弟?” “小孩子间的玩闹,场长都不会生气的,刘小红,你凭啥生气,你不会是喜欢人家聂卫民吧?” 聂卫民离的远着呢,在差不多一里外的地方,帮着老教授一起切割种苗,并进行嫁接。 他人小,但手细,而且下手稳准狠,嫩苗之间的嫁接,差之毫厘可失之千里,他嫁接的时候,邱华老教授、郭记者,田老等人屏气凝神的看着呢。 你别说才一年级的小孩子,毕竟都是八/九岁的大孩子了,刘小红又长的漂亮嘛,这些熊皮皮的男孩子们斗不过她,每每,就发现只有说起聂卫民来,她会脸红,会害羞。 谁知道,今天刘小红可一点也不羞,她一脚啪的下去,直接踩坏了面前一株秧苗,就说:“你,王小兵,踩坏了包谷苗子,再没资格跟我们劳动了,滚出去。” “明明是你踩坏的,刘小红,你要再敢这样,我就大声的叫聂卫民,聂卫民,呼,聂卫民你听见了没?刘小红喜欢你。” 刘小红啪啪踩坏了两株,直接就说:“王小兵,这全是你踩坏的,今天非但你拿不到工分,我还告诉你,你爸今天晚上要打死你。” “你疯啦,踩坏那么多苗苗。” “二蛋,三蛋,狗剩,小华华,你们说,这秧苗是谁踩坏的?” 所有孩子异口同声:“是王小兵。” “这不就得了,你给我滚。”刘小红说着,一把就把王小兵从包谷田里给搡出来了。 王小兵虽然不懂什么叫众口烁金,三人成虎,但是刘小红的泼辣他是见识过的,真的孩子们一口咬定是他踩的,那今晚他爸非打死他不可。 灰溜溜的,他就走了。 “小红,你踩坏了苗子,虽然王小兵受罚,但要我妈知道,肯定会生气的,再说了,这一窝一个印儿,从此这地方不就空了吗?”二蛋最担心的是这个:“妈妈说,少了一粒包谷种子,可要少三斤粮食,我就得饿三天呢。” “放心吧,我有办法。”刘小红说着,快跑了几步,一株株包谷苗子间小心的寻找着,过一忽子就忽而弯腰,等跑了大半片的包谷田,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捧着好几株的包谷苗子呢。 “小红,你这是从哪儿移来的,你移走了别的地方的苗子,那地方该咋补啊?”二蛋问说。 “耕种机那东西其实不能保证每个窝子里只有一个苗儿的,多走几步,你就会发现,有的窝子里会有两株苗苗,移过来一株不就得了?”刘小红揉了揉三蛋儿的小脑袋,说:“姐姐最近拿草辫编了一顶帽子,正准备着谁有土布就问人换几尺回来,到时候给你做小内裤,好不好?” “好。”三蛋儿想了想,说:“给我大哥也做一条吧,他的内裤也破了,小牛牛都快露出来了。” “啊,真的,聂卫民的内裤真的破的小牛牛都快出来了吗?”身后几个孩子突然就轰堂大笑了起来。 “不不,我妈给他找了个向日葵,早就补上啦。”二蛋连忙解释。 这下,连刘小红都哈哈笑开了。 而另一边,高小冰抱着本书,就去找聂卫民了。 小聂卫民最爱,最痴迷的科幻书籍《银河帝国》,远远看见她背着个军绿色的书包,只露了半边儿出来,小伙子心情怦湃,差点按捺不住,一颗包谷苗子都要叫他给剪坏啦。 好容易帮邱教授接好了种苗,他一溜烟儿的,就从田里窜出来了。 “高姐姐,今晚不走了好不好,就宿我大姨家吧,郭记者带着望远镜呢,说要带我一起看星星,我也带你一块儿看。”聂卫民激动的说。 高小冰连忙摇头:“不行,农场里有虱子,我不住。”再说了,她其实也不怎么爱看书,对于天文的爱好,当然没有聂卫民那么强烈嘛。 三更半夜看星星,春风那么寒,吹的人头疼,一点也不好玩。 “那就算了,我去找我妹子,一起看。” “聂卫民,谁是你妹子?” “刘小红呀,她就是我妹子。表妹。”聂卫民一脸的天真:“她大概不喜欢看星星,但是吧,她会帮我照顾我弟弟们呢。” “哼,那你就跟她看去吧,我要跟着我妈回家啦。”高小冰气呼呼的说着,把书从聂卫民手里夺过来,转身就走。 泼辣的刘小红,当初为了一只碗,还甩过她耳刮子呢。 高小冰越想越气,一句说完不够,再补了一句:“你等着,我们家的书再也不会借给你看了,哼!” 聂卫民一脸的茫然:“不给就不给,高姐姐,你干嘛发这么大的火呀?” 陈丽娜先是巡视整个农场,中午又亲自照料着知青们给前来帮忙,或者打零工的,矿区机关单位,以及很多赋闲在家的家属们发完了八五粉的馒头和白菜羊肉汤粉,果真就特地跑一到陈丽丽家的地窝子里,亲自和面又抻面,拿最精细的细麦粉给贺兰山抻了一顿扯面。 就凭头一年过年的时候,炸麻花之余剩点儿面,一把抻开惊掉三个孩子下巴的手艺,一锅拉面出锅,浇上西红柿、胡萝卜和牛肉做成的浇头。 贺兰山连着刨了两大碗,而且吃完之后,连午休都不休就立刻下田了。 当然了,靳师也从各方位,给她和孙多余拍了好几张照片。 总之,快门啪啪的响着,贺兰山同志笑容明媚,干劲十足,这要登到报纸上,不论对于矿区,还是对于高区长,那可都是极好的宣传啦。 回头见已经很久不露过笑脸的男人站在自己身后,居然还笑的有点儿得意,陈丽娜立刻就凑过去了:“怎么样,中午为什么不回地窝子里吃饭,偏偏要去吃食堂里的白菜炖窝头,这是嫌我做的饭不好吃?” “公主亲自掌厨,微臣岂敢。不过陈小姐,你留下郭记者这个我能理解,但是,《新青报》来采访,更该出风头的人是你吧,为什么非得又把个贺兰山给肘出去,让她出风头?你这是想送高峰一程,助他爬的更高?” “他的官途,将来可是封疆大吏,既然于我有用,我为什么不借花献佛,就送他一程呢?再说了,贺厂长想出风头,就让她出呗,横竖我又不能上报纸。” “为什么你不能上?”聂工还颇有点儿生气:“你上《新青报》当之无愧。”要不为了爱人能上报纸,他也不可能熬着夜的查农业资料,统筹教授们的信息,写一篇新闻稿出来嘛。 “你忘了我是臭老九了?虽然说我的档案阿书记和高区长几个对外商量着,说是烧掉了,可是老聂啊,我爸我妈就在农场里呢,从他们身上查我,岂不是一查一个准,而且,一拎就能拎出一窝子来?要知道,龚红星可是聂国柱的妻子,她对于我的来历,一清二楚。” “所以呢,看你这样子,似乎也不怎么怕啊。” “低调做人,高调做事儿,认真搞生产,既然贺兰山帮我出了风头,那帮我挡灾祸的事儿,也就该她来干,你说对不对?” “你不是小公主,你是西太后,要我说,现在的慈禧,大概也就你这心机。”聂博钊颇有点儿遗憾:“我就问你,要真有上辈子,你这么七窍玲珑的心眼子,怎么会叫聂国柱那么个傻大哈给欺负了,啊?” “你怎么知道聂国柱欺负我啦,我俩恩爱着呢,是我后来眼界宽了,看不上他了,我俩才离婚的。” “不可能,你向来是个知恩图报,心地善良的不能再善良的女人。你看聂国柱,就像看条狗似的,除非他伤透了你的心,否则,你不可能这样儿。” 爱人非常讨厌前世的丈夫,那种厌恶她极力的想隐藏都隐藏不起来。 所以聂博钊现在渐渐不吃醋了,真是一点儿也不醋了,只是格外的心疼爱人,甚至于,心疼到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她。 “所以,我想替他补偿你,说吧,想要什么,口红还是高跟鞋,香水化妆品,只要你想要的,我都想办法替你搞来。” “要那些干啥,香奶奶死磕兔,上辈子我早用腻啦,你能在炕上让我爽了就行,所以,咱能想来就来一回,而不是总要遵守一个刻板的规律吗?”陈丽娜认真的反问。 聂博钊正在提着军用水壶喝水,一口差点没给呛死。 第82章 看星星 “聂叔叔,你今天真的好棒哦, 这所有坏掉的耕种机, 全是你修好的吧?”三蛋儿仰着脖子,眼巴巴的看着聂国柱。 “哎呀国柱, 我们农场真得感谢你, 来,吃碗抻面,就跟着红兵去一趟车库,正好把我们那些好几年没动过的大家伙也看着修一下, 怎么样?”陈丽娜也说。 总之,叫这母子俩望着, 聂国柱瞬间觉得自己高了至少十公分。 “但是丽娜,我的任务可是跟着你家老聂。” “咱们表哥表妹的, 我爸我妈待你也不错, 国柱, 我得问你一句,为啥你爱人非得让你跟着我家老聂,咋,他是犯了什么大错误吗, 还是他思想反动了,或者说上面有人非得要搞他?” 白杨树叫风吹着, 哗哗作响, 白杨河水潺潺, 夕阳晚风, 现在可是木兰农场这片沙漠绿洲一天之中最好的光景。 “我说了你可不要告诉你家聂老大。”聂国柱毕竟二愣子嘛,直傻傻的,还挺不好意思:“你表嫂说了,他的实验室可不好入,我一定要找到机会突进去,要能想办法取代了他,那么,全国先进工作者,或者就有我们红岩军区的份儿了呢。” “表哥,你真是个有志青年。但我得告诉你的是,老聂那实验室,就算你真进去了,估计啥也学不到,因为里面的东西我都不懂,更何况你呢?” “你是大学生,你能不懂?” “术业有专攻啊表哥,很多时候,别人的职位,觊觎是可以的,但想要拿到它,也得掂量掂量自己,行了,你今天彻夜的,把我的拖拉机全修好,明天我想办法,让老聂带你进趟实验室,好吗?” “好,我现在就去干。” 说真的,聂国柱这种大老粗,只要给他机器修,他干劲儿实足了。 但龚红星也想得太美了些吧。 陈丽娜一直在想,为啥龚红星要先把聂国柱给派来了,感情,她是想让聂国柱取代聂博钊的工作啊。 忍着大笑的冲动,陈丽娜心说这个龚红星估计也是个只知道批/斗人,玩心眼子的白痴,要不然,稍微有点文化常识的人也该知道,聂博钊的工作,就不可能是聂国柱这么个二杆子能代替的好不好? 正好周末,除了聂博钊要赶回实验室外,大家就一起宿在农场啦。 陈丽娜百般挽留,想让贺厂长跟自己在地窝子里挤上一宿,好好聊上一聊。 但是贺厂长是实在呆不住了:“不行,我得回去了,我要明天不到炼油厂镇压,贺敏就能鼓动起几个人来,革你的命。” 自己亲自调来的弟弟,含着泪她也得继续镇压下去啊。 “行了,既然要走,就早点上路,毕竟你带着个孩子,夜里行路可不安全,万一有土匪呢?” “最近听说咱们边疆土匪也闹的厉害,不过我相信咱们矿区的治安,武装部随时在巡逻,他们进不来的。”贺兰山说着就上车了。 “聂卫民,你不是今天晚上要跟郭记者去看星星?”高小冰在地窝子前,很不耐烦的就问。 聂卫民正在给三蛋儿喂饭了,这小家伙娇气的很,四岁的人了,动不动就撒娇要人喂饭,今天是因为没有内裤穿,不高兴,不肯吃饭。 “是啊,咋啦,你不是要走了吗,再见啊高姐姐。” 高小冰不说话。 聂卫民头也不抬,指着三蛋儿的鼻子说:“就该让妈妈再生一个,到时候你就不是宝贝啦,你看到时候谁还会给你喂饭。” “我是小蛋蛋,谁也没我小。” “等妈再生一个,你就不是啦。”仗着自己最小就撒娇,真的好讨厌哦。 “聂卫民,我就问你,你想不想看我书包里背的书。”高小冰撩起自己书包的一点儿,就给聂卫民看着。 “你要想给,我当然愿意要啦,但是,你不是不愿意给我吗?” “你可以问我要啊,那你问我要了吗?” “那好吧,高姐姐,我可以借你的书来读吗?” 聂卫民很认真的说着,一边还得给弟弟擦嘴,哎呀,本来今天该刘小红给三蛋儿喂饭的,但她不知道跑哪去了,三蛋儿开始耍娇气啦,缠着他要抱,要喂,还往他脸上吐口水,聂卫民真的好抓狂啊。 但是,这熊孩子就这样,在家其实很乖的,到了农场就非得要折腾他。 陈丽娜还说,孩子都这样儿,因为知道在外头大家不好收拾他,所以要可劲儿的作。 高小冰个头跟聂卫民一般高,忿忿的看着他,看了半天,气呼呼的说:“晚啦,我不借。” 说着,她转身上了车,看都不看聂卫民。 “哥,高姐姐生气了。”三蛋儿说。 聂卫民也说:“就是,莫名其妙,不借就不借呗,这是炫耀她家书多吗。” “对了,二蛋,你小红姐姐跑哪去啦,为啥不来照顾蛋蛋?”聂卫民给三蛋儿缠的没办法了,就去找正在刨饭的二蛋儿。 “她一早就走啦,说是要带靳叔叔去个好地方,咋,你没见她?” 聂卫民一拍脑袋,哎呀,自己还在这儿瞎忙活呢,人家刘小红这是早跟着郭记者和摄影师跑啦。 但是,他要走,三蛋儿不干啊。 “哥哥,你带着我嘛,我也要去。” 二蛋也说:“带着我,我也要看望远镜。” “行吧,那你俩进地窝子跟妈妈说一声,我在这儿等着你们。”聂卫民很认真的掏出小手绢来,还给三蛋儿擦了擦嘴巴:“记得让妈妈给你多穿一件衣服,夜里风大,咱们是要上山,到时候会冷的。慢慢收拾,不着急啊。” 二蛋和三蛋两个高高兴兴的,就进去找妈妈了。 陈丽娜一听这俩孩子想到山上去看星星,就知道肯定是郭记者去看星星了。 边疆的地形地貌,以及天象,都是观星的最佳场所嘛。 “不去行不行,夜里风大,万一给风吹感冒了,打针吃药是小事,你们身体扛不住。“陈丽娜说。 “不行,妈妈,我们也想看看,望远镜长个啥样子呢。”三蛋儿说。 男孩子嘛,本来就熊,又突又撞又碰的,地窝子本来就小,这俩简直拆迁队似的,碰的叮咛哐啷响。 “不准去,本来夜里风大,万一有狼呢,丽娜,赶紧叫他们上床睡觉。”何兰儿说着就直皱眉头:“哎呀,你看看我家小红多乖,再看看他们几个,丽娜,你就不烦吗?” “行了,蛋蛋,过来把你外婆这件棉衣包上,我带你们去。”陈丽娜想了想,就说。 “丽娜,你也太惯孩子了,要我说,能给他们吃饱穿暖就不错了,看什么星星啊,真是吃饱了撑的。” “妈,你不懂,对于咱们大人来说,照料孩子吃饱穿暖,那是咱们的本职,因为孩子就是大人生的。但是陪他们看星星,这是开拓他们的思维和眼界,我儿子愿意看星星,我挺高兴的呢,总比他们小小年纪,两只眼睛里就只有钱和吃的更强吧。”说着,陈丽娜就要出门了。 “你还真当他们是你亲生的了,行吧,你把你爹这件大皮袄子披上,我是真怕你感冒啊,再说,劳动了一天了,就不能好好歇歇吗。”陈母无奈的说。 带着俩小的出了地窝子,外面不说人了,连只鸟都没有。 “你哥呢,不是要带你们去看星星?”陈丽娜反问二蛋。 “他说他会等着我们的,还叫我们穿暖一点,慢慢收拾,不着急。”二蛋说。 三蛋儿比他小,但是会看眼色懂事理,哇的就是一声哭:“哥哥刚才就是骗人的。” 另一边,聂卫民正全力的奔跑了。 小样儿,在基地跟别的孩子们玩,不论钱狗蛋还是王繁,人家都是一个人,就他屁股后面缀着俩小尾巴,跑也跑不动,打也打不痛快,这一回他是想通了,说什么也不带他们,哼哼。 半个小时后,就在坎儿井的第一道竖井处,聂卫民找到郭记者和靳师了。 果不其然,刘小红就站在他们身后。 她手里还提着一只大保温杯,嗯,这大保温杯是郭记者的,看来,俩记者来观星,她在给人家做后勤嘛。 “卫民,你咋知道我们在这儿?”刘小红还挺吃惊的。 “妹子,你自己放眼看看好不好,整个农场,只有这一道竖井的位置最高,四面无遮挡,是观星的最佳场所,我为啥不知道?”聂卫民得意洋洋。 但是,三月春风似剪刀,风吹来那叫一个冷啊。 聂卫民身上穿的少,冻的直哆嗦。 “这是我爸的羊皮袄,我本来是要给郭记者披的,他嫌土不肯穿,你快披上吧。”说着,刘小红就从保温杯里倒了半盖子东西出来,悄悄递给了聂卫民:“赶紧喝一口,暖一暖。” “这里面有红枣,枸札,咦,还有菊花,谁泡的水,真甜,应该还有冰糖吧。” “郭记者,他说男人从二十五岁开始就要养生,这是你爸传授他的养生秘诀,每天都要喝这个才行。” 聂卫民想了想,心说我爸从来不喝这些啊,他只喝咖啡的。 算了吧,反正啊,冰糖菊花是真好喝,他咕嘟咕嘟,就给喝了大半杯子。 “小聂同志,我调好焦圈啦,对,过来慢慢看,看到了吗,这是木星,看到那个红色的大斑点了吗,那叫大红斑,是一朵高速旋转的大沙尘暴,自从人类十八世纪发现它,迄今为止,就一直在旋转,就问你,漂亮吗?”郭记者说着,把镜头递给了聂卫民,叹了口气:“人美帝不说月球登陆了几回不说,空间站都快建成了,不说搞帝国主义,人家都快称霸宇宙了,咱们还在搞农业大革/命,为了糊饱肚皮而奋斗,想想就生气啊。” 聂卫民自己调着光圈,看着镜子里那颗黯褐色的星星,读了那么多本书,仰头看过那么多回的星空,熟知天上每一颗星星的他,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当然,也是头一回,他想,总有一天,我要把我们红色的旗帜,插到月球上去。 “怎么,是不是很想上月球?”耳边,刘小红笑吃吃的就问。 “妹子,你咋知道的?”最近,聂卫民觉得妹子这个词儿用来称呼刘小红,实在再合适不过啦。 她可没高小冰那么矫情,不就是也想来看星星吗,还非得他求着。聂卫民是连后妈都能征服,叫她千依百顺的人,可从来不求任何人,哼。 “不告诉你,反正我就是知道。”说着,刘小红转身就夺过了望远镜:“行了,你看够了,给我也看看。” “就让聂国柱进回你的实验室呗,你悄悄带他进去,别打动任何人,行吗?”过了两天,回到基地,陈丽娜就说。 “凭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实验室的重要性,要他是个苏修,是个美帝间谍呢?” “就我表哥的头脑,你觉得他能做特务吗?”特务也有门槛的好不好。 “你以为特务都是精明的不得了的人?小陈我告诉你,还记得李洪枢吗,北京出动了公安部所有人,真正抓到的那个苏修间谍,我这趟去北京,总理特地让我去旁听了关于他的审讯,我就告诉你,那是个在人群中来说,普通到再也不能普通,你甚至绝不会多看他一眼的人,但是就是他,带着我们的机密,穿越沙漠,来回苏国好几趟,给我们造成的损失不可估量。你表哥或者不是苏修,但他的那个爱人,非常有问题。” “就真不能叫他进去?昨天我还答应了他,说他只要肯帮我把所有废弃的拖拉机全修好,就让他进你实验室参观一回呢。”昨晚,为了能争取到进实验室的机侍,聂国柱彻夜不眠不休的,都干好几天了。 比如说换机油,补胎,那些活儿又脏又苦,聂国柱在机油和成的泥巴里,躺地上滚了好几天啦。 “你不是说,不要再定那些刻板的死规矩嘛,那咱们就今晚破例一回,你给我来个卫星上天,我就是拼着这条老命不要了,也让他进去。”聂博钊说。 啊,这个女妖精,狐狸精,就只玩过一回,害的聂工朝思暮想,魂牵梦绕,还想再来一回。 “滚,你想得美。”虽然这么说着,但她还是瞪了他一眼:“先去洗个澡,还有,不准再乱嚎乱叫,聂国柱就是个二杆子,他要听见你叫,肯定得过来看看,不定以为我在欺负你了。” “保证完成任务。”聂工说着,就准备要去洗澡了。 “那个,老师您在吗?”基地都是大院子,不到睡觉不关门,谁要进了别人家,敲门一般人听不见,就只能投石问路,先喊一声。 “在,小朱,你怎么来了?”聂工立刻收了嬉皮笑脸,一脸严肃的,就坐到椅子上了。 学生面前嘛,当然要威严一点,也不知道这孩子刚才有没有听到他和他师母的打情骂俏。 “是这样的,您不是通知我们,聂国柱要进实验室吗,我们已经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就是不知道是今晚,还是明天他要进?” “谁让聂国柱进实验室的?”陈丽娜反问小朱。 “不是阿书记亲自来基地要求的,说上面打的红色电话,他非进不可?” “聂老大,姓聂的,感情你是顶不住压力,非得让聂国柱进你的实验室不可了,但是,要脸吗,你居然还拿这种事情来唬我。”陈丽娜气坏了,见他要去烧水,就说:“洗把,你就是搓掉一层皮,也休想我会跟你睡,今晚的性/生活,取消。” “妈,你们要取消啥?”二蛋刚放学,蹦蹦跳跳的就进来了:“是你今晚不做饭了吗,我们是不是吃不到晚饭啦?” “吃吃吃,二蛋,你不能每天总是想着吃,你可以想点儿别的啊。” “喝的也取消了吗爸爸,我看你在烧水啊,咱们今天晚上,是不是就只喝开水啦?” “开水好喝吗?”聂工无奈的问。 “不好喝。”好吧,总算,也有二蛋不喜欢吃的东西啊。 第83章 缝内裤 听说能进聂工的实验室了, 聂国柱激动了一晚上。 要知道, 在红岩的时候,每每龚家父女谈起聂博钊来, 龚父就经常说,聂博钊其人,一辈子那就叫一个运气。 为啥呢。 你看他,当初就是因为面貌生的好看, 就给聂老夫妻买回家了。 然后呢, 当然也是因为运气好,聂老愿意培养,就考上大学了。 至于考上大学之后, 还不是因为他长的帅气,人们对于生的帅的人嘛,总会报着一种别样的期望。所以, 他才能一路在这动荡的年代里, 高歌猛进,成为全国选进工作者,天天上收音机的? 龚父和聂博钊的养父是同事,聂父死了, 目前职位高, 级别高,唯有一点遗憾, 大概就是子女不行, 两个老婆生了七八个孩子, 别的都按部就班,兢兢业来,就龚红星最有能力。 这不,她搞革命搞的中央都重视了,这不很好吗。 聂国柱激动啊,心情澎湃啊,他想,自己从现在开始打进聂博钊的工作室,将来,也一定要像聂博钊一样,天天上收音机,领导经常表扬啊。 “聂工,你这实验室里,就这么个样子?” 整个六楼,一间间的房子里,小到瓶瓶罐罐,大到一些聂国柱完全看不懂的仪器,更可怕的是,里面的学生们来来去去,讲的居然是叽哩哇啦,他听也听不懂的鸟语。 这就算了,那些仪器上很多也有字儿,凑近了一看,曲里拐弯儿的,他当然懂,这叫英语。但是,这实验室里的孩子们,居然能如此流练的使用英语? “哎,聂国柱,你这是干什么?”见他开始脱衣服,聂博钊就吼开了。 当然,几个学生也立刻围了过来,要看这个粗老冒想干点儿啥。 “那个,上面不是说了,从今天开始,我就在这儿上班?”聂国柱说:“聂工,你是不是想搬这个,来啊,我帮你搬。“ 聂博钊简直要抓狂了:“不,国柱,那个是高压油管压力监测模拟器,你不要扛它,不不不,你要干什么啊你?”老婆可以让,仪器不能碰,这是原则。 “聂老大,我有的是力气。” “这不是用力气就能干成的事,不要再碰我实验室中的任何东西,现在,立刻,马上给我离开。” “上面说了,从现在开始,我要跟着你们一起工作和学习。领袖说的好,年级小的,学问少的,要打倒那些年级老的,学问多的,我为什么就不可以。”好嘛,他说起来居然还一套一套的。 聂工看了一眼几个面如灰死的学生,说:“行,你不就是想跟我们一起学习吗,你不是有力量吗,来来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上了大卡车,聂国柱愈发的精神了:“实话说吧聂老大,我跟着你好多天了,维修,我不比你差,干劲儿,我也不比你更少,不就是你们油井上嘛,走吧,我就不相信有什么样的工作我突击不下来。” 倒春寒啦,气温然降到几乎要接近零下了。 卡车开到1号基地的五号油井,聂博钊领着学生们率先下了车,就问:“怎么样,测井仪下到多少米了,时间够了吗,现在可以拉上来了吗?” “可以了,不过,今天谁来绞绞盘?聂工,我们的胳膊都要脱臼了啊。” “国柱,来,上绞盘,我和你一起把测井仪给绞上来。” 荒凉的井矿上,风沙那叫一个大,这,就是聂博钊和石油工人们长期战斗的地方,甭说公鸡蛋了,就是公鸭蛋这地方都找不到。 “好啦,听我号子,一二三,大家齐心协力,快来绞呀。”五号井下作业队的队长吼着。 聂国柱还以为只有自己力量大了,没想到脱了衣服,那些看起来瘦瘦的,文质彬彬的学生们的身上也全是肌肉。 井下测压仪,这玩艺儿是用来测油压压力的,每个油井中都要用到。 下到井下,要绞上来的时候,那可全是用人工啊,那么重的机器,从几千米的地方往上拉,听大家喊着号子,聂国柱也是拼尽了全力,风沙太大,吹的他连嘴都张不开。 “怎么,你以为就只今天这个样子?”聂博钊甩了衣服,也在推绞盘了:“我告诉你,国柱,非但说实验室那些洋码子,对,你们把英文叫洋码子吧,非但洋码子你一个都不懂,就这个绞盘,从第一天到矿区,我已经绞了整整十年了。那么,你真的认为,这些工作是你站在我身边观摩几天就能取代的吗?” “加油啊,大家用力啊,再鼓一把劲,马上就要出来了。”作业队队长高声喊着。 等把测井仪从井下给绞上来,聂国柱抬手一看,好家伙,自己两只手都给秃噜破皮儿了。 “我不管你那个无业游民的家属要搞什么,我只想告诉你一句,聂国柱,年级小的,不一定能胜得过年级老的,学问少的,那是注定胜不过学问多的,现在,给我回红岩好好去当兵,你要还想跟我犟气,那我告诉你,我这儿正缺个绞绞盘的人手,你要想,我就让你天天给我拧绞盘。” 聂工说着,提起自己的衣服抖了几抖披上,去记录测井仪的数据了。 “你不是一直呆在实验室里,或者就是在北京和领导们开会,住宾馆,有人接待?”聂国柱惊呆了,他没想到聂博钊的工作环境居然会这么艰苦。 “怎么,你想取代我,就是因为觉得实验室里冬暖夏凉不受风吹,觉得可以到北京和领导们开会,还能天天住宾馆?”聂博钊觉得,自己是在跟一头驴谈话。 而且,还是这世界上最蠢的驴。 “我一年之中,平均有二百多天是在这野外工作,剩下的一百多天在实验室,到北京开会,一年之中顶多三到五天,聂国柱,你只看到贼吃肉,没看到贼挨打,你不付出,不努力,你还想取代别人,要不是因为你是头蠢驴,蠢到无以复加,我都不愿意跟你说这些话。” 矿区,陈丽娜带着刘小红,来给贺兰山送照片。 照片里的贺兰山和孙多余一起开着耕种机,笑的那叫一个灿烂。 “贺厂长,这个筐子是真的好,纯麦杆编成的,用它来装菜,再漂亮不过了,您看,又漂亮,还透气,这个呀,是我亲手编的。”刘小红说着,就把个卖菜的小筐子给挎到贺厂长的手腕上了。 “不错嘛,好拎,还挺轻的,不过,你这东西我不能白拿吧,你要多少钱?”贺兰山就问。 她这种人,干部夫人,将来丈夫还要走的更高,自己也会到更高的位置上,当然不会无功授禄,拿别人的东西,更何况,刘小红还是个孩子。 “您明天不是说,您家里有好多没用的弹力布吗,给我几尺就得,成吗?” 弹力布,那也是泊来品,是小姑子送给贺兰山的,做衣服穿并不好看,所以,贺兰山一直闲放着呢。 “行嘛,怎么不行。我也不给你几尺了,我这儿有五米多呢,你全把它抱走,这筐子呀,多编几个送我,成吗?” 她想好了,阿书记家爱人,吴琼,还有另外几个交好的闺蜜,一人送一个,大家一起提着买菜,咦,矿区一道风景线啦。 “好呐,谢谢你啊贺厂长。” 从贺厂长家出来,陈丽娜看刘小红抱着布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在前面,就说:“小红,你这布是给谁要的?” “给我妈呀,我妈最近老抱怨自己的裤子太紧,勒的不舒服,怕要勒到了弟弟,我就给她要的呗。”刘小红笑嘻嘻的说。 但是,从供销社买了点油渣,又凭票换了两斤红糖,再换了两斤细面回来,到了基地,刘小红主动的就留下来了。 孩子们一整个周末都在农场里劳动,换了些花生核桃和葡萄干儿回来。 二蛋天天吵着要吃大列巴,陈丽娜于是又添了点钱,多买了四斤牛奶回来,就准备要给几个孩子做大列巴呢。 缝纫机咯噔咯噔响着,过了半天,就听里面悄悄一声:“哎哟坏了。” 她依旧没管,在外面搅□□,熬黄油了。 再过半天,刘小红在里面叫开了:“小姨,小姨,你快来呀。” “怎么啦。”陈丽娜洗了把手,进去一看,刘小红正趴在缝纫机上,脸红的可以:“小姨,你这机子,我咋总穿不进去线呀,一扎,还把手给扎了。” “你是想给他们仨兄弟做内裤吧?”陈丽娜忍着笑,一看炕上一排排,裁剪好的平脚小内裤,就戳了她一指头:“我一直跟你说自尊自爱,你自己编筐子,换到了布,难道不是应该先替自己裁一件小内衣出来,为啥要给他们裁内裤?” “因为我只会做内裤。” “不是,你就是只想着他们,没想着自己,小丫头我告诉你,你要再这样下去,可是要吃亏的,真的。我一直说自爱自爱,你永远要把自己排在第一位,你懂不懂?” 没心没肺对人好,只知道付出不求回报,万一将来好嘛,高峰意撮和,而高小冰和聂卫民两情相悦,这傻丫头,父母不行,自身条件也差,她咋能比得过人高小冰。 “妈,今天有大列巴吃吗?”二蛋扛着根棍子,喜气洋洋的就回来了。 “去哪了,弄的身上这样脏?”陈丽娜就问。 聂卫民也进来了:“郭叔叔说要烤秦太子,我们陪他去烤秦太子啦。” 为了留下郭大记者,聂卫民可谓煞费苦心,好嘛,居然连烤田鼠这种事儿都能想得出来。郭记者叫这群孩子给带着,简直要乐不思蜀了。 “就是用黄泥巴裹着烧?”一听田鼠,陈丽娜就下意识的反胃,恶心,偏偏二蛋是吃过的那个,还跑过来就要亲她,一口口的给她哈气:“妈,你闻闻,香不香?” 三蛋儿脸色黄叽叽的,一看二蛋往外吐气儿,就开始呕吐了:“妈妈,郭记者是烤田鼠了,但人家没吃,一只田鼠,全让聂卫国一个人吃了。” “聂卫疆,妈妈都说了,不能浪费粮食。”因为三蛋的告状,二蛋不高兴了,兄弟之间,最狠的就是指姓道名,称呼对方的大名嘛。 陈丽娜忍着要吐:“聂卫国,赶紧去给我刷牙,刷好牙之前,不准再对着我说话。” “不行,也不能亲我,好恶心,赶紧放开我。”这孩子满嘴田鼠肉的味道,熏的陈丽娜快喘不过气来了。 “哇,小红姐,你这内裤是给我做的吗?”三蛋儿进了大卧,见炕上摆着一条做好的小内裤,就开始跳了。 “嗯,但这个是你妈妈给你缝的哦,漂亮吗?” “咦,象日葵,这个我喜欢。”三蛋一直以来最羡慕的,就是哥哥小内裤上那个象日葵啦。 二蛋从来不在乎自己有没有内裤穿,而聂卫民的一条小内裤,三天一洗,自己亲手搓,每次晾晒的时候,都特地要把那个象日葵藏起来,但是,三蛋就是喜欢的不行啊。 “这一条是哥哥的吗?”三蛋铺开了另一条,看着上面的图案若有所思:“妈妈,妈妈,这个是啥啊?” 陈丽娜进来看了一眼,说:“喔,那个是大象啊,等你再长大点,咱有钱了,妈妈带你们去动物园看大象,好不好?” 所以,哥哥的内裤前面挂了个大象,鼻子看起来好长呀。 “等哥哥长大啦,内裤变小了,这条我也要穿。”三蛋儿说着,全捧怀里了,咦,假装所有内裤都是自己的哦。 “内裤?讨厌,我不穿。”二蛋气哼哼的,正在帮陈丽娜搅蛋清了。 “为啥,孩子大了都得穿内裤,你为啥不穿?” “不透风,也不透气。”二蛋脸红脖子粗的,就说。 “你的小牛牛是树苗子吗,难道非得风吹日晒着才会长不成?”说着,陈丽娜就给了他软嘟嘟的屁股一巴掌:“再出点儿力气,多大的小伙子了,那两条手是面条做的吗? 聂卫民是从窗外看的,刘小红帮他做内裤,就已经够羞的了,陈丽娜居然还在他的内裤上缝了个大象,咦,小伙子又气又臊,红着脸就进厨房了。 “怎么,小聂同志,我看你有点儿不喜欢啊。” “没什么喜不喜欢的,反正,你不就把我们当小狗来养?想缝什么还不是你自己说了算?”聂卫民说着,怂怂的瞪了一下眼,自己提着斧头,就去劈柴了。 “知道我当你们是小狗,还帮我劈柴?” “可我们是真心爱你的。” 聂卫民歪着脑袋,噗呲吹了一口气,天啦,能把告白的话说的这么冷淡又随意,还能叫人心花怒放的,这世界上也只有聂卫民了。 “陈丽娜,陈丽娜同志在家吗,组织提醒你,马上打开门,接受组织的检查,马上打开门,接受组织的检查。”这是大喇叭的声音,显然,来人还带着大喇叭呢。 俩人一对视,聂卫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惧意。 当然了,他从小就是叫黄花菜给打大的,对于强权,或者说盛势凌人,从一开始就以压倒性的胜利感碾压而来的人,总有一种惧怕感,以及,势必要鱼死网破的歇斯底里。 当然,这也是将来他总是不愿意给自己留后路,一直到最终枪毙也不肯求饶,不肯写一封检讨书的原因。 “好啦,看到那些大木头了吗,就是你们上次打算砸聂国柱的那几根,现在,告诉我你是怎么架到门上去的?” “绳子还在那儿了,你看,柴禾堆上面那是我造的绞盘,最重的那一根,就是椽梁,本来是竖着的,只要把另一头绞起来,再一松手,就能落到外面去。”聂卫民说着,就给陈丽娜演示开了。 “好,现在你到上面去,我在下面绑木头,只要外面那些拿着喇叭的人来砸门了,就把木头放下去,明白吗,砸到谁不要怕,我担得起。” 陈丽娜说话的功夫,聂卫民已经爬上柴堆了。 一根非常重的橼子,她给绑上去,竖起来,另一头是搭在墙上的,聂卫民慢慢儿的把一头绞起来,就横到家里那大铁门上了。 “陈丽娜,我知道你是个臭老九,我还知道你甚至就是一个苏修,现在马上开门,接受组织的检查……哎,这他妈咋还武力对抗呢,哎哟,龚组长,你没给砸到吧?”工作组的小马拿着个大喇叭,正在大声的照着稿子念了,突然只听头上哐啷一声,居然是滚下一根好粗的木头来。 他眼色好,躲了,正在敲门的龚红星给砸到了头,心里想着的说词还没说开了,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冒金星。 “苏修,间谍,臭老九?谁他妈一大清早的,在我家门上乱喷粪了。” “我找陈丽娜。” “阿呸,你是那个以革命工作组的名义,天天在矿区招摇撞骗的人吧,你别以为我不知道,矿区好多家属都说,有人以革命工作小组的名义上门检查,一开门先扣几顶大帽子,要么骗钱,要么骗东西,甚至于,有人连两只带着脚气的袜子都给人骗走了,说的就是你吧。” 龚红星头上的包迅速的鼓着,再看那根木头,一边吊着绳子,眼看也是个摇摇欲坠,再细眼一看,好嘛,大眼睛高鼻梁,一张鹅蛋脸,皮肤白嫩嫩的,这可不就是聂国柱珍藏着照片的,那个表妹陈丽娜。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不过,领袖有一句话也说的好:不打没把握的仗。 龚红星在矿区盘桓了快两周了,从上到下动摇民心,最终无果后直杀基地,还以为只要祭出苏修、间谍和臭老九,就能一举打趴陈丽娜。 却没想到,陈丽娜给她的招数,却是乱拳打死老师傅。 第84章 打倒她 “哈工, 哈工你在吗, 快来看,骗子到咱们基地啦!“ “狗蛋儿, 狗蛋儿,快去叫你爸,就说有骗子到咱们基地啦,赶紧的, 给我来狠狠的打。” 不就是能搞革命吗, 借着革命的名义,一个无业游民在红岩混的风声水起吗? 这种王八蛋,上辈子陈丽娜经历的太多太多了。 拿根鸡毛当令箭, 拿个成份当杀人的砍刀,叫他们逼的跳河的,上吊的, 拿刀片儿割脉的屈死鬼们, 那可是不胜枚举啊。 陈丽娜手中提着扫帚,直接照着那个拿着小喇叭的,胖乎乎的小马就搂开了:“我把你们这群骗子,骗完了矿区还敢来骗我们基地, 哈工, 快来,给我狠狠的打这帮骗子。” 正好儿, 今天哈工在家了, 热情好客而又悍猛的哈族人, 一看陈丽娜都打上了,提了根大铁管子直接就出来了:“哪里,哪里有骗子?” “这就是骗子,给我狠狠的打,打出咱们基地。” “陈丽娜,我劝你不要蒙骗群众,你就是个臭老九,我是代表组织来审查你的。” “阿呸,你要说你是组织来的,那我问你,工作证了,你把工作证拿出来我瞧瞧。” 革命小组,自认就是天地间的一股正气,以气服人,哪来的什么工作证? “哦,没有工作证是吧,我这个场长十九品的官儿,我都有个介绍信了,那你可不就是个骗子?” “我,我有,我们有文件。”这个工作小组总共三个人,龚红星是小组长,下面一个小马,一个小尤。小马给扫把已经打懵圈儿了,还是小尤机灵,说着就开始掏文件了。 谁知道他手才一伸,后面也不知道是谁直接哐啷一声,他头晕眼花,就躺倒在地上了。 好嘛,狗蛋儿妈最恨的就是骗子了:“小陈,我问你,是不是拿党参充人参的骗子,骗到你家门上了?” 关键时刻聂卫民最管用,小家伙原本在墙上,这会儿溜下来了,连蹦带跳跑了过来,还说:“叔叔,你没事吧,叔叔,要不要我扶你起来?” “这位小同志,谢谢你,这里的人怎么全不讲理啊,快,快扶我起来。” 哎,扶到一半儿,小家伙跑了。 陈丽娜看在眼中,提起扫帚,劈头盖脸就是一通的砸:“钱嫂子,这可不是骗人几根党参的小骗子,她是专门拿成份来唬人的大骗子,你看看,这东西齐全不,小喇叭都备着呢,但是,你问她要介绍信,我敢保证她拿不出来。” 到这会儿,龚红星才算清醒过来了,对呀,介绍信啊。 她转身就问小尤:“介绍信,把介绍信给这个反/动派拿出来,给她看。” 小尤夹着个公文包的,往包里一摸,还手戳着陈丽娜:“你,你给我等着。” 一摸,没有,再摸,还是没有,掀开公文包一看,就两张皮儿,里面的东西早都没影儿了。 要知道,从红岩女子大学调的档案,陈丽娜的户籍迁移记录,以及她和安河山来往时的信函,那些东西可全在公文包里呢。 “不对,不对,就是那小子,刚才说要扶我起来,就是他把我们的介绍信抢走啦。”小尤说着,袖子一撸,就准备要进院子去揍聂卫民。 “你,你给我站住,你不准碰我儿子。”陈丽娜本来是在打小马的,刚想上前,龚红星把她给拦住了:“对,刚才就是那个小坏分子在小尤眼前,小尤,搜他的家,抄他的家,这小子看来是从小就坏透了。” “哈叔叔,哈叔叔。”聂卫民小嘴撇着,站在那儿,本来就瘦,委屈的差着双手,在小尤狰狞的笑声中,一步步的往后退着。 哈工生平最恨,就是别人欺负小孩子。 偏偏这时候,陈丽娜又是一声吼:“哈工,这个团伙听说在矿区还拐卖过别人家的孩子,你看那女的,多胖多莽,你看她们是不是专门盯着孩子,可不能叫他们碰卫民啊。” “哈叔叔,救我。”天啦,小聂同志简直是这个星球上最好的演员。 “有什么事找大人,我看你敢抓孩子。”愤怒中的哈工一钢管抽过去,只听哐啷一声响,小马回过头来,不可置信的望着陈丽娜。 要知道,给人身上泼粪水,栽赃帽子,张嘴反/革命,闭嘴反/动派,可是他们的强项啊,他们在红岩就是靠这一招走遍天下无敌的。 多少干了一辈子革命的老前辈,吃了一辈子的拌汤,他们非得说人解放前是地主,于是乎,打倒吧,踩上一万只脚吧。 还有那家里藏着书的,藏着古玩的,哎哟喂,踩碎,打倒,统统打倒。 反正就是看什么不顺眼就踩两脚,踩惯了,人见人怕鬼见闪腰,孙悟空见了他们都得翻个跟斗躲远点儿,没想到今天居然叫人一钢管,就把头给砸破了。 “丽娜,这人给我打趴了,这女的呢,扭起来,咱喊秦胜来处理吧。”哈工说。 龚红星抽空就来了一句:“陈丽娜,你完蛋了,对抗组织审查还诉诸暴力,你死定了。” 她满院子转着,突然,就看见自己的介绍信在屋子里头的玻璃上,而那玻璃窗子是关着的,狠推了两把,推不开,于是她转身进屋,狠搡了两把聂博钊书房的门。 这门上着锁,想砸也砸不开,于是,她出门就捡了块砖头,直接朝着玻璃窗砸过去了。 她得砸开窗户,把自己的介绍信从里面取出来,才能以组织的命义,狠狠收拾陈丽娜不是。 眼看着她提起砖头来了,陈丽娜转头,对哈工说:“哈工,她真是革命组的组长,咱们打了人,咱们这下要完蛋了。” 哈工手里还拎着钢管呢,一看另外那个小尤转头就跑,也是急了:“小陈,你早知道他们真是工作组,为啥还要打?” 这下可好,他觉得自己给基地惹祸了。 “因为,不打他们就要妨碍我们的工作,哈叔叔,我妈想说的是,您还得再来一铁管。你知道我爸实验室的意义,就该知道他的书房也是闲人免进的,现在她在砸书房,你得给她一钢管。” “打死人犯罪。” “我没叫你打死人,以及,我得告诉你的是,你有特殊的保护政策。”因为他是哈族人。 “打她的腿,腿腕子,伤筋动骨一百天。”聂卫民果决的说。 这时候龚红星提着砖头已经在砸玻璃了,三蛋抱着自己的小内裤埋头在刘小红的怀里,二蛋气势汹汹的跑出来了,还想上前阻止,龚红星直接就生踹了他一脚。 毕竟孩子嘛,二蛋本来就胖,啪的一下就给她踹趴在地上了。 孩子还要抱她的腿了:“你不能砸我爸爸的玻璃,那是我们家仅有的玻璃窗户。” 哈工紧了紧手中的钢管,但他怯了,就算有民族保护政策,他也怯了,关键时刻,陈丽娜夺过他手中的钢管,横拎着照准了龚红星的腿腕,小跑着上前,弯腰一扫,一钢管就砸了过去。 但龚红星也砸碎了玻璃。 聂卫民比她跑的可快多了,抢过介绍信,进厨房,点燃扔进大灶里还拉了几把风箱,好嘛,什么狗P的介绍信,红头文件,一火而焚,没了,消失不见了。 从厨房出来,聂卫民摊了摊双手,看着从门外涌进来的治安队的人,说:“秦叔叔,这个女人砸坏了我爸爸的窗户。” “聂工的工作,可关系着我们边疆油田的安全生产,他的书房可是连我都不能进的,这个女人蓄意砸坏了他的窗子,显然是想偷他的情报,秦队长,我刚才打了她,万一闹到公安那儿,你可得替我们作证,是她先砸坏了聂工的窗户,我才动的手。” “对,她先动的手,动手打了我弟,砸了窗户,我妈才动的手。”聂卫民也说。 啪啪的照相声响起,一直在基地闲逛的郭记者和靳师凭着媒体人的嗅觉,第一时间到达战场,正在给砸坏的窗户,那个犯罪现场照相了。 “这个,丽娜,这是个工作组,人家有介绍信的。” “我问了,她没掏给我。” “龚组长,您的介绍信了?” “那个小反/革命给烧了,就烧在他家的灶火里了,这一家都是反/革命,我要求你们基地严肃的惩处他们。” 龚红星的腿断了没有她自己并不知道,但是给铁管击中腿腕后那种钝痛,已经持续而来的疼痛,足以干扰她的工作。 她还想站起来了,但是两条腿腕都使唤不上劲儿,太疼了,火辣辣的,又麻又痛,也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提着鞭子给那些老革命前辈,老知识分子们疼痛,比这更甚。 她本来是个特别坚强的人,十三年的革命工作没有打趴了她,挤着火车走遍天南海北没有打趴了她,可她居然叫一根钢管给打趴了。 当然,也是到了此刻,龚红星才发现,自己也是血肉之躯,也会痛。 “行了,龚组长,你工作的热情是不可否认的,但工作总得有个流程,您得先亮介绍信,没有介绍信,聂工的家属就有权阻止你,毕竟咱们基地最防的,就是苏修。” “陈丽娜就是苏修。”龚红星疼的直飚泪:“她会俄语,她写过的俄语信件至少有一大沓,我带着的,给那小兔崽子烧了。” “离着苏国不远,我们大家都会几句俄语,这没什么大不了的,龚组长,您的介绍信我是看过,但是聂工的家属没见过啊,您就掏出来给她看看,我叫她给您道谦,成吗?”秦胜耐心的开解,并且,主动的提起小马的小文件包来,分明不过两张皮,还在里面不停的摸着。 “我明白了,你们这个基地沆瀣一气,全是反/革命。”龚红星说:“我现在要求使用电话,打电话给红岩,让他们调更多的工作人员来协助我们的工作,这地方是个堡垒,非炸/药包不能突破。” “行行行,咱们先去医务室包扎一下,您看成吗?”秦胜说着,招呼过治安队的同志们,连抬带哄的,就把龚红星给抬走了。 “妈,她要打了电话,真的会来更多人吗?”聂工民很担心。 毕竟介绍信能烧一时,陈丽娜的罪证能烧掉,但革命工作组的热情不可小觑啊,这就跟灭火似的,你几把啪啪啪,把大火源给灭了,可火星子给带到别的地方,风一吹,星火燎原咋办? “聂卫民,哦,还有陈场长,也许对于你们来说,是第一次经受这种斗争,但是我非常有经验,我得告诉你的是,她从敲门,再到砸窗户开始,全都是违规操作的,而且我也拍下来了,你不要害怕,我和靳师会全程跟踪,并保护你们的,好吗?” “哎呀,大灾大难,大屈大辱面前,该相信的还是记者同志,好吧,那我就顺势邀请郭记者多住几天,并且,也请您持续关注这场所谓的斗争,好吗?”陈丽娜说着,看了聂卫民一眼。 这小伙子真是太贼了。 为了留下郭记者,烤田鼠他都敢烤,还有什么是他不能干的。 但是,郭记者的出现,真的就是雪中送炭啊。 靳师年龄大,是个不怎么敢惹事儿的,就说:“小郭,不行咱们还是回吧,毕竟革命这种事情,全国都在发生,我们只是来采访的,没必要淌混水。” 郭记者却不这么认为:“不不不,靳师,龚红星,可是上面一再表扬的革命小能手,我觉得全程观注这么一场斗争很有意义,你要想走,你走,我必须留下来。” 说着,他直接就拿过了靳师手中的相机,毕竟就是照个相嘛,他也会,是不是? 聂卫民看了陈丽娜一眼,悄悄于后面拽了拽她的手。 好嘛,有记者关注,他们就不怕龚红星会屈意抹黑啦。 “怎么,我瞧你们今天都不高兴似的?”王红兵来接闺女了,抱她上了自行车前坐,就说。 他为了闺女,专门在自行车的前面焊了个坐位,这位就不用担心刘小红坐在后面,脚会拐到自行车的辅条里去啦。 “姐夫,没事儿,你快带着小红回去吧,不过,这是啥,你干嘛又给我提鱼啊,给我姐吃多好?”陈丽娜一看姐夫提的鱼,就不高兴了。 “你姐现在除了羊头,别的不吃,快生了还不停歇,我真不知道她这么着是准备要干啥。” 刘小红要走了,又折了回来:“小姨,你瞧我这个漂亮吗?” 抽着空儿,她给陈丽丽做了一条裤子,怎么说呢,腹部特别的大,但是腿细,这在将来,叫孕妇装,专门给孕妇穿的。 “行了,丫头,要回就赶紧走,我也没功夫留你啊。” 聂卫民还是很担心嘛,送走了郭记者和靳师以后,就一直在大门口守着,等爸爸回来。 二蛋在厨房里帮陈丽娜烧火了,最细心敏感的小三蛋儿,就一直在厨房门上站着。 “妈妈,今天这大青鱼咋吃啊?”对于二蛋来说,那怕大敌当前,吃饭总是第一位的嘛。 妈妈砰砰两下砸在鱼头上,摁着鱼在菜园子里剥鳞片,剥完了一刷子扫进簸箕里:“二蛋去替咱们把这垃圾倒了,记得单独放在草地上,野狗爱吃这个。” “好呐妈妈。” “妈妈,今天还是水煮鱼片吗?”他蹬蹬的跑回来,满头大汗。 “不是,今天这鱼小,光吃它估计还不够填你一人的牙缝缝,妈要拿土豆和干豆角来炖它。” 去年没吃完,晒干了的豆角,灰出出的不起眼儿,就挂在小库房的房梁上,四五月份没吃的,那可是气死老鼠的存在啊。 老鼠们蹦啊跳啊,想吃啊,就是够不着它。 刺溜,二蛋的口水就流下来了。他可以想象到那种先煎过的土豆蘸上鱼汤的鲜气,一大口咬上去时的满足感。 “妈妈,你真的不怕吗?”三蛋儿小心翼翼的问说。 “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聂工回来了,居然肩头还有雪:“3号基地那边下雪了,可真冷,哎呀冻死我了。” “爸爸,你又带着花,是给妈妈吃的吗?”二蛋现在知道啦,爸爸带回来的花,自己不能吃。 聂博钊一直在笑,笑眯眯的,把雪莲递给了她。 “怎么,为啥这样子看着我,我做的不对吗?”陈丽娜煎好了鱼,放上水,再把干豆角洒进锅里,焖上锅就进客厅了。 撕一瓣吃一瓣,二蛋趴在膝盖上看着,看他馋成那样,嗯,给了一瓣儿。 “妈妈,甜,好甜,我能再吃一瓣吗?” “不行,这是我的药,我靠这药起死回生,续命呢。”陈丽娜说着,假装喘了两口气。 “好了妈妈,我这瓣也不吃了,给你吃吧,你可千万不能生病啊。”二蛋说着,口水叭叭的就把自己刚放进嘴里的又掏出来了。 好吧,只有这时候,陈丽娜才觉得自己是个真公主,叫骑士们环绕着。 “好事儿,聂国柱陪着他爱人在医务室了,今天晚上,估计是不会回咱们家蹭饭了。”聂工算是大松了一口气。 “爸,爸,那个小革命组长能爬起来啦,叫聂国柱背着,上基地办公大楼,说是要去打电话,她还说,她要给中央打电话,调援兵。” 千里眼,顺风耳的报信小卫兵聂卫民回来了,长嗅了一鼻子,说:“妈,真香。”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怎么样,小聂同志,爸还有一件事儿要办,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说着,聂工进了窗户给砸烂的小书房,从书柜里捣腾出钳子,扳手和改锥,还有个老式卡带机来,若有思索的看着:“不对,我应该有很长两大卷的铜线,怎么少了很多?” 妈妈原来一直没有笑的,看爸爸拿出铜线来,拈着朵花儿也就跳起来了:“小库房里找去,铜线全在小库房了。” 她一笑,二蛋和三蛋悬提着的心才算是放下了,没办法,妈妈的心情,就是家庭的晴雨表嘛。 聂卫民有点儿感觉了,今天的事儿,爸爸能兜住,他嘻嘻笑着:“爸,赶晚饭前能回来吗?” “能,你妈炖了这么香的鱼,今晚又没人跟咱们抢饭,必须赶回来吃。” 老聂带着小聂,给俩小的挥了挥手,就又出发啦。 第85章 陶醉中 “爸, 我妈今天打人了呢。”风呼呼的刮着,看样子似乎要下雪。 聂卫民心挺虚的, 边走边形容:“钢管这么一横,直接就朝着那女的的腿砸过去了,那女的啪一声就扑窗子上了,她连眉头都没皱。” “怎么, 你是觉得她做错了,还是给她吓到了。” “当时应该是哈叔叔提钢管揍人的, 我想我妈当时也是那么想的, 但哈叔叔在听说那个女人真的是调查小组的情况下,就退缩了。” “人类, 从奴隶社会开始, 就是组织化的产物, 畏强权,顺从组织,这是本能, 你哈叔叔畏惧,只是他的本能而已。” “我妈妈就不怕,她打人,我烧东西,我们配合的天衣无缝。”还天衣无缝。 “龚红星要一个电话打到中央,咱们整个矿区都得完蛋, 你抢她资料的时候, 没想过这个吧。”聂博钊说。 “没有。”甚至于, 聂卫民到此刻,都不知道爸爸要去干什么。 “儿子,你得记得,不论任何情况下,照最坏的结果来预估,如果你兜不住,就不要擅自行动。” “所以,非法情况下,使用非法手段也没关系,但必须得自己能兜得住?”聂卫民有点明白了,他觉得自己会遵纪守法,但必要的情况下,还是得为自己而战,因为妈妈就是这么做的。 开着小汽车到了基地大楼下,聂卫民心里挺急的,因为他抬头,能看得到大楼楼梯间的灯一梯梯的亮着,显然,龚红星已经去打电话了。 不论是给红岩,还是中央,只要电话打出去,矿区就永无宁日了。 “爸爸,咱们为啥要进变电室。”聂卫民说。 聂工可没这儿的钥匙,但他掏了一根铜线出来,示意聂卫民给自己放风,就开始拿铜线撬锁了。 对于工科生来说,撬把小锁,简直就跟闹着玩似的。 但是,这锁头应该叫人撬过,松了,滑,并不怎么好撬。 “爸,我来吧。”聂卫民说着,就从聂博钊手里抢了铜线,不一会儿,哐啷,撬开了。 “你知道这是变电室,你进去过?” “就,有一回拿着铜线,本来我是想接到电话转接头上的,结果……” “小子,那次整个大楼都断了电,害爸爸实验室的数据全毁了,是你干的吧?” 聂卫民不敢说话了。 “水火无情,电更无情,以后玩这个可以,可千万不要伤到自己。” “好呐爸爸,我爱你。” “真肉麻,你是跟你妈学的吗?” “是妈妈跟二蛋说的,说多说几遍我爱你,你会对他好一点,就不会天天因为学习的事骂他啦。” 天啦,那个小公主,把他又娇气爱哭,死犟还小心眼儿的大儿子,给带的简直了,聂工直摇头。 “这就是红色电话的那根线吗,纯铜的?”看爸爸头上戴着照明眼镜,卸开了电话线,聂卫民的心简直都要跳出来了:“把它剪断,电话就打不出去了,对不对?” “光是电话打不出去可不行,咱们得想点儿办法。” 基地的老式电话,分着三头转接,聂博钊还带着个录音机,以及一个特别老式的手摇电话,这东西,曾经就装在红岩军区他的家里面,是他爸爸权力的象征。 老人家临走的时候,怀里还抱着这个电话,当然,总还是在等电话响起,是战区通信员报军情啦,还是组织来电关怀他啦,那是他毕生的荣耀啊。 家给抄完了,什么都没了,但这只电话还在老人的怀里。 聂博钊最终继承的遗产,就是这只老式手提电话,以及,两大盘电影胶带。 接到红色电话的铜线上,几乎就在一刹那,电话响了。 聂卫民两只眼睛鼓的像铜铃似的看着爸爸,他不敢相信爸爸把电话给接起来了,而且,他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 好吧,做为一个合格的革命小战士,就算不嘘,他也绝对不会发出声音的,好吗? “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接线员吗,我是红岩革命小组的龚红星同志,我在乌玛依矿区,工作受到了极大程度的干扰,我要找XX同志汇报这件事情,请你为我转接。” 卡塔一声,卡带收音机转起来了,激情洋溢而又充满斗志的女声:“向雷锋同志学习,请告诉我内线号码,我将为您转接。” 聂卫民不知道爸爸还要做什么,他的身躯还在慢慢的变高,变大,表情极其凝肃。 那只老式的磁带机应该是他提前录好的,而电话另一头的龚红星呢,只听电话里喂了一声,就急切的说了起来。 爸爸隔了片刻,再压一下录音机,录音机里一个慷慨激昂的女声,辟头盖脸也是一通骂,骂的什么聂卫民并没有听清楚,他只关注龚红星的这一头,她唯唯喏喏,不停的说着对不起,到最后还在说对不起。 “往后不要再给我打电话,因为你已经引起了我深深的厌恶和不适,再见!” 录音机里啪的一声,爸爸也是旋即就压断了电话,并且,把电话线照原样插好了。 要不是亲眼所见,聂卫民不相信还有这种玩法。果然爸爸就是爸爸,是比他厉害多了。 果然,人们惧怕的只是权力,是组织,那怕那个所谓的组织,只是录音机里发出来的声音。 “她还要给红岩打电话呢?”跟着爸爸从配电室出来,聂卫民仍然有点儿担心。 “那个没事儿,她想打就打,调援兵什么的,总还得一段时间,毕竟红岩和乌鲁可是两大省会,况且,咱们边疆属于自治区,她不敢打红色电话,想调人就困难了。” 聂卫民明白了。 爸爸其实早就录好了卡带里,那个女人骂人的话,这话只要放出去,龚红星以为自己惹怒了那个女人,就永远也不敢打电话了。 而她甚至不敢去求证,因为五个字的公理,强权压死人。 小不点儿,跟在爸爸的身后,爸爸的脚步好宽好大呀,小家伙的两步,才是爸爸的一步。 跟了两步,爸爸往后一搂手,他就跳到爸爸肩膀上去了。 “看来事儿是办成了?”陈丽娜一看聂博钊拎着大工具箱回来了,就说。 红烧大青鱼,土豆全是切成块的,吸满了汁儿的干豆角儿,吃起来特有嚼劲儿,趁着两父子出去,陈丽娜还摊了一沓子的软煎饼,荞面和着包谷面的,里面还加了酸菜。 “聂卫国,你要再敢拿饼蘸葱吃,今晚就不准跟我们睡。”聂卫民简直了,无法忍受弟弟的各种嗜好。 他喜欢拿生小葱卷着煎饼,小葱那个腥味儿,跟香菜也算有一拼了。 “哥哥,要卷着香菜还会更好吃了。” “可你放的屁都是小葱味儿的,小陈同志,我能把二蛋送人吗?” “你觉得他这样的,送谁谁会要?”聂博钊反问。 聂卫民想了想,摇头:“除了爸爸妈妈,真的没人会愿意要他啦。“ “卫民,二蛋还是很优秀的,他唱歌唱的很好啊,而且啊,万一有了剩饭,都是他一个人搂圆,每天回家还要给妈妈讲课,这次月考,老师不是说他考了71分吗,已经进班级前十名了,这难道不好吗?” 就算兄弟姐妹之间,只要父母引导着他们发现彼此的优秀,他们就会相互欣赏,要是父母带头对某一个露出不满情绪,兄妹之间,也会加以抵斥。 诶呀,陈丽娜心说,父母难作啊。为什么总有人生孩子就像生块叉烧一样,觉得是那么容易的事儿呢。 “妈妈,我也觉得自己很优秀。”二蛋眼泪汪汪的,因为妈妈一句鼓励,感觉到了尊严的存在。 要知道,女班主在考试的时候,就专门只盯着他一个人,发试卷前还说了一句:“这孩子撞大运倒是撞的不错,我但愿你期中也有这样的好运气。” 你说,这不欺负人吗。 二蛋每天认真听课,回家都是妈妈的小老师呢。 “我得问你,那段慈禧骂人的话,是从哪来的,我原来偷偷在你书房听过,听起来可带感了。”陈丽娜给仨孩子送去小内裤,盯着二蛋也穿上内裤了,才过来问。 “有一回在矿区,她打电话来的时候录的,毕竟她来电,我们按理是都要到场聆听的嘛。”聂博钊说的轻描淡写,就仿佛,这是件多么微不足道的事情一样。 “龚红星要从红岩调人呢,怎么办?”陈丽娜说。 “兜不住事你还惹事,陈丽娜,我没发现你现在胆子越发的肥了呀你。”聂工说。 “因为我相信你能兜得住呗。” 她的老聂,就现在来说,除了不解风情,不够浪漫,还没有意识到他应该把她捧在心尖尖上之外,上知天文下晓地理无所不能,堪称男神。 “你觉得我会怎么办,为了你的农场,把龚红星两口子给杀了?我得告诉你,那是高大勇那种大老粗才会干的活儿,至少我不会。” “但是,你要不是真的有办法,就不会去变电室,我知道你有办法。” “那就给我捶捶肩,我慢慢讲给你听。”穿着补了三层补丁的毛线裤,聂工躺的跟那大爷似的。 “老聂同志,不是我总爱拿你和上辈子的老聂比,而是因为你实在是太幼稚了,你懂情趣吗,懂得男人就该是为了女人而服务的吗?你到现在都没有意识到,我之所以在这儿,是因为上辈子那根杏树叉子给我的爱太多,我愧疚,我想要补偿他,而不是因为你给了我多少。” “我今天绞了几千米的大绞盘,胳膊实在动不了啦,回来不帮你干了这么大的事儿,这有错吗?” 是没错,但是,也太不够温柔体贴了嘛。 这不是上辈子的老聂,这是个全新的男人,每每从外面回来,胡子拉茬还一身汗臭,好吧,陈丽娜是捏着鼻子忍受他的。 头一回,正式的,陈丽娜觉得自己该把十年浩劫的详情讲给聂工听一听了。 于是,从头到尾,再到那帮人最后的归宿,陈丽娜都仔细的讲述了一遍。 “龚红星,是个真正的苏修。“聂博钊听完以后,肯定的说。 好嘛,陈丽娜眼睛发亮了:“真的?” “真的,因为照你所说,她上面的那个人就是个苏修,这可不止是搞点情报的小苏修,而是会危害国防安全的大苏修,而她叫聂国柱进我的实验室,肯定也是为了苏国,如果我猜的不错,她为了能引起慈禧的关注,还得搞点儿小动作,到时候我会让高大勇帮你,一举把她拿下。” “所以,这个人物,并不是随随便便派的,她之所以能来,是因为聂国柱是我的表哥,而我正好又嫁给了你。怎么,他们以为聂国柱能在我身上使美男计吗?” “至少可以起到制造混乱的效果吧。” “聂工,良辰美景,你就真不想……你不会是金蝉子托胎转世的吧?”陈丽娜觉得这个男人,简直没法说他了。 “国际共产主义在我心中,而且,小陈同志,虽然这么说有点儿难听,但你能不能,不要贪图我的……”美貌二字,聂工说不出来。 “滚吧你,你的样子,可跟我的老聂差太远太远了。”陈小姐简直了,气不打一处来。 但是没办法,像老聂这一辈的人,经历过抗战,经历过内战,就算他将来下了海,从了商,他依旧是个国际共产主义斗士,胸怀从来不曾变过。 那么,千古大谜题,他后来究竟是怎么变的那么幽默风趣,会撩会逗让她到现在都念念不忘的。 啊,陈丽娜觉得自己再想下去,就要崩溃了。 “妈妈,她没你漂亮。”去医务室探望龚红星的时候,三蛋儿揪着陈丽娜的衣袖说。 “就算你说的再好听,我也不能再抱你啦蛋蛋,你已经快五岁了,我抱不动啦。” 好吧,三蛋儿跟在妈妈身后,进了卫生室,找把椅子就坐下了。 “龚红星同志,我得向你道歉,真诚的道谦,请看在我表哥全家的份儿上,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大大方方的握手,笑的节制而又开朗,陈丽娜就说。 “不出所料的话,我的介绍信大后天就可以到,我可以向任何人证明,我是来执行任务的。你的文件,我也是想调就调。” “那当然,我们都非常支持你的工作。”但是,红头文件她是拿不到了,哈哈。 毕竟那东西可不多得,止此一份,而龚红星昨天晚上挨了一顿骂,至少在做出点成绩之前,她是不敢轻易往上面打电话了。 “那个,丽娜呀,给你表嫂说声对不起,你昨天可是把她给打的,你瞧瞧她的腿。”聂国柱就说。 “哎哟喂,看起来伤的可是真够严重的啊,不过,以表嫂对于共产主义的忠诚,我觉得她用自己的信念就可以对抗伤势,应该不需要输液吧。” “拨掉输液管,我不需要输液。”果然,龚红星是一激就中,立刻就说。 “那就这样吧,我去安顿一下我们工作组的人,然后我们就出发,前往二号基地,丽娜,你给你表嫂做顿饭呗,我跟她说你做的鱼可好吃啦,现在,我把她背到你家去?” 显然了,聂国柱不想再纠缠,想走了。 但走之前,想叫陈丽娜给龚红星服个软。 “去什么二号基地,一号基地的工作不没做完了,而且,我觉得她们农场大大的有问题,我也不吃她做的饭,现在给我一台车,我要去农场。”龚红星说着,就把聂国柱给推开了。 “红星,差不多就行了,聂工的实验室我去过了,农场我也去过了,你还想怎么样?” “你就是个叛徒,不不,你都算不上叛徒,你就是个懦夫,我教你的事情,你一样也没干。” 龚红星气的,一指指的戳着聂国柱的榆木脑袋。 “表哥,你看我表嫂气成这样,你就赔个罪嘛,你原来不是顶会给我赔罪的嘛,去跟她说一声,宝宝乖,宝宝不气,她就消气了,啊!” “聂国柱,你喊谁叫宝宝,谁是你的宝宝?“ “啥叫个宝宝,我没喊人叫过宝宝。“聂国柱简直头都大了。 龚红星从病床上挣扎着站起来,劈头就给他一巴掌:“从今天开始,你被除名了,你不是我们组织的人了,你给我滚。“ “表哥,我咋觉得表嫂想跟你离婚啊,这可不好吧,你当初为我哭了那么久,我不想你再伤一次心。“ 本来就因为陈丽娜长的漂亮而嫉妒,妒火中烧的龚红星直接气到两眼迸火:“离婚,现在就离婚。“ “军婚可不好离呀。“ “阿呸,军婚算个屁,老娘想离就离。” “完了,表哥,你惨了,你要真离了婚,只怕前途就没了吧。” “离就离,谁怕谁,我早都受够你啦。”聂国柱叫表妹盯着,突然之间就豪情万丈了:“我是个有公职的人,而你呢,你就是丈着你爹在红岩兴风作浪,多少清清白白的人,只要你想斗他们,就能随便安罪名,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聂国柱,等我们清算的那一天,你可别后悔。” “永不后悔,滚吧。”聂国柱说。 目送着龚红星带着她的两个小跟班,从基地调了辆大卡车往农场去了。 聂国柱说:“表妹,对不起,我现在觉得,我的婚姻完全就是个错误。而且,我得跟你说实话,她在来之前,给了我个照相机,非常先进的那种,让我在你家,在聂工的实验室拍些照片,我出于对你的保护,并没有这样做,现在,我要把这东西交给你。” 牛皮包装的,烟盒一样的东西,打开,里面是一只微型照相机。 这玩艺儿,将来在很多的二战谍战片里,可是经常会看见的。 不怪聂博钊说,冷战促成了整个世界工业电子信息化革命式的大发展,要不是冷战,谁会发明这些玩艺儿啊。 陈丽娜拿到这东西,头一回奔赴实验室,就把这东西给聂工了。 聂工回到实验室,也不知道怎么鼓捣了一回,微型照相机还是原样儿的,就又给陈丽娜拿回来了。 “行了,这东西我已经修改过程序,装上无线监听器了,你把它还给聂国柱,让他把这东西原样儿还给龚红星,我觉得,我们这一次能捞到大鱼。”聂工说。 陈丽娜抬头看着老聂,一脸的不可置信:“咱们,不会能改变历史的进程吧?” “不一定,这东西靠的是无线电,我也是第一次装,不知道它可监控的范围有多广,能不能准确的给我发送坐标,回家还得倒饬一下那只旧电台,反正,咱们试试吧,只要她往外发无线电,应该来说,我都能监听。” “妈妈,你为啥一直在笑啊。”送走了聂国柱,三蛋儿一脸的迷糊,扬起头看着妈妈。 陈丽娜弯腰在三蛋儿的脸上吧唧了一口:“妈妈觉得自己是个英雄,然后挺陶醉的。” 这要叫聂工看见了,肯定得说她肉麻。 自恋又肉麻的陈丽娜同志开上车,就又往农场去啦。 第86章 无线电 “王红兵同志, 很好,一看你就是一把革命的好手,现在告诉我,那些老教授们都在什么地方, 带着我去看看。”带着小尤和小马一进农场, 龚红星一瘸一拐,那叫个意气风发啊。 “但是, 小龚同志, 就算上级再怎么指挥着咱们如火如荼的干革命, 也不能干扰生产啊,他们这会子全得出去干活儿呢。”生产场长王红兵也挺难办的。 龚红星站在地窝子前,看着一个个鱼贯而出的老教授们, 只看他们那花白的头发,比啤酒瓶的底子还厚的眼镜儿, 笑的简直乐开了花儿。 真是没想到, 木兰农场简直是一片沃土啊, 而她这颗红星,注定要在这儿绽放,并闪光又耀眼的,红遍全国了。 “龚组长, 咱们现在咋办?”小马问。 “把他们集中起来,全关牛棚里去, 等红岩的革命小组来了就拍照, 再叫人撰稿, 然后发往全国,让四万万人民都看看我们的革命成果。”龚红星说。 “还是这样吧,我让他们去劳动,并且是最苦最累的那一种,伙食费再给他们减半,津贴全部扣发,您觉得怎么样?”王红兵接到的任务,是保障生产。 陈丽娜说过了,对付这些革命分子是她的事儿,保障生产,能让春麦赶在雨前全部播种完毕,包谷苗子全部嫁接完毕,是他的首要任务。 “那你可得大鞭子抡起来,让他们干快点儿,知道中原大省是怎么改造这些知识分子的吗,他们怎么干,你们就得怎么干。”龚红星说。 王红兵连忙点头,是是是好好好。 嗯,龚红星很满意他这种顺从。 而正在农场里采风的郭记者才从地窝子里冲出来,舅舅和邱华等人已经给赶着下田去了。 好吧,革命进行了十来年了,他也是在革命精神的熏陶下长起来的一代人,他坚信被批/斗的都是坏分子,也坚信共和国需要一种彻底的转变,去掉腐的,老的,新的社会,该让年青的,更有生命力的孩子们主宰。 但是,他辛辛苦苦在边疆做嫁接,帮着人民糊饱肚皮的舅舅已经整整劳动十三年了,到现在还奋斗在边疆,难道说,这还不叫改造吗? “哎,郭记者,我觉得你不能惹事儿,你这样出去不是自讨苦吃吗?”靳师一看郭滨冲动了,想往外跑,就给拦住了。 “不,靳师,走吧,让我们见证一场批/斗。”冷静下来,郭滨就说。 好嘛,龚红星在整个农场里转来转去,觉得自己该去对付那个小汽车来,小汽车去的陈丽娜了。 一个黑五类,凭着嫁了个好男人,相貌出众就在这边疆当了场长,她凭什么呀她。 “我们场长,您想批/斗她?那个同志啊,我得去屙泡尿,要不我屙完了咱们再说?”有人如是说。 “啊,让我指出我们场长的错误?哎呀,我家的锅糊了,肯定是孩子又把水烧干了,看我不打死她。”有人这样说着,也走了。 好嘛,龚红星所到之处,人见人躲,花见花谢,简直了,不一会儿,户户地窝子的门都关上了。 而正好儿,在农场里逛着逛着,她就碰见小三蛋儿了。 这还不到上学年级的小家伙,正在菜地里捉虫子呢。 好嘛,圆乎乎的,白白净净的小可爱,龚红星自己坚持革命十几年,到现在二十八了,还没孩子,当然,她也极度的厌恶小孩子。总认为一个革命战士,不应该叫孩子给拖住后腿。 “阿姨,要看虫子吗?”小家伙见又高又胖的阿姨不怀好意的盯着自己,一只菜叶子上捧了好多的小绿虫子,就捧过去了。 “唔,看起来可真恶心。小伙子,你抓这些菜虫是用来做什么的呢?” “除害啊。我妈妈说了,农药太贵啦,我们买不起,捉一只虫子,就能防一片菜叶被吃掉呢。”三蛋儿天真的说。 “你妈妈还说啥了呢?她在家里平时和你们聊得多吗?” 龚红星突然发现,咦,整个矿区全叫陈丽娜洗脑了,但是吧,孩子可是单纯好骗的啊,她可以把孩子做为突破口,对不对? “我妈妈还说,聂国柱臭臭的,还爱打呼噜,她最讨厌他啦,还有龚阿姨你,就是想把她从农场赶走。”小家伙两只大眼睛圆圆的眨巴着,说的时候还有点儿不好意思。 聂国柱那可是真臭啊,而且洗澡不打香皂,睡觉还打呼噜,好在龚红星打呼噜声音更响,算是以毒攻毒。 “可真是个乖孩子啊,那你告诉阿姨,你妈妈和爸爸平常还会说些什么,有没有说过关于苏修,或者是反/革命的话呀?”龚红星越发的来兴趣了。 “我妈妈说啦,安娜阿姨是苏修,她也是,这事儿不能告诉任何人。” 五岁的孩子啊,居然还知道苏修是什么,这可真是,大宝藏啊。 而且,小家伙,你不认为你自己已经不打自招了吗? “那小伙子,你告诉我,你最希望你妈妈做什么呢?“ 小家伙唇红齿白的,小白嫩牙咬着舌头说:“想妈妈不上班,天天陪我玩儿。” “还有呢?你想吃什么,或者说喝什么,阿姨真是太爱你了,保证啥都给你买。”好嘛,糖衣炮弹腐蚀敌人,那可是龚红星的强项啊。 “想喝汽水,吃奶油饼干,我还想要大油渣,但是妈妈说太贵了,一斤两块钱呢。”三蛋儿于是又说。 龚红星于是又说:“小伙子,你要知道,通苏可是一项非常严重的大罪,真正要给发现了,是会被枪毙的。” 小家伙看起来难过的要哭了:“我不要妈妈被枪毙,我要她天天陪我玩。” “这个容易,你回家之后,找到你二哥,然后呢,带着他来找我,我会告诉你们,用什么样的办法才能保证妈妈不被枪毙,好吗?但是,这事儿可不能告诉你妈妈,也不能告诉你大哥和我爸爸,只有这样,我才能保证他们全不被枪毙。” “为什么是我二哥呢,大哥不行吗?”三蛋儿反问。 啊,聂卫民啊。 龚红星只要一想起那个个头高高,白白净净的小伙子就头痛,他太聪明了,而且,绝对是整个矿区里,陈丽娜最忠实的小走狗,要说策反他,那是不可能滴。 “就你二哥,因为你二哥喜欢喝汽水,也喜欢吃糖,至于你大哥,我得很严肃的告诉你小同志,他应该也是个苏修,我今天跟你说的这些话,你也不能告诉他,知道吗?” “好的,我知道啦。”三蛋儿甜甜的说着,就往龚红星手里递了一只小虫子:“阿姨,这个送给你。” “为什么送我这个呀?”龚红星说。 “因为我爱你呀,阿姨你长的实在太漂亮了。”哎呀,白萌萌的小家伙,太可爱了,可爱到龚红星都无法抗拒他,真想抱过来揉几下再亲几下。 “比你妈妈还漂亮吗?” “我妈妈最漂亮,但阿姨你也很漂亮啊。”小家伙的眼睛里满是真诚。 “龚组长,您真的觉得这孩子,会是我们的突破口吗?”小马问说。 “当然,我坚信她是,而且,上级指示,一定要把她从聂工身边调走。” “万一陈场长不是苏修呢,聂工的工作那么重要,她要是个苏修,组织肯定早就审查出来了,轮不到我们吧。” “就算她本身不是,现在也必须是。”龚红星肯定的说:“行了,你们赶紧买饼干汽水去,咱们的突破点呀,就在这些孩子身上。” 就在这时,本来给她赶走的聂国柱气夯夯的又回来了。龚红星一看,就乐了:“怎么,聂国柱,你后悔了,那老娘可告诉你,后悔也没用,老娘从今往后呀,可就看不上你了。” “给你你的东西,我回红岩了,也希望你回来之后,就跟我离婚,你不要以为我不懂,你才是真正的间谍。” “你放狗屁,我是个为了清除革命中的余孽而奋斗的,真正的革命斗士。” “你处心机率要从聂工身边赶走我表妹,然后上面再指派个家属给聂工,那女的还是咱们军区歌舞团有名的女妖精,不是想盗取情报是干啥,我问你?” “我做的事情领袖都知道,将来还会表彰我,你赶紧的,想死哪儿就给我死哪儿去。”龚红星说。 大中午的,聂工的实验室,大家都下班了,就只有聂工自己还在忙碌。 “老师,要不要我们给你带些饭回来?”小朱就问。 “行呢,去趟我家,拿搪瓷缸子给我打碗饭来。”聂工正在鼓捣个微型频谱接收器,这地方,大多数监听来的,都是苏国电台,以及边防上的电台,一会儿叽哩哇啦的俄国腔在拉长音唱歌,一会儿又是慷慨激昂的《我为祖国献石油》。 “对了,小朱,你要进去了,得与啥?” “陈场长,我们老师要吃饭。”工科生很少有像他这样脑子短路的。 “哪那行,你得说,陈场长,今天又漂亮了很多啊,聂老师来不及回家,万分抱谦,得带顿饭回实验室。” “好呐。”小朱觉得牙疼,但是,陈场长确实挺喜欢人夸她漂亮啊,难道说,美女都有这毛病? 聂工现在找到的,只是普通的公众电台,一个又一个,听惯了就会让人觉得乏味,但他总觉得,还会有惊喜,于是就慢悠悠的搜着,反正这个中午也没别的事儿,就一个频道一个频道的听嘛。 结果,听着听着,他就找到了一个明显是在发送加密无线电的频谱,在发送莫尔斯码。 这种时候,不管是不是他要找的那个,当然是赶紧记录下了莫尔斯码。 这个码发送的不长,但是重复了三次之多,等聂工记录完,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了。 等监听接束了,搓搓双手,这可是聂工小时候的最爱啊,利用逻辑推理和他天生在这方面的直觉,来破解密码。他养父当时在红岩缴匪,情报组束手无策,无法破解的密码,聂工可全咀嚼过,要知道,那时候他才十岁。 可以说,几乎只是扫了一遍之后,聂工就认出来了,这是总理当年亲自编撰的无线不重复编码,简称豪秘。 要知道,对于豪秘,他可是烂熟于心的。 搓了搓双手,聂工心说,这简直是道送分题啊。 以及,如果只是追踪电台,他至少要一周时间才能追踪到无线电的具体位置,而无线电随时会移动,所以战时的特务们极难追踪就在这儿。 这时候,那枚安置在龚红星的微型相机里的追踪器就帮了大忙啦。 通过源信号的功率,大概估计,他娘的,居然不足一百米,好嘛,对方这是在基地上玩间谍战呢这是。 好吧,这不是送分题,这是对方的送命题啊。 再搓搓双手,聂工就开始破译秘电啦。 大中午的,小汽车疾驰在路上,三蛋儿坐在车上,可乖可乖了,坐在后面打磕睡。 “小家伙,刚才你大姨说你和那个龚组长聊天了,聊好半天了,告诉妈妈,聊啥了?” “哎呀妈妈,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但是你得相信我,你才是最漂亮的,我也永远爱你。”三蛋儿说。 “肯定在你眼中我还不算漂亮,因为你现在都不跟我说实话了。” “妈妈你真的最漂亮啦,等我长大了会娶你的,你相信我吧。”三蛋儿于是又说。 天啦,陈丽娜真是没脾气了,仨小魔头,个顶个儿的会拍马屁,难道说这嘴巴全是抹了蜂蜜吗? 好吧,三蛋直觉那个龚阿姨肯定是想对妈妈使坏,但是枪毙两个字就足够可怕的了,他不敢告诉妈妈呀,怕妈妈真的会被枪毙了。 要知道,舅舅孙大宝给枪毙了之后,爸爸和妈妈有好一阵子,都很难过。 尤其是爸爸,在前往独山子温泉的途中,抱着他,亲吻着他的额头,爸爸就说:“我是你妈妈的罪人了,亲□□毙了她最疼爱的孙大宝,估计永生永世,她是再也不会原谅爸爸了。” 他也怕万一妈妈给枪毙了,爸爸不能原谅他呢。 “妈妈,我今天好饿啊。”三蛋儿一进门,揉着肚皮就说。 “唔,又是因为你上课动来动去做了小动作吗?”陈丽娜打开厨柜的门,正在愁着,大中午的给孩子们作啥吃呢。 “王小兵叠了一只小青蛙,然后就一直背着手,在逗我。” “然后呢?” “我就打了他一纸蛋蛋,老师就把我赶出教室啦。”二蛋儿于是又说:“正好当时狗蛋妈在扫操场,她说,反正你也读不了书,跟我一起扫操场吧,我扫了半天的操场,好饿啊。” 不让孩子听课,还让孩子去扫操场,这个学校真是大大的有问题啊。 陈丽娜对于一年级的带课老师,其实已经有一种忍无可忍的冲动了。 但是呢,说实话,二蛋自己也有很多缺点,在把这些缺点给改掉之前,她不能给孩子助长可以用大人来逃避学习的歪风啊。 “这样吧,蛋儿,妈妈呢,最近因为没学到东西,连算术都算的不是很好,农场的帐都错了好几笔,你就这样想,王小兵和钱狗蛋都是纸老虎,你看不见他们,眼中只有老师的嘴巴,好不好?” “所以,为了妈妈,我要坐着一动不动吗?” “下课了可以动,上课的时候,就一动不动,只盯着老师的嘴巴,如果你做到了,只要保持到这个周末,我给你们找大肘子吃。”陈丽娜于是说。 要知道,龚红星来搞革命工作,她按理是会有一餐招待票的。 那张招待票里,抱括一只松鼠桂鱼,一瓶茅台和一只烤鸭,另还有一只大肘子。 陈丽娜觉得,自己也该是让饿瘦了的二蛋好好儿开回荤了。 第87章 松鼠桂鱼 “今天中午就有大肘子吗?” “中午肯定不行, 咱们吃……”本来,陈丽娜想说,中午挺累的,随便给他们撑个懒疙瘩吃就行啦, 没想到收拾着厨柜, 居然看到好多的好东西。 “卫民,这干面条, 是哪来的, 妈昨天都还没见着啊。” 聂卫民中午回家, 忙忙碌碌的帮陈丽娜劈完了柴,生好了火,还得去看书呢:“聂国柱擀的, 晒的啊,他说你太忙啦, 没时间擀面, 他就给你擀好了挂面, 让你中午回来,只要烧了水就可以下面啦。” 哎呀,上辈子当了一辈子大爷的聂国柱,居然会给她擀面, 还留下这么多的挂面。 难道说,对男人好不能上赶着, 还是得冷一冷? 小陈觉得, 自己对聂工, 似乎有点儿太热情了,要不她冷一冷,也许才会让他知道,自己是多么的独一无二? “聂卫民,聂卫民,我有个事儿要悄悄跟你说。”整个家里头,三蛋儿最相信的,就是大哥啦。 “蛋蛋,啥事儿这么认真?” “那个龚阿姨,她来策反我了。”三蛋儿就说。 “好呀蛋蛋,你居然还知道策反,她跟你说啥了?”终于,有件事情能把聂卫民从知识的海洋里给拉出来了。 于是,三蛋儿就把龚红星是如何哄他的,以及他要是不配合,妈妈会被枪毙啊,如果他配合,妈妈不但不会被枪毙,大家还有汽水儿喝这些话,全部复述给了聂卫民。 要说矿区真有谁能救妈妈,三蛋儿觉得,那一定是哥哥。 “蛋蛋,你做的很好,而且,我相信她很快就会有下一步的动作了。她不是想让你带着二蛋去吗,没事,我给你们做掩护,你们就去见她,她给吃的就吃,她给喝的就喝,她给你们什么你们也记得拿回来,就行啦。” “然后,哥哥就能保护妈妈吗?”三蛋儿问说。 聂卫民舔了舔唇,说:“当然可以。” 想拿孩子做突破口,栽赃陷害,聂卫民觉得,也该让这女的吃点儿苦头啦。 “叽叽喳喳说什么了你俩,为啥还不去吃饭?”二蛋进来了。 聂卫民一棍子就把他给指住了:“聂卫国,你会做叛徒吗,你会被敌人的糖衣炮蛋所俘虏吗,你是一个坚定的国际共产主义者吗?” “哥,你把我当啥人了,如果要炸碉堡,我就是董存瑞,如果敌人的火焰烧过来,我就是邱少云,死也一动不动,我不会比你们差的。” “这就对了,现在,有一项非常严竣的任务,我代表组织,要让你和聂卫疆两个人一起去办,办砸了,你就不是我弟弟。” 二蛋完全懵了:“哥,你倒是说嘛,到底啥任务,连妈妈都不能听见。” “就是为了保护妈妈呀你个傻蛋儿。”聂卫民揪了揪他的招风耳。 仨兄弟,他和三蛋儿的耳朵都没那么招风,要说二蛋的耳朵为啥招风,那可全是叫老师给揪的。 于是,聂卫民又把任务给二蛋复述了一遍。 二蛋一听,口水刺溜一下就下来了:“所以,我只要跟着三蛋儿,一起去喝汽水,吃奶油饼干,任务就完成了?” “不,你只能吃,不能说话。”他要一说话,就会漏馅儿。 “我吃东西的时候,是顾不上说话的。”二蛋说。 “为什么不出来吃饭?”门一把叫妈妈给推开了,聂卫民立刻跳了起来:“小陈同志,我正在教二蛋和三蛋学习,背诗。” 好吧,看起来一个赛一个的认真。但是吧,陈丽娜觉得,他们绝对没干好事儿。 “行了,快出来吃饭吧,妈做的西红柿鸡蛋面,一人一碗,二蛋给咱们把面汤喝完,可不许剩下啊,快吃。” 于是,俩兄弟端碗,二蛋扫锅,呼啦呼啦,三兄弟就吃开啦。 “高部长,您又带着官兵们来了,真是太感谢您了,大周末的也不能休息。”一见高部长,陈丽娜就更高兴了。 “那不是说《新青报》的下来采访嘛,上周贺兰山,这周也该我们出点风头了,说吧,还有什么任务是需要我们人民子弟兵给大家帮忙的,这个周末,我们武装部的人,归你们指挥。” 说着,高部长就脱了自己的军装,挽起袖子,向周围的男知青们展示着自己古铜色的肌肉。 哇,立刻收到了一片崇拜的目光啊。 “会开车的去开耕种机,不会开车的一人领把锄头,耕种机耕不到的边边角角,就由他们去挖,挖透了再洒种,还得有人背磨扇,有人踩磨扇,最后把种子全给磨平在地里。”陈丽娜于是安排说。 “这就行了,很简单啊,于参谋,你带着人上吧,找各个生产队的队长领任务去。“ “保证完成任务。”于参谋说着,啪一声敬个礼,转身就跑。 “这些活儿其实并不是大头的,高部长,我们现在最大的任务,其实是垦荒,我想跟您谈谈,您能让部队官兵每个周末都到咱们农场来,帮助我们农场开垦荒田。” “现在的地都种不过来,为啥还要垦荒?” “因为只要有大型的收割机和耕种机,我们的社员一个人可以干现在三到五倍的活,还不用流那么多的汗,但是,开地可是一件顶苦顶累的活儿,我的社员是实在腾不出手来开啦。” “陈场长,你的农场已经足够大了,而且,领导们都很赏识你,这不好吗?” “可我还没有从真正意义上,让整个矿区一年到头都能吃到细白面,随时有新鲜的果蔬吃,这个,可是我当初给阿书记和高区长立的军令状。” “行了,那今天,我就率一小组的人去垦荒吧,记者会来给我拍照片吗?” “会的,我现在就去通知记者们,来给你拍照片。” 记者常驻的另一项好处,就是不必她想尽千方百计的动员,请,矿区各机关单位从领导到职工,就全冲到农场来帮忙,搞生产了,就为这个,陈丽娜也觉得,把俩记者留下来,那叫一个值。 常言说得好,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今天,破天荒的,三蛋儿不跟妈妈一起去农场,说是自己要留在家里认字儿。 他已经五岁了,要说学习方面,当然比不上聂卫民,但一般的孩子,谁能比得上聂卫民呢。不过他可比二蛋聪明多了,一手字,写的比二蛋还好,简直跟那印刷体似的。 先到国营大饭店打包了大肘子,松鼠桂鱼和烤鸭,五只搪瓷大缸子装的满满儿的,开车回到基地,陈丽娜以为仨孩子必定会在门口等着她呢,谁知道铁门上居然没有他们的身影。 头一回没孩子等,她心头第一反应当然是着急。 “老聂,你儿子们呢,怎么就你一人在家?”回到家,不见孩子,陈丽娜心愈发觉得不对劲儿了。 “卫民说是去王繁家听收音机,带着俩小的就跑了,怎么,你不是说今天有好东西吃,究竟是什么好东西?”聂工埋头在书桌前,也不知在忙活些啥。 陈丽娜转身从车上把烤鸭、大肘子和松鼠桂鱼全给挪了下来。 原本,打包的时候应该不配鸡蛋的,但她特地跑到厨房,把应该围着烤鸭的鸡蛋也要了回来,已经卤透了的,酱汁特别足的卤蛋,一闻就香啊。 “不可能,我说了今晚有大肘子吃,你儿子都没等我,你就不觉得怪异吗?”陈丽娜反问。 “是怪异,但是听说王繁家今天有新磁带,孩子们想听新磁带也没错啊。” “老聂啊老聂,你还是不了解你儿子们。”陈丽娜说着,提起围裙一兜,就下厨房了。 “不是已经烧好的菜,为啥你还要动火?”聂工也有好久没有吃过猪肘子啦,已经急不可捺的准备要去喊孩子们回来了。 “就这样怎么吃,老聂啊老聂,我昨天听说,你为了赶进度,连饭都不热中午就那么冷刨,你就不怕会吃坏了胃?” “有你晚上替我补一顿就行了,中午那一顿,只当战斗途中的小甜点。”聂工说。 “可你知不知道,这么下去,有一天你的胃会彻底停止工作?” “行了,打住,不要告诉我将来自己是因为什么病而死的,我不需要知道这些,所以,人家饭店里做好的菜,你这又打算怎么回锅?” 要想做好菜,当然要宽油。陈丽娜狠心把矿区发的半桶子清油全倒回了锅中,先回肘子,再回烤鸭,完了,烤鸭吊在灶前继续熏,再炸松鼠桂鱼。 菜想要好吃,还得热三道,等再热一道,这道精神抖搜的松鼠桂鱼,那简直叫一个又酥又脆呀。 “行了,我再把烤鸭配的春饼热一热,你赶紧儿的,找你儿子们去。” “妈妈,我们回来了。”先进来的是聂卫民,小家伙最近穿着的,是他爸的灯芯绒外套改成的小外套,哎呀,那叫一个清秀挺拨。 再接着进来的是二蛋,同样的灯芯绒外套,他的还比聂卫民的宽了两指,至少多用了一尺布了,可你瞧瞧,那撑的叫一个鼓鼓圆圆。 “啊,妈妈,大肘子啊。”二蛋说着,就扑到饭桌上了,直流口水。 然后,他打了个饱咯。 “三蛋儿,给咱们抱碗端筷子,不过,蛋蛋儿,你咋直打咯呢?” “妈妈,我没打咯呀。”虽然嘴里说的一本正经,但还是打了个咯儿出来。 嗯,陈丽娜凑头闻了,汽水味儿的,还有奶油饼干的香气。 “吃呀,二蛋,这是你最爱的大肘子,快吃。”聂卫民自己拿了一只春饼,卷了两块烤鸭,一口咬下去,又肥又脆,孩子从来没吃过这种好东西,唔的一声:“妈妈,为啥天底下还有这种东西?” “咋了?” “太香了。”聂卫民由衷的说。 “哥哥,给我留一口嘛。”二蛋说着,鼻子就凑过去了,但是吧,孩子哇的一声,显然了,吃撑了,这是要吐了。 陈丽娜盯着聂卫民,一句话也不说,等了半天,小家伙还是不跟她说话,起身,大摇大摆的就进书房了。 聂工还在书房里埋头苦干呢,他就说:“爸,爸,出来吃饭啦。” “聂卫国,你告诉你,你们干啥去了,咋吃成这么个样子啦?” 二蛋颠着肚子,都坐不直,仿佛肚子是个累赘,推也推不开,摆手就说:“行啦,不管有什么事情,我们都已经处理好啦,妈妈,我今天是真吃不动了,这些饭呀,咱留着明天吃吧。” “爸,爸,嘘……”书房里,聂卫民郑重其事的,就把刚才龚红星哄着俩小的大吃一顿后郑重其事交给他们的东西,交给聂工了。 牛皮面的钥匙包,聂工没说话,抬头看了看儿子,再把自己现在裤子上挂着的钥匙包取下来对比了一下,几乎一模一样。 聂卫民不说话,一幅老子得胜归来,大事全部搞定的样子,就得意洋洋的看着爸爸。 当然了,俩小的蹭吃蹭喝一顿,在这个只有过年,或者说机关联谊会的时候才能喝到汽水的年代,俩小的汽水喝过了瘾,他还搞到了龚红星的情报,这牛逼劲儿,真是天下难找啊。 “到底啥东西,你仨儿子都神神秘秘的,你呢,你也神神秘秘的,聂博钊,我今天可是专门从国营饭店弄来的菜,怎么,你们全家就没点儿想吃的意思?” 书房里,聂工往卡带机里放了一卷磁带,从打《打靶归来》到《吐鲁番的葡萄熟了》,一首首的就唱起来了。 他关上门出来了,看着俩吃伤了以后望着满桌子的大鱼大肉,略带几分犹豫又有几分哀伤的儿子,就说:“他们应该是被龚红星带去,拿糖衣炮弹给喂饱了,给咱家带了个窃听器进来。不过我没想到的是,龚红星居然能搞到跟我的钥匙包一模一样的钥匙包,这钥匙包不是你买的吗,就连新旧程度都差不多。” “那个龚阿姨说,只要把钥匙包换掉,就行啦。” “明白了吗,我这俩儿子要真傻,按照龚红星说的,悄悄把钥匙包给换了,那我就会带着窃听器进实验室,这样,她就可以全方位监听到我们在实验室中的谈话。” “咱们这样说,她会听到吗?” “不会,我给她放歌呢,让她先听着歌洗洗脑子。”聂工说。 聂卫民觉得自己有必要说一句:“爸,要说这事儿,你们得感谢小蛋蛋,他没有被敌人的糖衣炮弹所诱惑,主动的就把事儿告诉了我哦。” 三蛋和二蛋已经撑的不知道自己姓啥了,尤其二蛋,就说:“妈妈,不行,我得去睡觉啦,我坐着真是觉得累啊。” “行了行了,那赶紧去睡吧。” “那龚红星,这是哪一来路的特务,老聂同志,我可没有搞过情报工作,感觉她真是高深莫测啊。” “我这么说,你应该就能明白了。她有慈禧的内线号码,这证明什么?” “证明,是慈禧想窃听你们的实验室。” 聂工身边的亲人可不算多,老聂家虽然也有兄弟父母吧,但是陈丽娜到边疆三年了,因为聂工自己的压制,虽然聂老二全家一再要来,他直接从红岩省施压,不准乡上给他们开介绍信,他们就来不了。 再说他的养父一方,因为养父母都死了,几乎也没亲人。 你还甭说,也许龚红星那个革命分子能受重视,就是因为聂国柱是陈丽娜的表哥,而她又跟聂国柱结婚了的关系呢。 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针对的,原来就是聂工啊。 “这证明,上层的斗争愈发的激烈了。而就在今天中午,我截获了一份莫尔斯码,这份莫尔斯码里,有我实验室和炼油厂,以及咱们白杨河大桥的座标。发送地点就在咱们基地,用的莫尔斯码,还是豪秘。 我下班去查看了一下位置,就是龚红星中午休息的地方,所以,无线电是她发送的,她是发给了上层,但上层,应该是想借用苏国力量来整垮我的实验室,毕竟整垮了我,就意味着整垮了总理。记得温都尔罕事件吗,通苏可是死罪,龚红星只是一枚头脑冲动的棋子,咱们要顺着她,扯出后面的大老虎来。” “啊,老聂,这意思是,别人想栽赃你,你却反过来,要抓住她们,咱们大概就真的要改变历史啦。”陈丽娜跳起来,搂过聂工吧唧吧唧亲了两口。 聂工看了一下日历,觉得心情十分振奋与复杂啊。 对了,今天是一月一度的,性/生活日。 但愿没人打扰他。 第88章 夜半煮面 但注定, 这晚上聂工不得清静啦。 二蛋和三蛋两个躺在炕上, 肚子里的汽水和奶油饼干简直就是负担啊。 打一个咯, 似乎轻松一点了, 但再打一个咯, 啊, 臭烘烘的,肚子越发的胀了。 聂卫民当初最美好的愿望, 就是让一直在馋汽水儿和饼干的弟弟饱餐一顿嘛。 所以呢, 他自己躲在暗处, 就在学校后面的小树林里, 看龚红星收卖人心, 于是俩弟弟大块剁饴,尤其是二蛋,五斤饼干啊,他一人吃掉了大半数。 但是,俩弟弟是越来越难受了,不停的在炕上翻来滚去。 “哥,我觉得我的肚子要爆炸啦。”二蛋说。 三蛋翻了个身, 侧望着自己鼓鼓的小肚皮,就说:“我的好像也要爆炸了。” 好嘛,这下聂卫民也兜不住了,过去怦怦敲门, 就说:“小陈同志, 你快来看看吧, 我咋觉得他俩不合适。” 陈丽娜和聂工正在做赛前热身操呢,一听孩子不合适了,一把拉着了灯,陈丽娜就说:“不好,怕是吃撑了。” 果然,俩孩子撑的从炕上都爬不起来了。 陈丽娜先把最严重的二蛋从炕上给拖了起来,就问:“吃敌人的糖衣炮弹之前,你知道会有这样的后果吗?” 打的咯好臭啊,比吃了生葱叶子打出来的还臭,二蛋苦着脸直摇头:“我再也不喝汽水,不吃奶油饼干啦,我真是吃够啦。” “老聂,你自己说,这可咋办呀,不会再给撑坏了吧。” “去,聂卫民,把你们的尿盆子给我端过来。”聂工说着,把二蛋给抱了过来,一揉肚子,孩子立马就,痛苦的直哼哼。 他跑厨房里挑了只小调羹过来,把二蛋往腿上一放,就说:“不要挣扎也不要动啊,等着,我给你压一压,就吐出来了。” 二蛋这会儿难受的,真是想吐也吐不出来,只感觉一只大勺子不由分说塞进喉咙,哇的一声,哎哟喂,给聂工倒提着,就吐了大半盆出来。 你要光看那大半盆泡化了的饼干和汽水,你都会吃惊,一个孩子的肚子里,咋能装那么多的东西。 “来,三蛋儿,你也来,不要挣扎啊,对对,张开嘴巴,好呐,吐!” 三蛋吐的要少一点儿,但是,一只尿盆子,就给俩人吐满了。 “妈呀,奶油饼干这东西可真恶心,我以后再也不吃啦。”三蛋儿低头看了一眼,真是永生难忘啊。 “好啦,聂卫民,给我端着倒了去。”陈丽娜于是说。 倒完了饼干汽水儿汤,再回来,小聂同志傍晚回来时那种意气风发一扫而空。 给陈丽娜在额头上捣了一指头,他怂怂的,头就抵进她怀里了。 “聂工,你这一手倒是挺好的,我是没吃撑过所以不知道,你怎么一捣弄,他们就吐出来了,难道说,你们上大学的时候,不但学工科,还学医学?” 你说聂工能徒手拆枪换轮胎是因为他学工科,能自己做烟花是因为他学工科,他还知道这个,总不会,北工大的老师还教他医学常识吧。 “那年呀,黄桂兰不是把我卖给我父亲了嘛,就炒了一锅子的杀猪菜,给我一人吃了。”聂博钊说着,瞪了聂卫民一眼,示意他赶紧回炕去睡。 关了小卧的门,他就说:“我当时不就吃撑了嘛,然后在新家睡到半夜,难受起来,差点撑死。我父亲就是用的这个办法,用汤匙的背来压,催吐。他当时还跟我说,小伙子不要怕,咱们红军经历完两万五千里长征,到了会宁会师之后,有了粮食,很多像你一样吃吐的,爸爸那时候啊,就是从老乡那儿学来的,给人这样催吐的法子。” “所以,你后半生的博学,睿智,以及幽默,大约全来自于,你前半生的苦难和动荡不安。” “大概可以这么形容。” “那完了,我亲手把我的老聂给毁了,因为这个老聂呀,他不会再经历两个儿子成为黑社会,还有一个瘫痪的痛苦,那么,他永远都不会成为将来那个老聂啦。” “陈丽娜,你要再说这个可就没意思了,我是不够浪漫吗还是不够温柔,你想要啥我没给你搞来?你要说没钱,这不咱们大家都没钱吗,我要有钱,我全给你,我仅着你一人用。”聂工不爱金钱不爱美人,就只醉心于科研,一切于他,都是身外之物。 “哎,不是,聂工,今天晚上不是一月一度的性/生活日,你掏猎枪干啥?” 聂工不搞性/生活,从书房里翻出他的猎/枪来,填砂弹,装火药,装好了往拿报纸暂时糊着的窗子上一瞄,补了三层的破线裤和领子上缝了两圈儿的旧睡衣,因为衣服全是纯棉土布嘛,穿久了,膝盖上旋了俩大圈儿,那简直是,杀气腾腾。 “你给我躺着,今天这气,我是非出不可。”聂工平常太斯文,陈丽娜只当他没爆脾气呢。 出门,敲了敲隔壁哈工的门,提着杆猎枪,聂工开门见山就问他:“那几只兔子惹人烦得很,我想把小的那俩只赶走,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哈工消化了半天,才明白他说的是谁,转身进门猎枪一扛:“去啊,咋不去。” “行了,把自立和钱工也叫上,咱们一道去。” “对了,前天中午小陈那一手真叫亮豁,老聂,你是不是也经常被她家暴?” “啊?” “有几回,你不半夜总嚎,她是不是有打男人的习惯啊。”哈工就说。 聂工很同情的看了哈工一眼,觉得这大小伙子,是该有个媳妇啦。 另一边儿,龚红星带着小尤和小马,大晚上的不睡觉,还在四处搞运动呢。 这不,晚上再跑一回农场,她就发现,生产场长王红兵居然六点就让那些老知识分子们下班,回到地窝子里休息去了。 劳动改造,那当然得日以继夜啊。 她大手一挥,就把这帮人给集中到基地大礼堂,来搞学习会了。 一路学到十点,才把这些人给放出来了。大晚上的,老教授们由王红兵带领着,还得回农场去,三十多里路程,美其名曰边走边思考,分明有拖拉机呢,龚红星也不准他们坐。 “那个,小马啊,我就不去了,你和小尤两个坐着拖拉机,送他们回去。”龚红星大手一挥,就说。 “好呐龚组长,您赶紧回医务室休息去吧,我们保证完成任务。”说着,俩狗腿子给龚红星敬个礼,就上车走了。 回来的时候都快十一点了,小马驾驶着拖拉机行驶在戈壁滩上,小尤唱着打靶归来,那叫一个意气风发啊。 结果,离基地还有三里路,俩人尿憋,下拖拉机就准备放个水去,刚站到戈壁滩上,小尤只听砰的一声闻着就是一股火药味儿。 枪不知道从哪儿射来的,小尤一下子就卧倒了:“小马,不对,不对,刚才好像有人在打枪。” 小马摸了摸耳朵,摸到一股粘乎乎的东西,月光下不知道那是啥,没关系,他随身装着一只从老教授那儿剿来的资本主义产物,ZIPPO呢,打着了一看手:“我的妈呀,我中枪了。” “那赶紧卧倒啊。”小尤说着,就拉了他一把。 小马于是赶紧卧倒,但是没有用,也不知道那儿来的枪声,刷刷刷,直接就朝着他们一通扫射。 “完了完了,这地方的人全造反了,咱们看来今天得牺牲在这儿了。”小马就说。 听枪声,一栓栓的拉响,来自四面八方。 “我,我还没娶媳妇了呀我,哥,我今年才十七,你好歹还比我大两岁。“ “我不比你更惨,我要死了,我媳妇子估计就得跟人跑了呀我。” 俩人躺了半天,枪声终于停了。 “哥,我好像没死。”小尤说着,翻身坐了起来。 小马于是也翻身坐了起来,俩人穿的都是绿军服,相扶着站了起来,哎呀妈呀,混身的砂弹啊,跟那雨点似的往下抖落着。 “怎么样,聂工,兔子打着了吗?”哈工扛着把枪,大摇大摆的,就从远处走来了。 聂工也扛着把枪,冷笑了一声,就说:“没打死,但那两只兔子有点儿蠢,估计还以为是咱们眼神不好,打偏了呢。” 小尤捣鼓了半天,从腰上拽了把手电筒出来,扫视了一圈周围,直接哭开了。 这是打偏了的问题吗? 戈壁滩上的神枪手们,一人扛着一杆猎/枪,要知道猎/枪这东西,是要一格格填火/药,再填砂弹,然后再扣掰机的,俩个人,俩杆枪,枪声就没停过,就在他们卧倒的地方周围,砂弹直接冲出一个大圈子来。 还不止聂工和哈工,陈自立,钱工都在,一人扛着一杆猎/枪,这证明基地好多人都出动了啊这是。 这是没往他们身上放砂弹,要真往他们身上放,他们早死了哇。 “那个,小马,我得开上拖拉机先走了,你自己慢慢留着吧。” “不不,小尤,要走咱们一起走,说实话,我觉得这地方所有同志的觉悟都非常好,他们已经不需要接受教育啦,你觉得呢?” “我觉得也是,咱们快走吧。” 好嘛,俩狗腿子,直接拖拉机一开,也不回基地,直接跑回乌鲁,估计是坐最早的一班火车,就回红岩去啦。 “聂工,那女的咋办,看着着实叫人讨厌,我跟你说,治安队要再不管,我真想借着打兔子的机会,一枪蹦了她。” 说实话,基地这地方,人人家里都有猎/枪,每周不得武装演习,不比部队上的同志们差,要真惹急眼儿了,就借个打兔子弄死你,你能把他咋地? “行了,都回去吧,那个,我留着有用。”聂工说。 这注定是个不眠的夜晚啊,聂工气出完了,回家了,一身的火药味儿,准备要继续做运动,结果就听隔壁几个小子还是翻来翻去,滚来滚去的,尤其是二蛋,揉着肚子就说:“哥,饱的时候难受,这饿了咋也难受呢?” “忍忍吧,忍忍天就亮了。”聂卫民说。 “哥,我也饿。”三蛋也说。 聂卫民给气的呀:“吃的时候你们不知道控制量,这下倒好,吐完了,不饿才怪,给我躺着,不许再叫啦。” “为啥呀,我真饿啊哥,你去厨房给咱们看看,有没有啥吃的。”二蛋就说。 吐完一身轻,但是,他这不不敢出去嘛。 “哎呀烦不烦,快睡觉,再不睡觉天都要亮了,二蛋,你就不怕明天上课的时候打瞌睡,又叫老师给赶出去?” “哥,我闻到方便面的味道了。”二蛋本来都打呼噜了,猛的一下就翻坐起来了,真香啊,那种油油的,带着一股子煎鸡蛋和各种调和混杂的香味儿。 “我也闻到了,应该里面还有鸡蛋。”三蛋儿唆了唆手指头:“真香。” “你们说,爸爸妈妈不会瞒着我们,在悄悄的偷吃方便面吧?”二蛋开始往最坏处想了。 聂卫民连忙说:“行了,妈不是今晚没吃饭嘛,她肯定也会饿的嘛,咱们赶紧睡吧。” “起来,吃方便面啦。”客厅里,陈丽娜铝锅子里煮了两包方便面,一人盛了一小碗,就唤说。 未几,小卧室的门一开,窜出个小小的三蛋来,还咬着唇,一脸的不好意思。 再接着,溜出来的是二蛋,好吧,才缝好没几天的裤衩子,他总不爱穿,见妈妈厉目瞪着,又跑回去穿内裤了。 最后出来的才是聂卫民。 “吃吧,要不够,我再煮。” 哎呀,小聂卫民挑了两筷子,方便面里居然还加着国营大饭店的卤鸡蛋,真是甭提有多香啦。 不过,从陈丽娜略带责备的目光里,他怎么觉得,她并不喜欢干的这事儿呢? 第89章 国家安全 大清早的, 矿区的沙枣树全开花儿了, 像小铃铛一样挂在枝头, 鸟语花香的。 当然, 繁忙的春种也结束了, 所有人可以说是全累弯了腰。 但这还没完了。春种一结束, 静等小麦发芽的时候,还得赶着套种棉花, 等把棉花种进地里头, 又该给刚出苗的小麦打杀虫剂, 锄草啦。 矿区小学的孩子们刚一放学, 陈甜甜就来找聂卫民了:“大蛋大蛋, 走,上你家给妹妹拨胡萝卜去,一起走啊。” “好啊,哎,不过妹子,你今天也不去我家吗?”他眼疾脚快,就把只要一放学就匆匆跑的刘小红给拦住了。 “不啦卫民, 我妈都八个月啦,快生孩子啦,我得回家给她做饭呢。” “那不还有你外婆呢嘛,为啥天天要你做饭, 我今天不准你回去。” “真不行, 卫民, 我得走啦。” “你看你爸都没来接你。” “我自己会骑自行车呢,你看。”学校门口果然停着一辆二八自行车,孩子太小骑不上大杠,就从三角叉里套进脚去,人刘小红骑的有模有样。 “那什么,二蛋和我家蛋蛋都发烧了,你难道就不该去看看他们?”聂卫民于是又说。 好吧,刘小红跳下了自行车:“二蛋发烧还没好啦,这一个春天都快过去了呀” 自打吃伤之后就发烧了二蛋,其实可不希望病好了,躺在家里又没有老师层出不穷的骂声,挺美的呢。 “所以,去帮我妈做做饭吧,她一个人实在太忙啦。”主要还是帮陈丽娜洗洗衣服什么的,要不然,她一个人实在太忙呢。而聂卫民呢,自己还要忙着看书,当然没时间给陈丽娜帮忙啦。 “那行吧,甜甜,你坐上来,我带你一起走。” “带我吧。”聂卫民一下就跳上去了,甜甜也在后面追着:“小红姐姐,带我嘛,我也想坐自行车。” 刘小红也是刚学会骑自行车,拐拐扭扭,满头大汗,带聂卫民一段儿,再把他放下来,带甜甜一段儿。 “刘小红,你不觉得你该叫我一声哥哥吗,我都叫你妹子啦?”人刘小红骑的正专心呢,突然,聂卫民凑过来就说了一句。 刘小红本来车技就臭,一脚没踩准,哐啷一声,滑了脚,好嘛,俩人一起摔地上了。陈甜甜在后面大叫:“大蛋儿,大蛋儿,摔疼了没啊。” “你会不会骑车啊,看我裤子都摔破啦?”聂卫民爬起来一看自己的膝盖,好嘛,灯芯绒的裤子,摔破一口子。 “你会你来啊。”刘小红手掌还划破了呢,气的摔了自行车,赌气就走啦。 本来嘛,聂卫民连自行车都没摸过的,撑了起来,看了一会儿,一脚窜上去,咦,还真就骑着走了。 “来嘛,小红姐姐,你看,大蛋儿带着我呢,你也来坐。”刘小红赌气往前走了两步,就见聂卫民骑着自行车儿,快要越过她了。 好嘛,小家伙晃晃悠悠:“我妈说了,方向盘上挂个饼子狗都会开车,这自行车不是挺容易骑的吗,就这,听说你还在农场里整整学了半个月才学会?” 他腿长,不需要像刘小红那样斜伸着腿,直接翻上大杠,书包往胸前一挂,再把陈甜甜一带,骑的贼溜。 “来嘛,妹子,上来坐嘛。” “不坐。” “来嘛,你看我单手骑车多危险,快跳到大杠上来。”后面坐的是陈甜甜,刘小红要真坐,就得跳到大杠上去,聂卫民慢慢骑着,曲里拐弯儿都快跌倒了,还单伸一只手,示意她上来呢。 好嘛,刘小红慢腾腾走了几步,忽而再快跑两步,聂卫民再把她一捞。 前面一个妹子,后面一个妹子,简直人生赢家呀,骑着就窜了。 “咋回事,今天家里怎么这么多客人?”带着俩妹子才到门口,一看外面停的小汽车,聂卫民就跳下车了。 “甜甜快回家去,我家估计有要客,你看,那是陆地巡扬舰,战时指挥车,咱们矿区武装部高部长的,那小汽车,阿书记的,估计矿区的领导全在我家呢。” 甜甜说:“可我想喂妹妹。” “你是自己想吃胡萝卜吧,一会儿我拽两个,隔墙给你扔过来。”说着,聂卫民就把陈甜甜推回她家了。 “你看,那个小马跑了,小尤也跑了,现在就剩龚红星一人了,她不走,但也不出手,每天就是在矿区四处转悠,肯定是有所图谋的,我觉得她在搞阴谋。”客厅里,高大勇说。 高区长两口子也来了,相互对视了一眼,就问阿书记:“您说呢,咱们该拿她怎么办?” “最近上面施压的厉害,我可全给顶住了,她闹不起什么风浪来,也就走了嘛,不足为惧,啊,不足为惧。”阿书记还是一惯的和稀泥。 聂卫民一个个看过去,回头对刘小红说:“好家伙,咱们矿区的领导全来啦,看来,那个龚红星离滚蛋不远啦。” “不过,我听着大人们似乎都没啥办法的样子啊。” “你放心,我妈胸有成竹呢。”聂卫民拍着胸膛说。 爸爸妈妈在聂卫民的眼中,那可是巍巍高山啊。 “贺大姐今天帮我个忙,给咱们擀顿长面,咋样?”陈丽娜笑着说:“这眼看中午了,就在我家吃一顿。” 七八个大人,好几个小孩子呢,这么多人的饭可不好做,贺兰山当然也得进来帮忙。 刘小红书包一扔,就跑地里帮着陈丽娜摘豆角儿去了,羊肉臊子汤,里面加上炖软的豆角儿,鸡蛋花子西红柿,胡萝卜丁儿,再爽口不过啦。 翻锅一炒,先炒羊肉再加料,不一会儿,一大锅的臊子汤就出锅啦。 “这小闺女,干活儿可真是够勤快麻利的,丽娜,你不会看准备她给你当儿媳妇吧?”贺兰山擀着长面,眼睛就瞅着灶下的刘小红。 “要我真看上了,贺大姐你觉得咋样?” “麻利,勤快,是挺好的。” “哟,小姑娘脸红了呢,来,再加把火,我可下面啦。”贺兰山于是说。 “行了,贺大姐,你不能这么取笑我闺女,说实话,整个矿区我就没看上能给我作女婿的。” “不是你姐的嘛,咋就成你的了。对了,你和聂工,真就不打算再要一个?”贺兰山努了努嘴,悄声说:“你只看那仨小子,就证明老聂工夫不错,你咋就怀不上呢?” “那你呢,咋不再生一个?” “老高到上海检查过,弱精,有小冰就已经能耐了,年纪越大,只怕越怀不上。” “女孩男孩都一样,你培养好你的小冰,我培养好我仨儿子,等将来咱们老了,再让他们好好替咱们建设边疆。” “你要相信一点,我闺女一定比你这几个儿子都强,说实话,你这仨儿子,也就卫民还有点儿出息,小的那个太小,二蛋嘛,就只会吃,唉,这种儿子呀,还不如生成闺女。” “那可不一定啊贺大姐,我觉得我几个儿子没一个弱的。” 俩人斗了一会儿的嘴,大长面已经出锅了,两大盘土豆丝就着,一人刺溜了两大碗,这一抹嘴,大家就准备要走了。 谁知道这时候,陈丽娜才上桌子呢。 “卫民,带着小红去把碗洗了去,爸爸妈妈今天有些事儿,要跟这些伯伯们说。”陈丽娜收完了桌子,给大家重新又沏了茶,才跟聂卫民说。 “好呐妈妈。”小伙子进厨房,刘小红又在擀面呢。 “再打两桶水,放墙根儿,舀一锅过来,我要给二蛋和三蛋儿做饭吃。”都这会儿呢,在炕上发烧睡大觉的俩小的还没吃饭呢。 “行,你咋说我咋办。”聂卫民干脆的说。 “给,萝卜,洗干净的,隔墙扔给甜甜去。” 抽空儿,刘小红就递了他俩胡萝卜。没办法,聂工干活细致,懂得如何调配化肥和农家肥,后院那一亩三分地,肥的简直流油,种出来的胡萝卜,比别人家的甜菜还甜呢。 “呀,不是你我都忘了,你等着,我给甜甜扔萝卜去。” 聂卫民转身刚要走,就见刘小红似笑非笑的盯着他。 小伙子突然觉得不对劲儿啊:“刘小红,你笑什么笑,我不就送俩萝卜嘛,你干嘛这么笑我?” “出息。”刘小红说着,回头就擀面去了。 这边,陈丽娜自己端杯茶,一看聂工主动让贤,就坐到他的位置上了。 “高部长,你们武装部的工作最近做的咋样?”陈丽娜笑着就问。 高部长还没说话,于参谋立刻就说:“怎么也不能比陈场长差呀,尽力保卫矿区安全,可是我们的使命。” “边防上也没啥新情况,自打温都尔汗事件以来,咱们边疆跟苏国,似乎关系好了很多呀?”陈丽娜于是追问。 于参谋看了一下高部长,说:“自打前年欧美首领访问共和国,再随着□□实验成功,战争局势解除,苏国大幅撤兵,咱们不也撤兵了嘛,现在呀,咱们跟苏国的关系,确实不紧张了。” “所以,马放南山,兵撤伊犁,大家也觉得,永远不会打仗呢?” “可不?” “事实上,龚红星在咱们基地的时候,给中央发过他实验室,白杨河大桥,以及咱们几大油井的座标数据,你们说,座标,是不是军事打击之中最重要的数据?” 她这话一说,所有的人全都坐正了。 聂工直接从小书房中拉出一张地图来,印刷版的边疆地图,但是他自己局部放大再打印,然后,整个乌玛依矿区的农场,油井油田,甚至于细到每一条乡间小路,就给标注的明明白白了。 “从木兰农场到阿里木林场,要经过白杨河,你们看,这是白杨河大桥吧,白杨河大桥,是咱们共和国成立以来,边疆第一座真正意义上的超级大桥,无论咱们要运输油品,还是往塔城和克孜尔加尔输送战略物资,都要经过它。 而龚红星把座标发送到中央之后,我特地去了一趟克孜尔加尔的5号油井,在边防上纪录了大批苏国无线电信,我就发现,咱们白杨河大桥的座标,在苏国的无线电中频繁出现,你们难道不觉得,这和龚红星有关?” “聂工,你这个想法有点天马行空啊,要知道,用介绍信上的话说,龚红星可是个久经考验的共产主义战士,是整个红岩思想最积极的人,你要说她为了拼革命而不分清红皂白,激进我都相信,你说她是苏修间谍,我不能信。” “她是不是苏修,我有足够的证据可以帮你们证实,但今天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我想说的是,只要证实了她是苏修,并且发送了我们的座标,咱们反向而推,阿书记您说,她来咱们矿区的理由,单纯的,就真的只是搞革命吗?” “聂工,你这话什么意思?”于参谋长最是警觉:“你该不会认为,上面也有苏修,而她就是苏修派来搞座标的吧?” “那么,如果她是苏修指派来的,你们说,真正的苏修会在哪里?”陈丽娜紧接着追问。 那只能证明,是上面有真正的苏修了。 但是一群人都倾苏了吗,还是只有一个人,这个,他们就连猜敢不敢猜了。 阿书记一看聂卫民就在窗外站着,在喂一只白绒绒的兔子。 他率先把自己手中一直带着的一只小收音机,就交给聂卫民了,然后说:“大家要身上还有这东西的,全交出来吧。” 别人没有他这样,无论走哪儿,都带个收音机听新闻的习惯,但也立刻站起掏衣服兜儿,以示清白。 “卫民,去把你家的院门关上,我们现在有重要的事情要谈。”阿书记说。 事实上一开始,聂工请他们来的时候,他还以为聂工是有了重大的科研成果,来不及到矿区汇报,要在实验室给他们展示了,没想到居然是这么重要的事情。 “聂工,这是危害国家安全的重大,特大事故,你该到办公室来汇报的,怎么能在你们家?” “我们家有窃听器,龚红星送来的,但是,我给她录了无间段的歌曲,天天循环唱给她听了,而你们的办公室,我不敢确定会不会有人监听。” 众人相互对望一眼,突然就明白,他说的也对。 万一苏国真想对矿区发起攻击,而且还和上面某些人联合,那他们的办公室里,说不定早就装上窃听器了。而聂工家,还真是个最安全的地方,毕竟他在无线电领域,那是家传。 “我有证据表明龚红星往中央发送过我们的座标,而我也破获了苏国的无线电密码,就是炸毁白杨河大桥。要知道,白杨河大桥可是一座战略式的桥梁,如果真的被炸毁,其意义是不可估量的。无论中苏会不会有战,咱们整个矿区的领导,可全得给一锅端了,到时候咱们会被问责,会全当成苏修被处理,中央会委派新的领导层,而没了1号油井和我实验室的数据,咱们矿区的科研成果和技术,会倒退到十年前。” 也就是说,只要白杨河大桥上一声炮响,整个矿区就得被清洗。 “要万一就只是虚惊一场呢?我们也不能因为你一句话,就发起一次军事行动。” “要真虚惊一场,害你们武装部白白出动,把你的指挥车留下,我这有个用来做实验的奔驰发动机,我给你改装上,怎么样?”聂博钊于是就说。 好嘛,高部长才站起来,又坐回去了:“我同意行动,书记,区长,你们的意思呢?” 那还用说嘛,这种事情,无论有还是没有,明天果真会不会有苏国间谍前来,都必须去白杨河畔蹲守。 炸毁一座大桥,至少需要五百公斤的火/药,靠一两个人当然不行,那是军事行动,最可能的,就是苏国直接空投敢死队,在大桥的关键位置填埋,并引燃,这在老蒋蠢蠢欲动的南方,屡见不鲜,只要抓到,那可就是大大的功劳啊。 好嘛,刘小红把饭做好的时候,就看见叔叔伯伯们起身,要告别了。 俩发烧的小傻蛋儿,这会儿不在呼呼大睡了,给扶起来,哄着一人一碗面,二蛋看着细溜溜长的臊子面,心里想的要死,可愣是吃不下,你就说,这孩子发烧的得有多严重。 “老聂,你不是信口开合吧,你要真有奔驰的发动机,就该有辆奔驰啊,我咋觉得你是在忽悠我呢?”出了院门,高部长说。 “那不是70年上海汽车场进口了一台,用来拆卸,研究如何造车嘛,我要研究他们的原装机油,打审请就给要过来了。”聂博钊说。 “哎呀,我说句难听的,我真希望苏国会行动,反正我们肯定能抓住他们,但愿不是虚惊一场。” “行了,无论军事行动会不会有,发动机我都装你车上,反正我已经用完了,这总行了吧?”聂博钊于是说。 高部长这还未开战呢,就先下一城,凭白多个发动机,乐的什么似的,远远给聂工挥了挥手。 一行小汽车早都调好了头,按职位排序嘛,先是阿书记的,再是高区长的,一辆又一辆,依次的,就离开聂家啦。 “这下倒好,慈禧想通过整你们,整垮总理,要龚红星被抓,她的电台,密报,全是确凿的证据啊,这回,足以改天换地了。”目送着离去的领导们,陈丽娜笑说。 话音未落,钱狗蛋儿的妈端着两碗水进来了。 “小陈啊,我的蚯蚓水和鸡屎汤泡好啦,真的好治病的哦,来来来,端去给二蛋和小蛋蛋喝哟,两孩子又咳又吐,将近半月了吧?”钱狗蛋儿妈等领导们都走了,端了碗汤就进来了。 哎呀,邻居家有大领导来,等领导走了自己也进来转一圈儿,蓬荜生辉啊。 陈丽娜接过蚯蚓水和鸡屎汤闻了一圈儿,见钱狗蛋小脸黄黄的,跟他妈身后怏怏的站着呢,就说:“钱嫂子,这东西,狗蛋儿也喝过?” “喝呀,咋不喝,他就是喝了蚯蚓水和鸡屎汤才好的。” 钱狗蛋立刻哇的一声吐,但还是强撑着笑说:“大蛋儿,你也喝一碗,有病治病,没病健体,这汤味道好的很啦。” 聂卫民说:“谢了啊钱狗蛋儿,不过我的我请你自己喝掉,我是不会生病的。” “行了,谢谢你啊钱嫂子,一会儿我就给俩娃喝,喝完了我让卫民把碗给你送过来。”嘴里这么说着,但等钱嫂子转身一出门,两碗汤,陈丽娜就全给倒了。 “我以为你真要给我儿子灌这东西呢,怎么,在你看来,还是吃药更管用?”聂博钊说。 陈丽娜也是反问他:“怎么,这蚯蚓汤不会真能治咳嗽,鸡屎水不会真能治消化吧?”俩孩子现在的毛病,一个是咳嗽,一个就是消化了。 “原则上是可以的,但是好好儿的有药,为啥给孩子吃这个?” 屋子里,俩小蛋儿本来就难受的要死,听了这话,简直激动的热泪盈眶,毕竟钱狗蛋的妈已经夸自家的土方子夸好久了。 要是当初的黄花菜,蚯蚓水,鸡屎汤,全得一股脑儿捏着鼻子,灌他们嘴巴里去,毕竟治病嘛,能不花钱找土方子,干嘛还要花钱取药,你说是不是? 诶,要不怎么人说,世上只有妈妈好呢。 第90章 甜菜炒牛肉 第二天一大早儿, 陈丽娜照例上班,聂工也有他自己的事儿, 都先走了。 起来烧好了汤,刘小红就又闹着要回家了。 “妹子,就再留一天呗, 明天我亲自骑着自行车送你回农场, 好不好呀?”聂卫民早晨起来,打着哈欠,一看桌子上, 眼睛亮了:“这是槐芽呀,你给凉拌了?” “我早晨起来摘的, 水一焯,比槐花儿好吃, 快尝尝吧。”刘小红说着, 转身就进小卧室了。 俩小的昨天倒是退烧了,但还是蔫哒哒的,没办法, 换季节的流行性感冒,整个矿区的孩子, 除了聂卫民不感冒之外, 已经过一茬儿了。 而二蛋和三蛋,不是吃撑了又吐, 肠胃给搞坏了嘛, 就更严重了。 “蛋蛋, 起来喝点汤吧,我给你烧的鸡蛋汤,里面加白糖啦。”刘小红说着,就拍了拍三蛋儿的屁股。 “不行,我还想睡。”三蛋儿这么说着,人却爬了起来,这是准备往大卧,摸妈妈去呢。 “蛋蛋,小姨今天有事儿,一早起来就走啦,你现在乖乖儿的喝汤,等汤喝完,估计病就好了呢?”刘小红要哄孩子,那可真是够耐心的。 “小金宝,你又抢我的袜子,我不要穿你的臭袜子,把我的袜子还我,呜呜。”隔壁,陈甜甜又因为袜子,在跟弟弟俩人吵吵呢。 “好啦好啦,夏天该换凉鞋了,甜甜今天不穿袜子,咱穿凉鞋好不好?”王姐说着,翻箱子找出去年的凉鞋来,就给陈甜甜换上了。 “大蛋,二蛋,快来看,我的凉鞋漂亮吗?”好嘛,转眼,甜甜就过来了,要给大家炫耀一下她漂亮的红色小凉鞋。 二蛋和三蛋因为甜甜的一双凉鞋,居然不再赖炕,也就起来了。 刘小红趁势儿,一人一碗鸡蛋甜汤,就哄着他俩喝起来了。 三蛋儿也爱吃槐芽儿,跟聂卫民两个包圆了半盘子的甜槐芽子。 俩孩子喝完了汤,混身热腾腾的,想出去玩呢,刘小红又不让了:“不行,给我滚炕上睡觉去。” “我这会儿精神着呢,我要出去。”二蛋说着,就准备往外去。 刘小红啪就是一巴掌,拍他额头上了:“感冒才好,汗津津的,你这样子出去,一会儿风一吹准发烧,你这样子出去,就是在浪费我小姨的药你知道吗?” 二蛋狠狠瞪着她,瞪了半天,说了一句:“母老虎。” 三蛋儿一看哥哥都上炕了,也不敢吱声儿,尿憋的什么似的,也趴炕上去了。 “好啦卫民,中午呢,我这儿擀好了长面的,那儿呛好了浆水汤,蜂窝煤炉子我就不熄了,你中午把水往锅上一搭,自己做饭仨人吃,行吗?”说着,刘小红就准备收拾自己的书包,要走啦。 “那什么,妹子,你再等会儿,我有好东西给你。”聂卫民说着,也翻箱子去了。 不一会儿,他就在大卧室里唤开了:“妹子,快进来。” “这啥?谁的?” 两只绿色的塑料小凉鞋,上面还有塑料压成的小蝴蝶呢,蝴蝶的翅膀上还压着俩小水晶,那叫一个俗不可耐,跟陈甜甜是一个款,不过,陈丽娜是秋天买的,买回来以后就一直放着呢嘛,等着夏天才准备给她穿呢。 “我让我妈买的,你今天也有凉鞋穿,总能留一天了吧?”聂卫民于是说。 撒谎,心虚,鼻子就会痒,于是挠了一下。 刘小红咬着唇看了他半天,说:“你想留下我,是为了让我替你看着二蛋和三蛋吧,说吧,你是不是想悄悄溜出去干坏事儿?” “没有的事儿,我就去王繁家听会儿词带,一会儿就回来,等回来我教你唱首歌啊。”好嘛,说着,把凉鞋往炕上一扔,俩弟弟还在炕上躺着呢,原本妈妈叮嘱好了的,就该他照顾着弟弟们吃饭,吃药的,他倒好,把刘小红一扔,自己溜了。 走的时候,还顺走了刘小红的自行车。 出门时不望回头看一眼,刘小红一幅看穿了他的样子,冷冷的盯着呢。 从一开始,处心积率,他就是想碥她来给自己带孩子,还偷她的自行车呢。 “郭记者,郭记者。”一溜烟儿骑着自行车赶到农场,郭记者果然不在。 “聂卫民?正好儿,小伙子,来,给我扛着保温杯,背上照相机,一会儿高区长的小汽车就该来接我们了,走,咱们亲自上阵,见证一场苏修抓捕战。” “来,保温杯我帮你背着。”聂卫民就说:“您能告诉我,为啥靳伯伯不去?” “小子,我可是信任你才带你的,靳师是摄影师,但是吧,你不知道,他是个特胆小的人,要是正常的采访,他愿意拍照片,可要是迁涉到军事行动,他惜命,就不敢去了。话说,一会儿万一有枪战呢,我听你妈的意思,苏国可能要空投敢死队下来,你要现在想怂,我立刻放你走。” “郭叔叔,你觉得边疆的风这么刮着,狼在荒原上叫着,能留下来的,会是孬种吗?” “我觉得不会。” 果然,不一会儿高区长的小汽车就直接开到农场,来接人了。 真要有小型军事摩擦,还是炸毁大桥这样重大的事故,第一时间有记者在场,那真是,宣告全国啊。 张秘书开车,高区长就坐在后面,等郭记者上了车,高区长就笑开了:“卫民,你要跟我们去,你爸你妈知道不?” “知道。”小家伙二兮兮的,郑重其事的点头。 “那行,郭记者,我就这么跟你说吧,要是虚惊一场,咱们矿区所有的领导今天晚上请你喝酒,明天欢送你上火车,当然,这次的军事行动,也求你只字不要往外漏,要有,咱们一起立功,咋样?” “我还是不敢相信,苏国真会空投敢死队,高区长您还甭说,我也是第一次亲身经历战争,心情十分激动。” “要你呆在边疆,这是家常边饭。”高区长说。当然,这是吹牛批。 “依照事实,无论发生了什么,照片我会拍,报道我会想尽办法发出去就是了,领导,你说呢?”郭记者于是说。 他话才刚一说完,只听轰的一声,好像车顶上落了个什么似的。 白杨河大桥就在眼前了,建国以来边疆最大的基建工程,横跨一条大峡谷,就在小张停车的时候,四面八方围过来的,全是武装部的人。 “站住,这里是共和国的土地,放下武器,准备投降。”高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一遍汉语,一遍俄语。 “不会,咱们被当成苏修了吧?”郭记者下意识说。 聂卫民够着窗子,叫着说:“新鲜啊郭叔叔,看见了没,那是俄国伞兵,我爸早就听说他们会空投特务到咱们的土地上,但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啊。” 小伙子兴奋的跟什么似的,只听刷刷一阵子弹身,郭记者大吼了一声卧倒,就把这孩子给压到座位上了。 外面突突突,四面八方全是机关枪的声音,震的人耳膜发痛,郭记者紧紧压着聂卫民,以防他再爬起来。 也不知等了多久,枪声才算是停了。 “怎么样,你们没事儿吧?”又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人来拉车门。 “小张,小张!”高区长见小张一动不动,拉了一把,就见他一手捂着肩上的伤,这竟是昏迷了这是。 要说高区长和郭记者,还有聂卫民几个幸运的没中弹,还得是因为他们躲得及时。 聂卫民惊魂未定,爬起来一抖落,身上全是弹夹的碎片。 放眼望去,给击落的直升机,巨大的残骇坠在白杨河大峡谷中,还冒着白烟,一顶顶的伞盖,有的落在树上,有的落在谷底,散落的弹壳,机枪,处处冒着白烟,有些伞兵一落下来就给枪毙了,还有一些跟武装部的同志开枪对战过。 而躺在地上的,横七竖八的尸首中,居然有穿着六五式军装的,武装部的同志们,有一个的一条腿直接给轰掉了。 聂卫民于一瞬间明白了,战争跟电影里演的完全是两个样子。 他们的车之所以被击中,是因为有一个伞兵降落时,砸在了车上,而他以高区长的车为据点,跟埋伏着的武装部的同志展开了殊死的对战。 陈丽娜身为农场的人,当然不可能跟着武装部一起出任务,但是她是为了农场,到矿区买种子去了。 矿区政府通知她去领人的时候,她都惊呆了。 再一听护送他的同志说小张都差点中弹而亡,嘴巴半天都没能合得拢。 ”万幸啊小陈,得亏苏国人不了解我们的国情,以为小汽车在咱们国家也是遍地满大街,才没有把我们当成人质,否则的话,我们今天都不可能活着回来。”高区长搂着聂卫民的脑袋,如是说。 “小陈同志,我觉得我可以解释,但是你要听吗?”跟在陈丽娜的身后,聂卫民小心翼翼的就问。 陈丽娜一进门,只看刘小红在,就知道这小伙子是怎么个处心机率的,扔下俩弟弟跑到白杨河大桥上去的了。 外人在,不教子,更何况聂卫民还好面儿呢。 陈丽娜就问刘小红:“怎么,看你这急躁躁的样子,是想回家了吗?” “可不,我连着两天没回家,我外公我外婆肯定会着急的呀。”刘小红说着,就摇了摇手中的凉鞋:“小姨,谢谢你买的凉鞋,我记得这凉鞋是咱俩一起去买的呢。”拿凉鞋,还不忘戳穿聂卫民的谎言。 “那行,我也不留你了,趁着肖琛要送郭记者的车,赶紧回农场去,我这儿给她拨了一把甜菜,回去叫她蒸着吃去。” “好呐,谢谢你啊姨。”刘小红说着,就走了。 “小陈同志,你为什么总要把刘小红送走啊?”聂卫民见陈丽娜进了厨房,也就跟进来了。 “为了照顾俩小的,为了自己能逃出去玩儿,你就处心积率的,把小红给留下来,有意思吗?”陈丽娜就问。 “让她帮帮你,不好吗?” “不好。她是叫我姐给领养了,但是我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过我姐夫,一直跟他说,自家生了闺女怎么疼,就要给我怎么疼刘小红,因为她给领养的时候本来就已经很大了,哦,亲爹亲妈都没了,爷爷叔叔又不要她,她要的是来自家庭的温暖,而你把她叫咱家干活儿来,回去再到农场帮我姐家干活儿,这叫啥,流动保姆吗,那跟当初塑料厂那俩夫妻有啥两样儿?” “但她干活不是很麻利吗?” “那我问你,聂卫民,我是小公主吗?” “是,你是,你是女王大人,但她不是啊。”聂卫民一头雾水。 哐一声,菜刀剁案板上了:“小聂同志,我要怎么说你才能懂呢,这世界上所有的女性,都是应该要尊重,不,应该是要敬重的,你都不懂得从心底里真正的敬爱女性,你就不是一个合格的绅士。” “绅士有是啥?” “就是,会特别讨女孩子喜欢的男人。”陈丽娜说。 “你又在教坏小孩子。”聂卫民强辞夺理,转身就要跑:“好啦好啦,我明白啦,我知道是我不对,这总行了吧?” 一揪耳朵,陈丽娜就又把他给揪回来了:“不,聂卫民,大多数的男人都知道自己该尊重女性,但是,知道得多,做到的少。尤其是很多男的,有了好的仅着自己先吃,好像我是爷我就有理,上了公交车跟孕妇抢座儿,也是觉得男人天生就该坐着,女人才该站着。我想告诉你的是,你爸在这方面就做得很好,你留心看看,他啥时候不尊重我过,他啥时候会像你一样,就因为想自己躲懒,故意赖着不肯给我帮忙过?” 聂工就是,忙的时候或者十天半月,甚至三五个月都在井上,但是,只要他回来,从那台车到家里的每一根保险丝儿,敲敲打打,拖地扫地,全是他的活儿。 聂卫民脸红了,当然,其实他早就知道自己做的不对。 但是吧,说孩子不如他爹,这可就把聂卫民给深深的刺激到了。 毕竟,他可是把老爹当成楷模来活的啊。 “妈妈,我饿。”总算退了烧的二蛋摇摇晃晃的,就凑到厨房门上来了。 生病将近一周,他脸都饿瘦了一大圈儿,哈叭着就问:“妈妈,咱们今晚上吃啥呀。” “拿甜菜炒个牛肉,再拿大白菜炖个粉条,今天妈到矿区的时候,抽空去了趟供销社,你猜我买着什么啦?” “啥?”二蛋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大肥鸡,你瞧瞧这肥不肥?”陈丽娜说着,就把一只扒好了毛的鸡给二蛋儿看 。 孩子刺啦一声,口水就下来了:“妈妈,还做油炸大鸡腿吗?” 哎呀,每到过年的时候,裹着面包糠炸的,外酥里嫩的油炸大鸡腿,二蛋想想,一下有胃口了。 “不,咱们二蛋看着瘦了好多啊,今天妈得帮你们做个更好吃的。” “啥呀妈妈?”三蛋儿也凑到门上来了。 “聂卫民,给他俩冲药,对,就那苦苦的药,一人冲上一大碗,让他俩当着我的面都吃了,我才告诉你们咱们今晚吃啥。”陈丽娜于是说。 从矿区卫生院开回来的药,其实也不咋苦,想当初骗他们说是汽水儿的时候,俩人一个赛一个的能喝呢,但只要一说是药,就各种推拒,不肯喝。 看妈妈把一只大肥鸡给放到锅子里洗干净了,拿到案板上剁了,俩孩子哈着气儿,舔着嘴巴,一点点的,才算把那碗苦药汤子给喝完了。 好嘛,等聂工亲自开着小汽车回到家时,就闻到一股极为奇异的香味儿。 “甜菜炒牛肉,闻着就香,嗯,这是白菜炖粉条,哟,这么一大盘鸡肉,还是拿土豆和蘑菇一起烧的,不错,今天咱们家的伙食,应该超过矿区80%的家庭了。” “妈妈,喂我。”三蛋儿病了一回,越发的娇气了。 陈丽娜回头问聂卫民:“小聂同志,你最近是不是给三蛋儿喂饭了?” “没呀妈妈。”聂卫民连忙摆手。 “喂啦喂啦,他自己不喂,就让小红给蛋蛋喂。”二蛋是告状的好手。 “我刚见他的时候,自己扒拉饭扒拉的可香了,后来就是因为你俩大的老赶时间,想着吃完了就能立刻出去玩,于是填鸭子似的喂他,现在可好,长着两只手,自己还忘记怎么吃饭了呢,这是。” 三蛋多乖的孩子,该撒娇的时候撒娇,今天一看妈妈气不顺,端起碗来,刨饭刨的比谁都快。 “怎么,龚红星那边咋样儿了,矿区怎么处理的?”陈丽娜把米饭盛给了聂博钊,就问。 “她的微型电台,密报本,以及我所有监听来的纪录,已经全部上缴了。白杨河大桥桥桩下的炸药,苏国人的尸体,那两架坠毁在共和国境内的飞机上的黑匣子,她的上级呀,这会肯定是保不住自己喽。”聂工长吁了一口气,就说。 曾经,陈丽娜以为能改变历史的人,说不定有多伟大呢,嗯,也许还头上挂灯泡,自带光环。 但现在,她其实挺惴惴不安的。 一方面,她希望这场革命能尽早结束,另一方面,她又不知道,当历史改变后,拨乱反正的那十年,又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来发展。 现在是1973年5月,距离上辈子真正拨乱反正的开始,还有三年。 空气似乎凝结了,聂工马上就要动身,上北京,看着陈小姐,俩人还想就这些事儿继续谈下去。 但是,正所谓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陈丽娜侧首一看,聂卫民手里抱着只碗装模作样的在擦,正在客厅门上探头探脑呢。 呵,这小伙子,抛下兄弟,独自一人跑到白杨河大桥上去看热闹,差点死在那儿。 这是以为自己躲过了清算,就悄悄摸摸的,开始偷听父母谈话啦? 第91章 领奖啦 “妈妈, 你不是说轻伤不下火线吗,那为什么还要给哥哥请假啊, 我们今天都该去上学啦。”二蛋早晨起来,见哥哥一身草绿色的军装,也不背书包, 正在门外帮妈妈迭车, 就困惑了。 “嗯,他今天必须请假一天,因为我有事要带他去矿区, 但是你必须去上课,喝了汤就早点儿走, 今天中午呀,要是妈妈没赶回来, 就去甜甜家吃饭, 明白吗?” “好的妈妈,我知道啦。”二蛋刷完牙,刺溜了一大口的汤, 啊的叹了一气,说:“真香。” “妈妈, 你今天真的不带我吗?”三蛋儿最遗憾的是这个。 “真不能带, 所以,你去和小金宝玩吧, 说不定我赶中午能赶回来呢?” 上了车, 聂卫民其实也很担心呢。 他其实比爸爸更了解陈丽娜的脾气, 在她这儿,可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做总结就能划上句号的。 但是,他扔下俩弟弟,私自跑到白杨河畔去围观抓捕苏修的行动,这么大的事儿,罢了之后她不闻不问,就跟那攒利息似的,聂卫民就很害怕了。 真不知道她最后有怎么问罪啊。 “高区长您好,不会今天关于抓捕苏修间谍的公开报告,就是由您主持吧?”在区政府大楼遇上高区长,看他一身解放装,还特地戴着黑框眼镜,陈丽娜就问。 “怎么,卫民也来旁听?” “可不,他当初不是就在你们车上,也是参于了战斗的,我想让他听一听全程发生的事情。” “此次白杨河形动,是自六六年大逃疆事件以来,我们牺牲士兵最多,破坏性也最严重的事件了,自治区各兵团,各县区的领导们全来了,这个报告还非得我做不可啊,快进去吧,你今天不也得上台做报告?咱们全自治区的领导们,可都等着看你这个女英雄呢。”高区长开玩笑说。 接过讲话稿,陈丽娜就进门了。 她因为举报龚红星有功嘛,被安排在第一排,没有聂卫民的位置,孩子就只好给她抱着呢。 “妈妈,那天武装部总共牺牲了多少个同志啊?” “你看,据上面统计,伤十五人,死五人。” “那苏国间谍呢?” “两架直升机,统共二十人,活捉三人,剩下十七人全部击毙。” “那秘书小张呢,他肩部中弹了,你问高伯伯了吗,他是不是还活着?”聂卫民眼巴巴的,就问。 妈妈叹了口气,摇头:“肩部的弹片只是小伤,真正让他陷入昏迷并失血过多的,是他心脏部位中的弹,卫民,他已经牺牲了。” 聂卫民虽然只是一年级的小学生,但是读书多嘛,接过讲话稿,就认认真真读了起来。 共和国成立之后的孩子,从小看了太多抗战电影,在电影上看了太多的枪战,但真真实实的体会,看着子弹穿透玻璃,呼啸而来,那就是另一种感受了。 “现在有请木兰农场的场长陈丽娜上台,让她为我们讲述一下,自己是怎么发现龚红星是个苏修反/革命的。” 聂工监听苏国电台,以及监听中央情报的那一段,是被隐去的,所以,所有的功劳,全都堆在了陈丽娜的身上,她现在是个女英雄了。 陈丽娜于是起身,就上台去了。 武装部的同志们带头鼓掌,甚至还有几个人带头叫好,掌声响的聂卫民耳膜都在发痛。 “首先,我得向大家致以深深的检讨,我得承认,一直以来,是因为我不想惹事,我想因为我的成份而规避掉检查,才会让苏修分子有机可趁,在我们矿区里大摇大摆,甚至于,明目张胆的发电报,暴露我们的座标,险些造成不可挽救的损失。”她深深鞠了一躬,顿时,所有的人都沉默了。 就不说自治区别的人了,至少矿区的领导们,像阿书记啊,高部长这些人,说实话,挺惭愧的。 当龚红星在矿区活动的时候,他们虽然说没有给予配合,但所有人为了怕惹麻烦,却是在放任她的。 比推波助澜,或者说亲身参于更可怕的,是视而不见。 当战火没有引到他们自己身上时,他们选择了躲避,于是,他们获得了暂时的清静,也可以说,战火没有燃烧到他们的身上。 可最终造成的结果是什么呢? 5死15伤,一座千辛万苦建起来的大桥,险些被敌人摧毁。 摘了眼镜,高区长也站起来深深鞠了一躬:“确实没什么可表彰的,陈场长需要检讨,我又何尝不是?事实上,我这个领导,更应该带头检讨。” 慢慢的,矿区所有的领导们全都站了起来。空气中突然就静的可怕…… “对了,小陈,聂工为什么没有来,他是首先监听到无线电密码的人,也是第一个破译了密码的,虽然说鉴于他的特殊身份,这个咱们要保密,但是,他是这件案子里的大功臣,不来怕不合适吧?”散会后,阿书记就在会议室门口等陈丽娜。 “他有些工作要向总理汇报,所以去北京了,估计今天就回来啦。”陈丽娜说。 “单独去的,怎么也不汇报我一声?”阿书记若有所思,记得最近总理病的厉害,好像没给矿区打过电话呀。 “是他的一个科研新成果,总理当时电话直接打到基地的,他大概还没来得及向您汇报吧。” 告状分早晚,聂工手里的证据,可没有全部交给武装部。他自己带着证据,亲自赶赴北京,当然是想能给总理第一手的证据,好让重病中的总理,能够帮知识分子们打个漂亮的翻身仗嘛。 听完报告会出来,陈丽娜特地到供销社里买了五斤饼干,包成了五分,专门到矿区医院,去看望了一回在枪战中受了伤的武装部的同志们。 于参谋凡有战都一马当先,当然也挂了彩,胳膊上缠着大绷带呢。 就那一斤饼干,他都不肯要呢:“我家又没孩子,快拿回去,给聂工仨儿子吃去。” “你不吃,人小包不吃吗,于参谋长,小包同志就算如今升级成了于夫人,待遇可不能变啊,我发现你最近都很少表忠心了呢?” “不不,我胸膛里一颗火热的心,除了随时准备为共和国而牺牲之外,就是想着,怎么好好的欣赏我们小包同志的美了,小包你说是不是?” “行了吧你,赶紧躺好了。”地包天的小包一把拍在于参谋的胳膊肘子上,于参谋疼的整张脸都在抽搐。 “陈场长,您有多余的照片吗给我一张,成不?”小包削好了苹果,递给陈丽娜,见陈丽娜转手递给了聂卫民,于是又削起另一只了。 “怎么,为啥要我照片?”陈丽娜反问。 小包笑着说:“我堂姐呀,不是在红岩军区嘛,一直来信,说想看看您的照片呢。” “哟,跟我家老聂是同学吗?怎么,她也在军区系统里工作?” “咱们红岩军区歌舞团的台柱子,最近由她自己创作的歌舞剧《梦里敦煌》快要上映了。” 哟,一听就是个大美人儿啊,要不然能独挑大梁演《梦里敦煌》?那部歌舞剧,可是红岩省的经典曲目,将来领导人们出国访问,都得带着四处巡演的剧目。 看来,聂工的女同学自认高人一等,这是想看看她是何方神圣了。 “你告诉她,应该过不了多久,《新青报》通版介绍我们木兰农场,我会上报的,让她在报纸上看吧。” 郭滨走之前,特地给她看了靳师为她拍的黑白照片,屈膝在一片雪白的土膜田里,包谷苗子拙壮而长,就有一点不好,拍的跟刘胡兰似的。 包曼丽同学是个优秀的舞蹈家,她陈丽娜也不错啊,将会以最优秀的农场场长的姿态,登上报纸呢。 “行,我会说的,不过陈场长您当初可真该练舞蹈啊,您这形体实在是太美了。”小包说着,又凑了过来:“跟我说说呗,您用的啥化妆品?” “我妈妈用绵羊油啊,小包阿姨你不用那个吗” 这个,聂卫民是知道的。因为她妈妈换了绵羊油,最近矿区的家属们,大家全都把雪花膏换成绵羊油了呢。 “行了,饼干你必须带回去,只要你能来看我,我就很开心了。”说着,于参谋长还是把属于自己的饼干,塞还给了陈丽娜。 每回到矿区,无论那个孩子跟着,陈丽娜都会专门到供销社,给买点儿好吃的。 好吧,拢络民心,当然,也让孩子能适应跟着她的,这种风风火火又枯燥的工作。 毕竟她得谈粮种,还得去读书馆查资料,买种子,孩子们屁颠屁颠跟在身后,可无聊啦,没点甜头哄着,他们是真不愿意去。 今天就参加了一场报告,赶中午的,陈丽娜就回到基地了。 不出所料,俩小的扒铁门上,眼巴巴的等着呢。 聂工也回来了,胡子拉茬,提着他的帆布旅包,就站在儿子身后,没办法,他出门的时候忘带钥匙了。 “卫民今天很安静啊。”聂工听说要吃土豆丝就浆水面,主动就帮陈丽娜削起了土豆来。 “可不,大中午的,下午还要上学啊,他倒好,锄地去了。”陈丽娜开着后窗子,笑着说:“瞧你儿子干的多得劲儿。” “哎哎,卫民,肥等着爸爸出就好啦,你给我从厕所里出来。” 农家肥,自攒自用,比起氮肥磷肥来,那当然是最肥地的原料了。但是吧,大中午的一个小孩子亲自施肥,这成什么了? “哎呀爸爸,我不觉得臭。” “不臭为啥要用棉球塞着耳朵?”聂工从儿子手里夺回了粪勺,就说:“快去,这肥呀,我抽功夫会出,吃完饭赶紧给我上学去。” “小陈,你今天是不是骂卫民啦,要不然,他怎么表现的这么的……简直跟往日判若两人啊。”要知道,在往日,聂卫民上茅房都是鼻子里要塞棉蛋蛋的,用他的话说,宁杀头,不施肥啊。 “你这儿子的犟,不在于他笨,而在于他太聪明。情深不寿,慧极必伤,他这样的人,脑子里自有一套说服自己的逻辑,你唠唠叨叨在他耳边讲再多也没用的。我今天呀,带他参加了一趟报告会,又带他去医院看了一回在白杨河战役中受伤的伤员,这会儿估计他心里自悔的厉害呢。” 可不嘛,一想自己万一要是死了,于国家,于集体,于学校,没有任何损失。 可是爸爸没有儿子了,弟弟没有哥哥了,而他,也将永远都了解不到这个世界更深层次的奥秘,这种自责和自省,就足以叫聂卫民懂得珍惜生命了。 “我就想问,小陈同志,你不是说你上辈子只带狗,没孩子吗,你从那儿学到的这么多教育孩子的方式?” 简直立竿就见影啊,而且,还不跟孩子落仇。 毕竟孩子嘛,你要不打,他会长歪,你要打了,他还记仇,越大越难管。 “上辈子呀,我总爱开快车,你说了多回都不管用,然后有一回呢,我到交警队去处理违章,正好那天是交通宣传日,交警队的外面喷了一大堆的牌子,上面全是各种事故现场,断手残肢,压成半个的脑袋,那叫一个残不忍睹啊。于是,在那之前,只要没监控的地方,我都开180,从交警队出来,无论有没有监控,高速上我只开120,警钟长鸣,可不就是这个意思?” “行了,我知道你厉害,不过二蛋,你为啥不去上学?”聂博钊回头见老二在门框上靠着,就问说。 “老师说,我还是回家挑大粪吧,不用再去上学了。”二蛋看起来很开心呢。蹦蹦跳跳的,正在吃胡萝卜,吃一口,给妹妹喂一口。 “啥叫回家挑大粪,你这么大的孩子就该去上学,赶紧给我去。” “可老师不想要我呢,她说,我那怕在戈壁滩上放羊,也比现在强。” “为啥?” “她说,我就是个造粪机器,爸爸,啥叫个造粪机器啊。”二蛋两只大眼睛里还闪着纯真的光芒,大概因为有机器俩字儿,还觉得老师是在夸他呢。 “这个呀,爸爸匀后再跟你解释,现在赶紧去上学。” 等二蛋背上书包也走了,聂博钊才开始头痛:”现在这些老师,也不知道她们怎么搞的,怎么能当着孩子的面,说这种伤人的话?“ “行了,你儿子还太傻,不懂得老师是在骂自己,这也算点儿好处吧。”陈丽娜笑说。 聂卫民他们的那个女老师姓田,红专毕业,也是从内地来的,那叫一个会转着弯子的骂人。 “小陈,你不会还想揪几个萝卜送老师吧,怎么,你也要搞行贿受贿这一套?”见陈丽娜洗了几只地里的水萝卜揪起来,聂工嗅觉灵敏,第一时间就猜测到了,她这是要去送老师。 “这不叫行贿受贿,这叫搞好关系,我先拿糖衣炮弹腐蚀吧,看你儿子在学校里能不能过的好一点,要这样也不行,我再想别的办法。对于知识分子,我向来是尊重的嘛,凡事儿不都流行个先礼后兵吗,聂工您说呢?” 俩人一起到了学校门口,陈丽娜就把萝卜给聂工了:“要不你去,美男计啥时候都适用的。” 聂工瞬间石化:“我为了儿子的学习,去给老师送萝卜?不不,我觉得我应该去批评一下这个老师的工作,要知道,我读书的时候才刚解放,可没遇见一个总是不分青红皂白,就批评学生的老师。” “算了算了,你要去了,田老师非但不会收萝卜不说,我估计你儿子还将要受更大的摧残,要知道,二蛋的脸皮已经够厚了,而且,因为从小就挨骂,他的抗打击能力可是很强的。我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田老师最终把他给骂黜学,并走上黑社会之路的,但是,我想告诉你的是,老师除了当面骂,还有至少一百种法子孤立一个学生,并叫他生不如死。你要骂走一个,那行,但下一个来了,能保证她不骂你儿子吗?”说着,陈丽娜就下车了。 宁静的大操场上,五月的天空可真是湛蓝啊。 聂博钊踱步到教室门口,就见大儿子端端正正的坐在课桌旁,正在认真的听讲。这小子聪明,不驯,以他投入在生活中的精力,还真管不来。 嗯,再看二蛋,好嘛,孩子也挺认真的啊,他于是挺欣慰的:这不挺好的吗,为啥老师总要骂我儿子? 但是,旋即讲台上的数学老师一粉笔头就打过去了:“聂卫国,你又在发什么呆,为什么不认真听课?” 第92章 交公粮 “哇, 这真是咱们陈场长啊,哟,报纸上这照片照的可真好, 不过呀, 怎么看都没她本人好看呢。” 秋粮大丰收, 冬粮也一样, 眼看就是新的一年了, 今天陈丽娜到矿区粮食站交公粮, 就听窗口里几个小伙子悄声的,就在议论她。 万人迷就这样, 走哪都是焦点,没办法啊。 “听说她还是咱们矿区主抓过苏修的英雄呢,咋, 小伙子, 你看她看呆了, 都不检查粮食了吗?”另一个戳了这个一下,就说。 “木兰农场的公粮,那必须放宽了称啊,哎哎,称给我再放松点儿。” “不对啊场长,别的农场的公粮交完了不够还要补, 咱们农场的咋还余出两袋子呢, 我现在觉得, 粮食站的工作人员们, 也不尽是公平的。”安娜闷闷的说。 “怎么,多余两袋子,咱搬回去自己吃不好吗?”经历过半年窝头半年糊涂汤的知青们,对于小麦有一种格外的偏爱。 知青小秦揉着袋子里金黄的粮食,就说:“为了这两袋麦子,我打算再留一个月,好好儿吃几顿细面大白馍再走,等回到城里,要找工作,粮票也不一定充足,估计还有艰难的日子要过呢。” 木兰农场的知青们大多数已经陆续接到调令,一个个儿的,就要返城啦。 至于那些老教授们,因为如今她有英雄的身份,陈丽娜也一直在积极的为他们的平反而奔波。 都是有知识,有文化的人,回到城里,投入到各行各业中,建设祖国,拨乱反正的十年虽然没有提前,但是确实加速的来了。 陈丽娜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眼看农场里劳动力越来越少,但是,她不能阻止孩子们奔向新生活的脚步啊。 “行了,这两袋麦子,你们今天所有要上火车的人,一人抓上一大把,拿回家用去给父母看看,也叫他们知道知道,你们在边疆都干了些啥,好吗?”陈丽娜于是笑着说。 “真是舍不得走啊,场长,我听说你是今年的劳动模范,我好想等看完你得奖再走哦。”小秦说。 “真是嘴巴跟那抹了蜜似的,你要真不想走,就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建设边疆,行吗?”陈丽娜一把就把这姑娘的衣领给揪住了:“火车票给我,我要撕了它。” “那个,场长,虽然我热爱边疆,但我还是觉得,像我这样的人太娇气了,适应不了边疆,还是回上海的好。农场这地方呀,还是更适合孙多余那种人,场长,我们走啦,再见。”小秦挥着手,就跳上火车了。 从火车站出来,先到塑料厂,陈丽娜从杜厂长手里接过一只大土布袋子,从里面小心翼翼捧了件呢子大衣出来,当时就脱了身上的旧棉衣换上了。 “姐,这衣服哪来的呀,穿上可真好看,暖和吗?”安娜就问。 陈丽娜裹紧了大衣,长叹:“暖和,真暖和,暖的连知青们走了以后农场怎么搞生产我都不愁了。” “不过,杜厂长可是有家属的,他咋给你送这么漂亮件大衣,这一看价值就不低吧。”安娜忍不住提醒。毕竟,就算杜厂长是干部,这件大衣看起来,至少要杜厂长一个月的工资。 “想什么了你,这是我自己攒钱,托他在广交会上买的。农场里走了知青,她们奔向了更广阔的天地,咱们可就难办了,何以解忧,唯有购物,饭可以不吃,衣服必须得买啊。” 安娜就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她们终归是要走的,我下定决心了,你不走,我就不走,咱们一起建设边疆,你说成吗?” “成,怎么不成?再说了,马上就会有大批的社员们赴边的,咱们这农场里的人啊,不会少的,走吧,快回去,我也该回家给我几个儿子做饭了。”陈丽娜说着,甩了甩头,就说:“不行,安娜,后天就是颁奖典礼啦,我这衣服漂亮,头发不行,走,先回肖琛家,你得给我把它好好儿的烫一烫。” “好呐,走吧。”安娜就说,于是,俩人到了基地后,路过老聂家时也不停车,直接就往肖琛家去了。 “聂卫国,你存在这社会上,简直就是浪费我们共和国的粮食,你就是民族的耻辱,啊,你看看贺军强,你看看他有多聪明,他才不过二年级的孩子,就已经会做四则运算,会熟练的运用乘法了,科科一百分,再看看你自己。” 新来的校长,也是二年级的数学老师王革命,一手拿着戒尺,指着二蛋的头,就在不停的骂着。 王革命一件土布解放装,上面摞了至少十层补丁,裤子上摞的更多,那叫一个补丁叠补丁啊。 而且,她原来也不叫王革命,她叫王二妞。 原本呢,在旧社会,是个在外讨饭的,后来不解放了嘛,也是得好心人收养,三十多岁了才读书识字,当然了,她有口材,善演讲,无论到了哪里,一套悲情的说辞总能打动无数人的心,于是乎,在大庆,她不但参于了如今最富时代特色的,小学课本的编撰,还是当地的妇联主任。 要说现在的孩子们吵个架都要带标语,那跟她编的课本可是分不开的。 到矿区小学也有两三个月了,她的到来,就正如王总共讲话时讲的那样,带来了新的风气,也带来了新的教学模式。 就比如说,比起田老师的造粪机器,她这骂法,可不就文雅多了嘛。 而且,她还不止骂二蛋呢,她连聂卫民都要骂:“还有你,聂卫民,你以为自己会搞点初中数学你就了不起啊,我告诉你孩子,骄傲使人放松警惕,你现在啊,就是一只骄傲的小孔雀,不许再跟陈甜甜传纸蛋儿,你这种流里流气,吊儿郎当的孩子我见多了,自认为肚子里有半瓶默水就瞎晃荡,怎么,会点儿物理和化学的皮毛就骄傲的很吗?你看看贺军强,他不是不懂,但他不说,他不骄不躁 ,他才是真正的三好学生。” 贺军强,贺敏的儿子,坐在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小风头用口水抿的光光的,正襟危坐,呵,这要把他肘主席台上,直接就是个小领导啊这。 好容易放学了,二蛋终于松了一口气,就说:“小红姐姐,你今天去我家呗。” “不去。”刘小红说:“我得回去给我妹妹洗尿布呢。”陈丽丽生了个小闺女,已经五个月了,精贵的跟只瓷娃娃一样。 “别骗我了,你妹的尿布全是你爸洗,大姨嫌弃你手里没力气,洗的不干净。”二蛋知道的可清楚着呢。 “那我也得回农场啊,有要回城的知青阿姨们要打包行李,我帮她们理行礼,她们会把不要了的旧衣裳啊旧床单什么的全送给我,裁出来就是尿布子,我妹能用呢。”说着,刘小红骑上自行车儿就走啦。 “哥,你今天也给骂了吧,而且,你这次月考不是只考了97,你敢告诉妈妈吗?” “敢,有什么不敢的。根本就是王革命不对,我题是全部都答对了的,她就只挑说我考试态度不端正,要扣三分,我就问你,你觉得我态度端正吗?” “是没有贺军强端正。”二蛋由衷的说。 “那叫态度端正?阿呸,我觉得那就是装模做样,虚伪至极。”聂卫民就说。 但是,自打上学以来,他真的还是头一回考的这么差啊。 但这还没完呢,刚一放学,他就叫王革命给叫住了:“聂卫民,后天不是矿区优秀职工表彰大会吗,我告诉你,我可是好不容易,才争取到在咱们基地举办的,你必须给我来一个声情并茂的诗朗诵,这是任务。” 啊,还要诗朗诵,还要声情并茂。 要知道,聂卫民是那种踢着屁股都踢不上台的人啊,怎么会搞诗朗诵嘛。 “那个,王校长,我最近一直喉咙痛,是真发不出声来。不过,能让我家聂卫国上吗,他的舞台表现力可比我强多了。”聂卫民于是说。 “就他?可拉倒吧,他一个考试才过极格线的人,凭什么上台,行了,你要不上,我就让贺军强上了,他可真是优秀啊,一人独顶咱们学校仨节目。” “哥,你真的不参加吗,人刘小红全程参于,和贺军强合唱,你上不了,我也上不了,这是为啥呀?”站在矿区的大铁门前,二蛋很忧郁的,就问同样垂头丧气的聂卫民。 “我最烦的就是搞那套形式主义,贺军强喜欢,就让他上呗,不过你不是顶喜欢唱歌的吗,为啥不主动报名?’ 要知道,这次优秀职工表彰大会,矿区小学、2号基地小学,3号基地小学全都要参加,二蛋那么爱唱歌的人,又喜欢上台表现一下,这不挺好的吗? “王革命说了,让我上台,除非她死了,碑上还长满青苔,哥,碑上要长满青苔,得几年啊。“ “阿呸,你等着,我给王革命家的烟囱里塞几块砖头去,今晚她生火呀,就甭想生着。” 二蛋只是生的熊,要说干坏事儿,可远没有聂卫民的身手。 而且,上学这一年多,这孩子由当初基地一条龙,给几个老师连番的骂,骂成基地一条虫了,现在可胆小着呢。 家里的广播开着,广播里一个女声慷慨激昂,正在说着什么。 二蛋止步在家门口,就耍起了赖皮。 “二蛋,熊了吧,你敢不敢告诉你妈妈,你只考了59分?” 钱狗蛋儿一蹦一蹦往家跑着,高声的喊说:“妈妈,妈妈,我考了80分哟,二蛋只考了59分,他是个大鸭蛋。” “哎呀,这上面那么多的红叉叉,我就不信你能考80分,说吧,是不是自己改分数啦?”钱大嫂的大嗓门儿,就吼开了。 “老师说啦,我态度端正,思想积极,原本50分,再加30分。”钱狗蛋儿更有理呢。 二蛋看了看自己的卷子,咦呀,原本80分啊,就因为态度不端正,思想不积极,愣是给扣了21分,变成59,不极格啦。 孩子脏乎乎的小爪子一把拍在脑门上,心中就想起了那首儿歌:小呀嘛小二郎,背上书包上学堂……就怕老师骂我懒呀,没有学问呀,无颜见爹娘。 现在这情况,可不就是无颜见爹娘? 小汽车不在家门口,显然妈妈还没回来呢,书房的玻璃窗开着,不过爸爸并不在前院。 他在后院里,往已经冻了土的菜地里洒草灰了,草灰是肥,跟着雪融进土里,明年土壤就肥沃了嘛。 二蛋还是不敢回家啊,但是碍于钱狗蛋的嬉落嘛,就躲到了小库房里。 结果,嗨,刚一进去,他就看到个穿着一件窄窄的小管儿裤子,解放装领子开的好大,外罩一件呢子大衣,脚踩高跟鞋,还披着大波浪长发的女人进院子啦。 “爸,爸,来了个大美女啊,进咱屋了,你快去看看,跟她好好聊会儿,我会帮你在我妈妈面前保密的。”二蛋溜到后院,就说。 聂工满身的锅灰,一听来了个大美女,也激动了:“真的,直接就进咱屋了,你咋不喊住她?” 他的书房还没锁了啊,虽说现在比起前几年,政策和风声都松了很多,但是吧,万一再来个苏修呢? “你也没问个阿姨好什么的,你看了没,是不是眼睛大大的,皮肤白白的,嗯,姓包?”聂工就问二蛋。 二蛋其实也没看清楚人形,只觉得那女的对自家特别熟悉似的,就夸张形容:“漂亮极了,眼睛可大了,简直是,我一眼看过去,我就想,哎呀,这个给我当妈挺好。” 聂工一听,这不最漂亮的女同学来了嘛。 包曼丽,他们北工大的校花,一直在红岩歌舞团,最近一直写信,说她排练了一部特别震撼的歌舞剧叫《梦里敦煌》,最近要来乌鲁演出,让聂工专门抽个时间,到乌鲁去观看她的演出呢。 聂工想着,估计是女同学到矿区出差来啦。 踢了布鞋换皮鞋,洗完手还顺带理了理最近长了可多的头发,水里一看,哎哟喂,胡子就跟马克思似的。 然后,俩父子对望一眼,进门了。 “怎么,为啥看鬼似的看着我?那什么,聂工啊,你是不是也该理个头啦,你看看你的头发现在有多长,还有,我给你作的西服,后天颁奖的时候你一定得穿。我刚才去矿区,高区长说,我的摘帽子申请已经打上去了,很快,我就不是臭老九喽。”陈丽娜说着,顺手抓起缝纫机上的橡皮筋就把头发给绑上了。 “你这衣服哪做的,真漂亮。”聂博钊说。 说实话,小公主成天觉得自己貌美无双,艳压四方,恕他眼拙,只觉得她是挺漂亮,但没像今天一样,光凭一个背影,那真叫,怦然心动。他心中甚至暗暗觉得对不起小陈,毕竟他可从来没有对她,如此心动过。 “就自己缝纫机上做的呗,昨天还在外面挂着呢,也没见你夸。”陈丽娜于是又说:“聂工啊,咱们边疆的摘帽子工程开始啦,我今天送走了一大批知青,但同时,也迎来了一大批从内地来边疆安家的社员们,可累死我了。” “妈妈,你渴吗,想喝水吗?”二蛋说着,就提了暖瓶过来,一提里面空的,于是又赶忙儿的,跑车上把陈丽娜的保温杯给拿回来了。 “妈不渴,不过二蛋,今天期中考试吧,你考的怎么样啊?” 人生三大难,被问成绩,那可是学渣们的头一道难题啊。 “哥哥肯定没考好,估计都还没及格。”三蛋笑嘻嘻的说。 “哪里,我根本就及格了好不好,但是我也不知道为啥,就给扣分了呢,这一扣,就不及格了。” 陈丽娜接过卷子一看,就说:“行了,你哥呢,他那么个一般老师挑不出毛病来的人,不会这次居然不是满分吧。” “97!”二蛋说的幸灾乐祸。 事实上,聂卫民只考了97分,这个消息,比二蛋考不及格还夸张。 不过,聂工和妻子对视了一眼,并没有多说啥。 “行了,告诉我你们今晚想吃啥?”陈丽娜就问。 “妈妈,我还有资格吃饭吗?我觉得我今天可能需要饿一饿,冷静一下。” “考好考坏,是人就要吃饭,为啥你没有吃饭的资格,快说吧,究竟想吃啥?” “拨丝甜菜,行吗?” 要说甜菜,那可是用来做糖的东西,一般来说,家家户户都不怎么爱吃它,但是吧,妈妈有一回拿白糖拨丝,做了个拨丝甜菜,自打吃完之后,二蛋就念念不忘。 “行,有啥不行的。但是,你最近正在换牙,吃完甜食再刷牙,一定要刷足三分钟,要给我发现你没刷牙,甜食以后就甭想再吃了。”陈丽娜说。 “好呐妈妈,不过爸爸,你是不是也该帮妈妈干点活儿啊,你看地上好脏啊,要不你来帮妈妈擦吧。”二蛋走的时候,还不忘提醒聂工:“哎呀好险,爸爸,可千万不能叫妈妈知道,我们把她给认错了啊。” 有那么一瞬间,仅凭一个背影,聂工心动了,觉得这就是妻子该有的样子。 二蛋直接花痴了,觉得这会比现在的妈妈更好,结果呢,俩人白激动了。 第93章 红烧肉 “咱们林场的鸡蛋, 不错吧?”陈丽娜说着,就开始从兜里往外掏鸡蛋了。掏出来之后想了想,出门把院门给关上了, 才进来, 又从麦杆编的兜里往外掏着东西。 “就问你, 馋不馋, 想不想吃?”呵, 一大吊的猪肉, 油至少一寸厚,估计是新杀的, 那层子肥肉还亮晶晶的呢。 “怎么,你妈养的?”聂工一看新鲜的五花肉,也激动了。 “可不, 我妈悄悄眯眯养在个废地窝子里快一年了, 这不我姐实在馋的不成, 就给杀了吗,我自己拿了半扇五花肉,还有半扇,我给你表姐了。” “我表姐咋样,情况还好吧?” “医生说她习惯性流产,不能再怀孕了, 她要再怀孕, 就得切子宫。”陈丽娜说。 袁华, 聂博钊二姐家的闺女, 也就是嫁给贺敏大渣男的那个。 这不,为了给贺敏那个大渣男追生个二胎,身体扛不住,流产了,这两天在医院躺着呢嘛。 “这事儿,我想跟贺敏说说,他要真的再这么闹腾,让我表姐给他生孩子,我揍死他。” “你不要管,让他闹腾去,早晚一天,你姐会和贺敏离婚的。”陈丽娜说。 “在你看来,离婚是好事?”聂工有时候是真觉得陈丽娜偏激:“虽然婚姻就那样,但还有孩子呢,凑和着难道不是过?” “人贺敏早就不想要你姐了,就是因为你总管这事儿,他才不敢离婚的,我就问你,离婚怎么啦,有啥丢人的吗,你不要管,让他们离,要离了之后袁华给饿死了,你把我剁了喂袁华。”陈丽娜说。 不行,聂工总听别人家夫妻吵架,他在陈丽娜这儿,完全没架可吵,因为,他压根就不是她的对手。 “聂卫民,门我分明从里面关了的,你又从哪进来的?” “翻墙,咱家的围墙又不算高。” “听说你考了97分,怎么样,一直考一百分的人,突然就考97了,有啥感想没?”聂工就问。 “爸爸,我告诉你,你要在王革命的手里当学生,80分都考不上,我已经算很好了,好吗?” “可我听说贺军强考了两个100分,用王革命的话说,他的优秀,整个矿区小学的孩子都比不上。对了,我还听说,你们一年级,就只有刘小红考了双百分,怎么回事,她比你更优秀?” “虚伪,做作,贺军强就是个伪君子。” “小聂同志,你这态度不端正啊,你至少应该跟我谈谈,到底哪里出了问题,然后,咱们再对症解决嘛。”聂工还在好心好意的劝儿子。 不过,今天聂卫民可没什么心情,鞋子一踢,他说:“我要睡觉啦。” “好歹把作业上的错题改一改,来,爸爸辅导你。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怎么考了97分的。” 聂卫民把卷子往桌子上一拍,就说:“好啦好啦,学好数理化,不如有个好爸爸,人贺敏就是贺军强的好爸爸,你看吧,反正我要睡觉了,今天不吃饭。” “妈,我闻着好香啊,要我给你烧火吗?”一个学习差,一个不听话,现在就只有三蛋儿最乖了。 陈丽娜摇头:“你不行,把你二哥找来,他五行属木,添的火最利索。” 眼看元月啦,就算今年是个暖冬,其实也已经够冷了。 “妈妈,这是啥呀,你为啥要把糖给炒焦啊,炒焦了多可惜?” “这叫糖色,妈要给你做红烧肉呢。” “啊,猪肉吗?” “可不?” “那我得把咱们家的窗子都关起来,万一哈妈妈和马叔叔闻见,可就了不得啦。”民族忌讳,还是要保持滴。 “放心吧,门我早就关上了,一会儿你把甜甜叫来,让她也吃点儿。” “好呐妈妈。”闻起来香喷喷的红烧肉都调动不起二蛋的积极心来,看来是病的真重啦。 “不过,你是知道的,后天咱们矿区要表彰劳动标兵和先进工作者,妈妈和你爸爸都得上台领奖,你不是说要给我们表演节目吗,你小冰姐姐人家要跳舞呢,你咋样,报上名了没?” “妈妈,我们学校只有三个名额,一个是小红姐姐和贺军强合唱,还有一个是贺军强独自一人的诗朗诵,再有一个节目,是由贺军强领头的大合唱,我连大合唱都没选上。”二蛋说着,蹲在灶火前,头都快垂到屁股蛋子上啦。 “又是贺军强,大家都是小学生,他咋就那么优秀?” “人家是王革命的亲孙子呀,我们不是。”二蛋非常非常绝望的,就说。 陈丽娜一把菜刀,哐啷一声就剁到案板上了。 “你咋啦,这么吓唬孩子?”聂博钊还以为是陈丽娜又打了二蛋呢,冲进来就问。 陈丽娜没说话。 贺军强,将来在贺敏倒台之后,因为袁华袁嫂子的关系嘛,会一直在聂博钊身边。 那孩子比贺敏成器一点,据说小时候在矿区是风云人物,老师器重同学仰望,但典型的高开低走,到了社会上之后,因为护着他的人都没了嘛,夸他的人也没了,于是,发现自己也不过个普通人。 小聂自命不凡了很久,终于来了个旗鼓相当的,这估计是给打击的不轻啦。 最重要的是,陈丽娜觉得,上辈子聂卫民走歪路,跟王革命的打击不无关系,那个老太婆,哪是什么优秀人民老师,她就是个祸害祖国未来花朵的,老巫婆。 “卫民,出来吃饭,今天有红烧肉呀。” “不吃,我不饿。”聂卫民在小卧室就是一声喊。 “哥,来嘛,里面炒了好多好多的白糖啊。”二蛋心有不甘,也喊了一声。 “哎呀,说了不吃就不吃。”聂卫民态度坏到家了。 “这是咋回事儿,考的不好还脾气大,这是不是得用大棍子抽一回,他才能冷静?”聂工都要发脾气了。 “自尊心受挫,估计一时半会儿他是悟不过来的,行了,让他自已先冷静一下吧,你儿子风头太盛,也该是时候让他受点儿搓啦。”陈丽娜说。 “丽娜,丽娜,哟,红烧肉已经做上啦?”咣咣敲门的,是姐夫王红兵。 “哎呀姐夫,你这一身的奶味儿,没少抱妞妞吧?”陈丽娜说。 “妞妞只有你姐能抱,五个月了,你爸你妈也就只见过两回,我每天晚上能见一回,但因为手脏,没敢抱过。”有了亲闺女,有喜也有忧,但是这个忧啊,还不足为外人道哉。 “你公粮交完了,检验过了吧,要知道那麦子,我们可是淘了又淘晒了又晒,说真的,顶好的全交公粮了,剩下带糠的,瘪的坏的,我们才留在农场。”他又说。 “交完了,不过农场现在剩下的,你算了没,能供农场供到啥时候?” 陈丽娜炖红烧肉呢,还不忘算一算今年的收成和产出。 “棉花这东西会富裕,今年咱们是仅够了,麦子我算了一下,八百户人家,要不算新迁户,省着点儿,再加上杂粮,能吃到四月。” 冬麦六月下能收割,这么说,交完农业税,再把给矿区的公粮一交,余下的粮食供农场,还欠仨月呢。 “反正无论如何我也要恭喜你,这政绩,你是拿定了,今年的表彰大会,听说你要第一个领奖,给你颁奖的人,现在还保密呢,估计是咱们自治区的大领导。”王红兵就说:“到时候争取一下,说几句漂亮话,你这场长的工作啊,估计就属于正式编制了。” “姐夫,矿区的粮食是够了,人人都能吃上大白馍,但社员并不是天生的低人一等,咱们农场一个社员青黄不接,我就良心不安。” “你有政绩了,有了正式编制,这不就成了嘛,你还想咋样?”王红兵就不明白了。 见红烧肉熟了,陈丽娜一锅子铲了起来,往一只大搪瓷缸子里拨了大半那,说:“行了姐夫,别的事儿你就甭管了,赶紧回去招呼着大家把过年的粮食分了吧,后天晚上农场的社员们只要想参加晚会,叫他们都来,苦了一年,累了一年,大家也好好的乐一乐。” “行呐,那我走了啊。”王红兵说着,把红烧肉一端,就走了。 吃完了饭,聂工就发现小公主坐在书房里,看样子很不高兴啊,手支着额头一直在那儿发呆。 “怎么啦,你这头发烫挺漂亮的,明天晚上估计又要大放异彩,为啥不高兴,是因为卫民考的太少,还是因为二蛋没考及格的缘故?” “都不是,我就是觉得,我的社员们过的太苦了。”陈丽娜于是说。 “渔樵耕读,陈丽娜,自古以来,渔樵耕就在读之下,这也是为什么,只要人们有一口饭吃,就立志要让孩子读书,而不是让他们去种地的缘故,我们的国情,自古以来都是如此的。”聂工开导她说。 陈丽娜白了他一眼:“不是这样的,现代化的农业科技,肯定会改变这一现象,而且,边疆大有作为,但是,当个小领导可不是我的最终梦想,我想,等拨乱反正开始了,我一定要带着我的社员们,好好赚钱。” “所以,这个场长你还是认认真真的,要永远当下去了?现在知识分子们陆续回城,说实话,只要咱们再加把力,也许你所谓的,拨乱反正的那十年,就会提前到来呢。到时候你还可以回城继续你的学业,从大学进修出来,也会有更好的岗位,何必留恋一个小农场?”聂工就说。 “我要去大学进修了,你儿子谁管?”陈丽娜反问。 “他们,他们也各自上各自的学呗。”聂工完全的无所谓。 “那咱俩的婚姻呢,你的意思是,随着我上大学就可以解体了?”这人,她兴冲冲跟了这么久了,他不会到现在还没把她当一家人吧? “我会永远在1号基地等你的。”聂工诚恳的说。 要把爱人和实验室给他选择,他肯定会首先选实验室,而后才是爱人和家庭嘛。所以,只要他不下海,就注定这辈子也不会离开自己辛辛苦苦建立的实验室和学生。 “聂工,要用将来的话说,你就是个大渣男。” “我支持你进修,我支持你到更高更好的岗位上去,我有错吗?”聂工不知道什么是渣男,但是渣这个字,一听就是贬意词嘛。 “没错,你只是没有意识到,爱情是可以超越一切的。我把你当爱人,你把我当家属,这就是你犯的最大的错误,好啦,从今天开始分房睡,我觉得我们彼此都需要冷静一下。”陈小姐高傲而又冷漠的说。 你看那眼神,仿佛就是在说,能上我的炕,全是女王我给你的赏赐似的。 “行行,不是昨天才过完性/生活嘛,冷静就冷静一下,反正两边现在都有火炕,我也冻不着,不过,你能先给我把这头发理一理吗,不是咱们基地马上要搞颁奖,我这个形象,我怕到时候领导们来了笑话。” 聂工也有脾气啊,结婚的时候她还傻乎乎的,进门就翻身农奴把歌唱,当家作主了。 好嘛,渐渐儿的娇气了,成陈小姐了,后来又是小公主,现在直接成女王了这是。 不过,生气归生气。 她会裁衣服会理发,聂工还得非求着她给自己理发不可。 “要真是咱们自治区的领导来给我颁奖,我当然高兴,但是,那种荣耀算啥,身外之物,聂工我问你,你现在工资多少钱一月?二百吧。高区长多少钱,现在二百二,贺兰山呢,也是二百二,你知道我一月多少钱吗,我一月只有六十,我不偷不拿,我只想要涨工资。”小陈同志说。 “也是,你的工资确实是太低了一点儿,同级领导,就数你工资最低了吧?” “可不,凭啥我管农场的,天生就低人一等啊。这一回啊,我啥心思都没有,就想给自己涨个工资。” “我只能说,虽然你炕上不要我,但我还是会全力支持你的。”聂工于是说。 冷战开始的一个小时后,聂工已经后悔啦,但是话已出口,覆水难收,他注定这一回的回炕之旅,没那么容易啦。 第二天傍晚,1号基地大礼堂,彩排正在进行。 王革命正在夸自家贺军强呢:“没事儿,不怕,先是那一声啊,能理解吗,一定要声情并茂,啊,边疆,我们奋斗的地方,我们的热血,我们的青春和汗水,明白了吗,再来一次。” 贺军强咳咳两声,拿着朗诵稿,就开始朗读了。 但随即就卡壳儿了,指了指幕布后面,好嘛,二蛋正在那儿瞅瞅呢。 “聂卫国,你给我滚一边儿去,谁叫你今天跑这儿来丢人现眼的,啊,我问你?快滚。” “但是奶奶,我嗓子疼。”贺军强指着自己的嗓子,就说:“声音发不出来。” 要知道,明天整个矿区来的人可多呢,各个小学,人家都是排好了节目要上演的,贺敏他妈就想趁着这个机会,把自家大孙子推出去,给矿区的领导们认识一下,这嗓子哑了,可咋整。 “真是的,也不知道昨天谁给我家烟囱里扔的砖头,害孩子冻了一夜,感冒了。”王革命气的呀,手里扇着稿纸直瞅瞅,再一看二蛋还在后台那儿躲着,一把就给揪出来了:“聂卫国,我问你,是不是你往我家烟囱里扔大砖头了?” “我没有。”二蛋本来就没有嘛,扔砖头的是聂卫民。 但是吧,聂卫民天生自带正气,谁也想不到他会干坏事儿,倒是二蛋,最近漂亮的小军装短了,衬了个圆,天生一幅国军的气质,更像个坏孩子嘛。 “脑子笨不说,还思想败坏,你这种孩子,就是社会的败类我告诉你。你在这儿打扰我们,军强要拿不到第一,就是你的错。”王革命戳戳了二蛋一把,就说。 “王校长,话不能这么说吧,你是不知道,人家矿区小学的高小冰那首《吐鲁番的葡萄熟了》唱的有多棒。我觉得,你让一个嗓子发咽,说不出话来的人上去诗朗诵,独唱,我们肯定赢不了。”来的是刘小红,她是整个小学,唯一能从贺军强那儿分一杯羹,上台表演的人。 “刘小红,我是校长,而你只是个小学生,你要做的,就是服从分配。”王革命说。 “我可以服从分配,但我还是想,您应该听一听聂卫国所唱的《我为祖国献石油》,他的音色非常好,舞台表现力也非常非常的棒。”刘小红说。 “可拉倒吧,让他唱歌,想都不要想。”王革命说。 刘小红拿着手中的稿子,莫名觉得额头上一凉,忽而抬头,就见舞台边上的红幕布里,聂卫民嘴里叼着根小麦杆子,正在往下来跐溜水呢。 她哎呀一声,指上聂卫民。他吐了吐舌头,手指的却是贺军强。 好嘛,贺军强太紧张,都没发现自己的头发湿了,这倒好,一会儿从大礼堂出去,基地那冷风哗哗的一吹,估计这感冒呀,还得更严重。 第94章 我和我的祖国 “哟, 丽娜来的可真早,你这呢子大衣可真漂亮,哪买的?”贺厂长一见陈丽娜, 手抚上她的呢子大衣就唠开了。 “说了你可能不信, 我托咱们塑料厂的杜厂长, 从广交会上买的, 香奶奶, 我的最爱。”陈丽娜说。 “这一件, 怕不便宜吧?”贺厂长不知道啥叫个香奶奶,心说这牌子名子倒是好听。 “不贵, 五十块。”陈丽娜说。 “那是不贵,我这件呢子大衣二百块呢,赶我一月工资, 我咋觉得, 没你的料子好呢?” 陈丽娜身上这驮色的呢子大衣, 可不止二百块,说实话,足足花了她五百块钱,是她十个月的工资,好在聂工去年工资发的还可以,她的钱还够维持家用。 但是, 她这可是国际大牌啊, 说实话, 这种牌子的衣服, 就算十年后,只要身材不变,再穿出来仍旧跟新的一样。 眼看就要到拨乱反正的时候了,陈丽娜觉得自己也该活的恣意潇洒一点,但是工资不给力,这可是个大问题啊。 “呀,高区长您好,听说小冰今天有特别精彩的节目要表演给我们大家看,提前告诉阿姨,你要表演什么节目?” 今天高小冰打扮的是真漂亮,脱开外面的棉衣,给陈丽娜看了看自己的舞服:“梦里敦煌的片段舞,在红岩那边可火啦,主演包曼丽,我的偶像。” 包曼丽,陈丽娜心说这名字听着有点儿熟悉啊。 “高区长,我家老聂呢,不会还在实验室吧,您都来了,他怎么还不来?” “咱们自治区的一把手来了。”高区长低声说:“在他的实验室,俩人正聊着呢,咱们领导呀,问题比较多,估计聂工要想下来,还得个把小时。” “对了,领导,我的转正手续是不是能办下来了,今年咱们农场大丰收,我立的三年军令状,可是提前一年实现了的。”趁着领导在,正好要工资嘛。 高区长和贺厂长对视了一眼,贺厂长就握起了陈丽娜的手:“小陈,本来老高是想着,等颁完奖了,再给你说这事儿,没想到你这么急,就先问上了,是这样,你的转正审请啊,自治区领导给你批复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咱们矿区的二十三级干事人员啦,不过工资大概得降,一月45,你看咋样。” 陈丽娜的笑凝结在脸上,默默算了一下,说:“二十三级,那就是村长,或者村干事的职位了?” “是,编制是这样的。” “所以,我这个场长,还不及粮食站的工作人员呢,他们工资都有六十块。”陈丽娜说。 “可是小陈,你转正了啊,你现在是属于咱们矿区的正式编制了。”高区长说。 陈丽娜心说,可去你的吧,等将来,什么编制铁饭碗都得打破,能干的才有饭吃,就是因为这种阶级的固化,让整个社会都会失去造血能力的缘故。 不过呢,这事儿找高区长也没用,毕竟她的农场只是矿区的一个附属产业,估计自治区领导愿意给她一个正式编制,已经是格外开恩了呢。 不涨工资不罢休,不过看来还得使点手段。 再一看矿区的领导们陆续入座,这是等着要看节目了,左等右等等不到仨孩子入座,陈丽娜就心说,这孩子们今天哪去了呢。 “我估计,卫民是跑到后台看他高姐姐去了吧。”贺兰山一说,陈丽娜就想到了,这就对了嘛,仨孩子,肯定都在后台。 “军强,再喝点川贝枇杷膏,然后发声,我看你能不能发得出来。”后台,王革命正在那儿给贺军强喂喝的呢。 好嘛,好久不见的大渣男贺敏,也在帮儿子鼓劲儿打气。 而二蛋呢,这都临上台了,本来这地方没他的事儿,他还是跑来围观了。 这孩子天生有一种表现欲,而且,还是特大公无私的那种,所以,他就跟贺军强说:“来,来,深呼吸一下,然后不要用喉咙,用你的胸腔发声,这样子你还是能发声的,不信你看我,你看我给你来。” “聂二蛋,你给我滚一边儿去,一傻子,瞎显摆什么呀你。”说着,贺敏直接就搡了二蛋一把,还把一件也不知道谁丢在音箱上的红肚兜儿,就甩在了二蛋的身上。 陈丽娜正好因为找孩子,找到了后台,她嘛,她本来就护短,上辈子养的狗给别的狗咬了,都恨不能亲自上去帮着狗咬狗了。 儿子叫人给欺负了,那还了得。 正好,陈丽娜一把捡起红肚兜来,直接就甩贺敏脸上去了:“就问你,是你家孩子吗你就打?” “陈场长,不是,后台嘛,闲人免进你不知道吗?” “那你不也是闲人,你跑这儿干啥来了?”看他要躲,陈丽娜狠命就给抽了两下。 “我是贺军强他爸,他要表演节目,我当然要进来。” 外面,领导们已经入座了,当然,各个学校的节目也已经准备好了。 二年级的班主任田老师也说:“那个,陈场长,我得跟你说一声,你们家聂卫国是真笨,还没眼力劲儿,这表演马上就要开始了,他一直不停的打扰贺军强,害人家无法好好发挥,这样真不行。” “对,在你眼中,他就该去掏大粪,该去沙漠里放羊,而不是读书,因为在你眼中,我儿子就是个造粪机器。” 田老师的脸立马就红了:“我,我也是气急了才那么说的,哪有老师不想着学生好呢?” “不,你不是气急了,你是因为一直在教师的岗位上,面对的都是孩子,指气饴使惯了,骂人骂成习惯了,而你虽然说认得几个大字,但是你的德形并配不上你认识的那些字儿,于是,粗俗,恶毒的语言,可劲儿的轮番上,你越骂越得意。” 好嘛,老虎不发威你还当我是病猫。 “但是,你不能否认你们家聂卫国脑子笨,学习差吧。” “我一点也没觉得我儿子脑子笨,他是学习的时候吃力一点,但我就问田老师你一句,我儿子要什么都会,他何必还找你这个老师。他读书,为的不就是能在你的指引和领导下,学习知识的吗?” “行了行了陈丽娜,我知道你是木兰农场的女强人,你是花木兰,但是,这不意味着你可以攻击我们的老师,我现在就正儿八经的宣布,你护短就回家护去,你家聂卫国,我们基地小学不收啦,伺候不起。”王革命,贺敏他妈因为孩子嗓子哑了本来就生气着呢,一听陈丽娜直接在骂她的老师,是可忍孰不可忍啊,这是直接要给二蛋除名了这是。 “聂卫国要被除名,我也不上了。”那边矿区小学的表演完,这边该1号基地小学上了,刘小红一听,直接就把头上的头花给摘了,一甩,站到陈丽娜身后了。 “二蛋要不上学,我也不上了。”聂卫民这家伙,神出鬼没的,一掀幕布,居然在大红色的幕布后面站着呢。 “好,你们全都不要上了,统统去选择更好的学校吧,说实话,我觉得你们就算留下来,也学不到更好的知识。”王革命高声的说。 咦,陈场长给气的,昨天才烫的美美的头发,都要竖立起来了。 但是,她已经不在乎形象了。 “小陈,小陈。”就在陈丽娜准备再往前冲一步的时候,一个家长就把她给拉住了:“行了丽娜,服个软吧,你难道不懂吗,小学老师,那就是专治咱们这些家长的,到了她们面前,英雄都得气短,钢铁都得折弯,谁让咱们是家长呢。你现在惹恼了她,没关系,但你人质在她手里呢,你又不可能把孩子转到别的地方上小学,那就忍了这口气,行不行?” “不不不,我不论你们说聂博钊的工作有多么先进,陈丽娜在工作上又有多么的积极,我只想告诉你,聂卫国非常非常的愚蠢,而聂卫民就是一只骄傲自大的小孔雀,我的学生队伍中,不需要这样的人。”王革命一听有人拉架,越发的得意了。 “王校长,基地小学,应该是服务于我们1号基地的职工,以及农场的社员们的吧,贺军强是你的大孙子,这个谁都知道。而今天,矿区,甚至是自治区都来了这么多的领导,总共三个节目,你让他一个人在咽喉发炎的情况下全权担当,是觉得我们基地没孩子吗的缘故吗?”陈丽娜真是,暴脾气也上来了。 “但是贺军强优秀。我只认准了他优秀,我才不管他是不是基地的职工子弟。” “那你现在让他唱给我听,我就问他能发出声来吗?”陈丽娜指着贺军强,就说。 好嘛,这孩子嗓子哑的话都说不出来,哪里还能唱,能诗朗诵啊。 他越急,越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只是农场的场长,我不该管小学的事情,但是,我今天就要把基地小学所有的孩子们全找来问一句,难道别的孩子都是哑巴不成,难道说,除了贺军强,就找不到一个能发出声儿来的不成?” “那你想咋办?” “谁有声音就让谁上,聂卫民,你上不上?”陈丽娜一把就把聂卫民从幕布后面给揪出来了。 “不上。” “钱狗蛋,你上不上?”话音未落,一直在凑热闹的钱狗蛋儿直接溜了。 今天的后台,可不止一个学校的师生,全矿区四个小学,老师校长们可都在呢。 “王革命,友谊第一,输赢第二,但贺军强刚才吐了,你真的就要让他上吗?”矿区小学的校长就问。 “他没有问题,现在就让他上。” “是,他没问题,有问题的是您啊王校长,您这样的偏见,以及护短,才是最可怕的,分明您的大孙子都吐了,您还要让他上,这是准备让他吐领导一身了这是?” “你就不要吵了,我是怎么也不会让聂卫国上的,他是会吼两嗓子,但是,他怯台,他没有出息,他永远也登不了大雅之堂。” “我今天就要我儿子上,我还得告诉你一句,外面的领导们要是鼓掌了,要是他唱的好,你马上给我滚出1号基地小学,因为,这证明你不但没有素质,而且还眼神不好,领袖都说孩子是八九点钟的太阳,是我们祖国未来的希望,你乱给祖国未来的希望下定义,你就不配做一个人民老师。”陈丽娜直接给气疯了。 要说,谁泼辣也没见过陈丽娜这样儿的呀。 前面一个节目已经结束很久了,报幕员都急了,刘小红一看,直接从贺军强头上摘下那顶石油工人们的帽子,就把二蛋给拽上台了。 音乐响起,二蛋真的是天生的表现力啊,那嗓子一吼,少年还没变的声音就已经带着钢声了,这要长大了,还了得? 而刘小红的声音了,又甜又脆,大概领导们等的久了,也大概是这俩孩子的表现力真的好,一首《我为祖国献石油》,前面高高鼓掌的声音,叫好的声音,直接就传到后台来了。 “这教育工作,我没法开展了,我要打报告,我要回大庆,我还要告诉接任的同志,让他们知道,陈场长家的孩子有多难管理。” “您可快走吧您,我们1号基地庙太小,装不下您这尊大神。”陈丽娜比她可厉害多了。 “你给我等着。” “您小心脚下。”哎哟喂,骂人的王革命没注意,一脚也不知道绊到了什么线上,直接就栽了个大跟斗。 顺利成章的,接下来的诗朗诵,还有合唱,全是由二蛋一个人起头了。 说实话,比起吵架,陈丽娜更想欣赏一下,她上辈子只看过照片的,一身腱子肉的小黑老大在舞台上有多么的光彩照人,于是,她也就赶紧儿的,回到前台去了。 “陈场长,你可真厉害,你们在后台吵架,前面都听到啦。”陈丽娜一坐下,聂工就说。 转头四顾,果然,周围的领导们看她的眼神都有点儿怪怪的。 “小陈,你说的好,但我估计你儿子在学校里,将来日子可就难过了。”高区长就在另一边,对陈丽娜说。 他刚才看完闺女表演,也去了一趟后台,见证了一场吵架,怕无端卷入,又悄悄溜回来了。 “怎么,高区长,我有个很好的校长苗子,天天跟你推荐你不要,你非得让贺厂长她二妈来,这下我给惹臭了,你要不调走她,明天我就敢辞了场长的工作,上小学当校长去,这职位我一要,阿书记保准给,工资也一样嘛,都是45块,挣一样的钱,我为啥不清清闲闲的教书,要苦死累死的,去种地?”陈丽娜反问。 高区长给她怼了个没话说,想了半天就说:“王革命只要张嘴,我答应保准把她给调走,但是,你合适的校长人选在哪呢?” “安娜,跟我一样,读过一年大学,但是,我想告诉你的是,她天生就有为人师的职业道德,而不是像你找的这些红专毕业生,从六六年四清五反开始骂了八年人了,学的全都是骂人的,让她们为人师表,就是荼毒下一代。” “她可是上海姑娘,愿意留在边疆吗?” “她愿意留在边疆,和我一起,奋斗到永远。” “那你呢,小陈同志,你这么优秀的人材,眼看帽子要摘了,也没什么好怕的了,还愿意留在边疆吗?”高区长于是又问。 “听见我儿子唱的那首歌了吗?《我为祖国献石油》,高区长,我这人脾气冲,毛病多,但我想,我和你一样,有一个叫边疆繁荣昌盛的梦想,咱们一起努力吧。”陈丽娜就说。 高区长咬起了牙,简直是,就跟那尿急尿频似的,看的陈丽娜着急。 音乐声声不停歇,正是声情并茂的诗朗诵。 聂工还是头一回发现,自己那个脑子笨瓜瓜的二儿子,在舞台上居然会那么的活跃,不过,就在他看儿子的时候,妻子和领导交头接耳,就说个不停了。 魅力而拥有自信的陈小姐,大衣,高跟鞋,口红,迷人的笑容,她一直都是整座大礼堂中男人目光的焦点。 糟糕的是,聂工发现自己盯着她时,心总是跳的厉害。 他总不由自主的回味看到她背影时的心动和心悸,总是想尽可能多的和她在一起。分明都结婚四年了,她转身一看他,他就激动的像个少年一样! 于是乎,他看一眼妻子,再看一眼儿子,总共两只眼晴,加上镜片四只眼,那叫一个忙不过来呀。 “我这儿子,上辈子也会唱歌吗?”终于看到陈丽娜坐正了,聂博钊于是就问。 音乐响着,陈丽娜想了想,说:“二蛋我没见过,不过你家老三啦,曾跟我说过,他二哥爱听歌,也爱唱歌,对了,他们都很喜欢一首歌。” “我为祖国献石油?” “不是,那首歌现在应该作曲家还没写出来呢,但只要是共和国的人,都能朗朗上口,它叫《我和我的祖国》” 第95章 聂卫疆番外 2000年5月12日,晴, 北戴河281医院疗养中心。 干部病房门外, 俩人正在窃窃私语着。 “聂卫疆同志的父亲已经去世了, 本来应该由他继母来告知他这一消息的, 但昨天早晨, 她家保姆报了案,说女主人早晨一直不起床,进去一看, 已经没气儿了。这可怎么办,他马上就要进监狱疗养中心的,往后这人, 谁来管呀。” “他爸那是上市企业, 他继承的资产呀,够他花一辈子的,不过,真的判下来了吗, 他要入狱吗?” “鼓动, 并搧动群众游·行,还黑军事大国的安全网站,这个已经立法了, 他给判了二十年。” “可我觉得他没做错啊, 本来5.12事件就是对方做的不对, 游·行, 闹事, 那也不是他一个人能鼓动的呀,互联网才刚刚兴起,我就不相信他一个从五六岁就瘫痪的孩子,能闹出那么大的事来。” “总之,事情出了,就该有一个人承担,现在,他无父无母,躺在这儿,是最好的,承担事儿的人了嘛。” “咦,你听,里面有音乐,看来他今天心情不错,居然在听音乐啊。” 律师轻轻欣开房门,找了一圈儿,才看到那个三十多岁的年青人,给护士推在落地窗旁呢。 窗子外面,是清澈,湛蓝的水面,五月嘛,天气好,来疗养的人很多,水边全是嬉嬉的人群和孩子们。 “这一幢楼上的人全清空了吗?”聂卫疆冷冷问说。 这个人很怪易,因为从小就瘫了嘛,身材没有长高,发育也只发育到肩膀,衣服都是订做的,其实就是童装,但是脑袋却是大人的脑袋,就好像,一个成人的脑袋,给掰了,安到了个孩子身上似的。 “全,全清空了。小聂总,您在这儿,只能呆半个小时了,我知道您喜欢安静,不喜欢被打扰,但是,再过半个小时,公安就要来了,您的判决书下来了,必须入狱服刑。” “我妈,也去了?”他声音依旧很冷,没有任何感情。 “据说,去的很安详。”五十岁的女人,身康体健的,又没生过孩子,莫名其妙的去了,安详俩字儿,听起来可真是诡异啊。 “行了,半个小时就半个小时吧,我不喜欢人,把温泉边那些人也全清走。” 音乐缓缓的响着,前奏,熟悉的李谷一的声音: 我和我的祖国一刻也不能分割 无论我走到哪里都流出一首赞歌 我歌唱每一座高山我歌唱每一条河 袅袅炊烟小小村落路上一道辙…… “小聂总,这幢楼的租金咱们可以付,但是泳池可是公共场所,这样把人赶出去,人疗养院不会同意的。” “那就请他们去餐厅,海鲜自助,人人有份,全记我账上。”聂卫疆说的很轻巧。 好吧,律师明白了,这人马上要转到监狱疗养院,从此之后可就没有自由啦。虽然说他的一生,都给困在轮椅上,困在床上。 但是,他是共和国第一个玩互联网的人,而为了能叫他玩互联网,他爸爸也是够惯孩子的,直接就从石油系统辞职,开了共和国第一家互联网公司。 好嘛,谁都不看好的新兴产业,居然让他们父子跻身到了首富之列。 那怕只有手能动,用聂卫疆的话说,在互联网中,他是自由的。 可惜,从半个小时后开始,他的电脑得给没收,他的财产,也将由别人来打理,他将彻底失去自由。 律师想,大概他是想再一回,感受一下花钱的任性吧。 反正聂家钱多得是,那就花吧。 我最亲爱的祖国,我永远紧贴着你的心窝 你用你那母亲的脉搏和我诉说 我的祖国和我像海和浪花一朵 浪是海的赤子海是那浪的依托 每当大海在微笑我就是笑的旋涡 我分担着海的忧愁 分享海的欢乐 我最亲爱的祖国,你是大海永不干涸…… 音乐的声音越来越大了,分明聂卫疆只是在他的病房里放音乐而已,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整幢楼,就连游泳池边上的音响里,都响起这首歌来。 “要说别人爱国,我都感同身受,没想到小聂总这么一个……”贴身护士也下楼了,正在帮忙劝说游泳池畔的人去自助餐厅了,回头看了一眼坐在落地窗前的聂卫疆,再一想他的身世,也就苦笑了:“俩哥哥都给枪决了,他还挺爱国,这可真是赤子之心啦。” 楼上的男人因为从小就瘫痪,没怎么发育,身材当然是畸形的。 畸形也就罢了,而且很轻,护士一个女人,抱他上床下床,行别的容易。 他混身上下,要说哪好,那必定是那双手,因为少见光,呈象牙色,此刻叫太阳照着,愈发的白皙,而且,从那颤动的频率来看,应该是在打着拍子的。 “咋办,看他的意思,咱们也得退出去。”律师说。 护士回头,再看了一眼聂卫疆,象牙色的整张脸沐浴在阳光下,他的五官生的那叫一个,用古语来云,剑眉星眸,唇红齿白。简直就是,他父亲聂博钊的年青版。 “行了,那咱们也出去吧,我估计他心里这会儿很不舒服吧,一家人就剩他了,马上还得入狱。”护士说着,转身,就往自助餐厅去了。 律师走了两步,只觉得这歌声实在是太大了,不,他觉得聂卫疆可能是疯了。 我和我的祖国一刻也不能分割 无论我走到哪里都流出一首赞歌 我歌唱每一座高山我歌唱每一条河 袅袅炊烟小小村落路上一道辙 我最亲爱的祖国,我永远紧贴着你的心窝 永远给我碧浪清波心中的歌 啦……啦…… 永远给我碧浪清波心中的歌 歌声还在继续,自助餐厅里的人都纷纷跑了出来,四处叫着:“究竟谁在放歌,声音这么大,简直吵死人了。” 忽然,这巨大的音乐声给另外一种,突然间崩塌,或者说是爆炸的声音所淹没,律师再回头,顿时省悟过来,好嘛,聂卫疆这是炸了整幢楼。 音乐戛然而止,律师看着护士,护士看着律师。 纷扬的烟尘中,飘出一张黑白照片来. 照片上,是两个年青人,一个清秀的抱着双臂,另一个壮实的咧开嘴大笑着,半掖进裤子的线衣下面,是一条闪亮亮的皮带,肩上还背着个更小些的。 那是1985年,黑老二聂卫国,唱歌,打架,抽烟喝酒赌博样样都通,要不是为了去给躺在医院里的弟弟唱一首歌,他是不会被抓的。 那首歌就是《我和我的祖国》。 “你个黑社会,打架斗殴的货,爱国,这不可笑吗?”有人说。 聂卫国嘴笨,说不出话来。 “我们爱的是共和国的人民,每一寸土地和每一条河,所以我们聂家兄弟,劫富济贫。你们这些俗人,是不会懂得。”聂卫民如是说着,揽过了兄弟,轻碰了碰他的脑袋。 那一年,聂卫民才21岁,聂卫国19岁,看多了从香港泊来的武打片,黑社会电影,听多了靡靡之音的磁带,腰插两刀,走路带风,红岩有名的黑社会。 好吧,无论恶人还是善人,武装自己的,总是自以为是的善念嘛。 第96章 爆脾气 “丽娜,你怎么回事嘛, 我二妈能到你们基地来当校长, 那可是我千请万请才来的, 你今天怎么就把她给惹了?” 晚会还没完了, 贺兰山就把丈夫拎小鸡似的拎走, 挪到陈丽娜跟前来了。 “不止是她,1号基地小学的田老师,也是你塞进来的吧, 你这个总是喜欢往岗位上安插自家亲戚的毛病,啥时候能改一改?”陈丽娜直接就说。 “陈丽娜,话可不能这么说, 你管农场, 生产场长还是你姐夫呢,我二妈她想在矿区发展妇女联合会的事儿,人也是想改变咱们矿区的现状,我咋就不能叫她来了?” “她还不如贺敏, 你知道吧?” “不是, 军强可是我们老贺家唯一的儿孙,她就寄予厚望一点儿,这个很正常, 我跟你说, 你再忍上两个学期的, 等矿区给贺敏分了房子, 我就想办法把她调走, 行吧?” “贺厂长,我和你可没有太大的交情,而且,是你二妈说的,聂卫国表演的要是好,她立马就走人,你现在甭跟我说这个。” “我会跟她说的,让她特别照顾你家那仨小子,还不行吗,陈丽娜,你风头占的够足了吧,还想怎么样啊到底?”贺兰山声音愈发的高了。 “妈,你跟我陈阿姨别吵了,行吗,不怕领导们听见笑话吗?”高小冰适时的,就把自家妈给拦住了。 但是,陈丽娜也听出来了。 王革命,贺敏家妈,这是后悔了,不想离开学校了。 怎么说呢,陈丽娜上辈子的保姆袁华一直身体不好,然后又还不停的想给贺敏怀个崽儿,总之就是各种怀不上,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该叫贺敏俩母子给扫地出门了。 对于这事儿,她一直是选择不闻不问的,甚至于袁华,她也就只见过一面。 那是个非常懦弱的女人,就跟当初差点领养了刘小红的宋妻一样,这种女人吧,对于她们来说,宁叫丈夫打死也不肯离婚。 但是,离了婚,那对她们来说,就是死而复生,重生了。 万一你这时候要给她一丁点的助力,好嘛,她那婚呀,可就难离了。 王革命在大庆,那可是农业编制,跟陈秉仓一样,一个月五块钱的工资,到了矿区,一个月能拿六七十块,她在后台叫嚣着要走,这会儿这是后悔了,不走了这是。 “那不是她想不想走的事儿,我告诉你贺兰山,1号基地小学这些教师,我全要换掉。” “哟,陈场长,才评了个劳动模范,转了正,你这感觉怎么像是当了书记似的,我就不信你能把我二妈赶走。” “我要赶不走,我就不姓陈。”陈丽娜也撂话了,而且,也不跟贺兰山再聊,起身就走。 “妈,妈,快来吃烤红薯啦。”三蛋儿揣着只小红薯,也不知道从那儿就溜出来了。 “咦,真香,沙壤壤的,谁送给你的?”陈丽娜就问。 “高姐姐呀,她塞了我哥一个,我哥送我了。”三蛋就说。 妈妈咬一口,他馋的直舔嘴巴,但是,只要妈妈不吃,他是绝不会先吃的。 “呀,这是拿红泥裹着,专门在烤箱里烤的,至少烤了两个小时,一股板栗味儿,这品种咱矿区没有,不行,让聂卫民给我问问高小冰去,看这红薯是从哪买来的,我要知道地方。” “好呐妈妈,不过你和贺阿姨吵的那么凶,真的没事吗?”三蛋儿一直跟着陈丽娜,听俩大人吵架,那叫一个忧心忡忡。 “没事儿,我们都是爆脾气的人,在同一个系统中工作,难免会有挣执,但是,她是个凡事放在明面上的人。蛋蛋,妈得多跟你说一句,人生在世,不怕吵架的敌人,就怕背后放软刀子的朋友,佛口蛇心,说的就是这个,明白吗?” 她和贺兰山,那叫在吵架中巩固友谊。 但是,她今天不但要把贺母赶走,祸害的,可是整个1号基地的孩子。 得罪老师这种事儿,开弓可没有回头箭啦。 把红薯递还给三蛋儿,他就找个空位子,坐下来慢慢儿的去舔了。 “阿书记,不是说咱们自治区的二把手要来给我颁奖,怎么又是您啊?”等到晚会完了,领导们照例还要在一起娱乐娱乐,聊聊家常嘛。 “怎么,因为是我,小陈好像不太高兴。”阿书记说着,就伸出了手:“来吧,今年咱们矿区的劳动模范,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能共舞一曲?” 陈丽娜回头看了眼男人,咦,男人刚才看节目的时候还在,这会儿领导们聚会了,他又不知道跑哪去了。 她突然发现,最近男人很不专心嘛,总是借口工作忙,天天泡在实验室里。 “跟领导跳舞,是我的荣幸,不过,阿书记,一直以来您都告诉我,农场是咱们矿区的一份子,跟炼油厂,各基地,武装部是一样的,直属区政府管辖,那我得问您一句,为什么工资待遇到了我这儿,就降了那么多?” 给了她一个正式编制,然后还把她工资给降了十五块,这等于是,朝升暗降了这是。 “小陈,我得跟你说,咱们共和国是农业大国,但是吧,部队、石油、煤矿这些工种它天生工资就高,农业这一方面工资本身就低,你虽然职位跟他们这些厂长们是一样的,但是,你知道现在一个村支书拿多少钱工资吗?” “五块。” “这就对了,你主管农业,我给你这个工资,基本就是一个农业的村长,才能拿这么多。” “我不管内地的村长们一个月拿多少钱,我只知道,我们农场的产出,今年可是能供应整个矿区人口的,而我们的劳动力因为知青返城,正在逐渐减少。阿书记,我们农场不该是矿区的粮库吧,社员们辛辛苦苦一年下来,到了三四月份还要啃窝窝头,这我实在看不下去。” 阿书记舞都跳不利索了:“那你的意思呢?” “我如果是在红岩当个县长,给我六十块钱工资我认了,但是在矿区,一个小学老师一个月也是四十五块,我也四十五块,我所干的,可远比一个小学老师多多了,这样吧,这个场长我不当了,我申请到矿区小学去当个老师,拿份悠闲工资,您说咋样?” “小陈,你要不干了,一时半会儿叫我们往哪里找场长去?” “我不管阿书记您从哪儿找场长,我只知道,矿区小学的教师全部红砖毕业,所谓的红专毕业是啥,小学读完,直接红专,田老师给孩子们教书的时候,脚不叫脚,叫‘觉’,孩子不叫孩子叫‘碎籽籽’,阿书记,我知道您不主管教育,咱们矿区现在也还没有成立教委,但是,您也不能啥人都放进来当老师啊,我俩儿子可都指着这所学校读书呢,不行,我必须得回去当老师。” 好嘛,音乐还没停,陈丽娜一松手,阿书记的舞跳不成了。 于参谋人家五月份受了伤,六月份就包着绷带到农场抢收夏麦的,一只腕子就过来了:“陈场长,今天咱俩可得跳一曲,你要再不跟我跳,你可就没有跟我跳舞的机会啦,因为我马上就要调去别的地方了。” 问题严重,阿书记瞪了他一眼,把他给瞪走了。 “小陈,老师这个事儿,我现在就可以给你办,王革命啊,我把她调到别的岗位上去,校长人选你来挑,但是农场的场长,我还是希望你来当,就为了咱们边疆,委屈一下,你的成绩我们都看在眼里,行吗?” “那就给我一段时间,让我休个假,您看成吗,暂时,让王场长代理我的职位,正好冬天,农场因为你们不肯批更多的资金,也无法上马蔬菜大棚,你们也慢慢找一找,万一有合适的场长,我就索性不干了。” 小陈同志端起汽水来,咦,好贴心的三蛋儿,给她的汽水里放了一根小麦杆,简易吸管儿啊。 真是,这孩子简直,回回都能体贴的叫她恨不能多亲几口。 “那也行,你忙了一年,也累了一年了,就好好儿休个假,正好不是放寒假了嘛,等休完了假,咱们再考虑你的去留问题。” 陈丽娜点了点头,以退为进,她得撂段时间的挑子了,否则的话,她认为无论阿书记还是高区长,都认识不到她的重要性。 “小陈同志,你真不工作啦?”从大礼堂出来,聂卫民都郁闷了:“为啥呀?” “聂卫民啊,看你考了97分,我意识到了我忙于工作而造成的严重后果,我打算暂时回归家庭,休息一段时间,然后再找合适的工作。”陈丽娜说。 小聂给气的,直吡牙:“你要在王革命手里当学生,你都考不了六十分,你还别不信我。” “那我家小红咋就考了两个一百分?” “她,她也是个叛徒。”聂卫民说。 但是不得不佩服,不论谁当老师,刘小红一直态度都很端正。 十二月的戈壁滩上,那叫一个冷啊。 就因为受不了这冷,只到大礼堂,陈丽娜也开着车呢,刚把仨孩子送车上,突然就有个娇娇的声音在喊:“聂卫民,聂卫民。” “高姐姐?”聂卫民把窗户一摇,就说:“你咋还穿着这个,就不怕冻感冒吗?” “漂亮吗?”她妆扮的是伎乐飞天,但是,这天儿也太冷了吧。 “小冰,赶紧回去,你穿成这样再不回去,估计得给冻死。”不由分说,陈丽娜脱了自己的大衣把高小冰一裹,就给拎回大礼堂了。 “陈阿姨,我不冷。”高小冰还在那儿犟气。 “现在你还年青,还小,当然不觉得冷,但是将来风湿病和关节炎会告诉你,你现在要穿一条毛线裤,是多么正确的事儿。”想当年小陈同志也不怕冷,五十岁的时候,关节炎就告诉她,年青的时候该穿条秋裤的重要性啦。 贺兰山刚听阿书记说要把王革命给调走,气呼呼的冲过来,拽过姑娘的手腕就说:“陈丽娜,你够厉害的,为了几个孩子,居然敢掰动书记。” “孩子的意义可比我们大多了,他们是早晨□□点钟的朝阳,是祖国未来的希望,是要帮我们继续建设边疆的下一代,我绝不允许任何人在教育上荼毒我们的孩子。” 要背标语要吵架,贺兰山可全不是她的对手。 而给摔坏了胳膊的王革命,气的还想跟陈丽娜理论两句呢,结果,叫贺敏硬生生给拽走了。 贺敏也想走仕途,领导面前出丑,这是第一大忌嘛。 “咦,小聂同志,我告诉过你你力气不够大就不要提暖壶,而且我这会儿又不渴,干嘛要给我倒水喝?” “妈妈,你万一一会儿想喝呢?” “不要献媚于我,我告诉你小聂同志,老师是老师,学习是学习,对于你和二蛋来说,不论老师是谁,学习都是自己的事,给人烟囱里扔砖头的事,以后就不要再干啦,要给我再发现,打烂你的屁股。” “聂卫国,你这个叛徒。”聂卫民给王革命家的烟囱里塞砖头,这事儿就只有二蛋知道。 “哥,我啥也没说过呀,你没听农场的人说嘛,妈妈什么都知道,她比咱们多两只眼睛,你干的啥坏事,她一猜就能猜到。” 那还用说嘛,前天王革命从烟囱里搞出两块大砖来,在家属区叫骂了整整半天,别的孩子都给吓坏了。 只有聂卫民,贼兮兮的捧着本书就傻笑,笑的整个人都在发抖,不是他扔的会是谁呢。 “对了,你爸咋到现在还不回来?”陈丽娜转圈子找了两圈儿,总觉得这个热乎乎的家里头还缺点儿啥,转一圈子明白了,噢,是她那不体贴也不浪漫,最近还在往一根木头的趋势发展的男人,聂工同志他不在啊。 “赶紧上炕睡觉,我把门从外面反锁了,去办公大楼找你爹去,都给我睡觉啊,不许胡闹也不许打架,尤其二蛋,不准挠三蛋儿的痒痒,也不准挠他的脚心。” 三兄弟睡觉嘛,一个赛一个的皮,而三蛋儿呢,身上痒痒又多,经常给俩哥哥挠的背过气去。 “好啦妈妈,你快去吧,我们保证不闹。”聂卫民话还没说完,一只手已经在悄悄挠三蛋的脚心了。 这冷的天气,陈丽娜走之前就拿红泥裹着,也烤了红薯了。 刚给孩子们吃了几大个,还剩下俩,剥开红泥拍打干净了,拿报纸一包,就去办公大楼找聂工了。 说实话,她正儿八经去聂工的实验室,这还是第二次。 出门就遇上小朱,他似乎也是来找她的:“师母,我们老师叫您去趟实验室呢。” “怎么回事儿,今天的晚会上他不在,舞会上他也不在,小朱,我们工作最近忙吗?” “倒也不忙,但老师应该有额外的任务,反正他是没跟我们说过,今天叫您去呀,估计也和他的任务有关,不过我是猜的啊。” 好嘛,蹊跷了,居然还有事情能牵扯到她? 一层又一层的,他这实验室在六楼,是够高的,爬起来也是够累的。而且,今天武装部的同志们也没站岗,铁门前一人都没有。 聂工就在门口等着呢,平时的工作服,还有点不好意思:“小朱,告诉楼下老王一声,我可能还得多留个把小时,让他不要把大门给锁了。” “好呐。”小朱说着,就走了。 等小朱走了,聂工才神神秘秘的说:“来,我今天得给你看些很特别的东西。” “又是片儿?”上次来,就是看片儿嘛。 一看他脸红了,陈丽娜觉得自己是猜着了。 “爱情动作片?” 三更半夜不回家,要搞到实验室来,她现在明白了,他决对是要给她放个爱情动作片。 行呀,开窍了呀这男人。 第97章 看小片儿 “什么叫爱情动作片?”老聂看起来一脸的纳闷。 “就是,脱了衣服妖精打架, 你别告诉我你没看过。” “淫/秽色/情, 小陈同志, 我发现你这个态度真的是……”聂工的脸愈发的红了, 但是真的好正经啊, 带着她就进实验室了。 陈丽娜还没进过他的实验室,很好奇的参观了一圈儿,有很多苏国进口的大机器, 她看了一圈儿,很遗憾的就发现,她当初学的那些俄语, 经过在边疆整整四年的奋斗, 已经学给马克思啦。 陈丽娜见聂工的办公桌上放着一张明信片,捡起来就说。 正是刚才在大礼堂,高小冰的那种伎乐打扮,一个大美人儿, 正在跳舞。 她翻到后面一看, 呀,好酸的一句话呀:浓浓的秋意,代表着我的思念, 致以远方的你。 呃, 好恶心, 想吐, 明信片上这位, 大概就是小包同学吧。 再看寄的日期,十一,可不就是秋天。 老聂将来的浪漫细胞,别就是这位包曼丽给感染的吧。 嫉妒,讨厌。 不过,聂工在那张明信片上,画了一个大圈儿,就在包小姐的手腕上,然后旁边摆着一幅草图,上面是她手腕上那个手琏的草描图,把那只手琏整个儿的,就给复描下来了。 陈丽娜轻飘飘的把明信片一飞,就坐到聂工的办公桌上了:“说吧,三更半夜的叫为来,到底为了干啥?” “你那能请假不,咱们大概得出去一趟,我想你帮我开车。”聂工说。 陈丽娜心中冷哼了一声,不错,看来是有人在撩老虎须,但是聂工同志并没有动心,否则的话,要出门,那就是独自出差,而不是让她开车了嘛。 “说吧,到底怎么了。” “记得五月份的白杨河大案不,那事儿,有结果了。” “哦,我是发现慈禧好久不出来讲话了,但是并没有听说她倒台的消息啊,你这是从哪儿听来的?” “总之,你知道后面的那些大老虎给扯出来了就行,别的我没过问,当然也不好准确的说给你听。”聂工于是就说。 “所以呢,你就是想告诉我这个?”陈丽娜坐正了,再看聂工,两只深邃的大眼睛,罩着眼镜儿也能看得出来,一身正气。 “但是,我现在接到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它关系着我老师的前程,我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他,就是这位,我要能把任务做好,他就可以帮助我们共和国,跟欧美竞争。”说着,聂工拿起一幅只有两个老人的黑白照片来,给陈丽娜看。 陈丽娜接过来就笑了:“我得跟你说,将来共和国的人都会认识他,我们叫他是,有一位老人,哈哈,不会,他要出山了吧?” “可不?我和武装部接到的任务比较难,是要伪装信号塔,然后指引并劫持一架飞机,让它落在沙漠里,说白了,就是打落一架飞机。” “那不是你们男人们的强项?” “什么是我们的强项?”聂工一脸的愕然,不对,应该说他完全不懂妻子在说什么。 “就是,打/飞机啊。” “这个,还得咱们共同努力。” 陈丽娜几乎要扑倒在桌子上了,她心说完了完了,这个男人如果按照现在这个样子发展,他永远也成不了上辈子那个聂工,她怎么就找了这么个正义凛然又没有情趣的男人啊。 “我不去,而且,我那小破车轮胎都补过几十回了,还动不动就漏气,要开远路,准得爆胎。” “你会有一辆最棒的越野车,奔驰的发动机,最棒的雪地胎,防滑琏,你想要的东西上面都有。”聂工说。 “既然是共同的任务,武装部就该给你配司机,高大勇不是吹牛批,说他们部队的司机都是跑219国道的,比起来,我那不叫开车,叫蜗牛爬吗?” “参加保密任务的人可不多,而且,我们也只能说是出门旅游,难道你以为我就是扛着大炮去打/飞机?” 他只是追踪飞机发出的无线电,监控好准确位置,并发送给高大勇他们,这是一次,就连武装部自己也不会有记录的秘密行动。 “那你的儿子们咋办?” “反正他们也放寒假了,就跟他们说,咱们是一起出去旅游。旅游是最好的伪装,而且,到时候我也好到阿书记那儿汇报。” 聂工说着,就把自己的微型电台,追踪器,干扰器,屏蔽器,一股脑儿的全装到一只硬皮大箱子里头了。好嘛,这人要生的早一点,八年抗战是不是也得缩短时间? 锁上了办公室的门,聂工郑重其事的在上面贴了一个:家中有事,请假三天。 陈丽娜一看就给对了个下联:认真撒谎,欲盖弥彰。 不过,聂工把办公室一锁,就又吧会议室的门打开了,叉腰在门口站了很久,他又拿着钥匙,跑回去开办公室的门了,开门再锁门,陈丽娜心说这人烦不烦啊,三更半夜的。 会议室新添了一台微型放映机,也有幕布,这玩艺儿应该是这两年新添的,因为70年那会陈丽娜来的时候,还没这东西了。 “那个,小陈同志,今天咱们干的事儿,你可一点也不能传出去,你明白吗?”聂工说着,就递了一盒东西过来。 陈丽娜接过来一看,就笑了。好嘛,就是明信片上包小姐手上的手琏,纯金质,他应该是照着那幅手琏打造的。 “你还会打这个?”大到飞机,小到手琏,请问聂工还有什么不能打的? “前阵子仿造了一辆吉普车,在机车厂午休的时候,正好有批下来的黄金,我就打了一个,怎么样,还行吧?”聂工不无得意:“黄金是我们做实验剩下的,没花我的钱。” “所以,就为了这么一幅手琏,你三更半夜郑重其事把我叫这儿来?”陈丽娜晃了晃手腕:“谢谢啦,但是吧,这玩意儿我上辈子戴多啦,现在也不怎么稀罕。” “不不,不是这个,你把门锁好,声音,声音咱们也要放的小小的。”聂工简直了,手足无措。 摆好了凳子,搓着双手,他说:“你要相信,无论任何时候,我看这种东西,都是带着一种批判的眼光在看。” “究竟什么东西呀,你可急死我了。”陈丽娜是真着急,心说这人到底要干啥呀。 电影一放出来,刚开始嘛,声音真是大的可怕。 聂工直接给吓的,跳过去就去关音响了,但是,音乐响起,不带着女人的喘息,直接,让人毛骨悚然。 陈丽娜顿时就僵在凳子上了。 《Mona》,真色/情片,环绕音响,欧美高清,□□,就一点可惜,是黑白片。 “这就是爱情动作片,你从哪来的?”陈丽娜目瞪口呆。 “有一天我半夜回来加班,就见小朱他们集体在看这玩意儿。”聂工说着,呼吸都粗起来了。 没办法,画面拍的太鲜明了,尤其是往荧幕上一投,那叫一个震撼,聂工第一次看到,气的差点没拿猎/枪把几个学生给轰了去。 “你就给没收啦?” “可不?” “得,那你也好好学学,看见那上面的男人是咋做的了吗,是不是像你一样整天搞广播体操……” 陈丽娜话还没说完,男人一掰她的脖子就吻过来了。 “你居然敢看那个男人?”他这是吃电影里男人的醋了。 “你不也看了那个女人?”陈丽娜反问。 聂工显然很是厌恶荧幕上的东西,但并没有关掉。只是扭个头,不准小陈看了。 他的吻技实在是好,怎么说了,天底下最馋的孩子在吃母乳,或者吃一块美味的蛋糕时,就是他此刻的温柔和粗鲁,以及,小心翼翼。 好嘛,他肯定独自一人的时候也欣赏过,要说,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就是好啊,就没有腐蚀和拉不下马的人你说。 “陈小姐,你原来也看过这玩意儿?”渐渐的,聂工感觉小陈对这个并不新鲜了。 “可不?” “杏树叉子陪你看的,还是聂国柱?”他拇指抚上她给唆红了的唇,这个人啦,一旦放纵起来,就很难回到过去啦。 他原来怎么就没发现,她这么的迷人,叫他心跳过率,叫他总是集中不了注意力去工作,他始终在想着那个背影,然后再拿全新的目光去注视,越看,似乎就越要陷入她的泥潭之中。 真是该死,聂工好像有点儿明白,爱情是什么了。那就是分明都看了四年了,可他这样认真直视着她,心还是快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了。 “你想是谁?哎,你不会要在这儿干吧?” “要是杏树叉子还好点儿,要是聂国柱,我完全无法接受。”聂工说完,就把小陈给压到会议桌上了。 在然后,他就把自己的皮带给解了。 他娘的,既然要去打/飞机,那肯定要先干一回嘛。 “别呀,不要捂我的眼睛,我还想看!”小陈正看的美呢! “这有啥好看的,不准你再看了!”虽然嘴里这样说着,但聂工还是把她的眼镜给松开了。 怎么说呢。 小王说,夫妻一起看这种片儿,那叫情趣新鲜感,聂工于是没收之后没有及时销毁,打算给爱人开开眼界。 好吧,她越看,老聂就越是妒火中烧。但是,她今天晚上真的好热情啊。 资本主义的东西,于夫妻生活上。那叫一个管用! …… “妈,咱们真要出去旅游吗,去哪儿啊?”聂卫民早晨起来,就听到爸妈宣告即将要去旅游的消息。 “问你爸。” “爸,咱们去哪儿啊,还是去魔鬼城,独山子泡温泉吗?”遥想温泉,那可真叫美啊。 “不不,魔鬼城我再也不想去了,温泉里的水也不好喝,爸爸,我想去吐鲁番,听说吐鲁番的葡萄熟啦。”二蛋说。 对于他来说,旅行嘛,那肯定就是吃货之旅了,什么最好吃呢,歌里在唱啊,吐鲁番的葡萄熟啦。 “你猜的很对,咱们呀,就是要前往吐鲁番盆地。”聂工说。 “那咱们出门几天啊,冬天本来就没菜,等咱们回来,妹妹会不会已经饿死啦?”三蛋现在说话贼溜。 “卫民,等咱们要走的时候,把妹妹提到甜甜家去,咱们这一路走,可没法带着它。” 聂卫民还需要等吗,直接提溜着妹妹就到隔壁去了。 而陈丽娜呢,因为是跟着聂工出任务,也不知道出门几天,不知道要带多少东西,也正愁着呢。 寒冬腊月的,这仨孩子皮实,只要穿暖了,倒不会冻着,但是,长途旅行吃啥? “多煮点鸡蛋带着,回回上北京,沿路我都是吃着你的鸡蛋,看着书过时间的。” “嗯,我还听阿书记说,你拿鸡蛋蘸墨水吃呢,怎么,聂工,这是跟列宁同志学的吗?” “也就偶尔一次,一般都是盐巴。” “妈妈,油饼子吧,烙上十几张,再带一大包苹果,我可以每天都吃那个,别的啥也不想吃。”聂卫民说。 遥想当年头一回跟着这个妈,那带着葱花味儿的大油饼子就苹果,聂卫民可以吹一年。当然,到现在,热油饼子就苹果,也是他说一不二的美味。 “行啊,没问题,正好一大碗的酵头了,我这就给咱们烙,不过,你们也把自己的衣服和牙刷都收拾了,聂卫民,把你弟弟们的大棉衣拿到院子里,给我打去,狠狠的打。” 棉衣嘛,穿久了就成死毡了,虽然说一年拆着洗一回,但是棉花过了水也就不暖和了。所以,边疆人民一般把毡啊,被子啊,棉衣啊,往晾衣绳上一挂,大棍子抽上去,再叫太阳暖暖的一晒,棉花就会变的松松软软,重新又暖暖和和的啦。 “小陈你们真要出门?”王姐抱着小豆豆就进来了。 “嗯,我这不也从农场不干了嘛,聂工最近也清闲,我们计划着,出去旅游一下。” “要夏天还好,大雪封山的,往哪旅游去啊。”王姐就不明白了。 跟小金宝不一样,小豆豆特别黑,也生的特别矮,还特爱哭,虽然小小的,总是一幅看谁都不爽的样子。 “下雪也有下雪的好玩嘛,我们准备先到乌鲁,再到吐鲁番去,看看那边的温棚葡萄,我们的温棚葡萄成干率特别低,卖不出去又容易坏,我想去看看,人家是怎么晾葡萄干的。”陈丽娜说。 “可我不是听说,你不准备往农场里干了,要辞职?” “就算我不在农场里干了,看看别的农场的葡萄总没啥嘛,等回来,我在我家后院里也搞个温棚,到时候种温棚葡萄。” “你一人种了,自己吃又吃不完,你要拿出去卖,那不成投机倒把了?” 搁现在,投机倒把还是个很重的罪名呢。 “王姐,要说自已产了东西,把富裕的销售出去,卖给别人,这本是没啥错的,将来政策会变的,等政策变了,估计就不用粮票了,一切向钱看,咱们呀,得准备好了,万一哪天政策变了呢?” “所以,你不是为了农场去考察,你就单纯的,只是为了想种自己种葡萄,要去吐鲁番看看?” “可不?卫民,棉衣打完了再把被子抱出来,也打一打,你看今天太阳多好。” “好的妈妈。”聂卫民说。 他是大小伙子嘛,吃的比二蛋至少要少一倍,但是个头比二蛋要高了一头,在他俩兄弟身上,陈丽娜发现,吃的多少跟会不会长高没啥太直接的关系,毕竟二蛋用一倍的饭量,也没换来他哥的身高呢。 “卫民这孩子是真听话,我记得原来来的时候都不拿你叫妈的,好嘛,现在一口一个妈,而且,这孩子咋就那么听话,你看我家金宝,从来都不听我的话。” “对嘛,妈,你看金宝,又把我的袜子抢了,陈金宝,你就不是我弟弟。” 金宝才和三蛋一样大嘛,正好生在中间,大的一个因为是闺女,得妈妈偏爱,是妈妈的同盟,小的一个因为早产,动不动就叽叽哇哇的哭,只有他,猪嫌狗弃。 而且男孩子嘛,长到五六岁,讨人嫌,垃圾桶见了都要踢上两脚。 所以,他要出门的时候,哐啷一声,就把门口的水桶子给踢飞了:“陈甜甜你是个大坏蛋,考试得个零蛋蛋。” “妈妈,你听他说的。”陈甜甜在隔壁就叫开了。 别人家的孩子聂卫民,那叫一个会表现啊,抱了被子出来,往晾衣杆子上一晾,连拍带打。 “我跟你说,这男孩子啦,你得哄。”陈丽娜于是跟王姐说:“你看,聂卫民把我那被子角儿都拖到地上了吧,这时候你不能说,哎,你不行,放着我来,你要那么一说,他棍子一扛就跑了,一整天,你再甭想看到他的影子。” 说着,陈丽娜转身就说:“咱们卫民干的非常棒,不过,把那被角子再提起来,要不然,你的被角脏了,还得你爸洗。” “聂工还替你家洗被子?”王姐更吃惊了。 说实话,聂家四父子,在陈丽娜这儿,简直就是四个劳动力嘛。 “他力气大,可不得他来洗。重要的是,要是我洗,聂卫民可不心疼,要他爸洗,聂卫民就心疼了。” “也是。聂卫民那是真心疼他爸,但我家金宝可不跟他们,不心疼他爸,也不心疼我。” “他要干活,你就鼓励你就夸,真干的不好也别着急,大不了完了你再悄悄收拾一遍,你得能扔开手,狠得下心,慢慢的孩子自然就顺了,要不然,你就光是累死你自己吧,全伺候成大爷了。” 对于王姐来说,从陈自立到小豆豆,可不全是大爷,至于甜甜,唯一的闺女,也舍不得让干活儿啊。 “行呢,我回去试试去,不过丽娜我是真佩服你,要我让孩子干活儿,我总心疼他们,觉得得给累坏了。” “不是我生的,我不心疼。”陈丽娜笑着说。 等王姐走了,聂卫民就进来了:“小陈同志,二蛋都出去玩了,你看,柴我都给你抱这儿了,你要实在忙,叫我爸进来给你帮忙,咋样?” “你要出去干啥?” “我就出去玩玩呗,咋,玩是孩子的本性,你又不是资本家,为啥总要剥削我们的劳动力。”哟,说起来还一套一套的。 “聂卫民,你这个伪君子,平常也就算了,家里但凡来个人,你表现的那叫一个好,知不知道甜甜妈,狗蛋妈,吕芳芳她们到咱家来串回门子,回去以后看自家孩子有多不顺眼,就这,害的谁都不愿意自家妈来我家串门,啊,都是你给害的。” “不顺眼就不顺眼呗,谁叫她们总爱来串门子。” “家里来个人怎么啦,我们是妇女,妇女之间就爱在一起聊几句,原来我是一直在农场忙,但从现在开始,我辞职了,我要呆在家里,就势必要跟她们多往来往来,难道说,你非得要搞的家里像我来之前那样,鬼打的,冷冷清清,没一个人上门才行。” “胡说,你之所以说要辞职,只是为了涨工资,你才不会辞职呢。”聂卫民对于这些事儿,那可是看的一清二楚。 “不,万一我要真辞职了,我就得呆在基地,把基地的妇女们号召起来,一起开荒种葡萄,我会把基地的自留田,搞的比农场还欣欣向荣。”陈丽娜说。 “咋,不会你真想辞职吧,农场那可是咱家的呀。” “咋的也得把工资给够了啊,现在给我的工资太低了,不干。”陈丽娜干脆的说。 虽然她千防万防着,悄悄眯眯,聂卫民还是从家里就溜出去了。 “哥,你不会又要给王革命家烟囱里扔砖头吧?”二蛋就问聂卫民。 聂卫民摇头:“不是,我只是发现,昨晚刘小红走的时候也没跟咱们打招呼,还有,我刚才听见她声音了,好像就在王革命家,那家子人马上要搬家了,别把咱们的小红给带走啦。” “咱家和王革命家离的远着呢,这远,你也能听见?”二蛋感觉好惊讶。 但是,你还别说,隔着好远的距离了,刘小红一说话,聂卫民还真就听见了。 分明马叫人,人聊天的声儿,孩子的哭声,处处都是声音,刘小红一出声,他立刻就听见了。 要去旅游了,聂卫民当然高兴,可他还惦记着一件事儿了,那就是,自打王革命来了以后,刘小红就跟贺军强走的很近了。 你看这悄咪咪的,都住人家家去了。 这个怎么能忍,他非的把这事儿弄明白了才行! 第98章 要弃养? “刘小红, 你今天这作业就做的很好, 对,字儿就该这么地写, 虽然说你们才是二年级, 还不到写作文的时候,但我觉得, 你应该把作文给抓起来, 你想想, 将来要进机关单位,要握笔杆子,那得啥好, 就得从小作文强。” “可是校长,今天都放假啦, 我也该回农场我自己家啦。”刘小红就说。 这院子, 其实还是属于她家的。 那不, 贺敏来了之后, 通过贺兰山的运作, 就把这院子给贺敏了嘛。 他到炼油厂工作之后, 房子就一直空置着, 而他自己呢,搬到炼油厂的宿舍里住去了。 之所以贺母会专门被调到基地小学来当校长,最重要的原因, 还是因为这个小院子呀。 要知道, 饶是贺兰山在矿区工作, 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那可叫一个难分呢。 “小红,来,吃梨。”贺母说着,就削了一只大梨给贺军强,让他拿给刘小红。 贺军强嗓子还哑的厉害了,拿着个梨半天,说不出个吃梨二字来,就硬是往刘小红嘴里喂。 这孩子学习好,但为人木讷讷的,刘小红也不是不喜欢他,但总归没有聂家三兄弟一样不见外嘛,死活不肯吃,就把梨还给贺军强了。 “怎么样,我听说你妈生了个小妹妹以后,对你向来是爱管不管的,我都好几次见你上课打瞌睡,是不是夜里要照顾小妹妹,给妹妹洗尿布,睡不好啊?” “也没有,我和我爸妈一直分开住了,而且,我下次上课再也不会打瞌睡了。” “孩子,撒谎可不是一件好事儿,王家对你很不好吧?” “校长,这是我们家的家事,而且我也该回家了?”刘小红听了觉得烦,背起书包就准备走。 说实话,家还是那个家。 但是爸爸死了,哥哥不在了,这个家她也就不留恋了,农场里还有个热乎乎的家呢,她为啥要呆在这儿啊。 “刘小红,我现在很正式的告诉你,王红兵夫妻已经弃养你了,你看我们家多好,你贺叔叔是炼油厂的厂长,我马上到了矿区,运作一下就会有更好的职位,我们这在整个矿区,都是属于高干家庭,以后,你就由我领养了,好不好?” 突然的,王革命居然就提出这么个要求来。 但是,更让刘小红震惊的是,她一直把农场当家,母亲生了妹妹,她比谁都高兴,没想到就这么悄没声息的,自己给退货了。 刘小红一时无法消化,正站院子里犹豫着呢,就听外面聂卫民阴阳怪气的声音:“刘小红,你没发现吗,贺军强他妈,也就是我三姨婆身体不好,他家也缺个保姆。” “对,他家就是想要你当老妈子。”二蛋也说。 “你要在他家,还不如去我家呀,。”三蛋儿也说。 好嘛,仨兄弟,原来一直在这儿偷听呢。 “俗话说得好,无利不起早,王革命想骗我家刘小红给她家当保姆喽,王革命想骗刘小红给她家当保姆喽。” 赶在王革命提着戒尺追出来之前,聂卫民兄弟是拨腿就跑。 聂卫民腿长,率先跑回家,进门就给陈丽娜说:“小陈同志,刚王革命说大姨要弃养刘小红,你知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儿?” 正说着呢,听见外面有轰隆隆的声音,还以为是武装部送的车来了,陈丽娜赶忙就说:“老聂,老聂,快去拿钥匙,当然,最重要的是要查验车辆的介绍证明,万一半路给公安拦住,人家要查验的。” 聂博钊还在书房里,往外看了一眼,说:“行了行了,来的是你姐,不过你姐咋跑咱家来了?” “妹啊,你在干啥?”陈丽丽说着,就已经进门了。 她怀里不抱着个小的呢,进门时脸上带着明显的不高兴,不过也没说啥,转了一圈儿,就坐到大卧室了。怀里的妞妞也才五个多月,大冬天的抱出来,包裹的严严实实的。 “来,热腾腾的饼子,这儿有苹果,要不要就着吃。”陈丽娜说着,端了一盘饼子过来,又把个炕桌子给摆到了大炕上。 一直以来,因为自己嫁的不好,妹妹嫁的是高级工程师,陈丽丽很少到聂家来走亲戚的,今天突然来了,陈丽娜当然高兴嘛。这就热情招呼上了,心里还想着呢,家里似乎有前两天她从矿区买来的橙子,赶忙到小库房一翻,哎呀,没找着。 于是进卧室一翻,缝纫机的抽屉里藏着一个呢。 这肯定是三蛋儿藏的。 二蛋是只顾自己吃,聂卫民吃东西仔细,只有三蛋,有啥,总喜欢放缝纫机里,留着给她吃。 陈丽丽显然不怎么高兴,但拿起片饼子就吃起来了,顺带着,吃了半片切好的橙子。 “来,乖妞妞,让姨妈抱抱。”陈丽娜洗干净了手,伸手就去抱孩子了。 “哎呀,你刚烙完饼子的手,脏,不要碰妞妞。”陈丽丽说着,就把闺女给搂回去了。 陈丽娜抿嘴看了她半天,毕竟自家姐姐的闺女嘛,喜欢孩子是真喜欢,但是陈丽丽这个脾气性格,她也是真有点受不来。 这不,过了好大一会儿,何兰儿也进来了。 “妈,你们要来,咋不一起坐拖拉机来,我姐坐拖拉机,你走路?” 何兰儿叹了口气,就说:“啥呀,我一直跟你姐拖拉机了,走半路上我咳了两声,她非说我这么咳嗽要过病给妞妞,就要让我下车,我这不半路走过来的。” “姐,你这孩子自打生来,没给别人抱过吧。” “你懂啥叫细菌吗,你懂啥叫传染吗,人家矿区卫生院的护士都说了,孩子要医学养护,你看看妈的手,那么脏,抱了给孩子传染了病咋办?” 何兰儿在农村就是劳动,到了边疆也得挣工分,因为是生产场长的岳母嘛,更不能落于人后,种地的,手那有一个不糟的? 她也生气了,往炕沿上一坐,就说:“要说孩子,我们是真心疼,但我也生过两个呢,丽丽,我可没像你这样,生下来这么的护犊子,行了,你给我我也不抱了,这孩子,你一人拉吧。” “说吧,你今天来,到底是为了啥?”陈丽娜明白了,姐姐这不是来作客的。 “小红,我们能还回福利院吗?”陈丽丽张嘴这一句,陈丽娜直接给气的,就来了一句:“能,现在就能,马上就还。” “不是,丽娜,小红那孩子真挺好的,你姐只是冲动,她要不养,我和你爸养,咋,我们就当再多养个女儿,拼了老命也要养,你不要听她的。” 哇的一声,嘴一捂,陈丽丽直接坐炕上哭开了。 “丽娜,不是我不想养,原来没妞妞的时候,我没想过那么多。但是吧,最近我听农场里的知青们说,不止小学,估计再过两年,中学,大学全部都要恢复上课,到时候,人人都要上学读书,你就说,要只是妞妞一个,我在农场里挣工分也能供读她,但加上小红,这就是俩,我肯定还得给王家生一儿子吧,我要再生一儿子,可就仨了,只凭你姐夫十五块钱的工资和我挣的工分,仨孩子我们咋养活吗?” “所以呢?” “矿区福利院的关院长也去过农场了,我现在准备,就把小红给送回福利院去,她不也大了嘛,矿区想领养她的人,应该多得是吧,到时候,我再补她点儿钱,不就完了吗?” 陈丽娜明白了,有了亲生的,陈丽丽这是嫌弃抱养的了。 “我分明说过,她真要上大学,她的学费我来出。” “你家还有仨呢,那一个个肯定都得读书吧,再加上刘小红,你怎么供得起?”陈丽丽就说。 何兰儿也说:“行了,我养,我和你爸供,我借钱供孩子读书,真是,哪有一个养到一半儿再给人退掉的?” “这事儿,小红知道不?”陈丽娜突然想起来,哎呀,那小姑娘真是命运多舛啊,饶是她也没想到,当初信誓耽耽的陈丽丽,一有了亲生的就返悔呀真是。 “最近不是为了排练节目嘛,她一直住王革命家呢。”王红兵人在门外说话,几乎是小跑着就进来了。 陈丽娜明白了,难怪聂卫民刚没头没脑跟她说这个话呢。 陈秉仓也跟着,进门就说:“丽娜,你姐你劝劝,孩子,我们不能送,我和红兵刚赶到福利院解释情况,她就又跑你这儿来了。” “我早就说过,孩子不是宠物,领养也不是随随便便抱只宠物,你当时说的好听得很,你说你一看见她的眼神,你就觉得难过,那就是你闺女,陈丽丽,你当时说的话我可全记着呢。”陈丽娜说着,就又下厨房了。 “不是,丽娜,你倒是想个办法呀,你咋还在这儿烙饼呢。”何兰儿就追进来了。 “我们全家要出去旅游,我当然要烙饼,不然路上吃啥?” “那你也先劝劝你姐啊,小红我们不想送走,但你姐这个情绪,要叫孩子知道,她心里得多伤心啊。” “爱咋办咋办,我不管。”陈丽娜是真生气了。 何兰儿一看没办法,又去找二女婿了。 不比王红兵随便,聂工自带一种生人勿扰的气质,倒不是说,怕他生气,因为他总是在忙嘛,一般人总怕打扰了他,要耽误人家的事儿。 “那,聂老大,要不,你劝劝丽丽?”何兰儿就说。 聂博钊抬头,冷出了一口气:“劝什么劝,从今天起,小红也别回农场了,往后就住我家,我们家来养。” “不是,我们是愿意养的,你帮我们劝劝丽丽就得。” “恶毒后妈我见得多了,这样有了亲生的就要把抱养的送人的我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人还能算人吗?”聂工反问。 哇的一声,炕上的孩子就哭开了,而且,还带着点儿咳嗽。 “妈,你看你,就是你传染的吧?”陈丽丽给全家纵的有点儿过了,真是说风就是雨,孩子稍微咳一声,她能把全家一起骂个遍。 一沓油饼子烙出来了,还得煮茶叶蛋呢。 要知道,白水煮的鸡蛋,基本上过两天就有馊味儿了,但是茶叶卤过的却不同,至少能放四天,所以说,旅途上吃白水煮鸡蛋,那还真不如吃茶叶蛋。 一人计划了五个,一家五口人,就得是三斤鸡蛋,好在今年蛋票多,家里储的也多。 结结实实煮了半锅子,陈丽娜出门一看,哟,全家都在客厅里坐着呢,陈丽丽那个产妇,一脸别人欠她钱的样子,苦着个脸,抱着孩子,就在大卧室里吃油饼子了。 陈丽娜一进门,她就说:“哎哎,你洗手了没呀,有没有把身上弄干净你就进来了?” “行了姐,你赶紧给我走,我家要通风了,怕冻着妞妞。” “这可是你外甥女儿,你也不怕冻着她,陈丽娜,你该不会是自己没孩子,心里扭曲了吧你?” “我不是因为没孩子心里扭曲,我是伺候不起你,我也疼妞妞,但我疼不起,我怕万一在我这儿再咳上一声,又是我的毛病。” “你这人咋这样,走就走,我现在立马就走。”陈丽丽说着,襁褓一包,还真就准备要走了。 陈父陈母,再带个王红兵,本来是准备让陈丽娜劝人的,结果一看这样,好嘛,灰溜溜的,一家子也收拾着走开了。 “妹,我可得告诉你一句,我今天从你家出去,咱俩姐妹情就断了,你可别后悔。” “我也想告诉你一句,护犊子可以,但是别矫情太过了陈丽丽,你看看外面这空气,不论是首都,还是边疆,那可都是一样的。你再看看咱们喝的水,不论大领导还是农民,也是一样的,孩子生下来,都得呼吸一样的空气,喝一样的水,吹风就感冒,喝生水就拉肚,你要能给我找出一个自打生下来就没生过病的孩子来,我就服了你,我问你,你说这世上有吗?” “人吃五谷生百病,有了病,吃药打针治就是了,所有人都是这么来的,你现在嫌妈的手脏,当初你还是个奶孩子的时候,躺在你妈的怀里,吃她的奶的时候,咋就不嫌她的手脏了?” …… 好家伙,这一通骂,陈丽丽顿时眼睛就红了:“妹,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就是,我觉得我们全家都配不上伺候你,我跟你说你这是病你知不知道?” 估计,陈丽丽是有那么点儿产后抑郁,以及,有些妇女生了孩子之后,就是会有那么一段时间,因为孩子太小嘛,手足无措,再加上自己还要白天黑夜的哺乳,一肚子的怨气,就全撒到父母和丈夫的身上了。 “妈,妹妹我来抱吧,我能哄乖她,成吗?”一院子人正僵着呢,刘小红跑进来了,不由分说的,就准备从陈丽丽怀里抱孩子。 何兰儿还怕陈丽丽不给她抱呢,结果,陈丽丽居然就松手,把孩子给刘小红抱了。 一院子的人盯着,也是害臊,陈丽丽就说:“行了行了,小红,咱赶紧回家吧。” “哎,陈丽丽,你刚不是说要弃养她?” “妹你看你,我就那么地说句气话,你怎么还较正儿了呢?”说着,陈丽丽把刘小红一拉,逃也似的走了。 “小陈同志,那陈丽丽都等于弃养了,你咋还把刘小红送她家去啊?”等他们都走了,聂卫民就很不高兴。 “我也曾想过,把你给踹白杨河里去了,女人的心是很善变的,尤其是她们累的时候,再说了,我姐生了个小的,这时候她的心态必然会有波动,但是,农场是刘小红的家,她自己爱那个家,你就算把她留在这儿,她也不一定开心。在农场,就算我姐待她一般,我姐夫和我爸妈是真疼她的。”陈丽娜说。 “你,真想过把我踹白杨河里?”聂卫民一脸的不可置信。 陈丽娜由衷的说:“也不止你,还有二蛋和你爹。” “嗷,这果然是个后妈。”二蛋在门外就嚎了一声,娃是哭的真伤心。 三蛋儿听了倒是很开心,因为妈妈可没说,把他也踢河里去呀。 “妈妈,要把鸡蛋装进这个破暖壶里吗,为啥呀?”说着,三蛋就不顾鸡蛋烫,帮妈妈干起活儿来了。 “因为呀,鸡蛋容易滚出来也容易磕破,这个破暖壶没胆了,盖子一盖,不是正好儿?咱们呀,就可以边走边吃啦。”陈丽娜笑着说。 这就对嘛,三蛋儿最乖了,她把谁踢白杨河里,也不会把他给踢进去的。 第99章 出发啦 煮了一大包的茶叶蛋, 烙了一大摞的软饼子, 车还不来。 没办法,陈丽娜想来想去怕路上不够吃,就又揉了一锅面,开始炸麻花了。 “能不能少做一点啊,咱们不就是去吐鲁番旅游嘛,开车一天,到地儿玩一天,第三天就回来了, 你这搞的,好像要大逃荒似的。”聂卫民觉得妈妈不可理喻。 二蛋却说:“妈妈,我可以一路不闭嘴的吃,保证吃完它。” “但这样, 等真正过年的时候,咱们是不是就没有好东西吃了呀?”三蛋儿想的最长远。 “今年农场的收成啊,比去年更好, 而且呀,我们有了更多的地, 现在最怕的就是没人种,以后呀,粮食会从年头吃到年尾,炸麻花想吃就吃不限量的。”陈丽娜说。 说完, 她又摇头:“糟了, 我成个讨人嫌的家庭妇女了, 只有一个讨人嫌的家庭妇女,才会整天做吃的,给人嫌弃。” “不,妈妈,你最漂亮,我爱你,我长大会跟你结婚的。”三蛋儿立刻就祭出了最动人的情话来。 聂卫民很是嫌弃他:”你懂不懂呀,她已经跟你爸结婚啦,是不会再跟你结婚的。“ “不对,爸爸应该跟他的妈妈结婚,或者是外婆。” “你可真是个小傻子子,小陈同志,他要再这么下去,思想会出问题的。” “对,很可能会成个妈宝男,就是只听妈妈话,三十岁还把自己当宝宝的男人,所以,以后不要再喂他吃东西,不要再背他,让他自己吃饭自己跑,明白吗聂卫民?” “陈场长,在炸麻花啦?”说话的是王革命,哟,她居然登门了。 “据说炸麻花的时候家里不能进外人,一进麻花就会断,王校长,我就不请您进来了。”陈丽娜说。 “那个,陈场长,我也不是闲的没事干跑你家浪来了,我有两件事儿跟你说,一,就是小红那孩子,听说你姐要退给福利院,我想领养她,当然,我也不是没有条件就领养个孩子,自家孩子还没饭吃了,干嘛领养别人家的,我有个条件,就是,我家敏敏和袁华呀,那个婚真该离了,你说袁华个习惯性流产,这我们真没法接受嘛,我们老贺家不能在敏敏这辈断了根啊。”王革命就说。 “哦,你的意思是,刘小红那孩子你领养了,给你家当保姆去,然后你就愿意继续让袁华和贺敏不离婚,是不是?” “可不?” “刘小红那闺女在你看来,就特像个小保姆吗?”陈丽娜反问。 王革命说:“也不是像保姆,眼看十一的闺女了,总得有个人家领养吧,敏敏挺喜欢她,我家军强也觉得有个姐姐挺好,我们家就要了她吧。” 陈丽娜还没说话了,突然之间就听书房的门一开,聂博钊居然出来了。 “贺敏喜欢,所以你就领养,王校长,去,把贺敏叫来,这事儿我问他。” 王革命一听,挺正常的事儿嘛,正好儿子今天休假在家呢,不一会儿就给叫来了。 贺敏还挺高兴,就跟聂博钊介绍:“聂工,你姐那是子宫下垂,医生说了,不能弯腰不能狠动,所以,要没个保姆伺候着,我真是没法跟她一起生活呀。” 聂博钊也不说话,直接一拽,就把贺敏给拽进书房了。 “怎么,塑料厂那些厂花们你还没睡够,这是主意打到未成年的孩子身上了?”开门见山,聂博钊就说。 贺敏直接差点跳起来:“博钊,这话你可不能乱说,我们家就收养个孩子而已,你,你这种话说出来简直就该枪毙。” 他话还没说完了,聂博钊直接从书桌下面摸了把枪出来,顶着他的脑壳,开保险,扣掰机,就在他扣掰机之前,贺敏两只投降的手都没能举起来。 “现在,就跟我表姐离婚,不然,下一发可就是带子弹的,给我滚。”聂工说。 “离婚,离婚就离婚,我告诉你,儿子,钱,房子,我啥也不会给她。”贺敏连气带吓,总觉得皮带松了,不停的往上拽着。 和王革命俩母子,当时就跑了。 “怎么,你也太神经了点儿吧,王革命想收养刘小红,我估计也就单纯只是想给家里添个不要钱的保姆,哪人人都能往性/侵孩子身上扯,卫民可大了,你不能经常在他面前说这种话。” “在宋工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情,在宋工之后,我一看这种男人我就生气,我恨不能全送监狱里去。” 正义感爆棚的聂工,现在走在路上,那怕见人大一点的父亲跟亲闺女亲一点,都很生气。 没闺女的聂工,估计也很想有个闺女吧。 但是陈丽丽把他给吓怕了,他说:“幸好你不能生育,万幸万幸,小陈同志,我们聂家四父子愧对于你,但我保证,等老了他们谁敢不孝敬你,我一枪子儿就嘣了他们。” 陈丽娜白了他一眼:“大渣男,就算我不能生,但你也不能这么直白啊,你就说句宝宝我好想你再给我生一个,不行咱们替你看看身体这样的话,你会死吗?” “那不是在撒谎?” “婚姻需要甜言蜜语,但甜言蜜语不就是谎言吗,你要多说几句,我会很高兴的。” “我不会违背我的良心,以及我一个国际共产主义战士的胸怀的,但我想,相互坦诚的婚姻会更安全,你说呢?”聂工说完,又觉得估计小陈不愿意听这个,连忙又说:“你要还喜欢看小片儿,那个我不会销毁的,你随时想看,我陪你。” “滚一边去。”小陈本来气的要死,又给他后一句逗笑啦。 “妈,妈,车来了,哇!”二蛋看着停在路边的车,嘴巴都合不拢。 “哟,这看着是北京吉普,但怎么咋看咋不像?” 于参谋下车了,把车钥匙丢给陈丽娜,指着上面的军牌说:“这是咱们聂工在机车厂用奔驰发动机,以及黑市上买的变速箱和档杆,自己敲打铁皮造的,结实着呢,我已经开着在戈壁滩上跑过三千公里了,车没问题,今天就正式交给陈场长啦。” 要知道,这年头,北京吉普那是供不应求啊,但全国呢,有纪录的生产量只有五千量。于是乎,各大军区武装部,出于对汽车的疯狂热爱,自已冒着被枪毙的风险造车,假吉普大行其道。 老聂愿意到机车厂车零件,甭说黄金,飞机大炮,只要他想要,高大勇都能给他找来。 陈丽娜接过钥匙来,先看轮胎,雪地胎,防滑琏已经拴上了,好嘛,这个旅途,因为一辆新车,她觉得应该会很好玩了。 “我不知道聂工有没有跟你说过,这车是军牌,但也是套牌,按理来说没人会查,但是,万一有人查,不能停车,一定不能停车。还有就是,要真停车,被抓了,一定要守口如瓶,等着我们来救你们。” “问题有这么严重,你们怎么不早说?”聂工说的很是轻巧简单,但从于参谋的语气里,陈丽娜觉得,这不是个简单的事儿。 “我还要带仨孩子呢,你早这么说,我就不带了。”陈丽娜说。 “我说的是最坏的结果,聂工要带着孩子,肯定有他自己的打算,总之,不服输的陈场长,到时候跟紧我就对了。” 鼓动仨儿子提着东西上车的时候,陈丽娜就惊呆了。 她想象中的后备箱不是后备箱,不不,这车除了前面有俩坐位,后面连坐位都没有,更像是一个机房,而机房里,全是各类无线电设备,就只在后面放了几个木头打成的小椅子,这是用来坐人的。 “这车,真的很富有时代特色了,好吧,看来吃的得拿个大盆子装起来,你们随用随吃,暖壶和你们各自的军用水壶都自己背好,谁坐前面?二蛋吧,你坐到前面来。” 二蛋有种神奇的魔力,聂工称他是硫酸手,只要他的手碰过,插鞘会起火,电线会短路,钢丝床的弹璜都会突然蹦出来。 让他坐到后面,那怕不动,只凭本身的磁场,陈丽娜觉得这无线电设备全得烧掉。 “爸,这就是军用雷达吗,我能进去摸摸吗?” 跟孩子们坐的位置中间,是有护栏的,聂工拍了拍儿子的肩,说:“没事,进来给我打下手。” 小聂同志那个心潮湃澎啊,一溜烟儿就钻过去了。 “妈妈,你要不要吃个麻花?”聂卫国坐在前面,一路都在大吃特吃。 “不,妈妈开车的时候,从来不吃东西。” “那你不会困吗?” “不会,妈妈只要抱上方向盘,就会越开越精神。”陈丽娜说。 出矿区,就由武装部的车队来导航了。聂工指路,陈丽娜开车,走的还真是去吐鲁番盆地的路线。 “妈,我爸摆弄的这是什么呀,只会嘀嘀叫,而且,味儿可真臭。” 带着一套的军用雷达,确实全是机油味儿,好在车体可以自己发电,否则的话,再带个备用发电机,一直嗡嗡叫,那才叫个难受呢。 “我给咱们唱首歌吧,妈妈,我给你唱一首《我给祖国献石油》咋样?” “不不,你光吃就行了,妈这会儿不想听歌。” “二蛋你能不能闭嘴,不要干扰我们的工作。”聂卫民说。 监听无线电,长波短波,确实一吵就乱了。聂工要从这无数的长波短波中自己要找的波段,真是够难为他的了。而小聂呢,第一次监听无限电波,大概是遗传天性,直接就听入迷了。 “不,妈妈今天想玩个冰冻人的游戏,就是比赛谁能更长时间不说话,最先说话的那个人可就输啦。”陈丽娜于是说。 好吧,俩小的终于闭嘴了。 冬天的边疆,除了雪还是雪,除了山就是山,顺着前面武装部开出来的车道,车好,但路况不好,一会儿一个大石头,后面的三蛋儿给碰的,满车厢乱撞。 “我应该把他们仨全寄放在陈工家的,带孩子出来,太干扰工作了。”过了半天,聂工就说。 ”爸爸输了,他先说话。”三蛋儿抢先说。 “好,罚他这一路上不准吃东西。”陈丽娜立刻就说。 好吧,这个冰冻人的游戏效果很好,好半天的时间,二蛋吃饱了呼呼大睡,三蛋儿一直盯着窗外,聂工和小聂工全神贯注的工作。 等开到吐鲁番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俩小的还在睡觉,聂工和小聂工依旧沉着专著。 “爸,你说错了,你就算不带着俩小的,至少得带着我,我帮了你很大的忙,不是吗?”聂卫民对于刚才爸爸的嫌弃,耿耿于怀。 “是是是,你确实帮了我很大的忙,不过小陈你看,那是不是于参谋长的车,停车,我估计有新情况了。” 果然,于参谋长所率的车队就停在前面。 车上热嘛,聂工一直是穿着毛衣干活儿的,直接从后面掀开后备箱就准备要下车。 “哎你把衣服穿上呀。” “就一会会儿,不会冷的。” “我是怕暴你露了身上的补丁,让人笑话。”一件羊毛衣,上面摞了好几层的补丁。 “你怕人笑话,就该给我们多织两件,你们农场又不是没羊,产的羊毛那么多,你也不知道截留点儿,全部上缴给矿区,没见你这么实心眼儿的。”聂工说着,接过了自己的呢子大衣。 一件呢子大衣,穿七八年了,这东西在边疆,可是真实用。 “聂工,你不懂,拨乱反正既然马上开始,那农场就是属于我的,还不止,我将来呀,不但要经营好农场,还要开纺织厂,服装厂,你等着,早晚有一天,我得叫你们四父子全穿上我自己厂里做的,最帅气的西服。但是,现在我不能叫人抓到把柄,我得很硬气的,把该我的东西给搂过来。”她说。 “你不是要把我和二蛋踹进白杨河里?”聂卫民从后面溜过来了,一整天没吃东西,还挑挑捡捡,鸡蛋不爱吃,饼子嫌是冷的,最后挑了只好大的苹果,就着麻花,嚓啦嚓啦就啃开了。 他挑的,向来都是精食。 “一对夫妻,那怕再恩爱的,一生中也有一百次想要离婚,还有两百次想杀了对方。父母和孩子也一样,我就跟你说实话,当初到区政府领你的时候,从你头发里还摸出只弹片来,聂卫民,你要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当时我就把你扔垃圾桶,谁爱捡谁捡去了,反正我是不要了。” “但孩子总是会犯错误的,你不是说了吗,人在错误中成长。” “有些错误是可以原谅的,就比如说,你往王革命家的烟囱里塞砖头,那个可以原谅,她带来的那套教育方法,听话就加分,不听话就扣分,不以成绩论分数,那就是错误的,你要出气也正常。但是危害到自己生命安全的,就绝对不能原谅。” “我要早知道你会揪着这件事儿说上将近一年,我当初就不该去。” “你这么想可就对了。”陈丽娜说。 聂工回来了:“不行,咱们还得继续往前开,,这地方太远了,雷达起不了作用,咱们得跨省。”聂工说着,看了看俩还在呼呼大睡的小的,就问:“你还能开吗?” “怎么不能,要真生在战火纷飞的年代,老聂我告诉你,我陈丽娜就是个女将军,不会比死在温都尔罕的那位差。” “那位可不是以体能充沛闻名的,她玩的是心眼。” “就玩心眼,我也不比她们差。” “行了,我得感谢我只是个搞工科的,没有从政,否则今天别人要从天上打下来的,可就是你了。”聂工说。 “上车吧,咱们继续走。” 跟前面的车队拉开距离之后,聂工把自己的呢子大衣往车地板上一铺,把俩孩子全放一起睡了,然后再把陈丽娜的棉衣给他俩一盖,小聂还在后面研究无线电呢,他往陈丽娜旁边一坐,一个喂,一个吃,在行驶了一千公里之后,大约还要再行驶一千公里,才能出自治区,跨到另一个省。 “我和我的祖国,一刻也不能分割,无论我走到哪里,都流出一首赞歌……” 陈丽娜小声的唱着,聂工坐在旁边听着,赞叹说:“这歌词写的可真好,难怪卫国会喜欢。” 说实话,生活在沿海,或者西南的人,不到边疆一趟,真的是无法从980万平方米这个数字上,对自己的祖国版图有概念的。 当然,能这样开着车走一趟,才能明白,自己所处的这个国家,到底有多么的广袤和辽阔。 以及,白雪笼罩大地,山峦在夜暮中是银色的起伏,平坦的,没有一辆车的道路,它是那么的温柔。 而这一切,都是属于共和国的每一个人民的。。 第100章 葡萄沟 “妈妈, 咱们怎么走到天黑啦,吐鲁番有这么远吗?”三蛋儿醒来了, 一看哥哥的脸绿油油的,还在后面坐着呢,再看天,已经黑透了。 车里拉着这么多的无线电设备, 还开着暖气,倒也不觉得冷,但是坐车嘛,总归不舒服嘛。 “再睡会儿,估计再有半小时呀,咱们就到了。” “可我都睡很长时间了。” “你看二蛋都没醒, 你就继续睡。”聂工这会儿在后面了,怕孩子烦自己, 语气就有点儿不太好。 “蛋蛋, 你吃点东西再睡, 就能睡着啦, 我估计你是饿醒来的。”聂卫民说。 三蛋儿默默的坐起来, 抱了一只大苹果,就着饼子, 跟只小老鼠似的,咯吱咯吱的啃完了, 又给自己添了俩鸡蛋, 喝完之后抹了个嘴, 说自己要下车尿尿。 “不行,你现在不能停车,我们已经拉下于参谋他们好远了,让孩子憋着。”聂工在后面说。 “人有三急,活人总不能叫尿憋死,蛋蛋,赶紧开门下车,撒了尿再回来,我也要尿尿呢。”为了能跟紧于参谋他们,都快24小时了,陈丽娜几乎就没有吃过任何东西。 “妈,我的尿结冰了哟。”外面风呼呼的刮着,三蛋儿冻的直发抖,还要甩着牛牛给妈妈看。 冷啊,又是旷野,本来尿就够憋的,但风一吹,下面简直跟那贴到冰上了似的,疼。陈丽娜觉得,自己给这风一吹,今晚绝对要尿频。 “行了,赶紧上车,把二蛋也叫下来,叫他尿一泡了再睡。” 陈丽娜见路边有界碑,借着车灯的光看了看,额旗,再看路,国道111,好家伙,要再这么开下去,给她一天一夜,她都能开到首都了。 这些人,不会是要跑到首都去打/飞机吧,陈丽娜心里就嘀咕。 “好了吗,于参谋都已经催过很多次了,赶紧上车,给我开车。”聂工气呼呼的,就说。 “人有三急,孩子们在车上屈了一天了,下车撒泡尿有错吗,你早这样说,别人替你开车,我们是不会跟你出来的。”陈丽娜也生气了:“聂老大,我嫁给你四年了,除了去了一回独山子泡了个温泉,这还是第二回出门,冰天雪地不说,都不知道走哪儿了,你还这么大的气,你就不觉得我们辛苦吗?” “我不觉得辛苦。”聂卫民就说:“爸,你也不觉得辛苦吧。”心情不爽的小聂开始了煽风点火。 “你们以为谁都能跟你们一样,工作狂人,高兴了可以不吃不喝,但你们知不知道这样下去的结果是什么?” “打住,我不需要你告诉我我将来是怎么死的,我对于生死看的很淡,很开。” “不,聂工,你不知道,你这人有非常多的毛病,就比如说,现在咱们能不能讨论一下,包小姐给你寄了多少张明信片,你有给我看过一张吗?” “爸,包小姐是谁?她长的漂亮吗?” “秋天有秋叶,春天应该还有春草吧,哦,夏天是不是她还给你寄了个清凉的比基尼。” “陈丽娜,你要再这样吵吵,我就把你从车上踢下去。” “好啊,来啊,你来踢我啊,不不,应该是我把你给踢下去,真是的,你从来没有在这方面对我坦诚过,你始终就觉得,好嘛,这女的当初走投无路,跑我这儿躲难来了,她的父母亲人都在农场了,她哪也去不了,由着我捏圆搓扁。” “你简直强辞夺理,你没事找事儿。”聂工气的,四处找着自己的保温杯。 聂卫民适时就递杯子:“爸,喝口水再吵。” 聂工也生气了:“你不要给我来疑神疑鬼的这一套,不就是一张明信片嘛,同学寄来了,难道我就拿到你跟前,对你说,你看,这同学寄明信片了,她保准对我有意思?” “一个女性告诉一个男人,说自己离婚了,她就是对他有意思。” “强辞夺理。”聂工说。心里其实挺悬的,因为确实包曼丽说自己离婚了。 毕竟曾经的校花嘛,遇人不淑,写信来倾诉了两句,聂工也劝慰了两句,主要是小包同学非常热情,而聂工呢,也有很多年没见过她了,看到明信片上她穿着飞天伎乐的衣服,也知道她在艺术上的成就,当然了,对于成功的女性,他还是很尊重的,于是就夸赞了几句。 但这尊重在陈小姐看来,就属于爱慕了。 聂卫民听吵架听的很开心呀,不过,这时候他们所搜寻的波段上有信号了,加密的。 “前方三十米左拐,看到车辙了吧,拐弯。” “于参谋他们往前走了,咱们怎么拐弯,拐下去可是戈壁滩,我不拐。” “我叫你拐你就拐,就现在,赶紧给我拐。”聂工声音可粗了:“现在零晨四点,陈丽娜,再往前走就是65军区的无线电监控范围了,往右拐,就是红岩军区的无线电监控范围,我们的波段一旦暴露,就会被追踪的,赶紧拐弯。” 几乎于一时间,嘀嘀嗒嗒,后面所有的信号源全部在乱叫,聂工七手八脚,还在嘴里喊着:“快,我叫你再快一点。” “黑天胡地的,戈壁滩上,你叫我怎么快开,难道飞进沙窝子你才愿意?” 好嘛,总算又跃到一条公路上了,凭轮胎的声响,陈丽娜觉得,这是一条省道,但是,她已经完全晕了,好在北方的地够广,路够直。 敌人没看着,飞机也没打着,只凭聂工的声音,陈丽娜觉得自己已经把首都给攻陷了。 眼一闭心一横,她踩死了油门就往前轰,黎明中笔直的公路,但因为大车压过太多次,不是沟就是坎,而在180的速度下,碰到一个坑,车上所有的人都得飞到顶棚上去。 “快一点,再快一点,我监听不到信号。”聂工还在后面喊,这一回陈小姐不吱声儿了,连俩小的都醒了,抓着隔绝前后的铁栏杆,一动不动,望着彼此。 而前面,在路最遥远的地方,可以看得到一条缓缓的起伏,但是,看山跑死马,就那个起伏,陈丽娜就愣是跑不到。 “我告诉你,你现在可是在带着全家一起玩命,要葬身在这戈壁滩上,搞笑了,狗屁的壮烈牺牲,是死于我的飚车,偏偏还是你叫我飚的。” “能不能闭上你的嘴巴?”聂工直接是吼的。 看他俩一来一往,俩小的吓的,眼睛格外的大,嘴巴全抿着,乖的跟那小猫眯似的,瑟瑟发抖。 “刹车刹车,叫你刹车。”聂工突然又吼了起来,陈丽娜也不跟他吵了,心说这人估计是触电了吧,你看他那抖的样子,绝对是触电了。 她从后视镜里,只能看见不停的在按着什么,满车嘀嘀哒哒乱响,这时候也就只有二蛋敢悄悄的,只一枚从脸盆里散落出来的油果子。 咔嚓! 车一脚闷死在公路上,颓废的冒着尾气,像头累瘫了的老黄牛。 “过了,已经过了,能不能……”聂工摘了耳机,话还没说完,只听轰隆隆的一声,他扶住小聂,整辆车开始倒退,退到有信号的位置,再一脚栽死。 …… “来,都下车,给你们看个好看的。”也不知道等了多久,聂工才说。 打开车门,他自己率先下了车,再伸手抱了一把聂卫民,儿子就趴他身上了,他再伸手一抱,没抱动,二蛋于是主动就跳他爸爸的身上了。 陈丽娜加起来应该开了有36小时的车,腿有点儿软,把三蛋一抱,就说:“聂工,今天天上要没个飞机炸了,我就把你的头扭下来,当球踢。” “肯定会有,不信你等着看。” “爸,咱们真的要打飞机?拿手打吗?”二蛋好奇的张望着,挣下他爸爸,在公路上往前奔跑着。 陈丽娜很同情他,因为她觉得,在这辆车上,大概只有她和二蛋的智商,才是相等的。人聂卫民就一点也不激动,直接踩着他爸的肩膀爬到了车上,手里还抱个小望远镜,一手扬指着天空,对着焦剧。 “五,四,三……”聂工还没有数到一,天边一道火光,继而就是怦的一声,应该来说,离这儿挺远的,但是,脚下的大地都在明显震动。 上辈子,陈丽娜经历过的,就只有唐山大地震,以及五泉卫星基地发射卫星时的震动,才有这么大。 轰隆隆的声响持续传来,一声连着一声,不,这应该是巨大的回声,仿佛整片大地都被震起来了一样,震的陈丽娜于一瞬间,只觉得自己的耳膜都在疼。 “上车,赶紧走,快走。”聂工立刻就说。 而且吧,他把方向盘抢了,由他自己来驾驶,陈丽娜于是就坐到副驾坐上去了。 “这就完了?”陈丽娜觉得很好笑:“聂工,你甭告诉我那架飞机是你打下来的。” 聂工不说话了:“行了,你们好好睡一觉,我带你们去吐鲁番吃葡萄,洗温泉,喝葡萄酒,烤肉串儿,这总该成了吧。” “这个车不好。”二蛋不高兴了:“爸爸,吐鲁番究竟在哪儿啊,我不坐车了,这个车把天都给弄黑了又弄亮了还不到地方,这个车不好。” “傻子,不是车把天给搞黑了,而是天本身就黑了,然后,天现在又亮了,你都不看看,你一个人吃了十个鸡蛋,咱们是昨天早晨六点出发的,现在已经是第二天早晨的六点啦。”聂卫民说。 既然有人开车,陈丽娜披了件衣服,也是倒头就睡。 当他们行驶在宽阔的内蒙古大草原上的时候,就发现各类军用大卡,战时指挥车,正在从四面八方疾驰而来,当然了,都是冲着飞机爆炸的方向去的。 聂工一路吹着口哨,回头看一眼后面给自己递水递苹果的小聂,俩父子甭提多骄傲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在额旗的边界上她才醒来,这一回,前面那辆假吉普给于参谋长他们开走了,又换给他们一辆很老式的北京吉普,于是,一家人开着车,继续又往哈密去。 一路开车前往葡萄沟,陈丽娜非得要看看,这个远近闻名的地方,它的晾房是怎么做的,当然,那是因为人家的晾房晒葡萄晒的快,以及,她上辈子虽然也来旅游过,但是走马观花嘛,并没有学到太多的知识。 “旅游,参观?啥叫个旅游参观,咱这儿没有什么达坂城的姑娘,能参观,但没地儿住,看一圈儿就走。”敲开一户人家的门,长的跟阿凡提似的老爷爷似乎很生气。 来这儿就跑了一大圈儿,要再回到哈密,天又黑,路又不好走,陈丽娜当然不想走了。 转身到车上,她找了一条自己的围巾下来,再度敲开门,笑的喜气洋洋:“爷爷,这围巾送给您,我还有炸的麻花,可香了,换一张热炕,不差吧。” “你们不是来找达坂城的姑娘的?” “我们家这仨后生还没成年了,不需要达坂城的姑娘,也不需要她的妹妹和嫁妆。”陈丽娜笑着说。 阿凡提老大爷把她们让进门了:“现在的人呀,坏的很。自打有人唱了《达坂城的姑娘》,就天天有些人跑到我们这儿来,要找姑娘,来了就吃,吃了就睡,起来大包大包的葡萄干装着,走了一个又来一个,那可都是我们糊口的东西呀,来一个是客,来的多了就不稀奇了嘛。” “大爷,我是从乌玛依的木兰农场来的,让孩子们在你这儿住上一宿,明天呀,我想看看你们的晾房,我们那儿也种葡萄,品种大概比你们这儿的多,但就是晾房不好,葡萄干的成果率不足,我欢迎你到我们那儿去找新品种,当然,也给我讲一讲晾房该怎么盖,好不好?” “我才三十五,你叫我大爷,会不会叫的太老了一点?”阿凡提大爷开起玩笑了。 “不会吧?”陈丽娜回头看了眼聂工,年龄差不多的人呀,聂工虽然说算不上白面小生,但高大俊朗,还是个年青人呢,这位真的就是老爷爷了。 “行了,我们家也就这一个地窝子,要不嫌弃,大家一起滚吧。” 阿凡提的妻子倒是很好客,正好冬天嘛,葡萄沟里也没事干,不一会儿,炸的油果子,葡萄干儿,炒过的核桃花生就全端上来了,一人冲了一杯奶茶,她不会说汉语,只是不停的示意陈丽娜:”吃,吃。” 原本,聂工夫妻以为阿凡提家没孩子,结果三蛋儿呀的一声,就说:“妈妈,有人挠我的背。” 陈丽娜见挂着的帘子悉悉而动,就说:“大爷,家里有娃就一起叫出来,我家这些娃有礼貌得很,不打人。” 阿凡提一扯帘子,说:“他们不会说汉话,怕羞。” 哎哟喂,后面也躲着仨呢,个顶个的儿子,维族孩子们,不论长大了会变成什么样,小时候全是高鼻梁深眼窝子,俊得很。 陈丽娜带着聂工出门一趟,把自家车上的东西也搬下来了。 过了两天,茶叶蛋还没坏了,往火边一烤,一颗又一颗的,慢慢儿的就是一股茶香。再有她的油果子,那可是和了蜂蜜鸡蛋,再和上羊油炸的,外面还裹了白糖,精细的不得了的东西。 几个维族孩子一尝,立马就丢下她妈妈的,来吃陈丽娜炸的这个了。 一个维族孩子去火边抓鸡蛋,突然就吡的一声,聂卫民就说:“哎,你衣服烧着了唉。” 于孩子们来说,那怕语言不通,他们也会有别样的交流方式嘛。 这小家伙从身上挠了挠,突然手长往火里一扔,又是吡的一声。 聂卫民只当他在变魔术了,就说:“再来一个。” 二蛋和三蛋也不吃东西了,凑在一块儿,要看这孩子能变出个啥来。结果,这家仨孩子,一起开始往身上挠了,不一会儿,一起吡吡驳驳的向来起来。 “是啥,你们身上到底有啥啊,咋扔火里还会响呢,真稀奇?”二蛋说着,抱着一个孩子的脖子,手就往人衣服里伸开了。 这孩子挣扎了半天,从身上抹出个东西来,小心翼翼放到二蛋的手里,示意他也扔。 二蛋看了半天,问陈丽娜:“妈妈,这是啥?” 陈丽娜看了一眼,就说:“聂工,让孩子们睡地窝子 ,咱们今晚睡车上吧。” “好好好,我也想过了,我那车这么冷的天儿,晚上不能熄火,要熄了火就打不着了,今晚,咱俩睡车上。” “我的妈呀,长见识了,阿凡提家的孩子身上一抓一把虱子,你儿子我也不要了,全扔了吧,咱们明早悄悄走。他们现在肯定满身也爬满了虱子。”到了车上,陈丽娜心有余悸的就说。 虱子这东西,居于边疆,常年难洗澡,知青们身上偶尔也会有一个,但一般人看到那东西,下意识的就会头皮发麻,寄居在衣服里,它们繁殖的又快,就算开水,能烫得死虱子,烫不死它们的卵,只要再把衣服穿上,不觉会繁殖,只要染上,极难清除。 “我得跟你承认,包曼丽同学是给我寄过很多明信片,但我也只是礼节信的回过几封信,陈丽娜,你今天当着卫民的面儿,究竟发的什么疯要说这个?咱们是大人,当着孩子的面,尽量不要吵架,要不然,等他将来成了家,也会把吵架当成习惯,那样可很不好。” “你知道一个人开了36个小时的车以后,她有多困吗,不但困,而且面部麻林,手脚不听使唤,我要不跟你吵两句,我就睡着了。” “所以,你只是找个理由,跟我吵架?” “可不?”陈丽娜说:“这叫鸡蛋里挑骨头,至于你那姓包的同学呀,我完全不在乎,她就今天把你从我身边带走又能咋样,我活的是我自己,没必要为了一个男人而疑神疑鬼。” “我明白了,在你的心里,杏树叉子永垂不朽,我啥也不是。” “明白就好。不过你跟我说说呗,你到底是怎么把那架飞机给打下来的,我可好奇,可好奇的。” “这个就涉及专业知识了。首先,我知道它的航向,以及起飞时间,然后呢,追踪它的雷达基站,伪装基站,发射雷达导航信号,飞机就会被干扰,继而,跟着我的信号走,再然后,走到既定位置,就……” “算了,不要讲了,你再说我也听不懂了。” 黑暗中悉悉祟祟的,地窝子前,车慢慢儿的就抖起来了。 “聂工,前天实验室,今天又是搞车震,你最近有点激动啊。” “不行,一想到杏树叉子我就怒火中烧,吵架我吵不过你,干这个我总能干得过你吧,行了,闭嘴,不要叫,我叫你不要叫。” “你的规律了,你的马列呢,你的一月一次呢?” “今天马列也会允许我额外来一次,不是你说的嘛,男人都爱打/飞机,我得告诉你,看到飞机轰然而炸的那一刻,那感觉真是,太爽了。” 白雪衬着如泄玉的月光,月下一辆老吉普,轮胎一颠一颠,时快时慢。 地窝子里,也分不清是谁在哭,外面的老聂箭在弦上呢,不不,应该是飞机快要爆了,还以为地窝子里的哭声会减缓,车晃的越来越厉害,但终于还是没停,哭声也没停。 “你儿子是给虱子咬的,三蛋儿在哭了,快去看看。” “不要动,现在对我来说,就他们全给虱子咬死了也不行,你不要动,再动我就……我就……”爆了。 第101章 少女之心 “经过复查, 从五八年开始,迄至75年为止, 被错批,错斗,错捕,错判的冤假错判, 进行平反昭雪。在我们乌玛依矿区,这样的人总共有855名,现在,我来播报名录,也请这些同志们从现在开始,到矿区递交资料, 呈述冤情……” 收音机里洋溢着热情的播报声。 又是一年沙枣花开,外面辟哩啪啦的鞭炮声此起彼伏, 聂工正在刷牙呢, 外面有人怦怦怦砸门了:“聂工, 你就不出来看看, 农场里正在欢送平反的邱教授, 他要在咱们基地搭车啦,快去看看呗。” 是哈工, 看起来可激动了。 “好好,你先去, 一会儿我也去。” 要平反, 要回原来的工作岗位, 而且这些年虽然不算工资,但也会算工龄的,老教授们当然可开心了。 不一会儿,敲锣打鼓的声音就过来了,这一回,是邱教授自己敲开的聂家的门:“哟,聂工,亲劳你大驾,居然自己给我开门。” 聂工心说,我还亲自吃饭穿衣呢,自己开门有啥稀奇的。 “陈场长真不在?”他说。 “不在,她去自治区区政府了,真的很遗憾,无法欢送您。”聂工说。 邱教授其实倒不在乎欢送不欢送,他说:“聂工你也知道,要没有陈场长,我估计就熬不到今天,我这不见她一面,真没法走啊。” “没啥能不能走的,她临走前给我托了话,说您往后不是在红岩嘛,她要万一有农业上的事找您,到时候您不要推辞就行了。”聂工说。 邱教授笑说:“那哪能呀,你放心,只要她一有召唤,我立马奔赴边疆。但是,她这是真的不准备当场长了吗,我看现在整个农场就由王红兵来管理,虽然说工作也有条不紊,但你明白的,木兰农场的农民们真的想要吃饱饭,还是得小陈来带头,来创造啊,否则,他们就是矿区免费的苦力。” 在农场里生活的久了,虽然说有更广阔的战场等着他们,但是他们对于农场的感情,就像自己的老家,或者孩子,是一样的。 “这个我也不知道,但我想,等她休息够了,还是会上班的。”聂工说。 毛巾揩干净了嘴,聂工推门进屋就说:“陈小姐,孩子们已经去上学了,你头快睡扁了吧,就真不打算起来?” “不是早上已经给他们做好饭,孩子们吃完也走了吗,就让我再睡会儿吧,反正闲着也没事干。”陈小姐翻个身就又睡了:“睡个饱饱的美人觉,起来就该给他们做午饭啦。” “我看矿区是没有给你涨工资的意思了,小学校长也是人安娜,你这是真的打算赋闲了?”聂工推开了窗子,就说:“你看,你想要的拨乱反正真的提前到来了,我们实验室要经费也不必再求爷爷告奶奶了,但是你怎么突然之间就丧失奋斗的热情了呢?” 小陈翻身坐了起来,拉过红塑料壳的小镜子看了自己一眼,说:“啊,我不能接受这样的我自己,简直跟金毛狮王似的。” “金毛狮王又是谁?” “就是小辛巴呗,一个特可爱的小狮子。”陈丽娜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说:“行了,你今天怎么还不去上班啊?” “我看你最近有点消沉,而且早上的工作学生们也能做,晚点去也没啥,我在家里帮你干干活儿。”聂工说。 “行了,那正好儿,把咱们家的晾房给砌起来,我要提高葡萄的成干率,就先从咱们家开始实验吧。” 正宗的晾房是要打土坏,拿土坏和木头一起砌的,别看都是四面通风,但是因为日照,朝向和光线,要求24小时太阳不能直射葡萄,还得保证通风,这个就难办了。 阿凡提倒是传授了陈丽娜很多知识,但是吧,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还是聂工回来之后,列了一大堆的公式,才搞明白该打多大的土坯,又该在什么位置建晾房。 “哟,聂工今天又干上啦,咱们基地呀,就你们俩口子最热闹了,就没见闲过一天。”哈妈妈今天穿着花裙子,打扮的特漂亮,准备要搭车去趟农场。 听说农场最近来了个寡妇,有一个孩子,但人长的很漂亮,也勤快肯干,她这不,准备要帮哈工打问去呢,看人原不愿意给哈工做媳妇儿。 “要我说,哈工就该找个未婚的,咋也要找个寡妇?”聂工打桩,陈丽娜帮他递钉子,递铁锹,就说。 “哈工见了姑娘就怕羞,又不会说话,还是寡妇直接点儿,知道夫妻是奔着炕去的,年青姑娘们哪懂得这个,不得要点儿爱情。” “爱情?爱情就是个屁,大漠孤烟直,还没烟囱里那道烟来的实际呢。” “小陈同志,我发现你最近是无论那方面都颓废啊,是不是矿区迟迟不给你涨工资,也不请你回去当场长,打消你的积极性了,原来你不是最信爱情的,说自己没饭吃能活,没了爱情就不能活吗?”聂工展示了一下自己有力的胸膛,说:“你看,我这不是,一直在努力的帮你找爱情?” “切,爱情,别说笑了聂工,你长到现在,压极就不懂得爱情是个啥。”陈小姐窝了一个冬天,皮肤更白了,笑容更慵懒了,就是对聂工渐渐儿的,爱搭不理了。 “吾日三省吾身,甜言蜜语了否,陈小姐叫的动听否,工资全部上交了否,陈小姐,你这样说我我可太屈了。” 陈小姐撇了撇嘴,见聂工是真生气了,连忙又说:“行了行了,会搭晾房会主动搞家务,咱们聂工还是很优秀的,你要明天开始能把做饭也给咱们包揽了,至少明年咱们矿区评三八红旗手的时候,我投你一票。” “投谁一票,陈丽娜,明年的三八红旗手非我莫数,难道说整个矿区除了我,还有别的更先进更肯干的?” 这也不敲门,也不提礼物,贺兰山大大咧咧的就上门来了。 “哟,贺大姐,赶紧屋里坐,不过,你怎么来了呢?”陈丽娜赶紧的,就把贺兰山给让进屋了。 “这不刚忙完我二妈的工作嘛,你们1号基地不肯要她,人另有去处,而且呀,远远比你们1号基地好多了。”贺兰山就是个绝不服输的性子,往那儿一坐,递了几本书过来:“《金庸群侠传》,我那小姑子从香港弄来的,这东西估计不止卫民喜欢,聂工肯定也喜欢吧。” 金庸的书,只要是炎黄子孙,那当然没有一个不喜欢的。 但是,真正这种武侠文化要涌入市场,要上辈子来论,还是得在改革开放以后。陈丽娜看聂工从中挑了一本出来翻着,就估计这人怕是要入迷了。 上辈子的聂工就是个武侠迷,当然了,他几个儿子全都是。 陈丽娜和他结婚后,聂卫疆还曾亲口于她说,他觉得她要是在金庸的武侠世界中,就该是香香公主和霍青桐揉和在一起的样子。 好吧,那算是夸奖吧。 但看到这个,陈丽娜就要揉鬓念头痛了,因为聂工的俩儿子搞黑社会,和侠、义,上海滩这些东西是分不开的,但这些东西,又不可避免的要随着拨乱反正,改革开放而流入市场啊。 总之,为人父母,似乎就是永远也操不完的心啦。 “怎么样,小陈,休息够了吧,自治区给咱们矿区今年下达的营收任务,比去年整整高了一倍,当然了,最近分配下来的工人也差不到达到了矿区原有职员的三分之一之多,他们的肚皮,可全指着几个农场呢。” 陈丽娜冷笑,心说看吧,念经不灵的时候,就想起我了吧。 “怎么,贺大姐,我听说前阵子你一直在阻止我入职,说不就一座农场嘛,缺了撒种子的人不行,一个场长谁干不来,怎么,现在发现我重要了?” “小陈,我可没说过这话,你肯定是听人传瞎话了。”贺兰山没说过的话,当然不愿意认啊。 “但矿区还是有很多人这样说的吧,而且,随着拨乱反正,大批的知识分子们涌入各个岗位,还有很多人在争我的职位,想要来管理农场,我说的没错吧。” “这时候老高能力排重异,还给你留着场长的位置,那是因为他真的是感激在最困难的日子,你帮矿区解过的忧难,再说了,你在家也呆了三四个月了,我就问你,家里呆着舒服吗?” 陈丽娜看了看自己两只养的水嫩嫩的手指头,一展就说:“有热炕,有足足的煤烧,我还有仨儿子天天说甜言蜜语给我听,甭提有多舒服了。” “但你一直不工作,是会变成一个毫无眼界,无意识的家庭妇女的,只知道养孩子做饭,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渐渐的,就跟聂工脱节了,当然了,人家现在可是咱们矿区唯一的高级工程师,我怕你再这样下去,要配不上他啦,一个家庭妇女,跟袁华似的,那跟个废人有啥两样,你难道要跟袁华一样,最后让丈夫扫地出门才行。” 聂工二姨家的袁华,跟贺敏俩离婚了,不过贺兰山为人挺仗义,给袁华在塑料厂也找了个工作,有单身宿舍住着,有点小工资,袁华虽然灰心丧气,但毕竟生活无忧嘛。 贺兰山这人,真是挺直率一人,就是嘴不好。 陈丽娜回头问聂工:“老聂,我就问你这半天,烧的水呢?” 聂工要初看金庸,那还是在将近二十年前了,埋头正看的认真呢,抬起头来就说:“就烧就烧,马上就烧。”然后,头又埋书里去了。 “贺大姐,你说家庭妇女就是废人,这一点我可不同意。你家三口有食堂可以吃饭,卫生有勤务员搞,就算偶尔自己在家做顿饭,愿意给你帮忙的妇女可以排成长队,所以你可以专心投入工作。但是不说矿区,就整个共和国像你这种家庭的妇女都是极少的,一天三顿饭,几个孩子的吃吃喝喝破衣服以及家庭作业,就足够累死一个妇女,更何况大多数的妇女还不像我,来的时候仨孩子都会跑了,那一个个生下来,难道真的是喝风屙屁就长大的?你可以看不起家庭妇女,但你不能像所有的男人一样,否定她们的奉献,并且耻笑她们。” “我从来没有否定过小陈同志对于家庭的奉献,以及,矿区想让小陈上班,就派了贺厂长您来,不会还是不想给她涨工资吧?”聂工终于抬起头来了。 “现在整个矿区财政,可是面临着很大的问题,光是平反的冤假错案足足八百多起,哪一起不要给抚恤金,不要安排工作,小陈的工资,老高可是真的没地方挤啊。” 贺厂长,哦不,现在她是矿区冤假错案特别小组的小组长,应该叫贺组长,估计下一步,就该要进矿区的核心领导班子了,所以,说话一幅官腔。 “咱们矿区的石油产量可是整个共和国第一,等于一个省的经济总收入,这时候你说发不起工资,这不是说笑话吗?”陈丽娜反问。 “那要不涨工资,你就真不干啦?” “贺大姐,矿区总共就三个农场,归入了正式编制,却只给个村长的级别,甚至还不如村长,这意味着,你们从来没有吧农场真正当矿区的一分子看过,我当然不愿意干,辛辛苦苦的,我凭什么呀我?” “我不是说了,老高做不了这个主。” “他只是嫌麻烦,不愿意为了我这么点事儿专门跑一趟自治区,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兵团农场的场长,可都是真正的县记干部待遇。” “只要矿区不涨工资,小陈就不去上班,我也从来没有否认过她对于我们这个家庭的奉献,贺大姐,你们矿区商量了好几个月就是这么个结果,说实话我挺失望的,不过就不留你吃午饭了,我们还要搭荫房了,你说呢?” 这是直接逐客了这是。 贺兰山给堵了个哑口无言,闷坐了半天,见陈丽娜没有烧水,也没有做饭的意思,舔巴舔巴嘴,想来也吃不到她喜欢的抻面了,碰了一鼻子灰,转身就走了。 当然,三天后,矿区直接把电话打到老聂的办公室,请陈丽娜回农场上班,工资待遇,也和矿区别的厂的领导们同步了,一月二百二十块,她总算步入真正的干部行列了。 “妈,听说你马上要开始上班啦,那是不是再也不会到学校门口接我了呀。”三蛋在校门口,蹦蹦跳跳的出来了,就问说。 “只要不是最忙的时候,我会先接你哥,再来接你,咱们现在可是有吉普车的人啊。”陈丽娜说。 三蛋到了年龄,虽然说还不到九月,但也是跟着哥哥姐姐,就一起开始上小学了。 不过,聂卫民翻过年都十一了,却还在上三年级。 经过安娜的努力,正好不是矿区中学也复课了嘛,他们全年级十一岁的孩子们全去考试了,能通过的,直接上初中,而通不过的,则回来继续上小学。 连拨两级,考题当然挺难的。 一群孩子一起去考,聂卫民陈丽娜不操心,那是肯定能考过的一个嘛。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刘小红居然也是考了两科一百分通过考试,这闺女简直就跟个惊喜似的,每次都让陈丽娜觉得意外。 她觉得照这么发展下去,刘小红早晚有一天,也得成个学霸。 “二蛋,你真能行吗,那可是初中啊,你要不还回小学,咱慢慢上,成吗?”一看二蛋数学87,语文68也在及格线上,陈丽娜就犹豫了。 说实话,不怪原来的老师总不信任他,你只看他光抽条子不长心眼那样子,她都不敢相信他是凭实力考的高分。 “妈妈,你现在也不信任我了。”二蛋眼巴巴的:“我不但考好了自己,我还帮了甜甜呢。” “啥叫你帮了甜甜,你帮她抄了?” “我,我就给她传了个纸蛋蛋,她也传了我一个,但我没看,我凭的是自己的实力。”二蛋一脸无辜。 陈丽娜再度抚额:“刚王姐还念叨呢,说就凭甜甜那点儿心眼子,能从三年级就考初中,她不敢相信,没想到居然是抄你的?” 这算啥,俩学渣互抄,然后负负得正吗? 但无论如何,四个孩子一想到初中生活就兴奋的不得了,阻止不住的就想要去城里上学了。 大晌午的,陈丽娜洗了个头,又跑到安娜家给自己烫了个头发。 大周末的,咋进了门,就觉得家里静悄悄的。 孩子静悄悄,那不出意外肯定在作妖嘛。 但是,小的两个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显然是在外面的林子里玩着呢,家里很安静,聂卫民的房门关着,转到后院,陈丽娜就发现他正在看书,这娃不对劲,那脸上就能看出来,他的小脸蛋儿好红哦,一抬头看见陈丽娜的影子,立刻的,一本书下意识的就藏起来了。 但是,陈丽娜已经看见啦。 那种糟粕类的小黄/文嘛,最最最著名,曾在国内掀起过巨大热潮的,《少女之心》陈丽娜居然看见活体啦,就在聂卫民手中。 十一岁的小聂,青春期这算是提前,还是算是正常? 陈丽娜脑子一懵,突然发现,自己也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事情。 至少她在这一刻,完全想象不到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第102章 孩子的尊严 “所以,小陈同志, 今天是因为我考的好, 才吃拨丝甜菜的吗?” 拿焦糖裹过的甜菜, 里面脆生生的,外面又是一层焦脆的糖色, 聂卫民头一回见的时候, 还嫌弃呢:“又是甜菜, 这在矿区可是给猪吃的东西,我死都不吃它。” 但只吃了一口,他就说:“妈妈, 好吃,真香。” “可不,等到了秋天,你要在初中也能继续保持目前的学习成绩,我给你做拨丝苹果吃。” “苹果也能拨丝?”聂卫民来兴趣了:“学习不过小事儿,初中的数学我都懂,物理和化学我也懂, 就算生物……” 好啦, 他没往下说,但说白了, 像他目前储备的知识,真要栽跟头, 也要到上高中啦。 咬了一下唇, 他看了看左右, 三蛋儿正在专注的舔糖,舔一点,筷子蘸着给陈丽娜送一筷子,二蛋嘛,专注于吃,当然了,他现在抽条子,个头跟聂卫民齐头并进,小肚子都没了,一身的彪气,那可全是吃出来的。 陈丽娜见这孩子欲言又止的,还以为他想坦白自己私藏小黄/书的事儿呢,结果没想到他居然说:“对了,这一回上学,刘小红就要改名了,大姨给她改叫王招娣,给家招个弟弟,大姨父又说,给她改名叫王红星,一颗红星照耀共和国,我觉得都不好,你说,我能给她改个名儿吗?” “王红星,这名字我听了得抖三抖,招娣,招的啥弟弟,真是想要儿子想疯了。小红的意思呢,她想叫啥?” “她想叫啥这不重要,我有个很好的名字给她,你得说服她愿意用,还得帮她报到公安局,上户口本。”小聂同志很自信嘛,总觉得继母早被自己征服了,就该听他的话。 “哦,说来听听?” “王思甜,忆苦又思甜,你觉得咋样?”聂卫民说。 “行了,很好,就这名儿吧。”陈丽娜心里还在琢磨呢。 毕竟这孩子可不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而且,要知道,从五八年开始,整个共和国的文化可谓是给洗了一茬,就连普通的《生理卫》都给当成□□全烧掉了。 这时候的人不想自己是从哪来的,不把性/冲动当成正常的生理反映,你要上炕,那就得是生孩子,爬老婆肚皮上也是在建设共和国,孩子要万一有点儿啥想法,那等于是洪水猛兽。 昨天陈丽娜跑自治区读书馆,想找一个《生理卫生》回来聂卫民看看,都差点给读书管理员当成女流氓了。 对了,现在有个罪就叫女流氓,一个姑娘,要给打成女流氓,那她这辈子都甭想再翻身了。 所以,陈丽娜这正绞尽脑汁的,准备怎么好好儿跟聂卫民讲一讲男女性/关系啦,万一他要遗精,该怎么处理啦,看小黄/书的危害啦,等等。 但是,还不等她酝酿好开讲呢,报应就来了。 “王繁被公安局抓啦,王繁被公安局抓啦。”外面传来钱狗蛋的声音,简直比扩音喇叭还要刺耳。 “咋啦,狗蛋,发生啥事儿啦?”二蛋嘴里嚼着拨丝甜菜,拨拉着米饭就在窗户里问。 “流氓罪,他犯流氓罪啦,而且呀,公安局的人来了,正在家家户户搜查,说他的流氓小说已经渗透到咱们整个基地啦。” 钱狗蛋比二蛋还笨,一见字儿就眼晕的人,你真给他小黄/书他都不看,听说有人搜流氓小说,才开始后悔,自己咋没搞一本呢。 聂卫民一个起身差点掀翻了桌子,直接就扑进卧室,显然了的,这是准备要找自己那本书去了。 “行了,别找了,我已经烧了。”陈丽娜随后就跟到了门口。 要不是亲眼看到他读小黄书,陈丽娜都没意识到,这个十一岁的儿子眼看就要窜的跟她一样高了。 虽然还没有到变声期,也没长喉结,但已经是个大小伙儿了。 “我倒不是说你看那种书是多严重的错误,但是,小聂同志,你知道你爸爸为什么有今天的成就吗,他从来就没有看过那种书,不,应该是说,他绝不会把有限的时间,浪费在看那种书上面的。” “我,我就是好奇,再说了,王繁说他家估计是藏不住了,让藏我家来。”第一次,聂卫民臊的头发稍子都红了。 不,应该说是简直无地自容。 《少女之心》,不过一本简单的小说,可那在七八十年代,可是激起过腥风血雨的,多少女生因为那么一本书,就给判成了流氓罪,又有多少年华正盛的小伙子,就因为查看了那本一本书,直接枪毙的。 “我想告诉你的是,在你这个年级,学校里就该给你们讲生理卫生了,看这种书当然不对,不过也没啥好臊的,你要真觉得臊,往后甭看了就成。” 聂卫民正要点头,一回头,就见三蛋儿两只小兔牙咬着唇,还在唆着一块拨丝甜菜,笑眯眯的看着他。 哎呀,给兄弟看到这种事儿,简直是要羞死了。 “陈场长,你好你好,我们来打扰一下,王繁刚才供述,说他有一本流氓小说,是借到你们家了,我能进来看看吗?”就在这时,治安所的冯科长带着人就进来了。 “啥叫流氓小说,我没听过,冯科长你能说给我听吗?”陈丽娜反问。 要说书,反正她已经烧了,并没有什么好怕的,她只是很生气治安所的这种作法。 “陈场长,现在全国严打流氓小说,因为有不少年青人读完流氓小说就不思上进,男的找女青年耍流氓,女的就找男青年耍流氓,你看王总工那么德高望重一个人,他们家王繁前两天在矿区跟一女同志耍流氓,给人抓住了,我们在他家搜到了一盘淫/秽词带,就是《少女之心》,他说还有书呢,就是借给你家卫民了。” 聂卫民的脸瞬时就胀红了,当然了,能不红吗。 他在整个基地,因为学习好,那可真是一只昂首挺胸的小公鸡,得意着呢,这下倒好,全基地的人都知道他看流氓小说了。 “聂卫民,小流氓,聂卫民,小流氓。”也不知道是谁在起哄的,就喊开了。 看热闹的人挤了满院子,陈丽娜忽而一把抓住过来,就见是一个才分配到1号基地不久的年青人,名叫赵广元的。 因为他是四川人,人人都喊他一声小四川。 啪的直接就是一巴掌,陈丽娜个头高,又泼辣,压倒性的一巴掌,直接就把小四川给搧扑在地上了。 她还想打来着,冯科长吓坏了:“陈场长,你不要冲动,不要冲动。” “陈场长,你咋打人咧。”小四川爬了起来,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立刻就有人劝他说:“陈场长不好惹,你能不能管住你的嘴,你再这样,她要生吃了你。” 陈丽娜摆着手说:“别别,你们都拦我干啥,我又没动手,我也不打人。” 但一看小四川嘴里叽叽歪歪,还在说着小流氓小流氓的,她突然回身,却是从房梁上摘了一串风干的玉米,直接就照着小四川的头砸过去了。 小四川是从火辣辣的辣妹子遍地跑的四川来,也没见过这么生猛的女人,给吓的,悄没声儿的就跑了。 “要说耍流氓,大流氓小流氓,我陈丽娜就是我们家最大的流氓,冯科长,你现在就进去搜,你可以把我们家所有的箱子全翻过来捣过去的搜,看有没有狗屁的《少女之心》,要搜到了,你抓我陈丽娜,要搜不到,我也不生你的气,现在就给我搜。” 冯科长没好意思让别人进,进门一看主卧室里大柜子上裱着一幅结婚照,就退出来了,当然,不好搜咱们的全国先进工作者嘛。 他转身进了聂卫民三兄弟的卧室一看,书摆的整整齐齐,但全是小学课本,就连孩子们最爱藏书的席子下面呀都翻过,虽然翻的快,但其实搜的仔细着呢,能搜出这东西的地方全搜过了,并没有搜到。 “搜到啥了吗冯科长?” “误会误会,我们也就例行搜查一下,那个,陈场长啊,以后你也尽量约束着点孩子们,不要叫他们跟不三不四的孩子们有往来。” “你们这是要公开审王繁?”陈丽娜见冯科长要走,别人也跟着一起走,直接愣住了。 “在矿区抓的,但是他是1号基地的人,肯定得带到1号基地来审嘛,就在小学大操场上呢,我们也没那么大的声势,就是给大家宣读一下王繁的罪证,让你们1号基地的年青人能引以为戒就行了。” 说着,他一扬手,就带着人走了。 不一会儿,王总工的家属宋大嫂就冲进门来了。 进门就是一声:“卫民,卫民没事儿吧?” “宋大嫂,你甭急,你跟我慢慢儿说,到底这是咋回事儿,我还懵着呢,王繁那孩子也才十五岁嘛,怎么就牵扯到流氓罪上去了。” “其实王繁就是认识一个女知青,那女的来的时候才十四,今年也才十六,这不眼看要走了嘛,俩人原来在矿区有点往来,就见了个面,准备告个别,这下倒好,俩人全以流氓罪给逮起来了。” “就是在小树林里抱着亲了个嘴儿?”少男少女,虽然陈丽娜没那么干过,但想到后世经常有小学生抱在一起在公交车上接吻,真是见怪不怪啊。 “没亲嘴,要亲了我都说他活该被抓。”宋大嫂要急死了。 自家儿子还是个孩子,真要会亲姑娘,她还得说他长大了呢。 “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想整你们家王工?”陈丽娜觉得,还有这种可能性。 宋大嫂想了想,说:“没有啊,他跟你家聂工一样,就是个工程师嘛,能得罪谁?” 那,这就真的是大时代的众罪了。 就现在来说,随着聂工在内蒙古大草原上那一声炮响,他的恩师进了领导层,革命的元凶是给除掉了,改革也一直在按部就班的进行,但是革命的余孽还残存着。 那些人遍布在各行各业,各个地方,思想也是千奇百怪,就有尽有。 甚至于来说,有些人跪下了,就等于膝盖给人挖了,你让他站,他也站不起来。你给他尊严,他不要,你给他开放,他觉得是五毒是害。 这叫啥,这就叫奴性。 “陈小姐,你这是准备去看点儿热闹,还是准备要去闹事儿?”聂工下班的路上,见陈丽娜带着仨儿子,手中还抱着一本《诗经》,气势汹汹的,就准备往小学去,就把她给拦住了。 “诗经,这现在可是□□,你也准备拿着去?”聂工就说。 “怎么,你怕了吗,看到群众的呼声这么高,你是不是也觉得王繁有罪?” “把有限的时间浪费在看杂书上,这确实不对。” “可你还拿着大电影的荧幕放过爱情动作片,那我是不是也该检举,把你给抓起来啊?”小陈反问。 聂工于一瞬间石化:“小陈,我只是以批判的眼光……” “那就在会议桌上,你还八种姿势了,你也是批判式的?” “我求求你,不要再说下去了。” “老聂,你知道吗,上辈子的你也总笑我在这些事情上傻,说我不该出头,但他很欣赏我,他说,我身上有霍青桐的侠气。我得告诉你的事,这种事儿,我非管不可。” 这时候进行宣讲十五岁的少年王繁的流氓罪的大会,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妈,你要上去,真要给人当女流氓的。”聂卫民又把她给拉住了。 “卫民,我得跟你说,孩子们在青春期偷偷看点儿那种东西不是罪不可赦的,谈恋爱也是正常现象,而把这种事情昭告于天下,就是不正常的,别的地方怎么样我不管,1号基地就不能这样,这叫隐私,就是说,我烧了你的书,但我永远都不会告诉任何人你看过这种书。” “给我爸也不会?”小聂同志两眼一亮,顿时就精神了。 他不担心别的,就怕这事儿叫爸爸知道了,他的尊严可就没了。孩子干坏事,妈妈知道了没啥,绝不能叫爸爸知道。 “不会,肯定不会。” “我得承认,你是一个好妈妈。”小聂说。 “陈场长,你也有感言要发表吗?”冯科长见陈丽娜到他身后了,就捂上了面前的话筒,悄声问说。 “是,我确实有话要跟大家讲,能借您的话筒用一下吗?我心里感想可多了,不说出来,感觉自己快要激动死了。” “你不能说什么反/动的话,当然了,你要想声明你们家卫明不是小流氓,我一万个同意。”冯科长说。 “不不,我只想问一句,在场的所有工人们,全都是读过书的,对吧,我只问这些读过书的工人们,《诗经》你们读过吗?” 新来的小四川能耐了,这不耿耿于怀嘛,直接就说:“那是四旧,你这是在宣扬四旧。” “放屁,领袖赞美《诗经》是国粹,甚至于,他还专门让秘书员们摘抄了《诗经》里的章节,每天背诵,你现在说《诗经》是四旧,你是个啥意思?” 好吧,小四川本来就矮,这下肩一低,更找不着人了。 “我现在翻开这本《诗经》,我得给大家读读第一句,《关睢》关关之睢,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谁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谁又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那还用说嘛,小流氓处对像呗。” “是,可领袖说,《诗经》是诗歌的最高典范,把那个久远的时代,和我们拉近了。这话,你们可以去翻书,因为真的有。” 顿了顿,她又说:“这书传了多少年了,领袖说它伟大,我就相信它伟大,可它一开篇,说的就是小流氓处对象,那我觉得,小流氓处对象,只要男情女愿他就没有罪。” “小陈,你咋能这样子,我让你讲话你讲的啥?”冯科长把话筒一捏,顿时现场就是咯吱一声嗡叫。 “冯科长,我还想问你呢,你住治安所媳妇子住家里,你有几年没回家住过了我问你?” “这,矿区大家传的瞎胡话你也听?” “不是矿区传的瞎胡话,在一个系统大家都认识,你和你媳妇子性格不对路,婚前真要能提前处两天,搞清楚对方的性格脾气,能成这样儿吗,男女见个面谈个对象咋啦,人女的都没告,你们专门小树林子里抓人,我觉得,你们治安队的工作,才是大大的有问题。” “小陈,咱能不能不这样儿,我是在你家没搜出东西来,但你也不至于这样影响我们的工作啊。” “那我问你,共和国宪/法哪一条说男女不能搞对象啦,哪一条说俩个人并肩走一走就是耍流氓啦?” “王繁私藏禁/书,就是耍流氓。” “那你把人姑娘放了呀,王繁耍流氓,那姑娘又没藏禁/书,你凭啥抓人家?” “就是啊,把人姑娘放了啊冯科长,人姑娘又没藏禁/书,再说,你们又没抓着现行,凭啥就说人姑娘耍流氓了?” “对啊,把人姑娘放了呀,我们觉得陈场长说的没错。” 聂工站在远处,抱臂,不由的就勾起了唇角。 说实话,他对于这个疯狂的年代,除了厌恶就是反感,但是吧,能避则避,能不让任何人抓到他的把柄,对于他来说就是胜利。 毕竟生命诚可贵,他不会把自己的时间和精力,浪费在任何没有意义的事儿上。超英赶美,走到世界科技的前列,才是他此生最大的追求。 就于此刻,忽然之间,聂工就能理解,上辈子的那根杏树叉子为什么会爱上陈丽娜。 不,应该说是那么肉麻的,伪装着,表演着,疯狂的去爱她了。 第103章 芹菜浆水面 “哥, 你真要给我洗裤子呀?”二蛋见聂卫民忙碌碌的在炕上拆被子, 卸褥子, 就说。 “是啊, 哥今天给你洗衣服,不过呀,哥还有个特别重要的任务, 得你和三蛋儿一起去完成,我就是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完成?” “啥,你说嘛,我们保证完成任务。” 聂卫民爬到炕角,连掏带捣弄,搞出一块板子来递给二蛋说:“去,到外面找个地方,给我和一盆稀泥巴回来, 我有用。再把这块板子给我远远的扔了去。” 翻了翻,他也不知从哪儿掏出些糖果来,递给二蛋说:“行了,这是给你俩吃的, 快拿去吧。” 二蛋拿了糖, 抱着块板子, 带上三蛋儿,俩人就跑了。 “《一只绣花鞋》, 《第二次握手》, 哟, 这是《绿色的尸体》,小聂同志,刚才冯科长来搜的时候,连你的被角都捏了一遍,咋没有搜到这些书,我发现你能耐了呀你?” 陈丽娜一直以来,都认为小聂是个滴水不漏的少年,但真的看他从上炕的炕洞里掏出这些书来,还是给惊呆了。 “这都是郭记者给我留下来的,从今天起,你一并给烧了吧。” 认错,当然要身体力行。瘦瘦的小聂同志抱着被面被里,还有他和二蛋,三蛋几个的衣服,到墙角的自来水管旁放了水出来,就开始卖力的搓洗了。 “我得告诉你的是,除了《少女之心》别的书你都可以放到你爸书房里,并不是说所有现在市面上禁止流通的书你都不该读,你看这本《绿色的尸体》,我不否认它里面有些东西太过黑暗,但是我相信,当你读多了书,结合现实中你所经历的生活,一定会懂得明辩事非,而不是被作者所灌输给你的三观领着走,所以,这书我可以没收,但这并不代表你看了它就是犯罪,明白吗?但是《少女之心》……” “好啦好啦,我就看过一次,我保证以后也绝不会再看啦,这件事儿咱能翻篇儿吗?”聂卫民恼羞成怒了,把件二蛋的脏裤子在搓衣板上搓的刷刷直响。 “小姨,你在吗?”外面突然有人敲门,声音挺高。 “小陈同志,快开门,是刘小红,哦不,咱们的王思甜同学来啦。”聂卫民一听声音就高兴了,甩着手上的水滴子,站起来就说:“咱家的水萝卜不是已经能吃了吗,中午削个水萝卜呗,她爱吃。” “行了,用你说吗?”陈丽娜说着,起身就开了门。 比聂卫民只小几个月的刘小红,也是个大姑娘啦。她现在穿的衣服,都是知青们走的时候留下来的,自己卷一卷,掖一掖,草绿色的土布,补了好几道的补丁子,两条大辫子又黑又长,皮肤白皙的跟把小葱白似的。 “小姨,这是我爸让我给你的草图,问你这样搭晾房行不行,还有,他说他从信用合作社贷了三万块钱的款来修大棚,这一次万一葡萄干卖不好,我们全家就得去要饭啦,所以,你再不上班是真不行了。”辟哩啪啦,她就说了一长串儿。 “我上,我当然要上,这个周末过了就去上班儿。不过,这鞋哪来的,很漂亮,谁给你做的?” “我妈给我买的呀,昨天我俩到矿区去,就发现街上现在有好多摆摊儿的,小姨,原来不是不允许摆摊儿吗,现在咋街上到处是摆摊儿的呢?” 要说两辈子历史化的大改变,还真没有太多,但是吧,上辈子商品的自由卖买,怎么滴也得到78年以后,就那,大多数人还是悄悄眯眯的干,整体商业,还是以国营为主。 不过这辈子,现在才75年,整个政策已经活泛很多啦。 “往后摆摊的人估计会越来越多的,你这鞋,大概就是有人做好了穿不完,拿出来卖的吧。” “可不。” “说吧,中午想吃啥,小姨给你做。”陈丽娜说。 刘小红侧头看了眼聂卫民,就问说:“你想吃啥?” “我想吃浆水面,我妈榨的芹菜浆水,一点也不苦,酸酸的,拌个水萝卜再炒个土豆丝,再好吃不过啦。”聂卫民说。 刘小红挽起袖子就说:“你和我想一块儿去了,得,你这衣服我来洗,你给我小姨削土豆去,记得削干净点儿啊,现在的土豆都生芽了,你要削不干净,咱们吃了全得中毒。” 小聂正懒得洗衣服头疼呢,自来水把两只手一冲就蹦后院去啦:“好呐,我先给你拨根水萝卜解解馋,我家的水萝卜,整个矿区第一甜。” “聂卫民你给我回来,自己的事儿自己干,小红拨萝卜你洗衣服,你要再不洗,我就把你看书的事儿全告诉你爸。” 聂卫民跟给雷劈过一样愣在当场:“你说过那是我的隐私,你不会告诉任何人。” “那是在我心情好的时候,你偷奸耍滑不干活儿,我的心情不好了,难免就会乱说乱讲。” “小陈同志,女人都这么不讲理吗?”小聂要气崩溃了。 “可不?就这么不讲理,干啥都是看心情。”陈丽娜长发一甩,就带着刘小红进屋了。 “小姨,压面机呀,你有这么好的东西,咋不用,非得自己手擀面呢?”刘小红见灶板上有个小型压面机,就问说。 陈丽娜看了一眼,笑说:“你小姨父见国营商店有,弄不到票,就自己跑到机车厂给我车了一个,但是吧,来用了几天我就发现不好用,费手劲儿得很,不如自己擀面来的实在。” 刘小红真心觉得奢侈,心说,要我外婆也有这么一个,就不用每天累死累活的擀面啦。 恰好儿,陈丽娜就说:“这个呀,走的时候抱到车上,拉到你家去,你爷爷手劲儿大,反正他也没啥事儿,让他给你家压面去。” “谢谢小姨。” “对了,我听卫民说,要上初中得报学籍,你准备要给自己改个姓,顺带把名字也改了,你自己觉得啥名字好,就取一个,反正现在你也长大了,决定权在你自己。” “她就叫王思甜,别的名字都不好听。思甜同学,我说的对吧?”聂卫民糊弄着洗完了衣服,两手全是泥,正准备要把自己掏空的炕给糊起来了,在厨房门上就说。 “为啥是思甜,那不跟甜甜重名了?”刘小红反问。 陈丽娜也看着聂卫民:“对啊,怎么就跟甜甜重名了呢?” “就,忆苦思甜呗,我咋会想到,它跟陈甜甜就重名了呢?” “没事,这名字挺好的,我和甜甜出去,老有人问我们是不是姐妹呢,往后呀,我就叫思甜啦,谢谢你卫民,这名字很好听。” 聂卫民转身要走,漫不经心一扫,就看见陈丽娜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 小伙子直接差点跳起来,心说:我又怎么了嘛我。 聂工今天也回家吃饭,见了刘小红,倒是还多问了几句,诸如你妈还是那脾气吗,最近有没有再为了妞妞而闹脾气啦,是不是孩子还是不给别人抱,啥啥的。 刘小红当然是一一否认。 事实上,上一回陈丽娜给破口大骂了一回之后,陈丽丽回家就乖多了,妞妞也愿意给人抱了,也不嫌父母手脏了。当然,冷静下来一想,小红这么乖的姑娘,自打领养回家,她一分钱的心都没操过,里里外外一把好手,再想想自己差点把她退货,心中羞愧的要死。 这不,偶尔到矿区赶回集,也愿意给刘小红添件新衣服,买双鞋子了嘛不是。 不过再怎么表面上好,她总归偏疼的还是自己生的那个。 反而是陈秉仓何兰儿夫妇,闺女没孩子的时候成天想着闺女能生个孩子,这下陈丽丽有孩子了,他们反而发现,相较于陈丽丽,还是小红更贴心。 所以,从陈秉仓到何兰儿,再到王红兵,倒是真把小红当成亲闺女的,养上了。 孩子的心那么敏锐,刘小红主动提出给自己改名,就可见她是已经把自己当成王家的一份子了呗。 “你记着,要陈丽丽再敢耍脾气,你就住到我家来,往后和卫民卫国一起上学,咱们矿区中学教学质量也还可以,我和你小姨现在的工资也不低,把你们四个供着读大学,没一点问题。” 人陈丽娜给自己涨了工资,现在一个月二百二,聂工也跟着财大气粗了。 “谢谢你,小姨父。”刘小红说。 “思甜思甜,王思甜同学,你等着,我要给你个好东西。”聂卫民说着,就把甜甜给拉他屋了,搁箱子里捣腾了半天,翻几个军绿色的书包来:“我爸从北京带回来的,本来说给我背,送给你。” 不就一书包嘛,刘小红一把就推开了:“我不要。” “别呀,为啥我送你你不肯要?” “我听甜甜说,你有个书包要送她,她一直等着呢,前天去矿区,她妈要给她买书包,她非不肯要呢。” “你俩一人一个,我背旧书包,你看嘛,她的在这儿呢。” 好嘛,他跪在炕上,从板箱里再取一个出来,粉红色的。事实上,这个才是聂工出差的时候给刘小红买的,他把自己的给了刘小红,又把刘小红的给了甜甜。 “难道你喜欢粉红色的?”聂卫民绕了绕另一只,说:“要不就把绿色的送给甜甜?” “我喜欢绿色的,粉红色的送给甜甜吧。”刘小红说着,就把绿色的拿过来了。 中午只要聂工在家,照例全家人都要午睡一会儿。 只有二蛋是从来不午睡的,叮咛咣啷,在厨房里跟刘小红两个洗碗,悄悄眯眯的聊天儿呢。 “你记得下午叫我起来,我不能再颓废啦,下午得去趟矿区。”陈丽娜闭眼之前,就跟聂工说。 “为啥你要去矿区?” “虽然说现在中央正在全力以赴的拨乱反正,复课复岗,但是事实上,这些跟我们的关系并不大,跟我们息息相关的,还是那些中层领导们。我得承认像《少女之心》那样的黄色读物是该禁止流通,但是一旦发现传阅就给公开批/斗,或者枪毙,这等于是偷颗白菜拿大炮轰,这事儿它不对呀。” “我以为你今天在操场上闹了一场,王繁不需要入刑,只关几天拘留所,你的目的就达到了,看来你的意思是想革新矿区的政策。” “非我一人才能革新,这事儿啊,它看起来是场公众运动,但事实上幕后的推手,肯定都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你放心,这种事情,我一定要彻底的,把它从矿区杜绝了才行。就为一本黄/色小说,一盘录相带而抓人毙人,这种荒唐事别的地方我不管,矿区绝对不行。” “我儿子,没看那种东西吧?”聂工突然就翻坐起来了,而且有一种只许周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绝决:“他要真看了,我得打死他。” “没有。”陈丽娜断然就说。 精准的机器人聂工每天中午只睡30分钟,一秒入睡,到期后自动醒来。这是为了保证下午工作的时候,精力足够充沛嘛,一般来说,他都不会浪费这半个小时的。 但今天,聂工怎么也睡不着。 “你说,诗经开篇就是《关睢》,真的是因为小流氓就该搞对象?”于是他就想逗一逗爱人。 但是不得不说,退一万步来讲,他要曾经也能和小陈搞搞对象,走走小树林子,那感觉应该会很雀跃吧。 小陈眼睛闭着,就笑了:“那还是我的笔友安河山跟我说的,他说呀,在咱们老时候,孩子们读书,最先学的是三百千,就是《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然后呢,就该学《诗经》啦,而每每夫子们要讲《关睢》的时候,就会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物,任何时候,颜如玉都比黄金屋更美好,读书,就该带着对佳人的向往和尊重。老聂啊老聂,不是任何人都像你们一样,心中只有马列而没有爱情,咱们的古人,对于人性,把握的可比你们透多了。所以,懂事的孩子从这一课,就能学会该如何尊重妇女,爱护自己的妻儿。” “那好,你要万一有事就跟我说,洪进步从塔里木监狱调到自治区公安厅了,在警卫局,万一矿区治安所还要闹,我从自治区打招呼。” “好呐。”陈丽娜说着,就该睡着了。 没想到老聂突然又神来一句:“你知道吗,我小时候看过《金瓶梅》。” “啊?”陈小姐瞬时就睁开了眼睛。 聂工一看陈丽娜一幅看色/情淫/秽片一样看着自己,连忙就说:“不是领袖说,那本书大家很该看看,因为反映了当时的时政和经济状况。” “我听说是本奇淫之书,翻了很久也没翻出什么露骨的描写,倒是里面有一道菜,让我印象深刻。旺儿的媳妇宋惠莲只用一碗酱油,茴香大料,一根大柴就烧烂了一只猪头,读到哪里,口水满颊。” “行了,你要真想吃,改天到农场,我烧一只给你。”陈丽娜突然想起来,年前杀了的那只猪,腊猪头还在农场挂着呢。 嗯,一根柴禾烧腊猪头,想想也是流口水啊。 “我看过未删减版的。”吞了口口水,陈丽娜一声,把聂工给震的直接坐起来了。 “哎呀,西门大官人大战潘金莲,那叫一个活色生香,老聂啊老聂,《金瓶梅》可真是咱的国粹,你要相信,意韵可比肉搏更香艳,那感觉,比你给我看的小片儿美多,很遗憾你没看过呀。” “不要再说了,再说小心我把你举报到矿区去,你个女流氓……” 大白天的,女流氓还真耍了个流氓,吓的聂工魂飞魄散,当然,大概也爽得他魂飞魄散了。 第104章 改名啦 “秦小玉, 女, 一九五九年生, 江苏人,是前年到的咱们矿区, 一直在咱们供销社工作。王繁一直没读书, 在咱们农场工作, 跑供销社买磁带,这不一来二去俩人就搭上了嘛。” 王总工捏着只杯子, 手都在颤, 他不是爱抽烟嘛, 屋子里一股呛人的烟味儿。 宋大嫂自打下午跟着治安队跑到矿区, 就还没回来呢。 “出了这种事儿,不说矿区,咱们基地的人看我眼神都变了, 没办法,是我没教育好儿子啊,小小年级竟然干那种流氓事,算了, 丽娜, 这事儿你也甭管了, 你要再管, 估计大家都得把你也当流氓, 快回去吧。”王总工说。 当初那么多人想拿成份搞陈丽娜, 王总共把她的档案锁在保险箱里, 任是谁来都没给看过。 头一回陈丽娜要进木兰农场,他还曾说,任谁也拿不到她的档案,叫她放手去干。 说实话,王总工可是从第一铲土开始,铁骨铮铮在石油基地苦干了十几年的铁汉子,给儿子这么一闹,真个人都垮了。 “我得说,要真是王繁强/奸了,或者是猥/亵了人姑娘,那确实是重罪,但是既然俩人连对象都没处,就告了个别,就没什么错,王总工您也甭急,这事儿还没定论呢,你就算想干啥,至少等我的消息,成吗?” “那什么,蛋蛋,你和二蛋两个呀,在这儿等着妈妈,妈妈晚上就会回来,好吗?” “王伯伯的屋子太臭了,我不要。”三蛋悄悄说。 二蛋才无所谓味道呢,他说:“好啦妈妈,你去吧,但是,为啥我们要呆在这儿啊,我们也想跟你去矿区。” “你没看你王伯伯连中午饭都没吃?你到咱家,给他拨两根咱们家的水萝卜,再取两个妈蒸的馒头,就一直在这儿坐着,不许跑了,明白吗?” “好呐妈妈。”二蛋说着,就跑了。 “蛋蛋,你为啥不进去陪你王伯伯坐着去呀?”见三蛋也不肯进屋,陈丽娜就问。 三蛋抿了抿唇,说自己觉得有点儿怕。 “是不是因为基地的人都不从他家门前过,还指指点点的,所以你也不想在这儿呆?”陈丽娜就问。 三蛋点头,又摇头。他其实是给王总工脸上那种如灰色的脸色给吓怕的。 “蛋蛋,现在矿区里人多车又多,妈带着好几个孩子真是没法出门,你要不想进去,就在这儿安安静静坐着,等我回来,好不好?” “好呐妈妈。”三蛋儿搬了把小凳子,坐到王总工家的院子里,还真的就那么定定坐着,晒太阳去了。 “小姨,王总工是不是想自杀啊?”从王总工家出来,刘小红特担忧的就问。 “他那把猎/枪是上了膛的。你不懂他们这代人的情怀,儿子耍了流氓,他这辈子升职无望不说,矿区大家都是一个系统的人,他往后出门连头都抬不起来了,如果王繁给定论成流氓罪,他们这家人,在这个系统就算是完蛋了。” “那你把蛋蛋放那儿,成吗,万一他要真自杀呢,会不会吓坏了蛋蛋?” “自杀这事儿我经历过,真要有人自杀,你这会儿劝住了,过会儿他找个地方,还会悄悄寻死,但是吧,人贵在自悟对吧,我相信他一会儿就会省悟过来的。而且,我还得去公安局给你改名儿了,咱们快走吧,赶紧往矿区去。” 打开吉普车的车门,聂卫民就坐车上看书呢。 “不是让你看家吗,为啥跟着我们,聂卫民,你们仨的袜子可还没洗呢,甭想我给你洗袜子啊。”陈丽娜说。 聂卫民看了眼刘小红,笑的很是胸有成竹:“那个不用你管,自然有人帮我们洗的,既然要出去,就带着我呗,为啥不带我啊。刘小红是你亲生的,我们是后妈生的呗。” “你知道就好,要坐也行,把书放下,在车上看书很伤眼睛的。” 聂卫民赶紧的,就把书放下了。等刘小红一上车,立刻凑过来就把安全带给她系好了:“思甜,你以后也是个甜甜了。” 刘小红给气的呀,瞪了他一眼说:“以后甭想我再给你们洗袜子。” 蹬一眼,再搡一把,反正妈妈在前面开车嘛,聂卫民就跟那赖皮糖似的:“怎么了嘛,为啥嫌我给你起的名字不好?” “不是不好,我就是讨厌你。” “你知道吗,小时候,我妈说甜甜就是因为叫甜甜,所以命才好,一辈子都不吃苦。她还说,小红就是名字不好听,才格外的命苦,你名字里也得有个甜字,才能像甜甜一样,有爸爸疼妈妈爱,你懂不懂?”这是聂卫民原来的那个妈妈说的。 刘小红搡了他一把:“热,你能不能离我远一点儿?” “你要现在把我推开,我可永远都不靠你了啊!”聂卫民简直死皮赖脸,臭不要脸。 三蛋儿坐在王伯伯家的院子里,太阳晒着,风呼啦啦的刮着沙枣树,大多数的石油工人们在家,听到小汽车离开的声音,他攥着小拳头坐的端端正正的,就呜呜呜的哭起来了。 王总工确实想自杀。 说实话,儿子给人公开打成流氓,除了死,他想不到自己还能有更好的去处。 结果外面坐了个孩子哭着,不一会儿,又一个孩子提着两根洗干净了泥巴的水萝卜,并两个馒头就进来了:“王伯伯,你吃。” 就算死,当然也不能吓着别人家的孩子嘛。 于是王总工就说:“卫国,我看你弟好像一直在哭,去,把他给哄到外面去。” 回到院子里,二蛋也哄不乖不肯起来,一直在哭的三蛋儿,就说:“哎呀别哭了蛋蛋,妈妈不带你肯定是有她的原因嘛,好不好?” 三蛋儿攥着两只小拳头,索性咧开嘴就大哭开了。 王总工在客厅里坐了很久,看着外面急的直挠头的二蛋,再看看哇哇大哭的三蛋,一把猎/枪放在边上,拉栓上膛又松开,一遍又一遍。 突然他就想起来孙转男死的时候。 从沙窝子里救出来的孙转男只有一口气,要逼着聂工发誓此生不娶。 黄花菜大吵大闹,带着几个闺女几乎要爬到聂工的头上,仨孩子,最小的一个才学会走路,没奶吃饿的哇哇大哭。 那么艰难的岁月,人聂工没扔下科研,没扔下油田,都熬过来了,他这点小困难,有啥熬不过去的。 砰的一声,空枪往天空一放,王总工说:“行了,三蛋你也别哭了,伯伯今天呀,提着枪,带你俩戈壁滩上,咱们打兔子走。” 三蛋吸干净了鼻涕,二蛋提着装火/药和砂弹的小匣子,仨人就出发啦。 到了治安队,都下午三点了还没上班儿,于是就先去公安局,要给刘小红改名儿。 她的领养证明,王红兵夫妻的结婚证,以及王红兵本人的档案,那一套都是齐带着的。 “你好,同志,我给我姐家的闺女办个改名手续,以及呀,您得把她上到这个户口本儿上。”到了公安局,陈丽娜就说。 原本,普通的户口管理是在治安队的。但是呢,刘小红这个牵涉到录入户口,就得来趟公安局了。 “陈场长,你不是亲属本人啊,这事儿该亲属本人来办理,你不知道吗?” 公安局的小警察看起来好年青呀,皮肤白净,大檐帽下一张脸笑的很是爽朗,转身翻查着户籍记录,就说。 “这位民警贵姓,看起来好面熟啊。”陈丽娜似乎认识他,但总有那么点儿想不起来。 “免贵姓于,于东海,咱们原武装部参谋长于连海的弟弟,久闻您的大名,我得说一句,您比报纸上更漂亮。”原来又是一个小于同志。 “我也得说一句,于警察比于参谋长嘴巴更甜,不会对象也是咱们文工团的吧?” 于东海脸立刻就红了:“哪能呢,我才二十五,匈奴不灭,何以为家,不成家。” 陈丽娜想起这人来了。 要知道,在她所经历的上辈子,事实上从红岩到乌鲁,有一段时期是非常非常混乱的。 怎么说呢,首先是毒/品涌入市场,再接着,就是各类黑帮片,武打片,然后再加上科技还不够发达,警备力量也不够充足。 有一阵子黑社会大行于道,直到公民人身受到极大威胁,引起中央的重视。 最后没有办法,中央派了一位曾经说是在边疆剿匪有功,打击暴/恐方面的专家空降红岩,着实的给公开枪毙了一匹人,整个大西部的治安,才算是好起来了。 嘴里说着匈奴不灭不成家,走哪都抬着口棺材,跟犯罪分子们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剿了一大批毒/贩子,流氓混子黑社会的,就是这位于东海了。 陈丽娜回头看了看一脸无所谓的小聂,说:“来呀卫民,跟你小于叔叔握个手,他是公安,妈特喜欢他们这身上草绿,下藏青的公安装,真希望你长大后,也能当个公安。”走上一条,与上辈子完全不同的路嘛。 聂卫民乖乖矩矩上前,太小了嘛,不够格握手,直接就警了个少年队礼:“叔叔好。” “你果然有个这么大的儿子?”于东海说:“我哥调到成都军区去啦,走的时候还一直跟我说,下次矿区联谊会,我要不能跟你跳支舞,他就不认我这个弟弟。陈场长,户籍我找到了,这孩子要改个什么名儿啊?” “王思甜!”聂卫民很干脆的说。 “忆苦思甜,好名字。”啪一声章子盖上啦,户口本儿一转,小于同志说:“好啦,陈场长你记得,但凡有治安队管不了的事儿,就报到咱们公安局来,我们人民警察呀,愿意随时为市民,社员,乡亲们排忧解难。尤其是像有偷瓜贼呀什么的,也欢迎您亲自报案,我们肯定会第一时间出警。” 他这是在揶揄陈丽娜呢,当初孙多余抱着一只大南瓜到公安局,被打为偷瓜贼,可笑坏了民警们。 “一看你就是个好同志,但凡有危难,我们一定通知你。” 聂卫民还想拿户口本来着,刘小红一把抢了过来,转身就出去啦。 去治安队之前,给了聂卫民五毛钱去买瓜子儿,陈丽娜就说:“不喜欢这个名字你可以不要,为啥你什么都要听聂卫民的?” “我不是不喜欢,就是觉得他太欠。” “他欠,还不是你惯的,你要不经常跑到我家给他洗臭袜子,你就别理他你看他得意。”在聂卫民的心里,刘小红就是他的洋娃娃,可以玩东玩笑,嗯,比洋娃还实用呢,乖巧又听话,还管洗袜子。 “我真觉得名字挺好的。” 刘小红话还没说完,就听供销社里啪的一声,一个女的直接就说:“拿着半张钱就敢来买瓜子,小伙子,我记住你了,赶紧给我走。” “我明明就是给了你整张五毛。” “现在的小孩子可真会撒谎,你给我的就是半角五毛钱,啥叫整张五毛,啊我问你,你赶紧儿的,给我出去。” “这半张五毛压根就不是我的,你把我的五毛钱还我。”聂卫民怎么可能好骗呢:“不对,这是你们供销社的骗术,把一张五毛撕成两瓣,就可以换一块钱,我早就听人说过,把我的钱还回来。” 陈丽娜转身就进去了:“卫民,怎么啦?” “就这个妇女,她刚才收了我五毛钱,然后一口咬定我给她的是半张,于是扔了半张钱给我,叫我滚。” 陈丽娜一看这女的,很胖,满脸横肉,当然了,就现在来说,供销社里站柜台的,那是城里顶优质的工作,比聂工那个工程师还叫人艳羡,为啥呀,管着吃喝工资高,不晒太阳不劳动,简直是,除了干部,也就陈丽丽家破地窝子里那只猪才有她们的好生活了。 “把钱拿来,我看看。”陈丽娜说。 这个售货员连忙就说:“哎呀原来是陈场长啊,我看错了,这半角五毛钱呀,确实不是你儿子给的,是别人给的,来来,两包瓜子,快拿去吧。” 说着,还找了聂卫民一角钱。 “妈,这女的似乎不太对呢,我跟你说,我刚才看啦,她身后那个纸盒子里,绑着一大把撕成两瓣的五角钱。”聂卫民说。 “这女的我认识,她是咱们治安队冯科长的妻子,她叫陆白梨,要我记得不错,这女的人品有问题,行了,咱们先去治安队吧。” 结果,陈丽娜和刘小红出来才一上车,聂卫民又溜下车了。 就这,他还差点碰到一小伙子身上,然后急冲冲的进了供销社,中途还差点跟一男的撞上。 他说:“陆阿姨,这是那张破成一半的五毛钱,我还给你。” 就这么点事儿,他磨磨蹭蹭了好半天才上车。 陈丽娜抱着方向盘等了半天,见他上车了,就说:“小聂同志,不就五毛钱嘛,你还她就得了呗,怎么磨蹭了好半天?” “思甜同学,你还认得那男的吗?”小聂不跟陈丽娜说,反而是跟刘小红说起了话。 供销社门口,站了一个一脸紫红色痤疮的年青人,抱着双臂,在那儿吹口哨。 刘小红咬了咬唇说:“记得,他应该是塑料厂的子弟,那时候不是差点领/养了我吗?” 算起来都四年前的事儿了,外人也许早忘了那个小伙子的长相,但是聂卫民和却一直都记得。 “这人,和那个女的是一伙儿的,要刚才你们不进去,我只是一个人,就给他拖出去揍一顿,然后五毛钱也就叫他俩吞了,你们没发现吗?” “你咋知道?”骗术千千万,这个不稀奇,全国各地的火车站,这种骗术多得是,但矿区陈丽娜却是头一回听。 “王繁告诉我的。”聂卫民说。 陈丽娜认真看了半天,就见那小伙子出来,俩手插裤兜里,打着小口哨就走远了。果然,越看他,就越像那种流氓混子。 好吧,开车到了治安队,这都三点半了,冯科长才姗姗来迟。 “是,是,我知道一直以来,咱们共和国有关于禁/书不得流通的治安条律,但我现在想问的是,秦小玉的口供里明确说了吗,她是被王繁胁迫的,以及,你们有证据表明王繁强/奸,或者猥/亵过她吗?” “陈场长,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正义,这就是件很简单的事儿,俩小流氓处对象,私藏黄色/小说,我们抓起来教育一顿也就完了,而且呀,那女的现在就要跟咱们矿区一个工人子弟结婚了,至于王繁,拘留十五天,罚款五百块,明天我就会通知他爸来领人的。” 看吧,流氓罪定下来了,王繁一个才十五岁的孩子,这是要毁了呀这是。 “我能问一下,冯叔叔,是这个赵东来吗,塑料厂的职工子弟,家里还有个害小儿麻痹的二弟,就是他吗?”聂卫民还是孩子嘛,没人注意,他已经溜到后面,去翻冯科长的档案了。 “小聂同志,小聂同志你给我出来,这赵东来人挺好的呀,秦小玉呀,很快就要给他保出去啦,你们呀,还是操心王繁吧。” 陈丽娜一回头,就见刚才在供销社门口的那个小混混从外面走了进来。 凭直觉,她已经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了。 地痞小流氓,栽赃从内地来的小知青,泼她一身的脏水再把她搞回家,好嘛,小知青的一生完了,从此,就要成这个流氓小混子的生育,一并泄/欲工具了这是。 上辈子在红岩见过的真人真事,这辈子终于又给她碰到了。 第105章 母性的光辉 “赵东来啊, 真是没想到, 小伙子都长这么大了。”陈丽娜说着,就把刘小红推自己身后了,踮脚还揉了揉这小流氓的脑袋:“你爸你妈还好吧?” 她笑的太慈详太母性,好吧,说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年青女人慈详母性好像很违和啊。 一个已经征服了三个皮小子的女人, 她最擅和的,就是揉这种中二少年的脑袋,并让他放松警惕啦。 不过,这个赵东来可不是一般的中二小伙, 在矿区坑蒙拐骗了多少年, 那眼睛毒辣着呢。 所以, 他冷冷瞪了陈丽娜一眼, 就说:“就算陈场长您上过报纸也没用, 我爸我妈不归你管,我来这儿有正事儿,您也别摸我的头发。” “啥正事儿, 给阿姨说说呗。” 也就大着六七岁, 大剌剌的自称阿姨, 赵东来两手插裤兜里, 切的就是一声:“您也太拿大了吧, 这架势, 是给矿区的男人们捧惯了吧, 怎么, 把自己当三八红旗手了还是知心姐姐了就倚老卖老啊,我来是有正事儿,您忙您的吧,少管我。” “妈,你看,这是治安队的出警记录,秦小玉和王繁的事儿,就是赵东来举报的,记录在这儿呢。”聂卫民突然就说。 冯科长一把就把抱着记录簿的聂卫民给拎起来了:“小子,就算你爸是聂工,你也不能乱翻我们的资料,干扰我们的工作,你要再乱拿乱动,我就把你关少管所去。” “对不起冯叔叔,我以后不会了。” 你要跟小聂对上,就真砸拳头,那也是砸到棉花里,轻飘飘的,因为他接的招儿,别人压根就想不到。 “我明白了。王繁和秦小玉不过普通的道个别,你就把人给举报了,举报完再捞人,小伙子,你是想白捡一媳妇儿吧?”陈丽娜把聂卫民也给拉身后了,并把记录簿还给了冯科长。 有理也要守规则,人治安所的记录簿非给是不能查阅的,这个她还是懂的。 “什么劳动模范,这他妈的就是个疯婆子,冯科长,秦小玉不是想让我保她吗,我这现在就有五百块钱,你们还要不要我保人啦?” 说着,他掏了一沓子钱出来,呵,十块的大团结没几张,剩下的全是毛票,其中就以五毛的最多。 “妈,你看明白了吗,他就是专门在信用社拿五毛的破钱换整钱,才有的这五百块。”聂卫民说。 赵东来也听见了,恶狠狠的转过头来盯着陈丽娜三母子,也是突然注意到刘小红,就直勾勾的盯着她,突然就笑了一下:“有钱就掏钱,没钱就走人,真不知道撞了什么邪,走哪都能碰到狗屎。” 他话音还未落,只听啪的就是一巴掌:“说谁是狗屎呢小伙子,你爸你妈忙着上班,就没教过你怎么做人?” “陈丽娜,整个矿区的男人全是你的狗腿子,我不是,你个老阿姨,我咋上哪都能碰见你啊,真是倒霉透顶了,冯科长,我要捞人。” “我也要捞人,而且我也有五百块钱,但是,冯科长,你今天不能把这个赵东来给放走了,我现在要报案,苦主就是秦小玉,而罪犯,就是这个赵东来。” “真是疯了,冯科长,遇着狗了,我现在就要走。” 赵东来跟那捧宝似的捧起自己的五百块钱,转身就要走,结果走门上,就给个瘦瘦高高的少年堵住了。 “我妈说让你留下,她要报案,你没长耳朵吗?”少年两手捏着拳头,仰头就问。 赵东来直接两只拳头一掰,掰的咯咯作响:“怎么着,想打架是不是,小子,我要一拳头下去,你就死了……” “卫民!”刘小红一声的喊,只见那人拳头还在半空中了,聂卫民整个人扑到他身上,然后赵东来就倒地,抱着自己的裤裆扭成一团了。 治安队所有的人都涌进来了。 “这小伙才十一,打人能关少管所不?”冯科长问教导员。 教导员摇头:“按理十四周岁以上才能关。” “陈场长,你们到底这是想闹啥呀,他想捞人,你们怎么还就打上了,而且,聂卫民,攻击一个男人的裆部,这谁教你的,小子,我真想捞起你屁股来揍你几巴掌啊,赵东来要给你踢废了你懂不懂?” 冯科长要不是因为有一身绿皮儿,早都给这孩子上大脚丫子了,手脚太毒了嘛这。 “不,冯科长,你要不把这人给我逮住了,我就会要求公安介入这件事情,我们农场里多少女知青,矿区又有多少女知青,现在都在陆续返乡,我刚刚翻了教导员的报案记录,你们这治安所里,关了足足八个女知青,而且还都是流氓罪,我就奇了怪了,原来明明都好好儿的姑娘,要到返城的时候全成流氓了,你告诉我这是为啥?” “公安,公安可不管流氓罪。” “但公安管诬陷罪,管冤狱平反,你要现在不抓赵东来,我就到公安局去告你姓冯的,伙同社会青年,有意诬陷女知青,你就是最大的罪魁祸首。”陈丽娜指着冯科长的鼻子,就说。 冯科长管治安队,但脾气算好了,当然,要不是他脾气好,也不可能给媳妇子整的几年不敢回家嘛。 哐啷一把,他就拿拷子把赵东来给拷上了。 再然后,他摊手说:“陈丽娜,你今天如果不能坐实赵东来有罪,今晚你俩,一起拘留一晚上。” “小姨,你不会又想给关一回吧?”刘小红拽着陈丽娜的手,就说。 陈丽娜摇头,断然说:“不会,我只是发现,我休息了这几个月,休息出大事儿来了。行了,你甭在这儿,赶紧去趟公安局,不找别人,就找刚才给咱们登记户口那个于东海,把他给我叫这儿来。” 于是,小陈真的往桌子上拍了五百块钱,说:“冯科长,这钱,原本是矿区补给我的,前两年的工资,我全拍这儿了,但是,我不是要捞一个人,我只是想先把秦小玉换出来,然后,如果我能证明她无罪,你得把这钱还我。手续我走,法我守,但理屈了,我不能忍。” 冯科长看了看,也没登记造策,压下钱,就让教导员去叫秦小玉了。 …… 治安队的拘留室内,七八个女的,一人守着一个角落,就那么坐着。 “你私藏了禁/书你知道吗,尤其是《少女之心》这种东西。你要真的想回老家,那么,他们会把这件事写进档案里,从此之后,你女流氓的罪就洗不掉了,你也将永远印着耻辱的烙印,从此抬不起头来。” 治安队教导员的话还回响在秦小玉的耳边。 和她一样被关在治安队拘留室的,除了几个女流氓,还有一个是杀了丈夫的,一个是把自己亲生的孩子给掐死了的,这俩没皮没脸,还在大剌剌的笑着,一个在扣脚,一个在剔牙。 卫生间的水滴滴嗒嗒不停的响着,秦小玉把自己的外套解下来,正在不停的扭啊扭着,眼睛盯着房顶那镀着锡的水管子。 漏水的地方锡已经给冲刷掉了,铁绣和着水,就一下往她脚下滴着。 “那教导员,您觉得我该怎么办呢?”当时,秦小玉就问教导员。 教导员说:“现在有一个人想把你保出去,他不嫌弃你是个女流氓,愿意拿五百块钱保你,那么往后,你也就一直得生活在矿区,并且嫁给他,你愿意吗?如果愿意,他就保你出去,如果不愿意,我们只能把你遣回原籍。” 秦小玉知道那个人,他叫赵东来,是个经常在供销社门口,伙同供销社里面的一些妇女们专门欺诈老人孩子的恶徒。 他其实盯着她很久了,而她呢,她还想回到家乡继续求学。 所以,跟王繁的事儿,完全就是栽赃。但是那本《少女之心》是赵东来给她的,从她手里到了王繁手里,也是她把王繁给害的,所以,她也只能认了。 不过,就在秦小玉准备把上衣搭到水管子上,准备要自尽时,哗的一声,拘留室的大铁门开了,外面是女教导员冷冷的声音:“秦小玉,有人要保你出去,现在给我出来。” “不对,队长,队长,秦小玉上吊啦,快来人啦。”伴随着教导员一声的喊,立刻便传来一阵的脚步声。 “不,教导员,我这样的人还是死了的好,我不要被那个赵东来保出去,我求求您了,您看看,我已经写好遗书了,证明自己的死和治安队没有任何关系,我求求你们了,现在对于我来说,死就是最好的选择,我不会拖累你们的。好吗?” 人生最可怕的事儿,大概就是求一死都求不来了。 “不是赵东来保你,而是咱们矿区木兰农场的花木兰,阿瓦尔古丽,陈场长要保你,得,出去再说吧。”冯科长就说。 秦小玉在看到陈丽娜的那一刻,泪就跟决堤似的下来了。 她经常见她来供销社买东西,当然,在供销社工作的女职工们,也是抢着招待她,她天生带着热情的感染力,总叫人觉得快乐无比。 但是,秦小玉从来没想过,会在这么一种没有生路的境地,碰上陈场长。 “那本《少女之心》是赵东来给你的,对不对?”开门见山,陈丽娜就问这闺女。 秦小玉手足无措的捏着衣角,真是耻辱啊,明晃晃的叫人当面说起那本书来,点了点头,她说:“是。” “你们一起来的知青不少吧,要我猜的没错,那本《少女之心》他不止给过你,还给过好几个知青,我说的对不对?” 秦小玉怔了一下,却是摇头:“没有,就我一个。” “不对,肯定是每人都有一本,然后,跟你一样给抓了,定了流氓罪的,至少有五个,你不想吐出别人,只是怕连累到别的知青,对不对?”陈丽娜又说。 秦小玉紧咬着嘴唇,就是不说话。 “冯科长,现在我以原告的身份,总能查阅你们的报案,以及出警记录了吧。”陈丽娜于是说。 “这个,没有上级命令,不可以。” “我就是上级,我现在想调阅你们的出警记录,冯科长,没问题吧?” 声音未落,调解室外面走进个穿着草绿色警服的年青人来,皮肤白净,笑容爽朗,大檐帽在手里抱着,直接就握手:“我是咱们矿区公安局的,我叫于东海,冯科长你好。” “嗯,你看,这赵东来的报警记录,足足十五条,经过他报警而被抓的女知青,足足有十人之多。好了,这是他的保人记录,是八条,冯科长,你们这工作有问题啊,他这分明就是拐卖妇女啊。” “不会吧,人女的也答应跟他,说是保回去结婚的。”冯科长说。 于东海就笑了:“那他现在至少八个老婆了,我问你,他家有八个老婆吗?” “拿禁 书诱惑,并勾引,栽赃漂亮的女知青,然后让她们在返城的关键时刻背上黑锅,再把她们保出去,而她们因为身上有了罪名,就任由他控制着,贩卖给矿区或者更偏远的地方的,需要老婆的光棍们,从中牟利赚钱,我说的对吗?” 赵东来已经给扣起来了,因为给聂卫民踢伤了蛋,正在止不住的哼哼呢。 要不是治安队的人严防死堵,聂卫民真想再给他来一膝盖,直接爆了他的蛋。 “这个问题,现在由我们公安局接手彻查,拐卖并栽赃,坑害妇女可是重罪,不容忽视。冯科长,你的工作实在是太有问题了,我觉得你要再不负责任起来,我真的得跟领导请示,让他们重新审查你的工作。”于东海就说。 “不是,小于同志,你们不能只说把秦小玉放了就行了,我就想问一句,《少女之心》是禁-书没错,但就只是查阅一本禁-书,怎么就能给写到档案上去,这个禁令,是哪来的?”陈丽娜见冯科长正在调秦小玉的档案,就问。 比于参谋更帅气的小于就说:“这个,是上面在73年下的禁令。我们也只是在执行任务。” “要我记得没错,下禁令的那个人的飞机失事在内蒙古大草原上了,而且,上面现在一直在说,他所有的路线方针都是错误的。” “可上面也没有下过红头文件,说现在要开放禁/书啊。”冯科长脑子简直就跟呆的一样。 “那我问你们,在这间办公室里所有的人,你们敢保证,大家都没有翻过那本书吗,如果谁能凭着良心说自己没翻过,你们就给小秦的档案上定流氓罪,我没意见。如果谁敢说昧良心的话,那我就得说一句,共和国的这颗国徽,你们不配拥有,因为你们自己本身在撒谎,又何谈信仰。” 治安所的,公安局的,大多数是男人,当然也有女教导员。 随着陈丽娜的目光巡过,所有的人全都低下了头,甚至于,冯科长都摘了自己的帽子,秃噜起了头皮来。 小样儿,陈丽娜心说,连聂工都要私藏毛片,这世上谁对于男女之事没有一丁点的好奇。 而大家私德上都有缺憾,你又凭什么,拿这个来审判别人? “虽然没有下过正当的红头文件,但是我今天会到公安局请示领导,从今往后,咱们矿区的流氓罪,小陈同志,我会推动着能不判就不判,就算判,也慎判,这样,你能满意吗。” 说着,于东海直接就把小秦的档案给她了:“她是清白的,好吗?” 听说自己是清白的,秦小玉还有点不敢相信,直接瘫坐在地上就哭起来了,扶都扶不起来。 而就在此刻,治安所还关着好几个将要被以流氓罪惩处的知青呢。 王繁,1号基地一个十四五岁,平平凡凡的少年,当然也给放出来了,他妈段大嫂本来是到信用社取了钱,准备要来保人的,一听儿子的流氓罪给取消,直接放出来了,也是哭的一塌糊涂。 所有以流氓罪关起来的男女们,当然也就可以无罪,没有案底,清清白白的出来了。 推动司/法,或者说完善司/法的进步,在国家的层面或者很难,至少在小的地方,你要洗刷流氓罪,因为目前来说,这些东西并没有被明文规定,它只是一种约定俗成,所以真心不难。 但是没有任何人愿意踏出那一步。 因为事不关已,就可以高高挂起。 从治安所出来,还要到供销社去买点儿东西。 那个陆白梨,也就是冯科长的妻子,老早的就站起来了:“陈场长,今儿您可真漂亮,说吧,想要啥,我给您取。” “那两双白帆布鞋看着不错,我这俩孩子,一男一女都得来一双,你拿两双出来,给他们试试。” 陆白梨转身就把鞋子拿下来,给了聂卫民。 “你要住我家来多好,看吧,我妈会给咱们买鞋子买衣服,而那个大姨呀,就是个小心眼儿,小气鬼,哎你别动,我给你系鞋带呢。” 小聂自己穿好了白帆布鞋,屈膝跪在地上,两根手指一划,少年就给刘小红的白球鞋打了个蝴蝶结。 “怎么样,往后留我家吧?”抬起头,他说。 “想天天让我给你洗臭袜子,没门。”少女抱臂转身,欣赏着自己的鞋子。 少年似笑非笑的少女给堵在供销社门外了:“那现在呢,攒多了不也你洗,有区别吗?”噗,他吹了一下额头的流海,咬着唇:“你只要说你愿意主动留下来,我妈会答应的。” 白白净净的,瘦瘦的少年,跟别人面前都很正经,在她面前,就跟小流氓似的。 刘小红瞪着他看了一会儿,说了声讨厌,转过身突然就叫了一声:“小冰姐姐,你怎么在这儿?” 小聂立刻扬头甩发,转身也想叫声高姐姐,再看捂着嘴跑远了的刘小红,气的直咬牙:“小死丫头,学会哄人了这是。” 第106章 百家饭 从供销社出来, 陆白梨还非得要塞陈丽娜一把糖。 陈丽娜要了,然后往柜台上拍了五毛钱, 五毛钱一把糖嘛,也算是两清了。 供销社所有的售货员全站在门外,跟那欢送领导似的, 齐声说:“陈场长,欢迎下次再来啊。” “小姨, 你是不知道,平时我们到供销社, 这些售货员呀, 脸朝天,只留两个鼻孔出气,甭提多高傲了,也不知道为啥,你一进去, 她们简直了, 春风八面, 就跟那嘴里抹了蜜似的。” “小红,哦不思甜, 你要知道,这个世道现在还不算太势利,等你们长大, 会越来越势利的。你处在社会的高端阶层, 看见的就全是笑脸和热情, 处在社会的底层,看到的就全是冷眼和欺凌。这是一种价值观的变异,但就目前来说,你除了努力提高自己,并确保自己不会变成那种人,没有别的办法。”陈丽娜说。 “你明明知道的,陆白梨也是赵东来的同伙,可你还对他那么热情,小陈同志,你好虚伪呀。”小聂同志向来批评别人的时候,都很尖锐。 陈丽娜特地停了车,扭过头,很认真的解释:“小聂同志,虽然我和你爸一直教你要诚实做人,但人生在世,虚伪是难免的。我今天没在冯科长面前提陆白梨的事儿,可能你很生气,但是我得告诉你,陆白梨干的坏事儿,可远远不止说是骗几个孤寡老人欺负几个孩子,而你现在拿这点小事去冯科长或者于公安那儿说,顶多他们也就教训她几句,起不到大用处。铲草要除根,她的账,我陈丽娜记着呢,总有算的一天。” 小聂吐了吐舌头,分明车后坐那么宽,把人刘小红挤在个角落里。 刘小红只要一嫌热,他立刻一躺:“哎呀妹子,我晕车啊,快坐正了,借我躺会儿。” 刘小红还只当他真晕车呢,一路没少摸着他的额头问他要不要吐,要不要开窗子。妹子嘛,就是得温柔点儿,小聂有竿子就往上窜,叫了一路的不舒服。 车才跑到1号基地外,遥遥见王红兵驾着拖拉机也在马路上,后面车箱里拉的全是成株的葡萄树,刘小红立刻就叫说:“小姨,停车停车,我爸来啦。” 才一停车,她下了车跑了两步,回头又给陈丽娜塞了个东西,两只崭新的白球鞋,也是瘦高高的少女,就朝着王红兵的拖拉机去了。 “她给你给的啥?”聂卫民很好奇的,就问陈丽娜。 “少女之心,要吗?” “你分明说过,再也不提这茬儿的。”自尊心让小聂同志如坐针毡:“你好歹也是个做妈妈的人了,怎么能老拿这种事情跟你儿子开玩笑?” 一看小聂脸红耳耻的,陈丽娜才不开玩笑了:“她给我的,是女人用的东西,你就别好奇了。不过,往后就把有限的生命,用在有意义的事情上吧。 你是想跟你爸一样,能凭空造出这样一辆车来给我开着,还是想像王繁一样,普普通通,到了关键时刻连自救的勇气都没有,你自己好好想一想,成吗?” 那种,父子配合默契,一起奋斗一个晚上,在晨光中看着一辆飞机呼啸而落的场景,小聂同志当然一辈子也忘不掉。 而且,父亲是他最好的榜样。 聂工自律到像架机器一样,那是他能做到今天这一切的基石。 到了基地,才停稳车,小聂一把拉开车门就跑了。 “蛋蛋,这哪来这么多的兔子?”见三蛋儿背上背着两只兔子,聂卫民吃惊坏了。 “王伯伯带我们打的呗。”二蛋肩上背了足足有四只:“这只送钱狗蛋,这只送秦队长,咱们吃两只就好啦。” 一直以来,陈丽娜都说,兔子不是家畜,只能偶尔开荤解馋,不能当正餐吃,所以仨孩子都很爽快,打了兔子,那就是家家一只嘛。 “这只给哈叔叔,是我送他的结婚礼物。二十一岁的小寡妇,扫兴没神儿,思想起奴家好命苦,过门就犯了白裙儿……”三蛋儿背着兔子,点头晃脑,唱的真跟个小媳妇儿似的。 “三蛋儿,谁教你唱的这个,可真难听,不准再唱啦。”二蛋说着,就吼起来了:“乌苏里江来长又长,蓝蓝地江水起波浪……” 他唱着,一只兔子就提到哈工家门上了。 哈妈妈才接了新媳妇子,农场里的小寡妇,正在给小寡妇教怎么打她们哈族的传统奶酪了,接过兔子就说:“小陈,我得跟你说一句,你家二蛋可真是个唱歌的好料子,咱们哈族人好歌好舞,我不骗你。别人唱歌那叫扭扭捏捏,只有嗓子在动,二蛋不是,你看他,混身上下每一根汗毛都在起舞,这呀,就是真正的歌唱家。” 二蛋一听,好嘛,最大最肥的一只兔子从三蛋儿腰上一扯,就送给哈妈妈了。 “二哥,这个是专门留给妈妈吃的呢。” “好啦,妈不是还有我这只呢?”二蛋一听有人夸,唱的越发大声了。 “你们这二蛋呀,将来可以培养成个歌唱家。”陈工下了班,抱着黑乎乎的小豆豆也在外面站着呢,就搭了一句。 钱工也在外头嘛,就搭了一句:“可不,我也觉得二蛋能成个歌唱家。” 二蛋嗷的一声:“钱叔叔,这兔子是我们打的,给你的。” “王总工带着这俩孩子打的兔子,见者有份,大家都分了吧。还有,我得说一句……”陈丽娜顿了顿,倒是把傍晚下班以后,站在外面聊天儿的人的目光,就全吸引过来了。 基地的工人们一般来说,都是习惯于晚饭后出来串串门子聊聊天,今天之所以一下班大家就在外头,当然还是因为要讨论王繁和王总工的事情嘛。 不过几天的时间,流言已经不可收拾了。 有人说王繁是强/奸了知青,也不想一想他一个才十四岁的少年发育了没有,也有人说是那个小知青勾引了他,总之,在这个贫脊的,连电视都没有的年代,传点香艳的小道消息,那是所有人最大的爱好了。 “王繁给无罪释放了,还有就是,以后咱们矿区的流氓罪也取消了。公安局的于东海同志跟我说,男女之间在结婚之前处两天对象,或者说是年青男女私底下见个面,聊个天,这都不算啥。王繁错在藏了本禁/书,但一天的拘留对于他犯的这点错误,已经很严的震慑了。 这兔子是王总工打来的,大家一人一只,吃了也去他家转转,咱们整个基地是一个集体,人常说远亲不如近邻,咱们又都是不是这儿的土著,就算亲人再亲也隔着山海,有了困难,谁不是找邻居搭把手。这种事儿,一家出了,可不是偶然,毕竟谁家都有孩子,你们说是吧?” 陈自立提着只兔子,一想自己也私藏着两本□□呢,只是没给治安队抓住而已嘛,于是立刻就说:“走吧钱工,咱到王总工家坐坐去。” “我还有瓶二锅头,牛栏山的,带上咱一块喝去。” “他家怕没准备菜,你等着,我家里有花生米,让甜甜妈炒了,带着咱们下酒去。” 一个传一个,矿区的男人们于是几乎全出来,就往王总工家去了。 傍晚灯火融融,陈丽娜烹完了兔子,趁着孩子们吃饭的时候,也调了俩凉菜,悄悄端到王总工家门外,遥遥看了一眼,男人们全在院子里。 真正儿的百家菜,大家都端一块儿搭伙吃了。 王总工哭的简直就跟个孩子似的,自己提着一瓶牛栏山二锅头来灌,大小伙子王繁坐在他父亲身边,聂卫民小大人似的,还在小声安慰着。 哎呀,什么是教育,有时候教育真不是说教,人世间的百态,悲欢离合,于成长中的孩子来说,就是最佳的教育方式啊。 “这卫生带,刘小红给你缝的?”大晚上的,聂工也是喝了两杯才回来的,鼻子里淡淡的酒气,眼睛越发的亮了。 “现在她有新名字啦,叫思甜。”陈小姐说。 “哦,还是小红叫着顺嘴,我叫不惯什么思甜,看起来不错啊,绵绵软软的。”聂工见小陈在带那东西,就说。 “咱们不是棉花多嘛,你看她这个,把棉花缝在布袋子里头,用完了掏出棉花带子一扔,再壮上新的棉花,比原来那种总要跟棉花一起洗的好太多啦。” 哎呀,陈小姐皮肤就够白的了,脱了衣服更白,简直跟那牛奶似的,再兼不胖也不瘦,增一份太多减一份太少,往炕上一跪,聂工在百技压身之余,就有点儿心痒痒想学油画了。 这要能画下来,多漂亮。 “你能不看吗,羞不羞啊你,女人带这个有啥好看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你一戴这个,就性趣高涨。你这身材,真算得上雅典娜女神呢,黄金618,你过来我给你讲一讲,什么叫618分割线。”聂工非常诚实的言说。 没等他手滑到腰上,陈丽娜叫着痒,就滚到一边儿去了。 有大姨妈来访的日子,聂工总是格外的热情,想尽一切办法说几句话来逗乐陈小姐,没办法,看她笑的花枝乱颤又开怀,他就得忍着牙痛,忍着拿猎/枪嘣了杏树叉子的冲动,说上两句温柔体贴的话,谁叫她爱听呢。 为此,最近办公桌上一本雪莱一本拜伦,一边腹诽批判一边学习。 收到的效果当然也非常的显著,陈小姐雪莲花吃着,情话听着,皮肤越来越光滑,身段儿越来越美,对几个孩子也越来越上心。 当然了,她自己本身有生育问题,就不会有陈丽丽那样的烦心事啦。 总之,搂着陈小姐,聂工心中那叫一个五味陈杂啊。 偶尔,他也会想一想,万一陈小姐也能给他再生一个,家里添个小闺女,那该有多好。 但是一想起陈丽丽抱着闺女那一通的闹,聂工就给吓退啦。 “说真的,远亲不如近邻,当然我也得谢谢你,陈小姐,要不是你特地跑一趟矿区,王总工那个人就废了,他刚才跟我说,自己本来是想吞枪自禁的,卫疆一直坐在门外哭,哭着哭着,他就不想死了,他就把气全撒到了兔子身上。” “这种事儿,熬过去了就不是事儿,熬不过去,那也不是他懦弱,我经历过一回,上辈子聂国柱也犯过流氓罪呢,也就往家里拿了一本《少女之心》而已,当时给整得呀,差点没褪了一层皮。” “这时候说聂国柱,就没意思了吧?”聂工就把媳妇儿松了。 谁知道媳妇儿就踹了他一脚:“你还别说,我有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全是傍晚邮递员小王送来的,你要先听哪个?” “坏消息吧。”聂工其实大概知道,一下子就变严肃了,理智的人,都会先选择坏沙息嘛。 “你四妹,不是说了ABO溶血不能生吗,她又怀上了,而且还悄悄儿怀到八个月,然后生下来个没了气的,你看老二这信上说的,头跟个篮球一样大,然后,赵家庄那小子也不肯再要她,直接把她送到聂家庄,你爸妈把她带到省城,她现在在红岩省人民医院住着呢,也不知道能不能抢救得过来,黄桂兰要你去见最后一面。” 陈丽娜说着,就把信纸递给聂工了。 他翻身坐了起来,戴上眼镜看了一圈儿,说:“问题这么严重,你怎么早不说?” “是不是一直以来老家给你写信,你都拒收了还是怎么地,所以老二直接就投给我了?” 聂工一想,果然是:“我最近不是听说他们已经在搞土地改革了吗,老二家是闺女多,但是他现在是村支书,那村支书还是我拐弯抹角打了招呼放的,黄桂兰也在妇联有份兼职,工资想来够用,我就直接跟他小王说了,有老家的来信,一律拒收。” 这下倒好,一个妹子差点要死在红岩了他都不知道。 “毕竟是你有血源的妹子,要万一真没了,你不见一面估计不成。” “我曾经给四妹写了不下一百封的信,甚至于,为了证明ABO溶血无法生孩子,光草图及论文,我至少写了不下五万字,小陈,你知道吗,我为了研究她的病,花了至少7个全职工作日的时间,而这些时间,我本来是该来陪孩子,或者帮你干干家务,再不济,还有如山的工作等着我去完成,她自己不珍惜,我有什么办法,不去。” 聂工这儿才没什么人情可讲,要孩子,得先有身体啊,没身体你要的什么孩子? 好了,怀到七八个月生个死胎,这下躺医院里了,于是又要浪费他的时间去看,这不道德绑架吗? “这不,还有一好消息了。” 陈小姐看着气急败坏的聂工,就说:“也不知道怎么的,老二带着四妹到省城看病,居然就碰上了你的同学包曼丽,她也在那儿看病,大概一聊起来都认识,包曼丽当时就把这事儿给登到报纸上了。” 聂工现在就是颗原子/弹,一下子头发根儿都竖起来了,一身的警觉,就跟丛林里的狼一样。 “然后嘛,红岩的领导们听说是你妹子,好家伙,干部病房吸氧机,全套的设备就给四妹架上了,然后,红岩的领导还特地给你准备好了机票,请你前去慰问。” 但这个所谓的好消息,对于聂工来说,那简直就是催命符了。 他气急败坏,不敢相信的接过介绍信来,还真是红岩领导写来的,热情洋溢的信件,以及为了以防万一他们全家都要坐飞机,俩大人仨小孩子儿的介绍信。 地窝堡就有国际机场,虽然说也有飞机时时在天上飞,但是毕竟那是只有领导层,或者说中央紧急召唤,才有可能坐的。 “行了,既然事儿都逼到这个份儿上了,咱们就回去一趟吧,正好,我们家的大院子,不是因为我爸给平反了,已经物归原主了吗?冷奇把钥匙给我寄了来,也让我抽时间回去照料一下了,咱们回去,你正好也去认认门子,看看自家老宅吧。”聂工突然想起件事儿来,就从书房翻了自家老宅的钥匙出来,递给了陈丽娜。 “说是从地窝堡转冬风市,再转红岩的军用班机,聂工,我活了这么大,没听说咱们国家有个冬风市啊,你知道冬风市在哪吗?” “离你不远,咱们上边疆的时候,那不有一个边啃烧鸡边扣脚丫子的人就从那儿下火车了?” “你说酒泉,它怎么会是冬风市?” “这个和404一样,属于不能外传,严格保密的地址,往后外人跟前可不准提及。” 陈丽娜心说天啦,活了两辈子,我可是真不知道,共和国有个冬风市啊。 “孩子们怎么办,都带吗?”陈丽娜想了想,就又问说。 突然,她就发现聂工把信纸一搓,眼睛就猛得皱起来了。 哟呵,他翻到今天陈丽娜收到的,最大的大惊喜啦。 是的,包曼丽同学说,听闻聂工前来,她联络了现在正在红岩,以及大庆,内蒙等各地工作的同学,就准备搞一场盛大的同学聚会,这次,他可绝对不能爽约。 就在聂工想着,像往常一样,以工作为借口推脱掉这次同学聚会时,下面一行,包曼丽同学特地注明:“领导特批,给你一天假期,以供同学聚会。 聂工似笑非笑,转头望着陈小姐。 陈小姐的目光就跟那杀人不见血的钢刀似的:“跟着你出去旅游,头一回枪战,第二回更猛,直接打/飞机了,这回我也想喝杯红酒,穿的漂漂亮亮住个宾馆再泡个温泉吃点儿好的,这个,你当能达成吧?要知道,跟着上辈子的老聂,我到瑞士滑过雪,在巴黎度过假,还在洛杉机看过日出,跟着你,整天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头都毛的跟狮子似的。” 那还用说吗,为了比过上辈子那个杏树叉子,聂工就是把自己削成人棍,也得达成啊。 至于孩子们? 聂卫民向来睡的最晚嘛,也是安慰了很久的王繁,才从墙上溜趴进来,刚好听见陈丽娜在问聂工,孩子们怎么办,要带吗? 他耳朵一竖腰一猫,就偷偷偷儿的,听起来了。 第107章 坐飞机 “要不行就放农场去, 让你爸妈带着,咱们单独去, 快去快回吧,我这边任务特别的重,总理身体很不好, 我想在实验室多做出些贡献来,今年年底北北京的时候, 能让他老人家高兴高兴。” “农场里现在正是忙的时候,我爸我妈为了挣工分, 早出晚归的, 再送三个孩子去,他们是真照料不过来。再说了,他们仨还没坐过飞机呢,就带出去坐一回呗。” 小聂在外面一听就高兴了,到底还是妈妈好, 想着他们没坐过飞机。 心里甜甜的, 小聂就捂着嘴悄悄儿笑呢。 “主要带着仨孩子, 一路要吃要喝,住宾馆也得开两间房吧, 红岩那边肯定要招待,但只要他们那边省政府招待了,我跟你说, 就有一大批的物理专家等着我给他们讲物理, 化学专家等着我给他们讲化学, 数学专家还要等着我给他们讲数学呢。” “又不要掏你的钱,就让孩子们住个宾馆怎么啦,这一回出行的住宿费,我来掏。” “人红岩的领导会让你掏,他们会安排好一切行程,恨不能我上厕所都有人负责给我擦屁股,只求我把时间全利用在他们身上。” “能不能不要说的这么粗俗,你就带着呗,我今晚伺候你一回。” 不能再听下去啦,小聂悄悄眯眯,就溜回了小卧室。但是按捺不住惊喜的,他就挠醒了二蛋:“聂卫国,明天起来表现好一点,咱们估计能坐大飞机啦。” “真的?”二蛋翻身就坐起来了:“为啥呀?” “不知道,反正爸不想带咱,妈想带,咱表现好点儿,肯定就能跟着一起去,他们准备去红岩旅游呢。” “那还用说嘛,要不我现在就起来去扫院子?”大飞机啊,时时在天上飞的,谁不想坐,坐完回来,估计能吹一年牛呢。 “那可就太过了,咱们赶紧收拾行礼吧,但明天早上起来还是要乖乖的表现出个上学的样子来,他们要真愿意带,会给咱们请假的。”聂卫民胸有成竹的说。 第二天一早起来,聂工心情大爽,陈小姐也是笑眯眯的。 三蛋一无所知,早上起来闹闹腾腾,张着嘴就要找妈妈给自己刷牙。 他最近正在换牙,不比聂卫民会拿自治的小弹弓给自己拨牙,二蛋伸手就拽牙,他每天都要妈妈给自己的小奶牙做按摩,哎呀,按着按着哭哭啼啼拨下来一颗,扔房梁的时候还得全家一起庆祝。 逢人就夸自己那颗小奶牙有多漂亮。 “闭嘴聂卫疆,你要敢再叫妈妈帮你刷牙,我从今往后都不罩着你。”二蛋说。 “自己去刷牙,刷完了打上香皂把脸洗的干干净净,来我给你搓。”聂卫民说着,一把毛巾揉上三蛋的脸,一通乱揉,哎呀,干净的不得了。 三蛋还想再哼哼,两个哥哥同时瞪着他,吓的孩子也不敢哼了。 “爸爸妈妈,我们该去上学啦。”背好了书包,聂卫民就说。 “你看吧,这仨孩子哪是拖累,都乖的不得了,带上吧。”陈丽娜从厨房出来,就跟聂工说。 然后,她说:“行了,今天都不用去上学了,一会儿我去小学请个假,路过矿区咱们再到中学请个假,今天呀,你爸带你们要去坐大飞机。” 聂工于是也说:“行吧,那就都赶紧收拾,咱们得赶在十二点之前到达地窝堡机场,然后奔赴红岩。” 二蛋直接把书包一甩,就背着自己和聂卫民的行礼出来了。 当初跟聂国柱学的,几件小衣服打成豆腐块,牙缸子往边上一挂,里面包着卷好的毛巾和牙刷:“报告首长,我们已经准备完毕。” “这些孩子现在真有这么听话,打包行礼,用了五分钟不到?”聂工一脸的纳闷。 聂卫民啥也不说,换上了自已崭新的帆布鞋,春天嘛,窄裤子白衬衣,外面一件草绿色的小军装,两手插兜就说:“我们不止听话,而且在我们看来,陈小姐是地球上最漂亮的女人,没有之一。” “自己想去就直说呗,小聂同志,你这嘴巴最近甜的有点过分啊!”陈小姐给自己挑捡着衣服,就说。 “你以为只有自己漂亮,才能完美打败包小姐吗,我觉得不是。”小聂简直就跟狗腿子似的,要在大清未亡时,他绝对能当李莲英。 “毕竟人家包小姐所主演的《梦里敦煌》可是领导人们出国访问时必带着的文艺礼物,而梦里敦煌舞蹈所有的草图,据说全是包小姐一人画的,这就证明她非常非常的优秀。”小聂这些,全是从报纸上看来的,要给陈小姐塑造危机感。 “实话告诉你吧,你小姑生病了,据说已经换过几次血了,在红岩省医躺着呢,我们是去看你小姑的,她命在垂危,你就甭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小陈于是提醒他说。 小聂摸了摸鼻子,一时间消化不了这事儿,于是陈丽娜就把信递给他,让他自己去看了。 现在出门真的是,就跟养了一支小队伍一样,除了陈小姐拖时间,仨儿子几乎不用操任何的心。 “王阿姨,甜甜已经去上学了吗,今天又不跟我们一起走?”要去往甜甜家送小兔子的时候,聂卫民就问。 王姐提过兔子,有点儿郁闷呢:“她最近心情挺不好的,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不过她和小红一起走的,你放心吧。” 妹妹都成老兔子了,毛又长又胖,老态龙钟的。 王姐接了过来,二蛋还要叮嘱一句:“阿姨,可不能让金宝吃了我们的妹妹哦。” “金宝要吃它也嫌老,这大概是矿区最老的兔子啦,小陈路上开车记得小心啊。” “我会的王姐,再见啊,帮我家照料着院子。” 地窝堡国际机场,跟上辈子陈丽娜来的时候相比,当然是天壤这别。但看着一架架大飞机来来去去,装载厢,流动带,已经够让几个孩子震惊的流口水了。 “妈妈,这就是咱们要坐的大飞机吗,可真大呀。”三蛋以为是坐火车,还怕自己会丢,紧紧拽着陈丽娜的手。 二蛋捏着红色的机票,上面印着天/安门,领袖像,他的出生年月,姓名,甚至于学校地址,以及父母的姓名,一切都标注的清清楚楚。 心情那叫一个激动澎湃啊。 但是吧,这并不是民航客机,而是一架军用飞机,座位破旧不说,机上一股浓浓的煤油味,而且,这种军用机机舱是不增压的,起飞的那一刻,简直能难受的人恨不能死过去。 等上了天,叮咛咣啷,整个飞机都在抖,等一遇上汽流,那就更惨了,上巅下晃,机上坐的人员,没有一个舒服的,几乎全都系紧了安全带,一幅堪破红尘,无所谓生死的样子。 要知道,现在的机上还供应茅台呢,飞机餐有中有西,还有小聂三兄弟从来没有见过的牛排供应。 但是吧,除了二蛋和另外几个看起来身体很壮的人,就连聂工都难受的闭上眼睛了。 自恃坐车不晕,能帮他爸在180KM的汽车上发无线电的小聂算是彻底瘫了。倒不是吐,他本身吃的不多,也吐不出来,就是难受,小脸黄蔫蔫的,窝在聂工怀里一动不动。 二蛋人家吃的美滋滋呢,一会儿看还有汽水果汁,桃汁来一杯,汽水来一杯,听说有可乐,也要来一杯。 聂卫民偶尔扫过二蛋的嘴巴,哇的一声就吐开了。 晕机有多难受,陈丽娜也感觉到了,揉着脑袋,啊,新画的口红,烫过的头发,这一身的煤油味儿,等到红岩省城,她觉得自己就得给颠成个土狍子了。 但愿包小姐不要太热情,千万不要在机场等着接机啊。 那样的话,她还没占,已经败啦。 “爸爸,你看那几个叔叔,还很年青啊,为什么他们的头发全掉完啦?”聂卫民看着坐在前面的几位穿着蓝工装的叔叔,看得出来空中小姐非常尊重他们,不时的问他们要不要水喝。 这些人全是笑眯眯的,似乎也认识,但并不交谈,也不跟空姐多说一句话。 大概他们也很新奇飞机上突然多了在个孩子,尤其是二蛋狼吞虎咽,三蛋全程坐在一旁笑眯眯的帮他要汽水儿要面包,几个又白白净净生的可爱,这些人就愿意多看几眼。 在一个地方中转的时候,率先有个人站起来,走过来跟聂工握了握手,敬了个礼就走了。 于是陆续的,要下飞机的人都过来跟聂工握手,敬个礼再下飞机。 聂工也一一拍了拍他们的肩膀,笑着说等下次有机会,见面了再聊。 “爸爸,他们认识你吗?” “我家地表叔数不清,没有大事不登门……”陈丽娜哼哼了两句,说:“你爸这是给咱们演红灯记呢。” 聂工不是那个系统的人嘛,当然就没有他们那么多的忌讳。 指着窗外,他说:“在咱们共和国,有那么一批人,他们所从事的工作,在比咱们乌玛依还艰苦的地方,走的时候上不告父母,下不告妻儿,就算死了,父母妻儿可能也要很久以后才能知道。甚至于,夫妻就在同一个地方,不同的分厂上班,也是在一棵树下偶然相遇,才知道彼此的工作。就是这些人,才有咱们今天的核/弹、氢/弹上天,让咱们的祖国能彻底的站起来,知道吗?” “所以是真的认识,但你们也不交流对吗?那为啥,他们还那么年青,头发却掉完了呀?” “核工业是严格保密的,相对来说,我们矿区就算遭到轰炸,损失是有限的,但他们不同,所以,他们习惯了保密工作。以及,这个行业有它的危险性。” 小聂脸黄巴巴的,扒在腾空而起的飞机窗子上看下面,戈壁沙漠里,除了笔直的公路,什么也看不到,真是想不到,他所向往的核工业,卫星基地,真的就在这荒无人烟的沙漠里啊。 红岩省城机场,不出聂工所料,两辆吉普车直接进了机场,就在飞机旁边等着要接他。 “没想到爸爸居然这么受欢迎。”三蛋巴着窗子就说:“妈妈你看,他们的牌子上写着呢:欢迎聂工位临我省,指导工作。” “傻子,那叫莅,不是位,你读的书太少啦,位莅不分。” “哟,还有一个,欢迎工业大学六零届老同学聂博钊同志。这还真是你同学啊,不行不行,我得去打扮一下。” 陈小姐跑了一趟洗手间,等一出来,呵,米白色的高跟鞋总算派上用场啦,可惜没丝袜相衬,只能裸穿,米白色的风衣,白衬衣黑裤子,她这一身打扮,飞机上的空中小姐都比不上。 “妈妈真是大美女。”三蛋说着,拽上陈丽娜的风衣,亦步亦趋就跟在后面。 陈丽娜今天决心要看看,包曼丽同学是否有明信片上那样美,当然了嘛,她也是绝对不会服输的。 所以,下飞机的时候,就想要走的风情万千一点,闪瞎老聂所有同学们的钛合金狗眼。 不过,二蛋说:“妈妈,我有点晕。” “来来,我牵着手。” “妈妈,我恶心,想吐。”三蛋也说。 “不不,你不能吐在扶梯上,快来,我抱着。” 天啦,等下了飞机陈丽娜才发现,自己又拖又抱形象全无。 要包小姐真在车里面,那就得笑她是一个黄脸婆啦。 “聂工,您看咱们是先去医院呢,还是先去省委,要先去医院,咱们今晚就连夜开会,我们冬风卫星基地那边所进行的卫星回收,目前已经要到实话阶段了,专家们想看看从你的角度,能不能再一次论证,是否万我一失。当然了,你要能实地去一趟,会更好嘛。” 聂工对于四妹,其实也就见过几面,但毕竟是有血源的妹妹嘛,于是就说:“行了,那咱们先去医院吧,晚上连夜开会。” 陈丽娜和孩子们坐的是聂工同学的车,上车,果不出所料,一个大美人从副驾驶坐上转过身来就握她的手:“小陈同志你好,我是包曼丽,博钊的大学同学,很高兴见到你,我得说一句,你比报纸上漂亮多啦。” 陈丽娜往坐位上一坐,聂卫民就躺她腿上了,晕,这会是真晕。 二蛋还好,能照顾弟弟,但三蛋非要来抓她的头发:“妈妈,这是飞机上的小姐姐送我的花,我能把它戴到你头上吗?” “不可以。” “妈妈,我想吐。” “不能吐在我的衣服上。” “妈,我不吐,但是,我能坐到你腿上吗,你看外面那架飞机又飞起来啦,我要看,我要看。” 包同学笑的非常非常温柔有礼,命令司机开车,侧首望着后面三个几乎要扒到陈丽娜头上的孩子,于心中翻了个白眼,就说:“他们可真调皮。”简直就像三只小马猴。 “包大姐有孩子吗,是不是也这么大了?” 包同学至少也三十四五了嘛,一般这个年级的女人,孩子应该也很大了。 “为了维持身材,也为了我的舞蹈事业,我打算终身不要孩子,所以,我和我前夫很遗憾的,就离婚了,他需要的是一个家庭妇女,而不是像我一样的革命战友。” “你就是爸爸说的那个包同学吗?哇,阿姨,你果然很漂亮哦,你知道吗,有一天我爸爸把我妈妈都认成您了呢。” 二蛋话一出口,突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回头就见妈妈用杀鸡一样的眼神盯着自己。 他突然想起来,这事儿是应该和爸爸一起共同保密的,怎么他突然就没心没肺的给说出来啦。 不过包同学真的长的非常漂亮啊,白皙的皮肤,月牙一般笑的弯弯的大眼睛,关键是,看她眼神,真的好温柔好温柔啊。 “这三个男孩儿,可真是可爱呀。”她说话的声音也非常非常的好听呢。 聂卫民掐了一把二蛋如今日趋变瘦的,都没肉了的屁股,就说:“聂卫国,你今天死定了。” 第108章 吃西餐 “这么多年了, 他们把老陈家夫妻都接走了,听说那个王红兵还是个生产场长, 官职跟咱们的县委书记一样,妈,等老大来了,这事儿咱得说叨说叨吧。” 陈巧巧怀里搂着一个大胖小子,看起来都有四五岁了, 嘴里拿着一只大鸡腿, 咬了一口,觉得不好吃, 啪一下就扔了。 聂老二捡过来若无其事的揩揩,自己吃了起来:“行了吧, 老大一年四季就没断了寄过钱, 他也许工作真的忙呢?” “可你没听昨天来的那些领导说吗,现在前往边疆都是自由的,谁去都还有补贴呢,为啥陈家的人去得,咱们就去不得, 他大伯呀, 太向外啦。”陈巧巧又说。 “行了行了,你们都别吵吵啦。”黄桂兰就说:“我的小闺女还昏迷着呢, 你们能不能不吵吵?” “他爸, 你说咋整?”转身, 黄桂兰就问聂父。 医院里不让抽旱烟的地方, 聂父还在吧嗒着旱烟锅子呢:“咋办,等一会儿老大来了,你们都甭说话,我跟他要钱就成了。” 要说聂老大在老聂家唯一的用途,其实也就是要钱嘛。 聂老二和陈巧巧对视一眼,明白了,当然也就把嘴巴闭上了。 不一会儿,一群的领导簇拥着聂博钊就进来了。 说实话,聂博钊和聂家人本来就没什么感情,给予亲生父母,这几年除了寄钱也没有别的往来,反而是隔着窗子看了一眼躺在重症监护室的四妹。 这个四妹他就见过两回,那时候还是个小姑娘,现在一看,躺在病床上,皮肤腊黄头发枯黄,已经是个中年妇女了。 老二媳妇也不知从那儿冲出来,直接把自家六个闺女之后生的那个大胖小子就送到聂工怀里来了:“他大伯,抱抱呗,这是咱们家的传宝,传宝,快叫大伯。” 呵,果真是一大胖小子,难怪叫传家宝。 这会儿,他手里又捏着一只鸡蛋糕在大口大口的吃呢。 聂工接过来屏着呼吸掂了掂,不得不承认,三蛋儿这么大的时候可没这么沉,这孩子沉的就跟块石头似的。 他扭头看着聂博钊,居然神来一句:“大伯,你给的钱不够我们花。” 省上陪聂工来的人,还有省医的院长,一大群人在后面跟着了,童言无忌,但明显的,大家都愣了一下,大概也是没想到,聂工的老家人能这么直白。 要不是在孩子面前说多了,一个三四岁的孩子,能说出这话来吗。 …… “小陈同志,陈小姐,我的工资是全部都上缴给你了的,但是稿费也得给这仨孩子存着吧,我不能去跟我父亲单独聊,我要跟他一聊,他保准就是要钱,那么老了,手那么糙,伸着手,真要要个万儿八千的,我又给不起,可我也不想跟他吵架。你说这可该怎么办才好。” 医院卫生间,聂工气急败坏,来救助于陈小姐,显然了的,他希望她能给自己解了目前这种被道德绑架的局面。 “听说你把我认成包小姐了,聂工,在你眼中我有包小姐那么漂亮吗?” “我什么时候把你认成包曼丽了?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要说聂卫民撒谎,我信,二蛋在我跟前可从来不撒谎,就是他说的,这么说,你和包曼丽私底下见过面我竟然不知道?” “我要有跟包曼丽见面的时间,我情愿把它放在工作中,至少会干出点成绩来,好早日实现总理所说的四个现代化,国民生产总值腾飞的目标,让他老人家能够感到欣慰。”聂工说。 摘了眼镜,他真诚的说:“你生的这么美,我四只眼睛都不够欣赏你的美,又怎么可能去看别的女人呢?” 天啦,聂工事实上连陈小姐也很少看,不过,她生的美是事实,确实赏心阅目,所以,这句不算撒谎。 陈小姐用X光眼一样的眼睛盯着聂工看了很久,摆手说:“我看省上来的那些人就明白了,他们很希望你去帮他们解决困难,你去吧,这儿我顶着。” “那老家的门路,你找得着吗,钥匙我给你了,带着孩子们进去给他爷奶上柱香,走一走,让他们知道孙子们回来了。” “找得找,怎么找不着,上辈子我还在里头住过很久呢。”所以,这个上辈子是板上钉钉,确确实实发生过的啦。 陈丽娜穿的皮鞋,还是总理自掏腰包买的那一双。 当然,这也是她最重要的一双鞋,她今后所有重要的日子,都要穿着它。 为了重病中的总理,为了真正在总理临走之前能让他看到四个现代化,她也不能拿这些小矫情来拖聂工的后腿嘛。 谁说英雄难当啊,英雄身后的女人,才是最难当的。 “怎么,老大见个面就走啦,他妹都还没见他一面了,他咋能走,小陈,你来怎么连孩子也不带?” “医院本来就是个传染源最多的地方,小孩子抵抗力又差,在这儿给他们传染上了病怎么办?” “老二媳妇,快把传宝带到招待所去,别在这儿守着。”聂父于是赶紧说。 同样是孙子,对于大的三个不闻不问,对于传宝却是那么的重视,亲生的儿子,聂博钊到底没养过嘛,老聂家虽然一直在伸手要钱,但对于大蛋几兄弟,祖父只怕连样子都忘了,也完全不在意他们都长成啥样儿了,只从这点小细节陈丽娜就看出来了。 “老大媳妇,听说现在老大的钱你管着?”聂父还在抽旱烟锅子,就问。 “倒也没有,不过我管养孩子。” “你看,现在他四妹躺病床上了,医院说这钱可以先欠着,但我们交不起这个住院费,这个钱呀,得老大来掏。” “四妹生病的钱我会和主治的医生,以及院长联络,我们来解决就行了,这个不用你们操心。但是大蛋他爸也说了,冒着生命危险生孩子,他只救这一次,往后四妹要还敢生,生死都于他无关,自己不惜命的人,别人是救不了的。” “话咋能这么说嘛,因为生不成孩子,赵家那个不要脸的叫着喊着要跟你四妹离婚,你们咋还能说这话?”聂父给气的不轻,再说了,他也发现了,大儿子的身份那叫一个特殊。 身份越是特殊的人,对于自己的身誉就越是敏感嘛。 聂父这是恃准了儿子要顾名誉,儿媳妇更不敢跟自己撕破脸,直接就伸手要开了:“光给医药费那不行,我们把她带回家,还得给她补身体呢,再说了,她这估计是没法嫁人了,呆在家里咋办,还不得钱来养身体。我们这一大家口人了,老大总不能眼睁睁的只看着,不管吧?” 好嘛,果然是想要钱了。 黄桂兰就躲在拐角处,心说老伴儿到底比自己厉害,一句句跟那银针似的,全都扎在穴位上了。 “说啊,也不多要,就八千块,这个钱他们保准有,看老大现在富的,眼看都快要闪腰了啊。” 黄桂兰只看儿媳妇身上那件米白色的风衣,看那料子就知道值价的很,他们肯定是有钱的嘛。 “爸,你们也太懦弱了,四妹的孩子是给赵家怀的,我妈还在乡上妇联工作吧,怎么就不问赵家要钱,四妹又不是生孩子的机器,你们怎么能这样亏待她?” “不是,她生不出来成形的孩子人家不要了,我们能咋办?” “把四妹的介绍信给我一份就得,这事儿我来处理。我会告到那姓赵的破产,否则,他就必须交住院费,赔偿四妹一些补偿费。”陈丽娜说。 说完,她准备要走了,聂父一想不对劲儿了:“不对呀老大媳妇,你们得给我们解决困难,你看老二家那六个闺女眼看要上学,我家还有家宝了,我们还要一起搬城里住……” “怎么,老聂原来月月给你们二十不够用?”陈丽娜转而问聂父。 这时候已经晚了嘛,走廊里也没啥人,灯也是嘶啦嘶啦的闪着。 “也不是说不够用,我们现在得有一笔大钱,一是搬到城里,二是让几个闺女和传宝都有学上。”聂父说。 “爸,我这样跟你说吧,四妹的事儿,我可以帮你解决,但要钱,我们是不会给的。一则,聂工自己还有父母,不过是离世了而已。再则,你们当时过继他的时候,可是写过合约压过手印的,五十个大洋,从此生死不问,不是父母。您要不谈钱,我也就不说这事儿,您今儿既然谈起来了,那我就多说两句,从四妹的事情以后,他是绝对绝对,不会再给你们给钱了的,要你们真不服,咱们人民法院见,你拿你需要他赡养的证据,我拿他的卖身契和户口本,好不好?” “不是,老大媳妇,你这咋还不讲道义了呢,咱是老乡不,他是我们介绍给你的不?” “爸,是因为道义我才叫您一声爸,四妹的事情我们也愿意管,但是,聂工往后是绝对绝对,不会再给你们一分钱了,他要再敢给,我撕了他的脸。” 言罢,陈丽娜竟是转身就走。 嗨,黄桂兰也追了出来,和聂父俩人面面相觑着看了半天,终于黄桂兰一拍手,说:“这个辣货比原来更辣了呀这是。” “那咋办?” “我那知道咋办?”俩人面面相觑着,嗨的一声,都没办法。 回到宾馆,省上给安排的套间,陈丽娜推门进屋,三个光屁蛋儿,衣服都没穿,就在浴池里玩上了。 一看陈丽娜进来,聂卫民跟只放飞了的窜天猴似的,嗖一下就窜进里面那间,找他的小内裤去了。 儿子大了,该避的就要避讳,陈丽娜假装没看到,转身就往里屋去了。 往临窗的小茶几旁一坐,抽起张小卡片来一看,唔,几张演出票,地点就在不远处的人民剧院。 票面上就印着包小姐,身姿优美,还是非常难得的彩印,更加印衬了包小姐身上鲜艳的衣服。 要知道,现在可是一张明信片都要五毛钱的时代,这么一张票根,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是极为珍贵的。 “怎么会有这么多东西,哇,又是月饼又是蛋糕的,不过二蛋,你怎么不吃啊?”见二蛋也在忙着穿小内裤,陈丽娜就问。 “敌人的糖衣炮弹,我们是不能吃的。”二蛋坚决的摆手,又连忙来解释:“妈妈,你要相信我,在我看来,你真的比包同学更美丽。” 陈丽娜笑开了:“一个女人活在世上,漂亮很重要,但漂亮也不是最重要的,你要能学会不论什么时候都穿着小内裤,妈妈就觉得,不比别人漂亮也没关系。” “真的吗妈妈,我现在就去穿。”二蛋说。 陈丽娜趁势揪过聂卫民的耳朵,指着卫生间地上的水说:“你可是大哥,要他们摔倒了,或者摔破了脑袋,这处处都是玻璃台面大理石,我问你怎么跟你俩弟弟交待?” 聂卫民也只穿着个小裤叉子,两手捂着裤叉子,就那么垂头站着。 认怂认错,小聂向来比老聂诚恳多了。 而刚才陈小姐之后,送她的司机也就进门,坐到酒店大堂里了,他穿着崭亮的新皮鞋,板寸头,一米八几的身高,眉刚目毅,呵,那叫一个成熟稳重又帅气。 不一会儿,聂工的原舅哥贺敏屁颠屁颠的,提着两只烧鸡就进来了:“冷部长,按你的指示我又出去买了点儿东西,准备给孩子们送上去,咋样” “鲜花配美人,宝剑赠英雄,贺敏,咱们陈场长要最漂亮的鲜花,你就到咱们军区大院里折去,折完了送到歌舞团,让包曼丽亲自包装好了再送过来,两只烧鸡,亏你能拿得出手。” “军区大院里的,你说芍药和牡丹?”现在正是这俩样花开的时候:“怕不好吧,我能乱折吗?” “买的我都看不上,你就说是冷奇的命令,把最好的全给我折回来,送给咱位的陈场长。” “你见过陈场长了?”贺敏笑问。 冷奇笑了笑:“有幸,刚才和曼丽一块儿接她回来的,刚才还是我从医院接的她,送上楼的呢。” 贺敏手指就指上冷奇了:“怎么样,聊的不错吧,她为人可健谈了,你们这帮人仰慕登上新青报的花木兰,那口才,我就说不过她。” “别介,人家坐后面,就没朝前看过,压根只当我是一小司机呢。”红岩军区后勤部的副部长,给人当小司机了原来。 贺敏于是转身,又跑出去掐花儿去了。 听到外面有人敲门,好嘛,陈丽娜还以为是聂博钊回来了呢,结果先是一束花,花的后面,居然是大渣男贺敏的脸。 这货,在陈丽娜认识的所有人中,属于第一不想见的。 但他的滑嘴滑舌和花言巧语,也是陈丽娜见过的人中最为顺溜的。 “美丽大方的陈小姐,在这个拨乱反正的年代,你的到来,可算是把边疆的阿瓦尔古丽给带到了红岩,给,这是红岩省的领导们特地叮嘱,让我送给你的。” “花又不能吃,我是约了个官司代理人,怎么来的是你啊?”陈丽娜于是反问。 贺敏一脸茫然,显然不知道官司代理人是个啥。 不过,他说:“是这样的,聂工和我虽然不是亲戚了,但我们还是同学嘛,这次同学会呢,虽说在红岩举办,但是由我来主持。咱们曼丽曾经是博钊的初恋,也是当仁不让的校花。她是搞文艺的嘛,准备要在聚会上给大家当场来一段自己新编排的舞蹈,人家器乐可是带全的。别的女同学们自恃才艺不精,就放弃展示了,但是吧,所有的同学都强烈要求你给咱们来个节目,这个,你可不能推辞。” 呀,陈丽娜心说,包小姐这道行挺高呀,以彼之长,对敌之短呀这是。 而且,什么叫初恋,这线索有愈挖愈深的趋势啊,不会老聂还真跟包曼丽初恋过吧。 “我一个农场主,会表演什么才艺,广播体□□们愿意看吗,我会第二套广播体操。” “妈妈,我可以唱歌给叔叔伯伯们听呀。”二蛋随时不忘展示自己的歌吼,往哪儿一站甩开肩膀,就准备要开始唱了。 “不不,二蛋,你就算啦,人别的同学都没带孩子,这个同学聚会嘛,带着孩子总不太好。”都想撬撬别人的爱人,带着孩子多碍事儿啊。 二蛋才没觉得自己受打击呢,贺敏不让他唱,他可以不出声的哑唱啊。 “我没觉得带孩子就有啥不方便的,要真觉得不方便,就不该请我呀,我又不是你们同学,我只是个家属而已。”陈丽娜说。 “不不,我们所有的同学,包括在省上工作的,酒钢工作的,甚至于大庆油田工作的,大家都非常期待与你见上一面,要知道,他们中的大多数人第一次了解你,可都是在《新青报》上,你那张蹲在棉花田里微笑的照片,让你瞬间就成为了很多人的女神,你难道不知道吗?” 当不在一个农场里争权夺利了以后,陈丽娜才能真正感受到贺敏捧人的功力,这简直炉火纯青。 一张照的像个烈士英勇就义,就好比力拨山兮气盖世的照片,愣叫他吹嘘成了女神。 “所以,你必须要去,而且是不得不去,就这样啊,后天晚上,就在后面的贵宾楼上,咱们不见不散。”贺敏干这些可是一把好手,说完还差点跟送餐的服务员撞到一起,笑眯眯的走了。 “那个包小姐第一回合已经输啦。” 狗腿子聂卫民从宾馆服务员手中把饭推了进来,揭开盖子一看,直接两眼放光,翠翠的芦笋,还有一整盘的生菜沙拉,哇,他的最爱。 陈丽娜心中念叨着腐败啊腐败,一样样揭开菜品来。只能说,无论何时,总会有特权阶层,享受着跟普通民众完全不一样的生活。 她现在庆幸的是,至少享受的这些人,像聂博钊一样,他的知识层次和对整个社会的贡献,配得上他所享受的特权。 也不知道聂工得把自己榨到多干,才能替他们母子四人挣来这几天的豪华旅游。 “二蛋,那个是龙虾,嗯,妈闻过了,很新鲜,快吃吧。” “你何以见得包小姐第一回合已经输啦?”陈小姐表面看起来风轻云淡,但其实心中还是很在意这事儿的。 “她原本以为,你就长报纸上那样呢,是个土包子,结果没想到我妈生的这么洋气又漂亮,一下子给搓败啦,回去一想,咦,自己会跳舞,你不会啊,于是,她就想从跳舞上,压倒你,打击你的自尊心。”聂卫民非常肯定的说。 “小子,别忽悠你妈了,你妈别的不说,能唱能跳还能写,说实话,就那《梦里敦煌》我也上台演过,照样满堂彩,但是吧,咱们来不是跟人比这个来的。你们小姑还在病床上躺着呢,我呀,最先要解决的,是这件事儿。” “难吗?”聂卫民支着肘子就问。 一个还不到二十的小女孩,差点一尸两命,嫁的丈夫不出面,自家爹妈却在逼着哥哥出钱给她善后,真是件难事儿。 烛光晚餐啊,陈小姐今天特地打扮过,美的就跟幅画似的:“在别人看来,很难,但有我,这事儿它就不难了。” 她连西餐都会吃,哦哟,刀切牛排,一点声儿都没有。 聂卫民一看有两包往咖啡里加的方糖,嗯,拿回去,甜甜一包,思甜一包,给她们吃。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甜甜从小就吃的糖多,肯定对这东西也没啥兴趣,好啦,两包都给思甜吧。 第109章 妈妈不高兴 大半夜的, 仨孩子全兴奋的睡不着,过一会儿,声音漏出来了,陈丽娜也不骂, 直喊一声卫民,声音于是立刻就压下去了。 再过一会儿, 哐啷一声, 二蛋一声嚎, 陈丽娜于是说:“好了,估计是把人家台灯砸了吧, 明天把二蛋押这儿洗碗,我带卫民和三蛋去参加同学聚会。” “妈妈,台灯没有砸, 是我的头碰到床顶啦。”二蛋欲哭无泪的就跑出来告状了。 “把小裤衩提起来, 进去睡,一句话也不要再跟他俩说,明天我就只带你一个。” “好呐妈妈, 我不会再跟他们多说一句的。” 二蛋的个小裤衩子总是提不起来,一拖一吊的, 现在他变瘦了,也变高了,小屁屁不肉了, 圆翘翘的。 进了门, 一幅大义凛然的样子, 任聂卫民再挠脚丫子,三蛋儿再逗他的鼻子,也绝不多哼一声,不一会儿,那俩也觉得没意思,仨人这才叠罗汉似的,趴一块儿睡着了。 宾馆里的稿纸和笔,陈丽娜给自己泡了一杯浓浓的咖啡,越写越得劲儿,写完了一吹墨,一封文件整理成沓,看了一下桌子上环绕着鲜花,嗯,看上面的字儿,果然全是送给陈丽娜的。 她心说聂工这些同学可真有意思,男的估计都想知道她是不是照片上那个土狍子,女的估计都想看看,这个农场主有多土,才能上《新青报》。 但总之,那种想要见她一面的好奇心,都快抑制不住啦。 三更半夜的,她挑着新鲜的玫瑰花一撕,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放了满池子的热水,就躺里面了。 重生整整五年啦,听着二蛋呼噜噜的打鼾声和三蛋儿梦里呓语着跟妈妈告状,再望着头顶的天花板,两辈子的界限就模糊了。 她上辈子就是在这个城市奋斗了十几年才遇到的老聂啊,这个宾馆她也曾来过。 恍惚间,那是另一个男人,就在这样的套房里,跟她打架,想要强/暴她,曾差点把她溺死在这泳池里。 真是的,聂国柱就不说了,表哥嘛,任性一点也没啥,她能理解。 跟聂国柱离婚之后,遇到老聂之前,她遇到的那都是啥人呀,一个个的,没一个好东西。 …… 扑的一声,聂工一把把陈小姐从满是玫瑰花的池子里给捞了出来,连着做了好几下人工呼吸,拍着她的脸说:“小陈,你没事儿吧?” 小陈刚才是自己闷进去的,当然没事儿,但聂工给吓坏了,一把把她从泳池里抱出来,往床上一放就开始做人工呼吸了。 呼了几下见没动静,伸手就要去拨电话。 结果陈小姐一把就给摁住了:“开玩笑,怎么你还当真了呢?” “我以为你……” “死了?正好娃们也大了,再换个新鲜的媳妇子,是不是?”陈小姐说着就坐起来了,咧开嘴笑着。 聂工一脸胡茬,在那儿站了半天,拿过一床被子把陈丽娜一包,揽过来就把她给抱住了。 他也不说话,胡茬刺啦啦在陈小姐脸上划着,就那么紧紧的抱着。 …… “不是说你今天要连夜开会,不回来吗,怎么又跑回来了,这会儿不是才凌晨三点?” “他们的问题,我在省城解决不了,必须实地去一趟冬风市了,凌晨四点就走,我回来洗把脸再换件衣服,眯一会儿就会有人来接我的。” “这可真是压榨你的血汗呀,他们自己搞不定吗?” “我71年参加过他们的卫星上天项目,当时大部分参加工程的老人都给斗走了,或者是斗死在岗位上了,真正要回收卫星,技术上的难题和壁垒总还得老人解决,那些只会背语录夸大其辞的革命战士们,只会干着急,我得过去看看。” 陈丽娜心说,聂工究竟长了个什么样的大脑啊,能给化学家讲化学,给物理学家讲物理,还能给数学家讲数学呢。 本来该去冲澡的,聂工颓然躺在陈小姐身边,揉着鬓额就说:“四妹的医药费怕得要一大笔吧,这几年咱家的账全是你管,这个钱你说掏,咱们就掏,你说不掏我也不怪你,我可以跟这边省上谈谈,算是私下帮他们做私活,看能不能匀出钱来帮四妹。” 好吧,陈小姐心里又平衡了。 大脑强悍的聂工,还是有他所搞不定的难题的嘛。 “你的工作是在油田上吧,再说了,接私活,还是跨省的,这万一将来评职称的时候给人抓住,你还怎么评?” 说着,陈丽娜侧腰拿过自己今天晚上写的东西来,一样样递给聂工。 “这个,是代理人委托函,我将委托一位五十年代在政法学院毕业的老律师,帮四妹打这场官司。这个,是诉状,到时候老律师可以再扩展,但格式我是帮他打好的,现在,咱们就只需要把住院费一交,然后把收据,以及四妹的结婚证,还有她往年的症病记录提交给律师,就行了。” 在共和国,五十年代其实是有律师的。 十年动乱,各个机关都没了,更甭提律师,这一行基本上在共和国就等于是绝种了。 没有律师,又谈何打官司。 聂工接过稿纸看了半天,说:“陈丽娜你行啊,你这诉状,写的有模有样。” “当初边疆有个很厉害的矿老板欺负了我,我自己写诉状,跑法院,差点告的他倾家荡产。”陈小姐很得意的说:“公检法现在已经恢复职能了,这件案子,我可以联络郭滨,把它做为红岩省在法院恢复职能之后审理的第一桩女性受迫害案而被报道,你觉得怎么样?” 聂工来的时候,先是愤怒四妹自己不珍惜自己,再听说男方,赵家直接躲了,在准备掏钱之余,当然也在苦恼,赵家是齐思乡的社员成分,说白了,估计没钱也没能耐,遇事当然想躲就躲。 跟那种人要钱,或者说是讨个公道,他这么珍贵的时间,当然耗不起。 这就好比,你给狗咬了一口,你不可也去咬狗一口嘛。 “明天我就会联络老律师来,这也是他在平反之后接手的第一个案子,他会负责任的。至于那个赵家,我都不必见他们,有记者穷追猛打,离婚,掏医药费,那是他们应该的。”小陈说。 聂工搂着小陈,心中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她肯定是多活了一辈子的,否则,不可能把人性把握的那么透彻。 本来是个死胡同,经她这么一捋,不论从公还是私,她把别的可能性全堵死了,四妹的事儿,就成了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儿。 “往后可不许再那么泡澡了,万一真溺死了怎么办?” “我要溺死了,你怎么办?” 聂工已经死过一个妻子啦,就等于是天塌过一次了,但是他生平,就只有在听养母告诉他自己被黄桂兰卖掉,然后又吃撑了,吐都吐吐不出来的时候,才有刚才的无助和崩溃。 “记得不要再那么泡澡了就好。”聂工亲吻着妻子的嘴唇,突然就领悟了,她不是他的妻子,而是他在末路穷途,悬崖边上时的救赎。 “睡会儿吧?要不就去洗个澡,你闻起来简直就臭的跟头牛一样。” “臭男人臭男人,不臭怎么能叫男人?我就问你,杏树叉子他不臭吗,他不臭他就不是男人,不对,他在床上绝对也没我的厉害,温柔的男人大多床上不行,说不定他连高潮是什么都不知道,来来,陈小姐,我得让你知道啥才叫真正的男人。”聂工声音越来越粗了。 “你儿子们还在里面睡着呢,而且,你不是马上要出发去冬风市,那就赶紧儿的,去洗澡啊。” “不行,我今天还得来一回,不得不说,陈小姐你真是美貌如花,再兼冰雪聪明,我承认我不如杏树叉子,正因为这个,我必须得在床上让你投降才行。” …… 劫后余生,更添滋味,聂工诚心的说:“一路走来,我似乎有很多地方对不起你,小陈,要那一天真要死,求求你,让我死在你前头。” “大清早的,搞什么临终告别,你现在去冬风市,一千多公里了,明晚回不来吧?”陈小姐每逢经历一回爱的抚慰,灯下照美人,那叫一个美貌动人。 可她也无所谓得很,仿佛见惯了生离死别,当然,也可能是不爱他嘛,毕竟人家的杏树叉子永垂不朽了。 “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聂工问。 “你北工大的同学们明晚要聚会,还有人说,非得要我表演一个节目,我正在想,要不要替你撑这个场面,你要不回来,索性我也就不去了。” 让那些急等着想见她的男同学女同学全都失望而归吧,哈哈。 “有红岩军区调的直升机,只要工作能解决,一天一个来回都不是问题。”聂工答的很干脆。 一早,陈丽娜睡的正香呢,有人敲门了。 聂卫民开的门,居然是贺敏亲自送早餐。 “谢谢贺伯伯,不过我妈妈真的还没起来,您就甭进来了。” “这是我代表男同学们送她的花,记得让她收下啊。”离婚后的贺敏容光焕发,哼着歌就走了。 外面又有人在压门铃,陈丽娜还不肯起来了,三蛋儿缠来缠去,非得喂她口蛋糕吃,她叫门铃吵的发烦,于是就说:“卫民,就说人还没起来,不要再压门铃啦。” “谁呀,不要再压门铃啦。”聂卫民凶里凶气的说。 “问我是谁,我是你爷爷,聂卫民,开门。”外面的人粗声粗气的说。 原来是公公来了,三小的瞬间如临大敌,就围到陈丽娜身边来了。 陈丽娜掰过聂卫民,悄悄说了两句,聂卫民于是大声说:“爷爷,我妈不在,她去找律师啦,要帮小姑打官司呢,您在医院里等着去吧。” 聂父毕竟人老实嘛,哦了一声,还真就走了。 伸着懒腰站了起来,拉开窗子,奢侈啊,园林式的大酒店,就坐落在红岩城中央,仨小只一个比一个乖,穿的一个比一个整齐,看那样子,就是想要出去逛一逛嘛。 “妈妈,我看到下面有喷泉了,我们能下去玩一下吗?”二蛋趴在玻璃窗上,好奇的舔着玻璃:“我绝对不会往喷泉里尿尿的。” 三蛋也说:“我也不会尿尿,但我想抓条鱼。” “行了,你们吃的饱饱儿的,咱们今天还有正事要干?”老战场呀,小陈同志要来找属于自己的东西了,哪有时间闲逛呀。 带着三个穿的崭新的小崽子们下了楼,陈丽娜跟在后面,笑眯眯的就在想,上辈子大的这俩熊崽子在这混社会的时候,到底是个啥样子呢,自己咋就一回都没碰到过。 不过,刚一下楼,直接有辆车就开到迎宾楼的下客处了。 越野车,从上面下来个男人,身高至少一米八几,一身草绿色的军装,肤色古铜,眉俊目朗,一身六五式军服,下来就啪的一个军礼:“小陈同志,奉首长命令,今天我全程给您当司机。” 打开车门,他说:“我在报纸上看过您的新闻报道,不得不说,靳亮那个摄影师,就该上军事法庭。” 这还是昨天到机场接人的那个司机,但昨天陈丽娜在车上可没关注他,直到今天她才认出来,这竟是个老熟人。 “为什么靳叔叔要上军事法庭呀叔叔,叔叔您的军装真漂亮。”小聂坐在前面,就说。 “因为,他把你妈妈这么漂亮的大美女,拍的形象全无,他难道不该上军事法庭被审判?”这人还是个冷幽默呀。 坐在后面的二蛋哈哈大笑,三蛋直接笑躺到了妈妈怀里。 “我叫冷奇,目前在红岩军区后勤部工作,小聂同志,我也是你爸爸的同学,非常欢迎你们的到来。”此人一脸冷肃,但又风趣幽默,随手从副驾驶的箱子里翻出三把玩具枪来,递给小聂:“这是合金工艺,一人一把,但记得只能打我配的塑料子弹,要是用铁弹珠,会伤人的。” 合金手/枪,那跟真的有啥区别? 三兄弟顿时开抢了,二蛋拿起一把就抵上了三蛋的脑袋:“不许动,我是八路军。” 三蛋最细心敏感的,也不喜欢玩枪,把枪推了,就说:“妈妈,为什么你的手这么冷呀,你要是觉得冷,我给你暖一暖,好不好?” 妈妈搂紧了三蛋儿,轻轻叹了口气,这让三蛋越发觉得,妈妈似乎是不高兴了。 “怎么,陈小姐冷吗,要觉得冷,我脱了我的衣服给你?”冷奇在前面说。 陈丽娜连忙摆手:“不用不用,冷部长你还是专心开车的好。” 三蛋觉得,妈妈的手不但冷,还开始抖了。他连忙趴进妈妈怀里,抱着妈妈就开始暖了。 到地方下了车,就在省委大院的旁边,仨小只齐齐哇的一声:“妈妈,好大的院子呀,但是门也太破了,这是啥地方呀?” 陈丽娜说:“这是你们爷爷的祖产,也是咱们真正的老家,今天呀,你们三个谁也不许偷懒,要给我干活儿。” 占地一亩的大院子,曾经这可是整个红岩军区的中枢机构,也是聂工在解放后生活过一段时间的家,在今年正月,聂博钊的养父聂司令被正式平反之后,它才真正被交给了聂工。 进了门,二蛋的嘴巴就合不拢了:“没想到我爸爸居然有这么大一个院子。” “那当然,解放前这可是地主家的大院儿,后来组织分给你们爷爷啦,现在当然就属于你们了,这是你们的家,今天咱们要打扫卫生,谁干的好,我就让他玩枪,谁要干不好,他的枪就没收。” 一人一把合金枪,还没玩呢,哪能被没收呀。 二蛋袖子一挽就说:“妈妈,我力气最大啦,你说吧,要干啥,我帮你干。” 第110章 寻宝啦 推开一间间房门, 里面只有薄薄一层灰尘, 四壁皆空,但书房里有很多卷成轴的字画, 不过等一打开, 就会看到上面的脚印、尘土,以及红油漆, 乱喷乱画过的痕迹。 显然在组织把属于老聂的宅子归还给老聂之前,曾经打扫过一遍。 但十几年前那场暴/乱的伤痕,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泯灭的。 这间书房, 也是聂工上大学前的住处, 床头上还贴着一首诗呢: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 低头书两行。 好吧,不愧是博学多材的聂工, 看人家这诗改的多好。 “卫民手细,我现在跟你说, 你来整理书,每一本都给我擦的干干净净,觉得价值不大的, 就放上樟脑丸, 然后留在这儿, 要觉得有价值的, 全部带走, 回到基地给你和三蛋两个读。二蛋,不不,你的手不能碰这些书和字画,你要一碰就……”一卷好好的字画,在书架上摆着,二蛋一碰,朽了的卷轴就碎成两瓣的。 “妈妈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走吧,你和我呀,还有别的活儿要干。对了卫民,你要找到几本辞海,其中一本辞海里面有一张《卖儿契》一定记得要小心拿,三四十年的东西了,你要不小心拿可就化了,一会儿把它给我放到显眼的位置,那个我要用。” 说着,陈丽娜就带着二蛋和三蛋两个出来了。 “妈妈,咱们就只是扫地,抹桌子吗?”三蛋儿问说? “不,地由你来扫,慢慢扫,每一间都给我扫的干干净净,不止这个,今天可能有些叔叔想跟咱们玩捉秘藏,你要看着,那边墙上有人偷看,就大声喊妈妈。妈和你哥还有别的事儿要干呢。” 给三蛋分配完了活儿,陈丽娜这才出门,带着二蛋到花市上买锄头,铲子等物件儿,回来准备大干一场。 “小陈同志,你如果说有重体力活儿,我们军区的同志就可以帮你干,为什么要亲自动手呢?”冷奇停好了车,就在外面抽烟,见陈丽娜扛着锄头,二蛋提着花锄,连忙就迎过来了,要抢她手中的锄头。 “冷部长,松开你的手。”陈丽娜冷冷觑了他的手一眼,说。 冷奇松开了,退后两步,说:“行了,无论你有什么要求,我就在外头,随时待命。以及,聂卫国同志,中午我代表组织,给你们送咱们军区的大肘子和红烧肉,松鼠桂鱼做午餐,怎么样?” “哇,冷伯伯,谢谢你。”二蛋眼里闪满了爱的星星。 “不,我的孩子们吃什么我会自己安排,我们也不吃你们军区送来的饭,冷部长,我们真的不需要你的车,因为我知道回宾馆的路怎么走,现在我请你离工我们家的门前,可以吗?”义正严辞的陈小姐,大波浪长发,眉眼就跟台湾泊来剧里的林青霞似的,但又比林青霞柔美,更具女人味儿,这冷冷的一瞪,那真叫个风情万种。 “组织的命令,我不得不尊守,小陈同志,还请不要让领导责备我。” “那你爱等就等着吧,反正我们是不会再坐你车了。”说着,陈丽娜带着二蛋就进院子了,哐啷一声,地主老才家的院门紧闭上了。 怎么说呢,这叫冷奇觉得,咦,这女的简直,她不是阿瓦尔古丽,她是高山上的雪莲啊,也不知道老聂那个书呆子是把这冷美人儿给怎么融化的。 “妈,还要挖吗?”二蛋跟只小猪崽子似的,刨开了大厅屋里的砖,一会儿一桶土,一会儿又一桶土,转眼就刨了个大坑啦。 “挖,继续挖。” “好呐妈妈,不过我渴,想喝汽水儿。” “不行,只能喝妈妈烧的水,汽水会腐蚀你的牙齿,还会腐蚀你的骨胳,变大你的小肚肚,叫你长不高,知道吗?” “好吧妈妈。”二蛋狂灌几口水,简直跟只翻斗机似的,呼噜呼噜,不一会儿已经挖出个方圆一平方米,深一平方米的大坑了。 哐啷一声,他说:“妈妈,碰到石头啦。” “行了,你现在去帮三蛋儿扫地,把你哥叫来,剩下的我和他一起来挖。”陈丽娜一直在提土,也是累了个满头大汗,等聂卫民进来了,就说:“你跳下来,看看这东西。” 聂卫民刚才在理书,也不知道妈要干啥,跳进坑里,边缘摸了摸,说:“这是一只包着羊毛的大箱子,妈,这是宝藏吧?” “要我猜的不错,应该是,现在呀,你自己亲手把它打开,因为它是属于你们四父子的。” 到底大男孩子了嘛,手劲儿有的是,聂卫民闷声厥着屁股半天,刨开周围填塞着的羊毛毡子,终于从里面剥出个箱子来。 费劲提了出来,俩母子就在坑里盘腿坐着,陈丽娜见上面有锁,正要递锄头,小聂连忙摆手:“不要,还是别弄坏了锁头,这锁应该也有年成了,文物呢。” 他居然从耳朵后面摸出根铁丝来,把个早生锈了的锁子捅了两捅,啪嗒一声,嗨,锁开了。 “妈妈,这就是金条吗?”摞的整整齐齐的,明晃晃的颜色,就跟陈丽娜手上的手琏一样,特纯的纯金。 “可不,这东西呀,叫大黄鱼,我的妈呀,这得值多少钱呀这。”陈小姐手抚过,由衷感叹啊。 要知道,这玩艺儿上辈子是落别人手里了的,老聂为了从别人手里要这玩艺儿,打了好久的官司呢,最终也只要来了一点点而已。 不过这辈子,提前给她挖出来了,那就没有别人什么事儿了。 “这一条有半斤了吧,妈妈,我们就这样提着出去吗?” “可不,我数一数,这有多少条。”陈丽娜闷声数了一遍,说:“当然不能就这么提着出去,咱们也不能再坐那个冷部长的车,现在呀,咱们得把这些土回填,把砖也铺回去,装做没人动过的样子,这样,我们才不会被人盯上。” “好呐妈妈。” 大中午的,二蛋刨完了土,还得帮三蛋打扫卫生,完了再回来,陈丽娜递了他一只木雕的三八式□□:“看,漂亮吗,这是妈妈和你哥从土里挖出来的大宝贝,以后呀,它就归你啦。” 二蛋累的满头大汗,又揉了满身的土,拿手揩着眼睛:“谢谢妈妈,要没有冷伯伯给的□□,我会觉得它是最好的礼物,不过现在我也很高兴。” “得,那咱们一起填土吧,填完,妈妈带你们去吃好吃的。” “好呐妈妈。”二蛋干劲最足,刨土的时候厉害,填土的时候更厉害,填完了三兄弟蹦蹦跳,直接把土级踩的结结实实,再把砖铺回去。 陈丽娜为防有人看出来,特地跑到外面,又拿干土把整个砖缝勾了一遍,再看地面,什么也看不出来,这,他们才出来了。 “妈妈,我今天真的累坏啦,我要吃冷伯伯给的大肘子,求求你啦,满足我一回,好不好?”这都下午两点了。 冷奇契而不舍,一会和敲一下门,问陈丽娜要不要吃饭。都叫陈丽娜给推了,二蛋一想大肘子红烧肉,满腔的口水啊。 “好啦,妈今天带你们专门去吃个好吃的,不过呀,二蛋,你得给妈妈提个东西。” 说着,陈丽娜就把刚才几个孩子填土时,自己已经转移到两本大辞海硬装空匣子里的金条,捆成一扎子给二蛋背着呢:“这几本书呀,妈妈回家后要教你读,你背着。” “好的妈妈。”二蛋背着两本书,就要率先出门。 陈丽娜于是又把里面装着书的小背包给了聂卫民:“这里面也是书,但这个书比较珍贵,必须你提着。”那只小皮箱,陈丽娜为了不让人发现,依旧给包好,埋土里了。 聂卫民也把自己要提的提上了。 陈丽娜也提着两大沓的书,二蛋拿着小花桶,陈丽娜在他耳边悄声说:“要一会儿冷伯伯问这锄头是用来干啥的,你就得说,咱们是给院子里的花松土了,明白吗?” 陈丽娜确实给花松土了,要知道,红岩可是全国黑社会的老窝子,这地方黑白不分家,等再过三十年,还得于东海来肃清。 尤其是冷奇,那家伙将来可不是个好东西,陈丽娜就不得不防。 从老宅出来,买了两斤街边一个老太太炒的大豆,聂卫民和三蛋儿不吃,二蛋却特别喜欢这东西,一口一只,咯吱咯吱就嚼上了。 “聂卫疆,你们刚才干什么了呀,这半天?”果然,一出门,冷奇问的就是最小的一个。 二蛋是最能出卖情报的一个,忙着吃大豆,顾不上说。 三蛋儿多贼的人,立刻就说:“我们帮花园松土啦,还搞卫生啦。” “我们还整理书籍了,你看我手里提的全是。”聂卫民也说。 “小陈,真不坐我的车吗,来吧,我送你们吧。”冷奇跟在后面,亦步亦趋的问。 “不坐,冷部长,真不麻烦你啦,我们自己会走的。”陈丽娜十分的不耐烦。 但就在这时候,突然之间,也不知从那个角落里窜出个人来,抢过聂卫民手中的小背包,转身就跑。 “妈妈,有人抢东西。”聂卫民话音未落,二蛋跟只炮弹似的就冲出去了,一头撞在那人身上,把个小伙子撞翻在地,背包也散开了,里面露出几大本,全是《简装金瓶梅》、《三言二拍》等书来。 陈丽娜提着锄头呢,突然转身,那锄头的锋刃直接差点就把冷奇的头给削了。 冷奇是陇西出的练家子,在部队上又一直没有疏忽了煅炼身体,一个仰腰,好家伙,刚刚躲过,陈丽娜的锄头又从另一边来了,直接撞在他太阳穴上,她上前就踹那抢书的小伙子:“王八蛋,当着军区首长的面你敢抢东西,我看你是不想活了你。” 二蛋背着几大本辞海,直接给那小伙几拳揍,正想说妈妈你看我抓住人了,嗨,那小伙儿翻起来就跑。 从始至终,冷奇没有出手。 “冷部长,你们红岩咱这么乱,大街上都有人抢东西,而且,我儿子不过就背着几本书,你说他抢啥抢?”说着,陈丽娜一本本的把书捡起来,故意当着冷奇的面,又放回了包里。 二蛋还不知道自己背上背着价值连城的东西,晃巴晃巴,跟着妈妈到了一家砂锅店的门口,陈丽娜掏了两块钱出来,要了四碗砂锅。 红烧肉丸子蛋片加鱼块的砂锅,豆芽粉条再加海带丝儿,把仨孩子给吃撑的,连路都不会走了。 大摇大摆,四母子又在街上逛了一大圈儿,给仨小聂买了些玩艺儿,吃的水果,这才回到宾馆。 躺在宾馆的大床上,二蛋抚着肚子心满意足:“妈妈,这趟旅程可真愉快呀,要是明天晚上真的再能看看你跳舞,我会更高兴的。” “傻子,红岩就是咱的老家,咱们这是回家,不是旅游你懂吗?”聂卫民说着,就把三本大辞海的匣子郑重其事,摆到自己床头上了。 这是黄金,真正价值连城的东西,但那个小伙子不知道,以为他手里的才是最宝贵的东西。 小聂阴笑:妈妈真是好聪明呀。 至于二蛋,床头两把枪,一把合金的一把木头的,全是宝贝,一会儿biubiubiu一会儿哔哔哔,还真当那把木头枪,就是自己费死金儿,挖出来的宝藏呢。 陈丽娜找的那个老律师也来了,正在外面跟他交谈。 这律师自打五零年拿到律师证,做了半辈子的木匠了,乍然接到官司,手都在抖,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干。 不过,照着陈丽娜列好的单子,从搜集证据到如何递诉状,她一样样都给他列的清清楚楚。 价值八千元的官司,打下来律师能拿五百块,这在现在来说,是一个工人一年的工资了,律师简直激动的什么一样,拿着资料就走了。 当然,聂工四妹的官司,可能要花一点时间,但最终,它会当成一个农村妇女从此站起来了的典型,在律法教科书里被宣扬的。 陈丽娜刨了一天的土,挖了一箱的金条,这会儿也累的不行,再洗个热水澡,逼着仨儿子跟自己一起,拉上窗帘就呼呼大睡了。 再说另一边。 还是聂家老宅子。 这幢归军区后勤部接管的老宅子,冷奇可没少来过。 这宅子的前主人,那地主做的可比刘文彩大多了,聂工父亲因为是红岩军区总司令,当时自然当仁不让的就住了。 聂司令为人简朴,性情儒雅,爱好古玩字画。不过,那些东西真正值价的,在前十几年早叫那些小卫兵们打砸烧光了,冷奇一直以来好奇的,是市面上在流传的,地主老财留下来的地价之宝。 为此,他可谓半夜挑灯,说实话,除了拆橼梁,几乎把这地方搜了个遍,但是吧,就是什么都没找到。 最近这不着急嘛,他甚至想办法从地质队调来了勘测仪,要不是这大院紧邻着省委,盯的人多,他早就动手了。 今天陈丽娜的到来,当然让他觉得,里面肯定有东西。 但陈丽娜也滑头得很,不许他进门不说,把大门关了个死紧,而且还放了个小家伙,从前到后的打扫。 那小家伙也才六七岁的孩子,他派来悄悄监视的人才从墙角一露头,小家伙就说大喊:“妈妈,有人跟咱们捉秘藏哟。” 就这么着,冷奇自己也不知道陈丽娜带着孩子们在里面究竟干了啥。 就三个孩子,背了几本破书出来,很符合聂博钊家的门风,书香世家嘛。 最重要的冷奇也翻过了,真没啥,什么狗屁的简装《金瓶梅》和《三言二拍》那书给他他都懒得看。 冷奇就在大厅屋里,仰头盯着头顶几根烟熏火燎过的大梁柱发呆,绞尽脑汁的想,聂工这老宅里真有东西吗,有的话,陈丽娜拿走了吗? “领导,这地方看不出来任何动过的痕迹,看来他们真的就是搞了搞卫生而已。”窗明几净,脚下的砖也踏踏实实,沉着的还是陈年老土,确实不像是给动过的样子。 “行了,撤吧,但这地方咱们不能放弃,还是得继续找。” 人都传说大地主是藏了财的,冷奇不相信自己办不到,早晚有一天,他得把那股子财给找出来。 再说宾馆里,热情靓丽,一点也看不出年龄的包小姐又来啦。 “小陈,我有一件非常漂亮的裙子,真的非常适合你明天晚上穿哦,你看,我已经命令我们歌舞团的人干洗过,给你送来了,不过,你想好了没呀,今晚给大家展示个什么节目呢,同学们可都是等的急不可捺了呀。”她说。 陈丽娜扫了一眼带着衣架,套罩子的长裙,粉色系,泡泡袖,咋,这是当她有颗公主泡泡玻璃心? 穿这东西,她的皮肤和身材倒也能驾驭得住,但一个带着仨娃的妈,穿成这样,那不是给人笑话吗? “包大姐你看你客气的,我要来,能不准备衣服吗,你放心吧,我自己做的裙子,穿上保证漂亮,再说了,这才下午四点,我家聂工还没回来了,你先回去吧,成吗?” “好,不过,我能给这三个孩子给个吻别吗,尤其是聂卫民,大小伙子,你可真帅,帅的阿姨呀,心花荡漾。” 穿着一件湖蓝色长裙,美的跟朵雪莲花似的包同学,凭心而论,真的是个仪态万千,优雅动人的大美人儿了。 美跟年龄无关,在于她的举手投足。 她要过去搞香吻,三蛋吓的,立刻就投进陈丽娜怀中了。 二蛋更加不敢要啦,大声叫着狼外婆,转身就跑。只有聂卫民没跑及时,给包小姐抓住狠狠吻了一口。 “好了,聂卫民,赶紧洗了你脸上的口红去。”等送走包小姐,陈小姐就说。 “那你以后还会亲我吗?”小聂苦着脸,就问陈小姐。 “你已经长大了,我原来喜欢涂了口红亲亲你们,那是开玩笑,从今往后不能再开玩笑了,好啦,快去看书吧。”陈小姐依旧冷冷的。 小聂心说这叫什么事儿啊,漂亮的女同学和妈妈对上,夹在中间受夹板气的难道不该是爸爸吗,为啥就变成我了呀? 第111章 煮咖啡 “我就不信了, 老大, 凭啥,啊我问你凭啥你就躲着你爸不见面, 医药费, 我知道医药费是你们交的,但是老二一家六闺女的, 我就问你你能不养吗?” 宾馆大堂里,聂工一回来,就给坐在那儿等他的黄桂兰给拦住了。 她是真着急, 一家就靠着聂博钊养了, 突然有一天他说不给钱了,你说这叫什么事儿? 聂工已经整整四十八个小时,不对, 如果从地窝堡机场起飞那天算起,有72个小时没有合眼睛了。 到了冬风市, 跟数学家们就并轨,回收卫星过程中的问题, 整整推算研究了两天两夜,在大型计算机上摸拟过了,又实地推算稿子, 确定这一次的卫星回收会像上一次的发射一样没有任何问题, 当时坐上直升机, 就又回了省城。 领导亲自迎接, 摆的早餐他都没吃, 大清早的回到宾馆,没想到就撞上生母了,她可不止一个人,还带着陈巧巧,陈巧巧还抱着传家宝呢。 “妈,钱我会给的,但你不能这样吵,你在宾馆大堂里吵,这算什么事儿啊?” “一月二十,那是老价格啦,现在物价漫天飞涨,听说还要土地改革,我们将来会更穷的,你得给妈养老啊,你得给我出钱啊。我要不是穷了,过不下去了,我能跑这儿来闹你吗?” 负责送聂工回来的几个,也是军区的小领导们,一看出了这样的事情,纷纷就告辞了,当然,心里也难免想着,聂工这人工作能力强,可是未必德才兼备。 否则的话,老娘家的妈不可能跑这儿要生活费来嘛。 “那个,博钊啊,要是你不方便,我先掏点儿钱,给你解决解决这事儿?”冷奇管后勤,财大气粗,就首先要掏钱了。 然后还要补上一刀:“说实话,父母供了咱们上大学,就算现在咱们出息了,不回老家了,也不能忘了父母,你说是不是?” “冷部长财路多,也不知道都是哪路子来的,肥财多得很,我们可没有肥财管这些事儿。”突然,陈丽娜的声音就从大堂另一侧响起来了。 黄桂兰还没见识过陈丽娜的泼辣嘛,以为人多了她必定不敢吵,指着鼻子就是泼妇的一套骂街来了:“不要脸的东西,当初还不是我们把儿子介绍给你的,好嘛,结婚了管着人管着钱,父母不顾,亲人不理,专心在边疆过自己肥的流油的小日子,我今儿不找别人,就专找你的不是,我得给大家说说,这个儿媳妇她有多不孝顺。” 陈丽娜声音比她的更大,啪一声,一张《卖儿契》就拍到大堂那价目表上了:“黄桂兰你给我看看,上面写着呢,生死不论,从此不是父母,这儿子当初可是你们卖掉的,聂工有父母,供他读书上大学的我们还没孝敬上了,你个卖儿卖女的货,你处哪门子的母亲?” “那我也是生了他的娘,他是从我肚里出来的,我养到十岁,他就得给我养老。” “一月二十雷打不动寄了五年了,一年两百四,五年就是一千二百块,我就想问一句,现在一斤米多少钱,一斤面多少钱,这些钱买的米面,你一辈子都吃不完,你凭啥在这儿腆着脸说他没给你钱?” “现在不够了,我要涨价,一月五十。” “啊呸,不够个屁,你在妇联工作一月二十块的工资,老二现在是村长,一月还有八块钱,你看看传宝穿的啥鞋子,啊,再看看传宝身上的衣服,地上这他不啃了的鸡大腿,你看看我儿子穿的啥。聂工是颗猪头嘛还是肥羊,我儿子满身补丁,要供你们这些吸血虫?” 传宝乍然给陈丽娜脱了鞋,哇的就是一声大哭。 陈巧巧吓的早躲了,黄桂兰还想往前,陈丽娜直接就把传宝的鞋戳到她眼前了,逼着她不得不听。 把二蛋拉了出来,她指着他的脚说:“诸位,这孩子的鞋,还是他哥褪下来的,一双白帆布鞋,你们看看我已经补过多少回了?再看看我小儿子身上的裤子,上面打了多少补丁,他们不想穿件没补丁的衣服,没有补丁的鞋吗,我们要养仨孩子,我们也要吃要喝,我丈夫二十块钱寄回老家,弟弟的孩子鸡腿吃腻了啪的就往地上一扔,这父母当初还把他卖了呢,不就是生了一下吗,要卖多少次你们才愿意,啊?我问你们?” “毕竟是生了他的嘛,给点儿钱也是应该的。”好嘛,全天下最不缺的就是这种老好人,果然有人上前说话了。 “要钱,可以。聂博钊,你二弟不想当村长了,你妈妇联的工作也不想干了,将来的退休金她估计也不要了,养,我养你一辈子,但我要你儿子给领导打招呼,把你们的现在的工作,统统全都给清退。” 黄桂兰给吓的,愣在当场。 一帮军区的领导们也是,面面相觑,直到忽而有人啪啪鼓掌,总算暴然跌到冰点的局面被打破。 “老大,那工作可是我自己挣来的,我真不会给领导打招呼吧?” 黄桂兰醒悟过来,两边一算,自己的妇联主任不说,儿子是村长,那可是大大的有油水啊,将来要土改,她还准备要捞一大笔了,要真的村长的位置没了,岂不得哭? “母亲,当初你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我带了孩子,我非常非常感谢您,但是,您不觉得家丑外扬了,传到咱们县上,那边的地方领导会对你们有意见?”聂工也懒得废话了:“你们真要要钱,那就成闹,成打官司了,我已经三天没合眼了,我得睡一觉去,这事儿你自己惦量吧。” 好嘛,一场看似完全无法化解的闹事,陈丽娜不过几句话,就给化于无形了。 从此之后,黄桂兰虽说也想闹,但只要一想起宾馆大厅里,陈丽娜指着自己鼻子说的那些话,也得掂量掂量自己了。 “冷部长,怎么还不走?”聂工夫妻带着几个孩子都上楼了,同事见冷奇一直在大厅里站着,目光朝着楼梯的方向,就问说。 “哦,没事,你先走,我管后勤嘛,有些事儿还要在这儿处理。” 说着,他到了前台,要出登记簿来,然后从上面记下了陈丽娜的出生年月以及资料,再接着,又跑了趟女子师范大学。 在女子师范大学,他找到了一张陈丽娜入校时的照片,黑白底,扎着两条油光水滑的大辫子,笑的像一枚弯月一样。 当初多么美好的姑娘呀,她是怎么嫁给聂博钊那么个书呆子的呢? 冷奇想不通。 把这张照片师范大学的档案里一扣,盯着看了许久,他就装到自己身上了。 冷奇也特地理了个发,又让军区理发馆的小伙子替自己刮干净了胡子,一身笔挺的军装,就等着晚上的同学会了。 聂工一觉醒来,头顶有四颗脑袋。 他掰过最小,也最圆的三蛋儿,想亲一口,三蛋嫌他臭,立刻就躲:“爸爸臭死啦,我要妈妈亲我。” “赶紧洗澡,洗完了起来吃东西,我们有好东西给你看。”陈小姐说。 “呀,老渡口的大面包,陈小姐,你咋知道我好这口?”聂工刷完了牙,咬了一大口面包,灌了一口滚烫的黑咖啡,才算找着自己的神儿了。 “嗯,这咖啡也不错,不是宾馆里那黄汁子,这咖啡豆你哪儿找来的?”聂工于是又说。 二蛋趁着爸爸不注意尝了一口,吐着舌头说:“蛋蛋舔一口,真甜。” 三蛋儿也尝了一口,也吐出了舌头:“爸爸又在喝涮锅水。” “我就在街上逛呗,省委后面有个卖洋货的地方,买了咖啡豆,还给你买了个咖啡机,你仨儿子一起换着磨,胳膊都差点摇断了才磨出几杯的粉,然后又借了壶煮的,你就说,味道能不正宗吗?” 聂卫民连忙把小咖啡机捧了过来,聂工看了,那叫一个如获致宝:“这玩艺儿花了不少钱吧,你们妈妈的工资够卖吗?” 把俩小的赶浴室里,让他们去洗澡了,小聂把他爹拉进卧室,从自己床头上翻刨了一个黑皮面的大匣子出来。 “小子,你也跟你妈去老宅啦,怎么样,这些书你喜欢吗?” 小聂点头,吐着舌头提起来一倒,却原来,这六五版新《辞海》的硬匣里装着的,居然是一根根的金条。 聂工视金钱如粪土,当然不为所动。 给儿子和妻子金灿灿的铜臭之眼盯着,半天才喔了一声:“我爸一直说有,他坚信有东西,我也就相信有了。你们是从厅屋地下挖出来的吧?” 看来,聂工也知道自家老宅里藏着的东西。 “这到底是你爸的,还是原先那户姓马的大地主家的?”陈丽娜说着,把辞海又给合上了。 聂工掂着金子在手里掂了半天,突然就在陈小姐的大腿内侧狠狠掐了一把:“你烧了我三大本的六五版绝版《辞海》。” “我要不烧了里面的瓤子,别人会发现的,聂工,咱还没回边疆呢,而且夜财不能外露,要做事就得做的绝秘。”陈小姐给疼哭了,再看聂卫民,小王八蛋,正在悄悄笑呢。 等小的俩洗完澡,转移到小卧去闹了,聂工在另一间房里,才跟陈丽娜讲起这笔财富的来路。 照他来说,这财就是马地主的。 那还是49年,刚开始解放红岩的时候,马大地主不要求改造也不要求重新做人,就一句话,自己要带着儿女们去香港,那时候出境管的还不算严格,聂司令找关系,想办法,直接就把地主一家子送出去了。 当然,地主也说过,自家那老宅里的东西,从今往后就归了聂司令。 但是,聂司令也说了,谁的宅子,谁的财产就归谁,自己分文不取,等马地主回来。 接手地主大院,组织不可能不查,但是从里到尾搜了一遍,人地主财藏的好,就没搜出东西来,聂司令为了信义,当然更不会说出来的嘛,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没想到你爸也是有私心的,当时居然没把这些东西挖出来充公。” “前期,他一直忙着解放边疆,我们是住在军区大院的。等组织把这院子分给他后,另一场革命就开始了,他还没来得及给组织汇报这件事儿呢。要不然,挖出来,肯定是属于组织的。” 所以,何其讽刺的,最后聂司令没能把金子给组织,临死时遗言说明了藏财的地方,这些东西就属于聂工了。 “不过,你挖它出来干啥啊,咱们也没啥大用处。”聂工的淡定,简直要把陈丽娜给逼疯了。 “我就想问你,我也给你养了五年孩子了,从二十岁到二十五,一个女人最美的五年时间,都供献给边疆了,这笔金子,能归我用吗?” 陈小姐突然温柔,讲起价钱,聂工顿时毛根竖了起来:“你不会要打条大金琏子,再往耳朵上也挂两大圈,或者再搞个金缕玉衣,学咱们藏族同胞们吧,你已经很美了,不需要再打扮?”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浮浅?”陈丽娜说:“我问你聂工,你看到了没,现在外头排队最长的是啥地方?” “国营商店,服装店的门口,怎么啦?” “没棉花,就织不出布,没布,就没有衣服穿,就咱们家,大的穿完小的穿,真的是补丁摞补丁。我有钱,可我买不到布,我为了在供销社抢布,头发都给人扯掉过。你知道上辈子,拨乱反正的十年,我印象最深的是啥吗?” “啥?” “抢布,抢小商品,抢棉线,这些东西呀,因为生产的少,而又是必销品,可以说人人兜里揣着钱,想抢都抢不来。我要的也不多,顶多三五只大黄鱼做创业资本,你借我几根,别的我原给你埋土里,好不好?” 一套恢宏的赚钱大业,陈丽娜其实早都想好了。 要说沿海发展的快,为啥,并不是因为沿海辐射内地交通发达,从边疆往内陆销售,交通更加发达,而且火车运输,成本非常低廉。 要问为啥在拨乱反正的十年边疆没有发展起来,除了没有资金,大家不敢干,还有一点就是,没有一个真正知道将来会怎么样的人。 边疆可是棉花、羊毛的主产区啊,多少沿海大服装厂的制造工厂,就建立在边疆。 怕自己说不服老聂这个老古董,陈小姐给他捶着背,揉着肩,慌乱中本来要抓橙子,结果喂了一瓣儿切来泡水的柠檬,把聂工给酸的,差点从床上栽倒下去。 “所以,这是你早就想好的吧,拿下农场,开办纺织厂和服装厂,所要用的原始资金,就是我的大黄鱼?” “你说过,只要没人赶着,你决不离开石油业,挣钱的事儿,不如这辈子你交给我,你就只负责美貌如花吧。” 说完,陈小姐跪在床单雪白的床上,眼巴巴的看着。 聂工似乎一直在思考,一直在偷听的聂卫民都着急了:“那不是你一个人的,也有我们的,把我那一份给我妈,成吗。” 三蛋也溜出来了:“我所有的东西,都是妈妈的。” “都给我进去,不许出来。”聂工很生气,在这种宾馆里,夫妻之间完全没有隐私可言嘛。 想了半天,他终于说:“我可以借给你,无偿,免息,你想用多久就用多久,就算它是你的也行,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这个要求你要答应不了,这东西从那儿挖出来的,埋回那儿去,我不能给你。” “说嘛,啥要求,是想翻身农奴把歌唱,还是想卫星上天?” “你要能卫星上天我不反对,当然这个也不是最主要的,重要的是,陈丽娜,你得记着,你这辈子不能死在我前头,无论你在何处,做什么的时候,你只记得一点,你要死在我前头,这金子,我宁扔黄河里,也不给你。” “你可真自私,上辈子你就死我前面了,你知不知道后面死的一个人得承受多大的苦楚,行了,我不要了,这东西,你全送给包曼丽吧。” “好好儿的,扯包曼丽干啥?”聂工差点跳起来,这女人简直不可理喻。 但不可理喻的就是女人,陈小姐一言不发,也不看她,高傲的就像一个,俯视着自己的娈臣,等着他竭尽全力讨自己欢心的女王一样。 “都给你这总行了吧,但你记得一点,真的,陈丽娜,珍惜自己的生命,我从泳池里捞你的那一刻,当时差点就疯了。”聂工不敢再开玩笑,赶忙就说。 他爱陈小姐,也尊重包小姐嘛,不敢再叫陈小姐拿包小姐当碎嘴来说了。 “现在的国际金价,是最高的时候了,往后随着冷战结束,金价会趋于平稳,我现在兑金子,不会差你钱的。” “从经济走势来说的话,你做的没错,干吧,我支持你,要这些不够,你跟我说,我还能给你想办法,百八十万,对于咱们来说应该没啥问题。”聂工居然神来一句。 陈小姐当时就星星眼了:“聂工,你可不要骗我,你哪还有别的钱?” “你们从这屋子里离开之后,再回来的时候检查过了吧,有没有屏蔽窃听器?” “早就检查过了,还真有窃听器,我给它装柜子里,放歌听啦。”小聂低声说。 聂工直接翻坐了起来:“聂卫民,回房去。” 不过,也怪不得聂工要谨慎,他干的就是保密行业,红岩和边疆是竞争大省,他能帮红岩干活,但可不愿意红岩的人窃听自己嘛。 “那幢屋子里呀,真正藏的财,不是地底下一层层拿羊毡裹着的金条,还有一笔巨财,远在天边,就在眼前,但多少人找死了,就是找不到,你如果真的事业铺开,需要资金,必要时我把它给你,这总行了吧?”聂工说。 “在哪儿,那院子里,我再找不到个能藏东西的地方啊。”陈小姐一下就兴奋了。 “来来来,卫星上天。” “滚,爱滚哪滚哪去。” …… “求你了,告诉我嘛,究竟藏在哪儿,冷奇找了那么多年都找不到?”陈小姐忽然又问说。 这下轮到聂工呆住了:“你认识冷奇?” 第112章 同学会 “我也好奇呢, 原来的那个你, 从来没有跟我说过,冷奇是你同学。” “你们怎么认识的,陈丽娜,别告诉我冷奇也是你的男朋友或者是前夫,要知道,我能容忍的顶多就是杏树叉子和聂国柱,别的男人我是真忍受不了啦。我求求你, 让我不要再把有限的心思,投入到跟别的男人风牛马不相及的吃醋之上, 我需要全力以赴投入工作。” “是你自己乱想了好不好, 没什么, 真没什么, 但他那么大一个领导, 我又在红岩做过生意, 不可能不认识的嘛。”陈丽娜敢忙说。 聂工顿时轻松了不少:“他上辈子,做到什么位置?” “八四年改革开放他就转业了, 然后也不知道怎么的,接手了军区很多矿产,曾经一度, 很多人说解放前有马步芳,解放后有冷奇, 都是一声令下大地都要抖三抖的西北王。” 聂工眉头皱起来了:“冷奇有一些老关系, 所以一直管着军区后勤, 照你说的,他是不是也算恶势力?” 陈丽娜点头:“可不,恶得很。” “那你来的时候,他呢,还在红岩?” “说起他的死,也是够惨烈的,大概是在95年左右吧,他给人开膛剖肚,然后把膝盖打折,最后又包成个小宝宝的形状,给安放在自家卧室了。” 聂工眼镜都摘了:“死那么离奇,公安没有破案,找到凶手?” “找啦,那可真是一场大戏啊,咱们住的离他还不算远呢,当时在北京,不都是四合院,算得上邻居,所以我去现场看过,跟他这场凶杀案有关的人足足有十几个,而那些人,个个儿都是他的死党,总之,从边疆到红岩再到北京,扯出来的人可不少呢,枪毙完一个又一个,真是层出不穷。”陈丽娜说。 聂工不研究这些,就说:“多行不义必自毙,不过我们小时候是玩伴,上学的时候同宿舍,我还是抽空提醒他一下吧。” 怎么说呢,事实上上辈子陈丽娜跟聂国柱离婚后,就一直在红岩省城。 当然,也正是在红岩省城,她认识的冷奇,那可比老聂早得多。 当时,她初到红岩,因为有高中文凭嘛,就在一毛厂做了个合同纺织工,有人给她介绍了个军区后勤上离过婚的干事,俩人也就跟别人似的,慢慢儿的谈上了。 结果呢,有一天那个干事说弄到一张省宾馆的招待票,然后说要请她吃个饭。 当时的陈丽娜还没啥经验,叫工友们一打扮,兴高采烈的就跑去了。结果,好家伙,差点叫他□□在套房里。 当时就是冷奇路过,听到她呼救,一脚差点没把那个干事给踩死。 再然后,她就顺理成章的跟冷奇谈上了。 冷奇说自己也是离异,毕竟长的又帅,职位又高,虽然不怎么擅于言辞,但那种职位,地位,以及家世带来的优越感,跟个干事是完全不同的嘛。 俩人都准备谈婚论嫁了,结果,有一天在大街上,陈丽娜见他和个微胖,年龄挺大的女人走在一起,才知道他非但有妻子,而且妻子还怀孕了。 于是她果断宣布俩人分手,从此不肯再往来,就是见了那人也躲着走。 谁知道有一回,他在大街上甩给她一本离婚证明,就说:“你不就是想我离婚娶你吗,孩子,打了,婚,早就离了,这下我可以娶你了吧?” 这算啥,为了娶个新老婆,逼着糟糠之妻引产八个月的孩子还离婚,天下少有的大渣男啊。陈丽娜直接跳起来,就把冷奇的脸给抓了个稀巴烂。 要不是后来遇到她英俊儒雅帅气风度幽默潇洒的聂工,她只当这世界上没有好男人了呢。 不过,真是奇了怪了,明明上辈子她在老聂面前诅咒过冷奇很多次,他怎么就绝口没说过,冷奇是他同学呢? 上辈子那个老聂,究竟有多少事是瞒着她的呢? “博钊,准备好了吗,同学们早已经到场了,今天呀,后面的贵宾楼三层楼,就给咱们同学们包场了,现在只等你们两口子啦。” 阴魂不散的贺敏又在外面敲门了,等聂工一打开门,哟呵,那句俗话叫啥来着 “贺书记这可真是,西装裹驴啊。”陈丽娜笑着揶揄说。 “陈场长,你看你这话说的,怎么能叫西装裹履呢,是叫西装革履,你发音不对。” “我发音再没错的,就是裹驴,真的。”陈丽娜说着,提过自己的帆布包,进厕所就换衣服去了。 俩小的也正在急匆匆的换衣服。昨天妈妈才卖的新衬衣,配上妈妈自己做的小西服,就是土布料子差点儿,嗯,一个赛一个的帅气啊。 “卫民,你怎么不换衣服?”贺敏问。 聂卫民正在看书,头都不抬:“我要看书,没兴趣去。” “你这样是不行的聂卫民,看过我家军强吗,社交能力极强,就现在,见了领导就能谈国际形势,在学校还是你们的班长吧,而你呢,这样下去,很可能就成了像你爸一样的书呆子啦。” “我爸是我最崇拜的偶像,我会向他学习,并努力的。”小聂洋洋得意的说。 贺敏再度腹诽聂工就是个书呆子,但也不得不承认,聂工那是真牛逼轰轰,像他是鞍前马后伺候领导讨提拨。 聂工从来不需要伺候领导,走那儿大家就是当神捧着,没办法,人家能创造业绩啊。 “人也不多啊,这顶多十几个同学,怎么能就租下人家整幢楼,钱谁来付?”聂工一进门,见偌大的圆桌上,女同学就仨,男同学也不过七八个,就说。 “这个呀,冷奇全程包吃包住,咱们就不必管了。”贺敏说着,就要请小陈入座了。 哎哟喂,这位置留的可真好,一边是包同学,一边是聂工,而冷奇呢,就坐在包同学的另一侧。 陈丽娜对于同学聚会,向来没什么兴趣,而且,不是还有孩子们嘛,俩小的就跟那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似的,头一回见人家这儿有室内的喷泉,还有蜿蜒而过的水,水里游的全是小金鱼,边疆来的孩子,拽着妈妈的手就非得看鱼去。 还有一个女同学也带了俩孩子,另还有俩男同学家也带来了俩,前面四个正凑一块儿玩呢,这又来了俩,咦,小狗似的,一个逗逗一个,就全玩一块儿去了。 “聂工的爱人呢?怎么就不肯进来见面?”大庆轻工院的王磊说:“我可是看过照片的,我得说呀,支援边疆的就是不一样。刚才小包一个劲儿夸,说你爱人漂亮漂亮,我估计也是真漂亮。” 说着,他做了一个奋斗的手势:“只看当初《新青报》上那照片,我就知道肯定是个劳动模范,不过聂工,她有没有给咱们挑两篓子瓜来呀?” 几个男同学顿时搓着手就笑了起来,其中一个直接唱了起来:“带着你地嫁妆,带着你的妹妹,坐着那马车来。我们不要嫁妆,只要陈场长挑两挑子大瓜来就行啦。” 顿时,除了冷奇之外,所有的人都笑了起来。 “瓜没有,桔子要吗?”一个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声音就在这同学身后响起,这人连忙转身一看,本来是在吃桔子的,一瓣桔子就掉桌子上了。 美女嘛,习惯了男人的惊艳。 陈丽娜裙子一抚,就坐到聂工身边了:“那个歌词儿是唱错的,在边疆民歌里,是说伴娘,而不是妹妹,你们不该拿这个来取笑人的。” 轻工院的王磊直接把眼镜就给摘了:“陈场长说话真有水平,来来来,我先敬你一杯,没问题吧?” 喝酒,那不是小陈场长的长项? 不过她喝红的,王磊喝白的,她还非得要逼着人家跟自己喝一样多,好家伙,一人一大杯下肚,王磊舌头就大了:“漂亮,聂工,你这新媳妇儿真是漂亮,我们大庆咋就没这样的美人儿啊,你是不知道我那媳妇儿她有多凶,嗷!” 还有人想给聂工敬酒,陈丽娜直接站出来:“我用红的,你们是男人,就必须喝白的,谁要不喝,可就是看不起我陈丽娜,怎么,有人不敢喝的趁早滚下桌。” 敬到冷奇这儿,他什么话也不说,提起一瓶茅台,扬头一口就闷。 聂工不停的看表,再看妻子,不得不说,敬了一圈儿了,陈小姐除了脸稍微有点儿绯红之外,那可是,腿不软头不晕,一丁点事儿没有似的。 当然,今天她可是真漂亮。 也不知道啥时候给自己裁的裙子,纯黑色的的确凉,裁出来的时候平平无奇,穿到她身上,一件小黑裙子,大波浪的长发,完美勾勒了她的身材。 维纳斯女神也就她这样儿了。 不过,维纳斯可没她眉眼柔和又带着英气的东方美啊。 不行,多看一眼他就心怦怦乱跳,男同学们眼睛都直啦,这女的又美又火辣,确实是男人群中的焦点,也不知道上辈子那根杏树叉子有没有像他这样,喝过老陈醋。 “不得不说,咱们的女神还是老啦,曼丽虽然一直没生孩子,为了维持身材一口饭都不敢多吃,但毕竟是老了,你看眼睛都陷进去了。博钊,你这媳妇哪找来的,家里还有妹妹没?” 这不陈丽娜在敬酒,冷奇就凑过来了。 但是,他脸贴的跟小陈翘翘的小屁股有点近,聂工就有点儿受不了啦,把陈丽娜拉到自己这边,坐冷奇跟前儿了:“冷奇,不要议论女性,你不尊重女性这一点,到现在还没改?”他说。 冷奇笑了一下,未语。 “你现在在部队上,要维护部队形象,不能给咱们的革命队伍丢脸,所以不要铺张浪费,今天的饭,我请了吧。” “博钊,你不就那点死工资,还要接济父母,哪来的钱呀,你请,嫂子不得吃了你?还是,你也有外快?”就怕万一他把金子已经给弄走了,冷奇想试探一下。 “你不也是死工资,你不会搞贪污受贿那一套吧,我跟你说,不要培植恶势力,不要学阎锡山马步芳,你就是我同学,你要真敢借着部队的资源搞那一套,只要叫我知道,我能叫你卸了这身绿皮滚回咱们大院,你知道吗?” 这俩人是一个大院里出来的。 冷奇摸着酒杯,一大杯的茅台灌下去了,酒量那叫一个好,不显山不露水的。 “就那点死工资,你仨儿子将来还要上大学了,老聂我就问你,不找点外块,你够用吗?” “找外块的方式有很多种,我可以写论文赚稿费,再不济可以去农场摘棉花,致少我不会去贪污国家给我的研究经费,所以你也不能贪部队的钱。”聂工说。 在冷奇两道钢眉的衬托下,白衬衣工装裤,黑框眼镜的聂工就显得很文质彬彬了。 “所以你是书呆子,而是,终将成一方诸侯。”大清都亡了,他还诸侯呢。 一句定语,他们结束了同学之间的这场谈话。 但聂工透过那双眼镜,还是看到了冷奇的野心。 拨乱反正啦,中央在商量路线,以他的恩师为带头人,大家想的,都是要让受够了苦的人民怎么富起来,真正从生活质量上超英赶美,达到发达国家的水平。 但是,这时候鱼龙混杂也就涌进来了。 像陈丽娜所说的那些五光十色,光怪陆离,估计也会渐渐进入他们四父子的生活吧。冷奇从小就喜欢走偏门,也喜欢权力,将来成半红半黑的恶势力,可以说是顺其自然。 黑社会,聂工生平最恨的东西,他可得保护好他的孩子们。 “不不,陈场长,不,陈大美女,我是真不能喝了,你饶了我吧。”这一声把聂工给拉回了现实,他就看见,男同学全都退避三舍,有的在装醉,有的在打憨,还有的哇哇装吐。 人陈小姐一点事儿都没有呢。 放下酒杯,她回过头来,遥敬一杯,笑的简直了,叫聂工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才好。 可这时候她还没醉呢,拉起一个女同学的手就说:“刘大姐是咱们一毛厂的书记吧,咱们可以聊聊吗,我们边疆呀,绵花多,羊毛多,现在想办一个毛线纺织厂,我明天想去参观一下你们一毛厂,行吗?” “当然可以,不过小陈,今天吃完了饭,曼丽说要给咱们表演个节目,我也得唱一首《小河淌水》,小陈你呢,打算给男同学们表演个啥?”一毛厂的刘厂长就问说。 这时候一直坐在旁边喝水的包曼丽就开始脱衣服了。 哎呀,给陈小姐抢光的风头,这会儿才轮到她上场了。 当然了,贺敏首先就开始鼓掌了嘛,所有的男同学也全于一瞬间就坐正了。 就连二蛋和三蛋,其余那几个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汽水又吃了多少奶油蛋糕的孩子,也听到音乐跑出来了。 人家这儿是有舞台的,包曼丽因为好几个同学没到剧院去观看她所表演的《梦里敦煌》嘛,直接带着整个班子,就在外头候场呢。 “陈场长不愧是做场长的,真是会逢迎,八面玲珑,酒桌上的英雄啊。”脱了自己外罩着的风衣,里面就是那件贴身的,丝丝缕缕的舞蹈装。 喝醉的几个男同学,王磊刚从桌子底下爬起来,直接就喷鼻血啦,因为包女神这衣服实在是太太性感了。 当然,包小姐也很满意这种效果嘛。 “为艺术而献身,我能回报给同学们的,就只有艺术了。”说着,包女神就上台了。 男同学们全看着光影变幻的舞台上,这时候还算简单的舞台效果下,包女神跳的,那真的叫一个舞姿优美啊。 她表演了一个满堂彩,男同学们早都按捺不住,一个个的,一看有军区文工团的全套音响,全冲上去,都要吼两嗓子。 当然了,大家对于包同学,那都是致以了崇敬的问候的嘛,她的舞,确实跳的太美啦。 同时,大家还希望包同学能再跳一段儿,至于一毛厂的刘同学,都抢不上唱《小河淌水》呢。 可以说,只凭优美的舞姿,包同学那叫一个大获全胜。 聂工总算把还打算继续去灌男同学的陈女神给拉了回来,第一句就说:“你在我眼里,是这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陈小姐刚才脸还不红呢,这会儿就红了,而且眼睛都呆了:“真的?” “真的,所以,今天同学会进行到这儿就行啦,我从冬风市还带来工作了呢,我得回去赶我的工作。”好吧,原来是骗人的。 “你就是怕我要抢包小姐的风头,你这个大骗子。”陈小姐又酸又气,其实没喝醉,但要叫聂工给气醉了:“不行,我非要上台,我要给大家表演一个。” “你都喝醉啦,你看都走不稳啦,赶紧的,我跟他们告辞一下,扶你回去,好不好?”聂工于是连忙说。 “可你还是认为她比我更美。” “没有,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再说了,女人之间,为什么要比来比去?”聂工简直要疯了,是,他承认她美的要死,不但美还辣,这一酒桌的男人,全叫她给灌趴了,但这又怎么样呢,他得回去赶工作啊。 冷奇坐在一旁听着,唇角一抽一抽的,突然就说:“下面,有请我们我们的陈小姐给咱们表演一个,不过,陈小姐能不能告诉我,你是准备给大家跳段舞呢,还是给大家唱首歌,再或者……” 陈丽娜挣开聂工,就上台了。 红岩歌舞团的配乐团队,是中西混合配乐团队,有传统的弹弦,也有西洋管弦,那可是跟着中央领导们经常出访国外的,可以说什么世面都见过。 看到这么个大美女上台了,管弦乐队的老张就问:“不知道这位同志是想来段舞呢,还是想给咱们唱首歌?” 对于美女,大家都是寄予厚望的嘛。 陈丽娜搬了把椅子往那儿一坐,接过歌单看了半天,就说:“你们给我起这个调子,把歌词给我,我试试,看自己能不能唱。” 第113章 昨日重现 今天跟着台柱子一起出来, 乐队当然是听台柱子的。 包曼丽为了故意为难陈丽娜嘛, 听说她只读过一年大学,为防她要唱一首《我为祖国献石油》啦,或者是《咱们工人有力量》这种朗朗上口的通俗歌曲,特地就跟乐队吩咐了,一首通俗民歌的谱子都没带。 他们在这个年代,是极少数能出国,有大量欧美流行音乐简谱的人。 所以, 包曼丽吩咐的,乐队带的还都是这几年新近流行的, 欧美音乐的简谱。 那当然了, 就是想叫陈丽娜下不来台嘛。 小样儿, 一个常年居于边疆, 在农场里摘棉花的女人, 给你一堆欧美流行乐的简朴, 就问你还唱个啥,跳个啥。 “博钊, 你的小爱人喝醉了,这上台,不会是要耍酒疯吧?”包曼丽就说。 贺敏惯常两边捧人, 就说:“曼丽跳舞那是一舞倾城,必然的嘛。咱们丽娜就不说了, 在矿区可是一支花呀, 至于她唱歌, 我在农场的时候常听她哼哼《小寡妇上坟》,那哼的,还是很有滋味的。” 咦,喝的酩酊大醉的同学们一听来兴趣了,立刻鼓起掌来:“大雅之后来段大俗,今天的同学会,尽兴呀同学们。” 这是要极力的,把陈丽娜往三俗上靠了。 一毛厂的刘同学原本对陈丽娜印象不错,还考虑着,她要在边疆开纺织厂的话,给她联络机器和技术人员呢,毕竟人家本科毕业,一听陈丽娜居然要唱《小寡妇上坟》,闭紧嘴巴就开始摇头了。 这个俗,一般人是真吃不来呀。 聂工听西洋管弦乐队奏起乐来,见陈丽娜手持着话筒,半醉半醒慢慢打着拍子,再想想三蛋儿整天摇头晃脑唱的《小寡妇上坟》,摘下眼镜拿眼镜布擦了擦,心说中西合璧呀,管弦乐队奏的《小寡妇上坟》,他今天要丢脸丢大发啦。 不过没事,只要陈小姐高兴,一会儿他要带头鼓掌。 “不论她唱的什么,冷奇,给个面子,大力鼓掌。”聂工还不忘吩咐冷奇。 “好!”歌声未起,大家就先鼓掌了。 “When I was young,I\'d listen to the radio。Waiting for my favorite songs。When they played I\'d sing along,It made me □□ile,Those were such happy times……” 她试了一下调子,老张已经竖起大拇指了,于是,她又再度唱了起来:“Every shalala every wo\'wo still shines……” 《昨日重现》。 工业大学的老牌大学生都懂英文,这歌的歌词是:当我还小的时候,聆听收音机,等待着我最喜欢的歌曲,当歌曲播放时我静静的听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确实是首经典老歌,唱着小时候的幸福,也唱着过往的忧伤。 王磊正在和刘厂长倾诉着自己工作和生活中的不如意。 陈丽娜本身不是特别专业的唱腔,这首歌又从容,带着对于回忆,往日淡淡的忧伤,她慵懒而又沙哑的声调,瞬时王磊的泪就从眼眶里迸出来了。 醉了的,装醉的,所有人都坐正了身姿,就连包曼丽的眼眶都红了。 大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辛酸,望着昔日风华正貌,如今渐步中年的老同学们,那叫一个感慨万千,忆往昔,峥嵘岁月惆啊。 陈场长搬了把椅子坐在台上,翘着二郎腿,舒舒缓缓的唱着,唱了一会儿就走下了台,先走到包曼丽身边,把她揉起来狠狠的亲了一口,再走过去,又把刘厂长亲了一口。 王磊站了起来,等着美女的香吻呢。 陈小姐当然不可能亲男人嘛,她也很大方的来了个拥抱,边唱边拥抱,聂工摘了眼镜继续揩着,心说差不多啦,陈小姐,你要敢拥抱冷奇,我的醋坛子就真要翻了。 谁知道就在冷奇也站了起来,打开双手想要拥抱她的时候,陈小姐假装醉着,一个踉跄,高跟鞋踩在他的脚面上,哎哟喂,狠命一扭,只有冷奇自己知道,那有多疼了。 “刘厂长,明天我去你们一毛厂参观,等我那边厂址选好了,公费请你出差,去给我们看地方,咱们一起选机器,好不好?”亲的刘厂长满脸是口红印子,陈丽娜逼着刘厂长愣是把这事儿给答应了。 “王总工,你们大庆轻工厂一定得给我们生产出最好的机器来,要作不到,我到大庆去找你。” 这还用说嘛,王磊都结巴了:“首长,我保证完成任务。” “有机会,一定要到咱们边疆玩呀,同学们,等你们来了,我亲自给你们做大盘鸡吃。”长袖善舞的陈小姐送走最后一个客人,就躺聂工怀里了:“怎么样,你爱人给你长脸吗?” “长,这脸长到月亮上去了。”聂工发自肺腑的说。 “上辈子呀,我也给你唱过这首歌,你当时都听哭了。”小陈说。 这种同学聚会,对于聂工来说简直就跟天灾一样,爱人喝醉了,孩子也不知跑哪去了,扶着陈丽娜找了一圈儿,宾馆的工作人员才解释说,俩孩子因为困,早给送回客房休息啦。 聂工抱着爱人回了房,看套间里静悄悄的,也知道孩子们早都睡下了。 他越回忆那首歌的调子,越觉得惊艳,把陈小姐放到床上,打开了台灯,觉得还缺点儿啥,于是又把她给抱孩子一样抱怀里了。 摘了眼镜,他跟抱孩子似的把陈小姐抱在怀里,回忆着那首歌的曲调,以聂工强悍的大脑,因为感兴趣,谱子都记下来了,在脑海中回忆着,就那么抱着妻子坐着。 真是,所谓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好的音乐,听过一回它就会回荡在颅脑内,绵绵不绝一般。 真是,他咋就早没发现,陈小姐真是不但有让人笑,还有能让人哭的本领呢。 笑是因为发自肺腑的开心,哭是因为想要彻底的渲泄,上辈子的老聂把她当个宝一样,因为他孩子没了,前途没了,除了钱一无所有,而她,是他一无所有后,能抓住的,仅存的快乐的原因吧。 这女人啦,顽皮的时候跟个孩子似的,真是叫人不知道该怎么才好。 “爸,她是孩子吗你就这么抱着?”聂卫民的声音把聂工给吓的,差点跳起来。 “卫民,都几点了,你怎么还不睡觉?” “你都不关门,我为啥不能进来?”小聂撇了撇嘴,说:“我有新情况,你要听吗?” 聂工一听来精神了:“哦,赶紧说来听听。” “你们走了之后啊,前后来了两个服务生,都说是送餐的。前一个只是正常送餐,后一个进来之后,四处都摸了一遍,走的时候把原来放在这儿的窃听器给摸走啦。” “哦,好事情,来,咱们来追踪一下它的波段。” 追踪和反追踪,你想窃听我,我还想抓住你呢,这可是聂工父子在工作和学习之余,最喜欢的事情啦。 “是个高手,看来窃听器一拿出去就销毁了。”戴着耳机搜了半天,聂工很遗憾的说。 “他们到底是想窃听你工作上的机密,还是为了咱们家老宅子呀?”聂卫民就说。 “爸也不知道,所以咱们要反追踪啊。”聂工收了耳机,就说:“行了,你赶紧去睡吧,咱们收拾收拾,也该回家了。” 小聂还不肯走:“你都不告诉我妈你们家其余的财产藏在哪儿,但我告诉你,我知道那些东西藏在哪儿。” 聂工一听又来兴趣了:“哦,那你说,咱们那院子也不知道多少人明里暗里踏过多少遍了,究竟藏在哪儿,他们又为啥找不见?” 小聂伸手指了个地方,说:“他们傻呗。” 聂工一看他指的地方,就知道儿子是真知道了:“虎父无犬子,你是我的好儿子,赶紧去睡吧。” 小聂揉着脑袋,回头走了一会儿,就说:“哎呀再别抱啦,你肉麻不肉麻呀。” 聂工真是给怼的,无话可说呀这是。 饶是紧赶慢赶,还要看望一回四妹,又要到一毛厂实地考察,还得从红岩买点儿边疆没有的调绒、卡其、的确凉布回去,陈小姐晃晕了仨孩子,聂工又赶了两天的工作,直到第四天,他们才能踏上回程的飞机。 原本红岩是准备用完就扔,让聂工坐火车回的,但聂工哪能答应了,几天的火车,他自己能坐,人小陈也不能坐啊。 所以聂工厚着脸皮直接去找大领导,那意思就是:我坐火车可以,家属必须坐飞机,要不往后红岩的工作,就甭找我啦。 于是乎,颠散架的飞机又可以坐一回啦。 这边依旧是冷奇负责接送,把聂工全家送上飞机,他就站在机场的跑道上,扬头看着那架飞上云端的飞机。 “哎哎,冷部长,您该开着车离开啦,随时有飞机入跑道,很危险的呀。”地勤上的人说。 冷奇挪了挪步子,竖了三根手指头出来:“我的魂掉了,让我再站三分钟,我得把我的魂找回来。” 二蛋简直了,幸福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反正他又闻不到煤油味,再颠再晃,只要空中小姐愿意送,他的胃就是个无底袋,什么都能装得下。 等到下飞机的时候,漂亮的空中小姐姐们还挥着手和他说再见。 而且,她们塞了三蛋儿好多小面包,三蛋最后全都送给他啦。可以说,这是自记事以来,跟着父母出去旅游,最开心的一回啦。 不过,陈小姐并不开心,因为托聂工的福,贺敏也跟她们一起坐上了飞机,一路大谈在现在这个拨乱反正的年代,投机倒把的重要性。 说实话,他在塑料厂,就算有贺厂长压着,私底下倒卖塑料脸盆啊,塑料凉鞋的事儿可没少干。 不过,现在各个厂的工人都有这种情况,大环境就这样,厂里没赚钱,小领导们先把自己给搞发家了。 至于工人,社员们,过的那依旧是苦哈哈的日子嘛。 “小陈,如果真要开纺织厂,那也是要由咱们矿区领导牵头吧,你可不要在农场里悄悄的搞,小心被人抓住了,割你资本主义的尾巴。”贺敏说。 “我要干什么,自己会和领导说,需要你打招呼?”陈丽娜反问。 贺敏于是说:“那也带着我呗,我能想办法给你找资金呢,我跟你说啊,曼丽都三十四舞了,舞蹈演员在她这个年级,事业基本就到头了。我准备向她求婚,但我兜里没钱,底气不足啊,咱们一起赚钱吧,有了钱,我也好像曼丽求婚,你觉得呢?” 陈丽娜心说,我觉得你就该去吃屎。 她说:“你也不想想,包曼丽一个国际知名舞蹈家,会嫁给你,会来咱们这鸟不拉屎的矿区?” “怎么就不能嫁我啦,我有儿子,又不求她再给我生儿子,而且我工资也不低,她从团里退下来可以分配工作,我们要结婚了,不会比你们两口子差的。” “袁华给你怀不了二胎,你就上赶着跟人离婚,包曼丽终身不生子,你猴巴巴的要娶,贺敏呀,你这种男人,我真是不想跟你多说一句。” “不是,你们要走,带我一程呀,这我还得从乌鲁转车呢,你们咋能自己开上车就走啊。”扒着窗子,贺敏就说。 聂博钊现在开车技术也溜得很,不需要陈小姐开车啦,提前锁了车门子,就说:“贺敏,要说包曼丽想嫁给你,我说什么也不信,自己慢慢走回去吧。” “怎么,今时不同往日,当初你喊她来矿区的时候,矿区啥样子,现在矿区啥样子,老聂,你不懂,所以你错失了机会。” 聂工一脚油才踩出去,三个蛋全在怒抱怨式的大叫:“爸爸!” “同志们,不要相信你贺伯伯的话,你们得懂得一点,他是咱们的敌人,旨在破坏我们大家庭的团结,咱们要一致对外,不要被敌人的糖衣炮弹所迷惑,都给我系好安全带。”还是陈场长更有威信,话音未落,仨孩子就全坐稳了。 “陈丽娜,我聂博钊是真的只专注于工作和科研,要像贺敏这样儿的话,你说我会不会已经给这仨小子欺负死了?”他算是看明白了,万一哪一天他要和陈丽娜吵起来,这仨没一个向着他的。 一回到家,连着几天不在,春天风沙又大,家已经快要给土盖住啦。 陈丽娜得搞卫生,聂工得去上班。 聂卫民神神秘秘,把二蛋叫了出来,就问:“想不想去农场?” “想呀,但咱没自行车,三十里路了,那可太远了点吧?” 聂卫民胸有成竹的摆手:“不怕!” 他还提着个大麦杆编织篮子呢,里面装着飞机上顺下来的面包,盒装酸奶,还有从红岩带来的小头花儿小袜子,还有陈丽娜给刘小红买的衣服,带着二蛋出了家属区,一路往前跑,悄悄的就潜伏到办公大楼下面了。 现在家里不有两辆车了嘛,加油又不要钱,陈丽娜喜欢开越野,大多数时候,都是开那辆老吉普,但原来那辆红旗呢,聂工偶尔去油井,只要路好走,他都开着。 所以,老红旗基本就停在办公大楼下面,虽然说是老车了,小朱和小王他们整天洗的干净着呢,蹭亮蹭亮的。 小聂上了车,搓了搓双手,掏出备用钥匙一把就把火给点着啦。 “哥,你不会真要开车吧?” 小聂腿短,尽可能把坐椅往前调了,调到怀里抱着方向盘的位置了,就说:“今天办公大楼没人,咱悄悄一个来回,没人会知道的。” 要出大门的时候,也是治安队的粗心,只看见是聂工的车,也没看窗子里是谁,就给放出去了。 聂卫民弯弯拐拐试了两把,踩离合,再换档,摸到四档的时候,他已经能熟练掌握这辆小汽车啦,哟,十分钟,已经在农场外了。 刘小红给自己洗完了头,也给妹妹洗了个澡,抱着妹妹,真坐在大碌碡上辫麦杆儿,听一群妇女们说闲话呢。小妹妹很可爱,一逗就笑,过一会儿,刘小红就香她一口。 妇女们都说:“看看这小红多乖呀,带妹妹带的那叫一个好。” 陈丽丽就只笑,不说话,没办法,她偏爱虚荣,就喜欢别人羡慕自己嘛,小红不论学习还是勤奋,整个农场属第一,就是她的骄傲啦。 “诶,还是丽丽家好啊,我看你昨天都有大白馍吃了,我家已经吃了半个月的糊涂汤啦。”生产一队王广海家媳妇子说。 陈丽丽笑的很骄傲:“那都是王红兵给我省出来的,而且呀,我这闺女好着呢,回回去我妹家,从不空手,总要给我带点儿啥,要我爸我妈,不也糊涂汤?” “真是,天天拼死拼活的干,中午闲一会儿还得编草辫儿,你说啥时候咱们才能像工人们一样,天天也吃细白面啊。”孙振兴家媳妇子就说。 王广海家媳妇子说:“行了吧,农民嘛,就算解放了,也是个下苦的命,等孩子们吧,我家小兵啊,我是绝不能再让他当农民啦,我得让他当工人。” “我小姨说啦,她有三年军令状,明年要不能让整个矿区的人都脱贫,她就不姓陈。”刘小红笑着说:“你们放心吧,明年年底前,她保准让大家都吃上白面。” 凭空不知哪蹦出个二蛋来,就硬生生的给刘小红拽跑啦。 “二蛋,你不要拽我,你看我妹妹都要哭啦,再说,有啥好看的,我不看,好吃的我也不吃,我不稀罕吃东西……” 话说到一半,拐过一片白杨林,农场后门上,停着陈场长原来那辆老红旗,一个少年单手叉腰,就在车前站着,招了招刘小红,还给她打了个口哨。 只看那瘦高高的个头,唇红齿白的脸,还有特地留长过的小风头,刘小红就想起最近在矿区上学时,总是遇到的那些小流氓们了。 这边聂卫民还觉得自己挺美的呢,好几天不见面,他可是从红岩回来的啊,思甜妹子长高了不少,长发飘飘的,跟那明信片上的小姑娘似的。 他正准备插自己从红岩给她带回来的好东西呢,刘小红从地上捡了一块土坷垃起来,直接就揉到聂卫民头上了:“小小年级乱开车,你等着,我明天就跟我小姨告状,聂卫民,你死定了。” 第114章 金子卖给谁 “你的意思是, 咱们矿区建一个轻工业纺织厂,这样, 就可以直接把棉花深加工, 而不是当时转手就卖出去?”高区长说。 陈丽娜来办公室嘛, 当然计划书早就是写好的:“咱们现在直接卖棉花, 能卖多少钱,但你要是深加工出来, 再开几个成衣加工厂,至少可以辐射周边几大省份吧, 藏区, 红岩,内蒙,山西,陕西, 再到四川,这哪一个地方不是大把等着布料穿衣服的人? 毕竟民以衣食为天, 现在轻工在咱们整个共和国都少得可怜啊。此时咱们不抓住机遇,真正等到政策下来, 高区长, 你想想沿海, 再想想江浙, 咱们怎么拼得过人家?” 国营厂的工人磨洋工, 不出业绩, 私人要悄悄织点土布出去贩卖, 也得给人上门割资本主义的尾巴,拨乱反正的十年,可是最难挣钱的时候。 但这时候要真能抢到先机,等将来改革开放了,那就等于是坐上致富的电梯了。 “如果矿区能有三到四座大型的纺织厂,高区长,咱们一年能创造的效益,我相信远比内地一个富裕的大县更高。”陈丽娜说。 “你这办法好,让我回头想一想,再捋一捋,不过这厂长,你看谁当好呢?”高书记说着抬起头,就见陈丽娜两眼上眨不眨的望着他。 要她不能当厂长,高峰觉得陈丽娜能把自己给吃了。 但是不管怎么说,从贺厂长到陈场长,他还是非常欣赏这些能力着著的女性们,三八红旗手们的啊。 “那还用说嘛,你年年给小冰送衣服,件件都很漂亮,可见你于这一行确实是懂得的,这厂长呀就你来当吧,我看着给咱们调集资金,至于选址,联络机床的事儿,我来忙,你暂时先给咱们把农场的生产抓起来,陈场长,行吗?” “行,我就静等区长您的好消息了。” 陈丽娜也是干脆,既然纺织厂的事儿提上日程,她就专心等着做厂长了。 至于现在她这儿比较大的一件事儿,事实上是,卖金子。 一条大黄鱼重三百克,足有六两之重,虽然聂工说,只要她死在他后头,所有的大黄鱼全是她的。但陈小姐可没敢擅用,她只取了五只大黄鱼,剩下的全还给了聂工。 至于他是怎么藏的,她得说,凭她的智商,估计是永远也猜不到在哪儿啦。 黄鱼有了没地方卖,也是个麻烦事儿啊,对不对? 你说就现在,就矿区最大的领导阿书记,他家能有多少钱,还不就是千攒万攒的那点死工资? 所以,真是提着猪头找不到庙门呀。 不过,再难的问题也难不到陈小姐嘛。 这不,她从高区长的办公室出来,就见聂工开着车在外头等着呢。 “人都说你们夫妻感情好我还不相信,聂工,陈场长到矿区办一会事儿,你才愿意来给阿书记汇报一次工作吧?” 高峰跟聂工握了手,指着他的鬓角,别有用心的就说:“你看你也长白头发啦,小心再过几年,一枝梨花压海棠,那时候只怕小陈就不喜欢你喽。” 聂工严谨,一般不会跟领导开玩笑的,倒是说:“听说来了个美国记者,贺厂长一路亲自接待,小陈想请他去农场看看,这不英语没我好,特地让我来接。” 一直以来,共和国的政策是,外国人的进出都非常严格的。 但是吧,对于欧美的记者,共和国也有政策,偶尔会放一部分人进来,让他们采访,拍照记录,当然这也是很好的,向全球展示共和国的机会。 不过,在外国记者们的眼中,共和国还是愚昧而又落后的嘛,这个,还得自身国力强起来,才能被反转。 “那个外国记者叫爱德华,五十多岁,人小时候在上海呆过,母亲就是上海人,中文说得溜着呢,估计用不上你这个翻译的。”高区长笑着说。 外国记者当然住在矿区最好的招待所,国营饭店里头。 于是,聂工开着车,陈场长坐着,俩人就又往国营饭店后面的招待所,要去找外国记者了。 一路开着车,聂工就说:“你确定那个美国记者会买你的金条?” 陈丽娜伸着懒腰就笑了:“聂工,你说那些美国记者,在自己国家条件那么好,咋钻破了头的,要到咱们国家来采访,明知道咱们这么穷,来了一口好饭都没得吃,他们图个啥?” “采访,并向美国人民展示我们共和国,人家可是世界警察,公民天生有上帝一样的责任心。” “你这是死心眼子的专业脑子,我告诉你吧,好记者是有,但是,一年海关批准进来的,也多有鱼龙混杂之辈。” 好吧,陈小姐阅历广,见识多,聂工就只有请教的份儿来:“那你说,他们为何而来?” “有一些人,是为了偷渡咱们的古玩,还有一些人,是为了来一回之后,好胡编乱造抹黑咱们共和国,当然也有认真的记者,但是倒卖黄金挣点快钱,谁都愿意干。” “要真说记者不务正业,动了歪心思,那确实容易赚钱,国际金价现在一盎司要200美元,那么,一条大黄鱼就得两千美金,我说的是吗陈小姐?” 一盎司,按克来算的话,是28克,一条大黄鱼至少280克,不是两千美金是多少? “黄金的价格,因为冷战,现在将是历史峰值最高,而咱们国内,金子又能值多少钱 ?那些记者们进来,按理来说几十克的黄金是可以携带出国的,你说说,在国内黄金才多少钱一克,要拿出去,暴利有多少?”陈丽娜反问。 聂工把车停到国营大饭店门外,拉了手刹说:“我但愿爱德华记者是个投机倒把分子,好叫我爱人能如愿心偿,把她的一箱金子全都卖了去。” “所以,你那些大黄鱼,全是我的?”陈丽娜也下了车,反问。 走在前面的聂工高高大大,白衬衣,工装裤,袖子腕着,一块戴了近十年的老钟山表,忽然回头,两眼一狭:“陈丽娜,聂家四父子都是你的,那些大黄鱼,什么时候就不是你的了?” 陈丽娜噗嗤一笑,心说,这就是他表达爱的方式吗? 哎呀,虽然不比上辈子西装革履,金边眼镜戴着,温柔动听的嗓音说:陈小姐,你是我在这世间仅有的温存。那么的动人,但是陈丽娜也足够高兴啦。 不过,就在国营饭店招待所大厅,贺兰山正在骂人了:“你们什么脑子,啊,我问你们是什么脑子,那是个外国人,懂不懂,洋鬼子,自治区派了你们,就是要专门随行,一刻都不能跟丢的,你们居然把他给丢了,我问你,万一他在外乱逛,碰到武装部的人,给当个沙俄枪毙了怎么办?” 咦,陈丽娜心说稀奇事儿,矿区的干部们居然把美国记者给跟丢啦? “贺厂长,究竟怎么回事,那记者不是一直你跟着吗?”陈丽娜反问。 贺兰山正没好气呢:“我总要吃饭喝水吧,我就休息了一会儿,那个洋鬼子就悄悄儿的溜了。” “行了,那么大个洋人,金发碧眼的,他能跑哪去啊,估计一会儿人就给你送回来了。行了,你也甭生气了,回家缓缓吧,至于这么拼命吗?”经陈丽娜安慰两句,贺兰山才没有刚才那么着急了。 醒悟过来才发现自己骂了自治区来的人,忙的直吸气:“丽娜呀,你要再不来,估计我要把人给得罪完了呀。” “才发现,你这人呀,就是刀子嘴豆腐心,遇事爱冲动。”陈丽娜也是直摇头。 从招待所出来,陈丽娜看了聂工一眼,就说:“看来这记者是个真记者,不是个来找大黄鱼的,我估计呀,他是往最穷,最破,也最肮脏的地方,找人权去了。” 国际上一贯的批就是,共和国没人权嘛。 “那咱们先去接孩子吧,傍晚了,他们也该回家放学了吧。”聂工于是说。 陈丽娜看了看表,16:45,果然,该到孩子们下课的时候了。 几个孩子在红岩给惯掉了嘴,回来近一个月了,吃啥都是兴趣缺缺,就连二蛋,只要端起碗来就要说:“唉,三月四月糊涂汤,妈妈做的懒疙瘩汤,妈妈,咱能稍微变一变吗?” 年年四五月都青黄不接,陈丽娜就得给他一烧火棍子:“行了,至少咱们的懒疙瘩汤还是白面的呢,农场的人现在天天吃的都是包谷疹子,吃的时候忆苦思下甜,行吗?” 聂卫民在这方面倒是很乖:“小陈同志,多给我拌点酸菜就好啦。” 他吃酸菜,在二蛋这个无肉不欢的看来,简直就像是在吃草,所以,二蛋说:“妈妈,哥哥是食草动物,我是食肉动物,对吗?” “对,很对。”陈丽娜只好笑着说。 自从有了大黄鱼,还没卖出去了,小陈同志就自作主张把生活档次给提高了。这一回,她直接进了国营商店了。 “陈场长,又来视察工作啊?”售货员笑说。 “有啥好东西没?”陈丽娜先问。毕竟现在可是个,就算你真揣着钱,也得老老实实吃票的年代,真想要好东西,就得问这些售货员们。 “有袋子无锡米,贺厂长订的,不过还没来拿呢,一斤两毛八,贵是贵了点,陈场长要不?”售货员说着,就看着外头。 外头聂工双手插兜,扬头看着天,也不知道在看啥。 “当然要啊,怎么能不要”陈丽娜说着就把钱掏出来了,赶忙把聂工也喊进来了:“快来扛米,你再晚点儿,人贺厂长就要来抢米啦。” 聂工笑着给几个售货员道谢,准备要拎米,售货员都争着要跟他握个手。 “咱们抢米的时候,高区长都来排队呢,从来没见聂工来过,聂工,你们这样的工程师,是不是不吃饭呀。”一个售货员笑着说。 另一个说:“我也觉得聂工不吃饭,不止不吃饭,他大概从来不晒太阳吧,整个矿区的男人,就属他最白了。”不止白,还斯文帅气呢。 “平常我来,她们有好东西也不给我,要瞒着的,看来以后我要逛街,得要带着你呢,老聂同志。” 陈丽娜明白了,售货员们是为了见聂工一面,才特地把贺兰山的米给了她的呀,气忿。 听说矿区丢了一个外国人,武装部都出动了,荷枪实弹的满大街巡查了。 且说矿区中学,现在还是特土的一只铁铃铛,摇上一摇,就放学了。 “甜甜,要不要一起走,我妈今天也在矿区呀。”二蛋直接就是跟着老师的脚后跟儿窜起来的,就把陈甜甜给堵住了。 “聂卫国,甜甜今天和我一起回,你们兄弟就不要理她啦。”刘小红说。 聂卫民收整了书,也围到陈甜甜跟前儿了:“妹子,你最近咋了呀,为啥自打我们回来,你就不跟我们一起走了?” “我不舒服。”甜甜最近瘦了挺多,小脸儿挺苍白的,拉着刘小红的手就说:“小红姐姐,我们走吧,我坐你家的拖拉机。” 王红兵几乎每天都要给矿区送菜,所以刘小红他是每天必接的。就是辛苦了点儿。 “甜甜,肚子还疼吗?”出了学校,刘小红就问陈甜甜。 陈甜甜咬着牙摇头,说:“小红姐,我没脸见人啦。” “我小姨都说了,月潮有早有晚,你就是比较早的那种人,我不是给你缝了月经带子嘛,系着就行了,能不能不要这么悲观,多大事啊。” “可你还没来了呀?”陈甜甜是真给吓坏了,掰着刘小红的手腕说:“我希望你一辈子都不要来这个东西,太可怕了。” 刘小红苦笑:“我倒希望自己也来,至少我会让你看到,我就算亲身经历,也不会像你一样,吓的人都不敢见。” “来啥呀,谁来了?”二蛋直冲冲的,就把头戳到陈甜甜脑瓜子后面,倒是吓了陈甜甜一跳。 “二蛋,你能不能离我们远一点?”刘小红反问。 二蛋歪着脖子看了俩小姑娘半天,指着刘小红说:“小女孩是这个世界上最讨厌的东西。” 她们嫌弃他,他还不想跟她们玩呢,哼。 聂卫民一手捧着本书,一手插在裤兜里,安安静静的,躲在个拐角处等车呢。 平常,要么是王红兵,要么就是陈丽娜,反正总会有人来接他们的。 大街上太吵,聂卫民又喜欢看书,就总会躲在个角落里。 “你好。”洋人的普通话,腔调和哈妈妈是一样的。 聂卫民抬起头见个金发碧眼的人,愣了一下,看他伸手,于是就伸过去握了握,也回了声你好。 …… 而这边呢,俩口子捡到了二蛋,转过拐角没有捡到聂卫民,又跑回去特地问了一遍王红兵,王红兵拖拉机上坐着俩闺女,还有到矿区来赶集,悄悄卖点儿编织货的妇女们,也是齐齐摇头,当然了,聂卫民也不在车上嘛。 “我哥肯定是嫌妈妈来的晚了,自己搭车回家啦。”二蛋肯定的说。 因为矿区和基地之间频繁的车来车往,孩子们要等不住了,自己提前搭车回家也很正常,只要说一声是基地的职工子弟,拉油车都是免费拉他们的,所以方便得很。 陈丽娜于是就把二蛋接上,仨人一起回家了。 “真好。”二蛋坐在后面,看着前面的爸爸妈妈,说:“今天爸爸妈妈都是属于我的。” “最近好像老师不骂你了,是不是你学的挺好的?”陈丽娜问二蛋。 二蛋狠狠点头,对于新老师简直感恩涕零,但其实也不过,矿区的老师不会只针对性的骂他一个人了而已。 “蛋蛋,你自己开的门吗?”陈丽娜进了门,就见三蛋儿蹲在自来水池子边儿上,正在慢腾腾的洗豆角干儿。 这孩子最温柔,近来还长了俩小酒窝儿,边洗边点头:“家里来客人啦,哥哥说,多做俩菜。” 聂工和小陈面面相觑,心说想不到今天家里会来啥客人呀。 结果,等陈丽娜进了屋子,就见门厅里站着个金发碧眼,个子高高的男人,他站的太不是地方,又因为个子太高,就打着她门厅梁上的灯泡儿,不停的转来转去。 “你好,我叫爱德华,是来自美国的,《当代周刊》的记者。”外国人说汉语,那怕再流利,人听着也是怪怪的。 这人伸出手,陈丽娜就把眼睛给皱起来了,好嘛,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你好你好,我叫陈丽娜,你也可以叫我陈场长。”陈丽娜说着,就伸出了自己的手。 她的大黄鱼,她的大记者,武装部的人满世界的找呢,没想到居然自投罗网,跑她家来了。 第115章 攻下记者 聂工随后进门, 直接就提着杆猎/枪,要不是陈丽娜和聂卫民拦的及时, 洋鬼子就要叫他给轰成筛子呢。 聂工的英语,还是当年留在红岩的英国传教士教的,一口标准的伦敦乡下口语, 大概还带着点儿俚语。 而《当代周刊》的大记者爱德华说的, 则带着来自他的家乡, 底特律的浓重乡音。 可怜陈小姐学的英语并不多, 只听二人叽哩咕噜你来我往,洋鬼子手脚并用,聂工频频频点头但又摇头,就知道这俩也是神仙打架呢。 毕竟底特律和伦敦腔, 那跟把一个宁波人和一个四川人凑一块儿一样, 说的都是国语,你问他们能听懂对方说的啥吗, 估计是不能。 “聂卫民, 你给我过来。”她亲自把米搬下了车,揪过聂卫民说:“赶紧儿的, 搭辆大卡车去趟矿区,跟你贺阿姨能知一句去, 就说美国记者在咱们家呢。你要知道, 现在的情况, 这美国人在矿区失踪达到2个小时, 估计自治区就要派刑侦科的来全矿区搜捕了, 赶紧的。” “有那么严重吗,他一路跟我聊挺好的呢,他跟我说了很多话,我试着跟他聊了几句英语,哎呀,他说我的口语全是错误的。” 闭门造车的小聂同志,给洋鬼子打击的,悄声说:“小陈同志,我听我爸的口音,和他的完全不一样,不会我爸的英语,也是自学成材的吧?” 陈丽娜笑说:“都对,只是口音不一样,就好比咱们说的是普通话,但在齐思乡说的啥话,要见了四川人,他们说的啥话,口音不一样而已。“ 小聂恍然大悟:“英语也有口音?” 他见陈丽娜淘着米,连忙摆手:“咱不能吃米饭,爱德华说啦,他有钱,但要吃咱们家最原生态的饭,就是说,平常我们吃啥,今天就吃啥,我听明白他的意思了,就是照着最差的来。” 三四月的青黄不接,现在经常吃的,就是荞面懒疙瘩和糊涂汤饭了。 “那我问你,米难道咱们没有经常吃?” “总归吃的少嘛,而且我听他的意思,要吃的差了,还给咱们给钱呢。” “小聂同志,你呀,一直是最聪明的一个,但也是最不懂事儿的一个,什么人最喜欢揭别人的短呀,如果在咱们矿区来说,你说会是谁?” “贺阿姨,她最喜欢揭人短。尤其是你,有点啥,她立马要当面笑话。” “这就对了,知道为啥不,因为我和贺厂长是同系统的同事,也是竞争对手,都想争着当个三八红旗手。而爱德华和咱们,看似都是人,但是,他属美国,咱们属中国,是同一个地球村的竞争对手。所以,那怕咱们顿顿糊涂汤饭,这时候也必须把好吃的拿出来,这不是虚荣,而是正常的人际交往,明白吗?” “好呐小陈,那我走了啊。”聂卫民说着,一股烟似的就溜出门了。 说是在基地门外搭大卡车,但聂卫民是搭大卡车的人吗? 他也是偷顺了,知道治安队的人不查聂工的车,趁着有大车出基地,一股脑儿就把老红旗给开出去了。 到了矿区,当然不敢往高小冰家门外开,远远儿放了个地方,就跑高家去了。 贺厂长已经回家了,一群干部家属们安慰着,正在长吁断叹了:“也不知道那个洋鬼子究竟跑哪去了,这再过俩小时找不到,我和老高估计就得双双下岗。” 聂卫民敲门进屋,一句美国记者在我家还没说完,贺厂长直接激动的差点就跪下了:“行了行了,这事儿得我亲自去通知老高,你们几个照料一下我们家小冰的饭啊,那不是有东北寄过来的火腿嘛,加上蒜苔炒一盘儿给聂卫民吃,让他吃了饭再回家。” 说着,她就赶紧往区政府去了。 “聂卫民,你跑我家来干啥”高小冰正在写作业了,就笑着问说。 聂卫民上下扫着高小冰的书柜,歪着脑袋就问:“最近为啥在学校你一直都不理我?” 矿区中学学生并不多,满打满一个班,班上五十多个学生。聂卫民因为学习好,和高小冰同桌,最核心的坐位,老师口水辐射区,第一排。 但是高小冰对于小聂同学,自打开学以来,一直都是爱搭不理的。 高小冰起身,从书柜最顶上拿了一盒巧克力下来打开,说:“酒心的,快吃吧,不过聂卫民,你最近有点反常啊,天天给你妹鞍前马后背书包,还帮她搞教室卫生擦黑板值勤,你怎么从来没帮过我呢。” 为了不让刘小红把自己偷偷开汽车的事儿告诉父母,聂卫民最近确实鞍前马后伺候刘小红,就连学校的卫生,只要轮到刘小红的值,全是他在搞。 上了初中的孩子,小团体小事非就已经很多啦。 城里学生排挤他们,还笑话他们,一开始因为刘小红总要给他和二蛋带饭嘛,一度叫刘小红是他的童养媳。 最近,随着聂卫民任劳任怨搞卫生,大家又笑他是刘小红的童养夫了。 “在学校里帮助同学,乐于助人不是应该的吗,更何况刘小红是我妹子呢,高姐姐,你这盘英语磁带能借我听吗,我家兔子要生兔宝宝啦,明天我送你一只,咱们换,成吗?” 高小冰有几盘美式口语磁带,聂卫民跟美国记者对了个话,发现自己口语不行,这是想借去学了。 “那你帮我也把值日搞了,我就借你。”高小冰说着,自己也往嘴里塞了一枚酒心巧克力。 “那还是算了,你留着吧,我聂卫民才不搞卫生了,天天吃灰,烦死啦。” “可你帮刘小红搞了呢,为啥就不能帮我搞。” “她是母老虎,还是我妹子,你也是吗?”聂卫民说着,多抓了两枚酒心巧克力,转身就跑:“谢谢你的巧克力啦高姐姐,不过,我是绝对绝对,不会帮你搞卫生的。那磁带,你留着自己听吧。” 给高小冰气的,看他推开门跑了,一把推开窗子,就说:“聂卫民,不怪别人笑话你,你就是王思甜养的小狗。” 聂卫民撒丫子一通跑,出来开上了自己的车,要碰见治安队的,那当然得低头,虽说两边窗子是看不见的,但要有人从前面看,那准得露馅儿嘛。 不怪妈妈爱开车,真开着车溜一圈儿,那叫一个爽啊。 聂卫民捏着几枚巧克力,直接拐上前往农场的路,把车停在十二队地窝子后面的白杨林子里,就拿着几枚酒心巧克力,就跑去找刘小红了。 刘小红也正点着盏煤油灯,在写作业呢,聂卫民直接从窗子上跳下来,给她吓了一大跳。 头上一记暴栗,她说:“我就知道你又开小汽车了,我得告诉你聂卫民,瘾过够了就得了,你要真的再开,我保准告诉我小姨去。” “我开的好着呢,你又不是没坐过,凭啥我就不能开,再说了,酒心巧克力,爱吃不吃,不吃我可拿走了啊。Wo sweet,快尝尝。”聂卫民在地窝子里转了一圈儿,腹诽了一句刘小红那正在睡觉的妹妹可真丑,就说:“我的巧克力你也吃啦,往后我可不能再帮你搞卫生啦,现在就连高姐姐都在说我闲话呢。” “你活该,你也得知道,我是因为怕我小姨生气才没告诉她你天天偷她小汽车开的,快回去吧,大晚上的,万一碰上土匪,或者说治安队的人呢。再还有,好多无产阶级的斗士们,最近正在四处割资本主义的尾巴,你要给碰上,这小汽车他们得当资本主义的尾巴给割了去的。” 聂卫民还是从窗子上趴了出来,正好何兰儿才从地里回来,拍打着身上的灰尘进了地窝子,闻着一股酒味儿,还四处嗅着呢。 聂卫民开上了小汽车,正准备要走了,没想到刘小红又跑来了。 “我跟你说,这是最后一次,以后真不敢再开啦,你难道忘了你亲妈是怎么没的?我爸常说,开车这种事儿,越是新手越不在乎,越是老司机越害怕,因为经历的多了,才知道很多时候自己还能活下来都是运气,你往后甭开了,成吗?”刘小红掰住方向盘,就问聂卫民。 聂卫民坐在小汽车里想了想,说:“好,我今天最后一次,再也不开了。” 沙漠绿洲里的四月天,天幕地垂夜温柔。 刘小红从身后端了盘子槐花饼出来,说:“里面有鸡蛋,有槐花,端回去你们仨兄弟一起吃,不要让二蛋一人吃完啦。” 聂卫民连盘子端了过来,正要走,刘小红又说:“从楼兰农场出来的时候,我就想,这一回我要能活下去,一生我只求一点,惜命,活的有价值,不能对不起为了我这条命而牺牲的那些解放军叔叔和我爸。聂卫民,爱惜你这条命吧。” 好吧,聂卫民听话了,这一回回去之后,车钥匙悄摸摸放回缝纫机里,还就真的再没摸过方向盘。 家里,陈丽娜蒸了一锅子的米饭,油渣蒸干菜那是老聂家的保留菜品嘛。为了这美国记者,又特地让老聂出去打了一只兔子回来给炖了,另还炒了两样绿菜。 煎炸蒸煮,二蛋烧火三蛋儿洗菜,带着俩小的忙了个不亦乐乎。 美国记者是个中国胃,跟聂工在院子里天上地下的聊着,等饭的时候就饿的肚子咕咕叫了,见隔壁有个老太太总看着自己,拍了拍脑袋,给她和她的汉族儿媳妇拍了张照片。 民族的融合,以及他们一家虽然贫穷,但脸上洋溢的笑容非常真切。 夕阳下一切都是金色的,这张照片扑捉的非常漂亮。 “聂工,这美国鬼子不会是来盗窃咱们的秘密情报的吧,我这边□□随时准备好的,万一他要真敢,我立刻就会过来,但我还是觉得,你让他走吧。你招待他一两晚上这没啥,不过家里添只碗,但万一就因为这个,你给打成间谍罪,怎么办呢?” 哈工一听聂工全程和鬼子说同一种话,当然担心聂工的安全嘛。 现在虽然说没有前些年那么草木皆兵了,但间谍依旧是重罪啊。 “但凡记者,追求的都是真相,爱德华先生对于国家,乃至世界,冷战的看法,都很独道,这是个值得交往的朋友,以及,我很需要通过他了解一些现在的国际形势,哈工,一会儿把你的马借给他,他想骑着马,在这片土地上走一走。”聂工说。 小聂回来了,家里就该开饭了。 因为聂工一直在和美国记者高谈阔论,就连平时最吵吵的二蛋都不敢说话了,专心扒饭,一言不发。 聂工和爱德华在餐桌上高谈阔论,不过一点也没耽误了吃饭。 一盆的兔子肉,蒸干菜,再加上几盘青菜,几乎一扫而空。 等吃完了,聂卫民给俩人沏好了茶,俩人又坐到椅子上聊了半天,等哈工把马牵来了,俩人这才骑着马出去了。 “小聂同志,他们说的啥呀说那么得劲儿?”等美国记者走了,陈丽娜才问小聂。 “你不是还会唱英文歌嘛,怎么可能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小聂觉得很奇怪。 “一种语言里,最容易学的就是歌啦,我很喜欢《昨日重现》那首歌,但仅限于会唱歌词,别的是一句都不懂。”小陈说着,又说:“咦,不对啊,那天晚上你不是在房间里看书的,一步也没离开过房间,怎么就知道我唱歌啦?” “我给你身上按了枚窃听器啊,这有啥奇怪的。”小聂说起来眉头都不皱一下。 陈丽娜听了就踢了他一脚:“好啊小聂,你这特务都玩你妈身上来了。跟我说说呗,他们究竟在说啥?” 小聂也是听的一知半解,就说:“爱德华的意思是,咱们共和国没有人权,而且现在人民也活的太苦难了,一味这样闭关锁国是不正确的,国家必须开放,人民才能富裕。资本主义才是真正的民主,才能解决我们目前面临的问题。” “那这还是个真记者,那么,你爸怎么答他的呢?” “我爸说,共和国人口多,面积大,就美国还两党轮流主政呢,会有改革的,也不过早晚的问题,共和国的党和人民,都是在摸索中前进的。” “看来这是个真记者,那惨了,也不知道他爱不爱金子啊。”陈小姐说。 “我看卖金子的事儿就算了吧,万一他在海关被检查出来,上面不得来割咱们的小尾巴?”小聂说。 陈丽娜摇头:“嗯,如果他是个真记者,那卖金子就是小事儿了,我现在呀,是得考虑考虑好好利用一下这个新来的外国记者,来让咱们矿区真正富裕起来了。” 直到夜里快十一点了,聂工和美国记者才骑着马回来。 老聂家前两年建了个洗澡房,用的是镜面反射原理,上面拿很多镜面的碎片拼成个大圆盘,圆盘上一只大铁壶,白天烧热了水,到晚上洗澡,烫了就搀点凉的,不烫就直接洗。 美国记者没见过这玩艺儿,洗完了澡直冲着聂工竖大拇指。 高区长大晚上的赶来,听说美国记者要宿在老聂家,趁着歪国人洗澡的功夫叮嘱聂工:“一定要展现咱们最美好的一面,明白吗,得让这些洋鬼子知道咱们共和国的人民过的开心着呢,幸福着呢,好着呢,天天大鱼大肉,明白吗?” 聂工有一颗严谨的心,说:“就目前来说,我们的生活中有很多的不足,是比不上发达国家的,叫化子装富,这东西哪能装得出来?” 陈丽娜却说:“行了高区长,这人呀,我来招待,你放心,我保证让他写出一篇,能叫高区长您直接升到自治区做一把手的报道来,您看成吗?” 自治区的一把手眼看要进中央,预备书记当然要从各个地级市来选嘛。 虽然说整个边疆藏龙卧虎,但高区长也是一个最好的预备苗子,所以,现在是他升职的关键阶段,这也是为啥,他会把美国记者争到到矿区来的原因嘛。 一听陈丽娜这么折胸脯,高峰当然高兴啊:“小陈你记着,只要这回你能把事儿办好,咱们俩亲家的前程,就都稳了。” “谁和你两亲家啊高区长,儿女还小,又都在一起读书,这话不要乱说,影响孩子们的学习和交往。” “是是是,好好好,行了,那记者你们看着招待,我到自治区还有个会,先走了啊。”说着,高区长就走了。 “你真要帮高峰抬轿子,还有,他不会看上咱家卫民了吧,眼瞅着要给他当女婿似的。”聂工问说。 陈丽娜双手叉腰,仰望着夜色朦胧的这片沙漠绿洲和炊烟缭绕,灯火人家,叹了口气,就说:“老聂,你知道吗,如果你永远不离开这篇沙漠绿洲,那我陈丽娜就要把它变成整个矿区,不,整个共和国最繁华的地方,堪比首都和上海,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放下金子,而是想攻下这个记者了吗?因为这记者,能帮我达成这个心愿。” “为什么?” “你傻呀,因为我爱你呀。”就在老聂听了这动人的土味情话,高兴的头上绿绿的杏树叉子都要开花时。 就听小陈又说:“不不,因为我爱他呀,我要竭尽我的能力,一点一滴,帮他提前实现他那个,在他上辈子没有达成的,矿区和边疆的繁荣兴盛之梦。” 第116章 小童工 这天夜里, 聂工和小聂,还有记者睡了一夜, 陈丽娜跑到小卧室,去和二蛋三蛋挤。 “妈妈,让我闻闻你身上的香香嘛。”三蛋就往陈丽娜怀里挤。 “热, 累, 一边儿去。” “妈妈, 我也想闻闻你身上的香香, 我也要抱你。” “二蛋,你晚上洗脚了吗?” “洗了呀妈妈,打着香皂洗的。” 陈丽娜掰过二蛋的脑袋来闻了闻,哎呀真臭。 再摸了把他的小裤衩子, 问说:“最近是不是没洗过裤衩子?” “洗了呀, 自己搓的。” “不行,你俩都起来, 我教你俩怎么洗裤衩子。”陈丽娜把俩孩子拉了起来, 从小库房里取了专门洗裤衩子的盆儿出来。 俩人胡里八求洒了点儿洗衣粉就差开了。 “不行,二蛋, 你不能就那么揉揉一下,那根本洗不干净, 把你的力气用上, 来, 搓。” “好呐妈妈。”因为有妈妈盯着嘛, 二蛋就开始死命的差啦, 噗嗤噗嗤,搓一会儿,盆子里的水都变黑了。 “记得了吧,往后内裤要这么洗,否则洗不干净,身上永远是臭臭的。谁家的孩子会喜欢身上臭臭的小伙伴呀,不但孩子们不喜欢,老师也不会喜欢的。” “是因为我身上臭臭的,小红和甜甜才不跟我玩的吗?”二蛋问说。 “可不?” 二蛋搓的更起劲儿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大家都还睡着呢,二蛋突然嗷的一声,叫着就冲进小卧室了:“妈妈,妈妈,牛牛着火啦,牛牛着火啦。” “你干啥了这个样子?”陈丽娜一头雾水,三蛋儿也揉着眼睛:“哥哥你咋啦?” “着火啦,妈妈,昨天内裤洗的太干净,着火啦。” 陈丽娜闻着浓浓的一股风油精的味儿,一把把二蛋拉转过去,扒了他的小裤衩子下来闻了闻,说:“你在上面喷啥啦,味儿这么重?” “不是你说别人都是嫌臭才不跟我玩的?” “所以你就在上头喷花露水儿啦,你个小笨蛋,赶紧洗洗去呀。” 二蛋苦着脸说:“妈妈,那个不是香水吗?” 随后赶来的聂卫民哈哈大笑:“傻子,妈妈压根就没香水,那个是花露水,防虫的。” 内裤上喷花露水,难怪小牛牛要着火呢。 但逢周末,孩子们都得到农场里去。 钱狗蛋儿早早的就拿着大棍子在敲门了:“聂卫民,来嘛,咱们一起去放苗苗,挣了工分换玻璃球啦,快走。” “别吵啦,我们还没吃饭呢。”聂卫民只看了点门缝缝,就见外头围着一帮孩子。 “哎,给我们看一下嘛,你们家的洋鬼子早上吃的啥?” “鸡蛋煎饼,你们又不是没吃过。”聂卫民洋洋得意,推着门不肯放开。 “洋鬼子还吃鸡蛋煎饼,好新奇啊,快开门,给我们看看嘛。”钱狗蛋一马当先搡开了门,什么小金宝,小豆豆,小狗剩儿的,就全涌进来了。 歪国人坐在老聂家的餐桌上,正在吃陈丽娜早晨起来摊的鸡蛋荞面煎饼,照例的大白菜和土豆丝的凉菜,他不会用筷子,拿调羹把菜卷进去,在孩子们的眼中,他那张嘴可真是够大的。 “这洋鬼子不会用筷子?” “可不,啥菜都得用勺子,而且吃得特多。”二蛋说。 总之,家里来个客人,那就是二蛋的灾难啊,他们总是有奇特的好胃口,这个洋鬼子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可他还是不停的吃吃吃。 转来转去没见甜甜,他问小金宝:“你姐究竟怎么啦,最近门都不出,大周末的,她不想去农场玩吗?” 小金宝神秘兮兮的说:“她受伤啦,最近总流血。” 这话说的,还把聂卫民给吓着了。到隔壁一敲门,王姐就说:“卫民,甜甜最近心情不好,你们自己去玩吧,她就不出来了。” 一会儿身体不好一会儿心情不好,聂卫民就纳闷儿了,小时候那个能跟他一起爬树滚泥坑的陈甜甜,究竟怎么啦。 想想还是小时候好啊,那时候的甜甜多乖多泼皮啊。 三蛋就坐在洋鬼子的身边,一直在玩他带来的个东西。 孩子们全挤到餐桌旁边了,钱狗蛋见三蛋儿手快的不得了,拿个方块块不停的扭来扭去,就问说:“蛋蛋,这玩意儿干啥的呀,你咋不停的扭来扭去呢?” 洋鬼子拿块手帕揩干净了嘴,指着说:“魔方,我访问的时候,从匈牙利带来的,你们还有谁会玩,试一试?” “咦,这个洋鬼子还会说咱们的话,奇了嗨。”钱狗蛋说。 三蛋提醒他:“要叫伯伯,爱德华伯伯。” 昨天聂卫民仔细问过了,爱德华都五十岁了,这么大的年龄,不好叫爷爷,不过得叫伯伯。 钱狗蛋于是从三蛋手中抢了过来,仔细一看,就是个拳头大的小方块嘛,四面都是不同的颜色,红黄蓝白的。他于是扭了两把,好嘛,颜色全弄乱了,一块蓝一块白的。 他扭了两把,扭不回去,于是扔给了三蛋:“这,这东西有啥玩头,给你自己玩吧。” 三蛋把魔方接了过来,刷拉刷拉,不过几把,就把六个面全部都还成一色了。 “这次用了几分钟?”爱德华问他。 三蛋儿想了想,竖出两根指头来:“二十分钟。” 爱德华竖了根大拇指出来,叹了一声酷,就见这家的女主人,笑眯眯的陈小姐说:“爱德华先生,你今天打算去哪儿走一走呢?” 爱德华摇头:“陈小姐,我看得出来,你们努力的想要展现给我们这些歪国人一个幸福,强盛,人民安居乐业的国家,但是,我想说的是,你们并不了解这世界上大部分的人在怎么生活,所以,随便你们啦,我是个中国通,不会因为这些就改变看法的,另外,我得说你做的饭菜非常好吃。” “我知道你们的生活是什么样子,可乐,薯条和汉堡,爆米花,以及没完没了的肥皂剧卡通片,在你们看来,那就是幸福,发达和富裕了。” 看看像三蛋和聂卫民这些孩子,不怪外国人觉得仁慈而又怜悯了。 他们没有一件像样的玩具,除了上学,还得跑到农场里做大量的工作,至于课外书,那更是少的可怜了。 过年放一两场电影,孩子们兴奋的能几天几夜睡不着觉。 而聂卫民兄弟相对来说,还是这个基地条件最好的人家的孩子呢。 “陈小姐,童年是孩子们最快乐的时候,你不该用劳动来剥夺他们的快乐,他们应该尽情的玩耍,而不是去干农活。”爱德华拿手比了一下三蛋的身高,又来了一句:“不过,在你们中国,剥削童工应该是历史了,当初我在上海的时候,就见过太多太多的童工了。” 陈丽娜两手叉腰,听出他的讽刺来了,就说:“行了,爱德华先生,你要不愿意去农场,就四处走走吧,我们该去工作啦。” 一家子要出门,全是麦杆编成的大草帽子,一人一顶,三蛋儿出门之前,把一只复原了的魔方交给爱德华:“十分钟哦,我完成啦。” “你真是个小天才。”爱德华说。 他还没有见过,能这么快复圆魔方的人呢,更何况是一个,只接触过魔方不过几次的小孩子。 三蛋舔着小舌尖儿,可没发现自己是个天才,就是想着,要是爱德华伯伯能再给自己玩一回呢,他自信这一回,可以复圆的更快。 自治区政府的工作人员就在外面等着,他们给爱德华安排了别的采访路线,准备要带他去看矿区的工人文化馆,以及矿区正在开拓的6号基地,6号基地算得上超级工程了,也算是给外国人展示一下自治区的实力嘛。 谁知道看着一群孩子欢天喜地的跳上拖拉机,要往农场去,爱德华想了想,就跟自治区的工作人员说:“走吧,我们也去农场。” “农场,那地方没什么看头,爱德华先生,矿区文工团的同志们还给您安排了盛大的《红色娘子军》演出,等您去完6号基地,就去看呢。” 爱德华皱眉,又摇头:“不不,还是去农场吧,比起来,我更想知道你们农场里的农民们,是怎么工作的。” “严格来说,他们不算农民,他们属于农业工人,和真正的农民是不一样的。” “那我就去参观一下农业工人们的工作,可以吗?”爱德华语气比较强硬。 怎么说了,他今年五十岁了,当时上海还是租界的时候,曾跟着做神父的父亲就住在上海,对于童工,真的是印象深刻。 共和国,从解放前到解放后,他已经来了不知多少回了,当然,从‘黄祸’到‘红潮’,他写了大批量介绍共和国的文章,在美国可以说是权威的中国通,但也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使唤童工能像陈丽娜那么理直气壮的。 这一回,他给自己定了一个主题,那就是,一个看起来狂热于权力的,慈禧式的女农场主,在教育孩子上的失败。 母亲的教育,决定着孩子的出路。而孩子的出路,决定着共和国未来的方向,所以,这个农场主的母亲,看似只是一个很简单的个体。 但是,像她一样的共和国的女性,才是真正掌握着共和国明天的人。 《论童工和她的中国母亲》——记录一个国家从母亲的手里走向无尽的黄昏和衰落。 这,就是爱德华此趟边疆之行的报道题目了。 农场里,现在正是忙碌的时候。 虽然说一大批的知青全部反回城市了,但留下来的也很多。 尤其是女知青们,年龄大了,在农场里组成家庭一起安了家的,就有近十户了,还有因为看过报纸,举家搬迁到边疆来的搬迁户们,填满了知青们的地窝子还不够,现在还得不停挖新的。 虽然说现在不闹革命了,但是又闹起了路线方针。 今天这样的方针,明天那样的方针,今天说社员致富有理,明天又说,养头猪也是资本主义的尾巴,非得上门来割。 总之,生产要搞,方针也不得不尊循。 比如说,孙多余最近养了一只猪,按照人民公社的看法,猪可以产生经济价值,那就是资本主义的尾巴了。 于是最近从矿区来很多人,专门找着割资本主义的尾巴。 没办法,孙多余给猪起了个名字,叫大花,然后,认它做了妹妹。 这不,有人上门,要牵走她的猪,她就急了:“这明明是我妹妹,咋个能是猪,你们看走眼了,这是我妹妹,不卖。” “孙多余,你啥眼神儿啊,这分明就是头猪,什么妹妹,你是说你生的就跟这头猪一样丑吧?”来人是矿区国营饭店退休下来的老厨子邓大庆,现在不做菜了,专门瞅着割尾巴的。 “你就说我是头猪我也认,要不你连我一起抓走,要不就留下我妹妹。”孙大余抱着只小黑猪,分毫不让。 “小姨,你咋啦?”就在这时,聂卫民从拖拉机上跳下来了,上前就问。 “哟,场长家的少爷,你好你好,我是邓大庆,少爷你好。” “这农场里现在真是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连少爷这种资本主义的名字都叫上了,我就问你,你是来农场劳动的吗?”聂卫民反问。 邓大庆左右看了看,笑着挥了挥手就说:“不是不是,我大概说错话了,行行,我在去别处转转,你们慢慢忙啊。” 孙多余有仨大外甥,现在跟她关系都还挺好的。 拍了拍肥猪的屁股,她说:“你们不是都爱吃猪肉嘛,姨把它养大了过年宰,今年过年你们来我家吃肉,成不?” 孙多余原本很邋遢的,直到陈丽娜来了,才每天教着她洗澡洗屁股,送她内裤贴身内衣什么的,让这老闺女慢慢儿的变干净了。 出于对母亲的爱,聂卫民兄弟只要来农场,也很愿意跟她一起劳动,挣了工分也全算在她的名下,这样,能帮她多换点劳保和白面嘛。 “姨你今天去干啥,我们帮你。”聂卫民说着,就扛起了锄头。 孙多余说:“陈场长把西山向阳那块地全包给我了呢,说不论时间,只要能把那片地里的棉花全补齐了,就算我三十个工分。” “哇,三十个,小姨,我们一起帮你吧,咱们挣取一天干完,咋样?” “二蛋,将来两条猪大腿姨都给你。” “好呐,姨,咱们走吧。” 这其实也是一种变相的鼓励劳动制。 农户可没有知青那么热血,鼓动一下就愿意死了命的干活儿。尤其是从内地新来的这些农户们,可会靡洋工了,一天天进了地里,你看他在那地里一天,出人不出活儿,再甭提搞生产了。 反正只要混足十个工分,一样有饭吃,谁出力气,那不是傻吗? 针对这种情况,陈丽娜就实行了承包到户制。 一户人家一片地,给你定了工分,随你几天干完,总之,早干完早回家,懒汉你就磨洋工,再也挣不到多余的工分啦。 另一边儿,刘小红召集了一群小丫头,跟着陈场长,也要出门干活儿呢。 今天,她是跟着陈场长一起出工,和田伯伯一起去农业大棚里。 田晋教授,是在平反之后也留在农场里的专家之一。 “田教授,郭记者一再拍电报来,让我把您劝回去,可您就是不肯回北京,要知道,您还不到五十,在我看来,真心不老,农大已经复课,回去继续教书吧。” “小陈啊,经过这长达十八年的改造,我的知识水平已经严重倒退,再到教授的岗位上去,有资格,但没能力,那就等于是尸位素餐了。反而这大漠戈壁,育种育苗,于我来说更有意义,你就甭劝我了,我是不会走的。” “您首都的房子郭大记者说已经给您还回去了,也空着?” “只有俗人,才会为了一套房子而搬家,相比之下,我更喜欢冬暖夏凉的地窝子。” 田老转而笑问:“那小陈你呢,还真要扎根边疆?好多人应该问过你这个问题吧,我觉得你如果能有更广阔的天地,事业会做的比现在更突出。” “老聂的实验室是搬不了的,前几天听阿书记他们商量,现在不要资金充裕嘛,马上就要选址,建造新的办公大楼。现在的办公大楼,可能整个儿做为老聂的实验室来用,你知道的,很多大型的仪器设备,价值连城的,搬一次就废了,他只能在这儿用,我们又怎么可能搬家?” “但在这戈壁沙漠上消磨青春,于你来说,未免太遗憾了点。”田老更可惜陈丽娜。 “田老您看,就交通来说,咱们跟乌鲁离的并不远,现在国道也是修通畅的,将来还会有高速公路,铁路很快也将直达乌玛依。而我们有棉花,有羊毛,我们现在差的,只是深加工,并把它变成整个共和国布批制料大厂,以及大棚蔬菜的主供应区,乌玛依将来会比乌鲁更加繁华发达,您就放心吧,我陈丽娜在哪儿,哪儿就是大都会。” 田晋当然无法想象,这片戈壁绿洲会成一个大都会,笑着摇头,却也说:“只要我活着,我会全力以赴的。” “田老您,就没有想过个人问题吗,既然您不走了,我可以想办法给您在基地申请一套房子,要咱们农场有年龄相当的人,你真不算老,就跟我谈一下,我想办法替您解决,怎么样?”陈丽娜很认真的,就问了这么个问题。 田老直接笑着摆起手来:“算了算了,我眼看五十的人了,半截入了土,不提这个。” “小姨,这些是咱们新培育出来的甜辣椒,田爷爷说,是和西红柿杂交的,种出来估计味道会是甜的。”刘小红的手可真快,一铲子下去一个窝儿,苗子就种下去了。 四月末的大棚里,真是能热的人汗流颊背,当然了,对于蔬菜来说,有地下水,有充足的光照和热量,这样的种植真的能叫产量以翻倍的速度增长。 “甜椒,这东西我很久以前吃过,抓紧栽下去,等它长出来了,跟着咖喱一起烧牛肉,甭提多好吃了。”陈小姐说。 “都小心点儿,千万可别踩坏了秧子啊。”刘小红端着盆儿,在菜地间踮脚走着,突然听见一个人嗨的一声,于是回头,就见有个黄头发的洋人,对着她照了一张相。 她连忙侧首,笑着举起了自己手中的小铲铲,当然,她觉得自己很漂亮嘛。 岂不知,要是这个洋鬼子的照片被送到另一个国家。 那个国家的,穿着漂亮的花裙子,怀里抱着洋娃娃吃着巧克力的小女孩们看了,会觉得,她是这个世界上最贫穷,最可怜,也最无助的小童工呢。 第117章 相亲啦 “小姨,你看我们这样干, 行吗?”有聂卫民三兄弟一起帮忙, 棉花栽的可快了。一大片土地, 不过半天的功夫, 就已经栽完了。 “哥,这还得浇水吧,不然棉花得给晒蔫巴了。”二蛋说。 聂卫民却摇头:“白杨河畔的棉花靠的不是浇的水,而是地下水, 再说了,覆着地膜呢,现在的新型地膜, 特别锁水, 不碍事的。” 三蛋最细心敏感啦, 因为见小姨最近穿的挺漂亮嘛,就说:“小姨,你这衣服是不是我妈妈给的呀,你穿着也很漂亮啊。” 孙多余笑着凑了过来:“你真觉得好看?” “好看。” 孙多余悄悄眯眯的就说:“蛋蛋, 有人给姨介绍了个对象, 是在咱们矿区工作的, 今儿活干完的早, 不行一会儿你们几个陪着姨一起去看看走?” 三蛋赶忙就说:“好呀, 不过, 那人会给我们买汽水儿吗?” “你们是我外甥, 他要不买汽水儿, 我给你们买。”孙多余说。 这口气,才像个大姑娘嘛。 这不,三兄弟赶忙儿的把尾收了,跟着孙多余一起跑到仓库,跟一队队长王广海面前报道过了,眼瞅着王广海把三十个工分全给她记上了,她这才回家,要收拾打扮一哈。 现在家家都还有点儿自留地,基本都是在自家的地窝子后面,趁着孙多余洗脸洗头换裤子的功夫,聂卫民带着俩弟弟,就开始给孙多余的自留地里锄草了。 “卫民,像你这样好的协调性,本该去学橄榄球,你将会是一个很好的橄榄球干将。”爱德华记者踱步到自留地里,抱着手臂说。 聂卫民把地里的草全挑了出来,说:“我知道橄榄球,那是一种只在你们美国很流行的运动,但说实话,我并不喜欢那个,我更喜欢篮球比赛。” “那你就该去学篮球,而不是在这儿打猪草。”爱德华说。 “爱德华伯伯,您没有孩子吧?”聂卫民突然就说。 爱德华眼神有点儿黯:“没有,可以说,自从四十年前见证我最后一个妹妹的出生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跟小孩子们作过交流啦。” 聂卫民笑了笑,不说话了。 三蛋儿一直在埋头拨草的,突然就说,“爱德华伯伯,我想我发现了一个规律,拼魔方的时候,我们得先固定好一个底面,然后,上,左左,再上,这时候,一个色块就可以移动到我们想要的位置,它不是无序转的,它有它自己的规律。” “boy,你真是个天才,它确实是有规律的。”爱德华说。 三蛋吐了吐舌头,抱了一大堆的猪草,去喂孙多余的大花儿了。 “走吧,咱们直接开着拖拉机去矿区吧,我得让那个男人看看,木兰农场的劳动标兵长个什么样儿。”孙多余说着,就跳上拖拉机啦。 爱德华一看聂卫民三兄弟也跳上了拖拉机,不知道他们这是准备去干啥,自己也就跳上来了。 “这是你们的姨妈?”他指着前面的孙多余说。 聂卫民点头,还没张嘴呢,孙多余嗷的一声:“那儿来的洋鬼子,卫民,我不要他坐我的车,他坐在上面,我都不会开车啦。” “姨,这不是鬼子,是个好人,人家是记者,来采访咱们的,你快开车吧。”聂卫民就说。 孙多余今天打扮的挺漂亮的。 陈丽娜褪茬下来的雪青色小解放装,小管儿裤,也二十五六的老姑娘了嘛,脸上擦了一层子的粉,说实话,除了黑点儿,没啥大毛病。 草帽一戴,她回头看了半天。 爱德华一笑,金发碧眼的洋人嘛,年青的时候大概好看点,上了年纪,满脸皱纹,皮肤又给太阳晒的发红,简直跟只猴子似的。 一脚油,孙多余心里念叨着猴子猴子,开着拖拉机她就奔赴矿区了。 “卫酱,你喜欢魔方吗?”拖拉机颠吧颠吧,爱德华就又跟三蛋儿聊上了,不过,他总是把三蛋叫卫酱卫酱。 “喜欢。”三蛋说。 “在我的老家,还有比这个更难的三阶魔方,四阶魔方,而且,在我的老家孩子们是不需要劳动的,他们在周末会去野餐,钓鱼,还可以打网球,橄榄球,棒球,这些活动非常非常的锻炼体能,而且不会让你变成一个农夫。以及,你想要欣赏一场电影,不需要等很久很久,随时都可以,你想不想要那样的生活?” “我喜欢我妈妈。”三蛋说。 二蛋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了,就跟聂卫民说:“哥,我咋觉得这洋鬼子想把咱们蛋蛋给骗走呢?” 聂卫民叹息:“美国是很富裕的,那是真的富裕和自由,爱德华是觉得咱们这种日子太苦啦,他刚才也一直在跟我说,美国的孩子过的有多幸福呢。” “我觉得咱们过的挺好的呀。”拖拉机里铺着麦草,坐在软软的麦草上,掠过一片片一望无际的,正在抽芽的冬麦,大地一片新绿,路边全是盛开的桃花和樱花,二蛋就不明白了,世界上真有比他们现在这样,更幸福的生活吗? 到了矿区,拖拉机停供销社门口,孙多余就跳下拖拉机了。 “三姐,你咋也在呢,给我介绍的男人呢?”她见孙爱男站在供销社门口,就问说。 孙爱男拽着扯了扯妹妹的衣服,毕竟大姑娘了嘛,打扮打扮也不丑,你还别说,身材挺漂亮的呢。 “咱们治安队冯科长的媳妇儿陆白梨给你介绍的男人,男人人好着呢,是在阿里木林场里工作的,算是个小干部,一会儿见了面你啥也甭说,看着人可以就点头,你是个呆的,说话可就露馅了,也甭多问,这对象就成了,明白吗?”孙爱男说着,回头看拖拉机上坐个洋人,吓了一大跳:“这哪来的个洋人?” 聂卫民三兄弟跳下车了,他们对于孙爱男,向来是爱理不理的,三兄弟往孙多余身后一站,就冷冷看着孙爱男。 “你咋还带着这仨白眼狼,多余我跟你说,我可不兴见他们,没良心的东西。” “姐,你话可不能这么说,不管对方是啥男人,有多好,他们仨同意了我才愿意处对象,他们要不同意,这对相我不处。” 孙爱男很嫌弃的看了仨外甥半天,说:“要为着他们人男方不愿意,你就后悔去吧你。” 胖乎乎的陆白梨一出来,聂卫民就觉得不对劲儿了。 颠着肚子的爱德华掏了手帕出来揩着汗,累的气喘嘘嘘,也不知道孩子们是要去干啥,总之,因为小聂会说英语,三蛋儿魔方拼的好,挺喜欢这仨孩子的,当然也是因为惋惜他们受不到更好的教育嘛,就一直跟着。 陆白梨带着孙多余,到第三国营商店门外就停下了。 这地方紧邻着矿区中学,是在流氓罪被罢免之后,矿区男女们相亲见面最喜欢来的地方。 一是有个小树林子,二是离治安队不远,要真的有男人耍流氓,也可以第一时间报警嘛。 “这是现在在咱们林场上班的小陆,我堂弟,孙多余,你就说这人咋样?”陆白梨指着个皮肤白白净净的小伙子,就说。 孙多余来的时候,还以为人给她介绍的,不是个鳏夫就是个穷要饭的呢,没想到居然是白白净净一大小伙子,这直接给羞的,就差双手捂着脸扭屁股了。 俩男女相亲见面嘛,小陆人也挺好,给孙多余握了个手,见她身后还跟了一长串儿,当然也叫洋鬼子给吓傻了,就问说:“小孙同志,你要不要喝汽水?” 孙多余怕花人小伙子的钱嘛,就说:“汽水我就不喝了,我自己带着凉白开呢,你要真觉得见面想请我喝瓶汽水儿,就买一瓶,我这儿还有一角钱,我给我俩外甥也一人买一瓶儿,仨外甥头一回跟小姨出门,我还没给他们买过好东西呢。” 她话都说这个份儿上了,小陆咋能推辞。 小伙子进了商店,买了一条大列巴,又买了三瓶八王寺的汽水,给仨孩子一 人一瓶,想了想,给那一直站在路边揩汗的洋鬼子也买了一瓶,撬开了瓶盖儿说:“八格牙路,你滴,喝。” 爱德华在共和国被人这样招待惯了,也明白他们虽然表面上这样,但内心都挺热情的,就说:“八格牙路,我滴,喝。” 小陆两手插兜,看一眼一脸狐疑的聂卫民,再看一眼孙多余,皱着眉头就说:“不行,咱小树林子里走走去?” “卫民,你说小姨要不要去?”孙多余越看小伙子越帅气,已经羞的不知道自己姓啥了。 “去吧,我们在外头等着你。”聂卫民喝着瓶汽水儿,跟二蛋,三蛋一起蹲国营商店的台阶上,趁这功夫,爱德华又把魔方掏了出来,让三蛋和聂卫民玩给自己看。 聂卫民本身大了,这东西一看就会,呱唧呱唧就能复圆。 但三蛋才不过7岁的孩子,能玩这个,还能找到其中的规律,非有超高的智商,那是不可能完成的。 爱德华特地把魔方打的很乱,看三蛋不一会儿就扭回了原位,竖着大拇指说:“cool,聂卫酱,要在美国,我能把你送上最好的大学,真的,我会给你最好的教育,而不是在这儿打猪草。要知道,打猪草只会让你变成一个农夫,而一个从小做农夫的人,他是永远也无法成为贵族的。” 这一回,连聂卫民都听出来了:“二蛋,外国人这真是想把咱们蛋蛋给哄走。” 二蛋狠狠点头:“你也看出来了吧,这人就是想哄走咱的蛋蛋。” 大概过了五分钟左右,孙多余红着脸先从小树林子里出来了。 小陆一直没从林子里出来,再等了十多分钟,孙爱男又来了。 她说:“行了,人小伙子挺满意的,但是呢,人小伙子的要求是,从现在开始,多余你得搬到阿里木林场去生活,妈不也在那边儿嘛,去了之后你们就扯个证,搬一块儿过日子,你说咋样?” 孙多余手直接捂嘴上了:“姐,刚才他可啥话也没说呀,还真就看上我啦?” 孙爱男瞪了她一眼说:“人小陆可是个高中生,最近不是恢复高考了嘛,正准备着考大学呢,能看上你,也是因为你看起来诚实恳干,行了,赶紧回去收拾衣服,过两天就跟我去阿里木林场啊,这个对象,姐把着关的没给别人,给你了,你们农场发的那些棉花清油啥的,你就没打算全给姐送来?” 孙多余就单身一个人,干活多,劳动好,又还是劳动标兵,发的奖励自然也多。 她连忙就说:“送,姐,明天我就给你提一桶子清油啊。” 孙爱男撇了撇嘴,说了个这还差不多,扭身就走了。 等着孙多余去供销社门口开拖拉机的功夫,聂卫民回头就问二蛋:“聂卫国,你看出啥来了没?” “汽水好喝。” “你就是个傻子,三蛋你呢,你看出啥来了没?” “三姨没安好心,小陆压根没看上小姨,哥我说的对吧?”三蛋儿说。 聂卫民点头:“你说的很对,但以小姨的脑子,她是转不过这个弯儿来的。” 毕竟孙多余都二十五了,这时候有个男人要她就高兴的啥一样,哪能看得出来人小伙子一脸的嫌恶呢。 “我不懂你们在说什么。”爱德华不也有一瓶汽水,因为仨孩子喝的香,他也觉得很好喝,这人都五十多了,跟孩子们走在一起,老顽童一样。 小聂聪明,也爱显摆,直接就跟爱德华说:“刚才供销社那女的,是个真正的坏分子,你知道吗,就是会坑拐妇女的那种。而小陆呢,是她堂弟。我跟你说爱德华先生,我上学的时候,曾经见这小陆在小树林子里相过亲,女方挺漂亮的,跟我小姨完全是两类人。说他能看上我小姨,我不相信。” “所以呢,你认为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觉得我三姨联合那个陆白梨,是想把我小姨从农场拐出去,卖到某个地方去。卖给那种本身残疾,或者是某些方面不健全的男人。” 拐卖妇女儿童,这种事情爱德华听了很多了。 摊了摊双手,他说:“你们的国家,对于这种事情,应该是不管,不理,并且听之任之的。So,我们还是劝劝你的小姨,叫她不要跟着那个男人走,就行了。” 他这么说,俩小的听不懂,但聂卫民能听出来。 像爱德华这种人,自恃是个中国通,对于共和国的人民,有一种上帝式的怜悯,那种怜悯还伴着从骨子里而发的傲慢和轻视。 他于是不理爱德华了,转身悄悄跟二蛋说:“二蛋,我敢肯定那个陆白梨是想拐卖小姨,但是,光保护好小姨可不行,她丈夫冯科长在治安队,她干这种事情就少不了借冯科长的权力,咱们要想办法把这个坏人从供销社给揪出来,你们说行吗?” 二蛋想了想,直接点头就说:“好!”。 聂家三兄弟缺吃缺穿缺书缺玩具,唯独不缺的,就是正义感嘛。 不过,洋人喝着瓶汽水,正在望天嘛,二蛋就说:“那这洋人咋办,他会不会跟着咱们?” 聂卫民说:“没事,咱们把他带着,我觉得他很小看我们呢,到时候活捉陆白梨,送到公安局,也让他看看,咱们新中国的少年,不输王二小和小兵张嘎,咋样?” 二蛋一想也是:“对,说不定等咱们抓住人拐子,他得竖起大拇指,还给咱们拍个照,写个报道呢,哥你说,我会不会也像妈妈一样,上报纸呀。” 还是外国报纸,真是想想就开心啊。 “肯定会,咱们就是小英雄,就是抗日儿童团。”聂卫民一巴掌,就拍在弟弟背上了。 农场里,陈丽娜正在给十二个生产大队的大队长们开会呢。 “矿区有一拨人,整天跑咱们农场来剪资本主义的尾巴,咱们的妇女提着两只鸡蛋去卖,也总叫治安队的没收,说鸡蛋能换钱,就是资本主义的尾巴。陈场长,咱们虽然说吃的够吃,但社员们洗脸总要一块香皂吧,洗衣服还得要洗衣粉了,就盐也有不够吃的时候,两颗鸡蛋都给人当尾巴剪了,你说这可咋办?” “你把矿区那些喜欢剪人尾巴的人都给我记下来,列个单子给我,这事儿,我来想办法。”陈丽娜说。 “这事儿,场长你真有办法?”王红兵有点儿不信,大队长们也是一幅不信的样子。 毕竟来的人多,还都不一样,这种众罪,你咋治,咋震慑? 陈丽娜咬牙切齿的:“没办法?怎么可能,我不但有办法治他们,我还要剥他们的皮呢,敢惹我的农场,他们死定了。” 拨乱反正的这十年,政策可谓一天变三样,更可恨的,是那些在□□中欺蛮霸恶惯了的坏分子,小卫兵们。 好嘛,文/革结束后政府是改了路线方针,但并没有彻底的清算那些小卫兵们。 他们摇身一边,从小卫兵又变成了路线方针派,就又来剪社员们的尾巴了。 不得不说,世道一直在变,但不要脸的那些人,总是活的特别得意。 这些人要不收拾,矿区就没有安宁之日。 而陈丽娜,恰就是这些人的克星。。。 第118章 卖黄金啦 傍晚在农场找了一圈子,陈丽娜没找着儿子们, 只得先回家。 到了基地, 还没进大铁门呢, 陈丽娜就见洋鬼子爱德华在工人雕像下面站着, 正在来回踱步子。 拦停了陈丽娜,等她摇下车窗子,爱德华就说:“陈女士,我得跟你谈谈, 我不否认,你的丈夫是个非常优秀的男人,但是, 你教育孩子的方式方法, 真的太不正常了, 你知道吗,你的孩子们现在处在一个非常危险的境地,而你对此,一无所知。” 陈丽娜一整天都在农场, 对于儿子们跑哪儿去了, 确实一无所知。 但同时也觉得, 这个洋鬼子对自己太蛮横了点。 他看着她, 恰就是当初英国佬渡上美利坚, 看着那些印第安土著时的样子。 小陈手搭在车窗上, 手指抚上自己的唇, 心说这个洋鬼子, 有点儿难以征服呢,但是,她更好奇的是,孩子们到底干了什么。 让这洋鬼子气势汹汹,一幅全是她没教育好孩子的样子呢。 “你知道吗,有人想要拐卖妇女,而你的儿子们,打算自己悄悄的,去抓拐卖妇女的坏人。” 爱德华张牙舞爪的,跟陈丽娜解释着今天在矿区发生的事情。 基地外面,前向前五公里的地方,新来的工人们正在起土方,准备建造一座新的办公大楼。而再往前20里路,就是矿区了。 从现在开始,日新月益的发展,整个乌玛依,从农场到矿区再到基地,将会连成一座非常非常大的工业化大城。 现在的陈丽娜,想以凭一已之力,把它变成欧亚大陆交汇处最繁华的都市,在别人看来,可能只是个笑话,但她却觉得自己能。 ”所以,你是说陆白梨借着她的弟弟小陆,想把我们农场的孙多余给骗到矿区,继而拐卖,而我的儿子们,现在准备要抓到证据,并把陆白梨绳之以法?”陈丽娜捋了捋,明白了,大概的情况应该就是这样。 “你们的政府,对于拐卖妇女儿童有种别样的容忍,甚至于,很多被拐的孩子在被找到之后,亲生父母还会和人拐子做亲人,而被拐卖的妇女,大多数情况下,强/奸成自然,就会顺从于强/奸她的男人,我说的没错吧?”爱德华说。 陈丽娜想了想,现实如此,她不好辩驳。 “你没有给予儿子们过无忧无虑,幸福快乐的童年,让一个天才少年在农场里打猪草,你是一个失败的母亲。”爱德华展示着他手里的魔方:“你知道吗,卫酱十分钟就能复圆这只魔方,他的脑力是超人的。而他们跟着你,根本得不到很好的教育。对了,卫民打算来一回个人英雄主义,去抓一个犯罪分子,我会全程跟着的,我得说,卫酱的大脑,是无敌的。” 陈丽娜心说,聂卫疆将来做红客的时候,还能把你们国家所有的门户网全给黑了呢。 “爱德华先生,你觉得我不是个称职的母亲,我也觉得傲慢而又狂妄,自私而又偏见深厚,咱们目前都不要改变自己的看法,好吗?那么,你晚上想吃点什么?”陈丽娜转身往回走着,就问。 这个愚蠢,但又美丽的,有一头飘逸着的黑发的东方母亲,一手饭菜做的极好。 爱德华想了想,就说:“我想吃四喜丸子,那是一道非常美味的上海菜,就是不知道,你能做吗?” “可以,但是我们这里没有猪肉,只有羊肉,羊肉的你吃吗?” 爱德华气惺惺跟在后面,难道还能说不吃吗? 不一会儿,老聂也回来了。 仨儿子一起研究魔方呢,聂卫民和三蛋儿两个已经玩的很溜了,而二蛋呢,就算三蛋教他多少回,他也只会嗷嗷乱叫,盯一个面儿,别开玩笑了,他只要看到这些颜色,就已经头疼的要裂了。 “聂先生,你能玩吗,这个?”爱德华问说。 聂工接过魔方看了会儿,说:“算不得什么难事儿,但是需要时间,我不会浪费时间在这种无意义的事情上。” 爱德华竖起大拇指说:“你爱人的饭,做的很香,很好。” 聂工笑了笑,就进厨房了。 陈小姐把她对于那个狂妄傲慢的外国人的气,全发在羊肉上了。 剁好了羊肉,加上香料,陈丽娜上辈子开过餐馆,知道外国人的口味,也知道外国人喜欢的中餐,其实就是瞎糊涂。 把西红柿烫了皮,加上白糖在锅里熬,熬成甜甜的汁子了,这才开始炸丸子,炸完又开始上锅蒸。 边疆的羊肉,不论何时,腥味其实并不大,而且还嫩,蒸出来那叫一个香。 再加上她炒的西红柿酱,比起国外快餐店那中工业化流水线上出来的东西,只用香精调出来的口感,吃多了一股机油味儿,那叫一个香啊。 “怎么看你不高兴似的。”聂工说着,顺手递给陈小姐一样东西:“这个,曼丽送你的,说上回你到红岩,招待不周,她去国外演出的时候给你带来的。” 陈丽娜见是个黑色的塑料盒子,打开一看,哇的一声:“我简直爱死包曼丽了,香奶奶的口红,她买了十个色给我吗这是?下回我要涂着口红狠狠亲她一回。” “所以,包曼丽其实人很不错的吧,挺爽朗的,我已经把钱汇给她了,这些口红就算是我买来送你的,你留着用就是了。” 陈丽娜把口红搁回了大卧室,见聂工正在厨房里替自己烧火,接过烧火棍子就说:“去,你去招待洋鬼子吧,厨房里我一个人就行了。” “为啥还不高兴,原先不是给你一管口红,你都能乐上三天?”聂工问说。 本来,他还想说,冷奇那家伙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给自己运作运作,好像要调到矿区武装部来当领导了。 但看小陈这么不高兴,他就把这消息给压了下去。 陈丽娜说:“我也觉得自己挺对不起孩子们的,没法给他们更好的教育,也没法让他们享受物质上更富足的生活,但是刚才那个洋鬼子当着面责备我,本身我对你儿子们就挺愧疚的,这下倒好,让他一说,我越发觉得自己不堪了。” “你又不是生了他们的,能做到今天这样,我觉得就已经够好了,有什么好自责的,不能给他们更好的教育,是我们共同的能力问题。行了,我帮你烧火,要不你去趟会儿?” “咱们矿区最近挺不太平的,原来矿区就有几个女的,寡妇呀,脑子不甚灵光的女的呀,莫名其妙的就不见了。我一直怀疑是冯科长家媳妇儿,那个陆白梨干的,就是苦于咱们都有工作,而且拐卖妇女这种事情,捉不到实证,治安队也不可能会重判,所以我一直没有行动。但今天听洋鬼子的意思,陆白梨想拐孙多余,而你儿子们,估计想充英雄,去抓陆白梨,找证据去了。” 聂工消化了半天,问说:“以你的意思,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陈丽娜说:“我想悄悄儿跟着,放聂卫民出去,让他自己单独处理这事儿,你看成吗?” “他虽说差不多也快十二了,但也不过个孩子,你觉得他能抓到陆白梨的证据?”聂工反问。 “聂工,咱们给不了孩子好的教育和物质生活,那是大环境下的事儿,但同样有一点,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二蛋和三蛋不说,卫民处理事情的能力,比一般的大人更加沉着冷静。爱德华太傲慢狂妄了,他不是觉得我的教育有问题吗,我会一直跟着的,但我不出面,我得让他看看,真正放到暴风雨中,中国和美国,究竟那个国家的孩子,才是真正出色,优秀的孩子。” 这叫现实教他学做人。 聂工给小陈赶开了,站在厨房里看着爱人,站了半天,说:“你知道吗,王磊写了信来,说自己生活过的很不容易,但只要想起你唱的那首《昨日重现》他就又对生活燃起了新的希望,陈小姐,你的感染力真是无敌的,我相信只要爱德华多住几天,就会抛除他的偏见的。” “嗯,早晚他得跪在我的脚下叫妈妈。”陈丽娜说。 结果,到了吃饭的时候,当中一大盘的四喜丸子,二蛋尝了一口,皱眉摇头说:“妈妈,太甜了。”接着他就刨起饭来:“不过我喜欢。” “姆妈。”爱德华拿勺子先尝了尝酱,直接就叫了一声。 “姆妈,这是上海弄堂里,姆妈做给我的味道。”他激动的,不顾礼节,老小孩儿似的,直接就把盘子给端到自己面前了。 聂工悄声说:“果然,他真的叫妈妈了。” 陈丽娜噗嗤一声,只看爱德华那狮子样的大嘴,心中就念了一句:小样儿。 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上辈子老聂去纽约谈上市,还有个老犹太人因为她的四喜丸子做的好吃,天天念念叨叨,说自己是希腊船王,比老聂富千倍万倍,要跟她结婚送她一个大船队呢。 征服这些老外,不是她的长项? 晚上,俩大的在客厅里做作业,陈丽娜就坐在旁边算自己的账目,三蛋的作业少,而且据说是在学校里就做完了,就在外头拨胡萝卜的缨子给老兔子吃。 爱德华没事儿干,又吃的太多,就在基地家属区转来转去。 不用说,有些人怕他,也有些人好奇,要请他进屋坐坐。 爱德华全都谢绝了,毕竟他也明白,自己在这些人的眼中,完全就是一只大马猴嘛,他们看他,就像看动物似的。 不过,走了一圈儿,有人送了他两只鸡蛋,让陈场长煮来给他吃。 还有人送了他几只黑土豆,说让陈场长炖来给他吃。另有个哈萨克族老妈妈,非得送他一只鸡,爱德华千推万辞的,才算给回绝了。 等再回到聂家,推开门,院子里静悄悄的,显然,全孩子已经睡下了。 真是贫穷啊,一家只有两张炕,几个孩子之间完全没有私密性可言。 爱德华看了,就忍不住要摇头,像聂卫疆那样的小天才,不应该住在这种地方的。 爱德华站在窗外,就见聂工俩夫妻在窗子里面坐着呢。 陈场长一幅愁容满面的样子:“我去信用社问过了,金子他们也收,但是一斤才给两百块,我这么一条大黄鱼,他们才给我一百六十块,这也太便宜了些吧。” 老式大黄鱼,爱德华上一次见,还是他父亲离开上海的时候,一条条装在箱子里,黄灿灿的。 他不知道他父亲是怎么得来的那些大黄鱼,但战后多少年,就是那些大黄鱼支撑着他们家富足而悠闲的贵族生活。 所以,爱德华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不行你就私底下找肖琛出出去算了,一条大黄鱼他不是愿意给你十块钱,一条也得三百块,出上十根,总够完成你现在想做的事业了吧?”聂工就说。 陈丽娜还是在愁:“我要有五千块,就可以放开手干了,一条大黄鱼才三百,真不够我干事业啊。” 聂工还得进书房工作,拍了拍妻子的肩膀说:“那就卖二十条,总这,你想做任何事,我都会支持你的。” 聂工起身,又进书房了,爱德华也就进来了。 陈小姐当然也怕人看见,把一条大黄鱼就装兜里了。 “你们中国,自古就是一个财富非常充裕的国家,当然,这大概也是当初八国联军为什么要敲开大清古老国门的原因。”爱德华依旧非常傲慢,自己给自己从厨房舀了杯生水喝着,说:“我刚才在外面看到你拿着金条,似乎是想要变卖它。” “是的,我本来打算拿五千块放到信用合作社,然后贷款给我的社员们,让他们买小型棉花织布机回来织布,从而致富的,可是我一个月只有二百块的工资,还要养孩子,我没有多余的钱,于是想卖掉一些祖产来致富,我并没有做错。” “为了你的社员们?”爱德华有点吃惊:“我以为你是想要给孩子们投资更好的教育,于是搬到大城市去。” “大城市的教育当然好,但就现在来说,孩子们接受的只是基础教育,而且,我始终坚信一点,才华和德性是分开的,他们还有很多年可以学习知识,德性却得小养成,所以,就目前来说,我没有搬家的打算。你们外国人可能习惯于,搬到更适合自己的地方去住,但我们中国人,更喜欢把自己的家园打造成自己想要的样子。”陈小姐不卑不亢的说。 “所以,你是想带着农场里的人,一起变的有钱。” “对,我贷款给他们,让他们买机器来织布。他们赚了钱,还了我的贷款,我们会一起变的富裕,而当这个地方变的富裕,那么优秀的老师,好的教育资源,也会随之而来,不是吗?爱德华先生。” 爱德华指了指她的衣服兜,就问说:“那你的大黄鱼,你可以把它们卖给我,我保证能给你更高的价格。” 陈小姐转过身,顿时就笑成朵花儿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她心说,古人诚不欺我也。 一钓,这人就上钩了。 “你是个外国记者,要带大黄鱼出我们的国门,这事儿有难度吧?” “这个你不用管,我自己有自己的办法,我只想问,我给你一条三百块,你愿意给我吗?”爱德华说。 陈丽娜转身进了聂工的书房,从他的书架上抽了本《时代周刊》出来,直接就甩到了爱德华的面前:“爱德华先生,这上面标着美国金价呢,三个月前,一盎司200美元,你做为正义的使者,牧师的儿子,这样骗一个你看不起的东方农妇,有意思吗?” 现在,因为冷战,黄金处在一个史无前例的大牛市上,但等到76年,金价就会回落,不过再回落,一盎司也得100美元。 爱德华先是鼻子红了,再接着,脸也红了。 摸了摸鼻尖,他露出了他狡猾奸商的一面:“200美元,那是在美国的价格,你不要忘了,你只是一个中国农妇,而你卖给你的同乡,价格会比我便宜的多得多。” 陈丽娜正要回嘴呢,聂工出来了:“小陈,不要再跟这个洋鬼子谈生意了,我们中国人从来不曾殖民过任何国家,也没有趁火抢劫的习惯,但他们有,你忘了这些白人,是怎么得来的美利坚?” 此刻的老聂,身材足有两米八,对上与他身高相仿的爱德华,他一幅共和国知识分子的朴素,和铁骨铮铮:“我们中国人能赶走殖民者,就能让自己变的富裕强大起来,不需要你这样一个傲慢而又无礼的人在这儿指手划脚,我家不欢迎你,现在就给我离开。” “聂先生,我不过开个玩笑而已,为什么您要生气呢?”洋鬼子,他还知道尊重人的时候要用您呢,可见对于中国文化,是有多么的精通。 “行了行了,我向陈小姐道歉,这总行了吧,请容许我再住几天好吗,我和你的儿子们已经结成极深厚的友谊了,我不想离开他们,好吗?”见主人不答应,爱德华又说。 聂工站在妻子身后,冷冷看了半天,把陈丽娜一拉,进书房了,把客人给晾客厅了。 “好歹也是客,还是个洋人,咱俩就这样晾着人家挤小书房,你不觉得挤吗?”陈小姐跟聂工挤在小书房的单人床上,身都翻不了啊。 聂工皱着眉头,牵着小陈的手,就说:“洋人那体味就跟头马似的,熏的我睡不着,不说这个,我怎么发现,我要不跟你睡一块儿,总睡不踏实呢。” 叹口气,聂工心说,那根杏树叉子,估计也是像我一样,一点点的,给这女人缠进蜘蛛网的吧。 跟她并肩躺在一起,床要小一点,她跟只小兔子似的偎在他身边,这感觉才会更美妙啊。 越来越恋妻,聂工觉得这不是啥好事儿,但是没办法,谁叫她总是那么香喷喷的,又魅力无边呢。 冷奇要真到武装部,聂工又是一腔的醋意啊。 聂工此时的忐忑,大概就有陈丽娜最初挖到那一箱子大黄鱼时的,那么夸张了。 第119章 兄弟斗匪 孙多余怀着颗荡漾的小春/心, 等啊, 盼啊, 盼着愿意跟自己结婚的小陆来娶自己, 等了整整五天啊。 这五天, 她每天洗澡, 每天洗头, 居然变白了好多唉。 就连田老都打趣说:“多余以前不是黑,只是不爱洗澡, 你看这洗干净了,多白多俊的女娃子。” 终于,等到周五这天,孙爱男带了信来, 说小陆要跟她扯证啦,让她赶紧儿的, 往矿区去。 孙多余赶紧儿的, 把陈场长给自己的白球鞋往脚上一绷, 再选了条陈场长送自己的裙子, 小解放装, 哎哟喂, 大卡车一坐就往矿区去啦。 到了矿区, 她当然也没忘几个大外甥嘛, 就先到中学里, 亲自在教室外给俩外甥打招呼, 那意思当然是, 自己要去扯证儿了嘛。 聂卫民当时没说啥,挥了挥手就表示自己知道了。 但是,等孙多余一走,聂卫民就假装自己肚子痛的不行,给二蛋也请了假,把一直在读书馆里看书的爱德华一拉,一老两小,三人就从学校里溜出去了。 “卫民,我想说人拐子可是非常危险的,你不该单独行动。”爱德华毕竟老了,一跑就是满头的大汗。 “伯伯,您要跑不动就回图书馆吧,我们今天,非要抓到人拐子的证据不可。”聂卫民说。 孙多余人也不傻,为防叫人给卖了,没敢直接去陆白梨家,跟着孙爱男到了自个儿家,就等着小陆来接自己,然后一起去扯证呢。 没想到一进门,孙爱男家里坐着个男人,一看两条腿就不对劲儿,因为他站不起来。而且,他一见孙多余,就来了一句:“挺好挺好,个头儿挺高,这要怀个孩子,保准能长高。” “姐,这啥人?” “小陆呀,再啥人,陆白梨家弟,治安队冯科长的外甥。” “姐,小陆分明是个帅小伙子,这是个啥,这是个小儿麻痹,你甭骗人了。” 孙爱男还没说话呢,陆白梨推门进来了。 她手里还提着一捆特粗的绳子呢,进门二话不说,直接就开始绑孙多余了:“孙爱男,七百块可不算少了,这人我们以后可得拴起来,直到她多生几个孩子打顺了才能放出来,你可不能四处乱说啊。” 合着,孙爱男把自家妹卖给个小儿麻痹,卖了七百块? 陆白梨人胖,凶悍,特别的有劲儿,显然是早就干惯了这种事儿的,一看孙多余还想挣扎,直接几拳头捶在她胸膛上,疼的孙多余当时眼泪就出来了。 “不,不要打坏了肚子,回去还要生孩子呢。”坐着的小儿麻痹还在那儿伸着手,不停的说。 孙多余看着孙爱男,气的眼泪都迸出来了。 谁能想得到,亲姐姐呀,她居然能把自己给卖了。 小儿麻痹可不止来了一个人,他家父母也全在呢,当然也是准备好了将来用来圈孙多余的地方,四五个人,扶的扶架的架,还有拿臭袜子给孙多余堵嘴的,一股脑儿把孙多余抬出门,外头停着辆破破烂烂的蹦蹦车呢。 把人往里面一塞,陆白梨和小儿麻痹就一起上车了:“司机,赶紧开车,往楼兰农场去,咱们是楼兰农场的人。” 至于小儿麻痹的爹妈,还有孙爱男,趁的则是后面一辆蹦蹦车,两辆蹦蹦车这不一起一蹦三尺高,突突突的就出发了? 等过了两条街,陆白梨就觉得不对劲儿了:“哎,司机,你这路走的不对,我让你出城,你咋往公安局走了。” …… 前面司机不说话。 陆白梨一把扯开后面的蓬布看了一眼,突然就哎哟一声:“聂卫民,好家伙,居然是你?” 聂卫民把司机给哄走了,在门外等了好久,就是准备卖买双方都在车上,人赃俱货,直接拉到公安局嘛。 问题是这离公安局还有一站路呢,陆白梨发现了,可咋整? 小聂怕要撞伤了小姨,也不敢乱开车,再叫陆白梨给勒住了脖子,眼看快要给陆白梨掐死了,只听砰的一声,再看陆白梨,脖子都硬生生的歪掉了。 二蛋手里提着一块砖,窜的跟只牛犊子似的,拍完了陆白梨,见车上还有个小儿麻痹,哪可能放过呀,沾着血的砖头,一砖就拍上去了。 …… 再说农场里,早晨有时候。 陈场长一到场,周五例行的,要开个会嘛。 “场长,你让我们去信用社贷款,那要贷出来,万一还不上了咋办?” 因为娶了个本地安家户儿,就留在农场了的知青侯浩说。 “贷出来,万一到时候产生不了盈利还不上,按理来说,只要说明情况,信用社会给你办延期,只要交付利息,就可以缓一两年再还。”陈丽娜解释说。 “贷出来的款,就只能买小型纺织机?”十二队队长孙振兴问说。 陈丽娜摇头:“如果你有更好的生财门道,比如织毛衣来卖,没人会反对的,总之就是你贷了款,然后用在创业上,信用社是不会管你拿钱干了啥的。” “可咱们把布料,或者是羊毛生产出来,拿到街上卖,这不是搞资本主义吗,万一有人来剪咱们的尾巴怎么办?”侯浩提出质疑了。 陈丽娜说:“你们要销售给别人,那当然会有人剪你们的尾巴,但是,你们可以把它全送到纺织厂,将来由纺织厂统一回购你们生产出来的商品,所以,咱们不算搞资本主义。” 一群社员们全是坐在大碌碡上,面面相觑,还有点儿不相信陈场长所说的话。 这时候王红兵站出来了:“咱们农场里的工人,不算矿区最苦的,但绝对是最累的,一年到头,大家辛辛苦苦供矿区的米面油,啥好的全叫矿区的人拿走了,三四月还得喝糊涂汤,场长给大家担保,也是为了大家能赚到钱,我想,她是不会害大家的。” 中国人嘛,自古以来,只有个攒钱的习惯,没个借钱的习惯。 所以大家还是犹犹豫豫,反正信陈丽娜能带着自己赚钱,并且敢出去借钱的人,目前还连一个都没有。 走到一队的地窝子前,陈丽娜推了推孙多余家的门,门紧关着,显然了,里面没人。 “丽娜,那纺织厂不还没影儿了吗,你现在就鼓动社员们去贷款,然后等他们织出布来,没有纺织厂收,你说咋办?”王红兵追着陈丽娜,就问。 “姐夫,纺织厂已经在建啦,而且呀,纺织厂只是个由头,我会另想办法,把回收的布批给卖出去的。”陈丽娜说着,又转到了孙多余家的后窗户上。 蹲下来一看,呵,挖的抗里还养着一只小猪崽子呢。 而且,猪腿上还用油漆漆着字儿呢,两条后腿写着二蛋,屁股上写着大蛋,奇了怪了,她心说,这是谁替孙多余那个憨货写的啊。 “是,那就算你能想办法卖出去。但我就想说,咱们农场的人到信用社,人家真给贷款吗?”王红兵又问。 “事实上姐夫我得告诉你的是,那笔钱呀,是我自个儿的,我把它放到信用社,跟信用社的人打好招呼,再由他们放给社员们。” “你这是搞了个啥,做好事不留名?” “独富裕不如众富裕,花上五六年的时间,这地方要能有十几家纺织厂,姐夫,全共和国的人想要布料,都会跑到咱们乌玛依来的。到时候,你也不用干别的,等到土改了,多买几块地放着,你就可以做个富翁,养老了。” 现在内地有些地方已经在尝试包产到户了。 以陈丽娜的乐观,不论包产到户还是改革开放,肯定会提前到来的,也许比她想象的还要快。 发财这事儿,抢的就是个先机嘛。 “对了,你姐又怀上了,最近她认了个哈萨克族的干妈,那干妈十块钱卖了她一包药,据说能保准生儿子,你抽空儿给劝劝得了,我要一劝,她立刻就能跟我干起来,行吗?”王红兵又说。 陈丽娜一听这个就生气了,转身到了十二队,恰好一进地窝子,就见陈丽丽正在吃着什么东西。 仔细一看,她都差点吐了:“姐,这是活蚯蚓吧,你居然吃这个?” “哎呀,我干妈说了,吃了这个,一准怀儿子,你不是忙着了嘛,赶紧忙你的去,甭管我。” “你看你生下妞妞才多久啊,前一阵子还抱着就舍不得撒手呢,这下倒好,才怀上,你吃的乱七八糟的这叫啥呀,我就问你,我姐夫都没急呢,你倒是为着儿子就着急上了,一个儿子,有那么金贵吗?” “你有儿子你有底气,我就俩闺女,长大了全是要嫁人的东西,我能不着急吗陈丽娜。” “要你这么说,那仨儿子还全都不是我生的呢,陈丽丽,你能把你自己活明白了,再想孩子的事情吗?” “行了,就你活的明白,你嫁的男人都能评高级工程师了,你的仨儿子一个比一个聪明,你比谁都有理由笑话这个当初把机会让给你的姐姐,行了吧。” “陈丽丽,当初没来给聂工当保姆,你这是后悔了吧你这是?”王红兵嗨的一声,肚子里火就起来了:“我当初给打成了走资派就和你离婚,我没拖累过你,这么些年也感念你,我没发现你心里怨念这么大呀我。” “就后悔了怎么滴,但我这辈子也就这样儿了,我想要个儿子我有错吗?”事实上,有时候女人对于生儿子,比男人更魔怔。 陈丽丽这不就魔怔上了嘛。 “丽丽,你怎么说话的?”何兰儿刚干完农活回来,进门就饶着一把韭菜,正准备要给陈丽丽烙个韭菜盒子吃呢,一听她说这话,恨不能来捂她的嘴。 “姐夫,我姐就闲着没事儿干嘴里胡说了,孕妇,你担待一下吧。”出了地窝子,陈丽娜对王红兵说。 王红兵脸簌簌的,本来戴着顶有檐的解放军帽的,摘了帽子就说:“丽娜,我得跟你说句实话,要不是你对我有知遇之恩,要不是老丈人丈母娘待我好,要不是你姐给我生了妞妞,就凭她的性格,我真的有点儿吃不下。” “行了,改天找机会,我好好儿给她上会话。我也觉得,当初刚到边疆时,我有点儿纵着她了。”陈丽娜说。 但是没办法,且不说这矿区别的女人艳羡她呢,身为姐妹,她是农场的场长,眼看纺织厂要开,她还是当仁不让的厂长。 而陈丽丽整天窝在个地窝子里,你说她心里能平衡吗。 出了农场,望着大路两旁新绿的麦苗,和一片片白花花的新地膜,以及地膜里才栽上的棉花,陈丽娜的心情就又好起来了。 她的农场,现在已经有将近一千五百户人家了。 而这个数字,目前还在持续的增和,人口带来劳动力,劳动力就是希望啊。 到了矿区,先到国营商店。 “哟,丽娜来啦,这是阿书记亲自打招呼,提过来的咱们林场里最好的牛奶,还有这个,这个是小香猪,你别瞧它小,据说炖成一锅汤,里面全是油,还有这个,这是咱们阿里木林场的菌菇,全是给外国友人吃的,我帮你提到车上吧。” 贺敏就在国营商店里等着呢,从肥肥的小香猪到鸡蛋,再到清油,一股脑儿就给陈丽娜搬车上了。 “怎么样,丽娜,你现在负责的,可是给咱们矿区照顾国际友人,你得保护好他的安全,明白吗?” 因为贺兰山从炼油厂出来了嘛,贺敏也就转战区政府了,现在管全矿区的采购工作。 这些搬到陈丽娜车上的,并不是给老聂家的,而是给外国友人爱德华的。 “贺敏,我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陈丽娜开上车,眼看下午四点了,还准备着要到矿区中学去盯梢儿子呢,欲走,又摇下窗子来,就跟贺敏说。 “什么话,你说就是了嘛,咱们曾经一起共过事,我拿你当战友的。” “别太贪了,行吗。虽然这话听起来挺可笑的,但是我得告诉你,睡不过三尺的床,吃不过两碗的饭,你就算贪的再多,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又何必呢。” 这也是陈丽娜上辈子花了一生,悟出来的真理。 聂工死的时候,是共和国当时最富有的男人,可他最终带走了什么呢。 除了遗憾和悔痛,就是无尽的遗憾。 贺敏要再这么走下去,仍旧是上辈子被人发现贪污,开除公职,声名败尽的老路啊。 “我是喜欢给大家搞点福利,也不全是给我一人呢,就这小香猪,就是我想办法从藏区搞来的,香的不得了。丽娜,就算我和袁华离婚了,咱们也还是亲戚,我贪,我没亏待过你们吧?”贺敏说。 陈丽娜摇头:“我懂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但我劝你一句,军强的将来才是最重要的,他爸要是个贪污犯,他这辈子就毁了,你掂量着我的话吧。” 说完,陈丽娜就开车,离开了。 贺敏最近想把包曼丽娶回来,正四处忙着搞钱拉关系呢。 他现在在矿区办公室,管的就是后勤,当然是个肥差,所以包曼丽很有意向自己在从女首席的位置上退下来之后,到矿区来发展。 但问题是,她嫌贺敏穷,没房子,这不贺敏就想了办法的挖钱,准备要买一套嘛。 得亏陈丽娜一句提醒,贺敏想了想,包曼丽再漂亮也三十多了嘛,他现在在基地有房,在矿区有宿舍,这不挺好的。 正要为了一套房子,搭上前程成个贪污犯,儿子咋办? 可以说一句话挽救了一个差点失足的贪污犯,陈小姐功不可没呀。 还没到中学门口,才走到离公安局不远的地方,陈丽娜远远儿的,还没停车呢,就见一个地方整个儿围着的,全是公安啊,荷枪实弹的。 饶是一直成竹在胸,陈丽娜也给吓懵了,心说俩儿子整天闹着要去抓人拐子,这不会是他们闯了祸吧。 要知道,这几天为了盯梢俩儿子,她和聂工两个一直是换班儿盯梢的。 这就好比一岁的孩子学走路,孩子挥舞着双手,两条小短腿在前面跑的可快了,却并不知道,身后的爸爸妈妈张开双臂护着他们,腰都要累断了。 但没办法,孩子的成长,离不开父母的保护嘛,得让他们学会走路,但也必须保证他们的安全呀。 下了车,看着乌乌泱泱的人头,陈丽娜想挤也挤不进去。 正挤着,一个人把陈丽娜给拦住了:“陈场长,不要着急,聂工正在跟我们的人交涉,孩子们很快就会出来的,你先喝口水,行吗?” 陈丽娜抬头一看就笑了:“于警官,你在这儿执勤?” 于东海手里一只军用大水壶,自己灌了一气,就递给陈丽娜了:“我没传染病,你要有,我也不怕,赶紧喝吧,你看你头上的汗。” “你得告诉我,我儿子们究竟怎么啦?” 于东海笑着说:“人常说英雄出少年我不信,但你家聂卫国,绝对是个厉害角色,他今天呀,把陆白梨的头给打破了。” 陈丽娜愣了半天,反应过来了:“那陆白梨是不是给孙多余介绍了个对象,我估计最后跟孙多余要去扯证儿的不是原来介绍的对象,孙多余是给人卖了,对吧?” “孙爱男一口咬定是自由婚嫁,冯科长也咬定陆白梨没有拐卖孙多余,但你儿子把陆白梨的头打破了,然后冯科长来抓人,我们公安系统随后赶到,就跟治安队的干起来,就把人给抢过来啦,这会儿双方各执一辞,正在辩解呢。” 俩人正说着叫着呢,只听远处突然两声枪响,于东海也是一把拨枪,转身就跑。 公安整个儿出动,不一会儿武装部的人也来了。 陈丽娜挤不进去不说,整个现场全员疏散,武装部的盾排把现场整个儿给围起来了。 一直等了将近半个小时,才有个公安气喘嘘嘘的跑来,敬了个礼说:“陈场长,冯科长持枪相逼,已经逃了,现在我们严重怀疑他通匪,你再稍等会儿成吗,你家聂卫民这回可算是立了大功劳了,因为,刚才就是他一句一句的,逼着冯科长露出马脚的,咱们刑侦科的于科长让我通知您一声,你的儿子和丈夫非常安全,不一会儿,他们就会出来的。” 陈丽娜心里说不上是愉悦还是忐忑,最先觉得是危险啊,太危险了。 再又觉得好笑,总是一幅蔫坏样儿的聂卫民,到底是怎么把冯科长给逼成个狗急跳墙,最后都拨了枪的啊。 她真的是太太太好奇了。 不一会儿,武装部的同志开道,直接把围观的群众给分开,人群中,就走出一拨人来。 小聂焉焉的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雄赳赳气昂昂的二蛋,俩兄弟的后面还跟着个金发碧眼的洋人,其后才是文质彬彬的聂工,这么一个四人组合,足够吸引所有人的眼球了。 第120章 黑金 小聂俩兄弟上一回打架, 还是四年前的事儿了。 一回轰动农场, 在农场里建立了他们兄弟的江湖地位, 你别看他怂怂的, 瘦瘦的, 几乎从不惹事。但只要一进农场, 那都是当仁不让的大哥。 “小陈, 先把爱德华送回招待所,然后咱们开车回家。”聂工上了车, 就说。 “不不不,聂先生,我必须跟你们一起回家。”爱德华赖着,就不肯走了。 贺兰山在车外面呢, 一个劲儿的说:“爱德华先生,我们得保证您的安全, 您回招待所, 成吗?” 爱德华手掰着越野车上的扶手, “我在矿区一天, 就要在聂家住一天, 说一不二的女士, 您还是不要再劝我啦。” 这洋人跑了一天, 满头大汗, 那叫一个体味冲天。 而且他胳膊窝儿就冲着贺兰山呢, 贺兰山直接是, 一秒被熏晕。 陈丽娜说:“行了贺大姐, 贺敏送这洋人一大堆的吃的,我还没给他做了,先让回我家住一夜,等他愿意走了,我再把他给你送回矿区,行吗?” “丽娜,今年的三八红旗手备选名额我让给你,但是咱们矿区出了人拐子这事儿,你要尽量粉饰,大白梨是该收拾,但你想想办法,冯科长拨枪这事儿可不能叫外国记者给宣扬到报纸上去,明白吗?” 高区长眼看要升职,矿区就不能有丑闻嘛。 所以,从冯科长到大白梨,拐卖妇女儿童的事情,那是能压就得死劲儿的往下压嘛。 “贺大姐,从矿区长远的安定和繁荣来看,我觉得你们公开枪毙大白梨,全面缉捕冯科长,效果会比把他们夫妻拐卖儿童这事儿压下去的好得多,至于爱德华记者,我原来看过他的报道,我想他会公平公正的,写出一篇报道来的,这个你就甭操心了,行吗” 陈丽娜是站在公平,公正的层面上,但贺兰山和高区长,阿书记要考虑的,则是整个矿区的稳定和民心,道不同,就只能相互牵就一点嘛。 “行了,我会考虑的,快带孩子回去吧,你看卫民给大白梨打的。”贺兰山揉了把聂卫民的脑袋,说:“哎哟喂,姨看着你这样子,都心疼你呢。” 车开了,陈丽娜从后视镜里看了聂卫民一眼,头发给人薅的乱乱的,眼圈子都是青的,这小伙子整天叫嚣着断发等于断头,陈丽娜就没敢给他推成像二蛋一样的板寸,这下倒好,头发成敌人攻击他的武器了,只看那红肿的头皮,就能知道他当时叫陆白梨给薅的有多疼。 “说说呗,聂工,究竟怎么回事儿啊,你不是跟着俩儿子的,他们去找陆白梨,你又跑哪去了?” “小陈同志,我得跟你做个检讨,因为一直等不到你来,我在学校读书馆找了两本书看呢,看的入神,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你儿子已经跑了,这怪不得我。”聂工说。 “哦,犯错的时候是我儿子,干了好事儿就是你儿子,聂工,你这推卸责任可够快的呀。” 好吧,聂工没看好儿子,不敢说话了。 陈丽娜回头看一眼,就要笑一回,再问:“聂卫民,冯科长到底怎么回事儿啊,他跟陆白梨不是关系特差嘛,怎么会跑来当街抢人?” 聂卫民不说话,聂工和爱德华也是一幅诲陌如深的样子。 只有二蛋高兴着呢,手脚并用就讲开了:“当时,我把陆白梨给打晕了,把那小儿麻痹也给打趴下了,我们正准备开着蹦蹦车,一车拉到公安局呢,结果冯科长就来了,还特正义的跟我哥握手,说感谢我们帮他们治安队抓捕了坏人,让我俩下车,他会把陆白梨给绳之以法。” “嗯,然后呢?” “妈妈你还记得吧,冯科长到处跟人说自己和大白梨夫妻不和,好几年没回过家了,是不是?” “是啊,这是矿区人人都知道的事儿。” 小聂吐了一下舌头,还想捂二蛋的嘴呢,二蛋咋可能让他捂住嘛,竹筒倒豆子似的,就说开了。 当时的情况是,冯科长不停的跟公安局长解释自己的婚姻生活有多糟,以及陆白梨这个人有多坏,然后声称,自己要把大白梨和小儿麻痹全抓到治安队去,用他的话说,自己终于发现陆白梨是个祸害,他要在治安队把她绳之以法, 毕竟公安机关荒废了十多年,目前人手严重不足,局长也是因为大白梨的名声够坏,当时差点就信了他,让冯科长把大白梨给带走了。 但就在这时,聂卫民直接就叫了一声:“冯科长压根儿就是在放屁,他和陆白梨是感情不和,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一起致富,一起赚钱。” 当时公安局长就愣住了:“卫民,啥叫个一起赚钱,一起致富?” 聂卫民于是就笑了,多少人围着呢,他走过去跟冯科长说:“甭看你一身的肌肉,你是个阳痿早泄的孬种,大白梨就算绿帽子戴上天,你也只会帮她,不会把她绳之以法,因为你就不是个男人,你阳/痿,还早/泄。她能在矿区明目张胆拐卖,坑害妇女,就是你一直在帮她开绿灯。” 冯科长气的,当时就拨了枪,要不是公安局长及时把头抵在枪眼上,把聂卫民护到身后,冯科长估计当时就要开枪呢。 跑了几回治安队,聂卫民都从冯科长的抽屉里头发现有关于如何妨治阳痿早泄的书,所以他早就猜着冯科长夫妻不合的原因啦。 接下来,就是公安局长当街审冯科长,以及冯科长节节败露,朝天放空枪然后逃跑的过程啦。 小聂不显山不露水,之所以怂,大概是因为,聂工出来之后,冷哼着就说了一句:“阳/痿,还早/泄,聂卫民,你懂得够多的呀。” 回到家,有俩抢着劈柴的,灶火旁还有俩抢着要生火的。 王姐也在隔壁劈柴,见陈丽娜在自来水龙头跟前淘米,就笑着说:“我以为洋鬼子啥也不会呢,没想到他还会劈柴,对了,这洋鬼子都在你家住好几天了,他不会是想在咱们基地扎根吧。” “你们基地,实在是个好地方。”爱德华咧开嘴笑着,就竖起了大拇指。 “你跟我说说,为啥这是个好地方?”王姐笑着就问说。 爱德华拿着斧子在劈柴,想了想,也说不出来,就说:“虽然贫穷,但总让人觉得有希望。” 王姐摇着头就笑了:“希望是个啥,我不懂,反正对于我来说,生活嘛,在哪都一样。” “姆妈今天准备做什么呢?”爱德华抱着柴就进了厨房。 他前两天还指着陈丽娜,说她是个失败的母亲呢,今天居然叫起姆妈来了。 “我不是你姆妈,而且你不是说过,但凡孩子们有情况,他们不说你也会告诉我的吗。你当初说我是个不负责任的妈妈,那你呢,爱德华先生,你跟着俩孩子,要搞你们美国式的英雄主义那一套吗?” “卫民事实上已经不是个孩子了,姆妈,我说的对吗?”爱德华不答这个,抱着柴到了灶边,咦,这人生火生的比聂工还好,呼啦啦的,灶膛里火就燃起来了。 “他从小生活的环境比较复杂,而且大人吵架谈事的时候,什么事情都不避讳他,所以他确实早熟,思考很多问题,都是成人的方式,而我们共和国大部分十二岁的孩子,是这样的。”陈丽娜说。 爱德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非常非常的冷静,本来我建议报案的,可他跟我讲了一大通报案之后走程序,卖买双方否认,那怕孙多余能够得救,正义也永远得不到伸张的可能性,然后,他说,自己会想办法,直接把车开进公安局的大院里去。” 人赃俱获,犯罪现场,一并送到公安局,那可是小聂同志的美好愿景啊。 “所以呢,爱德华先生,您是觉得聂卫民这样,好还是不好?” “在孩子的程度来说,他丢失了很多快乐,但是这样的孩子进入社会,他的竞争力是相当强的,相比之下,我们国家的孩子要是跟他在社会上对绝,会输的一塌糊涂。” “你可能觉得,他们没有爆米花,没有无休止的《Mickey》看,就是没有童年的快乐,但我得说,他们在农场,在基地得到的快乐,远远比你所谓的,你们国家的孩子更多,这是我们的观念差异问题,我改变不了您,您也甭想改变我。” 所以,俩人还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那么,这些猪肉,姆妈你打算怎么作呢?”爱德华留在聂家赖着脸不肯走,一大半的原因就是来自于吃了。 陈丽娜打开麦杆编面的篮子,提了半兜的东西出来:“这是梅干菜,我打算蒸点儿饼子,做梅菜扣肉,吃吗?” “好吃吗?” “你说呢?”陈丽娜反问。 “我帮你烧火吧。”爱德华不忘吹嘘自己:“我燃的壁炉,向来都是最旺的。” 从藏区拉来的小香猪,虽然小,但是五花肉一层层的,不做梅菜扣肉是真可惜。不过也麻烦,要想做好一道梅菜扣肉,光蒸出来总归风味不佳,也是得先煮,煮完了过油疏肉,把油全疏出去了,这才切成薄片来蒸。 趁着蒸肉的功夫,陈丽娜又把早晨发好的面从大炕上拖了下来,揉面做花卷,做饼子,顺带着,再做了两大盘夹肉的荷叶饼。 三个蛋儿一张桌子,正在埋头写作业呢。 聂工今天因为跑到矿区去盯梢儿子,实验室的工作停了半天,又回去加班了。 加到一半,饭熟了,还是陈丽娜差着聂卫民喊他回来,这才又跑回来吃饭,打算吃完了饭,再回去继续加班。 “哟,最近这伙食的档次是极速上升啊,梅菜扣肉都有了,还有一锅水煮鱼,不行,我今天得少吃点儿,吃多了消化会让人迟钝,就怕一会儿算数据的时候要出错。”聂工嘴里说着,但忍不住掰开一只荷叶饼,还是夹了两大片肉进去。 “吃一片就得了,多吃点儿梅菜,你这年级,该担心胆固醇和血脂了。”小陈说。 聂工觉得很戳心,要不是孩子们都在桌上,还有个洋老外在大块剁饴,恨不能立刻就给陈小姐展示自己的八块腹肌:“天天在井上拉绞绳,小陈,我倒是想胆固醇升高,血脂血压升高,但我觉得那是不可能的。” 爱德华已经吃了三只荷叶饼了,默默放下了正准备拿起来的一只:“我的胆固醇已经高的不能再高了,不过最近血压应该降了不少,没有头晕过。” “资本主义的腐败病,爱德华先生您要是在矿区住上一年,这些症状都会消失的。”小陈由衷的说。 吃完了饭,仨孩子就跑出去玩了。 聂工正准备要走,爱德华就提议,想去看看他的实验室。 “我只参观,不拍照。聂博钊先生,我只是好奇,你们的石油开采和冶炼技术,现在已经进展到什么程度了。”爱德华说。 聂工把碗全端厨房了,还把桌子也抹干净了,但是不置可否。 爱德华于是抬起了双手,又补充说:“你虽然住在如此偏远的地方,家中连只电话都没有,但你对国际形势了如指掌,你也知道,现代战争打的,就是为了黑金,黑金是什么,就是石油。如果说你们的冶炼技术能够全球化,或者战争就能消弥呢?” “我是个国际共产主义战士,但我的心没有崇高到,想象着有一天能世界大同,爱德华先生,不论西方还是东方,人的本性中有为贼为恶的那一面,而你此刻虽然表面谦逊,骨子里仍然脱离不了十字军,八国联军那套掠夺它人财富的心态,所以,我得告诉你,想要参观我的实验室,那是不可能的。” “陈小姐的金条,我愿意90美金一盎司接手,而且是全部。把这个做为附加条件呢,我能参观你的实验室吗?” 爱德华抛了个大诱饵出来。 聂工笑了笑:“小陈,你们生在解放后的人,没见识过强盗是什么样吧,看看,这就是。” 国际金价200美元,他只给90,还要带个附加条件,还得让人觉得,他是在施舍,这可真是可笑之极。 聂工说完,就准备要走啦:“爱德华先生,我们家不养闲人,要不今天,锅碗你来洗?” “你们的人民,待客向来是很热情的,而且,我从来没洗过碗。” “那今天就来个第一次,凡事都要第一回嘛,你说呢。”聂工拍了拍他的肩膀,扬长而去。 他走了不一会儿,武装部的同志们由小朱带着,就到聂家转了一圈儿,美其名曰过来尝点师母做的饭。 但摆明的了的,就是监视爱德华嘛。 爱德华进了厨房,看了半天凌乱的锅碗盆子,唱起一首歌来:“樱桃好吃树难栽,不下苦功花不开……” 陈丽娜抱臂,就在厨房门上站着,只笑,不说话。 “中国菜虽然好吃,但是洗碗也让人头痛,姆妈,我说的没错吧。” “所以,您关于东方母亲和她所教育出来的孩子的报道,还要继续写吗?”抱着手臂,陈丽娜就说。 爱德华摇头:“我得说,你这样的东方母亲教育出来的孩子,是这个世界上最有竞争力的孩子,不,他们比成人更具竞争力。” “矿区,乃至整个共和国,我这样的母亲多得是,我们教育出来的孩子,不说别的,勤劳是第一位的。而且我也相信,在将来,我们中国会赶超你们美国,成为世界第一大国。” “那不可能。”爱德华轻蔑的笑了:“美国有殖民地,有制造工厂,有大批的原始财富,而你们,没有。” “我们有勤劳的人民,而这个社会的发展,是爱德华你这个年级的人无法想象的。” 陈丽娜上辈子活到千禧年,那时候共和国的腾飞已经让世人瞩目了。 你能想象,别的国家几十上百年的基建,中国的人用三四十年的时间就能完成它吗。 你能想象,到了千禧年,中国的基础建设,就要把整个世界甩在身后吗。 再过十年二十年,也许中国才是世界第一大国,但现在的美国人,他们高高在上惯了,他们迟钝了,想象不来啊。 陈丽娜只知道一点,在中国,有好人,恶人,坏人,形形色色的人都有。 但就是没有懒人,那怕是品型不好的人,像贺敏,像冷奇之流,也在忙忙碌碌,绝不吃一口闲饭。 勤劳是中华民族的美德,从古至今。 “所以呢,如果我买了你的金子,五年时间,你能把这个只能产出黑金的,人民还生活在温饱线下的矿区,发展成什么样子”爱德华问说。 陈丽娜实在看不惯他洗的碗,就接过碗筷自己洗了起来:“我不敢保证什么,但我敢说,等你五年后再来,这地方发展的,绝对比你想象的要好得多。” “如果到时候能有五家运转精良的工厂,而且工厂的纳税规模能超过一个县区,我会给你写一篇报道,发在《当代周刊》上,肯定你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以及价值,那么,现在,85美金一盎司,我要你五根大黄鱼,怎么样?” 这又砍了五美金啊。 但陈丽娜想了想,还是成交了:“可以,一条大黄鱼有21盎司,那就是1785美金,一美金等于一块九人民币,那么,一条大黄鱼就是3391块,我卖五条,要五千人民币,剩下的给我美元,咱们能成交吗?” 事实上现在虽然国际金价要200美金,但到76年就会大跌,稳定在100美金左右。既然要做朋友,那就不能趁火打劫嘛,对吧。 爱德华人民币没有那么多,但偷渡进来的美金还是很多的。你看他打开一只只专业的蔡司镜头,从里面掏出来给陈丽娜展示,全是卷成卷的100面值美钞。 估计金子,他也会用这些镜头给偷渡出去吧。 这项交易,爱德华凭空赚了一倍。 而陈丽娜呢,得到了一万多美元,剩下的人民币,得爱德华兑换出来以后,才能给她了。 所以,彼此都是双赢,可谓宾主尽欢啊。 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爱德华不想睡大炕了,洗完了澡,倒是要跑去跟三蛋儿一起睡。 陈丽娜照例,就睡到小书房里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陈丽娜还想跑趟矿区,去找找孙多余,看看陆白梨那事儿的进展呢。 结果大清早的一起来,三蛋就一直粘在她身边,进厨房做早饭他也跟着。 “你俩哥哥都出去给咱摘槐芽儿去了,你为啥不去呢,爱德华伯伯要走啦,摘点槐芽子给他尝尝鲜呗,快去。”陈丽娜说。 三蛋儿舔了舔唇,说:“妈妈,我不要离开你。” “妈会一直陪着你的,有时候我还担心,有一天要把你惯成个妈宝呢,跟妈说说,你到底怎么啦?” 孩子这东西,小的时候讨人烦,想着他们快快长大。 但等他们真长大了,抱也抱不动的时候,人就又觉得很遗憾。 从两岁起背着所着,走哪儿都吊脖子上,三蛋儿现在也大到陈丽娜抱不动了。 “妈妈,爱德华伯伯想让我跟他走,不过我不去。”三蛋娇气,到现在笑起来奶兮兮的。 陈丽娜眉头就皱起来了,这感情真是八国联军啊。 来人家家里做客,又吃又喝临走的时候背几大根金条,咋地,现在还把人家的娃也看上了,想给骗走了这是? 早饭是包谷面渗子熬成的稀饭,昨天蒸的梅菜扣肉还有,一回锅,一人夹上一饼子,过了一晚上,风味比昨天更好吃。 爱德华正襟危坐的望着聂工,见了饭也不动筷子,陈丽娜要猜的不错,这人估计是要正式谈领/养了。 第121章 抻扯面 “我父亲生了七个子女, 但是我并没有孩子。”爱德华首先开口, 一副伤感之极的样子。 “三个哥哥, 全死在了二战中。还有两个弟弟, 死于摩托车车祸。” “底特律的重金属时代, 年青人们在多死于摩托车车祸,这个不奇怪。”陈丽娜说。 五十年代的底特律, 就像八十年代的共和国, 摩托车,黑社会,重金属摇滚大行其道, 当然了,抽大/麻,玩摇滚,汽车城中长起来的孩子们, 大多数爱飚车嘛,也就把自己宝贵的生命和父母给的血肉, 奉献给飚车了。 “我妹妹现在就在底特律,有一个很大的庄园,她是一个修女,跟我一样, 也没有孩子。”摊了摊双手, 爱德华指着三蛋说:“我会给他最好的教育, 让他上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学校, 他也可以继承我的遗产, 而你们,会永远是他的父母。” 就是说,他只做三蛋的养父喽。 聂卫民和二蛋一听,都停了喝汤,抬头面面相觑着。 “哥,这个伯伯想把咱们的小蛋蛋带走。”二蛋率先说。 聂卫民说:“他还觉得,蛋蛋跟着他,一定会开心。” “不止是开心,是非常开心,非常快乐。”爱德华拿出个小魔方来:“这样的益智玩具,装满了一大间的屋子,只等着卫酱去探索。” “爱德华先生你说笑了,我的孩子,不送人。”聂博钊说。 “但你给不了他最好的教育,以你一个月一百美金的工资,一辈子都休想让他上最好的学校。” 说实话,只要不开改,真正想上好学校,那是想都不要想的。 “社会就是最好的学校,聂工也是最好的老师,爱德华先生,你要真的惋惜我们没有给卫疆更好的教育环境,不妨等到五年后,你还想来我们边疆的时候,带个你自认为最优秀的孩子来,咱们再来比,你说行吗?”陈丽娜反问。 爱德华摊开双手,说:“如果你们愿意把这孩子给我,我可以写一篇深入的报道,阐述中国进行经济改革的必要性,让你们能提前富起来。以及,我还愿意给你们一大笔的钱。” 陈丽娜就笑了:“多少钱。” “十万美金,够吗?” 聂工并没说话,只是笑了笑,转身出门,就去加班了。 陈丽娜也是笑,就不说聂工在红岩有那么一处大院子,院子里还埋着那么多的大黄鱼,剩下的,他就没动过。 这都不算啥,他的养母解放前还是北京大地主家的小姐,革命元勋,再过几年,北京还有两处属于他养母的院子也会被组织归还给他。 跟家底儿贼丰厚,但从来对钱没有任何概念的聂工谈钱,真是关公门前卖大刀了。 陈丽娜心中惋惜,觉得自己的大黄鱼卖的便宜了点儿,但她也不贪不义之财嘛,就说:“行了,一百万美金我也不会卖孩子的,不过,我就想问,你年青的时候应该是个不婚主义者吧,在人生最美好的黄金年华,没有家庭牵绊,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无比的自由,环游世界,那时候,想过老来的寂寞吗?” “没有,那时候,我以没有孩子为骄傲,甚至于,看到孩子就觉得烦,我从来没有想象过,自己有一天会深深的,被几个孩子所吸引。” 跟着聂卫民和二蛋一起去抓人拐子,看到聂卫民脑洞大开,要把蹦蹦车开到公安局的那一段,惊险刺激但又欲罢不能,爱德华此时怀疑起来,都有一种无可言说的快乐。 那和年青时候邂逅一个少女,并且来段一夜情,或者是谈一段短暂的爱恋得来的快乐,是完全不一样的。 “上帝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你年青时放纵,没有抚养孩子,就好比年青时没有给自己种树,到老来当然无处趁荫凉。而我们费心抚养了他们,等到老来,就会有很多的孩子在我们身边跑来跑去,给我们创造很多很多的快乐,这是我年青时种的樱桃树,一颗颗蓬勃生长。樱桃好吃树难栽啊爱德华先生,你自己唱过的歌你还记得吗?” 这意思是,那怕十万美金,那怕他有大笔的遗产将来给聂卫疆继承,聂博钊夫妻也不愿意把孩子给他了。 爱德华来的时候挺高兴,走的时候特别伤感。 陈丽娜带着仨孩子一起送他,到了矿区,自治区的人等着要送他前往乌鲁,上飞机呢。 他可以兑外汇,但是,大批量的钞票,必须得到了北京才能兑,所以答应陈丽娜的六千多块现金,陈丽娜只能等着他从北京给自己寄过来。 “你要相信,就算强盗也会说话算话。” “我当然相信你,你要真的敢拿着我的金子走而不给我钱,我会把你,以及你过关时放行你的人,一并都给告了。让他们打开你的蔡司镜头,看你的小秘密。”陈丽娜笑着说。 想了想,她又说:“如果你真的要报道,记得公平公正,我们中国人能面对自己的错误,当然也会反思,并且改正它,如果你还想和我做金子生意,就记得夸我们矿区的领导几句,不过几句话,对他们来说,特别重要。” 人□□故,就是于人方便,并于已方便嘛。 爱德华握了握聂卫民的手,他说:“我争取,过几年就来看你们。聂卫民,永远不要停止努力,否则,你们的共和国,永远都没有能同我们美利坚竞争的一天。” 聂卫民咬着牙说:“我一定会的。” 爱德华后来写回忆录,提及聂卫民,那时候他已经是冬风市最年青的工程师了,当然,那时候的冬风市,也把共和国的航天事业,带到了几乎能和NASA相比拟的高度。 他说:当我们的少年还在看完全不用动脑子的漫画时,那个少年已经能凭一已之力,抓获一个犯罪团伙了。所以,也许我们自以为是的给孩子们的快乐,其实是错误的。 带着仨孩子,陈丽娜先去了趟高区长家。 好容易一个周末,高区长大忙人并不在家,到自治区开会去了,倒是贺兰山在家呢。 “你又来盯纺织厂啦丽娜,怎么,你就那么想当个纺织厂的厂长?” 贺兰山一幅不宰白不宰的样子,就说:“来来来,单位食堂的饭我真是吃恶心了,今天中午呀,你不给我抻个面你就甭想走。” “抻就抻嘛,我们家的面粉不够精道,还是春小麦,抻面抻出来味道不好,看看你家这冬麦磨成的面,黄黄的多精道,贺大姐,你怎么这么会帮自己搞福利呢?” 俩女的进了厨房,剥葱的剥葱活面的活面,就又做上午饭了。 打开地上的厨柜见里面竖放着几大桶清油,陈丽娜一指头就戳上贺兰山了:“你个资本主义的腐败分子。” “哎呀我妈送的,我送你一桶,总行了吧?真是没见过你这么小气的。” “没办法,谁叫我家孩子多吃的快呢,你家油都放臭了,没人吃。”小陈当仁不让,就提了一桶。 “前两天老高去自治区开会,说红岩军区那边调动厉害,可能会有一大批的军官要转业到咱们地方上来。有个文工团的叫包曼丽吧,台柱子,人也想当纺织厂的厂长呢。”贺兰山说。 “所以呢,你不会想把我的厂长,让给别人吧,贺大姐,你这么干可不地道啊。” “姓包的在自治区给自己跑的关系,我倒是想伸手,我能伸到吗?” “那你就时时耳提面命,提醒高区长,一定把那个厂长给我留着,行吗?” “我都跟高峰吵了,我说那个厂长,除了你没人能当得下来,这还不够吗陈丽娜?” 俩女强人对视一眼,矿区竟在掌握,这种感觉可真是好呀。 贺兰山看陈丽娜盆里只有半盆面,赶忙又多舀了一碗面进来:“多抻点,等你们走了,晚上我和小冰还能再吃一顿。” “包大姐,女强人要当,饭也得做啊,你整天让小冰吃食堂,你看看她,比我家卫民还大一岁呢,这么瘦,严重的发育不良?” “陈阿姨,放暑假了我到你们家住一段儿时间呗。”高小冰趴到了厨房门上,笑着就说。 “可以啊,不过到了我家可得干活儿,刷锅洗碗扫院子,一样也不能落。” “聂卫民,你扫院子你洗碗,我就去你家住。”高小冰指着聂卫民就说。 贺兰山停了手中的活儿,也说:“对呀卫民,你要真的刷锅洗碗,暑假我把小冰送你家去,你看成吗?” 聂卫民现在大了,不喜欢大人拿他开这种带着点暖昧色彩的玩笑,皱着眉头就说:“没意思。” “他大了,知道害羞了嗨。”贺兰山说。 陈丽娜眉头就皱起来啦,心说贺兰山和高峰,这是正儿八经,光明正大的在给自己培养女婿和接班人了嘛这是。 封疆大吏家的女婿,卫民同学,你要不要当呢? 吃饭的时候,俩人才谈起陆白梨和冯科长的事儿来。 “那个冯科长,冯遇呀,不是夺枪就逃了嘛,公安局昨天连夜审陆白梨,才发现他问题大着呢,通匪是肯定的了,而且还曾经在别的农场策划过多起暴/恐事件,只不过咱们矿区是他的老窝子,他才没敢在矿区制造恐怖事件。” 所以,抓捕冯科长,现在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而查他去了哪里,他黑恶势力的老窝又在何处,这事儿由刑侦科的新科长于东海接手,正式启动调查呢。 “那孙爱男呢,你们俩目前还有往来吗?”陈丽娜问。 贺兰山说:“王富生被抓后,我俩往来就少了,她咋的啦?” “卖自己的姊妹,良心黑透了。而且,最近矿区有批人,老是跑到我们农场去剪资本主义的尾巴,你知道吗,他们清楚我们农场那些老农户们的所有来历,一个个儿门清的,说扒谁就扒谁,说揪谁就揪谁。我就有点儿奇怪,毕竟孙爱男原先的丈夫王富生,原来不是分管过人事?” “你的意思是,孙爱男就是鼓动大家到农场剪尾巴的人?” “我觉得是。” “你说贺敏鼓动人到农场剪尾巴我都信,但你说孙爱男干这种事儿,我不信,她多胆小一人啊,去买个菜都不敢大声跟人还价。” “我说是她就是她,不信你就瞧着吧,我早晚也要剪掉她藏在裤子里的狐狸尾巴。” 在矿区搞内乱,贺兰山也不能忍啊。 “虽然说现在上面一会儿一个政策,但大家都知道,工人和社员们的肚子才是最重要的,我听说南方都试点资本经济了,咱们再不让社员们富起来,他们就得纷纷迁回内地了。孙爱男要真是剪尾巴的推动者,我饶不了她。” 贺兰山滋溜着抻面,竖起大拇指就说:“好吃,你这抻面呀,就是好吃。” 从贺兰山家出来,除了聂卫民天生口细吃的不多之外,二蛋和三蛋两个给羊肉臊子汤的抻面吃撑了,都有点儿走不动路。 二蛋喜欢活动,有平路不走,就喜欢踩一脚路边的树啊,跳一道坎儿啊,活蹦乱跳的。 三蛋眯眯笑着,走的慢腾腾的,一看那样子,就知道他心里在琢磨啥。 “妈妈,背背。”他说。 妈妈现在抱不动啦,偶尔蛋蛋撒娇,也只能是背背他。 陈丽娜也准备消消食儿,就把车扔在贺兰山家大院子里,准备往公安局走呢。 “多大的孩子啦,自己走路,我不背。” “可我值十万块,值十万块的孩子是不用走路的。”三蛋笑眯眯捂着肚子,简直觉得自己帅呆了。 聂卫民在前面跑了,听三蛋说的搞笑,止不住的就笑起来了:“二蛋,蛋蛋说他值十万块,所以不走路了,你说咋办?” “咋办,我来背还是你背” “我背头,你背腿,咋样?”聂卫民说着,一蹲,就先把三蛋的腿给抱住了。 二蛋一搂他的头,俩兄弟就把三蛋给甩起来啦。 “有一个人背就够啦,哥哥,我晕,我晕。”三蛋不信的叫着。 结果俩哥哥才不肯听他的呢,俩人甩巴甩巴,眼看着到了公安局的大院子里,直接把他往沙地上一扔,就开始挠痒痒了。 “卫民,不要欺负你弟弟。二蛋,不要挠他的痒痒,他会笑背过气去的。”陈丽娜倒是想喊来着,但是没一个肯听他的。 三蛋直接笑瘫了,仰躺在地上不肯起来。 “好了,三蛋的衣服脏了,你们谁还要闹他,今天晚上他的衣服就归谁洗,闹吧。”于是,陈丽娜就说。 好吧,为了不洗衣服,俩大的终于松手,不闹了。把弟弟从地上拉起来,仔细的给他拍着衣服上的土。 公安局。 矿区自共和国成立以来就成立的地方安保组织,治安队的第一把手通匪,这事儿真是轰动性的大案,就算今天周末,公安局所有的人都在加班,集中调查,并一个个审问所有的治安队员。 陈丽娜是来找于东海的,没想到他居然不在。 “小陈同志,咱们究竟要干啥呀?”聂卫民见陈丽娜在治安队的门口站着,一幅愁眉苦脸的样子,就问说。 陈丽娜说:“你们于叔叔啊,那是个有责任性,也非常有能力的好公安,真正的人民警察,妈妈特别特别欣赏他,也特别特别的爱他。妈妈今天有件非常重要的事儿,必须要提醒他,但他不在,这可麻烦呢。” “你只可以爱我爸爸,因为你是我妈妈。”三蛋提醒陈丽娜说。 “这种爱,是人民对于人民公仆的爱,跟给你爸爸的爱不一样,蛋蛋你得明白这一点?” 得从小给这仨坏小子竖立一个偶像,那个偶像伟光正,高大全,那么,他们也会朝着他的方向一起努力嘛。 “那好吧,妈妈,我也爱于公安,不过咱们为啥要找他呀?” 陈丽娜不好给儿子们说呀,因为,她有件特重要的事情要提醒于东海,而这事儿,跟于东海终生不婚有关,而且还少儿不宜听。 “反正,妈妈今天必须找着他,这可咋办,谁知道他住哪儿呀?” “他住哪儿我知道。”二蛋立刻就竖起了手。 “哪儿?” “巴依老爷家的大院子啊,那是武装部官兵的宿舍,于连长走了以后,于东海就住那儿啦,他有一回碰见我,还邀请我去他家玩呢。” 陈丽娜一想,可不,现在的矿区,住房那么紧张,这些新分配来的小伙子们,大多是住宿舍的。 于东海要想单独住,可不得住到于连海的房子里去。 好嘛,把仨儿子一带,她就直奔武装部了。 第122章 冷奇来了 “哟, 小陈, 你居然跑到咱们武装部来了, 欢迎欢迎。”高部长午休起来, 正准备要出门走一走, 碰见陈丽娜,就停住了。 “我来找于公安, 他在吗?”陈丽娜就问。 “今儿周六, 他应该放假了,也在家呢,要不我陪你一起去?” 跟个美女在一起, 就算一起走走路,能献点儿殷勤,一整天都能乐呵嘛。 小聂三兄弟跟在高部长身后,聂卫民就问高部长:“高伯伯, 听说您要高升了,是吗?” “谁又在乱传这些消息, 是,自治区是准备把我调到武装部去,但是我舍不得矿区啊,并不想走。” “调到矿区武装部, 那可真是高升啊, 恭喜你呢高部长。” “到了自治区武装部, 我就是副职了, 土皇帝做惯了, 我其实并不习惯给人当手下,但是没办法,咱们共和国的编制就是这样,你在一个地方呆的久了,就怕上面误会你要培植自己的势力嘛。”高部长给陈丽娜解释着,就开始敲于公安的门了。 “咦,他应该在的啊,咋不开门?”敲了半天,高部长说。 陈丽娜看着这间屋子,隐隐就觉得不对劲了,有一股腥气,这股子腥气,应该是从门内发出来的。 “高部长,不对,赶紧撞门,我估计于公安有危险。”陈丽娜于是说。 高部长训练有素,直接掏出□□,一枪轰在门关子上,门就开了。 屋子里散落着一大沓的资料,资料上还有血迹,显然了的,这是个打斗过的犯罪现场。 “小陈,这应该是个案发现场,我特别感激你来提醒我们,现在,我还是劝你带着孩子们赶紧回家的好。矿区的警察被人伤害了,这是一起极大的恶性事件,我们武装部会接管它的。” “妈,咱们要不要跟着高伯伯,他好像要去抓坏人。”小聂只要遇见这种事情,向来都热心得很。 “小聂同志,你只是个孩子,我以为你小姨的事情就够你吸取教训的了,没想到你居然还想凑兴儿,赶紧给我回家。” “你看于公安的桌子上,抄的那是啥?”聂卫民眼尖,就又说。 陈丽娜一看,就一张信纸嘛,上面抄着《阿瓦尔古丽》的歌词,下面还写了一排排的陈丽娜,钢笔字体。 咦,年级青青的小于同志,不会在暗恋她吧。 这思想大大的有问题呀。 陈丽娜一把就把信纸给揉了:“小聂,隐私你懂不懂,这是别人的宿舍,咱们不能再胡乱走动了,赶紧掩上门,小心留下脚印子,快走。” 三蛋咬着嘴皮子笑吃吃的就说,“有一回来矿区赶集,你去信用社办事儿,于叔叔还给过我糖吃呢,叫我要乖,要听你的话。 陈小姐虽然自认魅力无边,但可不搞随便勾搭那一套,心中觉得自己估计还是得收敛收敛自己的魅力啦,毕竟惹的小伙子们心神不定,这事儿可不地道嘛。 不过,她来的太晚了,很遗憾没有办法当面告诉于东海该注意的那件事情了。 也不知道于东海是去抓捕冯科长了呢,还是被另外的犯罪分子给抓走了呢。 但没办法,她也只能是等高大勇的行动结果了。 回到农场,陈丽娜还得先去看看昨天给放回来的孙多余。 孙多余昨天走的时候高兴的啥一样,这下倒好,羞死啦,被拐卖给个小儿麻痹,没嫁出去还给打成个猪头送回来啦。 她躺在地窝子里,农场的一大群妇女们正在安慰她呢。 “那个小陆没眼光,多余多好的闺女啊他不要。小儿麻痹,那不能嫁啊多余,要万一将来生娃也生个瘸子,可咋办?”王广海家的说。 侯浩家的有文化,是老知青,开解她说:“拐卖有啥丢人的你就给自己罩被子,赶紧把头伸出来,咱们妇女能顶半边天的,不要男人难道还不活了,赶紧出来透口气吧,别把自己给闷死啦。” 不过,大家也觉得好笑呢,毕竟妇女们是真没人觉着孙多余能嫁出去嘛。 “行了,诸位女同志,你们先出去吧,我来劝劝她,行吗?”田老端着碗自己煮的方便面就进来了。 农场里的妇女们对于田老,向来都是很尊重的,一听他要劝孙多余,当然也就都散啦。 田老往床边一坐,就问说:“多余,起来吃口方便面吧,你要再不振作起来,你的猪都饿瘦啦,你不是说,猪肥要养的肥肥胖胖的,给二蛋吃吗?” 半天没声音,突然嗷的一声,孙多余在被窝子里就哭开了:“田爷爷啊,那小陆不是个东西,他还答应的好好儿的,等我嫁到林场,就把您也带过去,他还愿意给您养老呢。您说,这事儿他能骗人嘛他?” 田老顿时目瞪口呆:“多余,在你眼中我究竟有多老啊,我也才四十多岁的人,一个月国家给津贴八十多块钱了,我咋能还这么年青的,就叫你考虑给我养老的事儿?” “你没娃,那你说你要走不动路了,咋整?” 说真的,前二十年,没有希望,没有将来,田晋是真想,一头栽倒在地,自己也就完了。可现在农场发展前景这么好,还有个傻乎乎的大丫头牵挂着要给自己养老,田晋的心突然就咯蹬一下。 他今年满打满也才四十八啊,要真找个有孩子的寡妇,拿津贴,再拿专利奖金养活大个孩子不是问题啊,到那时候,这傻姑娘不就不需要牵挂他养老的事儿了? 小聂三兄弟跟着妈妈进了农场,二蛋牵挂着猪大腿,小聂牵挂着小姨的伤,正准备往地窝子里去呢,到了门口,就叫先到一步的妈妈给堵回来了。 “行了,你小姨需要独处,现在都给我劳动,挣工分去。”陈丽娜说。 聂卫民还想往里冲呢,陈丽娜把他小耳朵一揪,就给揪回来了:“不行,卫民,你小姨现在需要的是独处,你们不能进去,给我走。” “我看见啦,田爷爷在里头呢,小陈同志,你没安好心。”小聂的脑回路,还想象不出来问题出在哪儿,但是,他觉得妈妈绝对有问题。 “就算我没安好心吧,但我说了你们不能打扰就是不能打扰,这是命令。”陈丽娜果断的说。 小聂进了农场,就跟狗嗅着骨头一样,别的地方不跑,这儿转转那儿问问,打听到刘小红,哦不,王思甜同学在哪块儿,摇巴摇巴就跑去了嘛。 刘小红背着妹妹,正在地膜田里栽棉株了,这是现在量最大,也能换的工分最多的活儿了嘛。 舔了舔唇,他往刘小红身边一蹲,老老实实的栽着棉株,只等刘小红突然回头发现自己的时候,才嘿嘿一笑:“嘻嘻,吓到了吧?” “聂卫民,你就不能光明正大的打个招呼,非得总要吓我一跳吗?”他自己大概觉得自己挺帅,但刘小红觉得他样子可傻,可笑死了。 “对了,陈甜甜最近总不出门,小金宝说她受伤了,总是在流血,王阿姨却说她心情不好,你知道为什么不,你俩不是关系挺好吗?”小聂就说。 “你就别打扰她啦,我也就悄悄跟你说,她现在是生理期啦。”刘小红就悄悄儿的说。 聂卫民啊的一声:“生理期,这么早?那她以后会不会就不长了啊,我看过生理卫生,说女孩子要初潮的早,很可能会长不高的。” “要说你是个书呆子,你贼精贼精的,可要不说你是个书呆子,你还真是个书呆子,这都懂。”刘小红瞪了他一眼。 聂卫民左右看了看,见二蛋和三蛋都在远处,双悄悄凑了过来,就问说:“那你来了吗?” “你问这个干啥?” “你是我妹子,这事儿我有权知道。” “屁,问这个的都是流氓。”刘小红说着,就扭过身,专心去栽棉株了。 聂卫民挠了挠头,头一回发现甜甜是个大姑娘了,那他呢,他岂不也成个大小伙子啦? 小伙子有点苦恼,一方面觉得自己长大了,一方面又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同时,一边担心甜甜会长不高,一边又担心,怕思甜也要来初潮,想了半天,凑过去就把妞妞从刘小红身上给抱下来了。 “卫民,你到底想干啥啊,妞妞不认你,她会哭的。” “我帮你背着吧,还有,你以后也不要再干活儿啦,回家写作业去吧,你的工分,我来帮你完成。” 聂卫民手法太重,妞妞本来趴在姐姐背上睡觉呢,给他一抱,哇的一声就哭开了。 “小红,妞妞为啥哭啊,你怎么哄的啊。”陈丽丽在不远处栽棉株,简直了,一听见妞妞的哭声就喊开了。 “怎么了呀你,我要干活带孩子,你赶紧给我一边儿去。”刘小红说着,就把妹妹抱了过来,小声儿的哄着。 “我这不怕你万一累一累,把那东西给累来了呢,我妈老就说,哎呀,这月例假提前了,估计是累的。”聂卫民脸都红了,小声的解释着。 “那东西姑娘长大自然就来了,能是累来的吗?”刘小红还是头一回见聂卫民手足无措的,就安慰他说:“姑娘长大了都这样儿,你也甭担心,甜甜本身胆儿就小,过阵子她自己想明白过来,就好啦,没事儿的。” 傍晚坐上吉普车,跟着陈丽娜一起回家,三蛋儿玩着只小魔方,还挺惆怅的:“爱德华伯伯已经走啦,妈妈,是不是往后,咱们就没有小香猪可以吃啦?” “妈妈想着,咱们农场靠近山坡的那边,林子挺大,不行咱也养些香猪,往后呀,咱们自己养香猪吃。”陈丽娜说。 “那哈妈妈看见了,会不会不高兴啊。”三蛋儿忧心忡忡。 小香猪太好吃,但是哈妈妈不吃猪肉,也不能看见猪跑嘛,大家吃猪肉都跟作贼似的。 “边疆原来少数民族多,但慢慢的民族变多了,各种文化交汇融合,现在连矿区的街上都有猪肉卖了,哈妈妈慢慢会理解咱们的,到那时候,咱们就能光明正大的吃,不需要悄悄关门啦。”陈丽娜说。 小聂想了想,说:“所以,边疆变的更越来越适合咱们了。” “到一个环境里,咱们要先尝试着融入它,然后,再慢慢的改变它,喽,就像现在这样。”陈丽娜笑着说:“咱们尊重哈妈妈的信仰,但她也得能理解我们才行啊。” “妈妈,咱们还能再去走亲戚吗,出去旅游真好玩呢。”二蛋自打一回红岩游,心就没收回来过。 肥鸡腿大肉丸子红烧肉,把他的心给吃野啦。 “可我还是觉得咱们矿区好,看麦苗多绿呀,跟着妈妈在田里才更好玩。”三蛋笑的时候还不忘自夸:“所以我才不跟爱德华伯伯走,我要跟妈妈永远呆在矿区。” “等你们长大了,还是得出去走一走,我会送你们去读大学,去留学,你们要愿意,什么美国呀英国呀,全世界最富裕的国家都得走一走,所以现在,妈妈就得给你们攒钱,没钱是万万不行的呀孩子们。” 三蛋对于那个到处都是玩具的国家,其实也挺好奇的,转身就跟聂卫民说:“哥哥,我也要学英语。” “小傻子,我会教你的,你比二蛋聪明,我相信你能学得好。” 趁着夕阳开车进了基地,陈丽娜本来准备扭转方向盘,要往家属区走呢,余光一瞥,居然看到一个老熟人。 “冷叔叔,冷叔叔。”二蛋摇下窗子就叫开了:“妈妈你看,冷叔叔来啦。” 一身军装笔挺的冷奇,果然就站在小学操场上,身后一字排开,是武装部的人。 “什么意思,高部长这就调走了?”陈丽娜问王总工:“早上我见他,还在矿区呢呀,什么调令,怎么这么快啊。” 王总工是来迎接武装部的新领导的,就跟陈丽娜说:“虽然高部长还没到自治区报道,但是冷部长提前一步来了,他们的职务应该是交接过了,这是来交接聂工的实验室的。” 聂工的实验室,是矿区武装部所保卫的重中之重嘛,新领导来了,提前来走一圈儿也是应该的。 冷奇正步走到陈丽娜面前,啪的就是一个军礼:“陈场长你好,冷奇接管了矿区武装部,前来报道。” “我又不是你首长,有什么好报道的。不过冷部长,你从大军区调到一个小武装部,平调都算不上,这是下放了吧?” “不论下放或者平调,再或者升职,都是中央领导的决策,咱们身在军营,就只有执行的份儿,陈场长你说呢” 陈丽娜心说:我咋觉得你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呢? 不过这话她当然不好说出来嘛,上了车就说:“我们还有事就先走啦,冷部长您慢慢交接吧。” “没想到高伯伯就这样走啦,真有点想他呢。”三蛋好遗憾啊。 每年农场的联谊会,高伯伯只要说一个自己汽水喝多了喝醉啦,就喜欢把他往天上丢,丢出去的时候怕,但每次他都能接回来,可比爸爸好玩多啦。 陈丽娜进了门,还得赶紧把爱德华住过的被褥全拆了,整个儿洗一遍了。 爱德华的体味,已经快把她的大卧室给糟踏成哈妈妈家的马窝了。 “卫民,来,帮我干活儿来。”她自己一个人洗完了被面,被面太大了,晾不开嘛。 “我忙着呢,喊二蛋去。”聂卫民在屋子里大喊。 陈丽娜于进又喊:“二蛋,二蛋,帮我晾被套来。” 二蛋也说:“我忙着呢,让三蛋儿干。” 三蛋正在写作业,倒是来的很快,但是他毕竟还小嘛,手上都没劲儿,拼了命的想把湿成一团的被套给搭到晾衣绳上去。 “你看你头都湿了,三蛋,快一边去,妈妈一个人晾。”陈丽娜于是说。 “没事的妈妈,我可以用头顶,帮你把被套顶上去。”三蛋帮妈妈干活儿,比二蛋还虎,还真的头一顶,就把被套给顶上凉衣绳了。 陈丽娜把水倒阴沟里,让顺着院子流出去,流到门前的排水沟里了,进厨房提了根烧火棍子出来,推开小卧室的门,就见聂卫民盘腿坐在床上,正在看书。 二蛋呢,他正在翻一本《猫和老鼠》的卡通漫画,乐的哈哈大笑,这是爱德华留下来的。 一人抽了一棍了,陈丽娜问聂卫民:“一个和尚有水吃,怎么三个和尚就没水吃了,你告诉我?” 聂卫民说:“因为相互推委,没人干活儿啦。” “这就对了,大懒使小懒,小懒使虼蚤,你看看小虼蚤的头都湿啦。” 小虼蚤三蛋儿指着俩大的,就说:“一个二个都是大懒虫。” “妈妈,我帮你烧火吧。”二蛋赶忙就说。 陈丽娜唔了一声,说:“聂卫民把书放下,赶紧给我把剩下的枕套子和枕巾都洗了去,你再看下去,眼睛就要瞎了,明白不?” 聂卫民也急忙溜下炕,赶着去洗床单被套了。 外面吭吭两声咳,听着是聂工的声音,陈丽娜气还没消呢,正准备带上聂工也骂上一回,咦,一看他进门,后面居然还跟着冷奇呢。 “聂博钊,你咋把这尊神给带家来了,你不知道他是个坏怂?”陈丽娜进了厨房,倒水的功夫就问聂工。 聂工也是一脸的无奈:“本身咱们边疆一直有匪患,这个大家都知道,原来咱们武装部,是只保矿区的财产不受损害就得了,冷奇这回来,据说是问中央亲自请的军令状,要缴匪。” 咦,这货居然是来缴匪的? 陈丽娜望着正在客厅里四处参观的冷奇,心说这上辈子可是个深不可测的人呀,而且,他应该一直在大军区管后勤,79年还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没听说他在矿区当过领导呀。 不过不怕,再深不可测,到了矿区都得支援边疆建设。 看我怎么把他教育的又红又专吧。 第123章 大领导 冷奇没想到老聂家的伙食居然出奇的好。 无锡米, 味道哪叫一个好。 拿锁阳炖的排骨, 味道那叫一个绝了,就是这东西聂家四父亲好像当菜在吃啊, 尤其是聂工, 冷奇皱眉看着他,心说他难道就不知道, 这东西奇补无比吗就当菜吃? 不过想想也是,人家有媳妇儿,不像他光棍一个, 当然可以随心吃啦。 还有炒的一大盘子鸡蛋,金黄,还忒嫩, 再就是两盘小青菜, 炒的脆生生的,只拍了两瓣蒜在里头, 味道那叫一个好吃。 “老聂,我记得51年5月23日, 解放西藏那天, 咱大院里就吃的这个米吧, 当时大家都说, 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米,你家的伙食看起来是真不错呀。” 聂工心里有点不舒服, 但他这个人嘛, 心里就算有不舒服也不会说出来的。 “平常我们也是咱们边疆的普通米, 这是外国记者来,矿区专门供过来的,味道还不错,应该还有半袋子吧,小陈,一会儿给冷奇分一点儿,他一个人调过来,估计也要开火做饭。” “不了不了,哪有吃人一顿还要人大米的呀。”冷奇笑着拍了拍聂工的肩膀,就说:“往后你就由我来保护了,咱们兄弟一起干吧。” “我刚来的时候呀,农场里加上知青,只有八百户的常住居民,而现在呢,整整有一千五百户了,耕地面积就更厉害了,整整增加了三倍,这些,可离不开高部长带着武装部的官兵们的大力支持,冷部长,往后你也得继续支持咱们农场呀。” 陈丽娜就说。 二蛋对于冷奇,不对,应该是所有陈丽娜不喜欢的人,都有一种谜之喜欢,他肯定的说:“我觉得冷叔叔不止要保卫和建设咱们的农场,还应该要住到咱们农场去,妈妈你说呢?” 陈丽娜说:“我们农场缺地窝子,咱们家也缺床缺炕,招待客人是没地方的,所以,要做客就免啦,你们冷叔叔吃完饭,就该回他们武装部去,他们现在有任务,而且是非常严竣的任务。” 不过,吃完了饭,冷奇并不走,看陈丽娜给自己沏了杯茶,那屁股跟粘住了似的,就坐稳了。 十万火急啊陈丽娜心说,于公安失踪了呀冷部长,你抢了高大勇的工作,然后就在这儿喝茶吗? “怎么,你和小芳到现在还没和好吗?”聂工端着茶,既然同学不走嘛,那就只好再聊一聊了。 冷奇盯着自己的大头皮鞋尖子,呷了口茶说:“当初一听说我爸要给打成军阀,她就果断要求离婚,后来我爸没事儿,她又不肯离了,世界上什么好事能全叫她马小芳给占了?” 马小芳? 陈丽娜耳朵伸的有点长,当然,主要也是对于上辈子那个冷奇的生平有点好奇嘛,就问聂工说:“是你们院儿里的马小芳吗?” 聂工还没说话,冷奇就笑了:“是,我们一块儿长大的。” “马大方五八年不是给饿死了吗,马小芳听起来似乎混的不错啊。”陈丽娜就说。 所谓马大方,就是聂工刚到红岩的时候,把他往雪里埋的那个。 那么马小芳呢,就是悄悄儿给聂工塞梨的那个了嘛。 冷奇笑了笑,说:“当初红岩革命队伍中有两朵金花,一朵是龚红星,折戟在你们矿区了,我从内参上看的,她给判了死刑,还是立即执行。另一朵就是我的前妻马小芳,六六年到非洲□□,那是戴着大红花,领袖亲自送上飞机的。革命闹完了,现在讲路线方针,她是咱们红岩平反冤假错案小组的小组长,依旧是大领导。” 听起来,冷奇对于前妻的态度很怪异啊。 陈丽娜特别好奇,因为不知道马小芳是不是就是那个自己在大街上见过的,微胖的中年妇女,但是吧,听起来冷奇身上,也是满满的戏啊。 不过,冷奇今天兴致高着呢,见小陈一直在忙着刷锅洗碗擦桌子抹柜子的,还得督导着三蛋儿写作业,他就说:“聂工啊,你这种做法可不对啊,孩子们的作业应该由你来辅导嘛,你个大老爷们坐着,啥都让小陈操持,我记得你们家的门风可不是这样儿的啊。” 聂卫民一直坐在他爸身后,家庭作业早做完了嘛,正在玩那块魔方,悄悄就说:“爸爸,这个叔叔也是来破坏咱们家团结的哦。” 聂工硬生生的咳了一声,心说那还用说吗。 冷奇这个王八蛋,小时候马小芳对他好一点,他就天天欺负他。 后来跟马小芳结婚了,马小芳那可是大院一支花呀,冷奇又得意了一段时间,但是,一个大院里的孩子之间,他从来没有熄了要跟他竞赛的心。 这不,跑到边疆来,又跑陈丽娜跟前损他来了。 陈丽娜连忙就说:“冷部长你这话说的可没劲儿啦,我家聂工平时,刷锅洗碗全是他的事儿,就连我们家的老兔子要洗澡,也得他来,不过今天不是您来了嘛,您是贵客,他当然得坐着招待您啊,这些琐碎的家务活儿,横竖我也没事儿,我就干了呗。咱们女人呀,私底下不论怎么教夫,外人面上还是要给他给面子的嘛,你说对不对?” 聂工心里都竖起大拇指来了:说的漂亮。 “既然您到了武装部,那您第一得把于东海于公安给找出来吧,他可是刑侦科的科长,但是今天早上他失踪了,高部长本来要彻查这事儿的,您一来,就地接手了他的职务,我猜这事儿应该也就耽搁下了吧。”陈丽娜说。 “事实上,于东海这个事情呢,我已经了解过啦。”冷奇说:“要知道,他可是个公安,边疆的黑势力再野,也没到入室劫杀公安的程度吧,我们现在,把这案件往私人恩怨上查呢,你就甭操心啦。” 陈丽娜很遗憾:“很遗憾,冷部长,我觉得您的觉悟,可没有高部长那么崇高,您呀,太轻敌了。” 冷奇一下就坐下正了:“那陈场长的意思呢?”怎么也不能比高大勇那个大老粗差嘛。 “我们家老聂呀,虽然只是个工科生,别的方面也不赖,就比如说,前些年龚红星来,顺着龚红星那条线,他就一举破获了白杨河大桥案,白杨河大桥案,两架苏国直升机,二十多个苏国敢死队的伞兵,这事儿冷部长应该从内参上看过吧。” “这个,我确实看过。“ 聂工暗矬矬的有多得意,冷奇就有多羡慕了。 “公安系统重视这件事儿,那是公安系统的事,但是于东海毕竟现在生死未卜,你们武装部的人要能把他提前找到,说不定他能给你提破案的新线索呢?” 冷奇这人,人如其名,性格有点儿骄傲,也有点儿狂妄。 当然,参军以后,一直在部队上混的很不错嘛,这一点,从在动乱年间还能混后勤,就能看出来啦。 抽了一支中华香烟出来,他让了聂工一支:“你抽?” 聂工摆手:“我不抽烟。” 冷奇于是说:“行了,我马上前往武装部,地毯式搜查吧,争取一夜把于公安找出来,这总该成了吧。” 送走了他,聂工回过头来看着妻子,就说:“完了,我觉得他是追着你来的。” “我又不是电影明星,他有啥追着我来不来的,我咋觉得,他也是为了给咱们边疆的建设添砖加瓦,才来的呢?” 聂工看着妻子,只笑,不说话。 俩人躺到了炕上,聂工就说:“陈丽娜,你看得出来吧,冷奇喜欢你。” “没有。” “还敢说没有,我再问你,你有没有看出来他喜欢你?不行,你晚上炖的锁阳我吃的有点儿太多了,不要动,让我自己来。”总是斯文的聂工要粗暴起来,那感觉还挺爽的。 几个回合不到,陈小姐就开始讨饶了:“轻点轻点,哎呀痛!“ “你不懂,从小到大,见我有啥好东西他都抢,我问你,上辈子我们老宅子里的东西,是不是也是给他弄走了。” 聂工气喘嘘嘘的,叫陈小姐于后背上狠掐了一把,啊的一声怪叫,放缓了。 “金子是他拿走了,但你后来打官司,要回来了一些。”小陈说。 “你不知道,一开始,马小芳是挺喜欢我的,有时候送个苹果,有时候送个梨,是整个大院里唯一不欺负我的小丫头,我还挺喜欢她的呢。后来就叫冷奇给拐走了,我于是发奋图强考上了大学,他智商不如我,所以就没考上,这王八蛋,那回在同学会上,我就看出来他没安好心,果不其然,跑矿区来了。” “你这想把他赶走是怎么着?” “我要想赶走他,办法多得是,而且,他在红岩窃听过我,我码不住他是想窃听我实验室的机密,还是想找咱们老宅子里的东西。” 回到矿区以后,在大型的无线电机组上分析过数据,聂工就知道了,监听他的人,就是冷奇。 陈丽娜说:“高部长在矿区已经呆了很久了,中央为了怕把他养成地头蛇,肯定不会再让他回来的。要我说,于其武装部是个不知根知底的领导,冷奇反而是熟人,你防备着他,这挺好,但我想,在这矿区的每一个领导,我不论他们来的时候存的什么心,我都想让他们为了边疆的建设而奋斗。贺敏我都能掰过来,冷奇我也能。” “你把贺敏给掰过来啦?”聂工有点不相信似的。 “差不多了,再有一点就能掰正了。人奔个什么呀,就奔个有吃有穿有钱花嘛,你放心,只要大家都富了,这世道上,恶人真的会变少,不信你看着。” 没钱的时候,为了一块布,一块馍都能做坏人,等大家都有钱了,咦,像陈丽娜上辈子活的那时候。 那些赚了大钱的包工头们,一想起自己小时候因为吃不饱肚子跑到邻居家地里便苞米呀,摘人家的豆子呀什么的。 想想年少轻狂时干的那些坏事儿,被子棉絮就给老人们送去了,更有甚者,拍一沓子的钱。 有钱了,不止阔气,还都乐意做点慈善呢。 聂工折腾了一回,翻身下来,躺了一会儿,又爬上去了。 这小媳妇儿,越睡越有意思啊,聂工原来刻板着呢,一月一次,一次战线会拉长,但轻易不打破规律。 现在不行啦,至少每周都得有一夜,而且还必须过足了瘾才行。他也是觉得奇了怪了,人说睡媳妇子越睡越爱他原来不懂,现在才发现,这他娘是真的。 睡媳妇子这事儿,比建设共和国更能叫人,心潮湃澎! 再说于公安那事儿,赶天亮的时候,就有结果了,你说这冷奇要行动起来,他快是不快。 砰砰砰的砸门声。 “陈场长,于东海真的负伤了,而且他指名要见你,赶紧的,矿区医院。” 聂工和陈小姐这时候正抱在一处睡觉呢,起来开门嘛,聂工还穿着他的破线裤,冷奇那目光洒在他身上,就说:“博钊呀,你这衣服也该换换了,怎么,你们工程师的工资这么低吗,连件像样的线衣也买不起?” 这才俩膝盖和项圈儿呢,等一转身,屁股上补着的,全是大补丁,那才叫一个尴尬。 “冷部长,现在可不止矿区吧,全国人民都这么穷,你们红岩的一毛厂,天天外面排了几十米的大长队,全是想要找布的人,为啥,就因为全国,除了你们军区,人人屁股上都是大补丁,你要笑他穷,不如笑我,我这个巧妇呀,没布,给丈夫缝不出像样的裤子来。” 聂工正在刷牙了,直接就蹲在水槽子畔笑开了。 冷奇这叫啥,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 “爸,于叔叔受伤了吗,我能去看看吗?”聂卫民的瞌睡轻的就跟猫似的,一听见声音,直接就出来了。 他跟聂工相反,聂工的裤子要破,全在屁股上,他的全在牛牛上,这不陈丽娜没来得及补嘛,牛牛上一个小洞,拿手捂着呢。 聂工还没说话呢,冷奇直接就说:“于东海伤的挺重,而且位置挺险,你们小孩子,就甭往医院去凑热闹了。” 既然冷奇都这么说了,那陈丽娜当然就不好带孩子了。 “厨柜里有馒头,小聂同志,你把蜂窝煤炉子透开,拿水腾热就能吃啦,我要估计的没错,顶多十一二点也就回来了。但万一我要赶中午还回不来,你们就提上二斤咱们家的无锡米,到陈叔叔家换饭吃去,明白不?” “你就不给米,她也会给我们饭的。” “礼尚往来,你王阿姨要接济她的几个穷外甥,家里也紧着呢,记得把米拿上。”陈丽娜说。 小聂穿好了裤子,哎呀,已经悄悄摸过红旗,摸过吉普了,就是那崭新的战时指挥车他没摸过方向盘,也没坐过,都不知道是个啥感觉。 战时指挥车有司机开呢。 冷奇这人脾气古怪得很,他直接把副驾驶坐给拆了,于是,伸腿倒是宽敞了,但坐仨人就不合适了嘛,因为全得给挤在后排。 “据于东海反应,是这么个情况。”冷奇坐在司机身后,看着陈小姐的大长腿,就说开了。 却原来,情况是这样的。 于东海昨天整个搜查了冯遇的办公室和家里,拿到文件之后,就开始彻查,当然是想找出在整个边疆祸乱的黑恶势力都有多少人,又是究竟是藏在什么地方的线索和证据。 这时候,冯遇居然胆子大到,穿着武装部官兵的服装,开着□□,大摇大摆的就进了武装部家属院,然后来抢文件了。 于东海也没想到冯遇胆子能大到这种地步嘛,而且,他因为始终找不到匪窝究竟在何处,于是假装晕了过去,就给冯遇绑走了。 冯遇开着车,带着于东海走了几个地方,可以说装晕的于东海得到了很多非常有用的情报。 不过,绑到半道上,也就是白杨河大桥上的时候,于东海没装好,咳了一声,结果给冯遇发现了,冯遇于是打开车门,就准备把于东海给推下白杨河大桥。 这不俩人正打斗着,武装部的人就赶到了嘛。 “所以,于东海特别感谢你啊陈丽娜,要不是你昨天逼着我们去找他,我们武装部的人再晚搜到白杨河大桥一步,他就死在那儿了。” “不是,那他为啥要找我去呀,我又不认识土匪,他叫我去干啥。”陈丽娜反问说。 “于东海说,这个犯罪团伙有个大领导,应该就在咱们石油系统中,他目前不敢告诉任何人,但是他比较信任你,想让你去确定一下。” “啥大领导,我怎么确定这个?”陈丽娜要疯了。 矿区最大的领导,总共就那几个,她心说,你别告诉我阿书记或者高峰,再是高大勇,明里暗里的在支持和纵容土匪,以及,冯科长是他们的下线吧。 带着这样的疑惑,陈丽娜和聂工就到矿区医院了。 第124章 打赌啦 “腹部中刀, 但是也是奇了, 你们看片子,刀伤从他的肾脏和肝脏之间一穿而过, 但是却没有碰到重要器官, 这刀再稍微的偏上一点点,他都得完蛋。”阿院长说。 陈丽娜看不懂片子, 但还是看着研究了很久。 红岩是个盛产地摊文学的地方,谁对谁不爽了,或者是觉得那人好了, 都要写一本书。 也不讲什么出版刊号,大家找个印刷厂印出来,街头一摆就卖开了。 而关于于东海的地摊文学, 那是大行其道啊。 而且每一本里, 都提过说他早年受过伤,所以给废了这事儿, 这陈丽娜就很担心了。 对着片子看了半天,她把阿院长给拉到一边儿了:“阿院长, 你们仔细检查过吧, 我记得人说冯科长, 冯遇那人手脚挺狠的, 在治安队打人的时候,也是经常专门只打人的命根子, 于公安生殖系统, 没啥大问题吧?” “生殖系统?” “就是, 有没有给冯遇伤过肾呀什么的?”陈丽娜其实也不懂,指着片子就说:“我看他这肾脏部位有阴影呢。” “那只是淤血而已,时间长就化掉了,不过生殖系统的事儿,我们全身检查过,没发现啥问题啊。” “那我就放心了,阿院长那你忙吧,我进去了啊。” 边疆的匪患,历史太悠久,但大多数时候,人们只知有匪,并不知道匪在哪里。 当然了,这和武装部,还有公安干警,边防战士们的努力是分不开的。 迁到边疆来的居民们,大多生活过很多年之后,都会由心的称赞,竖起大拇指说,人人都说边疆危险,但只要你们在边疆生活几年就知道了,边疆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个安全的后面,那是武装部,边防战士和公安干警们的青春和汗水,以及他们铮铮铁骨的脊梁啊。 矿区几乎所有的领导全在,就连昨天交接完任务的高大勇也在呢。 “快快,小陈来了,不行咱们先出去吧。”高大勇首先就说。 通匪这种事情,内地现在基本是绝基地了,但在边疆,那属于是天大的罪名,尤其于公安还说,匪首就在大领导里面,谁他妈敢沾这个滋滋响的炸雷。 聂工见陈丽娜进来,拍了拍她的肩膀,也就退出来了。 陈丽娜往病床边一坐,看于公安,似乎也不算伤的太严重嘛。 她见桌上有大家提来的桔子,就剥了一瓣儿递给他:“说吧,究竟怎么回事儿,矿区就这么几个领导,于东海,我比来你来的更早,70年到的这儿,从阿书记到高部长,大家是怎么工作的,我全看在眼里,但我愿意听你的话,而且领导们,也等着你说出点什么证据来呢,毕竟,大家都想证明自己的清白嘛。” “你昨天去我宿舍了吧?”于公安跟糙里糙气的的他哥完全不一样,皮肤挺白,一害羞就脸红。 “嗯,去了,要不是我去的早,你估计就死在白杨河下面那大峡谷里了,不是吗?” “完了完了。”于东海拍了一把自己的脸:“我没脸见人了。” “那你明明要吊冯遇,为啥不把你写的东西藏起来,你是个公安啊,办事儿咋这么不谨慎?”陈丽娜就问。 于东海急急忙忙儿的解释着:“我最先没发现冯遇要来,当时就是翻文件翻累了,于是放了首歌儿出来,就边唱边听,随便在纸上胡写了几笔。” 陈丽娜眉头就皱起来了:“于东海同志,你这意思是小伙子你写的不止桌上那一张,其余的还不少吧?” 所以,他写她的名字,不止写了一页信纸? “咋,你们没发现?” “行了,没人搜你屋子,就桌上一张,我早揉着扔掉了。” 于公安又躺回去了:“那还好,万幸万幸。” 好吧,他最大的秘密,还没给人发现呢。 “于东海同志我得告诉你,年青人思想抛锚一下很正常,但是吧,往后注意着点儿,你要再乱写乱划,闲言碎语传出去,多难听啊。” 于东海双手合什,拜菩萨似的:“对不起对不起,我昨天试了一下高部长,他似乎没看过,我就想,那东西绝对在你手里,当时我就想,拼着死也要叫你来,让你销毁了那些东西。实在对不起。” 所以,这才是他特地提出,单独见她的原因吧。 陈丽娜于是说:“说吧,究竟是牵扯到哪个领导啦,你看你把一群大领导给吓的。” 于东海啥也没说,从兜里掏了两张票出来,上面还沾着土和血呢。 递给陈丽娜,他说:“你看。” 两张中华香烟的票,还有两张介绍信,发函的地方,是北京。 “这是我和冯科长打斗的时候,从他身上扒到的,当时他没咋在意,但我把这东西给揣回来了。你说说,他一个治安队的队长,谁会给他这玩艺儿?” 说白了,就现在来说,整个矿区能有资格拿到中华香烟票的,顶多也就三个人,阿书记,高峰和高大勇。 高大勇和阿书记都是大烟枪,有这种票,估计早上拿到烟,下午已经叭叭完了。 只有高峰不抽烟,这种票在他手里,会有流出去的可能。 “会不会是高区长丢了票?” “中华香烟啊阿瓦尔古丽,这东西要是你你敢丢吗,丢了能不登报挂失吗?” 聂工那么个身份地位,出门领导们才让他一盒阿诗玛,而中华香烟一条子就现在来说,黑市上要卖180一条,黄金也就这价格。 真要说谁把自己的票给了冯遇,那确实是关系非常好的人。 “我跟你说,这事儿你暂时先压着,我让老聂给你查票的来源,但你绝不能把烟票的事儿说出去。” “为什么小陈你懂不懂,高峰万一跟黑势力牵扯,他就是地方最大的保护伞。” “你只要一说出去,高大勇和阿书记清清白白,他们势必要怀疑高区长,而高区长现在是升职的关键阶段,我得跟你说于公安,高区长的为人我能替他做担保,他真要有问题,你拿我事问。” “小陈你不该不懂的,边疆的土匪,可不是内地那些小打小闹的偷鸡摸狗,真没事,啥事儿没有,万一有事,那就是昨天和你称兄道地的好朋友,今天就敢提着刀来杀你。咱们在边疆,每一个人身上都有责任,因为你的性命,你孩子的性命,还有我的性命,所有人都是性命攸关。” “我知道性命攸关,但我敢肯定高峰没有任何问题,你把票给我,这事儿我让聂工想办法帮你查个水落实出,行吗?” “聂工一个搞工科的,恁厉害?” “我得告诉你,我男人当初只凭几个脚印,就帮我抓过农场的贼呢,他可不是单纯只会搞实验的书呆子。” “所以,你是说现在咱们公安局那个经典案例,脚模抓贼,真是聂工干的?” “可不?” “不行,小陈你还是快出去吧,我虽然没读过大学,但在部队上一直都是各方面都名列前矛的,转业到公安系统,我就没服过谁,你不能再拿聂工打击我啦。” 陈丽娜笑着瞪了他一眼,说:“你们还是专心通过冯科长查匪吧,这两张票和高区长的事儿,你千万压住,还有就是,小于同志,我代表我仨儿子,诚挚的祝愿你能早日好起来。” 说着,看于东海给她敬了个礼,她转身就出来了。 得亏现在是没有烟雾报警器,要不然,阿书记和高大勇,以及几个基地的总工们造出来的烟雾,早该让水把他们给浇透了。 小护士一遍遍不停喊着呢:“这里是医院的走廊,为了病人的健康请不要抽烟,要抽烟请你们到外头抽去。” 老一辈的这些革命战士们,别的还好说,就是这个抽烟和不讲究卫生,一个赛一个,跟那光辉历史似的。 “小陈,怎么样,他究竟都说了些什么?”高区长个不抽烟的,快叫大家熏晕了。 “没你们想的那么严重,他只是找我确认个事儿,经我一确认,什么事儿都没有,在这儿,我得给领导们赔个罪,建设边疆很重要,有时候我们在工作中难免犯点错误,怀疑领导什么的,但发现自己的错误了,我们就会非常非常的惭愧。” 高区长和阿书记明显都松了口气。 尤其是高峰,正在升值结骨眼儿上,他要能升到自治区,到底矿区是他的老根据地,批钱批设备,或者进行小规模的包产到户实验,都可以提前,但升不上去,那不一切都是空谈? 从医院出来,大家都忙着呢,都得回各自的工作岗位。 冷奇却是拉开了车门:“走,我送你们俩夫妻回去。” 陈丽娜说:“谢啦,但是冷部长,你这车估计是给你一人坐的,我们坐的很不舒服,我们得搭油厂的大卡车回去。” 从他的车就可以看得出来,他就是个唯我独尊,霸道的性格嘛,就这点,跟聂工完全不一样。 聂工那是传统的儒家文化,大道能容,容天下。 冷奇不由分说,就说:“这是军令,军令如山,陈丽娜同志,现在上车,我有些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们夫妻来谈。” 拆掉副驾驶坐的车,宽敞着呢,陈丽娜于是一上车,就把腿给伸直了:“冷部长真会享受,这没了副驾座儿啊,坐着是舒服。” 把车一开出医院,冷奇就把车给停了。 聂工还没说话呢,他转身就伸手了:“行了小陈同志,把烟票拿来,我看看,行吗?” “你什么意思,什么烟票?” 聂工皱着眉头,从陈丽娜扎头发的黑绒绢花里摘了枚无线窃听器出来,苏国来的玩艺儿,冷战时研发的东西,跟只小蜘蛛似的,他往脚下一踩,车上顿时传来吱啦一声怪叫,响的冷奇都皱起了眉头。 陈丽娜直接给吵的,就把耳朵捂起来了。 冷奇这家伙,直接把窃听器装在她耳朵里,她居然不知道。 “于东海说的,冯遇身上有中华香烟的招待票。中华香烟去年总共产了五千条,那都是有数儿的小陈同志,招待外宾多少条,各系统中的先进干部和职工奖励了多少条,每条烟的编号都在上头呢,我刚才没拆穿你,但这事儿牵扯到你们矿区的区长了,我就必须得彻查。” “高峰同志没有任何问题,这个我敢担保。而且,烟票万一是冯遇偷出去的呢,冷部长,你不能因为两张烟票,就直接说高区长通匪,你这样做太武断了,你不能毁了一个好干部的前程。” 陈丽娜才不肯给冷奇烟票了,她只知道一点,那就是上辈子边疆和红岩的发展,跟高峰,还有于东海这些人是分不开的。 而冷奇此人,亦黑亦白,要说人品,他可比他们差多了。 冷奇也不说话,只是伸着手:“你要不说,那就对不起了,我现在就要以包庇罪,把你带到武装部去审问。” “你!” “小陈,先把票给我。”这时候,聂工说话了。 陈丽娜于是把烟票从兜里摸了出来,递给了聂工,并且说:“你可千万不能给冷奇,你要给他,高区长的仕途可就完蛋了。” 聂工拿过烟票,摇开窗子对着外面的太阳看了很久,还是给了冷奇一张:“边疆有匪,而你是接受组织命令来剿匪的,那么,咱们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就是为了边疆的和平和繁荣,冷奇,我说的没错吧。” 冷奇接过烟票,看着上面的血迹和土渍,点了点头。 “那好,一人一天的时间,正好是周末,晚上你到我家,咱们来兑,商量这个问题的结果,然后共同检验,看谁对谁错,行吧?” “行,怎么不行。借着这张烟票抓老虎,就今儿一天的时间,晚上在你家碰头。”冷奇说着,指上了聂工的鼻子:“但我相信,我的判断才是正确的,不信咱们打赌。” 聂工最喜欢打赌了,双手叉腰,就问冷奇:“赌什么?” “随你定。”冷奇说。 聂工轻轻嘘了口气,说:“赌到时候你站在我家家门外,给我们唱十遍《阿拉木罕》吧,回去学学那首歌,因为你一定会输。” 冷奇从红岩来,还没听过《阿拉木罕》呢,拍着胸膛就说:“这有什么难的,你输了你唱,我输了我唱,小陈,你可得给我们做见证。” 让聂工两口子下了车,他远远给陈丽娜敬了个军礼,还叫了一声:“首长,再见。” 陈丽娜给气的,转身看着聂工,心说,嗯,这个还蒙鼓里呢,不错不错。 “说吧,你今天想吃啥,我请。”聂工胸有成竹,似乎一点都不担心一张烟票的赌注。 “你请,不也是花我的钱,今天孩子们不在,咱吃点儿好的吧?”哎呀,小陈走了几步,就把聂工的手给拉起来了。 矿区的大街上嘛,聂工天天上报纸的人,生怕一个系统的干部们认出来,赶忙就把小陈的手给甩开了:“小陈,注意点影响,有人看着呢。“ “矿区想拉着我的手散个小步的人多了去了,聂博钊,从今往后,我都不牵你的手啦,你就后悔去吧。”小陈气坏了,而且,她觉得自己生气是有资本的。 聂工前后左右的看,看有没有熟人。 也是看小陈生气了,就说:“行了行了,我拉你吧,悄悄儿拉着就行了,再说了,咱们的关系是在炕上,人前总还是要克制点儿的嘛。” “晚啦,你想拉也没得拉啦,你懂不懂啊,关系只在炕上,那叫驴,那不叫人,人都是时兴谈点儿对象的,你说我怎么就嫁了你这么个男人啊我。” 这下聂工想牵,人小陈不让他牵了。 现在矿区总共有五家国营饭店,而矿区的工人们工资又高,走到一家子门上,那叫一个排的人山人海。 出门找不到饭吃,可真是够麻烦的。 转了半天,陈丽娜见一个矮个子的小四川人在个居民楼口子上站着呢。 “爆炒小公鸡,油炸小土豆醋溜大肥肠,了解一下。”他嘴里碎碎念着,见陈丽娜转身看自己,连忙又把嘴闭上了。 “聂工,想不想吃资本主义的尾巴?” “啥叫个吃资本主义的尾巴?”聂工愣住了。 陈丽娜拉着聂工,就进小居民楼了。就在一楼,那小四川还码不准这俩人是来吃饭的呢,还是割尾收的,堵在门上说:“干啥子哟你们?” “爆炒小公鸡,再要个油炸小土豆,两碗米饭,行吗?”陈丽娜反问。 “好呐,两个菜一窝饭,总共收您八角钱,比国营饭店便宜两角,成不成?” “成,怎么不成?”小陈笑呵呵的就说。 “这还是咱俩头一回单独吃饭吧?”聂工看着忙忙碌碌,正在炒菜的四川人,心里想着的,是聂卫民今天不知道要怎么招呼俩小的,嘴里却说:“真是遗憾,俩人世界,该给你吃个烛光晚餐的。” 她嫁给他快六年了,想想真是惭愧啊,聂工连顿烛光晚餐都没有陪着小陈吃过。 “蜡烛嘛,咱们多得是,要不要我给二位点上?”小四川叮宁咣郎的,两盘菜已经上桌了。 第125章 抓到啦 “这地方窄小, 菜的味道很不错嘛。”聂工尝了一□□炒小公鸡,鸡肉叫他炒的外酥里嫩, 又麻又辣,极其下饭。 “赚点子生活费,您要觉得好吃, 我再送您盘溜肥肠,往后记得来啊。”小四川说着,就又准备去炒。 “行了行了, 我们俩口子吃不了那么多, 有这俩菜就够了,你忙你的吧。”聂工连忙就说。 不一会儿, 悄悄摸摸又来了几个人, 敲门的时候只问:“老乡, 有猪饲料吗?” 陈丽娜说:“估计这是暗号,说是收猪饲料,其实是上门吃饭来的。” 果然, 门一开,小四川就把另一桌给招待到里屋去了。 两室一厅的小屋子,他这能撑三桌呢。 这不一回生, 二回熟嘛, 吃完饭出来, 聂工主动牵上陈小姐的小手儿, 俩人走在大街上, 哎哟, 矿区的天够蓝,草也够绿,花儿开的那叫一个鲜艳。 也不知道咋的,聂工心里居然有一种,小时候想象的,压小树林子式的快感啊。 搭了一趟炼油车,聂工手里还揣着一张烟票呢,当然是准备要回去好好研究一下,这张票的问题,毕竟他和冷奇俩人还有个赌约了。 结果,俩人在车上,就碰到了到矿区中学才开过会,也要回基地的安娜。 “怎么,肖琛还没回来啊?”陈丽娜见安娜看起来挺闷闷不乐的,就问说。 安娜摇头:“他爸不是病退了嘛,以死相逼,让他进上海汽车厂工作了,陈场长,我估计我俩没结果了,你说咋整?” “要不,你也回上海?”陈丽娜就说。 安娜苦笑着摇头:“陈场长你知道吗,当初我爸被批/斗的时候,小卫兵们一直找不到他的证据,是肖琛他爸给小卫兵们交了很多俩人来往的信件出去,他才被坐实通苏罪的。肖琛其实一直都知道这事儿,他大概也是因为愧疚,才会到矿区陪我那么久,现在我爸被平反了,大概他的愧疚感也没了。写信总说会想办法回来回来,可这都半年多了,也没见他要回来的意思。 至于我,我在边疆呆惯了,是真的不想回上海去,或者别人觉得上海是繁华的大都市,条件样样比咱们边疆优越,但陈场长你说,上海有咱们边疆这样广阔的农场吗,有雪白的天山吗,有这么质朴的,你随便一招手就会停下来,愿意拉着你去任何地方的司机吗?共产主义,乌托邦,咱们边疆,才是真正的共产主义啊。” 这叫啥? 同苦易,共甘难? “陈场长,你最近是不是没管过俩孩子的学习啊?” “咋啦,他们不是学的挺好的?” 安娜掏了份名单出来给陈丽娜看:“你看,矿区中学一年级这次期中考试,聂卫民别的还行,语文就只考了70分,反而聂卫国还行,别的科目就不说了,语文也是70分,他们是跳级上来的,第一学期老师肯定不会说啥,但是,这个成绩你们要注意,初一可是一切学习的基础,他要初一补不上,初二初三的课程,就更加跟不上了。“ “是不是跳级的孩子都这样?”陈丽娜问说。 安娜摇头:“贺军强就不是,人家每一科都是一百分。” 聂工拿过成绩单翻了半天,说:“行了,小陈,你看看吧。” 安娜于是来了一句:“聂工,我得说一句,现在呀,咱们国家,大部分的家庭都是丧偶式育儿,也就是说,男人只需要工作就行了,把一切家务,还有孩子的教育,全推到女人身上,这种就叫做丧偶式育儿,因为不论一个父亲在外面做了多大的贡献,他在家庭里是不存在的,我觉得,卫民的成绩滑坡,和您的疏忽教育有很大关系,你觉得呢?” 聂工给安娜堵了个没话说,头一回发现这姑娘言辞还挺犀利的。 安娜还要回学校,陈丽娜和聂工下了车就先回了。 “聂工,上辈子你儿子们走上犯罪道路,我觉得跟你在教育上的疏忽有很大关系,怎么办,给这安娜当面说咱家是丧偶式教育,我看你面上挺挂不住的。” “是挺挂不住的,但孩子还是得你教,毕竟你教顺了,至于卫民的事儿,我今天跟他谈,你觉得成吗?” “我跟你说,你就是上辈子积了德才娶的我,聂博钊你知道吗,丧偶式育儿,安娜说的太对了!” “我比杏树叉子更知道自己是积了多少德才遇到你,甚至于,有时候我都在想,没有你陈丽娜,会有今天的矿区,会有今天我们四父子的生活吗,答案是没有,不可否认,你是个伟大的母亲。”聂工由而由衷,认真的说。 他现在说甜言蜜语,已经能过自己的心理关了,没办法,陈小姐配的上一切歌颂! 就现在来说,正如爱德华所说,现代战争打的就是石油。聂博钊身为一个石油工程师,对于共和国石油行业的贡献,那是无庸质疑的。 因为他这几年十几项大大小小的专利发明和研究,共和国不必搞霸权,石油业就走在了世界前列。 但是,他对于家庭的贡献,可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行,至少知道反省,这就很好啦,只要你真能叫冷奇在咱们家院子外面唱首歌,我就心满意足啦。”小陈拍了拍聂工的肩膀,就说。 大晌午的,聂卫民正在给蜂窝煤炉子换煤呢,夹一块,破了,再夹一块,破了。 “哥,我都要饿死了,你的饭快做好了吗?”二蛋在外面大吼。 聂卫民本来一块蜂窝煤都夹起来了,啪哒一声又碎了,气的骂说:“吵什么吵,没看我已经夹坏五块煤啦?” 二蛋召了一帮子土匪,正在后面的小树林子里打仗呢,趴在院墙上看了半天,说:“得,我看今天是吃不到饭啦。” 这都下午三点了呀,聂卫民也饿的肚子咕咕叫呢,好容易把煤对准了眼子,等半天看它不起火,于是又趴到地上,学着陈丽娜的样子,拿扇子扇着蜂窝煤炉子的火眼儿。 突然,听见陈丽娜唤了一声二蛋,聂卫民就知道是妈妈回来了,再看死烟杠气,没一点生机的炉子,又气又委屈,哭丧着脸就坐地上了。 为了坐顿饭,光炉子,他整整折腾了三个小时啊。 陈丽娜进了院子,柴跟那狗拉过似的,满地都是。 三蛋儿正蹲在水池子旁边洗菜,一根水萝卜,两条黄瓜,还有一把小青菜,一颗西红柿。 小家伙半吐着舌头,洗的那叫一个仔细。 “哎哟我的蛋蛋呀,怎么这会儿才在做饭呢?”陈丽娜说着,就把盆子拖过来了:“再去摘两棵西红柿,然后从地窖里掏几颗土豆出来,妈给你们做饭。” “都三点了,为啥不到隔壁王姐家去吃饭,这会儿才做饭?”进了厨房,陈丽娜就问聂卫民。 聂卫民指着案板上一小袋的米说:“本来我们是准备中午过去吃的,结果到了中午,甜甜妈接了一封信,把门一锁就走啦,我们于是等啊等,等不到你们回来,我就准备自己做饭吃了呗。” 夹破了好几块煤,蜂窝煤炉子也灭了,要陈丽娜再不回来,这顿饭就该吃到晚上了。 她卷起袖子来就揉面,两只土豆一削,西红柿一炒,再打俩鸡蛋,一锅片儿汤就出来了。 拌了一个黄瓜一个水萝卜,这边片儿汤还没上桌呢,半盘子黄瓜已经叫二蛋一个人给刨完了。 “对了二蛋,你哥期中语文考试考了多少分,怎么你从来没跟我们说过?”看着儿子狼吞虎咽的,聂博钊就问二蛋。 二蛋抱过了碗,刨着面,70俩字儿差点从嘴里蹦出来,但又咬了回去,因为聂卫民正瞪着他呢。 “爸爸,这个,我也不知道。”二蛋很乖的就说。 聂工大概有点儿明白了,聂卫民考了个史无前例的差成绩,应该是威胁加上恐吓,准备要跟二蛋一起,瞒天过海。 聂工当时没说啥,听见小陈喊了一声吃饭,就说:“快去,给各自端饭去。” 三个蛋儿呼噜呼噜,不一会儿碗就见底儿了。 三蛋抹了把嘴,叹说:“还是妈妈做的饭好吃。” 吃完了饭,聂博钊就问:“二蛋和三蛋想不想出去玩?” 三蛋摇头:“不去,爸爸,我太撑啦,我要回去睡觉啦。” 二蛋挠着背,总觉得自己还有啥事儿没干,陈丽娜盯着他看了半天,问说:“是不是作业还没做?” “哦哦,妈,我真没做。”他说。 “那就赶紧做作业去。”陈丽娜说。 聂工把聂卫民和陈丽娜两个一起叫进了小书房,再把那张中华烟的供应票拿了出来,简短的给聂卫民讲了一下当时的情况,从冯科长是怎么在拐卖的事情败露之后逃的,再到于东海是怎么从他身上弄到这两张票的,整个儿讲了一遍,然后就问:“卫民,你觉得这两张票是从哪来的?” 陈丽娜觉得不对啊。 聂卫民语文才考了70分,这时候不是应该先开批/斗大会,好好的批上他一顿,让他知而后耻,发奋图强的嘛。 他怎么就跟儿子讲起这两张供应票了呢? 聂卫民嘛,不说学习了,智商一直都是足的。 捏过一张票看了半天,他闻了闻,说:“假的,里面没有松花油的味儿,这油墨不是正宗供应票的油墨。” 印供应票,那得有油墨和雕版,地方印票,油墨差一点,但是北京来的票跟地方的可不一样,上面有松花油的味儿,这个聂卫民原来见聂工拿来过,闻过,所以知道。 所以,这是一张假供应票。 “对,我当时一看,也觉得是假的。那么问题来了,要印一张假供应票,可不容易,你看,从花纹到印章,全部都是栩栩如生的,没有雕版,没有印刷机,这玩艺儿肯定造不出来,那么,这就是一桩大案子了,聂卫民你告诉我,只凭这张票,你觉得造假的人会是谁?” 聂卫民想了半天,说:“是贺敏贺叔叔,爸,我说的对吗?” “你说的很对,就是咱们矿区后勤部管采购的贺敏干的,虽然他拒不肯承认,但我已经把人给抓到武装部了。” 话音还未落了,冷奇大摇大摆的就走进来了。 “冷奇,我的书房你不能进。”聂工提醒他说。 冷奇伸着双手,竖了一根指头:“博钊,烟票号我查过了,是高峰的烟号,那么,票只能是经由贺兰山的手,跑到贺敏手里的,本来只有一张,但是贺敏自己想办法,把它变成了三张,继而,就把假的两张送给了冯科长,这个是我下午推断出来的,虽然你也猜到了,但你晚了我至少半个小时,所以,你输了。” 无时无刻,他都要跟聂工比输赢。 聂博钊两手支着桌子,还在办公桌后面站着呢。 看着儿子,他就说:“卫民,你觉得你冷叔叔说的对不对?” 聂卫民点头:“我觉得是对的。” 聂博钊轻轻出了口气,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说:“爸小时候跟你不一样,一则,爸小时候弱小,除了呆在家里读书,不可能出去玩,这也就养成了爸愿意定,而且定下来就不愿意被打破的性格,你跟爸不一样,爸不否认你很敏锐,但你没发现吗,一个人如果定不了,那么他再聪明,就难免被自己的聪明所误。” 所以,抬起头,聂工再问冷奇:“但是贺敏拒不肯承认吧。你审问他,问他是不是在印刷厂雕版自己印的,他当然不干,因为他压根就没有印过。” 这下该冷奇愣住了:“不可能老聂,这么以假乱真的票,除非乌鲁的大印刷厂,否则没人能做得出来。” “有,我知道矿区有人就能做得出来,所以,你和卫民的判断都是错误的,贺敏是能接触到烟票的人,但他没那个脑子去干这种事儿,而且,一张假烟票也不是一个人靠看一眼就能模仿出来的,烟上都有标号,他又不是傻,为什么要拿这么浅显的事情,去害自己的姐夫。” 这下轮到冷奇疑惑不解了:“小陈同志,你能听懂聂工说的是什么吗?” 陈丽娜没有说话。 聂工这么肯定,当然就有他已经成型的看法。 愚教愚乐,聂工也不是说完全的放任,并且不管孩子。 只是他的工作太忙了,难免就无法兼顾家庭。 不过,他偶尔教一回子,给聂卫民的教训,应该是终身难忘的。 就比如现在,他比冷奇还吃惊,啊的一声,就等爸爸给自己解密啦。 “这么一张招待票,卫民你知道它使用了多少种印刷技术吗?” 聂工甩了甩那张烟票,指着上面的花纹,一处一处的说:“这个是石印,这个是胶印,而这个,凹凸合并印,总共三种印法,乌鲁的印刷厂根本印不出这玩艺儿来。” “那它是从哪来的?”聂卫民反问。 聂工说:“这是画出来的。” “你是说,这玩艺儿是人画的?”冷奇越发不信了。 “可不?” “聂工你不要开玩笑了。”冷奇话说到一半,就住嘴了,因为,当他仔细看的时候就看出来了,这真他妈是画的。 “在咱们矿区,有文工团里,曾经有那么一群专业的画手,全是从北京,上海等大地方来的,他们绘的演出海报,可以说是栩栩如生,不过他们现在都调走了。而你知道吗冷奇,高大勇的妻子吴团长,咱们文工团的副团长,从中央美院毕业的,主修油画,还涉猎细密画,她绘的海报,我这儿还有珍藏,我现在就拿出来给你看。” 啪的一声,一张红色娘子军的海报给拍到桌子上了。 画面上,青衣红绸的娘子军们划着统一的舞步,领舞的正是于连海妻子小包,可以说这幅油画精致到了什么程度呢。 当你仔细看的时候,你甚到能看到小包一颗颗微微往外凸出的牙齿,还有她紧绷着的肌肉上的汗毛,和那种仿如真实肌里一般的,泛着光泽的皮肤。 冷奇深吸了一口烟,烟圈吐在海报上,说:“操他妈的,这是细密画和油画风格的相结合,真他娘的融合式美学啊。” 所以,吴团长通过贺兰山,知道高区长烟条上的喷号,继而照着高大勇的烟票绘成油画,送给了冯科长,让冯科长去把烟兑出来。 “怎么样,《阿拉木罕》,你打算什么时候唱呢?”文质彬彬的聂工摘掉眼镜拿眼镜布揩着,就问冷奇。 冷奇一回头,就见陈小姐抱着手臂,也在客厅里看着自己呢。 不过,相比于聂工在翻盘之后的咄咄逼人,陈小姐则要镇定的多,举起一只手,她说:“我不要听冷部长在这儿鬼哭狼嚎唱什么歌儿,我只想提醒你们,高大勇至少在和我共事的时候,没有任何的私心,你们要查这件事情,可以,但是至少在水落实出之前,给领导一个缓冲的机会,好吗?至少给他一个辩解的机会,行吗?” 家属办事,并不可能事事领导都知道的嘛。 万一是吴团长私底下干的呢,这真要嚷嚷出去,高大勇的前程也得完蛋。 “谁说老子唱歌是鬼哭狼嚎?”冷奇这人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激将法,一把将烟头扔在地上,他说:“现在就行动,要真是聂工对了,我要边舞边唱,在这儿给你们高歌一首《阿拉木罕》。” 小样儿,真当他冷奇不会唱歌。 冷奇心想,老子可是红岩军区有名的民族派男高音,好吗? 第126章 唱歌啦 冷奇势要一血前耻, 夺过粮票转身就走。 聂工想了想,一把扯了衣服, 拉过聂卫民说:“走,咱们也去看看去。” 俩父子一起上了车,冷奇因为拆了副驾座嘛, 依旧是自己开车,不过武装部跟着他来的,好几辆车呢。 上车了, 聂工这才问聂卫民:“期中考了多少分?” 吸了一下鼻子, 聂卫民说:“别的两门100,语文考了70.” “问题出在什么地方?”聂工问说。 这个儿子, 脸皮薄, 自尊心强, 要有问题,他肯定自己反省过,聂博钊哄俩小的, 还是当孩子,对于聂卫民,向来拿他当大人的。 聂卫民给聂博钊解释说:“其实你要讲, 从语文到数学, 再到英语物理, 全是最基础的知识, 我全都会, 所以考起来也很轻松, 至于语文,我确实从来没有重视过,我觉得中学语文学起来根本没有意思。没想到最后马失前蹄了。 “是的,事实上大多数的学生,都觉得语文是老祖先的东西,学起来没有任何意义,尤其是现在的课本上,多一半的都是标语,而你们这些孩子,见了那些标语就头疼。不过我问你聂卫民,你从三年级有作文开始,有过一次满分作文吗?” “小时候有,上中学就没有了。” “语文是什么,我跟你说,当我想跟矿区,自治区,乃至中央汇报我的研究成果的时候,得先把它们写出来,再呈送给领导们。如果没有一本汇报书,我的研究成果什么都不是,而我也需要用我的笔,来论证我一直在假想,但没有条件做实验的很多研究,要拿笔先把理论推算出来,中央才肯给我钱,让我做实验,你明白吗?” “所以语文是一切学习的基础,爸爸我说的对吗?” “很对。你妈去的早,小陈也不是你们的亲妈,她自己没孩子,能帮爸带你们,负责起咱们这个家庭可不容易,你中午做了一顿饭,鸡飞狗跳的,该能明白她的不容易吧,咱们父子一起努力,行吗?” 聂卫民说了句行呐,这边车已经停稳了。 就在巴依老爷家的大院子,武装部,吴团长和高大勇正在收拾家当呢。 “是,我知道你不想转业,你只想在部队上,但是高大勇,高峰可没你的资历吧,人家现在已经是自治区第三把手了,而你了,警备司令部,那可不是个核心岗位,你为什么就不替自己跑跑关系,进到自治区的核心领导班子,啊我问你。”吴团长正在和高部长吵架呢。 “好好儿一个武装部的部长,你看看你这些年都干了些啥,啊我问你,不说替自己好好跑跑关系,整天就是帮陈丽娜开荒开荒,好嘛,农场倒是大了,我就问你自己得到了啥好处,啊我问你。”勤务兵还没来嘛,高部长正在整理自己的书籍,就说:“王震不也亲自垦荒,屯兵戌边你懂不懂?” “我只知道,你闹来闹去啥也没有,而高峰人家现在是自治区的三把手了。”吴团长气的整理着自己的各类颜料,突然哗啦一掀,说:“算了,不行,我不要再跟你过这整天四处流离的日子,我要回北京去,我要跟我爸我妈,还有大宝小宝一起过去,我不想再跟着你了。” 见冷奇跟聂工,还有小聂三个进了门,高大勇还以为他们是来给自己送行的,笑着说:“冷奇,屋里坐。” 冷奇没说话,只把烟票递给了高大勇,就问了一句:“令夫人这么厉害的丹青妙手,高部长你就没发现?” 高大勇接过烟票看了良久,转身不可置信的望着吴团长:“你别告诉我,这玩艺儿也是你画的?” “怎么了嘛,我……我……”吴团长突然一把就捂上了嘴巴,不,她往后退了两步,直接就喊了一声:“冯遇,快,快跑!” 聂工还没行动了,小聂直接就开始往后院窜了。 “握草,高部长,你媳妇子在家里养个男人你居然不知道?”冷奇拨枪就追。 一阵枪响之后,小聂就给聂工一把拽回来了:“卫民,你怎么回事,现在是你冲头阵的时候吗?” “冯科长就在高伯伯家啊爸爸,你怎么不追?” “首先,他能藏在武装部,就肯定手边少不了武器,再者,军人的天职才是保卫国家,这事儿就该你冷叔叔上,而不是我们,你给我站这儿。”说着,聂工也追出去了。 半个小时候,尘埃落定了。 狡兔三窟的冯遇在跟冷奇开了几枪后,开着一辆套/牌车,又逃窜了。 从震惊到错愕,再到不知道为什么,高大勇一枪顶在吴团长的脑袋上,要不是聂工一把夺下枪,直接能闹出人命来。 通匪,给套/牌车,给武装部的通行证,吴团长的动机还得武装部的人审过才能知道。 但是,矿区最大的贼藏在最危险,也最安全的武装部,这就够高大勇受的了。 他颤抖着双手,拂开聂工,说:“行了,你们先出去一下,让我静静,我想一个人静静。” “你不是想静静,你是想吞枪自杀。”聂卫民的嘴啊,那叫一个毒。 看高大勇和聂工全回了头,他歪着脑袋说:“吴团长的事情可以再审,但是你要真死了,你家大宝和小宝就会有新的继父,那个男人会睡你的床,还打你的娃,后妈是姚婆,后爹比姚婆更心黑。” “卫民你……”聂工恨不能堵上小聂同志的嘴。 他吐了吐舌头,转身出去了。 不得不说,小聂这段话是真起到了作用,高部长把枪一摘,闭上眼睛就说:“冷奇,挖,深挖吴团长,必须把矿区这帮子恶黑势给剿光了才行,矿区最大的黑恶势力,我才是他们的保护伞,我请求组织严厉处分我。” 一个可以为国家继续做奉献,有着金光闪闪的履历,前途大好的军人,就这样,叫家属给祸害了。 这边,陈丽娜正在教二蛋写作业呢。 这会儿,他才敢跟陈丽娜说,自己作文考了个满分。 “妈妈你看,我就是按着自己心里想的写的,啊,边疆,我的父母在此奋斗,我也将要在此燃烧我的青春,我的理想和我的希望。看吧,老师都画红线标出来啦,说我写的好。” 陈丽娜边听边点头:“对的,孩子,你这写的非常好,妈妈听了也很感动。” “但是,妈妈,我能不学物理和化学吗,我根本不会背元素周期表,一看到我的头都大了。” 拨苗助长的二蛋,这才9岁呀,说实话,就是聂卫民学初中物理和化学都有点儿难,更何况二蛋呢。 “那咱们不行再回小学,蛋蛋上学的时候也有个人照料,你们一起读书,行不行?”陈丽娜就问。 二蛋想了想,摇头:“不行,我还是想上中学。” “你都跟不上,为啥还要继续读中学啊,小学底子打不好,你越往上走越辛苦。” 这孩子连四则运算都没学了,就已经开始学分数,负数和小数,能学来才怪呢。 “但是甜甜也学不来啊,她不回小学,我也不回。”二蛋就说。 陈丽娜觉得,当初让三个孩子跳级这事儿,自己因为当时忙,有点儿给疏忽了。安娜不太了解他家这俩孩子,而她自己呢,也有点儿懈怠,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的嘛,那种责任感本身也没那么重。 哎呀,要是在孩子的教育过程中犯了错,那可是不可逆的呀。 既然犯了错,心中就有点儿后悔嘛,陈丽娜责备着自己,见二蛋望着数学书正在愁眉苦脸,把他搂了过来,就说:“不急,咱慢慢来,大不了妈从今天起,每天给你补,好不好?” “妈妈,我也可以像蛋蛋一样抱你吗?”来的时候二蛋毕竟大了嘛,不像三蛋儿那样,从小就吊在身上,搂惯了的,陈丽娜从来没有主动抱过他,孩子还有点儿生疏。 “能呀,往后每一天,咱们都抱一下,好不好?”陈丽娜说着,就把他给搂住了。 唉,说实话,不是自己生的,原来总归有些咯应,也不知道怎么地,慢慢儿的,二蛋身上汗臭臭的味道,她闻着也觉得香了。 这大概就是幸福的味道吧。 二蛋咬了咬牙,竖着手指头说:“那我今天做三页数学题,妈妈,你给我列题目吧。” 陈丽娜一道道的把题目列完,听见外头有车声,估摸着是聂工回来了。 “卫民怎么看着不高兴的样子?”陈丽娜就问。 聂工说:“没有给他佩枪,没有让他亲手逮捕黑恶势力,他手痒呢。” 聂卫民小手叉着腰就摇呵着进来了:“高大宝和高小宝要么没爹,要么没妈,我是因为这个才不高兴的,好吗?” 聂工回头见冷奇没进来,就问说:“冷奇,为啥不进来,进来啊。” “博钊,吴团长通匪,冯遇潜逃,这些事情还得我亲自主抓,审问,你不能拿私事儿耽搁了我的工作,明白吗?” 聂工回头看着冷奇:“我只知道,你答应了我,自己输了就要唱十遍《阿尔拉罕》,现在我们全家子都听着呢,站大门外面,给我唱去。” 冷奇推脱了一会儿,见二蛋舔着舌头看着自己,拉过他说:“走,咱俩一起给你爸唱个歌去,好不好?” “好啊。”这不是二蛋最喜欢干的事情? 一高一低,一大一小俩歌唱家往门外一站,二蛋就吼开了:“钱狗蛋,快出来看呀,我要和我冷叔叔一起,给你们唱个歌。” 说着,他一手叉腰,单膝一跳,围着冷奇就跳开了:“阿尔木汗在哪里,吐鲁番齐三百六……” “她的眉毛像弯月,她的腰身像绵柳,她的小嘴很多情,眼神能使你发抖。”冷奇一张嘴,陈丽娜就开始鼓掌了:“冷部长,你唱的可真是够好听的啊。” 真是,嗓音圆润,高亢优美,又滑又钢,简直跟那纯质的钢铁一样。 陈丽娜上辈子还跟冷奇处过对象,处了好久呢,没想到他居然还会唱歌。 一看有美女夸,冷奇唱的更得劲儿了:“为她黑夜没瞌睡,为她白天唱咳嗽,为她冒着风和雪,为她鞋底常跑透。” 哈妈妈和王姐都出来了,哈妈妈直接裙子一甩就开始跳了:“这个歌唱家唱的好,来,我给你伴个舞吧。” 还十遍呢,二十遍,有人伴舞冷奇都能唱啊。 王姐试着跳了几步,说:“丽娜,来啊,来跳啊,不过,武装部的这些同志们是不是来咱们这儿慰问演出的呀,咋就一个人,让大家都来唱个吧,聂工,你也唱一个?” 聂工的脸正在慢慢变黑,他也没想到冷奇能唱的这么好啊。 跟着二蛋一唱一合,好多家属都现来了,吕芳芳直接一伸手,拉着冷奇就要边舞边唱。 好吧,冷奇虽然打赌输了,但一曲高歌,人家赢得了整个基地所有妇女的喜爱。他转身进门的时候,哈妈妈和王姐她们还在鼓掌呢。 边疆就是这么个,随时大家都能唱歌起舞的地方嘛。 “怎么样,博钊,没发现我还有这材能吧?”冷奇得意洋洋的说。 聂工皱眉看了半天,说:“嗯,但我发现,你白天常咳嗽,夜里睡不着,鞋底子跑透了,就只差冒风和雪,冷奇,那是我爱人,你能稍微掩饰一下吗,你还要点脸吗?” 合着,那歌词唱的就是他自己? 冷奇气的一把就掏了枪:“继续比,去戈壁滩上打猎,我要能输给你,我继续给大家唱歌,你让我唱啥我就唱啥。” “用□□吧,你要真能比过我,你就天天跑我家,把鞋底跑透了也没关系。”聂工笑了笑,说。 冷奇把自己的军用水壶给了陈丽娜:“小陈,给我灌点儿水去,我们再比,这回是打猎。” 老聂两手插腰,眉头就皱起来了:“那是我爱人,没有义务给你灌水,要灌自己去。” 三蛋吐着舌头,靠在陈丽娜的怀里就笑起来了:“爸爸生气了。” 陈丽娜抱着手臂,也说:“冷部长难道没有勤务员,我们可不是你的下属,要灌水,自己去灌。” 冷奇笑了笑,进了厨房,哎呀,那叫一个琳琅满目啊。 调和缸子,灶台上的酵头盆子,搪瓷盆里还有中午吃剩的半个西红柿和一条黄瓜,他抓起黄瓜来大嚼着,给自己灌了一壶的水,往腰上一别,说:“走吧。” 冷奇也有个女强人的老婆,顿顿吃食堂的,出门的时候居然有点儿泪目,他是太太太渴望,也有这么一个温馨的,带着调和与烟火气的家了。 “对了,小陈,你们晚上吃啥,有我的饭吗?”冷奇又问说。 “有,我们今天晚上吃灌的羊肠子。” “荞面的?”荞面的冷奇还可以忍受。 “不是,里面加的是羊下水和牛头皮。”陈丽娜说的很轻巧:“我们家的孩子呀,都喜欢吃下水,什么心肝肺脏的,尤其是肚子,他们可喜欢吃了。” 毕竟上辈子还处过一段儿,陈丽娜特知道冷奇的口味,打死不碰下水,尤其是牛羊的下水。 他脸都绿了:“聂工,有馕没,背两只,咱们在外头随便吃点就行了,你们家的伙食,我可能吃不惯。” 聂工要到隔壁去牵马,陈丽娜也就跟出来了。 看聂工没事人似的,陈丽娜盯了半天,就反问说:“你不吃醋?” 摆明了的,冷奇跟条狗一样,入职才两天,1号基地就跑了三四趟,于东海的案子只是个引子,没个东西勾着,他不可能这么勤快的跑嘛。 手下多少干事,啥事儿必须得他亲自跑? 聂工在敲哈工家的门呢,笑说:“不是你说的,早晚要叫他又红又专?” “老聂,我多活过一辈子了,虽然说看不清冷奇那个人,但我觉得,只要咱们愿意掰,肯定就能把他给掰过来。咱们边疆实在是太缺人材了,而他呢,真还算是个人材。” 但凡会贪污的,都是挖钱的好手。 而当真正矿区进入市场经济,死脑筋没有用,真正能搞活经济的,还得是这此挖钱的好手们。 所以领导人才会说:黑猫白猫一起抓,能抓到耗子的才是好猫嘛。 “行了,我会劝他的。对了,陈小姐,我能问一句吗,于东海究竟写了什么东西不敢给人看,非得把你给叫过去?”聂工神来一句,见哈工家的小寡妇,哦不,现在应该叫小媳妇儿了,开了门,就说:“哈工,借你家的马用用。” “聂老大,你们有点儿意思没,你这意思是,当时我和于公安在病房里谈话,不止他装了窃听器,你也装了?” “不不,一个人的身上不可能装两个窃听器,频率会相互干扰的,而且,我没有冷奇那样的无线窃听器,我的在于东海床头的那只台灯里呢。”不闷不哼,于东海以为自己做的够私秘,没想到隔墙同时两只耳朵呢。 “所以,这是你们红岩军区大院的优良传统和良好作风吗,到哪儿都给人布个窃听器?” 哈工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从马棚里牵了马出来,先刷了几大刷子 ,又架好了鞍子,把马顺给聂工了。 聂博钊牵了马出来,拴到了自家门上,光一匹马不行啊,还得再借一批,他和冷奇俩人才能一起骑。 整个基地上,总共两家养马的,除了哈工家,另就是新来的巴图尔也养马,聂工还得再跑到巴图尔家借一匹来。 跟小陈两个散着步子,他说:“冷奇当初读书不行,十六岁就跟马小芳结婚了,他俩结婚那年,我记得清清楚楚,是五六年,还没有四清五反,日子过的挺好的。他俩洞房,我就往床下装了枚窃听器。” “你行啊老聂,听着啥了没?”小陈可好奇了:“他们那时候洞房还背语录吧?” “想知道?”聂工反问。 陈丽娜点头:“快说。” “那你告诉我,于东海到底写啥了,是不是给你写了一大沓的情书?” 陈丽娜简直要疯了:“真没有,他不过就是抄了一首歌词而已,《阿瓦尔古丽》。快说,冷奇洞房夜究竟干啥了?” 聂停在巴图尔家门上,双手插兜里站了会儿,侧首看着媳妇儿:“马小芳说,咱们该先背段语录,冷奇说,我这抄着语录了,你要不要看?” “然后呢?” “然后马小芳说,这是个几把呀。冷奇就说,妈的,结了婚,你就只能看几把,还想看别的,门都没有?” 陈丽娜还是头一回听聂工说脏话,又气又觉得好笑:“聂博钊,你简直就是个流氓。” 第127章 自我揭发 “那马小芳现在跟冷奇还是夫妻吗, 也一块儿调到边疆来了吗?”陈丽娜笑完了,问说。 聂工摇头:“要说龚红星只是个低段位的斗士,马小芳的段位可高多了。当初六六年, 咱们国家不是有援非项目, 马小芳有点儿关系, 当时就报名学了塔桑尼亚语, 然后赴非了, 回来之后,一直在海关上工作呢。” 陈丽娜越发的对于冷奇好奇了:“所以,马小芳和他一直是两地夫妻?” “六六年俩人就协议离婚了, 不过因为是军婚嘛, 一来, 冷奇怕离婚要影响自己的仕图, 再则, 马小芳也不想因为离婚而档案上难看,所以俩人虽然协议离婚, 但并没有办手续。” 好吧,陈丽娜终于明白当时冷奇为啥会甩着离婚证说, 婚, 早就离了, 孩子,也打了, 你不就是想结婚吗, 我现在就跟你结婚。 原来他和马小芳, 是典型的离婚不离家呀。 “男人呀,还得管得住裤腰带,老聂,就这一点,你做的比别人都好,这就很不错啦。”陈丽娜由衷的说。 刚重生回来的那段儿,陈丽娜死不要活不要,就想要爱情。 现在慢慢儿的,她比上辈子明白点儿了,跟爱相比,一个有家室,有孩子,上有老下有小的男人,责任感,自律,有担当,有家国责任心,事实上比爱情更加重要。 她的老聂,经过两辈子,总算给她调/教的像点儿样子啦。 傍晚打完了猎回来,聂工闻见一股子红烧牛肉的味道,进门就皱着眉头说:“你不是今天要烧下水,害我在外头啃了半个干馕,这都吃饱了,为啥又烧牛肉?” 陈丽娜烧牛肉,只挑牛腩,当然比普通的牛肉要贵得多,但是肥瘦加花,就跟那五花肉似的,切成大方块,烧上半锅,孩子们吃面的时候,一人抻上一碗,热腾腾的大牛肉块子加进去,扑愣扑愣的,二蛋能吃上两碗。 他正在刨牛肉面呢,就说:“我妈妈是骗冷叔叔的,他那么高,那么壮,一看就比爱德华伯伯还能吃,爸爸,妈妈说家里有二蛋一吃货就够啦,不能再要别的吃货。” “值十万的小宝宝才能吃妈妈做的红烧牛肉面。”三蛋笑眯眯的,神补了一句。 “蛋蛋,你能不要再说自己值十万吗,小心给人绑了你。”二蛋指着他的额头说。 “这么可爱的宝宝,所有人见了都会爱护的。”三蛋说。 二蛋抹了把自己的脸,大叫说:“妈妈,我受不了这个总在装小的蛋蛋了,你说他这种叫啥来着?” “跟你妈学的,变成自恋狂了呗。吃完饭了二蛋赶紧坐下,妈得给你补功课啦。” 从地理到历史,从化学到物理,再到英语,一个小学生三年级,才认全了字的学生,猛然之间要接受这么多的新知识,除了每天加强补习之外,陈丽娜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啦。 不过二蛋这孩子笨是笨点儿,耐力倒是惊人的,而且因为小学三年煅炼出来了他认真听讲的能力,不会像聂卫民一样,总是思维发散的厉害。 陈丽娜晚上给他讲一遍知识点,第二天早上起来往矿区学校送的时候,路上再提问一回,加以巩固,没想到他居然还学的有模有样呢。 今年农场的产粮量,只第一季度的冬麦,虽说还未入仓,但预估就能超过去年粮食总产量的总和,更甭说已经正在破土而出的春麦啦。 至于各类蔬菜,得益于新型的种植技术,非但供给了整个矿区,农场里多余出来的,王红兵听了陈丽娜的话,一火车皮拉到乌鲁,整个倾销给了乌鲁的大供销社,还大赚了一笔钱呢。 靠着这笔钱,王红兵才算是还清了他在信用社所贷的,那三万块钱的贷款。 爱德华到北京半个月后,汇款单就寄过来了。 原本,陈丽娜只要了六千块人民币,但没想到,爱德华居然寄了整整六千百八块钱回来,他还附了一封信,信中说,剩下的八百块是订金,他知道陈丽娜有黄金,但那些黄金她不能再卖给别人,等他下回来的时候,带多了钱,要一并拿走。 美金在改革开放后,与人民币的汇率几乎是一路走高的。 到陈丽娜死的那会儿,汇率已经一比八了。 不论美金还是黄金,将来都会升值,陈丽娜悠哉着呢,卖不卖爱德华,那还是两回事儿。当时原路返回,就把剩下那八百块给爱德华退过去了。 管他还在不在北京,反正多余的钱,她是不会收的。 这一天,陈丽娜从农场回来,眼看周末,正在给二蛋补课呢,就听见门外有人在敲门。 “陈场长,在吗?”一个男人,声音挺高的。 “嗷,这是贺叔叔,他肯定要结婚啦,贺军强最近挺不高兴了,逢人就说,他估计得有个后妈啦。” 二蛋八卦的跟个事非婆似的:“妈,我已经好久没有吃过糖啦,人家的后妈都给孩子糖吃了,你要不要也给我们买点儿啊。” “你们正在换牙,就是亲妈也不可能给你们糖吃,更何况我是个后妈?” 二蛋想了想,说:“你不是后妈,你是我亲妈。” “每年过年你们要上香的那个,才是亲妈,蛋儿,咱们中国人讲不能忘本,人是不能忘本的,好啦,快给开门去。” 贺敏和贺兰山俩人,笑的简直跟□□月的菊花一样灿烂。 贺敏肩上还扛着一袋子米:“这个,东北米,你尝尝,味道比无锡米还好。” “好好儿的,送的啥米呀,贺大姐,你们俩到底咋回事儿?”陈丽娜问说。 贺兰山还提着一包东西呢:“我妈炸的油梭子,跟你说,拌上酸菜包包子或者包饺子,真能把你的小命儿都给香没了。” “不是,无功不受禄啊贺大姐,你们这是干啥?” 领导突然跑来送礼,陈丽娜确实有点儿害怕。 贺兰山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这一个月来的剧变。首先,高区长的升职一波三折,终于到自治区去了。 而据说,在高峰往自治区升的这个结骨眼儿上,从中央到自治区办公室,高峰通匪的资料摞了一大叠。当然,冷奇的到来,基本上就是来查高峰的。 要不是聂工最后凭着两张烟票断定了给黑势力提供保护伞的人是吴团长,高区长这一次不但升不了职,估计还得栽个狠狠的跟头。 “吴团长究竟怎么回事儿啊,北京来的,长的漂亮,还有素质,说实话,我一直挺佩服她的,我都不敢相信,是她在给冯科长开绿灯。”陈丽娜说。 贺兰山悄声说:“吴团长的哥,一个特有灵气的画家,六六年批/斗的时候,生生给打死的,当时吴团长自己就在不远处亲眼看着呢。她不止是通匪,用通俗点的话说,她就是反政府,反政策,反国叛党,你明白吗” 这还用说嘛,要真的眼睁睁看着亲人给人打死,确实是会否定整个社会的。 贺敏因为两张假中华烟票,给冷奇抓到武装部狠狠拷打了一顿,当然,他胆小嘛,差点在武装部没给吓死。 回来之后呢,也不知道谁把他给举报了,说他私下倒卖,贩卖塑料厂的公家财产,而且当时举证的人还挺多。 这下倒好,人到他家搜出一堆的脸盆子,塑料凉鞋来,矿区直接给他开除公职了。 “你当初说孙爱男人不行,我还没在意,就是那个孙爱男,把贺敏给举报了,这下倒好,贺敏的公职完蛋了,你说气不气人?” 陈丽娜心说,上辈子贺敏也是给人举报,开除公职的呢,贪污犯嘛,不亏。 “除了孙爱男,还有谁?”陈丽娜就问。 贺兰山说:“国营饭店一个退休了的厨子叫邓大庆,今年五十多岁,现在在咱们矿区粮站当主任,矿区剪人尾巴的,我查了一下,基本上全都听他的,那家伙当初闹革命的时候,就是个无冕之王。当初你没来的时候,几个基地斗走了多少好领导,全是他起的头。” 陈丽娜总结了一下最近得来的情报,发现症结了。 邓大庆是个早退了的大厨,现在在粮食站工作,手里还颇有点儿关系。 而孙爱男呢,在王富生入狱之后,虽然说明面上还在等王富生回来,但毕竟王富生判的是无期,她能等到啥时候去? 所以,私底下,为了能搞点儿猪肘子呀,猪肥膘呀啥的改善一下生活,她就跟那邓大庆有一腿了。 邓大庆不是到处剪资本主义的尾巴嘛,嗯,剪到点儿羊毛,那当然是给孙爱男织双鞋子,剪到点儿棉花,那当然是给孙爱男置被子,要说剪到肥鸡大鸭子,那就更好啦,孙爱男私底下悄悄捣卖出去,赚的还挺多的呢。 “行了,贺大姐,我早就说过,不但孙爱男,那些曾经斗人的家伙们,终究会被清算的,你等我的好消息就是了。” 贺敏一幅垂头丧气的样子:“陈场长,我被开除公职了,你们农场还缺掏粪工人吗,我觉得我可以干。” “我们农场不缺掏粪工人,而且,掏粪工的工资可养不起包曼丽。” “婚事早就黄了,曼丽怎么可能嫁一个没有公职的男人?”贺敏都快哭了。 “我早就说过,你不要捡了芝麻丢了西瓜,谁叫你不听的?” 不过,她又对贺敏说:“你给开除了公职,影响是够坏的了,对你们家军强的影响也不小吧,说实话,因为贪污被开除公职,这种想再起来恐怕也难,不过,你要真能知错而改,我有个特别有重大意义的活儿让你帮我干,一月五十块钱工资,出差还管报销车费伙食费,不过你愿意干吗” 对于现在的贺敏来说,有工作干就不错啦,还谈什么工资呀。 “陈场长你的活儿,不给钱我也干呀,快说说,啥工作,这意思是还要跑外地?” 陈丽娜卖了个关子,当时并没跟他说什么。 不过贺敏此番出门所做的事情,真正关系着的是整个矿区的大发展。 将来矿区成北方第一大布料批发港口,人只知贺敏而不知陈丽娜,不得从他现在做的工作说起。 且说陈丽娜这儿。 今天孩子们都要上学,她出门的时候,当然一个也没带,就只开着车自己一个人就往矿区去了。 到了矿区,把车一停,往供销社门前,国营商店门前一站,你才能真正感受到,啥叫个剪资本主义尾巴的浪潮。 将来的城关跟小商小贩们干架打游击,都比不过现在剪羊毛的凶,毕竟城管为了不影响政府的公信力,打人的时候还背着人呢。 而这些剪羊毛的那直接就跟土匪一样,连踹带抢,打起人来直接上脚就是踹,管你七老还是八十,都能下得去脚。 再往前走,公安局门口,于东海等着她呢。 “小陈同志,我得告诉你,你现在让我做的事情,简直是在侮辱我一个国际共产主义者的节操,你,你怎么能叫我干这种事儿?我得告诉你,我可没帮你拍这玩艺儿,我是让贺敏帮你拍的,他不是特感激你帮他洗清了罪名嘛,你看看拍的满不满意吧。” 陈丽娜不听这个,只问他:“拍到了吗,我看看,咋样。” 于东海啪一声,一沓子黑白照片递过来了,当然,也指着陈丽娜的鼻子说:“我桌上写了东西那事儿,你没告诉任何人吧。” “没有,谁都不知道,我又不是傻子,那种事儿,哪能到处说去?”陈丽娜说。 “可千万不能告诉你家聂工,否则我就没法再面对他啦。” 陈丽娜心说当初冷奇和聂工一人一个窃听器,小伙子,你的底裤全掉光啦。不过为了维护他的形象嘛,还是得说:“没有,我向领袖保证,谁也不知道你的事儿。” 接过照片来,黑白的,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和一个五十多岁,胖到肚子滚圆,向个孕妇似的男人,就算拍成爱情动作片,陈丽娜也懒得看呢。 “那个,小陈同志,听说你们正在建设一个毛纺厂?”人小陈要走了,于东海又追上来了。 “嗯,怎么啦,有事儿” “我爸呀,一直是咱们红岩一毛厂的机械维修师,你们要有大型机械方面的安装调试,随时找我。”于东海拍着胸脯说。 “行啊小伙子,你要真行,我们会用你的。但你可别明明啥都不懂,故意为了接近我,或者是想搞点儿暖昧就扯个虎皮充大旗,我实话告诉你吧,我和聂工可恩爱着呢,也特讨厌小年青们没事献殷勤,那叫啥来着,浮夸。” 对于向自己献殷勤的小伙子们,两辈子见多了,陈小姐从都是不假辞色的。 她知道孙爱男家住在哪儿的,上前敲门,直接就问了一句:“孙爱男在吗?” 孙爱男正在家洗头发呢,开门就问说:“你谁呀?” 陈丽娜敲开了门,直接就说:“把头发擦干,坐下,我有话要跟你说。” 孙爱男揩着头发,见了陈丽娜,已经不高兴了,冷冷说:“我跟你这人没啥说的,你赶紧走你的。” 陈丽娜一巴掌,就把照片全甩在桌上了:“邓大庆可是有老婆的人,而且他老婆也在粮站工作,孙爱男你不要命了吧,跟邓大庆一床上睡?” 照片定奸,这事儿将来挺普遍,现在还是个新鲜事儿。 毕竟有那么珍贵的胶卷,谁能想到会有人拿它拍这种恶心的照片呢。 大中午,窗户外头拍的,一上一下,好几张呢,确保俩人的脸都露过相儿。 孙爱男下意识的就准备要撕照片,陈丽娜一幅没所谓的样子:“撕吧,赶紧撕,我那存着底片了,你撕多少,明天我就能洗多少,我给你贴个满矿区,就跟你当初三更半夜,悄悄贴人大字报一样,孙爱男,咋样?” “你究竟想干啥?” “想干啥?就想清算你们这些当初跟那阴沟里爬出来的鬼似的,三更半夜街贴大字报,然后忽悠着那些小卫兵们整天斗这个斗那个,躲在后面像贼一样操纵时局的坏分子们,怎么了,我这清算,你还满意不?” “你,你想我咋样?” “写一张大字报,检举自己的罪名,从十几年前开始,贴过多少张大字报,污蔑过多少个人,又害多少无辜的人给人□□过,全写在上面,然后署上你的大名,半夜给我贴广场上去。” “你居然叫我贴自己的大字报?”孙爱男要有心脏病,此刻就死了。 “你要贴了自己的大字报,顶多名声坏透,走路上别人啐你几口,我要贴了你的小照片儿,那可不止是人啐,你会成个破鞋,整个矿区人人喊打,你自己选吧。” 说着,陈丽娜就把一张纸给啪桌子上,转身走了。 孙爱男看着照片,于桌子前坐了半宿,几番想上吊来着,但是,看人上吊容易,自己的脖子,就是伸不到那个绳圈圈里头去。 次日一早,街上贴满了孙爱男自己揭发自己的大字报。 当然,要不是她自己揭发自己,任是很多当初整天在批人的小卫兵们也不知道,有时候她半夜悄悄贴人一张大字报,只不过是眼红那个人穿了件好点儿的衣服呀,或者是兜兜里别了一支钢笔呀,再或者,仅仅就是因为一个女人的头发生的比自己的细软乌黑。 矿区顿时一片沸然,就连几位大领导都给吓了一跳。 阴在暗处的蛀虫,偶尔一日曝光在阳光下,其丑陋的形象,确实够吓人的。 但孙爱男却是出奇的从容,每天照例做饭吃饭,上街买菜,毕竟王富生留给她的钱还是够用的嘛,邓大庆给她剪来的羊毛,也挺丰厚的。 她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活着受冷眼,总比死了的好。 要不一句老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呢。 只要那些丑陋的床照不被贴出去,她就还能继续活下去。 第128章 寻仇啦 孙爱男自我揭露自己在文/革以一已私怨污蔑,并且迫害过很多人的事情当然在整个矿区都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一时之间, 无论大街上, 剔头的, 掏耳朵的还是补鞋的摊子前,人人说的都是孙爱男, 当然, 她无论走到哪儿, 身后也会有人不停的吐唾沫子。 但你以为这事儿就算完了的话, 那可就把陈丽娜想的太简单了。 就在孙爱男的事儿还没落下帷幕的时候,粮食站的工作人员邓大庆也三更半夜的, 在小广场上贴上了自己的忏悔书, 忏悔自己在文/革中故意诬陷, 并且以私意而斗人的过错。 不过, 他在忏悔后的第二天,就给人杀死在自家门外了。 当然, 案子很快就破了。 是一个早年被他陷害的知识分子的儿子, 因为一直忘不掉父亲上吊后的样子, 一怒之下,冲动杀人。 孙爱男和邓大庆俩人的忏悔, 激起了越来越多的矿区居民对于那些文/革中那些坏分子们的痛恨。 人人的眼睛都盯着呢,谁要干了坏事, 还不写忏悔书的, 身后都跟了一群的人指指点点, 估计背后还拍着砖头呢。 大有一种, 你要不忏悔,我就一砖头拍死你的气势。 一时间,忏悔成了一种风气。经常有曾经的坏怂们三更半夜,悄悄跑到人民大广场上去贴自己的忏悔大字报。 当然了,从此之后,剪资本主义尾巴的事儿,不过几天的功夫,就绝迹了。 坏人就那么写,忙着剪自己的小尾巴了呢,还能顾得上剪别人的吗? 高区长升到自治区后,利好消息马上就来啦,第一,就是快马加鞭修建毛纺厂,资金给的充裕,大机器一上线,人员跟上,楼哗啦啦的就起来啦,厂房哗啦啦的就盖起来啦。 因为陈丽娜是厂长嘛,隔三差五,就得到工地上去看看。 这天,她刚从工地上回来,又跑了趟公安局,当然是去巡问冯遇有没有给抓住的事儿,结果从公安局出来,还没开上自己那辆老吉普呢,就给钓着一根牙签的冷奇堵住了。 “不对啊小陈,都是同志吧,我也明人不说暗话,我对你挺有好感的,这个不用我说,博钊也知道。有时候你不懂,我家也有家属,我没想干点儿啥,就是偶尔跟你说说话呀,拉拉家常,见个面,这感觉真的挺好的,不可言说的那种好。 但是,你这有点儿厚此薄彼吧,天天往公安局跑,你是没看过于公安给你写的情书还是怎么地?” 这意思是,都对你有点儿爱慕,你咋对我爱搭不理,就上赶子的跟于公安一起玩啊? 陈丽娜对于冷奇这个老流氓,怎么说呢,可以说是太了解了吧,无论他架势装的有多大,她总能戳破他。 “不是,是因为他一直在非常认真的追冯科长的案子。冯遇潜逃到现在,都三个月了,你当初不是说你们武装部会把冯遇,以及他背后所隐藏的黑恶势力给找出来的吗,冷部长,你当初立的军令状呢,你所说过的话呢,我就想问,你对得起你帽子上那颗国徽吗?” 现在没人剪尾巴,也没人批风纪啦,陈小姐都敢在大街上穿裙子了。 自己裁剪的黑的确凉裙子,白衬衫,二十五六的大美人儿,长发飘扬,眉眼冷冷,跟那从台湾电影里走出来的林青霞似的。 冷奇给骂了个哑口无言,站在原地,看陈小姐一脚油,开着破吉普轰隆隆的,就走了。 回到武装部,冷部长还得听下属们的汇报呢。 新的参谋长,是从越南战场上回来的,战功屡屡的冯竟同志。 他说:“冷部长,经过我们的排查,以及三个月的突击审问,犯罪分子们的名单现在我们已经掌握了,你看,全在这儿了。” “可以说,咱们矿区就是边疆这些土匪们的老巢,地方保护,以及冯遇指使唤着这些犯罪分子们,不在矿区作案,而是在整个边疆流窜式的犯案,才是一直以来,我们难以剿销掉他们的,最大的原因。”冯参谋长又说。 …… “据我们的线人打探来的消息,冯遇随身携带大量枪/支弹/药,行动极其隐秘,也流窜的非常快,当然,因为掩护者众多,抓捕起来并不容易,不过我们早已经准备好了,去除矿区的这颗毒瘤。” 冷奇还是不说话。 终于,冯参谋长忍不住了:“冷部长你该知道的,冯遇原本治安队长,或者说是土皇帝当的好好儿的,之所以会被通缉,跟咱们聂工的儿子聂卫民脱不了关系,我们现在怀疑他要到聂家寻仇,咱们再不抓捕,我只怕聂工会有危险。” 冷部长仍然不说话。 “冷部长,可不能再等啦,我觉得冯遇要寻仇,应该就是在这几天,咱们要不就行动捕人,如果你还想找到更多的黑恶分子,咱们也该在聂工家门外部防,至少要把他们一家人保护起来。”冯参谋长开始拍桌子了:“我不知道冷部长你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但是现在黑恶势力已经威协到我们矿区最有价值的科研人员的人身安全了,你要再不理,我亲自端着枪,上聂工家门外守着去。” 冷奇终于说话了:“冯遇要出马,必定会自己上的,这样吧,悄悄布防,但等闲不要行动,听我命令。” 这个男人啦,三十如小儿。 他们要冷静起来,啥大事儿都能办成,但要别扭起来,真的就跟孩子似的。 关系到黑恶势力,关系到匪,要说不剿吗,那是不可能的,冷奇还指望着这个再进一步呢。 毕竟他现在属于下放培养,真要再升,前途无量。 但是吧,他就是跟同一个大院儿里出来的聂老大较上劲儿了。 保护聂博钊,那是必须的啊,要聂博钊牺牲了,他这个武装部长先得完蛋,但只是保护就完了吗? 他要的是什么效果,是枪战,是硝烟战火,是聂博钊一家被冯遇逼到一个角落里,那几个小崽子抱成团瑟瑟发抖时,自己带着武装部的官兵们从在而降,踹开大门,并且拯救他们。 所以,小陈不是一直很瞧不起他吗? 冷奇笑了笑:也该是时候向陈小姐展示一下,什么才是炮火硝烟中的英雄的时候啦。 再说这边,不说陈小姐,就是三个蛋儿,也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正在朝着他们降临呢。 转眼已经是暑假啦。 天热的够可以的。聂卫民和二蛋两个从学校里往外走,一人手中一张试卷,聂卫民脸上是一血前耻的得意和骄傲,毕竟科科满分嘛。 二蛋也骄傲的不得了:“高姐姐,你考了多少分呀?” “别问啦,我英语没考好,才99分。”高小冰说。 得呐,炫耀错人啦。于是二蛋再转身:“甜甜,你考了多少分呀?” “哎呀,53分,二蛋你说这可怎么办呀?” “我英语考了93哦,一会儿来我家吧,我辅导你,好不好?”终于找到可以炫耀的人了。 “真的吗二蛋,好呀,你真得帮帮我啦,我这回又考了个倒数第一,而且是科科都是倒数第一。”甜甜今年几乎没咋长个头儿,比二蛋还大着两岁呢,走他身边,脸圆圆的跟个妹妹似的。 而且呢,她现在也认命了,知道自己来例假了不是多大的事儿。 跟个小妹妹似的,就把二蛋的手挽上了:“对了,我表哥从寄了两罐蜂蜜来,你要想吃,一会儿到后面小林子里,咱们一起悄悄吃,要叫金宝发现,他会偷吃完的。” 一听有蜂蜜,二蛋口水都下来了:“好呀好呀,你把英语书带上,我帮你补习,好不好?” 人刘小红早走了,三个孩子见校门口停着一辆吉普,二蛋和聂卫民就开始百米冲刺了:“妈妈,妈妈。” 那怕能搭矿区的车,那怕不论早晚终会回家。 放学后第一时间,看到来接自己的妈妈站在车前,伸开着双手笑着,那种感觉,在长大后,不对,那怕老了之后回想起来,聂卫国都要开心的流眼泪。 扑过来,跟颗炮弹似的,陈丽娜白色的衬衣上就是两个黑乎乎的大手印子。 好吧,不论打扮的再美,只要碰见二蛋,那就能一秒破功啊。 “你说你英语考了93?”陈丽娜确认了两遍才敢信。 “亲亲我吧妈妈,你说过,我考的好就该亲一下的。”二蛋指着自己汗津津的额头说。 不顾他混身上下臭的跟从猪窝里出来似的,陈丽娜给了他一个香吻。 陈甜甜就在后面笑了:“这么大的孩子还要妈妈亲,二蛋你羞不羞。” 不过她再想一想,她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而聂卫民和二蛋还是小孩子呢,有例假了嘛,于一瞬间,甜甜就不说话了,说实话,她个子没长多高,胸前还长了俩小骨朵儿,人就更自卑了嘛。 回到基地,聂卫民和二蛋两个跟那鬼子似的,就冲到小学里,接他们的小蛋蛋去了。 陈丽娜和甜甜一起往回走着,因为发现这孩子总是含着胸,就说:“不对呀甜甜,你咋不像小红一样,把胸膛抬起来走路呢,这样窝着胸,跟个驮背似的,慢慢的可就没气质啦。对于一个姑娘来说,气质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啊。” “小陈阿姨,我,我好像病了。”甜甜犹豫了很久,才指着自己的胸膛说:“我这儿肿啦,我怕人看到。” 说着,小姑娘眼睛都红了。 陈丽娜停在原地,看了半天,发现症结了。 拉着甜甜进了王家,她说:“王姐,你就没给甜甜讲过生理卫生,讲过发育吗,这孩子发育了呀,你看她最近老窝着个胸。” 王姐要带仨孩子,因为陈自立一个人的工资不够接济娘家,整天还在农场打短工呢,也挺忙的,就说:“说过了呀,我说这是正常的,没事儿,这丫头自己敏感,你没看最近瘦的。” 小时候的胖甜丫头,现在脸巴掌大,小的跟只小猫猫似的啦。 陈丽娜索性进门,解了自己的胸衣就给甜甜看:“你看,我们也都长的呀,咱们女人长胸,发育,那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这有啥好羞的呀,你看我胸挺的有多高。” 甜甜仰头看着陈丽娜,吐了吐舌头,居然说:“妈妈,我还记得小时候吃你的奶呢,我想吃奶,小陈阿姨,你有奶吗?” 陈丽娜一把就衬衣捂上了:“王姐,你给这孩子喂奶喂了多久啊,她到现在都知道奶。” 王姐说:“五岁的时候金宝吃,她还偷吃呢,咱们矿区好多女的的奶她都尝过,你不说我还忘了呢。” “往后记得多给她喝点儿牛奶,尽量少给她吃蜂蜜,蜂蜜里面激素多,多喝牛奶会长高的。”陈丽娜于是说。 王姐想了半天,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你的意思是蜂蜜吃多了才会发育的早?”她哎哟一声:“我哥从老家寄了好多蜂蜜来,我疼她,都没舍得给金宝和豆豆吃,全给她一人吃了呢。” “往后给少吃点吧,小孩子不能多吃蜂蜜的。”陈丽娜说。 孩子已经发育了,再说些她将来会长不高呀什么的话,那不是戳人心窝子嘛,索性,陈丽娜也就不说了。 回到家,她转身到小菜园子里,正准备摘菜,做晚饭呢,只听一阵脚步声,就知道聂工带着儿子们下班回来了。 除了三蛋,二蛋的脚步最重,才10岁的孩子,那脚步声重的,都能跟得上哈工了。 不对,只闻一阵冷羊肉串的味道,陈丽娜抬头一看,来的就是哈工啊,怀里还抱着把猎/枪呢。 “小陈,聂工还没回来吗,我来问他借个东西?” 陈丽娜呆住了:“没有啊,你要借啥呢?” “借把猎/枪。”哈工说:“我表哥从塔城来玩,想出去打兔子。” “你赶别人家借去吧哈工,聂工那枪啊,因为怕几个孩子玩,藏在大柜子后面了,我一时还给你搬不出来。” 哈工于是转身到了前院,看了看自己五年前编的兔笼子,说:“小陈,你家的老兔子死了哎,你没发现吗?” 陈丽娜摘了一篮子的菜,出来一看,真的哎,白毛长长的老兔子,在兔笼子里卧着呢,只看围着它的苍蝇,就知道它是死了。 “这兔子别看又老又笨的,那是聂家三兄弟的宝贝,哈工,我忙着洗菜呢,你在后院挖个坑,给埋了吧,成吗?” 哈工把老兔子拎出来看了看,就去埋兔子去了。 看陈丽娜边洗菜,看起来挺不开心的,哈工于是安慰她说:“这兔子也有五年了吧,丽娜,要当个人看,它都活了四五十年啦,没什么不开心的。” “可不,你家媳妇子我看也怀上了,她得给你生个龙宝宝呢?” “为啥是龙宝宝?”哈工问说。 “明年76年,是我们汉族的龙年呀。” “唉,好事,好事啊。”哈工说。 俩人笑着说了会子话,哈工转身走了,但陈丽娜咋觉得,哈工有点儿不高兴似的。 不一会儿,聂工带着他的仨儿子,一起回来了。 聂卫民高高瘦瘦的,二蛋浓眉大眼,个头又高又结实,就是皮肤黑,黑的跟那非洲兄弟似的。蛋蛋小圆脸儿,不怪他装小,七八岁时候的聂卫民就他这样,圆头圆脑的惹人可爱。 全家一起吃饭,大夏天的,当然首选黄瓜凉面啦。 二蛋一个人就能干两碗凉面。 毕竟暑假了嘛,今晚可以不用做作业,三兄弟还不知道老妹妹没了,当然了,妹妹老啦,除了陈丽娜喂一喂,他们已经不是很关注它了。 吃完了晚饭,仨人就在葡萄架下面打闹着。 二蛋和聂卫民俩人正在弹杏核儿呢,一把杏核,弹到谁的就可以把对方的赢回来,这个游戏很能锻炼孩子的精准力,也是夏天孩子们顶爱玩的,他们经常乐此不疲的,能玩上好久。 倒是三蛋咬着舌头,就觉得隔壁哈工家有点儿不对劲啊。 想了半天,他进门找爸爸去了。 “爸爸,爸爸,哈叔叔家已经来了八个客人啦,这不对啊,哈工家来的那个叔叔昨天跟我说,他有四五个兄弟,那么,不是四个就是五个,为什么会变成八个叔叔呢?” “你怎么知道是八个叔叔?” “他们出出进进,虽然身上穿的衣服一样,长相也差不多,但是,就不是一个人嘛。”三蛋说。 陈丽娜说:“对了,哈工还来咱家借过猎/枪,老聂,邻居家有八个男人,而且个个儿有猎/枪,我怎么觉得挺怕的,会不会哈工通匪了?” 说实话,自打冯科长跑了之后,聂工一家就没有放松过警惕,为了怕对方来寻仇,一直都很注意的。 聂工听说哈工来借过□□,转身出门一看,刚才哈工坐过的地方,他拿指头一笔一划,扣了两个字,救命。 奈何陈丽娜太忙了,居然就没看着。 “哈工没啥问题,但是他的表哥,听蛋蛋这么说,那绝对是个土匪无疑了,我要猜的不错,仇人住咱家隔壁了。” “那咋办?”这种时候,陈小姐的魅力也施展不出来,就只有靠聂工啦。 毕竟他平时温默,醉心科研,但是关键时刻,还是会身高两米八的嘛。 就比如此刻,眼镜一摘,揉了揉眼镜,他从桌子底下就把手/枪掏出来了,习惯性的拆卸,他眉目微拧,手法依旧快速而又敏捷,声音也无比的从容。 “把卫民和卫国喊进来,隔壁的人肯定有情况,那么,现在我们就得应对反击的策略,陈小姐,我有仨儿子,这种时候,咱们得物尽其用,叫他们来帮咱们抓住那些恶黑势分子们。” 第129章 兵不刃血 隔壁是俩孩子嘻哩哈啦, 在玩弹杏核儿, 一会儿聂卫民赢光了二蛋的, 就能听见二蛋噗嗤噗嗤爬上杏子树, 哗啦啦的啃着酸杏子。 啃出杏核, 还要继续弹啊。 “二蛋,卫民,进屋啦, 要写作业啦。”陈丽娜叫了一声,俩孩子于是呼啦啦的, 都跑啦。 哈工的小媳妇子, 来自河南的小寡妇张翠花抚着肚子,正在嘤嘤嘤的哭着呢。 哈工自己也是一脸的垂头丧气。 塔城来的表哥, 好几年没见了,突然跑来, 说想在石油上工作, 也下油井来着。刚来的时候他可激动了, 还特地跟王总工打招呼, 让他表哥住上几天, 了解一下情况。 结果没想到,今天大家聊着正在说打猎的事儿呢,突然他表哥就翻脸了。 不但在屋子里持刀相逼,把他刚怀孕的媳妇了捆了不说, 还让他在基地四处借枪, 把所有的猎/枪全部收剿回来。 虽然哈工不知道他们想干啥, 但等到今天晚上的时候,他表哥又不知怎么放了四个人进来,这下,就变成八个人了。 他们人人手中都有□□,而且紧紧盯着隔壁,哈工这下也猜到他们的来意了,肯定是跟聂工有仇的嘛。 “哈工,咱们怕不会死吧?”张翠花就说。 哈工紧张的什么似的,紧紧搂着被捆起来的张翠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不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事,也不知道聂工一家究竟会怎么样,更不知道自己全家的命运,会走向哪一步。 因为是同乡嘛,他表哥和那些人说的话,哈工也能听懂。 “电话线剪断了吗?”他表哥问。 另一个答说:“剪断了。” “所有车的胎全扎了吧。” “扎了,但敢有人出去报案,就等着沙漠里翻车吧。” 听完,哈工明白了,电话线剪了,而武装部的同志们呢,因为今天是周五,也彻岗,回矿区去了,现在连所有车的车胎都给扎爆了,他还在表哥的威胁下,把基地所有的猎/枪全给借回来了。 那么,既使发生命案,基地也是一座孤岛,所有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犯罪分子们逃离。 哈工无与伦比的绝望,还想求表哥来着:“表哥,你不能再这样啦,你如果愿意放下枪,我保证你会有一份很好的工作,能够像我一样有个家,为什么非得要杀人呢?” “像你?你就是一头被熬顺了的隼,我们看不起你。”表哥说着,拉了一声枪栓,牙缝里往外嘶着气。 但就在这时,隔壁有人敲门了。 “哈工,在吗,咋不开门啊。”是陈丽娜的声音。 哈工赶忙看表哥,表哥想了想,挥手让其他的人进了屋子,给哈工和张翠花都松了绑,但他一直站在张翠花的身后,手中是把锋利的匕首,显然了,要哈工敢跟陈丽娜说什么,张翠花立马就会死。 “你不是想要聂工的猎/枪吗,给,我给你拿来了。”陈丽娜说着,就把自家的猎/枪递给哈工了。 见哈工还不肯接,她说:“接着呀,为啥不接呢,我家聂工的枪可是矿区第一好用,你不经常说吗?” 说着,她又把一板子的火/药也递给了哈工:“你们从矿区进来的□□不是集体哑火,给,这个是聂工自己配的,顶好的□□,记得换上啊,不然你们的枪总哑火,哪能打得着兔子。” 说着,她还笑眯眯望了哈工表哥一眼:“看看表哥这一表人材的,一看就是个正派人,玩的开心点啊。” 表哥给这么个大美女瞅着,居然噗嗤一声,鼻子里喷了口气出来。 就这会子的功夫,不是没人盯梢了嘛。 聂卫民一个人,提着只破电话,简直跟那顽皮的小猴子似的,翻出后院墙,翻过小树林儿就是一阵子的跑。 跑到隔壁甜甜家窗子外面时,咦,还特好奇的望了一眼。 哎哟喂辣眼睛,他装了个吐的架势,叫了一声恶心,转身就跑。 却原来,王姐正在里面脱了衣服,教甜甜知道发育是个啥呢。 陈丽娜回家进门,聂工腰上还别着五四呢,三蛋的耳朵也竖的跟狗一样,就在他爸身后站着呢。 “卫民呢,他咋不在?” “他报案去了。”聂工说。 陈丽娜说:“不对啊老聂,哈工表哥来了有几天了吧,你要真说报警,人家不会剪电话线啊?” 聂工正在调他的电台呢,头也不转:“他能剪电话线,剪的也是大楼里的,我儿子呀,无线电都会发呢,接个电话算不得什么大事儿。” “那二蛋呢,还有,你听的啥啊?” 聂工调到一个频道,再经过一倍放大,嘈杂的声音里,依稀可辩就是哈工表哥的声音。 显然,他在和另外几个人商量,需不需要给猎/枪换□□,如果不换,□□又会不会哑火。 聂工屏息凝神听着,突然听见几声枪栓刷啦啦的响声,显然了,这些人应该是在换□□呢。 聂工这才说:“行了,二蛋,出来吧,咱们要赶在冯遇事着人来之前,突击放到这几个人,然后把枪抢回来。” 哟呵,原来二蛋真的在屋里呢,提着一只自己拿纸卷的小喇叭就出来了。 “聂博钊,你别告诉我你现在就要去隔壁,然后还准备让二蛋拿个喇叭就去挡敌人的砂弹。” 二蛋摆手:“哪能呢,爸爸说啦,哈工家的阿姨肯定有危险,咱们得把敌人引到咱们家来。” 说着,只听聂工竖起手指头,喊到三二一,二蛋直接推开窗子就开始大喊:“隔壁的土匪你们听着,我们家里有很多的公安,赶紧从哈妈妈家出来,放下武器,投降,否则我们会把你们全部都抓住的。” 他的声音怦而有声,突然之间在寂静的夜空炸了开来。 哈工家的门顿时开了,呼啦啦跑出几个人来,全在拉枪栓。 陈丽娜一把就把俩孩子搡进小卧了:“聂工,你没疯吧,咱们想躲都还来不及了,你咋能把人给引过来?” 聂博钊从后窗子跳了出去,手中一把枪,只看他敏捷的跟只鹿似的,几步窜到两户之间的墙下面了。 就在这时,陈自立听见声音,临窗探了一下脑袋,只见空中一片火闪,他们居然是全部对准了陈自立,直接就开始了射击。 “咋样,妈妈,烟花漂亮吗?”聂卫民是从后窗子溜进来的,还提着他们家祖传的电话:“电话打了,报警了,于公安应该很快就会来的。” “什么叫烟花?”陈就在窗子上伸着头了,可以看到对面火光乱闪,而她的丈夫,本来是持枪躲在葡萄架下的,突然站了起来,毫不犹豫的伸手射击,只听啪啪几声枪响,对面院子里的人,于一瞬间几乎全都倒下了。 “妈,这你就不懂了吧,你刚才不是去送火/药了吗?那火/药啊,全是我制的,里面混着硫黄和硝石,哎哟喂,点燃就炸,不是烟花是啥?” 三蛋也从卧室里跑出来啦:“妈妈,所以那些人的枪啊,只要换了火/药,就只会走火烧了手,根本不可能伤人的。” 陈丽娜绝望的看了二蛋一样,心说我到底养着几个什么样的孩子啊,我可是个大学生啊,初中高中都学化学,为什么在军工方面,会和二蛋一样茫然呢。 外面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哈工家院子里那几个土匪,先是枪支走火烧到了胳膊,再是给聂工一枪枪击中,全在院子里惨叫呢。 哈工出来了,张翠花儿也出来了,矿区所有的男人,很快就聚拢到一块儿了。 得亏哈妈妈到塔城走亲戚去了不在,要不然,就光她的哭声,都够能吵死人的了,更何况外面这么多的人。 聂工多镇定的人啊,跟王总工简单汇报了一下情况,直接就回家了。 望书房办公桌后面一坐,仨儿子那崇拜的小眼神儿,简直了,啥叫兵不刃血,他们的老爸,这才叫兵不刃血呀。 陈小姐那小眼神儿,火热的跟大夏天的小辣椒似的,端了杯茶进来,就问说:“就这枪,你得擦上多少遍啊。” 聂工近几年有抬头纹啦,但是皱纹也掩饰不住他那愈老愈分明的棱角和帅气嘛,只能说,他更成熟,更稳重了,但是一旦行动起来,还是非常敏捷的。 “原来,我每天摸它,至少三遍,现在不行了,有了小老婆,这大老婆都生疏了,我今天拆枪用了32秒,陈小姐,你不明白吗,我要把摸你的功夫放一半在它身上,都不至于倒退的这么厉害。”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把枪是你的小老婆,得,我这还不知道呢,男人就纳上妾了?”陈小姐抱臂,冷笑说。 聂工站了起来,郑重其事把□□放到了桌子下面的抽屉里,说:“不,你是小老婆,它才是我的大老婆。” “行了,从现在开始,跟你大老婆睡吧,你的小老婆呀,炕上不要你了。” 俩人正斗着嘴呢,王总工进来了。 扔给聂工一把猎/枪,他说:“总共八个人,六个给你射伤了,还有两个潜逃了,而你射伤的部位,无一例外全是膝盖,我没想到现在军训的时间少了一半,你的枪法还这么的精准。” 王总工还叭哒着烟了,扔了聂工一支:“抽上一支,走,咱们搜那两条兔子去。” 聂工不抽烟嘛,往耳后一夹,进了厨房,见陈丽娜才忙着要洗碗,就问说:“炕上真不要我了?” “不要了,跟了五年才是个小老婆,这样的男人,活该一辈子抱着枪睡。”陈丽娜说。 聂工还想说句啥来着,正在四处翻来翻去找老妹妹的小聂说话了:“她那么爱你,不要你才怪,赶紧走吧。爸,我刚回来的时候看咱们基地外面停了很多武装部的车呢,估计那个冷叔叔是早就到了,但是一直没进来。” 聂工眉头顿时就皱起来了:“你的意思是冷奇已经来了,却不进来?” 好家伙,于一瞬间,聂工有点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 基地外的矿野上,武装部的一辆辆新东方红大卡车满载着士兵,个个儿抱着最精良的武器,正在加速驶来。 而冷奇开着战时指挥车,腾着烟雾,仿如一辆疾驰中的沙漠之舟。 停在1号基地的大铁门外,他就命冯参谋长把车停下了。 “派人去打探,基地里头现在怎么样了。” “冷部长,咱们现在难道不该去救聂工?”冯参谋长说。 冷奇是个大烟枪,狠吸了一口烟说:“万一你们收到的是假情报,万一今天晚上没人寻仇呢,那咱们岂不是虚扑一场,再等等吧。” 他想要的,是聂工抱着媳妇儿搂着孩子,被敌人逼到了角落里,然后才等着他去解救啊,现在就去,会不会早了一点? 突然,凭空几声枪响,冯参谋直接就说:“全体官兵请注意,立刻检查武器,随时准备突击。” 而这边,冷奇下了车,抽着烟,还在基地的大铁门前徘徊呢,照他所想,枪战此刻应该已经开始了。 就在他扔了烟头,准备命令全体官兵突击的时候,突然之间,不知从什么地方冲过来个黑衣人,枪直接就抵到他脑壳上了:“全都不许动,举起手来,全都不许动!” …… 暗夜,灯火,人声鼎沸,家属区的门外处处是人。 转眼之间,聂工这儿已经得到消息了。 “老聂,是冯遇,他本来埋伏在基地外头,估计是准备进来寻仇的,谁知道居然碰上武装部的官兵们,他估计是自知难以逃脱,居然持枪,就把武装部的冷部长给劫持了。” 聂工扛着把猎/枪,站在原地,哦了一声,笑说:“冷部长?” “他本来是来救咱们的,但看现在这样子,似乎还得咱们营救他呢?”王总工说。 …… 半个小时后,冯遇不停的在喊:“车,把那辆战时指挥车给我开过来,备水,备钱,备枪/支和弹药,立刻,再不备齐这些东西,我就一枪嘣了他。” “不可以,谁要敢把老子的车开过来,就他妈等着上军事法庭。”冷奇也急了,想他英雄一世,怎么可能跟一个恶黑势力妥协? 而且,做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军官,他当然也很擅长在挣扎中帮狙击手找空位,随时扭着身子,给狙击手们找着破绽。 以确保,现在就位的狙击手能随时把冯遇这王八蛋给一枪毙命。 “那我就一枪毙了你……”冯遇话音未落,不过是脑袋稍微偏了一点,只听崩的一声,砂弹正中脑壳,响声脆生生的,一股子血溅在冷奇的头上。 冷奇顿了半天,才发现自己没有死。 冯遇已经倒了,四周全是车灯,以及黑洞洞的枪/管。 脑子里嗡嗡作着响,汗一颗颗往下滴着。但是不对,他看着倒下的冯遇,枪是从后面射过来的,而且,被轰烂的脑袋简直恶心到无法直视。 “这他妈是谁,狙击这么危险的犯罪分子,居然他妈用的是猎/枪?”冷奇抹着脸上的血,吼说。 “我。” 夏日的沙漠绿洲,斗天的星辰,车灯照在石油工人的雕塑像上。 蒸腾的热气,哗啦啦的树声。 一个戴着眼镜,穿着白衬衫,黑色工装裤的男人扛着杆猎/枪,就从大铁门里出来了。 一双锐眼,两道修眉,锐利的目光隐藏在镜片后面,但也掩不住他的愤怒。 聂工扛着把猎/枪,吧啦再拉一声栓,直接就指上冷奇的额头了:“你个王八蛋,我拿你当兄弟,你拿我们全家人的性命当玩艺,我今天不嘣了你才怪。” 第130章 危机感 这么热闹的夜晚, 基地所有的人几乎全部倾巢而出, 全围在聂工家门口看热闹呢。 “哟呵, 这又一个,你看他这条胳膊给火/药冲的,估计得废了吧。” “这还有一个呢,这个直接半个胸膛冲花了呀。” 钱狗蛋的眼珠子都快要突出来了, 小伙子们都大了嘛, 跟王繁几个主动帮着公安局的叔叔们就处理起了伤员来。 二蛋和聂卫民也守着一个黑恶分子呢,不顾这人胸膛给轰了个稀巴烂, 脱了衣服替他包压着出血点,也是怕在送到卫生院之前,别给挂掉了,死在这儿。 但就这么大的热闹,也有人不凑呢。 汽车修理工肖琛的院子里,安娜正在和一个大概五十多岁的女人说话呢。 “我就问你,你到底要不要回去扯离婚证啊。”这个女人是安娜的二妈王芸。 她这回来,是为了要安娜回上海,跟肖琛办离婚的。 “二妈,肖琛要跟安琳结婚, 我没啥好反对的, 毕竟大家族的联姻嘛,也就这个样子, 但是, 我凭什么要回上海跟他办离婚, 我跟他结婚的时候也不过一张纸,几颗糖的事儿,现在要离婚了,还得我自己跑着去找他不成?让他自己到矿区来办,毕竟结婚证就是在矿区扯的,我不回上海。” “安琳总是你妹妹吧,肖琛现在工作忙,实在走不开,而你又放暑假了,回去正好扯个离婚证,再参加一下你妹和肖琛的婚礼,这不挺好的吗?” “好吗?眼看着自己的前夫变成妹夫,你还要我参加婚礼,二妈,恕我办不到。” “你们之间本身就没有爱情,肖琛也是因为责任才一直照顾你,他那么大好的前程扔下,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呆了七八年,要不是他照顾,你活不到现在吧,安娜,你别给脸不要脸。”王芸说。 安娜望着窗外的火光,听外面的声音,咋感觉整个基地都烧起来了。 当然,她的生活也是一团狼籍了。 她有一个比自己小一岁的堂妹,是她二叔家的,小时候跟她和肖琛都是同学。虽然说一直都是她和肖琛在谈恋爱,但是无论约会还是出去逛,她都会带着安琳,所以说小时候,几乎每一次出去都是三人行。 她和肖琛只扯了证,虽然有同居的事实,但没有孩子,当然,也没有父母的认同。在肖琛调回上海之后,俩人也不知怎么滴就走到一起了。 现在肖琛要跟她离婚,并且在离婚后娶她的妹妹。 一起同居了四五年的男人,曾经俩人还经常幻想,在基地生一群孩子,像聂工夫妻一样,最好也有三个儿子,嗯,还得多个女儿,那时候多快乐呀。 安娜生气吗,当然生气,但那种恼火你怎么跟人说呢。 有一天丈夫写信来,说自己的责任和义务已经尽完了,现在想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你又能怎么样? 她以为是爱情,而在肖琛看来,这都不过恩义而已。 不过调换两个词,肖琛就站到比她更高的位置上,等于在给她施舍了,施舍一个离婚的机会。 就在这时,有人敲门了:“安娜,你睡了没,赶紧出来,这儿有个燥脾气的伤员,不肯就医,要等人处理,我没有护理经验,把你那套护理的东西全拿上。” 是陈丽娜。 “陈场长,我就来,你稍等会儿。”安娜原来学过护理的,现在还在基地医务室兼职当护士呢,家里纱布胶带消炎药水酒精都有,一股脑儿一提,对王芸说:“二妈,只要肖琛来矿区,我立马跟他办离婚,不会多说一句话的,但也仅于此,你也别逼人太甚了,好吗?” …… “你就是故意的,对吗姓冷的,王八蛋,我们全家人的性命,你他妈当玩艺儿。”聂工家的大卧室里,聂工气的鼻子直冒烟,指着冷奇就说。 冷奇幻想中的聂工抱着孩子瑟瑟发抖,没有实现。 幻想中的自己一脚踹开大门,也泡汤了。 他的伤在耳朵上,给砂弹轰穿了,急需要处理,不然的话,感染,发脓,他的耳朵就得废掉。 “我这不是来了吗,我第一时间到达了战场,并且援助了你?咱们还是好兄弟,而且配合的极其默契,打了一场胜利的歼灭战,你不得不承认吧。”冷奇认怂认的很快,还不忘悄悄给自己揽点功劳。 “你是来了,但是你的责任心了,你对于你职责的敬畏心了,如果不是那帮土匪傻,换了火/药让枪全走了火,基地此时估计整个儿都毁了,你他妈还在外面抽烟,我让你抽,我让你一次抽个够。” 聂工往冷奇嘴里同时塞了十几根中华:“抽,一次抽个够。” “老聂,你火发完了吗。”陈丽娜带着安娜进来了,就说:“赶紧让安娜给冷部长处理一下,不然他的伤口要化脓的。” “我还想一枪嘣了他呢,处理什么处理,就这样放着去。”聂工说着,踹了冷奇一脚:“滚到外面去,不要弄脏了我们家的卧室。” 冷奇也不生气,叨着支烟,就从卧室出来了。 聂工还在原地站着,陈丽娜踩灭了烟头,见他真的是一幅很生气的样子,就悄声说:“你刚才不是也没发这么大的火嘛,你这是怎么了呀。” “后怕。”男人双手叉腰站在窗前,说:“陈丽娜,你知道吗,我们周五交接班,武装部的人会撤回矿区,而冯遇在办公大楼的周围埋满了□□炸/药,如果不是我们先放到了哈工表哥,如果不是冯遇沉不住气出来劫持冷奇,直接点燃炸药的话,我的实验室就会毁于一旦,而这一切,只来自于冷奇的自大和狂妄。” “那你的意思呢,你要把这些事情如实向上汇报的话,冷奇的前途是不是就止了?”陈丽娜反问。 聂工摇头,却说:“暂时先不要吧,这家伙的问题估计严重着呢,你知道吗,我一篇未公开发表过的论文,最近改头换面,上了《远洋石油工程师》杂志,署名是个美国人,那本杂志也是美国发行的,小陈,我那篇论文看过的人可不多,我现在怀疑,咱们这儿有商业间谍,专门给美国人输送情报,就看是不是冷奇了。” “万一要是他呢?”陈丽娜问说。 聂工说:“他妈早丧,他爸是一个人抚养的他,当时他爸要给打成军阀,为了他的前程,自己饮弹自尽的。他会卖国的可能性特别大,所以我要查明这件事儿。” 出卖商业机密,把聂工的论文卖到美国,这种倒卖国家资源的事情,要真能坐实,那可是要当场枪毙的。 “我还得说一句,这跟他整天有意无意跟你献殷勤没有任何关系,陈小姐,相比之下,我更在意的是,你最近找于公安找的太勤了点吧,他刚才还来咱家了呢,一进门,给了你仨儿子一人一只滚铁环,还说是你问他要的。陈丽娜,你怎么不问我要呢?” 陈小姐往后退了一步,抱臂看着聂工:“怎么,吃醋了吗。我儿子想滚铁环,我让你到机车厂捍几个去,你自己不焊,人于公安自告奋勇帮我焊了,我当然问他要,谁叫你不帮我的。” “别的男人给你献殷勤,我发现你很得意啊,我得提醒你一句,你是有夫之妇,而于公安还给你写过一大摞的情书,你要再跟他往来,我会吃醋的。你别告诉我,你移情别恋,现在不爱杏树叉子,爱上于东海了吧。” 聂工的噩梦啊。 毕竟他自忖了一下,发现自己不如于东海年青,也没人家的活力,公安系统的年青战士,聂工自己见了都忍不住要拍肩膀,夸他是个优秀的好青年。 陈丽娜唔了一声:“是啊,爱上于公安了,你惨了,谁叫你最近浪漫也没了,回家用也不抢着洗碗拖地了,整天泡在实验室里,哦,枪都成大老婆了。” “爸爸,我们都很爱于叔叔的哦。”三蛋三更半夜的还没睡觉呢,一个铁环滚进卧室转了一圈子,又出去了。 好吧,儿子也倒戈了。 “妹妹呢?”三蛋很疑惑,自已的老妹妹哪去了啊。 铁笼子里空空如也,啥都没有,这么乱的,他的老妹妹不见啦。 “蛋蛋,妹妹太老啦,昨天晚上我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它已经死了,我让你哈叔叔把它埋咱家后院啦,等天晚了,妈妈再给你们找一只小兔子回来,好吗?”陈丽娜给这孩子说:“快去睡吧。” 乍乍然的,养了好久的兔子死了,蛋蛋还没回味过来是个啥意思,铁环一收,乖乖儿的就进屋上炕了。 一会儿,小聂回来了,进门就说:“小陈同志,你的推子呢,明天给我理个头吧。” “咦,你不是一直说剪发如剪头,不准我们推你这头发吗,好端端儿的今天晚上,怎么要理发了?”聂工很吃惊的,就问儿子。 小聂摸了把自己半长的头发,说:“爸你看见了吗,那些土匪全是长头发,而我于叔叔就是一头板寸,看起来可真帅气。你给我推一个跟于叔叔一模一样的头发,好吗?”说着,他啪一声敬了个礼:“我长大了要当一名人民公安,为人民服务。” 于东海带着公安们,又追缉到了两名流窜的土匪,押着他们进基地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沸腾啦。 聂工再度受到重重一击:完了,所有的儿子都去崇拜于东海了,危极感真是大大的强啊。 客厅里。 冷奇耳朵疼的很呢,见进来个女的,穿着件的确凉的白衬衣,一条黑色长裙,应该跟陈丽娜的衣服是一套儿做的,就是头发跟陈丽娜的不一样,剪成半短,整个儿烫拢在后面,看脸蛋儿是真漂亮,两只眼睛特别大,还深。 这一身的打扮,就跟《罗马假日》里的赫本似的。 于是冷奇就多看了两眼。 结果,她直接一根棉签穿过砂弹的眼子,上面还沾着碘伏了。 冷奇本来就因为没当成英雄而火大着呢,因为这女的手法太重,气的直接就开始骂了:“操/你妈的,学过护理吗,你为什么不干脆给老子捅一刀?” “同志,你的耳朵化脓的厉害,我要不彻底消炎,你别看小小一点伤口,但很有可能会因此而全身血液感染,死于败血病。我们矿区有位同志,就是这样死的。” “老子在越南战场上枪子儿都吞过。”冷奇说着,一把撕开衣服给安娜展示着自己的伤口:“老子不是怕疼,只想说,你根本就不懂得护理,给老子滚。” 安娜眼看离婚在即,而如今离婚,很可能现在基地这套房子都不属于她了,她还得搬到学校宿舍去住。 不过这都是小事。 她只是想不通,丈夫是怎么跟自己的妹妹走到一块儿去的。 他们在上海约会,正儿八经谈恋爱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们之间还有一个她,是肖琛的妻子,是安琳的姐姐。 冷奇的伤口不算大,但消炎必须彻底嘛,安娜性格平和,只是听说丈夫要跟妹妹结婚,这种打击对她来说实在太大了,一不小心,蘸的不是碘伏,而是酒精,对着伤口就擦过去了。 说自己不疼的冷奇给疼的,本来是想挥手把安娜给搡开来着,结果没想到下手有点重,一把就把安娜给推翻在地上了。 这下可好,哐啷一声,安娜倒在书桌上,连带着镊子酒精,一大堆的东西全砸了。 “冷叔叔,你为什么打我安娜阿姨,你在这样我可是会还手的呀?”二蛋揉着眼睛,就从小卧室出来了。 “我没事,二蛋,快进去睡觉。”安娜看二蛋一脸的正义,小内裤半垮着,小拳头捏的紧紧儿的,本来很沮丧的,都给逗笑了。 冷奇推了一把,才发现这女人瘦的可以。 而且,她笑的时候真的,跟赫本特别像。 男人总是不打女人的嘛,他说:“哎你没事儿吧?” 安娜的手掌碰到剪刀上,拉破了好大一块,掌心冒着血呢,几把缠上了,摇头说:“我没事儿,来,我帮你处理伤口吧。” “贵姓?” “安。” “小安同志,对不起。”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但是你妈是不是死的太早,没教过你学礼貌,要知道,操/你妈可以,别人的妈,不能随便给你操的。” 冷奇他妈是红岩老地主家的闺女,年青的时候可是洋学生,漂亮温柔又大方的,当然了,在冷奇的心目中,那才是真正圣洁的阿瓦尔古丽,给个女同志这么骂了,怎么行? 这边安娜正在穿针引线呢,他一把凳子就提起来了:“你他妈骂谁呢?” 绵线把他耳朵上的伤口直接给拉穿了,安娜抬起头来,咬着牙一字一顿:“谁一口一个操他妈的,我骂的就是谁。” 哐啷一声,她把针一扔,转身就走。 半个月后,肖琛坐着上海直达地窝堡机场的飞机,由安琳陪伴着,到乌鲁。 有两年未见,他穿着一套笔挺的,裁剪非常时髦的西装,和漂亮,年青又温柔,还带着点儿怯懦的安琳手挽着手,在乌鲁民政局门口跟安娜汇合的。 当初嘻皮笑脸的帅小火,现在也长成个三十出头,成熟稳重的,真正的男人了。听说他现在是上海汽车场的销售经理,这还是个泊来职位,总之,管销售嘛。 小汽车可是个稀罕东西,二十年搞基建,路全国多着呢,现在唯一着急的是没有小汽车。 共和国32个省市,哪个地方不是拿着供应票常驻上海,想办法要通过销售经理搞一台上海牌小汽车出来,所以肖琛现在肥着呢。 就扯离婚证的时候,他和安琳的手都没有分开过。 原本,民政局看夫妻离婚,总还会走个程序,劝解一下,让回去彼此想一想啊,看婚姻能不能再继续啊什么的。 但民政局的同志一看这么一行三个人,直接连程序都没走就给安娜扯证儿了。 拿证的时候,民政局的女同志还安慰安娜:“那破鞋是你妹吧,小安同志我跟你说,这种男人要不得,宁可一个人过,也甭要这种连窝边草都吃的男人,看着可真叫人恶心。” “好。”安娜笑了笑,出来找个小摊子就着半瓶二锅头撸了几串羊肉串,拿肖琛补贴给自己的三百块钱在乌鲁国营大商店买了两件好衣裳,就又回基地了。 一年又一年,日子过的那叫一个飞快啊,转眼已经是75年的年底啦,在边疆,虽然说有风沙,有狼嚎。 可夏天有大沙枣树可趁荫凉,冬天有大烤箱可以烤整条的羊腿,日子一天天的,那叫一个有滋有味儿。 “把钱存到信用社,再贷款给农户,你现在是农村信用社最大的股东?”聂工冒着大雪进了门,就甩着封挂号信进门了。 邮局寄来的挂号信,里面是陈小姐这个月的利息清单。 陈小姐正在烤肥肥的烤全羊呢。 现在林场里人多,养的羊也多,45天就出栏的羊羔子,吃的时候真是不忍心啊,但一整只的,把香叶和各类调和塞进肚子里,再熬一大锅的糖色。 陈小姐这不忙着在给几个孩子做衣服嘛,忙会儿,过去刷一回糖色,忙一会儿,再刷点儿,而且火墙里燃的全是最好的木头,不一阵子,满屋子都是一股子的浓香味儿啦。 “可不,我的款全贷出去了,信用社帮我收利息,光利息,每个月就有六十块呢,聂工,我终于收入比你高啦。”陈小姐说。 院子里咯吱咯吱的脚步声,门砰一把被推开,进来的是三蛋儿:“妈妈,好香啊,烤全羊熟了吗,我现在就想吃。” 长骨子的孩子们,看见啥都觉得饿啊。 “我刚尝过啦,烤乳羊不好吃啊,要不咱把三蛋烤了吧,看起来肥嫩嫩的,估计会很好吃呢。”陈丽娜打趣说。 三蛋啊的一声,愣了半天才发现妈妈是跟自己开玩笑呢。 “你要把小蛋蛋烤了,毛纺厂开业的时候,谁去帮你拎包包呢。妈妈,人家贺叔叔会专程给包小姐拎包包哦,而且,包小姐不是要做纺织厂的书记吗,你才是厂长哟,没有我,你比不过她的呀。” 一个二个,就会拍马屁。 陈丽娜回头看了聂工一眼。 聂工笑着摇头:“陈小姐,我明天得去北京给总理汇报工作,今晚得连夜准备资料,你甭想我陪你去参加什么饭局,那是不可能的。” 毛纺厂终于建起来了,可是,据传闻,从红岩军区歌舞团退下来的包曼丽同志会做书记,而陈丽娜,则只是厂长。 这不,矿区的领导要毛纺厂的领导班子见个面,就在今晚。 聂工一看陈小姐的眼神,隐隐就嗅到了一股危险的味道。。 第131章 聚会啦 正所谓前人栽树, 后人趁凉。 从三月破土动工, 到十月矿区冻土,一座现代化的, 占地20亩, 厂房二百多间的大型毛纺厂, 就已经建成了。 再到采购新型的纱锭, 毛织机, 染织机, 安装设备, 眼看年底, 这家新型的大企业,马上就要开门营业了。 包曼丽一身藏青色的小洋装,下面是羊呢长裙, 外面还罩着一件羊绒大衣, 正在自治区的办公室, 跟副书记高峰聊天呢。 本来新开的毛纺厂,要由高峰来拍板的话, 一把手就是陈丽娜的。 结果中央空降, 从歌舞团首席位置上退下来的包曼丽就成了书记, 而陈丽娜,一是因为学历不够, 二是因为, 原来只在农场干过, 就只能委屈当厂长了。 高峰想想陈丽娜的小眼神儿, 想想贺兰山又要数落自己没出息,压力很大呀。 翻着包曼丽的简历,他就一幅便秘的样子。 “虽然说大学毕业后就进了文工团,但是高区长,我在北工大主修的可是艺术设计,到矿区做个书记,您没觉得不妥吧?” 不知道她的后台是谁,但是高峰直觉这女的是够厉害的。 现在整个共和国最大的毛纺厂,是位于红岩的一毛和二毛厂,而它们的规模,相比于新开的乌市毛纺厂来说,都还是差了太多。 现在中央想要搞活经济,这时候成为一个大厂的厂长,不说资历,只要干好一点,她将来能从政,那得是扶摇直上啊。 但是,整个矿区投入了那么多的心血,可以说资金全押在毛纺厂了,万一要是生产搞不起来,养不活员工不能为共和国创造效益。包曼丽可是有大后台的人,拍拍屁股就可以走了,主要负责生产的陈丽娜可就麻烦了。 她得给人唾骂死不说,估计下半辈子的仕途,也就毁了。 不得不说,包小姐这个职位好干,陈丽娜那个厂长可不好当啊。 “那毛纺厂,就拜托小包同志了,咱们一起努力吧。”上面的任命,高峰也没有办法,握了握包曼丽的手,他说。 再说矿区。 毛纺厂前面一座小型的三层办公楼,后面一字排开几百间,全是厂房。 说是开会,但其实今天也就是大家碰个头,在国营饭店吃顿饭而已。 往矿区走的时候,陈丽娜还以为聂工真不会去了,穿好了自己那件珍藏版的香奶奶,带着仨孩子出了门,没想到聂工居然在车上坐着呢。 “哟呵,老聂,你终于肯穿西服了?” 陈丽娜特地托杜厂长从广州买来的西服,羊绒加桑蚕丝的,聂博钊一米八几的身高,外看瘦,那肌肉可一点也不含糊,原来她劝着穿他都不穿,一身解放装从年头穿到年尾,顶多加件呢子大衣,今天倒是穿上了。 三蛋竖起大拇指就说:“我爸爸可真帅。” 聂工一打方向盘,手表露出来了,也不是原来那块老钟山了,而是一块很有年代感的英格纳。 这表应该是他爸的,组织原来收走,又给还回来了。 恍惚间,这才是上辈子那个老聂嘛,时尚得体又帅气,再兼文质彬彬的。 不得不说,他可真是天生的衣架子。 “怎么,听说包小姐今天要来,才打扮的这么帅气的?”陈小姐笑着就揶揄开了。 “曼丽学的是艺术设计,而且一直从事舞蹈,小陈同志,我很尊重她,也尊重所有的女性,在孩子们面前,最好不要开她的玩笑。”父母嘛,在孩子们面前还是得有点儿威严的,是不是? “那你不是说今晚得准备材料嘛,好端端的,为啥穿这么帅气?”小陈才不信呢。 聂工打着方向盘往后倒着车,手搭在副驾坐上,回头望后边的时候,头也凑过来了:“说实话,我本来不想去的,但刚才听蛋蛋说,于东海也要去参加饭局。于东海在,那我就不得不去,小伙子有小伙子的好,成熟的男人有成熟男人的魅力嘛,我得让我媳妇儿知道,自己不比于公安差,你说对吧?” “讨厌。”陈小姐指着后面:“小心倒车,再别碰到人了。” 陈丽娜对于包曼丽,目前为止除了她存着心思要跟自己比美,觉得她在这方面有点儿下趁之外,其实没有太大的意见。 一个人吃不成胖子,也领导不了一个企业,钱得大家挣,事得大家一起干,这个她还是明白的。 当然,她陈丽娜的领导可不好当。 要真的不想着搞效益赚钱,只是想从中捞点油水搞破坏,当初的贺敏就是例子,叫她赶走的书记,贺敏可不会是最后一个。 不过是开玩笑开惯了,揶揄老聂两句嘛。 今天元旦,雪可下的真是够大的。聂卫民现在已经不喜欢跟着父母出门了,本来嘛,他对于吃饭并不太感兴趣,听大人们在饭桌上聊天儿,真心觉得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 不过,今天陈丽娜是准备把他们放到高小冰家去。 他家藏书多,好吃的好玩的也多,仨孩子都爱去那家做客,当然就甭提有多高兴了。 二蛋就高兴的不得了:“妈妈,咱们能烤羊,为啥就不能烤猪呢,我想烤一只小香猪吃,可以吗?” “小猪多可怜,还不如把哥哥给烤了呢。”三蛋一听要烤小猪,很生气啊。 最近木兰农场进了很多小香猪,家家都养着一头,实在是太太可爱了。三蛋一直想要一只,带到家里来养,正好可以填补妹妹的缺儿嘛。 但是妈妈嫌臭嫌脏,不肯养。 二蛋才不介意烤自己呢:“想烤就烤呗,我把屁股送你吃。”说着,一屁股就坐到三蛋儿的腿上了。 “妈妈,哥哥欺负你十万块的宝宝啦。”三蛋本来就爱装小,立刻就叫开了。 “真是,你都七岁的人了,再装小,小心我把你从车里丢出去。”二蛋直接整个人都压到了三蛋身上,三蛋哇的一声,就哭开了。 为了口红,为了大衣,也为了不把自己弄的像个疯婆子,任凭两个小的在后面打架,陈丽娜稳住自己,就是不管。 先到毛纺厂去接贺敏,一路全是排队,拎着□□袋的人们。 只看穿着,羊皮袄子大棉袄儿,有的腰里还系着草绳,就知道全是从各地的县区来的。 贺敏亲自指挥,率着工人们,正在忙着记账,往外发布料。 见陈丽娜来接自己,他赶忙进办公室把外罩的大毛衣一脱,就把西服给换上了。 上了车,忙了好几天的贺敏胡子拉茬的,揉了揉脸,说:“聂工,赶紧开车吧,再晚到会儿,估计曼丽又该责备我了。” 聂工侧首看了眼陈丽娜,那意思还明白不过吗,贺敏这样儿给开除了公职的,本身人思想又不咋地,把他招进毛纺厂,这不等于招猫来看家护院吗? 他的意思,当然是想劝陈丽娜放弃贺敏的。 但陈丽娜上辈子办过服装厂,对于贺敏这个人呢,也有自己的考虑,这个暂时就先不提啦。 再说国营大饭店里,基本上所有陈丽娜请的人全部都到位了。 冷奇是自告奋勇前来的,而包曼丽呢,因为是毛纺厂的一把手嘛,也是早早就到了。 她是在七零年代就一直跟着领导们在国外访问的人啊,一件柔软蓬松的羊绒大衣,再加上保养的好,妆化的好,简直漂亮极了。 她进来的时候,冷奇正在欺负于东海呢。 “小伙子,我记得你是公安上搞刑侦的吧,今天毛纺厂的领导们商议事情,你跑来干啥?”冷奇坐的跟那二大爷似的,就问于东海。 于东海年青,还是小辈,这会儿都没敢坐,给大家沏茶倒水着呢:“冷部长,是这样的,毛纺厂招新职工,这个档案审核是由我们公安局来做的,然后呢,正好毛纺厂安装机器的时候,有很多大型机械技术工人们不是不懂调试嘛,我爸是红岩一毛厂的机械维修师傅,我从小跟着他,这方面还懂点儿,就来帮他们调试设备了。” 包曼丽一把就把于东海的大檐帽给摘了:“冷奇,这么帅气挺拨的小伙子,咱们的兵哥哥,你咋能叫人站着端茶倒水,来,于科长,坐到我身边来,不要理冷部长,他就是那么个唯我独尊的性子。” 于东海于是也就坐下来了。 贺兰山是和陈丽娜一起进来的,她现在是矿区的办公室主任,因为包曼丽突然空降的事情,正生气着呢。 结果,甫一进来就见包曼丽抱着于公安的帽子在怀里,正在玩那颗国徽。 贺兰山的性格嘛,那叫一个猛,直接指着包曼丽就批评开了:“小包同志,注意点你的影响,这是谁的帽子啊,我问你国徽是啥,那上面是工农兵的鲜血和五星红旗,解放军自己摘了帽子,都得要端着呢,你这是个啥态度你就那么大剌剌的玩国徽?” “贺主任,我也是因为好奇国徽是个什么样子,才细看了一下,有错吗?” “你在红岩军区歌舞团呆了多少年,你自己没军装没国徽吗你就要看这个?” 好嘛,包曼丽说不出话来,撇着嘴就把帽子还给了于公安。 “今天,吃饭是小事,我给你们传达一下矿区领导们的意见。”贺兰山往中间一坐就说开了:“这么大一个厂,现在光工人就是上千号人,矿区不可能帮你们养活那么多的人,一年之内,你们要不能实现盈利,我管你什么后台谁的人,立马给我走人。” 贺敏还在打圆场:“我姐向来话说的重,曼丽你听听也就算了,不必当真,啊,不必当真。” 包曼丽不接贺敏的茬儿,只说:“那我要半年就能实现盈利呢,领导,有啥好处没?比如说,奖金,福利?” 贺兰山立刻一句怼了过去:“要好处就别往这么艰苦的地方来,小包同志,这儿需要的是真正能干实事的领导,而不是某些别有用心的人的镀金地。” 包曼丽是有大后台的人,懒得听个小领导在这儿呱唧。 这不比美也没比过陈丽娜嘛,心中念叨着陈丽娜那件香奶奶是真经典,就没兴趣再坐下去了。 站起来她就问聂工:“明儿你是不是也要去北京,我有飞机票,你不要。” 聂工明天确实要去北京,不过,他买的是火车票。 “我坐火车就得,飞机票那么贵,让给时间更紧急的人吧,我在火车上还可以写论文呢,飞机上不行。”聂工说着,就给回绝呢。 包曼丽越看贺兰山,越觉得她要吃了自己,这不给逼着坐不住嘛,早早起来就告辞了。 吃完饭了,从国营饭店出来,贺兰山上了陈丽娜的车还在骂呢:“我跟你说,那个包曼丽绝对是某个人的破鞋,肯定是为了镀镀金,或者搞点儿钱,才跑咱们毛纺厂来的。丽娜,这个毛纺厂,我身上有任务,你身上也有任务,咱们可陪不起一个破鞋玩。” 八百号职工的饭碗和工资,那可不容易填满,这时候要来个乱搞的领导,还真是不行啊。 陈丽娜不想听贺兰山说这些,一则,她还没有见识过包曼丽的能力,也不清楚人家的花边绎事,破鞋二字,太难听了嘛。 再则,贺兰山本身为人也很偏激,她说话不经大脑,陈丽娜总不能也跟着她一起疯啊。 等贺兰山下了车,仨孩子也就该上车了嘛。 聂工见陈小姐一直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发呆,还以为她也在为了包曼丽而发愁,就劝说:“女同志们做领导,首先格局和思想就得要大,贺兰山是肯干,但她这个思想觉悟也太差了一点,同是一个系统的同志,她怎么能骂小包是个破鞋,这话也太难听了一点。” “聂工,你是不是明天要去北京?”陈丽娜反问。 “是啊,听说总理病挺重的,但愿他能好起来啊,我们实验室还有很多新成果,正等着跟他汇报呢。” 上辈子的这几天,陈丽娜可记得太清楚了。 也是雪,下了十多天。那时候陈丽娜还在齐思乡呢。 你想,雪把她家的屋顶给压塌了,那得有多厚啊。 然后,就是这几天,她记得清清楚楚,总理就去世了。很多人都说,那场长达十几天的暴雪,是老天爷为了总理而下的。 “要我记得没错,总理可能不行了,你要去,现在就走,赶紧走。”陈丽娜说。 聂工看了她半天,没明白她的意思。 突然之间,见陈丽娜两眼含着泪花,他似乎是突然明白过来了,她是多活过一辈子的啊,很多翻天覆地的大事,她肯定会有记忆的。 既然她这么说,估计总理是真不行了。 “你为什么不早说?”车里聂工一声吼,大的外面都能听到。 这时候,聂卫民三兄弟才从高小冰家出来呢。 而且,中间还有个刘小红,一看到雪,四个孩子全活蹦乱跳的。 要说刘小红为啥会在贺兰山家呢,其实是这么回事儿。 陈丽丽不是想帮王红兵跑关系,看能不能把整个农场全拿下来,正式当书记,并且把齐思乡的档案给转过来,真正进入矿区的系统嘛。 这事儿要麻烦领导,当然得巴结领导啊。 王红兵那儿她不敢说,自己又不认识贺兰山,这不就逼着刘小红跑到贺兰山家,给贺兰山送礼,并且说这事儿来了嘛。 正好,一家四兄妹在贺兰山家碰了头,刘小红一看雪很大,也就留下来,专门等小姨的车了。 五个孩子凑一块儿,甭提多好玩了。 刚才高小冰拿着贺厂长的化妆品给二蛋化妆,把他和三蛋两个抹的红红白白的,跟那戏台上的曹操似的。 从楼道里出来,俩小的蹦蹦跳跳往前走啦,要给爸爸妈妈看自己脸上的妆。 聂卫民就把刘小红给拽住了:“王思甜,你这人可真是没意思,你给高小冰缝月经带啦。” “聂卫民你个流氓,你翻人月经带干啥?”刘小红反问。 聂卫民觉得自己特冤枉:“不是,你应该就今天送的吧,她没藏,直接扔自已床上了。不过你凭啥送了礼还送这些东西呀,你是我妹子,我不许你再给别的姑娘干这种事儿,她们自己没长手嘛要你缝?” “少管小女孩的事情吧知心大哥哥!”刘小红说着,蹭着雪跟只鸭子似的,就要往前冲。 结果一冲,又叫聂卫民给拉回去了:“你还没那东西吧?” “没有,少管我的闲事。”刘小红说着,腿往外伸着。 这小丫头瘦高,腿长,头发俩小辫儿,跟只小马猴儿似的。 “我告诉你,我可是你哥,万一有这样的事儿,你得第一时间告诉我。” “凭啥,为啥,你可真够能多管闲事的。”刘小红还想冲出去,亲吻一下雪花儿呢,一把就叫聂卫民给摁住了:“妹子,我懂,而你不懂的事多着呢,要万一有了,一定第时间告诉我,知不知道?” 说着,聂卫民突然咋就觉得,思甜妹子那双水蒙蒙的大眼睛,它好像比原来更漂亮了呢。 而且,她原来爱骂人,嘴皮子薄,也不知为啥,最近嘴皮子变的又红,又厚,看起来也是软软的,好奇怪啊。 第132章 暴雪封山 俩小蛋儿兴冲冲的, 一前一后往车前跑呢。因为急着想让妈妈看看自己脸上涂了粉白/粉白的样子嘛, 三蛋就一把拉开了副驾坐的车门。 然后孩子看到的,就是爸爸狰狞着脸一声吼。 正好门给打开了,陈丽娜看他朝自己冲过来,以为他是要打自己,往后一扬,半个身子从车里摔了出去, 任是她拽着安全带, 还是给摔到了地上。 她没说话, 直接就站起来了。 三蛋本来是最柔软, 最细心, 也最敏感的一个, 但是也是最爱妈妈的一个。 “妈, 你咋了,咋摔下来啦。”二蛋说着,就把陈丽娜给扶起来了。 三蛋儿攥着自己的小拳头,看妈妈坐到了车上, 向来连一点点土都舍不得沾, 每次穿之前都要感叹好半天太贵了太贵了的, 最心爱的呢子大衣上沾满了雪, 瞬间泪就迸出来了。 二蛋跟个傻子似的,直接就上车了。 三蛋儿转到驾驶坐那边, 一把拉开车门, 攥着小拳头, 拼命就在聂博钊的大腿上给了一拳头:“我叫你打我妈妈,我叫你打我妈妈。” 再打了两拳,他爸恨恨的盯着他呢,这孩子虽然小,向来胆子最小,但也不怕似的,还在补拳头。 还是陈丽娜说:“三蛋,你爸没打我,妈妈是不小心摔的,赶紧上车。” 虽然她因为聂工吼自己而生气,可不能让孩子误会他打人啊。 聂卫民和刘小红两个也笑嘻嘻的上车了,聂卫民还说:“妈妈你怎么啦?” “没事,就是摔了一下。”陈丽娜说。 把刘小红送到农场,一家子回了家,陈丽娜也不烧水,只拿暖瓶里的水兑了兑,自己洗了一下就上炕了。 估计聂卫民是问过三蛋儿了,知道爸爸和妈妈破天荒的,居然打架了,一个关着门在小书房里不出来,一个在大卧室里睡觉,顿时自个儿烧水,乖乖儿的洗脸洗脚呢。 陈丽娜是真的生气,但是又不知道自己气什么。 毕竟总理去世的日子,她也是才想起来的,以聂工对总理的感情,他也只是悲痛之下吼一句而已。 主要是她难受,犯恶心,总之,混身都疼,她身体倍儿棒的人,总感觉自己是病了。 “妈妈,我帮我爸道歉,你看行吗?”聂卫民悄悄摸摸的,就溜进来了。 不一会儿,三蛋也溜进来了,把孩子委屈的,坐在炕沿上哭:“妈妈,对不起。” “蛋蛋,你们明早还要上学,现在赶紧去睡觉,好不好,你要哭,妈妈会头疼的,好吗?”应该是感冒了,本来混身就痛,再加上刚才摔在地上时头着地,确实头痛的厉害。 至于聂工吼她的事儿,她其实因为脑子太乱,都还没细想了。 聂卫民悄悄儿的,就把三蛋给哄出去了。 仨孩子刚躺炕上,聂工敲门了:“卫民,我可能现在就得走,你能照顾好弟弟们吧?” 屋子里挺黑的,聂卫民没说话。 聂工进了门,在炕头上坐了半天,摸了把大儿子,说:“我就去趟北京,应该过几天就能回来,你跟你妈说一声。” 那一声吼出去的时候,聂工也没想过陈丽娜能给摔到车外面去,只听头哐啷一声撞在水泥地上,就知道挺疼的。 他要进卧室,肯定要吵架。 而聂工现在的心情,不想吵架。 他只知道总理一直在叫他,而他因为工作忙,迟迟没去北京。 “你走吧,你就永远都不回来,我们也可以自己生活,我都长大了,又不是没爸爸就不可以。”聂卫民趴着呢,头埋在枕头上。 “什么叫我永远都不回来,我要去汇报工作,过几天就会回来的。” “那时候你们也是打架,你把我妈打啦,我记着呢,你一巴掌甩过去,那么响的,我妈的脸都肿了。现在好容易再来个妈妈,你又要把她打走。”聂卫民也是气疯了,死命捶了两把枕头。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完全可以帮我妈养大他们俩,你要走就走吧,反正,我是不会让我妈走的。”见爸爸不说话,小聂就又补了一句。 男人嘛,这事儿不好解释。 三蛋一直在哭,聂工手摸过去,咕碌碌的就滚远了。 只有二蛋没事人似的,早都开始打呼噜了,在他这儿,矿区的天最蓝,雪最白,人生除了吃吃睡睡没啥大事儿,梦里还笑着呢。 想来想去,不敢就这么走了,硬着头皮,聂工就摸进大卧室去了。 “小陈,对不起,我太冲动了,你现在要怎么惩罚我都行,或者说,你想要什么呢,衣服,鞋子,口红,你想要什么我都买给你。”聂工说。 “滚,明天就离婚。”陈丽娜很果断的,就扔了一句出来。 聂工给堵的,又说:“我明确认识到了我的错误,你不要着急,等我从北京回来,饭我做,锅我洗,粪我来掏,你安心当你的厂长,行吗?” “聂博钊,我可不是什么国际共产主义者,没有解放全人类的宏伟目标,我就想每天吃点儿好的,喝点儿好的,想当初当个纺织女工一月三十块,下了班跟着小姐妹逛逛街,买件衣裳穿,多开心啊。六年了,整整六年了,我自己挣钱我帮你养孩子,不是因为你待我有多好,而是因为我曾经的丈夫对我好,人都有生老病死,我能主宰多少,我又能改变多少你就吼我,离婚,除了离婚没有任何话可说。” “你想离婚,那绝对不可能。” “腿在我身上,我要走你还能拦住我不成?” 聂工一边急着要上北京,一边又担心自己真走了,陈丽娜跟孙转男似的,就挽不回来了。 一边是病危的总理,也许还在等着听他的报告,一边是躺在炕上流眼泪的妻子。 坐了半天,他回头想握陈小姐的手,好吧,原来只要他一摸上去,就会跟只兔子似的凑过来的陈小姐动也没动。 “去吧,工作更重要。”陈丽娜终于还是妥协,说了一句。 “婚不离吧” “你说呢?” 这个反问句,把包袱又甩给了聂工,当然,也够他一路上苦恼了,究竟她是想离,还是想不离。 聂工再坐了大概有五分钟,帆布旅行包一提,转身走了。 上辈子在红岩,陈丽娜就经历过连着十几天的暴雪,这辈子在矿区,又是十几天的暴雪。事实上第二天一早大概十点钟的时候,陈丽娜就从收音机里听到消息了。 隔壁哈妈妈不是才从塔城回来嘛,这么大的雪,她还在外头扫雪呢,边听收音机边扫雪,哇的一声就哭开了:“小陈,小陈你听见了吗,咱们的总理……” 陈丽娜正在地窖里捡土豆呢,就说::“我听见啦,哈妈妈,扫雪吧,这场雪厉害着呢,再不扫就扫不开了。” “你家聂工呢,知道点啥不?”哈妈妈就问。 陈丽娜说:“他昨晚半夜走的,上北京啦。” 整天下大雪,要在往年,那可是聂家三兄弟最幸福快乐的时光了。 烤羊腿,大烧鸡,沾着面包糠的大鸡腿,还有裹着红泥的烤红薯,烤地瓜,烤土豆,只有他们想不到的,没有陈丽娜做不出来的。 她自己对吃不大爱好,但热衷于做饭吃,每每过个年,聂卫民身上都能长三斤肉的。但连着三天了,她除了睡觉就是睡觉,一天挣扎着热几个馍,再烧点汤,胡乱给孩子们吃一点,就又躺下了。 收音机里天天都在广播,号召边疆的居民们少出门,及时除雪,以防止屋顶被压垮。 至于林场里的牧民们,还得注意大批的羊啊牛啊马啊,除了要供给它们的草料,还得防着羊栏被刮翻后,羊群失散。 同时,雪一大嘛,深山里没东西吃,狼都跑出来啦,秦胜整天除了要号召大家扫门外的积雪,还得带着治安队的同志们,扛着猎/枪巡逻,以防基地进狼呢。 聂卫民自发肩负起了扫雪的活儿,每天早上扛着大铁锹,第一个找秦胜报道,大雪纷飞中扫大街,帮大家除雪,回来煤桶桶一提,两边的火墙都烧的热腾腾的。 连着睡了三天,陈丽娜才觉得自己身上舒服点儿了。 “妈妈,我饿。”二蛋揉着肚子,就说。 这后知后觉的傻孩子,到现在还不知道爹妈吵架闹离婚的事儿呢。 才不过三天,三蛋都饿瘦了一圈儿,正在客厅里打算盘呢,摇了一把算盘,他说:“妈妈,把从一到九九九连加,累积九遍,数字就会全部变成一哦,你是不是从来没玩过?” 就一把算盘,这小家伙整天辟哩啪啦的拨着,也能玩出花样儿来? 陈丽娜看他拨了一遍,在他小脸蛋儿中吧唧了一口:“你这是无师自通蛋蛋,这样,等过几天,我打问一下咱们基地谁珠算教的好,送你去学一学,说不定你很快就能帮妈妈做账呢,好不好?” 小蛋蛋本来也提醒吊胆,怕妈妈要走,一听她还要找人教自己学珠算,就知道她是不走啦,高兴的立刻就跳起来了:“哥,哥,妈妈要找人教我学珠算哦。” 聂卫民进来了,头上戴着顶聂工大概十年前的羊毡帽,身上穿着聂工加班时才会穿的绿军大衣,他爸那么高的人,军大衣肯定是最长的嘛,直接快拖地上了。 “妈,你真要找人给蛋蛋教珠算吗,那我也学,行吗?”小聂立刻就开始了狗腿子式的献媚,浮夸的让人肉麻:“您还累吗,腰酸吗,要不要我帮您捶一捶?” 陈丽娜打开厨柜一看,馍早吃完了。再打开缸子一看,米也早空了。 要啥啥没有,她昨天睡了一天,也不知道聂卫民是怎么糊弄俩小的的。 “我好好儿的要你捶背?赶紧的,把小库房里的高梁面给我提进来,妈今天呀,给你们蒸喧糕吃。” 高梁面喧糕,里面加上大油渣,再炖半锅鱼,那可是甭提有多香啦。 小聂把长长的军大衣一脱,就喊开了:“懒怂二蛋,赶紧到屋檐上摘鱼去,妈要给咱烩大胖鱼吃呢。” 边疆的肉啊鱼啊鸡啊的,为防老鼠偷吃,都是吊起来的,冻成大冰疙瘩了。 二蛋一听有鱼吃,赶紧的搬着凳子,就去摘鱼了。 好久没给孩子们做点好吃的啦,正好今天牛奶也来了,她取了罐头米酒出来,熬了一小锅子奶酪,又炖了半锅鱼,喧糕把几个孩子的肚子都给吃撑了。 就是米空面空的,现在这么厚的雪,车也开不了,矿区也去不了,马上没米下锅了,这可怎么办啊? “妈,你看我碗洗的干净吗?”二蛋洗一只碗,就要抱进来给陈丽娜看看。 “干净,干净的不能再干净了。”陈丽娜在给大澡盆里的菜浇水,松土了,受不了二蛋的烦。 “妈妈我爱你。”二蛋说着,抱着只碗又进厨房了。 好吧,就算烦,也是甜蜜的烦恼了。 “妈,咱们院子里的雪都扫干净啦,我下午还会扫一次,争取院子不被雪埋掉,好吗?”聂卫民两只手冻的红彤彤的,整个儿放火墙上,疼的龇牙咧嘴的。 “我知道啦,你再别出去了,不然冻起冻疮就麻烦了。” “好的妈妈!”聂卫民就没这么乖过。 这陈丽娜还没真吵架闹离婚了,要真闹,三孩子不得给吓死? 这仨孩子,卫民在物理方面,那是跟他爹一样优秀的,二蛋身体好,性子宽,三蛋对于数学的敏感,真的就跟天才似的。 要真换个后妈,像聂卫民那样聪明的孩子,没人管束,会不会又走上辈子的老路? 你说说,当初是为了聂工才来的,捏着鼻子准备来调/教这几个孩子的,现在倒好,为了孩子,她居然就舍不得走了。 外面有人瞧门,仨孩子一起抢着去开。 “于叔叔,你怎么来啦?”三蛋和二蛋简直跟那小狗似的,一看见于东海进来,直接就跳开了。 大雪封山啊,连钱狗蛋都给他妈关在家里不让出来,能见着个人,大家实在太太太高兴了。 “小陈同志,咱们公安干警们来慰问你们啦。”于东海左手扛着一大袋的米,右手还提着一大袋子的冬麦粉,就进门来了。 “雪那么大,不是路现在全封了嘛,你们咋来的?” 雪中送炭,饿中送面,于东海简直是基地人民的大救星啊。 不过,见他腿好像走的不太便利,陈丽娜就问说:“于公安,你的腿怎么啦,是不是冻坏了还是摔伤了?” “已经整整五天的暴雪啦,阿里木林场的羊还叫狼群给袭击了,我们公安干警带着枪,昨天徒步到阿里木林场,帮牧民朋友们驱赶狼群去了。”声音一低,他说:“聂卫疆,我这有个狼尾巴呢,你要不?” “要要要,我要。”三蛋高兴的,直接跳起来了。 人民公安为人民嘛,几大基地现在全成了孤岛,前面铲土车开道,他们带着治安队的人,东方红大卡拉着米面油,冒着暴风雪,一处处的送粮食,送温暖呢。 “你是因为徒步,把腿走伤了吧,既然这样,请个病假呗,为啥还要跑出来?”陈丽娜问说。 于东海摇头:“轻伤不下火线嘛,我们人民公安要是都趴下了,矿区的居民和社员们还能指望谁?” 说着,他把三蛋儿搂了起来,打趣着就说:“据说这暴雪至少还要持续十几天呢,聂卫疆,跟你妈妈说一声,搬到矿区跟我一起过去,成不成啊?” “好呀。”三蛋和二蛋俩孩子同时就喊说。 聂卫民本来就因为父母感情不好,操着心呢,这一看俩弟弟瞬间都成了叛徒,连忙就说:“于叔叔,你们应该还要送很多家吧,走走走,我帮您扛面去,成吗?” 他心说,这叫啥事儿嘛这叫。 妈妈对爸爸很失望的时候,面临着很大的困难的时候,。 对她有好感的于公安出现了,难道这时候着急的不应该是爸爸吗,为啥夹在中间为难的又是我啊。 “总理死了,北京那边不太平呢,聂工去了之后就一直没消息,也没给矿区打过电话,领导们都挺担心的,你这儿没问题吧?”于东海说。 陈丽娜回头看,小聂同志贼溜溜的眼神,那小耳朵竖的跟老兔子似的,正在偷听呢。 “我也很担心,但是聂工那人不惹事儿,冷静理智,我相信他会安全回来的。”陈丽娜说。 “说实话,前一二十年,人民群众都过的很辛苦,总理的死是个契机,很多人的悲伤情绪在最近猛烈的爆发了,我有很多同学也劝我去北京,说在北京有大游/行,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我挺心动的,小陈,你觉得我该去吗?”于东海就问。 陈丽娜断然摇头:“小于同志,我觉得是这样,你是人民公安,而目前矿区又是雪灾又是狼灾的,现在对于你来说,坚守矿区,并且保卫人民的财产和人生安全不受损害才是最重要的。至于方针路线,那是中央的事儿,我相信一切会好起来的,行吗?” 于东海想了想,说:“好,我听你的。” 看陈丽娜似乎挺烦的,他又说:“日子太苦啦,又还有三个孩子,工程师背后的阿瓦尔古丽,全矿区的人都敬佩你呢。” 陈丽娜笑了笑,没接话。 怎么说呢,活了两辈子,陈丽娜影响最深的并不是八/九,而是76年,你看,从元月份总理去世,再到唐山大地震,还有很多领导人,也是在这一年去世的。 她原来从来没跟聂工说过这些事情,而自己知道很多灾难的发生,并且无能为力,这种感觉真是很叫人不舒服的。 送走了于东海,陈丽娜还是闷闷不乐的呢。 结果,刚一进门,就叫聂卫民给挡住了:“陈小姐,你今天身体好了对吗?” “是啊,怎么啦?”陈丽娜就问说。 聂卫民拍了一下手,二蛋也从卧室里跑出来了,还提着俩只大铁皮桶子呢,穿的跟个熊狍子似的,三蛋也出来了,正在戴自己的皮帽子呢。 “现在实验室是没有人站岗的,武装部的人全撤回去啦。”小聂说着,就把陈丽娜一件常穿的大花棉衣给取了出来,给她一扔,又把她的围巾也取了出来:“走,我们带你去个好地方。” “这么大的雪,咱们是不能出基地的,聂卫民你不会忘了吧,当初刘小红她妈,就是暴雪中出基地,迷路了给冻死的。” “不怕不怕,我们就带你去办公大楼,赶紧儿的走吧。”聂卫民说。 深一脚浅一脚的,陈丽娜也不知道这仨孩子要干啥,直到聂卫民开始撬办公大楼的锁了,她觉得不对劲儿了:“卫民,这地方要真的乱进,可是要入刑的你懂不懂,到底要干啥跟我说,你要不说,我拿烧火棍子抽你屁股。” “你来嘛,上去你就知道啦。”聂卫民甩开陈丽娜的手,还在透锁眼儿呢。 陈丽娜直接一巴掌就拍他屁股上了:“赶紧说,你们到底要干啥?” “妈妈,妈妈,我们想带你看电影啊,你每回不是跟爸爸悄悄到实验室看个电影,就高兴了吗?”三蛋儿冻的瑟瑟发抖,上下牙合不到一块儿,颤兮兮的说。 却原来,聂卫民和三蛋两个这是担心她生气了,铁了心要离婚,要走,准备学着他爸的样子,哄她开心一回呢。 “行了,那就撬开锁,上去看电影。聂卫民,今天你要给我放不出个电影来,我打烂你的屁股。”陈丽娜笑着说。 第133章 怀孕啦 转眼再过十天, 雪还是没有停的迹象。 不过, 矿区隔三差五就会送大量的蔬菜过来,基地倒是不至于断了顿数。 这天,陈丽娜还是觉得混身酸软,难受的不行,因为医务室也关了嘛,没办法, 就跑到安娜那儿, 准备让她给自己开两片小药片来吃一吃, 看最近这身体上的不舒服能不能捱过去。 安娜最近是真丧, 头发半长不长的, 家里也不生炉子, 冷的跟冰窖似的, 正在埋头不知道写啥呢,见聂卫民兄弟进来,怕要把他们冻着,才开始透炉子。 “不就是离个婚嘛, 肖琛那家伙, 算是我错看他了, 矿区大把未婚男青年了, 你再找呗,我跟你说安娜, 头可断, 婚可离, 女人不能不打扮,我给你的口红擦上啊,头发我来给你烫,雪花膏了,为啥不涂?” 你看人陈丽娜 ,那怕养着仨孩子,就出门看个病的功夫,呢子大衣波浪长发,打扮的跟那要到自治区开会的人民干部似的。 “场长,我一天又不出门,打扮给谁看,给窗子,还是给桌子看啊?”安娜笑着就说:“过来,我替你捉捉脉吧,在塔城的时候我学过点老中药,应该能捉脉的。” “要我,就给镜子看,我也乐得欣赏自己,你再这样,才叫亲者痛仇者快呢,而且当初你为啥不撕了肖琛啊,真是臭不要脸的,我从来不说脏话的人,我也得骂一句,大渣男。” 话说到一半,陈丽娜再没说下去。 遥想当初她刚到基地的时候,肖琛天天来蹭饭,陈丽娜嗅觉多敏锐啊,她早就看出来了,肖琛是个喜欢勾三搭四的货。 想想还是老聂好啊,坚贞的很,从不乱勾搭。 “舌苔再给我看看……你例假啥时候走的,多久没来啦?”安娜早把离婚的事儿撇过了,就要看陈丽娜的舌头。 …… “我就不开药了,你从现在开始,吃好点喝好点,保持充足的睡眠吧,你呀,怀孕啦。”安娜说。 聂卫民正在翻肖琛留下来的书呢,很多专业书籍嘛,比如汽车修理啥的,看的正入神了,陈丽娜还没反应过来,他先啊了一声,就笑开了:“我妈说,她是不会下蛋的母鸡,永远不会怀孕的,不可能。” “只要是女人,就有可能怀孕,怎么会有个永远不可能呢。”安娜说:“你看你,舌苔发黄,停经超过50天了,乳房还一直在胀痛,这全是怀孕的症兆,我确定你是怀孕了,你要不信啊,等矿区卫生院上班了,到卫生院做个B超看看去。” “妈妈怎么啦?”三蛋也进来了,不知道从哪儿捡到几颗肖琛留下来的滚珠,圆溜溜的,正在玩呢。 “你妈怀孕了,要给你们生个小弟弟。”安娜于是就说。 三蛋也愣住了,二蛋正在跟他抢滚珠呢,一把夺过去就说:“我们不要小弟弟,小弟弟不好,会抢玩具的,我想要个妹妹。” “生啥就是啥,哪能你想要啥就给你啥?”安娜说:“行了,我家冷的很,小心把你们冻感冒了,赶紧回家去,啊。” 不说陈丽娜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就是仨孩子也无法接受啊。 等回到家,两辈子都没怀过孕的陈丽娜坐在沙发上,就呆住了。 聂卫民简直就跟个任劳任怨的小长工一样,先是把火墙透的热热的,再把陈丽娜的棉毛大拖鞋找了来,给她换上了,然后呢,又把她织来晚上给聂工搭着工作的毯子找出来,就盖到她腿上了。 “我这还没确诊是不是怀孕呢,聂卫民,你们咋看起来咋都很不安的样子?” “小陈同志,你要真怀孕了,是不是就不会跟爸爸离婚啦?”小聂最担心的,还是这件事儿。 陈丽娜一直没有正面回答过这个问题,但因为小聂同志实在太谨小慎微,太担心了嘛,就问说:“怀孕跟离婚有啥关系,我又不是没法抚养孩子,那我问你,万一我们要是离婚了,你们咋办?” 对此,小聂同志自有他的一套计划:“离就离呗,让我爸住实验室去,咱们还是一家人,你觉得咋样?” 鼓了鼓自己的小胳膊,他说:“我扫了半个月的雪,最近都练出肌肉来啦,看到没,一股一股的,全是肌肉,我自信我可以负担起咱们这个家来啊。” 陈丽娜噗嗤一笑,看他还要说点啥,就听小聂又说:“你看,大姨怀孕的时候连炕都没下过,天天想吃啥就吃啥,咱现在的条件,比大姨那时候好多了吧,你想吃啥,咱农场里多得是啊,现在雪停了,贺叔叔肯定会来基地的,到时候你想吃啥,我叫他给咱找,行吗?” 这意思是,爹真不要了,现在就指着后妈过日子啦? “我可是个后妈呀聂卫民,万一我生了亲的,跟你大姨待思甜一样待你们,你们咋整?你们呀,还是跟着你爸爸吧,啊。” 没办法,她就喜欢看他们舍不得离开她,于是凑巴巴的样子。 戈壁沙漠,大雪封山,也就逗几个孩子能开心开心了。 聂卫民脸顿时刷的一变,白了。 三蛋也出来了,俩兄弟面面相觑着,大概这是他们经历过的,史无前例的考验了。 “小红都一直跟着大姨,我也会跟着你的。” 三蛋想了想,一句话说的陈丽娜的心都化了:“就算你不爱我,我也会一直爱你的。如果你不想看到我,我就悄悄跟着你,成吗?” 得,陈丽娜眼眶都湿了。 孩子都这样儿说了,就算真要离婚,他们能扔嘛,当然不能啊。 虽然说才26,但陈丽娜就算自己是老来得子啦,下午大动干戈,带着孩子们搭着输油车跑到矿区医院,阿院长亲自作的B超,出来一看,稳了,不但怀上了,用护士的话说,胎儿已经不是一只小蝌蚪,都已经长出手和脚啦。 一边忐忑,一边惴惴不安,见妈妈高兴的啥似的,三小只也只能强颜欢笑啊。 这不,因为爸不在,而基地外面又在闹狼灾嘛,三蛋索性就被窝一抱,死赖到妈妈炕上去了,每天晚上睡觉之前,还要对着妈妈的肚子唱上几首歌。 好吧,在他心目中,妈妈肚子里肯定有一只小兔子,就跟老妹妹小时候一样,白绒绒的,耳朵绵绵的,只等生出来给他玩啦。 这天半夜,突然有人敲门。 这不全家一起等爸爸嘛,聂卫民就先坐起来了:“小陈同志,我爸回来啦。” 陈丽娜觉得不对:“要你爸,会说是自己,你问了半天没人应声儿,肯定不是他啊。” 聂卫民一下警觉起来了:“我去拿猎/枪?” 基地当然也没啥坏人,狼肯定不会敲门的嘛,勇敢而又坚强的孕妇陈丽娜爬了起来,推开窗子就问:“谁?” 居然是冷奇的声音:“小陈,开门。” 陈丽娜一听奇了:“冷部长,你开什么玩笑,三更半夜的,我们秦队长呢,你咋跑我们家属区来啦?” 冷奇的声音直接冲的要上天了:“老子叫你开门,这是军令。” 陈丽娜没说话,隔壁的哈工出来了:“冷部长,你没事儿吧,究竟什么事三更半夜的跑来啦?” 边说,他还边拉枪栓了。说实话,自打表哥之后,哈工是连谁都不信了的。 冷奇喝说:“你滚,叫陈丽娜开门。” 有点爱慕啥的也就罢了,陈丽娜向来最瞧不起的,就是那种喝醉了跑人门上撒酒疯的男人。但她上辈子跟冷奇还谈过两天,记忆中的他不是这样儿啊。 她说分手,有一天发现他还在跟踪他,回去踹了一脚,指着鼻子说了个我看不起你,从那之后,冷奇就再也没在她面前出现过。 “小陈同志,十万火急的事儿,就开个门,我马上就走。”冷奇喊说。 还是说,难道聂工真在北京出啥事儿啦? 陈丽娜摸了把肚子,心说哎哟喂,可甭成个遗腹子啊,于是,她赶紧就爬起来了。 一把打开大铁门,聂卫民站在最前面:“冷伯伯你好,告诉你个好消息哦,我妈妈怀孕啦。” 这大嘴巴,陈丽娜一把就给捂上了:“你个傻子,三个月之前是不能乱说的。” 三蛋也说:“我妈要给我们生个妹妹哦。” 冷奇不明白他们为啥跟自己说这个,当然连门都没进,他嗡声嗡气的就说:“矿区发现一例疑似鼠疫,这两天不要再出门,外面的饭也尽量不要吃,以及,尽量注意卫生。” “大冬天的,冷部长,这不是发鼠疫的时候啊。”陈丽娜说。 冷奇说:“那也不一定,矿区卫生院的人已经全部过去了,你们这儿有个前几年处理过鼠疫病情的护士,叫安娜的,在什么地方,找来,我们要带走。还有,我主要是要问你一句,她人可靠吗?” “可靠,可靠的不能再可靠了。”陈丽娜赶忙给指着安娜家的方向,就让冷奇找安娜去了。 几个蛋之中,只有聂卫民因为读书多,知道鼠疫是个啥,这小子长的快跟陈丽娜一样高啦,踮起脚来就说:“别怕,我们国家现在已经不会爆发大规模的鼠疫,也有研发好的鼠疫疫苗啦,我会保护你们的。” 陈丽娜跟他挨的近,见聂卫民似乎有点儿发抖,就问说:“你爸要真不回来了,你也行?” “哪那行?”聂卫民下意识的说。 说实话,聂工走的第一天,聂卫民心硬着呢,当时就想,那怕爸爸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他也能顶起一个家来。 但是,半个月下来,小聂要累坏啦。 每天除了扫雪,还要提煤,夜里封火墙,出灰倒灰的差事也是他,二蛋他又使不动,三蛋还那么小,倒是愿意帮忙,可帮的那都是倒忙。 想想爸爸在的时候,他哪管过这些事儿呀,每天只要提点煤,陈丽娜都能夸他夸三遍呢。 所以,聂家四母子,现在最盼望着爸爸回来的,就是小聂啦。 而且,他觉得,爸爸回来要知道妈妈怀孕了,那心里肯定是美死啦。 就是不知道,到时候这个骄傲的像公主一样的妈妈,又会怎样折磨爸爸呢? 唉,男人真命苦啊。 再说冷奇带着人,转眼就到了安娜家门上。 敲了三遍,才有个女人开门。 大冷天儿的,这女人穿着件单线衣就出来开门了:“什么事儿?” “我们是武装部的,矿区发现一例疑似鼠疫,安娜同志,这是我们全矿区所有官兵和人民的考验,也是你的光荣,因为,69年5月21日那场小规模的鼠疫,就是你处理的,尊敬的安娜同志,请立刻跟我们走一趟。” 说着,武装部的官兵们集体啪的一声,于雪地上跺脚,敬礼。 安娜不比武装部的同志们如临大敌,到底曾经经历过,很是镇定:“那你们稍等会儿,我得带上我的医疗包。” 前往矿区的路上。 一上车,勤务员小王递了个口罩过来:“领导,赶紧戴上,矿区医院的人已经到位了,现在卫生院整个戒严,咱们也要注意隔离卫生啊。” 冷奇看了一下安娜,看眉眼儿挺熟的啊,突然就想起来了,哎,这不是上回拽掉他半拉耳朵那位嘛。 “小小年纪就处理过鼠疫,厉害啊,这个至少能评个先进模范的吧,当时疫情结束后,就没给你调个好工作?”冷奇就说。 安娜笑了笑,没接话。 小王就开始给安娜讲开了:“是这样的,我们武装部有个官兵,在野外值勤的时候,因为当日回不来,在外面打了一只兔子吃。然后据他说,自己吃完兔子之后,就发现山洞里有成堆的死兔子。然后回来之后,他就开始咽喉肿大,拉肚子,腹部鼓的厉害。矿区卫生院的阿院长诊完之后,怀疑是鼠疫的可能性非常大,现在他直接守着病人,并且请您前去,因为他说,69年那一例鼠疫,是您跟他一起处理的,您有经验,必须得您给他做副手。” 像鼠疫这种情况,只要发现,那是必须严防死守,不能引起扩散的。 如果扩散,从上到下,可能连自治区的领导们都要问责。 所以,冷奇也不敢掉以轻心,亲自前往基地要人,就是想严防死守,只接把它给处理掉。 “冷部长为什么这样盯着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是,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怪异的女人,你还是个女人吗,你不怕吗,要知道,万一传染,你也会死,可我怎么瞧着,你好像不怕死似的。”冷奇就说。 他这车的副驾坐拆掉了嘛,就只能俩人一起坐在后面。 “怕死,怕死有用吗?”安娜反问。 她笑了一下,说:“69年,我才17岁,知道为什么是我给阿院长做副手吗,因为整个矿区,我的成份最差,最低,死了就死了,这条生命没有任何意义。” 第134章 防疫啦 矿区医院, 武装部的人已经整个戒严了。 消毒组的人早就在原地待命,一看安娜进门,就围了过来。 安娜说:“先给我来杯咖啡,要最浓的那种,随你们到那儿找, 不要加奶也不要加糖, 最浓的黑咖啡, 而且必须是蓝山。” 冷奇见几个护士愣着,对司机小王说:“去我宿舍里找,应该有, 一整罐都给安娜同志调来。”英雄嘛, 值得最好的待遇。 要穿防化服了,安娜动也不动,只问:“为什么没人给我穿衣服?” 几个护士对望了一会儿, 赶忙跑了过来,给她进行消毒的处理工作, 以及穿防化服。 一个小姑娘给她戴手套的时候手抖, 弄破了一点点,安娜直接就吼开了:“你们究竟有没有临床培训过, 会不会戴手套, 啊, 三层手套, 其中一层破一点儿, 就会加大我传染的风险, 是想我死还是怎么着?” 她声音太厉,而且一脸丧兮兮的样子,恰就是冷奇于女人之中,最讨厌的那种样子。 “对不起,安娜同志,我马上给您换。” 那不小护士长挺漂亮的嘛,男人对于长的漂亮的女同志,当然没有抵抗力,尤其是她们哭的时候。 “娘们,还真把自己当个人了。”冷奇很是看不惯,就来了一句。 安娜穿着厚厚的防化服,要进去了,回头瞥了冷奇一眼,说:“咖啡要在我出来的时候,保持70度的温度,凉了烫了我都不喝,冷部长,您亲自跑一趟吧。” “操他妈的,这女人真把自己当英雄了吧,我估计她得孤独终老。”冷奇很大声的,就吼了一句。 鼠疫的疫苗,现在其实是成熟的。 但是,同是一种病,就像流感每一次的病毒都不一样,鼠疫也是,又分为肺鼠疫,败血病鼠疫,肺鼠疫等。 疫苗对腺鼠疫的防治效果更佳,而对于肺鼠疫,则没有那么友好。 安娜只听刚才冷奇的形容,估计就是最可怕的肺鼠疫了,不过呢,自打跟肖琛离婚之后,她整个人丧的可以,说实话,就只差自杀了,也不在乎这个,反而是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意味,就进去了。 冷奇一直在外头,不一会儿阿书记和新任区长,才从冬风市转业的,军人,新任矿区区长胡轩昂也来了。 说实话,出了这种事情,最怕的就是领导们了。 别的事儿有点错还好说,疫情,那怕只是小小的一例,也关系着他们的帽子。 因为疫情是从武装部起的,而且现在整个卫生院全面封锁,领导们也不可能进得来,在外面关问了一下情况,表示一下关怀,当然就走啦。 而冷奇呢,因为事情出在他武装部嘛,这要死了人,他和冯参谋肯定得被问责,当然不敢走,就一直在卫生院的大厅里坐着呢。 不一会儿,小王拿着咖啡来了。 “自己烧一壶开水,拿我的保温杯给安娜同志冲上一杯,记着,是我的保温杯,不是别的杯子。”冷奇心说,我那保温杯,冲上水不过三个小时,是不会降一度的,到时候看烫不死你。 那怕就仅仅是一例,卫生院的处理流程是完备的。 很快,流调组,消毒组,检验组,一个组织体系就在副院长的分配下成立起来了。 调器械,调个人防护,再到调消毒用品,配备好的紧急医疗处理车,一遍遍的敌故畏兑着水来来去去的消毒,卫生院所有的医生护士,没有一个闲着的。 只有冷奇冷部长自认天命清奇,死活不肯穿防化服,跷着二郎腿坐在大厅里,吸着敌敌畏水儿给自己搞慢性自杀呢。 就这,等到凌晨两点多的时候,安娜才出来了。 “现在还要确定是否鼠疫杆菌,以及检查究竟是哪一种,阿院长当时徒手摸过病患,疫苗已经注射上了,但不知道是否会发病,所以他们都需要观察。”安娜摘了防化服的面罩下来,满头的汗就跟水似的。 而就这,她已经把最笨重的外层给脱给传染组消毒了。 示意小王喂自己一口咖啡,小王也不知道那咖啡有多烫,直接喂过去,烫的安娜抬起头来,狠狠瞪着冷奇。 冷奇两手插在兜里,大头皮鞋是小王刚才擦亮的,本来人长的帅嘛,一头板寸,歪勾唇笑着:“我还当你这种木头似的女人不怕烫呢,没想到你也会觉得烫啊。” “就为我刚才吼了那个小护士一句,你不高兴了?”安娜看人,还是看的很准的。 “人一小姑娘,说不定刚参加工作,你平常也就一教书匠,是,今天是显示出你的专业来了,可是安娜同志,不要倚老卖老,你今年也就二十一二吧,跟个十六七的小姑娘,拿什么大?” “你见过临床保护措施不当,从而感染病源并死了的护士的样子吗,你知道69年我们当时一起死过几个人吗?我是骂了她,但我救的是她的命,而不是像你一样,心里只有卑鄙无耻,下流的东西。”安娜分毫不让,凑近了冷奇,悄声说:“怎么,不想着操/你妈,想哄骗这些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上床了,就准备拿我做块石头踩着是怎么的?” 冷奇确实是看那小护士挺漂亮的,但是他有官职在升,偶尔安慰一下失足妇女倒也无可厚非,这种小护士哪能染指。 他都能给那个小护士当爸爸了。 “你简直就不是个女人。”冷部长给气的火冒三丈。 “你倒是个男人,但只会操/你妈。”安娜一把拂开滚烫的咖啡,转身要走,冷奇一巴掌已经甩过来了:“就你是女人也不行,我叫你再骂我妈。” 安娜脑子里懵懵的。 其实是她自己不对,跟肖琛离婚的时候太软弱,父亲在上海的房子,被她二妈霸占了,肖琛原本答应给她三千块做补偿,最后只给了三百,她也认了。 然后丧里丧气的过了几个月,最后居然把所有的火全发冷奇身上了。 一巴掌下去,甩的安娜耳朵都在嗡嗡作响。 正好这时候消毒组的人过来消毒,一个个儿防化面罩后面的眉头直接,全都拧成线儿了。 冷奇这是第二回打人了,还以为她会倒了,没想到她晃了一下,转身又进去了。 “这不是个女人,这简直就是个丧病鬼。”冷奇气的咬牙切齿。 再说聂家。 陈丽娜乍一听鼠疫,也吓坏了,第二天一早起来,就命令聂卫民和二蛋,三蛋几个做宣传员,把自已传授的东西背给大家听。 正好第二天是个大晴天,一片晴空,万里无云。 治安队队长秦胜正在跟媳妇子吕芳芳俩吵架了,只听哐啷哐啷几声,就见个六七岁的,脸蛋儿圆圆的,面颊上还长着俩小酒窝的小帅哥跑进来了。 他手里还敲着面锣呢,进来咣咣咣先敲了三下,然后就开始站在地上笑。 “三蛋,你笑啥呀,我问你你爸回来了没?”秦胜不吵架了,转身就问说。 吕芳芳生气的正在甩锅摔碗呢,就见二蛋也进来了,粗嗓门儿大声的就背起来了:“大灾之后防大疫,防病措施要牢记; 不喝生水喝开水,饮水消毒要坚持; 大便小便进厕所……” “哟,这是卫生宣传顺口溜呀,二蛋,你突然跑来说这个干啥?” 二蛋只管背的,背完,跟三蛋俩人转身就跑了。 这时候聂卫民才进来了,他到底大嘛,就比小的俩个专业的多啦。先从昨天晚上矿区发现鼠疫讲起,再到烧水要彻底啊,被子要晾晒啊,虼蚤要清理啊,算是把二蛋刚才背的东西全给细讲了一遍,也走了。 秦胜嘿的一声,转身对吕芳芳说:“咱们也有儿子,但是吕芳芳,你说这家这仨多好,就一个预防传染病嘛,一个管敲一个管唱还有一个解说的,咱们当时为啥就不生三个呀?” “一个都要把我气死了,生三个,你想得美。” 吕芳芳想了想,发现聂家三兄弟真是挺可笑的,噗嗤一笑,好吧,俩夫妻又和好了。 “妈,妈,我们宣传完啦。”还不到中午呢,三兄弟敲着锣叮咛咣啷的,就跑回来了。 为了能把自己吃的饱饱的,在孕期还能投入纺织厂的工作,陈丽娜做饭可扎实着呢。 炖了半锅子的黄焖,小指头粗的手擀粉四边全划了道儿,煮的那叫一个入味。这会儿她正要起锅呢,到大澡盆子里割了点儿小香葱和蒜苗洒在了里头,一锅子就端出来了。 蒸了一锅子又白又糯的米饭。 因为聂卫民无菜不欢嘛,陈丽娜又从大澡盆里里薅了把小油菜回来,炒了一盘子。 虽然说现在农场的塑料大棚已经成规模了,矿区冬天也能吃到绿菜,只不过是价格贵一点。 但是陈丽娜还是喜欢吃自己澡盆子里种出来的小油菜,少放一点油,拍两瓣儿蒜,下锅一滑油就出锅,除了二蛋,她和聂卫民,三蛋三个那直接就是抢着吃。 “妈,我们宣传完了,哈妈妈夸我们宣传的好呢,她还叫我给她多背了一遍。”二蛋进门就说。 他就跟头熊似的,撞进厨房,就朝着陈丽娜扑过去了。 聂卫民眼疾手快,一把把他给捞回来了:“二蛋,说过多少回了,妈怀孕了啊,你不能这么撞她,万一撞坏了肚子可怎么办?” “什么叫怀孕了,什么叫不能撞坏了肚子,卫民,你不能这么唬二蛋,他会当真的,二蛋,赶紧给爸弄点儿热水来,爸渴死了。” 一个人说着话,就从外面走进来了。 正好三兄弟都在厨房,一听见爸爸的声音,顿时就不闹了。 陈丽娜的气,肯定还没消嘛,而且,生气这东西,当时不发泄,就好比存款在银行里要生利息一样,那当然是慢慢儿的攒着呢嘛。 要是聂工回来之后,认错态度好一点儿,像上辈子一样,买上一大堆的东西,哎呀,漂亮鞋子衣服晃晃眼,说不定她会稍微的,不那么作一点儿。 但是你看他,胡子拉茬,还是那个旧式的旅行包,就身上穿的衣服,还是走的时候的那一套,陈小姐肚子里面的气就腾起来了嘛。 “卫民,把米端过去,咱们吃饭。”陈丽娜说。 聂工这一趟走的,连进厨房端饭的事儿都不干了,进书房就开始倒腾他的资料,一页一页哗啦啦的,吵的陈小姐心烦。 好吧,生气的时候怎么看他都不顺眼。 “妈妈,咱们不给我爸爸留饭吗?”二蛋这不因为爸爸没出来吃饭嘛,就有点儿担心,毕竟他可是最后端锅的人啊。 这就好比,教室里的人走完了,他得关门呢。 “你爸不吃,等你哥和蛋蛋盛够饭了,你就自己端着锅吃。“ “好呐,妈妈。”二蛋说着,又给聂卫民和蛋蛋一人添了一勺子米饭,就开始刮锅底儿了。 脆香香的锅巴,那叫一个好吃啊。 “怎么没我的饭?”大家都快吃完了,聂工才出来了。 聂卫民正在挟最后一筷子青菜呢,眼眶顿时就红了:“爸爸,厨房有馍了,您吃馍吧。” “没有,馍是我们明天早上吃的,没别人的份儿,不给吃。”陈丽娜说。 二蛋还在舔锅底儿,三蛋坐在妈妈身边,一幅爸爸打了妈妈,爸爸就是罪人的样子,界限划的那叫一个清:“厨房里所有的馒头和花卷,还在麻花都是属于蛋蛋的,因为蛋蛋现在要长个头儿,要注意营养。” 聂工因为俩儿子都不听话嘛,肯定就有点生气。 再说了,他认为自己出门那么长时间,半个月啦,陈丽娜就算气没消,也不该在孩子面前这么下自己的脸嘛,就有点生气:“那算了,我不吃了,你们慢慢吃吧。” “爸,我那儿有两包鸡蛋方便面,高姐姐给的,我煮给你吃,好不好?”聂卫民夹在中间,夹板气是他受,稀泥也得他和,毕竟他怕万一爸爸再犟下去,陈丽娜一生气,真走了呢。 “行吧,在哪儿,我自己煮。”聂工于是说。 聂卫民进了书房,从书柜里捣腾了两包方便面出来。 “哥哥好坏,居然把方便面藏在爸爸的书房。”二蛋气的,直拍脑袋。 聂工的书房天天上锁呢,可他就能把方便面给藏进去。 聂工看大儿子给自己煮方便面去了,小板寸儿头,瘦瘦的,又精神,又白又高又帅气。 心中很是欣慰啊,觉得还是大儿子更懂事。结果刚想坐,三蛋就挪到他想坐的椅子上了:“这个是我的椅子。” 聂工再拉一把,三蛋又也给霸住了:“这个我一会儿也要坐。” 好吧,妻子不说话,二蛋还在啃锅,这个小蛋蛋,性格最软的,但是凶起来连爸爸都不怕,聂工还真把他给没治了。 转身进了厨房,一个煮面,一个添火,聂工两父子像是一对难兄难弟一样。 聂卫民盛好了方便面,递给他爸了,见他爸蹲在灶下挑了一口,就说:“女人嘛,有点脾气很正常,更何况她还怀孕了呢,爸,你放心吧,她走不了,因为她怀孕啦。” 聂工半天没明白小聂这句话的意思,正在刨着香喷喷的方便面呢,到底觉得没味道嘛,起身才挑了块羊肉,刚准备要嚼呢,愣住了:“谁怀孕了,陈丽丽?” “我妈呀,她怀孕了。” 聂工直接跟给雷劈了一道似的,就愣住了。 …… 矿区卫生院。 病毒标本要等24小时才能出结果,在结果没有出来之前,所有人都必须原地待命。 别看就只是一例而已,可鼠/疫可是曾经在历史上差点灭绝过整个欧洲,明朝末期一个地方一个地方,曾让千里无人烟的瘟疫啊。 冷奇坐了很久,自己也灌了两杯咖啡,闻着敌敌畏,慢慢儿觉得自己也要升天了。 当然,咖啡灌多了嘛,就想撒泡尿。 进了厕所,正耍着尿呢,小王进来了。小王看着冷奇挽起的白衬衣嘛,下面是黑线衣,看了半天,就说:“冷部长,我咋看你胳膊像是黑透了的样子,咋回卅?” 冷奇一抬胳膊,说:“不该啊,我昨天才洗的澡,换的衣服,你看这秋衣秋裤,毛纺厂的贺厂长送的,说是他们织的最好的布呢。” 小王把自己的胳膊也伸出来了,俩人一对比,冷奇说:“坏了,我胳膊真发青了。” “不会,您也染上了吧,那我呢,我是不是也得查查?”小王说着,转身就走:“要真染上了,会没命的呀。” 好嘛,转眼之间,隔离病房,粪便化验,一群防化服就把冷奇,他的司机,勤务兵,冯参谋,全给围住了。 “不是,医生,我没有直接接触过伤员,我怎么可能啊?” “你胳膊发黑,这是典型的疫情表现,冷部长你不要动,我们会慢慢排查的,好吗?”医生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手套,防护面罩,说话嗡声嗡气的。 小王在隔壁,正在哭了:“护士,你赶紧确认啊,年纪这么轻,我可不想死啊。” “哎呀你不要抓我,你给我躺下,躺下。”护士说。 那怕只是在怀疑期,也得进行24小时的观察,以及化验。冷奇才排空了肚子,没有粪便,憋也憋不出来,没办法,医生给他开了点儿肝油,让他自己去弄。 “是你,你会用这玩意儿爆自己吗?”冷奇拿着开塞露,就问医生。 医生说:“会,其实很轻松,对准自己那地方,然后一挤,等有排便感的时候,一定要憋着,否则,你还得来一次。” 好吧,滴露瓶还算小,冷奇让医生出去,自己在病房里,就开始给自己上那玩艺儿了。 好容易弄完了,冷奇一撸袖子,发现胳膊越发的青了。 病房的门突然开了,进来的女人那怕穿着八层衣服,冷奇也认得,这是安娜。 要知道,那怕整个卫生院待命,最危险的工作也是由她一个人来做的。 也就是说,她和阿院长,是唯一能直接接触病患的人。 摘下笨重的帽子,大喘了两口气,捋着自己汗湿的头发,安娜都快要虚脱了。 她把头发整个儿抿往脑后,额前光光的,额头略有些大,眼睛略深,忽而莞尔一笑,简直就是《罗马假日》里的赫本偷偷跑出来,剪掉一头长发,像个大男孩子一样的样子。 冷奇直接给看呆了。 “怎么,爽吗,操/你自己?”嗡声嗡气,她居然神来一句。 冷奇提着裤子站了起来,一阵排便感袭来,但还得憋着:“安娜同志,因为你是个女人,我今天出去,只会打烂你的屁股,你要是个男人,我就要用这玩艺儿爆你,让你也尝尝这玩艺儿它妈妈有多让人难受。” 安娜双手叉腰:“那你倒是来啊,我又不走,搁这儿等着呢。” 一阵便意袭来,冷奇也撑不住了,一把关上门,好吧,排完,这才把门打开,一幅给人摧残过的小娇花的委屈样儿,递了个样本瓶出来。 “哪需要那么多,棉签蘸一点给我就得。”安娜只看了一眼,就转身了。 “你要早说,我直接用棉签不就得了?”冷奇给气的,简直要疯了。 第135章 凤壶烟 老聂家。 聂工过了好半天, 才能消化得了陈小姐怀孕了这个事实,没敢出去,在客厅门上看了一眼,她正在辅导二蛋写作业呢。 “不对,直流电源的正极和负极是这样走的, 儿子, 你画反啦。” “这样对吗?”二蛋可乖了, 擦掉反方向划了,抬头问说。 “嗯,对了, 就是这样, 哎呀,妈妈上学的时候物理最差了,现在你这个我还能辅导, 再难点儿,妈都不会了, 咋整?”陈丽娜还在织毛衣呢, 边织边说。 这媳妇子,坐在那儿, 从上到下就俩字儿, 贤惠。 三蛋说:“我可以辅导他呀, 哥哥你看, 直流电才有正极负极, 交流电是火线零线与地线, 我来给你划,好吗?” “蛋蛋,去打算盘,不要干扰你二哥。”陈丽娜说。 “好呐妈妈。” 陈小姐头好大啊,聂卫民和三蛋那简直是无师自通,毕竟有聂工那么个爸爸嘛,数理化学根本不需要她教,而二蛋呢,完全的一头雾水啊。 她现在咋觉得,二蛋简直就是她自己亲生的呢? “那个,小陈,天晚了,咱们早点睡吧,二蛋的作业,明天我辅导,行吗?’ “不要,我要妈妈辅导我。”二蛋吓坏了,因为爸爸辅导不过三句,就会气的拍桌子。 “我给你带了红虾酥,油炸大豆,还有酥皮点心,稻香村的,赶紧跟你哥几个吃去。”聂工敷衍着,就把儿子给赶进卧室了。 跟着陈小姐进了卧室,聂工真是提心吊胆。 现在她已经升级了,不是女王,她是王太后了,嫁过来六年都没怀孕的人,一遍遍的跟他说,自己怀不上怀上,害他裸奔了好长时间。 好吧,他信了,炕上想怎么来就怎么来,避孕套早扔垃圾桶里去了。 这时候她跟他说,自己怀上了。 望着小十岁的妻子,聂工心情无比的忐忑,你说就为着个责备她吗,那肯定不行嘛。 聂工虽然一直以来过的艰苦,但工资并不低,就算再多养几个孩子,吃饭不是问题。而且,咱们党的优良作风和传统就是,争取多生几个闹革命嘛。 但问题是,陈小姐愿意生吗,他走之前,她气成那样,这不会再来个打胎啊啥的。 “你真怀上了?” “唔,两个月了。” 那就证明,那天他一把把她推下车的时候,她就已经怀上孩子了。 “谁的?” “土地,山神,或者是冷奇,于东海,你说会是谁的?” 聂工也知道陈丽那是在胡说八道,愣生生压着自己没敢发火,就说:“你不是一直说你自己怀不上吗,怎么就怀上啦?” “我哪知道啊,上辈子我吃了多少药看了多少回也没怀上,这不就有了?” “那行,赶紧睡吧,往后呀,饭你甭做了,我做,锅你也甭洗了,厂长的工作你要想干,我早晚接送你,要不想干,就家里歇着,行吗?” 好吧,能把她挑刺儿的地方全给堵死了,聂工心说,这总可以上炕睡觉了吧。 “我又没原谅你,你凭啥上我的炕啊。”果然,陈小姐还记着仇呢。 聂工于是说:“我是有件重要的事儿,得向你汇报。” “说吧。”陈小姐才不上当,一脚就挡在炕沿上了。 聂工说:“那不我正好回了趟家,我妈家的大宅子,她几个妹子全分完了。现在有一处,是她当时读书时,她妈给她私下置的院子,是个两进的大四合院,那个她在遗嘱中说了,是留给我的。还有一处,是她自己在解放后买的一个小四合院儿,也是属于咱们的,组织已经归还下来了,但是我妈她二妹一直占着呢,不想给咱们,你说,咱们还要吗?” 聂工的养母乔淑,正儿八经北平女子师范大学的毕业生,长的漂亮,端庄大气觉悟高,而且,旧社会来说,还是属于大房正室奶奶养的。 但是她爸小老婆众多,还有一群小老婆养的妹妹们,现在乔淑两处院子,都叫那些人占着呢。 “要啊,怎么不要,她们住着你妈的,还骂你妈是个反/革命,当初贴你妈的大字报,到现在了还天天上访,要求组织查你妈,一查到底,我说的对不对,为啥不要?“ 上辈子的聂工视钱财如粪土,本来也是不想要了的,就是因为几个姨妈做的太过分了,他才打官司,拿着遗嘱去要院子的。 不过,最后也只要来了乔淑的书院,解放后买的那套,正儿八经黄金地段的好院子,就给聂工二姨霸占了。 “行,那咱们完了抽空去趟北京,一起把院子要来,往后孩子们万一上北京读书,也有个地儿住,你说呢?还有,我得补一句,家些院子什么的,将来仨孩子我会公平分配,但我妈读书时住过的那套小四合院,她说了,那是她千金大小姐的书院,我单独给你,往后就是你的了,行吗?” 北京,大栅栏儿的一套四合院,就现在来说,那都是好地段。 等他躺炕上了,陈丽娜才发现,自己还没原谅他呢。 这男人温柔浪漫不比上辈子,偷奸耍滑倒是炉火纯青啊。 “不要,不喜欢,你滚到书房去,成吗?” 聂工厚着脸皮,还是躺下来了。不知道为啥,刚知道妻子有孕的消息的时候,慌乱,不知所措,但现在开心了,越想越开心,笑的都合不拢嘴了。 “这番到北京,可不太平。太多的人在游/行,长/安街上人挤人,人夯人,我在宾馆里,敲门声就没断过,全是喊我出去游/行的。” 聂工是全国先进工作者,劳动模范,在这个尊重知识分子的年代里,他属于能一呼百应的那种人。 “我游说,动员,劝大家不要去游/行,所以耽搁了一点时间,不过还好,总理希望的是和平,是发展,没有闹起乱子来就好。”聂工这也是变相解释自己为啥半个多月没回来的原因嘛。 陈小姐懒洋洋的躺着,不搭理他。 “后来,我恩师就来宾馆亲自找我了。他们最近闹路线闹的厉害嘛,他在中央也很艰难。对了,他还问起你呢。”聂工又说。 陈丽娜知道他说的恩师是谁,将来的领导人嘛。 好吧,她眼睛一亮,总算肯搭理聂工了:“然后呢?” “我们有近十年没见过,没想到他老的那么快,不过精神非常好,还似当年。他问了我几句,诸如家里婆娘贤惠不贤惠啊,会不会做饭啊,爱吃啥爱喝啥啊,孩子们都乖不乖啊。” “你怎么说的?”被那个老人问及,陈小姐觉得挺荣幸的。 “我说,爱人喜欢吃川菜,最爱吃爆炒小公鸡,我还说,仨儿子有两个大概能有出息,但有一个,估计不会有太大的出息。恩师说,有能力的就大出息,能力小的就中出息,没能力的就小出息,只要为共和国的建设添砖加瓦,咱们不论出息的大小。” 陈丽娜用四川话把这段话回味了一遍,嗯,挺像上辈子电视里看到的,那个老人的讲话的。 “对了,恩师还送了你两样好东西。”聂工说着,又爬起来了。 陈丽娜也高兴坏了:“哇,不会又是一双高跟鞋吧,聂工,我现在急需一双漂亮的高跟鞋啊。” 好吧,等聂工从帆布包里把东西拿出来,陈小姐就又躺回去了。 “郫县豆瓣?花布鞋?” “豆瓣是恩师最爱吃的,花布鞋是师母做的,就这,你还嫌弃?”聂工反问。 陈丽娜躺在炕上,叹说:“古往今来,天上地下,再也没有总理那么能叫人敬爱的人啦,他就知道,女人最爱的除了高跟鞋,没别的东西。不过郫县豆瓣是真好吃,明天呀,我给你们烧一顿正宗的四川水煮鱼。” “这就对了,得让我闺女吃饱,吃好,不能饿着。” “俗气,还有,谁说我一定生的就是闺女。” “是闺女,肯定是闺女。”聂工虽然还提心吊胆,也不知道陈小姐生了孩子之后,会变成个什么样子,会不会有了亲的就苛待现在这几个。 但是吧,他生了仨儿子,要再来个儿子,是真的真的烦了,就想要个闺女。 聂工心说,这辈子要儿女齐全,才不枉此生啊。 不过,陈小姐似乎还是很不高兴啊,把聂工给她的东西一推,转身就睡到炕上最热的那个地方,一言不发的躺下了。 “还有什么事情,我希望你能告诉我,就比如说总理的死,说实话,以前我听你说前世,也只是听听自己,听听孩子而已,我不问生死,因为我觉得生死没有任何意义,但我现在想听听,除了总理之外,还有很多人的生死,你能告诉我吗?”聂工说。 陈小姐说:“不能,这世上的生死,都是天注定的,我告诉你有啥用啊。” “你是不知道我有多爱你,不,不止是爱,我在想,我得多幸运,才能碰到这么一个女人啊,就跟天山上的雪莲花似的,脾气好,性格温柔,还愿意在大学普遍复课以后,一遍遍推掉红岩女子师范大学发给你的复课通知,继续在这儿陪着我。陈小姐,我是真的非常感激你,但我估计是变不成上辈子那根杏树叉子了,从今往后,我承认他比我更优秀,也愿意你永远爱着他,所以,你能原谅我吗?” 作为红岩女子师范大学最优异最突出的学生,几个带课老师,乃至于校长,一遍遍的写信,希望陈丽娜能回去继续攻读学业。 为了几个孩子,她把信全锁柜子里了。 “想都不要想。”陈丽娜打了一把聂工伸过来的手,就说:“滚,离我越远越好。”甜言蜜语不管用啦。 这一回,她不把他折磨到没脾气,是不会轻易说原谅的。 那话应该怎么说呢,她怀上小宝宝了。 陈小姐好激动啊,两辈子第一回怀孕,她要作天作地,不折磨到老聂跪在她的脚下痛哭着叫妈妈,她是不会原谅他的。 过了二十四小时了,小王和勤务员经过化验都没事,警报解除,可以走了。 唯独冷奇,他不止胳膊,脱了衣服才发现整个上半身都是黑的。 虽然说化验结果没问题,但为了保险其见,护士又给他抽血,再次送粪便,尿样去检验去了。 在一个只有干板床的病房里给关上24个小时,是个人都会发疯吧。 冷奇这会儿就疯了,一脚踹在凳子上就问:“给我带的饭呢,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来?” 护士捧着饭盒进来了:“冷部长,实在没有您要吃的拉面,就给您熬了点小米粥,您看成吗?” “我最烦喝的就是小米粥,拿走,还有,我说了我要喝茅台,我的酒了?” “医院不能喝酒,也不能抽烟,冷部长,还请您尊重我们的工作……” 哐啷一声,粥直接就飞过来了:“屁,酒可以不喝,烟可是我的老命,再不给老子烟,老子立马带枪突出去,赶紧的,没有中华烟就凤壶也行啊,给我搞一包来。” 冷奇给烟急的,直接连一毛五的凤壶都不嫌弃,只差求爷爷告奶奶了。 护士给砸了一身的粥,刚出门,就看到脱了外层防化服的安娜。 她是这次负责鼠/疫病人的临床护士,正站在门外发呆了。 加起来,她估计得有48个小时没吃饭了,两只眼睛陷的特别厉害,脖子老细,肤色在这边疆来说,基本上算是最白的,白的就跟象牙似的。 她手里抱着杯咖啡,却没喝,就那么端着呢。 “安娜同志,你帮我劝劝那个冷部长吧,他的脾气呀,太坏了。”小护士说。 这就前天挨了安娜骂的那个小护士呢,才十六七岁,却已经在接触这么危险的工作了。 “注意你的防疫问题,不是跟你说了嘛,手套,口罩,一样也不能缺,那怕是进冷部长的病房也不行,他可是疑似鼠疫,明白吗?”难得她温柔吩咐,小护士咬着嘴唇说了声对不起,又说了声我错了,转身走了。 安娜于是进来了,刚一进门,一只空烟盒砸过来了:”赶紧给我拿烟,没烟就给我滚出去。”他说。 “你已经确定被感染了,还不给我躺着?”安娜就说。 冷奇仍然说:“不可能,我压根没有跟病患接触过。” “最近既然有病毒在流行,那么任何人都在感染的可能,更何况,你喜欢吃生食,还不讲卫生,我说的对吧?”安娜说着,就坐在床沿上了:“我现在没力气跟你讲这些,冷部长,躺下来,好吗?” 冷奇见她一直握着自己一只手,而且面色惨白,眼睛红红的,似乎还在哭,就问说:“你怎么啦?” “我已经48小时没有合过眼了,不过我并不困,但我想有个人抱抱我,或者只是问我一句,你饿吗,你累吗,你渴吗?说实话,我前段婚姻整整四年,我前夫也没有抱过我,没有问过我这些。他对我挺好,几乎没有红过脸,偶尔也会做/爱,但我们一直分房睡,他没有抱过我,也没有亲吻过我,每次□□都跟上刑场似的,直到后来他摊牌,我才知道,他一直爱着的都是我妹妹。”安娜说。 冷奇给吓坏了:“你不要诱惑我,我只安慰愿意用人民币做纽带的失足妇女,你这种,我可吃不来。” 安娜抬头笑了一下:“瞧把冷部长给吓的,怕了吧?” 她的生母是苏国人,一笑,赫本似的明媚。 伸着自己一只手,她说:“我刚才给阿院长打针的时候没小心,他因为神智不清,拿针管把我扎了,所以,我很大程度上,现在已经感染了。” 冷奇脑子时轰的一声,看着安娜。 她又说:“我只是没地方去,到你这儿坐坐,所以,拜托你闭上你的嘴巴吧,你是除了我前夫之外,我现在最讨厌的男人,但是,我没地方可去你明白吗,我只能在这儿坐一会儿,因为你特讨厌我,而我呢,我也特讨厌你,如果我这次跟阿院长一样感染了,并且死了,我想,你一定会记住我的,对不对?” 这叫什么? 临死前再恶心他一回? “还有,我是骗你的,你的化验结果出来了,没有被感染,现在,我正式通知你,前往皮肤科吧,那儿应该能解决你皮肤发黑的问题。”安娜说着,一张化验单就拍床上了。 听见皮带在响,她莫名觉得不对劲儿,一抬头的功夫,已经给冷奇压在床上了。 他两天没洗澡,身上一股子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还带着些汗臭气,当然,比起瘦瘦的肖琛来,更加孔武有力,也更具男性魅力。 还长的挺帅呢。 “安娜同志可是为了共和国的建设而奉献自己,我身为一名崇高的共和国军人,在你如此无助,难过,委屈的时候,怎么能不照顾,安慰你一下?” 皮带一扯,拉琏一拉,他就压上来了。 第136章 开枪啦 虽然说冷奇粗野, 但是他的那种感觉, 是安娜从来没有体会过的。 怎么说呢, 那种侵略性, 那种男人粗横野蛮的气息, 跟肖琛完全不一样,她当时脑子就懵啦。 “你疯了, 我说不定已经感染啦。”安娜拿手使劲儿抬着冷奇的下巴, 想把他从自己脸上给推开。 “没想到你看着冷, 皮肤这么细, 有意思。”冷奇才不肯呢, 跟那啃猪蹄似的, 不不,跟那饿疯了似的就又压上去了:“不行,你要没感染, 我这辈子都不敢碰你这么漂亮, 干净,清清爽爽的女人,但你都感染上鼠疫了, 那玩意儿染上了就只有死路一条,我怎么能不慰问一回,就叫你死了呢?” 这女人头发剪的短, 两只大眼睛扑扇扑扇的, 混血儿式的漂亮, 两只大眼睛里有赫本的纯真劲儿, 但又冷的跟块石头似的。 操他妈的,冷奇心说,越吻越香,比喝茅台还得劲儿。 “你到底懂不懂,我万一感染了,你也会感染,你也会没命的。” “你不是说我很有可能也感染了?”冷奇把衬衣一脱,裤子一踹,就跃上去了:“就算没感染也不行,这不你感染了吗,我得跟你亲密接触一下,争取一起感染,别动,别挣扎,你再挣扎老子就得完蛋。” “为了共和国,为了国际共产主义……”冷奇总算搞完了,气喘嘘嘘躺了下来,一看安娜也在冲自己笑呢,明白了,她一个劲儿激怒自己,估计也是为了这个。 于是立刻又翻身爬了上去:“不行,这他妈太爽了,我还得再来一次。“ …… 外面护士来喊了几遍了,因为第一个感染者已经死了,而阿院长也正在最严重的发病期,正是十万火急的时候,但都叫冷奇给骂跑了。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冷奇这才觉得够意思了,就说:“没想到啊,看你一幅冰美人的样子,在床上还真是热情如火,有意思,你要真死了,我得多怀念你啊。” 安娜躺在病床上,看了半天,突然蘸了点自己的唾沫,就在冷奇的胸膛上搓了搓,咦,一搓,那黑的不见了。 “你这是衣服掉色了吧冷部长?”安娜于是说。 冷奇说:“不该呀,这可是毛纺厂的贺厂长亲自送我的,还说这是最时髦,最洋气的内衣。” 但是,他搓了一下内衣,手都黑了。 冷奇站了起来,光脚踢在床栏上,疼的龇牙裂嘴:“好你个贺敏,给武装部送的全是烂衣服。” 他的嚎叫声,回荡在医院的走廊里,吓的正在喷敌敌畏的医生们全愣在当场。 安娜直接笑死在床上了。 她没穿裤子,几个医生大概以为冷奇把她打死了,或者给打晕了,上前就来搡门,而医院的门呢,并没有锁,是冷奇拿病床边上一根钢管给顶着的。 医生一推,那门就开了半拉。 冷奇往回一搡,外面的医生就开始喊了:“冷部长,你不要冲动,你把安娜同志放出来行吗,她要犯了错误,我们向你道歉,行吗?” 冷奇就算力气大,也不可能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啊。 医生们全在推门,安娜还不穿裤子,他满头都冒汗了,生怕医生们推开门,进来看见个光屁股的女人。 “胡医生,冷部长的皮肤病比较严重,我正给他消毒了,消完我就出来了。他人害羞,你们就别推门了。”终于,安娜笑着喊了一句,这才把场面给震住了。 应该说,安娜自打十四岁以后,就没有像此刻一样笑过了。 穿好了衣服,她说:“行了冷部长,你应该没啥事儿,快走吧,以后呀,内衣穿好点儿,记得穿之前洗上一水,掉色不是啥大事儿,但对皮肤不好。” “这就完啦?”冷奇有点儿不信。 安娜先套上内层防护服,侧首端详着冷部长的眉眼,锋眉挺鼻,一米八几的身高,皮肤粗糙点儿,但是个真汉子。 敢在一个女人感染鼠/疫的情况下还和她发生亲密关系,这人要不脑子坏了,就是胆子够大。不过说实话,安娜也觉得,有这一回,自己死而无憾。 那叫啥来着,鱼水之欢,增加荷尔蒙,汾泌多巴胺,会促使人的情绪变的好起来,安娜此刻心情就特别好。 她踮脚在他面颊上晴蜓点水似的亲了一下,说:“不过不行,你跟我有过亲密接触,那估计还有感染的可能,继续呆着吧。等确定没事了,我会给你注射疫苗的。” “不可能,我们武装部有任务,我不可能天天呆这儿。” “但你必须得呆着,留院观察。”安娜说。 “要真留院观察,也行,过半个小时你再来一趟,我应该还能再来一次。” “滚,你想的美,操/你妈去。”安娜说。 冷奇这回不气了:“也行,那我现在就出去,告诉医院里所有的人,你安娜疑似传染了还把我给强/奸了呢。” “你!” “赶紧去工作吧,你只记得一点,就算你真感染了,真要死,老子也一定让你爽上天堂。”冷部长觉得自己简直是,爽呆了。 1号基地。 陈丽娜最近真是觉多啊,困的醒不来,早晨睁了几遍的眼睛,总觉得天应该是亮了的,结果一问聂工,他就说还早还早,才五六点,于是,她只好又闭上眼睛呼呼大睡。 再一觉醒来,闻着厨房里一股子焦糊味儿,陈丽娜就知道聂工又在干好事了。 “不是,要烙饼子你放着我来啊,你看你把我的面给祸祸的。”一看聂工连眼镜上都是面,陈丽娜忍不住了。 “用黄桂兰的话说,吃糊馍馍能捡钱,再说了,糊掉的馍多香啊,卫民你说,我说的对不对?”聂博钊指着灶下烧火的聂卫民,就说:“而且,烧火的人是他,你要问罪,首先得问他,不该问我,我只管烙饼子,又不管火。” 陈丽娜刚回到客厅,二蛋溜过来了:“妈妈,快坐,我给你捶捶肩,好吗?” “不好,你一拳头捶下去,我得喘半天的气,而且,我肩膀并不疼。” 聂工出来了:“二蛋,你妈不让你捶就一边去,好了,最好出门去玩,不要在她跟前闹她。“ “可是爸爸,外面好冷的,还有,我的棉衣破了,我要妈妈帮我补。“ “来来来,我帮你补。”聂工说。 二蛋棉衣一甩,一个猛子跳过来,眼看撞到陈丽娜身上,聂工吓的,一个猛扑,把他给拦住了:“不出去玩就进卧室,我不管你在卧室干什么,都不准再出来。” “有了后妈就有后爹,我妈妈还没变成后妈了,爸爸已经变成后爹啦。”三蛋也起床了,过来先抱了抱陈丽娜,说:“自从怀孕以后,妈妈身上就变的好香香啦,闻起来真香啊。” 聂工给俩儿子嫌弃,妻子又不理他,转身进了厨房,聂卫民就说:“行了吧,咱们命苦,干活儿吧。” 聂工想想也是,就继续开始烙他的馍了。 正烙着呢,有人敲门了。 陈丽娜正在小卧室里给俩孩子补衣服了,贺敏提着大包小包的进来了。 “丽娜,咱们厂开工在即,你能起来了吗?”他一样样给陈丽娜看,全是厂子在还没开之前,自己从农场收来的布料做成的线衣和线裤,是送给陈丽娜的。 陈丽娜看他挺不高兴的,就问说:“怎么啦?” 贺敏冷冷看着聂工的书房,冷哼了一声:“你应该知道的吧,北京是他俩一块儿去的。” 陈丽娜当然知道,那天晚上暴雪,聂工开着吉普车走,最有可能的就是跟包曼丽一起去的嘛。 周围三个蛋儿环绕着,一个在给陈丽娜盛粥,一个在给她剥刚烤熟的红薯,三蛋嘴巴噗嗤噗嗤的帮陈丽娜吹着粥,口水全都落碗里了。 “我是过来人啊丽娜,要不你家孩子多,我现在就要当场就要说了,这叫什么事儿啊这叫。” 你看贺敏那样子,简直恨不能进去把聂工给揍一顿一样。 “哎呀,我突然特别想吃桔子,二蛋,你带着三蛋,俩人到秦叔叔家,去问问你芳芳姨,她家卖的桔子还有没,给我称二斤来。” 二蛋说:“让哥哥去。” 三蛋也说:“让聂卫民去,天太冷啦,我们不想出去。” 但其实就是因为贺敏在这儿,而且气势汹汹的,再兼垂头丧气,俩孩子不敢走,要保护妈妈呢。 聂卫民到底大嘛,懂事,拖不走三蛋儿,就把二蛋给拖走了。 “你知道吗,我今天早上去看曼丽,曼丽一个劲儿跟我说,她和聂工在飞机上聊的有多开心,你说俩人能没事儿吗?而且呀,她听说你怀孕了,直接就跟我说,这个厂长你当不了,倒不是我私心你,但我觉得要有你带着,那个厂才能赚钱,没你,能不能赚钱我真不好说。” 贺敏呱唧了一大堆,陈丽娜听出来了:首先,他是觉得包曼丽和聂工有情况,但因为自己和包曼丽没结婚嘛,这事儿就不好问。 再,包曼丽听说她怀孕了,趁机想夺权,彻底控制毛纺厂。 不过,贺敏还是个好同志,这不悄悄儿就来跟她打小报告了嘛。 “贺敏,你这人大多数时候聪明,但有时候真是死脑筋,我就问你,冷奇一个大军区后勤部的参谋长,调到咱们矿区也只是个武装部长,包曼丽一个文工团的,从天而降就直接是毛纺厂的书记,你就没想过,她背后有人?” 毕竟多活过一辈子,别人看不出来,陈丽娜能看不出来吗。 包曼丽啊,用将来的话说,那应该是直接在中央有关系,托里拐弯儿的,镀金来了。 但就不知道,她巴结上的,是个啥样子的领导了。而且,还得看她自己道行有多高,毕竟,给人当小三的人,一般都是小聪明,没有大出息。 “所以呢,她是准备直接就把我给除名了,还是等过几天矿区领导们正式开会的时候,再把我给踢出去?” 第一次针锋相对,陈丽娜想知道,包曼丽是打算暗地里把她踢出毛纺厂就算了呢,还是想要当众羞辱她一回。 “我听她的口气,她应该是想让你知难而退。” “好一个知难而退,我陈丽娜只知道知难而上,不知道知难而退,行了贺敏,谢谢你。一直以来,我都说你养不起包曼丽,现在还是那个话,而且,我很感谢你来跟我说这些。”陈丽娜由衷的说:“军强的前途是最重要的,我既然答应过能让你光明正大的赚钱,就一定能。已经给开除了公职的人,千万甭走歪路了,成吗?” 贺敏的眼睛还盯着书房呢:“聂博钊可是和包曼丽一起回来的,陈丽娜,你肚子里装的是船吗,你就不问一句嘛,他们要是搞破鞋,咱俩都是受害者。” 可嘴里说着没完,他也不敢进聂工的书房,毕竟上一回进聂工的书房,人家差点赏了他一颗子弹呢。 陈丽娜说:“聂工别的我不能保证,这方面他不会的,你少疑神疑鬼了吧你。” 贺敏也不知道该信谁,又气,心还不甘,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书房里的聂工,完全不知道外面贺敏坏的那一水呢。 他正在工作呢,不一会儿三蛋就溜进来了。 三蛋虽然说也八岁了,但上面有俩哥哥,一直把自己当小孩儿,聂工当然也就把他当个小孩儿。二蛋要进书房,他肯定会赶出去,三蛋儿却不会。 小家伙站在爸爸的书桌前站了半天,就问说:“爸爸,我能玩枪吗?” 聂工正忙着写报告呢,没听明白他说的是啥,就说:“可以。” 小家伙钻到爸爸的办公桌下面也不知道勾勾拉拉玩着啥,突然之间,两手抱了把枪出来,四处吡吡了一番,突然就对上聂工的脑袋啦。 聂工这不忙着写东西嘛,还说:“蛋蛋,一边儿玩去好不好,爸这会儿忙着呢。” 小家伙最近在换牙,两颗上牙漏着风呢,突然一掰保险,聂工才蓦然回过神了:“蛋蛋,这是枪,不能玩,快给我。” 三蛋还在笑,两只酒窝深深的,无声笑着,打开保险直接掰扳机。 聂工的枪里面,以防万一,是常备着一颗子弹的,只听子弹呼啸而出,一声闷响,再加一阵钝痛。 聂工还没来得及抢枪了,心说完了:我给儿子走火完枪打死了,而陈小姐得生个啥样的孩子出来,我还没看了。 “丽娜,陈丽娜。”他大叫了一声,摇摇晃晃站起来,一把推开书房的门就冲了出去。 “你咋了,老聂,你没事儿吧”陈丽娜见他扑在自己膝盖前,也是吓了一跳,把毛衣推了就说:“你是不是心脏不舒服,还是胃不舒服,啊?” 他上辈子是突发心脏病没的,陈丽娜心说这不会是心脏病发了吧? “丽娜,丽娜。”聂工跪在陈丽娜的膝头,双手颤抖着捧起她的脸,刚想说啥,莫名又觉得有点儿奇怪。 对了,要真的一枪打到太阳穴上,他是不可能活这么久的嘛,这违反了科学常理了。 三蛋抱着自己的合金枪,站在书房门上,直接笑的前仰后合。 聂工摸了一下自己的鬓角,疼,生疼,但肯定不是被子弹击中了嘛,他应该是给那种,仿真/枪里的钢/珠弹给击中了。 恼羞成怒的聂工站了起来,回头抓住小蛋蛋,直接啪啪啪,屁股上放了三耳光。 三蛋抱着把枪,咧开嘴就开始哇哇大哭:“妈妈,爸爸坏,爸爸打我啦。” “孩子不就玩了一下枪嘛,这枪还是冷奇当初给的呢,你这人咋了嘛,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疯啦?” “陈丽娜,在美国,一年有一千四百多人死于枪杀,但他杀只占30%,而剩下的70%,则是因为枪支走火,而你儿子,要拿的是我的五四,这会儿我已经死了。”还没看陈小姐究竟要生个啥来,就这样死了,岂不是死不能瞑目? 跟那劫后余生似的,聂工现在才开始后怕。 “孩子不过开个玩笑,你看你把孩子给吓的。”陈丽娜说着,把三蛋搂了过来:“这枪呀,往后可不能指着人,好吗,你看你把你爸给吓的?” 三蛋认真点头,一抿唇,两个小酒窝,乖的呀:“好的妈妈。” 聂工于是又回了书房,这不,摸完自己的枪,把一直存在弹夹里的一颗子弹取了出来,提起笔正准备重新开始写了,三蛋儿又进来了。 这一回,小家伙还给他拿着两只桔子,是两个哥哥到吕芳芳家刚买回来的。 “爸爸,你刚才怕不怕呀?”三蛋就问说。 聂工应付着说:“怕,爸爸差点给吓死了,往后呀,可千万不敢再玩枪啦。” “如果爸爸死了的话,就再也看不到小妹妹了,所以,你要珍惜人生呀,爸爸,从今往后,你可不能再打我妈妈啦。”三蛋奶声奶气的,就说。 钢笔在纸尖上一顿,聂工抬起头来看着这个最小的,总是一幅小孩样的儿子,看了半天,突然明白过来了,这小家伙刚才完全就是故意的。 他自己的玩具枪原本应该是在外面的,他故意放进书房的抽屉,再拿出来打爸爸,根本就是为了让聂工误会,自己会中弹,继而后怕。 聂工皱眉看着儿子,心说完了完了。 聂卫疆应该是最小,最善良的一个呀,现在看,这比聂卫民心更黑更野,而且估计比聂卫民更难管。 也就难怪陈丽娜会说,上辈子他瘫痪在床都能搞的整个共和国人仰马翻呢。 聂卫民至少肯定爸爸,总想获得爸爸的认同,聂卫疆这完全不是啊。 他简直就是,陈丽娜最忠实的小走狗了。 “爸,你还吃桔子吗,要我给你剥吗?”二蛋说着,抓了一把桔子在门口绕了。 他是唯一一个,不敢进聂工书房的儿子。 聂工很感动啊,在看过卫民和卫疆之后,他觉得自己老了以后估计得靠二蛋给撑腰了,于是就说:“来,进来,让爸看看,你长的有多高啦。” 第137章 抓田鼠 一场瘟疫, 一个月的时间。 鼠/疫的传染力有多惊人呢, 亲自接触过患者的几个人, 阿院长死了, 另外一个医生活了下来, 伤亡率在70%,就可以想象, 它有多恐怖了。 安娜现在是整个医院里最重要的人。 “咖啡呢, 我说了要70度70度, 这是70度吗?”她说着, 把杯子重重摔在桌子上, 埋头继续写报告。 小护士气的, 端着咖啡又走了。 是的,一个院长的死,两例感染鼠/疫, 这件事儿, 肯定得向上级汇报,执笔的人,还得是安娜。 谁叫她是奋斗在一线, 最辛苦过的人呢。 不过,别看现在全卫生院所有的医生护士全站在外面待命,等报告一交, 她就又是那个默默无闻的小学教师啦。 “嘘!”有人打了声口哨, 安娜皱着眉头, 没理。 冷奇不止保温杯里端着咖啡, 手里还摇晃着一样东西:“来来来,小熊饼干,你最喜欢的俄国口味,甜的就跟那糖不要钱似的。” 吃点甜的再接吻,那感觉真是爽透了嘛。 “冷部长,请不要干扰我的工作。” “不不,我这是慰问下属,毕竟牺牲的有我们武装部的同志嘛,而安娜同志,光荣的对抗了病毒侵入,可喜可贺,来来来,喝一口,保证温度刚刚好。”冷奇说着,手已经搭在安娜的肩膀上了。 安娜当然知道,他要来,事先人肯定全清掉了嘛。 啪的一声,一只避孕套就拍冷奇手里了:“窗帘拉上,不要影响我的工作,速战速绝,然后赶紧走。” “小安同志,你不能就这么应付我吧?”这叫个啥姿势,她在前面边喝咖啡边吃着小熊饼干边写报告,他在后面干活儿? 他还想谈点情调了,她只想打炮,他是什么? 古人所说的面首? “狗男女,可不就这么个干法?”安娜冷笑了一声:“你天天对外宣称自己单身,我问过你警卫员了,说你家里有家属。出轨军人,破坏军婚,我要给抓住了是要坐牢吧,你要爽就赶紧,爽完快走,我不想回头看要送我坐牢的人的脸?” 经她这么一说,冷奇没兴致了:“行了行了,我就坐这儿看会儿你,成不成,还有,你如果想我高兴,就别提我的婚姻。” “我前夫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婚姻是牢笼,恨不能立即解脱,但是他在我跟前,直到正式撕破脸前,对我可尊重的不得了。” 就是那怕上一次床,都圣洁而又正经。 但安娜现在是看出来了,男人在老婆面前正经,在别的女人面前耍流氓,大概是种惯例。 毕竟妻子嘛,那是革命战友,外面的女人呢,在他们眼中都是婊/子。 冷奇看了半天,漂亮的安娜小姐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吧吧了两口烟,他把那烟头子踩在脚下,就骂了一句:“你这可叫始乱终弃。” 要知道,人冷奇身材高大,长相英武,在红岩的时候,歌舞团多少女人排着队,三更半夜悄悄敲他的房门呢。 当然,部队有纪律,他倒是不敢随便乱来,但受欢迎程度,可想而知嘛。 给个小学老师这么玩了一手,他面子怎么能下得来? “我要再来找你,我就是条狗。”走之前,冷奇恨恨的扔了一句。 骄傲如冷奇,他决定,再也不见安娜,那怕一回。 自从发现小蛋蛋没有自己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乖巧和可爱之后,聂工就很是忧心忡忡。 这不陈丽娜早晨得去趟农场嘛,因为陈丽丽才生的那个小妹妹感冒了,再加上是何兰儿的生日,准备过去做个客。 要往日,这种活动聂工是绝对不会参加的。 但是今天呢,为了观察观察这个敢往老爹头上放枪子儿的小蛋蛋,再者,也是陈小姐怀孕了,用她自己的话说,两辈子头一回,聂工为了保护陈小姐,也为了表达自己的喜悦,就跟着去了嘛。 虽然陈小姐依旧爱搭不理,三蛋一脸戒备,但至少还有二蛋对他关怀备至,聂卫民和他同仇敌忾啊。 不得不说,孩子生的多了就是好,总有一个向着自己的嘛。 “这房子真漂亮,跟我们的套间一模一样。”二蛋很感慨的,就说。 要说人富起来,那真是很快的。 不过是去年年初,陈丽娜把自己的六千块钱放到了信用社,然后农场的社员们陆续贷款,买小型织机回来,织出布来再由贺敏统一收购,家家手里都有了钱。 这不,他们想还信用社的款的时候,信用社又告诉他们,可以展期一年再还,只需要多交一年的利息就行啦。 于是王红兵统一集资,农场加点补助,社员们拿钱修新屋,房子不就盖起来了嘛。 进了门,屋子里暖和着呢。 “火墙,舒服吧?”何兰儿让闺女坐了,盯着她的脸看了半天,说:“丽娜,一个冬天捂的,你越发的白了,也胖了。” 陈丽娜还没说话呢,二蛋个大嗓门儿:“我妈怀孕啦,要给我们生妹妹。” “真的?”何兰儿吓的,差点扑通一声就跪下了:“不会吧丽娜,你真怀上啦,怀上孩子了你还开车,走恁远的路?” “嗯,怀上了,这快三个月了呢。” 陈丽丽正在隔壁的卧室里给小的一个喂奶呢,听见了就赶紧说:“丽娜,快进来,我看看你是不是真怀上啦。” 陈丽娜就进去了。 她现在还没肚子呢,吃饱了也是平的,但怀孕了就是不一样嘛,骄傲的跟只小孔雀似的。 “你还敢这么大步子的走路,也不说多穿一点,还有,你得小心坐月子,别像我,头一回月子就没坐好,这第二回,月子还是没坐好,你看看这生的这都是啥呀这。” 又是一闺女,这一回陈丽丽不作了,谁爱抱谁抱,除了喂奶,理都懒得理那正在嗷嗷哭的俩小妞儿。 当然了,她想要生个儿子的心,就更加的迫切啦。 端详了半天,陈丽丽肯定的说:“完了,你这回怀的呀,肯定也是个闺女。” “真的吗,那可太好了。”陈丽娜给高兴的,把大妞一抱,一看,丑心疼丑心疼的,就说:“走,我抱着我家大妞出去逛逛去。” 现在农场里也开着小卖部啦,一岁半的大妞,正是喜欢往小卖部里跑的时候。 三毛钱五颗糖,再加上两毛钱一包瓜子,小丫头嘴里吃着糖,嘟嘟囔囔的舔巴着,不停的说:“谢谢小姨。” 陈丽丽下了炕,帮何兰儿做着饭,心里其实挺不得劲儿的,就不停的说:“丽娜肯定也是生个闺女,我生了两个闺女,看的不能再准啦。” 现在农场里菜多嘛,四川人流行吃火锅,什么排骨呀,羊肉啊,大白菜啊,裤带宽的大粉皮啊,一锅子煮上,那叫一个好吃。 而且,人越多,菜越多,火锅吃起来就越香。 何兰儿从隔壁的四川人家要的火锅底料,正在咕嘟咕嘟煮火锅了,就说:“丽丽你能少酸两句吗,你妹现在就缺个闺女,要真生个闺女,她肯定高兴的不得了。” “真是稀奇了,你生了俩闺女,我也生了俩闺女,丽娜还是生闺女,我就觉得呀,妈,毛病就出在你身上,我们都是得了你的遗传。” 何兰儿生气了,菜刀剁在案板上,就说:“生了闺女有啥不好的,我生了俩闺女,那么动乱的年代,要不是我二闺女把我带到这边疆来,我指不定都活不下来了,我就骄傲我生了俩闺女,咋地啦?” 好吧,这也算变相的把陈丽丽给夸了一下。 “小红那么乖,大妞和二妞还小,只要咱们细心培养好了,那都是人材,不定里面就能出个孙转男,就能出个贺兰山,丽丽呀,你再这样想儿子,总是羡慕妹妹日子过的比自己好,真要得病了我跟你说。” “我哪就羡慕丽娜啦,我只是心里不平衡,当初分明要来当保姆的人是我呀,丽娜一见聂工,直接就说自己要嫁,我帮着她就把婚结了,要说来说去,我还是他俩的大功臣了,你们就都总是挤兑我。” “功劳也要别人夸,自己夸就不值钱啦。”何兰儿说。 陈丽娜其实就在窗外呢,听姐姐和妈拌嘴,倒是觉得挺好玩的。 一家人挤地窝子的时代终于过去了,渐渐的,社员们从地下搬到了地上,而且都有炉子用了,家家户户都在织布,送到纺织厂还能赚一大笔,集体致富的日子啊,它就这么快的到来了。 聂工今天准备要带三个儿子一起,到田里去掏田鼠。 像这种大片的田地,最烦的就是田鼠了,到处打洞,吃庄稼都是吃根子,跟那扒绝户坟,踹寡妇门似的,比别的害虫更可怕。 现在掏到田鼠,三只可以换一个工分,三十只的话,可以换一只大倭瓜呢。 二蛋吵吵着想吃倭瓜群群,这不,带着套子,欢天喜地的就准备跟爸爸去套田鼠了嘛。 不过,聂卫民在农场私交多,不肯跟他一起去,最后,就是聂工带着俩小的一起套田鼠了。 冬天的田野上,积雪足有半尺高,仨人全穿着厚皮高桶的大靴子呢,还把脚管得扎的紧紧的,否则的话,一会儿雪钻裤子里,脚丫子就湿啦。 “看见了嘛,咱们站在田野上观察,那地方是不是有一堆雪,比别的地方高?”聂工单手叉腰,站在一望无际的雪原上,在二蛋眼中,爸爸真是巨人一般的存在啊。 “是的,爸爸,我看见啦。”二蛋说。 “蛋蛋,你猜那是什么?” “田鼠的老窝。”三蛋手搭晾棚,说。 几父子走到了跟前一看,确实了,好大一个洞,还分好几个出口呢。 二蛋往每个洞口都放了一个夹子,搓着双手就说:“爸爸,这样可以吗?” 聂工问蛋蛋:“你觉得这样行不行?” 三蛋转了一圈子,肯定的说:“爸爸,这个鼠窝特别大!” 平原上,雪最能显出地形地貌来,这是一大片的土包包嘛,那证明下面肯定有好大一个窝。 他把二蛋刚才堵在门口的夹子全拉了起来,按照自己的想法,先在一个洞口放了一个,退后两步,再在一个夹子往左的地方放了一个,再又回到洞口,往另另一个眼子上放了一个,然后就说:“好啦,爸爸,熏烟吧。” 二蛋还背着一堆的干麦草呢,用老聂的zippo搓着一点,往最大的洞口上一戳,哟,不一会儿,好几个洞眼子上就全开始冒烟啦。 三蛋在后面蹦蹦直跳,舔着舌头就说:“来啊来啊田鼠快来啊。” 果然,不一会儿一只给熏的不行了的田鼠探着脑袋就出来啦,刚迈出洞口,啪的一声。它后面肯定还有别的田鼠嘛,有一个杀不住车的,出来四处逃窜,这不看左边没人,是个好出口,刚一拐弯,啪,又是一声,给夹住了。 这下,田鼠们不敢从这个口子出了,但里面熏的实在没办法嘛,不一会儿,就又从另一个洞口出来啦。 啪啪再两声,又是两个。 好家伙,一把火,四只田鼠。 二蛋直接懵了,抱着三蛋的头又亲又揉:“我想能抓住一只就厉害了,你居然一次就抓住四只,蛋蛋,你真是我的亲亲的小蛋蛋,臭臭的坏蛋蛋,啊,我爱死你啦。” 三蛋舔着唇说:“快把田鼠解下来拴起来吧,咱们继续再抓呀,给妈妈换两只大倭瓜,好不好?” 二蛋这下更猛了,在田野里横冲直撞的,听着三蛋的指挥放兽夹,再点柴火,不一会儿,叽叽喳喳的活田鼠都串成线啦。 “蛋蛋,最近学习怎么样呀。”聂工本来是打算拿捕田鼠这事儿教育一下小儿子的,没想到人看着小,捕鼠经验这么足,就只好换成谈心啦。 “我妈妈不开心。”三蛋说:“我就不开心。” 这下轮到聂工愣住了:“我看你妈妈一直挺开心的呀,她哪不开心啦?” “爸爸不在的时候,我每天晚上都跟妈妈睡的。” “可你都八岁了,八岁的孩子再跟妈妈睡,这不像话,我跟你说聂卫疆,男人就得顶天立地,整天爬妈妈怀里的那种,不会有什么大出息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呀,时代一直在变,年龄大的人的看法总是呆板的,总听妈妈的话,就会变成一个没有眼见的人,爸爸,我说的对吗?” 好吧,对于这个小蛋蛋,看来说教是不管用了。 聂工于是又说:“夫妻之间吵吵闹闹磕磕绊绊是难免的,我也不过就吼了你妈一声,而且,你妈妈不是已经原谅我了吗,你心里不能再对爸爸有成见,明白吗,你要公正客观的看这件事情,而不是总认为,就是爸爸欺负了你妈妈。” “我只知道你打她了,可她都没有还手。” 就三蛋儿这么手善的人,要给小金宝打了,都得把二蛋叫上,叫二哥给自己出气了。 妈妈给爸爸都推下车了,肯定是生气的嘛,可她都没动手,所以蛋蛋才心里不平衡。 因为,他总觉得虽然爸爸年纪大,但妈妈更懂得包容。 “行了,我跟她道完歉,再跟你道歉,成吗。聂卫疆,你这种处事方式可太偏激了一点,这世界上没有完全好的人和完全对的事,你还很小,不该这么偏激的。“ 老父亲苦口婆心,可是最小的儿子一点也听不进去。 而且,三蛋走着走着就叫开了:“我妈妈不是因为这个才不高兴的,她有时候夜里起来,总是说,咋办呀,咋办呀,我一个人的力量是办不到的呀。我想,肯定是因为有很大的困难要我们大家面对,她才会苦恼的,爸爸你明白吗?” 聂工想了想,也对哈。 陈丽娜是多活过一世的人,而今年一开年总理就去世了,这几个月共和国上下也是特别特别的不太平。 但是,能让小陈同志夜不能眠,那得是多大的事儿啊。 聂工于是就说:“好啦,这事儿我会跟你妈谈的,爸爸相信,一定能解决她面对的困难,好吗?” 三蛋提着一串的小田鼠在前面蹦蹦跳跳的走着,理都不带理聂工的。 “我是你爸爸,聂卫疆,我说话的时候你就答应一声,明白吗?“ “我只认妈妈,不认你。”这直接断绝父子关系了。 “可你妈妈是我的妻子,我要说聂卫疆不听话,把他卖掉算了,你看你妈妈会不会答应。”聂工很认真的说。 三蛋啊的一声,怕了,吓的脸上的小酒窝都没啦。 “只要你乖一点,听话一点,把冷叔叔给的那支合金枪给扔了,爸爸是不会让你妈妈卖掉你的。”聂工看把儿子给吓坏了,又忍不住安慰他。 果然,小蛋蛋别的不怕,最怕的就是给卖掉,再走路的时候就乖了许多嘛。 聂工原本对孩子没啥感觉,自打发现大的几个越来越顽皮,越来越淘气之后,对于陈小姐现在怀的那个,就越发的期待了。 他现在是真的太需要一个又乖,又可爱,软乎乎的小宝宝啦。 雪原上,小聂正在卖力的奔跑呢。 新式塑料大棚,钢筋骨架,特别加厚过的塑料,高度统一在三米以上,这样的大棚能应对最剧烈的严寒天气,当然,也能吸收最充足的光和热量,上面过夜的棉毡也是可以自拉自放的,甭提多先进了。 “小姨,我小红妹子呢?”聂卫民进了大棚,就问正在里面劳动的孙多余。 孙多余说:“在菌菇大棚里摘菌菇了,你要找她,往那边去。” 聂卫民再要跑,回头看了一下孙多余,停下来说:“小姨,我咋觉得你现在变漂亮了很多呢?” 孙多余也觉得自己挺美的呢,没敢哈哈大笑,捂着嘴就说:“不许笑话你姨,赶紧去吧。” 聂卫民吐了吐舌头,乍着两只手,装个鬼样子,一蹦一跳,就进菌菇大棚了。 第138章 吃火锅 “母老虎, 就跟我聊两句怎么啦, 咱俩说说话呗。”王广海的儿子王小兵跟在刘小红身后, 两手叉兜,小流氓似的。 “我跟你说王小兵, 农场种点东西不容易,最近总被人偷,我严重怀疑贼就是你招来的。”刘小红说。 “真不是我招的,不过, 你要愿意辅导我做作业, 我说不定能告诉你那些偷瓜、偷菜的贼是从哪来的呢?”王小兵才是真二流子, 吊二郎当的。 刘小红瞪了他一眼:“你个小流氓, 滚远点儿吧,下次小心我真往你脖子上放菜刀。” “小丫头, 你不过一个抱养的,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我告诉你, 就算你不辅导我做作业也没用, 你妈跟我妈早说好啦, 等长到十六,就让你嫁给我, 彩礼三个八,你可等着到时候我收拾你吧。”王小冰说。 他说完,转过身正准备走呢, 一拳头下接就冲到他鼻子上了。 瞬间鼻子开裂, 鼻血哗啦啦的涌, 赶来的聂卫民再飞起一脚:“王小兵,甭以为你认识几个黑社会上的混子就学流氓,小心老子揍的你脑袋开花。给我妹子道歉!” “我又没打她,她还打我了?” “没打也不行,我要压着你给她打,你给我站住!” 聂卫民正准备动收了,刘小红哎吆一声,他立刻就跑过去了。 王小兵悄悄骂了声晦气,转身就跑。 “这王小兵是不是没少欺负过你?”聂卫民问说。 刘小红倒不怕他骂自己,只说:“他不读书,总跟社会上的人勾结,要打我他是打不过的,但他勾社会上的人,老偷农场的东西。” “早晚我叫公安把他们这些混子全抓监狱里去。”聂卫民说着,见刘小红龇牙了,问说:“咋啦,是不是王小兵打你啦?” “倒刺,瞧见没,越撕破口越大,好疼。”但等她把手伸出来,干干净净啥也没有,吐了吐舌头,她说:“骗你的,这你也信?” 这小妹子,越来越佻皮了。 俩人提着篮子鸡油菌,这是准备拿回去蘸火锅的。 “不是,这菌菇不是给咱们蘸火锅吃的嘛,你为啥要拿到别人家去啊。”见刘小红走的不是往陈丽丽家去的路,聂卫民就觉得有点儿不对了。 他这妹子,两个月不见,又抽条儿了,才十三岁的姑娘嘛,也不知道怎么就生的这么野。 聂卫民在甜甜和高小冰面前,总有一种大哥哥的感觉,在她跟前就不行,因为她身高野的,都快要盖过他啦。 “孙小姨,我菌菇摘好啦,咱们回家吧。”到了另一边的蔬菜大棚门上喊了一声,孙多余立刻出来了。 “呀,摘了这一篮子啊,走,教我做饭去。”孙多余就说。 现在,孙多余也不住地窝子啦,但是,她一个人也造不起一所房子嘛,于是她和田老田晋俩人合伙儿出钱,就造了一大间房,一人占一边儿嘛。 当然,这样也就能满足孙多余准备要给田老养老的愿望啦。 聂卫民跟着刘小红一起进了屋子,鼻子一嗅:“又是火锅。” 刘小红熟门熟路进了厨房,取了半包火锅底料,就教孙多余做开了:“你看,这个特简单,咱们剥点儿葱姜蒜,拿油炒香了,再把这料下进去,蜂窝煤炉子提客厅里让它炖着,再慢慢儿的洗菜,不就成了?” 什么大白菜,小油菜,羊蝎子大排骨,一样样的洗干净了,往只大盆子里一码,边吃边下,不就行了嘛。 “就是不知道咱们田爷爷能不能吃辣啊。”孙多余一看辣椒红彤彤的,又犹豫开了。 “那你就自己去问呀,为啥你不去问呢。”刘小红说。 聂卫民正在翻田老的书呢,就听孙多余说:“人家现在是干部,隔壁的门我都不好意思进呢。你帮我问去,成吗?” 是呢,前阵子田老给提拨成农场的书记了,将近五千人的大农场的书记啊,整天各个生产队的人都过来开会,人这一有官威,立刻就不一样了嘛。 眼镜戴着,椅子上一坐,生产队长们进来,那都是毕躬毕竟的。 所以虽然一起住着,但孙多余现在挺有点怕田老的呢。 “孙小姨,胆子大点儿,赶紧过去问去,我在这儿给咱们洗菜,快去。” 边疆的房子嘛,构造都一样,一边是两室一厅,另一边一个大卧。 有很多人家,一家人造不起一个房子的,都是像田老和孙多余这样,厨房共享,有钱的住大的一边儿,没钱的就占一个大卧室。 客厅里,田老正在和聂卫民聊天儿,给聂卫民讲自己当初在金塔改造时的事儿呢。 “那时候呀,404厂排的废水湖泊里的鱼,明知道全是含着核辐射废料的,饿急了我们都吃,哪像现在这么好的条件……”田老正说着呢,一抬头就见孙多余站在面前,绞着两只手,有点害羞的看着他。 “多余,怎么啦,有话你就说话,怎么只笑不说话呢?” “田爷爷,我就想问问,辣椒你吃不,还有,今晚咱们得做顿火锅吃,咱们锅端一块儿吃吧。”孙多余就说。 田晋说:“我这二十年别的没攒下,就是胃病厉害,辣椒是真不能吃,你们要吃呀,端到隔壁你们单吃去,我一会儿给自己做碗糊涂汤就行了,去吧。” “你要天天吃糊涂汤,那胃不是更不行了?”孙多余一听田老说胃,立马棉袄一披就准备往外走:“这可不行,我赶紧开上拖拉机,给您买胃药去。” “这丫头真是,听风就是雨的,赶紧做你们的饭去,不用理我,我和卫民再聊会儿,啊。”田老于是说。 聂卫民也觉得小姨有点儿怪啊,现在衣服穿的干净了不说,也特讲究卫生,屋子里擦的干干净净的,就是害羞的时候,咋那么让他觉得不习惯呢。 “田书记,田书记啊,我给您介绍对象来啦。”新从齐思乡搬来的马大姐一阵风似的,笑呵呵的就走进来了。 “马大姐,快进来,坐坐坐。”自从当初听说孙多余要给自己养老之后,田晋给打击坏了,这不从农场找了个媒人,也正在给自己介绍对象了嘛。 “王大花,三队有名的劳动模范,她的条件是这样,您给她三百块钱,给她仨儿子一人一个生产队的大队长当,她就愿意嫁过来,您看咋样?”马大姐这就说叨开了。 “王大花年龄多大啦?”田老想问问,年龄咋样嘛。 马大姐一看煮着火锅了,一点都不客气,直接厨房里端出碗来就吃上了:“五十四,比您大六岁左右,但您甭怕她比您大呀。您俩只要一结婚,她的仨儿子就全都是田书记您的啦。” “那是那是,仨儿子都成家了吗?”田晋问说。 年岁不饶人,他四十八的人了,总不能要求一个四五十岁的女人没有家属嘛。 马大姐摆手:“有一个成家了,还有俩没成家呢,等你俩一结婚,就让多余出去住地窝子去,让王大花家仨儿子都住你家来,有了平房,不就好找对象了嘛。” 这感情是,娶一老太太回来,就等于娶了一大家口人呀。 聂卫民是个好管闲事儿的,刚准备张嘴说个不同意呢,刘小红从后面把他的手给拽住了:“卫民,不许张嘴,让马大姐说。” “那你得叫声哥哥才成。”聂卫民侧首,欺负起妹子啦。 “哥,就你这小样儿,哥什么呀哥。”刘小红说着,找了一下他的胳肢窝儿,把聂卫民给痒的哎哟一声。 “这谁家小孩儿啊,没大没小的,见人进来也不问一声儿。”马大姐瞪了聂卫民一眼,又说:“田书记您甭急,您要觉得这个不成呀,我还有一个很好的苗子,今年才三十四岁,就是咱们五队的秦娇娇,她也愿意嫁你呢,咋样。你要挑相貌,整个农场没有能比过田娇娇的。” “秦娇娇?就是那个好吃懒作从不肯上工分的,她还那么小,为啥要嫁我个糟老头子?”田晋问说。 “不是,不上工分咋就成好吃懒做啦,她只是不爱干农活嘛。而且人家也不是没条件的,您看您年龄这么大了,人秦娇才三十四,而且丈夫不是坐牢了嘛,人说了,万一她丈夫要是再找回来,您就得跟她先离婚,她那丈夫是个混子嘛,她怕丈夫要杀她。” 哦,丈夫进监狱了,于是临时找一个。 等丈夫从监狱里出来了,再把这个临时的给退了? “秦娇要的就多一点儿,五百块钱彩礼,等她丈夫回来了,你俩分开的时候这院子得给她。您要答应,她今晚就搬过来住。”马大姐说。 田老没法听下去了都:“这两个,前一个摆明了是想给儿子们找财路,至于后一个……算啦算啦,马大姐你走吧,成家这事儿,我再好好想一想。” “我,我先吃完火锅再走啊。”马大姐舍不得放筷子,锅里肉是真多啊,一挑一筷子。 “哎哟,刚吃了火锅,瞧我这肚子疼的,肯定是小姨的火锅没做干净,不行,我得拉肚子啦。”聂卫民一声怪叫,吓的马大姐立刻就把筷子放下啦。 “多余做的火锅,那不定真会拉肚子呢。”她也是揉着肚子,赶紧就走了。铝合 刘小红才从厨房里端了一大盆的菜出来,转脸一看,孙多余不见了。 “孙小姨,你看你为了今天这顿火锅准备了多久啊,怎么还没吃了,就睡下了呀。”刘小红进了卧室,就问说。 孙多余包着大被子,转了个身,看样子居然是在哭呢。 刘小红进门一看,也不说啥,给她掖了掖被角,直接就出去了。 聂卫民这会儿端着碗,正在吃火锅呢,这不田晋看着挺香的嘛,倒了半碗开水,把那红辣椒一涮,不停的吸着气儿,也在吃呢。 “田爷爷,那个秦娇不是挺好的嘛,您为啥不要啊。”刘小红端了一只碗,就凑过去了。 田晋苦笑:“不合适。” 说实话,一个大农场的书记,月工资二百多块呢。原来田晋没当书记的时候,大家也就尊重点儿,因为他为人正派嘛,倒是没有妇女跟他搭啥话。 这不他给组织任命成书记了,一下子农场好多妇女在田晋的眼中,也就变的难以琢磨了。就比如那个秦娇,经常三更半夜跑到他这儿来,要跟他谈心,一谈就是半夜。 人田晋可是旧社会的大学生,啥没见识过呀,一看这女的就心思不正,躲都躲不及,怎么可能会娶嘛。 “那您看您,老的嫌人家带孩子太多,小的又嫌人家心术不正总是躲避劳动,您这对象呀,难找。”刘小红挟了筷子排骨吹着,吹凉,悄悄放聂卫民碗里了。 他不爱吃脆骨嘛,那就是块脆骨。 “我也觉得难找,那小红你说,咋办?”田晋笑着问说。 刘小红说:“我实话告诉您吧,您真正合适的对象啊,一直都在您眼前呢,要不,您想想,当初您是为啥才准备要找个对象的?” 他就是为了不让多余给他养老,才找对象的嘛。 “多余?”田晋给吓坏了,聂卫民直接,正在啃排骨了,噗嗤一声,差点从椅子上翻下来,叫刘小红给扶住了。 “可不,您当初不就是为了我孙小姨,才立志要找个对象的吗,她未婚,又不嫌您老,整天变着法子给您做养胃的饭吃,你们虽然说不上彼此有意,但您想找对象的出发点,不也是找个人凑和着过日子嘛,五十多岁的老太太您都准备凑和,为啥我孙小姨就不行?”刘小红反问。 田晋一下子就愣住了。 当然,他们孤男寡女住一块儿,外面传事非的人也很多,原来全凭田晋的一身正气抵挡。 这要冒然一结婚,可不得给人笑死? “人要笑话,也就笑话几天而已。田爷爷,我孙小姨要不是喜欢您,咋可能天天在这儿伺候您,您呀,就甭再天天让那媒人上门,伤她的心啦。人生易老天难老,您不像我和聂卫民,日子还长着呢,该下决心就下决心,人生短暂,不要枉费呀。” 刘小红说完,碗筷一扔,就说:“卫民,咱走吧,让田爷爷自己慢慢想去。”说着,俩孩子手一拉,都跑啦。 田晋在客厅里坐了半天,听见孙多余在隔壁哭呢,硬着头皮,头一回进孙多余的卧室。 这大姑娘卧室收拾的挺整齐的,在被窝里一怂一怂的,也没好意思大声哭,就那么小声的抽泣着。 “您要嫌弃我,我明儿就搬走,我啥话也不说。”孙多余说:“我知道人人都嫌弃我丑,嫌我声音粗。” “多余,我怎么可能嫌弃你,我只是觉得自己太老了一点儿。” 忆往昔,峥嵘岁月稠。什么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俱往矣。 眼看花甲,确实,对于田晋来说,此时有了新的政策,有了边疆这么一块可以施展的舞台,他可以在这儿培育新的种苗,一年年的,让麦子的产量翻番,让稻子的稻子变的沉甸甸。 五十又怎么样,只要想开始认真生活,无论何时都不算晚啊。 “我又不求您挑水,又不求您干活儿,就生孩子那事儿,马大姐说了,像您这个年级,早办不到了,我也不求您,咱就一块儿过着,一炕睡着,半夜醒来一摸,知道枕边有个人,就算彼此有个伴儿,还不成吗?”孙多余说:“等您死了,我会把丧事给您办体面的。” 啥叫挑不动水干不了活儿,生孩子的事儿也办不到啦? 田晋一脸黑线:“不是,多余,你要真不闲我老,明天咱就登记去?” 孙多余这下不哭了,坐起来就点头:“嗯,好。” 像田晋这种人,说实话,古往今来,也是独一辈的。什么性/趣,欲/望,经过二十年的消磨,比当初圣人说存天礼灭人欲那会儿还给灭的扎实。 不过,既说是天理人欲,那东西只要是人,就战胜不了的嘛。 前几天还好,俩人领了证之后,田晋挺规矩的,虽然一炕睡,一人一被窝儿。 不过有一天夜里,他突然就不老实了。 自那天之后,孙多余就想不通了。 说什么老了走不动路了,种不了田了炕上也不行啦,全是骗人的。甚至于,她觉得自己以后都不能再正视爷爷俩字儿了。 田晋哪是个爷爷呀,他压根就是一流氓。 不说他们,再说聂卫民和刘小红,俩人出了田晋家,夜色已经昏黄了,这不眼看过年了嘛,农场里家家户户,不是肥鸡就是大鹅的,一路走过去那味儿甭提多香了。 “你能不能让我好好儿走回路,不要老压着我。”刘小红嫌弃聂卫民总是在后面挠自己,还压自己的肩膀,就问说。 “你能不那么跳吗,腿细成这样,还老爱蹦蹦跳跳,就不怕摔断腿?”聂卫民看妹子,啥啥都操心。 “我走路你都要说个一二三,那得呐,我不走了,你背我吧。”说着,刘小红一跳,就跳聂卫民背上了。 轻轻的小姑娘,聂卫民背着小跑了两步,嗷嗷叫了两声,故意几回差点把她给摔下去,吓的刘小红也哇哇叫了几声,搂着他不敢乱动了,才往王红兵家跑去。 旷野中,两排脚印变成了一排,寒风吹着农场的雪原,万里无垠,月光冷照。 在基地外下了车,一股冷风袭来,安娜本身穿的少,给冻的差点打了几个摆子。 哐啷啷房门一开,才进客厅,里面站着个人。 “你们红岩军区的传统,就是撬人锁,进人屋,四处布窃听器跟作贼似的?”安娜反问。 冷奇二郎腿撬着,坐在安娜家的凳子上,就说:“这不怕你冷吗,我正打算给你生炉子了,谁知你家连点煤都没有。走,矿区,我带你吃顿火锅去,我知道最近有个小四川在个家属楼里开了个小馆子,那火锅的味道,贼好。吃完了,我悄悄带你去我宿舍住一晚上,明天天热了再回这冰窟隆,行吗?” 安娜脱了厚厚的棉衣挂到衣架上,拉着了灯,桌子上土厚的,一划就是一个大印子。 她噗一声吹开土,把钥匙放上面了,转身从包里掏了俩避孕套出来,一并儿扔给冷奇:“你先吹,试着不漏气的才能用,我得把这土扫一下,否则,你就只能站着弄。” 冷奇给站着弄三个字儿伤着了:“安娜同志,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庸俗。” 安娜开水龙头,里面先喷出一股子黄水汁子,这才是自来水。 “怎么,两个不够?” 冷奇自认自己是天字第一号的大流氓,从来不认有人能比自己更不要脸,没想到有一天居然会败个一个女人。 当初他还觉得她像赫本呢,现在看,她就是一大大的女流氓。 “我不知道是该说你饥渴呢,还是该说你饥不择食,就总想着上床。我真该甩自己几个大耳刮子,我得说,安娜同志,我要再来找你,我就是条狗,还是吃屎的那种。” 冷奇说着,把铁门摔的哐啷啷作响,转身走了。 第139章 商业互吹 矿区。 区政府大院。 就贺兰山家楼上。 两室一厅的房子, 每间房里, 都是包曼丽的衣服。 “我跟你说包曼丽, 差不多就行了,陈丽娜做厂长, 就算干出成绩来,也全是你的,你为啥非得把她搞走,就因为这一回去北京, 你长袖善舞也没能吊到老聂?”冷奇大剌剌坐在包曼丽家的沙发上, 正在玩打火机。 包曼丽坐在梳妆台前, 正在那卸妆呢:“冷奇, 我包曼丽在歌舞团是首席,就算退下来了, 到地方了,也绝不给人做配角。” 她还记得当初给陈丽娜抢了风头的事儿了。 “对了, 我记得的嘛, 你要跳舞, 伴舞太漂亮的时候还要亲自把她们化丑,你这性格呀, 真是专横。” “那不是1号基地有个女的叫安娜,还挺有能力的,人也不出众, 她现在要调到我们毛纺厂做出纳, 我想提拨她当厂长, 比陈丽娜老实,也好管理,你看咋样?”包曼丽就说。 冷奇就是因为刚在安娜那儿碰了一鼻子灰,才跑包曼丽这儿解闷来的。 一听包曼丽也在提安娜,气的直接就把烟掐了:“曼丽,咱们同学好容易一起坐坐,能不能不要谈别的女人?” 包曼丽笑了:“你老来我这儿坐坐的,咋不请我去你那儿坐坐呀,把你们武装部的同志多介绍几个给我认识呗。” “不要妄图打听我们的军事机密,咱们就还是朋友,包曼丽,你没给外国人当商业间谍吧,要真是商业间谍,我一枪崩了你。” “怎么了嘛,冷奇你自己不也半黑半白的,这是给陈丽娜洗脑了,搞的自己又红又专?” “我就问你有没有?” “没有,我哪能呢?”包曼丽见识过冷奇发狠,就比如马小芳,在外不可一世,但真把冷奇惹急了,不用动手,床上折磨的她啊啊叫。 不是爽的那种,是真上酷刑,这男人甭看长的帅,心黑着呢。 “共和国是我爸他们一刀一枪拼出来的,咱们过的优越一点无所谓,不出卖国家资产和机密,这是我的底线。行了,我看咱俩话不投机半句多,不聊了,我走了啊。” 冷奇说着,大摇大摆,就从包曼丽家出来了。 路上碰到一只野狗,正在路边啃骨头,冷奇一脚踩过去,心说真是烦躁啊,我要再找去安娜,我就是条狗。 说着,踢了野狗一脚,气悻悻的,回武装部去了。 从农场回来,聂工仔细观察,就发现妻子是真不高兴。 仨孩子在后面打打闹闹呢,陈小姐望着窗外,那叫一个眉头深锁。 时不时的,就叹一口气。 “妈妈,我今天整整抓到了五十只田鼠,给你换了五只大倭瓜。”刷牙的时候,三蛋就说。 “好样的,明天我就给你们做倭瓜群群,再做倭瓜甜杏仁汤面,咱们每天都吃倭瓜,好不好?”妈妈可温柔了。 “那我今天晚上能跟你睡吗,我想睡在你和爸爸的中间,因为你的蛋蛋着凉啦,肚子疼。”三蛋摸着肚子,装的那叫一个像。 这是势必要跟爸爸争宠,并把爸爸赶出妈妈的领地。 “不行的聂卫疆,首先,你都八岁了,这么大的孩子是不能再跟大人睡的,再说了,陈丽娜首先是我爱人,其次才是你妈妈,她是不会跟你睡的,快回小卧室去。”聂工说着,就上炕了。 三蛋眼泪汪汪的看着呢,还想撒娇耍赖,妈妈也不抬头:“快去吧蛋蛋,妈妈真的不能再跟你睡啦。” 撇嘴哭着,三蛋就走啦。 聂工白天训了儿子,看娃哭的眼泪汪汪的,有点不忍心嘛,就准备过去哄哄。 刚要下炕,给陈丽娜喊住了:“这就跟断奶似的,要硬就要一硬到底,我刚冷着脸把他赶走,你再去哄他,他明天势必还得闹一回,赶紧睡觉吧。” 聂工很开心啊。 确实,孩子是不能惯的,尤其原则性的事情,是得给聂卫疆来点儿狠的,否则越大就越难管了。 刚上炕,□□咔嚓一声,聂工一低头,内裤都露出来了。 “贺敏这个质量抓的真不行啊,农场生产的布质量太次,又掉色,又易破,陈小姐,赶紧让毛纺厂开业吧,矿区大街上,现在全是破裤子的人。还有好多人以为自己得了皮肤病,混身上下都黑了,结果跑卫生院一看,只是衣服染色。” 聂工说着,就把陈小姐给环住了“不过,我还得知道一点,就是,你为啥最近总不开心啊,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说。我没有太多的精力投入生活帮你照顾孩子,但你要相信,飞机我都能从天上打下来,真要有大事,没我办不到的,所以甭一个人忧心了,好吗?” 能从天上打下来飞机的聂工,现在都36岁啦。 像他这个年级,好多人眼角都生皱纹儿了,成个老人了。 聂工天天沙子吃着,绞盘转着,跪地里磕头机修着,就没显出年龄来,不得不说,他生的,那可真叫一个剑眉星眸的俊朗啊。 “76年,对于咱们国家,可是多灾多难的一年。不说好几个领导人先后去世,你知道吗,先是天狗吃日,还落过陨石雨,最惨的是,唐山还发生了一场大地震,死的人不计其数。我知道这些事儿,但我也知道,人力是改变不了什么的,而我知道你责任心重,所以我不想告诉你。” 眼睁睁的看着很多人要死又无能为力,那滋味可不太舒服。 但是,这种事情是一个人,或者几个人就能改变的吗,陈丽娜觉得不能。 要知道,唐山大地震死了二十多万人,但现在让她去跟某个人说这些事情,恐怕是人都要把她当个疯子吧。 而她又没有能力改变这一切,心里能高兴吗? “死二十多万人的大地震?”聂工是真呆住了。 “你知道具体的时间吗?”他又问陈丽娜。 “我那会儿正准备和聂国柱离婚,上红岩了,只记得当时家里的土墙都给摇倒了,但具体日子不记得了。”毕竟离的远嘛,而且那时候信息传播并不算快。 更重要的是,她不是学生了,不会记住这种考点性的具体日子。 “好啦,有我在,所有的事情都会改变的,你明天把你知道的,记得的,能有多具体就有多具体,全写在一张纸上,我保证能帮你改变这一切,行吗?” “你能叫地震不发生?”陈丽娜高兴坏了。 “地球的板块位移,你丈夫没有那个能力阻止,但避免人员伤亡,我想我还是有能力办到的。” “你可别四处嚷嚷,说要地震,请求大家都搬家啊。” 要知道,这样说的,肯定会给人当成脑袋不合适的疯子的嘛。 “这些事情,不需要你操心的。哎呀,我原来觉得二蛋笨,心里老有点儿嫌弃他,现在看,他心肠最善,最热忱,也最质朴,真是个好孩子。”聂工由衷的说。 见妻子一直不说话,聂工又有点儿虚悬,这不,就主动招供开了。 “年前我上北京,因为实在走的急,问包曼丽买的飞机票,然后去了之后呢,我没见过她,不过回来的时候,我俩一起回来的,这事儿你就不过问两句?”他说? 陈小姐快睡着了,唇角一勾,往聂工怀里蜷了蜷,就说:“我这么优秀的女人,虽然时时有担忧,但那都是为大局。两辈子,就没有为男人操过心。爱来来,爱走走,我不会为了这种事情伤怀的。” 像她这样的女人,只有男人捧着,纵着,说着夸赞表扬的话,一辈子都睡在甜言蜜语里的。 想让她为男人争风吃醋,陈小姐心说:门都没有。 俩夫妻细细碎碎说着些家常话儿,渐渐儿的,就睡着啦。 当然,一年又一年,汉族人的龙年,伴随着三个蛋的欢声笑语,也伴随着默默搬到学校宿舍,把基地屋子还给油田的安娜的落寞,就到来了。 “爸爸,你今天要送我们去上学吗?”第二天一早要去上学,见聂工西装笔挺,坐在驾驶坐上,三只蛋都惊呆了。 陈丽娜也说:“真是奇了怪了,你爸爸原来总说自己忙的不行,今天倒说自己有时间了,你不会要到毛纺厂陪我一天吧。” “我是阿书记特聘的管理技术监督小组的组长,这几天呀,我会在厂里陪你上班的,安全带都给我系好,咱们得出发啦。” 陈丽娜都不信了:“真的,阿书记一月开你多少钱啊?” “不给钱,还得倒找三十六块,我把自己珍藏的两盒中华香烟送给他了,他才答应把实验室的工作暂缓,让我给你保驾护航,直到安全生产,毛纺厂步入正规。” 合着,什么管理技术监督小组的小组长,他这压根儿,就是跑去陪爱人上班的嘛。 陈丽娜恨不能啊啊直叫,心说:天啦,我的聂工实在是太太太浪漫啦。 机器的运作,人员的培训,在年前就已经陆续开始了。 当然,毛纺厂自己现在也开始生产布料了。 今天阿书记,贺兰山,以及胡区长等人都在毛纺厂呢,红毯上全是脚印子,办公大楼里处处都是人。 陈小姐刚一进办公室,办公室的小芳姑娘就捧着一束花,摆到她桌头了。 “谁送的花啊,真漂亮,包书记办公室也有吗?”陈丽娜笑着就问。 小芳就笑了:“哪能呢,这是咱们聂组长指名叫我送的,他说呀,您要看到这个,心情准好。” 乌市毛纺厂,书记和厂长都是大美人,还统领着八百号纺织女工,全是从内地挑过来了漂亮的姑娘,三八娘子军,现在可不止边疆,中央都在点名表扬,说是整个共和国最靓丽的风景线。 “快把生产厂长贺敏,并车间主任们找来,我们得和包书记碰个头,再开个会。”陈丽娜说着,已经开始整理文件了。 上班第一天就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这种感觉是真好啊。 “恐怕不行。”贺敏急匆匆的进来了,双手合什,他直接是在拜菩萨呢:“我对不起你,我有罪,中组部和青干局的人来了,正在等着你要谈话呢,曼丽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把咱们在毛纺厂开之前就一直在往各地销售布料,成衣的事情给抖出去了,中央派了中组和青干的人,我估计是想撸你的职。” 哟,头一天上班,就遇这么大一坎儿? “在哪儿呢?” “三楼会议室。”贺敏说。 陈丽娜把自己写的长达三万字的《毛纺厂前景规划书》,以及押着聂工用他做实验的手给自己画的各类报表,还有毛纺厂将来的规划图,一并儿就上楼了。 事实上,共和国要提拨干部,一直是有一套完整的程序的。 在十/年/动、乱之前,这套程序一直在非常有序的执行,比如,要先做后备干部,然后到北京学习,学习完了,才能上任。 直到十年/动、乱,这套程序才废掉了。而现在,那套程序又启动了。 刚一出办公室,碰上包曼丽了。 “丽娜,过几天咱们毛纺厂有个和各大机关的见面会,你要不要也跳支舞?”她可热情,可大方了。 “我怀孕啦,舞估计是跳不了啦,不过,我会在台下给你鼓掌的。”陈丽娜说着,拦过包曼丽就亲了一口:“好啦,我先上楼跟中央来的人谈话啦,你给咱们各车间巡视一圈去,成吗?” 包曼丽也回吻了陈丽娜一口:“好呐,我等着你啊姐妹。” 贺敏跟在陈丽娜身后,目瞪口呆:“你们女人,向来都这么虚伪吗?” “这不叫虚伪,这叫商业互吹,明白吗。”陈丽娜说着,几步迈上楼梯,就上楼了。 不就是绿茶婊嘛,搞的好像谁不会演似的。 陈小姐能女强人也能温柔贤妻,农场能HOLD住,毛纺厂更不在话下。 没办法,她得叫包曼丽见识一下,什么才叫真正的女强人,然后从心底里的,敬佩她。 而聂工呢,正在巡视自己管理技术监督小组的组员呢。 大机器刚开始运行,人员也是新上手的,肯定随时都会有技术上的难题,需要他们去攻克嘛,所以,聂工就来帮忙了。 “小于同志,你们公安这两天不忙?”聂工一看居然有自己认识的人,当然是上前就握手。 于东海今天没穿公安服,小伙子穿了一身老六五军服,板寸头,唇红齿白的帅气:“现在毛纺厂人手不够,书记亲自到公安系统挑人来,我自告奋勇,就来帮忙了,主要还是教大修车间的工人们上手修机器。” “不错不错,咱们公安干警要都有于公安的觉悟,矿区应该会实现零犯罪的。”聂工说。 这不,一上班,任务就来了。 “博钊,咱们粗纺车间的罗拉梳理机出问题了,赶紧派个人,给解决解决。”粗纺车间主任袁华小步跑了来,就说。 “二姐,你这打扮的,可真够精神的。”聂博钊看了他二姐一眼,就说。 毛纺厂的统一服装,红衬衫,白围裙,白帽子,是个姑娘穿上都好看。不说人袁华长的还挺漂亮呢。 “别逗了,你们谁能修梳理机,赶紧给我出来个人。”袁华说。 这矿区是个好地方,离了婚的男人,一个比一个衰,离了婚的女人却是一个比一个更加容光焕发。 于东海一马当先:“我去看看。” 好嘛,等于东海一进粗纺车间,几十号子姑娘,全戴着大口罩,直接就沸腾开了:“哇,这小伙儿真帅,也不知道在哪上班?” “听说是在公安系统,你们谁加把劲儿,把他变成咱们毛纺厂的家属?”另一个说。 机器声嗡隆隆的,戴着口罩的姑娘们都不怕害臊,两只眼睛大剌剌的,就盯着于东海呢。 于东海本来脸皮薄,爱害羞,在阿里木林场里给四十头狼围着的时候都没紧张过,给四十个姑娘吓的手脚都在打颤。 拨弄了半天,姑娘们都急了:“他到底会不会修啊?” “估计是看咱们这儿姑娘多,想多看会儿,所以本来会修,也要说自己不会修。”姑娘们的嘴太毒,说的于东海越发的不会修机器了。 好吧,又羞又脸红,他夺门而出,救命一样的就到了聂博钊跟前儿:“不行,聂工,我还是等她们下班了再来修机器吧,这些姑娘们,我顶不住啊。” 聂工到底过来人嘛。 而且,存心要跟于东海这儿争个高低,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进去了。 “到底是什么问题?”棉絮子漫天飞舞着,他站在机器前,就问。 负责这台机器的姑娘一看进来个穿西装的,戴着眼镜,高大斯文又帅气的男人,都结巴了:“就,就不进棉花了,而且里面老是咣当咣当作响。” 聂工扬手:“袁华,把所有的机器都关掉,通知所有女工到这儿来,听我讲解。” 他对于工科和机器的熟悉程度,就在于那怕只看到表面,只听听声音,所有齿轮的运行,全都在他心里咯哒咯哒作响了。 袁华于是关停所有机器,把女工们全召到聂博钊跟前儿了。 “这是咱们从日本进口的机器,你们虽然看不懂日语,但是这个进棉量用的是汉字,应该是能看懂的。知道这架梳理机的意义是什么吗?” 机器的轰鸣声渐缓,棉絮沫子渐渐落定,聂工问大家。 纺织厂的姑娘们可全是经过将近三个月的培训期的,好几个还到红岩一毛厂去实习过,其中一个举手,就说:“它主要是给棉花分梳,转移,以及起到均匀的作用,说白了,就是弹棉花。” 聂工不笑,一脸严肃。 而且,西装笔挺,极具仪式感的洋气和帅气,站在这棉絮飞舞的车间里,那种年龄给他的威严和专来感,自带一种神秘气质。 姑娘们的脸上,渐渐儿的也就没人笑了,给他极威严的盯着,姑娘们都有点儿怕。 “你们说的很对,它最主要起到的,就是梳理作用。这就好比人吃饭似的,要匀匀儿的来,你不能为了想着提高产量,比过别人,就一次喂它太多的棉花吃。当然,也不能说懒得干了,就不给它喂棉花,进棉一定要匀,大的渣滓一定要手动去除。你们看着,这台梳理机呀,就是进了太多的棉花,而棉花里还夹杂着太多的棉叶啊,棉枝啊,所以,它才会停转。” 说着,一把拉开机器,果然,里面全是夹死的棉花。 取出来,再合上,拉电闸,机子嗡隆隆的,又转起来了。 “咱们这小组长叫啥呀,生的可真帅气,跟那电影明星似的。”一个小姑娘回头,对她隔壁那个说:“我们前天悄悄儿看了场电影,什么张连文,李世玺,可都没咱们这技术监督组的小组长帅气啊。” “那是咱们陈厂长的丈夫,咱们矿区的高级工程师,全国先进工作者聂博钊同志,你知道你为啥能站这儿不?”袁华经过,对这小姑娘说:“当初这地方就一戈壁大沙漠,他带着八个人,扛着锄头背着干粮开始挖油井,才有的今天,有的矿区这个大城市,才有你们一个月能拿五十块的,这好工作。还不赶紧给我干活儿?” 几个姑娘同时回头,吐着舌头,不敢说话了。 第140章 入党啦 中组和青干是两个部门, 但都是中央派来的。 因为他们不透露姓名嘛, 陈丽娜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总之, 就是俩位几乎长的一模一样,容貌也一样古板的干部同志。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陈丽娜,今年二十六岁,现在是咱们毛纺厂的厂长。”说着, 陈丽娜就把自己手中那一大沓的文件递过去了。 俩位同志互看了一眼, 一位发声了:“听说你怀孕了, 小陈同志,孕期还能继续参加工作吗?” “怀孕又不是什么重大疾病,为什么不能继续坚持在工作岗位上呢?”陈丽娜反问。 当然了,她今天还是一身卡其绒的小解放装, 要说裁剪,那都是几十年后的时尚, 总之,简洁大气,说她是个孕妇,一般人还真不敢相信。 “小陈同志, 你看,这是我们从红岩, 西藏、西安, 四川, 以及西安,内蒙等地拍来的照片,我得问你一句,这个叫什么?” 都是些非常破败的农村,有些地方还拍到很多破破烂烂的孩子们。 黑白色的照片,其中红岩的一张,土房土瓦,那是故乡啊,真是格外的亲切。 而在这些农村的墙面上,□□刷过的地方,无一例外的写着:乌玛依毛纺厂,价格便宜,质量公道,布料充足,地址,XXX,联系人,贺敏。 陈丽娜接过照片看了看,又还给了两位干部:“这叫广告,正是因为这些广告,我们的毛纺厂还没开业,厂外已经排了大批量的,从各地来采购布批的人们。” 贺敏在75年出差了大半年,就是提着大□□的桶子,拿着黑墨汁的刷子,满世界的,给毛纺厂贴牛皮小广告去了。 所以,现在毛纺厂的牛皮小广告,那叫个贴遍了祖国的大好河山。 现在的人还没听说过便宜二字呢,朴实的跟傻子似的,一听说有便宜货,反正不缺力气也不缺时间,铁皮火车一坐干粮一背,这不就找来了嘛。 “那么,在毛纺厂还没开之前,你就组织木兰和楼兰两座农场的妇女们开始织布。毛纺厂还没营业,就有三万多的利润,小陈同志,你这可是私下搞资本主义啊。” “我只是想像领导人们说的那样,让广大的社员群众先富起来。”陈丽娜说。 两位干部对视一眼,很久都没有说话。 过了半天,还是刚才说话的那位:“可是,你这种作法要在内地,可是要给公开批/斗的,你就没有想过自己所面临的危险?” “没有。”陈丽娜说。 “擅自行事,私底下搞投机倒把,资本主义,就不想跟组织认错,写检讨书?”干部同志反问。 “我没做错,就决不道歉。”陈丽娜说。 她的强势,不在于张牙舞爪,而在于,她做事情的时候,从来就不曾后悔过。 终于,两位干部一起站起来了。 其中一个伸出手来,说:“陈丽娜同志,恭喜你,经受住了考验,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一名合格的人民干部了。暂时先抓生产吧,但是程序也不能不走,抽个时间上北京,到党校学习,学习完,你才是一名合格的干部。” 这就对了嘛,陈丽娜心说,我问心无愧,也终将得到我应得的啊。 “我一定不会辜负组织对我的信任和培养,为四个现代化建设添砖加瓦的。”这一握手,陈丽娜就是真正入了档案的干部啦。 从现在开始,学习,提拨,走上更高的行政位置,她终于也是一句国际共产主义战士了。 这一早上的功夫,陈丽娜还跑了八个车间呢。 中间休息的时候,袁华跑来和正在除尘车间修理机器的聂工说:“博钊,你这媳妇太猛了一点吧,当初转男怀孕的时候我们就怕,说她恨不能上天入地,总怕把孩子给颠掉,结果人一下生了仨儿子。你看看丽娜,她哪像个孕妇呀。” 聂博钊喝了口茶,心里也纳闷儿呢:“她姐怀孕的时候,炕都不下,我也以为她怀孕了能清闲几天,谁能想到比孙工还猛。” “总之天下的好,都叫你一人占完了。”袁华说着,把保温杯给聂工了。 陈小姐刚从精纺车间出来,跟车间主任聊了两句,转身就走了。 聂工看着,给她挥了挥手:“确实,天下的好都叫我一人占完了。” 女强人式的媳妇,别人一个都消受不了,他消受了俩。 中央派来的干部一走,包曼丽就听说了。 好嘛,她一状告到领导面前,本来是想把陈丽娜给弄出毛纺厂的。 结果,啥事没有不说,中组部的同志走的时候还握着包曼丽的手说:“陈丽娜是个好同志,非常有思想,写的报告思路清晰,规划也非常好,有她在,这座厂子的销售我们就不愁啦,你们一起好好努力吧。” 包曼丽高兴不高兴,这就没人知道了,总之,她也是笑着把两个干部给送走了。 中午,这不正好大家都在嘛,陈丽娜也就没回家,把聂工在矿区的几个同学一叫,大家就准备要一起吃个饭。 包曼丽虽然说自己主修的艺术设计,但是在生产上,那是一窃不通,也就只能听人说了。 而贺敏和陈丽娜呢,虽然说生活中不对付,但在工作中俩人还是有一致目标的,那就是,赚钱,赚职工,养厂子。 所以,这俩人从一上桌子,就开始交头接耳了。 “贺敏,你最重要的是抓质量,我最近在街头听到最多的话,就是说咱们毛纺厂出来的布质量太差。你不能在收布的时候,因为给你布的小媳妇儿长的好看,或者说嘴甜,就把她最次的布给收回来,你要保证不了质量,这厂长我就让王红兵来当。” “好好好,是是是!” “矿区大街上要再有一个一蹲下来□□就破的人,那就是咱们毛纺厂的耻辱,我绝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再发生。”陈丽娜又说。 “抓质量是其次,咱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效益,你们没看厂门外排的队有多长,赶紧卖布收钱啊,效益提起来,矿区就重视咱们了。” 包曼丽听了就不高兴了嘛,这俩人完全没把她给放在眼里。 “包书记,我觉得话不能这么说。我问你,红岩没有毛纺厂吗,西安没有毛纺厂吗,那么,各地的人跑到咱们乌玛依来拿布,要真是些破破烂烂的东西,人拿回去用不成,那咱们就是一捶子的卖买,人以后绝对不会再来的。你到底明不明白,质量是企业之本。”陈丽娜说。 “丽娜原来只管理过个小农场,没有经验,贺敏,你听我的就得。”包曼丽说。 “没质量,这厂子开不了三年就得倒。”陈丽娜开始拍桌子了。 “一月一发工资,八百织女上边疆,一人每月五十块,一月就是四万块,没钱开工资,我下月一号怎么进厂区?”包曼丽声音也粗了。 “阿书记那儿是给了你八万块流动资金的,贺敏原来卖布还有三万多块的利润,这些完全够咱们支撑三个月,再有三个月,就是销售旺季了,我们完全能够实现赢利。”陈丽娜说。 一句话,又把包曼丽给怼了个没话说。 这不,转眼冷奇进来了。 把烟盒往贺敏身上一砸,他就说:“贺敏你个油腔滑调的王八蛋,我告诉你,你送给我的秋衣秋裤,染了我一身的黑,差点给人当鼠疫关起来。你们这个毛纺厂,真是臭到家了。” “不是,冷奇,你这叫啥话,什么叫我们毛纺厂的东西质量次?”包曼丽其实是借故发火,一只烟盒原砸回冷奇身上了。 冷奇嘛,老流氓,往陈丽娜椅子后面一站,就说:“学学咱们木兰农场的花木兰吧,送给我们武装部的蔬菜水果,那就没有一样差的,再看看你们毛纺厂,生产的都是什么垃圾玩艺儿。” 包曼丽其实是生气陈丽娜和贺敏,但是在他俩跟前不好发火,就发给冷奇了:“我懒得看见你。”起身咣咣咣,她转身出门了。 陈丽娜笑的得意着呢。 古话说的好,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她诚心待同志,带着大家共同创富造辉煌,同志们夸的,可不全是她? 包曼丽正在外面站着呢,冷奇出来抽烟了。 “你以后再有烦心事儿,甭想找我倾诉。”包曼丽妆都花了,看起来是真委屈。 冷奇还小声劝她呢:“曼丽啊,你看那八百多姑娘,一个赛一个的漂亮,咱是领导,咱得想着能养她们一辈子,到老来还有退休金,你说你这是咋回事嘛,为什么事事都跟人小陈唱反调?没小陈,你这毛纺厂就真能开下去,你别忘了,当初立志要办毛纺厂的人,就是人陈丽娜,你是属于抢功劳来的。” 一低头,这不聂工在楼下嘛。 一身妥贴的藏青色西服,天蓝色的衬衫,领口微开,三十多岁的男人,微瘦削,没冷奇那么壮实,但比冷奇更高。 尤其那一头头发,梳着分头,黑的跟墨似的。 当初包曼丽还说酸话,搞科研的,早晚聂工那头头发得掉光,没想到人家三十多了,她的发量都少一半了,人聂工的还是那么浓郁。 他正在楼下跟国营饭店的厨子交涉呢:“对对,炖了三小时的老母鸡,就是我要的,现在呀,你先给我把汤盛出来,全盛到这盒子里,然后再兑上开水烧开,端上楼去。” 说着,聂工就把一只大搪瓷缸子给厨师了:“不行,你把两只腿也掰了吧,一只鸡没腿,不影响上菜吧?” 厨子说:“不影响不影响,鸡肥着呢,仅够你们吃啦。” 不过,鸡汤就成鸡的洗澡水了。 聂工把两只大肥鸡腿都掰了,不是正在给仨儿子准备饭嘛,想来想去,给二蛋一个,小蛋蛋一个,聂卫民就没鸡腿啦。 包曼丽看着正在楼下忙碌的聂工,就轻轻叹了口气。 “当初你和孙工同时追人家,孙工豁得出去,跟着到边疆,人家就成夫妻了。你当时不是说,自己魅力无边,聂工早晚有一天得回去找你的?你看看人家现在,过的滋润着呢,倒是你,剩下了。曼丽,你是因为心里不爽,才故意为难陈丽娜的吧?” 冷奇有点儿明白了,女人之间嘛,在他看来,就这点儿鸡毛狗糟。 包曼丽摇头,冷哼一声:“什么样的男人我没见过,至于为了个已婚男人这样,我是为了我的长远大计,而且,我怎么可能永远呆在这么个地方,这个你是不会懂的。” 说着,她转身,又进去了。 这一回,她乖乖儿的坐下吃饭,也不再就毛纺厂的事情,发表任何意见了。 聂工这儿把鸡汤全给陈丽娜打给了,这才又分拨了菜,出国营饭店,开着车给仨儿子送饭去了。 毕竟今天是他做东,总得让儿子们也都吃一顿国营饭店的菜嘛。 二蛋和聂卫民现在中午,都是在学校里吃干粮的。他们和刘小红,陈甜甜四个人,因为从小在一块儿嘛,一起把饭往教室里的炉子上一热,烤馍的烤馍,热菜的热菜,就吃开了。 吃完了,趴桌子上睡一觉,下午接着上课。 聂工头一回来送饭,俩儿子还没反映过来,等揭开铝皮饭盒一看,二蛋直接惊呆了:“爸爸,好肥的大鸡腿啊,准是我妈妈给我的,对不对?” “是,快吃吧,我给蛋蛋送饭去。”聂工说着,揉了揉儿子的耳朵。 “爸爸,你是不是生气啦,我有什么地方做错了吗?” 老爸突然表现的温柔关怀又体贴,还给自己加鸡腿,二蛋是真的有点害怕嘛。 再看爸爸一笑,二蛋更害怕了。 不过爸爸忙嘛,再没说啥,转身就走了。 “小姨父今天真好看啊,跟外国电影里的男人似的。”刘小红挑了一筷子菜,吃的美滋滋的。 聂卫民不高兴了:“我就不好看吗?” 一头板寸,照着于东海的发型理的,小聂自认全矿区第一帅气。 “你?你以后少让我给你洗饭盒儿,我就觉得你帅气。”刘小红说。 就在这时,高小冰进来了:“聂卫民,爱来不来,别怪我没提醒你哦。” 聂卫民把餐盒一扔,转身就跑。 高小冰家好东西多,她小姑给她送的,《乱世佳人》的整套磁带,标准的美式口语,哪怕只是磁带,那怕看不到电影,那种纯正的美式腔都够让小聂迷醉的。 他早就听高小冰说了这磁带,正想听呢,出了教室就说:“小冰姐姐,我把我思甜妹子和二蛋,还有甜甜都带上,咱们一起听,成吗?” 高小冰白了他一眼:“你要带那么多拖油瓶儿,我可一人听去。” 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啊,无法抵抗。 小聂于是就说:“那咱们悄悄儿去,不能让我妹子发现,不然她就不给我洗饭盒儿啦。” “聂卫民,你不会真是王思甜的小童养夫吧,有点儿骨气吧你,多大的小伙子啦,居然怕个小姑娘。” 聂卫民心说,王思甜能是小姑娘吗,那就是个母老虎。 而且,还是个永远都对他爱搭不理的母老虎。 聂工给大的俩送完饭,还得去看看小蛋蛋呢,那小家伙一个人给孤零零的丢在基地,虽然早就打好了招呼中午不回去,但他还是忍不住去看一看。 到底不知道陈丽娜生了亲的以后,会不会变成个陈丽丽一样的后妈嘛。 聂工这一边是添丁之喜,一边是怕仨儿子将来要变成后爹养的,人到中年,压力倍增啊。 “为啥我妈不回来?”这个脸蛋圆圆的,还长着小酒窝儿的,笑起来甜甜的小三蛋,现在是叫聂工最头痛的一个。 恋母,自私,还总喜欢跟他对着干。 “你妈妈怀孕了,不能多走路,还有,为啥不在甜甜家睡觉,一个人就在外头玩,这样多危险?”聂工问说。 三蛋很不高兴:“我才不要你管。” 聂工还拿着鸡腿儿呢,这不也是想为小陈同志解决烦恼嘛,从厨房取了筷子,就说:“来,我喂你吃,吃完了我看着你睡觉,等你醒来,我把你送学校了,再去上班,好不好?” 三蛋才不肯要了:“我自己会吃。” 说着,他一个人坐到窗户前,端着半盆子菜,望着窗外,一个人就那么默默的吃着。 聂工前几天不是吓唬过儿子嘛,心里其实挺愧疚的,等他吃完,把饭盒给洗了,又给他一杯晾温的热水,里面还加了些白糖。 小家伙喝着甜甜的,心里其实高兴着呢,但还是不理爸爸,去上学的时候,也故意要把爸爸给摔的好远。 聂工把小蛋蛋送到学校,这就又回矿区了。 而这时候,陈丽娜和冷奇,贺敏几个吃完了饭,才从国营饭店出来呢。 他把自己早留的那一搪瓷缸子鸡汤给陈丽娜端车上了:“熬了三个小时的,现在温度刚好,你今天下午慢慢喝,应该够你喝一下午的。“ “冷奇一直在念叨,说吃的鸡没有腿,喝的汤像洗澡水,赶紧你是把鸡汤全给我存着呢?”陈丽娜觉着挺好笑的。 “博钊,你现在倒好,这是全心全意做家属了呀,说实话,我挺为丽娜骄傲的,因为她有你这么好一个老公。转男当时可没享受过这种待遇吧,从同学嘴里扒肉,上下班还管接送。” 包曼丽简直是,无论走哪都不爽啊。 这个矿区,完全就不是贺敏和冷奇传说中的那么好嘛。 聂工笑了笑,没说话。 直到包曼丽和陈丽娜都上楼了,他把西装一脱,甩到吉普车上,另换了一件工装,就从毛纺厂出来了。 走到冷奇的车前,左右看着没人,一根铁丝透开锁,直接就拉开车门上车了。 冷奇现在开的这辆车,就是曾经聂工带着小聂,从天上打下来一架飞机的那一辆了。 整个边疆,不,应该说整个共和国绝无仅有,止此一辆。 他上了车,猫腰到后面,戴上耳机,就闭上了眼睛。 冷战时登峰造极的玩艺儿,无线窃听器,一头在冷奇的车厢里,另一头,则在很多别人想都不敢想的地方,就比如,大领导的办公室。 他把冷奇装的无线窃听频道全给调了出来,本来是想找盗他论文的人的,结果没想到,居然在大领导的办公室里,听到了桃色绯闻。 第141章 撕破脸啦 这边, 塑料厂杜场长的媳妇焦来娣, 正在给安娜介绍对象呢。 “朱海亮,今年27了, 比你大着两岁,原来是在咱们聂工实验室工作的,现在调到5号基地了,就想找个合适的对象?”说着,焦来娣帆布袋子一拎, 就说:“我还卖点儿菜去, 就不跟着你们了, 你俩聊聊,好吧?” 朱海亮,安娜原来在基地常见的。 要她记得不错,他是因为二姨吴团长涉黑之后, 给调出聂工实验室的。 小伙子挺胖,握了握安娜的手, 就说:“我给你买瓶汽水儿?” 安娜嗯了一声,要说结婚,那是肯定要结的。 但这小伙子太胖了一点嘛,她向来讨厌胖子, 这不条件一降再降,也没办法, 还是打算聊上一聊。 “我现在工资比原来高一点, 而且, 很快靖边那边的油田就要请我过去做工程师了,工资估计会更高点儿,我是觉得跟你真合适我,你觉得我咋样?”小朱就说。 安娜一听,觉得自己可以推脱了:“我是立志要在边疆安家的,你要去靖边,那咱俩不合适。” “不不,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你要打算在边疆安家,那我也不去靖边了,成吗?”小朱连忙说。 看安娜松动了,他又说:“咱年龄都不小了,你要觉得我也合适,改天回北京见一下我父母,咱们就结婚,你看成不?” 安娜很犹豫,正考虑着呢,就听后面一人说:“朱海亮,你们五号基地忙成那样,你还偷工夫跑出来相亲,就不怕我把你给举报啦?” 朱海亮一回头,就见个穿着军装,板寸头,阳刚帅气的男人,一手插兜一手弹着烟灰,半眯着眼睛正在看他。 “哟,冷部长,咋把您给碰上啦?”小朱赶忙弯腰,握手,还想让支烟。 冷奇非中华不抽,哪会抽他这个呀,就说:“赶紧回去给我工作,别跟老子玩这套虚的。” 转眼,一场相亲给搅黄了。 “你怎么回事嘛你,大冷天的穿这么少,走,跟我去武装部宿舍,我有热乎乎的咖啡给你喝。”冷奇看安娜要走,猴巴巴的,就在后头跟着呢。 “冷部长,你宿舍我不去,在武装部搞破鞋,那太没底线了。你看着没,那边是国营饭店招待所,你要真想搞,我给你半小时,咱们开个房,速战速决。我还要去纺织厂报道呢。”安娜说。 冷奇一听来兴趣了:“你调纺织厂了,那好啊,改天咱们各机关有个见面会。到时候我得给你买条裙子,再请你跳舞。” “要开房吗?” “你觉得半小时够吗?”冷奇反问。 安娜白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冷奇气的把烟头扔在脚下踩着:“安娜你个女流氓,我要再找你一次,我绝对就是条狗,吃屎的那种。” 纺织厂,安娜来报道,当然就要接管财务。 和她一起工作的,就是那个给她介绍对象的焦来娣,她是如今纺织厂的会计。 “你是出纳我是会计,这账呀,咱俩一起管。对了安娜,你跟小朱谈的咋样,要你觉得可以,抽空就把证给扯了吧。”焦来娣说。 安娜要接账,各种跑着查了一下午,账本就甩焦来娣面前了:“不对啊焦大姐,咱们应该有11万的流动资金,可信用社的账上只有七万块,这个账,我不能接。” “账是我管的,我知道钱去了哪儿,叫你接你就接,咋那么多话呀,我保证这个账咱们包书记能把它说清楚,行吗?”焦来娣说。 安娜把账本一抱,就去找陈丽娜了:“厂长,账上少了四万块,但是焦会计说不出钱去了哪里,这个账呀,我是真没法接,要不,你问问焦会计,钱去哪儿了,成吗?” 陈丽娜早知道这种大厂,最烂的就是账,最容易叫人栽跟头的也是账,所以才把安娜给调来了。 这不突击调的人嘛,包曼丽和贺敏都没反应过来,大概也没想到安娜会直接跑到信用社查账,一下子就全都愣住了。 “丽娜,我得去区政府开会了,你给咱们把厂子看好呀。”这不,包曼丽笑嘻嘻的,就进来了。 “不是,包书记,账上缺了四万块钱,你知道哪去了吗?”陈丽娜可没打算让把自己打扮的跟个花孔雀似的包曼丽走。 “那个,我刚刚上任,不得给自己配台车,好娜娜,我要去开会啦,再见。” 陈丽娜心说什么情况,包大姐居然跟自己撒起娇来啦,这个她可吃不来呀。 当然,包曼丽也以为,彼此虚情假意一下叫声姐妹,陈丽娜念在她是书记的份儿上,也就让她把这车给开走了。 谁知道她才上了崭新的上海牌小汽车,车门一把就叫陈丽娜给拉开了:“现在,立刻,把四万块给我拿来。” “娜娜,你怎么搞的,不就一台车嘛,你难道让我走咱去自治区开会?”包曼丽说。 “我只知道,厂里的经费要怎么花,至少咱们领导们该会在一起商讨,那又不是你家的小金库,你就随意花钱?你给我拿来。” “司机,开车吧,陈厂长呀,是开玩笑的。” “把车停下,我明白了,四万块,你应该是拿去买小汽车了吧,这辆上海牌小汽车,不正好四万块?”陈丽娜一脚踹在门子上,指着站在后面颤颤兢兢的贺敏就说:“给我查,这辆小汽车是不是动用咱们厂里的公款买的,要是,立刻把行驶证和□□拿上,给我退了去,钱,给我放到账上去。” “陈丽娜,你这样咱们可就没朋友做了?”包曼丽总算下车了。 陈丽娜毫不相让:“我不但敢,我还得告诉你,滥用公款,你不论用在哪儿,我都能直接给你扒下来。” 包曼丽站了半天,突然神来一句:“你个孕妇,生了孩子早晚得回家,我问你陈丽娜,你跟我有什么可争的呀你。” “我就算是个孕妇,也是整个矿区最美,最先进,最光荣,生产搞的最好的孕妇,可不像某些人,以为纺织厂是个大金库,钱全是来给自己挥霍的。” 说实话,陈丽娜一直以来对包曼丽并没啥意见。 她希望所有的妇女都能美丽,自信,大方,找到一份合适自己的职业,并真诚的负出,继而收获自己应得的。 但是,要挥霍公款搞享受,资本主义作风,这样的人,她就容不得。 可怜包曼丽还穿着高跟鞋呢,看贺敏上去开车了,连形象都不顾了:“贺敏,我看你敢把我的车开走。” 贺敏的脾气,简直了:“曼丽,我现在月工资两百,你要真喜欢车,聂工那儿不是有一辆老红旗,他答应两千块转给我,等年底了我给你买回来,成不?” 包曼丽给气的,狠狠踹了崭新的小汽车一脚,转身就走。 她想要的,是一辆臭烘烘的小破车吗? 这不转眼就到晚上七点,该下班啦。 厂区大铁门前,清一色的红衣白帽子的女工们,全都等着保卫科的开大门呢。 “陈厂长,您也下班啦?”一个小姑娘回头,见陈厂长站在自己身后,就笑着说。 “嗯,来,我给你摘摘背上的棉花,你们出厂之前,一定要把棉花都给我摘干净,咱们纺织厂的女人,在这矿区要是最漂亮的,也得是最美最整洁的,这帽子也歪了,来,我给你重新扎。” 小姑娘一直以来,只听说包书记高高在上,还以为新来的陈厂长也会是个高高在上,只能欣赏的冷美人儿呢,没想到人这么亲切。 “厂长,你真看我们美吗?”一群小姑娘一看厂长人很亲切嘛,就全围过来了。 “十八姑娘一朵花,哪有不美的,要能当上劳动模范,上了报纸,那才叫真美丽,行了,赶紧出门,不要碰我啊,我可是孕妇。”陈丽娜高声说。 一群小姑娘一听陈厂长居然怀孕了,全是哇一声尖叫:“我们可没看出来,您这腰身可真是太细啦。” “都甭挤都甭挤,咱们厂长是孕妇呀,跟大熊猫一个级别的。”也不知谁又喊了一声,所有的女工,听到没听到的,全开心的大笑了起来。 迎着夕阳,聂工开着吉普车就在马路边上等着呢。 “第一天上班就遇到这么多的事儿,厂长和书记还在办公大楼前面吵了一大架,陈小姐,你可不能为这个而想不开,因为,孕妇的心情会直接影响胎儿,你要不开心,对我闺女可没好处。” “这有啥不开心的?敌人越多,斗志越旺,这不是我党的光荣传统?”陈丽娜说着,伸出自己的手说:“我得告诉你,你媳妇现在是一名光荣的,国际共产主义战士啦。” “你选上后备干部啦?”聂工都不敢相信。 “可不,组织说让我抽时间去党校学习呢。”聂工半天愣是没敢相信:“陈丽娜,你可以啊,投机倒把盖厂房,现在都能上党校了。” “当然,两辈子什么困难和考验我都可经历过,怀孕了又怎么样,我陈丽娜照样是矿区最美孕妇。”她说着,看安娜也在外头,就招手说:“安娜,快上来,咱们一起回基地。” “厂长,基地的房子退了,我得住在咱们宿舍,你快回去吧,不然蛋蛋该哭啦。” 也对哦,安娜现在没地儿住了。 陈丽娜掰着车窗,就说:“我有个特合适的对象介绍给你,就是不知道人家嫌不嫌弃你是二婚。”余光一瞥,巧了,于东海下午在公安局上班嘛,也下班了,正迈着正步在街上走呢。 “于东海,你看我这妹子咋样,她还未婚了,你也二十六七了吧,要不要考虑一下个人问题?”陈丽娜索性就下车了,在路边问。 那叫啥来着,天雷撞地火啊。 于东海一看安娜,那是真美女,主要她性格特别温婉,那种大家闺秀的教养和气质,是装不出来的。 于东海一下子脸就红了:“这,这合适吗,陈厂长,我怕她看不上我。” “看得上看不上,我给你们指个路,拐过弯儿,那幢居民楼里有个川菜馆,我请客,你俩吃一顿去,行吗?” 安娜今天都相两回亲了,左右看了看,狗尾巴冷奇没跟来,当然,也是觉得于东海小伙子是真可以,人民公安,长的帅气嘛,就说:“我行,但我不知道于公安同不同意。” 这还用说嘛,于东海直接把安娜的包提上了:“那川菜馆儿我知道,走,我带你去。” “行啊,这要成了,绝对是一对恩爱夫妻,陈小姐,你今天的所作所为,我得大大鼓个掌。”聂工也高兴啊,要于东海结婚了,他的危险警报就可以解除啦。 “不是,咱们该回家了,你怎么把车往区政府楼下开呢?”陈丽娜还急着回去看她的小蛋蛋呢,这不正在给他办转学嘛,要办好了,全家人一起上班下班,上学放学,现在把孩子一人孤零零给扔基地,心头总是个牵挂。 “我跟卫民打过招呼,他和二蛋今天会请个假,早点回基地,照料三蛋儿的。陈丽娜,你知道吗,我不是跟你说过,我有篇论文,被美国人给剽窃了,改在了《远洋工程师》杂志上,从那以后,我就觉得矿区有间谍,我通过冷奇窃听了一下,没想到却发现新情况了。”聂工说着,方向盘一打,车直接就停到区政府大楼下了。 “你别告诉我,间谍就在区政府。”陈丽娜心说,要真在区政府,那这些外国势力渗透的可以啊。 聂工还拿着饼干呢:“来,等人的时候吃上两口,不然我怕你要饿着我闺女。” “聂博钊,孩子还没生了你就说是闺女,也太武断了一点吧?万一要是个儿子呢?” 聂工给吓坏了,拆饼干的手愣在当场:“要是个儿子,我转身就扔垃圾桶里去。” “你敢!”陈丽娜都给气笑了。 心说,聂工这是得多烦儿子啊。 不一会儿,包曼丽从楼上下来了,跟在胡区长的身后,一直在不停的说呢:“我们毛纺厂新开,如果说不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我们的实力来,怎么跟红岩和西安的那些大纺织厂竞争,一台车,可是一个领导的门面,我不过就是购了一台车,陈丽娜直接上脚了,车给退了不说,她直接就是欺负我啊,领导啊,这事儿你得管一管。” 她这还是在撒娇。 “小包同志,一个领导班子里的两个人意见不同,这很正常,你要想用车,我把我的给你,咱们都是刚到矿区,容忍一下同志吧。”胡区长说。 “不,我可以跟任何人搭班子,就她不行。”包曼丽说。 “她是整个矿区最能创造效益的人,你为什么不要她?”胡区长眉头皱起来了:“你们必须得磨合,我得告诉你一句,你要跟陈丽娜合不来,调到别的岗位上,一样要出事,小包同志,我还是希望你回去,好好工作。” “我当初一腔热血的来边疆的时候,可没想过,这儿的同志都这么的不友好。”包曼丽说着,转身高跟鞋呱哒呱哒,扭着屁股就要走。 结果,就给胡区长一把拉住了:“好啦,陈厂长那儿,我会想办法协调的,你就别不高兴了,每天早上,我都让司机先送你,这总行了吧?” 包曼丽这才看着,有那么一点点儿高兴了。 “老聂,包曼丽这网撒的广呀,把咱们胡区长也给吊上了,你知道吗,贺敏还一心一意的等着跟她结婚呢。” “胡轩昂,从东风市导弹研发中心退下来的,妻子死于核污染,退役之后,在党校学习过,才调到咱们矿区来做领导的,这属于共和国的功臣,当然,领导们都非常重视他,一心培养,那是要做接班人的。我现在觉得,包曼丽应该是追着他来的。”聂工说。 妻早丧,居于高位,大有前途。 虽然说陈丽娜将来没见过胡轩昂这号人物,但一听是导弹研发中心出来的,那就自带光环了嘛。 “胡轩昂虽然调离了冬风市,但是他掌握着导弹和404的核心数据,以及各类核料运输,都是通过他来调度的。从南昌到冬风市,有一条核运载专列火车,正好要经过唐山,你不是说,唐山大地震发生在7月份吗?” “嗯,所以呢?” 聂工在车前盖上划了一条路线,然后写了个唐山,又在上面划了一道叉:“如果发生核泄露,那个地方,将会立即疏散,变成一座空城。”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把唐山变成切尔诺贝利?”陈丽娜明白了,核泄露可以逼走所有人。 “切尔诺贝利是什么意思?” “一场超级核泄露事故,大概发生在八几年,当然,那也是我唯一知道的一场核泄露,把一个城市变成了空城。” “但这个机会并不容易得到,而且,我们只是打个幌子,可不敢让核料真正泄露。核材料运输,那是绝密,我得一直监听咱们胡区长,才能听到更近一步的消息。” 只要说起这些,聂工那就四个字能形容:神彩飞扬。 好吧,小陈望着斯文帅气,西装装笔挺的聂工,心说,我的男人两米八呀。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事实上包曼丽这一趟的北京之行,就是追着聂工去的。 广撒网,重培养。 包小姐去北京的路上,跟聂工谈了一路的同学情,只不过没能腐化了聂工,反而给聂工教训了一顿。 当然,聂工也没想到,包曼丽回来之后,居然能正儿八经的,就跟胡区长谈上了。 这下可好,她早上踹车门的那个女人,很有可能是下一任的区长夫人! 第142章 喝鸡汤 “丽娜, 你给咱们盯着毛纺厂啊, 我还得去一趟区政府。” 大清早的,包曼丽穿的贼漂亮, 陈丽娜才上楼,直接就给了她一个香吻。 “包书记,我管生产你管纪律,我得告诉你,今天一早上, 迟到了至少二十个女工, 还有五个起不来床在宿舍睡懒觉的, 昨天晚上还抓到三个悄悄翻墙出去约会的,这些呀,都得你去解决。”陈丽娜说。 “这种事情,车间主任解决不就完了?”包曼丽这还忙着到胡区长面前去刷存在感了。 “不行, 你是书记,这种事情就必须你解决。” 陈丽娜说着, 就把考勤表拍包曼丽身上了:“每一个,都得叫过来谈心,让她们认识到错误的严重性。而且,为了表示你领导的关怀, 每一个谈话都不能少于五分钟。” 好吧,包曼丽准备到区政府去腐蚀胡区长呢。 陈小姐成功的, 就把包小姐给截胡了。 包小姐向来都是男人们最爱的那一款嘛, 会撒娇装柔软, 关键时刻总能惹得男人怜香惜玉。 但是没办法啦,陈小姐上辈子作天作地,标准的狐狸精,最会对付的,就是这种清清淡淡的绿茶啦。 不远处就是财务室,安娜正在作账呢,焦来娣就对她说:“咱们包书记,那是上头有人的人,你说你好端端儿的跟厂长说啥钱的事儿干啥,你都不知道她将来的丈夫会是谁。要我说,你才刚调进来,这么早就惹了领导的不高兴,可不好。” 安娜埋头正在作账了,头也不抬:“我始终相信一点,民心是最重要的,包书记上面有人,为啥不直接把毛纺厂送给她,让她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啊,就这账上的11万,给她全拿去花不就得了。说成是公款,那就不能乱花。” “安娜,你就是太耿直,才到今天都结不了婚的。”焦来娣一句定论,结束了俩人的争论。 而另一边,陈丽娜正在给车间主任们开会呢:“无论哪一种布,我要的是质量,要的是不掉色,穿的久还不破,说白了就是结实耐用,从红岩拿过来的生产标准要严格对照,要给我抽检出不合格的来,查到谁谁就滚蛋。” 贺敏倒是很能搞销售,但就是质量抓不上去。 这不,今天就有好几个人跑来退货,说毛纺厂生产的布料质量太次。 害的陈丽娜不得不亲自下车间,主抓质量了。 包曼丽才来两天,崭新的小汽车给陈丽娜退掉了,这不正在生气呢嘛,一看陈丽娜在车间,哟呵,穿的大衣那叫一个漂亮,直接就把她给堵了。 “陈丽娜,你甭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这件羊毛大衣,至少五百块吧,香奈尔,这矿区别人不识货,我可识货着呢,怎么,你自已本身就奢靡的要命,倒搁我这儿装清官来了,我又不是自己拿钱搞浮夸,我是为了咱们毛纺厂扩大销售,你不让我买车,你自己咋搞的这么奢侈。” “包书记,我得告诉你,这件羊绒大衣呀,我已经穿了整整五年了。确实,为了买它,我花了五百块,那是我十个月的工资,我没啥不能跟人说的。我还得说一句,你混身上下全是名牌,我不会说你一句,只要你花销的,都是自己正儿八经正来的工资就成。” 陈丽娜说着,直接掏了一张发/票出来就拍桌子上了:“要看吗,这是杜厂长当时从广州买衣服时的发/票,我四年前的月工资表我也能拿得出来。我能证明,我这件大衣它来的清清白白。” “丽娜这件大衣呀,确实穿了四五年了,这个我可以作证。”贺敏说。 “倒是你,包书记,你这大衣比我的贵多了吧,这种貂皮,现在市面上都没价格的,还有你这耳环,啧啧,我真想查一下价格。”陈丽娜说。 包曼丽摸了一下自己的耳环,不敢说话了。 国际大牌,一只就得几十块,那可是厂里那些小纺织女工们一个月的工资啊。 这不,中午下班,郁闷的不行的包曼丽就去找冷奇了。 “那个陈丽娜呀,处处跟我做对,真是烦死了。”她说。 “你看你,原来在歌舞团就容不了人,不是你自己说的,跳舞又不可能跳一辈子,无论早晚人都还是得落到地上,怎么,这才工作了几天你就受不了啦?” “算了,这事儿我跟你说不来。当初大家还说冷奇有野心,能升得上去了,现在看呀,你就是陈丽娜养的一条小狗。” 冷奇一听小狗,这不戳他的痛处嘛,直接就说:“走走走,赶紧走,我这正忙着呢,没功夫招待你。” 昨天晚上,他跑到一家小川菜馆子里去吃火锅,就碰上安娜跟于东海在那儿吃饭,俩人坐在一起,边吃边聊,聊的那叫一个投机。 冷奇心中那个气呀,但是吧,为了面子,他一声没吭,注视着那对狗男女吃完饭,直到于东海把安娜送回毛纺厂,都没上前打招呼。 当然了,着了一夜的气,辗转难眠,作梦还梦见自己把安娜给压在办公桌上,嗯,她一边喝咖啡一边吃小熊饼干,他很不争气的,就在办事儿。 这不今天早上,他们武装部的人跑早操要经过毛纺厂,经过的时候,就见于东海站在铁门外,手里提着早餐,正是给安娜送的。 安娜个头高,长的漂亮,今早还特意打扮过,说她十八都有人信,谁相信她离过婚呀。 这下冷奇忍不住了,中午下班就跑到毛纺厂门外,堵着问安娜她和于东海是个啥情况。 结果安娜给他神来一句:“你不是说,你要再找我你就是条狗,还是吃屎的那种?” 所以,包曼丽一句话,就把冷奇给惹燥了。 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真是变成自己最嫌弃的那种狗了。 而就目前来说,包曼丽除了跟陈丽娜尿不到一个壶里,还有一件特迫切的事情呢。那就是,她不急着要嫁给胡轩昂嘛。 但胡轩昂呢,因为发妻刚去世,因为是受了核污染嘛,死状那是叫他毕生难忘,所以吧,他虽然在跟包曼丽谈,但一直没有松口结婚。 包曼丽工作中处处碰壁,婚姻上也迟迟找不到突破口。 思来想去,她就给远在红岩的,冷奇名义上的妻子,现在平反冤假错案小组的组长,马小芳打了个电话。 “曼丽呀,你的思路是对的,但你的行事完全是错误的嘛。老胡那人呀,前景好着呢,那可是中央着力培养的后备干部,将来要进中央领导班子的人,而且,他前妻,咱们导弹研发系统的大功臣,业务能力一流,你不表现出你的业务能力来,人家怎么可能看得上你啊。”马小芳在电话里说。 包曼丽抱着电话,就说:“那小芳,你说我该怎么办?” “平时打哈哈,有功劳就抢,甭穿的跟只花孔雀似的,打扮朴素一点,最重要的是,一定要表现的比那个陈丽娜更突出,你要今年能评上三八红旗手,我觉得你俩才有戏。” 包曼丽最烦的就是工作,最喜欢的就是穿漂亮衣服,当然,最想要的,就是出风头。 但转念想一想,为了长远目标,也只能忍了。 “行了,我先装死吧,反正胡轩昂很快就要考察我们毛纺厂,到时候我自己想办法,一定要把陈丽娜给逼走。”包曼丽如是说。 马小芳说:“这就对了,我能干到这一步,并不是我学问有多高,成绩有多突出,全在于,关键时刻,没有任何人能抢了我的风头。你说你怕个孕妇,这不笑话嘛。” 陈丽娜可不知道,同一个工作班子,包曼丽没想搞工作,只想抢自己的风头呢。 忙碌了半天,到了中午,伸个懒腰,哎呀,生活真是好充实啊。 “虽然说第一天在一起上班的时候我挺开心的,但是聂工,我是个孕妇,又不是病危病重,你能不要天天跑到国营大饭店给我熬鸡汤吗,一只鸡熬出来得五块钱啊,再吃下去,咱们就该破产啦。”中午,一看又是鸡汤,陈丽娜就不高兴了。 “你要愿意喝,我一天能给你炖十只,大不了多出几只大黄鱼,难道我聂博钊还能缺了孕妇的钱?”聂工见她还不肯吃,就说:“行了,孩子们都有,你赶紧喝你的吧。” 笑眯眯的看陈小姐喝完了鸡汤,聂工说:“我下午还有事儿,估计就不会再回纺织厂了,你带着孩子们休息,起来让他们自己去上学。” “你又要去干啥呀?” 在陈小姐怀孕之后,聂工就越来越温柔,越来越体贴。 这才上了几天班,整个纺织厂的姑娘们都在传说,说聂大工程师甭看在外不苟言笑,真正是个妻管炎。 “别的干不了,帮你排忧解难,我还是能办到的。”聂工说着,转身出去把搪瓷缸子洗干净了,这才又走了。 这不纺织厂也有宿舍嘛,分了陈丽娜一间,这下倒好,几个孩子中午就不需要回基地啦,直接在陈丽娜的宿舍里午睡。 三蛋今天刚转到矿区小学,进了门,歪脑袋笑着看了会儿陈丽娜,那模样儿就跟看初恋情人似的,一下子就扑她怀里了。 同时两个人跳了起来:“蛋蛋小心,她怀孕了。” 好吧,刘小红,还有聂卫民两个,几乎是同时跳起来的。 聂卫民毕竟是老大嘛,哄着三蛋儿吃了饭,就说:“来,咱们挤一块儿,赶紧睡一觉,下午起来还得上课呢。你今天在小学上课,有人欺负你没?” 三蛋不理他哥,搁宿舍里转了一圈儿,就说:“妈妈,咱俩以后住这儿吧,我们就不回基地了,好不好?” 一间单人宿舍,因为陈丽娜家孩子多嘛,要了两张单人床拼一块儿的,除了床,就是个挂洗脸毛巾的脸盆架子,还有一张特窄特窄的小书桌。 贺敏本来要去宿舍休息,经过一看,陈丽娜宿舍里挤的连脚都转不开,推开窗子就说:“陈厂长,不行我再给你申请一间宿舍,你这太挤了吧?” “贺厂长,你这可是滥用职权啊,多少姑娘都批不到宿舍呢,我有这一间呀,仅够了,快去吧。” 这不,中午就睡觉了嘛。 四个孩子一个大人,二蛋和三蛋是必须得挤在陈丽娜身边的,左一个右一个,仨人占的地方倒是不多。 可就惨了聂卫民,他其实不想和刘小红睡一块儿。 但是吧,二蛋挤在窗户跟儿上,最里面呢,他又挤不进去,就只能把自己搭床边子上。 “妈妈,我也想住这儿,我看见贺军强跟他妈妈就是住在宿舍里,俩人一起,可好玩啦。”二蛋也说。 相依为命的感觉,真好。 “对嘛,妈妈,咱们不回基地了,好不好?”三蛋往妈妈身边挤了挤,心说,跟妈妈睡在一起的感觉是真好呀。 “不行,要咱们不回基地了,你爸爸怎么办呀?”陈丽娜左边揉一下,右边捏一下,一人给一个香吻,俩臭小子就睡着了。 “聂卫民,你能不能好好睡觉,不要再动啦?”刘小红搂着三蛋呢,总觉得聂卫民动来动去,悄悄翻过身来,就说。 怎么说呢,小伙子越看刘小红,心里就越不舒服,尤其是看她睡着了的样子,眼睫毛长长的,红唇软软的。 小聂嗖的一下,就翻身坐起来了。 “不睡觉,你不怕下午打瞌睡啊?”刘小红也没睡着呢。 “睡不着,我到外面看会儿书去,你们睡。”聂卫民悄声说。 “告诉我,昨天你和高姐姐一起看啥了?”刘小红一把,就把聂卫民给拽住了。 “你个小丫头,管得倒多,赶紧睡吧。”聂卫民说。 刘小红撇了撇嘴:“别以为我不知道,《乱世佳人》,高姐姐说了,她还有小说呢,只要我帮她搞值日,她就借我看。” 说着,她就转过身了。 聂卫民啊的一声,在刘小红耳朵上拎了一把:“那可是爱情小说,你要敢看那种东西,我打死你。” 刘小红翻过身来,指着他的鼻子,那眼神仿佛是在说:你不也看嘛,凭啥管我? 妹子居然敢看爱情小说,聂卫民心中的震惊和不可置信,就有陈丽娜发现他翻黄/色小说的时候那么多。 但是,他该怎么教训这个啥也不懂的小丫头呢。 …… 再说冷奇,整天开着自己的大吉普,只要下了班就到毛纺厂门外招摇。 当然,他自认自己绝对不是一条狗,但是吧,一到中午,就算脖子上没绳子拴着,摇巴摇巴的,他就又来了。 他的车太招摇,得停在不远处两幢居民楼之间的道子里。 纺织女工们,中午大多是自己带饭吃的,午间可以休息两个小时,有些姑娘会午睡,还有些会出来逛街,当然,都是大姑娘们,搞约会的也大有人在。 那不,他躲在颗树后面,一眼就看到安娜从毛纺厂出来了。 小年青于东海陪着呢,这小伙子最近不是长驻毛纺厂,教大机修理组的修机械嘛。哎呀,冲动是魔鬼,一看俩人有说有笑的,冷奇差一点就冲上去了。 不过,他没有,他得忍住。 转身,他小步跑着,就跑回自己车上去了。 结果没想到一拉开车门,车里面居然坐着个人,戴着耳机,正在调频道。 “博钊,你敢撬老子的车门,你疯了吧,我要送你上军事法庭。”冷奇说。 聂工笑了笑:“该上军事法庭的人是你,阿书记和胡区长的办公室你都敢装窃听器,窃听领导,那是要枪毙的。” “我这着急,你先让我听。”冷奇说着,一屁股就把聂工给挤过去了。 聂工也着急呢:“我得抓个偷我论文的贼,不出意外的话,这人今天要跟人搞个接头,冷奇,间谍呀,我眼看就能抓到人了,我先来。” “你先让我听,完了我送你两条中华烟。”冷奇说着,一把就把耳机给夺过去了。 冷奇调好波段,起先一股嘈杂声,很快于东海的声音就传进耳机了。 “安娜同志,我是真觉得你这个同志不错,我没想到你对社会,到于目前矿区的现状,会有这么深刻而又清醒的认识,我是真不介意你曾经离过一次婚,你觉得我这人咋样?” 冷奇头发都竖起来了,猫着腰往后凑了一步,正想听安娜会怎么回答呢,耳机里没声儿了。 他摘了耳机,好嘛,安娜的声音很清晰的,在外面响呢。 王八蛋的聂博钊,他直接把耳机的线给拨了。这下变成俩人一起听了。 “既然你想求婚,那我就得跟你坦诚相待。我得告诉你的是,我不但有过一次婚姻,我还跟一个有妇之夫有过几次不太清白的交往,当然,现在已经断掉了,但我自己很不齿于自己的行为,这种,你也能接受吗?” 冷奇愣住了,聂工也愣住了。 第143章 双双出轨 当然, 站在安娜面前的于东海也愣住了:“这, 这种事情可是不道德的,你没有想过, 如果一个男人结婚了,他就是有妻子,有婚姻约束的吗,你怎么能擅自跟他发生那种关系。” “当时我真是一时昏了头了,而且, 确实那个男人挺优秀的, 我就, 我就没能把持住自己。我得说,这件事儿,你要能原谅我,那咱们就扯证, 结婚,你要原谅不了, 我就当你没提过结婚的事,好吗?”安娜说。 于东海一听那个男人还挺优秀的,再一听是个有妇之夫,也不知道怎么地, 就想到聂博钊身上去了。 陈丽娜的优秀,有目共睹。而安娜看起来特正经, 特清纯一女同志, 居然跟聂博钊有过一腿, 那成啥了? 正义如于东海,当然无法接受这件事儿嘛。 “跟那个已婚男人彻底把关系断了吧,这事是真不道德,还有,我并不是不能接受你,我只是需要时间考虑。抛开这件事情,我依然认为你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女同志。”于东海说。 连着好几天了,他在大修部,安娜在财务室,于东海是真热心啊,都已经想好生了孩子取啥名儿了,你说这叫啥嘛,轰天一击啊这是。 聂博钊看冷奇笑的很是奸诈,一拳头就捣过去了:“冷奇,你甭告诉我,欺负安娜的那个人就是你。” 冷奇着了聂工一拳头,居然咧开嘴就开始笑了。 聂工给气的,一脚把他踹出去了:“要没有,或者你只是犯了个错误,就赶紧去给于东海解释,就说你俩清清白白,安娜要能嫁给于东海,多好的一对儿啊。你当初都忍了,这他妈都过了十年了,你跟马小芳不说好好把日子过,还搞双双出轨互相报复那一套?赶紧滚。” 冷奇也不知道为啥,贼兴奋,乐的简直恨不能上天入地,跑全矿区的大街上,见老太太就亲,告诉大家自己有多高兴。 等他一下车,聂工赶忙调自己要的频道,但等调出来的时候,时机已经错过了,里面没声音了,证明对方已经出门了。 下了车,他疾步往区政府家属大院走去,抱臂在颗树下站了很久,就发现,从家属区先后出来了四个人。 一个是他的学生朱海亮,还有一个是包曼丽,另一个,就是矿区新的区长胡轩昂,而最后出来的一位,则是聂工的老朋友,曾经武装部的部长,现在阿里木林场的森林防火员,高大勇同志。 朱海亮,曾经就在他的实验室上班,手中握有他的论文底稿,然后,在吴团长出事之后,高大勇被就地免职,当了森林防火员。 而朱海亮,则被调离了聂工的实验室,只做了一名井下作业人员。 现在出来的这几个人之中,绝对有一个是特务,能跟美国人搭上线,负责倒卖文件的。 聂工直觉应该是包曼丽,所以一直在窃听她的房间,刚才就是想监听,看朱海亮的上线是否就是包曼丽,叫冷奇生生一搅和,就给错过了。 要知道,聂工原来对包曼丽挺尊重的。 但是,一起走了一趟北京,看她全身上下穿着最昂贵的衣服,自费住着最好的宾馆,来往的还都是一些重要部门的领导们,他就对这个女同志起怀疑了。 不过,不能放过一个坏人,也不能冤枉一个好人嘛,在抓到证据之前,他是不会轻易下结论。 大晚上的,夕阳渐落,树影子都给拉的长长的。二蛋抱着只半瘪的破篮球,自己编了个球网挂墙上,正在不停的拍呢。 三蛋可乖的,就跟陈丽娜的小尾巴似的,她走一个车间,他就跟一个。 她要在哪儿开会,他就在那儿把书包一摊,做作业。 只有聂卫民,坐在花园围墙上吹口琴了。 “卫民,你这吹的是啥曲子呀,可真好听。”袁华正好路过,问说。 “小陈,哦不,我妈教我的,说这个叫《昨日重现》。” “好听,真好听。要不是我忙,一定停下来多听你吹一会儿。”说着,袁华就走了。 其实已经下班啦,但是妈妈要加班,要开会,仨孩子就只能在毛纺厂等她。 这不,聂卫民正在吹口琴呢,突然,身后一姑娘就把他的眼睛给蒙住了:“猜猜我是谁。” “妹子,你居然没回家,是不是怕我们会不开心,特意来陪我们的?”聂卫民一狂就是刘小红嘛,转身拉开手一看,呀,高小冰。 “你又猜错了,我告诉你聂卫民,休想我再借小说给你看。”高小冰给气的,转身就去踢路边的花花草草啦。 花草要有生命,真得说一句:凭啥呀,受伤的都是我们。 “我以后不看你的小说,也不停你的磁带,我还得说一句,你也不准借小说给我妹子看,好好儿的小姑娘,那种东西会教坏她的。”聂卫民义正严辞,就来了一句。 高小冰简直给气的:“你简直就跟我爸一样,是个老古董。” 再说包曼丽,她突然就转性啦,不论陈丽娜说什么,她都会大力鼓掌,夸她说得好。 但是吧,但凡一到加班的时候,她嚷嚷个自己肚子痛,就跑回家给自己敷面膜去了。 又白又美,她现在成功取代陈丽娜,成了矿区新的阿瓦尔古丽,最美的那朵花。 “丽娜,这批布是供给边防战士们的,鉴于上次给武装部的衣服把战士们全身都给染黑了,好几个以为自己得了重病,你们一定不能掉以轻心,纱染科是重中之重,明白吗?”贺兰山只要一下班,直接就进毛纺厂了。 你甭看她个子矮矮的,那叫一个麻利能干,进了纱染车间,只不过看了几分钟,已经能熟练操作一台机器了。 “高区长一直在自治区,你俩聚少离多,贺大姐,想办法调自治区去吧,我跟你说,男女关系呀,主要还是在一起才能产生爱,聚少离多,可不是好事。”这不,安娜就是前车之鉴。 贺兰山噗嗤一笑:“别把我男人想的那么坏好不好,他一周回来三次,次次都交公粮,差不多了。对了,你知道吗,前晚他回来,悄悄跟我说,自治区宿舍半夜总有人敲门,但等他开门,又没人了,结果大前天晚上,他守着一抓,居然抓住个女的,就是他办公室的主任,站那儿只哭不说话,还说自己冷,想借件衣服穿,第二天一早他就给调离岗位了。” “呀,有情况,这是有人存心想勾引高区长犯错误啊,贺大姐,你得打扮的美美的,到自治区政府去显示一下自己的存在。”要说男人管不住下身可恨,但女人要上赶着,也可恨啊。 “老高是确实害怕,他说,绝对是有人整自己。你知道的,党内乱搞男女关系,那怕一回,只要给抓住,他的前途可就完蛋了。”贺兰山说。 高峰是要走仕途的人,决心走仕途的人,当然跟一般人就不一样,他得从一开始就严以苛及,才能在斗争中,不被人挑到毛病嘛,这是必然的。 “我觉得,高区长是真爱您,因为我就特爱您。”陈丽娜说。 贺兰山可不是第一眼的美女,当然,美女二字跟她无关。 但是她自信,她有能力,她的魅力,在于你和她越相处,就越由衷的觉得想要依靠她。后院无火,于一个想要在仕途中有一番作为的男人来说,可实在是太重要啦。 要说她唯一差的一点,就是任人唯亲,比如王革命,就是照着她的面子放进来的,这个人呀,原来斗革命的时候一把手,现在进毛纺厂,目前为止,陈丽娜还没看到她的能力呢。 而包曼丽在进入纺织厂几天之后,终于给自己找到了一个新的同盟。 谁呢,那当然就是咱们一看到纺织厂工资高,就想办法托关系进来的,采购部的主任,王革命同志啦。 这不,转眼毛纺厂开业一个月,接到最大的订单,是边防战士们的夏衣布料。 陈丽娜亲自带着车间主任们试了一遍又一遍,纺出来的最吸汗,也最透气,还不调色的崭新棉布,军绿色,给十几辆东方红大卡一拉,一次性发货,一笔的收入就是三万块。 “明天矿区的领导们要来慰问,包书记,我给您在梳理车间找了个位置,这是咱们的制服,水红色的衬衣,这是雪白的帽子,这是围裙,您先穿上看看,怎么样?”王革命上赶着来给包曼丽支招儿了。 这不正好儿,陈丽娜就在隔壁呢,她也一直想让包曼丽干点儿实事,就说:“梳理车间的活儿你说就只看一眼,那可拿不下来。知道我经历过最严重的事故是什么吗?工人没注意,手给绞进机器里,等抽出来,半拉手已经没了,这种呀,包书记您就甭上了,跟我去粗纺车间吧,那个活儿就是喂棉花,简单。” 包曼丽来了也有快一月了,连粗纺车间都没进过呢,只见陈丽娜帽子一戴大口罩一围就走了,自己当然也只能跟着,毕竟明天要表现给胡区长和阿书记看嘛。 “就这样,喂棉絮,看着了没,多简单的事儿啊,包书记您慢慢儿喂着,我不喊停的时候,您就不能停,我们先回啦。” 喂棉花嘛,还挺简单的。 包曼丽喂着喂着,胳膊就酸了:“哎呀不对,你们把这机器停停吧,我胳膊已经酸啦。” 袁华过来了:“包书记,这大机器转起来,不转俩小时就拉闸可是要烧坏机器的,这不眼看中午了,您索性就给咱们干上两小时,成吗?” 说着,袁华把车间的姑娘们一召,就下班,吃饭去了。 可怜包曼丽,女神级的人物,整个红岩军区所有战士们心中的仙女儿,喂了两小时的棉花,出来的时候头都白了。 站那儿想了半天,她明白了:“陈丽娜这是在整我呢这是。” “对啊,像您这样儿的书记,就该是整天坐在办公室里喝茶看报,心中掌握路线方针就完了,那能像陈丽娜一样干,包书记,我觉得这陈厂长呀,借着明天领导们都来,咱非得给弄出厂去不可。”王革命就说。 “为啥呀?”包曼丽也有点儿受不了陈丽娜。 倒不是有仇,而是陈丽娜不给她钱花,不给她权力,还老逼着她干活儿。 要不是马小芳劝她忍让,她是真的快要受不了啦。 “包书记你看,咱们现在跟边防上,跟武装部这些的业务是固定的,只要给他们生产布料,咱们躺着就能赚钱,已经不需要陈丽娜开拓业务啦,所以,明天领导们不是来视查工作吗,我给您想个办法,咱把她给弄走,然后让我家敏敏当厂长,您当书记,您俩不也正好把婚结了?” 王革命当初因为袁华生不了二胎就作闹着儿子要闹离婚,现在倒好,包曼丽人家主动说了自己不会生,她还上赶着想让儿子娶回家,可以说,这种老太太,就活该配包曼丽这种儿媳妇。 包曼丽当然看不上贺敏,只不过吊着他当个跑腿的。 但是,贺敏要当了厂长,她在毛纺厂岂不就自由了? 到时候,配备小汽车,钱想花就花,岂不美滋滋? 所以呀,包曼丽就说:“可以,不过这事儿我可不搀和,想怎么办,你自己定。” 站了好半天,吃了一肚子的棉花,包曼丽回家的时候,腿都要断了。 这不正好儿,她和胡区长俩人是邻居嘛。虽然说她一直主动追求,胡区长都端的矜持着呢是。 结果今天倒好,包曼丽一瘸一拐,满头头发的回家,正好给胡区长碰见,胡区长难得的对包曼丽笑了,还特地扶她上楼,亲自给她找疮口贴,特地让自己的警卫员上门给她送饭。 哎哟喂,包曼丽一愁不能跟胡区长结婚,再愁就是拿不下陈丽娜。 含沙射影旁指暗说,总之,就把陈丽娜为难自己,以及武断刚愎,等等的缺点,全告到胡区长耳朵里啦。 且不说这个,单说安娜这儿,大晚上的,她回到宿舍,想想自己从基地调走之后,好几个孩子的学习还是问题。 这不老师做惯了嘛,舍不下孩子,就取出笔来,针对上课老是不专心听讲的钱狗蛋,总爱欺负小姑娘的小金宝,以及傅永东家总爱哭,胆子很小的傅媛媛等孩子,一人给家长写了一封家访信,也是希望在自己走了之后,家长们能针对孩子们性格中的缺点,继而辅导孩子们,不要让孩子们把学业给丢了。 要说,像她这样,无论在那个行业,那个岗位上都兢兢业业的女性,这种仿如璞玉一般的美好品质,真的是太难得了。 “你就看我一眼吧,你看我给你拿的咖啡,饼干,喽,这条裙子多漂亮,我今天特地跑乌鲁买来的,绝对合你腰身,就看我一眼吧。”冷奇坐在她的硬板床上,就说。 “你不是说要再来找我,就是条狗吗?” “是狗,只属于安娜你一人的,小哈叭狗。”冷奇简直死皮赖脸,臭不要脸。 不不,现在只要安娜肯搭理他一眼,让他学狗汪汪叫他都愿意,可人家就是不搭理他。 “我想跟于东海于公安结婚,这事儿你知道吧?”安娜旋开钢笔吸上墨水,拿卫生纸把钢笔头上多余的墨水吸了,又侧身从包里掏了俩避孕套儿出来:“但你要耍流氓,我也没办法,要搞就来吧,别把我搞怀孕了就成。下次见了于东海呀,我会告诉他,我和那个已婚男人断不了,叫他领觅佳偶就成了。” “小安同志,我是那样的人吗?” “你自己觉得呢?”安娜反问。 其实还真就是。 要说冷奇自律嘛,他肯定不自律嘛,要自律也不可能跟马小芳闹到现在,但要说他乱来嘛,他轻易也不乱来。 你说随便搞个妇女,人要第二天上访到领导那儿,他这武装部长还当不当啦。 可是跟安娜这儿碰回钉子,晚上回去抓心挠肝,回回堵住了想搞点儿啥吧,安娜就扔他俩避孕套儿,这不恶心人嘛这不。 但已经犟过很多回了,他也知道这个女人没心没肺,就算他死了,她估计也不会多看一眼。 反而要在他的坟头放炮,庆祝他得归西天。 “我真没那意思,来,站起来,让我抱抱你成吗,我就抱会儿。”冷奇于是站起来,打开了自己的手臂,就说。 第144章 赶走包小姐 “领导要来视察了,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把你们最好的精神状态拿出来, 衣服上的棉絮都摘了, 口罩戴严实, 不要露出脸来,肺里吸了棉,将来有你们受的。” 贺敏操心这些大姑娘们, 操心的就跟老妈子似的。 而这边陈丽娜呢, 刚把仨孩子给送到学校, 才到厂门口, 就见安娜在那儿站着等她呢。 “怎么, 聂工今天没送你?”安娜见面就说。 “早上他们实验室有工作,就算要来,估计也到晚上了, 怎么啦?”陈丽娜问说。 安娜说:“厂长,今天下午两点,阿书记和胡区长他们要来视察工作, 咱们包书记,一早就进纱染科了,没啥别的情况。” 果然,因为领导要来视察, 包曼丽立马就去表现了。 陈丽娜揪住贺敏就问:“能不能告诉我, 领导们要来, 你们有啥安排没, 贺敏,我是你上级,你可别把我蒙在鼓里,要真你们搞什么巴结领导而我不知道,我明天开始天天让你加班。” “那能呢,厂里一切都好,我尽在你的掌握,放心吧。” “墙头草,两头摆,你这人,我能不清楚?”陈丽娜说。 贺敏无奈啊:“能为你和曼丽两位大美人服务,我乐意之致,我对你俩,那是不偏不倚。” 他美好的愿望就是,美人们都不要争不要抢,他雨露均沾,无论那一个都不会亏待嘛。 这不,转眼就到下午了。 这边贺敏鼓足了劲儿,搓着双手,就等着迎接领导的到来了。 不过,在厂门口等了好半天,这都下午三点了,也没见俩领导啊。 反而是陈丽娜正在成品车间检验布匹,跟检验科的人聊天呢,就听见一人特爽朗的笑声:“陈厂长,没想到吧,我又回来了。” 陈丽娜回头一看:“高部长,好久没见你了,啥风又把你给吹回来了?” 高大勇啪的敬了个礼,但旋即神情就黯淡了:“我转业了,原来在林场当护林员,算是因为表现好吧,去年处理狼灾的时候得了表彰,现在呀,调到咱们纺织厂了,得做一名光荣的治安队长,怎么样,你放心把纺织厂交到我肩上吗?” “放心,怎么不放心,您呀,还是那么帅气,当然,永远是我敬爱的高部长。”陈丽娜一句话,就把高大勇给哄的心花怒放了。 他身后还跟着个男人呢,四十多岁,腰板挺直,通身一股书卷气质,你还甭说,一看就是个有文化的人。 他说:“这布,亲自检验过了,耐穿吗,要给人民群众,最苦最累的那种,能穿几年?” 毛纺厂,布的种类可多着呢。 陈丽娜看他拿的是一匹锦纶,就说:“这个呀,加了20%的化纤面料在里面,要说舒适度,当然不如纯棉,但要说结实耐磨,我敢保证,在所有的布料里面,那可是一等一的。” 这一听,就是肚子里有东西的嘛。 “这位是?”陈丽娜反问高大勇。 高大勇说:“我朋友,来看看布料的。” 其实吧,陈丽娜认识这人。咋说呢,胡区长调来时间不长,又没跟基层的同志们见过面,以为大家不认识他,但是,陈丽娜跟着聂工,早就碰见过他啦。 感情,贺敏在厂门口晒着大太阳迎接,领导这是来微服私访啦。 高大勇给陈丽娜挤了个眼色,就说:”要不,你带着我俩,咱们一起参观参观?“ 陈丽娜横竖是平常心嘛,既然胡区长不表明身份,她也就一间间厂房的,介绍起了机器啊,生产啊,规模啊,这些东西。 “这机器这规模,确实不错,很好很好,不错不错。”胡区长是真领导,嘴里说的溜得很。 这不,转眼就进纱染车间了。 结果,陈丽娜刚一进去,就碰见一个老朋友,王革命正在训斥一个小姑娘:“多大的人了你还给我耍滑头,咱们陈厂长说了,上班时间不许喝水,不然就要影响你们的产出,谁让你悄悄跑出去喝水的?” “领导,我再也不敢了。”这小姑娘说。 王革命戳了她一指头:“厂长的命令,所有的杯子必须扔掉,现在都给我进去工作。” 这要在一般人看来,属于严格执行厂长命令,像王革命这样儿的人,就得夸呀。 但陈丽娜不是,她喊王革命关停了所有机器,高声说:“不是我不允许你们上班时间喝水,而是,我要求你们把杯子都放到隔壁,并且,一定要记得盖上盖子,你们所接触的染料,那属于是化学品,一旦沾染,喝到肚子里对身体可是有害的。王采购,你一个采购,跑这儿干啥来了?” 王革命说:“这不严格执行您的规定,我监督着不让她们喝水呢。” 陈丽娜还没说话呢,包曼丽来了。 好嘛,今天她才是真正纺织女工的样子,围裙上全是染料,一进门就说:“丽娜,我是真的不能忍了,你上班时间不允许女工们喝水也就算了,不允许她们出去上厕所,就为了抓任务,这对姑娘们来说也太苦了啊,这一点我无法和你苟同,你要再意气用事,我真是没法和你共事了。” “对呀,我们不能上厕所,我们也不能喝水,真的好辛苦啊厂长同志。”有人喊说。 微服私访的胡区长眉头皱起来了,也转身看着陈丽娜。 “我说了,只要机器开着,就不能擅自离开,你们要上厕所,可以,关了机器再去,机器不是人,不会停下来等你。你们要喝水,可以,不能在车间喝,这是为了你们的健康着想。” “陈厂长一开始可不是这么说的,咋今天就改口了呀,会不会是因为领导要来,这是准备要表功,压民愤了呀。”一群女工围着,陈丽娜也没抓住这话是谁说的。 但是,正所谓一唱一合,王革命声音特高的,就说开了:“对呀,上班一个多月了,咱们的姑娘们水不敢喝,厕所不敢上,就为提高任务,陈厂长,当初您可是让姑娘们背下来的纪律,这怎么回事啊你就朝令夕改了?” 陈丽娜心说,怀里揣着崽儿,我是矿区最美最突出的孕妇。 我不能吵架,不能生出个跟我一样的爆脾气来。 但是吧,包曼丽再递一句就把她给惹燥了:“我是书记,这个我作证,进厂一个月,我带着姑娘们在纱染车间干了整整一个月,上班期间没敢喝过一口水,没敢上过一回厕所,陈厂长这个管理制度,极其的不合理。” “放你娘的狗臭屁。”陈丽娜说着,一把就歘了包曼丽的帽子给扔地上,还狠狠踩了两脚。 丈着胡区长微服,而她又是胡区长的女朋友,这是要搞女人之间泼脏水的那一套? 陈小姐认贺兰山,因为人家就是比她强,但不吃包曼丽,就是因为她耍的全是小心机。 她指着包曼丽就说:“你少放屁,关上门看后面的条例,我写的清清楚楚,要上厕所关机器,要喝水就先洗手,我忙这些的时候,你整天忙着打扮自己,看都不看一眼就签字。这下倒好,条例都搞不清楚,还敢在我的厂里给我搞民变?” “啥叫民变,陈丽娜你想干啥啊你?”包曼丽吓的往后退了两步。 一看陈丽娜逼过来了,她毕竟搞文艺的,玩的都是歪心眼,没陈丽娜的泼辣,就往后退去。 “在车间干了一个月的人手指上会戴戒指,手腕上会挂手镯,还有你这耳环,虽然是小东西,但万一掉在机器里,卡死就得损我一台几千块的大机器,不负责任还爱好虚荣,有你这样儿当书记的吗?” 说着,一伸手,陈丽娜就把包曼丽的耳环给撸了,扬手一扔,直接给扔窗外了。 “胡区长,你就看她这爆脾气,你说,我能和她共事吗?” 顿时,所有的女工一片哗然。 当然,大家也才知道,那个默默不语的中年人,是矿区的区长呀。 可你以为陈丽娜怕了嘛,不,她一点也不害怕,而且,她还敢歘领导的脸呢。 “你要真是领导家属,或者说有后台,就给我乖乖儿办公室里坐着去,我陈丽娜养得起你,但你跑这儿来干扰我工作,窜掇几个不懂事的小姑娘起来搞内乱可就不对了包曼丽,我管你什么领导,我这儿要的是业绩,全都给我开机器,干活。”陈丽娜一声吼,小姑娘们给吓的,乖乖儿开机器,干活儿去了。 从纱染科出来,胡区长原来是个搞科研的,还没搞懂情况,没明白陈丽娜为啥发这么大的火。 而且呢,包曼丽最近回家,总说累,说腿酸,动不动就一瘸一拐的,他想当然的认为,包曼丽是在勤勤肯肯工作的嘛。 而陈丽娜呢,强势,这确实太强势了,强势到胡区长都要窒息了。 而且,他这不已经准备好要跟包曼丽结婚了嘛,就说:“这样吧,陈厂长,曼丽毕竟歌舞团转业的,觉悟肯定没你高,你多担待担待她,成吗?” 要胡区长不说这个,陈丽娜也就算了。 但是他这么一说,陈丽娜就来气了。 “领导,首先,我得向您在冬风市时为国作出的贡献,致以我崇高的敬意。但同时,我得说一句,矿区的领导们不是没家属,像阿来嫂子,也在咱们纺织厂工作,还是最苦最累的粗纺车间,说加班就加班,没有任何冤言。再像贺兰山贺大姐,区政府的工作做完了还要赶来这儿加班,从来不问收获,为什么,因为我们都想矿区的明天能更好,希望这间毛纺厂能把矿区的经济带动起来。” 她顿了顿,又说:“您微服私访,是想来揪我小辫子的吧,看看我在工作中,是否真像包曼丽说的那样,专横跋扈,不尽人情,对不对?那我得告诉您,我的厂长是共和国任命的,您就想免您也免不了我。我今天就骂您女朋友了,我还要特别严格的批评她,上班除了化妆就是修指甲,完全没有一个书记的觉悟,您要生气我也没办法,得,我该回去工作了。” 就这样,陈丽娜居然就扬长而去了。 “胡区长,你看到了吧,她这人是真拨扈,真武断,你就说,我能和她共事吗?”包曼丽说。 胡区长背着双手站了半天,握了握包曼丽的手,说:“小包同志,这个厂子大概不适合你,我呀,给你调个新工作吧。” 就这,包曼丽挺高兴的呢,以为胡区长要给自己调个多好的岗位。 没想到,等过了几天,调令来了,她跑区政府一问,胡区长的秘书告诉她:“楼兰农场的场长,这可是个特别好的职位呀。” 感情,让她去种地呀! 包曼丽给气的呀,回家砸了两瓶香水,都还没把气给消了呢。 当然了,她也没全指望胡区长,这不给好朋友马小芳挂了个电话嘛,马小芳亲自给中央打电话,托关系找人协调,就又把她给放到矿区人事科去了。 当然,自她走了以后,陈丽娜当仁不让,书记政委一肩挑,就彻底的,把毛纺厂给管下来了。 调令一下来,最开心的当然是陈丽娜了。 内地或者好混水摸鱼,边疆这地方,要的是真干实干出业绩,就算领导,也得用有能力的人。 胡区长眼没瞎,那怕没有高区长的英明,懂这一点,就还算个合格的领导了。 而且,很快,胡区长又亲自来了一趟毛纺厂,当然,还是属于微服私访嘛。 “陈厂长,过两天咱们矿区的领导们聚一聚,就在我家,也算是大家都认识一下,听说你怀孕了,我特地吩咐过,没人抽烟也没人喝酒,怎么样,赏个光吧。也算是曼丽向你赔罪,怎么样?” 这意思是,胡区长虽然觉得包曼丽做的不对,于是把她调离了毛纺厂,但还是准备要跟她结婚? 陈丽娜心说:后院不宁,仕途不保,胡区长您可多保重吧。 现在的毛纺厂,那可是矿区一道最美的风景线呀。 春花四月,夕霞晚照,一群水红衬衣白帽子的姑娘们站在大铁门前,等着下班铃声一响,铁门一开,陆陆续续的,就从里面走出来了。 “妈妈,这是我给你买的哟,咱们矿区最好吃的冰棍,快吃吧。”她还没上车呢,二蛋就说。 这才四月,陈丽娜那敢吃冰棍呀,就说:“我不吃,放车上脏,赶紧把它扔了去。” “可是,能让冰棍进我的肚子里吗,我觉得我要吃掉它,比扔掉更有意义。”二蛋说。 陈丽娜明白了:“你压根儿就是给自己买的嘛二蛋,你要再吃,早晚还得成个胖子。” “我是校篮球队的,老师说,只要多运动,就不会长胖。”小伙子胳膊一身,肌肉鼓鼓的,羡慕死他瘦成排骨的大哥聂卫民啦。 “聂卫民,让二蛋和三蛋闭嘴,大家都不要说话,你妈妈现在需要的是休息,是睡觉。”要说怀孕了有啥好,那就是,聂工不辞辛劳,不论早晚,车接车送,没有一天推辞过。 他也给陈丽娜拿着吃的呢,就放在副驾坐前面的箱子里,一打开,陈丽娜就是哇的一声:“草莓,还整整一盒子,洗的这么干净,行了,我得闭上眼睛吃东西了,你们几个不要吵啊。” 二蛋受不了啦:“妈妈现在比小蛋蛋还会撒娇。” “忍忍吧,据说妇女怀孕顶多九个月,已经过了五个月了,坚持就是胜利啊同志们。”聂卫民把书往脸上一拍,率先就闭上眼睛了。 陈丽娜边吃草莓,边说:“聂工你知道吗,我有时候都怀疑,你原来总说上班忙忙忙就是装的,要不然,现在你怎么就不忙了呀,不论早晚都有时间。” 聂工只笑,不说话。 那还用说嘛,他每天为了能准时赶到毛纺厂,拼命挤压时间,午饭都是边干活边吃,还动不动就摔东西吼人,搞的实验室的孩子们怨声载道,一看见他都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你要能再替我多生俩,而且真的能以心相待,一视同仁,这样的待遇,我就拼着死,给你到老。”聂工开车呀,简直就跟蜗牛爬似的。 接着,他又说:“你要还愿意放下工作,照顾家庭,我就告诉你红岩上百条的大黄鱼都藏在那儿,而且,全都刨出来送给你。” “哟,财大气粗呀,土豪呀。”陈小姐看了一眼身后仨在装睡的孩子,悄声说:“你上辈子就是这么骗我的,说给我什么什么,然后哄着我把我的服装厂关了,养金丝雀似的,害我没有完成我理想中的事业,这辈子呀,你甭想困住我,哼。” “这意思,他上辈子也一般嘛,要不然,你不可能说这种话。”聂工自信受到了极大的鼓舞。 陈丽娜现在觉得吧,其实自己并不是完全怀不上,她觉得很有可能,上辈子的聂博钊自己给她做过手脚,否则的话,她怎么可能打针吃药十几年,就没怀上过孩子呢。 不过,那都是上辈子的事情啦。 上辈子的老聂还从来都没说过,冷奇是他同学呢。 这不,一家子出矿区的时候,陈丽娜余光一瞄,就搁大街上碰上冷奇了。 冷部长最近好像精力很旺盛啊,早上慢跑一回,下午还要慢跑一回,而且吧,总是围着毛纺厂跑步。 这不,他正跑着,就碰见妻子马小芳了。 是的,马小芳,正是陈丽娜上辈子见过的那个中年妇女。 不过,毕竟比上辈子提前了五六年嘛,三十五六岁嘛,赫本一样烫的微卷的烫发头,两只眼睛深深的,唇角上翘,远看跟个洋娃娃似的。 只从她脸上那股子略带骄傲,又还带点蛮俏的神情就可以看得出来,当初在红岩军区大院,那可是一支花呀。 一身军绿色的小解放装,一脚蹬的黑皮鞋,盯着冷奇看了很久,她说:“怎么,你好像不欢迎我啊?” 冷奇倒退着往后跑了几步,说:“大军区的冤假错案平反组小组长,谁敢不欢迎你啊,怎么,招待所开好了嘛,要不要我帮你开个房间啊。” …… 这边,才一进基地,小的写作业,大的抱柴,聂工削土豆,一家四男人,分配的那叫一个有秩序。 陈小姐躺炕上,三蛋立马抱俩枕头,再拿一大被子给她垫着:“妈妈,赶紧躺着吧,等我们做饭给你吃。” 这孕妇的待遇,五星级的。 可是,一想如此享受的人生只剩下四个月了,陈小姐就觉得好忧伤。 她真的想天天被人伺候着啊。 第145章 油泼面 “高峰同志极力争取, 现在由中央特批,乌玛依是经济试点市了, 这事儿应该很快就批下来了。”进了招待所, 马小芳就把一脚蹬的鞋给踹了:“乌玛依矿区, 将会是全国最先富起来的那几个地方之一。” 冷奇坐床头吧吧抽烟了:“我就知道,你就是苍蝇,专捡最臭的茅坑盯, 这是又盯上矿区了。” “不止毛纺厂, 中央又批了个成衣厂在你们矿区, 我很想拿下来, 毕竟冤假错案小组一撤, 我就没事儿干了,抓经济,这不挺好的?” “你要敢来, 我就把你和那个男人搞破鞋那些事儿全公之于众,咱们一起完蛋。”冷奇说。 “咱们栓子呀,这回又是全年级第一, 孩子一回家就跟我说,一定要叫爸爸知道。” “马小芳,要不想我揍死你,就不要教栓子喊我叫爸爸。”本身那孩子就不是冷奇的。 但骄傲如他, 自负如他, 这事儿冷奇不好跟任何人说。 “咋了嘛你, 原来咱不是说的好好儿的, 这事儿再不提了嘛,对孩子的影响多不好啊。”马小芳带着点儿吃惊,顿了半天,从兜里摸了俩避孕套儿出来,放桌子上了:“你在矿区应该也有情况吧,我不鼓励,也不反对,但拴子你得认,多优秀的孩子啊,咱们得把他培养成人啊,你说,将来他无论走到哪一步,档案上总是你儿子吧。” “马小芳,求求你了,做个人吧,快回红岩去。” “除非你求我,我就走。”马小芳脑袋一歪,撒起娇来还跟个少女似的。 “马小芳,公开离婚吧?”冷奇突然神来一句:“要不然,我真怕我控制不住,那天把你给打死。” “公开了,咱俩的前途都得完蛋吧,而且,他不是现在也升上去了嘛,你要来矿区,就是我让他想办法调的你,将来说不定还能给你调更好的岗位呢。”马小芳还有点儿吃惊。 当然,她嘴里说的那个他,就是马小芳的儿子栓儿的亲爹啦。 那个人叫陈俊彦,是当初和马小芳一起援非的个男人,长的确实很俊,英俊潇洒,书生气质,而且甜言蜜语说的那叫一个动听。 他们一群小卫兵们一起援非六年,当然了,两地分居嘛,马小芳当时也才二十出头,丈夫再怎么恩爱也远在天边,陈俊彦却是跟她一起在非洲吃苦的嘛,俩人不知道怎么就搞上了。 回来之后说断不断,冷奇还在军区宿舍里捉奸在床过呢。 而马小芳怀孕之后,本来是想打胎的,结果因为子宫壁太薄,怕打了要一尸两命,就把陈俊彦的儿子给生了下来。 那时候的冷奇,父亲正在遭批,最后又饮弹自尽,可以想象,协议离婚的时候,他的心其实就已经死了! 陈俊彦的父亲一直居于高位的。 而陈俊彦自己,如今也牛着呢,他认孩子,也认错,甚至愿意给冷奇下跪,只要冷奇想干啥,他都全力支持,但毕竟自家也有老婆孩子嘛,那就是一句话,跪求冷奇和马小芳不要公开离婚。 冷奇对马小芳呢,曾经也是有感情的,当然,你想大院一枝花,给他追到了,能不骄傲嘛,但现在闹成这样,也真是够叫人唏嘘的。 坐了半天,一脚踢翻垃圾桶,他走了。 这不,转眼就到胡区长要请大家吃饭的日子了。 矿区是个检朴的地方,如今可还没有什么夜总会呀,卡拉OK歌厅呀什么的,当然了,还是一贯的党员作风,谁请客,就上谁家吃一顿。 而大家要去谁家吃饭,那当然得把孩子都带着。 毕竟现在粮食可不算富余,像胡区长这种人家,福利肯定好嘛,不吃白不吃,那当然得把孩子们都还上。 “你们胡伯伯是搞科研的,喜静,去了可不准打闹,尤其是你,二蛋,到时候声音放轻一点。”聂工吩咐说。 “好的爸爸,我会安安静静坐着的。”二蛋说。 三蛋和聂卫民不用吩咐,只要出门,谁也没他俩懂礼貌。 就是陈小姐,那叫一个收拾不起身啊,聂工四父子都等半天了,才见她出来。 “天,妈妈真漂亮。”三蛋嘻嘻就笑开了。 “这风衣是真合身,你们爸爸别的不行,眼光是真好,不论买衣服还是鞋子,都特别合我的身。”陈丽娜说着,就打开驾驶坐的车门了:“下去,今天我开车。” “你都怀孕了,不要再摸方向盘了,成吗?”聂工不肯松方向盘。 陈丽娜才不肯呢:“我是矿区最美的孕妇,当然也是能力最强的,开车算啥呀,就烦你蜗牛似的爬了,赶紧过去吧,我开。” 二蛋没心没肺,就说:“还不如让我哥开,更快……” 聂卫民一把就把他的嘴巴给捂上了:“你疯啦,叫他俩知道我摸过车,你这一路是不想他们消停了吧。” 三蛋也坐过聂卫民的车,悄声说:“爸爸打屁股很疼的哦,二哥,不能让爸爸知道大哥会开车。” 虽然蛋蛋表面犟,但被打过屁股的痛,还是忘不了的。 “陈小姐,你这肚子呀也该鼓起来了,我求求你了,今天多吃两碗吧。” “肚子是孩子撑,又不是饭撑的,聂博钊,你都有仨儿子了,不要表现的就跟没见过世面似的,好吗?”陈小姐一脚油,聂工顿时花容失色:“慢一点,慢一点,颠着孩子啦。” 区政府的家属院儿嘛,胡区长家跟贺兰山家是对门儿,刚分下来的房子,就在一楼呢,门大敞开着,人出人进的,不过孩子并不多。 陈丽娜一停下车,就见焦来娣和安娜两个在门口削土豆呢。 “不是说矿区的领导一起聚会,咋你俩在这儿削土豆呢?”陈丽娜就问。 安娜回头看了一眼,笑着说:“贺主任把我俩找来的,她不是不会做饭嘛,胡区长家又没人会做饭,贺兰山主厨,我俩打下手呢。” 陈丽娜转厨房里看了一圈,咦,眼前一亮啊。 这胡区长呀,老家是山西的。 你甭看他在外面不苟言笑,并且木讷讷的,在家可亲和着呢。 “小陈,油泼扯面吃过吗,今天呀,我亲自和面,给你们做一碗我们山西的大扯面吃,咋样?”不在工作岗位上,他显然要放松得多。 “咱们陈厂长的抻面,那才是一流的,我跟你们说,我小时候是个米肚子,到边疆十几年,现在一天没面就活不下去。老胡,你今天要抻不出个比陈厂长的抻面还香的面来,那你就是关公门前卖大刀,鲁班门前弄斧子了。”大厨还真的是最擅长做黑暗料理的贺兰山。 一进门,客厅里几张椅子上坐的全是人,当然了,茶几上也摆着糖果瓜子儿啥的。 聂卫民三兄弟还拘谨了,高小冰招手了:“走,端上瓜子,咱上我家磕去。” 聂卫民不好意思端瓜子,伸手抓了两把,带着俩弟弟一起跑了。 陈丽娜揭起案板一看,塑料布下盖着三大坨的面呢,就问说:“胡区长,你们山西人不是爱吃刀削面嘛,油泼面可是人陕西人的绝活儿啊。” “哦,我前头的爱人是陕西的,我俩的共同爱好呀,就是吃油泼面。”说着,他眼神就又黯淡了。 那种抱着一碗油泼面,坐在高高的大槐树下,抬头看星星,低头说物理,用算盘计算导弹程序的日子,随着爱人的死,就远离胡轩昂了。 胡轩昂把面揉好了,再拿塑料布盖好了,就说:“好啦,菜就由你们女同志来做,也不要做太多,大家今天以面为主,不要铺张浪费嘛。” 他还拍了拍包曼丽,轻声说:“曼丽,跟陈厂长多聊聊,沟通一下,给她道个歉,工作上的事情,就算完了,明白吗?” 包曼丽还真在呢,在角落里剥洋葱呢。 看这样子,她是真的准备要做家属了呢。 陈丽娜眉头一皱,心说胡区长这是想给包曼丽个机会表现一下,但就看包曼丽表现的怎么样了,可求她别再作了,作一作,区长夫人的位置,怕也要没喽。 贺兰山土豆丝剁的剁剁响,这不冷奇一直在窗外嘛,就嫌弃了一句:“贺主任,您这土豆丝,该有手指头粗了吧?能吃吗?” “怎么不能吃,你问问高峰,我的土豆丝好不好吃。”贺兰山刀一横,发怒了。 周末嘛,高峰也回矿区了,正在外头跟聂工他们聊天。 一听贺兰山在厨房里喊话,连忙说:“好吃,真好吃,咱们贺主任的饭,整个矿区也就陈厂长才能比,当然,她要愿意做的话,主要她轻易不做啊。” 外面坐着的,所有的领导们全是哄堂大笑。 而且,为了给贺兰山一个面子嘛,就连阿书记都说:“我作证,贺兰山同志的土豆丝味道真的没得说。” 但这话陈丽娜可不敢苟同,她一看贺兰山切的土豆丝都要成薯条了,连忙就说:“贺大姐,你只管削土豆就行了,这丝儿我来切吧。” 接过菜刀先甩个花子,陈小姐把只土豆往小案板上一摁,就说:“赶紧呀贺大姐,盛着。” 那刀刷刷的下去,一片片薄的跟蝉翼似的,压平了再一切,刷的一刀,已经是半盘土豆丝了。 贺兰山端着盆子看了半天,竖起大拇指说:“这可真匀啊,跟机器切出来的似的。”好吧,她认输了。 刀一甩,开火焯菜,不就几大盘的凉菜嘛,给菜过水,呛红油,不一会儿,几盘子菜就全齐活了。 这种老式的小房子,是没有餐厅的,小塑料凳子一摆,茶几上把菜一放,大家一人抱一碗,就是一顿饭嘛。 今天是真没人喝酒,一人也就一瓶汽水儿。 冷奇还想抽烟呢,给胡区长指着把烟掐外头了。 怎么说呢,陈丽娜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胡区长这人是真可以。 文静,不怎么爱说话,但是吧,心里倒是明白事儿着呢。 至少人家知道尊敬妇女啊,要知道,一个男人的绅士风度,不是嘴里说的有多好听,而是体现在言行上,烙在骨子里的。 这胡区长呀,是个绅士。 要真配包曼丽,其实挺可惜的,倒不是说他们相貌不配,而是包曼丽要戒不掉她的虚荣,就怕要带着胡区长误入岐途。毕竟,文工团的吴团长,可是前车之鉴啊。 菜呛出香味儿来,冷奇就溜哒过来了:“曼丽呀,看你这样子,已经是女主人啦。” “没有,我和老胡是工作关系,目前还没定下来了,冷奇你不要乱说。”毕竟胡区长没答应婚事嘛,包曼丽不敢乱嚷嚷。 冷奇猴巴巴的看着窗外,外面的安娜这不洗完了菜嘛,等着领导们吃完饭了,当然还得给人把碗洗了,这会儿闲着没事儿干,跟高小冰和聂卫民几个孩子们聊天儿呢。 她总爱穿个白衬衣,黑裙子。 这不高小冰嚷嚷着说自己要跳快四步嘛,把自己家的录音机抱院子里,里面就开始唱《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了。 安娜把二蛋一搂,再把三蛋儿推给高小冰,跟着录音机里的调子,就开始跳舞了。 “冷部长,让让,哎你让让啊,这厨房门口,你杵这儿叫我们咋干活儿呢?”贺兰山这不端着菜要出门嘛,就说:“你没病吧,我咋看你笑的跟个傻子似的?” “没,我没事。”冷奇依旧笑的合不拢嘴,正准备掏支烟出来,一看陈丽娜瞪着自己,举手投降:“陈厂长,你这孩子生出来,不论男女我都得是干爹,因为就只在你面前,我才戒一回烟,这意义可是划时代的。” “冷奇这脸皮是越来越厚了,对了,我小芳姐不是来矿区看你了嘛,怎么今天不来作客呀。”包曼丽剥完了葱还得剥蒜,剥完了蒜还得剥辣椒,两只眼镜都给熏红了。 “她过了一夜就走了呀,你不知道?”冷奇终于还是忍不住掏了一支烟出来,叨在嘴上,就出门去了。 “小芳是谁呀?”贺兰山问陈丽娜。 陈丽娜说:“冷奇家的爱人,在红岩呢,估计是来探亲的吧。” 出到院子里,冷奇就把烟给点上了,站花园前抽了一口烟,今天的阳光特刺眼,而矿区的天呢,又是那么的蓝。 五月花正开,他猛吸了一口烟,吐了个烟圈出来,又拿手挥了挥。 这时候安娜抱着二蛋,哼着调子,正在教他学跳舞了。 二蛋现在也是个猛突突的大小伙子了,你甭看他生的结实,跳起舞来那步子可是够灵活的。三蛋搂着高小冰,一个大姐姐一个小弟弟,俩人也跳的可欢实了。 还有好些孩子们,各个基地总工家的,矿区一些领导家的,也是你搂着我,我搂着你,跳的好欢实。 矿区这地方嘛,大多数人都能歌善舞的。 包曼丽是个专业的舞蹈家,一看外面音乐不停,葱蒜一扔,跑出来就说:“来来来,冷奇,咱俩也跳一个吧,你不是快四步的高手?” 冷奇踩了一脚花园,说:“你个败家娘们,不是想给胡区长当家属嘛,赶紧给我进去做饭去,跳的什么舞。” 包曼丽给气的呀,瞪了冷奇一眼,走了。 怎么说呢,冷奇自打头一回见安娜的时候就觉得,这姑娘再干净,再清爽不过了。 她就是他们曾经少年时歌中那高高的谷堆,是吹着金黄麦浪的和风,是还在大院里端着盒子炮哔哔哔的时候,那最快乐的时光。 但是,她跟他是完全不搭的两种人。 开始的时候,冷奇也想过,买两件好衣服,搞点她喜欢的日用品腐蚀一下,然后不明不白搞一段关系。 但现在他明白了,人安娜压根不需要那些东西。 你想,一个父母双亡,前夫背叛,经历过两次鼠疫,据说在农场还差点给冻截肢,在矿区凭着一已之力生活的像模像样的女人,她得有多强悍啊。 她看起来瘦,但是不可征服的。 “安娜,来端面啦,咱们胡区长亲自抻的扯面,有要坐屋里的就坐屋里,谁要想坐外头吃,看阳光这么好的,外面也摆一桌,直接晒着太阳吃吧。”陈丽娜一声喊,就把冷奇给拉回现实了。 外面的一桌,吃的大多是孩子。 这不有阿书记家的两个,还有高小冰,聂工家的几个,还有几个基地总工家的孩子们,凑了一大桌呢。 冷奇看起来比二蛋还乖啊,坐在桌子边上,乖乖儿的等饭呢。 “那个,安娜同志,我想跟你说句话。”冷奇等她放下碗,就说。 油辣子还刺啦啦的响呢,葱花、芝麻、蒜泥,黄豆芽和小油菜的香味熏的他连着打了两个喷嚏,才说:“我要离婚了,再郑重其事向你求婚,你会答应吗?” 安娜跟听笑话似的,噗嗤一笑,但没说话。 天啦,那怕她说个休想,冷奇都觉得自己死缠烂打一下还有希望。 这种笑简直是,核弹一样的杀伤性武器。 冷奇把碗拍给了二蛋:“卫国,多吃一碗吧,叔叔先走了啊。” 孩子们听着录音机,刨饭刨的那叫一个热闹,屋子里就更热闹了。 就连陈丽娜都没想到,胡区长看起来默默无闻一人,扯的油泼面是真好吃。面揉的筋道,抻的又宽又薄,油和辣子一和进去,每一片面上都沾足了调料,又辣又酸,甭提多美味了。 但是,油泼面再好吃它也有个量啊。 “不行,我再吃就要撑死了,我吃不下了。”她说。 贺兰山都吃了三碗了,见陈丽娜只吃了两碗,可不依:“今天我定的量,一人三碗,谁要吃不完,谁就给咱唱首歌,你要不吃呀,现在就给我唱歌。” 陈丽娜捂上肚子了:“唱歌对孩子不好,我可是个孕妇啊,你们放过我吧。” 别的地方聚会拼酒,矿区聚会拼饭量,这叫个啥光荣传统嘛。 “胡说,人外国书上都说了,音乐是对孩子最好的胎教,你要么给孩子胎教,要么就给他添肉,反正,不吃不能下桌子。” 好吧,冷奇本来要走的,记得陈丽娜唱歌很好听嘛。 这回又不走了,于窗外点了支烟,吧哒吸了一口,就等着听陈丽娜唱歌了。 回头一看,几个出来抽烟的总工也围在窗外,等着陈厂长给大家唱歌呢。 只能说,矿区这些妇女,那一个个儿,都是真正的三八红旗手,沙漠里长出来的,最美的花儿,没一个菜的。 第146章 权力是什么 孩子们听见屋子里的大人在唱歌, 都把碗一扔,嘴一抹,也跑来凑热闹了。 陈丽娜说:“不行, 我不唱,我也不吃啦, 我现在要回家, 孕妇需要的是休息。” “你还跟我争三八红旗手呢, 你今天要走了, 你就是个菜虫。”贺兰山不肯:“今天咱们多高兴啊, 毛纺厂第一个月就实现赢利了,咱们矿区又是经济试范先行区, 聚会的时候不高兴一下,谁都不准走。” 阿书记于是带头,就说:“既然女同志们都害羞,不肯唱,我给咱们唱一个吧。” 他直接就拿筷子开始敲盘子了:“好一朵可爱地玫瑰花, 塞迪玛丽亚……那天我在山上打猎骑着马, 正当你在山下歌唱婉转入云宵……” 这是哈萨克族民歌《好一朵可爱的玫瑰花》,一群大老粗直接就开始鼓掌了:“唱的好。” 阿来一直忙着照顾几个老人呢,这不吃饭的时候才赶来嘛。 阿书记你甭看平常很严肃,唱起歌来可热情了, 唱着歌进了厨房, 找不到花, 从案头拿了一枚蒜瓣儿, 拿筷子一戳,边唱,就边递给阿来了。 连带聂工啊,高峰啊,还有才赶来吃饭的高大勇啊,外面站的一群总工们啊,男人们都给那头蒜笑岔了气。 只能说,阿书记土洋气土洋气的。 冷奇转身,从花园里摘了一朵正在开的玫瑰回来,一手夹烟,单膝跪地,一朵玫瑰换下了阿来嫂子手里的大蒜头儿。 好吧,这才有点情调了嘛。 这不,阿书记唱了一半儿,阿来嫂子接上开始唱了。 她唱的是哈语,而这首歌,那是真正的悠扬婉转啊。 胖胖的阿来嫂子,瘦瘦的阿书记,边疆有太多的夫妻,就是他们这样儿的,和谐的不行啊。 一曲唱毕,就连陈丽娜都开始疯狂鼓掌:“没想到阿书记深藏不露啊,不行,今年要有联谊会,你必须第一个上台,给咱们唱一首。” “你们毛纺厂要今年一年都能养得住自己,明年实现赢利给咱们矿区纳税,我就给你唱。”阿书记还真答应了嗨。 贺兰山也非得要唱一首,这不还没唱呢嘛,包曼丽就说:“我给大家唱一首吧,英文歌,也是我的专常,怎么样。” 她是歌舞团转业下来的,又还是胡轩昂正在谈的对象,眼看就要结婚了,那大家肯定得给赏个脸嘛。 不过,包曼丽要唱歌嘛,那阵势也跟别人的不一样。 她录音机里就有灌好的伴奏呢,往阳台上一站,就唱开了。 不出陈丽娜的预料,她唱的是《昨日重现》,这歌是真风靡,真经典啊。 而且包曼丽常出国,英文比她用的更溜,一口英语,吐字朗朗,唱的那是足够好听了,就跟科班出身的歌手似的。 不过,可不比阿书记唱歌的时候大家捧着肚子哈哈大笑。她这一曲伤感的歌,一下子就把气氛给落下来了。 中规中矩,等她一唱完,所有人都鼓掌,然后,就暂时的冷场了。 “聂工啊,咱们还得简单的开个会,让陈厂长到我家睡上一觉,咋样。”高峰于是就说。 “会会会,一天就知道开会,不行,我要和贺厂长一起给大家唱上一首才行。”要没包曼丽唱,陈丽娜就不唱了。 但是吧,她的左性子就是,本来大家一起聚会挺热闹的,我党的革命传统嘛,瓜子汽水儿吹拉弹唱,大家一起聊聊天儿多开心啊。 要知道,她还想逼着老聂也唱首歌呢。 阿书记送阿来的那一瓣蒜,让陈丽娜的小心肝儿瞬间都开花了。 她感觉自己简直是,看到了铁汉的柔情。 可是包曼丽一唱,这气氛它就又没了。 她站了起来,也不要伴奏,就说:“来来,贺大姐,你总在车间里哼哼《桃花红杏花白》,咱俩一起唱一首,好不好?” “好啊,我来吧。” 《桃花红杏花白》,这是一首山西民歌儿,是车间里分配来的山西小姑娘们唱过来的。 “桃花来依旧红啊,杏花来依旧白。翻山越岭俺寻你来呀,啊格呀呀呆。 山丹丹依旧开花红呀么,红艳艳看见情哥哥心里甜呀。”贺兰山一出口,咦,连高峰都惊呆了,大力鼓掌:“没发现啊贺主任,你这歌唱的好啊。” 贺兰山给陈丽娜个眼色,陈丽娜拿只水杯打拍子,也跟着唱起来了:“金针针你就开花,六瓣瓣你就黄,盼望和哥哥结成双呀,阿格格歹……” 好吧,这俩妇女一唱一合,又活泼又欢快,正在外面抽烟的一群总工们不但大力鼓掌,脚都跟着打起拍子来了。 胡区长是山西人嘛,鼓掌鼓的啪啪的:“不行不行,这是乡音,你们得再给我唱一段儿。” 俩妇女对视一眼,紧接着又是一大溜的信天游,什么《十送红军》啦,《走西口》《兰花花》和《疙梁梁》那可是这批老知青们的拿手好戏啊。 这一曲又一曲的,几个基地的总工们一听也来兴趣了,坐的坐站的站,抢不及的要唱一首。 “怎么,是不是发现自己来错地方了,你的专常没地儿施展了?”冷奇见包曼丽一直很不高兴的站在厨房门口,就问说。 包曼丽究竟也不明白了:“冷奇,在咱们内地,唱歌跳舞那是专业演员才干的事儿,你让群众唱个歌,他还害臊呢,这儿的人怎么不害臊啊?” “文化吧,人们普遍热情,好歌擅舞。”冷奇说着,转身看了一眼,又说:“不对啊曼丽,饭吃完了,这锅该你洗吧,还有,胡轩昂肯定东家西家借了很多的碗,那不得你一个个儿的还?” 包曼丽扬着两只手,连连摇头:“别想了,我是不会洗碗的。再说,我还有事儿呢。” “不洗碗,哪那行啊,能吃就能洗,现在,咱们一起洗碗。”贺兰山说。 事实上,像贺兰山家,也有勤务员有秘书,但今天是周末,人家不需要休息呀。 而且吧,说白了,贺兰山对于包曼丽,就当她是个花瓶,看不上眼,逮住了就要让她干活儿:“人安娜和焦来娣是毛纺厂的织工,不是你旧社会地主老太太家的长工,凭啥管洗菜还管给你洗碗呀,安娜,你和焦来娣两个回,这碗呀,今天我们洗。” 客厅里坐的坐站的站,周末嘛,一是传达精神,二是鼓励大家接着真干苦干实干。 矿区这么艰苦的地方,去年还遭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暴雪,冬麦全给冻完了,纺织厂才开业,欠着中央一大笔的钱,任务那叫一个空前的艰巨。 这时候领导不拧拧螺丝,有些人真的是扛不住要偷懒了。 陈丽娜才挽起袖子来,贺兰山就过来了:“你是孕妇,到我家躺会儿去,等他们开完了会呀,晚上咱们单独吃一顿,面不行了,我给你们炒菜蒸米饭。” 陈丽娜没有偷懒的毛病,手也就伸过来了:“咱们一起洗吧,你们城里头自来水方便,不就几个碗嘛,我有啥好躲懒的。” “对了,丽娜,我听说博钊评上高级工程师了,祝贺他呀。”包曼丽把手伸进水里,一下就抽出来了,反正,就是不洗。 “是啊,咱们矿区唯一的高级工程师,怎么啦?”陈丽娜问说。 包曼丽说:“也没啥,就是,矿区这些领导们总有升职的时候,就比如说咱们胡区长,顶多干个一两届,我们肯定就调到别的地方去了,你们恐怕得一直呆在这儿吧。” “边疆挺好的呀,人纯朴,天宽地广,城市越来越大,将来会越来越好,我住着很习惯呢,不想搬家。” “可人人都升职了,你懂得,要你现在给谁穿了小鞋,聂工这辈子也算走到头了,那万一将来有人当的领导,给你穿小鞋呢?”包曼丽挑了挑眼皮子,那意思还不明显嘛,她和胡轩昂要结了婚,领导家的家属,绝对要给陈丽娜穿小鞋。 贺兰山刷拉拉的,正在冲碗呢。 包曼丽怕贺兰山要骂自己嘛,说话的时候声音就比较小。 但就算小,也只要听到了,就足以惹怒陈丽娜了呀。 “包曼丽,你知道权力是个什么东西吗,你知道就连唐太宗都曾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吗。你还没当上胡区长的家属呢,这就扯个小虎皮拉大旗,胡区长知道吗?”甩了抹布,她说:“你要真不知道,看看高大勇吧,当初那可是咱们的武装部长,你再去问问你家小包妹子,看他媳妇是怎么进监狱的,你就明白我这话的意思了。” 说完,陈丽娜还以为包曼丽总要再跟自己犟几句呢。 没想到她转身,却是跑去跟王总工聊天儿去呢。 到这儿,陈丽娜就越发的,觉得包曼丽这个同志有意思了。 你说她没毛病吧,她混身上下都是毛病,可你要批评她吧,你又没地方批评。 因为除了奢靡一点,浮夸一点,偷奸耍滑懒得干,她好像就跟块橡皮泥似的,任你怎么捏,她也不还手。 这不,她上前就握手嘛。 王总工虽然不知道她是谁,下意识握手,就问:“这位是?” “老胡,大家都问我呢,你就不跟大家介绍一下?” 胡区长这不正在说话了呢,一开始还挺犹豫的,但犹豫了半天,毕竟二婚不如头婚,要找包曼丽这么个年龄的还未婚的女人,不多嘛。 于是他就说:“这个,我得跟大家介绍一下我的情况。我前头的爱人呢,早丧,到矿区以后呢,我和曼丽同志也挺合得来的,所以再三考虑之后,决定等她的政审结束,我们就结婚。” 这才算是,宣告了包曼丽未婚妻的身份嘛。 聂工正在听高峰说着自治区的事儿呢,一听高峰要介绍包曼丽,打了个手饰示意高峰停下,转身从自己那个皮质的,上面还印着:人民大会堂留恋的硬皮小包里抽份东西出来。 这种硬皮小包,等到将来,就只有些退休老干部才会整天提着老处跑,不过现在还是个时髦东西,毕竟不去人民大会堂开个会,就拿不到它嘛。 聂工再把眼镜扶了扶,说:“贺主任,我和胡区长有点事情要聊,要不,借你家用用?” “啥事情,就不能等老胡把话说完?”包曼丽不高兴了。 而且,毕竟同学嘛,她对于聂工啊,冷奇啊这些人,都有一种天然撒娇的意味。 “实验室的事情,关于浅层油的开采技术,你要听吗?” “要啊,当然要,哪咱们过去吧。”包曼丽两只眼睛都在放光,就这种放光的程度,也叫陈丽娜觉得,她不太正常了。 而聂工呢,这么久以来,对于自己这个最漂亮的女同学,他采取的是,不谈,不论,不提的三不原则。 就是在陈丽娜跟前儿,也没谈论过她。 过来的就只有陈丽娜,聂工,胡区长和包曼丽几个人。 这不几个人坐下了嘛,门也关了,但是聂博钊常时间的不说话,只是盯着包曼丽看。 “博钊,你没事儿吧?”陈丽娜见聂工脸上很不好,就问说。 包曼丽也觉得他有点儿怪,但毕竟是同学嘛,而且聂工是个老学究,还以为他是真有什么石油方面的重大突破要跟胡区长汇报呢,就说:“你就卖关子了好嘛,我也是你们组织中的一员,你要说啥我不能听的,那陈丽娜也不能听,要我们都能听,就赶紧说。” “事实上,胡区长,我是想问一下,曼丽的政审,真的通过了吗?”聂工居然来了这么一句。 “那个,聂工,曼丽的情况我是清楚的,她原本就是军区歌舞团,政治面貌很清白,而且我跟组织审请过政审,组织也同意我们结婚了,这个没啥呀,就只是走个程序而已。” “那你可问过曼丽,她手上这镯子,需要多少钱才能买得到?”聂工再问。 胡区长说:“她自己工资不低的,而且不用养家小,她都说了,工资全花在衣服上,我不反对这个,毕竟养家糊口,那是男人的事情。” “50美金,折合人民币,一百块。”聂工说。 包曼丽笑了一下:“不过一只镯子,博钊你也太大题小作了吧。” “可你的耳环,你的衣服,全是外国名牌,这一身加起来,不小于两千块,这也是小题大做?” 聂工说着,从自己的小皮夹子里抽了一本英文杂志出来,啪一把甩桌上了:“这个,包曼丽,我问你这是怎么回事儿?” 包曼丽噗的吹了口头发:“不就是本英文杂志嘛老聂,你咋回事儿啊你,凶巴巴的。” “我不论你和朱海亮是怎么认识的,我只想知道,这篇论文美国人给了你多少钱。”聂工说着,捡起杂志刷刷打了两把:“你到底知不知道,这里面有我的核心研究理论,资本主义国家拿到,至少可以节约他们几十万美元的研究成本,而那些钱,足够装备一发导弹,导到你家家门口?” 他几乎是用吼的,杂志越逼越近,刷刷刷的,都快打包曼丽脸上去了。 “我没有啊博钊,你发什么疯,我哪有卖过你的论文?” “不,你卖了,你不止卖了,你还得到了五千美金,换算成钱人民币就是一万块,价值一百万的东西,你只卖了一万块,你连贼都不如,你就是个大笨蛋。” 这回不止胡区长,陈丽娜的脸都白了。 不,应该是,她以为包曼丽是上头有人,却没想到,她居然会是个商业间谍。 要知道,一般来说,间谍的能力那应该是很强的啊,怎么会是像包曼丽这样的,只知道跳舞的草包美人。 “聂工,你有证据吗?”胡区长接过给甩的稀烂的杂志翻着,突然抬对去看包曼丽,整个人都抖起来了。 聂工一样样的往外递着东西。 “这个,下面一根针,上面一个玻璃管儿,这是苏式窃听器。这个,稍笨一点,美国人的风格,这是美式窃听器,老胡你自己回去查查,家里的台灯里,电话里有这东西吗?而且老胡你看,这一本,新一期的《远洋石油工程师》,上面登着的论文,跟我最近研究的浅层取油技术是否一模一样?” 说着,聂工又说:“你知道包曼丽拿这玩艺儿卖了多少钱吗?五百美金。” 胡轩昂接过新一期的杂志翻了翻,问说:“包曼丽,你接近我,该不会是想把我们的导弹数据,也卖出去吧。” 聂工再甩出一沓东西来:“她跟她的外国朋友把价格都弹好了,东风三号导弹的数据,只要她能从你这儿拿到的,总共作价,三万美金。” 胡轩昂本身因为爱人的死就情绪不好,直接脸色一白,差点就翻倒在地;“国家研发那么一枚导弹,其代价要几百万美金,你居然六万块钱准备把它卖掉。” 之所以有人把某些人称作卖国贼,而之所以卖国贼可恨,并不是因为他们贪得多,而是因为,他们把国家价值千万的资产,贱价交卖,而自己拿到的那点微薄的酬劳,甚至不足以安慰他们愚蠢的智商。 就刚才,她还明里暗里的暗示陈丽娜,胡轩昂将来升了职,自己要给她穿小鞋儿呢。 果然啊,这间谍特务啥的,总是小聪明骨碌碌的转,要真说大智慧,他们没有。 第147章 革革命的命啦 安娜正在外面给孩子们讲当初自己在农场插队时的故事呢。 什么地里突然出现一只田鼠, 大家知青们烤了,一人一口啊,挖到个野菜跟子不知道有没有毒, 烤了以后让成分最差的先尝啊,说到自己吃了一口菜根子, 于是就开始装死, 把知青们全都吓坏了的事情, 孩子们都哄堂大笑了起来。 这儿冷奇跟条狗一样, 也跟着嘿嘿笑呢, 突然见聂工在贺兰山家厨房里挥手招自己,赶忙就进去了。 进去一看, 包曼丽呆呆儿的,在沙发上坐着呢。 胡区长就在阳台上站着,问冷奇要了一支烟,他把包曼丽的情况简单讲了一下,当然了, 因为气, 他几番语调不成词。 冷奇吧,其实早猜到包曼丽的钱来途不干净,这么一听,那就对了, 这不恰好能对得上了嘛。 事实上, 聂工一直在调查取证, 想要追查的更深, 没想这么早把事儿公布出来的。 今天是因为胡轩昂直接宣布结婚,他才会迫不得已,提前向胡区长汇报这事儿。 也是为了胡区长的政治前途,聂工才会私下把他叫出来,让跟包曼丽一起谈。 “你的下线,我知道,是朱海亮。但是曼丽,现在你得告诉我,你的那个上线是谁,谁帮你把情报从矿区带出去,还能带出国,那个人在哪儿,他是怎么把你给诱惑上钩的,你们又是怎么接头的?”聂工说:“说出来,这事儿我保证你可以轻判。” 包曼丽一开始挺慌的,这下反倒不慌了:“我明白了,你不过是调了几份我的外汇收入记录,然后呢,知道我拿过几分文件,又调了我的出国记录,就确定的认为我是在卖国。那好,我现在什么也不说,你自己去查吧,只凭我拿过的那几份文件,你能查出什么来就是什么。” 摊了摊双手,她说:“我得告诉你的是,我同样从国外带了很多情报回来,而我带出去的东西,只是为了让那些商业间谍信任我而已。导弹研发真正的核心资料,我没有卖过,反而是国外军事方面的情报,我带进来的有很多很多,我现在要求把我移交到北京去,因为北京才能还我的清白。” 聂工和冷奇都不知道她这话的真假,倒是冷奇说:“你走不到中央,顶多在红岩军区,我就能运作着,以间谍罪把你给判了。” “冷奇,你可不要开玩笑,我要死了,你们这儿所有的人都得完蛋。” “因为,上面有某个领导会保你吗?”陈丽娜反问。 包曼丽勾唇笑了笑,但没说话。 “包曼丽你甭来这一套,你看你从刚到矿区再到现在,傻也装过了,痴也装过了,车间的苦也受过了,累也受过了,刚才聂工给你讲的多清楚,你不要以为自己有多崇高,你就是在贱卖国有资产,明白吗。我跟你说,你要好好儿在矿区干,你要真愿意在毛纺厂干,早晚能富起来,而且,房子,你有了,好衣服,有那么一两件儿,那就跟初恋似的,是好东西,但多了,就不值钱了,你以为无限度的享受,钱呀物呀的,就真的是快乐吗?我得告诉你那不是,当奢侈品在你生活中成了白菜,它就不是享受了,你懂不懂?” 包曼丽笑了笑,说:“说的好像你不爱钱,不爱衣服不爱化妆品似的。” “我爱,我比你还爱,我只有一件香奈尔的大衣,但只要穿上它,我就无比的快乐,我把它当成一种奢侈,但我不刻意追求那种奢侈,因为不论我的能力,还是我的财富,抑或我爹妈留给我的一切,都让它不可能变成我生活的常态。” 说白了,依旧是种德不配位。 你没有超高的智商,没有天上掉下来的钱,也没有土壕爸爸和土壕妈妈,就想享受那些东西,那不就只有犯罪一条路吗? 包曼丽不笑了,眼眶倒是有些红,站起来问冷奇:“我应该去哪里了,你们武装部,还是直接回红岩?” 胡区长一听,就知道这女的要出了矿区,绝对就跟煮熟的鸭子似的,飞了。 既然事情到了这一步,他倾向于,这种事情应该是早有预谋,包曼丽这个人也是有人特意送到他这儿的。 因为这一切太巧合了。 他喜欢历史文化,喜欢看《梦里敦煌》,恰好看过一回包曼丽跳舞,然后搜集了几张她的名信片,跟歌舞团打听了打听她的情况,接着她就转业,调到矿区。 身为一个几番出国,经常会有外汇汇入账户的女人,她居然能安全过渡政审,清清白白没有任何问题。 没有一只强大的手来抹平一切,那是不可能的。 “把她放在矿区,找个理由先抓起来,冷奇,这人得慢慢儿的审,不能移交红岩军区。”他说。 冷奇觉得吧,真要是间谍罪,这事儿不上报不行,毕竟万一事情捅出去,他得担责任。 但现在现场的人都比较冲动,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就只说:“那个朱海亮,还有五号基地吧,咱们把他抓来,看能不能再找到别的突破口,你们说呢?” 这不,包曼丽就先给带到武装部控制起来,聂工和冷奇当即又赶往了五号基地。 而这一切,胡区长除了给阿书记和高峰私底下汇报了一下以外,并没有敢告诉别的人。 到了这天傍晚,前往乌玛依的路上,一大排的军用大卡缓缓而行,走在最前面的那辆,直接跟在飞似的。 “老聂,你疯了吧,开这么快,是不是想我车毁人亡啊。”冷奇那后座拆掉了,在后面给聂博钊甩的不得不拉上手柄,就这,还给甩的颠来晃去了。 没办法,开车都不系安全带的冷奇把安全带给扣上了。 “你这车上是奔驰的发动机,长时间跑太慢油都苟住了,跑不起来,我得给你松松车。”聂工说着,油门直接踩到了底,眼看太阳还在半空,这会儿晚上七点了,再不回去,陈丽娜就该等急了。 “不是,你绝对是疯了,操他妈的,你开了200码,这会儿万一路上来个人,或者撞上一头羊,咱俩都得车毁人亡。”冷奇说。 聂博钊很不耐烦:“你就不能把嘴巴闭上嘛,你要再说话,会吐的我告诉你。” 冷奇是真快吐了,他觉得拆掉驾坐,简直就是个错误。 毛纺厂门口,陈丽娜正在跟安娜谈心呢:“于东海那小伙子真挺好的呀,将来前途不可限量的,我咋觉得你们相互没意思似的,怎么,是他嫌你二婚看不上你吗?” 安娜连忙摆手:“哪有啊,他人特好的,从没说过看不上我的话。” “那就谈啊,你只是遇到了一个渣男,就以为这世界上所有的男人都渣,但我得告诉你,事儿不是那样的,大多数的男人还是爱护妻子,敬岗守业,有责任心的,就比如于东海。” 冷奇的吉普车慢悠悠的开了过来,正好停在毛纺厂门口。 陈丽娜看了看表:“不错啊老聂,我在这儿等半天了,你是开车太慢,才迟到的吧?” 聂工发的誓言,只要陈小姐怀孕期间,绝对早送晚接,绝不迟到一分钟的。 突然后门一开,冷奇一下车,就跪马路檐子上开始吐了。 吐完油泼面还有黄水,黄豆芽都清清楚楚的。 安娜和陈丽娜交换了一个厌恶的眼神,聂工赶忙解释说:“他喝多了,你们不要理他,我让他司机把他送回武装部去。” 在两位女士的厌恶目光中,冷奇又爬上车,躺的平平的,给司机送回宿舍去了。 “我们赶到五号基地的时候,朱海亮正在破坏他的无线电发报机,他显然是意识到自己的情况败露了,开车就跑。”聂工说:“我们追到沙尔塔木,才把人给捉住。” 几个孩子还在贺兰山家呢,聂工两口子还得去贺兰山家吃晚饭,这一蹭就是两顿,那怕黑暗料理,总比自己做饭强嘛。 吃完了晚饭,一家人从区家属院出来,仍然是聂工开车,嗯,就跟蜗牛爬似的,这就逼着孩子们和陈丽娜不得不睡觉。 “你从巴音郭楞回来的路上,就开这么慢吧?”陈丽娜问说。 聂工看见一块小石子儿都要弯个圈圈,不过好在现在街上车少,也是由着他来开的,所以,他这车开的,专横霸道的就跟上辈子陈丽娜所见过的城管一样。 “安全第一,永不开快车,这个咱们得约定好。卫民,你们要长大了,想摸车,也得谨记这一点。”随时不忘说教。 “爸爸是个慢腾腾的老头子。”三蛋说。 聂卫民才懒得跟他爸说这个呢,跟二蛋两个望着窗外,突然就喊:“爸,爸,你停一下车。” 聂博钊以为孩子们要下车撒尿呢,刚把车停路边儿,聂卫民把二蛋一拉,下车去了。 他们俩往回跑,跑到一个巷口上,俩人相□□了个头,二蛋突然就踩着重脚往里跑去,边跑边喊:“警察,我们是警察,偷机倒把的都给我出来,手抱头,不准抬头看,再不出来我就开枪了。” 他的声音大,嗓子膨,高声一吼,两只肩膀一摔,听那声音绝不是个十一岁的孩子,而且边走边跺脚,再踹两脚墙,整个居民楼都在发抖。 而不知哪里居然响起了警报,呜啦呜啦的,听起来真的跟警察来了一样。 这要不是俩孩子在那儿叫,连聂工都觉得,是公安在执行任务了。 聂工才把车给倒回来,侧首一看,真的有好多人从巷子里一幢小居民楼里跑了出来。 “不准抬头,沿墙蹲好,赶紧,你看啥了。”二蛋见一个女的想抬头,走近了就是一声吼。 “他们这是在假扮警察吧?”聂工脸都气青了。 陈丽娜倒是觉得可笑,快笑死了:“不对,那是王革命,你等着,我下车看看去,看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陈丽娜下车一看,好家伙,居民楼里藏着个黑车间呢,一股污水溲尿的鼓掌儿,机器全是最老的那种,旁边还堆着一沓沓摞起来的布。 “妈,你看着没,整天往咱们毛纺厂塞破布的,就是王革命,你进她车间看看去,全是用最次的棉花织出来的烂布。”二蛋说。 王革命抱头搁墙角蹲着呢,抬头一看,哪有什么警察,这二蛋和聂卫民呀,她教出来的好学生。 她跳起来就说:“我把你这个熊孩子,你敢给我冒充警察。” 陈丽娜看她扬着手冲过来,手里提着个新买的小皮包呢,一包就砸到王革命头上了:“我整天拎着耳朵骂贺敏,都快把他的耳朵给拎烂了,总是把质量抓不起来,合着捣拐的原来是你啊,王革命,你整天带人在外面生产些破布,又悄悄搞到我们毛纺厂,害人总说毛纺厂的布不好。你真是愧对你这大好的名字了你。” 她回头说:“走,咱们上车,报到公安局去,让你于叔叔把王革命这老太太给抓监狱里去,矿区人的破裤子,可全是她搞的鬼。” “好的妈妈。”这不抓了现形嘛,二蛋骄傲的跟啥似的。 结果上了车,聂工回头就盯着呢:“聂卫民,二蛋,把你们的手伸过来。” 他一只大巴掌,啪啪啪,一人三巴掌,这才指着聂卫民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打击黑恶势力抓坏人,那是公安局的事情,你们要发现王革命在干这个,可以报到公安局啊,为什么要冒充公安,再敢这么干,我就打断你们的腿。” 聂工教子,陈丽娜不说话的。 二蛋是觉得委屈,毕竟他和聂卫民,今天为了发现王革命这个黑心工厂,俩人先是撇下高小冰跑到贺敏家,又一直跟踪王革命到这个黑心工厂,就连事先要说的话,也是演练过的,那知道坏人抓住了,人赃俱获,居然还要挨打。 小蛋蛋这不没出去嘛,坐在俩哥哥身边,就一直在笑:“哥哥挨打喽,哥哥挨打喽。” “聂卫疆,你也不要笑,把录音机拿来,把磁带给我。”聂工说着,一把从三蛋手里夺过录音机,把里面的磁带套了出来,说:“没收了,而且罚你十天不准听录音机。” 三蛋也气坏了:“这是我和高姐姐特地跑到公安局,让于叔叔给我们录的,磁带那么贵,爸爸你太坏了。” 警报声,就是他拿录音机放的。 聂工刷啦一声,一整盘磁带都给扔外头了。 三蛋抱着高小冰送给自己的大录音机,恨恨的盯着前面开车的爸爸,脸都气青了。 刚才有多高兴,三兄弟这会儿就有多不高兴了。 而且,虽然说在矿区吃了两顿饭,但孩子嘛,吃的多也饿的快,一进门,一个个儿都在揉肚子。 陈丽娜家的牛奶在王姐家放着呢。 她把牛奶提了回来,热锅,倒米酒,下牛奶,不一会儿一人一碗奶酪就出来了。自己吃了一碗,给仨孩子一人一碗,二蛋一看就爸爸没有,赶忙就把自己的端进书房了:“爸爸,你没吃晚饭吧,我这个给你吃,好不好?” “那你自己吃啥?”聂工中午虽然吃的饱,晚饭没吃,而且吧,追击自己的学生,他是一马当先的,持枪徒步跑了二十多公里,确实又累又饿。 而陈小姐的奶酪,那真是一绝的好吃。 “还有水儿呢,爸爸,我喝水就行啦,这东西在冬天呀,是我们的冰棍儿呢。” “爸刚才打了你,你不生气?”聂工有点儿吃惊,毕竟聂卫民和三蛋两个现在还在闹脾气呢,就二蛋在挨了打之后,还愿意亲近他。 “你就算再打我,也是我爸呀,孩子怎么能生爸爸的气啊。爸,慢点吃,我妈说吃太快要吃坏胃的。”要说外面那两个拧着脖子有多犟,二蛋就有多贴心。 这最壮,声音最膨,看起来外表最粗的儿子,居然是内心最柔软,还最细腻的一个。 聂工真有点后悔,自己在恩师面前说二蛋没出息的话。 “明天开始,爸爸辅导你的作业,好吗,你们几个呀,个顶个儿的,得给爸考到北大去,要不就是清华。”聂工肯定的说。 二蛋摇头:“不,爸,我初中毕业就要去当兵,转业了我就要做一名格的人民公安,我不会读大学的,比起读书,我更愿意当兵。” 好吧,聂工又给他气坏的拍桌子了:“我的儿子,就必须读大学。” “行了吧你,赶紧来做胎教,还得好几年的事儿呢,你咋管那么宽呀。”陈丽娜说。 孕妇最大,晚上照例陈小姐要让聂工做胎教。 聂工呢,跟古董似的,唐诗三百首就背上了。 陈小姐最近荷尔蒙汾泌的很旺盛,就说:“暮色苍茫看劲松,乱云飞渡仍从容,天生一个仙人洞,无限风光在险峰。” 聂工不住的点头:“豪迈,这诗呀,越听越毫迈。” 陈小姐把灯一拉,就把聂工的手给拉过去了:“你豪迈个啥呀,我就问你,这是不是无限风光在险峰?” 聂工想了半天,腾的一下坐起来了:“陈丽娜,你这是反/党,反/革命,你怎么能,怎么能……” 怎么能了一会儿,聂工就照例去做俯卧撑了,唉哎,天生一个仙人洞,无险风光在险峰啦。 陈小姐的险峰,如今可真是够汹涌澎湃的啊。 “往后再敢歪曲那样的诗,我就把你的嘴巴给缝起来。”做完了,聂工凑在陈小姐的耳边,闭眼回味首余蕴,哑声说。 陈小姐听了,就只有笑。 好吧,她一笑,聂工不就认为她的态度还是够认真。 好吧,抓来又是一顿,聂工给气的,连陈小姐肚里有个小宝宝这事儿都忘啦。 第148章 摘绿帽 再说包曼丽这事儿。 饶是胡区长想瞒着,高峰和阿书记不敢瞒, 直接就把事儿报到中央了。 当然, 很快她就给押到红岩军区去了, 至于怎么审, 怎么查她的上线下线,那有专门的独立的国安系统, 不需要聂工他们操心的。 冷奇这不亲自送包曼丽回来嘛, 趁势,就来跟马小芳两个谈离婚了。 他们在红岩军区大院,是有老房的。 但是吧, 平常就只有马小芳一人住着, 冷奇是常年住宿舍的。 进了门, 一间卧室里, 满床摞叠摞的,全是中华烟。 冷奇抽了两条,拆了一包点上吸了一口, 见马小芳拿钥匙开门, 也进来了,就说:“你弄这么多玩艺儿回来,怕不是想抽死我吧。” “你看你这叫啥话,大家都知道你爱抽烟,好多人的案子平反不了要找我, 那人家一听你是我丈夫, 烟不就全塞我这儿来了嘛。放心, 我没亏人,一个人平反了总得有七八百块的抚恤金吧,这烟才180一条,他们出得起。” “积点儿德吧马小芳,那些人苦了十年累了十年,抚恤金是人家该得的,就算人家是真感谢你,你也不能拿人东西呀,咱能不吃那些可怜人吗?” “那吃博钊?你只差给聂司令家的院子里上勘测仪了,不就想把博钊的东西全给自己挖回来?” 好吧,王八对绿豆,谁也甭说谁。 说实话,等将来改革开放了,贪污的花样儿,那才叫一个乱花缭人眼。 但就现在来说,包曼丽只是喜欢漂亮衣服,喜欢搞点小奢侈品,所以贱卖国有资产。 而马小芳这种呢,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贪污,办事,收烟,她认为,那些被平反的老干部们送烟给自己,完全是出于内心的感谢。 当然,你要说那些人会举报她吗,根本不会的,当他们冤屈了十几年,沉寂了十几年,这时候有马小芳这么一个领导愿意听他们倾诉,愿意给他们平反,他们连命都愿意给,更何况一条烟。 “对了,咱能真得扯离婚证了,我找到合适的人了,我要离婚。”冷奇说。 马小芳显然给震惊了:“你疯了吧,你不要你的前程啦,我告诉你,栓儿养在会宁,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你可不要惹我生气。” “你他妈给老子戴绿帽子,老子回家还捉奸在床,生了小杂种上老子的户口上,马小芳,你以为老子容忍你,只是因为老子怕陈家的原因吗?”冷奇突然就怒了,一把拂上床上的烟,整个儿往马小芳身上砸去。 “冷奇你疯了吗,咱们的前途可全在陈俊彦手里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爸现在的权力。”马小芳吼了一声,就开始哄冷奇啦:“好啦,我不是跟你讲过嘛,当时真是我最无助的时候,你不知道非洲有多艰苦,你不知道疟疾有多危险,我当时是短暂的跟了陈俊彦,但我不是回来了嘛,我还是爱你的啊,你要真不愿意,我再冒险给你生一个,咱有个自己的孩子,你总能消气了吧。” 冷奇年青的时候,那是真爱过马小芳的,当然,因为爱,一看马小芳现在开始求自己,原来有多爱,现在就有多恶心。 一把拂开马小芳,他说:“小芳,争点儿气,去找陈俊彦吧,赶紧找户口,咱明天离婚。” 见马小芳还不应声儿,他指着她的鼻子说:“老子这么多年的绿帽子,可全是为了爱你才戴的,你懂吗,马小芳,我是因为爱你才容忍的你,现在我有新爱人了,我要离婚。” …… “你要不愿意,咱就破罐子破摔,我跟你说,我这儿可有我和你的血型化验单呢,还有你儿子的,你要真的不离婚,我就上访,到中央说你搞破鞋,把你陈俊彦和他老子全给拉下马来。” 好吧,这下马小芳不敢再闹了,毕竟她儿子老子的前程大于一切嘛,乖乖儿的,就把离婚证给扯了。 回到矿区,直奔毛纺厂,冷奇啪一声,就把离婚证拍安娜面前了:“婚,离了,这下,咱们可以谈对象了吧?我告诉你安娜,从现在开始,正儿八经的,我要开始追求你。” 一会计一出纳,焦来娣就在对面坐着呢,那嘴巴大的呀,都能塞一只鸡蛋了。 安娜直接都给气的发抖了,但也没说话,把离婚证一推,低头就去做账了。 陈丽娜听说这事儿的时候,整个毛纺厂都传开了,说武装部的冷部长公开追求安娜,为了追安娜,把婚都给离了。 好家伙,她愣了半天,才回过味儿来。 赶紧冷奇每天围着毛纺厂跑步,是为了人安娜呀。 这不中午,全家就在宿舍里做饭吃嘛,仨儿子再带个刘小红,陈丽娜这四个孩子全凑一块儿,一间小屋子挤的满满当当的。 中午嘛,做饭向来都简单点儿。 切两只大土豆,再弄点儿绿菜一呛锅,羊肉切了和进去,揉上一大坨子的面,一大碗片儿汤就出锅了。 “书记,听说你找我,是为了账的事儿吗?” 安娜不也住在宿舍嘛,因为毛纺厂没食堂,大家中午都是一个小锅子作饭,她不喜欢吃北方饭食,中午基本上就是两块面包,再加一杯咖啡的事儿,见陈丽娜在揪面,也就跟着揪起来了。 “你和冷奇,到底啥时候开始的,我听厂里的姑娘们全在议论了。”陈丽娜说。 安娜咬了咬唇,也不知道该咋说:“一开始的时候,我是真不知道他结婚了,他不到处跟人说自己未婚,没家属嘛,我俩就……等我知道他有家属以后,我就想断了,谁知道他会离婚啊。” 说实话,这事儿要说起来,真是她不对。 本来是想搞一场临死之前的狂欢。 谁知道狂欢完了,人没事儿,这事儿它不就尴尬了。 “你实话跟我说,你俩是不是已经开过船啦?”陈丽娜悄悄儿的,再问。 “啥叫个开船?”安娜不明白,看陈丽娜一脸别有深意的样子,明白了,她说的开船,就是上床。 一看安娜点头,陈丽娜就说:“得,难怪前些天在胡区长家,他寸步不离的跟着你呢,这事儿啊,外人无可置啄,你想嫁还是不想嫁,都快速处理了的好,有一句老话说的好,流言可畏,明白我的意思吧。” 毕竟冷奇曾经有婚姻,安娜这种情况,只要以讹传讹,那就是搞破鞋。 矿区就那么大,她要因为破鞋而出名了,那还咋混。 “我反正是不会跟他结婚的,但是吧陈厂长,那个冷奇,我是真拿他没办法,他那人太刚愎,完全不听人劝,整天就围着毛纺厂转悠,你说咋整?”安娜是真愁。 陈丽娜上辈子对付过冷奇,当然,也比较了解他。 想了想,她说:“行了,今天下午我找他一回,可不能让他整天跟条狗似的,搁你面前晃悠了。” 一人一碗羊肉面片子,吃完了几个孩子玩一会儿,就该午睡了。 二蛋的学习啊,最近又退步了。 数学才考了50分,陈丽娜看着卷子,很是忧心啊:“二蛋,都留你一级,让你继续读初一了,这时候你就该扎扎实实的再学一遍,争取把去年没学通的全学通,你怎么反而成绩比去年更差了呢?” “妈妈,我决定了,我不考高中啦,等初中一毕业,我就去当兵,当兵可比读书好玩多啦。”二蛋一幅蛮不在乎的样子,正在帮陈丽娜洗锅呢。 “所以,你最近几乎就没有认真听老师讲过课吧?” “妈妈,我心里只有扛着枪保卫国家,老师讲的可多可罗索了,我压根儿就听不进去。” 好吧,他倒老实,会主动招供。 陈丽娜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但是吧,像二蛋这种孩子,当他心里有一个狂热的梦想之后,你要想凭打,凭骂,凭奏把他引入正轨,那是不可能的。 把卷子一合,她就说:“行了,那赶紧睡觉吧,下午起来去上学,晚上呀,妈妈带你们去个地方。” “妈妈,是谁又要请我们吃饭吗?我不想吃饭,但我想你能早点来接我,好吗?”三蛋换了新学校,新同学,可不太高兴呢。而每天能叫他唯一高兴的事情,就是妈妈总是第一个到班级门口,来接他。 没有哪一个家长能比她更快。 下午陈丽娜不是想去趟武装部嘛,当然就出来的比较早,这时候大机器还都在嗡嗡作响了,没到下班的时候,毛纺厂的大铁门处一个人都没有,就只有治安队的人在训练。 “敬礼!”高大勇忽然一声,把陈丽娜给吓的。 “高队长,你们这也太敬业了一点吧,要我说,不就一个治安科嘛,训练强度也不需要太大,保卫好咱们毛纺厂就完了,我看你天天带着队员们大太阳下训练,真是够辛苦的啊。”陈丽娜就说。 你还甭说人高大勇四十多岁的人了,军姿站的笔直,啪的一个稍息,就说:“无论在武装部还是在治安队,军人的天职是一样的,最近不说农场,你看炼油厂的油天天被人偷,管道动不动就叫人给砸坏,不就是因为咱们边疆放开进人了以后,偷鸡摸狗们全进来了的原因吗。在什么职位,就要尽什么职位的责任,你们放心,只要有我在,毛纺厂的姑娘们绝不会受人欺负,咱们的布呀,也绝不会有人敢偷走一批。” 有高大勇这么一个治安队长,那叫啥来着,空前的安全感啊。 陈丽娜这不正准备叫高大勇开门呢嘛,就见一个女同志过来了,在毛纺厂的门外徘徊了一阵子,手里举着个纸板子,时不时的往毛纺厂里张望着。 “这女的,在毛纺厂门外呆多长时间了?”陈丽娜问高大勇。 高大勇远远儿看了一眼,说:“应该就是刚来的,这一下午,我们没瞧见她呀。” “你把铁门打开,我出去问问,她是为了什么事情而来的。”陈丽娜于是说。 这不袁华正好有点事儿,也要出趟门嘛,也从办公大楼后面走过来了,而贺敏呢,就跟在她身后,叽叽歪歪跟她说了:“是军强强烈要求咱俩复婚的,还有就是,我妈还在公安局呢,估计短时间出不来,她都再三保证绝不骂你了,只求你能天天给我做点饭,咱俩复婚,你说行吗?” “我跟你说贺敏,当初你执意要跟我离婚,我是真的以为自己离婚了就会饿死来着,从你家出来,我差点就上吊了。但是吧,等离婚了,进炼油厂上班了以后我才知道,哎呀,我前面那十几年都白活了。你说我一个人,工资七十块,上班了认真工作,下班了就逛逛街,不用伺候老人孩子一天三顿饭,多好多轻松呀,我凭啥跟你复婚,回你家当老妈子去呀。”袁华觉得贺敏简直莫名其妙。 “求求你,咱俩复婚,成吗?” “想都不要想了,贺厂长,认真干你的工作去,成吗?”袁华说着,把围裙一解,上前就跟高大勇打招呼,准备要出门。 而这时候,陈丽娜已经出厂门了。 “这位女同志,你是哪里人,又是为了什么才来的呀?”陈丽娜就问站在外面的那个妇女。 这妇女深吸了一口气,但并不理陈丽娜,摆手说:“我也没啥事儿,就想看看你们的毛纺厂,我这就走。” “我是这毛纺厂的书记,你要有啥事儿啊,就跟我说,我得告诉你,无论是什么为难的事儿,我都会替你做主的。” “我真没啥事儿,我现在走不就行了嘛,哎呀,这地盘又不是你家的,我就在这儿站站咋啦。”这妇女看起来还挺生气的。 “不,你有事儿,你非但有事儿,还有大事儿。”陈丽娜不是看她拿着个纸板子嘛,就指着那块纸板子说:“你是不是准备在我们七点半下班的时候,把这块纸板子拿出来,然后高呼安娜破坏了冷奇和马小芳的军婚?” 怎么说呢,这个女人,穿着军绿色的解放装,看起来三十多岁,面貌看起来平淡无奇的,嘴角长了颗痦子,上辈子呀,陈丽娜恰好就见过。 上辈子呀,冷奇跟陈丽娜谈对象,不是叫陈丽娜知道他是个已婚男人了嘛,然后陈丽娜宣布跟他分手,就把冷奇给踹了。 然后过了几天吧,冷奇揣着离婚证来找她,宣布自己已经单身,然后就想要公开的追求陈丽娜。 再然后呢,发生的事情,就可谓是陈丽娜上辈子比较窝心的事儿了。 那时候她不是在红岩的一毛厂做纺织女工嘛,有一天傍晚下班的时候,就见个妇女举着个牌子站在一毛厂的门外。 她也不说话,而牌子上写着两行字:你厂陈丽娜,跟军人冷奇乱搞破鞋,破坏军坏,该上军事法庭。 你想想,一毛厂也是几百号的女工呀,大家下班的时候,全挤在门外呢,可以说就跟扔了颗炸蛋似的,一瞬间,所有的人都以为陈丽娜出轨军人,还破坏军婚。 她当时因为震惊,也因为不知所措,只看了一眼,转身就跑了。 当然,一毛厂工资待遇都那么好的,纺织女工的工作,也就没了嘛。 谁会相信她跟冷奇交往的时候不知道他有妻子呀,又有谁会相信,她是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成了这俩夫妻的牺牲品呀。 所以今天派个妇女专门跑毛纺厂门外举牌牌,陈丽娜觉得,这存心的,就是准备要把安娜给搞成个身败名裂的。 这女的一听陈丽娜把自己来意给戳穿了,直接就说:“你们厂的安娜同志,破坏军婚,出轨军人,我不知道领导你知不知道这个情况,但冷奇现在已经离婚了,我做的事情冷奇也不知道,我就是为马小芳抱屈心里过不去,来这儿说上一声,这总没错吧。” 陈丽娜说:“没错,一点错也没有。但别人夫妻离婚的事儿,马小芳都没急了,我问你急个啥,而且,他们夫妻闹矛盾,凭啥拉扯别人?” 好嘛,夫妻闹矛盾,男人啥事没有,却把火全发在别的女人身上。 “陈书记,您走您的,那安娜不过一个女职工,我见她一面就走,您这样护短,也太没意思了吧。”这妇女没轻没重的,还想跟陈丽娜拉扯拉扯呢。 而就在这时,接小陈的聂工来了。 最近聂工真的是由衷的热爱生活呀,每天也特地倒饬自己,一米八几的身高,白衬衣,工装裤,黑眼镜儿,就从车上下来了。 “这妇女怎么回事,为什么搡我爱人?”聂工一把就把她给肘住了,盯着看了半天,说:“马青青,怎么是你,你不是在红岩吗,跑这儿来干啥?” 原来,这也是个认识的。 马青青本来就是来破坏安娜名誉的,正好不是认识聂博钊嘛,就把刚才给陈丽娜说的那一套,又给聂工讲了一遍。 本来,她以为聂工原来跟马小芳一起玩到大的,肯定会向着马小芳的。 结果聂工居然来了一句:“青青,冷奇和小芳的事儿,外人没什么话可说,你也甭闹了,你回去就只问小芳一句,两个O型血,能不能生出个A型血来,好吗?”。 这马青青的嘴巴顿时也变成了个O,啥也不说,跑的那叫一个干脆! …… 三蛋今天如愿心偿,提前被爸爸妈妈给从学校里接出来了。 那怕只比别的孩子早走了十分钟,他也乐的和不拢嘴。 而且,这不妈妈坐后面了嘛,他就趴到妈妈的肚子上啦,侧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小家伙说:“妹妹拿脚踢我呢。” “听说孩子有天眼呢,估计呀,还真是个闺女。”陈丽娜笑着说。 聂工在前把着方向盘,老蜗牛似的慢慢爬呢,但也架不住心中的豪情万丈呀。 现在,他就只等陈小姐给自己生个闺女出来啦。 第149章 求婚啦 聂卫民倒是在校门口等着呢,可二蛋等了半天, 死活就是等不来。 聂工没办法, 自己下车去找二蛋了。操场里, 他正跟一帮孩子打篮球呢, 见他爸来了,把篮球一扔, 一头臭汗的, 才跑过来了。 上了车,二蛋赶忙儿抓起聂工的大茶杯,咕咕咕的, 跟驴一样一饮而尽。 然后汗就从他额头上, 跟那雨点子似的冒出来了。 “咱们得去趟武装部, 今天晚上呀, 你冷叔叔那儿应该有饭,二蛋,把你那脸擦擦。”陈丽娜说。 聂工听说要去武装部, 就不高兴了:“为啥要跑武装部去, 冷奇自己的事情,让他自己解决不就完了吗,不行,赶紧回家,我呀, 今晚给你们煮大肥兔子吃。” “我真有事儿找冷奇, 你要不愿意去呀, 下车,方向盘给我。”陈小姐现在说一不二,指东,聂工就不敢往西。 到了武装部,照例是得勤务员小王出来,才能把他们的车给放进去。 “冷部长这伙食不错呀,不知道有没有我们的份儿?”聂工一看,牛肉炖土豆,再配小米粥,就说。 冷奇说:“牛肉炖土豆,小米加□□,那是咱们共和国的传统嘛,来,小王,再打几分上来,让咱们聂工尝尝武装部的伙食。” 小王一个敬礼,赶忙跑食堂里面打饭去了。 “腐败,你们武装部可真腐败,你看这牛肉,一盛就是小半锅。”聂工说着,准备把牛肉拨给陈丽娜,她连忙护住了碗:“我不要,你再甭想撑我了。” 于是,他又拨给了二蛋一些。 二蛋自打打上篮球,一身的腱子肉,紧绷绷的,捏上去拧都拧不转。 呼啦呼啦刨完了饭,因为一看领导们还有话要谈嘛,小王主动的,就把几个孩子带出去了。 “那个,小王啊,能叫我家孩子们参观一下你们的晚操吗,要可以,带他们也跑一圈儿,算是体验一下生活,咋样?”陈丽娜说。 “可以啊,怎么不行,快跟我来吧。”小王说。 武装部的晚操,得到外面去,还是负重慢跑,吃完饭半个小时,跑上一圈儿,真是够累人的。 陈丽娜心想,让二蛋体会一下当兵的人有多苦,说不定能把他这想当兵的心给消了呢? 谁知道聂卫民和三蛋两个直叫苦,二蛋只要课间就跑出去打篮球的人,跑的那叫一个得劲儿,跑完连气都不喘了。 陈丽娜把马小芳跑毛纺厂闹的事情,还有毛纺厂的职工们嚼舌根的事情,一并儿倒给了冷奇,就问他:“你咋回事儿,人安娜对你没意思,你总跟在屁股后面追着,冷奇,有意思吗,我问你?” 冷奇想了想,郑重其事点头:“有意思。”不可言说的那种。 “你要再这样,安娜的名声可就全坏完了你懂吧,你是真准备把她一无家可归的大姑娘,给逼着离开矿区?”陈丽娜挺生气的:“你知道吗,她还跟我说,考虑你要再欺负她,她就申请调到阿勒泰去,我就问你,你愿意那么好一姑娘,跑到阿勒泰去吗?” 冷奇搓了一下板寸似的脑袋,说:“行了,你们先坐着,我找找安娜去。” 把客人一晾,他倒跑了。 聂工还想追去看看呢,陈丽娜一把把他给扯住了:“我跟你说,别人感情上的事儿,外人是不该干预的,强扭的瓜不甜,但有的时候呢,也许安娜真的该被人强扭一下,你明白不?” “爸,爸,真的好累啊。”聂卫民长吁断叹的,进来了。 他是真给跑累了,小板寸的脑门子上,亮晶晶的全是汗珠子,秃噜一把再甩一甩,抱起聂工的杯子就开始狂灌水。 而二蛋呢,人家气不喘声不粗,进门还爬了三层楼,身上还背着三蛋呢。 三蛋可嘴甜了:“我二哥就是棒,打那些小流氓厉害,背着我跑更厉害,打篮球的时候,也是最能抢球的。” “聂卫疆,你是叫你二哥背着跑的?”聂工问说。 三蛋一幅理直气壮的样子:“二哥说他背着我跑可带劲儿了,怎么啦?” “爸,跑了一回,坚定了我要当兵的决心,啊,我现在恨不能赶紧初中毕业,然后好当兵呢。”二蛋抹了一把汗,就说。 聂工看了一眼陈丽娜,陈小姐眼里也是一幅坏了的神情。 她还以为,跟上辈子那些暴发户的包工头们想要教训儿子的时候,就赶工地上搬几块砖头,跟老农民们想教训儿子的时候,就赶儿子种几回地一样,她只要赶二蛋跑跑操,他就会知难而退呢,没想到人家更加坚定当兵的决心了。 聂工明显生气了嘛。 在他看来,他的儿子,可以在物理行业,也可以在石油工业,去当兵,扛着个枪当大老粗,他哪能看得上眼? “不行,聂卫国,在你大学毕业之前,休想给我去当兵。”聂工一幅老子生了你,老子就是大爷的样子,气哼哼的说。 二蛋才不怕这个呢:“我的腿长在我自己身上,你要不让我去当兵,我会自己悄悄去的。” 聂工给气的呀:“你要再这样,你就给我下车。” “二蛋,你想当哪种兵啊?”陈丽娜一看俩父子吵开了,只得赶忙调停。 二蛋指着武装部几个走来走去的军官说:“我要当他们那种兵,可以随便摸枪,也可以抱着枪四处巡逻。” 边疆的武装部,一直都是佩枪的。 “那你估计当不了了,你看看,前面佩枪巡逻的那几位,那可都是高中毕业的,后面那些不带枪的啊,就是初中毕业的,就算参军,也分个三六九等呢,你以为人人都能端枪呀。” “啊?”二蛋急了:“为啥初中毕业的不给发枪啊妈妈?” “你初中毕业,大字都没识几个,部队怎么可能放心让你端枪,赶紧的,回去给我写作业,争取一次考上高中。”陈丽娜说。 聂工还是挺生气的:“那万一他高中毕业了,还想着去当兵呢,咋整?” “高中毕业了,他要想当就让他当去呗,我觉得当兵挺好的啊,保家卫国,他不就叫卫国嘛,你自己起的名字,为啥要阻止?”总比当黑社会强吧。 聂工还是想不通,不过也不说啥了。 这边,安娜正在烧晚饭呢,就有人来找她了。 “哎呀安娜,我这可是一通好着呀。”门外一女的说着话,就走进来了。 安娜抬头一看,居然又是她二妈,王芸。 洋洋洒洒跟安娜讲了一大通,却原来,她是为了安娜家的房子才来的。 “那房子呀,对于你来说就是一项大害呀,你爸给打成走资派,是因为它吧,你在上海呆不下去,也是因为它吧。安家大院,想起来你就难过伤心吧,现在呀,你只要给我摁个手印儿,再签个字,我都不用你到现场,直接就能把这事儿给办喽,捐给国家,利已利民呀你说,是不是?” 安家大院,就是安娜曾经的家了。 解放前啊,那是属于安娜爷爷,一个大纺织商的。解放后啊,有一阵子是租给了好多人的,好大的院子,变成了个大杂院儿,容纳三六九等的租户。 活生生的《七十二家房客》。 因为安河山脾气好嘛,也因为他一直在边疆,那租子就交由王芸来收。至于收来的钱,反正一月零零总总的,就那么几角钱。 好吧,就这么几角钱,等到四清五反的时候,安河山就给划成走资派了。 再加上后来他又被打成苏修,那真是,雪上加霜,江河日下啊。 “来啊,签字啊,安娜,我来一趟可不容易,从今往后,这座院子可就不属地咱们了,哎哟喂,可算是卸了一个负担啦。”王芸说。 安娜对于曾经的家,因为自记事起就是个大杂院嘛,也没啥感情,正犹豫着呢,冷奇两手插在裤兜里,流氓似的进来了。 “怎么,这是安娜家亲戚,来探亲的?”他说。 王芸一看这么英武一军官,连忙站起来就握手:“我就王芸,上海来的。” “没想到啊,安娜家还有这大一院子?”冷奇看了一眼高低床上的合同,就笑开了:“这是国家要回购原来的老院子和文物吧?哎哟喂,这字儿一签,安娜要不回上海,那国家回购时的钱,估计就全归你了吧老太太?” “啥叫老太太,我才四十二。” “没想到啊,您生的可真显老,你说您七十二也有人相信。”冷奇简直了。 “安娜,快签字儿,摁手印,完了呀,我就该走了,你们这地方啊,人都跟狗似的,看人没正眼。” “不不,我看安娜就漂亮的天下无双,没办法,我是二郎神,额头有天眼呢,火眼金晴,专识妖魔鬼怪。” “真是,你是咋披上这身绿皮儿的,当初批/斗的时候咋没把你给斗死啊,还二郎神,我看你就一哮天犬。”王芸半辈子跟租客们骂仗,那嘴巴,可比冷奇利索多了。 冷奇才不肯叫她搅昏头了,摇着合同就说:“不对呀安娜二妈,这种事儿,你光有个签字手印啥的,恐怕办不下来吧,到时候到房管所去,是不是你家那闺女跟着呀,反正她俩生的有些像嘛,你拿安琳冒充安娜,估计得小几万块吧,就能拿到手了,是不是?” 那种大院子,又在上海市中心,国家现在把租户清理了,要在里面办毛纺厂,回购,可不得几万块? 王芸看了冷奇一会儿,啥话也没说,拿上自己的小包包,转身就要走。 当然,估计她是想冒着风险玩个大的,比如说,直接让安琳签安划押,反正安娜也不回上海嘛,悄悄摸摸把钱一领,不就完了。 “你来干啥?”安娜白了冷奇一眼。 “看你,咋啦?”冷奇反问。 …… 毛纺厂后面的小树林子,夕阳把树影子给拖的长长的。 安娜在前走着,就说:“我跟你说冷奇,我是不会跟你结婚的,为了跟小三结婚,硬逼着男人结发妻子离婚,这种不道德的事情,我真干不出来。总不能,狗咬了我一口,我转头再去咬别人一口吧。” “我又没说要跟你结婚,我甚至都没要求你跟我做/爱,我就见天儿的见你一回,不行吗?”冷奇一手拿着打火戏,刚颠了一下烟盒,准备要叨烟呢,看安娜瞪了自己一眼,又放回烟盒里了。 安娜于是又瞪了他一眼:“我没有抢别人丈夫的习惯。” “我也没想让你现在就答应啊。”冷奇手插在裤兜里,站在后头看着安娜,就说:“你知道吗,当初为了追我前妻,从上初中开始,我早接晚送,背到学校再背回来,就没让她走过路。烈女怕缠郎,她是给我缠的没办法了才结婚的。我也没想着你今天就能答应,滴水穿石,反正你叫我缠上,你就跑不掉。” “不要脸,你不知道我讨厌你吗?”安娜白了他一眼。 冷奇说:“但我不讨厌你呀,我就跟你实话实说吧,我妻子是婚内出轨,她出轨比我早,我出轨只是为了报复她,反正,婚姻破裂,我俩都有错。当初可是你先开始的,你先把我给睡了对吧,那么,从现在开始,我不说别的,我就认你是我家属,你只要肯答应我不婚内出轨,我就把你当祖宗供着,早缠晚缠,你总有跟我扯证儿那一天,但是,你要真哪一天跟别的男人躺一床上,我就一枪嘣了你。” “我可没答应嫁给你。”安娜直接疯了,况且,她也不想听冷奇和他前妻的这些破事儿啊。 冷奇一把把安娜拽自己怀里了,看着这两只眼睛贼漂亮的大姑娘,皱眉头想了想,说:“不对,你说真要我崩了你我也扣不下掰机,求你了,结婚以后甭跟别的男人躺一床就行,成吗?” “谁要跟你结婚呀。” “你呀,明天扯证,后天我就带你回上海,你那二妈呀,正琢磨着要把拿走你家的回购款了你懂不懂,走,我陪我媳妇子问那不要脸的七十老太太要钱去。” 安娜站树林子里笑着,笑了半天,哭开了。 她想了想,一个男人愿意承认自己和老婆双出轨,那事儿应该就是真的。 同是天涯沦落人,她往前走了两步,突然转身,一下就扑冷奇身上了:“我可不一样,我心狠着呢,你要敢出轨,我一刀搧了你。” 第150章 安娜VS冷奇 虽然提交政审资料的时候, 自治区人事处的女干部看他的时候都是一脸鄙夷, 但冷奇还是抑制不住的想笑。 好吧, 他一笑,那些妇女们就更讨厌他了嘛。 安娜的父亲已经平反了,而她自己呢,档案里还有两次大功,这个政治面貌,算得上很清白啦。 这不刚一结婚, 俩人就搬到巴依老爷家的大院子里去住了嘛。 而冷奇了,还计划了一趟旅行, 目的地,就是上海。 没办法,安娜家那安家大院呀,冷奇觉得他要再不去,就得给王芸和安琳, 还有肖琛三个人,给悄悄瓜分了去。 冷美人安娜的性格其实有点儿难以琢磨,晚上热情如火,白天总是不冷不热,周末休息吧,似乎也没啥情趣,喜欢写点儿东西, 要不就是自己一个人呆呆的坐着, 总之, 她跟冷奇几乎不怎么交流。 冷奇是个只要不说话就难受的人,但是说出去没回应也难过呀。 不过,本身婚姻一开始就磕磕绊绊的,这事儿也怪不了人安娜嘛,这样想想,冷奇就又觉得平衡了。 到了出发的日期,安娜接过小王递来的火车票,愣了一愣:“这是卧铺呀,到上海好贵的啊,你怎么买卧铺?” 冷奇觉得很可笑:“难道你的意思是,让我一路硬坐坐到上海去?”转而,他又说:“从今往后,你就不是成份最差的苏修安娜,你是部长夫人安娜,没搞到飞机票是我冷奇无能,要火车连卧铺都弄不到,那这个部长我索性不当了。” 火车站嘛,全共和国最挤的地方。 安娜一开始没拉冷奇,离他三步远,一个人慢慢儿的走呢。 结果走着走着,突然就见冷奇一把把个人掰住,手指头指上了那人的鼻子,那人当然要挣扎:“哎哎,你们看这人,好端端的掰人肩膀干啥?” 像火车站的这种混混,他基本上都是一伙儿的,这不,很快,就有几个人围过来了。 冷奇不说别的,解开自己外面的解放装,给这人指了指自己的皮带,说:“把你刚才顺的钱夹拿出来。” 现在军人的皮带都是制式的,上面拓着五星呢。 一群贼,见这是个当兵的,全躲了。给冷奇掰着肩膀的那人也把自己刚才顺的皮夹拿出来,递给了冷奇。 冷奇拿着皮夹,因为人流快,这时候已经找不到失主了嘛,就把它交给了火车站的工作人员。 就这么点小插曲,差点延误了上车。 安娜提的东西不多,不过穿的是裙子,眼看火车鸣着长笛都要出发了,老是迈不开腿来,正一个人急匆匆的往前跑呢,忽然觉得腰身一轻,就听冷奇半嫌弃半戏谑的说:“我真是看不上你跑,行了,我抱你跑吧。” 他身体素质好,你还甭说,抱着安娜,跑的居然比安娜自己跑的快多了。 检票员正好要关门呢,因为见冷奇来的迟了嘛,就嫌弃了一句:“怎么回事,眼看发车了还磨磨蹭蹭,同志,注意一下你们的形象啊,大厅广众之下搂搂抱抱的,多不好啊?” “同志,蜜月旅行就该是这个样儿的,将来你找对象啊,蜜月抱着上火车,这是第一条,男人要办不到,就不能嫁,明白吗?”冷奇一句调侃,把女检票员的脸都说红了。 这火车得坐好久呢,而且吧,乌鲁是直达不了上海的,还得到北京转车。 买的是一张中铺,一张上铺嘛。 安娜上了上铺,冷奇也就挤上来了。 反正也不怕安娜嫌弃,他就洋洋洒洒,把自己从生下来在旧社会的时候,再到解放以后在军区大院,还有后来参军,上前线,一系列的人生履历,给安娜讲了一遍。 安娜也不知道听没听,反正她几乎就是,闭着眼睛不说话的。 到北京换车的时候,又碰到几个扒手,无一例外,冷奇只要看见有人作案,就得把钱包给追回来。 等再上了火车,安娜就觉得好奇了:“你毕竟没佩枪,那些扒手可能手上都有刀的,你冒冒然就上前抓贼,不怕吗?” “保卫人民,这是军人的天职啊。”冷奇反而觉得安娜问的有点怪。 俩人一起挤个上铺,下铺是个老太太,不停的说:“哼,那上铺啊,不定一会儿就给压折喽,我要给砸到了,到时候要你们好看。” 安娜又搡不走冷奇,仰躺着笑了会儿,说:“我前夫不是军人,没有这种责任心,遇到这种事情也从来不管的,用他的话说,人只要能独善其身,世界就能大同。” 冷奇生气了:“能不要提那个什么肖琛吗,虽然没见过,但只听名字,我就觉得他不是个好东西。” 在上海下了车,安娜的意思是直奔安家大院,看看家里的情况。 冷奇却不这么想,他带着安娜却是直奔房管所。安娜自己有身份证明和介绍信嘛,就来巡问自家房子的回购情况。 这一查,还真不出老江湖冷奇的所料。 “同志,我确定我没有来过,为什么会有我签的字,还有我押的手印,这个房子要被回购的事情,从头到尾,我一点也不知道。”安娜说。 房管所的同志盯着安娜看了半天,说:“就是你呀,短头发,有点卷,前阵子你不是来过嘛,带着介绍信,签字画押,这手印就是我看着你摁的。” 安娜明白了,这是儿是王芸和安琳两个搞的鬼,估计把安琳打扮的跟她一模一样,然后就来骗回购款了。 不过好在,这会儿回购款还没批下来呢。 安娜带着冷奇回家,自家大院子里正在腾人呢,七十二家房客,家家一间小的不能再小的屋子,跟那掏内脏似的,桌椅板凳,锅碗瓢盆加床,啥都能掏出来。 安娜到了门口,但不进去,只在外面站着,不一会儿,就见妹妹安琳来了。 “这个,是照着你的头剪的吧,照猫画虎,照葫芦画瓢,可真有意思。”冷奇见安娜还在那儿气的直发抖,就说:“上啊,你当初待我多凶啊,见你妹就怂了?那我告诉你,你就活该叫人欺负。” 他一说完,安娜上前了:“安琳,回家啦?” “姐,咋是你?”安琳给吓了一跳,看了安娜半天,转身说:“琛哥,你看,安娜姐来了诶。” 这不门口一辆崭新的小汽车嘛,却原来肖琛在上面呢。 他还挺不高兴:“安娜,咱不是都离婚了嘛,你也说过,再不回上海的,回来干啥?” 安娜还没说话呢,冷奇大摇大摆上前了。 一巴掌拍在小汽车上,他说:“听说你在上海汽车厂当经理?” “这谁,你,你这是要干啥?”肖琛准备打开车门下车呢,就觉得自己的车晃悠起来了。 却原来,冷奇一巴掌拍上车盖,就开始摇晃车了。 汽车嘛,一摇一晃,它就会左右摇摆。也不知道冷奇的力气有多大,摇着摇着,这车直接要翻了都。 “姐,这人谁啊,他要把肖琛摇晕在里头啦。” “这位同志,你不要冲动,你不要再摇啦,车要坏了你可要赔的,这一辆四万多块呢。” 冷奇摇的正爽呢:“我就试试质量,要好,我也买一辆。” “就你,你有钱买车?”安琳一抱臂,两眼一夹:“切,乡巴佬,屎壳郎推粪球,充大呢你啊?” 冷奇这下都快把车给摇翻了,却突然一把松手,任轮胎重重砸在地上,拍了拍手说:“那不安娜有三万块的回购款,怎么,我们拿来买辆车不行吗?” 安琳脸刷的一白,肖琛也从车里出来了,指着冷奇就说:“我要报案,我要公安抓你,你这个破坏分子,你刚才差点摇坏了我的新车。” 安娜指着安琳的头,再指了指自己的,问肖琛:“拿我妹妹冒充我的样子,再领我的回购款,肖琛,这样做有意思吗?” 肖琛和安琳俩人,同时都愣住了。 当然,安琳也觉得自己这个头剪的挺可笑的,突然跺脚就说:“姐,这事跟我们无关,都是我妈的主意,而且吧,肖琛也不缺那个钱,这事儿你要找谁,找我妈一去,甭找肖琛啊,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肖琛能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吗,两手插兜,他依旧是一幅无动于衷的样子:“安娜,我给过你的已经够多了,你不是都抛下上海的一切了吗,你曾经的清高呢,情怀呢,宁可呆在矿区也绝不回上海的气节呢,现在,为了三万块,你肯回来了,可当初,我叫过你多少回,你都不肯回来,你总该明白,我是因为始终等不到你才跟安琳结婚的吧。难道说,永远夫妻两地,你还不准我再找别人?” 婚姻失败,照这意思,他是把责任全怪在安娜身上的。 他怪安娜没有放下工作,回上海接受他父母的刁难,并且忍屈忍辱做个儿媳妇,而他的父母,正是推动安娜父亲走向死亡的人。 安娜只要当着肖琛的面,就不会吵架了。 为啥,因为这个男人他有他自己的逻辑,他永远都觉得是安娜对不起他,他永远都是一幅受害者的样子。 安娜转身正想走呢,只听肖琛唉哟一声,再看是,肖琛已经给冷奇摁在那辆小汽车上打了。 安琳给吓的,赶忙回家喊人去了。 这不不一会儿,一群租客们全涌出来了,有看热闹的,也有劝阻的。 安琳见也没人敢揍冷奇,就跟安娜说:“你倒管管呀,真把肖琛打出个啥来,你俩吃不了兜着走,甭以为一个边疆臭当兵的就多厉害,上海这地儿,不是他一个土瘪当兵的就能玩转的。” 安娜回头,冷冷瞪着妹妹:“怎么,是他先侮辱我的,真要闹到公安局,我得说一句,是肖琛先侮辱的我,我丈夫才动的手,” 她觉得吧,就算肖琛报了警,她和冷奇一起蹲一回看守所都没事儿,肖琛这王八蛋,就该给狠狠的揍一顿。 冷奇揍完了,甩了甩拳头,还有点儿意犹未尽:“安娜,你找的这算啥男人啊,小白鸡仔儿似的,要我说,你俩离婚了,那才是真好事儿。” 当然,肖琛随即也就报案了。 不过,既然说冷奇是流氓,那就是流氓嘛,人把武装部的通行证一亮:“对不起,我们这儿抓边疆逃出来的坏人呢,打错人了,认错,但看守所,不能蹲,因为我们边疆武装部还有任务呢。” 同一系统,公安当然就把冷奇给放了。 可以说,冷奇带着安娜,那是大摇大摆,当着气疯了的肖琛和安琳的面儿,就走了。 既然安娜回来了,那回购款当然就没安琳什么事儿了。 冷奇带着安娜,从上海出来,又往苏杭各地玩了一大圈儿,过了整整半个月,才买了火车票,往边疆走呢。 这一回,到了夜里,一熄灯,安娜就主动躺到他床上来了。 絮絮叨叨,从她小时候在苏国的日子,再到回到上海以后,小弄堂里上小学的日子,一件件讲到边疆,唠唠叨叨,冷奇都快睡着了,安娜还在讲呢。 “我没发现你这么话多啊,那原来你怎么总不说话?”冷奇临睡之前,问说。 安娜想了想,说:“我在基地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长的挺不错的,但原来就是讨厌你太粗鲁,现在觉得,你才是真男人!” 第151章 生产啦 转眼就入七月啦。 眼看就是陈小姐的预产期, 今天学校有运动会, 陈丽娜准备去给儿子们加油鼓劲儿, 这不早上处理完了事儿,打上伞就准备走了嘛,一看安娜也出来了,就说:“走,跟我一起看我儿子的田径赛走,二蛋报名跑长跑呢。” “厂长, 你说你要自己生一个,对聂工前面这几个, 还能不能平常心啊,我跟你说,女人生了孩子,都是会变的。”安娜就说。 陈丽娜一听就笑了:“你还甭说,我是真不知道, 我见我姐生第一个的时候,那阵势真的是,挺吓人的。” 就是,特别护犊子,还敏感,看啥啥不顺眼,总觉得自己生的孩子天上地下第一的好。好吧, 虽然说生了第二个, 她就转过弯儿来了。 但是吧, 妇女的心情可是很易变的呀,就现在来说,陈丽娜是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啥样儿呢。 七月正是乌玛依最晒的时候,烈阳高照,晒的人头皮子都疼。 不过这儿的妇女都习惯了,一般出门都得围头巾。陈丽娜不喜欢围头巾,于是就习惯打把雨伞,久而久之,毛纺厂的姑娘们全效仿着厂长,出门都要打把伞了。 矿区学校的大操场上,比赛才开始呢。 最开始是篮球总决赛,然后才是一千米的长跑。 二蛋既是他们班级篮球队的,还报名了长跑,可以说虽然他在学习中不怎么抢眼,但只要一提到体育赛事,他那叫个两眼放光。 “妈,我今天肯定能拿俩冠军的,但是,你得找张凳子坐着,不能站着,这大太阳可太晒啦。” 二蛋穿着件光膀子的大背心儿,正在篮球场上跟队员们热身呢,一看陈丽娜来了,满头大汗的就跑来了。 “卫民呢,我不是让他报个长跑嘛,就算不得奖,至少也参于一下啊,他没报吗?”陈丽娜就问。 二蛋摇头:“他嫌长跑太累,报了个跳远,就这会儿,他还在读书馆泡着呢。” 聂卫民的不爱运动,那是出了名的。 他愿意干家务活儿,劈柴扫地拾煤球,自打陈丽娜怀孕后,小衣夹把鼻子一夹,粪都愿意出,但你要让他来点运动,打死他都不愿意。 不过,他愿意报个跳远也挺好啊。 “妈,汽水儿,学校里发的,你喝。”二蛋满身臭汗的跑了,不一会儿又回来了,往陈丽娜面前放了一瓶汽水,又跑了。 不一会儿,篮球赛就开始了。 初中三个年级,六个班了,聂卫国带着的,是一帮小屁孩儿。 而今天和他争冠军的,可是初三班一班,只看那些孩子们的体形,都已经是成人了。 但你还甭说,人二蛋天天吹牛,说自己是学校里篮球打的最好的,陈丽娜没信过,真到他抱上篮球了,她才发现,这小子打的那叫一个好啊。 陈丽娜上辈子少看篮球赛,但乔丹还是知道的嘛,CCTV-5不就老播他,你看二蛋抱着个篮球,腾挪转身,呵,上板投篮,老师们都不停鼓掌呢。 “聂卫国这小子不错啊,小陈,你应该培养培养,让他当篮球明星。”冷奇也不知道啥时候来的,就在安娜身后站着呢,而且,接过安娜的伞,就替她撑上了。 陈丽娜说:“真要打篮球,长不到2米高是没啥竞争力的,二蛋身高长不了那么高的。” “我看他个子挺高啊,说不定将来长个一米九几呢。” “就目前来说,应该不可能了。”陈丽娜知道上辈子聂卫国的身高啊,顶多也就一米八,就现在给他天天炖人参,也补不到两米去啊。 冷奇看安娜在喝汽水儿,很小心的,就给夺过来了:“娜娜,汽水喝了肚子疼,听话,赶紧给我,回家我给你炖冰糖燕窝喝,啊。” 大老粗要突然温柔起来,真是夏日里的一股冷气,够叫人起鸡皮疙瘩的。 陈丽娜撇了撇嘴,忍住没笑,但怎么都觉得,冷奇完全就是一幅哈巴狗的样子。 “对了,小陈你知道不,聂工说他有个特重要的事儿,过两天要我跟他去一趟北京,还说,他得等你生了才能走,他搞的神神秘秘的,具体啥情况我不太清楚,你知道具体啥事情不?” 聂工准备亲自去一趟唐山,然后,他给自己挑了三个副手,一个是现在在成都军区的于连海,还有一个是现在在毛纺厂做治安队长的高大勇,另一个就是冷奇了。 用他的话说,反正就这几个人,除了他之外,其余三个都是特/种兵出身,一个出去都能抵挡一面的那种。 具体怎么操作,这个聂工不会讲,陈丽娜也就没问。 反正,他自己肯定自己能达成,陈丽娜也就相信他能达成了。 陈丽娜就说:“他不让你们帮他个忙,等事成了,重金以谢嘛,那你就跟他去呗,反正来去也就几天,不耽搁你啥重要的事儿。” 聂工只说,是帮他个私人的忙,讨个祖产,等事成之后,一人三条大黄鱼以谢。 聂工家有黄鱼,这事儿大家都知道,而且他说了,不杀人不放火,就是去给撑撑场面,大家都知道他养父母家里那点儿烂事,冷奇为了在他家找宝藏,地都差点掀过呢。 为着朋友情谊,大家也就答应了嘛,这不请假,准备给他撑场面去。 估计他们还不知道,聂工将要带他们走上一条什么样的不归路呢。 陈丽娜莫名觉得肚子有点不舒服,但也说不出是那儿不舒服,她的预产期临近了嘛,估计是快生了。 那边篮球赛已经比完了,不出所料,就算二蛋再虎,初三那些孩子们的身高就不是他能比的嘛。 他们班输了,就只能得个亚军。 “我觉得亚军就已经很好啦,你不是还有长跑嘛,快去准备一下,我呀,会一直在这儿陪着你的。”陈丽娜于是安慰他说。 二蛋抹了把汗,又跑了。 好嘛,八百米长跑马上就要开始了。 陈丽娜这会儿是真觉得肚子不舒服了,但是吧,她最近肚子老是时不时的这样抽,也就没当回事儿。 这不二蛋篮球没拼过高年级,跑长跑的时候就一马当先,只听哨声一落,从一开始就是一马当先。 他腿长,步子迈的大,跑起来跟个小马达似的。 也有高年级,腿比他更长的同学,拼着一股狠劲反超了他,但是等到三五百米的冲锋期一过,二蛋的耐力就显出来了,他依然保持着匀速,别的学生明显就跑不动了。 跑到第八圈,不出所料,二蛋第一个冲到终点,拿下了全年级第一。 陈丽娜觉得肚子越来越不舒服了,怎么说呢,就是一开始的时候吧,好像五分钟,就抽一下,现在变成是,三分钟就抽一下了。 这不眼看中午了嘛,跳远比赛才开始。 聂卫民还是给刘小红揪着耳朵从读书馆里揪出来的,要不然,他估计都得把跳远这事儿给忘喽。 大太阳,脚下的地板都是烫的,陈丽娜的塑料凉鞋都在发软。 “走,安娜,咱们去矿区卫生院看看,我还是觉得不太舒服。”陈丽娜本来想坚持一下,看聂卫民跳完远才走的,但肚子实在不得劲儿,就只得赶紧往医院跑了。 毕竟她的预产期,就在这几天嘛。 而聂工人找好了,迟迟不走,也是因为她快要生孩子了的原因。 一进卫生院,进了产房一检查,妇产科医生一掏出手来,都惊呆了:“产道开了八指了啊陈厂长,你没疼吗?” 陈丽娜看安娜:“我没疼啊,就昨天出了点血。” 安娜也说:“我看她不像疼的人啊,早上我俩还步行三里路,走到学校。” 医生一听都无奈了:“宫缩应该开始已经很久了,宫口开了八指,陈厂长啊,您这孩子要出来啦,赶紧的,给聂工挂电话吧。” 矿区电话可不多,不过恰好医院有一台,这不安娜赶紧拨给聂工,就让他往矿区赶嘛。 聂工这不,天天说要走,又一天天的走不了,正着急着呢,电话一接起来,听说小陈都住院了,咋办,那就开车,赶紧往矿区卫生院跑啊。 但是吧,真所谓好事多磨。 有好轮胎的吉普给陈丽娜开走了,他开的是那辆老红旗,而现在矿区的太阳,马路都能给融化了,更何况他的轮胎。 而且,刚一出厂区,就见贺敏在这儿等搭车呢。 “你都是厂长了,能不能不要亲自四处跑着收布了,贺敏,有点厂长的样子行吗。“聂工看他大包小包的,真不愿意带他。 贺敏把布全提后坐儿了,感慨说:“不收不行啊,全是我的老相识,人家都委托我去收了,你说我能不去吗?” “怎么,矿区的妇女就没有农场的好,你就忘不了老相识?”聂工很看不上贺敏的一点,就是嘴软面软,当然,他就是爱四处抖搜,用袁华的话说,因为太爱跑,身上连虱子都挂不住。 开了不几里路,只听砰的一声响,这辆超龄服役的老车,就爆胎了。要不是聂工方向盘把的准,他得直接冲到路牙子下面去。 “老聂,这车将来是属于我的,爆胎了也没啥,停路边咱换备胎吧,别把钢圈给蹦坏了,行吗?”贺敏看上这车很久了,这不攒钱准备买吗? “小陈今天生孩子,我没那时间耽搁,就是光凭钢圈,它也得给我跑到卫生院。”聂工就没有停车的意思。 “一个缸圈,那得好多钱了,我求你了,停车吧,要不你再给我减二百。”再哐的一声,好吧,只听那声音,钢圈也蹦裂了。 噗嗤噗嗤,几乎跑爆了贺敏的心脏,一辆车屁屁歪歪的,至少花了半小时,才给开到卫生院。 大中午的,四个孩子这不还没吃饭嘛,也全在卫生院守着呢。 大的几个倒还好,尤其二蛋,正在跟聂卫民和刘小红吹嘘呢,说自己拿了第一,学校要奖自己一只篮球呢。 三蛋听了会儿,拳头一捏就说:“好啦,不要再说啦,我们没听见吗,我妈妈在哭呢。“ “没有啊,我啥声儿也没听到。”二蛋可茫然了,当然了,他还没从得了冠军之后,众人的欢呼声中收回神儿来了。 “我听见了,妈妈真的在哭了。”三蛋特忧伤,两只手捏成小拳头,在椅子上坐的稳稳的。 这不,聂工满头大汗的也进来了。 也是他的脚步踏的准,一进来,就听见孩子哇的一声哭。 几个孩子顿时全跳起来了,但就三蛋一个,捏着小拳头,还是坐着呢。 “恭喜你,聂工,一个大胖小子。”孩子是安娜抱出来的。 顺,这可真是太顺了,顺到聂工都没听清楚究竟是男是女。 当然了,就现在来说,安全生产,比生儿生女那可重要多了嘛。 这不,安娜抱着孩子就回病房了嘛:“王思甜,我给你和聂卫民分配任务,赶紧去趟毛纺厂的宿舍,把你妈准备好的衣服呀,尿布呀,还有奶粉奶瓶呀啥的都给我拿来,快去。” “他不有衣服穿吗,为啥还得取啊?”聂卫民觉得小家伙可新奇了,红彤彤的,皱巴巴的。 安娜说:“这是人医院的裹巾儿,她呀,身上没衣服,你看着这帽子没,这是尿布子做成的,一出生头上就戴尿布,多不美啊,赶紧,给我取衣服去。” 聂卫民拉了一下刘小红,俩人一前一后,忙着跑毛纺厂取东西去了。 聂工短暂的看了孩子一眼,又回到了产房前,见聂卫疆手里捏着一只粘乎乎的纸包包,埋头坐着呢,就说:“那不是你妈生小弟弟了嘛,怎么还不去看呀,赶紧上病房里等着去,爸在这儿等着,好不好?” 三蛋也不说话,摇了摇头,再一挤,手里的包包都漏了。 “这啥呀蛋蛋?” “巧克力,我等我妈出来,给她吃呢。”三蛋说。 聂工一看,天太热,巧克力在包装里就化成一股子水了,毕竟这娃爱妈妈嘛,不好打击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俩父子一起坐着等了。 好嘛,等了大概有半小时吧。里面啥动静也没有,而且吧,七月份的天气,到处都热啊,但就这地方,冷的不得了。 总算,产房的门再一开,人给推出来了。 孙转男生这三个的时候,就聂卫民聂工在场,生俩小的的时候,他都是出差在外的,当然了嘛,等一回来,等着他的可不就是骂声。 妻子生孩子,劳苦功高,他还出差在外。 好吧,业绩是干出来了,但在家庭责任上,聂工就二字:失败。 聂工早想好陈小姐出来,要给自己骂一顿狗血淋头了,毕竟他因为爆胎,来晚了至少半个小时嘛。 没想到人陈小姐气色好着呢,而且神彩飞扬的:“哟,我的蛋蛋怎么哭啦?”她说。 好吧,她不止是最美的孕妇,还是最美的产妇。 三蛋眼泪都止不住的,就开始往下掉了:“妈妈。” “你怎么啦?” “我怕你疼。” “生孩子都会疼的,又不止我一人,咱家要有个小妹妹了,你不高兴吗?” “不是说是儿子吗?”聂工一直以来,都希望能生个闺女,但是吧,自打卫生院的胡院长亲自给他挂电话,说陈丽娜在生孩子的时候开始,他就把生男生女这些事儿全给忘了。 “安娜说是个儿子啊。”聂工纳闷了。 陈小姐也纳闷了:“不对啊,刚生出来我问过护士,说是个闺女啊。” “别给人调包了吧,我问你,你真确定是闺女,安娜说是儿子啊。”聂工越发一头雾水了。 “今天产房里就我一人,跟谁调包啊,再说了,谁会故意把儿子调包成个闺女?”陈丽娜也说。 而病房里,安娜和来凑热闹的贺敏俩人,还有一个二蛋,正在看孩子呢。 “生了弟弟,你高兴吗?你不是想要个妹妹的。”安娜就笑着就问二蛋。 二蛋嗨了一声,满身臭烘烘的:“生男生女都一样,这有啥,我无所谓。” “我有所谓啊,安娜,小陈明明说了,自己生的是个闺女,咋变成儿子啦?”聂工推着陈丽娜,这不就进来了嘛。 安娜抱着红皱皱的小家伙就站起来了:“是闺女呀,我也就开个玩笑,怎么,先受打击再开心,是不是滋味儿更不同?” 聂工两眼一酸,差点眼泪都出来了。 坐床边才敢揩把汗:“我只能说,安娜,你这种老实人要撒起谎来,真能把人给骗死。” 第152章 坐月子 要说陈丽娜生个儿子, 陈丽丽估计会大受打击。 毕竟她盼个儿子, 可盼了好久啦。 这不陈丽娜生了个闺女嘛,陈丽丽一下子就又热络起来了。 聂工虽然四个父母,但都指望不上。 小妹妹出生后, 聂工还写信报了个喜呢, 黄桂兰啥话都表示, 倒是他四妹千里迢迢的,给陈丽娜寄了一盒点心,也算是个人情了。 坐月子可是真够闷人的。 这不陈丽丽照顾陈丽娜坐月子嘛,天天管不住她,一到晚上她就非得洗个澡, 还给孩子也洗。 “我跟你说, 我就是因为着了风, 现在混身的病, 你动不动洗澡, 你就等着全身瘫痪吧你。” “姐, 你能少说几句吗, 我好好儿的。这七八月的天气, 你不让我洗澡,你想热死我啊。” 她是7月4号生的孩子,现在已经7月24号了, 也不知道聂工计划的宏伟蓝图, 它究竟实现了没啊。 这不, 她天天听新闻了嘛, 心说,聂工走了这都二十多天了,一点音讯没有不说,怎么回事啊这是。 结果,到了晚上,她就听见收音机里开始响广播了:“疏散,这是紧急疏散令,现在,中央号召唐山、丰南等地的人紧急疏散,因为预测即将有非常大规模的地震发生,请大家放下手中的工作,活计,从现在开始,紧急疏散,等到警报解除,再重返家园。” 陈丽丽不正在给妹妹换尿布嘛,就说:“真是新奇啊,我还是头一回听播报说有地震的,这玩艺儿准吗?” 陈丽娜摇头:“不知道。” 事实上,上辈子唐山大地震震完之后,整个共和国的居民都有个习惯,就是半夜睡觉,要往桌子上倒竖一个玻璃瓶子。 为啥,就是因为,唐山大地震是在夜里发生的,而且伤亡极其惨重,惨烈的伤亡给了人们非常惨痛的教训。 就连陈丽娜,那会儿跟聂国柱天天吵架呢,伤心的不得了了,睡觉之前都不忘竖个玻璃瓶子,可不就怕自己三更半夜给摇死。 “可真新鲜,自打有咱们,还没经历过地震了,你说是吧。”陈丽丽说。 自打这天开始,每隔半个小时,收音机里就会有一次广播。 陈丽娜心说奇了怪哉,原本,我以为聂工真的是要走歪路,去劫核料,搞个切尔诺贝利呢,看样子,他这是找到了伟光正的办法,让地震局愿意提前预警地震信息了嘛。 似乎很多在她想来办不到的难题,只要到了聂工手里,那就叫个轻而易举。 但是吧,有很多在陈丽娜看来轻而易举的事情,就比如,聂卫疆那孩子,陈丽娜觉得他很乖啊,但聂博钊就是搞不定他。 这不,小蛋蛋这会儿,正好放学啦。 蹦蹦跳跳的,他就先去中学部找哥哥了嘛。 背着绿皮小书包,他摇巴摇巴的,就从校园里出来了,结果,才走了没几步,他就看见陈甜甜跟俩小流氓站在小学和中学中间那道小巷子里呢。 而且吧,矿区孩子们闻风变色的小混混们,陈甜甜似乎一点也不怕似的,就跟着他俩进小树林了了。 三蛋站在原地等了好半天,才见陈甜甜一个人从学校后面的小林子里出来了,头发乱乱的,脸上也闷闷的,背着书包,走的可慢了。 “甜甜姐,你怎么不去等车呀。”三蛋上前就问,结果还把陈甜甜给吓了一跳。 她赶忙说:“没啥,我现在就去,马上就去。” 说着,她就把三蛋的手给拉上了:“外面很危险的,你尽量不要乱跑,好不好?” “我没乱跑呀。”三蛋说。 结果,俩人刚走了一段儿,刘小红就迎面过来了:“甜甜,你是不是又跟那两个小流氓见面了,我问你,你不会真的要他们给你找工作吧,那可都是流氓呀,万一把你卖了你咋整?” 陈甜甜赶忙儿的嘘着:“三蛋在了,不要再说啦。” “我跟你说,不要跟那些小混混往来,咱们是学生,你要学习不好可以努力,就算真努力不上去,那有啥呀,每个班肯定得有一个倒数第一,老师又没有劝你退学,你干嘛老想着退学啊的?你才13,就这么退学了,哪能找到啥工作啊。” 现在的孩子,要么有关系,进各个厂里工作,要么就直接在社会上呆着,久而久之,矿区就有那么一群的流氓小地痞们,整天守在学校门口,专门勒索男学生,欺负女学生嘛。 “好啦小红,别说啦,我的事儿,我自己心里清楚该怎么办的。”陈甜甜说着,就牵上了刘小红的手。 这不现在有绿皮蹦蹦车嘛,一趟趟专门跑基地,比输油车准时,还没那么臭,大家就一起搭上车了嘛。 这不吕芳芳也到矿区来赶集,见聂家三兄弟都上车了,挤在一块儿了,就问三蛋说:“你妈生了个闺女,高兴不?” 三蛋吐着舌头说:“高兴。” “好玩不?”吕芳芳又问说。 “也好玩,也不好玩。”三蛋也不知道该咋说。 “聂卫民,你说嘛,有了妹妹好玩不,你妈跟你们闹过脾气没?”就算后妈再好,那是没自己孩子的时候,真有自己的人,人的考虑可就多了不是。 就基地那房子将来归谁。俩人的工资给一个孩子用,能打扮个花孔雀出来,给四个孩子用,那最小的就只能捡大家剩下的,这个待遇,可不就是天上地下了? 基地的人都想知道,陈丽娜有了亲生的以后,有没有虐待这几个后妈养的呢。 聂卫民觉得很奇怪啊:“我妈没闹啥矛盾啊,她最近就,天天听收音机。” “你妹妹了,好玩不?”吕芳芳问说。 聂卫民没说话,但是吧,原来他只要上车,总要逗刘小红几句的,这不,最近他是跟谁都不聊天了,只看着路程呢,一看车停,三兄弟一起,跳下蹦蹦车就跑了个没影。 三兄弟跑到家门口,三蛋一马当先就进门了,二蛋收住脚步,想想大姨好几次说孩子醒来就是因为他脚步重,没敢大声,跟那踩着烙锅的鸡一样,踮着脚尖就进门了。 “妈妈,她真的好乖啊,但是,她什么时候才会醒来啊。”聂卫疆问说。 红皱皱的小婴儿,快满月了,一只小手搭在耳畔,正睡着呢。 陈丽娜也给陈丽丽压在炕上,哪都去不了,抱着个收音机,又热,又烦躁,就说:“我也不知道啊,没生的时候我挺高兴的,现在我恨不能自己没生她,或者,一生下来就跟你似的,至少会走路啊,你看这把我拖床上了,干着急。” “那你多喂她点奶吧,她不就能长的快一点?” “可她不吃我的奶啊,怎么办?” 那不一开始,陈丽娜也想母乳喂养来着,可是护士给她冲了点儿奶粉,再给了个奶瓶子,那不吃着喘嘴嘛,小妹妹就坚决不肯再吃她的奶啦。 而陈丽娜自己呢,虽然孩子生出来啦,但是奶没有如约而至,这不,就只能用奶粉来喂养啦。 正说着,小家伙哼唧哼唧,醒了。 说实话,虽然聂卫民三兄弟总说她长的好看,陈丽娜是真没看出来这妹妹哪好看,反正就是,除了睡觉就是要奶粉嘛。 嗯,跟原来养的那只兔子还真差不多。 “来来,妈,我给她喂奶吧。”三蛋自告奋勇,可会抱孩子了,还很认真的劝说陈丽娜:“你也不要烦嘛,不要怕她影响了你的事业,那时候你到农场上班,不也总是带着我的嘛,妹妹也会很乖的啊。” 这不,收音机里一直没台,这会儿滋啦滋啦响起来了,又是在号召唐山一带的居民疏散,紧急疏散,并且预警将会有地震发生。 “又是疏散,疏散,这都疏散了好几天了,怎么还在疏散啊,要我说,估计压根儿就没有地震,你信不信?”陈丽丽做好了饭,就说。 陈丽娜是亲自经历过的,只能说,当事件没有发生的时候,人们总是要抱着侥幸心理的。 “陈丽娜,你家的挂号信。”送信的小王,都已经变成老王了,还是那辆破二八,铃子都不怎么响啦。 “怎么,是爸爸寄来的挂号信吗?”三蛋说。 聂卫民去取的信,早就看过了:“不是,是党校通知妈妈去学习的,咦,这还有一封了,也是北京来的,不过是寄给我爸的,我就不看了,放他书房吧。” “不,你拿来我看吧。”陈丽娜说。 她这不正愁没事儿干了嘛,就把信拿过来,给拆开了。 党校是来过好几次信了,通知她生完孩子,上班以后就去报道,学习,这也是提干必走的步骤之一嘛。 而另一封信就比较有意思了,直接是人民法院寄来的,只是一封诉状裁决书,而裁决书中直接明确的就说,聂博钊和乔淑的母子关系,没有足够证据能够证明,而聂博钊在秦淑二妹乔慧的诉状送达后一直未能赴法院,法院视他为自动放弃申诉,所以,直接就给判了。 所以,聂工还做着,儿子们要是考上清华北大,他带着小陈到了北京,还有地儿住的美梦的时候,人乔淑的妹妹们,直接一纸诉状,就把他的继承权给剥了个一干二净。 “妈,这信有啥问题吗?”三蛋看着陈丽娜,就问。 陈丽娜说:“是给你爸的,等他回来了,咱们再说吧。” 要知道,人民法院恢复职检时间也不长啊,到底身在天子脚下的人就是手段多,你看这不闷不哼的,人家啥话也不说,两座将来价值不知道在几何的四合院,就给他弄没了。 那其中一套,陈丽娜上辈子还住过呢。 当然,四合院里的暖气不好烧,厕所动不动就堵,其实并没有楼房舒服,但住四合院,那叫个情怀啊,再说了,哪有这样儿的,一个官司一打,直接就把人房子给占了的。 陈小姐气了几天,要不是小丫头够乖,吃了就睡睡了就吃。 要不是陈丽丽因为她生的也是闺女,月子伺候的尽心,饭食做的可口,要不是三个蛋儿也很乖,就连作业都主动做了的话,陈小姐真的恨不能抱上妹妹就坐火车,上北京打官司去。 这不,28号这天早上,陈丽娜还没起来了,就听隔壁王姐隔墙叫着呢:“丽娜,你听说了没,有个地方地震啦。” 陈丽丽醒的早,不正在扫院子呢嘛,就问说:“是吗,震的严重吗,是不是唐山。” “可不,收音机里说昨天晚上地震的,听说震的可严重了。” 陈丽娜也从炕上下来了,这不,终于包上她最嫌弃,最丑的头巾啦:“你听收音机里说了没,死的人多不多啊。” 陈丽娜记得上辈子,这回大地震死伤的人特别多,所以,她才会在坐月子期间,把聂工给打发出去的嘛。 “听收音机里说,估计至少好几百了吧,说有些不相信有地震,不肯疏散,还有些人吧,疏散完又往回折了嘛,不料及,估计就埋里头了。” 陈丽娜哦了一声,也不知道该咋说,总之,很多事情,没发生的时候你努力了,做到自己该做的了,就跟养孩子似的,长大了这后的路就不是自己能掌握的了嘛。 从现在开始,她该担心的,就是聂工啥时候回来了。 而聂工呢,一直到八月四号,才胡子拉茬,提着个旅行包从外面回来了。 一进门,见小陈在厨房里干活儿呢,他就呆住了:“我不是给了陈丽丽三百块钱,叫她照顾你一个月,你怎么才满月就下厨房啦?” “她家里也有孩子,我就给打发走啦。”陈丽娜说。 其实还是吧,陈丽丽嘴太碎,老爱出去串门子,一串就是一两个小时,顿顿饭做不到顿数上。 陈丽娜多麻利的人呀,几天就受不了啦,这不也满月了嘛,妹妹很乖,除了尿尿,吃奶时哼唧几声之外几乎不哭,又有几个儿子照顾。 自己做的饭自己吃着舒服,她不就操持上了嘛。 聂工一闻:“懒疙瘩,我好久没吃过这东西了。” “嗯,知道为啥我现在不做懒疙瘩了吗?”陈丽娜故意的,声音很大,毕竟大的几个现在耳朵贼着呢嘛,就跟狗要人夸才会跑,他们也要时时夸两下,才会干活儿更卖力。 “现在呀,咱们的卫民,卫国和卫疆,已经不是懒疙瘩啦,勤快的不得了,不信你进去看看去。”陈丽娜笑着就说。 她在面里揉了煮熟的葫罗卜汁,菠菜汁和西红柿汁,把一块面饼往漏勺上一压,一只只颜色各异的懒疙瘩,就滑到锅里面去啦。 呛的浇头有羊肉臊子汤的,也有浆水的。 她刚生完孩子,不敢吃酸的,但几个孩子可以吃呀。 边疆现在不说水果,蔬菜也丰盛的不得了,她偷懒,没有多炒菜,就炒了一盘红红的大甜椒,和着聂卫民特意跑了趟农场,从何兰儿那儿弄来的肉臊子一起炒的,不但不辣,还一股甜味儿,就着懒疙瘩吃,甭提多香了。 聂工进了卧室,一看三蛋坐在炕上,怀里搂了个小娃娃,正在拿奶瓶喂奶呢,这个儿子毕竟是刺儿头嘛,他说一句能怼他十句的。 聂工没敢惊动就退出来了,问陈小姐:“你咋敢把那么小的娃给他抱?” “他抱的姿势比我好,还会拍奶呢,为啥不给他抱呀。”陈小姐自己都没抱过几回妹妹呢。 聂工一看窗子外头,聂卫民蹲在菜园子旁,正在洗啥呢,墙上的铁丝架子上,挂的全是尿布。 “你居然让聂卫民给孩子洗尿布,你就不怕他洗不干净?”聂工于是又说。 “聂卫民看不上我洗的呀,他总说我没搓干净。”陈丽娜说。 聂工心说,这个家里咋是颠倒的。 陈丽娜生了孩子的人跟没事儿似的,倒是儿子们贼勤快啊。 “小孩子的力气能有多大他就能搓干净尿布,而且洗衣粉是化学物品,要是清洗不干净可是会残留的,卫民,你放着,尿布我来洗。” 聂工都顾不上吃饭,挽起袖子就出去啦,回头还指着陈丽娜:“那有你这样的妈呀,孩子的事情,居然指望几个小孩子。要我说,陈丽娜,我真疑心我闺女就是后妈养的,或者在医院给安娜调换了,否则的话,你咋一点就不懂得疼爱她呢。” 第153章 救甜甜 你要真说陈丽娜不会带孩子嘛, 那也不是。 她给孩子缝的尿兜兜, 就跟月经带似的,把尿布往里面一包,裆里一提, 咦, 就跟穿个小裤衩儿似的。 大热天的嘛, 孩子小,还穿不了小裤子,兜个小裤衩儿,两条小腿儿蹦哒蹦哒的,甭提多好玩了。 聂工洗完脸刮完胡子, 盘腿坐炕上看了半天, 小家伙冲着他笑呢。 “我记得陈丽丽家那两个, 见了我总爱哭, 从来不肯让抱, 这个是我亲生的, 见了我不哭。”聂工看了半天, 总结出来一句。 陈丽娜说:“大妞和小妞见的人少, 肯定见人就哭。妹妹一天见的人多,见惯生人了,又怎么会哭。” “可我是她爸, 你看她冲我笑呢。”聂工说。 陈丽娜心说这人怎么就这么臭美呢, 才一月大的孩子, 会认啥人呀。 果然, 聂工盯着看的久了,妹妹嘴巴一咧,两只手摆着摆着,头往陈丽娜那儿一扭,就开始闹妈妈了。 而且吧,估计是聂工这只大灰狼的眼睛太过贪婪,就跟狼外婆似的,孩子看他一眼,就要哭一会儿。 三蛋一听孩子哭,作业一扔就过来了,站炕下把妹妹一抱,搂着就哄开了:“爸爸,你戴着眼镜,眼镜片子亮光光的,灯泡下会很刺眼的,像个大灰狼一样,所以妹妹就哭啦,把眼镜摘了吧,好吗?” 聂工把眼镜一摘,再看妹妹,果然,妹妹不哭了。 “聂卫疆,你这观察力可真不错,好吧,把妹妹递过来,给我抱抱吧。”聂工搓了搓双手,真是,这一抱意义重大呀,因为刚生的那一天,他都没来得及抱,就走了啊。 三蛋今天倒是挺乖的,把妹妹递到了爸爸伸开的双手上,笑的跟老父亲似的:“头不要离的太近,你的脑袋太大啦,突然伸到她脸上,她会害怕的。” 好吧,聂工赶忙把脑袋往后扬了扬,伸的远远的,没敢笑,盯着看了半天,嗯,妹妹挺乖的,两只眼睛大大的,也在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呢。 “有点像小时候的卫民。”他看了半天,说。 陈丽娜说:“哪里呀,我妈都说了,她跟我小时候一模一样。” “像陈小姐,那必定是个美人胚子。”聂工一张嘴,妹妹哇的一声,又哭了。 好吧,聂工赶紧把这个娇气的小哭包还给了陈小姐。 人陈小姐怎么摆弄,妹妹都乖乖的,睡觉的时候也不愿意看聂工的脸,要睡在陈小姐的怀里,这聂工一有风吹草动,妹妹就是呜的一声。 一直在盼望女儿的聂工,这还是头一回感受到女儿的娇气啊。 毕竟小时候的聂卫民三兄弟只要一吵,他立刻就会喊来丈母娘,让给抱出去,这个可不敢啊,毕竟小姑娘啊,咋好给抱出去呢。 这边小长工聂卫民劳累了一天,等到爸爸回来,才算能喘口气了。 二蛋大晚上的,还不睡觉,一会儿抄歌词,一会儿俯卧撑,在炕上都不消停,用陈丽娜的话说,体艺能,他要学习不行,能发展这几科也挺好的。 聂卫民呢,因为是老大嘛,理该多干点儿。 但是吧,自己两条小细胳膊本来就酸的要命,再闻着二蛋打完篮球那一身的臭汗,躺炕上了,简直就是个臭味发射源。 而且,就在这时,二蛋拍了把脑袋,说:“哎呀,我忘了件事儿,哥,明天记得提醒我啊,甜甜叫我去矿区呢。” “啥事儿?”聂卫民问说。 二蛋说:“甜甜刚才跟我说,她二表哥给她介绍了个工作,一个小饭店里洗盘子的,让我陪她去看看。” “她二哥,是不是那个原来到咱们基地来呆过一段的王小武。” “可不。” “他现在在矿区搞啥啊,我记得陈叔叔说介绍了个工作,下油井的,他没干跑了呀。” “说是在个小饭馆里学做厨呢,这不,想带甜甜去洗盘子嘛,甜甜是真不想读书了,那怕洗盘子,也不想读书。”二蛋说。 聂卫民跟二蛋不一样,正所谓知识能武装人的大脑,能叫人冷静思考,而且,他从小就一直是个早熟的孩子,仔细一想,就发现不对劲儿了:“二蛋,甜甜最近上课总是心不在焉的,好像还老被一些社会上的小流氓叫出去,她才多大啊,十二三岁的姑娘给人雇了,那叫童工,就算她想洗,人家也不会让她洗的,明天呀,我陪你们一起去看看,别让她再给人拐了。” 这边呢,聂工和陈小姐哄睡了妹妹,才能开始他们的谈话。 这不,聂工就说开了嘛:“咱那大黄鱼呀,一直在我实验室放着呢,毕竟是夫妻共同财产嘛,我得跟你商量一下,给跟我一起出去的冷奇、于连海,还有高大勇一人给上两条,这一回真是亏死他们了,你不反对吧?” 陈丽娜也是好奇了,就说:“你们当时不是准备劫核料的嘛,然后你说,要把唐山变成一个污染地,再让政府迫于压力,撤离民众的,最后怎么就收音机里天天广播,动员当地的人民群众搬离了?” 聂工苦笑:“甭提了,你是不知道现在内地的民兵武装力量有多强悍,我们在唐山一下火车,人一看这么高大又健壮的四个人,直接就给当特务盯上了,可以说,群众都是战士,想干点什么那是根本不可能的。没办法,于是我们只能撤出唐山,然后呢,我们就走访了位于北京、天津,河北的地震队,结果就发现,早在7月1号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测出,说当时都监测到将会有地震的情况,但是吧,鉴于目前时局比较乱,他们就选择了把这事儿压下去。我们四个于是带着资料,苦口婆心,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跑,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说,人人都把我们当疯子,还是最后找到我恩师,他才给拍了板,说我们擅离职守,一人记一大过,但是吧,这才开始动员所有人搬离。唐山是重工业园区,就光是搬迁和撤离大型机械,就花了四五天的时间,撤出来的还不及百分之一呢。” “那要万一不震呢?”陈丽娜想想,还觉得挺好笑的呢。 聂工也是笑:“那不从24号等起,大家都没睡觉嘛,等了好几天,恩师也问我,万一要不震呢,咋办?” …… 聂工顿了顿,又说:“当时高大勇就说,要万一不震,那再好不过啦。结果,他一说完,就震了,我们离的近,整个北京摇的哐哐作响。” 好吧,在陈小姐看来非常难的事情,对于聂工来说,似乎都是很容易的。他习惯于先假设,再实施,用解方程式的方式,去解决任何难题,并且有的是耐心。 “所以,虽然地震发生了,但我们几个擅离职守,人人身上都背着大过呢,怎么着,也得补偿一下他们几个吧,原本,他们以为只是跟我到北京,充充场面吓唬一下我二姨呢。”聂工于是说。 陈小姐一听,也得大方了:“给吧给吧,不就几条大黄鱼嘛,反正是你的,我也不心疼。” 说完,她又想起件事儿来:“对了,北京寄来一封挂号信,直接是法院寄的,说你和乔淑的养子养母身份没有足够的证足表明,不能成立,所以,你在北京那两处院子呀,现在归她妹乔慧所有了,喽,信应该在缝纫机里了,你自己去翻翻。” 聂工这番其实也去北京了,但是吧,没见过乔慧。 怎么说呢,别的几个姨且不说,反正乔慧就是个泼妇,而且是泼的不得了的那种,不止她泼,她的丈夫,儿子儿媳妇,全家都泼。 要对付那种泼货一家,聂工是真头疼啊。 这不,悄悄眯眯的,他跟端□□包似的,摸过来就来端妹妹啦。 “你干啥呀,孩子刚睡着啊,而且,我才刚出月子,你不能碰。”陈丽娜说。 聂工把妹妹给端到上炕,放的远远儿的了,好吧,把陈小姐一搂,聂工这忙了一年多,才算舒展了腰了:“来,让我好好抱抱你。” “你都有闺女了,还稀罕这个闺女她妈?” 陈小姐心里其实挺酸的,自打生了妹妹,仨儿子全围着妹妹转了,都没人稀罕她,拿她当公主了。 但你说跟自己的闺女吃醋,那不闹笑话嘛。 “闺女是闺女,爱人是爱人,不论什么时候,爱人才是第一位的嘛。”聂工抱陈小姐往怀里一环,深深叹了一气。 “虽然说我是第一个到这矿区的人,但我得说,没有你们这些妇女们,矿区就不会有花,有草,有孩子,勃勃的生机和人烟,欢声笑语,全是你们带来的啊。生育孩子,抚养孩子,照顾家庭,还要为边疆做出贡献,你们呀,才是整个边疆最美的人啊。” 当然,这也是他永远永远,都愧对于孙转男的地方。 第二天一早,听说仨儿子还要去矿区,陈丽娜正在做早饭呢,就说:“不是已经放假了嘛,为啥你们还要去?” “小陈同志你就甭操心啦,我呢,去读书馆查点东西,聂卫国和聂卫疆呢,是陪我一起去的,我们不打架,不惹事,出去走走就回来啦。” 早上陈丽娜烙的油饼子嘛,仨孩子吃了一个月陈丽丽烙的饼,都吃伤了。 三蛋摘了一口软软的油饼子,叹说:“还是妈妈烙的饼好吃。” 他给妹妹喂完了奶,又坐炕上拍好了咯,见聂工也在炕上盘腿坐着呢,就把妹妹递他怀里了:“你看也看了,学会了吗?” 聂工抱过来轻轻拍了拍,伸开手说:“喂奶的时候要用手腕试奶,喂完了要用空掌轻轻拍,我说的对吗?” “你说的没错,但具体还要看表现嘛,如果我回来听见妹妹在哭,那就是你做的不对。”说着,他就跳下炕了。 聂工一幅你爸爸永远是你爸爸的模样,把小闺女往怀里一抱,嗯,很听话嘛,这小闺女只要吃饱了,只要裤子不湿,一点也不闹人呢。 他抱着孩子,就进书房了。 翻开他走了一个月后,积攒好久没看的杂志,聂工只能说,人到中年,父慈子孝,再添一女,岁月静好啊。 这边二蛋跑到甜甜家去接甜甜,甜甜其实也是跟她妈撒的谎,说:“妈,我今天跟二蛋到中学去找几本书看啊,中午就不要等我啦。” 王姐一看二蛋伴着嘛,也挺放心的:“去吧,晚上记得早点回来啊。” 甜甜最近跟她妈因为读书的事情,闹着矛盾呢,说话也是带气的:“哎呀,我会早点回来的,你不要罗罗索索了,行吗?” 看几个孩子一起出门,王姐还在墙头跟陈丽娜说:“还记得你刚来的时候,聂卫民穿个大花棉袄,腰间还得栓根绳了,那才多大啊,你看他们现在都能自己出门了。” 甜甜见聂卫民和三蛋儿也在呢,就说:“二蛋,我说了不跟你哥和蛋蛋一起走的,你咋带着他们呀,你们三兄弟一起去,人饭馆看这么多人,会要我洗碗吗?” 聂卫民连忙摆手:“你们走你们的,我和蛋蛋呀,不跟你们。” 说着,他自己就率先带着三蛋走了。 不过,等甜甜和二蛋一搭上车,聂卫民差不多等了十几分钟,也就把车搭上了。 “哥,甜甜姐最近好像很不喜欢你呀,怎么回事啊?”蛋蛋就问聂卫民。 聂卫民坐在又颠又晃的卡车上,豆沙色的小衬衣,军绿色的裤子。 现在的男孩子都迷恋军装嘛,大夏天的,他这一身儿,只差两个红肩章,就跟军人差不多啦。 咬着嘴皮子,他说:“精神层次不同,无法产生共鸣。小蛋蛋,哥问你懂我这话的意思吗?” 三蛋那懂这个呀:“不懂,但我觉得我哥准没错,要错,也是甜甜姐错了。” 事实上,甜甜原来和聂卫民可好了,但正所谓物极必反,上中学以后,学习差的和学习好的就分开了。 聂卫民和高小冰,刘小红显然更有聊头,而和甜甜就没啥可聊的了嘛。 再到去年,聂卫民满分升了初二,陈甜甜和二蛋都留级在了初一,几个人就越发差的远了。 再到现在,聂卫民人都升初三了,甜甜和二蛋俩还在初一呢,连着留级两年,大家都笑他俩是老校长。 二蛋脸皮厚,而且一年比一年总有些进步,倒也无所谓。 甜甜就不同了,她是一年分数考的比一年差,眼看初中无望读毕业,这下对学习更加没了兴趣,不就索性的,想着,悄悄儿找个小馆子,出去打工了嘛。 当然,她昨天见那俩小混混,其中一个就是她表哥王小武嘛,不过王大武和王小武头一回来的时候三蛋还小,所以不认得嘛。 这不转眼就到矿区了。 “甜甜,说好的给你找一工作,你咋还带个人来?”甜甜的二表哥王小武,今年才十四,你看那样子,最流行的窄管管塌初裤,塑料凉鞋,手上还戴块很洋气的电子表,看着二蛋,一幅流氓兮兮的样子。 甜甜连忙说:“他就陪我到地儿,看我把碗洗上了他就走,没事的。” “表哥给你介绍工作,你还不放心?”王小武说着,就把陈甜甜给揽上了。 二蛋一看气坏了:“王小武,好不好咱俩打一架,你咋表现的跟个流氓似的。” “这货是个读书读傻了的傻子吧?”王小武叨着支烟,就嘿嘿笑开了。 他身后还跟着个马仔呢,一手指上二蛋,想逼停二蛋,二蛋一出手,就把那小流氓捏的哎哟哎哟叫了。 好吧,拎不过二蛋,就只有还着他一起去找工作了。 而聂卫民和三蛋两个呢,因为是在炼油厂下的车,从学校找到图书馆,再把矿区他们知道的几间居民楼里开着的小饭馆全找遍了,也没找到甜甜和二蛋的人。 三蛋跟着他哥,跑了个气喘嘘嘘,俩人站道牙子上,看着街上偶尔一辆辆的军用大卡车冒着黑烟跑远,正想着呢,甜甜和二蛋这是跑哪去了,聂卫民忽然一拍脑瓜子:“蛋蛋,可能根本就不是小饭馆儿,你记得不,前几天不是钱狗蛋说,矿区开了一间希不洋气的酒吧,里面有人放外国音乐,很多人在里头跳舞了,我估摸着,甜甜要去洗盘子的不是什么小饭馆儿,而是跑到那个地方去了。” 正所谓脑子一拍,灵光一闪。 聂卫民带着三蛋儿,俩人一阵跑,你还甭说,也是巧了,就是当初王革命租来加黑心毛纺厂那地方。 聂卫民刚拐过弯儿,就见二蛋拉着甜甜,往出来跑呢。 这不,后面还追着一群人呢,叫的叫骂的骂喊的喊,有人手里还拎着钢管呢。 这显然了的,二蛋和甜甜两个,这是给人打了。 他一弯腰,见路边有扔着的砖头,直接捡了一块,朝着从巷子里冲出来的人流,就冲过去了。 二蛋跑了两步,回头看他哥直接迎上去了,这咋还能跑啊,他突然转身,捡了块砖头,也冲过去了。 第154章 捞儿子 聂工和陈小姐还不知道连最乖的蛋蛋都已经卷入一场混战了。 这儿还岁月静好着呢。 不过半天的时间吧, 聂工和陈丽娜就都发现妹妹的有趣之处了。 那不孙多余怀孕了嘛, 陈丽娜听说之后,吓的两只眼珠子都差点突出来了。 然后呢,她就听说农场里说闲话说事非的人可多了。好吧, 事实证明,大多数人和她一样好拉事非,但有些人则不像她, 单纯的觉得好笑完了, 只是想祝福田老。 他们呀,把好好儿的一件事情, 给说成了个洋堪入耳的样子。 这不,她也出月子了嘛, 她就准备去农场看一圈儿, 也算是拿自己曾经场长的威严,帮孙多余震震那股子妖风去。 走的时候她把奶瓶啊, 该冲奶粉的克度啊, 尿布啥的都安排好啦。 然后就出门啦。 开车来回顶多也就两小时的问题嘛,走的时候妹妹还醒着呢,陈丽娜跟她说再见, 嗯, 孩子哇的一声就哭啦, 哭的那叫一个伤心难过呀。 那眼神仿佛是, 妈妈你别走, 妈妈, 不要把我交给这个坏人。 但等她一出门,妹妹立马就不哭了。 咦,她要再在门上一探头,哇的一声,又哭开了。 到了农场,甫一进去也没听人说啥,倒是好几个社员见陈丽娜的车来了,直接就跟着在后面跑上了。 “场长,听说您刚生完孩子呀,咋就有功夫看我们来啦?”一队一个社员问说。 陈丽娜下了车,咣一声把车门子一关,嗅了口农场新鲜的空气,直接就说:“有些人事非太多,吵的我月子里都不得清闲,耳朵疼,过来逛逛,咋啦?” “啥事非呀,能把您都给震出来?”这不王广海两手是泥,就赶来了嘛。 陈丽娜就站住了问王广海:“我就问你,今年的冬麦12号,产量怎么样?” “那还用说,亩产六百三十斤,已经在整个边疆开始推广了啊。” “那种子,是咱们农场培育出来的吧,交到乌鲁农业局,农业局补贴了一大笔的育苗费,也是补贴到咱们农场了吧,而育种的人是谁,是不是田书记,你身为队长,为啥就不知道压着些言论,让人整天起哄多余和田书记的事情,你知不知道田书记要回了北京,那直接就是教授,到时候多余也跟着走了,人家上北京享福去了,这个农场的人,是不是都喝西北风?” 她说话声音大,本身还围了一圈子的人,大家一听,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儿吗。 “往后呀,谁要敢笑多余,我搧烂她的嘴。”王广海赶忙说。 这些队员们也说:“是是是,任笑谁也不能笑多余啊,多好的姑娘,都舍得填田老的糠……” “放你妈的屁,啥叫糠子,田老是年龄大一点儿,但我告诉你,夫妻和谐,那不在于年龄,我家聂工也大我十岁呢,你们敢笑话吗。还不就是看我凶,多余好欺负?”陈丽娜说着,直接从车上提下来她带的鸡蛋、罐头和奶粉,这不还要三里地儿呢,她也算是出月子头一回散步,又有一群的社员跟着,直接就走到田老家了。 孙多余这不给人笑的出不了门嘛,一听场长来了,赶忙就迎出来了。 陈丽娜放下个哭哭啼啼的孩子才来的,也没敢多坐,主要还是镇个场子嘛,周围转了一圈,夸了一番孙多余的手巧,院子打理的好,扫的干净,锅涮的干净啥的。 也就出来了。 这一回,田晋送她,别人也就不好跟着了。 “说实话,不怪别人笑,我这个年龄娶多余,叫人看着确实要笑话。但是丽娜,别人不懂我,你该懂我的。我真不是欺负多余年纪小,不懂事儿,而是吧,她那姑娘朴实,贴心,愿意支持我,而我呢,我也会努力保护好身体,争取多陪她几年,这样来说,也算对得起她吧。” 要说曾经,因为给批/斗的严重嘛,田晋三十多岁头发就白了,当然了,也从来没有刻意倒饬过自己,那真叫一个又老又落魄。 现在他也注重打扮了。 陈丽娜带着孙多余给买的白衬衣,工装裤,比竟才四十几的人,腰杆子还直直的,哪显老啊。 男人当中,他这样的真算不错的了。 “您呀,再过十年,只要还是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陈丽娜说。 现在才是真正的农业大发展,像田晋这样在农业领域有着扎实的功底,又有过十几年农场种植经验的专家,可谓是少之又少。 甭看现在他还在这座农场里,但以陈丽娜上辈子的经验来看,很快,他就可以越升越高的。 而且,像他这种专家,那真是越老越值钱。 陈丽娜不笑他老,只怕将来他地位水涨船高了,嫌弃多余呢。 聂工在家抱着个小闺女看书,渐渐就发现这小闺女很乖呀,给了奶就吃奶,尿布湿了也就哼唧一声,可安静可安静了。 好吧,外面风吹着沙枣树的叶子刷啦啦的响着。 院子里柴禾堆的整整齐齐,后院里的菜长的绿油油的,农家小院,读书逗孩子,啥也比不上现在这生活呀。 “你怎么也不把大门关上,钱工家的鸡又进来过吧,看院子里拉的这摊屎。”陈丽娜一进门,瞧见一摊子鸡屎,这不就说开了嘛。 聂工一听,还没应声儿呢,就看妹妹特委屈的,小嘴巴已经撇着了。 他心说,我没干啥错事儿啊,这孩子咋就一幅要哭的样子。 果然,等陈丽娜一进门,哇的一声,才一个月的孩子呀,连叫都不会叫,那眼泪,那委屈的神情,伤心难过,好像叫人欺负过一样的就开始嘤嘤嘤的哭了。 两只手伸向陈丽娜的方向,那叫一个泪眼朦胧啊。 “我没惹她呀,我真啥也没干,尿布换了,奶也给吃了,还哄她睡了一觉呢。” 聂工头皮一麻,想当初陈丽丽是只要听见孩子哭,就要把全家骂个遍的情形,心说完了,我今天肯定逃不了数落了。 没想到陈丽娜把妹妹一抱,就只在额头上吻了吻,啥数落的也没说,只说:“赶紧找点锅灰,把那坨鸡屎铲了去,你再告诉狗蛋妈一声,她家的鸡要再关不紧,敢在我家门前拉一泡屎,我就让三蛋到他家门前撒一泡尿,有去有回,绝不耽搁一次 。” “人家鸡拉一泡屎,你就让你儿子还一泡尿,这也太霸道了吧?” “家属区,说白了就是不能养鸡的,矿区一年四季分的鸡还少吗,难道能缺了她的鸡吃,要我说,她就去农场打打零散工,挣的也比养鸡多,为啥非得要养几只鸡来弄的到处都是屎呀,什么鸡棚鸽子排,那就该是农村养的,工人家属区你养什么呀,反正你去说就行了。” 好吧,为了家属区的整洁卫生,聂工真跑上说去了。 不一会儿,隔壁就传来了钱大嫂骂家里小驴蛋儿的声音。 打驴骂狗,刹火消气的良药嘛。 妹妹有陈丽娜抱了,就又乖了。但是一看到聂工,立刻就是一幅伤心难过的样子,好嘛,头一回给妈妈扔了两小时,就是因为这个男人呀,她再也忘不掉他啦。 “所以,她一直这样儿?”聂工觉得小妹妹可有意思了,这才多大,还不会说话的人,比聂卫民兄弟还会告状。 陈丽娜也是无奈了:“要我姐一抱,她立马就哭,你估计她还算看着顺眼的,愿意给抱呢。” 聂工顿时又欣慰了很多:“我是她爸,这世界上最疼她的人,那是当然的。” 想了想,他说:“抽空儿,咱们去趟北京吧,原本我想着,只把我妈读书时住的那套拿回来就行了,但现在想想,不行,两套都得拿回来,那房子呀,谁也不给,我都得给我闺女。” 这话,陈丽娜一听就不高兴了。 “你看看,我没生妹妹的时候,你总怕我将来会偏心眼儿,看你自己,现在不就偏心眼了吧?” 陈丽娜瞪了聂工一眼,说:“儿女要争气,将来自然不需要靠你的房子,你的院子和你的大黄鱼,他们自己就能独立,要不争气,非得靠这些东西过活的时候,咱们再说那个话,现在孩子们都还小,你要在他们跟前说了什么厚此薄彼的话,咱们一时嘴快倒没什么,但孩子们心里会记住的。” 所以,兄弟之间不睦,或者不和,其实跟父母的偏心疼爱关系特别大。 打小儿,陈父陈母就比较偏心陈丽娜,久而久之,无论陈丽娜做的再好,陈丽丽对她就总有那么点儿看不上。 如果父母当初公平一点,不要明里暗里,总是什么都为了丽娜好,其实陈丽丽对陈丽娜,也不会有那么多自己都察觉不了的,嫉妒和不忿的。 聂工想了想,笑了:“我是一个人吃独食长大的,没这概念,你要不说,我还真想不到这一点。” 贤妻贤妻,不得不说,陈小姐是真贤妻。 而聂卫民兄弟跟人打架的事儿,还是于公安亲自打电话打到聂工实验室,再由小王专门跑到家里来,聂工才才知道的。 他怕陈丽娜生气,没敢跟陈丽娜说,自己车一开,就赶到矿区了嘛。 “聂工,是咱们矿区管理工作没有做到位,那帮小混混呀,我们给关起来教训了一顿,能遣返的遣返了,不通遣返的也批评教育了,您家卫民没做错,您呀,就甭责备他了,好吗?” 这不一看聂工进门就是一副要找棍子的架势,于公安就赶紧劝开了嘛。 等于公安解释完了,聂工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却原来,最近这一两年,矿区各行各业都发展的挺好的。 这种时候,最容易滋生的是啥,除了什么小餐馆啦,偷机倒把啦,最赚钱的,就是酒吧啦。 边疆温差大,人们喝酒是风俗,随便搞一破地儿,弄个酒吧,贩烟卖酒的,赚钱可比别的容易多了。 而且呢,像前些年没有的那种破鞋啊妓/女啊啥的,慢慢儿的也就有了嘛。 那不,王姐哥哥的两个儿子,王大武和王小武,十四五了,不好好读书,给送矿区来了嘛,来了以后小活看不上手,苦活累活又干不了。 陈自立给他俩找了个地方洗盘子,也洗活儿脏不肯干。 这不溜一溜的,就跑到酒吧里做打手去了。 二蛋带着陈甜甜进了那个黑咕噜咚,臭哄哄的酒吧,由王小武带着去找老板,想让人家看看,能不能留下来洗杯子呀洗盘子呀,或者是抹一下台,扫扫地儿啥的。 这种地方,不要老太太,为啥呢,因为年青人嫌她们晦气。找个小姑娘嘛,大家随时都能逗逗,比老太太好。 结果呢,东哥还没见着,那不有几个化的浓妆艳抹女人嘛,才从楼上下来,一见二蛋,其中一个就嗨的一声:“你们看,这不是当初咱们干毛纺厂的时候,假装警察唬咱们那小子?” 大家一看:“可不,就这小子吧,陈厂长家的二儿子,要不是他,咱们现在还是纺织女工吧?” 好嘛,人家本来是纺点儿黑心布的纺织女工,黑心工厂给捣了,这不改行酒吧,就又当□□了嘛。 这还了得,几个妓/女一喊,那不酒吧老大东哥,一并他的马仔们就全冲出来了。 …… 聂工不喜欢儿子们去混社会,当然也不喜欢儿子们总跟混社会的人作对,就是,染上了就不行,在他看来,儿子就该跟他一样,从小到大,跟社会的阴暗面都要泾渭分明。 当然,他以为现在的二蛋和聂卫民三兄弟,轻则鼻青脸肿,重则折胳膊断腿,肯定没有一个全囫囵的。 他心里筹划了一下,都想好了,要真伤的严重,就索性送到北京去医,这不正好儿,陈小姐要学习,他要去打官司,全家还能一起,都把事儿给办了。 结果没想到三儿子一个个给放出来,身上全都干干净净的,没任何问题呀。 “打人啦?”聂工问。 二蛋最怕爸爸,轻轻嗯了一声,走路都是提着脚的,贴墙跟的时候汗毛都张着呢。 三蛋还带着陈甜甜呢,俩人手拉着手,没说话,走到墙跟,站直了。 不怪陈丽娜说聂卫民上辈子是红岩有名的黑社会老大,就他派头最足,一点事没有似的,还给给他开门的公安敬少先队礼呢:“警察叔叔,你们辛苦了。” 好吧,没一个受伤的。 既然没受伤,聂工又放心了不少。 不过,他最意外的是,向来特别乖巧的陈甜甜居然也会在一起。 这不,陈甜甜一从公安局出来就哭了:“聂伯伯,今天的事儿您可不能告诉我爸,不然他会打死我的。” “对对,陈叔叔真会打甜甜的。”三蛋赶忙说。 “怎么会事,自立不是打姑娘的人啊。”聂工说。 把聂工拉到一边,聂卫民才说:“甜甜最近思想老抛锚,而且不想读书,总说要到厂里去工作,只要操作机器,不需要动脑子算算术啥的,陈叔叔就打过她几次,咱们要说她今天出来不是来读书,而是找工作的,估计她还要挨打。” 聂工为二蛋操过心,也知道大人操心一个不喜欢读书的孩子,有多难,就说:“算了,我不会说的,赶紧都上车,回家吧。” 回到家,陈丽娜在厨房里做饭呢,聂工心急,进卧室找了一圈儿,闺女不在,就急了:“小陈,你闺女哪去啦?你在厨房都不看一下吗?” 陈丽娜指了指米缸上头:“那不是吗?” 聂工回头一看米缸上,平常陈丽娜放馍的篮子里,下面垫了两块里面壮着棉花的尿垫子,上面一个小包毡,里面眼睛明啾啾的,可不就是他闺女。 好吧,他的心又回到胸膛里了。 这不陈丽娜要问聂工为啥跑矿区嘛,聂工怕她知道仨儿子跑出去跟黑社会打架的事儿,又得为此而着火着气的,没敢说,正吱吱唔唔的撒谎呢。 聂卫民悄眯眯的就把篮子给提出去了。 小小的妹妹,也才刚出月子嘛,给哥哥提到大卧的炕上,三只脑袋凑一看着。 “她在看我呢。“三蛋说。 “胡说,看的是我。“二蛋头一顶,把另外两颗头都给挤远了。 聂卫民把俩小的往边上一掰,说:“别吵了,要不想晚上妈知道了咱的事儿骂人,就都乖一点,不要把妹妹给闹哭啦。” 既然没奶,那无论什么就都可以放量吃了嘛。 自打聂工从北京带回来过一包郫县豆瓣,陈丽娜就发现,豆瓣真是个好东西。 现在天热,蔬菜多,她从农场出来的时候,孙多余送了她一刀才从矿区割来的新鲜牛肉,又送了她一些毛肚和牛头皮。 虽然几个孩子不爱吃毛肚和牛头皮,但陈丽娜喜欢呀。 把牛肉一切,再拿猪油炒了豆瓣辣椒油,大热天吃火锅,汗出的越多越凉快嘛,毕竟后院里全是菜,尤其是还没长大的小甜菜,连根带菜一块儿煮进去,贼好吃。 “聂卫民,你就不跟我说说,你咋打架的,回来身上一点伤也没有?”这不要吃饭了嘛,聂工越看聂卫民,就越生气。 就跟那蓄利息似的,气的都扭一块儿了,真要打吧,这儿子都十三了,眼看齐他肩膀了,还真不好打。 但不打吧,聂工心头那个窝火,它就散不去。 聂卫民两手笔直的贴着裤管,头扬的高高的,就说:“我见过那个东哥,平时总爱在我们中学后面的小林子里撒尿,还喜欢带些不三不四的女的到供销社饮料,买啤酒,然后就老在那一带逛,我知道他是老大。” 然后,所有人都在追二蛋呢。 聂卫民捡了一块砖头,逆着人流,迎上后面懒懒散散,洋洋得意,叨着只烟正在点火的东哥。 一砖头拍到东哥头上,顿时头破人翻,转眼这间,整个世界就清静了。 而就在小混混们把聂家三兄弟围起来,准备给痛揍一通的时候,正好于东海经过,拨枪轰天,就把他们兄弟,连那些混混,给一锅子端了嘛。 聂工想了半天,觉得这孩子不打不行,总还是得打一顿的。 趁着陈小姐煮火锅的空儿,他把聂卫民给带到后面小树林子里,绑在树上,示意二蛋和三蛋两个看着,狠狠儿的,着屁股给抽了几皮带。 看爸爸走了,再看大哥在哭,二蛋就不明白了:“哥,这有啥可哭的呀,难道爸就那么轻轻的两皮带,你还觉得疼?“ “滚!” “不疼吧,你下回要挨打,试试鼓劲儿,劲儿一鼓,肌肉一硬,打上去啪啪响,真不疼。” “滚远点。”聂卫民给气的呀,往前走着,突然回身,就给了二蛋一拳。 二蛋人躲的快着呢,说个打不着,叨着手还要挠挠三蛋的胳肢窝儿。 三兄弟勾肩搭背,就回家吃火锅去了。 第155章 到北京 饶是陈丽娜一直要走要走, 但是厂里太忙, 愣是起不了身。 等到去北京的时候,已经过完元旦了。 妹妹都半岁啦,而聂卫民兄弟呢, 要说放老家,不是不行,比如聂卫民就很想呆在老家, 不愿意跟大人一起出去。 但是用聂工的话说, 只要不是早接晚送紧盯着,给他半个小时, 他都能出去跟人打一架。 矿区现在流氓小混混多得是,各个厂里不学无术的二代们, 还有从各地赶来骗他们钱的混子们, 聚到一起赌博、抽烟喝酒,还有就是, 专找些学生悄悄索要保护费, 挑恤闹事。 而聂卫民呢,因为一砖头把东哥给拍到住院,最后东哥在于东海的推动下还给劳改了, 不正是这些混混们的眼中钉嘛。 为防安全起见, 他必然得带着啊。 陈丽娜是想坐飞机来着, 但是看看一人一百多块的飞机票, 生生的就给吓住了。而且吧, 飞机票那是很难弄到的呢。 卧铺车厢, 整个六张卧铺下来也才二百块,横竖一家人在一起,晃晃悠悠,就当欣赏祖国的大好河山了呗。 妹妹虽然还小,但去过的地方可不少。 陈丽娜要出差,只要距离短一点的,都会把她给抱上。她带着焦来娣,贺敏,仨人一起出差,总有个人照顾孩子,也造成了这孩子见谁都亲,不认生的性格。 这不上了火车也是,见人就笑。 “这孩子生的真跟个洋娃娃似的。”检票员瞧见了,还逗了逗她呢。 陈丽娜说:“喊阿姨好。” 妹妹不会喊,但人会招手呀,洋娃娃咧开嘴就笑啦。 这下可好,列车员直接把妹妹接过来,大声儿的就说:“借过借过,都躲一躲啊,老弱病残孕优先,让这个妇女先上车。” 好嘛,抱着妹妹的一大好处,那就是,她一笑,陈丽娜连队都不用排了。 煮了一大兜的茶叶蛋,又有炸好的油饼子,一路上吃的也不用愁。 蛋蛋照例是照顾小妹妹的一个,聂卫民躺最上面看书呢,二蛋最是坐不住,不知道跑那个车厢窜去了。 “郭滨说,像我这样的事情,现在整个共和国多得很。咱们有领养时的证据,以及我父母的遗嘱,这事儿应该不算难办,到时候我到法院,陈述了下事实,再跟二姨打场官司,房子肯定就能要来,不过就是花的时间多一点,你怎么还在发愁?”聂工抱着妹妹,正在看窗外的风景了,就问陈丽娜。 陈丽娜躺在下铺,给自己磕了个鸡蛋,说:“你说的那都是公事公办,但以我所知,很多官司呀,裁决起来容易,执行起来困难,你要到房子容易,但想把你二姨一家从那房子里赶出去,难呢。反正,去了再看吧。” 聂工养母乔淑的二妹乔慧,陈丽娜上辈子见过她的。 她自己是个地主出身,嫁的男人姓仇,是个贫农出身。 乔慧在陈丽娜见的时候,已经瘫痪了,起不来,靠个轮椅推着呢,而她有俩儿子,大的一个现在不知道在干啥,将来会出国,去非洲,小的一个是个军人,目前应该还在,但到79年的时候,应该会牺牲在越南。 老太太吵架功力一流,将来靠着丰厚的房产,以及租金,在北京日子过的滋润的不得了。 甭看天天只能坐轮椅,但手握大把房产,两个儿媳妇都把她当老祖宗,慈禧太后捧着。 要知道,乔淑好几个妹妹呢,但是吧,别人也就拿到自己那点儿就完了,而乔慧占到的,位于大栅栏的那个院子,十二间大平房,地段好,租金高,真等到将来拆迁,一夜之间,老太太全家都能鸡犬升天的。 总之,身在皇城根下,只要霸住了聂工那两处院子,乔慧一家从此之后,吃喝都不用再愁了。 陈丽娜仔细琢磨着,就是要一招致敌,把这老太太,从自己家的房子里给赶出去,还不伤自己的和气呢。 坐在火车上嘛,难免摇摇晃晃。 头一天妹妹还挺高兴的,但等到了晚上,灯一关,就哭开了。 孩子哭,自己家的人无所谓,毕竟是亲生的嘛,但别人要休息啊。 聂工这不爬起来,把妹妹抱着,就慢悠悠儿的走去了嘛。只要慢慢走着,她就会乖乖儿的睡觉,不会再哭啦。 不过,等聂工再回来,跟抱着□□包似的,刚要往床上坐,屁股就叫个人给抬住了:“有人!”而且,这人的味道,是二蛋都没法比拟的臭。 聂工心说,我买了六个位置,就是为了全家住一起,没有臭脚熏没有那种边摸着脚边啃烧鸡的人来坏胃口,咋才出去转一圈儿的功夫,床就给人占啦。 “同志,这卧铺有人了吧?” “是啊,你没看我躺着呢吗?”躺着的那人不但脚臭,脾气也挺臭:“不要吵着大家休息,你看上面那不还有一个空铺?” 聂工好容易把妹妹给哄睡了,很不想叫这个臭脚大汉再给熏醒,就好心的劝他:“同志,我确定这床我买了票了,你赶紧起来吧,不然一会儿闹到趁务员那儿,多不好啊?” 来人猛的一个扎子翻起来了:“爷是军人,知道啥叫军人优先不,你往上铺睡去,这铺我占了。” 聂工心说,我党应该培养不出这个素质的军人来呀,就把手电筒给打着了:“军人有通行证的,拿来我看看,那个军区,那个营那个团的呀?” 要真是个军人,毕竟辛苦嘛,也许还是在执行任务,这臭脚,聂工也就准备忍了。 对方呼的下,伸了一只手出来,递给聂工:“赶紧看,看完还我。” 聂工抱着孩子嘛,没法看。而且,灯黑火黯的,只有绿油油的安全通道指示灯亮着呢,他正准备拿牙叨呢,聂卫民从上铺一翻身,把这人的军人通行证给拿上来了。 他自己随身带着小手电呢,吧哒一声打开一看:“仇天亮,一九四五年生……不对,伯伯,您这通行证上的通行日期是73年的,现在都77年了呀,您这一趟火车,走了四年啦?” 这人猛的一下翻起身来,鱼泡惺松的大眼睛,叫光给刺的有些睁不开来,揉了半天,居然来了一句:“博钊?” 陈丽娜本来给吵醒了,那不懒得应声儿嘛,一听噗嗤一声:“聂工,不会又是红灯记吧?”走哪都能碰上亲人。 “天海,怎么是你,而且,我要记得没错,你不是军人啊,你哪来的军人通行证。”聂工声音略一大,怀里的妹妹开始哼唧了。 “博钊啊,怎么就把你给碰上了呢。我跟你说是这样的,我不最近准备倒腾点布嘛,听说乌玛依矿区有好布,就赶着去了一趟,嗨,甭提了,那儿布多,质量也好,我一人背不动,这不赶忙儿的,要回北京找帮手嘛,这一趟,我跟你说,我少说赚五千块。” 陈丽娜于是也坐起来了,捏着鼻子就问聂工:“这谁呀?” “我二姨乔慧的大儿子,仇天海。”聂工给陈丽娜递了个眼神,准备把妹妹给她呢,小聂跑下来了:“爸,你们要聊天,下面肯定吵,把妹妹给我吧,我抱着睡。” 小妹妹暖暖的,当然不像兔子不能上炕,放在旁边睡,可好玩了。 三兄弟天天都抢,今天归小聂啦。 仇天海久不见故人,也不知道他是真热络,还是假热情,总之声音那叫一个大:“你是不知道,自从咱们领袖去世,诶,全国人民的生产热情都降了不少,我们北京呀,各大百货商店,一听说有的确凉,那抢的就跟疯子似的。我在乌玛依找到便宜又好用的的确凉了,别人都还不知道,你说,这钱不该我赚吗?” 他眼睛一转,看到陈丽娜了:“哟,转男在边疆几年,又年青又漂亮了啊。” 这不骂人嘛。 聂工跟他并肩坐了,说:“你用的是天亮的军人通行证吧,天海,冒充军人,怕不太好吧?“ “嗨,这有啥,我不是军人我也是军属啊,我这任务是造福人民,免费蹭个火车咋啦?”仇天海蛮不在乎,声音一低,悄声说:“告诉你吧,现在中央其实已经不打击投机倒把,而且鼓励大家搞商机了,我这种人,将来才是真正能赚大钱的,现在有个大领导,就特鼓励支持我。怎么样,辞了职跟我干吧?” “这事儿咱们完了再说,我今天出来呀,其实是有件事情。”聂工把声音一低,凑近仇天海的耳朵,就说:“我们矿区出特务了,这列车厢里布满了公安,正在紧急抓捕,应该不一会儿就开始排查了。你要不要先出去躲一躲?” 仇天海两只鱼泡眼眨了眨,老派作风,一个抱拳:“那咱们西站见!” “西站见。”聂工也说。 “抓什么间谍啊,包曼丽不是早给判刑劳改了吗,还哪有间谍?”陈丽娜问聂工。 聂卫民在上面圈着妹妹,撩她的眼睫毛了,心说这眼睫毛可真长,“我爸骗那人的呗,他拿个军人通行证一路骗卧铺睡,遇见我爸是个认识的,那不更得赖这儿,我爸说在抓间谍,他就再也不敢进来了,不信你看着。” “卫民,把妹妹抱下来,我抱着睡。”聂工说。 聂卫民才不了:“你的床臭,不行,妹妹今晚跟我睡。” 聂工想了想,自己也懒得一个人睡,跟陈小姐挤一铺去了。 “看来这仇天海人不成啊,投机倒把,还跑我们毛纺厂去找的确凉,这也挺好,我正愁的确凉卖不到北京呢,毕竟咱们矿区还是太闭塞。我这回去,真得好好推销一下我们的的确凉。”陈丽娜说。 聂工把妻子一搂,叹说:“没想到仇天海在北京,那么好的资源,也没混出个名堂来,居然干上投机倒把了这是。” 陈丽娜说:“你现在是见的少,等将来,这样的人才多了,整天叫嚣自己认识某个大领导,是谁谁的亲儿子干儿子,到处招摇撞骗,只能说,他们天生就是混不吝的,说啥也没用。” 这不三天三夜,车才到北京嘛。 下车的时候下午五点,聂工早把仇天海给忘了,没想到他居然又不知从那儿冒出来,挤到他身边了。 “怎么,当初你到北京,给我们兄弟压着打的事儿,现在应该忘了吧?”仇天海拿胳膊肘子碰了碰聂工,就说。 聂工没说话。 但二蛋和聂卫民的脸随即就黑了:“叔叔,你居然打过我爸爸?” “小时候你爸耸着呢,特好欺负,真的,胆小的不得了。”仇天海左看右看看,感慨说:“没想到你生了这么多儿子,我只能说,你和转男呀,真能生。” 然后,他又拍了拍胸脯,说:“哥现在不是当年啦,想起当初老打你,心里真过意不去。哥现在在北京混的是真不错,有小汽车开,在东方饭店还有长期包房,那可是你拿着介绍票都住不来的,咋样,哥今天带你好好儿享受享受,开开眼,也算赔当年的罪,咋样?” 聂工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是来陪家属学习的,我们有地儿住。” 仇天海哪能放了他啊:“你们这些生活在沙漠里的人,偶尔上趟北京,那就跟开天眼似的,啥没见过的都该见一见,没享受过的都该享受享受,我得告诉你,北京跟别的地儿可不同,没个人带着,我还怕你迷路呢。” 拉拉扯扯,一路下了火车。 仇天海也不知道做多大生意,反正那只小皮包瘪的呀,说它里面就一张纸陈丽娜都信。 而聂工一家呢,大包小包,三个孩子一人手中就是一只旅行箱。 “转男啊!”仇天海跟聂工搭不上话,转而来找陈丽娜了,结果,话刚一出口,陈丽娜就来了一句:“大哥这眼睛不合适啊,孙工去了多少年了你不知道,你要去过矿区,你就该看到,招待所关于矿区的简介里,就有她和六个科学家一起牺牲的事迹了,您故意这样,好吗?” “新嫂子挺能说啊。”仇天海的笑凝在脸上了。 聂卫民说:“我妈是乌玛依毛纺厂的书记,你要的的确凉啊,归她管。” 仇天海愣在当场,恨不能搧自己一耳刮子。 北京西站的出站口,那叫一个人流涌动。 “哎哟喂,原来您就是陈书记,陈书记您好您好!”仇天海拨着人,撞着人,还在那儿喊呢:“那我更得招待你们了啊,我得告诉你们,我有司机,车就搁火车站外停着呢,咱们一上车,先上东方饭店搓一顿,然后我再带你们去开住宿票,咋样?你们外地人不知道我们北京的事儿,要住店,那得先开票,就开票那地儿,你们都找不着我告诉你。” 是,火车西站外停着好几辆小汽车呢。 不过,最耀眼的一辆,是一辆斩新的上海牌小汽车,一三十出头的中年男人,驼色呢子大衣,戴着墨镜,就在车前站着呢。 一见聂工全家出来,上前就来提聂卫民的行李:“好小子,长这么大啦?” 仇天海嘴巴直接张了个大:“哎哟,郭总编,咋是您啊,我怎么就这么荣幸,把您给碰上了?” 这是《新青报》的总编郭滨,真正根红苗正出身好,还自已争气的有为青年,当然了,在北京城里也小有名气呢。 仇天海平时找都找不见的人,给聂卫民提包呢。 他的嘴巴呀,张的更大啦。 “接个朋友,我小老弟,聂卫民。”郭滨拍了拍聂卫民的肩膀,说:“几年没见,小伙子长这么高了。” “陈场长,我带你们去的地儿,其实就是我的房子,不过我和我家属不住那儿,而且吧,那地方离党校挺近的,你不托我给你租房子嘛,我就寻思着,你直接住过去就行了,毕竟水电暖都齐全,你要想开火,啥都方便,我这个房东也不会东打听西打听,你说是不是?”郭滨上了车,就说。 这就对了,陈丽娜来之前,委托郭滨给自己租间房。 因为别人可以住党校的宾馆,她不能,她怕妹妹哭闹要影响别人学习呀。 “那房租,等我打听好价格了给你付,你看成吗?” “成,怎么不成。”车一拐,直接就进居民区了。 一室一厅的房子,厨房里有锅碗瓢盆,厕所里是蹲坑儿,不过郭滨特地进来提醒:“这厕所只能洗衣服,上厕所得去外面公厕里,早晚那有痰盂,得你们自己端着倒。” 好吧,二蛋又把裤子提回去了。 “北京人民过的真艰苦。”他说:“哥,我在这儿连屁股都转不开,咱要在这儿生活一个月?” 三蛋这不正给妹妹换尿布呢嘛,就说:“反正我不管,卧室是属于我和妹妹的。” 妹妹也觉得新奇了,蹬着两条小腿,在大大的床上四处转着脑袋,看来看去。 聂卫民一个猛扑趴到床上,装大老虎吓唬了妹妹一下,见妹妹笑了,秒变小狗:“汪,汪汪!” 妹妹咧开嘴,笑的愈发开心啦。 要说聂卫民三兄弟现在最爱什么,想都不用想,那绝对是妹妹。 就那么小小一个人,奇了怪的,咋就那么好玩呢。 聂工一家愉快而又繁忙的北京生活,就这么开始啦! 第156章 收房子啦 “想要房子, 那没门儿,官司早打完了, 房子也归我了,有我在,这房子是就是我的,我要死了, 这房子那就是你们兄弟的, 有他聂老大啥事儿?” 老太太乔慧正在打肉馅儿包饺子呢。 给肉馅里加了点儿水,继续打,她说:“他又不是乔淑亲生的,能叫乔淑养大成人就不错了, 还想要我们家的院子,我们老乔家多少姐妹都不够分,他想得美。” 仇天海说:“要他原来的旧媳妇儿, 这事儿怕还好说, 新的那个,我看着精明着呢,只看眼睛, 就是个难缠的。” 乔慧笑了笑:“再难缠, 北京城也不是她撒野的地方,怎么,聂老大是专门跑来要咱的院子的?” 仇天海说:“应该不是, 估计他是来开会, 还是学习的, 这房子呀,他没脸要。” 乔慧深以为然:“就是,我们老乔家的东西,他要啥啥啊他。” 嗯,他们一家想的还挺美的呢。 要入住一间新房子,可不容易。 跟着郭滨出去吃了个饭,认识了几个郭滨在北京玩的比较好的朋友,回来之后,陈丽娜这才开始收拾床单被罩。 这些东西她都背来呢,把郭滨家被子上的换了就成。 但是吧,一室一厅的房子里只有一张床,这就不得不给让聂卫民三兄弟出去住一夜招待所了。 招待所倒不贵,一夜两块钱,但像北京这地方,凭空可住不了,还得去前门旅店取务处开介绍信去。 于是,聂工带着聂卫民跑去开介绍信,陈丽娜忙着收拾屋子,二蛋当然是个拖地擦窗子的。 收拾完了,她把自己从家里提来的葡萄干儿了点,这不都夜里八点了,带着三蛋和妹妹,上楼了。 这不楼上老王头一家正看着崭新的电视机呢,就听外头有人敲门了。 “大爷您好,我是来党校学习的干部,在您家楼下住几天,这不上楼认认亲嘛,闻着你家的味儿可真香,伙食一定不错。”陈丽娜说着,就把一包葡萄干儿给送过去了。 “你好你好,来学习的干部呀,你带的这小伙子够精神的啊。”老王头说着接过了葡萄干儿,再看三蛋,小伙子长的帅气嘛,军绿色的小棉袄,背上还背了个绵娃娃,连忙说:“外头冷,快进来坐。” 陈丽娜于是就进去了。 三蛋一看客厅里的电视机,黑白的,上面正在播报新闻呢,他可新奇的,就凑前面去了。 老王头问了几句从哪来的,一听是从遥远的边疆来的,就连卧室里的王大妈都出来了。 “听说你们那儿工资高,有边疆补助,一月下来一个普通工人能拿多少啊?”王大妈问说。 陈丽娜说:“一个普通工人呀,一个月五十。” 俩老人对视一眼,哦了一声:“咱们内地可没那么高,我家闺女也在毛纺厂工作,一月才拿三十了。” “这儿子,你生的?”因为陈丽娜年青嘛,俩老人有点不信。 陈丽娜也坦白:“我是继母,但从小养的,跟亲的差不多。” 俗话说的好,远亲不如近邻嘛,再多说了几句,这不聊熟了嘛,陈丽娜就说:“王大妈,您帮我打听打听啊,我家孩子多,人多,但家里只有一张床,要谁家有木板床出,多少钱我都出,不然我家孩子得打地铺,成吗?” “这有啥不成的,明天我就动员全楼的人,给你腾床,绝不能叫孩子们冻吼吼的住招待所。”王大妈手一挥,这事儿就办成啦。 而聂工带着聂卫民把介绍信开回来,俩人都快给冻硬了。 “说咱们乌玛依是边疆,我也没这么冷过,在这给我冻硬了。”聂卫民冻的直发抖,就唱开了:“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 这是《白毛女》里,杨喜儿的唱段。 “你知道吗,招待所没暖气,只有炉子,我进去看了,死烟杠气的,估计咱们得给冻死在那儿。”他跟二蛋说。 二蛋体热,不怕冷,还不肯穿毛衣呢:“那有啥,横竖就一晚上,床妈刚才都借好啦,就一晚上,忍忍呗。” 要说北京的元月份,那是真冷。 聂卫民是真不想出去住招待所,就跟陈丽娜说:“妈,我们就在客厅趴一夜吧,明天我们兄弟去找着买床,买来支客厅,成吗,招待所是真冷啊。” 聂工刚到招待所摸了一圈儿,心里也凉着呢,想了想就说:“这样,我和卫民,还有卫国三个睡去,蛋蛋,你和你妈,妹妹三个住这儿,照顾着你妈,好不好?” 三蛋当然高兴啦:“放心吧,我会冲奶,我还会换尿布,妹妹只有跟着我的时候才不会哭,你们赶紧走吧。” “爸,我不想住招待所,我宁可在客厅的椅子上将就一晚上。”聂卫民是真不想去。 但客厅的椅子上趴一夜,那也得给冻感冒啊。 聂工想了想,跟俩儿子说:“明天一清早五点,我带你俩去天/安门看升旗,赶紧走吧。” 好吧,一听能去看升旗,俩孩子才高高兴兴的,走了。 第二天一早八点多,聂卫民和二蛋两个看完升旗,满足而归,正跟陈丽娜大讲特讲人民子弟兵有多威武多帅气呢,郭滨又来了。 “跟我说聂卫民,你们是想去动物园看动物,还是八达岭爬上城,再或者故宫,旧社会皇帝住的地方,咱也可以去看看,说吧,你们想去哪儿。” “动物园!“ “读书馆!”二蛋和聂卫民,那是永远的南辕北辙啊。 倒是聂工说:“郭主编,你要真想带他们出去玩,去趟故宫吧,毕竟有历史意义,那地方人也不多,就是门票贵点,我来出。至于别的地方,我们要在北京呆一个来月呢,到时候我慢慢带他们玩。” 郭滨一听,把聂卫民三兄弟一带,就走了。 聂工到这会儿还在纳闷呢:“没发现啊陈丽娜,聂卫民怎么这么能交朋友,我和郭滨可没啥交情,他把有暖气的房子给咱们住了,昨天鞍前马后半天大,今天还要带他们兄弟去玩,说实话,我就没有一个这么好的朋友。” 陈丽娜笑了:“可不,你看你最好的朋友冷奇,天天盯着你的家产呢。聂工,你要再天天窝在实验室,估计就剩我这一朋友了。” 聂工可不这么认为:“我还有高大勇和于连海那样的朋友,不是你说的吗,没有大事不登门,但真正要办什么事儿,那叫两肋插刀。” 他和陈丽娜呀,都有正事儿要办。 而在北京呢,俩人没车子,就只能坐公交车。 这不,抱着妹妹,俩人先跑党校去报道,报道的时候呢,当然是聂工抱着妹妹在外头等着,陈丽娜自己一个人进去。 大冬天,北京是真够冷的啊。 陈丽娜出来一看,妹妹的鼻子都冻青了。 而且吧,妹妹永远都是,只要陈丽娜不在,不论谁抱着都好好儿的。 只要她一回来,那委屈的样儿,小嘴一撇,可怜巴巴的,就来求抱抱了。 坐到公交车上,陈丽娜怀里抱着妹妹,就嫌弃开了:“早知道我就不该生她,你说你都有仨孩子了,我上辈子就没孩子,也不喜欢孩子,生她干嘛呀我。” 耽误工作,还耽误她学习,耽误她做一个美美的小公主,活生生叫她受累。 “哟,这闺女生的可真漂亮,跟个洋娃娃似的。”一个大妈抬头一看,见是个抱小孩儿的妇女,立马就让坐儿了:“来来,赶紧坐这儿,不要累着了。” 有名的北京大妈们,责任心重,话也多,伸手逗了逗妹妹,就劝开陈丽娜了:“生儿生女都不要嫌弃,你说等咱们老了,她们长大了,长成俊生生的大闺女,看着得多好啊,你看我这手表,闺女孝敬的,这围巾,闺女自己织的,我跟你说,生啥,都不如生一闺女好。” 公交车上人挤人,人贴人,人人都说:“可不,都说儿子是面子,闺女是里子,同志,这闺女呀,就是你的贴心小棉袄儿,可不能嫌弃。” 就好像,陈丽娜是因为生了闺女才嫌弃的一样。 陈丽娜是因为生了闺女才嫌弃的吗,她是因为,从生完闺女,身份地位就从小公主一下降到白雪公主的后妈,才不高兴的呀。 妹妹眼泪汪汪的,一看妈妈噗嗤一下笑了,小嘴儿一抿,破涕为笑了。 一车的人跟着她,都笑了个乐呵。 陈丽娜其实也就说几句气话,要说不疼闺女,两辈子才有一个她,可能吗? 这下了公交车,俩人带着地图,还得上法院呢。 法院的同志听说了聂博钊的来意,当然第一要的是证据啊。 对方把你告了,法院给你寄了函,你当时为什么不前来应诉,等案子判完了,你又来了呢,你得拿出证据来啊。 聂工当然带着证据呢,把当初划着黄桂兰和聂父手印的领养证明,一并自己的户口档案,还有乔淑当时立的遗嘱,就一并儿递过去了嘛。 “聂博钊同志,首先,我得向您致以最诚挚的问侯,感谢你在石油系统为共和国所做的贡献。”法官一看档案,直接就站起来握手了。 好吧,现在的聂工,就跟将来的大明星似的,因为他本身的资历和荣誉嘛,走哪都是人们尊敬,并且崇拜的对象。 “但是,这个案子开庭之初,曾向您所在的红岩军区发过开庭通知,而您呢,也曾回过回执,称自己会如期到场,可是开庭三次,您一次都未到场,我们也是根据国家的法律法规,宣判的这个案子。”法官摊开双手说:“我很同情您,但我帮不了您,要不,您现在着手起诉乔慧一家吧,打官司,重新提交证据,争取翻案,怎么样?” 聂工听着,是这么回事儿,就准备要回去写诉状了。 但陈丽娜不行,她说:“等一下,聂工分明人在乌玛依,几乎就没回过红岩,他又怎么可能收到法庭的传票,又给法庭回执?” “这位女士,你们重新打官司就行了,现在纠结这些,还有用吗?”法官有点不耐烦了。 “当然有用。因为我们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打官司,而法官您看着表面上是尊重聂工,但实际上,却是在推诿这件事,是在踢皮球。我现在要看回执,因为,聂工自己也能确定,他没给法院寄过回执。” 这还用说吗,肯定是仇天海捣的鬼。 他应该是自己跑到红岩拦下法院的传票,并且自己寄的回执,这一来一去,不就可以瞒着聂工,造成一个他不到庭应诉的过失了吗? 真是,下作玩意儿。 “案子已经判了,板上钉丁的事情了,那你说,怎么办?”法官说着,站了起来,看这意思是想走了。 陈丽娜一看他就是在推诿,直接就说:“我要起诉你们法院,因为,这案子之所以在没有被告的情况下被判,完全是你们的失职。比如说,聂工人未到场,是谁认定回执就是他的笔迹的,我现在要审请兑字迹,兑笔迹,然后,正式起诉你们法院。” 法官大概古往今来,第一个见有人敢起诉法院的,站了半天,因为猜着聂工是知识分子,好说话嘛,就说:“聂博钊同志,你是有知识有文化的人,明白咱们法院的难处,你劝劝你家家属吧,这天底下,哪有个起诉法院的?” 法官还以为,聂博钊会做和事佬,把妻子劝走了。 谁知他把档案往桌上一拍,直接就说:“对,我决定了,此刻,就起诉你们法院,如果说你们法院不接受起诉,我就去中级人民检察院提起诉讼,这案子本来就是你们的审查的过程中出了问题,凭什么要我们多跑路?” 有跑路的时间,还不如在家多陪陪妹妹了,是不是? 法官审案的时候,大概没想到自己惹的,会是这么有名一个全国先进工作者。 这不,自己不敢作主,就去找庭长了嘛。 不一会儿,庭长来了,再三跟聂工道歉,并且,言自己一定仔细查查这个案子,还邀请聂工夫妻跟他们一起吃个午饭再走。 聂工两口子急着回家给妹妹喂奶呢,哪有时间吃饭呀,这不急匆匆的,就又回家了嘛。 晚上陈丽娜自己开火,聂卫民三兄弟今天早上去看升旗,白天还游了一趟故宫,差点走折了仨人的腿,这不郭滨一人给买了一旅游纪念的小玩具,玩着呢嘛。 见陈丽娜在做抻面,郭滨也就留下来,准备吃一碗。 听了聂工的情况,他说:“那谁不是你的老师吗,开会说起你来,总要说,聂博钊,那我学生,最艰苦的年代,扎根边疆,有多不容易。而且你在中央认识那么多人,关系那么多,怎么不找他们想办法把这事儿办了,非得要自己跑法院,走程序?” 陈丽娜把面端了出来,就说:“为了自己点儿小院子,就跑中央去找关系,找人情,这不合适,而且,我们占着理儿呢,领养证明,遗嘱,什么都能拿得出来,就只是多跑几步路的事情,何必再去麻烦人。” 说实话,就算关系能通以天,也不是办这种事儿的呀。 好钢,那得用在刀刃上。 郭滨挑了一筷子面,说:“咦,这是油泼面呀,陈场长,你这手艺又进步了,又宽又薄,揉的也筋道,真好吃。“ “这叫懒人面,只需要揉个面,抻开就能吃了,不需要另呛臊子。我还不熟菜市场,那大萝卜和白菜都是楼上王大妈帮我买的,尝尝味道怎么样?” 陈小姐拌的凉菜,味道都比别人的要香。 郭滨看聂卫民三兄弟刨的噗嗤噗嗤的,也赶忙刨了起来:“我在北京吃食堂,就一碗饭量,不行,这面我得吃三碗,吃撑了出去跑两圈儿,但必须吃三碗。” 这不,三天之后,中级人民法院破天荒的,对一回宣布审案结果无效,大戳戳啪一声一盖,两间院子,就又归到聂钊的名下了。 好嘛,聂工一拿到法院打印出来,沓了章子的函,就可以去收自己的院子啦。 他当然想的挺简单的,进去把这东西亮给乔慧一看,就可以逼她搬家,但陈丽娜觉得不是。 像乔慧那种人,你逼能逼走她? 那是不可能滴。 而陈丽娜头一回上门呢,带了仨儿子,敲开门就进门了。 乔慧一听,啥,官司无效,房子还是归聂博钊,这女的,是来收房子的? 这不仇天海正好在家呢嘛,直接就笑开了:“陈厂长,你可不要开玩笑,案子结了就是结了,这房子是属于我们家的,你看看,不说前面这么多租户,后面我妈还住着呢,我就不信你能把老太太给赶出去?” 陈丽娜说:“我没想过赶老太太走,我给你们十五天的期限,搬离这儿,至于前面的租户,我们也不租了,因为这房子呀,我们另有用途,我今天把话说了,通知也给你贴外头了,到了十五天你们不走,那时候我就会报警的,你明白吗?” 仇天海的爱人,还有他弟仇天亮的家属,以及仇老爷子,全家子今天可都在呢,而这仇老爷子呢,在乔慧面前,怂的跟只鳖一样,但在外面,那是属于脾气火爆到,只要了一吵吵,整个胡同都在发抖的程度。 “那你来的臭要饭的,啊,哪里来的臭要饭的就赶跑我这儿来讨房子,你麻痹的,爷搁这儿住多少年了,这就是爷的地儿,赶紧给我滚出去,还找公安,我告诉你吧,宣武区派处所所长就是我大外甥,你去报警呀,你看他给不给你出警。” 哟,耍横了这是。 陈丽娜声音不够大,吵吵不过这老爷子,当然,也怕不足以引来更多的围观群众,拍了拍二蛋的肩,就说:“卫国,你上。” 二蛋的声音嘛,当初不用喇叭,就能吓坏一个黑心工厂的人呢。 他往老爷子跟前一站,脖子一昂,声音又膨又亮:“这是我奶奶的房子,是她遗嘱中留给我爸爸的,法院也判给了我们,它现在就属于我们。” 他声音太大,又是直接冲着仇老爷子吼的,吵的仇老爷子耳朵嗡嗡作响。 老爷子一听生气了:“那里来的臭要饭的,敢跟你爷爷这么说话,懂不懂尊老啊你?” 啪,他居然给了二蛋一巴掌。 陈丽娜一看直接给气的,转身就搧了仇天海一耳光:“仇天海,你爸想要人尊老了,请问他爱幼了吗?” “哎,你咋打人呢?”仇天海爱人一看丈夫挨了打,也挽着袖子就出来了。 聂卫民把陈丽娜往后一搡,直接胸膛就挺出去了:“是你家老爷子不尊重人,先打的我弟。” 乔慧一看生气了,一耳光照着聂卫民就搧过来了:“咋,老人打个孩子不成,我就打你了怎么地?” 但聂卫民是好欺负的吗? 就在乔慧倚老卖老,扬起手来准备打他的时候,他突然两只拳头一拧,猛的头一伸,直接就伸到老太太的额头前了,然后,特凶的来了一句:“打呀,你倒是打呀。” 老太太虽凶,但没见过这么瘦津津儿,又虎的后生,手一扬,还直接来了句:“想要我搬家,我告诉你们,等着吧,就算天/安门搬了,我也不搬,你就开着挖掘机来拆,那我告诉您呐,我就坐在这儿,宁给碾成肉饼,也绝不搬出去一步。” 咣一声,她就把大门给关上了。 二蛋和聂卫民全懵了,就问陈丽娜:“妈,咋办呀,这老太太看起来难对付着呢。” 你有文件,你逼不走人,你拿不到房,一切无济于事呀。 陈丽娜抱臂看了看墙上,说:“我要在这儿写一行大字,往后呀,辛苦你们俩,每天给咱们在这儿执勤,谁要敢乱涂乱改,你们就要跟他斗争到底,半个月的时间,咱们到时候再来收房子。” 三蛋人冻的直发抖,正在墙上涂□□,涂完了大□□,问陈丽娜要油漆。 陈丽娜看了看仨儿子,还是让聂卫民来写:“给我写上大大的几个字:此处出售的确凉,锦纶,调绒等布,量大,价优,长期批发。” 老太太,这地儿,可是我毛纺厂的布批经销处,从现在开始,你就等着给人烦死吧。 第157章 男同学全疯啦 聂工现在直接给废掉了。 给妹妹喂奶换尿布, 那是人三蛋的活儿。他在有了妹妹之后,一秒长大, 比聂卫民还懂事,只要作业写完了,就是冲奶换尿布儿,要不就是逗着妹妹玩, 反正, 俩兄妹玩的可好了。 而聂卫民和二蛋的工作呢,每天早上起来吃饱饱儿的,就跑到大栅栏,往自家门口一站, 守着陈丽娜写的那几个字儿,防止被乔慧一家给擦掉,或者涂掉。 “小陈, 要房子这事儿, 是不是我去合适一点,卫民本身爱冲动,卫国也爱闹事儿, 我总怕他们要跟我二姨, 还有仇天海一家打起来。”聂博钊一看俩儿子吃饱饱了,二蛋临走还叼了一只大包子,就说。 陈丽娜昨晚和的面, 今早起来蒸的肉馅儿包子, 这不自己也抓了一个正吃呢:“聂卫民跟我立过军令状的, 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就是谁敢涂改我墙上的字儿,他誓死都得护着,你放心吧,他不会打架的。” “但我怕他们要挨别人打啊。”聂工说着,就开始穿衣服了。 “不会的,你儿子狠着呢,一般人打不到他。你不懂,对付乔慧那种老太太,就得孩子们上,你要去了,这事儿就难办了,毕竟咱俩可都是有公职的人,那老太太要碰瓷你一下儿,咱们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你总不想因为打老太太而上报纸,出大名吧?” 随便冲一下撞一下,乔慧告到政府去,他俩总是说不出理来的。 小聂同志带着弟弟,俩人紧赶慢赶扒上了公交车,吃着包子,看着北京大街上的人,怎么说呢,除了一口京腔,也没见比乌到依的人洋气嘛。 当然,要房子,赶乔慧那家钉子户,就是他们兄弟这个寒假中的首要任务了。 这不,早上到了一看,果然,仇老爷子正在拿□□刷墙呢。 他这一刷,不就把的确凉那几个招眼的大字儿给糊住了嘛。 二蛋也提着油漆呢,大冬天的,刷子给冻住了,还涩,跟聂卫民俩人窝怀里把个刷子暖化了,仇老爷子刚刷白,他俩就跟在后面开始写了。 “小杂种,这不是你们撒野的地儿,快给我滚!“ “老爷子,我妈说了,孩子骨头脆,冬天易折,您要敢碰我我就立马倒,咱们医院见。” 仇老爷子还想拿骨折唬人呢,谁知道,居然叫孩子给唬了这。 “你们这儿真有的确凉卖?”这不,有人打完早餐路过,很好奇嘛,就问。 二蛋多巧的嘴呀,演说家似的:“同志,我们乌玛依毛纺厂的的确凉,颜色那叫一个漂亮,红的紫的蓝的绿的都有,啥色儿穿上都洋气,做啥啥好看,衬衣贴身又吸汗,裙子漂亮又凉爽。而且,王府井百货商店一批的确凉一米一块五,我们的一米才一块三,便宜着两毛钱呢,您看看,您这油条一根才七分钱,两毛钱,能买三根油条呢。” “那布呢,啥时候才有啊你倒说说?”这人看了看手里的油条,好奇了:“国营商店放货,都是半个月前提前通知,你们这儿呢?” 现在的的确凉,那属于稀缺资源,你真拿着钱,也没地儿卖去。 “这不,这是我们家的院子,但给人占着呢嘛,我们动员他们搬迁,搬完,我们就能卖布了,我们的布,量又大,随时有,还不排队,但这仇老爷子一家,打死不肯搬呀,您说说。” 老胡同人,谁家的祖孙八代都清楚。 这人哦了一声:“乔淑的儿子来要院子啦,乔慧不肯搬,是不是啊?” 二蛋说:“可不?” 好嘛,这人转身走了。 但不停的,就会有人上前问,哪有的确凉,啥时候才有,多少钱一批。 二蛋那一套说辞都是编好的,一套套儿的,就全说出去了。 好嘛,等到下午的时候,胡同口已经聚着一大批的人了。这不,七嘴八舌,有的劝仇老爷子识趣一点,占人房子几十年了快搬家,还有些老大妈直接进门就开始动员租户:“这房子有主儿的,人主人现在来了,甭等给人抱着扔被子那天才搬,赶紧儿的,搬走啊,这么强占着人的房子住,臊不臊啊你们。” 好嘛,乔慧和仇老爷子打的架势,那是打死不搬,这不还等着陈丽娜来吵架呢,岂料人家陈丽娜前往党校报道,学习去了,门都不上。 就为的确凉三个字儿,全大栅栏的老头老太太们全都急红了眼,磨拳豁豁,势要逼着乔慧一家搬走。 这边,陈丽娜已经到党校学习啦。 现在我党还是男干部多,女干部少嘛。 陈丽娜进了教室,左顾右盼,五王八侯坐着的,全是男同学。 “你好,我叫季怀山,某军区某部的师长,你是来打扫卫生,给咱们搞后勤的服务员吧,党校就是不一样,服务员都长这么漂亮?”一个长的挺帅气,一身军装的男人站了起来,就说。 他把陈小姐当成端茶倒水的服务员呢。 “我是乌玛依矿区毛纺厂的书记,我叫陈丽娜,是来这儿学习的。”陈丽娜伸出手来,跟这季怀山握了握,季怀山的眼睛顿时就亮了:“你有二十五了没,这么年青就能提干,就能来党校学习?” 另一个男同学也站了起来,哟,这人帅的就跟唐国强似的:“我叫邓东崖,陈同学你好,我虽然没听过乌玛依,但我相信,那一定是个好地方。” “为啥呀?”另一个男同学问说。 邓东崖说:“因为呀,咱们全共和国,大概就乌玛依能往党校送这么美丽大方的女干部啊。” 还没上课,同学们都还没个正形的歪着呢。 大家回头一看,顿时鼓掌大笑,可不,邓东崖话说的漂亮,但人说的没错,党校历史上,陈丽娜都是第一美,第一漂亮的女同学啊。 陈丽娜往前走着,心说遗憾呀,咋就没个女同志呢,这半年时间呢,一帮大老粗里只有一个女性,日子可不好过呀。 正愁着呢,身后一人嗨的一声:“惊喜呀,没想到党校还有老朋友?” 陈丽娜回头一看也笑了:“胡素,怎么是你,你也到党校学习来啦?” “是啊,单位派我来学习的,真是没想到在这儿能碰上你。老聂呢,你家仨儿子呢,都还好吗?” 这是聂工那个大学同学,胡素啊。 “哟,这又来一漂亮女同学,东崖,咱们这回党校,上的值了吧?”季怀山大声说。 邓东崖眼劲儿好着呢,一看季怀山往前赶,就是想往俩女同学跟前凑,屁股一挪,就坐到陈小姐的左边了。 而季怀山呢,没地儿抢,就抢到了俩美女身后的位置,同时还不忘回头,给别的同学竖大拇指,以示自己的能耐。 这不老师进来上课了嘛,陈丽娜和胡素坐在邻桌,不敢大声聊天,俩人拿笔在本子上写着聊呢。 陈丽娜说儿子丈夫都在北京,胡素顿时就捂嘴笑开了:“你几个儿子,怕都很大了吧?” “可不,这两天正帮我处理点儿房产纠纷呢。”个个拎出来,都能独挡一面。 “当初的事儿,特对不起你,对了,我寄给你的奶粉呀,化妆品啥的,你都收到了吧?”胡素问陈丽娜。 这些年,胡素为了表示自己的歉意,没少给陈丽娜寄过东西。 人情往来,陈丽娜也寄了很多葡萄干呀,沙枣之类的东西给胡素,俩人虽一直不曾谋过面,但交情没断过。 “你知道不,原本啊,国家准备给你们矿区一个成衣厂,现在准备放到我们大庆去了。”胡素写在纸上,推给陈丽娜看。 光卖布,可做不起市场来,陈丽娜一直等着国家批个成衣厂呢,为这,没少给上级写过信,没想到居然放到大庆去了。 “谁争取的?”陈丽娜反问。 胡素也不扭捏:“我!” 接着,她又写了一段儿:“主要是,上面领导们看到了我的设计能力,而我呢,最近也一直在研修服装设计,我想,我能搞好那个成衣厂。” “你到矿区来,成衣厂,咱们一起搞,怎么样?”陈丽娜赶忙写了几笔,就递给了她。 胡素面露难色,把笔记本收过去,再不说话了。 好嘛,等中午下课了,一起吃食堂,一群男同学还想跟俩女同学聊聊呢,没想到人俩个聊的热络,他们呀,压根儿就插不进去嘴儿。 陈丽娜又跟胡素谈起成衣厂的事儿,她是准备连人带厂,一块儿给搂到矿区去。 胡素一听就摆手了:“矿区全是我的老同学,要到乌玛依去,确实不错,但是吧,我这辈子怕是不好再见博钊啦。” 陈丽娜嘿的一声就说:“哪有啥啊,当初在那儿执勤的人全都调光了,至于你和我和聂工,我们俩都知道你就是才失了爱人,心里有点儿不舒服嘛,我就问你,你现在结婚了没?” 胡素摇头:“谈过几个,彼此都还合适,但一提起孩子,那就是矛盾啊。丽娜你是不知道,二婚家庭易,难的是孩子的磨合,我不可能找一个没孩子的,但是,我自己带个儿子,别人家再有孩子,俩家的孩子跟本磨合不到一起。” 陈丽娜一听乐了:“这样,我有个好对象介绍给你了,年龄大还没孩子的,你不是认识领导嘛,努力努力,带着你的成衣厂,再带着你自己,全给我到矿区来。“ “谁啊,到我这把年级还没孩子?”胡素都快四十岁的人了,对于找配偶,已经过了扭捏奇了,反而是好奇嘛。 陈丽娜拍着胸脯:“反正呀,好几个呢,全是特优秀的人物,配你一顶一的合适,这成衣厂的事儿,我不找别人,我就靠你努力了啊。“ 晚上下了放了学,几个男同学摩拳擦掌,心说好嘛,这下可以堵住美丽的女同学,尽情的把她打清个一清二楚了。谁知道下课铃声刚响,美丽的女同学一马当先,居然就闪了个没影儿。 几个男同学勾肩搭背,在宾馆里转了一圈儿,一打听,这女同学居然不是像他们一样住宾馆。 好家伙,男同学们简直是,给那个热情又大方,但是一点机会也不给的女同学给勾的,满心好奇,简直要夜不能眠了这是。 陈丽娜为啥跑的那么快呢。 一是担心聂工和三蛋两个照顾不好家,二是担心聂卫民和二蛋要受欺负。 这不,她还带着个胡素了嘛,上楼一开门,就见聂工正蹲厕所里洗尿布呢。 胡素站那儿看了半天,难过的把脸捂起来了:“天啦,男人不显老啊,六年没见,博钊还是原来的样子,就我老成这样儿了。” 人聂工还那么年青帅气,腰板挺直的,胡素一看镜子,自己已经满脸皱纹了。 “我没觉得你老,但是吧,我觉得你只要有再婚的心思,就得抓紧个人问题,别真等到四五十岁,该退休了,该唱夕阳红了,才注重个人问题,那得多多少遗憾啊。” 陈丽娜说着,挽袖进了厨房,这不一看,聂工早把米淘好啦,菜也洗好啦,还买了一只肥肥的大鸡呢。 正好,胡素今天在家吃饭嘛。 陈丽娜把只鸡一剁,就先烧上了。这才开始切菜,配菜,蜂窝煤炉子上蒸米饭一熟,把炒好的鸡挪过去炖了,这才开始炒菜。 “妈妈?” “嗯,蛋蛋,咋啦?” 聂工不是怕三蛋抱孩子抱不好要摔嘛,正好楼上王大妈送来了一个她小时候背孩子的小背包,他就把妹妹给绑到三蛋的背上了。 这不,妹妹两只眼睛亮亮的,趴在哥哥的背上,正在看妈妈呢。 “妹妹会说话啦。” “胡说,哪有六七个月的孩子会说话的。” “muamua……”咦,也不知道有没有意识,妹妹还真的,muamua的叫着呢。 小闺女嘛,怎么都比男孩子更可爱,更何况还这么小呢。 聂工四父子的眼里,就只有她。 而她的眼里呢,谁也没有,就只有妈妈。 两只圆圆的大眼睛,只要陈丽娜回来,就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给妹妹额头上吻了吻,陈丽娜把菜扣上,把手洗了,三站路,还得去通知俩大的回来吃饭呢。 这不,她套上大棉袄,坐了三站公交车,到了大栅栏儿才下了车,就看胡同口,聂工那大院子前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 “乔慧,这是人乔淑的房子,你住了多少年,收了多少年的租金,给人搞成个大杂院儿了,现在人儿子回来收了,我就问你,给是不给?”有人高声说。 还有人说;“她家又不是没房,往胭脂胡同里走三里地儿,就是她自己的院子,租给个做蜂窝煤的开煤厂了,自己霸着姐姐的院子不肯给。” “对啊,乔慧你搬不搬,我们还等着买的确凉呢,你倒是搬家啊。”有些妇女直接就把自己的真实心情给喊出来了。 “都给我滚,滚滚滚,堵我家门上干啥了你们?”仇天海也不知从那儿混了一圈,还带了俩警察回来,就说。 这俩警察看着像警察,又不怎么像,反正直冲到人群里,一人一个,拎过二蛋和聂卫民的手,直接就开始上铐子了。 “哎哎警察同志,你们可不能拷小孩子儿吧,这俩孩子怕还没十四吧?”几个大妈看不过眼了。 二蛋就有点儿怕了;‘哥,天都这晚了,妈还不来接咱们,是不是把咱们给忘了,自己去吃饭了呀和,咱们给警察抓了,她会知道吗?“ 聂卫民一看手拷朝自己过来了,突然左右一搡,就想挣扎。 “袭警知道吗,袭警可是要吃枪子儿的。”其中一个警察对聂卫民说。 他说着,这不一拷,俩人就准备把人给带走嘛。 “你们给我站住。”陈丽娜一看这时候非得自己出场不可了,就吼说。 “啥意思,哪来的妇女乱吼乱叫的,是不是想我们也把你拷走啊。”警察说。 陈丽娜自己身上吧,外面罩着大棉衣,但里面呢,就一件的确凉衬衣,她也不怕着凉,棉衣一解直接就说:“同志们,这是俩假警察,你们看着没,他们虽然有警服,有手拷,但是没有大檐帽,知道为啥不,因为大檐帽上有国徽,那东西他们仿不来。” 说着,她就把自己的衬衣给大家看了:“我们边疆是个产羊毛,产棉花的地方,现在大批的的确凉,那是真便宜,便宜的就像我们是来给咱北京人民送福利送温暖的一样,就等着有了这地儿开卖了,仇天海搞俩假警察来抓我儿子,这是欺负我们外地人,要搞黑吃黑。” “啥,假警察,警察还有假的,不对,哎哎你们甭走,抓十几岁的孩子,这就警察也是犯法的啊。”这不,立刻就有大爷大妈帮陈丽娜把俩假警察给拦住了。 “报警,快到宣武派处所报警,同志们,真警察一来,这俩假警察就不攻自破啦。”还是北京人民觉悟高,有人这么一喊,好嘛,立刻,堵人的堵人,赶着报警的报警。 “不对啊天海,你说就把俩小子一拷,打一顿一扔就完了,咋你们家门前群众热情这么高涨?”狗屁的警察,其实就是俩混混,也不知从那儿淘了两件假警服,趁着天晚了,来唬俩孩子的,结果没想到 ,这就给群众堵住了嘛。 仇天海也不知道咋回事儿,他这人呢,从小在北京长大的江湖混油子,一看情况不对,早溜了。 “哪有警察,我们派处所的警察,怎么可能抓孩子?” 真警察一来,跟于东海一样的绿衣服,黑裤子,大檐帽,挤进人群中一看,哟呵,还是俩惯犯呢。 那边仇天海不知跑哪去了,乔慧和仇老爷子全家在家里气的直哭呢。 这边陈丽娜带着俩儿子上了公交车,卖了三毛钱的票。 二蛋冻了一天,手伸过来就说;‘妈妈,我的手都冻僵了,你摸摸。“ 聂卫民也说:“要院子可真辛苦,要不咱不要了吧,妈,我觉得这院子呀,没咱在基地的大院子好。“ “那院子呀,将来你们兄弟读书要用呢。”陈丽娜说着,把二蛋的手揣到怀里,当然,聂卫民虽然嫌弃着不肯,她把聂卫民的也就给拉过来捂着了:“这种钉子户是难缠点儿,但也就费点功夫,叫你们兄弟受点儿苦,将来,院子可是你们兄弟的,自己的东西得自己挣,毕竟你们都长大了,明白吗” “妈,香啊,真香,我好饿啊。“二蛋凑陈丽娜肩膀上闻了半天,突然两眼睛一亮:“你今天炖鸡了吧,大烧鸡,我闻着就是。” 哎呀,虽然冻了一整天,但是一想到回家有香喷喷的大烧鸡吃,二蛋瞬间就不累了。 聂卫民却是忧心忡忡:“小陈同志,那个仇老爷子今天吓唬我们说,他们认识总书记,官比你的还大,到时候把我俩扔筛沙场去了,你说,他会不会真的认识总书记,毕竟他们家可是老北京” 靠在公交车的玻璃窗子上,陈丽娜就笑了:“他认识总书记是肯定的,我也认识,但是,总书记不一定认识我和他啊。“ 好吧,北京是官儿多,仇老爷子居然拿总/书记吓唬俩孩子。 不过,任你妖魔鬼怪,干正事儿才是最重要的。 陈丽娜回去,看着几个孩子吃起了饭,还忙着要找个公用电话,打个电话给贺敏,叫他快马加鞭,把的确凉卖进北京城呢。 等的确凉真来了,乔慧一家子,估计才能真正感受到,群众的力量。 第158章 又一年 在群众们的盼望下, 声讨下,义愤填膺的指责下,租户们骂着晦气, 接二连三的全搬走了。 只有乔慧一家子还不肯搬。 你想, 就挨几句骂, 这有啥呀,房子握在手里, 乔慧就啥也不怕。 但是, 群众的力量远比她想象的更强大。 仇老爷子早上起来去卖油条,油条店里炸着好长的油条呢,非说卖完了,还问他啥时候搬家,听他说不肯搬, 油条店老板直接给他一定议:“你就是个贪财怕死没瞌睡的老不死!” 他气呼呼的又去买豆汁儿。 豆汁儿家摆明了豆腐脑儿豆汁焦圈儿全在锅里热咕嘟呢, 直接就说不给卖, 还说:“仇老爷子,您家又不是没房子, 烽窝煤厂那么大的地儿白白收着租金,整皮着占人房子真的好吗?” 仇老爷子给气的,提着空缸子往回走,一到大门上, 就见俩小子, 一壮一瘦, 正在大口喝豆腐脑儿, 吃着酥脆脆的焦圈儿呢。 有人经过,他们还安慰别人:“甭急,都甭急啊,我们的的确凉啊,已经在路上啦,很快就到北京了,几大火车皮呢,保证大家都有货。” 仇老爷子给气的呀,头往后一仰,要不是身后人扶一把,不定直接就能摔成个中风。 全家把老爷子扶进去,大家一致说定了,不搬,就是不搬。 但是,群众的力量越来越强大,群众的怨念也越来越深,那不仇天海就是个投机倒把的货嘛,前两天不知从那儿弄了点走私的万宝路,正在街上悄悄卖呢。 好家伙,直接就给群众举报到派处所了。 而且群众吧,举报的好着呢,有盯的,有放风的,还有迷惑他的,等警察赶来,把手拷给他拷上,他才知道,自己总算是栽了,而且是栽在自己老街坊们的手上了。 他身上案子可多着呢,从诈骗到冒充军人,伪造军人通行证,再到伪装警察,总之,数罪并罚,几天的时间,直接就从派处所,给转到公安局去了。 好吧,到了半个月的这一天,乔慧一家子灰溜溜的就搬家了。 不过临走之前,把房子里面摆弄的那叫一个又脏又烂,垃圾堆成山。 当然,聂卫民和二蛋也不是吹嘘,很快贺敏带着工人们,带着大批的布就进北京城了。这不北京城里限大车嘛,拉布的卡车进不来,得用三轮车和黄面的来转拉。 首都人民对于的确凉的狂热,可没有因为如今是冬季就消减,好多人直接跑到北京西站等着,跟那抢肉的狼似的等着截胡呢。 基本上布还没运到大栅栏呢,就全给抢完啦。 聂卫民兄弟可算是帮了大忙了,搬货卸货,照料着批发,打扫院子卫生,全是他俩的活儿。 这不忙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整个大栅栏的人都认识这俩兄弟了。 人人见了,竖起大拇指就要说:“到底还是生儿子好啊,瞧这得力的。” 这天,陈丽娜不放学了嘛,跟胡素聊了几句,就准备要回家啦。 “陈丽娜,咱们同学十五个人,就你一个不住宿舍,每天还回家这么早,怎么回事啊,家里丈夫就那么重要,非得这么早回去做饭?” 几个男同学就围过来了。 胡素也说:“丽娜,今晚就别回了,眼看放假,咱们一起聚聚,博钊又不是不会做饭,随便糊弄点,孩子们也就吃了。” “对啊,你不是咱们的班长嘛,今天我迟到,是你帮我在老师面前请的假,我还没感谢你了。”邓东崖直接就坐到陈丽娜的桌子上了。 “聚会,班长可不能不去,今天陈丽娜必须留下。”季怀山也是一锤定音,完美的,堵住了另一个出口。 本来嘛,能来上党校的,年级最小的,也跟聂工差不多年龄了,就胡素,那也是万中挑一,而陈丽娜这样儿年青貌美,又有气质又有身材又能又有谈吐的女同学,实在是属于班宠级别的。 不过男同志嘛,对于班宠的待遇,就是抢着抄她作业,赖着让她帮自己搞值日,总之,其行为,总是极度惹起陈小姐的反感。 陈丽娜还急着回家看闺女呢,就摆手说:“真不行,你们有家属,我也有,我闺女呀,每天晚上一到六点,两只眼睛就不转了,只瞅着门,我啥时候回家,她才转眼睛,否则的话,不给她看着门她就哭,我要晚回去呀,她吃也不吃,喝也不喝,真不行。” “给我们俩小时,咱们小坐一坐,小喝一盅,我保证不放翻你,成不成,咱就聊聊嘛,老同学,难道说,我们就丑到,让你连跟我们坐坐都不愿意?”季怀山说。 邓东崖也说:“就是,像丽娜这么年青漂亮的女性,还是乌玛依矿区最优秀的干部,很不该叫厨房和锅灶拴着呀,我们呀,今天就是挟持,也要把你挟持到洒吧去。” “行了吧你们,等你们的家属来探望你们的时候,我就把你们夜里泡洒吧,白天上课偷懒的事儿,全部汇报。”陈丽娜一个个儿的,指着说。 终归,她还是给夺路而逃,逃出门,赶着回家了。 好吧,男同学们手插在裤兜里,望着远去的陈小姐波浪似的大长发,美丽的身姿,那叫啥来着,望洋兴叹啊。 这不眼看过年,党校要到腊月三十才放假,可那怕是租着屋子过年,年货不能不准备呀。 北京是汉民多的地方,牛羊肉没有矿区的那么好吃,但是猪肉可好得很。 全是膘至少一指厚的大肥膘,因为卖的快嘛,都是肉联厂新拉来的,半只大肥猪扔到案板上,大冬天的还冒着寒气呢。 陈丽娜找到半只上好的生猪,问了一下,一斤八毛二,这总共有一百斤左右,下来得八十块钱。 呵,她半月工资呢。 不过想想小聂和二蛋两个最近累的够呛嘛,而且把他们自己挣来的院子租给毛纺厂,一月租金也得五十多呢,就大手一挥,把这小半扇的猪全给要了。 她一人当然扛不回去。 不过买这么多肉,老板肯定是会负责送货上门的嘛。 扛着肉到了家,家里居然没有一个人。 原本该在家等着他的聂工和三蛋,妹妹几个,居然都不在。 陈丽娜上楼,才在王大爷家找到三蛋,抱着妹妹,俩人正津津有味的,看着人家的电视机呢。 现在电视可是个稀罕东西,就算是在北京,也不是家家都有。 而且吧,电视里播放的节目大多很单调,基本上就是各类新闻啦,某某地官兵抗灾抢险了啥的。 见妈妈来了,妹妹先看到,就在三蛋的怀里蹬开腿儿了。 把妹妹抱起来吻了吻,小家伙热络的呀,嘴里不停的muamua的叫着。 说实话,不怪聂工和几个哥哥见了她都没脾气。她也哭,也闹,但声音都是小小的,自打生来,陈丽娜就没听她大声儿的哭过呢。 这不,陈丽娜回家以后,先是割出鲜肉来,拿葱姜蒜苗炒了两大盘,再又剔了些五花肉,切成块儿闷成红烧肉放炉子上焖着,然后,才开始炒聂卫民爱吃的醋溜大白菜和生炒茼蒿。 剩下的肉呢,因为现在没冰箱嘛,也是挂起来,吊在窗外呢。 “哎呀,今儿这天可真冷。”聂工一进门,嘴里就哈着白气呢。 “不是说了,你这个月的任务就是专心写论文嘛,跑哪去了,这么晚才回来?”陈丽娜问说。 聂工说:“我又不是犯人,就出去走走怎么啦,难道我就不能有点自己的事情吗” “是你自愿请长假来陪我的,火这么大干嘛,就现在来说,你还不及你仨儿子有用呢,说实话,有他们我就足以了,多你一人,还得多做你一人的饭,没看我忙成这样,回来居然这种语气。“ 人疲惫的时候,脾气自然就大,家里乱糟糟的,这不还没收拾嘛,陈丽娜不更生气。 聂工没好气的就搞起卫生来了,先归拢东西,再拖地。 还得洗妹妹的奶瓶子,蹲厕所里洗她的尿布子。 好吧,聂工就这点好,从不以男人干家务活为辱,只要能帮的,都会尽力帮陈小姐全部干完。 小小的客厅横铺着一个大通铺呢,主卧里面放个小茶几,是吃饭的地方。 香喷喷的半锅红烧肉,还有两大盘子回锅肉,再有两盘素菜,就这,聂家四子堪堪才能吃饱呢。 “二蛋,今天该你洗碗啦,我搬了一天的货,实在洗不动了。”聂卫民说。 二蛋展了展自己的胳膊,说:“你以为我好吗,我比你搬的更多,我也洗不动碗啦。” 他俩当然不敢命令聂工嘛,满是哀求的眼神,就看着陈丽娜。 三蛋是不怕爸爸的一个,因为前一阵子,爱德华从美国写了信来,还给小蛋蛋寄了很多的益智玩具,其中还有一个掌上计算器,甭看它小,算起算术来,可比算盘快多啦。 而且爱德华说了,自己这两年估计还要来趟共和国,到时候呀,他要正式的把小蛋蛋认为自己的养子。 小蛋蛋多了一个后备爹,底气很足:“今天的锅,该爸爸洗。“ “洗,爸爸洗,你们呀,赶紧上床,早点睡觉,明天就该过大年了,明儿一早,爸带你们去逛大庙会。“ “爸,庙会上有吃的吗?” “据说上到龙肉,下到驴肉,啥好吃的都有。” “爸,龙肉就算了,给我我也不敢吃,但我想吃炸大鸡腿,就我妈炸的那种。”二蛋说着,口水就顺着脸颊流下来了。 “有,肯定有,赶紧睡吧。”聂工说。 陈丽娜一躺床上,眼皮子就贴一块儿了。 妹妹这不会爬了嘛,本来躺床上玩呢,一看妈妈来了,呼噜呼噜,就爬到妈妈身上去了。 好吧,尸位素餐,一个假期除了写论文,几乎没干过别的的聂工呢,正在洗碗,洗完了还得拖地,拖完了地,还得把妹妹的尿布全给洗了。 “丽娜,睡着了吗?”聂工轻轻摇了摇,就把陈小姐给摇醒来了。 陈小姐轻轻叹了口气,说:“老聂啊,我刚做了个梦。” “跟我说说,梦见什么啦?”聂工问说。 陈丽娜说:“我梦见我穿着最漂亮的裙子,画着颜色最漂亮的口红,在一间特别有情调的酒吧里,正在跟我的同学们喝酒,聊天,畅谈人生。” “不错,你今天晚上本来也可以去的,是因为没去成,才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没有,我梦见喝酒喝到一半,我才突然想起来,妹妹还在家等我呢,于是我紧赶慢赶的跑回家。打开门,几个孩子全坐在门口,眼巴巴的看着门呢。”陈丽娜说着,把闺女揽了过来,轻轻在她睡的汗津津的额头上吻了吻:“当时我就想通啦,孩子啊,比漂亮衣服和酒,更能让我开心。” “起来,我给你看几样东西。”聂工说。 “这啥啊,高跟鞋,你又买这个,你不知道咱们最近花销多,手头紧?” …… “羊呢裙子,这啥牌子啊,我的妈,三百块,聂博钊你疯了?”陈丽娜一样样的看着,却原来,聂工今天出门一趟,是给她买衣服去了。 一件998块的羊呢大衣,虽然聂工一再说,这衣服是讲过价的,陈丽娜还是狠狠打了他两巴掌,九百多的衣服,再讲价能便宜到什么程度。 而这些衣服,可不是内地牌子,是那种专门由外交部送到华风宾馆,内部展销的外贸服饰,全是陈丽娜喜欢的国际大牌。 这种,都必须是内部有券,才能进场买的。 她怀抱着衣裳,在床上仰躺了半天,叹说:“你这一回,把咱俩半年的工资给花完了吧,你别告诉我,从今往后,你要靠卖大黄鱼生活。” “我们的浅层油开采技术,获得专利了,这是我拿批下来的专利奖金给你买的。”聂工想了想,又笑说:“还有原来我很多专利发明的奖金,在总书记的干预下,全批下来了。我想,也没啥能叫陈小姐开心,索性就给你买几件儿衣服,早知道买了衣服还要挨打,我就不买了。” “那留着钱干啥,包小三,养情人?” “这又是什么新名词?” “不告诉你,赶紧睡觉。”陈小姐说着,啪一声,就把灯给拉了。 嗯,她今天晚上热情的,简直就跟一团火似的。 就是这张床不怎么好,一动就嘎吱嘎吱作响。 卧室和客厅,薄薄一扇门,床一响二蛋的呼噜声就要停一停,妹妹也是个随时要醒的样子。 没办法,陈小姐和聂工躲进狭窄的卫生间,站着,才能把事儿给办了。 这不,转眼过完年。 聂工不还有一处院子,地段稍偏僻些,在海淀区呢,现在还属于城郊地段儿的。不也叫乔慧家给占着呢。 陈小姐故计重施,往墙上涂上大粉白,还没写此处经销的确凉几个字儿呢,乔慧一听说,乖乖儿的,就把钥匙给交了。 陈小姐拿上钥匙,转手,这房子当然仍然是租给毛纺厂,不就又是一个布料经销站了嘛。 过完年,赶孩子们开学的时候,聂工带着仨儿子回矿区上学去了。 而陈丽娜呢,则带着妹妹留守北京。 白天,她把妹妹托管给楼上的王大爷和王大妈,晚上再抱回来,边读书,边带娃,学习生活都不耽搁。 不得不说,妹妹可是生的真巧,转眼已是78年的夏天啦。 而妹妹呢,穿着小裙裙,扎着小花辫儿,已经会喊妈妈了,摇摇摆摆的,学会走路啦。 这不贺敏来送布嘛,一进门就说:“丽娜,袁华疯了!” “怎么疯的?”陈丽娜一头雾水,是当袁华真的病了还是怎么地了。 结果,贺敏接着就说:“你知道吗,她,她个不要脸的居然要嫁给高大勇。” 第159章 党校同学会 这趟矿区来北京的人多。 出纳安娜是来收钱的, 厂长贺敏是押车皮的,而袁华和高大勇,一个是粗纺车间主任, 是个是保安队长, 则是给陈丽娜特地叫来的。 毕竟现在的人少到北京这种地方嘛, 北京又有房子住,厂里各车间的主任们, 小领导们, 也算是趁着布料上北京的机会,也来逛一趟北京城嘛。 “贺敏,你能不能把你的嘴闭上,我跟你离婚都四五年了,我要嫁谁就嫁谁, 你管我, 再说了, 我也没说要嫁高大勇啊,你急个啥?”袁华也在后面跟着呢, 进门就说。 陈丽娜收拾打扮好了,就是准备要带自己这拨子厂里人出去逛个公园,再吃顿饭呢,妹妹穿着白色的小纱裙裙, 头上还戴了个塑料小发夹, 扎着俩小揪揪, 甭提多可爱了。 “要说袁华想跟你复婚, 我会觉得她是疯了,但她想嫁给咱们高队长,我举双手赞成。贺敏,你也甭闹了,我今天要带你们出去逛公园,吃烤鸭,你要能闭上嘴巴,咱就一起走,你要闭不上你的嘴巴,就给我上海淀卖布去。” 北京的大,在于坐公交车都能把人给坐疯掉。 陈丽娜上一回党校,来回在路上就要坐一个半小时的公交车呢,去趟海淀,得倒三趟车,稍有不慎就得迷路,贺敏当然不想去。 不过,他是在来北京的火车上,撞见高大勇和袁华俩在一块儿的。 货车车厢里,他俩就坐在布匹中间,袁华在哭,高大勇的眼睛也是红的。 贺敏自己整天跟农场的小媳妇儿不清不楚,但是吧,男人嘛,都有一个只许周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心理。 袁华是他媳妇儿的时候,那叫个啥来着,面黄肌瘦,因为经常流产,天天以泪洗面,简直不要太衰。 但人家现在水红色的的确凉衬衣一穿,白围裙一兜,皮肤都白里透红水灵灵儿的。 贺敏虽然说跟农场的小媳妇儿扯不清,但是自打给包曼丽伤了之后,就没想过再找,专心的,只想和袁华两个复婚。 毕竟俩人中间还有贺军强那么优秀一儿子嘛。 “高大勇,吃饭就吃饭,你笑啥,给我戴了个绿帽子你很得意是不是?” 这不中午,大家一起在东来顺吃涮羊肉嘛,贺敏本身就对高大勇有意见,这不就骂开了嘛:“你个保安队长,看大门的,给我端上门口吃去,这一桌全是领导,你有啥脸跟我们坐一块儿?” 高大勇的脸缓缓儿的冷了,一拳头砸在桌子上,毕竟当初可是武装部长的人,现在给人这么奚落,那是真有点儿受不了。 “高队长,你吃你的,甭管贺敏,你就当对面有条狗在吠就行。”袁华说。 陈丽娜也瞪了贺敏一眼:“不止是条狗,还是条疯狗,袁华都跟你离婚了,人凭啥不能嫁人,你起的什么劲儿?” 就妹妹最乖了,那不有糖蒜嘛,给高大勇递一瓣儿,也给贺敏递一瓣儿,大概意思是叫他俩都吃糖蒜,不要吵架。 贺敏哪可能住嘴。 一桌子的女人全向着高大勇,他都要气疯了他。 “袁华,你要说你找个比我好的男人也就算了,我祝福你,可高大勇,他就一看大门的,嗯,他的前途呀,这辈子恐怕都得终了在看大门这个职位上,我就问你,你图啥?” 贺敏一口一个看大门的,狠狠咬一口炸羊尾,再来一口糖蒜,汁子不停的喷着。 妹妹不是看他嘴角往下流汁儿嘛,还格外体贴的给了他一块小毛巾,够巴够巴要帮他擦。 “你说,你说你要不跟我离婚,咱把你的病看好了,咱也生个这样的小闺女,该多好。”贺敏给一桌子的女人嫌弃,只有妹妹不嫌弃,抓过妹妹的手,眼圈儿都红了。 “可你不,你非得要嫁个看大门的,我不是眼红你再嫁,我就看不起高大勇是个看大门的。” “贺敏,你要再闭不上嘴巴,就给我滚出去。”陈丽娜一拍筷子,吼开了。 这是东来顺的大厅里,中午吃饭的人不太多,但好多人都回头看着呢。 “吵,吵。”妹妹急的来捂贺敏的嘴。 贺敏愈发的伤心了:“你看看你们这一桌的女人,哪有一个像小卫星一样懂事的,你们从来不记恩,从来不想想,要没我,怎么可能有毛纺厂的今天。要不是我背着涂料提着油漆天蓝海北的走,那有毛纺厂今天的销量。” “贺厂长这是魔怔了,袁大姐要嫁高队长,跟毛纺厂有什么关系,我觉得吧,你现在需要的不是吃饭,而是去安定医院。” “我确实需要去医院开点儿药,哎哟我头痛,安定医院离这远吗?”贺敏骂人不成,于是开始装病,岂图获得全桌女性的一点怜悯。 “安定医院不但管治头痛,还管治神经病呢,因为那是个经神病医院。”安娜瞪了他一眼,说。 好吧,好容易饭吃完了,没打起来。 到了北京,肯定得先逛故宫嘛。 就贺敏这个半年来几乎一月来一趟的厂长,因为忙,都没去逛一逛旧社会皇帝住的大院子呢。 大家一起,从东来顺出来,就准备往故宫走了。 高大勇和袁华,虽然说年级都大了,但无论年岁多大的两个人,只要热恋起来,那都算得上是小情侣嘛。 “你不要理贺敏,他就是个疯子,要不,我给你两团棉花,你把耳朵塞起来?”袁华说。 高大勇摆手:“不妨事,来,我刚出来的时候给你要了一杯热水,你肚子不好,不要喝凉的,随时记得把热水喝上。” 甭看人高大勇看着粗,当初他的媳妇儿是吴团长可是搞文艺的。 能伺候一个搞文艺的媳妇儿,高大勇表面粗,内里可细腻着呢。 袁华接过水杯,里面泡着枸杞、桂圆和红枣,水也不烫,喝起来甜丝丝的。 “臭看大门的。”贺敏阴魂不散,趁着陈丽娜买票的功夫,踮起脚来,又骂了高大勇一句。 贺敏顶多一米七的身高,高大勇可是直逼一米九的飚形大汉,给贺敏一路气的,一拳头捶过去,贺敏还得意了:“打呀,你打呀,你只要一挨着我就倒,到时候我就报案,让故宫派处所的把你给抓起来。” “高队长,你不要理他,他就是个小丑。”袁华说着,就一把搡了过去。 “袁华,你本来可以做厂长夫人的,现在只能嫁个保安队长,你就慢慢儿的享受吧你。”贺敏跳起来,又来了一句。 “怎么办啊,咱们的介绍信没有自治区的盖章,人不卖给咱们票。”安娜拿着一大沓的介绍信回来了:“书记,看来咱们是进不了故宫,得打道回府啦。” “为什么会要自治区的盖章?我去看看。”高大勇接过介绍信,就往售票处去了。 “同志!” “大勇,居然是你,你甭告诉我,你进故宫还得买票吧?”售票处就一小窗口,卖票的是一中年妇女:“好些年不见你了,你倒没变,赶紧进去吧,你爸呀,今天恰好在呢。” “现在后面哪个门开着呢?”高大勇问说。 售票员给写了个条子:“就这个门,看门的应该都是你老熟人,赶紧去吧。” “高部长,你居然认得故宫的售票员?”陈丽娜惊呆了。 安娜也惊呆了:“还有人能直接把你给放进去?你甭告诉我,你爸是溥仪吧?” 报纸上登过,说溥仪要进故宫,工作人员拦着不让进,他说,这是我家呀,你们凭啥不让我进。 这事儿给周总理听说了,特批,溥仪可以不用买票,直接进故宫。 高大勇见袁华也看着自己呢,解释说:“我爸是在故宫里修缮文物的,我还在北京当兵的时候,老给他送饭呢,这一圈儿,都是我熟人。” 贺敏想了想,又来一句攻击人的话:“那又怎么样,你爹在故宫里修文物,那故宫又不是你家的,我们陈厂长在大栅栏儿有房子呢,你有吗?” “没有,我们家在青云胡同呢,不多,就三间大平房,现在给老人和俩孩子住着呢,我自己在乌玛依有家,不需要这个。” 贺敏最眼馋的,就是聂工在北京的两处大院子,尤其是大栅栏的那两排大平房啊,简直要眼红死了。 这下倒好,他直接要晕眩了。 进了故宫,他伤心到没有办法缓解,抱着妹妹,哄妹妹呢。 现在的故宫吧,还不像到了后世那么严格,四处都要围起来圈起来,当然,工作人员也不多,就龙椅,只要能抢得上,你也可以上去坐坐。 毕竟现在,工农兵最大嘛。 高大勇带着陈丽娜几个,一直往后走,不知道绕到个啥地方,果然就见几个特别精熠的老先生们,在间大屋子里修文屋呢。 高父长的,跟高大勇一模一样,还不显老,看起来俩兄弟似的。 儿子原本是武装部长,现在变成个保安队长了,高父似乎也不沮丧,还安慰他说:“在啥岗位都是工作,我的工资能养大宝和小宝,你就放心干你的。” “伯伯一月工资,怕不低吧。”陈丽娜问说。 高父算了算,说:“加上补贴,有五十多块吧,在北京算高工资呢。” 事实上,高大勇在边疆做个保安队长,拿的也比他爹高。但是吧,老一辈的人朴实,于生活上需求少,对于工资的要求,也就没有年青人那么高。 既然有高父,那就好玩啦。 一间间的宫殿,什么哪块儿是太监住的地方,那块儿是慈禧太后住的地方,再哪块儿又是光绪爷曾住过的地方。 逛到下午五点多,高父直接往太和殿外放了个修缮的牌子,就把正在参观的人全给清出去了。 他们修理文物的,有照相机呢,而且,人高父还是个特别会摄影的摄影家,跟他相比,贺敏那技术,就菜的不能再菜啦。 “你们谁想坐坐,那可是龙椅啊,上去,我给你们拍张照。”高父笑着说。 高大勇抱臂在一侧站着呢,就说:“贺敏,上啊,上去让我爸给你拍两张。” “算了算了,这个不能乱坐,你要想上你自己上,我不上去。”贺敏一摆手,不敢。 怕光绪爷三更半夜来掐自己的脖子呢。 安娜不怕,把妹妹一抱,说:“走,卫星,咱俩坐上头,让高爷爷给咱俩照一张。” 给安娜和妹妹照完了,这不看妹妹可爱嘛,一卷三十二张底片,高父把妹妹单独给放龙椅上,啪哒啪哒又照了两张。 妹妹还不知道自己坐的都是啥地方,抱的都是啥呢,总之,什么西太后的床啦,东太后的宝镜啦,还有光绪爷的书桌啦,总之,妹妹抱着光绪爷的文房四宝啃过,也啃过西太后的盆景啃过,还差点一泡尿在乾隆爷的床头上,一直逛到晚上八点,一行人才脚酸腿软的,从故宫里出来。 就这,他们所逛的,还不及故宫的三分之一呢。 最后,陈丽娜叉着腰总结了一句:“皇帝不好当。” 这么大的地儿,天天还得跑着睡妃子,陈丽娜觉得,要自己是皇帝,会累死在睡妃子的半路上的。 从故宫出来,高父非得请陈丽娜一行人到自家去吃顿饭。 好嘛,要不去高家,贺敏是真不知道,高大勇说的三间房,他奶奶的一间里面就分着四个卧室一个大客厅呢,没想到不闷不哼的,人高大勇也是个房主。 俩儿子,比聂卫民稍大点儿,一会儿端饭一会儿擦桌子,一看就是懂事的孩子。 贺敏又酸又气,吃着高大勇家的炸酱面,再看袁华一幅既将要当女主人的样子,跟高大勇俩就没分开过,气的呀,一碗面窝在心里,胃难受。 这不,在高家吃完了饭,大家一起坐外头喝着茶,吃着西瓜听高父继续讲故宫的历史呢,有人敲门了。 “高大勇同志,总算找到你了。”进来的是俩军人,啪一个敬礼,其中一人说:“我们是成都军区的。” “同志你好,是私人的事情,还是组织的事情?”高大勇也站了起来,敬礼。 “高大勇同志,成都军区有紧急任务,现在要紧急征召你,前往军区等候进一步的指令。” “是。”高大勇随即又问:“什么时候出发?” “就现在。”俩军人说:“这是紧急调令,有可能要上战场,我们等着你,跟家人告个别吧。” 高大勇还没跟俩儿子说自己给他们找了个后妈呢,再看袁华,她也站了起来,望着他。 “大宝,小宝,爸首先了,得给你们道个歉,这些年没有好好照顾过你们,也对不起你们的妈妈,没有照顾好她,让她进了监狱。”高大勇顿了顿,拉着袁华站了起来,说:“爸呢,打算重新组建家庭了,这是你们的袁华阿姨,她将会和爸爸再婚,组成新的家庭,原本爸是想慢慢跟你们说的,但现在爸有紧急任务,就提前在这儿说一下。她会生活在乌玛依矿区,等爸出完任务回来,再补办婚礼,到时候,咱们一家人再聚,好吗?” 外面成都军区的人还等着呢,既然有紧急任务,高大勇也就不说了,陈丽娜带着厂里的人,当然也就先行辞过了。 而袁华呢,给高父挽留了下来,得在高家住上一天,也算是提前适应将来婚后的生活嘛。 青云胡同离大栅栏倒不算远。 所以,大家也就准备在北京的胡同里散散步,走回去。 夏天的夜风凉凉的,吹的倒是挺舒服。 “臭看大门的,一辈子当保安,贺厂长,你说你要今天不骂一路,会不会咱们高队长还得在矿区治个保安队长?”走着走着,安娜回头就问。 贺敏憋着嘴气了好半天,跺了一跺脚,离开安娜和陈丽娜,独自一人走了。 安娜和陈丽娜相对一望,顿时噗哈哈哈,大笑了起来。 党校毕业前,照例有个同学会。 陈小姐冬天的时候因为,也因为带孩子,任凭同学们天天邀请,就没跟他们吃过一顿饭,或者是在一起坐坐过。 这不,转眼到了毕业的时候。 她回程的火车票都买好啦,把房子打扫收拾的干干净净,邻居家的硬板床也全还完了,就等着给郭滨退房了。 读党校都是带薪的,再兼聂工一笔发了两万多块的专利奖金,陈小姐现在手头可不算紧。 周末带着妹妹逛了几回王府井,嗯,买了几条漂亮的裙子,再加上生完孩子一年了,身材也完全恢复了,穿上小裙裙,体形也没啥变化,自信加美丽,就重新又回归到她身上了嘛。 这不,带着妹妹,她也准备好好儿跟同学们乐乐去。 而且,她还有很多关于矿区的发展啊,生意上的事儿,要跟几个同学谈呢。 毕竟,她的这些同学们,可全是各省各市,或者大军区里的一把手们。 半年的同学情可不是开玩笑的,试问那一个没叫陈丽娜抄过作业,又有哪一个没叫陈丽娜帮他们占过位置糊弄过老师帮着点名呢。 聚会地点呢,就是原来的六国饭店,现在的华风宾馆。 哎呀,陈小姐心情最美的时候,就数穿上漂亮的裙子,烫上最美的头发,把自己打扮的美美儿的,去参加一个全场只有自己最美的聚会了。 “哇,这是你闺女,咋从来没有抱到学校过?”这不季怀山在饭店大门口做迎宾嘛,见陈丽娜给一辆小汽车送来,下车时怀里还抱着个白的跟那牛奶似的,两只眼睛贼溜溜大的洋娃娃,嘴巴大的,都能装鸡蛋了。 “叔叔好。”妹妹的嘴巧,六个月就会叫妈呢。 “我的天啦,才这么大点人儿,就会叫叔叔。”季怀山说着,伸开双手说:“来,给叔叔抱一抱,好不好?” “不好。”小美女很傲娇,立刻就转身。 说她才一岁多一点,谁信啊。 十五个同学,还有五位老师,一间大包房,陈丽娜一进去,顿时全员沸腾。 哎呀,那叫什么来着,美女出征,不论到了哪里都是焦点啊。 不过比起陈丽娜来,妹妹那是全场焦点中的焦点。 这不,几个老师手全伸着呢:“快来,丽娜,给我们抱抱你们家这小闺女,你可真是残忍啊,上学半年,愣是没抱到学校来给我们看过一眼。” 妹妹窝在陈丽娜的怀里,环紧她的脖子,一幅谁也不给抱的样子。 这种时候,要是别的家长,为了老师,同学们的面子,宁肯孩子哭着,也得给抱一下嘛,毕竟她党校的老师,那可全是中央实权单位的领导们啊。 个个儿出去,都是能上电视的那种。 但陈丽娜不这么想,妹妹本身就出门少,胆小内向,给别人抱了,孩子得多怕啊。所以,她大大方方的说:“她认生,我抱着就成了,你们呀,可以看看,但估计要抱,她是不乐意的。” 好嘛,邓东崖走了进来,站后面两手插兜,盯着妹妹看了半天,就来了句:“叫爸爸!” “玩笑可不能乱开,你是不知道人聂工的脾气,咋能教孩子乱叫爸爸呢?”胡素说。 “怎么啦,就是我闺女,不行,丽娜,乌玛依矿区那地方有啥好的呀,跟我到上海去,我们上海现在可是大经济区,而且我还会全力支持你,让你发展你的毛纺和成衣事业,咋样?”你要说邓东崖是在开玩笑嘛,他一脸的认真。 但你要说他认真嘛,他又是一幅开玩笑的样子。 好嘛,妹妹两只圆葡萄似的眼睛好奇的张望着每一个人。 这党校同学们的毕业晚宴呀,它就开始了。 第160章 聂工揍人啦 妹妹现在正是对吃好奇的时候,见什么都想抓。 这不, 陈丽娜就把摆盘的雕花什么的, 全给她抓来,放在她怀里玩了。 “妹妹, 想吃啥,妈妈给你搛?”陈丽娜说。 妹妹两只眼睛在桌子上看了半天, 这时候只有烤鸭和凉菜先上来了, 她看了半天, 指着糖汁山药, 要吃。 这山药是蒸熟以后裹了焦糖的。 陈丽娜搛了一块来自己尝了尝,里面软绵绵的, 外面甜甜的,嗯,还不错。 就给妹妹吃了。 而她自己呢, 则准备专门跟邓东崖两个聊聊, 因为这家伙一回去, 就得走马上任到实权部门了。 “东崖, 你看,我们的布现在走红岩这条线是通的, 但是,从呼和浩特转北京, 转上海这条线就难的多了, 你回去以后考虑一下, 给我们宣传宣传, 尤其是,直接开一条从上海到乌玛依的专列,而且对于从呼河告特走北京,走上海这条线的旅客来说,也是一大方便,你看行吗?” “我们上海比你们乌玛依,强着一万倍呢,我不给你开什么专线,你跟我走,到上海去办厂,到时候要钱要设备,还是要人,嗯,我把我自己都奉献给你。”邓东崖说。 陈丽娜瞪了他一眼:“你要这样胡扯八扯,咱俩就没法好好聊天。” “可我说的是认真的,前两天总书记到咱们学校讲课,你也听了,现在就是要大力发展经济,你擅长搞经济,而我了,最擅长的就是支持你,无条件支持你,陈丽娜,上海啊,你要真能搞好一个毛纺厂,我会批更多的项目给你,将来万一私有经济,你就能成咱们共和国的第一富婆。”邓东崖苦口婆心。 “是,我当然知道上海好,但是我丈夫的工作走不了,我就只能生活在乌玛依,这个呀,咱们就不谈了。” 陈丽娜已经给好几个同学撬过了,当然,她没想过离开矿区,就不会跟他们多谈。 拿了只小花花逗着妹妹,邓东崖说:“聂工我没见过,但报纸上看过他的照片,要我说呀丽娜,男人嘛,那着重在于用,而不在于看,你要真说他长的帅,我长的难道不帅吗?你们可以不离婚啊,假期探望亲属多方便啊,你就跟我走吧,我把我自己奉献给你,成不成?” 为了能把老同学拉到上海,邓东崖也是够煞费苦心的。 坐在他旁边的林老师是个五十多岁的妇女,这方面那是道德模范。 忍不住就提醒:“东崖,我们都知道你长的帅,但是同学之前,开玩笑也要适量,你是男同学生冷不忌,丽娜可是妇女,而且,当着孩子的面开这种玩笑不好,我不准你再开玩笑。” 邓东崖还没说啥呢,那不另一个同学,来自福建的钟山就说:“他那是开玩笑啊,林老师你不知道吗,一个邓东崖,一个季怀山,那是因为陈丽娜不给脸,要给脸的话,他俩早都登鼻子上脸了,我这个人从来不说假话,你们没看到吗,邓东崖啊,那是在暗恋人家陈丽娜。” “注意影响,你们都是有家属的人。”林老师拍着桌子说。 季怀山正在跟胡素划拳呢,直接酒杯一举:“啥叫个暗恋,把我说的那么阴暗,我就是明恋了,你们又能怎么样。明天各奔东西,今天还不准我表达点儿爱慕啊,来,丽娜,今天你属于我们全班同学,所以,忘掉你的聂博钊,今天呀,就坐这儿接受我们的仰慕就成。” 陈丽娜还要继续游说邓东崖了,一口干了酒,说:“你先跟别人喝,一会我再灌你,我呀,得跟东崖谈点事。” “不要厚此薄彼,否则我可是会吃醋的。”说着,季怀山就敲开桌子了:“醋呢,这儿上菜怎么不上醋啊。” 要在平时,老师还管用,但现在不要毕业了嘛,大家又都灌了点儿酒,都有点儿疯,几个老师都压不住了。 邓东崖也起来哄了:“同学们,你们支不支持我今天把咱们的班宠,和她这漂亮的小闺女一起给拐走?” “支持,怎么不支持?”大家这不划拳的划拳,干杯的干杯,全起开哄了。 陈丽娜一看,咦,一群大老爷们要真闹起来,没个人收拾还不成啊。 她索性把妹妹往林老师怀里一放,就说:“邓东崖,你要我去上海,那没门儿。但是,咱俩今天打个赌,你要把我灌醉了,我啥话也不说,但我要把你灌醉了,你就得给我开专线,行不行?” “没听说丽娜还会喝酒啊,行啊,那咱们喝一回?”邓东崖一听喝酒,眼睛都亮了。 陈丽娜让服务员搞了一瓶红酒过来,自己也拿了支杯子,心说,小样儿,看我不把你灌个烂醉如泥。 林老师都是老太太了,哄着妹妹吃了点儿菜,这不嫌男同学喝酒味道大,又吵嘛,就把妹妹给抱出去了。 邓东崖和陈丽娜喝了几杯,发现她是真的面不改色,一想,这样喝下去,人红的他白的,早晚自己先醉,于是就提议划拳来喝。 “划拳,行啊,大拳小拳,十五二十还是小蜜蜂,你选,我陪你划。”陈丽娜说。 这不瞌睡遇着枕头嘛,要说划拳,那可是陈丽娜的强项啊,说实话,她就没输过。 这不连着划了六个回合,一个回合三杯酒,别的同学也不划了,凑过来全看陈丽娜和邓东崖两个划拳,好嘛,一番猛灌,邓东崖撑不住了,还在那儿喊:“让我缓缓,让我缓缓再起来跟丽娜划。” 咕咚,他直接倒到旁边的沙发上了。 “丽娜,咱俩划一个呗。”钟山据说马上走马上任,在福建那边一个地级市做市长。 陈丽娜也爽快,几个回合下来,相征性的输了一把,又灌倒了一个。 季怀山不是军人嘛,一看陈丽娜划拳这么厉害,斗志上来了:“不行,咱俩划,一拳一杯,我就不信我今天灌不醉陈丽娜。” “她是个女同志,你灌醉她干啥呀?”胡素一看同学们喝了点酒,都越来越粗野,就有点儿生气了。 “灌醉了当然干坏事儿,不然干啥?”季怀山耍个流氓,男同学们直接给他鼓起掌来了。 胡素给气的呀:“要我说,咱们共和国呀,就这点不好,你看看你们平时,一个二个人模狗样的,这喝了点儿酒,就全变流氓了这是。” 她不喝酒,不过是真怕陈丽娜要吃亏,得看着她嘛。 华风宾馆门外,一人提着只小帆布包,风尘朴朴的就就准备往里冲呢。 “哎同志,这地儿不能随便进,得有介绍信,你有介绍信吗?”刚要进,给人拦住了。 聂工这不赶着来接陈丽娜的嘛,半年未见,想闺女,想媳妇儿,急的不行,一到北京,直奔家里,结果家里没人,上楼一问王大妈,才知道陈丽娜去赴宴了。 他又折到党校,在党校问了人,才赶到华风宾馆的。 “我没介绍信,我来找我家属。”聂工说。 “同志,你家属在里面也不行,我们这儿啊,有介绍信才给进。” 聂工摸了一下兜儿,急的不行,但是,这种宾馆一般都是涉外的,除非吃饭前有单位开介绍信,否则那能进得去呀。 而这一边,陈丽娜是真遇到对手了。 划大拳,季怀山奸着呢,三个回合,陈丽娜全输,好吧,酒全给她灌了。 这不,她刚看懂了季怀山的门路,季怀山又要改划小拳,这一套小拳下来,她又输了。 而且吧,男同学们热衷于把漂亮的女同学灌醉,明明季怀山耍诈了,大家一起帮他耍赖,非得逼着陈丽娜喝。 说真的,半年的同学情,平时人模狗样的同学,这会儿逼着她喝酒,一点也不尊重她这个小公主嘛。陈丽娜连着灌了六杯红酒,头有点儿晕,就开始发脾气了:“没一个有肚量的,季怀山耍赖,你们帮他骗人,不帮我,我不喝啦。” 杯子一摔,半发火半逃酒,陈小姐就跑到卫生间去了。 胡素要追,季怀山连忙说:“哎呀,看来是我喝了点酒太冲动,不行,我劝劝她去,你们呀,继续喝啊。” 正好这时候上甜点,华风饭店的甜点,什么牛奶布丁啦,沙糖慕司啦,全是西点,味道很棒的。大家也就准备在喝下一轮之前,先缓一缓,吃点布丁了嘛。 “丽娜,对不起,我也就是高兴,想跟你多喝两杯,你没事儿吧?”季怀山说着,就来扶陈丽娜。 陈丽娜嘛,一般不跟人翻脸的,摆手说:“没事没事,不过,咱们也该回了吧,我闺女平常九点就该睡了,这都十点了,她肯定犯困了。” “那怎么成呢,在饭店里喝完,我们还要去酒吧,你家闺女啊,我帮你抱着,我保证她今晚睡在怀里,就跟睡床上一样,这总行了吧?” “就你,一身酒气,我都嫌臭,我闺女能不嫌弃?”陈丽娜白了季怀山一眼,转身想走呢,突然一把,就叫季怀山给压在洗手间的墙上了。 “这趟党校啊,我收获最大的就是遇到你。”季怀山说。 陈丽娜知道男人喝醉了酒,都有个借酒耍疯的臭脾气,一把准备把他拂开,就要走。 “真的,我跟你说,我和我家属吧,分居两地,你也知道,咱们当兵的苦,丽娜,我啥也不干,我今天就想抱抱你,成吗?” “国家培养你,让你上党校,你就想抱女同学?”陈丽娜抱着双臂呢,指着旁边的电话说:“我要一个电话拨到前台,告你性骚扰,你的前程可就全他妈完蛋了季怀山。” “不是,咱是同学,男同学们都爱慕你啊,你知道的呀。你看你多高冷,跟我们酒不喝一顿,饭不吃一顿,这都要毕业了,我可是远在呼河浩特,我可能一辈子都再见不着你,为啥就不能抱一下?” 聂工这不正着急着呢,进又进不去,站在华风宾馆的门口,正焦急的踱着步子呢,突然就见个人走了过来。 “聂工!” “咦,连海,你咋在这儿呢?”居然是于连海,成都军区某部的参谋长。 俩人见面,相互捣了一拳头,上一回见,还是去年7月,在唐山呢。 “那不总书记找我们来,谈一下越南的事儿,我今晚睡在这儿,你怎么也来了?” “丽娜和同学们在上面吃饭,我来接人,但没介绍信,进不去。” “走走,咱们一起去看看。哎呀……”于连海握过聂工的手:“太久没见陈场长,想想就激动啊。” 这不,俩人上楼,打听到包房了,一推开门,里面一群喝酒抽烟的,乌烟瘴气的,但是没有陈丽娜。 聂工一问胡素,听说她去厕所了,就跟于连海两人,又往厕所跑。 这不,刚一到厕所门外,就见洗手台那地方,陈丽娜正给个当兵的圈在墙上呢。 陈小姐倒是淡定,一手扯着电话,估计还是在劝那当兵的呢。 但那当兵的吧,这他妈太没节操了吧,别人家的媳妇儿,你怎么能这个姿势给人圈墙上。 “我他妈,这是我们军营之耻啊,不行,这他妈他个军区那个部的,我得去揍他一顿。”左右一看,于连海提了只花瓶,直接就要往上冲。 比起来,聂工实在太不冲动了。 把于连海拦下,他说:“行了,你看我的。” 这儿,陈丽娜也看见聂工了,这不就,噗嗤笑了一声嘛。 季怀山本来就有点儿喝大的意思,一看陈丽娜笑了,那叫咋说来着,以为自己苦口婆心,终于把这女同学给感动了。 就说:“真的,给我一个温暖的拥抱吧,就像老母亲安慰她即将远行的儿子,就像党拥有每一个将要上战场的战士,就像……” 聂工站在他身后,两腿劈开,一只手并的笔直的,往季怀山头上对着呢。 一对,再对,他力量极快,但也只是轻轻点到。 这不季怀山特激动嘛,一看陈小姐愈发的乐了,刚想凑过去了,突然,只觉得鬓角一阵麻木,脖子一歪,就站那儿了。 聂工这才把他轻轻一搬,搬转成个他自己靠着墙的样子,就把陈丽娜给拖出来了。 “你不会把他给打死了吧?”陈丽娜说。 聂工还没说话呢,提着花瓶的于连海说:“不会,他只是太阳穴受到强力击打,暂时性的休克,你看他站着呢,这会儿他其实已经休克了。” “多久能好?”陈丽娜问说。 聂工竖了一根指头出来:“十五分钟,就能恢复正常,不影响他以后的生活。” 好吧,他说十五分钟,还真的,十五分钟后,季怀山跟没事儿的人似的,就从洗手间出来了。 但是吧,他怎么都想通,自己本来是跟陈丽娜拉着家常儿,谈心的,怎么突然它就断片了呢? 聂工找到了喝醉的妻子,还没找到闺女呢。 听陈丽娜说跟自己老师在一块儿呢,也不知道她在哪儿,整个楼上找了一圈儿,一间间包房全看过来了。 这会儿大部分吃饭的人都走了,当然,灯也全灭了。 他正四处找着呢,就见党校的林老师正在跟另一个老师坐在沙发上聊天儿,怀里坐着个乖乖的小姑娘,手里玩了一朵花儿,就那么乖乖儿的坐着呢。 聂工认识林老师,走之前还特地拜托过她照顾陈丽娜的嘛。 这不,过来要抱闺女呢。 但他胡子拉茬,穿的也不及陈丽娜的同学们光鲜,闺女不愿意给他抱,一转身,人家就躲到林老师怀里去了。 “卫星呀,来,爸爸抱抱。” “不。”说话还脆生生的呢。 哎呀,聂工一听闺女都会说话了,平常不苟言笑,只在心里乐的人,笑的都合不拢嘴了:“快来,爸爸带你找妈妈去。” 好吧,一听找妈妈,妹妹手一伸,就愿意让聂工抱了。 这小手臂,粗的跟截小胖藕似的,看来陈丽娜忙于学习之余,把妹妹照顾的也很不错。 “卫星,这名字起的好啊,聂工,你咋想起给她起这么个名儿来?”林老师笑着问说。 聂工说:“这名字儿并不是我起的,我起的更好听,但是呢,当时我和我三儿子给一人起了一个,这不抓阄嘛,抓到卫星,就是卫星了。” “你给起的啥呀?”林老师问说。 “卫武,不爱红装爱武装,是不是更好听?” “不不,我觉得还是卫星好听一点。”林老师说。 事实上呀,大家一起给妹妹起名儿,三蛋给起的叫妹妹,做小名儿了。 二蛋给起的叫卫生,因为她是在卫生院生的嘛。 聂卫民起的叫卫星,聂工起的,就是卫武啦。 一起抓阄,聂卫民中了以后,高兴的差点没把自己当颗卫星给放上天了。抱着妹妹狠狠亲了两口,他说:“聂卫星你等着,早晚有一天,哥一定放一颗卫星上天去。” 总得来说,妹妹长大之后,很嫌弃卫星这个名字。 但是吧,在听完爸爸和哥哥们讲给她起名字的历程之后,她就发现,自己叫卫星,还是件很幸运的事情呢。。。。。。。。。。。。。 。。。 第161章 基地大变样 这不,既然聂工来了, 就肯定得介绍给大家同学们认识。 可能有些人不认识聂工, 但只要是个人,都知道聂博钊。 胡素给介绍的, 大家一听,都得说句久仰久仰, 毕竟人家虽然看着年龄不大, 但在石油行业, 那可是先驱级别的人物。 陈丽娜给季怀山猛灌了几杯, 头晕的慌,就说自己不去酒吧, 得带着孩子回家了了。 别人倒还好,大家听说明天丽娜要坐火车,一致约好, 明天早上一起到火车站, 先送她。 但季怀山又耍起疯来了, 他大手一挥, 就说:“不行,一班十五个人, 缺了哪一个,今晚在酒吧我都不会高兴的, 陈丽娜必须去。“ “既然我家属说她不想去, 大家体谅一下, 我们就真不去了。”聂工说话的同时, 拂了季怀山一把,他一下就把聂工的手给掰住了。 “聂工,我要不答应怎么办,我大话都说出去了,她今天呀,不归你,归我们众同学。”半开玩笑,但应该是聂工打的太轻了,他这一点觉悟都没呢。 “哎哎,这俩人是要掰腕子还是怎么地?”有人就叫开了。 “要掰给桌子啊,哪能就这么掰,来嘛来嘛,咱们看看,聂工文质彬彬的,别给咱们季怀山大老粗把胳膊扭伤了啊。’ 说实话,陈丽娜一直听说聂工掰腕子厉害,但还真没看过他掰腕子呢。 这不他上次输给于连海了嘛,她一看季怀山也是个当兵的,一想,那身体素质只怕不是聂工能比的,还真怕季怀山要把聂工的腕子给掰坏呢。 没想到人家好像也不咋使力,一手还抱着妹妹呢,单腕突然发力,居然死死的,就把季怀山的胳膊给摁到了桌子上。 “酒醒了吗,季怀山同志?”聂工问季怀山。 季怀山脑子懵懵的,一只手牢牢的,给聂工箍着呢,大概是真没想到聂工手里头居然这么有劲儿,一反手,还想再翻过来呢。 聂工略一使劲,说:“酒醉了就开个房间睡觉去,别闹了。”他一只大手,牢牢把季怀山的手给摁在桌子上,叫他动都不能动。 一身军装,给个搞工程的压死在桌子上,这也太丢面子了。 邓东崖刚醒来,还说:“同志们,我又缓过来了,咱接着喝。” 钟山特体贴的过去,就把他重新给压倒了:“陈丽娜家属来了,刚一把腕子把季怀山给掰倒在桌子上,我看他脸色很不好,你要再起来,估计他得上凳子,躺着吧。” 邓东崖小声说:“你是不是在小陈丈夫跟前说我什么坏话了?咱们同学开玩笑,别影响到人夫妻感情。” “也没说啥,就简单说了一下,你这半年是怎么处心积率,想把人家属给拐走的。”钟山实则是在开玩笑,邓东崖当真了,眼睛一闭说:“行了,我继续装醉吧,你们说这话,是要闹起人夫妻矛盾的你们。” “于参谋,真是太久不见你了,没想到你还是那么帅气。”陈丽娜半醉了,上前就握手。 于连海握过手了,展着自己双手说:“聂工,你看看,什么叫军人,我这样儿的,才叫真正的人民战士。” 到于连海房里一坐,没想到前阵子紧急离开的高大勇也在呢。 “越南那边估计是要开战,咱们成都军区是主力军,我和连海还是做搭档,陈书记,毛纺厂的保卫工作,看来要等战争结束了,才能继续回去做了。” 陈丽娜脑子有点不清楚,但记得自卫反击战似乎是发生在79年啊,但现在才77年,难道这么快就要开战了? “上了战场,一定要小心,我记得自卫反击战死了很多人的。” 于连海和高大勇的嘴巴一起张开,都能塞一只鸡蛋了,因为听不懂陈丽娜在说什么。 聂工听她讲过自卫反击战,连忙解释说:“她喝醉了,估计乱说话了,你们赶紧休息,我们得走了。” 于连海说:“聂工你等一下。” 他翻着自己的包,掏了三条大黄鱼出来,说:“千里路上寄金条,就没见过你这样儿的,赶紧,拿回去给你家小卫星买花戴,咱们的交情,跟大黄鱼没关系。” 高大勇在事后坚决没收大黄鱼,一听聂工居然给于连海寄大黄鱼,也是一巴掌就拍过来了:“你们这些文化人,骨子里就透着酸气,赶紧拿走,我最讨厌的就是这些东西。” 但妹妹大方啊,也不知道金条是啥,自己拿了一条,但非得要送高大勇和于连海一人一个,他俩不拿她就哭,没办法,俩人只好一人拿了一只。 妹妹还给于连海装到上衣兜兜里了,拍了拍,指着他的鼻子,那意思是不准拿出来。于连海一要拿,妹妹哇的,就是一声哭。 陈丽娜头晕的厉害,拽着聂工,发现他似乎瘦了很多啊,就说:“这半夜的,现在外头应该有小面的,你去给咱找一辆吧,哎呀,我酒没喝醉,给那帮男人的烟啊,给熏醉了。” 现在街头还没有出租车,但有小面的。 不过,这么晚了,聂工当然不会把陈丽娜再带回连床铺都打包好的房子里去。 他一手抱着已经睡着的闺女,一手扶着妻子,上了电梯,再上了两层楼,喊服务员开了间房,把陈丽娜扶进去,全家就一起睡下了。 “天啦,一夜八十块,聂博钊,你真是给钱烧的,这种豪华套房,你是怎么舍得开的啊你?”第二天早晨起来,陈丽娜一看自己睡的是最豪华的套房,直接就要疯了。 她给妹妹洗完澡,自己也躺浴缸里了:“不行,这要不泡个澡再走,我会后悔死的。”八十块啊,她上党校的时候,毛纺厂给她一个月才发一百五。 聂工说:“你工资是降了,可我工资提了呢,我现在一月下来能拿二百五十块,再说了,这地方咱也不是天天住啊,就住一晚上能怎么样?” “我看你真是个二百五,你有四个孩子了聂博钊,那不都得上大学,出来还得买房,你到底知不知道,这意味着咱俩的压力得多大啊。” 对此,妹妹很不赞同:“咩!”嫌陈丽娜小气,还唠叨。 陈丽娜生气了:“聂卫星,我一个人养了你半年,他见你才半天,你怎么就向着他说话啦” 妹妹还光着呢,抱上爸爸的脚,摇着要衣服穿去了。 “我给妹妹穿衣服,你赶紧泡,咱还得回家拿行李呢。”俩人跟打仗似的,这不退了房,又跑回郭滨家搬行李,叫了一辆面的,打着车赶紧儿的,就往火车站赶。 好吧,说是要给她送行的同学,一个也没来,反而是邓东崖起了个早,在火车站前站着呢。 “陈丽娜,这是我地址,回去记得常写信啊。我只要有时间,就会去你们矿区考察的。” “你要不答应给我协调,开转线,就甭想我给你写信。”陈丽娜说着,就排到长长的队伍后面了。 “陈丽娜,我觉得吧,你虽然有你的理想,但对于经济环境,并没有一个清醒的认识。我想跟你说的是,那怕乌玛依现在是经济先行实验市,它的地域也限制了它,它没法像上海呀,深圳呀这些地方一样先富起来,毕竟它远在内陆,就从交通条件上来说,你们就注定发展不过我们。而你想你们毛纺厂的布卖进上海,那是痴人作梦,因为上海,才是真正的轻工业之都。” “我没有想乌玛依能争过深圳上海,就好像我也没有想过我们的布能卖到上海一样。但是,我们的优势在于什么,我们的羊毛和棉花,是全世界最便宜的,所以,我的布比你的成本要低得多,你们可以和国际接轨,而我,要的则是整片的内陆市场,我要你开通上海专列,不是为了把布卖到上海去,而是,从内蒙到北京,唐山,天津,再到东北,好大的市场呢,你明白吗,我们一直以来,都不在一个频道上竞争啊。” 邓东崖听了陈丽娜这话,两只眼睛顿时亮了一下。 事实上,他是因为她的能力和她的想法,才一力的,想把她给弄到上海去,但她自己呢,为了聂工,也为了自己的家,对于他这个诱人的计划,那是考都不考虑一下。 和国际接轨非常重要,但内陆的大片市场,那也是非常强的购买力。止这一句,邓东崖听出来了,陈丽娜的想法,远比他的更深远。 而他呢,一直以来除了插科打诨开玩笑,说实话,就没有想过,跟她认真谈谈经济上的规划,现在想想,真有点后悔,是他小看了她,没把她当个同道,只当个聊一聊的朋友。 邓东崖心里挺后悔的,还想跟她多谈谈,这不排到队了,陈丽娜和聂工该进站了。 “这样吧,我努力开专列,等上海那边事情干顺了,我一定去乌玛依找你。”邓东崖挥着手说。 陈丽娜回头还没说再见了,已经叫人流给裹进进站大厅了。 事实上,她一直以来觉得,邓东崖此人可交。但是吧,他老跟季怀山混在一块儿,季怀山那人呢,有点不尊重妇女,就没跟他多聊过。 如果她想的没错,早晚,邓东崖得去矿区找她。改革开放之初的上海,就好比高速列车,她反正得搭上那趟快车,来好好儿的赚点钱。 毕竟聂工这辈子看来是不会下海了,永远紧巴巴的日子,也不是陈丽娜想要的。 而真正想带着矿区人民赚钱,还非邓东崖不可。 总算上火车了,一张下铺,一张中铺,妹妹不知道自己半年前就坐过火车,一看车动起来了,哦的一下眼睛就亮了。 两只圆蒙蒙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窗外。 等了一会儿,进隧道了,于是车内的灯全开了,她又是咦的一声,坐在聂工怀里,两只耳朵竖的跟兔子似的,专心看着窗外呢。 “这你闺女呀,生的可真俊。”对面下铺是个五十多岁的妇女,笑着说。 “你们是去哪儿啊?我是要去呼河浩特看我妹的,哎哟,她插队在那儿,这不前两年回城,她在哪儿结了婚嘛,就不肯回来了,天天跟我说草原上美着呢,我寻思着,啥地方有咱大北京好啊,我们说是不是?”这个妇女唠唠叨叨的,就说开了。 陈丽娜却不这么觉得:“你们在北京,家里院子应该不大吧,要在呼河浩特,指不定你妹有个大院子呢?” “虽然说我家现在就十分米点儿小房子,可那是北京啊,她确实跟我说在内蒙有大院子呢,但是,那能比嘛。” 陈丽娜说:“人和人的追求不同,我就觉得,大院子比窄窄的一点小房子好,但也有人觉得,城里的窄房子更好,这分人吧。” “反正呀,我就是看不上这地儿,你说,这天下,还有咱们北京能比的地儿嘛,你们是搁北京没房子,你们要有,肯定也不想往这大沙漠里去,我说的是吧?” 聂工和陈丽娜对视了一眼,笑了笑,但没说话。 好在到了呼河浩特,这个特能说的妇女就下车了。 要不然,陈丽娜的头都得叫她给吵疯掉。 小孩子比大人的适应能力更强,这不,连着坐了三天的火车,聂工的眼睛都直了,人妹妹还很好呢。 聂工抱着她转的时候,有人给了一颗大白兔奶糖。 好家伙,一颗糖,可算是开启了她人生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吃完糖之后,她就认为,人必须吃糖,而不是吃奶了。 给冲好奶粉,人头一扭:“糖。” 聂工无奈,给找了一颗大白兔哄着吃了,再给喂奶,嗯,这才愿意喝了。 而下一顿没了糖,小嘴一嘟,那奶就死活都灌不进去了。 陈丽娜才不管呢,拉着妹妹讲了一大通吃糖对牙齿不好,她的小奶牙牙会变黑的严重后果,妹妹一幅看穿红尘的小眼神儿,不理,反正就是,没糖就不吃奶,吃了糖,就乖乖儿的吃奶。 想陈丽娜当初三个皮小子都没怕过,这下倒好,给个小丫头折磨的没办法了。 这不,等下一趟车停,聂工趁着到站休息的功夫,赶紧下车,在站台上,从那些推着东西卖的人那儿买了一包大白兔奶糖回来。 好吧,妹妹可不比那几个哥哥好哄,人家才不准妈妈把糖收起来呢,自己拖着,放到床角,然后就一直自己守着,也不多吃,但是,随时自己都必须看见,一幅防着爸爸妈妈吃的样子。 “人说小的一个向来是最不听话的,我看是。”陈丽娜给气的,假装自己生气了,把妹妹一推,就说:“好啦,这孩子从今往后,送给爸爸吧,我不要啦。” 一听妈妈不要自己了,妹妹那叫一个一秒变怂啊,立刻从塑料袋里扒拉了一颗糖出来,爬陈丽娜的头上,转来转去的,就准备要喂给她吃了。 要讨好人的时候,她简直,比聂卫疆还会献殷勤。 陈丽娜不理,闭上眼睛继续装睡,直到妹妹把一袋糖都交到她手里,她才把妹妹给抱上了。小家伙,想跟妈妈斗,那不是自讨苦吃吗。 到乌鲁下了火车,吉普车聂工是停在火车站的,就是长时间没开,脏了点儿,掸净了黄沙钻进车里头,一股作气就开到了基地。 “呀,半年不见,你们的新办公大楼这就起来啦?”陈丽娜远远看着一幢贴着白色磁砖的新大楼,就说。 聂工说:“可不,现在得重新装修我的实验室呢,矿区为了咱们实验室,投入了好几十万,从今往后,那一幢六层大楼,就全是我的了。” 果然,旧的办公大楼正在贴磁砖,从外面看,一袭银色的瓷砖,在蓝天艳阳下居然有一种未来式的科技感。 当然,这意味着他得招更多的学生进来,除了平常自己的研发之外,还得为了共和国,培养更多的,像他这样的人材。 进了基地,因为没见聂卫民几兄弟嘛,陈丽娜就挺纳闷的。 “他们不知道我今天回来?”她问。 “知道啊。”聂工说。 “那怎么没有一个接我的,聂工,是你又给他们找了个新后妈,还是他们现在长大了,习惯了放羊,没人管的日子,听说我回来了反而都躲啦?”陈丽娜越发的纳闷了。 这才半年啊,到底不是亲生的,这就人走茶凉啦? 这不车停到自家门口了嘛,聂工还没下车呢,指着隔壁的陈自立家,说:“你不在的时候,矿区其实一点也不太平。 首先,现在的偷油贼们猖狂到无法无天,现在不是单纯的偷油了,有时候连我们的司机都打,一车车的油全部卸走,还敢跟公安展开枪战。” 矿区的偷油贼,那就跟牛皮藓一样,成清不掉的历史了。 陈丽娜抱着妹妹下了车,一把推开门,好嘛,跟她想象中的差不多,柴跟那狗拉过似的,满院子乱横着呢,菜园子也荒了,屋子里那窗帘她走了半帘,应该就没洗过。 总之,这就是个老光棍的家。 妹妹虽然生在这儿,但把自己当客人,给爸爸抱着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儿,说:“喜欢。” 好吧,比起北京那种窄窄的小楼房来,妹妹更喜欢这宽宽的院子,暖暖的阳光,高高的沙枣树,和墙角长了好多葡萄的葡萄架啊。 隔壁还有马呢,妹妹眼睛一转,盯着马就再也不肯松开了。 隔壁陈自立家的院子,跟聂工家的一样乱,而且,大门紧锁,看来是没有人住着的。 “别看了,自立全家都不在家。” “他们家这是又去哪儿啦,聂工,我才出门半年,怎么有一种沧海桑田的感觉?”陈丽娜再问聂工。 聂工顿了顿,说:“这也是为啥你儿子们没在家等着你的原因。那不王姐家两个外甥,在矿区鬼混们,十四五岁的油头小青年们,也加入偷油队,这还不止,他们把陈甜甜也给勾上,说是要还她出去打工,然后给拐出去,到现在还没找回来了。” “所以王姐一家呢?” “王姐心脏病犯了,陈自立把她送回老家了,自立这不找甜甜去了嘛。你那俩儿子,天天说要到矿区抓那些偷油贼,要去找甜甜,没办法,我就给放到农场,让你姐夫给关着去了,否则的话,我怕他俩真要跟你说的似的,变成黑社会。” 却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这不正说着呢,外面拖拉机突突的响,陈丽娜停了扫帚往外一看,还没反应过来呢,整个人只觉得往后一扬,一股臭汁腥气,猛的快跟她一样高的二蛋拦腰一抱,一嗓子的大吼:“妈!” 声音也膨,吵的陈丽娜耳朵都在嗡嗡作响。 聂卫民一进门就去找妹妹了。 陈丽娜扫了一眼,见这孩子现在身高直逼聂工,自己看他都得仰着脖子了,心说他这半年可长的真不少。 对了,她还没见三蛋儿呢。 说实话,孩子那怕是一个妈生的,总会分着远近,她在北京的时候,从来没有梦到过聂卫民和二蛋,倒是老梦见三蛋儿。 总能梦见自己生完孩子出来,他眼泪汪汪的样子。 这不,三蛋进来的最晚嘛。 白帆布鞋,白衬衣黑裤子,他也打扮的最干净,可见她不在的时候,就只有三蛋一个人还在讲究卫生。 歪着脑袋,提着两串葡萄,三蛋笑眯眯的看了陈丽娜好久,扑过来啦:“妈妈,我真的好想好想你啊。” 陈丽娜心说,这就对了嘛,想就要说出来,爱也要大声的说出来。 否则的话,边疆七年,我的青春和汗水可就真算是,白白的浪费了。 上海啊,她心说,我可是拒绝了上海和唐国强一样的帅哥,重新回到这儿的啊。 八月瓜果飘香,蔬菜丰盛,王红兵不止带来了肥肥的兔子,鸡,鸭子,还有各式各样的甜椒、番瓜、黄瓜等蔬菜,水果。 那不因为甜甜给人拐跑啦,聂卫民看着很不高兴嘛。 陈丽娜还不知道具体情况,也不知道咋安慰他,就问说:“卫民,最近吃的好吗?” “甭提了,你在的日子,那叫吃饭,你不在的时候,我们兄弟只求一点,就是活下去。”他倒说的溜得很。 “那行,今天我给你们用羊肉炒个甜椒,再烧个兔子,然后呢,再给你们一个炸个大鸡腿,怎么样?”陈丽娜于是说。 二蛋就跟把全村的老鼠吃完之后,还饿了三个月一样的两眼发亮:“妈妈,我因为想你,昨天晚上真的一夜没睡觉。” “是想我做的饭吧?”陈丽娜说:“赶紧劈柴去。” 她把甜椒篮子递给了聂卫民,让他给自己摘甜椒,就问开了:“甜甜的事儿,究竟是咋回事,我估计你比别人清楚,否则的话不会这么闷闷不乐,跟我说说,行不?” 聂卫民摘着只甜脚,十四岁的大小伙子了,突然两眼一红,声音轻轻的,就叫了一声:“妈妈!” 孩子肯定有难言之隐,但是,不好意思说下去。 第162章 卫民发飙 “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啊。陈丽娜头一回见聂卫民哭的这么伤心,还是当初上乌玛依,饿了一天肚子,终于忍不住要吃方便面的时候。 那个伤心,那个委屈,可都是真的。 “甜甜一直不想读书,我怎么劝都没有用,没办法,我就发了狠心,回来以后天天给她补习功课呢,可是,她压根就学不进去 “怎么个学不进去?“陈丽娜问说 聂卫民掰着手指头就数开了:“她到现在连四则运算都学不会,我明明讲了好多遍,但她就是不听,妈你知道吗,她满脑子里装着的,就是打工,打工,她就想出去上班,洗几年盘子等长大点儿,就到毛纺厂去做个纺织女工。 然后,聂卫民和陈甜甜就暴发了一场争吵。 聂卫民说的很尖刻,拿高小冰和刘小红两个举例,尤其是刘小红,每天回家也要带妹妹,还要做无尽的家务,可人家的学习一点儿也没落下去过。 反观甜甜,回了家什么家务也不必做,王姐整天忙着到农场打短工,回来还要洗衣做饭,她已经够幸福了,却还学习这么差。 然后,最主要的是,聂卫民把陈甜甜最不愿意提的事儿给提出来了。 那就是,学校里有很多女生传言,说她不好好学习是因为早熟,心野了,在外面跟小混混们谈对象,有可能还一起睡 总之,她跟别的女孩子不一样,她不干净。 俩人吵着吵着,陈甜甜把书一推,就说:“那些女生说我不干净,看不起我我早就知道,大蛋你走吧,往后咱们就不是朋友了。”顿了顿,她说:“我要真跟外面的小混混搞过对象,真不千净,我天打雷劈。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相信你没跟人搞过对象,但是,你要真的自己检点,别人怎么会那么难听的说你?”聂卫民就说了 结果就这一句把陈甜甜给惹哭了。 她哭的特伤心,但一句也没跟聂卫民解释。 然后,第二天一早,陈甜甜也不知道啥时候溜出去的,从此之后,就没有音讯了。 聂工为防聂卫民要跑出去找甜甜,还把聂卫民给狠抽了顿呢 “聂卫民你说,万一甜甜小小年级就嫁人了,你还会再见她吗?”陈丽娜洗好了甜椒,还得洗茄子呢,就问说。 北方人都喜欢炒茄子,但陈丽娜喜欢蒸。切成旗花块子,然后拿盐一腌,放在米饭里一起蒸出来,泼上油盐蒜泥和酱油比炒出来的更好吃。 聂卫民摇头:“要甜甜不回来,我也不上学了,我一定得找到她 她要跟人结婚,还生孩子了呢?”陈丽娜说:“就是那种特别特别穷的男人,比如说,牧民。” 聂卫民愣了半天,说:“我一定会把她带回来的。“因为要不是他骂那一句伤人的话,甜甜压根就不会走。 “放心吧,她很快就会回来的。陈丽娜就说。 陈丽娜岀来找到聂工,就跟他说:“赶紧,跟自立两个到矿区,去找人打听,最近在矿区混的,家在巴音郭楞的牧民,我觉得,甜甜应该是给人带到巴音郭楞去了。” “你怎么知道的?”聂工问说。 “因为,我上辈子听你家卫疆讲过,总之,你们赶紧去找。 上辈子,聂卫疆不是瘫痪着嘛,陈丽娜去看聂卫疆的时候,他跟她提过,说自已在矿区有个姐姐,他们三兄弟都很喜欢她 不过,那姑娘嫁的不好,是嫁绐了巴音郭楞的一个牧民,十四五岁就怀孕了。 草原上条件不好,那姑娘生头胎的时候因为太小,难产丈夫又不愿意管她,聂卫民和二蛋两个赶到以后很生气,差点把那牧民给打死 而那个牧民家里兄弟多,聂卫民兄弟愣是冒着人家的打把那姑娘背出来,背到医院让她生孩子。 聂卫疆讲这个,当然是想让陈丽娜知道,自己的两个哥哥不是坏人。 而陈丽娜呢,当初听的时候,可没想过那个小姑娘会是甜甜,毕竟陈甜甜小时候生活的多幸福啊。 她更倾向于,那个女孩会是刘小红。 谁知道一夕之间,陈甜甜就会被人给拐走呢。 聂工和陈自立也是说干就干,转而把王小武叫来一问,就听说,最近还真有个巴音郭楞的牧民,跟甜甜说过几句话。 也不多的几句话。 陈甜甜就问那牧民家人多不多,地方偏不偏,然后,过了几天,甜甜就不见了 这还用说嘛,基本上可以确定,甜甜就是给人拐到巴音郭楞去了。 当即,猎/枪一扛,陈工和聂工两个,就准备去找孩子了 “爸,我要跟你们一起去。”聂卫民把蒜一扔,直接就跟上聂工了。 “你个孩子家家的,跑着去,不是耽误我们行动嘛,不准去。”聂工说。 要平常,聂工不许孩子们干这干哪的,陈丽娜不拦着的。 但今天,她就说话了:“把卫民带上吧,卫民说他和甜甜是吵过架的,那种跟人走的孩子,就怕她是主动跟着去的,给人哄熟了,不愿意跟你们回来呢。 像这种十三四岁,啥也不懂,为了逃避学习就跑到社会上,给人骗去生娃作饭当苦力的小姑娘,因为出身农村嘛,陈丽娜上辈子还见了挺多的。 有时候父母千辛万苦找着去了,她们怕挨打,估计还不愿意回家。 把聂卫民带着,至少他说个对不起,或者能解了甜甜的心呢 二蛋跟个傻子似的,在大卧里坐着给妹妹唱歌听呢。 小卫星是真喜欢听二哥唱歌,这回来才几个小时的功夫啊还没喜欢上爸爸呢,就先爱上二哥啦。 妺妹一高兴,从兜里摸岀自己珍藏的奶糖,就给了二蛋 二蛋早过了馋糖的年龄了,但是吧,妹妹给的糖,意义可大着呢。 他拿着颗糖,就来给三蛋炫耀了:“我妹绐的糖,甜的不得了,你有吗?” 三蛋在帮陈丽娜烧火呢,酒窝深深的笑,但不说话。 “蛋蛋,你怎么不去跟妹妹玩,妈这儿一个人能忙的过来快去跟妹妹玩吧,好吗?”这娃从小给妹妺冲奶,给她换尿布可以说自打有了妹妹,他是一瞬间就长大了。 “妈忙,我帮妈妈。”三蛋说。 你就不想妹妹?”陈丽娜逗这孩子。 三蛋把火架旺了,捡起他哥留下的蒜瓣儿就开始剥了:“妈日子还长着呢。”这小子呀,那叫一个,嘴甜心甜。 二蛋,我问你,你成绩怎么样,升初二了吗?”陈丽娜另重操心,就是二蛋的学业了。 二蛋摸着脑袋从大卧出来,见他爸和聂卫民都不在,还问说:“妈,我爸和我哥去哪啦? “有事,出去了,我就问你考的咋样?” 他要再不升初二,自己没事,陈丽娜回矿区就没脸见人了 毕竟,这是她儿子,也是她的脸面啊。 “妈,甜甜都逃学了,我也不打算念啦,虽然升了初二,但我想好了,我要去你厂里打工,到时候啊,你随便教教我,然后我让我大哥帮我做试卷,考个高中了我就去当兵,成吗?” “哟,二蛋,半年不见,你连抄袭都学会了,还让聂卫民帮你做卷子考高中,你怎么不把兔子腿全给聂卫民吃了呢?”陈丽娜反问说。 就这功夫,三蛋不急着吃香喷喷的兔子,给妹妺冲好奶,上炕了:“卫星,吃奶奶 “糖!”妹妹要吃奶,先得有糖贿赂才行。 三蛋不急,给她剥一颗糖,指着自己的眼睛,示意妹妹闭上眼睛,躺自己怀里,就有糖吃啦。 毕竟小时候带过的习惯还在,妹妹嘴巴一张,眼睛一闭,等糖了。结果咕嘟一下,奶瓶一塞,三蛋就开始摇着妺妺唱歌 哄着她吃了奶,然后,悄没声儿的,还把妺妺给哄睡了。 可以说,三兄弟,陈丽娜最能指望上带孩子的,就是聂卫 了。 才把妺妺哄乖,哄睡着的三蛋岀来了:“妈妈,杜厂长家的杜兰兰中考的时候,就是让刘小红给自己抄的答案,我二哥啊有样学样,这是准备学杜兰兰呢 杜启明,塑料厂的厂长,家属焦来娣是毛纺厂的会计,杜兰兰是她闺女,跟刘小红和聂卫民一个班儿。 “你小红姐帮杜兰兰搞小抄啦?” “小红姐本来不想搞,我大姨跪着求她了。”三蛋一幅啥都清楚的样子。 焦来娣家的闺女杜兰兰,学习确实不咋地,这么说,焦来娣为了能让刘小红在考试的时候给杜兰兰搞小抄,居然直接跑到农场,去给陈丽丽送礼去啦? 而陈丽丽为了能让刘小红帮杜兰兰抄作业,居然给她下跪 “蛋蛋,我问你,这事儿你们怎么知道的的?“陈丽娜问说。 三蛋看妈妈脸色挺不好的,声音立刻就低了:“是大姨,她在农场四处说呢,说以后谁要想考试,找小红姐姐帮忙,准能考得好。 陈丽娜啪一声,就把筷子给拍在桌子上了。 这不正好陈丽丽听说妹子回来了,也开着拖拉机就来看她 进门她就说:“丽娜,听说咱们矿区又批了一个毛纺厂还批了一个成衣厂,自治区批了好多钱来建了,成了以后统叫矿区毛纺集团,你任总书记,有没有这事儿?” 得亏她一个人来的,否则,她今天的脸就要丢没了。 陈丽娜站了起来;说:“二蛋,蛋蛋,都出去,把门给我关 二蛋还啃着兔子腿呢,一脸茫然:“妈,我还要吃东西呢。 “端出去吃。”小蛋蛋最会察言观色,一看妈妈就是生气了,把兔子肉一端,就把二哥给带出来了。 陈丽丽还没觉着啥呢,往桌子边一坐,就说:“我跟你说你这回一定要给你姐夫争取个厂长当当,毛纺厂的他可能当不来,但服装厂的总没啥问题嘛,那可是你姐夫,你可不能再让我们天天呆在农场那个又破又烂… 刷的就是一巴掌。 陈丽丽才捡起筷子,给妹妹打懵了,还没回过神儿来呢陈丽娜紧随其后,又是一巴掌。 陈丽娜,你不会疯了吧?”给妹妹打了,陈丽丽的眼泪刷的一下,就蹦出来了:““你这完全就是仗着自己嫁的好,生的儿子多才敢这么欺负我。你哪是我妹呀,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仇人,我告诉你,你永远甭再进我王家的门,你也甭想我再认你 “你可真是够蠢的,刘小红的学习那么好,孩子还那么爱你将来真要考上大学,北京上海,她只要能去的地方,你就能去。那么好的孩子,你居然逼她去给人当枪手,帮人抄作业,你懂不懂,中考啊,万一给老师抓到,小红的前程就全毁了。 她是我闺女,我养了六年,不是你的,你凭啥管这么多 真你要心疼,为啥当初不自己养着? “因为你说你一看着她就伤心,就想流眼泪,你说你疼她你爱她,你说你就算砸锅卖铁那怕王红兵跟你离婚了你都要供她上大学,我以为你是在说真话,没想到你当时就是在放屁。“陈丽娜一句比一句快。 陈丽丽脑子里估计就是一团浆糊:“杜厂长可是塑料厂的厂长啊,焦来娣是毛纺厂的会计,人家都是工人家庭,求到我了,我能不帮忙吗? “你是共和国的妇女吗?你是半边天吗?杜启明屁大的一点权力,还没我大,咋没见你巴着我,你巴结人们干啥,人家是厂长,是有权力,但那权力你能沾上吗我问你? “我就沾不上我也愿意沾,你权力再大,我们沾不起。你自己都是书记了,你姐夫还是个场长,你想过提携他吗,你想过他天天还在种地吗,有你这样的亲戚,于我来说有啥用?” 行了,你说我没用是吧,那我告诉你陈丽丽,明天卷上包袱回齐思乡,只要回了齐思乡,你心里就舒服了。 “这矿区又不是你家的,我看你能赶走我。” “我就能,我明天就跟胡区长说,王红兵的档案有问题,属于黑户,到目前还没平反,不适合呆在矿区,必须遣返。他档案是我造的,章子,是我拿萝卜刻的,他的档案,齐思乡就没底。”陈丽娜说。 陈丽丽仿如兜头给人浇了一头冷水,整个人打着颤的,就出去了。 “陈丽娜,你狠,你自己在矿区混的风声水起,你还赶尽杀绝,你是个狠人,我们走,我们现在就走,但我们全家,永远都不会再认你这个妹妹的。” 二蛋坐在太阳下,正在啃兔子腿呢。 家里就他一个有战斗力的,吃起来真爽啊:“大姨,你慢走 陈丽丽气的摇摇摆摆的,抡了好几下,才把个拖拉机抡起来,惨白着一张脸,就走远了。 “妈妈,大姨会不会有事啊。”三蛋进来,悄悄问说。 陈丽娜摇头:“不会,她有俩闺女呢,人呀,有了孩子就不得不低头,过几天她就会明白自己错了的。” 陈丽丽自己能回老家,大妞和二妞可舍不得带回齐思乡苦啊,毕竟现在回去,要啥啥没有,那跟讨饭的有啥两样儿。 陈丽娜一直以来,对于自己这个姐姐都颇纵容。 旦是,这一回,她觉得自己不给她识点害怕是不成了 这边,聂工开着吉普,带着陈自立和聂卫民,还有个小混混王小武,已经在前往巴音郭楞的路上了 “那家人门前有一大片的白杨树林,是那种老牧民,这个牧民名叫尤布,就是拐甜甜的那个,他爹叫沙依,沙依家里儿子多,家业大,跟土财主似的,我也是问完我家小武,才打听来的,咱们呀,估计得悄悄的进去,能抢,就先把人抢出来。 那全是些牧民,娶个媳妇子不容易,一旦发现甜甜的父亲追来了,肯定会立刻给甜甜转地方的。 巴音郭楞那么多牧区,真的这沙依老爷把甜甜再转个地方 ,聂工和陈自立怕是永远都找不到了就。 他们的车进了巴音郭楞,照着王小武指的路,七时八拐了几十里路,果然,前面一大片的白杨林子。 这是一片几百亩的草甸子,估计是当时解放以后,划归给沙依这一家子人的 “王小武,甜甜就是你拐的吧?”聂卫民在后面,瞪了一眼给陈自立打的鼻青脸肿的王小武,问说。 王小武嘛,小混混一个,让他回老家,遣不回去,在矿区就是胡求日鬼的偷鸡摸狗。 “哪能呢,甜甜可是我妹子。”王小武说。 聂卫民看聂工和陈自立两个下车了,自己不是有把冷奇给的合金枪嘛,里面蹦岀来的钢珠,那也是够疼人的 而且,这玩艺儿它跟真的一模一样。 他一扣掰机,就说:“王小武,你那些混混朋友们顶多偷机摸狗,不会杀人,但我一千就是干大的,我会杀人,你懂吗? 王小武两只手扬起来了:“哥,你别这样,怪吓人的,把枪放下行吗?而且,你不是要去救甜甜吗,那就赶紧去啊。 聂卫民一看这就是个贼滑头的,直接给他屁股上一脚:“给我到车下面站着放风去,我得在车上接应我爸。” 他又不是傻子。 像王小武这种混混,只要他下车了,他极有可能直接把车开走,悄悄溜掉 而这种人,父母不管,政府也管不了他,让他上学,他懒得上,让他做工挣钱,他懒得岀力气,就喜欢偷鸡摸狗。 他既然能找到甜甜,就证眀眀甜的被拐,跟他肯定有关系 聂卫民溜到前坐,抱上了方向盘,心里有个极其恶毒的想法:王小武和王大武这种孩子,大人称他们是孩子,可他们早就不是了。 他就觉得吧,陈自立和王姐可以因为亲戚关系不追究王小武 旦在他这儿,他是绝对不会放过王小武的。 第163章 甜甜回来了 “你看,挤奶要这么挤,对啦,要往跟子上挤,不然奶牛会生气的,奶牛可是咱们牧民的衣食父母,要善待它呀甜甜。 牛棚里臭烘烘的,陈甜甜跪在地上,学着尤布妈妈的样子,正在挤奶呢。 她来沙依家,已经有半个月了。 这半个月,不用上学,每天就学着挤挤奶啊,打打奶酪啊,或者是出去放放牛啊,你还甭说,陈甜甜觉得日子比在基地的时候,过的开心多啦。 不过呢,就是她偶尔会想妈妈。一想起自己虽然总和妈妈吵架,但妈妈老是吵不过自己,给气的坐在炕头哭的样子的时候,她心里就酸酸的难受。 “明天,你和尤布可要结婚了呀。”尤布妈妈说。 陈甜甜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啊:“阿姨,我和尤布说好了,来你家是给他当妹妹的,我们为什么要结婚?” 尤布妈妈也觉得可笑呢:"是妹妹,但是呀,你这年级也该要生个宝宝啦,生个宝宝,让奶牛驮着,慢慢就长大啦,我说的是不是啊?“ 陈甜甜总还是觉得不对,但因为尤布这一家子人都对自己挺好的嘛,就埋头,又去给牛挤奶呢。 这不他正挤着呢,突然就听不远处有人在喊:“甜甜,甜甜 “爸,你怎么来啦?” “你个不听话的丫头,你给我出来! “我不,我不要回去上学。 你要再不走,我一枪蹦了你。“陈自立说着,枪栓都拉开 陈甜甜一看,哇的一声,直接给疯了一样的他爸吓哭了。 “谁,谁在哪儿?“果然,尤布正在修围栏呢,一听这边有人说话的声音,骑着马就往过来赶了。 “你赶紧给我走! “我不走,我不要回去上学。这父女俩这是又吵上了这是 聂工站在外围,一看那边有个小伙子骑着匹马飞奔了过来,远远的一枪放过去,吼说:“拖,拖回去了往死里打,陈自立你怎么把个丫头子惯成这么个不懂事的样子? 牧民们出门,随时随地都是拿枪的。 尤布的帽子给聂工的枪轰掉了,当即一声吼,正在牧场周围的,他的兄弟一声声打着口哨,旋即全都骑上马,就围拢了过来。 “你走不走,不走我一枪轰了你!”聂工见陈甜甜宁可在这儿挤奶,也不肯走,气的直接一枪轰在奶桶上,哐哐几声,奶全溅在陈甜甜的衣服上。 那边尤布兄弟已经围过来了,陈自立向来惯女儿的,这时候也狠心了,一把扯上她的手,狠命的在屁股上打了两巴掌 抱起来就跑。 他在前跑,聂工在后面打掩护。这种草原上的牧民,那个个儿都是神枪手,聂工随时往前奔跑,还得找树木掩护,以便射击 但就算这样,等他辆进到林子一半的时候,尤布兄弟已经从前后左右,四面包抄过来了 “聂工,赶紧啊。陈自立还跟女儿俩人撕扯着打架呢,回头还得喊聂工 聂博钊瞄准了左侧赶来的一个,看对方也在拉枪栓,瞄准之后,本来想一狠心给爆头的,但毕竟这些牧民不是真正的敌人,一个心软,只听刷的一声,自己打掩护的半颗树都叫人给轰掉了。 “不行,前面有人围过来了,聂工,出不去咋办?”陈自立往前跑了两步,见前面也有人,赶忙又往回退着,不过就在这时,只听轰隆隆一阵车响,聂工那辆吉普带着扬尘钻进了白杨树林里,扭扭拐拐,还撞倒了前面那个正准备放枪的人。 “爸,快上车。”聂卫民摇下窗子就招手:“赶紧。 聂工和陈自立上了车,只觉得自己的眼珠子都要掉了,为啥,因为聂卫民驾车那技术,完全就不是新手嘛。 那不,王小武还在树林里站着呢。 聂博钊大声叫着说:“卫民,闪开,闪开,那儿还有人。” 聂卫民方向打着,突然冲过去,只看王小武给撞的砰一声飞起来,后面的陈自立也叫开了:"卫民,你不会开车就不要乱开车,你看你把人给撞了 白杨树林子里树本就密,聂卫民一手抱着方向盘,脚踩离合啪啪换着档,躲着树,不过转眼的功夫,已经甩开牧民,上了公路。 “我每天辛辛苦苦的工作,上班,你妈在农场栽甜菜,栽棉花,没叫你吹过一点风,也没叫你受过一点苦,更没求你学习有多好,我们只求你在学校里好好儿的呆着,我就当养个老校长,养个祖宗啦,你好歹给我安安生生的长大。这可真是,刘小红那样儿的都没学会跟人私奔,你倒学会跟人私奔了你。 陈自立皮带一甩,对着陈甜甜的屁股啪的就是一声抽。 这下可好,家属区所有的人都在墙外看着呢,要说丢人嘛,那是真丢人。但是比起丢人来,最重要的是,一个好好儿的闺女,差点就去给个牧民当媳妇儿了,陈自立今天要不跟聂工去把她抢回来,她可能十四五岁就怀上孩子,这姑娘还没长大呢,一辈子已经废掉了。 “我问你,你还跑不跑啦!“陈自立一声吼,皮鞭抽在甜甜的屁股上,打的她整个人都在发抖。 “妈,妈,你救救甜甜吧,妈我求你啦。”二蛋中午吃兔子有多开心,这会儿就有多伤心。 哈妈妈却不这么认为:“小小年级就跟人私奔,要我说,这事儿不能劝,甜甜呀,就该挨顿打,要不然呀,她就没有长大的那一天 陈自立一听,越发狠命的,就抽了陈甜甜两皮带。 才十四的小姑娘嘛,她本身个子没长高,顶多一米五的样子,又瘦,又小,呆在牧民家里,穿的那件花衬衣,估计还是那个尤布给买的,质量又次,又薄。 而且她也不哭,站那儿,憋红着脸,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就给他爸抽着呢。 聂工手上擦破皮儿了,正在书房里让聂卫民给自己擦碘伏了:“好小子,头一回摸车吧,开的挺溜啊 “没有,看你和我妈经常开嘛,照猫画虎而已。"聂卫民很是谦虚。 聂工疼的直皱眉头:"你当时撞了两个人,那个牧民涉嫌拐卖儿童,肯定不敢报案,但王小武是咱们认识的人,我估计他到时候要到矿区公安局报案,说这事儿,不过你不要怕,爸给你顶着。 “谢谢爸。"聂卫民一幅老实本分的样子,他自己也磕破了额头,对着镜子擦碘伏,眉头都不皱一下。 聂工一抬头,就见妹妹嘟着小嘴巴,在门上站着呢。 你甭看人小,才一岁过一点儿,悄悄眯眯的,啥地儿都能溜着去。 “疼,疼。"她说。 大概是看爸爸负伤了,念叨他疼,还给他吹伤口呢。 “哎呀我的小卫星,小星星,永远都不要长大,好吗?”姑娘长大了就愁人了,比小子还愁人。 聂工听见抽皮带的声音,再听甜甜一声声的哭,心里真是够难受的。 “自立,别打了,过来我家吃饭,你让甜甜先进屋,成不成 ?"陈丽娜一开始劝不住,这看陈自立是上了狠手的打,也是实在看不下去了,连忙就把他的皮带绐夺了。 陈自立又狠抽了一鞭子,给陈丽娜扯到这边,来吃饭了。 “那些牧民拐了咱们这么小的姑娘,不能就这么算了吧小王在老家气的差点喝了农药,我呢,我跟你说聂工,我要不扌死那个尤布,我就不姓陈。"陈自立给气的,端起碗来的时候,手还在抖呢。 哈工这不进来了嘛,提着猎/枪就说:“这不行,咱们基地的姑娘咋能叫他们惹,开上车,咱们往巴音郭楞千一架走。 钱工和王总工也进来了,也为了那些牧民随意拐姑娘而生气呢:"反正这事儿不能就这么地了,咱们呀,一起去,不蒸包子蒸口气,咱们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咋能随便拐,还抢人,要不抢回来,甜甜是不是就给那些人糟蹋成个牧民婆娘了,啊? 这不大家全看聂工呢嘛,毕竟他枪法好,人稳重,也是大家的主心骨。 聂工手给砂弹打破了,上面还缠着砂布呢。 挑了筷子兔子肉吃着,他把手拍在桌子上,说:“我在那家人家的牛棚里,我看见一大堆沾满了原油的大编辑袋,那玩艺儿是油耗子们才用的。 油耗子,就是矿区的偷油贼了。 要知道,矿区的油耗子,那简直就是一大害啊。 “那你说,咋办?"王总工一听油耗子,气的烟直接从鼻子里喷出来了,还吧吧的抽着呢。 他们治安队,天天儿的各油井,各沿线查着呢,但是吧,那些油耗子一来都有土枪,二来有地方牧民们的掩护,大模大样的抢完了就跑,石油工人们要赶追,人家还放黑枪呢。 这不治安队的吃过几回黑枪,连追都不敢追了嘛,回回,都是眼睁睁的,让人把油给抢走。 原油卖到那种土炼油厂,再卖出来,那是包赚不赔的卖买可是油田靠什么生存呀,就靠的是石油,那么多的大机械,大厂房,可不都得拿油换钱,才能维护 所以,提起那些油耗子们,基地这帮大老爷们,那真是气的叫个牙痒痒。 我会跟于东海商量这事儿,要那巴音郭楞的沙依家真大油耗子,咱们得把他们家整个儿给铲了才行。”聂工撕了口兔子肉,就说。 所以,他说:“你们先不要着急,甜甜这口气,咱们早晚得出,至于沙依那家人,只要查实是偷油的,矿区要判的轻,我要亲自端枪,轰了他们那一窝子。 这边陈丽娜拔了半碗热腾腾的白米饭,放了两块精瘦的兔子肉在上头,又盖了半盘子甜椒炒肉,再剥了半拉青菜,就给甜甜端过去了。 聂卫民头一回在他爸跟前开车,哎哟喂,那一手车技炫的刚才聂工下车的时候还给他竖了个大拇指,这会儿甜甜也救回来了,空前的自信呢,把妹妹一抱,也跟到陈丽娜身后了。 二蛋早就在隔壁了,忙着给陈甜甜烧水,打水洗脸,正劝着她呢。 “好啦,甭哭啦,也别觉得丢人啊,前几天我和我哥也给我 爸抽过皮带呢,我俩都好好儿的啊。"二蛋淘好了毛巾,给甜甜呢 他觉得给爸爸打一顿也没啥呀,只要人回来了就好,是不是啊 甜甜不肯接,也不哭,咬着唇,就在炕沿上坐着。 “擦擦,擦擦。"妹妹拿手也在脸上比划,为甜甜而着急呢,意思是叫她擦把脸。 二蛋,你和卫民两个出去,我和甜甜说会儿话。 这几个孩子今年突然长大了,当然了,现在都成青春骚动期的少年少女了,真正该到认真给性教育、给人生教育的时候 而对于孩子们来说,这个阶段,也是他们最无助,最迷茫的时候。 这种迷茫,有时候大人其实也很无助的,要不,王姐能给甜甜气的犯心脏病吗。 俩兄弟倒也聪明,出门的时候还给陈丽娜把门拉上了。 “甜甜,你看这样成不成,无论你有多难熬,再在学校混两年,熬到初三,你爸是工人,矿区的红专分数线特别低,到时候你上红专读上两年,然后我把你召到我的毛纺厂,成不成? 有些孩子天生读书不行,你真让她考大学,那是想都不要想的。 现在还没有改革开放,考大学那是干军万马过独木桥,家长的愿望很丰满,学生们面对的机会却很骨感,学死,她们也 不过是痛苦自己,既如此,又何必呢。 果然,甜甜的心结就在于,不想读书。 她说:“我都跟人跑过了;再回去,学校里的老师,还有那些女学生更加会骂死我的。 “谁骂你了?"陈丽娜反问。见陈甜甜一愣;好像是想回避,直接就说:“是不是原来就有人骂,你是给人骂的不行才不愿意读书的,是不是? “有好些女同学,说我体型难看,说我像个生完娃的婆娘,还有好些女同学,天天在背后嚼舌根,说我肯定偷偷给男人生过孩子。陈甜甜原本想瞒着这些的,但是吧,她给她爸打怕了现在倒是敢实话实说了。 “你告诉我,嚼舌根的女生都是谁,尤其是说你给男人生过娃,这话是谁传的?” “我不知道,但是整个学校里的学生就全在传这话,陈阿姨,我是真呆不下去了,不然的话,我不会想着跟个牧民走的我就是太丢人了,只想远远儿的躲起来。"陈甜甜说着,这会儿才哭开了。 孩子也有自己的委屈,但是她给人传的那么难听,又怎么能告诉妈妈呢。 好嘛,典型的校霸霸凌。 陈丽娜说:"行了,这事儿等我上班了我会慢慢打听的,谁家的孩子敢说这种话,我非掮烂她妈的嘴不可。既然你不愿意再上初中,那这样,我想办法跟贺厂长说说,你从明天开始,直接在毛纺厂上班吧。” 我真的可以直接上班吗?”陈甜甜一听,高兴坏了。 说实话,这半年多,要不是陈丽娜去党校学习,估计这孩子也不会沦落到这一步。 可以,但去了以后上不了机床,就只能搞搞卫生,扫扫车间,而且,你太小了,我们厂里不能雇童工,工资,我私底下想办法给你给。“陈丽娜说。 事实上,她说这话的时候,考虑的是,从自己的工资里拔部分出来给陈甜甜,毕竟,从小自己喂大的丫头嘛,真的因为校园霸凌,因为早熟就小小年级走上不归路,陈丽娜是真舍不得 陈甜甜脑子简单,没想到那么多,只听说自己能进整个石区的姑娘们都梦寐以求的毛纺厂,能穿水红色的衬衣,能戴白眉子白围裙,就高兴的不得了啦。 她把妹妹抱了过去,搂怀里看着,点着妹妹的鼻子说:“聂卫星,你知不知道啊,你不在的时候啊,你三个哥哥整天在我跟前说你有多可爱,说的我耳朵都起茧子啦?” 陈丽娜看窗外,聂卫民和二蛋两个,都是抱着双臂,二蛋脊背宽阔,虎背熊腰的。聂卫民秀挺一点,跟株白杨树一样站的挺拨。 个比聂工壮实一点,一个比聂工瘦一点,但是看他们的脑袋,跟聂博钊几乎一模一样。 她掰过甜甜的耳朵,就悄声问说:“不过,阿姨得问个事儿,你可得实话跟阿姨说,我就问你,你跟那家的男人一炕睡过没? 陈甜甜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跟我说,睡过没。陈丽娜跟那些气的拍着桌子,誓要扛着枪跟牧民去干上一架的男人不同,她最担心的,是怕陈甜甜已经叫那家的男孩子给欺负过了。 然后呢,怕她万一要怀上孩子,就了不得了。 毕竟她听聂卫疆讲,陈甜甜似乎就是十四五岁,就生孩子了的 “尤布想跟我睡,但他妈妈没让。"陈甜甜小声说:“那家的阿姨人挺好的,把尤布给打了,从我身边赶走啦。 牧民嘛,都是睡一个大毡房的。 看来,虽然说男人不是东西,但尤布他妈妈人心还没坏透否则的话,陈甜甜才真叫有冤无处申呢。 “尤布有没有欺负过你,我们明天会带你去卫生院检查,甜甜,你不能跟阿姨撒谎,你说实话,你真的没有吧。 “如果说姑娘都有处/女膜,那我就有,上医院检查我也不怕。”甜甜说着,眼泪就漫上来了。她之所以下定决心要离开矿区,就是因为爸妈总逼着她去上学,而学校里,所有人都说她不干净。 “行了,那你赶紧睡觉吧,甜甜,我跟你说,我就救你这回,你要再敢跑,神仙都救不了你,明不明白? 本来也想狠口责备一回的,但是一看当初甜甜的小姑娘现在给流言扉语折磨成这个样子,陈丽娜也就舍不得了。 好嘛,到了晚上,要上炕睡觉了,妹妹就不肯要聂工。 小家伙还骑着尿布子呢,两只小胖脚丫死命儿的,就蹬着聂工呢。 “坏!"她说。 陈丽娜洗了个澡回来,见闺女一幅气冲冲的样子,也知道自己这闺女吧,从小就聪明,你甭看人小,那脑子瓜里可装着东西呢。 聂工给她踢来赶去,都上不了炕。 “卫星,爸爸哪坏了呀你就不让他上炕?“陈丽娜忍着笑就把妹妹给圈过来了,问说。 妹妹恨恨盯了聂工半天,指着自己的下巴说:“扎扎,扎扎好吧,原来是聂工亲妹妹的时候,没刮胡子,给娃扎的。 没看我闺女嫌弃你了嘛,赶紧刮胡子去呀。”陈小姐一看聂工那半长的胡子,也觉得挺可笑的,就说。 聂工摸了把下巴,忽而一伸手,就把灯给关了:“小丫头惯的她,她不喜欢我的胡子,她妈喜欢呢,陈小姐你说是不是,妹妹呜啦啦的哭呢,聂工把陈小姐压在炕头上,一通的吻 好吧,硬茬茬的胡子刺在皮肤上,麻酥酥的,确实好玩。 陈小姐从不嫌弃聂工的胡子扎。 聂工喘了一会儿,嫌妹妹闹的凶,就把她给抱丢到聂卫民他们那边儿去了。 聂卫民兄弟倒是高兴坏了,二蛋开心的,跟狼外婆一样就来抱妹妹。 可是妹妹有记忆以来,也没见过这么多臭烘烘的哥哥呀。 她小小的脑海里,满满的伤心啊。 这还是亲生的吗这。 第164章 抢奶粉 王红兵开着拖拉机,载着刘小红和陈丽丽两个,要到矿区去看中考成绩,以及最后刘小红的录取学校。 你们谁要再跟陈丽娜来往,就不是我家人,我算是看透她了,她一辈子就没看得起我过。“陈丽丽坐在后面,话其实是说给刘小红听的。 刘小红不说话,掰着车沿,就在拖拉机里坐着呢。 “她打你是她不对,但你让小红帮杜兰兰考试,就是你的不对。”王红兵回头骂说 “试都已经考了,焦来娣还答应给我三百块作补偿了,王红兵,你一月才五十块的工资,小红这一次就能挣你半年的工资你身为个大男人,她爸爸,你不羞吗?” “我跟你没话说。”王红兵说。 这不到了中学,门外很多人都在等着出成绩呢。陈丽丽拉着刘小红,挤在红榜最前面,第一名高高在上,那是人聂卫民满分600分,就跟个神话一样,没人能超得过他。 紧随其后的是贺军强,成绩也高的令人咂舌。 刘小红发挥的不好,考的差了点,全矿区第五,508分。陈丽丽没找到杜兰兰,心里就打开鼓了,扯着刘小红问:“你真给她抄了吧,你要给她抄了,为啥前面都没她。 刘小红烦的什么一样:“她的分数我知道,402分,不会多也不会少,你看,那不在那儿了嘛。” 402就现在来说,也是高分了啊。 冻丽丽早就瞅准焦来娣了,拉着刘小红上前就笑说:“焦会计,你家杜兰兰上榜了,你欠我的钱,也该给了吧。 焦来娣也在看榜,回头看陈丽丽,那种眼神就像看一坨狗屎一样:“这女人谁啊,你是条狗啊你当街乱吠,谁欠你钱了你该不会是个疯子吧。” “咱们不说好的,小红帮你家杜兰兰,你帮我家王红兵提前提地膜,还要给我三百块钱? “真是疯了这女人,我家兰兰凭本事上的榜,给你给的什么钱,你要再这么疯咬下去,小心我报到公安局,把你给抓起来 “焦来娣,你说话不算话。 “哎大家快看,这有个疯婆子啊,随便乱咬人啊。”焦来娣极其鄙视的看了陈丽丽一眼,切的一声:“真是遇上疯狗,当街乱咬人了这是。 陈丽丽仿如给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看看身后的王红兵,再看看刘小红。 他俩也愣住了。 不过,这不还有一桩事儿了嘛,那就是,他们得知道,刘小红有没有给油田中学录取,因为油田中学的录取分数高,录取条件也极为苛刻,一家三口赶忙的,就又往油田中学赶去了 “有没有小红?”陈丽丽都急傻了。 王红兵是进学校看名单的,回来一摊手,吼说:“没有小红,杜兰兰反而在榜上呢,陈丽丽,你干的好事儿,让自家闺女给人当枪手,啥也没落着,最后杜兰兰还把咱闺女上学的名额给抢了。” 陈丽丽扑楞楞的往后退了两步:“焦来娣,这个不要脸的,她把我给骗了。 “妈,我当时就说过,焦来娣不是善茬,你说我要不帮你这个忙你就跳白杨河,好了,现在结果是啥你看到了吧。”刘小红摊了摊双手,说:“你让我做的我做了,现在后果出来了,咱俩娘受着吧。 “陈丽娜,你输了,你看好的闺女只能上矿区中学,而我闺女,能上更好的油田中学,怎么样,我比你强吧。”贺兰山一看完榜,就跑到毛纺厂来炫耀来了。 “为什么刘小红只能上矿区中学,我听卫民说她考了508,全矿区第五的高分啊。”陈丽娜说。 贺兰山说:“咱们矿区有两所中学,可油田中学从老师到校长,那可全是高峰这几年慢慢儿的,从四处挖来的,工资给的高,房子分的好,师资力量一流,当然只供咱们石油系统成绩最好的孩子们上。刘小红听说是给人举报了,有人说她抄袭,这事儿虽然没查证,但油田中学因为这个不录她? 顿了顿,贺兰山又说:“陈丽娜,你一直苦心给你姐夫争那个水电厂的名额,现在他闺女出了抄袭的事儿,我可是往上面帮他瞒着呢,否则的话,我估计组织不会任命他。 说实话,陈丽娜并不是不帮王红兵和陈丽丽一家。 她深知自己姐夫的长项在何处,矿区在白杨河大坝上建立 厂里的会计嘛。 “啥事儿,说吧。陈丽娜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凳子,示意焦来娣坐下。 看焦来娣笑的挺献媚的,她心头就浮起一丝不舒服来。 虽然说活了两辈子,有啥样缺点的人陈丽娜都能接受。 但是这个焦来娣,居然指使着陈丽丽,让刘小红在中考那么重要的考试中,给焦来娣的姑娘杜兰兰搞小抄,耍这种小手段只为考上高中。 陈丽娜对于焦来娣这个妇女,就有点看不上的意味了。 而且有人举报刘小红抄袭,最后她油田中学的名额没了你说这事儿跟焦来娣没关系,陈丽娜打死也不信。 “你咋把陈甜甜给搞咱们毛纺厂来了呀,我跟你说,你是不知道,那小姑娘吧,有问题。 什么问题?”陈丽娜就问说。 焦来娣以为是女人都爱捣事非了,就悄声的说:““她呀,从小就不安分,你知道不,初一就来月经了,还经常勾着外面的小伙子们干那些不正经的事儿,我听人说,孩子都打过几个了 要知道,甜甜和小红,那是陈丽娜眼看着长大的。 小红懂事,泼辣,虽然看着闷哼,但心里有主见。 而甜甜呢,笨一点,但是憨真,就小姑娘当中来说,算不错的了。 真要说她给逼的没法上学,其症结就在于,学校里有些孩子们老是传事非,说她跟男孩们睡,还给人打过胎。 这种事情,要说有吗,真没有 为啥呢,因为今天一大清早,陈丽娜和陈自立不是怕甜甜在那牧民家吃过亏嘛,两个带着甜甜到卫生院查过了,孩子的口□还好好儿的呢。 当时陈自立那个悔呀,恨恨的就打了自己几巴掌 为啥,因为他一直以来,也听了些闲言碎语,以为姑娘在矿区没好好学习,真的乱勾搭过男孩子,早跟人睡过了呢。 流言扉语,有时候可是杀人不见血的刀啊。 “来娣,你跟我说说呗,这些话,你从哪儿听来的?”陈丽娜忍着怒气,还笑呢,但是,气的牙都在咯噔噔的响了。 她眼看着长大的孩子,聂卫民和刘小红优秀,她心里喜欢可甜甜和二蛋这样的傻孩子,因为傻一点儿,她心里才真的疼,更不愿意被这个世界恶意相待。 你不知道,咱们矿区好多人传了,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儿啊。”焦来娣说。 陈丽娜给焦来娣倒了杯茶,放桌子上了:“这种东西吧,以我的经验,事出总有因,有人传这种话,那肯定就是有人看见什么了,你闺女不也和我家卫民他们一个学校读书嘛,她听到些什么没?” “我家兰兰说,那陈甜甜呀,一开始到学校,最先巴着的就是你家卫民,俩人天天传纸条儿递情话,可热络了。但后来卫 真要说她给逼的没法上学,其症结就在于,学校里有些孩子们老是传事非,说她跟男孩们睡,还给人打过胎。 这种事情,要说有吗,真没有 为啥呢,因为今天一大清早,陈丽娜和陈自立不是怕甜甜在那牧民家吃过亏嘛,两个带着甜甜到卫生院查过了,孩子的口□还好好儿的呢。 当时陈自立那个悔呀,恨恨的就打了自己几巴掌 为啥,因为他一直以来,也听了些闲言碎语,以为姑娘在矿区没好好学习,真的乱勾搭过男孩子,早跟人睡过了呢。 流言扉语,有时候可是杀人不见血的刀啊。 “来娣,你跟我说说呗,这些话,你从哪儿听来的?”陈丽娜忍着怒气,还笑呢,但是,气的牙都在咯噔噔的响了。 她眼看着长大的孩子,聂卫民和刘小红优秀,她心里喜欢可甜甜和二蛋这样的傻孩子,因为傻一点儿,她心里才真的疼,更不愿意被这个世界恶意相待。 你不知道,咱们矿区好多人传了,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儿啊。”焦来娣说。 陈丽娜给焦来娣倒了杯茶,放桌子上了:“这种东西吧,以我的经验,事出总有因,有人传这种话,那肯定就是有人看见什么了,你闺女不也和我家卫民他们一个学校读书嘛,她听到些什么没?” “我家兰兰说,那陈甜甜呀,一开始到学校,最先巴着的就是你家卫民,俩人天天传纸条儿递情话,可热络了。但后来卫 活也不会干,品行还败坏的不行,我觉得这样的姑娘,真的不能留在咱们厂里。 “下午确定了再说。“陈丽娜都快忍不住了,真怕自己不小心,一杯荼就得泼在焦来娣的脸上。 这不中午该吃饭了嘛,聂卫民正在忙着洗菜呢,见二蛋不写字,老在那儿逗妹妹,就气的说:“聂卫国,你要再读一年初,你就真是老校长了,赶紧给我写字。” “妹妺不让我写,我不写。”二蛋说着,鼻子一压,装个猪给妹妹看,妹妹笑的口水都流岀来了。 “你要不写,你就等着变成陈甜甜吧你。”聂卫民正在一片片的搓油菜,气的直跺脚呢,就见陈丽娜进来了。 “蛋蛋呢?”陈丽娜说。 聂卫民说:“那不供销社今天要上奶粉嘛,他早早儿的排队给妹妹抢奶粉去了。 陈丽娜接过菜盆子洗开菜了,聂卫民就揪着二蛋的脑袋,押着他去写字儿去了。 “聂卫民,我得问你一句,当时你和刘小红是一起考试的,她给杜兰兰递答案的事,你知道的吧,你当时为什么不阻止陈丽娜问说。 聂卫民是真不知道这事儿:“冤枉啊妈妈,等我知道的时候刘小红已经替考完了。”要他知道,肯定不会让刘小红办这事 “去,给我到开水间接开水去。” “聂卫国,快去给妈到开水间接水去。聂卫民转头,任务分配给了二蛋 但二蛋边做作业,迦逗妺妹玩呢,逗的妺妹笑的快缺氧了妹妹不让我去,我不去。 大懒使小懒,你俩给我一起去。”要叫他们兄弟偷奷耍猾,那叫一个没完没了,陈丽娜这儿等开水呢,也知道他们要赖皮起来,那叫一个没完没了,就说:“赶紧,聂卫民,揪上二蛋的耳朵,然后一起去。 二蛋舍不得离开妹妹,一只揉的烂兮兮的作业本就铺开了“我在认真写作业,提开水的事儿让聂卫民去 “我不去,那些小女工总是笑话我。”聂卫民是真的不想去 开水间那地方,总有些小姑娘在洗脚啊,洗袜子啊,或者洗衣服啥的。 只要他去了,她们就要开玩笑,故意问你几年级啦,考了多少分啊。今天就更夸张了,他中考满分,估计又得给她们取笑 对了,还有那些成了家的,直接就会问:“你和贺军强,你俩在学校,谁更受小女生的欢迎啊。 聂卫生简直是,羞死了。 所以,打死他也不去提水。 陈丽娜这儿劈哩啪啦的炒着青菜呢,炒岀锅了还要烧个西红柿鸡蛋汤,这西红柿都炒锅里出汁儿了,一提壶,没水。 她也无奈了:“聂卫星,喊你哥哥去打水。 妹妹在床上坐的稳着呢,俩哥哥一看,指上二蛋了:“去 这下二蛋没得皮了,提起壶就跑:“我妹让我打水我就打水男子汉大丈夫,说话从来都算话的。 聂卫民趁机抓过他几乎从来不给人看的作业本儿,一道道题的批下去,拿给陈丽娜看呢:“妈,二蛋今天这作业做的还可以,这一页,就错了三道题。 “平常能错几道?” 平常一页二十道题,顶多就能对三道 “粗心大意,还有,从来不把学习当会事儿,是不是?陈丽娜说。 聂卫民点头:“再对没有,他不是不会,他就是心不放学习上放。 陈丽娜觉得吧,这回二蛋收心学习,应该跟甜甜有很大的关系,要不是看甜甜跑出去以后那么惨,长教训,二蛋的心应该还收不到学习上 但是聂卫国这孩子就跟架机器似的,所谓警钟长鸣,三天不给他拎螺丝,他就会滑丝,所以,给他治病,没法跟聂卫民似的治根。 永远都只能是,治个本。 陈丽娜就想着,怎么才能给二蛋这孩子,一次性把那不爱学习的病给取了呢? “妈,妈,我可算回来啦。”三蛋背着只布袋子,进门就扑陈丽娜怀里了:“今天抢奶粉的人真的好多啊。 “给我看看,你抢到了几罐啊? 现在矿区的抢奶粉,就只有抢的确凉可以媲美。为啥,就因为奶粉产的少,要吃奶粉的孩子多嘛。 而陈丽娜要抢的拿藏区的耗牛奶炼成的耗牛奶粉,虽说味儿腥,但是营养特别好,这种奶粉又是只属于边疆专供,别的地方都抢不到了。 她生了妹妹之后,抢奶粉都是三蛋和聂博钊的活儿,小蛋蛋虽说小,但身子灵活,回回都能给她把奶粉抢回来,就这点聂工都比不上 看这下足足抢了四罐,够妹妹吃一个月的,可以说全家人,都为蛋蛋而骄傲。 这不转眼到了下午,陈丽娜上班处理了些事情,准备要给纺织女工们开个动员大会呢,焦来娣来了。 她还带着三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儿。 这几个小女孩,一个是焦兰兰,还有一个叫刘碎娃,另有个叫巩小霞,正是一直在初中时,跟聂卫民同班的女同学,而现在,她们初中毕业了,其中两个因为没考上高中,只能考红专,然后到毛纺厂来工作。 而杜兰兰,则因为焦来娣手段耍的好,凭着刘小红,考上高中了,只看那样子,就挺得意的呢 “陈厂长好。“杜兰兰领头,几个小姑娘说。 就在办公大楼的前面,一字排开的小马扎,毛纺厂的姑娘们正陆陆续续的,从车间往这儿赶呢。 陈甜甜是负责帮大家搬凳子的,她很勤快,这不因为毛纺厂的职工干部们都看着嘛,跑来跑去,满头大汘的,帮职工们搬凳子呢。 跟我说说,你们谁亲眼见过陈甜甜跟我家卫民传纸条子的?“陈丽娜请这仨小姑娘坐了,就问说。 杜兰兰因为考上高中了嘛,得意着呢,就说:“刘碎娃,你来说吧。” 事实上,捣事非,说闲话,给陈甜甜泼脏水的,就是她们 而杜兰兰是为了能让刘碎娃和巩小霞两个进毛纺厂,这是故意给她俩表现的机会呢。 刘碎娃呢,没发现陈厂长虽然在笑,但是皮肤下面那层肉,已经狰狞到一起了,当然也是为了在厂长面前表现嘛,就说“我见过她厚着脸皮给聂卫民传纸条,有人还见过她跟人扎小树林子。” 龚小霞觉得这猛料是不是还不够,赶紧又加了一句:“有人说她打过胎,亲眼看见的,从县卫生院出来,捂着肚子呢。 陈丽娜挺了挺腰,啪一声,手里一直在玩的笔掉桌子了。 焦来娣干的漂亮,把传闲话的人全给她找齐了。 第165章 人小妖风大 “你们从初一的时候,就见过聂卫民给陈甜甜传纸条子? “可不?” “那你们三个呢,有没有人喜欢我家卫民呀,他长的帅,又还学习好,肯定好多小姑娘喜欢吧?"陈丽娜就又说。 几个小姑娘全都脸红了,咬着嘴唇揪着衣襟的,不说话了 陈丽娜气的牙都疼呢,再看陈甜甜,还在那儿搬凳子,搬好了又叫袁华指着,得给领导们倒开水,小姑娘虽说还小,个子也矮,但那是真努力,她是努力的想获得认可,然后在这个厂子里上班呢。 “说嘛,你们觉得我家卫民怎么样,说不定,我就从你们中间,给他看儿媳妇儿呢。”半开玩笑的,陈丽娜就说。 厂长,卫民可是个好孩子,不说陈甜甜,就是那个刘小红,你也不应该再叫他和她来往,我跟你说,那小姑娘人品大概也不咋地。”焦来娣耳朵长着呢,一听小姑娘们害羞了,这不就跑来,又来掮风点火,添油加醋坏刘小红的水儿了嘛。 “但我怎么听我姐说,中考的时候是刘小红给你家杜兰兰传的答案,才叫她能考到中考分数线的?"陈丽娜反问。 焦来娣一下声音就大了:“这谁她妈放的臭屁,我家兰兰学习好着呢,自己考上的中学,你说刘小红给她小抄,可拉倒吧,刘小红自己都不清不楚呢,说我家兰兰抄她,笑话,这话谁说的?” “我姐说的。陈丽娜说。 焦来娣可没打算承认这事儿:“场长,你姐那个人吧,脑子是不是有点不清楚,我就说个实话,她那种亲戚,老爱惹事儿的,你呀,太应该提防她了。” 陈丽娜真想让陈丽丽来看看这个焦来娣吃完就不认的脸。 她不刚才叫了聂卫民嘛,这会儿聂卫民来了:“妈,你找我啥事儿啊,你不是说这是厂区,我们兄弟上班时间不能随意溜哒的吗?” “你小时候是不是经常给甜甜传纸条,问她啥时候放学,问她要不要一起回去喂兔子,问她要不要一起坐车什么的? “是啊,甜甜是我妹子啊,咋啦?"聂卫民一头雾水的茫然。 怎么了?甜甜你过来,我给你们掰扯掰扯,这叫个什么事情?”陈丽娜声音一高,那不面前有喇叭了嘛,吱的一声,所有的女工就全朝这边看过来了。 她索性把话筒往面前一凑,就说:“对不起同志们,本来上班时间,咱们就该说上班的事儿的,但是吧,现在有点事情,牵涉到我们厂里一个女工的荣誉了,我必须得当面解决一下给我五分钟就好。” 拉过正在倒水的甜甜,她说:“我知道她是你妹子,你也知道她是你妹子,但是别的小姑娘不知道啊卫民。你知道吗,你在初中,是学习最好的孩子,一直以来都很优秀,而你呢,因为是邻居的关系,跟别的孩子们不玩,就只跟甜甜玩,这种玩在某些小心眼儿,别有居心的孩子们的眼里,就属于是不正常,就属于是甜甜想勾着你搞对象了,她们就嚼舌根,编造了很多她不正经,勾人引人闲话。 焦来娣一听着急了:“陈厂长,话你可不能这么说,刘碎娃和龚小霞几个,也是听人说的… 陈丽娜一看刘碎娃和龚小霞两个刷的一下脸红了,一手拽了一个,就说:“走,现在咱们立刻就去矿区公安局,我告诉你们,要真有这种事情,那属于强/奸未成年少女,强/奸的男人要坐牢,而你们,知而不报,等同包庇罪,也得坐牢,你们要不要跟我去? 陈厂长,我啥也没看见,我全是听人说的啊!“龚小霞胆子小,哇的一声就哭开了。 听人说的,这四个字,可以帮她开脱一切的罪过。 刘碎娃也说:“我,我也没看见,这话全是杜兰兰说给我们听,我们才知道的。杜兰兰跟我们不一样,她是确确实实见过的。亲眼所见。 好嘛,陈丽娜知道,这种事情,其实就是几?小姑娘嚼舌 旦是,众罪就不该责吗? 陈甜甜一个好好儿的小姑娘,叫这些同学们嚼舌根嚼的学都没法上了,就活该她受屈辱吗? 松开这两个已经给吓尿的,陈丽娜一把就把杜兰兰给拽上了:"走,你不是亲眼看见有人强/奷陈甜甜吗,你包庇强/奸犯你也是同伙,我现在就要把你报到公安局去。 “我没有。 “龚小霞和刘碎娃说你亲眼所见,你说你没有,你们一起给我去公安局,说个清楚。 “我家兰兰还未成年了陈厂长,警察才不会抓她,再说了你啥意思,我家兰兰招你惹你了你要唬她? 焦来娣这不来扯自家闺女嘛,就把陈丽娜给搡了一把。 陈丽娜刷的一巴掌,直接就给她掮过去了,一把把杜搡到众人面前,她说:"“我告诉你焦来娣,警察确实不会抓你闺女,但你闺女的人品你自己看看,啊,是因为羡慕吧,嫉妒吧,觉得聂卫民兄弟只和陈甜甜玩,就编造谎言污辱她,说她跟人睡觉,还说人跟她打胎,你这闺女是只有十四,可是她心,脏的就跟四五十岁的老泼妇一样。 “陈场长,你要再这样骂人,我可要动手了 “来啊,咱俩动个手,看谁打过谁。“陈丽娜直接凳子一提,眼看就是个要拢过去的样子。 贺敏满头大汗的跑来了:“我就十分钟不在,咋还打起来了你们?” “贺敏,把喇叭开开,我要讲话。”陈丽娜扔了凳子,见焦来娣正准备把几个小姑娘给拉岀去了,就吼说:“你把她们给我放开,让在这儿站着。 基本上前面到的女工,整个儿围观了事件的发生。 后来的一看书记才回来,就发这么大的火儿,这不马上就要问:"出啥事儿啦,书记咋发这么大的火?” 前面的给讲解着呢:“初三的几个小姑娘,那不估计都对咱们厂长家的卫民挺有好感的,就给卫民家的邻居小姑娘编了好多的谎,人清清白白一姑娘,叫她们说的简直了,不堪入耳。 “啊呸,让我看看,这几个人小妖风大的小姑娘长啥样儿? 女工们一听,又气又火,这不就全挤过来了吗? “陈甜甜,现在是我们厂的纺织女工了,我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她的为人我能保证,同时我也希望你们不信谣,不传谣不要编造谎话。这几个编谎害人的小姑娘太小了,我送不到安局去,但你们,我能!"广播里,陈丽娜的声音分外的大,也尖,无比的严厉。 “同志们,你们都是女孩子,大多数还末结婚,自尊自爱,珍惜自己的名誉,也珍惜同志的名誉,我的厂里但凡有一个喜欢嚼舌根的女同志,不管说了那个同事的坏话,让我查证了立马开除。 说完,一目扫过全场,看好多纺织女工不由就低下了头。 陈丽娜才说:“现在开会。 那三个小姑娘不是给贺敏拉到外围了嘛,不得不说,一般喜欢嚼人舌根的小姑娘,那心理素质都是贼好的。 说真的,陈甜甜给人骂了三年,直到今天,才知道原来是因为聂卫民兄弟和她关系好,才叫这些小姑娘给嫉妒了。 她气的发抖,但是这不还有工作嘛,抱着个暖水瓶,远远儿的,就盯着那几个只在初一时,同班过一年的女同学看。 她们的脸皮是真够厚的,把一个女同学险些逼着走上绝路了,这时候还一幅蛮不在乎的样子呢。 看着看着,她就发现聂卫民走过去了。两手插在兜里,他一个个的盯着,这几个女同学,说实话因为学习差,他向来都没有注意过这些小毛丫头们 却没想到,就是因为她们的中伤,才叫他一个妹子好好儿的,无法专心学习的。 巴掌扬起来,聂卫民正准备打杜兰兰呢,甜甜跑过来了“大蛋,这是毛纺厂,你要这样,人会说小陈阿姨的。 陈丽娜是书记,在大会上处理职工的事情没什么不对,但是儿子打人,那要传出去,别人肯定要说闲话。 “赶紧给我滚。"聂卫民哑着嗓子说:“往后在矿区街头,也不要叫我遇见你们,否则的话,见一次,我打你们一次。 个小姑娘一个拽着一个,在全厂纺织女工们鄙夷的眼神中,跟那灰溜溜的老鼠似的,溜了。 垂着头踱到陈甜甜身边,聂卫民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为啥还没说话了,眼圈就红了。 “大蛋,你要敢哭,我就告诉刘小红,我们一起笑话你。”陈甜甜刚给领导们添完水回来,咬着唇就说。 聂卫民一想要刘小红知道自己打小姑娘,肯定得凶自己半天,忍不住想笑,但眼眶还是红了。 “好啦,你读你的大学,我做我的纺织女工,大蛋,咱们可都是在为人民服务,我说的对不对?”甜甜又说。 好吧,这才是小时候那个没心没肺,笑起来总是甜甜的小甜甜嘛。 不过,她旋即又小声说:“咱们从此就不是一路人了,你和二蛋,小红,你们可要好好学习,不要弄成我这样 从此,她的命运,和大蛋二蛋分开了。 第 她和他们一起长大,但是,从现在开始,知识,眼界,学历,那一切的一切,都隔着他们,他们当然还会见面,还能聊天说话,但从本质上,已经是两类人了。 这不下午下班了,陈丽娜才有时间考虑刘小红的事情。 油田高中,现在是矿区最好的中学,你甭看人只有三个班但是,这儿的师资,因为高峰的缘故,是整个自治区最好的。 就比如说,校长柴天明,就是上海复旦大学的毕业生,也是邓东崖的同学,原本是给下放在和田的,平反以后,回了上海,但是在边疆住惯了的人,再回到城里那种局促感。 再说,他下放的时候生了四五个孩子,得要读书,只靠他个人的工资,在城里非常的艰难。 这时候矿区有边疆补助,高峰也是他同学,天天打电话请,保证给他家属安排工作,好话说了一车,人不就来做校长了 这个柴天明啊,学历高,人也清高,特别的傲气。 而油田高中只收一个班,一班二十个学生,封闭式管理,油田在补贴学费之外,还给他们补贴伙食,住宿,一年下来,个孩子的学费才几十块钱,三年高中,几乎等于白念。 这种封闭式的管理,有效的把学生和社会上的渣滓们分隔开来,他们除了假期,几乎不出学校,所以能到里面读书的学生,其本身也会特别努力,能考上大学,那也是必然的 上一届的二十个学生,只有一个没有考上大学,剩下的全上大学了。 这等同于是百分之百的升学率啊。 而矿区中学呢,开放式管理,没有食宿,学费一年就要两百块。 刘小红的学费,一直以来都是由陈丽娜来出的。这也是陈丽丽为啥一点也不操心孩子的原因,反正有陈丽娜这么个大财主来负担刘小红的学费,所以她才无所谓呢。 不过,陈丽娜估摸着,自己这回和姐姐一翻脸,她就该心慌了。 果不其然,一出毛纺厂,就碰见王红兵了。 王红兵还带着刘小红了,俩父女都是满头大汗。没办法,矿区的夏天,给太阳直晒着,真是头皮都能给烫掉。 刘小红还好,吃了个冰棍儿,王红兵舍不得给自己买,正大杯的灌茶水呢。 水灌进去,太阳一晒,又从头皮上冒出来了,好嘛,在矿区的夏天,人们连洒尿这事儿都不用费劳,因为水份,全从头上蒸发了。 “丽娜,我们正打算进去找你呢,治安队不让我们进,哎呀你可算出来了。”王红兵说。 陈丽娜盯着刘小红,一直看着:“来找我干啥? 刘小红犯了错误,抿着唇不说话。 王红兵个老好人,风箱里的老鼠,准备好了两头受气:“我们就想找你,看能不能迂回一下小红上学那事儿,说她抄袭是真冤枉,咱的孩子咱清楚,她考试有她的实力,但是,她帮人 打小抄,这事儿是有的。” 陈丽娜厉目盯着王红兵:“你闺女学习好,你就让她给人当枪手,姐夫,你知不知道万一给抓住,她得给当场开除学籍? 杜厂长再三保证说绝不会给抓住的,他说呀,准考老师他认识。 “你们准备好了吗,回老家的事儿?"陈丽娜一听更生气了,她姐犯诨也就算了,王红兵也犯诨,她是真想把这两口子远远儿的,给打发回齐思乡去。 王红兵搓着双手,不停的说:“我跟你道歉,我也跟小红道歉,但是丽娜,人在江湖,真的有时候是身不由已。杜厂长不给我地膜,我就只能看着天没办法种地,我知道他卡我就是想让小红帮他闺女,但我没办法,你说说,我一个农场里种地的我能咋办?” “这种事情,你第一时间就该告诉我,我会臭骂杜启明一顿陈丽娜说。 但有的时候,现实就是这样。 很多人平时有立场,有原则,但只要牵扯到自已家的孩子了,真是什么事都能干出来。 陈丽娜心说,杜启明啊杜启明,当初我可是把你当同志的,没想到你为了孩子,犯这么大的诨,你这前程,是你自己作没的。 陈丽丽躲在棵树后面听着呢,当然了,闹成这样子,她是没脸再见陈丽娜了。 “丽娜,你是领导,矿区的领导你也认识,小红的事儿,你去跟桨校长说说,好吗,咱们小红要上矿区中学,当然也行,我怎么地我都会负担,但是,毕竟学校不一样,她要上了油田中学,学费省一大笔不说,我相信能考的学校也会更好的。 “跟我说这些没用,姐夫你知道吗,小红抄袭的事儿,有人举报到矿区了,本来我一直在给你争取水电厂厂长的位置,这下估计是黄了,你们大概,只有回齐思乡一条路了。 陈丽娜早看见陈丽丽了,当然,这话也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姐妹之间,毕竟还有父母牵扯其中,真闹成仇人,也不像话 但是,像陈丽丽这样的人,一次,就要治的她痛彻心扉否则的话,她时不时脑抽一下,全家人都得跟着她人仰马翻。 第166章 心里悔 陈丽丽本来还挺生气,觉得是妹妹错了,自己没错。 听到水电厂三个字儿,呆住了 因为,她一直知道白杨河上建了一所大水电厂,据说等水电厂建起来,现在矿区的火电厂就要关闭,那么一个大厂,焦来娣就提过好几次,说将来谁要当了厂长,那也是总工级的干部。 这意思是,她盼望王红兵能提干盼望了六七年了,好容易丈夫要提干,给焦来娣搅黄了? 气的脑子发懵,陈丽丽就把焦来娣给堵在她家门上了。 “焦会计,没你这样儿的吧,当初咱们说的好好儿的,我家小红和你家兰兰一起上油田中学,你不是还说,将来俩孩子考大学,也得小红帮兰兰?”陈丽丽说:“举报我家小红抄袭的人是你吧,你受了我家小红的恩,反手就把她给卖了,你把她一卖我家红兵也没法提干了,我是想跟你认亲戚做朋友来着,你咋能这么害我们全家? 焦来娣正因为今天在毛纺厂丢了个大脸而不高兴呢。 而杜兰兰呢,当时没觉得啥,结果等傍晚,毛纺厂的女工们从毛纺厂出来,人人都在说她和龚小霞,刘碎娃几个,骂她们心思龌龊,骂她们小小年级不学好,排挤同学。 矿区虽然大,但几乎所有的人串来串去都是认识的。 才不过从毛纺厂走到家的工夫,就连楼上的几户老邻居都下来问了:“兰兰,听说你们学校有些姑娘居然好好儿的给人小姑娘编谣言,说人打胎,你知道那碎嘴不要脸的小姑娘是谁不 杜兰兰给气的,一跺脚,冲屋里一头栽在床上,呜呜的就哭上了。 焦来娣本来就火大,一见陈丽丽,那不火上浇油嘛:“我闺女是凭着自己的本事考上的油田中学,啥叫个抄啊我问你,陈丽丽,啥叫个抄。你闺女才抄。再说了,跟我做亲戚,你不要讲笑话了,我跟你一农场种菜的,有什么可交往的?” 说着,她一把搡,直接把陈丽丽从自家给搡出来了。 陈丽丽是个典型的窝里横,给焦来娣连推带搡一顿骂,站在人家门外,就听焦来娣还在里面骂呢:“真是农场里出来的泼妇,啥也不懂,乱吠了!你继续吠呀,最好叫矿区人民都看看你的嘴脸,陈丽娜的脸啊,就靠你掌了! 陈丽丽闹腾,别人不笑话她,笑话的是陈丽娜! 这不毛纺厂,陈丽娜打发走了王红兵和刘小红,把妹妹抱上,二蛋提菜,三蛋背奶粉,带着俩儿子和一闺女,就准备要回家了。 聂卫民是因为陈甜甜要加班,主动留下来等她,打算等她忙完了,陪她谈谈心,给她道个歉,一起回基地的。 “妈,咱们的车快晒化了吧?”三蛋说。 天太热了,车虽然停在阴凉处,但是吧,这样晒一天,里面确实闷的不行。 孩子们每每一上车,那都得热个满头大汗。 男孩子们还好,妹妹一热就蔫巴啦,不停的叫着:“不,不车车,不。 这意思是,自己不想坐车呗。 “好啦,妈妈把窗子给咱们开的大大的,先开上跑一圈儿等车凉了,妹妹再上车,好不好啊?”三蛋总是最有想法的一个 妹妹不懂为啥要先跑一圈,但是吧,只要哥哥说好,她就愿意。 结果,在停车的地方没找着车。 陈丽娜正纳闷儿呢,聂工开着车,缓缓儿的走过来了 摇下窗子,他说:“上来试试,看凉不凉快。 陈丽娜左看右看,聂工急了:“赶紧啊,外面那么热,车里点儿冷气,很快就会跑光的。 二蛋一马当先,上车了。 呵,那叫啥来着,一瞬间,他从沙漠一般的炎炎夏日,就钻进了冰天雪地啊。 “爸,凉快,贼凉快,你能告诉我不,你是咋把车里弄这么凉快的?” 聂工看陈丽娜上车了,赶忙就把自己的衣服递了过去:“把卫星抱起来,小心别让她着凉,这个冷气孩子怕要受不住。 陈丽娜也惊呆了:“你居然给我这吉普车装了空调? “那不是我一直打报告,申请一台外贸车要研究原装机油嘛,上面给批了辆日本车,不如欧美的车好,但是上面载有空 调呢,我就把它给拆下来,装你车上了。 “管道都不对吧,咱们这车不是只能开暖气,你咋给上面安个空调的?”对汽车还算懂的陈小姐,彻底迷糊了。 聂工还没说话呢,正在后面研究图纸的三蛋说:“我爸应该是把你的暖风系统给拆了,然后把空调安在那个位置,管道是样的,估计就是接口有点大小不一,但这个难不倒我爸的嘛 “那咱们往后冬天,也只能吹冷风吗,爸爸,我冬天会冻死在车上吗?”二蛋说的,正是陈丽娜想问的。 “空调能制冷,也能制热啊,就是耗油一点,爸,我说的对吗?”三蛋就说。 聂工点头:“你说的非常对,下回爸要去机车厂改造机械,看来得把聂卫疆带上,到机车厂去给我递掰手。 甭看递掰手是件小事儿,但是,机车厂多少小伙子,只要聂工一到,那都打破头的,抢着要去递掰手呢。 他经验丰富,技术又好,随便指点一点儿,都够机车厂的工程师们受用好久的。 那不看见刘小红和陈丽丽,还有王红兵仨人在街头,拖拉机前站着呢嘛。 好吧,他们一家就四个字能形容:失魂落魄。 二蛋就说:““妈,停车停车,我大姨在那儿呢。 “不用管,让他们站着去。“陈丽娜说。 她决心要晾够了,等陈丽丽的脑子清醒了,再取她的病呢 这不聂工还不知道她们俩姐妺之间的事儿嘛,陈丽娜就给聂工照着讲了一遍,然后说:“刘小红那孩子也真是,我姐现在越来越糊涂,我让她跟着我,她还不肯呢,我也不知道她咋想 “你要在啥事情上犯了糊涂,那怕伤害到了聂卫疆,再来个女人想带走聂卫疆,他会走吗?””聂工不这么认为,他说:“孩子之所以被称之为孩子,就是因为他们对于父母,那是不论父母有多大的缺点都愿意容忍的,只因家对于他们来说,比大人更重要。 “也正是因为这个我才生气,小红多好的孩子,就因为陈丽的拖累,上不了好学校了。 开着车,陈丽娜还得去看趟胡素,给她送些自己替她收来的上好的棉花,帮她衲被子。 她不刚到矿区嘛,正在着手服装厂的事情。 关于服装厂,陈丽娜有很多想要跟胡素两个谈的,毕竟毛纺厂让矿区的妇女们有活干了,但矿区依旧摆脱不了它重工业城的枷锁,以及污染。 而陈丽娜这趟党校之行,认识了好几个经济先行市的一把手,她跟胡素两个计划着,一切提上正轨之后,还要把他们请来做客,当然是想搭上他们的高速路,能让矿区先行致富呢 俩人聊了几句,听说胡素目前跟胡轩昂两个一见如故,进展顺利,陈丽娜比胡素自己还激动 晩上摆弄着给妹妹洗澡的时候,陈丽娜还在想刘小红的事 儿呢。 妹妹还太小,不用进洗澡间,一个大塑料盆子,把水兑上,她坐里面就不肯再出来。那不没得玩嘛,三蛋给她买了俩小乒乓球,浮在水面上,给妹妹玩儿呢 “聂工,咱们矿区不是一直要投选后备干部,那名单你有吗 “有啊,但那跟我没关系,我不怎么管那些东西,怎么啦?聂工虽然只搞科研,但现在是矿区挂名的区长,人事栏里,他是排在第三的。 当然,他不拿实权的,只是履历上会好看一点,工资会高点,这也是阿书记和自治区想办法的,要给他提工资嘛。 “不行,有个事儿你得管一管。”陈丽娜说:“这次选后备干部,你把杜启明给提上去,我跟你说,很多同志能共苦,但不能同富贵,你没发现吗,杜启明的塑料厂这几年发展的特别好那个同志啊,也该经受一下组织的审查了。 塑料厂的发展,是因为陈丽娜当初一力逼着,让杜启明跑广交会才能有的。 但是,等地膜生产出来,规模发展起来,杜启明那个人就变了 拿地膜卡王红兵并不是个例,他拿地膜审批卡过很多人。各个农场,现在地膜是生产必备品,跟化肥是一样的,塑料厂不给东西,农场就只能急的干瞪眼。 要陈丽娜猜的没错,杜启明钱也没少收。 想当初陈丽娜给中组和青干的人审,人家可是审了她的 辈祖宗。 这种审,清白了一步提干,从此踏上仕途,要真的屁股不干净,他下半辈子就唱铁窗泪吧他。 聂工在这方面呆板着呢:“杜启明那个同志我不了解,不过他年龄也差不多了吧,我明天翻一下文件,写一封推荐信吧,让小王送矿区去,要真是好同志,应该要提拨的。” 但要不是好同志,他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你又要吹气球?一看妹妹睡着了,聂工在床头翻腾,陈丽娜就说。 聂工手停了停,说:“那要不,咱们就不用气球了,一鼓作气,再生一个?” “赶紧的,吹气球吧,你要想我再生孩子,门都没有。”光妹妹一个,陈丽娜就够够的了。 聂工这会没吹,好吧,等他那啥的时候,陈小姐有点儿感觉了:“这又薄又滑的,必定不是那老塑胶的东西,这是啥?” 杜蕾丝,不是你自己念叨的,说要有杜蕾丝就好了?“聂工气喘噓嘘了会儿,骂了一句:““娘希匹,资本主义的东西就是不一样,跟没穿雨衣差不多。 “这东西,你又是怎么弄来的? “这玩艺儿,也要用到润滑油。”聂工说。 他大概是共和国唯一一个,外交部帮忙采购避孕套,并且指定品牌的。 聂工心觉得,他要把资本主义的奢侈玩艺儿享受个遍,嗯 明天再打个报告,多换几个牌子来用。 这边杜启明也回家了,不过,他没有妻子焦来娣那么理直气壮,心里其实怯乎着呢。 “你怕啥,抄袭这种事儿;就跟污水似的,刘小红呀,甭想翻案。”焦来娣说 “但是,咱们做这种事情,要陈丽娜真想管,我怕我厂长的位置得丢。”杜启明说:“你只知道她泼辣,你不知道,她手段多着呢。 他的塑料厂,这些年来是矿区发展的最好的企业了。 背靠着一座炼油厂,他是整个共和国为数不多的塑料厂里最大的一座。 而边疆那么广阔的天地,每一座兵团农场都需要地膜来提高产料,就更甭说什么塑料凉鞋,雨伞,雨鞋这些东西了。 要说这个,他就不得不由衷的感谢陈丽娜。 要不是当初她建议他多跑几趟广交会,学习日本的新型产膜技术,进口大设备,像今天塑料厂的成就,那是根本就达不到的 “不会的,你放心好啦。”焦来娣胸有成竹呢:“那个陈丽丽呀,蠢得很,除了喜欢巴结人,没啥大本事,虽然说跟陈书记是姐妹,但陈书记可讨厌她了。她再闹闹,陈书记就会把她赶走的,别看亲姐妹,真成了仇人,还不如陌生人 “但是,我的名声坏掉了呀,你们帮我想想办法,要矿区的人整天骂我,我就永远不出门,学我也不上了。”杜兰兰在卧室 里吼了一声。 正好,杜兰兰的小姑杜宝珍进来了。 杜宝珍在卫生院工作,是个泼尿科的医生,正好儿,也是给陈甜甜检查身体的那个。 杜宝珍当时帮甜甜检查下/体,当然,也是头一回遇到叫流言逼的活不下去的姑娘,就说:“什么事情都有散的时候,我得告诉你的是,你的处/女膜完好无损,这个,我会告诉你爸爸的,到时候,就算矿区有再多的人说你跟谁睡过,给谁堕过胎,这又有啥呀,你爸相信你的清白,就是最好的,明白吗。 “可我觉得活着太没意思了。”她之所以会跟个牧民跑,就是因为,那个牧民家远在牧区,几乎不接触人,她可以永远不受人嘲笑的原因啊。 杜宝珍也是个大姑娘,也知道这种事情对于一个女孩子的影响 要说她没听到还就算了,本来路上就听说,传陈甜甜事非的就是她的侄女杜兰兰和另外两个女孩,别的她打不着,杜兰兰她总能打着吧。 所以,推门进卧室,杜宝珍朝着趴在床上的杜兰兰,屁股上狠狠的就甩了两鸡毛掸子:“你们这些长嘴八婆,把人一好好的小姑娘差点给逼的自杀了,你一点不悔改,还想矿区的人不骂你?我告诉你吧,啊呸,你们呀,就该叫矿区的人一人一口唾沫,给淹死。 “杜宝珍,你发什么疯了你打我闺女? “你闺女小小年级嚼人事非,学的就是你啊大嫂,你管管你自己吧,要不然,你闺女的将来,就是你现在这样子,整个儿 没素质,还恶毒,坏透根了的泼妇。 “杜宝珍,你从我们家给我滚出去!”焦来娣气的,一巴掌就掮过去了。 好嘛,杜家一场武斗,就这样敲着大锣拉开了 “怪你,没本事,拿不到塑料地膜,要害我去巴结焦来娣。不论有啥气,陈丽丽都能撒到王红兵头上。 王红兵蹲在道牙子上,不说话。 “我不管,反正丽娜不给学费,还要咱们回齐思乡,这事儿你想办法去。“陈丽丽又说。 王红兵说:“要不是因为老丈人丈母娘,要不是因为你当初把我背到边疆来,要不是咱有俩闺女,陈丽丽,我真的.… 陈丽丽的劳苦功高,就在于她把王红兵给背到边疆了嘛。 算了,我去给丽娜下跪,我让她给咱们想办法。丽丽,你想想当初吧,咱们往乌玛依走的时候,一个扶着一个,在那雪原上,那时候你说,只要给你一碗热羊肉汤你就满足了,可现在呢,你想要进城,想要住楼房,不想呆在农场,你想想过去吧,好吗,真的,我觉得你想想过去,就会舒服很多的,好吗?” 陈丽丽心里岂能不难受? 她忽然转身,就看见治安队的门。 他们一家,正好是停在治安队的门上。 可不,当初往乌玛依走的时候,那是啥情形啊。她和王红兵两个被抓进治安队,人家要遣返王红兵的时候,她甚至想着 就算死,也要和王红兵两个死在治安队里,绝不能叫人把又瘦,又瘸着腿的王红兵从自己身边夺走。 那时候,她心里只有王红兵,只想把他背到一个有吃有喝不用挨打挨批/斗的地方。 可是,从妹妹开着小汽车进治安队的那一刻,她的心就变 她想要的就越来越多,她都忘了,自己当初是为啥而来的边疆了。 突然往地上一跪,陈丽丽就哭开了 “妈,你甭哭啦,我会编草辫儿,我还会做工换钱,我自己挣自己的学费,行不行,你不要哭了嘛。”刘小红说着,也跪下 陈丽丽撕着自己的胸口,说:“妈就是难受,妈也不知道自己咋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王红兵又气又无奈,跺了跺脚,说:“好啦,我再去求丽娜让她管这事儿,总行了吧?” 正好儿,陈甜甜不是搞完卫生,下班了嘛。 聂卫民为了开导她,给她道歉,陪她一起走着呢 刘小红本来也是跪着的,见了聂卫民和陈甜甜两个,敢紧就起来了。 你们又怎么啦,大姨,你能不能别这样,人看见了多可笑啊 在聂卫民看来,当街哭,也不管看的人有多少,真是够丢脸的。 “卫民,你大姨吧,心里有事,说不出来,所以哭两声,你走你的,不用管我们。王红兵说 聂卫民说:“王思甜,陈甜甜今天有事儿要你帮忙,我问你要不要帮?” “啥事,甜甜你说。”刘小红说。 甜甜其实没啥事儿要跟刘小红说,但是呢,聂卫民从后面,就轻轻的扯了扯她的衣服。 来吧小红,我真的有事儿找你。”她于是说 聂卫民还在揪她的衣服呢,于是她说:“让你爸妈先回,我呀,要跟你多说会儿话。 第167章 两个女朋友 甜甜,你找我到底什么事儿啊。“刘小红拉着陈甜甜的手,就问。 陈甜甜今天挺高兴的,但同时,心里又挺悲凉的。 因为,她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被人排挤了。 可是,她也发现,自己所受过的那些排挤,将近三年晦黯的时光,她的少女时代,是再也找不回来了 于是,她就简短的,把几个女同学给自己造谣的事儿,给刘小红讲了讲。 她们从来没有在我跟前说过,她们要敢说,我会撕了她们的。”刘小红气的拳头都捏起来了。 反而陈甜甜豁达:“她们知道咱们是一伙儿的,当然不会当着你的面说这些呀。 当然,最重要的是,刘小红和聂卫民都是专注于学习,上课了认真听讲,放学了就回家的好孩子,所以,听不到这些流言扉语,也不会专门去打听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饿了,我得吃点儿饭再回家,你们俩要不要跟我一起吃饭?”聂卫民突然就站住了。 好吧,曾经的黑心毛纺厂,后来变成了酒吧,现在呀,它变成一个川菜馆儿啦,开馆子的是个四川人,站在巷口不干另的,就是报菜名儿。 “爆炒小公鸡,麻辣小土豆,千煸肥肠四季豆,爆炒小猪肝。”这四川人一口菜名儿报的,聂卫民嘴里顿时就溢起了口水 来 “我们不吃,那得多费钱啊。”刘小红说。 陈甜甜毕竟馋嘛,就站住了:“我这月工资会有十五块,陈厂长提前支了我五块钱,要不,我请你俩吃一顿? “你头一回拿工资,完了给你妈买件衣裳,孝顺孝顺她,咋能光顾着吃呢?”刘小红说。 聂卫民已经进馆子了:“你们俩要再嚷嚷,我就点八个菜,然后自己一个人吃啦。” 果然,他大摇大摆就进去了,俩小姑娘对望一眼,头一回进馆子,也就提心吊胆的,跟着进去了。 不得不说,这地方谁都震不住,开了个川菜馆子,那叫个宾客盈门啊,就聂卫民认识的,石油系统好几个人都在这儿吃饭呢。 “卫民,一次俩女朋友,你厉害呀。”聂卫民正站老板跟前学着大人装模作样点菜呢,于公安来了。 “老板,我的盒饭呢? 老板赶忙回头:“咱们于公安的盒饭,盖浇土豆丝,赶紧给他端出来。” 只铁饭盒儿,下面是白嫩鲜香的米饭,上面是拿青红椒炒过的土豆丝,于公安把盒饭一接,从兜里掏了只调羹出来,边走,边在扒饭。 “于叔叔,您这样吃饭不健康吧,就不能坐下吃,吃完了再走吗?”聂卫民说。 “忙,蹲点儿抓油耗子了,没时间。” 于公安穿的是便衣,矿区男人们现在最常穿的那种灰色解放装,聂卫民往前凑了凑,哎哟喂,好臭。 “于叔叔,你这衣服总得洗洗吧。”聂卫民自告奋勇:“要最近没人给你洗衣服,明天我去巴依老爷家的大院子给你洗。” “我还打光棍了,你有俩女朋友,我呀,跟卫民老弟你没法比。”走到巷口,饭也扒完了,于公安把自己的饭盒给聂卫民拍:“告诉老板,明天还是土豆丝盖浇,给我把饭盒洗了去。 “油耗子逮住了吗?“聂卫民只要一听说什么缉拿坏人的事u,那叫一个两眼放光。 于公安对于聂卫民,似乎是有着极深的怨念:“我个没有对象的人,跟一个有两个对象的人谈不了这些,再见 等再回来,菜都上来了。 陈甜甜手里捏着五块钱呢,孩子头一回下馆子嘛,还以为跟国营饭店似的,要先买票再吃饭,就问说:“老板,在哪买票 “三个菜,总共一块二,吃完再结账。”送菜的是个个头矮矮的妇女,估计是老板娘,说话笑眯眯的。 就这功夫,聂卫民从兜里掏了一张大团结出来,递给老板 “大蛋,咱不是说好了,我给钱吗? 我聂卫民岀来吃饭,需要花妹妹的钱吗?”聂卫民反问。 “你哪来的钱,不会是偷我小姨的吧,聂卫民,你要偷我小姨的钱,我可真会告状的。刘小红说。 聂卫民带着俩妹子,本来就是来充大款的。 吃饭的人那么多,彼此都还挨着,刘小红这一句,好多人都回过头来看他呢。 毕竟人聂卫民在矿区,那是风云人物嘛。 “什么呀,我给《上海少年》投了稿子,人家采纳了我的稿子,寄给我的稿费,是属于我自己的钱,好不好?”小伙子脸都红了。 真的,你给《上海少年》投的稿子,真的过啦?”刘小红声音明显一高,带着满满的羨慕和喜悦 聂卫民低头笑了:“放心吃吧,要请你俩撮一顿,我还是能请得起的。 其实吧,稿子投了至少半年了,今天去学校看成绩的时候校长亲自给他给的样刊和稿费单。聂卫民低调着呢,而且吧,总觉得自己写的文章还不够好,不好给聂工过目,当时也没拿杂志。 就这稿费,下午才从邮局取回来,两张大团结,孩子身上头一回装钱,腰都粗了不少。 俩妹子坐在对面,爆炒小公鸡,干煸四季豆,拿自己的钱请自己的妹子吃饭,感觉那叫一个美啊。 吃完了,应该回基地了,聂卫民这还高兴着呢,毕竟人生第一笔稿费嘛,他把俩妺子带着,又赶关门跑了趟供销社 人给买了一瓶汽水。 想想俩弟弟还不知道他拿了槁费了,对了,还有小卫星,吧,又称了半斤饼干,还给小卫星买了一把供销社最贵的奶油大白兔,这才带着俩妹子,高高兴兴的搭车去了 好吧,搭车的时候,他就见于公安一个人蹲在路边,正跟要饭的聊天呢。 远远儿的看,他也跟个要饭的似的。 为了能盯上那些偷油的油耗子,并且摸清他们是从那儿来的,他们的黑炼油厂,以及他们手中有多少武器,他们的窝点又在哪儿,像于东海这样的人民公安,一会儿是乞丐,一会儿是小贩,天天蹲马路牙子上,跟踪那帮王八蛋呢。 要说一边是甜甜,一边是小红,三个人一起走路的日子往上溯,至少得有三四年不曾有过了。 聂卫民和刘小红两个把陈甜甜送回了家,这才从自家推了辆二八大杠出来,要把刘小红给送回农场去了。 他单手打着自行车,见刘小红坐后面了,就说:“坐前面来啊,矿区晚上风这么大,你坐后面,风不得吹着我,赶紧坐前面,给我堵风来。 大杠咯屁股,难受,我不要。”刘小红说。 聂卫民索性两手一撒,歪歪扭扭骑着车:“你要不坐前面那我就摔倒自个儿。 “讨厌,你就跟个小流氓似的。”刘小红说。 聂卫民吐了吐舌头,本来想开句玩笑来着,想想陈甜甜, 那玩笑就吞肚子里了。 “往后呀,你要离我远一点儿,要不然,我怕矿区的姑娘们也编排我的名声。”刘小红最终犟不过聂卫民,就坐到大杠上了 月高而冷,远有狼啸。 聂卫民骑着自行车,妹子的长头发叫风吹着,扑拉拉的往他脸上迷呢。 “好。”他说。 刘小红也没发现他啥时候变声的,但是吧,聂卫民的声音不像小时候那么清脆了,而是变的混厚,沉稳,和着风声,他的声音就跟个成年男人一样。 刘小红于是又说:“我想来想去,我还是应该去读油田中学,聂卫民,矿区中学再好,师资也不如油田中学,但我妈已经把小姨给惹了,而我了,我是真没脸再求着小姨,让她帮忙给我办这些烦心事儿。卫民,你能去给小姨说说嘛。你就说,无论我妈,还是她,她们给我的恩情我都会记得的。我刘小红只要能读书,就不会想别的任何事情,我不会说什么发誓的话,也不会说自己考不上大学就怎么样,我肯定会考最好的大学,出来上班就还她们的恩情,学费,生活费,那都是小事,只要她们需要到我,能负担的,将来我一定会全都负担起来。 说实话,刘小红什么都没有。 而现在能上学的一切,都是由陈丽娜来负担的,她除了无尽的对陈父陈母,王红兵一家好,她也不知道自己再做什么能换来一个自己读书的机会。 但是,读书,那是她的渴望。那怕厚着脸皮,她也一定要求到那么一个机会。 这些事情呀,我会处理的,你赶紧回去睡觉吧。”聂卫民说的很轻松:“一切尽在我的把握。 刘小红在农场大门口下了车,摇开大铁门,一阵风似的跑远了。 聂卫民踮脚在外头看了半天,念叨了一句:“小死丫头,都不知道回头说个再见。 妈,妈 聂工因为有了杜蕾丝,老当益壮,今天都连着干了三回了还在陈小姐身上趴着呢。 听见儿子在窗外叫,俩人都吓了一跳,因为现在天气热,窗子就只拉了个帘子,窗户都没关。 悉悉祟祟的,陈小姐终于爬起来了,腿软,而聂工呢,听儿子不叫了,这不正在兴头上,就又把陈小姐给拖回去了。陈小姐于是回头,掐了聂工一把。 “妈,我也不知道我该跟你说什么,但我想问一句,你能帮帮刘小红吗?”聂卫民说。 陈丽娜反问:“为啥? 聂卫民挠了挠脑袋,把没花开的一张大团结放到陈丽娜膝头了:“这是我挣的第一笔钱,一半给你,我得跟你说,我还会慢慢挣钱的,就算我帮她还她的学费,你暂时帮我把她负担起来,好不好? 冻丽娜噗嗤一声就笑了:“哟,小伙子,挺有担当的啊。聂卫民,你才多大啊,别告诉我你对人刘小红有好感吧。 你,你还是人妈妈吗?你怎么能问孩子这种话题?”聂卫民突然跟触了电似的,就跳起来了。 那叫啥来着,欲盖弥彰,又竭力的想要掩饰,隐藏:“我,我就是小时候打她打的太多了,心里过意不去,而且,你不得不承认,人刘小红高考全矿区第五,女生里头第一个,真是个人材吧。 赶紧去睡吧,这事儿,我想办法。”陈丽娜不好再多说什么,犹豫了一下,只说:“聂卫民,你们生在新中国,不知道礼教是个啥,但我得告诉你的是,在旧社会,小姑娘要给男孩子摸一下鼻子,都要割掉自己鼻子的,我不管你心里想的什么,你得记得一点,你现在是个学生,刘小红也是,你们现在的任务是学习,就算一起读书,也绝不能表现出亲昵来,那对你俩都没好处。你要想谈对象,时间长着呢,等你考上大学也才十七八岁吧,你可以谈到三十岁,没人管你,但现在,不行。 “我哪有谈对象,你简直就是……你以为谁都像你和我爸一样,一天到晚不消停。聂卫民脸红脖子粗,舌头都结巴了,气的跺了一脚,转身出门洗澡去了。 陈丽娜觉得吧,小的两个还好,这个聂卫民,总归没有聂工那么的稳妥,遇事冲动,易怒,但是又聪明,是块好料子,可没个人敲敲打打,他还真的,成不了像聂工那样的大材。 这儿其实陈丽娜已经想好了要帮刘小红办入学的事儿了。 结果第二天一清早,陈丽丽就来了。 大清早的,陈丽娜才要起来烧汤了,闻着一股热油饼子的香气,再看门外,陈丽丽带着俩小闺女并刘小红,全家已经进来了。 她不说话,陈丽娜也不理她。 反而是王红兵说:“来,卫民,卫国,赶紧起来吃饼子呀这饼呀,是咱们农场最好的荞面和菜籽油烙的,香着呢。 二蛋很不挣钱的拿了一块,卷巴卷巴塞嘴里,大拇指就竖起来了:“大姨这饼可真香。 蛋小嘴一嘟,恨恨的看着二蛋呢 二蛋还在吃呢,心说发生啥事儿了嘛,这么香的饼子吃着为啥大家一脸的不高兴啊。 你们为啥还不回老家,非得人赶吗?”陈丽娜问说 陈丽丽依旧不说话,但眼泪吧嗒吧嗒的,就下来了。 陈丽娜于是又说:“姐夫,何必呢,我姐这人我是看透,真没意思啊,你要还想有点前途,你就跟她离婚吧,真的,你不要总想着自己是念着我的恩情,所以不离婚的,别人劝和不劝离,我不一样,我觉得吧,她这人没救了,你呀,就甭老念叨是看在我们的恩情上才将就她的了,行吗? “小姨,对不起。”刘小红说。 大妞也说:“小姨,我妈妈说她错了,你原谅她吧 陈丽丽依旧不说话,哭的呀,泪叭叭的往下落着,反正吧她是想好了,只要能让刘小红上油田中学,不就挨几句骂嘛自家妹子骂的,有啥呢。 话不能这么说啊丽娜,我和你姐经历过风雨,就算真回齐思乡,就算真的永远不提干,我也不可能和她离婚,离婚的话你就别说了。”王红兵摊了摊双手:“夫妻一辈子,不就是个不离不弃嘛。” 陈丽丽哭的越发伤心了,但最终,她也没等来陈丽娜的吐 次又一次,陈丽娜多辛苦的帮她,刘小红的学费,她出,父母虽然跟着陈丽丽,生活費全是陈丽娜在补贴,想当初陈丽丽刚到农场,从羊肉到调和,再到自家困难的不行时,还省出来的那一小罐清油,她帮姐姐那是无微不至的。 陈丽丽在孩子的事情上糊涂,陈丽娜能轻易原谅她吗? 要这次原谅了,万一她下次再犯呢。 陈丽娜吃完了早饭,破天荒的,头一回光明正大进聂工的实验大楼。 个电话打到自己在党校时的恩师,林老师那里,听说他们党校的人马上要来矿区审核新一批的预备干部,身为我党的干部嘛,陈丽娜给了老师两个建议。 是核查预备干部的存款,以及存款来源。 二是增加对于家属的考核与调查这一项,因为家属受贿,目前在各大系统中屡见不鲜,这个歪风,比千部自己受贿还普遍 林老师听陈丽娜讲的很中肯,当即采纳了她这个意见,当然,一个电话,也就打到刚到矿区,准备提拨干部的人那里了 掏了管口红出来,对着小镜子补着妆,陈丽娜心说,听到被提干,杜启明可能会高兴疯吧,但再说审查家属,估计焦来娣就该哭了。 但焦来娣可不知道这事儿。 周过去了,陈丽娜没给她穿小鞋,也没问过她家杜兰兰的事儿,甚至于,她听人说,陈丽娜鼓动姐夫离婚,还要跟姐姐断绝姐妹关系呢。 哎哟喂,焦来娣这一手玩的,自觉天衣无缝,而且平安过渡啊。 人逢喜事精神爽啊,有一天杜启明回家,特兴奋的告诉她,自己要给提干了呢。哎呀,焦来娣一家,除了小姑子杜宝珍觉得老天不开眼以外,全要高兴疯了 那叫啥来着,杜宝珍看不惯嫂子的猖狂,是因为她简直太不要脸。可在嫂子眼里,她就是红眼病。 这天,陈丽娜特地从农场把刘小红叫来,然后把聂卫民也带上,说时机差不多了,自己要去帮刘小红办入学的事 要入学,那就得找油田中学的柴校长,因为抄袭没有证据只是一个举报,举报就可以自辩啊。 柴校长为人清高自负,当然了,先入为主,就认定刘小红是抄袭,所以才会卡她的名额。 陈丽娜打算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整个儿坦呈给柴校长,当然,也向他道歉,并给刘小红争取一个,能入学的机会。 妈,你口喝水吧。聂卫民抱着妹妹呢,给陈丽娜递茶杯“里面我放了蜂蜜,润润喉,万一一会儿要跟柴校长吵架,你嗓 子不会哑。” “谁说我要去跟柴校长吵架?“陈丽娜反问聂卫民。 刘小红也抱着自家二妞呢,在另一边笑红了脸 “不吵架吗,你不是说,你今天要扒焦来娣的皮,还要把王思甜的入学给办下来?”聂卫民心说,你一贯不就是,平常好好儿的,动不动就暴起,吵不够还要上手打? “我现在是一名人民公仆,党员千部,我想好了,从此以后,不论处理任何事情,要优雅,不吵架。”陈小姐笑的很温柔卫民啊,我不能把你们给带坏了,动不动上拳头,武力解决问题,从现在开始,咱们要以德服人。 重新喷过一回漆,虽然说超领服役了好久,但性能优良,驾驶感超好的老吉普行驶在重新铺过的公路上,天际一片蔚蓝 枣树叫风刮的沙沙作响。 陈小姐优雅而不撕逼的新奋斗,就这样开始了。 第168章 去钓鱼 由田中学。 因为正是暑假期间嘛,铁门上一把大锁,锁的严严实实的旁边有个小门儿开着呢,但门房大爷防的严着呢,就怕有些想把孩子塞进油田中学的家长,要来找校长,走后门。 听说陈丽娜是毛纺厂的厂长,门房大爷才把她给放进去了 “什么,毛纺厂的厂长,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是个校长,教书匠,不喜欢跟人攀关系,不见。“柴校长的派头耍的足着呢 而且吧,陈丽娜就在教学楼下站着呢,他大摇大摆走了下来,嘴里还在骂骂咧咧:“动不动就是这个厂长那个厂长的,为了孩子们能上好学校,家长们真是老脸都不要了。” “妈,柴校长怎么发这么大的火?”聂卫民纳闷儿了,柴校长见过他几次,一直都很和蔼啊,不知道今天这是怎么了。 “因为,昨天我把他媳妇从毛纺厂给,开除了。” “啊阿?为啥?”聂卫民大跌眼镜。 陈丽娜说:因为他媳妇,到毛纺厂工作了两个月,考動上迟到了50次,还有30天,下午直接请假不上班,那样的人,不开除干啥? 但是,昨天才把柴校长的媳妇给开除,今天就来找人跑关系,难怪柴校长要给指桑骂槐的,下她的面子呢。 天热,陈小姐戴着墨镜呢,绿圆点的高腰长裙,塑料凉鞋那叫啥来着,矿区最时尚靓丽的风景线。 摘了墨镜远远儿看了一眼柴校长,她说:“柴校长,发那么大的火干什么。我们要去白杨河上钓鱼玩,一起去嘛,我请你去钓鱼的。” 柴天明果然站住了:“陈厂长,你要和谁一起去钓鱼啊。 柴校长这人,他特别喜欢钓鱼。 要说拉着同事搞**,巴结领导投其所好,陈丽娜可是祖,她要真想腐化谁,贺敏连她的脚丫子都沾不到。 陈丽娜说:“人多着呢,我,还有贺兰山两口子,咱们矿区的冷部长,胡区长都要去。 “勉为其难吧,到时候再看。”柴天明心里想去,但面上可不表露出来 回到毛纺厂,把孩子交给刘小红和聂卫民两个,陈丽娜就去上班了。 哟,书记您来啦,赶紧的,我给您泡好茶呢。”焦来娣最近巴结陈丽娜,那叫一个巴结的紧啊。 “账都是做好的吧,来娣,你是咱们毛纺厂的会计,又不是我的小秘书,没必要每天这么殷勤的,只给我倒水吧。 是啊焦大姐,给陈书记倒水,那是我的活儿。”贺敏进来了,搓着双手说:“丽娜呀,我发现你这人真的是,大大的不地 “我怎么了我就不地道了,贺敏,你不要放我桌上放花,我不喜欢你的花儿,把我那绣球给我好好儿的摆着 贺敏给陈丽娜送了一束花,一看桌上有聂工送的绣球呢,就想搬走,陈丽娜不让,他只好把自己的花给藏起来了:“胡素来了,我们老同学,你就该介绍给我,你怎么能介绍给胡区长呢,你说胡区长有我体贴吗,有我长的帅吗,你难道想让我辈子打光棍吗?” 赶紧下车间去,不要再在这儿胡闹了,我会把胡素介绍给你?你先洗把脸照照镜子吧。”陈丽娜就烦贺敏这个献殷勤。 焦来娣站在旁边,活脱脱的跟旧社会的老妈子似的:“咱们陈书记啊,就是大气,要我说,你姐也该回齐思乡了吧,你咋还不把她赶走啊,她在矿区,除了败坏你的名声,于你没有任何好处。 登鼻子上脸,焦来娣这脸皮,也没谁了。 你好,陈书记,咱们又见面了。就在这时,外面走进来俩人,笑着就跟陈丽娜握手。 “你们毛纺厂有一个叫焦来娣的女人吗,我们现在是奉组织命令,来调查她的,请问她在哪里? 调.调…什么调查我?”焦来娣吓的,都结巴了 中组的同志说:“焦来娣同志你好,你的丈夫杜启明目前正在预备干部考察阶段,我们听到一些投诉,说你曾收受过贿赂为了调查取证,我们要带着你,到矿区信用社,以及乌鲁信用社,还有你老家的信用社,核查您的存款,并要求你说明存款来历,这个,没问题吧 焦来娣仿如受了晴天一顿雷劈:“没,没,不是,为啥要查我的存款啊,我的存款和杜启明没有任何关系。” 每一个人的收入是有记录的,她的存款,当然得和收入对得上,你的收入和支出只要能对得上,并且,能说明存款来源,这有助于你丈夫的提干,走吧,请配合我们的调查。”青干的人说。 焦来娣想尖叫,想大吼,甚至于,想一蹦而出,把自己这几年攒在几家信用社的存款全给烧了。 大喜之后是大悲,她存了至少两万块啊,两万块,那曾是她的喜悦,她的欢喜,她每天拿着存折都高兴的睡不着觉。 可现在,丈夫好容易提干了,那两万块,却要把丈夫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吗? 她两步奔到楼梯口上,再回头,组织的人两眼麻木的盯着她呢。 也许像她这样的人,他们见多了,人家公事公办,才不会跟她这种从多废话 “走吧,跟我们去信用社,不过焦来娣同志,你这是怎么了你脸上为什么突然会流这么多的汗?” 岂止是汗,焦来娣的心在滴血,在被片片撕裂,她现在已疯狂了,她想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还有没有一线生机,好让杜启明能升上去 她欲哭无泪,她茫然的看着两个千部,突然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优雅的陈小姐抿了一口茶,笑了一下,埋头去工作了。 想当初,她提干的时候,还没有查存款这一说呢,只能说,制度越来越完善,蛀虫也会无处循形,跟焦来娣这种泼妇有啥可吵的呀,看她把自己作死,就够叫人高兴的了。 这边,刘小红和聂卫民两个,还是头一回单独照顾妹妹和 而二蛋和三蛋两个呢,则是在基地,家里头蹲着呢。聂工最近一段儿不忙嘛,中午就由他做饭,带俩小的吃。 刘小红按照陈丽娜的法子,给俩孩子煮了奶酪,然后跑到外面去买菜,准备回来做饭吃呢。 结果一进门,就听见二妞在哭。 好嘛,一大碗的乳酪,聂卫民只绐妹妹一人喂呢,人黑乎乎的二妞就在旁边看着,馋,又吃不到,能不哭吗。 “聂卫民,你能不这么小器吗,二妞也是你的妹妹好不好你能不能给她也喂一点乳酪?” “那怕俩孩子,也不能共用一个勺子,万一有传染病呢聂卫民努了努嘴:“你妹的在桌子上了,要喂自己喂。” 刘小红无奈,给自家黑黑的二妞也开始喂奶酪了。 这不俩孩子一起玩了一会儿,妹妹怀里抱着一只妈妈在北京给她买的小白兔子,搂着当宝宝拍呢,二妞一看,就来抢来 本来俩孩子玩的事儿,正在看书的聂卫民蹭一下就从床上翻起来了:“刘小红,管管你妹,又在抢我妹的玩具。” 看他那样子,都想上手帮妹妹去抢玩具了这是。 妹妹和二妞两个都给聂卫民这气坏了的样子给吓哭了,于是,聂卫民抱着妹妹哄,刘小红抱着二妞哄,俩人只好一人哄 “聂卫民,你要再这么小器,妹妹会没朋友的,我就问你,她要长大了,要上学了,在学校里受了欺负,你咋办,你是不是陪她上学去? 聂卫民抱着妹妹,妹妹手里是她的小白兔子。 冷哼一声,他说:“等我妹上学了,我都能当老师了,我都想好了,她上小学,我就当小学老师,她上中学,我就当中学老师,我决不会容许任何一个孩子欺负她。” “聂卫民你就是个偏心眼儿,你就不能一视同仁嘛,二妞也是你妹妹。” “对不起,我眼里只有我妹妹,一视同仁不了。”聂卫民理直气壮。 刘小红冷眼蹬了他半天,从角落里找出一个原来三蛋常玩的小口哨给二妞,总算把俩小妞儿给平衡了。 刘小红中午削的黄瓜丝儿,做的凉面。 陈丽娜临时出差,不回来吃饭,俩大孩子带着俩小孩子大家一起吃凉面。 吃完了,刘小红抱着黑黑的小二妞,也就该走啦 现在矿区混混们多嘛,聂卫民怕刘小红一人出去,大中午的街上没人不安全,要在原来,聂卫民总喜欢猴一猴,揪一下人刘小红的小辫子啊,扯一下人家的衣服啊,总之,走一路,刘小红就甭想消停。 不过今天他就乖多啦,抱着妹妹,远远跟在刘小红身后, 直到看着她搭上蹦蹦车了,给她付了五分钱,然后就站在路边,直到蹦蹦车坐满人,走远了,才抱妹妹,回了毛纺厂。 转眼就是周末了。 矿区的干部们是由陈丽娜组织起来,前往白杨河上的大水库上去钓鱼。 这大水库才新修建起来,水电站也正在调试设备的阶段,也不过几年的时间,一条荒秃秃的沙漠河流,就变成一座绿水茵茵的大水库了。 男同志们撑开鱼竿,就去钓鱼了 女同志们大多没有钓鱼的雅兴,全在坝堤上坐着看孩子呢 水电站也刚开始运行,职工们为了招待来访的领导,汽水瓜子和饼干都是备齐全的,兼带着,还带帮这些女干部们看着孩子呢。 “胡素是越来越美丽,也越来越自信了。贺敏两眼一眨不眨,望着远远在水上泛舟的胡素,叹气说。 贺兰山对于这个弟弟,哀其不幸,恨其不争:“人胡素能带来一个大服装厂,而且还能从中央运作,批设备批资金,嫁给你,又叫你祸祸伤心了再让人走?贺敏,你要把袁华追不回来你就孤独终老吧你。 “袁华都跑成都军区探两回亲了,跟高大勇不止饭煮熟了都煮焦了,会回来跟我?”贺敏气的直跺脚,转眼看看,矿区的那个女干部都是那么耀眼,可就是没有一个属于他。 啊,好气,他去钓鱼了。 胡素和胡区长,应该算是处在热恋阶段了。 俩人荡着小舟,胡素在给胡区长讲自己在大庆时的经历,而胡区长呢,因为工作关系嘛,守口如瓶,一句也不会讲,说实话,他们这种人真是挺闷的。 其实很想跟对方多说说话,但是,一张嘴就怕泄露军事机密,所以不能说,憋也快把胡区长憋死了。 陈丽娜远远见三蛋和聂工俩人也在钓鱼呢,二蛋早不知跑哪里去了,聂卫民抱着妹妹,正在给她喂蛋糕,心说,也是奇怪了哈,自打有了妹妹,聂卫民兄弟好像一下子就没有原来那种蹦蹦跳跳的感觉了 妹妹那么小小一个人,对于他们兄弟的影响确实特别的大几个孩子一下子,就都变成大孩子了。 聂工钓鱼,那不叫钓鱼,那叫收割。 不一会儿,他就钓了好几条又粗又长的大青鱼,父子几个把妹妹抱到鱼桶边,让她逗鱼玩儿。 陈丽娜趁着这功夫,就踱步到了柴校长的身边,这不见他要捏饵嘛,就把盘子里的蚯蚓给他递过去了。 陈书记,你放着我自己来就成了,我钓鱼不要人搭手,享受的就是自己动手的乐趣,不要在这献殷勤,没用! “邓东崖跟我说,上学的时候,柴天明是特有意思一人,有正义感,热血,虽然清高,但绝不是那种没有理由的假清高,大学四年,他不记得别人,就记得您。” “你认识东崖?”柴校长明显的,兴趣来了。 “我们是党校同学。“陈丽娜说着,就把刘小红前些天整理给她的卷子,笔记,全递过去了。 看柴校长翻开笔记本,陈丽娜就把一开始杜启眀是怎么做塑料厂的厂长的,以及塑料厂发展起来之后,杜启明又是怎么卡那些场长给自己谋福利的。 再到他卡着王红兵,勒令刘小红给自家杜兰兰递答案,这一系列的事情,从前到后,整个儿的讲了一遍。 “我代王思甜向您道歉,我也知道她这事儿做的不对,不地道,我姐夫原本该提干的,因为这事儿也没能提干,我家的孩子呢,也深刻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我今天是想代她请求,让校长您再给她一个机会,您看,可以吗?” 陈小姐今天另换了一件黑圆点的的确凉长裙,平底塑料凉鞋,坐在张小椅子上,翘着二郎腿。 要说柴天明生陈丽娜的气,主要是她一回来,就从毛纺厂开除了一大批的职工,那里面就有他媳妇儿。 但他媳妇儿自有自己的苦楚,这个暂且不说。 “陈书记,你在毛纺厂那可是铁面无私的,到我这儿来走后门,怕不合适吧。”柴天明说。 你们整个油田中学,是由矿区养的,而我们毛纺厂给矿区产生了效益,矿区才能养你们,对吧?”陈丽娜说:“您是六几年的大学毕业生,比我早着几届,所以毕业了,不像我,没毕业。我跟别人说不清楚这个道理,但我跟你能,你说一座大厂,要职工都是你媳妇那样的人,咱离倒闭还有多远?要咱毛纺厂倒闭了,你们学校教职工,学生们吃啥?喝啥?” “可我要放个差学生进油田中学,三年下来又补贴吃又补贴住的,大批的资金和人力浪费在他身上,结果他考不上大学,那岂不,浪费你们毛纺厂工人们的血汗?“柴天明可不上当。 陈丽娜顺着竿子说:“那也不应该放过一个人材呀。您是听说了王思甜抄袭,所以不录取她,可我现在说了,这是两家子共同作弊,您至少该给王思甜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吧?让她们同时考,看谁抄谁,这总可以吧?” 柴天明略带气恼的看了陈丽娜一眼,好吧,走后门说关系,谁不是想着要巴结他,她倒好,先把他家属给开除了,再来讲关系。 “这孩子叫王思甜啊,笔记做的可真是整齐,还细。” 小女孩的笔记本,每一科是分开的,每一节课,知识的重点,自己的心得,以及总结,写的就跟一本教案似的。 尤其那一笔的字,有女生的秀致,也有男生的大气,总之写的那叫一个漂亮。 说实话,柴天明觉得,差一点儿的老师,拿着这本笔记,都可以直接去给孩子上课了。 说抄袭的那种话,流言,你要想正它,是很难的 但是,一个好学生和一个差学生,她们之间却很容易分辩 就陈丽娜见过的,可能有些孩子不记笔记学习就能学好,但是,一个笔记记的好的学生,她绝对差不了。 柴天明翻完了刘小红的笔记,再翻了一下她历年的卷子,啪一声合上,当然,心中肯定就有定论了:“陈书记,这个人啦,际遇不同,人生就会截然不同。邓东崖和高峰现在是越升越高,前途无量了,可我,只能做个教书匠,遗憾呀, 陈丽娜说:““您这是培植桃李,至少在我家卫民和思甜的心里,您比高峰和邓东崖都伟大。 柴校长哈哈笑了两声,说:“你这话说的合我心意,我是落地生根在这矿区了,估计这辈子也去不了别的地方,但我的学生就是我的脚步,他们能带我走遍五湖四海,为人师,只要记住这一点,他就能教出好学生来。 “所以,给个机会,让她们重考吧!”陈丽娜趁胜追击:“不要放过一个混水摸鱼的,也不要放过一个好学生,好吗?” 柴天明叹了口气:“拐卖拐卖,拐和买是同罪的,所以,说是抄袭,那两个孩子都是犯了错误。陈书记,你的孩子有难处,我家属也有难处,我家四个孩子,两个天天生病,她是真的没办法,才天天请假的! “我知道啊,所以虽然我把她开除了,但是,给了她一台小织机,她在家里织土布,我们一样会收购,这等于是记件工作吧,她还能照顾家庭,不挺好的吗?” 生活中,都有难处,就在个相互体谅和通融嘛 而刘小红犯的错,王红兵已经接受到该有的处罚了,为什么就不能给她一个机会呢 “鱼,鱼!”妹妹还不会说别的,觉得鱼好玩,就只会念叨鱼 念叨完,一个个儿的看着哥哥,嗯,哥哥和爸爸也觉得好玩,她还要找妈妈,妈妈去哪了呢。 这边妹妹找一圈儿找不到妈妈,什么鱼呀,啥都不要了以为妈妈又去上学,要丢下自己一天呢,哇的就开始大哭了。 好吧,有了妹妹忘了妈的二蛋一马当先,赶紧儿的,帮妹妹找妈妈啊,这是他最重要的活儿了。 第169章 受伤啦 本来是风和日丽,天光睛朗,美好的一天。 但是吧,突然之间,水库另一边就冲过来一群的牧民。 边疆的牧民,当然是骑马的,而且,他们的马大多又高又野,跑起来简直就跟一阵风似的。 聂工一看就站起来了:“不对,那前面跑的,我看怎么像是于东海? 聂卫民直接就跳起来了:“就是,爸,就是于叔叔,他最近直在跟踪,抓那些油耗子呢。 好家伙,于东海这是潜伏着抓油耗子,给那些油耗子们发现了。 说实话,现在矿区的油耗子,各民族都有,石油又是暴利,他们抢原油,就跟抢黄金似的,你说他们怕公安,笑话,当一个产业有三百倍的利润,命都可以不要的。 冷奇带着安娜,在水库边上散步呢 “钓鱼在我看来,简直就是浪费生命,如果真想捕鱼,拿电击,满库的鱼都得跳出来。”冷奇最不屑的就是男人们钓鱼了 安娜对于冷奇很多异想天开的想法,很无奈,但也只能由他 这人的脑子里总是天马行空的。安娜有时候觉得,如果不是他当了兵,如果不是有一身制服束着,他早晚得走上歪路 “对了,昨天我收拾你桌子的时候,看到有封信,是马小芳给你寄来的,我看了一眼,没问题吧。 没问题,安娜,你不是我家属……”他卖个关子,等安娜瞪眼睛了,连忙说:“你是我爱人,我在你面前,没有任何**。” “那我问你,信上马小芳说,红岩省委附近整个儿要进行形象改造,这事儿你最好不要告诉博钊,那话是什么意思?” “也没啥意思,就省委那一整片太破烂了,严重影响政府形象,他们要整体进行改造,就这样。 “既然没意思,那为什么她要特意叮嘱一句,不要告诉聂工 “安娜,你是我爱人还是陈丽娜的爱人啊,你能不能总是幅怀疑的样子,好像我要害聂工夫妻一样,行吗? “不行,你要把这事儿给我解释不清楚,你就离我远点儿不要跟着我。 大坝边上这道绿化带,现在全栽上沙枣树了,沙枣树长的快,风吹起来声音沙沙的,当然,也遮着刺眼的阳光,形成了一条凉爽的走廊,在下面散步,风凉凉的,水绿而天蓝,真舒服 “安娜,走慢点行吗?” “滚,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马小芳之间,不是夫妻情感,而是有所勾结,那种十分恶臭的勾结,姓冷的,你真当我安娜是十七八的小女孩什么都不懂,就来骗我? “真没有。” “滚远点,我不想看将来会拖累我座牢的男人的脸。” “我什么都没干,怎么就拖累你坐牢啦?”冷奇都无奈了,而安娜呢,一幅看穿他,但什么也不说的神情,急的冷奇简直就想,原地爆炸。 “冷奇,带枪了吗?”聂工从后面一阵风似的冲过来了,指着对面说:“看见了吗,于东海在给人追呢,赶紧,去支援他。” 座大坝当然是非常大的,从这边可以看到那边,但是你要想过去,那必须得有船。 河边停着一艘船呢,柴油机的巡逻船,聂工已经跳上去了冷奇一看,果然对面黄土腾烟的,一群看着像是牧民的人围在一起,不知道在干啥呢。 他把军装一脱,甩给安娜了,也跳上船了。 这边胡素正在和高峰,还有胡轩昂几个在一艘船上,正在和他们谈服装厂的规划,以及自己所需的资金等事儿,一转身的功夫,就见聂工驾着一艘船,正在朝他们撞过来。 还好驾船的同志技术好,给避开了。 “你们矿区现在这么乱,都有人敢袭警?”从船上下来,胡素惊魂未定。 陈丽娜抱着妹妹,搂着三蛋,还有个二蛋抱着腰,也是吓坏了:可不,油耗子们真是越来越猖狂了啊。” 很快,于东海给抢回来了,但是冷奇等人没带枪,为防再有伤亡,只能是眼睁睁的,看那帮油耗子逃走。 陈丽娜不是有车嘛,得赶紧把于公安给送到矿区卫生院去 政府跟油耗子的斗争,说实话,从现在开始,十几年的时间,最后真正是用了重刑重典,公开严打,才能遏制的。 “于东海伤的厉害啊,怎么昏过去了。”陈丽娜开着车,回头问说。 聂博钊给他压着伤口呢,吼说:“开你的车,能不能再快点 我已经开到160了,万一颠一下,岂不得更加加重他的伤势?”陈丽娜也吼开了 冷奇刚才是去抢人的,给人胳膊上拉了一刀,血淋淋的,坐在后面笑了笑,说:“完蛋啦,我看于公安伤的位置挺险的他这辈子估计得废了。 “伤哪儿啦,冷奇你告诉我。”陈丽娜说。 “开你的车,不要再问啦。“聂工给于东海压着伤口呢,他在昏迷中,车一颠,他的眉头就是一皱。 把人送到卫生院,陈丽娜还得赶紧回去接孩子,收拾座椅的时候,看后面皮质的椅子上淀着一摊子的血,轻轻叹了口气,从卫生院要了点儿水,又要了点消毒液,把自己的车给擦干净了。 再回到水库,接上柴天明和几个孩子,把他送到矿区中学门口,陈丽娜早就叫来了王红兵和刘小红两个,在矿区中学门口等着呢。 王红兵呢,是王思甜的家长,你甭管陈丽丽作天作地干了啥,他身为男人,责任都在他。 “王思甜这个孩子,我可以暂时把她提上来,等到开学,所有孩子一起考试,考题由我们所有的老师统一来出,难度可能要比统一中考再提一个档。“柴天明盯着刘小红,普普通通的小女孩儿,绞着两只手,咬着唇,在那儿站着。 说实话,有时候柴天明觉得,不是所有的成年人都能做家长,因为很多人看起来成年了,但那脑子,比孩子还混蛋,这样的人做了家长,那就是害人害已,害孩子的一辈子。 比如这个王红兵,再比如焦来娣两口子。 “要真能考得好,我才收,考不好的,统一回去初中复读去,来年再考。”柴天明又说:“政府花钱培养的,应该是人材,而不是混水摸鱼的庸材,以及,一个人的品型非常重要,抄与不抄,这不止是能力问题,还牵涉着为人的品型。王思甜,你要这次考不好,你要再敢给人当枪手,你就丢你小姨的大脸了你知道吗,因为据说她是矿区最雷利风行的女强人,就连区长的面子都是想下就下,人人都说她能指着区长的鼻子骂到区长都要窒息,因为她腰杆直,没人有她的把柄。可她为了你,在我面前低声下气,给你求情,好话说了几大车,说的我耳朵都起茧子了。你该明白,她为了你,付出的不止是学费,而是她的心血,以及,为父母的一切。 所以,我希望你不止学习好,趁着小,多反思反思该如何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德智体美劳,一个人光是学习好是不够的,德,是非常重要的一点,没有德性,你自己身上背着污点,学习得来的一切,都是没有用的,就好像把城堡建立在沙丘上明白吗。 刘小红两只眼睛刷的一睁,看了陈丽娜一眼,赶忙就转过了脸,但抑不住自己的眼泪,吧哒吧哒的就往下掉着。 但她并没有说什么报恩,或者是信誓耽耽自己要好好学习。 当然,这时候她说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 她只有努力的学习,考上最好的大学,并且,努力做像陈丽娜那样的人,陈丽娜这所有的付岀,才最终能收获最大的意义。 聂卫民连忙说:“柴校长,王思甜会努力的。 二蛋却说:“要不思甜你和我一起去当兵吧,男兵帅气,女兵飒爽,比上学强多了。 三蛋趴在车窗上,抱着妹妹看着站在车前的人,亲了亲妹妹的小脸蛋儿:“聂卫星,长大了真麻烦,咱们还是不要长大的好 柴校长用自己最能警醒学生的话训了一大通,就该走啦。 不过呢,他走这前,就又把陈丽娜给拉到车后面儿呢。 “你家那个老二,一看就是个没脑子的笨蛋,我看你挺能忍他的啊。”柴校长在说二蛋。 “他不是没脑子,他只是开化晚一点,柴校长你这样说我儿子,我心里很不高兴。 “但你不得不承认,他读书不会有太大的出息,一个人读书没出息,他还能千什么呢,总之,提前说好,那孩子你将来甭来找我走门路,你就跪地求我,我也不会收他的,我有我的原则 柴天明说着,又说:“聂工钓了那么多鱼,你们也吃不完吧要不,分我几条?” 陈丽娜心说,你想要我的鱼,你还贬我儿子,提前给他下定语,没门。 她有一种毛病,就是自己能清晰看到仨孩子的缺点,但是别人要当面说起来,她就气的不行 “我们出发之前,给基地好多人家答应了要送鱼呢,那一桶里也就七八条,估计还不够分,柴校长你钓的也多呀,要不,分我几条?”陈丽娜说着,瞄柴校长的鱼桶了。 小器的柴校长提起自己的鱼,那怎么可能,他拔腿就走。 回到基地,陈丽娜见王姐回来了,正在扫院子呢,于是先架起蜂窝煤炉子,给于东海熬了一锅鱼汤,再接着拎了一条鱼就过去看王姐了。 “是,当初我听说那些脏话的时候,真的是特别特别生气。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把个闺女给养成这样儿了,但听自立说她还好好儿的,我还是气,我恨不能到矿区,撕了那帮小姑娘的嘴。”王姐说。 陈甜甜在帮她妈干活儿呢,乖乖的扫院子,收拾柴禾,默默的跟在后面,好像陈丽娜和王姐两个谈论的不是自己一样。 “现在这件事在矿区整个儿传开了,那几个小姑娘呀,好久都没岀过门了。说实话,这种事情你就报了案,警察也没法处理,但是,就矿区人民的骂,也够她们受的。倒是甜甜,我得跟你说,那怕你现在不读书了,该认的字儿还是要认,该学的算术还是要学,英语也一定要学,就毛纺厂的机器,你要真大字不识一颗的话你也操作不来,明白吗?” “小陈阿姨,大蛋答应给我补课啦,我会跟着他认真学的。陈甜甜说。 当学习不再是压力,当心结解开了,陈甜甜放松了,反而比当初在课堂上的时候,能学进去点儿东西了。 这不,忙完了之后,她把自己的课本一抱,跑到隔壁,就让聂卫民给自己教算术去了。 陈丽娜还牵挂着于东海呢 她是先把鱼煎了,然后才炖了,一个多小时,鱼汤已经白的像牛奶一样了。 出门的时候,妹妹是必须带着的,大的俩要补课,而三蛋的功课还不错,带着玩一玩也没啥,她就把三蛋也给带上了。 事实上,现在的陈丽娜还缺个儿童安全椅,要不然,后面大的抱个小的,是真挺危险的。 旦是吧,国内现在还没这玩艺儿。 聂工要想打申请搞一个吧,也师出无名,毕竟那东西跟他的研究,风马牛不相及啊。 所以,聂工现在照着陈丽娜所说的,只要有时间,就在机车厂自己慢慢儿的,抽功夫给妹妹做椅子呢。 “妈,我一直把妹妹抱的紧紧的呢,还有,我小的时候也是自己系着安全带,乖乖儿坐后面的,你就别回头看我俩了行吗专心看路。”三蛋说。 妺妹这会儿瞌睡了,抱着奶瓶,正在打瞌睡呢,她最近习惯了坐车,基本上一上车就睡觉了,等下车的时候才会醒。 小时候的聂卫疆,恰就是这个样子的。 他自己是这么长大的,现在带个更小的,也得跟他一样长大 到了卫生院,找到手术室门外,已经围着一群公安呢。 “一进来直接推进去手术了,有个牧民刺中了他特别要害的地方,就是下/体,于东海这回怕是险了。”聂工白衬衣上全是血,一看陈丽娜给自己带了件白衬衣来,恨不能抱她一抱:感谢感谢,你是不知道,我穿着这件带血的衬衣,多少人来慰问过我了。” 尤其是胡区长和阿书记,以为聂工这个大宝贝受了伤,进了卫生院就差点吓晕过去。 他又说:“对不起,刚才在车上我吼了你。 “情况紧急,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冷奇呢?“陈丽娜又问 聂工指了指不远处的病房:“他受的只是皮外伤,缝合完就进病房了,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陈丽娜对于冷奇可没啥好奇心,她说:“完了完了,于东海这回是真完了,我本来应该提醒他的,但我没好意思说,我得跟你说,他这回生育能力怕是废掉了,估计这辈子呀,是结不了婚了。 聂博钊颇内涵的望着陈丽娜:“那完了,他要少了床上的乐趣,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所以我当初不是托你转告他,让他小心点小心点,你为什么不?” 陈丽娜,于东海给你写过一沓情诗,我心里不舒服着呢 都不稀罕跟他多说话,更何况还是这种特别**的事情,你叫我怎么跟他说,于东海,小心你的下/体,你将来很可能会废掉 陈丽娜瞪了幸灾乐祸的聂工一眼,俩人又同时沉默了。 他们也没有想象到,于东海给废掉,会是这么一种,激烈而又悲壮的场面。 于东海找到了油耗子们建在深山里的黑油厂,正准备要往回走的时候,给他们发现,那些油耗子也知道,公安系统并不是所有人像于东海这样,软硬不吃,给钱不要,所以,势必就是要杀他。 他哥眼看要去参战,他又给人伤成这样,这兄弟俩也是够惨的。 那边病房里,冷奇正在大呼小叫呢:“我不吃饭,我要抽烟 “烟我全扔马桶里了,饭你爱吃不吃。聂卫星,你怎么就只跟着你三哥呀,你妈妈呢?”安娜见三蛋背着妹妹进病房了,就 三蛋说:“我妈妈给于公安熬了鱼汤,正在等他出手术室呢 “这小丫头终于生出来啦。冷奇胳膊上带着伤了,不管不顾,就从三蛋肩膀上把妺妹给抱下来了,像拧兔子一样拧着看了片刻,他说:“安娜,给我生这么一孩子吧,你要答应我生个孩子,我就下个狠心,把烟给戒了。” “生来千什么,要咱俩都进监狱了,谁来养?”安娜反问。 冷奇生气了:“安娜,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悲观,我不偷,不贪,不抢,不培植恶势力,我怎么可能坐牢? “你自己干的事儿,你自己清楚。”安娜冷冷瞪了他一眼聂卫星,不要让那个叔叔抱你,他是个坏蛋。 妹妹可不觉得冷奇坏。 可以说,她就像个天生的小护士一样,喜欢照顾所有人尤其是不开心的,给大家唾弃的那种人。 就比如贺敏,再比如冷奇。 这不,看冷奇肩膀上缠着绷带呢,安娜还特讨厌的瞪着他她凑过去嘴一嘟,就开始给他吹伤口了。 这种习惯,还是她自己学走路的时候,偶尔摔倒了,疼,冯妈把她抱起来,给她吹一吹,所养成的。 冷奇本来是嬉皮笑脸的,仰躺在病床的被子上,长时间的看着妹妹和三蛋两个。 当然,这会儿要给他一支烟,他抽上一口,可能会更清醒点,但是,就这俩孩子,在突然之间,就足够让他清醒的了。 他确实准备干一年非常对不起聂工的事情,而且,还是和马小芳合伙儿干 要说不看到小卫星,他可能一狠心,黑手一下就干了。 但是看着小卫星圆溜溜的小脸庞,黑葡萄一样的眼珠子,看她小嘴巴扑扑的给自己吹着气,冷奇脑子里嗡的一声,突然就清醒了。 要安娜真给他生这么漂亮个小女儿,而他自已手上始终沾着不干净的东西,那这样干净而又漂亮的小女孩,他还配拥有 事实上,他是不配的。 所以,安娜不给他生孩子,她一直都很清醒,很冷静,很理智,所以,才不给他生。 他得把那件事,赶紧告诉聂工。 冷奇心里这样想完了,又很嫌弃怀里的妹妹:“小女孩真的好烦,赶紧赶紧,安娜,把她抱走 第170章 小聂装怂 麻药一过,于东海就醒了。 但是就算醒来,给人轮着拳头暴打过,给马蹄踩过的那些外伤,也足以叫他动弹不得。 他床前守着俩医生呢,一男一女。 当然了,这么重大的事故,他还是公安局刑侦科的科长,矿区足够重视他这次的伤情。 “傅衍,你就真不考虑跟我结婚吗,我从我哥家搬出来,跟他们断绝关系了,没地儿住了。 “泌尿科医生杜宝珍,你能把你的手从这个男人的身上取下来吗? “我正在给他掂毛巾,这个必须拖着,不然他以后会留下后遗症。 “杜宝珍,不是我不答应跟你结婚,而是你这工作,你就不能转个别的科室吗,我来见你,哪一回你不是在给人备皮,或者割口口,今天这个更牛了,你给他端了半天的枪,这可是个成年男人啊。” “我是医生,他是病人,而且,我要毛巾垫不好,他就得废了,这可是咱们矿区最厉害的刑警,人是英雄,你能不能不要想的那么龌龊?”杜宝珍说。 医生傅衍抱臂站在病床头上看了一会儿,说:“杜宝珍,我觉得咱俩还是别谈了,我真接受不了你这个工作,真的。你说你要回家养孩子,或者去毛纺厂打工,你自找苦吃嘛你非得干这个?” 说着,他转身离开了。 杜宝珍手还在于东海的被窝里呢,看男朋友走了,到底生气嘛,手就动了一下:“真是,什么人嘛,分手就分手,我就没见过你这样儿的。” 就在这时,于东海醒了。 “于东海同志,不要乱动,你伤的很严重。“医生杜宝珍说。 于东海两条腿给人捆在床上,大叉开,感觉这女的手在的不是地方,尖叫了一声:“把你的手给我挪开。” “我也很想挪开,但是,我要挪开,你的系带就会再度绷开等我把毛巾经你顶好。” “什么系带,我到底怎么啦?”于东海一听,当然也着急,吓的麻药劲儿都过了 杜宝珍说:“首先,我得表示遗憾,你的一根系带断了,所以你的□口脱落了,不过,幸运的是他们送来的够及时,所以我给你缝上了。 这跟端地雷没啥两样儿,杜宝珍伸了一根指头岀来:“就这么细的一点线,你要想将来能过正常的性/生活,你就不能动。 于东海看着她的比拟,问说:“那我要是动了呢?” 万一再挣断,可就补不上了。” 于东海颓然躺了回去:“医生同志,你不觉得尴尬吗,换个男医生来,不怪你男朋友要跟你分手,你坐我面前,你还这么 个姿势,我压力非常的大。 “今天泌尿科主任请假,就我一个医生。 “那就换个护士来。 “护士也是女的,而且,她们不知道你的伤势情况,所以,今天就委屈你一下,就24小时,等过了24小时,你就可以简单的翻身,进食了。”杜宝珍说。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敲门了:“杜医生,于科长怎么样了酲了吗,如果醒了,我们能进来吗? “告诉他们,我没醒,再告诉他们,不能进来。”大热天的于东海的被窝里有一只女人的手,叫他怎么见人? 杜医生赶忙说:“还没醒呢,你们再等等吧。 事实上手是可以动的,于东海总觉得下面凉丝丝的,试着摸了一把,手再一顿:“我明白为什么你男朋友要跟你分手了。扬起自己一只手来,他说:“我的毛,也是你给我剔的吧。 “手术前必须备皮,理解一下,还有,于公安,好好休息吧你现在可是个病人。”顿了顿,她又说:“不要脸红,你在我眼中只是个病人,知道吗? 于东海本来皮肤就白,阳光帅气的小男生,脸都憋成猪肝色了。 就在这时,护士进来了。也是个小女生啊,也戴着口罩不羞也不臊的,进来给于东海夹了一支体温计,顺带着就说:杜医生,傅医生把你的被褥送咱们宿舍了,今晚你得跟我挤,真是,他这挺狠啊,真说分手就分手。 于东海看这女医生别过了脑袋,应该还是个实习医生,戴着大口罩,看不清脸,不过,估计是因为男朋友跟自己提分手 正在哭呢。 她一抖,下面卷成卷的毛巾就得抖一下。 于东海心说,医生同志你不要激动啊,你不是说就一点系带嘛,要再断了我可就废了。 旦人女医生哭着呢,这话又怎么好说出来? “对了,那是咱们一号基地的聂工给你送来的鱼汤,我不是要你喝,你24小时禁食,不能喝,我只想告诉你,明天这鱼汤估计就该坏了,我会倒掉的,但他们的好意,你得知道。“杜宝珍转了一圈儿,想起陈丽娜送来的鱼汤,就说。 于东海侧首看了一下床头的鱼汤,笑了笑,指了指被子,说:“女医生,我求你了,不要叫我知道你姓什么,叫什么,也不要让我知道关于你的任何信息,我这辈子都不想再遇见你。 另一边,忍受不了卫生院的冷奇硬是拨掉针头,在一群医生的围追堵截下,出院了。 当然,这时候武装部要立刻行动,根据于东海在昏迷前提供的线索,去剿黑油厂。 黑心油厂里的人,当然已经全跑了。而这个黑窝点的隔壁就是一个小村子,可以想象,万一油品爆炸,那个村子里的人会全给炸飞。 更可怕的是,这些人炼出成品油以后,一点保护措施都不做,就任凭油品和火柴、火石等各类易燃易爆的东西堆在一起 现场到处都是烟头。 一个烟头,就是一个爆炸点。 这种地方,不出事则已,一出事,方圆十里从人到牲畜全得完蛋。 冷奇是个烟不离手的,到了这儿都不敢抽烟,啐了一口骂说:“他妈的,也不知道是愚昧无知,还是想钱想疯了,这些人比我他妈还玩命。” 但现实就是这样,那些黑心炼油厂,有时候自己经营个不小心,连自己都能炸上天去,可是,油瓶可以换来钱啊,大把的钱,可以让他们进酒吧,让他们买震天响的手音机,可以给家里置手电筒,可以给家属买缝纫机,就为了这些东西,他们把脑袋,那是拴在裤腰带上的。 剿完黑油厂回来,冷奇坐办公桌前叭叭抽了半夜的烟,把烟一掐,拿上马小芳的信,去找聂博钊了。 大清早的,聂工和陈丽娜也还在睡懒觉呢。 妹妹起来的最早,不过她向来都很乖,早晨起来之后不闹人,就自己一个人在炕头玩,玩够了,又躺下来睡自己的,几乎不会打扰爸爸妈妈。 聂工昨天回来之后又加班,工作的有点儿晚了,这不最近有两盒杜蕾丝嘛,半夜又在陈小姐身上用了点儿功夫,周末正仔睡个懒觉,也还没起呢。 不过,隐隐的,他就听见汽车给发动后的声响。 只有聂卫民,从不睡懒觉,而且起的那叫一个早。 就这大清早,他把聂工的吉普一开,就往农场去了。 干啥去呢,其实也没啥事儿,他就是趁着天还没亮,喜好去抖一抖,显摆显摆。 而他一去呢,陈丽丽不是心虚嘛,不敢见陈丽娜,但总得要讨好她呀。 现在家家的自留地多,蔬菜也丰盛,陈丽丽摘了一篓子的黄瓜和西红柿,还有陈丽娜喜欢吃的甜椒和小甜菜,让聂卫民带着。 聂卫民呢,照例是把车停在农场外面,装模作样的从农场出来,这才把车一开,一路撒着丫子的回家。 大清早的嘛,基地的老规矩,只要到了周末,大家都起的晚,全在睡大觉。 聂卫民还是头一回偷吉普车开,吉普车的声音大,他也提心吊胆的,开进家属区以后,尽量慢慢儿的,眼看自家门在望突然,就见个男人从路边走了出来,站在马路正中央,两只眼睛狼一样,恶狠狠的盯着他呢。 把儿子从车里扯出来,聂工直接就给拉到后面的小树林里 本来他想拿皮带给捆来着,聂卫民也是给他爸这凶巴巴的样子吓疯了:“爸,爸,我错了,我再也不开了。 “上一次你在巴音郭楞撞了王小武,撞断了他的腿,那事儿是我兜下来的,聂卫民,你知不知道王小武的腿断了?” “我不知道,我当时也是着急,没看清他。”聂卫民说。 聂卫民把王小武的腿给撞断以后,不是开着车就跑了嘛。后来王小武是给那些牧民们送到矿区的,到卫生院打了个石膏现在又不知道跑哪去了。 总之,王大武和王小武,就俩败类,所以聂卫民撞人这事儿,没给人提及过,但就算没有人提及过,他撞了人这是不争的事实啊。 撞完人之后还敢开车,聂博钊不知道儿子哪来这么大的胆 盯着儿子,他说:“我问你,你从什么时候学会开车的? 聂卫民没敢说自己玩车至少有两三年了,只说:“就最近。 你不盯着,他能上天入地,龙王三太子的皮都能给扒喽。 但你要盯着,他就是最乖最怂的那个。 聂博钊忍着没拿皮带抽过去:“聂卫民,你妈可是车祸死的,巴音郭楞那一回事态紧急,我就不说了,你往后要敢再摸·下方向盘,我抽死你。 聂卫民没敢说啥,把菜从车上提下来,一溜烟儿的回家了 聂工早起还要去加班,肚子饿的不成,但又不好打扰昨天晚上给自己折腾了半夜,凌晨五点多就起来给闺女冲奶的陈丽娜,自己进了厨房,就准备给自己腾点馍吃,然后去加班。 旦是呢,就在陈丽娜不在的时候,饭都是由聂卫民来做的 聂工自己连面和馍一般会放在那儿都不知道。 他正翻箱捣柜的找着呢,聂卫民进来了。 根洗的干干净净的黄瓜先递给聂博钊,聂卫民又打开厨柜的门,从里面取了半张死面饼子出来,然后,就放案头开始切了。 昨天钓了鱼,回来陈丽娜就做了一锅烩鱼头,剩了半锅子烫,还在搪瓷缸子里放着呢 把死面饼子切好了,往已经开锅的鱼头汤里一烩,咕嘟嘟的香味儿已经飘散出来了。 俩父子嚼着黄瓜,坐在厨房里,就围着蜂窝煤炉子吃。 “爸,我开车的事儿,你甭告诉我妈,行吗?”聂卫民说。 “现在知道严重了,她要知道了,估计又得大动肝火,而且,她可不是像我一样,抽你一顿就完事,估计得骂的你狗血淋头 陈丽娜最大的一重心病,就是怕他们学坏,要知道聂卫民开车,撞人,还动不动就开车出去玩;肯定会觉得,他得变成个黑社 “我做事有分寸,不会变成黑社会的。“聂卫民说。 “你从那儿听来的黑社会这三个字?”聂工一头雾水。 聂卫民说:“不是我妈老和你说,我们俩兄弟将来要变成黑社会?”这小子,该偷听的一句都没落下过。 聂工看儿子要出去,突然心思一动:“聂卫民,我早晨起来看你开车那技术,溜着呢,侧位停车就一把的事儿,你别告诉我,王小武是你故意撞的。 “没有,我哪敢啊,爸你看你说的。”聂卫民给老爹拆穿了 幅不动声色的样子;出去扫院子去了 早饭吃的饱饱的,混身都有劲儿,今天聂工就可以大干整天了。 走到办公楼下,冷奇站在吉普车前,仰头正在看他的新实验室呢。 “你这实验室可真够亮豁的,投了不少钱吧。”冷奇说。 “几十万,是不少钱了,要千不出业绩来,年底我都没脸上北京,不过,你怎么来了?” 冷奇嗅了嗅聂工混身上下的鱼头香气,再次感叹了一回他们家的伙食不错,就把马小芳写给自己的信,递给聂博钊了。 “咱们红岩人都知道你家有宝呢,但是吧,没人找到过,博钊,马小芳现在瞅上你的东西了,借着给省委搞形象工程的机会,要大动你们家的老宅 “我们家的宅子,我不发话谁能修,你别告诉我,马小芳已经进我家院子了吧。 “你看看,她的办法很巧妙,是修葺省委大院,但是吧,工棚呢,会架到你家院子里。博钊你说,工棚都架进去了,她要随便换根梁换根柱的,别人能发现得了吗。我听说她上回上金属探测器了。 “哦。”聂工说:“一楼有个休息大厅,小陈给我买的咖啡机几个学生天天给我磨咖啡豆呢,喝点儿再走?” “聂博钊,你那藏了好多年带不出来的大黄鱼,得给马小芳让人全搂走了,你不着急?” “这事儿真不急,先喝杯咖啡再说。” “我也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但我跟你说博钊,我始终觉得,那是人马地主家的财,我倾向于,那玩艺儿谁拿到就是谁的,所以,它也不属于你,要我找着了那就是我的。但是吧,现在我宣布退出了,而红岩瞅着你那笔巨财的人多着呢,你要拿不回矿区,看在打小兄弟一场,我会帮你的。 聂工笑了笑,说:“看你操的那闲心,走,进去喝杯咖啡,咱俩慢慢聊会儿。 博钊,我可不是你的老父亲,你不要一幅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样子好不好,马小芳要把你的大黄鱼全搂完啦。”冷奇给气的简直要跳起来了。 聂工也是逗他逗够了,就说:“放心吧,我那东西一般人真找不着,你要真好奇也憋着,因为不管你还是马小芳,都别想拿到,那是属于我爱人的。 陈丽娜还在睡梦中呢,莫名就打了个喷嚏,然后醒来了。 她还不知道,自己一下子又多了好多大黄鱼呢。 第171章 知心大姐 五天之后,胡主任宣布,于公安可以从床上起来了。 但是吧,对于杜宝珍医生的医术,以及他的恢复结果,还得做个测评他才能走。 当然,因为伤的是生殖系统嘛,那个测评,它就有点儿让人难以启齿。 东西是胡主任拿来的,一脸郑重其事:“看到差不多,有感觉了就行,不要乱玩火,而且,得当着我的面看 于公安皱着眉头接了过来,见是一本挺大的书,外面还包着皮子呢《泌尿外科高级教程》。 “胡医生,您甭告诉我,我得读完这本书才能出院吧。”于东海还急着要去抓油耗子呢。 胡主任示意他翻开,自己也打开了一本《泌尿外科学高级教程》,跟那高僧看佛经似的,直接就坐在于东海的病床前,入定了 操他妈的!”于东海一翻开,赶忙给合上了,为啥,因为,这本书他就是挂羊头卖狗肉啊,里面居然是一本台湾来的裸/体写真集,当然了,里面的模特,性别女,在照片上极尽搔首弄 “有反应吗?”胡主任摘下了眼镜。 于东海明白了,这是医生想测试,看他生殖系统在重新连接以后,有没有达到效果。 胡医生,要不您让我一人试试,您先出去吧,行吗?于东 海于是说。 看着胡主任那长刻板的脸,就俩字儿,败性啊。 胡主任转了个身:“不行;我得随时观察你的反应 于东海憋了半天,为了下半生的性福,只好忍了,而且,翻开那本写真集,尽可能的让自己融入再融入,好吧,试了半天,还是不行。 “不急,要不咱们缓缓再试?”胡主任也着急了:“是不是杜医生没给你缝好啊,做b超的时候看伤口恢复的可以啊。” 于东海不想承认自己不行,但是,折腾了半天,那是真的点动静也没有啊。 胡主任一着急,就把杜宝珍给叫来了:“杜医生,什么情况于公安这儿一点勃/起的征兆都没有,你到底怎么缝的。 “我第一次上手术,但我确定我缝合的真的一点问题也没有。“杜宝珍也惊了:“于公安,你能把裤子解了吗,我看看情况 于东海当然说:“不要,而且,我请求这个女医生出去,胡医生,我再也不想看到她。”一个女的给自己备皮,做手术,于东海觉得自己丢人简直是丢大发了。 “不行,于公安,这是我的手术,你是我的病人,我必须得帮你查看。” 胡主任也来劝于东海,要他脱裤子。但昏迷的时候也就算了,这会儿让于东海在个女的面前脱裤子,那可能吗? 闹了一会儿,胡主任见于东海总不听话,气的把书砸了就 问:“那你将来还想不想有孩子,还想不想组建家庭,你要真不想,这事儿我们就不管了,惯得你。 于东海犟着呢:“大不了一辈子不结婚,今天谁都别想脱我裤子 杜宝珍头一回作手术嘛,给胡主任拉出来,骂了个狗血淋头:“矿区所有的领导天天打电话,我告诉你杜宝珍,于公安要将来因为这个结不了婚,你就是罪人你知不知道。“ “我的操作没有任何问题。 “那他怎么没有反应,如果你的操作真的没有问题,神经接上了,他就应该有反应。”胡主任气的直拍桌子:“一个男人,泌尿系统完蛋了,那还是个男人吗,人还是咱们矿区的先进模范,是咱们公安系统的主力干将,杜宝珍,想想你晚上十点为什么还敢在大街上走吧,想想那些公安战士天天当卧底,给油耗子抡着拳头打吧,红专真是白培养你了。 “我告诉你,要于公安真废了,你就给我卷铺盖回家,卫生院不要你这样儿的医生。 通骂,骂了个狗血淋头。 杜宝珍跟嫂子决裂,出家门又遭傅医生单方面分手,天天在医院宿舍里睡不好而生着闷气呢。好容易头一回上手术,这么重要的手术,居然还失败了,这怎么行? 她一生气,本来性子就挺野的姑娘,进了于东海的病房,把把口罩给摘了,再把白大褂一脱,就问躺在病床上的于东海:“于公安,看那画报没用,多恶心人啊,今天我给你来个刺激的,你看看,有感觉吗?” 于东海给吓的,直接从床上跳起来,背靠墙壁:“杜医生 你不要冲动。” “这样呢?“粉红色的确凉的衬衣也脱了,下面是条绵线小吊带,杜宝珍也不要脸皮了,再一解自己的小皮带,说:“要还没感觉,我再脱。 “杜医生,我告诉你,你这属于引诱同志犯罪,我要投诉你 “你可是我第一例上手术的病人,你要真说我把你没治好我的职业就完蛋了,我就问你,有感觉吗?”杜宝珍再问。 于东海哪敢看呀;眼睛都闭上了,紧贴着墙壁,又怕外面还要再进来人,也不敢吼,几乎要下跪哀求:“有,有感觉行了吧,我求求你,把衣服穿上行吗? 杜宝珍还不相信:“脱了裤子,我检查。” “我告诉你姓杜的,我要脱了裤子,你将来得负责。 “负责就负责,你以为我怕啊。”杜宝珍一上前,于东海居然真的把裤子给解了。 “流氓!”她大叫了一声,掮了于东海一耳刮子,抱上自己的衣服,这会倒好,自己躲角落里了。 “是你让我脱的把杜医生,明明是你把我给逼到角落里的,这会儿怎么我就变成流氓了?”于东海突然发现,解了口罩,这女医生长的很漂亮啊。 医生和公安,怎么就那么登对呢。 他往后要是在执行任务中负了伤,给人推进矿区医院,是不是就等于回家了? 心里这么想着,于东海胆子也大起来了,把杜医生给堵角落里:“我就问你,刚才负责的那话,还算数吗? “算,不对,也不算。” “我管你算不算,我现在得岀任务,你给我记着,明天晚上我一定回来,咱俩约在川菜馆吃饭,那儿有我最爱的青红椒炒土豆丝,不见不散,你要敢爽约,我就到胡主任那儿告你引诱同志犯罪,让他开除你。”裤子一提,于东海雄心大振,大摇大摆的,就出卫生院了。 矿区要出重拳打击油耗子,聂工也得去一趟,这不坐着陈丽娜的车,就来矿区了。 “那个尤布,不是主谋吧?”陈丽娜问说。 聂工说:“管他是不是主谋,欺负了咱基地的闺女,我们就得亲自去端一趟他的老窝,就是可怜了尤布的老母亲,养的那叫什么儿子,我看他家妇女多着呢,估计这趟去,得吓坏了老人孩子们。” “干嘛这么凶啊,你原来不这样儿啊,对于小混混们,好像也没太大的仇恨,现在一听小混混三字儿,怎么就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儿。” 聂工在后面坐着呢:“陈小姐,有了闫女,人的心境就变了。一想起甜甜跪在牛棚里挤奶,我再看看咱家卫星,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那你们就少惯她,对姑娘也得适度吧,你太惯女儿了你没发现吗? 聂工大惊,看怀里的小卫星:“有吗? 小卫星还不会说话,但是会点头,两只眼睛明啾啾的,点头如捣蒜。 “对了,你们服装厂的事儿进行的怎么样了,抽空,咱又得去趟红岩了陈小姐。”聂工换了个话题。 陈丽娜前两天就听聂工念叨,说想回红岩一趟,于是问说“有什么急事儿吗,胡素这儿服装厂才开始选址,还得要进机器,我们正忙着呢 咱们的大黄鱼,要再不去,就真得给人搂走了,我听说有人已经把金属探测仪都搬进院子里去了。那证明,他们已经测到东西了,不过昨天给那边省委打电话,听意思是房子还没倒,房子没倒,就证明东西还在,而且,那东西难拿,估计是有场硬仗要打。 “为啥?” “马大地主藏的不是地方,真要取,要大动干戈,要拆房子,而旁边就是省委,我要拆房子,盯的人可真多,我怕咱们能拿上,但出不了红岩。不过,有人要动大黄鱼,这是个绝佳的机会,咱们正好可以趁此机会,把那些东西全拿出来。 红岩自古就是个出黑社会的地方,又因为跟边疆一样,民族多,人野,这些年因为工业的发展,更是从各个地方搬来很多闲杂人物。 说实话,幕后都是老熟人,但派出来的肯定是陌生人,而且,不论在什么时候,任何人,谈钱变色,谈金变心,那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金子在房梁上吧,估计在你家房梁上的大柱子里,呵,这下给我猜到了。”陈丽娜不无得意:“不过,要东西真多,咱们怎么带出来啊,现在飞机安检严格,火车路线长,又不安全,聂工,那么多黄金,我怎么觉得,我们带不回边疆? 有我在,就一定能。“对此,聂工胸有成竹 不过,大黄鱼究竟在哪儿,可不是陈丽娜猜的那样。 而马小芳呢,应该已经找到准确的地方了,聂工在冷奇面悠哉,但心里,其实十万火急着呢。 要不为这一回要剿油耗子,他肯定当时开上车,就往红岩去了。 有金子不是什么能耐,那是人马大地主藏的。 但能把金子从红岩安全的拿出来,并带回边疆,就是聂博钊的本事了。 聂工要跟着于东海,冷奇他们出去执行任务,带着他的老五四呢。 陈丽娜把车停到公安局门口,见自己要去找的胡素也在公安局门口站着呢,就摇下车窗招手了:“胡大姐,这么大的日头赶紧上车。 “他们公安和武装部联合行动,你怎么也跑公安局来了。等胡素上了车,陈丽娜就问说。 胡素本来上了副驾坐,一看后坐上乖乖的坐着个小姑娘,惊了:“你怎么把聂卫星一人放后坐上,陈丽娜,这可不安全啊 “我也怕不安全,本来准备停车,抱着她坐个公交车的,这不你来了嘛,赶紧给我抱着。”她又说:“聂工到机车场,给我车 了几个儿童安全座椅,但用起来都不太合适,目前就只能让小卫星将就了。 俩人今天约好,是要去看服装厂的。 自治区说了,就目前来说,矿区周边,只要她们看上的地方,只管要就行了,反正都是戈壁滩,也牵扯不到拆迁问题,只要选好了地址,盖楼,建厂房就行。 “陈丽娜,你别告诉我,矿区就我一人发现你的野心了。胡素站在戈壁滩上,拎开自己的保温杯,指着不远处说:“你看这是毛纺一厂,那是正在修建的毛纺二厂,将来服装厂继续往下建,而1号基地的厂房又在往上盖,将来1号基地和主城区会连成一大片吧。 “大坝现在建好了,这中间,是一座巨大的人工湖,到时候厂区全部环绕着人工湖,再移植大批的沙枣和白杨树来,这儿就可以建一座大公园,到时候呀,夏天可以乘凉,也可以钓鱼,大人孩子,都能玩儿。”陈丽娜说。 “不错,但要想主城区和1号基地扯到一块儿,至少也得三十年吧,你呀,这用心还真够远的。 “三十年就三十年呗,我能等得住,等到三十年后,这儿会是一片繁华的大都会,我家聂工的实验室就在城边上,到时候我得给我俩建个大大的院子,种多多的葡萄和沙枣树,等他下班呀,我俩可以散着步回家,也可以坐个公交车到市里到处逛逛,咱们有轻工,也有重工,到时候把炼油厂和塑料厂全挪出去,这座城市没那么多臭烘烘的炼油厂了,才是一座真正的沙漠明珠。” 现在还是一片荒滩戈壁,可在她的眼里,人工湖,公园,绿植,还有漂亮的轻工园区,商业步行街,已经蔚然成片了。 等真正那一切建成,她就该有孙子孙女啦。 到时候聂工的头发也该斑白了吧,跟他一起带着孙子们,在绿树间走一走,在碧波上荡荡舟,那该有多美好啊。 胡素没有像陈丽娜一样多活过一辈子,当然,没有见识过沧海桑田,也就没有她那种,虽然脚下站的很稳,但是眼界非常开阔,每一步都会走的非常有意义的战略思维。 顿了一会儿,她说:“丽娜,我怎么觉得胡轩昂那人,完全没有你所说的那么的,那么的优秀啊。 都是成年男女,而且还有人介绍,再加上胡素才从党校毕业,资历可谓金光履履。所以说,这一对未婚男女没有多做蹉跎,就直奔主题,直接到民政局扯证儿了 怎么,你俩还没睡过?”陈丽娜有点吃惊。 都是成年男女嘛,在夫妻生活这一块儿,肯定也会问的比较坦率。 胡素咬了咬牙,说:“同居是同居了,他人还不错,但是吧,丽娜,他特别特别的防备我,你知道吗,他的卧室和书房上锁的,我跟他并不住在一套房子里,我还听说,我现在住的房子,原来属于舞蹈团一个演员,叫什么包曼丽的。 “所以呢?” “扯证了,是夫妻,但每次做完爱,再穿上衣服回自己家白那种感觉,你懂吗,特别让我不爽。”胡素说。 看来这先婚后爱,也不一定都是好事儿。 陈丽娜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都得成知心大姐了。 把闺女放到戈壁滩上,让她自个儿跌跌撞撞的跑着,陈丽娜也怒了:“他把你当啥,金屋藏娇还是招之即来挥之既去,凭什么呀,哦,女人给他睡完,还得自己回自家去,他怎么不自己上你家来? 他说他不想进那套房子,而且,不是我儿了现在在我家嘛,他要晚上来,也不像会事儿。 “他不想进,又把你安排在里面,他是几个意思?”陈丽娜听愈发的生气了。 她原来觉得胡轩昂那人挺好的,好容易把胡素从大庆给挖来了,没想到胡轩昂把自己当土皇帝,居然这样玩弄人胡素的情感。 “好啦,我处过那么多,我也知道夫妻之间需要融合,这样吧,我尽量跟他沟通,但丽娜你也得提前有个准备,要真沟通不了,他还是这个样子,我考虑再度跟他离婚,回大庆。” 俗话说得好。 女人头一回离婚,都觉得天塌了,但离多了,就习惯成自然了。 像胡素这样有能力,有知识,大方有自信的女人,她深信点,真心付出,但也要有所回报,徜若得不到回报。 那么,宁缺勿滥,宁可孤独终老,也绝不会凑和人生。 第172章 炖羊蹄 矿区远郊,靠近阿里木林场的地方,正在发生一场枪战。 埋在地下的原油,黑工厂还有卖买双方,同时被剿。 有不愿意投降,而且还跟公安干警们战开枪战的,虽然不能击毙,但矿区武装部对于他们,也是诉诸了武力的。 “这帮王八蛋装备可真够精良的,就我,到现在还是这把老武四呢。”看着缴获来的武器,聂工简直了,拿起一把枪,都觉得爱不释手。 冷奇笑了:“你要肯带我一起去拿你家的大黄鱼,博钊,这枪,我随你拿。这些枪现在又没编号,你拿,等于白拿。 “死的都是会水的。矿区有你们武装部,还有公安,我的枪是组织配来防身的,有一把就够了,拿黑枪干吗,给自己喂子弹 冷奇气的一把夺过了枪,扔进了车后备厢里:“我从小到大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油盐不进的样子。我告诉你聂博钊,盯着你大黄鱼的人多着呢,没我冷奇,你能从红岩把那些东西带出来,我就变条狗,给你汪汪汪。 聂工笑了笑,没说话。 虽然胡素觉得胡轩昂一直对自己不冷不热的,心里特别不予服。 但是毕竟三十六七的女人了,已经过了任性的年纪。而且吧,她为了能认真展开一段生活,把儿子都从大庆带过来了。 油田中学的师资好,教育资源也好,为了儿子能考上好大 学,胡素也得认认真真,静下心来,跟胡轩昂磨合这段感情啊 甚至于,为了照顾胡轩昂的口味,她还亲自跟着陈丽娜学做油泼面。 这不,油泼面做好了,看着儿子吃过了,胡素记得今天一整天胡轩昂都会在公安局,就提着饭盒;到公安局给他送饭去 这时候出警的公安和武装部的同志们还没回来呢,胡轩昂和阿书记两个都很着急,一见胡素,当然没啥好脸色,就说同志们都还在等公安干警们回来,我吃的什么饭,你赶紧回去 胡素当众给胡轩昂落了脸,挺尴尬的,但也没说啥,回去之后把饭盒放到胡轩昂家,就上楼去了。 她前夫李军有是个军人嘛,儿子李明成生的特别帅气,才高二呢,就直逼一米八了。 而且,这孩子也特懂事,只要胡素回家,立刻热水给她倒过来了,还会给她揉揉腿啊,揉揉膝盖的。 “妈,是不是胡伯伯介意我啊,要介意的话,不行我回老家去? “跟你没关系,赶紧去睡吧。”胡素说 李明成给妈妈倒好了水,给她腿上盖了个毯子,这才转身回房,睡觉去了。 胡素把自己能动用的关系全部都用上了,把自己所有的资源全争取到了乌玛依,就老同学王磊,她都准备拉过来,是真 的想跟陈丽娜一起,把这座边城建设的繁荣富强起来。 她和陈丽娜何其幸运,一起读党校的,全是各个大市的直属领导们。 而那样的同学关系,会给她们带来莫大的资源,当然,也会在将来的发展中,给矿区带来莫大的方便。 她义无反顾的来了,当然,也觉得胡轩昂其人外在无可挑剔 当然,就算他对自己,就目前看起来,也无可挑剔。可是胡素怎么就觉得,这段婚姻里,它缺少点儿什么东西呢。 想了半天,大夏天的,她莫名有点儿冷。 她明白了,这段婚姻里缺少的,是那种相濡以沫,平等而待的温情。 1号基地,聂工家的院子里,正回荡着凄惨的哭声呢。 “陈金宝胆小鬼,快出来啊,我们保证不吓死你哦。” “对啊陈金宝,快出来,看你二蛋哥给你来一个一脚爆老鼠快啊。” 隔壁的陈金宝比蛋蛋还小一点,给凶残的钱狗蛋和二蛋两吓的哇哇大哭。 “聂卫国,你能不能不要再跟钱狗蛋两个玩这种幼稚的游戏啦。”这不聂卫民刚从农场打工回来嘛,一推开院门直接疯了 二蛋和钱狗蛋两个在这个暑假,那简直叫个造翻了天。 他们不知道为什么突发奇想,居然抓了一大堆的老鼠,然后用绳子串起来,吊在葡萄树下,老鼠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吓的小金宝躲在屋子里不敢出来,哭声尖的能刺穿人的耳膜。 而二蛋和钱狗蛋两个呢,在玩老鼠之余,居然还想到在他们看来特别好玩的事儿,那就是,踩爆活老鼠。 陈金宝向来胆子最小,看二蛋一脚踩爆一只老鼠,关上门在家里嚎啕大哭,出都不敢出来。 “聂卫国弄脏了你妈的院子,聂卫民,修理他。”听见聂民的声音,陈金宝这个受欺负的小可怜,才算活过来了。 聂卫民也是给气疯了,先给了钱狗蛋一脚,把他赶出去了然后就揪着二蛋的衣领:“你把这些死老鼠给我全吃了。 “哥,我扫,我洗,我收拾不就行了嘛,我们也就玩一玩你看你,干嘛发那么大脾气啊。 聂卫民气的踹了一脚他的屁股:“我小时候也没玩过这么脏的东西,我告诉你聂卫国,你就是欠收拾,明天开始,跟我起下农场给果树打农药去。 “可我还得学习呢。” “你学个屁你学,妈把你放在家里,让你温习功课,你就当孩子王,带一群孩子疯玩,我放你在家学习就是个错误。 二蛋给骂的没法子,玩的时候有多疯,这会儿心就有多虚,赶忙掏来来铲死老鼠,端水洗院子,趁着陈丽娜进门之前,就把家里给弄的干干净净了。 “哥,你看看你们,又把家里给搞的乱七八糟的。”三蛋乖, 能哄好妺妺,从小就跟着妈妈岀门,到现在,还是跟着陈丽娜出门最多的一个。 “聂卫星,你想我了吗?”二蛋身上脏兮兮的,简直跟只泥猪似的,凑过来就要逗妹妹 从北京回来,又因为是大热天儿,陈丽娜给妹妹剔了个大光头。 小家伙光脑袋,穿个小大褂儿,晒的黑啾啾的,虎虎的,进院子就抓不住了,满院子的乱跑。 二蛋那挂在葡萄架上的老鼠还在吱吱叫呢,聂卫民打小儿怕老鼠,不敢去抓,三蛋也不敢,俩人异口同声的喊:“赶紧,把那串老鼠扔出去。 二蛋简直无奈了:“说不定妹妹也喜欢老鼠呢,你们看,老鼠叽叽喳喳多好玩。 三蛋可不认同:“咱们妹妹才不喜欢老鼠,她喜欢的是兔子 二蛋提着一串老鼠,翻墙就溜了:“那你们等着,我绐咱们抓兔子去。 对于他来说,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只要是世界上有的东西,想要抓回来,那似乎都是易如反掌。 陈丽娜每每出门,要带的东西可多着呢。 尿布,奶瓶,奶粉,对了,还有妹妹每天要吃的水果,辅食 每当提溜这些东西的时候,她就得感谢一遍孙工和黄花菜至少把聂卫民三兄弟带到能跑了以后才让她接收 带孩子最辛苦的一段儿,就是从呱呱坠地,到两岁的这个价段啊。 而她当初来的时候,三蛋儿都已经两岁多快三岁了呢。 所以,不是她带三个孩子有多能耐,而是,最辛苦的路叫孙工和黄花菜走完了。 大夏天的,三兄弟全吵着要吃懒疙瘩。 说实话,这种大热天儿,家属区后面那暴雨冲成的池塘里,青蛙都给晒的没声儿了的时候,确实什么也比不过一碗滑溜溜,酸溜溜,又凉快的懒疙瘩了。 不过,家里这三个大的,一个赛一个的能吃,真只给他们人一碗懒疙瘩,一泡尿的事情,估计今天晩上陈丽娜就不能睡了。 因为他们一饿就会挠墙,翻柜子,满世界的找吃的 现在矿区除了供销社,还有菜市场,今天她下班以后带着三蛋逛菜市场,居然看到一大堆已经烧光,拨光毛的羊蹄。 不比供销社高高在上,卖的东西也就那几样 菜市场上的东西,有很多是矿区周边的牧民啊,或者是些居民们拿出来卖的,羊蹄洗的特干净,毛也烫的千千净浄,拿火烤松了,只要花时间炖出来,那味道再好不过。 所以,揉好了面,等着做懒疙瘩之前,陈丽娜先让三蛋替自己洗了些葱啊,生姜啊,大蒜之类的东西,等面揉好了,塑料布一盖,就开始炒羊蹄了。 身在边疆,不吃羊蹄那是不可能的。 而拿郫县豆瓣炒红油炖出来的羊蹄,又还格外的有风味儿 等一大锅的漏鱼从柴火灶上做出来,蜂窝煤炉子上的羊蹄也炖的晶晶发亮了。 王姐才从农场回来,陈甜甜回来的比她早,做的是羊肉面片 她给陈丽娜提了一把才岀棚的鸡油枞,一进门,闫着香味儿,揭开锅子一看,口水都快下来了:“天啦,你这羊蹄炖化了闻着可真香。 “我炖的多了点儿,拿只碗,给你家挑上几只下饭去。“防娜说。 王姐自打甜甜一回跑,急犯了心脏病,现在走路特别慢,说话也不敢大声,自己拿筷子挑了两只,羊蹄嘛,本身就是大东西,一看再挑人家该不够吃了,把鸡油枞留下,就回去了。 陈丽娜一看锅里少了好多,再看几个孩子在外面馋的直跳脚,怕羊蹄要不够吃,不是正好有鸡油枞,再拔了两只胡萝卜,切成块儿加进去,上火再一煨,好家伙,羊蹄闻着越发的香 这不转眼,聂工也回来了。 他自打开始招学生后,隔三差五就有上门请教的学生。 这些学生们闻着师母做的饭,肚子那叫一个咕咕响。这时候,学生们当然希望老师能留自己吃顿饭,总比自己回到宿舍 ,胡日拐一顿的强啊。 聂工只当自己听不见学生们咕咕叫的肚子。 没办法,他们一家五口,就够陈小姐忙碌的了。 聂工可实在是厚不起脸皮来,留任何一个人在家吃饭。 “到时候不行把卫星和卫疆放到农场去,让你姐带着,咱们把二蛋和聂卫民带上。“饭吃到中途,聂工说。 陈丽娜还没说话了,聂卫民摆手了:“不行,那个大妞和妞都凶得很,会欺负妹妹的,我不论你们要去那儿,反正妹妹必须带着。” “我们要回红岩,而且这一回是开车去,你知道回红岩开车要走多久吗?”聂工竖了两根指头出来:“两个人不间断的开,得40个小时,也就是将近两天两夜,我们怎么可能带着妹妹 “那我留下来照顾妹妹,反正,我不让妹妹去大姨家。”聂卫民说。 二蛋和三蛋没觉得啥啊,尤其是三蛋:“妈妈,我会照顾好妹妹的,就把我俩都带上,好吗? 陈丽娜心说,你爹要去给你们劫横财呢,哪有人去劫横财还带孩子的啊。 她说:“不行。 不过,聂工跟陈丽娜和二蛋这两个大神经的不同,他从聂卫民的话语里,一下就捕捉到有效信息了:“卫民,为什么不能放农场,大妞和二妞还是小姑娘,不会真欺负妹妹的。 “怎么不会,很会,咱们妹妹性格太弱了,又不会说话,不会告状,那委屈都是白受。”聂卫民说。 聂工一本正经的探讨起来了:“有一回二妞和你们一起去矿区,是不是当时她打卫星了? 聂卫民点头:“可不。爸我跟你说,你甭看俩小孩之间打打闹闹,二妞那是在农场里跑的,咱家卫星见过几个人呀,要咱们真走了,把她放农场,几天功夫,我估计她就给人欺负成只小花猫了。 这可难办了,想当初多豪迈啊,全家人说走就走,孩子们全扔车上就行。 儿子嘛,反正皮实,扔车上再怎么摇,等睡一觉,醒来又条好汉。 但是闺女可就不同了,把妹妹也带上,不止聂工,陈丽娜也不敢想。 “好啦,你们就甭操心了,卫星这儿,我有托付的人,不过聂卫民兄弟就别去了吧,咱们俩去就成了,不是你自己说的,事情有可能比较危险,干嘛带他们啊。 扔俩小的在家没法生活,这是第一。卫民带着,关键时刻能帮咱们开车,他现在是个大孩子了,能帮大忙,这是第二。聂工顿了顿,挟了只炖烂的羊蹄给陈丽娜,就问说:“你就真没发现,聂卫民经常开着你的车出去溜? 陈丽娜的嘴顿时张成了个○型,看了聂卫民半天:“你真开我的车啦?” 二蛋和三蛋同时笑了:“嘻嘻,聂卫民,你惨了。””终于,事儿给妈妈发现了 “不可能啊,我每天会看油表的,油没有少过,而且每次车停的位置几乎没有变过,他是怎么可能把我的车开出去的,基地的人难道就没人撞见过? 反正事儿捅出来了嘛,聂卫民也就不介意了。 “第一,我原来没动过吉普车,我一直开的是那辆老红旗直到我爸把它卖给贺敏叔叔以后,我才没开了。”聂卫民说。 二蛋也开始帮腔了:“我哥开的可好呢,有好几回,我们有事儿急着要去农场啊,或者是矿区,他刷的一开就走了。妈我跟你说,我哥除了不会漂移,技术不比你的差。” 陈丽娜啃完了一只羊蹄,把碗一推:“聂工,今天你洗碗吧 然后,她说:“蛋蛋,抱着妹妹到人哈叔叔家逛逛,找你哈叔叔家的小卖力耶玩去,二蛋,你也给我出去。” 提着墙角的鸡毛掸子,陈丽娜就把聂卫民给推进小卧室了 那还用说嘛,红旗都卖掉一年了,一年前的聂卫民,也就十三岁啊。 陈丽娜掐指算了算,这就证明,聂卫民早在十二岁的时候,就悄悄儿开着那辆老红旗满世界溜了。 路上全是重卡,还有油耗子们的黑车,这小王八蛋,岁的孩子开着个车满地儿的跑。 二蛋刚要出门,听见嗷的一声,凄惨而又尖厉,就开始笑了:“蛋蛋,你没发现吗,大哥是真菜。我告诉你,妈打我的时候,我从来一声都不吭,给大人打了就哭,还处个男子汉吗。 三蛋抱着小卫星,正准备去哈工家串门子,跟那放小狗儿似的,放妹妹跟哈工家的卖力耶两个玩会儿呢。 他说:“这你就不懂了吧,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你不哼,所以你挨的打多,他哭的凶,所以妈顶多也就屁股上抽一下。不信你看着,他马上就出来了,你信不信? 二蛋一直以来,唯独嫌大哥太菜,没发现就挨个打的事儿里面还有这么多的玄机。 他站隔壁墙上张望着,果然,就见大哥揉着屁股出来了 瘸一拐,时不时的还要嗷的哭一声。 丢人,真丢人,聂卫疆我告诉你,我就是宁肯疼死,我也不会像他一样,动不动就哭。”二蛋说。 而妹妹呢,看看大哥,再看看二哥,坐在三哥的怀里,大概觉得那个都有理 不过,她也不知道,狠心的妈妈要出门的时候,准备把她给寄放在哪儿呢。 陈丽娜对于聂卫民开始这件事儿,已经是够惊讶的了,结果,等晩上给妺妹洗完澡,把妺妺给哄睡了,聂工犹豫良久就把当时发生在巴音郭楞的事儿给陈丽娜讲了一遍。 “你说,聂卫民是故意撞的王小武,还是无心撞的?”聂工把这个疑问,抛给了多活过一次的陈丽娜。 他当然不愿意相信儿子是主动撞人的,但万一是呢,那该怎么办。 陈丽娜有没有好的,教他认识错误的办法? 第173章 接孩子 陈丽娜听完,沉默了很久,问聂工说:“万一他要是故意撞的呢? “你明白的,恶人,为恶的时候,自有一套说服自己的逻辑,但他那套逻辑,绝对跟现实是相悖的,也是违反法律的。所以,我特别苦恼,我不知道怎么把儿子给教育成这样。 要聂卫民真是故意撞的人,在聂工看来,真不教育,养大就不是黑社会,而是杀人犯了。 “你最近总是饮食难安的,我还当你实验室有事儿呢,你是为了这个?” 大黄鱼就丢了,也不要紧,但卫民要真的心术不正, 我 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好啦,这事儿你就教给我吧,我有办法教育他。”陈丽娜说 聂工一下来兴趣了:“真的?” “真的。”陈丽娜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办,但是既然上辈子这是聂工的无解题,那还是不要让他太操心的好 车到山前必有路,她总会想个办法,一次取了聂卫民的毛病的 这不,马上就准备要走了,陈丽娜还得回厂里安排工作,给自己请假。 “丽娜,咱们厂今年上半年的盈利报告出来了。“贺敏拿着计划书,风尘朴朴的就进来了:“你猜怎么着,净利润五万块 我就问你,你见过这么多的钱吗? 投产一年,刚开的时候矿区给了9万块的备用资金,如今不但还清,还整整赚了五万块钱,对于一家远在边疆的毛纺厂来说,这个业绩确实是够喜人的。 这证明,每一个月,毛纺厂的净利润都将近有一万块。 “我现在想着吧,你那辆车也太旧了。你知道吗,现在新产的北京吉普,价格三万一,又新又宽敞,比你那臭烘烘的老吉普强多了。怎么样,咱们购一辆吧,我不用,就给你用。”贺敏又说。 陈丽娜就笑了:“你天天开着老红旗四处逛还不够,又看上我的老吉普了?” “哪能呢,咱们毛纺厂最辛苦的人就是你了,你说咱们吧,拿的都是死工资,也变着法子享受一下嘛,你不是爱车嘛,改天咱一起到乌鲁给你提辆新车,怎么样? 陈丽娜就笑了:“赶紧忙你的去,钱呀,给我在账上好好儿的放着,你要再动这些歪心思,贺敏,我就把我的老红旗收回去,不信你看着。” 贺敏也是无奈了:“我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陈丽娜,你看着精明,就是个榆木脑袋,你说咱们苦了这么久,为啥就不能享受一下。 “我就是榆木脑袋,而且,我还是那句话,谁要想着买车搞腐化,谁就给我从这毛纺厂里滚出去。 胡素是毛纺二厂长和服装厂的主要负责人,听贺敏跟陈丽娜两个吵架呢,也进了她的办公室,当然也是想研究一下,上半年的利润该要怎么分配的问题。 突然,有人敲门了:“陈书记在吗,请问,你们的会计焦来娣在不在岗。” “在啊,怎么啦?” “我们是自治区检察院的,她被查证收受贿赂,现在得跟我们走一趟。”两个穿着青色制服,戴着大檐帽的同志给陈丽娜敬礼,并跟她握手。 然后,俩人说眀来意,给陈丽娜看了逮捕令,就由陈丽娜带着,去找焦来娣了。 自打上回焦来娣给组织的人提走,调查完之后,该上班还是上班,该工作还是工作,一直在岗工作的。 只是,她再也没了原来那种活泼,以及,往上爬的劲儿,当然,谁也不理,跟谁也不说话,就只是做着自己的本职工作而已。 就今天,见贺敏进来报账,她跟贺敏多聊了几句。 “我真是没想到,一个大厂要赚钱,居然这么难,咱们厂整整开了一年了,才赚了五万块钱,大家都兴高采烈的。”焦来娣 贺敏说:“可不嘛,一批布才能卖多少钱啊,八百多女工全要发工资,还要给矿区纳税,还债,养一个厂,可不容易。 但是贪污很容易啊。 每个农场都需要地膜,而杜启明手里掌握着地膜的审批权很多兵团农场的场长,为了能率先拿到地膜,抢到时机让种子下地,五十一百,有时候两三百,只要见了焦来娣,就给她 塞钱。 这六七年来,她借着卡地膜,攒了整整两万块钱。 个八百人的毛纺厂,机器全开,要干上两个月,才能赚来这笔钱。 焦来娣在拿那些钱的时候,可没想过,那些场长要怎么艰难,怎么捉肘见襟的,才能攒来一两百块,那可是场长们一两个月,甚至三个月的工资啊。 她收了钱了,收的时候好开心啊,但报应来的那么慢,缓缓的,钝刀割肉一样,也足够叫她悔,叫她看清自己所犯的错误,也叫她明白,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无可挽回。 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她回头念叨了一句:“莫伸手,伸手必被捉,贺敏,有时候印在墙上的话就是真理,但不是死到头,咱们悟不到的。 转身,她居然爬上窗子,直接从五楼跳下去了。 等陈丽娜带着检察院的人进来,看到的,就只是一个愣在当场的贺敏。 “贺厂长,你怎么啦,你不会是低血糖吧,还是中风?”陈丽娜看贺敏满头大汘,两条腿直在打颤,颇为不解的,就问说。 贺敏扑到窗子边儿,看了半天,瘫坐到了椅子上,甩了把预头上的汗,赶忙儿的摆手:“我,我没事,我就想缓缓,你们让我缓缓。” 得亏他没贪啊,天啦,贺敏心说,我要也贪点儿,我的军强这辈子就要完蛋了。 杀鸡儆猴,也不外如此了。 检察院的同志,贺敏,安娜,胡素,所有的人都愣在当场。焦来娣本来想,跳个楼,自己背完了债,就能让杜启明清清白白,继续高升,当然,女儿也不会受影响。 可惜啊,人要不顺,喝凉水也要塞牙缝,她跳下去的时候,正好一辆出纱的大卡车在楼下呢,她没看仔细,跳一堆纱里 好吧,白白叫毛纺厂的女工们看了个大笑话;监狱还不是要蹲? 亲眼看着焦来娣跳楼的贺敏,在自己桌上写了四个大警钟长鸣。 安娜听说陈丽娜准备把聂卫星放给她带几天,顿时,那眼睛里都升起星星来了:“妈呀,不行,我好紧张,我还没有带过宝宝,你能让我先提前适应两天吗?” 她都二十七的人了,还没孩子,而且又喜欢妹妹,这时候听说陈丽娜愿意把妹妹给自己养几天,能不兴奋吗。 “估计最多也就一周,我们就回来了,我跟你说,我那闺女带起来特简单,现在主食是奶粉,完了多给补充点水果和水分对了,因为吃奶粉嘛,便便有点干,你得注意多给她吃水果,就西红柿和黄瓜,那是她的最爱。”陈丽娜说。 安娜点头答应:“今天就送到我家吧,我们武装部的院子宽敞,我家门前不是还有池塘,冷奇养了好多金鱼呢。 “别人家的孩子,出了事责任比自己家的更重。安娜,一定记得两只眼睛瞅着,冷奇那种人我不能相信他,你给我看好了鱼塘那种地方,可千万不能接近,明白吗? “不行,我得出去采购点儿东西去,我家里没有任何孩子玩的东西啊。安娜说着,不顾中午大太阳,连伞都没打,顶着大日头就跑了。 陈丽娜不是没有开过长途车,但是,现在开长途车,比起原来,那可麻烦多了。 首先是加油问题,路上没有那么多的加油站,你要油开完了,那就得推着车走。 当初陈丽娜和聂工一路开到呼河浩特,那是有于参谋带着队伍保驾护航呢。 这一回,他们全家就没保驾护航,等于是单独出动了。 而现在的公路,可远没有将来那么完备。 且不说只有省道,全共和国还没有一条像样的高速公路不说,就你走到路上想吃个饭,那都是难事儿。 所以,聂工把车开到机车厂,除了检修,换轮胎,还得更换机油,紧螺丝,进行保养。 陈丽娜第一位的,当然是先采购吃的。 你们说,路上想吃啥?”陈丽娜问几个小子。 聂卫民对于路上的吃的,不感兴趣,他要真兴奋起来天不吃不喝都没关系:“我不吃饭,但可以让我帮你开开车吗我技术真的不错,而且,我想学漂移 “你是想挨打。”陈丽娜揉着他的小板寸:“男孩子吧,根据科学家的研究,在十八岁之前,对于速度是非常不敏感的,所以呢,有时候你车开的特别快,但你自己没有任何意识,这也是为什么,要到十八岁的时候,国家才会发给你驾照,聂卫民,再敢摸车,我就抽烂你的屁股。 “那我对这趟旅行不抱任何希望了,你们随意吧。”他说。 陈丽娜本想收受他的,一想天天收拾估计效果不佳,暂且忍着存利息,找个机会跟□□爆炸似的,再收拾吧。 二蛋说:“我觉得吧,茶叶蛋配炸麻花,就再好不过啦,妈妈你炸的麻花,我一个人可以吃掉一大盆。 三蛋也有自己的想法:“妹妹肯定会哭的呀。 夏天,正是什么都容易坏的时候。 陈丽娜想了想,炸了一锅子麻花,但没有卤茶叶蛋。鸡蛋要臭在车上,那味道真是够让人郁闷的。 不过,她打算炒一锅熟豆面,再炒一些米茶,这东西不会坏,而且就着西红柿、黄瓜和苹果,梨等东西吃,那叫一个越嚼越有味道。 炒熟面和炒米茶,现在是妹妹最重要的辅食。 所以,东西全是备齐全的,多做点儿就行了。 先把面放锅上蒸熟,然后加上鸡蛋清和各类调和,然后再把它揉的碎碎的,放锅里翻炒,只要把面炒变的金黄,就可以出锅了。 而炒米茶呢,也简单着呢。 先用小火把米炒熟,再加上白糖继续翻炒,把米炒焦,就 可以出锅了。 聂卫民帮陈丽娜烧着火呢,二蛋在外面劈柴,这不周末嘛,他见陈甜甜背着小豆豆,还提了两大篓子的菜进来,再看她脚上脏脏的。 就说:“甜甜,你不是上班了有工资嘛,这是又跑到农场去打短工了吗?” 陈甜甜跟安娜聊过,早就发现,自己的工资是陈丽娜给她补贴的,当时就把钱还回去了。 她说:“甭提了,我发现我这辈子读书是废了,现在在毛纺厂上班,也得等16岁才能做工资表,所以,我就跟我妈到农场去,打点短工赚点菜钱呗。 “在农场打工很辛苦的吧。 她不是场长家的少爷,没人照顾她,夏天的农场,能晒脱人的一层皮,也能把人的腰给累弯。 甜甜隔墙伸出自己的双手,说:“聂卫国,你看看我的手今天拔了一天的甜菜,成啥样子啦。我妈都笑话呢,说我名字起错了,该起名叫苦瓜。你呀,往后可得认真学习,没文化真辛苦,知道吗?” 二蛋傻嘛,以为出去是玩儿呢,给自己带了很多吃的,想,咦,行囊里独独没有书啊。他于是跑了回去,把自己的课本给装到了背包里面。 日发一誓,二蛋在听说杜兰兰抄袭都能考上高中之后,短暂的思想抛了一下锚。 但是现实教他学做人,前几天油田中学重新考试,杜兰兰考了一百多分,名额给砍掉了不说,通告批评作弊,直接取消复读名额了,人丢到整个矿区都家喻户晓。 再加上她妈跳楼,她爸没法提干,给调到农场去了,生活落干丈。 二蛋现在是只要想得起来,就不耽误学习。 没办法,要当兵,想端枪,考高中那是必须的啊, 俩人笑着聊了一会儿,陈甜甜进门,忙着给王姐帮忙做饭去了,二蛋呢,也赶忙儿的劈他的柴。 他所干的,全是大活,粗活。 要出门,就得把葡萄架的铁丝全拧紧,把外面散着的柴全挪库房里,还要把洗澡间的水全排光。 最重要的一点,后面的菜园子要一回肥,打一回农药,你甭看他还小,才十二岁的孩子,边唱歌边干活儿,那叫一个麻利 用哈妈妈的话说,只要一天不看二蛋唱着歌儿干活儿,她心里都空落落的。 这边冷奇听说聂工要去红岩,当然知道他是去取大黄鱼的,心里酸着呢,再听说陈丽娜把自家闺女托付给了安娜,更生气了 小女孩,又爱哭又麻烦,不准养,让他们自己带走。 安娜专门从厂里拿的最好最细的棉布,回来裁被套,裁枕头,又把自己衲好以后,一直没舍得铺的新棉絮全拿了出来:我安娜自己有工资,我自己养孩子,关你冷奇什么事儿,给我 起开。 “那你就别让她出现在我面前,我看见别人家的孩子就烦。 冷奇说着,就出门去了。 他现在住的,是高大勇原来住的院子,分着前后院儿呢,树全是几百年的老树,大夏天的,那叫一个凉爽。 背着手在院外的池塘边转了一圈儿,冷奇就觉得吧,小卫星喜欢鱼,自家这鱼她要见了,肯定特开心。 嗯,赶紧儿的,拿铁丝绑个鱼网,给小姑娘来了捞鱼玩丿 再走走,他又觉得,小卫星是小姑娘,肯定喜欢看荷花池子里就开了两朵花儿,还不太显眼儿。 于是,他又捣把捣把,让两朵花都向着阳面呢,卫星一进门就能看见,心里舒服了。 等半天,太阳都快落山了,冷奇着急了。 “安娜,你是不是听错了,这眼看都天黑了,孩子怎么还不送来? 安娜中午洗的被棉这会儿干了,正在衲被子了:“你不是说小姑娘又爱哭又麻烦,你不想看见她吗,问这干嘛。 “我是不喜欢小女孩,特讨厌。但这总是个事儿吧,他们说了要送,又不送来,我心里惦记啊。 “那你说怎么办?” “接去呀,赶紧的。”冷奇把安娜拉上,出了门,想想不行,怕自己身上的军装扣子太硬,要咯到人小闺女,特地跑回去,换了件儿不起眼的解放装,还给自己挎了幅平镜,嗯,因为是板寸嘛,就戴了顶帽子。 看镜子里的自己有那么点聂工式的,文化人的气息了,车一开,就去接聂卫星了。 第174章 人仰马翻 聂工一看冷奇的样子,直接笑的腰都弯了:“不会吧,你甭告诉我你是冷奇? 他穿着一件藏青色的解放装,风系扣半开着,露出里面青色的衬衣,然后头上扣了一顶同样藏青色的帽子;尤其是那幅黑框眼镜,聂工看一回就得笑一回。 摘了自己的眼镜,他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因为,冷奇看起来跟自己一模一样。 冷奇踢了踢聂工的轮胎,见他装的汽油不多,就有点吃惊你开这么远的长途,备的汽油怕不够吧。 “我算过了,到乌鲁可以加一次油,然后到了哈密有油,然后还有玉门呢,还可以加油,这些油就够了,油品带的太多,大热天儿的,路上危险。” 冷奇趁着聂工没注意,就把他闺女给搂过来了,一抱就说你不需要我的帮忙,我就只好祝你旅途愉快了,好啦,你闺女我带走啦。 这边陈丽娜还在和安娜两个聊天儿呢,那边冷奇车都发动 “冷令奇,你开窗子,让我跟我闺女说句话啊。”聂工这儿砸窗子呢,冷奇才不管,把妹妹放到副驾坐上就说:“等会儿啊闺女,你妈妈呀,很快就上车啦。 他在这儿狂摁喇叭,安娜赶忙儿的,提着奶粉奶瓶和尿布就出来了。 “那边陈书记还交待我事情了,你干嘛这么着急啊。”上了车,安娜问说。 冷奇这个人吧,总是一抽一抽的。你刚觉得他是个正常人的时候,他就得给你不正常一下,比如现在。 外面聂工还在拍车窗呢,他一脚油,直接就冲出基地了。 “你没发现吗,聂卫星没哭。”冷奇颇得意的说。 安娜抱着妹妹了,确实发现妹妹很乖:“你怎么做到的? 冷奇得意极了,把车停路边,戴上眼镜,回头说:“聂卫星叫爸爸。 “爸爸。”黑乎乎的,小光头的妹妹嘴巴可脆了。 “怎么样,我厉害吧,聂卫星呀,把我当她爸爸啦。”冷奇一幅老奷巨猾的样子:“你以为就你会哄孩子,我告诉你吧安娜,这孩子啊,估计得我来哄,不信你看着。 八月,开长途车,要早晨出门,那都是傻子。 最理想的是饱饱儿的吃上一顿,然后赶着日落的时候出门。傍晩人的精神好,开车也快,晚上一路又不必吃东西,这·口气就能跑七八个小时。 聂工不高兴,三蛋也不高兴。 “冷令奇那家伙坏着呢,陈丽娜,你说他会善待我闺女吧。 “是啊妈妈,冷叔叔看起来好凶的。”三蛋也说。 二蛋躺在最后一排背英语单词呢,两只脚熏的前一排的聂 卫民喘不过气来,突发奇想,从后面找了俩只塑料袋,把他的脚给套上了。 陈丽娜把着方向盘呢,眼看矿区在望,心里也有点儿打鼓,一把方向盘一打,没从城区主干道上走,绕个弯子到武装部的后面。 聂卫民有个望远镜呢,蹭的窜起来,摇下窗子就开始望外面 三蛋也凑过去了,俩兄弟你望一眼,我望一眼的。 二蛋凑在后面,猴急,扒不上看。 怎么样,聂卫民,能看到吗,你们冷叔叔有没有欺负妹妹?”聂工眉毛倒竖,两只耳朵跟松鼠似的也竖起来了,恨不能去抢望远镜。 三蛋和聂卫民还没看够呢,陈丽娜一脚油,车又走开了。 “快说,聂卫民,看到你冷叔叔没,究竟在干嘛。”聂工说 三蛋说:“他抱着妹妹,在捞鱼呢。” 望远镜也就那么一望,又看不真切。 事实上,抱着妹妹的冷奇很开心,非常开心,开心的简直要上天。因为总算在某件事情上,他成功的取代了聂博钊。 而妹妹呢,却很纠结。因为,小小的她一开始吧,以为跟的是爸爸,但渐渐儿的,就觉得抱着自己的男人不是爸爸了。 可是,心里怀疑,她又究竟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捞鱼的时候,也就没那么高兴啦 过没关系,今夜妺妹对于新手爸爸冷奇甜蜜的折磨,才刚刚开始呢。 陈丽娜开了俩小时,就困的不行了。好嘛,换聂工来开,而她自己呢,躺到副驾坐上就睡着了。 要说生孩子之前的陈丽娜,那体能真是充沛的不得了,现在不行了,一觉醒来还想睡,就听着后面聂卫民和二蛋两个吹牛的声音,继续睡着了。 再一觉醒来,车停着,聂工趴方向盘上,也睡着呢。一看表,凌晨四点。 陈丽娜尿急,下车看是在荒郊野外的,反正也没人瞧见找个地方方便了一下,把聂工一换,自己就把车给开上了。 她睡饱了,也睡足了,一看油是满格的,索性就继续往前开,这一路就只有一条道儿,几百公里的无人区,大灯一开更半夜的,只要顺着路继续往下走就行了。 不一会儿,聂工睡清醒了,坐在陈丽娜旁边,看着后座上东倒西歪的几个孩子,叹了口气说:“陈小姐,我五心不宁。 为啥呀,油是满的,吃的东西是带够的,后备箱里半筐子的水果,你要吃梨就自己拿一颗,想吃苹果就拿过来削,全是我洗好的啊。 “我啊,想我闺女。”聂工说。 望着窗外温柔的明月,起伏的山峦,聂工心里满满的愁怅 他有仨儿子,可那时候他年青啊,不论要去哪里,想走就走,不论到了哪里,也从来没有想过孩子。直到有了妹妹,他才发现,自己会牵挂了。 陈丽娜于是说:“也是你多事儿,既然马小芳想捞你的大黄鱼,让她捞走不就完了嘛,你不是不爱钱的吗,是你自己非得要两干八百公里,跑到红岩去取大黄鱼的啊。 聂工于是说:“不是我聂博钊贪财,见了金子就眼睛发亮。而是吧,我记得那是前年吧,你雄心勃勃的跟我说,只要给自己几条大黄鱼,你就能改变一个农场,当时我心里挺志忑的,结果呢,现在农场里一千五百户人家,有一千户已经从地窝子里搬出来,住上新式房屋了。而农场里的妇女们纺的布,送到你们毛纺厂,由你们毛纺厂统一回收,她们自己赚到了钱,大部分的孩子就可以读书了。 他笑了笑,说:“这是阿书记跟我总结的,这两年的经济发展。他说,如果没有这座毛纺厂,矿区的妇女就业率,要再下降50%,而妇女就业,基本上是儿童入学的晴雨表,所以,陈丽娜,我给了你五条大黄鱼,你让矿区有一半的孩子有书读了是不是这样? 陈丽娜撇了撇嘴,眼看前面路面泛灰,一个疾刹,等靠近了才发现,是一大朵的蒿草,估计是给风吹路中间的,三更半夜的,还挺吓人的。 “我没你们说的那么伟大,但是吧,上辈子,在聂卫疆的回忆里,乌玛依确实是个非常非常乱的地方。 石油,在整个国际上,伴随着的,一般都是巨富,奢侈,销金和战争。 而在乌玛依,至少有十年的时间,它伴随着的,就是油耗子,酒吧,歌舞厅,妓/女 没有一座毛纺厂;农场和周边农户们没有稳定的收入,孩子们没有书读,可不就只有油耗子,混社会,这两条路走。 聂博钊说:“最近听新闻,政策应该会有很大的变化,我想,这种政策的改变,于你是有利的,而那些大黄鱼呢,到时候你可以拿去投资,这一回,我全部给你,由你折腾,万一一不小心,你给我折腾回来个上市公司呢?” 陈丽娜噗嗤一笑:“美得你。我告诉你聂博钊,要不是上辈子的老聂啊,我才不会这么辛辛苦苦的给矿区谋发展呢。哎,想想真是后悔啊,我该带着我闺女一起去上海的,改革开放,我要在上海,绝对是最先富起来的那个人。 “上海,去找邓东崖? “嗯,怎么了,你认识他?”陈丽娜说。 聂工笑了笑:“前两天听新闻里提起,好像他现在是三把手吧,那家伙上火车前跟我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说自己绝没有给卫星当爸爸的意思,还说一切都是男同学们的蓄意抹黑他说的都差点流眼泪,我听的莫名其妙,最后他强迫我拥抱了他一下,走了。” 陈丽娜也莫名其妙,两人相视一笑,这事儿就揭过了。 那些东西给了别人,或者就是富一辈人,再或者,就是家破人亡,而给了陈丽娜你,我想你会把矿区发展的更好,你能把钱用在有用的地方,所以,我才要干里迢迢,把它们全拿回来。”聂工如是总结。 所以,这大黄鱼,他非拿到不可。 再开了一天一夜,到这天傍晚,车才算开进了红岩。 开招待所住,那得有介绍信,开是可以开,但是吧,聂工跟陈丽娜商量好的,这回来,就得在家里住上几夜,所以,直接就把车开进院门了。 你甭看人马地主解放后就跑了,想当年,牛气着呢。 红岩第一辆汽车,就是马地主从北京开回来的。据说为了能把汽车开回家,他雇了几十个人,边走边修路。 公路,就是由马大地主自己劈出来的。 所以,这院子里还有车库呢。 省委那边工棚架的非常高,夜间还在作业呢,聂工要把车开进车库,刚一开车库的门,好家伙,直接惊呆了。 里面简直跟那难民营似的,横七竖八,至少躺了有十个人在里头。 聂工看了一眼这帮睡在里头的人,回头说:“卫民,跟卫国两个去报案,就说咱家有外人非法闯入,让公安赶紧来抓人。 “这谁啊,这谁啊你们?”车库里睡的人还气势汹汹的呢,一个起来就开始耍横了:““告诉你们,我们是工程队的,给省委修院子的,找公安,公安那是我们家开的。 小张?”陈丽娜眉头一皱:“是你吧,小伙子,七八年不见你老了不少啊。 这小张,不,现在应该叫老张了,给车灯照着睁不开眼睛看了半天,手拍头:“聂,聂大工程师,什么风把你给吹来啦? 这是当初跟着龚红星,跑到矿区闹革命的那俩狗腿子中的 这人当初挺胖,现在瘦了不少,也黑了不少,认出聂工来赶忙就说:“撤撤撤,都赶紧往外撤,快点儿走。 “队长,这仪器咋办呢,也搬走?” “先扔着吧,咱赶紧走,往外撤。″出了聂工家,小张揩了把汗说:““这是从边疆来的人,你们不知道,边疆这帮人野着呢咱们打小没玩过枪吧,我跟你说,边疆这帮人玩枪就跟闹着玩似的,惹不起啊,这些人,咱惹不起。 聂工进车库一看,好家伙,果然,真的有人借着修葺省委的机会,仪器都送到他家院子里来了。 “东西,他们应该还没拿走吧。”陈丽娜看了眼车库,说。 聂工打着手电筒四处转了一圈,回来说:“根据他们标的线,应该是确定地方了,而且,咱家屋子里也掏过了,但应该没掏着东西,就把土给回填了,现在他们还没有找到具体的位置 厅屋的地下有大黄鱼,但是吧,陈丽娜把大黄鱼给取了又把空箱子埋进去了。 这些人发现箱子是空的,就索性,准备要拆屋子了。 巴依老爷家的大院子。 晩上,冷奇热的受不了,一摘帽子,妹妹终于发现,这个男人的头发跟爸爸不一样了。 孩子嘛,尤其一到晚上就想妈妈。 安娜给她烤了软软的面包,配着冲好的奶粉,让她吃。 她委委屈屈的,手里团着朵花儿,安娜喂一口,她就吃口,倒是很乖。 但是冷奇一进来,就不行了,她小嘴立马就撇下去,也不吃了。 黑啾啾的小丫头,光光脑袋,漂亮吗,没有原来那种洋娃娃式的漂亮了。冷奇坐那儿瞅着,心说,那她究竟哪儿有意思呢? 突然,聂卫星特幽怨的,悄悄瞥了冷奇一眼。 他旋即明白了,就是这种小眼神儿,特别可爱,特别有意 她看着他,不敢说话,但那眼神里满满的,写的都是骗子二字 就在冷奇准备跟妹妹解释一下是怎么回事的时候,正好有人进来汇报工作,说的正好是油耗子的事儿,冷奇声音大了点,就把一直都在委屈的妹妹给吓哭了。 旦人妹妹哭,不是嚎啕大哭,面对着床壁,就只是默默的流眼泪。 冷奇脑袋无比的大,赶忙儿的进来跟人说对不起,又承诺抓多抓两条鱼放鱼缸里,并且,她走的时候可以把鱼带走,哄了半天,总算妹妹不流眼泪了。 但是吧,她不肯睡觉,一人面向床壁,看着小鱼缸里游来游去的鱼,孤零零的小肩膀,就那么坐着。 她不哭,就只是面向床壁坐着,一动不动。 冷奇这下急坏了:“安娜,这孩子不会给憋坏吧。 安娜也着急:“她要大哭几声还好,就这么面壁坐着,我是真没办法,你说怎么办? 冷奇能有什么办法啊,熬到夜里十一点,俩人熬不住要睡了,妹妹倒也乖,躺下了,躺在俩人中间,仰看着天,两只大眼睛一直睁着,时不时的掉一滴眼泪。 天啦,这她要敢大哭,冷奇就啪啪大巴掌打屁股了,人不哭,怎么办? 冷奇给折腾的没法子了,爬起来就说:“抓鱼,抓鱼,咱们继续抓鱼,好不好啊聂卫星?” 孩子嘛,那怕再想家,总归她对于陌生的环境有个怕意,再者,也有特别喜欢的东西,一听抓鱼,她总算不流眼泪了。 于是,大晚上的,知了嗡啦啦的叫呢,冷部长两口子不睡觉,三更半夜起来抓鱼玩儿。 妹妹喜欢鱼,抓起一只来,放鱼缸里,她就哦一声。再捞一只起来,她又哦的一声,喜欢,是真喜欢。 但孩子熬不住困意啊,不一会儿两只眼睛就耷拉下来了。 安娜困的要死,看妹妹快睡着了,网一收,把鱼一倒,说“走吧,现在她应该要睡了。” 话音才落,妹妹的眼睛立马就睁开了。 好了,你先睡吧,我估计这孩子今天晚上是不会着床的,她应该是认床了,你没发现吗?”冷奇抱着妹妹,先在院子里转悠,看她眼睛闭上了,这才敢悄悄儿挪屋里去。 进了屋也不敢往床上放,抱着继续转悠呢。 安娜一觉醒来,看表都快凌晨三点了,见冷奇还跟个鬼似的,抱着孩子在晃悠,就说:“现在她肯定睡熟了,你把孩子放下,也躺下吧。 冷奇噓的一声:“我试过,一放就睁眼睛,算了,我还是继续摇着吧。” 俩人一直闹到凌晨四点,才把个孩子给放到床上。 相视一叹,人仰马翻。 冷奇为了不惊醒孩子,一条胳膊还在聂卫星的脑袋底下压着呢。孩子蜷在一块儿,两只大大的眼睛闭着,睫毛长长的,小身子蜷在他怀里,脑袋还没他的胳膊粗。 安娜看冷奇长时间盯着孩子,一脸的好奇,就柔声说:“我是真没想到,你这么会带孩子,怎么,喜欢卫星吗? 冷奇两只眼睛猛然睁开,浓眉下像鹰隼一样盯着安娜:“喜欢?怎么可能,小孩子真烦人。” 结果聂卫星刚抽了一下,他就开始又拍又哼。 冷奇说:“你不知道,从小到大,我事事都比聂博钊强,就点,读书不如他,孩子生的没他多。从现在开始,我要迷惑聂卫星,直到她喊我叫爸爸为止。我都可以想象,等聂博钊回来,听到聂卫星叫我做爸爸,拒不肯认他时的样子,这孩子既然来了,他就休想再带走。” 他嘴巴咧了老大,无声的笑着。 对面的安娜懒得看他,啪一把,就把台灯给关了。 第175章 拆房子 连着熬了两天,冷奇一上班,开会的时候把冯参谋吓了跳:“冷部长,昨晚是不是没睡好? “可不? “咱都这年龄了,工作上的事儿还一大把呢,你家属还那么年青,我觉得吧,你更多的是要考虑,将来给她的陪伴,而不是整天没有节制,最后把身体都给搞垮,你没听说过吗,只有耕坏了的犁,没有犁坏了的田?” 安娜比冷奇小了整整十二岁,武装部的同志们都有点儿酸觉得冷部长怕是搞不定小娇妻。 冷奇给气的,一拳头砸在桌子上,顿了会儿,却问冯参谋孩子要不肯吃饭,怎么办?” “什么饭?” “灶上的饭呀,小米粥,大馒头,面条,炒菜。” 聂卫星来了两天了,一开始还肯吃东西的,但是灶上的伙食嘛,大人能吃得惯,孩子不肯吃,光给她喝奶,冷奇觉得不行,毕竟一岁多的孩子了,营养跟不上,两天功夫,孩子都瘦了好多。 你给蒸个鸡蛋糕,会不会蒸,就把鸡蛋打散,再添点儿水,然后放火上蒸,蒸出来软嫩嫩的,我儿子小时候爱吃那个。冯参谋说。 冷奇刷刷刷的拿笔记着,这不眼看十一点,还不到下班的时候,急匆匆的,就准备回家了。 甜蜜的折磨啊,一想家里有个总在面壁的小丫头,冷奇的心呀,就有当初安娜不肯理他的时候那么着急。 结果,他才要下楼,电话响了。 “就说我不在。”他说。 “是红岩打来的,她说她是您前妻,十万火急的事儿。”小王说 冷奇脚步顿了顿,但没停:“就说我不在。 回到家,安娜已经把聂卫星带回来啦,小家伙乖到冷奇和安娜都不敢想象。她几乎不挪窝儿,专心的看着玻璃鱼缸里游来游去的鱼,给奶就喝,但给饭不吃,颇有一种不食夷食的风骨与节气感。 “我得去趟乌鲁,押车,收貨款,现在就得走,下午你把她带办公室去。”安娜无奈了半天,说:“卫星要再不吃饭,不行你带到医院看看去,看医生有没有办法。” 冯参谋说给蒸个鸡蛋糕,我先试试。”冷奇说 安娜一走,小卫星的靠山就没啦,愈发安静了,时不时的悄眯眯看冷奇一眼。 冷奇哼着歌儿,照着冯参谋给的食谱,特地用开水在蜂窝煤炉子上蒸鸡蛋糕。 突然回头,小卫星就站在门上,怯生生的看着他。 冷奇风掮的愈发的快了,不一会儿锅开了,他揭盖子看了几番,好容易等鸡蛋凝固了,啥也没敢放,还没吹凉呢,就见聂卫星自己拿了个小勺子,搬个小凳子,坐在炉子前,已经在 等了。 所以,这孩子只是不想吃灶上做的饭吧,但她不会说,就只能空着自己。 她也饿坏了,自己噗噗的吹着,自己吃着,坐在个小板凳上,又乖巧,又惹人爱。 冷奇双击掌:“小卫星,下午爸爸就采购厨具,晚上开始,爸爸给你做饭吃。”他现在已经自动升级,是小卫星的爸了。 聂卫民三兄弟睡的,是聂工小时候的那张床。 天热嘛,三兄弟挤了一夜,早晨起来,一听鸟语花香的外面有啪啪啪的声音,揉着眼睛,聂卫民就先出来了。 这院子里好大一颗梨树呢,聂卫民皱着眉头,仰头的功夫颗熟透了的梨子啪一声,就掉到他鼻梁上了。 孩子给砸的,鼻子一酸,舔了舔,汁子好甜啊。 正好,陈丽娜从外面进来了:“我给你们买了油圈圈,这还有胡辣汤呢,洗脸刷牙了就来吃,吃完把自己的缸子给洗了去 聂卫民接过油圈圈,就摊到厅屋的台阶上了:“妈,住大院子就是不一样,真敞快,咱要能一直住在这样的大院子里,多好? 隔壁在施工,院子里乱糟糟的,陈丽娜正准备收拾呢。 “要老了,你有了孩子,我和你爸就搬到这儿来,给你们带孩子,怎么样?”她说。 聂卫民脸腾的就红了:“你说这话一点意思也没有,我告诉你,我这辈子是不会结婚的,哼。” “不结婚,就一直投身工作,那也挺好的啊,我这人开放着呢,不会为了抱孙子,就强迫你们兄弟结婚的。” 聂卫民洗涮完了,抓了一只大油圈圈摘一口,喝了一口胡辣汤,总觉得味道跟迦疆的风味不太一样:“妈,这汤贼难喝,饼也不好吃。” 他挑食,吃了两口想放,陈丽娜盯着呢,没敢放,就又去嚼油圈圈了。 昨晚公安没来,今天一早,聂工报了案,公安上门来了。 “省委这个整体形象改造,属于外包的活儿,你们就在隔壁嘛,都属于老建筑,可能施工队的没注意,把地方搞混了,我现在就去省委交涉,通知他们撤出去,你们说呢。”派处所的高所长,部队转业的,曾经聂司令的下属,对这事儿上心着呢。 聂工忧心忡忡,低声跟高所长说:“咱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我也不跟你见外,我就问你一句,你说这事儿它正常吗,谁的眼睛也没瞎,你应该比我更知道,他们是来干什么的。 “那你说,有东西吗?”高所长反问聂工。 聂工笑了:“马地主走之前,该挖的都挖完了,该带的也全带走了,真没东西,你要问我,我会告诉你真没东西,什么都没有,但主要是,没人相信啊。 高所长于是说:“有人起了歪心,咱们也没办法,毕竟有个千日作贼,谁他妈干日防贼啊,你们来这院子走动走动,打扫打扫,骂上几句,要真有啥东西,趁早全收走,他们的心思也就收了,好吗? 说着,高所长看聂卫民食而难咽的,就拍了他一巴:“锄禾日当午,粒粒旾辛苦,一个男孩子,看你那细咪咪的样子,赶紧吃完了,帮你爸干活儿。 聂工送走了高所长,就长时间的盯着大厅屋看。 陈丽娜站他身边儿,特恼火的说:“要真在顶梁上,你也遮掩着点儿啊,你看看隔壁脚手架上全是人,那些人全盯着你呢 聂工岂能没看见,大清早的,对面的脚手脚上全是民工小张,施工队的总负责人张宝生端着碗粥,也在脚手架上站着呢,紧紧儿的,就在盯着他看。 “这房子非拆不可,但是马小芳藏的深着呢,轻易不会露面而且咱们来了,势必打草惊蛇,你一会儿带卫民去趟省委,演场戏去.…工声音更低了。 陈丽娜听完,过来见聂卫民还没吃完那个油圈圈,就说:放油纸上,一会儿给二蛋吃吧,你看你的出息,我问你聂卫民将来你要出去上班,饭不可口,可怎么办? 聂卫民想的美着呢:“我会把你和我爸都带着。 二蛋和三蛋两个还睡着呢,陈丽娜就只带着聂卫民,俩人出大门,到隔壁交涉去了。 整体改造,省委整体搬迁到别的地儿办公去了,所以门口没有卫兵站岗,但是,有间临时办公室呢。 “同志,我们是隔壁的聂司令家的,请问,你们的施工负责人在吗?“陈丽娜在窗外问说 “小张,有人找你。”里面的人大喊了一声,一声声的传进去,过了一会儿,笑眯兮兮的小张就从脚手架上下来,跑出来 小伙子,我就问你,你们的仪器什么时候拉走。”陈丽问说。 小张死赖皮了:“陈场长,那仪器就不是我们的呀,真的你找错人了。 “那我可就当废铁卖了啊。”陈丽娜说。 小张手里还拿着馒头呢:“卖吧,真不是我们的。不过,陈场长咱们提前商量个事儿,你们在家也把安全帽戴上,行吗施工中嘛,有啥落石啊,砖头什么的,说不定把你给砸了呢? 其实就是,看陈丽娜在院子里干活儿,经过的时候,故意扔块砖下来,施工过程中的误伤,你能把他怎么样? “你砸到我没关系,可千万甭砸到我家的房子,砸了你赔不起,明白吗?”陈丽娜说完,别有用心的看了小张一眼,这小张点头哈腰的:“是是是,这个咱明白,这都古建筑,一砖一瓦都值钱呢。” 带着聂卫民从省委出来,聂卫民说:“跟他们废什么话呀自己直接取东西不就完了吗? “傻孩子,拆大梁,那是要塌房子的,万一房子塌了,隔壁施工队的人不会报案吗?你别看房子属于你爸,但是房子里真要有东西,那是属于国家的,得上缴,懂吗?” “那咱们就没办法啦?”聂卫民可丧气了。 陈丽娜说:“还有个办法,就是麻烦一点儿,咱们得先支架子把顶棚固定好,然后把里面的东西取岀来,再慢慢的回填大梁,短时间内,房子应该不会塌。 突然一回头,见个小伙子一直在身后跟着,陈丽娜拉了聂卫民一把,俩人赶忙的,就回自家院子了。 小张这边呢,在陈丽娜面前装完孙子了,再进工地,就有人上来汇报了:“我们刚才拿望远镜看的,聂工在敲大梁呢,估计东西就在大梁里头。 又有一人进来说:“刚才那女的跟她儿子商量呢,说的就是要动大梁。 小张一听,东西藏哪儿,应该是稳了,大清早儿的,小皮包一夹,赶紧就跑。 军区大院儿里,马小芳才刚起床,正在吃早餐呢。 “地质队的人不是说在地底下吗,你们不也起了,里面就空箱子,这意思是在横梁上?”马小芳下意识觉得,不可能,她倾向于,地底下还有金子,但就是盯的人多,他们不好敲锣打鼓的大挖。 小张说:“地质队的人只测了地下,没测房梁啊,反正我觉得,东西在梁上。 马小芳没读过书,这种常识性的东西,于她就是天壁。 小张也没读过书,你甭看他在包工,建筑力学都不懂:“我听人说过,好像老时候的地主都有梁上压金的习惯,而且聂工自己都爬梁上去了,要不,咱们就冒一回险,拆梁来看?” 一间大厅屋,会有三根主梁,那都是一尺粗的大圆木,真说掏空了拿金子填上,就是根金梁了,听起来似乎挺合理的。 但是,有三根呢,会在哪一根里面呢? 马小芳犹豫了半天,毕竟法治社会,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不敢硬抢东西嘛,所以,他就给冷奇挂了个电话,商量一下,要不要协调关系,然后暴力蛮抢。 但是上午,冷奇没接电话。 这不转眼就是下午呢嘛,冷奇头一回带娃上班,但聂卫星不让他抱,才一岁多的孩子,摇摇晃晃,在他后面跟着走路呢 武装部的院子里,全是大小伙子,眼瞅个头光光,穿着件大褂子的小家伙进院子,正在带队训练的班长一声稍息,说了声敬礼,冷奇敬个礼,大步就走啦。 小卫星抱着只小兔子,给吓停了,也举起自己的手来,敬 首长经过,要稍息,行注目礼。 小卫星在一群皮肤比自己还黑的,叔叔们的注视下,慢慢儿的走着。 冷奇因为她不让自己抱,挺恼火的,心说,小家伙,安娜头一回来武装部,都给我的小伙子们吓一跳呢,看你不得吓的,扑过来叫我抱抱。 结果人卫星虽然小,步子都走不稳,短短的腿,长长的路敬着礼一步步走过去,一点也没怯。 冷奇的眼睛,属于长歪的那种。 刚才还想逼聂卫星妥协呢,这会和看她走的特稳,心里大 拇指都竖起来了:不愧是我闺女,人虽小,不怯场啊,这将来长大了,必须参军 到办公室,马小芳电话又来了,这回他非听不可。 冷奇你这人可真没意思,我都答应你了,东西真拿到手你四我六,你怎么还是把消息递给博钊了? 我什么也没说啊,他们夫妻估计单纯的,就是去旅游的吧。”冷奇当然不会出卖自己。 马小芳在电话里说:“你不来,还让聂工来了,我也不说你地道不地道,我就问你一句,你说东西会不会在大梁里头,要真在里头,我这回就真的下一回狠手。 冷奇心里说,这婆娘傻的可以。 大梁那玩艺儿是用来承重的,开点袈都了不得,谁他妈敢开槽,往里面放东西,就不怕房子垮塌下来? 他说:“我不知道,你不要问我这些行不行 可聂工往房梁上看呢,我觉得在梁上,对了,你座个飞机来嘛,票我给你协调,行不行?”马小芳开始撒娇了:“你看看你这辈子,什么都比不过人聂博钊,文不行武你总比他强吧,另这么没出息,行吗? 离婚那天,马小芳干脆着呢,没有别的任何要求,就是要求冷奇陪自己再睡一夜 冷奇陪她睡了一夜,但因为怕给她缠上,虽然马小芳忆往昔,把初夜都讲了一遍,虽然他也性/致高涨,没敢乱搞 不过,马小芳话里释放的意思,就是,只要他愿意去,她的大门随时为他敞开。毕竟她和陈俊彦虽然有孩子,也只是情人关系嘛,女人要找个男人,可没男人找女人那么容易。 冷奇也想要金子,毕竟浮财,不取白不取,而且马小芳这诱惑,够明显了。 要他真回红岩,毕竟老关系全在,一呼百应,抢金子真不在话下。 “爸爸,爸爸。”就在冷奇犹豫不绝的时候,聂卫星拽他的裤腿儿了。 冷奇一低头,就见聂卫星手里拿着一颗大枣儿,汗津津的踮着脚要给他喂呢。 王八蛋,冷奇心说,难怪聂博钊一说起闺女,笑的嘴都合不拢。 枣儿不算啥,勤务员给聂卫星洗的。但是有个孩子拽着裤子给他递枣吃,咋就那么让他觉得,心里舒服呢? “马小芳,你自己爱干啥干啥,以后甭来烦我。”啪的一声冷奇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直接一屁股坐到地上,他就问说:“卫星,你姓啥呀? 抱着兔子的聂卫星手里拿着颗枣儿啃呢,摇头。 经过好几天,孩子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也发现,原来熟悉的爸爸妈妈是真的不见了,就只好勉为其难,接受这个新爸爸了。 “你呀,姓冷,冷卫星,记住了吗? 第176章 火中取栗 二蛋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叮叮哐哐的,开始砸了。 他出来见妈妈正在扫院子,厅屋台阶上有吃的,拿起一只咬成变个的油圈圈,摘了一口:“好吃。” 秋阳高照,聂工拿了只望远镜,坐在厅屋的台阶上,手里拿着图纸,正在画什么呢。 妈,你说妺妺现在开始想我们了吗?″三蛋揉着眼睛,也起来了。 聂工眉头就皱起来了:“估计已经哭的不成了,咱们呀,真得赶紧回家。 陈丽娜更着急啊,那不看后院里大梨树上的梨子啪啪往下掉了嘛,好大的梨子,她于是喊来二蛋和三蛋:“去,把那梨树上的梨子全卸了,推外面卖去,能卖多钱算多钱,全坏在院子里,怪可惜的。 聂工不时扶眼镜儿,继续画他的图纸。 小聂帮着陈丽娜搞卫生,一家子跟隔壁可谓是相安无事的,就渡过了一天。 昨晚因为没地儿睡,俩口子是在车上挤了一晚上,腰酸背疼的 今天陈丽娜岀去,现买了被褥回来,就睡到后院儿里,孩子们隔壁的一张炕上了。 炕不比床,长时间没睡过人,潮的人喘不过气来。 “这马小芳道行深啊,一整天了,她都不自己来踩点的吗?陈丽娜说。 聂工对于马小芳吧,毕竟童年时的女神,本来还留着点儿幻想的,今天观察了一天,无尽的叹息:“我今天观察了一下,基本上来咱家门前晃悠,或者出现在隔壁工棚上的,全是我的老熟人,小芳毕竟一直在红岩,人脉太广了,现在就不知道冷奇有没有参于这事儿了。 “万一要冷奇也参于了呢?”陈丽娜问说。 聂工说:“要没有冷奇,咱走出红岩就不是问题,但要他也参于了,毕竟他曾经是后勤部的一把手,势力大,我怕咱们走不出去。 “那东西呢,究竟在哪儿啊,你倒是告诉我啊。 聂工还有别的想法呢,爬起来翻陈小姐身上了,悄声说这我家老宅子,来一发吧陈小姐,太有意义了。” “没套子,万一怀上了呢?”现在陈丽娜裤子守的紧着呢因为有了妹妹,轻易不给聂工得手。 “怀上就生啊,养个孩子也不算太费事儿吧。”聂工说。 陈丽娜一脚就把他给踹下来了:“你是自己没带过孩子,边带孩子边上班,你自己试试去。 “来嘛,来一发,我就告诉你东西在哪儿。”聂工说。 陈丽娜给气的,正准备拎聂工的耳朵呢,隔壁聂卫民说:“哎呀,在大柱子底下,好啦,赶紧睡吧。 聂工顿了半天,终于还是没说话。 好吧,他选择把教育儿子的事儿,全权转加到陈丽娜身上 这儿子,聂工已经管不了了。 这种高梁高顶的大屋子,正值九月,天暖和,睡里面可真舒坦,就是隔壁省委那边叮叮咣咣敲了个没完没了 事实上你别看聂工和陈丽娜两个安安稳稳的睡着呢,但是吧,他们一直在等机会,还以为今晚,马小芳就会有所行动呢 没想到一夜风平浪静,居然什么事都没发生。 大清早的起来,陈丽娜望着鱼肚白的天,心里那个焦灼和担忧啊。 而就在这时,隔壁那边儿起吵架声了。 “张队长,你们这儿究竟怎么搞的,昨天晚上要不是我过来的时候巡逻,你们的人就把聂司令家的房顶都给砸了,你知道吗? “哟,小聂啊,咱们这一片儿,不归你值勤吧。 “那院子是我表妹家的,就是我的,我不得帮她看着?” 陈丽娜听声音特别耳熟,和聂工对视了一眼,同时说:“聂国栋 显然,昨天晚上工地上的人是准备要行动,砸房子的,但是聂国栋巡逻的时候经过,应该是给喊住了。 这也就难怪了,昨天晚上等了一夜,他们没行动。 陈丽娜想过去看看表哥,聂工摆手了:“不要节外生枝,你要一找国柱,说不定咱们又得等几天呢? 等人拆房子,等的聂工头发都快急白了,现在最害怕的,就是有人结外生枝,但偏偏,就冒出个乱热心的聂国柱来,你说愁人不愁人。 那边聂国柱一直等着进施工现场呢,突然,他们派处所的高所长骑着辆自行车来了:“国柱啊,紧急任务,要调你往大什字值勤,赶紧去。” “领导,咱们是片警,又不是交警,再说了,大什字也不是咱们辖区,为啥要我去值勤?” 你调交警队了,明白吗?”高所长说。 聂国栋脾气爆躁,一听就指着高所长的鼻子吼开了:“高所长,你可不要跟他们和起伙来欺负人,那幢房子是我妹夫家的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施工队这帮王八蛋,就准备悄悄儿砸人房子呢。” 聂博钊人就在家呢,你管人家的闲事儿,我跟你说,这是命令,赶紧去值勤。 聂国柱生气了:“高所长,你现在调我离开,摆明了就是跟他们同流合污了。 “聂国柱,你不要一根筋了,你这片儿警的差事,可是我给你跑来的。” “有本事你就把我的工作撸了去,反正我得在这儿守着,我不走。 说着,他帽子一摘,跑隔壁敲门了:“丽娜,丽娜,你真在吗? 陈丽娜好久没见过聂国柱了,在院子里听了他和高所长俩人的吵架,明白了,表哥这是转业到地方上,进派处所了,他虽然从来没给她写过信,可一直掂记着她呢,还记得帮她照料院子。 聂工见陈丽娜要去开门,说:“照这情况,派处所那边也有马小芳的人,你要现在把他放进来,就是个麻烦,他要大嘴巴说,今天晚上马小芳也会不敢行动的。 但聂工想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二蛋从后院冲了出来,大声叫着聂叔叔,一把就把门给拉开了。 “哟,这是二蛋?”聂国柱一进来,看到二蛋,旋即就伸手要一把给抱起来,结果二蛋太瓷实,愣是没抱动。 后面三蛋的胳膊都伸开了,聂国柱一把抱起来就丢到天上去了:“天,这几个孩子都长这么大了。” “国柱,现在转业啦?”聂工说。 聂国柱撸着头皮呢:“就当一片儿警,待遇还不错,挺好的 陈丽娜说:“你还在上班吧,赶紧上班儿去,不用惯我们我们就来看看院子,明天就走。 隔壁的工棚上,小张抱臂往这边儿瞅着呢,显然,也是急的不行。 聂国柱坐厅屋台阶上了,见陈丽娜端了梨子来,抓起一只摘了一大口,低声说:“省委这改造项目,拿的人多,但是工棚原本可以不用往外伸那么多的,最后那工棚搭起来,我心里就觉得怀疑,最近一直帮你们看着呢,没想到昨天晚上路过,就发现问题了,那帮人啊,直接把吊塔吊到你家房顶上了,要不是我喊着,砸下去你家房子就烂了。” “人施工过程中,难免出点纰漏,表哥你也太大惊小怪了吧。”陈丽娜瞪了他一眼,就说 “聂工,你自己说,这帮人有没有问题。”聂国柱气的吼开 聂工整个人,都是一种让聂国柱想揍人的气质。 他说:“没那回事儿,我跟你说国柱,我家这屋子里,啥也没有,你呀,赶紧上班去吧。“ 聂国柱气坏了:“你们防别人可以,干嘛防着我呀,我又不跟你们抢东抢西的 陈丽娜梨子都甩地上了:“倒是你,整天围在我家门上千啥呢,国柱,咱们是亲戚,可这房子是我家的,又不是你家的,转来转去的,我还感觉你没安好心呢,赶紧给我走,快走,我一点儿也不想见你。 “多少年没见了丽娜,我哪惹你了?”聂国柱就跟二蛋一样摸不着头脑。 陈丽娜说:“你跟那龚红星就是一路货色,你当我不知道赶紧给我走,我懒得见你。 聂国柱左看看聂工,右看看陈丽娜,给人两口子骂着,愣生生的没走,却去找二蛋了:“小子,好几年不见了,你们兄弟想我了吧,走,带我逛逛你家的院子,成不?” 蛋觉得吧,妈妈都骂的那么凶,这怕不能带着逛吧。 聂卫民是从小就能给自己做主的,拍着聂国柱的背说:“走后院,咱们下棋去。” 于是,聂国柱愣是赖着脸皮的,就呆在聂博钊家了。 他赖着脸要蹲着,陈丽娜也没办法啊,于是,陈丽娜也问了些他现在的情况。 不问还不知道,这一问,才知道,聂国柱现在困难着呢。 首先,他跟龚红星两个当时虽然离婚了,但龚红星的事情还是对他波及非常大,然后他当时就让部队给退役了。 退役之后,他在老家混当了好几年,听他自己说,活的还不如上辈子强。 高所长跟他是老战友,前阵子看他没地儿去挺可怜的,就给他办了个转业手续,把他招进派处所了嘛。 他大肆宣扬了一番迫害论,最后看陈丽娜和聂工都不肯理自己,这才气悻悻的,走了。 就在聂工和陈丽娜相视,都以为今夜估计又得干等一夜的时候,半夜,只听外面轰隆一所,整个房子都在颤抖。 果然,胆大的马小芳还是不顾一切的,火中取栗了。 陈丽娜一声尖叫:“疯了吗,这些人是疯了吗,你们好好儿的,为啥砸我家的院子。”她冲出来一看,前院的厅屋,顶子整个给人轰穿了。 小张也在叫呢:“对不起啊陈场长,我们技工操作失误,但那些仿古建材都是特别珍贵的,对不起,我们得上你家呀,取我们的建材来啦。” 不过转眼之前,几十号人都不用门,直接从隔壁的工棚上就跃下来,跳过来了。 他们确实是把吊塔上的东西全砸到了聂工家的房梁上,这不,名义上是来拿自己的东西,但是吧,他们进来以后,把自己的东西搬,把人聂工家的东西也搬。 尤其是聂工家的横梁和那些辐梁,椽子,砸断了的掰开看看,没砸断的呢,就趁势往塔帛上一吊,呵,起重机一起,管它什么东西,拆迁队似的,就全给人弄走了。 “聂博钊,赶紧拦他们呀,咱们的大梁,大梁要给人拿走啦。”陈丽娜说着,拼尽全力去抢一极横梁,那边另一根已经给人吊塔上了。 “报案,我们要报案。”聂工也在跳呢:“丽娜你等着,光天化日没王法,我要报案。 三蛋才从床上爬起来,站在门里,瑟瑟发抖着哭呢。 二蛋要冲出去,聂卫民指着他鼻子呢:“给我站着,不许出去,爸妈刚才说过的话你全忘了吗,叫你不要冲动不要冲动你要学聂国柱。 聂卫民也知道外面父母是在演戏,搡着冲动的二蛋往外看着,心说这些人真他妈是帮土匪,要不是父母千叮咛万嘱咐的他真想沖岀去,提着板砖把那个小张给砸翻在地, 红岩这地方的黑,他才算是领教了。 派处所离这儿不远,片警很快就到场了。 但是,一堆瓦砾,公安也分不清这一堆东西里头哪些是聂工家的,哪些又是属于省委那边施工队的啊。 之,乱套了。 “我说什么来着,我就说了他们是来抢你家东西的吧?”聂国柱也从门外冲进来了,四处看着,突然提起一块砖板,朝着施工队一小伙儿的脑袋就砸过去。 聂工想要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陈丽娜一声尖叫,边高所长已经把把聂国柱给拷起来了:“警察打人,你他妈真不想要工作了?” 对方在欺负人啊领导,你们难道就这么看着? 陈小姐在哭,聂工在骂,高所长大声的吼着,把施工队的小张和好几个冲过来想揍聂国柱的人一起给拷了,才算把现场给震住。 二蛋终于拂开聂卫民冲出来了,提着砖就想去揍高所长,叫陈丽娜一把拦腰就给抱住了。 那叫什么来着,黑势力,妥妥的恶黑势力,就这么生生的把一家人给欺负了。 等施工队的人像蝗虫一样闹过一趟,地主家的大院子,房顶给人掀成了一堆瓦砾,她身为聂工的家属,那厅屋一天也没睡过呢,抬头就能看见月亮啦。 陈丽娜嚎了半夜,聂工一幅溃败之后认怂的样子,站在瓦 砾之中,望着彼此 “白给人欺负了啊,你们省委是咋招标的,找来的施工队简直就是流氓啊,把我家的房顶掀啦,椽都搬走啦,我不活了啊,我要上访,我要到北京上访。”陈丽娜还在哭着呢,终于等施工队的人走了,公安也答应了她,明天一定好好跟施工队交涉赔偿她的损失,她才算止住了哭声。 等所有人全走完,都快凌晨四点了。 陈丽娜起来拍着自己身上的土,说:“聂工,东西好拿吗,咱们得从那边开始拿啊。 月光清亮亮的,真正抢东西的人,早搬着聂工家的大梁,不知上那儿掏宝去了。 聂工看着聂卫民说:“”愣着千啥,干活儿来。 地主家的大屋子,除了顶上有大梁,房屋的四面有柱的。但是吧,柱一拆,房子肯定就得倒。 而聂工拆的,怡是这间屋子的几处大柱。 大柱的根部,只要一刨,引起的震荡就足以搞垮这间已经近朽的屋子。 所以,聂工才不敢大费周章。 但现在可以了呀,房子都给拆成一半儿了,对方想拿的也拿走了,月光光,心透亮,他们可以悄没声儿的,腾东西了。 聂卫民唯一给他爸帮忙,拿东西的一个:“爸,马地主可真有钱,还有,这玩艺儿又不能吃,他藏着干啥呀? “当初抗日战争,全国的地主捐钱捐粮,也捐物,只有这马地主他爷爷,宁死不肯捐,把家产变卖成大黄鱼,就全存起来了,到头来,这东西也不是他的。 聂工说。 “现在成咱们的了,真好。“聂卫民说。 聂工停了手,站在瓦砾废墟之中,就问聂卫民:“刚才要不是演戏,你觉得屈辱吗? 聂卫民没说话。 屈辱,是真屈辱,他要有枪,他会拨枪,他要有砖头,他会提着砖头直接揍人。 聂工拿锤子从底部敲打,掏挖,等东西一挖,柱子基本上自己就倒了。 “基业基业,这些东西,是马地主所有的基业,当初砌墙盖屋子的时候,他为什么要把砖全砌在柱子底下,因为他希望自己的儿孙不要吃老本,而是凭着自己的双手去给自己创造财富。所以,除非房子塌,金砖不出来,可是卫民,一家子人,要厅屋都塌了,那也就是什么都没有了,你明白吗?” 老式的财主,给儿孙留了金山,但同时,也不允许他们轻易动那座金山,或者靠山吃山,而是希望他们能自己去创造财富,总得来说,他也有他自己的智慧。 轻轻敲开底,把砖一取,很快的,一面墙又垮了。 但是,拿东西的只有聂工和聂卫民俩人,大儿子稳妥嘛只有他知道,聂工从地基下面翻出了多少大黄鱼。 三蛋,二蛋和陈丽娜三个,正在腾车库里的东西呢。 二蛋并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只知道一点,那就是,别人把他家的房子拆了,而拆房子这件事呢,是爸爸妈妈直以来盼望的,等老房拆了,拿补贴换新房,自己不用花钱还有就是,这些仪器,得靠他和妈妈两个,给搬着扔出去。 “扔,扔,把这些黑心鬼的东西全扔出去。”他说。 三蛋也在费力的,搬东西呢:“妈妈,你不要哭啦,大不了我们三兄弟一起把咱们的厅屋修起来,好吗? 陈丽娜这样大费周章闹着,骂着,就算再有人盯着,也不会去看灯黑火黯的厅屋,而会把目光,全集中在她身上。 多少双眼睛盯着,聂工带着仨儿子,一个陈丽娜,就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把大黄鱼全搬走了。 第177章 吃指头 “你一人能行吗?”聂工得开车先走,就问陈丽娜。 陈丽娜说:“行啊,怎么不行,刘姐那儿我早打好招呼的,有她兜底儿,我什么也不怕,你放心好了,我会把事儿都处理妥当的 “卫民留下来吧,帮我一起干活儿吧?”陈丽娜说。 她其实是想,借机单独跟聂卫民相处,好好儿正一下这孩子的心思。 但聂工有自己的想法:“他得帮我开车,我不知道冷奇那边什么样,应该很快马小芳就能得到消息,到时候万一冷奇参于这车就很难开出去。 “那你索性全带走吧,小的留着也是麻烦。陈丽娜说。 “我要跟妈妈。″三蛋突然就把陈丽娜给抱住了 这孩子本身就不爱跟爸爸,有一阵子还天天跟聂工作对的坚决着呢,手抱着陈丽娜的衣服,撕都撕不开。 没办法,就只能把他留下了。 这事儿讲的就是一个快,这边施工队的人把东西转移出去之后,估计马小芳得要亲自从那些梁啊,橼子啊的找大黄鱼。 可是另一边儿,聂工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带着大黄鱼就已经走了。 自己开车,方便,还快。 只要出了红岩,任谁也把聂工没有办法了。 聂工开着车,回头,就见三蛋抱着陈丽娜的腰,俩人在大]口站着呢。 他开了两步,再侧首,陈丽娜还在后视镜里面,因为打滚耍泼,身上可脏了,揽着个孩子站在路灯下,孤儿寡母似的。 聂工的心抽了一下,瞬间,好疼。 上辈子的那个聂博钊,究竟能有多大的魅力呢 他仔细的想了一下,夫妻整整七年了,他和孙转男,也是做了七年的夫妻,当然,头一回夫妻,他莽撞,冲动,全心投入事业,没有考虑过任何感情方面的事情。 到现在,他也是考虑工作比感情多得多。 他也知道,要没有陈小姐,就没有聂家几个孩子的今天,也没有矿区的今天,他觉得当他在后视镜里看着陈小姐的时候几欲喷勃而出的眼泪,应该就是他的爱吧。 旦是,他是真的比不上那个前世那个老聂,该死的老聂啊他曾经嫉妒的要死,可现在却无比的感谢。 要不是曾有那么一个男人,在陈小姐的心里种了根,发了芽,她是不会如此拼尽全力的,跟着他徒手,在沙漠戈壁上去垒筑一片绿洲的吧。 “爸,小心,要上道牙子啦。”聂卫民从侧面一把方向一打,才让聂工回过神来。 聂卫民气死了:“你的技术可真臭,还不如让我来开。 “你要再不把安全带系好,我就把你踢下车,扔到黄河里面去。”聂工说。 聂卫民吐了吐舌头,不说话了 他心说,想要长大真是慢啊,什么时候才能长到十八岁然后理直气壮抱方向盘呢。 而且,红岩这地方,简直就是一座恶势力满布的黑城,聂卫民真想有一天,亲自敲开这儿的大门,把那些勾结在一块儿,绞缠不清的黑白势力,一根根的,全部斩断。 省委是这座城市最繁华的地方了。 隔壁不远处,就是一家招牌最老的牛肉面馆。 牛肉熬起来,汤咕嘟咕嘟的滚呢,扑鼻的香气。 陈丽娜和三蛋都饿的肚子咕咕叫,来不及吃牛肉面,还得把昨天晚上替他们打架的聂国柱给保出来。 甲上自己的介绍信,并保证聂国柱绝对不会打人,把该走的程序走完了,高所长也没要罚款,就不停的劝陈丽娜:“人啊有时候亏要吃,头要低,真的,这一回,你和聂工就低个头吧 马小芳到现在还在幕后神隐呢,那个小张都躲起来了,这种半夜逞能,遇事就怂的人,也是够败人胃口的。 带着聂工柱从派处所出来,清晨头一锅的牛肉面,汤刚熬好,热腾腾的刚出锅 聂国柱迟疑着端过一碗面来,低声说:““丽娜,这一碗面你知道多少钱吗,一毛二。 “我知道啊,你在红岩公安局上班,不会一碗一毛二的面都吃不起吧。”陈丽娜都惊呆了。 聂国柱提着筷子手直发抖:“我到公安局上班也才半个月,原来呀,一直在各处的工地上打工,你是不知道,现在这些施工队的头子们坏得很,总不给我们饭吃。” 难怪他看起来马瘦毛长的,一筷子扑楞楞刨上面,显然是饿坏了,差点都给呛到。 陈丽娜望着上辈子十年夫妻的丈夫,不由也是鼻酸:“你咋就混到这步田地了呀。 “妈妈,聂叔叔的工作是不是就丢啦?”三蛋小声问说。 陈丽娜太早了吃不下去东西,跟三蛋俩分着吃一碗面呢,俩人同时捞到一根面,她在往这儿吸呢,三蛋在往哪儿吸呢,小家伙吸过来,啾的一下,想亲她,陈丽娜一口咬断了面,从脑瓜子上拍了一把:“聂卫疆你个臭嘴巴,不许亲我。 小时候想咋亲都行,现在长大啦,妈妈就不给亲啦。 小蛋蛋吐了一下舌头,继续去吃他的面了。 正吃着牛肉面呢,高所长也来吃牛肉面了。几个人离的并不远,高所长看聂国柱一眼,就叹一口气,再看他一眼,又叹口气 “高所长,你这样看着我表哥干啥,你有啥心事儿吗?”陈丽娜给高队和一俩鸡蛋,一份牛肉,就端过去,把鸡蛋一剥再把牛肉主动加他碗里了。 红岩这边普遍工资不高,高队长一个月才三十五块工资, 份牛肉五毛钱,你甭看他一所长,还真加不起。 “国柱的档案还不是正式的,他昨天穿着治服打人,估计工作是保不住了。”高所长就说。 陈丽娜说:“明人不说暗话,有人给你们打了招呼,说好了遇事就和稀泥,两边都不得罪,抓人也是抓两边儿,但抓完就放的吧。你当时想抓聂工,或者是我,没敢抓,正好国柱来了,你就把他抓了,对吧? 这也算是一种明哲保身,高所长虽然跟聂工熟,但跟红岩的领导们更熟啊。 他挑了筷子牛肉,敲着桌子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已。” “一个领导敢说这话,就证明这地方的风气真是坏透了。”陈丽娜说。 人们指望公安替自己伸张正义呢,公安却说自己身不由已,难怪十几年后,于东海得抬着棺材来肃清这地方,正这地方的风气。 她见聂国柱还在那边儿看着呢,直接从高所长碗里就挑了颗鸡蛋,放聂国柱碗里了:“您呀,跟博钊是老熟人,还敢坑他,这颗蛋我不给你吃,哼。 高所长那遇到过这样的女人,感觉她跟个妖精似的,招架不住,怕她再说一说,一碗面要砸自己头上,端着碗,岀去吃 陈丽娜带着即将给派除所除名的聂囯柱和三蛋,刚回家,就听外面有人喊呢:博钊,你还在吗博钊?” 陈丽娜一听,这不马小芳来了嘛。 估计她这是大动干戈抢了木料,回去了刨实心子的,一惊之下,不惜亲自露面,来看聂工还在不在家了。 陈丽娜贼着呢,这时候要跟马小芳吵架,可就落下趁了。 正好昨天有半桶子孩子们洗脸洗脚的脏水,就在厅屋的台阶下面,里面全是灰尘。 陈丽娜悄声说:“国柱,你拎着桶子,一会儿我开门,你泼水,不要犹豫,就往外面那女人的头上浇。 聂国柱不懂陈丽娜的意思,但他是典型的指那打那嘛,提着桶子往后退了两步,只等陈丽娜一打开门,扑的一声,一桶子脏水就泼出去了。 “啊,这他妈是谁乱泼水?“外面正是马小芳,穿着军绿色的小解放装,白色的小衬衣,黑裤子,一脚蹬的小布鞋,那卷蓬蓬的小卷儿发,刚刚烫的呢,给人照准了泼了一身的水,还没反应过来呢,气的直跺脚。 陈丽娜大惊小怪了,眉毛一挑,作势就开始骂聂国柱了国柱啊国柱,说你傻,你可是真傻,你说说,昨夜咱们全家人的尿啊那是,人城里人的尿不往门外泼的,你咋往门外泼尿呢 “什么,什么叫尿?”马小芳还没闻到味儿呢,听到是尿,已经要给熏晕了:“你,你叫啥名字来着,你告诉我你叫啥名字? 像她这种有来头的人,想要收拾谁,当然得先问好了名字 “对不起,你是马小芳吧,真是对不起啊,我常听聂工提起你的,哎呀太对不起了。”陈丽娜说着,就把她给拉进来:“赶紧,我给你擦擦,哎呀,没事的,大半是我儿子的尿,童子尿,包治百病呢。 马小芳一听,气晕了,本来还准备要来看看,聂博钊是不是走了啊,他昨天究竟用的什么门道把她给骗了,可是,混身的尿就把她给逼退啦。 聂国柱是吧,黄河没盖子,你只听我这一句就好。”马小芳口气大着呢。 冻丽娜反唇相讥:“不可能啊,我表哥明天就要当派处所的所长了,你说他跳黄河,那不搞笑吗?黄河是没盖子,但听说军区大院这边跳河的人都把草地踏成路了,别下一个要跳的,就是你吧。” 马小芳气的,转身就走。 聂国柱其人吧,本性并不坏,上辈子是跟人有样学样,当包工头了,再加上她一直生不出孩子来,他染上□□恶习,醉酒开个破普桑,就撞死在口□的路上了,旁边还坐一小姐呢。 陈丽娜觉得表哥这人吧,心里也有那么点儿正义感,可救当然,也得好好敲打。 她可不是吹大话,这个派处所所长的职位,她帮聂国柱是争定了。 马小芳也不知道自己身上淋的是尿还是屎,总之,黄呱呱的,她连闻都不敢闻,踉踉呛呛回到军区大院,脱了衣服香皂连着打了三道,才敢喘口气。 她自己背后还有人呢,真搂到宝,她就是那些人口中的巾帼女英豪,红妆胜武装,但搂不到宝,他们得臭骂她不说,搞不好还不收拾她的烂摊子。 这时候聂工已经开着车出省城了,正奔在312国道上,她派了人去追,但是谁知道是个什么情况,聂工那可是从小的神枪手,又还带着枪,东西能不能追回来,她一点把握也没有。 这时候能依靠的,就还是冷奇。 这不,她一个电话,就又挂给冷奇了嘛。 矿区,大周末的,冷奇正在家陪妹妹玩着呢。 冷奇小时候玩的啥,掏鸟,烧青蛙,踩老鼠,捅马蜂窝,搞枪战。 可妹妹不玩这些呀,她喜欢摘花花,拆红线,养鱼,逗小鸟,连着几天,生生把冷奇给养成个半退休状态了。 “这样拆,再这样抽,看见了吗,一朵大红花?”冷奇盘腿坐在毯子上,正在拿绸带给妹妹叠花花。 用安娜的话说,妹妹让她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冷奇,她以为自己这辈子不会再吃惊了,但这一回,她眼球直接掉完了。 妹妹在沙发上呢,已经不是原来的大褂子了,冷奇想的样子,安娜熬夜做岀来的,赫本似的宽摆小裙裙,看爸爸给自己叠了朵大红花,从沙发上一个蹦子跳到他身上,就亲了他一口:“爸爸。 冷奇听了这一声,心直接化了:“你是冷卫星,我是你爸爸记住了吗?” 妹妹连连点头:“爸爸。”又亲了他一口。 在屋子里养了几天,没给放岀去疯玩着晒太阳,妹妹皮肤 立马就白回来了,这证明,她跟陈丽娜一样,天生白肤底儿,只是一个夏天一点也没保护,给晒黑的。 白色的小裙裙,黑蒙蒙的大眼睛,头发卷卷的,活脱脱的小赫本。 听人说,外国人把女儿叫爸爸上辈子的情人,冷奇不喜欢这话,怪恶心人的,情人就情人,女儿就女儿。他认为,冷卫星上辈子就是他闺女,只不过这辈子他没修好,让孩子跑聂工那儿去了。 这么一想,冷奇不免要想自己原来干过的很多缺德事儿,就隐隐的有点儿,相信宿命的意味了, 听说马小芳又来了电话,冷奇大周末的抱着妹妹就进了办公室,提起电话来就问:“又怎么了? “你知道吗,聂博钊昨天夜里开车紧急出了省城,把爱人丢下,带着俩儿子跑了,你说要真没大黄鱼,他能跑那么急吗? 多少人围追堵截,聂博钊还真把金子给抢出来了 冷奇握着电话,也是惊呆了,骂了声操他妈的,妹妹伸过手来,就把他的嘴捂上了,努着嘴,她那意思很明显:不准爸爸说脏话。 “黑吃黑啊冷奇,他岀了省城,312国道就那一条路,他跑不了的,你要截停他太容易了,你这么着,也不要在别的地方,就冬风市,那儿的武装部长,不是你原来的下属吗,让他们开黑枪,高速行驶的车翻沙漠里,大黄鱼可全是咱们的。 “我知道你对博钊有感情,我对他也有感情,咱们不伤他,把东西抢回来就完了,你现在占据主动权,你六我四,你七我三都可以讲,赶紧啊。”马小芳还在不停的说着。 冷奇应着好好好,行行行,就把电话给挂了。 挂了电话,冷奇抱着妹妹站了半天,给冬风市的武装部长打了个电话。 “这里有非常重要的任务,我们矿区一辆牌号为0002的车,目前正在312国道乌鞘岭段,后面应该有好几辆车在尾随追赶,记着,现在就去驰援,有人赶追那辆车,一律打爆轮胎。那辆车执行的是特殊任务,你亲自带人,要保车輛和车上人员安全出红岩,悄悄护送他们安全回到边疆,你要做不到,你就不是我的兵。 冷奇记得聂工在自己的实验室里问过他一句话 两个女人,让他自已扪心自问,大黄鱼给谁,更有意义。 冷奇直到刚才打电话的时候,才真正做出了选择,把大黄鱼给了陈丽娜。 “冷卫星啊冷卫星,你可真是我的乖宝贝啊。”这么肉麻的话,冷奇现在已经能隨口就说一车,并且完全不重样啦。 爸爸乖。”妺妹手里一朵大绸花,拎着拎着,就非得要扎在冷奇的头上。 还扭着他的头,要到外面树上去摘大枣儿吃。 勤务兵在外面列岗呢,司机在洗车,俩人相视一眼,交换了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冷部长应该已经疯了。 头上扎着大红花的冷奇,把妹妹举的高高的,让她摘枣丿呢,大红枣儿,脆生生的,妹妺摘一颗,给冷奇喂一颗:“爸爸 冷奇啊啊咬着妺妹的手指头:“爸爸不吃枣,要吃你的手指头 妹妹一听爸爸要吃手指头,当然不想给啊。 可爸爸随即又说:“啊,好饿好饿,我要吃肉肉。 撇着嘴,妺妺就把自己软嫰嫰的手指对喂过来了,那意思当然是,虽然舍不得手指头,可也怕爸爸饿呀。 这要聂工看见了,估计当时就能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第178章 正义 因为柱子都是实心儿的,马小芳赏了小张几个大耳光,并且让他滚的远远的,永远都不要让她再看见他。 小张捂着脸回到工头上,这儿陈丽娜跟母老虎似的,立等着要钱呢。 你把人屋子砸了,拍拍屁股就走当然不合适,这得给人修房子的钱啊。 “钱我真没有,但我有仨闺女,你这儿子缺媳妇子不,不行领走一个?” “小张,甭跟我玩这套,当初你在乌玛依乖乖儿的滚蛋,今天在红岩,我照样能治你。陈丽娜说。 小张摊着双手就笑了:“那你来治啊,我就在这工地上,不走。不走,但就是不给钱。 “小张,你不觉得亏人吗?”陈丽娜反问 小张继续的笑:“强龙不压地头蛇,这话不是你说的。咱们龚姐当初多牛的人啊,到乌玛依矿区,不就是叫你们这帮地头蛇,给弄没了的。” 他还叹了口气:“要当初龚大姐没倒台,说不定这社会是个啥样子呢,妈的,我说不定现在已经升到中央了,那至于在这儿给人当孙子,包工程,天天搁脚手脚上掰猪蹄扣子啊。 说着,他把手里一只猪蹄扣子拍到陈丽娜面前,低声就来了一句:“便宜占光了就走吧,何必了你们? 高所长也说:“小陈,这样吧,我给你们打个保底,两年时间,让他给你把房子起起来,咋样。” 他又来和稀泥了。 今天的陈丽娜,还是昨天那蓬头垢面的样子,脸都没洗,脸上两行泪斑。 双臂一抱,她说:“你们真以为,我在红岩就凭你们欺负了你们真以为你们就能一手遮天? 小张一幅,我就是把你欺负了,你能咋地的样子,还说陈场长,黄河没盖子,咱红岩可乱着呢,你说你在这儿犟个啥气啊,真准备让聂工到下游捞你的尸体吗? 聂国柱知道红岩的水深,劝陈丽娜说:“算了吧,我算是看到了,这社会啊,黑透了,没治了,丽娜,早点回边疆吧,我要吃个亏没啥,你还带着个孩子呢,万一真在这儿吃了大亏呢? “我不走,我和我儿子就在这儿站着,你们要不解决,我就躺在省委的门上,也不准你们进出,你们要不怕延误工期,咱们就拼,我这条命不要了,我就要看看,你们这事儿给我咋解决 说着,陈丽娜就跟聂国柱说:“我和我儿子都不怕,你怕个啥,把这门堵了,咱们就在这儿坐着,我倒要看看,今天谁敢从这儿进出。 她这真是要拼命了她。 小张拎着个小皮包,没办法,就又去找马小芳了。 领导,那女的难缠着呢,现在问我们要修房子的钱,你说咋办? 马小芳刚洗完澡,给冷奇打过电话,也不知道冷奇会不帮自己把大黄鱼给截停在半路上,正愁的六神无主呢,一听陈丽娜得了黄鱼不说,居然还要赔她房子的钱。 她拔了几个电话,一个直接打到冬风市,问那边的武装部要调人,结果人说武装部长已经出去执行任务了。 生气,恼火,她想起早上那一桶溲尿,咬着牙说:“她不是会耍泼嘛,居然给我泼尿,你也让你的人往她们身上淋粪,不就是比泼嘛,我倒要瞧瞧,谁比谁更泼。” 小张一听,这主意好啊。 既然陈丽娜能从自家往出来泼尿,他为啥不能呢。 这不,转身,他再回省委,就准备要这么干去了。 聂国柱和陈丽娜,三蛋儿三个,堵着门呢,人让进出,材料不让进,省委门前聚了一大堆送材料的人,里面当然也停工了,那不还有好事儿的人,也聚在省委门上,全围在一起看热闹 人群当中,有一老头儿,手里抱着个收音机,若无其事的站着呢。 突然,有个中年男人拔开人群,就走到老头子跟前儿了爸,您找我? 要有层次高点儿的干部过来,保准得给吓死,因为,这中年男人,正是红岩省现在的二把手,金胜。 “聂司令当初可是我的老首长,你们把人房子砸了不说,现在还这么侮辱人,你说,你们办的这事儿地道吗?”老爷子威严着呢。 金省长看见省委门上站着的那三个,示威的人了 他说:“爸,咱们不是为了搞修葺,换地儿办公了嘛,这事儿我真不知道。 “你不知道个屁,刘莉昨晩跟你说的时候我也听见了,她说她听说好多人风传聂司令家有宝,有人不计后果准备抢呢,你倒好,非但任手下的人动了人的房子,好好一个省委,现在搞群混混在那儿鸡飞狗跳。”老爷子说着,把收音机往省长怀里拍:“不说对不对得起老司令,北京多少人盯着你呢,你是我儿子,你要再不作为,放任手下的人这么乱搞,趁早退了回家养孩子去。 说白了,红岩黑道白道,从高层到百姓,大家都想知道马地主的爷爷拒不肯捐飞机后,那钱都藏哪儿呢。 不过是老了三代人,过了几十年,这事儿传玄乎了,就真真假假了而已。 可这老爷子,以及很多人明明白白盯了一晚上,只看到聂工一家受了无尽的屈辱,可没见什么金子。 金省长站原地看了会儿,发现闹的确实不像话,招来秘书不过几句话的事情。 很快,省委的干部们就出动了。 聂国柱是真准备好了不成功就成仁的,还不停跟三蛋说:你放心,聂叔叔这回呀,谁保护不了,也一定保护好你。 三蛋很想说,爸爸之所以敢走,就是因为妈妈这儿有人能兜底儿,但跟聂国柱,却没法解释这事儿。 总之,不论任何事情,聂国柱跟聂卫国一样,永远都是属于心情大起大落,大悲之后大喜,如果事情不顺利,就要骂社会真黑暗,如果事情有转机,就得说上面都是青天大老爷的人 他真当小张能只手遮天呢,没想到省委的干部一出面,小张直接就跟孙子似的。 “对方报价一万两干块,张宝生,这钱你能出吗?“省委的干部问小张。 小张摊着双手说:“我真没钱啊领导,你总不能逼我去卖孩子吧? “那行了,这工程你不用做了,明天开始我们重新招标人来做。这一万两干块,就从我们应该结给你的款项里出吧。”省委的干部说。 小张仿佛给雷劈过一样:“领导,这施工队可不是我一人的,马小芳你们认识吗,咱们军区的领导,这工程她往上面打过招呼,你们不能随随便便就把我给换了 事实上省长就在外面站着呢,不过领导们嘛,都低调,不可能直接出面。 但是,省长直接回头就吩咐身边的秘书:“去查一下,看这工程是不是马小芳揽的,要确定是,把她的人事档案退回军区 秘书一听,其实也有点为难:“马小芳要进财政厅,那不是上面有人打过招呼的吗?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个女人胆子大到能明抢,让她进财政厅,以后财政厅岂不要姓马?”省长声音里都带着怒气了。 真有大领导盯着,共和国的事情,办起来那叫一个,效率惊人。 陈丽娜带着三蛋回了家,洗了把脸的功夫,省委那边已经来人,一只牛皮纸大信封,里面厚厚的一沓子,全是赔她的,厅屋的修葺款。 “丽娜,你看派处所都把我给除名了,要不这厅屋,我来帮你建吧,保证木料价格,你给我两干块就成,这屋子呀,我就能给你起起来。 陈丽娜说:“表哥,你看小张那包工头,当的好吗? 聂国柱想了想,摇头:“跟狗一样。对上一张脸,极尽献媚对下一张脸,极尽凶恶,真的,人都活成狗了。 刚才聂国柱出门看了几眼,见那小张蹲马路上干嚎呢,哭的真跟条狗一样。 陈丽娜又换了件裙子,从屋里出来了:“不是生活实在过不去,就别去当狗,你好歹还是当过兵的,你就说,省委在咱这事儿上,公平吗? 虽然闹的时候挺难的,但等省委的领导一出面,确实事情解决的非常顺利,也非常公平,可以说,聂国柱看到省委的干部亲自递来的钱的时候,都激动的,热泪盈眶了。 “公平,真公平,有时候我就觉得吧,社会特黑暗,可有时候我又觉得,这世上总还有好人,有好领导。” 你要也能做一个好领导,你看看,像我这样孤苦无助,给人欺负到打掉牙往肚里吞的人得多感谢你。“陈丽娜笑着说。 聂国柱嗨的一声:“我?我哪有当领导的命?好好儿一个片儿警的活儿,也叫我给丢了,我这运气啊,这辈子也是没谁了 陈丽娜再没跟他说啥,这不外面有人瞧门嘛,她刚换了条裙子,打扮了一下,就跟聂国柱说:“表哥,我约了人吃饭呢你先在我家呆着,等我回来,咱再慢慢聊。” 在外面等着陈丽娜的,是聂工在红岩一毛厂的同学,刘莉 也就是那位,在同学会上想唱一首《小河淌水》,愣是没从同学们那儿抢到话筒的那位刘同学。 她是一毛厂的厂长,陈丽娜修建两座毛纺厂,请教的最多的人,就是她了。 当然,她也去矿区出过好几回的差,可以说,不止是朋友,还是莫逆。 这刘莉的丈夫,正是金省长。不过,一般来说,聪明一点的女同志,只要交往不深,是不会透露丈夫工作的。 防着人想走后门,也免得给自己找麻烦。 毕竟太多的人想走关系升职啊,或者是调工作什么的。 像聂工这样的人,虽然说呆在遥远的矿区,几乎不跟人来往,但是他父亲留给他的关系,就足够厉害了 聂工可能都不认识这些人,但这些人对于老首长的感恩之情,那是只要活着,就会记得的。 那种感情,从革命的一辈之后,再也不会有人有了。 但是,这种人,要真不是闹到无可挽回,人身安全受到威胁的地步,人家也不会出手相帮。 这就是一种搏弈,也是为什么陈丽娜必须耍泼了,她要不耍泼,不哭那么一场闹那么一通,在省委门前撒死坠命,就瞒不过别人的眼睛。 让人相信没金子,她们才能安全离开,可要让人相信真的没金子,赔偿款她就非要不可。 刘家其实住的也不远,就在省委对面的家属区里,房子挺大,应该是两套两室一厅给打通的。 老爷子很和蔼,老太太也很干练,丈夫看起来挺内敛的,陈丽娜进门打量了一圈,就问刘莉说:“刘厂长,你家孩子呢,怎么不见孩子出来? 刘莉说:“他们还报了班儿,晚上练书法呢。“越是层次高的人,大人越自律,孩子越上进 刘莉又说:“我听说聂工也来了,他怎么提前走了,把你和孩子留在这儿?” 陈丽娜叹了口气:“我们是听说有人想拆我家房子才来的,他那工作,一天也脱不开身的,就提前走了。我总得照料着把房子给收拾一下吧。我公公所有的遗物,都还在厅屋的瓦砾里头呢。 老爷子狠狠看了一眼儿子,儿子清了清嗓音,躲过了老爷子那严厉的目光。 陈丽娜装的可乖了,当然,小蛋蛋也很乖。桌上的老爷爷不停给他夹菜,还问他喜欢吃什么,蛋蛋吃着别的菜不如妈妈做的,唯独有一道糯米藕盒,妈妈没做过,特别好吃 他悄悄在陈丽娜耳边说:“妈妈,记得这道菜哦,回去了做给我吃,好吗? 陈丽娜点头说:“好。 那不老爷子在席间问完了聂工,又问了些聂工老家的情况陈丽娜就叹着气提了一句:“现在的转业啊,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我表哥当了十几年的兵,把青春全献给祖国了,一个转业等了四五年,这才刚转业,就因为帮我说了几句话,工作又要没了。 说着,她摊了摊手:“他跟我说,真不如生在解放前,当兵也当的爽气,至少能去战斗,真是生错时候了。“ 你甭看就这一句话,金老爷子就记在心里了。 这不,等陈丽娜和三蛋两个吃完饭走了,他脑子里一琢磨公安上谁管人事,直接让人带个话,聂国柱的工作就有着落了 老爷子亲自打招呼,和稀泥的所长就换人了,聂国柱接到所长任命的时候,看了好几遍,好大的人了,直接哭成了个孩子 小张的施工队直接给省委开除,省委通知他去搬机器的时候,他算了一笔账,才发现自已这一回至少要赔五六万块。 自杀吗,家里还有仨闺女呢,儿子都没生一个,当然自杀不了。 于是跑去找马小芳。 马小芳比他可惨多了。她原本一直在北京弄关系,给自己跑来的,是财政厅的工作,可现在档案又给退回军区了。 军区又不肯再接她的档案,竹篮打水一场空,她又得从头替自己跑关系了。 再说聂工这一头。 连夜开车,人停车不停,聂工实在困到撑不住的时候,只能放弃原则,让聂卫民替自己把方向盘,不过他只要眯上一眼,立刻就会爬起来,把小狗把着方向盘的聂卫民给踢一边去。 回到矿区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凌晨了。 人有疲意的时候,但是车没有。只要加足了油,它能一直开下去,而且因为齿轮的润滑,磨合,性能会越来越好。 聂工不像陈丽娜,开车会越开越精神,毕竟开了三十几个小时了,中间也就在哈密歇了几个小时,困啊,困的眼睛都睁不开。 但是吧,眼看就要到家了。 也不知道走了一个多星期,小卫星在冷奇家住的惯嘛,她哭了嘛,会不会冷奇因为烦躁,骂过她啊 小卫星跟别的孩子不一样,哭都不带大声儿的,估计就算给吓着了,也会闷在心里不说出来吧。 突然,砰的一声,聂工头撞在方向盘上,幸亏有经验,在高速行驶中,没敢乱打方向,稳稳的抱着方向盘一个急刹车,只听趾溜一声,他的车已经跃到路基下面了。 还好,这地方是一片空矿的隔壁滩,车只是冲到戈壁滩上了。聂工下了车,一看左边前轮爆了,转身就要到后备箱去取备胎出来换。 现在还是两驱车,而且基本上像吉普这种车都是前驱,坏了后轮倒不碍事儿,要坏的是前轮,这车就得直接翻掉。 俩孩子还在车上睡着呢,聂工取了备胎出来,再拿出干斤顶,拿脚踩着干斤顶慢慢把轮胎压了起来,正准备卸轮胎呢,就听后面啪哒一声,这是松保险的声音。 聂工瞬时就把双手举起来了:“冷令奇,你打爆了我的胎,这是准备要劫车? “怎么样,我比你厉害吧?“冷奇玩个花式,把枪套后面了东西多吗,给我开个眼儿。” 聂工松了双手,正准备要说话呢,就见左侧的车窗里,也伸出个黑洞洞的枪管儿来,那是他的老五四。 “放开我爸爸。” 冷奇眯眼看了半天,眉头皱起来了:“这卫民吧,开裆裤缝上了嘛就这么狂?” 第179章 接妹妹 聂卫民直接扣掰机,砰的就是一声,子弹擦着冷奇的耳朵飞出去了。 出生牛犊不怕虎,小孩子要玩起枪来,大人是真怕,冷奇瞬间就把手举起来:“卫民,不许玩枪,小心我打你屁股。” 聂工也给吓坏了:“卫民,把枪放下。 “他要抢东西。”聂卫民气的说:“还打爆了咱们的轮胎,反正黑吃黑,他能开枪,我为什么不可以?” “我他妈就来看看,不行吗?”冷奇举着双手,回头看聂工:你这儿子不行啊,玩不起,想想小时候,我他妈想怎么揍你不是随随便便,聂博钊,你咋生这么牛性一儿子?” 聂工哈就笑起来了:“你没听说过吗,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冷奇,咱们有了年纪,单打独斗过时了,现在呀,得拼儿子 冷奇给气的,其实吧,他也没劫财的意思,就想开开眼。 但是,他跟聂博钊,那属于老死的时候,还要比比谁的骨头更硬,谁比谁先断气。 要聂博钊死的比他早,他闭眼的时候都会无比欣慰的对手本来就是来吓唬聂工的,没想到给个孩子唬了。 等聂卫民把枪收了,他才敢放下自己的手:“来,我帮你换轮胎。 “冷叔叔,我妹哭过吗,她还好吗?”聂卫民也下车了,帮冷奇递掰手呢。 这小伙子从小帮他爸递东西,有眼色着呢,你干活儿的时候,心里想要什么,只要一动心思,他立马就给你递眼前了。 冷奇也想要这么一儿子,虎的时候跟小老虎似的,乖乖递掰手又有眼色,简直了,他一辈子就恨聂博钊这一点,看似不争不抢,其实什么事儿都卯足了劲儿胜他一头。 “谁是你妹?“冷奇故意逗他。 “聂卫星啊? “我不认识聂卫星啊,但我家有个冷卫星,你们到时候可以认识一下,我闺女,特乖巧,特漂亮,我给你们讲一下,前天吧我就逗她,说想吃她的手指头,你们猜怎么着,她还真给我了。昨天一早吧,我跟她说,对不起卫星,爸爸昨天夜里没忍住,把你的脚趾头给吃了,你不会怪爸爸吧?她摇着头说不会可悄悄钻进被窝里,就在数自己的脚趾头呢。”冷奇边讲,都笑出眼泪来了。 “你这样唬我妹妹,是不对的。她会害怕的啊冷叔叔,你这人怎么一点良心也没有?”换完轮胎,聂卫民主动把后备箱打开就给了冷奇一只大梨。 冷奇见拉了一后备箱的梨,惊呆了:“这就是大黄鱼? 聂工把筐子上的梨拨开,下面一层子的柴,再把柴拔开,冷奇发出长长的一声惊呼来:“操他妈的,当初马地主要能把这捐给部队,估计西藏能提前一年解放 二蛋的能干之处就在于,这么大的动静,差点儿火拼了,他还在座儿上躺着呼呼大睡呢,愣是就没醒过。 俩男人,一孩子,掀开后备箱吃着梨,说冷卫星那么多 爱的爱自己。 “冷奇,我原本以为,我把孩子放到你家,至少没人欺负现在看来,你才是最能欺负我闺女的一个,明天我就来抱孩子你准备一下,把我闺女给我吧。”聂工说。 卫民也说:“冷叔叔你也真是可笑,我妹都哭了你还唬她要吃她的手指头,你可能没打她,但你给她的摧残,是心理上的我们明天一早就要带走妹妹。 你们懂个屁,那是因为她爱我,而且,我们玩的好着呢。 “你赶紧回家吧,我去趟基地,立马就回来。“聂工哪会听冷奇的辩解,车一开,带着聂卫民兄弟就回基地了。 拿自己满是机油的手揩了一下鼻子,冷奇觉得不大对劲儿 他三更半夜的,跑这儿打爆人的轮胎,再帮人换个胎,图啥 第二天一早,周一,大清早的,冷奇刚出完操回来,就听秘书说,聂工带着俩儿子,在外面等着呢。 昨晚吃梨的时候没啥,回来一想,冷奇就恼火了。 要不是他派人护送,聂博钊跟他俩儿子早都翻车在沙漠里了,到了矿区,还他给换了条轮胎,这才刚回家,估计还没合过眼吧,就来要闺女了。 “冷卫星?” 爸爸。”卫星正在给鱼喂食呢,她一喂,冷奇就得赶紧捞不然又得胀死一大片。 “卫星,现在呀,有个真正会吃你脚趾头的坏伯伯,带着俩特别特别坏的哥哥来找你了,他们想把你从爸爸身边带走,你愿意吗?冷奇就问。 妹妹本来在笑的,笑都凝结到脸上了,紧紧搂着冷奇的脖子,低声说:“不要。” 甭看她小,啥都懂。 冷奇于是抱着妹妹,就到武装部大门上了。 不出所料,聂工回家之后,连胡子都没刮,就换了件白衬衣,家里没女人嘛,卫民和二蛋两个穿了三四天的臭线衣,脏兮兮的,老远就间到一股汗臭。 尤其是二蛋,简直就是个行走的茅坑。 “卫星!”聂工贼激动啊,伸着手就来抱孩子了,卫民和二蛋两个也冲了过来。 妹妹还小嘛,一岁多的孩子,虽然才不过十天的功夫,可是朝夕相处,冷奇可比原来那个总是在工作,天天回家都很晚而且刻板的跟木鸡似的爸爸有趣多了。 所以,她早就把那个爸爸给忘了。 再加上聂工形象跟个鸡窝似的,又是来吃手指头的,才伸手,妹妹哇的就是一声大哭,努力往冷奇怀里趴着。 二蛋以为自己跟妺妹关系好点儿,臭烘烘的冲过去,妹妹越发哭的凶了,简直哭的差点背过气去。 “不怕,不怕,爸爸在,爸爸帮你打坏人。”冷奇说着,一脚 踹过去,要不是聂工躲的急,就得踹他屁股上。 聂博钊直接要发火了,聂卫民和二蛋两个怒目而视,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想冲过来打呢,没想到妺妺搂着冷奇的脖子居然破涕为笑了。 “走走走,赶紧走,我家卫星不想看见你们。“冷奇说着,大摇大摆,抱着乖乖的妹妹就回去了。 留下聂工率着俩儿子,愣在当场。 陈丽娜又在红岩呆了三四天,找了些工人来,把瓦砾整个清扫千净,把大厅屋里没给砸坏的家具挪了岀来,把那些还好着的古砖古瓦,也全收拾千净摞车库里了。 然后等聂国柱的调令下来,又跟他苦口婆心,讲了很多当官不为民作主,不如回家买红薯的话。 世道或者有黑暗,但正如黑夜过了就是白天,也总有它光亮的一面,不论别人是黑是白,坚持自己的立场和原则。 聂国柱这人吧,脑子简单,再听说自己的工作是省上领导直接打的招呼,那还用说嘛,本身特赤诚的人,摩拳擦掌,就准备好了,随时为人民服务。 送三蛋和陈丽娜离开的时候,他是一路架着三蛋进的火车 而且吧,虽然没钱,但他还是悄悄借了点钱,给三蛋买了只圆规,一把直尺和一套三角板。三蛋上学正好就要用到这东西呢,但是吧,大哥用完二哥用,家里的直尺轮到他手里,上面全是二蛋的口水和牙印,三蛋很不喜欢。 这下有了套新的,他甭提有多欢了。 “毛纺厂的刘厂长跟我说好了,给你介绍个对象,到时候态度放低一点,放诚恳一点,好好对人姑娘。”陈丽娜叮嘱说。 聂国柱吧,自龚红星之后,也单了好些年了,在火车下面握着陈丽娜的手,哭的跟个孩子一样,不停的点头 “我跟你说,啥能乱搞,男女关系不能,尤其你现在是派处所的所长,可能会有些女同志投怀送抱,那种真不能沾,一沾你的前途可就全完了。 “我懂,我懂!”火车启动了,聂国柱就跟车后面跑着,不停的追啊追啊。 他的表妹啊,要没有那十年,他们的孩子,现在也该娶媳妇儿了。 现在从红岩,有直接到达乌玛依的专线了。 当然,这也是高峰为了整个乌玛依的布料,羊毛、以及塑料制品的销售而力争着开通的,现在还在亏损阶段呢,所以高峰的压力特别大。 下了火车,陈丽娜闻了口矿区的空气,好吧,边疆的空气,就是比内地清新得多啊。而且,天宽地广,她们这种呆惯了的人,一到边疆,通身上下都透着爽气。 出了火车站,远远儿的,就见自家新上过漆的吉普车在路边停着呢。 聂工就在车头上靠着,两手叉腰,车盖上摊着一幅图纸呢他是在看图纸。 而聂卫民和二蛋俩兄弟呢,盘腿蹲在车的阴影里,你一将 我一炮,正在下棋。这几爷们,爱好那叫一个方泛 “我就知道你们舍不得我,想我想的不行,必定会在这儿等着我,二蛋,猜猜妈给你们带了啥好吃的?”陈丽娜美滋滋儿的就说。 二蛋嘛,没心没肺,跟着陈小姐这么久了,一句甜言蜜语也不会说,一句话,直接就把父子的底儿给兜了:“什么舍不得你呀妈妈,我们是急着去接妹妹,所以在等你,你知道吗,冷叔叔把妹妹变成他女儿了,咱们要再不去,妹妹就不认咱们了 “卫民,妈从红岩给你买了芒果,香蕉,全是热带水果,保证你没吃过,上车,我剥皮给你吃。 “妈妈,我也喜欢吃水果的,我能尝尝香蕉的味道吗。”二蛋说。 陈丽娜没看他:“哦,你呀,你喜欢吃就自己去种果树吧,过几年也能吃到啊。 二蛋看着聂卫民嘴里一只香蕉,手上还拿着一只妈妈用牙签剥好皮的芒果,挠着额头的痒痒,究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做错了呢。 不过他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要看妈妈能不能把卫星找回来。 到了巴依老爷家的大院子,正值周末,冷奇在家呢,但安娜和妹妹并不在 据冷奇说,是妺妺到了该吃糖丸的时候,安娜带着她,到卫生院吃糖丸去了。 这不冯参谋和冷奇,还有武装部的几个领导正在聊天呢嘛说的,正是矿区油耗子和小混混们滋生的事情。 现在矿区准备来一次公开严打,这种公开严打,量刑极严当然,也是像烧野草一样,准备要除了茬子的恶,从源头上清理一回矿区的油耗子。 陈丽娜上辈子在红岩,从七十年代末开始,到九十年代初,经历过不知道多少次的公开严打,当然了,也知道,虽然说量刑严格,可能有点儿过于苛刻,但是推动每一次严打的产生,几乎都和公安,武警战士们的牺牲是分不开的。 而每一次严打的决策,在被批下来之前,各部门又要经历多少次的论证,以及准备工作。 看冷部长家来了客人,大家再聊了一会儿,也就都散了。 冷奇皮笑肉不笑:“聂工全家这是来看我闺女的? 在车上,聂卫民和二蛋已经告了一抹子冷奇的黑状了,比如他们来看妹妹,冷奇总是不许他们进啊。现在自作主张给妹妺改了姓,还喊妹妹叫他做爸爸,安娜叫妈妈啊。 再还有更过分的是,冷部长还宣称会吃掉妹妹的手趾头和脚趾头,据说妹妹每天醒来,都要数一回脚趾头,看还全着没 陈丽娜没和冷奇说话,自作主把外面晒着的,妹妹的小衣服小裤子和小凉帽儿啊,就全都给收拾着叠起来了 聂工看着天晚了,不停看着表:“卫生院都该下班了吧,为什么安娜还不回来?” “来了来了,爸,妹妹回来了。”三蛋从门外跑进来了,而安娜呢,也是踏着他的脚步,就进门了。 她给妹妹买了新的小裙子,小凉鞋,头上还戴了一顶圆圆的小帽子,帽子上有卷卷的假发,裙子虚蓬蓬的,简直就跟个小公主似的。 把她放到地上,安娜说:“星星,去找你爸爸。”好吧,名字果然改了。 聂工上一回差点把孩子吓的背过气去,今天特地打扮成了原来的样子,但是不确定孩子会不会认他,就指着陈丽娜说卫星,快看,你妈妈来啦, 结果,陈丽娜就在那儿坐着呢,冷奇一伸手,叫了声星星,妹妹手一伸开,朝着冷奇就扑过去了:“爸爸。”声音那叫一个甜,口齿那叫一个伶俐。 聂工长出一口气,望着爱人摊了摊双手。 完了,大黄鱼是找回来了,但闺女,认贼作父了 不怪冷奇牛批吹的响,他是有骄傲的资本的。 首先,聂卫星连陈丽娜都不认了,只认安娜做妈妈。 再则,她也不认聂工了,只认冷奇做爸爸。 至于几个哥哥,不存在,人家现在是个只有爸爸和妈妈的乖宝宝,看都不看那几个臭小子一眼。 安娜虽然饭做的没有陈丽娜好,但人家有部队食堂,而武装部的伙食,是整个矿区最好的。 所以,晚上,安娜极力挽留,赶着到食堂打了好几份饭来 这样,陈丽娜晚上就不必回家做饭了。 大白萝卜炖羊肉,热腾腾的小米粥和大锅炒出来的莲白,加上拳头大的,热腾腾的油花卷子。 冷奇说:“卫民,多吃点儿,都没发现你已经不穿开裆裤了不过,小伙子,晚上要不要跟我去靶场练两把? 聂卫民眼睛猛的一亮,但没并没有答应。 枪后座的沖击力是非常大的,那天晚上他开枪,事实上掰机一扣,子弹是乱飞出去的,他手劲儿太小,根本控制不住力道,要说冷奇没中枪,那真是他运气好。 所以,真的,至少在自己十八岁之前,聂卫民自己约束自己,他不会再碰枪了,除非他能让自己的手腕更有力,否则那就是在犯罪。 冷奇一幅了然于心的样子:“小家伙,叫你狂,现在知道怕的了吧。 “卫民,带你弟他们外头吃去,爸有点事儿,要跟你冷伯伯讲。”聂工说。 人一搪瓷缸子的菜,往上面压个油花卷子,端着缸子蹲到门外,吃起来又接地气又顶饱,二蛋率先就走了。三蛋和聂卫民两个,也知道大人要商量事情,紧随其后就走了 “大黄鱼的事儿,高峰是知道的。”聂工说。 冷奇暗猜,聂博钊不会独吞那些大黄鱼,但没想到他居然会把这事儿告诉自治区的区长。 丽娜她们办的服装厂和毛纺二厂现在要进机器,她准备 进口日本最先进的流水线,资金缺口有三十万,所以,那些大黄鱼,会由高区长出面,质押到自治区建设银行,贷出二十万来,再由自治区下拨十万,用来进机器。“聂工于是又说。 “当然,等机器的钱赚出来了,大黄鱼我们依旧会从银行赎回来,但丽娜的想法比较远,她想,把这笔资金当做整个矿区的动脉大供血,用来发展食品,皮革,粮油,塑料类生产厂的建设,以及宾馆,商场,全新的家属区建设,这些产业,都需要大笔大笔的资金。 冷奇心里酸酸的,但是没说话,看着妺妹吃鸡蛋糕呢。 你说几大筐子的金砖,真给某个人嘛,它能有什么用睡呢让你不用工作,让你混吃等死,没有任何意义。 陈丽娜要拿它发展产业经济,冷奇心中佩服,好吧,那点不甘心,也算是彻底的没了。 当然,陈丽娜永远是他最欣赏的女性之一,另一个是安娜这个在他心中,无可替代。 但陈丽娜那么的能干,真离不开聂工这么个,稳当,有知有眼界,又大度的男人的支持啊,再嫁给别的任何男人,这女人都不会有今天的成就。 冷奇自己蒸的鸡蛋糕,看起来软嫩嫩的,闻起来香啧啧的 妺妹吃一口,就要亲冷奇的手一下,围着他就跟个小花蝴蝶似的:“谢谢爸爸 聂工突然就有点惭愧,他有四个孩子,却从来没有给任何蒸过一碗鸡蛋糕。 但是,闫女总归是自己的嘛。聂工厚着脸皮就说:“小陈回来了,我们也该把妺妺带走了,安娜,跟妺妺好好说说,让她跟我们走。 第180章 长大了 聂工和几个哥哥呢,在妹妹心目中,那可是来吃手指头的。 而陈丽娜了,因为看妹妹和安娜玩的好,一直也有主动叫她 直到她准备要走了,整理好了妹妹的小奶瓶儿,奶粉缸子以及冷奇不知道从那儿给买来的苏国饼千,曲奇,以及那种特别精美,一看就要值好几十块一盒的洋娃娃,就轻声说:“聂卫星,我是妈妈呀,我回来了,带你回家了,好不好? 小卫星颇幽怨的看了她一眼,嘟起嘴来,不说话 冷奇进来,小卫星一下就扑冷奇怀里了。然后,非常戒备的看着陈丽娜。 安娜一看陈丽娜都懵了,笑说:“你们怕不知道吧,冷奇为了能照顾好孩子,特地把自己的年假给休了,为了给她买这些洋玩具,开车跑了好多地方。卫星开始夜里总想妈妈,他抱着转悠了好几个晚上,直到孩子不认床了,才敢往床上放,冷奇这爸爸当的呀,不亏。 聂工总算心服口服了:“这是我闺女,冷奇,我没像你这样娇惯的养过。” 他夜里想要跟陈小姐干点儿啥,无论卫星哭的再伤心,说扔给儿子们就扔给儿子们了,没有因为她哭就惯过她。 惭愧啊。 冷奇获得了空前的满足感,抱着孩子,那叫一个感慨万干妹呢,半个多月了嘛,并没有把妈妈忘记,毕竟妈妈是藏在孩子的脑海里的呀。 她虽然躲在冷奇的怀里,但总是忍不住悄悄看妈妈。 她一句话没说把她丢下就走了的啊。 她和安娜长的很像的,不过没有安娜相貌那么欧式,而且呢,她是波浪大长发,安娜是波浪卷的短发,这两个气质,味道都很相近的女人,在聂卫星看来,一样是妈妈,不过,她更喜欢陈丽娜,越看越喜欢,就喜欢的,挪不开自己的眼睛了。 于是,就不停的悄悄儿看她,看一看,悄悄笑一下,发现陈丽娜也在看自己,就又赶忙儿的,躲到了冷奇怀里。 再后面陈丽娜一伸手,她就乖乖儿的让抱了 等闻一闻陈丽娜身上的味道,孩子一下就抱着不肯撒手了。好吧,这个是真妈妈。再等冷奇伸手想抱她的时候,她又不要冷奇了。 妈妈的那种味道啊,声音啊,头发啊,每一样都是妹妹最爱的,她抱着妈妈不停的亲着,谁都不要,谁都不看 目送着陈丽娜夫妻抱着妹妹上了车,大包小包,一群孩子开上车走了 奇站在自家大门上,挥手笑说着再见,等车一离开,他鼻子就抵到比自己矮一些的,安娜的头发上了。 “你怎么啦,冷奇,你甭告诉我你在哭。” “聂博钊刚才说,要送我一份大礼,一天一根大黄鱼,以感激我帮他照顾闺女。”冷奇闷着鼻子说。 安娜明白了:“喜极而泣;挺好,那不是你一直以来的理想吗? 为了大黄鱼,不惜和马小芳合作,拆人聂工家的房子,然后挖宝。 这一段时间里,他的纠结,他的摇摆,他险些伸出去的手,安娜都看在眼里。有时候特气,有时候她又觉得,他其实就个没长大的孩。 他是率性,有真性情,这一点,安娜在肖琛的身上,可没看到过。 冷奇在爱人的发间轻轻嗅着,柔声说:“安娜啊,我们陇西有句俗话,金娃娃,银娃娃,不如一个肉娃娃,你懂我的意思吗,我不想要大黄鱼,我想要个孩子,要你真没法生,咱不行浈养一个吧。 月光高高的,照着巴依老爷家两百年的老槐树。 高大的,留着板寸的,比安娜大着十二岁的冷奇,今年也三十七了,相较于聂工的儒雅和内敛,他的外貌都是一股子的锋芒毕露。 旦要不是妹妹来住了几天,要不是亲眼看他鞍前马后,连着几夜不睡觉,自己看刻度冲奶粉,拿体温计量奶粉温度,对照着书本看如何逗孩子开心,为了能买个洋娃娃,驱车上百公里的找玩具。 看他把孩子放到床上,大手轻轻的拍着,唱着儿歌,渐渐征服一个小女孩儿,俩人玩的像亲父女一样,任是谁,估计也不敢相信,大大咧咧的冷部长,会有如此细心,柔情的一面。 “想要,咱自己生一个就行了,干嘛领养啊。”安娜觉得挺可笑的。 冷奇说:“自己生,别开玩笑了。我上一届爱人,是个大杜鹃,给别人抱窝,这一届爱人,不说抱窝了,直接就不会下蛋,在一起都几年了,孩子呢? 安娜说:“我一直吃着避孕药呢。 冷奇刷的一下,脸就变了,一脚踢在垃圾桶上:“你她妈的居然敢,你居然一直在吃避孕药。 “就是因为你有家暴倾向,你还总是喜欢走歪门邪道,跟前妻不清不楚,我才会吃避孕药的,你自己说,要你还是原来那种怂样儿,我敢给你生个孩子吗,你撒泡尿照照自己的脸,你配有个孩子吗?我已经怀孕了,可我觉得,你不配给我的孩子做爸爸。安娜说着,下意识抚了抚自己的小腹。 其实从两个月前,她就把药给停了,而最近,她发现自己也怀上了。 “不配,真不配,不过你总得告诉我吧,你什么时候怀上的冷奇说着,跟在安娜身后,屁颠屁颠的就进门了。 从现在开始,他就开始期待自己的小闺女啦。 “你说会长的像小卫星吗?”并肩躺在床上,他问安娜。 安娜摇头:“一个孩子有一个孩子的样儿,估计不会吧。” “肯定像,你跟卫星就一个脸型,你生的闺女能不像卫星吗?”冷奇说。 安娜想了想,毕竟漂亮的小姑娘人人爱嘛,笑着,就闭上 了眼睛。 从红岩回来,陈丽娜得去趟农场,看看父母去。 农场田书记和孙多余生了个儿子,现在也有六七个月了你还甭说,田晋老来得子,小家伙长的精神着呢,孩子跟聂卫民兄弟有血缘嘛,襁褓里的神情,像极了孙大宝。 陈丽娜去看孙多余的时候,她正在院子里晒干菜呢。 磨盘上有一大袋的鸡蛋,还有两只特肥特肥的大鸭子,全是现宰的。 东丽娜问起才知道,黄花菜其实这些日子吧,一直住在田家呢,听说陈丽娜来了,吓的一蹦三尺高,躲田里去了。 想黄花菜白发人送黑发人,老来丧子又丧女,也是真可怜 在阿里木林场呆了好几年了,最近才给放出来。而就在看到孙多余的儿子之后,因为太像孙大宝嘛,她一眼就把这孩子给爱上了,而孩子的小名儿呢,就叫小宝。 农场不是总有人笑话孙多余,说她嫁个老头,或者就是说她太笨太丑,配不上田书记。 黄花菜那可是战斗机啊,田晋又把她请不走,她还泼辣能干活儿,现在疼外孙子疼成眼珠子,当然,农场书记家的老丈母娘嘛,谁敢说孙多余的坏话,或者笑话她嫁个老头子,黄花菜能啐的他连门都不敢出 被视为多余之物的孙多余生的田小宝,如今却是黄花菜爱不释手的大孙子,为了能让她和田小宝在一起,她甚至于躲着不敢叫陈丽娜知道自己在农场。 要说一物降一物,黄花菜唯一怕的,也就只有陈丽娜了。 到了父母家,陈丽丽照例没出来,好吧,她也不敢出来。 因为陈丽娜一见王红兵,直接就来了一句:“你怎么还没离脂? 王红兵跟电打了一下似的,抽搐一下,但没说话。 从红岩回来嘛,陈丽娜给何兰儿买了好些那边才有的种子,比如胡麻啊,葫芦啊,麻子啊的,还给陈父买了好些烟叶子好让他能种自己喜爱的卷烟。 王红兵和陈丽丽脸都簌簌的,陈丽丽在厨房做饭呢,饭倒是做得很好吃,但是,就是不跟陈丽娜碰面。 刘小红本来有俩妹妹,再加上聂卫星,带着三个小闺女玩 她对于几个孩子是一视同仁的,但是吧,妹妹毕竟小,而大妞和二妞呢,都小嘛,就喜欢蹭一蹭人妹妺的花裙裙啊,喜欢扯一下人家的洋娃娃。 刘小红想想聂卫民那种六亲不认式的护短,就不得不尽可能的,把妹妹给保护起来,尽量的,不叫大妞和二妞把她给弄脏 谁说人和人生来就是一样的呀,人妹妹生来,就跟大妞和二妞不一样。 生的漂亮,又乖巧,人见人爱,小花裙裙洋娃娃,还特善良,一会儿要替大妞擦鼻子,一会儿又要替二妞梳头发,小小个人儿,满院子都是她热闹的身影 何兰儿觉得陈丽娜对于姐姐,未免太苛待了一点,也觉得,姐妹之间嘛,有多大的仇,能一两个月不说话。 倒是陈父明理,等陈丽娜走了,就说:“你也真是不懂事。这个夫妻之间,其实很怪的,你要有外人跟他们作对,他们就团结一致了,可要是顺风顺水,人闲嘴巴痒,就非得要吵点儿架。丽娜看着是天天赶着王红兵,让他离婚呢,但其实吧,她越这样说,红兵和丽丽就越能一致对外,为了不让丽娜得逞,也不会离婚。他们两口子都气丽娜,有共同语言了,红兵劝点儿啥,丽丽就能听得进去,丽娜是为了丽丽好啊,你明白她的意思吗? 何兰儿想了想,是发现最近王红兵两口子恩爱多了,陈丽丽好像也明理了不少。 不像原来,动不动出门就说,陈书记是我妹啊,我家关系有多大啊的那种话了。 好嘛,这里面的道道,原来这么深啊。 在农场的时候,聂卫星挺高兴的,但一回家,她就不开心 几个哥哥还是喜欢的,但她不喜欢爸爸了,不给聂工抱。 “卫星,为啥不给爸爸抱呀,那是你爸爸,给他抱抱,好吗陈丽娜说。 聂工也伸着手呢:“你小时候多乖呀,爸爸抱着你看书,写稿子,半天都不动一下的,怎么现在不肯让我抱了。” “不是爸爸。”妹妹很不高兴,扭头往陈丽娜怀里钻,就是不肯叫聂工抱自己,一碰就哭。 聂工忙,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陪闺女,也没把这事儿太放在心上 结果,第二天一早,他正准备岀岀上班呢,就听妹妹特欢乐的叫着呢:“爸爸,爸爸。 冷奇来了,进门很不客气的,把聂卫星往脖子上一架,跑隔壁看回马,再到后面林子里摘俩沙枣儿,妹妹坐他怀里,亲父女似的。 聂工看冷奇把妹妹架在脖子上,摇着她的两只小手于基地走来走去,带着她摘沙枣,摘葡萄,再看看二蛋,好吧,这个他是确定架不动了。 就蛋蛋还小一点,这不俩父子跟在冷奇身后走了嘛。 聂工就说:“聂卫疆,你也喜欢骑爸爸脖子上吗,要不要爸爸也架着你走? 三蛋正在玩魔方呢,听爸爸这么说,吓了一大跳:“我腿好好的,干嘛要你架我啊。”孩子看鬼似的看了聂工一眼,吓跑了 冷奇最近不是因为安娜怀孕,每天跑毛纺厂噓寒问暖送汤送饭嘛,顺带着,俩人中午就要把妺妺给带走,带到武装部去午睡,下午,只要不岀任务,他也喜欢陪着妹妹玩。 在妹妹眼中,相比总是忙碌的聂工,冷奇才是她爸爸。 顺遂而又欢快的日子啊,有一个穿着军装的爸爸,总是会拿着布娃娃悄悄在躲在窗子外面逗妺妺玩的日子,总是显得那么的快。 转眼就是78年啦。 “卫民,装这么多麻花,路上吃得完吗?”才刚过完年,聂卫民就该去学校补课了。 他本来就带了好多干粮,还往自己兜里揣麻花呢:“能,我正长骨子呢,为啥吃不完,再见啊妈,再见啊小卫星。 “哥哥再见。”小卫星正在炕上玩洋娃娃呢,给大哥亲了口,就给他挥着小手。 大过年的,外面路上全是雪印子。 聂卫民的被褥和水壶,还有洗脸盆儿,刷牙缸子,全都绑的整整齐齐的。 要说打包这些东西,还是当初聂国柱教聂卫民的呢。 一溜烟儿的,他就往农场的方向跑着,冰天雪地,傍晩,风茬子呼啦啦的刮着,聂卫民穿的就跟只大棉球一样,边跑,两行粗粗的热气就从他的鼻子里往外冒着。 跟了有十几里路吧,对面也跑来个姑娘,也是穿的跟个胖球一样,鼻子里也粗粗的,往外呼着气儿呢。 “给,我妈炸的麻花,放了蜂蜜的,比你妈的好吃。聂卫民说着,弯腰喘气,指着自己大狍子似的鞋说:“蹲我脚上歇会儿吧,一会儿估计就有车了。 刘小红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到了聂卫民的脚上,就啃起麻花来了:“你今天走的比我快,你走了十八里路,我才走了十里 “小丫头,我是男人啊,是你这小丫头能比的吗? 刘小红比聂卫民辛苦啊,出门前要扫院子,还要给俩妹妹洗衣服,把晚饭做好,没来得及吃一口赶忙儿出来的。 当然,何兰儿和陈父并没有要求刘小红做这些,但是呢,现在陈丽丽硬气着呢,拒不肯收陈丽娜给的任何钱,决意跟妹妹决裂,就刘小红那点儿学费,她也是自己交,刘小红在家,就更加不敢有一刻停顿了。 自己的妈妈和小姨置气,她夹在中间难做人,刘小红也是够冤的。 本来在农场就可以搭车,但是吧,聂卫民非得让她和自己汇合,一起搭车,她本来一天累的要死,可也没法拒绝聂卫民 高中学习本来就紧,而她们一班呢,总共就俩女生,高小冰不输男生,她也不能输,每一个学生,每一天都跟疯子似的 用柴校长的话,这三年谁思想敢抛锚,那个男生和女生敢走的近一点儿,我管你是谁,两个一起扔出去。 所以,在学校里,聂卫民和刘小红几乎一句话也不会多说 也就每个周末,回家和上学的这么短短一点时间,俩人能起站会儿,看看对方。 虽然冷吧,她坐聂卫民脚上,都快要睡着啦。 “聂卫民,我给妹妺做的花棉袄她穿上好看吗?”对于聂卫民来说,回家就是睡大觉,躺热炕上烙着屁股看书 刘小红可没得休息,就给几个妹妺和陈丽丽做衣裳,也得耗几天的时间 “好看是好看,但没必要啊,安娜姨给她做好多羊毛的,穿上可暖和了,你那棉衣啊,不顶暖的。”聂卫民说。 陈丽丽和陈丽娜依然交恶,也不许刘小红到聂家走亲戚,那小棉袄,还是刘小红悄悄儿衲的呢,她说:“不顶暖吗,那下次我棉花壮多点儿。 她挺累的,坐聂卫民脚上,闭上眼睛就开始打瞌睡了。 不过,就在这时,大卡车来了,远远儿的就打着喇叭,那意思是,询问着要不要坐车呢。 车上只有寥寥几个人,也都是不认识的人,不过,聂卫民和刘小红也假装作不认识,坐的时候隔了好远。 等进了校园,他们就是,人人知道是表兄妹,也是同班同学,但基本上没有任何交集的,普通同学啦。 听说于东海于公安找了个卫生院的医生做妻子,陈丽娜和安娜异口同声:“以后于公安受了伤,进医院岂不直接就等于回家了?” 俩人说着,相视大笑。 安娜现在也怀孕啦,估计眀年,孩子就该岀生了。 俩人都受邀,做为夫家人,得帮于东海这个光棍户儿操持婚礼。 而他的婚宴呢,就摆在武装部,因为他的宿舍在那儿嘛。 过完年才上班,听说这一回呀,于东海家热闹着呢,因为他哥于连海,高大勇,还有好多曾经在矿区工作过,后来又调走的老同志,全都要回来。 矿区,又要热闹起来了 第181章 东海娶亲 “丽娜,重大消息,上海派了考察团来,要考察我们乌玛依矿区和红岩这两个地方,因为呀,他们准备在咱们内地,开设上海服装分厂,赶紧,我们现在呀,得集中准备这事儿,争取把这个项目,留在咱们矿区。 是慢吞吞的阿书记跟一阵风似的,就冲进了陈丽娜的办公室。 脸上那种狂喜和激动,简直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结果,他着急,人陈丽娜不着急呢:“领导,为这事儿,我已努力整整快两年啦,咱们乌玛依的大服装厂,就是为了这个而建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真能把这个项目给争取下来? 放心吧,没问题。”陈丽娜说着,就背起了包,喊过安娜,起下班了。 矿区要发展,就离不开外面的助力,邓东崖,正是陈丽娜给自己请来的助力啊。曾经的党校同学,两年前就说要来要来到现在,终于要来矿区了。 不过,邓东崖的考察团还要半个月后才来呢。 这几天陈丽娜最重要的事情,是跟安娜两个给于东海办婚 “二蛋,我让你往墙上贴花,不是让你拿着浆糊四处乱甩,这是新房,你把墙弄脏了,你于叔叔和杜阿姨今晚就没法睡觉 “三蛋,抱着妺妹出去玩;对,去你冷叔叔家,不要再给你妺妹喂糖了,你们把糖吃完,一会儿坐床的时候,新娘子吃啥 新房里一团乱,陈丽娜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啊 聂工下了班,就赶过来帮忙了:“新郎官儿呢,这屋子里怎么就一群妇女?” 陈丽娜说:“甭提了,本来他说今天可以休息的,但是吧听说炼油厂那边有个女的报案,说看见有人在挖管道,他就又跑了。 好吧,油耗子才是于东海的新娘,因为除了油耗子,见谁他也没这么勤快。 聂工把妹妹抱起来丢几丢,这个绵乎乎的小丫头,真正是叫聂工牵肠挂肚 见安娜挺着大肚子,站在梯子上正在往墙上挂花儿呢,聂工连忙说:“安娜你放着,我来吧。 墙上贴上大红喜子,床单被套全是毛纺厂新出来的,质量最好的正红色布面。桌子上呢,摆着结婚证,这座新房,就算是布置完了。 杜医生今天有两台手术,下了手术就直接过来了。 “小杜,明天你是新娘,今天你就不能来武装部了,快到招待所呆着去,那边有人陪你呢,我从1号基地请来的小姑娘,给你做娘家人,快去。 “但我这怎么好意思啊,难道我就这么看着,让你们替我忙 “我们呀,特别乐意帮忙。“安娜笑着说。 杜医生一看新房布置的那叫一个热闹,只好回招待所,安心做个新娘子了。 这不冷奇来了嘛,进门就在喊:“冷卫星,爸爸来啦。 妹妹一听最爱的爸爸来了,立马就两脚一蹬聂工,往冷奇的怀里扑了。 好吧,聂工在这件事上,那等于是输的一塌糊涂,因为,无论他再怎么努力,只要冷奇一到场,聂卫星的眼里就没有他 “看人办婚礼,高兴吗?”陈丽娜问聂工和冷奇两 聂工点头:“高兴,你说也奇怪啊,这花红的那么俗气,但贴起来,人心莫名的就高兴了。 “就你们没出息,给我们连个婚礼也没办过,要说这矿区谁是真男人,还就数人于公安。”陈丽娜刻薄着呢。 冷奇一听,就问聂博钊:“你不会也没办婚礼吧? “当时急,就走了个过场。”一人一碗臊子面的事儿,陈丽娜的彩礼,三只脸盆,三个牙刷。 冷奇说:“我也是,不过我是急着要入洞房,所以就没办。 事实上,他还是怕部队上,结婚又离婚的,影响不好。再说了,冷奇和聂工,这一起长大的哥俩,心态也出奇的一致,结婚嘛,重要的是睡一张床上,形式真不重要。 陈丽娜还没说啥,安娜笑着说:“书记,你说咱姐俩是不是一样的命啊,男人看咱们就觉得不值钱,我结了两次婚,一件红衣裳都没穿过。 冷奇当初和马小芳结娪,还没到大饥饿的时候呢,海摆了好些桌,光入洞房就闹塌了两张床。 再看安娜,设身处地想是亏了人家,冷奇连忙就说:“等咱闺女生出来了,满月酒带婚礼,我给你大大的办一场。 “我和我们老聂呀,得办金婚,到时候但愿冷奇你还活着可以扶扶老聂,我估计那时候他就走不动,得拄棍儿了。”陈丽娜说。 冷奇拍了拍臂膀:“必须的呀,你看他一天折腾自己,饭不按时吃,整天埋头于工作,说不定都活不到金婚呢,万一他要死了,左拥右抱,我带着你和安娜一起办金婚。” “聂工,冷奇这嘴这么欠,你不准备揍他一顿吗?”安娜问 聂博钊正在贴窗花儿呢:“不,我揍他干啥,我准备跟你讲讲,他和马小芳洞房时候的故事呢。” 冷奇一秒就怂了:“博钊,我嘴欠,我嘴欠,到那时候我估计已经埋棺材里了,说不定是你牵着安娜和小陈一起办金婚呢 自从跟安娜结婚,冷奇特地收敛自己,而且,把过去粉饰的特别美好,也把自己在红岩时候的经历粉饰的特别伟光正,要给聂工戳穿他当初往□□上摁马小芳的事儿,安娜肯定得恶心他,不会再要他同床了。 相比男方家的热闹,女方这儿就有点儿冷清了。 正逢周末,给放出来的聂卫民和刘小红在这儿充娘家人呢 喜服是一套红色的小西装加套裙,是陈丽娜在家里的缝纫机上给杜医生做的。 红皮鞋呢,则是陈丽娜专门委托人;从乌鲁买回来的。 杜医生进门一试,哎哟一声:“这有点儿夹角,怎么办? “不怕,我找根擀面杖,给你杵一杵,就开了。”刘小红说。 杜医生要脱了衣服试裙子,聂卫民和刘小红俩捧着鞋子就出来了。 “师傅,您这儿有吗擀面杖吗,我们用一用。”到了招待所的后厨,刘小红就问。 后厨还没到上班的功夫,再没人理她,只有个毛头毛脑的小伙子坐地上看连环画儿呢,就说:“案板上,自己找去。” 聂卫民手插在兜里,头一回进饭店的厨房嘛,挺好奇的,就四处看呢。 他始终觉得后厨那小伙子有点儿眼熟,却想不起来是谁。 拿擀面杖把鞋跟儿捣了半天,刘小红自己穿上试了一下觉得不夹脚了,就跟那小伙子说:“这擀面杖呀,我捣过鞋子了你们肯定是用不成了,这样吧,我出钱买了它,师傅你看行吗? “哪有那么烦,扔着去。”这小伙头也不抬,还在翻他的连环画呢 刘小红觉得白扔—擀面杖挺可惜的,还想跟这厨子再说说呢,聂卫民把她一拉,就给从厨房拉出来了 刘小红手里还提着根擀面杖呢,就说:“总得给人赔点儿钱啥的,咱就这样拿走人一擀面杖,不好吧。” 聂卫民嘘了一声,却把刘小红给摁住,不让她再继续走。 厨房门上,挂着个帘子,但只有一半儿,为啥呢,因为要挡苍蝇,又不能出入端菜的时候,相互碰一块儿。 刘小红抱着两只鞋,刚想说话呢,就听里面的人说:“出来吧,那俩人已经走啦。 “原来是陈甜甜发骚,现在改刘小红发骚了,我跟你们说,有一回我跟我妈去农场,路上就见她在路边勾聂卫民呢,俩人离的那叫一个近,不比陈甜甜明骚,她那叫个暗贱。”一个姑娘,声音可尖酸了,刘小红听着有点儿熟悉,立刻就想起来了这是她原来的同学,刘碎娃。 她勃然大努,提着擀面杖就准备要冲进去,聂卫民气的,把就给肘住了,指着她的鼻子,怒目盯着,不许她离开。 “要不骚,能上高中吗,我跟你们说,她小姨陈丽娜也是个**,说什么区长的面子都敢下,要不是跟人睡,能那么理直气壮吗,说不定她上高中的名额,也是陈丽娜跟柴校长睡来的呢。”另一个,这声音刘小红熟悉着呢,是杜兰兰。 现在正值午休,厨房里再没人进。 那小伙说:“就你们屁事儿多,赶紧把碗洗了,不然一会儿大厨进来,又得骂你俩,对了,晚上我们要去喝酒,你俩去不? “你认识的那些人全是流氓,见人就爱捏一下摸一下,我们不去。”俩姑娘说。 “对了,听说过阵子上海来的领导要住咱招待所,兰兰,你究竟跟你小姨说了没呀,咱真不能再洗碗了,当个楼层服务员呗,伺候领导好一点,求一求,说不定将来能去上海呢。刘碎娃刷拉拉的洗着碗,就说。 正所谓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杜兰兰说:“我小姨说了,我身高不够,不能上楼层,你身高倒是够的,你直接跟领导说呗旧们经理,不是对你挺有意思的。 “他都三十了,对我有意思,我嫌恶心。” 刘小红气的,还想冲进去呢,聂卫民指着她的鼻子,就是不肯叫她进去。 “哎,要不是**陈甜甜,你说我能在这儿洗碗吗?”杜叹了口气,又说。 这时候,坐在地上的小伙子说话了:“你们俩,能不能不要再说我媳妇子,再说你们就从招待所滚出去。” 谁是他媳妇子?”刘小红听出点意思来了,就悄声问聂卫 她家庭条件不好,现在陈丽丽跟陈丽娜又臭了,穿的全是陈丽丽褪下来的旧衣服,打扮的跟个婆娘似的,就那张脸蛋儿漂亮,两只眼睛可大了,一害怕,嘴巴微张,神态跟聂卫民小时候养过的那只小兔子一模一样。 就是她是个笑眼儿,要笑起来,两只大眼睛一弯,会更好看 “这是尤布,当初拐了甜甜的那个,公安几次严打,都没找着他的人,没想到是他居然躲在招待所的后厨里。”聂卫民说。 牧民毕竟流动的快,一个毡包的事儿,而家里的男人犯了错,屁股一拍就跑,公安几次找到尤布家,除了牛和羊,就是群孤儿寡母,可怜的锅都揭不开,临走的时候还得押点儿慰问金的。 这尤布有六个哥哥呢,兄弟一个团伙,现在是矿区油耗子里的骨干力量。 于东海天天四处找呢,没想到尤布居然就藏在招待所的厨房里。 上海的考察团马上就要来了,矿区现在就这一个招待所,而人上海干部想跟矿区合作,是忌讳的一重,就是矿区的乱。 这地雷埋在招待所呢,万一炸起来,人上海考察团还怎么跟矿区合作。 刘小红一把就把自己的嘴给捂上了。 她刚才要因为杜兰兰和刘碎娃几句抹黑的话就冲进去,那聂卫民可就听不到重要信息了。 “尤布,这回贩油得了多少钱啊,借我点儿呗。”刘碎娃说。 “滚,我的钱都是我媳妇子的,不给你们这些贱货们乱花。 陈甜甜那就是个**,你真是瞎了眼了,到现在还想着她 “你再骂我媳妇子小心我揍你。”尤布把本漫画书往刘碎娃头上一拍,打乱了她的头发,说:“也不看看你个死肥婆的样儿,我媳妇在毛纺厂,那是最漂亮的女娃。 说着,尤布一甩帘子,就出来了 厨房的隔壁是库房,聂卫民一把搡,直接就把刘小红给搡进去了。 库房嘛,窄窄的,里面是各类干货、粉条、鸡蛋,还有做菜要用的各类罐头。 “太可怕了,这人到现在还把甜甜叫媳妇子,那早晚有一天他是不是得把甜甜给绑走。”刘小红说。 门关着呢,聂卫民听刘碎娃和杜兰兰俩人洗完了碗,继续碎嘴着她们的八婆事业,也走远了,手这才搭到了门上。 刘小红抱着一双红皮鞋,一根擀面杖,随后就准备往出去走呢,结果刚往前一步,聂卫民突然回头,就亲了她一口。 这不是他偶尔亲妹妹那种,额头上吧唧一口。 他很认真了,在她唇上吧的一下,唇齿间还有刚才在房里吃的,桔子糖的味儿呢,一口亲完,若无其事的,他旋即转身就要往外走。 刘小红在一瞬间,心突的跳了起来,脸又红,又羞。 刷的就是一巴掌,打在聂卫民的背上,接着又狠拧了一把 这小伙子高着呢,穿着件藏青色的大棉袄,棉袄胖而人瘦又高,拍上去虚腾腾的。 聂卫民手突然一扬,本来半开门的,渐渐儿就又把门给合上了。 刘小红以为是有人来了,竖起耳朵听呢,结果聂卫民一回头,这一回是结结实实,唇压在她的唇上嘬了一下,他旋即拉开门,转身就跑。 这回不跑,刘小红就得用那根擀面杖把他给打死啦。 怎么去了这半天啊,鞋呢,还卡脚吗?”杜医生早穿好红裙子呢,但是冬天的矿区冷啊,下面还套着件棉裤呢,不土不洋的,看起来贼可笑。 刘小红说:“杜大夫,你把那棉裤脱了吧,一会会就钻车里了,棉裤上面架裙子,不像回事儿啊。 “小同学我告诉你,漂亮可没健康重要,医生比别人更注重身体的健康。你听外面是不是人已经来了,把聂卫民叫进来,把门赶紧堵上,争取多要几个红包 聂卫民应声就窜进来了,手里还提着根托把呢,往门上顶,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式:“于叔叔,红包,我们要红包。” 于东海干啥都着急,刚才出任务回来,急着把媳妇子娶回家呢,一把搡不开门,回头问了一下身后的人,才知道还有出红包这回事儿。 红包是陈丽娜帮他准备的,但据说这东西,发的越少越吉 而新娘这头呢,据说是讹到的越多越吉利,这不就扯皮上了嘛。 于东海一把拍在门上:“聂卫民,你女朋友在外头呢,赶紧开门,小心人小姑娘等急了。 “于叔叔你少骗人,赶紧给我红包。” “我说真的,俩全在外头呢,你再不开门就得冻死了,赶紧的。“说着,于东海只塞了一个小红包进去。 聂卫民把红包给了刘小红,说:“赶紧看看,多少钱。” 刘小红揭开一看:“哇,一毛。 “小器的于叔叔,给大点儿,我们要大团结。“聂卫民在喊呢,但外面是一群公安啊,人多力量大,门眼看就要给搡开了大团结在这呢,你们稍微再松一下就有。”说着,又塞进来,刘小红一拆:“啊,又是一毛 杜宝珍眼看聂卫民招架不住了,才要来两毛钱,气的跳起来,自己来顶门了:“于东海,今天没有大团结,你休想让我给你开门。 冷奇叨着根烟,就在后面站着呢,一看扯皮的不行,外面帮公安太菜搡不开门,那不还急着等回去给大家敬完酒,开饭呢嘛。 安娜一个孕妇忙一天了,到这会儿了还在帮他们张罗酒呢娶媳妇不就讲个快,赶紧入洞房。 “就一个聂卫民,穿开裆裤的小屁孩儿你们也搞不定,闪开我来。 冷奇挥退众人,飞起一脚,直接把人招待所的门给掀翻了 于东海踩着门板带公安们冲了进去,见聂卫民和刘小红两个直接给吓了个瑟瑟发抖,高声就问:“聂卫民,咱们杜医生呢 “于叔叔,门板下面压着呢 啊?”刚踩门进来的一群公安吓的,直接连推带搡连碰带撞,倒了一地。 于东海没想到娶个媳妇儿这么坎坷,踩着门板下面是软轸儿的,估计这多人踩,杜宝珍绝对给踩死了。 两腿一软一倒,差点儿没昏过去,穿着红袍子下面还套棉裤的杜宝珍伸手已经拎上他的耳朵了:“十块钱的大红包,没有你就休想把我给娶走。” 好吧,于东海大喜之后大悲,大悲之后又大喜,脑子懵的不行,一把红包掏出来,就全拍刘小红手里了。 新媳妇儿一抱,他要回家啦。 第182章 抓油霸 聂卫民,你今天啥意思?”等新媳妇儿一走,人去楼空,这间房里就再没人了。 聂卫民正在收拾东西呢,头上着了一擀面杖。 “王思甜你个母老虎,好好儿的你为啥打我。”聂卫民揉着脑袋说。 “你自己千的好事,你自己知道。 “我知道啥啊我知道,你倒是说啊你。“聂卫民就说。 刘小红狠狠瞪了他半天,手指上自己的嘴巴,拿袖子狠排了两把,指着他的鼻子说:“你要还敢耍流氓,我就把你送公安局去,我说到做到。”她都快给气哭了。 聂卫民才不理这个呢,把瓜子啊糖啊,还有杜医生换下来的衣服啊什么的全叠一块儿收好了就要办退房啦。 这些东西呢,因为是娘家的东西,今天不能送到武装部去得回过门了,由杜医生自己带回去,也算是一忌。 而杜宝珍呢,跟已经劳改的焦来娣,还有在农场工作的杜启明之间不是断了往来了嘛,住在卫生院。 俩人退房的时候,发生了点小插曲。 坐在窗户里收钱的女会计,正在拿算盘劈哩啪啦的算账呢,估计是刚才于东海他们来时放的炮,没燃尽的,突然就炸在会计的脚下了,把会计给吓的,从前台直接就一溜烟儿的跑了 等炮放完了,她才回来,掰扯了一会儿赔门要赔多少钱的事儿,跟刘小红两个就价格吵了一架,把于东海押的钱全押下了,才算完事儿。 出到招待所的院子里,俩人就见杜兰兰和刘碎娃两个在扫地上的红糖纸 这俩女的呢,要说大坏,没有,就是嘴欠。 说实话,一个单位要有几个像她俩这样的女的,那就甭想消停,同理,一个矿区有她们俩这样俩姑娘,那满矿区的妇女全婊/子,就她俩最清纯。 关键是,这种人她永远都不会觉得,自己这样信口开合,能给别人造成多大的伤害。 “卫民,天这黑了,咱俩去哪儿啊,又黑又冷的,我不想回农场,你给咱找个住的地儿呗。”大马路上,刘小红突然特亲热的,就跟聂卫民说。 她声音小,歪着头,也就聂卫民能听见。 当然,还有正在外面扫炮仗和花纸的杜兰兰也听见了。 你甭看刚才聂卫民一本正经,冷奇踹门之前,还知道拉开杜宝珍,往门板下面垫被子,假装有个人在下面。 这会儿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心也跳的厉害,估计快出膛了 聂卫民看原来那俩女同学就在旁边扫地呢,:“废什么话赶紧去卫生院送东西。 “我不想回家,今晚你给咱俩找个住的地儿,我要暖暖的睡一晚上。 “赶紧往卫生院走,闭上你的嘴。”聂卫民脸红脖子粗,声音都硬了。 “不要,我今晚就要住矿区。 “王思甜你胆肥了你,我叫你闭嘴你没听见吗。”心扑通通的跳,聂卫民是真以为刘小红想跟他干点儿啥,毕竟孩子嘛,刚才是因为杜兰兰和刘碎娃两个说他俩呢,只想亲刘小红一下,以表明一下,自己对甜甜从来没有别的心思。 要有,估计也只对她有。 旦就亲那么一下,才多大的孩子,哪就能到一起睡的地步 “你自己说我想干啥。”刘小红继续往前走着,恨恨骂说:这么冷的天儿,谁知道多久能等到车,反正我不回农场。 白天太阳晒融了雪,一到晚上,气温聚降,整个马路就是光溜溜的一个大溜冰场,非得等半夜落点儿霜,才好点 所以,这会儿马路上正是滑的时候。滑嘛,刘小红就来拉聂卫民的袖子。 “你疯啦,柴校长看见肯定会开除你的。”聂卫民脸都红到脖子根儿了。 “可我滑,你让我拉一拉嘛。”刘小红拽着聂卫民的袖子看他急的都快哭了,心中暗暗冷笑,这不转眼就是一个弯子拐过弯后,就是卫生院的后门了。 刘碎娃和杜兰兰俩鬼鬼祟祟的跟在后面,决心今天要看下,聂卫民和刘小红两个要在哪儿发骚,好举报到派处所去呢,结果俩人刚拐过弯子,杜兰兰只听一阵风声,已经着了一记窝心脚。 刘碎娃还想跑呢,踹倒了杜兰兰的刘小红一把扯上她的脚踝就是一掰,直接就把她绐掰摔在地上了。 连抓带刨带扯带抓,聂卫民还是头一回见女生打架有打这么猛的。 刘小红就躺在雪地上,两脚不停的蹬着杜兰兰的脑袋呢,两只手跟那花猫互挠似的,跟刘碎娃俩就打起来了。 别看她一人打俩,全不落下风,几脚蹬下去,杜兰兰蜷起来不敢吭声儿了。刘小红这才一个滚,骑到刘碎娃的身上,闷身就往她嘴上放拳头:“你再说一句,我骚吗,你闻闻我骚吗,你还敢说我小姨跟人睡,你看我不捶爆你的眼珠子。 要不是聂卫民一看形势不对拉起来,刘碎娃的眼睛今天就要给刘小红真捶爆了。 “要去报案吗?”刘小红挣开了聂卫民,转身又骑在了杜兰的身上:“你是不是想着,现在就跑派处所报案,然后让公安把我和聂卫民全抓了?” 杜兰兰怕她打自己的脸,双手捂着脸呢。 刘小红不停的撕着,终于把她的脸给撕出来了,啊呸了声,说:“现在就去,告去。你小姑今天刚和于东海结婚,关系还新鲜热乎着呢,你可以去告我。可是我告诉你杜兰兰,你爸现在在楼兰农场,可是个劳改犯,我爸是木兰农场的场长,楼兰农场的场长,那是我叔,你就尽管抹黑我吧,我啥话也不说但是,我会让我叔给你爸派最重的活儿,修渠,挑粪,冬天给他最冷的地窝子,活活儿的把他冻死,到那时候,你就成孤儿了,你会活的比现在更贱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 “我不会的,我不会报案的,我现在就想回招待所。”杜兰兰喙开了。 “晚啦。”刘小红说:“聂卫民,就现在,到招待所去举报,就说你抓到俩贼,偷了招待所收银台的钱了,赶紧,让招待所把这俩女的给抓派处所去。 聂卫民是真叫刘小红给镇住了:“真去? 刘小红手里有一把钱,正好就是退房的时候,会计跑了之后,她从抽屉里抓出来的。当然,吓跑会计的那只炮,也是她放的。 五张大团结,整整五十块钱,刘小红给杜兰兰揣了三十,给刘碎娃揣了二十,吼聂卫民说:“还不赶紧去? 很快,这俩小姑娘就给扭送到派处所了。 虽然说只有十五岁,但就常理来说,打架不比偷钱重要偷私人的钱不比偷公家的钱重要,为了杀鸡儆猴,这俩小姑娘在招待所领导的干预下,直接就给送到楼兰农场去了。 治安队改治的派处所门外,大半夜的,灯还亮着呢。 杜兰兰和刘碎娃两个出来的时候,就见刘小红站在路边,聂卫民远远的,在她身后跟着呢。 她笑了一下,两只眼睛大的跟铜铃似的,勾唇一笑,恶鬼样 “要不,咱们去招待所,我给你开个房?”聂卫民看杜兰兰和刘碎娃两个给押走了,很小心翼翼的就说:“当时于公安给的 ,住招待所的条子,还余着一张,我开好房,然后你自己上去,我送你到楼下就行了。 看刘小红一直瞪着自己,他把红包全掏出来了:““二十五块咱们有钱。聂卫民,你今天啥意思?”等新媳妇儿一走,人去楼空,这间房里就再没人了。 聂卫民正在收拾东西呢,头上着了一擀面杖。 “王思甜你个母老虎,好好儿的你为啥打我。”聂卫民揉着脑袋说。 “你自己千的好事,你自己知道。 “我知道啥啊我知道,你倒是说啊你。“聂卫民就说。 刘小红狠狠瞪了他半天,手指上自己的嘴巴,拿袖子狠排了两把,指着他的鼻子说:“你要还敢耍流氓,我就把你送公安局去,我说到做到。”她都快给气哭了。 聂卫民才不理这个呢,把瓜子啊糖啊,还有杜医生换下来的衣服啊什么的全叠一块儿收好了就要办退房啦。 这些东西呢,因为是娘家的东西,今天不能送到武装部去得回过门了,由杜医生自己带回去,也算是一忌。 而杜宝珍呢,跟已经劳改的焦来娣,还有在农场工作的杜启明之间不是断了往来了嘛,住在卫生院。 俩人退房的时候,发生了点小插曲。 坐在窗户里收钱的女会计,正在拿算盘劈哩啪啦的算账呢,估计是刚才于东海他们来时放的炮,没燃尽的,突然就炸在会计的脚下了,把会计给吓的,从前台直接就一溜烟儿的跑了 等炮放完了,她才回来,掰扯了一会儿赔门要赔多少钱的事儿,跟刘小红两个就价格吵了一架,把于东海押的钱全押下了,才算完事儿。 出到招待所的院子里,俩人就见杜兰兰和刘碎娃两个在扫地上的红糖纸 这俩女的呢,要说大坏,没有,就是嘴欠。 说实话,一个单位要有几个像她俩这样的女的,那就甭想消停,同理,一个矿区有她们俩这样俩姑娘,那满矿区的妇女全婊/子,就她俩最清纯。 关键是,这种人她永远都不会觉得,自己这样信口开合,能给别人造成多大的伤害。 “卫民,天这黑了,咱俩去哪儿啊,又黑又冷的,我不想回农场,你给咱找个住的地儿呗。”大马路上,刘小红突然特亲热的,就跟聂卫民说。 她声音小,歪着头,也就聂卫民能听见。 当然,还有正在外面扫炮仗和花纸的杜兰兰也听见了。 你甭看刚才聂卫民一本正经,冷奇踹门之前,还知道拉开杜宝珍,往门板下面垫被子,假装有个人在下面。 这会儿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心也跳的厉害,估计快出膛了 聂卫民看原来那俩女同学就在旁边扫地呢,:“废什么话赶紧去卫生院送东西。 “我不想回家,今晚你给咱俩找个住的地儿,我要暖暖的睡一晚上。 “赶紧往卫生院走,闭上你的嘴。”聂卫民脸红脖子粗,声音都硬了。 “不要,我今晚就要住矿区。 “王思甜你胆肥了你,我叫你闭嘴你没听见吗。”心扑通通的跳,聂卫民是真以为刘小红想跟他干点儿啥,毕竟孩子嘛,刚才是因为杜兰兰和刘碎娃两个说他俩呢,只想亲刘小红一下,以表明一下,自己对甜甜从来没有别的心思。 要有,估计也只对她有。 旦就亲那么一下,才多大的孩子,哪就能到一起睡的地步 “你自己说我想干啥。”刘小红继续往前走着,恨恨骂说:这么冷的天儿,谁知道多久能等到车,反正我不回农场。 白天太阳晒融了雪,一到晚上,气温聚降,整个马路就是光溜溜的一个大溜冰场,非得等半夜落点儿霜,才好点 所以,这会儿马路上正是滑的时候。滑嘛,刘小红就来拉聂卫民的袖子。 “你疯啦,柴校长看见肯定会开除你的。”聂卫民脸都红到脖子根儿了。 “可我滑,你让我拉一拉嘛。”刘小红拽着聂卫民的袖子看他急的都快哭了,心中暗暗冷笑,这不转眼就是一个弯子拐过弯后,就是卫生院的后门了。 刘碎娃和杜兰兰俩鬼鬼祟祟的跟在后面,决心今天要看下,聂卫民和刘小红两个要在哪儿发骚,好举报到派处所去呢,结果俩人刚拐过弯子,杜兰兰只听一阵风声,已经着了一记窝心脚。 刘碎娃还想跑呢,踹倒了杜兰兰的刘小红一把扯上她的脚踝就是一掰,直接就把她绐掰摔在地上了。 连抓带刨带扯带抓,聂卫民还是头一回见女生打架有打这么猛的。 刘小红就躺在雪地上,两脚不停的蹬着杜兰兰的脑袋呢,两只手跟那花猫互挠似的,跟刘碎娃俩就打起来了。 别看她一人打俩,全不落下风,几脚蹬下去,杜兰兰蜷起来不敢吭声儿了。刘小红这才一个滚,骑到刘碎娃的身上,闷身就往她嘴上放拳头:“你再说一句,我骚吗,你闻闻我骚吗,你还敢说我小姨跟人睡,你看我不捶爆你的眼珠子。 要不是聂卫民一看形势不对拉起来,刘碎娃的眼睛今天就要给刘小红真捶爆了。 “要去报案吗?”刘小红挣开了聂卫民,转身又骑在了杜兰的身上:“你是不是想着,现在就跑派处所报案,然后让公安把我和聂卫民全抓了?” 杜兰兰怕她打自己的脸,双手捂着脸呢。 刘小红不停的撕着,终于把她的脸给撕出来了,啊呸了声,说:“现在就去,告去。你小姑今天刚和于东海结婚,关系还新鲜热乎着呢,你可以去告我。可是我告诉你杜兰兰,你爸现在在楼兰农场,可是个劳改犯,我爸是木兰农场的场长,楼兰农场的场长,那是我叔,你就尽管抹黑我吧,我啥话也不说但是,我会让我叔给你爸派最重的活儿,修渠,挑粪,冬天给他最冷的地窝子,活活儿的把他冻死,到那时候,你就成孤儿了,你会活的比现在更贱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 “我不会的,我不会报案的,我现在就想回招待所。”杜兰兰喙开了。 “晚啦。”刘小红说:“聂卫民,就现在,到招待所去举报,就说你抓到俩贼,偷了招待所收银台的钱了,赶紧,让招待所把这俩女的给抓派处所去。 聂卫民是真叫刘小红给镇住了:“真去? 刘小红手里有一把钱,正好就是退房的时候,会计跑了之后,她从抽屉里抓出来的。当然,吓跑会计的那只炮,也是她放的。 五张大团结,整整五十块钱,刘小红给杜兰兰揣了三十,给刘碎娃揣了二十,吼聂卫民说:“还不赶紧去? 很快,这俩小姑娘就给扭送到派处所了。 虽然说只有十五岁,但就常理来说,打架不比偷钱重要偷私人的钱不比偷公家的钱重要,为了杀鸡儆猴,这俩小姑娘在招待所领导的干预下,直接就给送到楼兰农场去了。 治安队改治的派处所门外,大半夜的,灯还亮着呢。 杜兰兰和刘碎娃两个出来的时候,就见刘小红站在路边,聂卫民远远的,在她身后跟着呢。 她笑了一下,两只眼睛大的跟铜铃似的,勾唇一笑,恶鬼样 “要不,咱们去招待所,我给你开个房?”聂卫民看杜兰兰和刘碎娃两个给押走了,很小心翼翼的就说:“当时于公安给的 ,住招待所的条子,还余着一张,我开好房,然后你自己上去,我送你到楼下就行了。 看刘小红一直瞪着自己,他把红包全掏出来了:““二十五块咱们有钱。 刘小红瞪了他一眼:“走吧,今晚武装部肯定有地方住的我这周跟我妈说好了,不回家。” 母老虎在前走着,聂卫民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后面跟着。 “你以后再甭来找我,我不会再跟你一起坐车往矿区了。刘小红说。 聂卫民闯了大祸,伸手揩了 刘小红瞪了他一眼:“走吧,今晚武装部肯定有地方住的我这周跟我妈说好了,不回家。” 母老虎在前走着,聂卫民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后面跟着。 “你以后再甭来找我,我不会再跟你一起坐车往矿区了。刘小红说。 聂卫民闯了大祸,伸手揩了下自己的嘴皮子,没说话。 “你要想学坏你就自己学坏,你不要拉扯上我。刘小红想想当初柴校长说自己的话,再想想陈丽丽虽然一直别别扭扭,但总会给自己学费,每周也会给自己一块钱的生活费,再想想陈丽娜当时为了说服校长,连走后门的事儿都干过,两只眼睛热热的,于冰上,跟鸭子似的,一摇一摆往前走呢。 “刘小红。 “不要拉我。 咱们得去趟乌市酒吧,尤布在那儿,估计要跟他的上线接头,一起商量偷油的事儿,咱得去看一看。” “你怎么知道尤布在乌市酒吧?” “他白天不是说了,晚上要去酒吧,咱们矿区只有一个酒吧,就叫乌市酒吧。你知道吗,他刚才看的那本连环画,上面写着苏向东三个字,而苏向东,就是整个自治区,油耗子们的头 儿,俗称油霸。 所以,他俩现在去酒吧里,估计能见到,那个传说中自治区第一油霸,从来没人见过的黑势力头子,苏向东? 现在矿区办婚礼,还不流行请客大摆酒席的,顶多就是杀头羊,最好的朋友们来,做上一桌凉菜,然后烙上几十张馕再炖一锅羊肉汤,谁来谁吃一碗。 洋葱和胡萝卜,大块羊肉熬成的汤,那属于二蛋的最爱。 但这会和,他赶不及吃呢,因为文明闹洞房,部队上可不讲究欺负新娘子,那不二蛋唱的好嘛,正在新房里帮大家唱歌 “安娜,你回去歇着吧,这厨房呀,我守着。陈丽娜说。 时不时的就有人来,来了就得盛碗汤,再端点儿馕出去,厨房这地方,今夜一直得有一个人守着,但是守在那儿,长时间没人来,也困得很。 安娜也是困的不行了,打了个哈欠,扶着腰就回自家去了 陈丽娜怀里抱着已经睡着的小卫星,让三蛋给自己盛了碗羊肉汤来,泡上了馕,你一口,我一口,俩母子就蹲在燃着火的大灶旁,吃上了。 “妈妈,你们结婚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穿红衣裳呀。”三蛋 陈丽娜回想了一下:“那会儿还不兴穿红衣裳呢,是现在才开始流行穿红衣裳的。” 三蛋仰头看着陈丽娜,把她扎起来的头发轻轻的解开了等我长大了,给你买红裙子穿。” 你长大了我再穿红裙子,就真成老姚婆了。”陈丽娜说。 “不会,妈妈从来就没变过。”三蛋的眼睛里有小星星呢自打他记事以来,就没有见过比妈妈更漂亮的女人了。 外面风呼呼的刮着,有人撩帘子进来了:“给我碗羊肉汤。 陈丽娜一看:“高队长,你们终于来啦?””故友啊,聂工盼星星盼月亮盼了好久没盼来的高大勇和于参谋,先一脚后一脚的就进厨房了。 “咱们美丽大方的陈场长怎么变成杨八妹啦?”于连海搓着双手走了进来,顿时大吃一惊。 陈丽娜抱着妹妹呢,怕孩子着凉,没敢起身,让蛋蛋给俩人盛汤:“”你们到隔壁坐着去,羊肉汤一会儿就好。 于连海已经坐柴火堆上了:“那需要那么麻烦,围着火吃,己不更香。 他俩讲起来,陈丽娜才知道,原本这俩人今天早上就该到的,但是最近不边疆又在跟苏国备战嘛,军人出行查的特别严,在乌鲁耽搁了一整天,到傍晩,审查过了,确定他俩是来探亲的,才给放行。 几个人对坐在热腾腾的大灶边吃羊肉汤,陈丽娜问了一下小包同志最近的情况,听说她都生倆大胖小子呢,也是由衷的为她高兴。 而高大勇呢,本身就有俩大胖小子,这回回来,正好可以跟袁华把证扯了,一回宕荡之后再起复,他比原来稳重了不少,就是早生华发,两鬓都已经白啦。 “你家聂卫星都这么大啦?”于连海刨了会儿的羊肉,才发现陈丽娜的怀里,大衣包着个闺女呢。 五百块的国际大牌大衣,现在给陈丽娜在灶火旁,包小闺女了。 陈丽娜笑说:“可不嘛,已经一岁九个月啦,现在嘴巧的不得了,我们全家加起来,都没她能说。 于连海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说:“我有一条大黄鱼,她给的,直在这上衣口袋里装着呢,等她嫁人的时候,我再送给她。 “妈,妈,我爸呢。”两肩的寒霜,聂卫民气喘噓嘘的,就进来了。 陈丽娜见刘小红也在后面跟着,这才发现,孩子太多,她把这俩大的给忘了。 真是顾头不顾腚:“赶紧过来吃羊肉汤啊,人婚礼都快办完了,你俩怎么才把个房退了,饭吃了吗?” “油耗子们今天晚上打算砸咱们1号基地旁边的那些油井,我们见了的,全在一个酒吧里聚着呢,一人一只大煤油桶,而且,藏油的地方我们也发现了,就在毛纺一厂后面那片荒地上挖的全是坑,油桶全藏坑里呢。”聂卫民说 三蛋要去找聂工呢,高大勇摆手了:“今天小于结婚,这事儿就别声张了,我们几个去办就行了。”他说:“蛋蛋,悄悄把你爸爸叫来。” 如果是破坏油井,肯定就要砸坏磕头机,并且剪断磕头机 的皮带。 而现在的磕头机基本全是苏国进口货,一机一皮带,皮带没了,价值几干块的磕头机就得废掉。 原油涌岀来,那些油耗子要是偷油的时候抽烟,动不动还得引燃火灾,一烧就是一大片的油井全都都得完蛋。 聂工刚给冷奇强行灌了几杯酒,他从来不喝酒嘛,着酒气冲天的。 “爸,我们没见着人,但听酒吧里的人说,苏向东,就是那个传说中那个控制着所有油耗子的油霸。”聂卫民又说。 “苏向东,神龙见首不见尾,他砸坏的磕头机可不在少数要今天能见真容,那是咱们荣幸。”聂工就问于连海和高大勇你们来,带枪了吗?” “带着呢。 “那赶紧走吧,连海,让你弟今晚安心洞个房吧。”聂工说 这才来的俩人,新郎官儿和新娘子的面都没见呢,一碗热腾腾的羊肉汤一吃,就又要走了。 聂卫民和刘小红俩一个坐在陈丽娜的左边,一个坐在她的右边,扑楞扑楞的刨着吃羊肉汤呢。 不过,聂卫民是向来不就饼子的,没菜吃,拿了颗生洋葱在那儿啃呢。 刘小红喜欢吃馕,没盛多少羊肉,汤里泡的全是馕,一口接一口,泡化了的馕其实很好吃的。 小红,你头上那是抓伤吧,谁把你打的,不是聂卫民吧?陈丽娜还是觉得这俩孩子气氛不对。 刘小红脸上明显几道印子呢。 刘小红说:“没有,从招待所出来,碰上俩贼,打了一架。 聂卫民闷声闷气的说:“妈,你是没见那俩贼给她打的有多凶,我怕她下手再狠点儿,失手打死人,她自己得给人送去劳改 隔着一个陈丽娜,刘小红狠狠盯着聂卫民。 他一本正经,特坦荡的回盯着刘小红,突然伸手,点了点自己的唇,耸着肩就笑了一笑。 幅我就把你亲了,你能怎么样的无理样儿。 陈丽娜怀里还搂着个小的,身旁还睡着个蛋蛋,心里还在操心,聂工和高大勇他们能直接把那油霸王给端了嘛。 否则的话,邓东崖来了,矿区要还是这么乱,人家会不会扭头就走啊。 当然,她打死也想不到,喂了八年的猪,终于会拱白菜了 而苏向东,陈丽娜回想着这个名字,脑海中突然一闪,心说,也是老朋友了啊,他居然这么早,就到矿区了。 第183章 闹洞房 “爸,带我一块儿去吧,我给你们放风。”聂卫民赶忙的,就跳起来了。 聂工还没说不行呢,于连海一巴掌就拍聂卫民身上了:“我当兵那会儿,就你这么大,保卫油田,人人有责,走吧。 聂卫民高兴的呀,回头搁睡着的聂卫星额头上亲了一口小狗充大狗,也跟着走了。 1号基地附近,正是雪大的时候,风吹在雪原上,跟鬼哭狼嚎似的。 聂工他们为防打草惊蛇,把车停到路边,就往油井上走了 说实话,比起冷奇来,还是于连海和高大勇这些老同事共事起来,人心里更舒服,也感觉更稳妥。 “聂工,估计等这回仗打完,我就该转业了,到时候我转到咱油田上来,把我媳妇也正好调过来。”于连海说。 他们回来的路上问了些情况,听说聂工现在已经是矿区第三位的区长,虽然说他不管人事,但矿区很多决策,他还是能说上话的。 高大勇也说:“我也总操心我的毛纺厂,八百多号姑娘呢,我经常操心她们要给那些小流氓欺负。聂工,我到时候估计还得回毛纺厂,你跟陈书记说说,到时候保安队长就算了,让她给我换个工种,不然那个贺敏老欺负我。” 聂博钊给风吹的张不开嘴:“这个问题不大,到时候我往上面运作,帮你们调档案。 他好歹是区长,这点能力还是有的 “记得尽量争取上前线,立个功,我到时候给你到区政府运作个工作,什么保安队长,你哪能继续干那个?” 聂工刚跟高大勇说着,好家伙,只见对面公路上来了几辆大卡车,那上面拉的全是油桶子。 人远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多得多。 而且更猖狂的是,这帮人里头有好些,还端着枪呢。 他们几个人顿时就卧倒在雪里了 相比于原来的砸磕头机,挖管道,今天他们更像是因为公安放假,而来的一次集体出巡,人一个个儿的,穿的也是基地工人们的制服,好几个头上还戴着探照灯呢。 其中一男的,头上还戴着连聂工都买不起的,戴灯夜视镜,正在仔细的教一群油耗子如何拆卸机器,又如何在不伤皮带的情况下,科学盗油。 这叫什么,科学偷油,规范操作。 「他妈的油耗子都搞专业培训了,那戴夜灯眼镜的手法那么娴熟,应该是你们石油系统内部人吧?”高大勇匍訇在雪地里抽了枪就准备要爬起来。 聂卫民却一把把他拉住了:“”高叔叔,这些人里头就有苏向东,尤布所说的那个,自治区最大的偷油贼,你们现在出去能怎么样,给人当沙包吗,赶紧分辩啊,那个是苏向东,我把他画下来。 在整个石油系统,苏向东的大名,可谓如雷贯耳。但原来,他只在大庆和靖边等地偷油,应该是最近才转战自治区的不过,毕竟油耗子们夜里作业,白天,还真没人见过他。 到现在,全国的公安系统,连他一张画像都没有呢。 “是车上那个吧,正抽烟的那个,一看就特欠揍。”高大勇说着,聂卫民掏出铅笔和纸来,刷刷刷的,已经在纸上画开了 他还戴着望远镜呢,一会儿抱起来看看大卡车上正在抽烟的人,低头再画几笔。 “妈的,这他妈算遗传吧高大勇?聂卫民就能画的那么好我儿子每天只会说,杀杀杀。”于连海说。 大勇说:““是遗传,我儿子天天潘家园收宝贝呢,什么东西都能讲个来历,那是他爷爷从小熏陶的 聂工却不觉得坐车上那个是老大,在他心目中的苏向东,可不该是那么个气质。 他接过望远镜看了半天,摇了摇聂卫民:“是那个,看见了吗,戴着带灯夜视镜,穿着高邦皮鞋的那个,你看他工作服里面套着西装呢,那才是黑老大。 聂卫民看不清那个人啊,一是远,二是人家低着头呢。他不嘴里叼着手电筒在画嘛,突然口水没衔住,扑哧一声,灯光晃,油耗子们突然就叫开了:“有公安,快撤,快撤。” 聂工和高大勇几个站了起来,直接就冲着那个戴眼镜的去 聂卫民只看了一眼,趴在雪里,还刷刷的画呢。 最后是闹完洞房的冷奇,把几个孩子一并儿全搂到他家去了,刘小红留下来,跟陈丽娜两个收碗,洗碗呢 等洗完,她想了想,又把花生米掏出来,炸了个花生,再拿醋泡上,然后又把白天卤的牛肉取出来,切了一盘子。 再用青椒拌了个皮蛋,翻腾了一下,看厨柜里还有碗豆,拿岀来先拿开水给泡开了,然后沥水,下锅炸岀来,慢慢腾腾的,等人的功夫,就收拾了一桌菜。 刘小红一直在洗碗的,回头见陈丽娜又收拾在揉面,就说小姨,这都快十一点了,你怎么还做饭呀 “没事,做来过过时间。”陈丽娜说。 刘小红把一大锅子的碗给洗碗了,一只只摞到篮子里,这都是挨家挨户借的碗,明天于东海还得给人还回去呢。 面搡和了,抹上油,拿塑料布一盖,陈丽娜就继续等着。 “丽娜,我的天啦,我一通的好找,你居然在这儿?”胡素撩帘子进来,见她还在做菜,就说:“这会儿人都该睡觉了,你做饭给谁吃啊。” 陈丽娜没好说高大勇和聂工几个悄悄儿抓油耗子去了,就可:“你怎么也还没睡,找我什么事? 邓东崖秘书的电话打到老胡家了,说火车票已经订好了他就问你一句,你要不要健美裤,他给咱们一人带一条。” 不比共和国别的地方要到八十所代末期才流行健美裤,人 上海的洋气人,现在就穿上健美裤了。 陈丽娜上辈子早就经历过那种土洋气土洋气的年代了,哪会稀罕穿那个呀。 “你跟他说,给我们多带点丹宁就行了,那玩艺儿他就是送我也不会穿的。 胡素闻着面挺香的,就说:“刚才不是我过来嘛,老胡也来了,他晚上开会开的晚,说是自己吃过了,但我觉得吧,他应该是没吃饱,你把锅烧上,我给他扯一碗油浚面吃。 陈丽娜自己手脏着呢,就说:“不用,我扯面,你一会儿端过去,油泼面嘛,谁做的不都一样。 胡素一看锅灶,也懒得再油手,就往碗里配料去了。 胡轩昂来的晚,看一小伙子在人客厅里又唱又跳,还有人在吹口琴。 群公安正在喝啤酒,聊天磕瓜子,怕自己来了要惊动太多人,没好往里面去,让自己司机把于东海叫出来,恭贺了几句,掏了自己一只派克笔出来,送给了于东海。 区长大驾光临,那怕三更半夜,于东海也荣幸之至啊,赶忙把坐在屋子里吃花生的杜宝珍给叫出来了 俩人一块儿,倒了杯酒,要敬胡区长。 就在这时,胡素端着面来了:“老胡,刚下出来的油泼面吃上一碗咱们再回,行吗?” 胡区长没人的时候对胡素其实挺温和的,但有人的时候,说话就总让胡素有点儿不舒服。 “没看我们正在聊天,面面面,你一天就知道喊我吃面,先到厨房等着,行吗?“这口气,搞的于东海和杜宝珍两个都惊呆 胡素没说话,端着面就走了。 于东海觉得特不好意思,就说:“不行这样,区长,您和胡大姐一起屋里坐,我到厨房给咱端饭去 “我们吃过饭来的,而且吧,我在这儿,影响你们的情绪,我们马上就走。” 看二蛋唱的真热闹,还有个孩子给他吹口琴呢,胡区长很想坐下来听听,但毕竟身份限制嘛,公安局的小伙子们好不容易乐一天,他要坐下,他们就该老鼠似的,溜了。 于东海和杜宝珍两个也不知道这领导该送呢,还是不送,但胡区长坚决不肯要他们送,就跑厨房去找胡素了。 于东海挺羞涩的,但是,更想验证一下自己的实力嘛,就说:“难得放回假,也不知道他们要闹到啥时候上,不行咱先悄悄儿的,上炕睡吧。 哎呀,摇摇小手,于东海心情那叫一个激动澎湃。 结果杜宝珍说:“好啊,你要知道,能硬是一回事,能用又是另一回事,一会儿我好好观察一下,你知道吗,男人勃/起时间低于五分钟,那也属于有问题的,快走去,我看看你的问题 于东海愣了一下,总算明白,为什么她前男友要跟她分手 找个泌尿科女医生做家属,这感觉咋,就好像性/生活变着当着五十岁的女教导员的面打飞机了呢? “走呀,赶紧的。”小杜一拉,于东海虚虚儿的,就跟着跑了 厨房里,陈丽娜一看胡素的面端回来了,脸上神色也很不好,就说:“胡区长不肯吃? “也不是,主要我去的不是时候,他面前有下属呢,有下属的时候,他一般都不喜欢我打扰他。”胡素说。 陈丽娜就觉得可笑了:“胡素,你不是个没见识的家庭妇女你是77届党校毕业生,矿区的千部,他胡轩昂凭啥嫌弃你啊r /> “也没嫌弃我,主要是我去的不是时候。 “你不懂,这就是嫌弃。夫妻夫妻,女人的脸是谁给的,就是男人给的。他要嫌弃你,觉得你上不了台面,论你多高学历,多大的干部,矿区所有的干部也都会看不起你,因为你的丈夫首先就没肯定你。” 胡素想了想,似乎是这样,她可是老牌的北工大毕业生,但是矿区很多干部,说起陈丽娜来,那种尊敬是显而易见的,对她却不是。 “你看我家老聂,不论在家啥样子,在外说起我,都是称家属,自己的学生们面前说起来,那语气,小心翼翼着呢。那个孩子要来我家,他都要再三叮嘱,话该怎么说,否则要惹了师母生气,孩子们见了我,个个儿大气不敢喘,这就叫给脸,你胡素给他胡轩昂脸够多了吧,三更半夜厨房里拉一碗面给他,他居然好叫你再端回来,你怎么不扣他头上?” 胡素听陈丽娜越说越野,就说:“何至于,算了,我不跟你说了,我先走了啊。 “怎么不至于,胡素,我跟你说,别人都是劝和,我这人不样,我喜欢劝离。想你刚来的时候,多意气风发啊,现在再看看你,衣服也保守了,声音也变小了,头发也扎起来了,再这样下去,你都要把自己变成个老太太了。一个做服装的女人,要是你这样子,那服装能做红火吗?” “但老胡不喜欢我穿的花哨,他说朴素更大气。 他就是□口,希特勒,专治,军阀,你自已都美不起来自信不起来,又怎么能设计出更漂亮的服装来。我跟你说胡素,我没学过设计,所以画不来设计稿,但我会看,你当初的设计稿一直都让我惊艳,我是喜欢那些设计稿,才让你来的,但你现在交给我的成品,我就说个老实话,就卖给牧区的老太太,她们还要嫌土,要你再不离婚,那服装厂,我看咱还是别开 “小姨。刘小红拽了拽陈丽娜的袖子,不停给她使着眼色 陈丽娜混然不觉得:“怎么了,我说的难道不对吗,结婚找丈夫,是找爱人,又不是找爹,难道你不给人贬斥,不给人批评,不给人骂就不舒服吗?你这么大的年龄了,缺个爹管你吗 胡轩昂早就知道陈丽娜的嘴毒,给骂的呀,再听下去觉得自己给室息了,进来就说:“小胡,天很晚了,咱回吧。 “哦,我家明成正在吹口琴呢,我把他也叫来,咱一起回你不介意吧。 “你说吹口琴那孩子是你儿子?”胡轩昂愣住了。 他见二蛋身边一直站了一小伙子在吹口琴,腿长个儿高的,因为长的帅气,还多看了好几眼,就没发现,那居然是他名义上的儿子。 他跟胡素扯证一年了,同一幢楼上住着,可他连胡素的儿子长啥样儿,都不知道。 就在这时,一帮公安发现区长来了,呼啦啦的,全出来了 大家齐齐来握手问候嘛,好多人劝区长进去坐,跟大家一起喝会儿酒。 胡区长那还敢啊,陈丽娜在厨房门上看着他呢,大有一幅,你就尽情的作吧,反正早晚,我也非让你和胡素离婚不可的架势。 “小姨,刚才你说的,区长可全听见了 陈丽娜在厨房门上站着呢,悄声跟刘小红产:“你大了,我有事儿也就不瞒你,我跟你说,大多数的男人都是贱骨头,他之所以不表达,不是因为他不会,不懂,而是因为,他不屑,懒得。你要说几句狠话,激起他的危机感来,跟狗咬人一样,体贴妇女,那是他们的本性。 刘小红听的一愣一愣的:“那万一他们要耍流氓呢? 陈丽娜一听,明白了,刘小红这是遇上小流氓了。 她还不知道那小流氓正是自己蔫坏的儿子聂卫民,悄声问说:“是你们学校的吗? 嗯,是 “要长的不帅,你不喜欢,就踢他□囗,挠他的眼睛抓他的脸,直接闹到公安局。要你不是太讨厌,但不想跟他有点儿什么,直接告老师那儿,要你真喜欢……陈丽娜卖了个关子:“要谈就谈吧,悄悄的,别让人知道就行了,这也不是啥大事儿。 要一来以为小姨要知道了,肯定得骂自己一顿,或者说像陈丽丽一样,嫌弃几句她不检点自己呢 没想到小姨居然这样开放,而且,她居然觉得,早恋不是啥大事儿。 所有公安,武装部的人,现在紧急集合,往乌鲁。“率先进来的是高大勇,拔枪往天上一轰,直接就说。 你说不闹洞房那可能吗,就这会儿,公安局的小伙子们居然发现,新郎官儿不想着招待来宾,悄悄摸摸的,跟新娘子正在尝试着入洞房呢。 这还了得,于东海才开了个皮带扣子,还没上手呢,就叫群小伙子给裤子上绑了根香蕉。 于东海管不住手下,杜宝珍吼破了嗓子也没用,俩人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呢,一听枪响,所有人都愣住了。 当然,紧急集合,于东海率先跑了出来,刚一列队,就发现所有的领导全皱着眉头,看着他呢? 怎么啦,是不是情况比较紧急。怎么了嘛,你们干嘛笑我啊 “东海,把腰上的桔子和香蕉摘了,谁把你搞成这个样子的于连海就说。 于东海低头一看,好吧,香蕉和桔子,还在他口口上挂着呢 不过,既然矿区公安出动,客人们就不必再出去了。 所以,高大勇和聂工,还有于连海几个提前出去踩点的,滚了一身的雪就回来了。 进门见桌上摆满了菜,高大勇拎起酒来,见是一瓶红星二锅头,回头看着陈丽娜就笑了:“陈书记,你甭告诉我这是你准备的。 “可不就是我准备的,我呀,经常见你袖子里藏着二两半的小酒瓶儿,时不时的闷一口。”陈丽娜说着,把酒盅往桌子上拍,:“你还记得吗,当时在木兰农场,黄花菜放火烧棉花,你开枪示警,说自己喝汽水喝醉了。你以为能骗得了我,当时呀你身上就揣着酒呢,你是喝酒喝醉了。” 聂工他们提前踩点,又记下了车牌,绘好了犯罪分子们的头像,这会儿就不必再出任务了。 往桌边一坐,见陈丽娜端了油泼面上来,他说:“你又做饭了 “我估摸着,等你们回来,天也该亮了,就趁势做了点饭给你们吃,一并儿把早餐也吃了吧。 这么一桌,又是酒又是菜的,火墙生的暖融融的,外面风雪肆虐,正是围炉夜话,彻夜到天亮的好时候啊。 “真有苏向东?”陈丽娜好奇的问说:“抓到了吗?” 聂工摇头:“对方拿着枪呢,而且一发现我们就撤了,不过卫民画了几幅画像,我倾向于这个人就是苏向东,怎么,你 认识他吗?” 说着,聂工递过来一张白纸,给陈丽娜看。 寥寥几笔,风雪中一个穿着工装,戴着眼镜的男人,眼镜遮住了大半边脸,能画出来的,就只有他的嘴唇和下巴。 不是像聂工这种,五官棱角标致,有型,非常英俊的那种帅气。这人的下颌比较圆润,唇型很锋利,但笑的非常儒雅 就是他,那种气质。陈丽娜说。 聂博钊于是问:“你知不知道他的发家史,原来是千什么的,现在在自治区,除了夜里出来偷油,白天应该还有正经职业吧 苏向东应该只是他的化名,他应该有一份正经的工作,来掩盖其油耗子的身份。 陈丽娜摊手了:“我见他,得到十几年后呢,冷奇死后,整边疆的矿产应该全在他手里,你说他现在在干啥,我是真不知道。 聂工眉头皱起来了:“苏向东,我记住他了。 那边聂卫民一瘸一拐的进厨房了。 陈丽娜还没过去呢,厨房就只有个刘小红:“你没受伤吧这腿怎么回事啊” 聂卫民咬着牙,摆了摆手,就嘣了一字儿出来:“疼。” “到底伤哪了你倒是说呀。”刘小红说。 聂卫民坐柴禾堆上了,两只跟他爸一样深隧的大眼睛,亮晶晶的,慢慢凑近人刘小红,指了指自己的嘴巴:“亲一下,我就告诉你。 要说好死不死,陈丽娜刚好端着高大勇刚刨完了面的碗,撩着帘子就进门了。 柴禾堆前,聂卫民正指着自己的嘴巴呢。 小家伙胡子都没长,趴柴堆上跟个狗哼子似的,这就会耍流氓了。 陈丽娜差点没气的背过气去,却原来刘小红嘴里的小流氓就是她儿子 第184章 失恋啦 第二天,从乌鲁抓到的油霸,由矿区武装部的人押着,直接就带到矿区来了。 现在都是公审公判,军车押着,荷枪实弹的游街。 陈丽娜一家自昨天来借住在冷奇家,到现在还没回过家呢 这不眼看邓东崖就要来嘛,这时候公开审理油霸,也是为了能遏制矿区现在偷油成风,混混成群的坏风气。 重拳出击,矿区就能清静一阵子。 “王思甜,走啊,看公审去。”聂卫民跑进来了,就说。 陈丽娜冷眼看着呢,刘小红爱搭不理的:“那有啥好看的,我不去。 不一会儿,二蛋来了:“刘小红,走,咱们一起看公审去。 刘小红笑着说:“我就不去了,我看你们也别去了,公审有啥好看的呀,你们不是马上要考试了吗,二蛋,你化学不是最差嘛,我今天给你补补,怎么样 二蛋要有学习的心,他就不是二蛋了,喊了句没意思,他也跑了。 这不三蛋刚吃完了饭,抹着嘴巴下了桌子,就说:“小红姐姐,咱们去看公审吧。 “把妹妹也抱上吧,咱们一起去。"刘小红说。 好吧,还是人三蛋的面子更大。刘小红把妹妹一抱,几个人跑出去看公审了。 安娜把饭缸子全收了,就问陈丽娜:“你真不去看公审现在全国上下搞公审,咱们矿区还是头一回吧,我是怕挤了肚子你又不怕。 陈丽娜心说,那个呀,上辈子我是看够够儿的了,真没兴趣 不过,她倒是很鼓励几个孩子去看,尤其聂卫民和聂卫国,警钟长鸣嘛,让他们也去现场感受一下,时刻保持警惕,将来别给人也绑到军车上去。 油田中学下午就该开学了,所以,早上回家,陈丽娜得给他找一周换洗的衣服,裤子,秋衣秋裤,还得给他装香皂,装牙膏,一周的作业本,被褥洗过一回要重新换。 当你发现什么事不对劲的时候,再一回想,就能发现更多的不对劲来。 聂卫民一天换一条内裤,一周总得拿回来一次性洗。但是这周陈丽娜数来数去,就发现他的内裤少了一条。 她猜着是怎么回事了,但这种事嘛,毕竟不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不太好问。 本来这事儿就该悄悄眯眯掩下去的,但是吧,聂卫民总就有点那么的小倒霉。 他刚绑好了被子,他准备往背上架呢,就听二蛋在外面嚎叫:“钱狗蛋,管管你家的狗,那是我哥的内裤,为啥给你家的狗叼着呢。” 聂卫民一听脑子里懵的一声。 冲出去一看,好家伙,他扔到垃圾堆里的内裤,也不知怎么地就给钱狗蛋家的狗叨着了。而狗呢,不知道为啥,不撕别的,就要撕那条内裤。 二蛋和三蛋为了抢他的内裤,俩人一人一根棍,正在围追堵截那条狗。 “坏狗,把我哥的内裤放下。 “再咬就咬烂啦,我哥要光屁股了,快把他的内裤放下。 “那不是我的内裤。”聂卫民说:“赶紧把这狗打跑了去,聂卫国,你有点脑子行吗 t 我总共就三条内裤,你有十四条,你要嫌狗叼过了不肯要,给我呗。 “我说了把狗赶跑赶跑,你不会听人话吗” “可他叼着你的内裤呢。”二蛋打的狗呀呀叫,伸手想扯吧狗伸着獠牙呢。 钱工正好回来,本身两家为了牲口,就闹的厉害,一听自家狗把人家娃的内裤都给扯了,一把抓过狗就从狗身上把内裤下来,递给聂卫民了。 所有人都还说:“接着呀,卫民,你咋不接啊,一条内裤,那也是布做的,你赶紧接啊” 聂卫民脑子里轰隆隆的,脸上火辣辣的发烧,正不知道咋办呢,陈丽娜出来了。看1毛线3中文网 这内裤呀,不小心沾上狗屎了,我得把它远远儿的扔了去,脏,我家卫民爱干净,这条内裤他不要了。”陈丽娜说着,接过二蛋手里的棍子,把那条内裤给接了过来,拿着进门,趁着二蛋还没进来,一把就放灶火里了。 虽然说因为乱,没人看到,但钱工摸完内裤,就觉得不对 走过来拍了卫民的脑袋一把,他还说:"不错呀小伙子,长大了呀你。” “妈。”聂卫民知道,凡事逃不过陈丽娜的眼睛嘛,抹了把眼泪说:“对不起。” “你又不是没读过生理卫生,那是正常现象,你笨就笨在要么自己洗干净,要么就烧了去,为啥要扔呢。 聂卫民红着脸,虽然知道遗精是个啥,但总归到自己身上了,就会害怕嘛。 这不他正转身准备走呢,陈丽娜烧火棍子追过来了:“聂卫民,你在我这儿可欠着利息了,你自己知道是啥事儿,我现在不抽你,不打你,因为你也长大了,我要再动你,咱俩得结仇,但遇事自己有点分寸吧,你那么好面儿的人,再别干这种一本小黄书,一条内裤惊动全基地人的事了,好吗 故意撞王小武,调戏人刘小红,聂卫民脑海中闪过这两件事儿,一脸认真的说:"“我再也不敢了。” “不论在学校还是在外面,我不管你心里藏的什么,不许拖小红下水,你大姨不比我开明,要知道了,会认为刘小红在学校里没有好好学习,早恋耽搁学习,估计立马就会让她退学,给她找对象你明白吗?” “明白。” “你大姨现在跟我是仇人,让小红上学,那是为了培养她和你竞争,比得过我。如果知道你俩走一起,为了气我,也绝不让刘小红好过,你要敢给刘小红递一个纸条儿要敢再挨她一下,你不是在毁你自己,你是在毁她。 “我知道,我绝不会了。” 不管他心里敢不敢,至少表面上,忠心表的那叫一个好。 但是,等他走了,陈丽娜悄悄的跟出去,站在1号基地的新办公大楼上远远儿的看着,就发现聂卫民并不在这儿搭车 他沿着农场的路一直走啊走啊,空旷的戈壁滩上,渐渐的人就成了个很小很小的影子 化身侦探的陈丽娜于是下了楼,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就见聂卫民搭了一辆拖拉机,又折回来了。 拖拉机是给矿区送菜的,一车满满的菜,大莲白,大茄子大黄瓜,鲜笋子,上面就坐着他一个人,风吹的,鼻子都冻了个通红。 陈丽娜心说不错嘛,刘小红有志气,现在不理他了。 前往乌玛依的火车上,软卧车厢,里面暖气足着呢,还放着流行歌曲,格外幽扬的,是娓娓而唱的昨日重现,现在稍微有点文化的人啊,都流行听这歌。 马小芳和马青青两个人占了一个软卧大包房,在下铺对躺着呢。 她们带着一行人,代表的是红岩二毛厂的谈判团队,前来乌玛依,和上海来的考察团汇合的。 “拔乱反正这些年了,新一届的代表大会一开,大家讲的都是要抓经济,而服装经济,现在也是重中之重。上海服装厂牌子,在咱们全国那都是响当当的,邓东崖前来考察,就是为了给咱们内地一个上海服装厂的牌子,这个牌子啊,咱们一定得争取下来。” 长篇大论的人,是马小芳。 “可我听说,邓东崖和陈丽娜是党校同学,人嘛,一般都是以同学为先的吧,会不会邓东崖根本不见咱们,直接就把项目给了陈丽娜呢。”马青青说。 马小芳笑了笑:"争项目讲的是能力,是战略,同学情,那东西比纸都薄。 也不知道多少大黄鱼,全让聂工挖走了。 马小芳后来到那地基下面看过,当时直接气的,就瘫坐在了地上。 每一根柱子啊,都是拿金砖打底的,那是把金子真当成砖来垫的,那么大的一笔浮财,陈丽娜可以说是当着她的面,大摇大摆的拿走,还讹了她一笔。 她不是有陈俊彦那么一个情人嘛,前阵子去北京,听到个更加令她震惊的消息。 据说,今年自治区报了几个三八红旗手的人选,陈丽娜赫然在列。 要知道,现在的三八红旗手,那普遍都在六十岁以上的。 而陈丽娜要真的能当选,那可是刷新历史记录的呀。 陈俊彦为了让马小芳进财政厅,帮她想了很多办法,跑了很多关系,但耐何红岩省委方面拒不肯接她的档案,她财政厅的工作,就那么黄了 最后在陈俊彦的协调下,把她放到了红岩二毛厂,马小芳现在是二毛厂的厂长。 个毛纺厂和财政厅又怎么能比 马小芳急着想做出点政绩来,好再回官场呢。 所以,这一回,正好两大省份,两个毛纺厂要争一个服装厂,马小芳就主动向红岩方面请缨,来争这个大项目了嘛。 另一边儿,陈丽娜和胡素两个命人把两座新修好的大厂房清扫的千干净净,再把聂工画的图纸准备的整整齐齐,俩人演练了好多遍。 而服装设计稿呢,则是由胡素来出,陈丽娜自己挑的。 时尚是一步步走的,你一下把审美提升三十年,那不叫时尚,那叫神精病。 所以呢,陈丽娜挑出来的设计稿,也只是比现在北京上海的服装稍微超前那么一两年的。 这样,像邓东崖那些从上海来的人,觉得新奇,但不会觉得怪异,当然了,应该接受程度也会更高一点。 这才初舂,冰雪刚融,枯草里偶尔才有点儿嫩绿,太阳照在雪原上,雪下面是绿色的麦苗。 从上海来的火车,也缓缓的驶入了乌玛依矿区 这辆车上,就坐着以邓东崖为首的,上海考察团,其中有政府官员,还有好些个,上海服装业、毛纺业,以及汽车行业的领导们。 邓东崖没插过队,头一回来边疆嘛,觉得特别新鲜。 他两眼一眨不眨的看了半天,问身后的办公室赵主任:“不是说边疆盛产棉花嘛,棉花呢 赵主任是插过队的,在南疆种了好几年的棉花,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咱们现在跑过的这地方,一到秋来,白云有多少棉花就有多少。 邓东崖还是想象不出来,于是,赵主任又介绍说:“你看现在这白雪有多少,棉花就有多少。 邓东崖还是想象不出来。 “乌玛依呀,那是一特别穷的地方,领导,我觉得吧,咱们真的要在后方找工厂,也应该考虑红岩,红岩的毛纺厂,那可是当初左宗棠建立的,历史底蕴都丰厚得多。“赵主任于是说。 邓东崖因为陈丽娜一封封信的游说,又把乌玛依描述成是个乌托邦一样的理想之地,但事实上他们考察团考虑的,另个更好的地方是红岩。 人工便宜,毛纺厂更大,至于服装厂嘛,说实话,只要打上上海服装厂的标签,他们就不愁销量。 现在的上海服装厂,那是金字招牌。 所以,他正考虑着呢 这一看越走越荒凉,心中不由就有点儿难过:没想到上党校时唯有两个女同学,居然会安家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 火车进站的时候,邓东崖的心都凉了。 这时候,赵主任就趁势劝说:“咱们略略考察一下,不是有半个月的考察期嘛,过两天咱们就走,好好考察一下红岩,领导您说呢” 邓东崖虽然嘴里没说话,但也觉得这荒凉无比的地方,实在不像是一个,能把轻工搞起来的地方。 这不矿区的领导们全来迎接嘛。 火车下面红毯铺着,一群人早已经等着啦。 邓东崖一看更郁闷了,要知道他长的帅气,上海现在新届的领导们也全是一帮干劲儿十足的年青人,哪见过像阿书记这样,瘦的像根豆芽菜一样,但又鼻梁高高眼窝深深的异族人 胡轩昂要好一点,书生气质,气宇轩昂的。 邓东崖当然知道他金光闪闪的履历,握手的时候都要小跑几步 但是毕竟矿区各民族要占着一大半,各个基地的总工,天天风吹日晒,那才叫个奇形怪状。 看上海的领导来了,大家一拥而上。 反而是俩女同学的面儿,邓东崖都没见着 见不着女同学的面儿,没法念念旧,说说话,那边疆之行,跟普通的枯燥考察又有什么两样了呢,邓东崖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还是有点失落。 暗猜着,大概是那天晚上李怀山闹的太过分,俩女同学看自己,也戴上有色眼镜了。 长噓了口气,邓东崖深知一点,女人要戴上了有色眼镜,那可不容易改观啊。 而这个矿区,看起来又穷又荒凉,在一瞬间,邓东崖都想打道回上海了。 而这时候,赵主任适时的劝说:“领导,不行咱们今夜在这儿歇一晚上,明天就去红岩吧,我在边疆呆过,我想说,这地方呀,它再过二十年也是个这样子,真的没发展 邓东崖还没说话呢。 考察团中上海某化工企业的经理,一个叫苏东的就说话了领导,这乌玛依呀,您别看火车站不怎么样,重要的是它的发展潜力,您也先别气馁,咱们到了矿区,深入考察一下再说仔吗” 人乌玛依的领导们全都搓着双手,以示欢迎呢,你说邓东崖就这样能打道回府吗 当然不能,毕竟他的行李箱里,还给俩女同学一人带了条健美裤,一条丹宁牛仔裤呢。 他虽然心里不愿意,但还是上前,微笑着,就跟矿区的领导们握手了。 阿书记跟邓东崖握完了手,笑着说:“原来,咱们都说我们胡区长生的气宇轩昂,见了邓书记,我们才发现,气宇轩昂四个字,该送给您听到,邓书记。 不过,阿书记再一看邓东崖的身后上前握手的一个年青人,怎么说呢,大概也就二十七八岁,眉不算浓,但英气逼人,至于相貌,不能说比邓东崖更帅吧,但是整个人吧,随和,亲切,如沐春风,更重要的是,戴着幅金边眼镜,穿着一套笔挺的西装,一股西式的,完全不同于这个矿区所有男人的洋派之 “这位同志你好。”阿书记说。 “阿书记您好,我叫苏东,您叫我小苏就成。“这个自称苏东的男人上前,也跟阿书记握手。 邓东崖拍着苏东的肩膀说:“阿书记,这是我儿子的干爹直以来,对于咱们矿区都有莫大的兴趣,所以这一回呀,他主动请缨,前来考察,并且非常想要投资的,相较于我们吧您可能更重要的是,得招待好他。 领导们见了面,当然就得一起先吃个饭嘛。 而陈丽娜和胡素呢,并不是有意不去见邓东崖的。 陈丽娜啊,刚刚推掉了78年度三八红旗手的选拔,跟胡素俩,正在紧赶慢赶的,赶着去接邓东崖呢。 曾经陈丽娜多想当个三八红旗手啊,可是相较于虚名,那还是赚钱最实在啊。 自治区的干部来搞选拔,她啥也没说,当面就给推了。 好吧,同学已经哄来了,现在呀,她要做的,就是说服他掏钱,掏项目,以及,为矿区的繁荣而贡献一份力量。 第185章 坏人来了 “你说, 这图是你从公安局拿出来的?”招待所房间里,苏东看着一张纸, 手不由就摸上下巴了:“人材啊,画的真好。” a4纸上, 寥寥几笔的速写,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笑的很是随和亲切, 简直绘的栩栩如生的。 “聂博钊儿子聂卫民绘的?” “可不?” 这不正好邓东崖敲门了嘛:“苏工, 一起去吃饭嘛, 你不是一直都想见见聂工?你们在石油冶炼方面可都是专家, 旗逢对手英雄相当啊, 而且你还特别有意向在这儿开厂, 为啥不去?” 是邓东崖,亲自来叫他了。 苏东掐了手中的烟, 说:“邓哥, 我高原反应,不舒服,你自己去吧, 至于聂工,我改天再见吧。” 实则, 苏向东就是苏东,苏东就是苏向东。 不过, 苏东是大庆曾经石油开采研发业的骨干, 而苏向东, 则是无论走到哪里,都叫油耗子们肃然起敬的,大油霸。 拿着聂卫民画的那张纸,苏向东对身后的人说:“这是人材啊,才一个小少年,大雪呼呼的,只看了一眼,就能把我画的这么传神,这个孩子,咱们一定要把他争取过来,成为咱们组织里的,中坚力量。” 在他身后站着的,事实上是聂工的老熟人,也是现在矿区还比较重要的一个干部,傅永东。 他说:“领导您别开玩笑了,小聂现在在油田高中读书,据说次次摸底都是满分,人也只给自己定了一个目标,就是清华航天航空学院,非考不可,那不可能跟咱们干的。” 苏东,或者说是苏向东摸着下巴:“这个可说不准,男孩子们嘛,现在都还小,咱们可以慢慢做思想工作,这种人材啊,真的不能错过。你知道吗,他在上海少年上登过一篇叫新林冲夜奔的故事,于一个孩子来说,那故事写的那叫一个一气呵成,我一直在关注他的文章,倒是没想到,他居然还能画,这样的优秀人材,必须要拿下。” 傅永东说:“那您现在准备咋办呢,直接开车走吗,还是私底下再好好考察一下?” 苏向东掐了烟,把西装一丢,套了件工装在白衬衣上:“你们这地方,孩子们素质普遍太低太低,把那几个优秀的孩子都召来,今天晚上,在乌市酒吧那楼上,我给他们开个会,谈谈心吧,孩子们的思想需要改正,工作也得正规化,这些都是亟待解决的。” 好家伙,人油耗子们的领导就是这样随意亲切平和,平易近人。 要没人提及,谁能相信,这么个看起来不过三十岁,年青又帅气,斯文高大,一派西式作风的年青人,会是传说中赫赫有名的,油霸? “卫民兄弟那儿,您就甭伸手了吧,卫民真是好孩子,我看着长大的。”傅永东说。 苏向东就不明白了:“永东,咱们干的事业,是称雄一个领域的,聂卫民要真是人材,将来我亲手把他送到冬风市,整个冬风市给他玩儿。还有,在你看来,咱们这事业上不了台面?” 傅永东摇头,赶忙解释:“不是不是,我相信有您,矿区的明天会更好。” 在傅永东认识的人当中,一个聂工,专业翘楚,行业第一,但总得来说,埋头科研,眼看人人都在喊经济,都在喊致富,他却混然不觉。 而苏向东呢,大庆科研方面的顶尖人物,有意识,有觉悟,而且不比聂工总是高高在上,钻在实验室里不出来,他走了出来,振臂一挥,这是准备,要摩拳擦掌,趁着政策的力量,干一番大事业了。 这边,邓东崖吃饭的时候,又没见着俩女同学,为啥呢,听说她俩的毛纺厂发生了点事儿,又赶着去处理了。 接待就免不了喝酒,喝酒就免不了被灌酒,邓东崖给灌了一肚子的酒,因为菜不合胃口嘛,一口都没碰,回到宾馆,看着单独取出来挂在那儿的健美裤,心里难受着呢,心说,多重要的事情啊,俩女同学就能撇下我,处理事儿去? 就在这时候,赵主任进来了,他还拿着一份厚厚的材料呢。 “又是陈俊彦,我知道他爹牛气,但他是我下属好吗,动不动打电话来干涉我的工作,我说了我要见我同学,暂时不想见马小芳,让她等着去。”邓东崖说。 赵主任说:“您不夜里没事儿,正好看看马小芳的规划书嘛,这有啥呢?” 就现在来说,打字机都少有,更甭提排版了,马小芳这份材料,不提厚厚一沓,排版都排的很别致,一目扫过去,邓东崖就给吸引了。看.毛.线.中.文.网 他于是说:“我今晚看看吧,别的咱们明天再说。” 邓东崖晕乎乎的,又胃难受的睡不着,于是翻开马小芳的战略规划书就来看了。 这一看,他就入迷了。 怎么说呢,马小芳在规划书里,陈列了红岩的几大优点。一是幅射周边,陕宁青新藏,红岩在物流方面,就比边疆要占优势得多。 再是红岩因为工资里没有边疆补助这一说,人工又能节省好多钱出来,服装厂的服装生产出来,价格比矿区便宜得多得多。 翻了一下,这份红岩轻工业战略规划书,邓东崖可谓是击节赞叹。 这不,他看着看着就来兴致了,于是把马小芳叫了来,仔细问起了情况。 “马厂长,我看你这份规划书写的非常好,但是呢,我现在想问的是,你们除了地理优势,对于服装的销售渠道,有没有个具体的规划呢?” 马小芳说:“咱们内地,普通民众消费力普遍不高,我们还是准备,把消费群体放在各大军区,以及机关,企事业单位的工服上。” 邓东崖虽然管轻工,但本身并不了解服装行业,听起来她这个建议似乎还可以,就很认真的,跟她谈开了。 结果聊着聊着,他脸色越来越黄,突然摆了一下手,站起来还没走到卫生间了,哗啦一声,直接就哇哇吐了起来。 这人是没吃饭就喝酒,再加上内地人刚到边疆,水土不服再加上略微的高原反应,直接把身体给弄坏了。 所以,等陈丽娜和胡素好容易处理完毛纺厂的突发状况赶到招待所的时候,救护车一拉,又把胃出血的邓东崖给拉医院去了。 而陈丽娜和胡素俩赶到医院的时候,医生正在给邓东崖洗胃呢。 俩人没见着他,反而是见着好久不见的马小芳。 “哟,这不陈书记嘛,这一回咱们俩省竞争,你们乌玛依有信心跟我们红岩争吗?”马小芳说。 她今天打扮的精神啊,依旧是军绿色的小解放装,一脚蹬的小皮鞋,圆俏俏的大眼镜,一张娃娃脸,神情娇俏的跟个小姑娘似的。 “怎么没信心,不过马大姐,你这职位换的够快的呀,上一次我去红岩,你还没在毛纺厂呢。”陈丽娜笑着说。 马小芳那是新仇旧恨加一块儿了,就恨都让她笑不出来啊:“你们跟我们相比,最大的优势不就是跟邓书记有点同学情嘛,但我相信,你那点同学情,在大利益面前是不堪一击的。争取项目,总还得以实力说话吧,你说呢?” 随行的赵主任也在嘛,还有上海来的考察团的好些人,都在医院守着,等邓东崖醒来呢。 “确实,从各方面来说,红岩应该比乌玛依好,哎呀,乌玛依这地方真不是人呆的,领导一来就病倒了。”考察团中,一人说。 另一人也说:“要我,我不会选择在乌玛依投资的,但咱们领导要真讲同学情分,那这事儿就不好说了,反正,等他醒来再说吧。” 胡素一听着急了:“丽娜,我听考察团这些人的话,感觉有点不妙啊,你说咱们不会空欢喜一场吧。” “现在说这个都是闲的,你说阿书记他们不是假热情吗,怎么能人一来就灌人的酒呢?”陈丽娜气的是这个,因为邓东崖那人酒量浅,身体还不好,这一来就给整趴下了,甭说投资了,他对整个乌玛依,估计都产生心理阴影了。 这情况可大大的不妙啊。 这不,第二天邓东崖依旧病的起不来,就由赵主任带着大家,去参观乌玛依新建的服装厂和二毛厂了。 等一考察完,昨天给灌过酒的赵主任连饭都不吃,紧急的,就赶到医院,去看正在住院的邓东崖了。 胡素望着一群心不在焉,把不满意,不喜欢摆在脸上的考察团成员,郁闷的说:“丽娜,我看考察团的人是真的对咱们矿区非常失望,我估计他们直接在心里,就把咱们给否了,怎么办,咱们找东崖说情去?” 三十多万投入到生产线上,陈丽娜可谓是把家底儿都赔上去了。 这时候要邓东崖转而把项目给了红岩,聂卫民估计就穿不起十四条小内裤了,妹妹也买不起漂亮的花裙裙了。 “别想这些,先给东崖做点饭吧。”陈丽娜说。 她心里是真歉意,一想邓东崖都给灌吐血了,听说今天还发烧,整整一天没醒,心里就觉得,格外对不起邓东崖。 毛纺厂门上,三蛋背着软嘟嘟的妹妹,正在等陈丽娜呢。 妹妹一见陈丽娜,伸手就要来抱抱了。 “丽娜,今天你们不是有急事儿,晚上聂卫星就放我家吧?”这不陈丽娜刚抱上妹妹亲了亲,冷奇小跑着步子,就从大门那边绕过来了。 卫星一见冷奇,那嘴巴就笑的,合不上了:“爸爸,爸爸。” 安娜不也下班了嘛,就说:“冷奇说他发明了个牛奶鸡蛋糕,比开水炖的鸡蛋糕还好吃,陈书记,今晚呀,卫星我们替你带吧。” 他们俩口子吧,虽然安娜肚里有一个,但是真喜欢妹妹,有妹妹在家里,用冷奇的话说,家里整个儿的温度都要升两度。 所以,一逮着功夫,就要把妹妹带回自家去,夜里睡俩人中间,软绵绵的,奶香香的,甭提多好玩了。 陈丽娜于是问卫星:“妹妹,你想跟你冷爸爸去他家吗?” 妹妹抱着妈妈的脖子,悄悄儿看了冷奇一眼,见他伸着手,亲了亲,但头摇的拨郎鼓似的:“不要,要妈妈。” “没良心,我白疼你了。”冷奇气的,伸手点着妹妹的鼻子。 妹妹拒不肯去,但一看冷奇生气了,又连忙说:“爱爸爸,妹妹爱爸爸。” 磨人啊,冷部长给这小闺女逗的,一点脾气也没有。 “冷部长,一是妹妹自己想回家,二呢,我跟你说,聂卫国跟我商量好了,只要妹妹回家,他就背二十个单词,要妹妹不回家呢,他不背单词,所以,你呀,回去好好给你家闺女做胎教吧。”陈丽娜说着,就把妹妹和三蛋带上,去接二蛋了。 二蛋是个行动派,一看妹妹在车上,当时掏出书来,大声的,就背起英语单词来了。 回到家,陈丽娜先炖了个鱼汤,再接着,又揪了一锅子的西红柿鸡蛋片儿汤,给几个孩子吃过了,重新又揪了一锅子,盛到了饭盒里。 然后呀,她取了瓶子甜米酒出来,把新鲜牛奶往里面一倒,就开始熬奶酪了。现在的天气还很冷,尤其到了夜里,更冷,找几根夏天孩子们吃冰棍时攒下的小木棍儿,往饭盒里一插,不一会儿冰棍也冻成形了。 聂工今天上油井了,还没赶回来呢,陈丽娜一拖三,要去探望邓东崖,就必须得把三个孩子全带到卫生院去。 卫生院的条件现在可以说比原来好很多了,但是,跟上海的大医院可没法比。 也有干部病房,但矿区是个邪门的地方,只要当干部的,那都从来不生病,这套间也就于东海是个常客。 陈丽娜还没敲门了,就闻到一股子浓浓的花香,以及,麦乳精兑奶粉的香气。 阿书记和胡区长俩都在呢,但是吧,俩人都在外面,据说这会儿邓东崖正在吃晚饭呢。 “丽娜,红岩来的那个马小芳特能说,我坐旁边听了半天,也觉得的咱们该把服装厂的业务拱手,让给红岩。”阿书记诚心的说。 胡区长虽然面上不说,但是心里,他大概是除了聂工以外,整个矿区最怕陈丽娜的人。 他谈了俩家属,第一个没结婚就叫她给弄着抓了,判刑了,第二个更厉害了,她动不动就鼓动胡素跟他离婚,搞的胡素现在对他也是不冷不热。 原来胡素是只要到了晚上,就会悄悄溜下楼,自己开门进来,跟他一起躺床上聊天儿啊,搞点夫妻生活啊,总之,甭提多热情了。 胡轩昂虽然嘴里不说,但总觉得胡素身上有亡妻的味道,偶尔一夜她不来,辗转翻侧都睡不着觉的。 结果最近,她渐渐儿的就不来了。昨晚喝了点酒,胡轩昂燥动的不行,躺床上等半天等不到胡素,头一回上楼,想把胡素叫下来一起睡,结果敲开门一看,大半夜的,胡素穿着件裁剪极为漂亮的裙子,手中端着红酒,正在跳舞呢。 而弹着吉它给她伴奏的,正是她那特帅,特斯文的儿子,李明成。 显而易见,胡素听了陈丽娜的,是要抛弃他,重新追求自己的幸福了。 所以,胡区长一见陈丽娜,就感觉有无比的压力。 但是这会儿压力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服装厂。 “咱们和红岩是兄弟大省,也是经济上的对手,我们不管红岩有多少优势,丽娜,不计一切代价,把这个服装厂这个项目给我们争取下来。”胡区长说着,就握上了陈丽娜的手。 陈丽娜一手抱着妹妹呢,后面跟俩孩子,大饭盒小饭盒儿的。 她说:“胡扯,你们全是给马小芳洗脑了,居然会认为边疆不如红岩。你们先回吧,等邓东崖的病好了,开个座谈会,我不止要说服邓东崖,主要的是要给你们这些,认为边疆不如红岩的人,洗洗脑子。” 胡区长再度窒息。 他甚至有点同情聂工,天啦,他是怎么忍受这个强势的让人窒息的女强人的呀。 病房里正在起挣执呢。 “领导,您输着液呢,又发着高烧,这奶粉和饼干呀,我给您喂吧,好吗?”这是马小芳的堂妹,马青青的声音。 接着就是邓东崖的声音:“这位同志,我只是发烧,又不是手废了,我真不喜欢别人给我喂饭吃,哎呀,你戳我鼻子了。” 本来他只是想跟马小芳谈合作,当然,也是听马小芳的战略规划做的好,觉得挺有共同语言,才不顾身体有病,还坚持谈工作的。 也不知道哪来个女的,一会儿往他嘴捣药,一会儿又是喂水,这会儿奶粉都来了。 邓东崖从小在上海长大,家庭条件优越,父亲是银行行长,就前十年,那也属于奶粉泡饼干吃腻了,看见就想吐的人,又发着烧了,又给人堵着嘴巴喂饼干。 这是他年龄大了,是个领导,要注意形象。要小时候的他,碗都直接掀了。 就在这时,陈丽娜带着她的三条小尾巴,就进门了。 “陈丽娜!” “邓东崖!” 邓东崖一把拂开马青青,针头都差点拨掉:“两年不见了啊。” 听小护士和医生说她是矿区的阿瓦尔古丽,邓东崖还不信呢,毕竟他来矿区,就没见几个像样的人。 等陈丽娜进来,呵,呢子大衣黑软皮的手套,还是那头乌黑的,泛着光泽的波浪大长发,皮肤比在北京的时候还要好,瘦了很多,一笑,就跟台湾电影窗外里的林青霞似的,但五官又比林青霞柔和,婉约了好多。 “我从来不夸那种俗话,什么几年不见你又变漂亮了之类的,但两年不见,你真比在北京的时候漂亮多啦。”邓东崖说着,就握过了陈丽娜的手。 胡素说:“她在北京的时候,刚生完孩子才半年啊,晚上要带宝宝,三更半夜给孩子冲奶粉,白天上课,还得督促着你们交作业,尤其你和季怀山,明明自己什么都会,考试次次满分,还老缠着她要辅导作业,故意拉低我们女同学的考试分数,你自己说说,她那时候状态能好吗?” 说实话,一个人在北京带孩子的时候,真是陈丽娜最辛苦的时候。 她看了一眼病床前的桌子,见马小芳就在床边坐着呢,哟了一声:“马大姐,这会儿都八点半了,放我们同学说会儿话,成吗?” 马青青还想说啥呢,马小芳挤了个眼儿,立刻就站起来了:“领导,那咱们明天再谈,我们就先回了。” “丽娜,胡素,我有特别多的事情,得给你俩说说。尤其是关于服装厂这个项目的,我觉得自己很对不起你们,但是” 邓东崖因为不想把分厂设在矿区了嘛,而陈丽娜和胡素两个呢,厂建起来了,机器也订好了,这时候他要撤走,对于她们就是毁灭性的打击。 所以他胃出血,又发烧,有一半原因就是因为,急这个事儿。 本来以为以陈丽娜的脾气,她要指着他的鼻子,说他是七六届党校生的叛徒呢。 没想到她从儿子手里接过饭盒,就说:“什么也别说了,先吃饭吧。” 第186章 夜遇领导 奶粉和饼干一闻就会吐的邓东崖,还有别的饭呢,矿区国营饭店的厨子们烧的拿手菜,松鼠桂鱼,大蹄膀和烤鸭。 但这种硬菜吧,它也不适合邓东崖此刻的胃口 毕竟,一个人发烧的时候,是最虚弱的时候,他的要求是,给一碗白粥就行了。但你说,谁敢给他这个大领导上白粥? 闻着好香,这是什么?邓东崖说。 陈丽娜让二蛋把西红柿和鸡蛋的,汤清面少,一块块面揪的并不薄,匀匀的,指甲盖儿大的面端了过来 邓东崖原本不爱吃面的,尝了一口,酸津津的特别开胃。 他本来吧,是斜靠在床上的,这会儿坐起来了,因为输液在右手上,拿左手撬着,往嘴里喂呢。 蛋蛋,帮帮你邓伯伯,给他喂饭去。”陈丽娜说 三蛋可以说是整个矿区最会给人喂饭的,坐到了马小芳刚才坐的椅子上,拿只大汤勺儿,一半汤一半面,就喂过去了邓伯伯,我喂你吃吧。” 邓东崖没见过这三兄弟呀,一看这孩子头圆圆的,眼睛笑眯眯的,还有俩小酒窝,长相实在是甜,就问说:“你多大了呀 “十岁啦。”蛋蛋说。 邓东崖给他喂着吃了几口,竖起大拇指说:“人说生孩子要趁早,我大儿子也就这么大,还跟你儿子生的挺像的,但是吧 别提让他给我喂饭。”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话再没有说下去。 吃了一碗汤面,本来胃口很不好的邓东崖居然给吃饿了,肚子咕噜噜的叫着呢。而且吧,这汤面吃下去,他就出了一身的汗,这会儿饿,还想吃。 那不还有炖好的鱼汤嘛,鱼是先拿油煎过的,把肉煎白了以后再炖的,肉全化在汤里了,喝了一口,辣,里面估计放了满满的姜。 发烧嘛,姜汤除寒最管用。 邓东崖在两个女同学,还有仨孩子的注视下,大口喝着汤生怕自己喝不完,得浪费了同学的满腔好意。 等他喝完,越发对三蛋感兴趣了:“丽娜,你这儿子读书怎么样?” 陈丽娜笑说:“他算术学得好,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你甭看他才三年级,天天给他上初三的二哥讲数学题,讲的头头是道。 “天才型儿童,别的方面呢,怎么样?比如说,语文是不是学的一塌糊涂,是不是不愿意跟家长沟通,或者说,不愿意吃东西,进门就摔摔打打,只想看连环画,有这种情况吗?“邓东崖又问。 三蛋看着陈丽娜,陈丽娜也看着他呢:“你说我儿子?现在能完整的阅读书本,最喜欢缠着我跟我沟勇,至于吃饭,你说现在谁家的孩子会不愿意吃饭,那不是搞笑吗,兄弟一起抢饭吃,大家抢都抢不及,至于看连环画,他很喜欢啊,睡前看半个小时,抱着书入睡呢。” 别人家的孩子,就是这么乖巧 邓东崖拍了拍三蛋的小脑瓜子,说:“小伙子,带着你妹妹玩一会儿去吧,我要跟你妈妈啊,聊会儿天, 妺妹本来一直由二蛋抱着呢,这不要跟伯伯说再见嘛 她自己慢腾腾的走了过来,在邓东崖扎着针的那只手上亲了亲,说:“快快好起来呀。” 邓东崖喝了一肚子,得去放个水,放完水回来,神清气爽了不少。 “为什么,你们俩齐齐儿的不来看我,啊,陈丽娜也就算了估计怕家属,开不起玩笑,胡素你不该啊,我等了你们半晚上,结果你们愣是一夜就没来看我。”胡区长半开玩笑的,就抱怨上了。 胡素说起这个,直接气的要疯了:“原来都只说油耗子,现在还有布耗子,昨晚,好几个布耗子闯我们毛纺厂,那厂里住着的,可全是大姑娘,你说我们俩领导,能坐视不理吗? 陈丽娜赶忙说:“全捉住,然后扭送公安局了,我得告诉你的是,我们矿区虽然这样那样的耗子多,但公安个顶个儿是流的人材,武装部的冷部长,那更是作战经验丰富,上过前线的优秀军人,治安这块儿,肯定没问题。” 怕什么就来什么;昨晩就是闹耗子,才把陈丽娜和胡素的腿给拖住了。 好吧,邓东崖心中安慰了许多。 他说:“丽娜,你不要瞒我,我现在就想知道,你押着这几个孩子彩排了多久,今天他们才能表现的那么好。 尤其是小姑娘,上一回邓东崖见的时候,才在学走路,现在都会嘟着小嘴亲他的手,还祝他快快好起来。 你要说陈丽娜没有排练过,邓东崖坚决不信。 说不定这些孩子们回到家,一个个喊来不听,大的打小的,小的揍大的,一会儿戳人自行车胎,一会儿又拎人家汽车胎的螺丝帽子,总之,片刻不消停。 陈丽娜不跟他谈这个,拿着一本《红岩轻工战略规划书》说:“邓东崖,这东西是马小芳给你的吗? 邓东崖正想跟陈丽娜谈这个呢:“你的文字功底,我是见识过的,那个不用说,不过这位马小芳同志的文字功底,真的,更在你之上。丽娜,怎么办,你遇到对手了。” “那见解呢?”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规划的,我只能说,她的规划,比你的更长远。”邓东崖说。 陈丽娜拿着那本规划书,说:“你是病人,今晩不许再工作给我好好躺着睡觉,这东西呀,我得回去学习学习,行吗。 今晚俩人说好了,是不准备回基地的,到胡素家去凑和夜,明天起来,要跟邓东崖,并矿区的领导们开会 从邓东崖这儿出来,陈丽娜开上车,把稿子递给胡素了:“你看看,这稿子,眼熟吗?” 胡素哗哗翻了几页:“这是你给咱们写的规划书,除了咱俩和聂工,就没有给人看过,她从哪儿拿到,然后洗了稿子,署上自己名字的? “爸爸,爸爸。 “闺女。“两人半路遇到的,居然是冷奇。 妹妹把自己手指头喂给冷奇,她就笑开了:“吃,爸爸,吃 人妹妹爱爸爸,爱到手指头都愿意给爸爸吃呢。冷奇假装大口大口咬着,逗的妹妹哈哈大笑, “我对马小芳不算太了解,但是冷奇,你这前妻太厉害了吧,我给我们乌玛依的轻工业做了一份规划书,人家直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就给我洗稿,洗成红岩的规划书了,你这前妻真是个人物啊。”陈丽娜就说。 冷奇没读过多少书,看见字就头疼,但略翻了一下,就问说:“你们是不是把这东西递了一封给北京,用来审批进口机器 “可不?” “是从那儿流出去的,北京她有个朋友,管进出口审批,他儿子文彩绯然,这东西,应该是他改的。 陈俊彦,马小芳的情夫,是那个人帮马小芳改的稿子,就为了从邓东崖这儿争项目。 然后咳了一下,冷奇抱过妹妹,低声说:“昨天那几个布耗子,于东海让我去看看,我看了,原来是我老手下,丽娜,你是给马小芳玩儿了。 也就是说,陈丽娜和胡素急急忙忙的要去见邓东崖,结果厂里就失窃了,而这失窃,并非普通的盗窃,是马小芳为了拖住她们,先见邓东崖,才指使人干的。 这女的,做事可真够社会的。 那马小芳要真把咱的稿子给洗了,还是请高层领导代的笔,出谋划策的,咱们这回,是不是就没胜算了。”目送冷奇抱着妹妹离开,胡素问说。 “不会。”陈丽娜笑着说。 胡素丧气着呢:“可我怎么觉得,咱们胜算不大呢?” “如果真是马小芳自己肚子里有东西,这东西是她改的,那么,她还有得跟我争。可你想想,这东西她都是找人代笔的她自己都没吃透,又怎么-和我们争?” 陈丽娜是真的不着急。 只是吧,她突然想起来,马小芳的情况,也就是她儿子的爹,似乎是叫陈俊彦。而陈俊彦的父亲,应该是管进出口,而陈俊彦自己,则是邓东崖的下属。 说实话,这要马小芳不来惹她,陈丽娜也就罢了。 母凭子贵,凭子上位,不算啥新鲜事儿。 但是吧,陈俊彦的父亲处在那么重要的职位上,居然任由儿子把地方交上去的规划书乱改,这个人,他配走到将来的位置吗? 事实上,陈丽娜想来想去,就发现,陈俊彦的父亲,还真不配他自己的职位。 因为,他在陈丽娜死前,应该是给双规了的。而其罪名,是故意致国有资产受到流失和损害。这是文雅说词,简单点儿说,就跟包曼丽一样,也是属于贱卖国有资产的那种人。 那怕他远在庙堂,陈丽娜咬了咬牙,心说,要不,咱也学学卫民兄弟,侠乂一回,替共和国提前,除个大害虫? 可以说,要马小芳知道自己这么着作一回妖,能把自己赖以生存的老靠山都给作倒台,她是绝对绝对,不会来矿区的啊 胡素家,李明成还在弹吉它呢。 陈丽娜带着一串孩子进门,这小伙子挺乖的,一会儿就把开水倒上了,把二蛋和三蛋两个叫到自己卧室,给他俩弹吉它听去了。 陈丽娜和胡素两个对着马小芳的规划书逐条的想着对策,并且列到了纸上。 今天再要出一份,已经来不及了,所以明天开会,陈丽娜是只准备简单的记几个点,就在明天的会上直接跟马小芳争论 她不止要说服邓东崖一个人,更要说服一个考察团,以及矿区这些,对于发展没有信心的人。 条条商量过了之后,她就跟胡素俩人上床了。 “你和胡区长,现在究竟怎么样啊?”这不要睡了,陈丽娜环扫一圈儿,看胡素这纯粹就一单身女人的房间,就问说。 胡素躺下了:“别提了,自打你那回说完,我也觉得我俩状态不对,从那以后,我夜里就再没下楼。但我给他家里放了我门上的钥匙,不过估计在他看来,我这种女人,只配送上门吧所以,他一次也没来过。 “送上门的就只有包曼丽那种不要脸的间谍,他要还等着你上门,就让他被那种间谍勾走,牢里唱铁窗泪去吧。” “啥是个铁窗泪?” “就在监狱里抹眼泪。” 要说陈丽娜,那可算最强拆迁户了,这不,胡素给她一动员,就说:“行,等咱们服装厂开起来呀,我就跟他离婚,往后自俩过吧。” 俩女的嘛,肯定是脱了衣服搂一块儿呢,而且俩人全忙工作了,躺下又都想着明天的事儿。 更半夜的,陈丽娜这不正睡的香着呢,突然就听见房子里有脚步声。 她本来人就比较惊醒,感觉有人直接在门呢,啪一声,就把灯给开开了。 结果,灯刷的一开,正好碰上那人进门。 半推门的姿势,对方直接就是个,电影里鬼子进村给活捉的姿势。 而且,胡区长应该是直接从床上翻起来的,只穿着老人头的背心儿和秋裤呢。 “胡,胡区长?″领导来了,胡素还在睡觉呢,陈丽娜吓的蹦子就跳起来了。 得亏现在天冷,胡素家的暖气没她家的炕热,她穿着毛衣线裤呢,这要穿着线衣,丢人可丢大发了。 “你们继续睡,我走就行了。”胡轩昂本身性格內向,胆子有点儿小,脸通红的,摆着手就说。 陈丽娜记得胡素说过,说这胡轩昂一直没来找过自己,正在冷战期。 感情今晩是人老俩口儿感情破冰的机会,结果胡轩昂鼓起勇起,带着热情终于上楼了,要给她吓跑? 胡区长,我想起来了,我家聂工还等着我呢,我立马就得走,你们睡你们的,不要管我,好吗?”陈丽娜说着,扯过大衣夺门而出,一把就把门给带上了。 李明成是个大孩子了,二蛋和三蛋,也早不能跟妈妈一起睡了。 陈丽娜又不好睡人客厅,胡区长激情湃澎,肯定不喜欢客厅里不觉睡着下属,从胡素家出来,想了想,就准备跑毛纺厂睡自己那冷冰冰的宿舍去。 结果今天的意外,真是一桩接着一桩。 她一把拉开车门,正准备要上驾驶坐呢,就发现车里也坐着个人呢,趴方向盘上睡觉呢。 “车里开着暖气,再密闭上窗子,你会给闷死在里面的。陈丽娜就把聂工给摇醒了。 “事情办的顺利吗,我回家没见着你们,我就奔矿区来了聂工说着,爬了起来,伸着自己发酸的腰肢。 陈丽娜笑着上了车,掰过聂工的额头亲了一下,说:“走咱回毛纺厂,一块儿挤我宿舍走。 聂工这车是暖的,人却是僵的。 “碰什么东西了吧?“听哐的一声,陈丽娜说。 聂博钊想了想,脑子才清醒了:“我的自行车,靠车停着呢 “你这么冷的天儿,三十里路,骑自行车来的?”陈丽娜都惊呆了。 聂工笑了笑,侧首过来替陈丽娜把安全带系上了:“没有杏树叉子的钱,大黄鱼我也是一筐筐的给你了,没有邓东崖的帅气,我也是卫星的正经爸爸,陈小姐,虽然连小卫星都嫌弃我只爱冷奇,但我还是会努力着,为了你们做到最好的。 这是聂工最后的挣扎了。 大半夜的回到家,还是头一回见家里没人,揭开锅盖,陈丽娜倒是给他留了饭的。 吃完饭,搞了会儿卫生,他一直等不到陈丽娜回家,打了个电话才知道邓东崖一来就生病了,那不准备搭个车来矿区嘛结果鬼打了一样,今天蹦蹦车没有,冻了将近一小时也没车 聂工一生气,骑着自行车就跑矿区了。 在胡区长家门外找到陈丽娜的车,他估摸着她该睡了,又不好上楼打扰人家,这不就准备在车上凑和一夜嘛。 “马小芳的那个情人,陈俊彦,你原来不是跟我提过吗?陈丽娜在副驾坐上闭着眼睛,就说。 聂工开着车呢:“嗯,提过。 “他爸呀,现在级别至少是个六级吧,要在古代,算个诸侯了,对吧? “嗯,可不。 “你不是有红色电话吗,聂工,我敢以人格担保,那个人直跟包曼丽一样,在贱卖国有资产,所以,你能放下你的淡泊和只对实验负责的傲气,给你的恩师打个电话,说说这人。“这还是陈丽娜头一回,请求聂工用他的特殊关系,来帮自己办事 聂工呢,也是头一回听陈丽娜让他开口,求自己的恩师。 “他现在那个位置,用古人的话说,生杀予夺啊丽娜,你如果只是因为对于马小芳的一点个人恩怨,而没有确凿的证据,就不该让我打红色电话。 “我有证据,而且,我又不是傻子,就跟你说,哦,聂工,你打红色电话,让人把那谁一枪嘣了去,我会告诉你几件我所记得的事情,让你讲给你恩师听,然后,我还会让邓东崖帮我个忙,从下往上查,上下一起作用,让陈俊彦他父亲的罪行,提前暴露。“陈小姐如是说。 聂工车停在半路上,本来想说,既然求这么大的事儿,那能来一回卫星上天吗。 旦转念一想,自己至少三天没洗澡了,这要求不太现实。 而且吧,现在他已经无法直视卫星上天四个字了,就低声问:“那在你眼里,我和邓东崖,谁更帅?认真回答,只要让我看到你在撒谎,我就不帮忙。 第187章 丹麦曲奇 油田中学。 柴校长正在亲自给高三班的孩子们上晚自习呢,就见窗外有人在招手。 苏东,小伙子,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等下了晚自习,柴校长走了出来,就来握苏向东的手。 苏向东还穿着那件蓝工装呢,点了支烟抽着:“我跟着邓东崖的考察团来的,怎么,你跟他是同学,他居然没来见你? “那天晚上,矿区的领导请吃饭,我进去一看摆了一桌子的酒,一生气就出来了,听说他给灌成个胃出血,还在医院里躺着呢,怎么,你是跟着他来的? 东向东吸了口烟,说:“大庆那边,领导们一个比一个浮于表面,没有一个愿意千实事儿的,我给辞了,准备自己单干呢来这儿考察考察,看边疆是否是个,能一展拳脚的地方。 苏向东是上海土著,太爷爷是李鸿章送出去留学的,第批留学生。 回来之后兴建实业,开的工厂隶属北洋水师。从民国到解放前,那都是上海的税收大户,直到解放后,一切收归国有当然,前十年于他们家,可谓是灭顶之灾。 也就苏向东一人在大庆,才熬了过来。 他是从小的西洋做派,表面看着粗朗,骨子里的绅士风度如果共和国有贵族一说,也就他有资格称之。 抽着烟,他指着正在跑操的孩子们说:“高中这么紧的学业 下了晚自习你不让他们回宿舍,还要跑操? “德志体美劳,缺了那样都不行,不煅炼身体,一个个学成书呆子了怎么行?“柴校长把这些学生,那是当成兵来训的,晚自习后半个小时的跑操时间,一个个儿都跑的满头大汗。 苏东看着从自己面前跑过的孩子们,一个个儿的看着。 高一班的孩子里,最后一排,有一个个头最高的,两只深邃的大眼睛,浓眉如剑,瘦瘦高高,皮肤也不似别的孩子一样,带着股子健康的高原红,清秀又白净,一头板寸贴着头皮,看起来可精神了。 “那个,是聂卫民吧,生的跟他爹可真像。”苏向东说。 看起来帅气,朝气蓬勃,只有两个字能形容,那就是精神 柴校长颇为得意:“可不,至少目前来说,他是高一班我寄予希望最多的一个孩子。 跟他爹一样,脑子好吧,但要跟他爹一样是个书呆子,那书还不如不读,我看不起这种孩子。”苏向东故意说。 柴校长可不这么认为:“你要以为他是个书呆了,你可就大错特错了,我跟你说,你注意看着啊,这一圈跑过来,他就没影儿了,你信不信? 夜里嘛,大操场上只有一个大探照灯,看不清孩子们的影子,但确实,他留心看,再一圈儿的时候,聂卫民不见了。 “这小子跑哪去了?”苏向东问说。 柴校长带苏向东小跑着,到了操场的尽头,向着宿舍区的方向,指着女生宿舍说:“一圈操八百米,而操场那头,离女生宿舍是三百米,你看到没,他是从那棵松树后面跑的,进一趟女生宿舍再回来,刚好赶得上再一圈儿的跑操。 “这小伙子是进女生宿舍了,胆子够大的呀,他这么干应该不是一次两次吧,就没人抓住过。”苏向东说。 “这个时间点,女生宿舍的宿管会离开五分钟,去给女生们打热水,所以,他能进得去,这是其一,再则,他只在跑操的时候进去,平常绝不踏足,而且,跑操的时候,陪操老师年龄大了,跑不动,要比他们慢一点,就只在现在,第三圈,会跑在队伍的最前面,他又是在最后一排,最后一个,所以,没人能发现他。 就苏向东这种无法无天的,上高中的时候也绝对绝对,不敢进女生宿舍那种禁区,毕竟男生进女生宿舍,那是要给当成流氓罪而开除的。 “柴校长,你最恨的不就是学生们早恋,这种流氓行为,难道你不抓他? 柴校长抱着双臂,也很无奈呢:“一则,他这样干并没有影响到学习,二则,我知道,他只是给某个女生送个东西,并不是天天这样干。今天他妈给他送了一盒邓东崖带来的曲奇,他之所以会去女生宿舍,应该是给某个女生送曲奇的。 而高一班呢,总共就俩女生。 个个头矮一点,一张圆圆的娃娃脸,那是自治区高区长的女儿,高小冰,虽然名字冰,但长相非常甜美,还像个小姑娘一样。 另一个,个头挺高,黑暗中看不清五官,但只看身材,也是个气质很好的大姑娘无疑了。 苏向东突然就来兴趣了:“现在的孩子们,总喜欢递个小纸条儿什么的吧,这种事情瞒不过你的眼睛,聂卫民喜欢给哪个递纸条?” 柴校长跟自己从上海来的朋友之间嘛,也就难得的八卦下:矮个头的那个家庭条件好,男孩子嘛,就目前来说,对于高官家的女儿,当然会更有兴趣,所以,矮个头的那个收到的小纸条儿多。至于高个头的那个,你甭看挺漂亮,家庭条件不好,倒没发现有人给她递纸条儿。 “所以,聂卫民冒着给当小流氓抓起来的危险送曲奇,是送给矮个头那个的? “女生宿舍,这学校里除了宿管和女指导员,于其他人都是禁地,所以,我也不知道。柴校长摊了摊双手,说:“走吧,到办公室喝点儿茶。说实话,你有来矿区的意向吗,我得跟你访 个地方能否发展得起来,一个人能否在一个地方做一番事业,跟一个人本身的能力分不开,也跟那个地方的领导层,有着莫大的关系。我是个教书匠,除了教书,不想别的事情,但我觉得这个地方,是个可以一展拳脚的地方,所以,趁着新政策,你是否有考虑,来此干一番事业?” 苏向东坚定的说:“有,非常非常有。而且,聂卫民那小伙子,真是个人材。” 胆肥,蔑视,并且有能力蔑视法律,这样的孩子,真是太适合给他当手下了。 学生们跑完操,就该回宿舍了。 油田中学因为柴校长的岐视,也因为矿区读书好的女生真不多,高一就只有俩女生。高小冰天性跟她妈一样,好强又没心没肺,叽叽喳喳的说着那个男生更讨厌,那个男生今天跑来 抄她作业的话,就跟刘小红俩进宿舍了。 刘小红一看自己的枕巾叠了个对角,心就怦的跳了一下。 “走啊,一起去打开水。”高小冰说。 “你先去,我马上就来。”刘小红说着,伸手在枕头下面,摸到一个硬硬的铁盒子,手跟给虫子咬了似的,马上就缩了回来 等高小冰出去了,她摸出个铁盒子来,打开,里面是一枚枚,分包开的,散放着奶酪香气的,曲奇饼千 区政府家属院里,聂工和陈小姐还在进行关于谁更帅的,灵魂的考问呢。 “这还用说吗,在我眼里,你比谁都帅,我的聂工呀,谁都比不过。”陈丽娜说。 “好了,赶紧开车去睡觉吧。”聂工本来挺高兴,等陈丽娜回答完了,却又意兴怏怏。 怎么了嘛,不相信?我没骟你啊,邓东崖也就比你幽默点,风趣一点,我眼里啊,除了你没别的男人。“陈丽娜赶忙说 她觉得自己说的够诚恳的啊,这人拿着作着,是想干啥呢 小陈啊。”聂工顿了顿说:“人要撒谎,从她的心跳,声音皮肤的变化,是能看出来的。怎么,看邓东崖病成那样还坚持工作,不巡私,不枉顾同学情面,讲原则,你是真欣赏他吧。 唉,很多人以为,与女人相处,讨好她就行了。但其实,像陈丽娜这样的女人,她欣赏的,是比自己更有能力的男人。 陈丽娜大清早的起来,毛防厂的女工们还没上班呢,赶紧就出门买菜去了。 她腰有点扭伤,走路的时候疼,时不时得停下来,揉会 她隔壁住的,是办公室的小芳,那不见聂工在外面刷牙嘛,就跟同宿舍的小琴说:“小琴,看着没,咱们书记的家属呀长的可真帅。 “可不,是真帅。不过,昨夜他过来要门板的时候,可真是把我给吓坏了。”小琴说。 小芳噓了一声:“别提了,他估计得生气。 毛纺厂的床板嘛,本身就薄,聂工动作也没多激烈啊,才不过几下,咔嚓,床板塌了,陈丽娜就卡在了折断的床板里了 聂工把她给拖岀来,那不听说隔壁两张床板,就过去借了一张嘛。 年青的时候聂工矜持着呢,来一发都要看时间,越老越不正经,天天都要来一发。 把隔壁俩姑娘给人吓的。 “我还得再说一句,咱们聂工是真帅。”小芳对着镜子,梳头发呢,就又说。 结果聂工经过,拿毛巾揩着嘴上的沫子说:“只有不正经的人才谈论别人的相貌 俩姑娘对望了一眼,他已经拉开宿舍,进门了。 陈丽娜包了些羊肉馅儿的饺子,又拿烫面烙了几张又薄又软的千层饼,再赶着聂工,让他回家把自己昨天烤的大列巴拿了两个来。 借来的蜂窝煤炉子多,一个上面热着牛奶,还有一个熬着粥 总之,她今天早餐做的太丰盛,整个宿舍区的小姑娘们,全都给吸引到书记的宿舍前面来了。 这些,当然还是给邓东崖备的。 邓东崖胃疼的不行,几乎一夜没睡,在医院病床上躺着呢 “领导,北京那边又来电话了,催着您往红岩呢。”赵主任 邓东崖就不高兴了:“是陈老吗,那个马小芳和他到底什么关系,何致于就一个又一个电话的,不停的这样催我?” 赵主任摊了摊手,没说话。 正好聂工提着饭盒,跟陈丽娜俩就进来了。 邓东崖胃疼的不行,但还是得站起来跟聂工握个手。 上海汽车厂吧,现在面临着非常严竣的转型,而国内了解汽车的人并不多,而聂工在汽车研发这一块儿,算得上是先驱了,为什么呢,因为他的专业是石油,而石油,就是为了汽车而造的 邓东崖要为了上海汽车厂的事情,很多事都要麻烦聂工,当然就得撑着跟他聊上两句。 聂工跟他握了个手,拍了拍他的肩,就又出去了 让陈小姐跟她欣赏的男人单独坐着聊一聊,这个海量,聂工必须得有。 “羊肉饺子,我现在没胃口吃这个。”邓东崖揭开饭盒一看,就说。 陈丽娜把粥端过来了,自己熬的白粥,不过边疆的大米跟内地的不一样,现在新品种的米,油质特别丰厚,面上一层子跟奶皮子似的。 邓东崖一闻白粥,小锅子熬的,就说:“要不,我喝两口粥 “不要担心吃不完,各样吃上两口就得,我家孩子多,中午他们放学,什么都能给你吃完。“陈丽娜说。 邓东崖于是试着喝了几口粥,那不看还有牛奶嘛,边疆的牛奶跟内地不一样,至少不兑水啊,闻着就是一股奶香。 他于是又一气喝了半杯牛奶。 缓了一会儿,胃渐渐的,没有原来好像一直给一只大手拧着似的,那种抓心感了 于是,他又端起饺子来,陈丽娜把料碟送过来了 “我不吃醋。 这是酱油,我就知道你们南方人吃饼子不爱蘸醋,而且你现在这胃,也不能吃太刺激的东西。陈丽娜说。 这饺子包的小,一口一个,而且里面肉不多,全是汁儿还烫着呢。 邓东崖说不吃不吃的人,连着吃了半饭盒,才把筷子放下了:“说实话,我还想尝尝你烙的干层饼,但要再吃,我就该给撑死了。 “你还是个病人,下午咱们不就要开会嘛,这会儿再好好躺着睡一觉,不过,我不知道你是否知道,咱们边疆,关于种子基地的事儿? 东崖不知道陈丽娜想说什么,停下来看着她。 她说:“我们整个边疆,从76年开始就有一项新政,帮某些欧美大国育种,而这些种子呢,它们是经过基因重组的,这个并不是问题,而是,这种育种,在对方来说,是要给我们的农场给酬劳的,但农场方面,并不会收到酬劳,酬劳,被某些人私吞了。还有一点就是,对方的种子,跟我们木兰农场的种子不同,它自己本身不具备种性,农户们因为对方的种子产量高,就会彻底放弃自己原本的老种子,用他们的种子,但渐渐的,我们身为农业大国,自己本身不具备产种性,就只能依赖进口种子,你明白这种事情,它意味着什么吗?” 邓东崖虽然不懂农业,但这是个非常浅显的道理 他说:“我们的种子绝迹了,我们的粮食,从源头上被人给控制了。” “种子之战,一直都在打,这是个常态,就好像两国交战,你放一枪,我也回应一枪似的。但是,有人把这个,当成一种强硬的政策来往下压了,东崖,你觉得,灭绝一个民族的种子,这事情它严不严重?而把有偿变成无偿,那些钱,它又去了何处? 邓东崖当时未说话,但在病床上坐了半天,在医生们的围追堵截下,坚持出院了。 坐在宾馆的床头,他揭起电话,给某人个电话。 好吧,聂工一个,邓东崖一个,一上一下,不过两个电话而已。 马小芳此时也许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她引以为傲的后台估计很快,就得轰然倒台了。 还是那句话,不作就不会死啊。 这不转眼就是下午了嘛。 前往区政府的小汽车上,邓东崖坐在后面,就说:“陈丽娜,拿岀你的口材来说服我们考察团吧,说实话,我因为被人灌了酒,对你们这个地方存在着非常大的偏见,但你要能说服我带的那十二个人,我依旧,愿意把上海服装厂,设在这儿。 第188章 下午,矿区政府。 领导们,考察团的人都陆续到场,等三点整的时候,所有人都到齐了。 邓东崖说:“我们此次来呢,着重考察两个地方,一个是红岩,还有一个就是乌玛依矿区。因为乌玛依离的比较远,我们就先来乌玛依了。说实话,未来之前,俩位女同学信中的乌玛依和现实中我看到的,差别有那么点大,总之,在我看来,乌玛依还没有到能真正成为经济载体的时候,所以,很遗憾,我们可能得继续往红岩去了。除非,陈丽娜,你有什么能够说服我的现在,开始你的陈述吧。 觉得我们交通不够发达吗?”陈丽娜就坐在他的对面,反问。 邓东崖摇头:“并不是因为交通的问题。 两列专线,无数公路,乌玛依因为有石油,交通那是非常发达的。 “你们边疆,一个工人一个月的边疆补助就要二十块,而我们红岩,一个女工一个月才三十五块钱,就人工来说,在我们红岩办厂,会大大降低生产成本,降低成本,就意味着产生利润。”马小芳说。 邓东崖也说:“人工成本,确实是我们考虑的,非常重要的个方面。 陈丽娜直接笑了:“一斤肉要一块钱,你们红岩一个女工个月工资只能吃得起三十五斤肉,还谈什么养家养孩子,正所谓穷则思变,现在我们搞企业,是因为大家一直太穷了,才要想办法让大家都富起来,你学旧社会买一群长工,还不要钱呢,利润岂不更高,可我问你,旧社会地主赚的那么多,他们怎么没有存活到今天,怎么全给斗傻了?” 接着,她又说:“我们矿区毛纺厂的工人月工资比你们红岩的高了二十块,纺织女工一月可拿五十五块,可你看我们破产了吗,没有吧。你们的二毛厂在问政府要补贴,要资金,可我们去年赚了十几万,这个你不可否认吧,谁说人工成本高了厂子就会不赚钱的,我问你们? 胡区长和阿书记就因为人工这事儿,愁了好久,现在对视一眼,才发现,陈丽娜说的太对了,虽然不知道道理在哪里但竟无理反驳。 “你们矿区辐射面不够广,也是个很大的问题,不像红岩能辐射周边好几乎大省,以及,红岩有一个非常大的军区,光供给军区的服装,就足以养活一个服装厂。”邓东崖于是又说。 陈丽娜又笑了:“谁说我们生产衣服,就仅仅只是供给军区和企事业单位?” “什么时候都不能打消的,是女人的爱美之心。不论城市还是农村,都一样。军区的服装只是一个方面,你们为什么不看看,整个内陆那么多的城市和农村,那么多的女人和孩子,她们都要穿衣服,而她们想要的,是漂亮的衣服,是时髦,是大方,要不然,为什么一米的确凉能卖的比肉还贵,为什么大家为了抢的确凉,能打的头破血流,因为大家想要的,是美,是漂亮,而我们能制造的,就是漂亮。 顿了顿,她说:“安娜,聂工,麻烦你们操作一下。” 安娜把四周的窗子全关上,窗帘也给合起来了。 角落里一架放映机,由聂工来操作,声音刷刷响起,所有 人的目光,就全集中在挂在墙上的幕布上了。 幕布上出现投影,一张张的,全是黑白照片。 照片上有俩女人,还有一群孩子们,无一例外,都在很空旷的地方站着。 这些全是黑白照片,拍在胶卷上,再用电影的方式把它展现出来。 陈丽娜站了起来,走到幕布前,指着荧幕上被放大的自己说:“你们看这件衬衣,如果是彩色照片,你们就会发现,它是白底,红花,像不像《春苗》里田春苗的那一件? 《春苗》是最近一直在公映的,一部非常好看的电影,电影里的田春苗,穿的一件花衬衣,蓝裤子,恰就是照片上陈丽娜穿的那样。 但显然,陈丽娜身上的这件要更窄一点,更紧俏一点,看着,整个人也更精神。 再翻一件,依旧是衬衣小窄裤子,不过颜色变了,衬衣的腰间岀现了些微的花饰,而裤子呢,也裁剪的更短了,显得她整个人干练而又利落。 这一套,比前一套看着还要漂亮。 女人都爱美,而电影,就是她们爱美的风潮,陈丽娜所有的衣服,都是照着电影女主人公来裁的。 邓东崖看了以后直点头:“不错啊丽娜,看来你们矿区不止有布料,这是设计师都有?” 陈丽娜又笑了:“同学半年,咱们邓书记专心学习,连胡素 学是学什么专业的都不知道呢。我今天正式告诉你吧,她是北工大艺术设计系的高材生。这些衣服,全是她设计的 在座的领导们相视,全都摇头笑开了。 陈丽娜让聂工停止了放映,画面定格在几个孩子的身上。 二蛋穿着的,是丹尼布裁成的裤子,又叫牛仔裤,这种丹尼布略贵,但是裁岀来的裤子孩子穿着,版型特洋气,就跟电影里那美国孩子似的。 妺妹穿的是小裙子,三蛋穿的则是格子衬衫,白球鞋,黑裤子。 另还有几个个大孩子,或者手插兜,或者就那么站着,其中有一小帅哥,真正称得上是剑眉星眸式的帅气,两手插兜,头仰的高高的,低眉望着前方,两只深邃的眼睛格外有神。 邓东崖回头看了一眼正在角落里,跟他长的可谓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聂工,明白了,这应该也是他大儿子。 果然,陈丽娜说:“我们一时也从别的地方找不来模特儿全家齐上阵,就让孩子们拍了,我和胡素家孩子丑,你们凑和着看就成。” “小陈,我现在有个问题。”就在这时候,阿书记说话了 清了清嗓音,他说:“为什么没有设计我们男性的衣服呢难道说,我们就不配穿上海服装厂的衣服? 阿书记,据说在困难条件下,男人的服装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因为男人呀,在家庭里地位最低,您说,咱们需要给地位最低的人生产服装吗?” 陈丽娜本来是开个玩笑,阿书记想了想,居然认真点头你说的很对,我都四年没买过新衣服了,唉,上一回买内衣,还是四年前的事啦。 “要四年没换内衣,那阿书记的内裤,现在成啥了?”胡素悄声问陈丽娜。 陈丽娜要笑死了:“抹布吧,估计也就挂在屁股上,再啥。 俩人看着阿书记笑呢,阿书记还不知道她俩笑的是什么。 而在座的千部们,基本都是男性,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什么好羞的嘛,相互看着,轰堂大笑。 “领导,咱们接下来就去红岩吗?”马小芳一看邓东崖一幅给陈丽娜说动了的样子,起来就问说。 邓东崖本来计划,是今天开个会,走个过场,就直接往红若赶的。 旦是陈丽娜这种新式的主张,几乎在一瞬间就把她给说服 “我现在还想问一点,陈丽娜同志,你对于你们矿区的规划,就只有这一座服装厂吗?”邓东崖于是又问。 要说一个地区的产业,它是一个整体,光有一座服装它是发展不起来的。 陈丽娜说:““当然不是,我们有得天独厚的矿产资源,重工业作载体,就可以生产塑料,文化办公用品,它和服装业、家纺业互为作用,乌玛依在将来,会是整个北方,最大的生产大商业区。所以,我们现在只缺一家服装厂,把乌玛依的地方经济,给带动起来。 像邓东崖这样的人,真正能被说服,做起决策那,那当然是极其果断的。 他回头说:“很遗憾小马同志,你的规划书写的非常漂亮但是显然,陈书记的发言更有前瞻性,我也觉得,我们上海服装厂开办的分厂,不应该只生产制服,而是应该把服装的美,带到各个城市去。 所以,红岩我就不去了,上海服装厂的北方分厂,我们要落户乌玛依矿区。邓东崖手拍桌子,一锤定音。 可以说,陈丽娜一席话,不仅仅是说服了邓东崖,更重要的是,她说服了一直以来对于矿区的发展信心并不大的阿书记和胡区长。 就好像给别人夸了一通,才发现自己身上还有闪光点一样这俩人带头,首先就鼓起掌来。 紧接着,在座所有的人纷纷都站了起来,尤其是上海考察团的一帮人,他们是真正给陈丽娜的这一席话,给说服的。 陈丽娜站在大荧幕前,一脸的骄傲。 而马小芳和她所代表的红岩二毛场,就这样被晾在当场。 每个人都走过去和陈丽娜,和胡素握手。 她们,却得打道回府了。 浈导,今晩咱们再一起吃个饭,也不必在宾馆了,听说您的胃不大好,要不,我今天晚上亲自下厨,给您做碗面吃?”胡轩昂适时的,跟邓东崖推销起了了他的油泼面来。 邓东崖却说:“公事谈完了,我还有点儿私事,胡区长的油泼面等下次吧,我知道油泼面没辣椒就不好吃,但我呢,因为胃病,不吃辣的,往后到了上海,我请你吃饭吧。 从区政府出来,邓东崖就问陈丽娜说:“去你家作客,不会让你不方便吧?比如你家聂工,会不会觉得我另有图谋? “我们都老夫老妻了,家里四孩子呢,早没了像邓东崖你这样那样的花心思啦,不会乱怀疑彼此的。”陈丽娜笑着说。 “夫妻做到你们这种程度,真挺好的。“邓东崖感叹的说。 相互信任,相辅相承,说不出来的好。 陈丽娜还要忙着开车接孩子呢。 聂工不是给陈丽娜吩咐了,赶着去卖菜了嘛。 陈丽娜先到中学门口,远远就见二蛋在那儿背单词呢。 好吧,他读了八年书了,也就最近用功了几天,上车叫了声叔叔好,就埋头又去背单词了。可在邓东崖看来,真的是大跌眼镜:“你儿子居然会主动学习? 学习不就是孩子的职责?”陈丽娜也觉得很惊奇。 那不小学门口,三蛋也刚出来了,手里也拿着个四阶魔方正在刷刷的扭呢。 这是爱德华给他寄来的,比二阶要难复圆得多。 三蛋是只要有时间,就会拿个魔方刷刷拧的。 邓东崖再看这个,又是另一番的感慨。 就这,还没有那个乖乖的小妹妹呢。 “丽娜,事实上,除了服装厂的业务,我还有个非常大的商机,这个商机,至少可以让你们马玛依比别的地方早富十年,我可以给你,不过,我想你能答应我一个很自私的请求。”邓东崖说。 陈丽娜问:““什么请求?” “帮我带个孩子,也不用太久,顶多就两年。” “一个,特别特别难管教的孩子。”邓东崖又说。 而贼心不死的马小芳这会儿呢,又跑到武装部去了。 就在巴依老爷家的大院子前面 她正在游说冷奇呢:“你原来不是挺会搞事的吗,我带着人呢,不需要你出面,你们只需要争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好,只需要一次恐怖事件,让上海考察团能重新考虑就行,你帮我争取下来,我保你升职,好不好? 奇看着马小芳,不语。 “你要不答应,我就让你永远呆在矿区,老死在这儿。”马小芳这是狗急跳墙了这是。 “行,可以,没问题,我帮你搞就是了,你今晚住那儿,是回红岩,还是再在招待所住一晚上?”冷奇还是一惯的嬉皮笑脸 马小芳说:““我在招待所,等你的消息 “那你慢走啊,晚上记得早点睡,不要睡太晚了啊。”冷奇刚一说完,回头,就见刚下班的安娜站在自己身后 滚。”她说 冷奇简直了:“安娜,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回来之前不打个招呼? “因为我要打了招呼,就发现不了你跟那个恶臭的女人还在一起狼狈为奸,冷奇,你就是条狗,永远也改不了吃屎的那种 安娜说着,拂袖而去。 冷奇这下算是玩火,玩到引火烧身了。 旦他这会儿还没时间哄安娜,把武装部的冯参谋叫了来,给叮嘱了一下,让他盯着红岩考察团的人。 他那头不是答应了马小芳要放水嘛,那么,今晚冯参谋带武装部的人盯着,只要马小芳手下那些考察团的人敢搞恐怖活动,这边一收网,连马小芳一起,直接可以全扔监狱里去了。 但是,这么好的事儿,怎么就叫安娜给听到了呢。 冷奇简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回到家,安娜就在床上躺着呢,妹妹在床上坐着玩洋娃娃 冷奇不敢上床,就坐到了床沿上。 “爸爸。妹妹说话可甜了。 “嗯 “说对不起。”她说。 冷奇躺安娜身边,妹妹就躺他俩中间了。 妹妹躺中间,一边看爸爸眼睛红红的,再看妈妈不转身,着急啊。 于是爬起来,翻到安娜这一边,就开始掰她了:“转专身,妈吗,转身。” “不要,妈妈讨厌那个人。 “不讨厌,我们都爱爸爸。“现在的聂卫星,嘴里话儿那是成串的。 “不爱。 “爱嘛,爱嘛。”卫星把安娜掀不过来,就死命的抱着她的头,想要给抱转过去。 安娜看妹妹那么可爱的,再想自己怀的儿子也六个多月呢,遇上这么一个拧不清,整天想着干坏事的男人,气的不行,正哭呢,冷奇突然翻身起来,就吻过来了 好吧,一个在这边亲,一个在那边亲,卫星和冷奇俩人都在说对不起。 “我不能跟你说我改了,我也承认,我原来干过很多伤天害理的事儿,但是吧,今晚你信我一回,红岩考察团的人,只要敢动,我肯定全抓起来,马小芳也不例外,安娜,卫星她妈,你就信我一回,成不成?” 第189章 另一个反派 妺妹是冷奇抱着,放到陈丽娜车上的。 她乖啊,拉着冷奇的手还在叮嘱:“不准跟我妈妈吵架。 “我那敢惹她啊,她厉害的就跟个母老虎似的。”冷奇说。 妹妹才不信:“是你不对 “我认错,我跪搓板,行了吧。“冷奇只差举手投降了,挥着手,跟聂卫星那叫一个难分难舍。 “所以,你这闺女,有俩爸俩妈。 可不,咱们武装部的部长冷奇,是我闺女的干爸,比我家聂工还疼她呢。” 邓东崖对于陈丽娜的生活,是越发的好奇,以及,羡慕了。 他原来总遗憾陈丽娜生活在这样的偏远之地,生活未免不如上海那般的热闹,有意思。但真在矿区呆了两天,突然就发现,她称这儿为乌托邦,不是开玩笑的。 这儿的人似乎普遍纯朴,热情,也不像上海那样,人人都满怀着功利之心。就比如说,冷奇那个武装部长,热情,帅气,利落干练,邓东崖虽说没怎么跟他说过话,但是心里很是尊重,并且佩服他。 这不聂工买好了菜一上车,就该回家了。 陈丽娜一回家,就得要做饭的,二蛋帮她砍柴,手里还抱着英语书呢,矿区中学的录取分数线去年是408,陈丽娜给他说的是,苦千一年,从此幸福一生,端枪,当兵,到兵营里过好 日子。 三蛋在帮陈丽娜洗菜,而聂工呢,得招待客人嘛,就陪邓东崖坐着,俩人一起聊关于上海汽车场转型的问题。 邓东崖是上海人,饮食清淡,陈丽娜就剁了一块五花肉,捏成丸子,做了个四喜丸子,他胃不好,肯定喜欢吃炖的软烂,易消化的食物嘛,现在羊是最肥的时候,聂工亲自跑到市场上挑的,宰好,剥干净,洗的干干净净的小羊羔,塞上调和往火墙里一烤,至少得烤上三个小时呢。 怕邓东崖饿嘛,陈丽娜就先给他和孩子们熬了几碗奶酪岀来 淋上蜂蜜和花生,洒几枚碎葡萄干和核桃仁,这东西格外的开胃,果然,邓东崖一尝就放不下了。 邓东崖吃着奶酪,跟聂工两个聊着汽车场的事儿,冷静观察,就发现聂工家这几个孩子,是真乖,乖的跟那训练有素的士兵一样。 这不,到了晚上,邓东崖肚子饿的咕咕叫了,饭菜才上桌 当中一只烤的焦黄的小羔羊,扑鼻的鲜香,边上还有他喜欢的炒青菜,四喜丸子,油色鲜亮的红烧肉,而主食呢,并不是米饭,而是熬的烂烂的白粥。 “要早知道丽娜的手艺这么好,在党校的时候,我会多去蹭几次饭的。”邓东崖说。 大人不动筷子,孩子们不敢先动筷子。 二蛋好久没有吃过妈妈做的烤全羊了,而且,他吃粥吃不饱,手里是大馒头,努力装做文雅的说:“邓伯伯,你先吃。” 这几天二蛋听爸爸妈妈议论,说这个伯伯胃口不好,他很开心啊,毕竟所有到二蛋家做客的人,肚量都特别大。 而妈妈呢,除了过年,并不常做这些好吃的。家里最重要的饭,还是揪面片和浆水面,孩子们又正是长骨头的时候,别说烤全羊了,给他们四父子烤一只全牛,他们也能一顿干掉。 尤其住校的聂卫民,别看瘦津津的,胃口大的跟个无底袋似的。 邓东崖的胃是着了冷风就不舒服的,所以呢,确实是浅尝辄止,虽然烤全羊嫩的放在舌头上就要化了一样,也不敢多吃仅仅是夹了两块肉而已。 再吃了一块红烧肉,两只丸子,喝了一碗粥,他就算吃饱 吃完了饭,照例是二蛋和三蛋两个照料着洗锅。 陈丽娜这不,一直掂记着邓东崖让她养孩子的事儿呢嘛,见他给自己卖了个关子,却再不肯多说了,就说:“东崖,你不要讲话讲一半,倒是好好跟我说说啊,你要我帮你养两年的孩子,究竟是谁? 邓东崖摆手:“咱们暂且不说这个。丽娜,我听了你对你们矿区的前景规划,确实觉得你做的非常好,但是吧,你现在设想的那些工业,想要带动一个大产业区,还是不容易,你想过如果矿区有一个汽车厂,会怎么样吗? 看聂工两口子面面相觑着,邓东崖又说:“我们上海汽车厂要在北方建立分厂,我可以把这个分厂,设在你们乌玛依,对于地方经济来说,那将是非常大的一次带动,而且,汽车厂要设分厂,可是要给上百万的资金的,你们想要吗?” 陈丽娜心里激动,但并没有表露出来。 她想的,是邓东崖所说的,那个极难管教的孩子呢。 让她帮他带孩子,陈丽娜就有点头痛了,究竟得是多难管教的孩子,邓东崖才这么难说出来。 这不,陈丽娜借着进小库房拿水果,给聂工个眼色,就把他给叫出来了。 边疆的水果啊,放在地窖里,一年半载都不会坏的。 甭看现在是春天,去年冬天存下来的苹果,皮特别厚的哈密瓜,还有拳头大的大苹果梨,都是一股子的香气。 会儿他说要送孩子给咱养,你来拒绝啊。”陈丽娜就跟聂工说。 聂工点头:“当然了,咱家就四个呢,我们又不是开福利院的,刘小红咱都没养,帮他邓东崖养孩子,他想得美 “对,反正服装厂的事儿定下来了,他再用啥诱惑我,我都不帮他养孩子。 上海当然时令水果多,但是,就现在来说,也没有草莓和指头肚大的小西红柿啊,还有一种比拇指稍大一点的果子,邓东崖捡了一只来吃,并不算太甜,但是吧,味道岀奇的好。 陈丽娜介绍说,这是农场的田书记,最近用茄子和西红柿杂交,研发出来的新水果,邓东崖不懂农业,确定自己虽然见多识广,也没见过这东西,于是吧,就多吃了几颗。 这不,他清了清嗓音,搞的很正式的,就准备要谈孩子了 当然,聂工和陈丽娜交换一个眼色,也是早就想好了,委婉的拒绝帮他养孩子。 翻开皮夹子,从里面拿了张照片出来,递给聂工看了看,再递给陈丽娜。这照片上是俩大人,俩孩子,大人呢,肯定就是邓东崖和他爱人了。 而俩孩子呢,大的是个男孩,咧开嘴笑着,小的是个闺女,两只眼睛很大,看起来属于特别机灵的那种,跟邓东崖的家属长的,非常像。 不过,就跟人一眼就能看出来,陈丽娜是聂卫民兄弟的继母一样,陈丽娜只看了一眼,就发现了,邓东崖这家庭,应该也是再组的。 “这是我大儿子,今年九岁了,跟你家最小的那个儿子一样大,特别特别不服他继母的管教,在家就是欺负妹妹,跟继母对着干,还欺负妹妹,在外面呢,简直是……” 邓东崖说起来挺不好意思的,好吧,这唐国强式的大帅哥看来也属于后院不宁的那种嘛。 “扎人自行车胎,给人汽车下面放钉子,下水道的井盖子上放鞭炮,这孩子呀,我真的,回回想给送少管所去,但他还太小,人不肯收啊。” 聂工一看,该自己上场了,就说:“东崖,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是吧,我们家孩子已经够多了,你家的孩子,恕我们真腾不起功夫来照顾,好吗? 邓东崖一听聂工拒绝的这么干脆,挺遗憾的,但也不好强求人家,就叹了口气说:“你们至少考虑考虑,天下父母心,谁都希望儿女好,但我对于我这个儿子,是真的无能为力。 陈丽娜看着照片,莫名觉得这孩子长的特别让她眼熟。 看了半天,她说:“他是不是叫邓淳?” 邓东崖愣住了:“我原来跟你提过? “大概提过吧。”陈丽娜说着,就把照片接了过来,仔细看了半天,笑着说:“这样吧,你把这孩子送来吧,但咱们可得说好了,跟我家的一起吃,一起住一起上学,我家大的俩可凶着呢,他要敢欺大打小,对妹妹不好,卫国和卫民肯定会拎着拳头伺候他,真打伤哪儿了,我可不管。 “我那儿子,现在真要没人管,那将来就得进少管所,我在家都拿大皮鞭抽呢,你想怎么管随你,反正,不要让他挨饿就行,伙食费我会按时寄来的,好吗? “行吧,但到时候你们自己的人送来,而且,要他真不服管教,我也不养他,一份电报,你自己来接孩子。“陈丽娜于是又说。 邓东崖今天吃的可算很多了,但坐了半天,不但胃没疼,这会儿还有点儿饿呢。不过吧,聂工家的孩子确实够能吃的她做的菜,全被他们给干完了。 意犹未尽,邓东崖恋恋不舍的,离开聂家,趁着车就回招待所了。 “站住,什么人!”突然,招待所外几声怒吼,邓东崖都给吓了一跳 “举起手来。 “不是,警察同志,我们啥也没干啊。”有人说着 邓东崖给吓的,举了半天的手,才发现对方说的不是他。 等邓东崖上了楼,还没到自己房间里呢,就见马小芳直接给人从房间里拖了出来。她还在那儿喊呢:“邓书记,快,快给陈俊彦打电话,快呀,就说我在矿区给人劫持啦。” 邓东崖看了半天,问赶出来的赵主任:“这女的怎么啦? 赵主任半天没好意思说,看马小芳给拖下楼了,才说:“据说是指使手下人,蓄意在矿区搞恐怖活动,给抓了呢。 好嘛,玩这种小把戏,以今天下午邓东崖所见的,冷奇身上那股子煞气,不抓她才怪。 这不到了晚上,一家人就该睡觉了。 聂工刚给妹妹沖好了奶,这不给了她小被窝,让她自己躺在小被窝上吃 妺妹不肯,要躺在妈妈的身上,而陈丽娜呢,因为昨天晩上扭伤了腰,还没好,疼的不能碰,正跟妹妹俩纠缠呢。 聂工也躺到了炕上,拍着自己的胸膛说:“好啦,卫星,坐爸爸胸膛上来吧,爸爸摇着你吃,行吗?” 因为这个爸爸严肃嘛,妹妹很少跟他开玩笑的,但也笑嘻嘻的爬了上来。 聂工也是学人冷奇的样子,胳膊摇把摇把,把自己的身体给妹妹当摇篮呢。 妺妺抱着奶瓶咕咚咕咚的吃着,就听聂工冋说:“聂卫星为什么喜欢冷爸爸,不喜欢我? “爸爸扔我。”妹妺回答的很干脆。 几乎每天晚上,必定要把她扔出去一回,妹妹很生气。 “要今晚不扔,你是不是就爱爸爸了? “嗯。”妹妹郑重其事的点头。 聂工明白了,妹妹之所以不喜欢他,是因为他总爱把她抱扔到隔壁去。 他年青的时候节制着呢,后来慢慢的就放松了自己,现在几乎雷打不动,一周五次,反而是越老越猛了。 那冷奇呢,他跟马小芳那时候,就天天把马小芳整的哭,动不动闹着回娘家,现在也不可能修身养性啊,聂工看了陈丽娜一眼,悄声说:“小陈,你说冷奇那王八蛋,不会丧心病狂到干事儿的时候不避孩子吧?” 要不然,他们夫妻也得性/生活吧,那他们干那事儿的时候难道妹妹就睡在身边? 陈丽娜腰疼的厉害,皱着眉头说:“安娜说,只要妹妹去冷奇甭说性/生活了,所有的事情全部停下,专心陪她,哪像你呀,跟个后爸似的。 好吧,今天陈小姐本来腰就不舒服,累了一天,疼的躺不住,趴着呢。 聂工一只手要给闺女当摇篮,另一只手吧,还要给陈小姐揉腰,虽然躺在炕上,却是忙的满头大汗。 没想到今天,聂卫星倒是悄悄亲了他一口。 “爸爸,我也爱你呀。”她悄声的说。 聂工头一回得闺女主动亲一口,虽然也知道在她心里,自己远不及冷奇更重要,可心也暖暖的。 等妺妹睡熟了,陈丽娜才开始跟聂工讲邓东崖的儿子,邓淳的事儿。 她说:“聂工你是知道的,上辈子我和老聂呀,层次可不差可以说很多现在默默无闻的大领导们,我都能数的出名号来,但我就是没听过邓东崖。今天见了他儿子的照片,我才明白了,他应该过不了几年就会去世,而他的儿子,将来咱俩都会认识。 聂工惊呆了:“我们,你的意思是,我居然会认识邓东崖他儿子? “那孩子上辈子啊,过的挺坎坷的。你看他现在是邓东崖的儿子吧,其实,他还有一义父,那个人啊,就是你一直在找的,苏向东。 聂工还是没听明白,于是陈丽娜就跟据回忆,给他仔细解释起来了。 邓东崖前面的妻子呢,应该叫王纯,是个特别温柔,漂亮大方的女演员,还小有名气的呢。 后来呢,王纯去世,邓东崖另娶。 当然,不是天下的后妈都像陈丽娜的。跟后妈搞不好关系邓淳就从家里跑出去了 苏向东呢,不是在一地儿呆的,他在整个共和国,处处都有业务。 鼎盛的时候,政府的石油都卖不过他的黑油,而且,他的黑加油站,服务好,量加的足,在民间口碑好着呢。 而邓淳呢,不正好是苏向东的干儿子 上辈子陈丽娜被苏向东的势力欺负,一纸官司打到高法,苏向东那边出来的就是邓淳,小王八蛋,长的可帅了,面甜心黑,一声声儿的陈姐叫着,坑人没商量。 要不是陈丽娜够泼,有手段,在司法还不够完善,边疆更是群雄乱道的九零年代,还真打不赢官司。 而那孩子,在陈丽娜死的时候,苏向东倒台了,死了,他摇身一变,居然跟聂卫疆两个混到了一起。 陈丽娜总觉得他对聂卫疆没安好心,但是吧,聂卫疆很是信任他。 这要邓淳不是邓东崖的儿子,陈丽娜才不稀罕养他。 但想一想邓东崖那么好的人,儿子将来也要走上邪路,她就觉得,非帮他教育教育那个面甜心黑的小王八蛋不可。 “那就拉来养两天试试?”聂工说。 陈丽娜说:“放心吧,上辈子他不是我对手,这辈子照样不是,敢不听话,大皮鞭抽他。 第190章 重男轻女 油田中学。 孩子们正在学习呢,突然,校长进来了。 “高小冰,刘小红,聂卫民,你们几个出来一下。“他说。 几个孩子正在埋头做卷子呢,全都做懵了,听了好半天,才明白校长的意思。 “去给服装厂拍照片?就我一个男生吗,那我不要去。”聂卫民下意识就说。 “你妈倒想多请几个,但你们出去不得吃饭,不得花钱,还有就是,学习好的我才肯叫去,学习不好的,趁早滚远点。”那不一群男生出来,听说聂卫民要去拍照,全涌上来,也想去呢。 听柴校长这句,顿时所有人都翻起了白眼 在入校之前,他们以为柴校长大公无私,一视同仁,公平正义。进了学校才知道,他眼里就只有学习,只有成绩,考不好的,他能换着花样不重复骂到你耳朵失聪。 考的好的,他能想到一万种不同的赞美之语,来夸你,夸到你飘起,然后下次考的差,于是,他再骂你。 男同学全垂头丧气,刘小红和高小冰却给乐疯了 原来吧,她们就给服装厂拍过照片,但没想到,这又要上照片了。 小姑娘嘛,那有不爱拍照的呀,俩人高兴的,一个牵着个的手,悄悄儿蹦哒着。 柴校长说:“咱们陈厂长说了,给你们拍好画报,那是要登到《新青报》,《上海文艺》,《上海日报》这样的报纸杂志上去的,人刘小红和高小冰都同意了,聂卫民你为啥不去?就因为你长的帅,你认为我们就应该迁就你?” 聂卫民跟他爸一样,最讨厌的就是照相了。 不过,陈丽娜为了宣传自家的衣服,真可谓是煞费苦心。 现在还没有广告一说,当然,人报纸那么严肃的东西,就不给你打广告。但是,酒香也怕巷子深啊,不宣传,哪来的销量,不宣传,现在的女人怎么能接受新时尚和新风潮。 那么,她独辟蹊径,想宣传自家的衣服,怎么办呢。 毕竟她认识的朋友多,门路广。这不,郭滨给她想的办法那就是,投稿摄影专栏,他协调《上海文艺》和《上海日报》等全国的各大报纸,整个儿的,要登一组边疆风采图。 要论形象,刘小红那是矿区第一了 身高差不多有一米七的大姑娘了,瘦瘦高高,皮肤又白,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 就油田中学管的那么严,她的笔盒里,至少每一天都能收到好几张条子。 总之,全班十八个男生,至少十七个在给她写情书。 而高小冰呢,也不差,圆脸蛋的大美女嘛,她家庭条件优越,当然也比刘小红自信得多,收到小纸条,转身就会上交高校长,而不像刘小红,总是藏起来,趁没人的时候,悄悄把它烧掉。 所以,这俩姑娘,那是截然不同的性格。 乍为边疆新生力量,油田二代,这不陈丽娜就策划了一下,准备让这些少男少女们,穿着她做的衣服,在农场里劳动,在油井上晒太阳,在胡杨林里学习,总之,既宣传了城市,又宣传了衣服,简直是一举多得啊。 所以,虽然聂卫民一再不肯去,但桨校长一巴掌就拍他脑袋上了:“不去,不去你今天就给我多做三套卷子。 聂卫民揉着脖子,别扭了很久,跟着俩姑娘一起,出来了 而给他们掌镜的,是已经有七八年没有来过边疆的,郭滨郭大记者。 当然,郭滨也是趁此重回边疆,看看姑父,也顺带着,欣赏一下边疆的壮丽景色嘛。 要旅游,边疆的九月,那不是正好? “郭滨,靳师的摄影水平我是相信的,不过我们边疆可真是有点乱,你开着我的车,照顾好这仨孩子,我知道你们取景要选地方,但尽量别往远处走,油耗子们多,不安全。” 郭滨开的是矿区新配的,第一辆新吉普,信心足着呢:“放心吧,我顶多就带他们去一趟魔鬼城,再到胡杨林啊,沙漠里走一走,晚上会宿在楼兰农场的,这你放心。” 这不,他把车一开,带着仨孩子,还有一个服装厂来打下手的陈甜甜,和靳亮两个,就去采风拍照了。 “不错啊卫民,你俩妹子都在车上呢。”高小冰跟聂卫民坐 排,悄声就说。 聂卫民的俩妹子,陈甜甜和刘小红,俩人好久不见,坐最后一排悄声的叽喳呢。 高小冰,不许再开这种玩笑,万一我哪个妹子被人说闲话我就找你的麻烦。 高小冰学习好,脾气直爽,跟她妈贺兰山那是一路的:“假正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刘小红。 刘小红真的好尴尬啊,因为高小冰给放出笼子来,太兴奋了,声音都不知道小一点的。 “闭嘴。” “我告诉你,这回期未考试,我成绩肯定比她好,不信你看着。”高小冰在聂卫民耳边悄声的,就说。 刘小红和陈甜甜相对吐了一下舌头,继续去说她们的悄悄话了。 聂卫民一害羞,脸就会红,突然往前一窜,就说:“郭哥你会漂移吗? “看人玩过,但我不会。” 来,把方向盘给我,我给你漂一个。”聂卫民说 郭滨嘛,永远的少年心,要不然不可能跟聂卫民成莫逆,把剎停了车就说:“好啊,来吧。” 现在是八月,边疆一年最好的季节。小麦正值丰收,一片片金黄色的麦浪在风中刷刷作响,棉花还是一片又一片的绿 野予,各类瓜果真是飘香的时候。 坐在吉普车上望车外,天又高又蓝,甭提多美了。 郭滨坐后面,刚系上安全带,就听刷的一把,车上仨小姑娘全在尖叫,后备箱里所有的东西都在飞。 握草聂卫民,你这不是漂,你这是飞吧。下来,我开。”郭滨没系安全带,差点从窗子里飞出去了。 陈丽娜和贺敏两个,正在卫生院产房的门前焦急等待着呢 因为,安娜怀孕,现在终于要生啦。 妹妹乖乖坐在角落里,也在等着。她的安娜妈妈进去生孩子啦,也是静悄悄有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不一会儿,冷奇满头大汗的进来了:“怎么样,还没出来? “刚才医生出来过,说只要能顺产,他们还是会一力让她顺产的,你也别着急,生孩子,有些人要生一天一夜呢。”陈丽娜劝他说。 不比陈丽娜顺利,安娜进产房都四个小时了,孩子还没生出来呢。医生说有可能要转剖腹产,叫冷奇要有所准备。冷奇刚才赶忙出去,直接往卫生院押了一千块钱,就为,不叫安娜吃 要不是产科主任一手摁着电话要举报他,他能给产科主任再塞一千块。 “头一回这么紧张,不知道该怎么办,是我妈死的时候。冷奇坐到了妹妹身边,悄声跟她说,紧张,但不好意思告诉另 人,就只敢告诉妹妹,反正小丫头嘛,他不害臊。 妺妺握过冷奇的大手,头歪到他肩上,没说话,轻轻拍着他的胸膛,跟哄小宝宝似的。 熬人啊,真是熬人,贺敏因为厂里还有事儿,先走了。胡素也来看了一圈儿,熬不住,也走了,现在流水线上正在大量生产,服装厂必须有人随时盯着。 陈丽娜回了趟基地,熬好了下来的猪蹄汤再回来,天都黑了,安娜还没生出来了。 冷奇今天倒是没骂娘,因为安娜向来,最讨厌的就是他骂娘了。 还好有妹妹一直陪着他,才叫他不至于那么心焦。 每一回医生出来,冷奇都要说,转剖,转剖。但医生却说,安娜女士坚持要顺产,而他们也觉得,她还是有顺产的条件,就是可能时间会长 这把冷奇给急的。 到这天半夜的时候,聂工下班,听说安娜生孩子,也跑来照看了。 好嘛,俩难兄难弟坐了会儿,聂工还要加班呢,又走了。 人来人去,一直守着的,就只有冷奇和小卫星。 陈丽娜照料完家里的几个再回来,妹妺都睡着在冷奇的怀里了,冷奇垂头丧气的,抱着孩子,还在外面等呢 “要不行,咱们跟胡院长说说,别听安娜的了,让他直接给 剖吧。”陈丽娜说。 冷奇深知安娜的性格,摆手说:“她自己原来就学过护理,清楚自己的身体,还是不要分她的心,让她专心生产吧。 好吧,陈丽娜只好又坐下来,跟着冷奇一块儿等。 现在产房的门外,挂着个大钟呢,时钟嘀嗒而走,一一格的往前走着,凌晨三点的时候,突然产房里响起一阵嘹亮的哭声来,紧接着,助产士就出来了:“恭喜恭喜,冷部长,大胖小子,七斤二两。 本来走廊里安安静静的,这一声,把聂卫星都给吵醒了。 “恭喜啊冷奇,大胖小子。”陈丽娜说着,也是由衷的笑了但她觉得,冷奇这么爱闺女,估计会大失所望。 冷奇一直是跟雕塑一样坐着的,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助产士重复说了一遍,他才问:“我爱人还好吧,睡着还是醒了,我能进去吗? “你不能进去,不过孩子马上就能出来了,等着抱孩子吧母子均安。”助产士说着,又推门进去了。 冷奇突然站了起来,使劲儿往空中捣了两拳,在走廊里来回疾走了一圈儿,停在产房门前,双膝一跪,唇沾在地上,居然是在亲吻人来人往,脚踏了不知道多少回的地面,肩膀一抽抽的。 陈丽娜都看的有些眼热,赶忙别过了眼。 “冷令爸爸的嘴巴脏脏啦。”妹妹笑着说。 聂工有那么多孩子,一个又一个,下崽儿似的,他应该没有过冷奇这样的狂喜。当然,他也不会像冷奇这样,狂喜到不知道该感激睡,跪在地上,吻着地板喜极而泣。 这不孩子转眼就给抱出来了嘛,还别说,襁褓里一小婴儿刚洗过澡湿潞潞的,两只眼睛特别大,虎虎的。 陈丽娜一抱,小家伙嘴一咧,哇的一声大哭,嗓门儿那叫个响亮。 陈丽娜要抱孩子回病房呢,见冷奇不停的在那儿打拳,就说:“冷部长,你不一直说自己想要个女儿嘛,我看你也不失望 “女儿我有卫星就够了,生个儿子跟你家卫民似的,难道不好吗?”冷奇再往空中两拳,直接在走廊里跳开舞了。 “所以,你原来说自己想要闫女,全是骗人的? “陈丽娜你要相信一点,是个男人都想要儿子,等安娜给我生够四个儿子了,我会考虑要个闺女的。”说着,他嗨嗨哈哈又是一套拳,只差后空翻了。 “重男轻女,也不知道安娜为啥要嫁你。”陈丽娜气的说。 冷奇才不管呢,跳的欢着呢:“不行,我得让小王现在就去一趟基地,赶紧告诉博钊,我第一个生的也是儿子,不输他 “老聂加了好几天班了,三更半夜的,他不想知道你的事儿不准让人打扰他睡觉。”陈丽娜说。 冷奇不这么认为:“不是他想不想知道,我头一个也是儿子,明白吧,比你家卫民生的更帅,嗓音更亮,他就算不想听也得听着,因为,我比他强。 好吧,这人的攀比心和虚荣心理,已经无可救药了。 这边,郭滨带着几个孩子,先到农场里,喊他们在老乡家里换好服装厂的衣服;然后出来装作劳动,或者是行走在麦田里,进行拍照。 衣服都是胡素分类好的。 高小冰呢,因为她个头矮,配好的都是能够显示出娇小,朝气的服饰。而刘小红呢,因为个头高,长的漂亮,配好的都是那种特别清爽,大气的衣服。 聂卫民是给俩女生当背景板的,毕竟男女搭配,千活不累嘛 俩女生拍的可欢乐了,高小冰偶尔还理一下聂卫民,刘小红是自打被他亲过之后,就彻底的不理他了。 人家就算放了学,也会特地避开他,一个人回农场。 今天是在楼兰农场拍照片,然后,明天才会计划去魔鬼城大峡谷,以及胡杨林。 这不换衣服都是甜甜一个人打理的嘛,聂卫民在老乡家里换衣服呢,男孩子的衣服嘛,简单,丹宁布的裤子,白衬衣,再换一套,黑线衣,样子都差不多。 他说:“甜甜,你没发现吗,刘小红最近高傲着呢,都不理我 陈甜甜哪知道他这些苦恼啊,就说:“你活该,谁让你天天把她当保姆使唤的,她呀,就该不理你。 所以,我小时候对你们那么好,你们长大了就不理我了。 甜甜忙的跟什么似的,也懒得理聂卫民,转身出去了。 到了晚上,依旧是住在楼兰农场的老乡家里。 聂卫民和刘小红,高小冰三个是学生,虽然给校长放出来野两天,但是吧,作业繁重着呢,还有好多作业要做 而郭滨和他的御用摄影师靳亮两个,叫楼兰农场的场长陪着,夜里采风,出去打兔子去了。 陈甜甜在毛纺厂的时候,就是帮人端茶倒水搞后勤的, 现在在服装厂,跟着胡素,依旧是个端茶倒水的 坐在炕上看另外三个在一张炕桌上头抵着头学习,她心里真是羨慕啊。 “甜甜,这漫画,哪来的?”聂卫民不是看陈甜甜在翻一本连环画嘛,《水浒》,上面游龙飞凤几个字,写着苏向东,他就愣住了。 甜甜颇有点不好意思的拾起头来,说:“有人送我的,挺好看的,怎么啦?” 聂卫民连忙摇头:“没事,你继续看你的,我就好奇,问问 对了,这书啊,你也很喜欢的啊,你记得《林冲夜奔》不那个,就是这里头的故事,对吧?” 水浒的连环画,尤布喜欢看,现在陈甜甜也在看,而且书属于同一个人,没有别的可能,那就是,陈甜甜和尤布,又联 系上了。 再说矿区。 安娜顺利生产,抱了一大胖小子,冷奇当天兴奋的,直接上街,逢人就发喜糖,见人就宣称自己有儿子了。 他的行为,真的是印证了男人有多么的心口不一。 而陈丽娜呢,带着二蛋和三蛋两个,正站在人来人往的火车站呢。 邓东崖的儿子邓淳,那不早就说过,要送到矿区来嘛 本来应该半年前就送来的。但是呢,据说小家伙跑出去跟人偷别人天台上挂的腊肉,没偷到,还给人追,从天台上跳下来,把腿摔折了,这不整整养了半年多,最近好了之后,又故态复萌,整天吊儿郎当,邓东崖才派人,把他给送来了。 “妈妈,你放心好啦,我会特别特别爱护小邓同学的,不过他会跟我上一个学校吗?”三蛋说。 二蛋刚刚考完高中,分数还没出来,但现在正是知识超群的时候:“妈你放心,听说他学习很不好,我会给他补课的。 陈丽娜笑了笑,没说话。 不论邓淳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但在她的影响中,那小家伙可不好收拾。 以及,他应该是很小的时候,就拜了苏向东做干爹的。 苏向东其人,共和国最大的油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会不会随着这小家伙的到来,也叫陈丽娜这辈子,早点遇到,好让聂工逮起来,给狠狠儿的收拾上一顿,顺带着,把边疆的油耗子们全给肃清了呢? 这不,火车站出站口上,上海来的列车一到站,广播里就有播报了。 三蛋和二蛋两个很激动啊,搓着手,就想看看,新来的这个弟弟是不是有照片上的那么可爱。 不一会儿,川流不息的人群中,赵主任赵鸭绿四处张望着呢,远远看见陈丽娜了,就赶忙儿的挥手。 “赵主任,孩子呢?”陈丽娜一看赵鸭绿就一个人,纳闷了 二蛋和三蛋一看赵主任身边没人,心里也着急啊,心说别四天四夜的火车,把可爱的小弟弟给坐焉了吧。 结果,没想到有个小伙子蹦蹦跳跳的,就从赵鸭绿身后闪出来了:“妈妈。 他脆生生的,就喊了一句。 圆圆的大眼睛,瘦瘦白白的,纯白色的衬衣,丹宁牛仔裤 双白球鞋,小伙子比聂卫疆瘦一点,也小一点,长的帅气着呢 就是,陈丽娜只一眼,就能猜出他的心思来。 这小王八蛋,还是上辈子的滑头样子。 嘴巴比三蛋还甜,心比聂卫民三兄弟加起来的,都要黑。 好吧,为了邓东崖,也为了能早点抓到苏向东那个大油耗子,她从现在开始,得慢慢儿的,收拾这个小王八蛋了。 第191章 假设上辈子 “哇,妈妈,你真的是我在边彊的妈妈吗,我叫你姐姐可不可以啊,因为你实在是长的,太漂亮了。“邓淳上了车,就不停的说。 “大哥你好。”他再握二蛋的手,又说。 看了看三蛋,他又说:“你应该比我大吧,往后我就叫你二蛋说:“这是二哥,我是你三哥,你呀,以后要听妈妈的话 “那是必然的啊,我在上海的时候,听说边疆有几个哥哥个儿都学习好,优秀,听了可激动了,我就想着,我得赶紧到边疆,来看看你们。 二蛋和三蛋多朴实的孩子啊,看这个弟弟脸蛋圆圆的,两眼睛明亮亮的天大真,心里顿时就起了爱护之情,也过来握手:“以后要认真学习呀,妈妈说了,不学习没前途的。 “那是当然,咱不还有个妹嘛,在哪呢。 “妹妹还有一爸呢,所以,她很多时候都生活在矿区,你要想她呀,喊妈妈去接啊。”二蛋说 人聂卫星更喜欢矿区的爸爸妈妈,比三个哥哥都爱,三兄弟都愁着呢,这下来个更帅,嘴巴这么甜的哥哥,她应该会喜欢吧,会回家吧 对了,妈妈,我什么时候可以见见我爸爸呢?”邓淳又说。 陈丽娜看了一眼后视镜:“邓淳,去,把安全带系上,不要 像条小狗一样猴在我身后。 邓淳吐了吐舌头,一看二蛋和三蛋两个安全带系的紧紧的嘛,也就把安全带系上了。 过了会儿,他悄声跟二蛋说:“闻着哥哥身上这味道,没抽过烟吧?” 二蛋吓坏了:“好孩子哪能干那种事儿?”他声音大,嗓音膨,说话陈丽娜是能听见的。 杷邓淳给吓的呀,赶忙儿的嘘呢。 陈丽娜心说,邓淳啊邓淳,上辈子我就把你小王八蛋收拾的一愣一愣的,你以为你这点小花招,我就看不着吗? 这不到基地了嘛,一进家门,聂工今天正好休息,在家起甜菜,准备储来冬天吃呢。人邓淳一点也不认生,扑过去就叫“爸爸。” 聂工皱着眉头看了半天,认出来了,这是邓东崖干叮咛万嘱咐,叫他们两口子来教育的儿子,邓淳。 “小伙子你好。看起来精精神神,脸上看着可乖巧了,没邓东崖说的那么坏嘛。 就是腿有点小瘸,估计还是,偷人腊肉摔下来,给摔的吧 中午陈丽娜为了这孩子的口味,炒了甜菜嫩牛肉,拔丝苹果,再拿油渣炒了雪里蕻,二蛋和三蛋为了让着弟弟,都不怎么动筷子,二蛋还主动给邓淳夹菜呢:“来,邓淳,你吃,多吃 邓淳给俩哥哥爱护着,吃了个满嘴流油,一摸肚皮:“哎呀,俩亲哥哥,咱们出去逛逛吧,我呀,特想熟悉熟悉咱们这地方 二蛋和三蛋在矿区还称坏孩子呢,但给这老油条似的邓淳比,简直就跟心里美萝卜似的,那是从外红到里,心子都是甜透了的。 哪像他这么的,嘴巴甜的跟抹了蜜似的,你看那小眼神儿贼坏贼坏的。 这不大夏天的,二蛋和三蛋俩都是穿个土布小背心儿大裤衩子,把邓淳一带,又喊上钱狗蛋,小金宝和小豆豆,一群虎虎生风的小子们,去玩他们的保留节目,掏野鸭蛋去了。 聂工起完甜菜了,就坐在葡萄架下,翻起一本连环画来。 天气正好,今天又回来的早,陈丽娜忙着晒被子呢。 “你说这邓淳,将来会是苏向东的义子,而且还坏的不得了?”聂工就说。 陈丽娜说:“可不嘛,我当时也在开服装厂,当然远不及现在咱们矿区这个服装厂规模更大,然后呢,我当时也是在边疆买了一块地,准备要开生产厂的,毕竟这儿棉花便宜,布料便宜,因为有惠民政策,生产厂不收税嘛。结果就是给一个叫向东集团的强行霸占了,因为那块地底下,正好有矿。我手里资料全,天天跑自治区打官司,这邓淳啊,苏向东培养的好着呢,是他集团的负责人,心黑的不得了,好在我能干,把官司打赢了。 说起当年勇,陈小姐骄傲着呢。 “那苏向东,你去的时候还在世吗?”聂工就问说。 陈丽娜一幅大惊小怪的样子看着聂工,但同时又说:“咱们结婚之后该有十年吧,他当时正准备出国,在候机厅的卫生间给人一枪爆的头,后来就有人传言,说他是你杀的。 聂工顿时大惊:“拿枪爆头,如果离得太近,脑浆爆出来,跟豆花儿似的,太恶心,我怎么会。 “那要你确定想要爆某个人的头呢,会怎么做? “枪要加消声套筒,人可以是垫个软性的,抱枕什么的,压着,让子弹穿过去。” “这就对了,当时卫生间外没有任何人听到声音,而且,他身边确实有一只贵宾室的抱枕,而咱俩,那天刚好在机场。“陈丽娜说。 聂工听说自己杀了一个,到现在自己还未谋过面的人物冷静思索了良久,说:“虽然我不知道二十年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但我想,咱们肯定不是登机,而是从某个地方回来,机场的卫生间有地勤保洁,虽然候机厅一般人进不去,但搞卫生的人可以,而你,应该有大约二十分钟没见我,当时我有跟你说过,我干什么去了吗?” 既然陈丽娜说有可能是他杀的,那聂工就,理性的推断下嘛 “神了,我跟你说,咱俩正好是从国外回来,在飞机上吃的飞机餐,虽然我觉得味道还可以,你坚持说他们上的牛排坏了,并且发酸,吃拉肚子,还特地投诉空姐呢,然后一下飞机,就拉肚子去了。但我也尝过,你的牛排确实发酸。”陈丽娜说。 “要让牛排发酸,倒点橙汁就可以了。 聂工盯着陈丽娜看了很久,又说:“枪不能带上飞机,就机场都进不去,但是下了飞机之后一直到停车场,这段通道是没安检的。 所以,枪应该是我事先,比如半个月前,先藏在卫生间的天花板里的,这样,才能说得通。” 上辈子陈丽娜听人说是聂博钊杀了苏向东,气的要死。 虽然说她和聂工当时也在机场,但他们可是回国的,而苏向东是出国的,虽然同在国际航站楼,但怎么可能有碰面的机 可听现在的聂工这么冷静一分板,她突然发现,他确实是有时间,也有机会去杀人的。 可是,事情是千变万化的呀,我记得我看过表,顶多就二十分钟,你和苏向东虽然不认识,但肯定在各个场合见过彼此你在候机厅,怎么把他带到卫生间去?” “地勤搞卫生的都要戴口罩,要想让一个人进卫生间,多容易的事儿,不小心把他碰脏就完了。”聂工淡淡地说。 陈丽娜仔细看着聂博钊,这是个与上辈子那个温文儒雅的男人,一模一样的男人,可是,上辈子的那个老聂展现给她看的,就是他人生的全部吗? 现在的老聂连苏向东的面都没见过,就能推断出那个老聂是怎么杀人的。 他埋头,又去研究那本《水浒》的连环画了,沙枣树沙沙作响,陈丽娜发现,聂工真要动了怒,想干掉谁,那肯定会让他消失的无影无踪的。 “对了,既然你这么说,那我能问一下,以你现在来推断,冷奇应该是谁杀的吗? “你说他被人捆成个婴儿形状,然后给扔在床上,死的?聂工反问。 陈丽娜说:“可不。当时的冷奇呀,那是整个西北一霸,怎么说呢,苏向东都还是个,冾炼石油贩卖的油耗子,而冷奇掌握的,则是整个边疆的矿产。你也知道,咱们整个边疆,天燃气,石英,煤,镍,那可都是稀有矿。而他呢,转业以后,掌握了大笔的矿产,富甲一方,雄的跟什么似的,给人那么杀了,想想也是惨,因为他的产业最后基本上都有苏向东接手了,很多人以为,会是苏向东杀的他呢。 聂博钊想了半天,摇头说:“不论冷奇还是苏向东,真正手中拥有大笔矿产的时候,想的最先是洗白,杀人抢资源,那是最愚蠢的事儿。对了,他私生活是不是不检点,比如说,在孩子的事情上欺负过某个女人? “马小芳为了他,引产过八个月的孩子。 “那还用说吗,肯定是马小芳杀的,否则,干嘛把他杀了之后,还包的跟个婴儿似的?”聂工推断这种事情,似乎轻而易举 陈丽娜就又不懂了:“你上辈子可是知道他死了的,而且吧,咱们住的那么近,你为什么不跟公安说这事儿,就任由你的个兄弟枉死了呢?” 聂工眉头皱起来了:“杏树叉子怎么想的我怎么知道啊。但我觉得,杏树叉子要真是我,他不会报案的,毕竟一来,马小芳有后台,这个大家都知道,真报案,把她抓起来,总有人帮她脱罪,那等于白费和气。但是,马小芳应该过的也很不好吧你知道她后来怎么样了吗? 冻丽娜心中,愈发觉得愧对上辈子的老聂了 “晚啦,别想啦,那根杏树叉子已经化成灰了,你就再想他,夜里还不得跟我一起睡,赶紧的,从冷奇那儿把我闺女要来去,他自己有孩子了,总该把我闺女给还回来了吧。”聂工说 既然邓淳是重中之重,陈丽娜当然就得,多关注他一点嘛 现在刚好暑假,服装厂最缺的就是工人,所以,他俩也得到服装厂上班去呢。 陈丽娜悄悄走到后面的小林子里。 夏天雨多嘛,小林子成池塘了,按理来说,一般二蛋和蛋会在这儿找野鸭蛋,抓野鸭子,再或者就是爬树掏鸟窝,找蜂蜜。 结果今天邓淳来了,仨臭皮匠本来应该更热闹的,听起来却安安静静,一点声儿也没有。 “我,邓淳。” “我,聂卫国。 “我,钱狗蛋。今天在此结为兄弟,不能同生,但求同死,此生只求义盖云天,行侠仗义。 什么情况,陈丽娜居然碰到桃源三结义了? 这不她正疑惑着呢,三蛋跑来了:“妈妈,我悄悄跟你说,我觉得邓淳有点不对劲。 “哪不对劲啦蛋蛋?“陈丽娜问说。 聂卫疆这孩子,不比二蛋傻,也不比聂卫民总想充英雄,他特别冷静,也理智,而且,胆子要小一点 他说:“邓淳说,既然是兄弟了,就要一起发财,一起共同干一件大事业,他来矿区,可不是来玩儿的,而是,要带着矿区所有的兄弟们,一起谋大业的。 “哟,牙都没换完,开裆裤才缝上,就这么狂?”陈丽娜忍俊不禁,直接要笑了。 三蛋于是说:“妈妈,他这样会把二哥和狗蛋哥带坏的吧? 上海来的小邓淳,本来就是弄堂里的小混混中跟人屁股后面放风的。 要知道,现在的孩子都小,单纯,尤其到了署假,像二蛋这样的孩子,一放出去,再有几个心术不正的教一教,那立马儿的,就学坏了呢。 所以,陈丽娜下午一车拉着,就把这仨兔崽子,全给拉到服装厂,让他们帮忙扛纱包去了。 纱包不算重,但是一车皮又一车皮的卸货入库,那是一件特别苦的差事。 既然小邓淳才9岁点小人儿,就想干一番大事业,那就让他先扛扛纱包吧,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嘛。 正所谓甜蜜的烦恼。 冷奇一开始有多开心,现在就有多抓狂。 不知道聂工夫妻当初是怎么养孩子的,总之,他儿子一晚上哭至少十次。 冷奇本来困的起不来,有一天半夜猛然惊醒,看安娜抱着孩子转悠呢,赶忙就从她怀了抱过来,自己抱着悠了。 安娜是他的大功臣,值得最好的对待。 但是,冷奇自己也累啊,他又没产假,天天请假影响又不 说要雇个保姆回来吧,迟迟找不到合适的。 他真的好想睡一觉,或者倒头就不醒,刚生儿子时的开心早就没了。 这不,他不是看聂工生了好几个,一点也不耽误工作,就给聂工打了个电话,问他家的孩子为啥那么乖,那么好带,月子里不哭。 聂工说:“妹妹那时候咱们不在啊,至于卫民几个,我忘了但我一直在出差啊,就哭我也听不见的。 冷奇一听,大怒:“聂博钊,你这种人,就不该有孩子! 月子里都不伺候,还谈什么体贴。 得,冷奇为了显得自己和聂工不同,比他更体贴妇女,咬牙,继续伺候月子吧。 第192章 群殴互斗啦 邓淳在上海,只是跟在大混混们屁股后面捡烟屁,给人看放风的小马仔。 新地方,新环境,矿区的孩子们朴实的跟萝卜似的。 他当然就想要干一番大事业嘛,比如说,先收几个小弟然后先称霸基地,再称霸矿区,以后谁来矿区,都得拜他做老大多好。 但是吧,身为大领导家的儿子,他觉得陈丽娜也太不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吧,居然叫他跟着二蛋一起搬纱包,就他这瘦瘦的小身板儿,哪能搬得动纱包啊。 不过,二蛋是真体贴他,基本上会把属于他的那一份给搬 又高又结实的二蛋,简直是个无敌好的小弟,天天端茶倒水嘘寒问暖,就邓淳晚上回家走不动了让他背,他也是毫不犹亦一蹲,就会把邓淳给背上。 大漠孤烟直,天宽地又广,哪像上海那种曲折的小弄堂,处处都是人的挤啊。 邓淳简直美坏了,开心坏了,动不动就跑出基地一通狂奔简直是,爱死这个基地了。 在服装厂打工,是有工钱的。邓淳那不没钱嘛,连着跟二蛋干了一个星期,终于等到财务室给他们发工资了。 啊,才两块一毛钱,一天就三毛?”看着一把毛票,邓淳的心都凉了:“我跟你们说,我要喝最好的汽水,抽最好的烟,这点钱够干什么的,不行,咱们得想个办法再挣钱,找来钱快点 儿的门道,搬纱包,让傻子搬去吧。” 二蛋和三蛋,属于对钱没概念的那种孩子。 不过,二蛋听说能挣大钱,也挺心动的。 毕竟,那不李明成现在有一把吉它嘛,每天抱着吉它唱歌,比原来吹口琴的时候还有好玩。二蛋羨慕的呀,朝思暮想,都想有一把。 这不,俩人就跑到陈丽娜跟前,来请假了,说自己不想再在服装厂打工,要出去找别的活来干。 “邓淳,阿姨做的饭好吃吗,你看你每天都吃的饱的,又没饿肚子,为什么还要钱?””陈丽娜就问 邓淳不叫阿姨叫亲妈:“亲妈做的饭是真好吃,我也不饿,但我们想找个更轻松,更挣钱的活路来干,这没毛病吧,您就放我们出去闯一闯,行吗?” 三蛋人家除了照顾妹妹,还要搬纱包,都没像邓淳一样叫苦连天呢。 而二蛋呢,可以说是全家,唯一一个给邓淳拉下水的,也开始反叛了:“妈,我想买把吉它,万一我们岀去找到好挣钱的地儿,吉它就到手了呢。已经中考完啦,我的学业也全干完了你答应过只要考完,就不管我的。 陈丽娜这不正忙着呢嘛,而且吧,邓淳这孩子,属于已经给坏思想侵蚀到彻底把观念都转变了的孩子,他自有一套自己的主张呢,你给他讲大道理,是讲不通的。 三蛋冷静,明理,陈丽娜自己正忙着呢,就想,让三蛋先看着这孩子。 小孩子嘛,要掰能掰,但也得先让他吃点苦头。 邓淳似乎很喜欢妹妹,当然,讨厌三蛋,二蛋问他为啥,他说:“妹妹不咬人。 二蛋就奇了:“妹妹又不是狗,为啥要咬人?” 邓淳苦兮兮的说:“你不知道,我妹就特喜欢咬我,一开始我还挺怕聂卫星的呢,怕她也那样咬我,她要咬了我,我得推她吧,一推,她一哭,亲妈不就得揍我。 妺妹哪像小狗呀,二蛋越看妺妺越可爱,那不有两块钱嘛他和邓淳两个,就决定先不找工作,而是带着妺妹去逛逛国营商店,给她买瓶汽水喝去。 三蛋才上个厕所的功夫,出来一看,俩大的已经把妹妹给抱走了。 他转身就把俩人拦住了:“邓淳,这是矿区,路上全是大卡车,小孩子不能乱跑的,再说,我们也不能把妹妹抱出厂区这是妈妈定的死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呀,咱们悄悄去,不告诉妈妈,不就得了吗?”邓淳抱着妹妹吧唧了一口,她也吧唧他一口。 真好啊,这个妹妹也小,但从来不咬人,太可爱了。 三蛋气坏了:“如果我们做什么都不告诉妈妈,那不是撒谎吗,要撒你自己撒,反正我是不会跟妈妈撒谎的。 “不能出厂门,哥哥乖。”妹妹也说。 “我给妹妹买糖果,可以岀厂门的?”邓淳又说。 “不可以。”三蛋说。 邓淳不理三蛋,开始哄妺妹了:“汽水喜欢喝吗,五香瓜子爱吃吗,国营商店还有戴彩珠的头绳呢,哥哥给你买一个,好不好? 妹妹一看三哥特别生气,小拳头捏的紧紧的看邓淳,她向来都是要求大家不打架的嘛,就说:“不好,不要。 “你心里肯定想要的,走;跟我走。邓淳说着,抱着妺妹就要走。 结果迎门照面一拳头,一抹鼻子,已经流血啦。 “好你个聂卫疆,居然敢打我。大哥,他揍你小弟啦,揍他呀。”邓淳说着,把妹妹给二蛋给给,扑过去就骑三蛋身上了。 妹妹在二蛋怀里哇哇大哭,二蛋不动手,不就等于帮邓淳 而邓淳经验丰富,三蛋打起来又不是他的对手,很快就叫邓淳也把鼻子打破了。妹妹还在哭,邓淳还在打,三蛋连蹬带踹,俩人很快就滚成了两只泥蛋蛋。 邓淳到矿区之后的第一次火拼,就这么开始啦。 而另一边呢。 聂卫民和高小冰,刘小红三个,第二天跟着郭滨,又去了趟胡杨林。 这一回,他们再换上新的衣服,就得要装做是几个人一起野炊,旅游,观看风景,读书的样子。 总得来说,景色壮丽,少男少女朝气蓬勃,现在所使用的代代红彩色胶卷,等晚上靳师在临时搭的暗房里洗岀照片来,彩色照片炫丽的颜色,高小冰娃娃脸上纯真的笑容,刘小红两只清澈的大眼睛,还有他们脸上那种,边疆孩子特有的,淡淡的高原红,都照的栩栩如生。 仨孩子都是头一回见自己的照片给印成彩色的,听说每人可以拿一张回去做留恋,高小冰直接兴奋的:“靳伯伯,我出钱买好吗,求您了,给我三张可以吗,这些照片呀,实在是太漂亮啦 而刘小红呢,则跑到另一个账篷里,就跟陈甜甜两个一起烫明天要穿的衣服去了。 “等照片被登在报纸上,咱们这些衣服再发到各个大城市的国营商店里,你相信吗甜甜,肯定会整个儿的,给购买一空的。”刘小红说。 陈甜甜用的,是烧煤球的铁熨斗,水蒸气扑扑的。 “是啊,小陈阿姨说,到时候估计还会有很多孩子动员父母,迁到咱们乌玛依来,就因为看到你们的学习环境那么好,她还说,等今年忙完了,明年就送我去上个红专,然后让我跟着贺厂长出差,跑销售呢。 “真的,跑销售是不是工资要高得多?”刘小红说。 陈甜甜竖了五个手指头出来:“一月五十五。 “能挣钱可真好。”刘小红说着,这不就从账篷里出来了。 晚上呀,她和高小冰,还有聂卫民三个,因为是学生嘛还要一起做作业,做完了就跟高小冰俩挤一个账篷,然后早点 休息。 而陈甜甜呢,会比她们睡的晩。一则,她得给靳师当助手,帮他在冲洗照片时打下手,二则呢,她还得给记者和摄影师准备点儿宵夜,因为这城里来的人啊,都有吃宵夜的习惯。 原来的陈甜甜,那是啥也不会做的,但这几年下苦功学做饭,现在做的好着呢。 她熬了一锅子陈丽娜常熬的那种奶酪,然后又把做晩饭的时候,埋在地下的烤土豆掏了出来,再从来的时候提的一大桶酸奶里挖了一大勺岀来,就这宵夜,就够郭滨和靳师俩人吃了 这俩人呢,跟孩子们不同,因为是记者嘛,那属于是天南海北都走遍的。 这是核物理研究所前的沙滩,前面就是美丽的额尔齐思河,星星映在河面上,远远呢,像风声,也像狼啸,在这儿夜宿一晚上,那真叫心旷神怡啊。 靳师和郭滨俩边吃边聊,兴致勃勃的啃着烤土豆,烤完又开了两瓶啤酒,这就准备,至少熬到凌晨四点再睡了。 陈甜甜在湖边把碗都给洗了,完了在湖边坐了会儿,心不在焉的,就一直回头望着后面。 过了一会儿,月光下某个地方突然有个手电筒绕了一下她起身,飞奔着就过去了。 她刚一走,聂卫民就从车上翻起来了 窜到她和高小冰住的账篷外面,他叫说:“王思甜,懒怂出来洗碗。 “不是有甜甜洗吗,我已经睡下啦。刘小红说。 高小冰也说:“陈甜甜就是来打下手的,我们是女学生,是模特儿,不需要洗碗,哼。” “我家甜甜凭啥给你倆个懒怂打下手,王思甜你给我岀来,把碗洗了。”聂卫民气呼呼的说 刘小红穿上衣服,刚一出来,聂卫民手指头已经噓过来了 巴她一拉,聂卫民就往甜甜刚才悄悄跑去的那个方向去了 “我都跟了三天了,你今天才来见我?”听这声音,果然那个尤布。 接着,就是陈甜甜的在说话了:“你不要再在信用社给我存钱了,我不要你的钱。 “我挣的钱,可不就全是你的? “你那钱来的不千净,我们油耗子前些天还拿砂弹把我爸的腿打伤了,尤布,我知道你狡猾,公安抓不住你,但是求求你了,甭再给我寄钱了。 “我就问你,我送你的连环画看了吗?” “嗯,看了。 “阎婆惜偷人,就是该死,林冲夜奔,是因为高衙内欺负了他家娘子,甜甜,你是我媳妇儿,我会比林冲待他媳妇儿待你更好,我所有攒的钱,都会寄给你,但你要敢跟别人,你知道 阎婆媳和潘金莲是咋死的吗?”尤布又说。 陈甜甜吓的,呼吸都哽噎了。 “我不学宋江,那是个软蛋,我要学就学武松,杀你满门。尤布又说。 陈甜甜声音低低的,就哭开了:“那你怎么才能放过我啊, “有什么放过不放过的,偶尔见面,你陪我一起聊聊天就行啦。我就问你,今天聂卫民高兴吗,那俩女同学,他更喜欢谁点?” 这尤布,居然是跟刘小红打问起聂卫民来了。陈甜甜说:大蛋儿是个正经孩子,跟你们这些人不一样的,没啥喜欢不喜欢的,你甭问了,赶紧走吧。 “哎呀,你就跟我说说嘛,不是我好奇,是另有其人啊,想打问他的情况。” 刘小红回头望着聂卫民,聂卫民也望着刘小红。 你就任由尤布那么要挟甜甜?”俩人悄悄儿溜了回来,刘小红就说。 聂卫民不说话,在一块大石头上坐着,往水里打石子儿呢 刘小红于是捶了他一把:“你没听见吗,尤布天天从信用社给甜甜寄钱,还给她寄连环画,钱嘛,寄来了,她就不得不收那水浒的连环画,全是些打打杀杀的,甜甜是给他要挟,给他吓唬的,你不明白吗?” 聂卫民继续扔着石头,突然住了手,说:“刚尤布不是在问,俩女同学,聂卫民对谁更好一点,王思甜我问你,你说呢,我对谁更好一点?” 月光下,他穿着丹宁布的牛仔裤,白衬衣,头发剔成板寸两只眼睛就跟他爸似的,深邃,清澈。 刘小红心怦然一跳,低声说:“我怎么知道这个? 极快的,比闪电还快,聂卫民突然侧首,在刘小红唇上极快的吻了一下,又说:“那现在呢,你说,我对谁更好一点? 薄荷牙膏的清香,白衬衣上的肥皂味儿,他亲完,舔了舔唇,坦然盯着刘小红 这地方是个前风的山弯子,而且月光特黯,没有人会看见他俩。甚至于,正在喝酒的郭滨估计都不知道,他的小老弟不见了。 刘小红心扑通扑通的跳着。 说实话,班上所有的男生都在给她传小纸条儿,那种狂热的追求吧,似乎并不会耽误他们的学习,他们只是压力太大了,被校长,被老师像赶驴一样的赶着学习,需要一个渲泄处,就好像给她递个小纸条儿,能逗她脸红一下,害怕一下,就能于高压的学习之中,获得片刻放松一样 她不比高小冰有天然的阶级优越感,她是全班家庭成分最差的孩子,也不是最聪明的,她跟那些男生是考试中的对手,也是他们从枯燥的书本中抬起头来,在青舂期唯一能幻想,捉弄,逗着玩,或者寄予理想的异性。 但聂卫民没有,他是天经地义的,大概从陈丽丽领养她的那天开始,就把她当成自己的所有物了。 所以,全班就属他对她脾气最昊,就属他只要吃完饭,碗直接就会推给她,并不在于那个碗有多难洗 而在于,他总是在用这别别扭扭的方式,向她宣示自己的主权,以及占有。 起长大的孩子,刘小红可能比陈丽娜更了解聂卫民。 “我总一天会考出这儿的,而且,我只属于我自己,不属于任何人。”刘小红说。 聂卫民并不能理解刘小红,他是区长的儿子,妈妈是整个矿区最年青,最漂亮也最雷利风行的干部。 他考试没有差过,就连脾气最臭的柴校长,见了他都要称兄道弟,他不能理解刘小红那种,没有归属感,努力想活出自我的痛苦和挣扎。 “你是我的,而我,被人盯上了,盯着我的那个人,就是尤布的上司,现在整个自治区人人都在风传的,油霸苏向东。“聂卫民甩着手里的连环画,见刘小红巴掌掮过来了,气的都要跳起来了:“能不能冷静点,就事论事,王思甜,你是个母老虎吗 “那你倒是说呀,尤布找王思甜,究竟是为啥? “明天咱们不就回家了嘛,回家可以休一天,先到我家吃饭,我和我爸,一起分析给你听。 他们的功课太繁重了,老师要求他们天上地下,无所不能,无所不晓,要求每一道公式,每一段历史在他们脑海中,随时抽出来都能对答如流。 青春期的孩子吧,也并不是他本身有多坏,荷尔蒙的作用,长时间被压制后的反弹, 别的孩子不一样,至少在他看来,这个姑娘是属于他的 所以,他特别喜欢那种,碰一下,闻闻她的唇,肌肤相贴的感觉。 反正早晚,他们都得结婚,她是属于他的,宿舍里几个男生晚上躺床上,一起打赌吹牛,都说早晚要亲她一下,聂卫民从来不吹这种牛,他只会揍他们。 因为刘小红是他的。 但刘小红可不这么认为。 母老虎一脚蹬过来,差点把聂卫民从石头上蹬到水里,转身就跑。 转眼就可以回家啦 坐在吉普车上,后面几个姑娘在翻照片,聂卫民心里也美滋滋儿的呢。 他自从放了暑假集中补课一个月,就没回过家啦。 估计妹妹又长高了不少,嘴巴又巧了很多,妈妈肯定会做桌子菜欢迎他们,而爸爸呢,哎呀,聂卫民有很多要跟老爸谈的,赶紧捋思路啊。 这不一下车,今天郭滨和靳师也要在聂家吃饭,小聂心目中,除了有一大桌香喷啧的饭菜,那就是永远团结,并且只要他回家,就会在基地的新大门外等着他的,俩弟弟和一妹妹了 结果呢,今天小聂带了一帮人回家,居然没有见到俩弟弟 好嘛,他心里有点敲锣打鼓的,车停稳了一进家门。 呵,好家伙,陈丽娜教子,院子里整整齐齐的站了仨,个个儿鼻青脸肿的,一看就是打架了 妺妹端着自己的小杯杯,正在踮着脚尖儿的,给鼻青脸肿的三蛋儿喂水喝呢。 显然,这三个熊孩子,给罚站已经很久啦。 第193章 兄弟反目 “陈书记,看看照片吧,照的怎么样?“头发花白的靳师掏出大沓照片来,递给了陈丽娜:“你给我挑的这几个孩子吧,镜头感太好了,尤其刘小红,脸蛋小,镜头表现力强,你就真的不考虑一下,送她上个电影学校啥的,这姑娘要拍在大荧幕上,真的杨丽坤和黄婉秋,也没她的镜头感强。”靳师在厨房里,跟陈丽娜夸呢。 陈丽娜做了一大桌子的菜,厨房里还咕嘟嘟的,大锅小灶上全炖着东西呢,她洗了把手,就来看照片了 “这真是我家小红,拍照片上可真漂亮,话说小红,你想拍电影吗?”陈丽娜就问。 刘小红摇头:“不想,我要考清华。” “有志气,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清华可不好考。”靳师笑着 郭滨扫了一圈桌上的菜,心里暗暗竖着大拇指,也来看照片了:“你看,孩子们在胡杨林里读书,在农场里劳动,在沙滩上野炊,在枣林里摘枣子,这一张张,估计登到报纸上,那要轰动全国的。 陈丽娜要的,可不就是这种效果。 “不错,我们厂呀,也在加班加点的生产衣服,我估计今年我们的营业额,至少能上十二万。”陈丽娜说。 她为了欢迎郭滨和靳师,这不聂卫民还带了俩同学来嘛,确实是做了一大桌子的菜。 黄焖羊肉,红烧大公鸡,那是主菜,火墙里还烤着两条羊腿呢。 厨房里,洗了几大篮子的青菜,那不聂卫民想吃小甜菜嘛,带着根子的小甜菜苗子,绿油油的,下锅只要一滑拉,炒到断生就可以盛盘了。 还有农场一直销量最好的大甜椒,肉足还不辣,跟几片五花肉一炒,那叫一个香,夹着馒头,二蛋能吃三个。 而高小冰呢,可怜孩子,从小到大几乎没吃过家里做的饭,进门就问:“陈阿姨,今天有面吗,我特想吃你做的面。” “有,等菜上齐了,我给你们拉面吃。”陈丽娜说。 菜一炒好,让刘小红和高小冰两个帮忙摆上桌子,陈丽娜自己并不拉面,她让刘小红替她把面全拉成竞宽的白皮面拌菜吃,提着烧火棍子就出来了。 有人在,不教子。 家里来了客人,不好当着客人的面打儿子嘛,但是今天二蛋和三蛋两个犯的错误,可是自打陈丽娜来到矿区之后,都没有发生过的。 是这样的。 邓淳呢,想带妹妺一起岀去玩,哄的妺妺一愣一愣的。 三蛋不肯,邓淳于是把他给揍了,是真给揍的鼻青脸肿。 三蛋挨了揍,当然不开心啊。 而且,邓淳才来几天啊,不但哄着二蛋捡人的烟屁抽,俩人学大人一样蹲墙跟里喷云吐雾的,还把自己给揍了,这还了 而且,二蛋不是傻嘛,给邓淳一勾,俩人就跑出去服装厂,跑国营商店啊,鸽子市啊,四处闲逛去了,晃了一下午,花完两块一毛钱,才回来。 三蛋虽然打架力气不够,人也胆子小,但是吧,他脑子好使唤啊。 那不李明成和贺军强俩,也在服装厂帮忙搬纱嘛。 搬完了纱,傍晚的时候一人挣了三毛钱,准备要回家呢,李明成就发现,自己最心爱的吉它的弦断了。 要知道,整个矿区,就数李明成最爱唱歌,也有一把吉它 而李明成的这把吉它,花了三百多块钱,可是他继父胡轩昂送给他的。 李明成幼年丧父,母亲谈过好多对象,但是吧,那些男人都视他如眼中钉,或者说一根拨不去的倒刺,李明成对此也挺坦然的,毕竟妈妈的再婚和幸福,比什么都重要。 就算跟着妈妈到了矿区以后,他也很小心的,尽量不出现在胡轩昂的面前,把自己活的跟个隐形人似的。 胡轩昂突然送他一把吉它,还跟他说,小伙子歌唱的非常好,往后说不定能成个歌手呢。 从小就没有父爱的李明成,从这把吉它上感受到了来自父亲的温暖,一直特别珍惜吉它,走哪都背着,给人弄断了弦,那还了得? 所以,他一问三蛋,听说二蛋和邓淳两个曾动过他的吉它,就带着贺军强,俩更大的熊孩子,把邓淳和二蛋这对熊孩子堵在墙角给暴揍了一顿。 二蛋给李明成揍完,气的准备要揍贺军强呢,这时候邓淳说话了,他说:“二哥,你怎么这么笨啊,中午咱们才打了聂卫疆,他肯定是因为恨咱们,才悄悄弄坏了李明成的吉它,让李明成来揍咱们的。 二蛋一想也对哦,这时候,邓淳说:“打他。 二蛋虽然舍不得打,但是邓淳揍三蛋的时候,他也没拉架 等有人告诉陈丽娜,说她家三个孩子在打架,陈丽娜赶来的时候,二蛋鼻青脸肿,邓淳和三蛋两个正抱在一起互扯着呢 妹妹不停的说:“赶走这个坏哥哥,赶走这个坏哥哥。”她抓了些土坷拉,也往邓淳的身上砸呢。 带回家,三个一起罚站俩小时 三蛋没事儿,一会儿有妹妹喂的蜂蜜水,一会儿还有妹妹颗颗摘来的葡萄吃,叛徒聂卫国吧,因为模样儿熊熊的,太可怜了,妹妹偶乐也给他喂一颗葡萄。 唯有邓淳,从太阳高照站了个天黑,又渴又饿,闻着屋子里的香气,饥肠辘辘的,还连口凉水都没得喝呢。 妈,亲妈,真的是三蛋挑拨离间,让我俩被李明成揍了我俩才揍他的。”邓淳可会告状了,那张嘴甜的呀,就跟抹了蜜似的 毕竟这个是替邓东崖教养的,陈丽娜不好先收拾他,提着烧火棍子往二蛋屁股上狠抽了两下,指着他的鼻子说:“我向来最讨厌的,就是打兄弟的人,有能耐你怎么不去抓油耗子,你打你兄弟? 二蛋看了鼻青脸肿的三蛋一眼,说实话,从小他背身上的弟弟,在学校里从来没有挨过打的弟弟,这一回还是头一次挨 想想三蛋小时候,就有颗糖,也会跟他分一半儿。 再看现在,三蛋一幅恶狠狠的样子盯着他,二蛋的眼睛就红了。 而且,他一看三蛋,三蛋就说了一句,特别特别让他难过的话:“聂卫国,你们打架的时候,不小心打到妹妹了,她鼻子都给打肿了,刚才她还给你喂葡萄呢,我就问你,你有脸吃吗 陈丽娜再抽三蛋两烧火棍子:“李明成的吉它是你弄坏的吧,你知不知道一把吉它值多少钱,你自己打不过人,就引外人来打兄弟,聂卫疆,看看你二哥的脑袋,他给人打了,你高兴吗,那是你哥,他给人揍了你脸上光彩的很吗? 李明成和贺军强两个围着二蛋揍的时候,三蛋确实不高兴自己的兄弟给别人打,能高兴吗。 但他讨厌的是邓淳,邓淳挨打,他就高兴。 “我不要邓淳,马上把他赶走。 “你不要管邓淳,他的问题我呆会儿自然会跟他说,你们俩给我站这儿好好反省。 邓淳嘛,在上海的时候就是混社会的,那属于是,亲妈躺到棺材里都不掉泪的那种,到这会儿了,还想着挑拔离间呢亲妈,三蛋这孩子真得教育,不然将来他会走上邪路的呀他。 “邓淳,你想吃我的烧火棍子吗?”陈丽娜反问。 邓淳把屁股都撅起来了:“只要能让亲妈不生气,您随便打 “我不打你,但我跟你爸可是签了生死契的,我告诉你,你就死在这矿区,你爸都不会追究我的责任,现在,我让我俩儿子陪你站着,站到你啥时候发现我不是你亲妈了,不油嘴滑舌了,剩下的咱们再说。说着,陈丽娜抱起妹妹,就回家了。 家里,其乐融融的大餐正吃着呢。 吃完了饭,郭滨和聂工又聊了一会儿,聊目前全国石油业除之不尽,以及盗油手段越来越高级的油耗子,聊油霸苏向东揣测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聊了会儿,这俩人就该走了,而高小冰呢,则由他们带回矿区,带到贺兰山家去。 郭滨听说自己多了个只有几个月的小表兄,一想就笑,笑的止不住,今晚决定把从北京带来的奶粉,麦乳精,饼干,还有好几笔田晋的稿费,拿着去探望他呢。 聂工把宾朋送走,回来的路上,就听见后面的小树林子里有人在嚎呢。 那哀伤的声音,叫亲妈的声音,一听就是那个小小年纪就虚伪又滑头的邓淳。 “好歹也是大领导的儿子,你给人放树林子里罚站,行吗? “犯了错,现在我不罚,将来就得坐牢,我就罚他了,怎么不行?”陈丽娜说着,自己端了一碗拉条子,拌了些菜,跟妹妹俩你一口,我一口的就吃上了 这不转眼就天黑了,聂卫民和刘小红倆人在厨房里洗碗呢 陈丽娜忙了一天了,这会儿躺到自家的大炕上,把妹妹放到自己身上,跟她俩人聊天儿呢。 你甭看妹妹小,说话那是一套一套的,比起现在已经长大总在惹人生气的三兄弟,可好玩的不得了。 “冷令爸爸家的弟弟就像一只小兔子,好玩。”妹妹说 陈丽娜于是问:“那你喜欢他吗? “喜欢。”妺妹说着就揭起了妈妈的衣服,嘴巴在她肚皮上亲着:“妈妈,你也给我生个弟弟,好吗? “不好,不过你为啥愿意回家了呀,你可以去照顾小宝宝啊白白胖胖的。”陈丽娜于是问。 “因为冷爸爸只能照顾一个宝宝,而我也是一个宝宝呀。妹妹说的可认真了。 “妈,你原来也没发过这么大火儿啊,这都晚上十点了,你真不给邓淳他们饭吃吗?”聂卫民进来问 陈丽娜还没说话呢,妹妹说:“不给,饿死他。那神情,居然跟冷奇一模一样。 “你是为了矿区的发展,才主动接纳的邓淳,想要帮邓伯伯教育他的呀妈妈,你不给他饭吃,他一封信写到上海,邓伯伯生气了,对你有意见了,那上海汽车厂的分厂不设在咱们矿区了怎么办? “邓东崖高不高兴,那是其次。聂卫民,你没发现吗,他一来,二蛋和三蛋就反目成仇,还打架了,这证明,你们兄弟很不团结。邓淳那家伙必须得教育,而我呢,想让二蛋和三蛋团结起来,你说怎么办才好?” 孩子的世界,尤其是像他们这种,十四五岁少年的世界,跟成人是不一样的,身为一个成人,陈丽娜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让聂家兄弟团结起来。 旦她直觉,聂卫民应该有这样的办法。 “这有什么难,过两天我保证他们就团结起来,你看我的就好。“聂卫民说。 那不妹妹在炕上玩呢,妈妈躺着呢嘛,聂卫民身子一窜,也躺炕上了:“妈 昨天晚上睡吉普车上,聂卫民做梦,还梦到这个妈妈刚来的时候,中间隔着他们三兄弟,跟爸爸吵架的那些事儿了。 没事,就叫您一声。”卫民说 刘小红洗完了碗,听陈丽娜要留她,啥也没说,就答应了 她主要是看小姨家的葡萄全挂繁嘟噜了,眼看都要坏了,还忙的没顾上放晾房里放,今晚准备加个班,帮陈丽娜把葡萄 全挂晾房里去,晒葡萄干儿嘛。 结果她正摘着葡萄呢,聂卫民喊她了:“王思甜,进来一下 刘小红还是头一回进小姨父的书房。 书柜巴经很旧了,擦的干干净净的窗台上摆满了仪器,案头摞着的,全是一些像她们这些学生们求之若渴,但没处买的英文杂志,以及来自硅谷、中东,全世界各个石油主产区的报纸 聂工就在桌子后面坐着呢,聂卫民呢,在他爸桌子上坐着呢,陈丽娜跟妹妹俩在那张弹簧床上,这不都是一头雾水的,给聂卫民叫进来的嘛。 都不知道他脑袋里卖的什么药,也不知道他兴师动从的把大家叫进他爸的书房,究竟想干个啥。 “爸,那个苏向东想搞你。“聂卫民摊了摊手,如是说。 聂博钊似乎早猜到有其事一般,目光中还带着些欣赏。 跟儿子四目相对,他面带三分笑,还有七分严厉:“好小子你从哪发现的,说来给爸听。” 聂卫民旋即脸又红了,当然,心大概还有点儿扑通通的跳 怕自己讲不明白,聂卫民把他爸的速记本转了过来,扭开钢笔给他爸画着。 “他通过尤布,控制了陈甜甜,而通过甜甜,打探我和王思甜的关系,然后,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他想通过王思甜策划 场事件,逼我退学,让我跟你反目,然后,再把我招安,拉拢入他的队伍,你觉得,我猜的对吗?” “不可能啊卫民,甜甜现在在服装厂,办公室里最得力的个,你说她跟尤布往来,没可能,再说,甜甜看着,也不像是个给人控制了的样子。”陈丽娜说。 聂卫民掏了本《水浒》的连环画出来:“妈,控制一个人,很多时候并不是捆她的手和脚,只要奴役她的思想就够了。” 陈丽娜拿过来翻了翻:“你甭跟我说,苏向东就是个画连环 “他不画连环画,但他用这种连环画,控制男人,奴役女性对于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油耗子来说,能有什么比《水浒》中的兄弟结义还叫他们热血澎湃,又还能有什么,能比《水浒》里的女人,下场更凄惨?” 陈丽娜四大名著,独独不曾读完《水浒》,就是因为觉得里面的女性未免被物化。 而诸如潘金莲,阎婆惜,潘巧云,尤其是潘巧云,最后居然给开膛剖肚了。 陈丽娜是个现代的,思想独立的女性,明白社会制度才是悲哀的根源。 旦陈甜甜没读过书,所以她不懂,她看过连环画,就会以为,淫/荡的,不贞的,不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嫁根扁担背着走的女人,就活该被杀。 这才是最高级别的洗脑啊。 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苏向东,是个有文化的流氓啊。 第194章 兄弟和好 兄弟反目,这在曾经,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儿,可现在,二蛋和三蛋就反目了。 而二蛋呢,属于生气也就气一会儿的那种,天越来越黑肚子越来越饿,想想自己为了邓淳,居然揍了弟弟一拳,心里那种难过,真的是无以言喻的。 聂卫民刚才跟陈丽娜聊完,抽空就跑了趟钱狗蛋家。 拎上钱狗蛋的耳朵,他说:“听说你们还搞桃园三结义? “就随便玩玩。 “还排挤我家蛋蛋? 哪敢呢,主要他不跟我们拜,要拜,我们就是桃园四兄弟 “对邓淳好一点儿,叫你家吃饭去,记得不要给他饭,给他碗泔水,恶心一下这小王八蛋。”聂卫民说。 钱狗蛋毕竟是给聂卫民打服的,当然言听计从 过会儿,后面小树林子里,钱狗蛋就来了:“邓淳三弟,谁让你站这儿的,赶紧,走,上我家吃饭去呀。 邓淳滑头着呢,也属于特会享受的,拳头一抱就说:“二哥再会啦,我到隔壁吃饭去了啊,你们呀,慢慢儿熬着吧。” 秋天嘛,一到晚上,也就冷了。 风呼啦啦的吹着,成熟了之后收不完,没人捡的沙枣不停 的往下落着,野狗刨着垃圾,看他俩一眼,都是极其嫌弃的那种目光。 “聂卫疆,对不起。”二蛋说。 三蛋的小心眼儿,那是任谁都比不了的:“你滚,我以后都不是你兄弟。“说着,嘴巴一撇,他就哭开了。 “聂卫国,你这兄弟真的好怂,聂卫疆,我看不起你哟。”邓淳阴魂不散的,就来了一句。 就这一句,二蛋勃然大怒了:“邓淳,咱们是好兄弟没错蛋这回又没惹你,你凭啥说他? 他是个小器鬼啊。”邓淳说:“以后你也跟我一起看不起他好不好?” “他不是。”二蛋给气的,不由说:“你要再这样,你就不是我兄弟。 “管他谁是我兄弟,这会儿啊,我该去吃饭啦。”邓淳早都饿的饥肠辘辘了,一进钱狗蛋家,还以为钱家有啥好吃的呢,没想到钱狗蛋从脏兮兮的厨房里端了碗酸乎乎,黑不溜秋不知道飘着啥的面岀来,就说:“邓淳,吃啊,赶紧吃啊,这是我家的饭,赶紧吃。 邓淳尝了一口,简直就跟泔水似的,饶是他再饿也吃不下去,捂着嘴就跑啦。 而就他耍滑头的这一会儿功夫,人二蛋和三蛋俩,给刘小红叫进院子里,正在吃饭呢。 抻的长长的拉条子,拌上清脆的土豆丝和炒甜菜,再浇上勺黄焖羊肉的汁子,倒上醋一搅拌,一口蒜一口面,甭提多 “水浒讲的是农民起义,在现在来说,就是黑帮团伙,苏向东用兄弟义气拉拢人心,并且把油耗子们武装起来,义字当头他们就是个有组织,有纪律的黑社会团伙。 聂工早就发现这一点了。 但是吧,儿子也能跟他想到一块儿去,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没有一个爸爸不喜欢孩子比自己更优秀的,所以他说:“接着讲 “他要拖我下水,用的,怡是《水浒》里的计谋。” “那你为什么觉得他想要拖你下水。”聂工于是再问聂卫民 聂卫民说:“我在《上海少年》上不是曾经发过一篇小小说叫《新林冲夜奔》?你们大概没看过。 聂工是真没看过,不过他也能理解孩子不喜欢把自己的文章给父母看的那种羞涩感,就问说:“你写的东西,是否让苏向东觉得,他应该把你拉下水。 “豹子头林冲,是给逼上梁山的,而要我猜的不错,他也要用同样的方式,逼我加入他们的阻止。就比如说,制造一场什么样的灾难,伤害王思甜,而那种灾难,用正义的方式,是无法解决的。” 聂工扬手,制止了聂卫民的话。 他的书房,现在是装着电话的。聂工当着大家的面,一个电话就拔出去了。 这父子俩,可以说已经达到,当你在说什么的时候,我就能够联想到所有事情的,那种默契了。 陈丽娜这不看电话没拨通吗,就悄声问刘小红:“你知道你姨父这电话是打给谁的吗? 刘小红也不知道啊,甚至于,聂工和聂卫民俩人的谈话,在她听来都是云山雾罩的。 她只知道,她对于聂卫民来说非常重要,而正是基于这种重要性,她现在非常非常的危险。 这不,自治区公安厅,洪进步接起了电话,一听就笑了哟,老同学,真是稀罕呀,你居然主动给我打电话了。 还记得当初我委托你,叫你一定要狠狠善待的那个宋谨吗,给我查查,他是不是出狱了。”聂工就说。 洪进步,聂工高中时的同学,现在也是自治区公安厅的二把手。 而原来呢,他就是塔里木监狱的监狱长 转手一个电话拔出去,再拨过来的时候,聂工还在电话前等着呢。 宋瑾吧,因为偷报瞒报井下作业事故,不是给判了十年嘛,在狱中认罪情况良好,本来是可以出狱了的,但是,半年前因为打架,就又给调到哈密的兵团农场去劳改了,不过,应该马上就可以出狱了,咱们这边劳改呢,出狱之前得有个人来给他写保证信,不是你交待过让我看着宋瑾的,所以,那份保证信现在就在我的桌子上放着呢。 “给他写保证信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洪进步翻了一下桌上的便签,说:“登记名为苏向东。” 聂工抬起头来,看着聂卫民,聂卫民也看着他。 他们从一丁点蛛丝蚂迹上,推测到苏向东即将要进行的,切事情的走向了。 他想拉聂卫民下水,于是就运作着,要把曾经差点领/养刘小红的那个宋谨,要从监狱里放出来了。 他放出一个恶魔,继而,准备让这个恶魔伤害刘小红,并且从而,激怒聂卫民,让他堕落,投到他的麾下 “爸,你说怎么办?”聂卫民就问聂工。 聂工说:“喊上你冷叔叔,于叔叔,咱们一起去趟哈密吧。 “你们要去,要不把我也带上?”陈丽娜说。 聂工和小聂都惊了,尤其聂工,一幅你个女人,为什么跟我们一起去的大惊小怪 “是这样的,哈密不是有个老爷庙口岸,直通蒙古的,听说明年能有特例开放的机会,跟蒙古进行商业互通,怎么跟你说呢,我们现在两个毛纺厂,的确凉多的没地儿销,我想去口岸上跟聊一聊,看能不能把我们的的确凉,加入贸易商品之中 出口嘛,那怕一年就一批单子,那也是很光荣的了,而且,能赚一大笔。 提起哈蜜,聂卫民突然就从个愣头青的大小伙变成小孩子了:““妈妈,你要去也行,但决对不能再去葡萄沟 阿凡提大爷家那满炕的虱子啊,聂卫民现在想起来,都还 混身发痒。 “那索性就把孩子们都带上,这一回呀,我要把苏向东摁死在地上,并且,踩上人民群众的,一万只脚。”聂工如是说。 陈丽娜也说:“你们最好一枪直接嘣了他,要我说啊,现在的法律啥都好,就是对坏人太仁慈。” 苏向东,表面上温文尔雅,一派西式作风,生的帅气又温柔,比聂工还要幽默风趣的男人,私底下居然如此的龌龊,他出,冷奇干的那些事儿都成小儿科了。 这样的人,陈丽娜当然迫不及待的想见证一下,聂工是怎么把他给踩到脚下的了。 亲妈,妈妈,开门呀。“邓淳在外面叫呢,孩子太饿,声音都没啦。 陈丽娜只装个听不见,聂工呢,陈丽娜教育孩子从来不干涉的,也装个听不见。 聂卫民本来就挺讨厌邓淳,所以想要捉弄他,这会愈发想要捉弄他了:“邓淳,你刚不是去钱狗蛋家吃饭了吗,为什么又跑回来了啊。 甭提了哥哥,他家的饭呀,贼难吃。”邓淳饿的,直接躺地上了。 聂卫民说:“那就没办法喽,我们家的饭给二蛋和三蛋俩吃完了呢,你要不,自己去林子里摘俩枣吃吧。” 沙枣那东西,没蒸过是涩的,咋能吃嘛。 “陈丽娜,开门。”邓淳又饿又怒,终于卸下他那层虚伪的 伪装,就叫开了。 陈丽娜岀到院子里,抽了根柴,隔门问说:“凭啥让我给你开门? “就凭我爸是上海市的大领导,而你要求着他办事儿,你把我饿坏了,我可是会告状的。甭以为我不懂,你们这些人都是为了巴结他才会对我好的,你不讨好我就算了,你阴奉阳违,你阴我。 “哦,这事儿我不怕,我要把你饿死,你不就不会告状了?陈丽娜本来要开门,就把手给停下了。 邓淳也是冷笑:“你要敢把我饿死,你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你得坐牢。 坐牢有什么好怕的,只要我能花得起钱,买通监狱的人自然有人帮我顶着坐牢,而我自己,说不定可以逍遥法外呢? 邓淳毕竟是个小孩子,而干爹苏向东呢,又经常跟他说,法律不论再完善,只要肯用心,就能找岀漏洞,所以被抓也不怕,塞点钱跑点关系,牢都能找人替着坐呢。 他脸变了变,终于意识到害怕,头一回意识到自己在这基地上举目无亲的了。 于是,他坐了起来,蹲在门外面,无声的蹲着。 大半夜的,刘小红提议大家一起把葡萄摘了。聂卫民向来千慢,又仔细,是一个修葡萄的。 而二蛋和三蛋呢,因为身体灵活嘛,搭着架子就爬房顶上去摘葡萄了。 秋天晚上的风啊,凉凉的,家家户户的门都关的紧着呢,有人在听收音机,也有人在摘葡萄,还有些人家啊,隔着墙的 户户的聊天儿呢。 “这葡萄架,年年都是小红在帮咱们搭,二蛋三蛋,你们这两个大懒虫,就不知道搭一下自己家的葡萄架,啊,我问你们 二蛋往下摘着呢,凑着灯看有那稍微品项差的,一把摘下来,就扔自己嘴里了:“妈妈,今年我帮你搭啊,争取用枝子把咱家整个院子都盖起来,好不好?” 隔壁哈工家的葡萄树,现在已经大到可以把整个院子都遮起来了,夏天晒荫凉,甭提多舒服了。 “好啊,小心点儿,摔下来是要断腿的。”陈丽娜说 家人其乐融融,欢声笑语的,陈丽娜趁着孩子们摘葡萄的功夫洗了个澡,来已经十二点了,聂卫民三兄弟才要一起挤进去冲澡了 聂工不是得把自己的书房让给刘小红睡嘛,也早上炕了见陈丽娜也上炕了,特别震惊:“你不会真把邓淳关在门外头准备一夜不理吧。” “就这会儿,家家户户睡了野狗就该窜出来了,真晾一夜明天起来他估计就成一具骨架子了,哪那能啊。”陈丽娜说。 基地的野狗,白天不怎么出来的,但是吧,夜里成群结队的游荡,一阵子,聂工他们着实拿砂弹打上一批,但只要几天不管,就又会成群结队 “你知道吗,我是真得好好晾一晾邓淳那个王八蛋了,因为呀,我觉得上辈子吧,聂卫疆变坏跟他不无关系。而且吧,我 原来一直没有考虑过,我死了之后,三蛋会怎么样,以及,我怎么活的好好儿的,就死了呢,现在呀,我觉得这一切都和邓这小王八蛋有关。”陈丽娜说。 聂工一听,来兴致了:“这话怎么说? “上辈子,苏向东不是准备外逃的时候,给人在机场一枪爆头了? 聂工唔了一声,大概于心里承认,这事儿应该是自己干的 陈丽娜于是又说:“然后;那个邓淳吧,就跟咱们卫疆有了往来,而你呢,对他也还不错。 “这是必然的,你的杏树叉子要不是买通邓淳,杀不死苏向东。”聂工说着,鼻子嗅上陈小姐的胸膛了:“到他那个年纪就不行了吧,躺过来,我今天晚上呀,给你来个爽的。 “干啥啊你?”陈丽娜还准备给他讲一讲上辈子的事儿呢他倒好,妹妹刚睡着,又来烦她了 “这种,他没干过吧?还想要吗,想要你就承认我比他强。 完事了,自认口技惊人的聂工一脸得意 陈小姐躺在炕上,整张脸都是红的。 好吧,这种,太大胆,太奔放,太可怕了,上辈子的老聂呀确实没干过。 再来一回好不好?”陈小姐想的都快要沸腾了:“再来,再来一回。” 唉,对门的钱狗蛋家都起呼噜声了;路上时时有野狗晃过来又晃过去。 可怜的邓淳,本来以为可以招兵买马,干他的大事业。 却没想到,此刻居然是饥肠辘辘,坐在水泥地上,眼看就要变成野狗的晚餐了 第195章 要死啦 终于,就在邓淳以为,今天晚上必定要成为野狗的晚餐时,开了。 小卧室里呼噜声此起彼伏的,隔壁的马在叫夜草,孩子在哭 陈丽娜把邓淳放进厨房,问说:“想吃啥,我给你做。 “能让我活命的就成,随便你。”邓淳揉着肚子说。 这么大的人家,四个大男人要吃饭,那是没有剩饭的,面早都吃完了,不过呢,柜子里有从矿区买来的挂面,这是备着孩子饿的不行了,自己煮来吃一碗的。 陈丽娜在蜂窝煤炉子上绐邓淳下了一碗挂面,再给他拌了些黄焖羊肉的汤汁儿,没想到这上海孩子还想吃瓣儿蒜,于是就给他剥了一瓣儿农场大棚里种的鲜蒜。 鮮蒜不辣,而且,特别能中和羊肉的油腻,再加上醋,这孩子端端坐在桌子上,说:“陈阿姨,我吃完会放碗的,你快去睡吧 不浮夸了,也不叫亲妈了,看来这孩子是意识到害怕了。 东丽娜进了卧室,那不聂工还没睡嘛,正躺在炕上看书呢,见她进来后在窗前站着,就说:“赶紧上炕呀,你站那儿千嘛 陈丽娜半揭帘子,悄声说:“邓淳拿我做的饭,喂外头那小兔子呢。 “这孩子,还浪费粮食,明天开始,三天不准给他饭吃。”聂工说。 陈丽娜一看,又觉得他不像是在浪费饭。他给兔子喂了点儿,就盘腿坐在兔笼了前面,自己刨着吃开了。 大半夜的,这还是一小孩子呢,一个人坐在院子大,盘着腿,看起来挺孤单的。 他在哭,但不敢出声,偶尔抹一把眼泪,抱着一只大碗刨搭搭的吃着,吃完了就抱腿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要不行就送回上海去,这孩子他不是个孩子,他简直就根炸了千遍的老油条,教不过来的。”聂工说着,把陈小姐给拉炕上了,既然聂卫星争取不过来,那就争取让陈小姐更爱他吧 男人嘛,要在炕上还惜力气,算什么男人。 “这邓淳吧,是坏,但邓东崖本身身体就不好,咱再把孩子送回去,我估计他得祸祸的邓东崖早死几年。”一个好领导难得邓东崖人是真不错,陈丽娜不想他早死。 终于,邓淳进了小卧室,本来就挤巴巴的炕,今天多了个聂卫民,大家都快挤不下了。 二蛋一人就占了一大半儿,真在打呼噜呢。聂卫民睡在最边上,那个小小的,笑起来有俩酒窝儿,看起来乖乖的,实则坏透了的聂卫疆身边,有个空位。 显然,那个位置是属于他的。 男孩子们睡的屋子嘛,一股脚臭、汗臭,屁臭味。 邓淳找不到自己的睡衣,只好把衬衫一脱,就躺下了。 给他有一床新被子,但是天太热,孩子太多,邓淳一躺下就出汗了,更遑论盖被子。 刚躺下的时候,他以为只有聂卫民醒着呢,没想到突然,聂卫疆就冷笑了一声:“邓淳,明天买汽水儿买糖,后天就该去酒吧了吧,再后天,你是不是就准备带着我二哥,偷鸡摸狗去 “哪能呢哥哥,我真不是个坏孩子。“邓淳说。 聂卫疆突然掏出个东西来,只听啪哒一声,他咬牙切齿就说:“我管你是不是,反正我就是讨厌你这种表面一套,背后套的伪君子。 邓淳别说枪了,玩具枪也只见过塑料的,哪明白他拿的是啥呀。 所以,还没感觉到怕呢。 反而是正在打呼噜的二蛋就坐起来了:“蛋蛋,小蛋蛋,快放下枪,咱不能杀人。 聂卫民也凑过来了,于聂卫疆手里抢着:“蛋蛋,真不能冲动,那可是咱们矿区的大财主,你要不小心给杀掉了,咱得毁尸灭迹,你明白吗,就是得把他彻底给烧掉,还得报案,说他叫狼给吃了,总之,麻烦着呢。 好吧,邓淳一下就明白了。 不怪干爹说边疆民风彪悍啊,这他妈,十岁小孩儿都彪悍成这样,这可太太太可怕啦。 邓淳就地一个打滚,抱起枕头就跑。 这不,聂工伺候完了陈小姐,换陈小姐伺候聂工,总之,俩人那叫一个激情澎湃,结果,刚澎湃着呢,突然,就听隔壁小卧室里一声惨叫,接着又是邓淳的惨叫声。 客厅里桌翻椅砸的,这不聂工和陈丽娜刚穿上衣服,邓淳已经抱着枕头进来了:“陈阿姨,聂卫疆他,他要杀我。 妺妹都给吵醒了揉眼睛呢。 聂工拍了拍大炕,说:“谁叫你不听话呢,你要知道,他们兄弟从小就是玩枪的,打兔子打野猪那是家常便饭,行了,睡这边吧,改天,我给他们兄弟做思想工作 邓淳吓的瑟瑟发抖,睡在聂工的身边,因为聂工是搞实验的嘛,闻一闻,渐渐就觉得,他身上居然有千爹的味道。 干爹,可谓是邓淳于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人了,当然,也是他最爱的人。 缩在聂工的身边,在经历过收小弟,风光得意,打架,饿肚子,最后差点给个小屁孩子儿吓死,难过的抽泣着,缓缓的就进入梦乡了。 之后的几天,邓淳乖了很多。 但是吧,吃饭之前,拿自己的饭喂小兔子,似乎是个习惯 现在的兔子不经养,也不知道是邓淳给喂吃的太多了,还是二蛋和三蛋没有原来那么爱兔子,给草给少了,总之,这兔子过了不几天,居然就死了。 邓淳不是跟三蛋俩一起上小学呢嘛,倆人一起上学,放学 就回来。 这不他一进院子,看那兔子卧在笼子里,逗了半天见兔子不起来,扑通一下,就瘫坐到地上了。 三蛋因为邓淳最近还算乖,不会见人动不动就称大哥,还不算太烦他,就说:“邓淳,好端端儿的你往地上坐干啥,小心要张痔疮。 我觉得我等不到长痔疮了。”邓淳说 蛋就觉得奇怪了:“起来好好写作业吧,你要等着长痔疮我让哈叔叔分你几个,他就有痔疮呢。 淳躺成个大字儿,依旧在地上躺着呢。 这不中考刚过嘛,陈丽娜也着急的,等二蛋的成绩呢。 妹妹骑在二蛋脖子上,陈丽娜掂着脚,给俩孩子打着伞。 现在流行豆沙味儿的大冰棍,她买了一根,二蛋咬一口就给馋的只吧唧嘴的妹妹,稍稍的舔那么一点点儿,解馋。 见还没贴榜,陈丽娜就有点儿着急:“聂卫国,你自己说说嘛,你到底有可能考上高中吗?” “有…吧! “能考多少,你心里就没个数?” “没.有…吧。”二蛋自己其实也不知道有没有,总之就是对于他来说,考试就跟撞大运似的。 这不陈丽娜看了半天,红榜上没看到人名儿,看好多家长都往油田中学走呢,就说:“唉,算了,我估计你又得复读一年 “妈,我不考了行吗,我现在就想去当兵,我不要再。”二蛋吧,心里只憋着一口气,那就是考高中。 在中考之前,他心里啥都会,英语物理数学和化学,哪个公式都能背,但一中考完,他就把这些东西全给忘的一干二净 这再让他读一年,那不是要命吗? “陈书记,赶紧啊,油田中学门口贴出来了,你家聂卫国榜上有名。501分,超了录取分数线一分,真是,卫国这孩子啊这属运气好吧,谁能想到,他也能考上油田中学。”袁华说着骑着自行车儿就走了。 二蛋傻了,陈丽娜本来心都涼透了。 大悲之后大喜,直接高兴疯了:“看吧,我就说嘛,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我儿子哪傻了呀,油田中学都能考得上 二蛋就跟踩着狗屎运了似的,自己臭的可以,人人羡慕,他还不得不高兴。 那不,陈丽娜一进校门,柴校长就在办公楼前站着呢。 看了二蛋半天,他没说话,但可以看得出来,那种怀疑。 可是怎么怀疑呢,中考的时候,聂卫疆的那个考场,是他亲自监的考,他看着聂卫疆答的卷子。 陈丽娜一路接受了太多的祝贺和赞美,想当初聂卫民满分高居第一的时候,她也没这么高兴。 二蛋多不容易啊,做梦都在背单词,背公式,整整一年,整天给比自己小好几岁的三蛋儿拍着脑袋骂笨蛋,居然靠进油田中学了。 “桨校长,咱们说个题外话,你当初不是说,我这二儿子就算我走后门,跪下来求你,你也不收他吗?我得感谢你那话啊,当初要不是你刺激他,他说不定还真考不进来呢。”陈丽娜就说。 柴校长摊了摊手,把试卷递给了二蛋;”欢迎你,聂卫国同以后,你就是油田中学的一员了 二蛋给妈妈拉着,那叫一个扬眉吐气。 “对了,郭滨把《新青报》的样刊寄来了,你要不要看看? 新青报用了一个彩版,介绍边疆的风情,介绍从内地迁徙到边疆的新一代孩子们的生活。虽然说照片本来就是陈丽娜自己挑的,但是,从报纸上看到夕阳溶金的晚霞,蔚蓝的天空,以及秋日的硕果,骨朵硕实的棉田,和几个孩子大林中穿行,在树下读书时的感觉,实在是太不一样了。 “你可真是个人材啊陈丽娜,学校里几个女老师看完报纸,都抢着要去买你们服装厂的衣服呢。”柴校长说。 那还用说吗,陈丽娜都可以想象,这份报纸真正印刷出刊她的服装销量,会增长多少倍了。 人工,永远不是企业不产生利润的原罪,虽然说现在整体经济形势还不好,但是,这恰是赚钱,最好的时代啊。 从中学出来,二蛋就以为要回家了呢,没想到陈丽娜开上车,加足了油,跑出矿区,却是直奔乌鲁。 “妈,为啥我们要去乌鲁啊,今晚还回来吗?”二蛋就问。 陈丽娜也看着天色呢:“咱们确实得跑快点儿,我怕要去的晚了,商店关门了呢。 路到了国营商店,几个售货员听说她要买吉它,都还有点儿搞不清状况。 陈丽娜拍了拍二蛋,笑着说:“我儿子,考上乌市油田一中了,我想奖他一把吉它,就是弹的那种,吱哩哇啦响的 “这小伙子,看不出来啊,能考上油田一中,那可是好中学几个售货员一个个打问着,问到最后,才说百货商店的四楼可能有 于是,陈丽娜又拉着二蛋上了四楼。 楼上还真有卖琴的呢,好几把,问了一圈儿,陈丽娜挑了把最贵的,三百多,可谓是啥话也没说,就给二蛋买了。 她的雷利风行,在矿区都是有名的。 赶着夕阳落山,开着车,就又出乌市了。 二蛋是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能有一把吉它,拔了两下,但还是鼓起勇气说:“妈,我不想上油田中学,我就问你,我能上矿区中学吗? “为啥,你是不是考试的时候真抄啦?”陈丽娜就问。 二蛋赶忙摆手:“没有,完全没有,但是呢,考试之前,好多东西我都记得,但等一考完,我就全忘光光了,试是给你考的,可那些知识,我压根儿就不记得。 这个陈丽娜能理解。 她交规考了一百分,可现在问她交规,她一条也不知道。 “二哥想上矿区中学,妈妈。”妹妹说。 二蛋手里抱着一架最心爱的吉它,当然知道这东西是陈丽娜寄予自己的厚望,舍不得琴,但也是真的不想上油田中学我就想高中毕业去当兵,我不想再考大学,要不,你把琴退了吧妈妈,让我上矿区中学,好吗? “琴买来了,还退什么退,想上矿区中学,你就上吧。”陈丽娜说。 她终于还是,看二蛋可怜,放了他一马,人生也不止大学条路,他真想当兵就让他当去吧,她心想。 二蛋高兴的呀,哐啷一声,吉它就弹起来了。 “邓淳哥哥,你怎么啦?”妹妹一直讨厌邓淳的,今天一进门,见他躺在地上,哎哟小可怜的样子啊,就激起她的保护欲 邓淳摆手:“妹妹,我可能要死啦,再见啊,你一定要活的好好儿的啊。 妈妈,邓淳哥哥要死啦。”妺妹扯着妈妈的裙子:“我们把他埋了吧。” “邓淳,起来,进去做作业。陈丽娜说。 她估计邓淳是又跟二蛋,或者三蛋打架了,这是躺地上搏她的同情了。 结果等陈丽娜蒸好了一大锅子的倭瓜群群,再拌了几个凉菜,饭都摆桌上了,邓淳还没起来呢。 好家伙,她一摸,这孩子居然发烧了。 这不,邓淳再醒来,就在大炕上躺着呢,混身冷的直发抖 “药我给喂了,你拿酒精给他擦擦,要真不行,咱去哈密的时候,就把他放到农场去,反正这孩子啊,一般人的亏吃不了。”这是聂工的声音。 邓淳睁开眼睛,见陈丽娜在给自己擦身子呢,毕竟还是孩子嘛,小嘴巴一撇,就说:“不许脱我的内裤。 陈丽娜嗯了一声:“你个懒怂,内裤都臭了自己也不洗,这内裤至少半个月没洗。 妹妹在旁边说:“邓淳哥哥不是故意的。 她两只小手,一直在换着,拍他的胸膛呢。 “陈阿姨,你不会要杀了我吧?”邓淳犹豫了一会儿,就问 “我杀你干啥,你还没头柴山羊胖了,又不能吃。 “可兔子死了,我也差点死了,我外婆说,后妈害人,都是在饭里下毒。“小家伙还是有气无力的。 “你外婆人呢,为什么不带你?” 外婆只要房子和抚恤金,等要到,就把我送给我爸了。 邓淳说。 陈丽娜眀白了,这孩子估摸着,又是一个给外婆耽误的孩子啊。亲外婆嘛,自己的女儿死了,心里伤心,不教孩子积极接受新的妈妈,反而为了自己的利益,在孩子面前说后妈的坏话,孩子本来对于新妈妈没感情,听了外婆的话,不就愈发的排斥了嘛。 “你的新妈妈要真给你饭里下毒,你不早死了,怎么还能来矿区? “她不会下/毒的,她只会跟我爸说,我又打我妹了。 “那你打了吗? “原来不打,但妹妹告状多了,我就打。”邓淳说。 陈丽娜观察了一阵子,没发现邓淳打妹妹啊,而且,他这孩子虽然嘴欠,但手还算善的,当然,因为瘦弱嘛,轻易不出拳头的。 可邓东崖也信誓耽耽的说,他经常揍自家的小女儿呢。 看来,邓东崖家这笔烂帐也是够难算的啊。 陈丽娜刚哄着邓淳睡着了,从卧室出来,三蛋那个小萝卜头一脸神秘兮兮的,就说:“妈妈,我发现邓淳的大秘密啦。” 秋天夜里,蟋蟀喳喳的叫着,后院里种的萝卜都结籽了,这会儿就得把籽儿全揉下来,留着来年备种呢。 还有备种的胡萝卜,好几种瓜,全都成熟了。 聂工正在揉籽儿呢。 现在大政策依旧未改,种子是必须由粮食站统一发放的。不过,普通的家户们,还是有自己留种的习惯 就比如聂工,每到秋李,都会一样样的,把明年的菜籽给攒出来。 “邓淳醒了吗?” “醒了,但是一幅死气沉沉的样子,你知道不,蛋蛋发现,他还在他书包里装了份遗书,遗书上写着,说要谁看到这份遗书,一定带到他妈妈的墓前火化了,那样,他妈妈就会来接他一起上天堂的。”说着,三蛋把张纸给陈丽娜看,纸上除了写着段话,还画着地图呢。 有白杨河,几道水嘛,有实验实验室,有办公大楼,在家属区里,大大画了个叉,那是他现在呆的地方。这地图,估计也是给他妈妈画的。 可怜孩子,大领导的孩子又怎么样,没了亲妈,依旧是颗叶叶儿黄的小白菜啊。 聂工搓着种子呢:“小家伙,刚才昏睡的时候,一声声的叫妈妈呢。 油滑的抓不住的小耗子邓淳,这会儿梦里还在哭呢。 他梦见自己死了,然后妈妈收到了信,真的来矿区接他了 妈妈还是像电影上那么美,邓淳跑啊跑啊,终于抓到妈妈的手了,太高兴,没忍住,就哭开了。 聂卫星还在轻轻的拍他的胸膛呢,于她来说,但凡怂了的给人欺负的,那都是需要照顾的。 陈丽娜那不在后院里站着呢嘛,看着大卧室里炕上的孩子心说,我这乖女长大了,估计得当个幼儿园老师。 第196章 偷钱啦 为防冷奇嘴不严,也怕他一冲动要带太多人,聂工就只能说,是请他去旅游,顺便考察一下吐哈那边的情况。 冷下意识就摆手:“不去,我得给我儿子冲奶洗屁屁呢,旅游有个什么好玩,哈密我又不是没去过,开车开半天,全是沙窝子 聂工说:“这回,我们打算把卫星也带着呢,顶多也就三四天,你们家不有保姆,安娜坚持几天没什么问题的。 问题倒是没问题,但是呢,冷奇存在一个,看儿子越看越喜欢的偏性子,这不什么夜里喂奶啊,洗尿布啊洗澡啊,扑扉子粉啊,一手包干,保姆靠边,就安娜干的他都嫌弃。 “我放不开我儿子,你甭看还小,才一个月,我告诉你吧,只要我一提聂卫民,他立刻就会用眼神告诉我:爸爸,我比聂卫民厉害一万倍哟。”他声音肉麻的简直,跟那给人踩了一脚的鸭子一样。 “冷奇,我不知道是该同情你,还是该怜悯你,总之,我觉得你精神不正常,到乌市第四人民医院看看吧,一个月的孩子就会用眼神说话,你怎么不说他是二郎神,天生三只眼呢。“聂工颇为嫌弃的说。 冷奇是计划来一场宏大的满月酒,把矿区但凡有点身份的人都请来,喜宴满月一起办的,但是呢,安娜拒不肯办酒。 办酒这种事情,人来了肯定要搭礼钱,到时候收上一笔,怎么还? 安娜的性子,不喜欢别人欠自己,也不喜欢自己欠别人所以,坚决不肯办。 聂工跟着冷奇一起进了他家大院子,就见门外有个中年妇女在洗尿布呢。 这是安娜给自己雇来的保姆,矿区一妇女,看起来挺朴实 安娜怀孕之前,一直是矿区最漂亮的几个妇女之一,但就点,太瘦了,瘦的用冷奇的话说,摸一把性/欲都要减半。 个月子把她坐胖了一点,脸上有肉了,比之原来更加漂亮了很多,而且,怀里抱着孩子,一身满满的女人味儿。 聂工一直挺可怜这闺女的,当然了,她本身性情淡泊,坚韧,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人。 “这是你陈姐给你们的,不许推辞,留着给孩子买奶粉。聂工说着,就把一个红纸包着的小红包,揣孩子怀里了。 冷奇呢,虽然一直喜欢跟聂工比,但是聂工生了几个孩子他在红包上就没含糊过,聂卫民出生那会儿,最困难的时候他一个大红包就是五十块 当着聂工的面把红包拿过来,打开一看,也是呵的一声聂博钊,可以呀,二百块,你这钱配得上你的诚意,来吧,抱抱我儿子。 说着,他把个才满月的小婴儿,一把就塞进了聂工怀里。 聂工连这么大的时候的妺妹都没抱过呢,双手捧着,跟捧炸/弹单似的。小家伙在他怀里踢腿蹬脚,张牙舞爪,哇的一下,嘹亮的一声哭。 “你还别说,真挺帅的。”聂工由衷说。 冷奇自己本身就是浓眉大眼的帅哥,安娜那是欧式的大美人儿,这混血小帅哥,才一个月的大,两只眼睛亮晶晶的,眉毛已经有形状了,确实是个大帅哥。 你看,我儿子那眼神是不是在说,这是聂卫民的爸爸吗,哟,很一般嘛,我长大肯定比聂卫民更厉害。”冷奇在给儿子配音呢。 聂工皱着眉头看了半晌,把孩子小心翼翼递还给了安娜,诚心建议说:“到四院给他开点儿药吧,我觉得冷奇现在有一种狂喜后的幻觉症状,你觉得呢? 安娜说:“他那是狂犬病,就该让医生把脑百叶给切了,真 脑百叶是什么东西,切了,我就不爱我儿子了吗,你们真是天真。”冷奇看着眼睛亮晶晶的儿子,说:“你们不懂,就我将来老年痴呆了,彻底傻了,也永远不会忘记这傻小子。” 到公安局,跟于东海谈的时候,聂工明确的就提出几点,要多开几辆车,多带几个人,枪最好也一人配一把。 毕竟苏向东洗脑**好,随着他的到来,乌玛依矿区的小混混们都开始学文化了,人手一本小连环画,张嘴闭嘴都称大哥二哥,估计暗地里人人还排好汉位吧。 可以说,他用古典名著给小混混们洗脑,那叫一个管用。 而不比冷奇他们的武装部不能跨区域执行任务,于东海身为公安,跨区追捕那是常事儿。 不过,聂工实验室目前还有特别繁重的工作,所以,他还得加班加点,赶着孩子们在十一之前把工作全部赶完,才能出去几天。 而家里呢,生病后的邓淳,到现在还没好呢,一场发烧时断时续,退了又烧,烧了又退,就没好过。 天生喜欢弱势群体的妺妹,已经守了邓淳好几天啦。 二蛋呢,现在除了吃,命都在那把吉它上吊着,就是弹出来的声音是真难听。 买力耶嫌吵,揪了葡萄,边吃,边隔着墙拿葡萄砸他呢。 “蛋蛋哥,邓淳要喝水,给我水。”妺妹不看邓淳老在舔嘴皮子嘛,就自己溜下炕,跑客厅给他找水去了 三蛋儿正在给自己整理衣服呢,看妹妹自己要抱壶,一把就把她给捞起来了:“聂卫星,邓淳就是个王八蛋,不准照顾他 “可他快死了,而且,他也想他妈妈。”妹妹说。 三蛋心里就觉得吧,邓淳真病死了都活该,谁叫他那么油嘴滑舌,还不听话的。 这不,他自己端了杯水就进来了:“邓淳,别装死了,快起来喝水吧。 邓淳哼了一声,头重脚轻的,是真爬不起来。 三蛋于是又说:“胆小鬼,知道我妈那么忙,为什么还要照顾你吗?因为你爸爸说,上海汽车厂的分厂,会设在我们矿区。等到那时候,我们基地的王繁哥哥啊,金宝啊,卖力耶啊,很可能都可以去汽车厂上班,造汽车,那么,大家就都能领工资啦。我们家没人喜欢你,我妈那么辛苦,还给你做饭,可你吃了我妈妈的饭,居然还指着我二哥来打我。 正所谓小狗记得万万年,聂卫疆的小心眼儿;那可是有名 邓淳喝了一大口水,摆着手说:“陈丽娜是你亲妈,我不会再喊她叫妈了,行吗? “可你始终没有意识到,我妈养你有多不容易。 “我的病,就是吃你妈的饭吃来的。但是聂卫疆,没关系,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认输了,好吗?我给你们说一万个对不起,你给我弄点饭,成吗?”邓淳也是因为听了外婆的吓唬,把自己的病,归罪到陈丽娜身上了。 他认为陈丽娜给自己的饭下了毒,所以门外的小兔子死了而他自己呢,病啦,也快死了。 这不,小家伙悄悄儿的,就给自己计划了一场逃跑,准备要逃出基地,逃回上海。 于他来说,现在只有一个目的地,就是妈妈的墓地。 原来好几回他觉得自己感冒的要死了,就下意识跑出去,搭车,到公墓,蜷到妈妈的墓碑下面,看看妈妈漂亮的照片,亲亲她的墓碑再睡一觉,病就好了。 而要走呢,就得先有钱。 邓淳巴经看好啦,陈丽娜的钱,一直都是放在缝纫机下面的柜子里。 那怕一直在发烧,从小就偷后妈的钱,摸爸爸柜子的邓到聂家后,最先翻的,就是聂工家的钱。 不过,他特别想不通的一点是,聂卫民三兄弟,明明看见钱就在缝纫机的柜子里,却从来不拿,也不看,这三兄弟绝对脑子有问题。 这不三蛋给他喂完水,就出去了,只有妹妹还守在他身边呢 邓淳就说:“卫星,哥哥肚子又饿啦,你去给哥哥拿到吃的来,好不好? 陈丽娜上班之前,都会给孩子们留干粮的。有时候是包子,烤一烤就能吃,有时候直接是烙好的油饼,不必热,就着大苹果软软的,比饭还管饱呢。 妹妹没发现这个哥哥在使坏呢,自己费力的,先溜到小凳子上,再溜到地上,就到厨房,给邓淳找吃的去了。 邓淳头重脚轻,晕乎乎的爬起来,下了炕,拉开缝纫机的抽屉一看,哇的一声。 这小抽屉简直就跟国营大商场的收银台似的。 先是十块一张的大团结,也不知道有多少张,全都抚的展展的,竖放着呢。 邓淳拿起来看了一下,少说应该不下一百张,还有五块,两块,一块钱的大票子,也是分类摆好着呢。 再就是五毛,贰毛,一毛的零钱啦,拿橡皮筋扎的好好儿的,放着呢。 搓了搓双手,邓淳再打开一张张存折,两只眼睛直接看呆 她居然有一张大存折上,有一笔尾数的零,多到邓淳都数不过来。他于是小心的数着,个十百干,干下来是什么来着,可怜孩子从来没有好好学习过,连干以上是啥都不知道。 于是他就开通数0,数到6个0的时候,邓淳给惊呆了。 这存折当然不敢偷,用干爹的话说,万不得已可以偷钱,但是,法律有灰色地带,二百以上二千以下会判刑,二百以下,就只是批评教育,关几天就可以出来啦。 而他呢,现在还是孩子,偷钱不用负法律责任。 邓淳从里面摸了三十,心说,就三十块,陈丽娜钱那么多应该不会看到的吧。 二蛋还在外面弹吉它呢,那声音简直是,把卖力耶给吵的不行,最后哈妈妈忍不住出来说:“二蛋,去找个人教教你吧,你这吉它要学会了,我估计我们的耳朵就全聋啦,奶奶给你吵的,连音乐都不爱听了呢。 二蛋摸了一下头,心说也是哦,那不李明成会弹吉它嘛。 他这会儿正在兴头上呢,也不跟三蛋和妹妹俩打招呼,吉它一背,就跑矿区找李明成,教自己弹吉它去了。 三蛋这好孩子,正在给爱德华写信呢。 他的爱德华伯伯,不是经常会写信给三蛋嘛,这不,他说自己最近投资了一家公司,是做微型计算机的,而硏发微型计算机的那个人呢,满嘴天花乱坠,说的很多东西他也不怎么懂 总之,硅谷对于那个年青人,是一片的唾泣和不看好,他问聂卫疆,你觉得我该投资吗? 聂卫疆的英文,跟他哥比可差远了。 不过,给爱德华写信,于他来说也是一种锻炼啊 他自己不知道怎么回答,就跑到实验室,去问他爸爸了。 聂工正在训学生呢:djs-140的操作系统,比起130来已经容易了不知道多少倍,你们是猪吗,不,你们连猪都不如,我觉得农场的猪都能背下来的指令,你们却总在出错 大规模的计算系统,是国家从60年代就开始硏发的,程序非常复杂,也就聂工的实验室才有,但是也非常难操作 复杂的,而且全数于单个单词的操作指令,那是真的非常非常难背啊,因为它不像文章,无法联想,它几乎就是强行的要你一个个的背下来。 群男孩,全是绿色的土布军装,身姿笔挺的站在聂工身后,听他骂人 “背不下来就不准吃饭,赶紧去背。”聂工拍着厚厚一大沓的操作入门手册说。 这不听人说儿子来了嘛,聂工就下楼了。 听儿子说明来意,聂工说:“鼓励他投资啊,微型计算机是大势所趋,就比如爸爸这儿那些脑瓜里装满了浆糊的笨蛋们,他们亟待微型的计算机,以及简单的操作指令,快去给你爱德华伯伯写信吧,你告诉他,要那种微型计算机真能投产,研发出来,爸爸会考虑带你去美国,一起看他的。 三蛋其实也很想去美国呢,听了爸爸的话,这不就,跑回 家写信去了嘛。 就他岀门的功夫。妹妹不是搬着小凳子,要爬上厨房里的柜子给邓淳找吃的。 结果呢,她腿太短,够不着,还给摔下来了。 邓淳听着扑通的一声,但没听见妹妹哭,于是就悄悄的摸了三张钱出来,然后跑到小卧室,把自己的包,并几件衣服全塞到了里头,再跑库房里给自己装了几个大苹果,这不就准备要溜啦。 跑两步,他又回来把妹妹给扶了起来,在她额头上亲了亲“不咬人的小卫星,以后记得健健康康啊。” 不过,就在他准备溜的时候,三蛋回家了,迎门差点把他碰上。 邓淳就赶忙躲到了库房里,等三蛋进了屋子,才敢出来。 系了个陈丽娜的小花头巾,穿了一件她的小解放外套,邓淳把自己打扮的跟个小姑娘似的,转眼已经出门。 “卫星,你这是在干嘛,多危险啊。”三蛋一看妹妹搭了两个凳子,正在往上爬,就把她给抱下来了。 卫星拿了半张油饼子,说:““哥哥,这个是给邓淳哥哥吃的再给他加个苹果。” 三蛋虽然讨厌邓淳,但也怕他会饿死嘛,撩起帘子就说邓淳,吃饭啦。” 咦,屋子里没人。 再看小卧室,呀,背包也不见了。 再翻缝纫机,好家伙,钱也少了。 三蛋把卫星往背上一前,就说:“你邓淳哥哥逃跑啦,走咱们追去。” 他也给自己和妹妹捡了俩苹果,一人拿了半张油饼,这不就,把院门一锁,也出来了 说实话,去农场三十里,去矿区二十里,一孩子要想走出基地,给狼吃掉的可能性,可比他能活着出去的大多了。 这还是秋天呢,要冬天,他绝对得给冻死在戈壁滩上 邓淳也贼着呢,背着包,那不病还没好彻底嘛,耷拉着脖子,就在路边站着,等搭一毛钱的蹦蹦车呢。 看到有一辆来了,一跃而上,果断到头也不回。 傍晚,陈丽娜下班回来,那不看到有一个人上了蹦蹦车,衣服和头巾居然跟自己的一模一样,心里还说,这是谁家的姑娘,穿这么大的衣服。 “妈,邓淳要跑。”三蛋迎门照面跑岀来了,一看陈丽娜停车,摇下窗子了,就说。 陈丽娜明白了,跑的是邓淳,穿着自己的衣服。 “他拿家里什么东西了没?”陈丽娜说。 三蛋说:“他拿了你三十块钱。 “折子没拿吧? “没有” 陈丽娜有一张存折,是在高峰和矿区几位领导的见证下,办了一张全新的身份证,也叫陈丽娜,但无论地址还是身份证号,都与她完全不同的身份证明开的。 这张存折开在乌鲁建设银行,里面的流水,最高的时候达四十万。 这个身份,是她用来周转矿区那笔灰色的,看不见的资金的,也是保证她在将来提干的时候,能清清白白的。 存折丢了可以挂失,钱是提不走的。但见钱眼开,贪得无厌的人,肯定会想着,拿到信用社去碰碰运气吧。 而邓淳看到那么大一张存折而不拿,只拿三十块,只能说虽然他皮到油盐不进,但邓东崖的儿子,至少骨气是有的。 第197章 小流浪狗 当初陈丽娜是跟陈自立,以及矿区车管所的人打过招呼的 专门还把邓淳的照片给他们看过,也就是说,无论是谁,要看见邓淳搭车,都不准拉。 毕竟她也清楚,这小家伙必跑无疑。 但是谁能想到,人家给自己系个花头巾,再穿个小解放装,就把自己打扮成个姑娘了呢。 这下倒好,不过一个转身的功夫,邓淳就跑的没影儿了。 到了矿区之后,邓淳直奔火车站:“阿姨,买张到上海的火车 “多大的小屁孩儿,你大人呢?” “站票都没有,早卖完了,过几天再来吧。 就这样,邓淳给从火车站赶出来了。 他毕竟9岁了,在读三年级,懂的事情还是很多的,这不,就又跑到长途汽车站去,买汽车票,一程程的转,总有一天他也能回上海嘛 “汽车票?早卖完啦小姑娘,你明天零晨四点来排队吧,能买到10月7号的票。”长途汽车站的售票员说。 邓淳把花头巾往下拉了拉,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马上就是十一国庆了,很多单位都要放假,而乌玛依是个移民城市,太多的人要借着这个假期探亲访友。 汽车火车,但凡有轮胎的票,那都卖的光光的 这不眼看天就黑了嘛,路上全是要回家做饭的行人,就永远大铁门紧闭的油田中学的大门也开了。 十一,油田中学那些学习机器,一群书呆子也给放出来了 走在街上,这地方可不比上海啊,到处都是摆小摊儿的啊买吃的的啊,偶尔有一家铺子开着门,还是卖菜卖肉的。 邓淳转了一圈,坐到石油广场的大台阶上,从兜里掏了个苹果出来啃着 唉,早知道会这么饿,还买不到票,应该要带点馍的。 陈丽娜烙的油饼子,松松软软的,可香可香了。 正啃着苹果,那不看远处两个黑裤子,绿上衣,大檐帽的公安笑着,正步走了过来,邓淳赶紧躲到了草丛里。 聂卫民不刚放学,高小冰缠着他呢:“聂卫民,十一放假,你要去哪玩呀。 “你管不着。”聂卫民快速往前走着。 高小冰说:“我爸我妈要带我去大连看海,看我小姑,说了你可别羡慕啊,她说啊,会给我看《大白鲨》,风靡世界的恐怖片,鲨鱼吃人的故事哦。你要现在求我,我就把录相带拿回来 ,放给你看。 她个头要矮一点,头发也是剪的圆圆的,就说:“求我 聂卫民看他爸的杂志上介绍过那部电影,据说特别恐怖,而小年青们呢,最喜欢的不是刺激,恐怖,男孩子嘛,大多数对于鱼,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热爱。 所以,聂卫民心里其实想看的要死。 但是吧,他就是不喜欢高小冰总是要自己求她的样子。 “不喜欢,你自己去看吧。”聂卫民说完,看左右没人嘛,忍不住拿手比划枪:“你们小姑娘才喜欢看电影,我们都是上手的哔 他这个十一要去抓大油霸,心情激动又澎湃啊。 他跟刘小红两个,正好也是在石油广场来搭车的。市中心嘛,拉人的蹦蹦车,都要经过这儿。 “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聂卫民就问说。 自打他能做自己的主之后,最近牛气着呢,怎么说呢,跟刘小红说话,就是大人们跟家属说话的语调。 “现在农场搞承包制了,我妈承包了好大一片棉田呢,十要摘棉花,去不了。”刘小红说。 虽然武装部的官兵到了十一前后,还是要集体组织到农场墒棉花,但农场工人们的任务,还是极其繁重的。 刘小红那是摘棉好手,一天要摘三十斤棉花的。 当初的劳动标兵贺兰山听了,估计也要干拜下风。 聂卫民心里挺生气的,但是呢,妈妈什么事都愿意帮他干就是不肯把刘小红接回家来。 好吧,他无法理解陈丽娜对于陈丽丽的感情,心里隐隐的,就总觉得,陈丽娜是为了把刘小红给王家做个小劳工,才放在农场的。 那不,蹦蹦车来了嘛。 刘小红一直拒不肯和聂卫民坐一班,他也就没上,等下班 “你不会觉得,小姨是为了把咱俩分开,才一直故意把我放农场的吧?”刘小红在最后排着队呢,就跟聂卫民说。 聂卫民心里觉得是,陈丽娜肯定是怕他早恋,才不惜把刘小红放在农场,当个小劳工。不过基于对妈妈的尊重,没说出来而已。 “你不懂,她给我的是自由和民主,我喜欢我们农场,我也觉得在农场生活比在别的地方好得多。倒是你,要去哈密,路上小心点,照顾好小的几个。” 聂卫民看她上车了,挥了挥手,蹦蹦车冒着黄烟,就蹦远 “哥,哥。”远远的,听见三蛋喊呢,聂卫民回头一看,三蛋站在马路对面,正在向他招手。 “你们怎么在矿区? “妈妈让你去趟公安局,就说邓淳走丢了,让公安局的人给 帮忙找一找。”三蛋说。 陈丽娜摇下车窗,说:“邓淳穿着我的衣服跑的,你就跟你于叔叔说,小花头巾,还有我平常出灰的时候穿的那件老棉袄,就你系着大腰带穿过的那件,你画张图给他,让他赶紧,满矿区的找。” 事实上邓淳离的并不远,但是看见陈丽娜着急成那样,他心里不知道为什么,还有点儿幸灾乐祸,心说,哼,我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街上人越来越少了,吃了一个苹果的邓淳还是饥肠辘辘,个人在街上游荡着,眼看天越来越黑,矿区的街头又不比上海街头那么热闹,这时候已经零星的,几乎没人啦。 终于,他停在一家烤羊肉串的门口,就流起了口水。 “老板,烤一个饼,再加一份羊肉串。”他于是说。 因为花头巾和小解放装,烤羊肉的以为他是个小女孩,而且呢,邓淳只偷了三十块钱,就给了这烤羊肉串的一张。 对方拿了钱,并不给他找钱,烤好了,猛塞他几大串羊肉饼递给他了。 “叔叔,我的钱呢?” 什么钱,你拿钱买饼,饼我不是给你了?” “要找钱。”邓淳怯兮兮的说。 对方啥话也没说,拿起旁边割肉的小刀刀,刷的一飞,就飞烤饼上了。 邓淳给吓坏了,但还是伸出手来,很强硬的说:“那钱可是我要回上海,找我妈妈的。 “你妈死了吗??“对方说。 邓淳已经开始哭了:“嗯。” “没妈的娃儿贴墙跟,你看你那点求出息,钱给你,赶紧滚 邓淳拿到了钱,抹着泪正要走呢,突然又回头,止不住嗷嗷哭着:“哥哥,我明天就想搭火车,买不到票咋办? 烤羊肉串的给这委屈的,又瘦弱的孩子居然感动到,流下了属于鳄鱼的眼泪:“去乌市酒吧你,给尤布二十块钱,啥火车他都能把你送上去,一看你就没妈,那怂样子 好,谢谢哥哥。”邓淳终于又鼓起勇气了,抹着眼泪,手里紧揣着钱,自觉离妈妈又近了一步,而且跑了半天,出了几身汗,烧也退了,走路也有力气了。 现在的酒吧,门口都有人看着门呢,一般人要进去,得买 邓淳以为这是上海呢,里面有一群跟他一样,专门扎车胎,放气门芯儿,偷了辐条卖掉换冰棍儿吃的小坏蛋在里头门心思就往里冲。 “哪来的小姑娘啊,来找你爸的吗?”给人拎住了。 “哥哥们,我来找尤布?”邓淳于是说。 看门,管卖票的把邓淳的头巾一摘,说:“大哥,这小子白皮嫩肉的,是个小学生。 “不愿意做作业,逃出来的吧?”对方直接飞起一脚,就把邓淳给踹远了:“滚远点儿,公安一晚上查三趟,嗅着未成年人的气息就逮我们蹲号子,你可不要给我们找麻烦。 邓淳抹了把脸,趴地上趴了会儿,起来背着自己的旅行包就在酒吧的门上站着。 整个城市到了这会儿,陆陆续续的都已经关灯了。 正好酒吧的老板,尤布的哥哥库尔经过,见门口坐了一小孩子儿,皱起眉头就问:“怎么回事,你们不知道酒吧不准要未成年人吗,是嫌于东海还没把咱们查够吗你们?” 说他们黑,笑话,于东海更黑。 三天两头,借着各种名目查酒吧,有的时候还进来喝两杯 秒跟他们称兄道弟叫大哥,下一秒就进来逮人头,谁说过的什么话他全都记得,都知道。 要不是有苏向东那么一个大油霸教大家知识,教大家怎么在法律的边缘试探,他们早给公安全灭光了。 这时候酒吧门上来个小学生,怎么就那么像是,公安搞的诡计呢。 “放几条狗,把他扯远点,别叫他防碍咱们,叫公安再找咱们的麻烦。” 几个手下这不就,转身从后院把凶恶的大狼狗牵出来,准备要放出来吓唬邓淳呢。 邓淳一看见狗,吓的腿都软了。但整个矿区都灭灯了,他无处可去,腿一软,坐在地上就开始大哭 恰好这时候,路边飞奔过一辆吉普车,上面冲下个女人来飞奔着就吼开了:“库尔,你他妈敢放狗咬我儿子? “陈书记,这不是你儿子啊。库尔赶忙命人把狗给牵回来 陈丽娜一把把腿发软的邓淳抱了起来,指着库尔的鼻子说你不要以为你干的那些事儿矿区的领导不知道,偷油就算了,这么小的孩子,你让狗咬他,明天我估计得从垃圾堆里找他的骨头吧? “孩子半夜就不能放岀来,陈书记,我说对不起,但你也做的不地道。” “一个城市,是人生活的,人就能走能动,凭啥孩子晚上不能出来,是不是因为你专门吃他们的肉呢我问你?”陈丽娜一幅要吃人的样子 库尔不好惹麻烦,指个事儿转身就躲。 陈丽娜借着车头的灯光,从脸到手到脚整个儿看了一遍,也是看邓淳通身都还全着呢,就吻他额头上了:“天啦,还好你没受伤,不然我跟你爸咋交待?” 邓淳搂着陈丽娜的脖子,放都不敢放。 “邓淳,坐后面去,我要开车。”她于是说。 邓淳摇头:“我不要,狗咬我。 “有我在,狗咬不了你,赶紧坐后面去。”她说。 三蛋也把邓淳从陈丽娜的身上拽不下来,还是妹妹拽了一 把,他才下来了。 “邓淳哥哥真像条流浪狗啊。”妺妺叹了口气,就说 这下,邓淳彻底戒掉他刚来时的那股子浮夸风,但是,他也抱起双臂,躲在角落里,就用一脸的不爽和生人勿近,把自己给保护起来了。 从公安局又找了半天,说明情况,把聂卫民捡了回来。 回到家,聂工加班还没回来呢,倒是二蛋,从矿区请教完李明成再回家,吉它弹的已经顺手多啦。 这么大晚上的,做别的饭当然不现实。 那不隔壁甜甜家正在蒸包子,羊肉胡萝卜馅儿的,矿区人饭量大,蒸包子也蒸得多,一屉屉的,全是大笼往外蒸呢。 陈丽娜端着自家的醋和酱油,辣子油,给王姐拿了两件自家服装厂刚做出来的衣服,就到隔壁了。 王姐原来胖,现在瘦下来了,穿上白底红花儿的衬衣,以及陈丽娜特别改良过,两颗扣子,虽然土气,但是更适合现在人们审美的西装外套给她套上,就问:“怎么样,漂亮不?” 看了半天镜子里的自己,王姐说:“漂亮,穿着跟电影演员似的,就有一点可惜,我是个天天劳动的,穿着这个下地,怕不合适。” “马上咱们矿区就要开电影院啦,到时候天天放电影,而且还全是好片子,这种衣服,是穿着看电影的。” “去看个电影,还需要换个衣服?” 孩子们狼吞虎咽着,大人在里面换衣服呢。 “怎么不需要,尤其看电影,除了看电影本身,就是去晒衣服的,看谁的衣服比谁的更漂亮,这个呀,叫仪式感。”陈丽娜说 二蛋见邓淳一直不吃,抓过一只大包子,往里面灌了辣椒油和蒜泥,就递过来了:“吃呀,你为啥不吃? 邓淳本来不想吃了,但抗拒不了羊肉胡萝卜包子那股诱人的香味,再加上饥肠辘辘的,还是咬了一大口。 离家岀走的孩子最怕的,就是家人的责骂,嬉落,以及那种,认定他永远都不可能再变好的,冷漠与不屑。 邓淳在上海,离家出走过不止十次,也习惯了一回家,继母就抱着双臂,冷冷的看着他。妹妹还会啐他,而爸爸呢,经常给他气到胃痛,痛到难过的时候,邓淳甚至见爸爸在卫生间,用头撞着墙哭。 所以,他回来的时候,就准备好聂家三兄弟一起羞辱自己 结果,二蛋给他递包子,三蛋笑眯眯的看着他,看了很久,跑厨房,给他端了一碗熬的粘粘的,小米粥。 “喝吧。三蛋说:“你想回家找妈妈,这是好事儿,但先吃饱了再说,好不好?” “兄弟嘛,下次真要走,也叫上我。二蛋呼噜了一口粥,也说 邓淳给委屈的,两滴泪就掉粥碗里了。 聂工最近忙着加班,脑子里全是向计算机发送指令,这不,他发现似乎女孩子记指令,要比男孩子容易得多,原本实验室里只有俩女生,就给几所重点大学了个函,让那些校长们给他物色几个,愿意到矿区来艰苦奋斗的女生来。 他回家的时候,已经快夜里两点了 摸黑进了屋,聂工间着味道有点臭臭的,没发现是怎么回事,摸黑先往炕上摸了一把,以为是陈小姐嘛,低头就吻了下去 聂卫民直接翻起来了:“爸,你好恶心。 聂工给吓的:“你妈呢?” 我妈说我们四个睡小炕太挤,往后大炕属于我们啦,赶紧去那边睡吧,嗷,你的口水。 聂工给儿子嫌弃了,颇郁闷的进了小卧,果然,陈丽娜到现在还没睡,正坐在炕上给孩子们收拾出行时要穿的衣服呢。 见聂工进来了,她就说:“聂工,我仔细观察了一阵子,就发现卫疆怎么滴,都要比邓淳手狠一点,那你说,上辈子我怎么就死了呢,我死,是邓淳干的吧。我要死了,卫疆肯定也活不下去,那就证明,肯定也是邓淳把卫疆给弄没了,我越想吧就越想不通啊,你真是的,一时糊涂,害了我,估计也害了卫 你真这么觉得?”聂工在这个时候,就会变成一根杏树叉 亲了亲正在熟睡的小卫星,他说:“邓淳呀,是杏树叉子送卫疆的一把枪,那把枪,可以用来对付别人,当然,也可以帮聂卫疆,结束他自己的生命。 第198章 炒糗棵 见陈丽娜给他补完了线裤,又在补衬衣,聂工心头不禁又愧又爱,心说,天下再也难找小陈这么个,能持家会过日子的女 结果就听陈丽娜说:“把内裤脱了,我也给你补一补,你实验室最近是不是要进女学生,穿破一点,内裤就学阿书记穿,破成抹布也不要紧,最重要的是满身补丁,这样,女学生能专注于学业。 聂工如今可是最好的年级啊,够成熟,脸上的皱纹不多不少,也有了身份,社会地位。 不熟的人叫他聂工,熟的人都知道,人是矿区的区长。 这种情况下,有些婚恋观还不成熟的小姑娘,就最容易被他这种人吸引上的。 陈丽娜倒不担心聂工会怎么样,上辈子他都没有多看过别的女人一眼,但是架不住某些婚恋观还不成熟的小姑娘们昏头昏脑啊。 矿区真来几个工科女学生,多好的事情。 但要因为跟胡素一样的原因又离开,又得多遗憾,陈小姐无法抑制人的荷尔蒙,只能把聂工打扮的丑一点了。 内裤当然是开玩笑,但衬衣是真的打上了补丁 聂工呢,有得穿就行了,又不是上北京开会,陈丽娜给什么,他就穿什么,一点也不在乎外表,毕竟,只有思想不正经的人,才会在乎人的相貌,对不对。 “赶紧说呀,上辈子到底怎么回事?”陈丽娜就催说。 聂工帮陈丽娜把孩子们补过的衣服全抱到外头,放着明儿洗了,进门的时候,给她洗了一苹果,也给自己洗了一颗,俩人并肩坐在炕头吃。 “真要像你所说,卫疆是个高度瘫痪的残疾人,而且还要给送进监狱疗养院,从此不能再用他最爱的计算机;那种打击,于他来说是无限大的,对吗?” “可不,我上辈子呢见他的时候他已经是个大孩子了,跟我也没有现在这么亲密,甚至说,他那时候是特别特别客气的那种,也不叫妈妈,叫我母亲,不过我听照顾他的护士说,私底下,他也会喊妈妈的。陈丽娜回忆着:“他就只跟邓淳关系好无论什么事儿,都是指着邓淳去干。 而邓淳呢,小狗腿子,指哪打哪,不过是换了个老大而已 陈丽娜那时候经常劝老聂,说聂卫疆是个残疾人,万一被邓淳给玩了呢 老聂只笑,不说话。 陈丽娜为了这个,没少着过气。 “杏树叉子在走之前,要留下一个女人,和一个瘫痪的孩子他应该会把80%的遗产给你,我说的对吗?”聂工分析说。 “可不,就80%,股票,基金,公司,全是我的。 “他这样做,是为了让你安心,也是为了让你能对聂卫疆好点。””聂工于是轻叹说。 “他给卫疆给的是现金,估计比你想象的要多很多,你知道吗,就是说,一个男人报给妻子的财产,和他实际拥有的是有出入的。他给了聂卫疆的现金,至少在当时看来,足以养聂卫疆一辈子。”他又说。 “那邓淳呢,你一直没说邓淳啊。 “是这样的,一个男人要走,带不走自己的儿子,并且,也无法照顾他,他更没有理由要求自己的继妻去照顾那个孩子那么,他会给孩子一把枪,让他自己选择该走的路,明白吗,邓淳,就是那把枪。”聂工说:“你的杏树叉子算漏无遗,自以为两方都平衡的很好,但对于自私,小心眼的卫疆来说,他会选择,让傻乎乎的你,跟他一起死,明白吗? “所以,你是说,老聂是故意放邓淳接近卫疆的,而其目的就是为了让卫疆,能在自己想死的时候,帮他自杀?” 她明白了,聂卫疆在父亲死后,就会自杀。 而老聂没算到的是,聂卫疆把她也给捎带上了。 好吧,一家人就要齐齐整整,她死的不冤。 聂工突然环了过来,紧紧抱着妻子,过了良久,才说:“陈娜,谢谢你能回来,真的,我非常非常感谢你。 要不是她回来,那一切都会真实发生的。 邓淳终究是一把枪,而聂卫疆,终究会用那把枪,结束自己的生命 上辈子的老聂,布局结果了所有的仇人,在临死前,也给最小的儿子给了他最想要的,没有一件事情,他不曾安排妥当 唯独陈丽娜的死是个意外,因为聂卫疆那个黑心小蛋蛋,青出于蓝,比他爸心黑得多。 第二天一早起来,大家就开始忙碌了。 二蛋,不要再弹了,不然我就把你的吉它给你砸掉,现在,赶紧去帮你大哥洗衣服。”陈丽娜在厨房里忙碌着,还得抽空吼孩子。 二蛋舍不得放吉它,还振振有辞:“这把吉它花了你三百五是你一个半月的工资,你才舍不得呢 你看我舍不舍得。“陈丽娜把面手一洗,就出来了,从二蛋手里夺过吉它,刚往天上一扬,二蛋直接跪下了:“妈妈,我错了,我现在就去洗衣服。 聂卫民正洗的满头大汘呢,见二蛋来了,指着旁边一只大盆里泡的说:“衣服不要你洗,去,把那些臭鞋子刷了。 他们几兄弟的鞋也全脏了,泡了一大盆子呢,其实就数二蛋的最脏最臭,不过他嚎着歌,也不嫌脏,一只只捡起来就开了。 三蛋要帮妈妈烧火,不过,陈丽娜说:“不用,你赶紧把要寄给爱德华的信寄了去,火呀,妈找别人来烧 家里还能有谁啊,不就是那个坏坏的邓淳了吗。 他一会儿趴这边看看哈工一家,一会儿又趴那边看看陈自立家,还想到对面跟钱狗蛋交流一下感情。 旦钱狗蛋给聂卫民收拾了,不敢招惹他,他现在是一只被所有人抛弃的小狗。 “邓淳,进来给我烧火。”陈丽娜喊说。 邓淳啥都喜欢,就不喜欢干家务,他后妈就没使动过他,头一扬,他说:“陈阿姨,我手疼。 “那算了,聂卫星,今天没有棵棵吃了,怎么办呢。 卫星正在陪卫民洗衣服呢,一听没有棵棵吃,脸都臭了妈妈,我要吃棵棵。 二蛋也说:““妈,我来帮你烧火嘛,一定给我炒棵裸,好不好,你都至少半年没给我们炒过棵棵吃啦。 陈丽娜摊了摊手:“忙啊,我还得给你们炸油饼子,麻花还得卤鸡蛋,这些,不都是你们出门的时候要吃的,棵棵弄起来太精细了,没人烧火,我不炒了。 “邓淳。”二蛋跺着脚呢。 聂卫民也说:“赶紧去烧火,不然我就给你放一大脚。” 邓淳怂怂的就进厨房了:“陈阿姨,棵棵真的好吃吗?” “你蹲下面给我添火,自己看着不就成了?”陈丽娜说。 邓淳于是装模作样的往灶里添着柴,好吧,锅里现在煮着卤鸡蛋呢,用各类酱料卤的,虽然比不上上海那些弄堂里的精食,但是吧,对于饿了几天的邓淳,也是极大的诱惑啊。 他于是扬起头来看着 邓淳的后妈是在医院上班的,是个医生,因为医院有食堂他和妹妹,整天吃的都是食堂饭,所以,还很少见有人做饭 怎么,不好好烧火,还想有棵榘吃?”陈丽娜说着,故意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邓淳心里大概有点不舒服,但也没说啥,赶紧就去看火了。 这不,陈丽娜先在火上热猪油,烧热了,半锅子整个儿倒进面里头。 邓淳就嫌弃开了:“哇,好多油,我不要吃。 等油凉了,她就开始往里头磕鸡蛋,一只只生鸡蛋磕进去,半盆子面基本上就给浸过了,再加上花椒、八椒,十三香,各类的调和。 调和一和味儿,闻起来就香了。 邓淳还是说:“我妈说猪油吃多了是要得病的,你什么都不懂,我不要吃你这个。” 陈丽娜知道他后妈是个医生,就说:“你妈只给你们吃植物油吧?” “嗯。我们吃大灶的,大灶上肯定是植物油。 “傻小子,你知道人是什么吗?”陈丽娜就问。 邓淳撇了撇嘴,就现在,还有点儿不服陈丽娜呢,毕竟她养他,就跟养条狗一样,跟狗都没啥区别,喂饱了就行,都没跟他谈点儿感情什么的。 要知道,身为大领导的儿子,虽然后妈冷漠,嫌弃他,但总有些阿姨,还是愿意悄悄儿讨好他的。 所以,邓淳心里不高兴着呢。 人就是人,还能是什么。“小家伙说。 “人呀,也是动物,不要听那些狗屁的专家们说什么植物油比动物油更好的话,人是动物,猪和羊也是动物,细化到分子上,猪油和羊油的分子,比植物油更容易被人体吸收,所以,动物油比植物油健康多了,更何况,你以为油棵棵做岀来,你能抢到几个吃? 她所一大块面给揉匀了,拿塑料纸蒙着醒,然后,就把锅里的卤鸡蛋给捞出来了。 邓淳看入迷了,直接趴灶上看呢。 陈丽娜把面搡成团,再切成饼,然后呢,又切成了条儿。邓淳以为这样就行了,没想到她又把条儿,切成了一颗颗的小方块儿。 四四方方的小面疙瘩,满案板排的整整齐齐。 邓淳好奇的伸出了自己的小手指头,凑到一只繅棵旁边,跟自己的指头比划着。 陈丽娜不正在切嘛,突然菜刀就切过来啦:“啊,切到啦切到啦,这是一枚肉棵棵,肯定很好吃。” 邓淳一开始吓了一跳,应该是差点给吓哭了,等他反应过来陈丽娜是在捉弄他,突然又红了脸。 但他戒备心重着呢,哼了一声,小脸扭过去,又去烧火了 “你看,家里三哥哥呢,像我们这种人家,孩子多,放养 没人管你们为什么伤心,也没人管你们去了脸,还是丢了人,随你们去想,随你们去长,我没时间疼你的邓淳,就妹妹,我都没疼过,但是有一点,长得好,是你自己的事儿,长不好也 样,所以,饭吃饱,觉睡好,等将来汽车厂的项目定下来了,就滚回你家去,好吗? 嘴里这样说着,陈丽娜还故意踢了邓淳一脚。 邓淳眼睛红红的,但也没躲。 棵棵因为作起来麻烦,确实除非某夭特别闲的情况下陈丽娜才会做,平常她是不会做的。 在邓淳看来,非常平淡的食材啊,但是,边炒,棵裸就辟哩啪啦的爆着,一股五香的油香味也同时往外扑着。 他从来没有闻过这种香气,那种带着柴火和大灶香的,勾人馋虫的香气 等棵棵在锅里全都辟哩啪啦的乱溅开了,陈丽娜一只高梁刷子一刷,统共刷进个高梁杆子编成的大笸里,就放到面缸上头去了。 香味静静的发散着,陈丽娜又去忙别的了。 邓淳想吃,但又不好说自己想吃,烧着火,还时不时的回头看一下那只笸子。 突然,陈丽娜回头喊了起来:“二蛋,卫民,进来吃棵棵啦 邓淳这边学没吃到呢,几乎是一瞬间,他们兄弟就冲进来 笸里本身就没多少蜾棵,邓淳还站着呢,陈丽娜再踢一脚“干啥不行,抢饭你也抢不到? 邓淳啊的一声,扑过去了。 二蛋一人就搂了一半,卫民抢了两把,跑出去找妹妹了。 邓淳就只抢到一颗,扔嘴里,那叫什么来着,特酥,不是特别的甜,但是就那个味儿,好吃极了。 他只吃到一口,扬头,圆圆的脸上小嘴巴撇着,咬唇看着陈丽娜。 饭都抢不到,确实没用。 这小家伙长的挺像他爸,一双桃花眼,还带卧蚕呢,到基地这一个月,瘦了好多,脸都没原来圆了。 陈丽娜从灶上摸了一把出来,悄悄给了他:“出去吃吧 邓淳从厨房里走了岀来,正好撞见妹妹,她也给了他一把乖乖吃,以后再不准跑了啊。” 邓淳心里好酸,喂了妹妹一颗:“聂卫星,等哥挣钱了定给你买白雪公主的花裙裙。”那是他妹妹最爱的裙子 第二天的傍晚,聂工两口子开上车,就到了矿区 在边疆,要不开车,那真是哪儿都去不了的。 不过,二蛋坚持要抱自己的吉它上车,他就成了个躁音污染源。 没有一个孩子肯要他,于是,在聂卫民和三蛋,邓淳的致要求下,二蛋给踢到于公安他们的车上去了。 冷奇一上车,就看见邓淳了,妹妹和他紧紧靠在一起,正在跟他一起看连环画呢。 《卖火柴的小女孩》,安徒生童话。邓淳特擅长讲故事,听的两岁多的妹妹眼泪汪汪的,抱着毛绒兔子抹眼泪。 “这就是邓东崖的儿子?“冷奇问坐在最后面,正在跟聂卫民一起研究大型电子计算机操作指令的聂工。 聂工啊了一声:“是啊,小伙子挺帅气的吧 “聂博钊,你没发现问题吧,你就没有危机感吗,这可是个大小伙子啊,怎么能让卫星跟他一起玩?”冷奇说着,就把邓淳和聂卫星给分开了。 卫星还在伤感卖火柴的小女孩呢:“冷爸爸,卖火柴的小女孩好可怜啊。 冷奇夺过邓淳的书,一把扔后面:“现在不可怜了,跟爸爸说说,你最近过的好吗? 卫星生气了:“不好,冷爸爸快放开,我要看连环画。” 冷奇对于聂卫星,那是千依百顺,不敢有丝毫的忤逆,赶忙把书捡回来,还给人家了。 坐到后面,他就低声说:“博钊,这你得防着点呀,邓东崖家祖传的桃花眼,他爸原来拐的还是全国最漂亮的女演员,他肯定会把咱们卫星拐跑的。” 卫民抬头看着冷奇,一脸茫然,不知道冷奇为什么如此抓狂,聂工连忙解释着:“你冷叔叔最近有点狂躁,不用理他。 别呀,咱们打小的兄弟,将来得做亲家,甭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去干什么的,于东海都跟我说了,执行任务,所以我带着枪呢。从现在开始,聂博钊,我为你出生入死,我为你保卫矿区,卫星那是我儿媳妇,我现在所有干的一切,都是为了俩孩子将来的幸福生活,你明白吗?” 聂工说:“丽娜,停一下车,让冷奇坐后面那辆车上去。 冷奇给气的,指着聂工的鼻子说:“你就等着将来后悔吧你,这小子心术不正,绝对是来拐我姑娘的。 儿子才出月子,冷奇是真着急啊,天天晚上唐诗宋词再到二十四史,奶粉一顿也不敢少,恨不能立刻就把他给催到长大 空前绝后的危机感,他绝不能叫邓东崖的儿子,把他看好的儿媳妇给抢走。 第199章 收小弟 冷奇终于,还是给聂工哄到于公安的车上去了,因为,聂工告诉他,于公安那辆吉普是矿区新批来的,北京吉普的最新车 冷奇心痒,试方向盘去了。 小卫星还是头一回出远门,趴在窗子上,看见一棵树也要哦一声,看见一朵花也要哦一声,指给邓淳看。 陈丽娜开的大概太猛,邓淳不一会儿就喊头晕,于是没办法,又换了聂工来开,他向来有一点,车开的稳 四百公里,这至少得五六个小时才能到,陈丽娜看这孩子难受的抬不起头来,就问:“要不要喝水?喝点水你可能好受点? “不喝,喝了还会吐的。”邓淳摇着头说。 陈丽娜把他的头搂怀里了,抹着他闭上眼睛,说:“那就睡吧,睡着就不晕了。 “我要吐车上,你是不是就把我送回去啦?”邓淳似乎特别在意这个。 “要吐就下车吐,吐完再回来,咱还继续走啊。但你要捡烟屁股抽,我就把你扔半路上,而且,再也不捡回来,叫狼吃了 “我新妈妈跟爸爸结婚,去旅游,路上我吐了。”邓淳小眼圈儿都红了:“他们就半路折回去,把我放家里了。 虽然是新妈妈,但能跟着一起岀去旅游,也是很开心的啊 邓淳永远记得自己开开心心想去旅游,结果半路上吐的不行,新妈妈看着自己是那厌恶的样子。从那以后,他不爱她,她也不爱他了。 陈丽娜说:“我保证不会把你送回家,赶紧吃东西吧。” “那我可吃啦?”邓淳果然是饿了,这孩子,为了能出门路上不吐,早餐都悄悄的倒了,一口没吃呢。 但大概是因为他不紧张的缘故,这一路上居然没吐,到下车的时候,肚子已经吃的饱饱儿的啦 哈蜜的各个供销社和国营大商店,也跟服装厂有合作关系 而且,现在你要私人做件衣服,估计都不知道该往哪销去但上海服装厂的服装,要想批发,还得找关系,批条子呢。 所以,国营大商店的领导岀面,接待陈丽娜,特地给她在吐哈石油招待大厦批了几间特宽敞明亮的客房,虽说价格高5,但这种客房,平时只有高层领导来了才能住得进来了。 哈密只有一个劳改队,在兵团农场里面,聂工和冷奇他们把陈丽娜和孩子们一扔,路边找一炒面片的馆子,一人一大碗炒面二斤手抓肉,吃的饱饱儿的,就直奔兵团农场去了。 而陈丽娜呢,带着几个孩子,这不街上逛呢嘛,就问他们想吃啥。 二蛋眼睛都直了:“妈妈,你看那个姑娘的大耳环。 这地方比之矿区,那真的是时尚的不要不要的。要矿区吧,陈丽娜就算最时髦的女人了,没有之一。但到了这儿,她的小解放装未免就太朴素,裙子也没有这儿那些姑娘们的短。 而且吧,这儿从苏国倾销过来的东西更多,全是洋垃圾,小伙子们出来,你甭管他们干啥的,身上全是大的肩膀都在往下垮的西装。 “妈妈,要不咱们吃个驴肉吧,不是说天上龙肉,地上驴肉嘛。”二蛋看见有个摊子在卖驴肉呢,就说。 三蛋一看那牌子就摇头了:““二哥,这家就两张桌子,驴肉俩字儿的墨迹还没千了,而且,一斤驴肉才五毛,熟驴肉啊肯定来路不干净,这是个黑店 二蛋挺馋的,盯着煮好的驴肉挪不开眼睛,叫三蛋一拉,又把眼睛放人姑娘大腿上了。 “聂卫国,为什么盯着那个姐姐的大腿看啊。”陈丽娜突然就说。 邓淳有经验:“他想处对象。 有些姑娘穿着俄国来的纱裙,两条腿叫太阳晒成小麦色,边疆大姑娘的腿嘛,跑惯了的,没有一丝赘肉,陈丽娜见了都想打口哨,更何况眼看就要进入青春期的二蛋。 “姑娘们最讨厌的,就是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男孩子,你虽然是个孩子,但也十四五了,而你又显老,看体型跟那十八了似的,你这样直勾勾的看人家,姑娘们会很讨厌你的。”陈丽娜很小声的,给二蛋建议。 二蛋其实心里傻着呢,赶忙就把头回过来了:“好的妈妈,我不看啦。 妺妹指着一个地方说:“妈妈,我要吃。 陈丽娜一看,一个小巷子口儿上,支着几张桌子,桌上摆着几碗酸奶。 守摊儿的是个长的特漂亮的小姑娘,就是那种典型的,颇有点丰盈,但不过度的维族少女,哟,可真漂亮。 她这酸奶也好,上面一层黄黄的油脂呢。 而且比刚才问过几家的都便宜,一碗才三毛钱,还允许她们吃自己的东西。 陈丽娜背着自己炸的油饼子,怕这姑娘不吃,特地说:““我们是汉人,但这饼子里搀的是羊油,要不忌讳,吃一个?” 姑娘接了陈丽娜的油饼子,先闻了闻,咬了一口,但不停的给她挤着眼。 妺妹喜欢吃酸奶,三蛋喂一只油棵裸,她就吃一口酸奶,吃完一碗还想要,三蛋于是把自己的一碗也给她分了一点,慢慢的喂着。 邓淳依旧脸色黄黄的,眼睛四处乱瞟,但不说话。 陈丽娜觉得这孩子不对劲,突然一摸身上:“呀,我的钱包不见了,谁拿的?” 旁边就是卖驴肉那家的摊子,几个十四五岁的小伙子,要好了驴肉,几人正准备吃呢,一听陈丽娜喊,筷子就全顿住了 邓淳拉陈丽娜的衣服,给她使着眼色:“陈阿姨,咱们走吧丢钱包是小事,咱不惹人,行吗。 陈丽娜明白了,估计钱包就是隔壁那几个小家伙偷的,邓淳从小混社会,胆儿小,这是要跑了。 她只带几个孩子,当然也不想惹事,这不抱起妹妹就准备走嘛。 结果二蛋站起来了,提着凳子走过去,坐那几个小伙子身边,就一直盯着其中的一个看。 “你瞅啥瞅?”对方其实挺怕的,眼神在躲闪,但还是声音很硬的,就问了一句。 二蛋不说话,只伸出了自己的手,然后,放这小伙眼前勾了勾 对方三个呢,其实也是小屁孩儿,充的人模狗样的,一个说:“兄弟,不要找事,赶紧走,我们有家伙呢。 陈丽娜是真怕二蛋要跟人打架,这孩子虽然脑子简单一点,但要突然爆发起来,基地有几个孩子,他就能打几个,他只是轻易不动手而已 所以,她都准备过去拎耳朵,拉人了。 没想到二蛋手往桌子上轻轻拍了拍,摁了摁,依旧不说话只是伸出手来,盯着坐在自己旁边的那个。 那种感觉就是,他知道所有的事情,他也能镇得住场子。 那人左右看了看,突然掏出一只毛线勾成的钱夹子来,递给了二蛋。 然后,其中最小的一个就哭开了:“哥,咱们没钱付账了呀,我想吃肉。”和着他们没钱,就靠偷钱包,来吃这顿驴肉了。 二蛋什么也不说,从里面摸了两块钱出来给那小伙子,拿着钱包,居然就回来了。 不说三蛋目瞪口呆,邓淳都惊呆了:“聂卫国,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大哥。” 不战而屈人之兵,陈丽娜也想给他鼓掌啊,那叫什么来着大哥风范。 她原来一直以为,上辈子混社会,聂卫民才是脑子,二蛋只负责提砖呢,现在才明白,他们能称霸红岩,跟二蛋这种关键时刻能震得住全场的气势有很大的关系,他才是当仁不让的大佬。 这不酸奶就着饼子吃的饱饱儿的了,看那边还有煮好的莜面甜胚,闻起来甜甜的,正是发酵好的时候,陈丽娜就称了两斤,准备回去拿白糖一兑,给孩子们下午喝嘛。 结果她带着几个孩子刚走开,后面那几个混混就跟上来了 “大哥,你还收小弟吗,要不我们跟着你混?”就刚才偷陈丽娜钱包的那个,说:““我姓吕,双口呂,你叫我大吕就好,那是我二弟,二吕,小的是我三弟,小吕。”一笑,这孩子一口的四环素牙。 聂卫国看着陈丽娜,憋着嘴没敢说话。 他个头高,又吃的好,天天打篮球嘛,晒的黑,看起来真的至少有十八,这几个孩子把他当大哥了。 “你们几个哪来的啊,是来旅游的学生吗,还是本地人,或者,工厂子弟?”陈丽娜就问说。 哈密这边也有油田,但只有油田,油田上的人都很富裕,但土著和外来人口就不行了,因为,他们除了旅游,没有别的副业。 几个孩子相互看了一眼,说:“我们没啥干的,从内地来的,我爸本来在打砂场,前年塌方死了,我妈带着赔款另嫁人了我们就在城里混着。 旅游旺季偷鸡摸狗一下,到了淡季就危害周边,唉,小混混们嘛,也就这样,打打架,偷偷人,一辈子没出息。 二蛋刚才牛气着呢,这会儿熊了:“妈妈,他们要跟着咱们怎么办呀。 陈丽娜心说,你是黑老大你自己看着办啊,我能怎么办。 她说:“不理,咱们回宾馆 结果那几个小混混吧,就一直跟着二蛋他们。 刚到吐哈石油招待所的门上,其中一个突然就扶着树吐了另还有两个,一个抱着肚子直叫,另一个也蹲下来,哇哇的,就吐开了。 好歹是跟着二蛋来的,这咋办啊,那不对面正好是医院,陈丽娜只得,把三个小混混又给送医院去了 “这又是吃了驴肉才来的吧?”医院的挂号窗口上,护士就前几天呀,咱们部队游泳池里淹死了一头驴,本来官兵们给埋了的,有人挖出来卖呢,吃中毒了好多人。”护士说着,把号儿拍出来了:“赶紧上去吧;医生统一输液呢。” 那不护士见陈丽娜身边跟了一大串儿,怀里还抱着一个,就说:“大姐,这都你生的?” 邓淳立刻把陈丽娜从后面抱住了,声音特甜蜜:“嗯,这是我妈妈。 三蛋顿时脸色就不好了。 哎呀,孩子多了真难平衡啊,个个都需要关爱,陈丽娜心说我怎么就这么的魅力无边受欢迎啊,赶忙把三蛋也搂了过来,大声说:“是,都是我儿子,你看这一个个儿的乖不乖,帅不 哈密兵团农场,于东海一说明来意,场长就把他给放进去 见从乌玛依来了这么多的人,虽然说都是便装,但公安局来的全是特精干的大小伙子,冷奇和聂工虽然都是便装,但冷奇一头板寸,天生一股煞气,聂工一看也是个有级别的,兵团农场的买场长当然就特别重视了。 “那个宋瑾,平时表现怎么样。”聂工问。 买场长说:“他有知识,而且文彩很好,能诗擅画的,在我们农场是宣传员,还经常帮我们提讲话稿,人没得说。 “有人来探望过他吗?”聂工再问。 买场长想了想,说:“有,他媳妇经常会来探望他,给他送些营养品啥的。 聂工和小聂交换了一个眼神,可以说,那个宋小月,真的是至死不悟了。 于公安拿出当时小聂画的绘像来,就问:“有见过这样一个人来找过他吗?” 这是当初小聂在雪里头画的,苏向东唯一的一张画像。 买场长觉得这几个人是来搞笑的吧,拿张纸;纸上就一张,没画完的草稿子。 但看着看着,他就看出意思来了:“有有有,有个人笑起来就这感觉,大概9月份吧,来过,跟宋瑾谈了谈,完了就给他出具了保证信。 形不俱,但一个人的神态,几笔就能扑捉的非常传神了。 说着,买场长从自己堆积如山的办公桌上,扑拉扑拉的翻着 看来,这也是个只重生产,不准管理的厂长,从他凌乱的办公桌就能看出来 “这人再没来过吧,宋瑾呢,还在农场吧?”于东海问。 买场长说:“哎呀遗憾,他昨天啊,已经离开这儿了。” “是这个人来接他的吗?不是说十一刑期才满,昨天你们怎么就能放人?”所有人都急了,四百多公里跑着来,人已经给提走了,可昨天是9月30号啊。 买场长说:“他表现特别好,而且吧,一直说他妻子生病了我们就提前一天把恶魔给放出笼子了。 于东海提议赶紧追人。 聂工却说:“你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往农场赶,我直觉宋谨出去,第一个要找的就是刘小红,我和卫民两个,到他住过的地方看看。” 于东海虽然不知道聂工是怎么想的,但还是立刻就听从命令,带着公安们走了。 不过,因为今天冷奇在车上骂了一路的人,训的自己几个手下都要疯了,坚决请他留下来,还不等冷奇追呢,带着几个公安车一开,一路的跑了。 于是,冷奇和聂工,卫民三个人就只好一起去看宋谨的房子 哈密兵团农场现在基本上全是平房了。 宋瑾估计因为表现好,住的还是个单间。 进去以后,聂工和卫民,冷奇几个就开始搜这屋子。 突然,冷奇骂了一声:他妈的! 墙角,一张红漆过的桌子角里,有一张钢笔画成的素描,旁边写着一句话:我会一直用笔,来缓缓抚摸你的脸,你的身 冷奇气的直接恨不能当场把宋谨那王八蛋给杀了:这种变态,怎么还能活在这个世界上? 那上面绘着的,还是刘小红小时候的样子,可见,宋瑾直以来,虽然给关监狱了,但他一直都没有忘记刘小红。 那等他出狱,岂不就是盯准了目标的,立刻就要犯罪? 聂工继续搜着,突然,他的手停在一盒火柴上。而地上有一只烟蒂。 聂工把火柴捡了起来,再把那只烟蒂也捡了起来,看了半天,突然就说:“我们一直绕了弯路了,苏向东不止是一个油霸而且他还有一个公开,并且光明正大的身份,比如,上海汽车厂的高级工程师。 火柴盒上印着,上海火柴厂几个字,而烟呢,并不是普通的香烟,而是矿区几乎没有的狮牌小雪茄。聂工去医院探望邓东崖的时候,病床旁的烟灰缸旁,就有这两样东西。 邓东崖当时还特意解释,说不是自己抽烟,这是考察团的来自上海汽车厂苏东的烟。 回头,聂工看聂卫民看的脸都青了,安慰儿子说:“别太紧张,苏向东拥有一个一个冠冕堂皇的身份呢,他应该不会玩的太出格,估计不是想释放恶魔,就是想,给咱们弄个玄虚什么 但是,聂卫民能不紧张吗。 不仅仅是紧张,而是愤怒,以及,恨不能杀了宋谨。 设想,如果不是他和聂工极早注意,并且推断到了这件事情的发生,等悲剧真正发生了,他是真的,会杀了宋谨的。苏向东也不例外。 第200章 义薄云天 “东崖,你确定你们定了苏东来做分厂的总负责人?“聂博钊在电话里问说。 那边传来邓东崖的声音,不停的问儿子可还好,有没有惹陈丽娜生气,有没有偷过人钱,在搞了什么破坏,他赔钱之类 苏东还是我儿子的干爹呢,他还是曾经大庆油田的骨干往后,你们就是并肩作战的好伙伴了,记得多照顾他一点,毕竟他比你小。”邓东崖说。 聂工看了看卫民,再看看冷奇,冷奇问怎么办聂工说:“你们俩开车先回,也到农场盯着去,苏东就是苏向东,确定无疑,但汽车厂必须要搞,人也不能不抓,所以你们回农场保护好刘小红,顺带再把苏向东和宋谨逮了,我得照看着丽娜,她来谈生意,带着几个孩子,没人跟着不行。 于是,从兵团农场出来,冷奇和卫民俩开车先走,聂工呢,就又回哈密了 陈丽娜约好的,下午还要去老爷庙口岸上谈合作呢。 毕竟蒙古那边比咱们共和国还落后很多呢,大批量的的确凉,因为国内处处都在生产的缘故,虽然说还是紧俏货,但毛纺厂要拿它嬴利就不容易了,毕竟价格给冲下来了。 口岸办公室是设在呼和浩特的,但是,贺敏打听来的消息,说为了商谈这边口岸的开放,明天早上要在吐哈石油招待所开个会。 聂工他们去找苏向东,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呢。 而这边呢,三个小混混吐的吐拉的拉,在医院的走廊里不住的口□着。 蛋刚才就为了几个混混,掏了陈丽娜两块钱,几个混混输液花的,也是陈丽娜的钱,他当然不敢再问妈妈要钱了。 这会儿悄没声息的,他就把小吕给叫进厕所了。 特神秘的,他解开自己的裤带,也不知从那儿摸啊摸啊摸到两张贰元,一张壹元,郑重其事的,递给了小吕:“这钱是我攒了好多年的,原本,我想给我妹买个玩具。 “给你们当营养费,剩下的出去买点儿东西吃,我只能帮你们到这儿了。”二蛋说着,拍拍小吕的肩,提起裤子转身离去。 大哥宽阔的背影是那么的沉稳,厚重,以及,义薄云天。 小吕拿着大哥从裤子里找出来的,还带着体温的五块钱,贴在胸口,深深的出了口气。 他决定此生,都只为聂卫国大哥而鞍前马后,出生入死。 从医院出来,回到招待所,才一进门,大厅里有个人就叫了一声:“陈丽娜! 陈丽娜回头一看:“哟,季怀山? “我还以为一辈子都见不到你了呢,怎么在这儿把你给碰上了?季怀山说着,逗在她怀里的小卫星了:“来,叫声爸爸我听听。“还是在开没轻重的玩笑。 二蛋立刻就凑近季怀山,在他耳边喊:“我们有爸爸,那个人又不是你。 季怀山还是一身军裝笔挺嘛,给后面这孩子吓了一跳,再看过去,仨呢,一个比一个矮一点儿,大的一个都比陈丽娜要高了。 “这全你儿子?”李怀山有点儿怯了。 这还没有聂卫民呢,要有他,她走那儿,在人群中那都是焦点。 “你甭告诉我,你就是蒙古口岸办公处的人。”陈丽娜一看他身后的队伍,有点儿明白了,但总还是不希望是季怀山来卡自己。 季怀山拍了拍胸膛:“怎么不是我,我一直在边境上啊,你不知道。” 情况很不妙啊,因为,贺敏跑呼和浩特跑了好几次,连办公处的门都没进去过,而乌玛依毛纺厂,谁不知道她就是书记 别这个季怀山,卡的就是她吧? 俩人交流了几句,李怀山不刚办好入住,问好了陈丽娜的房间,就率人上楼了,还说:“今晚,咱俩同学聚聚啊,不许带家属,行不行 三蛋和邓淳一左一右,就把陈丽娜的手拉住了。 妺妹搂着她的脖子呢,这种家属就是小尾巴,能砍得掉吗 陈丽娜说:“就在这宾馆,我请你吧,但我的家属呀,非带不可。” 三孩子一间房,圈进去哪管他们干什么,总之,只要不折腾她就行了。 陈丽娜带着妺妺,正在规整扔满了几个孩子臭衣服的另间房子呢,有人敲门了。 “要我记得没错,那个小的是邓东崖家的吧。”季怀山说。 “原来你认识啊,是,是邓东崖家的,怎么啦?“陈丽娜就问 季怀山悄声说:“邓东崖是我远房姐夫,我堂妺就是嫁给邓东崖的。我跟你这么说吧,邓淳这孩子,从根儿上就坏透了你知道吗,偷钱,打妺妹,盗窃,把我妹价值五百多块的表偷出去,打死不说藏哪了,真的,这孩子没救了。” “所以呢,你什么意思?”陈丽娜听季怀山这样说邓淳,已经有点不高兴了。她见邓淳偷过钱,只偷三十,那点钱,只值从乌玛依到上海的一张站票钱,可见,邓淳并不是一个,已经偷野了的孩子,他心中还是有原则和底线的。 季怀山说:“反正呀,你想养就养,别说我没提醒过你,家里要丢了什么东西,甭冤枉别的孩子,找他就对了。 陈丽娜没说话,氛围挺尴尬的,季怀山于是就说:“那我等你,咱们晚上一起吃饭。 好,你慢走啊。 陈丽娜还在叠衣服,妹妹拿了个东西过来:“妈妈,刚才的叔叔放下的。 陈丽娜拿起来一看,一盒巧克力,应该是苏国进口的,上面有一段俄语:最珍贵的礼物,送给深爱的你。 她拿着巧克力就冲出去了。 李怀山刚到走廊上,突然就听身后陈丽娜一声喊:“季怀山你给我停下。 招待所的走廊里嘛,并没有人。 季怀山茫然的停住了,看着从屋子里气冲冲出来的陈丽娜什么事情啊,你到底怎么啦?” “我就问你,你是一直这么没礼貌,还是只对我一个人这么没礼貌,你懂不懂,给一个已婚妇女送这种东西是不道德的表现,因为你自己也有家属。 “陈丽娜,咱俩是同学,我送你盒巧克力,你不收也就算了,你这是什么意思?哦,觉得我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摊了摊双手,他说:“得了吧,你都多大年纪了,都生几个孩子了,怎么会有这么自恋的想法。 “不论我生了几个孩子,也不论我是不是感觉自恋,你送的东西,就不说我会不会多想,我家属不会多想吗,你家属不多想吗,你要不是个贪官,能天天捞油水,那这盒巧克力,你家属都吃不起,你看看上面的标签,1800卢布,换算成人民币得多少,一百块,我就问,你家属能吃得起吗,虽然不知道你家属是干什么的,但我知道你家里孩子多,我就问你,你家孩子吃过一百块就十颗的酒心巧克力吗?” 季怀山接过巧克力,回头,身后一门上,从下到上至少三四个小脑袋悄悄眯眯看着呢。 他也没说狠话,只说:“我们招商,不要布料,看来你此行的目的,要落空了。 这意思是,他明明白白的,会拒绝她的布料做为出口商品 陈丽娜摊了摊双手,冷笑一声:“落空就落空,但我看不起个自己的家属连件新衣服都穿不起,却给别人的家属送一百块钱的,巧克力的男人。 生意嘛,能做就做,不能做就拉倒,但陈丽娜,决不会让自己不爽。 毕竟挣钱不就是为了让自己活的爽快,憋憋屈屈的,就算真正拿到项目,又有什么开心。 她回到房里,把二蛋的臭袜子从床底下扫了出来,正准备喊他洗了,就见邓淳歪着脖子站在门上。 “我没有偷过我妈妈的手表。”他说。 陈丽娜点头:“嗯,我知道,我也信你。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邓淳坐地上就嚎开了:真没偷。而且,她后来自己找着了,可她把表又悄悄藏起来了,啥也没跟我爸说。” 也许对于邓妻来说,觉得多大事呢,孩子都打过了,手表找回来就偷偷藏着吧,他还小,会忘了这事儿的。 可是邓淳给爸爸拿大皮鞭抽过,更重要的是那种蔑视和恨不成材的眼神,让孩子忘不了。 所以,邓淳就叛逆了,因为,大人的行为不端,孩子有样学样,又怎么可能再听话。 妺妹忙着给邓淳擦眼泪呢,突然就跳开了:“爸爸,爸爸。 聂工才从外面进来,抱了抱妹妹,见邓淳在哭,也抱了抱他 在聂工来说,对儿子都这样,糊弄一下,以表安慰。 但在邓淳这儿,这等于是莫大的慰籍。 聂工给陈丽娜简单的讲了一下苏向东就是苏东,以及,他正在带着考察团前往矿区,并进行汽车厂开发的事。 总之就是,他带着钱和项目,手里还握着一个恶魔,来的轰轰烈烈。 他们是开着车出发的,从上海到咱们矿区,好几干里路呢,苏向东半途先到哈密提人,再折回呼和浩特,跟他们前往矿区开发新厂的大部队汇合,就会带着宋谨,前往矿区。”聂工说 陈丽娜不太明白:“那苏向东到底想干嘛? “我们去农场查看过宋谨的房间,房里有一些他写来用思想意淫,以及猥/亵刘小红的东西,苏向东握着那些东西,如果散播到矿区,就可以制造恐慌。毕竟强/奷,猥/亵幼童的人,是人们最恨的。那么,到时候他再把宋谨交给公安,他是不是就是一个大好人,矿区人民心目中的英雄?而卫民呢,如果只看表面,是不是也会非常的感激苏向东?”聂工说。 陈丽娜竖起大拇指了:“确实,上辈子虽然苏向东黑,但民间对他风评很好 人未至,势已造,陈丽娜心说,这要共和国也实行民主普选,苏向东这王八蛋完全能做总统,他太善于玩弄人心了。 接着,陈丽娜就说起李怀山的事儿来。 她把季怀山给自己送巧克力的事情坦然的绐聂工说了遍,就说:“如果口岸上的领导是季怀山,那我们毛纺厂的布料肯定不能被作为出口,但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我不知道我们76届的同学里,怎么会混进那么一颗老鼠屎来,他自己家里并不富裕,孩子还多,他居然有脸给我送巧克力。” 聂工要抚额了,魅力无边的陈小姐,得亏有个贺敏打前阵要不然,她似乎往那出差,都能碰到仰慕者。 于是他问:“这笔生意,是不是对你非常重要? “当然重要了,毕竟咱们批发,一次才能卖多少布出去,而口岸上出口,那是成吨成吨的,我们又是边疆唯一的毛纺厂这个业务,就该我们来做。 就在这时候,外面有人敲门呢。 进门来一个穿着军装,戴着红肩章的年青士兵,见聂工开,就给他敬了个礼:“同志您好,陈丽娜同志在吗,这是我们领导给她送的信。 “你们领导,是季怀山吗?”聂工问。 陈丽娜回头看了:“我就是陈丽娜,怎么啦? “我们领导说,他已经订好包厢啦,晚上俩人一起吃个饭他有很多事,要跟你聊聊。”士兵说。 聂工于是问陈丽娜:“你还想见他吗?” “我不想见一个老婆孩子饿肚子,却请别的女人吃饭的男人,而且,他还拿我的布来卡我,卑鄙无耻,我要上北京上访,告他。”陈丽娜气的手舞足蹈,声音居然有点像黄花菜。 “那我帮你去见他吧。”聂工于是说。 季怀山,掰腕子,击太阳穴,这是还没给打清醒呢。 事实上季怀山为什么在给陈丽娜骂了一顿之后,还约她呢是有这么个原因。 他回房之后,看那盒巧克力看了半天,回头,就给妻子打了个电话。 他在呼河浩特口岸上工作,但是妻子呢,远在上海,在个布艺厂工作。 俩人一年,顶多也就一回探亲假,要么你来看我,要么我来看你。 现在的情况是,越往边疆这住富饶的地方,事实上生活越轻松,生活成本也不高,而越往内地,菜蔬更贵,工资也低,看似繁华,但生活压力很大。 他在问妻子,寄的钱够不够用。 妻子在电话里说:“够用,怎么不够用。最近啊,我发现早晨五点多的时候去大菜场,能捡到新鲜又便宜的菜呢。你闺女倒还好,仨儿子是真费布费粮食,你说你,年年来打一炮,打炮就种一个,这一个个儿的,不都得拿米拿面,拿布来养活他们,我也不怨你,守国门,那是你的职责,你好好儿的干吧,别操心我们,我就是再苦再饿再累,也会把他们给你好好儿带大的 季怀山揉着眼睛,突然就掮了自己两记大耳刮子。 真的啊,他闺女什么时候吃过一颗要值十块钱的巧克力,他的爱人,为了抢一点便宜的菜,大清早五点多跑大菜场呢。 她在印花厂上班,晚上下班了还要带火柴盒回家糊,补贴家用。 她什么时候,又能舍得吃一颗巧克力,想想自己也真是昏了头了,不怪陈丽娜看不起他。 这不,晚饭时间。 满心悔恨,要给陈丽娜道歉的季怀山,就和还是准备以德服人的聂工,哥俩好的相遇了。 见是聂工,季怀山挺震惊的,当然,还有点儿无地自容,毕竟羞愧吗,愧而难当。 聂工在他对面坐了,见服务员来点菜,招手说:“给俩碗炒面,一大一小,一斤手抓肉就得,我这儿有招待票,再给二两红星二锅头。 季怀山接过二锅头,要请聂工喝,聂工摆手:“我不喝酒,但这酒票是我攒的,给你喝吧 季怀山于是直接对着瓶子吹了。 “那是71年过年的时候,当时比现在可穷多了,饿多了,你们部队上可能没有像别的地方一样,那么困难过。”聂工看炒面来了,大的一碗给了季怀山,自己端了小的一碗,还拔了点给季怀山,这才给自己压了一筷子手抓肉,咬了一口,又说:“我家老二吧,特喜欢吃肉,而我呢,去北京开会的时候,上面发了一只大肘子,一份八宝饭,我当时不怎么顾家,有人问我要,我也嫌路上带着麻烦,就送人了。结果回家一看,我二儿子瘦了好大一圈,再听我提及八宝饭,肉肘子,他就跟我说,爸爸,我每天做梦,都梦见你没把肘子送人,给我拿回来了呢。 笑了笑,聂工说:“有两年的时间,我家老二都在念叨那个肘子,直到农场养猪了,肘子不算新鲜东西了,他才不念叨了 季怀山突然就想起自家小闺女,经常会站在百货商店的门口,流口水。 有一回他问,囡囡,你为什么要站在百货商店的门口啊这儿有什么好看的? 囡囡说:“爸爸,我喜欢看人吃巧克力啊。 他说:“那我给你买啊。” 囡囡摆手:“爸爸没钱,而且我也不爱吃巧克力,我只是爱看,看看就饱啦。” 一八米几的大个头儿,季怀山两眼一红,手捂上额头,面都吃不下去了。 第201章 臭味相投 态复萌这几个字,要送给邓淳,那是再合适不过。 哈密是个旅游城市,热带水果非常得多,所以呢,陈丽娜就买了很多香蕉啊,芒果啊,还有现在哈密最多的各类香瓜,泡泡糖饼干之类的东西,来给孩子们解馋。 二蛋蛋知道咋吃泡泡糖,自己吃了一个,一伸脖子吞了,再给妺妺一个,妹妹嚼巴嚼巴,也要吞,邓淳就拦住了,从她嘴里扣了出来,他说:“聂卫国你惨了,这个糖啊,只能嚼不能吞,你看我,给你吹个大泡泡。 说着,他果然吹了个大泡泡出来。 “完了,吞下去是会把肠子给粘住的,你估计明天就得因为肠子粘住而死。”邓淳又说。 二蛋吓坏了:“蛋蛋,我会不会真的死啊。 妺妹把泡泡糖一把就拍邓淳额头上了:“你不早说,卑鄙! 三蛋拿了颗泡泡糖研究了半天,说:“这是胶质,吞下去肯定不好,但人肚子里是滑的,胶是沾不住的,不吃多就没问题怎么可能粘肠子。 二蛋恍然大悟,妹妹还在生气,俩人对着邓淳,一幅有聂卫疆在,你就骟不了我们的得意样子。 “我拜你做大哥,我给你当军师,聂卫国,咱们去闯天下吧。”邓淳于是游说二蛋:“你是能当大哥,但你不够聪明啊,我可以给你当军师。 二蛋听这种话,只当耳旁风,但妺妹很生气啊,她摇着三蛋的胳膊就说:“蛋蛋哥哥,咱把邓淳给埋了吧,太讨厌了。” 蛋趁着大家不注意,聊天玩闹的功夫,指个上厕所,揣了一怀的香蕉芒果泡泡糖,溜了。 路上还掉了个香蕉 第二天说好了要去爬天山的,也是二蛋和三蛋两个最想去的事儿了。 不过,车给冷奇开走了,他们就只能坐班车 邓淳一听要坐班车,直接就蔫巴了:“我不吃东西了,你们吃吧。 三蛋随即说:“不吃就在宾馆呆着,没力气爬山的人,我们不要。 “他不是没力气,他只是怕在车上吐而已,蛋蛋,你跟二蛋两个下楼,到对面医院里,开两颗晕车药来给邓淳吃。 邓淳虽然没说话,但极赖皮的,就朝陈丽娜吐了一下舌头好吧,孩子开始吃饭了。 而二蛋呢,往兜里装了好几个鸡蛋,还有油饼子,总之,兜兜撑的滚圆,并且举手说:“妈妈,我自己去就行啦,让蛋蛋呆着吧。于是,一溜烟儿的,他就跑了 陈丽娜留心推开窗子看,就发现聂卫国从对面的医院出来时,后面跟了五小混混,几个人站在医院门上,在跟二蛋说什么,总之,二蛋一幅大哥派头,给他们分吃的,那五个小伙全低着头,哼哼哈哈的。 像二蛋这种孩子,身上自带一股混社会的气质,好像磁铁能吸引坏人似的。 这不陈丽娜正在前台问服务员,长途汽车站的地儿,以及啥时候有班车。 昨天那个小解放军就过来了,敬了个礼,他说:“同志,我们领导说,你们要出去,可以用他的车,不过得自己加油。” “季怀安呢?” “我们领导今天开会,我们不用车。”小解放军给了陈丽娜把钥匙,再敬个礼,转身小碎步的,跑了。 陈丽娜拿着钥匙,就犹豫了 邓淳那个小可怜,小车都晕,就更甭提一车塞的跟鱼罐头似的大班车了 但是,听聂工说,姓季的昨晩对着自己闷完了就,哭了场就走了。 她讨厌姓季的,怎么办? 聂工简直二十四孝,喊大的,拉小的,背行李,提箱子,一个个的从房间里押出来,还得抱着妹妹。 见一辆挂着呼牌的军车,聂工犹豫了:“这是呼市军方的车吧,咱们用了怕不太好。 “可邓淳晕车呢,挤班车,我怕他得吐一车。 曾经,陈丽娜有一回坐飞机,就遇见个孩子,给父母填了肚子,孩子要跑卫生间吐,从陈丽娜身边经过,跟那喷似的,喷了她一身,还是聂工帮着擦的,那是上辈子的事了。但为此,她对孩子晕车有阴影。 “小邓我来负责,把人车钥匙还回去,公车私用,而且还是军牌,万一出了事,那是给军方抹黑。”聂工说。 好吧,大包小包,背的背,拎的拎,人聂工一马当先,抱着妹妹,率领着几个萝卜头就出发了。 季怀山他们还没开始开会,在二楼看着呢,见勤务兵进来还钥匙,就收起来了。 说实话,一开始季怀山碰到陈丽娜,真有点想耍流氓的意味 保暖思淫!欲,家属又本分,老实,从不!在言语啊,信里头约束季怀山,而季了,最近边境上要开贸易,作为主要负责人,有人送点东西,捧几句,就膨胀的不行了。 旦聂工就跟一截钢管似的,不折不弯,随和从容,大将风度,不怪人家是传说,也不怪人家年年都是先进工作者,人真的是,很难在各种环境下保持像他那样的自律和严谨的。 他是真惭愧,当然也是心服口服,就把乌市服装厂和毛纺厂的产品,作为特别重要的产品,推荐给蒙方的代表了。 班车是真挤,过道都站满了,售票员还在往上塞了:“都挤挤都让让,后面还松着呢,快往后走,往后走。 这时候也就只有二蛋才能吃得下去东西,有一维族老奶奶,看妹妹可爱,把她要过去抱了,自觉还能再抱一个,把三蛋也放自己腿上了,旁边坐一老爷爷,二蛋就站他们旁边呢。 只需要贡献自己的小脸颊,就可以有座位,妹妹和三蛋两个好开心,就是不时要擦擦口水。 再挤陈丽娜就该上天花板了。聂工整个儿的圈着她呢,邓淳在她怀里嗷嗷的,没敢大声说,只说:“妈,好臭,好臭。 再叫妈就回宾馆去,不带你了。”陈丽娜说。 浮夸的小邓干呕着,没敢再说话。 陈丽娜抱着他不停拍了。 这么挤的车上,人要动一下都是煎熬,但居然还有人吵架 “你个懒怂,太阳晒屁股了才起床,这会儿到草原上都快天黑了,咋卖葡萄,我问你咋卖葡萄?”一个老头子,指指戳戳的 小伙子,也不大,估计就十二三,挤这老头子旁边,声不吭。 老头子于是又骂开了:“你妈把你扔哈就走了,你当我家有闲饭吃,啊,有学给你上,啊,你还天天睡懒觉,我让你睡,我让你睡。 “我昨晚挂葡萄挂到夜里两点。”小伙子反抗了一声,老头子抽头就是一耳光:“我也挂到两点,可我早上也起来啦。” “因为你老了,贪财怕死没瞌睡。”小伙子说。 老爷子狠抽了他俩耳光:“你妈是个贱貨,偷人还跟人,你就是贱货下的贱种,懒怂,没出息。 估计妈是这小伙子的弱点,一听就生气了,跳起来朝着老头子打:“我让你骂我妈,我让你再骂我妈。 车上发生武斗了,本来就挤的车,好多人都得遭殃,而显然是这小伙不对嘛,售票员喊着调头,说要把这小伙送公安局去 小伙打上劲儿了,拳头连挥带舞的,也不管他打的是谁,又吼又哭:“我天天就睡四五个小时,我不累吗,我还吃不饱我帮他干活儿了,他凭啥骂我妈。 居然又是二蛋,一把就把这小伙的拳头给捞住了 陈丽娜昨天就跟聂工说过,二蛋唬了几个小混混的事儿,这会儿她就扬头问:“你儿子又管闲事儿了,咋办? 因为车里太臭,聂工鼻子都在陈丽娜的头发里埋着呢。 “总得有个人挺身而出吧,二蛋这不挺仗义的? 而且吧,你甭看二蛋小,一身的大哥气质,把那小伙子搂过来抱了抱,拍了拍,给他嘴里塞了一油饼子。并且跟售票员保证,自己一定能安抚好他。 好吧,一场武斗,就这样消弥了。 小伙子感动的,边吃饼边扑二蛋怀里哭呢。 下了车,还得再搭蹦蹦车,才能到天山下,这会儿草还是绿的,雪山巍巍,天宽地广空气新冽。 邓淳就跟只蔫巴巴的小猴似的,跑也跑不动,爬也爬不动,走不动了,就乖乖的叫聂工背着他呢,二蛋和三蛋几个背着妹妹,一通的胡跑。 越往上爬就越冷,幸好带的衣服多,几个孩子虽然冻的直打哆嗦,但爬到有雪的地方,全玩疯了。 傍晩往回走,结果坐蹦蹦车的时候,就又遇这俩爷孙了。 俩人筐子里还剩着几串葡萄呢。 这应该是俩种葡萄的父子,背到景区来卖的。 “哎,你家哪的?”那小伙子就问二蛋。 二蛋又跟他搭上话了:“乌玛依矿区的,你们这葡萄,好卖吗? “送你点儿吧,哥,不是不好卖,我爷爷天天打我,骂我妈,我是真不想呆在这儿。你们那边好混嘛,有啥门路没,搞点钱花,我就想出去闯天下。 二蛋看着身后的陈丽娜呢,没敢说话。 他总看镜子里,也觉得自己挺可爱的呀,就不知道为啥,好多十五六的小伙子见了他,都爱喊声哥。 “赶明儿我到乌玛依找你啊。”小伙子拍了拍二蛋的肩,先挤上班车了。 傍晚下了班车,走回宾馆的时候都累的不行了。 陈小姐已经走不动了,在一楼给几个孩子一人要了一大碗炒面,再要了一份手抓,吩咐把自己的那份儿送上楼,就上楼去洗澡了。 洗完澡了站窗子边儿吹风呢,就见招待所门外站了好些十六岁的小伙子们,至少七八个。 看那混社会的气质,就知道他们都是属于闲游散转没事干,偷鸡摸狗不学好的。 不一会儿,二蛋悄悄摸摸出去了,背后一只塑料袋,一看就是提着手抓肉。 小伙子们一拥而上,全跟他身后,不知躲哪去了。 完了,你儿子给混社会的拐跑了。”陈丽娜说 聂工看着那一帮孩子,眉头也皱起来了:“这叫什么,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给一点就行了,这是想干啥? “你知道吗,原来的孩子们,有个上山下乡,都还有地儿去。这些年孩子多了,就业缺口又少,能进个厂子上班,有固定工资,也有社会地位,姑娘们赶着嫁,小伙子们也稳定。要没个固定工作,比如家庭不幸福,或者父母不在了的那种,一个个的,可不就出来偷鸡摸狗,混社会了?而你儿子啊,天生就能吸引这种孩子。 二蛋不止打架厉害,主要是有种大哥范儿,能统协,会照顾人。 聂工就问:“要不要我把二蛋给拎回来?” 陈丽娜说:“别了,他天生就那个性子啊,从小就爱给人送东送西的,看谁可怜都愿意帮帮,你去拎他,说不定还着小混混们揍呢。 过会儿,爱告状的邓淳就敲门了:“小陈阿姨,二蛋把所有咱们吃剩的手抓肉全拿走了。而且,他是把肉全送给外头那些小混混啦,你会揍他吧。 陈丽娜抓过墙上挂着的不求人,直接就绐邓淳屁股上抽了几下:““你看电影的时候,要给你两类人,给八路军送信的王小,还有给鬼子带路的皇协军,你最讨厌哪一类? 当然是皇协军,我和皇协军不共戴天,有枪就把他们全打死 “你现在呀,就是个皇协军,兄弟不说团结,还搞通风报信这一套,可我不是日本鬼子,我是你们的家长,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兄弟不团结,通风报信。” 所以告状反而错了,干坏事的有理了? 邓淳撇着嘴,一脸不高兴的走了。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二蛋回来了。 才准备敲门,就见陈丽娜的头从宾馆的门里露出来了。 “才一斤手抓肉,那么多孩子呢,够分吗?”陈丽娜就问。 二蛋挠了挠鼻子,已经给戳穿了嘛,也没啥好遮掩的:“就算一人一口,也是个意思嘛,他们都是穷孩子,吃不起肉的。 “你为啥非给他们东西吃不可?”陈丽娜想探究一下,这个疏财仗义,义薄云天的,大哥范儿的少年的内心 二蛋歪着脑袋就说:“就看他们挺可怜的呗。 看见混混会觉得可怜,他不当黑社会,谁当黑社会。 其实二蛋这种人,那是真大哥,对兄弟出生入死,但对家人,他就没什么用了,要他一直这个性子,谁嫁他谁倒霉 因为他会把家搬光都送兄弟的。 妈,对不起,我以后不敢了。”二蛋说,心好虚啊 陈丽娜说:“回房睡吧,明天你们不是还要去看胡杨林嘛,快去。 二蛋摸着脑袋,逃也似的,回房了。 第二天一早,陈丽娜留心看,那一群小伙子还在外头呢,二蛋一出门,他们就要吹个口哨。 那种臭味相投,投不到一起就饥渴难耐的样子,简直了叫她恨不能一人给揍上一拳头 大清早的,季怀山又来了,脸色挺不好的:“丽娜,我们的出口计划里有纺织品,还有服装,你要有时间,今天跟我一起去见蒙方代表? 陈丽娜回头,就看聂工。 聂工说:“去吧,孩子们我带就好,你们同学多聊几句,中午一起吃个饭。” 说着,他打开自己象征着尊严的,昨天特地在天山下景区里买的纪念皮夹子,给陈丽娜掏了两张大团结出来:“我请。 好吧,陈丽娜这儿都放弃希望了,没想到季怀山又跑回来 目送着聂工走了,她就问:“巧克力呢?给家属寄回去了吗 “那我跟你没得谈,生意也没的做,赶紧走吧! “你听我解释啊!巧克力是一家企业送的,他们的产品质量不好,我不想加入贸易产品中,巧克力,我当然也就还回去了。”季怀山说着,双手举起来,以示投降。 好吧,陈丽娜心说,这还差不多 “没喝酒吧?” “喝两天茶了,清醒着呢。“季怀山赶忙说。 陈丽娜于是说:“那好,咱们聊聊吧。” 要有那么一个女人,接受了季怀山的巧克力,并暗示他很好吃,也许季怀山这个人,从此就陷入到贪腐之中,不可收拾 陈丽娜不是不明白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但她毕竟该玩的该见识的,都已经见识过了,除去巫山不是云,你季怀山在别处怎么样无所谓,在她这儿,就必须得是个,正人君子。 好吧,一笔生意,就这样不卑不亢的,到手了。 第202章 三十六计 傍晩,聂工带着跑了一天的孩子们,就又回来了。 这一回,陈丽娜干脆给二蛋给了二十块钱,让他自己去买手抓肉去。 生羊肉一斤一块二,手抓肉一斤两块五,就毛纺厂的女工 一个月的工资也不过三五十斤手抓,陈丽娜给钱的时候,聂工就在旁边看着呢,他就想不明白了:“你这是想帮你儿子养小弟,陈丽娜,十五六的男孩们的肚子那是无底洞,你确定就你我那点工资,能帮他养五六个小弟? 陈丽娜在窗台上看着呢:“我就想看看,他能招来多少孩子 见聂工也凑过来看着,她又解释说:“这些孩子最大的,顶多十五,大点的人家有自己的圈子,他们混不进去,要出去打工吧,也只有打石场和背沙队,修公路的才要人,但这么大的孩子,他们的体能,骨骼,都叫他们没法像大孩子一样去背沙子但没地儿去又没学上,除了小偷小摸,你说还能干啥?” 聂工轻嘘了口气,说:““无限制的生孩子,弊端出来了,看来你说的计划生育是有道理的。”像他们两口子这样的家庭,收入那么高,养几个孩子都费劲,更何况靠天吃饭的农民。 俩夫妻在窗户上看着,那不过了会儿,二蛋回来了嘛。 陈丽娜呵的一声,聂工数了一下,这一回至少十五个孩子全勾肩搭背的,送他们的老大回招待所呢。 二蛋虽然不知道为啥妈妈那么大方,给他钱,还让他请小混混们吃手抓肉,但是,因为有人称大哥嘛,虚荣心得到了空前的满足,回来还唱着歌呢:“妈,我跟他们说啦,肉是你请他 们吃的,他们让我谢谢你。 陈丽娜走到阳台上一看,下面一群半大不大的小男孩们,钥着窗子挥手呢。 大概从来没有人请他们吃肉,而且,这个人还是他们大哥的妈妈。 孩子们个个笑的脸都跟那象日葵似的,陈丽娜往这边一站,他们就往这边看,她往那边一走,他们脸又齐齐的,往那边 转眼治安队的过来,呼的一下,全都一拥而散了。 再没什么比现场教育更好的了,陈丽娜敲门,就把隔壁另外两个也叫过来了。 然后呢,大家坐一块儿,听二蛋这一回的冒险经历和新鲜事丿 二蛋已经跟小混混们挺熟的了,哪几个是在长途汽车站混的,又哪几个是在招待所门外混的,还有哪几个是专门偷医院口的,总之,如数家珍。 数完了,看着一脸茫然天真的三蛋和妹妹,以及很不甘心自己没能成大哥的邓淳,得意着呢。 “明天咱们就该回了,你要不要留在这儿,跟他们一起生活,我看你挺喜欢他们的。”陈丽娜就问。 二蛋一听吓坏了:“哪能呢,他们都没啥正经工作,就喜欢偷偷摸摸,摸钱包的时候,抓住了挨顿打算小的,扭治安队去 安队的人都是把头蒙住了打,就打死,你也不知道谁打的 “再不济还有刀子呢,他们不玩刀子吗?“陈丽娜就问。 蛋在别人跟前不论咋样,在陈丽娜面前那叫一个坦白:玩了刀子得送命,他们轻易也不敢玩,就小偷小摸一下,赚点生活费。 “所以,他们过的挺苦的吧。”陈丽娜于是又说。 二蛋点头:“听的我直掉眼泪。” 他跟金主似的,请吃肉,那帮孩子们可不把自己往可怜里说 只差给他唱小白莱,叶叶黄了。 陈丽娜于是问邓淳:“还觉得混社会好玩吗? 邓淳想了想,说:“你们这儿民风太彪悍了,而且人普遍穷我们上海偷东西很容易的。 “那你为了偷腊肉,还从平台上摔下来把腿都摔瘸了,我就问你,缺腊肉吃吗你就去偷?摔断了腿病床上躺半年,舒服吗?”陈丽娜反问。 邓淳说:“我缺的不是腊肉,而是钱,偷腊肉换钱,这很正常啊,我那时候喜欢抽烟。” 最近叫三蛋盯的紧,小家伙不敢捡烟屁了,揩揩鼻子说:哎呀,好想抽烟啊。 “明天咱们就回,要想留在这儿混社会的就留下,不想留下混的,回去好好读书。”陈丽娜于是说 二蛋和邓淳相互看了一眼,一脸的茫然呢,聂卫疆说话了“邓淳,你不是到处找小混混们投靠吗,赶紧去吧,要给治安队打死了,我们会来埋你的。” 妹妹和二蛋两个顿时不可置信的看着邓淳。 这就对了,邓淳在看到那么多小混混的时候,确实短暂的,觉得这个地方可以让自己大有作为,但听二蛋讲了那么多,他想想还是算了。 “我,我哪里想跟小混混们玩啦?妹妹,我会好好读书,等将来挣了钱,给你买白雪公主的花裙裙的。”他赶忙说 虽然暂时的动摇了一下,但真让邓淳去混社会,哪有呆在聂家好玩,妹妹多可爱啊。 农场。 大概下午五点多的时候,聂卫民和冷奇就才赶到,不过,切都还来得及。 妈,猪食和好了吗?”刘小红才从地里回来,脱了沾满棉苓子的衣服就问。 陈丽丽在屋子里喊呢:“我正在给二妞喂奶,你赶紧切菜, 刘小红捡起院子里的菜板,从背回来的老甜菜里抓了一把出来,咚咚咚的就剁上了。 大妞也没玩的时间,得帮刘小红整理甜菜叶子,整好一把给她,她就在案板上咚咚咚的剁。 转眼刘小红已经把猪食和好了,俩人于是把大桶一抬,就 去喂猪了。 刘小红家的猪棚,正好就是原来他们家住的地窝子,现在整个儿送给猪了。 因为养的猪多,至少七八头呢,光猪食就得抬两大桶子。 陈丽丽原来娇气着呢,在家啥也不干,这不后来跟陈丽娜绝交了嘛。 为了以表自己绝不比妹妹差,而且王红兵看着年龄大了最近给调到了水电厂,说是当副厂长,但上面再没有大领导什么都得他一个人负责,虽说工资涨了,也有正式编制了,但工作压力大,头发都半花白了。 家里俩老人也老了,就逼着陈丽丽不得不把家务给操持起来 “妈,你看你脸上皴的,风一吹直起皮,我小姨给你送的油,你为啥不擦呀。”提着猪食桶子,迎着夕阳,刘小红回头看陈丽丽的脸,突然就觉得挺辛酸的。 连着生了俩孩子,这几年她心境又不好,脸上的皱纹不停的爬,跟陈丽娜相比,看模样要差十几岁呢。 陈丽丽冷哼一声:“在外面就充领导,见了我就瞪眼,你和卫民都高二了,她还忌恨中考时候的事儿了,那是一瓶擦脸油就能打消的嘛。 “妈,事儿咱不能这么想,我小姨虽然说跟你不说话,但是你先跟她不说话的呀,而且吧,我爸现在都当副厂长了,你要说我小姨没照顾你,你这话可亏良心了。 姐妹俩冷战近两年了,陈丽娜是真不理她这个姐了,但刘小红可不愿意陈丽丽一直执迷不悟在自己的痛苦中。 佛家讲业瘴,瘴是啥,别人看不见的,苦的其实是她自己 到了地窝子前,俩人一起坐墙上,看地窝子里的猪吃东西呢 有一只大母猪快生崽子了,肚子都拖地上了。 农场里的包谷,全是拿包谷喂的,俗称包谷猪,这种猪的肉,不说一点腥味没有,嚼起来还有淡淡的甜意。 要在当时俩姐妹关系好着的时候,陈丽丽杀一头猪,至少要给陈丽娜半扇肉的,她家孩子多,也喜欢吃。 想想那时候,聂工家几个男孩动不动就在农场里,家门前跑来跑去的,多好呀。 可自打她和陈丽娜吵了一架,那亲戚基本上也就绝迹了。 亲戚不比朋友,来往的时候不能透底儿,得维持一种礼尚往来的和气。她和陈丽娜毕竟是姐妹,想吵架就吵架,吵完了,陈丽娜虽说表面上不理她,但私底下自己有的东西,托着刘小红,啥都会给她。 什么外国来的润肤品,擦脸油,陈丽娜自己有一套,那得全样儿的,送她一套。 唉,陈丽丽坐在矮墙上,捣着地窝子里的猪,想起当初为了二十块钱,就把妹妹从齐思乡送起身时的样子,虽然后来知道她过的不错,但当时背一个抱一个的,心头真是难过啊。 “妈,我看着猪吃食,你赶紧回去吧,一会儿我会把桶子给提回来的。”刘小红说。 陈丽丽这两年卵巢似乎又有问题了,怀过几胎全是葡萄胎,现在因为刘小红学习好,也孝顺,听话,对她寄予的希望大着呢 就说:“咱俩一起守着吧,你也是个大姑娘了,王小兵几个天天不怀好意的盯着你呢吧,你可是我的大学生,我不能叫那些坏小子得逞。 “丽丽,丽丽,有你家小红的信呢。孙多余在远处喊说。 陈丽丽直接就说:“不要,肯定又是矿区那些个想跟我家小红好的兔崽子写的,叫他们滚远点,我家小红要考大学。 “是贺兰山贺厂长写来的,好像说有啥事儿要找她呢。”孙多余如今也认几个字,把人信都给拆了,以表自己识字的读着 陈丽丽一听居然是矿区的贺主任,赶忙就从兜里掏钱了:小红,赶紧搭车看看去,是不是贺主任有啥要你帮忙的事儿你爸才到水电厂上班;咱们可不敢得罪上面的领导,快去。” 刘小红觉得纳闷儿呢,贺兰山要找她,派个人来农场喊她一声不就得了,写的啥信啊,信可比一个人坐车到农场慢多了 不过,确实贺兰山的事儿没人敢怠慢,于是她就拿着信,换了件衣服,出农场了。 结果呢,刚一出农场,准备要站农场门口搭车呢,突然身后就有人拽了拽她的辫子,刘小红转身就是一记大巴掌:“王小兵,你给我滚远点,小心老娘踢废了你。” 脚还没踹过去呢,看清楚身后是聂卫民,刘小红的脚硬生生的,就收回来了。 “卫民这点不如我家锋锋,娘气,居然给个姑娘打。”冷奇说着,拍了拍车门:“上来吧,咱们一起去抓苏向东。 他们刚赶到农场就遇上刘小红,要再晚一步,刘小红就真的危险了,运气啊。 聂卫民捂着脸,也觉得自己有点儿没面子,而冷奇呢,嘴那叫一个欠,上车就开始夸自家大宝贝了 “刘小红你知道吗,他虽然才一个月,但是,只要把《三十六计》放他眼前,他就会眨一下眼,表示自己愿意听这个。而我要把爱情小说摆他面前,他就会摇头,表示自己不爱听。我那儿子,跟我不一样,从小就爱读书,而我呢,给他逼着不得以,没办法,最近也开始读书了。 刘小红是真给唬住了:“冷叔叔家生了个天才? 据说冷叔叔是因为中年得子,高兴疯了,所以才会这样聂卫民解释说。 冷奇已经夸了一路的儿子了,而且还给聂卫民讲了很多遍为什么儿子的名字要叫冷锋,是因为,他希望自己的儿子将来能像宝剑一样锋利无比,又寒气逼人。 刘小红给听的一愣一愣的,看聂卫民捂着脸,悄声问说:“你怎么啦?” “腮膀子疼。”聂卫民说着,爬起来到后面取了些陈丽娜买的香蕉来,剥开了才递给刘小红,又把半边脸捂上了。 刘小红还是头一回吃香蕉,咬了一口,眼睛都亮了:“这种 水果真好吃。不过你要疼,我帮你搡揉? 聂卫民看冷奇依旧在前面滔滔不绝的讲着,口水四溅,没观注自己在干什么,侧首看着刘小红,低声说:“揉没用,亲下就不疼了。 刘小红瞪了他一眼,坐到另一边去了。 聂卫民咬着嘴皮子笑了笑,往另一边坐了一点儿,其实他没那个意思,就是觉得,逗刘小红突然害羞,怎么那么好玩呢 还没到矿区呢,冷奇就把车给拐到隔壁滩上了 下了车,他揽上聂卫民的肩,特亲昵的拍着他:“冷锋要有你这个头,我就满意了。”儿子,现在是冷奇奋斗的一切希望。 公安们直接燃的篝火,盘腿坐一块儿,正在烤兔子,看刘小红来了,于东海就给他们讲起来了。 “情况大概是这样的。宋谨目前已经到矿区了,但是,他并不是和苏向东在一起的,他被苏向东释放出来,就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诱拐,并且伤害刘小红。他的妻子宋小月,一直在5号基地,因为同一系统,非常熟悉贺兰山的情况,于是由宋小月执笔,模仿贺兰山,给刘小红写了一封信。刘小红看到领导写来的信,肯定会当时就到矿区,看领导是有什么事情要找自己 于东海啃着硕大的,肥肥的大兔子腿,油往信纸上滴着呢“然后呢,你看现在的天气,半麻不麻,半黑不半,于一个小姑娘来说,正是危险的时候,而宋谨呢,就会在长途汽车站,等着抓刘小红。 有人撕了肉给刘小红,她也跟着啃了起来:“那要我现在去搭长途车吗?你们是不是会在车站等着抓宋谨?” 于东海摆手:“我们油田中学的三好学生当然不能轻易冒险,你把你衣服脱了,给咱们小王换上,咱们小王会冒充你上蹦蹦车,至于你,暂时先跟着聂卫民吧,他和冷部长会保护你 冷部长的勤务兵小王,十五岁,个头不高,还瘦,穿上刘小红的衣服有点短,但是吧,差不多还挺合适的。 而她最显著的标致,是两根长长的辫子,这两根辫子刘小红留好多年了,宋谨好些年没见过她,当然第一眼分辩不出她来 旦是她的辫子,就是证明她身份的,最重要的东西。 刘小红当着所有公安的面,咔嚓咔嚓,拿剪刀把辫子剪了递给了小王。 小王把两条辫子给绑到头上,包上头巾,看背影,就真是个小姑娘了 公安走了之后,冷奇再把车一开,带着聂卫民和剪了辫子的刘小红,这一回才是真正的去执行任务,抓那个放出宋谨又准备在宋谨侵犯刘小红的时候,逮到他,然后扬名矿区的,苏向东。 “那个苏向东,是不是特别特别的阴险,以及,臭的就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刘小红头发剪了,老觉得空落落的,于是捂着头。 聂卫民摇头:“那个人长的特帅,笑起来特好看,如果有什么能形容他,那就是一抹温暖而又和煦的阳光,以及,一个慈祥的长者。 作为汽车厂的考察团,苏向东他们是自驾,带着车队来的 他们从上海出发,已经走了好几天了,自驾,沿途欣赏祖国的壮丽河山,以及,给汽车厂即将发售的新车进行十万公里的性能测验,以便车輛能以更好的性能,投入市场。 离长途汽车站不远的地方,冷奇带着俩孩子,以及武装部的人,就是想看看,那个好大喜功的苏向东,他要怎么在这矿区闪亮而又光辉的登场呢。 大概晚上八点半吧,冷奇急不可捺,不停的看着表,剪了短发的刘小红也有点儿着急,突然,聂卫民就说:“来了来了看见为首开奔驰的那个人了吗,那就是苏向东。 你以为坏人都像阴沟里的老鼠吗,都猥琐的没脸见人吗? 并不是的。 苏向东穿着灯芯绒的衬衣,金边眼镜,三十岁左右的年纪,皮肤略褐,眉润眼柔,鼻梁悬挺,隔着车玻璃,都能看清他勾着唇睿智的笑。 人家带着矿区渴待以久的大项目,刚刚到矿区,开着崭新的越野车,这准备就来一出路见不平拨刀相助呢。 不过,有冷奇和于公安在,他注定是无法当个个人主义的英雄啦。 因为冷奇半路就把他的车给拦住了,刷的敬了个礼,他说同志您好,我们是矿区武装部的,收到上级任务,今晚要检查车辆,请您下车,配合我们的检查。 第203章 送别大佬 武警们一通的搜,看得出来汽车厂的人全懵圈儿了,冷奇亲自带人一辆辆车的搜着,折腾了将近半上小时,远远朝聂卫民摊了摊双手。 显然了,他没有任何收获。 苏向东和苏东,这俩人之间的联系,光凭几辆车上的突击,冷奇是查不出来的。 而刘小红呢,紧攥着拳头,要不为公安和武警都在替她出头,她真恨不能上前给这苏向东一通暴揍。 聂卫民怕刘小红要冲动,就把她给拦到身后了。 这位同学,你是?”苏向东悠哉着呢,打火机点燃了一根烟问说。 “聂卫民,聂博钊的大儿子。”聂卫民说。 “哦,邓淳居然在你家?”苏向东一听就笑了:“那你妈妈,定是陈丽娜吧,照片上我曾见过,她在矿区吗,我有一份会令她特别惊喜的礼物要送给她呢。” “不在,我妈出去旅游了。”聂卫民说。 刘小红拽着聂卫民的衣服悄声说:“你为什么不说他就是苏向东,你明明知道的,宋谨是他放出来的。 办案子得讲流程讲证据,要把坏人绳之以法,那得遵循科学的办案过程,你以为什么都是快意恩仇,他就像王小兵,给你掮个耳光放两大脚,就能解决的人?”聂卫民扯着她的衣“行了,赶紧走,估计这会儿于叔叔该要抓到宋谨了,咱们去看 看那个恶心的家伙 俩人经过长途汽车站的时候,就听说就在刚才,广场边的小树林子前,有一个犯罪分子,差点把一姑娘给拖到树林子里去了呢。 还好公安及时赶到,把那个犯罪分子给抓住了。 正好苏向东的车队呢,接受完检查也经过,堵在半路上。 刘小红这还是第二次见宋谨,站在树影里看着,惊讶于那个人面兽心,不是东西的人,将近十年的时间,他居然没怎么变过,还是原来那么一幅看起来斯文腼腆的样子。 她再留心去看随后开着车赶到的苏向东,他依旧开着那辆看起来很高级的车,两手在方向盘上,似乎在打着节拍。看她在路边一直看着他,还远远的,向她挥了挥手,竖了个大拇指 刘小红不懂他为什么要竖个大拇指,但直觉这个人,真的是深不可测的 不过还好,今天晚上有公安和武警,有一系列的证据,应该来说,他是逃不掉的。 俩人等了半天,好容易才等来一辆蹦蹦车,而这趟蹦蹦车上,居然就只有他俩。 刘小红一直在摸自己的头发,一会儿攥到一块儿,一会儿又放开的。聂卫民就说:“这不挺好吗,你现在这样,像安娜姨 安娜的发型一直是自己烫,卷曲的短发,特漂亮。 刘小红坐对面,突然就踢了聂卫民一脚:“你和小姨父一样,都特厉害。”她说。 若不是他们父子,宋谨不会被抓,她可能早就遇险了。 聂卫民着说:“承让承让,我可没我爸那么厉害。 “为什么,脑子不够用?那小姨父年青的时候得多厉害啊?她说。 聂卫民故弄玄虚,顿了半天,说:“他年青的时候,据说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看过班上所有的女同学,壁立千刃,无欲则刚,他比所有人都厉害。 聂工每每要教育几个小聂,都要夸一遍,说自己学生时代有多专心,班里女同学的脸都认不熟,是为自夸,也是为了教育小聂三兄弟。 三只小聂全都佩服的五体投地,除了聂卫民叫本能趋势之外,二蛋和三蛋,都是立志向爸爸看齐的。 但刘小红却不以为然:“那是因为女同学里没我小姨,要我小姨是小姨父的女同学,你看他谈不谈,看不看。 聂卫民的生母其实很漂亮的,就是总在生气,他想起自己的妈妈,再想她的骨灰就洒在这矿区的每一个基地,每当风吹起,风里就有她的骨灰在飘荡。 冬天是寒冽的,夏天是酷热的,春天又是温柔的,就像她的脾气一样,也像她的手,一直抚摸着他们兄弟几个,忽而,他的眼睛就红了。 公安局,一帮公安们先审宋谨,再提苏向东,甩开了膀子就准备要给才到矿区的大油霸苏向东,哦不,苏东定罪呢 “苏东同志,你从上海出发,开车途经哈密,接上了宋谨然后继续前往矿区,我说的没错吧?”于东海说。 苏向东坐在桌前,笑眯眯的喷云吐雾,那是狮牌小雪茄,般不抽的人,闻那味儿是真难闻。 “是,这位宋谨同志曾在农场给我们汽车厂寄过一分简历,我看了他的个人简历,觉得他很适合做个文职宣传人员,听说他刑期满了就去接他,这没什么不对。”苏向东说。 可你保证书上签着的,是苏向东三个字,我们矿区有个大油霸,就叫苏向东。”于东海于是又说。 苏向东转身后了看身后,自己从汽车厂带来的人都在身后站着呢。 他说:“我呢,原名叫苏东,但是文/革的时候,有些小红兵认为苏东这个名字不够爱国爱党,勒令我改成了向东,而我曾经经受过惨无人道的批/斗,甚至于,我的父母,家人,一个个的全都死于那个年代,很可笑的,虽然说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了但还是经常会不由自主的,因为恐惧,把名字写错。就比如我见到宋谨的时候,农场里的书记一声吼,让我联想到了当初那些脚踩在我头上,给我剔阴阳头的小卫兵们,让我想起自己在大庆本来该精于科研的,却被赶到牛棚里去喂牛,生生消磨十年,于是写错了,这也是罪吗?再说了,你们有什么证据能表明,我就是油霸?” “于东海,咱们有卫民画的,他的画像,拿出来。”冷奇说。 哦,真有我的画像,能证明我偷油了?拿出来给我看看苏向东说着,掐灭了烟,看着于东海。 于东海顿了半天,说:“没有,那个不能算作证据的。”就幅素描而已,严谨的调查取证,它不可能被当作有效证据。 “他不是整天给小混混们发漫画,那书上就是他的名字,苏向东,这个,总可以证明。”冷奇说。 于东海深岀了口气:“冷部长,《水浒》系列连环画,据说是他在牛棚下放劳改的时候画的,所有的那套连环画上,都有他的签名,但是印刷体,那个,做不了证据的。 “你们还可以屈打成招。“苏向东坐在于东海的桌子上,伸出自己的双手,手腕上全是斑驳的疤痕:“拷起来,把头套上了打,没人知道打我的会是谁,我就算侥幸逃出去了,也无法告你们,只能吃暗亏,打个三天三夜,说不定我就屈打成招呢了 他笑了笑,再说:“你们看,这都是曾经,有些人为了往我身上泼污水,为了让我揭发我父亲是反/革命,为了让我承认我母亲是个妓/女,而打过的伤痕,你们也可以。 于东海本身皮肤就白,给苏向东紧紧盯着,过了半天,眼睛红了,脸也红了,像个害羞的小媳妇一样:“不论别人如何我们办案,只讲证据。 冷奇气的踢开门,转身走了。 公安们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领导把苏向东给放了。 而宋谨呢,他只能证明苏向东聘用了自己,而他自己,是按摁不住那种变态的**,才从汽车厂的车队中悄悄逃岀来,跑到矿区准备实施犯罪的。 所以,宋谨以□□未遂罪,又给关起来,直接移交检察机关了,因为情节恶劣,试图强/奸就发生在他出狱后的第一天这辈子,想必他是再也无法出狱了 于东海看着一群垂头丧气的公安,一把就把案卷给摔了:盯紧了查,管他苏东还是苏向东,只要敢在矿区犯事儿,我就是条狗,跟着他咬。 第二天一早,冷奇才回家。 进门见安娜居然自己抱着孩子在洗奶瓶,赶紧就把奶瓶子给拿过来了。 马大嫂呢,她哪去了,怎么能让你的手沾生水?“冷奇说。 安娜抱着儿子,还得烧水呢:“她孙子昨晚发烧,赶回去照顾,还没回来呢,再说,锋锋都两个月了,我月子坐完了,自己干点活也没啥啊。 “要别的妇女,月子30天,我家属就必须90天,90天之内你给我好好儿的歇着,什么也不要干,什么也不动,活儿全我来干,你看着就好。 冷奇刷好了奶瓶,给儿子把奶冲上了,见地上一大盆尿布蹲地上袖子一挽就洗开了。 “对了,你的内裤呢,你不会自己搓了吧,赶紧拿来啊,我洗啊。”他洗半天,又说。 安娜说:“你都洗俩月了,我的内裤,我会自己洗的。” 毕竟天经地义,没个男人给女人洗内裤的事儿。这要传出去,安娜怕别人要笑话冷奇。 冷奇才不管这些呢,把安娜的内裤收了出来,找出她洗内裤的小盆子放里面就搓起来了:“男人嘛,在外要横,回家就要软,你要再给我生俩儿子,我一辈子给你洗内衣内裤,一辈子给你当牛做马。 顿了顿,他又说:“想当初马小芳生了别人的儿子,我都给她伺候月子洗内裤呢;我媳妇儿的,我为啥不洗。 要原来他提起马小芳,安娜就得生气,但渐渐的,安娜就不生气了。 坐在沙发上给儿子喂着奶,她说:“马小芳不是东西,但冷奇是个好男人 “真的?”冷奇一听乐了,眉毛都笑的扬起来了:“在红岩的时候,人人说起冷奇,都说,那家伙坏的没地儿扔,就该填臭水沟。 安娜看着自己一头板寸,浓眉大眼一身军装的男人,笑着说:“真的,那些人全瞎了眼,你是个好男人。 “那也是我家属教育的好。”冷奇现在直接二十四孝,真的做牛做马,还心甘情愿 把水一泼,把内裤和尿布一挂,他洗把脸,就去上班了。 聂工万万没料到,坐班车的时候,居然会上演一群小混混齐齐相送的场面。 这些孩子们慢慢发现聂工夫妻脾气其实挺好的,也不怎么怕他们。 小吕就喊说:“过阵子到乌玛依去找你啊。 大吕也说:“我们就看看你,啥也不千,真的。 二蛋只当爸妈没看到,手在后面摆的更欢了,那意思当然是不要,毕竟他也知道,自己请几斤羊肉,花的可全是妈妈的工资。 邓淳特喜欢告状,这就开始损二蛋了:“小陈阿姨,那些坏孩子要跑到咱们矿区去,就全是聂卫国惹得祸,哼,我会给我爸爸写信,就说聂卫国给矿区带了好多的混混来,让他不要把汽车厂办在这儿。” 聂工就觉得好笑了:“邓淳,你知道为什么矿区的小混混或者说学龄期失学儿童,远没有哈密这么多吗?” “因为矿区的公安凶,整天四处抓人。”邓淳说。 聂工要上车呢,一把就把他给拎起来了:“你知道吗,咱们矿区有七所小学,五所初中,两所高中,学生几乎全部都在满员状态,最差的孩子,也得初中毕业才会走向社会,而初中毕业的孩子,经过九年的教育,大观念都形成了,就会比从小没读过书的那种乖得多。而哈密呢,显然没有那么多学校,当然孩子大多也上不起学,你知道为什么吗?” 邓淳说:“哈密的孩子笨。 因为哈密没有毛纺厂,也没有服装厂,妇女无法就业,孩子就没有稳定的钱和时间去读书,所以小邓,不要再拿汽车厂要挟你小陈阿姨,她要不开厂,妇女们没有工作,你离家出走的那天晩上,矿区的混混能把你生吞活扒掉。” 邓淳给聂工扔在最角落里的个座位上,旋即妹妹,三蛋二蛋,全挤过来了。 个座位四孩子,好歹还有座儿呢,他们俩口子,挤的脚都要离地了。 这一班车到乌鲁,到了乌鲁之后,他们还得转车,才能回到矿区。 二蛋抱着邓淳,三蛋抱着妹妹,三蛋因为邓淳一直看二蛋不顺眼,就问他:“邓淳,你是不是特想混社会,当老大,不想读书? “读书有什么好。”邓淳咬着嘴皮子,说:“我想做最风光的老大,带一群人杀回上海,然后把原来欺负我的那帮人全踩在地上,让他们喊我爸爸。 “他们表面上喊你爸爸,又不会真的怕你,而且你有一百个小弟,要人家有两百个呢,不照样要把你打趴下?”三蛋认真的说 淳想想也是:“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二蛋说:“你要真想,我一个人就可以让所有人喊你叫爸爸但是,你知道吗,让小混混叫爸爸其实一点也不爽。我原来可被矿区的老师们看不起了,他们全笑话我傻,但是中考的时候,我考了501分,分数线刚好够上油田中学,然后我妈带着我去见柴校长,就是那个特别喜欢骂人的柴校长,听说他还是你爸同学呢。然后他看着我,都看呆了,他大概从来没有想过,我能考上油田中学,那时候虽然他没跪,但心里已经在叫爸爸 妺妹听他们叽叽呱呱的,伸手就来堵二蛋的嘴,堵不住,于是又堵邓淳的:“不准吵架,不准吵架。 邓淳嘴巴都张成个鸡蛋了:“真的吗,只要考上油田中学柴天明都会喊我叫爸爸? “会的。”二蛋以身说法,特笃定的说。 陈丽娜和聂工快挤成肉饼了,听几个孩子说的可笑,直接就笑瘫在丈夫怀里了。 聂工也挺担忧的呢:“丽娜,我怀疑那些小混混们,真要到矿区去找二蛋,你看他们,还追着长途汽车跑呢。 “唐僧取经,还要经九九八十一难呢,他们真要能跑到矿区,聂博钊,那些孩子,我会想办法安排的,但毕竟是混混,那些孩子的品型坏着呢,真要走正道,还跟邓淳不一样,那得剐骨去毒,聂工,我这可是帮你儿子呢,你总该明白,要不是有两个毛纺厂和一个服装厂,矿区的混混,早就把你儿子托下水了 聂工虽然不知道陈丽娜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但她教孩子,着实是有手段的。 “这时候,我才敢相信你是个奶奶辈儿的女人,可真够睿智的。“聂工这是夸呢,陈小姐一下就怒了:“你说谁是奶奶,谁是谁的奶奶?” “我只是夸你睿智,没说你老。 “你夸一个女人睿智,你死定了聂博钊,你跟我的杏树叉子比,你差着干倍万倍。”要不是太挤,陈丽娜就该动手了。 聂工给她骂的招架不住,还想还句嘴呢,就听聂卫疆说邓淳,你听过我爸说对不起吗? 没有。邓淳一脸茫然,男人还需要说对不起吗? 三蛋仰着小脑袋,可认真,声音可大的说:“他现在呀,就要跟我妈妈说对不起,还要说一句我爱你,不信你听着,他的声音可动听啦。 第204章 大佬很毒舌 回到矿区听说的头一件事儿,就是苏向东所率的考察团已经入驻矿区的消息了。 从现在开始,正式签约,矿区就要有一家在全国都处于领先地位的,汽车厂了。 而汽车,是这个时代,整个共和国的所有机关单位都求之若渴的东西。 陈丽娜和聂工带着孩子们赶天黑才到家。 吃完了饭,邓淳心里美滋滋儿的,今天小二郎腿都跷起来了:“聂卫疆,今天你打洗脚水,赶紧去。 三蛋才不肯呢:““谁要洗脚自己打,我才不会给你打洗脚水 可是我干爹要来啦,要来汽车厂当经理,你和买力耶将来的工作,都在我干爹手里呢。 等我长大,你干爹早老死了,那时候汽车厂就换新经理了说不定是我。”三蛋说。 邓淳才不相信呢:“你凭啥能当经理啊?要当也是我当啊我干爹拿我当亲儿子。 聂卫疆直接就笑了:“你当经理,你会算账吗,你知道每画零件的工程师月工资多少吗,你知道一辆汽车一个个螺丝组装下来,又该卖多少钱吗,你知道一个汽车上需要多少零件吗,这些你都不知道,你怎么当厂长?” “你也不知道。”邓淳说。 聂卫疆胸有成竹:“我经常在机车厂给我爸递扳手,我什么都知道,我知道油路要怎么装,我知道螺丝要怎么拎,我还亲眼看着我爸给一辆汽车换过发动机。 好吧,邓淳感受到了危机,溜下炕,自己打水去了。 聂卫民已经在农场住了好几天了,在陈丽丽家住着,每天都要出门摘棉花,但是就一直躲着,没去看过小姨孙多余。 结果今天他从棉田里回来,正跟刘小红俩聊天儿呢,突然回头,耳朵就给人揪住了:“聂卫民,俺听人都说你在农场你既然在,为啥不来看俺? 这熟悉的,刺耳的声音,那还用说嘛,肯定是黄花菜啊。 聂卫民从小就跟外婆犟气,但只会犟,不会跟他吵架。 出于一种从小被吓唬的本能,他动都不会动了。 “怎么,王红兵家是亲戚,俺家就不是啦,你现在也学会嫌贫爱富了吗?”黄花菜说着,就来扑聂卫民身上的棉苓子:“你看看你,弄的这一身脏,来,外婆给你揪一揪。” 说着,卫民在前面走,她就在后面边拍,边骂骂咧咧:“真是没良心,你妈死了那么多年了,你们过年怕都没给她烧过张纸吧,有了新妈就忘了后妈的东西,一点良心都没有。 怎么没有,我妈的照片年年过年都摆出来,我们一样摆饭,一样上香磕头的,我妈还说,原来的妈妈会永远陪在我们身边的,您能不带这么大的偏见吗。”聂卫民说 “真的?”黄花菜想起大闺女,心头一酸,眼睛就红了。 陈丽娜真的每年让几个孩子给她大闺女上香,听起来,她人还挺大度的嘛。 就在这时,陈丽丽跑来了,喊说:“小红,咱家的猪要生崽儿啦,赶紧,帮忙来。 聂卫民一听猪要生崽子了,都不会动了。 而陈丽丽呢,这也是头一回养会生崽的母猪,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小红,你下去接生吧,我看见那些小猪就害怕。 刘小红挽了挽袖子,推了聂卫民一把:“你去。 他还说,什么都愿意为她干呢,这不正是表现的时候? 聂卫民转身,抓上黄花菜了:“外婆? 黄花菜最烦年青人叽叽歪歪,裤腿一挽,跳进地窝子里了 母猪生崽,会护崽,会扯人,而自己生不出来呢,翻来翻去,又怕要把崽子压死。 黄花菜你甭看七十岁的人了,在坑子里跟头母猪搏斗着,会儿从母猪屁股上拽出一只小猪崽子来,往上就是一抡:“接着,你们这些年青人,只会享受不会干活儿,想当年,整个生产队的母猪全是俺接生。” 她扔给聂卫民,聂卫民怀里就多了一只红扑扑的小猪。 刘小红知道他嫌脏,赶忙抱过来了。 红红的小猪崽子,其实挺可爱的。 因为矿区猪少,而猪呢,又是个养大了能卖钱的,一只小猪崽子贵着呢,五十块呢 陈丽丽飞奔回家;不一会儿直接把二妞的小襁褓都拿来了“小红,有几只啦,快裹上送家里去,十月的天气,猪崽子要感冒了,那你的学费可就没了,赶紧 刘小红把小猪往铺着小棉被的筐子里一放,数了一下,红红的脑袋,总共五只。她说:“妈,这是二百五十块。 “好,赶紧送家去。”陈丽丽说,她自己也跳下坑去,把黄花菜从坑里扶出来,给母猪喂了点奶粉让它下奶,俩人折腾了半天,直到母猪吃饱奶粉睡着了,俩人才一身脏的,要往家走呢 “王思甜,你没搞错吧,给它们喂奶粉。”聂卫民看刘小红在给小猪崽子喂奶呢,特吃惊的就问。 刘小红和大妞一人抱了一只,小猪闭着眼睛咂咂吃奶瓶,吃的好着呢。 “不止要喂奶粉,至少半个月,我得陪着它们睡,等长到能卖的时候了,我们才能把它们卖掉。“刘小红说 聂卫民往旁边挪了挪,因为这是他睡的炕忙,颇有点儿不好的预感:“你别说,它们今晚要跟我睡吧? “要啊,因为你的炕是烧过的,热,今晚我们就睡你的炕。 聂卫民赶忙就开始收拾自己的衣服了,收拾好了转身就走,跑门口又折回来了:“王思甜,以后见了人,别说你认识我,你也不是我妹子 居然跟小猪一炕睡,聂卫民简直了,他再也不想看见刘小红啦 世上只有妈妈好,还是赶紧回家吧。 听说苏向东来了,陈丽娜铆足了劲儿要应对他 而聂工呢,追的时候兴致勃勃,现在却不急着见苏向东了毕竟,工作和实验室,才是这辈子,最主要的工作 邓淳今天打扮的帅气着呢,丹宁布的背带裤,小白衬衣,外面一件脆绿的小军服,脖子一扭就说:“哼,我就说过,我干爹可厉害了,谁也比不过他。” “我爸更厉害,他早就知道你干爹想这么干啦。”三蛋不屑的说。 邓淳到底傻嘛,也不是那种喜欢偷听大人话的孩子,所以什么都不知道,还犟嘴呢:“反正就是谁也没我干爹厉害,真的 “那你干妈是谁啊,有这号人物没?”陈丽娜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没问过苏向东的各人问题呢。 他们这种人,等将来,那是典型的老婆没有,情妇一排,但应该来说,现在苏向东应该是个有妻子的男人才对吧,毕竟也三十岁的人了。 邓淳吐了吐舌头:“我干妈呀,偷渡去香港啦,然后就跟我干爹离婚,据说嫁了一特有钱的男人,是个开赌场的,不过,她只是人家的小老婆,还是第五个。 陈丽娜心说,这苏向东咋惨成这样啊,全家死绝了不说,妻子去给别人当第五个小老婆也不跟他,他整个人,就是个大写的惨字啊。 到了招待所,他们才听说,矿区为了欢迎汽车厂的人,已经让宾馆提前开业,汽车厂的人,是住在石油宾馆的 邓淳急的直跳:“干爹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我真的好想他啊? “因为人家只当你是条狗,哪像我们,把你当兄弟。”三蛋说 邓淳问他:““你真当我是兄弟。 妺妹拍他的胸:“不跑才是好哥哥。”她记忆最深的,是邓淳的那次逃跑,妈妈开着车满矿区的找,她和三哥都急哭了。 好吧,在新建的乌市石油宾馆里,才算把苏向东给找着了 车还没停稳,邓淳就开始叫了:“干爹,干爹,那个就是我干爹。 胡轩昂和阿书记一左一右,就在宾馆外的台阶上站着呢,男的站在他俩中间,牛仔裤,白衬衣,正在低头点火,抬头的瞬间,一笑,神态就跟聂卫民所描摹的一模一样 上辈子那可是高不可攀的人物啊,陈丽娜这辈子终于给见着了,男人长这么帅,还有知识有能力,至于坏嘛,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呢。 陈丽娜心说,他前妻脑子叫驴给踢了吧,放弃这么帅的男人,去给人当小老婆。 苏向东几步迈下台阶,伸着手就捞过来了:“邓淳。 “干爹。” 邓淳跟只猴子似的,直接从车窗子里扒出去,就趴苏向东身上了。 这人看见陈丽娜,就把烟掐了,特地走了好远,转手扔到垃圾桶里,才又折了回来。 “苏向东?”陈丽娜坦然的就叫说。 苏向东脸上的笑一点也没变,笑的春风和沐:“陈女士看来也认错人了,我是苏东,而非苏向东。但你们矿区很多人,非得叫我苏向东,那就叫吧,我无所谓 “卫民说你会去哈密,亲自把宋谨给保出来,于是我们去了哈密,追你。”陈丽娜笑的礼貌,而不失和气。 接着,她又说:“结果你提前一天把宋谨提走了,于是卫民他们一直在等你,感谢你,把宋谨带回矿区。” 坦然的戳穿他,上辈子高高在上的大佬,这辈子终于可以公平对话了。 陈丽娜自己就有两个身份证明,也知道,现在的人口普查,指纹信息,各方面都不完善,如果上面有人,一个人想钻漏子弄两个身份证明,实在太容易了。 所以,油霸就在眼前,但公安们没法逮他。 只是,他一来就感受到矿区公安干警,以及武警官兵对他的重视,也是挺好玩的。 ‘看来陈丽娜远不及邓东崖所言的,那么拥有智慧,涵养和智慧,因为从东崖的描述里,我一直当您是个世间不可多得的 ,奇女子,可此刻见了你,就发现,除了美貌,其余的一切,也许都是邓东崖高估了你,你也不过一特庸俗的,妇女而已。 哟,这还是个毒舌。 旦是,只要夸陈丽娜长的漂亮,说她是个草包她也不会生气:“要咱们接触的时间长了,你就会发现,我最大的优点是眼猜贼亮,汽车厂今天早止已经挖土奠基了吧,我会用这双贼亮的眼睛,好好儿盯着你的。”陈丽娜说。 “眼睛是挺亮,但陈女士该明白,洞察力和视力,那可是两码事。”哟,分毫不让。 “怎么样,今天跟千爹一起住宾馆吧?”苏向东抱着邓淳,就说。 邓淳怎么能不想啊,就说:“好啊,今晚我要和你一起睡,你坐抱着我给我讲故事的吧,我聂爸爸都给我讲啦,你要比他表现更好哦。 回头,他给二蛋和三蛋直吐舌头:“咩,那个臭烘烘的大炕你们自己睡吧,我要去享受宾馆的服务啦。” 二蛋还挺不舍的:“宾馆的床没家里的炕舒服啊,邓淳,你再考虑一下吧,咱们一起睡,我天天给你倒洗脚水呢。 “不要,宾馆的服务员会给我洗的,大美女,让你不给我倒洗脚水。”邓淳得意的什么似的。 三蛋气的直瞪眼睛,妹妹也很生气,捏着小拳头说:“哥哥把邓淳埋了吧。” 陈丽娜跟他握了握手,说:“我现在兼管我们矿区的轻工你们汽车厂但凡有任何轻工方面的问题,都可以来找我。 苏向东皮笑肉不笑:“陈女士做的是轻工和纺织,服装,而汽车制造业是重工业,您在矿区,负责永远漂亮,做矿区一道美丽的风景线就好,重工业的事儿,交给我们这些男人吧。 礼貌而又客气的拒绝,这人对于女性的偏见,比爱德华还要大。 旦是,说她是道美丽的风景线,陈丽娜怎么就那么爱听呢 苏向东抱着邓淳,跟邓淳说:“给你小陈阿姨说再见。” 邓淳本来乐呵着呢,一看陈丽娜,突然就有点儿后悔了。 她是没有怎么单独关注过他,但他晕车的时候,是一直躺在她怀里的,走不动的时候,是聂工背着的,当然他更爱干爹可突然就这么离开,怎么那么狼心狗肺呢。 “千爹,你给我带了什么礼物没?”邓淳小声的,就问苏向东 “有啊,一大堆呢,全是你想要的。”苏向东说。 邓淳咬了咬唇,悄声说:“那全送给聂卫国他们吧,还有我小陈阿姨,你能送她一个特别特别棒的礼物吗,我昨天吐她怀里,把她最爱的裙子给糟蹋啦,咱们得补偿她。 不提这个,苏向东也有东西要送陈丽娜呢。 那不陈丽娜都要走了,他突然把她给喊住了:“陈女士,明人不说暗话,我早听说你在乌玛依矿区比警察还警察,而且还是道德纠察小分队的分队长,我想跟你说的是,我不是坏人而且也不会触犯法律,犯法和犯罪的红线,我比你清楚得多所以,我有一份大礼要送给你,而所求呢,也非常非常的简单 手伸着,指向不远处,他说:“只要肯把你那双视力非常好的眼睛从我身上挪开,能跟你的仰慕者于东海和冷奇这些人打打招呼,让他们不要跟狗一样整天跟着我,那辆车,就是你的了。 陈丽娜顺着苏向东的目光望过去,只听邓淳一声惊呼个不稳,差点也摔倒在地。 辆崭新的德国奔驰,油漆光的简直跟镜子似的。 这个坏油耗子,偷油贼,他什么都清楚,什么都知道,更重要的是,他还带着资本主义堪比核弹的糖衣炮弹,就想来轰穿她的底线。 “我不知道苏向东你是受了什么刺激,这么瞧不起女性,以及明里暗里的,非要贬低我,还觉得我会喜欢那么一辆车,总之,欢迎你来矿区,以及,冷奇和于东海都有非常美满的家庭,他们的爱人,都是我的好朋友,我不否认他们仰慕我,还有,早晚有一天,我也会让你仰慕我的,因为,我值得你仰慕,真 陈丽娜说着,摇了摇自己手中的吉普车钥匙,把几个孩子往车上一扔,转身就走。 仰慕有什么不对吗? 陈丽娜心说,早晚有一天,你也会哭着喊着,跪在我身后仰慕我的。 第205章 钱不够花 聂卫民在外跑了几天, 赶天黑, 在实验室外等聂工呢。 “怎么没在家住着, 我们回来到处都是灰, 你跑哪去了?”聂工问儿子。 聂卫民说:“在农场呢,于叔叔和冷叔叔让我在农场呆着,以防宋谨万一再逃出去, 干坏事呢。” 聂工还不知道儿子那点谈恋爱, 总想跟人小姑娘凑一块儿的小九九, 很是欣慰:“卫民长大了, 也懂事了。” 有个跟自己一样大的儿子一起并肩走着, 这感觉可真好, 难怪冷奇眼红的要死呢。 转眼, 陈丽娜开着车也回来了。 当然,一来就要跟聂工讲讲, 自己见了苏向东的感受。 聂工还未见苏向东其人呢,不过, 他对于那个人的相貌并不感兴趣,他只对苏向东的行事作风感兴趣,听说他一来,就要送陈丽娜一台车, 还是奔驰,就来兴趣了:“那你收了吗,或者说,想收吗?” 陈丽娜从自己的吉普车上往下来提着清油和矿区新发的米, 直接就冷笑了:“我又不是不懂经济,那么一辆车,他们汽车厂是国家批准采购的,但买回来不下百万吧,我们一个服装厂的整体投入才四十万,聂博钊,一辆上百万的车,给我用,那属于公物私用,我要给举报了,判的刑期应该足够等以三蛋生孙子了吧。” 所以,陈丽娜当时不但拒绝了苏向东,还拍着车引擎盖说:“苏工,关于车,我比你懂的多得多,不,应该说,就目前来说,造奔驰的也不一定有我懂得多,听说你身上也有任务,得造出一辆能跟资本主义的车相提并论的车来,大概你不知道,目前来说,这件事儿,你只能求助于我。来吧,仰慕我吧。” 苏向东看陈丽娜,就像看只井底小青蛙一样,特地提了一句:“我前妻,上海电影厂的演员,名叫夏影,没演过太出名的角色,但那是真漂亮。人说香港有夏梦,海上有夏影,她比夏梦长的还有味道,可我没有仰慕过她。 至于汽车,你确定你会抱着方向盘转两圈儿,就能自称懂车?” 高手过招,也不过相视一笑,陈丽娜拍拍车引擎盖,就回来了。 第二天一早去上班。 贺敏就在办公室等着呢:“丽娜,汽车厂想调我去,你会放人吗?” 陈丽娜看着贺敏:“你是会土建,还是能搞研发,人汽车厂要你去?” 贺敏说:“他们苏工就看上我这个人材了呢,想要我过去当经理。” “你要想走就走,好歹做个人吧,在军强大学毕业前,别搞歪门邪道就成,你觉得呢?”坏人总爱凑一堆,留不住就走吧,陈丽娜在这方面,很随性的。 “我不会乱搞的,你放心好啦。”贺敏心头雀跃啊,赶着办完手续,就跑汽车厂报道去了。 二蛋搬了半天的纱包,今天的货已经卸完了。 但是,今天要出一大批的货,他就还得帮着装车去,虽然都是体力活,搬包啥的,装车因为费的力气大,是按件计的,一个大箱从厂房到大卡车上,是一毛钱。 二蛋虽然年纪小,身体底子好,大人能搬多少,他也能搬多少。 不过,总共就十个包,搬完也就完了。 他不连着干了三天了嘛,正好凑足了两块钱,一次结出来,就揣身上了。 中午,陈丽娜给他分配的,是让他去买菜,买回来让三蛋洗好,把菜都切好,她来做饭。 二蛋从服装厂刚一出来,还没走到大菜场呢,就听身后有人叫:“哎哎,哎哎。” 二蛋回头一看,顿时就奔过去了,搁那小伙身上捣了一拳:“你怎么来啦?” 当初在哈密偷陈丽娜钱包的,小吕,居然就躲在服装厂外不远的地方。 这小吕一招手,再冒出来两个,是小吕的大哥和三弟。聂卫国下意识一掏兜,说:“我妈工资也不高,我也没啥钱啊,我今天请你们一人吃根冰棍儿,你们就回哈密,好不好?” 墙后面呼啦啦的,又走出七八个来,小吕说:“别呀哥哥,我们都知道啦,你妈是厂长,给咱找个事儿干吧?” 服装厂要搬纱包的人,毛纺厂要搬卸布匹的人,这都是工作啊,而且看起来还轻松。 二蛋就说:“厂里吧,上机器的人家要学历,红专毕业,没知识操作不了。不上机器的,就我,你们看我这三天才挣了两块,一人一根冰棍的事情,兄弟们,不是我不想帮你们,我帮不了啊。” 混混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二蛋有一双神奇的眼睛,只看到这些孩子的可怜,看不到他们是混蛋,而且吧,他特别的仗义疏财,就说:“先别想这些了,我给你们一人买根冰棍儿吧,吃完了你们就回,成吗,我们这矿区制安好着呢,不信你们看着,摸完钱包半小时,准有警察找上门。” “摸钱包还有警察管?” “公安局刑侦科的科长,是我爸的朋友,特别厉害,鼻子比狗还灵,啥都能闻到。”二蛋说。不过,他对于于东海盲目的崇拜,来自于陈丽娜洗脑式的灌输。 本来于东海只有七分的厉害,给她吹嘘成十分了。 小混混们一人吃了一根冰棍,蹲马路牙子上给二蛋挥手,二蛋就提着面条和来的菜,回毛纺厂了。 中午,三蛋洗好了菜,正在给蜂窝煤炉子换煤呢。 冷奇是每到中午,必来接安娜的,今天路过一看,见妹妹也在,先从身后掏个小洋娃娃来,在窗台上晃了晃,妹妹已经扑出来了:“爸爸。” “走吧,爸爸今天给你蒸鸡蛋糕。” “我要吃面条,不吃鸡蛋糕。”吃了一年多了,妹妹都给吃腻了。 “走吧,小锋中午要睡觉,你俩一起睡一觉,多好,你妈做的面条又不好吃。”冷奇为了夺得小卫星的心,都忘了底线,开始损陈丽娜了。 妹妹突然就生气了:“把冷爸爸也埋了吧。”转身,她就进去了。 冷奇问三蛋:“聂卫疆,你妹怎么了,为什么要把我给埋了?” 三蛋说:“她正在生邓淳的气呢。邓淳干爹来啦,跑宾馆里享受生活去了,而且人家说,他再也不回基地我们家了呢。” 冷奇听说邓淳走了,心中暗喜,进去哄妹妹,哄了好半天,夸了陈丽娜好多句,妹妹这才高兴,跟他一起,抱着小锋锋回武装部去了。 陈丽娜中午一下班,还没赶得及回去做饭呢,门外来了几个穿着青砖蓝衣服,头上戴着红五星的同志。 其中一个上前就敬礼:“陈厂长,我们来是想问一下,从铁路沿线有一股社会分子,从哈密流窜到你们矿区了,我们追来追去,就发现他们似乎在你们这个地方停留过,你们见过吗?” “多大的社会分子,扒火车来的吗?” “嗯,大概有二十个,最大的估计十六,最小的应该就十二岁。”这些是铁路警察,估计是一路追过来的。 这才四五天的功夫,那帮孩子就追来了。 她说:“我是没见过,但我要见了,肯定会第一时间到派出所报警的,你们放心吧。” 铁路公安给陈丽娜敬了个礼,又走了。 回到宿舍里做饭,妹妹已经背着衣服走了,陈丽娜见怪不怪,见有切好的西红柿,还有打好的鸡蛋,往锅里一倒油,就炒开了。 几个孩子喜欢吃番茄炒蛋,可谓百吃不腻,就毛纺厂的姑娘们,也很喜欢吃陈丽娜做的蕃茄炒蛋,总觉得她炒的跟别人炒的不一样。 其实也不算什么秘方,陈丽娜会在炒蛋的时候,蕃茄下进锅,会再加两勺蕃茄酱,而这蕃茄酱,是陈丽丽炒的,农场里熟的最好的那种大蕃茄,味道特别浓。 虽然跟陈丽娜生气,但她只要每次做酱,照例会给陈丽娜送两罐儿的。 明天二蛋和三蛋就要上课了。 三蛋在写作业呢,二蛋拨着吉它,偶尔看一眼不远处的李明成,再失魂落魄的拨一下,总之,已经叫小混混们把心给勾走了,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二蛋,你不有两块钱吗,妈今天手头有点紧,能不能借给我,先花花?”陈丽娜说。 二蛋下意识一摸兜,才一想,钱早给小混混们卖冰棍儿了,于是就说:“妈妈,钱好像丢了呀,咋办啊。” “三蛋该换双鞋了,你看他这双帆布鞋,都补过不知道多少遍了,大拇指又露出来了,今天该上奶粉了吧,还得给卫星抢奶粉呢,妈缺钱,你说咋办呀。” “咱们不还有存折吗?”二蛋说。 邓淳没来的时候,二蛋简直就是张白纸,陈丽娜说什么就是什么,说没钱,他也会信,现在不会了,因为邓淳告诉二蛋:你妈手里至少十万块。 要说真没钱,二蛋这种现在已经哄不了了。 陈丽娜把菜炒出来,添水等锅开,好下面呢,她皱着眉头说:“二蛋你知道吗,你虽然说只需要当兵就行了,但是卫民和三蛋要上学,三蛋将来还想出国留学呢,出国一年,学费至少二十万,咱们那些钱呀,还不够三蛋在国外用半年呢。” 二蛋本来以为家里富裕着呢,这一听,嘴巴就长大了:“啊,真的吗妈妈?” “没事,妹妹太费钱了,以后送给冷奇养吧,妈把钱攒下来,养你们。” 三蛋都从床上坐起来了,茫然的看着陈丽娜。二蛋直接跳起来了:“妈妈,你把我卖了吧,不能把妹妹送人啊。” “卖你?”锅开了,陈丽娜正在下面呢,抬头就说:“你一顿能吃三碗,你考上了油田中学都不愿意去上,你一把吉它花了我三百多块,你说你这么费钱的,谁愿意买你?” 二蛋扑通一声,又坐回去了。 孩子低头,用袖子揩着眼睛。 “跟我说实话,钱是给哈密来的混混们花掉了吧?”把面端了出来,给二蛋,陈丽娜就问。 二蛋眼泪吧吧的的往碗里掉呢,点头:“嗯。” “救急不救穷,爸妈养你们已经够费劲了,那些孩子要真敞开了吃,三天就能吃垮咱家,所以,不准再接济他们了,好吗?” 二蛋点头,端着碗面,扑楞扑楞的刨着。 三蛋刨着面,就悄悄问陈丽娜:“妈妈,你不会真把妹妹送给冷叔叔吧。” 冷奇整天喊着一儿一女凑成一个好,妹妹又喜欢去冷奇家,聂工几父子,都有很强的危机感,生怕陈丽娜真把妹妹给送了人呢。 “不会,怎么会呢。但是吧,哈密来的那些小混混们,总勾着你哥,这是个麻烦事儿,他本来就是个静不住的性子,我怕他读不完高中。”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三蛋说。 “赶紧吃吧,妈妈呀,肯定会有办法的。”陈丽娜说。 晚上,玩够了弟弟的聂卫星虽然被冷奇和安娜一力邀请,还是准备要回自己家。 而且,这一回是真的头也不回,以表要回自己家的决心,她站在车门前,掰着车门都不肯离开。 冷奇这个人,得不到的就偏要,威逼利诱了老半天,才抱着自家从小就牛牛大于别的孩子的小锋锋,跟安娜两个离开了。 “聂卫星,为什么不肯去冷叔叔家了呀?”陈丽娜就问闺女。 聂卫星不停拿小手搧着鼻子:“小风风拉屎啦,真臭。” “就因为臭,你就不去啦?” “冷爸爸给他擦完屎,又蒸鸡蛋糕。”卫星又说。 “他洗手了吗就蒸鸡蛋糕?”陈丽娜也皱眉头了。 卫星说:“当然洗啦,洗了好多次,但我还是觉得臭。” 好吧,这是自己的亲闺女,陈丽娜说:“你肯定没吃吧。” 卫星狠狠点头:“一口都没吃。” 陈丽娜指着三蛋说:“你小时候,他也经常给你擦小屁屁呢,擦完还得给妈妈做饭,妈妈不也一样吃,而且,他从来没说过你的粑粑臭,聂卫星,谢谢你三哥吧。” 妹妹看了三蛋半天,三蛋也看她呢。 “哥哥,粑粑臭吗?”卫星悄声问。 三蛋揉了把她的脑袋,说:“别人的当然臭,你是我妹啊。” 卫星还是觉得不好意思:“我已经会自己擦屁屁啦,以后就不会再麻烦你啦我。” 兄妹之间,只要妈妈经常念叨彼此对彼此的好,时时提一提,孩子们就会相互爱护,并感恩的,而最忌的,就是妈妈在一个跟前说另一个的不是,因为孩子虽小,记仇却是人的天性和本能。 陈丽娜只要逮到机会,就会彼此夸一夸,让几个孩子能相互友爱。 开上车,她留心看呢。 那不现在在毛纺二厂和基地之间,正在起地基,兴建一座大广场,以及新的区政府办公大楼嘛。 她听二蛋突然不弹吉它了,往窗外一看,就见办公大楼才竖起来的钢筋架子之间,三三两两的,站了好多小小的身影。 不怪铁路公安说,至少二十个孩子,那真的是一大群,就在那儿看着她的车呢。 回到基地,聂工居然自己在做饭。 案对上一大块五花肉,盐腌过的,闻着就是一股子农场肉的香气。 农场里虽然养猪的人多,但是毕竟大多数是吃草的猪,现在拿粮食喂猪的人并不多,这猪一闻就是吃了粮食,尤其是包谷的。 聂工改刀改的,真是叫陈丽娜恨不得亲他一口:“咱们卫星她爸爸,那是越老越优秀,这肉如果拿尺子量,每一片的薄瘦应该都一样吧。” 聂工把土豆丝端过来了:“看吧,比你切的还匀,是不是。” 他转着看了一圈儿,虽然二蛋依旧在外面弹琴,吵的耳朵要聋,但莫名觉得今天有点安静。 “邓淳还不回来?” “估计高兴着了吧,昨天听宾馆的人说,他光中午就给自己叫了八个菜,一个人吃着呢。”陈丽娜说。 三蛋说:“他是个叛徒。” 不过,二蛋停了琴声,又说:“爸爸,邓淳说他从此以后,只跟他干爹生活在一起,永远不回来了呢。” 聂工给陈丽娜烧火呢:“那不挺好的,家里少一个人吃饭,你能多吃一点。” 二蛋没说话,三蛋看了他一眼,也没说话。 炒的回锅肉,二蛋一想,邓淳喜欢吃这个啊,还有土豆丝,也是邓淳爱吃的,小青菜,脆脆的,邓淳会霸着盘子,吃够了再推给别人。 洗完澡躺床上了。 陈丽娜这才说起那一帮小混混的事儿来。 聂工在哄着妹妹吃奶呢,她吃一会儿,奶瓶一松,就睡着了。 “那些小混混们,一路沿着铁路,扒火车跑到矿区来了,现在住在办公大楼搭的那棚子里。”陈丽娜说。 聂工把妹妹一放炕上,她抿吧抿吧嘴,还要喝奶,于是,聂工只好又给她喂。 “你当初不就说他们会追过来?但既然来了,就给点儿吃喝啊,这十月的天气,今晚外头还有雨呢,你怎么就让他们躲在工棚里,冻死咋办?” “你放心吧,他们混社会那么久,冻是冻不死的,我就是要熬到他们病倒上几个,再肚子饿的咕咕叫的时候才伸手,明白吧,那时候于他们,才是恩,要不然,工作太容易到手,他们吃惯闲饭偷鸡摸狗过的孩子,不会珍惜的。” 陈丽娜年轻的时候比较独立,自我,做事当然也冲动,现在年龄大了,渐渐儿了,挺喜欢夫妻并肩躺在炕上,一起商量事情的这种感觉,真是无比快乐的时光啊。 “邓淳跟着苏向东那个大流氓,估计是高兴坏了吧,我估计他是不会再回来了。”陈丽娜想了想,就又说。 聂工听了就不高兴了,支着胳膊爬起来,准备要在陈小姐身上做几下俯卧撑:“你觉得论流氓,他能比得过我吗?” “这能比吗,你是只在我身上耍流氓,他是到处耍流氓。”陈小姐说。 聂工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得多找几个女人耍耍流氓,在你面前才能有杏树叉子的魅力?” “你要不怕我打断你的腿,我就试试。”陈小姐说。 等聂工耍完了流氓,又劝陈丽娜说:“给邓东崖一份信,说明情况,让他把孩子接走吧,跟着苏向东,真得成个黑社会。” 是,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大家都觉得,邓淳现在高兴的,估计就跟生活在天堂里似的。 但是,聂工一家睡到天快亮的时候,邓淳就给人送回来了。 是他求着医院的人,把自己给送回来的。 而两天,邓淳经历过的惨痛和人间炼狱,大概只有他爸在矿区,才经历过。 第206章 甜蜜的负担 刚进宾馆,一看席梦思大床,邓淳跃上去就跳开了。 干爹有招待不完的朋友和下属,一直外面客厅里跟人谈话来的呢,全是矿区的领导,一起商谈的,当然也是汽车厂的选址啦,开办啦,大机器的审批啦,以及从各个大学招人的事儿啦等等等等。 赵主任赵鸭绿,现在来给苏向东当秘书啦。 箱箱的东西搬上来,汽水,饮料,饼干,威化,沙琪玛,总之,邓淳想要的一切,都是成箱子的搬么他脚下的。 邓淳在基地困了两个多月,看到这些东西,眼睛都绿了啊 汽水打开喝两口,威化咬两口,还得把饼干拿出来吃上几片 一开始他还想着有福同享,也送二蛋三蛋一点儿呢,赵鸭绿推说自己没时间,他也就不管了。 躺在床上吃,站在窗子上吃,坐在阳台上吃,总之,没有人会管他,干爹还说:“吃吧吃吧,吃完等供应热水了再洗个澡,打电话到总台叫餐,想什么就叫进来,在干爹这儿,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邓淳于是立马打电话,看着菜单上什么贵就叫什么,叫了大桌上来。 不过,这时候他已经叫零食给吃撑肚了,并没吃几口饭,不过祸祸了一下就完了。等服务员来收盘子的时候,邓淳抚着肚子就想,哎,要是聂卫国在,估计会很开心吧,那么多菜,可 真是浪费啊。 但他很快就又开心啦,因为干爹又回来啦,从自己的旅行箱里掏了几辆小越野车玩具出来。这东西装上电池,拿遥控器一操动,它自己会跑呢 邓淳嘴里塞满了饼干,蹦着跳着,指挥着自己的小汽车在楼层上乱跑。 这种国外进口的玩具车,矿区没人见过,一时之间几层楼上的服务员全都涌了上来,扒着肩膀,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着 不过,等到夜里,邓淳胃就开始难受了。 他跟他爸一样,有个胃难受的毛病,要在聂家,陈丽娜会半夜起来,给他倒点儿温水啊,抱着他哄一哄啊,他就不难受 但干爹忙了一天,又喝了点酒,睡的沉着呢,邓淳怎么也摇不醒,于是,他只好自己眼睁睁眼挨到天亮。 天亮了,干爹要跟领导们出去勘察厂地,好了伤疤忘了疼的邓淳就又开始乱蹦乱跳,乱吃乱喝,饮料和汽水基本上叫他全祸祸完了,他照例要点两桌菜来,来了也不吃,反正一通乱划拉,就给扔掉了 这天半夜,干爹还没回来呢,赵鸭绿关起门来睡大觉,才不管他。结果半夜他就开始吐,不停的吐,吐又走不动路,蜷在洗手间昏了过去。 最后还是贺敏来找苏向东汇报工作,在洗手间找到蜷着的他,来给送到卫生院的。 邓淳吐完了,难受完了,睁开眼睛就俩字儿:“回家,回基地的家。 从医生的手里把邓淳抱过来,聂工感谢完了医生,还得给邓淳掏医药费。 今天,苏向东说要在石油宾馆请他们两口子吃饭,聂工看邓淳这样子,就说;”蛋蛋你留下来照顾邓淳,我和你妈去矶区吃个饭,好不好?” 三蛋对吃饭,没有二蛋那样的执著,当然就答应了。 他拿小锅子给邓淳熬了点小米粥,也不给他多喝,一次就喂两口。 给邓淳喂完粥了,他就跑到隔壁,问钱狗蛋的妈要鸡屎去了。要来鸡屎,跟活蚯蚓一起煮了,煮成一碗超级难喝的汤,再把邓淳扶起来,黑乎乎的,给他灌了一大碗。 “这不是粥,可真难喝。”邓淳说。 三蛋说:“是难喝,但能治你的病,因为这是药,赶紧给我 等邓淳一喝完,三蛋连小锅子带碗,一并儿单放起来了。 他干爹给他寄来了投资的电脑商新研发的d0s系统操作手册,三蛋还没电脑呢,一手是手册,一手是英语书,就坐邓淳旁边,还得替他揉着肚子,读书 矿区的油田宾馆,才新落成,漆味儿还没散呢,但那叫个敞亮又气派。 聂工今天穿的,是陈丽娜亲自在缝纫机上截的西服,据她说,这是三十年后的西服款式,甚至于说,比三十年后的时尚更加超前,总得来说,就是特别衬体,以及,没有放肩垫,所以没有那种,傻乎乎的土气感。 而裤子呢,是陈丽娜厂里生产的丹宁布裤子,穿上跟那牛仔似的。 鞋是陈丽娜从北京买的,这一套穿着,手表一戴,天啦,天生的衣服架子,而难得他自己并不会觉得别扭啊,或者是跟很多男人一样,刻意给自己扮丑。 他是给什么就穿什么,穿什么就像什么,那叫一个有型。 而苏向东呢,就没有那么正式啦,灯芯绒的衬衣,牛仔裤西部牛仔的打扮。 他见只来了聂卫星一个孩子,还有点儿吃惊:“邓淳呢,他怎么没来?” 陈丽娜没好气的说:“今早送的医院,现在还在发烧呢,来不了 苏向东皮笑肉不笑,“孩子小,没有自制力,估计是吃多了恰好我又不在,劳陈女士照顾他,我和东崖都非常感激你 “孩子不像驴啊,马啊羊啊的,一生下来母亲用舌头舔一舔就能站起来,照顾个孩子,很大的责任呢,苏工你就没有想过万一他要给吃胃出血,还那么小的孩子,胃就给吃出问题来苏工,您考虑过后果吗?”陈丽娜反问。 “确实没有考虑过,而且当时我太忙了,没在宾馆,陈女士万分抱歉,我向您道歉,行吗?” “三更半夜不在宾馆,忙着去偷油了吗?“陈丽娜反问。 苏向东摊了摊手,拉开椅子请陈丽娜坐了。 “我们汽车厂刚刚选定地址,十年了,陈丽娜女士,虽然十年中,我的父母惨死,我的姐妹亲人无一幸免,我依然深爱着这片沃土,我要忙汽车厂的项目,日以继夜,因为领导人们希望我们的汽车制造行业,也能超英赶美,至于偷油,不要开玩笑了,那种事情,你觉得需要我亲自动手吗?” 说着,他又伸出了自己的双手来:“我是个轻微的疤痕体质,我这双手,就是苦难经历的见证,当然,如果讲一遍往事就能让你对我改观,我不介意再讲一遍。” 聂工看陈小姐怒了,拍了拍她的手,淡淡说:“过去十年不止你一个人过的不好,我们所有人,都经历过很多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痛苦和伤痕,甚至于,每当提及,很多人都会沉默,沉默的伤痕,是因为讲出来,很多人就会崩溃。不瞒你说,我也有,但我从来没有说过。因为我爱的是这片土地,以及土地上的人们,以及,我坚信自己力量虽微,但是自己和这片土地的主宰者,我努力的每一步,就是共和国的明天。 这话说的漂亮,陈丽娜狠狠拍着聂工的手背,用眼神告诉他:你实在说的太帅了。 坏人有坏人的逻辑,你击不垮他,但你可以用你正义的辞,来照亮他的阴暗以及卑鄙。 苏向东今天全程没抽烟,却问聂工:“听说你想找几个在大型计算机领域特别擅长的女生,有没有这回事儿? 有 “恰好,我这有个女孩子,上海那边的,父亲是从60年代进行大型计算机研发的,我这儿有她一份论文,要不你看看? 聂工一听苏向南,来兴趣了:“是不是曾经在《 start》上发过英文论文,讲过中国计算机发展产业的那个苏向南,她居然还是个学生? “是,她一直特别敬仰于你,给矿区也投过简历,但聂工你直以来,都是个特别特别大男子主义的人,不肯招女学生,所以啊,她等了好久,都没等到你的橄榄枝,怎么样,我回去就给她打个长途电话,让她过来到你实验室上班?” 聂工接过杂志翻着,陈丽娜看他眉头略皱,跟苏向东一样都以为他必定会拍案答应,让把那个苏向南给叫来。 谁知道聂工翻了翻杂志,一扔就说:“苏工你说的非常对我到现在,依然有非常严重的大男子主义,这个女生既然还在读书,今年顶多不过二十岁吧,可她这本论文上的很多词汇,都是非常老的英式英语词汇,我就不得不怀疑,她这论文是她爸爸帮她代笔的。年青人不好好学习也就算了,请父亲代笔写论文,履历书再花团锦簇,一肚子的稻草,又能有什么用? 苏向东脸色瞬时就变的很难看,笑眯眯的回头问妹妹:“聂卫星,你爸爸一直都这么严肃吗? 卫星脑袋一歪,就歪到聂工怀里了:“我爸爸可会讲笑话啦不过他只在晚上讲,讲给我和妈妈听。 聂工顿时脸红了,陈丽娜噗嗤一声,悄声说:“卫星,晚上在炕上说的话,是不能在大众场合讲的,咱俩比赛不说话,好吗? “好的妈妈。”小丫头的生意脆生生的。 菜上来了,苏向东自己不怎么吃,却时不时的就要喊服务员过来 会儿酸奶,一会儿蛋糕,总之,他也不知道怎么猜的,反正,他要来的东西,都是小卫星特别喜欢吃的。 而且吧,邓东崖长的就够帅了,苏向东皮肤又白,又年青,也是一双桃花眼,帅的就跟谁似的呢,陈丽娜想了半天,想起来了,就跟后来台湾流行剧时兴起来,整个共和国的妇女们都疯狂迷恋的那个台湾小生,赵文瑄似的。 他跟聂工聊天的时候,手里拿个台布不停的折着 台布变成了小兔子,两只耳朵一闪一闪的,一会儿又变成了一只小猪,在桌子上缓缓的动来动去。 聂工因为听说苏向东前阵子还曾出过国,去的还是现在全世界最大的汽车城底特律,当然要问他一些关于国外汽车生产的情况。 苏向东答的很认真,但这种认真,可完全没耽误了他逗妹妹 妺妹喝一口酸奶,就要叫他逗的哈哈大笑一回 饭吃完了,妹妹笑的肚皮都酸了,悄声跟陈丽娜说:“妈妈我喜欢这个叔叔,他可好玩了。 陈丽娜没怎么吃饭,冷眼看了半天,当然明白苏向东为啥招孩子喜欢。 他有那种未泯的童心,特别擅长玩儿,但是吧,他也没什么良心和责任感,要不然,邓淳给吃成那样,送到医院里催吐抢救,他身为干爹,不问邓淳一句,这够没良心的吧。 不过,向来,这种表面会做人的人,在社会上都是格外吃香的。 而这种没心没肺只会耍表面花招的人,向来都是陈丽娜最讨厌的那种。 “我听说苏工在积极的推动石油冶炼方面的专利衍伸,而你们汽车厂一开,最先要建的,就是一个大型机油研发中心而苏工你,将会主导这个研发中心,是吗?”聂工突然就问。 苏向东连忙点头:“是这样。” 聂工笑着说:“那个机油处理中心,我看规划图,比我们目前矿区的炼油厂还大,我们汽车厂,真可谓是财大气粗。 苏向东就笑了:“承让承让,我们怎么能跟聂工您比呢。 “哦,对了,邓淳还有俩件衣服在你房间里,我们上去取下,没事儿吧?“吃完了饭,该走了,聂工就说。 苏向东当然说没事,领着聂工一家子就上楼了。 进了苏向东住的套房一看,陈丽娜当时就心说,呵,难怪邓淳给吃吐了。房子里堆满了打开的饼干箱子,沙琪玛箱子还有各类汽水,饮料,这些东西,那可真是害人不浅呢。 苏向东还问:“聂工,要不要把这些东西全搬回你家去,给孩子们吃?” 聂工连忙摆手:我家孩子吃饭吃的挺饱的,不用这些东西 俩人提着邓淳两件衣服,就从石油宾馆出来了。 聂工当然是回家,而陈丽娜呢,得到服装厂去上班。 下午,从办公室往外看,陈丽娜就发现门外蹲了一群小混混呢,只要一看派处所的民警一经过,他们就悄溜溜的躲起来,但只要没人,他们就又蹲到服装厂门外了。 胡素今天因为去了趟邮局,上班的有点晚,正好就碰见那群混混了。 她上了楼,就跟陈丽娜说:“外头好像蹲了一群小流氓呢,不知道是不是咱们服装厂的姑娘们招惹来的,你看见过吗? 陈丽娜笑着:“不是姑娘们招惹的,招惹他们的呀,另有其人,不过谁给你寄的东西,这么大一个箱子? 胶带缠了一层又一层的邮政包裹,胡素也纳闷儿呢,一层层撕不开,拿剪刀剪着呢:“我也不知道啊,从北京寄来的,我在北京不认识人的啊。 打开之后,包装上面还是英文。 胡素一看,说:“吉它,这怕是谁给我家明成送的吧,知道他爱弹吉它。” 再把包装打开,上面一张纸,也是英文,不过,一看字体胡素就认识,这是胡轩昂写的。 他也就写了一段儿:“亲爱的胡小姐,我永远爱你。 胡素突然手就捂上嘴了:“老胡这人真是,他前一阵子不是去北京出差嘛,估计是那时候给明成买的,真是的,他自己不带回来,偏偏要从邮局寄。 胡区长给李明成又买了一把琴,但是,他没有选择自己交给李明成,而是把它寄给胡素,让胡素交给儿子。 这个曾经研究弹导的工程师,脑回路异于常人,有时候做起事情来,闷闷的可爱,叫人哭笑不得。 那不晚上二蛋放学了嘛,背着书包回厂区,一看几个小混混比前两天更瘦了很多,还有几个在咳嗽呢,就说:“这矿区也没啥发财的门路,又不能偷,你们走吧,真的,回哈密去吧。 小吕也在咳嗽呢,说:“我们今天去扒火车啦,但铁路公安防的厉害,没扒上去。 这些十五六的孩子们,要在十年前,还可以搞个串联,现在串联没了,但浪荡的心收不起,小吕他大哥,大吕拍了拍二蛋的肩膀说:“明天我们再去扒回车,这一回肯定能扒上,但来趟矿区,看一趟朋友,很值的。 二蛋眼睛都红了:“以后甭偷了,去打砂场背砂子吧,天山公路不是要打砂工嘛。 “我们准备去呢,都想好了,这一回就谎报年龄,我们全都十八岁。 说着,一群瘦津津的小混混,一个把一个一揽,嘿嘿笑着 回到厂里,搬了半天的纱包,但三毛钱结不出来,二蛋一想朋友们还在外头,作业也没心作,躺也躺不住,琴也没心弹,在床上翻来滚去。 终于,陈丽娜进来了。 他坐起来就说:“妈妈,再借我两块钱行吗,我真有急用从明天开始,服装厂就别付我工资了,我帮你们背一年的纱包 “是为了哈密来的那帮小混混吗?”陈丽娜问。 二蛋点头:““他们明天就走,我想给他们一人买个大饼,我看他们好几天没吃饭了。 妹妹也可认真严肃了:“妈,给他吧 陈丽娜坐床沿上了,指着二蛋的鼻子就说:“我们服装厂呢,正好需要一些能长期在这儿搬货,上货卸货,押车的人,提供住处,管食宿,但工资一月只有两块。而且白天上班,每天晚上还要抽四个小时的时间来学习,特别特别的累,除非能吃苦的孩子才能干下来,你去问他们,愿不愿意,要愿意的,就进厂来,要不愿意的,我给你钱,明天买火车票让他们回哈密你觉得呢? 不像大一点儿的,能去混油耗子,十四五岁这帮,从家里跑出来,那是真没地儿去。 现在还能教育,等再大点儿,就真没法收拾了。 二蛋乐的跳起来,头碰床沿上,的砰一声响:“妈妈,我爱 “那赶紧说去呀,今晚服装厂的食堂头一回开业,有愿意干的,就叫进来吃饭。 二蛋一身臭烘烘的,就要来亲陈丽娜,叫她一把给掀开了二蛋,你今天是不是又没洗脸,我怎么感觉自己跟给头驴亲了似的,赶紧去 乃妈我爱你,妈妈我爱你。”二蛋大声的嚎着,跑了。 陈丽娜擦着自己脸上的口水,心说,甜蜜的负担呀,明知道很快就要给别人家的闺女拐跑,但二蛋唱我爱你的时候,我 咋那么开心呢。 过了很久,门外来了一个小伙子,在窗外朝着陈丽娜招了招手,再过了一会儿,又来了一个,吐着舌头,在向她招手。 陈丽娜没怎么理他们,毕竟这些孩子全皮着呢,有很多可能比邓淳还皮,还不经管。你能给好心,不能给好脸,给了好脸,他们就不怕你了。 他们非得被饿过,走投无路过,才能真正接受改造,以及,潜心的接受知识。 就这,陈丽娜还专门问矿区申请了警亭,就设在他们的宿舍门外,以便管理他们。二十个小混混,有几个进少管所,而有几个又能最终认真的走上正道,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孩子们渐渐在长大,很多上辈子经历过的,必定还是会经历的。 躲不了,避不开,那她就陪着这几个熊孩子一起,勇敢而又乐观的,面对吧 第207章 少女情怀 油霸来了, 油耗子们当然瞬时就给收编了。 然后, 他们的盗油方式更科学了, 不剪皮带不伤磕头机了, 也不会把油给弄的,满戈壁滩皆是了。 但是呢,苏向东那个大油霸, 给矿区公安们所有的眼睛盯着, 就愣是找不到他和犯罪分子们勾结的证据。 当然, 苏向东一天忙着建设新厂区, 一天多少人跟着呢, 你说他真去偷油吗, 那也不可能, 他顶多只能是个幕后操控者,把先进的盗油技术教给那些油耗子就行了。 矿区是个只要一入秋天, 转眼就会入冬的地方。 转眼已经是79年啦。 服装厂的衣服因为有铁路运出去,倒还好, 但是陈丽娜通过郭滨投在报纸上的广告,其威力正在慢慢的发散,新一季的春装还没做出来,就已经给订光了, 因为妇女们迫切的想得到一件的确凉的,腰身细细的,跟外国电影上的女人穿的一样的小洋装,几乎要把各大百货商店的门都给踏烂了。 胡素设计衣服, 几乎全是照着电影上的款式来设计的。 而现在一年又总会有几部电影上映,大大的帮她们服装厂提高了宣传。 销量比预想中的好了太多太多,当然,这样一来,领导们也就有信心,继续往陈丽娜所负责的,轻工业注资了呀。 周末,大雪纷纷扬扬的,除了聂卫民,小的几个全在家呢,大炕都要给他们跳塌了。 陈丽娜在火墙里烤了半筐子的土豆,然后呛了一锅子的酸菜。 孩子太多了饭不好做,半筐沙地洋芋,烤出来焦黄焦黄的,几个孩子都抢着吃。 “小陈阿姨,我爸爸又说什么了呀?”邓淳见陈丽娜坐在客厅里直皱眉头,就问说。 他现在跟二蛋和三蛋玩的可好呢,自称卫星的四哥。 “不是你爸,是你干爹,喊你回矿区,他想见见你。”陈丽娜收了信纸,故意逗这孩子。 邓淳立刻就说:“不要,我不要见我干爹。” “你干爹天天喊你,你为啥不见他?”陈丽娜就觉得奇了怪了,人苏向东虽然私底下是油耗子们的祖宗,但表面上风趣和蔼,人不错的呀。 邓淳赖皮赖皮的笑了:“我一见我干爹就胃疼,胃疼了聂卫疆就生气,因为他要给我熬药吃。” “我不生气啊,我为什么要生气,而且,我很愿意给你熬药的。”三蛋闻着土豆的香气,也来了,凑在邓淳身边笑眯眯的:“不过邓淳,你就不好奇,那些药材是啥吗?” 蚯蚓鸡屎汤,治胃病一流,邓淳的顽固性胃病都好的差不多了。 但邓淳不知道啊,虽然难喝,因为治胃病,每次都喝的痛快着呢。 “我只知道,家里就聂卫疆对我最好。”邓淳要嘴甜起来,三蛋都不是他的对手。 三蛋饿的等不住,拉开火墙的烤箱,不顾烫的从里面刨了两只烤成金黄色的大土豆出来,拿牙轻轻咬着皮,咬开了,里面的白烟冒出来,他边吹边吃着。 这几个孩子现在都正是长骨子的时候,长起来,那叫一个肉眼可见的蹭蹭蹭。 “你爸问你过的怎么样,听说你在矿区很乖,想让你回家,你要回去吗?”陈丽娜把信纸给了邓淳,让他自己看。 邓淳咬着牙,把信看了一遍,说:“我爸爸还是没有跟我说对不起。” 事实上,陈丽娜在从哈密回来之后,就专门给邓东崖写了封信,当然,信写的比较婉转,就问他,有没有问过妻子小季,自己五百块钱的手表找回来了吗,邓淳挺在意这个的。 可邓东崖回来的信上,并没有提那只表。只说,要想回来也行,但一不能偷二不能离家出走,三不能动不动就跑到他妈的墓碑前哭,因为这样做,后妈小季会觉得很丢脸。 显然,他们夫妻一直在乎的,还是自己的面子,并没有把误会孩子偷一的事,真正当成一件重要的事情。 邓淳坚定着呢:“小陈阿姨,我不想回家。” 孩子都是渴望有个家的,但是相比于几兄弟整天在一张炕上想打就打想闹就闹的家,上海那个家,邓淳已经不想回去了。 也是鉴于自己的坏德性嘛,邓淳扬起一只手,说:“我发誓听你的话,要不听话,天打雷劈。” “至于吗,你真把雷招来,要劈你,不也会把我给劈了,过去吃土豆吧,我会写信给你爸,拒绝他的要求的。” 邓淳吐了一下舌头,转头就跑:“聂卫疆,枕头大战,赶紧报名啦。” 天将傍晚,聂工带着一身的雪沫子进来了,一进门,先吻了吻坐在火炉旁唱歌,给小兔子喂菜的妹妹,再吻了吻妻子,听见电话响,就转身钻书房里去了。 过了会儿,他喊陈丽娜了:“陈小姐,赶紧进来一下。” “怎么了就把你高兴成这样?”陈丽娜说。 聂工开着录音机,以及无线电接受器,突然压了一下录音机,里面清晰传来一个人的声音:“那就今晚吧,我是真的手痒了,想出去松松筋骨。” “苏向东?他终于又要偷油了?但是,你是怎么听到他的声音的?”陈丽娜问说。 聂工说:“他房里有窃听器啊,苏式的,不需要电池,超长待机,这都过去快半年了,我以为早给他搜出来了,没想到到现在还能用。” “就那次,咱们去拿邓淳衣服的时候,你给装的?”陈丽娜想起来了,苏向东头一回来,请他们夫妻俩吃饭,她和聂工去过苏向东的房间。 聂工是说,去拿邓淳的衣服,却原来,他是去装窃听器的。 只能说,聂博钊,无愧于矿区第一流氓的称号。 “对了,你不是一直想去做汽车厂的车辆性能评估员吗,汽车厂刚打电话来,答应了。”聂工又在解释刚才打来的那个电话。 “苏向东还能等到我去汽车厂吗?你不是要去抓他。” 聂工笑着摇了摇头,从抽屉里把枪拿了出来,习惯性的拆装,然后把子弹一匣,提着就准备要出门了:“对了,那个苏向南,记得吗,一会儿你得跟她说说,没有走后门一说,也不要拿某些地方的大领导来压咱们,我的实验室只招有素质的人材,而且,我很怀疑她是个商业间谍,我不想跟她讲,你跟她讲吧。” “哪来的苏向南?”陈丽娜听的一头雾水,莫名其妙的。 聂工说:“就和苏向东吃饭的时候,他提起的那个,这都五六个月了,先是苏向东给我推荐,紧接着又是矿区某些领导打电话,后来连北京都有人给我实验室打电话,说她是个计算机方面的天材,叫我招进实验室,这不搞笑嘛,我一看她的论文,就知道那是她爸写的。” 好吧,陈丽娜想起来了,去年十月和苏向东一起吃饭,苏向东确实给聂工推荐过一个小女孩,说是现在全国都很少见的,计算机方面的天材。 看聂工要走,陈丽娜赶忙给他装了一袋烤好的土豆:“到了公安局,给那些小伙子们吃,这些油耗子真跟天气预报员似的,非得要挑着风大雪大,人都不能出门的时候盗油。“ “因为这种时候,公安也冻的不想出门啊。”聂工说着,把大围巾一围,就出门了。 好吧,穿了快十年的呢子大衣了,到现在穿在他身上,依旧没有变过样子。 围巾一围,高高帅帅的背影,还是像上辈子那样,叫陈小姐一看就心头雀跃呀。 她不听说实验室来了一女学生嘛,就跟着聂工出来了,问说:“那女学生什么时候来的啊,你怎么今天才告诉我?” “就今天啊,她说自己决心坚定着呢,我不招她她就不走,要在实验室的门外站到死为止,冻成一座冰雕。”聂工是理科生的大脑,当年知青上山下乡的时候,他都无法理解那种热情,称他们为脑子有问题。 而在他看来,一个资格不够的女学生,强撑一股热情就想要到他的实验室工作,并且为此,不惜在大风雪中冻自己,那也属于脑子有毛病。 “现在没有上山下乡了,我的实验室要的是有能力的孩子,而不是一腔澎湃的崇拜之心,她觉得自己热情多的不得了,那就给冻冻,说不定冻一冻脑子就能清醒了呢?”聂工说。 他的车在办公大楼旁边加防冻液,得到那儿去取车。 要经过实验室,他停在铁门外,远远的指给陈丽娜指说:“你看,那姑娘不还在那儿站着呢嘛。” 果然,一可漂亮的大姑娘,脸蛋不大,有几点小雀斑,穿着的衣服,陈丽娜一眼就认出来了,正是她们今年十月份推出的最新款羊绒呢外套。 这外套,是陈丽娜极其严格的,根据她最爱的香奶奶的质量来生产的羊绒呢,裁剪却是按照东方女性的身形来裁剪的,大衣长度接近脚踝,只有驮色一种颜色。 这件大衣的制作成本,就要将近两百块钱,而现在一个高级干部一个月的工资,也不过两百块。所以,这衣服她只生产了两百件,还全都发上海去了。 小姑娘能穿得起零售价在四到五百块一件的羊绒呢大衣,那家境应该很优越呀。她围着一根厚厚的,大红色的围巾站在雪中,小脸蛋儿倔犟的扬着。 聂工开上车要走呢,又吩咐陈丽娜说:“劝劝那姑娘,叫她回上海去。” 本来手在方向盘上,聂工突然双手合什就给陈丽娜拜了:“是,我知道我的相貌有点怪异,还有点儿招姑娘喜欢,但这真的妨碍了我的科研,所以,美丽迷人的陈小姐,帮我把她劝走吧,在男生面前可以凶一点,那是个小姑娘,跟咱们卫星是一样的,我不想对她凶。” 因为,他也有个可爱,漂亮的女儿,也知道女儿有一天终要长大。 但愿聂卫星万一有一天头脑发昏,整个世界,都能对她温柔以待。 “赶紧去吧,记得小心一点,不要学卫民逞英雄,抓油耗子,那是公安的事,好吗?”陈丽娜交待了两句,就回家了。 上海来的小姑娘,快叫雪给淹没了,但是吧,陈丽娜觉得自己没必要也上赶着去劝她。 毕竟年青人有热血,有冲动,确实如聂工所言,要不好好冻一冻,清醒一下脑子,她估计还听不进去忠言良劝呢。 二蛋,三蛋和邓淳三个已经把火墙里的土豆全刨出来,造完了。 “妈妈,我还是肚子饿啊,怎么办?”二蛋揉着肚子,就问陈丽娜。 “我哪知道怎么办啊聂卫国,你们可以少运动一点啊,比如说,学你大哥安安静静读点书,不运动就消耗的能量小,当然也就不饿肚子,你看你大哥,向来不都吃的很少?” 嘴里虽然这么说着,但陈丽娜还是开始准备晚餐了。 孩子们无肉不欢,而前两天,陈丽丽给她送了一只自家养的羯羊。 羯羊,又叫太监羊,说起来挺可怜的,因为人们对于公羊的需求并不多,所以大批的公羊,在出栏期就会被阉割掉,这样长大的羊,不比母羊肥,而肉质呢,又因为它能跑,运动性能好而特别的鲜嫩。 这种羊适合用大锅来炖,而且是见火就熟,吃手抓肉再好不过。 跟二蛋聊天的功夫,陈丽娜把小半只羯羊剁成块子,往柴火灶的大铁锅上一炖,抽空再在蜂窝煤炉子上炒俩素菜,风雪呼呼的寒夜,一顿饭就出炉了。 她喊二蛋去叫那个苏向南,让她到家里来吃饭。 而她自己呢,拿上自己上班的衣服,化妆品包,以及烫发卷,疾匆匆的出门,往隔壁王姐家去了。 二蛋跑了一圈儿,没把那姑娘给叫来。 回来一看陈丽娜也不在家,于是就让三蛋去喊。 三蛋跑了一圈儿也没喊来,最后邓淳自告奋勇,说自己原来见过苏向南,以及,认识她,带着妹妹,俩人风雪中跑了一趟,才把苏向南给叫回来了。 客厅条桌上,几个小的围了桌子坐着呢,二蛋在端手抓肉,三蛋在摆调料和蒜泥。 他见进来个女的,当然就停在门口了:“阿姨好。” 苏向晚才二十一岁,一看二蛋浓眉大眼四方方的脸,看起来至少有十七八的样子,顿时就生气了:“小同志,你该喊我一声姐姐吧,请问,你妈妈不在吗?” 邓淳也左右看呢:“是啊,聂卫国,小陈阿姨呢,刚才不是还在吗,这会去哪啦?” 二蛋也是一脸茫然,好像是哦,一直在灶头旁边做晚饭的妈妈,这半天好像一直没见面呀,她去哪儿啦? 还是三蛋很有礼貌的就说:“阿姨,你先坐下吃饭吧,我妈应该是出去啦,很快就会回来的。” 苏向南连三蛋也不放过:“我才二十一岁,请叫我姐姐。” 邓淳人家嘴就很甜:“苏姐姐今天化妆了吧,而且涂的还是鸭蛋粉,真漂亮,叫妹妹都没问题。” 这苏向南今天来了之后,当时还没有下雪,还进家属区来转了一圈儿,见了几个妇女,全都黑黑瘦瘦的。 而且,矿区人的脸色嘛,普遍都发黑。 她虽然在邓东崖的同学照上见过陈丽娜,但那时候的陈丽娜刚生完妹妹,而且吧,没有特地化过妆,素颜,又站在后面,照片上看起来并不显眼,就看着一特温柔的女性。 所以在苏向南想来,陈丽娜生活在矿区,那怕稍微比矿区别的女人时尚一点,肯定也漂亮不到哪里去。 而她呢,上海来的小姑娘,穿着的,是最时髦的羊绒呢,围的,是最鲜艳的围巾,当然,特地化的妆,看起来就跟没化妆一样。 她认识聂工,还是在去年元旦播出的,全国先进工作者的电视讲话中认识的。 聂工家没有电视,所以聂工也不知道自己在电视上是个什么样子。只不过是电视台的人来采访,他在实验室里,对着镜录了一段而已。 但是,他那双深邃而又锐利的眼睛,叫边疆的风雕琢过的,楞角分明的脸庞,眉宇间的皱纹一道道,都仿佛深藏着故事一样。 而他也不像别的学者一样,面对镜头会忐忑,讲话会很生硬,肢体会很不协调,他全程都在微笑,介绍自己的实验室时,拍着自己的大型计算机说:“说实话,家属就很难对付,但它,比家属更难对付。” 顿时,看电视的苏向南就笑了。 所以,经过多方努力,苏向南来了。 她有热忱,有信心,她愿意把青春和她少女的情怀,全都贡献给这片基地,贡献给石油业。 当然,看到聂博钊住的院子这样简朴,她心中不由就生起一股怜悯和崇敬来,啊,真不敢想象,这就是一个全国先进工作者的家啊。 而就在这时,门外走进来一个穿着与她的羊绒呢大衣差不多,但是颜色要更有质感一点,也围着一条围巾,围巾却是墨绿色的女人来。 她走进来的那一刻,苏向南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名字来:林青霞? 但同时,她又觉得那不是林青霞,因为这个女人的五官比林青霞要柔美得多。而且,她的皮肤虽然不算特别白皙,但是健康,有光泽,擦的应该也是鸭蛋粉,粉非常伏贴,衬着她的脸是一种,非常有质感的白。 女人还戴着一双纯白色的软羊皮手套,进门就一根根抽了手指:“小苏吧,老聂说你今天要来吃饭,怎么还不进去吃饭啊?” 手上还有一块表,是今年上海最流行的凤凰机械表。 这么一个漂亮,时髦到无可挑剔的女人,苏向南心中顿时浮起千万个问号来:啊,她究竟是谁。 第208章 围追堵截 “我妈妈今天好漂亮,陈丽娜女士,我可以叫你姐姐吗?”三蛋一看妈妈突然之间打扮的这么漂亮,嘴巴都笑的合不上了。 妺妺也说:“妈妈今天好漂亮,我最爱妈妈啦。 邓淳却是一脸的懵:“聂卫疆,小陈阿姨刚才还在厨房做饭呢,去哪打扮的,谁给她烫的头发,怎么会突然变的这么漂亮。 刚才还围着围裙,也没有刻意打扮的陈丽娜,顶多半个小时的功夫吧,头发的卷子是新烫过的,脸上的粉也应该是刚涂的,口红颜色那叫一个正。 就这件大衣,也是她辗转了好多海关,特地让爱德华从美国给她买来的。 总之,陈小姐看似不经意的从门外进来,但实际上,她跑隔壁,以雷厉风行的速度让陈甜甜给她做皮肤,拍脸,化妆,烫头发,已经拉响了战斗的号角。 她是就算到五十岁,也要用迷人的魅力来征服人的女性,不服老,也不服输。 当然,效果是惊人的。 苏向南的嘴巴张了好大:“原来,您就是陈丽娜? “我是聂工的妻子,怎么,你听说过我? 邓东崖一直说,陈丽娜是他们76届党校班最美的女生,当时邓东崖的妻子,季超群就笑话邓东崖说:“一群大男人里头有一个女性,就算长的像东施,你们看起来也觉得她像貂蝉,没有别的原因,那只是因为,物以稀为 苏向南是和苏向东是堂兄妺,跟李超群关系特别好。 她也觉得,照片上的女人顶多算清秀,不算太美啊。邓东崖还非死鸭子嘴硬,不停的说,那是真漂亮,尤其毕业那天晩上,美的就跟女神似的。 只是照片把她照丑了,怪照相师傅。 季超群就不明白了:“能比你前妻更漂亮?” 邓东崖前妻,上海有名的女演员,那是真漂亮,可惜红颜命薄,香销玉殒。 邓东崖身为一个嗅觉和直觉都很迟钝的男人,没发现妻子已经气的不行了,就事论事:“陈丽娜主要是长的,特洋气。” 在季超群的心里,邓东崖从那一刻就死了。 “进来坐吧,手抓肉吃吗?”陈丽娜让这小姑娘进了屋子也让她跟孩子们坐一块儿了,就把自己的大衣给脱了。 身材也好到无可挑剔,苏向南在上海都是属于,最漂亮最时尚的那拨人,居然在矿区,给个女人打击到无地自容。 事实上,她内心阴暗的心思里,确实曾想过,聂博钊那样的男人,除非最优秀的女性,没人能配得上,而她,就是最优秀的 但就在这一刻,她突然之间就垂头丧气了。 聂博钊在实验楼看都没看她一眼,她还以为为什么呢,原来人家里面,有这么漂亮一妻子。 本来苏向南不爱吃羊肉的,但因为邓淳吃的特香,就好奇的问:“邓淳,好吃吗?” “当然好吃,你也来一块啊。邓淳说着,抓起一大块肉,洒上椒盐,递给苏向来:““抓着吃啊,特别好吃。 “我记得你原来不是不爱吃饭,就爱吃零食? 甭提了苏姐姐,我现在一想起饼干就想吐。”邓淳悄声说“你不会是我妈派来,抓我回家的吧,我告诉你,我可不想回去 “你妈确实挺想你的,你妺也想你呢,回去一趟吧,你过年都没回家啊?”苏向南说。 邓淳眼睛红了,但没说话。三蛋就问:“要他回去,他妹还会咬他吗?” 苏向南觉得可笑了:“邓汐不过一个小姑娘,咬哥哥玩而已邓淳也太小心眼了吧,这种事情都跟别人说 “对于孩子来说,很多别人觉得是小事的事儿,在他们看来就是大事。”三蛋特笃定的说 邓淳也说:“在考上石油中学之前,我是不会回去的,你要回上海,就这样告诉我爸爸,哼。” “小苏据说是学计算机的,具体学的是什么呢?“陈丽娜也上桌了,抓了一块肉吃着,羯羊肉特别嫩,一煮就褪骨,还不腻人。 苏向南一开始不敢吃那么大块的肉,尝了一口才发现,简直好吃的恨不能把舌头都吞下去,一块吃完,手不由自主又伸 盆里抓了一块。 “我学的是djs系统的操作,这在全世界,算是最先进的操作系统了。苏向南说。 三蛋一听来兴趣了:“那你知道正在研发的dos系统吗,据说操作指令比djs简单好多好多倍呢,指令全是英语词汇,只要输入,计算机就会根据指令操作程序,我干爹刚刚投资了玎样一个公司的股票。 苏向南当然知道dos,但是,她看聂卫疆也不过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啊,这样的孩子,他居然懂得世界上目前最前沿的科技。 给一孩子打击的,苏向南都不会说话了。 陈丽娜解释说:“他有个干爹,人在美国,一直邀请我们出国去看一看,不过现在岀国护照难办,聂工也不是能被允许出国的那种,我们一直没有去过。他让他干爹投资了一个公司,据说所人都不看好,不过我觉得,那个公司应该能赚钱。 等陈丽娜发现的时候,聂卫疆已经让爱德华投资了将来最赚钱的大电脑公司,而且,爱德华还说,要真的能赚钱,将来至少一半是属于小卫酱的。 现在,这个蛋蛋已经不止值十万美金,他值百万美金了。 苏向南吃完了肉,留心看邓淳,就发现他跟聂卫疆两个头对头,跑到旁边的书桌旁,就去做作业了 这孩子很难管吧。”苏向南这话,跟季怀山说的,可谓模一样。 陈丽娜一看邓淳那小耳朵,就知道他在故意听呢,所以也是故意说:“没什么难不难管的,反正饭要抢,作业要做,学也要上,我没怎么管过他,全靠自律。 “总有一天,我要让柴天明和邓东崖喊我叫爸爸。”邓淳搓搓小手,又开始写字了。 好吧,不管努力的目标是什么,人有目标,就有努力的方向嘛。 陈丽娜说:“这就对了,他一直都认为你考不上石油中学你就考给他看。” 苏向南越发的不眀白了,她越看陈丽娜,就越觉得这个女人不但漂亮,而且气质非常的好,就是那种,岁月沉淀过的从容 她还以为,吃完饭人就该赶她走了呢,结果,陈丽娜说不嫌弃就在我家炕上睡一晚上,怎么样?” 天太晚了,外面大雪呼呼的,苏向南没客气,也就住下来 小陈阿姨,你帮我写作文嘛,我这次一定要考100分的满分,可我写的作文不好看,每次都只能得20分。邓淳在客厅里耍赖,拿着作业本跳来跳去:“你就只帮我理个思路,讲个大概我自己会写的。 “邓淳,把你手里的茄瓜拿来给我吃,往后你也不准吃饭,饭我全吃了,行不行?” “不行。”三四月的茄瓜,只有农场才有,不说贵,主要是拿不到,而且水多,甜,特别好吃,谁能抢到是谁的,邓淳才不给 “你的茄果都不给我吃,我凭什么帮你写作业。再说了,我在家能帮你写,考试的时候的作文我能帮你写吗,哦,你是不是想着,到时候我写一篇,你背下来,然后去考试,那你有没有想过,聂卫疆本来文科就一般,你俩一起争,要因为我帮你写的作文,你考上油田中学了,他跟你一分之差而考不上,他冤不冤? “所以你就只想着你儿子,你可真小器。“邓淳说。 陈丽娜说:“我不是小器,我给你讲的是公平,你也想考高分,我也想考高分,努力是对的,但作弊就不对,因为你上去,势必要把一个人给挤下来,给挤下来的那个,他不冤吗?你爸是复旦的高材生,我是党校毕业的时候各科满分,我们可都不是靠着作弊考上去的 苏向南的毕业论文,有一半就是她爸代笔的。 当然,父亲鼓励这种行为,她也就不会觉得有什么。 她能有研究生文凭,其实是趁着东风的。史册特例,78年可以从大一大二直接考研,而只要论文及格,79年就能拿到研究生文凭,古往今来,这都是绝无仅有的。 而她凭借的,怡好是她爸的关系。 要是陈丽娜是个无知的家庭妇女,她可能还要显摆一下优越 但人家可是党校毕业生,上海服装厂乌玛依分厂的书记,话说的这么有底气,苏向南的心一下子就虚了。 那种虚真的是,如坐针毡,坐立不安。 而就在这时,她突然看见桌上有一份《 start》杂志,正好翻开着书页,就是她爸帮她代笔的那篇论文。其中,好几处单词词汇都标着圆闔,还有几处,甚至有过英文的批改和修正,注明了摘抄之处。 一瞬间,苏向南的脸就火辣辣的烧起来了。 这简直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啊,原来聂工早就发现她的论文是她爸代笔的,大概只是因为怕她当着他学生的面丢大脸,才没有当面指出来而已。 那陈丽娜刚才那句话,就很有所指意味了。 当她心里想着一些苟且阴暗的东西的时候,人聂工夫妻,早就把她怎么得来的研究生学历,她的论文,她和她爸自以为聪明的那一切操作都看的清清楚楚了。 毕竟现在这个时代的人注重面子,也重名誉,苏向南和她爸这种操作,如果传扬岀去,是要被整个主流科硏圈所唾弃和不耻的。 躺在陈丽娜家的炕上,苏向南一夜都羞愧的,没能合上眼 戈壁滩上。 聂工和冷奇等人都是卧在雪中,冷奇还在骂呢:“这些油耗子,总是挑下雪的日子出来,我真是恨不能全给轰了去,聂博钊,我一会儿可能会开枪,你们可把眼睛闭上啊。 “冷令部长,现在可不是战时,那些人是油耗子,又不是日本鬼子,你们只能是威慑,不能开枪,否则我就起诉你。”于东海说 油田公安、武装部,民兵,这属于联合执法,但于东海万 万没料到,还没抓到油耗子,他得先安抚暴躁的冷部长。 “不,于东海,你可以让公安闭上眼睛,对吧,而且,万对方有火力呢,我们开枪就属于是自卫。” “我的人格不允许我做这样的事,那只是些油耗子,你不能私自给他们判死刑。”于东海说。 冷奇给气的:“所以你们公安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油耗子在街上跑,我但愿油耗子多在这样的天气出来几回,好折磨死 “冷奇。”聂工突然就说。 “啊,亲亲家怎么啦?冷奇鼻子冻的红红的。 聂工说:“文明执法,咱们才是好亲家,把你的枪往天上抬保险暂时不要开,好吗?”眼看雪原上几辆车越走越近,他拍了拍冷奇:“喊你的人,一起去问候老朋友 好吧,集体来偷油的油耗子们给一锅端了,但是,清点人头的时候,里面并没有找到苏向东。 总共抓到二十几个油耗子,这也算是一次比较成功的行动了。但没抓到苏向东,聂工他们就等于是白挨冻了。 “走,到宾馆,找个理由我把那姓苏的拖出来给奏一顿,咋样?”冷奇说:“我办法多着呢,我可以说他口口啊,我还可以说他招赌,就塞一副扑克牌的事儿,你不懂,这种事情太能操作啦,我们可以把他打个半死,再让他招供。” 聂工看着那一个个给押上车的油耗子,想了半天,说:“不对,苏向东亲口说过今晚要出来的,他没出来,只有一个情况,那就是,我们基地出内鬼了。 说着,他踹起路边一块石头,狠踹到了戈壁滩上。 回基地,找内鬼。 苏向东日子也不好过啊,因为他事实上就在现场。 坏人嘛,总有手痒的时候,半年了,他今天可是头一回出来,要不是傅永东一马当先,一大脚把他给放翻,踢到了一个大雪坑里头,然后就一直守在那个地方,并告诉所有人这儿没人,他也得被逮回去。 直到所有人都散了,油耗子给抓完了,苏向东才颤颤巴巴的,从雪坑里爬了出来,袖着手走了四五里路,差点给冻死在路上,还是傅永东悄悄的又溜回来,把他给送回了宾馆。 在宾馆的房间里搜到窃听器,苏向东一脚就给踩扁了。 “明天陈丽娜要来当试车员,你说她一女性,懂什么车呀,聂博钊差点整死我,我也得整聂博钊一回。刚才我从油井上哭着回来,明天我也要让陈丽娜哭着,在戈壁濉上求救。”苏向东给冻伤了,也气坏了,手都青了,甚至于,开始小肚鸡肠,公报私仇了。 傅永东挺有意见的:“领导,咱们干的很多事都是特别私密的,您把陈丽娜请来,她肯定会把咱们给打听个底朝天的。而且,她是一女性,你怎么会请她做汽车试车员?” 苏向东说:““她是给我们总部投的简历,把自己的驾驶技术和经验吹了一个天花乱坠,总部亲自打电话,我必须得要她,但一女的,她懂什么车呀,来给她扔辆车,戈壁滩上跑两圈儿叫咱们的试车员围追堵截一下,我要把她困在独木桥上,看 她哭着自己从车里爬出来。 聂工回家,在客厅见挂了两件大衣;就估计陈丽娜是把苏向南给留下了。 妻子明理又大度,不乱闹小脾气,也不会因为有女学生来投奔他就乱吃飞醋,聂工幸福的像在白云里飘一样。 不过,等聂工扭开台灯,就给吓了一跳。 桌上一沓陈小姐自己的彩色照片,应该是她自己拍来玩的 照片下面龙飞凤舞一行字儿呢:“今天漂亮的小女生看多了,心思是不是很动荡啊,来来来,看看你爱人的照片,洗洗眼晴。 聂工捡起一张张的照片来,不由的就摇头笑了 他不懂为什么女人的衣服年年都要变新花样,但不得不承认一点,陈小姐的衣服穿在身上,那是确实漂亮,尤其是她穿着 仔细的翻着妻子的照片,越看越有意思,人对于喜欢的人似乎就是,你可以常时间的看着她的照片,照片是定格的,心里浮现的,却是一帧帧的记忆。 掐指算算,她也是奔三的人了 而聂工自己呢,眼看四十,院子还是那所院子,孩子们长大了,他生皱纹了,有白发了,真是风霜雪剑,岁月催人老。 翻岀无线电接收器,他再一搜,信号源已经被破坏了,看来,基地的内鬼,他得慢慢儿的找了。 有时候聂工真想自己能化身上辈子那根杏树叉子,直接把苏向东给嘣了,多简单的事儿。但法律给人判刑,就要讲证据而苏向东玩的,正好就是,证据不足。 要去汽车厂试新车,做一个试车,测评员,这是陈丽娜直以来梦想的工作啊。 为了去试车,她特地穿上了能包住裤管的平底靴,也给自己换了一件紧身小皮茄克。皮茄克这东西,这两年渐渐开始从上海往小地方流行了,很多人都爱穿。 总得来说,就是懒人衣,脏了不用洗,擦一擦又亮亮的。 不过陈丽娜这皮茄克,不是那种劣质的,而是真皮。 “陈姐您真的会开车,而且,是开赛车?”苏向南觉得不可思议,就问说。 陈丽娜把几个孩子扔学校边上,就让苏向南替她抱着聂卫星 “是会开那么一点儿,但不算特别的会,不过每个汽车厂的每一款汽车,在投产前,有十万公里的性能测验,我不是真正的赛车手,但就是想体验一下,汽车厂目前的几款新车,这个按规定,他们是要招一些懂车的人来体验的,所以,我属于是体验用户。”陈丽娜解释说。 苏向南越来越觉得陈丽娜有意思:“姐,你说的这些东西,连我都觉得新奇,可我是从上海来的呢,而你却生活在这么闭塞一个地方。 “我们这儿闭塞吗?”陈丽娜吃惊了。 苏向南想了想,说:“也不算,就是觉得您活的特爽气。” “你也可以啊,下午试完车,去我们服装厂吧,做为一个时尚又爱美的女性,你就不好奇,你身上这件呢子大衣,是怎么做出来的吗?” 苏向南顿时惊呆了:“这大衣,是从你们这儿产的?” 陈丽娜笑了笑,没说话。苏向东,苏向南,这是俩堂兄妹,也不知道他们家还有没有苏向北和苏向西。 总之,此刻,她得去给狂妄自大的苏向东展示一下,什么叫作,神一般的车技了 第209章 神级赛车手 苏向东笑的温文尔雅, 但估计心里头, 也一抽一抽的。 而且, 他昨晚不是给冻伤了嘛, 走路都一瘸一拐的。 给了陈丽娜一把车钥匙,就说:“陈女士,咱们最新款的小型轿车, 记得系好安全带, 以及, 跟好前面的试车员, 要跟不住就回来, 或者用对讲机喊, 我们会来救你的, 没人会笑话你的。” 总共有十五辆车,这是一个测试队。十五个试车员, 全是男性,而且都是从上海来的年青小伙子, 统一的赛车服,安全头盔,看着陈丽娜,全在笑呢。 “你说没人笑话我, 那为什么我看他们全在笑?”陈丽娜松着手臂,踢着腿,转而戴上头盔,就问苏向东。 苏向东摊了摊手:“也许是因为陈女士美丽得体, 又大方的缘故吧。” 他就是那种,温文尔雅,笑的礼貌又得体,表面上看着尊重女性,绅士风度,其实骨子里妥妥儿就一流氓,还是特看不起妇女的那种。 “我不止能跟得住他们,我还能跟他们飚车,不过,苏工,我邀请你坐我的车,你敢坐吗?我想,你可能觉得,一个女人开车,玩笑吧,她就只会开碰碰车,可我能给你的发动机,能给你的转向,扭距,制动系统做极限测试,要不要尝试一下?” 苏向东叼着一支烟,说:“那我只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聂工不介意我和你一起同赴西天的话,我不介意。” 还在鄙视,瞧不起她呢。 陈丽娜勾唇一笑,上车了。 戈壁滩上风呼呼的。 汽车性能测试,那是一项非常复杂的工程。 其中包括爬坡、耐久性、涉水,侧翻,以及轮胎的耐磨程度等各个方面,戈壁滩上,正好是实验的最佳场所。 而陈丽娜呢,是在最后一个。苏向南都怀疑她能不能跟得住车队,至于超车,笑话,她也不看看这是什么路况。 苏向东抽空儿,就问苏向南:“聂博钊为什么不肯要你,你就没有努力一下?” 苏向南说:“甭提了,他看过我的论文。” “这是为你好。”妹妹给苏向南抱着,突然就神来一句。 苏向南和苏向东俩兄弟顿时就笑了,心说这小孩子究竟懂不懂自己说的是什么呀。 苏向东很耐心的说:“聂工如果能够指点你一二,你的进步肯定会更大的,你为什么不再努力一下呢,我觉得你应该再去说服他,而不是跟着陈丽娜,她在矿区,人称揪查小分队的分队长,逮谁都要洗洗脑的,你不能总跟着她。” 卫星手里有个千纸鹤,是在路上的时候,苏向南给她叠的。 她颇不善意的盯着苏向东,就说:“叔叔想偷我爸爸的东西。” 事实上还真的是。苏向东非常想要聂工实验室的研发资料,像他这种人,可不讲究什么爱国,当然也不讲道德,只向钱看。 现在石油业发展的这么迅猛,只要把他的核心技术卖到中东去,那等于是,白白发横财啊。 苏向东伸手,从苏向南手里把妹妹要了过来,就说:“听说你有俩爸爸?” 冷奇逢人就说,自己是聂卫星的爸爸。 聂卫星说:“我只爱我妈妈。” 小丫头,嘴巴可真灵巧。 “哥,论文的事儿就别提了,我曾经以为那于我是荣耀,直到看到聂工把我爸抄袭的段落全标明出处,我才意识到抄袭论文这件事的严重性,你想过没有,如果聂工把自己标过的那份东西送到学校,我爸的职位可能都得丢?” “在我这儿,钱比面子更重要。”苏向东淡淡的说。 苏向南却不这么认为:“但主流圈子,面子就是比钱更重要,那篇文是你帮我登的,我现在恨不能把所有的杂志全买来,集中烧毁。” 就在这时,陈丽娜打开车窗,勾手指头召手,示意苏向东上车呢。 “小丫头,我要能活着回来,给你叠一千只千纸鹤。”苏向东说着,把千纸鹤还给了聂卫星。 好吧,他特怕死,但是,得到上车去笑话陈丽娜呢。 苏向东一上车,陈丽娜的那辆车就咆哮着窜出去了,戈壁滩人为的掀起一阵黄尘,她咆哮着一个几乎直角的转弯,在戈壁滩的一个大转变处,连漂带甩,两转弯子之后,越到了第一的位置。 然后,它绝尘而去。 “那是我妈妈的车。”聂卫星指着说。 接着,她又说:“我妈妈跟我吹牛批,说自己原来是沙漠拉力赛的冠军,一群小伙子追在她后面吹口哨。” 穿的跟只小棉球似的小丫头说的可认真,可骄傲了。 苏向南有点儿懵:“吹牛批,她说了是吹牛批你也信?” “当然,因为我爱我妈妈呀。” 也就是,陈丽娜偶尔想起前世,就会当成故事,在被窝里讲给妹妹听,听完呢,又怕她要把那种热闹的故事和现实相混淆,就会解释,自己只是吹牛批,胡说的。 妹妹又不懂吹牛批三个字的意思,在她看来就跟讲故事是一样的。 苏向南给风吹的睁不开眼睛,目光还在紧紧追逐那些在沙漠里前后驱赶的车。 “百米加速,垃圾,转速表已经爆表了,发动机响的就跟驴叫一样,你看这速度,才八十码。”陈丽娜快速的换着档位,四档根本加不起来,只好换成三档拼力量,突然一个横甩,车底盘在尖叫,在咆哮:“我要再快一点,轮胎就飞了,你们用的什么垃圾钢材,就这车,你们还吹牛批说你们的汽车制造工业世界领先?” 苏向东系紧了安全带,眼花了,除了想吐就是想吐,两手四处乱攀着。 突然,他看见外面已经看不到地面,只有一片蓝天:“陈丽娜,你让这车起飞了吗?”这他妈是冲上蓝天了这。 突然哐的一声,只听底盘刺啦一声,车再度重重着地。 “上坡的时候还不如一辆驴车,半路就没力量了,你听听你的发动机,这不是驴,这是一头老牛,就这,你们也要投产?” 总共十公里的测试路段,这顶多开了两公里。苏向东大叫:“开门,我要下去,让我下去。” “好呀,你可以开门可以下,后面一群车在追我想超过我了,你想给他们撞成渣渣吗?” 再一个下坡的俯冲,下面是一汪碧蓝色的水,车朝着水冲了过去,苏向东整个人贴着椅背,觉得自己肯定要跟陈丽娜一起淹死在水里,结果突然一个甩尾,他和车全都飞了起来,奔驰而去。 而苏向东自以为会吓死陈丽娜,开到一半就不敢走的,是一段近乎垂直,只有两车道宽的拱型山坡,那是测试段的极限,最陡处是接近70度的斜坡。 她甚至没有刹车,又稳又快的通过,在那一瞬间,苏向东闭上了眼睛。 回到原地,赵鸭绿目瞪口呆,因为陈丽娜远远领先所有人。 苏向东从车上下来,机械的鼓着掌。 而随后赶来的,从车上下来的试车员,果然都在向着陈丽娜竖大拇指,吹口哨,好吧,苏向南现在明白了,人家不是吹牛批,而是真的能办到。 “陈丽娜,能跟我聊聊吗,你这种专业的赛车手的驾驶技术,没有人教是不可能自学的,咱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成吗?”这回改苏向东追着陈丽娜的屁股了。 陈丽娜心说:笑话,当年为学这个,光私教就不知道请过多少,车又玩坏过多少辆,聂博钊甚至亲自上手,和改装行的人一起研究如何替她改装车辆。 技术,那是钱堆出来的呀。 “有时间来我家吃饭,咱们再聊,你说呢?”陈丽娜于是说。 既然公安们硬攻不下来,苏向东这根硬骨头,她试一试软啃吧。 不过一把方向盘,身上背负着给共和国造好车任务的苏向东,就得追在陈小姐的屁股后面跑啦。 油田中学。 柴老师正在宣读由中国数学会所举办的,第一届数学竞赛自治区预选赛的规则,以及报名资格等事。 数学竞赛,79年是头一年报。 从这一年开始,会陆续的增加物理、化学等,各学科都会有全国性的竞赛,但这是第一次,给出的奖项也特别的丰厚,那就是,只要能得到全省的前二三名,会有加分,而如果在世界数学竞赛中得到冠军,或者晋军,则会得到直接保送清华北大的机会。 全班学生都听的特别认真,没办法,这个机会实在是太诱人了。 “咱们自治区,只有两个名额可以进一试,而你们也知道,去年和前年,咱们整个自治区考到北京的,也只有15个人,所以,你们谁要报名。” 几乎是一瞬间,所有的孩子都举起了手。 只有一个孩子,没有举手,她就是高小冰。 今天是周末,只听下课铃一响,全部五百米冲刺回宿舍,背被子,提衣服,逃也似的,大家一起离开校园。 “聂卫民,你真的不考虑读北外吗,你英语不是好嘛,跟我一起考北外吧,好不好,求你啦。” “那不好多同学都想考北外,傅开强,阿凡提,阿凡提还有加分呢,保证能考得上。”聂卫民走的可快了。 高小冰在后面追他呢:“我肯定会出国,但你就不想跟我一起出去吗,咱们一起去美国吧,我们去南部,走遍每一处庄园?“ “不想。”聂卫民说着,快跑几步,已经没影子了。 他刚上了蹦蹦车,刘小红后脚的,也上来了,满头大汗的。 “明天到农场,给我辅导一天数学,成吗。”她说。 聂卫民离她远着呢:“你们家的猪崽子卖掉了吗?” 刘小红说:“原来的卖掉了,但前两天我妈说刚又下了一窝,正逢春天,小猪崽子价格高着呢,一只五十五,那全是宝贝疙瘩。” “那我不去,跟猪坐一炕上,谁知道你们家的碗有没有喂过猪,我才不要吃你家的饭。”聂卫民想起刚生出来的猪崽子,就是一种无以言喻的,混身难受。 刘小红冷冷的瞪了半天,转身,坐到另一边儿去了。 “你可以明天来我家呀,周末,我妈肯定会做很多好吃的。”聂卫民有点不忍,她那双大眼睛,一直盯着他看呢。 刘小红没说话,翻开一本数学书去看了。 “来嘛,来了正好在我家浴室里洗个澡,你天天跟猪睡在一起,我真的……” 最近只要一想起刘小红跟小猪崽子睡在一起,聂卫民就,没有原来对她那样的喜欢了。 参加国际竞赛,刘小红清楚自己没有那个能力,但是只要是自治区的前二,她就能加分,这个诱惑真的很大的啊,就为这个,她也非考到前二不可。 但聂卫民不帮忙,就只有抓紧时间自学了。 而他有意无意的那种,真正的,跟别的男同学一样对她流露出来的看不起,虽然聂卫民没觉得怎么样,但在刘小红来说,心里特别特别的不舒服。 她养猪换钱上学,于是所有的同学都看不起她。 但那又怎么样,如果说矿区能有两个孩子进决赛,她必定就得是二分之一。 油田宾馆,傍晚,苏向东正在考虑,明天要不要到聂工家去吃饭呢,就见苏向南从外面哼着歌进来了。 “向南,我不是让你去盯着聂工,以便能在科研领域有所发展吗,你唱的什么,你身上穿的这又是啥?”她连衣服都换了,穿着一件很薄的风衣,里面也穿的特少,三月啊,也不怕给冻死。 苏向南拉开裙摆就问苏向东:“哥,这裙子漂亮吗?” “你穿什么都漂亮,但咱们现在聊的,不是漂亮不漂亮这个问题。”苏向东说。 苏向南才无所谓呢,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突然回头,就说:“今天啊,我试了服装厂所有的照片,陈姐亲自给我拍的照片,已经寄到乌鲁去洗啦,彩色照片哦,将来会发往上海,要在百货商店挂着展出呢。” “你可是高知分子家庭的孩子,怎么能去给人拍画报,挂百货商场,那得多丢人啊。”苏向东说。 苏向南就不明白了:“难道说,用我爸写的论文贴上我的名字,就不丢人了吗,哥,今天拍照的时候陈姐跟我说,你是个油耗子,她还给我看了很多,油耗子们非法炼油,以致周边的社员,无辜的儿童给烧伤炸伤的照片,我对你,很失望。” “我们有型的炼油技术,而且我一直以来强调的就是安全生产,不要把那种野耗子们愚蠢的操作失误,怪在我头上。” “所以你真是个油霸,改良了技术的那种,她所谓的,有文化的流氓?”苏向南冷冷盯着他:“帮我瞪论文就够丢人的了,你还是个小偷。” “不要说的那么难听,而且,陈丽娜的话你不能信,你要不想进聂工的实验室,现在就给我回上海。”苏向东说。 苏向南生气了:“不要,陈姐说厂里缺个销售经理,就需要像我这样美貌大方气质佳,还特具有热情的,还给我配了一秘书呢,叫甜甜,特甜一小姑娘,明天呀,我就要出发,到成都去出差。” 她清了清嗓音,说:“苏向东同志,请叫我苏经理,我是乌玛依毛纺厂的,销售经理。” 苏向东气的摊倒在床上,使劲拿拳头捶着床:“苏向南,你要敢去,你就不是我妹。” 人苏向南才不理他,哼着歌儿就走啦。 而陈丽娜呢,正在等着苏向东呢。 他又不会走,还总使着小混混们偷油,别给聂工逼的一生气,那天再朝他脑门上轰一枪,他死了倒干净,聂工这辈子手可就不干净了呀。 所以,陈丽娜准备了一桌苏向东会很喜欢的菜,准备明天呀,他想谋她的技术,她想谋他的罪证,俩人好好儿的,聊上一聊。 不过,这是桌鸿门宴。 第210章 豆干烧肉 好容易休息一天,聂卫民一开始没答应刘小红帮她复习但真不复习,又怕她到时候数学竟赛上进不了前二,去不了北 于是指个事儿,就悄悄儿的,又往农场去了 农场里。 刘小红早上五点起来复习了一会儿的功课,搭最早的一班班车到矿区卖小猪崽子,春天的猪崽子难活,她不在,陈丽丽没护理好,生了七只,居然只存活了三只。 就这三只,有一只还蔫蔫的呢,总共买了一百二十块钱 赶在农场的人吃早饭前,她把钱存到信合自己的折子上就又回来了。 正值春种,要种麦子,还要种各类菜蔬,现在整个农场都是改革后的承包制,农业工人们的钱拿的多了,收入连年在番但也更加辛苦了。 陈丽丽为了给仨姑娘拼命,承包的地又多,还要养母种,种苞谷种小麦,一天忙的脚不沾尘的。 当然,她有多忙,刘小红就有多忙,而卖崽猪的钱,陈丽丽是直接交给刘小红,让她自己存的。也就是说,将来她上大学,自己拿存折去取钱,不必再经陈丽丽的手。 不必伸着手向父母要钱,自己攒下钱来读大学,那一头母猪和小猪崽子们,对于刘小红的意义,那可是巨大的。因为作为一个被收养儿童,没有人能想象到,当她每次跟陈丽丽伸手说妈妈给我学费的时候,心里有多不好受。 结果,刘小红和好了猪食,跟大妞两个把猪食抬到地窝子里,就发现自家已经养到半大的,一头至少有五六十斤重了的小母猪不见了。 老母猪身体越来越不行,生的病崽也就越来越多,那头小母猪,可是培养来继凭的下一任母猪,哪去了呢? “姐,咱们的猪肯定是叫王小兵他们偷了吧,我看他们最近,老在咱们地窝子前转悠。”大妞说。 王小兵,耍流氓耍不过人,确实曾经威胁过刘小红,说她要不跟他处对象,他就吃她的猪,反正把猪吃了,她就上不成大学了。 “黄奶,你见过我家那只半大黑猪没,是不是叫王小兵抓走啦?”正好黄花菜经过,刘小红就问。 黄花菜两条腿在林场这些年给潮成罗圈儿了,但一听这话,还是气的跳了个八尺高:“偷你家的?他偷俺家的都不知道多少只了,下回叫俺碰见,拔光那小王八蛋的头发,剁光他的手指头。 好吧,果然,是王小兵偷的无疑了。 黄花菜年青的时候多风云的人物啊,六十岁的时候还能当小队长呢,现在不行啦,眼花啦,腿不灵便了,就嗓音不减当年,骂起来声音哪叫一个响亮:“我要去找场长王广海,我要到北京上访。” “王广海要愿意管王小兵,王小兵就不是今天这样儿了。”刘小红说着,转身就走。 王小兵,现在混的可是矿区的偷油贼,路子野着呢,祸害农场,没有一刻的消停。可恨的是,他爸现在还当场长了,真是老天不开眼啊。 “大妞,咱们过年时的炮仗呢,就是没放完的那些鞭炮,你记得妈收哪了不?” “防潮,怕是放在她屋的柜子里,姐,你要干啥啊?”大妞就问刘小红。 刘小红翻开板箱掏到最下面,果然压着好几串炮呢。她说我不干啥,你去给我喊王广海,还有田晋书记,就说我今天要杀王小兵,他们想王小兵活,就放下手头的活,带着民兵赶紧往坎儿井一号出水口赶。 出了农场,刘小红等于是熟门熟路,往白杨河边走,循着水声,就在坎儿井的旁边不远处。 这地方是个白碱滩,碱太大不长庄稼,而因为坎儿井的出水口正好在这儿,取水特别方便。 她紧赶慢赶的跑,没听见猪的哭声,就有点儿着急了,等走近了一看,好家伙,阵阵肉香,一只才五六十斤的小猪,王小兵率了一伙人,在戈壁滩上现宰着吃烧烤呢。 刘小红近量悄无声息的,就躲到坎儿井的后面了。 而王小兵跟一帮油耗子呢,烤肉烤菜,还有一只大录音机里咚咚咚的,响着迪斯科音乐,在戈壁滩上吃的爽着呢。 这一个个儿的,当中就有尤布,还有一个,人称大赵的,是现在给劳改了的,赵东来的弟弟。跟那触了电似的,这帮人就在戈壁滩上咚来咚去的跳着。 先把鞭炮放到平房顶上,再一块块的抱石头,刘小红在房 顶上大概摞了有几十块大石头了,一串鞭炮就扔到搭着的篝火上了。 鞭炮顿时辟哩啪啦的燃了起来。 她面无表情的一串串扔着,下面音乐依旧咚咚的响着,可是跳迪斯科的那些油混混们,就跟触了电似的,全都乱抖起来 串又一串,刘小红扔完了,就开始往下砸石头了。 这些小混混们,听说没人能治得住,那好,今天,她就要次,取了他们的病。 小混混们抱头偷窜了半天,突然抬头,就见刘小红在平房顶上站着呢,就是她连鞭炮带石头的,在砸他们。 王小兵袖子一挽,就准备往上冲。 而这时候,田晋和几个大队长带着农场的民兵们,赶来把这群家伙,就给围住了。 不是没人能管没人能制嘛,今天,刘小红就要取这帮小混混的病。 苏向东最终还是决定去陈丽娜家作客。 不过,给陈丽娜和聂卫星带个什么礼物好呢? 正琢磨着呢,库尔来找他了:“老大,现在有个特赚钱的生意,口岸上那些城市已经有了,咱们这儿还没有,我这么跟你说吧,百倍的利润,而且咱有货源,有渠道,有带货的人,从边境上来,方便得很。哥们实在不想偷油了,公安盯的太紧,靠偷油发不了家,要不咱们改行卖这个,咋样? “究竟什么东西?”苏向东问。 百倍的利润,肯定不是正经生意。 “就是,您应该知道的,就是白/粉。”库尔说着,坐苏向东对面了:“现在矿区富着呢,不说石油工人们钱多,就是孩子们手里也有钱,那东西要卖给孩子们,咱能赚一大笔钱呢。 “主要是可持续性,比如说我让你们偷油,公安既判不了你们的刑,你们还能养家糊口,而我呢,能从中拿点辛苦费,这就挺好。但白/粉,那玩艺儿会吸坏人的脑子,你知道吗?”苏向东说 库尔赶忙摆手:“我卷在烟里头试过,不会吸坏脑子的,而且,那种感觉真的是,跟神仙差不多。 “哦,是吗?”苏向东说:“这样,我再给你五百块,你多买点来,索性一次抽个爽,回家休个假去,把你弟尤布喊来,晚上我跟他聊聊。 想贩毒还自己先吸上了,这种人,苏向东当然不会再用。 不过,他也不会处理他,他会喊来尤布,让尤布把自己这脑子不清楚的大哥给处理了去 最后,苏向东把前妻从香港寄给苏向南的一瓶 dioressence给陈丽娜拿上了,那个女人甭看住在乌玛依这地方,时尚嗅觉似乎很是超前。 女人嘛,香水和口红,那就是她们的命。 而给妹妹呢,苏向东给她带了一只特老的八音盒,里面是个白雪公主,这东西还是他妈那一辈留下来的,老东西了,是孩子都喜欢。 到了基地,苏向东还以为聂工身为拥有一座实验室,能做为共和国科技力量的先锋而上电视的人,家里肯定有一幢豪宅 没想到他家居然就在基地的家属区里,除了院子里比别人家多搭了一排排屋,跟别人家没什么两样儿。 有俩孩子正在搭葡萄架呢,其中一个正是邓淳,他喊了声,邓淳嗖的一下,从墙头窜下去,跑的不见影儿了。 苏工 “陈…车手。”苏向东指着自己开来的,目前共和国境类大概属于唯一一辆的最新款奔驰,说:“要不要开着出去再载我兜一圈儿,咱俩好好聊聊,我们的汽车制造方面,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 ‘先进来吃饭吧。”陈丽娜笃定的说:“我做了一桌你一尝就会上瘾的菜,但我也有些特别重要的话,想跟你谈。” “邓淳,跟干爹一起吃东西,快来。”苏向东见邓淳躲在库房的墙角上看着他,笑嘻嘻的,就说。 邓淳头摆的跟拔郎鼓似的:“不要,聂卫疆会生气的。 “聂卫疆是你干爹,还是我是你干爹,再说了,干爹对你不好吗?”苏向东问。 邓淳滑头,嘴里当然说干爹更好。但是,他要胃难受,要发烧了,照顾他的可都是聂卫疆,而且,聂卫疆还凶。妹妹还会说:“把邓淳给埋了吧。 后院埋了好几只养到半路死了的小兔子呢,邓淳特别害怕聂卫疆和聂卫星哪天生气,半夜也把他埋后院里。 苏向东屈膝跪地,当着聂卫星的面,打开八音盒,里面叮叮咚咚的,就奏起音乐来了。仨小屁孩儿一块儿围着看呢,苏向东就问:“喜欢吗? 妹妹把八音盒接了过来,问:“你送我的吗?” “当然,这是我妈小时候,我外婆送她的,现在呀;我把它送给你啦。”苏向东哄孩子,可一本正经,可真诚了。 妹妹掰开,再盒上,盒上,再掰开,拍着苏向东的肩膀说:“那你可要听妈妈的话呀,代我谢谢你妈妈。 苏向东的母亲早死了,要他谢也没地儿谢去,他揉了揉妹妹的头发,说:“你可真是个天使。” “聂工今天不在啊?”进门,闻着一股子的饭香,苏向东就 陈丽娜说:“打电话啦,我说家里做了好吃的饭菜,保准他以前没尝过的,他说自己搭最早一搭输油车,应该再过半个小时就能到。” 聂工还需要搭输油车,他就没有专车?”苏向东又吃惊了 在他看来,成果第二,享受先行,做为高级工程师,配车那是第一位的嘛。 “他不喜欢开车,因为喜欢在车上思考问题,而配车呢,就需要司机,司机难道不需要一笔工资来养,既然搭车就能办至的事儿,他是不会多花那么一笔钱的。”陈丽娜说 苏向东撇了撇嘴,心说,到底小农意识,节约为先。 但人奋斗,不就是为了能够舒适的,享受生活吗? 陈丽娜锅子里炖着菜呢,苏向东着可香了,忍不住就问“你到底炖的什么菜啊,这么香? “豆腐干炖肉,喜欢吃吗?“陈丽娜就问。 老上海式的豆腐干炖肉,筋道,炖不烂的豆腐千,配上浓油赤酱的五花肉,闻到了确实是,骨头里都发着酥。 来了半年,苏向东在矿区简直是,想起本帮菜,就是乡愁 而她这会儿还得炒菜呢,农场里的新鲜口蘑,只拿香葱白在油锅里一滑,大锅的受力面均匀,下锅就出,眼看得见的嫩滑 苏向东两手插兜站在厨房门上,就笑了:“我还以为陈丽妍只会开车呢,没想到做饭真的有一手,难怪邓淳连干爹都不认了。你这一手,能把邓淳惯成亲儿子吧。 “我的饭确实做的不差,不是我手艺好,而是我吃过的多见过的多,但是,油耗子可吃不到我做的饭,而这一顿呢,是庆祝上一次,逮到了一大帮的油耗子,我本来还想再烧个油淋鸡,再来个莲花脊米的,想想算了,没得喂了白眼狼,大油耗子没抓住,还就在我的厨房门前站着,他就不配吃这些东西。 “你就再怎么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千坏事,而无法将我绳之以法。陈丽娜,咱们敞开了天窗说亮话吧,我请你到汽车厂,做我们的专职试车员,改进车辆的性能,而且,我有很大的惊喜给你,你要不答应也行,我一会儿会告诉你那个惊喜 是什么,但是,我帮不了你。”苏向东说。 陈丽娜给气的:“你就直接说你原来整天派人偷油,从现在开始就不偷了,以换我到你们汽车厂做个评估员,不行吗? 苏向东倚在厨房门上,就笑了:“我又没偷过油,当然不行 “那今天这儿也没饭给你吃,滚吧。”陈丽娜说。 苏向东天生笑眯眯,但就是嘴巴毒,还没叫女同志这样骂过,他说:“陈丽娜,甭以为你了不起,我现在就是生产一堆破铜烂铁,只要说它是汽车,照样一群人拿着条子抱着钱的买。 “可等真正国家放开进口汽车,进口汽车大量涌入市场,你们屁都不是,因为你们的车本身就是垃圾。 “我是个利已主义者,那时候说不定我已经赚的盆满钵满也已经靠汽车厂,升到更高的职位去了,汽车厂什么样,关我什么事?”苏向东说。 陈丽娜高兴坏了,三蛋在压录音机:“苏叔叔,你这些话我们可全都录下来了哦?” “我们会把你说的这些话,拿给领导们听的哦。“陈丽娜也说 感情这是鸿门宴,陈丽娜就是为了诱他说出这段话,才故意录的音? 还拉了儿子给自己做帮手。 苏向东再度的,觉得陈丽娜简直就是,矿区这条宽阔的道路上的一块大石头,拦在他前面,耽误他的发财大计。 就这会儿功夫,聂工进门了。 抱了抱邓淳,又抱了抱三蛋,他一身臭汗,胡子拉茬的,把录音机就提进书房了:“他只发了点牢骚而已,你们凭这几句话,就准备号召一群人来批/斗他,跟小卫兵有什么两样?小陈不要搞回潮那一套。” 陈丽娜转身进厨房,盛菜去了,特地还说:“菜是给我丈夫做的,苏工,有脸你就吃吧,但我觉得你没脸吃。” 苏向东坦然着呢,两手一摊:“不,我很有脸吃,而且我要吃的比聂工还多,谁叫你请了我呢。鸿门宴不可怕,可怕的是在鸿门宴上能吃的饱饱儿的,还全身而退。 好吧,等菜上桌了,一群孩子也上桌了。 不过,好在二蛋那个吃菜的主力干将不在,所以,虽然菜少,但大家要吃还是够了。 苏向东抢先来了一块炖成蜂窝的豆腐干,一口咬进嘴里,汁液四溅,但同时,他也捂着嘴就抬头了:“怎么这么辣?邓淳你也敢吃辣椒?” “敢啊,豆干炖肉里面放辣椒,特别好吃的啊干爹,你再尝一口。”邓淳特天真的说:“辣椒是真好吃,你怎么能不吃辣椒呢 苏向东也是个不吃辣的,刨着碗里的白米饭,看着陈丽娜全家你一口,我一口的吃了个香,好吧,他又尝了一筷子口蘑特别鲜的口蘑,但她又回了趟锅,加上朝天椒了。 桌上挑来挑去,就只有一盘炒鸡油枞是没加辣椒的,还有小碗没加辣椒的豆干烧肉,但那是人妹妹的。 妺妺单独从自己的碗里拔了一块没有加辣椒的豆干炖肉,分给了苏向东:“你只能尝一块哦。 物以稀为贵,鸿门宴虽然说苏向东没吃亏,但也没吃饱。 陈丽娜对于汽车性能的评断,他想要,饭,还想吃。 只是这个人,他没有任何办法。 “我家属很厉害吧?”聂工笑眯眯的说:“她回来跟我说,你说她徒有其表,是个花瓶,是个草包,然后她就训了我很久,让我记得那样夸夸她,苏工,以后我得多请教你,怎么才能表扬女同志,还不叫她们生气。 苏向东顿时大惊。 难道,他要再刻薄而又尖锐的再骂陈丽娜几回,才能够请她出山,去汽车厂 这跟送人头有什么两样? “苏工,任何人所做过的任何事,抹是抹不去的,你知道的早晚有一天,苏向东和他背后所代表的那一切,你都得当着整个共和国的面,说出来。”聂工说。 第211章 人间失格 “小红,你可是个高中生,眼看高考,你们还报名了很多考试,你知道你是什么吗,你的价值远远在那些小混混们之上,今天是我们赶到的早,万一我们来的晚点儿呢,你怎么办?”田晋特别生气。 刘小红说:“可你们不是来了吗,尤其是王场长,要我说王小兵要杀我,他估计一两个小时后才能来吧,我说我要杀王小兵,十分钟,他就率着民兵来了,田伯伯,你们一直觉得王广海管不住儿子,今天你看,他能管得住吗?” 说白了,自己儿子欺负人,那就磨黁蹭蹭,听说儿子给人欺负了,他跑的比兔子还快。 “你以为大学很容易考的吗,我告诉你,今年据说有五十万人要参加高考,共和国才有几所大学,你在矿区是个人物,出了矿区,屁都不是。”王小兵还说。 刘小红指着他的鼻子说:“我就为了往后能不看见你这张酒糟鼻的脸,我也能考上,全国只招一个大学生,那绝对就是我,王思甜。 “你要考不上,你就等着我笑话你。”王小兵还说。 滚你妈的,吃牢饭去吧,你勾结油耗子,你还烤我的猪王广海,你今天要不把王小兵扭公安局,我就到矿区贴你的大字报。”刘小红吼说。 田晋也是气坏了:“报案,蹲号子,王广海,你这儿子没救 群民兵把王小兵和那帮油耗子抓走了,这一回,他们盗窃的可是农场。不但要扭公安局,就民兵们给他们的一顿毒打 也够他们受的。 刘小红坐在自己给卸成八块的猪跟前,因为看旁边恰好有坑嘛,就把肠肚啊,骨架啊,一些卸开的肉啊,全给埋里面 黄花菜跟一股旋风似的赶来了,见刘小红把肉全刨着埋了,就开始数落她:“都杀了,你为啥不拿回去吃,就非得埋了嘛脏了肉可是要遭天谴的,领袖在天上看着你呢。” 说着,黄花菜把肉全刨岀来,就说:“拿回去洗洗还能吃啊这娃咋还哭上了? “咋哭上了,我咋就不能哭了?”刘小红抹了一把眼泪,把肉从黄花菜的怀里夺过来,又扔坑里了:“这是我妈给我养的猪,是我的学费,我每天都在攒钱,我也一直在努力,可我怕自己考不好,对不起我妈的猪,对不起我小姨给的那些钱,我对不起我妈,我也对不起我小姨,对不起我爸,给我挡子弹的爸爸,我爷我奶,可我累,我特别特别累,我怕我考不好,我本来今天种完麦子,还会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复习代数和几何,可现在没啦,不但没时间复习,我的猪都没啦,我对不起我的猪,我要不是偷了会儿懒,想烧水洗个澡,要能早到地窝子里十分冲,它就不会死了。 她坐在地上,蹬着地就大哭开了,甩着头发连嚎带蹬i死活就不肯叫黄花菜把肉拿走。 黄花菜看了半天,说了一句:““这女子瓜掉了。”当然,也把肉扔下了。 刘小红坐在戈壁滩上顶多就坐了五钟分,高三啊,别人可能还有矫情,伤怀的时间,但她没有,她得赶紧回去帮着陈种麦子,种完了抓紧时间,能复习多少就是多少 “我来帮你复习,但我大概来晩了?”聂卫民说。 刘小红还在戈壁滩上坐着呢,也不知道聂卫民什么时候来的,说:“没有,而且我还得告诉你一句真话,我们生活在农场冬天就只能在学校的澡堂里洗澡,寒暑假的时候,我们太忙,很多时候我三天都不洗头的,我确实经常和小猪崽子睡在一起,身上有它们的味道,臭烘烘的。你要想找个漂亮的,干净的,身上永远有洗衣粉香气的,逗逗就会脸红的女朋友,我肯定不是,快走吧,以后见了我,别说你认识我。” 太宰治在《人间失格》里有一句话,身而为人,我很抱歉。 抱歉生在这世上,抱歉必须要努力,也抱歉努力了,却又达不到所爱的人的,期望。 这种抱歉,才是今天在小母猪被人烤了之后,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当高小冰在为明天该带那几条裙子去学校的时候,她在苦恼自己的小猪总会生病,当高小冰听着最新的欧美流行音乐练口语的时候,她在田里起猪菜,剁猪食 不论将来如何,她现在不是聂卫民想象中的那个,可以寄予初恋的姑娘。 聂卫民坐在戈壁滩上,突然就想起来,陈丽娜在农场当场长的头一年,农场里办联谊会,自己在地窝子里睡着了,早晨起来,踏着白雾出门,看到的那个,白雾蒙蒙中,穿着花裙子披着长发,手里拿着一束满天星的,小姑娘。 她站在人群中央和二蛋跳舞的时候,头上一朵大红色的大花,农场,是聂卫民心中的乌托邦。 把自己带来的辅导书留给刘小红,聂卫民找田晋了解了一 下情况,明白了。 头猪,给混混们吃了也就吃了,农场大多数人会自认倒霉,而刘小红的猪,是她的学费,王小兵吃了一只猪,可她丢掉的,是自己一年大学的学费钱。 此时的聂卫民,心中只有一件事,就是把王小兵给,搞进少管所去。 光拘留是不够的,只有把王小兵搞进少管所,刘小红才能真正,扬眉吐气。 这不,他从田晋家出来,班车一搭,就又跑矿区了矿区呢,二蛋最近过的简直不要太器张。 他有一把吉它,而小弟们都爱听歌,一到周未,就跑到石油广场去唱歌 你还甭说,他就唱些老歌,偶尔也唱点儿自己编的歌,石油工人们周未比较清闲嘛,跑来看他唱歌,还给钱呢。 帮小弟簇拥着,唱歌赚到钱了,就到川菜馆去撮一顿,二十个小弟,白米饭管够,哈密来的小混混们,最近因为营养好,吃的好,个头儿那叫一个节节拔的往高里窜。 早不是原来那营养不良的样子啦。 聂卫民,那是大哥的大哥,小混混们本来嗨着呢,一见聂卫民,全一溜烟儿的就过来了:“大哥好 聂卫民只跟二蛋讲王小兵的事儿,以及,他想搞王小兵的原因 “大哥,就王小兵吗,还是还有别人,比如尤布他们?” 就他,咱得给弄进少管所去,大的那些少管所不收,再说了,油耗子,那是公安的事儿,咱们不能插手。“聂卫民说。 二蛋这种人,干事不问来由,更何况是他哥吩咐的呢,吉它往后一靠,就说:“哥你咋说我就咋办,咱们兄弟大干一场。 1号基地。 没吃饱的苏向东一直跟在陈丽娜的屁股后面,想打探她那手好车技,是从哪来的。 “聂工教你的?”他说。 聂工正在指挥着三蛋和邓淳俩给自己搭葡萄架呢:“我可没有,我开车从不超过六十码,而且,像漂移、甩尾,弹射起步那些东西都是改装车玩的,普通车辆又用不到,苏工你未免太纠结这些东西了 陈小姐下午还烤了面包呢,给这几只小兔崽子们吃。 而且,去年过年矿区给聂工奖了一台冰箱,虽然在陈丽娜看来,不过个老冰箱而已,还嗡嗡嗡的直响,但在基地来说却是唯一的一台,里面还存着好多人家怕坏掉的东西呢。 她今天烤的是牛角酥。 调好油酥一包,再放上红豆沙的馅儿,烤出来全放冰箱里几个孩子至少够吃三四天的。 能跟我说一下吗陈丽娜女士,你的技术,到底从哪儿学来的?”苏向东于是又进来,缠着问陈丽娜 “你会主动招供自己就是大油霸吗?”陈丽娜反问。 苏向东当然不会,但是,他也执迷不悟,顿了半天,他说“我过往的经历,不允许我承认自己没有干过的事儿。 又来我这儿卖惨了,我得告诉你的是,聂工的母亲去的也很惨,而冷奇的父亲,是当着他的面吞枪自尽的,但他们没有跟你一样,把这些当作自己作恶的借口,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他们不是懦夫,他们懂得甩开过去,用自己的双手创造未来。“陈丽娜说。 苏向东想了半天,说:“我除了承认你的车技之外,还是认为,你图有外貌而没有内涵,虚有其表,你这是在洗涮和粉饰代人的伤痕。 “我很乐意接受这样的评价。“陈丽娜心里美着呢,而且还说:“别等啦,牛角酥出锅,是给我儿子们吃的,没有你的份儿 苏向东在陈丽娜这儿碰了钉子,回头,就见聂工在自己身后站着呢。 他拿着钳子和掰手进来了,回头说:“邓淳,打水洗手。 好的。”邓淳跳的跟个傻子似的,出去打水去了。 然后几个人在外面洗干净了手,毕竟干了一下午嘛,俩孩子都饿了,热热的牛角酥一出炉,烫的什么一样,没有任何节操的邓淳,辣椒都能吃,更甭提牛角酥了。 而且,他完全没有让一让苏向东的意思,跟聂卫疆俩带着妺妹,围着一座房子从前跑到后,从后跑到前,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的精力。 “这孩子在上海的时候,只爱抽烟,不肯吃饭,有一阵子看他快饿死了,邓东崖一毛钱一块肉,让他吃肉,他吃了十块,拿了一块钱岀去买烟,边跑,边往外吐着肉。”苏向东气哼哼的 陈丽娜说:“那是没有饿过,没有抢过,你看他现在吃东西二蛋都抢不过他 俩孩子搭完了葡萄架,还得写作业,小学生作业少,写完了之后把妹妹一背,到隔壁喊上小金宝和小豆豆,就不知道跑哪里野去了。 苏向东本来只打算送一瓶香水,就让陈丽娜去帮自己做试车员的,但到现在香水还没拿出来呢,人陈丽娜压根就不接招没办法,就只能把白/粉的事情,当个条件来提,毕竟就目前来说,他也不希望矿区有毒/品,毒/品会破坏油耗子们的积极性,让他们成瘾,会更难管教。 不过,聂工夫妻请他来作客,却把他当空气呢,人俩口子在厨房里聊天儿,全然没发现,客人孤零零的,肚子咕噜噜的他们俩倒是聊的得劲儿着呢。 “陈小姐,我前天放办公桌上那些信,你都看了吗?”聂工在厨房里帮陈丽娜烧火呢,就问。 看啦,好事儿啊,不过,那些自荐的女学生,你有看上的吗?”陈丽娜就问。 聂工没说话,突然伸手,在陈丽娜大腿内侧掐了一下,她疼的,直接就踹了他一脚。 事情是这样的。 苏向南,不过是开了个头而已。 自从聂工在电视上公开讲过话,再又听说他的实验室里还招女生,全国各地仰慕他,以及想要在化工领域一展拳脚的女生们,寄来了委多很多热情洋溢的信。 当然了,在信中,她们都展示了自己的才华,很多还附上了自己的照片,以及获奖纪录啊,在学校里取得的荣誉啊,成绩啊 信如雪片,要不是这一回,陈丽娜都不敢相信,真的会有雪片般的信,砸向矿区呢。 “怎么,人苏向东还觉得我除了美貌一无是处,你跟我相处太久,大概已经看不到我的美貌了。 陈丽娜说着,颇有点儿闷气,正好在拍核桃仁和巴旦木准备拍碎了裹糖浆的,菜刀剁的那叫一个咚咚作响。 她这一个周末,基本是不下锅灶的。 周未的晚上,二蛋和聂卫民都会在,尤其是聂卫民,去学校要带一周的干粮,毕竟学校里的饭吃不饱,而他求着让陈丽娜给他多烤几个大列巴,为了孩子长身体,也是有力气学习,就非烤不可。 而孩子越来越大,饭量也越来越大,有时候陈丽娜疑惑自己养的不是孩子,而是几头牛,可恨的是喂大喂肥了还不来宰来吃肉,还得给他们娶媳妇儿。 聂工由心的说:“我当时让矿区给各个学校发函,让他们帮我物色女生的时候,可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顿了顿,他又说:“实验室那帮男生收到信,最近都没心思干活儿了,我出差一周,他们所有的工作全部停滞,整天就是读信,读信,看女学生们的照片。 聂工越讲越生气,大手一挥说:“所以,我决定了,从现在开始,我的实验室,永不招女学生。” 苏向东翻了个白眼,心说,女学生那简直就跟送的白/粉样,但比白菜更廉价,这个聂博钊,要不是脑子抽了,就是脑子原本就有问题,要不然,怎么会不招女生呢 “聂工,我猜你们家除了录音机,还有窃听器吧?”厨房本来就小,苏向东一挤进来,更小了。 他又说:“但厨房肯定没有,因为你们夫妻想搞点儿情趣或者是谈点儿私事,似乎都是在厨房里。” “这是所有夫妻间的常态。”聂工说:“当孩子多了,夫妻之间很难有秘密的,一个男人若不进厨房,他和他妻子的感情肯定就会出问题。 虽说陈小姐贤惠,聂工也在很用心的经营婚姻的呀,比如说,不收女学生,很大程度的原因就是,聂工发现,陈小姐会因此而不高兴嘛。 苏东没好气的摊了摊手,说:“只要陈丽娜肯帮我们,每周抽出两天的时间到汽车厂试驾,并且告诉我问题在什么地方,我可以答应你们,目前来说,矿区这片土地上,不会有白/粉。 白/粉是什么?”天真而又单纯的聂工就问陈丽娜。 “海/洛/因,俗称包包,因为总是用一小张白纸包着。”陈丽娜没好气的说。 聂工顿时就明白了,苏向东这伙是想在矿区贩毒,现在还拿这个来要挟他们。 他站起来,甩了甩腕子,苏向东还没反应过来呢,一拳头已经冲着他的脑门来了。 “你他妈的不止偷油,还敢贩毒?”摁到地上,聂工直接咚咚咚就朝着苏向东的放了几大拳头。 贺敏要看到他敬爱的,汽车厂的大领导给人摁在厨房地上这样暴揍,肯定会被吓死的。 聂工狠揍了几拳头还不够,上脚就要踹呢,陈丽娜连忙给拦住了。 “你总得听他把话说完,他说不会有,就证明目前他还没贩而他说他能阻止,就证明他知道北边的毒是从什么地方流进来的,边境的交易点在什么地方,抓耗子不是事儿,找到耗子窝,堵耗子窝才是最重要的啊。“陈丽娜说 聂工当然也是因为,陈丽娜一直说上辈子,俩儿子是因为贩毒才给枪毙的,才会如此冲动。 把苏向东拉了起来,主动替他拍着身上的土,他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看错人了,以为站在门口的是我家聂卫国呢,那孩子不听话,总爱讨打,我眼花了才会打到你,不疼吧。 苏向东揩了一下鼻子里流出来的血,发自肺腑的,就来了句:“聂博钊,你可真是个大流氓。 聂工坦然着呢:“真看错了,对不起,客厅里坐吧,我给你把血擦干净,咱好好谈谈,成吗。 俗话说的好,强龙不压地头蛇,苏向东难道能在这儿还一拳吗? 他不敢,因为陈丽娜手里拎着菜刀,正在案板上乱剁呢。 “妈妈,大列巴烤好了吗?”三蛋和邓淳两个跑了一圈儿,背着妹妹,满头大汗的又进来了。 陈丽娜的大列巴还在案板上发面呢,就说:“面包没得吃不过有裏了焦糖的巴达木和核桃仁儿,要吗,要就盛上一碗,客厅里吃去。 裹过焦糖的干果,那简直是人间美味,端了小半碗,仨孩子就跑客厅去了 仨人凑一块儿,一把勺子,你吃完我吃,一个吃着一个的口水,也不嫌脏似的。 “邓淳,干爹给人打了,你会给干爹报仇吗?”苏向东就问 这是他最后的尊严了。 邓淳茫然的抬起头来,看着干爹的眼眶好像有点青,鼻子还在岀血,摆手说:“被人打多大的事,自己擦擦鼻子不就完了冯马,你是个大人了,难道还要我帮你擦鼻子?” 第212章 卫民想当小猪崽 进派处所,批评教育,小混混们走起这个流程来,那就跟玩儿似的,因为他们实在太熟悉这种流程了 赔钱,我肯定给王红兵家赔钱,是是,我知道是母猪,这头母猪,我赔八十块。”王广海在跟民警解释,给王红兵道歉。 都是老同事,王红兵钱都不好要,但他气不过啊,看王小兵给放出来了,冲过去就想揍他呢,民警把他拉住了:“王厂长,这样影响不好,打架可以,教训孩子也可以,出派处所再打,好不好? 王红兵当然不会打人,把八十块钱砸在王广海的脸上,转身走了。 王小兵从派处所出来,一帮油耗子在外面迎接他呢。 “哥们,走吧,今晚酒吧里咱喝一夜啊。”一个说。 另一个说:“对啊,跳迪斯科,今天晚上一定要把房梁给震塌 王小兵喝了半夜的酒,脑子里还是迪斯科,蹦蹦跳跳的就往厕所,里面一个正趴蹲坑前吐呢:““兄弟,外头尿去吧,这坑我占了?” 王小兵看了一眼,好恶心,赶忙就出来了。 毕竟才三月,外面风涼嗖嗖的。王小兵才脱了裤子,就听有人说:“明天,火车站后面那个收发室,据说苏向东在那儿收关门弟子呢。” “哦,真的吗,你去不去? “当然去啊,听说他大方着呢,只要叫声大哥,一人给十块钱。“另一个说。 王小兵一听,眼睛直接睁圆了:还有这种好事,叫声大哥就给钱,那我当然也要去啊。 陈丽娜直等到天黑,孩子们都吃完饭了,才见聂卫民跟二蛋俩从外面回来。 俩兄弟勾肩搭背的,特亲热,还不愿意到客厅吃饭,俩人蹲灶火旁,一个烧水一个下面,也不知道叽叽咕咕说的什么,人捞了一碗面,就着牛角酥就吃开了。 他们这么大的孩子,一碗面是吃不饱的,聂卫民胃口小,都得两碗面,二蛋一次能整三碗。 聂卫民,你晚上不收拾被褥,不去上晚自习吗?”陈丽娜就问 聂卫民说:“我有点不舒服,头晕,请了个假,明早再去上学 陈丽娜看着正在刨面的聂卫民:“头晕还能吃两碗?” “大概是因为血糖太低,妈妈,我最近学习太累,能让我早点睡吗?”他说。 对于一个高三孩子,家长是有求必应:“赶紧躺着去。二蛋给你哥削个苹果,蛋蛋,给你哥把刷牙缸子和毛巾全端屋子里去。邓淳,你给他端洗脚水,赶紧。 聂卫民吃饱了往炕上一躺,妹妹直接趴他身上,就开始他给擦脸了。 二蛋削的苹果上面一股汗臭,还非得他吃,聂卫民一把就给拍远了。 邓淳现在很优秀,只要聂卫疆让他干什么,他都会言听计从,不一会儿就把水给聂卫民打来了。 聂卫民躺了会儿,等三个弟弟都睡了,悄悄摸摸爬起来开上他爸的车又溜回学校去了。 男女生的澡堂子是分开的,男的在办公楼的二楼,而女生们的,则在她们女生宿舍的隔壁。 三个年级好几个女生,别的周未一般在家里洗过了,都不会洗澡,就只有刘小红,周未下了晚自习,雷打不动要洗个澡 澡池子里,刘小红闭着眼睛正在洗头,嘴里还在默背呢。 “有没有一个函数是周期函数,但是没有最小正周期?”突然,有人问说。 刘小红下意识脱口而出:“有,常数函数就是。 她突然一把就把胸给捂上了:“聂卫民,我要报警抓你。 “我没看你,但你把衣服穿上,行吗,我,我挺害怕的?”聂卫民本来就在外头,只听见哗哗的水声,什么也没看见,但也捂着两只眼睛呢。 哇,女生浴室就是不一样,闻起来香香的,而不像男生浴室,一股尿臊味 而且,里面传来晔哗的滴水声,悉悉祟祟的,还有毛巾滑过皮肤的声音。 激动,心跳,满头大汗。 “你不是因为头晕请假了吗?刘小红赶忙揩干了头,拎毛巾躲在单间里擦着身体,就问。 聂卫民更害怕,手心都出汗了:“王小兵明天肯定进少管所,还有,我特真诚的向你道歉,我原来说你和猪一起睡臭,对不起,行吗? “何不食肉糜,你赶紧滚。”刘小红说。 聂卫民在外躲了半天,低声说:“我不是嫌弃你养小猪崽,但是我不想你和小猪崽睡在一块儿,这是我的不对,我会改变这件事的,好吗?” 顿了半天,他又说:“外面有两个大列巴,晚上记得带回宿舍 他的脚步声听起来跟只松鼠似的,等刘小红出来一看,他人已经走了,外面台子上摆着两只塑料袋装着的大列巴呢。 刘小红看左右没人,赶紧抱怀里,藏衣服里面呢。 结果下面还有张纸呢,她生怕聂卫民也在学人写情书,刚想撕了呢,就看见纸上画了一只维妙维肖的小猪崽子,不过脸是一张人脸。 聂卫民把自己的脸画在了猪崽子的身上,猪身上镶个人脸他的脸还在笑,简直能吓死人。 刘小红啪的一把,就把纸给揉成一团了。 苏向东没想到,陈丽娜竟是这么一块难啃的骨头, 他那天给人揍完,走的时候还把一瓶香水拍在她桌上。 就等着陈丽娜半推半就收下香水,来给自己做试车员呢。 结果没想到,第二天,她让贺敏把那瓶香水,原封不动的给他送回来了 “贺敏,你曾经是陈丽娜的下属,她脾气这么坏,这么难搞吗?”苏向东拿冰块敷着眼睛,就问。 贺敏当然要塑造一下原来的领导,以表示自己有多不容易她初到农场,就割断了我的脚筋,害我在医院躺了两个月至于到了服装厂,那就不用说了,那个姑娘要敢偷懒,她能脚踹到染池里去。 苏向东搡着眼睛,心说,难道陈丽娜对我还算仁慈吗? 今天还是尤布头一回见老大,进门还挺拘谨的:“苏,苏哥 “你哥呢?”苏向东问。 尤布搓着双手:“在家里呢,好像脑子有点不合适,非得让我尝口白/粉,老大,我对那玩艺儿不感兴趣。 “知道当初资本主义是拿什么轰穿大清的国门的吗? 尤布哪知道这个,他连大清是啥都不知道。 “差点亡国,你和我都差点要当亡国奴,是因为鸦片,而白粉,比鸦片更厉害一百倍,害人更甚,你知道吗?就是因为你哥沾了那种东西,现在我不要他了,我要你想办法把他弄没,否则家里养那么一个人,整个家都得垮。”苏向东说。 尤布哦了一声,没明白苏向东这话的意思。 “要给我当小弟,你只记得一点,你要敢碰它,敢尝它,你就趁早滚蛋。尤布,你们都是我兄弟,但偷懒的,不忠诚的,碰毒/品的除外。 北京那边又打来电话,说有最高规格的领导团,正在计划前往矿区,参观并视察汽车厂的建设,以及新车的硏发情况。 而苏向东这边呢,对于汽车性能的测试交不出一分完美的答卷,至于改进,就更甭说了。 大中午的,他两手插兜,就在服装厂的门外站着呢。 贺敏怀里抱着一束花,就跟在他身后。 今天高中的孩子们要去参加数学竞赛,统一前往乌鲁,她和胡素都要去火车站给孩子们送行。 “陈丽娜女士 “请叫我同志,哦对了,你不是我的革命战友,你是坏坏的大油霸,还是可恶的毒/贩子。“陈丽娜在前走着,简直跟那t台上的模特儿似的。 “这瓶香水赶得上一台电视机的价格了,你真的不考虑下我的建议吗?”苏向东还在推销他的香水,妄图诱惑陈丽娜。 “那你愿意考虑我的建议吗,告诉我毒/品是从哪来的,以及,贩往矿区的人是谁,还有,边防上他们走私的窝点在什么地方?”陈丽娜反问。 苏向东摊手:“很抱歉的说,我也不知道,我是个正人君子我只能告诉你,我不会干贩/毒的事儿,就这样。 “那我也告诉你,我于汽车一无所知,在汽车面前,我就是个白痴。”对于苏向东这种人,就不能给好脸,而且,也一定得让他着急。 到了火车站,孩子们全都整装好,由老师带队,准备要出发了。 本来该是苏向东送陈丽娜的花,贺敏借花献佛,把它敬南给了柴校长,并且夸赞了柴天明一大通,私下还不停的叮嘱柴校长,一定要记得给自家贺军强开小灶补一补,两个名额,贺军强一定得有一个。 贺兰山也在送高小冰呢,阿书记的儿子今年也报了名,准备去试一试呢。总之,矿区所有的领导,几乎全在火车站。 陈丽娜四处找聂卫民呢,刘小红跑过来了,拦住陈丽娜抱了抱,妹妹于是摸了一下她的头,说:“姐姐的头发好香啊。 刘小红掏了一只栽着鸡毛的毽子出来,递给了妹妹:“我定会考第一的,等我考了第一,拿到奖金,给你和大妞,二妞三个买饼干吃啊。 她说完,亲了一下妹妹,就要上火车。 陈丽娜一把就给揪住了:“我问你,为啥推三阻四,就不肯来服装厂给我们拍照片啦,你知不知道,你穿着拍了照片的衣服,卖的都比别的衣服快?” 刘小红咬着嘴皮子,没说话。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在变相的,从服装厂往外弄钱,然后把钱给你?”陈丽娜说着,又戳了刘小红一指头:“请模特的钱,那是一个服装厂最重要的开支,不是你跟我有裙带关系我才让你拍照,而是因为有你的照片衣服才能卖的好你明白吗?小姑娘,不要妄自菲薄自己,也不要低估自己的价值,考完试回来赶紧来拍照。 “但是小姨,一张照片三块钱,会不会太高啦,我怕别人要说你。”刘小红说。 陈丽娜说:“上海服裝厂的模特一张十块,要出了国,一张至少几十上百块,我给你三块是因为我们服装厂穷,但这是你该得的,你这姑娘什么都好,就是太敏感自卑,你要知道,你的价值远不在那几块钱上,快去吧。 当模特拍照挣钱不好吗,非得要养猪? 眼界啊,这闺女啥都好,就是太缺眼界了。 突然,也不知道哪里,天蹦地裂似的,轰的一声响 这一声直接把贺敏给吓的,一把搡开柴校长,就把比自己还高的贺军强给圈怀里了。 车上的孩子们乱成一团,车下的人们相互推搡着,有的家长要上车接孩子,还有孩子在车窗里哭着,想爬出来 铁路公安们正在四处排查,看究竟是哪儿出现的巨响声。 陈丽娜紧抱着妺妺,还拉着胡素呢,大家挤来挤去,都快把她给挤到铁轨下面去了。 苏向东一直在高喊:“冷静,大家冷静,响声是从东南方发出的,应该是炸/药爆/炸,但根据声响来判断,破坏力并不大而且,并不是在铁轨上,不是在铁轨上,应该是外面那排民房大家不要拥挤不要搡。 他给挤铁轨下面了,两只手一边一个,推着陈丽娜和胡素的腰,生怕她俩也要绐搡下来。 “大家冷静,冷静,铁路公安,往东南方向排查,往东南方向排查。”立刻,列车员拿着小喇叭就喊起来了。 苏向东已经给人放了好几大脚了,踩的头不停的缩着,两手一直撑着陈丽娜和胡素的腰,直到人群渐渐冷静下来,才给陈丽娜拉了起来。 “什么东西引起的爆炸,是谁干的?”等火车开走了,一群人在候车室,等着要问铁路公安。 铁路公安这时候已经把人抓来了,令人吃惊的是,居然是王小兵。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去拜老大,找苏向东,然后,房子里突然就着火啦。”王小兵说。 陈丽娜一直记得这小伙子,可以说,他就是农场一大祸害 她还没来得及骂两句呢,铁路公安们已经把他给摁死在地上了。 “我,我啥也没干啊。” “小伙子,爆破,纵火,你小子得给关少管所去了明白吗。铁路公安们说。 王小兵天天干坏事,今天真的啥也没干啊,因为觉得自己冤嘛,居然还把公安给咬了,爬起来就准要跑,火车站里人舛疾,几个铁路公安没办法,狼给了几拳头,才把他给拖走了 好吧,这下,他是真的得去把牢底给坐穿喽。 苏东海还打算游说陈丽娜呢,把她一堵就说:“冷静一下陈丽娜,刚才要不是我,你早叫人给踩了吧,现在我告诉你,除了贩/毒那件事儿之外,别的要求尽管你提,我都可以答应你。汽车厂可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儿,北京有领导要来视察,明白吗,这是全矿区的事,你现在立马跟我一起去汽车厂,我需要你来测试汽车的性能,并告诉我该怎么改进,你要不去,我就准备抢人了,就矿区的领导们来问,我也不怕,为了工作,我现在就扛着你去汽车 川流不息的火车站门前,苏向东准备要耍横了。 “小陈,你也在火车站?”来的是于公安,绿色公安服,大檐帽,白皮净肤的,“这个苏向东,他为什么吼你? “没事,工作上的事情起了点摩擦,不过,那起爆炸案究竟怎么回事,火/药可是属于严管产品,没人敢带进火车站的啊怎么就在火车站爆炸了。 “有意思呢,你知道吗,不是火/药引起的爆炸,而是,王小兵在那间房子里喷了些香水,然后点燃了一根火柴,火柴和香水碰撞,就会起蓝火,火本身并不危险,燃过就完了,而响声是火车卸布时车厢发出的,所以,你们农场的王小兵还算是个化学天才,而这事儿呢,可大可小,但王小兵这孩子必须关少管所,太需要一个地方教他学做人了,真的,所以,我今天得送他去少管所。”于东海说。 陈丽娜看着苏向东,突然就笑了:“不对,于公安,火可能是王小兵引起的,但他还有个幕后指使人,就是这个苏向东。 “他带着一瓶香水,身上也有火柴,他决对是想继续犯罪的你现在可以逮捕他了。 目前还没有开始严禁香水、火柴等物进火车站,所以,苏向东要送她的香水还在身上,而火柴,他是会随时带着的。 凭直觉,陈丽娜觉得玩火的人应该是二蛋,因为她有香水作晚二蛋还特地跑来,非得要喷一点。 二蛋整天那么臭的人,昨天突然变的香喷喷的,这就诡异 王小兵惹了刘小红,聂卫民昨晚请假,二蛋偷香水,然后今天王小兵进少管所。 多完美的琏条啊,公安都看不出破绽来。 旦身为从小把他们养大的陈丽娜,给他们喊了十年的妈,怎么可能看不出这其中的蹊跷来? 不过,矿区的公安不是正头疼没证据抓苏向东呢吗。 这不正好儿,逮进去严刑拷打,让他跪地哭求,供出毒贩们的窝点,做个污点证人,岂不正好? 第213章 聂工教子 前往乌鲁的火车上,要去考试的四十多个孩子,全在一截车厢里坐着呢。 刘小红跟李明成坐一块儿呢,这小伙子瘦瘦高高的,天生弹琴的手,可细可长了。他说:“其实我数学一塌糊涂,去也不过滥竽充数,估计得考倒数第一。 “那你干嘛还报名,留着时间复习,然后参加高考,不好吗?刘小红说。 李明成眼睛一直盯着前方:“高考我就不想了,你们是去考试,我呢,我只是跟着去看一姑娘。” 刘小红心怦的跳了一下,坐的离李明成远了点,当然,心里也止不住的想,他说的那个姑娘,不会是我吧? “考完了给高小冰带个话,就说注意听啊,我住你们隔壁,我晚上会唱歌给她听的。”李明成又说。 高小冰就坐在聂卫民对面,不知道叽叽呱呱说着什么,他不听,她就非得在他面前绕一下手。 刘小红特认真的回答:“我一定完成任务。 聂卫民坐在另一边儿呢,只要刘小红的眼睛扫过去,他就把两只拳头凑到一块儿,摇一摇。 那意思当然是说:看见了吧,王小兵真进少管所了吧,我干的。 刘小红怎么看他那么像个无赖呢,白了一眼,眼睛去看窗外了 既然逮到证据,于东海当然要给苏向东上全套的,手拷,48小时的关押,其间不能洗澡,上厕所还提押着,当然也不能睡觉,拷窗户边儿上了,闭上眼睛手就疼。 房间里还不止关了苏向东一个,还有七八个臭烘烘的油耗子 臭烘烘的熏了一夜,苏向东一口东西都没有吃下去,把自己的饭全让给他的油耗子们吃了。 不过,好在这些人并没有能跟苏向东直接对话的,所以,他倒不怕有人认出自己来 就这,于东海过两个小时就要提他审一回呢。 他也只能是关他48个小时,证据不足就得放,但就这48个小时,它真的够难熬的啊。 “宝珍,你怎么来啦?于东海刚把苏向东提到审讯室,要审呢,就见杜宝珍在外面招手。杜宝珍从未至,圆圆的肚皮先出现了:“陈厂长说要代表服装厂给你们公安送饭,以感谢你们对矿区治安做出的贡献,喽,她饭烧的可香了,连吃边工作 陈丽娜就在杜宝珍后面站着呢,揭开饭盒说:“三十份饭你们公安局上下全有,但你的肉最多,赶紧吃吧。” 以及,她说:“我举报有功,能在这儿旁听一下你的审讯吧 “可以啊,陈厂长代表矿区人民来监督我们的工作,我们热欢迎。”说着,于东海揭开铁饭盒子,先深吸了一气:“你们服装厂这个大厨,是从国宾馆来的吧,饭不说如何,味道简直是太香了。” 出息。”苏向东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决不服输。 于东海忙了一天,是真饿,而且呢,他吃饭那叫一个狼吞虎咽。这饭肯定是陈丽娜做的,豆干烧肉,浓油赤酱的,于东海挑起一块豆干,就在审讯桌上吃着,一口汪汪的酱汁从他嘴边溢了出来,自己掏了块手帕出来擦着:“陈厂长,你们这大厨啥都好,就是菜太甜,这得放多少糖才能这么甜啊。 说着,他又挑了一大块五花肉,肥瘦夹花的,瘦肉一层又层,看着就好吃。一大口嚼着,于东海就往嘴里不停的送着米饭。 苏向东冷眼看着,虽然不想,但口腔在疾速的汾泌口水。 还有羊肉生爆的甜椒呢,闻起来就是一股水嫩嫩的甜辣,羊肉爆的也特别鲜嫩,那股孜然的味道,只要在边疆的人,没有不喜欢吃的。 两荤两素,就是量太少。 于东海顶多两分钟就扒完了,一抹嘴,问陈丽娜:“你看咱俩关系这么好,你就没给我多带一份吗,你们这饭我吃完没吃饱不说,更饿了。” 陈丽娜手里提个布袋子,上面印着农村信用社几个字,甭看这个袋子,万元以上的储蓄户才会发。 有,我确实多拿了一份,但这是给咱们苏工的,人是汽车厂的经理,我来探个监,不知道能不能给他们送饭? 于东海连忙摇头:“他们有伙食,好着呢,而且他刚吃饱不需要吃饭。 所以,他把饭盒夺过来就揭开了:“我吃两份盒饭那是随随便便,真的。 苏向东还戴着手拷了,两手抱拳,就说:“不就是毒贩子吗我告诉你们就行了,陈丽娜你甭玩儿我了,饭拿来,我要吃饭 “矿区有卖的吗,吸的人是谁,卖的人又是谁,源头从哪来,总共有几个人沾过毒/品,谁能到达边境上,直接跟境外的毒/贩子接头,现在就说,说完才有饭吃。”于东海啪的一声,把盒饭拍对面了。 苏向东原本是属于宁折不弯的那种人,而且,也是只要有口气在,就决不会让自己落下风的那种。 “于东海,你不要跟着陈丽娜搞理想主义那一套,毒/品全世界都有,没见谁真能把它给禁了,我没有贩,我知道犯法和犯罪之间的红线,但我不相信理想主义 有我在的地方,就没有毒/品,你苏向东不信,你就睁大你那双狗眼好好看着。”于东海说着,挑了一筷子肉,恶狠狠的吃着。 “我要先吃饭才说,否则的话,你就把我关起来,反正48小时后,你得放我出去。” “来,我喂你。”于东海说。 陈丽娜看这俩人,怎么就觉得那么搞笑,忍不住就哈哈笑开了。 苏向东深吸了口气,盯着陈丽娜,他怎么会仰慕她呢,他恨不得扒了她的皮。 终于,苏向东把库尔的名字,联络方式,以及他所知道的,库尔在边境上结识的人,全说出来。 于东海一踢凳子;招上公安佩上枪,当然是先找库尔,再赴边境,联络边境警察和边防战士,一起去捣毒窝了。 半个小时后,因为证据不足而被提前释放的苏向东扒着冷掉的盒饭,心中简直了,不要太悲凉。 回到汽车厂,新搭起来的二层简易小楼。 赵鸭绿等着他呢:“苏工,北京那边已经确定了,十月,领导们就要来视察了,厂房现在正在建,但关于改进车性能的问题,您可是出国考察过的,至少得提出几个有建设性的点吧怎么办,你说?” 苏向东手拍在办公桌上,还能怎么办呢,当然是继续追陈丽娜啊。 那个女人肯给点建议,他就能做出建设性的改变来。 数学竞赛考完,当时成绩是出不来的,柴校长带着孩子们,还参观了一趟乌鲁飞机场,去市内几所大学逛了逛,晚上带孩子们住了一夜的宾馆,这才给带回来。 刘小红头一回住宾馆,床太软,一晚上没睡着。 当然,主要是隔壁李明成在弹琴,还乱嚎,不停的吵,吵的她睡不着。 上了火车,高小冰就一直看着不远处的李明成呢。 小红,你昨晚听到隔壁李明成唱的歌没有?” “听见了,可真够吵的,他唱的那是什么啊?” “欧美那些地方现在最流行的歌曲,怎么,你听不懂吧?高小冰神神秘秘的说 刘小红摇头:“倒不是听不懂,只是嫌太吵,你要不说他是在唱歌,我以为是谁踩了狗尾巴,狗在乱叫呢。” “那叫摇滚。“高小冰说。 她咬着红红的唇盯着对面看了半天,突然就说:“聂卫民你过来,我要和你换座位。 “不换。” 你是不是嫌我家小红卖猪崽,身上臭,不想跟她一起坐你过来闻一闻,她身上很香的。?”高小冰的嘴啊,简直了 聂卫民给满车厢的同学盯着,咬牙说:““高小冰,小心我掐死你。 高小冰把聂卫民给扔远了,就坐李明成对面了。 直一幢楼上住着,高小冰心说:没想到啊,明成哥哥看起来斯文,还能唱那么狂野的歌。 “李明成,你想考北外吗?”她就问说。 李明成仰着头,低声说:“我想考解放军艺术学院,你对那个学校有兴趣吗?” 哎呀,高小冰头一回发现,楼上的李明成哥哥长的这么帅气哦。 要他变成兵哥哥,一定会更帅气吧? 聂卫民和刘小红给强扔到一个座位上,甭提多尴尬了。 这个周末,正值舂暖花开,也是农场里最忙碌,但也最漂亮的时候。 这个时候矿区的很多人都会到农场去。 现在已经没有工分那一说了,但是领导依然可以号召机关单位和厂区的工人们到农场里劳动,以换取额外的蔬菜和棉花等福利。 年年这会儿,陈丽娜肯定得去农场。 更何况,今年聂卫民听说,于连海已经从前线回来了,为了欢迎他,农场还要办联谊会呢。 所以,聂卫民心里有自己的计划,当然,那是准备要帮刘小红改良生活环境的,高高兴兴的,就回家啦。 结果他刚一回家,就发现家里气氛不对,因为有一个公安就在他家客厅坐着。 “香水,火柴,我们是从留在现场的这只火柴盒上,提取到了指纹。那个公安就是于东海,他对聂工说。 聂工在饭桌前坐着,说实话,聂卫民从来没觉得爸爸老过从小到大,爸爸在他眼里,似乎一直都是那么个样子。 可今天,他发现爸爸的脸色是那么的不好,头发间似乎还有隐隐的白发。 颤抖着手,聂工接过火柴盒,上面有紫色的印痕,当然就是用碘伏蒸馏过之后的,碘伏的印子了。 “你说,这火桨盒上的指纹,要跟卫民和卫国的做对比?聂工抬头,惊讶的望着于东海。 那种惊愕和不敢相信,犹如重重一击,击在聂卫民的胸膛上 他往后退了两步,拿香水和火柴搞燃烧,是他出的主意要真在现场提到指纹,二蛋就完蛋了。 聂卫民以为自己玩的天衣无缝呢,以为自己脑子那么好,肯定可以逃过一劫呢,却没想到,二居然会在现场留下一个带着指纹的火柴盒。 火柴盒上贴着北京二字,显然了,那是他们家最常用的火柴盒,妈妈每次要买,都是买上一大包回来,放在厨房的灶头,由着他们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出了这种事情,于孩子来说,一瞬间想到的态度,大概就是跑。 旦等出门,扶着院门前的树,聂卫民就又站住了。 真犯了法,公安都追到家里来了,想逃,那估计是不可能 二蛋穿着一件不知道哪来的脏兮兮的牛仔服,头发烫的跟鸡窝似的,摇摇晃晃的也正往家走呢。 把把二蛋拽到小树林子里,聂卫民朝他头上就是一拳头“不是跟你说了吗,火柴盒、香水瓶,这俩样必须带走,你怎么把一盒火柴留哪儿啦? “没有啊,不说这俩样东西,脚印我们都扫了。”二蛋一脸的懵。 聂卫民气的:“那就是小吕还是大吕,因为抽烟,也带着火柴,而且没有擦除指纹。你懂不懂,你是他们的大哥,咱们共同实施犯罪,追到一个人,全部都得进局子。 总之,完蛋了,事前演练了那么多遍,教他们如何让一间房子能够密闭,又如何只起可以自已灭掉的火的。 聂卫民还千万次的叮咛嘱咐,一定要擦除所有的脚印和手印,尤其是指纹,因为公安能兑比指纹,而他爸更厉害,他爸能只凭两只脚印,推算出凶手的年龄身高和体重,只差算骨龄就这,他们居然丢了一只火柴盒在现场。 “哥,怎么办啊,要小吕他们给发现,服装厂的工作肯定就完了。”二蛋下意识就说:“我,我想办法让他们赶紧逃吧 “咱们逃了,爸妈怎么办?“聂卫民问二蛋:“他们在矿区还怎么做人,你还记得甜甜丢了以后吗,陈自立头发全白了,拿鞋油染黑了假装自己没事儿,可有一天下雨,他从班车上下来,边走,头上边往下滴着黑油,那是咱们基地的人好,没人笑他,要有人笑,他脸往那儿放,甜甜妈直接气出心脏病,是人给抬出基地的你忘了? 二蛋扑通一声,就坐到地上了。 爸爸头发白了,然后抹上鞋油假装头发还是黑的,再给雨冲掉的画面,一下就浮现在他眼前了。 俩哥俩面对面看了半天,聂卫民拍了拍二蛋的肩,俩人就准备进去坦白去了。 而家里头,聂工正准备送于东海走呢,俩人还在聊天。 真要这么吓唬孩子吗?而且,咱们这属于栽赃陷害啊,这火柴盒是你家的,不是我们在犯罪现场找到的,再说了,一间民房里燃了一点酒精,这都够不上刑事犯罪,咱们这等不等于大炮轰蚊子。“于东海低声说。 当然了,刚才他和聂工之间是作戏给聂卫民看的。 首先,是陈丽娜因为自己的香水瓶子丢了,而怀疑火车站的爆炸案,就是二蛋和聂卫民俩兄弟干的。 再,她把服装厂的那帮小混混们全提来问了,威逼利诱但一个个牙关咬的紧着呢,为了保护他们老大,绝不松口。 俩孩子犯这么大的事儿,陈丽娜当然要跟聂工商量。 接下来的事情,就全是由聂工来主导了。 没有人员伤亡,以及,只是火车站外面一处破的平房而已,巨大的响声引发了恐慌,要说影响,主要就是把火车站上的人都差点给吓坏了。 而性质呢,说它恶劣就恶劣,说它不恶劣,也不算恶劣。 但是,聂工生气的是,自己教了聂卫民那么多,他居然拿着这种技能去犯罪。 没办法,送走了于东海,聂工就准备用自己的方式,来收拾自己这俩儿子了。 聂工教子,可不比陈丽娜的温情,那烧火棍子都放不狠,打不疼。 他明知没有证据,主动栽赃一个火柴盒,打好招呼,就准备要把俩儿子给关号子里,冷静两天去呢。 至于服装厂的那帮小混混们,只要聂卫国吐口,当然是一起抓。 什么地方最能叫他们脑子清醒,以后不敢犯事儿,除了公安局,还有别的地方吗? “卫民要高考了,不会留案底吧?” “只关拘留所,不会留案底的,到时候我跟柴校长请个假就行了。”聂工说 陈丽娜还是觉得不行:“二蛋皮,你把二蛋和他那群混混关几天也就完了,卫民那孩子心思敏感,细腻,你就不怕他给关完了,发挥不好考不上大学?” “考不上就再复读一年,他才十六,那么早上大学,心智不成熟又给人夸几句,很容易迷失自我,要我说,就该让他复读两年,醒醒脑子再读大学,他是够聪明,但他能驾驭那份聪明 陈丽娜正在裁布呢,转眼五一,农场里要搞一场难得的机关单位联谊会,她正在给妹妹裁一条,传说中的白雪公主的裙子呢 只为让妹妹能在农场里搞联谊会的时候,做一个漂漂亮亮的,白雪公主。 妺妹觉得很好奇:“妈妈,号子里好玩吗? 陈丽娜说:““妈妈也不知道,但是,咱们大概得给你大哥和二哥准备牙刷,牙膏和洗脸盆,还有脱鞋,你大哥呀,还得备三条内裤。” “我去帮他找内裤。”天真的妺妺还以为,号子是什么好玩的地方呢,就去帮哥哥找内裤了。 转眼,俩气的聂工肝在颤的臭小子,就进来了 为防不能一发击心,聂工故意轻撩了撩头发;把自己几根白发都露了出来。 老父亲的心啊,在俩儿子的眼里,已经碎了。 第214章 蹲号子 “谁点的火,又是谁把王小兵哄那地方的?“聂工就问。 二蛋招待的老实着呢:“小吕点的火,王小兵是自己去的爸,我真的就只是在远处看着,他们说我是学生,不让我去,我也不知道有我指纹的火柴盒为什么会在犯罪现场。 他眼泪叭叭的往下丢呢。 爆炸声呢,又是怎么来的?”聂工再问。 二蛋说:“小蒙和小金是帮着装货的,就只是在操作的时候把卡车的后挡板猛然放下,声音就特别大。” 所以,爆炸声和火,就是这么着,同一时间发生的 聂工看大儿子:“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聂卫民举起了手:“我是操纵全局的那个人,你们抓我就好 玩火,耍小聪明的时候得意吗,是不是以为永远都没人能戳穿你们?”聂工就问。 聂卫民还点头呢:“要操作的好,是不会被揭穿的,而且爸,我想过很多遍了,我完全可以用火/药,但我知道火车站是个人流密集的地方,我没敢。 家里有枪,还有火/药,要他再手狠一点,是不是就得端枪出去。 “可你知不知道,在火车站那中人流密集的地方,踩踏跟爆炸一样可怕,而你妈和卫星当时就在火车站,一旦发生大规模的骚动,混乱,她们很可能被人踩死? 聂卫民脸都白了,没说话。 陈丽娜要不是有苏向东那个油耗子撑着,当时肯定就绐踩下铁轨了,但这个她没说出来,她要说出来,聂工估计就该拿猎/枪轰人了 妺妹摇着爸爸的腿呢:“爸爸,大哥知道自己错啦,只是嘴硬。“好吧,这时候就闺女最可爱了。 邓淳在外面吓的魂飞魄散:““卫疆,你爸不会疯了吧,聂卫民和聂卫国可是他亲儿子,他不说帮他们洗脱罪名,要送监狱里去? “是局子,但只是拘留,不是坐牢。”三蛋说。 邓淳竖起了大拇指:““你爸心真黑。” “怎么办,你们是自己去自首进局子,还是让我送你们去?聂工就问。 聂卫民说:“我自己去就行了。” 蛋特不争气的说:“妈,我饿。”他也不知道再说啥,他就是不想离开家,不想离开妈妈,而且,关监狱啊,虽然说从来没关过,但一听关监狱,每个人下意识的,都是感觉自己从此就要完蛋了嘛。 “让他们吃了饭再去吧?”陈丽娜于是说。 对啊,吃饱饱的再去吧。”妹妹也说,她正忙着给二蛋准备拖鞋呢。 二蛋的拖鞋,臭烘烘的,妺妺擄着鼻子说真臭真臭,给他放洗脸盆里了 蛋仰天嚎了一声,哭的房顶都差点要掀翻。 三蛋倒没事,邓淳给吓坏了:“不行,这种场面我受不了聂卫疆,咱俩到小林子里背英语吧,咱俩好好学习,可别学他 想起自家老爸给他气的胃疼,然后拿头撞墙的样子,邓淳心里好酸啊。 他也好想他的爸爸,唉,要是妈妈还活着就好了,邓淳想要妈妈活着,我肯定会乖乖听话的。 晚饭陈丽娜做的羊肉臊子的机器面,因为二蛋喜欢吃她手擀的,特地还给二蛋又手擀了一张。 炒了一个豆角五花肉,再凉拌了个黄瓜,还有昨天放冰箱里的黄焖,炖了放桌上,全是他哥俩爱吃的。 妹妹小小的人,早给他俩准备好了拖鞋,洗脸毛巾和牙刷脸盆,就在地上摆着呢。 给聂卫民挟了块拍黄瓜,她说:“在外面,记得要开开心心 聂卫民抿着唇点头,摸了摸妹妹的头发。 她又给二蛋夹了一块肉:“团圆的饺子滚蛋的面,你要跟面条一样顺顺利利哦,吃完就滚蛋吧。” “这孩子怎么这么能说,都哪学的啊?”陈丽娜就问。 卫星说:“我冷爸爸教我的呀,他说,部队上滚蛋都是吃面 那不叫滚蛋,叫退伍。”一直装严肃装悲痛的爸爸终于忍不住提醒妹妹:“你不能再去你冷叔叔家了,说话可真粗暴。” “但冷爸爸说你很小器,哼。”妹妹说。 聂工差点忍不住就要笑场了,只得别过脸。 聂卫民吧,能感觉得出来也许事情并没有那么严重,因为他从苏向东的身上学到了,什么叫作犯法,以及什么叫做犯罪他很小心的掌握着那个界线,顶多只是关押两天,批评教育 但在聂卫国这儿,天都塌了。 他和他的小弟们的前途全都完蛋了,他要进监狱了,他从此得是个犯人了 吃完饭,他还非得给妈妈最后再洗一次碗。 聂工让赶紧走,陈丽娜觉得孩子可怜,于是全家又看着蛋洗碗。 二蛋呢,简直搞的跟临终告别似的:“妈妈,对不起,原来我洗碗总是马虎,要你再洗一遍。” “没关系,以后洗干净就行了。 “我要死在监狱里,你不要想我,但我会永远记着你的。二蛋不敢看妈妈,不敢看妹妹,一会儿后悔自己从来洗不干净碗,一会儿又后悔自己没有多疼疼妹妹,抱着聂卫星哭的呀。 聂卫星呢,善良,仗义,但决不悲情,给他抱烦了,就说哎呀快点滚蛋吧,二哥你身上可真昊。 蛋一步三回头,是给聂卫民硬拽到车上的。 被子,脸盆牙刷,往后备厢里一放,带着几个小的,全家就送着俩大的一起蹲号子去了。 “妈,我要死了你可不要想我啊。”二蛋的眼泪,简直就像汪洋大海。 陈丽娜说:“你不会死的,而且,你们干了坏事就进局子这是你们该负的法/律责任,等出来的时候,我会去接你的。 “可万一我死了吧?”二蛋简直了,哭成一滩水了。 妹妹说:“我们会把你埋了的。 事实上,于东海听说聂工想收拾儿子的时候,一开始挺为难的 没有罪证,然后栽赃罪名,把俩孩子给关拘留所,这种事情它不符合法/律。 正好,他们从边境上破获了一起境外走私毒/品案,胡区长在公安局听汇报呢。 矿区目前吸那玩艺儿的人不多,有一个叫库尔的,本来是给抓了,结果在从边境回来的半路上,因为吸毒过量而死了。 从贩毒案又说到火车站的过火案上,因为事发在高三学生要去考试的时候嘛,胡轩昂就多问了几句。 于东海就多了句嘴,说聂工怀疑是自己俩儿子千的,但目 前没有证据,只能屈打成招,唬孩子,问胡轩昂该怎么办。 胡轩昂倒是想起一件事情来。 他说:“我比聂工大点儿,我是37年生的,一开始在北平读的小学,那时候我特喜欢磨豆腐,不愿意去读书,宁可到隔壁的永顺和帮人磨豆腐,就是不上学。那两年饿啊,而且北平是给日本人占着的,不说满大街抢吃的,百姓过的都是提心吊胆那时候能读书,多不容易的事儿。有一天我死活不肯上学,我爸就说,要把我送到治安队去,当然,他是塞了钱,打过招呼的,但是,我不知道啊,在里面蹲了三天,出来我就愿意学好了。 于东海都笑了:“现在新社会,跟旧社会不能比啊领导。 我觉得,只要能教育孩子,一切都可以通融,国外甚至有很多,专门一天,让孩子们去体验大人的各种工作岗位的活动呢,农村还有很多,孩子不愿意读书就专门让他种一年地的呢,为什么你就不能关两天,要关两天能挽救一个濒临犯罪的孩子,很有必要。 好嘛,关就关吧,但为了怕影响不好,于东海特地让聂工把车给开到后面了。 怕有人再看见,说出去要传闲话。 正好李明成来给胡轩昂送饭,胡轩昂就吩咐:“明成,你不爱唱歌嘛,搞个悲情点儿的音乐,一定是要特悲壮的那种,就站羁押室的外面唱,好让聂卫民两兄弟,能醒醒他们的脑子。 所以,进了羁押室,才换完衣服,二蛋就听见外面吉它咣的一声。 那不李明成最近正在狂热的喜欢着皇后乐队的那首《波西米亚狂想曲》,是高小冰送他的磁带,那种音乐,声音里的那种痛悔,那种无奈,那种将死之人的绝望,尤其是中间一声声的叫着妈妈,二蛋混身的汘毛,就仿佛被点燃了一样。 “哥,这歌词是啥,你能听懂吗?”他问聂卫民。 “妈妈,我刚刚杀了人。” “用枪抵着头,扣动了扳机,现在他已经死了。”聂卫民听着,翻译给二蛋听:“妈妈,人生刚刚开始,但是现在我完全把它毁掉了……我无意让你哭泣,若明天这个时候我不能回来,你定要撑住……撑住 却原来,他的此刻,早给唱在别从的歌声里。 聂卫国突然就不哭了,蹲到了角落里。 羁押室是单独的,里面就他兄弟俩人,二蛋和聂卫民俩人相对而坐,静静的,听李明成在外面唱了半夜的歌。 而聂卫国的那帮小弟呢,所有参于过陷害王小兵的,也给单独关押起来了。 杀鸡儆猴,三蛋和邓淳到这一刻,才发现要真千了坏事是会给抓进号子里去的 估计自打邓淳生下来,也没有像现在一样的,安静过。 相互看了一眼,俩人头就偎一块儿,安安静静的睡着了。 夜里陈丽娜躺炕上了,刚哄睡妹妹,聂工进来了。 独自坐了会儿,他掰过陈丽娜的脸颊吻了吻,就又准备要走 “你今晚不会还加班吧,怎么这会儿出去?”陈丽娜就问。 聂工说:“孩子们给羁押着,我不放心,我在外面等着他们去 说完,他就走了。 事实上,总共羁押了48小时,第三天一早,为了聂卫民能早点到校,于东海早上六点钟就把他给喊起来了 这会儿天还没亮,外面正是一团麻黑的时候。 四月的早晨,冷,风中满是花香。 聂卫民的性子,跟苏向东挺像的,自恃聪明,也知道父亲不敢拿他的前程怎么样,而且,他也确实只是做了个恶作剧而已 关了两天,受点小惩罚,出来该上学上学,该考试考试于他来说,没什么大的损失。所以,淡定着呢。 结果,从公安局出来,拐过弯子正准备往学校去了,他就发现,路边停着一辆车,抬头看,还能看见二楼羁押室窗子上的钢筋呢。 这辆车看着眼熟,好吧,00002,这是他家的车。 车顶上铺几床厚被子,上面落了一层薄霜,聂工抱着手臂,就在驾驶坐上睡着呢,为防把自己闷死,他开了一点窗户缝 聂卫民明白了。 车正好在窗子底下,是因为他爸怕他们要从羁押室逃出来,而垫着被子,则是怕他们要万一逃出来,跳下来的时候,不至于摔断腿。 那这两夜,估计他都是这么守着的 抹了把脑袋,聂卫民在车外面疾走了两大步,头抵到了车窗上。 深吸了口气,他敲开窗子说:“爸。” “哦,出来啦,卫国呢,我带你们去吃碗羊肉粉?”聂工醒来似乎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就对聂卫民说。 他不会跑的,也不会跳楼的,还有,他们还得多关押十小时,您能先带我吃个早餐,然后送我上学吗,我估计我已经落下好多了?”聂卫民说。 聂工把车挪了过来,俩父子把被子全抱了下来,开上车,就去吃早餐了。 傍晩,陈丽娜带着邓淳,三蛋和妺妹几个,才要去接聂卫国和他的那二十个小马仔呢,无一幸免,全部在拘留所里呆着呢 被邀请去接小混混,冷奇觉得很意外:“还敢点火,一人放大脚,赶回哈密不就完了,陈丽娜,你就是事太多 说实话,大家对于喜欢小偷小摸的混混们,都是极为反感 品型不端,又何谈别的。 妹妹也说:“一人放一大脚。 邓淳和三蛋两个坐的可端正了,一言不发。 把一群孩子带着,就回服装厂了。被羁押嘛,肯定吃不好,而且,主要是那种心理压力,好容易养胖的一群孩子,全瘦了,马瘦毛长的。 食堂给下的面,一人一碗,二蛋不动筷子的时候,小吕他门也不动,陈丽娜把面挑了挑,把筷子给二蛋,一帮小混混们才敢挑面。 “你们觉得不过是点个火,放个声响,可那天火车站差点就踩死人了。”陈丽娜看他们都吃了起来,才说:“我和聂卫星差点给人踩到铁轨上,而那时候正好要发车,如果发车,我俩就会给压死在铁轨上。 二蛋又不敢吃了,憋着泪,但没敢说话。 “你们可能觉得这没什么,毕竟我于你们也不过外人,聂卫星也不过是个你们不认识的小女孩而已。但要是你们自己的家人呢?给踩坏了,怎么办?”既然要教育,那就痛彻心肺,说的更严重一点。 事实上对于这帮孩子来说,陈丽娜至少给了他们一碗饭,夜里还专门请了老师,教他们读书识字,唯一的不好处就是工资给的太少,一个月才两块,他们完全没得钱花。 但聂卫星呢,多可爱的小姑娘,要真给火车压死了,这帮孩子估计全得疯 二蛋不吃面呢,眼睛红红的,看着妹妹。 妹妹说:“我没死,我好着呢,你们看。 她把小胳膊一伸,一群混混们的眼睛全红了;他们不敢想象,小卫星要给火车碾死,他们还有何颜面活下去。 “不是我苛扣你们的工资,而是,你们都很能吃,吃饭就是大笔,读书请老师也是一大笔钱,你们还要住,还要穿衣服那不全是钱吗?”陈丽娜于是又说。 孩子们顿时又沉默了。 事实上,服装厂根本没有那么大的出货量,而他们,也确实能吃。 “别说了,年满十六岁以上的跟我走,十六周岁以下的,继续滚回服装厂去搬货,如果还有敢搞事的,一律关少管所。“冷奇说。 他又不是看不出来,陈丽娜故意卖惨,不就是想让这些孩子们当兵吗。 现在当兵,不比原来,像他,十三四岁就穿军装了,现在要年满十八周岁。不过在边疆,这个条件因为征兵条件的不够可以放宽,主要还是根据地方上的情况而变的。 所以,冷奇可以做这个主。 “你妈搞这么多孩子,她养不过来的,聂卫星,你安娜姨就个孩子,锋锋又那么可爱,考虑一下,去我家吧。”冷奇悄声 “不去,你的手上有粑粑。”卫星悄悄说。 冷奇给气的,伸着双手说:“我已经洗过很多遍啦。 聂卫星手捂着小嘴巴:“可还是臭臭的 冷奇深吸了口气,悄声说:“你知道吗,你们家那么多孩子,你爸给他们全都擦过粑粑,他的手岂不更臭?”丧心病狂的抹黑 妺妹想了想,似乎是的哦。冷奇就说:“男孩真讨厌,越大的越讨厌,你说,你们家的男孩有锋锋可爱吗?” 妺妹想了想,好想是没有哦。陈丽娜于是说:“反正你二哥也不听话,卖唱换钱,换了钱就是胡吃海喝,我听说川菜馆的老板见了他,现在都是喊大哥,卫星,不行你就去你冷爸爸家吧,你二哥呀,早晩得把咱们家给倒腾千净。 二蛋给吓坏了,举起双手说:“妈,我改啦,我真的改啦 痛彻心肺的聂卫国,上辈子,那是仗义疏财,挣得多也花得多,死的时候兜里没有一毛钱的主儿。 旦这辈子,他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父母和家人,以及,条正道的难走。 所以,他懂得省钱了。 也懂得,他活着,不止是活自己,而是活着一家人的期许 从此,他虽然还唱歌挣钱,但再也没有乱花过一分钱。 第215章 光荣归来 想在农场搞个联谊会,是于连海的要求 作为一名光荣归来的战士,他说,无论是否实行承包制了农场于他来说,依旧是片热土,而他呢,最大的心愿,就是要在农场里搂着陈场长跳支舞。 以庆,自卫反击的胜利。 农场自从承包制以后,确实问题挺多的,当然,很多都是邻里纠纷啦,你偷我我偷你啦。 虽然是小问题,但没有一个手腕强硬的领导管着,这种歪风刹不住,今天偷猪眀天偷瓜,再过一阵子,就该偷盗成风了 而领导们呢,因为这种问题,现在又想把农场归为集体制 集体制,政府没什么,社员们可就又变穷了。 所以呢,陈丽娜其实是想到农场去,好好儿揪一揪农场里那帮别有用心的坏分子,趁着这个机会,跟田晋谈谈管理上的事儿,看下一步的农场,该怎么走下去。 这不,她正思考着呢,就有人敲她的门了。 “丽娜,可真是叫人走茶凉,你们要在农场搞联谊会,为什么不邀请我们汽车厂的人?”来的是贺敏 陈丽娜就惊了:“汽车厂的人跟农场有什么关系,我们为什么要请? “我曾经还是农场的书记呢,那是我的老地方,而且吧,我们苏书记还是特别特别的想再见你一面,你不让他进服装厂,路上见了面你也是抬脚就走,在农场里见个面吧,他想给你展现,你所不曾见过的,他的另一面,行吗?”贺敏说。 陈丽娜是真忙,抽空管完农场的一摊子,还得盯着服装厂的秋装呢。 没错,虽然夏天还没到,但服装厂生产的夏装,已经被运送到各个城市的百货商店里去了。 而陈丽娜和胡素现在的工作,则是听音乐,听广播,看电影,然后从各个方面,找今年秋天的时髦,然后设计出,更好看的衣服来。 “你告诉苏向东,我陈丽娜不缺仰慕者,也不兴谁给我展示才艺,我家聂工什么才艺没有,我稀罕他?” “人好歹琴棋书画样样都懂,还会画连环画呢。“贺敏有种,恨不能把苏向东塞到陈丽娜眼睛里,让她发现他的好。 “他是大油霸,你不知道吗,贺敏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他可是天天指使着那帮小混混们偷油的啊,油卖往哪儿了,咱们不知道,但他绝对有关系网。你跟了他这么久,我就问你,你真什么也没看出来?”陈丽娜反问。 贺敏脑袋一歪:“没有…?” 陈丽娜于是冷笑。 “再说了,汽车厂发展的好,能造岀真正性能优越,各方面都好,外观还时尚的好车,对于咱们矿区的经济,那不是一次很大的带动吗。我们苏工都说了,只要意见提的好,等北京的领导团来了,他让你全程接待。”再抛一个诱饵。 陈丽娜白了贺敏一眼:“那你告诉他,除非他能给我提供收油的人的信息,以及黑炼油坊究竟在什么地方,否则,我没什么可和他好谈的。 陈丽娜从苏向东这儿搞到了毒/贩子的窝点,捣了边防上的毒/品走私渠道不说,现在还要苏向东的黑油网点。 贺敏忍不住说:“水至清则无鱼,陈丽娜,这话是你跟我说的,苏工不论别的方面怎么样,人家也是认真的在搞汽车产业,你非得把他给弄的关起来,或者横死街头才行吗,他死了,难道就没有新油霸,难道就不会有新的毒/贩子,那就跟韭菜样,是割不干净的。” “要你家军强吸/毒,或者是给人栽赃贩/毒,你会恨不能杀死天下所有跟毒/品二字有关的人。要你妈在黑油耗子的不慎操作中给烧伤,炸伤,你会恨不能提着枪,轻光所有的油耗子。贺敏,你之所以能站在这儿说风凉话,只不过是因为,你没有成为受害者而已。” 而聂工之所以恨油耗子,是因为他看了太多的危险操作,炸飞了太多无辜的人。 之所以恨毒/贩子,是因为上辈子,他的俩个儿子,全因此而死。 贺敏说:“有话好好说嘛,大家不都挺高兴的,你干嘛这么凶? 那你就告诉苏向东,要论唱歌,我家聂工唱的好听着呢,我不兴听他唱。要比射击,冷部长百步穿杨,他连人一根汗毛也比不上,我们还有俩从前线凯旋归来的战士呢,而他,不就会画点画吗,我不稀罕那些,让他把矿区油耗子和油贩子的证据,给我交出来。 贺敏举手表示投降,转身离去。 他可以预见,苏向东听了这话,得给气成什么样子了。 陈丽娜的白雪公主裙终于缝好了。 蓝色的上衣,金黄色的泡泡裙,为了让泡泡蓬起来,陈丽娜特地在下面加了两层比较硬的里衬,估计穿上不会怎么舒服 邓淳和三蛋两个搓着小手等妹妹换衣服呢 不一会儿,妹妺就背着小手,蹦蹦跳跳的岀来啦。 哎呀,圆圆的眼睛,微卷的长发,头上戴个红色的蝴蝶结这就是白雪公主本人啊。 邓淳是看过动画片的,拉着妹妹的小手说:“不能总是把手背在后面,小女孩的手要放在前面,这样,这样捏着。 妹妹于是把手放前面啦,一扭。 淳想来想去,还有一点,他于是说:“要这样,漫画上看不出来,但白雪公主要转个圈圈的,这样转一圈,裙子就会散开 妹妹不会啊,嘟起嘴,一手叉腰,一手摸着下巴,扬头看着妈妈。 陈丽娜给三蛋和邓淳看着,突然就发现,自家这小公主现在一幅男相,确实该学点儿舞蹈了。 她打开双手,两脚轻掂,在客厅里旋了一圈:“来,聂卫星也跳一个。 小女孩对于舞蹈的敏锐,那是天生的。 妺妹也打开手,转了个圈儿,果然,裙子整个儿的蓬起来了。她自己都兴奋的,哇的一声叫 妹妹变成一只陀螺了,从客厅转到院子里,停不下来的转 三蛋说:“要有个相机,给妹妹拍张照多好啊。 邓淳也高兴坏了:“这果然是真正的白雪公主,但是小陈阿姨,我们也应该有衣服啊,装扮成小矮人,咱们才能去参加舞会 “小矮人多丑,你们都是骑士,不是小矮人。“陈丽娜哪有那么多的时间给他们做衣服啊,拍着脑袋就说:“去,把牛仔裤换上,衬衣穿好,咱们就该出发啦。” 邓淳突然一看,不对:“小陈阿姨,白雪公主只能有一个你怎么还做了两件这样的裙子?” 陈丽娜说:“卫星还有一个姐,一个妹呢,姐姐快五岁啦妹妹也两岁了,她们也要穿这样的裙子。 小心眼的邓淳就生气了:“白雪公主只能有一个,这个裙子必须留着。” “那你就留下来看着裙子,我们一起去农场。陈丽娜说。 邓淳还没去过农场呢,总听聂卫疆说农场有多好,原来有多少漂亮的知青姐姐,周围全栽的桃树,开了花有多漂亮,当然不能不去。 但是,他还是得使个坏,不能让别的女孩也穿白雪公主的裙子,哼。 “卫民,卫国,你们要不要去?”那不还有俩大的,现在除了闷头读书就是干农活儿,这会儿,俩兄弟正在后院起屋子呢。 家里人太多,房间不够住。 聂工买来的材料,一直想在葡萄架的旁边再加一排平房,没时间加。 这俩兄弟现在毕竟大了,卫民画图放线,卫国带着他的几个混混们砌砖,反正不论盖不盖得成,陈丽娜都是由着他们去弄 青春期的孩子,把精力发泄在盖房子上,总比跑出去打闹或者干坏事强吧 二蛋和聂卫民俩人在砌墙呢,看卫星转的漂亮,二蛋就说我们就不去啦,你们自己去吧 羁押了一回,这哥俩简直,用聂工的话说,终于知道他们不是在天上飞,而是在地上跑的了,聂卫民谦虚了不少,二蛋直接,沉稳的不像是聂工生的了。 前往农场的路上,非请而来的苏向东,坐的是自治区区长高峰的车。 “高大勇现在在成都军区,已经是排得上号的了,虽然他想回矿区,但领导们是肯定不会让的,而于连海呢,他估计很快得去西藏,做为从矿区出去的老人,来一回不容易,人就想在农场里开心一下,坐一坐,所以你看,我也从自治区赶回来了。”高峰说。 “是是,领导说的是,我也会在汽车制造行业不遗余力的发挥我的才能,当然,这些离不开领导们的支持。以及,高区长,陈丽娜跟前,您会帮我说话的吧。”苏向东说。 “苏东,你一直文娱方面是专长啊,今天呢,我们是为了正事来的,而且,我们都不擅长调节气氛,你把气氛调节一下,我觉得吧,气氛调节起来,领导们高兴了,什么事都好办,你说呢?”高区长说。 他和苏向东是同一个大学的师兄弟,对于苏向东那是带着另一种偏见的,当然不相信他是油耗子,而且,还特同情他呢 “我要在农场把气氛搞起来,你把陈丽娜调汽车厂来,给我当副手,怎么样?”苏向东突然就说。 要说他,吹拉弹唱那是一把好手。 而联谊会,最需要的,不就是他这种搞活气氛的人。 太好了啊,只要他能把领导们哄高兴了,当着大家的面开口,到时候把陈丽娜调汽车厂,那她还作什么作,她只得听从他的命令啊 农场这些年富裕了不少,修建的当然也很好,曾经的人民文化馆给翻修过,建了一挺大的舞台,整个场地都重新收拾过不过就是,自从这两年承包制以后,这地方就很少开了。 田晋带着人,正在准备迎接领导们呢。 今天大家是早上来的,上午视察农场,中午分配了人家管饭,到了下午当然是大家一起娱乐一下,晚上还有一场电影,总之,田书记安排的妥当着呢。 苏向东两手插兜,看着矿区好多领导都来了,连阿书记似乎都对这儿很熟悉,就专心的,等聂工两口子了。 不一会儿,就见陈丽娜进农场了。 不过,她在人民文化馆的前面并没有停车,把聂工一扔,老吉普一开,直接就往里面走了。 “区长,陈丽娜不跟着咱们,一起去视察承包制以后的生产情况吗?”他问。 阿书记笑眯眯的说:“苏工,农场是小陈第一个单位,她对这儿比咱们熟,咱们看咱们的就好,她会从侧面了解问题的。 苏向东看聂工下车了,就跟聂工走一块儿了。 “自治区的区长都来了,苏工你面子够大的。”聂工拍了拍苏向东的肩,就说。 苏向东摊了摊双手:“不论你们怎么看我,我只知道一点那就是,她有能力,就必须去汽车厂,把它给我展现出来。 聂博钊两手插兜,突然回头,就说:“你知道吗,傅永东在我们单位,一直都不算是一个特别出色的人,但是,他有一种能力,特别擅长模仿人写字,以及,他就是用萝卜雕一刻章子,也能雕的惟妙惟肖,当初我大挑旦从齐思乡来,是黑户,进不了农场,就是他帮我雕的章子,造了一套假档案,然后,我大挑担就进了农场,一直工作到现在。” 苏向东原本张牙舞爪的,顿时就停下了,不解而又困惑的看着聂工。 “我托我在公安厅的同学查过你的档案,你和傅永东虽然在现实中没有交集,但你曾经在延安时,有一个笔友,就在我们矿区,而且,就在1号基地,所以,我猜他就是傅永东。“聂工于是又说:“当假设成立,这件事就有意思了,你的手下之所以次次都能偷油成功,是因为傅永东一直在给你们通风报信的缘故 就这么轻易的,苏向东就给拆穿了 他站在原地,盯着聂工,脸色渐渐的就变白了。 事先没有任何消息,没有任何动静,聂工就这么着,把他的内线,给拔出来了。 聂工再拍了拍他的肩:“我已经让于东海把傅永东给抓了,不过我估计以他被洗脑的程度来看,他不会把你咬出来。可是苏工,你想强压着陈丽娜低头,那是不可能的,还是好好考虑下吧,把收油的上线,以及你所掌握的炼油坊的位置告诉我好吗?” 说着,聂工转身,就离开队伍了。 因为他远远的,就看见于连海在向自己招手 老战友彼此拍了拍肩,于连海说:“走,去见见小陈吧,我有个好东西,要给你,给她和你们全家人看。” 陈丽丽家的院子里,三蛋和邓淳俩一脸的不高兴,抱着手臂厥着嘴,正在望天呢 而妹妹呢,在院子里追俩只花公鸡。 她蓝面,金黄色裙摆的泡泡裙是真漂亮,时不时的转个圈子,裙摆跟朵莲花似的 聂工心里那当然叫个爱啊,两手叉腰,站远处看着妹妹呢 陈丽娜正在劝邓淳和三蛋俩:“农场的妺妺也是妺妺,你们不能这么小器,而且,咱们是来做客的,不要把不高兴摆在脸上,一会俩妹妹出来,一样要夸漂亮, 邓淳往这边扭,三蛋往那边扭,都是哼的一声。 白雪公主如果有三个,又有什么稀奇的。 他们只知道,大姨去给另外俩妹妹换衣服了,而且也是白雪公主的裙子。 于连海招了招妹妹的手,等她跑到自己面前了,从上衣兜里掏出块东西来,指着问说:“聂卫星,你还认得这个吗? 卫星接了过来,看了一眼,见是个金黄色的长条块,上面有个大窝窝,摇头:“不认识。 于连海解释说:“叔叔在战场上啊,给敌人击了一枪,心脏的位置,但你知道叔叔为什么还能活着回来吗? 把那块大黄鱼比在自己的左胸,于连海说:“就这个东西,帮叔叔挡住了子弹。 陈丽娜顿了半天,才明白过来。 原本,于连海估计是该牺牲了,而妹妹送了他一块大黄鱼,那块大黄鱼,正好帮他挡了子弹。 于连海执意在前往西藏前要来一回农场,是因为他想说这 “我闺女救了你一条命,于连海,将来我闺女岀嫁,你得赔七只大黄鱼,七只换条命。”陈丽娜笑着说。 第216章 农场里的舞会 陈丽丽没想到陈丽娜给自家俩小的也做了裙子,惊喜坏了,这不赶紧,就让俩孩子脱了衣服换裙子呢。 相比于现在陈丽娜会刻意帮妹妹保护皮肤,以防她晒黑,大妞和二妞那是直接叫紫外线侵害着的。 黑黑的小脸蛋儿,大妞丑一点,二妞眼睛圆圆的,很漂但就是黑。 不过,情人眼里出西施,没有母亲会觉得自家的闺女丑,大妞丑一点,妞可是越长越漂亮啦,跟她小姨长的一模一样 有一个像她小姨的闺女,从小就能感觉到不像大妞那么笨陈丽丽现在着着仨闺女,也是由衷的开心呢。 俩小黑妞换好了衣服,争先恐后的,就从屋子里冲出来了 聂卫疆手里抓了一把土,邓淳更猛,抓的是锅底灰,俩人就准备着,俩小妞一出来,就往人裙子上蹭呢,反正,就是不能叫她俩抢了妹妹的风头。 结果等俩小妞出来一看,三蛋就把邓淳给拉住了:“邓淳算了吧,让她们穿着吧。 叫又白皙又漂亮的妹妹一衬,唉,俩小妞儿真是,传说中的柴禾妞啊,那么黑的皮肤,穿着甭提多柴了。 反正,只要陈丽丽高兴就好吧。 “中午想吃啥,听说有个姓苏的,中午也在咱家吃饭,要不你和我一起做?”陈丽丽试着,就问了陈丽娜一句 在她想来,估计陈丽娜不会跟她说话的。 没想到陈丽娜说:“好啊,包饺子吧,你剁肉,我和面,人多了饺子方便,还好出锅 陈丽丽嗯了一声,倆姐妹就出门拔菜去了。 她家的蔬莱园子,理的好着呢,全是温棚,进去全是绿油油的菜蔬 一群孩子跟在后面,邓淳盯着茄果看了半天,跟三蛋说:我爱吃的水果原来是长在茄子树上的,我还以为是西红柿树呢 “这叫杂交,杂交品种懂吗,以后还会有更多好玩的水果的。”倆人往前走着,那不还有仨小姑娘在他们的更前面嘛,邓氵就说:“我悄悄跟你说,聂卫星才是白雪公主。 “那俩全是冒牌货,我知道,但我妈说的对,都是妹妹,没必要给她们蹭脏裙子的,你说对吗?”聂卫疆也特认真的说。 邓淳悄悄的,就把自己的小手给洗了。 “现在农场里啊,主要就是贼多,老爱偷东偷西的,我们这菜啊果子啊,全得防着,一不小心就给那些坏怂偷了。”陈丽丽说 陈丽娜说:““这个我会和田书记谈的,肯定有更好的解决办 小红的学费,我让她自己攒,她现在至少攒了好几百了我看她挺高兴这样的。“陈丽丽于是又说。 “这事儿你办的好,我都想不到。”陈丽娜说。 当然了,自己赚钱上学,不必问人伸手要钱,有自尊心的孩子,这是对待她最好的方式了。 不过,陈丽娜会让刘小红去给自己做模特拍照,这个她是不会告诉陈丽丽的,姐妹之间嘛,偶尔也需要相互夸一下,彼此才能认可对方。 果然,腆不要脸苏向东还不到中午,已经打听到陈丽丽家笑着走进来了。 “领导分配我在这家吃饭,没什么问题吧?”他说。 聂工和于连海俩正坐在院子里聊天儿呢,于连海抬头:“哟这哪来一小伙子,长的可真精神。 高高的个头,白皮肤,金边眼镜,苏向东的一举一动,那是从旧上海走出来的僖皮绅士。 聂工笑了笑,没说话。 苏向东坐到聂工对面,扬起双手说:“咱们就当是谈生意,我不能告诉你我的炼油厂在什么地方,但我可以告诉你现在在区的油贩子有哪些,以及,他们的黑油坊我全告诉你,咱们暂时换个相互不打扰,把工作往前赶,成吗?” 北京有领导要来,是来视察汽车厂的。 而苏向东呢,主抓的就是汽车厂,要说真的中途换帅,汽车厂赶十月之前,是给北京交不了一份好答案的 所以,聂工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苏向东坐到了于连海的对面,见于连海推了一瓶二锅头过来,自己扭开就喝了一口。 院子里一群孩子呢,几个小姑娘正在跳皮筋儿,三个白雪公主,看起来是够可笑的。 他于是又踱步到厨房门口,就见陈丽娜正在剁菜呢,这是要包饺子。 好吧,苏向东不怎么爱吃饺子。 北方人的大杂烩嘛,粗食,没有他们上海人的精食好吃。 “这位是姐姐吧,比咱们陈厂长还年青,还漂亮。”苏向东就说。 陈丽丽哟了一声:“你这小伙子可真会夸人,男人不能下厨房的,赶紧坐下等着吧,一会儿饺子包好了,我们会端出来的 苏向东笑了笑,再看陈丽娜,剁菜呢,偶尔看他一眼,跟屠夫看着一头猪似的。 好吧,他肉疼,就转身,又折回来了。 而就在这时,门外呼啦啦的,进来了一群人。 田书记,王广海,还有即将要调任的阿书记,这全是领导 陈丽娜一看领导们来了,就知道,这是来找她商量农场目前的发展的。 她把手洗了,赶忙就出来了。 阿书记首先说:“农业大生产时代的大型机器,现在基本全都废除了,土地私有承包,虽然说还能供给矿区,但是,这个农场再没有进行大的发展,这是不对的 田晋说:“承包制以后,社员们比原来富多了,但是,相对的似乎风气也不好了,主要是偷盗成风,你偷我家的玉米,我偷你家的棉花,光这些事我们都处理不过来,当然就没有再进行垦荒,以及,大批量的进农户。” 王广海什么都没说,掮了自己几大耳光。 然后,他又说:“小兵的事情,我特别特别对不起大家,要不是他一开始开先河,农场的社员们也不会你偷我,我偷你,最后盗窃成风的。 为防猪被偷,陈丽丽和何兰儿现在经常,你半夜我半夜的得守着地窝子里的猪。或者葡萄要成熟了,就得陈秉仓和王红兵两个睡到地里去看着。 “是,兵团农场就没有这种偷盗成风的风气,而那种风气,恰就是你儿子引进来的。”陈丽娜说:“领导们,我请求撤去王广海场长的职务,你们没意见吧? 所有人彼此看了看,都点头,显然了,大家都没意见。 但同时,阿书记又说:“坏风气起来了,就不好刹。丽娜现在农场里社员多,素质普遍不好,孙工她妈三天两头上访,让我们抓人,但公安也不好天天在农场驻扎,而且偷东西的大多是孩子,这种偷盗的风气,你说怎么办? 胡轩昂说:“承包制本身就是一种冒险,还是恢复集体公社制的好,省得麻烦。 陈丽娜赶忙说:“盗窃成风,跟承包制可能有关,但并没有太大的关系,我觉得还是在于判的不够严格,王小兵被关少管所了,这对于农场的风气,就是一种镇慑,剩下的,我来处理,好吗,但是,我真的不希望农场再恢复集体制。 社员们的胆子一般都比较小,一看上面严打,最先煞车的就是他们。 阿书记和胡轩昂再聊了会儿,没有商量出更好的解决办法来,顺势也就在陈丽丽家蹭饭吃了。 四个妇女一起捏饺子,也不知道上了多少盘,才算把这人给喂饱。 陈丽丽原来特不喜欢刘小红悄悄儿的去找陈丽娜,今天大家一起煮饺子呢,看外头吃的差不多了,就塞了一盘子给刘小红,说:“去,端着到屋子里,跟你小姨两个吃去 刘小红还不敢呢,陈丽娜拉了她一把:走吧,赶紧吃完了出来洗碗,换你妈吃饭。” 亲戚总是要交往的,陈丽丽给脸,那陈丽娜就得接着。 但她们姐妹,永远都不会成为同道,就跟刘小红和陈甜甜也永远不会再交汇了,是一样的。 中午吃完了饺子,农场里的人逐渐的,越来越多了。 大麦场上正在支荧幕,放映员在倒带子,这是准备晚上要放电影呢。 黑板上写着今晚电影的名字。一场居然是外国电影《尼罗河上的惨案》,还有一场,居然是个日本片,名叫《追捕》。 农场里的人听说上的居然是外国电影,全都沸腾了,早早l的搬来小板凳,就在大麦场上等着看呢。 陈丽娜和阿书记,田晋他们聊了会儿,就抱着妺妺,带着俩条小尾巴,和聂工两个转悠到大麦场啊,白杨林子啊,地窝子啊,给他俩讲过去呢。 说起小时候聂卫疆要尿尿,知青们抢着帮他提裤子的事儿蛋捂着脸就跑了。 邓淳羨慕的直问:“你告诉我嘛,那些女知青长的漂亮吗,是不是个顶个儿,全是刘小红那样的大美人? 三蛋红着脸,但也悄悄点头。 邓淳给了他一拳头:“当时为什么你不叫我,你应该也把我叫来的,哪有你这样的兄弟。 羡慕啊 俩人见今天还贴着海报呢,看了半天,聂卫疆指着海报上的男人说:“这是冷叔叔,邓淳你看,这个人像不像冷叔叔?” 邓淳一看,还真是啊,海报上的人,跟冷奇长的一模一样。俩人你拉着我,我拉着你,俩条小狗似的,就又跑去蹭电影 路过文化馆,见苏向东居然在坐在舞台上调手风琴,下面还有一群社员在围观,陈丽娜就说:“什么情况,他还会唱歌? 聂工说:“苏向东下午要给咱表演节目呢,而且高峰不是也来了吗,人家说了,只要他今天能让领导们高兴,就把你调汽车厂去,给苏向东当下属。 到汽车厂当下属,那岂不是由着苏向东欺负了。 “聂博钊,你可能不知道,我这人从来不受气。”陈丽娜说。 聂工就摊手了:“他会弹会拉会唱,而汽车厂呢,又是目前矿区最受领导们重视的项目,他现在别的不要,只要你,而且,他还把目前矿区周边几家黑油厂的地址,收油的那些油贩子的地址和姓名都给我了,我能怎么办?” 上辈子,你儿子很可能没贩/毒,但就是给他栽赃的,你明白吧,就为了抢地盘,为了能在严打的时候有人顶缸,他把你儿子给卖了,他那个人没有良心的。”陈丽娜说。 聂工顿了半天,说:“可你也说,上辈子我把他一枪爆头了 “我不是不帮他,我当然愿意帮汽车厂,不说别的,在驾驶性能方面,我可以给很多建设性的建议,但我就是不爽他总是想压我一头,不,我就想踩着他,欺负他,看他可怜巴巴的样子。“陈丽娜说。 聂工顿了半天,就问陈小姐:“反正你就是不想他今天出风头,是不是?” 领导要高兴了,农场的社员们高兴了,苏向东今天的风头就出完了。 更重要的是,高峰一高兴,就会把陈丽娜调去给苏向东做副手了。 聂工清了嗓音,说:“你知道我一直很爱你的吧,特别特别爱你,超越家属和爱人之间的那种,我也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我想,如果我的人生有一半是科研,剩下的那一半应该就是你? 陈丽娜心怦的跳了一下,扭头说:“不知道。“其实心里美死了。 “那我今天,让你知道一下,行吗?“聂工说着,转身走了 贺兰山也不知在哪儿吃的饭,转了一圈,可算把陈丽娜给找着了。 她羞的像个二八小姑娘一样,脸居然红的要命。 “你们是不是一直误会,觉得苏东是油耗子苏向东?“迎门照面,贺兰山就说。 陈丽娜未置可否,因为,她知道,贺兰山两口子都是从大庆过来的,对苏向东那是有感情的,老战友般的感情,因为了解他的父母。 “你对苏东那个人的了解啊,太少啦。父母,兄弟姐妹,全是在过去十年里死的,而前妻呢,当着他的面,一个汽油桶子抱着,游到香港去了,你是不知道他曾经经历过的那些痛苦,难得他还这么乐观,老高今天可是勒令着要他来哄你高兴呢,丽娜,给苏东个机会,成吗?” 陈丽娜看着远远在台上调弦的苏向东,白了一眼。 这时候好多人都溜回来了,有人搬着小板凳坐下了,也有人直接就站着,在那儿看呢。 贺兰山于是把陈丽娜拉到了人群中,找个小板凳坐了,又说:“陈丽娜,你现在是不是该认真考虑一下啦,小冰和卫民算得上青梅竹马吧,不成咱们就说好了,让他俩考一个学校,出来就结婚,多好啊。 陈丽娜大惊:“贺大姐,孩子还小吧,聂卫民又不是我亲生的,我不操那个心。 “你心里中意的是农场的那个。”涉及儿女婚事,贺兰山心思通透着呢:“但是我告诉你,门当户对可不是假话,农场那个太小家子气,而且,王红兵能给卫民啥帮助,老高能给他啥帮助,这个你要考虑。 陈丽娜说:“贺大姐,聂卫民的婚事由他自己作主,他就是改天叼一只青蛙来,说妈,这是我爱人,我也能接受。 “你还是想要农场那个,但是陈丽娜甭怪我没提醒你,你姐那个亲家,可没我亮豁,咱俩做亲家,那叫亲上加亲,因为老高迟早要进北京,而小冰,是我的独生女。“贺兰山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着。 苏向东为了陈丽娜,哦不,她的专业知识,脸都不要了,抱着手风琴,正在台上叫呢:“现在,我要给咱们农场曾经的厂长陈丽娜献上一首阿瓦尔古丽,大家要不要听啊?” 下面顿时很多人在鼓掌,但也有些人大概有点儿莫名其妙 毕竟陈丽娜在他们看来,是上一辈的人,而苏向东呢,那怕跟陈丽娜同年,看起来还是小伙子。 于连海顿时就急了“聂工呢,聂工在哪儿呢,现在的年青人都这么冲动,我们那时候,哪敢说这种话,这小伙子没毛病吧,在台上大放厥词?” 高峰也在下面呢,安抚于连海说:“不要乱想,小苏是为了工作,真的,为了工作。”但他也在哈哈大笑,因为觉得苏向东实在太好玩了。 年青,有活力,帅气,敢在台上蹦哒,这才是矿区新领导层,该有的样子。 结果,顿了顿,苏向东就又说:“虽然小陈同志脾气不好,还总是带着偏见,想要把我踢岀革命队伍,但我对矿区的热情是不容玷污的,领导们,我是真诚的邀请陈丽娜去汽车厂工作你们能答应我吗。 “唱的好就答应。”高峰举起双手鼓掌,说。我 苏向东就抱上手风琴,唱起来了。 “贺大姐,我要想打死苏向东,你们不反对吧?”陈丽娜都快气疯了,她就没见过嘴这么毒,心眼还这么小的男人。 这种人唱《阿瓦尔古丽》,她只会觉得恶心。 但领导们显然很高兴呢,大家一起在鼓掌。 唱完,苏向东大着胆子,抱着手风琴,就又唱了一首最近台湾新流行的歌曲《小村之恋》,边唱,他还边打着拍子挥着手,说:“同志们,帮我邀请陈丽娜去汽车厂工作吧,我保证我们汽车厂的男同志们会很好的照顾她,让她跟我们一起并肩战斗,争取改进汽车的设计与制造,好吗? 下面的社员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有人敢开陈场长的玩笑,大家就觉得很可笑嘛,都想看点儿热闹。 而领导们呢,知道陈丽娜泼辣,当然也有能力,头一回知道她懂车,也想她去汽车厂帮一把忙。 这终于来了个有朝气的小伙子,敢跟她叫板,大家也觉得好玩,全都在鼓掌。 而就在这时候,聂工居然走上台了 拍了拍苏向东的肩膀,从他接过手风琴,他说:“虽然联谊会,这时候开领导点玩笑也没什么,但是呢,苏工,一,我家属不想去汽车厂给你当下属,这个大家不该勉强她,二,你歌唱的确实好,但是,要我唱的更好听,大家的掌声更热烈,那苏工你就委屈一下,把你厂长的位置,让贤给我爱人,怎么样,我想,她会很愿意给你当领导的。 “聂工说的漂亮。”于连海顿时站了起来,挥手说:“鼓掌啊大家为什么不鼓掌。 苏向东不相信聂工会唱歌,他这种相貌,天生就该五音不 旦是,这时候整个文化馆的人都开始起哄了 可能就算聂工唱的跟鸭子脚似的,他们也愿意鼓掌,毕竟农场的人和领导们对陈丽娜更有感情。 到矿区这么多天,毒/窝让他给捣了,油贩子快抓完了,现在是连汽车厂的位置,都要给陈丽娜抢走吗? 苏向东当然不服,他双手压着大家的掌声,高声说:“你们说了不算,不算,我现在要求,让孩子们做评断,而且,越小的越好,大人们都不准鼓掌 于连海就怒了:“哪那行啊,他唱的好,我为什么不能鼓掌?我就想看小陈给你当领导,我要大力鼓掌。 东向东手一挥:“反正不行,孩子们鼓掌才算,毕竟你们对聂工的感情,可比我深,很容易带偏见的,好吗。 聂工抱着手风琴,已经奏开了 “聂工真会唱歌?”贺兰山问陈丽娜。 陈丽娜和着拍子,正在摇头晃脑呢:“嗯,特别好听,听了耳朵会怀孕的那种好听。 只是,大厅广众之下,他会给她唱个什么呢? 第217章 不忘初心 事实上,聂工只会唱一首歌,就是《在那遥远的地方》。 只不过,他习惯于唱的是英文版的。唱完之后了,会再来遍中文版。 于人群中,他只望着陈小姐,奏起手风琴来,唱的那叫个深情款款。 但是,这种歌吧,估计只适合在炕头**用,当众唱,怎么就那么怪异呢。 本来人苏向东把气氛烘的好着呢,大家一听还有台湾腔,什么村里谈恋爱,你爱我我爱你的,社员们可激动了,结果聂工这么正经又严肃的一唱,气氛顿时就凝固了。 至于孩子呢,除了聂卫疆笑的比哭还难看,拉着邓淳在大力鼓掌之外,所有的孩子都张大着嘴巴,直愣愣的看着聂工。 口水都要下来了。 陈丽娜当然知道,聂工能上台就已经是鼓足了勇气了,可这跟站在台上,不时还要给领导们炒炒场子热气氛的苏向东怎么比? 于连海说:“聂工,要不你下来,我给咱们唱一首《咱们工人有力量》吧,我算丽娜娘家人,帮你这个忙,怎么样? 聂工看苏向东在旁边笑呢,已经急的满头大汗,还问台子底下的小朋友们:“你们想听什么,我给你们唱,好不好?” 有孩子说:“我要听《打靶归来》。 还有孩子说:“我要听《蝴蝶泉边》。 就连妹妹都在台下跳:“爸爸,唱一个《我是一个兵》冷爸爸唱的可好啦。 聂工一首都不会唱,在台上急的满头大汗。 而这时候,贺兰山也觉得没意思,就开始首先起哄了:“聂工,不会唱就下来吧,没事儿,一起干工作,分个谁是谁的领导呢,要我说,你就把总工的位置给丽娜,她也干不下来啊。 聂工还在挣扎,准备找一首自己会唱的。 结果这时候只听吉它一声响,来的居然是二蛋,他一上台,可算把聂工给救了。聂工赶忙说:“苏工,这是我儿子,他代我唱接下来的一首,没问题吧。” 苏向东不知道二蛋会唱歌,看他背着把琴,一幅要搞事的样子,也没想他能唱什么歌,就挥了挥手,说:“想换人也行,我看聂工也是真的不会唱了,行吧,让你儿子来,我倒要看看他会唱什么歌。” 二蛋一人上了台,吉它一抱,满台子就转悠开了:“邓淳你想听《打靶归来》吗,好啊,来,我唱给你听 吉它一拨,他就唱开了。 什么叫台风,什么叫舞步,二蛋要扭起来,苏向东跟他全没法比。 这孩子早上不是还在家里沏墙,怎么就跑这儿来啦?”聂工坐到陈丽娜身边,都震惊坏了。 陈丽娜也说:“我也不知道啊,他说过他不来的。 下面的孩子们全疯了,看二蛋在台上蹦蹦跳跳,各种姿势弹那把吉它,也在下面蹦蹦跳跳,跳的头都要彼此撞坏了。 农场里的人你托我,我托你,也全跳起来了。 你甭看阿书记那人向来古板,毕竟哈族人,天生的音乐细胞,拉着贺兰山在台子下面就扭起来了。 聂工一看情形不好,自己肯定也要遭殃,趁着贺兰山的毒爪还没伸过来,站起来拉了陈丽娜一把,带着她转身就跑。 突然,台上嗡的一声响,陈丽娜居然听到了,一首特别熟悉的旋律。 这时侯俩夫妻为了怕叫要拉着跳舞,已经跑到树林子里躲起来了。 “我和我的祖国,一刻也不能分割,无论我走到哪里,都流出一首赞歌……”是聂卫国的声音,带着少年的稚嫩,又还有成年人的宽广,但又不是那种,特别传统的唱法,他要长大了,会是一个音域非常宽广雄厚的男中音。 聂工突然就顿住了,站在林子里静静的听着。 似乎外面的人也不跳了,全都静静的站在哪里听着。 我歌唱每一座高山,我歌唱毎一条河,袅裊炊烟小小村落心中一道辙 聂卫国的嗓音高亢,雄诨,松开吉它,他挥舞着自己的双手:“海是那浪的赤子,海是那浪的依托,每当大海在微笑,我就是笑的漩涡。 他有一种特别的感染力,因为孩子们首先开始挥舞自己的双臂,渐渐的,所有的人都开始挥舞自己的双臂 黄花菜忙着在田间拾茵蒿,准备回去做茵蒿群群呢,有点背的耳朵听到这声音,特哀伤的就叹了口气:“哎呀,这是俺的大宝呀,他咋还唱上了呢?” 听了半天,她才说:“哦,大宝早没了啊,这是俺的二蛋啊 老太太听了半天,听到我最亲爱的祖国,我永远紧贴着你的心窝,突然想起小时候总是抱着自己跳的孙大宝,泪哗哗的,就流下来了 聂工一直以来,都听陈丽娜在干活儿啊,开车的时候,喜欢哼这样一首歌,他也听陈丽娜跟自己解释过,说写这歌的人现在应该还没创作出这首歌来呢。 低头,他笑着说:““完了丽娜,那个作曲家和作词家呀,估计要少收一笔稿费了。 陈丽娜站在林子里,望着自己曾经奋斗过,挥洒了五六年青春,汘水和热血的地方,突然就泪流满面了。 她想要的,从来不是干好一个地方,就扔了一个地方,她曾经想要这个农场欣欣向荣,想要这个农场的人都富起来,到现在,依旧初心未改。 当然,她也曾见过很多先富起来的地方,因为富有,人们反而贪心了,人们穷的时候,朴素的时候,有一个馒头都兴高采烈,而当她们富裕了,馒头想吃就吃,就会想吃油的,就还想要顿顿大鱼大肉,得不到就去邻居家的地里摘一点儿,偷了也不会觉得害臊,反正邻居家也饿不死,顶多着点气嘛,这有啥呢。 可是这样,风气就坏掉了。 遥想上辈子,整个乌玛依,就是因为先富起来,而治安和法治,以及教育没有跟得上,才会成个油贩子,黑帮,混混,瘾君子横生的地方,才会孕育出聂卫民俩兄弟那样的黑社会分子来的啊。 二蛋还在唱,所有的人还在听,突然听喇叭一响,咦,陈丽娜直接把音乐就给掐了 “农场的同志们,领导们,我今天作为农场的老领导,有几话想跟大家说,你们能听我说几句吗?”她直接就把话筒给抱到手上,坐在舞台的沿子上了。 没人说话,也没人鼓掌,但大家都在听。 “我们都爱我们的祖国,也爱我们的农场,因为有祖国,有农场,才有大家原来连苞谷面都吃不饱,今天却是馒头放坏了都有人不稀罕。 社员们一想,似乎是这样啊,十年前挨过的饿,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呢。 “那时候为了一个大倭瓜,孙多余给拷到治安所关了两天,大家都觉得很正常。多余是一大姑娘啊,还是咱们农场最勤快的姑娘。而现在呢,你们顺手牵邻居家一颗瓜,一把葱,一把棉花,那叫一个随随便便,偷来偷去,从来没人觉得害臊,我就问你们,领导如果还想再改回集体制,你们咋办?”她声音下就硬了。 社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说话,头全低下了。 “你偷我,我偷你,穷的时候勒紧裤腰带给孩子省粮食,等有钱了,却把孩子全都给惯坏,纵着他们偷,他们抢,非得把整个农场的风气搞坏,就这样的人,你们配唱爱国吗,你们配说,每一处村落,每一条河都是你们的家吗? 她这居然是,借着二蛋唱的歌,就开始骂人了这是。 终于,有人举手了:“场长,我昨天偷了黄花菜家一只鸡,我今天保证还两只,您甭生气了,行吗? 能不生气吗,陈丽娜坐在台子上都哭了:“当初饿成那样,你们还知道互帮互助;请邻居尝一口自家的饭,现在想偷就偷,也不管别人家骂成啥样,我就问你,那鸡你吃的心里舒服吗 “场长,对不起,我们不敢了。”又有人举起手来,就说。 陈丽娜一把把话筒摔了,爬起来,站在台子上,叉着腰吼说:“从现在开始,只要哪一天,农场谁报案说自已家丟了东西,那怕一只瓜,农场也立刻恢复集体制,大家一起挣工分,你们的手绝对就不痒了。 场子里有人抓住自己的孩子,死命踹了两大脚:“再敢偷东西,我直接把你打死。 也有女的转身就给了男人俩耳光:“我让你再偷人家的菜,你欠那一把菜吗你,啊?” 总这,转眼之间,高高兴兴的文娱活动,就变成批/斗大会 领导们都有点儿呆不住了,高峰于是率先说:“电影就让孩子们看吧,咱们先回,咋样?” “走吧走吧,我还得回去给孩子辅导作业呢。”胡轩昂说,个人说走,大家集体开溜,剩下于连海一个急的直跳脚不是说好了晚上还要跳舞的吗,我想跳舞啊领导? “现在矿区有舞厅,你今晩花两块钱买张票,进去随便跳。有人说。 于连海眼睛瞪的像铜铃:“在舞厅里跳舞,和在农场跳舞,那能一样吗?” 可怜的于参谋,九死一生捡回一条命,但这个搂着陈场长跳场舞的心愿,怕是永远也不能实现啦。 苏向东找来找去,在离舞台最远的白杨林边找到了聂博钊 他说:“我得承认我很卑鄙,很阴暗,而你们夫妻恰好是我的反面。但聂博钊,我想,卑鄙和阴暗,渐渐的就会成为这个社会的主流,所以,我很尊敬你,但是对不起,我依然不相你们的坚持,会有光明的出路。” 聂工拍了拍他的肩:“没什么,你能给我那些油贩子的信息就很好了,不过,今晚武装部和公安要联合绞灭黑油坊,你要不要也去参加一下我们的行动?” 苏向东冷冷看着聂工,不,他其实特想给聂工一拳头。 那些油贩子,每贩一袋原油,苏向东都可以从中得到几块钱的好处费,他供出油贩子,就等于是在断自己的财路。 聂博钊居然还邀请他一起去抓油贩子? 这跟把他卖了还让他数钱有什么两样? 苏向东也拍了拍聂工的肩,说:“杀人不过头点地,不要太过分了聂工,劝劝你爱人,明天到汽车厂来报道吧,改良车的性能,给总厂和北京一个满意的答卷,剩下的事情,咱们等忙完了再说。” 回家的路上,二蛋坐在后面挺忐忑的。 “妈妈,你不喜欢我唱的歌吗?”他问说。 “没有,很喜欢。陈丽娜说。 “可你看起来很不高兴啊。”二蛋又说。 陈丽娜说:“我生气的是农场那帮人,又不是你,对了,你唱歌唱的真不错啊,聂卫国,你确定就不当个歌手,而是要去当兵吗?” “不,我要考解放军艺术学院,我和李明成约好的。”二蛋吉它一横,悄声说:“妈妈,将来我们会组个乐队哟,我会是主唱,李明成会是吉它手,我们还在特色别的乐队成员呢。 “小伙子,对于前途的规划很是明朗嘛,不错,这才是我的好儿子,大学要考,歌也可以唱,兵也可以当,你这个梦想,爸支持。”聂工说着,把陈小姐和几个孩子扔在基地,夕阳下,开着车就又走了。 今天晚上有逮油贩子的行动,他这是要跟冷奇他们汇合,起去逮油贩子了。 二蛋头一回给他爸鼓励,兴奋的不知道该咋办才好呢。 回到家,菜是切好,摆好的,面也是揉好的,锅子里一大锅子的浆水,也是呛好的,唯独聂卫民呢,不在家。 陈丽娜进门一看,就知道聂卫民肯定又是悄悄儿的跑出去,看公安和武装部的人联合执法去了。 这些男孩子呀,越大越不容易管。 小聂天性就喜欢冒险,喜欢参于大人的事情眼看高考,难得他能休息一下,索性就放他去吧,永远禁锢着让他学习学习,不换换脑子,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不过,陈丽娜这回是猜错啦,人聂卫民啊,还真不是去看他爹他们联合执法去了。 他今天跑的地儿多着呢。 首先呢,他跑了一趟矿区,查数学竞赛的分数。 柴天明一直守在乌鲁,等分数出来以后才回来的。从火车上一下来,他两只手就甩的特别特别的大,弧度大到,半径五十厘米以来的人,全都给他碰到了。 柴校长,从乌鲁回来吗,孩子们考的咋样啊?”矿区谁敢不认识他啊,当然认识的就要问一句。 柴天明挥着手,很无所谓的说:“自治区两个名额,当然都是咱们矿区的,多简单的事儿,不惊奇。” “俩孩子,都谁啊?”现在没有太多的奥数啊,化学啊,各方面的竞赛,这种全国性的比赛,还是很稀罕的。 火车站上,有好几个列车员啊,还有要乘车的人啊,就全停下了。 柴天明特无所谓的说:“哦,我看一下吧,我都没看呢。“其实名字早都摸了八百遍,在火车上差点笑傻呢。 “聂卫民,刘小红,巾帼不输男儿,刘小红比聂卫民还高分。“柴天明说着,走出火车站,大笑而去。 聂卫民既然听到了,也就不专门再问一趟去了 他还攒了好几笔搞费呢,汇款单子一张张的拿出来,先到邮局去取款。 总共一百二十块钱,这是他这几年,给好多少儿杂志,专利投稿子啊,还有帮陈丽娜拍照片啊,所攒来的酬劳。 那是前天吧,他打问好的,在新建的八一农场,有户人家说有最新品种的半大母猪卖,而且还是目前矿区最受欢迎的边大白。 这种边疆大白耐寒能力好,产崽量高,冬天也能生崽,生出来的崽还不需要养被窝儿,只要把猪圈弄暖和一点儿,就能 聂卫民都跟人谈好了,一只母种猪一百二,但是得上门提 所以,他又倒了一趟蹦蹦车,这就到八一农场,去提货了 结果到了农场,找到养母猪的那家人,进门给了钱,刚抱上母猪,他就发现1号基地的傅永东也进来了。 俩人相遇,卫民还抱了只小白猪,咋那么怪异呢。 傅永东面色苍白,看了看聂卫民,突然就问说:“大娘,巴依在不在?” 刚才卖给聂卫民母猪的女人说:“不在,你找他啥事儿? “油的事儿,他认识我,我是傅永东啊。”傅永东说 农家小院儿嘛,屋子里突然就是一阵枪栓声,聂卫民多机贼的人啊,从傅永东那脸色上就看出来了,这绝对是他爸一直在找的那个,石油基地的叛徒。 眼看傅永东伸手要来捉他,聂卫民抱着小母猪,转身跃上这家的柴禾堆子,几步奔上墙,看外面就是软土,直接从墙上跳下去,来个翻滚 就见外头一群公安和武警官兵们,扛着枪呢。 核枪实弹剿油耗子,冷奇只听院子里一声枪响,就笑开了这一回对方是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而且,已经开枪了同志们,操家伙,上啊! 聂卫民抱着小母猪,找了个安全的地儿躲了,静静儿的,摸着小猪看热闹呢。 猪当然还是臭的,但只要它们不跟刘小红睡一块儿。 他,可以忍受。 第218章 高考 “新华社消息,今年,截止目前,共和国总共报名参加高考的人数为四百六十八万,而录取人数呢,预计会在三十万人左右。平均录取率达到了百分之六,这在共和国的历史上,还是首次,据悉,今年的高考强调通才教育,所以呢,考生们不止要考语文、数学、英语和物理等主要科目,军事训练,也将是高考科目之一。这其中包括军队内务,野外勤务和步兵操练,如果有偏科,或者说军事素质方面不够的同学,也要加强煅炼自己的身体才是。 收音机里,字正腔圆的播音员还在继续说着。 陈丽娜和胡素、贺兰山,袁华,还有好几个妇女,耳朵竖的全跟兔子似的。 “我家有老山参,要不,给孩子们一人炖一根?“贺兰山说。 陈丽娜说:“不行,孩子们本来阳气就盛,你再一人炖根参考场上会流鼻血的。 “那你说要给他们补啥才好,我听说军事训练得到乌鲁去考,是由乌市武装部的人来考的,男孩子们估计没啥,女孩子们那能考的了啊。”贺兰山都要气疯了。 早知道还要考军事训练,她打个招呼,把高小冰送武装部提前训练都可以的啊。 这下可惨了,高小冰的军事训练,绝对会是弱项 那还怎么千军万马中杀一条血路的,考北外啊。 “别想了,该给他们做饭吃,就给他们做饭吃,该送考场就送考场,不要给孩子们太多的压力了,好吗?”袁华说。 贺军强一直以来学习优秀,孩子也稳当,当然了,父母离婚促使孩子成熟嘛,袁华对于儿子,倒没什么怕的。 陈丽娜想了想也是,没说啥,转身回家,就给孩子们准督饭去了。 你甭看苏向东是个坏透了的坏怂,但是整个自治区的领导里头,就属他为人最敞亮。 他缠着高峰,在区政府入驻新的办公大楼之后,把旧的区政府整个儿给汽车厂要来,当办公室了。 区政府大楼本来就是两幢,一幢主楼一幢副楼,会享受的苏工让人把副楼收拾干净,就装修成了员工宿舍。 陈丽娜身为特聘试车员,分到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虽然说没什么装潢,当然,也没有产权,但是,有这么一套房子,他们全家在矿区,就有地儿住了。 一间房里是两张上下铺,另一间房里就一张上下铺,这个简朴的家,可把好多人都给差点羡慕死了。 尤其是贺敏,最近在毛纺厂新谈了一女工,正准备要结婚了,只分到一个单人宿舍,简直是,羡慕的眼珠子都红了。 转眼就是考试的日子了,刘小红这几天不用回家,就在陈丽娜家吃饭。 和聂卫民俩人进了门,全是一幅懵头懵脑的样子,学习把孩子学傻了,当然,考试人数也把俩孩子给吓傻了。 “全国前十年耽误的高材生们,都要跟你们一起考试,而你俩呢,只有十六岁,就算考不上,也是虽败犹荣,愣着干嘛,赶紧到客厅里坐了,吃饭。”聂工说。 几个月前严打,抓捕油贩子,他给砂弹击中了一只胳膊,到现在那只胳膊还不太灵光,要时时活动 聂卫民进厨房一看,陈丽娜正在做饭呢。 城里的小灶,可没有农村的大灶那么好做饭,烧的又是蜂窝煤,大热天儿的,陈丽娜热的满头大汗。 突然觉得后面风凉凉的,陈丽娜就说:“聂卫疆,快出去小心一会儿油溅出来,溅到你身上。 “我们兄妹四个呢,你心里就只有聂卫疆,没有我们。”聂卫民说。 陈丽娜回头一看,大小伙子聂卫民拿把大蒲扇,正在给她扇风呢。 “明天就要考试了,再帮刘小红补补去,你现在是有空儿帮我掮风的人吗?”陈丽娜说。 她正在调凉菜呢,蒜泥蒸茄子,还有一个拌黄瓜,凉面已经全下出来了,调散了,散发着一股油香气,静静的,在毡板上晾着呢。 “她上次数学比我考的还高,也一起到了二试,就只有全国赛的时候,我考上了,她没考上,但也只是一分之差,你怎么这么偏心眼儿啊?”聂卫民就说。 陈丽娜也知道,刘小红的优秀是连她都要仰望的 不过不管怎么样,聂卫民是可以出国参加比赛的,而刘小红,止步在全国赛区了。 京面挑好了,大家一起吃饭,吃完,为了能给聂卫民和刘小红一个安静的复习环境,陈丽娜就把几个小的全带走,只让他俩一起在家复习。 下午,汽车 “陈工你来了?”苏向东亲自戴着安全头盔,躺地上看工程师们改装车呢。 看陈丽娜进来,他两手滑着轮滑就从车底下钻出来了。 “来,陈工,我们把马力加上了,钢圈和整套底盘全部用新钢材,油路也是新的,就连火花塞,我都是按照你的要求来重新做的,来吧,上车试试去。”苏向东说着,就把妹妹给要过去 陈丽娜把妹妹,依旧是交给安娜的。现在汽车厂的车间里不论工程师,还是试车员,没人喊她陈小姐,也没人喊她陈厂长,大家叫她,都是叫陈工。 多帅气的名字啊。 她戴上头盔,先在汽车厂的场地里试了一圈儿,觉得这回各方面都还可以了,用对讲机一喊,就又往沙漠里去了。 在沙漠里试了一圈回来,她把苏向东喊上车,就问说:“北京的领导团,是不是九月份就要来了?” “可不?” “这车依旧不行,不在于你们的钢材和各种原材料,而在于,它设计上有缺陷,所以跑不起来。你是幻想着,到时候让领导们把你从德国进口来的奔驰和咱们这车都坐一坐,从加速,驾驶感,以及趁坐的舒适度,稳定性,各方面来展示咱们这辆新车的性能的,对吧? 苏向东现在乖着呢,不,乖的就跟只小猫咪一样:“是,陈工说的非常对。 用聂工的话说,我们在造车方面,和资本主义是有壁垒的。”陈丽娜于是又说。 苏向东轻轻噓了口气出来:“我必须要造出一辆比奔驰更好的车来,这不止是给领导看,也是我个人一个比较迫切的愿望,怎么办? 陈丽娜就笑了:“有一个人可以帮你,但是,他不会白白帮忙的。 “谁?” “聂工。 “他懂车?”苏向东眉头直接皱起来了。 陈丽娜就笑了:“他不但懂车,甚至于,我的吉普车一直都是他在改装,你们不是和机车厂合并了吗,你去问问机车厂的老职工啊,看他原来是不是经常在机车厂帮武装部和政府改装车辆? 苏向东挺帅一小伙子,白肤净貌的,在边疆这近一年给吹粗犷了不少。 拳拳的捶着自己的胸膛,他说:“陈丽娜,你们俩口子简直就是王八蛋,我如果要他帮我,他是不是就会提要求,让我自己拿出罪证,证明自己是油霸,然后,让我自己戴上手拷,进监狱? “天啦,你猜的太对啦。”陈丽娜解了头盔就下车了;向自己的吉普车走去:“到现在,矿区是没人盗油了,可靖边呢,大庆呢,吐哈了,那些地方的油耗子,曾经可全是你的手下吧,你是共和国最有钱的人,你就没有想过,出来混,迟早是要还 苏向东:“行了,等应付完领导,我就主动担白,进监狱,但在此之前,让聂工来帮我们改装车辆吧。 坏人突然变好,这其中肯定有诈。 陈丽娜摇头:“不行,聂工说了,你得把你的犯罪证据先交给他,他才愿意帮你。 苏向东往前走着,见路边有个垃圾桶,伸脚去踹,结果圢圾桶里装的全是土,没踹翻,还疼的他自己抱起了脚,连蹦带跳的就走远了 结果傍晚回家的时候,俩人一起进了院子,又碰上了。 正好,邓淳和聂卫疆俩在院子里玩着呢,苏向东就喊:“邓淳,过来,给干爹抱抱。 邓淳跟三蛋俩人正在装模作样的下棋呢,俩人都不理苏向东 苏向东站了半天,见二蛋嚎着歌,提着一大串的五花肉进来了,口腔里顿时升腾起一股难以下咽的口水来:“看来陈工今天要在矿区做饭啊? 家里的孩子都不够吃,你就甭想了。”陈丽娜说。 苏向东给气的,再度翻个白眼,走了。 吃完了饭,陈丽娜领着小的几个孩子,就回家去了。临走之前,她看聂卫民脸色怪怪的,就说:“你要觉得不方便,我把刘小红带回农场去? “没有,我们一人住一间儿,而且,人家看我就跟看仇人似的,也不愿意跟我说话,你就甭操心这个啦。”聂卫民说。 他还给刘小红送了一只小母猪呢,特地告诉她,防冻的冬天都不用上炕,结果刘小红很冷静的告诉他,其一,自己考上大学,国家会掏学费,其二,她可以帮服装厂拍照片挣钱。 所以,人刘小红现在不养猪了。 聂卫民抱着抗冻大白,站农场里站了很久,转身,就把它送给黄花菜了。 把黄花菜给感动的啊,四处乱夸,说谁也没有大蛋更孝敬 “仇人能有效降低青春期的荷尔蒙汾泌,晚上好好睡一觉,我和你爸明天早早儿的,就会来接你们,送你们去考场,好吗?””陈丽娜说。 聂卫民舔了舔舌头,低头看着陈丽娜,就说:“走走走,赶紧走,我要睡不着我就是小狗。 事实上,这么紧张的时候,孩子们是真睡不着的。 聂卫民也怕自己睡不着,悄悄的从医院开了两片安乃静回来,但他还是个孩子嘛,不敢多吃,自己吃了半粒,给刘小红的杯子里也放了半粒。 刘小红在厕所里洗完澡,出来咕咚咕咚把水一喝,就进大卧室睡觉了。 聂卫民给气的,心说她怎么一点也不防人呢,这要万一是别有用心的人给她下药,她早给人药死了。 半片安乃近,对于俩孩子来说,那量也是够大的,果然俩人都睡了个死沉。 第二天一早一觉翻起来,聂卫民看窗子外面亮亮的,心说蛋了,这么重要的考试,我不会睡过头了吧。 从卧室里冲出来,刘小红也在卧室门口站着呢 还好,看墙上的闹钟,还有三十分钟的时间。 而厨房里做早餐的,居然是聂工。 “刷牙,洗脸,然后吃饭。”聂工说。 指着桌上一大堆的葡萄,他说:“刘小红,吃掉一半,现在就开始吃,不要浪费时间。 小姨父,我不爱吃葡萄。刘小红说。 聂工说:“你是女孩子,从体力上来说就比不过男生,尤其是天将中午的时候,你答一早上的卷子,会累,会因为饿而心慌,会困,考试不允许带吃的,所以早上就把糖分补足,能保你精神一个上午。”这就是早餐为什么要吃水果的重要性了 刘小红也不是矫情的孩子,抓起一串葡萄就开始往嘴里送 灌了一大口的水,才开始吃聂工从基地带来的羊肉胡萝卜包子。俩人一人吃了三个大包子,又一人喝了一大碗的粥,赶忙儿的下楼,离开考就剩十五分钟了。 “爸,爸,我的准考证。”聂卫民突然一摸兜,又开始叫了。 刘小红摸了一下笔袋和答题板,脸也白了。 “准考证在高考前被忘带,这个并不常见,但你一直担心直担心,被忘掉的机率就很大。 说着,聂工拍了拍车前盖,好吧,俩人的准考证,都在车前盖上放着呢。 聂卫民还以为陈丽娜和几个弟弟不会来了呢,结果到考场就发现陈丽娜带着几个小的,就在考场门外等着呢。 “哥,我们的学校被你们占啦。”二蛋说。 三蛋也说:“我们的也被你们占啦。” 高考,用的是中学,所以,中学生们好开心,因为他们全都放假了。 妹妹说:“好好考啊,大哥什么都好,就是老觉得自己太聪明 嘴巧的小丫头,总能一言中的。聂卫民吧,聪明是够的,就是自恃甚高,有时候就是因为太聪明,才会犯错。 “我会的。”聂卫民说。 妹妹说:“哥,我们会一直在这儿等你的。 “干嘛啊,多让人难为情啊。” 给你压力,让你们冷静,也让你们兴奋,去吧。”陈丽娜说 高考门前,大家都是家长,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贺兰山也在陪考呢,陈丽娜怕她又要来游说自己,就把孩子们和聂工留在外头,转身回家,做饭去了。 据说今天,菜市场上的肉从早晨起就给人抢光了。 陈丽娜倒不用抢肉,陈丽丽虽然因为忙来不了,但是从农场送来了最好的肉,也送来了好多的蔬菜和水果。 照例炒了几盘菜,中午嘛,怕下午孩子们口渴,她没敢做米饭,依旧是呛的羊肉汤臊子,煮的面条。 等聂卫民和刘小红进门的时候,桌子上已经摆好饭菜了。 二蛋带着几个小的,怕要吵了人两个大的,就在楼道里吃饭呢。 聂工自己呢,也躲楼道里去了,陈丽娜给这俩孩子煮完了面,也下楼了。 二蛋刚弹起吉它,楼上也不知道谁就扔了一个臭鸡蛋下来 好吧,大中午的,他要再弹,楼上就该扔臭鞋下来了。 所以二蛋没事干,就凑到俩弟弟身边,看俩人你来我往的下棋了。 陈丽娜和聂工俩人呢,抱着中午睡着了的妺妺,就在大院子里转悠着呢。 “苏向东想找你帮他改进车辆的设计,而且,他野着呢,他想造出一辆驾驶和乘坐的舒服度,能赶得上奔驰的轿车,我跟他开玩笑,我说让他主动供岀自己做油霸的证据,你才肯帮他。”这时候,陈丽娜才跟聂工说起苏向东的事儿来。 聂工似乎早知道这事儿:“你怕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结吧?””他说。 “是男人,都想造輛好车,或者说,比别人的车更强的车吧这是天性。“陈丽娜说。 聂工说:“是天性,也是给人逼的。你知道吗,今年,咱们内地和香港就互通经贸了,当然南方会抢先受益,但是咱们边疆呢,因为有羊毛和棉花,也因为邓东崖的大力争取,也在率先通经贸的地区之列,而苏向东的前妻,和她的富豪丈夫,正好就要跟着北京来的考察团,一起来边疆考察。 “所以,他是想干什么,他不会想把他前妻那帮人,给一车撞死吧,还是,让他前妻直接飞上天?“陈丽娜说。 五房姨太太,那肯定就是没有实际的婚姻证据的嘛。 但是北妹们入港给人做姨太太,或者香港一些有钱人在大陆包小三,这在很多年中,都属于是正常现象。 而就现在,逃港事件都时有发生。 人们总以为那边是天堂,大陆是地狱,苏向东的前妻,就是偷渡过去的。现在大摇大摆,风风光光的做为考察团回来,苏向东对于这个世道的怀疑,以及他的痛苦,也算可想而知了 “大概,一辆比奔驰更好的车,就是他最后的尊严了。“聂工说。 “所以,你想帮他?”陈丽娜说。 聂工抱着睡着的闺女,闺女身上罩着的,是他的工装,而他自己呢,穿着白衬衣还在冒汗呢 “我当然要帮他,这不止是帮苏向东,不止我,你也得帮,我们一定要让那些投奔了资本主义的走狗们,看看我们现在的幸福生活,以及,得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国际**,绝对不比他们更差。”聂工梗着脖子说。 所以,当更强大的敌人来了,那怕上辈子有血海深仇,此时暂且放到一边,共同应对,阶级敌人吧,陈丽娜心说。 不过,大油霸的证据还是要要的。 苏向东不交自己的犯罪证据,聂工就不会给他帮忙。 第219章 送别 军事训练,是在乌鲁武装部考的。 大项,军队内务,野外勤务和步兵操练全都要考。 孩子们全换上了军装,一间宿舍一间宿舍,先经受为期七天的军训,再开始考试。 训练过七天之后,七月份的天气嘛,一群学生全都给本成包公了。 李明成戴眼镜,所以他不是包公,他变成了熊猫,每次一摘眼镜,大家都忍不住的要笑他 内务和操练其实都简单,就是铺床叠被,还有一套军礼拳。而真正最主要的,是野外勤务,三十公里的负重前行。高中三年,大多数的孩子基本上被父母禁锢着,除了吃饭就是学习,除非休育特长生,大家的体能都是跟不上的。 而徒步呢,直接就是在戈壁滩上,烈阳暴晒,后面军车,救护车跟着,前面教官领跑,简直都要晒成人干儿了。 男生还好,女生中,好些都给晒晕了。至于十年中耽搁了,然后现在复读的那些大龄知青们,就更甭提了,体力哪能跟得上啊。 “小红,我不行啦,我来年再考吧,我要回去了。”高小冰都要给晒死了,不管不顾的,就开始往回走。 “把你的水壶,你包里的东西,全给我拿来。”刘小红说。 她背的东西多,走的也最快,但为了照顾高小冰,并没有走在最前面。 三十公里行军,走在前面的不一定会赢,但能走到终点的才是真正笑到最后的 高小冰把自己的水杯和沙包卸了,人多教官看不见,全给刘小红背了。 “你是铁人王进喜吧。”高小冰说。 刘小红她有点走不动的样子,就说:“趁着教官看不见,再把你身上背的东西全掏出来给我。” 高小冰身上只有个空行囊了,才算轻松一点。 “为了李明成,加油。她说。 刘小红气坏了:“高小冰,你是个姑娘啊,在男人面前不要那么没底线。 那我应该怎么说?“高小冰一脸茫然。 “为了能叫李明成高攀不起,加油,北外在向你招手。“刘 高小冰不愿意了:“我只想和他在一起,为什么非得要他高攀不起?” “不行了小红,让李明成去死吧,我只想回家。”再走几步高小冰又走不动了,伸着手,就开始向教官招手了,这时候招手,她当然可以被送回家,可她这场军事训练,也就等到直接挂零蛋了呀。 刘小红把自己的水壶扭开,虽然嗓子渴的冒烟,但还是把所有的水,就全浇高小冰头上了。再接着拧开高小冰的水壶,给她灌了—气,吼说:“就差五里路了,你疯了吗你要回去? “我坚持不了啦。” 坚持不了也得坚持,要不然,我就告诉李明成,你在整个高中时代给聂卫民写了不下八十份的情书。”刘小红说。 高小冰是短暂的喜欢过聂卫民,但那不人没回应嘛,可写情书这儿等于是一时犯糊涂,那怎么能告诉李明成? “你敢,刘小红你个臭养小猪崽的,你要敢,我就撕了你。 “来啊来啊,你来撕我啊。刘小红说着,转身疾速的往前走着 俩人就这样你追我赶,你骂我吵,当夕阳渐落,戈壁滩上片红火时,终于,还是走到目的地了。 高小冰,是叫刘小红给拖到目的地的。 不出所料,刘小红和聂卫民全考上了清华,不过聂卫民考的是航天航空,而刘小红学的,则是电子信息工程 李明成一天吊儿郎当,但人家真考上了解放军艺术学院,现在是一名光荣的解放军了 高小冰也如愿以偿,上了北外,至于贺军强,贺敏那是拿着小喇叭都不够吹嘘的,因为呀,那孩子考到了聂工的母校,北工大。 这个热死人的夏天,家长们全忙着给孩子筹学费,带他们去报名,带他们进宿舍,像贺敏,还专门请贺军强宿舍的同学们一起吃了顿饭,而王革命呢,直接搬到学校外面,去陪读了 陈丽娜也觉得自己该准备点儿什么。 但聂工执意不允:“北京他又不是没去过,家里的钥匙他又不是没有,学校那几个字他不认识吗,非得要你带着去” 说不定他胆小,会害怕呢,万一钱半路给人掏走了怎么办 大学现在不收学费,连杂费都没有,但陈丽娜给了俩孩子大笔的伙食费,也怕给人掏走啊。 聂工觉得简直了:“你觉得有人敢偷聂卫民的钱包吗?” 小伙子这半年猛窜个头,看着比他爸还猛,一头板寸幅生人勿近的样子,谁敢掏他腰包,那不是自找苦头吃? 今天一起趁火车的还有陈甜甜呢,她是要跟着苏向南去北京出差的,卧铺不好买,就买的硬座。 陈甜甜上了车,就从包里翻了一本书出来看呢。 聂卫民看封面上好像是刘小红的照片,正低头看着呢,高小冰一伸手,直接就把书给抢走了:“呵,刘小红,这一本,你赚了不少钱吧? “一张三块。”刘小红说着,也凑过来,好奇的看着照片上的自己。 上面印的全是一群小姑娘,没有任何语言也没有任何文字,看这种书,纯属浪费生命。”聂卫民看一群小姑娘头挤一块l看着,就说。 陈甜甜就不高兴了:“这压根就不是书好吗,这是我们服装厂的服装册,我要拿着它到北京的各大商场,给商场的经理们看,然后,他们才好订货。 “就非得让女孩子们穿着才行吗,为什么不把衣服摆在地上,一件件的拍?”那边的李明成也凑了过来,问说。 陈甜甜解释说:“因为有模特穿着,才能最直观的表达服装上身的效果啊,这个,叫服装写真集。 高小冰看了半天,说:“还是人苏向南穿着漂亮,洋气。刘小红,臭卖小猪崽的。” 刘小红马上就来拧她的嘴巴:“李明成,我有好玩的事情呢你想不想听我说?” 高小冰一手指着刘小红的嘴:“你敢 “怕我不敢就不要损我,哼!”刘小红分毫不让。 聂卫民闭上眼睛说:“打是情骂是爱,你俩啊,从此相情相爱吧。 他是算了服了这种总是在吵吵,但又关系好的不得了的女孩子了。 “苏向南穿的都是显洋气的,那些衣服呀,上海啊、苏州啊,这些地方的商场订的多,而刘小红穿着的,比如西安啊、成都啊,这些内陆城市的人们,则会更喜欢。陈甜甜现在说起服装来,可谓如数家珍:“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大家一起摇头。 因为,我们苏经理的相貌,是南方审美,而且,衣服也是种南方式的洋气,而刘小红呢,相貌属于北方审美,衣服,也相应的,都是跟根据北方的特点来设计的。” “服装上还有这学问,那你看看,我适合穿什么?“高小冰说 陈甜甜看了会儿,说:“你不能穿长衣服,要穿显腰身,显比例,以及,甜美的服饰,那样才会好看。”因为高小冰有个娃娃脸,又生的比较矮嘛。 聂卫民闭着眼睛呢,一直没说话,在苦笑。 他为了买一头抗冻的大白猪崽,差点在武警和油耗子的火拼中给人轰上天了。 结果人刘小红现在不用养猪赚学费,人家给服装厂当模特儿,就能赚生活费了。 这叫什么事儿这? 趁着九月的秋光,送别了大的,还得照顾小的呢。 陈丽娜送完孩子出来,还得送贺兰山。 怎么样,我这人生够本了吧?”贺兰山说:“闺女上大学了,北外,我也该去陪我家老高了,但就算到了自治区,我依旧会挂念着矿区的。对了,阿书记和冷奇的交接办的怎么样了,冷奇刚退下来,估计不怎么会当领导,一方面,你要让聂工把他盯紧,不要让他乱放炮,另一方面,就是你也要吓嘱他,定要跟胡轩昂搭好班子,不要动不动就耍他兵油子的那一套,吓着人胡轩昂。 是的,中央酝酿给矿区换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阿书记都在一个位置上干了十来年啦,才熬到去党校学习的资历,然后呢,上面经过研究,居然把冷奇放到了书记的位置上。 至于阿书记,从党校回来,内部消息,他将会做整个自治区的一把手啦。 为这,聂工甚至专门打过电话,给青干和中组写过信,坚称冷奇并不适合做一个一把手。 但是,上面回信说,领导们是考虑到,他父亲的功勋,以及他个人这些年来不断的自我深化,才把矿区交给他的。 当然,他这个年龄也该转业了,而转业之后直接做一把手比较少见,估计千上几年,成绩不好,就会被调到某个县上去 挥手送走贺兰山,回过头,突然觉得有人在抓自己的裙子,陈丽娜哎哟一声,怎么就觉得有个什么东西似乎是钻到自己裙子底下了。 “冷令锋,不错,你爸这么大的时候没有钻过阿姨的裙子,不错不错,你比爸爸厉害。”后面传来一人的声音,正是冷奇。 聂工给贺兰山把行李全搬车上,从陈丽娜的裙子底下拎出个小兔崽子来,一看,口水流了好长,啊一口,就来咬他的手指头了。 你甭说,孩子咬手指头,那叫一个疼。 “聂博钊,你家卫民还在我的裤子上拉过屎呢,当时我可啥都没说,我就不相信我儿子咬你一下,你敢喊疼。”冷奇说。 聂工一直都没冷奇那么会哄孩子,但其实给这只有几颗门牙的小家伙咬的疼着呢。 放开我,咬你爸去。”他说。 小锋锋不,鼻子里还呼噜呼噜的哼哼着呢。 聂工跟陈丽娜告状说:“我手指头肯定给咬断了。 邓淳添油加醋:“我妹就这么咬我,可我爸非说那是闹着玩的,不疼。 还是人聂卫星有办法,从嘴里掏出颗糖来,放到小锋锋的鼻子前绕了一下,小锋锋立马张开嘴,就跟着聂卫星跑了。 聂工看着自己手指头上四个深深的小牙印,拍了拍还在等肯定的,眼巴巴的邓淳的肩膀说:“咱俩什么都知道,但咱啥也不说,原谅孩子了,成吗? 邓淳使劲点头,也追着小卫星跑了。 今天安娜特地在家做饭,请聂工一家子去吃,一来,是为了庆贺冷奇转业之后,安排的工作还不错,再则,当然也是因为,原来土霸王当的好好儿的,一下子接了矿区这么重个担子,冷奇自己也害怕,怕自己担不下来。 再则,老朋友也好久没聚过了嘛。 安娜一直以来,都不怎么会做饭,从食堂要了几样卤菜来切了,给聂工和冷奇俩下酒,就开始自己炒菜了 陈丽娜把孩子们一放,也进厨房,就开始给她帮忙了。 “你家冷奇这个转业办的够快的,安娜,你是他的身边人你就没打听过,他是不是在上面走关系了还是塞钱了?”矿区的书记一直都是民族化的,这也是边疆的政策,突然换成冷奇怎么让人觉得,那么怪呢。 安娜说:“说起这一切,就还得说马小芳。 马小芳的那个情人陈彦允,以及陈父,不一直给邓东崖追着举报,并查种子的事了嘛。 就在几个月前,这件事终于有了定论。 陈彦允被开除公职了,而他的父亲,因为牵涉到倒卖国家资产,已经进入公诉程序了。 这时候马小芳也不知道是那根筋抽了,居然跑到北京去上访,举报冷奇,说他培植党羽啦,涉黑啦,等等等等。 结果,上面一查,没查到冷奇干什么出格的事儿,倒是发现,马小芳在76年开始的平反小组里,居然私下收了大笔的贿赂 好嘛,马小芳被抓,而目前矿区又需要一个阿书记的继任者,那不冷奇父亲又是元老级别的人,还是吞枪自杀的,组织当然就愿意培养他。 这工作我干不来,聂博钊,要不这样吧,我给上面打个报告,去公安厅当个六把手也行,矿区书记这活儿,让你家小陈干吧。”冷奇说。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你知道吗,每当大家一起开会,我总感觉,我就好像羊群里那只牧羊犬似的。” 聂博钊照着他说的画面回想了一下,发现真还挺像的:“那不挺好,现在矿区的所有人都是羊,而你,就是牧羊犬? “操他妈的,当领导是不能随便骂人的你知道吗?”冷奇说 妺妹和聂卫疆几个正在吃花生米呢,油手就糊上来了:“冷爸爸又说脏话啦。 聂工说:“这对于你来说,也是一种自我规范。你要在矿区千不出成绩来,没事,石油业现在发展的这么好,你就是躺着,也有政绩,但你不能再随随便便就口出脏话,你得努力的,做一个好领导。 “伯伯,小锋锋咬我啦。”邓淳突然就开始叫了 聂工一看,果然了,小锋锋最近不长牙嘛,而且一岁两个月,正是走不稳还好走的时候,趴在邓淳的耳朵上,咬住他只耳朵,口水哗哗的正在笑呢。 邓淳又不敢打,三蛋也把他拉不开,一拉,邓淳的耳朵都要掉了。 “冷令奇,没这么惯儿子的吧,你是不是也该引导一下孩子?聂工说。 冷奇摆了摆手,从盘子里蘸了点儿辣椒水,抹自己耳朵上了:“来呀锋锋,咬爸爸的耳朵呀,快来。” 小锋锋大张着嘴,因为岀牙嘛,牙痒痒,见啥都要拉来磨磨牙,还真的摇摇晃晃的,就凑着他爸的耳朵咬过去了。 然后,咬了一会儿,突然他就松口了。 小手抹着自己的舌头,不停的往外吐着口水;显然,这是给辣到了。 指着自己的耳朵,冷奇说:“看到了嘛邓淳,学到了没有,他要咬你肯定是因为牙齿痒,你就往身上抹辣椒,你抹一身的辣椒,你看他咬不咬。 邓淳还真的,跑厨房里要辣椒去了 三岁的妹妹把一岁的小锋锋拖起来,给抱到了怀里了:“可是小锋锋从来不咬我。她说:“我把手指头给他他都不咬。 冷奇说:“因为他喜欢你,你明白吗,他不咬的人就俩,个是你,一个是他妈,可见我们卫星在锋锋的心里,有多重要 看人冷奇,为了能给儿子拐个媳妇儿,多么的用心良苦。 聂工没法听下去了,把三蛋叫了来,指着聂卫星说:“去把你妹哄出去,不要再让她跟那个喜欢咬人的小弟弟玩啦。 三蛋果然,就把妹妹给哄走啦。 “苏向东跟我坦白交待,说从大庆到靖边,有组织有纪律的犯罪,事实上是他跟一个人合伙的,而那个人,在目前的石油系统,位置特别高。”聂工抽空就跟冷奇说。 冷奇点头:“也对,他一个人,办不下这么大的事情来。” 聂工于是又说:“他说,他愿意提供那个人的犯罪证据,以及自己原来做过的很多事情,他都愿意摊白出来,但目前不是时候,目前,他还是想把汽车厂给做上正轨。 男人嘛,生来,都有一种想干一番事业的决心。 苏向东也不例外。 他那套偷油模式,都能审请专利呢。 不过,冷奇皱着眉头就说:“他还是想在那个香港富商面前给自己挣个脸吧,香港富商要来边疆考察,人拐走了他老婆,他不想丢人,是不是?” “要你,陈俊彦来边疆,你怎么办?”聂工反问。 冷奇摆手:“这没有可比性,陈俊彦再怎么滴,他也在国内苏向东前妻跟的,可是个大资本家,万恶的大资本家 这个面子,一定要帮苏向东拾起来。 安娜在厨房里削土豆儿呢,因为看见外头妹妹正在吹着气儿的,给小锋锋喂鸡蛋糕嘛,就说:“厂长,你家卫星也是给你们俩口子宠大的吧,她怎么就那么会照顾人啊。” “跟你家冷奇学得吧?”陈丽娜在剥葱,见邓淳在往身上抹辣椒,就给他屁股上一巴掌:“你不怕把自己辣死啊你往脸上抹辣椒? 邓淳抹完,觉得眼睛痒,于是用手揉了一下眼睛。 不出意料嘛,他就哭了。 第220章 聂工想办事儿 高峰从自治区打来的电话,摁的免提,冷奇几个站的站,坐的坐,就在办公室里面听呢。 香港来的大富商,名叫李荣锦,据说,他是给很多国际大牌做代加工的,自己也有几个自创的品牌,在东南亚销量特别的好。事实上,他考察的大多是东南沿海的地方,想给自己开设代加工厂,但是,这不工业部那边有领导来矿区嘛,邓东崖力荐他们就准备来咱们矿区考察一下,不论如何,你们必须全力招待,争取把这个项目给留下来。 冷奇看了一眼站在窗台边,两手插兜的苏向东,特同情的说:“领导下了死命令,但是没关系,我这人仗义着呢,你老克的面子,我给,够意思吧,咱们把他们呀,得从咱们矿区给赶出去,什么招商不招商的,咱们有石油,就不稀罕那 胡轩昂性子温和,一听冷奇这话一点见地都没有,心中很是不屑跟他搭班子,笑了笑,就走了。 胡素现在是矿区办公室主任,她说:“冷书记,你要这么意气用事,我觉得你这个书记呀,当不了一年,真的 她摊开双手说:“这有什么呀,苏工,你的前妻找到了属于她自己的幸福,你应该祝贺她才对。怎么能因为人家二炫嫁的比你好,你们就搞公报私仇的这一套呢? “而且,她肯定是因为思念你,才特地来看你的吧?” 苏向东笑了笑:“我在她眼里,永远是个死没出息的,狗东 胡素无法跟他和冷奇这两个同病相怜的人谈下去,摔门,也走了。 陈丽娜一直等着苏向南呢。 因为,苏向南本来就是她派出去打探消息的,这不,赶在十一前,苏向南就回来了。 正好晚上下班儿,冷奇和聂工俩人居然在服装厂碰上了。 “冷书记,不错啊,来接家属?”聂工上前就握手。 冷奇是自己开车来的,下了车,还得赶到宿舍去接儿子呢他没军衔了,转业了,当然就不能穿军装了。 但是呢,他又不喜欢穿聂工他们穿的那种工作服,或者是解放装,而安娜又是曾经上海老派的大学生,自己给他裁的西装,穿在身上那叫一个高大笔挺。 他又个头高,外面罩一件上海服装厂生产的风雨衣,一头板寸,浓眉大眼,用他家马大姐的话说,冷书记帅气的,就跟《追捕》里走出来的杜丘似的。 “下班了不接家属,像你一样,天天在实验室加班?”冷奇拍着胸脯说:“只要我冷奇有时间,我就决对会来接家属下班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什么?” “这就叫爱情。”冷奇很真诚的说。 “说几句甜言蜜语,逢年过节送几朵花儿,家属一天忙东忙西累的要死,自己明知道她很辛苦,却啥也不干,还动不动就说,我心里特爱你,那是放屁,真正的爱啊,就是风雨无阻接她下班,就是帮她带孩子洗衣裳做饭。”冷奇又开始滔滔不绝的谈他那套大理论了。 还没进宿舍呢,俩人就听见小锋锋在哭。 冷奇几大步跑进去,一看儿子在床上坐着呢,抱起来就问马大姐:“马大姐,我儿子怎么就哭上啦? 小锋锋揉着眼睛,哭的那叫一个伤心啊。 “他咬马大姐啦。”聂卫星说。 冷奇在这方面可护短着呢:“孩子咬的,能有多疼? 看孩子眼睛上红红的,他眉毛都狞起来了:“马大姐,这孩子的眼睛,是你打的吧? 马大姐是个挺老实的女人,而且吧,给冷奇那种凶巴巴的样子,着实给吓到了。 “孩子咬人我会收拾他,但是马大姐,你这样我可不能再要你了……冷令奇话还没说完呢,聂卫星拽他袖子了。 “马大娘的手都青啦,所以我就揍了他一拳头。”说着,她还举起了自己的小拳头。 冷奇本来脸是青的,当然,因为儿子挨了打嘛,都准备要揍他了,这一听说是聂卫星打的,突然就笑了:“”皮小子,活该你就是该挨收拾。 把儿子的头一转,他很耐心的说:“卫星,以后打他呢,你要打屁股,男孩子的脸面是很重要的,经常打他的脸,他会没自尊的。 卫星什么也没说,小手还在嘴边哈了哈,照着小锋锋光光的屁股蛋子就是几巴掌:““好啦,爸爸,咱们回家吧。 别呀卫星,今晚上我家住吧。“冷奇就说。 卫星摆手:“冷爸爸,我已经在你家住了三天啦,我该回自已家啦。”人小姑娘主见大着呢,说要回家,谁都拦不住。 聂工把妹妹抱了起来,劝说:“锋锋还小,而且也不是你的亲弟弟,你不能打他的,明白吗?” “安娜妈妈舍不得打,冷爸爸也舍不得,总要有人教他学做人。”妹妹理直气壮的。 聂工想了想,算了吧,既然冷奇不生气,打就打吧,从小,谁还不是挨打长大的呢。 看有辆车开进了厂区,从上面下来的,正好是苏向南,聂工就跟冷奇说:“那姑娘来了,估计是为了考察团的事儿,要不咱们外头逛逛,估计小陈她们,还有事要商量 冷奇看苏向南长挺漂亮的嘛,就悄声说:“聂工,你不会是心里有鬼吧,要不然,你怎么总躲着那姑娘? 按理来说,既然心里没鬼,不喜欢,那就大大方方的啊,但聂工呢,一直就没有正面跟这个苏向南接触过。以冷奇的心理,就觉得他必定心中有鬼,比如说,是不是心里有那么点儿,爱慕,或者喜欢那个就比自己儿子大几岁的小女孩儿,这种 “冷令奇,既然明确的能感觉到家属不高兴,而我们又本身可以避免这件事,为什么就不主动的规避一下呢?”聂工说。 怎么说呢,事实上苏向南对于聂工的好奇心,可从来没有减缓过。 只不过是,她从来都没有再遇到过他而已。 当然了,她愿意在服装厂做个销售经理,也愿意一天天南海北的到处跑,但是,那是在陈丽娜的鼓励和刻意的吹捧之下才有的。 这时候聂工刻意避着一点,不要发生点什么尴尬,让陈丽娜的厂里有个可用之材,这不挺好的嘛。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陈丽娜和安娜,胡素几个就出来了。 虽说汽车厂给了套房子,但孩子们依旧愿意回基地的家,开上车,俩夫妻也就带着孩子们回家了 结果聂工刚一开上车,突然就有人敲窗子了:“聂老师。” 聂工一看,正是苏向南:“小苏同志,你好。”他挺尴尬的。 陈丽娜就在旁边坐着,在笑呢。 苏向南说:“您甭害怕,我就想跟您说一声,原来的事情啊,我特对不起您,还有,我的研究生资格已经被取消啦。这件事听起来,似乎对我不太有利,但事实上,国外有所大学的教授,寄了一封函给我爸他们学校,并且说,要严查论文抄袭的事儿。还好,我的研究生学位当时已经撤销了,要不然我爸的教授资格,可能都得丢,而且,那事儿会成一桩学术界的丑闻 “所以向南说,非常感谢你当时提岀那件事儿来,而她和她父亲也给对方道歉了,要不然,向南俩父女,就得扬名国际了。”陈丽娜解释说。 贪小便宜吃大亏,人人都懂得的道理,但是,要不吃亏的时候,谁又能舍弃小便宜呢。 陈丽娜坐在旁边,一直在望着窗外呢。 最敏感而又细心的三蛋就说:“妈妈,你不高兴吗? 聂工也发现了:“小陈,你今天看起来,确实有点儿不高兴怎么啦,我还没发现你有处理不了的事情呢。” 因为冷奇每天不停的鞭策,也因为有他那么个典范,聂工也不甘落于人后,就试着问说:“是工作上的难题,还是太累啦,要累,今晚我做饭?” 陈丽娜摇头了:“都不是,而是关于苏向东的事儿。 淳在后面就跳开了:“肯定是因为我干妈,我干爹很爱我干妈的,可我干妈特别特别的看不起他,小陈阿姨,是不是我干妈要来了,我干爹现在想自杀啊?” 聂卫疆说:““大人的事情,咱们小孩子少管,邓淳,你数学考了才87分,你就不打算翻开书再看看吗?” 邓淳吐了吐舌头,事实上没人约束他,但也翻开书,就看书去了。 晩上吃完饭,躺炕上了,陈丽娜才说:“照苏向南所说,苏向东的前妻,那个夏影,之所以带着她的富豪丈夫来边疆考察,压根就不是想跟咱们签项目,而且明明白白的,就是来侮辱苏向东的。” “夫妻不成总还有睡过一夜的恩,那个女人疯了吗,就为了侮辱一下前夫,专门带着现任老公来前夫面前显摆?”聂工完完全全的,想不通。 陈丽娜说:“我倒是能理解。据苏向南说,苏向东和夏影两个吧,结婚的时候是在延安,革命老区,穷的跟什么似的。苏向东跟人夫妻了好几年,什么也没给过夏影,夏影后来找到偷渡的法子,让他走,他不但不走,还把夏影偷渡的船给举报了,夏影是跳船游过去的,好容易她能回来,小狗记得万万年,能不报这个仇吗?” “我们矿区的领导们集中准备了多久,就为那个夏影来羞辱一回苏向东?”聂工还是想不通:“这个女人;听起来极其可 陈丽娜舔着嘴皮子,看着聂工,眼里满满的欲/望啊。 “陈小姐今天看起来可真漂亮,但妹妹还没睡着呢。”聂工悄声说。 妹妹正坐炕角上玩花花儿呢,自己竖起小手对着自己啪了枪,说:“你们就当我死了,把我埋了吧 然后两手一摊,她就躺被窝上了。 陈丽娜都给这小闺女逗的可爱的不行,爬起来狠狠亲了她几口。 “那个李荣锦,在香港虽然不算是个特别特别有钱的富豪,但是吧,他的服装品牌,将来在内地会卖的特别好,几乎每家百货商场都有他家的服饰。”陈丽娜于是又说 所以呢?”聂工把闺女拉了过来,赶紧摇,想把她给摇入睡,或者直接摇晕,毕竟今天陈小姐很热情啊。 陈丽娜说:“虽然夏影是拉着李荣锦来给苏向东显摆,并且报当年仇的,但是,我一定要把李荣锦的服装代加工业务,给拿下来。 聂工称赞:“好想法。“反正不论什么事情,只要陈小姐想,就没有她办不成的。 不过,他又说:“咱们矿区的服装厂目前就够大的了,而且,贴牌的不是上海服装厂的牌子吗,你为什么又要贴一个香港牌子? 陈丽娜说:“很快就要改革开放了对吧,等一改革开放,外资啊,洋品牌涌进来,上海服装厂的服装那怕做的再好,也就没人买了,这倒不是因为我们的质量和款式不够好,而是因为人们的天性,就是喜欢洋气的,自己没见过的东西,这就好比,你总好奇邻居家的饭是不是比自家的好吃一样。所以,转型是必然的。而且,你以为我们只会做代加工吗,不会,等做上几年代加工,经济搞活起来,形势好了,我还要自创品牌,自己当老大呢。” 她对于赚钱,有一套自己的恢宏大计。 妹妹本来在装睡的,从小听妈妈吹牛批吹惯了,竖起大拇指就说:“我相信妈妈一定做的到。 闭嘴,早点睡觉。”聂工想办点事儿呢,给这孩子打扰的,全没法办事。 妹妹哼的一声,从聂工怀里爬出来,躲到炕角去了:“还是冷爸爸家好,冷爸都不跟我们一起睡的,这个爸爸讨厌,总来抢我和妈妈的炕。” 聂工也生气了:“明天把书房收拾一下,你一个人去住书房 妹妹撇撇嘴,无声的哭了。 这个家,总是没有冷爸爸家好啊。 “所以,工业部的领导,只需要常规接待就行了,但那个李苿锦,我必须要见,也必须要跟他好好谈谈。”陈丽娜又说:“我笃定我能说服得了他,不过,夏影怎么办呢,你要知道,她既然只为羞辱苏向东而来,肯定就不想丈夫在矿区投资,所以,那个女人,你们得想办法,替我把她跟她的丈夫分开。 聂工一听头大了:“人俩夫妻一起来的,我们怎么能想办法把他们给分开。” “用美男计。”陈小姐在聂工眼皮子上吻了吻,悄声说:“等他们来了,你单独邀请她参观油井,参观农场,我去说服李荣 “那夏影是个电影明星啊,怎么可能看得上我?”聂工也回应的可热情了。 陈丽娜端详着聂工的脸,低声说:“你知道吗,一般来说有钱人长的,可都不咋地,而那个李荣锦呢,都六十多岁啦,长的还很猥琐,他怎么能和你比。 天下也少有聂工这么帅气,脑子还那么好使的人啊。 妹妹扑哧就笑了一声:“妈妈好不害羞。 这事儿是没法办了,因为闺女越来越大,越来越懂事啦。 转眼,考察团就坐着飞机到了地窝堡机场,再由高区长亲自陪同,到矿区来啦。 陈小姐当然一早起来,隆重打扮,就去欢迎来宾了 聂工摩拳擦掌,也是准备好要帮陈小姐使个美人计了。 第221章 美男计 苏向东想要打肿了脸沖胖子,以压倒性的胜利胜过前妻的这种精神,冷奇非常喜欢。 所以,他为了能让苏向东胜过他前妻,让夏影一来就看到矿区对于苏向东的重视,以及苏向东在矿区的地位,他把自己的家都让给苏向东了。 “我把我家让给你了,你看,这院子敞亮吧。”冷奇开始了他恢宏的计划:“这车,全新的吉普,我配给你,然后呢,这是我的勤务员小王,我也配给你,你说,家里需要啥水果,啥好吃的,山珍海味,只要你能想到的,我即刻就让小王开车去准备,要矿区没有,咱们就去乌鲁买,一定给你买到最新鲜的,咋样?” 新上任的武装部长是哈族,家就在矿区,所以,人家没有搬进来,冷奇呢,就还是住在武装部。 全矿区,就属冷奇家的院子最大了。 苏向东里里外外看了一遍,这大院子嘛,当然比他现在那个单身宿舍强多了 他还得去汽车厂盯着,准备迎接领导检查呢,于是就说可以,把你们的照片全收起来,晚上我就住这儿,等我前妻走了,我就搬出去,总之,多谢冷书记了。” 奇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 妺妹和小锋锋俩玩的开心着呢,才没发现,大人还有这么多,说都说不明白的苦恼啊。 而事实上,全矿区的男人翘首以盼,都想看看,苏向东嫁给大资本家的前妻长的究竟有多漂亮的时候,陈丽娜带着聂工,就先见到她了 据说,夏影一进矿区的地界儿,看见路上跑了几头牛,而那几头牛正好在拉屎,她当时在车里,就给熏晕了,这会儿正靠着老公,脸色腊黄的坐着呢 她的丈夫李荣锦,香港大富豪,陈丽娜将来会在报纸上看到,所以认得。 总得来说,就是个六十多岁,保养的还算可以的糟老头子,但据说,他玩过的女明星不计其数。 而夏影之所以能一直跟着,一则是因为她是个逃港的北妹没有太大的野心,再则,就是她给李荣锦生了孩子,母凭子贵 “丽娜,快扶这位夏女士去宾馆休息。”高峰远远看见陈丽娜,就说。 来投资的港商啊,派头大的跟旧社会的太后娘娘似的。 陈丽娜把这女的扶过来,刚要往车上送呢,她突然就不肯走了:“这是什么车,看起来这么廉价,它能保证我的人生安全吗? 陈丽娜耐着性子说:““这是我们上汽目前最高端的一款车安全性能良好,而且,驾驶员的技术也是有保证的,我陪夏小姐一起坐,可以吗?” 夏影长的漂亮吗? 是挺漂亮的,但决对比不上夏梦,夏梦人可是金庸老爷子笔下的香香公主啊。 不过,夏影的妆容非常得体,保养的也非常的好,穿的衣服呢,大概也是目前香港最时髦的,冷哼一声:“人总说,不要在垃圾堆里翻男人,因为他只会越混,越走向更糟糕的垃圾堆 真没想到,苏向东居然会跑到这么一个大垃圾场来。 聂工正好上前,特文雅的,就说:“夏小姐,垃圾场这句话还是请你收回的好,因为我们矿区目前正在发展中,是有些配套设施跟不上,但我就不相信,它不是个垃圾场? 放眼望过去,马路干干净净,秋树一片金黄,天空一片蔚蓝,多宁静美好的地方啊。 你还甭说美人计,夏影盯着聂工看了好一会儿,特好奇的来了一句:“这是司机?” 聂工给陈小姐厉目盯着呢,说:“是,我今天负责接待您,带您回宾馆,您要有兴趣,我再带您到别处走走? 夏影都不摆阔太太的款了,直接就坐副驾坐上了:“你要真有什么好的地儿,给点儿建议,我跟你走? 聂工回头看了陈小姐一眼,说不上是得意还是怎么地,总之,勾唇笑了笑,就把车开起来了。 夏影身子往聂工身边斜倚着,拍着车引擎盖说:“就这玩艺u,听说是苏向东造的,他可真是越来越没谱了,他要愿意在香港玩车,我可以投资几百上千万,随他玩,哪需要在个穷乡僻壤,干这个啊。” 聂工一听就生气了:“夏小姐,这车呢,它的发动机、油路,乃至整个车架,都是由我焊接的,既然您坐过的车多,不如说说,哪里不好? 夏影突然就,一只手伸起来了,特自然的,拍在聂工搭在档把上的手上了:“居然是您?先生您贵姓啊,您也是工程师? “他姓聂,聂博钊,夏小姐应该认识吧?” “您就是聂工?”夏影直接惊呆了:“难怪我看着您眼熟,您竟然是聂工,聂工聂工,当年我在延安时,听广播里表扬过您呢,当时真的 陈丽娜以为这夏影要说个什么呢,没想到她说:“唉,可惜啊,你要能出国,要能到世界顶级的重工业城市去做工程师,现在绝对,年薪百万,不说名车豪宅,能跟你交往的,也绝对是全世界顶尖级别的人物。 陈小姐已经找不到自己的存在感了。 聂工再不说话嘛,车上的气氛短暂的,就凝固下来了。 但就在这时候,突然马路上冲过一匹马来,聂工当然一个急剎车,夏影居然顺势,整个人就往着聂工那边靠过去了。 “天啦,这个地方怎么这么不讲文明啊,马在大街上乱走说着,她手捂上了唇:“刚才,我甚至看到一匹牛拉在马路上呕,好恶心。 聂工耐心着呢:“咱们矿区呢,一半汉民,一半少数,少数民族有养马的习惯,马是他们非常重要的交通工具,不过,我们的交通部门已经开始实话新计划,马路上很快就不允许马匹和羊群随意通行了,到时候,会在城边开辟专用的路线,以供马匹行走。” “嗯,聂工您说的可真好,只是这个地方太不适合您这种身份与学识都叫人仰望的人呆了,我真的替您惋惜啊。” 聂工看了半天,终于还是说:““夏小姐,能把您的手挪开吗 夏影仿佛才发现似的,就把手从聂工手上取下来了:“抱歉啊,我刚才太紧张了。 总算到了石油宾馆,夏影一看外面不过六七层的小楼,光看外表就那么寒酸,又不肯下车了,对聂工说:“不会,就安排我们住这么寒酸个地方吧?” 聂工说:“这是我们矿区最新的宾馆,要住一晚上,得到区政府批条子。 “限量经济,共和国就是这么着,把自己玩死的,自我意淫自己有多强大,可是却不知道国际上是怎么笑话他们的。”夏影冷哼了一句。 陈丽娜终于忍不住了:“夏小姐,话也不能这么说吧,什么叫限量经济,又什么叫把自己玩死?” “上山下乡,十年的乱道,供应经济,可不是自己玩死自己?说什么国际**,不过是一群如苏向东一般空有个头,没有胆量的矮子们的自我意淫罢了。”夏影扭头,两眼通红的盯着陈丽娜:“我说的难道不对吗,这个国家从上到下,不是腐朽而是自大,自大透顶,而我呢,像我这样逃岀去的人,现在回来,就是想拿自己做镜子,让你们看看,你们的自大在国际上看来,是多么的可笑和一文不值,你们甚至不如台湾,甚至不如老蒋,还天天叫嚣什么要收复台湾,看人台湾现在发展的多好,再看看你们,简直笑话。 “你怎么不说老蒋逃的时候,把整个共和国的财富全掳走了呢,要真有钱,谁不会穷大方,啊,我问你?”陈丽娜拍着椅背就说:“你为什么又不回头看看,自从共和国成立以来,国际上多少国家拒绝与我们建交,而我们敬爱的总理,为了能在国际上为共和国获得一席之位,又曾付出过多少努力。是,上山下乡或者有它的不对,但没有那么多知青的辛勤劳作,你夏影早饿在五八五九了,早饿死在全世界对于共和国的经济压迫和经济封锁中了,还有能逃到香港,再耀武扬威的,回来的一天 “这个女人是谁,聂工,她是你的秘书吗,她为什么这么凶?”夏影给说了个哑口无言,顿时惊慌失措的,望着聂工。 聂工今天的表现,足以让陈小姐唾弃他一辈子,因为他说陈小姐,告诉这位夏小姐,你是我什么人? 陈丽娜一时沖冲动,想告诉这位夏小姐,开车的,不帮自己还嘴的王八蛋是自己的丈夫。 但转念一想,生意更重要,这种关键时刻不帮自己说话的自己早用腻了的臭男人,就暂时送出去,迷惑夏小姐用吧。 “我是他的助手,就这样。”陈丽娜说着,打开车门,就下车 夏影一看陈丽娜下车了,顿时一摇聂工的手,就说:“这个宾馆我真是不想住,既然聂工今天由组织指定陪我,那这么着吧,您带我出去,看看这矿区有意思的地方,人和事,好吗? 说着,她就重新把安全带系好了,两只脚还轻掂着。 怎么说呢,那是一种少女式的,或者说特温柔,特小鸟依人的神态,眼神里的那种鼓励和调侃,聂工还挺熟悉的。 想半天,包曼丽也曾这样看着自己。 看来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总还都是一个味道啊。 聂工觉得特可笑,摇下窗子就问:“陈小姐,你确定不跟着我们? 陈丽娜为了钱,已经准备好把聂工送人了,挥手,还学着他那些学生们的口气说:“老师,您放心去玩吧,万事有我呢。 眼看着自家男人真的绝尘而去,陈丽娜心说:“王八蛋,从今往后,你休想上我的炕,今天早上的性/生活,将是你人生最后一次性/生活。 不过,狠心把孩子扔出去了,陈丽娜当然得去套狼啊。 结果紧赶慢赶赶到汽车厂,苏向东插着兜,在嘈杂而又繁忙的车间正中央,仰头就那么站着呢。 “考察团的人呢,不是说今天就要来吗?”陈丽娜说 她是来追富商,搞投资的啊。 苏向东一幅看穿陈丽娜的样子:“你让聂工把夏影带走了? “你是不知道她如果想搔一个男人的心,得有多厉害,居然敢让她把聂工给带走。苏向东冷笑了一下:“要说苏妲已真能再转世,除了夏影,没别人,陈丽娜,你这回是自讨苦吃。” “我不操心那个,我只问你,考察团怎么没来,他们去哪儿了 李荣锦想去看看石油基地的基建,他们去了6号基地 苏向东以特缓慢的步子,带着陈丽娜往车间里走着,走到尽头,就是他的办公室。 他的办公室跟聂工那种井井有条的不一样,特凌乱,到处堆着各种零件,机械,螺丝,工具。 苏向东两手插腰对着墙站了半天,突然从角落里提出个盒子来,铺开一张图纸,伸手指给陈丽娜看:“小陈,你在汽车厂也呆的久了,但应该没见过这样东西,我指给你看,这是箱体、箱盖、手轮锁、锁扣合页,而我呢,马上就准备要在汽车厂焊接,并生产实物了。这个叫作磕头机防盗箱,这生产出来,可是专利产品,要有这东西,油耗子们就很难再盗油了,当然,磕头机也就安全了。而这东西,是我发明的,我已经申请专利 闻名全国的大油霸,真是玩什么的就精什么,他居然研发了一款磕头机防盗油系统,这叫什么,坏人要是想走正道,叫走正道的人,无路可走? “你个大油耗子,发明了一种防盗油的油箱,然后,还申请了专利?”陈丽娜说。 苏向东举手,仍是投降的态度:“所以,放我一马成吗,我承认我手里的黑钱,比你想象的还要多得多,不,你都想象不到在这个贫脊的共和国,我赚了多少钱,或者说吸了多少的黑血。但是,帮我,让汽车厂走上正轨,然后咱们再商量罪与罚的事,成吗?” 陈丽娜对于苏向东这个人吧,两辈子,除了讨厌,就只有佩服。 谁还能像他一样,就这么张狂自大,但又无奈的,说自己是共和国第一富人呢? “能答应吗,看在我这么可怜的份儿上?”苏向东再问。 陈丽娜白了他一眼:“小伙子,出来混,迟早要还的,而且你要知道,盯着你的人不是我,而是公安,是于东海。” 于东海看起来清清秀秀的小伙子,仿佛没一点脾气似的,但那是只旱獭,咬上裤管就不会松的那种。 另一边,聂工慢慢开着车,载着夏影小姐,正在前往三号基地的路上了。 “这个基地好玩吗,晚上咱们吃什么呀,还有,晚上我宿在哪儿呢,矿区就不用去了,说实话,我跟李荣锦呢,并不是你们想象的那种关系,我也只是他的秘书而已,他到了你们矿区估计想尝几个新鲜的北妹,而你们的领导们呢,肯定很愿意给他安排,对吧。所以啊,聂工你最好在外面给我安排个住的地儿就行啦。”夏影是一副嗲嗲的南腔,说话的时候特亲晛。 当然了,本来是一次特正规的接待,可是她坐在聂工的旁边,天然的,就把氛围给变成一种,只有两个人的,晚秋的场愉快的,私人旅行了。 3号基地后面就是雪山。 聂工看夏影穿的还算多,带着她到了油井上,一路把车开到办公区的后面,带着夏影,就上山了。 现在为了防盗油,山上也是布着铁丝网子的。 再往上走,风越来越寒,就是十月也会落雪的,雪线以上 有那么一片地方,用大根大根的钢筋焊起来,围成个圈丿里面栽了许多绿色的植物,看着,像是一片菜田。 夏影颇为不解,望着那片菜田,就说:“聂工您带我来这儿,是来干什么的呢,您要说这片小菜地就是你们的农场,或者说是你的实验用地什么的,那也太可笑了吧,因为它看起来,顶多只有半亩田地那么大。 聂工两手插兜里,也在笑呢。 “这是雪莲。”他说。 夏影再看了一眼,平淡无奇的绿植而已,居然是雪莲? “我走遍了这一带的雪山,一株株移过来的,雪莲。种给我妻子吃的,从移栽第一颗雪莲到现在,已经有十年了。”聂工顿了顿,又说。 夏影还是不太明白。 聂工于是再解释说:“刚才下车的那个女人,不是我的助手,而是我的妻子,她叫陈丽娜,就是这片雪莲花的主人。 第222章 相互洗脑 夏影大概有点没反应过来,颇为挑衅的笑了笑,问聂工:我能进去吗?” 聂工这地儿吧,总爱叫工人们偷,所以焊死了上着锁呢。 而且吧,他的规则,除了能在陈小姐身上破功,别的地方那都是无欲则钢式的无坚不摧:“不可以,你会把花踩坏的。 夏影还带着相机呢,她也明白,自己刚才用错情了,这会儿就不再说话了,而是把自己的尼康相机交给聂工,拂了拂自己的长发,就说:“我呀,最喜欢摄影了,这样,让我在你和你妻子爱的见证面前拍个照,好吗。我要见证这种,特艰难困苦的环境下,最伟大的爱情。 说着,她就一手叉腰,开始摆pose了。 而且吧,这女的真是拥有春风化雨般润物无声的本领:“你的妻子是不是还不知道这篇花海的存在呢,拍个照片吧,正好也让她感受一下。 这时候,聂工就应该要给她拍照片了呀,多顺理成章的事 但是聂工把相机拿在手中,瞄准周围看了一圈儿,等夏影把姿势摆够了,却就把相机给收起来了。 “拍呀,聂工你甭告诉我,你在这边疆呆成了个土老帽儿连相机都不会摁了吧?” “夏小姐,这是边疆,你们入境之前应该接受过检查的,相机不可能入境,那么,我问你,这相机是怎么进来的? “我跟你们矿区的领导打了申请呀,我只是个女人而已,我来投资,于是想拍几张照片,这没什么错吧?”夏影一脸的天真和茫然。 聂工说:“当然有错,我都说了,这是边疆,这儿的每一寸土地,外来人口都是不准拍照的,如果有人一味的想拍照,她很可能,就是一个美日间谍。” “那你把我的相机还我,还有,我觉得你这人一点意思也没有。”夏影说着,伸手就要相机了。 聂工才不给她呢:“我得检查你相机里的照片,这是其其二就是,等你出境的时候,相机我会还给你。你们是来做生意的,不管你曾经是个什么人,也该知道,遵守一个地方的法律,对吧?” 夏影气的,直接不说话了。 当她生气了,就会恢复初见时那种端庄,冷艳,高贵的阔太太形象。 聂工带她在三号基地转了一圈儿,就准备前往八一农场,那是近两年来才组建的一所农场。 农业规划做的特别好,而且呢,因为湿地面积比木兰农场大得多,所以风景非常优美。 “回宾馆。”夏影直接说。 聂工说:“到了边疆,不看看湿地和绿洲,仅矿区来说,没什么意思的。现在正值秋收,孩子们全在农场里摘棉花,我建以您去看看,您说呢?” “我生在旧上海,对于务农,边疆,以及农业大生产这些字儿,除了厌恶,就是极尽的厌恶,我不想看见那些东西。”夏影说 她是下乡最早的那批人之一,可以说对于上山下乡,劳作有种切骨的恨。 “苏向东原来是在延安,我看过他给笔友傅永东写的信,信里有那么一段儿,说自已为了买一罐麦乳精,曾经一天,走了三十里路去赶集,买到以后,又三十里路,把那罐麦乳精送给你,再然后,走了六十里路,回自己的知青所,有这事儿吗? 夏影闭着眼睛呢;说:“有。 “我种雪莲,很容易的,是在吃饱肚子的情况下,而苏向东给你买那罐麦乳精,在你看来不算什么,但是,他是在饥着肚子的情况下,一天之中,走了整整六十公里的路,那是一个人体能的极限了吧。”聂工说。 苏向东在给傅永东的信中抱怨,不知道妻子为什么非得要吃一罐麦乳精,而他买完那罐麦乳精,回到知青点后,脚上全是磨起来的大水泡。 夏影冷笑了一声:“我现在不吃麦乳精那种廉价的东西了我想喝牛奶,会从荷兰直接空运最新鲜的,我想吃鹅肝,立刻就可以飞到法国去,如果赶得早,还可以在卢浮宫外的广场上喂鸽子麻雀,晚上就回香港了。” “但那种廉价的东西,在当时,苏向东花了一块钱,他花光了自己所有的积蓄。而你去法国喂只鸽子,会花光李荣锦所有的积蓄吗?”。 “我可以自己赚钱,我并不是一只躺着吃的米虫。你们对我有所误解吧,总觉得我们这种女人到了香港,就只能靠男人吃饭吗?” 凭什么呢,凭出卖自己知道的信息,以及给很多华人洗脑,然后日本人给你钱吗?”聂工颇讥讽的,就反问。 夏影不说话了。 当然了,她这种人,什么样的美男没见过呀,聂工给她使美男计,人还给聂工使美人计呢。 到矿区来,让聂工这个掌握着机密,于各个地方都有通行权限的人陪着走一走,多拍几张照片,卖给日本人,那可是天 所以,夏影才会表现的,如此热络。 不是真间谍,而是,转手,卖几张照片而已的那种,就等于,捞个外块。 “哎,聂卫疆,你爸来了诶,带了一特漂亮的美女。“邓淳胸前挂着大棉花袋子,正在摘棉花呢,突然仔细一看,他说:“操他妈,这女的照片我见过,这是我干妈。 三蛋给棉苓子搞的正痒痒呢,看邓淳头朝着自己的棉花来了,就给搡出去了:“热死了,离我远点儿。 “我不想见我干妈,我干爹当时因为她逃港,可是给组织差点斗死的,我不要见她。”邓淳说着,就开始往三蛋怀里钻。 “不不,你想的,你想,快起来打招呼。”三蛋说。 “我不想,不想,真不想。 “聂卫疆,摘棉花累吗,还能干得动吗?”聂工说着,揉了·下儿子的脑袋。 “不累,干得动,而且,今天摘完,我和邓淳的棉花就摘够啦。”三蛋笑着摆手:“阿姨好 夏影很不耐烦啊,眯了眯眼皮子:“小朋友你好 “摘棉花很辛苦吧,说实话,我女儿连棉花是从哪儿长的都不知道呢,看到你们这些孩子这样劳作,我觉得可真是,太可怜了。你大概还没玩过相机吧,而我女儿今年的生日礼物,就是一只,立得拍的莱卡相机。 巧了,聂卫疆听过莱卡相机,因为爱德华给他寄了一只,可是海关上押着呢,过不了审批。 “不辛苦,劳动最光荣。”三蛋就说。 “这孩子是谁,为什么总不看我?”夏影的目光,终于投到邓淳身上了。 邓淳还是不打招呼,小脑袋在棉花里杵着呢 “邓淳?”夏影突然就激动了:“是你吧?天啦,真的是你,我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能见到你,啊,当时王纯要愿意跟我去香港,她的乳腺癌是可以治好的,可她偏偏要呆在上海。 “看吧,她开始哭了,啊,我好讨厌女人哭,而且,我也讨厌别人提我妈。”邓淳说。 聂卫疆一听这女人提起邓淳他妈了,拖起他的脑袋就说:阿姨,我们要去那边栽棉花啦,再见吧。” 背着棉花袋子,俩小男孩一前一后,就跑远了。 夏影看着俩孩子远去的背影,说:“我明白了,聂工你带我去三号基地,是想试探我是不是个日本间谍,而来这儿,是想让我看看我曾经的同事的儿子现在过的有多可怜,想要激起我的怜悯心,并说服李荣锦在矿区投资,对吗? 你说的也对,也不对。”聂工说:“夏小姐,看看邓淳那孩子,他不可怜,他可能没吃过法餐,也没玩过莱卡相机,但他的胸怀,将来会和边疆的棉花田一样宽广。” 夏影望着一望无垠的棉田,只能说,当价值理念和观念不同,在她眼里,是看不到宽广二字的。 “这么强的紫外线,会晒坏我的皮肤的,赶紧走吧。”她说着,啪一把,就打开了自己的洋伞。 聂工特地绕一圈八一农场,也是顺道来接俩孩子的 今天男人们有一整天的活动呢,当然了,连北京来的,工业部的考察团都成了陪衬,所有人陪着李荣锦,参观矿区的基建去了。 陈丽娜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聂工中午,还得给这俩孩子管饭呢。 他开着车,就又往矿区去了。 领导们今天参观基建,那视察汽车厂肯定就排到明天了。 领导要来,大家都紧张啊,该摆的摆出来了吗,而其中还跟着港商呢,很多事关工业机密的东西,还得藏起来。 “投个底儿呗,你到底有多少钱啊,如果投到汽车厂,你们的新车,能更早的,投入量产吧。”陈丽娜戴着安全帽,和苏东两个在车间里走着呢。 到处是叮叮哐哐的声音,经过焊接方时,震耳欲聋的吵声,直接就让人失鸣了。 “那些钱,曾经是我要给夏影的。”苏向东说。 正好后面来了一辆叉车,陈丽娜一把就推过去了,还好叉车停的及时,没把苏向东给碾到,但是叉车上的司机就开始吼了:“领导们,不要命了吗,碾死你们,我得去坐监狱啊,真是,视察车间没问题,没你们这么干的吧?” 陈丽娜,你家不是有枪吗,搞来嘣我一枪算了,好吗?”苏向东也吼开了。 “你偷我家聂工的油,偷出来卖成钱,还想送给资本主义阔佬的小姨太,苏向东,要不是你真有两刷子,能干事儿,我现在就去北京上访,也要把你给送监狱里去。”陈丽娜吼着说。 苏向东无奈的摊了摊手,高声吼问:“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讲完,就算咱们分析一下一个罪犯的成长史,行吗? “她先是怀孕了,我们没条件生,那会儿我给批/斗的特别厉害,而她呢,因为是我妻子嘛,每天除了劳动,还得无止尽的上课,学习,我们就把孩子给打掉了,在乡卫生院,刮宫的那种,我坐在外面,能听见仪器冰冷的声音,而她没有打麻药就一直在哭,不停的哭。 俩人继续往前走着,苏向东就又说。 “后来好客易能回城探趟亲,她说什么都要走,我就说,我赚十万块给她,求她不要走,夫妻之间,我们从十七岁结婚,到我二十五岁,真的,我什么也没给过她,我想补偿她,可她非走不可。而她要走了,我不但工作没了,我连人身安全也没法保障。“苏向东于是又说。 “当时我就想,我举报了她,边防总能把她给我追回来吧 跪在海边,他痛哭流啼,他不怕坐牢,他只想让夏影回来,只想向她证明,自己不是挣不到钱,不是无能,他能,他能给她钱和她所想要的一切。 “她在延安那些年,过的太苦了,真的,苦到无论她做了什么,我都愿意原谅她。 陈丽娜直接要气爆了,她不是气苏向东爱前妻,而是气他,为了这种爱,现在似乎是,想把自己赚的黑钱,全送给前妻 “那些钱我现在不会给她了,在看到李荣锦的那一刻,我就不想给了。”苏向东拦住陈丽娜,说:“那个男人太猥琐了,不他不叫男人,我想,一个女人为了生存而向现实低头不可怕,但超越伦理的,嫁给一个比自己大二十岁的男人,这女人,不值得我去爱她。 “甭在这儿跟我讲你伟大的爱情故事了,也甭提你的伤感了。”陈丽娜说:“走吧,到食堂吃碗饭,咱再到实验场绕一圈儿最后确定一下明天巡视的路线,成吗? 这么说着,陈丽娜心里就在琢磨呢,苏向东这货到底有多少钱啊。 而那些钱,他最后到底要用在哪儿呢? “夏小姐,你要不回宾馆,就跟我们去吃碗羊肉面片?”聂工带着孩子,就试问说。 矿区饭馆子并不多,大中午的,吃小炒什么的太奢侈了大家习惯于,要在外面解决饭菜的时候,吃一碗羊肉面片。 国营饭店,这是矿区最好的馆子呢。 聂卫疆馋的都流口水了:“爸爸,我今天要个大碗,我真的饿坏啦。 邓淳说:“我还想吃手抓肉,不过我只有八毛钱,能买一两肉吗? 夏影要说一开始对聂工还有点好奇心的话,现在甭说好奇心了,什么都没有了。 “身为堂堂一个高级工程师,你知道硅谷那些可能資历和研究成果远远不如你的人,他们的午餐是什么吗?红酒,牛扒,沙拉,翻开菜谱,不说别的,一份沙拉就值你这个月的工资,你的午餐却只吃一碗炒面。 夏影摇着头说:“你要肯往前迈一步,你都不知道你将会得到多少,真的。 “不,夏阿姨,话不能这么说。我爸午餐只吃一碗羊肉面片可他在石油行业做出的贡献,全世界都在仰望,这就跟我们八路军用小米加口□解放了全中国一样,是可以吹牛批吹一辈子的事儿。” 聂卫疆说着,打开车门,一拉邓淳,就去要羊肉面片了:“阿姨,阿姨,我要三个大碗哦,面要多多的哦。” “你们家这是遗传的自大之风吗?”夏影都无语了 聂工看着夏影,无奈的摊手,就笑了:“游说我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你不是最后一个,夏小姐,但是,我想说的是,咱们真的是观念和理念完全不同,下午我就不陪你了,石油宾馆就在不远处,你自己走回去吧 一场相互的洗脑,都没有成功。 夏影依旧鄙视整个矿区,也依旧鄙视聂工这种冥顽不灵。 而聂工呢,给夏影小姐气的,美男计都不屑于使了。 这回,陈小姐就算一辈子不跟他过性/生活,他也不后悔,反正,他是不会再应付这个,夏小姐了。至于服装厂的投资狗屁,让那个李荣锦滚蛋吧。 下午回到实验室,聂工一个电话就敲到高峰那儿了。 当然,是为了严查,究竟是谁破例,让考察团的人把相机带到边疆来的。 而夏小姐呢,为了能从聂工那儿套点东西,连随行的秘书什么的都没带,可是一个人跑出去的。 这回倒好,成她一人回宾馆了。 不过好在宾馆离聂工吃面片的地方并不远,但宁人比较可气的是,刚才给她赶下车的那个陈丽娜,大波浪长发,红色小皮衣,大长腿上还蹬着一双真牛皮的皮靴,站在宾馆门口,就在等着她呢。 第223章 幸福生活 “哎,你,你回去告诉你们的领导,这个垃圾场一样的地方我是不会住的,请另给我安排更豪华的宾馆,否则,我马上就走 陈丽娜说:“夏小姐,我是矿区轻工局的书记,请叫我陈书 “对,你还相信国际**一定会实现呢,你大脑里武装的,大概全是**一定会战胜资本主义吧?“夏影简直是,无时无刻不在挖苦人。 苏向东说的对,她压根儿就是拉着自己跟别人共享的,五分之一的丈夫,来矿区炫富,秀优越感的。 “在延安吃过的窝窝头,忘了吗?”陈丽娜反问。 夏影拉扯着自己的裙子,抚着叫风吹乱的烫发,一下就愣住了 “在延安的时候,坐着驴车去赶集,驴边走边往外拉屎,你们还要看着驴屁股,忍着臭气时的情形,忘了吗?睡过的大炕你也忘了?”陈丽娜再问。 夏影气的脸都白了:“陈丽娜,你等着,今晚,我就要在你们的领导面前好好批评你,让他们撤你的职。 “在深圳,在红树林那边等渡船,船到一半给边防士兵发现于是抱着汽油筒子往香港飘的时候,呛过的海水都忘了吗?夏影小姐,你不是一直都拥有很优越的生活,不是在棉花糖的云端和象牙塔里长大的,是,你是逃出去了,现在过的优越着呢,但是,幸福并不一定就是你现在拥有的那些东西,爱住住不爱住就赶紧走,离开这儿,而我想告诉你的是,苏向东过 的比你更幸福,更充实一千倍一万倍,你要到这儿来显摆,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 夏影冷笑了两声,踩着高跟鞋说:“愚人的自我武装,别人是攻不穿的,不过陈丽娜,我记住你了,你甭想我丈夫在矿区投一分钱的资。 “那不是你丈夫吧,甭以为我们住在矿区就什么都不知道,李荣锦家里有正房大太太,你不过是个外室,而他还曾说过句话,自己很专情,永远只爱十八岁的女生? 夏影给陈丽娜堵的一句话都没说岀来,只说:“陈丽娜,我记住你了。 不过,好歹,她住进宾馆去了。 晚上,依旧是胡轩昂带人招待考察团。 至于冷奇呢,他为防自己随时吹大炮,就只留下来,保障后方了。 陈丽娜回到冷奇家,直接就给惊呆了。 冷奇家摆满了苏向东在沙漠上,在车间里,在各个地方的照片,而且每一张照片上,他都笑的跟那黑人牙膏似的。 而更夸张的是,卧室里那张大床上,还铺着最新的双喜面大被套,床上铺的厚着呢,床垫也不知从哪来的,塑料都没拆,上面还写着个:西湖床垫,干捶百炼。 唉,什么西湖床垫啊,这玩艺儿其实是假货,睡三天弹簣就会不停往外蹦的那种。 再进了小卧室,安娜闷闷的,正在收拾她和小锋锋的衣服等物呢。 陈厂长,你不是认识中组的同志嘛,我求求你了,写封信给中组吧,你就告诉他们,冷奇真的不适合当领导,你见有哪个地方的书记,把自己的家都让给别人,就只为了,给一个男人充门面的吗?”安娜就说 陈丽娜转着于屋子里看了一圈儿,就说:“由着他们折腾吧,但无论再怎么折腾,夏影对于苏向东的看不起,那是根深蒂固的,这个,我也无法跟你们解释。 反正就是,到了两千年,共和国日益迅猛的发展,共和国的居民回头看印度啊,看朝鲜啊,正大好就是现在夏影看矿区的心情,这个又怎么能被改观。 第二天一早,也是矿区领导们刻意的安排。 在领导们去视察车间的时候,专门给陈丽娜安排了,和李荣锦见面的机会。 “陈小姐,对不起。” “李先生言过了,咱们才见头一面,何谈对不起呢?” “总之,一切尽在不言中,相机的事儿呢,我是真不知道小夏怎么带进来的,为了这个,我今天已经说了有一百遍对不起了,而我也知道,你这几天忙忙碌碌,一直是在等待一个与我交谈的机会吧? 李荣锦虽然相貌不怎么样,风度,对待女性的礼仪,谈吐各方面,那叫一个没得挑啊。 而且,人家也不是没什么准备直接就来的。 陈丽娜这儿还带着自己的棉花啊,样布啊,棉毛类的纺织品等东西呢,可人李老先生一挥手,助手拿出来的,全是毛纺厂和服装厂目前在全国销售的产品。 人家对于矿区的产品,显然已经做过非常非常详细的,了解了。 显然,这个世界上真正有钱人的财富,没有一个的是大风刮来的。 晚上还有宴会,这种东西是免不了的嘛。 不过呢,不论矿区来什么领导,还是服装厂、毛纺厂来有什么大客户前来,陈丽娜这么多年来,没有参加过一次不是由自己组织,而且自己还不喜欢的饭局。 她开着车,先去接聂卫星,好吧,没接到,因为,聂卫星现在觉得,照顾小锋锋是自己的责任,怕自己晚上走了小锋锋要哭,不肯回基地。 她于是开着车,又去接邓淳和聂卫疆,咦,半路上没捡到 问学校门口修鞋的老头才知道,俩人搭着大车,早就回家 二蛋现在有狐朋友狗友,一放学就会跑毛纺厂的后面搭台子唱歌去,据说现在在矿区还是个小有名气的小歌手呢,一群人喜欢听他唱的歌,他是不回家吃饭的 买了两样菜,陈丽娜开着车,就自己回家了。 结果,刚进基地的大门,就见俩孩子在打架呢 滚远点,你邓淳不是我兄弟,滚,离开我们家,我不要你啦,滚。”是聂卫疆啊,这小子发起火来,还挺吓人的。 而邓淳呢,在大铁门的外头呢,想进,人聂卫疆带着小金宝,小豆豆,买力耶,一群的孩子拿棍子指着,就是不准他进 陈丽娜赶忙就下了车:““聂卫疆,你干啥,好端端的为什么不让邓淳进门?” “小陈阿姨,你可算来啦;是这样的,我跟聂卫疆呢,现在已经绝交啦,再也不是兄弟了,不过,你还是会要我的吧?” “我不要你,你能去哪儿?“陈丽娜反问。 把后备箱打开,她说:“快来,提菜,提了菜我给你们做饭吃 邓淳鞍前马后,把菜筐子提上了,跟在陈丽娜的屁股后面,跟的紧紧儿的,偶尔回头看看抱着根棍子,走在自己后面,眼神阴森森的聂卫疆,就小声跟陈丽娜说:“小陈阿姨,今晩我能跟您睡吗?” “你都十一的大小伙子了,跟大人睡,你不羞吗?” “比起羞来,显然命更重要啊,聂卫疆的眼神您看到了吗他是想杀我啊。”邓淳说。 进了门就得剥葱剥蒜。 十月啥不多,蔬菜最多。今天家里只有俩孩子吃饭,陈丽娜就得征询他俩的意见,看他俩想吃啥。 聂卫疆显然是在跟邓淳生气的,但是一听到吃,暂时就可以把气放一边了:“我要吃油渣蒸干菜,我喜欢吃用油渣蒸的干加子。 “那自己到外面提去,把你晒干的茄子从屋檐上摘下来,洗干净。”陈丽娜说。 “邓淳,拖梯子,我摘干菜。”聂卫疆高声的说。 邓淳要吃黄瓜炒鸡蛋,于是陈丽娜又炒了个嫩嫩的,黄瓜呜蛋。 结果,到吃饭的时候,俩孩子就又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了。 陈丽娜于这方面,向来管的少的。反正今天打,明天好兄弟嘛,都这样儿 结果到了晚上,要睡觉了,邓淳就赖她炕头上不走了,拿手比划着:“小陈阿姨,我就只占这么宽地儿行吗,求求你,不要把我交给聂卫疆。 陈丽娜莫名也觉得身后有点冷,回头一看,三蛋眼神阴森的,就在小卧室门外站着呢。 而且,趁着她没注意,还装出个拿刀划脖子的样子来,那样子简直是,极其可怕。 陈丽娜只得到客厅,把这十一岁了,个头细条条高的儿子给揉到怀中,在他屁股上狠拍了两把,就问:“聂卫疆,你为啥欺负邓淳?” 三蛋抱着陈丽娜的脖子,指着邓淳那个后妈养的说:““他帮人抄作业,而且抄了不是一天两天。 “怎么抄? “就好多学生的作业,都是他代谢,一份收五毛钱,而他自己的呢,自己不写,还天天骗我说自己摘棉花手疼,让我帮他写。”三蛋说。 陈丽娜一听就笑了:“邓淳,你不愧是从城里来的,商机意识很强嘛,姨问你,赚多少钱啦?你赚钱来干啥,是不是又去买烟抽了? 邓淳连忙摆手:“不是,我没有。” “他肯定是赚钱买烟抽啦,还骟我的零花钱,说自己饿要吃手抓肉,结果呢,妈你看他瘦的这样,像是天天在吃手抓肉的吗?”三蛋就说。 陈丽娜一听,也觉得问题严重了:“邓淳,我问你,钱呢。” “我没钱。邓淳说:“我总肚子饿,钱全花来买吃的啦,真 陈丽娜看着三蛋;”聂卫疆,那你说,他会把钱藏什么地方 三蛋想了想,突然窜起来就跑,邓淳也随后跟着跑,俩人跑到大卧,又一路拖拖打打的,跑了回来。 “妈,真有钱,在我二哥的臭拖鞋里藏着呢,你看。三蛋说 好吧,钱未至,臭气先来了,陈丽娜掮着鼻子,揪过邓淳的耳朵就问:“有吃有喝,什么我都给你买,你帮人写作业你还骗三蛋的钱,邓淳,你藏这么多钱干啥? “我,我想等我上大学的时候,交学费。”邓淳突然眼睛就 陈丽娜都无奈了:“你上大学,难道你爸不会给你学费,小小一点孩子,你操的都是什么心啊你。 邓淳一摇头,眼泪吧吧的就往下掉开了:“邓东崖肯定已经把我忘了,两年啦,你看人香港人都能来矿区,连逃出国的我千妈都能来,可他就是不来看我。 深深岀了口气,陈丽娜只得又把邓淳给抱起来;”你爸很忙 “我知道,我想,他肯定已经忙的把我给忘了,不过没关系,我会自己攒钱上大学的,我也要把他忘掉。“邓淳努力吸着鼻子 陈丽娜拍了拍俩孩子,说:“行了,今晚啊,我陪你俩在大卧睡,赶紧洗脚洗脸去。 本来,她以为聂工今晚得加班一夜,不回来。在大炕上正睡的香呢,就给聂工摇醒了。 “我在小卧没找到你人,然后就吓坏了。”聂工说。 陈丽娜躺到了小卧的炕上,问说:“为什么?” “我听说那个李荣锦,花言巧语,特擅长挑逗女性,而据说,你今天跟他聊了一整天。”聂工小心翼翼的问说:“生意谈的怎么样? 陈丽娜伸开了双臂,在炕上滚着:“我得跟你说的是,聂工,生意谈的不甚理想,但是呢,李荣锦人是真不错,他完全不是我想象中的样子 “你想象中什么样子? “色眯眯,猥琐,油头滑脑,眼中只有利益。陈丽娜说。 聂工于是问说:“那事实上呢? “他对于香港和内地目前的局面,有非常清醒独道的认知,而且,他明明是给邓东崖强行忽悠到咱们矿区来的,但是,这么艰苦的环境,条件,甚至于说,可能我们卯足了劲的,要跟人家来一个资本主义和**的大比拼,但李荣锦不是,他直耐心的在说服我,怎么样,才是一种互利互惠,双赢式的赚钱。 聂工顿了半天,说:“糟了,果然,那是一个能骗走女人心的男人。 有时候,男人的魅力,还真就不在外表,不说金钱,学识,涵养,各方面都很重要嘛。 “他还一直跟我说对不起,并且说,夏影在北上之前,一直都很乖巧的,他没有想象到,夏影会带相机,也没有想到,她到矿区以后,会如此的,难以适应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因为夏影一直跟他说,她此生无憾的,就是想回一趟,曾经奋斗过的地方,所以,他才会带她来的。”陈丽娜于是又说。 “夏影在李荣锦面前,或者在我们面前,不,她在任何人面前表现的,都是不真实的自己。”聂工叹说:“只能说,人生如戏她是把自己活在一场戏中了吧。 第二天一早,夏影正式通知苏向东,说自己远道而来,要到他家做客。 但是注明,请苏向东搞好家里的卫生,因为她闻不得臭气 安娜马上就要搬到宿舍去了,一听直接要气死了:“嫌臭就不要来,这个夏影到底想搞啥啊她? “秀优越呗,秀自己现在过的比苏向东好,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陈丽娜反问安娜。 安娜摇头。 “代表着,她其实从来没有放下过去,她还是爱苏向东的,但她这种爱太可怕了,因为她爱着,又不停的鄙夷着,生生儿的,就把苏向东给逼上邪路了 苏向东为了证明自己,才会不择手段的疯狂敛财。 可是他再怎么敛财,他也敌不过李荣锦啊,毕竟人家是几代人做服装,做起来的大富商。 冷奇也着急,把陈丽娜请进屋子,就说:“小陈,你见过的世面比我们多,你说说,现在这个规格迎接夏影,能不能打击到她? “不能。陈丽娜断然说:“这个程度只是毛毛雨,事实上真想打击到夏影,苏向东必须得有一个美丽大方的妻子,和两个可爱乖巧的孩子。他有事业是其一,但他钱挣的再多,**社会,不可能像资本主义那样,因为钱他就有很多的特权,而孩子和家庭的幸福,才是夏影目前最缺的。 并不是陈丽娜故意想打击夏影,而是她敏锐的发现,夏影对于苏向东,其实余情未了,那么,给苏向东一个幸福的家,让夏影看到之后深爱打击,并且从此死心,就很有必要了。 毕竟苏向东手里有大笔的钱呢,怎么地,也不能让他送给资本主义的阔佬姨太太啊。 而且,那个资本主义的阔佬,其实也是一个有胸怀,有魅力,愿意与社会主义一起携手共进的人 这时候,打击夏影,并让她死心回香港,就很有必要 苏向东一听要有个家,都兴奋了:“小陈你说,我该怎么办 “夏影不知道你还是单身,也不知道你还没孩子吧?” “她对我的印象,应该还停留在八年前,渡港之前。”苏向东说。 “这就对了,火速的,从矿区找个漂亮的女人回来,假装是你的妻子,我把我家卫星让给你,让她当一天你闺女,你只要跟妻子秀一天的恩爱,我保证夏影脑子会清醒很多。陈丽娜说 聂工觉得这样不太好;“小陈,做人还是该真诚一点,再说了,就现在,上哪给苏工找个妻子去,而且,卫星会认别人当冯吗? “我家安娜就可以啊。”冷奇突然一拍脑袋:“家我都让给苏向东了,凭什么安娜就不可以?” 他走出屋子再折回来,双手一拍:“一儿一女,妻子又那么漂亮,苏向东,我的幸福生活让给你一天,行吗? 安娜冷冷盯着冷奇:“冷书记把妻子让人了,正好,苏向东晚咱俩睡吧。” 冷奇吓坏了:“别呀,只是白天,妻子晚上哪能让人?” 第224章 我爱你中国 “小夏,我们是来赚钱的,既然理念不同,就耐心的听他们说,等他们说完了,我们走就行了,这一趟出门,饭局太多,让你受委屈了。“车上,李荣锦小声的说。 夏影回握着他的手,摇头:“没什么的,我很好。” 到了武装部的门前,夏影下了车,李荣锦却不下车,见秘书下车,也喊了回来,用粵语说:“让她一个人去就好,咱们在外面等着。” 夏影问说:“先生,你为什么不去啊。 李荣锦摆手笑了笑,没有说话,但是打开窗子,一直看着目送着夏影。 夏影时时回头,都能看见他在笑着,向自己挥手,那意思仿佛是在说,勇敢的去吧,跟你过去的生活做个告别。 外面人说夏小姐已经来了,里面准备走的安娜又给冷奇推了回去。 冷奇搓着双手:“求你了,顶多半个小时,你还是我妻子我依然爱你,对吧?” 安娜冷笑:“那不一定,冷奇你这会儿要敢走,我明天就抱着锋锋,和苏向东过去。” 已经来不及了,冷奇把多余的人全招呼到后院去了。 而就在安娜抱着孩子,拖着妺妺想岀门的时候,一个挺漂亮,穿着一套非常得体的洋装的女同志东张西望着,已经从外面走进来了。 安娜认得她,为什么呢,因为她在很多年前,珍藏过夏影拍的明信片。 不得不说,能当女演员的,那底子和仪态都是非常不错的 夏影顿在原地:“你是?” “我叫安娜。”安娜说。 夏影顿时就把墨镜摘了,上下迅速的扫了一圈子,发现这女的长的还挺漂亮的。边疆风沙很大,但她皮肤并不黑,应该是一直在工厂里工作的原因。 “本地人? 上海的,安家大院知道吗,我原来住那儿的。”安娜说。 她性情淡泊嘛,没有陈丽娜那么的虎,看夏影进门了,转身就到厨房里,烧水,给她沏茶,洗水果,切水果去了 切了水果端出来,就发现妹妹不知道啥时候,也从里面跑出来了。 妹妹呢,那是给冷奇叮嘱过要岀来主导战局的,现在早都知道,自己除了冷奇和聂工之外,又多了一个爸爸了 她拖着小锋锋正在喊呢:“妈妈,妈妈,锋锋鼻子里进东西啦 进什么了我看看。”安娜说着,把虎虎的小锋锋给抱了过来 卫星说:“他往自己的鼻子里塞了个瓜子儿,我怎么都扣不出来。 安娜—看,这孩子鼻子里,还真有一枚瓜子儿,堵着孩子的呼吸不说,再要往里去,估计得刺穿孩子的鼻腔。 小卫星哪懂得这个严重啊,拿自己的手指要扣出来,结果越捅,那枚瓜子就越往里跑,现在就是用镊子都夹不出来了。 夏影都吓坏了:“看起来很严重啊,要不要送医院?” 安娜摆手:“不怕,你看我的。” 桌上有个胡椒罐子,安娜拧了拧,再把罐子揭开,给小锋锋间:“来,小锋,间一下 小锋锋抓过胡椒罐子还想咬呢,嘴巴突然啊啊啊的张了几下,啊的一声,一个喷嚏,瓜子还真的跑出来了 扑的一声,落在安娜的裙子上。 安娜笑说:“我这儿子啊,一般人是带不了的,真的,太皮太皮了。” 放下,聂卫星厥着小屁股把他背起来,俩人又跑了。 你们在这儿,过的很辛苦吧?”夏影于是说。 安娜坦然的笑说:“我是十六岁到这儿的,说不辛苦那是假的,但所有的人都和我一样辛苦也是真的,你知道吗,我们矿区十年时间,居民收入水平比之原来,提升了五十倍,辛苦和收获,是成正比的 夏影看俩孩子一直在安娜周围跑来跑去,再环顾四周,大院子,一个特本分特安稳的女人,也不知道怎么滴,突然就悲从中来:“他对你好吗? “工作挺忙,但每天下班都会早早回家,帮我带孩子,做饭洗衣服,男人嘛,我也无法再要求更多。”安娜说的那是人冷奇 事实上当初在延安的时候,苏向东对夏影也是很好的。 但是,物质,她想要物质啊,而他给不了她的,怡恰就是物质。 俩人正聊着呢,苏向东就进来了,是给冷奇操进来的 毕竟不是自己的家嘛,苏向东特别扭,握了握夏影的手就说:“中午在这儿吃饭?” 事实上是希望她坐三分钟就能走,毕竟再过会儿,就怕俩孩子喊出话来,要把自己给拆穿。 安娜跟苏向东年龄差不多,比起冷奇那个大十二岁的丈夫,其实她跟苏向东坐大一起,一个白衬衣,一个白的确凉的裙子外面罩着解放装,才是看起来更相配的夫妻。 夏影哪还能坐得住儿,已经站起来了:““我马上就走,你就不送送我吗? 苏向东看安娜呢,安娜说:“送送吧,抱着锋锋一起去送。 他们的目的,是要打消这个女人的优越感,让她能冷静而不带偏见的看待事物,但是安娜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她,总还是感觉挺可怜的。 夏影跟着苏向东出到院子里,回头看了一眼,说:“这房子可真大。 又看了看屋后,问:“那树上的枣儿香吗?” 武装部院子里全是和田大枣树,正值十月,鸡蛋大的红枣繁嘟嘟的。 苏向东也不知道好不好吃,前妻没来的时候可生气了,可等她到自己跟前儿了,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特别特别的后悔 于是他说:“对不起,当时我不该举报你的。 其实举报完他就后悔了,她不回来,他的一生完蛋了,可她要回来,他们夫妻都得完蛋。 夏影拂了拂长发,摆手说:“一切都过去了,我现在过的特别特别幸福,钱,这辈子花不完,我享受过的,吃过的,看过的你这辈子都看不到的。 “可我们吃过的,你也没吃过哟,比如我妈妈做的大列巴卫星摇着苏向东的手,就说。 夏影一下就愣住了。 聂卫星在院子里跳着,够了颗枣子,又说:“我看过的风景你也没看过哟,比如现在的晚霞,你看。” 苏向东给这小姑娘逗的,咧开嘴就笑了,把她也抱了起来在她颊侧亲了一下,他说:“矿区的晚霞,真是我见过最美的而小卫星妈妈的大列包,也确实好吃。 “我们是很穷,但是我妈妈说,正因为穷,我们才有努力的方向,才有无限的潜力,就好像,早晨九点钟的太阳,还有我爸爸。”聂卫星又说:“爸爸,我说的对吗?” 苏向东一直以来的梦想,都是想要找一个可以施展才华的地方,干一番事业的。所以,他在十多年中,跑了大庆,跑了靖边,再跑到乌玛依,他一直在寻找一个,可以一展拳脚的地方 在香港那些地方,或者他会泯然于众人,但这个看起来贫脊,荒凉的矿区,于他来说却是非常难得的,因为,不论矿区还是他,都有着无限的潜力。 小锋锋抓着苏向东的头发,正在往下生拉硬拽,而且,他似乎特别好奇苏向东的这颗人头,把他的头发给秃噜乱了不说突然抱住他的脑袋,就去啃他的耳朵了。 他爸爸的耳朵辣,但苏向东的不辣啊。 嗯,小锋锋觉得好香香,继续咬,咬的时候还没人阻止啊,好香。 夏影轻轻往外噓了口气,也不知道是释怀呢,还是放下,抑或是无与伦比的痛苦,她觉得自己是无法像屋子里那个女人样,放下一切物质呆在这样贫穷一个地方的,但同时,她又疯了似的,羡慕那个女人所拥有的一切。 而此时再说什么爱不爱的话,那就十分的可笑了。 站在夏影对面的男人怀里抱了俩孩子,一个在跟啃猪耳朵似的,咬他的耳朵,另一个要揍那个,拳头打在苏向东的鼻子上,他看起来真的是个特别特别有耐心的,好父亲。 这不是打击,而是一盆冷水,泼向夏影的脸,泼去她精心的伪装,把她拽入,一个能让她认清自己的现实之中。 “安娜,夏小姐都走啦,我把苏向东的照片收起来就行了你把锋锋的衣服快放下,你这是干嘛啊。“冷奇一看安娜提着衣服就要走,脑袋都懵了,赶忙就把她给拦住了 安娜回头一看,儿子的奶瓶还在桌上呢,于是拿起来放包里了,就说:“不是你说的,把我让给苏向东了? “就只是白天而已啊,我不是说过啦? 安娜继续往外走着:“可这个白天还没过完呢,好啦,再见吧冷书记,我得去找我的新丈夫了。 冷奇追了两步,出来一看,苏向东怀里抱了俩,也在大枣树下站着呢。 “苏东,赶紧劝劝安娜,让她回家,她今天还得去上班啊提着大包小包的走出去,别人怎么看我?” “啊!”苏向东本来挺悲伤的,可是叫小锋锋咬的,完全悲伤不起来。 安娜白了苏向东一眼:“走啊苏向东,你的车呢,赶紧,我提着这些东西手累。” 苏向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抱着俩孩子,指着远处的车说:“在哪儿呢。 安娜把行李往里一扔,把俩孩子也往里一扔,就坐幅驾坐上了。 冷奇这会儿才给吓懵了,拍开车窗说:“安娜,咱开玩笑白你快下来,我说我错了还不行吗? 安娜挑眉看着他呢:好容易找一年青,帅气的丈夫,这个白天我会好好利用的,冷书记,晚上我就回来了,你自己多保重啊 脚油的事儿,车走了。 冷奇站在原地,突然就捶了自己的胸口一拳,好吧,他只是玩一玩而已,看来安娜是当真了,而更可悲的是,苏向东比他年青,长的还比他帅气。 再给了自己一拳头,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呢,苏向东的车又倒回来了。 安娜打开窗子,冷冷望着冷奇。冷奇也看着安娜,突然的,也不顾苏向东就在旁边坐着呢,从窗子里搂过她的头,跟那大河马似的,就亲上去了。 李荣锦没有在矿区投资的意向,当然也就只是走个过场。 下午就要回去了,他索性推掉了一切应酬,专心在宾馆休息,养神呢。 结果呢,秘书就敲门说,有一个姓聂,叫聂博钊的想见他 聂工是趁着午休的时间来的,手里别的什么都没带,只是在解放装的笔袋里,有一支钢笔而已。 不过,俩人略略寒暄了几句,聂工就开始给李荣锦列算式 边列,他说:“李先生,您是知道的,在我们矿区投资,五年之中是不用上税的,而我们矿区的毛纺厂和服装厂,目前在全国的销售量,是这个数,而它的总体成本,在这个数,假如你在矿区投资这个数,那么十年后,您将赚得这个数。 张稿纸上,聂工疾速的写着。 数字在他的脑海里,就像琴键一样,是不需要计算器或者算盘,那种外在工具的,它们仿佛自成结果,然后就源源不断的,在他的笔尖流淌了出来。 李荣锦捧过稿纸,长时间的看着,过了许久,站起来握聂工的手:“原本,我以为在南方投个厂就可以了,但看过您列的算式,我觉得,在北方投一个服装厂也非常有必要,那就这样吧,咱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聂工说 原本,聂工其实没必要多跑一趟的,但是在听了几番陈小姐对李荣锦的赞誉之后,他还是决定自己跑一趟。 英雄惜英雄,只要想赚钱的,只要想共谋发展的,聂工自信,自己都能说服他们。只是,不能再叫陈小姐和那个李荣锦接触啦,他看起来,真的很能骗女人啊。 转眼,考察团的人就该走啦。 聂工挺自恋的嘛,站在区政府大楼前,挥手送着客人,就说:“怎么样,能帮你谈业务,还能帮你说服港商,我不比冷奇差吧? 陈丽娜心说,男人之间的攀比心理,怎么就那么搞笑啊。 不是不比冷奇差,是简直是太棒太棒了。不过可惜一点,就是,我大概再也看不到,上辈子钊氏在纳斯达克上市时,你那篇精彩的,发言了。“陈小姐说。 “什么叫钊氏在纳斯达克上市时的发演?”聂工有点好奇就问说。 陈小姐就把眼睛闭上了:“那是2000年,你临死之前大概两到三个月吧,公司要上市,那是咱们共和国的第一支股票在谷上市啊,总之,整个美国都在轰动,很多报纸上就写,说你是个红色革命家,还有些报纸给你画了像,形象就是那种,长长的辫子,吊梢眼高颧骨的,给故意丑化的中国人形象。然后,你在公开演讲的时候登台,一口流利的英式英语,服装是我亲自给你挑的,领带是我亲自帮你打的,我站在台下,虽然听不太懂,可是,我想说,那是我听过最精彩的演讲,最后,所有人站起来,一起给你鼓掌。你用一席演讲,征服了所有带着偏见,来看热闹的人。 “好了,别说了,这辈子没那个机会了。”聂工果断的打断了还在梦中臭美的陈小姐:“赚钱的事儿,这辈子就辛苦你了我宁可永远不穿西装,也不要离开我要为之奋斗一生的,岗位 聂工急着要回实验室,先走了。 陈丽娜因为妹妹突然要上厕所,又进去上了个厕所,出来的时候,就见苏向东两手插兜,在台阶上站着呢。 “走啊苏工,咱们的汽车马上要量产,你不是得去趟酒钢盯钢材,站这儿磨蹭什么啊你?” 咦,走近了一看,苏向东眼睛居然红红的 夏影刚才说,她有点后悔自己当初的离开。”而他一直以来,想听的,其实就是这样一句话吧。 “现在不算什么,等将来啊,还会有更多更多的人后悔的 真的,曾经逃出去的人,太多太多都会后悔,因为在香港,他们之中大多数人,过的很不好。”陈丽娜笑着说。 “卫星,给你妈妈唱爸爸教给你听的歌,好不好?”苏向东突然就说。 卫星一听就唱开了:“我爱你中国,我爱你中国。我爱你春天蓬勃的秧苗,我爱你秋天金黄的硕果……孩子顿了半天,不会唱啦。 苏向东跟在后面,舒展了双臂,高声的唱着:“我爱你青松气质,我爱你红梅品格,我爱你家乡地甜蔗,好像乳汁滋润我地心窝。 陈丽娜白了苏向东一眼,很是纳闷啊:““聂卫星,他什么时候成你爸爸啦? 卫星说:“不是你们让我喊他叫爸爸的吗? “那只是假装而已,小孩子怎么能认那么多爸爸,往后可不准叫啊。 “我爱你碧波滚滚的南海,我爱你白雪飘飄的北国。我爱你森林无边,我爱你群山巍峨,我爱你淙淙的小河,荡着碧波从我的梦中流过…” 苏向东奔跑着,追逐着载着爱人远去的车辆,挥舞着双臂泪流满面的,唱着。 第225章 十八的卫民 九八一年,流火的七月,从北京前往乌玛依的火车上。 “瓜子汽水饮料啦,脚抬一拾,都让一让,让一让啦。”列车推着小餐车,一路走一路吆喝,走到一浓眉俊眼的小伙子面前时,单独问说:“瓜子汽水饮料,要吗?” 小伙子埋头在一本《读者》,伸手指了指桌子上的大茶杯摆手,那意思当然是不要。 列车员原来是在毛纺厂工作的,认识这小伙子,聂卫民嘛,聂总工的大儿子,一年又一年,他基本上只在寒暑假的时候坐这趟火车。 甭看人家出于高干家庭,检朴着呢,坐车从来不买卧铺,张硬座到北京,半途碰见有那些老点儿,弱点儿的,还会让座儿呢。 等到了夜里,书包往座位下一卷,人腿一伸,就睡下面去了 他不抬头,列车员也就继续往下走了。 “听说了没,四川阳山发生爆炸案,死了三十多人,伤了四十四个,你们说,这年月了,什么人啊,这么丧心病狂的。”有人说 邻座的一人就说:“不知道啊,听说公安还在调查呢,别是什么犯罪集团,或者犯罪团伙吧,听说公安正在四处抓人,还有人说,应该是什么新型的遥控炸/药包,肯定是咱们国内啊混入国外反/革命分子啦。 “那是,听说现在的危险分子啊,都是用那种遥控炸/药包就跟电影上似的,哎哟,人活着啊,可真是够难的。 火车眼看到站。 聂卫民想说,这种爆/炸案,应该要从影院内部查起查凶手 但想想,爸爸经常教育他不要自作聪明,不要显摆自己,小聂就把嘴闭上了。 火车站,来接他的居然是聂卫疆和邓淳两个。 这俩孩子今年上了初二啦,已经是俩很大很大的,大小伙子了。 “聂卫星呢,妈呢,咋是你俩来接我?”聂卫民就问说。 邓淳摆着手说:“卫星跟着安娜姨到北京去旅游啦,妈妈陪着二哥去乌鲁考艺考啦,家里可不就我俩。” 这俩兄弟,永远勾肩搭背的,一个替聂卫民背上被子,另个替聂卫民背着书包,俩人就站路边等公交车啦。 “哥,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见聂卫民不跟他俩一起搭车,聂卫疆就问。 “哥去趟农场,你俩先回吧。”聂卫民说。 当然了,聂卫民是准到农场里去找刘小红的。 何其可笑,俩人一起考上大学了,考的还是同一所大学按理来说,他俩应该是在青青校园里并肩读书的。 但是呢,事实它还真就不是这么回事儿。 他上学,是在八机部,而地址呢,是在东高地,刘小红却是在本校上学的,他每个周末,有一天的休息时间,这一天,要想坐车到本部去看看刘小红,至少得倒三趟公交车,花三个小时的时间。 就这,聂卫民去过好几回呢,但回回,就没见过刘小红的影子。 这不终于放暑假了嘛,他放暑假也比别人晚的多,这就准备到农场去看看,刘小红到底怎么回事儿。 “小红啊,她在北京上班啊,都写信了,说暑假不回来的。陈丽丽说。 见聂卫民站那儿直愣愣的站着呢,陈丽丽就说:“进来坐吧喝点儿水,要不,大姨给你做饭吃? “不用了,不过大姨,你能把刘小红写的信给我看看吗?” 陈丽丽顿了半天,哎呀一声,说:“信估计早叫孩子们抓着丢了吧,我也给你找不出来,你到了北京再找她吧,或者给她写信啊,清华大学呀,她一定会收到的。 事实上,刘小红寄来的信,早给她撕成碎片,放厕所里,擦屁股用了。 聂卫民蔫哒哒的,就回家了。 一年又一年,农场扩展的越来越大,现在从农场前往基地中间已经没有戈壁滩了,整片整片的,全是新开垦出来的棉花田。 聂卫民虽然说寒暑假都回来,但每一趟回来,都要吃惊于整个乌玛依矿区的这种变化。 他小时候就喜欢步行,上高中的时候,他动不动就十几公里路的步行,要走到农场,等上刘小红,俩人一起去上学的。 今天当然,也是步行着回家。 这不,刚到农场门口,遥遥就看见陈丽娜的小汽车了。辆银灰色的上海牌越野车,漆面泛着光泽,在蓝天下,像一只银色的海鸥一般 虽然都是十八岁的大小伙子了,但聂卫民还是抑制不住热情,站在石油雕塑下,就挥舞起双手来。 “卫民,你今年怎么回来的这么早?”陈丽娜下了车,毕竟儿子大了嘛,没好意思抱,掂起脚来搡了揉他那一头板寸,撸下一把的汗来。 “妈,我可能下个月就得出国,学校提前放我回来,让我好好过个暑假。“聂卫民说。 “出国,去哪个国家留学,这事儿定下来了?“陈丽娜说。 聂卫民说:““美国,大学已经定下来了,是老师帮我联系白估计得去两到三年。” 聂卫民要出国这事儿,是北京那边,他的老师帮他联络的,陈丽娜和聂工当然激动,但是,聂工嘛,文人的臭脾气,没有帮过聂卫民一丁点儿的忙,听说他能出国,估计也得高兴死 “我爸呢,在实验室呢不,我得跟他说说这事儿去。”聂卫民就说。 陈丽娜就无奈的笑了:“他呀,跟着中央领导们去南方了 这都已经两个多月了,还没回来呢。 任是陈小妲再努力,南方也是整个共和国的经济先行区,北方啊,总是后妈养的,被扔在大后方,没爹疼没妈爱的。 “聂卫国,你考的怎么样啊,解放军艺术学院,考上了吗?聂卫民就问跟在陈丽娜后面,垂头丧气的聂卫国。 二蛋也摸了把脑袋:“甭提了。” 事实上,他去参加艺考,别的男学生都是正经八摆的军旅歌唱家风范,眉一挑胸一挺,就是无比悠美的男中音,或者高亢无比的男高音,至于女同学们,那一个个的,嗓音美的跟百灵鸟似的,就聂卫国,抱着吉它一上台,嗓音一出,差点把人舞台都给轰塌了 声音高不怕啊,舞台上演唱,声音高是优势 主要是,二蛋唱着唱着,突然吉它一扔就扭起来了。 扭的那姿势,陈丽娜在下面看了,当时都是哈哈大笑,而当时参加表演的考生们,一致断定他的舞姿为:耍流氓。 几位男老师还批评的比较忠恳,一位女老师直接把二蛋的评卷揉成一团就甩他脸上了:“孩子,你这嗓音啊,适合做只牧羊犬,真的,你这要吼一声,狼都得给你吓跑了。 二蛋还说:“老师,你们要觉得这首《波西米亚狂想曲》不好,我还可以唱别的,要不,我来给你们唱一首《大海啊故乡》怎么样?” 就冲你刚才跳的流氓舞,我不报警让公安抓你已经是仁慈了,给我滚下去。”女老师说 二蛋袖子一挽嗓音一清,刚把手抬起来,女老师直接把自己的茶杯里的水都泼给他了:“赶紧下去,再不走,我就要叫保安了。 陈丽娜简直要笑死了:“所以,二蛋的军旅歌唱家梦,今年是黄了,不过没关系,他也才十六嘛,咱们来年再考,不怕的 回到家,三蛋和邓淳两个已经忙碌着,干活儿啦。 “邓淳,你现在还姓邓吗,你就不回自己家了吗?”聂卫民取笑给自己拿拖鞋的邓淳,就说。 邓淳其实挺想他爸的,但是吧,他到矿区这都第三个年头了,开头的一两年呢,他爸偶尔还写信叫叫他,后来邓东崖升到一把手的位置上,越发忙碌,就更加不理他了 至于他妈,三年了,用陈丽娜的话说,除了寄点钱,没给过别的。 “聂卫疆,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美国,你那个干爹,恐怕早把你给忘了吧,跟我一起去,看看他说的那些话还算数不,你知不知道,他投资的那家公司啊,现在获得了空前的成功呢。 三蛋笑了笑,没说话。 美国啊,孩子也就想想,毕竟,聂卫民要出国,在孩子的心目中,估计得花很多钱的,毕竟,妈妈一直在念叨这事儿啊 聂卫民把自己拍成个大字儿,往炕上一躺,左看看右看看,墙上还挂着妺妹一串串的小千纸鹤,和她的小涂鸭呢,可惜的是,妹妹居然去北京了,不在家。 陈丽娜在厨房里削土豆呢。 聂卫民的最爱,辣椒士豆丝,回锅肉就的浆水懒疙瘩,做起来简单,六七月的盛暑,孩子们还顶喜欢吃。 ,你跟刘小红写过信没,她到底怎么啦,我打电话去,她们宿舍的人永远说她不在,我写信去,那就等于是石沉大海,她就从来没有给我回信的意识。”聂卫民说。 陈丽娜把土豆塞给他,让他自己切了,才说:“强扭的瓜不甜,人家要不想见你就算了吧,何必呢。 “那姑娘没良心,考上大学就再也不回来了,哼,所以我说养别人的孩子干啥,还不如养条狗,狗都知道护家。” 有个人说着话就走了进来,聂卫民一看,头皮都麻了:“外婆,你来干啥? “我来干啥,不是你妈让我今天下午来取体检单子的?”黄花菜已经拄上拐了,手里还提着一大包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呢“没良心的聂卫民,这是外婆给你晒的菌千儿,炖汤的时候扔一把,不知道多香呢。 聂卫民看陈丽娜呢,他有一种,想要立刻让黄花菜消失的冲动,可他只能求助于陈丽娜。 陈丽娜赶忙使二蛋:“二蛋,去把你外婆的体检单给她拿来念给她听。” 原来呀,矿区职工组织体检,陈丽娜给黄花菜和孙多余也报了名,让她们也去参加体检了呢。 “外婆,除了血压有点儿高,您本身有点儿缺钙之外,没别的毛病,这是我妈给您在医生那儿开的钙片,记得每天吃两粒 保您活到九十九。”二蛋说。 黄花菜接过钙片,对着眼睛看了半天,看不清楚,但仍然仔细揣兜里了,临走的时候把聂卫民拉了出去,悄声说:“待你妈要孝敬呢,知道不,养你们这么大可不容易,别学刘小红那简直就是个白眼狼。人养大孩子为的啥,不是为的钱,也不是为的你们有多能,而是老来有人照顾,你看你奶,养了那么多孩子,哎哟喂,爱男那个没良心的,再嫁了就不认我了,想男就更甭说了,一毛钱都甭想从她兜里掏出来,俺是真没想到啊,年龄大了要做个体检,得靠着你妈。 她这么老了,终于肯承认,陈丽娜是聂卫民几兄弟的妈呢 聂卫民也懵着圈儿呢,他已经满十八岁了,而且,在学校里早就考到驾照啦,当然,他现在整天溜着开的东西,要说出来,估计能吓死一票人。 所以,聂卫民开着他妈的新汽车,就把黄花菜给送回农场 从农场回来,他就问陈丽娜:“刘小红真的是完全的不认咱们啦,她是不是一鼓劲儿憋着考大学,考上就再也不回来了?” 现在的大学生,条件好着呢。 首先,国家包学费,包住宿,像聂卫民要出国留学,国家负担一切的费用,他就算拿点儿钱,顶多也是自己平时零花着用而已,而贺军强呢,和他一起出国,因为父母离异,母亲家庭困难,国家特地一个月还要补贴他两干块钱的生活费。 两千块啊,在资本主义国家可能不算什么,但在国内,那是一个高级干部一年的工资。 农场里辛辛苦苦供大的孩子,等一上大学,突然就跟所有人切断一切关系,确实听起来,挺像白眼狼的。 陈丽娜也纳着闷呢:“那不半年前,她还给我写了信,说自己这个暑假应该要回来,不过,从那之后就没写过信了。给她妈呢,是暑假前写的,也说自己不回来过年了,不过,她给她妈寄了二百块钱。 聂卫民其实完全的,一丁点都不了解刘小红。 怎么说呢,他从来不知道那个女孩子的所思,所想,任何的东西,而且呢,他喜欢人家,向来,喜欢别人的那个人,无论你表现的自己有多高位,总是比较卑微,当然也比较敏感的。 所以,他自然而然的就要想:“不会是从今往后,她就只寄点钱,以表大姨曾经对她的养育之恩,然后就不会再回来了吧 “既然考上大学了,海阔天空的,不想回来就算了呗,养孩子就只是养孩子而已,至少我在养你们的时候,没想过要你们给我养老啊,或者必须得让你们给我报恩啊,再或者等我老了临终的时候,非得让你们全站在我眼前。陈丽娜就说。 聂卫民就不懂了:“为啥。 我养你们是为了你爸,不是为了你们。二,我自己现在有工资,老了有退休金,不需要你们的钱,三吧,你妈这么爱美的人,死的时候万一很丑,才不愿意叫你们看见,所以,等长大了就都滚远点,少来烦我。 说着,陈丽娜把洗干净的土豆捞了起来,剁吧剁吧,就去切土豆丝了。 聂卫民耍赖皮了,跟她屁股后面做小尾巴呢:“您生病了我要非得照顾着您,怎么办? “你敢咒我早死?”陈丽娜气的,菜刀就剁过去了:“二蛋,赶紧来,今天咱们吃铁锅炖大蛋,把柴禾给我架起来 二蛋因为没考上军艺,伤感着呢,蒙着被子大睡呢,听见说铁锅炖蛋,顿时就翻起来了:“妈妈,我好久没吃茶叶蛋了您是因为我今天没考上,才炖的吗? 正说着呢,就听外面有人说:“谁在炖蛋,是给卫星和小锋锋炖的吗,赶紧的,孩子们都饿坏了,快给我们一口饭吃。 陈丽娜初一听到脚步声,心中一喜,还只当是岀门都快两个月的聂工回来了呢。 没想到先跑进来的,居然是聂卫星。 聂卫星在厨房门上看着陈丽娜,只笑,不说话。等陈丽娜一伸手,她就扑进妈妈怀里了:“妈妈,我以后再也不离开你啦 小美女,遮阳帽,红凉鞋,红裙裙,小脸蛋儿红的跟苹果似的。 安娜匀后跟着,就进来了:“领导,又在做饭呢? 冷奇紧跟在她身后呢,就进来了。 不怪农场的人叫他杜丘,冷奇那幅生人勿近的面孔,越老啊,越像高仓健了。 摊开手在陈丽娜面前转了一圈儿,他说:“不是老聂,我看你很失望啊小陈,怎么,我们回来你就不高兴吗?” “废话少说,事儿办的究竟怎么样?”陈丽娜就问。 想初上任的时候,就连聂工都预言,冷奇的书记干不过三个月。 可是两年过去了,人家依旧还是矿区的书记呢,不论业绩是不是他干的,这两年中,矿区的经济那是实现了质的腾飞中央年年电视上点名表扬呢。 而这番冷奇出去呢,是帮陈丽娜给火车提速去了 没错,上辈子大规模的火车提速,得到90年代才开始。 旦陈丽娜等不得,就偏要反其道而行之,促进铁路提速,加快经济腾飞的脚步。 第225章 十八的卫民 九八一年,流火的七月,从北京前往乌玛依的火车上。 “瓜子汽水饮料啦,脚抬一拾,都让一让,让一让啦。”列车推着小餐车,一路走一路吆喝,走到一浓眉俊眼的小伙子面前时,单独问说:“瓜子汽水饮料,要吗?” 小伙子埋头在一本《读者》,伸手指了指桌子上的大茶杯摆手,那意思当然是不要。 列车员原来是在毛纺厂工作的,认识这小伙子,聂卫民嘛,聂总工的大儿子,一年又一年,他基本上只在寒暑假的时候坐这趟火车。 甭看人家出于高干家庭,检朴着呢,坐车从来不买卧铺,张硬座到北京,半途碰见有那些老点儿,弱点儿的,还会让座儿呢。 等到了夜里,书包往座位下一卷,人腿一伸,就睡下面去了 他不抬头,列车员也就继续往下走了。 “听说了没,四川阳山发生爆炸案,死了三十多人,伤了四十四个,你们说,这年月了,什么人啊,这么丧心病狂的。”有人说 邻座的一人就说:“不知道啊,听说公安还在调查呢,别是什么犯罪集团,或者犯罪团伙吧,听说公安正在四处抓人,还有人说,应该是什么新型的遥控炸/药包,肯定是咱们国内啊混入国外反/革命分子啦。 “那是,听说现在的危险分子啊,都是用那种遥控炸/药包就跟电影上似的,哎哟,人活着啊,可真是够难的。 火车眼看到站。 聂卫民想说,这种爆/炸案,应该要从影院内部查起查凶手 但想想,爸爸经常教育他不要自作聪明,不要显摆自己,小聂就把嘴闭上了。 火车站,来接他的居然是聂卫疆和邓淳两个。 这俩孩子今年上了初二啦,已经是俩很大很大的,大小伙子了。 “聂卫星呢,妈呢,咋是你俩来接我?”聂卫民就问说。 邓淳摆着手说:“卫星跟着安娜姨到北京去旅游啦,妈妈陪着二哥去乌鲁考艺考啦,家里可不就我俩。” 这俩兄弟,永远勾肩搭背的,一个替聂卫民背上被子,另个替聂卫民背着书包,俩人就站路边等公交车啦。 “哥,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见聂卫民不跟他俩一起搭车,聂卫疆就问。 “哥去趟农场,你俩先回吧。”聂卫民说。 当然了,聂卫民是准到农场里去找刘小红的。 何其可笑,俩人一起考上大学了,考的还是同一所大学按理来说,他俩应该是在青青校园里并肩读书的。 但是呢,事实它还真就不是这么回事儿。 他上学,是在八机部,而地址呢,是在东高地,刘小红却是在本校上学的,他每个周末,有一天的休息时间,这一天,要想坐车到本部去看看刘小红,至少得倒三趟公交车,花三个小时的时间。 就这,聂卫民去过好几回呢,但回回,就没见过刘小红的影子。 这不终于放暑假了嘛,他放暑假也比别人晚的多,这就准备到农场去看看,刘小红到底怎么回事儿。 “小红啊,她在北京上班啊,都写信了,说暑假不回来的。陈丽丽说。 见聂卫民站那儿直愣愣的站着呢,陈丽丽就说:“进来坐吧喝点儿水,要不,大姨给你做饭吃? “不用了,不过大姨,你能把刘小红写的信给我看看吗?” 陈丽丽顿了半天,哎呀一声,说:“信估计早叫孩子们抓着丢了吧,我也给你找不出来,你到了北京再找她吧,或者给她写信啊,清华大学呀,她一定会收到的。 事实上,刘小红寄来的信,早给她撕成碎片,放厕所里,擦屁股用了。 聂卫民蔫哒哒的,就回家了。 一年又一年,农场扩展的越来越大,现在从农场前往基地中间已经没有戈壁滩了,整片整片的,全是新开垦出来的棉花田。 聂卫民虽然说寒暑假都回来,但每一趟回来,都要吃惊于整个乌玛依矿区的这种变化。 他小时候就喜欢步行,上高中的时候,他动不动就十几公里路的步行,要走到农场,等上刘小红,俩人一起去上学的。 今天当然,也是步行着回家。 这不,刚到农场门口,遥遥就看见陈丽娜的小汽车了。辆银灰色的上海牌越野车,漆面泛着光泽,在蓝天下,像一只银色的海鸥一般 虽然都是十八岁的大小伙子了,但聂卫民还是抑制不住热情,站在石油雕塑下,就挥舞起双手来。 “卫民,你今年怎么回来的这么早?”陈丽娜下了车,毕竟儿子大了嘛,没好意思抱,掂起脚来搡了揉他那一头板寸,撸下一把的汗来。 “妈,我可能下个月就得出国,学校提前放我回来,让我好好过个暑假。“聂卫民说。 “出国,去哪个国家留学,这事儿定下来了?“陈丽娜说。 聂卫民说:““美国,大学已经定下来了,是老师帮我联系白估计得去两到三年。” 聂卫民要出国这事儿,是北京那边,他的老师帮他联络的,陈丽娜和聂工当然激动,但是,聂工嘛,文人的臭脾气,没有帮过聂卫民一丁点儿的忙,听说他能出国,估计也得高兴死 “我爸呢,在实验室呢不,我得跟他说说这事儿去。”聂卫民就说。 陈丽娜就无奈的笑了:“他呀,跟着中央领导们去南方了 这都已经两个多月了,还没回来呢。 任是陈小妲再努力,南方也是整个共和国的经济先行区,北方啊,总是后妈养的,被扔在大后方,没爹疼没妈爱的。 “聂卫国,你考的怎么样啊,解放军艺术学院,考上了吗?聂卫民就问跟在陈丽娜后面,垂头丧气的聂卫国。 二蛋也摸了把脑袋:“甭提了。” 事实上,他去参加艺考,别的男学生都是正经八摆的军旅歌唱家风范,眉一挑胸一挺,就是无比悠美的男中音,或者高亢无比的男高音,至于女同学们,那一个个的,嗓音美的跟百灵鸟似的,就聂卫国,抱着吉它一上台,嗓音一出,差点把人舞台都给轰塌了 声音高不怕啊,舞台上演唱,声音高是优势 主要是,二蛋唱着唱着,突然吉它一扔就扭起来了。 扭的那姿势,陈丽娜在下面看了,当时都是哈哈大笑,而当时参加表演的考生们,一致断定他的舞姿为:耍流氓。 几位男老师还批评的比较忠恳,一位女老师直接把二蛋的评卷揉成一团就甩他脸上了:“孩子,你这嗓音啊,适合做只牧羊犬,真的,你这要吼一声,狼都得给你吓跑了。 二蛋还说:“老师,你们要觉得这首《波西米亚狂想曲》不好,我还可以唱别的,要不,我来给你们唱一首《大海啊故乡》怎么样?” 就冲你刚才跳的流氓舞,我不报警让公安抓你已经是仁慈了,给我滚下去。”女老师说 二蛋袖子一挽嗓音一清,刚把手抬起来,女老师直接把自己的茶杯里的水都泼给他了:“赶紧下去,再不走,我就要叫保安了。 陈丽娜简直要笑死了:“所以,二蛋的军旅歌唱家梦,今年是黄了,不过没关系,他也才十六嘛,咱们来年再考,不怕的 回到家,三蛋和邓淳两个已经忙碌着,干活儿啦。 “邓淳,你现在还姓邓吗,你就不回自己家了吗?”聂卫民取笑给自己拿拖鞋的邓淳,就说。 邓淳其实挺想他爸的,但是吧,他到矿区这都第三个年头了,开头的一两年呢,他爸偶尔还写信叫叫他,后来邓东崖升到一把手的位置上,越发忙碌,就更加不理他了 至于他妈,三年了,用陈丽娜的话说,除了寄点钱,没给过别的。 “聂卫疆,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美国,你那个干爹,恐怕早把你给忘了吧,跟我一起去,看看他说的那些话还算数不,你知不知道,他投资的那家公司啊,现在获得了空前的成功呢。 三蛋笑了笑,没说话。 美国啊,孩子也就想想,毕竟,聂卫民要出国,在孩子的心目中,估计得花很多钱的,毕竟,妈妈一直在念叨这事儿啊 聂卫民把自己拍成个大字儿,往炕上一躺,左看看右看看,墙上还挂着妺妹一串串的小千纸鹤,和她的小涂鸭呢,可惜的是,妹妹居然去北京了,不在家。 陈丽娜在厨房里削土豆呢。 聂卫民的最爱,辣椒士豆丝,回锅肉就的浆水懒疙瘩,做起来简单,六七月的盛暑,孩子们还顶喜欢吃。 ,你跟刘小红写过信没,她到底怎么啦,我打电话去,她们宿舍的人永远说她不在,我写信去,那就等于是石沉大海,她就从来没有给我回信的意识。”聂卫民说。 陈丽娜把土豆塞给他,让他自己切了,才说:“强扭的瓜不甜,人家要不想见你就算了吧,何必呢。 “那姑娘没良心,考上大学就再也不回来了,哼,所以我说养别人的孩子干啥,还不如养条狗,狗都知道护家。” 有个人说着话就走了进来,聂卫民一看,头皮都麻了:“外婆,你来干啥? “我来干啥,不是你妈让我今天下午来取体检单子的?”黄花菜已经拄上拐了,手里还提着一大包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呢“没良心的聂卫民,这是外婆给你晒的菌千儿,炖汤的时候扔一把,不知道多香呢。 聂卫民看陈丽娜呢,他有一种,想要立刻让黄花菜消失的冲动,可他只能求助于陈丽娜。 陈丽娜赶忙使二蛋:“二蛋,去把你外婆的体检单给她拿来念给她听。” 原来呀,矿区职工组织体检,陈丽娜给黄花菜和孙多余也报了名,让她们也去参加体检了呢。 “外婆,除了血压有点儿高,您本身有点儿缺钙之外,没别的毛病,这是我妈给您在医生那儿开的钙片,记得每天吃两粒 保您活到九十九。”二蛋说。 黄花菜接过钙片,对着眼睛看了半天,看不清楚,但仍然仔细揣兜里了,临走的时候把聂卫民拉了出去,悄声说:“待你妈要孝敬呢,知道不,养你们这么大可不容易,别学刘小红那简直就是个白眼狼。人养大孩子为的啥,不是为的钱,也不是为的你们有多能,而是老来有人照顾,你看你奶,养了那么多孩子,哎哟喂,爱男那个没良心的,再嫁了就不认我了,想男就更甭说了,一毛钱都甭想从她兜里掏出来,俺是真没想到啊,年龄大了要做个体检,得靠着你妈。 她这么老了,终于肯承认,陈丽娜是聂卫民几兄弟的妈呢 聂卫民也懵着圈儿呢,他已经满十八岁了,而且,在学校里早就考到驾照啦,当然,他现在整天溜着开的东西,要说出来,估计能吓死一票人。 所以,聂卫民开着他妈的新汽车,就把黄花菜给送回农场 从农场回来,他就问陈丽娜:“刘小红真的是完全的不认咱们啦,她是不是一鼓劲儿憋着考大学,考上就再也不回来了?” 现在的大学生,条件好着呢。 首先,国家包学费,包住宿,像聂卫民要出国留学,国家负担一切的费用,他就算拿点儿钱,顶多也是自己平时零花着用而已,而贺军强呢,和他一起出国,因为父母离异,母亲家庭困难,国家特地一个月还要补贴他两干块钱的生活费。 两千块啊,在资本主义国家可能不算什么,但在国内,那是一个高级干部一年的工资。 农场里辛辛苦苦供大的孩子,等一上大学,突然就跟所有人切断一切关系,确实听起来,挺像白眼狼的。 陈丽娜也纳着闷呢:“那不半年前,她还给我写了信,说自己这个暑假应该要回来,不过,从那之后就没写过信了。给她妈呢,是暑假前写的,也说自己不回来过年了,不过,她给她妈寄了二百块钱。 聂卫民其实完全的,一丁点都不了解刘小红。 怎么说呢,他从来不知道那个女孩子的所思,所想,任何的东西,而且呢,他喜欢人家,向来,喜欢别人的那个人,无论你表现的自己有多高位,总是比较卑微,当然也比较敏感的。 所以,他自然而然的就要想:“不会是从今往后,她就只寄点钱,以表大姨曾经对她的养育之恩,然后就不会再回来了吧 “既然考上大学了,海阔天空的,不想回来就算了呗,养孩子就只是养孩子而已,至少我在养你们的时候,没想过要你们给我养老啊,或者必须得让你们给我报恩啊,再或者等我老了临终的时候,非得让你们全站在我眼前。陈丽娜就说。 聂卫民就不懂了:“为啥。 我养你们是为了你爸,不是为了你们。二,我自己现在有工资,老了有退休金,不需要你们的钱,三吧,你妈这么爱美的人,死的时候万一很丑,才不愿意叫你们看见,所以,等长大了就都滚远点,少来烦我。 说着,陈丽娜把洗干净的土豆捞了起来,剁吧剁吧,就去切土豆丝了。 聂卫民耍赖皮了,跟她屁股后面做小尾巴呢:“您生病了我要非得照顾着您,怎么办? “你敢咒我早死?”陈丽娜气的,菜刀就剁过去了:“二蛋,赶紧来,今天咱们吃铁锅炖大蛋,把柴禾给我架起来 二蛋因为没考上军艺,伤感着呢,蒙着被子大睡呢,听见说铁锅炖蛋,顿时就翻起来了:“妈妈,我好久没吃茶叶蛋了您是因为我今天没考上,才炖的吗? 正说着呢,就听外面有人说:“谁在炖蛋,是给卫星和小锋锋炖的吗,赶紧的,孩子们都饿坏了,快给我们一口饭吃。 陈丽娜初一听到脚步声,心中一喜,还只当是岀门都快两个月的聂工回来了呢。 没想到先跑进来的,居然是聂卫星。 聂卫星在厨房门上看着陈丽娜,只笑,不说话。等陈丽娜一伸手,她就扑进妈妈怀里了:“妈妈,我以后再也不离开你啦 小美女,遮阳帽,红凉鞋,红裙裙,小脸蛋儿红的跟苹果似的。 安娜匀后跟着,就进来了:“领导,又在做饭呢? 冷奇紧跟在她身后呢,就进来了。 不怪农场的人叫他杜丘,冷奇那幅生人勿近的面孔,越老啊,越像高仓健了。 摊开手在陈丽娜面前转了一圈儿,他说:“不是老聂,我看你很失望啊小陈,怎么,我们回来你就不高兴吗?” “废话少说,事儿办的究竟怎么样?”陈丽娜就问。 想初上任的时候,就连聂工都预言,冷奇的书记干不过三个月。 可是两年过去了,人家依旧还是矿区的书记呢,不论业绩是不是他干的,这两年中,矿区的经济那是实现了质的腾飞中央年年电视上点名表扬呢。 而这番冷奇出去呢,是帮陈丽娜给火车提速去了 没错,上辈子大规模的火车提速,得到90年代才开始。 旦陈丽娜等不得,就偏要反其道而行之,促进铁路提速,加快经济腾飞的脚步。 第226章 陈小姐的蒂芙尼 冷奇没说话,再进来个人,是陈丽娜现在的下属,苏向东。 没错,陈小姐现在是轻工局的局长,而苏向东呢,任汽车厂厂长,当然就是她的下属了 “咱们乌沪线,现在是唯一一条,提到120km的专线铁路了陈小姐。”苏向东说摊了摊双手,就说。 陈丽娜哦了一声,说:“我家忙着吃饭呢,你要汇报工作,可以晚点再来?” 安娜才进门,洗了把手就来帮陈丽娜压面了,悄声说:“你家浆水多得是,不就一碗面吗,给苏向东一碗又能怎么样,我们都是大老远一起回来的,你怎么好现在把他给赶走? 陈丽娜悄声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两年前就答应聂工说要帮整个石油系统改进磕头机防盗系统,可是,等专利发明出来,却是属于他们汽车公司的,现在每台磕头机要装一台防盗系统,石油系统还得给他们汽车公司交钱。而且呢,他一直说石油系统有大老虎,但就是迟迟不交证据。” “汽车公司拿到钱,不一样要帮矿区上税?再说了,国家的局势,也不是他一个人能掌控的啊,万一他要真把大老虎揭岀来,鱼撕网破,他自己也得死,怎么办。”安娜说 陈丽娜轻轻叹了口气:“”所以,他是我的下属,但也休想吃我家的饭。” 安娜没有忧患天下的心,但是,苏向东这个人呢,确实复杂。 方面,他能力卓著,发明创造方面,那是可以跟聂工并驾齐驱的。 而另一方面呢,他又是个疯狂的大耗子,借国家之利而为自己敛财,很多东西,聂工可能也知道,也能抓到证据,但是,个有用的人,哪怕他坏,他创造的价值也是无限的 就这么着,他和聂工,在相互的制约和努力中,转眼又是两年了。 而苏向东这人呢,私底下坏,嘴也一点不饶人,拉过邓淳,给他试了试自己新买的衣裳,拍了拍邓淳的小脑瓜子,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啦。 “冷叔叔,要让铁路提速可不容易,毕竟铁路等于是整个共和国的大动脉,就好比,所有的血液要流通的速度一样,人的身体才会健康一样,铁路上,一列车速提快了,别的车势必就要受影响,你能说说嘛,你到底怎么办到的啊?”三蛋就问。 他和他的狗头将军邓淳俩,一个给冷奇倒水,一个给冷奇捶 怎么说呢,冷奇这种人吧,天生就是能获得孩子们无理由崇拜的那种,因为他说起话来,敞快,爽气,天马行空。 “要问我怎么办到的?”冷奇故意卖了个关子:“我从咱们乌鲁市铁路局,一路骂到铁道步,前往咱们矿区的车速,就提上去了。 邓淳眼睛里都浮起星星来了:“哇,冷叔叔,我爸爸可从来不会骂人的 “所以他有胃病,他胃不好,那就是因为,不敢骂人给憋的。”冷奇说。 邓淳一想,也是哦,曾经他也有很严重的胃病,不过现在已经好的差不多啦。 冷奇是个爆脾气,不论到了铁道部,还是到了上海,见了领导都是先骂一通。共和国自古以来,是个人情社会,找领导办事,谁不是颤颤兢兢敲门,小心翼翼说话。 好嘛,冷奇那基本属于踹门而入,口若悬河,再兼他嗓门又大,声音洪亮,吵的领导们全都晕头转向。 而乌玛依矿区,地理位置特殊,远在边疆,但经济上实现的腾飞,又能跟南方相提并论,冷奇官不大,一个小区长而已,跟普通县一县长差不多,但人家资历辉煌啊,父辈那是扛过枪的。 所以,到了哪里,不论见了谁,都是一通骂,他倒是骂爽了,可苦了跟在他后面善后的苏向东。 苏向东得赔情,得解释,得说明情况。 俩人就这么着,先礼后宾,先冬雪再春风,一个单位部门的跑,还真的,提前于整个共和国二十年,就把矿区的火车,提成了全国唯一一辆k字头。 冷奇跟陈丽娜算半个老乡,赖皮着蹭了一顿饭,吃了一碗自己最爱吃的浆水懒疙瘩,还从陈丽娜的缸里舀走了她半缸的酸菜,又从她家后院给自己摘了一大兜的茄子辣椒和黄瓜,才带着安娜和冷锋,抹着嘴巴也走了。 聂卫民因为刘小红,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 他当然不愿意相信刘小红一考上大学就彻底甩开矿区的老家,从此不认了。 他也不得不承认,两年了,她跟他在同一所城市,同一个大学里读书,但她就是没有主动联络他的意思。甚至于,她直在回避他的联系。 正躺炕上胡思乱想着呢,外面传来王繁的喊声:卫国,你爸回来啦,让你们去搬电视机呢。 二蛋正在后院里掏茅坑呢,一听电视机几个字,高兴的一蹦三尺高:“哇,我爸回来啦? “可不,还带回来了好几台电视机,不但你家有,我家也有 二蛋高兴的,扔下粪桶子,连鞋都没换就蹦岀来了:“妈,冯,我爸给咱家买电视机来了,赶紧啊,咱去看看走。 上辈子陈丽娜看电视都看腻歪了,当然,这辈子她也没看电视的功夫,可一看二蛋高兴成那样,也从厨房出来了:“蛋蛋邓淳,赶紧啊,帮忙搬电视机去。 聂工是跟胡轩昂一起,跟着总书记出去考察的,走之前基地好多人家都委托他,要让他给大家带一台电视机回来 现在的电视机嘛,那属于是新鲜东西,聂工好歹也一高级工程师,要像别人一样爱面子,肯定不答应,但他还真就,帮大家都把电视机给买回来了。 “王繁,这不是你家的电视嘛,为啥不往你家抬啊?”二蛋先帮王繁家抬电视呢,就问。 王繁也不多说话,只说:“走走走,你只管往前走,甭管那么多。 钱狗蛋和钱工俩父子抬着一台电视机,也是紧赶慢赶的,往前冲呢。 这不,和二蛋王繁一起冲到陈自立家的门上,四个人把陈自立家的门就给堵了。 “钱狗蛋,滚一边去,我的电视要进门。”王繁说。 钱狗蛋一听脸红了:“王繁,甭以为你爸是总工你就了不起咱俩一样都是电机组的人,你不就是个小队长嘛,不要再叫我狗蛋,我有大名,钱伟,赶紧的让开,我的电视才能进这家 “钱狗蛋,我就叫你钱狗蛋,你给我滚远点 “王繁,你才给我滚远点儿,前天我还见过甜甜,我俩谈婚论嫁呢,你算那颗葱那颗蒜?” 王繁直接扁担一竖,就冲着钱狗蛋抽过来了。 钱狗蛋也不甘示弱啊,抽出扁担来,也冲着王繁去了。 “王繁你个不要脸的,你身上还有个流氓罪呢,跟小知青压小树林子,看小黄书给人抓了的事儿,你忘了吗?”对门的钱大嫂不甘示弱,冲出来帮儿子吵架来了。 王繁到底读过书,要点脸的,脸一红,扁担直接就朝着钱狗蛋揍过去了。 扁担打钱狗蛋头上,钱大嫂给气的呀,提着扫帚,朝着王繁就是一通的狂劈乱刮:“好你个王繁,我儿子就只有我能打你算那颗葱那根蒜你敢打他,啊,我问你。 蛋是赶着去拉架的,但王繁没看清,朝他头上放了几扁担。而钱狗蛋呢,也不知道为啥,扁担就朝着二蛋头上去了。 看热闹的邓淳和三蛋一看二蛋也给人揍了,墙角一人提了根柴,赶去支援了 钱工老大不小的人了,居然也跑去打王繁,把人王繁摁在地上打。 “武斗喽武斗喽。”卖力耶和小豆豆在墙上跳了一个欢腾大家都来看啊,基地武斗啦。 聂工和王总工,陈工几个才分配完电视,在王总工家喝了杯茶的工夫,出来一看,遍地孩子,正在群殴,你打我我打你,扯都扯不开。 陈丽娜呢,是指着钱大嫂的鼻子,俩人也在吵吵呢。我 “聂卫国,聂卫疆,邓淳,你们三个在干啥? 聂工这一声吼,先把自家三个给镇住了。二蛋也很冤啊爸,我也不知道为啥,他们都来打我 “你吃亏了吗?没吃亏就把嘴闭上,赶紧回家。”聂工说。 二蛋给人揍的鼻青脸肿的,气的直撸头皮,转身回家了。 “小王,你就说说,我家狗蛋哪里不好?电机队的工人,月工资八十块,十八岁的大小伙子,从小跟甜甜一起长大,你就说财礼,多少我都愿意掏,但这电视,你得先收下。”钱大嫂说 王繁他妈,宋大嫂也说:“我家王繁还是电机队的队长呢,月工资加上补贴,一月一百块,多少财礼我们也能出,而且吧,我家王繁比这甜甜大四岁啊,男孩子大点容易体贴人嘛,小王,我们一个总工家庭,不埋汰你吧?” “宋大姐,你家王繁就是个小流氓,你忘啦? “钱嫂子,你到隔壁把这话说给小陈听,你看她掮不掮你的耳光,娃们大了看本小说怎么啦,那只能证明,他热爱读书,再看看狗蛋,要不是我家老王说情,能进电机队吗?”要为了儿子抢媳妇,女人们的嘴巴,没一个弱的。 王姐都给吵晕了:“我家甜甜说了,她不想这么早嫁人,而且,一个基地对门对户的,何必呢,你们让自家孩子毛纺服装厂谈去吧,行吗?” 钱大嫂和宋大嫂同时摊手:“娃只想要甜甜,你说我咋办? 聂卫民两手插兜,和二蛋几个站墙边上看热闹呢。 “甜甜居然这么受欢迎?”聂卫民特惊讶的说。 在他心里,甜甜还是个圆乎乎,胖丢丢的小妹妹啊,这就能嫁人啦? 二蛋踢着脚下的土坷拉,就说:“不止呢,你是不知道矿区追她的小伙子有多少,汽车厂那一群,全在追她呢。当然了,服装厂姑娘多,比她漂亮的也有大把,但不知道为啥,好多小伙子吧,就是想找她结婚。 悄悄说,大吕和小蒙,也是追甜甜大队的一员。 聂卫民眉头都皱起来了:“她有啥好的,能叫那么多小伙子追 这不,隔壁突然安静了,所有人都在往门上看呢。却原来是陈甜甜回来了。 “甜甜,你自己说,王繁和狗蛋,你愿意嫁谁?宋大嫂开门见山,堵住了甜甜就问。 陈甜甜还没说话呢,聂卫民隔墙就高声说:“陈甜甜,工作做完了没你就敢回来浪,赶紧过来,我妈等着你汇报工作呢。 姑娘家嘛,嫁人比较重要,先聊嫁人的事儿。”钱大嫂说。 宋大娘也说:“是啊,不就服装厂的工作嘛,那有啥啊,不着急,先说嫁人的事吧。 “她要不好好千,工作可就没啦,一月二百块的工资,陈甜甜,你不要了吗?” 听甜甜一月工资二百,钱大嫂就挥手了:“二百,还三百了呢,她那又不是正式工作,老了没有退休金的,这种工作,不用当真,嫁了人啊,就不用工作了,在家享清福。 “享清福,还是吃鸡屎啊,你家又是鸡毛狗毛的,我家甜甜宁嫁别人,也不嫁你,至于宋大娘,我跟你说,甜甜是不可能喜欢王繁的,现代婚姻,讲究的是爱情,甜甜对王繁,就跟对我一样,爱不起来,真的。”聂卫民大剌剌的就说。 甜甜一直以来,性格软,但性格也好,向来不怎么会说话的,好吧,聂卫民把她所有想说的话,可算是全给说出来了。 她也说:“钱大娘,宋大娘,对我来说,真的工作比较重要,我先到隔壁汇报工作了啊。“ “那电视机呢?” “你们要不抬走,我就背到白杨河里,喂鱼去。”聂卫民说。 好吧,多金贵的电视机,哪敢真让聂卫民喂鱼,俩家子一看,还是各自搬回自己家吧。 等甜甜过来到隔壁了,他们四兄弟就一起围着陈甜甜看呢。看半天,聂卫民来了一句:“妹子,哥是真没想到,你居然也有人要。 二蛋也补了一句:“还这么受欢迎。 说着,四兄弟全都,前扬后合的,就笑了起来。 就好像,突然发现自家猪圈里的小猪是个双眼皮一样,在全矿区的小猪选美大赛中能得第—一样,又觉得好玩,又骄傲又开心,但同时,又觉得不可思议。 “我们甜甜怎么啦?你甭看她年纪小,走过的地方比你们多,谈起服装厂的业务来,比你们老练,甜甜,说个四川话给她们听。”陈丽娜洗了一盘子苹果端进来,给孩子们一人丢了一个就说 甜甜现在啊,大概只在聂卫民兄弟的眼里,还是个圆胖胖的小丑丫头。 她虽然个头不高,但高跟鞋可以补个子啊 眼睛虽然不大,但笑起来弯弯的,可温柔了。 鼻子虽然塌,但配上温柔的小眼睛,天生一幅温柔相啊,说话又甜又轻,十八的姑娘一朵花,人陈甜甜,现在就是矿区最漂亮的那朵花。 陈甜甜只笑,不说话。 聂工把陈小姐喊进书房,示意她在凳子上坐好,看了半天又替她撩了撩头发。美丽的陈小姐,最近似乎没怎么打理过头发啊,而且,应该也没怎么注意过防晒,皮肤都有点儿黑了 不过,毕竟三十岁了嘛,他都有白发了,岁月从不败美人人陈小姐看着,得比他年青二十岁呢。 聂工特郑重其事的,从书桌里抽了只盒子出来,递给陈丽娜说:“打开看看。 陈丽娜打开只看了一眼,赶忙就合上了:“聂博钊,你该不会是去了一趟沿海,给台湾人收买了吧,要不然,这东西是啥这一看就是特名贵的那种项琏。 “这条项琏是拿咱们家的老首饰打的,你看这珍珠,这不我妈那条老琏子上的,这几块钻,也是她的老钻石啊,我都弄了半年了,只是原来没叫你发现而已?” 对的,聂工会自己打手琏,会做项琏,啥都会做。 陈丽娜一看,亮晶晶的钻石,珍珠,看起来颇有几分眼熟,看了半天,她想起来了,这项琏啊,它长的像赫本在《蒂芙尼的早餐》里戴的那一条。 她眼睛都晕了:“不行,这琏子得留给我闺女,实在太漂亮了,我这年纪啊,戴不出去了。” 聂工就生气了:“陈丽娜,你不是说你是公主吗,拿出你公主的款来好吗,至于聂卫星,那是别人的公主,这是我给我的公主打的,怎么能给她戴。 顿了顿,他又说:“这东西,就咱们死的时候,你也得戴到坟里头去。”顿了顿,他又说:“今天是你三十一岁的生日啊,我的公主,生日快乐。 第227章 仪式感 傍晚,聂卫民和陈甜甜,俩人从家里跑出来,卫民骑着自行车,带着甜甜,俩人就跑白杨河畔去了 “现在我妈逼我结婚呢,但我不想,不过这事儿并不重要,卫民,你还记得那个尤布不?“陈甜甜说。 聂卫民当然记得啊:“我不是警告过他,叫他不要再缠着你而他不是这两年也不在矿区了? “是,他是没再缠着我了,但是卫民,前天,他打了个电话来,他说,你知道四川阳山那起爆炸案吗,如果你不主动来找我,矿区也会有一起,那样的爆炸案。” “尤布现在在哪儿? “说是在上海,而且,他让我辞职去找他。”陈甜甜说。 顿了顿,她又说:“卫民,我不想结婚,我也不想放弃我的工作,当然,就算我想结婚,也不是跟尤布那种人,当初是我糊凃,太小,就跟着他跑了,这事儿对我来说,真的就跟个枷锁样 惹上这么一块狗皮膏药,真的是想扒又扒不掉,但真想把他掐死吧,政策还不允许。 聂卫民说:“要不要我想办法把他给关局子里去? “你就不怕你爸发现了,再把你关局子里去?”陈甜甜反问 聂卫民当初一招致敌,把王小兵关局子里了,可他自己呢身上差点也背上案底了 “我得去留学,国家公派的那种,不说案底了,我们家祖宗十八代都给组织审查过。“聂卫民摊了摊手,但又说:“总还是有办法的,上海是吧,不行我暑假专门去趟上海,你回家,等着就行了。 陈甜甜转身要走,聂卫民突然一块石头就打过去了:“你知道我要去留学吧? “知道啊,大蛋,一路顺风。甜甜说。 聂卫民指着她鼻子说:“我回来之前你可别自己昏了头找个男人嫁,我就实话告诉你吧,这矿区,就没有我能看得上的小伙子,真的。 自家的妹子虽然丑,但小伙子们更差,聂卫民真是,看谁也配不上陈甜甜。 不过,尤布在上海,聂卫民就要操心一点,那就是,他和苏向东还有联系吗? 在两年前,矿区进行过一次大规模的严打,什么油耗子小混混,能收编的全收编了,能劳改的也劳改了,但还有一大部分,逃出矿区了。 而尤布,就是其中的一员。 陈丽娜一直念叨,说尤布能逃出去,估计跟苏向东给他放了风有关。而现在,尤布就在苏向东的老巢,上海呢。 回到家,聂工不在,陈丽娜也不在,只有几个小的在家捣腾电视机呢。 二蛋在绑信号竿子,三蛋在搜台,邓淳在指挥着往那儿才能搜到电视台,几人玩的不亦乐呼。 “电视上有人啦有人啦!”妹妹一声叫,二蛋一手高举着信竿子,才松了口气,稍微偏了一点方向,三蛋又在叫:“哎呀没了没了,人影又没啦。 二蛋于是站在房顶上,把电视竿子再撑高一点儿:“有了吗,有了吗?” “有啦有啦。”三蛋高声说:“哥你不要再动啦,再动就又没 “啥电视剧啊,听音乐这么带劲儿的?”二蛋高喊着就问说 三蛋说:“《敌营十八年》,哥,你可千万别动啊。 不说二蛋,隔壁的钱工也举着个天线竿子,在搜台呢。 “爸呢,妈呢”聂卫民就问说。 邓淳摆手说:“甭提了,人家说今天要单独岀去旅游一天明天就回来啦。” 聂卫民心说矿区有个啥好旅游的,父母真是越老花样儿越多 不过,陈丽娜好像今天过生日,人父母要单独出去旅游下,也能理解,聂卫民于是说:“聂卫国,你给我下来。 “我下来,电视就没了。”二蛋说。 聂卫民转身到后面林子里,砍了棵差不多大的树,回来以后削一削,比一比,自己爬上去,对准方向先拿耳朵听,听着差不多了,把天线往上面一绑,下面再摞几块砖固定好,咦,信号一下子就稳了,电视也不乱闪了。 “哥,你咋不用手举着试;就能找到信号啊。邓淳可疑惑 聂卫民洗着手,就说:“无线电波,那是能听见的,你听不见吗? 邓淳要能听见就怪了 聂工带着陈小姐,俩人这会儿已经到乌鲁了。 事实上,今天晚上呢,自治区的领导们今天要在一起欣赏部来自于罗马尼亚的电影,名字叫做《甜蜜的竞赛》。 罗马尼亚实行的,也是国际**,所以呢,他们国家的电影,被译制过来的很多。因为是爱情片嘛,聂工就特地要了两张片,准备要去看看。 “我漂亮吗?”陈小姐摸着自己胸前的水晶项琏,这不眼看要下车嘛,就问聂工。 聂工仔细的端详了半天,替她把一捋头发别到耳朵后面了这才说:“非常漂亮,真的。 好吧,迫于淫威,当妻子问起我漂不漂亮这个问题的时候除非男人是不想过日子了,那当然会说漂亮。 但聂工可跟别人不同,他那种特正式的仪式感,会让你觉得,他是认真欣赏,并且审夺过后,才下出的结论。 现在矿区的领导,大部分都是从乌玛依走出去的,就比如阿书记,再比如高峰,而洪进步呢,现在在公安厅工作,这是聂工的大学同学,不过,陈丽娜一直听其人,却没见过他。 “国家公派孩子们出国留学,咱们的这些孩子们,可以说是肩负着党和国家的使命的。 电影还没开场呢,阿书记悄声的,就跟洪进步和聂工,还有贺敏几个人聊着呢,拍着聂工的手,他说:“尤其是卫民,你知道,他对于我们国家来说有多重要,一定要做好思想工作,他们要是敢滞留在外不回来,那对于我们国家,可就是莫大的损失。 甭看就一场小范围放映的电影,但是,能来看的,那可都是矿区领导班子里的核心领导们。 贺敏之所以能钻得进来,全凭他儿子是矿区三个留学生里的一个 “我家洪九是个女孩子,最乖最听话的,她肯定不会干那种拿着国家的补贴出国门,一出去就六亲不认了的事儿。”洪进步赶忙说。 贺敏也说:“军强就更不会了,我这个老父亲还在矿区,等着他来为共和国的建设添砖加瓦呢,倒是聂工,你家卫民一直以来,都聪明的厉害,他要出去了,会回来吧?” 拿着公费出国留学,出国以后摇身一变,就开始帮资本主义说话,控诉共和国,控诉时政,批评共和国的学生,不是说不在少数,而是有很大一批。 这个年代,太多的人出国以后,摇身一变就不认祖宗了。 当然,有在国外混的好的,也有混的不好的,总归,于他们来说,是占着共和国的便宜了,而国家呢,正如歌里所母亲一般,出了这种逆子,也只能苦笑着摇头,把委屈自己吞下嘛。 聂工是个搞科研的,说话讲依据,因为并不知道会不会真的发生这样的事儿,并不敢讲大话。 而这时候,很多领导都把目光集中在聂工身上,就看着呢 要聂卫民出国留学,然后滞留不归,那跟国家白白给资本主义送了一枚核弹头差不多。 陈丽娜说:“你们放心吧,就是你们全投靠了资本主义,我家卫民也会回来的,留在那儿的孩子是为什么呀,是因为没主见,人云亦云,听人说外国好,外国的屎也香,就也觉得外国好,外国的屎也香。我家卫民从小到大,大学都是自己选的,他是能叫人糊弄的那种人吗? 说实话,陈丽娜向来最擅长说服人的,到现在,都没能说动过聂卫民呢,就更甭说别人了。 看电影的时候,贺兰山把聂工赶走,就坐陈丽娜身边了你知道吗,我家小冰啊,跟胡轩昂家那小子好上啦。”说着,又撇了撇嘴,指着陈丽娜的鼻子,她说:“你家卫民啊,现在想后悔,也晚了。 “那不挺好的?”陈丽娜说。 贺兰山也觉得挺好的:“我都规划好了,等李明成一毕业呢,就给他在矿区安排个工作,先从办事员干起,放我眼皮子底下看着,等我家小冰留学回来,俩人就结婚。” 陈丽娜听了,心中觉得有点不太妙哦。 因为,二蛋和李明成,那是铁了心的将来要组乐队的,你让李明成去当个办事员儿,他要愿意干才怪呢。 贺兰山这个人呢,直爽,护短,拿陈丽娜是真当个知已来 陈丽娜今天三十岁的生日啊,本来想好好欣赏一场国际**下两个农场主的浪漫爱情故事,结果呢,生生儿的,就听了一场贺兰山关于自家孩子,未来的规划。 堍上,从外地来的由自治区统一招待,都得在最新落成的招待所里住上一夜。 洪进步和聂工是老同学,而他的女儿洪九,考的学校非常好不说,同样也是出国留学大军中的一员。 他也没啥眼色,完全没发现聂工的妻子打扮的那么漂亮,而今天还是陈丽娜的生日,人俩夫妻今晚需要非常深入的交流下,他就把聂工给生生儿的,拽去聊天喝茶去了。 陈丽娜跑出来庆祝生日的,电影院里给贺兰山叽呱了半夜,这会儿躺在宾馆的床上,就项琏再好看,也有欣赏够的时候啊,身在床上呀,越想越觉得那个洪进步没眼色,心里不停的咒骂着呢。 咦,结果这时候,居然有电话打进来,说是找她的。 “你好,我叫季超群,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认得我?”电话是个女人打来的。 季超群? 陈丽娜愣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自己的客户啊,或者说是熟人之中,有叫这个名字的,她冷冷的说了声你打错了,直接就把电话给挂了。 结果过会儿,电话又打进来了:“我是季超群,陈丽娜同志你能不能不要这样频繁的挂电话?” “我不认识你啊,你是想要布,还是想要衣服,那些事情都有专门的业务人员跟你谈,三更半夜把电话打到宾馆来,算什么事儿?” 生意做大了就这点不好,很多人经常是,四处追着她的打电话,要跟她谈业务 “我是邓淳的母亲,你就跟他说,他的家要玩蛋了,解体了让他快回来?”电话里的女人说。 陈丽娜真是给绕晕了,这好大一个圈子,她才回味过来:哦,小季啊,你直接说你是邓东崖的爱人不就完了吗,是这样的,我不论还不还孩子,我先回你几句话,你知道他现在穿多大的衣服吗,知道他穿多大的鞋码吗,还有,这孩子是我们送来的,来的时候连个家长都没有,三年了,你没有打过一回电话说要孩子,现在跟我说让我给你送回去,你谁啊你,你以为你自己是领导夫人你就了不起啊,那我得告诉你一句,你要是邓淳的母亲,就自己来矿区接孩子,你要是领导家的夫人,你就上班时间再打电话来,拿职权压我,不然,恕不奉陪。 诓的一声,陈丽娜就把电话给挂了。 说实话,四年了,陈丽娜也是给人做后妈的,也知道,个女人跟一个男人结婚,当俩人之间拥有爱情了之后,她是很难喜欢这个男人跟前一个妻子生的孩子的。 但是,季超群这个后妈,把孩子送人三年了,没有打过个电话,没有问过孩子一声,甚至于,跟孩子之间的矛盾,她也没有尝试过要和解。 现在一个电话,就让她把孩子给送回去,她这是领导夫人当惯了高高在上,还是觉得邓淳是条狗,说送人就送人,说抱回去就抱回去? 聂工总算回来了,陈小姐今天本来穿的裙子就很美,不过现在脱了,只着内衣的,就在床上躺着呢。 也不知道那套内衣得多少钱,总之,内衣一勾勒,那身材简直叫两个月没有见过荤腥的聂工血脉喷张。 才回家就跑岀来,还搞个宾馆,不就是想痛痛快快的,来场的嘛。 陈小姐还故意要撩拔他一下,两条腿轻轻磨蹭着,聂工不小心衬衣扣子都撕掉了,进洗手间忙忙儿的洗澡呢。 结果等聂工急忙冲完了凉出来,俩人做足了前戏刚要入巷一个电话又来了。 “丽娜,是我啊,东崖。” “管你东崖西崖,我现在没时间,明天再打电话。”陈小姐说着,就把电话给挂了。 聂工还跪在下面忙碌呢,陈小姐也急的什么似的,结果网挂,电话又响了:“丽娜,十万火急的事儿,就是关于邓淳 陈丽娜还没说话呢,聂工把电话抢过去了:“邓东崖,是你吗? “是是,聂工,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到矿区啦? “你他妈看看现在几点,你们不搞夫妻生活吗我问你?”这下,啪一声挂了,邓东崖再也没打电话来。 第二天一早,洪进步早早儿的,就把聂工喊出去吃早餐了 陈丽娜好好睡了一觉,爬起来才想起昨天的事来。 昨晚聂工把他给吼了,而他的妻子小季呢,似乎打电话的时候还在哭,这是不是意味着,俩夫妻感情出问题了 邓淳是他们的儿子,他们想要回去养,这很正常。 但不正常的是,四年时间除了大年三十打个电话,几乎就没有往来,现在却十万火急的把孩子往回叫。 陈丽娜想来想去,以女人的敏感性来猜,还是觉得,邓东崖夫妻,估计感情上出问题了。 把小电话簿掏出来,翻巴翻巴,陈丽娜一个电话就打过去了:“季怀山吗,最近过的怎么样,是不是又在外头花天酒地?” 听那边挺热闹的,陈丽娜劈头盖脸,就来了这样一句问候 季怀山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电话里突然就安静了:“哪能呢,领导,这可是我办公室的电话,是有几个战友跟我在办公室吹牛批呢,但是,这跟花天酒地可没关系,我牢记你的指示,酒都没怎么敢喝过,真的。 “你今年过年不是回上海了吗,有听小季提起过邓淳没,邓东崖突然让邓淳回上海,我就想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陈丽娜就说。 季怀山默了半晌,说:““邓东崖跟超群之间,似乎出问题了你知道吗?” 啊,他一当领导的,你甭告诉我他搞婚外情了吧?”陈丽娜就说。 季怀山悄声说:“这话吧,我不好说,但是,小季是笃定的认为,东崖在外头有人了,而且,是真的交付了感情的那种,打不走的婚外情。 所以呢,邓东崖俩口子感情岀现危机了,然后把邓淳喊回去,是为了看他们俩口子吵架吗,还是,想要上演一场,离婚大战? 第228章 追着妈妈的脚步 陈丽娜依旧没理邓东崖,直到回家之后,才又给邓东崖挂了个电话。 你知道吗,是我帮你们矿区给铁路提的速,而现在呢,有个港商又有一笔很大的订单,是关于汽车产业的,他想给国产车注一笔资金,大概在一千万左右,这个事儿不能停,真的不能停,而我呢,上海好多跟外商合资的项目,全是我个人在搞,这些事儿也不能停,停了我们的经济产业就要倒止步好几年,可是小季现在四处上访,要举报我,说我乱搞男女关系。”邓东崖在电话里说。 陈丽娜就问:“那你乱搞了吗? 她问的很直接,因为邓东崖那个男人吧,她是知道的,就跟个中央空调似的,不主动,不拒绝,大概还不负责。 身为一个位置那么重要的领导,他要给妻子举私生活秽乱那前途就得完蛋。 “我现在什么也不说,我只想告诉你的是,我需要你的帮助,所以,把邓淳送回来,你也来一趟,好吗,帮我劝劝小季,我不是不想出轨,我只是没有时间,以及因为有组织的约束,才不会出轨而已,而她不停的上访,不止是在毁我,更是在毁整个上海的未来。”啪的一声,邓东崖就把电话给挂了。 回头,陈丽娜说:“聂工,邓东崖说有个一千万的大项目,可以向汽车厂注资,但是,这个项目可能要因为他的妻子小季而黄掉,怎么办? 聂工现在不止是实验室的导师,矿区的第三把手区长,他每天下了班,还得去汽车厂工作三个小时,是汽车厂的特聘高级工程师。 “汽车厂面临的,可是划时代的改革,外贸车即将进入市场,我们的产能跟不上,就得被淘汰掉,这时候能有一千万,那等于是助我们的汽车产业来一次腾飞,怎么能因为一个女同志的猜疑心,就把这事儿给坏掉? “女人要猜疑起什么来,可很难打消的,算了吧,我带邓淳去趟上海,你在家看着孩子,好吗?”陈小姐就说。 聂工回头看,正好暑假嘛,儿子们全在家呢。 卫民和卫国已经是俩大后生了,而卫疆和邓淳呢,也是俩半大孩子,就妹妹最可爱,穿着小花裙裙,正在学电视上的人跳舞。 “爸,你放心吧,我陪我妈去。”聂卫民说。 他听说尤布在上海,那么,就得去找趟尤布,至少要打听下,看尤布是不是还在给苏向东当走狗,再就是,他要真的还违法乱纪,聂卫民就得继续想办法,把他给逮住了,关号子里去。 聂工于是说:“那行吧,我给你们买机票,这一趟啊,坐飞机去吧。 爸,一张飞机票怕得两百多块吧,我妈坐卧铺,我和邓淳坐硬坐就行了。” 从矿区到上海,火车得整整四天了,新一年的提速,能把速度提到三天,这已经是现在科技能达到的极限了。 聂工夫妻的好处是,自打上回关完公安局,聂卫民想干啥他们就从来都不过问了。毕竟半大的孩子难管,越管,越怕他们逆反。 人人都有叛逆期,聂卫民和二蛋两个,到现在还没判逆过呢 他就说:“我在汽车厂,每个月有二百块的工资,那钱我直挂着账,没取过,从汽车厂把那笔钱取来,卫民陪着你妈,高高兴兴的去上海旅游一趟吧。 上辈子的陈小姐几乎走遍了整个世界,这辈子除了出差,很少出矿区,唉,生活品质的倒退啊,也是该享受一下生活了呀 把自己的珍珠项琏拿了出来,她说:“邓东崖肯定会在最好的酒店里请我吃顿饭吧,你们矿区全是土老帽,没人欣赏我的项琏,我得到上海啊,让邓东崖欣赏我的项琏去。 这种爱美之心,可真算是神了。 “妈妈,你要出门了吗?”跳舞的小卫星很敏感的,就听见妈妈似乎要走。 “没有,快出去玩吧,妈妈只是去趟矿区而已。”要臭美,要逛街要享受就不能带小妞,不然会累死的。 聂卫星什么都不知道,给三蛋一哄,到外面林子里玩儿去 因为邓东崖那边着急,陈丽娜直接电话里请了个假,再给地窝堡飞机场去了个电话,听说飞机票还绰余,赶忙儿的,把卫民和邓淳两个一带,开车就往地窝堡机场去了。 出门的时候倒还好,卫星不说啥,三蛋也不说啥。 邓淳收拾了自己几件衣服,估摸着自己怕是这一趟去,就回不来了。 他其实不想走啊,但大人们把事态说的那么严重,好像只有他才能挽救价值一千万的损失似的,当然就不敢哭,或者说是无理取闹了。 毕竟,他只是个孩子啊,也知道,来这儿四年了,爸爸大概寄过几百块钱。 人聂工养着四个孩子已经是极限了,他要吃要穿要学费,全是免费蹭的呢。 “聂卫疆。“背着包要走呢,邓淳又跑了回来。 三蛋怕妺妹因为妈妈要走而哭闹,把她带小树林里捉晴蜓呢 “你们肯定会把我忘了的吧。“他背着的,还是自己来时那个小书包,轻声的就说。 三蛋这不怕妹妹哭嘛,挥着手就说:“赶紧走吧,上海多好的地儿,你不是说,那儿随便出门都有汽水,街上的烟屁多的捡不完,你想抽多少就能有多少嘛。 “我早不抽烟屁啦,再说了,咱们兄弟一场,握个手我再走呗。”邓淳说。 妺妹还在专注的捉睛蜓呢,三蛋其实心里挺酸的,毕竟邓淳傻嘛,老叫他给捉弄,鸡屎蚯蚓不知道吃了多少,夜夜还给他打洗脚水,在学校要打架,俩人向来背靠背的。 赶紧走吧,你再不走,我妹就该哭啦。”三蛋说。 “可我不想走。”邓淳也知道自己是男子汉,抹了把眼泪 又说不出让聂工把自己留下的话,小声说:“我不想走。 不,你想走的,赶紧走吧。”聂卫疆搡了他一把。 陈丽娜也在叫呢:“邓淳,邓淳这孩子哪去啦? 邓淳看看那边,再看看这边,也不敢惹哭妹妹,就悄声又跟三蛋说:“等我走了你再跟聂卫星说;你就说,等我有身份证了,能自己出门了,一定带一件最漂亮的白雪公主裙来她,啊 “赶紧走吧你。”三蛋说着,就又推了邓淳一把。 邓淳背着个小书包,一步一回头的,跑了。 扬头看了看矿区的天,似乎树比原来小了,天比原来更蓝了,新一年的沙枣还绿着呢,看来他是吃不到了。 卫民,好端端的,你干嘛去上海啊。”陈丽娜坐在后面给自己画妆呢,这才问卫民。 “没事,就有点小事情,我会处理好的。”聂卫民现在开车,那叫一个溜。 邓淳呢,不说话,侧躺在陈丽娜的大腿上,头在她肚子上捂着呢。 陈丽娜的新裙子啊,已经是一摊子的湿了。 这可怜的熊孩子哟,上辈子多油嘴滑舌啊,陈姐叫着,法律条款一条条的摆着,坑她没商量,看现在这可怜巴巴打样儿 要陈小姐一走,整个家可谓时,瞬时陷入瘫痪。 “爸,中午做啥饭啊。”二蛋因为没考上军艺,怕爸爸生气,在厨房里忙碌的表现着呢。 聂工才去了趟沿海,跟所有考察团的人一样,现在需要的,是推开一切的工作,给总书记交一份此番考察的思想感悟,以及自己对于目前整个矿区重工业发展的看法上去。 “你自己看就好,随便下点面。” 提着笔,他正在捋思路呢。刚捋好思路,才提笔列了一段大纲,厨房里哐啷一声。 爸,我把锅砸破了,咋办。”二蛋说。 聂工说:“那就到隔壁借口锅来。”话音刚落,再写一段,又是哐哐哐,连着好几声 这回,二蛋的声音变的很小了:“爸,我把蜂窝煤炉子踢倒啦 “那就用大灶做饭。“聂工觉得自己心脏病要犯了,可他话音还未落呢,厨房里再是哐哐哐的大响 聂工再也坐不住,跑到厨房门上一看,用了十年的厨柜,勹就在二蛋的手里,碗全在地上撒着呢,破了至少一半。 摊着双手,他说:“爸你相信吗,我真的就是轻轻拉了一下门子,咱们的厨柜就倒了。 聂工气的大吼开了:“读书不行,考试不行,说自己爱唱歌吧,军艺你也考不上,让你下个面你都能把厨房给毁了,聂卫国,百无一用,说的就是你,白吃了十六年的饭啊你,你看你这个头,再看你这个蠢,这个笨。 二蛋拿着厨房的门板,吓坏了的熊似的,在厨房地上站着呢 聂工紧急收了几本书在包里,挥手说:“走吧,咱住矿区去我给钱,你们外面吃吧。 结果刚一回头,三蛋在他身后站着呢 “聂卫疆,你怎么啦?”聂工于是又说。 蛋不说话,一摇头,眼泪吧吧的往下掉呢,妹妹叹气说他没给邓淳说再见 “那为啥当时不说?” “怕说再见我听见了,我会哭呗。”聂卫星说着,进门就去收拾自己的小衣服了,叠了两件裙子,她说:“爸爸,再见啊我要去上海啦。 “你去的什么上海,聂卫星你给我回来。“聂工简直是,感觉整个家都乱套了,孩子全都造反了。 追岀来,妹妹小花裙裙摆摆的,那步伐稳健的跟要征服星辰大海似的。 “聂卫星你给我回来,赶紧回家,听见没?” 卫星大步迈的开着呢:“我妈要走,你们都不告诉我,你们全是坏人,我是不会离开她的。 “可你上个月还抛下她,自己一个人出去玩了一个多月,可见你不是没她就不行。”聂工说。 人聂卫星口气正着呢:“就是因为那一个月,我才不想跟她分开,你是个坏爸爸,你自己也走了两个月,你都不爱我妈, 聂工拎着几本书,回头再看看二蛋绝望的脸,就问:“你要不要去上海? 二蛋连忙摆头:“不要。” “聂卫疆,你去不去?“聂工于是又问。 蛋吐了吐舌头,俩大眼睛睁的圆圆的,特无辜:“我就想跟邓淳说个再见。” 其实是,他心里也明白,邓淳去了,估计还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会给人撕来撕去,打来打去,不想邓淳去了吃亏。 “赶紧收拾衣服,快走,到了上海记着带好你妹,敢打扰我工作,我打烂你的屁股。”聂工还是头一回凶三蛋呢。 没想到这小家伙,只要你愿意顺着他的毛捋,人乖着呢好的爸爸。”说的可甜了。 当班的飞机当然赶不上了,可是聂工头疼啊,扔了他最嫌弃的那个二蛋一人在家看家,带着俩小的,也是因为实在没办法,连午饭都没吃,直接花高价搞了个从首都中转的飞机,就往上海去了。 由地窝堡前往上海的班机,到上海的时候是下午两点。邓东崖忙的什么似的,当然不会来接飞机。 陈丽娜先到上海服装厂本部报了个道,分厂的书记来了总部当然会给她安排住处。 等安排好了住处,陈丽娜一打听,咦,自己住的离末代皇帝溥仪曾经所住的静园居然不远,而李超群上班的华山医院,离的也不算远。 上海这座繁华的大都会,连聂卫民在北京行走过的人都给看花眼了。 聂卫民,你不是一直住北京的吗,赶紧给我看看,咱们怎么去华山医院啊。”陈丽娜看着地图,也懵圈了。 街上倒是有摩的,但她分明听了华山医院离此不远的啊,本来是想着走过去的,怎么就找不到呢? 妈,我在东高地,那地方的人,比咱矿区还少,北京城我也没怎么进过,真的。”聂卫民说着,撸了撸头皮就跑了。 陈丽娜带着个傻傻的邓淳,不得已,还是招了个三轮车,就往华山医院去了 “季超群同志,你好。”找着人了,见了面了,陈丽娜都主打招呼了,但季超群却没怎么回应。 不过,陈丽娜没想到季超群长的是真漂亮,只是,身为医生,她并没有穿白大褂,就穿着一件口□素的,青色解放装。 衣着很得体,一看就是好牌子,但是人吧,却特别特别的憔悴。 “你就是小陈吧,孩子送到就行了,不过你先别走,等明天再把邓淳接回矿区去。”抬头看了陈丽娜一眼,她又说。 这一句,才有官太太的感觉。 邓淳都给她拉上了手,嗫嚅了半天;问说:“妈妈,我妺妹还好吗? “你妺好着呢,等回家了,你可以和你妺一起玩儿,她也很想你呢。”李超群牵起邓淳的手,才走了两步,却又说:“但是,你得先跟我去一个地方,就是市委,妈妈呀,要当着很多人的面宣布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关系着你妈的死,还有我和你爸的婚姻,等完了,你就可以再回矿区了。 “小季同志,没你们这样儿的吧,我是你家保姆吗,我欠你家的吗,而且吧,你和邓东崖闹离婚,关邓淳什么事,你们离自己的不就完了,什么叫还非得当着他的面宣布?”陈丽娜反问说 她是听邓东崖说的,说季超群一直在上访,搞的他工作都无法开展。 季超群一回头,好吧,这一回她才看清楚陈丽娜的样子。 小陈,我们家的事儿,你没什么可搀和的吧?”李超群冷冷的,就说。 陈丽娜直接就笑了:“俩口子吵架,那是你们自己的事儿但是,拉着孩子去听你们成年人之间的脏污,鬼扯,季超群,你可是个有着高素质学历的,医生,你应该明白吧,父母之间有什么不要迁扯孩子? “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邓东崖前妻王纯的责任医生,那你知道我的婚姻又是什么吗,是一场来自于患者家属的,长达七年的阴谋和报复,而你知道我和邓东崖结婚以来,总共同床过几次吗?不超过三次。”季超群突然就说。 她的手一直在抖,抖的特厉害。 陈丽娜听季怀山说过,说李超群是华山医院的外科医生二十岁的时候开始上手术台,很多微型创口手术做的非常好 但她下意识觉得,一个手抖成这样的人,是没法拿柳叶刀 “当着孩子的面说同床,不太好吧。”陈丽娜于是说。 季超群说:“生活已经这么一地狼籍了,我连自己都掌控不了,不在乎别人,也不在乎孩子,真的。 邓淳不肯走了,转身就把陈丽娜的腰抱住了,一脸戒备的看着季超群。 陈丽娜也是看季超群太激动,就劝她说:“这样吧,邓淳我先带回宾馆,等你情绪稳定下来了,再来宾馆接他,好吗,真的,我看你现在的样子啊,有点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真的。” 第229章 招桃花 回到酒店,居然在大厅里,就碰到聂工带着妹妹和三蛋了。 聂工背了一大摞的资料,摊着双手说:“我没想到上海的酒店住起来,居然这么贵。” 陈丽娜住的宾馆,一晚上得三十块钱,而聂工呢,倾尽皮包买了几张飞机票,身上就一分钱都没有了 所以,在宾馆里,父子几个眼巴巴的等着陈小姐呢。 “卫国把锅打破了。”进门的时候,聂工说。 陈丽娜说:“回去我就给咱换一口,那口锅太老啦。 “他把你的蜂窝煤炉子给砸了。”聂工特担心的,又说。 陈丽娜说:““那个炉子芯子糠了,也该换了,没事的。” 聂工一看全没事,就把最严重的一件说了出来:“,厨柜和碗,也全砸了。 “聂博钊,我还以为你是舍不得我,干里迢迢赶来陪我的呢,合着,只是因为家给砸了,没地儿吃没地儿住了,才赶来投奔我的?” “老实说,你如果半天不在,老聂家会彻底解散的。”聂工想起二蛋站在厨房里的样子,至今还心有余悸。 陈丽娜还能说什么呢,她只能说:“放心吧,万事有我呢。” 不一会儿,邓东崖就赶到宾馆来了 当然,他并没有上楼,直接在楼下的酒店里叫了一桌子菜,就喊陈丽娜全家下去吃饭。 聂工是来找个地儿安心写汇报书的,当然不会下楼吃饭。 聂卫民呢,神神秘秘,早不知道跑哪去了。 陈丽娜带着俩小的,抱着聂卫星,坐着电梯下了楼,跟着迎宾小姐到了二楼的包房门口,止往里看了一眼,就说:“这位同志,你进去告诉中间那位先生,就说我们不吃他的饭,想见孩子就上楼来,好吗?” 迎宾莫名其妙的:“您都到了,为什么不进去啊? 陈丽娜没说话,直接就上楼了。 她只看了一眼,就见邓东崖旁边坐了个女的,大概三十出头的样子,长的还算文静漂亮,她手里端了一杯茶,自己先喝了一口,尝了尝味道,这才交给了身边的邓东崖,而邓东崖啥也没说,接过来自然而然的,就喝了。 那么亲昵的举止,就算没睡到一张床上,至少也是交过心 难怪季超群给刺激成那样了,这个邓东崖,结婚七年就睡了三次家属,在外面居然跟别的女人共喝一杯茶。 身为一个已婚妇女,陈丽娜特不屑于他的这种行为,不论季超群有啥缺陷也是原配,这女的再好她也是小三。 陈丽娜,不屑与三儿一桌吃饭。 邓东崖正在跟自己请来的港商们谈聊天呢,听迎宾小姐说陈丽娜带着孩子们来了,又走了,在那儿坐了半天,只好让办公室的赵主任先安抚着港商和他美丽的妻子,或者是情妇,打包了两样菜,就赶忙儿的,上楼了。 陈丽娜给几个孩子叫了几碗阳春面,又买了几样小吃,几个人正围着桌子吃饭呢,邓东崖就敲门进来了。 丽娜,我请来的那几个,可全是香港最有意向往咱们矿区投资的港商,我就问你,你怎么不下去啊?”邓东崖说。 他看见围着桌子有仨孩子在吃饭,其中有一个是聂卫星,是个小丫头,穿着红底圆白点的裙子,皮肤有点儿黑,漂亮的跟个洋娃娃似的。 而另外有俩男孩子,穿着一样的水洗蓝牛仔裤,一样的白衬衣,脑袋一样圆,个头一样高,就连脸上的神情,都一模样 毕竟就一个儿子,挚爱的妻子又死的早,邓东崖对于邓淳,虽然也气,也恨,但是吧,心里那是满满的愧疚。 俩孩子都在看他,但没有一个说话的。 “邓淳?“邓东崖伸出手去,就准备握其中一个的手。 聂卫疆一掌就击邓淳身上了:“哇,果然你爸认错了呢,他觉得我才是你哟。 邓东崖连忙就去抱另一个:“邓淳,爸都四年没见,你居然长这么高啦。 邓淳摆手,还在往嘴里扒面呢:“没事,你就再四十年不见我,我也不会想你的,你不会想我了吧?” 邓东崖又羞又愧,心头又酸,想抱吧,儿子一把就把他给推开了:“我还要吃面呢,没想到阳春面也涨价了,现在得一块五一碗,我小时候才八毛一碗啊 “邓伯伯,邓淳刚才笃定说你会认错人的哟。“聂卫星就说 邓东崖屈了膝盖,弯腰看着仨孩子,就问:“为啥呀? 聂卫星歪着脑袋说:“因为,这么多年,你连他一张照片都没要过,怎么可能还认得他呀。 邓东崖长长往外噓了口气:“伯伯;特别特别惭愧。 陈丽娜登了三间房,让几个孩子先吃着饭,就把邓东崖带到邓淳和聂卫疆住的那一间了。 “你在四处谈工作,而你的妻子带着孩子,正在四处上访,说你跟下属私生活秽乱,我说的没错吧?”陈丽娜开门见山,就问邓东崖。 邓东崖没见儿子的时候,还没那么惭愧,本身他有很严重的胃病,捂着胸膛,就坐椅子上了。 顿了半天,他说:“我和小季之间关系一直都很恶劣的,事实上从一开始,再婚就是个错误,辛苦你们了,不是我不想把邓淳叫回来,而是我们的家庭氛围,实在不适合养孩子。 默了半天,他又说:“我是跟赵主任关系走的近一点,但是,丽娜,咱们是同学,我就说句实话,我们是知己,但是出轨那种事情,绝对没有。 这就对了嘛,刚才给他在包间里涮茶碗的,是邓东崖的办公室主任 “你知道高峰吗,现在自治区的区长?”陈丽娜反问邓东崖 邓东崖赶忙说:“知道,我比他小一届,我俩是复旦的同门币兄。 “你也知道贺兰山,就是你到矿区以后,鞍前马后给你找招待所,然后送你住院,给你找医生,整天跟着你,却一句话也不说的那个,中年妇女。”陈丽娜于是又说。 贺兰山长的又不漂亮,邓东崖当然早都忘记啦。 他摇头:“我想不起来。 “那我告诉你,贺兰山是一口□通的女人,普通的你都记不住。可是高峰跟她两地分居了五六年的时间,办公室主任用的全是男的,出差身边从来不带女同志,说个咱们已婚男女之间不害臊的话,每周回矿区交三次公粮,从来不推托。 邓东崖就笑了:“你跟我说这干啥? “整个自治区经济发展总值,不到三分之一个上海。但高峰很快就要进北京了,而你还得在上海继续干,你觉得,是因为他政绩比你突出的原因吗? 邓东崖没说话。 是因为,那怕自己当初选的是堆牛粪,既然你选了,你就算哭着,跪着,也把它吃完。哦,你要真嫌季超群是堆牛粪,觉得外面有别的女人比她好,那你当初干嘛跟人结婚啊,啊,她说她七年跟你同床了三次,一个女人能说出这话来,她的生活得过的多绝望。“陈丽娜剁着桌子说。 邓东崖长长往外噓了口气,说:“我和季超群之间的事情 很赵主任无关,我跟她之间的隔阂,来自于我的前妻王纯,她身为责任医生,我是结婚后,听我前岳母说才知道,她延误过王纯的病情,这才是症结。当然,这也是我要把邓淳送到矿区的原因,我不希望邓淳听到这些东西。我可能偶尔会跟赵主任谈点什么,倾诉点什么,但我跟你说陈丽娜,我是个国际**战士,我没有龌龊到去跟下属勾搭在一起。 “不行,一个好的领导,是无坚不摧的,就比如我,我也很累,有时候很忙,有很多困惑,但我不会去找我的下属倾诉,因为那种倾诉没有任何的价值,反而,很可能被人抓到把柄,在我既将升职的时候,变成一个阻碍,横在我面前。你意识不到这一点,你那么多的才华和能力,很可能会栽在女人身上值得吗?” 谁没有理想,谁没有干一番大事的决心 人苏向东一个偷油的,上辈子摊子搞的比国有企业还正规 邓东崖顿了半天,说:“你能劝劝小季不离婚吗,我既然跟她结婚了,肯定会负责她一辈子,不论王纯的事是怎么回事,直的。 婚姻应该是一种彼此相互的尊重,你既然认为王纯的死跟季超群的延误有关,那干嘛还跟她结婚啊,我不了解季超群,但我觉得,很多时候人没有证据,话不要乱说,也不要给任何事轻易下结论,再就是,我不会帮你劝人的,你们这种婚姻早离早好。 说着,陈丽娜就把邓东崖给,送走了。 “聂卫疆,我想跟你睡一张床。”邓淳晩上睡觉的时候特甜蜜的,就说 三蛋闭着眼睛呢:“不,你不想,你一点都不想。 “我真的想。 “你要敢过来,我一脚踢死你。”聂卫疆说。 邓淳躲在自己的被窝里,一会儿蹬被子一会儿笑,笑的跟个傻子似的。因为今天,他又可以赖一天了。 终于,他跑过来,就开始替他挠痒痒了:“你放心,等将来我娶了媳妇儿,那也是你媳妇儿,我分你一半。 “你滚。”聂卫疆一大脚,就把他给踹下去啦。 大小伙子聂卫民,不说走在矿区,因为他那张跟他爸一样亦中亦西,英气逼人的面庞而引人注目,就是在上海,他这样的小伙子,从哪里走过的时候,都会有很多少女会回头去看。 他这会儿正在南京东路外滩,和平饭店旁的一间小酒巴门前站着呢。 对面的楼上有一张海报,是上海服装厂的服饰广告,估计是前年拍的,俩个女孩子对站,侧首看着高楼下行走的人们,那是苏向南和刘小红。 苏向南是南式美人,婉约娇媚,刘小红却是北方大妞,照片上笑的特别明媚,两只漂亮的大眼睛弯弯的,仿佛一直在凝视着他。 他两手插兜,仰头看着,不一会儿,俩公安就走过来了。“你好,是你报的案吗?”其中一个公安说。 聂卫民说:“是。 俩公安对望了一眼,其中一个就来搜聂卫民的身了:“哪你了,你是怎么回事,小伙子我跟你说,毒贩子这东西一般人可找不到,你是怎么找到他们的?” 聂卫民指着那间酒吧你,先自我介绍:“我是清华大学的大学生,我们学习的地点在东高地,你们谁知道那个地方? 俩公安,一个一脸茫然,另一个却把嘴巴都张大了:“东高地,那儿是不是停了特多的火箭飞机,学生们拆那些东西就跟闹着玩儿似的。” 好嘛,这帅小伙,居然能在那儿读书? 这个公安是真惊呆了,因为他听说,那儿读书的孩子,不但得非常非常的聪明,而且大多都是红色背景特别特别深的,才能进得去。 这小子,天之骄子啊。 “是这样,我确定这个酒吧里有几个毒贩子。 “你目击过交易了,还是看见他们带毒了,你能进去帮我们指认吗?”公安说。 聂卫民当然不能,他得出国,而一个出国名额,不知道多少孩子争呢。 要让谁看到他出入酒吧,那可就完了。 不过,没什么事能难得住聂工,当然也就没什么事能难得住小聂啦。 他形容说:“首先,他们的气味跟常人不同,你们能闻出来吗,如果不能,我给你们形容一下……还有就是眼神,他们不会正视常人,总是三十度的斜角在看人,再然后呢,他们一只手总是插在兜里的,而另一只手,会非常有频率的打颤,那是因为,他们一直在寻找贩毒的目标。而这个酒吧里呢,应该四个人手里有东西,非常好逮的原因是,他们都穿着皮衣 俩公安看着聂卫民,顿了半天,知道他在读什么专业的那个就说:“小伙子,你该不会在兼职做公安吧,还有,你追毒贩子追多久了?” 夜幕初上,夜上海啊,甭提多繁荣了。 差不多二十分钟的时间,便衣们就把四个毒贩子一个没落的,给逮出来了 俩公安是一直在外面守着,维护治安的,其中一个拍着聂卫民的肩,就说:“行啊小伙子,你跟他们多久了,怕得十天半个月吧,摸的这么准?” 聂卫民看尤布也在被逮的人之列,任务也就完成了。 挥手跟俩公安说着叔叔再见,他颇得意的伸了一根指头出来:“一天,不对,应该是六个小时的时间,我逮他们,用了六小时 下午两点才到的上海,而要在大上海找一个人,可不容易 但是,聂卫民找的是个毒贩子,而且是尤布,这就好办了 他手里有电话号码,先到电信局买本黄页,出来就开始查地址。 然后,先找到尤布给陈甜甜打电话的那个公用电话亭。 现在的公用电话,大多数是有人值守的。 尤布用这个公用电话,给陈甜甜打过两通电话,可见,他是一直在这附近活动的。 聂卫民只需要给守公话的大妈露个乖宝宝的笑,再把尤布的照片给这大妈一看,不输于朝阳大妈的上海大妈,就把尤布在这一片活动的地点啊,作息规律啊,晚上去什么酒吧啊,全都倒给聂卫民听了。 而聂卫民呢,只需闻着味道找到地儿,在酒吧外面站着观察了三个小时,打个电话把公安给招来,就行了。 晚上回到宾馆,聂卫民推开属于自己的那间房,悄悄眯眯拿钥匙开开锁眼儿,就准备往里溜呢,结果,就听见一个特肉麻的声音:“哎呀,你就不看看人家买的新内衣吗? “那你再往灯下啊,我就看一眼,真的,就一眼。”聂工写的心不在焉,眼睛不停的瞄着。 “你倒是看啊。”陈小姐说。 聂工突然就把笔扔了:“光看有什么意思,我要吃,你懂吗 聂卫民直接给吓的,顿时就开始往外跑。 宾馆嘛,卫生间这儿是个走廊,还好聂卫民没进去,悄悄眯眯刚退出来,结果也不知谁在地上扔了个会吱吱叫的塑料小老鼠,聂卫民一脚踩上去,就嘎吱一声。 “谁啊? “老鼠吧,叽叽叫呢。” “还涉外宾馆,居然有老鼠。”陈丽娜气的,仰头让聂工吻着,还在嚷嚷:“白瞎我的钱了。 聂卫民找了一圈儿,才发现妹妹居然一个人在一间卧室里睡着呢。 好吧,他大概明白了,爸爸呢,是想找一间安静的房间写作,于是就躲他房里了,而妈妈呢,跟妹妹睡了一会儿,又跑去找爸爸了。 好吧,聂卫民记得爸爸年青的时候严谨自律着呢,真是越老越不像样了。 坐在聂卫星的床头看着书,他就恨恨的想,等自己结婚了要自律就自律一辈子,绝不会像老爹那样,半途而废,哼! 邓淳和聂卫疆一觉醒来,是饿醒的。 晚阳春面,像他们这个年级,当然是吃不饱的。 不过,今天陈丽娜晚上又出去逛了一回,给几个孩子买了一堆的零食,什么老虎脚爪啦,蟹壳黄啦,油墩子啦,全在桌子上放着呢。 邓淳爬了起来,拉开窗帘望着外面的霓虹灯,抱了一只油墩子吃着,就说:“聂卫疆,我还是要跟你们走,等咱俩长大了再一起来这地方,咱们兄弟呀,要称霸上海滩,学许文强和丁力,怎么样?” 虽然说《上海滩》要到好几年后,才能被引进大陆。 但是,有港商带进来的带子,那不邓东崖给提上来了嘛,这俩兄弟啊,睡觉前趴在电视前看了一夜,一看打打杀杀的全是上海滩,这会儿正热血沸腾呢。 “好,我是许文强,你是丁力,永远是好兄弟。三蛋也难得童气的,就拍上了他的肩。 岂不知,俩人才看两三集,丁力和许文强还关系好呢。 到后面,丁力和许文强俩,也要成仇人呢。 外面的霓虹灯也渐渐的稀了,少了,俩少年并肩坐在窗户上,啃着馒头,就一直的,望着外面。 第230章 人淡如菊真小三 上海某处,会议室,都夜里十二点了,一群人还在开会呢。 坐在最中间的,正是邓东崖。 他有个胃疼的老毛病,夜里说话一多,胃就难受了。 他的办公室主任赵小莉站了起来,给他添了杯热水,递过来了一颗药,邓东崖吃完,就又针对今晚讨论的事情,说了起来 赵小莉一手执笔,目光里满含着崇拜的,若有所思的望着邓东崖呢。 听他说点比较幽默的话,她也总是第一个笑,不过,她笑的特别内敛,也特别温柔。 今天邓东崖去看了趟儿子,一看儿子高高帅帅,都长成大小伙儿了,心里喜悦着呢,但那种喜悦无处倾诉,就讲给赵小莉听。 赵小莉当时就来了一句:“邓汐也很乖啊,就是太内向了总是不爱说话,我相信,有一个开朗,温柔的女人带着她,她也会像邓淳一样,变的开朗明媚起来的。 一儿一女,正是邓东崖的心头肉啊 而女儿邓汐呢,跟着她妈妈,也因为他和季超群这些年的冷战,性格非常的差。 邓东崖没说话,赵小莉当时半开玩笑的指着自己,就说比如矿区的陈书记,也比如我,都是很开朗的啊? 这意思是,要把邓汐和邓淳给她带,孩子们会变的可爱? 邓东崖心里泛着別样的涟漪,但总得来说,因为跟李超群有婚姻约束,他还是把那点涟漪给压了下去,不止目光,就是在行动上,那怕思想上,也不会给赵小莉一丁点儿的,希望。 同一时段,邓东崖家。 突然电话铃就响了,而且,叮铃铃的响个不停 季超群得上班啊,白天忙碌了一整天,累的什么似的,而且还有个失眠的病,好容易睡着吧,就给吵醒了 妈妈,怎么又有人打电话啊。”女儿季汐嘟囔着,往妈妈怀里缩了缩。 季超群说:“没事,妈妈把电话线拔了就行了,赶紧睡吧。 她说着,就把电话线给拔了,拔掉之后呢,长长往外嘘了口气,刚想睡着,就听见书房里的那部电话隐隐在响。 季超群卧室的这个是内线,而邓东崖书房的那个呢,是外 她扭开台灯一看表,夜里一点了。早晨吧,她基本上六点就得起床,给女儿做早餐,等她吃完早餐,送她上学,然后再去上班。 那怕丈夫是领导,自己的事业不能丢。 而女儿邓汐呢,又什么事都喜欢倚靠她,你让别人做早饭她不肯吃的。让别人送她上学,她也不肯的 季超群因为没法上手术台,已经转到行政上了,工作压力很大,给吵醒,自然火冒三丈。 不一会儿,听见脚步声,那是今夜又在开会的邓东崖回来 季超群跟邓东崖冷战很多年了,俩人人前是夫妻,人后句话不说的,但今天实在忍不住,就冲出去了:“你听见了吗,刚才吵醒我的电话声?” 要在平常,邓东崖理都不理季超群,就去睡觉了。 但是今天吧,他因为儿子,也因为陈丽娜劝了自己几句,就耐心的解释说:“可能是有人故意的,总是悄悄打我们家的电话,我会跟公安局说,让他们排查的,好吗?” “你明明知道的,打电话的就是赵小莉那个**,可你每回说排查排查,永远都是没有下文,邓东崖,我不管你们在外面怎么睡,怎么疯,我求你了,别让她骚扰我了,行吗。 邓东崖一听就生气了:“季超群你好歹是个医生啊,你一样大学毕业的,能不能有点素质,不要见人就骂****,赵小莉一直在跟我开会,她能分1身吗她,就会跑去给你打电话?” 我原来是一挺有素质的医生,可是,我给那个**赵小莉逼疯了,你不懂吗? 邓东崖默了半晌,总算投降:“季超群,赵小莉明天就调出我的办公室了,从明天开始,不说我办公室了,我所经之处全都换男下属行吗,女千部一个都不提拔了,行吗?” 说着,他把西装挂到衣架上,一把合上书房的门,就去睡觉了。 事实上,季超群和邓东崖在生完邓汐之后,关系就已经僵化了。 她是华山医院的医生,是当时邓东崖的亡妻王纯在华山医院住院时的责任医生,本来她跟本不认识邓东崖的,她只是负责给王纯值床,做手术的时候跟着缝合伤口而已。 毕竟王纯是乳腺癌,第一次手术就是大清扫,连腋窝和肋骨里的肉都卸了,八个小时的大手术,她一个女人做不下来的 至于患者的丈夫,谁关心那个呀,而且邓东崖还不长去。 直到后来主任医师给相互介绍,她才认识的邓东崖,大概也是贪图他长的帅,家庭条件也好,几乎没怎么考虑,一起吃了个饭,电影院里单独见了一面,就扯证儿了。 但在婚后,蜜月里头一回出门旅行,邓淳不是晕车嘛,去给邓淳外婆家放邓淳的时候,碰见王纯她妈,季超群才知道邓东崖是自己患者的前夫。 当时,就有人到处传谣言,说季超群和王纯的死有关。正是因为她想嫁邓东崖,才故意治死了王纯。 要是谣言还就算了。 邓东崖的前丈母娘,也一口咬定,说女儿的病本来不严重,就是给季超群一治,把她的命给治没了。 好吧,那也是个不省心的老太太,要闺女的房子,还要赔偿款,唆使邓淳偷东西,大闹医晥,搞的季超群的工作都差点丢了,不过已经出车祸死了,季超群就不想她了。 而王纯的事情呢,因为病情复杂,也因为确实是自己的病人,也确实死了,她也一直在找原因,至少,做为她的第一个病人,她得知道王纯的乳腺癌,究竟是在哪个环结出错了,才会转移的那么快。 但是,到四年前,也就是送走邓淳的时候,季超群就发现邓东崖可能不是因为前妻,而是在外头有人了。 她有一回去给邓东崖送药,帮他放药的时候,就在邓东崖的抽屉里,发现了一盒避孕套。 虽然邓东崖一再说,那盒避孕套应该是季超群自己不小心放进去的,但季超群又不傻,她在家就跟守活寡似的,又没用过避孕套,怎么可能还给丈夫的办公室放几个。 俩人为此而吵了一大架,然后,季超群就开始怀疑邓东崖跟他最亲近的办公室主任赵小莉之间有苟且了 这种事情,一旦怀疑起来,几乎就可以坐实了 首先,不论邓东崖去哪里出差,都会带着赵小莉吧。 再则,邓东崖忙,动不动开会到凌晨两三点,季超群自己还要工作,还要带孩子,又不可能天天去抓岗。 你要说怀念前妻,恨她,还有一说。 放着妻子不离婚,在外面找一情妇,这算什么事儿啊。 但这种事儿,你能跟谁说呢,那怕季超群告诉她妈妈,说邓东崖跟她没有性生活,她妈妈也会说,你们都这把年级了,男人也许是因为累,他还有病,你一个女人,难道还想那种事情吗? 不是想,季超群并不是想,或者说馋的不行了就必须得赶着邓东崖给自己交公粮,而是,她一直找不到一种可以自我辩白的方法,也就憋着一口气,誓要证明,自己在王纯身上尽了力,没有延误过她的病情。 个女人,本身工作就够累的了,再加上夜夜电话给人这样骚扰,李超群渐渐就产生了幻觉 只要电话一响,只要邓东崖没回来,她就幻想着,邓东崖是跟赵小莉又不知道是在哪里偷情,或者翻云覆雨 就在一个月前突然有一天,季超群接起电话来,电话里个女人沙哑的声音:“我怀孕了。 当时季超群差点就炸了,不论邓东崖再怎么解释,再怎么说自己查过了,就是有人拿着公用电话故意骚扰,季超群都选择相信,邓东崖是跟赵小莉搞在一起以后,才把自己给搞怀孕的 她甚至在上班时间冲到邓东崖的办公室,打了赵小莉不说,还揪着她到医院去做了个尿检。 好吧,尿检出来赵小莉没有怀孕 赵小莉快三十岁了,离异,本身就过的很不幸,给领导的妻子当众打了,鼻青脸肿的,第二天照样上班,无怨无悔的样子 而之所以季超群往边疆打电话,是因为那一天,有人寄了封匿名信到医院,说邓东崖之所以娶她,是因为他恨她没有治好王纯的病,想用她的一生,来做报复。 季超群从那一刻,就绝望了。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丈夫只在蜜月的时候,跟自己同床过几次,怀孕,生孩子之后,他就不碰自己了。她让自己给他生了个孩子,拴着她,用冷暴力折磨她,叫她生不如死,把她的 生,当一截枯木绐埋葬了。 然后她就开始了破罐子破摔的上访之路,正好,她最近找到了,能帮自己证明清白的证据,就打算把邓淳叫回来,当着所有人的面,证明自己跟王纯的死无关。 既然都来上海了,那肯定得出去逛一逛。 陈丽娜本来是想自己一个人好好逛一逛的,为此,还留着前阵子聂工出差时,上头发的,友谊商店的内部外宾购买券呢 可妺妹在,她就懒得岀去逛了啊,带个小姑娘逛街,得多累人。 “逛友谊商店,买裙裙。”聂卫星说:“我知道你有外宾券,哼,快点把外宾券交出来。 “聂卫星,把脚收起来,手不准比枪,再学你冷爸爸那一套我是会收拾你,打小屁屁的。”陈丽娜说。 她对于自己这个,可爱起来简直跟只小兔子似的,但动不动就会耍点小流氓的闺女,真是无可奈何了。 聂卫民一听逛街:“不去。 而邓淳和聂卫疆两个呢,也是摇头,不肯去。 陈丽娜一年也得来一回上海呢,但是,对于别家的衣服没什么兴趣,第一是因为自家服装厂就在做衣服,第二呢,她更喜欢香港来的款式嘛。 不过,为了满足聂卫星的逛街欲,还是出去逛逛吧。 几遍叮嘱好邓淳和聂卫疆两个不要臊聂工,陈丽娜给这俩孩子放了一堆的吃的,就带着妹妹去逛街了。 友谊商场在好多年中,都算得上是上海最知名的百货大楼了,但是呢,这个百货大楼也是涉外的。 陈丽娜跟普通市民不一样,她有服装厂给的内部券,可以跟外宾一样进去购买东西。 “妈妈,化妆品哦,咱俩试试吧。聂卫星在前摇摇摆摆的走着,就说。 陈丽娜一看,百雀羚啊。聂卫星已经把小手伸出去了:“阿姨,可以试试吗?” 百货商店是可以试货的,售货员看聂卫星长的这么可爱,笑着扣了一指甲盖出来,给聂卫星的手上一点,也给陈丽娜涂了一点:“试试,润不润啊。” 聂卫星自己小心的给自己匀着,还说:“妈妈,真的好润哦要不咱们买一个?” “买。”陈丽娜说着,就掏钱了。 这盒润肤油,现在可值五块钱呢。不过,自打重生以来,很久都没有纯粹的为了花钱而逛过街了啊。 也不知道为什么,聂卫星一下子,就把陈丽娜纯粹的购物热情给点燃了。 俩人再往前走,到了友谊化妆品专柜,又买了一盒友谊的润肤霜。逛着逛着,又闻着万紫干红的润肤霜香,于是买了盒,手里已经拿了好几个袋子了,这才逛了第一楼呢 再上一层,楼上全是服装。 上海服装厂的衣服就在最中间摆着呢,聂卫星哇的一声就扑过去了,抱住一个模特就开始摇了:“妈妈,这套衣服好漂亮哦,你穿上咱们看看好吗。 陈丽娜看着也还不错,主要是小卫星的开心劲儿嘛,她就问售货员拿了合适自己的尺码,进试衣间,就去试衣服去了。 “妈妈,红色的不好看,咱试白色吧,我觉得白色更衬你,真的。”聂卫星给自己找了张椅子坐着呢。 今天没有外宾,这个商场内部冷冷清的,只有少数能拿到内部券的人在逛呢。 陈丽娜于是换了套白色的出来,小卫星顿时咧开嘴巴就笑了:“妈妈穿上白洋装,漂亮的我都不认识啦,我可以叫你姐姐吗,陈小姐。 “这你闺女,嘴巴可真巧,长的可真漂亮。”这里面的售货员要夸人,那是由衷的夸,毕竟她们见过的大场面,那可多了去了。 说着,售货员还说:“要不就甭换了吧,您就穿着洋装岀去您看这一套多漂亮啊?”看着穿衣镜里的陈丽娜,售货员又说:“您顶多二十五吧,皮肤可真好。” 十了,还能给人夸,陈丽娜购物的热情,在一瞬间就给点燃了。 带着小卫星,一路从下逛到上,给自己买了好几套衣服不说,给卫星又买了两套衣服,再然后呢,给邓淳和卫疆一人买了一套铜合金的兵器玩具,又一人买了一辆小汽车。 到了四楼,陈丽娜看男式的衬衣是真不错,又替聂工和小聂买了两件儿。 但给小的不买也不成啊,又逛了一圈童装区;给几个孩子也买了好多衣服。 最后发现没有二蛋的衣服,二蛋那孩子呢,喜欢穿些奇裝异服,陈丽娜就又回到四楼,专门挑了几件特酷炫的牛仔服,给二蛋。 从商场出来,俩人还意犹未尽呢,就又在街上称了好多的大白兔,盼客欣,维生素果糖,还买了一大堆的饼干。 逛着逛着,转眼天都要黑了。 陈丽娜都走不动了,聂卫星两条小细腿儿,跑的快着呢。 俩人大包小包的,一辆摩托车居然拉不下,没办法,就只好俩人坐一辆摩托车,再雇一辆板车来拉东西。 在摩托车上,陈丽娜抚着闺女的头发,就说:“卫星,你就这么喜欢逛街? 卫星把鞋子一脱,扬起自己一只小脚丫来,指着说:“看泡泡。 “起泡泡你还逛?” “妈妈肯定也起泡泡啦。″卫星笑嘻嘻的说,伸长了脖子在妈妈的脸上轻着呢。 “我的好闺女,你知道吗,妈这辈子呀最最惊喜的事儿,就是有你啦。 没有女儿的人是真不懂一个乖巧的小女儿有多可爱。 她会无怨无悔的陪着你逛街,两只眼睛就跟男人看初恋似的,不厌其烦的看你换衣服,你不论买什么,她都觉得你是对的,她就算脚上起满大泡泡,也一定能陪着你一起,逛到天荒地老。 聂工接到前台的电话,下楼一看,直接惊呆了。 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惊讶来,而是,走到前台,跟前台那俩工作人员说:“麻烦你们一下,看着那些包啊,手提袋啊什么的,我得先把我爱人和孩子前上去,可以吗?” 服务员一看大厅里摆的满满儿的,就说:“同志您上去吧东西啊,我们会帮您盯着的。” 陈丽娜和聂卫星俩人都在人宾馆大厅里的沙发上瘫着呢。 聂工先把陈丽娜背起来,再试着把卫星抱怀里,特感慨的说:“我这还是头一回见有人逛街买东西逛到走不动路,给人用车拉回来的。 “那是你见识的少,上辈子我有一回出了点小车祸,没法逛街,你派人用轮椅推着我,让我逛街呢。”陈丽娜哼哼叽叽的就说 卫星补了一句:““妈妈又在吹牛批。 上了楼,聂工就吼了一声:“卫民,带上邓淳和卫疆俩人赶紧下去搬东西。 这仨孩子今天昏头了,头凑一块儿,在宾馆的房间里看《上海滩》呢,粵语,他们听不懂,但是有字幕啊。 三蛋看到丁力又在使坏,就要捣邓淳两拳。 邓淳一看许文强为了冯程程,跟丁力居然反目成仇,而冯程程那么漂亮的,居然只爱许文强,嘴里啃着一只大梨,也要捣上聂卫疆两拳头。 事实证明,为兄弟两肋插刀,为了女人,可以插兄弟两刀这话没错。 总之,俩人要不是有聂卫民在中间坐镇,就得因为电视里的人物而打起来。 男孩子嘛,对于衣服没啥兴趣。 邓淳和聂卫疆倒是对那套合金的兵器很有兴趣,唯一遗憾的就是太小了,不能真的像关公一样,把大刀给耍起来。 东丽娜不说吃饭,跟聂卫星两个一人占了一张床,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得聂工端着水来,喂水喝呢 本来,她以为季超群是不会再来找自己的,都打算明天就带着邓淳继续回边疆了,结果晚上八点多,季超群来了。 聂工带着孩子们出去吃饭了,陈丽娜和聂卫星俩躺床上开元笑呢,就有人敲门了。 让服务员给你们开,我们走不动路啦。“陈丽娜高声的就说。 小陈,我是季超群,能开一下门吗? “那天我有点激动,对不起,但是,小陈,我今天得跟你说点儿我们家发生的,令人难以启齿的事情,你不想听也得听,因为,邓淳很快就要换一个新妈妈了,我就说句实话,我不是个好后妈,我在婚后立刻就有了自己的孩子,几乎没有注意,或者说是管教过邓淳,但那个女人,可能还不如我。”李超群就说。 “卫星,要不你到隔壁去睡?”陈丽娜说着,摇了摇闺女。 结果卫星呼呼的,就打开小呼噜。 这意思是,这么快的就睡着啦? 季超群还带着自家邓汐呢,邓汐比聂卫星大半岁,今年快六岁了,挺漂亮一小姑娘,脸圆圆的,乖乖的就在椅子上坐下 陈丽娜于是给闺女盖上被子,就说:“小季,你小声点讲吧我实在是太累了,就坐床上听,行吗?” 季超群一直以来,找不到个人倾诉自己怀疑赵小莉作妖的事儿。 这不正好,陈丽娜就跟邓淳的养母似的,而她呢,跟邓东崖又是那么一种,同学式的关系。 她就把自己这两年来,给无名的电话骚扰,以及她怀疑邓东崖办公室里那个,看起来人淡如菊的赵小莉跟邓东崖有染的事儿以及邓东崖婜自己,是为了报复她的事儿,一股脑儿的都倒给陈丽娜听了。 第231章 去做客 论能叫已婚妇女们同仇敌忾的第一危机是什么,小三。 论能叫已婚妇女们能于第一时间,就结成战线联盟的是什么,还是小三。 而那个赵小莉,陈丽娜就见了一面,不,应该说只看了眼,但她多老辣的眼神啊,一眼就看出来,那个女人有问题。 不过,对于邓东崖娶她是为了报复她,陈丽娜觉得这有点荒唐。 “小季你相信我,邓东崖我也算了解,你说他娶你是为了报复你,这话太荒唐了,我觉得这是有人故意作祟,想破坏你们的夫妻感情,要我猜的没错,应该就是那个第三者。”陈丽娜说 季超群自己吧,冷静下来想想也觉得不可能,但是她生气的是,那个躲在暗处,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不停的捉弄她,但她又抓不到证据的,赵小莉。 “有人打骚扰电话,你可以查啊,东崖什么身份,难道公安局就查不岀来谁打的?”陈丽娜觉得很吃惊。 季超群摊着双手说:“怎么没查,查了啊,全是公用电话而且吧,都是在特偏远的地儿,抓了好几个人,都说打电话的人戴着大口罩,压着帽檐儿,有时候是男,有时候是女,人都说不准的。” “你先停止上访吧,你一再的上访,到市委闹,只会把东崖冾越推越远的,你明白吗?”陈丽娜于是又说。 季超群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的心早就不在我这儿了小陈,不是我不努力,我努力过了,可是他心里爱的是那个赵小莉,你明白吗?” “所以,你想离婚? “对,离婚,但是,我一直以来给电话骚扰的夜里难眠,本来我是个很好的外科医生,最近也因为手抖的厉害握不住手术刀,怕出医疗事故,就转到行政上工作了,我的前途给那个赵小莉毁了,我恨她,我恨到不知道怎么办,我总是抑制不住的想去杀了她 这是快给小三逼出抑郁症来了。 陈丽娜本来明天就想走的,默了半天,却是问了季超群句话:“当初你说邓淳偷了你的手表,那会儿他才五岁吧,后来他说那块表你找着了,但是,你始终没有跟邓东崖解释过这事儿,对吧?” “不过一块表而已….季超群说。 陈丽娜紧接着说:“骚扰你的,也不过一通电话而已,可你看看你自己,现在成什么样子了? 季超群顿时愣在哪里:“孩子还记得这事儿? 陈丽娜说:““日以继夜骚扰你的电话,别人都觉得,拨了线就完了,可是,在你这儿,是过不去的坎,不是吗? 要没有叫人误解过,没有像现在这样,那怕丈夫是个职位很高的领导,她也没有说理的地儿,季超群是无法理解一个五岁孩子给误解以后的痛苦的。 她立刻就说:“我错了,那是我的错 事实上,邓淳外婆本来是连孩子带房子一起抢过去的,最后又把邓淳送了回来,理由就是他偷东西。 而季超群的表,正是证据。 总之,自己家里的破事儿不能给人说,季超群这时候也只能说,是自己的错。 正好这时候,邓淳和聂卫疆两个吃饱了肚肚;嘴里哼着浪奔浪流,连摇带摆的,就进来了。 刁一推开,聂卫民都在扭屁股呢。 几个孩子突然撞见个陌生人,同时就,变成小木偶了:“阿姨好。 季超群深吸了口气,说:“邓淳,当时那块表,不是你偷的妈冤枉你了,给你道歉,好吗?” 邓淳摸了一下脑袋,却是在看邓汐。 没想到妹妹已经变的那么大了,而且看起来也乖乖的,好吧,跟聂卫星一样可爱的小女孩 “小汐,那是你哥,过去叫哥哥。”季超群说。 邓汐这孩子呢,这两年中,因为父母不合,也因为母亲的敏感和神经质,影响很大,突然就把季超群给抱住了,一言不发,但也好奇的,打量着邓淳呢 俗话说的好,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季超群看人孩子都来了,也不好再多坐,就说:“这样吧明天正好周末,我在家,你们来我家作客,咱们一起吃顿饭,你们就把邓淳带走,好吗? 邓淳出去送他妈,一直一直的,就见邓汐回头在看自己呢 “哥,明天记得回家呀。”临上电梯前,邓汐突然就说。 邓淳转身就跑,赶忙儿的,钻屋子里了。 “你妹看起来一点也不凶啊。”聂卫疆揉着吃饱了的小肚皮,就说。 邓淳给俩人放水呢,准备要洗澡,轻轻叹了口气说:“我记得你小时候,给聂卫星准备了很多奶酪干儿,硬硬的那种,她要咬东西,你就给她塞个奶酪。” “是啊,孩子出牙的时候喜欢到处磨一下,这正常的嘛。” 邓淳突然就捣了聂卫疆一拳头:“我怎么就没有你那么聪明呢,我妹当时也是牙痒痒才咬我的啊,我非但不理解她,还老爱告状。” “各打五十,看来你也有不对。你就是个丁力,丁力。”聂卫疆说着,就先把自己给泡池子里了:“啊,真想天天住宾馆啊舒坦 陈丽娜自己的智商不高,想分析一下季超群和邓东崖之间的事情,还就找不到个人。 老聂呢,这两天忙着写报告呢,为防陈丽娜还要来骚扰自己,直接把房间的门给反锁了。 拒绝诱惑,拒绝性/生活。 不得已,陈小姐就只好跟聂卫民说这事儿:“卫民你说,骚扰电话会不会是你邓伯伯办公室的那个女人打的?还有,这事儿公安都没办法,还有别的办法可以查吗?” 聂卫民把俩弟弟赶去睡觉,一人坐聂卫星的床上看《上海滩》呢:“别人不能,我能。 “聂卫民,能不能收起你自恃聪明,洋洋得意的那一套,好好跟我解释。“陈丽娜就怒了。 聂卫民用了六个小时就抓住了尤布,给扔公安局去了,外界一点水花都没有掀起过,这会儿正有点了事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寂寞呢。 就分析说:““你不是说,电话总是在邓伯伯加班的时候才打吗,而且,那个女人就跟邓伯伯在一起,也不可能跑出去打电话,对吗?” “对啊,正是因为这样,季超群才恼火,因为没证据啊。 “那证明,电话是她雇人打的啊,给谁给上一两块钱,找个偏远的地儿打一通电话,多容易的事儿。不过,妈,凡事得有凭据,你才来上海几天啊,就能笃定,一个才见过一面的女人跟邓伯伯关系不正常?” 女人的直觉,就跟你能听到无线电波从那个方向来一样超敏锐的。”陈丽娜说。 聂卫民特嫌弃的看了她一眼,说:“行了,咱不明天去做客吗,明天到邓伯伯家了再说吧。 邓东崖今天下班早,才晚上八点就要回家了。 “领导,我明天就要去嘉定区了,不过,你确定我不在,你能照顾好自己吗?”赵小莉才收拾完办公桌,端了一纸箱子的个人物品。 邓东崖呢,一直以来用赵小莉都用的很顺手,也不知道再来一个办公室主任,自己能不能用顺手 但是为了灭后院的火嘛,在他看来,这等于是无端的让赵小莉顶罪,所以特抱歉:“毕竟工作上的事儿,谁也伴不了谁一辈子,我会努力适应的,你也记得好好工作,不论在哪个区工作都要记得往前抓。 “我会的,谢谢你啊领导,这么多年,你对我是那么的照顾 赵小莉说着,转身就走了。 邓东崖是真不想回那个冰冷的,女儿和妻子都有点神经质的家啊,但是呢,下班了没地儿去,人总还是得回家的吧。 结果他自己一人下楼了,就在三楼和二楼之间的拐角处,突然,赵小莉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 而且是特别突然的,就扑到他身上,在他唇上晴蜓点水似的,吻了一下。 邓东崖是长的帅,但人并不花,而且还挺保守,直接就吓呆了。 “您读过红楼梦吗?”赵小莉捂着唇,两目的泪:“既担了虚名,越性如此,也不过这样了。晴雯死都不悔,我有什么好后悔的。 毕竟赵小莉还小,又给季超群闹了好多回,闹的邓东崖对她心里那叫一个愧疚。 站在那儿,跟给雷劈了似的,邓东崖就站着呢。 赵小莉哭着,转身跑了。 回到家,季超群忙忙碌碌的,还在厨房里准备着呢:“老邓,过来搭把手吧,明天小陈两口子带着孩子们,要来咱家做客吃饭,咱们家的锅太小,我今晚就得准备菜。” 邓东崖站在厨房门上,跟鬼打过似的看着季超群,半晌,来了一句:“季超群,咱俩离婚吧。” 女人天天喊离婚,离不了的,但男人要真说一句离婚,那就是真的要离婚了。 “真离婚,你的前途可就完蛋了。李超群本来在搡肥肠的拍了一把碱水说。 邓东崖说:““前途,我不要了。王纯的事儿我可以当作没发生过,但我想告诉你,我和赵小莉清清白白。 季超群就笑了:“王纯的事儿,你真以为是我行医不成,故意杀人?” 接下来的话,她没说。 事实上,季超群是想等离婚了,再把自己这几个月来从国外翻译的论文,资料,以及王纯当年的病例,全甩给邓东崖的 她要在签字离婚之后,再给自己一个正大光明的自辩。 第二天一早,陈丽娜把新洗过又烫过的白色洋装就穿上啦 妺妹呢,是她给买的,上面印满了草莓的小裙裙,哎呀,实在是太可爱了。 几个孩子要去做客,都很高兴啊,唯独就邓淳不高兴,他怕自己一回去,就给陈丽娜留下来,回不来了呢。 “聂博钊,真不考虑跟我们一起去吗?”陈丽娜敲开聂工的门,就问说 聂工估计昨晩埋头写了一晚上,摘了眼镜搡着眼睛,摇头说:“不行,你们去就成了,有什么好吃的,记得回来给我带点儿 “大领导的家你都不去,难怪你总是升不了职。陈丽娜说 聂工这会儿才抻着腰,解了衬衣准备要洗澡呢。也是奇了怪了,他这个年肌,一般男人肌肤都得松驰,聂工常年要么站着工作,要么就是在油井上,一身肌肉简直了,每次他脱了衣服,陈丽娜都喜欢捏两把。 “我这工作还能升到哪儿去?聂工说:“只要没人捣乱,没人想着关我的实验室,我就打算干一辈子了。 是啊,共和国任何一个岗位,那怕邓东崖今天就滚蛋了他的职位也有人能顶得上。 唯独聂工,他是陈丽娜独一无二的男人,也是整个工和国独一无二,没有任何人能顶替的,超级工程师。 四年未至,但一进大院儿,邓淳的心就雀跃起来了。 “走,上我卧室,我给你找玩具去。”邓淳说。 聂卫疆一看,直接哇的一声:“邓淳,好家伙,你居然有单独的卧室和床?” 而且还是好大一张床,床上罩着白被单儿呢,邓淳一把拉开,扑床底下往外推着:“哎,这我小时候的玩具啊,我记得可好玩的,现在看,怎么这么傻啊?” 什么上了发条的老鼠啊,会跳的兔子啊,会翻跟斗的猴子啊,聂卫疆哪还看得上玩这个啊。 但是聂卫星喜欢啊,看了半天,就说:“邓淳,你这玩具我能买吗? “买了干啥,我全送你。” “那好啊,我要全部带走。“聂卫星说着,就去扒三蛋背上的书包了:“哥,全拿着,回去给咱的小锋锋玩儿。” “啥,你居然要给冷锋玩?“邓淳一听不干了:“你玩儿可以冷锋不行,他算个啥呀他,整天咬我,不给不给 “那是我弟弟,他咬你我不抽他了嘛,我买你的玩具,我给你钱,玩具你必须卖给我。”聂卫星虎着呢,一把拍邓淳头上玩具全揽自己包里了。 虽然已经说好马上就去扯离婚证了,但客人来了,总还得要招待的。 家里有个阿姨,在帮季超群做饭呢。陈丽娜跟邓东崖坐了儿,就问说:“你从来不下厨?” “男人,下的什么厨?” “总理还亲自下厨做饭呢,你邓东崖多少级啊,就飘成这样 “这跟飘没关系吧陈丽娜,我就纯粹不会做饭而已。邓东崖说。 陈丽娜拍了拍聂卫民的肩膀,说:“小季跟我说,她这些年总被一个无良电话骚扰,而你呢,找公安都破不了案,对吧,我大儿子说他想看看你家的电话,看能不能查出点啥来,你也知道,我这儿子是在东高地,八机部的,他帮季超群查查这个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啊,要能抓到人,证明赵小莉的清白,我很乐意。邓东崖说。 陈丽娜觉着吧,邓东崖现在就是个冥顽不灵。 当然了,跟这种冥顽不灵的人,她也懒得说话 转身,她也进厨房了:“小季,有什么要我帮你做的吗? 季超群吧,因为决定要离婚了,心里难过着呢,正好想跟陈丽娜倾诉一下,就把阿姨打发到外头摘菜去了,悄声的跟陈丽娜说:“邓东崖吐口了,我们明天,周一就去办手续,离婚。” 说实话,这要是因为别的矛盾而闹离婚,陈丽娜根本就不劝的。 但是,因为一个丈夫身边人,没有任何道德的女人的破坏而离婚,这事儿它憋屈啊。 你要离了,赵小莉立刻就能从外地回来。”陈丽娜断然的 李超群顿时抬头了:“真的? “那还用说嘛,想撬人壁角的,全这个套路,不过既然你们要离婚,喜事儿,咱就不说这个了。”顿了顿,看聂卫民在厨房勹外站着呢,陈丽娜就问:“从电话上,能看出什么来不? 卫民摇着本黄页说:““我翻了一下季阿姨记录的来电号码,找着了点儿挺有趣的规律,但还得自己出去实地跑一跑,验证下,妈,给点儿钱我坐公交车。” 陈丽娜给季超群一个颇得意的笑;我儿子,能看见风从哪个方向来,还能听到无线电,肉眼视力,据说整个共和国没几个。“说着,她掏了二十块钱给聂卫民。 聂卫民抱着本黄页,和一堆的电话号码单子,走了。 季超群看聂卫民高高的个头儿,又帅又斯文的,就问:“邓淳在你家,也这么听话吗?” 陈丽娜摇头:“不,他跟聂卫民不一样。 季超群脸变了变,以为陈丽娜要给自己告点儿邓淳的黑状呢 谁知道陈丽娜说:“我儿子,虽然说听话,但对于未来,没有危机感的,用钱就会跟大人要,这在他们看来是天经地义。而邓淳呢,他不要钱,但他比谁都有钱,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在学校,他总喜欢帮别人代写作业,然后五毛五毛的收费,寒假暑假,那就更了不得了,他帮好几个孩子代写暑假作业呢,而农场里摘棉花,他也比谁都极积,赚了钱全攒下来,这几年,估计七八十块是攒了的。 “你知道为什么他会悄悄攒钱吗?”陈丽娜又说:“因为在他的心目中,你们已经把他遗弃了,孩子还那么小,却只能自己给自己规划将来。 季超群一下就把嘴捂上了。 这一刻她所感觉到的羞愧,是无与伦比的。 好吧,她以为这世界上自己就是最无助,最痛苦的人了,可没想到,她也曾亲手,把一个孩子给推到最无助的境地之中 陈丽娜看季超群哭的憋不住,眼泪直往下掉,赶紧拿手绢就给她揩着:“你放心好了,我那儿子出马,没有搞不定的事儿不是个三儿嘛,今晚就让她显原形,真的。” 第232章 小三现原形 三蛋和妺妺强势入驻,四处观光,快把邓淳的卧室给翻成底朝天了。 邓汐扒在门上,怯生生的看着呢。 邓淳小时候对妹妹不好,老爱打她,现在就不敢叫她进来倒是妹妹说:“姐姐,进来一起玩呀。 邓汐咬着嘴唇摇头,还是不敢进来。 邓淳是直接趴地上的,正在给聂卫疆展示一个带着轨道的小火车呢,展示完了,又一拍脑子,钻衣柜里面去了,过会儿,从里面掏了一堆的照片出来,悄悄招聂卫星过去看:“来来,卫星我给你看我妈妈 一沓子的黑白照片,照片里的女人双目含神。脉脉含情,非常非常的漂亮。比电视里的冯程程还要美。 聂卫星也钻柜子里去了:“咱俩一起看。 聂卫疆还在玩小火车呢,突然抬头,就见个小女孩跪在自己面前,突然伸出手,要给他喂个什么东西。 他一把挥过去,就给打落了。 哐啷啷的,那东西在地上滚着呢,小姑娘捡起来,含自己嘴里了。伸出舌尖来给聂卫疆看了看,原来是颗梨膏糖。 聂卫疆今年都上初二了,当然不是小孩子了 而且爱德华一直跟他说,男人最重要的,是绅士风度,当然了,爱德华写信的时候,估计醉熏熏的,还不知道是不是又哄着一个女人春风一度之后,才写的信呢。 但聂卫疆可深信不疑啊,再小也是男子汉。 “对不起,你是要给我吃吗,拿来,我吃吧。”他说。 小女孩咬着唇,突然转身,要跑。聂卫疆一把给拽住啦:你叫什么名字啊,你会说话吗? 小姑娘不说话,但吓的快哭啦。聂卫疆手稍一松,邓汐转身就跑,没注意脚下全是玩具,趴的一下摔倒在地上 来做客,把主人家的孩子给摔坏了可不好啊。聂卫疆赶忙把邓汐扶了起来,看她膝盖在流血,都吓傻了。 邓汐爬起来就跑,跑到自己的卧室里,拉开柜子,先擦碘伏消毒,再压白纱布,然后自己从白胶带上剪了一截下来,就把纱布沾在胶带上了。 聂卫疆没好进她的卧室,在门外看着呢,小姑娘突然站起来,舒开双臂,就在地板上学着白天鹅的样子,转了个圈儿 然后她咬着唇在笑呢,指着自己沾着纱布的腿,那意思当然是自己没事,不疼啦。小姑娘的脸蛋贼漂亮,就跟聂卫星似 聂卫疆突然脸就红了,左右看了看四处无人,吓的转身就跑 中午大家围在一起吃饭,饭桌上几个孩子都很安静,当然,主要是邓超群的饭做的精致,好吃,而且吧,特慢,孩子们等到饭的时候,已经下午两点了,饿的他们只知道吃饭,顾不上说话了。 吃完了午饭,邓淳招呼着聂卫疆和妺妺俩,又进自己的卧室去了。 邓东崖推开客厅阳台的窗子,外面就是一片绿地,树都是古气森森的老树。坐这儿聊天,又安静又醒神的。 他想给陈丽娜泡杯茶呢,突然就发现,自己非但不知道家里的茶叶在哪儿,甚至于,他连暖壶在哪儿都不知道。 但是,昨晚从俩人谈好离婚起,他就没打算再开口,跟季超群说话的啊。 茶叶在餐桌后面的家私柜里,开水不要用暖壶里的,我那儿有个电插壶,放到阳台上直接烧去,烧开了再沏茶。”季超群 邓东崖提着壶到了阳台上,又找不到能插壶的地儿,就又愣住了。 陈丽娜指着地板上说:“那儿不是有个插孔,邓东崖,这地儿是你家吗,你不会今天因为我要来,打肿脸充胖子,临时搬进来的吧。” 邓东崖把水烧好了,却发现,自己不知道哪儿有茶杯啊。 好吧,这杯茶他真是泡不出来了。 还好这时候季超群端着茶杯就出来了:“大概有一年了,这是他周末唯一在家的一天。”她说。 邓东崖也一语双关的说:“总之在某些人的眼中,心目中我在外面,肯定没干好事。 你来我往,剑拔弩张啊。 陈丽娜接过茶杯喝着茶,见李超群要走,就说:“小李你甭走啊,咱们聊聊呗,你俩哪儿认识的?谁先追的谁啊。 好多年前的事儿了。邓东崖想了半天,摊手说:“也没有谁追谁,反正就是,水道渠成的,有人介绍,说有个女医生还不错,我俩就……”成了一段注定会分手的孽缘了。 季超群索性说:“给疯狗咬了呗。 邓东崖说:“不是疯狗,是瞎狗,眼瞎了的瞎狗 陈丽娜端着茶杯,心说这夫妻俩,可真是危机四伏啊 好吧,来做客,却得看人夫妻吵架,这感觉可并不好受。 “看你们吵成这样,要不我们先走,你俩赶紧去办离婚手续?”陈丽娜索性说。 好吧,邓东崖不吵了,季超群也不说话了。 陈丽娜于是又说:“邓东崖,就当个离婚前的告别仪式,你就说说呗,季超群总还是有什么地方打动了你,你才愿意跟她结婚的吧,毕竟你这么好的条件,不挑一下那是不可能的,对 邓东崖望着外面的草地,绿树,还真就回忆起来了。 最初季超群打动他是因为什么呢。 那是亡妻王纯死的时候,季超群那时候还小,才二十五是跟着主治医师的住院医生,一直以来,都是默默无闻的写病例啊,发药啊,帮忙作治疗啊什么的。 邓东崖注意到她,是在最后一次给前妻紧急开刀之后。 那天是中秋节,医院里人非常少,邓东崖也因为开会,忙,去的非常晚,而王纯给从手术室推出来以后呢,在观察室有半个小时的观察期,要等化验结果,看癌细胞的转移情况 他给医生打了招呼,进观察室去看望妻子,就见季超群跪在地上,握着妻子的手,嘴里念念有声的,在祈祷。 她不停的说:“要有奇迹啊,这是我第一个责任病人,上帝啊,你一定要让她挺过去,让我相信医学的力量 再后来主治医师跟邓东崖开玩笑,问自己手下的医生,他有没有看上的,毕竟他还有儿子嘛,前妻死了,肯定得再婚。 邓东崖就主动的,提了想跟季超群见一面。 婚后,有一回办公室的人一起聊天,开玩笑说起他的新爱人,邓东崖兴致勃勃说起这事儿来,大家当然是夸,领导的新妻子妙手仁心,是个好医生 但新入职的赵小莉在洗手间里,就跟另一个女同事说:“我姑就在华山医院当医生呢,悄悄跟你说,季超群为了嫁给咱们领导,脸都不要了,不说亲手给王纯揩屎揩尿,据说还跪在地上求上帝保佑,可是私底下,哼哼,医生要杀人,那还不容易吗,她踩着一个病人的尸体上位,恶不恶心啊。 从那以后,邓东崖心里就跟吃了苍蝇似的,藏上疙瘩了。 “妈,妈。”聂卫疆突然就跑到客厅来了。 陈丽娜一看他的手:“呀,怎么弄伤的,你的手指头上怎么全是血。” “不小心碰的。”三蛋是男孩子里最娇气的的一个了,小时候换牙,他每一颗牙都得陈丽娜轻轻抚摸,摇啊摇啊,摇到自然褪下来,那像二蛋,要拔牙就搞个弹弓,把牙一绑,叭的声,弹弓弹岀去,牙也跟着飞了,嘴里血呲胡拉的呢。 季超群于是推了邓汐一把:“去,小汐,给这个大哥哥消消毒,找个创可贴去。 邓汐从妈妈的身后跑了出来,带着三蛋到自己的卧室,拉开抽屉,用镊子夹上棉花,然后放进碘伏里蘸了蘸,来擦聂卫疆的手,咦,擦完一看,没伤口啊。 聂卫疆摇了一下手指头,吐了一下舌头,突然从后面拿出个咯吱咯吱的小老鼠来,把邓汐给吓了一跳。 他拿着个五阶魔方呢,坐地板上,扭了两圈,给邓汐看,看她全神贯注的看着,再扭再圈,手里哗啦啦的扭着,最后居然扭出一个平面上扭白底,红色的一朵花来,跟邓汐裙子上的 模一样。 邓汐惊呼了一声,搓着小手手在笑呢。 大街上,一辆三轮摩托车正在奔跑呢。到了一个地儿,聂卫民就说:“师傅,停一下,停一下。 摩托车司机说了句什么话,估计是骂人的,上海话,反正聂卫民也听不懂。 他是从电信局的营业大厅里出来的,目前,季超群记录的那本来电手册上,所有电话的地址,他已经从电信局确认了。 而他此行的目的地,是静安市派处所华山警务所。 “同志,我来问个事儿,您看这个电话号码,它不属于公话,应该是医院里面的座机,我呢,是八机部的,我们有个任务,就是测试光纤接入电话的信号,我现在想去这个地方查查光纤信号,可以吗? 八机部的学生证;要拿到小混混面前,估计他们要笑,这哪来的小屁孩儿,拿个学生证来显摆,但在公安干警们跟前,那就是用来唬人的大利器。 几个民警请示了一下领导,听说确实最近国家在进行光纤普及化的测试,就带着聂卫民往华山医院里去了。 “你好,这儿上门查光纤。“俩民警敲着门,就说 里面一人说:“查什么光纤,我家电话好着呢。 聂卫民有耐心着呢,手中拿的,其实是他中午才在市面上买的对讲机的分机和总机,所改装而成的同频窃听设备。 拿起来摇了摇,他说:“电话要进行光纤实验升级,我是学生,来提取数据的,提取完就走。 敲开门,里面一中年妇女,特狐疑的看着聂卫民。而聂卫民呢,在俩民警的陪同下,找到桌子上的固定电话,先摁了下复拔,果然了,邓东崖家的电话号码。 而为什么聂卫民会记录到这个电话呢,因为这是所有号码里,唯一一个固话,而且还在华山医院家属院里的。 但是,电信局可以查到很多拔入记录,可季超群在笔记本里,只记录了一次。显然,好多次,对方都是拔出去,但不等对面响起来,就赶紧挂掉了。 有趣的是,一查拉电话的户主,正是赵小莉。 “阿姨,这儿的户主是谁啊。”聂卫民佯作记录着数据,就 大娘说:“这房子的户主可不好说,你要问原来,那就是我不过现在这房子转手了,你问这作啥? 聂卫民说:“我们光纤入户,您家啊,有可能给选成示范点,如果真选上,有补贴,所以,我得普查一下您家的情况。 这世界上还能有啥比免费的福利更诱人,大娘立刻就说开了:“这房子是我们医院的家属楼,你写我就成了。 聂卫民说:“可电信局登记的户主,是赵小莉。 大娘嗨的一声:“是,电话是她拉的,但房子是我的啊,这房子她也不长住,就偶尔来一趟,把电信局的名字换啦,换成我,补贴也得给我。” 聂卫民目前做的,叫做有罪推论,当然,这事儿也很有意思 推开厨房的窗子,可以看到,对面就是华山医院的住院部,而六楼呢,正好是乳腺科,挺吓人的吧,赵小莉的姑妈在山医院上班,而她七年前入职政府,经常就在这个厨房里,看着对面的季超群 “那赵小莉今晚还会回来吗,如果要更换户主,把补贴给您,得她签字也成,这属于我们八机部发的补贴,一户三百块,您看,怎么办?”聂卫民就又说 这大娘随即打了个电话,聂卫民侧耳听着呢。 姑,我忙着呢,晚上同事们一起吃个饭。” “你问她在哪儿,就签个字的事儿,要不我过去?”聂卫民兜里只有二十块钱,充大款呢:“三百块,我就补给您了。” “你在哪儿啊?“姑妈紧追着问。 赵小莉说:“我在歌剧院这儿的人民饭店呢,签什么字啊我不签,您要缺三百块,明儿我给您。 聂卫民一听就准备要走了:“大娘,您这儿拖拖拉拉的不行我到楼上问问吧。 “哎你这孩子。”大妈还想追呢,聂卫民已经快速的出门了 歌剧院离儿这并不远,聂卫民看过赵小莉的照片,而且既然说是同事,那么邓东崖办公室的人估计都在。 他直接跑人民饭店蹲点儿去了,确定赵小莉在那儿,出来再把附近的几个公用电话兑了一下,发现这附近的几个公话,在骚扰电话里岀现的频率特别高。 好吧,酒让人伤感,今晚赵小莉得喝酒呢,喝完出来,应该来说,按照以往的规律,肯定要找人给邓家敲个电话。 聂卫民又把这附近的公话整个儿走了一遍,赶晚上十一点才回到邓家。 陈丽娜早回宾馆去了。 几个孩子因为玩的好,聂卫星想要跟姐姐睡,死活不肯走三蛋呢,叫邓淳拖着不肯走,全在邓东崖家住着呢。 聂卫民进来的功夫,邓东崖和季超群俩正商量离婚协议呢 “财产怎么分割。”邓东崖就问。其实他心里也后悔的要死,当初季超群嫁给他的时候,多漂亮一姑娘啊,穿着白大褂,脖颈修长皮肤白瘦,气质一流,那是真正的白衣天使。 再看现在,憔悴,神经质,一幅满腔仇恨的样子。 季超群冷笑了一声:“我要你什么财产,你又有什么是我可以要的,我什么都不要,只要邓汐。” “那不可能,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孩子我不可能给你。” “不给我,你准备让我闺女喊赵小莉叫妈,邓东崖你想得美 邓东崖举起双手:“季超群,要我会跟赵小莉结婚,此刻就叫雷把我劈死。”恨恨的,他说:“我再也不会结婚了,真的,现在想想,还不如生在革命年代,我明天就扛枪上战场,英勇牺牲算了,和平年代,妻离子散的,想就义都没地儿去。 季超群懒得跟他废话,直接把离婚协议推过来了。 她自己在华山医院有宿舍,在医院也有工资,可以说,除了孩子之外,分文没要。邓东崖草草看了一遍离婚协议,也再没说别的,哗哗几笔,就把字给签上了。 邓伯伯,李阿姨。”饿了一天肚子的小聂回来了,怀里拎了好大一个包。 “卫民,查的怎么样,有消息吗?”邓东崖说。 聂卫民看着书桌上的离婚协议书,没说啥,先把自己今天紧急采购的无线电接收仪,和刚才拆了几个对讲机组装的同频窃听器就给装到书房的电话上了。 “快告诉我,你找到人了吗,那个人今晚还会打电话吗?俩口子一样着急。 聂卫民把窃听器安好,然后耳机戴上,就把电话抱绐季超群了。 他在纸上飞速的写着,季超群就凑他身边看着 十八岁的大小伙子,在外面跑了一整天,身上微微的汗气,一根根头发朝天竖着,白背心儿,白衬衣,莫名叫季超群觉得,有这样一儿子,偶尔撸撸他的头发,可真好 “阿姨,我敢笃定一会儿电话肯定会响,到时候你就这样说这样做,明白吗,不要犹豫?”季超群看着纸上聂卫民写的话回头看了一眼邓东崖,居然笑了:“好。” 聂卫民呢,就把耳机给邓东崖戴上了:“邓伯伯,我来上海,只带了一个苏国产的超高频无线窃听器,这东西稳定性好,声音清晰,但是,对距离有特别严苛的要求,所以,我把这附近所有的公用电话全弄坏了,就只留了一个好的,那一个好的呢,就在市委大院门外三米处。 邓东崖也想知道外面的人是谁啊,还戴的啥耳机啊,直接就要出门去看。 聂卫民把他摁住了:“不要说话,你要想知道对方是谁,她又会说些什么,邓伯伯,您就戴着耳机静静的坐着,不要说话,记住我的话,不要说话,不要反驳,但偶尔可以哭一声。 就在这时候,电话响了。 季超群还在看聂卫民,犹豫着要不要接呢,邓东崖的耳机里,率先传来声音了:“那个**应该睡了吧,小吴,你打一个,姐在这儿听着。 邓东崖再熟悉不过,这是赵小莉的声音,但是,听起来怎么那么的,社会,以及,尖酸而又叫人厌恶? 赵小莉也很生气呢:“上海人赶紧全死掉算啦,几条街上十几个公话,全给人故意塞了游戏币打不了,这个政府完蛋了,一群领导全是傻逼。 帮她拔电话的人说:邓领导是好的哦,不然你天天给他家打电话。” 赵小莉冷笑了两声:可惜哦,家里那个黄脸婆就是个**死活不离婚呐。 邓东崖觉得,他爷爷和太爷的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他自己也要跳起来,而就在这时候,聂卫民两手交叉成个x,指着邓东崖,口语在说:不要动,不要张嘴,不要说话。 然后,他转身就跑。 紧接着,季超群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然后,照着聂卫民在本子上写的,先是一个大耳刮子,就朝着邓东崖的脸呼过去 第233章 阴沟里的老鼠 “赵小莉,是你吧,如你所愿,我和邓东崖明天就去办手续,离婚。”李超群在电话里说。 邓东崖脸上给人呼了一耳光,火辣辣的疼着呢,但没说话 好吧,他文静优雅的办公室主仼电话里就跟个流氓混混似的,而且她还亲了他一口,在她亲他的那一刻,邓东崖心里浮起过无数的涟漪,那些涟漪现在全变成了冰雹,往他脸上砸着。 电话里的人没有说话,但是呼吸明显一粗。 季超群于是又说:“邓东崖为了离婚,为了娶你,求我求了整整三个月,昨晚还在地上跪了一夜,我才答应他的。” 然后,她又呼了一记响亮的耳光,这一回,邓东崖气的吡了一声,小声说:“季超群,差不多就行了,你再打我一巴掌试 季超群现在可是完全掌握了主动啊,拎着电话,她手都不抖了:“我当然不愿意跟他离婚,因为他跟我离了婚就要娶你这个**,所以,我现在把他捆起来了,而且,我要废掉他,你知道的,我是个医生。 邓东崖凑近了一看,这话全是聂卫民写的。 好吧,他记住聂卫民了,这小子可远没有表面上那么乖巧废掉,亏他想得出来。 季超群拿起把水果刀,就在桌子上划着呢:“你看不见吧,看不见我的刀吧赵小莉,不过你放心,我是个医生,止血,做手术是我的长项,我只不过是把他搞废了而已,明天,这男人就是你的了。” 啪一声,她把电话挂了。 邓东崖脸可真疼啊,捂着脸,还想站起来跟季超群理论几句呢,就听见耳机里赵小莉呸了一声。 “赵姐,这女的不会真把领导给搞废吧? 要不,你去他家看看,我和小张两个在这儿守着?”小吴说 赵小莉气的拳头砸在公话上,邓东崖的耳朵里,就是一声特别叫人刺耳的尖响,吵的他直接把耳机给摘了 “不会,她不过是想钓我现身罢了。你们别怕,继续打,这女的没情况,71年我们大家闹革命的时候,她天天在那儿解剖青蛙和小白鼠,没啥屁用的东西,我当初都给前任书记的头上烓过牌子呢,我怕谁?” 事实上,现在有很多干部,七十年代都是天天搞革命,往领导们头上架枷锁的,虽然说现在不闹革命了,夹起尾巴来都装模作样跟个人似的,但前十年,他们的丑恶行径,苍天都看在眼里呢。 “接着打。”赵小莉这一回自己把电话打过来了,但依旧不说话。 季超群直接乐了:“哟,赵小莉,你是只躲在阴沟里的老鼠吗,你只会玩阴的,就不敢见人吗,那正好儿,你听着,听我是怎么抽了东崖耳光的。 啪啪,又是两耳光。 赵小莉一把挂了电话:“**,我一定要把她的工作给搞没了才行。 小吴说:“要不别打了,咱回吧。” “不行,再打,我睡不了觉就谁也别想谁,继续打,吵她吵死她 可怜邓东崖,只要电话给季超群接起来,就要先辱骂他通,再赏他两个耳光。 赵小莉都气疯了,打通,挂了,再打通,再挂掉,正忙着呢突然就听身后有人喊说:“赵小莉。” 她手里还拿着电话呢,蓦然回头,只听有人了句看这边,啪的一声,一小伙子居然给她拍了个照片。 赵小莉赶忙吼说:“小吴,抓住他,赶紧抓住他,把相机躲回来。 聂卫民还想跑呢,俩小混混一前一后,就把他给堵到公话前面了。 聂卫民笑着,一手把相机背在身后,一手快速的摁了个重拔,轻声说:“小赵同志,你别急,我是邓东崖派来安慰你的,现在,咱再给邓东崖打个电话,好吗 无论如何,这么危急的情况下,肯定得把自己先放到对方的阵营,那怕狐疑,对方也不会随便把他怎么样,对吧。 电话一接通中,聂卫民深吸了口气,就说:“季阿姨,现在叫邓伯伯接电话。 “这儿有个阿姨,大概三十岁,眉间有一颗红痣,身后还有俩小混混,没错,我被堵在电话亭了,如果我有什么三长两短,这几个人,你是不会饶了他们的吧?”聂卫民说着,也在瞄,看自己能不能逃离。 邓东崖愣了半晌,说:“卫民,把电话给你身边的那个女人 电话显然进行了递交,但是,里面的女人并没有说话。邓东崖于是问:“是你吗,赵小莉? “你们堵住的这个男孩,他于我有着非常非常重要的意义不,应该是于整个共和国,都有着非常非常重要的意义,你把他放了,我从此什么都不追究,但你要敢伤他一根汗毛,赵小莉,你的公职会玩蛋,我会直接批准逮捕你,以叛国罪,不,以最高,最严厉的法律来判决你,因为你们随便动一根手指头,于我们共和国造成的损失,将是不可估量的。” “对不起,邓书记,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电话那头突然一声杂音,邓东崖抱着电话喂了几声,听见有拳脚相加的声音,一把扔了电话,直接冲出门去了 季超群也吓坏了,她当然知道聂卫民马上就要出国留学,而那孩子那么的优秀,别就为了给她查这么点儿事,给混混们刀捅了吧。 邓东崖刚冲出家属区的大门,迎面撞上聂卫民,他一把就把邓东崖给抱住了:“邓伯伯,你怎么满头大汗的? 邓东崖上下摸了两把,确定聂卫民身上没有任何伤口,愣了半天,问:“不是说有俩混混吗,你怎么逃回来的? 聂卫民扬了扬手中的相机:“放翻他们不就完了? 当阴沟里的老鼠;或者说那只看不见的魔爪被逮出来,它有的时候,软弱的,会超呼于你的想象力。 半个小时后,警察登门,邓东崖把赵小莉的地址给了警察,等到零晨两点的时候,赵小莉,以及那两个跟着她,帮她打电话的小混混,就已经给抓到局子里去了。 据交待,赵小莉在两年时间里,于市区、郊区,有人值守,无人值守的公用电话亭上,总计给邓东崖加打了,不下五百多通的电话。 有时候是她自己打,有时候是雇人来打,很多时候,季超群拔掉电话线,接不通,但是打通,她和小混混们也不会说话就只是轻轻的挂掉。 高科技的产物,电话,以及一个暗恋着上司的,表面上人淡如菊的女同志,就这么着,毁掉了一个,原本可以为医学做贡献的,好医生的一双手。 邓东崖想了半天,还是决定以季超群的名义,起诉赵小莉 当然,要起诉,就要往最严重的方面来靠。一则,故意伤害聂卫民未遂,差点给国家造成特大级的损失,再则,涉黑,雇佣黑帮团伙为已作事 就这两条,就够赵小莉坐上几年牢的。 他在公安局的卫生间里,拧开水龙头不停的洗着自己的嘴唇,看了半天镜子里的自己,突然就啪的给了自己一巴掌。 也是可笑了,居然在很长时间里,他都认为赵小莉单纯,善良,没有任何心机,而在她偷吻他的那一刻,他还想过,万真的季超群下定决心要离婚,那不如就跟赵小莉再组家庭叨 “邓伯伯,小季阿姨来了,她说有事儿要说,您要过去看看吗?”聂卫民进来,正好撞见邓东崖在给自己擄耳光,特不好意思,因为,邓东崖的脸比原来胖了好多,今晚他挨的巴掌,可真不少啊。 派生处所里站了好多民警呢,没人知道领导夫人突然降临想干什么。 她提出想见那个一直给自己打骚扰电话的人,因为还在羁押嘛,所长就把季超群给带过去了 正好,邓东崖也来了,所长,还有几个民警,聂卫民,围了大帮的人。 季医生,您是有素质的人,您不能和赵小莉一般见识对吧?”所长挺怕的,因为怕季超群要打赵小莉。 看她突然往前一探,两手就堵上了:“这个,咱们有治安处罚条例,您真不能打人,您要动手,我们会很难堪的。 季超群望着赵小莉就笑了:“我有我的素质,我有我的前途,我只想看一下躲着不敢咬人的狗长什么样子,你以为就因为狗咬了我一口,我也得咬狗一口? 她看人差不多到齐了,先拿了一张b超单出来,手里还有支笔呢,把b超单往灯下一放,就讲了起来:“我是个乳腺科的医生,我想给大家讲解,以及科普一下乳腺癌。乳腺癌呢,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浸润型,一类是非浸润型,非浸润型的治疗,一般是只针对患处局部治疗,而浸润型呢,则在治疗局部的情况下,还要进行全身的治疗,包括化疗和内汾泌治疗。 一群男人,低头看着自己平坦的胸膛,觉得领导夫人没必要给大家普及这个啊。 季超群于是又说:“而在乳腺癌中最凶险的,又称为三阴乳腺癌,就是雌激素受体、孕激素受体和人表皮生长因子受体均为阴性的乳腺癌患者,这种,目前在国际上都属于是难以治愈的。”顿了顿,她拍给站在远处的邓东崖一张纸:“你岳母在世的时候总说,隔壁谁谁也是乳腺癌,可切完后还生孩子了,唯独你前妻死了。那我告诉你,人家那是原位癌,基本上只要治疗得当,是不会复发和扩散的,而王纯的,是三阴浸润性乳腺癌三期,不说当时手术不是我做的,就算再好的医生,也救不了她的命,因为她到医院的时候,就已经扩散了。” 从得上到扩散,不过十四天,让医生怎么救。 杷资料全拍过去,季超群:“这儿有我搜来的很多文献,全是翻译好的,尤其是这一本《柳叶刀肿瘤学》上的,关于三阴乳腺癌的治愈率五年存活率,有精确的,三阴乳腺癌在全世界的五年存活率,你可以自己慢慢看,我在民政局等你。 邓东崖回头看了一眼赵小莉,无法把她和十年前敢往领导身上挂枷锁的混混相比,但事实上,她还真就是。 他拿着资料,嘴里给民警们说着辛苦抱歉,跑岀去了。 民政局早上八点上班,一看领导来离婚,所有人都吓坏了 民政局的张主任说:“财产分割清楚了吗? 第233章阴沟里的老鼠 “清楚了。 “还没。 张主任好为难:“要不,你们回家再商量商量,有孩子啊,两孩子怎么分割呢。 “没什么好分割的,我的孩子我带走,他的财产我一分不要,就这样,扯证吧。“季超群说。 邓东崖给张主任挤眼色呢,张主任额头在冒汗,一看季超群是个拼死要离的心,而且,这会儿怎么劝啊。 怎么,张主任,你看他是你上司,就要故意欺负我吗,你是不是想着,离这么近,你永远不进华山医院?” 张主任要疯了:“怎么可能呢,季医生,我们啊…话说,今天不离,以后进医院会错拉刀子啦? “真对不起,现在咱们全改打印了,可我们的打印机坏了,你俩先回,离婚证我们下午送您家门上来,成吗?”还是办事员聪明,就把张主任的困局给解了。 邓东崖背手竖着大拇指,好声劝说:“小季,咱先回吧,人不是说准了嘛,下午给咱送来,好吗? 季超群看那打卬机咯吱咯吱响呢,累了一晩上,这时候激动的飘飘然的,心情大好,都没看出来一群人合伙耍自己呢,转身就回家了。 “聂卫疆,聂卫星,我们该回家啦。”聂卫民哄着俩小的,就卫星不想走:“不要,我要陪这个姐姐。 起睡了一晚上而已,她已经很喜欢邓汐了。 而聂卫疆呢,磨黁蹭蹭的,就说:“哥,不能再玩一天吗? 邓家看起来很好玩啊,而且,这一走,肯定就很久都见不到邓淳了嘛。 “赶紧走吧,我回矿区收拾一下,就得岀国呢。”聂卫民说。 三蛋拉起聂卫星,说:“那好吧,邓淳,再见啦,等你长到十八岁,就可以来看我们啦。 没心没肺的聂卫疆拉着妹妹,就这样岀门了。 前后脚儿的,邓东崖俩夫妻也进门了。 邓淳吧,对季超群反正也没啥感情,叫了声妈妈,就准备要躲了 “邓淳。”季超群于是把他给叫住了。从兜里掏了一只装的厚厚的信土壤来,她说:“我原来总在忙,白担你叫了什么妈啥也没给过你,这些钱你拿着,万一你爸带不好你,就给你小陈阿姨写信,让她把你接到矿区去,明白吗? 邓淳还不知道爸爸又要给他换新妈呢,摆手说:“我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喜欢钱的小孩啦,我不要你的钱。 蔫巴巴的,他就回自己卧室里,关起门来,闷着被窝儿,就哭开了。 送君终一别,没有千里不散的宴席啊,从今往后,他又得个人过了。 “你走了,邓淳怎么办啊。邓东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要不,你就可怜可怜我们父子?” 好吧,邓汐也哭开了。 而邓淳呢,因为跟聂卫疆兄弟分开,从此再也见不到他们,在卧室的被窝里,正撕心裂肺的放声大哭呢。 好吧,这会儿要有谁经过邓东崖家,会以为他家这是死了祖宗了呢,全家嚎丧嚎成这样。 “你有没有意思啊邓东崖,先提离婚的人是你吧,签字的人也是你,你现在想干嘛,耍赖皮啊。”季超群一看邓东崖的手抓过来,就搡了他一把 男人嘛,这种时候不耍赖皮还能怎么办? 邓东崖也不管别的,看季超群要拖行李箱,干脆就坐行李箱上了:“这样吧,你要走了,我也没法过,对吧,你把我也带走,行吗?” “滚,死远点。 “我不占地儿的,真不占地儿,要不,我钻你行李箱里?” 季超群直接给气晕了,一巴掌就打过去了,邓东崖赶忙就把脸贴过去了:“打吧打吧,只要你能消气,想怎么打都行,真 “邓淳,邓淳。”邓东崖看季超群已经拖着行李要岀门了还趴在地板上拽箱子呢:“赶紧岀来,帮我把你妈给拽住啊。 “不要,你们全都走,我不要你们。邓淳说。 邓东崖这回是真豁出去了:“你来,来,咱父子俩一块儿拽,只要你能把你妈拽住,我还送你回矿区,行吗? 李超群简直要疯了,明明要离婚的人是邓东崖,这会儿倒好,她要出门了,他和闺女一起趴地上,拖着她的行李箱呢。 邓淳快的就跟闪电似的:“我妈要走啊。 “赶紧把她拽住啊。邓东崖说。 “妈,你可不能走啊,你走了会有别的女人来打小汐和我的呀,那我俩得多惨啊。邓淳是天生的演技派,口水往脸上一抹,再往脸上抓两把灰,死命的,就开始往回扒那个行李箱了,回头还问邓东崖:“只要把她留下,我就可以回矿区吧,那你放,今天拼着死,我也把她给你留下来。 季超群直接冷笑了:“邓东崖,活死人墓,我守七年了,从今往后,我解脱你,真的。 来一回上海,业务没谈成,得回矿区了。 火车站,陈丽娜牵着聂卫星的手,风姿摇曳的,就在前面走着呢。 好吧,她穿的漂亮,聂卫星更漂亮,俩人一样的大波浪长发,一样的小黑裙,陈小姐高跟鞋夸夸作响,简直是人群中道最靓丽的风景线。 不过,可就苦了聂工和卫民,还有聂卫疆三个 因为他们手中的行李,已经严重超标了。 聂卫疆就很生气啊:“二哥就是爱偷懒,要他在,我总不需要提这么多的行李吧,哼。” “早知道咱们该坐飞机的,你看这火车站,有多少人在看你。”聂工说。 陈小姐在上海没有得到展示自己的机会,于是,挤火车了 就是要风光,就是要漂亮,辣妈带着小甜妞儿,就是要给更多的人看看自己。 再不风光就老啦,而且飞机票那么贵,飞机场的人也没火车站多啊,我就想让别人欣赏一下我这个大美女,怎么啦? 陈小公主说着,把妹妹放到了上铺,自己也窜上去了…… 第234章 西部苍狼 家里居然没有聂卫国。 而且,陈丽娜一回家,就见自家的信箱都快给塞爆了 她把一封封的信抽出来,有从上海音乐学院来的,还有从沈阳音乐学院,中央音乐学院来的。 搓了搓双手,陈丽娜回头跟聂工说:“咱们一起看看,看这里头,有没有音乐学院愿意录取他的? 聂工也挺紧张的,不过,他说:“这些就算了,让他来年继续考军艺吧,我还是倾向于,让他做个军旅歌手。 三蛋抢先一步,已经打开信封了。 “抱歉,不予录取 “抱歉,不预录取! 好吧,没有一个音乐学院愿意录取聂卫国的。 陈丽娜不是听说二蛋把家给造的不成样子了嘛,推开门,早已经准备好了头痛一场,再修理厨房呢。 结果厨房里干干净净,有新的蜂窝煤炉子,厨柜的门子也是安好的,厨柜里还有一套新的碗筷,而且是特别漂亮的那种骨瓷。案板上还有一套新的刀具呢 好吧,二蛋的审美,那是一直都在线的啊 桌上还有一封信呢,是聂卫国留的。 聂工捡起来一看:爸,妈,对不起,我要出去追寻我的音乐梦想了,你们就甭找我啦,书我是不会再读了,真的。告诉卫星,哥哥永远爱她。 好吧,又一个儿子离家出走了。 这不正好甜甜下班回来,陈丽娜就问甜甜:“甜甜,你这几天见过卫国没有,他是还在矿区的酒吧里唱歌呢,还是去别的地儿啦? 甜甜隔墙说:“局长,我正好得跟你说这事儿呢,卫国前天晚上跑来跟我说了半天,意思是,他真的读书读够了,也完全没有读书的心思,现在吧,一门心思就想唱歌,他也知道您肯定不答应,所以他说,等自己唱出名堂了,肯定会回来的。 “你就没劝劝他,才十六的孩子,他懂什么啊?”陈丽娜说。 甜甜低声说:“我岂止劝过他呢,但他不听啊,而且,他说他对不起您一直以来那么辛苦的接送他上学放学,给他买琴请老师教他音乐,他是觉得没脸见您,才跑出去的。 甜甜脸挺红的,小声说:“我因为第二天要去成都出差,没当回事儿,结果第二天一早起来,就发现他把院门子一锁,走 事实上,聂卫国还很害羞的问甜甜,等自己闯出名堂来了,赚了钱,有没有资格取她。 陈甜甜当时说的挺现实,当然也理智,她说:“首先,你是我弟,我嫁谁也不会嫁你,再者,咱们虽然是邻居,但家庭成份差的太远了,你家是干部,我家是平头百姓,门第之差不是闹着玩儿的,而且吧,我是个销售员,一年四季天南海北的跑你呢,又喜欢唱歌,也是个定不下来的,聂卫国,王繁和钱狗蛋说想娶我,我觉得正常,你说这话,咱们还能做姐弟吗? 可怜的二蛋,悄悄喜欢了甜甜好多年,鼓起勇气告白了回,结果甜甜跟哈妈妈似的,训了他一通。 这不一则考试不行,二则把家拆了,三则还给甜甜拒绝了大受打击,背上吉它就跑了嘛。 “他才十六,追的什么音乐梦想,爸,聂卫国这么小的跑出去,别跟不该混的人混到一块去了吧?”聂卫民说。 三蛋接过信纸看了一会儿,说:“问小吕和大蒙,他们肯定知道哥去哪儿了。 陈丽娜转身,就给毛纺厂挂了个电话。 结果,小吕和大蒙也在到处找他们的大哥呢,因为大哥呀,好几天都没到矿区,石油广场一到傍晚就聚一群人,大家都在等聂卫国来唱歌,结果聂卫国就,凭空失踪了。 “这孩子是真跑了,咋办?“陈丽娜问聂工。 聂工一拳砸在书桌上:“他学习差,我没嫌弃过,他要唱要跳,我也从没管过,这孩子是欠抽吧,好好的家不呆着,跑啥跑,是一回号子还没蹲够吗?” 也不尽然,你不觉得是卫疆和卫民太优秀了,卫国一直以来,都有点儿自卑,觉得不配做他们的兄弟的原因吗? 卫民上的学,让聂工不止在矿区,在整个边疆都受人尊重,说起卫民,谁不翘大拇指。而卫疆呢,虽然语文差一点,才初二,就报名了今年的数学竞赛,初试过了,很快就要去北京考全国赛了。 有这么优秀俩兄弟,那怕家人不歧视,聂卫国自己也受不了那种落差啊。 毕竟走在矿区,人人都会说:“哟,咱卫国跟他舅舅大宝似的,光有嗓门没脑子,估计也就只能是吼两嗓子糊口啦。” 聂工也着急找儿子啊,打了个电话给洪进步:“进步,赶紧找人查一下,看我家卫国跑哪去了,才十六的孩子,居然给我玩离家出走 洪进步在公安厅,就帮聂工打问这事儿去了 结果呢,过了两天,一点消息都没有。 火车,汽车,飞机,他总得坐一样儿吧,但是,排查过了谁也没见过他,仿佛一出矿区,他就凭空消失了一样。 好吧,连着等了两天,聂工都急的,在实验室里几番出错从来没请过假的他,居然请假一天,在家里休息着呢。 正好今天发大暴雨,卫民正在捣鼓着,给自家新建的排房里铺电路。 电路铺好了,聂卫疆一看电灯离自己很远,就生气了:“哥,搞一个懒人开关嘛,比如说,能不能像科幻小说里那样,我只要喊一声,灯就会自己亮,我不喊,他就关了呢?” 聂卫民一想,说:“这个需要音频放大器,还需要延时电路还得需要一个话筒,但并不难,要不你等着? 聂工看外面爆雨如注的,一直看着窗外。 为人父母嘛,孩子跑出去,这么大的雨天,首先要想的,就是孩子有没有地儿躲雨啊,有没有地儿吃东西啊,总之,那怕明明二蛋壮的跟头熊似的,还得担心有没有给人揍过。 电视里正在播的,是领导人们关于香港回归方案的研讨办法 聂工听了半天,再给洪进步挂了个电话:“进步,还是找不到吗,如果你们实在找不到我儿子的音讯,我考虑明天开始休假,然后自己出去找他。” 洪进步当然是劝聂工不要着急,而且说,自己正在往下施压,让各个区和县的公安部门四处找呢。 但聂工越想越找急,眼看雨越来越大,突然就想起仨兄弟给自己揍过,别的俩都气哼哼的吃桔子呢,就唯有二蛋,站在书房的门上,怯生生的问他吃不吃桔子的样子。 明知道爸爸讨厌自己,但还是会靠过来的二蛋啊,怎么就那么想不开的,跑了呢。 卫民,卫疆,甭忙别的了,跟我一起,找卫国走。”聂工再也忍不住,打起伞来就说。 结果,正好就在这时候,陈丽娜带着妹妹,俩人打着伞就进门了。 “我以为你心里没你家老二呢,看你急的样子,你这是真打算打着灯笼,挨家挨户去找吗。”陈丽娜把妺妹抱扔到台阶上了,就跑到水池子边儿上,去洗自己的凉鞋了。 大雨天的,为防妹妹弄脏,抱了一路,她的凉鞋里全是水和沙子。 “怎么,你找到卫国啦?”聂工一看陈丽娜脸上不是前两天那么着急的样子,明白了,她应该是打问到二蛋的下落了。 陈丽娜还没说话呢,妺妺扭着自己的小裙裙说:“二哥现在是大明星喽,真的哦,不过爸爸,我妈妈准备要去抓我二哥呢,怎么办啊。” 聂工一听懵圈儿了,卫民和卫疆也懵圈儿了,几父子全在雨里站着呢。 陈丽娜提着菜进了屋子,在厨房里剁巴呢,捡起一颗萝卜,当着聂工父亲的面一刀剁开:这是苏向东,喽,他死了。”再切一枚,他又说:“这是聂卫国,他也死了。 聂工一看陈丽娜气成这样儿,估计着,怕是儿子在外没挨饿没受冻,还惹祸了。好吧,老父亲刚才那肝肠寸断的怜悯心又变成腾腾怒火了:“你这意思,是卫国和苏向东搞一块儿了 妹妹摆着手说:“爸爸,是我发现的哦,奖励我吧。” 东丽娜特无奈的,就说开事情的原委了。 苏向东是汽车厂的总工,而他呢,自打前妻之后,胡素和陈丽娜,以及安娜三大边疆的知心大姐轮番给他介绍对象,你甭看他长的帅,皮笑肉不笑的,介绍一姑娘,给他骂跑一个,再介绍一姑娘,又给他赶跑一个,总之,两年了,他就没安家。 旦人汽车领域搞的好啊,不说他能打通资本主义和**之间的壁垒,但总归,他让国产汽车的性能变强大起来了这是勿庸置疑的。 而且,他给从磕头机到输油管,再到炼油厂硏发的防盗装置,可以说是,让整个石油业都受益匪浅。 而这人呢,唯一愿意来往一下的,也就陈丽娜和聂卫星了没错,他是个工作狂人,周末偶尔休息一天,就挺喜欢带卫星和小锋锋去他的单身宿舍做客,跟俩小屁孩儿吹吹牛,讲讲故事啥的。 结果呢,卫星今天去苏向东家做客,就发现他家多了好些传单。 甭看聂卫星才五岁,还在上幼儿院,打小儿有四个哥哥教呢,认识的字可多着呢。 那不,她发现苏向东的桌子上有一张小卡片,上面还写着西部苍狼,骚包天王,情歌王子,票价五元,乌鲁明园,不见不散。 小卫星多贼的人啊,听见电话响,就悄悄儿躲着听呢,结果,她就听见,苏向东在电话里说:“卫国,不要怕,属于你的时代,属于摇滚的时代,很快就要来啦。 所以,那个骚包天王,肯定就是聂卫国嘛。 说实话,聂工没见过二蛋在台上耍流氓,也没听过他现在吼的歌,但是吧,一看苍狼二字他就颤抖了:“”明园,那不是咱们矿区在自治区的办事处? “是,苏向东带着你儿子,在办事处后面的大地库里,组了台子,给你儿子化名叫什么西部苍狼,然后让你儿子当野路子歌手了。 边疆本来就是个文艺盛行的地方,矿区还少,乌鲁这种野路子歌手是特别多的,搞个圈子,起个有噱头的名号,卖几张票,听起来在搞文艺,其实就跟古时候的草台戏班子差不多。 “狗改不了吃屎,苏向东这是不凭盗油赚钱,又把我儿子拉着当盘菜,给自己赚钱去了?“聂工给气了个头晕眼花。 而更重要的是,现在的意识形态还是管的很紧的,二蛋要唱了什么来路不正的歌,给人报了案,那是要给抓起来的。 你别想的那么严重,既然知道孩子在哪儿了,咱把他劝回来就成了,赶紧,卫民烧火,卫疆来帮我摇压面机,我给你们做着吃完饭了,咱往乌鲁赶。”陈丽娜说 其实吧,她是真心觉得二蛋台风好,嗓音好,唱的确实不错,但是,他缺非常扎实的功底,所以,读军艺,那是必不可少 还有就是,她越想越可笑的是,聂工要看到儿子在台上大跳流氓舞,会给气的晕过去吗? 陈小姐是真不知道。 从上海前往地窝堡的飞机上,邓淳不肯在自己座位上座,直在扭屁股,左扭扭,右扭扭。开心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妈妈,你要喝水吗?”他说。 季超群轻轻叹了口气:“我已经不是你妈了,以后不能再叫我妈妈的,明白吗? “明白,天下阿姨多得是,但就没一个是我妈。”邓淳特无所谓的说。 最终,邓东崖跟季超群还是扯了离婚证了。 赵小莉的事情,虽然在邓东崖的推动下,判的很严厉,开除公职不说,还以寻恤骚扰滋事,并造成恶劣后果为由,判了五年,李超群还是吞不下这口气啊。 扯完证以后,为防邓东崖再找一个更不靠谱的,季超群就打算把邓淳给送回矿区。 邓东崖死皮赖脸的,非跟着。 于是,边疆之行,就成了邓东崖一家自蜜月之后唯一的全家出游了。 在乌鲁下了飞机,邓东崖才让上海方面跟自治区的人说起自己来的事儿。 高峰听说老同学来了,惊的,亲自开着车,就到飞机场来接人了。 “爱人挺年轻,听说是华山医院的主刀医生,失敬失敬。高峰笑着,跟季超群握手。 季超群也笑着说:“从去年开始手抖的厉害,已经握不了手术刀,所以我已经转到行政上了。 “这是咱们自治区现在最好的宾馆,你们先住着,我把聂工夫妻喊来,在乌鲁聚上一夜了,你们再去矿区,我这样安排,没问题吧?”高峰于是说。 行,你来安排就好。”邓东崖说。 不过,季超群一看得住套间,就犹豫了:“高峰同志,能给我们开两间房吗,我们不习惯住一块儿的 “现在宾馆房间是真紧张,没别的房了,而且,你们一家人有什么不好在一起睡的呢?”高峰就奇了怪了。 本来吧,邓超群觉得离婚了,就没必要睡一块儿。 但是呢,转念一想,结婚七年都没同床过,估计也是自己多想,遂就住下了。 你还甭说,这个世界上,坏人之间那是有心灵感应的,就在宾馆门外,有人就塞了邓淳一张小卡片。 邓淳跟地下党接头似的,藏的好着呢,这会儿才敢掏出来 什么叫个西部狼王还骚包天王的,他心说,咦,今晚出去看看呗,演唱会呀,看有没有我二哥唱的好。 “邓汐,把床上妈妈的睡裙拿进来。″季超群在洗澡,洗完才发现没拿睡衣进来,就喊闺女。 结果门一推,邓东崖拿着件睡裙就进洗手间了:“是这件吗 据人说,他是全市的形象,面子,当然了,长的帅气嘛,四十多岁的人呢,温文尔雅,一表人材 不过,过日子不看外貌的,这男人再好,拿她当空气呢。 季超群正在往身上扑乳液呢:“哦,放下就行了,出去吧。” 第235章 寻找聂卫国 邓东崖特坦然的打量着:“你这身材,能拍写真了。 皮肤细腻,白皙,瘦而文静,李超群虽然相貌不算特美,但周身一股为医的气质,脱了衣服才真能叫人,惊为天人。 “能有赵小莉的好吗?″季超群转过身来,扬着脖子,特坦然的,轻轻往身上扑着乳液,双手从锁骨处往下滑着:“能拍写真又怎么样,在丈夫的眼里是空气,有什么用。 医生嘛,常年站在手术台上,而且吧,很多时候,大型手术,那是特别消耗体力的,所以女医生,尤其要跟手术的,似乎没有特别胖的,因为太耗体力了。 原来季超群一直特别端庄,当然,在邓东崖面前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 离婚了。她突然就想通了,男人啦,喜欢的都是赵小莉那样表面看起来人淡如菊,私底下放浪而又主动的女性。 邓东崖口有点干,不过,既然季超群认定他跟赵小莉之间有啥,他也懒得再解释了,就说:“别人要分手,总还得来那么一发,卖买不成仁义在,你就真忍心好容易出来一趟,啥也不千,这趟回去,咱就各奔东西?” 季超群冷笑了一声,没说话,拿起睡衣要穿。 镜子里她的背影,确实美的跟油画写真里的,少女似的 邓东崖搓着手里的套子:“我带着套子呢,而且吧,你看我好久没休假了,就这一回,小汐他妈,求你了,行不行? 季超群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勾唇说:“怎么,七年报复,你还没报复够?” 邓东崖简直,混身有八张嘴也解释不清楚:“我真没那个意思,原来是我糊涂,我特对不起你,但是… 但是这一刻,下/体支配大脑。 毕竟季超群日子不好过,他也吃了好多年的草 而且,他觉得吧,一张证不算什么,能再睡一块儿,其实婚姻就还能挽得回。 季超群特鄙视的看了邓东崖一眼:“去找赵小莉吧,她費尽心机,三四年的时间,不就是为了能光明正大的,跟你躺一张床上? 说着,她轻轻撩起芇子,松松的系上,故意露了半抹酥胸在外面。 好吧,以季超群看来,赵小莉被抓,邓东崖最近估计没地儿发泄□口,这几天应该挺火大的。 不出她所料,他不住的吞着口水,眼睁睁的,绝望的,就看着她从卫生间出去了。 出来一看,俩孩子头凑一块儿,在研究一张小卡片呢。 “妈,晚上明园有演唱会,带我们去看看吧。邓淳说。 邓汐也在点头:“情歌王子哟。 还骚包天王呢,妈,我就想看看,他有多骚包,真的,带我们去看看吧,一张票才三块钱。”邓淳说。 李超群一直对邓淳挺愧疚的。 孩子的童年啊,该有的乐子,全叫她和邓东崖不幸的婚姻给耽误了。 所以,季超群这一回出来,其实就是想着,要陪邓淳好好玩上一玩,也算是,弥补自己对于他的愧疚吧。 “什么西部苍狼,我总以为上海的文艺发达,没想到乌鲁这种地方,居然还能开得起演唱会,好啊,我带你俩今晚去看看。”季超群于是说。 邓东崖声音特低:“我把饭局都推了,咱们吃点饭早点休息吧,什么骚包天王,这种东西就应该给抓起来,现在乌鲁公安在意识形态方面管的这么松散吗? “我就爱听摇滚,爸你是个老古董,啥也不懂,哼。“邓淳说 邓东崖于是又说:“那地儿,就不是正经人去的,我跟你说你们去了,说不定连门都进不去。 淳才不信呢:“这就跟地下党接头似的,有人塞我小卡片我拿着小卡片就能进得去,真的 季超群是邓东崖怎么不顺心,她就要怎么来:“就去看看怎么啦,我原来以为自己至少能握三十年的柳叶刀呢,现在不也握不了刀了,走,邓淳,小汐,我今天晚上好好打扮一下,咱们去听听边疆风味的摇滚去。 好吧,邓东崖只好舍身陪君子,跟着妻子和孩子,一起去听摇滚了。 本来,聂工都把自己的老五四带上了,陈丽娜一想:“不行,你们大概没见过真正搞摇滚的那帮人,我跟你说,摩托车,钉子鞋,估计还有砍刀和大棒,那就是他们的必备,咱们全家就这样去,我担心进不了场子。 聂工想了想:“把冷奇带上,他拳脚好,关键时刻能揍倒几 陈丽娜摇头了:“你疯了吧,自治区的地盘上,他可是矿区的书记,万一惊动公安了呢,让自治区把咱矿区的书记给抓啦把卫星放他家,甭告诉他咱去干啥了。 眼看雨停,一家人就往乌鲁去了。 听说演唱会十点开始,他们赶六点的时候,已经赶到明园 光从外面看,啥也没有啊,一个办事处而已,到了晚上七,人一下班,基本上就走完了。 聂工转到地库后面,就发现,矿野里聚了好大一批人呢。 正如陈丽娜所说,真的,现在大街上都少见的铃木、本田之类的摩托车,这一片儿聚了好多。 车上那些大小伙子,一看都不是善茬,突突着个摩托车, 儿这儿冲一下,一会儿那儿撞一下 身上的皮衣臭烘烘的,确实好多人穿着大皮靴子,还有一大批披头散发的,也不知道头几天没洗,头油到苍蝇都沾不住脚却 “这就是喜欢听摇滚的人?”聂工一脸鄙夷:“看起来全是些边缘分子啊。” 陈丽娜说:“我也爱听摇滚,不过,摇滚和摩托车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相亲相爱,而太多的年青人呢,骑着摩托车听着重金属就超速飞上天的,大把啊,不是说摇滚不好,年青人喜欢摇滚很正常,多男人啊,但问题是,真要不管这些摩托车的飞车党们,早晚他们全都得因为超速而送命 聂工于是说:“我会和洪进步说这事儿的,我看这些摩托车也是害怕。 卫民带着卫疆去买票了,回来拿了一根花头巾,还有几顶帽子:“妈,总共四张票,十二块,不过,我爸这着装估计不行。而且,人家要求,进门的时候要装饰这个。 “什么样的着装不行?”聂工生气了,自己穿的很正式啊。 聂卫民说:“门口板子上写着呢,穿西装,解放装者勿入白衬衣者勿入,爸,您看您这打扮,太正了。 不像卫民和卫疆,俩小伙儿穿的都很随意,他爸这个样子看就是个领导嘛。 聂工一看陈丽娜:“你今天这身打扮,就是为了能进场地的是吗? 她把自己的头发拿五彩线辫成辫儿了,脚上还穿着高筒靴呢,紧身裤,小皮衣,怎么看,跟外面那些混混也差不多啊。 陈丽娜看着聂工,直接要笑死了:“摇滚就这样,大家需共鸣的,来吧,把花头巾系上 聂工给俩儿子看着,为了能把二蛋找回来,闷了半天,拿花头巾把自己的头给包上了。 “哈,爸,哈哈,不要这样好吗,咱是戴帽子的?″三蛋笑的肚子都疼了。 他往头上扣了一顶劣质的小草帽子,乖乖的小少年,一笑酒窝圆圆的,无论怎么都洗不去的乖宝宝气质啊。 聂卫民也一扣,挺帅一小伙,就聂工,扣着四不像的。 为了赶早把二蛋给拽不出来,不让他上台,八点一过,地下舞厅的场子一开,聂工全家就往里走了。 聂工还想看看,守门的那些打手里头有没有自己认识的。 但是看他们皮肤白白的,一看就是没在北方呆过的样子,就明白了,苏向东搞这活儿,应该是直接从沿海城市请的团队从看场子的到策划演出的,估计全是一条龙的服务。 这时候进场的人还不多,大多数蓦名来看西部苍狼摇滚的人,还在矿地里飚摩托车,作大死呢。 “站住,这人咋看着这么正?”有人把聂工就给拦住了。 陈丽娜走在最前面,回头扫了他一眼:“你甭看他长的正心里其实反社会。 好吧,就这一句,打手兄弟给陈小姐竖了个大拇指,拍拍聂工的肩,把他放进去了 你怎么能说我反社会?而且,小陈,这种场子必须取缔,真的,年青人不好好工作,玩摩托,听摇滚,这太不社会主义 “存在即是合理,他们只要不伤天害理,就没什么大过错,你不要在这儿搞批/斗了,不然,你就得给人捶出去,真的。”陈丽娜小声的,劝慰着仿佛进了地狱,看到真正的牛鬼蛇神般的聂工。 这种场子,没座位的,不论谁,都得站着听音乐。 当然了,等音乐响起来,他们还得跳呢,不打一个就是好的,放座位那是累赘。 聂工看着挂在高处的霓虹灯,调音的声音震耳欲聋,,他简直连路都不会走了。进了这种场子,他就只能是给陈小姐拉着 “同志,我特崇拜西部苍狼,对,我知道他本名,聂卫国快告诉我他在哪儿,在后台吗?”陈丽娜一路问着,都快到后了,给人拦住了:“同志,要听就到前面去听,后台闲人莫入明白吗? 聂工直接说:“我是西部苍狼他爸,让他出来,我要见他。” 看场子的说:“你信吗,我是西部苍狼他爷爷,但大爷,您啊,就是他太爷爷,也不能见他。 聂工还从没给人咒过祖宗,气的一拳头就挥过去了。 聂卫民一看他爸心脏病都要犯了,赶忙就把聂工又给拉回来了。 “我要打死聂卫国。”聂工说着,挤到了最前面一排。 个高级知识分子家庭出身的男孩,突然有一天,成了个马戏团里搞杂耍的,聂工看着这一群群的牛鬼蛇神,已经想好了,他只要看见二蛋上台,就要一枪嘣了他。 天生好运气的邓淳,带着爸爸妈妈,来的路上就碰见聂卫国了。 聂卫国还有小汽车接送呢,在临入场的时候,就看见给人拦在外头,同样以形象太正为由,而给拒之门外的邓东崖全家 邓东崖跟聂工一样,先是咒骂了一通,再是准备回到宾馆,立刻的,就要让高峰整顿自治区的意识形态呢,结果一看卫国,突然点头了:“小伙子这衣服精神,你也来看演唱会?” 李明成拍了拍他的肩:“他是主唱。” 白背心儿,紧勒着健硕的,古铜色的肌肤,下面是一条水洗蓝的牛仔裤,帆布鞋,这小伙子看起来除了衣服有点紧,让邓东崖想帮他换件儿宽点的之外,没毛病啊。 “邓伯伯,你把邓淳给我们带回来啦。”二蛋说着,就把邓淳压自己汗臭气息浓浓的胸膛上狠揉了一把:“前面看没意思,后台看去呀。 邓淳贼激动:“哥现在是大明星啦,到处有人说你呢。我还以为谁啊,我就说嘛,自治区没人唱歌能有我二哥唱的好。 什么迈克尔杰克逊,什么披头士皇后的,卫国在课堂上背不了英语,但只要是歌儿,他听一遍就能会。 “大前天开始的吧,到今天唱三场了,头一场人不多,第二场就差不多满了,今天这场,卖了六百多张票了。”二蛋说着,伸了手出来:“咱能赚一千八百块。 苏向东的名号,应该叫总策划人。 因为从一开始宣传,发小传单,从南方请演艺团队,全是他一手联络的。 但是吧,他是那种不显山不露水的人,就钱,他都没拿 所以,没人猜到他弄这么个场子,究竟是为了干啥。 本来,他的车是跟在二蛋后面的,但一看到邓东崖,苏向东就觉得不妙了,跟身后一人说:“真是晦气了,邓淳不是送回上海去了嘛,邓东崖怎么也跑矿区来了? “哥,你的意思呢?”后面那人就问说。 苏向东说:“咱先撤吧,他要来了,我估计聂工夫妻也该追来了。卫国多好一苗子啊,我苦心给他策划,想让他当大明星但我估计,聂工夫妻得把这事儿搅黄。 说着,滑滑的油耗子苏向东车一调头,就跑了。 “邓伯伯,喜欢听迈克尔杰克逊吗,看我给您跳个太空步。二蛋在后台不扭起来了,好吧,这种地方,于他来说,真的是天生的战场似的。 邓东崖牙都疼了,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爸能乐意你干这个?” 虽然说他穿的还算干净,看着是个好青年,但什么太空步在国人看来,就是流氓舞嘛。 卫国说:“我已经脱离家庭啦,就我爸来了我也不怕,我绝不会再回去,我得跟着演艺公司闯天下。真的,就我爸拿枪顶着我的脑门,要么跳舞,要么唱歌。 说着,他突然一扭,季超群吓坏了,一躲,差点摔倒,邓东崖一捞,给搂怀里了。 二蛋继续扭着,看邓东崖搂着季超群呢,大手一抓,就把邓东崖的脸给扣季超群脸上了:“一会儿,我给你俩唱一个《ohmy love》,列侬最经典的歌啦,邓伯伯,就当是你对阿姨爱的告白,好吗? 季超群岀来之前才洗过澡,在这臭烘烘的,异味满布的后台,甜蜜又温馨的体昧,特别好闻。 邓东崖趁势就吻了一下。 季超群直接给了他一巴掌:“流氓 邓淳不乐意了:“流氓也是你找的啊,我聂伯伯一回家就亲小陈阿姨,小陈阿姨从来没打过他,而且,还是叭叭的亲呢。 二蛋也说:“亲一下很正常啊,我们都不怕羞,阿姨,你怕羞吗? 邓东崖不负重望,在季超群唇上深深吻了一下:“我们也经常这样儿的,真的。” 季超群直接给气乐了:“邓东崖,你想耍什么花招你就放着量的来,我要会跟你复婚,我是你祖宗。 第236章 演唱会 草台班子的演唱会就要开始了。 聂工全家给挤在第一排,已经挤的喘不过气来了,后面还有人不停的说:“前面松着呢,再往前挤挤。 聂卫民圈着蛋蛋,聂工圈着陈丽娜,以防止他俩要给挤成肉饼呢。 同志,同志,帮我叫叫聂卫国好吗,他现在应该到了吧,你就说我是他爹,让他出来一趟。”聂工看舞台上有一调音的正在调键盘,就说。 调音的没听懂:“谁是聂卫国。 “就是西部苍狼,把他叫出来,就说他要再不出来,我就拿枪轰他的场子。”聂工连身上的斯文都给挤没了。 唱歌的人还没出来呢,场子里鬼哭狼嚎大呼小叫的,又是股的汗臭气息,你还甭说,女同志还挺多的,个个儿打扮的,都跟陈丽娜一样。 个个条子又展,皮肤又白,全是大美人儿,乌鲁一大半的美女,大概都集中在这儿了。 调音师当然知道聂卫国是谁,但是,他们这帮从南方来的人,见过惯对于大歌星有狂热崇拜的小粉丝,没把聂工当啥。 聂工给人挤着,搡着,再兼这里头味道太臭,愤怒已经达到极点了。 他指了指调音师,然后往后退了两步,撩了一下外套,调音师赫然的,就看见他腰间别着一把老五四。 “聂卫国,有人拿着枪呢,要见你,说他是你爹。”调音师到了后台,就说。 二蛋探头一看,不止老爸老妈,聂卫疆跳着跳着,在给他招手呢,大哥已经快叫要给挤扁了。 “我爸真带着枪?” “那完了,今天他绝对要杀我。”聂卫国说。 但同时吧,做为一个真正的摇滚歌手的那种美妙感,能够用音乐感染人群的快乐,二蛋才经历了两个晚上啊。 他看到所有的观众跟着自己的节奏在摇摆,他混身每一处汗毛都在颤抖,他快乐啊,他疯狂啊,他觉得自己天生就是为了舞台而生的,这时候再把他赶回去,让他考试,学习,或者去学那些军旅歌唱家,像木偶一样一板一眼的唱歌,怎么可能 如果聂卫国知道罂粟,或者是鸦片,抑或者,新时代的毒/品,他就会知道,自己在舞台上的兴奋感,就跟瘾君子们留恋毒/品,是一样的。 看着场地里欢呼的人群,再看看台前一脸阴沉的老父亲二蛋脑子里一团浆糊。 聂工也看着儿子了,给他招着手呢,意思是让他下来。 二蛋看着老爹,不说话,但在摇头。 聂工又拍了拍自己的腰,以口型说:“聂卫国,再不下来我就枪毙你。 就在这时,主持人上台了,南方来的,穿着裤摆宽的能扫大街的牛仔裤,流着长发的主持人说:“现在有请西部苍狼上场,为我们带来一首迈克尔杰克逊的《 don\t stop (til you getenough》。有请,西部苍狼上场。” 台子下面的人已经开始跳了。 李明成还啥都不知道呢,抱着吉它就上台了:“走啊聂卫国你怎么不走? 二蛋抹了把脸,说:李明成,我要今天死了,你一定把这个乐队继续搞下去,好吗? 场子里满满的人,男的全戴着草帽,女的手上全挥舞着丝巾,歌手还没上台呢,很多人已经跳起来了。 “你怎么还拿着枪?”陈丽娜给聂工硬硬的杵了一下,心说不会吧,这种场合男人也能石更,惊奇啊,她试着摸了一把,才发现是真枪 聂工说:“他要再敢上台,我就嘣了他。 可二蛋已经上台了。不像前两天一上来就又蹦又窜又跳跟串窜天炮似的,他往那儿一站,通知钢琴手弹钢琴,然后说:《 don\t stop\ til you get enough》往后放,我今天要先唱首《are the champions》。 然后,他就唱开了。 聂工都气懵了,陈丽娜还跟着节奏摇摆呢:“你听卫国唱的多好啊。” “可你看看听音乐的都是些什么人,牛鬼蛇神啊。””聂工突然声音一大,指着身后的人群说。 牛鬼蛇神们本来是想来一段迈克尔杰克逊的快节拍的,听西部苍狼唱了一首舒缓,深情的歌,还有点儿反应不过来了。 二蛋对着话筒,高扬两只手臂挥舞着:“ nve paidduestime after time nve donesentence, but mittedcrime 陈丽娜索性把三蛋的手一拉,也挥舞起来了,聂卫民给他妈拍着脑袋,也没办法,摇起双臂了。 场子里的牛鬼蛇神们全都挥舞起了双臂,就只有聂工双手叉腰,怒目看着台上的儿子呢。 “我已付出了代价,一次又一次,我服了刑,但没有犯罪,我犯过了一些,严重的错误,我自作自受,但我都熬过来了我要继续们会一直战斗到最后。” 二蛋在台上,唇凑在麦克风前,两目睁圆的边挥舞着双手边唱着,一直盯着聂工,声音无比的高亢 聂工是懂英文的,当然也能听懂这首歌的意思 儿子长大了,他不肯走父母铺好的路,他要反抗,他要坚持自我,他就要这个舞台,那怕老父亲拿枪威逼,那怕就在此刻,把他一枪给嘣了,他也决不会再回家。这是他想用这首歌告诉父亲的话。 “聂工,你没事儿吧?”陈丽娜跳了一会儿,回头一看聂工脸色很难看,一手捂着心脏,就问说。 他摇头,意思是自己没事,可陈丽娜害怕啊,他上辈子死,是先犯了一场很严重的心脏病,又查出胃癌,然后,再过了几个月以后死的。 “就让孩子唱去吧,他唱的多好听啊,我都给感染了。”陈丽娜说。 乐器的声音快把房顶轰踏了,这一回才是真的《 don\t stop\ til you get enough》。二蛋把那件紧的让邓东崖恨不能帮他剪开的小背心儿一把撕了,就开始背对着观众大扭屁股,跳起普通民众还会认为是,有伤风化的舞了。 好吧,场子里整个儿的沸腾了,聂卫国也把他爹还在台下瞪着他的事儿给忘了,在台上连跳带蹦,场子里的人也全沸腾了,全跟那触了电似的。 “李明成,看着我爸了没?”二蛋边跳,边问站在后面的李明成? 李明成抱着吉它,和着后面鼓手的节拍也在跳呢,看了眼:“瞧见了,没犯心脏病,挺好的啊。 “他要杀了我,这就是我最后一场演出,要不杀,咱们兄弟携手闯天涯,将来成国际巨星。”二蛋说。 李明成疯弹几个音节,高声说:“好啊” 这时候,聂工是场子里最后一个没有跳舞的人了。 好吧,在一群反社会分子中,他是那么的格格不入,很多人估计都看他不顺眼了,所有人都盯着他看呢。 就场边看场子的,也想把他给扔出去。 太不反社会了嘛这人,要不然,为啥不跳。 边绿人士们的愤怒全这到顶点了,好多人用手指着聂工,围着他绕成一个圈,嘴里乱喊乱叫着,意思是这儿有个不反社会的呢,看那眼神,大家都想把他给拾着扔出去。 结果,就在二蛋唱起《will rock you》的时候,突然,聂工就跟着开始跺脚,拍手了。 聂卫民一看,脸都绿了,拽了一下陈丽娜的袖子,意思是让她看。 陈丽娜连蹦带跳的转过身来,看聂工一张眉刚目毅的脸上依然神情严肃,可是也在拿他不协调的手和脚一起跳呢,简直乐坏了。 她不停的跳着,手指着聂工,示意身后的牛鬼蛇神们,场子里最后一个人的舞蹈细胞,也给调动起来了哦。 天啦,身后那些刚才还骑着摩托车的社会青年们,牛鬼蛇神们,因为聂工,全都沸腾了。 有人不停的挤到他面前,给他竖着大拇指。 好吧,其实这些臭烘烘的,穿着劣质皮茄克的坏家伙们,笑起来的时候脸上也挺灿烂的。 不就是跳舞嘛,聂工豁出去了,跟着节奏,不甘人后,别人怎么跳,他大概跟不上节奏的,但是,不就是扭扭屁股扭扭腰嘛,跳着跳着,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了 大概是因为他长的太正气,又一幅老教授的面庞,很多人都围在两边,都在给他鼓掌。 要说聂工拨枪,二蛋会愈唱愈勇。 可聂工跳舞了,二蛋就吓坏了。他现在觉得,爸爸可能是想跟他同归于尽,要不然,从来没有跳过舞的爸爸,咋就跳上了呢。 不过,聂卫国想,死就一起死,反正,这辈子,不摇滚,勿宁死。 嗓音,激情,摇摆的舞姿,还有摇滚至死的决心,气氛越来越热烈,被激情点燃的场地里,歌手有多疯狂,观众就有多热情。 邓东崖全家,给安排在幕侧呢。 邓东崖毕竟身处上海,一年几回出国考察,对于摇滚这种东西,并不新鲜,而且吧,二蛋唱的,还全都是他耳熟能详的 就是邓汐给吵坏了,季超群因为音响声音太大,一直捂着邓汐的耳朵呢。 邓汐也不知怎么滴,就发现聂卫疆在下面跳舞 她不停的给他挥着手,但是吧,台下的观众是很少有人会注意幕布后面的。 直到所有人都跳晕了,嗨翻天了,这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 聂卫疆突然说:“这是今天的最后一首歌,献给我的父亲母亲,也献给我远道而来的长辈,邓伯伯,勇敢的对阿姨说爱你 说着,他自己抱起了吉它。 《my love》,这是列侬唱的一首歌,极其的温柔又舒缓 聂卫疆在下面蹦哒了半天,不经意见余光一瞥,瞥见台侧就见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小女孩,正在向他招手呢。 她随着悠扬的乐声,转个圈儿,再转个圈儿,美的像聂卫星八音盒里的洋娃娃一样。 聂卫疆站在人群中央,看着那个小女孩冲着他一挥手 却原来,她是在给他跳舞 而邓淳呢,邓淳摇头晃脑,两手上戳戳下戳戳,还在摇头晃脑的跳流氓舞。 聂卫疆咧大了嘴笑了一会儿,把自己的眼睛给捂上啦。 邓东崖一听这音乐,他也喜欢啊,于是就轻轻的,侧靠到季超群身边了 “一开始结婚,我真没有再婚,或者是谈恋爱的心思,单纯的就是看你人不错,想找个人来帮忙照顾孩子而已。”邓东崖于是说。 季超群冷笑了一下:“我并不擅长带孩子 确实,她不擅长带孩子,再则,邓淳也是真皮,而那时候不还有邓淳外婆呢嘛,不断的挑唆孩子,不让孩子跟她亲近。 但是,头一回去蜜月旅游的时候,季超群还是很开心的。 邓淳吐了,而她还有洁癖,当然,当时脸上就显露出来了 邓东崖于是把孩子送回了家,可俩人的蜜月也就过的,非常非常的不愉快了。 如果当时没有人传言,说王纯是她害死的,那还好一点。 可就是她刚好发现自己怀孕的时候,就有人传起了谣言,说王纯是她害死的,从那以后,她和邓东崖几乎就是陌生人了 为了孩子苦忍这么多年,一朝解脱,;季超群其实挺开心的,摸摸邓淳的小脑瓜子,诶,就是挺对不起他的。 不过邓淳没心没肺着呢,两个多小时,跟那身体充了电似的,从头跳到尾,就没有停下来过。 终于,演唱会结束了。 旦是牛鬼蛇神们还不肯走啊,鼓掌了至少有二十分钟,都不肯离开。 而且吧,还有好多年纪轻轻的臭小伙子们,跑过来拥抱聂工,就好像他们这群边缘人,终于把一个义正严辞的革命者,给洗脑成反社会了一样。 邓东崖看还在跟着季超群解释呢:“对不起,我原来从来没有爱过你。” 话出了口,他才发现,自己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季超群说:“我无所谓,是我自己蠢,明知道你有那么漂亮的前妻,怎么可能爱我。 “爱跟漂不漂亮没关系。”邓东崖说:“我只是误解了你而已。” “误解比不爱更伤人,因为你从来没有了解过我的为人,不过,邓东崖,咱能不说这个了吗,你不觉得很没意思吗?”季超群见邓汐还不肯走,把她抱起来了,拉了拉邓淳的手说:“赶紧走,回宾馆,小孩子不能睡太晚的。” 二蛋才从舞台上下来,好像刚吃完最后的晚餐,要赴刑场样的,慷慨激昂。见邓东崖在跟季超群吵架,伸手,就把俩人的脑袋凑一块儿了。 然后,他在邓东崖的耳边说:“邓伯伯,我妈要生气,要骂他的时候,我爸啥也不说,就只会亲她,你也该这么干。 天啦,邓东崖心说,这趟边疆来的值啊。 他说:“对不起,但是为了孩子,我们尝试一回,再尝试回,行吗?” 自从前妻过世,七年了,邓东崖跟季超群都生了一个孩子了,似乎才发现妻子的漂亮,她的唇甜甜的,是跟前妻完全不样的味道,她也不是像前妻那么欢跃的人,她是个医生,注定是火热不起来的性格。 可她也有她的美啊,他轻轻吻了一下,说:“对不起,我会尝试着爱你的,为了孩子,咱不分开了,成吗?” 这简直是,他不死谁死,季超群转身就走了。 聂工怕儿子这一走,换个场子,自己就追不到他了,一看二蛋回了后台,就开始往台子上爬了。 聂卫民往上肘呢,三蛋跳巴跳巴,也在往上爬。 “哎大爷,没您这样儿的,您想干啥?”看场子的都急了。 下面有人看到聂工的衣服,高声吼起来了:“枪,他带着枪呢!” 本来要散场子了,但所有人都回来了,往前挤着,拥着,要看是谁敢在这种场合带枪。 聂工还在往上爬呢,陈丽娜在高声吼:“没事,没事,大家快离开这儿,快离开这儿。” 就在这时,有个人突然往后退了几步,一窜就上台子了。 从台侧拿起话筒,他吼说:“狗屁的西部苍狼,操他妈的骚包天王,聂卫国你他妈赶紧给我滚出来。” 冷奇本身长的就凶,声音也凶,身材又高,几十年的老兵气势十足,指着台下,他说:“一帮社会氓流,你们狂啥狂,跳啥跳,老子端枪上战场的时候,你们还在吃你妈的奶呢。我是西部苍狼他干爹,小时候帮他擦屎把尿的那种,他他还狼呢,就是头熊他也得听我的,都赶紧给我滚,谁在敢叽叽,我一枪嘣了他。” 居然是冷奇。 伸把把聂工拽上两米高的台子,他颇得意的说:““叫你不锻炼,爬半天才爬上来,你可真丢脸。 “你怎么来的,冷奇,你可是矿区的书记啊,万一要给认识的人看到,你可就完了。”聂工说。 冷奇才不在乎呢:“你们都说我的书记只能当三个月,我都当好几年了,就现在自治区要撤我的职,也没啥,我高兴着呢真的。” 俩人正在台上吹牛批,突然也不知道是谁,就把一只鞋扔到台上了。 冷奇洋洋自傲,正在吹牛,转眼就中标,给一只臭鞋子砸中,要没有这一只臭鞋子,聂工今晚的愤怒大概就强行压下去了,可是因为这只鞋,他的愤怒瞬间给点燃了。 “谁他妈扔的鞋?”他声音高亢,雄混,都不用话筒,直接吼问说。 台下有人说:“就看不管你们这帮老家伙,滚回家抱孙子去这是年青人的场子,有你们这帮老家伙啥事儿。” 聂工敏锐的捉到那个人了,一只鞋提起来,神枪手的功夫啊,一把扔出去,直接扔那人头上了:“你看不起我们这些老家伙,我们还看不起你们。” “反社会,放你妈的狗臭屁,知道社会哪来的吗,知道他是谁吗?五六年青海,他才十六岁,端着枪冲在最前面,五八年给苏国还债,他十八岁,扛着枪在队伍里站的最直,就因为领袖说了,共和国虽然穷,但债要还,气势也不能输。六零年和苏国有摩擦,对方先踩国界,一脚把苏国大兵踹回苏国边境的就是他,没有他,你他妈的有社会可反吗?” 瞬时,连陈丽娜都对冷奇寡目相看起来了。 没想到啊,冷书记年青的时候,有这么辉煌的人生经历。 “你们还反社会,没有我们这群老家伙的艰苦奋斗,有你们今天吃饱了肚子听摇滚吗,还敢扔鞋,谁他妈再不滚,老子要呜枪。 “你要敢掏枪,我就敢报警,违法持枪了爷爷您。“给一鞋扔中鼻子的那个家伙捂着鼻子吼着说。 聂工气坏了,拍着腰说:“报去,我聂博钊在边疆,有他妈的持枪权。” “聂工,这竟然是聂工?” “糟了,要我爸知道我拿鞋扔了聂工,他会打死我的。” “溜吧滔吧。”转烟之间,所有人如鸟兽一般的,就散了。 冷奇给聂工夸的,要不是地球上还有聂卫星和冷锋,他还没参加俩孩子的婚礼,他得直接飘上天去了。 二蛋没想到不但爹来了,矿区的书记都来了,而且,他的歌迷还把冷书记给打了,这会是真害怕,吓懵在后台了。 李明成也吓坏了,虽然说胡轩昂一直支持他搞音乐,但他的歌迷把冷书记给打了,这似乎有点不妙啊。 冷奇见聂工一脸要杀人的表情,轻声说:“我都没挤到前面我得说,孩子唱的挺好的,真的。” “也就跳了会儿舞吧,没人打架,也没人吸/毒贩毒,也没人搞有伤风化的事儿,就反反社会,这没啥啊,社会不就是给孩子们反,给孩子们操的吗,二蛋唱的不挺好吗? 聂卫国的行为,充分的表明了一句话,就是,台上有多雄台下就有多怂。 聂工拍了拍聂卫国的肩,在一帮看场子的,凑热闹的,玩音乐的人的围观下,二蛋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聂工拍了拍他的肩,说:“唱的很好,真的,爸头一回听这么感人的演唱会。” 二蛋眼眶一热,差点哭了。 因为他发现,他爸说的特真诚。 不过,随即,聂工就说:“但是,今晚必须回家,走,跟我走。” 第237章 聂工的惩罚 回到宾馆,李超群又洗了个澡。 她天生有洁癖嘛,而且,一直以来都尊循一个非常良好的习惯,那就是早睡早起精神好 邓东崖见了几个老朋友,似乎今晚都住在招待所里,跑去跟他们聊天儿去了。 李超群就跟陈丽娜,也没怎么多说话,她天生是个不擅长交际的人。 总之,能听得见隔壁很热闹,季超群还是躺下了。 就算睡不着,她也习惯于把闺女抱在怀中,静默默的等天亮,作为医生,她的行为是非常自律的。 结果半夜,轻轻的,闺女就给人抱走了。 “邓东崖,滚远点,我不想看见你 “一夜夫妻百日恩,卖买不成仁义在,就算离婚了,总算夫妻过一场,同床睡一夜怎么啦?”邓东崖说。 季超群给气的;你也知道就一夜夫妻?” “大概你以为,见面介绍,是咱俩头一回见,但其实在之前,我就见过你的,有一回给王纯尿布,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记得你带着几个护士,抽出带着污秽的尿布,然后伸手铺了张进去,一点也没嫌病人脏,或者不干净。” “我是个医生,嫌病人脏就不会当医生了。 “那时候你戴着口罩,我并没有看清过你的脸,当然,我心里只有把王纯挽留下来那一个念头,也绝对不可能对任何人产生**。可现在想想….” 那个跪在地上祈祷的女医生,虽然没能留住他妻子的生命但她真的是尽了力的。 他是得多丧心病狂,才会去怀疑一个医生的医德,才会轻信那种流言蜚语的。 再想想,赵小莉那么不动声色的离间了好几年,她一个人撑着,得过的有多苦。真是越想越惭愧。 “对不起,再给我一次机会,行吗?”妻子身上幽香淡淡,邓东崖在前妻死了七年之后,才感觉到了再次恋爱,和整个人复活的味道。 “没可能的邓东崖,咱们都离婚了,我不想跟你吵架闹醒孩子,滚下床去,行吗?” 邓东崖说了一句,叫季超群想打死他的话:“我都当七年和尚了,就一回,行吗,从今往后我继续当和尚,而且,我就蹭蹭不进去,真的。还有,我跟赵小莉之间真没啥,真的 季超群轻轻嘘了口气,突然就想,凭什么呀,这男人赵小莉都能用,我凭啥不能用? 至少,性/爱有助于入眠,对吧。 至于复婚或者合好,季超群想,可去他妈的吧,邓东崖想都不要想。 不过,进行到一半,邓东崖正觉得滋味儿美妙着呢,突然脚就叫邓超群给蹬下床了:“滚吧,我该睡觉了。 “可事儿才干了一半,你总不能这么就叫我走吧?”邓东崖吃惊坏了,怎么还会有这种操作? 李超群特无所谓的说:“可是我爽了啊,我要你,本来就是为了自己爽一下,现在我爽了,我还要你干嘛? “那在你眼中,我是个工具? “差不多吧,要别的男人也行啊,还是,你以为天底下就你个男人是带把的?”季超群反问。 邓东崖站在地上,特无奈的看着季超群,人家坦然着呢被子一裹,不到五分钟,直接进入梦乡了。 事实证明,当一个女人想耍流氓,是会让男人无路可走的 陈丽娜他们也是住在宾馆里的。 孩子们住了个三人间,反正挤一挤就行了。聂工和冷奇两个找高峰聊天儿去了,陈丽娜跟小卫星,还有安娜和小锋锋,几个人挤了两张床。 “卫星,你不应该把你二哥的事情告诉别人的,而且,你冷爸爸是书记,他那种身份,不该动不动四处乱跑的。”陈丽娜说 聂卫星一脸的天真:“可冷爸爸也是我爸啊 好吧,她是真把冷奇当爸了。 安娜没跟着冷奇去,一直带着孩子在宾馆里呢,等聂卫星睡着了,才说:“领导,我看聂工模样挺吓人的,他不会把聂卫国怎么样吧?” “我看他也挺吓人的。”陈丽娜笑着说:“都是儿子,能怎么样呢,顶多训几句吧,不过,卫国这个演唱会是苏向东组织的这事儿就有点儿耐人回味了,那王八蛋总喜欢在幕后干点坏事 我觉得挺不错的啊,二蛋不想读书,想当歌星,于是苏向东帮他请班子,搞演唱会,这挺好的啊。”安娜在这方面天真着 陈丽娜说:“那个人啊,以我对他的了解,无利不起早的性格,你说他会好心好意帮二蛋开演唱会,不可能的。他肯定有他自己的图谋,现在上面政策一直在变,他呢,一直在运作汽车厂的私营化,那个人物,不可小觑的。 上辈子手握整个边疆矿产的人,他跟陈丽娜不一样,才不讲什么天下为公,他讲的是赚钱,是跟资本主义的阔佬一样,有钱,有社会地位,有面子,赚社会主义的钱,还不想让社会主义把自己给约束了。 大家都以为,聂工肯定得把聂卫国给狠狠收拾一顿呢。 但是事实上,聂工啥也没说,一是让二蛋回家,二是,收了二蛋演唱会的门票钱,然后拿钱遣散了南方来的演艺团队,让他们全回家了。 不过,他没有跟二蛋进行任何的谈话啊,或者说是聊天什么的。 到了第二天,回到基地了,他依旧什么也没说,只吩咐二蛋,让他把英语书拿出来,继续准备读书就是了。 快刀杀人疼一下,聂工这属于慢刀子杀人啊,二蛋心惊胆寒的力度,都赶得上凌迟了。 邓东崖这还是第二回到基地,而季超群呢,从上海来的,头一回见矿区这么苍茫,但又生机勃勃的地方,也是惊呆了。 陈丽娜听说她和邓东崖已经离婚了,一点也不意外。 要说聂工被人下药睡了,没事,洗洗干净还能再用。 旦是,要聂工敢跟别的女人同喝一杯茶,她就要让聂工把杯子都吃下去,而且,转身就立刻离婚。 家里来了这么多客人,住倒不怕,不是新盖了一排排屋嘛里面两张炕呢,够孩子们滚了,但是要吃饭啊。 “超群,跟我一起去趟农场吧,割菜去。”陈丽娜于是说。 卫星和邓汐玩的正好呢:“妈妈,我也去。“那就赶快上车。”陈丽娜说。 邓淳和聂卫疆也上车了:“妈,今天为啥不去矿区买菜啊 陈丽娜说:“你大姨说最近菜太多,吃不完,咱们再不去摘一点,就全坏了,多可惜 邓淳抱着筐子呢:“我帮忙摘菜。” 季超群惊呆了:“邓淳还会摘菜? 陈丽娜说:“他摘棉花一把好手呢,矿区中学的摘棉冠军不信你问你儿子。” 邓淳赶忙点头:“妈妈,我摘棉花能挣钱,我现在不用偷你的钱啦。到底孩子,偷钱说的理直气壮的。 农场里,八月正是蔬菜多的时候。 比之前两年,这两年农场的风气又好了许多,再也没有今天你偷我,眀天我偷你的事儿了,再加上一直有新型的种子被研发出来,各式各样的蔬菜,简直看的从上海来的季超群眼花缭乱。 “妈,这黄瓜才从蔓子上摘下来的,你尝一根,特别鲜。”邓淳说着,也给邓汐洗了一根小的,看起来最脆的:“妹,你也尝 聂卫疆在挑着摘西红柿呢:“邓淳,有了奶就忘了娘,你把我妹都给忘啦。 聂卫星摘在黄瓜蔓子里,突然就哇的一声:“邓汐快来看好大一只菜虫,哇! 菜虫就在她手上舞动,胆小的邓汐直呆呆的站着,一动不 但三蛋儿看得出来,邓汐已经给吓坏了。 “卫星,把虫虫给哥哥好吗,你看你吓到姐姐啦。”聂卫疆特温柔的就把妹妹给抱走啦。 他再跑回来,特地往菜叶上放了一只毛毛虫,再捧在手上小心翼翼的连菜叶一起把虫子送给邓汐,嗯,邓汐立刻就笑 好吧,没有邓汐衬托,聂卫星就是娇滴滴的小公主,现在有邓汐一衬托,聂卫星就是野小子了。 陈丽丽忙着沏茶,又从树上摘着李子、苹果和梨,招待从上海来的客人。 李超群皮肤白静,斯文,而且还是个医生啊,陈丽丽再看人家白白净净的小姑娘邓汐,可是真羨慕。 陈丽娜摘好了菜,就把自己从上海给俩小妞儿,还有陈丽丽带的衣服,全都拿出来了。 冻丽丽一看给俩小妞的裙子特别漂亮,赶忙招呼着,就让俩小妞穿上了。 然后,她说:“你不要总给孩子买衣服了,她们的衣服啊,我买得起。” “姐,你最近阔了呀,怎么,姐夫最近涨工资了吗?”陈丽娜 陈丽丽笑着说:“涨了,现在一月也有一百八了,而且吧小红隔三差五的,就得寄两三百回来,我都说了家里钱够用,别寄了别寄了,她还是要寄。 “她一大学生,动不动寄两三百回来,哪来的那么多钱?”陈丽娜问说。 事实上,她今天去了趟服装厂,胡素就跟她说,有一张从冬风市来的汇款单,给她汇了两百块钱。 陈丽娜又不缺钱,而且吧,她也没有认识的,在冬风市工作的人啊。 “小红去年跟我说过,说自己估计得参加一个国家的啥项目,大概86年才能回来,总之,能赚钱,她还说,要赚钱帮我在城里买大房子呢。”陈丽丽笑着说。 好吧,一切的祸都是钱惹的。 现在有钱了,生的又是闺女,没个给儿子搂钱的习惯,陈丽丽看起来比原来可爱多了。 “姐,你把汇款单拿来,我比一下。”陈丽娜于是说 陈丽丽把汇款单那是压在炕席下的,翻岀来递给陈丽娜,说:“你看,冬风市十号信箱,小红跟我说过,只要有这种钱,别想别的,那肯定是她寄的。” 陈丽娜收到了汇款单上,也是冬风市十号信箱 显然,这个暑假,刘小红应该也在离此不远的地方,那就是冬风市了。 她选的专业,是电子通信信息工程,这方面的大多数领域也属于是涉密的。 像胡轩昂,当初跟妻子同在冬风市上班,可事实上好几年他们都不知道彼此在哪里工作,干的是什么工种呢。 直到有一回在厂区相见,才知道俩人上班的地儿,原来只隔着一道墙。 在那种单位,工资当然很高的,而刘小红这是,把自己所有的工资啊,福利补助啊,一分没留,全寄回家了。 陈丽娜看着在院子里玩儿的邓淳和聂卫疆,心说,自己养大的这些孩子,没有一个差的,可见,只要父母愿意教导,孩子那怕天资不好学习不行,但总归,都会长成善良,勤奋,对社会有用的人材的。 “她既然把钱给了你,你就存着吧,毕竟小姑娘,有钱也没处花。不过姐,我跟你说,人得有良心,你说刘小红是你闺女,还是你家保姆? 陈丽娜没说话,相比于原来,她好面子,陈丽娜跟她说话总得转圜着点儿。 自打着过一场气,陈丽娜就有什么说什么了:“俩小妞儿全她带大的,学费,我给过,她自己攒过,你不过用了一个免费的保姆而已。姐,等她嫁人的时候,你就不能再要她的钱了明白吗?你还有俩自己养的闺女呢,三人一起给你们俩养老没问题,你不能只靠刘小红一个人。 就是陈丽丽那种,总是说小红啊,你是我全部的希望啊小红,我将来要指望你的话,把刘小红给逼疯了 陈丽丽嘘了口气,说:“我会的,等她结婚我就不要钱了真的。 回到家,聂工还没回来呢。 邓东崖看自己儿子在基地的表现,比昨晚舞台上的二蛋还要震惊。 因为他实在是太勤快了。 提菜,摘菜,扫院子,打水,没有一样活是他不会干的,而且吧,干啥都熟门熟路。 “陈丽娜,我还想挽回一下小季,真的,我没想过跟她离婚,扯证儿,也是她把我逼急了才扯的。”邓东崖转转悠悠,进了厨房,就说。 陈丽娜说:““那挺好啊,挽回一下,半路夫妻不容易,你要再找个,也不定有小季好,还得重新适应了。” “我能把邓汐也放你家吗,你帮我把邓汐也带带,我家那闺女吧,胆儿太小了,要跟你家卫星似的多好。邓东崖说。 人聂卫星简直了,就跟个活土匪似的,在兄弟们面前一点下风也不占啊。 邓东崖看她的时候,她正拿着葡萄,在跟隔壁的卖力耶隔墙千架呢,一点也不落于下风。 再看邓汐,胆小的跟只小老鼠似的 陈丽娜在和面呢,准备做面包,抬头看了邓东崖半天,说“不不,邓东崖,我得劝劝季超群,千万不要跟你复婚,你这种男人,注定就该孤独终老的,真的。 聂工连着两天没回家,一直在实验室呢 聂卫国提心吊胆,那叫一个怕啊,怕父亲要给自己放个大招,估计是比拘留更可怕的那种。 结果,晚上他跑实验室楼下,就去打问情况了。 聂工还没下楼,他的学生小王下楼了,在楼下给聂工洗车 “聂卫国,你到底捅啥篓子啦,我们老师吧,他都打红色电话啦。”小王悄声的,就说。 红色电话,聂工有。 但那个电话,非是特别特别紧急的情况,以及有重大的科学实验必须汇报的情况下,聂工是不会摸它的。 难道说,爸爸这是准备要把他送到监狱里去,而且还是,永远放不出来的哪种? 第238章 卫国的求学路 “领导,6万公里了,我们可是在最极端的路况下开的,这胎才爆,昨晚夭黑没看清,撞树上,我一脚油扫倒了五颗树,我敢说,咱这款车推出去,那是神车。”—一试车员摘了头盔,甩着满盔里的汗说。 “向北,这雨刮器的橡胶,我怎么看着跟轮胎的有区别?”苏向东掰起雨刮器来,皱着眉头说。 “雨刮器嘛,销耗品,不需要搞那么好的塑胶吧?”试车员说 苏向东摇头了:“要真是神车,得耐操,雨刮器也一样,走,下车间,重新订做雨刮器,我要这车在十万公里之内不出任何毛病。 俩人于沙漠上开车往前走着,突然一辆车就冲着苏向东的车来了。 那是一辆老吉普,迎面冲着他开了过来,刹车都没刹。苏向东一把打方向绕过,心说这人不是疯了吧,结果那车在他身后个急转,直接就朝着他的车屁股狠狠一撞,苏向东头磕在方向盘上,给撞的头晕眼花。 领导,没事吧,试试车还能不能走?”旁边的试车员说 苏向东捂着额头顿了会儿,打开车门就下车了:““你他妈的聂博钊,你疯了吗你想撞死我?” 聂工也从车上下来了,迎头直接就是一拳头。 试车员苏向北哎哎叫着:“聂工,好端端的你咋打人呢? 冷奇从另一侧下车了:“小伙子,滚一边儿,这儿没你的事 他直接飞起一脚,就把苏向东给踹到吉普车身上了,俩领导,左右全是拳头,对着苏向东呢 卫国好好儿—孩子,你给他撑场子,让他搞摇滚,苏向东,我是不是得感谢你?”聂工问。 苏向东扬起双手了:“领导,我只不过打了个电话,从南方叫了一班子过来,是你儿子自己非得要搞摇滚的,就为这,你要打我? 冷奇就笑了:“小样儿,摊子铺的挺大啊,你不会真以为我们啥也不知道吧,摇滚那玩艺儿,就是给坏分子,反社会们听的,而你呢,拿我们卫国好端端一孩子,给自己招揽群雄去了,是不是下一步你还想着,要逐鹿中原呢你?” “书记你这张嘴,领导能当到今天,全凭我们这些人在下面苦死累活了你懂吗?”苏向东说。 冷奇气的:“滚你妈的,你累我不累,我骂你还费口水呢。” 看俩人吵吵上了,冷奇眼看就要揍人,聂工就把他俩分开 “非法召集一群无业、无背景的年青人,然后给他们灌输些社会不公平,不公正,不法治的错误理念,时间长了,这些人就会真正成为一群反社会分子,你深知随着社会的变化,年青人普遍素质高了,《水浒》没用了,才会用摇滚的方式,来聚集一批人的吧?”聂工说。 苏向东摊了摊手:“那群人,就比如你家聂卫国,本身就是在社会上受排挤的那部分,只是我看到了他们,我伸出了手。 “可某一天,你要叫他们危害社会,他们就会去危害社会你要叫他们搞恐怖主义,他们就会行恐怖主义,而这是边疆,是恐怖主义盛行的地方,你拿我儿子做招牌,网络、勾结成团伙,你就是在搞黑势力。”聂工吼着说。 苏向东气的冷笑:“是你儿子来找我的聂工,而且,我问心无愧。 “我管你有愧无愧,等着被起诉吧你。”聂工说着,一拳砸在汽车门子上 苏向东才不怕呢:“我有最好的律师,可以帮我打官司,我还得说,聂工你,就继续瞧不起聂卫国吧,他能离家出走一次,就还能离家出走第二次,摇滚,那玩艺儿比毒品还能上瘾不信你看着。 冷奇气的不行了:“博钊,我把这货打死算了。 “打死咱得坐牢,不值当。”聂工说。 俩人把苏向东一通欺负后,开上车,大摇大摆,扬长而去 试车员很不爽啊:“领导,矿区这帮人怎么这样儿,冷奇那样的,还能做书记呢,我真替您报屈。 “马上改革开放,民营经济将会成为主流,咱将来是要做亿万富翁的人,不跟这帮又红又专,心里只有建设祖国的人置气,真的。”苏向东说着,开上车一点火:“不错啊,还能发动,咱这,真神车。” 连着在小陈家住了好几天,季超群惦记着自己的工作,想回了,但邓东崖不想走,而家里别人也就算了,顶多多个碗吃饭的事,矿区人少,大家都愿意招待客人,王姐和甜甜每晚下班,还主动跑来帮陈丽娜做饭呢。 不过,饶是这样,季超群也觉得自己该走了。 她本身是个不爱交际的人,习惯于安静,这个孩子整天呼来叫去,隔壁马还不停在嚎叫的基地,已经快把她给吵疯了。 “季阿姨,我求您了,再住两天,好吗?”二蛋泪蒙蒙的,就 “阿姨真不能住了,阿姨得回上海了,再说,我们在你家住的也太久了,这不好。 “很好,真的很好啊阿姨,我们家的人都特喜欢有人来做客您要嫌马叫的厉害,我明天把马牵别的地方去,行吗?” 季超群是城里人,还从来没见过有人会这么热情的挽留客人的。 她觉得这孩子有问题啊:“小陈,你家这孩子,在舞台上那简直就跟个国王似的,下了台怎么这和胆儿怯,而且,我们是真该走了,我看你家聂卫国怎么就一幅,我走了他得上断头台的样子? 陈丽娜正在给葡萄疏果呢,就说:“他怕你们要走了,他爸得收拾他,有亲戚在,人不好教育孩子的啊。” 季超群低声说:“我真不能留了,我妈给我介绍了一对象,我原来高中同学,同一个系统的,原来记着人不错,我得回去看看。 “怕比邓东崖年轻吧?””陈丽娜一听好奇了,就八卦开了。 季超群显然很有意思,一看闲极无聊的邓东崖竖着耳朵跟兔子似的在偷听呢,故意说:“跟我同龄,主要是身体健康,没什么毛病,三十出头的大小伙子吧,还没结过婚呢。 邓东崖有挺严重的胃病,这是老毛病了,不过到基地以后小蛋蛋看他胃不舒服,就熬一碗药给他,他吃了觉得自己挺好,现在跟邓淳一样迷信偏方。 而且他觉得自己真不赖啊,就算在床上,那是季超群自己不让他表现好吗,他哪里就已经不年青,不如人了? 而陈丽娜呢,很对得起她自己的至理名言,劝分不劝合:“那赶紧回去见见啊,二婚找个头婚的,还跟自己一样年青,小季你有福气了。至于邓东崖,既然离婚了就不要藕断丝连的,给自己找不痛快。 可这对于邓东崖来说,简直就是噩梦啊,因为一离开矿区回到上海,人季超群会直接搬回娘家,前妻立刻就有人等着相亲,而且是连闺女一起带走,可怜他,明明儿女双全,难道要变成个孤家寡人。 于是,二蛋痛哭流涕的挽留,只差拽季超群的包了。 邓东崖一步三回头,看聂卫疆一直瞧着自家闺女,特不要脸的跟陈丽娜说:“现在咱们共和国可是男多女少,狼多肉少要不你再挽留挽留我,我将来跟你做亲家。” 陈丽娜笑着说:“我家卫民急着赶飞机呢,他的飞机不能耽误,你们既然一起走,就别黁磨蹭蹭了。”要不是他是领导,她都得说:赶紧滚吧你,住我家连吃带喝,吃上瘾了你。 卫民点着了火,等不到人上车,憋火着呢。 这家子人,一点相亲相爱的感觉都没有,他都要出国了就没人来跟他作个告别,也不知道在干啥。 “对了卫民,到了矿区,把这折子上的钱取出来,你拿着并路上花。”陈丽娜也是忙疯了,到这会儿,才记起聂卫民来把一张汇款单就给他了。 聂卫民接过来刚要装,突然一把拍自己额头上了:“妈,这是刘小红的笔迹,她居然在冬风市?” “啊,你不知道?“陈丽娜反问。 聂卫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想过刘小红可能是回阳山老家了,也可能是从此以后就不再见他了,但完全没想过,她会跑到冬风市去啊。 他一把把陈丽娜拽过来,在她脸上狠亲了一口:“妈,我谢谢你。 “这孩子,你没事儿吧?”陈丽娜故意还说。 聂卫民扬着那张汇款单子,笑的就跟小时候站在大铁门上看陈丽娜的汽车从农场回来似的。 陈丽娜其实是故意等到这一刻才说的,年青人啊,路很漫长,她得让聂卫民这个很聪明的,想要什么都会易如反掌的得到的孩子,也知道,这世间总有些东西,是难求得的。 毕竟养了十来年了,陈丽娜看不出来吗,上辈子报纸上称情妇’,而那时候的报纸,对于措词还是很严谨的。 可见,聂卫民那怕喜欢,给予刘小红的尊重并不多。 那怕他真的爱她,到现在,没有亲口说过一句爰吧,没有给过那闺女准信儿吧。 她都把这孩子养这么大了,总得教会他,如何真正从心底里的,去尊重一个爱慕的女性吧。 冷奇来基地的次数,可真不算多。 就偶尔来一趟,吃碗饭,因为他脾气爆,会吹大话,在孩子们的心目中,那是属于比聂工还凶,还吓人的叔叔。 可今天,他是跟聂工一起回来的。 二蛋只差钻进季超群的包里,逃离家了,但大势已去,唯能倚靠的,爸爸有所忌惮的客人走了,而冷叔叔呢,穿着领子高高的风衣,大头皮鞋,一头板寸贴着头皮,还戴了一墨镜就从他爸爸的老吉普车上下来了。 转身到后面,掀起后备箱,二蛋以为冷奇是想拿拷子,或者□□呢,没想到,他拿出一个更可怕的东西来。 没错,为了帮聂工教育儿子,冷奇拿了一个大搓板出来夹在胳膊下,嘴里叨着一根烟,大步向二蛋走了来。 经过二蛋身边时,他低了低墨镜,露了一丝冷酷的目光出来,然后,擦肩而过。 搓板一痕痕的凸起着,棱角是那么的尖锐,冷书记握它在手中,看起来是那么的,熟捻顺手。 聂卫国吞了一口唾沫,心说这大搓板要轮到他的背上,那得多疼啊,要光打背也就算了,不怕,挨得住,主要是打烂了脸,打落了牙,他可能一辈子,就玩不了摇滚了。 “你给我拿一搓板干嘛?”陈丽娜说。 冷奇在葡萄架下亲自比划:“孩子们的衣服爱脏呀,而你那搓板呢,木头的,搓几下就不成了吧,我们这是新式的塑料搓板,我试过了,磨不秃,比木头的好使唤。 陈丽娜拎了一下,挺重,挺结实的:“放那儿吧,明天我试试,好不好用。 二蛋以为的大凶器,就这样,轻轻给搁墙角了。 冷书记跟陈丽娜短暂交流了一下主妇心得之后,头一甩,又进去,跟几个孩子吹牛,充大英雄去了。 聂工一直在实验室呆到晚饭的时候才回来,这会儿,天都已经黑了。 聂卫疆和邓淳呢,正在听冷奇讲自己当初给苏国还债,押火车皮到苏国的事儿呢。 红彬树,厚厚的雪,还有冷酷的,随时想开枪的苏国士兵 在他说苏国人故意挑衅,嫌鸡蛋不够大,或者麦子不够饱满,面粉不够白,而故意不肯收东西时,他用眼神威慑对方收下东西时的样子时,他故意瞪着邓淳:“要是你,我这样瞪着你你会害怕吗?” 邓淳是真怕:“您用眼睛瞪着他们,他们就收下东西了吗? “是的。”冷奇说。 邓淳和聂卫疆手挽着手:“冷叔叔,你真的太棒了。”就这,还没听到冷奇一大脚,把苏国兵踹回他们边境的一儿呢 陈小姐晚上做的浆水面,炒的虎皮辣子,回锅肉,炖了好几只大蹄膀,还有拌好的黄瓜,小萝卜,红薯叶子,冷奇搓搓双手,哎呀,要说安娜有哪一点不好,就是不会做饭啊。 可见,一个男人能娶一个同乡的女人,是多么的重要。 “灯开开啊小陈,没个摸黑吃饭的吧?”他说。 聂卫疆说:“我家装的是我大哥发明的声控灯哦,您喊一声它就开啦 邓淳喊了一声,果然,灯亮了 冷奇对于聂卫民,除了竖大拇指,都不知道再说啥好。 就在这时,聂工进门了,而在这一瞬间,灯也突然黑了,二蛋以为是爸爸的怒火把灯给弄灭了,本来就因为害怕而没敢入座,这回直接吓跪了:“爸,我错了,您要打我也行,骂我也行,让灯亮了,行吗?” 陈丽娜啊的一声,灯又亮了。 聂工于是入座了:“卫国,帮你妈把饭端到桌上了就赶紧吃饭,站着干嘛。 二蛋一看菜那么丰盛,猪手炖的烂烂的,胶质都快流出来了,突然就觉得,这大概是自己行刑前的最后一顿饭的,一抹眼泪,坐下来,就给自己挑了块大肘子。 “能跟爸说说嘛,现在西方流行乐坛,你最喜欢的摇滚乐队是哪一支?”聂工突然问说,声音温柔的,简直不像是要骂他似 你甭看二蛋英语成绩最差,说起西方流行乐坛来,如数家珍啊:“披头士乐队我最喜欢,可惜解散了,但列侬的歌也非常棒 滚石乐队呢,英式的蓝调摇,你不喜欢吗? “喜欢,爸,我特喜欢,但是相比之下,我更喜欢皇后乐队我最喜欢的就是那首《波西米西狂想曲》。”二蛋说。 在羁押室里,二蛋可谓一见钟情,从此不能自拔。 聂工于是说:“列侬的创作才华,是无与伦比的,而他和爸是同一天的生日,你知道吗? 二蛋蹄膀都不咬了,摇头,他当然不知道。 聂工于是又说:“他从小就热爱音乐,但如果没有在艺术学校里学习各类乐器的扎实功底,他是不可能写出那么多歌来的 二蛋说白了,就只会照鸭学舌的唱几句,对于那些流行歌手,却是一概不懂 聂工于是又说:“皇后乐队的主唱, freddie mercury,父母是印度人,而他又是在英国完成的他的音乐必修课,所以,他的音乐风格,揉杂了印度传统乐和英式音乐,这种揉杂,以及他那种高亢的嗓音和舞台感染力,才是他音乐精华的所在,而你知道,他曾经读过几所大学吗?” 二蛋完全懵了:“不知道。 艾尔沃思工艺学院,泰晤士学院,伊令艺术学院,那都是英国非常非常有名的艺术学院,所以,聂卫国,他们能站在世界流行乐坛的巅峰,靠的不是鹦鹉学舌。” “那他们靠的是什么,我可以翻唱他们的歌啊,他们唱了那么多。”二蛋说。 聂工顿了良久,说:“创造力,以及独一无二的风格,才是他们能真正鼎立在流行乐坛的资本。 废这么多话干完,直接告诉他你要让他去英国流学不就完了?”冷奇趾溜了一口长面,叹了口气;啊,猪手手配浆水面,我的最爱啊。 聂工于是又说:“我把你演唱的带子,通过国家有关部门送了出去,当然,这其中的曲折,爸爸不想你知道,但是,我想告诉你的是,如果你不出国,如果你不到那些真正的艺术学院去进行系统的学习,你永远,都创作不出属于自己的歌来。而没有自己的歌,一个摇滚歌手,又怎么可能有他的生命力?” 聂卫国的眼眶顿时就红了。 同时,他还是觉得不敢相信:“爸,我能考得上吗,军艺都不肯要我啊。 “你的英语分数是够出国的,而泰晤士学院呢,跟军艺的要求不同,他们要的是真正有音乐创造力的孩子,但是,你去了会吃很多苦头,你要能吃得下苦头,你就去,要吃不下来,就不要去了。”聂工于是说。 多严肃的气氛,灯啪的一声,又灭了。 大家叫的叫,跺脚的跺脚,才把个灯又给跺开。 冷奇气的吃不下了:““你们这叫个什么灯啊,还叫不叫人吃饭了,啊?” 聂卫国的人生,总是大起大落加杂着大喜大悲,可惜了只猪手,叫他的泪雨给洗的更咸了。 第239章 最后一唱 当然,聂卫国永远不知道,他爸为了让他能追逐自己的梦想,在五天五夜里,听了多少首欧美摇滚乐,以来研究,这种自己完全不懂的音乐的核心竞争力所在。 又是怎么鼓着勇气,提起电话,去找自己的恩师的。 聂工几乎是流着眼泪,跟他的恩师解释,他那个自认为没有出息的二儿子,在舞台上有多耀眼,以及,宁死也要搞摇滚的决心。 当然,聂工哪怕年龄大了,也决不是那么不开化的人。 而父亲呢,那怕他再强大,再无坚不摧,在儿子面前,能折就得折,能弯就得弯。 所以,五天的时间,聂工几乎听遍了所有欧美摇滚歌手的带子,了解了每个乐队主唱的生平,于此同时,聂卫国的带子被送到北京,然后,隔洋通过录音的方式,放给泰晤士学院的音乐导师听。 而导师呢,很惊讶于在遥远而又神秘的东方,居然有音域如此宽广,舞台表现力和感染力空前的孩子,于是,几乎是一拍而定,就在刚才,红色电话响起,聂工才得到,聂卫国可以留学英国的消息。 “我总以为咱们家聂卫疆会是第一个出国的,没想到二蛋居然要比他先岀去。”陈丽娜看二蛋哭的跟个泪人儿似的,摇着他的手臂说:“走之前,再开场演唱会吧,妈那天没跳过瘾,真 蛋又懵住了,邓淳立刻摇起双手了:“will rock you!哥,再唱一个呗。 三蛋也说:“唯一的遗憾是歌太短了,哥,你是不是偷工减料,歌只唱了一半啊。 二蛋特激动:“爸,你还会去看吗,我和李明成就俩人我们也能唱,但是,我想你还能再跟着跳。 冷奇正在啃猪爪;突然嗷的一声就笑开了,拍着桌子,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他说:“你爸那叫跳舞吗,不不不,你爸那不是跳舞,那是给电打了,抽抽呢。 小卫星也乐了:“我也要看爸爸跳舞,冷爸爸,你也会去跳吗? “卫星,今晚回家,爸爸给你跳《我是一个兵》,跳的比你爸好多了,真的,小孩子不要好奇他们那种事情。” 卫星的嘴都噘起来了。 聂工一脸的严肃:“谁跳舞了,你们说谁跳舞了。 爸,你啊。”二蛋说。 聂工气坏了:“小陈,我是个从来不会跳舞的人,你说说我跳过舞吗? 陈丽娜一看聂工气的脸都青了,连忙摇头:“没有。 邓淳和聂卫疆,那就是两根墙头草,跟着陈丽娜一起摆的也摇头:“没有啊,爸从来不跳舞的。 好吧,二蛋又给人弄糊涂了,他分明记得爸爸是跳过的啊 难道真没跳过吗? 晚上,聂工打开陈小姐的缝纫机,边数钱边叹气呢:“我打听过了,英镑兑人民币呢,现在是十比一,而在英国,他得是自费留学,艺术学院啊,他要选修的课程多,学的乐器多,那全是钱。 没心没肺的二蛋正在隔墙跟陈自立,钱工,王繁他们聊天吹牛,说自己要去英国留学的事儿呢。 至于去了能不能说英语,不存在。 去了说不了英语还怎么学音乐,不存在。 二蛋只知道,自己要去摇滚乐的发源地,泰晤士学院读书了,很快,将坐在他最崇拜的那些人曾经坐过的座位上,去读真正的音乐理论。 基地很多人知道英国,还是因为香港呢,对,现在正在讲香港回归嘛。 钱狗蛋就特不忿:“英国人抢了我们的地盘,你居然还要去英国读书,聂卫国,你就是资本主义的走狗。” “说什么了你钱狗蛋,我还有账没跟你算呢,我走了你不许追着甜甜,不然,我叫我俩兄弟打死你。”二蛋突然就生气了。 钱狗蛋也生气了,青舂期的孩子,从来看不起懵憨憨的聂卫国的,有一天人能出国,他还得在油田上修磕头机,能不生气吗,钱狗蛋就说:“十八姑娘一朵花,我想追就追,关你聂卫国啥事了。 “追谁你也不能追我妹。”二蛋跃墙跳过去,提拳头就要揍 钱工也吼开了:“聂卫国,你敢动拳头我就报案,抓拘留所去看你还咋留学。 “都别吵啦。”甜甜突然一声大吼,她正在洗锅呢,端水出来往排污沟里倒着:“我有对象啦,人在北京呢,工作好条件好啥都好,我们商量好了,等我23岁就扯证,没你们什么事儿,真的。 说完,甜甜就进去了。 二蛋跟钱狗蛋俩看着彼此,一脸的懵。 他们还在这儿抢肉吃呢,结果肉早叫外地的狐狸叼走啦 “学费一年一千英镑,正好一万块,这个钱咱们掏得起,个月的生活费呢,得五十英镑,就是五百块,陈小姐,不行,我再找一份工作兼着吧,就这,也只有我一个人不吃不喝才能养得起聂卫国。“聂工说。 他在矿区,已经是高工资中的高工资了,本单位二百,汽车厂二百五,可是,这点钱放到发达国家,不够一个孩子一月的饭钱。 陈丽娜一直在扭着跳舞呢,凑过了来了看,说:“甭操心了,马上就会改革开放,私有经济,你的小公主啊,会是先富起来的那批人之一,勒紧腰带熬两年,不会太久的,真的。” 聂工坐在炕上,望着自家这好多年没换过的屋顶,再看看还在地上扭着跳舞的陈小姐,不禁又是一阵伤感。 十多年了,自己连个新房盖都没给陈小姐换过,她却伴在这间屋子里整整伴了自己十年,唉,伟大的杏树叉子啊,要真的能见一面,他真的得抱着杏树叉子好好感谢。 以谢他,送来这么好一女人给他。 邓东崖和季超群带着闺女,在乌鲁又住了一夜。 邓东崖为了全家能住一屋子里,想尽办法,提前通知高峰让他一定只订一间屋子,不要订两间。 陈丽娜把这话告诉季超群,让她防着邓东崖耍流氓时,季超群就只想哈哈大笑。 果然,半夜,邓东崖就悄悄摸过来了。 把闺女挪到另一张床上,他就躺下来了。前妻非常的配合,也非常的热情,但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又把邓东崖一脚踹下床了。 “李超群,没这样儿的吧,做事总得有始有终,你至少让我把事儿办完,成吗? 季超群无所谓着呢:“我爽就行了啊,怎么,我有理由伺候你吗,凭什么啊,是你自己猴巴巴凑过来的,给你是赏你点儿面子,现在这面子我要收回,赶紧滚,离我远点儿。 邓东崖有一肚子的火,泄不出来的发不出来,气啾瞅的躺季超群身边了:“听说你回去就要相一男同学? 季超群挺开心的:“他啊?高中的时候看着可傻了,现在快调嘉定医院当副院长了,到时候我也调过去,一起上班,见面的机会多一点。 邓东崖想半天:“你就真不跟我复婚? “不复。 邓东崖退而求其次了:“那这样吧,今晚再给我一次机会真的,让我把事儿办完成吗,我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不然你要跟你男同学结婚,我的脸可就丢完了?” “你这又是抽的那门子的疯?“季超群反问。 邓东崖特真诚的,说了一句:“你俩要结婚了,同房,他试试你,肯定会笑死我的 “笑你什么,你有什么是可叫我们笑话的?” “他肯定会怀疑我的尺寸,不行,我得继续松松土,不能叫你的下一任怀疑我的尺寸,求你了季超群,这关乎我的面子真的。 季超群听完,直接给气笑了。 好吧,不管怎么说,第二天,让邓东崖爽过一把的季超群离婚之后又旅游了一趟,心情大好,风风光光的,就搬回娘家去了。 心结一解,她的手也好了,再握手术刀,仍然是原来那样的稳健,于是,季超群又调回了住院部,继续做主刀医生。 追妻路漫漫,邓东崖啊,就继续追吧。 国人的事情,上面有人打招呼,总是很好办的。 聂卫国的留学签证很快就办下来了,陈丽娜的意思是让聂工陪着去一趟,毕竟总不好把个十六岁的孩子,一个人给扔到人生地不熟,语言完全陌生的国家去嘛。 聂工却觉得无所谓:“音乐就是最好的语言,而且吧,他的钱是直接汇到学校的,又没人能偷得走,你是怕别人把他的人骗走吗,这种孩子,谁愿意骗走我巴不得呢,太费钱了。 全家人攒了十几年的钱,一朝叫他一个人用全部拿走,玩的还是聂工最讨厌的摇滚,他甚至于,一眼都不想看见聂卫国还想让他送出国,想都甭想。 在离开之前,因为乌鲁很多人还等着看西部苍狼的演唱会呢,二蛋就跟李明成俩一联系,又跑去开了一场 不过,这回不是在明园的黑地下室里。 而是在人民文化广场上,而设备呢,是高峰联系文化馆的工作人员,从文化馆里帮他们搬了出来的。 当然了,这一场门槛地,不收门票,谁都能看,只要能挤得进去。 在将来,一场演唱会或者不算什么;但是在意识形态还非常紧的八零年代,于乌鲁这种地方,那可谓是空前的。 消息传岀去的当天下午,人民文化广场上就渐渐的,聚拥了一大票的人。 而等到傍晚八点多的时候,人已经挤的水泄不通了。 为了确保在这个聚集了几干人的场子里不产生轰乱,骚动以及聚众斗殴等事情,整个自治区50%的警力紧急调往乌鲁,消防、武装、警备,所有部门集体岀动,围在场边待命,以备预防突发状况。 陈丽娜带着邓淳和聂卫疆,本来还准备在台□□验一下,最后一看人实在太多,也怕要踩出事儿来,跑后台去了。 二蛋在后台挺忐忑的:“妈,我爸真不来看吗,而且,他上次不是跳舞跳的挺好的,为啥这会就不来呢? 外面呼声喧天,人太多,造成的噪声嗡鸦鸦的,跟有上万只乌鸦在低空盘旋似的。 再过两天,这孩子就要走了。 他其实还是好家庭教育出来的孩子,虽然喜欢点奇装异服但不过分。就一点叫陈丽娜很担心:“卫国,你能跟妈说说吗你有喜欢过的姑娘没? 二蛋脸黑,看不出红了没,反正头摇的厉害:“没啊,妈我咋会喜欢姑娘呢,你别想多啦。” “那有喜欢的小伙子没,妈不是那种不开明的人,但是吧你没发现你跳的那种舞它……陈丽娜心中早有点儿猜疑,毕竟二蛋这孩子,跟聂卫民和聂卫疆不同。 卫民吧,喜欢人刘小红,估计从六七岁的时候,拿根棍子敲着人脑袋打的时候就喜欢上了。 而聂卫疆呢,最近天天嚎的是浪奔浪流,她估计心里头对人邓东崖家的闺女,有点儿意思。 但就聂卫国,他从来没有表现出过,自己对任何一个女孩子有意思的那么一种痕迹来啊。 “我啥舞都能跳啊妈,你看我给你来个太空步。二蛋说着就扭开了。 陈丽娜连忙摇头:“妈不是说这个,妈是说,你有喜欢的男孩子吗? “邓淳算吗?”二蛋一脸茫然,揉着正在打鼓的邓淳的脑袋,就说:“聂卫疆,我弟,我最爱他了。” 好吧,陈丽娜觉得,这孩子估计还没开窍呢。 另就是,到了外国,二蛋不比聂卫民是个人精,搞摇滚的不是陈丽娜岐视,而是他们天生荷尔蒙汾泌的多,她怕他学人磕药,怕他染上艾滋,总之,孩子眼看要走,陈丽娜才发现,自己没教他的还有很多很多。 冷奇和胡轩昂,聂工,高峰,阿书记,还有自治区好几位领导,其实都在最后面站着呢。 年青人的世界,他们压根就不懂。 就比如贺兰山,她都快给气疯了:“听听,听听那吼的都是啥,简直了,鬼哭狼嚎,聂卫国闹也就算了,李明成那么好的孩子也闹这个,我真的是活太久了,什么都能见识到。 转身,见胡轩昂在旁边站着呢,她又说:“这种外文歌曲,前两年都还是违禁呢,是你出国访问的时候带回来的吧,胡轩昂,要说自治区的意识形态乱了,你就是第一罪人。 胡轩昂耐心的跟贺兰山解释呢:“孩子们搞点摇滚,这没啥,时代总是要进步的,社会总是要变化的,年青人就该跟我们不一样。是,带子是我搞进来的,但是小贺同志,你要能接受这种改变,不然,白生气的就是你自己。” “我知道,我闺女啊,是决不可能嫁给你儿子那么个,没前途的小混混的。”贺兰山说。 这要叫胡素听见,非笑死不可,因为李明成的屁股后面,追了不知道几十个姑娘呢,要不是孩子自己洁身自好,她不愁儿媳妇,只愁儿媳妇太多好吗 胡轩昂呢,不跟贺兰山争这个。 他没有聂工那么硬的后台,给李明成搞不到去英国。留学的名额,不过他也在积极努力,争取明年能把儿子送到美国去。 想想到时候,贺兰山好容易把闺女送出国,以为可以逃离小混混李明成了,结果李明成和高小冰又在美国相遇,那时候贺兰山应该要哭了吧。 冷奇不知从哪儿买了几瓶啤酒,肩上还架着儿子呢:“老聂,我当初拿着马小芳儿子的血,连夜开车到乌鲁,那是哪一年的事儿了? 聂工突然给他问住了,想半天,说:“64年吧,我记得卫民刚生下来不久。 冷奇听着仿如炸弹一般炸在自己脑海中的乐声,提着啤酒随音乐摇摆着:““想我当年十四岁参军,十六岁到青海,十八岁到天津,十九岁到苏国,你是我兄弟,我走过的每一步,你都记得。 喝着啤酒,架着儿子,摇摇晃晃的,他就往前挤去了。 聂工都不知道妻子在哪儿,当然了,他估计她今天晚上的特别开心,于是不由自主的笑着。 因为冷奇一声问,聂工就开始回忆了。 自己刚到乌鲁,那是62年,一片戈壁滩啊,他和亡妻一开始是睡在账篷里的,好多个听着狼啸,不眠的夜晚啊,点起煤油灯,一本本的读着书,她是戈壁滩上唯一的那抹红妆。 扬头看天,天已经叫霓虹灯染成酒红色了。 聂工忆及头给撞变形了,握着自己的手不肯松开的孙工的脸,突然就一阵哽噎:她在天上,当也能看到他是多么努力的想要把几个孩子都引入正道的吧。 本来,聂工以为今天晚上大家都会很开心了。 结果等演出结束,散场了,没想到挤回来的冷奇就特不高兴:“现在的年青人,简直了,世风日下。 接着,他又高兴了:“将门无犬子,聂工,我这儿子,不比你家的差。 聂工说:“你刚才又摇又挤,进去的时候还挺高兴的呢,怎么又跟儿子扯上了。 小锋锋声音清脆着呢:“我爸的钱包差点给人扒啦。 好吧,当所有人举起双手,跟着聂卫国摇摆的时候,小偷把好些人的钱包,就全顺走啦。 顺到冷奇这儿,小锋锋一把就把小偷的头发给拽住了。 小家伙骑在他爹头上,拽着小偷的头发死活不松手,冷奇在人群中干了一架,抓了个小偷,号召所有人,差点把那小偷给踩死。 是夜,陈丽娜和聂工破例,把二蛋圈一张炕上睡呢。 陈丽娜几乎就没闭过眼,跟他讲要如何省钱,又该如何自己出去卖唱赚点零花钱,还有就是**的接班人,不能磕药,不能乱交,不能染上艾滋。 二蛋别的都答应的好着呢,听陈丽娜说了半天的艾滋,为防自己真染上,刨跟问底了好久,才明白,陈丽娜担心他喜欢小伙子,是那种会跟人睡的喜欢。 蛋给气的,嗷的一声,直接从炕上坐起来:“妈,我怎么可能去喜欢男人,啊,你说的好恶心,呸呸呸。 你不是问过你,有喜欢的姑娘吗,你说没有。”陈丽娜声音也高了。 聂卫国跃下炕就走了:“我不跟你们说这个,哼。 看他走了,聂工深深的叹了口气:“你说搞摇滚的基本上都不长命,这话是真的? 陈丽娜说:“列侬很早就死了,皇后的主唱大龅牙得的是艾滋,也快死了,至于滚石,主唱虽然活着,但别的成员早死的也很多,总之,大家都说,搞摇滚的死得快,真的。 孩子为了明天的出发,为了未知的,那条通往辉煌的路,此时有多兴奋,父母的心中,就有多么的担忧。 聂工等于是亲手把儿子送上了一条,死亡赔率最高的人生路,从此,聂卫国的人生,他就抓不住了。 从屋子里出来,二蛋就准备睡到院侧那排排房里去呢,回头看了一眼,月光下隔壁好安静啊,陈甜甜居然在她家的葡萄架下站着呢。 “你大概不懂,国外那些地方,牛鬼蛇神多得是,烟不能学抽,抽会了就得学着抽□口,那是一辈子的毒,戒不了的,知道吗? 哦 “酒也不能学喝,好多人往酒里下东西呢,那怕是水,也只能喝自己倒的,你是**国家去的孩子,那边可是资本主义,跟人再熟也隔个心眼,不要吃别人给的饭,也不要喝别人给的水。”甜甜一针见血。 聂卫国再嗷了一声,转身回房,睡觉去了。 好吧,在陈甜甜的眼睛里,他就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弟弟啊 聂卫国总算懂得,什么叫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了。 而此时,嗨了一夜的邓淳和聂卫疆脑袋并在一起,梦时都在摇滚呢。 第240章 三八红旗手 现在是1982年。 陈小姐以为自己要到六十岁,才能当选三八红旗手,因为全国的三八红旗手,年龄普遍都在六十岁以上 但没想到,在她32岁这一年,突然就当选三八红旗手了 “到了北京,我要穿总理给我买的那双皮鞋,那双鞋我只穿过一次,我以为我下次穿它,得到六十岁的时候呢。陈丽娜说 聂工在黑暗中应付着,心不在焉的哼着:“是,你要上电视了,我在想,你一上电视,会不会咱们矿区也来一大堆想要追随你陈小姐的男人?” “真的吗,会有吗?”陈丽娜一想,对啊,聂工上了一回电视,好多小姑娘给他写信呢,她立刻就说:““不行,从今天开始,我得好好儿做保养,力争上电视的时候,美过中央台的主持人。 你现在已经够美了好吗,还想怎么样,到时候来一堆男人要到边疆支持你,我怎么办?”聂工满腹酸水。 突然,他的手就停了:“不对,你这儿似乎有个什么东西? “啊阿,什么东西?”陈丽娜问说。 “也没什么,睡吧。”聂工于是说。 正好第二天,孩子们就放寒假了,可以全带着。 陈小姐是要去北京参加年终工作总结,领自己身为三八红旗手的大奖啊,开心的神彩飞扬的。 聂卫疆也很开心,因为他和邓淳现在在油田中学上高二,但是经过爱德华的努力,他到北京总领馆面试一趟,办好签证,就可以跟邓淳一起出国,直接以德克萨斯州,从中学读起,然后读大学了。 聂卫民就在德克萨斯州,读的是休斯敦大学。 聂卫疆还没想好自己有读什么学校,但是既然哥哥在那儿,他再去,肯定比自己两眼一抹黑的,去投奔一个只见过一回面,十多年来只有写信来联络的干爹更强啊。 至于邓淳,说不得那是占了人家聂卫疆的光。 但是,他俩的出国名额,没有邓东崖,又不可能这么容易的办下来。 总之,邓家和聂工一家子,也算得上是相互成就了。 下飞机,邓淳和聂卫疆就得去美国驻华总领馆审批签证 不到北京,他们还不知道现在的出国留学/潮有多么的疯狂。当然了,大部分人喊的口号是,出国读书,学习资本主义先进的生产力,回来报效祖国。 但是真正踏上资本主义的土地,还有几个孩子愿意回来,那就不好说喽。 “不要有太大的压力,你俩还那么小,要我说,读完大学再出国都没问题,聂卫疆,放轻松点,好吗?”聂工抽空给小儿子 聂卫疆跟邓淳勾肩搭背,邓淳说:“叔叔你放心好啦,我们肯定能出去。 俩傻小子,一前一后的就跑了。 陈丽娜看聂工很不开心的样子,劝说:“孩子长大了,你总得要学会放手的,好啦,咱们走吧。” 卫星说:“爸爸,你还有我呢呀,我不出国,我永远陪着你和妈妈。 唉,这圆乎乎的小可爱,可以说是聂工和陈小姐在孩子们纷纷长大,离家之后最后的安慰了。 聂工把陈小姐送到大栅栏儿让她住下了,转手就给季超群挂了个电话:“对,就像你形容的那样,黄豆大小,特别硬,推起来不会移动,小季,乳/房里这种东西是癌的机率有多大? 季超群在电话里说:“如果是突然发现的,那么,就有是癌的可能性,但是呢,大部分情况下,都只是乳腺上的增生,或者结节,再次,还有良性肿瘤呢,聂工您太敏感了吧?” “关系我爱人,我不能不敏感,你能来趟北京吗,我希望能由你亲自帮她诊断诊断,她盼望了好多年,才能得个三八红旗手的称号,我不想这事儿影响她的心情。“聂工说。 季超群一边觉得聂工太小题大作了一点儿,但也能理解聂工这种心情。 他发现妻子的口口里长了个硬疙瘩,黄豆大小,不会位移那么,有肿瘤的机率,于是打电话给她,希望她去趟北京。 毕竟陈丽娜带着聂卫民,曾帮过季超群很大的忙,正好年终她可以用休假,季超群很爽快的,就答应聂工了。 “等你来了,尽量想办法掩饰这件事情,不要让她有心理压力,好吗?“聂工于是又说。 李超群笑着说:“那是当然的,我会帮她先手检,要手检有问题,还可以做手术,手术活检真有问题,才会开刀,你放心吧,我的专业你是可以信得过的。 “哟,咱们领导又来了。”突然,门口一个年青医生就说。 邓东崖捧着束花进来了:“季大夫,今天心情还好吗?” 季超群没说话,继续在书写病例呢。邓东崖于是又说:“明天我就得去北京开会,小汐也想去北京玩儿,我听她说你快休假了,咱一起去吧。 “花放那儿就得了,还有,我现在上班,很忙,没事不要来打扰我。”季超群淡淡的说。 季医生离婚后越来越漂亮了,穿着白大褂,短发微卷,脖颈修长,一身小龙女似的仙气十足。 邓东崖小心翼翼的说:“那今晚,我开完会就去你家,应该赶十一点前我能忙完,你一定记得要开门啊,不要像上周六,睡着了忘了给我开门。 这男人,你在乎他的时候,他理都不理你,天天说自己忙,忙的连回家的功夫都没有,现在季超群爱搭不理了,他又天天缠上来。晚饭空档还要来医院送束花,回单位接着加班。 谁说他没时间,只要有心,可见时间都是能挤出来的。 季超群现在住娘家呢,心情好的时候呢,会放邓东崖进家门,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半夜敲门,她只装个听不见。 年了,他似乎还没个淡的时候。 真是,这男人大概天生的受虐狂,有时候都搞的,李超群都不好意思再折磨他,而她妈给她介绍的好几个男朋友,都因为领导每天晚上堵在医院门口,全给搅黄了。 想想就生气,但气,季超群又拿厚脸皮的邓东崖没办法。 谁叫现在全市基本上关于改革的项目,全是由他一人牵头呢,男人们要不是得了失心疯,谁敢追大领导前家属啊。 北京这边,聂工和陈小姐都不希望聂卫疆和邓淳在总领馆的签证能过,希望acee能把这俩热情十足的傻小子给留下来。 不过,傍晚他们从总领馆回来,都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了显然,面试非常的顺利 “卫星,你邓淳哥哥要去白雪公主的家乡了,一到我就给你寄一件白雪公主的裙子,好不好?”邓淳说着,一看桌上摆着盆子的炸酱,冲厨房里就给自己下面去了。 聂卫星嘟起嘴就冷哼一声:“你的裙子都说了好多年了,也没给我,哼 聂卫疆说:“甭听他的,咱们卫星穿啥都好看,不过,你得陪着妈妈,等我留学回来,能陪妈妈的时候,你才可以岀国,明白吗?” “为什么呀蛋蛋哥?”卫星问说。 聂卫疆说:“因为我们走了,妈妈肯定会很寂寞啊,有你陪着她,她就不寂寞了。 “既然知道你还走?“聂卫星说。 “孩子总是要离开妈妈的,所以小时候我缠着妈妈生了你,因为要没有你,现在我们走了,她就会很伤心。”深谋远滤的聂卫疆,为什么那么执著的想要个妹妹,就是因为,他也知道,自己早晚有一天,是要离开妈妈的。 这时候陈丽娜去了会场报道,还没回来呢。 聂卫疆记得她明天就要开会了,赶忙打开陈丽娜的行礼箱,把她明天要穿的衣服取了出来,仔仔细细的给她烫展了。 就今天面视官的反应来看,他俩这一回应该不需要再回矿,直接就可以出国了。 小蛋蛋舍不得妈妈啊,但是呢,如果不出去读书,又怎么可能有更丰富的知识,回来报效祖国呢? 所以,小蛋蛋坐在妈妈的桌子前,把自己走了以后,妈妈该注意的问题全列了出来,比如说,俩哥哥的通信地址,他给单独记下来了 再比如说,俩哥哥的电话号码,他也给单独记下来了。 聂工给自己申请了一部开通国际长途的电话,以便于能跟俩儿子联系。 聂卫民打电话多一点,当然,打通了也是跟父母交流一点关于身体状况啊,关于对资本主义国家的看法啊什么的,简单情况,总之,他非常的轻松乐观。 只有卫国,因为他一直是租民宅来住,没个固定能联络的电话,就偶尔打通电话,聂工和陈丽娜不论问什么,他也不说,只说自己过的很好。 有一回,他说:“妈妈,我梦见你做的大肘子啦,我写了首歌,叫做《我与猪手生死不离的爱》,等回来,我唱给你听啊 还有一回,他说:““妈妈,我创作了一首《红烧摇滚》,等回来给你听,好不好?” 听孩子在那边就没吃饱嘛,唉,路是自己选的,这时候叫父母能怎么办呢? 聂卫疆给妈妈写了一封长长的信,塞到她的旅行箱里,就又把箱子合上了。 第二天一早,季超群和邓东崖带着邓汐就到北京了。 “来,小陈,你进门脱衣服,我给你查个体。”季超群见面就 陈丽娜觉得没必要啊:“我好着呢,你一乳腺科医生,给我查的什么体?” “每一个女性上了30岁,都该在每个月,检查一次自己的乳/房,预防,并提早发现乳腺癌,明白吗?”季超群说着,先洗了把手,示意陈丽娜躺平,把双手放到头上,就开始给她查体 “你没给聂卫星喂过奶吧,乳/房保养的可真好。”季超群边查,边说。 陈丽娜一听就又开始臭美了:“是,我没喂过奶,而且,你不觉得这东西它要经常接受按摩吗,说说吧,在你检查过的女人中,这个年龄,我是不是最棒的。” “是,确实是最棒的。”李超群说。 外面,聂工就在窗子外面站着呢。自打听说邓东崖前妻是乳腺癌死的之后,他对于陈小姐的妇科,就非常非常的上心,甚至于,专门看过关于乳腺疾病的很多案例,以及病灶结构,不论有事没事,灭灾于星火之前,总是好的嘛。 邓汐已经有两年没见过邓淳和聂卫疆了。 不过俩哥哥还忙着要去参加大使馆的讲座,跟邓汐只是匆匆忙忙的打了个招呼,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就又走了。 “光凭查体,很难判断是良性还是恶性,但可以确定是个肿瘤,而且不会移动,你知道的,包膜光滑,并且会移动的,基本上我们都可以断定它是良性,小陈这个生长的快吗?”季超群趁着邓东崖和陈丽娜聊天的机会,出来问聂工。 聂工说:“我确定是上个月才出现的,每回她例假结束,我都会帮她检查。 “这样吧,我有个同学现在在协和,她这种瘤子既然形成了,是不可能消退的,该摘还得摘,而且,我现在可以做微疮,手术过程特别简单,先去做仝b超吧。季超群说的轻松着呢。 “那还是等大会结束了吧,我不想影响她的心情。”聂工说 陈小姐从一开始步入会场,就是人群中的焦点。 毕竟来开这种会的,女性能占到百中有一,就不错了。而年龄在六十岁以下的女性,好吧,凤毛麟角 陈丽娜今年33岁,于一个女人来说,成熟稳重,有了,但美貌与风情,不曾散去。十年前的《新青报》今天特例重新翻印,并在一被送出印刷厂后,就被抢购一空 年青的,蹲在苞谷田里微笑的女农场长的照片甚至被送上了电视,新闻里不停的滚动,播报着她在边疆扎根,以及开办企业的事迹。 今天早上有两场会,于会的发言人都是经常上电视,上辈子陈丽娜只在电视里见过的那种。而下午呢,是一场由邓东崖主持的,以他所在的市区为示范,并且总结的,改革之路上所遇到的困难,以及经验,算是交流,并分享心得。 陈丽娜一下午都在听邓东崖讲话 不说他的私德,至少他主持会议的时候,轻松,风趣幽默呀,不然的话,陈小姐就该打瞌睡啦。 下午四点多,轮到陈丽娜去录节目了。 单独的房间,一路上电视台一群编导啊,策划啊,节目组的人围着陈丽娜,当然了,演讲稿也是给她拟好的,总之,记者问,她照着念就对了嘛。 没有资格赴北京的冷奇和胡轩昂都换上了军装,把所有的军功章全佩在身上,正襟危坐,都在等待着七点钟的新闻。 这种情况下,没什么另类,也没什么特立独行 电视台的稿子,当然是层层审批过的,而陈丽娜所要讲的每一句话,也是逐家逐句,一个字一个字的,敲定过的。 每一分每一秒,每一个字都是传达一种精神,国家机器面前,不可能给一个女人私人表演的功夫。 陈丽娜给自己要求了五分钟的时间,把自己该说的话背熟了,然后,深吸了口气,才进去,接受采访了。 记者都有点等不及了,因为她们今天要采访十几个全国先进工作者呢,当然,陈丽娜的采访片断肯定会播,因为她外形靓丽,谈吐大方,是新时代妇女的典范,但是,预备五分钟,时间也够长的了呀。 记者提问,陈丽娜回答。 她边答,后面的导演边竖大拇指呢。 怎么说呢,就一个从未上过电视镜头的普通人来说,陈丽娜的回答,实在是太精彩了。她甚至不用导播特意引导,就能很自然的去捕捉镜头,以及适当的跟记者交流。 在记者问完最后一个问题,也就是,你对改革开放的看法之后,陈丽娜非常自然的读完了稿子,但接着,却说了个,以及 “以及,我还想对我的孩子们说,孩子们,我不论你们在明里,此刻是在吃饭,还是孤单的彷徨在街头,抑或者,因为某些突如其来的搓折而迷失了人生的方向,再或者是因为要开始新的旅途而兴奋开心,一定要记住,读书是你们少年时代最重要的事情,如果不想辜负妈妈的希望,就记得,身为母亲,我们其实不喜欢你们所承诺的,老了之后的陪伴,或者是逢年过节时的衣裳和礼物。 身为一个母亲,我最想要的是,我的孩子在学成之后,都能回到祖国,能回来报效祖国,我会在家里,永远的等着你们 导演顿时就喊停了:“小陈同志,前面一直发挥挺好啊,你后面说的这个,我们不能播的,你这是在开玩笑吧。 主持人都笑了:“小陈同志是不是太紧张啦?” 为了配合一个三八红旗手该有的肃穆和庄严,陈丽娜今天头发都是扎起来的,穿的也是好多年前的小解放装 她站了起来,特淡定的说:“我知道啊,最后一段肯定不能播,你们剪了就是,只是因为我有俩儿子在国外,很难联系到他们,我想你们把我这段话剪成带子,然后,我邮寄给他们,好吗? 导演想了想,摇头说:“不用,我可以往上审请一下,你这段话,应该是能播出去的,好吧,同志们,抓紧时间,咱们再录一遍。 第三天,会开完了,卫星都准备好了要陪妈妈去逛街。 结果聂工非得说,自己得去协和查个身体,好吧,到了医院,也不知怎么滴,在季超群的建议下,陈小姐就给拉到b超室做b超去了。 做完b超,季超群拿着b超单子找了好几个自己一直以来有联络的医生,同学,一起商量,这个黄豆大小的阴影到底是良性,还是恶性。 几个医生一商量,建议还是动手术,切了再说。 好吧,陈小姐给套上手术服,才发现有人要动自己的口口 她的愤怒,可想而知。 谁敢动我的乳/房,就是要我的命。”陈小姐吼着,就从乳腺科冲出来,直接下楼了。 医生见过的,不肯动手术的女同志多了去了,但聂工不能理解啊,追岀来,他说:“邓东崖前面那个妻子就是乳腺癌没的啊陈丽娜,美总没有命重要吧,更何况,就切除那么一丢丢儿,能难看到哪里去?” 陈丽娜直接给气的:“聂博钊,你是不是脑子都不合适了你做这些决定之前,就不能先问问我吗?我自己的身体,我当然清楚,而且,身体的发展也一直是有变化的,上辈子,我也长过这东西,就在这个年龄,就在这个乳/房里,它不是癌,就是个良性的小肿瘤而已,真的。 “那你上辈子一辈子都没切,它也没事?“聂工惊呆了。 陈丽娜说:“没啊,遇到你后,你经常揉,揉一揉它就消除了呀。 聂工再度佩服:“我从来没听说过肿瘤还能给揉没的,陈丽娜,你就神化那个聂博钊吧,真的,你把他放到神的位置上去 但事实上,上辈子,陈丽娜也曾生过这样的小纤维瘤,还真是叫聂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替她揉啊搡,当然,也许更多的是因为心情舒畅,身体机能往良性化发展的原因,它就消失 聂工白操心了一场,从今往后,得着手于按摩了,好吧,迷信杏树叉子吧,万一正能好呢? 半个月后。 陈丽娜最后多余发挥的那段话,以及用各类照片,历史影象等珍贵素成剪辑成的一段访谈,还是在《新闻联播》的加时里被播出了。 而这段影象,因为陈丽娜足够年青,也因为她和聂工的传奇人生,乃至于,各个宣传部门的努力,很多外媒都是竞相转载,报道。 聂卫民是在通过爱德华的关系,进约翰逊航天中心参观时在航天中心的大屏幕上看到的妈妈。 她在电视机里,穿着十年前的解放装,笑着,对他说:“我希望我的孩子们在学成之后,都能回到祖国,报效我们的祖国 彼时,航天中心地面控制组的组长正在游说他留在美国nasa会给他这个星球上最好的工作环境。 聂卫民突然就开始笑了,指着电视说:“妈妈,你们知道吗那个女人是我妈妈。”他突然捂起了脸,就蹲在了地上 爱德华跟控制组的组长说:“东方人,总是这么的感性,羞涩,而又可爱。 回头看电视,那个美丽而又骄傲的东方姆妈啊,十年了不曾老过,还是笑的那么得体,而又骄傲。 骨瘦如柴的聂卫国在一家汉堡店买了一个汉堡,坐下来,仔细的分成两半,正准备吃其中的一半,那是他的早餐加午餐 没错,虽然每个月有五十英镑的生活费,但他把大多数都省下来买音乐教材,买乐器了,能苛减的,就只有伙食费。 汉堡店的电视里岀现妈妈的时候,聂卫国都看傻了。 他英语不好,也不知道该怎么跟汉堡店里别的人说电视里的那个人是他的妈妈。 可就在这时候,汉堡店的工作人员以为那半只汉堡他不要了,就给收进了垃圾桶。 聂卫国一边看着电视里的妈妈,一边在垃圾桶里翻着自己的半个汉堡,又哭又笑的。 没错,他此刻经历的,就是妈妈所说的,最艰难,最灰暗也最能叫人怀疑人生的一段路途。 他无数次的想打退堂鼓,想回家去,回到妈妈的身边。 但是,想想妈妈说,她在家里等着他了,聂卫国就又鼓起勇气了。 而邓淳和聂卫疆呢,正在首都国际机场,准备要踏上美坚利的国土,勾肩搭背,六亲不认,连机场电视里转播的,妈妈的样子都没看到。 第241章 卫民归国 冬风市往北边延伸一百公里的沙漠上,一辆越野车带着风飞驰而过。 后面好几辆越野车前追后赶着,超过了这一辆,它随后撵上,又超过了其它的车。 “政委,我可以回家了吗?”从车上下来的姑娘穿着半截袖的军装,站直身姿敬了个礼,问说。 政委看着这姑娘,齐眉的流海,带笑的大眼睛,身姿挺拔,一向军装无比的抢眼 “王思甜,你们的任务完成了,你的休假也批下来了,但是,你还有一项非常重要的工作要做,这是上级指示下来的任务,我得跟你好好谈谈。 后面几辆车上下来的,全是穿着军装的大小伙子。 “是她的心上人要回来了吧政委,那个王八蛋是不是叫聂卫民,王思甜你等着啊,我们将来全都要转到714去,到时候你就看我们欺负他吧。”小伙子们打着口哨,尖叫说。 政委给了刘小红一瓶水:“敢紧涮涮口里的沙子,不要跟他们打嘴仗。 “你们要敢欺负他,我就把你们绑火箭上,一个个全放到外太空去。”刘小红说着,飞起几个石子,把一群小伙子踢的嗷嗷 小伙子们不千了:“凭什么啊,肥水不流外人田懂不懂,他外来的和尚,凭什么跟我们抢姑娘,难道不知道冬风市自古就是个狼多肉少的地方,我们在这儿累死累活,他在资本主义国家贪图享受,等他回来,我们决对要给他点儿颜色看看。 在一起封闭工作了五年,问哪个小伙子不喜欢长的漂亮,专业能力突出的刘小红啊。毕竟小伙子们见的异性里,唯有她是适龄的了。 实在太可恨了,她跟所有人说,自己有对象,在国外读书呢 于是,聂卫民在美国五年,还不知道,自己现在给自己竖了好多敌人呢。 “领导的意思是,贺军强虽然一再说自己会回来,但是,显而易见的,他已经滞留在国外了,更叫人可气的是,他的很多科研研究方向,于我们通信卫星专业来说真的是非常重要的。国家花大价钱培养了他,可他摇身一边,却去为资本主义国家效力,现在,去找他父亲,想办法把他劝回来,这是你当前最重要的任务。”政委说。 “保证完成任务。”刘小红说着,跑步走了。 走了几步,估摸着领导看不见了,她就开始在沙漠上扭屁股跳舞,哇哇怪叫。 “你们还喜欢她吗,她还是你们的大众情人吗?有没有看见她在发疯,像只猴子一样?”政委看着远去的刘小红,问身后那帮小伙子。 小伙子们齐齐点头:“政委,你不觉得她就算发疯扭屁股,也很可爱吗? 一群大小伙子全哈哈笑了起来。 刘小红突然回头一看,见一群小伙子在向自己挥手,捂着嘴悄悄的溜了。 “都多大的人了,一点也不稳重。”政委无奈的,也走了。 首都国际机场。 “我国发射的通信卫星,目前已经定轨成功,这标志着中国已全面掌握运载火箭技术,已由实验阶段,转入实用阶段。而由此,我国的航天业,将以十年为一个阶段,正式进入航天载人计划的实施。 飞机眼看起飞,电视直播被关闭,空中小姐开始教大家如何在飞机遇到危险的情况下,正确逃生了。 “聂卫民,咱将来也得在这儿工作吗?”洪九看着报纸上关于冬风市的报道,捣了一下聂卫民的胳膊。 聂卫民侧首看着窗外,此时飞机正在划翔呢。 他和洪九,是从旧金山转机,到北京,然后再由北京飞回乌玛依矿区的 神不神,现在国内大多数二线城市都没有飞机场,矿区就已经拥有自己的飞机场了,而且吧,所有的座位全部满员。 回头看报纸上是一群特朴实的背影,而背景上,正是一颗正在点火发射的卫星,这是中国第一颗通讯卫星,在国际上弓起强烈轰动的。 他说:““是的,咱得去那儿。” 洪九一把就把报纸给甩了:“这也太艰苦了吧,我在塔里木生活了好多年,难道说,下半生就又跑冬风市去,我不想去真的。 洪九,是目前在北京的领导洪进步家的闺女,而洪进步呢,原来在自治区公安厅,是聂工的同学。 聂卫民出国留学,虽然和洪九的专业不同,但是在同在休斯敦大学。而国家安排的住处呢,又是在一起,五年留学生涯自然而然的,俩人就成男女朋友了。 当然,说起这个,就该说说刘小红了。 聂卫民捡过那张报纸,看着报纸上那群人的背影,基中有个个头跟男孩子一样高的女生背影,扎着马尾巴,瘦瘦的,不像别人举着双手,她两手在兜里在仰望天空。 就一眼而已,他直觉那就是刘小红。 对了,她学的是电子信息工程专业,聂卫民出国以后,每回给她寄信,都是石沉大海,倒是从贺军强那儿听说,刘小红直在参于通信卫星的研发工作去了。 他给十号信箱寄了几十封信啊,没有收到过一封的回信。 可贺军强呢,却总是先他一步,知道刘小红的消息。 听说她一直在冬风市,听说她在参加保密任务,还听说她跟同事谈恋爱了。 总之,同学学通信信息工程的贺军强什么都知道。 而聂卫民,于刘小红的一切一无所知。 正好洪九一直追的急,聂卫民也就答应下来,俩人跟别人样,装模作样的也谈上恋爱,交往起来了。 而洪九呢,是因为他才会追随着往冬风市去的 这一点也叫小聂很欣慰,他总得找一个同在一个地方工作的女同志当媳妇儿吧,不然,一直封闭在那种地方,会很难找对象的。 好吧,小聂同志向来深谋远滤。 在冬风市所有参于过通信卫星上天工程的小伙子们把他视为情敌的时候,他已经给自己解决好个人问题啦。 矿区,陈丽娜正在她阔朗的办公室里跟苏向东吵架呢。 “苏向东你还要脸吗,毛纺厂你居然要出十二万,不行,这个价格太高了,我陪不起价格。” “你也可以出一样多的钱啊,把毛纺厂收购走,你为什么不出钱呢,哦对,服装行业嘛,怎么都搞不过我们汽车产业,你没那么多的钱。”苏向东无赖着呢:“政府招标,这些厂子全要转成私营,谁有钱谁接手啊,我有钱,当然就是我的。 桌上的bb机响了,陈丽娜接起来看了一下,拿座机拔了出 “丽娜,卫星是不是过去给你送饭啦?”聂工问说 陈丽娜还没见着聂卫星呢,就听见楼梯上有人说:“叔叔好阿姨好。 她就笑了:“是,她给我提着饭来了 聂工又说:“刚洪进步打了个电话,说他们眼看就要到矿区了,要商量儿女婚事,你那边忙完了没,要忙完了,跟我一起去机场?” “儿女婚事?”陈丽娜抬头看着苏向东,叹了口气:“孩子们都还没落地呢洪九家的人就来了,是不是我马上就可以做奶如了呀。 聂工也在苦笑呢:“我也不知道卫民急的什么,他才多大啊刚刚毕业就要结婚,咱们现在哪有钱给他安家立户啊。 挂了电话,陈丽娜说:“苏向东,求你了,把毛纺厂给我。” 苏向东的汽车厂,是自治区第一批私有化的企业,所以,现在那个汽车厂,已经不是上汽的了,是他自己的,号称目前共和国最大的汽车生产线。 他的车造出来的恰及时,正好是改革开放的档口,而国外的汽车价格高昂,他的又皮实赖用,价格还不贵,几乎是在两年中就席卷了整个共和国的市场。 总之,现在的矿区,陈丽娜算是有钱的了。 可是,她的钱是有数儿的。而苏向东的钱,那是无数的 俩人隔着桌子互瞪了 谁也没有说服说,聂卫星进来了。 她今年十一啦,牛仔裤,白球鞋,头发扎的高高的,皮肤是特亮的那种古铜色,跟小麦似的。 “闺女,我不是叫你涂防晒,打伞了吗,你就这么走来啦?苏向东问说。 聂卫星笑了:“不准叫我闺女,我有爸爸,而且,你不是我爸爸。 她把饭放陈丽娜桌子上了,一盒盒揭开:“我炒的黄瓜鸡蛋,这是你昨晚炖的猪手,下面是面条,快吃吧。 要说,闫女就是比儿子能指望上,想当初邓淳和聂卫疆俩也在矿区的时候,陈丽娜得天天给他们做饭呢,现在倒好,十岁的闺女,就会给她做饭了。 苏向东是看着聂卫星长大的,比划了一下,说:“你是你们班个头最高的姑娘了吧,我给的奶粉可都是从新西兰背回来的 定要按时喝,个头才能长的高。 苏向东这人很怪的,今年也才四十出头,头发半花不白好吧,是真显老,跟那五十多岁似的。 “天热,别碰我。”聂卫星说着,突然嗨的一声,一个反踢险些把苏向东给放倒。 陈丽娜哈哈大笑:“苏向东,不要再自认是我闺女干爹,我家卫星没你这样的干爹,你要还在毛纺厂的事情上跟我闹分岐以后我家都不要再来了,我们不欢迎你。 一看表,下午三点半 今天周末,卫星不用上学,下午就在服装厂帮妈妈整理文件,打扫卫生,给她捏腿捶背呢。 “我都忘记我大哥长啥样儿了。”她说。 陈丽娜说:““那不年年有照片寄来,彩色照片,你也看到了 聂卫星赖皮在妈妈跟前笑着:“可那不是真人啊。 是啊,为了省路费,聂卫民和二蛋几兄弟出门五年,就没回过家。 “走啊,赶紧去接我哥呗,不是说他今天下午就到了。“聂卫星说。 陈丽娜坐办公桌后面想了半天,摇头说:“不接,他又不是不知道家在哪儿,让他自己回来。 “可是久阿姨不是也要来吗,你也不接?” 久招男,洪进步的妻子,目前在自治区也是个千部,不过陈丽娜跟她只有点头之交,连话都没说过。 陈丽娜说:“你知道吗闺女,给人当丈母娘的,天生要高人头,但给人当婆婆,天生就要低人一头,我现在啊,就是齐思乡你们老家的黄桂兰,婆婆都当不正,不想见丈母娘。 聂卫星于是说:“那咱们就不见她,咱们带矿区,让爸爸自己去见洪伯伯吧。 陈丽娜当然要见聂卫民和洪九。 旦是吧,下意识的,她就是觉得对方逼的实在太急了。 她才三十六啊,聂卫民也才二十三,就不能让俩孩子先谈着对象嘛,着的什么急啊,真是,孩子才一下飞机,就要帮他俩订婚。 下午,陈丽娜打了个电话,就把冷奇给约出来了。 新建的水上公园,就在矿区和基地的中间,矿区政府财大气粗,直接从白杨河里引来的水,做成的人工湖泊,一眼望不到头。 冷奇是只要出来,都会带着儿子的。 冷锋今年八岁了,个头比聂卫星还高,皮的不是一般。 才进公园,鞋子一脱袜子往他爸身上一扔,边跑边脱衣服,那衣服全砸在聂卫星身上呢,脱剩个裤叉子,一个猛子扎进人工湖里去了。 “锋锋你给我回来!”聂卫星尖叫着:“你就不怕淹死啊你。” 她又回头告状:“冷叔叔,你看锋锋,才六月啊,水还是冷的,他又钻水里去了。 “嗯,等他出来我压着,你抽他的屁股。”冷奇心不在焉的应付着。 冷锋才不怕呢,在水里面仰着游,倒着凫,好半天没影儿了,聂卫星在外面急的直跳脚,就见他两只脚在外面蹬呢。 等她急的都要解衣服下水了,他突然头从水里冒了出来,扑的一口水,全吐在聂卫星的脸上。 “冷令锋,你死定了,今天晚上我会把你的屁股打烂。 “我十岁就要上少林寺习武,你就打不到我了。”冷锋吐了个舌头,一个倒栽葱,又钻水里去了。 聂卫星吼说:“不,在你十岁之前,我就会把你给打死的真的。 “冷书记你看,从一开始,汽车厂私有化,然后是塑料厂从石油公司脱离出来,给苏向东收购了,再然后是几个国有宾馆,全给他收入囊中了,而他自己目前在建的建材城、商城、小商品批发市场,那一大批的产业,可全是把原有的工人赶出去,然后重新招人,签的合同工,那么多的工人不满,矿区的流动人口越来越多,这可都不是好事啊。”陈丽娜忧心忡忡的说。 冷奇也不愿意啊:“我每天拎他到办公室训一回,但是,陈丽娜,政策是国家下的,而你,还是这种新型经济政策的推动者,你说我该怎么办?” 可怜的冷奇,从头一天当上书记就没好过过。 别人当领导,大家都是唯唯喏喏,就他,谁逮着都要说两 “如果我愿意再拿二十万出来,我就能让毛纺厂转型,可是那样太冒险了。”陈丽娜抱着双臂说:“我家有俩儿子马上大学毕业,还有个卫疆也在读大学,卫星也马上长大了,也要上,现在不像原来,出国留学不花钱,而因为一个卫国,我真的不敢冒任何的险。 孩子还小的时候,陈丽娜啥都敢干。 现在不一样啦,二蛋就是他们家的吞钞机,俩口子挣,他个人花,就这,二蛋经常打电话来,说自己吃不饱呢。 他寄来的照片上,披肩发,大眼睛深婚陷,瘦的跟那吸了毒似的。 不过,他回回都会写信说:向领袖保证,自己没有吸毒,没有**,也没有和瘾君子混,他只是在刻意减肥而已 冷奇看陈丽娜挺着急,就说:“要不这样,你再让邓东崖拉些港商进来投资,把两个毛纺厂拿下来?” 陈丽娜断然摇头:“我的企业,我必须占有绝对股份,我不会稀释股权的。 要放开桸释,引股东进来,陈丽娜担心自己脑子不好,智商玩不过别人,要被人踢出局。 而且,她自创的服装品牌,目前正在全国打市场,只要市场铺开,赚钱是很容易的,但就目前来说,是她财政最紧张的阶段,而苏向东那个资本饕餮,就是要趁着这个阶段,把她看好的项止全都独吞。 好吧,虽然都是在建设矿区,可她的建设跟苏向东的建设不一样啊,他倒是让矿区的经济腾飞了,但矿区的人并没有富起来,富的是他自个儿啊 冷锋在水里气聂卫星,还不停的跟她叫板:“啊,我要淹死啦,你快下来救我吧小卫星。 “我救你是因为你要死了,我安妈妈会伤心,你甭以为我稀罕你。 “我也不稀罕你,臭卫星,黑心小卫星,整天打我。” 卫星气的回头又告状了:“冷叔叔,他又在气我。 冷奇于是吼了一声:“冷锋你给我出来。 冷锋不怕别的,怕他爸吼,因为吼完不听,肯定要挨抽。他吓的从水里钻出来,內裤不知去哪儿了,捂着翘翘的小屁股 冷奇一把拎住:“来,卫星,打,看他还敢气你。 聂卫星哈了哈巴掌,特响亮的,在冷锋屁股上抽了两耳光我看你还敢再乱下水。 陈丽娜只是看着笑,并不说话。 卫星小的时候,见谁都喊爸爸,现在长大啦,也知道只有聂工才是自己的爸爸;就不会再喊别人啦。 就是这姑娘有一点不好,对冷锋那叫一个,又护又凶。 护的时候跟护弟弟似的,凶的时候也跟凶弟弟似的。 冷锋就很讨厌她:“等我到了少林寺学好功夫,先摁住我爸,再打你屁股,你打了我多少,我全还你。 冷奇给儿子胡乱擦着脸呢,回头跟陈丽娜说:“你信吗,他可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好的福气,将来肯定会把牙齿都悔掉。 陈丽娜心说,我才看不上跟你冷奇当亲家呢。 不过这个她还不操心,她最操心的是,聂卫民给她找来的亲家。 第242章 去农场 而早些时候呢,贺敏其实也在首都国机际场。 要说这些年变化最快的人,就是贺敏了。 当然,他都五十了,满头白发,而他身边的袁华呢,是紧急从成都军区赶来的,虽然也五十岁了,可看着比他年青了不知道多少倍。 另外,在他们身边还有个大姑娘,扎着马尾巴,白球鞋,穿着件白衬衣,皮肤白皙的跟牛奶似的,两只水盈盈的大眼睛,拉着袁华的手说:“放心吧,贺军强答应过我们领导,他一定会回来的。 “是,我这个老父亲还在故土呢,他可是拿着公费出去留学的,要真不回来,我就亲自到美国,也要把他给拎回来。 贺军强的学生签证事实上早在一个月前就到期了,而他迟迟不回国,政府也给贺敏压力啊。 贺军强不跟任何人交流,只愿意接刘小红的电话,刘小红劝了又劝,终于,他答应肯回来了。 今天是他答应好回来的日子,好吧,旧金山来的两趟航班都已经落地了,人都走完了,依然没有他。 就在这时,机场地勤人员广播找刘小红了。 没错,贺军强通过关系,直接把越洋电话打到了机场地勤处 “刘小红,刚才没接到我,接到聂卫民,我就问你惊不惊喜。”贺军强在电话里说。 “贺军强,你不回来就算了,玩的什么阴谋诡计,有意思吗?”刘小红反问。 “有啊,我想让你看清聂卫民的真面目啊,再说了,冬风市没什么前途的,我都说过多少回了,你来美国,我会给你安排最好的工作,让你那个臭农场,臭基地的那些熟人们眼红羡慕,却也无可奈何,可你不听,你非不听。这下死心了吧,我会帮你托人安排护照的,快点过来啊,我等着你 刘小红提着电话说:“贺军强,我操-你妈的八辈祖宗,等我将来学术交流出国的一天,碰见你在端盘子,我会赏你二十美金小费的,再见 回头看着一脸希冀的贺敏和袁华,刘小红还得安慰贺敏这可怜的,白发苍苍,儿子滞留国外,回到矿区不知道得多丢脸的老头子呢。 袁华倒无所谓,现在又有了别的孩子,贺军强也大了,有他自己的选择,就当生了块叉烧扔了就完了。 骂了两句贺敏没教好儿子,直接飞机票一买,当时就回成都了。 刘小红买了两张飞机票,扶着大受打击的贺敏,就准备把他送回矿区去。 所以,她和聂卫民,洪九,其实是座的一趟飞机回的矿区 只不过,聂卫民和洪九因为是从国外归来的留学生,临时升舱坐在最前面,而她呢,和贺敏座在最后面。 “前面那是卫民吧,谈对象了啊。”贺敏伤心难过,还不忘八卦一下:“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刘小红气的瞪他呢:“肯定是你儿子干的好事,他是唯一在国外能跟我们工作组联络的人,止不定在卫民面前说了我多少坏话,中伤我俩,早晚有一天,我要飞到美国,掐死你儿子。 贺敏给吓的,再也不敢说话了。 聂卫民满腔的热情,进了家门,发现没人迎接自己,挺纳闷的。 “你爸你妈不欢迎我。”洪九嘟起小嘴巴了:“我不想去冬风市,就这基地,我也一天都不想呆 聂卫民跟他爸一样,在家务事上,那永远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要不你先回?” 洪九就跑去问她爸她妈了:“妈,咱先回吧,我不想呆在这 久招男正在院前院后的看呢:“九儿,这地儿挺好的啊,咱连他爸妈的面都没见着呢,你为啥不想呆了? 洪九指着聂家的院子说:“也太简陋了,而且到现在,他家似乎都没有用上抽水马桶。 久招男是农村人,于这方面专业着呢:“储肥料可以自己种地啊,而且他们在矿区也是有房子的,人陈丽娜是两座大服装厂的总经理,能缺了钱花?” 洪九还是觉得不习惯:“妈妈,我喜欢呆在城里 “聂卫民这么棒的小伙子,再到哪儿找啊,咱先忍受一下你们谈恋爱是谈恋爱,结婚是结婚,结婚就得见家长,不见你们咋结婚?” “扯个证不就完了吗?”洪九说。 久招男就摆手了:“怎么能光扯个证儿呢,你爸现在啥身份,聂工啥身份,你俩的婚礼,那是门当户对,等结婚的时候,咱们要请些贵客来,到时候你爸估计还能再进一步。 其实洪进步现在的级别已经很高了,但毕竟干部体制嘛,就是再进半级,也有半级的好处啊。 从石油系统升上去的领导里面,洪进步现在有实权,也有地位,但是,这半级,他也是非进不可的 洪进步之所以这么热心儿女婚事,可不就是因为,聂工身份特殊,他能凭着聂工再进半步的原因吗。 洪九还是挺不高兴的。 可怜的聂卫民,小伙子还没学会适应着给人做女婿呢,进门一看家里砖是新铺的,墙是新刷的,房顶也换了,敞亮而又新鲜,大卧室和小卧室的炕都打了,又觉得新鲜,又觉得开心 好吧,他又变成个小孩子了,不停的喊着客厅的灯,见不亮,摘下来一看,咦,自己当初安的声控灯,也叫爸爸给换掉 “什么叫马上叫他俩结婚?”聂工进来跟洪进步寒暄了几句脸色就变了:“聂卫民,是你急着要结婚吗?” 聂卫民两手插兜,在玻璃窗前站着呢。 听见他爸喊,懵住了:“啊,爸? “你们要结婚吗?” “没有吧,哪那么快,我和洪九都是不婚主义者。“聂卫民说着,心不在焉,只看外面。 聂工看着两只眼不回扫的儿子,好吧,五年未见,真正表人材的帅小伙,比他年青的时候帅多了。可就是心不在焉的也不知道他心里想的啥。 于是,他只得说:“孩子们还小吧,咱们先不急着谈婚嫁让俩孩子再谈谈? “我们家呢,可以在北京给他们送套房,自治区送两套,说实话,进步就这一闺女,我们是想谈谈,将来生了孩子姓啥的问题。”久招男直接忽略了聂工的话题,进入到生孩子上了。 “孩子必须随我的姓,因为我妈会帮我带孩子,你们要想要个随你们姓的也行,但必须你们自己带,我是不会带孩子的。”洪九说。 久招男紧接着说:“不不,你们要想要一个属于你们自己的孩子,那得单独给我们洪九给钱,生孩子那种事情太痛苦了,真的,对一个女性来说,损失太大了。至少,你们得给十万块吧?” 这种对方自说自话的聊法,聂工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接招啊 这时候已经快要气的飘上天了,只盼着陈小姐能来赶紧救场子,不然,他就该起来赶人了。 就在这时候,门外有车驶过来的声音。 聂卫民突然就跳起来了:“妈,妈,卫星,卫星。 他几步奔出去,跑到院子里,也不知道怎么一绊,就跪地上了,还跟个孩子似的,就哭开了。 想想刚在齐思乡见面的时候,她带着三双鞋子,一人一双,就把他的冻疮给治好了。再想想刚到基地,她自己穿着薄薄的棉衣,把自己唯一的棉袄给自己裹着,为防透风,中间还拦根腰带,聂卫民就难过的说不出话来。 他不是没有给资本主义迷惑过,不是没有怀疑过父亲所坚信的国际**,可是,只要一想起永远年青漂亮的妈妈坚守在这间院子里,他就怎么地,也要回来。 非但自己回来,他把一直想滞留美国,不肯回国的洪九也给带回来了。 陈丽娜因为聂卫民谈对象太早,一下飞机就要结娪,有点儿生气呢,好吧,一看他跪在院子里,哭的像个孩子似的,气就又没了。 那怕八十,有娘就还是孩子啊。 “赶紧起来吧,你女朋友不是在那儿,你哭什么哭啊,丢人不丢人啊你。“陈丽娜说。 聂卫民抱着陈丽娜的腰,摇头,就不肯起来。 聂工看洪进步俩夫妻口水都快流下来了,连忙解释说:“还孩子嘛,孩子,正常的。 洪九就在客厅窗户旁站着,家里新换的铝合金门窗,她只觉得混身都在起鸡皮疙瘩,看了半天,悄声跟她妈说:“卫民咋这样,肉麻死了,那女的顶多就比他大个七八岁吧,他咋跪着 当然,下意识里,又不是生了聂卫民的,久招男和洪九,都没把陈丽娜这个婆婆当回事儿。 久招男说:“看着就行了,这个女人跟孙工没法比的,但只要是养母,就架不住孩子喜欢,对吧?” 陈丽娜太年青了,藏青色的真丝衬衣,束腰的直筒裤,皮带上缀着亮晶晶的细钻,这女人的一身打扮,就放在美国都不输那些时尚人士。 头长发光泽靓丽,一进门,拿个手绢儿一扎,就在脸盆里洗手了:“”洪部长,今天就在我家吃饭? 洪进步听说陈丽娜家的饭好吃,而久招男呢,包头人,茶饭真的很一般,他就说:“那就在你家吃一顿?然后卫民就跟我们回乌鲁吧,咋样?” 这是把聂卫民当成他们家的所有物了。 陈丽娜和聂工,今天真切的,算是感受到了,什么叫白菜把自家辛辛苦苦养大的猪给拱跑了的滋味儿了。 聂卫民跟卫星俩不知跑哪儿去了,人都找不见呢。 聂工跟洪进步聊了几句,说:“抱歉,你们坐着喝会儿茶,我去帮小陈做饭去。” “聂工,咱得提前说好,我闺女结婚了可不做饭啊,这样,我们俩家兑着岀,我家的阿姨给她做半年的饭,你叫小陈给她做半年,怎么样?”久招男突然就说。 要他不说这句,聂工毕竟老父亲嘛,也高兴儿子成个家,就顺理成章的给办婚礼了,至于孩子归谁姓,聂卫民的孩子生出来,他就是要上天,聂工也不管。 但这句突然就把聂工给惹燥了:“啥叫让小陈做饭,洪九自己没长手吗要小陈做饭? 洪九看了看自己的手:“我不会做饭。 “不会就学,学不会就去吃屎,我爱人,凭啥给你们做饭。突然,聂工就骂脏话了。 洪进步还没反应过来呢,久招男直接拽起姑娘就走了,什么话也没说,但只看她的脸色,已经愤怒到极点了。 陈丽娜在厨房里正热菜呢 因为聂卫民要回来,她炖了肥肥的红烧肉,还有大盘鸡,还有聂卫民最爱吃的黄焖,一样样的,都是在冰箱里冻一冻越热就会越入味的菜。 而手指粗的粉条呢,是她早上走的时候泡好的,现在往黄焖里一扔,裹上汁子,甭提多筋道了。 就聂卫民爱吃的绿菜,她今天全给拌成沙拉了。 她拌沙拉,喜欢一半沙拉酱,一半番茄酱,拌岀来酸酸凉凉凉的好吃。 端了一大盆的沙拉正拌着呢,见洪进步全家啥也没说就走了,陈丽娜说:“你同学副部级啊聂工,没你这么骂人家的吧?” 你没听见吗,那个女人居然要你在卫民结婚后去给她闺女做饭,我家是娶媳妇儿,不是娶祖宗。” “聂工,冷静下来咱们再谈,不打不成交情,我们先走了啊。”洪进步进来道别,好吧,脸都没地儿搁了,得亏涵养好,没跟聂工打起来。 聂工把陈丽娜一拉:““洪进步,大清亡了没关系,我家这是主,正儿八经的,血统最纯的公主,以后几个孩子,谁他妈进门都要跪,没她他们能长这么大吗,以后我也不准她在再做,聂卫民,给我做饭来。 吼了几声,闯了祸的小孽障聂卫民早不知道跑哪去了。 陈丽娜要捂都捂不上聂工的嘴。 而且,聂工激动的都不会说话了:“欺负我可以,怎么能这么欺负你啊他们。 聂卫民骑着自行车,带着聂卫星往农场跑呢。 俩人毕竟五年没见过了,卫星都成大姑娘啦,黑啾啾的皮肤,扎的高高的马尾辫子。 “你又要去找小红姐姐。”聂卫星说 聂卫民就说:“你见过她?” 没有,而且大姨全家也搬到矿区去住啦,现在农场只有外公外婆,小红姐姐不在的呀。” 聂卫民其实挺生气的,贺军强那个油头滑脑的货,从一出国就开始四处乱跳腾,有一阵子,聂卫民听说他和台湾人走的很近,再一阵子,他又跟马来人走的很近,总之,就没有好好读过一天书。 但是,他嘴滑会说,可以通过刘小红的导师联络刘小红 据他说,刘小红对于自己曾经住过的农场和基地,那叫一个鄙视,现在满心里装的都是出人头地。 当然了,这样的人聂卫民见过不少,就比如贺军强自己,在国內的时候怂着呢;乖着呢,见谁都喊老师,说起什么都是感谢祖国感谢党。 可出国了,天天嘴里叫嚣的都是十年伤痕,都是祖国没有人权,说起自已呆过的矿区来,叫那是什么,**高压下的怪物圈。 聂卫民鄙视贺军强,所以连带着,也不喜欢刘小红了。 但心里说自己不喜欢,可一到基地,跟养顺的狗一样,他的脚步不由自主的,就得往农场迈。 聂卫民刚进家门就把在国外穿回来的t恤和牛仔裤脱了换上的还是他高中的时候油田中学发的运动服和运动裤。 小伙子嘛,去农场,在乎啥形象呢。 结果,刚到陈父家门上,他就见一个大姑娘从里面走出来 她穿着一件特俗特花的的确凉衬衣,下面是条跟他一模·样的运动裤。 头发乱挽着,手里端了一盆猪食。 在相遇的那一刹那,聂卫星指着说:“哥,看啊,看啊,小 聂卫民只看了一眼,天啦,自己身上这条裤子膝盖都是破的,至于背心儿,圈儿都破了,还泛着白呢,就他的头发,好久没理也太长了点,这样子咋见人。 而刘小红呢,手里端着猪食盆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花衬衣,十年前的款,还是跟孙多余一起做的同一件儿,至于那件云动裤,上面全是补丁。 更可恨她的头发,从回来就没梳过,头上好比顶了个鸡窝 聂卫民扭过自行车就跑,刘小红也是转身就往家里头奔,两人都差点臊死了。 第243章 多了解一下下 回到家,饭倒是做了满桌子。 不过,爸爸严肃的,就跟二蛋开演唱会那天跳舞的时候样,看脸上的神情,恨不能想杀人 爸,我给你倒杯水吗?”卫星问说。又问卫民:“哥,我也给你倒一杯。” 不一会儿,凉晾的温开水已经端过来了,聂工端起来就要喝,因为太生气,有点洒了,聂卫星手绢儿就擦过去了:“爸,小 聂工说:“你没听见吗,洪进步两口子说,等你们结婚了人半年,让你妈去给你俩做饭,我问你聂卫民,你这么些年,在国外都没学会做饭吗? “我会啊,不要我妈做饭。“聂卫民一脸的天真:“而且,我是个不婚主义者,我只答应跟洪九谈恋爱,没说要跟她结婚啊。 聂工于是又说:“那为什么久招男要那么说? 陈丽娜说:“因为护女心切啊,我家卫星将来嫁人,我也希望男方会做饭,婆婆就算了,男人得对卫星好,无条件的好,啥都听她的,真的。 卫星小脑袋凑过来了:“妈,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我不嫁人,我要嫁人了,冷锋会把我安妈妈和冷叔叔气死的。 聂卫民饿极了,想吃他妈的饭都想疯了,再啥也不说,扒了两口沙拉就叫开了:“我要吃脆炒的小青菜,我不想吃这个。 陈丽娜啥也不说;起来到后院摘了一把小甜菜柍子来,拿蒜沫儿给他炒了一盘。 好吧,光肉就够他一个人造的了,狼吞虎咽的扒完,他才摊手说:“我们真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洪九爸妈今天突然就跑来了,我甚至都不知道他们在矿区好吗,他们太热情了,热情到我无所适从。 陈丽娜说:“那是不是洪九怀孕了,你们俩要奉子成婚。” 聂卫民脸都红了,嘴里一口红烧肉还在嚼呢:“我俩顶多就拉了一下手,能怀孕吗?” 他心里其实是给吓坏了。 多少年了,没想到自己穿着最丑的衣服,最怂的样子,跑农场去,就碰到了跟他一样,不,比他还土的村妞刘小红。 好吧,聂卫民希望能把那段记忆从刘小红的脑海里删除掉,不论多大的代价,他也不希望刘小红的记忆里,有自己那么丑的样子。 “妈,我哥带我去农场了。”卫星悄悄说:“我俩还碰见小红姐姐了。 陈丽娜和聂工顿时又不可思议的望着聂卫民,聂工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陈丽娜直接就说:“脚踩两只船,渣男,真渣。”说着,还踢了聂卫民一脚。 自己养大的猪,变成一只渣猪了。 好吧,这下不止聂工鄙视他,陈丽娜也成功的,开始鄙视聂卫民了。 “我招谁惹谁了啊妈,我就去看看刘小红又怎么啦,她从来没给我写过信。 “她参于的是卫星上天工程,现在动不动苏国人劫了美国的飞船,美国人抢了苏国的卫星,航天工业本身就是特别保密的行业,跟外面的人不能通信,你难道不知道吗?。”陈丽娜说 聂卫民说:“可贺军强知道关于她的一切,她单位,她啥时候毕的业,她的导师是谁,全知道,贺军强还说她谈对象了呢 “那你就少问她,自己谈恋爱了,女朋友还在家呆着呢,猴巴巴的跑去农场,你像话吗?”陈丽娜问说。 顿了半天,她又说:“这孩子小时候情商挺高的啊,现在这怎么啦。” 聂卫民没辩解,扒完米饭说:“我吃饱啦,你们慢慢吃,我要出去玩会儿。” 但就在这时,桌子上的电话响了。 聂卫民抓起电话来,好吧,电话里的洪九就数落开了,而聂卫民呢,一开始还听着呢,后来把电话直接往桌子上一放,就去翻书去了。 他爸这儿有很多书,尤其是很多杂志,在国外因为太贵,他舍不得买,看到爸爸案头堆着这么多,如获至宝啊,就翻开 电话里洪九的声音聂工都听到了:“你一点也不尊重我,也不尊重我爸,也不尊重我妈,那时候咱们都商量好的,将来我不做饭,让你做饭,孩子也随我姓,你看看你,到最后全都变卦了 “我从来没有听你说过这些,洪九,你不能给我栽这些莫须有的罪名。”聂卫民说。 洪九记得清楚着呢:“说过的,我说了很多,你当时答应的好好儿的。 聂卫民抓着头发直哼哼,因为他确实完全不记得,什么时候洪九居然都提到结婚的事儿了,俩人谈恋爱的时候分明不是说好的吗,一起到冬风市,做一对革命伴侣,多简单的事儿啊现在倒好,变成俩家人的麻烦了。 聂工端着碗进了厨房,见陈丽娜跟卫星俩悄眯眯的不知道在说啥呢,就悄声说:“我怕我忍不住要把聂卫民给打死。” 陈丽娜说:“容忍着点儿吧,儿媳妇还没进门了。 “他们算那根葱。 “黄桂兰和黄花菜斗过我呢吗,斗不过的,为啥,就因为我是儿媳妇,捏住男人就捏住了一切,聂工,装蒜吧,随便聂卫民娶谁,如果是只青蛙,咱们努力学蛙语就行了。 聂卫民听电话里洪九不停的喊着分手分手,连忙说:“你值得更好的,我愿意分手,我对不起你,但我也觉得,分手于咱们是最正确的选择。 这个渣货,说完了心情贼激动,就又跑出去了。 你还甭说,刚一出门,走到1号基地的石油雕塑像下面,就又碰上刘小红了 她也是蹬着辆自行车,看见聂卫民就停下了 好吧,还是那套特村特土的衣服。怎么就又碰上了呢,真是 多年不见啊,贺军强说你谈恋爱了,结婚了吗?“聂卫民本来想迂回一下,但嘴里嘣出来的就不是迂回的话 刘小红摇头了:“匈奴未灭,何以成家,美苏尚且制霸太空,714工程不成功,成的什么家,你没看人美国的航空飞机动不动一个来回,动不动一个来回。 “他们的航空技术也不是没有破绽,总之,那是拿宇航员的生命当儿戏呢,再说了,载人航天,这事儿跟你有关系吗?” “有,我在里面负责一个小项目。”刘小红说。 聂卫民迄今为止,才敢确定刘小红真的冬风市,而且,应该是跟他在一个部门。 天啦,关键是她没有谈对象,好吧,原来有没有谈过聂卫民就不想了,反正就是,她现在没对象,也没结婚,这个他终于能确定了。 就在这时,王繁的新媳妇子从车上下来,盯着两人看了半天,跟王繁说:“看,又有农场的村妞跟小伙来逛咱们基地了呢 聂卫民一看刘小红的穿着,刘小红一看聂卫民的穿着,俩人都笑了。 卫星的研发计划,以五年为一个阶段,参于者将受常人所不能忍受的痛苦,远离家人,扎根在厂区与戈壁滩上。 当然,那种保密工作也必须是做的非常非常扎实的,她们会被安全部门监控,除了假期不得出厂区,就算假期,顶多也只到市上逛一逛,全程不能跟外面的人接触。 于共和国来说,那是无比重要的项目。 目前冷战还末结束,在美苏两大霸主依然制霸太空的情况下,共和国这些年青的孩子们,他们就是这个时代,站在最前沿,火线上的战士。 而拼杀的战场,是太空领域。 “贺军强是个叛徒,我很高兴你聂卫民能回来。”刘小红握了握聂卫民的手,说:““咱们是一个组织的人了,走,我这儿提着新摘的小豆秧儿和鸡油枞呢,你不是爱吃嘛,让小姨给你做去 聂卫民挠了挠头,提过了小豆秧儿:“走吧。” “领导,我们是真不打算在体制内干了,一个月六十块钱,不够养家糊口的啊,我们要辞职,我都想好了,出去摆摊儿单干,一月赚两三百没问题的 办公室,一群人围着陈丽娜呢,七嘴八舌,全是来辞职的 可是,体制内的好处在于,你们退休了,会有退休金,政府保障养老,而出去干看似目前收入高,将来不一定啊,起早摊黑当小贩,很辛苦的。”陈丽娜说。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七嘴八舌:“到时候我们又不怪怨领导,反正啊,我们现在要出去,闯一闯吧,万一我们能富起来呢。 陈丽娜于是说:“那这样吧,一人多拿一个月的工资,我给你们一年的停薪留职机会,真混不好了就原回来,要真混的好我祝福你们。 停薪留职,然后出去闯天下,从现在开始,将会成为一种主流。 出去的有发家的,当然也有落魄的,但是他们自己愿意这么干,没人能说得了什么。 陈丽娜揉着眉头,正在考虑想要收购毛纺厂的十万块从哪来呢,苏向南进来了:“领导,现在大多数的商场普遍反映,说咱的服装牌子价格太高,又全是英文,没人认识,销量也不好作办?” 陈丽娜玩着笔,也在思索呢。 她自创的品牌在现在看来,确实有点超前,但要不超前,价格也卖不上去。 陈丽娜没想过做平价服饰,赚廉薄的利润,她要做,就要做高档女装,利润好,将来还有机会打入国际市场。 “没事,咱账上不是还有三十万嘛,熬两年,等什么花花公子,皮尔卡丹进国门,咱们的产品就能卖起来了。”陈丽娜说。 而她现在唯一操心的,还是两个毛纺厂呢,两千女工,要给苏向东收购了,那些女工他全得给劝走。 现在大家傻着呢,总觉得下海就能赚大钱。可下海,摆摊的大钱,又岂是那么容易赚的。 到时候妈妈们没有固定工作了,孩子们估计就又该因为没工作而四处乱跑乱游荡了。 要不,我把上海我的房子卖了,应该能筹几万块钱?“苏向南说:“或者,我去我哥家偷一点儿来,咱们先顶个急用。 陈丽娜摇头:“你有钱可以多买几套房子回来,卖房子的事儿就甭想了,绝对不可以。至于偷,你小心给你哥打断你的腿咱是君子,不偷钱的。” 苏向南站了会儿,抱怨说;“买房子买房子,听你的话,我都买了八套了,这些年就连件好衣服都没穿过,真的,将来要房子不升值,总经理,我躺你家吃去。 不止苏向南是房主,陈甜甜也是个小房主。 陈丽娜鼓励她们赚了钱就买房,不要乱花钱,人甜甜现在在北京也有好几套房呢。陈丽娜自己呢,就没有这种爱好,一是二蛋太能花钱,二是,聂工家的房子够多啦,实在不需要再买 她正愁着呢,传呼机又响了。 拨过去,是洪进步:“小陈啊,聂工不肯接我电话,是这样的,你们全家来趟乌鲁,行吗,我马上要去北京,咱们一起吃个便饭。 陈丽娜估计聂工是因为久招男太盛气凌人,生气,不肯接他电话的,也推辞说:“我们都很忙的,这样吧,咱们有空再聚这趟我们就不去了。 “你们必须来啊,高峰难得回来,也在呢,他特别想见见你快来吧。”说着,洪进步就把电话给挂了。 上辈子,高峰止步在自治区了,这辈子,他进北京了,说没有陈丽娜的影响,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陈丽娜突然眼睛一亮,对啊,她说不服苏向东收购毛纺,她可以让高峰给他施压啊,凭什么他就跟只购似的,要把矿区的产业全部收购完? 想到,陈丽娜当然是立刻就行动。 聂工正在跟聂卫国打电话呢:“为什么这两个月都没要过伙食费,你最近还有吃东西吗? 二蛋在电话里乐观着呢:“爸,再有俩月我就回来啦,而且呢,我的奖学金已经发下来了,五十英镑,省着能用俩月了真不要你的钱。 聂工于是说:“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每每看照片,看孩子瘦的要死,聂工打心眼儿里的疼啊,都不知道孩子在外面吃的啥,怎么就吃成那么个骨瘦如柴的样子 二蛋说:“等拿到学位证我就回来啦,你甭想我,顶多半个月,真的。” 聂卫国也是归心似箭啊,身为共和国第一个在泰晤士学院研习音乐,摇滚风格别具一格的学生,北京好多想搞音乐的制作人,天天给他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去呢。 而且,那帮人动不动就是:“我给你先打五千块,咱把约签了,回来就在工体给你排名单,上台演唱,再帮你出磁带,咋样 牢记着爸爸说的,八路军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二蛋那怕周洗五天的盘子,也决不向人妥协。 毕竟,老聂家的孩子,骨气还是该有的嘛。 “卫民,洪进步请吃饭,不会还是要谈婚事儿吧?“聂工就很单心。 聂卫民也懵着呢:“昨晚洪九已经宣告跟我分手啦,估计这一回去,是告别一下吧。 “聂卫民,谈恋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我就问你,你把人姑娘睡过没,要睡过,人家不可能那么轻松容易的,就答应分手的。”陈丽娜说。 聂卫民还穿着他石油中学的老运动服呢:“要我说多少遍,没有,真没有。再说了,在西方恋爱自由,谈个恋爱或者分手,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这是东方,不是西方,谈恋爱结婚,那是一辈子的事儿聂卫民,你要严肃对待这个问题。”聂工说 聂卫民想了想,就说:“那就去一趟,顶多她们全家骂我回,我听着就是了。 他想了想,自己大概就小时候,想娶刘小红的时候,特认真的计划过结婚的事儿。后来听说刘小红谈恋爱了,再想想自己当时嫌弃她养猪臭啊,总让她洗臭袜子啊,在自己这儿,是想跟她亲昵亲昵,但在刘小红那儿,她应该是很嫌弃,乃至于很厌恶自己的做法的。 当然,这也是贺军强告诉聂卫民的。 他说:“你自以为是个情圣吗,你知不知道刘小红愿意给你当童养媳使唤,只是因为她们全家都不得不巴结你妈的原因,她其实特讨厌你那一套,不然为什么一上大学就不联络你了呢 从那以后,聂卫民对谁,就都不认真了。因为他一直怀疑自己的真诚,是否用的并不恰当。看似自傲,实则自卑的一塌糊涂,敏感还又不知所措,这就是小聂目前的心态。 在学校门口接上聂卫星,聂工全家;就得又跑到乌鲁去吃顿饭了。 毕竟洪九姑娘还是挺可爱的,跟聂卫民谈了一场,聂卫民去给人家认个错,正式宣告分手,这也才不伤老同学的情面,对不对。 开着车出了门,正走着呢,聂卫民突然一个急冲,直接绕过一辆大班车,慢就开始减速,扭来扭去,终于把大巴车给逼停了。 陈丽娜在后面看见了,悄声给聂工说:“你儿子的出息,见色忘义啦。 聂工一看从车上下来个大姑娘,穿着白衬衣,牛仔裤,皮肤白白的,眼睛大大的,重重吭了口气,握着陈丽娜的手说:我怕我要犯心脏病。” 卫星坐在她爸爸的另一边儿呢,手已经伸过来啦,一手拿杯子给聂工灌着泡了大枣和枸杞的茶水,另一手轻拍着他的胸膛:“不生气,生气都是白费力,闭上眼睛吧,我给你拍胸膛。 想当初,陈小姐的身边全是小帅哥围绕。 这几年小帅哥们翅膀硬了,全都飞出去了。 聂工就有艳福了,无论走到那儿,左边一个乖巧可爱的小闺女,右边一个年青貌美的妻子,矿区谁不羡慕。 “小姨,你们全家也去乌鲁啊。”刘小红上了车,坐副驾座上了。 聂卫民开了两步,突然把车一停,手就伸过去了 聂工猛的深吸一口气,刚想说聂卫民,众目睽睽之下注意影响 陈丽娜悄声就说:“天,我的卫民好帅,真是个好男朋友好男朋友就该这样给女朋友系安全带。 聂工说:“乌鲁还有一个呢。” “那个不是宣告分手了嘛,看儿子谈恋爱,挺好玩的呀,你能安心看戏嘛。”陈丽娜说。 “那至少也该冷静冷静,古代男人要死了,还得守一年丧仪呢,他就算真跟洪九分手,至少也该冷静一段时间再谈恋爱吧。”聂工说。 陈丽娜也觉得是哦,于是再渡鄙视聂卫民:“渣男。” 于是,后面坐着三只一百瓦的大灯泡,聂卫民有什么话也不好说啊。 就问:“你去乌鲁干啥?” 刘小红说:“贺叔叔犯心脏病啦,在乌鲁医院呢,没人照顾打电话让我去看看。 “你休假也很难得吧,贺叔叔犯心脏病,那是因为他们家贺军强造的孽,凭啥你去伺候啊。”聂卫民说。 刘小红说:“可毕竟人可怜,跟我爸也认识的久,他又是个孤家寡人,我就去照顾一下呗,这没啥的。” “今晚我送你回农场。对了,你的工种方便透露一下嘛,我可能7月入职,目前还两眼一抹黑呢 刘小红摇头:“不方便,而且,聂卫民,咱能不谈论这个吗,你这种行为,很不符合我们冬风人的风格,不要好奇对方的工作,也不要打听什么,你可是个从美国回来的留学生,而我们太空中最强大的敌人,就是美国人。 聂卫民顿时就笑了:“你知道吗,我一直都特喜欢你这种纯粹 纯粹的就像钻石,经得住烈火焚烧,也经得住寒冰淬炼。 相比来说,聂卫民自己的意志力,就绝对绝对,没有刘小红那么的坚韧不拔,毕竟,他是曾经动摇过的。 曾经总是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的小丫头,现在聂卫民得仰望她了。 “我特骄傲,因为看起来,我看好的闫女把你儿子给镇住了。”坐在后面的陈丽娜突然就说:“聂工,你没发现吗,你儿子看起来很认真。” 从一回国,就没有走过心的小聂,此刻脸上的表情,好像才知道自己在千什么了一样。 第244章 希望的田野上 “我们的家乡,在希望的田野上。炊烟在新建的住房上飘荡小河在美丽的村庄旁流淌。一片冬麦,那个一片高梁 收音机里哼着歌儿,路的两旁,全是一片又一片,一望无际的棉花田。 拖拉机来来回回,在田间作业着,烟筒里往外冒着青色的 好啦好啦,我到了,就这儿,小姨,姨父,再见啊,你们晚上不用管我,我会自己回去的。到了人民医院门口,刘小红就下车了。 聂卫民抱着方向盘,侧首看着。 这要后面没有三只电灯泡,他就要吹口哨了。 那么高的个挑儿,两条腿又直又长,屁股翘翘的,马尾巴在身后晃来晃,简直了,完美的梦中情人 聂卫民就说嘛,自己从小就看中的姑娘,准没错。 聂工看聂卫民不开车,要是目光长着腿,早已经追着人姑娘跑了,忍不住还是提醒说:“卫民,感情这东西,总得先放下段,才能开始另一段。” “我跟洪九已经分手了啊。”聂卫民摊白着呢:“再想追谁,那是我的权力。 “就不能再稍微的等几天吗?”聂工说:“跟洪九分手,你难道一点也不伤心?” “谈得来就谈,谈不来就分,这有什么好伤心的?”聂卫民反问聂工。 顿了半天,他又说:“国外追我的女孩子多得是,之所以我选洪九,是因为一来,她是咱们自治区的姑娘,再者,她和我同一个工种,我不愿意她留在国外,想她跟我一起去冬风市,就这样。” “这个自私自利的大渣男,啊,你们别拦着我,我要打死他陈丽娜说。 聂卫星给爸爸灌完水,还得给妈妈灌:“他才刚回来,你们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打死他啊,爸,妈,你们原来是很开明的人啊。 我变成可恶的老母亲了吗?聂工,我现在是不是变成可恶的老母亲了?”陈小姐一听卫星嫌弃自己,头抵到聂工身上了:我一直告诉自己,要做一个开明的,让孩子们喜欢的,有魅力的妈妈的啊。 “妈,妈,不要这样,你可美了,可有魅力可开明了,真的聂卫民说。 正好这时候,陈丽娜的bb机响了,她一看,呼自己的正是洪进步家的电话,信息是:抱歉,今天无法请吃饭了,改天咱们再聚。 陈丽娜把自己打扮的漂亮着呢:“这晚上的饭局,说取消就取消啦?那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我这么漂亮的项琏,这么漂亮的裙子? 聂工一听饭局取消了,也很生气:“洪进步原来挺靠谱一人啊,这是进北京了之后,也变的不靠谱了吗?” “靠谱,真靠谱会一回回的,把那个变态强/奸犯宋谨给放出监狱?“陈丽娜反问聂工。 聂工对此,也颇有点儿郁闷,为了宋谨那么个,本身可以重判的强/奸犯,他隔两年就要给洪进步打个招呼,询问一下每次总得费很多唇舌,才能说动洪进步,招呼下面,不帮他减刑 总之,洪进步跟聂工不一样,他似乎,在信仰方面并不是那么的纯粹。 “既然饭局取消了,卫民,你自己去洪九家给她道歉,我带你妈和卫星去逛逛商场,再去乌鲁国际大饭店吃顿饭,今晚我们就住在乌鲁了,你自己搭班车回矿区。“聂工说。 “为什么不带我?”聂卫民一脸茫然。 后面三只电灯泡的脸上写满着嫌弃,而聂工呢,就从卫民手里把方向盘给夺回来啦:“带着你,我们会消化不良的。” “我才从美国回来啊爸,你已经五年没见我了,你就忍心这样抛下我一个人?”聂卫民都傻了,说好的爱自己的父母呢,他还是亲生的吗? 给,带着我的传呼,万一找不到我们,往省委招待所打电话,我们晚上住那儿。”陈丽娜说着,挥了挥手,人一家三口开车走了。 像卫民这种熊孩子,聂工还以为,他真的上门跟洪九道歉去了呢,可事实上,他在街头站了片刻,回头,就往人民医院跑去了。 陈丽娜养大的小渣猪,他从小到大,都是只追着一个地方跑的。 洪进步家里,洪九小姑娘正在哭呢。 “他压根儿就没有你们说的那么优秀,我本来可以找一个白人男朋友,留在美国的,是你们劝我,说他优秀,又还懂得体贴人,还说什么,哦,人种不同,不准通婚,我才跟他谈恋爱的,爸,你看他一点诚意也没有,我宣告分手了他也不打个电话来,不行,我要回美国。 “你是中国人,是炎黄子孙,你可以到美国学习先进的知识和生产力,但你不能嫁给美国人,否则,你就是崇洋媚外,你就是叛逃。”洪进步拍着桌子在吼闺女。 洪九也毫不相让:“哪你呢,你就是个极左分子,总是用你自以为是的那一套来要求我,连我的婚事都要搀和,我要的是个会宠我,爱护我,成熟的,稳重的,会包容我一切的男人,而聂卫民显然不是,他甚至连在吵架后主动求合都不会,你居然要我跟他订婚。 “他爸是聂博钊,聂博钊跟总书记的关系,那是血浓于水的师徒情,爸现在处在最关键,最困难的阶段,要再进半步,就必须靠聂工这点砝码来加成,你就算不嫁,你也得嫁。”洪进步再度拍着桌子。 久招男也说:““九儿,你爸是他们同学里,目前位置最高的了,但是,共和国的官场就这样,他现在还年青,还有升职的空间,要他能再进一步,你和卫民将来的前途,都会不可限量 “我不要什么前途,我只要一个疼我,爱我,会无限度纵容我的男人,而聂卫民显然不是。”洪九都快气哭了。 洪进步也要气疯了:“如果想聂卫民尊重你,那我就得再升两级,要我升到副国级,你看聂卫民全家敢不尊重你。他们全家不但会尊重你,他一辈子都得听你的,因为你爸比他爸牛。 “我要的是发自内心的宠爱和无条件的对我好,而你呢,你个老古董,看人都像是塔里木监狱里的犯人,你心理有问题,有病,你得治。”洪九说。 “我不管你怎么样,现在给我去兵团大饭店,我必须要请领导们一起吃个饭,宣告你们订婚的事儿。“洪进步说。 洪九不肯:“你要再逼我,我立马回美国。” 说着,她还踢踏着拖鞋,就上楼了。 洪进步跟久招男对视了半天,终究没能倔得过女儿,只得商量好了,慢慢劝闺女。 个个的给领导们打电话,当然不能说女儿的订婚不办了而是说,俩孩子这两天刚回国,倒时差又换水土,身体不好,订婚的酒席过阵子再办喽。 至于聂卫民,他俩给陈丽娜上演了夺命连环call,喊聂卫民前来给闺女道歉,求复合,求原谅,并且,能让俩人顺利订 可小渣猪聂卫民这会儿正在人民医院里四处乱窜着呢,全然没注意到,兜里的bb机在不停的响啊响。 “不行,我得去美国,我要把军强救回来。”贺敏躺在病床上,床头还挂着液体,床尾还挂着尿袋,正在小声的抽泣呢:丢人啊,太丢人了,矿区出去仨孩子,就我家的没回来,我没脸见人啦。” 哭都不敢大声哭,贺敏啊,彻底的崩溃了。 刘小红推着他,得去做ct呢,一看ct楼前排了长长的队给贺敏喂了一口水,说:“贺叔叔,求你了,能别嚎了吗,你又不是一辈子只活了个贺军强,能不能抛开他,勇敢的活自己。 “他就是我的命,我为了他,跑了多少关系,找了多少人冬风市的工作都跑好了,本来应该一去就在管理岗位上的,可他不愿意回来,他宁可在美国洗盘子也不回来。” 什么领导岗位,贺叔叔,你这手真是可以通天呀,我问你你是怎么把手插进我们冬风市的?刘小红都惊呆了。 贺敏又得意的炫耀开了:“我早知道军强要回来,所以我在冬风市开了个餐馆,饭价格不高,专门接待你们单位出来聚餐的人,你肯定也吃过,红星酒楼的饭,川味儿,味道是不是很不错。 刘小红特鄙视的望着贺敏:“那我得庆幸贺军强没回来,否则你们俩父子要真想倒卖国家机密,真的,你们估计能把国库都卖空。” 贺敏扬天嚎了一声:“军强啊,他辜负了我的希望。” “辜负的好,辜负的妙,辜负的呱呱叫,对了,贺叔叔你说你怎么就一回心脏病没犯死了,你要死了,保准没有这么多的痛苦,真的。”刘小红说。 等他做完ct出来了,等到报告单一看,其实也没啥大不了的事儿,医生说,血管有点狭窄,应该是血栓给堵了,但目前并不算严重,吃点药打通一下,应该就好了。 “人家的床不让住了,贺叔叔,起来吧。”刘小红连他的尿带都给解了:“你也没插尿带的必要啊,干嘛插这个。 “我怕人笑话我啊。小红,去主任那儿塞个红包,让我再多住几天,真的,我就这样出院,得给人笑死的。“贺敏死活不肯起来。 刘小红推着他四处的跑,跑了半天,这会儿都快累死了把拉开被窝就开始吼了:“你儿子把我的对象搞没了,面子也弄没了,我还在这儿伺候你,你现在还让我去给医生塞钱,塞个屁,你赶紧给我起来。 “小红,声音小一点。“贺敏说:“什么塞不塞钱的,你怎么能这么大声的说。 刘小红气的直跺脚呢,一把拽了他的液体,说:“当初我们一起参加初选,我选上了,贺军强没选上,但他跟我们导师成好朋友了,我让他给聂卫民带个话,说我在冬风市等着他呢,结果现在倒好,冬风市我所有的同事都知道聂卫民是我男朋友,聂卫民带着女朋友回来了,往后我们得一起上班呢,我同事会笑死我的,你自己说,你儿子是不是该被捏死一千遍,一万遍 ct室的走廊里本来就挤,好多人看着呢。 贺敏给骂的,啥也没敢说,乖乖的站起来了 “自己拎着自己的尿带扔了去,自己拿着单子去找医生,我真是,我越想越气。刘小红说。 “有什么可笑话的,知道美国是什么吗,那是天堂,知道美国梦又是什么吗,那就是,不论白人黑人,还是黄种人,人人都有当总统的可能。我家军强留在美国我骄傲,因为,他在美国,有一天能当总统,他在共和国,就只能永远在个机关单位里,熬白头。 七十多岁的老太太王革命,还是那么的精神,还是那么的干练。 扬着手中护照,她说:“不但军强在美国,我也可以去美国探亲啦,敏敏,你有啥好哭的,咱们人老心不老,也得有个美国梦,看见了没,护照,咱有护照了 贺敏一下都精神了:“妈,妈,真的有护照了,那咱俩可以去美国看军强啦? 王革命悄声跟贺敏说:“乌鲁公安厅给上面打招呼,特例特办的,咱们啊,说是探亲,一出去就不用回来了,真的。 这种丑恶的嘴脸,在他们自己,还不觉得有啥不妥呢。 而医院走廊里的人们,听说这地方有俩人既将要去美国,也是又羡慕又好奇的,挤过来看呢。 “探亲,我大孙子在美国,是个科学家。”王革命笑着说 贺敏把护照放在胸前,说:“我们到资本主义的土地上,就是去批判,去鄙视他们,真的。”他心里大概在想,试试白种女人吧,说不定滋味儿不错呢。 刘小红提着个尿袋,啪一声直接扣在贺敏的头上;贺叔叔,那我就祝你一路顺风,半路失踪,顺顺利利,跌倒在地,笑口常开,笑死活该。天天开心,两腿抽筋,事事如意,办事碰壁吧您呐。 从走廊出来,她还在骂骂咧咧,因为一直在回头看表面上悲痛,其实心里乐开了花儿的贺敏,险些撞倒了一个正在乱冲乱撞的小宝宝。 把小宝宝扶稳了,她自己差点也摔倒了。 还好,给人伸手,扶住了。 医院大厅里,俩年青人又碰上了,聂卫民满世界的找刘小红啊,把医院全跑遍了,跑的满头大汗。 “别生气了,美国特需要王革命和贺敏这样的人,真的,让他们去吧,不是有一句俗话吗,你爱一个人,就送他去美国,你恨一个人,也该送他去美国,我们该欢送他们出国,因为,他们终将在那儿尝遍思乡的渴望和种族歧视,还得打肿了脸充胖子对国内的人说自己过的不错,表面风光,内里凄凉。”聂卫民说着,递了一只冰棍儿过来。 刘小红撕开纸皮儿舔了一口,倆人坐在医院闹轻轻的走廊里吃冰棍儿。 bb机依旧呼呼的响呢。 聂卫民贼激动,贼忐忑,心说,分手了必须得冷静一段时间吗,要真的因为洪九而冷静一段时间,刘小红给别人追走了怎么办? 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聂卫民心说:敬爱的毛爷爷,快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第245章 扯证啦 最终,聂卫民还是选择了听他爸的话,冷静一段时间。 正好,五月中旬的时候,学校那边打来电话,让他回学校 他就离开矿区了。 就在聂卫民既将要再回矿区的时候,乌鲁那边打电话了洪进步说,必须得请陈丽娜过去,谈谈俩孩子的事儿。 陈丽娜接电话的时候,正在赶着刘小红给自己的服装拍照 模特实在太重要了,反正刘小红便宜,不用白不用,不让她拍,那不等于浪费资源吗。 “小姨,要没人陪你去乌鲁,我陪你一起去?”刘小红说。 陈丽娜刚才在电话里跟洪进步委婉的说了,聂卫民似乎没有复合的想法,让他不如就算了,不要再努力了。 但洪进步执意要叫她去,她正愁着呢,就说:“实话跟你说,对方是卫民原来谈的那个女朋友,你去,怕不太合适。” “洪九,我认识的啊,当初在乌鲁考军事训练,我俩同宿舍住过三天的。刘小红说:“没事的,我们一起去吧 残酷的军事训练,事实上当时洪九根本就没有考,她连军训都没有列队,有她爸的关系,只在初训的时候,和最后分别的时候跟大家拍了个照而已。 但她的军事训练考了满分,刘小红记的清楚着呢。 虽然只是住了两夜,但是洪九连被子都不会自己叠,而是有女勤务兵来给她叠被子,可见她的面子之大。 刘小红还回了趟家,然后,陈丽娜才带着她,俩人赶往了乌鲁。 洪进步家里,洪九正在跟她妈闹呢。 “我为什么要跟聂卫民订婚,我不订,除非他下跪来求我。洪九说。 洪进步说:“请谏我都发出去了,我天南海北的同学们到时候都要来,你说不订就不订,我面子往哪搁。” “你们自己干的好事,你们自己去跟你的同学们说,我不管这个,我只知道,聂卫民一点诚意也没有,我说了跟他分手,那他就该捧着鲜花,捧着巧克力在咱们家楼下跪上半夜,请求我的原谅,可他没有,他到现在音讯全无。 陈丽娜说:“他去北京了,而且,卫民脾气臭着呢,你让他跪在你家楼下捧着花,他会嫌丢人的,真的。” 洪进步跟陈丽娜说:“小孩子的心思不必理论,你把他劝回来,让他俩订婚,好吗?” 久招男也没有当初的盛气凌人了:“说让你做饭是我不对,就孩子,跟谁的姓不一样呢,我们家就这一闺女,说实话,进步这些年攒的家底儿可不少,那最后,不全是卫民和九儿的,对了,听说你最近企业困难,要不要我帮帮你?” 你们千公职的,能有多少钱,我企业资金缺口几十万呢。”陈丽娜说。 久招男淡淡的说:“那也不一定,说不定我能帮你呢,不过,如果我帮了你,洪九就得在你的企业里占股,这个,是必须 陈丽娜笑的很是无懈可击:“没事,我挺得过去 但她觉得,久招男的口气也太大了点儿,几十万的话头都敢接。 “卫民呢,从小就是惯坏了的孩子,他是会帮我烧火,劈柴,但那得他高兴,他要不高兴,什么都不会干的,我养大的儿子我清楚。你说让他哄姑娘,他是真不侍,他那人吧,特要面子的。”陈丽娜又开始她那套劝分不劝合了:“要不你俩就分了吧,我家那臭小子,真配不上洪九这么好的姑娘,真的。 洪九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妈,我要的是一个像长辈一样能包容我,爱护我,回家给我做饭,我想喝水,他立刻会把水端来,晚上会把我抱在怀里,轻轻哄我入睡的男人,聂卫民明显不是,你不要再美化他啦。 “他不止不会给你做饭,嘴挑的要死,回家就要吃饭,你如果做不好,他还会跟你发火,就算不发火,也会冷战个四五天动不动就耍小脾气,做事情从来不跟人商量。”陈丽娜说。 洪九立刻点头:“阿姨你说的太对了,聂卫民完全不会体贴 那就是只臭青蛙,还是最癞最癞的那种,咱不要他了,行吗?“陈丽娜问说。 洪九给她妈厉目瞪着,不敢说不要,但提起了苛刻的要求除非他能答应,结婚后会永远宠着我,每天给我做饭,每天都要哄我入睡,早晨再温柔的把我唤醒,把早餐端到桌上,不论俩人有任何矛盾,他都无条件的屈从于我,我就跟他订婚。 她边说,久招男边点头:“这些要求不过分,我们的家产将来全是聂卫民的,他必须给九儿最好的一切。 陈丽娜揉着鬓额说:“我儿子没教育好,我估计他做不到,真的。 久招男给陈丽娜气的没办法,说:“小陈,你再年青也是婆婆,能不能不要这样,你现在该帮的,是好好劝劝你家卫民,让他在结婚之后,能对我家小九好一点,总是说儿子不好,这我很生气,因为,儿子没教育好,就是你失职。 陈丽娜摊了摊双手,说:“我以为把他养大就行了,确实没想过该教他怎么做一个合格的丈夫 “洗衣服,做饭,搞卫生,要真成了家,这些全是工作,你们要去了冬风市,是不能带阿姨的,没人帮你们做这些,你们最好也商量好,这些事儿该谁做。”刘小红突然就说。 洪九使劲点头:“在国外我有阿姨做卫生,要真过二人世界,这些事儿反正我是不会做的,卫民要不做,那我们还结的什么婚,不结……” “你爸要请那么多人,我看你敢给我闹。” “洪九需要的,是一个能理解她,体贴她,宠爱她的男人显然聂卫民并不是,他从小学习就好,父母又惯他,骄傲的跟只小孔雀似的,他的世界里就只有他自己,他还需要人宠着呢,怎么可能去宠别人?”刘小红紧接着说。 洪九点头如捣蒜:“对啊,对啊。 “这女的谁啊陈丽娜,你带她来干啥?”久招男说。 陈丽娜面无表情的解释:“我大姐家的闺女, “事实上,真正懂得绅士风度的西方男人,或者说西化的男同志更适合你,父母的话可以听,但幸福,总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刘小红对洪九说。 洪九吧,和聂卫民谈恋爱,真的一大半都来自于父母的鼓吹和怂勇,这会儿已经开始打退膛鼓了,连连点头。 久招男一看自家闺女完全不接招,直接气疯了:“没有我们进步在上面努力,让聂卫民就在基层熬一辈子吧。这婚,我们也不订了。 刘小红说:“抱歉,聂卫民确实会在冬风市扎根一辈子,但阿姨你确定,冬风市的升职任免,洪叔叔能插得上手? 久招男脸都不要了:“怎么插不上,只要我们想管,他就辈子都甭想出人头地 “我们是科硏人员,你干扰得了普通系统内的人员升职,你能干扰我们的科研研究?”刘小红再问。 洪进步捂都捂不住久招男的嘴,她说:“怎么就不可以,只要我想干涉,我会有很多种办法,我就要聂卫民一辈子都不得 “阿姨,你要说你是因为生气而说这番话就算了,但你要说你是来真的,那就对不起了……刘小红从包里掏了只录音笔出来,在手中扬了扬,说:“但凡我们工作组的工作中出现任何组碍,我会把这个录音,直接通过领导,交到中央领导层的。 “小同志,你久阿姨只是开玩笑而已,这个录音笔你不能带走,把它留下。”洪进步毕竟一直在公安系统,突然的,就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 刘小红把录音笔递给了洪进步,但同时说:“叔叔,这个可以销毁,我有同频段的另一份,你是不知道我藏在什么地方的 洪进步气的,扬着录音笔,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才好 卫星上天,载人航天,那是举全国之力而在推进的大项目,但是,真要有小人想从中搞出一丁点的阻碍来,冬风人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不论他们聪明,或者无知,或者位高权重,他们一旦起了这种心思,就是在跟整个国家机器作对。 陈丽娜也说:“洪部长,我也觉得,你家属缺的不是一个女婿,而是最基本的素质,您是位高权重,孩子们谈恋爱呢,显然也是你一直在给洪九施压的缘故,当然,我家卫民也有他自己的不对,但不论怎么样,俩孩子顶多也就拉了拉手,你们就要为这个干扰他的前途,我就说句实话,聂工也不是上面没人他是谁的学生,你们都清楚。卫民也是很多人都知道的孩子您啊,保重您自个儿 洪进步两口子对视了一眼,这叫什么,没偷到羊还惹了身的骚。 以为陈丽娜辞了公职没啥好怕的呢,这下倒好,人家直接搬出大领导来了。 俩人从洪进步家出来,陈丽娜开上了车,就说:“刘小红你可以啊,还备着录音笔呢。 “洪部长不是一般人的小陈阿姨,他曾经是管塔里木监狱的,又在自治区公安厅工作过那么长的时间,现在又在那么高的位置上,卫民惹了他家姑娘,又不跟人家结婚,人家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刘小红扬着另一只录音笔说。 陈丽娜拍了拍这姑娘的肩;丫头,你可真是个人材,就是对于聂卫民,未免太痴情了点,他就不值得你对他那么好。 聂卫民从北京到乌玛依矿区,刚下飞机,就见机场大厅里站着个姑娘。 她头发卷卷的披散在肩上,穿着件他特眼熟的花裙子,显然,这是在等他的 他一直记得,刘小红这样样子,似乎自己在哪儿见过 哦,对了,那是陈丽娜在农场工作的时候,开完联谊会,第二天一早,他在湿潞潞的白雾中醒来,她就穿着这样一条裙子,在雾蒙蒙的草地上,给了他一束花。 刘小红深吸了口气,说:“我们要的,是最纯粹,最质朴对于我们所进行的事业没有任何怀疑的人,洪九不适合冬风市,就算你勉强让她去了,很可能一次学术交流或者出国访问,她就会给我们冬风市造成严重的,不可估量的损失,虽然她的政治审查因为她爸的干涉通过了,但她本身的信仰并不坚定。” “她的专业能力是不可否认的。”聂卫民说:““就是娇气了点,当然,在美国五年,那是一个完全自由,随意放松的社说实话,我有时候自己都很难适应,国内这种特别形仪式化的社交,更何况她还是个女孩子。 “因为目前除了苏美,共和国是这个星球上,第三个准备载人航天的国家,你忘了吗?小时候你说,早晚有一天,你要把五星红旗插到月亮上去。创造历史,从来不是平凡人的事。”刘小红说。 从机场出来后,聂卫民还是去了一趟洪进步家,想跟洪九道歉。 不过,洪进步全家并没有给他开门。 而等他把电话打到北京洪进步家的时候,洪家的阿姨告诉他,洪九已经再度出国了。 是的,原本有一个威猛,阳刚而又帅气的美国白人男孩子直在追洪九 洪九在选择了聂卫民之后,也不止一次的跟他念叨,他要对她不好,她立马就跟他分手,选择那个白人男孩。 毕竟,白人男孩可比聂卫民惹眼多了。 聂卫民抱着电话想了很久,对洪家的阿姨说:“阿姨,记得转告洪九,一定搞清楚,那个男孩是因为洪九本人,还是因为她爸爸的职位才追她的。弄清楚这一点,于她和这个国家,都特别重要。” 当重新回到共和国,在资本主义国家渐渐松懈的那些螺丝也就一颗颗的,给拧紧了。 聂卫民得学着重新适应回这种紧张的,内敛的,具有中国特色的,行事和作风。 他仔细想那个白人男孩,就会觉得,有颇多的疑点。 比如说,他的父母正在致力于推进很多美国电子产品中国化的贸易,而洪进步,似乎正好能帮得上他们这个忙。 要求婚,聂卫民没好意思自己去,是让陈丽娜先打电话问刘小红的,她答应了,聂卫民才去的。 农场,五月,晨雾。 刘小红就在1号农场的大门前等他呢。 地窝子,昨夜才下过雨的,湿潞潞的早晨,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裙子,微卷的长发披散着。 刘小红一直在笑呢,也挺羞涩的。 两只眼睛漂亮的,就像那一回去领/养她的时候,穿过陈丽娜的胳膊,聂卫民看到的好样。 想了半天,聂卫民说:“咱们往后就是革命伴侣了,以后家里的碗我洗,我把初中三年的碗都给你洗回来,成吗? 如果真的能做到,事实上婚姻中,这是最动听的求婚词。 他曾幻想过跪地求婚,也曾想过,说点动听的求婚词。 旦事实上,中式的,传统的,内敛而又含蓄的方式,才是最适合他的。 他背着手,把装钻戒的盒子递到刘小红手里,说:“我现在已经会自己洗袜子了,你的,我也会帮你洗的。” 第246章 爱国贼 陈丽娜很久都没见过陈丽丽了,听说刘小红扯证儿的户口本是王红兵帮她从家里偷出来的,都惊呆了。 不过,这丫头辣着呢,她既然能偷户口本,那就证明,她有自己解决的办法,儿孙自有儿孙福,她才不管孩子们的婚事呢。 吃完饭她睡了一觉,睡觉前,听见刘小红和聂卫星俩在厨房里洗碗呢,洗完了,又一起到后院,给茄子西红柿搭架子去了 摇了摇睡在身边的聂工,陈小姐小声说:“有儿媳妇还是好的啊,你看,卫民不用上赶着,就会去洗碗了。 聂工也说:““挺好,家里突然就热闹了。我昨天路过王总工家,看他家的大胖小子都会跑了,这会儿突然也挺想要个孙子 人啊,似乎是每到了一个年龄阶段,就会有一个年龄阶段的想法。 比如现在,聂工和陈丽娜一想,咦,卫民生的小崽子,那得有多可爱啊。 陈丽娜是得跟着聂卫民和刘小红,一起去陈丽丽家的。 结果走半路上,她的呼机就又响了。 陈丽娜一看是北京的地话,估计是陈甜甜有事儿要问自己外头大日头晒着,她不想下车,就叫聂卫民去替自己回过去问一下情况。 聂卫民拿着呼机下了车,在公话上照着号码拔过去,才一揭通电话,就听里面的哭嚎声:“妈,肘子炖上了吗,红烧肉做好了吗,我要吃肥肥的大野兔子,我爸给我打了几只啊,我现在马上就要上火车啦,估计三天三夜我就到家了,从今晚起我就不吃饭啦,你给我准备好饭,在火车站等着接我,好吗? 聂卫民一听:“二蛋,你甭告诉我你要坐火车回来。 “哥,我是坐的火车,你也在家吗,你给我打兔子了吗?” 聂卫民赶忙就说:“这样吧,你在火车上问人借点儿钱,然后把人带着下火车,我在火车站给他付钱,但是饭一定要吃,明白吗? “不不,哥,我不缺钱,我也不是饿,我是特别特别的馋你懂吗,特别特别的馋。 聂卫民挂了电话,没好跟陈丽娜说留学英国的聂卫民快要馋死在回来的路上了,几个人就跑到陈丽丽家,去做客了。 “什么意思,才二十三,你俩结的什么婚?”陈丽丽一听就不高兴了呀:“我就说嘛,我在这家里还有个什么地位,辛辛苦苦养大的闺女结婚了,我连婚礼都没资格参加。 大妞和二妞上学去了,并不在家。 陈丽丽在矿区的房子,是水电站给分的,两室一厅的家属楼,厨房里也用的蜂窝炉,房子挺宽敞,装修的也挺好的,墙上贴满了刘小红从小到大的各种奖状,还有她的照片。 俩小妞儿学习估计不怎么好,一张奖状也没贴着。 “姐,当时情况复杂,再说了,结婚也不过个形式,这不俩孩子看你来了。”陈丽娜说。 “就只办了个酒,还没登记吧,小红的户口可在我这儿了啊。”陈丽丽说。 王红兵正好今天也在家呢,就说:“哦,户口是当时我拿给小红的,孩子扯证儿,这不好事儿嘛。 陈丽丽顿了半天,说:“那这样,晚上在家吃饭吧,你们想吃啥,我给你们做。 陈丽娜的呼机这时候又响了,她于是借陈丽丽家的座机打了个电话。 “领导,没想到会是我找你吧,咱们矿区啊,出大事儿啦。电话里居然是于东海。 “东海,怎么啦,什么事儿?”陈丽娜问说。 于东海说:“是这样的,你不是一直跟我说,有一批狂热的向西分子,就还有一批狂热的保守主义者,这两派人闹的很厉害,估计还会造成很坏的影响吗。而现在呢,我们矿区也有这样的极端分子了。 也就是说,很多认为社会不公的,或者是因为各种原因没能出国的,这么一群人中,总有几个极端分子,一直在鼓动,挑唆很多人行反政策啊,反/革命的事情。 陈丽娜说:“这件事你一定要重视,也一定要认真追查,不能马虎大意,明白吗。” 说完了,她一看表,又说:“我下午还得去趟毛纺厂,卫民和小红坐一会儿了就回家去,你爸不是想着要盖房子嘛,卫民回去问问,然后从农场雇几个人,帮你爸把房子盖起来。” “卫民不也要上班?“陈丽丽说 陈丽娜说:“他七月入职,现在才五月,不赶紧给他爸把房子盖起来,这么大的小伙子,杵家里干啥? 就算忙生孩子,总还得干点别的事儿嘛。 说着,陈丽娜就先走了。 聂卫民还以为,陈丽丽的关卡容易过呢,没想到等陈丽娜一走,陈丽丽才开始发威了。 “王红兵,我在你眼里就是个死人吗,我闺女要结婚,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跟我说?”陈丽丽突然就吼开了,又吼又哭:“我养了十几年的孩子,结婚了我都不知道,你们全当我是死人吗,啊,那行,我现在就死,我现在就跳楼,反正我在这个家里,也没有啥用处。 刘小红跟聂卫民说:““你下楼,在楼下等着我,什么话也不要说。 这时候,陈丽丽已经哭天抢地的,准备要跳楼了。 王红兵抱不住,喊开刘小红了:“小红,你来帮我一把啊你看你妈真要跳楼啦,快。 刘小红走到窗户边儿一看,聂卫民已经出小区了。 跳,让我妈跳。”她突然尖叫着说。 陈丽丽一听闺女吼开了,声音不能比她小:“我就跳了,我早就说这闺女没良心,你看看,刚研究生毕业就结婚,结婚跟我一声都不说,我就知道你心里恨着我呢,可你恨我干啥,陈丽娜把你不要了才给我的,你以为你在她眼里有多金贵,她要真爱你,当初咋不领养你 “我不跟你讲这些,我只知道,五年,我工作在最艰苦的第线,一个月五百块的工资,全给你了。你是于我有恩,但我就是一头白眼狼,我给了你整整两万八干块,妈,两万八,让你在矿区买了两套房,让俩妹妹都能有很好的学上,我给你的已经够多了,现在我要结婚,我要有自己的小家了,就这样,你要死,你也可以说是我把你推下去的,只要公安不抓我,我就会理直气壮的活着。 “生恩不如养恩,养恩比天大,那是五万块的事吗,你工作五年,一年六干块,那不得是三万块,剩下的两干块钱呢我问你?“陈丽丽一看闺女自称白眼狼,也不客气了:“你都答应过我,结婚前的工资全交给我,那剩下的两千块呢,把那两千给我拿来。 “陈丽丽,你越说越不像话了。”王红兵说着,一把把陈丽丽从窗户那儿拉了进来,甩在地上说。 陈丽丽抹了把脸,直接伸手了:“我才不管要不要脸呢,俩闺女都要上学,她们将来得有嫁妆,我还缺一套房子,现在矿区的房子一年比一年贵,我问刘小红要一套房,我不亏人。 王红兵说:“我有工资,钱我会自己挣,俩小的房子我会自己买的,我求你甭说了,小红,你也不要跟你妈再吵了,赶紧走 刘小红一把拉开门:“你就当我是白眼狼吧,如果将来没人给你养老,我会帮你养,但现在,我什么都不会再给你了,咱们,俩清了。” “你这是咒我早死啊你个白眼狼,你不给我钱,你和聂卫民的日子就休想好过。 哐一声,门合上了。 没钱的时候,大家都丑。 有钱了,大家都开心。 可最后钱变多了,大家又都不开心了。 就比如陈丽丽,在矿区都有两套房了,可她还想要第三套很简单,她想俩闺女一人有一套。 而这钱,在她看来,问挣的最多,也挣的最轻松的刘小红是最容易的。 但是谁能想到,刘小红伙同王红兵,居然给她来了个釜底抽薪,就把自己给嫁出去了。 此刻的陈丽丽,可以说是,积久以来又一次的爆发。 她拉开门,冲出去要追刘小红呢,没想到刘小红还在外面站着呢。 妈,我是真爱你的,从你那天来领养我,说那怕王红兵跟你离婚了,你也会一个人把我养大的时候,我就一直一直爱着你,但是钱,你真从我这儿一分都要不走的。我当初会有多维护咱们的家,我现在就有多维护我自己的小家,我的家来的不容易,你们谁也甭想破坏,真的。” 你早就准备好我有一天会闹了,是不是?”陈丽丽说。 刘小红直接就笑了:““是,但你闹不过我的,你忘了我小侯帮你打架有多厉害,你忘了我是怎么撕了王小兵的,我能那样对别人,也能那么对你,别逼我那么做。” 陈丽丽突然就清醒了。 这个丫头,自己给自己规划的好着呢,她确实再闹,也从她身上得不到什么。她太清醒,太理智太冷静了,就跟陈丽娜说的似的,理科生的脑子,一般人是玩不过她的。 唉,白丑了一场,白闹了个笑话 聂卫民在外面等着他的母老虎呢,好吧,他从小就知道,刘小红吵架厉害,这方面倒是很放心。 “吵完啦,吵赢了吗?”聂卫民问说。 刘小红说:“赢了 聂卫民说:“那时候我外婆也特别特别的凶,我妈就把她搞定了,你应该还记得,有一回我外婆跑到基地闹,我妈把她的拖拉机摇把给扔了,害她在大雪里找了半夜,一回就乖了。” “我也能,放心吧。”刘小红说。 聂卫民跟个乖宝宝似的,大松了一口气:“你真棒。” 他突然回头看她一眼,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开心,轻轻的,就把她的手给挽上了。 真好啊,当初走在矿区的大街上,要说一句话,跟特务接头似的。 现在她是他家属了,他可以在大街上,正大光明的牵起她的手来。 现在矿区大街上的人时尚,总有小年青们你拉着我的手,我拉着你的手。所以,就算他俩把手拉在一起,也没人笑话的 俩孩子也老大不小了,一起走到人民广场,就得坐趟班车基地 “对了,二蛋说他马上就回来了,现在正在火车上呢,他想吃兔子,还想吃红烧肉,咱们是不是得给他准备一点儿。”聂卫民就问刘小红。 刘小红一听乐了:“我一直听人说,二蛋唱歌在整个自治区都有名呢,可惜我没听过,那咱们赶紧回家拿□□啊,一起打兔子去。 五月的草肥水又美,兔子正是肥的时候啊。 聂卫民说;那好,咱们赶紧回,趁着天没黑,打兔子去。” 区政府,一群人正在吵吵呢。 胡轩昂说,给各单位压任务,开会,先从广大干部职工这儿,平定思想,稳定形势。 于东海却觉得,真正对社会不满的,并非干部职工,天天押着他们开会没什么用,还是得加大警力,排查社会上的闲杂分子。 而武装部长的建议呢,是查苏向东,给苏向东拧螺丝,毕竟他是矿区除了油田最大的纳税大户,而他的企业,人也是最多最杂的,拎他来收拾,就对了。 聂工在这方面,只要不是特别紧要的,向来不开口的。 冷书记在窗前站着呢:“查,收,把矿区所有现在还流落在外的枪支先收回来。只要没枪,就没有太大的恐怖!事件,至于有些年青人闹来闹去不满改革,不满社会的事儿……他等散会了,所有人都走了,把聂工给堵住了:“咱们都知道,跟那个少白头的苏向东肯定有关,他不结婚,他孤家寡人一个,他在上面的关系盘根错节,他天天唱着我爱你中国,他爱国爱的深沉,他是个爱国的反社会分子,爱国贼。 但是,上面的人信任他,一个纳税大户,明面上没有任何犯罪证据,不好抓的,你要真抓,我怕你这书记当不久。”聂工说 冷奇洒脱着呢:“既然丽娜说,查意识形态,稳定社会治安,稳定学生们的思潮非常重要,那咱们就千,毕竟她当初说唐山要地震,你带着高大勇和于连海去了,那地儿不真的地震了?如果抓住苏向东,又查不到他有问题,我引咎辞职,去给你家丽娜打工,但他那个人,咱们必须查? 聂工就笑了:“哪就那么严重了,苏向东不是没问题,他肯定有问题,只是我一直以来是为了矿区的经济发展,没有下功夫查他和他背后的人而已。就现在,我依然没时间,但卫民回来了,他有两个月的时间呢,让于东海去找他,我儿子别的方面不说,查人调案底,他有偏才,真的。” 俩人说着,冷奇把聂工送出门,就回办公室,给于东海拔电话去了。 “就只要打两只兔子就行了吗,总还得做点儿别的吧,红烧肉怎么样?”家里,刘小红问聂卫民。 聂卫民正在收拾他爸的老枪呢,对着墙试了一发,嗯,可见枪一直有上油的,一点也不卡壳。 二蛋说他还想吃猪蹄膀。”聂卫民想了想,说:“还有大肘 刘小红已经出门了,把聂工那老吉普开开,自己上了驾驶座:“那就这样,咱们先去买菜,再打兔子,怎么样?” “好啊。“聂卫民说。 特帅气的,他就上车了,一抱面前,居然没有方向盘。 好吧,这也算倒时差的一份子,因为聂卫民几乎每次直冲冲的上了车,要等半天才意识过来,方向盘在另一边。 刘小红把车给发动了,聂卫民就又惊讶了:“你居然会开车 刘小红解释说:“我们的工作全是在戈壁滩上,要不会开车总坐别人的车是很麻烦的。 队里全是大小伙子,就算有姑娘,大多也是在内勤上,只有刘小红是出任务的,有时候搭上车,小伙子们难免要跟她开玩笑。 聂卫民抱着口口坐在副驾坐上,侧首看刘小红:“难得啊在沙漠里风沙也没把你吹黑。 “涂防晒的,一天三次,不然我早成黑人了。“刘小红笑着说 涂防晒也不能涂全身吧,我也没见你身上晒黑了啊。” “谁说我身上不黑,可黑了呢。 “那我今天晚上看一下?”聂卫民突然就说。 那种叫什么呢,从很小的时候,跟父母睡在一张床上,父母之间暗含着的,别有指向的话语里听来的性启蒙,以及后来好几次,差点撞破的,父母之间的那种事情。 在这一刻,它具向化了。 聂卫民,这个爱德华口中羞涩,内敛的东方男人,试探着点点的碰触着,是想问问,刘小红愿不愿。 刘小红专注看着前方,没说话,但是咬着唇笑了一下。 天啦,聂卫民抱着枪轻轻踢了一下车地板,心说:家属简直跟从天上掉下来似的,别人都说要跟家属走到床上的跟翻山似的,在我这儿,怎么就这么轻松呢。 俩人在菜市上转了大半天,买了两只大肘子,又买了八个大猪蹄子,转来转去,看一家子正在宰鸡,又买了一只肥肥的大公鸡。 也不知道聂卫国得给饿成什么样子,总之,刘小红打算给他做上一顿丰盛的饭菜 然后,这才跑到水草丰美的白杨河大坝上去打兔子。 “出国五年,你这枪法不错啊。”刘小红跟着他,得给他背火/药,提兔子。 “在美国有专门的射击馆,我一周训练一次的。”聂卫民骄傲自豪着呢。 不过,他打的也太多了,一会儿一只,都打了五六只了还在往枪里填火/药呢。 “打这么多,能吃完吗,二蛋就算再饿,一顿也吃不了五六只兔子吧?”刘小红说。 “我们基地的传统,打了兔子家家有份的,甜甜要的哈,叔叔也要吃啊,钱狗蛋家送一只,王繁家送一只,咱们剩的并不多啊。”聂卫民说。 俩人回到家,上学的卫星和上班的陈丽娜还没回来呢,聂工当然也没回来,整个基地还是静悄悄的。 刘小红先把羊腿洗干净,给炖锅里了,然后把别的肉塞到了冰箱里,就准备先处理那一堆猪蹄。 聂卫民呢,写了一张招工启示,跑农场贴启示,招工人去 虽然只凭他和二蛋,就能盖起一间房子来,但二蛋现在是个摇滚歌手啦,估计不会再屑于千盖房子的活儿,聂卫民就想还是招几个人来,跟着自己一起干得好。 从农场回来,他见刘小红坐在葡萄架下,居然在用眉镊子给猪手拔毛:“你居然也会干这个?” “还有谁会干这个?“刘小红问说。 聂卫民说:““我妈啊,她要做猪手,就用镊子拔毛,所以甜甜妈总是笑话她,费的力气比吃的肉多。 刘小红笑了笑,没说话。 聂卫民一看四周没人,凑头过去在刘小红的唇上亲了一下她低着头,笑的更欢了。 聂卫民闻着甜甜的,还想亲呢,就听隔壁的卖力耶和一个更小的说:“这个不害臊的大哥哥,说不定今晚就要跟那个大嫂睡一屋呢,咱们一定听一晚上,看他俩都在干啥 聂卫民站起来就凶了一声:“卖力耶,滚去写作业。 第247章 卫国归来 矿区火车站,苏向东怀里抱着一束花,微笑着站在出站口好半天了,也没见聂卫国出来啊。 “赵鸭绿,你查的准吗,聂卫国买的是今天的火车票吗?他不耐烦的,就问赵主任。 赵主任说:““是啊,我一直跟他电话确认,是今天没错啊。” 好吧,继续等 从北京西来的旅客,基本上全走完了啊,这时候,有一个满头长发披散,非常非常的瘦,也非常非常的高,棱角分明,一脸胡茬的男人从火车站里走了出来。 他穿着一件半旧的,紫红色的长披肩,内里是件古铜色的t恤,牛仔裤,裤子上还罩着一件格子裙,身后拖了好大一箱子的行李。 赵主任看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因为这个奇异的男人,怎么说呢,人只要盯着他,就有一种无法挪开眼神的感觉。 当然,如果他生的晚点儿,他就应该了解,这叫波西米亚风 总得来说,男人阳刚气十足,又酷,又夺人眼球的帅。 领导,那个,怕就是聂卫国吧。”赵鸭绿突然说 苏向东回头,站在那儿有好久没有缓过神来,拍了拍赵鸭绿的肩,他说:“五年英国不是白浪的,聂卫国这个架势,真他妈的摇滚巨星,费翔也没他这气场啊 “卫国,先跟我去吃个饭;然后咱们再谈咱们接下来的合作,好吗?”苏向东说着,把花捧给了聂卫国,一扬手,俩摄影师从两边拍照呢。 二蛋嗅着矿区的空气,顿了半天,说:“苏叔叔,抱歉,我现在只想见我妈妈?” “可以啊,咱们立刻就走,不过,你确定不跟我先找家酒店咱们好好吃上一顿”他看起来,瘦的好像好多年都没怎么吃好过一样。 聂卫国摇头:“真的抱歉,我该回家了。 说着,他摇了摇手中的录相带:“五年了,我只在录相带里看过她的样子,我都不知道她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陈丽娜把自己做采访的录相带,专门给聂卫国寄了一份,卫国只要想妈妈,就要翻出来看看。 卫国,我算是你老东家吧,咱们现在是不是该谈谈,怎么闯天下啦。” 说着,苏向东就把自己早整理好的文件,交给二蛋了。 蛋接过文件随便翻了翻,说:“我得先回家,至于这些合同,苏叔叔,你都没听过我创作的歌啊,你怎么就确定,你愿意签我呢?” “我会有歌给你唱的。”苏向东说:“你不需要操心歌的事儿你只要操心好唱就行了。 这也是五年前,苏向东教二蛋的:“欧美的流行乐坛有大把的歌,它们可以让你唱一辈子,就算唱完了,我还会给你买新的歌,你不愁没歌唱。 二蛋把合同还给了苏向东:“苏叔叔,一个不会创作的歌手,他是没有生命力的,抱歉,我不会做你的应声虫,唱你找人写好的,里面夹杂着很多反动言论的歌词的,歌的。 苏向东仿佛头一天认识聂卫国一样:“你怎么知道,我的歌词就一定反动,聂卫国,你可是从英国回来的,你甭告诉我,你心里还是你妈那一套旧式的,老式的东西。” 蛋摇很耐心的跟苏向东解释呢:“摇滚,是最容易被极端分子,以及宗教,和种族势力所理用的一种文化,我出国的时候,是个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唱歌的学生,而现在我懂的,是摇滚做为一种文化,它的魅力和意义,以及,它该对社会做出什么样的贡献。这也是我爸送我去英国,最终的目的。” 顿了许久,二蛋又说:“你一直打电话,写信推荐我看的,那个叫作张成林的作家,您知道吗,我去拜访过他,可他是个狂热的,想要分裂青/藏,以及认为台湾是一个国家,并不属于中国的人,而您推荐给我的那位摇滚哥手杰尼贝克,她在国际上宣扬了特别特别多的,抹黑我们共和国的言论,苏叔叔,你在国内可能并不了解那些人,我更倾向于,您是给人迷惑了,但是,你都被人迷惑了,我又怎么能给你工作? 苏向东抹了把脸:“你爸是个人材,让资本主义把个傻小子调/教成能洞察秋豪的哲学家了。 当然,聂工把儿子送到牛鬼蛇神的窝里转了一圈,苏向东就无法给他洗脑了。 挥了挥手,他对二蛋说:“再见吧,祝你前程似锦,大红大紫 站在原地,苏向东神色阴郁的,目送着聂卫国走了。 陈丽娜今天在服装厂,正好这会儿下班。 余光瞄过门前的绿化带,只见一个肌肤古铜,瘦削,高挺阳光魅力十足的男人站在路边,两手插兜,正在望着她。 人老心不老,陈小姐轻轻打了个口哨:“向南,看见那个帅哥了吗,你要没结婚,我肯定劝你把他攻下来?” “哇,陈姐,你赶紧躲起来,不然你太漂亮会抢了我的风彩结婚了我也得多看两眼。”苏向南说。 “妈妈!”男人气十足的,瘦削的大帅哥伸开他两只大手就朝着陈丽娜走了过来。 东丽娜看了好久才认出这个,瘦的完全脱了模样的孩子来 她的二蛋,变成个真正的男人了。 哈工和钱工俩才下班,正在往家属区走呢,像他们这种没文化的工人,一个小队长基本上就是天花板了,没有升职的可能,但是,工资月月有,日子游悠自在,比起永远在忙碌的聂工和王总工那帮人,就要好过很多了嘛,对不对。 这不,他们正在聊钱狗蛋儿的婚事呢。 哈工的媳妇子呢,建议给狗蛋在农场找个媳妇子,自己媳妇可以给帮忙介绍。 但钱工不愿意,他更倾向于,让儿子找个双职工,那不,最近1号基地调来很多小姑娘嘛,钱工就很看得上其中的 而那个小姑娘呢,也挺看上钱狗蛋儿的,眼看,就该到见家长的时候了。 但是呢,他家这些年因为钱嫂子邋遢,也因为狗蛋乱花钱,没攒下什么钱,想把家倒饬一下,让钱狗蛋好吧姑娘带回来 否则的话,对面聂工家院子里房子都快起满了,他家还是那点小平房,这不舒服啊。 “要我说,你借我两万块,我炸个楼,房子就比聂工家敞亮了,到时候你家买力耶要结婚,我再把钱还你,你也炸个楼,咋样? 哈工当然不愿意啊,因为他攒了钱,也是准备要盖房子呢 “哇,这怕是我同乡?“看到从陈丽娜车上下来的二蛋,哈工直接惊呆了:“这身打扮,太攒劲了呀。 钱工一看,嘴巴也长大了:“这,这是二蛋,二蛋,你那头发咋那么长? 你甭看二蛋一幅吓死人的架势,但还是个乖巧礼貌的好青年:“钱叔叔好,哈叔叔好。” “二蛋,你到底是去留学了还是流浪了啊,头发咋这么长啊这?“陈自立要进家门,也愣住了。 “什么流浪留学的,这叫摇滚,摇滚歌手唱歌的时候就得甩头发,而且头发越油腻越好,甩起来刷刷的,台下的人也会跟着甩,真的。”陈丽娜踮脚拍着二蛋:“我儿子特摇滚,就冲这头长发,我也觉得他留学留的值。 在基地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二蛋给大家鞠了个躬,进门 “卫民和卫国哥哥看起来都没赚到大钱,糖也没买一颗。隔壁,买力耶和他家小的一个很不满的,嘟着嘴就说。 好吧,相比于是留学归来的,二蛋和卫民啊,实在太不激动了。 卫民是娶媳妇儿连酒都没办呢,糖也没给孩子们发,也就难怪基地的小孩子们都有怨念啦。 家子人围在一起吃饭,四方桌都快坐不下了。 聂工看着又瘦又高,沉默不语,只知道吃的二蛋,不停的拿筷子往他碗里加着菜:“少吃点米饭,多吃点菜,米饭不吃也行,你不会在英国五年,没吃过饭吧。 爸爸,据说英国的伙食,全世界第一难吃。”二蛋说:“这个是有统计数据的 好吧,虽然生的阳刚帅气,但只要一说话,就露馅了,这还是原来那个朴实的,实心眼儿的二蛋。 聂工怕他不够吃,赶着说,多吃一点。 二蛋看桌子中间一条鱼,伸了筷子刚想吃,卫星把自己挑了刺的已经给他送到面前了。好吧,这可爱的小傻丫头,永远温暖的跟个天使似的。 “还要不要米饭了,嫂子再给你盛一碗?”刘小红说。 卫国脸都红了,转身看着陈丽娜:“妈,小红姐叫自己嫂子我好不自在啊。” 陈丽娜拍了拍他的肩:“习惯就好了。 “蛋蛋什么时候回来呢,还有邓淳,妈妈,我好想他们啊,偶尔挂个电话,蛋蛋总说自己在忙,邓淳总说自己在泡妞,他们到底是在上学吗,还是在千别的?”二蛋又问起了小蛋蛋来。 陈丽娜说:“有一阵子给我打电话,蛋蛋说自己快回来了但具体我也不知道呢,至于邓淳,他才多大的人,已经会泡妞了吗? 说着,陈丽娜忽然眉头一挑:“卫国你呢,在外面也天天泡妞 二蛋吓坏了,连忙说:“没有,我在外面跟女孩子不说话的 也对,外国姑娘看不上你吧,没钱,还穿的这么破,唉,会儿把衣服脱了,让你妈给你补补。”聂工看着二蛋满是破洞的牛仔裤说。 指了指他太长的披件,聂工又说:“这件得裁掉一半,太长了,都能当拖把了你这个。 二蛋连忙说:“好 太乖了,乖的陈丽娜忍不住就在他头上摸了一把,好吧,她讨厌所有留长头发的男人,聂卫国除外 瘦高瘦高的,古铜色皮肤的,帅气而又内敛的,从来不跟女孩子打招呼的,神秘的东方帅哥。 二蛋的很多同学,因为他的沉默和努力,还有大家受到外界欺负时,会突然拍案而起,主持正义的那种气势,都一直相信,在他体内有股神秘的力量。 而且,大家也相信,他是中国功夫最正统的传人。 蛋没敢告诉父母的是,追他的姑娘很多很多呢,各种肤色的都有,不过,他虽然在舞台上奔放,骨子里还是特传统的嘛,拒绝绝追自己的姑娘,也是说,自己的婚事,要由父母做主 可他在台上疯狂起来,那种感染力,那种爆发力,跟他平时的羞涩,又完全不同。 好吧,这种禁/欲式的保守和羞涩,让同学们给他一个外号叫‘神父 吃完饭,聂卫民没有踢大的,喊小的,主动站起来,就开始往厨房搬碗了。 二蛋也不甘于后啊,一头长发,满身破衣烂褛的,凑近灶火,差点把自个儿都烧起来。 聂卫民才抽空看了眼媳妇儿,一转身,怎么看弟弟屁股上冒火呢,赶忙踹了两大脚,才把二蛋屁股上的火给灭了。 然后,赶出厨房了。 今晚,炕是铺好的,咱俩睡一块儿吧。”聂卫民主动在灶下添着火,给刘小红烧水呢,就说。 刘小红洗着碗,嗯了一声。 小聂脸红呢,刘小红脸也红呢,还是那个熟悉的家,窗外还是那片菜园子,唯独他们长大了,结婚了 聂工一直在研究二蛋呢,看了半天,问二蛋:“在英国理个头发,是不是特别贵? “有贵的,也有便宜的,便宜的也得三英镑。”二蛋说。 聂工于是说:“丽娜,去把推子拿出来,我给孩子把头理理。他这头发太长了,脖子得多热,这样捂下去,脑子要捂坏 “爸爸。二蛋突然就叫开了:“还是你理解我,我本来想进就剔头的,回家太高兴,给忘了。 事实上,不论别人留长发不是不为了酷炫,二蛋是真的没钱,理不起头发,才会让自己一头阳刚十足的板寸,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 今晚人刘小红和聂卫民头一夜洞房。 二蛋抱出把吉它来,坐沙发上就开始拨啦了。 聂工跟刚剔成板寸的卫国说:“让卫星带着你出去逛逛吧天都还没黑呢,而且,爸是真不愿意听这个,好吗?” “爸爸,你不喜欢我回家吗,而且,我吃的太饱了,不想走路。”二蛋一脸的天真,没发现自己有啥问题啊。 聂工懒得跟他废话:“叫你出去走走就出去走走,让卫星跟着你,骑上自行车,白杨河畔转一圈儿去,再到农场转一圈儿然后去矿区的人工湖游一圈儿,快去。 “那么多地方,转完会不会天都要亮了呀。”二蛋说。 聂工急了:“叫你去就去,废什么话,赶紧走。 这边,特紧张的聂卫民和同样紧张的刘小红,天还没黑呢 洗完锅:悄眯眯坐炕沿上了。 “我爸我妈不会笑话咱吧?”卫民有点儿担心。 刘小红摇头:“不知道。” “管他笑话不笑话,我爸他们好像准备去矿区,二蛋和卫星也走了,咱睡觉吧,他们肯定不会知道咱们在干啥的。”聂卫民想的好天真啊:“天还亮呢,他们肯定以为咱俩只是躺在炕上聊天 刘小红又说:“你备避孕套了吧?” 聂卫民愣住了:“没有啊,为什么要避孕套。 “我至少这两年不能怀孕,不然项目就没法跟啦。”刘小红说。 聂卫民急的直挠头,跑出去一看,爸妈准备要门呢。 陈丽娜问他:“卫民,啥事儿急成这样? 聂卫民又不是傻子,找避孕套儿,这事总不能告诉爹妈吧 愣了半天,但事儿得办啊,而且谁知道聂卫国什么时候回来,家里的房间又不怎么隔音。 好吧,他灵机一动,跑到医务室,结果里面的人下班,吃饭去了。 不过,这事儿怎么可能难得倒聂卫民呢,左右看看,随便找了截铁丝儿把门捅开,进去拿了两盒,他就赶回家了。 好吧,卫民摩拳豁豁,把小红压在炕上,心情贼激动的正准备要干活儿呢,结果家里的电话就响了 卫民,我这儿有个案子,挑战难度极高,有兴趣听我说说吗?“居然是于东海。 “于叔叔,我很忙,再见。”聂卫民说着,就把电话给挂了。 溜烟儿跑出大屋,跑到自己的小屋子里,结果,学着他爸才把避孕套吹了吹,电话又响了。 “喂,卫民啊,听说你这次回家要休息两个月,这样,我这儿有个案子… “侦破案件是你们公安的事,我不会插手的,于叔叔,再见啊。“聂卫民说着,直接把电话线拨了。 第248章 农场少年 圣洁而又甜蜜的初夜啊。 聂卫民特地把院门都从里面锁上了,又翻墙到隔壁。 果然,从马棚里拎出几个准备偷听的臭孩子来。 人尼股上放了一耳光,然后看太阳也落山了,心不在焉等小红洗完澡,自己也匆匆去冲了个澡。 以小聂对于自己的约束力来看,他觉得像他爸原来那样,个月来一次性/生活就是最完美,也跟伴侣相处,最融洽的态度了。 所以,在上床之前,他还跟刘小红就此约定了一下,言自己不是一个重欲的人,一个月一次就好,就当交流实践嘛。 刘小红当然无有不应,她从小到大,啥事不听聂卫民的。 头一回当然,就跟雷劈了,或者是给大棒子抽了一棍子再或者是跟二蛋吃东西似的,没尝出味儿来,就完了。 聂卫民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如此脆弱到不堪一击,誓要再证明自己一回,于是,破了个例。 第二回时间倒是够长,但是,聂卫民总觉得,还是有些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反正就是,毕竟初夜嘛,为了今后更好的实践,还得再来 蛋和妹妺俩骑着自行车四处逛了一大圈儿,二蛋给妹妹教着自己写的歌儿,驮着她,一路俩人热热闹闹的,就回基地 这个时间点儿,正是基地的工人们啦,家属们啦,蹲在外面聊天,说电视剧啊,说新闻啊,或者谈点单位上的事儿啊的时候,大家都在路边站着聊天儿呢。 大家一看卫国回来了,而且又瘦又高又帅的,全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问他,资本主义国家长个什么样儿呢。 而他刚才那半披的长头发,和此刻光光的脑袋成了反比,大家就越发的,觉得卫国不是去留学,而是出去瞎流浪了一回回来啦。 “门怎么关啦,爸,开门啊。”卫星拍着门就说。 卫国也说:“钱叔叔,我爸经常这么早的关门吗? “不会啊,不过你爸妈大忙人,不怎么出来聊天倒是真的。钱工说。 就在这时候,卖力耶恨恨的从屋子里跑出来了:“聂卫民在跟大姐姐睡觉,已经睡了三次了,还说自己只睡一次。” 二蛋啊的一声,钱工也啊的一声,卖力耶家的马也啊的声 “听见了吗,月亮还没起来聂卫民就睡媳妇儿,还一下子就睡了三次哦。”也不知道是谁,声音特高的,就给总结了一声。 好吧,聂卫民两口子这下,在整个基地出名了 于东海打不通聂家的电话,搞半天,没办法,给陈丽娜的传呼机上又打了个电话。 聂工每次尽心尽力做按摩,陈小姐的瘤子就没有变小的迹象呢。 还是动手术把它给摘掉吧,我现在总觉得,你这东西跟□□一样。”聂工说。 陈小姐气坏了:“你想都不要想,赶紧揉,我才不要自己的身体上被拉一刀呢,那样我就不美了,你肯定就不爱我了,哼 聂工就觉得特惊讶:“只是乳/房上小小一点伤口,我怎么可能为了这个,就不爱你了呢。 陈小姐还是不愿意:“真不会有事儿的,只是纤维瘤而已而且你没发现嘛,它现在会活动了,我真没觉得有什么啊。 聂工揉着搡着,突然坐了起来,在陈小姐的脖子上亲吻着“人说儿子结婚,最高兴的是老父亲,我原来还没什么感触刚才关门的时候看卫民一脸天真的样子,想起年青时候的自己 高兴,真高兴啊 “你现在也不老啊,你说你自己老,是觉得我也老了吗?陈小姐最恨人说老了。聂工是由衷的否认:“你真没老,一点也不老,真的。” 主要是心态,二蛋变成那么个跌眼睛的样子回来,聂工头眼看到,差点都要摔倒了,陈小姐还忙着教二蛋甩头发呢 好吧,她有一颗永远的少年心,是有她在前撑着,聂工才得以,不是看儿子一头长发的回来就先训儿子一顿,会冷静下来,找儿子披头散发的原因。 不得不说,要没有她,聂工和卫民兄弟,这辈子估计还得反目成仇。 俩人正亲热着呢,突然电话就想了,你说败兴不败兴。 “小陈,你家卫民怎么回事啊,打电话不接,我这儿正着急呢,因为白天才商量好要收拾苏向东,今天下午他人就不见了肯定是咱们领导干部层里,有人给他通风报信儿了,我现在是找不到他的人,二是担心,可能因为我们想收拾他,会激的他提前行动,闹事儿,你说怎么办? 陈丽娜赶紧的,就把电话给聂工了。 聂工当然理解儿子今天晚上入洞房,但毕竟正事更重要,对吧,他一个电话敲到甜甜家,喊卫星接电话。 “聂卫星,喊你哥接电话。“小豆豆说。 卫星说:“哥,别睡啦,起来接电话。 隔壁卖力耶大声喊呢:“快别睡啦,你都说了好几次这是最后一次啦,赶紧来接电话。 聂卫民出来想打卖力耶,抓到一个更小的,刚想放耳光呢哈工抱臂在墙边看着呢:“卫民,把孩子放下。 护短的来了,卫民还没挨到,卖力耶的小弟弟已经开始放声大哭了。 “爸,什么事儿啊,我正忙着呢。”电话里的聂卫民非常非常的不满 “卫民,你说,如果苏向东想搞点事情,并且在矿区聚集帮人的话,他会在哪儿?也就是说,他会藏在哪儿。”聂工于是问说。 聂卫民本来是在床上努力,探索新事物的,给他爸叫起来懵了半天,下意识的说:“我怎么知道啊爸,还有,你现在不该打扰我的吧,再见 负责传话的聂卫星就开始羞他了:“大哥,你还害不害臊啦好好跟爸说话,不然小心我再不帮你倒水喝。” 嘴里说着,她还是给满头大汘的哥哥倒了杯水。 聂卫民停顿了一下,回头看着桌子上,桌子上有份苏向东送给二蛋的,计划书。 他拿起来翻着,放在鼻子边上轻轻的闻着,突然就说:“爸,你去查一家叫国风大饭店的地方,就是咱们矿区的新地标,记得不要往上走,往地下室查。” 聂工就知道,自家卫民在这方面有偏才,问说:“为什么非是那个地方? 聂卫民说:“苏向东给了二蛋一份资料,纸就是国风大酒店的,而这份资料上的漆味,不像是正常楼层的味道,它上面的味道非常复杂,应该是那种,装修过时间不长的地下室,里面应该还住了很多人,味腋的味道才会非常的复杂。 简而言之,那份资料上,卫民闻到的,是一个至少几百人在同时活动的地方。 好吧,从小就好热闹的聂卫民这回不好热闹了,一口喝干了卫星给自己倒的水,多体贴的人啊,还问了一句:“就没给你嫂子晾一杯? 卫星撇着嘴,又端了一杯给他:“给,哥哥是个流氓,哼!″ 满基地的孩子喊,说今天晚上聂卫民在洞房呢,就这样,他都不害臊,也不知道出去给自己正正名声,这才十一点呢,外面所有人聊的,全是他。 可他一溜小跑的,又回房了。 真是不害臊啊。 矿区,国风大酒店。 为什么叫地标呢,就是因为,它的楼层高达十八层,是整个矿区最高的楼。 而这座酒店,确实也是苏向东的汽车厂投建的。 “站住,不许动,这些人都什么身份,把身份证拿出来。” “我们,我们不过是来组织学习的,啥也没干。 张张脸,都还是孩子,最大的也不过二十岁,最小的,也就十五六岁,这样一张张年青的,稚嫩的脸,挤满了整个地下室。 “没干就把手举起来,靠墙蹲好,都不许动。 虽然说,聂工和于东海也想到了,苏向东会聚集一大帮子的人,但等公安和武装部的人控制了现场,他们进入的时候还是震惊坏了。 这个酒店的地下室,只给住建部报了一层的地下室,但它真正的地下室,却足足有三层,其中两层是违规建筑。 这地方,就是苏向东的犯罪窝点,要不是凭着小聂的狗鼻子,一般人只查一层地下室就走了,谁能知道,他的地下室还有二三层。 苏向东是给抓在当场的。 而他的样子呢,也是聂工从来没有见过的。 并不算亮堂的地下室里,苏向东穿着件特别老式的夹克衫头发花白,站在一张黑板前,恍惚间,他看起来比聂工更像个讲师。 “我没有掮动群众,我也没有闹事,我只是向迷茫的孩子们伸出了援手,这也有错吗。 “所以,你给他们讲普选,讲政治,讲一些他们根本就听不懂的东西,苏向东,你这就是掮动闹事,不不,你这他妈就是反/党你懂不懂。” “我给孩子们讲的,是真正的国际**,而我,是个国际**的斗士。”苏向东说:“我有钱,我有很多的钱,而且我的钱都是合法所得,但是我不追求金钱,我追求的是一种真正的**,是真正的自由、民主、公正。 “自由,民主和公正一直都有,如果没有,你现在还在给地主放牛,而我,说不定就是一种地的老农民。”聂工说。 “不,我的家庭曾经是上海最辉煌,最富有的家庭,我是从那样的家庭出来的,在任何时候,都不会去给地主放牛,倒是你聂博钊会。”苏向东怒吼说:“我是胸怀理想的人,我想改变的,就是你这种人的命运。 聂博钊是真没有想到,没想到苏向东会如此的偏激,激进 他一直以为,苏向东想要的是钱,但现在,他明白了,苏向东要的不是钱,他是那种,最纯粹的理想主义者,他想要的是那种最纯粹的自由和公正。 难怪冷奇断言,说他是爱国贼 他自己一直在行不法之事,但他却唾弃所有社会上的不法勾当,所以,他认为,自己才是那个,能实现真正的,国际**的斗士。 我以一个国际**战士的目光来看,任何政策,都会有它的缺陷,在实行中改进,社会从来不可能一天变一个样子,体制将会在不断的实践中自我完善,苏向东,你太理想主义了。“聂博钊说。 苏向东已经给于东海拷上双手了,却依旧在怒吼:“你知道吗,这个世界,是凭着20%的人才来改变的,总有人要做先驱总有人要以自己的鲜血为代价,才能推进更深化的变革。” 聂工懒得跟他说,出来跟于东海打招呼说:“”实在不行就来黑的,往他身上压罪状,我吩咐冷奇,让税务局的查他,总之从各方面来查,咱们不能再让他出监狱。 鼓动,并且擄动孩子,这种事情是特别可怕的 因为孩子们都还小,没有形成自我健全的人格和判断力。 但他们的危力,又是巨大而又可怕的,就比如说,从六六年开始的那场闹事,其造成破坏的主力军,不就是孩子? 白了头的苏向东远远望着聂工,还在对着孩子们高吼:“布尔什维克万岁,国际**万岁!为了全人类的解放而奋斗 聂工也是极其愤怒的盯着苏向东,直到他消失在地下室的楼梯上。 蛋回来之后,李明成就回来了。 好吧,李明成的小迷妹兼女朋友,高小冰也回来了,但给贺兰山拘禁在北京呢。 要不然,在美国的时候,高小冰和李明成,那直接就是连体婴。 “我们要学港台歌手,签个唱片公司,然后发行音乐,大卖再开演唱会赚门票,二蛋你说呢?”李明成说。 二蛋呢,会写会唱,但于经营方面,没什么主见。 俩孩子跟胡轩昂商量了好几天,看了几家愿意签约的唱片公司,不是条件太苛刻,就是附加条款太多,要么就是什么商演啦,要么就是,一个月必须参加几次跟台湾或者香港联合的集会啦。 二蛋到底是从母胎**和国的英国淬炼回来的,一看,就觉得这些公司,基本都会把自己拉入文化大侵蚀的阵营之中。 想来想去商量不到办法,这时候,陈丽娜适时的,就来给建议了。 她说:“你们不想被政洽和资本左右,你们想搞纯粹的音乐,可是人常言,摇滚就该穷三代,不投靠资本和政治,你们想要红起来,很难的啊孩子们。 “妈,你说我们该怎么办?”二蛋问 李明成呢,专心只会搞音乐的,但他有他的犹豫:“贺阿姨说,赚够一百万才能娶高小冰,陈阿姨,我们如果不投靠资本,不附身于政治,我们怎么赚钱。” 陈小姐其实早在二蛋归国之前,就想好,在他最难走的段路上给他当经济人,策划人,宣传人,打理他的一切,送他上正轨了。 甚至于,为了他而存了一笔钱,就为能把二蛋这颗朴实赤诚的摇滚之星,给推上神坛。 服装厂的大会议室,大白板前,陈小姐伸出戴着钻石手琏的手,轻轻打个响指:“现在,给我一个你们乐队的名字。 “农场少年”李明成和二蛋对视一眼,说。 胡轩昂一听手捂眼睛,叹了口气,胡素在旁拍着手安慰他呢,但也直叹气,这叫什么乐队名字了。 陈丽娜却又打响指了:“非常好,响亮,夺人眼球,大概只要喊出去,观众都知道,你们是从边疆的农场里出去的,共和国所有的居民,往上三辈都是农民,这种朴实的名字,会涣起所有人的,归乡之情,这是个好名字。艺名呢?” “他叫名成,我叫神父。”二蛋又说。 “好,一中,一西,功成名就,所有的神都会保佑你们的你们肯定能红。”陈丽娜的洗脑术,那是无人匹敌的。 这一下,俩孩子立刻信心大增啊 顿了顿,她又说:“从草莽起家,很难的,但是,就好比步一个脚印,你们只要能爬上流行乐坛,就不会像被人捧起来的那些人一样,摔的很惨。现在咱们计划一下,先从乌鲁开小型演唱会,初始资金我来投,一开始不要搞什么宣传,把你俩写的歌全唱出来,用观众的热情检验,找出最好的十首,出磁带,磁带的钱我来投,只要能找到观众最喜爱的十首歌,你们的第一炮,就红了。 “我们可以自己选。 “我看聂卫国聂卫疆和聂卫星没一个丑的,但是,那是因为都是我的孩子的缘故,你们自己选不出好歌来,歌,得听众来选。“陈小姐断然说。 至于赚钱,红了之后再开大型演唱会,俩人就是印钞机了还不用分给经济公司。 李明成望着二蛋,觉得娶高小冰有望。 二蛋望着李明成,觉得让观众来检验歌曲再出磁带,这法子确实是好。 胡素看着倆一下子长大了好多,全成了帅小伙的傻小子特无奈的说:“本来我们陈总是可以收购很多资产,成为矿区第有钱人的,可她没有,她存着钱就只为了你们俩这俩傻小子的摇滚梦,我真是服了她,也服了你们。 当然,还得感谢胡轩昂这个沉默内敛的男人。 他只是个继父,却一直在默默无闻的,支持李明成的摇滚梦 没有这个继父,李明成什么都不是。 二蛋和李明成看着陈丽娜,眼泪都要下来了。 “我爱摇滚,摇滚是我心头的热血。”陈丽娜丟了笔,说:但我喜欢的,是能赚钱的摇滚,孩子们,走吧,跟我去赚钱,“小陈吧,人不老,心也不老,三十多的人了,还跟个少年似的。”胡轩昂望着在前面走成一股风的陈丽娜,和后面跟的俩帅小伙,由衷的感叹说。 “只要有颗少年心,人是不会老的。”胡素也说 第249章 卫疆邓淳 苏向东虽然承认自已聚集学生不对,但否认自己有罪。 他顶多就是,做的形式不够恰当而已,他不相信就因为这样,区政府可以判他的罪行。 冷奇甚至亲自下场审问,挽起袖子骂骂咧咧,要不是于东海拉着,就得两脚踹死苏向东这个爱国贼。 可他就是不开口,不认罪。 没办法,于东海只能让陈丽娜上,并且带着他一直以来,最喜欢的俩孩子,妄图以亲情牌来软化苏向东。 “陈丽娜,我这个身份,没必要真的反社会吧?”苏向东在牢里说:“钱,我有,身份地位,我也有,我只想改变社会。” 陈丽娜说:“那你确定,你身后的那个人,也是这么想的? 苏向东的眉头突然就,极其痛苦的抽搐了一下 堂堂一个大企业家,就这样给抓起来了,外面有很多人在活动着,想把他给捞出去,而他自己呢,似乎一点也不着急。 “你何必呢苏向东,安于现状,咱们就安安稳稳挣咱们的钱不行吗?” 苏向东头发灰白,一眼不发,两只手上戴着铐子,但他依旧像个斗士一样 “千爹。”聂卫星轻轻的唤了一声,只有这一声,苏向东抬起头了,看了眼聂卫星。 冷锋也绐聂卫星拉来了,他也叫苏向东做干爹,而且是正u八经磕过头,喝过茶,拿过金项圈的干爹。 冷锋还小,才八岁嘛,正是顽皮的时候。 可他也给苏向东的满头白发,和手上的手拷给吓坏了。他说:“干爹,我爸很生气的,你就交待了好吗,你不要怕将来没人管你,我会给你养老送终的,但咱别惹我爸生气了,好吗。” 苏向东用手捂上了脸,声带都在因为痛苦而颤抖:“陈丽娜你可真够惨忍的,让孩子们看我现在这个样子 他最在意的俩孩子,这帮人,他们把俩孩子推到他面前是想撕裂他的心脏,打击他的信仰,并把他踹翻在地 陈丽娜自己也劝不动苏向东啊,也确实觉得自己残忍,但还是说:“这俩孩子算是矿区最跟你亲的人了吧,孩子们喜欢你是真的,拿你当父亲一样看待也是真的,苏向东,别辜负了孩子们,好吗?” 从拘留室出来,于东海在外面等着陈丽娜呢 “他后面肯定有人,因为你知道吗,他家里的,办公室的所有通信记录,从电信局那一头就全部给删除了,我们完全找不到。而更可气的是,我们要往上查也是重重组碍,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三更半夜打电话给我,给宝珍,威胁我,威胁宝珍说要再彻查苏向东,我会性命堪忧。”于东海说。 陈丽娜一听就来气了:“你可是公安局长啊,什么鼠蚊臭辈的,从那儿查到你们家的电话,居然夜夜骚扰你? 于东海摊着双手:“我倒不怕这个,但是人已经抓进来了咱们总得干点儿啥吧 陈丽娜说:“没事,明天我把卫民给你喊来,从偏路子查吧 几天赋闲,闲不住的俩大孩子正在给蛋蛋盖新屋呢,毕竟俩大的在家都有房子,现在就差聂卫疆还差一间房 看人聂工想的多远,毕竟那怕将来卫疆结婚了,在外居住了,带老婆孩子回家,总得有个住的地方吧。 刘小红搬砖,聂卫民砌,二蛋是个和水泥的。 聂工正好也回家来了,俩夫妻站门外看了半天,当然也有点惊讶,心说自家这俩孩子,怎么就这么朴实了,留洋一趟回来,还没忘了盖房子的本领。 钱嫂子过来了:“小陈,你家这俩儿子,不是说都留过洋的嘛,怎么还能穿泥鞋,盖土房啊。我都不相信他俩是去留学了大概是到那个乡下插了回队,或者流浪了一圈儿,才回来的旧 二蛋刚回来那样子,长头发,大披肩,确实跟个要饭的似 陈丽娜说:“都是在这个泥坑子里长大的,留学是去学习新知识,又不是重新投胎,难道还能叫他们忘了根本不成?” 钱嫂子撇了撇嘴:““反正呀,我是真看不出你这俩儿子有什么变化来,真的。 正好哈妈妈拄着棍儿也走了过来,笑着就说:“小陈你别笑话,大家都说,聂工家这俩孩子没啥出息呢,花了那么大的价钱供出国,回来怎么也得夹两句洋语啊,开个小汽车啊,卫民和二蛋呀,要么就是藏的太深,要么就是,啥也没学来,要不让他们还在油田上工作吧,虽然工资低,但是有保障啊,攒几年,进城里住楼房,不用再住基地的,还在这儿盖什么砖瓦房,你说呢。” 陈丽娜对于哈妈妈这种说法,就只有笑啦:“好。我们攒钱买楼房。 聂工听大家对自己的俩儿子有点笑话的意思,很不高兴,刚准备回去呢,就听基地门口有人在用大喇叭喊:““喂喂喂,听得见吗? “钱狗蛋,王繁,大蛋,二蛋,吕粮,还有陈金宝……请你们马上集合,到新办公大楼下,有人找,请你们马上集合,到新办公大楼下,有人找。 这是基地的保安队长的声音。 “啥事儿,孩子们咋啦?”钱嫂赶忙喊着:“狗蛋,外面有人找你,快。 陈自立也把自家正在愤世嫉俗,打鸡骂狗不消停的小金宝从屋子里喊出来了:“金宝,快去看看,外面究竟谁找你们,快去 “就现在,马上集合,到新办公大楼前,有重大消息发布马上马上,集急集合。“喇叭里还在不停的广播,循环播放:“大蛋,二蛋,钱狗蛋…….马上集合,再说一次,马上集合。 基地十七八岁的小伙子,有十来个,正好最近全在家呢。 听说有人喊自己,全都特好奇的,就出家属区,准备要去看个究竟了。 “邓淳,哇,这啥车,你从哪开来的,哇,这车看起来攒劲啊。”钱狗蛋第一个跑到现场,直接就惊呆了。 一辆特耀眼的车,漆面光到能闪瞎人的眼睛,前面一个碗口大的大三角叉,虽然狗蛋不认识这是个啥,但一看就是汽派就是有钱。 不过可惜,半截子栽倒牙子下面呢。 邓淳穿着花格子衬衣,烫的大卷波浪头,大腿喇叭裤,个个的让烟呢:“这叫奔驰,在国外不算啥新鲜车,主要是咱国内没有,一辆好几十万块呢,兄弟们,这么好的车,不小心栽道牙子下面了,帮忙抬抬,抽烟抽烟。 “留学几年,还没毕业,你就开上这么好的车啦,邓淳,你混的可以啊,这是发大财了吧?”王繁说。 邓淳给王繁也拍了一包中华:“来,兄弟们,帮我把车抬起来,谢谢大家啦。” 大家你一把,我一把,就帮邓淳把车抬起来啦。 他拉开后备箱:“兄弟们,这儿还有洋玩艺儿来,来来,你们看上啥,全拿走。 什么资本主义的糖果爆米花,热狗和可乐,全在后备箱里堆着呢。 邓淳出国一趟,发达啦。”钱狗蛋竖起了大拇指。 小金宝抢了一瓶可乐过来,一把扭开灌了一汽,吐着舌头说:“真甜,比咱国内的甜。” 你在国外怕不是做大生意,赚的钱怕无数了吧。”王繁跟邓淳勾肩搭背。 邓淳拍着王繁说:“这有啥,咱们兄弟现在有钱了,准备回矿区开公司呢,到时候你们都来上班,我给你们开最高的工资一人不低于五百。 “啥产业,能开五百的高工资?”王繁眼珠子都突岀来了。 邓淳说:“互联网,高科技产业,我们现在要开发网络游戏,那是个再赚钱没有的好产业,你们呀,只要跟着我们兄弟,将来个个都是富豪。” “那我们就辞职,以后跟你混?”王繁和钱狗蛋一人一边,直接把邓淳给抬起来了:“大哥,以后我们就喊你大哥吧。” “不能叫大哥,得叫boss,知道b0ss是啥不,老板,我以后啊,是你们的老板,你们全是我小弟,只要跟着我,保你们发大财。” 洋文都出来了,boss,果然,邓淳肯定是在国外留过学的所有的孩子们的灵魂都在颤抖。 “邓淳留洋回来啦,赚了大钱啦。” “邓淳哥哥是万元户啦。” “不不,邓淳哥哥应该是十万元户啦。 “啥十万元户,这叫百万富翁你们懂不懂,邓淳现在是百万富翁啦。 孩子们全都大呼小叫着,嗓音大到惊人,一瞬间,所有人都知道,邓淳回来了,邓淳发大财了。 王姐最近一直身体不太舒服,前一阵子还在乌鲁住院呢,才刚回来。 冻丽娜跑到隔壁,去看了趟王姐,才从王姐家出来,就见路边站着个小伙子,一直在冲着她笑呢。 这孩子皮肤白白的,笑的时候脸颊上有俩深深的酒窝,他站在原地,一直在不停的笑,但就是不肯走过来。 好吧,卫民是生的最像聂工的一个,五官都跟他长的一模样 而卫国呢,生儿像舅,长的像他舅孙大宝,当然,有聂工的底子,比孙大宝帅的不是一般两般。 蛋蛋小时候圆圆的,不像他爸。现在长大了,眉深眼俊的越来越像他爸了。 不,因为长着俩小酒窝儿,甜,比他爸还好看。 陈丽娜两手一伸开,蛋蛋立刻就跑过来,扑他妈怀里了。 “我家蛋蛋也是快二十的人了,你要回来,怎么也不说陈丽娜问说。 聂卫疆走的时候还没陈丽娜高,刚一见面,吃惊于妈妈比自己影响中的要矮,但是再转念一想,好吧,是自己长高了的原因 他说:“妈妈,我都回来半个月啦,一直在沿海那边开着车走,考察市场,所以回来的晚了一点 “考察什么市场,你还是个学生,就应该以读书为重,怎么你想做生意?”陈丽娜问说。 拉着蛋蛋,她就准备要进门了,蛋蛋不肯:“走,妈妈,陪 我去小学后面的林子里走一走,好不好?” 好吧,陈丽娜满足儿子这个愿望,回家换了双平底鞋,又出来了。 邓淳提了一大包的裙子,钻聂卫星的小卧室里给她看呢美国不止有白雪公主,还有长发公主,还有碗豆公主,灰姑娘,公主多的数不清,我也不知道你喜欢那个公主,总之,所有公主的衣服,我一样给你买了一套。 聂卫星不肯听这个,两手一交,扎个马步哈的就是一声我才不是公主,我是花木兰,哼! 邓淳给一群哥们闹的不行,还在不停的抱怨呢:“卫星怎么晒的这么黑啊卫星。 聂工正在帮着跑了的俩儿子盖房子呢,眼不经一瞥外面,咦,那不是聂卫疆嘛。这个自私的小坏蛋,来了不进家门,站在外面,把他妈喊出去,不知道说什么呢。 聂工洗了把沾满泥的手,紧赶慢赶跟出来,也想牵儿子的手,可聂卫疆只叫了声爸爸,死活就是不肯伸手给他。 “妈,我在美国的时候做了几个游戏。”聂卫疆说。 陈丽娜一听眉头都皱起来了:““玩游戏,你是不是现在已经沉迷于游戏啦,要我说,那东西可不好。 “邓淳刚到美国的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沉溺于游戏,打游戏上瘾,几天几夜不睡觉。”蛋蛋声音甜甜的,牵着手还不够走着走着,就把陈丽娜的腰给揽上了。 大小伙子,声音还跟个孩子似的:“我没办法,就开始研究电子游戏,然后修改他的游戏程序,让他每次上线都会自爆。 聂工为了挽救尊严,让小蛋蛋看到自己,插嘴说:“你是加大了他游戏卡带的电容负荷吧,所以他的游戏卡带只要一上线就会爆掉。” 蛋蛋突然转头看着他爸,好吧,二十年了,头一回觉得他爸牛:“爸,你都没见过卡带游戏的带子,你怎么知道的? 聂工一副你爸爸还是你爸爸的深沉和掩饰不住的骄傲:我看过杂志上关于爱德华硏发的新游戏销售额突破百万的报道,我猜那后面,就是你。 报道上说,有个东方少年,因为同伴一直沉溺于电子游戏不肯学习,于是尝试着用电脑来破译电子游戏,增加电子游戏的难度,然后成功的,戒掉了同伴的游戏瘾。 而这个少年自从研究游戏之后,于这一行业中开始深挖,开发了几款电子游戏,居然款款大卖。 聂工看报道上的企业是爱德华的公司,一猜,那个一直在埋头写游戏的孩子就是聂卫疆,毕竟他聪明,冷静,有自治力是绝不会给游戏所迷的。 而邓淳,好吧,邓淳现在给基地的孩子们抬着呢,所有人欢呼着,把穿着大喇叭裤的邓淳给抬着,在家属区里闹游/行了 荣归故里,衣锦还乡,就是人邓淳这样儿。 蛋蛋继续往前走着。 原来基地读书的孩子少,小学只有三个班,但小时候,聂卫国和聂卫民都是在这儿上学的。现在基地人越来越多了,农场的孩子也在这儿上学,小学扩建了不少,上下两层楼。 蛋蛋说:“我干爹原来一直想让我留在美国,不过,最近他因为生病了,突然就想通了,觉得**国家也没什么不好,毕竟挣钱的路子更宽广,人也更自律,更有原则和底线,所以,就让我和邓淳就回来了。” 顿了顿,他又回头问跟在后面的聂工:“爸,我不读书了我要辍学,在矿区做游戏产业,你能答应吗? 刚才俩儿子还给人笑话,说留完洋回来跟没留洋的一样,提着砖头在家砌房子呢,这又来一个辍学的。 要别人,估计要气死了。 聂工却说:“只要你想好了,要辍就辍,做生意要赚不了钱没关系,赔的多了爸没有,赔的少了就回家来,爸拿工资养你 聂卫疆走着走着,把他爸的手也拉过来挽上了 聂工感受到了一丝安慰,老父亲的心啊,终于不那么酸了“爸退休了也不怕,爸的退休金应该会很高的。”养个把没出息的儿子,还是没问题的 陈丽娜却不这么想。 她脑子飞速的转着,想半天,说:“你只是要开发电子游戏吗,你有没有想过,搞点电脑游戏,要说电子游戏能骗小孩子们的钱,那也是有数儿的,电脑游戏要骗起钱来,刷刷的,那才叫个惹人恨呢。还有,妈办公室有台386,慢倒不怕,最主要的是,连个qq都没有啊,要知道你妈是很喜欢玩点qq小游戏并且在网上跟人聊聊天的,蛋蛋,你赶紧的,给妈弄个聊天室出来,我就上班的时候也可以跟你爸聊天,多好啊。 “妈,你说的聊天室会是什么样子呢,电脑程序并不难做你要想要,我试一下,明天用我的电脑给你做一个。 陈丽娜于是,就给小蛋蛋讲起了将来的事情,将来的新事物 她是个什么都要尝鲜的人,好吧,高科技的新生活,她已经等不及要尝试了。 不论聂家三兄弟怎么样,今夜,基地注定是个不眠夜。 因为荣归故里,衣锦还乡的邓淳不止带来了很多资本主义国家的**玩艺儿,更是带来了一套叫做卡拉0k的东西。 其实就是一个电视,再就是一个机光影碟机。 可是,机光影碟机里有光盘呢,光盘上的歌儿可以消去原本人唱的声音,只要话筒一拿,谁都是歌唱家。 人邓淳拿了好多带子,有香港来的,还有台湾来的,好多原本只在磁带里听的歌啊。 这回不一样了,歌手就在电视里,歌词就在电视上,你以对着唱。 王繁是最爱吼两嗓子的,拿起话筒就开始对着吼。 邓淳还拿了啤酒来呢,大家把卡拉ok支在家属区的门口你一嗓我一嗓,吼了个不亦乐乎。 聂卫民早回家去了,他本来给自己规划了一个月一次的规律,但这才过了一周多,他就觉得不行。 天天盖房子本来就累,哪能还天天吃素。 不行,今天必须找刘小红慰劳一下自己。 二蛋抱着双臂,一直在人群之外站着,跟邓淳俩聊天儿呢 “卫国,来啊,唱啊,给咱们唱一个吧,你不是说到英国学的唱歌嘛,别不会唱吧。”王繁就说。 钱狗蛋直接跳的停不下来:“来嘛来嘛,你要不唱,我们大家就得笑话你了,可能你跟大家说的一样,真不是去留学,而是去流浪了,对不对? 二蛋接过话筒,站到人群中央,再抬起头来,顿时就不一样了,他的眼睛是亮的,炯炯有神,他的嗓音是低沉的,他能让所有人都觉得,他不是在歌唱,而是在诉说,诉说自己的声 正好电视里播的,是张明敏的《我的中国心》。 二蛋先唱了一句,混厚,圆润,跟原唱完全不同,但是,那种感觉就是,所有人周身的毛孔,都为了他的嗓音而伏贴了。 这是一首并不摇滚的歌,他唱的非常深沉,内敛,但等他唱完之后,所有围观的孩子们,口水都下来了。 钱狗蛋吸了口口水:“我相信了,我真相信二蛋是去学音乐了,二蛋,你能再给咱唱一首吗?” 相比之下,别人唱的都是驴吼马叫啊。 二蛋提起一瓶啤酒,拿牙咬开,在碟片里挑了一张岀来,高声说:“兄弟们,我再给你们唱一个,问世间,是否此山最高,或者,另有山峰比天高. 天啦,这是最近正在热播的,《射雕英雄传》里的歌啊。 他是什么时候学的粤语啊,大家顿时觉得,二蛋可能不止留学了一个地方。 二蛋跟着节奏一直在律动,在高吼,那种富有感染力的嗓音把基地都跳不动的老人都给吼起来了 哈妈妈本来在哄孙子睡觉的,一听这音乐再也睡不着,拐杖都不拄,抱着孙子就出来了:“二蛋,赶紧的,唱个《在希望的田野上》,奶奶要跟你再跳一曲。”卖力耶的小弟弟在奶奶的怀里,困的揉着眼睛直哭呢。 顿时,所有人举着啤酒,就朝着二蛋碰过去了 聂工因为苏向东拒死不肯开口的事儿,还准备找聂卫民商量一下,怎么找苏向东身后那个人呢,一问卫星,好嘛,天还没黑,他已经关灯睡觉了。 卫民,卫疆才刚回来,你就不多陪陪他,怎么天天睡的那么早?”聂工于是说。 聂卫民也很委屈好吗:“我不是跟蛋蛋打过招呼了吗,蛋蛋外面那奔驰真是你的,为什么邓淳说是他的? 蛋蛋就笑了:“他非要给我当司机,我也没办法。 “把车开沟里,最后要喊大家抬,这样的人,也能当司机?”聂工反问。 蛋蛋特无奈的摊了摊手:“他是故意开到道牙子下面的,他说这样就能喊人来抬车,而大家一抬车,就都知道他买新车了,到时候一人发一包中华,所有人就都知道,他是有钱人了。 坐在一边,一直在看蛋蛋照片的陈丽娜大拇指都竖起来了这炫富的法子,可够高明的。” 第250章 卫疆的高科技 聂工想跟卫民商量一下,怎么不通过苏向东,又在蛛丝虾迹几乎被毁完的情况下,找苏向东幕后那个人呢。 结果一回头,聂卫民又不见了。 刘小红趴在炕上,正在看书呢。七月份就要进新项目了,她的英语跟聂卫民比起来是弱项,而一旦真正进入项目,工作量那么大,又几乎全是外文资料,英文赶不上是不行的。 突然,聂卫民就把窗子拉开了。 “我的裤子呢,快还给我。”刘小红说。 聂卫民这个皮孩子,跟刘小红亲热到一半儿,蛋蛋回来了他得去看蛋蛋,又不想刘小红起来,走的时候把刘小红的裤子给藏起来了。 他拿着两大盒的杏仁巧克力呢:“蛋蛋送你的,你先躺着吃等我啊。” “你把我裤子给我。” “我马上就来,真的。”聂卫民说着,又跑了。 刘小红来的时候带的衣服本来就不多,聂卫民个没脑壳的,也不知道带她买两件儿,他把刘小红的裤子藏了,她柜子里只有两件特旧的,不好穿出去呢。 这倒好,弟弟回来了,嫂子在屋子里躲着,不出门。 聂工看着悄眯眯溜进门的儿子,正准备要瞪呢,陈丽娜说“理解一下,你没年青过吗? “苏向东后面那个人,一定对红岩,对边疆,还有上海这三个地方特别熟悉,因为最近给于东海打咸胁电话,大多来自这三个地方。“聂工说。 聂卫民说:“可以查苏向东的通话机录,私人的,公司的,还有他的传呼机,就能找到他一直在频繁联络的那个人,这很简单。 “从电信公司,他的通话机录就全给删除了。“聂工说。 蛋蛋想了想,说:“现在邮电局,是有程控交换机房的,就算有人故意删,也只能删掉表面记录,程控交换机房里电脑上的原始数据是抹不去的。” 聂工立刻就说:“那你就跟你大哥俩,明天一早到矿区去找于东海,他有权带你们去任何地方。 聂卫民两手插灰在门上站着呢,聂工刚一说完,他又跑了 你不会真的就只有一条裤子吧?”聂卫民惊奇坏了 刘小红说:“我来你家的时候你没看见我的包?”她的衣服只要拿回家,陈丽丽肯定就改一改,给俩小的穿了。 反正在陈丽丽看来,刘小红工作了,肯定有钱。 “为什么不从我妈的服装厂拿两条啊。”聂卫民说着,钻被窝里面了。 亲一下,再亲一下,唉呀,难怪那时候王繁小小的就要找到象呢,有个媳妇儿就是好啊。 小红说:“小姨说让我拿,可我觉得不好意思。 “那是你妈,也是我妈,以后随便拿,你要一直这么客气,她会伤心的,觉得是她对你不够好,你才跟她客气。”聂卫民说 刘小红呢,一直以来就是个特有自尊心,自强自立的姑娘,恩是恩,情是情,属于分的特清楚的那种人,当然,要不是她这个性格,一爹妈全死了的孩子,可走不到今天啊。 好,明天我就去拿。”她说。 聂卫口□动了一会儿,突然说:“不行,咱往后改半月一回吧,我觉得一个月一回,这事儿它违背人的自然规律。 “随你,都随你。 刘小红简直笑死了,这种别扭,不全是他自己搞的没,几天一回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于她来说,成家了,有家了,啥都随他。 聂卫民嘛,在她眼里,就现在的样子,跟五六岁的时候扛着杠子敲她脑袋,赶着不许她靠近这院子的时候一样,就没变 第二天一早,矿区公安局门口。 聂卫民和蛋蛋俩赶到的时候,就看见满头白发的苏向东从里面出来了,赵鸭绿带着汽车厂的一帮老员工,正在迎接他呢 于东海就在自己的办公室窗子边儿站着呢。 而冷奇,正在跟高峰打电话:“高峰,可是你让我放的人 要他出了问题,老子上北京,一枪轰了你。” “苏向东得去参加上海贸易洽谈会,好几个外资车厂家等着要跟他谈了,冷奇,你到底会不会变通,现在是经济重要,还是聚几个学生闹点事更重要 “我只知道,人我放了,但万一他要闹出乱子来,我要看着你自掮耳光,一百个。”冷奇啪一声挂了电话。 回头见卫民和卫疆两兄弟在身后站着呢,拍着桌子说:“查,把那个苏向东给我狠狠查,只要查到证据,咱们继续逮,上面就全是一群眼里只有钱的王八蛋。 “所以,现在咱们必须要证据,对不对?”聂卫民回头拍了卫疆一把:“千活儿吧,你确定东西倒到你的电脑上,你就能分析?” 蛋蛋说:“哥,你那套摸电话线的功夫,现在已经过时了看我的吧。 从公安局一出来,冷奇和于东海都惊呆了,因为外面停着辆,在矿区于东海只见苏向东开过的豪华车。 拿手比了比,冷奇说:“这个标志,差不多得有碗口大了吧 聂卫疆把钥匙扔给卫民了:“邓淳说,咱们国人喜欢大的东西,所以车标也要越大越好,碗口一样大,才有人看得到。 邓淳只差给聂卫疆的豪华大奔驰换个金标了。 当然,就是拿纯金镀一个,聂卫疆也镀的起,但是呢,他自己目前都还不会开车呢,他只负责赚钱,而衣食住行,就都是邓淳该操心的事儿了。 冷奇看了会儿,说:“卫疆,这车是你的?” “我的,冷叔叔,怎么啦?”蛋蛋问说。 冷奇左右看了半天,把卫疆车上竖着的那个标志一把给掰了下来,挥手说:“去吧,你冷叔叔啊,现在也是有豪车的人啦哈哈哈。” 他把标往自己头上一顶,就走了。 卫民和蛋蛋都惊呆了,还以为冷书记真的要发疯,顶着大奔的标回区政府呢,结果他走了几步又回来,把标给插回去了“国际**万岁,你们这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是腐蚀不了我的,再见。 对了,咱们要查苏向东,不能叫邓淳那小子知道吧,他是苏向东干儿子,俩父子感情很不错的,我总听苏向东说,自己千儿子在美国如何如何的。”于东海看冷奇大摇大摆的走了,才 聂卫民说:“我们兄弟办事儿,肯定会瞒着他的。 聂卫疆只需要把车钥匙丟给邓淳,他开着大奔摇呵摇呵的就跑了,那还会管聂卫民兄弟是去干啥了啊。 苏向东一出来,最先找的就是邓淳。 大喇叭裤,花衬衣的邓淳,好吧,这孩子其实从小就不靠谱,要不是有个特靠谱,特深沉的聂卫疆一直约束着他,还不知道他今天得变成什么样子呢。 “千爹马上就要上北京,你就没什么要跟干爹说的?”苏向东问邓淳。 邓淳正忙着他的赚钱大计呢:“干爹,我和卫疆打算在矿区做游戏产业,我跟你说,这是个全世界范围内的大产业,我们将来会成超级富翁,你明白吧,就是那种超级富翁,钱多的花不完的那种。 “干爹要走了,要干爹给你留点钱吗?”苏向东又说。 “不用不用,你要说钱,我多得是,真的。“邓淳正在胡吹冒料呢,但事实上,他自己本身没钱,钱都是聂卫疆的 等以后他知道苏向东这句话的含义,以及自已因为打肿脸充胖子,而将错失多大一笔财富的时候,他是会把自己的嘴巴都给掮肿的。 “千爹吧,一直以来,都跟上面好几个领导合作,想要推进民主,以及深化改革,这个你爸是知道的,不过他是大忙人,没有参于过。”苏向东对着邓淳,这满脑子赚钱的傻小子,毕竟小时候看着长大的,难免真情流露 顿了顿,他又说:“但是,聂卫国前两天告诉我一件事情他说,我所推崇的好几个身处国外的布尔什维克同仁,可能都是无比激进的,藏/独,台/独分子,卫国那孩子是不会撒谎的。干爹感觉自己有点被骗了,我得去北京把这事儿弄个明白,我爱国,可能是爱国贼,但我决不会叛国,邓淳你明白吧?” “明白,怎么不明白,您是真正为了全人类的解放而奋斗的人,我比谁都明白。事实上,在邓淳心里,解放全人类算个屁啊,赚钱才是第一位的,好吗? 苏向东看邓淳把自己扔飞机场,急忙忙的就要走,又把他逮住了:“你呢,要去干嘛?就不能陪干爹吃顿饭? “帮聂卫国开演唱会啊,我们准备从乌鲁起家,席卷全国。 邓淳说着,悄悄摸摸给了苏向东一沓的《花花公子》:“这个是我孝敬您的,晚上一个人看啊,得劲儿。但是,干爹,你也是单身,不要乱搞,你知道吗,聂卫疆那个干爹,就是因为乱搞女人,搞出事了,得了一种特恶心人的病,都快死啦。” 苏向东把邓淳揽过来狠抱了抱:“你确定不要我的钱? “不要,我钱多得是。”邓淳说。 苏向东拍了拍他的肩,下车走了。 聂卫民和蛋蛋到邮电局的机房里查了一回,原来属于苏向东的通话记录,基本上就全调出来了 聂卫民虽然电脑也会用,但全然没有小蛋蛋用的那么顺手 他还是老办法,准备把海量的通话记录全打印出来找规律呢 结果人小蛋蛋办法多得是,把数据用软盘导进自己的电脑里,回到公安局,顶多两个小时的功夫,苏向东自从拉上电话线到现在所有的通话数据,包括某一个电话号码上,他总共统了几次话,就全都列出来了。 大数据统计,清晰明了,一目了然,电脑的作用,不就是为了省时间吗。 “这是红岩的,这是上海的,这个呢,是自治区的,这是大庆和北京的,大哥,现在,你来找规律吧。”聂卫疆说着,把自己那小小的电脑屏幕一转,让聂卫民看。 饶是归纳过了,苏向东打过的电话数量也是惊人的。 用电话的高峰期,向来是在晚上11点到零晨1点之间而这个时候,大部分的人都已经睡觉了。 天天这个时候打电话,难怪他的头发白的那么快,老的那么快。 熬夜使人白头啊。 卫民先大概扫了一遍,说:“于叔叔,帮我查一下尤布,看他是什么时候出狱的,最后一次公安知道他的行踪,是在哪里 于东海去打电话了。 再接着,聂卫民就盯着红岩的电话记录来看了。 翻开于东海给的,红岩省城公话的黄叶,聂卫民又看了半天,突然就喊了一声:“于叔叔,不用打电话问了,肯定是尤布,他现在就在红岩,用这个公话用的最多。”聂卫民指着屏幕上尾号是447的一个电话说。 “为什么,你只凭一个电话,就认定对面是尤布?”于东海放下电话,反问说 聂卫民说:“4和7是尤布的幸运数字,于叔叔,我了解尤布的一切,可他甚至不知道,在这世界上,有我这么一个敌人。 就这一点情况,已经足以叫于东海开心的了。 因为,尤布有六七个哥哥,就只那帮人,就是一个非常大的恶黑势力团伙。 而只要尤布和苏向东一天没断干净,就证明苏向东,依旧是尤布的幕后老板。这一点,就足以深挖苏向东的犯罪证据了 哥,你为啥一直盯着这个电话?”聂卫疆看聂卫民盯着电话号码发呆,就说。 聂卫民看了半天,见于东海也在看着自己,摇头说:“没什么的。 然后,他一个电话就打到陈丽娜那儿了。 卫民,你能不能不要干扰我们。对,我们正在替聂卫国发传单页,真是人走茶凉啊,乌鲁的年青人,现在居然没有人知道西部苍狼是谁,想当年他开演唱会的时候是多么的万人空巷啊。”陈丽娜在电话里气喘嘘嘘的说。 聂卫民说:““妈,红岩毛纺厂刘阿姨的电话是多少,你还记得吗? 陈丽娜跟毛纺厂的刘书记一直有业务往来,她下意识的答了个数字。聂卫民摇头说不对,让陈丽娜再记,陈丽娜于是再报了一个,聂卫民上下迅速的翻着,也说不对。 陈丽娜索性拿岀自己的传呼机来不停的翻着,翻着翻着说:“这个呢,尾号三个8,刘书记也用这个电话给我打过电话,这应该是她家卧室的座机,是你想要的吗?” 聂卫民顿了会儿,说:“是,这个电话也曾给苏向东打过电话,而且,打过好几个。 电话里突然一声口哨:“美女,我们要走啦,去下一个地方贴单页,快点,上车。 是油腔滑调的邓淳,在喊陈丽娜呢。 陈丽娜挥手说:“你们先走,我一会儿就来,快走吧。 她深吸了口气,问聂卫民说:“你不会认为,刘姐她老公才是苏向东幕后的那个人吧。” 毕竟,上辈子的红岩,在陈丽娜看来,就是个黑的,不能再黑的地方。 “妈,这事儿我们还得再查,我就打电话问你确定点事儿你们玩的开心点啊。”聂卫民说。 顿了顿,他又说:“妈,你能喊刘小红接电话吗?” 正好,刘小红还在贴单页呢,陈丽娜把她喊了来,让她来听聂卫民的电话。 “我妈嗓子有点哑,你给她泡点儿金银花,我都听见她嗓音里的火了,辛苦你了啊。“聂卫民接过电话,跟刘小红说。 刘小红应了一声,把电话挂了。 聂卫民其实是最不跟陈丽娜亲近的一个,但他也是最关心她身体的一个,听着陈丽娜急的上火,败火的事儿就交待下去 刘小红心说卫民到底是大哥啊,跟小的俩不一样。 聂卫民再回过头来,抒了把蛋蛋的脑袋:“好,咱们再来分析别的电话。 说着,他又把上海的电话调了出来,先拿黄页查,是公话还是固族,如果是固话,再列成表单,让于东海拿到电信局,去查具体的,拉电话的地址和本人姓名。 再然后是自治区的,还有北京的。 当查到其中一个电话的时候,聂卫民的手抖了抖,因为这个电话他非常熟悉。 “哥,结婚了感觉怎么样?小红姐原来就勤快,现在更勤快了。”聂卫疆正在帮他哥记分析好的电话号码呢,突然就笑着说 聂卫民又在蛋蛋的头上揉了一把:“不准笑话你嫂子 “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就开始护短了。 “这是洪进步家的电话。“聂卫民单独把于东海叫了出来,把两个电话号码交给了于东海:“还有这个电话号码,主人姓金,我去过他家一趟,当时我记得他们家的内线座机号码,尾数是3个8,就是这个,这样两个人,有可能只是其中的冰山一角于叔叔,你敢查吗? 于东海看了看人名,再抬头看聂卫民,终于明白苏向东为什么那么猖狂了。 能帮他删通话纪录,在这些年中,一直在暗中和他有联络的人,那怕目前只查到两个,只是冰山一角,但是于东海这么一个,小小的矿区公安局长,他是撼不动的。 那怕我只是一只蝼蚁,但头上戴着国徽,我就必须对这件事负责到底。”于东海笑着,特无所谓的说。 不就是几通威胁电话吗,换个电话号码不就完了。 正好这时候,聂工打来电话,聂卫民简单的,把情况给汇报了一下。 聂工也说:“查,就捅破天了也不要怕,我给你们兜着。” 他今天得去哈密出差,挂了电话就走了。 但聂卫民还是觉得不妥:“这样吧,于叔叔你不如先把杜阿姨和孩子送到西藏去,大于叔叔不是在那边吗,等咱们查完案子了,再把杜阿姨叫回来。” 于东海的哥哥于连海,目前在林芝呢,属于边防备战营。 “林芝是个好地方,正好;那让他们娘几个去旅游一趟算了。”于东海说。 当他亲自进电信局,调通话记录,从机房里拷数据的时候,他就把自己暴露于危险之中了,这时候把老婆孩子送走,当然是最好的选择。 这晚,卫民和蛋蛋俩,开着蛋蛋的豪华车,眼看凌晨两点了才回家,还以为他们是回来最晚的人呢。 结果没想以,家里灯火通明的,二蛋和邓淳几个,也才刚回来。 厨房里,二蛋在烧火,刘小红在下面,邓淳饿的受不了,满屋子乱窜,最后从后院拨了几根小拇指大的萝卜出来吃着呢 陈丽娜在炕上躺着呢,走了一整天,她的脚上全是泡泡可惜聂工又出差了,没人帮她揉揉脚。 突然腿一痒,陈丽娜睁开眼睛一看,聂卫疆正在拿着个敲敲敲,帮她敲腿呢。 “蛋蛋,你现在究竟有多少钱啊,能借妈一点儿吗,妈现在穷的不行了?“陈丽娜就逗这孩子说。 要多少?”聂卫疆说着,应当开始喊邓淳了:“邓淳,把我的包拿来。” 邓淳啃着跟手指头细的萝卜进来了:“干嘛。 把我所有的存折,还有现金,外汇,全给我妈,我妈缺钱啦。“聂卫疆说。 邓淳不愿意了:“你疯啦,好几十万呢,全给小陈阿姨。” “我挣的钱,可不就是我妈的。”聂卫疆看陈丽娜都愣住了,赶忙说:“妈你放心,海关,领事馆能证明,我所有的收入都是合法的,不过,原来是给美国人上税,从今往后,我就给咱们共和国上税了。我一开始不敢拿出来,是怕你要说,我肯定是犯法了,怕你会生气,才不敢拿的。 陈丽娜看着聂卫疆,半天揉了他的头一把:“早知道你这么能赚钱,我又何苦累死累活的拼命啊,但是,蛋蛋,钱要合法的挣,才会一辈子都有得花,明白吗。 “我明白的,妈,我真的明白,不止是嘴上说说的。 顿了顿,聂卫疆又说:“我干爹得了一种不治之症,叫艾滋妈你曾说过的,特恐怖的那种病,他说之所以他得那种病,就是因为,他钱太多了的原因。 “难怪你一直闷闷不乐的。”陈丽娜说:“人无完人,而且,个男人一直不结婚,没有约束,得那种病的几率就更大了蛋蛋,你们兄弟可得保护好你们自己,明白吗?” 聂卫疆没说话,特深的点了点头。 假装把他的钱全收走,过了半天,陈丽娜仔细观察,就发现这孩子一丁点的反应都没有啊。 “好啦,把你的钱全拿回去吧,聂卫疆,妈妈拿了你的钱心里没哭吧?“陈丽娜故意又说 聂卫疆只笑,不说话。 “要不,我拿你的钱补贴你二哥,让他能开场大的演唱会陈丽娜又说。 聂卫疆还是笑:“你自己看着办就不好,不够的话,我给我千爹打电话,让他把我剩下的钱也汇过来。 陈丽娜把他的折子啊,现金啊什么的就全还回去了:“你们是兄弟,我们是父母,你们自己挣的钱就是自己的,要穷了也记得靠自己,别太靠兄弟,妈不会拿你的钱补贴你二哥,不然摆明了是妈偏心,还会让你们兄弟都不高兴,快拿去吧,你的就该是你的,真的,妈不要。 聂卫疆啊,从小就温柔,又温柔又细腻,当然,也是三兄弟之中,最不爱钱的一个。 可照他现在做的这些项目,他将来可能会成为,三兄弟中最有钱的一个。 个有钱人不爱钱,不斤斤计较于钱,于整个社会来说都会是一种福报的。 第251章 苏向东的遗产 不比老聂家一派祥和。 从拘留所出来的苏向东,才到北京就遭遇了当头一闷棍。 “洪进步为了能让自己再进一步,居然让我帮他搞高峰?苏向东听了之后直接就冷笑了:“而且,他还想利用我的孩子们 “不是你想要变革的吗,这样做是对你有益的,你知道这个就行了。”对方说 苏向东吼说:“有益个屁,高峰那是边疆这些年发展的大功臣,地方经济没有他就发展不起来,洪进步想赚钱,我可以帮他赚,他怎么能搞高峰呢,让有能力的人先上,懂不懂? 对方冷笑了一声,不再废话,转身走了 苏向东提着自己的包,也刚想走。 结果暗中出现个人来,一把枪,直接就把他给顶住了。 “阿卡?怎么是你?"苏向东颇为震惊的,望着拿枪顶着自 这是尤布的三哥,死了的,库尔家的老五,也是个黑心肠的人物。他是经由苏向东介绍,混到北京的。 可以说,尤布七兄弟,除了因为吸毒而死的库尔,剩下的,全是苏向东的心腹良将,可这良将,他现在也叛变了? “领导,上面说您掌的证据太多,而万一被暴露出去,牵涉面太广,可能好多人得完蛋,所以,我们必须…… “你们这是要杀人灭口?” “你得先交出证据和钱来,从大庆到靖边,再到矿区,您如今可是共和国的首富吧。还有您私藏的那些,和上面人往来的证据,全得销毁,然后,我会伴您走完最后一程的? 苏向东长长吐了口气,心说果然,自己想要变革,可从开始,他就被一帮人给利用了, 阿卡很迅速的,就把苏向东给绑了:“从现在开始,我会有千种法子,折磨到让你愿意低头的,真的。 苏向东扬起双手,深吸了口气,说:"“让我打个电话,让我给我干闺女打个电话,我就交东西。 冷奇是第一个听说苏向东失联的人。 而电话呢,直接是高峰亲自打来的 他说,苏向东跟自己联络,准备一起去上海谈判,而邓东崖还在上海等着呢,结果这都等了好几天了,就是等不到苏向东的人。 “不论怎么样,苏东那是我同窗,而他跟东崖呢,那是祖上八代的关系,你们既然说他有罪,至少也得把人找出来,才能给他定罪吧。"高峰在电话里说。 “是,领导。"冷奇叉着腰说:“但我说过他肯定会出变故的吧,高峰我问你,掮自己耳光了吗?” 高峰气的,啪一声,把电话给挂了。 冷奇第一时间敲电话给聂卫民,家里没人接电话 一打问,才知道聂卫民全家,都到自治区给二蛋开演唱去了 自治区事实上一直以来,都算得上是摇滚的摇篮了 都不知道有多少歌手就是行在自治区唱起,然后再走向北京,走向全国的。 而这两年意识形态松了以后,好多全国各地来的摇滚歌手都在自治区追梦呢,当然了,大多数都是在酒吧里唱,还有些,就在休育馆前的广场上,各摆一个摊子来唱。 这种唱法,前面摆个帽子,一天挣的钱就可以糊口了。 聂卫国的当然不同,体育馆前面有个大台子,有重大活动的时候,领导会在上面讲话。 而舞台,音箱,那一切全是邓淳搞来的。 二蛋回来快一个多月了,陈丽娜和刘小红几个天天帮他发传单造势,他和李明成俩人一起排练了好久,你熟悉我的歌,我熟悉你的歌,今天才第一次登台呢。 “哥,情况不行啊,只卖了三十张票。"邓淳眼看开场,愁眉苦脸的说。 显然,摇滚已经不稀罕了,想当年挤破门槛,现在只能卖三十张票。 还全是一群小姑娘,看穿着,应该是大学生。 “农场少年,听起来好朴实的样子啊,歌手什么时候出来啊,我们都快等不及啦。"台下的姑娘们吼着说。 陈丽娜为了帮聂卫国撑场子,也在充观众呢,她说:“马上就出来啦,岀来你们就知道啦,都是超级帅的那种。 好吧,虽然只有三十个观众,好多还是给陈丽娜游说着强拉进来的小姑娘们,但是音响和乐器可不能马虎啊。 临时招摹来的鼓手和贝司手都有点儿懒洋洋的,聂卫国停在他们身边,不停的眼神示意,让他们打起精神来。 “哇,大姐姐,那俩个歌手都太帅啦,太帅啦,真的,帅的我要不行啦。"聂卫国和李明成才一出来,台下几个小姑娘全喊上了。 等二蛋吉它一喊弹,声音吼出来,那感觉才来了。 为了顺应潮流嘛,一开始二蛋唱的都是什么《冬天里的把火》啊,《我的中国心》啊,这种耳熟能详的歌。 好吧,这些歌短暂的,轰起了场子里的热情。 可是,唱着唱着,女孩子们就觉得没意思了 “我们可是花了三块钱的,大姐姐,这风太大了,我们能靠你紧一点儿吗。”几个小姑娘围着陈丽娜呢,没办法,她穿的太酷炫了,而且,身边站了个特帅特帅的阳光小帅哥,大家都想挨的帅哥更近一点儿。 “再等等,接下来会有更好听的。"小帅哥聂卫疆穿着一件白t恤,牛仔裤,两手在兜里插着呢,笑的特温和的,就说。 “同学,你在哪上学呀。"有个姑娘鼓起勇气就问。 聂卫疆笑了笑:“我辍学了。 哇,真的吗,辍学可真好,我们还在上学呢,真讨厌,我也想辍学。”一个小姑娘立刻就说。 另一个说:"“这位是你姐姐吧,你们家住在哪里啊,我们可以来找你们姐弟俩玩吗?” 聂卫疆笑眯眯的看着陈丽娜呢:“这是我妈妈。 他每每说起妈妈两个字来,声音跟别人完全不同,带着点儿奶音,听起来甜甜的,那种爱,是发自于心的。 “阿姨,你还缺儿媳妇吗,特别特别会做饭的那种。”一个脸挺圆的小姑娘就说。好吧,摇滚场子,肯定是开玩笑的,但是姑娘们对于聂卫疆的喜爱,那是溢于言表了。 不,陈丽娜觉得,如果自己这会儿不在,姑娘们会把她的金蛋蛋直接给劫持走,然后蹂躏成一只臭鸡蛋的。 因为她们的手已经蠢蠢欲动的,快要按奈不住了。 “频繁的红灯是行人的彷徨,左右的转向灯是路人的方向,走走停停我迷失了自己,融化在这座城市里……突然,一阵冰冷,落寞的,仿如嚎叫一般的唱腔,平地而起。 一群小姑娘全部回头,就见台上穿着长衣,皮靴,板寸头的男主唱,突然之间仿佛爆发了一样。 他提着话筒,把雇来的鼓手从他的位置上扔了出去,自己疯狂的打起了鼓来,他的鼓点又密又疾,一阵疯狂的鼓声,把所有的人全调动了起来。 这还不够,敲完了鼓,他又跑到贝司手的面前,把他也赶了下去,抱着贝司跑到台前,疯狂的奏起了贝司。 群小姑娘跟着他的节奏,就全跳起来了。 “我要嫁给他! “我要给他生孩子。 “我要跟他浪迹天涯。〃一群小姑娘们直接跳疯了。 这才是聂卫国自己写的歌,正如他自己所言,那怕只有一个观众,他依旧是舞台上最闪亮的那一团火。 他和他的歌声,舞台上的音乐,是整个儿融在一起的。 给他扔到一边的鼓手再打起鼓来,也是不要命的样子,好吧,聂卫国这时候,才把整个舞台给点燃了。 聂卫疆也不喜欢跳舞啊,把陈丽娜从跳舞的女孩子里拉了出来,把她的保温杯递了过来:“妈,你怎么总跟个孩子似的赶紧喝点儿水吧。 “同学,你有电话吗,传呼给一个也行啊,我会给你拔传呼的。“刚才那个脸圆圆的小姑娘又凑过来了。 聂卫疆笑着摆手:“没有。 小姑娘开始缠陈丽娜了:“阿姨,给个联系电话呗,要不给个地址也行啊,我想和你儿子做笔友。 陈丽娜拿着保温杯,把印着服装厂地址的名片给了这小姑娘:“欢迎来访,阿姨会管饭,还管住的。 能留在服装厂工作也挺好啊,总之,陈小姐随时不忘给自己招揽人的机会。 “天啦,卫国唱的可真好。"冷奇拎着邓淳的耳朵呢:“他问我收了三块钱,陈丽娜,我听聂卫国唱歌还要花钱吗? “冷书记,邓淳是出门太久,而您又变的太帅,他不认识你啦,不过,你怎么来啦。 冷奇站在场子里,跟着小姑娘们一起摆呢,好吧,他才跟电打了似的,在抽抽:“苏向东一到北京就不见了,现在找不着人,你家卫民是不是也在这儿,赶紧,让他想办法,先把苏向东给找着。 而这会儿,聂卫民和卫星,还有刘小红几个,其实就在后呢 二蛋从国外带了一堆的演出服回来,他对于服饰有着严格的要求,一会儿就得换一套,小红和卫星俩,在给他准备换的衣服呢。 他的艺名是神父,那种华丽的服饰,充分的诠释着,他是个在舞台上有多放浪形骸的神父。 就在这时候,陈丽娜的传呼机响了。 没错,陈丽娜把自己的传呼,给聂卫民戴着呢。 看是北京的号码,聂卫民找到体育馆的座机,就拔过去 接通之后,对方喂了一声。 “苏叔叔,你在哪儿?"聂卫民顿时耳朵就竖起来了,居然 是苏向东。 苏向东似乎挺疲意的,还在咳嗽:“让卫星接电话。 顿了顿,他又说:卫民,你是个聪明孩子,不要玩花招,让聂卫星接电话。” “喂,我是聂卫星啊,苏叔叔。” “叫声干爹我听听。苏向东在电话里说。 “干爹。"卫星叫了一声。 “记得千爹常唱的那首歌吗,能唱给听一次吗?"苏向东的声音,在电话里特别的温柔。 卫星这会儿正给音乐感染着呢,就说:"“好啊。百灵鸟从蓝天上飞过,我爱你中国……她直接就唱开了。 嗓音清澈,稚嫩的孩子声音。 苏向东静静的听着,直到聂卫星用还带着童稚的,小女孩的嗓音唱完了歌,他才说:“记得干爹给你买的那只小红卡子吗不要嫌难看,记得一定要戴它,因为那可能是干爹能送给你的,最后的礼物了,自己去我家,把它拿来戴着,好吗。 聂卫星哦了一声,又说:“耶,好丑。不过你想我戴,我就戴吧。 “千干爹再见。 “再见。 卫民把电话号码给记下来了,正准备出去找陈丽娜,陈丽娜带着冷奇,追进来了。 “什么发卡,卫星,苏向东给过你发卡?"陈丽娜说 聂卫星说:“有一天我和冷锋一起去他那儿,他是给了我只红色的发卡,不过好丑好丑的,我没戴,他就装到一个箱子里了,对了,是个保险柜。” 冷奇和陈丽娜对视了一眼,就听聂卫民说:“苏叔叔应该是被什么人控制了,他不是想说什么发卡,重点应该是保险柜。 外面二蛋和李明成还在台上嚎呢。 就这会儿,因为演唱会是露天的,只是临时拿铁围栏围起来而已。 外面的人看里面的小姑娘们跳的那以欢,再看台上歌手们唱的那么卖力,又跳的得劲儿,舞台上灯光酷炫到无以复加,纷纷拿着钱,准备要挤进场子里嗨一圈儿呢。 邓淳刚才还失望着呢,想二哥这回怕是栽了。 这下可好,拦门收钱,收一个放一个,简直不要太高兴了 回头给台上的聂卫国和李明成竖着大拇指,示意他们再热情一点,虽然只是三块三块的小钱,但邓淳的人生,除了赚钱就没有别的追求啊。 冷奇和陈丽娜开车带着聂卫民和小卫星,卫疆几个回到矿区,再到苏向东单身宿舍。 卫星熟门熟路的,就把保险箱给找着了。 但是,保险箱是有密码的啊,没有密码,怎么打开。 “卫星,你看你干爹开过保险箱吗?"陈丽娜问说。 卫星说:“看过啊,但我不知道密码 冷奇立刻打了个电话给冷锋:“冷锋,你知道你干爹保险箱的密码吗?” 冷锋在电话里也摇头呢:“不知道。"他喊的中气十足。 俩孩子嘛,就算苏向东开,或者关保险箱,他们看在眼里又怎么可能会记密码呢。 “给我爸打电话,妈,密码肯定藏在那首歌里。”聂卫民说。 苏向东不会平白无故的,只听卫星给自己唱一首歌。发卡在保险箱里,那么,密码肯定就在歌里头。 “歌里藏着密码?”聂工在3号基地听说的这话,直接就说小刘,调头,往矿区。 不到半个小时,他也到苏向东的单身宿舍了。 爸爸,你给我带的又是什么好东西啊。"卫星缠着聂工就问呢。 聂工说:"没什么,一边儿去。 “你的雪莲五月能开花?”陈丽娜看他悄眯眯的给自己拿了束花来,特惊奇的问。聂工说:"改变温度,让种子自以为现在是秋天就好了,不过,这个味道怎么样?” “不甜。“陈小姐说。 聂工说:“看来随着温度的变化,它的营养价值也流失了我做过化验,盆栽的雌激素,远不如野生的。” 太遗憾了,毕竟他为了陈小姐能一年四李都吃上雪莲,花了很长时间呢。 是陈丽娜突然就顿住了:“我的瘤子没有像上辈子一消退,应该是雌激素捣的鬼。 聂工似乎也是恍然大悟:“我给你花吃,你摄入的雌激素太多了。 于是她能生孩子了,但同时,也长了一直消不下去的纤维瘤 聂工好像攻克了他的科研工作中一个重大的大难题一样举起了双手:“好吧,大概我们还是得顺应天命和天理,真的。” 雪莲,看来以后是得少吃点儿了。 从一首歌里找保险箱的密码,这不是开玩笑吗。 “爸,会不会在《豪秘》里面,但我刚才试着,用首字母,末尾字谋,拿《豪秘》破译过了,这个保险箱两道密码锁,显然都不是。"卫民说。 聂工盯着保险箱看了半天,问卫星:“你确定他就只让你自己拿个红色的小发夹?” 卫星说:“我是看着他锁进保险柜里的。 聂工看了半天,径自扭了个数字。 卡哒一声,保险箱的这道锁,居然特别轻易的,就落了。 他想都没想,再拧了一个数字,另一道锁卡哒一声,也落 打开保险柜,看身后所有的人都是一脸茫然,聂工解释说“760627,这是卫星的生日,780711,这是小锋的生日,他的密码,是俩孩子的生日。 冷奇往后退了两步,掮了自己一耳光。 他是下令逮捕苏向东的那个人,但他觉得,自己的命令可能下错了。 而苏向东如果真的陷入危险,他最不能原谅的,就是他自己 签好字的股权转让书,贴着密码的银行存折,以及上海好几处,苏向东是直系继承人的房产,红色的小发卡下面压着的是这样一份东西。 聂工把红色的小发卡给了闺女,把股权转让书拿起来,一页页的翻着。 他把汽车厂,和他所有的实业,房产,全部转赠给俩孩子了,但是孩子成年之前,这份资产将由丽娜和安娜联合掌管。聂工翻完,抬起头来,良久才说。 陈丽娜揽过闺女,把聂卫疆也揽到怀里了:“这又是个不爱 坏人不爱钱,会更加叫人拿他没办法。 边疆这地方,为什么就尽是那么一群,纯粹的,心跟金子似的人呢。 陈丽娜心说。 第252章 高频追踪 从一开始的抓捕苏向东,给苏向东定罪开始,现在整个局面,反而变成是寻找苏向东了。 “卫星,除了唱歌,他还跟你说什么了吗?”陈丽娜问闺女。 聂卫星摇头:“没有,他什么都没跟我说过。 苏向东这间单身宿舍呢,除了一张床,一套简单的,做饭的家伙以外,就剩下书了,真没有太多的余物。 “一个是洪进步,一个是红岩的金伯伯,而这两个人,是苏叔叔的直系上级,是他们一直在鼓励他,并且给他变革的希望,于是苏叔叔相信了他们,并且,帮他们做生意,赚大钱。”聂卫民基于自己今天查得的消息,说。 “金省,他父亲一开始是你爷爷的勤务兵。“聂工闷声说。 聂卫民说:““您现在想想,当初咱们在红岩挖大黄鱼的时侯他能不知情吗,肯定是知情的吧,要不是我妈闹着要到北京上访,而当时恰好是北京的领导要下去访问的前夕,他会管咱们的事儿吗? 聂工长嘘了口气:“现在红岩,他可是一把手啊。” “而红岩的毒品犯罪,是整个共和国最猖厥的。 “可惜了他家俩孩子,可惜了我同学,嫁了那么个……表面清廉,内里却一直在纵容黑社会和犯罪的干部。 这就对了,陈丽娜总说,上辈子红岩的黑社会屡禁不止,却原来,都是给金省扶植起来的。 “我几乎可以肯定,一个是金伯伯,还有一个就是洪进步除了这俩,应该还有别人,估计比他俩还位高权重,而汽车厂,就是苏叔叔做傀儡,却属于他们的产业。苏叔叔在赴北京之前,应该就已经意识到,自己这一回要么得给人灭口,否则,他是不会把自己名下的财产,分配给卫星和冷锋的,他知道自己肯定要死。 “追吧,咱往北京追,到了北京,应该就能搞清楚,究竟苏向东跟学生之间有没有牵扯,他幕后那些人,谁是主脑了,博钊你说呢?”想了半天,冷奇说。 聂工看聂卫民:“你还有时间去北京吗?” “有。”聂卫民说。 陈丽娜摆手了:“我没时间去,我得在乌鲁绐二蛋开演唱会呢,我们得从他和李明成写的几百首歌里,找出最好的十首来出磁带。 聂工说:“到了北京一样可以唱,而且,你不觉得雇来的鼓手和贝司手不行,他俩应该再找俩孩子,这个乐队才真正算支,能上台演奏的乐队。 不论在任何行当,想要找专业型人材,那就还得是人聂工 凡事他不开口,开口就必定专业无比。 正说着呢,聂工一回头:“卫民,卫民呢,赶紧去买火车票 “我哥好像回基地啦。”聂卫疆小声说。 聂工转身一看楼下,聂卫民拉着刘小红,正在上车呢,俩人车一开,又溜了 这儿子,已经说不成了。 回到家,邓淳和二蛋俩还没回来呢 好吧,二蛋和李明成整整唱了五个小时,据说一开始虽然只有一群小姑娘,但后来买票的人越来越多。 唱到难听的,没意思的,好多人就退唱了。但唱到好听的,好玩的歌,又会有好多人折回来再听。 二蛋跟李明成不一样,他只要上了台,就是头狮子,是头豹子,也是一只老虎。他唱一会儿停一停,停停又唱一会儿,会蹲到台沿子上跟下面的人聊天,也会随时跟着音乐吼起来。 他在台上可谓是岀足了风头,据说他一搭话,好几个小姑娘看着台上这么帅的帅哥,都险些晕过去。 总之,第一场演唱会居然赚了六百块钱呢。 第二天一早,陈丽娜操着眼睛打开门,愣了半天没敢认邓 因为他的花衬衣已经成块破抹布了,这大概是昨晚卖门票的时候,给那些想冲场子的人给抓的。 邓淳端着一只鞋盒子,进门就把钱全堆陈丽娜的床上了:“小陈阿姨,怎么样,我们也会赚钱啦,这钱攒着,咱们将来出磁带,好吗? 陈丽娜看着一块两块的钱,简直要哭笑不得了。 这还不算啥。 二蛋这孩子,不知道从哪弄了束花来,一根根的,就插陈丽娜炕头上了。 陈丽娜就问二蛋,北京想不想去,聂工觉得,他和李明成这俩人乐队单了一点儿,建议俩人再找俩于音乐方面也比较专业的人来,四个人一起天下。 二蛋插花的艺术,又让陈丽娜觉得,他是个天才型的艺术家 男孩子啊,随便几支花,他插出来,就是比别人插的好看 看他插花,陈丽娜突然就明白,为什么他的同学要喊他叫神父了。 这孩子长袍散披的,要头发再长点儿,沉着,专注,还又脸上总带着一股子的羞涩,确实,怎么看怎么是个神父呢 “我担心我现在还没什么名堂,没有人愿意跟我们合作,要不,咱们先在乌鲁小打小闹吧。”二蛋说。 李明成却说:“赶紧走吧,上北京,在乌鲁唱过了,群众的反响不是很热闹嘛,既然热烈,就证明路子没错,我都好久没见小冰了呢,快走。 北京,高峰家。 贺兰山正在打电话,高峰和高小冰俩父女坐在旁边听呢。 军强和任何人都是不一样的,他是高峰送出国的,他要不回来,你叫党内的同志们怎么看高峰,他身为一个国家干部,把军强送出国,军强所学的,还是那么重要的卫星通信学科,高峰也成卖国贼了你懂不懂?贺兰山在电话里吼说。 贺敏在那边说:“我一直在劝,姐,我比你更知道他不回来意味着什么,矿区的人肯定笑我叛国了吧,不,我会回来的,你相信我,我真的会回来的 “多久,我就问你们多久才能回来。 “姐,我谈了个女朋友,白人女性,我真的特别喜欢她,她有一种无与伦比的睿智和魅力,等我跟她求完婚,她只要答应我愿意来中国,我就回来,好吗?” 高峰听到一半,直接替贺兰山把电话掐了:“荒唐,贺兰山你弟太荒唐了。你居然还相信他会回来,你就做梦吧你,他自己这下倒好,在外面泡洋妞,耍洋威风,我的升职要完蛋了而洪进步呢,专业不如我,资历也不如我,他得上去了。 贺兰山揽过高小冰,也骂起高峰来了:“那苏向东呢,拉你另外一条后腿的人是苏向东啊,现在他人消失了,很多人风传,说他在搞激进,左性思想严重,而他就是你一手扶起来的你忘了吗?” “他能抓经济,能把自治区搞富起来,我又没收过他一分钱我清清白白。 洪进步说你不清白,你倒是出去,党内自辩去啊,你在家跟我喊有什么用。”贺兰山也说 高小冰说:“爸,妈,都别吵了行吗,你们这样吵我好害怕 “小冰啊,我的乖丫头。”贺兰山因为太讨厌丈夫,都不怎么生高小冰的气了:“要我说,你就找个简单的部门,安安心心上班,别像你爸似的,在岗位上奋斗了一辈子,这下说不定要因为一个苏向东,一个贺军强,回家种地了。 全家一起对视,好吧,谁能知道,像高峰这样的高干家庭也有他们的无奈呢。 就在这时候,门卫上打电话来了。 紧接着,聂工和冷奇进来了。 “老高,不对啊,我来北京的路上,火车上怎么听好多人说,你有可能要给查,就因为你在边疆收了苏向东的钱,并且,是你一手把他给扶起来的。”冷奇开门见山,就说。 高峰指着冷奇问:“那你收过他钱吗? “我他妈,我要收了他的钱,我他妈就能穿得起皮尔卡丹可你看看我这皮鞋,都快裂帮子了都。”冷奇说着,就把自己的皮鞋给提起来了。 “这不没裂吗,挺好的,啥牌子,别是苏向东送的吧,现在党内好多同志在举报他,咱们他妈因为他,我感觉要给全锅子端掉,要真是苏向东送的,赶紧上报。”高峰气咻咻的说。 冷奇不答应了:“这是咱们矿区皮鞋厂出的,好吧,军工品质,现在我们边防上,军工企业,采购的全是这个 高峰还没说话呢,贺兰山又说开了:“除非高峰在外面还置了新家,否则的话,他要真贪了,我总能看到钱吧,我的小冰在国外的时候,因为没路费,四年都没回过家,你们现在说我贪,我就不服气。 贺大姐的头发都气长了。 聂工把他俩打断了:“都别说了,现在最主要的是把苏向东找着,你们难道不眀白吗,他很可能在这种谣言愈演愈烈的情况下,某一天,在某个地方被找到尸体,而你们,都逃脱不了杀人灭口的嫌疑。 冷奇不说话了,高峰也捂上额头了 “要我说,你当时就不该放人。 “是你和邓东崖一个又一个的电话催,催着我放人的,我当时还说,苏向东要跑了,咱们全得完蛋,你不听,你就自抽耳光吧你,你还欠我一百个耳光呢,我就是上门来看你自抽耳光 好吧,转眼,高峰和冷奇又吵起来了。 贺兰山还说;该,活该,高峰就活该被骂。 冷奇呢,能从矿区骂到铁道部的人,才不管高峰官比自己大多少级,逮住了洋洋大洒,骂的高峰要有老鼠洞,都想直接钻进去躲清凉算了。 陈丽娜带着孩子们到北京,直接就住到大栅栏了。 安娜因为要来查北京的账,带着冷锋也来了。 卫民里出外进的走着呢,有点后悔没带着媳妇儿,因为这个家里,原来是当仓库的,只有他上学那几年,给收回来了。 就现在,前面几间房依旧是给服装厂做仓库的,后面用来住人,久不住嘛,老鼠把墙都快给打洞打塌了。 这要刘小红在,不闷不哼的就和水泥塞老鼠洞了。 他没有刘小红那么会干活儿,塞老鼠洞的事儿,就得亲劳陈丽娜。 “卫民,我看小红没来,你五心不宁啊。”陈丽娜看聂卫民拿着只小发卡在那儿玩呢,就说。 聂卫民啊的一声,抬头说:“妈,那不要盖房子嘛,小红留在家里才合适。” “你是不是总觉得你是大哥,小红就该是大嫂,你对她好但是,你得让她对卫国和卫疆好,所以,你时时的,都在给她灌输一种大嫂理论,不论什么时候,她都应该牺牲自己,受护俩小的,是不是?”陈丽娜拿水泥糊老鼠洞呢,就问说。 聂卫民说:“反正我会对她好的,但她毕竟嫁的是我嘛,爱护俩弟弟是应该的啊。 最近他和刘小红都在家,他们几兄弟干多少,刘小红一样干多少,还得管给他们做饭呢 陈丽娜说:“你们是兄弟,但也是陌生人,二蛋和蛋蛋将来娶的媳妇儿,还不知道怎么样呢,蛋蛋那孩子有主见,稳,我不操心他,但二蛋可能会忽穷忽富,穷的时候吃不起饭,富的时候钱堆成山,但无论怎么样,你们都应该过自己的人生,你有钱,不准补贴俩小的,你没钱,不能打肿脸带着小红充胖子各过各的,不准让刘小红为了俩小的而牺牲自己,明白吗? 聂卫民哦了一声:“明白了 但事实上,他不明白,他依旧是大哥,那天要真的俩弟弟没钱,或者是有什么操心,他第一时间,拉着刘小红,肯定是责无旁贷。 陈甜甜在几个商场跑了一大圈,脚都磨肿了,听说陈丽娜来了,也往大栅栏儿赶呢 进门,看见陈丽娜在拿水泥糊老鼠洞,两只高跟鞋一踢,陈甜甜就来帮忙了。 “陈总,突然的,好几家子商场把我喊了去,说要退咱们的货,但是,他们的口径完全不一致,市百货大楼说,咱们的衣服线头太多了。西单说,咱们的牌子里有英文,所以要撤柜,可是隔壁皮尔卡丹的柜台都围起来了,据说明年就要入驻,这不没事找事儿吗?” “那你跟她们吵了吗?”陈丽娜说。 甜甜说:“怎么没吵啊,我们销售公司十几个姑娘,天天给经理说好话,我说不行了我要看处罚通知,没有处罚通知我就不撤柜,毕竟咱们衣服卖的那么好,关一天的柜台,要损失多少营业额呢。” 陈丽娜站了起来,把自己的手洗了,说:“不怕,这种事情没有先例,就证明是有人在整咱们,明天我亲自去商场问情况就行了。 突然,一阵轻柔的吉它声,似乎是在天台上了 “沙枣树上的小麻雀,它在轻轻搔动夏天,操场边的秋干架 只蝴蝶停在下面,那个姑娘啊,她坐在上面荡秋干,她考了5分,我考了8分,我们却加不来,这总共是几分 甜甜扬起头看着,不敢相信二蛋居然连这种,小时候的回忆都能常出来,不停的给他打着拍子。 陈丽娜洗着手呢,示意二蛋:“继续唱啊。 甜甜叉着腰,光着两只脚,也在继续听呢,她本来就长的甜,一笑,脸圆的像个象日葵似的。 “我说没关系,我把我的卷子给你。小姑娘说不行啊,你的名字比我的更难写,相比起来,我更愿意只写甜甜,甜甜二字.二蛋继续在平台上边弹,边唱着。 陈丽娜推了甜甜一把:“上去啊,跟二蛋聊会儿 “小陈阿姨,我鞋都脱啦,你怎么不告诉我,大蛋和二蛋都在啊。”甜甜嘟着嘴说:“我这样子丑死了,真的。” 聂卫民转身了:“放心吧,你就是裸奔,我们也不会多看眼的,自家的丑妹子,需要在乎那么多吗” 冻甜甜洗干净了手,光脚跳上楼梯,搓着两只手呢:“二蛋再唱一回,我还想听你唱咱们小时候的事儿。 二蛋一头板寸,两条长腿,在张小板凳儿上劈腿坐着呢吉它一弹,就又唱开了。 甜甜坐在他旁边的围栏上,一直在笑着听,突然不知何时低头,就看胡同里一群大爷大妈,还有几个刚放学的小姑娘,也在围着听呢。 “大哥哥,再唱一遍呗。”有个小姑娘说。 还有个,估计在上高中的,认识二蛋:“聂卫国,你唱的真好听啊,下来咱俩聊聊,好吗? 二蛋挺羞涩的摇了摇头,吉它一拨,继续唱开了。 这小伙将来得成个腕儿。”想当初曾帮陈丽娜骂跑了仇天海一家的王老太太到底见过世面,竖着大拇指,听着歌声,摇摇晃晃的就走了。 聂卫民一直在玩卫星的小红发卡,实在看不出来,这玩艺儿究竟有什么东西。 正好这时候卫星跟邓淳俩正在给新买来的电视装麦克风 聂卫民把小发卡凑近电视,信号滋滋作响。 他再把发卡拿开,干扰消失了。 凑近耳朵一听,聂卫民突然明白了,这不是一枚发卡,这个发卡里,藏着一个高频窃听器。 但同时,也可以定义它为,高频追踪器。 聂卫民顿时就跳了起来。 这枚发卡,是苏向东留给他的,让他好找到他的线索 第253章 想绑架 “喂,领导。 “立刻上北京,现在有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办。 “好的。”挂了电话,尤布毫不犹豫的,提上他常年出门时的包,就准备要走了。 凌乱的小居民楼里,一个女人蜷在床上,伸着手说:““再给我点儿白/粉嘛,你昨天晚上折腾了我那么久。 尤布冷冷看着床上给白/粉吸空了精气神的女人,从上衣的夹衬里摸了几把出来,冷笑一声:“多抽点,抽死才好! 到了北京,他立刻就听说,自己曾经的领导苏向东不配合上面的工作,给抓起来了。 苏向东的上面还有大领导,这个尤布一直知道。 比他在红岩跟的那个更厉害的大领导,现在似乎在升职的重要阶段。 “阿卡什么法子都试过了,苏向东不肯开口,也不肯按照领导的要求来做,尤布,去,你现在要做的,是把苏向东最在乎的那两个孩子给绑了,然后咱们再努力一次,让苏向东能把他手中的钱和东西交出来。”联络人穿着一件六五式解放绿的解放装,戴着眼镜,看起来非常的平凡无奇。 他给了尤布两张照片,尤布接过来一看,说:“确定是要绑这俩孩子嘛,他们的父亲,一般人可惹不起,这个代价可有点大的。 “确定要绑,如果绑了还是威胁不到苏向东,那我们就只有杀了他。 “让我的毒/品进首都,并且没有人查,如果你们愿意答应我就冒这个险。”尤布说。 对方摘掉眼镜搡了揉眼睛,似乎也是在特别痛苦的考虑,过了良久,他说:“可以。” 尤布接过照片,犹豫了一下,毕竟聂工和冷奇,一个是公认的高智商天才,一个是曾经武装部的一把手,一直战斗在反恐第一线的。 “尤布,既然答应了,事儿就必须得千,知道于东海吗,今天,他家就完蛋了,你既然入了我们的圈子,就非得继续干下去不可,明白吗,否则的话,你在红若的白/粉市场不但会玩蛋,你自己都休想活命。对方阴森森的说:“我们组织的人马,渗透在各个地方的,公共安全系统之中,你明白我这话的意思吧 尤布舔了舔唇,接过照片转身走了。 胡同里,冷锋和聂卫星俩才打了豆浆和油条回来 陈小姐一早起来,就去市百货大楼询问自己的品牌被强行勒令下架的事儿去了。二蛋带着李明成,俩人去找北京的摇滚场子去了。 而卫民和蛋蛋呢,跟聂工,冷奇几个在一起,通过高峰的关系,从国安直接调了一套设备过来,正在研究苏向东留在卫星发卡里的,新型窃听器。 “香香的卫星,漂亮的卫星,天底下最好看的卫星,给我买那把刀,好不好,我今天不吃早饭,但我要那个飞镖和镖盘。冷锋提着油条,在聂卫星面前晃呢 聂卫星端着豆浆,小心翼翼的走着呢:“小锋锋,一个飞镖盘要二十块钱呢,玩起来又危险,不准买。” “我要玩。 你是在浪费我安妈妈的钱,不行,回去给我好好写作业卫星说。 冷锋盯着聂卫星,突然一脚就踢过去了:“臭卫星,不给我买镖盘,我要让你的豆浆撒掉。 卫星当然能躲得过他的脚,因为冷锋是故意的,出脚也很慢,说白了,就是欺负,但她的豆浆也洒了一点:“啊,冷锋,你等我把豆浆端回去,再收拾你。 小朋友,知道乌玛依服装厂北京办事处的地赴吗,能不能告诉我?”有一二十多岁的女人,听口音不像老北京,病恹恹的就问说。 卫星可礼貌了:“知道啊阿姨,就在前面呢,你是来找工作的吗? 服装公司一直都需要售货员的,而售货员呢,是由陈甜甜来招聘的。 “不是,我是陈甜甜的朋友,我有点事儿来找她,请问她在办事处吗?”女人又问。 冷锋和卫星齐齐摇头:“她不在。 那她肯定是去市百货大楼了对不对,我去百货大楼找她吧。”病恹恹的女人说着,转身就走了。 卫星和冷锋俩一路拌嘴进了家门,卫星刚把豆浆一放到桌子上,冷锋就说:“快,走,跟我一起岀胡同去玩儿。 卫星不愿意:“这不是咱的地儿,出门要小心,冷锋你给我回来 “这院子太小了,闷得慌,不行,我要出去。 “可你早餐还没吃呢,你给我回来。”卫星说着,也追出去 聂工和冷奇在看俩孩子鼓捣那个追踪器。 “在首都,所有的信号全都是被屏蔽的。”鼓捣了一会儿聂卫民说。 当然了,像这种微型电子追踪设备,它是需要借助无线电的,而你在首都玩无线电,只要信号发现去,不超过半个小时就得有公安找上门来,那属于不要命了 “那怎么办,要不我直接去公安部,让他们给我们波段,让我们直接在政府的安全网里查,不就完了?冷奇想的很简单:“现在那几个领导,全是从我爸那儿出去的,这没啥问题。” 聂工对于冷奇就很郁闷:“冷书记,你知道洪进步现在在什么职位上吗? 奇一听就怂了:“原来我从来没有嫌自己官职小过,现在仔了,我想进首都,我也想当领导,操他妈的,太憋屈了。 他喜欢的是扛着枪,大张旗鼓的办事儿,现在让他躲在小居民楼里,静悄悄的搞这种偷鸡摸狗的玩艺儿,他能高兴吗 “爸,要不,你们等会儿,我尝试一下用电脑来破解公共无线电的波段,怎么样?”蛋蛋突然就说。 聂工顿时眼睛一亮:“通过电脑分析,要多久? 身为第一代黑客,或者说是红客,蛋蛋摊了摊双手:“大概两个小时。 他的电脑,是目前美国最先进的一款,虽然陈小姐一再嫌老土,但陈小姐是见过大世面的,大家能跟他比吗? 安娜把早餐端进来,让聂工和卫民几个吃,出门一看,俩孩子又不见了。她出门问了问,胡同里晒太阳的老太太说:“没事儿,多大的孩子了,有啥好怕的,咱这是首都啊,最安全的地儿,真的。 安娜于是就又进门去了。 卫星和冷锋两个一直跑出胡同口,冷锋还在盯着摊子上摆的飞镖盘看呢,卫星看他可怜巴巴的,不停的安慰说:“看看就行啦,二十块钱的东西啊,姐带你看看,然后咱俩就回家写作业,好吗?” 冷锋看着挂在墙上的飞镖盘,撇嘴嗯了一声。 “你都八岁了还这么幼稚,真不知道什么时候你才能长大卫星气的直翻白眼儿。 同学,同学,快带我去乌玛依服装厂北京办事处,大事不好啦。”一个女的急匆匆走了过来,叫着说 卫星和冷锋一看:“咦,阿姨,是你啊,你怎么啦? 这女的早上还问路呢。 陈甜甜和她们厂的陈总,在市百货大楼前给车撞了,我得赶紧找到聂卫星,她妈妈快死了,一直在叫她呢。 “啊?”卫星直接愣在原地了:“妈妈。 她这是直接给吓慌了,早上走的时候还高高兴兴的妈妈,真的快给车撞死了吗? “阿姨,宣武医院在那儿啊,快带我去,我要去看我妈妈。” 病恹恹的女人拽起卫星的手就要拉着走,见冷锋不跟着招手说:“你是小锋吧,陈总也想见你呢,快跟我一起走。 冷锋哦了一声,突然说:“阿姨,我害怕。 “这有啥害怕的,再晚就来不及啦,快走。” “我先拉个屎行吗?”冷锋说着,边往厕所跑边解裤子呢还顺了玩具摊上的飞镖盘:“聂卫星,给人钱,给完了等着我。 胡同口摆摊的就把卫星给指住了:“我咋看你们这群跟骗子似的,真要出了车祸,不找大人找的啥孩子,你们该不会是伙儿的,想骗我的玩具吧。” “不给钱不准走,你家那皮孩子啊,盯着我的玩具很久了小皮孩子,我会放你走才怪。” 卫星已经彻底吓傻了,而冷锋呢,又进公厕啦。 这女的给急的,一直左右看着呢,还不停的高喊:“冷锋你怎么还不出来,冷锋? 冷锋抱着飞镖盘,从男厕翻到女厕,幸好没人啊,再从女厕翻出去,一溜烟儿的,已经到家了。 “爸,爸,人拐子,外面有个人拐子。”他进门就说。 聂工和冷奇一起冲出来了:“什么人拐子?” 冷锋说:“有个女的,一看精神面貌就不正常,早上跟我和卫星问路呢,刚才说小陈阿姨给车撞了,在宣武医院里住院,让我和卫星跟她走,这可不就是人拐子。” 聂工已经在往外跑了,冷奇往儿子屁股上一放就是两大巴掌:““臭小子,你自己跑回来了,卫星呢? 冷锋气的,提着飞镖盘说:“卫星绐摆摊儿的老板扣着呢不给钱没人能把她带走。 拐孩子这事儿,讲究的就是一个快,一个懵,把孩子懵走就完了。 这女等了大概有个一分来钟,突然就感觉不对劲儿了:“走聂卫星,咱不等冷锋了,咱去看你妈。 “哎哎,你们甭走,我的玩具钱还没开呢。 “阿姨,不对啊,要我妈真住院了,你不该找我爸拿钱?”卫星说着,就挣扎开了 这女的一看卫星也反应过来了,揽腰一抱,就准要把她给抱走。 “阿姨,你是人拐子吧,拍花子的”说着,卫星一把就拽上这女的头发,头抵她胸膛上了。 这女的特没情况,一头顶过去,她居然直接瘫地上了,转身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还想跑呢。 “爸,爸,快来,这有个人拐子。“卫星一看她爸从胡同口出来了,就说。 聂工上前,把这女的直接就给制服了:“什么人,为什么骗孩子? “没有,我就开个玩笑,哎呀,我也不认识你们,我走啦。” 群人围着呢,这女的想跑。 突然,有个小伙子拽了一下她的手,然后就把手伸鼻子前仔细的闻着。 “打110,报警。”冷奇说。 安娜也说:“真是不要命了,首都还有拍花子的呢,赶紧报警 “爸,不能报警,这是个瘾君子,她要哄走卫星和小锋,绝对不是偶然事故。”聂卫民却说:““放了她,把那枚追踪器给我,我会找到苏叔叔的。” 敏锐的聂卫民,能把所有蛛丝蚂迹的线索,于一瞬间联合到一起。 而这一刻,他终于敢确信,苏向东还活着,好吧,只要他还活着,聂卫民就能把他找出来。 陈丽娜还不知道大栅栏这头发生的事儿呢。 “你说我们 charm的标识上只有洋文,所以不爱国,那我问你,隔壁围起来装修的皮尔卡丹是怎么回事,人家不是马上要 驻常了吗,为什么对方能用英文,我们不能? “这个是上面的通知,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商场的副总经理说。 陈丽娜就不信了:“知道我们 charn给你们百货大楼一年创造了多少效益吗,我就问你,我们是不是这个百货大楼里,卖的最好的女装。 是,但是没你们,我们照样也能卖。”副总经理说。 陈丽娜立刻就说:“能卖是能卖,但你能卖的只是刚需,而不是软需,知道刚需是什么吗,就是说,一个女人,她没衣服穿了,她必须得买件衣服穿,所以不论好不好看都得买。而软需是,她不缺衣服,但是,因为这件衣服漂亮,穿上有气质,她想买,人们对于刚需花的钱,和软需是完全不同的。都改革开放了,总经理,你如果不研究消费者心理,你又怎么能把销售领提上去?” “你的意思是,我们的销售额不增长,是因为刚需和软需的原因?”总经理来兴趣了,突然就插了一句话。 市百货大楼的总经理,今年四十多岁,姓秦,叫秦霞,是位非常大胆的开拓者。 就比如说,现在正准备上市的皮尔卡丹啦,花花公子啦这些洋品牌,全是她一手促成,搞进来的。 陈丽娜说:““是的,刚需拉不起销售额,销售额就是软需拉起来的。而我的产品,就是软需。 秦霞本来一直没怎么理来闹事的陈丽娜,这会儿却说:“这样吧,咱们中午一起吃个饭,你跟我讲讲刚需和软需,怎么样 陈丽娜摊了摊手:“这顿我请吧,看在你这么漂亮的份儿上 她和女人拉关系,向来比跟男人拉关系更容易,因为她的性格直爽,爽朗,而且,雷厉风行,是女人,都喜欢她的性子。 起吃了顿饭,俩人聊的很开心。 陈丽娜的销售理念,那是非常超前的,而秦霞呢,要的正好是创造销售额,俩人从引入外资品牌,再到如何给商品溢们,撤销柜台,让顾客触摸商品等,各方面聊了一大通,双方居然都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临分别的时候,秦霞跟陈丽娜说:“让你们的产品下架的事儿,确实是上面有人打招呼了,那个人你应该也认识,她叫久招男。 所以,如刘小红所言,久招男贼心不死,这是在北京给她使唤绊子了? “她在商贸局,管哪一块?” 秦霞声音特低的说:“外贸招商。事实上,久招男的问题我觉得大着呢,就比如说,她一直在推动开放台资企业,而据我所知,她于经济方面,根本一窃不通。而最近,有几个台湾企业家跟她走的很近。我觉得她收的钱应该不在少数,但是,她是领导,就为了这点事儿,我也是有家有业的人,总不能去上访,或者举报她吧。你也知道的,她丈夫现在的位置,一般人可不敢说什么。 陈丽娜说:“就她,在招商局顶多也不过一小处长吧,就有这么大的权力? “三天两头来查我们,明里暗里暗示我们下架你们的产品要不然,就说要查我们的产品,要查我们的税,总之,甭提有多麻烦了。 正在这时候,陈丽娜的呼机响了。 她在饭店的吧台上回电话呢,刚一接起来,就听那边聂工唤了一声:“丽娜。 “嗯,怎么啦,我在吃饭呢,我跟你说聂工,卫民给咱闯的这祸,好吧,也不能怪卫民,是久招男,她不是在东城区招商局嘛,我刚跟这边的负责人聊天儿呢,卡我的,就是她。”陈丽娜竹筒倒豆子似的,就说。 聂工在那边听着呢,手还在微微发颤,示意卫星和蛋蛋不要出声,特别温柔,耐心的说:“是吗,那你就好好吃饭,跟商场的负责人好好儿聊,一会儿,我亲自去接你,好吗?” 陈丽娜说:““不用,秦总说,吃完饭,她开车,送我回家呢 “秦总,百货商场的总经理吗,男性,还是女性?”聂工突然就问了一句。 陈小姐望着坐坐坐位上给自己招手的秦姐,特笃定的来了一句:““你家属依旧魅力无边,小秦是一男同志,贼帅的那种再见。 就得要时时的,展示自己的魅力,让他着急一下。 不要怀疑,下章苏向东就能给救出来啦。 求营养液灌溉啊亲们,依旧会有全员红包相赠哒。 作天第四页留言死活缓冲不出来,所以,有亲如果没有收到红包,留言撒,作者会继续发哒。 大概还有四章左右,正文就完结啦,加油灌溉,让我日万撤。 第254章 营救成功 地坛公园里。 望着一群衣着时髦的,或者在跑交际舞,或者在跳迪斯科再或者就是弹着乐器的年青人们。 李明成和聂卫国什么也没说,抱臂看着呢,突然就听一阵自行车的铃响:嘿嘿,伤风化了啊,赶紧把摊子都收起来,不准再跳啦。 大爷,您可一边儿躲着去吧您呐,现在不讲风化啦。”年青人们继续跳舞的跳舞,唱歌弹吉它的唱歌,才没人理这些治安员的话呢。 俩人转了一大圈儿,也没物色到后点儿的,能一起合作的 晚上回家的时候,碰见陈甜甜了。 “你俩居然跑地坛公园里去找人?噗!”陈甜甜说:“那地儿吧,除了些年轻时髦爱跳舞的,就没有懂音乐的,真要想找乐器的,找我呀,我带你俩找去。” “究竟哪有啊,你说说呗。”二蛋说。 甜甜掰着手指头说:“后海啊,那一溜儿全是酒吧,真正音乐学院里的孩子们,全在那一块儿混呢。 那明儿,你跟我们一起去?”李明成说。一转头,他说:“哎二蛋,你脸咋红了啊。 蛋赶忙摆手:“没事,没事。” 不过,他跟在甜甜身后,就又问说:“听我妈说,你现在是 房婆,在北京好多套房呢,为啥到现在还没结婚啊?” 甜甜估摸着,二蛋就要问自己这个,装做特无所谓的说:我找不到好的。 “我也觉得,没啥小伙子配得上你,不过甜甜,人总还是要结婚的嘛,能不能跟我说说,你喜欢啥样儿的小伙子啊。 甜甜想了想,觉得二蛋这样子,啥都能干,就是不可能去当兵,所以就说:“我喜欢当兵的,喜欢军人,我就喜欢那一身戎装。 二蛋再没说话,转身进家门了。 进家门,迎门就碰上冷奇和聂工俩人在院子里面对面的站着呢。 “爸,我回来啦,我妈呢”他说。 聂工说:“在屋子里呢,你赶紧一边忙去,不准进屋子。” 二蛋还非不听,刚要进门,冷锋在屋子里急的直跳脚呢叫说:“嗷,嗷,停电啦,停电啦。蛋蛋哥的电脑黑屏啦。 聂工一听急了:“聂卫国,你给我上天台上去,不准再在下面呆着。 “爸,我犯啥错了吗?”二蛋简直懵了,这才刚进家门啊。怎么,他又闯祸了吗? 陈丽娜也才刚进门,说:“你爸说你是硫酸手,一回来他的无线电就要岀毛病,这事儿跟你也讲不清楚,二蛋,赶紧的,上天台去吧,啊,一会儿妈给你们做炸酱面吃。” 二蛋还是一幅,我招谁惹谁了的样子,跟李明成俩上天台 聂工进了屋子,问蛋蛋:“停电了,电脑一重启,是不是所有你刚才的苦功,就全白费了? 蛋蛋正在重启电脑呢:“是,我得重新再进一遍,不过,爸这回应该比刚才快,真的。 “你哥去追那个女人了,那个女人的身后是尤布,而尤布几兄弟,牵涉着各方的恐怖组织,是很难缠的那种人,他必须得搭载上国安的无线波断,才能给咱们发送座标,所以,再加把劲儿,好吗?”聂工说。 “好呐爸爸。”真是,天下也没有比蛋蛋更乖的儿子啦。 陈丽娜也是一脸的懵,进门洗了手,问聂工说:“到底怎么回事,你中午打传呼问我是不是出了车祸,我怎么可能出车祸我要出了车祸,又怎么可能不通知你?” 聂工说:“是这样的,中午有个女人,差点把卫星和冷锋俩孩子给拐了,打的,就是说你出车祸了的借口,得亏俩孩子聪明,没给拐走,还把那女的给抓住了。卫民直觉那个女人的身后有黑手,应该是有预谋的犯罪,所以,他故意放走那女的,自己暗中跟踪那女的去了,蛋蛋正在尝试进入国安的无线电波段,这样,才能追踪到卫民。 “你的意思是,抓了苏向东的人不止想抓他,还想把卫星和冷锋都给抓了?” “他把自己所有的家产全留给了俩孩子,如果他不愿意帮对方办事,那么冷锋和卫星,于他来说就是最好的威胁。”聂工说。 陈丽娜顿了顿,问聂工:“那怎么办,卫民一口咬定苏向东的身后肯定是洪进步,要不,你去上面举报他? 聂工说:“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没到北京我还不知道,洪进步目前的关系,真正算得上是盘根错节了,这种情况下,他又是在那么个位置上,你要举报他,没有足够的证据是不行的 现在去举报洪进步,他要真黑心一点,毕竟现在那么个位置,真跟谁鱼撕网破,聂工家大业大的,最怕的,就是对方拿孩子们做牺牲品,欺负他的孩子们。 冷锋和卫星俩一左一右,还在蛋蛋身旁凑着呢 “你喜欢电脑?”蛋蛋看冷锋看的入迷,就问说。 冷锋因为中午的时候扔下卫星,跑回家来通风报信儿,给他爸打肿了屁股,还在揉屁股呢:“相比之下,我更喜欢打拳不过,你的电脑要能把我干爹救回来,我以后也学电脑。 “你个笨蛋,天天数学考八十分,还好意思说自己要学电脑卫星揉着他的脑袋说。 冷锋隔着蛋蛋,给卫星吐舌头呢:“早知道你这么爱管我就让那个坏女人把你带走,哼。” 突然,蛋蛋噓了一声:“给,这是两块钱,你俩不敢走远就在胡同口买两块钱的冰棍儿回来,好吗?” “哥,我们会给坏人捉走的,我们不出去。”卫星说。 蛋蛋说:“没事的,坏人就来那么一下下,再说了,你俩不是很厉害嘛,哪有坏人能把你俩拐走,快去吧。 等俩孩子一出去,蛋蛋就把他爸喊进来了:“爸,已经黑进去了,你来追踪我哥的位置吧。” 聂卫民拿着苏向东通过卫星递交到他手里的追踪器,去跟踪,并找苏向东了。 蛋蛋负责进国安的系统,等用电脑找到频段并黑进去了则由聂工来追踪卫民目前的位置。 陈丽娜正在和安娜俩聊天,商量着这么多人,晚上吃什么呢,进来一看聂工正在玩他那只会嘀嘀嘀的无线电台,就笑了“你们父子几个要想犯罪,估计能把天捅塌吧? 聂工戴着耳机呢,摘了一只耳朵出来:“唔,原则上来说,破解国安的无线电频率,我们现在就是在犯罪,不过,这种犯罪是值得的,是为了共和国的常治久安。” “那要真的找到苏向东,并且,挖出他身后那些犯罪分子呢爸,咱们该怎么办?”蛋蛋问说。 聂工毫不犹豫的说:“交给公安。” “公安可能不会重判他们,比如说洪进步,聂工你知道的,他人就在公安系统,如果是他和那个金某一直在背后操纵犯罪,那可是罪大恶极的事儿。多少年了,石油系统因为偷油盗油死过多少人,白骨累累啊,而红岩的毒/品市场,更是叫人触目惊心,这种人要真抓住了,我得先给他们上私刑,玩废了再交给公安。”冷奇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捏着腕子说。 聂工说:“那你就和苏向东没什么两样了。国家是国家,法律是法律,冷奇,一个苏向东还不够吗,是你自己说的,爱国不当,是为爱国贼。 就在这时候,国安系统的波断上有人在发密报了。 频率,密码都是一置的。 冷奇拿着本《豪秘》呢:“快,赶紧查查,卫民说的啥。” 聂工对于豪秘,那是烂熟于心的,一手摁着耳机听着,数字刷刷刷的,已经写出来了。 “东安市场里,水产海鲜铺?”冷奇一看愣住了:“犯罪分子怎么会在这么个地方?你甭告诉我,苏向东给押着,在东安市场卖海鲜了吧。” “不要废话了,赶紧走。”聂工看冷奇在别枪呢,突然一枪就把他给指住了:“你这是黑枪吧,给我放下。 “万一那头是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呢,聂博钊,我枪法比你更好。 “你是国家干部,没有配枪的权限,而你这枪,肯定还是当年咱们剿油耗子的时候剿来的黑枪,子弹上的编号都是黑的,你不要命,不要前途了吗?” 冷奇站了片刻,突然叭的一声,把枪扣蛋蛋的电脑桌上了:“早知道我就该考北工大,干到聂博钊的位置,他妈的神州大地上,走哪儿都有持枪权。 聂工要穿外套呢,陈小姐进来了:“新给你买的内部皮尔卡丹,你还甭说,皮尔卡丹的西服,版型那是真好,来,赶紧穿着 冷奇一看聂工穿上新西服,顿时比自己帅气了很多,再看人家的儿子,也是没一个差的,本来心中就不爽,结果呢,出胡同,就见自家的匪小子提着一大塑料袋的冰棍儿,跟卫星俩嘟嘟嘟,开着小火车往家走呢。 他一巴掌就拍出去了:“跟你们说不要乱跑不要乱跑,怎么又跑到外头去了,还买冰棍儿,谁给的钱? 冷锋声音比他爸的还高:“蛋蛋哥给我的钱,而且,你要再打我,早晚有一天,我会把你摁住的。 “摁住干嘛,也揍他屁股?”聂工回头问说。 冷锋给他爹瞪着,哼了半天,说:“哼,就摁住他,不让他再打我。拉着卫星往回跑着,他又回头吼说:“爸,我爱你,虽然我不能像卫民哥哥一样聪明,考一百分,但爱你啊,我会给你和我干爹都养老的。 说着,俩孩子嘴里开着小火车,又跑了。 “皮小子。”冷奇无奈的说:“皮的要上天了,但礼仪孝道他心里有呢,孩子嘛,笨点没关系,关键是得心善,聂工你说呢。 东安市场里头,一间大冷库中。 “俩孩子都抓不到,你们可真是废物。还是那个穿着六五解放装的男人,刷的一巴掌,就掮到尤布的脸上了。 “阿卡,继续打,打苏向东,上面的命令,他必须死,就现在,必须是活活打死,然后扔进废水沟里。”男人咆哮说。 尤布自来,还没见过自己的老东家呢。 冷库里特别特别的冷,冻的又全是鱼虾,他跟着这个穿着解放装的男人往里走,掀开一层层的塑料布,就见有一处塑料布上,沾满了血迹。 现在是六月啊,盛暑的六月,那是一个手指头都已经冻到快要坏死了的男人。 他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躺着。 阿卡,尤布三哥,比起尤布来,凶狠的不是一般。 尤布呢,只想贩毒,赚大钱,求财,阿卡不一样,他也是个有着狂热信仰的,教徒式的人。 “苏向东,我再问你一遍,东西在哪儿,钱在哪儿?”男人问说 苏向东没动。 男人示意阿卡和他的手下踹他两脚。 阿卡亲自上前,踹了几大脚,苏向东缓缓的动了。 deboues damnesla terre deboues forts dela faim,raison tonneson cratere苏向东一句句的唱着。 穿绿解放装的男人直接就笑了:“苏向东,不要再搞你理想主义的那一套,狗屁的变革,我们要的是钱,赶紧把钱交出来 “合伙倒卖了那么多的黑油,我拿钱给他们买房子,供他们的孩子在国外花销,现在倒好,他们还要杀我灭口 要不说这个,穿解放装的男人还没有那么愤怒:““钱呢,你要不把钱交出来,我们就在党内举报,说你和高峰邓东崖是伙,就算你死了,我们也要榨干你的剩余价值。“ “钱,钱我全投到汽车厂了,要不然,汽车厂怎么可能发展的那么快。 阿卡,打死他,活活打死他 当黑钱被投到汽车厂,基本就等于是洗白了,洪进部和金某他们想把这钱再搞回来,那是没可能的了。 苏向东继续唱着:“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英特纳雄奈尔就一定能实现。 打手们不停的踢着他的头,踢着他的腹部,他蜷缩着,依旧在断断续续的,唱着。 突然,一支飞镖飞了过来,直接就扎阿卡眼睛里了。 阿卡一声尖叫,拨出来一看,居然是只玩具飞镖。 谁,这冷库里进不该进的人了,快追。”阿卡叫说。 顿时,围着踢苏向东的打手,还有一群正在打牌的,喝酒的,全提着家伙就站起来了。 突然,再一支飞镖飞过来,是从高高的货架上面飞下来的也是稳准狠的,就扎进了一打手的眼睛里。 这个打手气坏了,飞起一脚把高高的货架踢翻,吼着说:“兄弟们,人在上面,打死他。 “站住,不要动。” “打啊,把他拦住,拦住。 苏向东连冻带挨揍,已经快要昏迷了,可就在这时,他看到高高的鱼鲜货架上;有个穿着白衬衣的少年,很轻巧的,就跃到了另一堆,堆的高高的货架上。 他记得这个年青人啊,聂卫民。 没错,他曾经看中的人材,小伙子身手敏捷的,引着一群打手们追他呢。 我爱你中国,我爱你春天蓬勃的秧苗,我爱你秋日金黄的硕果。 苏向东心说,我更爱的,是祖国这些蓬勃生长的少年啊。 萌心自问,他曾多想改变这些少年,继而,改变这个国家 “全都不准动,谁再敢动,我就开枪了! 突然一声尖锐的吼声,再是鸣天两声枪响,苏向东在这枪响之中,彻底晕了过去。 那怕是黑社会,反社会,一切的分子们,在首都是不敢持枪的。 苏向东听出来了,这是聂工的声音。 某处,会议室。 高峰和洪进步都在座。 高峰今天所面临的,正是组织对他和苏向东关系的质询。 有人举报,说高峰在自治区的时候,伙同苏向东盗黑油,贪污巨款无数。 而苏向东一天找不到,高峰就一天洗涮不了自己的清白。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闯入了:“洪部长,东安市场发生枪响事件,有人侵入了我们的无线电网络,不过,因为侵入的时间太短,我们还没有查到,究竟是市民恶作剧,还是别有用心的犯罪分子干的。 “找到苏向东了吗?”洪进步突然就站了起来,一脸的慌乱但发现高峰看着自己,又赶忙的掩饰着。 下属遗憾的摇头:“目前还没有。” 能黑进公共安全的无线电波断的,高峰想了想,估计除了聂卫民莫属啊。 这么说,正如聂工所言,聂卫民一到北京,不过两天的时间,就已经找到苏向东了? 那局面于他来说,就已经是完全逆转了的 他看着洪进步呢,洪进步也在看着他。 高峰对着组织的人说:“我高峰对得起共和国,对得起党对得起我的家属和我的孩子,我会静待组织的审查结果。 第255章 老少爷们齐帮忙 “喂,是我啊,久招男,秦姐,乌玛依服装厂的 charm专柜,下架了吗? 秦霞接起电话来,说:“马上就下架了,但我们也有我们的程序和手续啊,久主任,您再等两天呗,行吗? 挂了电话,秦霞摇着头说:“就没见过一个政府办事员儿有这么小肚鸡肠的,天天净是盯着些鸡毛蒜皮的事儿。 而这边呢,久招男挂了电话之后就开始幸灾乐祸的笑了。 “阿姨,你没在市百货公司买过东西吧,我跟你说,市百货公司,可是全国销售量最好的地方,聂卫民他妈,在那儿一个月要赚将近八千块钱,从现在开始,她的财路断了。 阿姨在拖地,赔着笑说:“卫民小伙子人挺好的。” 挺好,不是咱的女婿管什么用,我们老两口儿说白了,什么都有,就缺个好女婿,可他不愿意当,现在倒好,九儿出国了,非得嫁个外国人,唉,这也是个麻烦事儿,九儿那种专业啊,要是嫁了外国人,对他爸的前途影响很大的。 “那,咱们洪部长就没法再进一步啦?阿姨试探着说。 久招男说:“怎么会呢,那怕是共和国,很多事总还是要钱做敲门砖的嘛。 突然,刺耳的电话声又响了起来,久招男一把接起来,还以为是谁又要找她跑关系呀,或者是秦霞得给她报喜呢,结果就听洪进展吼着说:“久招男,赶紧,赶紧把家里面的财产全部销毁,苏向东给人劫走啦。 “谁,是谁敢在首都劫人,你一样在职能部门,手下那么多人,连这都查不出来吗。 洪进步吼说:“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要苏向东真的活着出了首都,我和金省,上面所有的人全得完蛋,他肯定也在烧东西,你也赶紧,把钱全烧了去。 久招男站了起来,走进卧室,一把拉开衣柜,抽出几件洪进步的,好多还是带着补丁的破衣服扔到一边儿,再拉开一层隔板,里面全是十元十元,一千成一捆的大钞。 她手伸进去,却转身问阿姨:“这,这可是钱啊,怎么销毁 阿姨哪知道啊:“部长不是让咱烧?” 久招男的手一下就缩回来了:“我家七个姐妹呢,就是分给她们也好啊,这可是钱,烧了会遭天谴的。 “那咋办啊? 久招男曾经最爱的事儿,就是半夜三更起来,拉开衣柜欣赏自己的钱,当然,到了此刻,他依旧舍不得,舍不得把钱怎么样。 “等,万一老洪能抓到苏向东呢,只要把苏向东杀了,只要杀了,他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说着,久招男一把,又把柜子的门给合上了。 但是,她再爬起来,就把苏向东送来的衣服呀,古玩呀,字画呀什么的全扯出来了,蹲在卫生间里,跟阿姨说:“阿姨,快,来点火呀,咱们先把这些东西烧了。” 得亏他们住的是独幢的院子,房子大,别人倒是发现不了什么。 久招男边烧边哭:“菩萨保佑,上帝保佑,让苏向东活着出不了北京城吧,他要岀去,我们可就完了,啊,领袖啊,保佑我们吧 阿姨虽然是个农村人,也傻,但是,她记得领袖是最嫉恶如仇,最恨贪官的,领袖该不会保佑一个贪官吧。 但她也是赶忙儿的,帮忙烧着。 高峰从会议室出来就是一路小跑,进自己办公室,再把电话拔过去,拔到陈丽娜的传呼上,陈丽娜这儿还懵着呢:“聂工还没回来呢,老高,怎么是你先把电话打过来啦。 “丽娜,赶紧雇车,把苏东带岀首都,我听聂工说他受了非常重的伤,不要进首都的医院,我重复一句,不要进首都的医院 “是不是进了首都的医院,苏向东就很可能会死? 你只记住 聂工要把他交出去,他就完了,聂工也是徒劳一场,毕竟洪进步在职能部门,他要真的动手,你们可能要遭受很大的报复。”高峰说。 陈丽娜就不明白了:“老高,你呢,你就眼看着,一点忙也帮不了吗?” “拖洪进步的福,我现在正在被组织怀疑呢。”高峰气的直捶桌子:“我现在甚至都不知道,你们该把苏东往那儿带,因为无论你们熟悉的乌鲁还是红岩,洪进步和老金的关系都是盘根错节的,你们去了,全是死路一条。 陈丽娜摁了电话;正在发呆呢,电话又响起来了。 聂卫疆看陈丽娜还在发呆,一把就把电诂接起来了。 “蛋蛋,让你妈开着车,赶紧到北京照相机厂的后门口,快你们也全跟着,一个都不要拉,对方已经图穷匕现了。“是聂工的声音。 安娜做好了晚饭,刚把米饭端进屋子来,就见聂卫疆和陈丽娜同时从屋子里冲了出来。 “我来北京也没开车啊,怎么走?”陈丽娜说。 而且吧,家里这么多人呢,邓淳一到北京就转车回上海了不在,但是二蛋和李明成在天台上呢,安娜和冷锋,卫疆,卫星,一大群的孩子,什么样的车才能拉得了这么些人。 但真的如果洪进步要跟聂工渔撕网破,那留哪一个在北京也不行啊。 “甜甜,就现在,马上,你从哪儿能给我搞一辆车来?”陈丽娜突然看到甜甜提着两个大西瓜进来,就问说。 凡事可以问甜甜想办法啊,毕竟甜甜是个老北京通 “甜甜,你能给阿姨找辆车吗,能坐十几二十个人的那种我们有点急事,马上得出发。”陈丽娜说 甜甜在门上站着呢,答的倒是很轻巧:“可以啊,但是得等明天早 这时候电话又响了。 丽娜,找不到车就用咱们的大卡车,是不是停在海淀呢 快,把大卡车开来,把所有人扔车上,赶紧来。” 电话里,他还气喘嘘噓的呢。 陈丽娜说:“要真的出首都,卡车不能拉人的啊 “我管你能不能拉人,赶紧雇个面的去海淀,把大卡车开来,冷奇和卫民背着苏向东,还在照相公司的门房里躲着呢。 这时候,除了说好,还能说啥。 挂了电话,陈丽娜突然听到一阵大车的响声。 “甜甜,今晚卡车来吗?” “今晚卸货啊领导。“甜甜说。 好吧,卡车来了,可是,装了一车的货呢。 陈丽娜两步跳上平台,低头见门外面站了好些正在听二蛋唱歌的人,而她在北京的大卡车呢,正在缓缓的,往库房门上倒车呢。 大家,大家,现在开始,所有帮我卸货的人,都能拿到十块钱,所有人,不论老的小的,大爷大娘,我急着卸货,麻烦大家啦。”陈丽娜提着二蛋的吉它,哐啷啷的敲着,就说。 哟,这不毛纺厂的经理嘛,钱我不要,给我送两件你的纯棉裤衩子,忒吸汗。”一个大爷说。 个大妈也说:“给我两件大背心儿大裤衩子,丝线儿那种穿着真是忒舒服。 陈丽娜的心在滴血呢,她的高档棉衣啊,哪那是纯棉啊,那都是真丝,或者羊绒质地的,好吗? “送,都送,一人两件儿,现在,不论老少爷儿们,咱宣武区的可不能不比朝阳区的热情,赶忙儿的,帮帮忙吧。”陈丽娜说 嘛,十好几个纳凉遛弯儿的老少爷们奶奶大嫂子呢,股脑儿的冲上来,卸的卸搬的搬,这就开始往库房里卸货了。 “卫国,把你的乐器收拾了,明成,你也收拾,赶紧,我们要走了。”下了楼,陈丽娜说。 安娜晚上蒸的米饭,菜都炒好了:“领导,好歹吃了饭再走啊,饭还没吃呢。 “饭,没时间吃了,扔着去吧,给甜甜吃。” 甜甜这儿呢,陈丽娜也交待她:“等我们一走你就赶紧打个面的去找高大勇他爸,然后不论谁来问,你只说自己是我员工跟我这个老板没有任何关系,明白吗? 高大勇的父亲,在故宫里修缮文物的,你甭看就一手艺人毕竟儿子在成都军区是个师长,一般人不敢惹他的。 妈,是不是我爸和我哥那儿出啥事呢?””好吧,二蛋这傻孩子,当初他爸几干里路上开着车搬大黄鱼,他到现在也只认为,大家是搬了两大筐子的梨。 到底留了趟学,懂事儿多了:“你们是怕公安系统会误把你们当成坏人,所以要先一步离开首都,对不对? “甭说这些了,赶紧卸完货了走。”陈丽娜说。 二蛋就摆手了:“妈,艺术和政治无关,而我呢,是个艺术家,是个歌唱家,我和明成得留下来,跟甜甜在一起。 陈丽娜看了看甜甜,小丫头提着两只高跟鞋,特无所谓的摇头呢:“在首都呆着,啥大事没见过,就高家我也不去,陈总在我北京七八套房呢,随使那套都能躲一阵子。 “妈,我真不走,我得陪甜甜。”二蛋说。 孩子大了,总得放他们出去经历风雨吧。 而且,聂卫国天生就是个单纯,善良,纯净的像水一样,没有任何一丝杂质的孩子。 “妈只能告诉你,首都这地方,就算不要命的人,也不敢轻易杀人的,这是因为我们的司法,也是因为我们的公共安全体系的建设和完善。但是,有正义就有邪恶,暂时的,或者我们得躲开邪恶,但我们很快就会回来,卫国,和明成俩保护好甜甜 陈丽娜说着,也不再犹豫,喊来卫星和冷锋,安娜几个转身就跑。 出门一看,货都卸完了,大爷大妈们正在挑衣服呢。 “陈经理,真随便挑啊。”王奶奶说。 陈丽娜刚想上车呢,突然就发现,对面来了俩公安。 “乌玛依服装厂的陈丽娜陈经理吗?”公安穿着警服,戴着大檐帽呢:“对不起,有人举报,说您这儿有人藏毒,我们得搜下,您还得跟我们去趟派处所录个口供,没问题吧?” 王奶奶说:“哟,小王啊,怎么,又在查那些大烟鬼呢。 “是啊王奶奶,刚有一人举报,特笃定,说毛纺厂经销处有毒呢,您说说,咱这城里头啊,现在都有毒啦。 这是真公安,但是,是洪进步为了拖延,或者说是随便栽赃,把她弄到派处所的,最好的办法。 她要进了派出所,就没人给聂工帮忙了。 “队长,您先进去搜一搜,有没有藏毒的咱再说,我先帮王奶奶挑件衣裳,啊。 说着,陈丽娜拿起一件真丝睡裙来;我看呀,就这个最合适您,王奶奶您说呢。 “适合,真适合,可就是尺寸小了点。”王奶奶说:“来,闺女给奶挑件大码的 陈丽娜已经使眼色,让安娜和卫星几个上车了 然后,她说:“王奶奶,大码的这车没有,我现在上火车站拉去,我估摸着,咱民警也是给人报了假警报了,居然说我们藏毒,你进去跟他好好说说,我们毛纺厂的人,啥时候不守规矩了,啥时候给咱胡同添过乱了,您说说? 这还用说嘛,你走你的,那俩公安哪,就咱胡同里的人他们要敢追你,我啐死他们。”王奶奶说。 呵,好家伙,俩公安屋子里转了一圈儿,没见藏毒的啊就碰见个聂卫国,给堵住了。 “你,吸毒吗?” “公安同志您好,您是因为我瘦,才认为我会吸毒的吗?二蛋因为没人吃饭嘛,正好儿,自己端着锅在那儿吃饭呢。 他摇了摇手中的饭勺,说:“我才从英国回来,你们猜猜英国伙食怎么样?” 俩公安对视一眼,毕竟对于英美发达国家嘛,挺好奇的,就问:“咋样? 二蛋给了俩公安一人一双筷子,示意俩人跟自己一起吃饭 “那鱼啊,都做的跟我们矿区山羊尾巴下面那羊尿泡似的。 “哟,鱼能做出羊臊味儿来,高明啊。”公安当然不吃居民家里的饭,放了筷子就跟聂卫国聊上了。 “我经常光顾的汉堡店,厨子的腋窝,就跟我们矿区三年的老羊宰了以后,啥调料也不放,用生水煮出来的味儿一样。 俩公安直接要吐了:“那样的也能当厨子?” “所以我才这么瘦。”二蛋挑了一筷子安娜烧的大鸡腿,几口吞了,接过吉它说:“来,我给你们唱一首,《红烧摇滚》,怎么样” “哟,英国回来的歌手啊,来啊,咱听听,您唱的究竟怎么样 二蛋轻轻弹起吉它:“让我湿了眼眶的,不止伦敦的雨,还有遥无的故乡,妈妈的大青鱼,它在白杨河里腾啊,游啊,我跳进河里,把它抱回了家… 这么平淡的事儿,也能唱成歌儿。 而且,还馋的人口水直流? 两公安听着,看二蛋怀抱吉它,一直在摇头,也跟着他,摇头晃脑着。 “我再给你们唱一首《甜甜》吧,怎么样,这也是我在英国的时候写的。“二蛋于是又说。 俩公安对视一眼:“好啊。 但其中一个同时说:“不过,小同志,我知道你们喜乐创作的人,很多时候喜欢抽两口大/麻啊,毒品啊什么的找灵感,你该不会是抽大/麻,才把自己抽这么瘦的吧?” 摇滚歌手跟毒品,简直就是绝配啊。 二蛋说:“说吸毒是为了创作,或者说非得吸了毒才能搞创作的人,那全是在放屁。艺术跟我们的生命一样,成长时的所见所闻,走过的地方,看过的风景,听过的故事,还有父母的谆谆教晦,都可以转化为艺术。你的经历有多丰富,艺术的生命力就有多蓬勃旺盛,你走过的路有多长,艺术的道路也就有多长。而所谓用吸毒找灵感的人,他们是把自己全部的生命,像一根火柴似的,一点而逝,试问,这样的艺术,那怕再怎么鸣惊人,它又怎么能经历得起,长足的考验呢?” “这小伙子,思想挺深刻啊。”一公安说。 另一公安也说:“就这样吧,我们该回了,现在天天到处都是假警报,也真是够叫人烦的。 俩公安临走的时候,还给卫国挥手呢;“兄弟,改天在哪唱通知我们啊,现场感受摇滚气氛。 会的。”二蛋长衣烂披的,给俩公安挥手呢。 好吧,他无敌的魅力就在于,不论多张狂的人,到了他面前,都得不由自主的拜倒,称大哥。 第256章 摇滚的内核 照相机厂六点下班,而后面的仓库,到五点半就关门了。 现在的照相机厂,因为照相机生产供不应求,很多人不惜加高价的买一台北京牌照相机,要从库房里调照相机出来,那安全的跟过安检似的。 而聂卫民和冷奇把苏向东背出来后,由卫民拿铁丝投开照相机厂仓库后面的大门,钻人库房里面去了 冷奇给苏向东灌了点儿水,他一口全化成血水出来,但是终于醒了。 “你现在得告诉我,你上面究竟有几个人,他们都在什么样的职能位置上,还有,你肯定藏着你们一起合伙贪污的证据吧,苏向东,我们可是冒着在首都放枪的危险把你给捞出来的,你不会让我们兄弟吃牢饭吧。”冷奇捏着苏向东的领口,狂摇呢。 “冷令叔叔,您这样摇会把他摇死的。” 爸呢,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把车给调来啊。”冷奇也着急呢:“刚才他放了枪,现在外面肯定已经封路了,这可是首都人生地不熟的地儿,咱们怎么才能从这儿突出去? 说到这个冷奇就又该责怪聂卫民了:“说好了只侦察,想好撤退路线再动手,你倒好,先打上了,卫民,咱以后办事儿,效率能不那么快吗?” 他办事效率太高,一般人干脆跟不上他的反应速度啊。 正好这时候,有公安从东安市场排查枪声,排查到照相机厂来了。 “这儿的人下班了吗,赶紧去前面喊人,喊开门我们排查。公安说。 冷奇急的直跳脚:“我就说嘛,人肯定得追来。 卫民却一点也不着急,摆着手说:“放心,我爸在外头呢。 他爸在外面呢,只要看见人往这儿排查,肯定会想办法吸引外头公安们的注意力的。 “你好,公安同志,我准备去趟东安市场,该怎么走?果然聂工把几个公安给拦住了,就说。 他长的帅气,生得一幅正义凛然的相貌,手里还提着个上面写着人民大会堂留念的小公文包,一看就是知识分子,公安们也想不到,枪是他放的呀。 “同志,拐过弯儿就是东安市场,我们忙,就不送您过去了您是外地来的吗?” “来开会的,儿子刚结婚,三金啥也没买过,让我给儿媳妇到东安市场买个金手琏呢。”聂工神色匆匆的,就说。 一公安说:“叫您大爷您又显年青,不叫您大爷吧,您儿媳妇都有了,这会儿都八点了呀,东安市场早下班儿啦。 “那怎么办,难道让我非得去买路边那种兜售的。兜售的说是便宜,一个金镯子才五十块,可我怕是假的呀。 “路边,有谁在兜售金镯子?”几个公安顿时有兴趣了。 聂工说:“就隔了一条街,不止有卖金手琏的,还有卖冻鲍鱼大龙虾的呢,一盒两头鲍才卖三块钱,真是便宜啊,可惜那是冻货,我带不回家。 几个公安对视了一眼,还没等到照相机厂前面的保安来开门呢,转身就走。 为啥,因为刚才在东安市场里放枪,冻海鲜打了一地,公安初步怀疑,怕就是一帮偷海鲜的人。 毕竟在北京,鲍鱼大龙虾那是稀罕东西,说有人偷它出来卖,像回事儿。 聂工看公安走了,外面敲了几下扎着铁栅栏的窗子,喊说“卫民,准备好,我估计你妈快来了 聂卫民转身就准备去背苏向东了:“冷叔叔,快,扶着点儿 陈小姐开车走着走着,旁边是看着地图指路的聂卫疆,手里拿着对讲机了,对讲机里哇啦哇拉的正在响,这是公安的频段,给聂卫疆窃听上了。 最新指示,排查一辆在主城区行驶的大货车,可能有犯罪分子,over。”对讲机里说。 蛋蛋说:““妈,对方说的是咱这辆车。 陈丽娜于是一把方向,躲开了前面正在布路障的公安们。 你知道吗,等将来,要出入首都,可没这么容易。”陈丽娜笑着说,早晚高峰限行不说,小客货,咱们这种大型货车,那是不允许进入城区行驶的。 可八十年代街宽车少,天/安门前,除非有重大活动,都不限行呢。 这会儿都过八点了,照相机厂这后面,没有铺面也没有家属区,这个点儿基本上就没人了。 小聂就在半路上站着呢,一看陈丽娜剎车,赶忙的一招手冷奇已经把苏向东给背出来了。 “妈,赶紧走,我爸在外交部街上等咱呢。 “为什么你爸会在那条街上?“陈丽娜说。 小聂说:“我也不知道啊,是他自己非得要去的 开车走到外教部街上,才到街头,果然聂工就在路边站着 车头上就俩排坐儿,挤的全是女人孩子,聂工一看,啥也不说,直接扒上后车厢,坐后车厢里了。 “东直门再过半小封路,请劝阻往来车辆绕行,请劝阻往来车辆绕行。”对讲机里一声over;蛋蛋立刻说:“妈,赶紧,现在赶往东直门,还来得及。 只要到大街上,速度跑起来,出城就容易了。 不得不说,卫疆这个同频段的对讲机,简直是把陈丽娜给救了,因为它,她才知道,那条路封了,那条路上有公安,那条咯又是可以走的 “苏向东,醒醒,苏向东,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安娜就在后排的地板上跪着呢,不停的在拍苏向东的脸。 苏向东刚才醒过,但是内脏估计是给踢伤了,这会儿又昏迷过去了。 给安娜唤了好半天,他才睁开了眼睛:“啊? “你还好吗,要不要喝水?”安娜说。 陈丽娜看着前面有服装厂的司机留下来的健力宝,赶忙就丢过去了:“给他喝点儿这个,估计他能舒服一点 司机们提神,用的就是健力宝。 安娜比冷奇会护理,没有直接扶苏向东起来给他灌水,而是把饮料倒到瓶盖里,一点点的,往他唇边润呢。 苏向东除了挨打,更多的是饿的 他到北京已经一周了,这一周,吃过的东西并不多 疾疾的舔着喝了两口,他长长的往外吐了口气,说:“往呼和浩特开。 “啊阿,那地儿咱们怕不能去吧,不说金省在红岩,直接可以让人在半路上拦咱们,洪进步还是从呼和浩特起的家呢。”陈丽娜说。 苏向东喘息良久,说:“证据,证据就在呼和浩特。 冷奇给挤在后面一个角落里,一边肩膀上坐的是冷锋,一边是聂卫星,好吧,他只有一个鼻子还露在外面,能够呼息。 转眼就该出城了,没想到这时候,却给公安拦下了。 陈丽娜这车上,啥都有呢,倒是不怕人查,但是,副驾坐上坐着俩孩子呢,后面还挤了一大窝,后面还有个聂工,在车厢里趴着呢。 “妈,要不要硬闯?”聂卫民说。 陈丽娜连忙摇头:“不能,咱要硬闯了,会引一路的追兵你不想咱跑在路上,屁股后面一群公安拉着警笛追咱吧?” 蛋蛋缓缓的,已经溜到座位底下去了,副驾坐上就只坐了个聂卫民。 陈丽娜遥遥的,看公安挥着小旗子示意自己停车,立刻就开始打灯,减速,靠边儿。 熄火,拉稳了手剎,她才摇把摇把,摇开了窗户。“同志您好,下车检查。”公安说 陈丽娜说:““好的好的。”她随手就把司机一直放在引擎盖上的通行许可证,以及她的驾驶证,行驶证,一样样的都摸出来了。 推开门下车的时候,她对大概只有二十出头的小公安笑着说:“姐可是共和国第一批拥有驾驶证的人哦,看看照片上的样子,我美吗?” 后面的聂工听了,正在无奈的摇头呢。 因为就这张二寸照片,陈小姐在照相馆足足盘桓了半天,就为从中选出一张最美的。 现在只有a照,拥有驾驶证的女性本来就少,能开大车,公安当然是肃然起敬。 “同志您是专职开大车的司机吗,这种车一般女人可开不住。”小公安翻着驾照,对比着陈丽娜呢 她赶忙把自己披散的长发束了起来,给对方看自己扎起头发的样子。 陈丽娜一手支着大卡车拍了拍,说:“我是这个工厂的老板,这个服装厂,也是共和国第一批私营化的企业,所以,你应该叫我陈总,或者陈经理。 “那么,陈经理这是准备去干什么呢?”小公安笑着说。 对于会开卡车,又是个服装厂的经理,长的还特美丽的女性,公安由衷的欣赏,要不是公务在身,得给她吹个口哨呢。 陈丽娜说:“我们的服装在市百货大楼销售的特别特别的好,你有时间可以带女朋友去逛逛,只要报我陈丽娜的名号,我保证售货员可以给你打八折,真的。” 彼此也不过一眼之缘,这种胡吹冒料的话,在将来,小伙子们听了,大概得呵呵直笑:这大姐骗我呢。 但86年啊,人毕竟朴实,小伙子摸了摸头:“我要去了,能碰见您吗?” “那得看我拉货回来了没。”陈丽娜笑着,扬了扬手中驾照“那咱们市百货大楼有缘再见啊。 “你就这样给放行了?”头上坐了俩孩子的冷奇大吃一惊:陈丽娜,你这张嘴是骗人的鬼吧,你就这么着,把我们的公安战士给骗了?” 陈丽娜说:“怎么可能呢? 她踩油门了都还在发名片呢:“市百货大楼,乌玛依服装的 charm专柜,一定记得来找姐啊。 小公安接过名片,挥手对前面正在堵路障的同事说:“这是辆有任务的车,没有任何问题,赶紧放行。” 洪进步家里。 “领导,我错了,我不该放苏向东这么长时间的。对对,我知道您马上要退了,可我也在升职最关键的阶段,我也不想这么做的,但是,他就是逃了。 电话那头的人沉声问说:“谁干的? 洪进步说:“初步判断,应该是聂博钊和他的儿子,在首都能持枪的人没几个,我查过子弹编号了,是我们自治区,乌玛依矿区的。” “不计一切后果,必须拿到证据,也必须拿到苏向东藏的那笔钱,否则的话,我退不了休,你也甭想升职。啪一声,电话挂了。 洪进步挂了电话,又拿起电话来,匆忙的四处拨着电话听取公安部门的汇报,再接着,联络上海、红岩、边疆所有自己可以调动的关系,四处布卡,围追堵截。 而且,当他听说陈丽娜还留了一个儿子在北京,在大栅栏的时候,立刻就给心腹下属发指示:“去,找人把那几个孩子绑架了,万一到了逼不得已,用那几个孩子来做威胁,就不怕聂博钊他不交证据。 穿着解放装的,戴着眼镜的下属不敢再怠慢,亲自带了几个心腹就前往大栅栏了。 进胡同之前,他还小声吩咐呢:“聂博钊的二儿子,名叫聂卫国,刚从英国留学回来,是个摇滚歌手,还有一个,是胡轩昂的继子李明成,一定要盯紧了,抓这俩个。” 他的手下们齐齐点头,黑枪直接开了保险,趁着夜黑风高悄悄摸摸的,就溜进胡同呢。 可一进胡同,他们看到的是什么呢 毛纺厂办事处前的旷地上,临时拉出来的大灯泡儿,围了好多人呢,中间坐着个穿着长针织衫,一头板寸的年青人,正在给大家讲摇滚的起源呢。 “我们知道,美国乡村民谣,是由当初踏上美坚利领土的英国人带过去的,而美国人,对于英式音乐,有种母胎式的喜爱聂卫国站在人群中央,耐心的讲了一段儿,吉它一弹又唱了起来:“比如列侬这首《 yesterday》,你能从中听到英国那种起伏的山峦,闲适的生活,而这些,正是美国新贵族们,最喜欢的英式田园生活,所以它才那么流行。 解放装站在人群外面,直接就懵住了。 因为,他看到好几个市公安局的小警员,还有大栅栏派处所的几个小公安,估计是下班了,换了便装,全蹲在人群里,端着大茶杯边喝茶,边听聂卫国讲摇滚呢。 这,这还怎么搞绑架? 解放装站在人群中,听了至少两小时,聂卫国边讲边唱几个公安们听的可欢了,好吧,年青人爱摇滚,人民公安也是年青人嘛。 他抹了把脸,转身,率人离开了。 陈丽娜开车上了省道,在个加油站足足加了满满一大车箱的油,找了个路多的树林子,就把车给停下了。 她从座位下面摸了一副车牌出来:“换车牌,赶紧,你堵着,我拧螺丝。 “妈你疯了,你这车上居然有军牌,哪来的?”聂卫民吃惊的目瞪口呆,因为他妈拿螺丝把自己的普通牌照拧下来,正在往上换军牌呢。 “这属于干坏事,你们孩子可不能学。而且,刚才我一路发名片,把咱们的车牌已经暴露了,这时候不换车牌,可不行。陈丽娜说。 “究竟哪来的啊,万一给军方抓住,咱们全车的人都得完蛋 陈丽娜换完前面的,拉着小聂往后跑呢:“季怀山给的,而且,事实上这车,也是季怀山他们老爷庙口岸上退下来的,转手卖给了我,但这副军牌,我一直留着呢,以防万 “你自己也在干坏事,却教我们尊纪守法。”聂卫民说着,还四处张望着呢。 陈丽娜快速换好了车牌,把俩民用车牌抱怀里,说:“少废话,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咱要靠着这幅车牌,开到呼和浩特呢。 回到车上,好吧,这回聂工坐到前面,把几个孩子全赶到后面去了。 他说:“我仔细想过了,不止洪进步和金省,他们上头还有人,你们知道是谁吗? 陈丽娜怎么可能知道这个啊。 “就是共业部那位,当初来视察过咱们矿区,然后给矿区拨钱,给政策的,你们忘了?”苏向东不知何时醒了,低声说。 他的脑袋,还在安娜怀里呢,两只好多天没洗过的臭脚,就在冷奇的头上。 冷奇不比安娜和陈丽娜,因为苏向东醒来而由衷的高兴。 他生气着呢:“苏向东,你本来没啥事儿,这是装的吧,躺我家属怀里,是不是舒服的不想再起来了? 安娜说:“冷奇,你给我闭嘴。” “我不闭。共业部那位、金省、洪进步,苏向东,我今天还看到尤布了,是你一手扶植他,让他变成黑老大的吧,真的,刚才我本来是想劝卫民甭救你的,你知道红岩现在毒品泛滥有多严重吗,那全是你们这帮王八蛋干的啊,要我说,救你干啥就该让那帮人活活把你打死。 “冷奇,你不要再激怒他了,救他是为了证据,他比我们更清楚这个,当然,他也清楚,他要还敢耍滑头,你会给他上私刑,直到弄死他为止,我说的没错吧?”聂工说。 冷奇点头如捣蒜:“兄弟,苏向东要不彻底交待,我真得当着你的面,搞死他。 陈丽娜没有冷奇那么激动,也没有聂工那么冷静。 她现在只有一个任务,就是安全的,把这辆挂着军牌的车给开到呼和浩特去。 可是,又饿又困啊。而且,一车的男人,苏向东和冷奇,简直就是两个臭味发射源,要臭死人了 聂工坐在副驾坐上,突然悉悉祟祟的,剥了张糖纸,一枚巧克力就递了过来 “费列罗?”陈小姐咬了一口,问说:“这玩艺儿咱国内没有吧,你从哪弄来的? 巧克力加榛果的脆膜咬开,里面是搀着奶油的巧克力酱,陈小姐可喜欢吃这个了。 聂工又给陈小姐剥了一枚,示意她小声点,毕竟安娜就在后面坐着呢,有巧克力吃,不让一枚也不好吧。 他说:“外交部那条街上,有个兜售巧克力的,我头一回路过,没买,一想你要跑这么长的路,吃点巧克力估计才会开心所以,专门跑去买了一趟。 好贵啊,五块钱三颗,聂工兜里带的钱不多,总共也就买了六颗。 “吃了打起精神来开车,我陪着你。”聂工拍了拍陈小姐的手,说 从首都到呼和浩特,六百公里呢,沿途还不知道有什么在等着他们。但再长的路,有聂工坐在身边,陈小姐是不会疲惫 第257章 聂工要饭记 刘莉正在跟丈夫金省谈离婚呢。 “你在外面包养女人的事情,我一直都知道,鉴于你的工作我忍了,我不闹,可是现在俩孩子都已经上大学了,姓金的,你放了我吧。” “你看你说的这叫什么话,那女的给点钱就打发了,咱们是夫妻,孩子都读大学了,你原来都好好儿的,不是能接受的吗,现在闹什么闹? “不是我原来不想闹,而是我俩儿子要读书,要考试,我不思分他们的心,干扰他们,现在他们已经成年了,我不想再继续这种,丈夫永远跟别的女人做完爱,装模作样回家的婚姻。 “我会给笔钱,打发了她的。”金省说。 刘莉直接就笑了:“她不是狮子大开口,要十万块吗,你一国家干部,一月工资才三百块,还要供俩孩子读大学,你哪来的钱打发她,再说了,这是打发的事儿吗,我跟你说姓金的,我不是愚昧的无知妇女,我要跟你离婚,因为咱们的感情破裂了,甭跟我讲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那一套。” “你能不能不要吵到让我爸听见……”金省听电话响起,打了个手势,让刘莉停止她的抱怨:“喂。” “聂工父子把苏向东给截走了,金省,你那边赶紧派人拦截要不然,咱们可就全完蛋了。“洪进步在电话里吼说。 金省握着电话的手微微颤抖:““谁? “聂博钊,还有他的儿子聂卫民,哦,还有一个,矿区武装部原来的那个部长冷奇,据最新消息,他们目前已经出首都了,咱们的钱,咱们所有来往过的证据可全在苏向东的手里,你要拦不住他,咱们可就全完了。 “对不起领导,我办不到。” “你怎么就办不到了,赶紧,随便想个办法,说他们涉黑也行,说他们贩毒也行,拦路抓啊,我管你用什么方法,必须抓到为止。”洪进步说着,啪一声,把电话给挂了。 金省的手一直抖着,抖着,抖了良久,突然就站了起来。 “我没办法的。”他自言自语说:“都出北京了,我有什么办法。红岩所有公安,部队的人,全是冷奇的下属,要冷奇带走苏向东,我必死无疑。 “哎,咱们谈离婚的事儿呢,你又开始绐我这样那样的装我跟你说,我要跟你离婚。”刘莉追着说。 金省出了家属区,穿过一条街,再穿过一条街,站在波涛滚滚的黄河畔,大概徘徊了有半个小时,居然纵身一跃,就跳下去了。 等事后,很多人都不能理解。 毕竟金省这样的人,就算贪污受贿了,就算干了法外之事了,顶多撤除公职,坐几年牢就能出来,有家有业的,他何必 旦事实上,他俩儿子,一个考的北工大,一个考的是北大,那么俩有前途的儿子,如果有一个政治面貌不清白的父亲,前途就会戛然而止的。 而共和国这种事情,就目前来说,一死百了,是不会追查下去的。 所以,金省纵身一跃,跳的那么果决,投身于滚滚黄河之中,当然,也把洪进步狗急跳墙之后鱼撕网破的最后一步,就这样给掐断了。 大卡车奔驰在110国道上。 聂卫民和冷锋,卫星,卫疆几个,全给冷奇赶到后面车厢里去了。 大半夜的,他们把车停路边休息呢 前面是一个村庄,陈丽娜跟聂工看见不远处有个村子,下了车,搞饭去了。 冷奇和安娜俩看护着苏向东呢。 而苏向东呢,在冷库里大概是冻坏了,一出首都就发起了高烧来。 安娜本身就是学医护出身的,护理做的特别到位,一会儿拿水润润苏向东的唇,一会儿又拿酒精替他擦拭着散热。 更叫冷奇生气的是,安娜时不时的,就要用手试一下苏向东的额头 他本来就人高马大的,挤在这狭小的车头里就憋屈,再看安娜对苏向东那么好,就更生气了:“安娜同志,注意点影响吧,我还没死了,你试体温试一次就够了,一次又一次的,是看我还没死,想气死我吗?” 安娜白了他一眼:“那你自己来试啊,你可以你的手,你过来。 “你让我摸个臭男人,滚;我宁可舔我家属的脚丫子。”冷奇歪着脑袋说。 苏向东时昏时睡,这会儿依旧还没醒呢。 但是,冷奇就觉得不大对劲儿了:“打的再严重,也就点儿皮外伤,这怂王八蛋不会在装死吧。 是你,你会装死吗?” “我会,我会装死等机会,然后好逃脱。 说着,冷奇又说:“我严重怀疑这少白头外表长的帅,其实是个软枪头,说不定就是搞不爽家属,夏影才跟人跑的。 安娜怒目瞪着他呢:“闭嘴吧,少说两句。 冷奇想象力丰富着呢:“李荣锦那样儿的,夏影都愿意跟,就不愿意跟苏向东,你说他是不是性/能力有待商榷,我觉得吧他估计压根儿就一阳/痿,勃不起来的那种。 安娜说:“如果说脏话也能判刑,我会举报你,让法官给你判一百年,真的 结果就在他们俩口子吵架的时候,苏向东居然又把眼睛给睁开了。 “到呼和浩特了吗?”他问说。 冷奇艰难的伸着懒腰呢:“孩子们饿了,小陈和聂工出去找吃的了,怎么样,你好点儿了吗,还能坐起来吗?” 苏向东点了点头:“我能。 但安娜刚要把他扶起来,他又哎哟哟的叫开了。顿了顿,他说:“小安同志,对不起,我不该枕在你腿上的。 安娜说:“那就去枕冷奇的,座位本来就是凹陷下去的,你要不枕我的大腿,会更加不舒服,明白吗? “不不,不要来枕我,比起看你那张苦哈哈的脸,我更愿意闻你令人作呕的臭脚,真的。”冷奇说着,还真的深吸了两口气 幅闻了沙林毒气要死的样子 苏向东看了看冷奇,没说话,重新又枕到安娜的大腿上了 冷奇长嘘了口气,只当自己没看见。 其实吧,安娜贡献了大腿,但是能坐着啊,而他呢,整个人屈在后排狭窄的地板上了,这也是为啥,他愿意让苏向东枕着安娜大腿的原因啊。 因为这样子,他的家属才能伸得开腿,才能在这漫长的旅途中坐的舒服啊。 可他为什么不愿意跟孩子们一起,坐到后面的敞棚子里去 因为他得盯着少白头的苏向东,防止他骚扰,或者装病,来搏得安娜的同情啊。 唉,对于冷奇来说,做男人,真的是好难啊。 陈丽娜向来擅长交际,但今天她没出动,是指着聂工,让聂工去村子里讨的饭。 聂工还不敢去呢:“我不会开口要饭的,这太难为情了。 “国道上四处都有人围追堵截,咱们就只能要农家饭吃,你要不来饭,几个孩子就得挨饿,再说了,你知道吗,从此往二十年,往后三十年,再也不会有一天像今天一样,农民淳朴而又热情,又还家家户户不饿肚子,不论过路的是谁,都愿意给一口饭的日子了。你以为理想的**在将来吗,其实不是,现在,才是真正的国际**。“陈丽娜说:“去见识一下你想象中的国际**,好吗? 聂工居然就这样,给陈小姐说动了。 事实上,他虽然出身农民,但并不知道,自己只提着一只布袋子,是不是真的,就能从共和国的农民锅边,要来一碗饭 整个110国道的两边,全是农田,正值六月,麦子金黄的时候,晚风吹来,四处一片麦香。 聂工走到小村口,心里想着,对方肯定不会给他给饭的,哎呀,还不如折回去,挨一夜就算了,对吧? 结果,农家小院里,有个女人急匆匆的,端着盆子猪食就出来了,迎门撞见个陌生男人,她顿时就笑了:“哟,过路的? 聂工连忙点头:“老乡,我有钱,能买点儿吃的吗?” “有啥好买的,就你一人吗,来来来,新下来的洋芋包谷,煮了一大锅呢。”女人把猪食盆子放到了猪圈里,回头说。 聂工连忙掏了十块钱出来:“我们好几个人呢,您家有现成的土豆,有包谷吗,那可真是太好了,我能买多少?” 农妇犹豫了:“哎呀,包谷吧,因为才新下来,也就七八棒子,而洋芋呢,新的并不多,我顶多给你三五个,剩下的全是去年的,我准备蒸来喂猪的,行吗?” 聂工连忙点头:“行,有的吃就行,真是太感谢您了。 “没什么好谢的,您是干啥的呢,照相的,还是收粮税的,再或者普查人口的?” 聂工说:“去查人口的。 “要晚上没地儿住,来我家住呀,现在新社会,咱们粮食能吃饱肚子,炕也是有的。不过,你们国家千部,是不是看不起住咱农民家里?”农妇说。 不论收粮税,还是普查人口的,农村人其实都不欢迎。 因为千百年来,共和国的农民都深信,与政府之间的交往,那是越少越好。 旦是,就算不欢迎,在现在的农村,在夜晚,给一个过路客一个歇脚处,那仿佛是必须的。 农妇家里再没别人,看聂工四处打量着,她解释说:“家里人都下地了,六月,赶着要割麦子呢,我们现在啊,白天黑夜的抢收粮食了。 聂工回头看了一眼,说:“我要是来收粮税的呢?” “粮税咱年年交的,交得多,那是咱产得多,该骄傲的事儿。”农妇说着,拿手搓着自己的衣襟呢,她这件上衣,也不知道穿多少年了,缘边都絮了。 聂工拿的是只布袋子,里面装了一袋子的洋芋,上面堆着几棒子嫩嫩的包谷,然后,他说:“将来,农业棁一定会被免掉的,你相信我。 农妇顿时给惊了:“农业税能免,干部您甭开玩笑了,从古至今,种田就得上税,还没听说过哪一朝,哪一代给免了农业税呢。 “肯定可以的。”聂工特笃定的说,顺手,往这女人家的猪圈墙上,压了十块钱,提着布袋子,脚步无比豪迈的,走了。 他原来,只醉身于他的科研工作,可因为陈小姐的那一腔热血,也因为这种你随便开着车到某个地方,停下来,随便敲开一家人的门,对方不问,不怀疑,就愿意给口饭的热忱。 聂工真的于一瞬间,真切感受到,国际**在这一刻它是实现了的。 旦是,有很多美中不足的地方,也许还需要他们这一辈人的共同努力 就比如说,他一直以来,都不愿意参加人代会,提提案,可今年,聂工突然就想了。 他得争取做个人民代表,去参加人代会了。 他得把自己对于这个国家的理想,建言,以及力所能力能做到的一切,争取到机会,然后,勇敢的,讲给所有人听。 这,才是他一个国际**战士必须该做的啊。 “干嘛我先偷吃啊,拿回去大家一起吃,不行吗?”陈丽娜啃着一棒子嫩嫰的包谷呢,啃巴啃巴,还没上淀粉的包谷皮子里全是一股甜水。 “真嫩,真甜,你为什么不吃啊。”她说。 聂工还在给她剥土豆呢:“我跟他们一起吃,但这几个洋芋你必须先吃掉。 “六月的新洋芋,谁给你的啊,这可真是太香了。”同样上粉还少的土豆,最适合煮了,煮出来也是一股嫩嫩的味 陈小姐饿坏了,吃了一只又一只:“不行,这土豆实在是太好吃了,啊,我还要再吃一只。 聂工给她剥开了,还在劝着:“烫,烫,慢点儿吃。” 回到停在山脚下的大卡车上,聂工再掏出来的土豆,冷奇捏到手里,眉头就皱起来了:“聂工,这是人家喂猪的土豆吧 “八路军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有就不错了,赶紧吃吧。“聂 他不像别人,一天三顿到点儿了就要吃饭,倒是很耐饿饿了还精神特别足,让陈丽娜在副驾座上歇着,自己就把方向盘给把上了。 冷奇始终有点怀疑,苏向东是不是在装死,于是拿土豆在他面前绕呢:“苏东,起来吃土豆啦,你闻闻,这土豆香不香。 剥开皮,那怕是去年的土豆,煮出来也是一股香味儿啊。 冷奇大咬了一口,又说:“赶紧坐起来吧,告诉我们你藏证据的地方在哪儿,大不了蹲两年牢,跟你说真的,等你坐牢岀来,我在矿区给你找工作,要找不到,我养你这个少白头一辈子 苏向东依旧不说话。 聂工发怒了:“冷奇,土豆塞不住你的嘴吗? 安娜也说:“他的脾脏显然是破裂了,应该正在缓慢的渗血冷奇,能不能不要再这样啦。 而就在这时候,苏向东突然抑制不住的开始咳嗽,咳出摊血来。 他说:“聂工,再开快一点,因为我们要去的,是洪进步的家,没错,我所有的东西都藏在我送绐他的一套房子里,而那套房子,就在呼和浩特,等他反应过来,可就来不及了 聂工没说话,只是把油门踩到了底。 夕阳,麦田如浪,一辆大卡车在110国道上呼啸着,向远方奔去。 后车厢里,聂卫星和冷锋俩,正肩并肩的躺在一起看星星 总共四根包谷棒子,聂工让陈小姐吃了俩,剩下俩给这俩孩子了,他俩一人抱了一只,啃着呢。 “聂卫星,你长大了想去干啥。”冷锋问说。 卫星说:“我要当个幼儿园园长,每天教孩子们跳舞。” “我最烦的就是孩子,那么以后你不要来找我,也甭说你认只我,哼。”冷锋说着,转过身去了。 卫民正盘腿坐着,吃洋芋呢。 “哥,这洋芋好吃吗?”卫星滚到聂卫民身边,就问说。 聂卫民摇了摇头,继续慢慢的吃着。 他毕竟是好孩子,从小有教养的,那怕难吃,只要动了嘴就会慢慢把它吃完。 “等回家,我得告诉你嫂子,我在路上啊,看了多宽阔的麦田,又吃过多难吃一只洋芋,真的,印象太深刻了。“聂卫民说 卫星就纳闷儿了:“那你为啥不告诉我呀,你可以说给我听 刘小红在家,正在带着农场里的人,给聂卫疆盖房子呢。 等后面一圈房子起起来,聂工家就真的是齐齐整整一个大院子了。 聂卫民在月光下就笑了。 他想把自己出门时,沿途的所见所闻,并肩躺在一起时,全部讲给刘小红听。 而她呢,想必也攒了一肚子的话,要讲给他听吧。 直盘腿坐着,慢吞吞的,正在啃土豆的卫疆笑眯眯的说“大哥已经不是咱们的大哥啦,他现在啊,心里就只有小红姐姐。 锋突然就插了一句:“小卫星,我心里也只有你。” 卫星啪一巴掌就推过去了:“滚,你刚才不是还说你不认识我的吗? 冷锋气的,狠咬了一口玉米棒子,又滚远了。 洪进步越慌事儿就越多,上面领导一个个的电话打着,让他紧急出城,亲自去追,务必要把苏向东给追回来。 可等他正准备要走的时候,就发现久招男直接囗眼歪斜的抱着一堆的钱,就在大衣柜里坐着呢。 “要烧就连我一起烧啦,钱,我宁死也不烧。“她尖锐的哭声,都快把洪进步的耳膜给吵破了。 洪进步这会儿都来不及烧钱了,正准备亲自出门呢,电话突然响了,电话里的人说:“最新从交通部门获悉的,聂工他们开着车,应该是往呼和浩特去了。 洪进步手里的电话突然啪嗒一声,就掉到了桌子上。 苏向东在呼和浩特送了他一套房子,而那套房子里,装着苏向东送给他的现金,金条,以及茅台、中华烟,各类珍贵药材 他有那套房的钥匙,但也只是偶尔逢年过节去看看自己财富而已。 苏向东不停的往那屋子里搬东西,那么,他肯定也是有钥匙的。 洪进步撕掳着自己仅剩不多的几根头发,就坐到了地上。 那套小房子,才是苏向东藏证据的地方,可恨他找遍了苏向东所有的房产,全都找不到。 却原来,人家把证据藏在他家里。 第258章 风吹麦浪 洪进步想来想去,一个电话又拨出去了。 “喂,季怀山吗?是我,老洪 “洪部长你好。”季怀山说。 洪进步这时候也不再绕弯子了,直接就说:“我知道你家有四个孩子,家庭条件特别紧张,而现在呢,我告诉你一个地址,冷奇、聂博钊大概马上就到那个地方了,你听我说,只要抓住他们,并且杀了他们所携带的,一个叫苏向东的男人,那间房子里所有的钱都是你的。除此之外,我还可以把你调到北京,现在就去办。你不要怕杀了苏向东要负什么法律责任,那是个罪大恶极的败类,现在公安部都在全国通辑,不论生死悬赏的罪犯你杀他,是为民除害。” 季怀山在电话里犹豫了许久:“聂博钊?” “对,你肯定认识他,冷奇你也认识,咱们曾经是一个系统对吗,但这个不重要,你会得到一笔钱,只要杀了苏向东那个罪大恶极的罪犯,那笔钱就是干干净净的,属于你的意外之财。 “好的,我知道了。”季怀山提起笔,刷刷写了个地址,说了个保证完成任务,直接就把电话给挂了。 洪进步瘫坐在沙发上,于一败如注的人生中还在继续的想着 好吧,呼和浩特的钱就给季怀山吧,他不怕啊,只要苏向东能死,证据能销毁,他还有矿区的大汽车厂。 只要有汽车厂,只要他的罪行不败露,他依旧可以升官发财,依旧可以,在共和国的这片土地上,逍遥下去 朝阳,金黄色的麦浪 省道不敢走的时候,就把车开到乡间小道上,但凡有城镇,因为全拉起了警戒线,聂工他们也不敢入,就非得看着地图绕 就这样,他们已经走了两天了。 苏向东已经把地址告诉聂工和冷奇了。 苏向东摊手笑着:“我有和他们来往的信件,录音,所有的罪证,全部详细的记录着。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聂工说。 苏向东说:“有金条,拿斤来称的,一百公斤。 聂工开着车,冷笑了一声:“一百公斤的黄金,全是你送给洪进步的? “用石油换的,目前来说,不属于我,或者是任何人,我们说好了,到时候几个人均分,他们的可能会藏起来,给子孙后辈用,而我的,我打算做为变革的基金来使用。” 陈丽娜说:“我也曾有一百公斤的黄金,那些东西,让矿区提前二十年,发展起来了。 “那么大的一笔财富,我早就知道,它不该是属于任何一个人的,但是,人的心一旦贪婪起来,是止不住的。”苏向东说。 只是,他没想到报应居然来的这么快,洪进步和金省,以及上面那位会这么早的就动手,以期要除掉他。 车继续往前走着,后面几个孩子睡在车厢里,猛然惊醒来一看天亮了,卫民就把卫星和卫疆俩给放开了。 大清早的,几个孩子昨晚在车厢里睡了一夜,盖的全是大人的衣服,冷啊。而且吧,一清早起来,肯定得放/尿。 可是这时候呢,大人们在前面开车,又不好停车。 卫民和卫疆还好,已经是大孩子了,总还能憋得住。 冷锋憋不住尿,而且,毕竟还小嘛,从小都在聂卫星跟前光屁股长大的,揉着眼睛坐了一会儿,突然站起来,扶着车厢就开始放/尿了。 边放,他还边喊呢:“卫星,卫星快来看啊,我尿的高不高 聂卫星捂着眼睛说:“你羞不羞啊我问你。 冷锋这串尿长,但就在他迎风飞扬着刷尿的时候,突然从麦田里吹过来一阵横飞,刷的一下,尿给风吹着,全落在车里 聂卫民眼疾手快,一把把卫星拉了回来,自己身上已经撒上冷锋的尿了。 他本来就特讨厌冷锋这孩子,伸手从车栏上拽下来,往他光屁股蛋子上啪啪就放了两巴掌。 “爸,爸,聂卫民打我。”冷锋扑后窗子上,吼着告状呢,结果透过玻璃一看,就发现他把也正在拍着椅背吼呢。 “我不同意把他放下,聂博钊,你要把苏向东放这儿,他跑了,咱怎么办? “可问题是他快死了,而且,他给你儿子赠了那么多的财产这足以证明,他是个好人。“安娜吼说。 冷奇两手乍着,吼说:“国家给了我工资,给我有养老金我只要省吃检用,我就一个儿子,我的钱是够用的,我要那么多钱做什么,他的钱我们不能要,但他这个人,我们必须带回去,交给组织。 陈丽娜和聂工也犹豫了。 因为苏向东把藏着证据的地址说给了他们听,但还有一个要求,就是他现在,立刻就要下车,他不要跟聂工他们一起,去呼和浩特。 不止他非常激动,安娜也很激动:“我曾经是个护士,你们得听我的,他现在已经处于弥留之际了,内出血,非常严重为什么你们就不能满足他的要求。 陈丽娜看着聂工:“你说呢?” 苏向东一直在发烧,脸色蜡黄的厉害。 安娜劝不动冷奇,拽过他的手说:“你自己来试,试他腹部鼓胀的有多厉害,这证明他的身体一直在出血,这种出血没有停止,也没有被吸收,他现在已经快死啦。” 聂工昨夜开了一夜的车,突然,他缓缓的把车停在路边,回头就问说:“苏东,你该知道的,没有你的证词,高峰很有可能被视为是石油系统的那只大老虎。 “证据可以说明一切。”苏东说:“我的证据,足够清除从共业部到几个石油基地,所有曾经伙同盗过油的人。 “可你说,证据在呼和浩特,而现在离呼和浩特,至少还有百公里。”聂工又说。 苏向东示意安娜扶着自己,艰难的坐了起来:“所以;你们要为了义气,就放我在这儿,否则,我死不瞑目,因为我拿你们,当我最亲的亲人,而你们到现在,还在怀疑我。 聂工看了看陈丽娜,也说:“卫星也不会接受你的馈赠,但是,小陈可以帮你管理汽车厂,这个她能做得到 所以,聂工和冷奇在一开始,接到苏向东的那份转赠书的时候,其实就商量好了,苏向东的钱财,他们一分都不会取,但他们要的,是苏向东的认罪伏罚,和坦白存款。 在共和国,真正大批量的金钱会是什么呢 当时,陈丽娜对着安娜、冷奇和聂工,讲了这么一番话。 她说,从九零年代开始,再到千禧年,人们或者会因为经济的加速发展,以及生活条件的改善,物质上会越来越富裕,可这也导致了,很大一批人,都变的不幸福了。 买了一套房,房涨价了,本来该开心的,可是,太多的人都在痛苦,纠结于自己当时为什么不买两套,以期可以赚更多的钱 从九十年代股市盛行开始,很多人在股市上赚了钱。 但赚了钱的人,大部分并不快乐,他们总是在纠结,自己没在最低的位置买入,又不是在最高的位置拋仓,以至于,当赚了好多好多钱。 这种焦虑,蛮橫的霸占了人们的日常生活。 于是他们越来越有钱,但是,也越来越不幸福了。 “机关单位的联谊会,我们是有的,于是我们能互相交流。矿区的电影院,只要有电影引进或者上映,我们都会放映,票几乎全是区政府发的,而环境呢,我们有那么漂亮的人工湖可以游泳,散步,我们有那么大片的湿地可以猎兔子,遛狗,带着孩子们玩乐。我们只要省着点用,不用乱花销,一年的工资总能攒下一点,计划一次外出出游。 陈丽娜在属于卫星的那份转赠书上轻轻签了个放弃,说我不希望我的孩子从小有很多很多的钱,相比于钱,我更希望她能幸福,快乐,在父母共同的爱护下,安全的长大。 矿区的经济、产业、生活水平,所有关乎居民的一切,是整体提高的。 在这种情况下,又何必挣一个,谁比谁更有钱呢。 突然,车停了,聂工和冷奇一起下了车,还是由冷奇把苏向东给背下了车。 “你就打算呆在这儿?”冷奇看着一望无垠的,金黄色的麦 苏向东睁开眼睛扫了一圈儿,说:“好地方。 卫星和冷锋俩正在拌嘴儿呢,看千爹下车了,冷锋也跳下了车:“干爹,你还好吗,要不,我背着你,咱到麦田里走走吧我实在不想坐车了,屁股好痛,我想到麦田里去野,去浪。 “我和冷锋陪着他吧,你们赶紧去呼和浩特。”安娜说。 聂工不比冷奇,总还是对苏向东抱着很深的怀疑,他也觉得苏向东不行了,握了握安娜的手,嘱咐说:“照顾好他,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要丢了,我们全得受处分。 卫星一看,也翻下车了:“安妈妈,我也不想坐车啦,我想跟小锋锋一起去麦田里。 时间紧迫,经过短暂的商议,安娜和孩子们全留下来,着苏向东,几个大人则开着车,继续往呼和浩特开。 聂工把自己的老五四交给了聂卫民,说:“这是我的枪,子弹编号都是属于我的,万一苏向东要逃,你先得想办法制服他万一制服不了,就开枪,这个,爸能替你兜着 聂卫民接过枪掂了掂,说:“好的,爸。 俩兄弟全是手插兜的样子,一样的,皱巴巴的白衬衣,样的青色裤子,一模一样高,蛋蛋要上貌略甜些,更可人一点而聂卫民呢,一头板寸,相貌比蛋蛋更阴郁一点。 聂工上了车,换冷奇来开车,到后面,跟陈小姐坐一起了 俩人手紧紧的握着,回头望着窗外,金黄色的麦田里渐渐变小的孩子。 曾经怀上卫国的时候,我和孙工大吵一架,我觉得一个孩子就够了。”聂工笑着说。顿了顿,他又说:“后来又有了卫疆,我当时就更生气了,我觉得孩子会严重拖累我的科研工作。” 可是现在,说不出的庆幸啊。 要没有这三个儿子,即使科研工作上有再大的成果,即便共和国的史书上都给他浓墨重彩的书上一笔,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终究,不会像今天这样,不论在何处,只要看到三个肩比齐高的儿子,就会有,无比的成就感和满足感的,对不对? 离呼和浩特顶多还有二十多公里路了。 麦田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正在建设中的新城区 旷野上,公路的尽头,那是由公安和武警,还有边防部队所组成的,检查岗。 虽然城外设着检查岗,但并没有被拦下来的车。 大喇叭正在喊:“来自乌玛依矿区的聂博钊、冷奇,请你们立即下车,接受检查,请你们立即下车,接受检查。” 苏向东已经走不动了,由聂卫民和卫疆两个由两边架着在金黄色的麦田里缓缓的走着呢。 “当初在延安,我也曾种过麦子的。”他手轻轻掬着给风拂动的麦浪,低声说。 顿了顿,他又说:“那时候的我们,响应号召,上山下乡当然,也心怀着理想,相信改变自己,就是改变了共和国的命运。 苏向东曾亲手种出一片麦田,到了丰收的时候,每天守在麦田边上,防着鸟儿偷吃,防着突如其来的雨,打坏了我的麦子。等丰收的那一天,我和夏影俩人烙了一只散发着小麦清香的麦面饼,那时候,我依然是坚信,改变了我们,就是改变了共和国命运的。” 后来的批,斗和亲人的死,让他开始怀疑整个世界,并且,选择做了一名油耗子,跟贪官们同流合污,疯狂敛财。 安娜说:“我也曾怀疑过自己的人生,但最终,我选择了顺应命运,并且,保持自己的初心,我想,一切都会过去的,先辈们用鲜血染红了这片土地,才换来共和国,当我们抱怨自己的青春和汘水都埋葬在黄土地中,以致于我们没能更好的享受人生时,我们就该想想,那些年纪青青就牺牲在战场上战士们,他们奉献的,不止是青春,而是生命。 苏向东笑了起来:“所以,在夏影来过的那天,我突然就想通了。一辈人的鲜血,和一辈人的青春,还得再有一辈人的汗水,才能换来子孙后代的和平,繁荣和倡盛,我们是该付出汗水的那一辈,历史会记得我们,孩子们会记得我们,我们应该要骄傲的。” 冷锋和卫星就走在苏向东的身后。 他们是和平年代出生的孩子,并不了解父辈们曾付出了多少,才有今天的共和国。 但毕竟冷锋经常在听爷爷和爸爸的故事,而卫星,从几个月开始跟着妈妈一天四处跑,也深知妈妈为了矿区的建设,付出了多少的汗水和辛劳。 千爹,我们不会辜负你的。”冷锋扬着只飞镖说:“我会记住你今天说的每一句话,真的。 卫星扑进安娜的怀里,直接就开始哭了。 安娜吻着卫星的小面庞,看苏向东直接是给聂卫民和卫疆两个架着往前拖,遂脱了自己的外衣,踏平了一片麦田,说:卫民,扶你苏叔叔躺在这儿吧,他显然已经走不动了。 苏向东躺在麦田之中,闭上眼睛,风沙沙的吹着。 弥留之际,他想的最多的,是自己在延安时,曾种过的那片麦田。 那片麦田让他由衷的知道,什么叫作农民对于粮食,如子如血般的热爱。 他脑海中是春天蓬勃的麦苗,是夏天金黄色的麦浪,是他在饥饿的,胃里不停的泛着酸时,用新麦揉成的,那只散发着清甜麦香的饼。 他不再回忆夏影了,他甚至忘记了夏影的相貌。 反而,安娜的面貌在他的脑海中,非常非常清晰的浮现着 苏向东心说,若真有来世,让我遇到一个像安娜一样的女人吧,她沉默,她善良,她悲悯,她是我心中的麦田,是我心中的碧波,也是我心中,金黄的硕果,她是像大地一样温柔可亲的母亲。 再睁开眼睛,身边坐了四个孩子和一个女人。 他于是握了握安娜的手,安娜旋即紧握着他的手,轻声说:“我和孩子们,都会陪着你的,不要怕,好吗? 她仿佛不会难过,可她整个人,就是行走着的悲伤。她仿佛一击即溃,可她是苏向东此刻,唯一的依靠。 人之将死,他没有害怕,也没有恐惧,全是因为,有这个女人一直温暖的,将他托在自己的大腿之上。 对了,还有孩子,他最欣赏的聂卫民和聂卫疆,能只凭只发卡,就能在偌大的北京城里找到他。 他最疼爱的冷锋,看似乍乍呼呼,可是有颗特别特别柔软的心,虽然从小到大,总给爸爸掮着大巴掌,吼着骂着,可他从来没有抱怨过。 他最想的事情,就是能把拳脚了得,打不败的爸爸给摁倒在地上。 至于摁倒在地上之后怎么样呢? 这孩子从来都没有想过。 哦,还有小卫星,她轻轻摇着他的手,问说:“干爹,你饿吗,你渴吗,你想不想喝水,我去帮你找啊。” “给我唱首歌吧卫星。”苏向东说。顿了顿,他又说:“安娜你们必须接受我赠给孩子们的财产,因为,不论汽车厂还是我的房产,你们不肯接受,它终究,还是会沦入坏人手中的。 聂卫星于是轻轻的,唱起了苏向东最爱的那首歌。 孩子童稚的声音,唱的特别缓慢,聂卫民抬起头,就见金黄色的田野上,一群百灵鸟真的飞了起来,在天际翱翔着。 望无际的,金黄色的麦浪啊,给风吹着沙沙做响。 聂卫民握着卫星的手,就听一阵幽扬的口琴声。 聂卫疆吹着口琴,轻轻的吹了起来。 “我和我的祖国,一刻也不能分割,无论我走到哪里,都流出一首赞歌 苏向东于是闭上了眼睛,三十七年的人生啊,从含着金钥匙出身的,共和国第一批企业家的大少爷,再到戴着大红花,载歌载舞出上海,然后,走到今天,他整整三十七岁。 在卫星的歌声里,在卫疆的口琴声里,在一望无际的,金黄色的麦浪里,他永久的,安详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安娜一直让他枕在自己的大腿上,直到他咽气了,眼看要变像了,把自己的衬衣也脱了下来,盖到苏向东的脸上,便怀抱着他的尸体,久久的坐着。 几个孩子围在她身边,静静的,听着风吹麦浪的声音。 呼和浩特城郊。 前面布卡重重,所有士兵都是持械的,可是大卡车没有减速的迹象,显然了,它是妄图要冲卡的。 “聂博钊,冷奇,不要冲动,冷静下来,停车,靠边停车。大喇叭依旧高声的喊着。 聂工在后面也在喊了:“冷奇,够了,赶紧停车,不然咱们都得死。” 陈丽娜也说:“冷奇你给我停车,你自己想想,身为武装部长,如果有人冲卡,你会怎么样。 可冷奇就不停车:“停了咱们就完了,这些人绝对是给洪进步蒙蔽的,我们只能冲过去,我们得杀到洪进步家,取出证据然后上交组织。 “停车。”陈丽娜气的,要不是怕车毁人亡,都得抢方向盘 冷奇还在踩油门呢:“妈的,对方已经开保险了,聂工,小陈,赶紧卧倒,看我今天带你俩冲卡。 对面所有的枪,确实全在下保险,下了保险再端起来,就随时都有可能射击了。 “停车,不要负隅顽抗,快停车。”喇叭里高声的吼着。 车上的冷奇也在叫:““我死也不停车,我这个人,这辈子苦能吃,累能扛,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被误解,被栽赃,被冤枉的憋屈气。 “冷奇,亲家,亲家。”聂工突然零机一动,高声叫说:“想想卫星吧,再想想锋锋,咱们又没有犯错,顶多就是扯个职,咱还有服装厂,咱得参加俩孩子的婚礼啊。 轮胎刺耳一声尖叫,就在关卡前,车终于刹住了。 聂工率先打开了车门,扬着双手,走了下去。他一下车,就堵到车头前面了,这样,可以保护在上面死犟,不肯下车的冷奇 而陈小姐呢,拂了拂自己的长发,对着镜子,临下车之前弯腰,居然还在给自己画口红。 “小陈,没你这样儿的吧,咱要被抓捕了啊,你居然还在画口红?” 陈丽娜把口红装进小坤包里,抿了抿唇说:““真的抓捕,可是要拍照的,我可不要自己邋里邋遢的出现在报纸上,就算坐牢,我也是最美的囚犯。” 从另一边下了车,她先是伸手,轻拂自己一头微卷的,蓬松的,乌黑的大波浪长发 因为她这个动作,所有的枪管,全都冲着她瞄准了。 “人情社会就是好啊。”陈小姐心说:“这种撩头发秀魅力的作死法子,在美国,估计一枪就得给对面的军人们把头爆掉。可我们共和国的军人就不会,因为他们更加善良,他们更愿意相信,从车上走下来的大美女,是个好人。 冷奇望着沉着,冷静,稳步向前的聂工,和那怕举着双手也能走岀模特步,风情万种的陈小姐,一把抽了钥匙,两手扬,也下车了。 从关卡后面跑步走出一列人来。 为首的肩章带着红五星,这至少是个师级军官。 走上前来,他们立正,啪的就是稍息,敬礼。 “内蒙古边防部队,季怀山报道。”季怀山高声说。 聂工收了双臂,同样敬了个礼,握上季怀山的手,说:“首先,我得坦白我在首都放了枪,但是,我的子弹有编号,而且,我有持枪权,其次,我能证明我放枪是合法行为。 陈丽娜心里其实直打鼓,因为季怀山这个人,跟原来的冷奇一样,属于一个半黑不白的人,虽然说一直在边防上,虽然说这些年没犯过错误,但他和洪进步在一个系统,认识,大概还有点交情。 陈小姐见过太多的人,为了钱可以付出一切,包括尊严和信仰。 所以,她依旧扬着双手,直接就是一声哂笑。 心说,季怀山估计,是洪进步安插在呼和浩特,用来给自己毁灭罪证的,一枚棋子。 谁料李怀山却说:“呼和浩特xx路长风小区,二号楼三单元301房里,应该存在很多不可告人的东西,我现在请求聂工您,以及冷团长与我一道前往,去搜查那幢房子。 陈丽娜愣住了,冷奇也愣住了:“你认识我,为什么要叫我冷团长?你是我的兵?” 季怀山走到冷奇面前,啪的敬了个礼,说:“60年前往苏国我曾短暂的在您的团里呆过,不过后来,我就被调往内蒙了 冷奇双脚并拢,回敬了个军礼,说:“士兵季怀山听令,上车,前往长风小区,相互监督,力争保全所有证据,这是军令。 “是,团长。”季怀山说着,示意聂工和冷奇一起上了一辆军车,自己却坐到了他的吉普指挥车上。 陈小姐看他拉开车门,是个请的姿势,勾唇冷笑着,就上季怀山的车了。 “有意思吗,季怀山,我问你,吓唬我们有意思吗?”上了车陈小姐就问 本来,他完全可以站在关卡前,友好示意停车的,摆这么大的阵仗,可不就是为了吓聂工和冷奇,还有她。 季怀山亲自开车呢,伸手想给陈小姐系安全带,人陈小姐摆手了:“这个叫男友系,除了爱人,别人不可以的,少给我献殷勤,我已婚,不准撩。” 李怀山由衷的说:“洪进步和我的关系,可不怎么好,不过,销毁证据,罪比犯罪更大,这是原则问题,我怎么着也不可能帮他。但是,这么好的机会,不在陈丽娜面前表现一下,怎么行呢。 陈丽娜顿了半天;说:“你知道吗,我和季超群关系挺好的 “所以呢?″季怀山没觉得自己这样做有啥大的问题啊,顶多就是唬了聂工一唬嘛,这又有什么呢。 陈丽娜又说:“你爱人吧,一直在上海,毛纺厂效益不好工资一直很低吧?” “甭提这个,你提起这个啊,我就烦。”季怀山说:“我不想贪,真不想贪污,毕竟手只要脏了,那怕弄点儿钱,这辈子都得活在心惊胆颤之中,但家里四个孩子,家属的工资太低了日子不好过呀陈经理。 “我本来想,把我们服装厂的上海市场,交给你家属来做的,可现在……”陈丽娜恨恨的说:“你居然敢吓唬我家老聂,那我告诉你,没门了,你想都甭想啦。” 别呀。季怀山忙着开车呢,抓起扶手空档里过嘴的奶酪说:“来来,我请你吃干奶酪。 我们矿区自己做奶酪,稀罕你这个? “外蒙进口的,好歹进口货,尝一个给点面子,我家属虽然不太会做生意,但于服装行业还是很了解的。”季怀山自己嚼了枚奶酪,抓了一把,在陈丽娜眼前晃悠呢。 “下车了去给聂工道歉,否则,我的服装代理,你家属想都不要想,哼。”陈小姐说。 “这是现金,初步统计,有五十多万。”李怀山站在摞成小山的现金面前,拿脚踢着说 “这是金条。说个题外话,据说在唐朝的时候,国库里的黄金储量,是现在的百倍之多,你们知道上干年中,金子都去哪了吗?″季怀山两手叉腰,踢着一箱箱码成摞,裝在箱子里的大黄鱼说:“近现代,除了工业用途,以及鸦片战争中,被西方列强用鸦片换走的,大概,就是入这些贪官的囊中了 再接下来,就是最能证明一切的东西。 苏向东收集的,洪金步,洪岩的金某,以及共业部那位,给他所有的手写信,以及他倒卖黑油时,广行方便之门的,条子 对的,像共业部的那位,很多情况下,只需要随便书个条子,很多单位都会立即配合他下达的指令。 而最重要的,则是洪进步、金某,以及共业部的那位,还有石油系统中的一些小蛀电和苏向东之间的往来电话录音,他份份的整理存档,全封存在一只保险柜里 保险柜的密码,依旧是冷锋和聂卫星的生日。 季怀山并没有打红色电话的资格。 他的主张,是就这样,军车护送,直接把证据送到北京去 “你们内蒙的领导,没换过吧,还是冯清,是不是?”聂工问季怀山 李怀山连忙点头:“是。但是,洪进步会给我打招呼,说不定也给冯清打了招呼呢,咱们现在可不是随便谁都能相信的时候,万一冯清… “他曾经是我的学生。”聂工淡淡的说:“不过,他在科研方面没什么专长,我就写了封推荐信,让他到政府职能部门去了。走吧,去他那儿,我得打个红色电话。 季怀山耍了聂工一手,挺忐忑的呢,还怕聂工也要刁难自己 没想到人聂工就全然的,没那个意思。 这回再出发,往北京,就一路畅通无阻了 金黄色的麦田里,永远闭上眼睛的苏向东,也给一起带到北京去了。 聂工他们坐着军方的车,先走了。 陈丽娜当然还得把自己的大货车给开回北京去啊。 上了车,虽然说不挤了,都有座位了,但孩子们都不高 卫星嘟着嘴,在安娜怀里躺着呢。冷锋手里拿着枚飞镖,好容易连抢带蒙搞来的啊,也没兴趣玩儿。 “你们吃过烤豆子吗?”陈小姐突然就问。 俩大的没说话,冷锋就跳起来了:““小陈阿姨,豆子还可以烤吗?” “六月,扁豆还没上浆呢,烤岀来甭提多好吃了。”陈丽娜说着,把车靠边停了,那不正好看路边有片豆田,把几个孩子 带,悄悄儿的,下去摘豆子了。 “小陈阿姨,咱们偷豆子吃,农民伯伯会不会把我们当贼抓起来啊。冷锋头一回干坏事,又积极,又心惊胆颤的。 陈丽娜拿麦杄点着了火,正在烤豆子呢:“会,豆种子现在可贵了,甭看就这两把豆子,要在地里长六个月才能吃呢儿农民伯伯来一看啊,可得伤心死,因为要擀成面,他们全家至少能吃两天。 “还可以做豆面馓饭,煮扁豆粥,做扁豆雀舌面呢。”卫星接过一捧烤豆子,捏开一只吃了一枚,哈的一声:“啊,好香 卫民和卫疆俩,现在已经不是小害虫,而是大害虫了 大害虫聂卫民很有正义感的:“妈,好端端的为啥非得吃个烤土豆啊,我们小时候掏野鸭蛋,掏鸟窝你都让我们掏,就是不让我们到农场里偷土豆,偷豆子来吃,你还说,我要敢偷你立马就走。 说着,他盘腿坐了,扒拉开火燃成的灰,往里埋土豆呢。 陈丽娜给了他一把剥好的嫩豆子,就问:“香吗? 卫民撇了撇嘴:““能不香吗?” 卫疆笑眯眯的,也把自己的半把烤豆子给了聂卫民:“我小时候在农场,倒是跟着知青阿姨们吃过好多呢,她们自己舍不得吃,经常都会悄悄摘一把,烤来给我吃 这种炫富,真是让人又羨慕又嫉妒又生气。 卫星和冷锋都开始叫了:“啊,蛋蛋哥闭嘴,不准你再说啦 聂卫民把火盖到土豆上面,轻轻往上面架着麦杆子,低声说:“我那时候特怕您会走,真的。” 就为了保新来的妈妈不走,聂卫民从小就乖,坏事儿都没干过。 好吧,突然有一天,给妈妈带着干坏事儿,烤农民家的豆子了。 转眼,土豆也烤好了,从土里扒拉出来,陈丽娜一闻就叫起来了:“好香好香,昨天没吃够,害我馋了好久,有这一堆土豆,今天呀,咱们就可以吃个够了。 但就有这时候,远处有人就喊说:“老牲叔,老牲叔,有**害你家豆子啦。” “哪个挨千刀的,敢祸害我家的豆子,哎哟,那可是娃们的口粮啊,你说现在的人,要把豆子你不会说嘛你去祸害。“有个老头子,哭着喊着,就从附近正在割的麦田里冲出来了。 陈丽娜把孩子们一拉,全躲进不远处齐人高的玉米地里面 “妈,那个农民伯伯伤心啦。 “小陈阿姨,我不该跟着你吃他家的豆子的。”冷锋也说。 正在割麦子的,给太阳都快晒焦了的农民伯伯,看起来是那么的可怜啊,他们又不缺豆子,又不饿肚子,顶多只是馋,馋就偷人东西,真不好啊。 冷锋这孩子吧,冲动,而且吧,甭看他跟他爸似的,整天作咋呼呼的,其实心特软,这不,就准备往外冲,给人道歉去呢 谁知这时候,外面的农民伯伯突然就笑开了:“哟,丢钱時丢钱啦,烤豆子的人烤了我几把豆子,却丢了二十块钱在这儿呢,哈哈哈。” 冷锋首先回头,就说:““嘻嘻,小陈阿姨,二十块,能买地的豆子呢,还能买两筐土豆。” 卫星也说:“我们不该烤人家豆子的,诶,可是豆子真好吃啊,不过,既然妈妈丢了钱,就当是赔农民伯伯的吧,这样也挺好的。 陈丽娜等那割麦子的老头走远了,拍干净了裤子上的灰,说:“贪小便宜,就会因小失大,我啊,花了二十块买了个教训伯走吧,开车,上北京。 聂卫民扬起头来,长叹了一声。 他能看不出来吗。 分明,陈丽娜就是看冷锋和卫星俩太伤心,故意搞个偷豆子的事儿,混淆一下,想让俩小孩子开心起来呢。 他正因为自己看穿了一切而洋洋得意呢,卫疆捅了捅他的胳膊:“哥,叹口气啊,这一路咱就说豆子,让妈觉得,咱全被她骗了,明白吗?” 这小家伙,那叫什么来着,从小到大,唯陈丽娜马首是瞻 陈小姐的小妈宝乖乖坐到了后排,一个个的,仔细的剥干净了烤土豆的皮,先给了陈丽娜一只,再给了一直闷闷不乐的安娜一只,然后,才给卫星和冷锋俩剥着。 六月,窗外掠过的,丰收的,金黄的麦浪啊。 陈丽娜突然就想起上辈子的苏向东来,也是1986年,她在乌鲁见到的他,似乎也是一头白发。 那时候,他正卯足了劲儿,要欺负她,抢她好容易接手重新盘活的企业呢。 她改变了很多的命运,同时也改变了苏向东。 可是太遗憾了,他居然真的死了。 陈丽娜心里不知道有多后悔,她后悔于自己没有事先把苏向东送到某个医院去,也后悔于,她一直对他怀着深深的偏见 这种后悔和愧疚,压的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妈。”卫疆突然说:“对了,苏叔叔临去之前,曾对我说,他从来不曾怪怨过你,还得感谢你,让这盛世,如他所愿。 陈丽娜哦了一声,没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安娜两只手捂着唇呢:“他说,他的死是必然的,让我们所有人,都不要为了他,带着愧疚而生活。于他来说,国家的兴盛,其意义,远大于各人的荣辱。而对于苏东本人来说,死于麦浪之中,远比把牢底坐穿,更叫他觉得无憾,他是戴着大红花出的上海,是在延安时,总理接见过的知青,他可以是个逆子,也可以以身命为代价证明自己的悔罪,但他绝不坐牢。 如浪的麦田啊,它像金黄色的大海,随风摇曳着。 这麦田,如苏向东所愿,它是那么的温柔,那么的美好沉载着整个共和国,一年的温饱。 当然,也托载着奔驰在各条道路上的,各行各业的人们年的希望。 第259章 大结局(上) 傍晩七点,新闻联播开始了。 卫星早早儿的搬好小板凳,就在电视机前坐着呢 “新华社消息,震惊共和国的石油系统盗油,并贪污大案,目前已经水落石出,总理做出重要批示,批示中提到,我们在加快经济发展的同时,还要保证党风和廉政建设,这是我们共和国长足发展中,最重要的一环。 “妈,快来看啊,洪伯伯,洪伯伯在电视里呢。卫星突然就喊说。 陈丽娜正在厨房里做饭呢,和着两只面手跑出来看,咦,果然哦,洪进步出现在黑白电视机里了。 这是公审,他给拷着手拷,站在被告席上,而画面一转,出来的另一位,头发花白,曾经也上《新闻联播》,看上去神彩熠熠的,如今上了被告席,转眼就头发花白,眼神空洞,看起来简直是了,不要太悲惨。 不说他们,石油系统来了一次大清洗,电视上一个个的,全是整个共和国,从石油行业揪出来的小蛀虫们,光荣的,全上电视了。 好吧,他们祖宗八代的人,可全都丢完喽。 陈小姐转身给出差在外的聂工打了个电话:“你看《新闻联播》了吗,洪进步看起来好可怜哦。 还不如学金省呢,一了百了,跳黄河死了倒干净。”聂工正在大庆那边宾馆里呢,笑着说 陈小姐说:“红岩的干部出了事,总喜欢跳黄河,这都成风俗传统了,不过还好,金省死了,我刚才打电话安慰刘姐,她似乎并不伤心呢,还说,很快就辞职,然后到服装厂来,打算跟我一起合伙作生意。 聂工说:“那你告诉她,我很欢迎她的到来,毕竟她再一到矿区,我北工大的女同学们,基本上就全是你的下属了,是不是 陈小姐笑着,就把电话给挂了。 外面,刘小红和聂卫民俩,正在给新房子刷漆呢。 卫民,底层都刷好了,这颜色漂亮吧。”刘小红说着,把口罩也摘了,得意的笑了。 已经七月了,刘小红不比别人,是扎扎实实的干了俩月,才替聂卫疆把房子盖起来的。 “对了,咱家没菜了,你刚才不是念叨,说想吃虎皮辣子炒卤肉嘛,我到农场给咱摘辣椒去,你洗个澡,等着我啊。”刘小红说着,把脏衣服一脱,往大洗盆里一扔,就准备要走了。 “卫疆今天干了一天的活儿,一直念叨着,说想吃农场的水萝卜,记得给他带几个萝卜回来。”卫民又说。 刘小红笑着说了个好呐,骑着自行车,就往农场去了。 聂卫民把刘小红和自己,还有卫疆三个换下来的脏衣服全扔到盆子里,就开始洗了。 卫疆特地申请开通了一个国际长途电话,这会儿还在跟他干爹打电话呢。 他干爹的病时好时坏,但总得来说,身体一直在向着坏的方向发展,他自己一再审明,等自己死了,所有的遗产都是属于聂卫疆的。 但是,他还是想让聂卫疆入美国籍,成为一句美国公民。 毕竟,身为一个美国人,爱德华想的还是,把有能力的人以及税收,聂卫疆能创造的财富,全留在美国 “你如果是一个美国公民,再回中国做生意,政府都会更加照顾你的。”爱德华在电话里说。 卫疆说:“干爹,我是不会脱离华籍的,真的。” 爱德华被病痛折磨的很是烦躁,自觉跟卫疆说不通这些气呼呼的说:“如果你坚持中国籍,那我得告诉你,我的遗产你是拿不到一分的,就这样,再见。 挂了电话岀来,看大哥蹲那儿洗衣服呢,小懒货聂卫疆也没觉得啥,毕竟从小,衣服全是哥哥洗的嘛。 刘小红一回农场已经回来啦,自行车的前车筐里装满着东西呢。 大肉椒、水萝卜,还有鲜嫩的水芹菜。 不过,灶上不需要刘小红,因为陈丽娜在做饭呢 刘小红看卫民在洗衣服,直接一脚把他踢开,自己就洗上 卫民呢,天生的老大架势,一看小红来帮自己洗衣服了就跑进厨房,帮陈丽娜烧火去了。 “你那媳妇儿,进门仨月,几乎是一砖一瓦,亲手就把咱的房子给盖起来了,聂卫民,你有良心吗,不去帮她洗衣服,跑我这儿来,帮我烧火来?"陈丽娜说。 聂卫民说:“我晚上会帮她捶背的。 典型的老大哥啊,我待媳妇儿好,但媳妇儿,必须得对我的家人,我的兄弟好。 陈丽娜白了聂卫民一眼,把菜炒好了,指着卫民给自己下面呢,出去从缝纫机里翻了两千块钱出来,给了刘小红:“小红明儿你们俩口子去趟乌鲁,买台洗衣机回来,以后啊,咱的衣服别用手洗了,用洗衣机来洗,好吗? 刘小红也答应的爽快着呢:“行啊,我明天就去买。” 她进门前叫陈丽丽给榨干了,身无分文进的家门,干啥都没底气。 月工资虽然高,但是,想给家里添个洗衣机,那是添不起的,现在最便宜的个洗衣机,也得两三干块呢。 聂卫民吧,怕自己去上班了以后陈小姐会很辛苦,其实直也在打听个洗衣机的价格,想给陈丽娜买个洗衣机呢。 但是呢,他现在一没上班,二没外块,居然穷的,连给家属和老妈买个洗衣机的钱都没有。 身为大哥,这可如何是好呢。 正好,洗完了碗,今儿陈小姐高兴,出门跟钱嫂子啊,王姐啊,吕芳芳啊,一帮妇女们摇着大蒲扇子聊天儿去了。 聂卫民进了卧室,准备帮刘小红捶捶腿呢,就发现,她盘腿坐在窗子上,正在往脸上涂润肤油呢。 “卫疆不是买了一整套的 lane回来送你,你怎么抹个大宝?”聂卫民吃惊的说。 刘小红回头说:“化妆品是会用完的啊,那种贵的东西,里面就一点点儿,早就用完啦,这个便宜,用着也舒服,我用这个就行。 聂卫民看了半天,突然发现,刘小红比之刚嫁进来的时候,黑了好多,也瘦了好多。 当然了,六七月的时候要起起一间房来,天天大太阳晒着什么样的防晒霜,也防不住边疆六七月的烈日啊。 刘小红往后一靠,就靠聂卫民怀里了:“放心吧,休假这几个月,我是有工资的,等到了冬风市,一总儿取出来,就可以买更好的化妆品了。 聂卫民拍了把脑袋:“等等,给你个东西。 刘小红看他给了自己个折子,颇为不解:“干嘛给我个空折子啊? 聂卫民说:“这是我的工资存折,据说每个月发了工资,都是直接存在折子上的,往后,我的工资存折,你保管吧。 你就不怕我把你的工资拿了,全悄眯眯的,拿回去送给我妈 鉴于小时候不愉快的经历,聂卫民果然吓了一跳,但同时也说:“不会吧?” 刘小红可认真的说:“说不定我会呢。 聂卫民看着存折;咬着唇呢,只看那小眼神儿,大概是想给要回来的。 刘小红转过身来,笑着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你放心好了恩是恩,义是义,我分得清的。” 她一辈子就爱了这么一个男人,只会把全天下所有的好东西都刨来给他,又怎么可能,把他的工资去给别人花呢。 有一天,他说想把五星红旗插到月亮上去。 刘小红从那以后,就义无反顾的,凭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开始帮他实现他的登月梦了呢。 聂卫民拉开窗子一看院子里静悄悄的,一把就把刘小红给压趴下了:“来来,我给你解锁个新姿势。 摸盒子,卫民说:“糟了,没避孕套了。 “你不是半个月一回吗,最近你天天都在干这事儿吧,医务室的张大夫天天在骂着,说要好好查查,究竟是谁总在偷他的套子。"刘小红说。 聂卫民跪了起来,既然都说到新姿势了,又还怎么能剎车:“不行,你等着,我还得再偷几个去。 “张大夫说他往医务室放了老鼠夹子呢,小心点。”刘小红趴窗子上喊着呢,聂卫民已经不见人影儿了。 陈丽娜坐在门外,正在听吕芳芳说自家儿媳妇的坏话呢。 没错,原来基地的保安队长,现在矿区飞机场治安科的科长秦胜的儿媳妇啊,在整个基地,是个有名的懒货,邋遢堪比 好吧,她把卫星一拉,就给躲起来了 因为这时候,陈丽娜突然就听二蛋说:"“甜甜,我爱你,我说的是真的 好啦,卫国,收起你那套,甜甜马上就来了,赶紧,准备好了吗?"是李明成,远远儿的跑着,给二蛋打手势呢。 却原来,这是一场大型的求爱现场? 七月,天热,甜甜最近正好休假在家,手里还扇着把大蒲扇呢,趿着大拖鞋,摇巴摇巴的就走来了。 “记住,拿岀你对音乐的热爱和深沉,打动她,好吗?”李明成说完,打了个响指,也躲起来了。 结果,他躲到棵繁枝垂垂的大梨树后面,正准备摘颗梨看热闹呢,就见梨树后面两张脸。 “阿,阿姨,真是好巧啊。” “是啊,真巧,偷偷看个热闹居然还能挤成团。我问你,贺兰山同意你和高小冰的婚事了吗?”陈丽娜悄声的,就问李明成这小子。 李明成挠着脑袋说:“我们在北京混的倒是挺理想的,除了人们总笑我们的乐队名字土之外,倒没啥,各方面都有红的迹象,但是赚一百万太难了,我觉得等我赚到,大概头发就白了 陈丽娜淡淡说:“你和高小冰,生米早都熟成熟饭了吧? 得亏天黑遮着,要不然,李明成的脸早红了。 “下次找到贺兰山,你就说,我一直想把闺女嫁给你呢,可惜你意志坚定,非高小冰莫娶就行了,你放心,她一听说,保准立马就会松口婚事的?陈小姐特笃定的说。 李明成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望着才十岁的小妹妹聂卫星这也行? 陈丽娜说:"怎么不行,我是真看好你给我家当女婿呢,如果我有个大女儿的话,真的。 贺兰山的性子,凡事都喜欢跟陈丽娜一较高下,本来看不起李明成的,但是,真要叫她听说,陈丽娜有意把女儿嫁给李明成。 那可了不得喽,一瞬间,李明成在她眼里,就能变成香饽 “陈阿姨,谢谢您。还有,万一贺阿姨真不愿意,我能回来娶卫星吗?”李明成乐疯了,也开了个玩笑 结果没想到一句,就把陈丽娜和聂卫星集体惹躁了。 “明成哥哥是个大流氓,哼,看我的拳脚。”卫星说着,脚都飞出来了。 陈丽娜更甚:“你来啊,可以来,但是,我会让我家聂工敲断你的腿。” “二蛋,你啥时候回来的啊,这是回家了还是没回,在树林子里干啥呢?"甜甜趿着两只拖鞋,正在啪啪拍蚊子呢。 二蛋深吸了口气,望着甜甜,说:“我总共写了大概两百多首歌,在北京两个月,从听众的反响出选出来的,最好的二十首,都是我写给你的。 甜甜顿时就笑了:“我没觉得你的歌是写给我的啊,我听了那么多,我感觉你唱的,都是我们曾经的生活。” “可我的生活里,或者说,我对于快乐的定义,就只有你。二蛋于是又说。 聂卫国的童年,从父母的关爱,物质的丰盛程度来说,无疑是幸福的。 但是,从学习,环境来说,又无疑是悲凉的。他从小就为学习不好而遭人岐视,同样被岐视的,当然还有甜甜。 所以,他能深切的感受同为学渣的甜甜,曾经的迷茫和痛苦 俩人相伴着走过的那些路,看过的那些风景,在校园里因为一次次成绩垫底而相互无言安慰时的那种惺惺相依和相互依靠,才是聂卫国一首首歌的来。 “所以,甜甜,我从小到大,想婜你的心都不曾变过,你能嫁给我吗?”二蛋于是又说。 大梨树后面李明成拳头一捏:“卫国这人吧,特干脆,真的 陈丽娜却在扶额叹息,心说:完了,我儿子要给人发好人卡了。 不过,他喜欢女人,这也是件好事情,对吧。 果然,甜甜显然也吃惊坏了,望着比自己高好多的二蛋,往后退了两步,断然摇头说:"二蛋,你可不要这样吓姐,真的 我是你姐呢,你怎么能跟我说这种话。 “我爱你,我想你嫁给我,而你在北京没有男朋友,在矿区也没有,我打听过了,所有认识你的人,都说你是单身,咱俩之间不存在障碍啊。”二蛋说。 甜甜叹了口气,顿了半天才说:“卫国,你歌里唱的是个女神,而我呢,我是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甚至于有点儿蠢的姑娘,有时候贪吃,有时候在减肥,有时候暴饮暴食,有时候还便秘,在家里就这样,松松垮垮穿着睡衣,自己照一眼镜子,偶尔都能给自己的丑吓疯过去,我是个普通姑娘,我跟你完全不配的。” 李明成和卫星全都疑惑不解:分明聂卫国生的那么帅气,虽说在京圈还没混出名吧,但成名是早晚的事情,舞台上那么耀眼的大帅哥,甜甜个子又矮,长的又丑,为什么就不喜欢她呢,好怪啊。 这不,俩人悄悄摇着陈丽娜的胳膊,要她解惑呢。 陈丽娜低声说:“甜甜吧,十三岁进的毛纺厂,你们甭看她才二十三,社会上跑了十年了,看待事物冷静着呢。聂卫国爱的,只是自己幻想中的女神,而不是现实中在社会上跑了十年,没有学历没有文凭,长的也不怎么漂亮的这个陈甜甜,你们明白吗? 卫星嘟起小嘴了:“不明白。 李明成也说:“爱就是爱了,这有什么女神不女神的。” 陈丽娜说:"反正啊,甜甜拒绝他,是尊从了自己的本心的真的。” 搞摇滚的,哪有一个婚姻稳定的啊,真正踏实的姑娘,谁会喜欢一个搞摇滚的男孩子。 这不,二蛋也给打击坏了。 懵了半天,他说:“你什么样的丑样子我没见过啊,你当初蹲坑的时候便秘,我还提着根棍子蹲在外面,给你加油鼓劲儿呢,你蹲多久,我就陪多久。“ “可你长大啦,你在舞台上那么帅气,你就跟卫民似的,永远是我的哥哥和弟弟,但我不可能喜欢你啊二蛋,甭开玩笑了走吧。"甜甜说着,挥了挥手,准备要走 二蛋可是鼓了好足的勇气才来告白的,结果甜甜就这样轻轻松松的,再次把他给拒绝了 “是因为我没有当兵的原因吗,你就只喜欢穿军装的男人?二蛋于是又说。 甜甜一狠心,说:“是。” 毕竟在她想来,二蛋花了那么多钱出去留学,现在排在他第一位的,肯定是赚钱啊,他得赚到更多的钱,补偿父母才行对不对? 果然,二蛋一手扶着树,只差普通一声,跪树林子里了了 陈丽娜示意李明成:“赶紧,出去安慰二蛋一下,我看他都快哭了。 可不,二蛋背靠着颗树,虽然不像琼摇的男主角们一样,摇着头大呼大叫不,但也给打击的不轻。 “我这会儿如果说我想去当兵,我爸肯定会气死的,不不,我都能想得到,他会端起他的猎/枪,然后说,你从小就没出息,你个没出息的兔崽子,花了我那么多钱,好容易现在摇滚事业有点儿起死了,又跑去当兵,你当这世界上,什么都得由着你的性子,你想怎么任性就怎么来吗你?” 二蛋顿了半天,又说:“可我从小的志向就是当兵,再说了我如果当了兵,陈甜甜总没有理由再拒绝我了吧? 卫星摇着陈丽娜的胳膊,说:“妈,就让我二哥去当兵吧还有,你去劝劝甜甜姐姐,让她嫁给我二哥,不行吗?” 陈丽娜说:"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这又怎么能勉强呢 那边,再一次求爱被拒的二蛋,正在发疯呢:“不行,李明成,我不想再唱歌了,我要去当兵,我现在觉得,事实上是我背叛了甜甜,当初我一直说好,说自己想去当兵,可最终我却选择了摇滚,她现在拒绝我,也是因为这个。 李明成义愤填膺了半天,说:“陈甜甜只是瞎了眼。 二蛋却说:“对不起啊明成,我现在只想去当兵,摇滚,让它滚吧,你,另找人组乐队吧,兄弟对不起了。 李明成本来好好儿的,给二蛋这句突然就惹躁了:“你他妈为了一个女人,你为了一个女人居然在事业刚有起色的时候,要跑去当兵? 二蛋吧,从小到大没叛逆过,但因为陈甜甜的拒绝,那股子叛逆之火,也不知道怎么滴,一瞬间就给点燃了。 哦,对,还有他一直以来,想当兵,想扛枪保卫国家的那种狂热之情,就又给点燃了。 李明成看了半天,突然一拳头捣过来:"去你妈的聂卫国,叛徒,再见吧,我就当我自己,从来没有认识过你,真的。” 二蛋失魂落魄的在前面走着呢。 卫星问陈丽娜:“妈妈,我们需要去安慰一下我二哥吗? 陈丽娜摇头,说:“不用,失恋了的男人是很悲伤的,这时候咱们去安慰他,不但没什么用,反而估计还会雪上加霜呢,毕竟他被甜甜拒绝,可不想任何人知道的,你明白吗? 俩人只差着几步回到家,陈丽娜就见院子里已经熄了灯,卫疆悄悄摸摸溜了岀来,给陈丽娜说:“妈,甜甜姐刚才急匆匆的岀门,让我大哥把她送矿区去了呢。我二哥失魂落魄的,正在厨房里下面呢,他俩是不是有问题?” 陈丽娜悄悄嘘了一声:“不要再说话了,你先回屋睡去,啊 卫疆给陈丽娜和卫星一人一支洗干净,削了皮的黄瓜,本来想跟丽娜说说,爱德华说,他要是不想入美籍,就拿不到属于自己的财产的事儿呢,但转念一想,自己拥有的,是挣钱的本领,而爱德华若还像原来一样,是真的拿自己当儿子看也就罢了。 为了点儿遗产就威胁他,那份遗产倒不如放弃了的好。 这样一想,他也就没多说,转身回房了。 二蛋给自己煮了一碗面,连灯都没开,在院子里吸溜吸溜的,吃着呢。 陈丽娜把灯开开,看了二蛋一会儿,把辣子油端出来,给他调了一点。 卫星端着醋壶儿呢,也给他加了点醋。 二蛋刨了两口面,突然就说:“妈妈,我很好,我真的很好,小时候不论老师再怎么骂了我,我只要一想,回家就能吃到妈妈做的面条,我就不会生气,不会伤心,也不会自卑,现在也一样,我吃了碗面条,心里好受多了。 “吃完饭了呢,就上床去睡,好吗,不管多大的事,我相信你睡一觉起来就好了,真的。"陈丽娜说。 二蛋说:“妈,我暂时不想搞摇滚了,倒不是因为听众不够多,反响不够热烈,我总还是觉得,我和明成欠缺很多东西。 “乐队的名字也非常丑。"陈丽娜实言说。 二蛋在俩兄弟的夹击下,一直以来,都蠢萌蠢萌的,所以陈丽娜不好打击他,一直以来,于他除了鼓励就是鼓励,但是乐队的名字,真的很丑。 所以,我想去当兵,可能短期内,无法挣钱来还你给我们给我的生活费和学费,行吗?”二蛋于是鼓起勇气说。 陈丽娜拍了拍这熊一样的儿子:“父母抚养孩子的时候,是不会抱着,让他们还债这种期望的,勇敢一点,只要能说服你爹,你就可以去当兵。” 她于二蛋,是只要他活着,只要他不犯罪,就一切都无所谓的 但聂工不一样,毕竟为了这个儿子,红色电话都打过,在他的恩师面前都哭过。 蛋要不搞摇滚了,陈丽娜怕聂工要解了皮带抽他呢。 二蛋一想老爸,也是无比的担心啊,估计老爸这回,是真得打死他。 另一边,陈甜甜是喊的聂卫民,开车送的自己呢。 卫民跑到卫生室去偷避孕套,结果,没想到避孕套上面还放着个鼠夹子,好吧,夹到他手了,这会儿正疼着呢 “聂卫国跟你告白了吧,甜甜,我就纳闷儿了,你真的不喜欢他吗,还有,我原来也没发现他喜欢你啊,你倆究竟怎么回事啊?”卫民开着车呢,就问甜甜。 甜甜这趟回家,本来准备小住几天的,因为拒绝了二蛋,怕二蛋不好意思,这不是紧急的,就准备离开了嘛。 她讪笑了笑,说:“没可能的卫民,你和小红是一类人,所以你们能结婚,你们从精神上是对等的,我是一个只认识阿窝鹅,连abc都不认识的,跑销售的女人,跟从英国泰晤士学院毕业的聂卫国,不是一类人。 “可他真的基于你,写了很多歌呢,你不明白,对于一个歌手来说,他创作灵感的源泉,于他来说,就是一切,这可能跟读了多少书,或者一个人拥有多少的文化底蕴没什么关系。“聂卫民劝说。 不过,他还是没想好,要甜甜成了二蛋的妻子,他们该怎么相处。 他的丑妹子,要真的嫁人,聂卫民会攒钱给她一份大礼,但嫁给二蛋,从此还叫他大哥,聂卫民的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甜甜冷静着呢:“他心里的那个女神,真的不是我,总有天,他会碰到那个姑娘的。我要跟他结了婚,而正好他碰到那个姑娘了呢,卫国吧,是个重情义的人,可能不会离婚,而我呢,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女人,不会允许他有婚外情。这样不是彼此都痛苦吗?"甜甜笑了笑:“我读书不行,但于这方面还是看的很透彻的。 到了矿区,她在服装厂门外下了车,挥了挥手说:“大蛋,再见呀,下回我再回家,碰上了,咱们再聚。” “好的,再见。”卫民也挥了挥手。 他的小妹子,还像当初一样,只是挥挥手,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那个还不知道他最能花钱的儿子聂卫国摇滚才刚搞起点起色来,又闹着不肯唱歌,想跑去当兵的聂工,正在艰难的,回家之路上了。 他去大庆出差,回来以后还得到北京报道,因为他报名参加了今年的人代会人民代表,虽然说于他来说,这种事儿只是走个过场,但走过场也得排队,也得审核资料,也得去跟领导谈话啊。 “到乌玛依的飞机票没有了,您只能坐火车,行吗?”负责买票的干部同志说。 聂工急着要回家呢,飞机多快,两小时的事情,火车,得整整坐上两天两夜呢。 但是聂工向来也是一个,不愿意麻烦别人的人,只能说矿区的经济现在发展的太好了,飞机票要不提前三天订,那是根本订不到的。 大批量的有钱人,在矿区和北京之间趁着飞机往来,做生意呢。 上了火车,软卧车厢,聂工一看自己是下铺,有个老太太正费力的往上铺扒呢,就把自己的下铺票送给老太太,扶她在下铺坐了,自己扒上铺去了。 两天两夜,看看书,再思考思考问题,也就过去了呀,不难熬的。 软卧车厢只有四个人嘛,对面铺上是倆夫妻,估计是要去渡蜜月的,一直挤在下铺,叽叽咕咕的聊天呢,下铺的老太太偶尔也跟聂工聊两句,不过看他有一答没一答的,怕干扰他,也就盖上被子,自己睡觉了。 聂工看着书,看着看着,不知何时居然沉沉睡着了 等他再醒来,天还亮着,但是火车车速莫名的慢了很。 原本的车速,应该是匀速120码的,但这火车,肉眼可见,顶多90码。 而且,他记得自己看书,准备入睡的时候,火车应该刚过红岩,那么,现在应该是凌晨的五点半,但是,等他抬起手腕,就发现,自己表上的时针和分针一直在不停的摇晃,晃的他眼睛发痛。 拍了拍老钟山的表,聂工以为是表滑丝了,拎开发条上了几下,以为它会好呢。 结果,发条好像不管用了似的,不论他再怎么扭来扭去,时针和分针还是不停的,在里面乱摇乱摆着。 “俩孩子的骨灰,也一样要随他们的妈妈,洒在矿区吗? “嗯,这是他们死的时候唯一的要求,他们想跟孙工葬在起,可孙工的骨灰,是洒遍矿区三大基地的,那孩子们的,也洒了吧。 对面的卧铺上,不知何时那对小情侣已经走了,现在换成了俩中年人。 而上铺,赫然的,是俩只骨灰盒子。 聂工低头,就发现对面的铺上坐了俩人,一个穿着军装板寸头,翘角的大头皮鞋,两手插兜里,正在叹气呢。 另一个打扮的好一点,西装,三七分的风头,看起来穿的衣服质地很好,应该很有钱,但是吧,光看精神面貌,瘦削,疲惫,似乎还很忧郁,显然,这个人此刻非常非常的悲伤。 “博钊,卫民和卫国的事儿,我对不起你,但是省上所有的领导一致认定他们有罪,而且,贩毒是大罪,我尽力了,可我没能把孩子给救下来,对不起。“穿军装的男人说。 穿西装的男人缓慢的,沉重的抬起胳膊,拍了拍穿军装的男人的背:“是我没把孩子们教好,以致于他们居然敢去贩毒你没什么好抱歉的,他们死有余辜,死得其所,真的。 聂工顿时翻坐了起来。 因为,他吃惊的发现,对面下铺坐的俩人,一个是他自己而另一个,居然是还穿着军装的冷奇。 第260章 大结局(下) 卫疆还好吧,他听了俩哥哥死的事儿,是不是心里特难受?"对面的冷奇又说。 另一个老聂点了点头,竖了三根指头出来:“在自治区三院自杀了三次,所以,我打算把他转到北京去。对了,他挺喜欢玩电子游戏的,就是我现在着手研发的这种,这东西孩子们都喜欢,还有电脑,他也很喜欢,我给他买了一台,那孩子脑子太好了,防不胜防的就想自杀,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尽力的,转移他的注意力了。 凌晨,天还未亮,车厢里一片灰黯,聂工坐了起来,尽量不动声色的,够着从桌子上的一张报纸拿了过来,看时间,同样是1986年7月4日,这跟他离开北京的时间是一致的。 他打开了读书用的小电筒,仔细看着报纸 报纸上赫赫然登着一篇报道:《兄弟毒贩聂卫民和聂卫国的传奇人生一一枪毙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聂工突然就想起来,陈丽娜说过,上辈子的卫民和二蛋,是在1985年的时候,因为黑社会,以及贩毒罪,在86年6月红若的严打中,给枪毙掉的。 要按现在的时间来算,就是上个月的事儿。 所以,对面的那个聂工,应该就是陈小姐嘴里一直念叨的上辈子的老聂吧。 而穿着军装的,无庸质疑,肯定也是上辈子的冷奇了。好吧,聂工相信陈小姐是重生的,也相信还曾有过一辈子自己的几个孩子结局都无比的凄惨。 可是,他从来没想象过,自己有一天,真的会遇见上辈子那个杏树叉子啊。 既然他能拿到报纸,就证明他和上辈子的杏树叉子,是在同一时间,同一空间里的。 对于一个深信马列,深信唯物论的□□人来说,这可真是太奇妙了。 对面的俩人还在聊天呢。 “卫民的那个情妇,本来替他们兄弟担下了所有的罪,直接枪毙了的,本来,我以为这样就完了,他们兄弟还能出来。但是,刘小红死了半年,省上突然重启程序,再度追查,推翻刘小红原来所有的口供,检方一起推行,就是要枪毙他们兄弟,说白了,严律震慑,是给全国的不法分子们看的。 “杀鸡儆猴,我明白的,现在边疆和红岩的情形太乱了,必须用重典。”老聂说着,一字一句,无比的艰难。 冷奇拍了拍他的肩,突然就说:“我知這你特别伤心,但是,兄弟,咱们该走的路还是要走,我找了一对象,给马小芳祸祸掉了,前两年吧,马小芳盯的紧,我没敢轻举妄动,前几天偶然碰见,她还单身着呢,这不,她正准备前往边疆,去乌鲁谈点儿生意,好像在那边她给当地的黑社会欺负的挺惨的,我实在是不敢见她,主要是没脸见她,你能帮我劝劝她吗?” 老聂茫然的看着冷奇。 聂工也从报纸中抬起头来,茫然的看着冷奇。 还好,冷奇解释开了。 他悄声说:"就是,我有一前女友,原来我一直在部队上因为马小芳的关系,怕马小芳要伤害她;没敢追她,现在呢,我不是要转业了嘛,仕途也无所谓了,可我伤她伤的挺深的,她再也不肯搭理我了,你帮我劝劝她,成吗? “冷奇,卫民和卫国给枪毙才一个月,你让我给你做媒? “死的死了,活人总还得继续自己的生活吧,你这人面貌诚实可信,我呢,天生一幅流氓相,她不听我劝呀。 冷奇没觉得让一儿子才死了俩月的男人给自己当红娘有什么不妥。 “你是真打算撇开马小芳了,这挺好,那个女同志也在这辆火车上吗,怎么没跟咱们坐一块儿?”老聂问说。 冷奇搓着双手,紧张的跟生平头一回见老丈人似的。 “她叫陈丽娜,原来是咱红岩毛纺一厂的工人,后来辞职了,自己做服装生意呢。我打听过了,她坐这趟火车,准备上乌鲁办点事儿,听着好像是给人欺负了,想去打官司呢。所以,我这一趟,除了陪你,送俩孩子之外,还想让你帮我劝劝她,并且,出面解释一下我和马小芳的事,行吗?马小芳那个贱货,我是真受不了了,前面一个儿子不是我的吧,这你知道,我俩婚姻还在存续期呢,她又给陈俊彦怀了一个,我给一脚踹掉了,我他妈招谁惹谁了我绿帽子戴两顶啊我。” 冷奇洋洋洒洒的说着,但老聂大概并没有听到这些,他两只手攥着,静静的坐着呢。 聂工却蒙住了。 陈丽娜不是说,自己原来从不认识冷奇的吗,怎么在这个世界里,冷奇却以她的前男友自居? 毕竟他跟冷奇吧,多年的兄弟,这种事情不能不问,对吧 冷奇现在隔三差五,跑他家蹭饭吃了,还是他闺女的干爹要他和丽娜真谈过一段儿,那陈丽娜瞒他,也瞒的太深了吧 “冷奇,去餐车给咱搞点吃的吧,让我静静,好吗?”老聂性子舒缓,没打人,只是把冷奇给劝走了。 冷奇要走呢,还指着软卧车厢的尽头,说:“她在硬卧车厢呢,12车厢37床中铺,你先去看一眼吧,真的,跟我特合适女的 老聂只当冷奇又在发狂犬疯,当然没把他的话当真。 等冷奇走了,站起来,就去摸俩儿子的骨灰盒了 孩子给枪毙一个多月后,他才办好所有的手续,能把他们的骨灰,带回家。 列车继续往前驶着,窗外,是白雾茫茫的凌晨五点半,铁轨延伸向无尽的远方,不停的在浓浓的白雾中穿行着。 身为曾经基地临时武装队的参谋长,也曾在反恐作战中,枪爆掉过恐怖分子们的脑袋,老聂知道,俩儿子都是给一枪爆头的,那种恐怖和愧疚,绝望,一直萦绕着他,在他心里,是过不去的坎。 他无数次的,把枪管顶上自己的脑袋,却因为病床上还躺着一个瘫痪的孩子而放弃了自杀。 可是,那么鲜活的俩儿子啊,他们死了,没了,于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了。 老聂是亲自看着俩孩子在红岩,给送进殡仪馆,送入焚化炉的 可他还是疯了一样的想找到他们,想把俩孩子搂在怀中,想跟他们说声抱歉,说声对不起,说声是爸爸没有教导好你们 但显然的,这个世界上已经没他们了。 他们还那么年青,才二十—二岁的年纪,却给他眼睁睁的看着,给送进焚化炉了。 老聂的人生,事实上已经毁了,没有了。 他因为有大黄鱼而拥有原始资本,他只需要贩卖技术含量不高的电子游戏,就可以赚到别人想象不到的金钱。 可是,他仍然觉得自己一无所有,失败到一場糊涂。 但他就算想哭,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哭,因为所有的错误都是他自己一手铸就的。 聂工起身,快速的脱掉自己身上的夹克衫,然后追了出去 他里面穿的是衬衣,跟对面那个老聂,其实是一模一样的 “陈丽娜是不是齐思乡人,红岩女子师范大学读了一年?”他跟在冷奇身后,问说。 冷奇走到车厢尽头,在洗手台处洗脸洗洗手呢:“啊,可不,怎么,老聂你也认识她?” “你们谈了多久?”聂工再问。 冷奇甩着手上的水,正在欣赏镜子里自己的帅气样貌呢突然莫名的发现聂工似乎年青了很多,还特别的精神帅气,把就把他的头从镜子里给搡出去了:很好,这下只有冷奇一个人很帅啦。 “我俩啊,83年开始谈的,那不马小芳那个贱货,一直在北京,把自己搞大肚子了又回来,偏偏还给小陈看到,她就跟我提分手了嘛,唉,我真是恨不能踹死那个马小芳。"冷奇说。 聂工这下可以确定了,陈丽娜跟冷奇是真谈过一段儿。 好吧,徜若不是这阴差阳错中回到过去,聂工是永远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件事的。陈小姐要撒起谎来,她能撒一辈子。 冷奇在走廊上挥着手呢:“这会儿估计她已经起来了,赶紧去12车厢帮我劝人啊,我给咱等着买早餐去。” 聂工目送着冷奇消失在走廊尽头,转身,又回了刚才的软卧车厢。 老聂仿佛凝滞着一般,怀里抱着个骨灰盒呢。 而就在这时,因为六点了,天亮了,车厢里所有的灯,于瞬间亮起来了。 聂工,也穿上了他的夹克。 老聂怀里捧着卫民的骨灰盒,正在回忆卫民出生时的样子没错,仨儿子,只有卫民出生时,他在身边,他见过,也就骨灰盒这么大小,哇哇的,在他手掌里哭着。 不过二十年啊,他那曾经哇哇而啼,就算从来不去上学,只要他拿皮带抽上一通,进教室就能考满分的儿子,他居然变成一抹骨灰了。 跟他出生时,一样大小的盒子,就把他那么大一孩子,给盛下了。 “真的不考虑去12车厢,看看那个女人吗,冷奇说的那个。对面一个男人说。 老聂抬起头的同时,惊讶坏了,因为对面的男人,看起来跟他一模一样。 但是,又有不一样的地方,比如,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夹克衫,里面是白色的衬衣,黑框眼镜,腕上戴着块挺结实耐用的老钟山,看起来是个学者的样子。 而不像自己,为了做生意,非得打扮出个商人的样子来。 老聂吃惊坏了:“你是谁,为什么看起来… 看起来跟他自己生的一模样。 12车厢的那个女人,就是冷奇拜托你去劝的那个女人陈丽娜,你是真的一点也不好奇吗,你就没想过,去看看她?聂工再说。 老聂接过报纸,一脸警惕的看着聂工:"你到底是谁,你又是从哪来的?” “我,聂博钊,今年45岁,我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叫聂卫民,马上就要去冬风市参加工作,对了,他是在清华,八机部上的大学,在美国得克萨斯州的休斯敦大学读的研究生,主研的,是载人航天专业。我的二儿子叫聂卫国,目前是个摇滚歌手,好吧,我不认为那是什么正经职业,但他不论走到哪里,只要三句话,身后就会有一大堆的人立志追随他,这也是种能耐,对吧。而我的小儿子聂卫疆,他同样读的休斯敦大学,不过退学了,目前在乌玛依矿区注册了一家电子游戏企业 聂工不停说着,对面的老聂突然就双手抓起了头发:“我明白了,你是我的幻象,你是我痛苦至极之后,自己大脑里分裂出来的幻影,我,我可能已经疯了,怎么办,不行,我得冷静我自己,我还有一个儿子,我不能生病,我得冷静我自己。我已经失去俩个儿子了,不能再失去仅存的那一个。 “是,你就当我是你大脑里分裂出来的幻象吧。“聂工没想自己能一下子说服另一个空间里的自己。 特别平和的,聂工说:“如果你愿意去找那个叫作陈丽娜的女人,那么,你还会有一个特别可爱的小女儿,喽,就是这个。 聂工不论去哪里,兜里都要装着孩子们的照片的。他把照片掏了出来,先是丽娜和小卫星的。 那是她们一起给服装厂拍的模特照。 陈丽娜两手插兜站着,小卫星抱着双臂,小背带裤,笑的得意洋洋的。 老聂接过照片,顿时就给照片里乖巧的小丫头给吸引了长时间的看着她。 父女血缘啊,这小姑娘虽然不是特别特别的漂亮,皮肤还挺黑,可她看起来又调皮,又乖巧,又还,无比的可爱。 让他想摸摸她的脑袋,想抱抱她,想亲亲她的额头。 “这是卫民在约翰逊航天中心时拍的照片,旁边那个人,是约翰逊航天控制中心地面小组的组长,霍华德,你一直在关注航天业,肯定认得霍华德,对不对?” 聂工说着,又把一张照片推了过去 就当这是一针麻醉剂吧,老聂深吸了口气,接过照片,看着照片里的聂卫民。 他跟共和国很多年青人一样,背着两只手,站在一个金发的,美国人的身边,看起来笑的是那么的阳光,那么的灿烂。 这真的是他那个从小就倔犟,敏感,十三四岁就跑出去打架,不上学的儿子,聂卫民吗 “这个是卫国,是他在伦敦音乐节上登台演唱时的样子,不要以为他披头散发是因为想学小流氓,他只是没钱理发而已。而他喜欢很长的衣服,外号叫神父,最近组了个名字特土的乐队,叫农场少年,听名字就不会红,对吧。不过,我对于他的希望是,我可以把所有的钱都花给他,只要他自己开心就好,他是个傻孩子,但也是个哲学家,要养一个哲学家,是很花钱的。"聂工说着,又推了一张照片过去。 老聂的泪水突然就决堤了,因为,这是他打过最多的一个儿子。 为了教育他,有一回他甚至抽断了两根皮带。 孩子什么话也没说,遍体鳞伤的,就离家出走了。 好吧,光彩斑斓的舞台上,他长发披散,长衣如风,瘦削,似乎还很沉醉,但是,这完全不是他送进焚化炉里时的样子啊 聂卫国啊,老聂把卫国的骨灰盒也捧了下来,哽噎着,心说,只要聂卫国活着,他愿意做什么,我都可以啊,如果他想裸/奔,我也只会在后面替他拿件衣裳,跟着跑的,只要他活着 聂工看着曾经的自己 同一时间,同一辆火车,但是,不同的时空,这是两个平行时空的,一刹那的交汇。 他拿出了最后一张照片,这里面,是聂卫疆。 “喽,这是他在美国的时候,跟着他干爹一起骑马打猎时的照片,不要怀疑,如果你愿意从现在开始,就去认识那个女人的话,你的卫疆,不但可以站起来,甚至于,他会在异国的农庄里,骑马打猎,他还能像现在的你一样,从事一模一样的工作 这张照片,才是真正惊到老聂的那一张。 他夺过照片,仔细的看着。 聂卫疆的脸庞,还是那个脸庞 可他骑着马呢,他手里扛着一杄猎/枪,肩上还背着一只兔子,他看起来,跟所有的正常人都是一模一样的。 他的小儿子,不再是一幅永远长不大的孩子模样,他真的站起来了,他穿着英式的骑马装,戴着顶圆顶的帽子,得意的挥舞着自己的战利品。 这真的是他的儿子啊。 老聂深信了口气;把仨孩子的照片排开,仔细的看着 就仿佛多看一眼,他的心就能少痛一点,他的呼吸,就能更顺畅一点,他就还能继续活着一般。 “陈丽娜不喜欢别人叫她为同志,所以,你一定要叫她陈小姐。她喜欢听你每一天用不同的修饰词赞扬她的美貌,所以,你一定要记得,从今天开始,就让拜伦和雪莱成为你日常言词中的修饰词,她喜欢男人穿的帅气而又得体,所以,一定要修饰你自己,不要因为丧子的悲伤就一厥不振,在她面前,一定得展现出你的温柔和力量来。 聂工说着,又最后一张,陈丽娜刚到矿区的时候,和他起,并三个孩子一起照的那张照片推至老聂面前:“你要能做到这些,那么,卫民就可以上大学,卫国可以搞摇滚,而卫疆,就可以站起来,你还会拥有一个无比可爱的小女儿;而你自己会像我一样,依旧坚守在自己的科研战线上,明白吗? 照片里的陈丽娜才刚二十岁,穿着她的花棉袄,怀里抱着聂卫疆,聂工怀里抱着卫国,卫民就站在他们俩中间。 这张照片足以证明,陈丽娜是他们的继母,也是伴着他们起长大的。 老聂问说:“这些照片,你可以送给我吗?” 聂工顿了顿,说:“你不能泄露给任何人知道,或者给任何人听,明白吗,因为,你一旦泄露了,也许原本时间安排好的一切就会改变,而我现在的生活,也会给你改变的。我有三个l子,有一个女儿,我不想某天早晨醒来,失去他们其中的任一个 老聂就是曾经的聂工,脑子肯定够用 当然,经过短暂的怀疑之后,已经相信面前的这一切了。 他相信**,但他也相信,时空有很多的支流,在这个时间点上改变一点点,在另一个时间点上,就像蝴蝶的翅膀很多事情也会改变的。 “只要跟她结婚,并且永远爱护她,在时间的长河里,终将有一辈子,我会变成你现在的样子,对吧。”老聂接过照片,肯定的说。 聂工说:“是的。” 老聂伸出手来,握了握聂工的手:“我会尽力的。” 不论这是一场梦,还是真的发生了,于老聂来说,聂工给的一切,都是他生命的绝崖中,最后一根稻草,无论怎样,他都得抓住。 “每天都得说最动听的情话,越肉麻越好,别说我没提醒过你,少一句,你几个儿子依然回不来的,漂亮的小女儿,你也无法拥有的,真的。 聂工辛灾乐祸的想,早早下海的老聂啊,那女人可作着呢你就下死劲儿的,应付去吧。 老聂深吸了口气,起身,跌跌撞撞的,往12车厢去了。 他真得去看看,那个能改变他和三个孩子人生命运的女人究竟是不是照片里这个样子。 她会跟他生个可爱又漂亮的女儿吗,她会让他的三个儿子,不致死的死,惨的惨吗? 老聂正往前走着,却又叫聂工给拽住了:“从现在开始,装做不认识冷奇,也不要告诉冷奇这所有的一切,找个人介绍,正正经经的开始一段关系吧。她应该很讨厌冷奇的,不要让她因为冷奇而厌恶你。 毕竟现在的陈小姐,还是冷奇的前女友,冷奇正打算重新追她呢。 老聂跑去毛遂自荐,总不道德吧。 老聂转过身来,给了聂工一个拥抱,继续往前跑了。 可怜的,正在餐车里打饭的,还盼望着好兄弟能帮自己说服陈丽娜的冷奇,从今往后,就被老聂单方面宣布绝交了。 好吧,分明兄弟妻,不可欺。 老聂那个大流氓,把它变成兄弟妻,不客气了。 聂工紧跟在老聂身后,也在往前奔着,他也想看看,没有遇到自己,独自活到35岁的陈丽娜是个什么样子呢。 现在的她,正在给苏向东和邓淳俩欺负啊,做生意做的很艰难,估计也是躺在卧铺上哭的吧。 她正是无助的时候,需要一个人来安慰,相依相扶着,走完自己的一生啊 还有,他还需要告诉老聂一些什么呢,关于俩孩子的死,是苏向东搞的鬼,而金省也参于了吧,洪进步呢,为了自己能升职,也为了能帮真正的毒贩子隐瞒,应该也往俩孩子头上扣过屎盆子吧。 光杀了苏向东,俩孩子的仇就能报吗。 聂工觉得,自己该说的,还有很多。 在满车厢人的睡梦中,火车继续往前方奔驰着,当时钟走过六点,朝阳就从东边露了头。 在那一瞬间,在两个时空,同一时间,并道而驰的两列火车,突然就分开了它们的轨迹 载着老聂和陈丽娜的那一列,拐向了乌鲁。而载着聂工的这一列,则拐向了乌玛依。 聂工还在往前奔跑,可他却眼睁睁的,看着老聂连同那列火车,一同奔向了另一个方向。 12车厢的门前,他看着老聂推开了车厢的门,却永远,都没可能见一面,上辈子的陈丽娜了。 “同志,醒醒,同志,车到站了,快醒醒。 聂工猛的翻坐起来,一看窗外,才发现自己已经到矿区火车站了。 把拉开枕在头底下的小包,聂工顿时就又愣住了。 因为,他文件兜里孩子们的照片,他的人大代表工作证,以及实验室的通行证,全都不见了。 出了火车站,外面就是车水马龙。 聂工手里一份报纸,上面的大标题,赫然还是给俩孩子枪毙的那一份。 他和另一个世界里的老聂短暂的相遇,又交换了一些东西然后,他又回来了。 陈丽娜大清早的,带着二蛋,在火车站接聂工呢。 “爸,我想去当兵,我知道自己这样做很不好,但是,我想在边防营驻扎两年,回来再继续做音乐,您能答应我吗?”二蛋怯生生的,在后面就说。 好吧,他觉得,爸爸一定会抽死他的。 毕竟当初为了让他出国,钱花了不少不说,爸爸可是打过红色电话的啊。 “哦,想去当兵,可以啊,今年的征兵工作八月份开始吧,那就先在家里呆着,给你妈开开车,跑跑腿,等八月份了,就自己报名去参军吧。"聂工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就把儿子给打发了。 然后他说:"卫国,下车给爸买份早餐去,爸还没吃早餐呢 俩只骨灰盒,聂工曾亲手触摸过,陈丽娜回忆中的那个界,他曾短暂的经历过,包里,还是俩孩子给枪毙的新闻。 聂工现在顾不上追究儿子要不要继续搞摇滚这事儿,只想赶紧把他支开。 “好的爸爸。"二蛋于是下了车,给他爸买早餐去了 可是,等他买好早餐回头一看,爸妈的车已经开了好远,甚至于,没有刹车的迹象呢。 “爸,爸,你把我给丟了呀爸爸。"二蛋提着早寳,在马路上狂奔呢。 聂工赶着陈丽娜一路狂奔,直到基地大门前,才喊她停车 就算气孩子,也没你这样的吧,卫国提着早餐在后面追呢你就非得让他跑二三十里路,才能消气吗,啊? 聂工拿出那份报纸,递到陈丽娜面前,拨开她披散着的长发,在她脸上吻了吻,又在她唇上碰了碰,然后问说:“上辈子是不是今天咱俩见面的? 陈丽娜想了半天:“好像是,有人介绍,然后,咱们一起吃了个饭。” 聂工又在她唇上碰了碰,说:“你在前往乌鲁的火车上,看的,是不是这份报纸?” 陈丽娜接过报纸一看,眼珠子都快要突出来了:"是,确实是,这报纸从哪来的,这些事压根就没发生过啊,聂工,你不要吓我,卫民和卫国还好吧,不行,我得下车看孩子去。 聂工又在陈小姐唇上亲了亲,说:“我见到他了,我告诉他 定得每天用甜言蜜语浇灌你,陈小姐才会像朵花一样,开的越来艳丽。一定要用余生对陈小姐好,聂博钊的人生,就会改变。 陈丽娜顿了半天,听聂工再三解释,才能明白,聂工在同个时间点上,遇见了,也在趁火车的老聂。 好吧,两个时空交汇了,但不过转眼即逝,他们又同时回到了,他们彼此所在的位置上。 当然,这么说,就能解释曾经的老聂,那种任凭她作天作地,也强掩着悲伤,对她的好了。 “所以,他早就知道,我将来会给他生个女儿,对吧?“陈小姐说。 聂工点了点头:“他手里有卫星的照片。 陈丽娜突然就泪崩了 “难怪不论我怎么吵,怎么打他,他除了笑,不会多说什么却原来,他手中有照片,他知道他的三个孩子都会活的很好。"陈丽娜想起上辈子自己折腾老聂的那一个个瞬间,不由的就红了眼眶。 那个老聂,永远永远,都不可能是现在这个了。 “糟了,我跟他说,每天必须让拜伦和雪莱,成为他语言中的修饰词,三句话不离,这似乎,是把我自己给坑了。"聂工突然拍了把脑瓜子,就说 “那你岂不是自己在作死?你自己让老聂把我惯坏了,又还嫌弃我作,我作,可那不全是你自己惯的?"陈丽娜顿时辛灾乐祸 这话听起来没毛病啊。 好吧,聂工假想中的敌人,那个恨不能给打死的杏树叉子还果然了,真是他自己啊。 陈小姐要开门下车呢,聂工又把她给拉住了。 “丽娜,我得问你一句特别特别认真的话,你得如实回答我,好吗?” “问吧,我会如实回答的。"陈丽娜撩了撩长发,直勾勾的望着聂工呢。 聂工脑海里涌起无数个问题,但汇聚起来,就只有一个你上辈子跟冷奇,真的不认识吗? 对面的陈小姐眉头皱起来了。 聂工赶忙说:“我相信你们不认识,我就随便问问而已。 陈小姐眉头还皱着呢,他赶忙又说:“我不过多一句嘴,我知道你们不认识,真的。 顿了顿,他又说:“事实上,你们肯定不会认识的,他那样二五不着的人,你看一眼就讨厌,对吧?” 陈小姐冷看半天,仿佛看穿了一切般笑了笑:“认识啊,他追我追了好久呢,不过,大概就从上辈子的现在开始,你求婚,我跟你结婚,你把我带到了北京。后来,他就住在大栅栏儿,离咱们不远的地方,你一直说你不认识他,你还跟我说,那是个特坏,特卑鄙无耻的家伙,叫我不要跟他有接触。 聂工终于给陈小姐盯着,躲不过了,特心虚的说:“原本火车上,他是想让我去跟你求复合的。” 陈丽娜顿时噗嗤就笑了:“我跟他是谈过一阵子,但其性格不合,其二,要你真是个正人君子,让我俩复合了,就没有安娜和小锋锋了,所以,聂工,人偶尔还是要自私点儿的。 她说着,拉开车门,就下车了。 聂工顿了半天,也深深点了点头,好吧,他也没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 下了车,火红的朝阳才刚刚长起,崭新的办公大楼、工业园区,油井,还有棉田如浪的农场,城市,它们在十多年中,缓慢前行,终究接壤到了一起。 这个矿区,终究成了聂工的理想国。 这片边疆,终于,繁荣而又倡盛,如所有曾为它努力过的奋斗过的人所愿。 聂工牵着陈小姐的手,在如火的朝阳里,在小学孩子们朗期的读书声里,在家属区妇女们打鸡骂狗的声音里,回家去了 聂卫国手里拿着给老爹买的鸡蛋灌饼呢,气喘嘘噓追着车跑了好久,站川流不息的车流中,突然就省悟过来了,恐怕,爸爸这是气的,直接把自己给丢弃了。 “二哥,二哥,你怎么在马路上站着呢,快上车啊。”不停尖叫的喇叭声中,突然有人喊说。 聂卫国回头一看,有着碗口大的大标的崭新奔驰车上,向他招手的正是邓淳。 什么,你要去当兵,那难怪聂叔叔会把你踹下车,哈哈,鸡蛋灌饼你自己吃吧,我估计啊,聂叔叔这趟回家,是去砍棍子了,削好了棍子,得把你揍个半死了。"邓淳一路,就是开着这车,从上海回来的。 聂卫国倒是想的很开:“我就跪着求他原谅,反正,我必须去当兵。” 这是他从童年时就有的理想,不当一回兵,聂卫国总觉得,自己的人生不够圆满。 这跟陈甜甜,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只要你自己想,又不怕挨打,那就去呗,这有啥呢。邓淳说着,一路狂飚。 好吧,等聂工和陈丽娜进门,他带着聂卫国,也回来了。 钱狗蛋他们还没去上班呢,远远看邓淳戴着大墨镜,能扫大街的喇叭裤刷刷摆着从车上下来,全围过来了:“boss,生意搞的咋样啦,你啥时候开公司,咱们好辞职,去上班啊。 不要急不要慌,不过几个月的事情,先赶紧儿的,都去上班吧。”邓淳真是一幅老板架式啊,挥手,就把他的小马仔们给遣散了。 扫着大街进了院门,深吸了一口基地清新的空气,邓淳大声说:“我回来啦。 聂卫民在给新屋子安门窗,才没理他。 刘小红在给公婆盛汤,看俩兄弟进来,连忙进厨房,又给他们一人端了一碗。 小卫星蹦蹦跳跳的从屋子里岀来,挥着手说:“我去上学啦再见。 聂卫疆嘴里叨着一块软荞面的饼呢,紧赶慢赶跑了岀来不急,我送你。 “不用啦,小锋锋会来接我的。"果不其然,跑的满头大汗,气喘嘘嘘的冷锋不知何时,在人家门外探着脑袋呢:小卫星你个懒怂,赶紧出来,不然要迟到了。 “这孩子每天跑基地来接卫星上学?邓淳不可置信的说。 卫疆追出门,看着卫星坐上冷锋的自行车走了,笑着说可不嘛,这小子身体里估计有个核反应堆呢,你看那两条腿蹬着自行车,跑的快不快,我就从没见他累过。 聂卫国厚着脸皮,进门又缠他爸去了。 邓淳给了聂卫疆个圆圆的玻璃球:“邓汐送你的,小女孩们真是无聊,你看这东西有意思吗,我觉得这东西没有任何意思呢,真的,拿去丢了吧。 玻璃球里,是一个穿着芭蕾裙的小美人儿,摇一摇,里面就会飘起雪花来,小美人儿仰着头,闭着眼睛,微笑着,就在纷纷扬扬的雪中,旋转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