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抛夫弃子》 作者:一眼万万年 文案: 陆老太太死了。她发现自己生活在一本小说里,可惜穿书的女主不是她,而是她的儿媳妇。 陆老太太活了。既然她注定会被众叛亲离,那么她就先下手为强…… ①陆老太前世偏心眼,有各种小毛病,但不是真恶毒,不喜非完美性格勿进,黑原女主儿媳妇,渣前夫。 ②有打酱油男主,不喜勿入。年代架空,不出现常识性错误,有错可改,但不欢迎处处挑刺儿。 内容标签: 因缘邂逅 穿越重生 穿书 主角:陆老太太 ┃ 配角:岑美玉,农显安,一溜儿子女儿 ┃ 其它:穿书,重生,反穿越女 =============== 正文 1.回到过去 “你在做什么?” 农老图刚进了房间,就见他妻子陆金莲正拿出衣柜里的新被子,一直放在床下的红色木箱子也被拉出来了,他的东西被收到了另一边,衣服被翻得乱七八糟。 “我在干什么,你不会自己看吗?”陆金莲头也不回,把被子拿出放到床上,砰的一声关上柜子。 “我是问你收拾东西干什么,又回娘家?” 陆金莲转身坐在了床上,拿手袖抹自己冒了细汗的额头,白了农老图一眼,面无表情,没好气地道:“回什么娘家,我从今天开始就要搬到厢房去了,帮我把这些东西搬走,我没力气。” 得到这么一个回答,农老图既是惊讶又是疑惑,“好好的我也没招你,怎么要搬出去睡了?” 他最近应该没干什么招惹陆金莲的事,就她这脾气,没必要的时候他都不爱说话。 “没招我?懒得跟你解释,赶紧搬出去。” 陆金莲起身走到门口,把人推开就走出去了,农老图愣了一会儿也跟上去了,没真的帮她把东西搬出去。都二十多年的夫妻了,就算是她突然要分房间,好赖也得给他一个解释,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 跟着连脚步都带着不愉快味道的陆金莲,农老图走到了厢房,只见这一天的时间这里就变了一个样子。这里本来没人住,现在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墙角已经放了一张床,上面铺了干草和席子,连本来没有的门和没安的窗户都已经安好了,只要放上被子就能住人。 “愣着做什么,我说我累了搬不动,你就不能帮我搬搬?” “你这房间谁给你收拾的?” “老大老二,现在正给我找衣架子,要不然我叫你干什么?” “你收拾得这么好,就一直住这不回去了?” “不然了,别以为我跟你过家家,我现在累得很,不搬赶快走,等会儿我让老大老二搬。”陆金莲懒得跟他废话了,他这人从来就没有靠得住过,要是想靠他,估计她得比前世死得还早。 农老图背着手,再次回想自己最近都做了什么,确定真的没有招到这个婆娘之后又问:“搬是可以,可你得告诉我为什么啊?” “为什么?为什么?”陆金莲突然激动,坐起来便提高声音道:“要是我天天一身酒味,不爱换衣服,不爱洗脚就上床,天天躺下去就吹着鼻子到天亮,整夜整夜睡不着,你乐意啊?我跟你讲过多少次了,现在我受够了,从今天起你自己睡去,老娘懒得伺候你了。” 农老图这人向来就是不急不缓的慢性子,温温吞吞,自己妻子这么说话他也没有生气,摸摸鼻子就离开了。这话他没法反驳,没一会儿就把陆金莲收拾好的东西全搬了过来。 二十几年来,她没少说他这个毛病,可是最终都忍下来了,估计是这两天她头疼,被他吵得睡不着,才突然这样,他是真的理亏,只能暂时认了。 陆金莲就坐床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动作。 放好了东西,农老图看着她不想说话的样子只得离开,走了几步又走了回来,站在门口搓着手,试探性地道:“这几天开始闲了,要不我给你编几个竹篮吧,装你的衣服。” 陆金莲偏过头不说话,沉默了一会儿,农老图又道:“这床是你娘家的,要不我弄点木头给你打一个送回去?” 陆金莲还是不说话,农老图只得摇头,叹了一口气就走了,其实他不是很会说话,刚才这两句话就是他的极限了。 “分就分吧,有事就叫我。” 陆金莲起来,“砰”的一声把门关上,然后上了插梢,上床躺着了。 做了一辈子的夫妻,陆金莲最是清楚这个男人的脾性,他对她还算是可以的,但这只是在他妹妹不在的情况下。 像刚才他说要编竹篮、打床架子,他确实会去做。可只要他妹妹一句“我喜欢,我想要”,这床架就是她睡过了也得让出去,那比直接对她不好还恶心,她当的算什么家啊这是。 不过无所谓了,反正都已经习惯了,也看开了,以后就由这一家子去吧!至于为什么不搬出去,是因为现在时机还不成熟,也没有必要,等她把自己和女儿受过的冤枉和痛苦都还回去再说。 她说的累不是懒惰不是矫情,她是真的累了。 可能是刚回来的灵魂和几十年前的身体无法完美融合,所以她从回来到现在都昏昏沉沉,没有一点力气。 她不想还睡在原来的屋子里面,这才撑着突然虚弱的身体,让他们把新房间收拾好。她光是吩咐儿子媳妇做事,连衣服都是大媳妇收拾的,就已经累得头昏眼花的了。 她确实是重生的,问她一个文盲为什么知道重生? 她的灵魂在世间飘了十二年,要是一点本事没学到,那还回来干什么,她相信,就算她的命运已经由别人注定,她也能改变。 陆金莲前世就是农老图的妻子,年轻的她也是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可是世界对她充满了恶意,让她一点一点的变得尖酸刻薄。 她家里有六个妹妹一个弟弟,小的时候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于是她和二妹就被早早地定给现在的夫家了,小妹也被别人家抱去当童养媳,就是为了定亲时候的几担粮食。 那粮食养活了他们一家,她虽心有不甘,另有所爱,也心甘情愿地嫁给了农老图。 然而,她嫁的男人心里只有妹妹,她为他操持家务,生儿育女,也比不上他妹妹一半的分量。 在六个孩子里,大儿子和二儿子两家因为误会和她离心,大女儿不到三十岁就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小女儿更苦,受人陷害之后疯疯癫癫的,之后又被祸害,带着生下来的死胎跳了河。 二女儿不是自己生的,从来就没有一条心过,至于她偏爱的小儿子,他娶的女人就是罪魁祸首。 因为小媳妇,她的大小女儿都死的凄惨,她成了毒妇,成了卖孙女的奶奶,让媳妇小产的婆婆,偷媳妇钱的家贼,举报自己儿子的阿娘,真是什么恶事都做遍了。 到她老去的时候,成了全村寨里最恶毒的女人,走到哪里都有人都看不起她,当她离开这个世界之后,村寨里还流传她的传说,虽然不能是遗臭万年,成为百年谈资总是有的。 然而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都不是她做的。她确实不是什么品德优秀的人,偏心、爱占便宜、嘴碎,但绝没有恶毒。 导致她背负了这么多骂名的原因,只是她做过的、自认为没错的一件事情而已,她只是想为自己的女儿讨回个公道而已。 陆金莲委屈、怨恨、疑惑了半辈子,在死后的十二年后才知道了原因。 在陆金莲死后,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变成了一个灵魂,但她既没有上天堂,也没有下地狱,而是离开了这个世界,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然后她以为,人死后确实会去另外一个地方,但根本没有什么天堂地狱,而是来到这样一个世界里,像活着的时候一样活着,能找到先自己而去的两个女儿,再当一家人。 可是她错了,她还是这样飘荡在另外的世界。不怕阳光,不惧水火,哪里都能去,却接触不了人间的所有事物,在别人眼里,她是不存在的,等同于空气。 她知道了,无论去哪里,她只是一个孤魂野鬼。 顾不上纠结自己未解开的怨恨和疑惑,刚来到异世界的时候,她害怕、迷茫,后来就是好奇、欣喜,这是一个与以前完全不懂的世界,更美好,更发达。 她一辈子都在那个小村寨里,几十年都没有走出去过,这样的机会,很难得。虽然孤独了点,可她活着的时候也是孤独的,没什么区别,她爱上了这种生活。 随着风,她飘过了大江南北,见过了孤鸿万里的广大沙漠,见了奔腾不息的江河湖海,也见了繁华城市的不夜天。 看过了万事万物,眼界开阔,心胸自然也宽广。渐渐地,她不再纠结于自己生前的事情了,她觉得那一切都是天命,都是因为因果轮回。 她爱上了学习新知识,享受新事物。这是她难得的机会,所以她倍感珍惜,孤独、寂寞填满她的同时,里面也有更多的满足。 她以为自己会一直呆在这人间,继续看着万事万物变得日新月异,继续接触自己好奇的一切东西,继续做着这时间最自由的人。 可是有一天,她见到了十二年来自己唯一能接触到的东西,她虽然自由,在这人间却与不存在没有区别,连风都看不见她。 那是一本书,一个小阿妹把厚厚的书买了回来,她不知不觉地跟了上去,到小阿妹的家里,拿起了那一本书,在痛苦中把这本书看完了。 现在的她早已经不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书中内容再次引起她经历了多年,却还没有完全消失的不甘和怨恨。 正文 2.前世命运 这书讲的是她们一家的故事。 她的三媳妇是一个在末世死去,然后因为无名原因穿越到这个偏远地区的穿越女,岑美玉自然是女主,男主就是她的三儿子农显安。 两人因为一场英雄救美而相识,然后在相处相知中情愫暗生,打破重重障碍,最后结为连理。 两人携手并肩,依靠女主角的先知和超级金手指,斗极品、收小弟,一起走向人生巅峰。 而陆金莲,是书里最大的反派——百般为难女主的恶毒婆婆,因为两人观念的不同和婆媳天生的矛盾,得罪了女主岑美玉,最终被经历过末世的岑美玉整的和所有亲人离心,孤老而死。 她的两个女儿则是书里的配角,小女儿无意间看见了岑美玉的秘密,又告诉了她。 岑美玉察觉之后肯定要斩草除根,除去后患,于是她在糖果里下了精神类的药物,让她小女儿变成了一个疯子、傻子。 因为她也心疼大女儿,把那些糖果给了大女儿,害怀孕的大女儿生出了怪胎,所有人都觉得大女儿是遭了报应,她早早死去。 用那些读者的话来说,虽然女主金手指逆天心狠手辣,剧情也老套,稍微有新意的就是生活背景的不同,但这确实是一本爽文。 女主没有什么大本事,发家致富全靠金手指,做事果断不扭捏不心软,虐极品虐的很爽,男主也没什么大本事,但宠妻力度很足,两人的爱情也足够甜蜜。 但是对于陆金莲来说,发现自己的只是一个书中的人物,自己所熟知的世界只是别人心血来潮的产物,自己和所有人的命运都掌控在别人的手里,别人写什么自己就得做什么,别人写自己什么样她就是什么样,自己所有的委屈和心酸都被别人骂活该,这让突然得知真相的她难以接受。 她记忆中所有的痛苦都出来了,她想要报仇,她不想因为自己是反派,两个女儿是炮灰,就让她们经历那么痛苦的人生,她想要她们好好地,幸福地过完一生。 就在誓起的那一刻,她被一阵风卷走,陷入了晕眩之中。 醒来的时候,她就在水里,挣扎了许久才游到了岸边,还没上来又无法控制的晕过去了。 第二次醒来的时候,她看见自己十几年未见的房间,昏昏沉沉之余还以为自己做梦了。 可是十二年来她从未睡过觉,那里又会做梦呢?如果是梦,又怎么会如此的真实呢? 想起把自己卷去另外一个世界的风,想起失去意识之前把自己卷起来、让自己失去意识的风。陆金莲知道,自己在另外的世界飘荡了十二年以后,又回到了原来的世界,还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面。 如果她没有猜错,她是和陈美玉一起来的,也许她所去的那个世界,就是原来的陈美玉所在的那个世界,只是末世,还没有来…… 常年混迹人间的陆金莲知道,这是重生,她在另外一个世界里见过很多类似的书。 能重来一次,她自然是欣喜若狂,因为现在一切悲剧都没有发生,她还来的及完成自己的心愿,改变自己和女儿们人生。 可是她现在很不舒服,应该说从回来以后她就没有舒服过,导致她十分郁闷,根本没有心情去想以后的路怎么走。 她头很晕,身体很沉,没有力气,说疼不是疼,就是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好过的地方,她以为自己睡着了就不难过了,可是她睡不着。 她是昨天回来的,从醒来到现在,就没有睡着过,想必农老图就是知道她昨晚没睡着,才那么心虚不跟她争辩。虽然他基本上不跟她吵架,但是她既然回来了,就没准备还跟他同睡一张床。 上辈子陆金莲已经受够了这样的生活,既然能重来一回,她不想继续委屈自己了,她合该有一个截然不同的人生。 当然,在此之前还是让她先好起来吧,能睡一觉也行,她好累! “阿娘,你锁门了吗?你开门让我进去好不好。”门外响起了小女儿的声音。 陆金莲撑着身体起来开了门,门外站着她的小女儿,她一脸的愁容,手中抱着陆金莲刚晒好的衣服,显然是十分担心这个娘的。 在别人看来,农秀珠长得柔柔弱弱,却又懒又馋,脾气还不好。别人不喜欢她,可她就是陆金莲的心肝宝贝。 “珠珠,我又见到你了。” 陆金莲极其失态地抱住了农秀珠,眼泪像水一般流出来,农秀珠吓了一跳,看着她阿娘憔悴又伤心的样子,也跟着哭了。 “阿娘,阿娘,你怎么了,你别哭好不好,我害怕……” 母女俩抱头痛哭了好一会,农老图听见声音过来劝,被陆金莲吼走了。 她拿着袖子给吓哭了的农秀珠擦眼泪,嘶哑着嗓子安慰她:“珠珠别哭,阿娘会保护你的,还有你大姐,我一定会保护你们,不让你们受伤害。” “阿娘,你说什么啊?” “别怕,别怕,阿娘会好好的,阿娘会保护好你。” …… 陆金莲见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最对不起的小女儿,哭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在这个时候,离农家不远的岑家也在上演一出闹剧,昨天被救回来的岑美玉,昏睡了一天之后终于醒了过来。 她也是头疼欲裂,手脚软得跟放多了水的糯米团一样没力气,连下地走路都做不到,情况比陆金莲的还严重上几分。 陈美玉还不知道她已经不叫陈美玉了,她眼前全是自己活生生地被可怕的丧尸咬死,还有意识的时候就看着自己的手脚被一口口地吃掉的画面。 那痛苦的感觉一直都挥之不去,导致她现在都还没心思关心自己来到了什么地方,变成了什么人。 她只知道,她穿越了,她死而复生了,无论来到什么样的地方,都比那个突然变成人间地狱的恐怖世界好。既然她有如斯的运气能再活一次,那么这一次,她绝对不会让自己受半点伤害、半点委屈。 陈美玉坐在床上,摸着自己的手脚,刚开始笑得十分大声,笑着笑着又大哭起来,嘴里光说一些岑美丽听不懂的话,神神叨叨的。 “阿姐,阿姐,你别笑了,又哭又笑的,看得我害怕死了。”岑美玉的妹妹本来是坐在床边看着的,被突然醒来,就做出奇怪举动的岑美玉吓得跑到了门边。 陈美玉刚醒过来,还沉浸在死而复生的巨大欢喜中,才没心情理这个便宜妹妹。 “阿娘,阿娘……” 岑美丽看着自己姐姐更加疯狂,也不敢再在这个房间待下去了,只能跑出去叫她阿娘。 岑美玉阿娘在楼下撕苎麻皮子,听了这话倒是没怎么着急,反而把岑美丽叫下来一起干活了。 “先看着吧,别急,可能是刚从别的地方回来,还没缓过来,过几天再不好我就给她请巫娘。” “别的地方?难道是……”岑美丽一副胆小害怕的样子,她年纪小一些,很少接触这些只存在老人世界里的东西。 “怕什么,别乱说话就行了,你这几天留心着点,我快忙死了,哪里还有功夫去看她。” “哦……”岑美丽懵懵懂懂地点头。 于是母女俩很放心地任陈美玉在房间里自己疯了,虽然没心没肺了点,却是歪打正着,给了她单独的空间。 陆金莲虽然没看见自己未来的三媳妇现在怎么样,但她全都知道,那本书她来来回回看了几遍,所有的内容都记在她的脑子了,想忘不敢忘,如果她还像以前那样,她的命运也和书里写的那样。 自取灭亡,不得善终! 值得庆幸的是,现在她也回来了,有自己的记忆,知道未来会发生的事情,也知道以前不知道的事情。 而岑美玉,还要好处一段时间才能了解这里,现在的她,连这里的话都还不会说,连自己的名字也不知道。 当然,陆金莲不敢只信前世的记忆,因为她自己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怎么还能奢望以后会发生一模一样的事情呢? 譬如昨天,前世的她根本就没有下水去救为追一只鞋子跳水的岑美玉,而是跑去叫人,最后自己的三儿子把岑美玉救了上来。 可是昨天不一样,她一有意识的时候自己就在水里了,迷迷糊糊中听说她竟然还是下去救岑美玉的,然后俩人都被她儿子救上来了。 一觉醒来的时候,天还亮着,但照在床上的阳光证明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睡了一觉的陆金莲觉得现在的自己才是获得了新生,现在的她神清气爽,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气,和昨前天完全不一样。想来所谓的外来灵魂和身体已经融合完全了,唯一不舒服的地方,就是她饿了。 她起身叠了被子,又对着结婚时候唯一的一面镜子梳留了多年的头发,镜子上面用红蜡歪歪扭扭地写了一句话。 恭贺二子农老图与二媳陆金莲共结连理,百年好合——某年某月某日。 正文 3.家乡旧景 时隔两辈子,陆金莲终于看懂了这镜子上写的是什么,只是他们成家二十七年,在她一个人的记忆里,她已经当了他五十年的妻子,红蜡已经泛白,他们的感情比这红蜡还不如,见到连话都不说了。 陆金莲对着镜中的自己,露出一个不知意味的笑容,用银簪盘好头发,再包上干净的白色帕子,最后换一身干净的衣服,才走出房间。 她们平时的穿着就是这样,甭管老小,女的穿右衽镶边上衣,宽松锁边长裤,绣花浅口鞋子,白色头帕,男人穿对襟上衣和锁边长裤,方口鞋子。衣服和鞋子全是黑、蓝、紫、灰,裤子全是黑色,没有一点暖色系的衣服。 这是民族传统和特色,前世岑美玉穿的那些东西陆金莲特别看不上眼,她没少骂人,后来在新世界看多了,也就觉得正常了,她们的冲突,最大的原因就是观念和立场的不同。 家里的房子算是不错,她嫁过来差不多二十年才盖的,到现在也就七八年,还不算老。 和村里所有的房子一样,这是木、竹盖成的二层小楼,他们家人多,盖得宽些,除了厦栏还有晒台、厢房、阁楼。 楼下圈养家禽置放杂物,人的活动都是在楼上。堂上正中央是供奉各代祖宗的神龛,两边都是睡房,左边是灶台和火塘,每个家庭的生活中心就是这个火塘,无论春夏秋冬,这都是人们的餐桌。 右边摆着纺织工具,陆金莲的阿爹是木匠,那是她的嫁妆。 “珠珠,珠珠,你在家吗?” 农秀珠很少上山下地干活,一般是在家里做家务活带侄子。陆金莲叫了好几声还没回应,不知道她带着孩子去哪里了。 灶台上放了一个小铝盆,里面是满满的一盆南瓜块,她又满心复杂地揭开了还在灶台上的甑子,里面是小半桶苞谷杂大米的饭,饭还是温的,太阳上去没多少,看来家里人出门还不久。 陆金莲也不想什么,拿起土黄色的陶碗把饭盛起来就开吃了,她现在饿得厉害,感觉胃都要抽抽了。 她昨天头疼,喝小米粥的时候没有那么多感想,隔了十二年没吃饭,这突然吃饭的感觉还是挺别扭的,尤其是这久违的苞谷饭,虽然味道不怎么好,但却是她吃了几十年的东西。 做无拘无束的灵魂虽然好玩,但是和世间的一切事情都无缘,其实还是做人好点吧! 摸摸自己终于有饱腹感的肚子,陆金莲感叹,还是做人好!然而下一刻收拾碗筷,看到光了的甑子和铝盆的时候,她震惊了。 这三四个人的口粮,真的是她一个人吃完的? 让她想想,她到底盛了几碗饭来着,好像是四大碗,陆金莲看着光秃秃的甑子,还有自己刚刚饱的肚子,这真是奇了怪了,她两辈子都没这么能吃过。 如果是因为她刚回来,或者是一天没吃饭才这么能吃,那还能理解。毕竟在这个时代,平时吃一大碗苞谷饭已经很奢侈了,要是她以后的每一顿都要吃这么多才能饱,那估计她就要出名了,这个家会活生生地被她吃垮掉。 这画面,想想就很可怕,最好不要是这样的,不然她重生一趟,目标就要改为“该怎么填饱我的胃?”,而不是“恶毒反派怎么逆袭人生?” 疑惑又无奈地清洗好了东西,陆金莲就沿着房子前面的木楼梯下楼去,她回来两天了,现在精神变好了,应该到外面去转转。 不得不承认,在看到外面的风景的时候,她的心里还是有眷恋和怀念,还有无限的感慨。 从她六十三岁的时候瘫了半边身子,就再也没有看过这个村寨。她从十八岁嫁到这里来,这里就是她的家,自认为没有做过什么大坏事,却落得那样一个下场,也是可悲,这一次,她不会再让自己吃亏。 他们这里的房子最是喜欢建在山脚下,他们家也不例外,房子的背后是一座石山,山脚下就是他们家的自留地,地里种着很多东西。 山间全是峭壁,只有最上面长着稀疏却高大的树木,现在是秋天,有些树叶已经泛黄,有些则是四季常青,这边的冬天,有霜无雪,风景不会太过萧瑟。 农家的房子地势高,以后吃亏,现在却是绝佳的好地盘。站在家门口就能俯瞰整个村子,村子人多地也广,左右两边都是水库,中间一条河流蜿蜒而过。 河的两边全是水田,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房屋就坐落在各个合适的地方,远处有很多大山丘陵,只要有土且不是森林的地方都种上了合适的东西。 村子确实穷,但是比起别的地方还算是好的,陆金莲见过更多的地方,有些更偏远的山区连水都喝不上。 他们这里地处边疆,西南部山高地远,虽然村子离着县城有五十里的路,但这已经不算很远了,他们走山路小路,五六个小时就能走到城里。 这个村子叫做原溪村,这里就是一个生产大队,村子很大,差不多有两百户人家,以横贯东西的一条河分成了两个生产队,下面还辖着八个寨子,就是八个生产队。 这个村里有只有两个大姓,一是陆,二是农,村里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是这两个姓的人,其他的杂姓加起来也没有十个。不说是现在,就是几十年后也很讲究宗族规矩,这是他们族人的根,只要是同一个家族的,无论平时闹成什么样,在重大事情的时候都要团结起来。 自从十几年前开始实行人民公社制度开始,这里就不能称为村寨了,只能称为生产队,但是在他们自己人眼里口里,还是这样称呼,这边山高路远,地处偏僻,因此很多政策其实不能正常实行,只能因地制宜。 然而这个制度,也要在十年后被废除。 十年,对于陆金莲来说很短,因为这里本来就是她的家乡。可是对于百般嫌弃这个偏远山区,想走出去的陈美玉来说,十年很长,长到让她无法忍耐却无可奈何。 因此她才会留在这里和所谓的极品家人纠缠了许久,要是出去简单,她可能会在一开始就抛弃岑美玉的家人,离开这个地方。 这里多是山地丘陵,小平原里种水稻,收回来以后会迅速翻地撒上冬小麦。红土山上种花生玉米,白土地里种大豆,这是主食。更荒的山上则是油茶树和桐油树,他们一年四季的食用油都是茶油,桐油则是经济作物,能给他们挣点外快。 有记忆的陆金莲很清楚,现在是深秋时节,田里的小麦种子已经撒下去了,家家户户都在收棉花和苎麻,收完就采摘油果,这些种的不多,收上来之后自己絮成线,织成布,刚够自家做衣被鞋帽,这就是各家自己的农产品了,不算到集体产业里。 看着这个熟悉而陌生的小山村,陆金莲心中生出了无限感慨,比起全国各地的名山大川,这里算不上什么,可是这里有她牵挂的人,人生能再次来过,她只希望这不是梦。 “阿娘,你出来了!”农秀珠从旁边的小路上跑了下来。 “我好了,就出来了,你刚才去了哪里?”面对农秀珠,陆金莲已经没有昨天那么激动了,怎么说她也是经历了沧海桑田的人,失态只是一时的,更多的情绪,她都能隐藏起来。 “我带着阿梁去他阿婆家,他现在正跟孩子们玩,我先回来看你,你还难受吗?” “我全好了,把门关上,我们去你大姐家。” “为什么啊?”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们两个说。” 陆金莲现在很想大女儿,就像想念小女儿一样,她昨天昏昏沉沉地只瞧了一眼。农秀兰现在正怀着七个多月的身子,又不是农忙时期,田家一家人都不错,最近都在家里养着。 小女儿死后,在陆金莲被所有的亲人猜疑疏远之后,只有大女儿一如既往地相信她,站在她的身边。可惜大女儿不到三十岁也早死了,从此世上只余她一个人,再也没有人能和她说心里话,再没有人会相信她。 农秀兰的丈夫叫做陆正栋,他家住在河的另一边,也在山脚下,现在的路不好走,陆金莲走了二十多分钟才到,路上没什么人,能动的都上山去了。 陆家有两个儿子,两人各自结婚以后就已经分家了,分家都是大儿子搬出去,作为小儿子,陆正栋就住在这个原来的房子里。这房子虽大,却只住着农秀兰夫妻两个和孩子,公婆都是轮着住的,每个儿子家住一年。 村里的房子都没有院子围墙,见二楼的门开着,陆金莲两人就直接上去了。 农秀兰穿了一身黑衣,因为怀孕肚子大而在腰间围了一个深蓝色的围腰,上面绣着的是鲤鱼戏莲,绣线只用蓝白二色。 她长得和陆金莲有六分像,虽然算不上美人,却也是五官端正,白白净净,在这年月里已经算是好看的了。 正文 4.前人秘事 陆金莲和农秀珠进来的时候,她正在给三岁的儿子换衣服。昨天她也去守了陆金莲几个小时,下午陆金莲才不让她去。 “阿娘,阿珠,你们怎么来了,我正准备带木头一起去看你。” “我昨天睡了一觉,今天起来就好全了。”陆金莲自己拉了一个小矮凳坐下来了。 三岁多的木头能走能跑了,农秀兰没给他扣完扣子他就跑了过来,扑到陆金莲怀里,奶声奶气地叫:“阿婆……” “木头乖。”陆金莲慈爱地笑着,轻松把他抱了起来,然后帮他把没扣完的扣子扣好。 “怎么,木头不认识阿孃了。”农秀珠被忽略了,假装不满地逗他。 “阿孃,阿孃,我知道。” “知道就好,你乖不乖啊?” 农秀兰拿着板凳过来坐下,没好气地道:“乖什么啊,早上刚给他穿的干净衣服,刚才去和泥巴弄得又脏又湿的,我都不好意思把他带出去,这才给他换了衣服。” “小孩子淘气一点很正常,谁小时候不是玩泥巴过来的。”对于孙子孙女们,陆金莲是真心疼爱的,她以前就是说话声音大了一点,不知道几个孩子为什么会相信她想卖了老大家的女儿,自此让她背上恶毒的名声。 看来那个世界里有句话说得没错,女主光坏会使人的智商降为负值,她也不能全怪这些眼瞎的孩子。 在陆金莲怀里呆了没两分钟,木头就挣扎着要出去玩了,他比别的孩子还好动些,农秀兰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小脑瓜,“行了,出去玩吧,要是再弄脏衣服我就打你了。” “玩咯!玩咯!”木头手脚灵活地跑了出去,门槛和木楼梯完全对他造不成影响,周围有好几个大大小小的孩子在一起玩。 木头一走,陆金莲的脸色就沉了下来,鼻子有点发酸,其实她现在的心里一点也不安稳,前世的她为眼前这个早逝的、最亲的女儿流了多少眼泪。没想到,这一辈子还能再见到她,这是她的第一个孩子,走的也比她还快。 “阿娘,你怎么了?”细心的农秀兰发现了陆金莲的不对劲。 “阿娘昨天哭的好厉害,哭着哭着就晕了,把我都吓坏了。”农秀珠抱着陆金莲的手臂,家里就她阿娘一个人护着她。 “这么严重吗,到底有什么事情,不能告诉我们吗?” 这姐妹俩都十分清楚,陆金莲向来是个要强的,做什么事都很少让自己吃亏,也不喜欢一哭二闹这一个调调,要不是出了什么天大的事情,她根本就不会哭出来。 “没事,我就是有点后怕。”陆金莲不可能说出她的经历,即使是面对她最信任的两个人。 “你昨天不是还难过的厉害,现在真没事了?老三有没有说什么?” “真没事了,我看我像难受的样子?”陆金莲让她仔细看着,她昨天确实是难受得厉害,但沉沉的一觉醒来就全好了,还有一种精力充沛,一拳能打死一头牛的感觉。 “阿娘也是的,你好好的下去救人干嘛,还差点把自己搭上去了,要不是老三刚好路过……你让我们怎么办?” 农秀兰说着就红了眼眶,她就这么一个阿娘,要是因为这事没了,她得活活恨死那个为了一只鞋子跳河的岑美玉,当然,现在她就已经对那个傻子没有好印象了。 “就是,我们可就这么一个阿娘,要是……”农秀珠也红了眼眶,泪珠一滴一滴地流下来。 “我,前天脑子发昏了!以后肯定再也不会这样。” 其实陆金莲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跳到水里去了,她的水性不好,前世见到岑美玉掉进去后根本没下去救,而是跑回去叫别人来救人。 她哪里能知道,晚了一会儿的功夫,人就被她家老三救上来了,住在里面的却是个孤魂野鬼,也是她这辈子最大的仇人,就算重来一回,她也不会忘记曾经发生的事情。 “幸好阿娘你没事……不过这岑家是一点礼数也不讲了,这都三天了,还没有到我们家里表示点感谢,就不怕别人议论。”农秀兰表现得十分不满,她本来就是个急性子,虽然嘴碎了点,却最是爱憎分明。 “没有。” “那还真好意思啊,你救人没救成,老三又把人救上来了,他们就这么受着?” “真是的,早知道就不要救人了。” “没事了,这是医生该做的,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人家可不只是好意思这样,还好意思做别的。 陆金莲也看不上这种行为,不过她已经不在意了,她早就知道,岑家本来都是些眼皮子浅的,无论是哪辈子,估计都没想过要来感谢他们家,前世她也一直看不得这个亲家。岑美玉倒是能看得长远,特别能做表面功夫,可是现在的她估计还在痛苦之中。 那个作者水字数水得厉害,不然也不能让女主在这小村寨里斗极品、发家致富了五六年才走出去。现在的岑美玉灵魂和身体融合度不够,记忆也还没有接收完全,还处在身体的痛苦和记忆的混乱之中,要到第七天才能全部融合。 融合之后,还有一个“大惊喜”等着她呢! “阿娘身子好了就行,家里才俩人,现在家里也忙,木头阿爹去山上了,我在家里也不得闲。” 农秀兰说着就起身,陆金莲和农秀珠也跟着起来了,这时候不是最忙的,却也一天都闲不了,他们这里基本上不下雪,一年到头家里家外都有忙不完的事情。 三人一起到楼下坐着,给棉花摘籽,家里也放了摘回来的棉花和割回来的苎麻,但是家里人多,陆金莲现在对家里几个人态度不明,她懒得自己去做。 “阿娘你歇着,我家人少种得少,自己做会儿就没了。”农秀兰客气地拒绝帮忙。 “没事,既然来了就一起吧!” “我也来帮忙。” 三人做了一会儿之后,陆金莲看着前世命运悲惨的两个女儿,在作者笔下,她们就是炮灰,随随便便就能写死,这一回她不能允许。 “你们两个好好听着,我今天有个事情要告诉你们,你们不能说出去。” “什么事,还得保密?”农秀兰和农秀珠齐齐抬头看她,十分疑惑。 陆金莲一点不犹豫地就说出了口,“我一直都不喜欢农秀珍,相信你们已经知道了,但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 “因为她不是我生的,不是你们的亲姐妹。” 农秀兰心直口快,虽然不讨人喜欢,却没有什么城府,小女儿农秀珠被陆金莲宠惯了,脾气更是直白。但二女儿农秀珍不一样,因为陆金莲不喜欢这个被逼着接下来养的孩子,所以对她不好,出工的时候要去,家里的事情也要做。 那孩子也争气,从小就和她亲娘一样,最是会在农老图面前装可怜,而且她是农小荷的女儿,农老图最是偏袒她,农秀兰以后可没少吃农秀珍的亏,陆金莲也是看了那书才知道那些她所不了解的事情。 陆金莲说好了要保护自己的女儿,却不能时时看着他们,以后的农秀珍可是岑美玉的帮凶,现在先把盾牌竖起来最好。 果然,姐妹俩听了这个话,都表现得十分震惊。 “阿娘你没开玩笑吧?” “这种事情我开什么玩笑,倒是你,这肚子悠着点别激动。” “这……怎么会是……”农秀兰觉得十分不可思议,她虽然不太喜欢这个妹妹,和她的关系也不怎么样,却也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真相。 “你小时候就没觉得不对?” 农秀兰自然是记得的,农秀珍出生的时候她已经八岁了,但大人们根本不会告诉她什么事情。她只知道阿娘生了两个妹妹,懂事以后一个惯会装模作样,一个好吃懒做。 “阿娘你就直说吧,她不是你生的,那是谁生的?她是谁家的孩子?”农秀珠催促道。 “她是你们阿孃的女儿……” 家里的孩子真是迟钝得可以,既然这样她就只能直接讲出来了。要讲农秀兰的阿孃农小荷,就得讲农家的以前。 农老图的爹娘,就是陆金莲的公婆,两人成家以后一直没有孩子。他们肯定愁啊,可是没有办法,只能按照道公的指点,在三十三岁的时候收养了一个八岁的孩子。 那个孩子阿爹早亡,阿娘带着他改嫁,他后爹对他不好,处处虐待他,他就被农家收养了,改了名姓,叫做农老根。 收养农老根的第二年,这对夫妻就生了农老图,八年之后才又生了一个孩子,那就是农小荷,这一对兄妹就是夫妻俩唯二的亲生孩子,从小捧在手掌心养大的。 农老图和农老根从小就被教,以后要怎么怎么对这唯一的妹妹好,农老根倒是理智些,农老图就是被教的只会疼农小荷。 就算是兄妹俩都成家生子了,他心里还是把农小荷放在第一位,尤其是在爹娘都离开人世以后,这种情况更是变本加厉,所以陆金莲才这么恨他的无情,恨自己眼瞎。 正文 5.回首身世 农小荷从小被这样宠着长大,一点事情不如意就有人哄她,性情自然就好不到哪里去了,用以后的话说就是公主病,以自我为中心。 在她嫁人以后,因为夫家的生活不怎么和谐,她和过门前好过的男人有往来,被她丈夫抓奸在床,但是婚姻保住了。 后来农小荷怀孕了,她自己犹豫了很久擦才说出来,她的夫家田家可以接受她婚后通奸,却怕白白替别人养了孩子,于是坚决不让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可那时候胎儿月份大了不好流,农小荷只能求到娘家。她爹娘虽然生气,但肯定要护着自己女儿,于是和农小荷想了个招,她要悄悄把这孩子生下来,然后给农老图和陆金莲,当做他们的亲生孩子养。 农老图纠结以后自然还是答应了,但是陆金莲十分恼火,她自己已经生了四个孩子了,肚子里还有一个,养都养不过来,自己都不想再生了。 现在还要替屡屡给她气受的小姑子养野种,当成自己的孩子养,她自然是不可能接受的。 他们族里在有些事情上面保守,在男女事情上却十分开放,男女地位离男女平等并不差多少。 陆金莲进门好几年,孩子都大了,自然也不存在害怕被赶出家门的说法,这事就算是到外面说也就是丢脸一点,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可是农小荷要面子,她和以前的男人有关系别人可能知道,可她死活不愿意自己生了野种被别人捅出来。 于是农老图和农小荷就给陆金莲跪下求情,让陆金莲把孩子养下来。农老图承诺家里所有的权力都交给了陆金莲,以后无论什么事情都由她做主,老夫妻两个也给了她不少好处,权衡利弊之后,陆金莲只好勉强答应了。 可是后来的事实证明,她的想法是错误的,家里的事情她都能做主,她确实过得更自由,可是一到农小荷的事情上,农老图就异常的强硬,这样的家庭生活让本来温柔和善的陆金莲慢慢变得尖锐刻薄,尤其是后来的事情差点毁了她。 几人商量好了,于是农小荷生病回娘家住,其实是和陆金莲一起养胎。她们知道怀孕月份大多都不准确,只知道是差不多时候的,然而,陆金莲的月份要小一些。 几个月后,农小荷生了,她阿娘亲自给她接生,可是她第一胎不好生,活活生了一天半才把孩子生下来,这孩子就是农秀珍。 这个时候的陆金莲还没有要生产的迹象,她婆婆一狠心,在她不知情的时候给她喝了一碗催产药,让她早产生下了一个女儿,那就是农秀珠。 然后对外宣称陆金莲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 陆金莲没想到婆婆竟然会这么狠,知道事情的真相后,两家人闹了起来,但孩子都生了,谈好条件之后陆金莲再次妥协了。 但是孩子早产,体弱多病,她月子也做不好,从此她就恨上了她婆婆,农小荷母女,还有那个睁眼瞎的男人。 农秀兰和农秀珠听着自己不曾知道的事情,手上的动作早已停下来了,她们从来都不知道,其中还有这样的隐情。 听完之后,她们已是目瞪口呆,虽然陆金莲现在说的时候表现得不怎么难过,可是只要是个女人都知道,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有多痛苦,即便是多年过去,也无法忘记当时被背叛的难受。 一个是丈夫,一个是婆婆,两人竟然做出了这种事情,要是她生产时候出了问题,那岂不是会一尸两命。 陆金莲辛辛苦苦、诚心诚意地操持一个家庭,换来的就是这样的对待,换做谁都无法接受,也怪不得这么多年来她如此偏激,怨恨小姑子,冷落丈夫,忽视二女儿,偏疼小女儿。 “阿娘,原来你受了那么多委屈,怎么从来都不说呢?”农秀珠眼泪汪汪地抱着陆金莲的手臂,这种遭遇也太令人心疼了。 农秀兰也是一直流泪,她现在也怀着孩子,要是婆婆这样对她,简直是无法想象,“阿娘,阿爹也知道阿奶给你喝药的事情吗?” “他当然知道,你们也知道,但凡你阿孃想要的东西,他什么时候不给了?”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 “阿娘,他们太过分了,阿娘好委屈……” 陆金莲对这姐妹俩都很好,农秀兰是家里最大的孩子,虽然性格不讨喜,却很懂事,农秀珠最小,从小家里大人都对她心怀愧疚,虽然养得好吃懒做,心眼却坏不到哪里去。 在农村都是父亲教儿子,母亲教女儿,对于陆金莲,她们自然是十分依赖。突然知道陆金莲受了那么多委屈,她们心疼得不行,尤其农秀珠还是受害者,差点没养活。 “好了,别哭了,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生活就是这么无奈,该怎么过还是得怎么过。”陆金莲活了一大把年纪,还活成了那么悲惨的样子,早就看透了。 “要是我我才不过这样憋屈的日子,谁这样对我,我直接弄死她。”农秀兰也是个不吃亏的性子。 “我,我还以为阿奶,阿爹是真的对我好,原来,原来,他们对我这样是因为差点害死我了。”农秀珠哭得很伤心。 “别哭,这事都已经过去了,你也不算吃亏。”陆金莲安慰这俩孩子。自从那事以后,她的性格变得很强硬,农小荷没能占什么便宜,还有农秀珍,她从来就没对她好过。 “阿娘,你应该早点说出来的。” “既然我答应了要把这孩子养下来,就不会说出去,这么多年了,除了今天,我再也没有说出去一句话。” 陆金莲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也觉得自己没有哪里做得不对,难以对一个被一个硬塞给自己的孩子产生母女之情,尤其那个孩子的阿娘还恶心了她一辈子,间接害了她的亲生女儿,这难道是她的错? “那你现在怎么又说出来了?” “你们也知道那孩子心眼多,我就是想让你们提防着点,我们对她不好,她不可能会对我们有什么好心思。” “就是,她经常跟阿爹说我坏话,要我的东西。”农秀珠本来就不喜欢这个孪生姐姐,现在知道她是这样来的,对她更是不满了。 “要你的东西,你吃过亏吗?”农秀兰可不信。 “有阿娘在,我当然不会吃亏了,可我就是不喜欢啊,天天盯着我的东西。” “行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这事现在说出来,只是要你们长点心,都不许说出去。还有,你们自个的脾气得改改,阿兰少说一点闲话,珠珠你多学一点东西,不爱做可以不做,但不能不会,别到时候真的什么都不会。” “为什么啊?”姐妹俩都很不解陆金莲的意思。 陆金莲直摇头,这大女儿的性格不怎么讨人喜欢,但真的不会主动害人,比那些表面上说好话的人好多了,可这种人让人放心,偏偏就让别人喜欢不起来。小女儿自私自利,也让人讨厌。 “都是我的错,没有把你们教好。”陆金莲刚才都没哭,现在却红了眼眶。 “以前我也是很讨人喜欢的性格,难听的话都不会说,要不是有这样一个婆家,我现在也不会是这个样子。” 尖酸刻薄,是非不分,偏心自私。 “是我的错,我没有把你们教好。”陆金莲很是自责,前世两个女儿这样,家教不好就占了很大一部分,要是她们不得罪岑美玉,也许就不会有那样的结局。 “阿娘,你别说了,你对我们够好了。”农秀珠不知道陆金莲为什么突然那样说。 “我对你们好,可是没把你们教好,很多人都不喜欢你们,以后这日子……” 农秀兰倒是懂陆金莲的意思了,她摇头,不赞同陆金莲的说法。 “阿娘,你说你没把我们养得让别人喜欢,可你也说了,以前你温柔和善,讨人喜欢,可你最后还是被家庭逼成了现在的样子,证明讨人喜欢不一定是好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不讨人喜欢,日子不一定就过得不好。” 农秀兰说的这个话,让陆金莲愣住了,她看过原小说,站在岑美玉的立场上,这姐妹俩的性格确实很讨人嫌。因此她一回来,就想着要让两个女儿改一下这个让人不喜的性子,可是农秀兰这一说,倒让她犹豫了。 “不管怎么样,就算你们改不太多,也至少要多站在别人的立场上考虑问题,不要总得罪别人,让别人讨厌,没人相信的样子总是难过的。” “也许我说的不太合适,但是阿娘,我觉得我现在很好。倒是妹妹,我今天就直说了,以后你的日子还是得自己过,你不能老依赖别人,多学一点东西是应该的,该做的还是得会做,不然以后日子会很难过的。” 农秀兰其实也不太喜欢这个亲妹妹,可都是骨肉至亲,总不会有坏心思。 正文 6.三子显安 陆金莲闻言转头看着农秀珠,她低下了头。她就是爱占便宜,喜欢的东西总要拿到手,以自我为中心,她其实也不是不懂得看别人眼色,只是习惯了一直这样。 陆金莲搂住农秀珠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珠珠,你阿姐说得对,话不好听你也要听,只有我们是为你好的,你看看农秀珍她阿娘,她小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才那么让人讨厌,谁也不喜欢她。 你现在也长大了,小时候可以说是不懂事,现在却不能,所以你这脾气得改了,想要什么就和我说,别让你两个嫂嫂恨你。” “我知道了。”农秀珠低声答应。 “只要你们都好好的,我就满足了。”陆金莲左右搂住两个女儿,这就是她要保护的人。 …… 这件事情,陆金莲只准备告诉两个女儿,因为三个儿子和农老图兄妹俩不一样,他们兄妹之间基本上不会有太多的牵连,农秀珍也不会对他们造成什么威胁。 而且对于那三个儿子,陆金莲是比较放心的,老大两口子都是滑溜的,老大从来不会让自己吃亏。老二虽然不爱说话却不傻,他妻子是个抠门又精明的。老三聪明,也护着妹妹,他就是剧情里的男主角,总不会吃了亏。 总的来说,他们这一家子除了他们母女三个,别人最后没什么损失,尤其是后面和岑美玉站在统一战线的农秀珍更是得了很多好处。 她这次回来,除了想保护两个女儿,根本就不想管几个儿子,他们都有各自的能耐。 上辈子一个个的都不愿意相信她这个把他们养大的亲娘,宁愿相信一个没存着什么好心思的外来者,他们对她有多心凉,她就对他们有多心凉,感情都是相互的。 也许发生这样的事情是因为她不会教孩子,自己在对岑美玉的时候也立的不够端正,但受伤了,想愈合是十分难的。 陆金莲多年不见女儿,母女三个自然是说了很多很多话,上辈子的事情,不能再发生了。 直到了中午,陆金莲和农秀珠才回家了,农秀兰这两口子也不容易,她怕自己待会儿吃得太多,把他们饭给吃没了。 儿子成家之后都是要分家的,他们家也一样,只要等老三农显安一结婚,两个大的就得分出去,宅基地都已经批好了,过一阵子把地里的东西收完闲下来,这房子就该盖起来了。 到家里的时候,灶台里已经在蒸饭了,火塘上则煮着南瓜,虽然没有厨房,可不冷的时候还是在小灶台上做饭,天冷了才会在火塘上吃热气腾腾的火锅。 “阿妈,你去哪里了,我回来的时候家里都没人。” 农家大媳妇何秋英在水缸旁边洗青菜。她穿了自己织染的蓝灰色上衣,黑色裤子,五官端正,脸盘微圆,身材丰腴,和现在很多人的干瘦不一样,看着就是有福气的。 “我去木头家了。”陆金莲对这个媳妇还比较满意,在三个媳妇中,何秋英的脾气确实是很好的,进退有度,又不爱斤斤计较,也不会吃亏。 “阿妈这是好全了吧?要是没好可得多休息,山上的东西很快就能全收回来了。”何秋英的态度十分好。 “嗯!”陆金莲淡淡地应了一声。 这本来也没多少东西,他们家人又多,干几天就没了,以后做成棉线麻线什么的,都是女人的工作,男人也闲不了,要去摘茶油果和桐油果。 陆金莲心情复杂不配合,就坐在灶口看灶火,何秋英也不知道说什么,家里就安静了下来。 “……阿妈,这饭马上要蒸好了,阿孃和阿梁在哪里啊?” “在他阿婆家,要不你去看看?” 何秋英擦干手就下去了,陆金莲知道她的意思,让她看着灶火别把饭蒸过头了,蒸久了锅盖上的水流下去,那饭湿了就难吃了。 阿梁是老大农显宽和何秋英的儿子,才一岁多,也是现在家里唯一的小孩,平时农秀珠一直在家,都是她带着的。 因为何秋英娘家有好几个同龄的小伙伴,因此农秀珠经常带他去阿婆家玩,他阿婆也对他很好,巴不得他天天去。 至于老二农显宗和二媳妇何贵仙,两人结成家快一年了,她经常回娘家去住,还没有孩子。 陆金莲知道,老大两口子马上就会再生一个女儿了,至于老二两口子,结婚一年还没同房,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她旁敲侧击过没用,就不再管了,反正这种事情得看夫妻自个的,他们得到第三年才会有孩子。 何秋英是不敢支使陆金莲干活的,不过陆金莲还是帮着把饭拿了下来,装到饭锅里,然后用小桶装好南瓜,两样一起放到背篓里,又炒了青菜装进去。 种着棉花和苎麻的山比较远,走得再快也要三四十分钟,来回不方便,大家去干活一般没必要就不回家吃饭,都是让一个人回家做饭,然后连着饭菜碗筷一起带过去在地里吃饭。 摘到的东西倒是多,不过一般都会借牛车运回来,实在借不到再自己挑回来。 做好这一些,何秋英和农秀珠回来了,没把阿梁带回来,没等陆金莲问出口,何秋英就自己解释了。 “阿梁已经吃过午饭了,现在睡着了,我阿娘不让我抱回来。” 陆金莲点头,“那你就吃饭吧,我今天在家,你们先自己忙。”何家倒是挺好的,一直都很好。 “这是应该的,之前已经摘了一半,今天一天就能全弄回来了。” 陆金莲点头,然后看着站在旁边的农秀珠,“我今天在家,阿珠也一起去山上吧,帮着家里做点活。” 何秋英十分惊讶,平时陆金莲是最惯着农秀珠的,要是她不发话,别人都使唤不了她,今儿怎么突然改了性子。不过她没有傻到问出来,这总归是好事,农秀珠那样谁都看不过眼。 农秀珠也惊讶地看了陆金莲一眼,看到她鼓励的表情,尽管撅着嘴巴,还是点头说好。要是平时她肯定找借口躲懒,但是刚才陆金莲已经说了不再娇惯她,让她懂事一点,她还不敢现在就说不去。 要是在家吃饭,山上的人就会等久了,所以送饭的人也没在家里吃。把何秋英和农秀珠送出门,陆金莲看着只剩了一碗饭的甑子,再摸摸自己还饿着的胃,只觉得自己要完了,要是刚才那锅饭不分出去,她估计她都能吃得完。 这可真是奇怪得很,她只是灵魂换了个新的,身体还是自己的,她要是吃下四大碗饭,那胃是怎么装下的,难道是一边吃一边就消化了…… 虽然不解,可陆金莲把甑子刮完了,还是没有饱的感觉,胃里空空的难受得要命。她只能打开仓房的锁,弄了一点大米出来,准备煮一锅粥给自己开小灶。 虽然家里的粮食只是勉强够吃,但她现在太难受,不想饿着自己,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她就不信自己还补不了这一点亏空,家里的钥匙就她一个人有,暂时应该不会被发现。 正用铁锅熬着米粥,家里的门就被推开了,进来的是农显安。 他现在十八岁,上过中学,刚毕业就做了生产大队里的赤脚医生,全年都记满工分,长相又俊,身强体壮的,是村寨里很受欢迎的小青年,常常有人给他唱歌。 一进来看见陆金莲,他快步走了过来,语气神情尽显关心。 “阿娘你好了没?” 见着满头大汗喘着粗气的农显安,陆金莲觉得自己的心疼了一下。 前世除了早产的小女儿,她也偏爱这个小儿子,可是伤她最深的也是他。从见到岑美玉开始,他的心就偏向了岑美玉那里,他好像忘了,她是把他养育大的人,是最疼他的人。 有句话说得好,被最在乎的人背叛,那痛苦才最深! 她深深地看了农显安一眼,然后就转头看着橙红色的灶火,语气冷淡地回了一声,“好了!” “来我看看。” 农显安凑近了陆金莲,看她的脸色,还摸她的额头试体温,陆金莲身子都僵硬了。 自从几年后他跟着岑美玉出去外面以后,她就没见过他几面,更别说像现在这样的亲昵了,她死的时候也没见着他。 农显安还摸了陆金莲的脉搏,好一会儿之后才松了一口气,严肃的表情也有了笑模样。 “确实是好了,我还想着要是不好我就给你开点药,可你那症状我也不知道给你开什么。” 农显安一屁股在她旁边坐下了,揭开锅盖看了一下,陆金莲来不及阻止,心里有一丢丢心虚,现在的粮食可比以后珍贵多了,她一人顶四人,还不干活。 “原来阿娘还没吃饭。” 陆金莲对于没吃饭的问题不承认也不否认,避开这个话题,“你回来干什么?不是去公社上培训了?” “是培训去了,不过我担心你,吃完饭就趁着一点休息时间回来看你,你看我流的这一身汗……” 正文 7.共享空间 陆金莲看见了,他是满头满脸的汗,虽然是深秋,可中午还是热得厉害。从这里到公社走大路得三四个小时,走山路虽然不用绕,可走得最快也得要一个半小时。不得不承认,农显安这个举动很暖心。 “你去洗洗吧!” 农显安抹了一把湿了大半的短发,干脆地解下围在头上的布条,拿着当毛巾使了,他不在意地道:“不洗了,阿娘你好好地在家,我这就得赶回去了,还有一个小时,我得跑回去,不能迟到……” 农显安说着话就起来了,也不等陆金莲说什么,直接出门下楼,她跟着走了几步,看着他跑得飞快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 她心里是有怨的,因为这些孩子都不信任她,他们相信她是一个坏人,丈夫她可以轻言不要,因为农小荷和农秀珍的存在,他基本上没有让她好受过。 可是这几个儿子,在岑美玉出现之前,他们都对她很好,就像刚才农显安那样,一家人除了那个农秀珍之外还算和睦,因此她才没有刚回来就想着以后不再搭理他们。 在那后来的日子里,他们觉得她辜负了他们对她的信任,她也觉得自己并没有真正地伤害他们,却得到这样的下场,结果就是谁心里都带着不甘心,带着委屈怨恨,却一生都解不开。 要是她在死的那一刻就回来,她肯定是十分偏激的,可是她的复杂感情已经冷却了十几年,还得知了所谓的真相,那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陆金莲才愣了一会儿,忽然就闻到了焦糊味。她连忙跑回火塘上,揭开锅盖,搅和里面的粥,一用力下面黄黑色的东西就上来了,她搅得更小心了些。 回到这个年代有好有坏,最不好的就是生活条件太差了,和以后的完全不一样,和异世界的更是不能比,她应当像别人重生一样改变生活才是,不过,她可没那些女孩子们年轻气盛,做什么都风风火火的,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自己干完一锅四人份的粥后,陆金莲终于想到了一个好办法,那就是岑美玉的金手指,她似乎可以利用一下,这个突然的猜想让她连锅都来不及刷了。 匆匆地把门栓插住,她就跑回来房间,把门窗都关好,嘴里不知念叨了一句什么,她脑子突然一晕,身体一晃,甩甩头再看,自己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而是站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陆金莲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土包子了,只前后看了几眼,她确定了自己所在的地方,这是一个异空间,用那个世界的话来说,这就是一个随身空间,也是岑美玉的金手指。 这里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虽然乱,但都是堆成一堆一堆的,还能在里面走动,几乎是外界能搬进来的东西都搬进来了,连路边的大货车都有。她在异世界里待了很久,对这些东西垂涎的不行,现在总算是能摸到实物了。 空间很亮,像是白天一般,却看不见影子,也不知道多高多远,就像是一个密闭的巨大金属箱,陆金莲站在里面完全看不到边际,有很强烈的压迫感。 那本书里说了,岑美玉以前就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孤儿,寄养在舅舅家,高中读完就自己搬出去,半工半读,倒是个很努力的女孩子,没多少可诟病的地方。 有一天她忽然开启了妈妈遗留下来的小木牌里的异空间,还没等她高兴两天末世就来临了,她也是个深受网络小说影响的女孩,觉得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于是一开始就大着胆子出去外面收集物资,那个空间就像是一个无底洞一般,把周围能收的东西全收了起来,一点都不留下。 前几天她确实还算幸运,都是有小惊无大险,可是后来她去郊外的集货仓收东西的时候就遇到了一波丧尸,她没变异,手无缚鸡之力,活生生地就被咬死了。 岑美玉也许不知道,陆金莲可是知道的,就是因为她的举动太过嚣张,想着是末世就没人管,但是她还是被人察觉了,人家一直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在她遇见一大波丧尸的时候,注意到她的人没有及时出手,本想逼出她亮出别的底牌,要是她真有危险再去救她,趁机接近她,不然这大半个城市的物资全被她收空了,别人都得活活饿死。哪里想岑美玉实在是太弱,还没等暗处的人跑过来救她,她就死在丧尸嘴里了。 看着这个巨大空间里的物资,陆金莲也觉得岑美玉的死是咎由自取,这么多东西她几辈子也用不完,放在这里也是浪费,最重要的是她没有给那个城市的人留下生机,也许会有更多的人因为这个原因失去生命。 岑的想法是不错的,都到绝境了,谁还不为自己考虑一点,谁不想不付出代价就衣食无忧,只是她的做饭过分了点,没有给别人留余地,也就没有给自己留后路。 当然,这个跟陆金莲的关系不是太大,前世的岑美玉那么有钱,还有数不尽的好东西用,说什么救了大官的命,发现了宝藏,其实都是因为这个空间。 而现在,这个空间她也有使用权了,十二年来,她在异世界见到了多少好东西,可是她摸不着用不了,现在倒是托了岑美玉的福。 虽然陆金莲觉得自己很冤枉,她没做过什么恶毒的事情,但她其实真的不是什么品德高尚的人。 既然这样,只要这辈子岑不主动对她们出手,她把前世的恩怨算清就不赶尽杀绝了,还是眼前的生活更加重要,谁叫她突然变得能吃了,还没有自己的金手指,谁叫她欠她的。 陆金莲兴致勃勃地看着里面的东西,她突然想起这个,是因为她在书里看过,岑美玉后期会把农显安带进来,于是她就试了一下口诀,很顺利地就进来了。 感谢那个让岑美玉每次进来这里都念一遍口诀的作者! 十分钟后,陆金莲出现在她的房间里。 果然,这初期的空间每天只对一个人开放十分钟,对岑美玉也不例外,而现在的岑美玉,因为灵魂受损,得到第七天才能进来。 心情大好的陆金莲把家里上上下下都收拾了一遍,然后把自己的衣服全洗了,就去把大孙子阿梁接回来了,他是去年正月出生的,现在快满两岁了,走路走得稳,就是说话不怎么清楚,没有以后的孩子那么厉害。 何家离农家不远,陆金莲很快就接回了阿梁,和小伙伴们玩了一天,阿梁的衣服很脏,乖乖地窝在她的怀里。 “阿梁,想不想吃糖糖啊?”陆金莲笑得很和蔼,作为长辈,基本上都不会讨厌自己的孙辈。 “阿奶,阿梁,要吃糖。”虎头虎脑的阿梁两个字两个字地说话。 “要吃糖,阿奶给你剥……张嘴……” 阿梁小时候是很喜欢陆金莲的,可是后来他的亲妹妹被陆金莲“卖”掉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叫过她一声“阿奶”了。 阿梁嘴里塞了一小颗水果糖,甜的笑开了花,眼睛都眯起来了,陆金莲也笑,她这辈子要让他一辈子都叫她阿奶。 走着上坡路的时候,陆金莲就见到在她家楼下站了一个女人,他们都喜黑衣黑裤,离得远又多年不见,她根本不知道那是谁。 “阿梁奶奶,你总算回来了。”那人好像是等了好久,手里还拿着一个小布袋子。 “……阿成奶奶,你有事找我,上来坐啊!” “好。” 两人一起上楼了,看了几秒钟,陆金莲也认出来了,这就是差点成了她亲家的石榴她娘。 石榴是一个年轻又好看又勤快的姑娘,一直都对农显安有好感,正好两人都到了成家的年龄,两家的阿娘就互相联络起来了。 他们讲究自由恋爱,包办婚姻却也不少,陆金莲探过农显安的口风,他没答应,也没有拒绝,就让她看着办,她已经当他默认了,两家的人也都知道,就等着过段时间再就把事情定下来。 没成想,兜兜转转,最后农显安娶了岑美玉,这石榴是个心气高的,没落得什么好结果,她一直觉得愧对人家石榴。 两人一起坐下,阿梁乖乖地呆在陆金莲怀里,很认真地吮着难得一见的水果糖,他是家里唯一的孩子,可村里供销社卖的东西就那么一点,家里也不富裕,他很少能吃到糖果。 石榴阿娘关心完了陆金莲的身体,然后不着痕迹地提起了农显安,农显安十八岁,石榴十七岁,这个年纪正合适,现在说好明年就可以进门了,石榴为了他,可从来没跟过别的男孩子。 “阿孃,我也不跟你说假话了,我这儿子是个不成器的,你家石榴是个好姑娘,多少人抢着要的,他没那个福气了。”陆金莲不想害了石榴那个好姑娘,现在说总比以后说好一点,毕竟事情还没定下来,既然农显安和岑美玉是命定的姻缘,她上辈子那样都拆不了,这辈子也不想枉做恶人了。 正文 8.父女情深 本来两人说的已经差不多了,就等着什么时候把婚事给定下,不然石榴阿娘也不会在这忙的时候过来,她着实被这句突然的话给吓到了,脸色也变了。 “阿孃,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咱不是说得好好的?” “是我对不起你,可真的没办法,那个臭小子他有了别的人,这事谁都管不了,我说不住他啊!”陆金莲表现得极为歉疚。 “不是……那是哪家的?我们都谈了多长时间了!” “这我也不知道,那臭小子让我和你们说对不起,可是他死活不告诉我是谁,我都快气死了。” 石榴阿娘的脸色变了几变,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她总不能说自家石榴比别人好,不娶她就亏了这种话。毕竟这事就是个意思,也没定下来,还是她家主动的,说多了人家还以为她们就想着倒贴,非他们不可。 可要这样不明不白的忍下来,那岂不是要被人瞧不起,谁也别想看低了她们。 “既然这样,那这事就算了吧,儿女自有儿女的福,我们做长辈的能管的太少,阿孃你好好休养着,我这还给你带了几个鸡蛋……” 说到后面,石榴阿娘有点犹豫,陆金莲赶紧拒绝,“不用了,不用了,你好好地带回去,我这还有几颗糖,带给你家石榴,她真是个好姑娘,不能当我家媳妇,她阿孃我遗憾着呢!” 满怀着歉意送走了人,陆金莲就开始洗菜泡玉米面,准备开始做晚饭了。来的时候互相叫孙子的名字,这是比较亲近的人才能叫的,走的时候,两人就只能客气地互称阿孃了。 在恋爱、婚姻这个方面,他们还是开放的,喜欢自由恋爱,一般都是十八岁成家,要是没有,那就长辈帮着找好,到了年纪就成家。 也有长辈早早地就帮着定好的,在没有过门之前,他们还是和没有未婚夫妻一样各玩各的,只要婚后专一就行,要是婚后和农小荷一样乱搞,她的下场就只由夫家决定了,但一般不会太严重,该过日子还是得过。 如果后面石榴不再搞事,那农显安的事情就算是完结了,可是岑美玉那边还有大事呢,她现在还是人家的未婚妻,要不是这边的男女关系开放,鬼才肯让农显安娶她。 可惜了,她得找个机会好好劝劝石榴,那个好姑娘,不能让她活成前世那个样子。 这个时候没什么菜,一天天就只有南瓜、青菜和刚收好的黄。陆金莲做好晚饭,天色很快就暗下来了。阿梁年纪小撑不住,她先给他喂了饭,就把他放在堂屋的临时床上睡着。 他们这边都是天暗了才回家,天黑了才吃饭,每天都是起早贪黑的,只有过年的时候会吃得早一点,平时就算是有空闲时间,也不习惯不天黑就吃饭。 天刚黑,家里的人就热热闹闹地回来了,每个人都挑着一担棉花和苎麻杆子,农秀珠则背着今天送饭用的背篓,她的工作量最轻。 陆金莲看着人回来,没上去帮忙,而是一直坐在火塘边,农显安也回来了,他先进来的时候,陆金莲把火塘边黑漆漆的水壶递过去。 “这是烧好的热水。” “哎,晚饭都做好了,我这就提出去。” 楼下的空地里,几人拍着自己身上的灰尘,用冷水热水兑起来洗脸洗手。 陆金莲拿出水油灯点上,然后提出桌子摆好饭菜。虽然有点不爽,但是她不能不做,现在的她没有罢工的理由,不然就真应了恶毒的话。她已经清楚了,嘴上毒最吃亏,心里毒才有用。 不多时,一家八个人就进来了,在这个年代,家里全是壮劳力,过的就不会差多少。他们一家人多,基本上个个能干活,日子虽穷却不算很难过。 农老图身材高大,陆金莲也不瘦小,她的三个儿子都长得人高马大的,做起活来都是好手。 两个儿媳妇也还算不错,何秋英个头也不小,身材丰腴,何贵仙则长得瘦一些,但容貌也清秀,身材也不矮,虽然爱占便宜,做农活比谁都认真。 至于农秀珠,她是早产的,这么多年在家里都是吃好的用好的,身材虽瘦却很健康,只是被惯的爱偷懒,以后多教教总会好点。 “阿娘,阿梁吃饭了吗,要不要把他叫起来?”老大农显宽很稀罕阿梁这唯一的孩子,一来就找他了。 “已经喂过饭了,刚睡的。” “哎呀你别动他,待会儿他哭了有你受的。”何秋英见着农显宽去戳阿梁,赶紧拍掉他的手。 “快来吃饭,别玩了。” “来了来了。” 大家一人拿着一个板凳坐好,何秋英和何贵仙一个舀饭一个递饭,就着水油灯一家子人就开始吃饭,一边吃着一边说着白天的事情,他们也就只有晚饭时候能全聚齐了,吃饭的时候也最热闹,没什么吃饭的时候不讲话的规矩。 农秀珠坐到了陆金莲的旁边,低声跟她说今天在山上的事情。 “怎么样,很累吧?”陆金莲明知故问。 “当然累,累死我了。” “知道累就好了,家里每一个人都很累。”陆金莲心疼她,可是不会再惯着她了,这也是为了她好。 农秀珠听懂了陆金莲的话,知道在饭桌上被教会很丢脸,于是就低头吃饭不再开口了,陆金莲也不勉强她,其他人也不敢开口。 安静了一会儿,饭桌上才说起了别的话题,陆金莲也不再插嘴。安安静静地吃完自己碗里的饭,她提着水壶和搪瓷盆出去厦栏里洗脚了,洗完自己回了房间,没有多说一句话。 还没吃完饭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她又怎么了,但谁都没有说出来,陆金莲的脾气古怪是公认的,在她不高兴的时候他们都不喜欢自找麻烦。以前她发火还会骂人,今天这样不说话,显得更加令人害怕了。 不过大家都有意无意地看着农老图和农秀珍,陆金莲基本上每次生气都是因为他们,这回她都直接搬出来了分房睡了,他们虽然不清楚个中缘由,却也知道这事轻不了。 农老图也不说话,吃完饭就默默地去洗脚了,农秀珍小心地跟着下去,农秀珠则来陆金莲的房间找她。 农老图最心疼的就是他妹妹,爱屋及乌,五个孩子里他最疼的也是这个侄女儿,因为陆金莲不疼她,他就越疼她。农秀珍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是这样,可很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有事只会找阿爹。 “阿爹,是不是我又做错什么事了,阿娘她生气了?” 黑暗中,农秀珍低着头,扯着衣角又害怕又委屈,身子又单薄,看着可怜极了,农老图就十分心疼,赶紧宽慰她。 “阿珍很好,什么事也没做错,不要多想了。” “那阿娘为什么生气了?” “因为你阿娘她身子不舒服,过几天就好了,你这两天不要去找她,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其实农老图也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不过肯定跟他有关,他们想的都没错。 “知道了,我什么都不想要,只要阿娘和阿爹好好的就行。” “真是乖孩子!” 农老图十分欣慰,这个孩子没疼错,在家里一直都是最乖的,又孝顺,只是陆金莲心里有疙瘩,一直都接受不了她,她从小没爹没娘,十分可怜,妻子又不待见她,他只能更疼她几分了。 …… 陆金莲就站在那窗前冷笑,看着那两个人上演父女情深,脸上是满满的讽刺。 不是她容不得人,无论是谁,突然被逼着公婆丈夫逼着接受一个小姑子生下的野种,那野种还差点害死她和她的孩子,心里肯定都会不舒服的。罪魁祸首农小荷不在跟前,她婆婆又去的早,唯一在她跟前让她不顺眼的就只有农秀珍。 即使这样,这么多年来她虽然对农秀珍态度不好,却也没有虐待她,本来就隔着肚皮,还能让她把人家当作自己的孩子不成。 这孩子无师自通,从小就喜欢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她想起她那个不要脸的阿娘,还有自己遭遇的不公平对待,那就更讨厌了。 要真是孝顺孩子,要真是只要阿爹阿娘好什么都不要,怎么会两三天过去了,还没有问候过她一声,农老图就是个瞎的,眼瞎心更瞎,只看得见自己想看见的东西。 农秀珠也看得很不满,她阿爹对姐姐比对她好,本来她不知道原因,还以为是因为大家都偏疼她的缘故,她也懒得计较。 现在知道了农秀珍根本就不是阿爹的女儿,她心里就更不舒服了,连她都这样,更何况是忍受了十几年的她阿娘。 “阿爹为什么这么喜欢她,是不是我们几个孩子加起来都没有她重要?” 这个问题很犀利,陆金莲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在农秀珠眼里,这个男人始终是她的阿爹。 “你自己看着吧,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你不喜欢,也不要做什么,不管不顾就行。” 不得不说,农秀珠智商不够,没有农秀珍聪明,要是想给人家使绊子,很多时候都会坑到自己。 关键的是,没有必要,她不是无辜的,却是不知情的! 正文 9.日常生活 农秀珠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然后道:“阿娘,我今天能跟你睡吗,我不想和农秀珍睡了。” “行,我跟你一起去收拾你的衣服,以后我们娘俩一起睡。” 陆金莲关上了窗户,然后拿着油灯,跟农秀珠过去她们的房间。 家里人多,农秀珠和农秀珍明面上就是孪生姐妹,两人就住在陆金莲对面的厢房里,右边是装着粮食的仓房。 母女两个在收拾东西,动静自然不小,何秋英来问了一声,知道不用帮忙就走了。 农秀珍也悄悄地在门外看了好一会,见两个人都不搭理她,默默地离开了,没敢进来。 “她肯定又去找阿爹去了。”农秀珠不满地哼了一声。 “你管她,收拾自己的东西就行,别把她的收走了。”陆金莲她没那么幼稚。 “知道了,我才不稀得要她的东西呢!” 农秀珠和农秀珍虽然是“孪生姐妹”,长得却没多像,待遇也是天差地别的。活计不消说,该是两人干的农秀珍干的多,该吃的该穿的就是农秀珠拿的多了,农秀珠又怎么会眼馋不如她的东西。 家里的孩子们都不解,问了陆金莲就说那是应该的,具体原因也问不出来,农小荷现在回娘家都是问题。 至于稍微有点话语权的农老图,其实和几个孩子也差不多,家里的大小事情已经交给陆金莲了,他心疼农秀珍就只能自己补贴,当然也没有太多好东西。 在别人看来,陆金莲的做法就是偏心母亲的代表了,可谁又清楚其中的内情呢,就算是在那本书里,也只是寥寥几笔带过而已。 常言都说孩子总是无辜的,大人的罪过不能牵连到孩子的身上,要是局外人,陆金莲也许会觉得她的做法过分了,不该伤害一个无辜的孩子。 但她就是局中人,看到人就觉得恶心讨厌,又怎么能当做自己的孩子来疼爱。她能给她喝奶吃饭穿衣,不让她挨饿受冻,已经做得够多了,就算是再来一百次,她也不会觉得自己做得不对。 收拾好东西,母女俩就回了新的房间,放好东西准备睡觉,农秀珍一个人在厦栏里待了好久,人走后才敢回到空了一大半的房间。 为什么,同是一个爹娘生的,她更懂事、更勤快,那个好吃懒做的妹妹却能得到更好的东西,她只能捡她不要的。 为什么她要遭受到这种不公平的对待?为什么她要过这种生活?为什么她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 农秀珍现在还不懂。 生活是残忍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怜之处! 每个人都是自己生活里的主角,也是别人生活里的炮灰、配角、反派、路人甲,能让自己生活过得如意的,就是成功的主角,生活过得不好的,也就是后者了。 没有几人不是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想要自己过得好,就只能让别人受到不公平的待遇,这世界,就是个圈! …… 山上的东西本来就不多,农家人又多,棉花苎麻这些收了两天就全收好了,可这里的人根本就没时间闲下来,民兵连成员全去修公路了,别的人则是继续干着地里的活。 农秀珠和农秀珍每天在家里收拾着刚弄回来的东西,陆金莲空闲的时候就坐着织棉布,这也是一件大事,织出来的布可以拿去卖,然后换东西。 这时候她也发现了,吃得多不是没有好处的,至少她在干活的时候很少觉得累。 以前织布的时候,坐着一两个小时就腰酸背痛的不行,每天都很难过。可是这两天她每天都连坐好几个小时,除了眼睛涩了一点,腰背竟然一点都不累,对于她这个年纪的人来说,这种状态是非常难得的。 深受网络小说熏陶的陆金莲脑洞开得很大,想过了各种可能性,但她不想深究,能好好活着就是最好的。现在开始她要每天都蒸饭,在开饭之前都把别人支出去。自己悄悄干掉半锅玉米饭,实在不行就躲到楼下吃从那个空间里带出来的东西,总不能让自己饿着。 因为饭量一直不减,陆金莲都想自己搬出去单过了,每天藏着掖着绝对不是个事,可惜这样做实在是不合理,她只能继续忍着。 有金手指的感觉真的超爽,怪不得岑美玉能自信成那个样子,别说是个聪明人,就是个傻子,只要小心一点都能靠着这些东西成就一番事业。 很多小说里,主角的光环都是不可磨灭的,反派逆袭也不是那么简单的,总要经历重重磨难。岑美玉未来的成就不会小,她要是想报仇,就应该趁着这个先知的机会,从现在开始准备起来。 回来没几天的某天下午,陆金莲收拾了一背篓的东西,准备自己回娘家。 她回来的第一天,她阿爹阿娘还有两个哥哥嫂嫂全来过了,现在她已经好全了,肯定要回家住两天。 关键是她阿爹阿娘年纪都大了,就是她回来了也改变不了他们的身体情况,只想多陪陪他们,不要再让自己留了遗憾,能改变点什么更好。 “阿娘,我和你一起去好不好?” 在陆金莲名为鼓励实为监督之下,这几天农秀珠的生活水平直线下降,不说时不时的开小灶了,就是连衣服都得自己洗了,还得做一些家务,说什么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她一点也不开心。 她当然也有拒绝,但是她阿娘每天都能把刚动摇的她说服了,家里对这事喜闻乐见,哥哥嫂嫂们纷纷说她长大了懂事了,她又没有别人能诉苦,就只能惨兮兮地自己做。 “不行,你阿婆家可比我们家难过,你还是好好在家待着吧!” “阿娘,我,我想阿婆了……”农秀珠拉着陆金莲的手臂撒娇,她就这事做得炉火纯青的。 “不行,想阿婆可以以后再去,这段时间你可得坚持好了,坚持做到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不能老想着别人帮你。记得我说过的话,人生的路很长,每一步都得自己走,没有人能帮你一辈子。” “阿娘,你最近咋这样了,说话一套一套的,跟那老师说的一个样。” 农秀珠皱着眉头很是不解,以前她娘是最惯着她的,什么都舍不得她做,什么好东西都给她吃,可是前几天舍己救人回来了,这就完全不一样了,她很不习惯。 “老师说的话还不是别人说的,我都活了一大把年纪了,想明白点怎么了,你就说我说的话有没有道理?” “……有”农秀珠虽然不情不愿,却也不是没脸没皮的。 “那就是了!” 陆金莲拍拍小女儿瘦弱的肩膀,她已经下定决心了,要好好磨磨农秀珠的性子,性格是一辈子的事情,女孩子可以娇气,但决不能懒惰。 安慰好农秀珠以后,陆金莲拿着仓房的钥匙去找何秋英。 要是原来的她肯定不相信这几个儿媳妇,可是经历一辈子,她现在能相信何秋英,何秋英做事最是公正,绝不会把家里的东西扒拉出去。要是儿媳妇何贵仙就不一定了,时间短了她不敢,时间长了肯定会干。 看到陆金莲递过来的仓房钥匙,在晒台上的何秋英万分惊讶,仓房里面装着粮食腊肉,这可是每一家的婆婆最看重的东西,她家婆婆更是这样,在家里跟个刺猬似的。 现在突然把这个钥匙给她,她怎么也不敢接下来,就怕有时候不好的事情让自己担了责任。 “阿妈,你回太婆家,像以前一样就好了。” “我可能会去的有点久,你是咱家里最值得信任的人,就拿着吧!” 以前陆金莲不在家的时候,都是把她不在几天的粮食称好放着,连农老图她都不给,就怕自己一回来少了东西,家里一个个都不靠谱。 “要不,阿妈拿给小孃吧!”何秋英瞥了一眼站在房里的农秀珠。 “不了,她年纪小,做事不稳重,还是你拿着,别想太多,我回来还是我拿着。”陆金莲一笑,虽然她最宠农秀珠,但现在的她确实不值得相信。 陆金莲这样一说,何秋英有点受宠若惊,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下来了,她婆婆说的没错,相比于何贵仙,她确实是最值得信任的人。 “家里就辛苦你了,别再惯着阿珠,但也别欺负她,还有,仓房里的东西别让你阿爹动。” 何秋英对于陆金莲夫妇的事情也略知一二,她点头答应:“知道了。” 把家里的事情都交代好,陆金莲就回娘家了。 在她包袱款款回娘家的时候,浑身无力,记忆混乱,痛苦了好几天的陈美玉终于恢复过来了。 她知道自己变成了岑美玉,来到了一个吃不饱穿不暖的年代,还是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在她没接受完整的记忆之前,她连家里几个人说的话都听不懂,即便是现在,她听到一句话也得反应好几秒钟才能知道具体的意思。 值得庆幸的是,她终于连接上了自己的空间,那才是她的倚仗。 正文 10.回到娘家 虽然这个地方穷了点,莫名其妙了点,自己还突然多了一个未婚夫,但岑美玉已经很满足了,这总比末世那个吃人的地方好多了。这几天她一睡着就做噩梦,梦里全是自己被活活咬死吃掉的场景,导致她睡着不安稳,不睡又累,吃不好睡不好,活生生地瘦了一圈。 从融合后的岑美玉的记忆中得知,岑家是这个原溪村的外来户,在这里没什么家族根基,也没什么发言权。 岑美玉她爹叫岑先工,有两个兄弟,她娘叫农迎丰,她是家里的老二。老大岑美林已经嫁出去了,老三岑美丽也是女孩,后面还生了三个女儿,听说养不起全送人了,家里就一个六岁的儿子岑传生。 岑先工脾气暴躁爱喝酒,偶尔还会动手打人,农迎丰在他面前是唯唯诺诺只会听男人话的应声虫,在三个女儿面前却十分厉害,岑传生就是一个小霸王。 家里全是重男轻女的,原主岑美玉和岑美丽长期生活在这种家庭下,胆子小性格弱,平时连句话都不会说。 岑美玉原来胆小懦弱,五官清秀有余却有点营养不良,皮肤干瘦发黄,这样一个普通的女孩子,未婚夫自然也不会是什么有为青年,就是一个普通到一点出彩地方都没有的少年。 她自然是看不上的,不说未婚夫了,就是自己现在的便宜家人和原主她都看不上,做人活成这个样子真是可怜。 虽然十二万分的嫌弃,可岑美玉知道自己必须要接手原主的烂摊子,幸好她把以前收集的物资全带来了,吃穿什么的都不用愁,只需要好好规划怎么改变自己既定的人生就行,她不可能按照原主的路子走下去。 陈美玉是孤儿,虽然过得不怎么如意,却也不算受过什么大罪。二十岁的时候更是开启了一个超大的随身空间,那时候她就相信她是一个有女主光环的人。 刚开始她以为自己要走随身空间种田发家致富的路子,可空间没什么灵泉、宝物,就是一个异空间而已。 失望过后就到了末世,她以为自己要走末世女王的路子,在末世来临时收取了大量的物资,结果还没等到激发所谓的异能时就死在了丧尸嘴里。 死在末世,却又穿越到了七十年代,变成了一个愚昧小山村的农家女,可是现在,她有点不敢想自己到底要干什么了,也许没等她做好准备自己又换地图也说不定。 索性那些物资又不会过期,就是整天躺着啥也不干,她一辈子也用不完,发家致富也有个启动资本。 就算这样,她也想在这个时代大放异彩,走上人生巅峰,得到一切她想得到的东西! 正在岑美玉整理记忆、规划未来的时候,她的便宜阿娘在外面把木头门敲得极响。 “死妮子,都躺了几天了,快点出来干活,别光吃不干事。” 农迎丰尖利刺耳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岑美玉皱着眉头,这农迎丰在岑先工面前当鹌鹑,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就会在几个女儿面前大声。她没少受重男轻女的苦,最恨的就是有这种观念不把女孩子当人看的。 “死妮子,你是真的不出来是吗?你是不是皮又痒痒了,你爹来了我可管不了你,你给我把门打开……” 在农迎丰越来越愤怒的咆哮声中,岑美丽小声道:“阿娘,阿姐会不会出什么事了,她都好几天没出来了,饭也没吃……” “不吃最好,不就是掉水里了,跟谁没掉过水一样,不吃还给我们家省饭了。你要死要活得给我个准话,别整天赖着不出来……”农迎丰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大力敲门。 岑美玉听着这一连串的话,心里特别火,但是她不舒服了好几天,这个破家光会给她送高粱饭玉米面加野菜糊糊,连颗米饭都见不着,她一点都吃不下去。 现在她虽然不难受了,但还是浑身发软没力气,她要是不做一点准备就开门,那就等着挨打,她才没那么蠢。 在农迎丰叫不出来人准备拆门的时候,岑美玉终于开门了,农迎丰一个踉跄就扑了进去,跌倒在地板上,她惊了一下之后接下来就是一连串的咒骂。岑美丽缩着脖子离得远了些,岑美玉则目光冷冷地看着她。 一家子都是极品的感觉,其实有弊有利,弊就是生活在这里实在是糟心,利就是她一走了之的时候不会舍不得。 面对农迎丰要打上来的木条,岑美玉很愤怒也很头疼,可她不想和这样一个泼妇对骂。 “别骂了,要是你打我,我就去死,反正活着你们也要逼死我,我早就受够了,不过就算是死,也要把你们拉你们跟我作伴,谁叫我们是一家人呢!” 岑美玉好几天不出门,现在头发凌乱,脸色苍白得跟鬼一样,表情阴测测的,母女俩都被吓到了。 农迎丰缓过来得更快,挥着木条上来打,岑美丽还没反应过来,现在这个姐姐真的让人害怕。 “哎哟,皮硬了啊,敢还嘴了,还想杀死老娘,有本事你就去死,还省得浪费粮食。” “阿姐,你别这样,快跟娘认个错,我知道你是身体不舒服,不是故意偷懒的。” “老娘真是白生你养你了……” 岑美玉推开岑美丽,用尽全力抢过农迎丰手里的木条,一把丢在地上,一字一句地道:“再打我,我就在你们睡着的时候,一把火烧了这个房子,别以为我说假话。” 和这些人装可怜讲道理都没用,最好的就是硬碰硬,反正她也没准备在这个家里呆下去。 …… 陆金莲知道会发生什么,她对这种场景一点都不敢兴趣。别说是看人打架撕逼,她都不知道亲自上场多少回了,对这种事情早就厌烦了,以后要是没有必要,她不会再那个样。 陆金莲的娘家在原溪村下面的栗树寨,山高路不远,只能走大路过去。她现在身轻如燕,健步如飞,平时四五十分钟的路她三十分钟就走到了,背着一背篓的东西都不觉得累,这身体倒是比以前好得很多。 栗树寨是一个更偏僻的小寨子,因山上种满了核桃树和板栗树而得名。这里有四十多户人家,虽然没有原溪村里的多,可是原溪村下面还有更小的村寨,那里只有七户人家,不知道起源在哪里。 从大路翻过去一个山口,就到了栗树寨,寨口在半山腰,种着一大片竹子,从这里的小路下去就是民居了。这里的房子也全是建在半山腰的,小小的寨子还分了前寨后寨,这里的人家全部都姓陆,差不多都是沾亲带故的。 陆金莲娘家的房子在路下面,屋顶和路面齐平,路上面就是陆金莲的姑妈家和阿孃家,都是她阿爹的亲姐妹,还有一个则嫁到另外一个寨子里了,她阿爹这一辈就是一男三女。 陆金莲的爹娘生了十个孩子,长大成人的有七个,她是家里的老大,下面只有第六个是弟弟。因为家里太穷,她和二妹妹小小年纪就被定给别人家,小妹也给同寨的人抱回去养,现在已经嫁给那一家的儿子,生了一个儿子。 不知道是不是基因问题,从这一辈往上数,五代之内陆家都是只有一个儿子,陆金莲阿婆家更是好几代都是女儿招赘,虽然女子招赘的也有,但说起来确实还是不太好。 在路上和几个在记忆里很模糊的熟人打过招呼,陆金莲从房子后面的小岔路绕下去,就来到了家里的院子。 原溪村的房子没有院子,因为村子很大,山林也不算茂密,可栗树寨背后的山非常茂密,野生动物更多,基本上算是在深山老林,人们不得不围个院子保证安全。 她娘在晒台上晒棉花和剥好的苎麻皮,她爹在楼下的空房间里做木工,她弟也做木工,她这几天的新床就是她叫她弟弟拿过去的。 “阿莲你回来了,我还想去看你呢!” 陆金莲都已经是当奶奶的人了,可单独在的时候韦春雨还是喜欢叫她的小名。 “我上去了,阿娘你快进家里来。” 陆金莲和她娘韦春雨说了句话,又跟她爹陆万剩打了个招呼,径直上了楼梯到二楼,韦春雨已经从外面进来了。 老太太六十出头,身体还很硬朗,姐妹多,嫁出去的女儿也多,一有空就喜欢背着一个小背篓,翻山越岭,一村一寨地去探望自己的姐妹和女儿们,走路是陆金莲都比不上的。 陆万剩年纪比妻子大了九岁,虽然现在已经七十多,但身体比妻子更好,在这寨里是手艺人。 晒台就是从二楼最侧边延伸出来的一小块地方,用来晒一些小东西,下面一般都是柴房,在可以自己养家禽家畜的时候下面还会有灶台。 照例是一波关于陆金莲身体的闲聊,然后就提到了陆金莲这一次和农老图分房睡的事情,老太太虽然在家里没去,可这床架都搬过去了,还能不知道,别人问不出口,她这个当娘的还是得问。 正文 11.水池旁边 “阿娘,没什么事啊,都多大年纪了,我就觉得自己一个人睡更自在,再说了,现在不分以后还不是要分。” 陆金莲很心疼她爹娘,两人已经老了,不应该再担心她这个不肖的女儿。 至于分房,夫妻感情再好也不会同房一辈子,这很正常,他们年纪真的不小了。 “那就算了,本来我也没想多管。男人就那么回事,没几个好的,其实你早就该分出来了。” 老太太当然知道以前发生过的事情,人活着总是不容易,可既然已经这么多年都过过来了,现在生活也还能过得去,能继续下去,最好还是忍忍,谁知道换了别人会不会更糟。 “知道了,反正眼不见心不烦。”陆金莲其实真的能忍,因为她的日子从来就没好过,这个时候的女人,谁不是忍过来的,没有几个顺心的。 “不这样还能怎么办,命苦哦!” “忍是能忍,可有时候也要看值不值得,我都忍了二十多年了,要是继续下去就是忍一辈子,我不得憋屈死。现在我准备偷几天懒,不想伺候他们了。” 陆金莲还没有想清楚自己以后该干啥,不想继续待在那个家里,还不如多来陪陪她老去的爹娘。 “不想,那你想怎么办?还能跑了不成。”老太太语气里表情里很不以为然。 “这个问题以后再说,现在我还没想好。” 老太太摇摇头,拍了一下陆金莲的手臂,“你就慢慢想吧,我干活去了,想好了又能怎样,要能改变也不会等到现在。” 要是能改变,谁不想过好一点的生活呢,但是,难! 以前一辈子过成那样,现在这辈子是白得来的,要是不让自己过得顺心,都对不起她自己。 “唉,活着多累啊,你看看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是这么憋屈,真是一点不由人!”老太太起身,她的婚姻也是一点不如意,六七十岁的夫妻了还经常吵架,这么多年也过过来了。 陆金莲自然是了解这一点的,不过这事还真说不清楚,跟她的一样像一团乱麻,她劝了几句,然后就转移了话题。 “家里就你和阿爹,阿绿她爹娘哪里去了?” “阿绿阿蓝跑到晒场上玩了,她爹娘都出工了,现在家里哪还有事做,不出工哪里有饭吃。” 陆金莲跟着她阿娘去了晒台,“现在还有什么事?” 秋收已过,冬小麦已种,作物已收,路还没修到这一边,不知道家里这边还有什么事情做。这个寨子是远远没有原溪村忙的,即使是同一个村子,每个寨子的风俗也可能不同,原溪村是公认的最忙。 其实陆金莲的记忆并没有那么好,很多事情她都记得,那些无关重要的小事,能全部记得就太费脑子了。 “他们去收下关的桐油果了,你们那边还没收?” “好像没有。”陆金莲确实不太清楚。 老太太摇头,本来陆金莲说她来躲懒,她还不信,现在信了。人总是会变的,大女儿命苦,她最疼她,一直任劳任怨也会累,只要不太过分,偷懒几天算什么,反正农家人多,少一两个不算什么。 陆金莲回娘家,家里本来就不富裕,她自然不会空着手回来抢家里的口粮,她背了好大一袋舂好筛干净的大米回来,这样她弟妹就不会有话说了。 再大方的人都不喜欢抢自己口粮的亲戚,这年头的饭是吃一口少一口,就像她不喜欢农小荷来家里拿东西,她能理解。 和韦春雨聊了好久,到了傍晚,陆金莲去收拾了两个老人家的衣服,装到背篓里再拿个大木盆就去水池边了。 栗树寨里没有河,只有一口水池,还有一个山谷里的大湖。大湖里有很多鱼,每年秋后他们都会全寨的人一起去捞鱼,现在是按工分和人头分配了,基本上一家能分个十来条,这是难得的美味。 这个水池没有名字,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年,呈长方形,经过整修之后大概一丈半长宽,深是看不出来的,后来用竹竿插进去测量,足有六米多深,里面长满了青苔绿萍。 里面的水从树木茂密的后山里下来,泉水十分清澈,水位永远都在池口往下两寸,人用的多它一夜就能恢复,没人用它也会自己流走,不会溢出。就是在干旱的时候它也从来没有枯竭,几十年后人们都从这里搬了出去,它的水位也没有变过,只是荒凉了许多。 水池上面没有任何遮挡的东西,每年都有人掉进去,却从来没有淹死过人。陆金莲小时候就掉进去过,幸好及时被人救了上来,她从此就对水有了阴影,常做噩梦之后请了道公看命,以后每一年都要来这里接一瓶水回家放在床头,几十年从来不间断。 “莲孃,你回家了?” 陆金莲正沉浸在以前的记忆里,听见有人叫她,猛然回头。 见到来人,陆金莲愣了一下,浮出一个笑容:“是俞叔啊,你来挑水吗?” “是啊!” 被陆金莲称作俞叔的人晃了一下自己肩上的水扁担,微微笑了一下。他穿了一身黑色蓝边的衣服,脚上穿的是草鞋,裤脚挽了起来,身材高大,笑容阳光,除了脸上的些许皱纹,还是她记忆中的模样。 陆金莲偏开了眼睛,挪了一下自己的位置,缓解自己的不自在。 “俞叔过来吧!” “哎!” 俞叔应了一声,然后便上去了,站在旁边的大石头上,用旁边的塑料桶把水吊起来,倒到自己的桶里,眼睛时不时地瞥陆金莲一眼,却不敢光明正大地看。 陆金莲低着头搓洗衣服,心思却不在上面。 曾几何时,他们也一起在这水池边,他帮她打水挑水,她帮他洗衣做鞋,他们曾是亲密的恋人。 然而现在,已是物是人非,时间一去不复返,世间之事不可能事事如意,他们都已经认命了,在这里,又有几个人不是这样的? “我先回去了。” 恍惚间章应俞已经打好水了,陆金莲恢复停下的动作,“哎,俞叔先回去吧!” “有时间……算了……” 章应俞已经走远,没几步就消失在陆金莲的视线中了。 要是以前回来,他们只会笑着打一个招呼,陆金莲也不会像今天一样想那么多,毕竟时间过去了那么久,他们都已经老了。 只是,她不想让他早死! 洗好了一大篮衣服之后,太阳已经从左侧的山尖落下去了,天色慢慢变暗,温度也在慢慢下降。 陆金莲拿出用了十几年的玻璃瓶子从水池里汲了满满一瓶水,然后装到篮子里。她都从以后回来了,这水也该换新的了。 回到家里,将衣服全晒在院子里的长竹竿上。 “姑妈,姑妈……” 阿蓝和阿绿噔噔噔地从木楼上跑下来,六岁的阿蓝是姐姐,四岁的阿绿是妹妹。她们都穿着蓝色的旧衣服,头发用土黄色的布包着,个子瘦瘦小小的,长得和陆金莲的唯一的弟弟陆金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陆金莲已经晒好了衣服,拿着背篓就上去了,“你们两个小心一点别下来,我要上去了。” 阿蓝和阿绿见到这样又转身回去了,陆金莲顺手把盆放到厦栏里,进了后堂,她阿娘已经在洗锅准备做晚饭,没多久陆金山和李红园也从山上回来了,几人正好在天黑的时候吃上了晚饭。 而这个时候,农家也吃上了晚饭,饭桌上没什么好东西,不过大家都吃得十分热闹,唯独农秀珠有点闷闷不乐的。 她真的发现了,在这个家里除了她娘,根本没人喜欢她,她娘不在家的时候谁都不理她,以前是她太粗心没多想,可是现在她仔细注意着,就发现了以前没有注意到的东西。 饭后农秀珍提着热水出去给农老图洗脚,盆和热水就这么点,得一个一个来,家庭地位越高的越在前面洗。 最后农秀珠在外面洗脚的时候,很少和除农秀珍以外的女儿说话的农老图突然出来了。 “阿珠,你怎么跟你姐姐分开住了?” “阿爹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了。”农秀珠觉得惊讶又有几分不对,这事也不由她爹管啊,又不是男孩子。 黑暗中农老图其实也很尴尬,但他不得不问。 “我就是问问为什么,你阿姐说她自己睡着不太习惯,问了你又不告诉她为什么。” “阿娘都搬出来了,我就是想跟阿娘睡一间,阿姐巴不得我赶紧搬出来呢!”农秀珠撇撇嘴,眼神里满是愤恨。这爹就爱偏着别人,也不想想她和她阿娘受了多大委屈,刚知道事情没几天,她还没缓过来。 “咳……” 农老图轻咳一声,其实农秀珍没少在他面前诉苦,他也不是真的是非不分,只是侄女是无辜的,妻子和小女儿的做饭是过分了些,他不得不偏向这个可怜的侄女儿。 他答应过妹妹要把农秀珍当成自己亲女儿疼,就不会委屈了她,而且那真是个乖孩子,受了委屈不诉苦的都是傻瓜。 “阿爹,你想说什么就说呗!” “你有没有看见你阿姐的鞋子,都已经烂了。” 正文 12.真不懂事 “所以呢?”农秀珠惊愕地抬起头,这话什么意思。 “你阿娘前几天做好了一双鞋子,要是你没有穿过,那就先拿给你阿姐……” 农秀珠瞪大了眼睛,第一次不礼貌地打断了农老图的话,很严肃的大声拒绝了:“阿爹,你要让我把鞋子给阿姐,这可不行,那是阿娘做给我的,是我十五岁的礼物。” 她娘说了,她小时候身子弱,长到现在不容易,所以她每满一周岁她娘都会给她礼物,就希望她能一辈子平平安安的。 农老图皱眉,他就是不喜欢陆金莲这样的做法,做衣服鞋帽只给小的,大的都是没的穿了才勉强给做新的,或者就拿小的穿过的给她。这实在是不成样子,要不是他自己做不了,他都要自己下手做了。 “阿珠,你娘只给你一个人做衣服鞋子,你不觉得不好吗,你和阿珍是姐妹啊!” “因为阿娘很忙很累,家里家外这么多事情,哪里有空多做一双。”农秀珍又不是她阿娘的女儿,何必在每天出完工后再去做鞋子。 “你阿姐都没穿过新鞋子,你看你现在这双还这么新,要不就先让给你阿姐,让你阿娘再给你做一双?”农老图用的是询问的语气,他虽然不太喜欢农秀珠的性格,但这是他女儿,他也是心疼的。 “阿爹,你怎么光想着阿姐,也不想想我?”农秀珠愤怒又委屈,眼睛里都出现了泪花,明明她才是他的孩子,可是他从来都是偏向农秀珍,现在居然还要抢她的生辰礼物。 “因为你的东西够多了啊,你阿娘什么时候委屈过你了,可是阿珍呢,你们是亲姐妹,同一天出生的,都是我的孩子。你有的东西她都没有,你阿娘不为她想,我当然要为她想了,要是阿珍什么都有,还什么都跟你争,你会不委屈吗?” 农老图的声音也不由得增大了一点,这孩子被惯的不成样子了,他想把她纠回来怕是难了。 “亲姐妹……” “当然了,你小时候你阿娘就宠你,我和你阿奶也对你最好,但是你阿姐什么都没有,做的事情也比你多,你现在长大了,应该学会谦让。乖一点好不好,把鞋子给你阿姐,你还有更多。” 农秀珠哭了出来,什么亲姐妹,一点都不亲,谁稀罕那样的姐妹,她不需要那样的亲姐妹。 “我不要,我不给,她想要自己让她娘做去。” “阿珠,你真是……这是说的什么话,怎么一点都不懂事!”农老图真的生气了,陆金莲是怎么教女儿的,教成这个样子谁受得了她。 “不要不要,我不给!你不是我爹!” 农秀珠被农老图吼了,一边哭一边叫,直接把脚从水中拿出来,湿漉漉的套上鞋子就跑了出去,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 在门背后看着的农秀珍悄悄地走回自己的房间,何秋英和何贵仙在火塘边看着,这事她们也没有发言权,想从小姑子手上掏东西,哪里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就是婆婆不在也不可能。 “阿珠,阿珠,别跑,你去哪里?” 农老图吓了一跳,赶紧追出去,他的语气虽然严肃,却没有强迫她的意思,怎么反应会这么大。可他追了几步就停下来了,哄人这事不该他来做,而且他没有说错,这孩子就得好好管管。 “老三,老三,阿珠跑出去了,你去看看。”农老图背着手回家。 …… 农秀珠委屈得不行,跑向农秀兰家,一边憋着哭声一边流泪。 要不是没有农秀珍那个野种,她那个狠心的阿奶不会为了掩饰自己女儿的丑事,就不管她阿娘和还不该出生的她。要是她娘没有把她生下来,而是一尸两命,那这世上哪里还有她娘和她两个人,早就冤死变成孤魂野鬼了。 现在还让她谦让,她才不要,也没她阿娘那么能忍,她娘是对农秀珍不好,可要是没她娘养着农秀珍能平安长大,她身上穿的衣服鞋子哪一件不是她阿娘做的,现在还要她娘给她的生辰礼物,想都别想。 害了人的人,绝不能因为受害人没死就觉得没错,要是她真是她姐她也许还能把鞋让出去,现在她都知道了这是差点害死她的人,她才不给她,就是烂掉的东西也不给她。 “阿珠,阿珠,别跑了,天太黑,小心啊你!” 农老图回去之后,得知事情的农显安赶紧追了出来,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天黑路难走,不出来找人出事了可不得了。 农秀珠跑到石桥边的时候,农显安终于追上了她,把还想跑的她一把抓住,“阿珠,别哭了,都是大姑娘了,还这么爱哭。” 农秀珠跑得气喘吁吁的,又是抹汗又是抹泪,抽噎着道:“我……我才不是爱哭……阿爹……好过分……” “告诉我,阿爹怎么了?让你这么伤心?” 农显安轻轻地拍着她背,他刚在一直在家里面,确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妹妹他确实不喜欢,但还是很关心她,家里兄弟姐妹虽多,可人人都长大了,有自己的心思。 “阿爹让我把新鞋子给农秀珍,我不要,我不要给她!” 农秀珠现在连阿姐这两个字都不想叫了,她很想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农显安,但是她不敢。 她就是再任性也知道这事只能继续藏着,她娘都忍了十几年了,她不能让她的忍让功亏一篑,虽然她一点都不懂为什么不能说出来。 “这不是什么大事,你要是不想给就别给了,但你长大了,真的要懂事点……” 农显安劝了好一会儿,但农秀珠越听越生气,他们谁都不理解她,阿娘不在,她才不要回家。 “那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大姐家!”只有大姐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生气那么委屈,她只能去找她大姐。 他只好依她的意思,把她送到农秀兰那边,让这姐妹俩住一晚上,然后就自己回家了。农秀珠可是陆金莲的命根子,要是她不在家几天就出了什么事,那可是了不得,一家人都不用过日子了。 路过石桥的时候,农显安看见不远处的水边站了一个人,他以为是晚上跑来洗澡的人,也没有多想,哪知道他没走多远,就听见河边传来叫救命的女声,他惊了一瞬就跑了回去。 “救命啊,救命啊,有人跳水了……” 农显安很快到了水边,只见黑暗中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在水边走来走去,并不断呼救。 “谁跳水了?往哪儿跳了?” “我姐,我姐跳水了,她要寻死,我不会游泳,阿哥,你救救我姐,救救我姐……”岑美丽激动的拉住了农显安的衣角,不断摇晃。 “救救我姐!救救我姐!” “好,好,我马上下去救人!” 岑美丽十分害怕,但话说的很清楚,农显安也隐约能听见河里传来的声响,还有远处隐隐传来的叫骂声。 他迅速脱下自己的外衣和头帕,看准人在的地方就扑进了水里,往人在的地方游过去。 岑美丽在水里上上下下,像是在挣扎一般,她对捡来的这条命是十分看重的,才不会真正地把自己置于险境之中。她游泳技术非常好,在这水里游刃有余,才选择跳水,对于这一家子,她暂时无法了,只能求几天安生日子缓一下。 农显安在水中不断地搜寻人,可是天太黑,又是在水里,他基本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凭着感觉去找,只是挣扎的水声一会儿在这里,一会儿在那里,他根本没找到人。 岑家人已经到了岸边,可是谁都没有下来救人,岑美丽急得直哭,岑先工和农迎丰还在骂骂咧咧。 岑家柴房刚才起了火,他们及时把火扑灭了,农迎丰说肯定是岑美玉放的火,在岑美玉被打死之前,她就跑到这里跳河了。 “死丫头,还敢寻死,想死就死吧,老子不管!” “老娘真是白养你了,早死早省心……” “阿爹,阿爹,你救救阿姐……” 岑美玉浮在水上,听着岸上一家人的吵吵闹闹就是不管她的死活,她很想死遁,从此离开这极品家人还有这破地方,可是下面有桥,桥下有拦截水的东西,她的身体根本不可能随水飘走,这是她失算了。 而且那个破空间也让她很气,每天只让她待十分钟,死了人肯定有人来捞,这实在是进退两难。她真的没有想到,这个家竟然能绝情成这样,一个女儿被他活生生地逼去寻死他都不管,早知道那把火就再放大一点。 “……水里那人是谁?” “是农家的三哥,就是上次把阿姐救上来的那个人。” 岑美玉听见了岸上母女俩的对话,又冷笑了一下,这些人连个陌生人都不如,那还犹豫什么,干脆赌一把好了!也许这个空间还能随水飘走,去哪里都比在这里好。 她刚想进空间,突然觉得不太对劲,刚才一直往她这边扑腾的人现在好像没动静了,他还没有上岸,该不会是溺水了? 正文 13.一出闹剧 一会儿之后,河边围满了人,村支书,民兵连长,妇联主任、队长等人都来了,围观群众里不少人手上拿了马灯,照得这河边亮堂堂的。 岑美玉被妇联主任套了一件干外衣,正哆哆嗦嗦地站在中间,岑家夫妻脸色十分不好,救人不成反被救的农显安低着头站在一边。 现在是新时代,重男轻女肯定是要不得的,尤其在他们这个地方,虽然没有儿子的家族不太好,但女子也同样能顶门立户,没有平白不要人命的说法。 岑家极度重男轻女的思想本来就不太受人喜欢,现在冤枉孩子放火烧家,害得平时唯唯诺诺的女儿跳河自尽,将人逼到了绝境,她才会走上这条不归路,村里的人肯定要插手。 尤其在这种社会大同的背景下,要是这个大队出了人命,那可是要惊动各级领导的,就更得调解,不能让上级觉得自己无法胜任工作。 于是在各书记、组长、队长的调解下,岑美玉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既然暂时无法死遁一劳永逸,那就只能循序渐进,慢慢让自己的待遇好一点。 名声什么的她不在乎,反正她肯定不会在这个地方待太久,在那个家里能少点压榨和打骂就行,她需要有时间做自己的事情,没功夫跟这些人耗,也没想改变这些愚昧无知落后的人。 谁也没有资格说她自私,对于从小就是寄人篱下、默默长大,后面又见过了人吃人的末世的她来说,这世界只有自己会替自己着想,自己争取到的东西就是自己的。 要是有人挡住了自己的路,那就先选择避开,实在避不开的,就只能除掉,希望这对父母识趣一点。 岑美玉自编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完美落幕,她对结果还算是满意。岑先工夫妇十分不满,没有岑美玉放火的证据,也不敢不听队里的话,只好骂骂咧咧地回家去了。 岑美玉留在后面,想跟这戏里唯一的意外道谢,却发现人已经离开了。 岑美玉回到家之后,发现房里一片黑暗,门已经锁上了,她冷笑一声,到楼下的工具房里收拾了一会儿,用大铁锁把门锁上,然后拿出自己的东西舒舒服服地睡了。 总有一天,她要把自己受过的委屈全部还回去。 很快,岑美玉进入了睡眠之中。 半梦半醒之间,她又梦到了自己被一群恶心可怕的丧尸围攻,在她快要被吃掉的时候,突然有一个英俊的男人从天而降,把她从丧尸堆里拉了出来,然后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消灭了那些怪物。 …… 再活一世,陆金莲大致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事情,对岑美玉也是恨之入骨,但她并不想把宝贵的时间全部耗在岑美玉的身上。她已经不年轻了,就是重活一世也没有多少日子供她挥霍,她要在有限的时间内做很多让她觉得遗憾的事情。 早上天还是黑的,陆金莲还没醒,就听见她娘窸窸窣窣地起来穿衣服了。 “天还没亮,阿娘你起这么早做什么?”陆金莲揉揉眼睛,这还真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不过她也习惯了。 “躺多了腰疼,你要是能睡就继续躺着,过几年你也睡不了了,一醒来就盼着天早点亮,到了清闲的年纪却没那个享福的命。” 陆金莲深有同感,她以前也就是这样,她们天生的劳碌命,闲下来心里总是空落落的,睡着觉都有罪恶感,因为生理原因,老了以后更是躺不下去。 所以见到那些七老八十还干活的,还真不是人家儿女不孝顺,很多时候都是老人自己闲不下来。 她这一下也睡不着了,起来点了自己带来的蜡烛,房间里变亮了。现在都是点油灯,蜡烛也是稀罕玩意,电灯什么的,到二十多年后陆金莲死了也没能用上,穿越过来的人哪里会受的了。 “阿娘你穿这一套吧!” “你什么时候做的?” “我做了好长一段时间了,这几天刚做好,这布是我用土布跟人家换的,好长的一块,我就给你和爹各做了一套衣服,好看吗?” “好看!” 其实她们衣服的版型全都一模一样,又宽又大的,只要穿起来合身就都一样,哪有好看不好看的,只是这布确实和土布不一样,上面印着圆形的花纹,在这烛光下都能看见隐隐的光泽,镶边和扣子也做得特别精致。 陆金莲帮着她娘把衣服的扣子全部扣好,然后把袋子里剩下的一并翻出来,她娘昨晚上就见过了,只是又折了回去。 “这还有围腰,鞋子,阿娘你全穿上吧!” 围腰上用蓝白二色的线绣了花鸟,这个颜色十分素雅。鞋子是短筒的老人靴,贴布绣。 贴布绣就是把各色的布剪成图案贴在鞋面上,然后用金纸剪成一毫米左右的细条贴在图案的边缘,最后用红线按照一定针法一点一点地固定住。这个比别的绣法都费眼睛,一般老人都是穿这个绣法做出来的鞋子。 这是陆金莲费了很长时间才做完的,布也是她跟人家换的,这几天她就是收个尾。她们平时很忙,就是抽空闲的时间做,一年到头能做两三套是最正常的。 老太太将全套的都穿上,这工业布确实和土布不一样,无论是摸着的感觉还是纹路,都要比她们自己织的好很多,难怪现在的土布已经不值钱了。 “你说你费那么多心思做什么,你自己家里那么多孩子!”老太太虽然高兴,嘴上却还是要念叨几句。 “他们都大了,一个个翅膀硬的不行,我以后可不管他们了,爱咋地咋地。” “你就嘴硬吧,能把孩子都养大不容易。”老太太生的孩子更多,后面日子不太平,夭折了好几个,但这个成活率已经很高了。 “阿娘你就看着吧,只要以后你和阿爹不管我做什么就行。” 陆金莲之所以不和别家的一样一直生,就是因为农秀珍的事情,从生了农秀珠,她就没有再和农老图同房,后面自然就没有孩子出生了。 其实她很后悔生了这么多孩子,小时候光是养活他们就已经费尽了心血,辛辛苦苦把人都养大了成家了,最后她一点好没得上,还成了恶人。 要是能回到年轻的时候,她绝对不会生那么多孩子,她又不欠他们的,老话说得没错,儿女多了都是债,她的债让她痛苦了大半辈子。 母女俩又在房间里说了一会儿话,天就开始蒙蒙亮了,在此起彼落的鸡鸣声中,所有人开始新一天的工作,她们出来的时候她弟媳已经在做早饭了。 陆金莲的弟媳李红园是从离得有点远的里河寨嫁过来的,她人干干瘦瘦的,因为后面生的孩子一个都没有养住,显得更加没有精神。后面她生下一对双胞胎儿子之后就更虚了,比陆金莲死得还早。 “阿姐,你难得来一趟,可惜我们白天得去上工,不能多陪你了。”李红园表面上的态度十分客气,陆金山就一个人,很多时候都得仰仗这些外嫁的姑姐们,再加上她腰杆不怎么硬,说话声音都不敢大。 “我家里也忙,只是我想爹娘了才回来看看,这也是我家,用不着跟我客气。” 陆金莲作为家里的大姐,所有的妹妹和弟弟都是她带大的,他们都最敬重她,做什么都得问过她。李红园对她来说就是小辈,她说话很少会客气,在文里面,李红园不太喜欢她。 匆匆忙忙地吃了一点垫肚子的东西,这夫妻俩就背着背篓到固定地点去集合了,陆金莲没跟着上山,而是在家里帮着两个老人说话、收拾。 等太阳出来一会儿,山上露水尽了,陆金莲装了镰刀小锄头,背着背篓离开了家。 她跟她娘说的是她最近腰疼,上后山找点草药,那当然是假的,她要去的是某个山洞。 岑美玉有随身空间,现在岑美玉每天只能进去十分钟,可是随着她灵魂、身体、空间的进一步融合,她以后就可以一直待在里面,对空间的控制也会加强。而且无人的时候里面的时间静止,只要有人进去时间就会流动。 由于这些原因,进出空间被岑美玉发现的可能性很大,以后就不能随便进去这个空间里拿东西了,所以现在陆金莲就得做好准备,趁岑美玉还不知道她的存在,多拿一些东西出来。她自己又没有这么好用的空间,就只能找个安全的地方放着了。 陆金莲恨岑美玉,她当然想过抢走岑美玉赖以生存的金手指,可那确实是岑美玉的东西,她没有办法抢。既然变不成自己的,那就只能毁掉了,这破空间可没少害她,两个女儿都是死在上面的。 当然,在那之前,她也得讨回一点利息。 陆金莲也没有去后山,而是翻过后山来到了另外一座山的半山腰里,这里有个山洞,这就是陆金莲此行的目的。 她也不想把东西堆在山洞里,但是没有办法,她没有自己的私人地盘,这个二十年后才被发现的山洞暂时还很安全,它已经是最合适的地方了。 正文 14.女主退婚 在栗树寨采了两天草药之后,陆金莲就回家了,这两天她鼓捣了好多能保存下来的东西,毕竟那个空间很可能会被毁掉。 在路过村口小竹林的时候,她见到了一对年轻男女。 要是平时她肯定不在意,毕竟男女约会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只是一眼,她就确定了这是她的好儿子农显安和岑美玉,这让她不得不关心。 果然不愧忠犬男主的名号,这才几天,人家都心心念念的要离开这里,他却忍不住开始动心,再过个几天,就得追求人家了。 这辈子,她没想把这两人分开,她只要保护好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就好了。上辈子她努力了那么久,也没能把两人分开,倒是成为了两人感情的催化剂。 看见岑美玉那张脸的那一刻,陆金莲瞬间忘记了以前的打算,她真的很想上去,直接弄死那个害了她和两个女儿的女人,可是她知道她不能,她克制住了自己。 即便是这辈子还没有发生什么,可上辈子的仇也一定要报,但是她不能伤害到自己,女主不是那么容易就打败的,不然怎么能叫小强! 跟着别人看了不少小说的陆金莲还有一个顾虑,很多小说里都说世界是由主角撑起来的,要是主角出了问题世界就会崩溃。 这几天她不主动去见这个仇人,就是怕自己控制不住把人一锄头锤死。万一绝对主角一死,这个世界崩塌,她自己都活不了,还是先忍忍才好,至少要先试试。 陆金莲在旁边站着看了几眼,两人还没分开,她就自己先离开了。就算任着他们发展,要进门也还得小半年,她有的是时间做好准备,那个时候她就不是岑美玉的婆婆了。 还没进家门口,农显安就追了上来。 他刚才一出来就看见他娘的背影,有点担心她是不是看见了,虽然和女孩子约会很正常,但他就是有种莫名的心虚。 “阿娘,你回来了,阿公阿婆身体怎么样?还好吧?” “好着呢!” “刚才我在后面,你看见我了没?”农显安试探性地问。 “没有,你刚才去哪里了?怎么还没去上班?”陆金莲故意问他。 “我……我刚才在路上发现忘了东西,现在过来拿。” 农显安挠挠头,下意识地隐瞒了刚才和岑美玉见面的事情,要是他娘知道前天他救人不成差点被淹死的事情,肯定又要担心,很可能还要揍他一顿了。 “拿了赶快去,别迟到了。” 农显安嗯了一声,往自己房间里跑过去,几秒钟之后拿着一张纸出来,和陆金莲说了一声就上班去了。他们上班要比出工的晚一点点,出工的刚走没多久,再耽误就得迟到,迟到就得扣工分。 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儿子,陆金莲还能不知道他说的是假话,而且她都亲眼看见了。只有娘的儿子都能有了媳妇忘了娘,更何况是他们这种母亲和儿子本来就不十分亲近的,这儿子都是养给媳妇的。 “老三,你等等。” 陆金莲突然往厦栏那里过去,叫住了农显安,他还在路上。 “怎么了?” “你小妹去山上了?” “没呢,她在大姐家里,具体的事情你自己问她去。” “好了,去吧!” 陆金莲摆摆手,回了后堂,在心里暗自摇头。 果然不出她所料,农秀珠这个孩子被娇惯着养大,从小就没干过什么活,人家(早产)身子弱谁也说不了。 现在她想用干农活来磨磨她的性子,刚干两天活肯定就受不了,现在不就到农秀兰躲懒去了。 她也不急,这事还得慢慢来,她养出来的孩子,性子不好她就得负责,至少别让农秀珠那破脾气害了自己。 家里两个媳妇在,打扫这事就用不着陆金莲操心了,一回来家里也是干干净净的,她把自己的东西都放好,然后去大女儿家找两个女儿,不懂事的还得继续劝着。 路过下面有个房子的时候,里面吵吵闹闹的,下面还有没上山、去看热闹的人。 “阿孃,你这是去哪里,到我家坐坐去。”陆金莲跟一个眼熟人不熟的妇女打起了招呼。 “我去这家看看,他们退婚,听说是没谈拢,你要不一起去?” “好啊!” 陆金莲想了一下,就跟着进去了。上辈子的这一幕她没见到,现在不赶时间,她倒是想看看。 这个大嫂听说的速度可真是快,明明这还早着,该知道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还有女主,刚才还在小竹林,现在就来未婚夫家,这也是很快了。 这一家的老二叫做农洪海,是岑美玉的未婚夫。他家虽然也姓农,但和农显安一家不是同族的,光是从名字上就能看出来。 农洪海和岑美玉的婚事是两年前就定下来的,等年后岑美玉满十八岁就得迎进门。但岑美玉已经不是原来的岑美玉了,这未婚夫她看不上,这桩婚事肯定就办不成了,现在里面闹闹哄哄的就是岑美玉家来退婚来了。 他们这里自有这里的规矩,只要不是农忙时间,婚嫁丧葬这些大事都有足够的时间去办,反正各级的领导都是这里的人。不去干活不记工分就行了,干活的人多的是,所以大事面前这些人在家就很正常了。 陆金莲充当吃瓜群众和别人一起走进去的时候,就见农家的堂上泾渭分明地坐了两群人,中间放了四对铺着红纸的竹篾,岑美玉站在那几担东西的旁边,看热闹的都站在两边,她也就跟着站了。 “你不是上班去了?怎么在这?” 农显安听见这个有点冷的声音,心里一抖,一转头就看见满脸狐疑的他亲娘。 “我,我就是来看个热闹。” “赶紧上班去,大老爷们看什么热闹,想被扣工分是吧?”陆金莲重重地拍了他的肩膀。 农显安挠挠头发就快速跑了,他在这里确实不太合适,但岑美玉可怜又坚强,前天晚上还救了他一命,他不由得关心她。 而且……刚才他在路上遇到她,她说她要退亲了,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告诉她,但他也觉得农洪海配不上她,就不由自主地来看了。 陆金莲看着他跑远的背影,心里微酸,这是她生养的孩子,虽然让她心凉了一辈子,可是她还是忍不住想别的。 她又看向岑美玉,这个女人,真是个祸害,前世她找了巫娘道公,可惜他们都没有足够的本事。 说实话,岑美玉在这个时代是不算好看的,皮肤黄,身板瘦,一看就是个没力气的,一般的婆婆都不喜欢这个调调。不过人家有本事,后面用好东西把自己养得好好的,连模样也变好看了,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人家都以为是丑小鸭变成了白天鹅。 现在的她这样,未婚夫农洪海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模样普通,身板也不够高不够装,什么马配什么鞍,这都是有讲究定数的,世人的眼睛又不瞎。 岑美玉面无表情,心里十分不爽,这农家也是个贪得无厌的,明明这一边都是把定亲礼赔完就行。四担稻米她自个拿出来了,酒和钱她也拿过来了,现在竟然不认账,还要狮子大开口。 这都不算什么,东西她有的是,最重要的是岑家那几个不中用的人,简直要气死她,为着这两担米争来争去有什么意思。 “这定亲时的东西都在这里了,你们还想要什么,赶紧说清楚。” 岑美玉实在是忍无可忍,只能主动开口,要是不赶紧把这未婚夫家给摆脱掉,她一定会被恶心死。 “闭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气急败坏的岑先工大吼了一句,一个小辈在这种场合还敢开口,简直是嫌他丢的脸不够多。 岑家是从外面搬进来的,族人不多,就来了六个人,而且自己又是理亏的一方,气势明显不足。岑美玉本来就该站着当一个哑巴,现在她说话了,话里还有任由人家开价的意思,这确实让岑家人都很下不来台。 农家族里的一个老人面无表情地道:“不,既然她说话了,那就让她说完,你们说的退婚理由我不信,我想听这姑娘说说,我们农家到底有什么对不起你们岑家女儿?” “孩子,你倒是说,我们家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阿海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才让你一个姑娘家主动提出退婚?”农洪海的阿娘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好像很不能接受这个事情。 “就是啊,这婚事都定了两三年了,两三个月后就过门,现在你突然要退婚,这不是成心耽误人嘛!” 在场的人齐刷刷地看着岑美玉,但是她一点也不紧张,表现得十分自然。 “你们农家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只是男欢女爱肯定要两厢情愿,我和农洪海没什么感情,我觉得跟他结婚不会幸福,而且他已经有了别人,不该委屈了人家。” 岑美玉此话一出,看热闹的人群里顿时一阵哄笑,站在后面的农洪海本来是脸色铁青,现在却隐隐有了笑意,岑家人只觉得更丢脸了。 陆金莲倒是没笑,现在她知道岑美玉的想法,她虽然接受了原主的记忆,但终究不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不能接受这里习俗也很正常。可惜的是她现在出不去,也不想入乡随俗,就只能让人笑话不喜了。 想到这里,陆金莲脑海里突然闪现一个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既然女主这么想离开这里,她为什么不帮她一把? 正文 15.忍无可忍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陆金莲紧紧地抓住了它,准备在有空的时候好好谋划一下,她算不得什么聪明的人,这么大的事情,需要她思考不少时间。 就像她一心要抛离这个家,却不表现分毫,要自己谋划完全一样,盖因她吃够了冲动带来的后果。 这里男女定亲定得早,在没有过门之前都可以随便谈恋爱,只要不闹出人命来就没有问题。到了结婚之前,双方都会跟别人断了联系,各自结婚,从此不再往来,也没有哪一对夫妻是过不下去离婚的。 “闺女啊,谁家不是这样的,你就为这事要退婚,这也太草率了。” “就是,你们大人还跟着一个小姑娘玩,这又不是过家家,好好的婚事都差点没了。” 岑美玉觉得这种事情简直无不可理喻,她根本无法接受,“我就是要退婚,不是说不喜欢就退婚吗?农洪海有了别人,没了我他照样可以娶别人,又没有什么损失。” “我的傻闺女哦,你阿海哥就是和人家谈情了,等你嫁过来肯定也和你一条心,要是他还去外面,那我也能帮你管着他。你现在一冲动就要退婚,他倒是能娶到别人了,可你呢,你可是没有下家,女孩子,还是得注重名声啊!” 农洪海的阿娘走过来,拉住了岑美玉的手,说得语重心长。这里的人个个都能歌善舞,只要愿意,谁都能装得温和慈爱,说得比唱的好听这话也不是假的。 这话虽然说得难听,但其实有一定的道理,就算是她也有别人,人家也不一定愿意解了自己的婚事来娶她,这是很有风险的。 但很明显,岑美玉不接受这份“好意”。 “劳阿孃为我着想,这事就不由阿孃操心了。” 岑美玉皮笑肉不笑,这老女人可真狠,心黑手毒,幸好原主还没嫁过来,要是有这种狠心的婆婆和窝囊的男人,她还有什么指望。 “既然这样……那你是一定看不上我家阿海了?” “不,阿海很好,只是我们没有缘分。” 农洪海的阿娘似笑非笑,放开了岑美玉的手,走了回去,坐在刚才的位置。 岑美玉握住自己的手,低头瞥了一眼,只见刚才那老女人握住的地方出现了几个指痕和掐痕,她忍住了即将喷出的怒意,只为了尽快办完这件事情恢复自由。 “他爹,你问问大哥,这事怎么办?” 农洪海的爹点头,然后看向刚才让岑美玉陈述理由的人,这是农家里年纪最大的人,也是最有话语权的。 他们习惯了当事的人家不说话,一切由宗族里的长辈来帮着表达,这是他们维持宗族制度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即使某个族人十分让人不满,宗族关系也是无法割舍的,想断绝关系,根本不是简单的事情。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看向农洪海,“阿海,这是你的人生大事,你自己说怎么办?” 众人的目光又转到了农洪海的身上,他一个大男人被退婚,自觉十分丢脸,也没有岑美玉那么从容,顿时脸都涨红了。 “阿妹都这样说了,那就退吧!” 农洪海转身便下楼离开了,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他也不是十分喜欢岑美玉,要是一直拒绝倒反让别人看不起。 “婚事这样,那就退……” 两家人你来我往继续讨论赔偿的问题,农家人不是善茬,因为自己家里受了损失想得到更多东西,岑家人是想少赔点东西,把扣下来的东西都留给自己。 岑美玉则厌恶农家人的贪得无厌,自家人的斤斤计较,头疼不已。 好长一段时间之后,两家人才把这个事情给谈好了,岑美玉不在乎这三瓜俩枣的东西。那空间虽然限制了她进出的时间,但是没有限制她拿出东西的数量,那些都是她收集来的物资,用起来自然没有什么罪恶感。 陆金莲一直看着,她知道为什么岑美玉那么干脆,为什么极品的岑家人愿意帮着岑美玉来退婚,而不是拿着棍子往死里揍。 这一切都是因为岑美玉告诉岑家人,她和一个城里青年好上了,人家有好工作,家里有钱有势,愿意为了她出所有退婚用到的东西,还会给岑家丰厚的聘礼。 岑家人本来就是重男轻女,现在这个女儿又突然生了反骨,巴不得把她嫁出去多换点东西回家,。 虽然没见到人,但岑美玉说他不方便出现,她自己去了一趟城里,就拿回来了很多白花花的粮食和有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岑家人自认为不傻,想到好东西不只是现在有,以后嫁出去了还可以继续捞,他们就答应了。 面子固然重要,但在足够的利益面前,那都不是事。 岑家的族人倒是不知道其中的缘故,这一家怎么做他们都只能支持,后面还会发生不少对于岑美玉来说很麻烦的事情。 主角的世界,永远不会风平浪静,不然怎么会有几十万、几百万字的大长篇出来。 看完了热闹,陆金莲就出来了,她还没忘记她是出来干什么的,一出来就往农秀兰家里去了。 陆金莲到了农秀兰家,却发现农秀珠并不在。 “什么?阿珠回家了?” “是啊,她回去好一会儿了,说是去看阿娘你回来了没有,你从哪里来,怎么没碰见她?” “我没看见,老三叫我问清楚事情,我不在的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些什么,让阿珠两天不回家?” 陆金莲什么也不知道,农秀兰就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这事说是大事倒也不算,至少在不知“双胞胎姐妹”事件的人眼里不是大事。 但在刚知道的农秀珠眼里就不是这么回事了,她是受害者,现在她亲爹还向着那个人,要她懂事一点,她年纪也没多大,又从小任性惯了,能受得了不发作才怪了。 陆金莲把事情听完,又急匆匆地回家。 她最是心疼这个因为她的软弱而受苦的女儿,农老图平日里偏向那个野种就算了,现在竟然趁着她不在家,这样对待她的宝贝女儿。 她的脚步越走越快,心里有怒意,更有一点要爆发出来的快意。 他们不是要面子?既然现在他都不要脸了,她干嘛还替他和他的好妹妹留着脸。 农秀珠她肯定要教好,要让她为别人着想也是对的,这话没有说错,农老图不能这样对她,他不配。 还没到家里,陆金莲就听见楼上传来农秀珠的哭声,她还没走上去就见门里扔出来了几件衣服,她躲开之后就掉到了泥地上,然后又是几只烂布鞋…… “珠珠,珠珠,你干什么呢?怎么往外面扔了这么多东西?” 陆金莲进了后堂,就见农秀珠正坐在木地板上哭,手上捧着一双宝蓝色灯草绒的鞋子,上面是难得的花线绒绣,颜色十分的艳丽,看着就是下了很大心神绣的。 “阿娘,阿娘……” 见到陆金莲回来了,农秀珠起身跑过来抱住了她。 “怎么了,珠珠,你可别哭啊!” 农秀珠在她娘怀里哭得不行,她本来就是因为鞋子的事情才跑去大姐家的,现在一回家首先就去看了自己好好藏着舍不得穿的鞋子。 她发现那双鞋子不见了,翻了整个房间都没找到,于是她就跑去她原来的房间,就是现在农秀珍的房间。果不其然,那双鞋子就摆在床脚,脚底已经沾了泥土,明显就是被穿过了。 陆金莲也生气,但她见过的事情更多,现在这都算是小事了,未来还会发生更过分的事情。 “我气不过,她凭什么敢动我的东西,自己不能做吗?” “所以你就把她的东西全丢出去了?” “我一生气就丢了,这鞋子我自己都舍不得穿。” 被陆金莲哄了好一会儿,农秀珠已经不哭了,她刚才哭是因为鞋子被糟蹋了,也是因为陆金莲不在,她被农老图训了觉得委屈。 十几岁的小姑娘,合该自己做衣服鞋子,不然别人都瞧不上。农秀珠自己是没学好,又有人帮着。农秀珍倒是想做,但陆金莲不爱教,她自己做的不伦不类的,也没布料让她去糟蹋。 “没事,我有空再帮你做一双,这双咱不要了,你说你哭什么啊?”这孩子虽然不成器,好歹也是她宠着长大的,现在看来还真是需要好好管一下她的性子。 “她才不敢动我的东西,肯定是阿爹让她拿的,明明我都说不给了……” 农秀珠又和她说起了前天晚上被劝着让鞋子的事情,她在家的时候农老图很少开口,因为一开口就会吵架。可她就离开这么两天,小女儿都被他逼着离开家里了,他不去劝不说,竟然还擅自把女儿的鞋子拿给农秀珍,这也是绝了。 一会儿之后,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农秀珠走到门口,看着被丢在泥地上的东西,有些心虚,陆金莲走到她旁边。 “阿娘,那些东西,怎么办?” 陆金莲知道小女儿很矛盾,说到底她就是十几岁的孩子,没什么心机,刚才是一时之气,现在反应过来肯定是有点害怕,把别人的东西这样丢出去,侮辱性质是及其严重的,弄不好又是一场家庭大战。 但是,她怕,陆金莲一点也不怕,她忍了一辈子,现在一点都不想忍了,她倒是要看看,她有什么对不起他们农家。 “珠珠,阿娘教你,等一下你……” 正文 16.揭开秘密 寒露已过,临近霜降,这时已是深秋时节。 临近晌午的时候下雨了,南边的深秋雨多,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寒,虽然中午很热,这雨打在人身上还是很冷的。 在外面的人本来还想坚持,但雨越下越大,蓑衣斗笠也不是人人都有,中午时候队长让人把东西都搬到粮库,然后就解散回家了。 大家都冒着雨回家,基本上每个人身上都湿了,却谁都不在意。这都是常见的事情,淋了雨换身干净衣裳就好,从来没有淋了雨就会生病的说法,种地的人哪有那么娇贵。 农家的人都和和乐乐的回家,虽然不下地就没了工分,但自从秋后他们就一直在连轴转,能松快个一天半天的也还不错,只要不误了收成就行。 农秀珍走在最后面,心里是开心又忐忑,那天晚上农秀珠耍性子跑出去以后,农老图就做主把她想了好久的鞋子拿过来。 这鞋子是陆金莲特意做的,说什么庆祝农秀珠平安长到十五岁,做得特别精细,从小她就没穿过什么好的,有这样的她当然高兴,当场就穿了,恨不得穿着睡觉。 其实她还是担心的,因为她娘一直都不喜欢她,这事一出,她肯定讨不了好。只是鞋子都穿了,她也不会后悔,反正她又不是第一次被骂,受几天冷脸就好了,又不会被打。 就算她没有农秀珠那么幸运,但也是农家的女儿,同一天出生的,凭什么农秀珠什么都有,她却什么都没有,农秀珠身体弱又不是她害的,这事她一点不理亏,没必要心虚。 几人从下面上来,眼看就要到家了,能吃上热腾腾的午饭,要是雨不停就能好好休息,他们心情都还不错。 可是…… 门前的泥地里乱七八糟地被丢了一堆东西,农家几人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是谁的东西。 农秀珍的眼睛很快就红了,眼泪和着雨水掉落下来,看着十分可怜。 “阿爹!”农秀珍忍着哭声,很委屈地叫了一声。 “别哭,阿爹会为你做主的。” 农秀珍委屈巴巴地哭,旁边兄嫂四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这个家庭看起来还好,其实奇怪得很。 农老图偏爱农秀珍,陆金莲偏爱农秀珠,两人一直都是面和心不和,他们做小辈的也干涉不了,遇到这种事情就只能看着,最好是一句话都不说,不然事情肯定会变得更严重。 “农秀珠,你出来,你这是干的什么事?” 农老图很愤怒地把背篓丢到了厦栏上,踩着木楼梯的脚步十分沉重。 农秀珠却并不应声,农老图走进家里,就见她坐在地上,满脸泪痕,旁边摆着那双他让农秀珍穿的鞋子,他的脸色更沉了两分,不就是一双鞋子,怎么能有这么大的反应。 “你们是姐妹,一双鞋子而已,你怎么能把姐姐的衣服都丢到外面,她出去干活那么累,衣服都湿了,现在要她穿什么?啊?” 农秀珠双目红肿,愤恨地看着农老图,她现在不想叫他阿爹。 “说话啊你,我亏待你什么了,你鞋子还少吗?” 她不说话,这时候农秀珍慢慢走进来,怀里抱着沾了泥水的衣物,只是一件小事而已,被这样对待,她心里又委屈又愤怒,颤抖着声音问。 “阿妹,阿姐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从小到大,我都是拿得少干得多,我也没有半句怨言,你说我哪里对不起你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把别人的东西丢出门外,无论在哪里,都是代表着要把别人赶出家门,默默收拾自己湿透的衣裳的其他人也觉得农秀珠做得太过分了,无论怎么样,他们都是一家人。 “呵!没有对不起我,那你为什么要动我的鞋子?”农秀珠把鞋子丢到了农秀珍脚下,她才不要她用过的东西。 农秀珍有点心虚,但并不明显,“我没有鞋子穿了,我也是阿娘的孩子,我们是一起出生的,你的东西分给我,不是应该的吗?” 两人都是理直气壮的,她们都认为自己没有错。 事实也是这样,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她们确实都没有错,有错的只是大人,却要让两个孩子来背负,让她们幼小的生命承担痛苦。 农秀珍从小受到不公平待遇,该拥有的物质和该享受的感情都没有,她自然是万分委屈,因为她不知情,表里不一的样子也是被生活所迫。 虽然知道妹妹从小在娘胎里被她抢了营养,没有她健康,可是自己尽心尽力却被冷漠以待,又看着备受宠爱的妹妹,她时常会想,为什么她要先出生,她也想做妹妹。 农秀珠又何尝不是,她虽然表面上受尽宠爱,就算是偏心农秀珍的农老图也不是不爱她,可也养成了她现在不讨喜的性子,导致以后十分吃亏,甚至在不知觉中得罪别人,被弄疯、凌辱,直到自己结束生命,比农小荷还惨些。 本来她们都不该是这个样子的,她们应当和普通的小姑娘一样,而不是为了一点小事情勾心斗角,把家庭生活弄得浑浊不堪。 “不,你不是我的姐妹,当然不能穿我的鞋子,用我的东西。” 农秀珠这话是直接喊出来的,她已经表现得有点疯狂了,她终于能把这个恶心的事情说出来了,她不用再忍在心里了。 农秀珠哭得更厉害了,农老图的脸青黑青黑的,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小女儿竟然已经被养成这样了,本以为她只是娇气爱偷懒而已。 他沉下声音问:“农秀珠,谁教你这么对姐姐说话的,你还有没有一点……” “怎么,她说的不对吗?” 陆金莲终于姗姗来迟,她也沉着一张脸。 见到陆金莲,农老图十分的气势就先弱了三分,准备说的话在嗓子里却发不出来。 “你怎么也不说话了呢,难道阿珠说得不对吗?这个孩子,是我生的吗?” “你怎么敢……” “我怎么不敢,难道这是假的?” 陆金莲毫不客气打断了他的质问,她的目光在农老图和农秀珍之间来回,表情没有太过愤怒,也没有大吼大叫,除了令人震惊的内容,还有语气里的讽刺,她的反应简直能称得上十分平静。 她原来是愤怒的,但事情过去了一会儿,她也足够了解这个男人,愤怒已经冷却下来变成了沉着,一切都已经做好准备,能离开这个不值得她付出的家,她很高兴。 见到这种场面,众人都十分惊讶,发觉这事已经不是普通的家庭矛盾了,他们纷纷围拢过来,疑惑地看向自己的爹娘。 老大农显宽走到陆金莲后面,皱着眉头问她:“阿娘,这话是什么意思,阿珍不是你生的,那能是谁?” 陆金莲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看向一脸不可置信,被噎得说不出话的农老图,似笑非笑,慢悠悠地道:“这事啊,你得问你爹,他不让我说。” “阿爹,到底是什么事?” 众人的目光又齐刷刷地看向农老图,他的脸色难看得无法形容,比任何时候都难看,即使是这样,他也一点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明显就是心虚默认了。 陆金莲一点征兆都没有地把这个事情说出来,确实是吓到了农老图,就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她就把十五年的秘密说出来了,这让他不知道怎么回应。 几个孩子顿时多想了,如果农秀珍不是陆金莲的孩子,农老图对她那么好,肯定就是他跟别人生的孩子,她是最小的,那就是婚后通奸…… 想到这里,他们看农秀珍的眼神都不对了。 看到面无表情的阿娘,一脸兴奋的农秀珠,还有目光异样的哥哥嫂嫂,再看一向维护自己的阿爹也无言以对。农秀珍手中的东西全部掉到了地下,她愣愣地看着这个场面,心里怦怦直响,脑子像灌了浆糊一样,根本无法思考。 “不是阿娘生的,什么,意思?” 不知道是太过紧张,还是因为湿着身子着了凉,她说话的声音都哆嗦了。 全场沉默的时候,农显安披着蓑衣回家了,看到这个奇怪的氛围,他不由得开口询问怎么了,却被农显宗拉到一边,示意他不要说话。 陆金莲瞥了一眼农显安,然后又看向紧张、愤怒、无措的男人,上前两步,她并不怕他动手,他虽然不护着她,但从来不会动手。 “农老图,这事是你说,还是我说?” 农老图皱着眉头看她,她找了这样一个全家人都在的时候挑开这个秘密,他就是想否认也难了。 “你别逼我!” “我逼你?” 陆金莲都要气笑了。 “你摸着你的良心问问,是我逼你吗?当年你家用几担粮食换了我,我为你家生儿育女,尽心尽力。 到了后面,还要被你娘哄着喝了催产的药,生下来病弱的阿珠,最后为小姑子养个野种,现在连我女儿都保护不了……” “是我逼你们害我性命,是我逼你们欺辱于我?” 正文 17.离开农家 农家虽然不怎么和睦,但总体上来说还是好的,没有发生过什么大事件今天这事真的吓到了所有人。 农显宽兄弟三个震惊、不解、委屈,为陆金莲不值,两个儿媳妇则更能理解陆金莲,庆幸她们的婆婆还是比会害人命的婆婆好。 心理最复杂的还是农秀珍。 这件事情就像一个惊天霹雳,把农秀珍给炸懵了,她竟然不是她爹娘的女儿。虽然陆金莲对她不好,可是因为有农老图在护着她,日子也没有难过到哪里,她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不是农家的女儿。 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她不是农家亲生的,是农小荷的孩子就算了,竟然还是个农小荷通奸和别人生的,不是婚生子,她现在脑子晕乎乎的,衣服脏乱,眼睛哭得红肿。 被哥哥嫂嫂用异样的目光看着的时候,她很想冒着大雨逃离这个事故中心,可是她不敢,因为她很清楚,她无处可去,就算被鄙视被厌恶,她也只能像一只老鼠一样躲起来。 就连亲生母亲都不要她了,她还能去哪里呢? 农老图的脸色还是和刚才一样不好,他现在难堪得很,心里对陆金莲有几分的怨恨,这件事都过去十几年了。虽然矛盾重重,可磕磕绊绊地也过来了,现在功亏一篑,他要怎么跟农小荷交代,怎么跟农小荷的夫家交代。 她真的是在逼他啊,都忍了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不能继续忍下去,明明他们的日子也不是那么难过…… 接受到农老图迷茫中带着埋怨的眼神,陆金莲在心里摇头。 她前世就是大字不识一个文盲,还是个彻头彻尾的反面人物,又没什么见识,农家用几担粮食换了她来,那些东西救了她家六口人,她就为了农家奉献一辈子。 虽然生活一点都不如意,她也很不甘心,很怨恨,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如果离开这个家,她又能去哪里。 她只能像一个溺水的人一样,紧紧地抱住一根浮木,漂浮在水中,上不来,也沉不下去,半死不活,无法对自己进行救赎。 但是这一世,她不想再待在这个家了,她从来没有为自己而活过,无论接下来有多少时间,她都想让自己过得好一点,愉快、自由。 面对这样的目光,她回视了过去。 “我们离婚吧,不要再互相折磨了。” 几十年了,她终于说出了这句话,她的心里前所未有的轻松,背负了几十年的重担,似乎就这样放下来了。 但是,这句话对于在场的人来说,又是一个晴天霹雳。 农老图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几个孩子也纷纷站了起来,离婚,这两个字实在是过于沉重了,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我是认真的,不是一时的气话,也不只是两个孩子的事情,你不是不知道,从这件事情开始,我们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我们这十几年来,都是在互相折磨,既然这样,最好还是分开。” 陆金莲慢慢说着,话里连刚才的讽刺也没有了,而是很平和,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她真的累了。 虽然这个决定让人十分难以接受,但在场的人都知道,这话说的一点都没有掺假,他们过的这样的日子,谁都不能完全开心。可是,离婚就意味着这个家要散了,不再完整了。 农秀珍被这双鞋子引出来的一系列事情给吓懵了,她要是她爹娘离婚了,她的存在肯定就更尴尬了,虽然陆金莲对她不好,但好歹把她养大了,她要是走了,她以后不可能能跟几个哥哥住着,但是现在,她不敢、也不能说话。 农老图现在已经换上了一身干衣服,却似乎比刚才更狼狈,他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双手捏得死紧,半晌后才道:“有这么严重吗?我们年纪都大了,孩子也大了,要是你不喜欢,我们可以分开住。” “不了,我已经找好了住的地方。”她不想和这个家庭再牵绊在一起。 “阿娘,说什么离婚,我们马上就搬出去了,以后你跟我住,我能给你养老。”农显宽十分郑重地道。 “是啊,阿娘,我们都是你的孩子,想跟谁住就跟谁住。” “就是,难道我们三个儿子还能让你老无所依不成。” 农显宗和农显安也纷纷表态,在他们眼里,陆金莲现在就是处在弱势的一方。 以往她偏激、小气、易怒、爱念叨,现在突然冷静了下来,就是她被逼到极致,累到极致的表现,这比她大吼大叫、咄咄逼人让人更心疼。 陆金莲微微笑了一下,摇头,“正是因为我们年纪都不小了,我才不想继续过这种生活,既然要分开,就分开得彻底一点,你们也长大成人了,离婚并不会有什么影响。” 她的态度很决绝,所有人都沉默了,农秀珠突然哭了出来,陆金莲跟她说过这个决定,当时她虽然不舍,内心却十分兴奋。但现在,她心里只剩下了浓浓的悲伤,这个家,就要散了吗? 农显安走到陆金莲旁边,拉着她的衣袖,红着眼睛看他:“阿娘,你只要妹妹,不要我们了吗?” “我……我没有不要你们……” 看着一个个红着眼睛十分沮丧的孩子,陆金莲愣了一下,突然哽咽了,一直很平静的她很难过,她的心里酸酸麻麻的,不知道是什么感受。 这几个孩子,都是很好的孩子,都是她十月怀胎,经历剧痛生下来,再一点一点养大的,她爱他们每一个人。 只是后来,他们变得不再像一家人,兄弟几人各自离心,她也孤独终老。 这一世她回来的很早,岑美玉还没有影响到这个家,她还是他们敬重的亲娘,没有“做”让他们失望的事情。 可是发生过的事情,一件一件地都刻在她的心里,每一件事情,都没有被忘记,而这短短的几天,也没有让她的心结消失。 她擦了眼泪,又哭又笑,“我没有不要你们,无论我去了哪里,只要你们还认我,我就是你们的娘,只是你们都长大了,三儿也要成家了,我也年纪大了,自然不想再让自己受委屈,所以……” “阿娘,你别走好不好,我们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农显安打断了她的话,他还只是一个刚成年的少年,他不想让自己的家庭支离破碎。 农秀珠从背后扑了上来,抱住陆金莲的肩膀,“阿娘,我们不走好不好,我再也不会偷懒了,再也不闹脾气了。” 陆金莲摸摸农显安的头,又拉了一下肩膀上的手,“傻孩子,乖,别哭,我们还是一家人。” “为什么?” 为什么突然这么坚决? 为什么不再忍让? 为什么,他好像做错了? …… 无论如何,陆金莲都不会放弃自己这个决定,收拾好东西,第二天她就离开了农家,回到了栗树寨。 除了农老图和农秀珍,所有人都跟着去了,包括只有两岁的阿梁。 农老图没有得到答案,他坐在突然变得空荡荡的家里,抽着老烟斗。 他原本不爱抽烟,可是心里总是空落落的,不知道该做什么。 正文 18.老有所依 昨天陆金莲要离开,他挽留过了,但是她铁了心要离开,他也留不住人。 他不是太痛苦,只是有点难过,有点遗憾,还有点疑惑,共同生活了这么多年,他对她还是有几分了解,所以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决绝。 她说得很对,这么多年来,他把陆金莲的隐忍当做理所当然,她退一步,他就进一步,可是现在,他把她逼到了尽头,她就毫不犹豫地离开了,连一点反应的时间都不给他留。 他知道她是个好女人,虽然她的脾气越来越不好,也从来没有要跟她离婚的想法。 她很决绝,他知道留不住,所以也没有说太多。 农秀珍坐在自己房间的门槛上,默默盯着她爹,不,她舅爹的老了十岁一般的背影。 对她不好,经常责骂她的陆金莲走了,看不得她,好吃懒做的农秀珠也走了,可是她一点都不开心。 她是谁呢,她只是一个爹不详娘不要的野种,能留下来长这么大已经很不容易,要是她不奢望那一双本来就不属于她的东西,是不是这些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她很迷茫,同时也忍不住怨恨,为什么那个刻薄的农小荷要婚后私通,为什么要把她这个本来不应该存在的人生下来,为什么生下来又不养她。 为什么,她阿奶要让陆金莲早产,为什么陆金莲养了她还对她不好…… 陆金莲和农秀珠回到了陆家,她带过去的东西也全部拿了回来。她回去的那天已经和爹娘、弟弟商量过了,虽然觉得离婚很不好,但她太过于坚持,他们也就同意了。 三个儿子和两个儿媳、阿梁都送她回来,一直待到了快天黑。 陆金莲抱着阿梁,对围坐在周围的孩子微笑,“你们都回去吧,这是我家,难道在这里还会受委屈不成?” 农显宽圆滑爱笑,但现在他一点都笑不出来了,哑着嗓子道:“阿娘,那你暂时在阿婆家住着,等我们的房子盖好了,马上就来带你回家。” “我也是,到时候你想住哪里就住哪里。”农显宗也道。 “好。” 陆金莲直接没有拒绝,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了。 农显宽又转向一边的陆金山和李红园,拜托道:“舅爹,舅母,以后就麻烦你们照顾阿娘和妹妹了,要是缺什么就跟我们说。” 陆金山也很郑重地保证:“这是我亲姐,这还用你们说啊,以后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短了她们母女。” 李红园也点头了,她现在就是有什么想法也不会说出来,这大姑姐比她可惨多了。 “好了,回去吧,好好过你们的日子,以后又不是不见面了,有什么好舍不得的,快回去吧,不然待会儿天黑了,你们不好走路。”陆金莲慈爱地摸摸阿梁的头,带孩子走黑路可不好,容易丢了魂。 “那阿娘好好照顾自己,我们会很快回来接你的。” “好!” 陆金莲把阿梁交给何秋英的时候,阿梁突然说话:“阿奶,不跟阿梁,回家?” 在场的几人鼻子一酸,险些又红了眼眶,陆金莲摸摸他的头,低着嗓子道:“阿梁乖乖听话,只要你乖乖的,阿奶会回去看你,给你带糖糖和新衣服。” “阿孃也回去看你。” 农秀珠不舍地又把阿梁抱了过来,她以前不上山,何秋英不在家的时候阿梁都是她带着的,她和阿梁的感情很深,现在想着不能再带他了,顿时悲从心来。 可是她不后悔,既然阿爹宁愿要农秀珍都不要她,只想做农秀珍的阿爹,她也不想当他的女儿了,反正只有阿娘爱她,护她。 虽然不舍,离别却无法避免。六个人说了一些话就趁着天没黑回家了,他们三兄弟在昨天已经达成共识,回去要尽快把房子盖好,然后分家,把陆金莲接回去。 他们当然也不是不要农老图,只是三个儿子分三家,两个老人不想继续过日子就分开好了。就算两人离婚了,也还是他们的爹娘,哪能让陆金莲一直住娘家,那养他们几个还有什么用,不用外人说,他们也不会不养她。 他们的感情都是内敛的,在这件陈年旧事中他们没有发言权,就不会说太多话,但心里有各自的计较。 陆金莲突然把这件事捅出来,还毅然决然地离婚回家,他们对自己的亲爹就有不满了,更何况是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农小荷和农秀珍,他们不会再认这门让他们家庭破碎的亲戚。 陆金莲虽然不指着几个孩子养老,但有人孝顺她哪里会不高兴。农秀珠年纪不小了,总会嫁人的,她孤独了一辈子,最习惯的是孤独,最不喜欢的也就是孤独,她年纪不小了,如果能享受天伦之乐,她会更高兴。 这年头的离婚,其实没那么正式,反正他们没有结婚证,也没有户口本,人在哪里户口关系就在哪里。 因为离婚简单,昨天两人把东西分好就不提别的了,自己家里几人都没有异议,也就不需要去请族人,这事总是不光彩。 陆金莲暂时也不想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毕竟她还有农秀珠和农秀兰,农秀兰还怀着孩子,她对几个孩子还有那么一点点期待,还是希望他们不要太难堪。 至于她痛恨的农小荷,她在夫家的日子本来就不好过,她没有陆金莲的的本事,几个孩子养得也不怎么孝顺,只要这件事传出去了,以后日子肯定就更难过。 要是不解气,以后再给她添点堵好了。 现在她已经从农家解脱了出来,以后就不用再忍受不喜欢的东西。 当然,她也不准备一直住在娘家,现在住下来只是权宜之计,毕竟她嫁出去二十多年,现在离婚回家,要是小住还好,要是住久了,矛盾总是少不了。 她不想活得不开心,那就要有让自己真正强大的资本,真正的强大才能创造想要的自由,所以私人空间少不了。 晚上,农秀珠和陆金莲住在厢房里,农秀珠躺了很久都睡不着。 “珠珠,怎么了?” “阿娘,我睡不着。”被窝里传来农秀珠闷闷的声音。 “有娘在身边,你别害怕,我不会让别人伤害你的。” 正文 19.突然惊醒 农秀珠轻轻地嗯了一声, 朝陆金莲靠近了一点, 母女两个在一个被窝里,在这深秋的季节, 相互依偎取暖。 “阿娘, 我害怕, 我什么也不会做, 也挣不了工分, 舅爹舅母肯定会嫌弃我,还有哥哥们,就算他们把我们接回去,肯定也会觉得我没用。” 陆金莲轻轻地笑了一声,这是她的小棉袄, 谁说这孩子不好了, 她分明很聪明很乖巧, 只是被她给宠坏了,等她带她经历一些事情,她肯定能成为一个更好的姑娘。 “乖孩子, 有阿娘在,你怕什么,就算你什么都不会做,可是阿娘会教你, 我怎么舍得你受苦。” “阿娘最好, 我就只有阿娘了, ” “那你愿意听阿娘的话, 以后不要再调皮任性了吗?” 农秀珠安静了两秒,又应了一声,乖乖巧巧地道:“我知道的,就是自己能做的事情要自己做,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不要动,想要什么就要自己去努力得到,不要想着不劳而获……人生的路要自己走,我都记得,我以后不会让阿娘难过的。” “很好,你记得,然后去做,阿娘会帮你的。” 陆金莲心里得到了大大的安慰,只要这孩子把这些话都记在心里,一时半会儿做不到没关系,只要她去行动就好,她现在才十五岁,还有很大的改造空间。 毕竟底子在这里,她也没想把农秀珠培养成什么十全十美、人见人爱的姑娘,只是想让她学会为人处世的道理,让她学会一门技能,有生活下去的一技之长。希望她不要再像以前一样好吃懒做,喜欢什么只会强取豪夺,弄得人人厌恶。 这是一个母亲最简单,最淳朴的愿望。 “我还是想问,以后我们真的要一直住在这里了吗?” “怎么了?” “我觉得,不太自在。” 农秀珠语气中是满满的不安,她到底是个未经事的小姑娘。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现在又跟着她娘来到了外婆家,看样子还要久住,心里茫然是很正常的。 “我们不会住太久的,以后我们会有自己的房子,想做什么都由我们自己做主,阿娘还要和你一起努力地干活,帮你准备嫁妆,找一个最好的丈夫。”不会让你再受到一点伤害。 “阿娘……”农秀珠有些羞涩,转移了话题,“我们哪里来的自己的房子啊?” “很快就有了,就盖在这里,你喜欢盖成什么样,咱就盖成什么样。”她都已经想好了,只要手里有东西,不愁没有人帮她盖房子。 “珠珠,你要相信我,要是没有十足的准备,我不会带你出来的。” “我知道了。” 农秀珠听着虽然开心,却还是不太相信,盖一个房子多难啊!她们这回出来除了一些衣服,就带了点应得的粮食,其余的都没有,哪来的钱盖房子。 现在她隐隐有点后悔,就因为她的冲动,她娘带着她离婚了,离开了自己原本的家。可是该离开的根本不是她们,而是农秀珍,那个才是破坏他们家庭关系的人,她根本不应该再继续住在农家。 她真的不懂她阿娘为什么要离婚,她只是懒又不是傻,这样回了娘家,别人肯定会觉得她们是被赶出来的,就算不管别人的看法如何,寄人篱下的滋味也肯定不会好受。 要是还在她家里,她的日子就不用说了,除了她阿娘也没人管她,就算以后要干活也肯定比在别人家干活自在。 她阿娘呢,有儿子有儿媳,让他们干啥他们就得干啥,有可爱的阿梁,还管着家里的大权。她阿爹虽然让人不爽,可也不经常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就算吵架也吵不过她阿娘,当家做主总比寄人篱下好。 只是她们现在都出来了,太快回去也不好,她娘都是为了她才这样的,她不能说她不对。要是以后日子好过了就好,要是难过了,她一定得回去跟农秀珍掰扯掰扯,该住在家里的是她和她娘。 农秀珠满腹心思,不再说话,陆金莲不知道她想的什么,还以为她困了,就没有再说话了。 房间里静默了一会儿,母女俩各自睡去。 …… 农秀珠被宠的无法无天,家里有什么好东西都让着她,岑美玉带进门的好东西又多,被农秀珠看上的都被她拿到了不少,在这期间更是无意间发现了岑美玉凭空消失再出现的秘密。 这事也被岑美玉发现了,为了保住自己的秘密,岑美玉利用她贪婪这一点,在她抢去的东西里下了大量精神类的药物,吃了不少药的她很快就疯了,变成了人人厌恶的神经病。 疯了之后,陆金莲也不能天天看着她,有一天她晃出了门,消失了一整天,找回来的时候已经被凌|辱|了,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宝贝被这样,陆金莲都快跟着疯了。 无论是疯了傻了,还是失去清白被别人看不起了,她都愿意养着女儿,她只是生怕家里又来一个孽种,当时就让农秀珠吃了药。 可是命运就是那么无情,可农秀珠还是怀上了孩子。农秀珠疯傻了之后吃的更多,那时候身材本来就胖。陆金莲那段时间天天想着查出祸害她女儿的凶手,忙着怀疑对付岑美玉,虽然天天陪着女儿,却没有及时发现。 等到她发现的时候,农秀珠的孩子已经三个多月了,她当机立断要打掉这个不应该存在的孩子,让农秀珠吃了药,可孩子太大流不掉,她只能带去引产,可是农秀珠喊着害怕,喊着疼,喊着要孩子,她突然就懵了。 想着农秀珠嫁人怕是难了,她也护不了她一辈子,那三个哥哥又靠不住,要是把这孩子生下来,养大了怎么也能给她一口吃的,给她养老送终,于是这孩子就被留了下来。 陆金莲看着农秀珠肚子越来越大,心里却越来越痛苦,这什么破主意,根本就不是人能做出来的决定,她悔不当初,但是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这种后悔在农秀珠死去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十月怀胎之后农秀珠生下来孩子,却是个死胎,疯傻了两年的时候她在这个时候却突然清醒了过来,看到自己不堪的模样,她第二天趁陆金莲不在的时候抱着那个死胎跳进了河里,失去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陆金莲失去了精心养护才长大成人,却被害至此的女儿,她大病了好久。等大女儿农秀兰也难产而死之后,她终于发现了糖果的问题,她变得越来越疯狂,拿着那些糖果去医院鉴定,却得到了糖果没问题的说法。 就算没有证据,她也知道是岑美玉做的。因为农秀珠那时候把岑美玉的不寻常告诉了她,她找了很厉害的道公都看不出来她是什么来。后来农秀珠就疯了,她把这件事说了出来,可是没人会听一个疯子的话,还有一个针对媳妇的婆婆的话。 陆金莲致力于寻找证据,可是岑美玉再也没有让她钻了空子,她没有铁证,不管是谁,都认为陆金莲在无理取闹,说她和农秀珠一样,被刺激得疯了,家里家外再也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她的话。 从那以后,她就差不多真的疯了,她疯狂地针对岑美玉。 可是人家是谁啊,人家是女主,一切阴谋诡计都会自动反弹,于是她每一次都自食苦果,家里的所有人都和她离心了,她变成了恶毒又疯魔的人。 最后斗极品亲戚的副本结束,发家致富的副本开启,岑美玉拍拍屁股,带着她的儿子离开这个地方。 只留她一个人守着一个破烂的房子,一身病痛孤独终老。 …… 黑夜中,陆金莲突然惊醒,喘了好久的粗气,才发现自己已经流了一身的汗。 她刚才做梦了,在梦里,她把她经历过的痛苦又经历了一遍。 她紧紧攥着双手,想到这几天自己荒唐的念头,狠狠地拍了自己两巴掌。 明明她那么恨岑美玉,那么想报仇,想把那个女人弄死,前些天她怎么会突然有那么仁慈的想法,还想让岑美玉离开这个地方,让她简单地落魄。 世界的主角又怎么样,立场不同又怎么样,两方都有错又怎么样,女主为了保护自己毫不手软,害了她和两个女儿的一生。 这辈子她都重生回来了,就是要给她报仇的机会,这辈子她要把这个破主角给弄下来,结局不说万劫不复,也要和她女儿一样惨,一报还一报而已。 还有那个祸害了她闺女的人渣,现在他还没有回来,等他到了这个村子,她就把他弄死。 伤害过他们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如果还现在没有发生的事情会让别人觉得冤枉,那么就下一世再来吧,到时候谁是主角也说不定了。 身负报仇重担,明明是血海深仇,竟然还有点到为止的想法,难道还有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在影响着她? 可她不是大反派恶毒婆婆吗?应该满心都是对付女主,重生回来唯一的想法就是赶紧复仇虐渣才对,不可能会放过女主。 这种不受控制的东西让她觉得很不安。 “阿娘,怎么了?” 听到了动静的农秀珠迷迷糊糊问出口,陆金莲听见女儿的声音,满心的怨恨和愤懑顿时散了一大半。 “没怎么,我做了个梦,继续睡吧!” “嗯!” 农秀珠翻了个身继续睡了,陆金莲摸黑找了件干的衣服换上,然后再躺下。 无论有没有什么影响她的力量,报仇不能被忽视。可她很清楚,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十二年的时间最多是让她增长了见识,她还是原来那个人,脑子还是原来那个脑子,并没有变得聪明。 想要报仇,就要做好万全的准备,绝对不能打没有准备的仗,免得落得上辈子那样的下场。 远离那个是非之地,不应该是宽容或者退缩,而是在更好报仇的同时,过好自己的日子。 她想了好久好久,然后闭上眼睛,继续睡觉,接下来的日子她可闲不下来了。 …… 第二天一早两人起来吃了点早饭,陆金莲就带农秀珠去原溪村,到了村口让她自己去找农秀兰,她要去做别的事情。 送走农秀珠,陆金莲转身走了几步,就看见了十几个她这个年纪的女人,还都是熟脸,其中有一个就是她的妯娌陈百香。 “哎,阿婶,你怎么在这?”陈百香很热情地跟陆金莲打了招呼。 “我回娘家,你们这是上山砍柴火?”这是很明显的,她们人人都拄着柴担,挎着柴刀。 这里冬天虽然不下雪,可是湿冷湿冷的,火塘里不冒火星子根本过不去,茂密的山林每到这个时候都要被砍伐,不过基本上都是砍灌木,恢复得极快,根本不会造成影响。 “对,你要是得空就跟我们一起呗!” “你们先忙,我最近事情多。”陆金莲笑了一下,也不拒绝。 他们昨天很早就出发了,村里人问都说是回娘家,农老住和农老图家不是亲兄弟,不是特别亲近,这事也没来得及说,所以陈百香不知道他们已经离婚了。现在有十多个人,陆金莲也没想解释,虽然别人总要知道,但她不想卖惨,也不想亲自解释。 砍柴的人都要去山里,陆金莲还要跟这些平时一起干活的伙伴们走一段路。 农家族里的一个叫刘淑芬的妇女凑到了陆金莲身边,她和陆金莲的关系还不错,很关心地问道:“昨天不是刚去了你家吗?一大早天还没亮,我看见你家几个孩子都去了,是不是有什么大事啊,现在还没好?” 陆金莲正想着怎么解释,另外一个妇女又说:“是啊,前天我没抓猪草,昨天早上从地里回来就看见你们一家人都去了,我叫了你们都没听见。” 这明显就是有事的节奏,大家都看着陆金莲等她解释呢,她很无所谓的道:“事儿是有,不过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家里房子太老了,要翻修一下,几个孩子去帮了一天,我很久不回去,想在家里多住几天。” “原来是这样啊!” 她们都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刘淑芬又是埋怨又是羡慕:“你倒是好啊,还能在娘家多住几天,我上次回娘家都不知道是多久之前了,一天都不让我待全了。” “你哪能跟她一样,她家她做主,我们能做个什么主啊?”陈百香也是羡慕,她是真的嫉妒陆金莲了,不管是她婆婆在还是不在,农老图家里大事小事都是她做主。 “你说你日子多好过啊,你家男人体贴,孩子又听话又出息。” “小心我告诉我阿哥你嫌弃他啊!”陆金莲笑意盈盈地道,其实那人的生活算是很好的了,跟她这种外甜内苦的好得多。 旁边的人哄笑过后,纷纷埋怨自己家的人,什么大事小事都扯了一堆,个个都是诉苦的。 陆金莲配合着笑了两声,脸上的笑容就渐渐淡了,她们的生活也许不如意,但都没有她的日子难过。她以前是要强的,就是不如意也很少会说出来,只会偶尔说点不疼不痒的小毛病。 别看她们现在说自己过的多不好,这事有真有假,等过几天她们知道她离婚的消息,一大半都是要看她笑话的,毕竟这里也没有谁是她真正的朋友。 各种消息传得太快,除了八卦没有别的娱乐生活,这就意味着这些妇女没有几个是真正关系好的。她们很可能今天在这个场子说别人的闲话,明天在别的场子和别人说她们的闲话,甚至随意猜想、传播一些不着边际的东西,她也曾经是这种人中的其中一个。 现在她倒是不想这样了,也没有那份虚荣心,可也不想被人看扁了。所以她要在别人看她的笑话,传她的闲话前,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了,继续让她们羡慕嫉妒,这也是她小小的虚荣心,真要说起来其实也能算是平常心,凡人都有的。 这里基本上没有人离婚,就是因为离婚的代价太大了,陆金莲不是第一个人,却也是极少数中的一个。 一个女人要是离婚了,没有房子,没有粮食,独居安全没有保障,这些就代表着她们没有自己当家的能力。回到娘家被嫌弃,重新嫁人十有八九也过不好,丈夫不一定向着自己,孩子也不是自己生的,还不如在原来的家庭,苦苦地维持着摇摇欲坠的日子。 她们不像是后世的女人,后世的女性有见识,有知识,只要努力,养活自己不成问题,这是女人的悲哀,更是时代的悲哀。 曾经她也是里面的一员,现在她走出来了,难免有不同的想法,但是她只能改变自己,改变不了所有人。 …… 陆金莲知道这个年代很多地方可以通过倒买倒卖发家致富,可是她没有做过生意,也不知道该怎么做,自己又没有太聪明的脑子,所以这条路她不准备走。当然,在这个比较原始的社会结构里,这路也基本上走不通,不然岑美玉不会因为倒买倒卖无门而走投无路。 他们这里做生意是不限制的,每半个月还有乡里举办的集市让人们自由买卖,只是卖东西的少,买东西的也不多。毕竟柴、米、油都可以自己生产,盐就在供销社买,衣服鞋子这些也都是自己把原材料种好、收回来纺成布自己做,大家手里也没什么钱,即使需要别的东西,大多也能以物易物。 在后面的三十年里,他们这里基本上也还能自给自足,就算是有外来物品也没有人去买,因为这里的人都很穷。改|革|开放的春风刮不到这个偏僻的角落里,即使到了千禧年,这里还是没有电,没有自来水,更别说什么科技产物。 就算有资本,想要赚大钱,就只能走出这个偏远的地区,至少要往省外走。陆金莲当然想赚钱,但是等到能赚钱的时候她也快老了,基本上是没有什么指望,她暂时只想报仇、养好自己的孩子,还不知道自己要做别的什么事情。 四个小时后,陆金莲走到了县城。 他们来县城基本上买不到什么好东西,没有必要不会来,要是来了就都是翻山越岭走着来的。她以前来过两次,天蒙蒙亮就出发也要到了正午才到,可是现在她的身体素质非常好,四个小时也就到了。 现在的公路已经造到了离原溪村不远的地方,等修到县城不知道要多久。上辈子通汽车的时候她已经四十六岁了,还要三年就有汽车路过这里,虽然她从来没有坐过,可是她后来见的非常多。 后世有句话叫做要想富先修路,也许她能在这里下文章也说不定。当然,现在她的主要任务是请人盖好自己的房子,然后搬进去。 别看这只是一句话,盖一座房子可不是简单的事情。 在进县城之前,陆金莲找了棵树,吃了好大一堆东西,吃饱了然后才进城。她昨天分了九十五块钱,那已经是农家家产的五分之一了,要是让她到县城去,估计不够她吃几顿的,钱本来就少,物资则多得是,不能浪费了。 陆金莲只来过两次,来的每一次都在城里迷路了,这里对于整个原溪村的人来说是一个大城市,除了有工作的人,就是三十年后,也没有人有能力从村里搬到城里住。 但是她在异世界走遍了全国上下大江南北,现在走在县里的街头,突然发现这里根本就没几条街,从街头就能看到街尾,小县城还是小县城,只是以前的她见识太短浅。 在自由市场逛了两圈之后,陆金莲就摇头走了,这里卖的都是农村人自己产的东西,大米蔬菜之类的,别的东西还是得去供销社买。她又进去逛了一圈,发现以她目前的眼光来说,这里没什么好东西,虽然有好东西她也买不起。 没有什么目的的陆金莲准备回家了,待会儿还有四个小时的山路要走,她孤身一人,不想天黑之后在别的村寨借宿。 “莲孃?” 走到城门口的陆金莲听见熟悉的声音,一回头就看见了章应俞。他背着一个背篓,穿了一件蓝色的对襟上衣和黑色的普通裤子,面料都旧了,被洗的发白,虽然穿着寒酸,背脊却依旧挺直。 陆金莲很意外在这里看见他,好像他们这几天已经见了三次了,现在竟然来县城都能遇上,这比他们以前一年见的都多。 “是我,俞叔来城里做什么,也要回去了吗?” “我呀,我来医院卖点药材,一起走吧!”章应俞也表现得很自然,但心里还是少不了别的的感觉。 “好。” 陆金莲也没说不行,虽然他们关系特殊了点,但既然都碰到一起了,路就这么一条,各走各的也不是那么回事,更显得欲盖弥彰了。 “你一个人?” “是啊,其实一个人也还好了,青天白日的。” 听她这么说,章应俞的眉头轻轻皱起,这是个问题,“你怎么一个人来城里了,山路可不好走。” “我来买点东西,带了柴刀的。” “那就好。” 现在基本上没有坏人,但是山高路远的谁也说不定,无论男女,出远门必备的东西就是镰刀、柴刀,都是为了防身,不会有人管。 说了几句话,两人就各自沉默着一起上路了。 他们曾经是对方的初恋情人,也是唯一的爱人,曾经对着月亮谈心说爱,互许终生。 但是陆家欠了农家,农家不愿意放了这门婚事,成年后陆金莲只能遵守约定嫁了过去,两年后章应俞也成家了。 陆金莲在农家过得不好,但是从来不往外说,表面上还是可以的。各自结婚后两人都没有过联系,她对这人也再没有别的了解,只知道他只有一个孩子,妻子死了好几年,一直没有再婚。 这种事情在这片地区只算是平常,现在已经过了二十多年,要说还有感情肯定是算不上,但要说一点遗憾的感觉都没有,那肯定也是假的。 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只能埋在心里,在各自有家庭的时候绝对不会影响,而且只会在见面的时候才会表现出一点点,见过面之后就忘了,毕竟生活这么累,谁也没有那个闲工夫去纠结。 两人一起走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尴尬,却谁都无力化解。 从大路走上小路之后,章应俞看着陆金莲装得满满的背篓,终于忍不住说话了。 “我的背篓是空的,我们换着背吧!” “啊?不用了,东西不重,我背着一点都不累。” 陆金莲背了一堆家里需要的东西,虽然多却不太重,她不可能不用那些东西,却也不能弄回去太多,谁都不是傻子。所以她回去的时候就格外谨慎了,宁愿多花费一点力气自己背回去,也不想被别人怀疑那么一点点。 章应俞愣了一下,还是把自己的背篓拿下来了,“来给我背吧,快到了再换回去。” 他也不说太多话,但是态度很坚决。不说是陆金莲了,就是个同村的人,他也不能背着一个空背篓,看着一个女人背着满背篓的东西走几个小时,哪里有那么多说闲话的人。 陆金莲嘴上说不愿意,还是把背篓换过去了,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不,稍微有点教养的男人都是这样的。 章应俞背上去还颠了两下,这三十斤左右的东西确实不算重,可是背着走几十里的山路还是很累。也不知道她到底买了写什么东西,竟然一个人出门,明明农家有好几个大老爷们,现在也不是农忙的时候。 话匣子已经打开,气氛也不是那么尴尬了,章应俞直接问她:“你怎么一个人来了,不找个伴一起?” “我其实没什么大事,自己一个人来也没什么。”她们自己走路也不怕什么的,族里的妇女都是一把柴刀走天下。 “还是小心一点,我们走的是山路,谁知道山里有什么,小心一点总是没错。” 陆金莲无奈,只能笑应下了,然后转移话题:“知道了,你来卖药材,卖给谁啊?” “卖给县里的医院,他们也收草药。” “价格怎么样?” “还可以……” 章应俞细细地说起了草药的价格,陆金莲仔细听着。 寨子周围山林很多,里面有很多能用的药材。栗树寨以前有个厉害的中医,他们寨子基本上人人都认识点草药,包括陆金莲。这年头没有几个人生大病,普通的病,他们都能用草药、偏方治好。 虽然现在不一样了,上级要求很多东西都统一化,每个村子现在都安排了赤脚医生,但他们生病还是喜欢自己上山采草药去治,至少不用花钱,村里的卫生院里其实没多少人,但形式还是要做。 农显安作为一个赤脚医生,受欢迎的大部分原因不是因为他有什么厉害的医术,只是因为他能挣整年的满工分,还有他的外形条件。等以后岑美玉拉着他上了医科大学,医术的魅力才能显现出来。 城里人则不一样,他们生病都去医院,这里地处偏远,关药的种类和数量都非常少,很多人又信任草药。这里又没有草药的种植地,就只能靠着农民从山里采药,然后拿去医院卖掉,挣一点点钱,这也是一条正道。 当然了,草药要成功卖掉,那要求也不少,采药的活半调子也做不成,所以也没多少人去做,大家都喜欢踏踏实实地种地拿工分。 章应俞有一定的医药知识,作为农民也参加种地,不硬性要求的时候他就去采药卖钱。别人不知道他能挣多少,陆金莲也不知道,但是她知道,他会死在采药的路上,就在今年冬天。 无论他是谁,她都不想他死。无论能不能改变别人的命运,她都想试一试。 …… 农秀兰家,农秀珠和农秀兰坐在家里,有一点没一点地掰着手中的东西,眼睛时不时地往外看,或者扭扭身子。 农秀兰实在是看不下去她这副坐立不安的样子,搞得她自己都有点心慌,忍不住出声道:“要是实在想去,你就去看看,憋着多难受!” “我才不要去。”农秀珠很硬气地否定了这个提议。 “别嘴硬了,这才一天你就受不了,以后你怎么跟阿娘过啊,阿娘现在孤零零一个人,就你还能陪在她身边了,可别让她伤心。” “我知道,所以我才这么纠结的。” 农秀兰点点头,她妹妹现在看着倒是比以前好了点,她娘说的那些话不是没有用处的。就是她娘太可怜了,她娘这个人别管看着脾气坏、嘴毒,其实就是个心软能忍的,连被下药、被逼养农秀珍的事情都能默默地忍受了这么多年,这回离婚肯定是下了很大决心。 所以她要带走农秀珠的事情就没有人说不对了,要是她现在怀孕的月份没那么大,家里离得开她,她都想跟着她娘去住。好歹是在这边过了半辈子,她娘的儿子、孙子甚至是女儿也都在这里,要是没有个能说话的人陪在身边,那还不得把人逼疯了。 “对了,阿娘什么时候来接你?” 农秀珠摇头:“不知道,阿娘说她要是不来就叫我住你这,她要跟别人商量盖房子的事情,我们不能一直住在舅爹家里。” 农秀兰皱眉,“盖房子啊,这可不是件小事,弟弟们都说盖了房子就要把娘接回来,以后肯定不常住,还是不盖了吧!” 说到底她娘还有三个儿子,不可能谁也不给她养老啊,现在盖房子以后也住不着。 “我也这样说,不过,阿娘说了,盖了房子以后我俩自己住,不跟哥哥们住。” “跟你,你不嫁人?哪能俩人自己住,白养他们那么大了?”农秀兰很是不解,现在倒是没关系,以后妹妹嫁人了,她娘也老了,肯定得让儿子养老,最不济她养也行啊。 “阿娘说了,以后给我找上门姑爷,不让我嫁出去。”农秀珠说着话是又高兴又担忧,这未来的日子她总是看不到,她娘讲明白了她也不懂。 “唉,我一定要找阿娘好好说清楚,这日子不能过得不明不白的。” “那是肯定的。” 说着话,农秀珠又忍不住往外看了一眼,从门外看过去依稀能看见她原来的家,不知道那儿现在怎么样了,可也只是想着而已,那已经不是她家了。 天快黑的时候,陆金莲终于到了村里,她来农秀兰家接小女儿,小姑娘独自走路可没她这个年纪的妇女安全。 她本来想接了农秀珠就回去,毕竟她们的口粮已经全部带回陆家了,可农秀兰在这个时候怎么可能把人放走,就留下来一起吃饭,顺便说说话。 母女三人独处时,陆金莲回答了她们的疑惑。 她的打算真的就是另起一座房子,然后母女俩好好过日子,等年纪到了就帮农秀珠找个上门女婿,在这期间顺便报仇虐渣发家致富,挽回一些让她遗憾的事情。这种生活简单美好,事实上却并不那么容易做到,不然大家的日子也不会得过且过了。 当然,在把小女儿嫁出去之前,她要把农显安和岑美玉拆散了,岑美玉欠了她两条命,这仇她一定要报回来。农显安到底是她儿子,只要他不拦着她报仇,她会一直把他当儿子。 这种计划,就只能她一个人来筹谋,儿女们只要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行。 谁都不能阻止她的计划,什么命定的东西,通通都给她去死。 …… 陆金莲去找生产大队的书记改粮食关系、批建房基地,肯定就无法避免地说了她和农老图离婚的事情,这本来也不是有必要隐瞒的事,于是这爆炸性的新闻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村子。 因为陆金莲有心点火,这事也迅速传到了农小荷所在的寨子里,她怎么能让罪魁祸首安心过自己的日子。 正文 20.看热闹去 农小荷嫁过去的地方是原溪村下面的寨子, 叫做汤平寨, 寨子肯定没有村子大,生活也没有原溪村好。 她从小被宠着长大,丈夫田富贵是她在三月街上自己谈来的, 油嘴滑舌特别会哄人,而且对她特别好。农父农母觉得那家人不太靠谱,但农小荷被甜言蜜语哄着, 对他很是执着, 就只能任她嫁过去了。 嫁过去之后, 她才发现田家的父母特别不好, 田父只爱喝酒万事不管,田母更是凶恶,整天骂人没有一句好话,做事无论对错都好不了。幸好田富贵对她还可以,夫妻俩也过了一段甜蜜的日子。 婆婆太凶, 妯娌也没一个省心的, 农小荷的性格注定她不能忍, 家庭矛盾越来越多, 田富贵在母亲和妻子之间夹着很痛苦, 没办法事事哄着她。 这种婚姻就很容易出现问题了,农小荷在歌圩上认识了一个唱歌唱得很好的男人, 那男人还是个有家室的。歌者大多多情, 嘴比田富贵不知道要甜上多少倍, 她皮相又不错, 两人郎有情妾有意勾搭上了。 在野外办事的时候,两人被田富贵当场抓到了,农小荷被打了个半死,还被送回了农家。因为他是真的喜欢她,这被戴绿帽子的事情也太过丢脸,这事倒是没有宣扬出去。 至于后续事件就像前面所说的那样,农小荷生下了那个歌者的女儿,然后在农家父母和田富贵的和谈下,她又被带回田家。 此后她被田富贵看得死死的,只要做错点事就会被打,没有了丈夫护着的她日子越来越难过,田富贵又不肯离婚,她只能苦苦地捱着。 农小荷也不是傻子,被打她当然会诉苦,农家父母和亲哥哥农老图,甚至是农老根都会为她撑腰。 但是没办法,做错了大事情的人总是不占理,娘家人也不能天天盯着她过日子,也不能老回娘家,在娘家陆金莲不让她好过,还有一个碍眼的农秀珍在那里,所以她这的日子算不上好。 可是陆金莲没想放过农小荷,她人生的悲剧都来自于她婆婆,她婆婆养出了一个不知廉耻的女儿,为了这个女儿害了她,她因为农秀珠早产体弱把农秀珠养成了那种性子,然后惹到了岑美玉,造成了最后的悲剧、惨剧。 陆金莲当然恨她婆婆,但是有什么办法,她重生回来就到了今年,她婆婆都已经死了好几年了,她总没办法向一个死人报仇,就只能从农小荷这里来。 她也没做什么,就是把事实的真相说出去而已,只要这样,农小荷就能得到迟来的报应,事情都是她做的,可不是陆金莲凭空陷害。 …… 农小荷在家里剁猪草,大门“砰”的一声被一脚踹开,她心里一抖,抬头就看见怒气冲冲的田富贵,她还有点不满。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生气?” “什么事?外面都传遍了,你不知道吗?你给老子戴绿帽子的事情被传出去了。”田富贵一脚踢开剁猪草的砧板。 农小荷惊得丢了手中的刀,脸色顿时变得又青又红,十分难看,“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老子还想问你呢,现在人人都笑话我,你是不是又出去勾搭别人了?” 田富贵现在的脾气越来越暴躁,踹开了门,踹飞了砧板,现在又直接一脚把农小荷踹翻在地。 “哎哟……” 农小荷没来得及想为什么,就被这一脚给疼懵了,接着就是怒从心起,自从三个孩子越来越大,她现在已经很少被打了。 她站起来就是怒骂:“打我,你又打我,我给你戴绿帽子你倒是跟我离了啊,这么多年绑着我算怎么回事?” 田富贵又是一拳,呸了一声:“想离了老子去找别人,门都没有,我就是要让你这个贱货勾搭不了别人。” “你有病啊你?” “我有病也是你逼的,要是你敢跟我离婚嫁给别人,我就杀了你,杀了你奸夫。”这句话是田富贵常常挂在嘴边的,因为这样,农小荷也不敢让农家逼他。 “老娘跟你拼了……” 农小荷被打疼了,顿时不管不顾地反抗起来,她也不是没脾气的,只是力气不如男人,每次都被压着打,在楼上的人听到了动静都赶紧跑下来。 农小荷后来又生了两儿一女,最大的那个十三岁,小的八岁,跑下来之后纷纷拉着田富贵。小时候田富贵对他们不好,喝醉了常常对他们非打既骂,有时候还把他们赶出家门,他们都是站在农小荷这边的。 “阿爹,别打阿娘了……” “别打了,别打了……” 隔壁的田母听到了动静,好一会儿才撇撇嘴走过来,四个媳妇没一个好的,但谁都没有农小荷恶心,至少另外三个不会偷人。不过讨厌归讨厌,欠打归欠打,可不能把人真打死了。 田母到的时候柴房里一片鬼哭狼嚎的,虽然有几个孩子拉着,可今天的田富贵格外愤怒,又人高马大的,农小荷已经被打得满地打滚了。 感觉差不多了,她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别打了,打死了得赔命,为这么个人划不着!” 田富贵也觉得差不多了,吐了一口唾沫就住了手,然后把三个孩子全赶回房间里,锁上,不让他们出来捣乱。 “这事已经被传出去,估计没人不知道了,怎么办?”田母真的很不耐烦,看着地上蜷缩着身子的农小荷跟看垃圾似的,眼睛里只有厌恶,没有一点同情。 田富贵想了一下,又呸了一声,怒道:“妈的,给脸不要脸,她不是想离婚,老子成全她,我就不信了,这么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现在还有人敢要。” “行吧,赶紧送回去,我早就说不要娶她了,看你把我们家的脸都丢光了。” 田富贵嗤笑一声:“我们家的脸早就丢光了。” 田母脸色一僵,不再说话。 田富贵把人提起来,往外拖着走,田母又,道:“别忘了从农家要点东西回来,咱不能吃亏。” “知道。” 农小荷听着母子俩的对话,浑身疼得要命,心里发慌,脑子却前所未有的清醒。 她和别人生了孩子的事情被传出去了,外面所有人都知道了,她逼着兄嫂为她隐瞒的丑事被所有人知道,只要她走出去,所有的人都会笑话她,看不起她,那她这么多年的隐忍算什么。 到底是谁说的?她的脑子迅速转了起来。 田家人和她一样爱脸面,根本不可能说出去,农家人就只有陆金莲最恨她,肯定就是她说出去的,她可真恶毒。 既然这样,就别怪她破罐子破摔了,陆金莲让她不好过,她也别想好过。反正现在事情已经被所有人知道了,田富贵终于松口要离婚,等回到了娘家,她还怕什么。 她哥最疼她,谁都得往后靠,回娘家之后她就把这件事告诉她哥,她哥就能把陆金莲赶走,她就能过得自在了…… 怀着这样的心思,农小荷被拖着走的时候一言不发,就连说话时不时挨上一下,也没有反抗的样子。 田富贵像赶牛一样,把农小荷从汤平寨赶到了原溪村,然后直奔农老图家。 “哎,田富贵,你怎么又打阿道他娘了,孩子都这么大了,怎么还不注意点,好歹也帮你生了三个孩子啊。”一个背着背篓叉着腰的妇女愤愤不平地把两人拦了下来。 田富贵黑着的脸顿时更难看了,不过这不是在他的地盘,他也不敢说什么难听的话。 “大姐,她要是没做错我怎么敢打她,你自己问她,她是不是该打?” “怎么就该打了,做人得讲道理不是,天天打婆娘的你就不是男人。” 田富贵捏紧了拳头,看着周围有人围了上来,还是没敢动手。 这说话的女人叫做农小红,比农小荷大一点,年轻的时候也是好朋友,只是嫁人之后少了往来,知道农小荷过的日子不好,她是真心惋惜的。 农小红把农小荷拉过来,一脸关切地道:“瞧这可怜样的,都被打成什么样子了。小荷,你跟姐说,他为什么打你,我让你姐夫给你报仇去。” 农小荷越听越生气,连汤平寨的人都知道了,她就不信农小红不知道。她一把把她推开了,气急败坏地吼道:“不用你假好心。” 农小红没防备会被推开,顿时就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看着农小荷愤恨的神色,她还有点懵,她这不是关心发小嘛,话都是好话,哪里假好心了。 “大姐,她这就是狼心狗肺,不要脸的货,你可别瞎操心了,小心惹祸上身。” 田富贵冷笑一声,一把拖住农小荷走了。 看着农小荷被打得嘴角青紫,衣服凌乱,连头帕掉了,她这才上去关心的,怎么就这样了,她还有点生气呢! “你干什么……” “你可别问了。”旁边有人把农小红拉住了。 “怎么了?” 农小红转身,就看见后面站了好几个人,刚才拉住她的人是一个同族的妇女,她们都脸色怪异。 看着农小红惊讶、疑惑的神情不像是假的,其中一人道:“姐还不知道啊,这农小荷通奸生子的事情都传遍了,她男人不打她打谁?” “啥?”农小红一脸懵逼,她还真不知道。 “这门婚事可不是别人帮她定的,偷情就算了,竟然还生了孩子。” “是啊是啊,敢生不敢养,还把孩子塞给了她嫂子,她嫂子直接气的早产了,阿珠那孩子,小时候跟个猫儿一样,难养的哦!” 其中一人不赞同的道:“什么气的早产啊,明明就是她婆婆给煮了药,直接催了早产的,这心毒的,我婆婆只是抠门骂人,现在我都觉得她很好了。” 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人们纷纷震惊脸:“真的假的?这么狠?” “当然是真的了,我男人是支书,前几天她嫂子上门来转关系,我听着她亲口说的,还能有错不成。” “我的娘啊,这么狠,怪不得她嫂子天天宠着小的,使唤大的。” “要是我就一把掐死了,竟然还养了十五年,最后自己还被扫地出门了,真是可怜。” …… 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农小红听着都无法反驳,没事做的人纷纷围了起来,无论是知道的不知道的人,现在全都知道了。 这事比人家唱大戏的还厉害,谁家有这么一出事,以后走路都抬不起头。 “你们这说的也太夸张了,我要去问问小荷。”农小红摇摇头,就是真有这事,也不可能这样。 “你还别不信,现在正主都来了,你自己上门看去呗!” 农小红想想还是得去,然后爱看热闹的都跟着去了,这天大的热闹可不能错过。 “被”扫地出门的陆金莲现在可不知道这些事情,她现在正忙着呢! 正文 21.准备下场 后世盖房子很简单, 只要钱够了, 请人请机器, 原材料也好买, 一个简单的二层小楼不到一个月就能盖好, 还顺带装修的。 现在盖房子可没那么简单, 一切都靠人力来,没有水泥, 没有电,也没有机器,一切都要靠人力来。 地基得由人一锄头一锄头的挖起来,打地基的石头得由人一块一块地打好,然后从石山上运回来。一楼用的土砖得到泥地里挖泥, 然后放到模具里,一脚一脚地踩出来, 在地里晒干之后背回来。 还有用料最多的木头,也是要到山上挑选合适的树木砍下来,然后用人力锯好,晒干之后才能拿来用。要是有太多水分,以后会被压弯,房子就住不了几年了, 尤其是承重最大的柱子和横梁, 那是一点都不能马虎。 其实只要时间够, 家里人够亲戚多, 盖房子用到的花费并不太多, 因为用不到钢筋水泥,就是连一颗钉子都用不到,完全是靠木头与木头之间的相互切合做到稳固的。 而这里每家每户都需要盖房子,山林里的树木,石山上的石头,泥地里的土,河里的沙子,这些都是公用的免费的,就连盖房子时的人力也是免费的,只要做饭给别人吃,别人家有事的时候互相帮助就行。 唯一花钱的地方就是买瓦片了,原溪村没有制造瓦片的地方,每一家盖房子都要去公社上的瓦厂买瓦片,然后用牛车拉回来。 即使是这样,陆金莲也是非常忙的,因为家里现在就她和农秀珠两个人,她不怕辛苦,但是有些事情只能找男人来做,女人再厉害也没有这些技能。 还好现在的农家那些东西就是她和农老图一点一点自己弄起来的,她很清楚需要做些什么,因此她只需要安排好日程,然后找人帮忙就行。 可现在虽然不是农忙时候,公路却修到了她们这里,不像往年一样能闲着,大部分男人都是要去修公路的,那里还有钱拿。所以她要是想在这个时候请人盖房子,就要准备足够的钱和充足的食物。 最最关键的是,她有三个儿子,可是两个儿子都要分出来,他们也要盖自己的房子,现在好像已经开始了,她有点不好意思开口让他们来帮忙。 虽然盖房子真的真的很麻烦,但陆金莲不能因为难就放弃了,她最少还要在这里待十年,天天住在弟弟家可不是什么好事。 儿子没了指望,她还有五个妹妹五个妹夫一个弟弟,妹夫们都已经分家了,最近应该不会太忙,请他们还是可以的,又不是不给他们报酬。 不过这事她不想自己翻山越岭地跑四个寨子去通知,所以她说服了弟弟陆金山帮她走这一趟。 谁说的亲戚多了没用,后世亲戚多当然很麻烦,可是这个时候的亲戚多,那就是人多力量大,就像这一回,要是她没有那五个妹妹妹夫,岂不是什么都得自己来做。 正当陆金莲在拿着小本本,歪歪扭扭地写着自己的盖房计划书的时候,农显宗来找她了,他让她回家一趟。 回家?哪门子的回家,她家连房子都还没盖好! “去做什么?” “阿孃她男人带她回来了,阿爹说了阿娘也是当事人,让你回去一下。”农显宗脸上的表情很是凝重。 “这样啊,那就走吧!” 陆金莲很爽快地答应了,和爹娘说了两句就带着农秀珠一起回去。要是别的事情她还因为太忙不想掺和,可是农小荷的事情,她有很大的兴趣,这滩浑水该越脏越好。 农家这几天事情太多,已经好几天都没有上工了,农显宗是几个孩子里看起来最老实的,但是陆金莲知道他不是傻,只是不爱说话,有什么事情经常都埋在心里。 表现的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在夫妻问题上,他和何贵仙已经结婚很久了,何贵仙不愿意和他同房,他竟然也任由她去。要是别的男人,估计忍个几天就得用强了,可是他连句话都不说,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十分的佛系了。 有时候她都不由得想,要是当时农老图是这样的性格,她肯定早就离开农家了。 农老图现在话是不多,可年轻的时候也是谈朋友的一把好手。只是他明明有很喜欢的对象,还是不让陆金莲自由,结婚几十年了她都没问出为什么。 “阿娘,我估计阿孃这一次被带回家,可能就不回去了。”农显宗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话里的未尽之意是,家里的生活马上就要乱起来了。 “真是的,她把我们害成那样,怎么还好意思回来,那早就不是她家了。”要说农秀珠最恨谁,那就是陆金莲最恨的那母女了。 陆金莲倒是不生气,她早就气够了,想着农小荷被赶回娘家,未来的农家生活将是鸡飞狗跳,她现在只觉得开心。 “别想太多,我和阿珠已经搬出来了,你们几个又是男孩子,等以后有了自己的房子,她还能过来跟你们一起过日子不成,你们阿爹护着妹妹,就让他养一辈子妹妹好了。” 农老图不是宠着妹妹吗?不是把妻儿全都放在后面,妹妹要什么就给什么吗? 现在他如愿了,孩子们都会搬出来,她也和他离婚,再也没有任何瓜葛了,他以后就能名正言顺地养着唯一的亲妹妹,还有她的野种,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养她们一辈子。 “阿娘,你放心,我和大哥、老三都商量过了,我们才不会养着她。”农小荷一来,农显宽就和两个兄弟都达成了共识,绝不会给这个害了他们亲娘的女人养老,反正她也没有给过他们一口吃的。 “我简直不能想象,这么闹腾的人在家里,这日子该怎么过,还好我们搬出去了。”农秀珠一副怕怕的样子。 “那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你们还记得以前她回来的时候,家里什么样子吗?” 那时候农母还在,农小荷很硬气,陆金莲也很硬气,家里基本上没有清净的时候。 农秀珠好像懂了什么,瞪大眼睛后知后觉地问:“那阿娘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离婚的吗?”她娘是故意的啊! “当然……不全是,以后你会知道了,不要再想了,我们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三人很快就到了农家,只见农家家门紧闭,显然是因为太多人想看热闹了,他们不堪其扰,才把门给关上了。 怀着这样的想法,陆金莲在进门时看见堂上满满的都是人,坐着站着的都有,她被小小地吓到了。 农家上一辈只有农老图和领养的农老根,但是族人多啊,光是陆金莲的亲堂妯娌就有七个,更别说还有农显宽这一辈的。 见到这么多人,陆金莲更高兴了,人越多越好,农小荷披了这么多年的面具,已经被她摘了下来,踩在地上,被所有人唾弃了。 农显宽和农秀珠是小辈,现在陆金莲算是农家的外人,里面的人在说着话,陆金莲就和他们到了最旁边的地方,和几个孩子坐在一起。 陈百香看见陆金莲,很快就来到了她旁边,表现得又不满又心疼,“阿婶,你来了,你也是的,离婚这么大的事情,不吭一声就搬走了,今天可把我们吓了一跳。” 陆金莲则是一脸的无奈,“这也不是什么好事,说出去干嘛,要不是我去迁粮食关系,支书一定要我说为什么,我才不会说出去呢!” 这时候一个和陆金莲婆婆同辈的老人转了过来,拍着她的手道:“你是个好孩子,受了这么多年委屈,离了也好,告诉阿妈,在分东西的时候有没有吃亏?” “谢谢阿妈,分东西的时候媳妇没吃亏,就是陈年旧事都翻了出来,害农家蒙羞了。” “农家,蒙羞……”老妇人拉着陆金莲的手一紧,眼睛像淬了毒一般看向最角落里低着头蹲着的农小荷。 “农家是丢了大脸,可不是你的错,都是我们农家没养好女儿,反倒是你,一声不吭地就受了十几年的委屈,你阿妈她糊涂啊!” 陆金莲面上感动,心里却没太大感觉,这个同族的婆婆倒真是个好婆婆,可是陆金莲以前就是个炮仗,谁点炸谁,这老妇人也没少说她的坏话。 “就是,我也没想到,阿妈这么糊涂,我们以前都误会你了。”陈百香得知了真相,现在对陆金莲是只有同情了,婆婆和男人都是毒蛇,难为她竟然还能过这么多年。 “阿妈,阿嬢和阿舅都来了,现在在掰扯什么呢?”陆金莲转移了话题,这个目的已经达到了。 “你来得晚,先前田富贵说要和小荷离婚,要什么损失费,现在还没定好,我看你也该要损失费,好好听着!” 损失费,这个肯定是要的,田富贵要多少,她就要多少,她白白背了这么多年的锅,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听仇人的孩子叫这么多年的阿娘,岂是离婚能够解决的事情。 她要上场再添一把火,让农老图后悔! 正文 22.赔偿分家 田富贵提出来的要求不低,他和农小荷离婚, 因为她是过错方, 还错得十分离谱,离婚时她不仅不能分田家的东西, 还要从农家拿三担粮食赔给田家。而且在三个孩子未成年之前,每年都得分三担粮食过去和二十块钱给孩子。 农家对这个要求当然是不满的,现在就是在说这个事情,一个坚持要求, 一个要把赔偿降低。 田富贵不知道农家坐了这么多人等着他, 虽然他只来了一个人, 但是他一点都不想让步, 反正这个事情不是他理亏, 农家也没有这个本事打死他。 族里的一个老妇人劝道:“大侄子, 当时你们结婚也是相互喜欢的, 小荷虽然做错了事情, 可后来都改好了,安安心心地跟你过着日子。她好歹也给你生了三个孩子,都养了这么大了, 你们过不下去离了就行, 怎么还要这么多赔偿?农家也是要过日子的啊!” “大婶子, 看在我也叫过你一声阿妈的份上,我就再解释一遍, 这个农家养出来的女人可不止给我一个男人生了孩子, 还给别的也男人也生了, 害我田家在十村八寨丢了人。” “田富贵,你别说了,还不是因为你们对我不好……”角落里的农小荷恼羞成怒地冲出来,她是最要脸面的,不然不会逼着农家人都隐瞒着这件事,把自己娘家的日子活活逼散了。 “贱女人,你给我闭嘴。”田富贵吼了一声,然后继续道:“她做什么不是自愿的,难道偷男人生野种还是别人逼她的不成,至于后面跟我安心过日子。哼,这个确实倒是我逼的了,不会听话的人啊,不打就是不行。” 农家的人本就理亏,现在竟然一句话都反驳不了,田富贵越说火气越大,竟然是停不下来的样子。 “本来我逼着她跟我过日子就算了,这事也瞒得够严实,这么多年来我都忍了没离婚,难道我还不够大度,还不够厚道,这儿的爷们不少,你们婆娘偷人了你们能忍着,估计早就揭了她一层皮了。” 不给面子地给在场的老人都说得脸红脖子粗,却无力反驳之后,田富贵才出完了恶气,看着角落里农小荷像个疯婆子一样又哭又骂,他厌恶地撇开脸,看向农老图。 “大舅哥,啊不对,前大舅哥,现在你这亲妹妹我可给你带回来了,野种呢你也养了十五年了,你也别怪我狠,你对我前大舅母可比我狠多了。” 田富贵说的很讽刺,但没人敢说里面掺了水分,农老图真心比田富贵还要狠。 人家是婆娘做了错事才打的人,还活活地忍受了十多年没离婚。可是他呢,陆金莲为他生儿育女,操持家务,无怨无悔。他倒是好,疼妹妹疼的把野种当成宝贝养了起来,还不惜险些害得人家一尸两命。 为了妹妹要害一心一意、贤良淑德的婆娘,宁愿不要自己亲女儿的命,人家忍辱负重把野种养到十五岁,野种想要一双鞋子,他就为了这事就把结发妻子和早产的亲女儿扫地出门,做男人做到这份上,这也是个奇人了。 族里的人越听越听不下去了,怎么他们族里会出这样奇葩的一家子。嫁出去的女儿爱偷人,还死不悔改,留下野种,娶了好媳妇回来的男人呢,又会是非不分,把自己婆娘的性命当成草,把人家的尊严当成土。 这事要是不传出去还好说,现在外面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他们家族的脸都丢光了,以后谁还敢要他们家的女儿,谁还敢嫁他们家的儿子。 想到这里,他们也不想帮农老图砍要求了,反正也不是他们出粮食出钱,人也不是他们家养出来的,早点划清界限才是硬道理,于是刚才不说话的人现在也不说话了。 农老图现在的心理比在场的很多人更复杂,原来农小荷做的这些错事都是他和父母在后面帮着的,他们自以为能一直护着她,其实根本就做不到。现在事情一旦爆发出来,他除了妥协,好像没有别的方法可以应对。 还有陆金莲……他真的错了吗? “今天劳各位叔伯婶子费心了,田富贵提的要求很合理,就这样定了吧!” “哈哈哈,谢谢前大舅哥,你早点称好粮食,今儿晚上我会带人过来挑粮食的,不用你费心搬过去了。”田富贵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当即就站了起来,也不再说什么废话了。 田富贵这样离开了,也没有人有心情留下他说什么客套话,正在很多人都看着农小荷的时候,农家三兄弟一起走到了火塘边。 “趁着各位爷爷奶奶,伯伯叔叔都在,今天就麻烦各位顺便给我们把家给分了吧!” “什么,你们要分家?”农老图惊愕地抬头,本来被田富贵怼得铁青的脸色顿时更不好了。 “是啊阿爹,我们已经都已经成年,年后三弟也应该成家了,房子都已经在准备原材料,现在分家也不算早。”农显宽说得很有诚意,另外两个虽然没有说什么,但肯定也是那样想的。 这几个孩子什么时候也开始学他们那个娘了,一个是一言不合突然说离婚,现在这三个又是没有一点预兆就说分家,,他们把他这个当家人当成什么了。 “现在分家还是太早,你们都没有房子,还是要住在这里,分家也没什么能分的,还是等以后再说吧!”农老图拒绝了。 田富贵刚说了要赔三担粮食,农小荷又要一无所有的回家住,这三个孩子就提出来分家,看来这是不愿意白养着农小荷了。 陆金莲偷笑了一下,这几个孩子真是好样的,现在分家只能分粮分钱,等农老图那一份都赔出去了,看他还怎么养他那个妹妹和拖油瓶。 现在长辈和同辈们也不想说话了,这农家的事乱得很,他们不想掺和,等真要分家了,他们也就是做个见证人,这年头又没有田地,别的东西按人头来就好了。 她笑了一声,突然道:“孩子们都大了,分家当然是正常的事情。我突然想起来,其实田富贵说得很对啊,阿孃,我帮你养了这么多年女儿,你是不是也该给我赔偿了,你可一口奶都没给她喝过?还有农老哥,我的小女儿也没成年,我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艰难得很,你是不是该每年给她点抚养费?” 农老图还没说话呢,农小荷就忍不住了,她直接伸着手指就走到陆金莲面前,吼叫道:“陆金莲,你别趁火打劫了,还想要抚养费,做梦呢!我还没跟你算账,你平白无故把我的事说出去干嘛?” “阿孃,我们都不是摆设,你说话注意一点。”农显安很是不忿,什么人啊这是,这种场合还有脸找别人麻烦。 “大人说话你插什么嘴。”农小荷白了农显安一眼,继续对着陆金莲道:“帮我养孩子,那是你自己答应的,这孩子我又没打算要回来,凭什么给你好处,还有你们,分什么家,房子都还没影呢!” 别以为她傻,要是他们把粮食都分出去了,她在娘家住着就没吃的了。 陆金莲能熬了这么多年没疯,足以证明她的心胸够宽,但自己的忍气吞声竟然被别人颠倒黑白说是活该的,她现在是真被气到了,这小姑子的三观是越来越歪,简直恶心透顶。 “我今儿就再叫你一句阿孃,我帮你养孩子,那是被你一家四口给逼的,当时你们包括你们爹娘都跪着求我,让我帮你养孩子,让我别说出去,我也答应了……” 农老图低下头,双手环住,显然是头疼又没脸,农小荷要扑过来阻止,但被农显安他们挡住了,陆金莲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就算是帮小姑子养野种这么无礼的要求我都答应了,你娘竟然还在我未生产的时候煮了催产药哄我喝,也是怪我傻,当时还以为真是给我的补汤。” 陆金莲说到这里,一大把年纪的人还忍不住流了眼泪,哭着道:”当时我多痛啊,千辛万苦,九死一生地才把珠珠给生下来,那时候她哭得跟只猫儿一样,我都怕养不活她,竟然还要给你生的孩子喂奶,把她当做我的女儿。” “你们农家根本就没把我当人吧,那时候我都为你们家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了,也没做什么对不起你家的事情,你们这样对我,就不怕死了下十八层地狱吗?” 农秀珠没听完就哭了,母女俩抱头痛哭,心软一点的妇人也跟着红了眼眶,这遭遇也太惨了。 周围的人开始安慰起陆金莲来,她哭完了,一把抹掉眼泪,拉开挡在她面前的儿子,咬牙切齿地开撕。 “农小荷,我还就告诉你了,这事就是我说出去的,不要脸的恶毒的事情都是你们做的,凭什么我忍辱负重这么多年,还要背着对女儿不慈、被扫地出门的骂名,我现在想要的东西,都是你们家欠我的,都是你们家欠我的。” 后面的话陆金莲简直是吼出来的,她真的承受了太多委屈太多压力,农小荷那么不讲理的性子都被她吼得一愣。 农小荷回过神来,气急败坏地道:“那又怎么样,当时你也答应了不说,你要了农家的当家权,为什么现在又要毁约?” 陆金莲呸了一声,也不客气地骂回去:“你们说是给我当家权,可这么多年你少往农老图这里扣东西了吗?跟个吸血鬼一样,我说不给有个屁用,既然你们都不要脸了,我还给你们留脸干什么?留着你们来骂我做的不对吗?” “你们一家少往自己脸上贴金,老的蛇蝎心肠,小的不要脸面,男的是非不分,没有一个好东西,要不是那几担粮食,我才懒得在你们家当牛做马。” 农小荷被气到了,颤抖着手指要反驳,陆金莲叉起腰打断她,“别为自己洗白了,我告诉你,这回是我自己受不了你们家才离婚的,少在外面说什么我被扫地出门了。 要是嘴里再乱喷粪,小心你被扫地出门,以后你可没儿子给你养老,唯一姓农的女儿还是我给你养的,农家的粮食也是我儿子挣回来的,没你一粒米……” 陆金莲重生回来之后一向平和,但是以前的泼妇之名不是假的,现在被气到了,泼辣起来确实是了不得。刺人刺到别人没脾气的感觉还是一如既往的爽,面子算个屁,那玩意她早就没了,不上手打架都是她有涵养。 旁边的人都被说得面红耳赤她骂的是农家人,他们也是姓农的啊,但是有什么办法,这大实话还能怎么反驳,他们也不清楚其中的纠葛。 她的几个孩子倒是挺高兴,农老图兄妹怎么说也是长辈,他们不好开口说他们不对,现在听着他们阿娘把这些事情都说出来,他们嘴上不说,心里却在暗爽。被说成这样,以后应该不好意思让他们养着了吧。 农老图一直低着头不表态,其实他的内心无限煎熬,他真的做错了。可是农小荷是他唯一的妹妹,他要是不帮着她,还有谁能帮她,他突然有点理解陆金莲对小女儿农秀珠的态度了。 现在被骂的狗血喷头,他特别后悔让儿子去把她叫过来,要是不叫过来不就没有这一出了。 当事人都不再说话,族里的老人松了一口气,轻咳一声,打圆场道:“行了,既然你们家没有否认这个事情,那就证明阿梁他奶奶说的没错,你们确实是亏欠了人家,现在要点补偿不过分。至于分家的事情,你们自己商量好了再说,我们只能做个见证,做不了你们家的主。” 在场的局外人都深以为然,现在谁敢做这一家子的主,他们避着还来不及,这一家人平时看着还不错,谁能想到真没一个好人,他们都看走眼了。 农小荷一直把自己当做了农家的人,农家的东西都有她的一份,现在要给出去,她自然是舍不得,给出去了她回来吃什么,她可是一颗米都没能带回来。 “要什么赔偿,你自己都知道已经离婚了,你就是该的,要不是我们家的施舍,你们全家早就……” “农小荷,你闭嘴。”许久不说话的农老图突然吼了一句,打断了他一向任着的妹妹。 农小荷吓了一跳,十分不可置疑地看着农老图,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神平静无波,却让她不寒而栗,默默地闭上了嘴巴。 他抬起头,脸色一如既往地不好,一点精神气都没有,看起来比心情大好显得容光焕发的陆金莲要老了好几岁。 “阿……阿梁他奶奶,你也别说了,这么多年来我们家确实亏欠了你,赔偿是我们该给的,抚养费也是我该给的。” 陆金莲冷哼一声,“和你做了这么多年夫妻,今天总算是从你嘴里听到了一句人话。” 农老图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神里的情绪十分复杂,陆金莲也不懂里面都是什么了,她也不想懂。 婆婆和小姑子固然狠毒可恶,但她更恨的还是这个枕边人,要是他能把她放在心上一点点,在别人害她的时候能为她说一句话,也许她的生活就能完全不一样。 他现在越难堪越难过,她心里就越舒服。 “我要的东西也不多,田富贵刚才要多少,我就要多少,而且每年都要。” 这地方谁家都穷,农家撑死了也就是刚好能吃饱而已,陆金莲也没有狮子大开口,要多了他们也没能力给,可能还要从孩子们手里抠出来。光是几担粮食就够他们心疼的了,也够他们勒紧裤腰带过一段日子。 “好!”农老图无奈地应了一声。 看着还想插嘴的农小荷,陆金莲又道:“在这之前,还是应该家给分了吧,我可不想我辛苦养大的儿子去给我前小姑子养老。” 陆金莲此言一出,农老图就皱紧了眉头,要是分家了再赔偿,这赔偿肯定就只能从他这一份出去,上次离婚的时候已经很明确了,农秀珍只能分半份。 然后田富贵三担粮食,她要三担粮食,他这一份都出去了一半还多点,剩下的那点粮食要让他和农小荷母女吃八九个月,那明显是不可能的。 “老大兄弟,你们也是这么想的吗?”农老图觉看出来现在的陆金莲异常的强硬,和她谈条件肯定是说不通的了。 农显宽环视四周,家族的人都看着他们,农小荷还在恶狠狠地瞪着阿娘,看着农老图希冀的目光,他移开了目光。 “现在家里太乱,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是先分家吧!” 农老图又失望又愤怒,又看向另外两个儿子。 农显宗低头:“现在分,我们总是要搬出去的。” 农显安:“分家。” 儿子多的人家在儿子成年结婚之后就要分家另住,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现在新的房子还没有盖好,分家就是分粮食,在这关口分家无异于让农小荷的处境雪上加霜。 兄弟三个的举动让所有人都知道了,虽然父母离婚了,但他们还是向着陆金莲的,谁叫农老图只会顾着妹妹,他们又如此厌恶农小荷。 农老图这几天过得真是糟心极了,结发妻子突然离婚,家中丑事被公诸于众,亲妹妹被赶回家,要赔偿粮食的当口几个儿子又要闹分家,简直是让他心力交瘁。 可是有什么办法,他已经掌控不了事情的走向了,所有人都在逼他做出自己不愿意做的选择。 他默默咽回到了嘴边的话,只是问了一句:“你们三个不要我这个爹了吗?” 农显宽面无表情地回他:“阿爹,你可以不慈,可是我们不能不孝,无论怎么样,你都是我们的阿爹,这一点是改变不了的。你别怕我们不给你养老,只要有一口吃的,我们宁愿饿着都会让给你。” 正在农老图脸色稍霁,其他人也觉得这话说得好的时候,他的话峰回路转。 “但阿爹的妹妹可跟我们没关系,我们不认这个家人,她没有给我吃过一口饭,所以我们没有责任和义务养着她。” “大哥说的就是我想说的,你的妹妹做了错事,我们没有义务用自己的东西去帮她赔偿,阿爹放心,我们还住在这里,不会让你饿着的。” 农小荷的错误不是他们纵出来的,他们没有义务赔偿,那么帮她赔偿的农老图,自然就是帮着她一起犯下错误的人了。 农小荷被这句话气的脸色涨红,但是被农老图吼了一句之后,她倒是不敢再开口了,毕竟她以后还是要靠农老图养着,要是嫁不出去,说白了就是要几个侄子养着。 “那就分!” 话说出口的瞬间,他的背脊佝偻下来,再也挺不直了。 这个家,终于还是散了。 他不放在心上的妻子走了,他的几个儿子也和他分家了,换来的是他最亲最爱的妹妹回家了,他一点都不觉得高兴。 …… 一出十分荒唐的闹剧终于结束,做了见证却糟心不已的农家族人都离开了。 这里的粮食分五种,一是稻谷,二是玉米,三是冬小麦,还有白薯和高粱。 前几天离婚的时候家里的粮食已经被量了一次,陆金莲和农秀珠带走了她们的那一份,现在又再分一次,把农家三兄弟的口粮分出来,剩下的都是农老图和农秀珍的。作为暂时住在老房子的回报,这部分还特意多留了。 在这部分里又分了六担出来,剩下的就只有一小点了,就算是再省,都过不了三个月,估计下一年他们只能喝稀粥吃野菜了。 想到这里,和儿子挑着粮食回家的陆金莲止不住的高兴,反正他们又不是傻子,粮食少一点也死不了人,那几年闹饥荒的时候他们什么东西没有吃过,现在再来吃就当忆苦思甜了。 拿了钱拿了粮,这件事就告一段落了,等她把盖房子的事情落实了,再来收拾别的仇人。 她现在手上没钱,又不会做生意,还得等着厉害的女主给她挣大钱,可不能现在就找上门,破坏人家发财的大计。 正文 23.她的身世 一行三人很快到了陆家,陆万剩和韦春雨都在家, 他们年纪大了, 平时没有必要的话很少出门。见到陆金莲和农显宗、农显宽一起各挑了担子回来,他们都觉得奇怪。 等农显宽兄弟俩回去之后, 韦春雨才问她:“怎么又搬回这么多粮食,你回去干了些什么?” “我在农家当牛做马那么多年,给了他们养了这么多年孩子,这是我该要的赔偿。” 老两口闻言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韦春雨弱弱地道:“都是我们没用, 苦了你这么多年。” 陆金莲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没事,不好的事情都过去了,只要以后的日子你们不拖我的后腿, 我会过得更好。” 韦春雨脸色微变,还是劝道:“……你就别盖什么房子了, 有那个钱财和粮食,还不如留着, 以后好好过日子,你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不好过, 就住在家里好了, 阿蓝她爹娘不敢不让你住着。” “没事,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也能养得活自己, 你们就安心吧!至于房子,我只是想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子,永远不会担心什么时候就被别人抛弃了。” 她是真的怕了,现在她终于抛弃了累赘,没了丈夫没了儿子,再盖一个属于自己的房子,想住到什么时候就住到什么时候。而且她还有自己的秘密,不能一直住在陆家。 她说的这句话正常得很,老两口却想歪了,气氛顿时变得沉默起来。 他们家一向女多男少,陆万剩更是一个兄弟都没有,人少了劳动力就少。那时候还是战争时期,虽然战争没有打到这里来,可影响却一点都不小,谁家的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偶尔也有饿死的。 陆家就只有陆万剩一个劳动力,包括陆金莲在内,前面已经生了四个女儿了,即使是这样,韦春雨也铆足了劲生孩子,家里实在揭不开锅的时候,韦春雨终于生下来一个男孩。 这时候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为了养活家里所有人,陆家接过了农老图父母伸过来的橄榄枝,接受了农家的几担粮食,条件就是把年仅十一岁的陆金莲换给农家当媳妇。 在这样贫穷的时代,孩子被抱养是正常的事情,比如被收养的农老根,但明码标价的用女儿换粮食还是很少很少,陆家也算是独一份。 陆金莲虽然还小,但从记事开始就一直在照顾所有的妹妹,做很多家务,她一直是家里最苦的,也是最懂事的。年幼的她同意了这件事情,从那时候开始,她就算是农家的人了。 虽然陆家第一个男孩还是夭折了,但除了那孩子的所有人都活了下来,后面又生了陆金山这个儿子。因为这件事,陆家对陆金莲满怀亏欠,几个妹妹也很感激陆金莲。 二妹妹陆金茶比她幸运一点,她也被换给了别人家做媳妇,但到了成年的时候她不愿意嫁过去,那家人让他们家还了粮食,就没有强求,陆金茶得以嫁给自己看上的男人。 不说婚后如何,至少那男人是自己选的,没有谁的人生能十全十美,过得下去就行。 所以陆金莲还是最可怜的,她成年之后才进了农家的门,在农小荷还没有嫁人的时候,她受了很多委屈,但是她从来不说,就是因为陆家那几担粮食。 也许是因为她表现得太好,太能忍了,农家做得越来越过分,农母的恶毒,农小荷的霸道,以及农老图的冷漠已经到了极致,最后甚至不顾她和农秀珠的性命,只为了保住农小荷的所谓名声。 有时候陆金莲会想,农母真是个厉害的人,因为不舍得小女儿受苦,就用几担粮食作为恩情,定下了她这个万事皆能忍的媳妇,还有一个因为恩情就处处低一头,连话都说不上的亲家。 陆家父母心疼她,也愿意为她撑腰,但农母多次以当初的恩情来要挟,他们只能劝自己的女儿忍着,劝着劝着,就越来越理所当然了。 就连那么过分的事情,最后也只是让农小荷少回家,补偿陆金莲一点小东西,提高她在农家的地位作为结果。 陆金莲真的是个很能忍的人,娘家不能作为她的靠山,她就只能让自己泼辣起来,拿着农家人的把柄让自己的日子过得更舒服一点。 但是,对于娘家,她还是有怨的,只是她也知道他们的无奈,要是没有那时候的陆家,她这个人也就不在了。她只能从那以后就不再强求,从来不说怨他们,却也再也不抱任何希望。 能依靠的亲人,和不能依靠的亲人,怎么可能会是同一个概念。这一点,光从陆金莲和家人带着客气,却不够亲热的样子就能看出来了。 陆金莲忍住心中的酸意,她并不是一个爱哭的人,不然她这用黄莲泡着的一辈子,可以让她从头哭到尾,眼泪都要流干了,眼睛都要哭瞎了。 她蹲下来,双手分别搭在陆万剩和韦春雨的膝头,万分郑重地道:“阿爹,阿娘,从现在开始,无论我做什么,你们都会支持我的,对吗?” 她的一辈子已经过了一大半,最美好的年华早就浪费在了最不值得付出的地方,她不是不后悔,只是更看重未来的生活。 她很不幸,拥有这样悲惨的命运,她又很幸运,能有可遇不可求的机会重来一回,过一遍自己想要的人生。 她回来的不早,她没办法挽回自己已经浪费的人生,她回来的也不晚,因为一切遗憾的事都来得及挽回。 “你们会支持我,对吗?” 看着她突然变亮的眼睛,里面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虽然十分不解,但她的爹娘都不由自主地点下了头。 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也是他们这辈子最亏欠的人,她想要的他们很可能帮不上忙,但绝对不能再拖她的后腿。 陆金莲笑了,他们的态度不会成为她追求自由的脚步,但是第一次尝到被支持的滋味,这种感觉很美好,十分美好,她的要求已经很低很低了。 …… 晚上,走了一天,去了四个寨子的陆金山回来了,四个妹夫都愿意来帮忙盖房子,也表示不要工钱,只要包吃就行,至于栗树寨里最小的那个妹夫,他早就答应了。 陆金莲选的宅基地离陆家很近,就隔着两块菜地,栗树寨的地势就是山坡状的,不存在地势高低的说法。这里所有房子都建在半山腰,上面是茂密的山林,下面是农田,最低谷是一片湖,翻了寨子过去才是旱地。 地址选好了,该用到的东西也找队长支书说过了,只要人到齐就能开工。盖房的流程是这样的,男人到山上砍树,把树晾着以后就到寨子下面的石山去打石头,女人们则是去泥塘里踩土砖。 等这些东西准备好了再去挖地基,地基和墙的下面三四十公分处都要石头。一楼上面的部分就用大块的土砖,二楼全都是用木头,包括地板、墙壁、柱子、横梁、房顶,不同的地方需要的木料也不同。 第二天一早,陆金莲的五个妹妹都带着自己的丈夫回来了。大姐当初嫁到农家就是为了换粮食,现在她受了她们都不知道的委屈,还离婚自立门户,怎么说她们也要帮上一把,不然以后哪有脸面回娘家。 二妹妹陆金茶和三妹妹陆金荷都嫁到了糯寸寨,她们的丈夫是堂兄弟,也是姓农的,堂兄的名字是农贤成,堂弟的名字是农贤朋。 农贤成最大的缺点是抠门,从来不让她掌握家里的东西,要什么都得朝他开口。 农闲朋则是有隐藏的精神病,偶尔会神经兮兮地发疯,病了也不会打人骂人,就是喜欢说长道短,跑着跑那,经常让人看笑话,没发病的时候倒还好。 四妹妹陆金英嫁到了格多寨,丈夫叫做陆明知,她是六个姐妹中过得还不错的。 五妹妹陆金芳嫁到了米孟寨,丈夫是何前虎,两人现在的日子还可以,但陆金莲知道再过几年,他们的婚姻会陷入麻烦当中,上辈子她自顾不暇,倒是没管多少。 七妹妹最小,比农秀兰还要小两岁,她出生的时候韦春雨已经不下奶了,她被同寨子的人家抱养的,那家人也没有亏待她。 嫁到了原溪村的大姑子是个很爽利的人,公公早死,婆婆改嫁,丈夫陆元是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夫妻感情好,一直都过得很不错。 在他们这里,夫妻感情没有太大问题,生活水平还过得去,那已经算好的了,谁还能祈求大富大贵。 刚寒暄了没几句,陆家又进来几个人,是老大老二夫妻,还有农秀兰的丈夫陆正栋。 “你们怎么也来了?”陆金莲的语气难掩惊讶,他们是真的很忙,她没有让他们来。 农显宽微微笑了一下,“阿娘和妹妹的新家,我们怎么能不出一点力气呢?” “是啊,盖房不是个容易的活,我们不能光看着。”何秋英也笑,他们这对夫妻是整个农家最懂事的人。 “秀兰身子重来不了,我就跟着两个小舅来了。”陆正栋是个很实诚的人,虽然农秀兰偶尔无理取闹,很多人不喜欢她,但他一直对她很好,两人基本上没有吵过架。 “来了都好,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我就能早一点住上新房子了。” “对,我们建过的房子很多,这么多人一起,估计到腊月就能全好了。”二妹夫农贤成走了过来,觉得这几个孩子还是很靠谱的,比农老图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 “是啊,你们放心,无论谁来,我都不让你们白干,就和建公路的一样,不要拒绝。” 陆金莲是真高兴啊,也是有点愁,现在加上陆金山和李红园,就有十七个人了,这么多人确实很好,但不能都做免费劳动力。 她年纪不小了,农秀珠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这劳力以后可还不回去,接近两个月的苦活,不能让人家白干,不然是个人就要不满,亲戚关系也要到此为止了。 大家当然都说了不要,但是陆金莲也没有继续说,农显宽走到了她身边,不解地问她:“这么多人,光是三餐就是很大一笔开销,更别说还要钱,阿娘你哪来那么多东西。” “你不要管了,老三怎么没来?” “他要上班,阿娘你忘了?” “我确实忘了。” 本来她还想着农显安也来了就好,这段时间她会很忙,基本上没有时间过去那边,也就无法阻止他和岑美玉的交往。 虽然有些事情注定不一样了,那人可能也碍不着她的生活,但是在自己记忆里的痛苦她不会忘记。看来她得找点事情给农显安做,他还是值得挽救一下,挽救无果再说。 现在陆家热闹极了,这样的场景只有在过年回娘家的时候才会有,每到那个时候,陆家的堂上就会打满了地铺,所有人都只能睡在这里,却每个人都很开心。 “好了好了,我们该上山去,时间不早了。” “走了走了……” 陆万剩是个木匠,做泥砖需要的模具他新做了好几个,陆金莲和几个妹妹、媳妇一起去了泥地里。 大家大都是分家另过的人,对于做泥砖是完全不陌生的。即使对做惯了农活的人来说,这也是一个很重的活,盖完房子的人都会瘦下来一大截。 她们先把粘度合适的泥挖到模具里,然后就光脚上面踩,踩严实了就放到准备好的地上,晒干了就可以搬回去了。 到时候替代砂浆做黏合作用的东西是另外一种粘度更大的泥土,至于有些网文里面说的,穿越者提议用糯米做盖房子的粘合剂…… 陆金莲实在是无法想象,要是富贵人家这么浪费还好,要是在贫穷的农村,山上能吃的野菜都是人人争抢的东西,米糠都舍不得拿来喂猪。糯米的产量比粳米更低,竟然还用来盖房子,这是嫌人们饿死得不够快吧! (文中基本上每个人都有原型,身世悲惨的女主也是一样,不一样的是,她没有一个穿越的儿媳妇和一个重生的机会。ps:这几句话不多花小钱钱。) 正文 24.盖房琐事 甜甜的防盗提醒,防盗比例60%, 48小时  至于分房, 夫妻感情再好也不会同房一辈子, 这很正常, 他们年纪真的不小了。 “那就算了,本来我也没想多管。男人就那么回事,没几个好的, 其实你早就该分出来了。” 老太太当然知道以前发生过的事情, 人活着总是不容易, 可既然已经这么多年都过过来了, 现在生活也还能过得去,能继续下去, 最好还是忍忍,谁知道换了别人会不会更糟。 “知道了, 反正眼不见心不烦。”陆金莲其实真的能忍,因为她的日子从来就没好过,这个时候的女人, 谁不是忍过来的, 没有几个顺心的。 “不这样还能怎么办, 命苦哦!” “忍是能忍, 可有时候也要看值不值得,我都忍了二十多年了, 要是继续下去就是忍一辈子, 我不得憋屈死。现在我准备偷几天懒, 不想伺候他们了。” 陆金莲还没有想清楚自己以后该干啥,不想继续待在那个家里,还不如多来陪陪她老去的爹娘。 “不想,那你想怎么办?还能跑了不成。”老太太语气里表情里很不以为然。 “这个问题以后再说,现在我还没想好。” 老太太摇摇头,拍了一下陆金莲的手臂,“你就慢慢想吧,我干活去了,想好了又能怎样,要能改变也不会等到现在。” 要是能改变,谁不想过好一点的生活呢,但是,难! 以前一辈子过成那样,现在这辈子是白得来的,要是不让自己过得顺心,都对不起她自己。 “唉,活着多累啊,你看看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是这么憋屈,真是一点不由人!”老太太起身,她的婚姻也是一点不如意,六七十岁的夫妻了还经常吵架,这么多年也过过来了。 陆金莲自然是了解这一点的,不过这事还真说不清楚,跟她的一样像一团乱麻,她劝了几句,然后就转移了话题。 “家里就你和阿爹,阿绿她爹娘哪里去了?” “阿绿阿蓝跑到晒场上玩了,她爹娘都出工了,现在家里哪还有事做,不出工哪里有饭吃。” 陆金莲跟着她阿娘去了晒台,“现在还有什么事?” 秋收已过,冬小麦已种,作物已收,路还没修到这一边,不知道家里这边还有什么事情做。这个寨子是远远没有原溪村忙的,即使是同一个村子,每个寨子的风俗也可能不同,原溪村是公认的最忙。 其实陆金莲的记忆并没有那么好,很多事情她都记得,那些无关重要的小事,能全部记得就太费脑子了。 “他们去收下关的桐油果了,你们那边还没收?” “好像没有。”陆金莲确实不太清楚。 老太太摇头,本来陆金莲说她来躲懒,她还不信,现在信了。人总是会变的,大女儿命苦,她最疼她,一直任劳任怨也会累,只要不太过分,偷懒几天算什么,反正农家人多,少一两个不算什么。 陆金莲回娘家,家里本来就不富裕,她自然不会空着手回来抢家里的口粮,她背了好大一袋舂好筛干净的大米回来,这样她弟妹就不会有话说了。 再大方的人都不喜欢抢自己口粮的亲戚,这年头的饭是吃一口少一口,就像她不喜欢农小荷来家里拿东西,她能理解。 和韦春雨聊了好久,到了傍晚,陆金莲去收拾了两个老人家的衣服,装到背篓里再拿个大木盆就去水池边了。 栗树寨里没有河,只有一口水池,还有一个山谷里的大湖。大湖里有很多鱼,每年秋后他们都会全寨的人一起去捞鱼,现在是按工分和人头分配了,基本上一家能分个十来条,这是难得的美味。 这个水池没有名字,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年,呈长方形,经过整修之后大概一丈半长宽,深是看不出来的,后来用竹竿插进去测量,足有六米多深,里面长满了青苔绿萍。 里面的水从树木茂密的后山里下来,泉水十分清澈,水位永远都在池口往下两寸,人用的多它一夜就能恢复,没人用它也会自己流走,不会溢出。就是在干旱的时候它也从来没有枯竭,几十年后人们都从这里搬了出去,它的水位也没有变过,只是荒凉了许多。 水池上面没有任何遮挡的东西,每年都有人掉进去,却从来没有淹死过人。陆金莲小时候就掉进去过,幸好及时被人救了上来,她从此就对水有了阴影,常做噩梦之后请了道公看命,以后每一年都要来这里接一瓶水回家放在床头,几十年从来不间断。 “莲孃,你回家了?” 陆金莲正沉浸在以前的记忆里,听见有人叫她,猛然回头。 见到来人,陆金莲愣了一下,浮出一个笑容:“是俞叔啊,你来挑水吗?” “是啊!” 被陆金莲称作俞叔的人晃了一下自己肩上的水扁担,微微笑了一下。他穿了一身黑色蓝边的衣服,脚上穿的是草鞋,裤脚挽了起来,身材高大,笑容阳光,除了脸上的些许皱纹,还是她记忆中的模样。 陆金莲偏开了眼睛,挪了一下自己的位置,缓解自己的不自在。 “俞叔过来吧!” “哎!” 俞叔应了一声,然后便上去了,站在旁边的大石头上,用旁边的塑料桶把水吊起来,倒到自己的桶里,眼睛时不时地瞥陆金莲一眼,却不敢光明正大地看。 陆金莲低着头搓洗衣服,心思却不在上面。 曾几何时,他们也一起在这水池边,他帮她打水挑水,她帮他洗衣做鞋,他们曾是亲密的恋人。 然而现在,已是物是人非,时间一去不复返,世间之事不可能事事如意,他们都已经认命了,在这里,又有几个人不是这样的? “我先回去了。” 恍惚间章应俞已经打好水了,陆金莲恢复停下的动作,“哎,俞叔先回去吧!” “有时间……算了……” 章应俞已经走远,没几步就消失在陆金莲的视线中了。 要是以前回来,他们只会笑着打一个招呼,陆金莲也不会像今天一样想那么多,毕竟时间过去了那么久,他们都已经老了。 只是,她不想让他早死! 洗好了一大篮衣服之后,太阳已经从左侧的山尖落下去了,天色慢慢变暗,温度也在慢慢下降。 陆金莲拿出用了十几年的玻璃瓶子从水池里汲了满满一瓶水,然后装到篮子里。她都从以后回来了,这水也该换新的了。 回到家里,将衣服全晒在院子里的长竹竿上。 “姑妈,姑妈……” 阿蓝和阿绿噔噔噔地从木楼上跑下来,六岁的阿蓝是姐姐,四岁的阿绿是妹妹。她们都穿着蓝色的旧衣服,头发用土黄色的布包着,个子瘦瘦小小的,长得和陆金莲的唯一的弟弟陆金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陆金莲已经晒好了衣服,拿着背篓就上去了,“你们两个小心一点别下来,我要上去了。” 阿蓝和阿绿见到这样又转身回去了,陆金莲顺手把盆放到厦栏里,进了后堂,她阿娘已经在洗锅准备做晚饭,没多久陆金山和李红园也从山上回来了,几人正好在天黑的时候吃上了晚饭。 而这个时候,农家也吃上了晚饭,饭桌上没什么好东西,不过大家都吃得十分热闹,唯独农秀珠有点闷闷不乐的。 她真的发现了,在这个家里除了她娘,根本没人喜欢她,她娘不在家的时候谁都不理她,以前是她太粗心没多想,可是现在她仔细注意着,就发现了以前没有注意到的东西。 饭后农秀珍提着热水出去给农老图洗脚,盆和热水就这么点,得一个一个来,家庭地位越高的越在前面洗。 最后农秀珠在外面洗脚的时候,很少和除农秀珍以外的女儿说话的农老图突然出来了。 “阿珠,你怎么跟你姐姐分开住了?” “阿爹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了。”农秀珠觉得惊讶又有几分不对,这事也不由她爹管啊,又不是男孩子。 黑暗中农老图其实也很尴尬,但他不得不问。 “我就是问问为什么,你阿姐说她自己睡着不太习惯,问了你又不告诉她为什么。” “阿娘都搬出来了,我就是想跟阿娘睡一间,阿姐巴不得我赶紧搬出来呢!”农秀珠撇撇嘴,眼神里满是愤恨。这爹就爱偏着别人,也不想想她和她阿娘受了多大委屈,刚知道事情没几天,她还没缓过来。 正文 25.新居落成 甜甜的防盗提醒,防盗比例60%, 48小时 得到这么一个回答, 农老图既是惊讶又是疑惑, “好好的我也没招你, 怎么要搬出去睡了?” 他最近应该没干什么招惹陆金莲的事,就她这脾气,没必要的时候他都不爱说话。 “没招我?懒得跟你解释, 赶紧搬出去。” 陆金莲起身走到门口, 把人推开就走出去了, 农老图愣了一会儿也跟上去了, 没真的帮她把东西搬出去。都二十多年的夫妻了,就算是她突然要分房间, 好赖也得给他一个解释,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 跟着连脚步都带着不愉快味道的陆金莲, 农老图走到了厢房,只见这一天的时间这里就变了一个样子。这里本来没人住,现在打扫得干干净净的, 墙角已经放了一张床, 上面铺了干草和席子, 连本来没有的门和没安的窗户都已经安好了, 只要放上被子就能住人。 “愣着做什么,我说我累了搬不动, 你就不能帮我搬搬?” “你这房间谁给你收拾的?” “老大老二, 现在正给我找衣架子, 要不然我叫你干什么?” “你收拾得这么好,就一直住这不回去了?” “不然了,别以为我跟你过家家,我现在累得很,不搬赶快走,等会儿我让老大老二搬。”陆金莲懒得跟他废话了,他这人从来就没有靠得住过,要是想靠他,估计她得比前世死得还早。 农老图背着手,再次回想自己最近都做了什么,确定真的没有招到这个婆娘之后又问:“搬是可以,可你得告诉我为什么啊?” “为什么?为什么?”陆金莲突然激动,坐起来便提高声音道:“要是我天天一身酒味,不爱换衣服,不爱洗脚就上床,天天躺下去就吹着鼻子到天亮,整夜整夜睡不着,你乐意啊?我跟你讲过多少次了,现在我受够了,从今天起你自己睡去,老娘懒得伺候你了。” 农老图这人向来就是不急不缓的慢性子,温温吞吞,自己妻子这么说话他也没有生气,摸摸鼻子就离开了。这话他没法反驳,没一会儿就把陆金莲收拾好的东西全搬了过来。 二十几年来,她没少说他这个毛病,可是最终都忍下来了,估计是这两天她头疼,被他吵得睡不着,才突然这样,他是真的理亏,只能暂时认了。 陆金莲就坐床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动作。 放好了东西,农老图看着她不想说话的样子只得离开,走了几步又走了回来,站在门口搓着手,试探性地道:“这几天开始闲了,要不我给你编几个竹篮吧,装你的衣服。” 陆金莲偏过头不说话,沉默了一会儿,农老图又道:“这床是你娘家的,要不我弄点木头给你打一个送回去?” 陆金莲还是不说话,农老图只得摇头,叹了一口气就走了,其实他不是很会说话,刚才这两句话就是他的极限了。 “分就分吧,有事就叫我。” 陆金莲起来,“砰”的一声把门关上,然后上了插梢,上床躺着了。 做了一辈子的夫妻,陆金莲最是清楚这个男人的脾性,他对她还算是可以的,但这只是在他妹妹不在的情况下。 像刚才他说要编竹篮、打床架子,他确实会去做。可只要他妹妹一句“我喜欢,我想要”,这床架就是她睡过了也得让出去,那比直接对她不好还恶心,她当的算什么家啊这是。 不过无所谓了,反正都已经习惯了,也看开了,以后就由这一家子去吧!至于为什么不搬出去,是因为现在时机还不成熟,也没有必要,等她把自己和女儿受过的冤枉和痛苦都还回去再说。 她说的累不是懒惰不是矫情,她是真的累了。 可能是刚回来的灵魂和几十年前的身体无法完美融合,所以她从回来到现在都昏昏沉沉,没有一点力气。 她不想还睡在原来的屋子里面,这才撑着突然虚弱的身体,让他们把新房间收拾好。她光是吩咐儿子媳妇做事,连衣服都是大媳妇收拾的,就已经累得头昏眼花的了。 她确实是重生的,问她一个文盲为什么知道重生? 她的灵魂在世间飘了十二年,要是一点本事没学到,那还回来干什么,她相信,就算她的命运已经由别人注定,她也能改变。 陆金莲前世就是农老图的妻子,年轻的她也是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可是世界对她充满了恶意,让她一点一点的变得尖酸刻薄。 她家里有六个妹妹一个弟弟,小的时候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于是她和二妹就被早早地定给现在的夫家了,小妹也被别人家抱去当童养媳,就是为了定亲时候的几担粮食。 那粮食养活了他们一家,她虽心有不甘,另有所爱,也心甘情愿地嫁给了农老图。 然而,她嫁的男人心里只有妹妹,她为他操持家务,生儿育女,也比不上他妹妹一半的分量。 在六个孩子里,大儿子和二儿子两家因为误会和她离心,大女儿不到三十岁就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小女儿更苦,受人陷害之后疯疯癫癫的,之后又被祸害,带着生下来的死胎跳了河。 二女儿不是自己生的,从来就没有一条心过,至于她偏爱的小儿子,他娶的女人就是罪魁祸首。 因为小媳妇,她的大小女儿都死的凄惨,她成了毒妇,成了卖孙女的奶奶,让媳妇小产的婆婆,偷媳妇钱的家贼,举报自己儿子的阿娘,真是什么恶事都做遍了。 到她老去的时候,成了全村寨里最恶毒的女人,走到哪里都有人都看不起她,当她离开这个世界之后,村寨里还流传她的传说,虽然不能是遗臭万年,成为百年谈资总是有的。 然而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都不是她做的。她确实不是什么品德优秀的人,偏心、爱占便宜、嘴碎,但绝没有恶毒。 导致她背负了这么多骂名的原因,只是她做过的、自认为没错的一件事情而已,她只是想为自己的女儿讨回个公道而已。 陆金莲委屈、怨恨、疑惑了半辈子,在死后的十二年后才知道了原因。 在陆金莲死后,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变成了一个灵魂,但她既没有上天堂,也没有下地狱,而是离开了这个世界,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然后她以为,人死后确实会去另外一个地方,但根本没有什么天堂地狱,而是来到这样一个世界里,像活着的时候一样活着,能找到先自己而去的两个女儿,再当一家人。 可是她错了,她还是这样飘荡在另外的世界。不怕阳光,不惧水火,哪里都能去,却接触不了人间的所有事物,在别人眼里,她是不存在的,等同于空气。 她知道了,无论去哪里,她只是一个孤魂野鬼。 顾不上纠结自己未解开的怨恨和疑惑,刚来到异世界的时候,她害怕、迷茫,后来就是好奇、欣喜,这是一个与以前完全不懂的世界,更美好,更发达。 她一辈子都在那个小村寨里,几十年都没有走出去过,这样的机会,很难得。虽然孤独了点,可她活着的时候也是孤独的,没什么区别,她爱上了这种生活。 随着风,她飘过了大江南北,见过了孤鸿万里的广大沙漠,见了奔腾不息的江河湖海,也见了繁华城市的不夜天。 看过了万事万物,眼界开阔,心胸自然也宽广。渐渐地,她不再纠结于自己生前的事情了,她觉得那一切都是天命,都是因为因果轮回。 她爱上了学习新知识,享受新事物。这是她难得的机会,所以她倍感珍惜,孤独、寂寞填满她的同时,里面也有更多的满足。 她以为自己会一直呆在这人间,继续看着万事万物变得日新月异,继续接触自己好奇的一切东西,继续做着这时间最自由的人。 可是有一天,她见到了十二年来自己唯一能接触到的东西,她虽然自由,在这人间却与不存在没有区别,连风都看不见她。 那是一本书,一个小阿妹把厚厚的书买了回来,她不知不觉地跟了上去,到小阿妹的家里,拿起了那一本书,在痛苦中把这本书看完了。 现在的她早已经不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书中内容再次引起她经历了多年,却还没有完全消失的不甘和怨恨。 和村里所有的房子一样,这是木、竹盖成的二层小楼,他们家人多,盖得宽些,除了厦栏还有晒台、厢房、阁楼。 楼下圈养家禽置放杂物,人的活动都是在楼上。堂上正中央是供奉各代祖宗的神龛,两边都是睡房,左边是灶台和火塘,每个家庭的生活中心就是这个火塘,无论春夏秋冬,这都是人们的餐桌。 右边摆着纺织工具,陆金莲的阿爹是木匠,那是她的嫁妆。 “珠珠,珠珠,你在家吗?” 农秀珠很少上山下地干活,一般是在家里做家务活带侄子。陆金莲叫了好几声还没回应,不知道她带着孩子去哪里了。 灶台上放了一个小铝盆,里面是满满的一盆南瓜块,她又满心复杂地揭开了还在灶台上的甑子,里面是小半桶苞谷杂大米的饭,饭还是温的,太阳上去没多少,看来家里人出门还不久。 陆金莲也不想什么,拿起土黄色的陶碗把饭盛起来就开吃了,她现在饿得厉害,感觉胃都要抽抽了。 她昨天头疼,喝小米粥的时候没有那么多感想,隔了十二年没吃饭,这突然吃饭的感觉还是挺别扭的,尤其是这久违的苞谷饭,虽然味道不怎么好,但却是她吃了几十年的东西。 做无拘无束的灵魂虽然好玩,但是和世间的一切事情都无缘,其实还是做人好点吧! 摸摸自己终于有饱腹感的肚子,陆金莲感叹,还是做人好!然而下一刻收拾碗筷,看到光了的甑子和铝盆的时候,她震惊了。 这三四个人的口粮,真的是她一个人吃完的? 让她想想,她到底盛了几碗饭来着,好像是四大碗,陆金莲看着光秃秃的甑子,还有自己刚刚饱的肚子,这真是奇了怪了,她两辈子都没这么能吃过。 如果是因为她刚回来,或者是一天没吃饭才这么能吃,那还能理解。毕竟在这个时代,平时吃一大碗苞谷饭已经很奢侈了,要是她以后的每一顿都要吃这么多才能饱,那估计她就要出名了,这个家会活生生地被她吃垮掉。 这画面,想想就很可怕,最好不要是这样的,不然她重生一趟,目标就要改为“该怎么填饱我的胃?”,而不是“恶毒反派怎么逆袭人生?” 疑惑又无奈地清洗好了东西,陆金莲就沿着房子前面的木楼梯下楼去,她回来两天了,现在精神变好了,应该到外面去转转。 不得不承认,在看到外面的风景的时候,她的心里还是有眷恋和怀念,还有无限的感慨。 从她六十三岁的时候瘫了半边身子,就再也没有看过这个村寨。她从十八岁嫁到这里来,这里就是她的家,自认为没有做过什么大坏事,却落得那样一个下场,也是可悲,这一次,她不会再让自己吃亏。 他们这里的房子最是喜欢建在山脚下,他们家也不例外,房子的背后是一座石山,山脚下就是他们家的自留地,地里种着很多东西。 山间全是峭壁,只有最上面长着稀疏却高大的树木,现在是秋天,有些树叶已经泛黄,有些则是四季常青,这边的冬天,有霜无雪,风景不会太过萧瑟。 农家的房子地势高,以后吃亏,现在却是绝佳的好地盘。站在家门口就能俯瞰整个村子,村子人多地也广,左右两边都是水库,中间一条河流蜿蜒而过。 河的两边全是水田,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房屋就坐落在各个合适的地方,远处有很多大山丘陵,只要有土且不是森林的地方都种上了合适的东西。 村子确实穷,但是比起别的地方还算是好的,陆金莲见过更多的地方,有些更偏远的山区连水都喝不上。 他们这里地处边疆,西南部山高地远,虽然村子离着县城有五十里的路,但这已经不算很远了,他们走山路小路,五六个小时就能走到城里。 这个村子叫做原溪村,这里就是一个生产大队,村子很大,差不多有两百户人家,以横贯东西的一条河分成了两个生产队,下面还辖着八个寨子,就是八个生产队。 这个村里有只有两个大姓,一是陆,二是农,村里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是这两个姓的人,其他的杂姓加起来也没有十个。不说是现在,就是几十年后也很讲究宗族规矩,这是他们族人的根,只要是同一个家族的,无论平时闹成什么样,在重大事情的时候都要团结起来。 自从十几年前开始实行人民公社制度开始,这里就不能称为村寨了,只能称为生产队,但是在他们自己人眼里口里,还是这样称呼,这边山高路远,地处偏僻,因此很多政策其实不能正常实行,只能因地制宜。 然而这个制度,也要在十年后被废除。 十年,对于陆金莲来说很短,因为这里本来就是她的家乡。可是对于百般嫌弃这个偏远山区,想走出去的陈美玉来说,十年很长,长到让她无法忍耐却无可奈何。 因此她才会留在这里和所谓的极品家人纠缠了许久,要是出去简单,她可能会在一开始就抛弃岑美玉的家人,离开这个地方。 这里多是山地丘陵,小平原里种水稻,收回来以后会迅速翻地撒上冬小麦。红土山上种花生玉米,白土地里种大豆,这是主食。更荒的山上则是油茶树和桐油树,他们一年四季的食用油都是茶油,桐油则是经济作物,能给他们挣点外快。 有记忆的陆金莲很清楚,现在是深秋时节,田里的小麦种子已经撒下去了,家家户户都在收棉花和苎麻,收完就采摘油果,这些种的不多,收上来之后自己絮成线,织成布,刚够自家做衣被鞋帽,这就是各家自己的农产品了,不算到集体产业里。 正文 26.神仙山洞 甜甜的防盗提醒, 防盗比例60%, 48小时 “只要你们都好好的,我就满足了。”陆金莲左右搂住两个女儿,这就是她要保护的人。 …… 这件事情, 陆金莲只准备告诉两个女儿, 因为三个儿子和农老图兄妹俩不一样, 他们兄妹之间基本上不会有太多的牵连,农秀珍也不会对他们造成什么威胁。 而且对于那三个儿子,陆金莲是比较放心的,老大两口子都是滑溜的,老大从来不会让自己吃亏。老二虽然不爱说话却不傻, 他妻子是个抠门又精明的。老三聪明, 也护着妹妹, 他就是剧情里的男主角,总不会吃了亏。 总的来说, 他们这一家子除了他们母女三个, 别人最后没什么损失, 尤其是后面和岑美玉站在统一战线的农秀珍更是得了很多好处。 她这次回来, 除了想保护两个女儿, 根本就不想管几个儿子,他们都有各自的能耐。 上辈子一个个的都不愿意相信她这个把他们养大的亲娘,宁愿相信一个没存着什么好心思的外来者, 他们对她有多心凉, 她就对他们有多心凉, 感情都是相互的。 也许发生这样的事情是因为她不会教孩子,自己在对岑美玉的时候也立的不够端正,但受伤了,想愈合是十分难的。 陆金莲多年不见女儿,母女三个自然是说了很多很多话,上辈子的事情,不能再发生了。 直到了中午,陆金莲和农秀珠才回家了,农秀兰这两口子也不容易,她怕自己待会儿吃得太多,把他们饭给吃没了。 儿子成家之后都是要分家的,他们家也一样,只要等老三农显安一结婚,两个大的就得分出去,宅基地都已经批好了,过一阵子把地里的东西收完闲下来,这房子就该盖起来了。 到家里的时候,灶台里已经在蒸饭了,火塘上则煮着南瓜,虽然没有厨房,可不冷的时候还是在小灶台上做饭,天冷了才会在火塘上吃热气腾腾的火锅。 “阿妈,你去哪里了,我回来的时候家里都没人。” 农家大媳妇何秋英在水缸旁边洗青菜。她穿了自己织染的蓝灰色上衣,黑色裤子,五官端正,脸盘微圆,身材丰腴,和现在很多人的干瘦不一样,看着就是有福气的。 “我去木头家了。”陆金莲对这个媳妇还比较满意,在三个媳妇中,何秋英的脾气确实是很好的,进退有度,又不爱斤斤计较,也不会吃亏。 “阿妈这是好全了吧?要是没好可得多休息,山上的东西很快就能全收回来了。”何秋英的态度十分好。 “嗯!”陆金莲淡淡地应了一声。 这本来也没多少东西,他们家人又多,干几天就没了,以后做成棉线麻线什么的,都是女人的工作,男人也闲不了,要去摘茶油果和桐油果。 陆金莲心情复杂不配合,就坐在灶口看灶火,何秋英也不知道说什么,家里就安静了下来。 “……阿妈,这饭马上要蒸好了,阿孃和阿梁在哪里啊?” “在他阿婆家,要不你去看看?” 何秋英擦干手就下去了,陆金莲知道她的意思,让她看着灶火别把饭蒸过头了,蒸久了锅盖上的水流下去,那饭湿了就难吃了。 阿梁是老大农显宽和何秋英的儿子,才一岁多,也是现在家里唯一的小孩,平时农秀珠一直在家,都是她带着的。 因为何秋英娘家有好几个同龄的小伙伴,因此农秀珠经常带他去阿婆家玩,他阿婆也对他很好,巴不得他天天去。 至于老二农显宗和二媳妇何贵仙,两人结成家快一年了,她经常回娘家去住,还没有孩子。 陆金莲知道,老大两口子马上就会再生一个女儿了,至于老二两口子,结婚一年还没同房,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她旁敲侧击过没用,就不再管了,反正这种事情得看夫妻自个的,他们得到第三年才会有孩子。 何秋英是不敢支使陆金莲干活的,不过陆金莲还是帮着把饭拿了下来,装到饭锅里,然后用小桶装好南瓜,两样一起放到背篓里,又炒了青菜装进去。 种着棉花和苎麻的山比较远,走得再快也要三四十分钟,来回不方便,大家去干活一般没必要就不回家吃饭,都是让一个人回家做饭,然后连着饭菜碗筷一起带过去在地里吃饭。 摘到的东西倒是多,不过一般都会借牛车运回来,实在借不到再自己挑回来。 做好这一些,何秋英和农秀珠回来了,没把阿梁带回来,没等陆金莲问出口,何秋英就自己解释了。 “阿梁已经吃过午饭了,现在睡着了,我阿娘不让我抱回来。” 陆金莲点头,“那你就吃饭吧,我今天在家,你们先自己忙。”何家倒是挺好的,一直都很好。 “这是应该的,之前已经摘了一半,今天一天就能全弄回来了。” 陆金莲点头,然后看着站在旁边的农秀珠,“我今天在家,阿珠也一起去山上吧,帮着家里做点活。” 何秋英十分惊讶,平时陆金莲是最惯着农秀珠的,要是她不发话,别人都使唤不了她,今儿怎么突然改了性子。不过她没有傻到问出来,这总归是好事,农秀珠那样谁都看不过眼。 农秀珠也惊讶地看了陆金莲一眼,看到她鼓励的表情,尽管撅着嘴巴,还是点头说好。要是平时她肯定找借口躲懒,但是刚才陆金莲已经说了不再娇惯她,让她懂事一点,她还不敢现在就说不去。 要是在家吃饭,山上的人就会等久了,所以送饭的人也没在家里吃。把何秋英和农秀珠送出门,陆金莲看着只剩了一碗饭的甑子,再摸摸自己还饿着的胃,只觉得自己要完了,要是刚才那锅饭不分出去,她估计她都能吃得完。 这可真是奇怪得很,她只是灵魂换了个新的,身体还是自己的,她要是吃下四大碗饭,那胃是怎么装下的,难道是一边吃一边就消化了…… 虽然不解,可陆金莲把甑子刮完了,还是没有饱的感觉,胃里空空的难受得要命。她只能打开仓房的锁,弄了一点大米出来,准备煮一锅粥给自己开小灶。 虽然家里的粮食只是勉强够吃,但她现在太难受,不想饿着自己,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她就不信自己还补不了这一点亏空,家里的钥匙就她一个人有,暂时应该不会被发现。 正用铁锅熬着米粥,家里的门就被推开了,进来的是农显安。 他现在十八岁,上过中学,刚毕业就做了生产大队里的赤脚医生,全年都记满工分,长相又俊,身强体壮的,是村寨里很受欢迎的小青年,常常有人给他唱歌。 一进来看见陆金莲,他快步走了过来,语气神情尽显关心。 “阿娘你好了没?” 见着满头大汗喘着粗气的农显安,陆金莲觉得自己的心疼了一下。 前世除了早产的小女儿,她也偏爱这个小儿子,可是伤她最深的也是他。从见到岑美玉开始,他的心就偏向了岑美玉那里,他好像忘了,她是把他养育大的人,是最疼他的人。 有句话说得好,被最在乎的人背叛,那痛苦才最深! 她深深地看了农显安一眼,然后就转头看着橙红色的灶火,语气冷淡地回了一声,“好了!” “来我看看。” 农显安凑近了陆金莲,看她的脸色,还摸她的额头试体温,陆金莲身子都僵硬了。 自从几年后他跟着岑美玉出去外面以后,她就没见过他几面,更别说像现在这样的亲昵了,她死的时候也没见着他。 农显安还摸了陆金莲的脉搏,好一会儿之后才松了一口气,严肃的表情也有了笑模样。 “确实是好了,我还想着要是不好我就给你开点药,可你那症状我也不知道给你开什么。” 农显安一屁股在她旁边坐下了,揭开锅盖看了一下,陆金莲来不及阻止,心里有一丢丢心虚,现在的粮食可比以后珍贵多了,她一人顶四人,还不干活。 “原来阿娘还没吃饭。” 陆金莲对于没吃饭的问题不承认也不否认,避开这个话题,“你回来干什么?不是去公社上培训了?” “是培训去了,不过我担心你,吃完饭就趁着一点休息时间回来看你,你看我流的这一身汗……” 现在还要替屡屡给她气受的小姑子养野种,当成自己的孩子养,她自然是不可能接受的。 他们族里在有些事情上面保守,在男女事情上却十分开放,男女地位离男女平等并不差多少。 陆金莲进门好几年,孩子都大了,自然也不存在害怕被赶出家门的说法,这事就算是到外面说也就是丢脸一点,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可是农小荷要面子,她和以前的男人有关系别人可能知道,可她死活不愿意自己生了野种被别人捅出来。 于是农老图和农小荷就给陆金莲跪下求情,让陆金莲把孩子养下来。农老图承诺家里所有的权力都交给了陆金莲,以后无论什么事情都由她做主,老夫妻两个也给了她不少好处,权衡利弊之后,陆金莲只好勉强答应了。 可是后来的事实证明,她的想法是错误的,家里的事情她都能做主,她确实过得更自由,可是一到农小荷的事情上,农老图就异常的强硬,这样的家庭生活让本来温柔和善的陆金莲慢慢变得尖锐刻薄,尤其是后来的事情差点毁了她。 几人商量好了,于是农小荷生病回娘家住,其实是和陆金莲一起养胎。她们知道怀孕月份大多都不准确,只知道是差不多时候的,然而,陆金莲的月份要小一些。 几个月后,农小荷生了,她阿娘亲自给她接生,可是她第一胎不好生,活活生了一天半才把孩子生下来,这孩子就是农秀珍。 这个时候的陆金莲还没有要生产的迹象,她婆婆一狠心,在她不知情的时候给她喝了一碗催产药,让她早产生下了一个女儿,那就是农秀珠。 然后对外宣称陆金莲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 陆金莲没想到婆婆竟然会这么狠,知道事情的真相后,两家人闹了起来,但孩子都生了,谈好条件之后陆金莲再次妥协了。 但是孩子早产,体弱多病,她月子也做不好,从此她就恨上了她婆婆,农小荷母女,还有那个睁眼瞎的男人。 农秀兰和农秀珠听着自己不曾知道的事情,手上的动作早已停下来了,她们从来都不知道,其中还有这样的隐情。 听完之后,她们已是目瞪口呆,虽然陆金莲现在说的时候表现得不怎么难过,可是只要是个女人都知道,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有多痛苦,即便是多年过去,也无法忘记当时被背叛的难受。 一个是丈夫,一个是婆婆,两人竟然做出了这种事情,要是她生产时候出了问题,那岂不是会一尸两命。 陆金莲辛辛苦苦、诚心诚意地操持一个家庭,换来的就是这样的对待,换做谁都无法接受,也怪不得这么多年来她如此偏激,怨恨小姑子,冷落丈夫,忽视二女儿,偏疼小女儿。 “阿娘,原来你受了那么多委屈,怎么从来都不说呢?”农秀珠眼泪汪汪地抱着陆金莲的手臂,这种遭遇也太令人心疼了。 农秀兰也是一直流泪,她现在也怀着孩子,要是婆婆这样对她,简直是无法想象,“阿娘,阿爹也知道阿奶给你喝药的事情吗?” “他当然知道,你们也知道,但凡你阿孃想要的东西,他什么时候不给了?”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 “阿娘,他们太过分了,阿娘好委屈……” 陆金莲对这姐妹俩都很好,农秀兰是家里最大的孩子,虽然性格不讨喜,却很懂事,农秀珠最小,从小家里大人都对她心怀愧疚,虽然养得好吃懒做,心眼却坏不到哪里去。 在农村都是父亲教儿子,母亲教女儿,对于陆金莲,她们自然是十分依赖。突然知道陆金莲受了那么多委屈,她们心疼得不行,尤其农秀珠还是受害者,差点没养活。 “好了,别哭了,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生活就是这么无奈,该怎么过还是得怎么过。”陆金莲活了一大把年纪,还活成了那么悲惨的样子,早就看透了。 “要是我我才不过这样憋屈的日子,谁这样对我,我直接弄死她。”农秀兰也是个不吃亏的性子。 “我,我还以为阿奶,阿爹是真的对我好,原来,原来,他们对我这样是因为差点害死我了。”农秀珠哭得很伤心。 “别哭,这事都已经过去了,你也不算吃亏。”陆金莲安慰这俩孩子。自从那事以后,她的性格变得很强硬,农小荷没能占什么便宜,还有农秀珍,她从来就没对她好过。 “阿娘,你应该早点说出来的。” “既然我答应了要把这孩子养下来,就不会说出去,这么多年了,除了今天,我再也没有说出去一句话。” 陆金莲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也觉得自己没有哪里做得不对,难以对一个被一个硬塞给自己的孩子产生母女之情,尤其那个孩子的阿娘还恶心了她一辈子,间接害了她的亲生女儿,这难道是她的错? “那你现在怎么又说出来了?” “你们也知道那孩子心眼多,我就是想让你们提防着点,我们对她不好,她不可能会对我们有什么好心思。” “就是,她经常跟阿爹说我坏话,要我的东西。”农秀珠本来就不喜欢这个孪生姐姐,现在知道她是这样来的,对她更是不满了。 “要你的东西,你吃过亏吗?”农秀兰可不信。 “有阿娘在,我当然不会吃亏了,可我就是不喜欢啊,天天盯着我的东西。” “行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这事现在说出来,只是要你们长点心,都不许说出去。还有,你们自个的脾气得改改,阿兰少说一点闲话,珠珠你多学一点东西,不爱做可以不做,但不能不会,别到时候真的什么都不会。” 正文 27.救人命啊 甜甜的防盗提醒, 防盗比例60%,48小时  农秀珠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然后道:“阿娘,我今天能跟你睡吗, 我不想和农秀珍睡了。” “行, 我跟你一起去收拾你的衣服,以后我们娘俩一起睡。” 陆金莲关上了窗户,然后拿着油灯, 跟农秀珠过去她们的房间。 家里人多,农秀珠和农秀珍明面上就是孪生姐妹,两人就住在陆金莲对面的厢房里, 右边是装着粮食的仓房。 母女两个在收拾东西, 动静自然不小,何秋英来问了一声,知道不用帮忙就走了。 农秀珍也悄悄地在门外看了好一会,见两个人都不搭理她,默默地离开了,没敢进来。 “她肯定又去找阿爹去了。”农秀珠不满地哼了一声。 “你管她,收拾自己的东西就行, 别把她的收走了。”陆金莲她没那么幼稚。 “知道了, 我才不稀得要她的东西呢!” 农秀珠和农秀珍虽然是“孪生姐妹”, 长得却没多像, 待遇也是天差地别的。活计不消说, 该是两人干的农秀珍干的多, 该吃的该穿的就是农秀珠拿的多了,农秀珠又怎么会眼馋不如她的东西。 家里的孩子们都不解,问了陆金莲就说那是应该的,具体原因也问不出来,农小荷现在回娘家都是问题。 至于稍微有点话语权的农老图,其实和几个孩子也差不多,家里的大小事情已经交给陆金莲了,他心疼农秀珍就只能自己补贴,当然也没有太多好东西。 在别人看来,陆金莲的做法就是偏心母亲的代表了,可谁又清楚其中的内情呢,就算是在那本书里,也只是寥寥几笔带过而已。 常言都说孩子总是无辜的,大人的罪过不能牵连到孩子的身上,要是局外人,陆金莲也许会觉得她的做法过分了,不该伤害一个无辜的孩子。 但她就是局中人,看到人就觉得恶心讨厌,又怎么能当做自己的孩子来疼爱。她能给她喝奶吃饭穿衣,不让她挨饿受冻,已经做得够多了,就算是再来一百次,她也不会觉得自己做得不对。 收拾好东西,母女俩就回了新的房间,放好东西准备睡觉,农秀珍一个人在厦栏里待了好久,人走后才敢回到空了一大半的房间。 为什么,同是一个爹娘生的,她更懂事、更勤快,那个好吃懒做的妹妹却能得到更好的东西,她只能捡她不要的。 为什么她要遭受到这种不公平的对待?为什么她要过这种生活?为什么她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 农秀珍现在还不懂。 生活是残忍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怜之处! 每个人都是自己生活里的主角,也是别人生活里的炮灰、配角、反派、路人甲,能让自己生活过得如意的,就是成功的主角,生活过得不好的,也就是后者了。 没有几人不是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想要自己过得好,就只能让别人受到不公平的待遇,这世界,就是个圈! …… 山上的东西本来就不多,农家人又多,棉花苎麻这些收了两天就全收好了,可这里的人根本就没时间闲下来,民兵连成员全去修公路了,别的人则是继续干着地里的活。 农秀珠和农秀珍每天在家里收拾着刚弄回来的东西,陆金莲空闲的时候就坐着织棉布,这也是一件大事,织出来的布可以拿去卖,然后换东西。 这时候她也发现了,吃得多不是没有好处的,至少她在干活的时候很少觉得累。 以前织布的时候,坐着一两个小时就腰酸背痛的不行,每天都很难过。可是这两天她每天都连坐好几个小时,除了眼睛涩了一点,腰背竟然一点都不累,对于她这个年纪的人来说,这种状态是非常难得的。 深受网络小说熏陶的陆金莲脑洞开得很大,想过了各种可能性,但她不想深究,能好好活着就是最好的。现在开始她要每天都蒸饭,在开饭之前都把别人支出去。自己悄悄干掉半锅玉米饭,实在不行就躲到楼下吃从那个空间里带出来的东西,总不能让自己饿着。 因为饭量一直不减,陆金莲都想自己搬出去单过了,每天藏着掖着绝对不是个事,可惜这样做实在是不合理,她只能继续忍着。 有金手指的感觉真的超爽,怪不得岑美玉能自信成那个样子,别说是个聪明人,就是个傻子,只要小心一点都能靠着这些东西成就一番事业。 很多小说里,主角的光环都是不可磨灭的,反派逆袭也不是那么简单的,总要经历重重磨难。岑美玉未来的成就不会小,她要是想报仇,就应该趁着这个先知的机会,从现在开始准备起来。 回来没几天的某天下午,陆金莲收拾了一背篓的东西,准备自己回娘家。 她回来的第一天,她阿爹阿娘还有两个哥哥嫂嫂全来过了,现在她已经好全了,肯定要回家住两天。 关键是她阿爹阿娘年纪都大了,就是她回来了也改变不了他们的身体情况,只想多陪陪他们,不要再让自己留了遗憾,能改变点什么更好。 “阿娘,我和你一起去好不好?” 在陆金莲名为鼓励实为监督之下,这几天农秀珠的生活水平直线下降,不说时不时的开小灶了,就是连衣服都得自己洗了,还得做一些家务,说什么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她一点也不开心。 她当然也有拒绝,但是她阿娘每天都能把刚动摇的她说服了,家里对这事喜闻乐见,哥哥嫂嫂们纷纷说她长大了懂事了,她又没有别人能诉苦,就只能惨兮兮地自己做。 “不行,你阿婆家可比我们家难过,你还是好好在家待着吧!” “阿娘,我,我想阿婆了……”农秀珠拉着陆金莲的手臂撒娇,她就这事做得炉火纯青的。 “不行,想阿婆可以以后再去,这段时间你可得坚持好了,坚持做到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不能老想着别人帮你。记得我说过的话,人生的路很长,每一步都得自己走,没有人能帮你一辈子。” “阿娘,你最近咋这样了,说话一套一套的,跟那老师说的一个样。” 农秀珠皱着眉头很是不解,以前她娘是最惯着她的,什么都舍不得她做,什么好东西都给她吃,可是前几天舍己救人回来了,这就完全不一样了,她很不习惯。 “老师说的话还不是别人说的,我都活了一大把年纪了,想明白点怎么了,你就说我说的话有没有道理?” “……有”农秀珠虽然不情不愿,却也不是没脸没皮的。 “那就是了!” 陆金莲拍拍小女儿瘦弱的肩膀,她已经下定决心了,要好好磨磨农秀珠的性子,性格是一辈子的事情,女孩子可以娇气,但决不能懒惰。 安慰好农秀珠以后,陆金莲拿着仓房的钥匙去找何秋英。 要是原来的她肯定不相信这几个儿媳妇,可是经历一辈子,她现在能相信何秋英,何秋英做事最是公正,绝不会把家里的东西扒拉出去。要是儿媳妇何贵仙就不一定了,时间短了她不敢,时间长了肯定会干。 看到陆金莲递过来的仓房钥匙,在晒台上的何秋英万分惊讶,仓房里面装着粮食腊肉,这可是每一家的婆婆最看重的东西,她家婆婆更是这样,在家里跟个刺猬似的。 现在突然把这个钥匙给她,她怎么也不敢接下来,就怕有时候不好的事情让自己担了责任。 “阿妈,你回太婆家,像以前一样就好了。” “我可能会去的有点久,你是咱家里最值得信任的人,就拿着吧!” 以前陆金莲不在家的时候,都是把她不在几天的粮食称好放着,连农老图她都不给,就怕自己一回来少了东西,家里一个个都不靠谱。 “要不,阿妈拿给小孃吧!”何秋英瞥了一眼站在房里的农秀珠。 “不了,她年纪小,做事不稳重,还是你拿着,别想太多,我回来还是我拿着。”陆金莲一笑,虽然她最宠农秀珠,但现在的她确实不值得相信。 陆金莲这样一说,何秋英有点受宠若惊,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下来了,她婆婆说的没错,相比于何贵仙,她确实是最值得信任的人。 “家里就辛苦你了,别再惯着阿珠,但也别欺负她,还有,仓房里的东西别让你阿爹动。” 何秋英对于陆金莲夫妇的事情也略知一二,她点头答应:“知道了。” 把家里的事情都交代好,陆金莲就回娘家了。 在她包袱款款回娘家的时候,浑身无力,记忆混乱,痛苦了好几天的陈美玉终于恢复过来了。 她知道自己变成了岑美玉,来到了一个吃不饱穿不暖的年代,还是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在她没接受完整的记忆之前,她连家里几个人说的话都听不懂,即便是现在,她听到一句话也得反应好几秒钟才能知道具体的意思。 值得庆幸的是,她终于连接上了自己的空间,那才是她的倚仗。 石榴阿娘的脸色变了几变,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她总不能说自家石榴比别人好,不娶她就亏了这种话。毕竟这事就是个意思,也没定下来,还是她家主动的,说多了人家还以为她们就想着倒贴,非他们不可。 可要这样不明不白的忍下来,那岂不是要被人瞧不起,谁也别想看低了她们。 “既然这样,那这事就算了吧,儿女自有儿女的福,我们做长辈的能管的太少,阿孃你好好休养着,我这还给你带了几个鸡蛋……” 说到后面,石榴阿娘有点犹豫,陆金莲赶紧拒绝,“不用了,不用了,你好好地带回去,我这还有几颗糖,带给你家石榴,她真是个好姑娘,不能当我家媳妇,她阿孃我遗憾着呢!” 满怀着歉意送走了人,陆金莲就开始洗菜泡玉米面,准备开始做晚饭了。来的时候互相叫孙子的名字,这是比较亲近的人才能叫的,走的时候,两人就只能客气地互称阿孃了。 在恋爱、婚姻这个方面,他们还是开放的,喜欢自由恋爱,一般都是十八岁成家,要是没有,那就长辈帮着找好,到了年纪就成家。 也有长辈早早地就帮着定好的,在没有过门之前,他们还是和没有未婚夫妻一样各玩各的,只要婚后专一就行,要是婚后和农小荷一样乱搞,她的下场就只由夫家决定了,但一般不会太严重,该过日子还是得过。 如果后面石榴不再搞事,那农显安的事情就算是完结了,可是岑美玉那边还有大事呢,她现在还是人家的未婚妻,要不是这边的男女关系开放,鬼才肯让农显安娶她。 可惜了,她得找个机会好好劝劝石榴,那个好姑娘,不能让她活成前世那个样子。 这个时候没什么菜,一天天就只有南瓜、青菜和刚收好的黄。陆金莲做好晚饭,天色很快就暗下来了。阿梁年纪小撑不住,她先给他喂了饭,就把他放在堂屋的临时床上睡着。 他们这边都是天暗了才回家,天黑了才吃饭,每天都是起早贪黑的,只有过年的时候会吃得早一点,平时就算是有空闲时间,也不习惯不天黑就吃饭。 天刚黑,家里的人就热热闹闹地回来了,每个人都挑着一担棉花和苎麻杆子,农秀珠则背着今天送饭用的背篓,她的工作量最轻。 陆金莲看着人回来,没上去帮忙,而是一直坐在火塘边,农显安也回来了,他先进来的时候,陆金莲把火塘边黑漆漆的水壶递过去。 “这是烧好的热水。” “哎,晚饭都做好了,我这就提出去。” 楼下的空地里,几人拍着自己身上的灰尘,用冷水热水兑起来洗脸洗手。 陆金莲拿出水油灯点上,然后提出桌子摆好饭菜。虽然有点不爽,但是她不能不做,现在的她没有罢工的理由,不然就真应了恶毒的话。她已经清楚了,嘴上毒最吃亏,心里毒才有用。 不多时,一家八个人就进来了,在这个年代,家里全是壮劳力,过的就不会差多少。他们一家人多,基本上个个能干活,日子虽穷却不算很难过。 农老图身材高大,陆金莲也不瘦小,她的三个儿子都长得人高马大的,做起活来都是好手。 两个儿媳妇也还算不错,何秋英个头也不小,身材丰腴,何贵仙则长得瘦一些,但容貌也清秀,身材也不矮,虽然爱占便宜,做农活比谁都认真。 至于农秀珠,她是早产的,这么多年在家里都是吃好的用好的,身材虽瘦却很健康,只是被惯的爱偷懒,以后多教教总会好点。 “阿娘,阿梁吃饭了吗,要不要把他叫起来?”老大农显宽很稀罕阿梁这唯一的孩子,一来就找他了。 “已经喂过饭了,刚睡的。” “哎呀你别动他,待会儿他哭了有你受的。”何秋英见着农显宽去戳阿梁,赶紧拍掉他的手。 “快来吃饭,别玩了。” “来了来了。” 大家一人拿着一个板凳坐好,何秋英和何贵仙一个舀饭一个递饭,就着水油灯一家子人就开始吃饭,一边吃着一边说着白天的事情,他们也就只有晚饭时候能全聚齐了,吃饭的时候也最热闹,没什么吃饭的时候不讲话的规矩。 农秀珠坐到了陆金莲的旁边,低声跟她说今天在山上的事情。 “怎么样,很累吧?”陆金莲明知故问。 “当然累,累死我了。” “知道累就好了,家里每一个人都很累。”陆金莲心疼她,可是不会再惯着她了,这也是为了她好。 农秀珠听懂了陆金莲的话,知道在饭桌上被教会很丢脸,于是就低头吃饭不再开口了,陆金莲也不勉强她,其他人也不敢开口。 安静了一会儿,饭桌上才说起了别的话题,陆金莲也不再插嘴。安安静静地吃完自己碗里的饭,她提着水壶和搪瓷盆出去厦栏里洗脚了,洗完自己回了房间,没有多说一句话。 还没吃完饭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她又怎么了,但谁都没有说出来,陆金莲的脾气古怪是公认的,在她不高兴的时候他们都不喜欢自找麻烦。以前她发火还会骂人,今天这样不说话,显得更加令人害怕了。 正文 28.不翼而飞 “是啊, 她没跟你说?两个月前, 她跟订婚了好几年的农洪海退亲的时候你不是也在?人家为什么退亲, 就是因为她谈了新的对象, 还是个城里人, 有钱得很, 年后都要结婚了,那退亲时候好几担白花花的大米都是那对象给的。” 农显安一颗心都挂在岑美玉身上,他知道岑美玉有过未婚夫, 可是他不在意,在他看来,那个平平无奇的未婚夫根本配不上岑美玉。 以前的她是一块璞玉,可是现在的她已经褪去了那一层顽石,露出了里面迷人的光芒, 他觉得只有这样的女人才能配得上自己, 也只有自己才能配得上她。 每次见到不一样的她,他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像他们是天生一对一般,他热情地向她表达爱意,但是她都不为所动,他也曾问过,她是不是看不上他, 是不是有了心上人。 她每次都会一脸为难地看着她, 说他很好, 很优秀, 值得更好的姑娘。可她没有喜欢的人,也暂时没有成家的想法,她想改变自己的命运,走出这个落后的村子。 那个时候,她浑身都放出了耀眼的光芒,他觉得这个女人更迷人了,因此她的拒绝只能让他更喜欢她,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他似乎已经非她不可了。 她从来都没有说过,她已经有了对象。 不可置信的农显安明显是陷入了怀疑之中,陆金莲打铁趁热,继续道:“我说你怎么这么糊涂,要是在前两年就算了,现在人家对象都肯为她赔退婚的东西,那姑娘也马上成年了,这段日子她经常去城里,这明显就是要结婚的节奏,你要是还这样纠缠着人家不放,说出去多不好听。” “那姑娘也是的,都有对象了还跟你若即若离的,不是让你误会吗?这什么心思啊!” 陆金莲知道,岑美玉和岑家人一点都不对付,但又需要岑家人别烦她,因此会偶尔给他们甜头,每次带回家的东西都会说是她城里对象给的,岑家人对此十分自傲。 这个对象当然是莫须有的,但是岑家人对此深信不疑,在外面也没少说,也只有农显安这个天天在卫生所的人没听说了。 前世两人结婚的时候岑美玉已经和那个对象“分手”了,农显安不认识人当然也不会想太多,岑家人对岑美玉没了价值,一顿威逼利诱之后也没有再提。 可是现在岑美玉还没和农显安处对象,要是农显安突然跑去问她,她当然不能自打嘴巴说这个对象是假的,只要她承认,怎么着也能让农显安退几步了。 这就是陆金莲的目的了。 农显安怔愣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脸色十分不好,陆金莲还是一脸的愤愤不平,又是恨岑美玉,又是对农显安恨铁不成钢,活脱脱就是一个儿子被人骗了感情母亲的正常反应。 “阿娘,你这个消息是听谁说的?” “我是你亲娘,还能骗你不成,这是岑美玉她娘亲口说的,她一天在外面说自己有一个城里女婿,以后岑美玉就是跟着对象吃国家饭的人了,这事外面的人都知道,我在栗树寨都听别人说了。 刚才我听你大伯娘说你和岑美玉走得很近,这就吓着我了,你就算是要跟人家争,也不能这样啊,人家都要过门了!” 农显安看着陆金莲激动的样子,也有点头疼,“阿娘,我不是要把人家拆散,我是真不知道她有对象,我跟她说话好多次了,她都没说过自己有对象,所以……你就相信我,你儿子不是这样的人。” 说归说,其实农显安心里还是半信半疑的,只是说来安慰陆金莲罢了,他不喜欢听信谣言,这件事还得自己亲口问清楚才好。 “你最好不是,不过就算是这种人,你也争不过人家吃商品粮的,那姑娘每次去约会都能带回来好东西,什么衣服、围巾、奶糖的,别人瞧着都眼馋。你在我们这是厉害了,我也觉着我儿子最厉害,但我还有自知之明,可不敢拿你跟城里人比……” 听着陆金莲的话,农显安又陷入了沉思之中,她经常都穿得很漂亮,她说这是她自己挣来的,他还觉得她很厉害,原来,那都是她对象给她的。 可是,她为什么要骗他?这样有什么好处吗? 陆金莲又拍了农显安一下,语重心长地道:“儿子,我说了这么多,就是让你别再跟岑美玉处了,世上的好姑娘多着呢,以你的条件,想找一个好的简单得很,别在一棵树上吊死,更何况人家还不让你吊。” 农显安十分艰难地点了一下头,道:“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无论怎么样,我都是为你好,这话我也是从别人哪里听来的,你要是不信,就自己去问问她,我跟人家姑娘没仇,不爱乱说话。” 陆金莲最后的话是为了表明自己的立场,反正她就是一个关心自己儿子的母亲,不是乱诬陷别人的大嘴巴,有个万一也怪不到她头上。 说完她就走了,农显安心乱如麻地坐着,想着他和岑美玉相处的点点滴滴,难道他原来都看错了吗? 陆金莲去接了农秀珠,母女俩又一起走回家。令人意外的是,她们在路上遇到了背着一个背包、蒙了半张脸的女人。 农秀珠不知道这是谁,没有在意,可是陆金莲知道,这就是刚才她和农显安谈话的中心人物——岑美玉。 岑美玉一个无所事事的穿越者,走这条路还能干什么,肯定是去县城里“做生意”回来了。 陆金莲表面上也不在意,可是心里却大笑不已,这简直就是天助我也,这个时机,刚刚好。 …… 岑美玉不是个胆小的,不然也不会在末世来临的时候出去收集了那么多东西。死后到了这个鬼地方,她特别想离开这里,可是想了好久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走。 这个时期虽然没有身份证,但是全民的警惕性都非常高,每个生产队都有自己的民兵连,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迅速戒严,要是发现一个可疑人物,当场抓住就没跑了。 要是贸然出去,她只能当个黑户,正好属于这部分可疑人员里。她又不只是想离开这个村子,而是想离开整个西南区域,那难度就更大了。 所以岑美玉虽然胆大,又有空间作为依仗,也还不敢随便跑出去。索性她年纪不算大,都还没成年,家里那群人只需要一点东西就能哄住,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也没什么影响。 等做好了万全的计划之后,她就去最发达的地方,一辈子不回来,无牵无挂潇潇洒洒地过一辈子。 这阵子她借着跟对象约会的借口经常去城里,在暗里打听离开之路的同时,也在明里暗里地做生意。反正空间里物资多得是,她的倒买倒卖又是没本钱的,没有比这更赚钱的生意。 这边地方穷,分配到的物资很少,但有钱的人哪里都有,她每一次都能顺利地卖掉很多东西,每一次都能挣下一大把钱,这就是出去以后的第一桶金。 想到今天又挣到了一大把钱,还买了很多以后能升值千百倍的东西,岑美玉的心里就美滋滋的,她真是太厉害了,就算以后她咸鱼一辈子,也能潇洒一辈子了。 但是她又怎么会甘于平凡,再过几年就是最好的时代,下海的人个个都能赚得盆满钵满,更何况她这个有着几十年超前思想的人,她要成为各行业的鼻祖,一统商海,才不枉她重生一回! 回到家,农迎丰早就在门口看着了,她欢欢喜喜的接过了岑美玉的背包,察觉到它的重量之后更是欢喜,岑美丽亲亲热热地拉着姐姐来烤火,岑先工也少见地在家,而不是出去乱逛。 “我的儿,今天我女婿又给我们带什么东西了?” “你自己看吧!” 其实不用岑美玉说,农迎丰也已经自己打开了,这个背包是大号的旅行包,里面的都是好东西,让人爱得很。除了岑美玉,大家都伸着头往包里看。 农迎丰一样一样地掏了出来,里面是五件细毛衣,一双加绒的短皮鞋,一条围巾一个帽子,还有两包水果糖,两个手电筒。 “毛衣一人一件,鞋子、围巾帽子都是我的。”岑美玉喝了一口热水,说话的语气并不怎么好。 “你怎么不多要几件,这帽子多好看啊,鞋子更好看。”农迎丰不满的念叨。 岑美玉也不管她说什么,拿回背包装自己的东西,她就是故意的。对付贪得无厌的人,不能不给,不然他们会破罐子破摔,也不能给的一样,不然他们会想要的更多。 两个月下来,这种念叨她没少听到,可是他们又不敢真的抢她的东西,因为还要留着她去要回来更多的东西。 岑美玉不给他们真心,不是因为她不愿意,而是这一家子实在是不值得,以前的岑美玉只会被欺负,动辄被打被骂,根本不把她当女儿。 现在的岑美玉是她,她有了一个城里的对象,他们也从来不会想她的对象为什么对她这么好,只想着让她从这个莫须有的对象手里拿回来更多东西,同样还是不把她当女儿。 这样的一家人,怎么能不让她想尽一切办法远离呢? 正在岑美玉想带着东西回自己房间的时候,一直不说话的岑先工叫住了她。 “你什么时候把人家叫来家里看看吧,都好几个月了,我们还没有见过未来女婿,这样不太好。” “他忙着呢,天天上班,有时候我去了都不能见到人,以后再说吧!”这不是她第一次用这样的借口。 “那他有什么说什么时候娶你过门?” 这个问题倒是第一次问,岑美玉想了一下就道:“没有,我都还没成年,他家上面还有没结婚的,暂时轮不到他。” “这样不行,你下次去的时候问问他,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自己去见他也行。”岑先工吧嗒着旱烟。 “行吧!” 岑美玉说完就转身进房间了,只见原来昏暗的房间已经完全变了样。 架子床上铺着软绵轻柔的海绵垫子和天鹅绒被子,上面是精美的床帐,旁边还有木制的梳妆台,漂亮的衣柜,虽然房间不大,却处处显示着它的精致和主人的品味。 关好门,打开明亮的台灯,岑美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房间,又被摸过了,这些人还真是贪得无厌,不过她不想给的东西,他们永远也得不到。 想要钱,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事情,他们来了一次又一次,但是她每次都假装不知道,反正他们打死也不会想到她有一个空间。她的钱可都是放在空间里的,还有哪里比她的私人空间更安全的呢? 跟他们吵架,简直是浪费时间,浪费精力,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好好数数自己的钱。 岑美玉很无所谓地想着,可是下一刻她的脸色巨变,再下一秒她就消失在了这个房间里。 岑美玉现在已经知道了,平时空间里的时间是静止的,只有在人进去的时候才流动,所以她每天只能进去十分钟,这样既是为了保护进去的人,也是为了保护里面的空间。 知道这个之后她就不再骂这个空间坑她了,而是减少了进去的时间,反正现在她已经可以通过想象物品的形状把物品从里面拿出来了,没有必要就少进去。 今天她交易得来的东西都放在平时她放钱的地方,可是她刚才用意识搜索那里,却没有东西出来,她紧张地进去自己找,却一直都没有找到,仿佛那些东西凭空消失了一般 直到空间把她自动弹出来,她都没有找到那些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她险些崩溃了。 此时的栗树寨,陆金莲拿着手电筒坐在板凳上,面前是一只银色的金属箱,这个只能容纳两三个人的屋子,就是她昨天才进来过的隔间,现在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把手电筒放着,陆金莲数起了箱子里的钱,越数她越是开心,越数越是感叹,这岑美玉胆子真是大,运气也是真好,不知道她出去几次了,竟然挣回来了这么多东西。 里面光是面值十元的纸币就有二十五沓,每沓一百张,就是二万五,别的面值的纸币也是十几沓十几沓的,全加起来,怎么说也比三万块只多不少。 在这个一只猪仔只卖两块钱的时代下,整个原溪村村民的钱加起来估计才有那么多。 岑美玉真是太能了,也不知道她到底都卖了些什么出去。 可惜啊,这一切都便宜了她。她没有自己去卖东西的勇气,留着岑美玉帮她赚钱,果然是极好的。 现在的岑美玉,应该已经快炸了,崩溃倒还不至于,她的空间里还有数不清个三万的物资,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很快她就能东山再起。 陆金莲说得没错,岑美玉还真是这样想的,所以她虽然很疑惑很愤怒,却没有想过是别人进了她的空间,拿走了她的钱,她还在探寻别的原因。 正在岑美玉快速冷静下来,快速思考的时候,岑美丽来叫她,说是农显安来找她。 岑美玉又是满心疑惑地出去了,农显安最近在追求她,她不准备留在这里,就一直没有答应。可是他很有韧性,表达感情很直白,她竟然奇异的不讨厌他的追求,导致她拒绝得不彻底。 不知道是偶然还是人为,他们经常会在外面偶遇,可是这样找上门来,还是第一次呢。 农显安等她的地方离岑家不远不近,见到她以后,两人默契地走到了不远处的大树底下,再转到后面。这里是个绝佳的地方,不算偏僻,却也让别人很难看见。 因为陆金莲,两人现在的心情都很不好,农显安是若有所思,岑美玉是满心愤怒。 农显安挤出一个笑容,率先开口:“阿玉,你今天去哪里了,我一直都找不到你。” “我去城里了。”岑美玉在这种事情上倒不会撒谎。 “你去城里干什么了?” “不是说好不问的吗?” 农显安有点难受,又去城里了,以前她说不让问他就不问,原来她真的是去会对象了,只有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岑美玉还想着自己的钱无故失踪的事情,没发现他的反常,语气有点冲地道:“你又不是我的谁,不要再问我这些问题了,你知道我不喜欢的。” “阿玉,我是真的喜欢你,你能不能接受我,跟我试一下。”农显安还在负隅顽抗。 “不行,我真的不喜欢你,你救了我一次,我也救了你一次,我们早就抵消了不是吗?你是个好人,但不适合我。” 这不是农显安第一次听到这种话,以往的每一次,沮丧过后他都会满血复活,这一次他却像失去了满身的力气一般,最后问了一句。 “阿玉,你看着我的眼睛,你不是因为有了喜欢的人才不接受我的,对吗?” 正文 29.乔迁分钱 岑美玉本来就不爽, 看到农显安纠缠不休的样子就更不爽了,她都说了不喜欢他,又不欠他什么。 “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啊,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就是单纯的不喜欢你,你以后都不要来找我了。” 农显安听了这句话,心里更难受了, 看来他是真的看错了人,也办错了事。 “对不起, 我以后都不会再来找你了。”说完这句话,他转身离开了这里,再也没有留恋。 岑美玉看着这个决绝的背影倒是有点意外, 平时他不会这样,看来是真的追求不到就放弃了,看来这人所谓的真心也没有他之前表现出来的那么多。 不过想起他以后不会再对她纠缠,她也不会再为此而头疼,她又觉得很不错了,她还是回去好好找找,空间到底把她的钱吞到哪里去了吧! 数完钱的陆金莲大概猜到了会发生什么事, 心情很不错地关上了隔间的门, 又哐哐哐上了三把锁, 回娘家吃晚饭去了。 往后的几天便没有什么大事了, 陆金莲天天带着农秀珠上山打柴, 家里取暖做饭都要用到, 柴火一点都不能少。 不过她们有时候是真上山打柴,有时候是去山洞里拿东西,农秀珠倒是懒得去了,那里离得太远,每去一次都要累两天,她想要什么让她娘拿过来就行。 时间一眨眼就到了腊月初七,那天晚上农家三兄弟就都到了陆金莲的房子那里,准备好大门和神龛。 等到夜里子时,就要安好大门,再到初八天刚亮,就要安好神龛,摆上香炉。 这个房子姓陆,神龛牌位上写的自然是陆家祖宗,管它供的是谁,反正住的是活人。 腊月初八早上,太阳刚刚出来,天气虽然很冷,但是那暖黄色的太阳光看着就十分舒服,而陆金莲的房子到这里已经完全好了,今天就能在这里开伙,今晚上就能住进去。 今天中午要吃一顿暖屋饭,这时候也没什么请帖,都是觉得自己该来的就来,不来的以后也没人还回去。 新房子的火塘烧得旺旺的,因为人多还在别处多烧了几个炭盆。陆金莲娘家几口人已经全在这了,来得最早的是昨天晚上没来的大媳妇和儿媳妇,一起的还有农秀兰的婆婆,阿梁和木头裹了一身厚厚的衣服,红着小脸被背着来了。 “阿梁下来,给奶奶抱抱。”两岁多的阿梁正是讨喜的时候,许久不见了,陆金莲真是特别想他。 “阿奶。”阿梁也还记得这个奶奶,乖乖地被抱在怀里,奶声奶气地叫着。 后面被陆母放下来的木头也跑了过来,伸出小手道:“阿婆,木头也要吃糖。” “木头来,今天都吃糖。”陆金莲笑眯眯地给一人发了两块,糖果虽然放在托盘上,但大人都只会拿一两颗甜甜嘴,只有小孩会一直想吃。 陆母很是客气地笑道:“亲家,你这房子还真不错,看着就宽敞舒服。”要不是农秀兰在月子里不能来,她都不该过来的。 “都是大家帮的忙,要不我一个人啥也弄不了。” “那都是应该的,以后还有事就尽管使唤木头他爹,你自己也还有三个成器的儿子,未来的好日子还长着呢!”陆母知道陆正栋来帮忙盖房子是给了钱的,这事让她的笑脸真诚了几分。 “那是,那是。”陆金莲笑了两声,就见门口又进来两个人,是二妹妹和三妹妹一起来了,她和陆母说了一声就迎了上去。 她今天要做的事情不多,就一样,得跟来的亲戚说话,不能冷了任何一个人,不过她的辈分不低,来的基本是都是比她小的,光是说话倒不是太累。 农秀珠穿着新做的蓝黑色灯草绒衣服,厚实的黑色涤纶裤子,因为里面穿了保暖衣就没有裹太多件衣服,头帕上绣着好看的花样,还戴了陆金莲年轻时候的首饰,那是最近才用草汁儿洗过的,亮亮的戴上去显得特别精神。 她一直安安静静地跟在陆金莲身边,只有长辈问到了才说两句话,倒是让以前觉得她性子不好的人对她刮目相看,觉得这孩子跟着陆金莲来了这边之后乖巧了很多,性子不如以前那么让人不喜了。 中午的暖屋饭大家要坐在一起吃,不过这个年代这个季节都没什么好菜,只有昨天陆金莲和弟媳妇做的一盘豆腐,两个月前在地里种着的白菜和豌豆尖,再杀了陆家养的最后两只鸡,最后洗一块腊肉,还有两条农显宽套的河鱼。 大家都是客人,却也都不算客人,人多力量大,没两个小时午饭就都做好了,这菜有荤有素,也算是很上的场面的席面了。 桌椅都是陆万剩和陆金山做的,不够的就从陆家拿过来,主人客人一起坐了满满的三桌人,大家一起嘻嘻笑笑,场面好不热闹。 吃完饭,男人那桌还在喝酒,陆金莲被几个妹妹带到陆金山家烤火,她知道这几个妹妹可能要和她商量什么事情,就没有推拒,连农秀珠也不带了,她又不是真正的三岁小孩。 说取暖,几人就一起坐到了火塘旁边,放了柴火进去,很快就烧旺了,乱七八糟的话扯了一堆,个个都是心不在焉的。 陆金莲瞥了几个妹妹一眼,似笑非笑道:“看你们一个个笑得这样,到底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的,还不赶快说出来。” 作为带大所有弟妹的大姐,陆金莲说的话有时候比韦春雨的话还管用,可是现在五个妹妹她们私底下一个推着一个,还是谁都不肯先说话。 “让我猜猜,你们是不是要跟我说:阿姐啊,你看你也离婚了好几个月了,现在还盖了新房子,年纪也不算太大,有没有考虑过改嫁?一个人过日子也太难了些!” 陆金莲后面的话是按着二妹妹陆金茶的语气说的,好半天说不出来的几个人都吓了一跳,陆金茶更是叫了一声“阿姐”,那语气简直一模一样的。 这时候最小的陆金蓉还接了一句:“其实我们还说了,阿姐找个上门的也不错,这样你自己做得家里的主,他就不敢欺负你了。” 陆金莲假意掐了陆金蓉一把,挑眉道:“没想到你们想的还挺多的,那有没有替我选好了人家?” 陆金茶作为几个妹妹的代表,闻言讪笑一声,道:“没有没有,我们就是提议一下,一个人还是难过的,有个伴说话总是好点。” 眼见着几个人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陆金莲心里还是挺感动的,这个时代离了婚的女人确实不会太好过,她们虽然提的有点早,还想的有点多,但都是为了她的未来着想,她不会不识好歹说她们多管闲事。 “你们放心好了,我不是那种死心眼的人,都一把年纪的人了,我还带着女儿,要是以后遇着合适的了我不会不要,但这事也不能强求,你们可别在外面给我找,一点都不许说,知道吗?” “知道。” 几个妹妹都点头,不主动找那是肯定的,要是别人看上来问了,她们说上几句也不犯法是不,只要她们姐姐不抗拒就行了。 “这就好了,我们都不知道原来那家那么丑恶,要是知道肯定就不让你在那熬了小半辈子,现在你出来了,就该往后看。” “就是,有句话儿叫苦尽甜来,你吃过那么多苦,以后的日子就只有甜了,再找个知冷知热的人,肯定能过得红红火火的。” “……” 几个妹妹可能是觉得这大好的日子陆金莲会想起以前的事情,轮番地上来安慰她,一人一句把陆金莲说得只想笑。 以前的日子难过,她能离婚开心还来不及呢,以后的日子以后再看。就像她刚才说的,要是有合适的人她也不会拒绝,不然等女儿有了小家之后她也老了,像上辈子那样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确实不怎么好过。 但她也不会非要找一个人搭伙过日子,她现在已经明白宁缺毋滥的道理了,找个不是十分满意的还不如不找,她又不是希望找个能养着自己的。 受了那么多苦,那么多痛,又见过了多少别人难得一见的风光,看过多少别人看不到的风景。 现在的她想找一个十分合心意的人,能跟她说得上话的人,哪里是简单的事情。就算是再一个人过一辈子,她也不会有失望的感觉了。 见几个妹妹还在“展望”自己未来的美好生活,陆金莲无奈地笑了一下,“行了,别说了,别把我当成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就行,也别给我介绍这个介绍那个的,平白让别人笑话我。” “我们肯定不会的。” “要是有人问起了,我们一定会严格把关,人品靠不住的都不能往你身边凑。” “就是,绝不能再有一个那么恶心的人了!” “行了行了,越说越不像话,我又不是块肉,哪里那么多人想着,别瞎扯糊弄我。”饶是脸皮再厚,陆金莲听着这些胡话都有点不自在,这就想离开了。 “我们说的这算什么啊,阿姐你真是少见多怪,人家四十岁的还不是很多人上赶着相看,更何况你一点都不老。” “看着比我都年轻呢!”三妹妹摸着自己的脸,她才三十几岁。 其实这几个姐妹年龄差都只是两岁左右,都做得都是风吹日晒的活,几个比较大的还真看不出来年龄差。 陆金莲摇头直笑,她们这是在哄她开心,“过去我家了,话都说完了,接下来还有那么多事情等我,一点都不闲。” 她走了,几个妹妹面面相觑,然后笑成一团,也说闹着一起走了。 即使生活再怎么不容易,她们平时又怎么难过,可是每一次几个姐妹齐聚一堂的时候,她们都能笑得无忧无虑,就像都还没有出嫁的那般好玩。 人生已经这么艰难了,她们暂时忘记生活的烦恼,能找到一时的快乐也是好的。 到了下午,该先走的都先走了,只有自己家的孩子留下来,帮着陆金莲母女把她们的东西从陆金山家搬过来,从今天开始,她们两个就能住在这里,这是只属于她们两个人的房子。 很快,那些东西也搬完了,关了门,几个人都坐在火塘边,几个孩子没说几句话就说要回家。 “家里被褥不够,今天我就不留你们了,等我明年做了新的被褥,再留你们住在家里。” 陆金莲的这句话把三个儿子都当成了这个房子的客人,这是她准备留给农秀珠的,他们不知道有没有听出来,都笑着说好,农显宽还道:“等我们想住了,我们就自己拿着被褥来。” 明显是句玩笑话,陆金莲应和道:“这样也好,你们两个的房子怎么样了,我一直说要去帮忙,也没能帮得上。” “很快了,阿娘自己收拾这边的事情已经很累,能去就去看看,不能去也行,无论怎么样,我们以后的房子都有阿娘的一份。” “我……也许我以后也会盖新房子。”今天的农显安很是沉默,在饭桌上也没说几句话,他最近都是这样。 无论两个月前还是两个月以后,农显宽和农显宗都没有放弃过把陆金莲接回家养老的事情。农显安倒是想,但是他可能一直都要住在老房子里,里面还有农老图和农小荷,他娘不可能回去。 “我知道你们的心意,都是好孩子。”陆金莲也没把话说死,也许有一天她真要儿子给她养老,这事也不是不可能。 正在这个道别的时候,陆金莲突然又说了一句:“阿珠,去房间里,把我针线篮子拿出来。” “干什么啊?” 农秀珠不由得问了一句,其他人也很不解,这个时候拿什么针线篮子。倒是儿媳妇何贵仙眼神微闪,显然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但是没有人注意到她。 “你去嘛,回来你就知道了。” “哎!” 农秀珠踏着木地板走进了她阿娘的房间,很快就抱着针线篮子出来。 陆金莲接了篮子过去,里面的东西并不多,她从最下面扒拉出一个很旧的黑色布包,几个人都好奇地盯着她的手,若有所思。 “这房子之所以弄得这么快,就是因为人多,不然一年半载也是正常的,妹妹们我都给了钱当做工钱,就连你们舅舅和舅母我也给了,这是应该的,毕竟这我一个人以后可还不了那么多力气,本来不给你们也是可以……” 正说着话,陆金莲手里的布包就露出了里面的东西,赫然是包的很好的钱,一大把的都是,各人眼里的神色都不一样了。 农秀珠惊讶得不行,这针线篮子她不是第一天翻了,原本这布包里面就是几块边角料,现在怎么突然都变成钱了。 农显宽眼皮一跳,看出了陆金莲的打算,然后截住她的话,“我们本来就不该要,阿娘你就别给了。” 陆金莲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看农显宗和农显安,最后眼睛滑过何秋英和何贵仙。 其实不用看她也知道,这三儿子肯定是不想要的,但是儿媳妇就说不定,这是正常的,她也不会说人家不对。谅谁也不愿意白白地帮着累死累活两个月,看着婆婆手里有钱却一分都没得拿。 “我们离婚分家的时候,一家才分了一百块钱左右,其实我们家没那么穷,这十五年来都是我管家,虽然每年都会被农小荷扣去几十块,但我这里也还留了几百。 原本是准备你们分家的时候也给分了的,但是现在……想必你们也不想便宜了那个女人吧!” “当然不愿意了,这事阿娘做得没错。”农显宽又代表了所有人说话。 其实这事放在哪里都是正常的,毕竟哪家的老人藏了私房钱都不会带到土里去,最后还是会分出来给儿女,他们虽然觉得藏得多了点,但是现在能说出来已经很够意思了。 “阿娘,你以后跟妹妹又干不了多少活,这钱你们就留着吧,我们都年轻,只要能填饱肚子,以后还能挣更多的钱。”农显宗不着痕迹地推回何贵仙捅他的手,把拒绝的话说完,才瞪了她一眼。 何贵仙气得要死,这布包里的钱怎么说也有七八百,她婆婆这个样子不就是要分钱,她也不多要,要个盖房子的工钱还是行的吧!这个男人平时不说话,现在要分钱的时候他倒是拒绝得快。 农显安自己也是有工资的,虽然不多,但加上全年的满工分,也是令人艳羡得很,所以他也很干脆的拒绝了。 何秋英则抱着已经睡着了的阿梁,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这时候正在数钱的陆金莲突然笑了一声,“看你们一个个都说不想要钱,正好我就是拿出来数数,也没想给你们,你们那么着急干什么?” 这句话一出来,心思各异的众人都愣了,随后就是尴尬的干笑,都看着陆金莲,想知道她是说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好了,逗你们玩的,我开个玩笑。”看够了他们惊愕的样子,她又恢复了正经之色,继续道:“我攒了十几年的钱都在这里了,你们也都长大了,估摸着你们那个爹没有指望,他只会想着农小荷,你们也不该存在什么想法。” 农显宽笑得有点讽刺,“他心里念着谁,就跟谁过去吧,我们都想早早分出来的,一点都不想待在家里,平白恶心得很。” “所以了,这些钱也不多,但是够你们请两个人跟着一起盖房子了,总比夫妻两个自己忙得好。正如你们说的,那房子有我的一份,以后我也是能住的,这钱也有你们的一份,所以就不要拒绝,等以后我老了,你们也得养着我不是?” 听完陆金莲的话,几人便也不再拒绝了,再拒绝就是不想让他们新盖的房子和她有关系。 这钱是陆金莲故意数出来的,整票零钱都有,足有七百六十多块。在盖完她的房子以后还能剩下这么多,这钱也不少了,但不足以多到让别人怀疑,这些孩子也从来不知道家里有多少钱。 即使嘴上不会问,可分家的时候每家只能分一百块,任谁也不会觉得陆金莲手上没有私房钱,这一次也算是把这隐藏的事情给解决了。 七百多块钱,陆金莲分了两个大的一百五,农显安一百,解释是农显安还没结婚,而且没有时间来帮她盖房子,别的两人多的五十块就当是夫妻俩的工钱,农显安自己也没有意见。 分钱到手之后,陆金莲又道:“这就是我自己留的所有钱了,你们也别觉得我手上还有,我们家有多少斤两,相信每个人心里都应该有一点底。就像你们刚才说的,我带着珠珠过得艰难,所以我自己多留了一点,你们有什么意见吗?” 这话还是很有必要的,她只是想减轻儿子们的一点点负担,可不是要他们怀疑她很会藏钱。 三兄弟齐齐摇头。 “没有,当然没有。” “阿娘分给我们已经很好了。” “对啊,其实就算阿娘不分,我们也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得到儿子的话了,陆金莲又看向两个媳妇,她们也连忙表示自己没什么意见。这婆婆简直没有更好的了,自己藏了私房钱还都分出来。 就算和两个月之前什么话都不说,她们即使猜到了也不敢说什么,现在都得了好处,她们也不能想更多,人家还要自己过日子的。 分钱结束,天色也不早了,几个孩子又是感动又是开心的回家,有了这钱,他们也许不会请人帮忙,但自己干活都够有劲了。 关上家门,陆金莲整理自己的针线篮子,农秀珠眼巴巴的看着,问出了一直疑惑的问题。 “这钱真是阿娘自己攒的?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陆金莲笑着瞥了她一眼,“都说是私房钱了,哪里还能让你知道,我这钱留的多好啊,要是没有这,我们就住不上这房子了。” 农秀珠深以为然地点头:“阿娘真厉害,我记得我们出来的时候,阿爹说家里的钱不可能只有这么点,你都没松口呢,要是松口了,就便宜农秀珍她们了。” 她说这话倒不是一直针对农秀珍,反而有点可怜她,只是说这个名字说习惯了,毕竟她不能在人前直呼农小荷的名字,不然别人肯定要说她不懂礼数,这破规矩烦人得很! “还剩下三百三十多块钱,这就是以后我们两个所有的钱了,你觉得我今天分钱给几个哥哥合适吗?” 农秀珠想都不想就摇头道:“没什么不合适的,哥哥也是阿娘的孩子,我也是阿娘的孩子……” 说到一半,农秀珠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阿娘,我们还忘了阿姐,这不够分了。” 正文 30.再找老三 陆金莲摸摸小女儿的头, 没有说话,农秀珠想了一下,结果似懂非懂, 什么也没有说。 母女俩之前一直睡一个房间,那是因为房间不够不太方便,现在这房子里弄了五间房间,她们就不再住同一间房了。 腊月冷, 母女俩也不去修路,柴火也准备得差不多了, 陆金莲也没什么好想的,日子又一天天过去了,陆金莲又打算去找农显安了。 农显安还是坐在卫生所里, 陆金莲来的时候有两个来开药的人,等他们走了,她才问起了农显安和岑美玉的事情。 自从上次过后她就没有问过,从农显安的反应里估摸着他已经失望了,现在她就要趁热打铁,给他再介绍一个姑娘。 她没什么办法天天盯着岑美玉,但还是偶尔看见她路过栗树寨, 她在这几个村子中的打扮时十分醒目的, 因为她不爱穿和村里人一样的衣服, 就喜欢穿长大衣和皮鞋, 看起来完全不一样。 农显安倒是没瘦, 就是精神气没前几天好, 听了陆金莲的问话,沉默了一会才道:“阿娘说得很对,她一点都不适合我,但是我暂时还没有喜欢的姑娘,阿娘就让我多闲一段时间吧!” 陆金莲倒是也没逼他,感情的事哪能说放就放,尤其他们这天定的姻缘,但是她决不能让他们好起来。 “你说怎样就怎样,我又不会逼你,你自己想好了就行。我今儿过来的时候在河边见着人,突然才想起来当时我拼着命下水去救她,她现在见着我简直像是没有见过的一样,不说谢谢了,就是一句问候的话都没有。 而且她天天往城里跑,不知道都干了些啥,不让爹娘见对象,也不让对象上这里来,家里的活一点也不做。农洪海他娘在外面庆幸得不得了,真要是进了他们家,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农显安默默地听着,陆金莲絮絮叨叨个不停,好像突然缓过神来一样,“老三,你是不是嫌我爱说闲话了。” 农显安听了赶紧摇头,他怎么会觉得他娘不对,虽然听着这些话心里很不是滋味,但这就是事实。 自从那天放弃之后他就注意去听了村里人闲聊,虽然她平时不爱出来,但一出来就很高调,她是真成了话题中心。他娘现在说的这些话已经算是委婉的了,平时别人说的更难听的都有。 什么她和家里人水火不容,又懒又馋;经常进城,可能早就不清白了;说是有对象,但是也没谁见过,说不得是上哪…… 诸如此类,简直数不胜数,不堪入耳,要是别的姑娘肯定会痛苦万分,连门都不敢出了。 可是,岑美玉似乎很不在乎。 对名声的事情不在乎,也许是豁达,也许是辩解不了,也许,是默认。 他不知道这些话有几分真几分假,但她的频频进城和拿回很多好东西来是他亲眼看见的,假不了。如果是那个从来不露面的对象给的,她一个前十几年都没去过城里的人怎么能买的到呢! “人这一辈子说长也长,说短也短,找一个一起过日子的人容易,可是找到一个合心意的能同甘共苦的却不简单,你们可是要一起过五六十年,要是找着个不好的,以后的日子就难过了。 你看我身不由已,现在熬了这么些年,孙子都两岁了还熬不完剩下的日子,你就知道找错人有多痛苦了。现在我有家归不得,辛辛苦苦养的儿子也不在身边,就是稀罕了很久的孙子也不能天天见到。” 陆金莲越说,农显安越觉得心疼,人们都喜欢家和万事兴,能忍过去的事情决不会破罐子破摔,他家里有个农小荷,这日子就过不下去了,要是再来个闹腾的……那简直无法想象。 “阿娘,我知道了,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孝顺你吗?我肯定会找个好姑娘,跟她一起孝顺你。” “行了,你自己想得明白就好,我也不说你了,我去看看你两个哥哥,不知道他们的房子准备得怎么样了。” “这个我知道,闲的时候我还去帮忙了,现在两边都在打着地基。”农显安起来送了人。 陆金莲走出卫生所,嘴角扬了起来,高兴中隐约可见讽刺。 岑美玉一向自视甚高,看不起这里的人,不懂遵守这里的规矩,不在意别人口中的自己怎么样,因为她一心离开这里。 可是一个人怎么可能不受规则的束缚,入乡随俗不是一句空话,她既然来了这里,就应该遵守这里的规矩,就算不屑也至少不要那么目中无人。 前世的岑美玉也是现在这样,村里人也传了各种各样的八卦,虽然没有石锤,但陆金莲很讨厌这样一个人,当然不愿意让她进门做媳妇,不然家里都要被戳脊梁骨了。 可农显安一直都喜欢那女人,她决定接受农显安之后就和“对象”断了关系,然后用尽全力营造各种误会来洗白自己的名声。外面的人突然发现这都是“误会”,这名声就好了,还顺带着对她有了歉意,后面就很少乱说话了。 这一世,如果农显安不再追求她,她就不会留下来,就不会去维护自己的名声。等她发现空间没有了,她没有出去的倚仗,那么无论她最后是走还是留,都好过不了。 陆金莲想了一下,除了偷岑美玉那辛苦钱,她这回来还没干啥带有报复性质的,毁空间那还不是时候,怎么也得等她再赚多一点钱再说。 可是人家只要利益,不在乎名声,不在乎家人,她能干啥? 陆金莲心下一沉,决定搞一出大事情。 村里不大,陆金莲很快就走到了农显宽和农显宗两家的宅基地,他们现在的感情不错,那块地方也大,两人的房子就打算盖在隔壁了。 虽然他们每天都一起干活,但都是各干各的,前几天都是两口子自己干,现在倒是请了媳妇娘家的哥哥或者连襟一起,速度快上了不少。 他们的盖的房子和陆金莲家的不一样,虽然人很少,但是到明年三月的时候肯定也好了,在这个没有机器的年代已经不算慢了。 陆金莲到的时候,几个人都热火朝天的干着,地基也马上要挖好了。 “阿娘,你来了。”在这边等人的农秀珠迎了上来,她脸上红扑扑的,气息也不稳,不知道在这里帮着干了些什么。 “阿娘来了。” “阿婶来了。” …… 干着活的人都纷纷停下来跟陆金莲打招呼,陆金莲也笑意盈盈地和他们说了几句话,然后找了自己能做的帮忙,就是在旁边帮着倒他们挖出来的土,看着一点都不比几个年轻男人吃力。 农家虽然表面上分成了四家,其实按照伙食来说只算是两家,农老图和妹妹女儿自然是一家,三个兄弟又是一家。三兄弟的饭菜都是合在一起吃的,没什么好东西,也没什么纠纷,要不是这样家里的火灶都不够用了。 很快就到了做午饭的时间,平时都是何秋英和何贵仙轮流着去做,现在农显宽想着做饭怎么也比在在这里挖土轻快一点,于是提议道:“阿娘,时间不早了,要不你去帮我们做饭吧?” 陆金莲应了:“也行,现在我离得远,平时也帮不上你们什么,今天我来给你们做午饭吧!” 何秋英把钥匙送了过来,他们的粮食都是锁着的,虽然难看了点,但就怕什么时候少了吃的,闹起来麻烦更难看。 陆金莲倒不是想着干活累,毕竟她现在根本不怕累,她之所以答应得这么爽快,就是想去农家看看。她好久没出现在农家那兄妹的视线里了,现在来到这里不去膈应人她难过,怎么着也得看看仇人的日子有多难过,从别处听来的一点都不过瘾。 甩着钥匙一步一步地走向那个她和农老图一砖一瓦垒出来的房子,陆金莲心里倒没有什么感慨之类的情绪,只是有一个以前完全没有过的想法。 这房子有一半是她的,上面没有农小荷一滴汗,凭什么现在她好好的住着,自己却要离开这里。当初她光想着离开这个破地方了,一点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她倒不是想要回来,反正她也不爱住这。而是想着,只要有一把火,不,只需要一点火星子,这房子就没了。 等走到了楼梯,陆金莲倒是放下了这个想法,她不能成为坏人,可不能杀人放火,还是做点别的让别人不愉快吧! 进了门,陆金莲发现这堂上和她在的时候比没什么大变化,就是乱了点,木地板上有不少灰尘木屑,左边多了一个火塘。 “谁回来了?”仓房里传来农小荷的声音。 陆金莲没有回答,继续打量着这个房子,当她走到新的那个火塘边的时候,农小荷从仓房里翻了出来。 “是你?你怎么来我家了,你怎么有脸过来呢?”农小荷惊讶过后就是不留情的讽刺。 陆金莲嗤笑一声,讽刺回去:“我怎么就不能来了,这可是我儿子家,我三个儿子都住这呢,倒是你,我记得你家是那个老房子吧?” 正文 31.饭菜被偷 看着农小荷气得直想上来打人的样子,陆金莲轻蔑地看了她一眼, 只要把人气到, 她才不管什么呢! “你赶紧给我滚出去, 滚啊,这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农小荷想来拉着陆金莲的背篓把人推出去,却被陆金莲轻飘飘地推开了, “没工夫跟你闹,我要给我儿子媳妇做饭,麻溜地离我远点。” 农小荷被推的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刚想还手, 又突然意识到这家里也没别人在,陆金莲也不是个好惹的, 闹大了她不一定能打得过人,便也不再说话了,只是阴沉沉地看着她。 陆金莲主要还是来做饭的, 看她不说话就不再理她了,而是轻车熟路地点火烧灶, 先烧一锅热水,然后又拿着钥匙去开了另外一个房间的门, 从里面拿东西。 在此期间农小荷就一边烧灶一边盯着她,像是怕她拿了什么东西占他们家便宜似的。 忙活了好一会,蒸上玉米面混大米饭后, 陆金莲又搬来自己的背篓, 从里面拿出一条黄澄澄的腊肉, 就着火塘旁边的火烧起肉皮来。 腊肉说到底还是生的,皮上会有没刮干净的毛,每次做之前就要在火上烧一会儿,把毛烧掉的同时还能把皮烧熟了,增加腊肉的口感。 做过的都知道,在这个过程中,肉皮会被火烫的滋滋地冒油,那香味,就算是天天吃肉食的人闻着都会嘴馋起来,更何况是这个穷得半月一月才能吃得起饭的年代。 陆金莲边仔细烧着肉皮,一边用余光打量农小荷,她就在另一个火塘边烧着火,也是在做午饭,此时的她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火上的腊肉,时不时还耸耸鼻子。 其实陆金莲也馋啊,她也不是常常能吃上肉,但这是她带来的,待会儿做了就能吃。现在都腊月了,农家早就已经没了腊肉,想想待会儿一桌人吃着,一桌人看着,那滋味,肯定比光吃肉好上十倍。 肉皮很快就烧熟了,陆金莲又拿来一个铝盆,往里面倒了热水,洗去被烧焦的部分和别的脏东西。农小荷可能是受不了了,啪地一声把烧火棍踩断,丢到火里之后就跑出去了。 陆金莲加快速度,切切炒炒地,很快就做好了饭菜,天儿冷得不行,她也没有端上桌,而是闷在了甑子里,不理会另一边快熄灭的火塘,出去叫人吃饭去了。 几分钟后,一行人说说笑笑的,很快就回来了,用热水洗了手后,大家纷纷上了桌,就等着饭菜上来,农秀珠在这里最小,就负责打饭。 农秀珠一看甑子就有点愣,前两个月盖房子的时候家里的饭菜都是她做的,她回头小声道:“阿娘,你咋蒸这么少,不够吃吧!” “什么啊,这么个甑子我都快蒸满了,就怕不够吃,上面还塞了一碗肉……” 陆金莲一看甑子,只见里面的半锅米面混饭,不止那大碗肉没有了,蒸好的饭都少了整整一半。 “饭只有一半,肉也没有,是不是被偷了。”农秀珠口比较快,直直地就说出来了。 去灶上端菜的何秋英发现只剩一点菜渣和菜汤,脸色十分难看,“这里只剩汤了。” 看着甑子,在场的人都愣了,他们都知道陆金莲不是舍不得的人,而且这不是只有自家人,不可能就做这么点饭。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阿婶刚才出去没关门吧,这事也是奇了!这年头又不是吃不饱!” 何贵仙的弟弟也是年纪小,心里有什么就全说了,话一出口就被大一点的人拉了一下,发生这种事情主家已经很尴尬了,作为客人是不好开口的。 更何况,这也不像是别人来偷的。 陆金莲好不容易来帮一趟,被这事气得甩了筷子,也不管吉利不吉利了,“让你们看笑话了,我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我刚来农小荷就让我滚,我烧腊肉的时候她眼巴巴的看着流口水,现在倒是好,带着我做的饭菜不知道滚哪里了。” 蒸了多少饭甑子上是有痕迹的,上面沾着的玉米面,还有空气中弥漫着的肉香味,以及那大锅里的剩菜汤都证明了陆金莲的话。 谁也不敢说不会,来帮工的人是尴尬,农家自己人就更尴尬了,累了一早上,好不容易到了午饭时间,本来想着好好吃顿饭,现在脸都丢没了,饭也不够吃了。 就算是知道农小荷没脸没皮地把东西偷走了,现在不知道人在哪也找不回来,家里还有客人在,陆金莲也不好再说别的,只能让几个帮干活的人先吃。 客人不好说话,也不好动筷子,脸色铁青的农显宽挤出了一个笑容,“大哥们先吃吧,阿梁他娘再去蒸点饭,我们后面再吃。” 何秋英应了一声就起身去蒸饭,何贵仙则是到旁边的菜地摘菜去了,农秀珠见状也麻利地烧灶去。 “不行不行,还是一起吃吧,大家都先垫垫肚子,待会儿蒸够了就再吃一顿。” “就是,要吃就大家一起嘛!” …… 几个人很尴尬又很友好的谦让着,陆金莲怀着满心的怒意起身,掀开了另一个火塘上的甑子,里面是一点玉米饭,却是还没煮熟的,看得出被人扒了几下。 她是真的被气到了,她本来是想来帮儿子做顿饭,顺便看看这不要脸的兄妹而已。 她完全没想到,现在笑话没看到,反倒是自己家丢尽了脸面,这事确实是农小荷做得不要脸,可说出去还不是笑话! 这农小荷也是越来越没下限了,以前她再想要什么东西都是光明正大的抢,当然,除了偷人那事。 现在倒是好,光天化日的,她就是出去叫人吃饭的功夫,她就能把饭菜偷走,难道她觉得只要她不在,别人就会怀疑是猫狗偷的吗,连碗都端走了。 看来人只要做了不要脸的事情,再狠狠心就能把自己的脸踩在地下,永远也不想捡回来了。 不过出了这样的事情,农老图肯定会更丢脸吧,他虽然也恶,却还是知道羞耻的。 因为有外人在,农家几人倒也没说什么话,吃了后来蒸的饭和别的菜,之后又去干活了,除了谁的脸色都不好,似乎再没有别的事情。 不同于这边的乌云满天,农小荷十分爽快地提了篮子去了上山,一边走一边笑,一想起农家几个小崽子和老仇人的懵逼样她就爽快得不得了。 现在公路已经修到离这里有点远的地方了,只要能干活的人都可以去,人越多越好。 农老图三人本来是一起去的,可是农小荷去了两天就说太累了不去,逼急了就说他嫌弃她,要赶她走,农老图又不好真赶着她,就任她去。 反而是农秀珍很能吃苦,虽然工资不算少,可那里的活都很累,做惯了农活的女人勉强受得了。农秀珍就是未成年的小女孩,还是个营养不良的,做了那么久,她倒是一声累都没吭过,只能偶尔看见她偷偷抹泪。 农老图也心疼她,可是没办法,家里没多少吃的了,要是不干活,他一个人根本养不活三个人,只能一边心疼一边让她尽量做轻点的活。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对农小荷开始不满,这么大的人了,连个未成年的小孩子都比不上,他最多再苦个十来年就到头了,哪能一辈子养着她! 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午饭时间到了,家离得远的人开始就着路边的火堆,烤红薯的烤红薯,热饭菜的热饭菜,干活已经够累的了,要是能有吃的,谁都不愿意费那么大气力回家。 可是农老图他们不一样,他还想多活几年,农秀珍年纪还小,天寒地冻的,他们不能天天吃冷饭或者红薯。这路不算太远,家里还有个人做饭,所以两人还是每天走路回家吃饭。 在两人刚要回家的时候,农老图远远的就看见了农小荷,他心里不免有点烦闷,要是给他们送饭的就好了,能免他们走那冤枉路。 “哥,我来给你送饭了。”农小荷笑容满面地走过来。 “你来了很好,我们正想走回家呢!”农老图虽然疑惑,却是感动居多。 “哥,这活我干不了,但是饭我还是能送的,要不是前几天伤了腿,疼得不行,我哪里让你们走这么久的路回家吃饭。” 农老图更感动了,这妹妹虽然懒了点,但还算明白,以后肯定能更勤快点的,他不该多想。 农秀珍表情冷漠,心里却不由得讽刺,前几天?都一个月了,愣是说自己干活伤到了腿,连送饭的这段路都走不了,现在还来送饭,也不知道打的什么心思。 “我今天是第一次来,跟别家借了一点腊肉炒了,现在还热着,这段时间大家都这么累,得好好补补。” 农老图笑容一窒,借了的总要还,他们家今年没养猪,不过这是妹妹的一番心意,还就还好了。 “那你吃了没?” “肉可是难得的好东西,我做好了就急着送来了,哪里还有时间吃,这一路把我想坏了,我们快吃吧!” 农小荷才不会说她在路上一边走一边吃了不少呢,陆金莲那傻子也不知道哪里搞来的,这么一大碗就做给别人吃,这搁她这得分好几顿,现在不知道她气死了没有。 还有她这哥哥,最近好像开始对她不满了,其实她对他也够好了,她见了肉还拿回来分着吃,别人她才不给。等吃了这碗肉,这一回她总该能不干活了,送饭就是走几十分钟,算不上累。 三人很快找了一个地方坐着吃饭,和农小荷说的一样,这肉确实不少,大半碗呢! 农小荷破天荒地给农秀珍夹了一块肉,农秀珍心里虽然疑窦丛生,却不妨碍她吃好的,一点都不客气。 农老图咬着虽然有点冷,却油花十足的菜,心里更美了,完全不知道有什么事情等着他。 正文 32.两个巴掌 农小荷本来是打算吃完就回去的,但吃完了饭, 农老图又对她说教了一番, 旁边一起干活的人也是一唱一和, 她就只能留下来了。 她现在住在家里,虽然很不喜欢,但知道她不能什么也不做, 以后也还要再找个好男人,就不能在外面坏了名声,只能忍下了。 农老图见他把人劝下了,心里更加欣慰, 他这个妹妹总算是懂事一点了,要是他爹娘泉下有知, 就保佑他们以后过好日子,希望农家不要再起波澜了。 这段日子家里一件事连着一件事,半点没有顺心的事情, 他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 感觉自己都老了好几岁,幸好现在总算是有稳下来的迹象了。 对比农老图的欣慰, 农小荷只想骂娘,她好不容易闲了一个月,今天只是来送饭的, 不得不留下来之后, 她慢慢地磨着时间, 好不容易等到了下工时间,“一家人”就一起回家了。 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模糊了,家里点了昏黄的油灯,在门外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农老图肚子有点饿,心里却也明白,这些饭菜不是为自己准备的。 自从妻子陆金莲走了以后,他就再也没吃过一顿好好的饭菜了,分家之后更是连高粱米都要衡量着吃,就怕到了明年开春就没吃的了。 饿死倒是不会,借粮吃糠也能过得下去,可是,他又哪里拉得下脸呢! 心念回转之间,农老图率先进入了家门,却见火塘上炒着菜,旁边坐着好几个人,其中面对他的,不就是那分家之后再没有踏过这个门槛的前妻。 见到人的一瞬间,农老图的锄头突然掉了下来,差点就砸在了农老图脚上,在木地板上响了好大的一声,惊醒他的同时,也惊到了所有的人。 农小荷这时已经进来了,见到陆金莲母女的一瞬间,她突然就抖了一下。 今天他们吃的那碗肉,可是陆金莲带来的,天都这么晚了,她为什么还没有离开?难道她要跟她算账?她该怎么办? 陆金莲听到响声的时候就发现农小荷回来了,灯光太暗她看不到他们的表情,可是她的怒意又起来了,起身便道:“农小荷,你总算是回来了啊?我今天做的午饭呢?你偷去给谁吃了?” 在家里的人都十分愤怒,但陆金莲说过了她要自己问,所以别的人都没说话,只齐齐的看着农小荷。 农小荷一听这话就虚了,也不敢直接迈进去,低着头不说话。 农老图和农小荷也停在了门里两步,被所有人齐齐看着,脸色突然爆红,然后又突然变白,脚下像扎了钉子一样,让他们动弹不得。 陆金莲看他们不动,上前走了几步,一个碗摔到地板上,砸成了好几瓣,“怎么不说话了?” “说什么说啊,你自己做的饭去了哪里我怎么知道,别什么破事都来问我!”农小荷被逼着不得不反击,嘴上倒喊得大声,却是色厉内荏。 “我知道你不要脸,没想到你这么不要脸。”陆金莲冷哼一声,一把夺过农小荷手里的篮子,掀开盖子,“你说没偷就没偷吗?我盛肉的碗都在这了。” “我说了不是我拿的,谁稀罕你们的饭啊,喂狗的东西我才不吃。”农小荷吼道。 虽然农小荷死鸭子嘴硬拒不承认,可农秀珍和农老图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农小荷从来都不去送饭,今天突然去了,还多了一碗“借”来的腊肉,吃的时候他们虽然疑惑,却没有想今天的饭菜都是陆金莲做的,都是农小荷偷着拿过去的。 农秀珍还好,她早就知道农小荷的本质,最多的就是震惊,还有一点点羞愧,其他的都还好。 可是农老图就不只是这么简单了,他今天本来还想着农小荷总算是懂事了点,总算是知道心疼他这个哥哥了,没成想,这饭菜…… 陆金莲看看死不承认的农小荷,又看看一脸阴沉羞愧的农老图,突然就不生气了,她跟不懂人话,不知羞耻的人计较个什么劲而啊! “算了,我不跟听不懂人话的人计较了,农老图,你说,你们今天有没有吃了这篮子里的东西?” 不等农老图说话,农小荷就否认道:“没有,这是我自己做的。” 陆金莲指着农小荷道:“你给我闭嘴,信不信老娘一巴掌打死你,我好久不动手了,你别以为我最近心情好就不会打人了!” 见陆金莲撸起手袖,农小荷反射性地后退一步,农老图赶紧道:“你别动手,我今天确实吃了篮子里的东西,这……是你做的?” 陆金莲冷笑一下,看向这个长着铁石心肠的男人,“是不是我做的?感情我做了二十多年的饭菜,真的全都喂狗去了。” “说什么呢你,你都离婚了,就不该来这,你才是不知羞耻的……” “啪!” “啊!” 陆金莲上前一步,甩了农小荷一巴掌,然后在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轻轻笑了一下,既然听不懂人话,还是直接动手比较好,这一巴掌打下去,心里舒爽了不止一分。 农老图扶住了被扇到踉跄的农小荷,皱着眉头瞪陆金莲:“你怎么真打人?好好说话不好吗,一碗肉而已,我们赔你?” “你敢打我,你敢打我?” 农小荷捂着脸,这几年是经常被脾气暴躁的田富贵打,但在这娘家,她从来没有被打过,就是当年她怀着孩子回到娘家,也没有被动过一根手指。 现在突然被打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地疼起来,她感觉自己的牙齿都要松动了,脸上肯定已经肿起来了。 在火塘边的人都被陆金莲这举动吓到了,之后就是赶紧站起来,站到陆金莲后面,生怕事情变得更加严重,农小荷是不对,要是两人真的打起来更是不好。 陆金莲不理农老图,而是看着想反击却被农老图扶住的农小荷,“疼吗?我才用了三分力气而已,肯定没有当初我生阿珠的时候疼,是吧?” “哥,你打她,你快帮我打她,我疼死了!”农小荷含糊不清地推囊着农老图,让他为他报仇,她才不管什么别的。 “小荷,等等。” 农老图肯定是心疼自己妹妹的,可他也从没打过陆金莲,现在她后面还有三个儿子,要是真动手,今天这事就过不去了。 “你太过分了,再怎么样也不能打人……” 陆金莲打断了农老图的话,他刚开口她就知道他想讲什么。 “不该打人?对待不会听话的人,当然是要打了,其实十五年前我就该动手了,只是当时我太懦弱,没敢打死让我恨之入骨的人。还有你,农老图,你觉得你对我很好吗?其实我更想打你,可惜你从来没打过我,所以我今天就不打你了。” “难道你还敢打我?”农老图反问。 “啪!” 回应他的是一个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和脸上的一股剧痛,这一下把他打懵了,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是懵了,可是别人没懵,大家又惊又怕地看着,虽然没懵却不敢说话。 “你看我这不是敢了吗?我告诉你们,既然离婚了我就没想着跟你们这几个不要脸的人扯上关系,这事是你们先惹我的,怪不得我,再有下次,千万别怪我下手重。” 陆金莲甩完狠话之后就回身牵起了农秀珠的手,“我们走!” 农秀珠自然是乖乖听话了,站在门口的农秀珍赶紧退了出去,她可不想也挨打,别的人也不知道该不该劝,事情的发展已经超过了他们的预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见人要走,被疼懵和吓懵的兄妹俩终于反应了过来,快速地拦住了她们,“你敢打人,这样就想走吗?” 农小荷也不指望他哥了,直直地扑上去,陆金莲往前踢了一脚,农小荷受疼跌了下去。 农老图也自觉丢脸,不等扶起人就扬起拳头,又被陆金莲推开,又是一个踉跄,旁边三子二媳,却没有一个人上来扶他。 “我说过了,我现在力气很大,你们打不过我,而且这是你们该得的,没道理打回来。” 陆金莲说完就真的带农秀珠走出去,路过农秀珍的时候她突然突然停住,伸出手去,一直注意着她的农秀珍吓得赶紧蹲下。却见陆金莲绕过了她,从她旁边挑起了她的背篓。 “放心吧,我只打该打的人,你是个好孩子,只要没有得罪我,我不会管。” 农秀珍小心地抬起头,只见两人走下去的背影。其实这么多年来,陆金莲虽然厌恶她,确实也没朝她动过手,所以有时候她才能有恃无恐,却不知…… 不得不说,他们确实是该打,要是她遇着这种事情,别人不给她活路,他们也一个都别想活。 农小荷爬了起来,捂着脸气得跳脚:“哥,哥,她竟然打我们,她竟然打我,还敢打你,你该打回去啊!” “闭嘴!” 农老图现在是真恼了,要不是农小荷,今天哪里会有这样一桩事,害他丢尽了脸面。 正文 33.利落走人 老图顶着疼痛的脸推开农小荷,大步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甩上门。这个时候他根本在堂上根本是呆不下去了, 而心里的欣慰早就在陆金莲道出午饭的来源之后就变成了窘迫,这份窘迫在自己被陆金莲打了一巴掌之后就变成了埋怨。 他和陆金莲夫妻十几年, 最常做的就是冷战,两人根本没有动过手,要不是农小荷做出了这种没皮没脸的事情, 他今天晚上又怎么会被打。 让他更没脸的是,自己竟然抵不过陆金莲的轻轻一推, 连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明后天他还要去干活,顶着这样一张脸, 他怎么好意思走出去。 农小荷听着农老图重重甩上门的声音,她恨恨地看着农家的几个人, 大吼道:“看什么看, 你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离我远点!” 农显宽才不给她面子,毫不客气地道:“对不住了,这儿是我家,我哪里也去不了。” 说完话他也不看农小荷,而是转向了农显宗,“天太黑了,跟我去送阿娘和阿妹。” “好。” 农显宗点点头站了出来, 马上就和农显宽走了出去, 何秋英和何贵仙也管不了这事, 一起回到火塘边。老大和老二都送人去了,晚饭又得后移。 农显安看着农小荷用着极尽侮辱的话骂着陆金莲,眸色越发深沉,却只能克制住自己想动手的冲动。 要是一直有这么一个人住着,农家该不得安宁了!他家不需要这样一个人,不是她搬出去,就是他搬出去! ………… 这场冲突仅仅是发生了不到三分钟的时间,陆金莲拉着农秀珠走出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还好现在是月中,天上有月亮,路不算太黑。 陆金莲一言不发,农秀珠也不敢说话,默默地跟在她身后走着。 农秀珠现在不讨厌农秀珍了,但是对农小荷却是恨之入骨,但她年纪太小,根本动不了那人分毫。她娘打的那一巴掌简直是让她心里爽快极了,恨不得当成就说好。 可是她娘又打了农老图,怎么说那也是他爹,虽然她也讨厌他,但她娘突然打人还是让她害怕,就怕发生更大的事情,对于现在的日子,她已经很满足了。 夫妻打架是常有的事情,两巴掌能在农家掀起那么大的反应,就是因为农家以往的暴力都是冷暴力,现在突然动起手来,就让几人无所适从了。 正在两人脚步匆匆,气氛静默的时候,后面传来了更大的脚步声,还有农显安的声音。 “阿娘,阿娘,你们等等。” 陆金莲还是停住了脚步,回头问道:“你们干什么?”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旁边,农显宽到:“天太黑了,我们送你和阿妹回去。” “不用了,这么一点路,安全得很,你们快回去,后面几天我不过来了。”不是因为今天打了那兄妹俩的原因,而是因为很快就过年了,她还要准备年货。 “要走四十分钟,还是我们一起去的好!” “真的不用,我现在开心得很,又不是没走过这路。” “阿娘……” “我说了不用,赶紧回家吃饭去。”陆金莲的声音严厉了一点。 农显宽和农显宗说了几句话之后,三步一回头地回家去了,陆金莲拉着女儿的手继续前进。 “你的手很冷,不牵了,自己放口袋捂捂吧!” 农秀珠确实很冷,但心里更多的是担忧,听着陆金莲的话,她不由得叫了一声“阿娘”,可是说完之后,她又不知道说什么了,好像说什么都不对。 “不知道说什么就别说了,我很冷静,你也别担心,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陆金莲的声音柔下来了一点点。 其实也是,就算明后天她们还到哥哥家来帮忙,那两人也最多看他们不顺眼,根本做不了别的事情,反正打不起来就是了。 陆金莲叹了一口气,还是拉过了农秀珠,放低了声音道:“你有那个时间担心,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过年,我们今年在自己家,还有神仙洞,过年肯定得和以前不一样。” “也是啊,我们回去好好想想,神……不能说这三个字,万一被人发现了可是了不得。”农秀珠十分严肃地说。神仙洞可是神仙赐给她们的,不能暴露出去。 “知道了。” 月夜里,周围寂静无声,母女两个打着手电筒,就着月光走在回家的路上,讨论着两人搬出来的第一个新年应该怎么过,只有淡淡的温馨,没有了刚才尴尬的气氛。 两人都不再去想被她们撂下的农家会发生的事情,回到家以后,她们点着蜡烛,把火塘烧得暖烘烘地,一起做了一顿非常丰盛的晚餐,好好享受了一顿。 洗漱毕,陆金莲回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建的比别家的都宽很多,角落里是一张架子床,比她之前的双人床还大了一半。床单和被套都是她自己织的东西,里面是最新的棉花,还夹了鹅绒,大冬天的盖起来特别暖。 另一个角落里都是箱子,他们这里不用衣柜,最大的就是高脚柜,因为里面装过农老图的衣服,已经被陆金莲劈了当柴火,好像已经快烧完了。 陆金莲睡着的时候,已经躺下的农老图因为太饿睡不着,又摸着黑起来了。 农家三兄弟没有叫他一起吃饭,可是何秋英叫了,他觉得脸太疼没有去,连脚都没洗就上了床,现在他的房间乱七八糟的,他自己收拾不过来,就没有再理了。 可是现在,他饿了,胃里火辣辣地疼,他翻了很久了,还是睡不着,纠结许久之后才起来。 这是他家,他有什么不能做的。 “谁在哪里?” “哥,是我!” 正文 34.为女筹谋 “阿娘, 我也想去县城玩, 你带我去,带我去嘛!” 农秀珠一早起来就去了陆金莲的房间,钻进了她被窝里, 这时候的陆金莲还迷迷糊糊的不太清醒,这天还没亮。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县城?”陆金莲翻了一个身,眯着眼睛拉了一半被子过去, 帮农秀珠盖上。 “我看见阿娘的背篓,就知道你要去城里,你带我一起,带我一起嘛!” “好好好, 天快亮了是不是,去做点吃的, 吃完我们就出门。” “真的,太好了, 我这就去换衣服!” 农秀珠也不嫌外面冷了,兴奋地钻出被窝, 穿上鞋子就跑回了自己房间,陆金莲轻笑一声,抹了眼睛就起床了。 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四,还有六天就过年了, 村子里现在的气氛好得不得了, 乡里的大集和县城都热闹了许多, 有钱没钱的都要去逛逛, 争取过一个好年。 县城太远,那儿又没有什么好东西,农秀珠从小长到这么大业没去过两回,现在年前能有一次机会去玩,就算是什么都买不到她也高兴,反正她现在已经不缺那些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好东西了。 回到房间,农秀珠打开了台灯,这台灯小小的一个,只要白天拿出去晒晒太阳,晚上就能用了,比那蜡烛还好用。 不过这台灯不能让别人看见,平时她也舍不得用,都放在床下的箱子里藏好。可是今天她要去县城玩,自然要让这里亮一点,把自己最好的衣服找出来,穿出去。 她打开了自己的高脚柜,这是每个女人出嫁时必备的嫁妆,未嫁的人都是没有的,她自己的房间里就放了两个,里面装满了她的衣服。 从里面翻出来三套最近她和阿娘新做的衣服,想了好久才挑了一件墨绿色灯草绒的衣服穿上,再配上以前她阿娘给做的围腰。穿好之后她拿了板凳大的小镜子来看,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她好像变得比以前好看了许多。 最近吃好喝好的,又一直没有干活,冬天虽冷又干燥,可是一直擦着从神仙洞里拿来的药膏,皮肤一点开裂的迹象都没有,比以前光滑多了。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美了好一会儿,农秀珠才放下镜子,从箱底拿出了她阿娘给她的首饰,好好地戴上,又拿起镜子看了一遍。 最后她才拿出最后的东西,这是一双绣花鞋,是她娘赶了七八天才做好的,用的都是从神仙洞里拿出来的绣线和布料,花样新鲜颜色艳丽,可比上次被农秀珍拿走的那双鞋好多了。 这事过后,她也不想再计较以前的事情了,未来的日子,她会过得比以前更好,比现在更好。 “阿娘,阿娘,我这样穿好看吗?” 农秀珠噔噔噔地跑了出来,陆金莲看过去的时候,她还转了一圈。 “好看,我女儿最好看了,比我年轻的时候好。” 农秀珠高兴地笑出了声,娇俏的小脸上盈满了笑容,她低头看看自己,又看看正烧火煮粥的阿娘,又解起了衣服。 “我还是先脱了待会儿再穿吧,不然都要被灶灰弄脏了。” “也行,你换完了快过来烤火。” “嗯!” 把自己女儿养成这个样子,陆金莲很是欣慰,长相是天生后养的,有一副好容貌当然会更好,没有也关系不大。主要是现在农秀珠的性子已经在慢慢变好,可以称得上很懂事,再加上这漂亮的样子,以后不知道多少人喜欢她。 十五岁,这个年纪在未来还是太小,可是在这里,已经可以开始谈恋爱了,她不会阻拦小姑娘恋爱,但肯定要好好把关,最好真的有一个上门女婿。 有爱情更好,要是没有的话,那就在婚后让自己过得舒心,那才是最好的,她希望自己的女儿过得幸福。 想到这里,陆金莲掀开锅盖,用勺子搅了一下,然后往里面放了半碗肉粒,继续搅拌。女儿好虽好,却还是瘦弱了一点,还是要多吃一点好的。 ………… 吃过早饭之后,天已经大亮了,陆金莲带着农秀珠一起出发,因为带着农秀珠,她走得比自己平时走得慢了些,在半路上被去县城的寨里人赶上了。 寨子里一起去的人足有十六七个,男女老少都有,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欢笑声。 一个和陆金莲比较熟识的人叫住了她:“阿珠她娘,你们等等我们,去城里怎么不等等我们?大家都是一个寨子的!” 陆金莲只好带着女儿停了下来,回头看她们:“阿姐,我也不知道你们去呢,就娘俩自己去了。” “现在知道,就跟我们一起了,这山路难走,大伙作伴一起走得不累。” “是啊!” 来人都挺热情的,陆金莲笑着应好,就一起走了。她们也没带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只是单纯的不喜和外人聊以前的生活,不喜自己成为别人八卦的对象,可避不了的时候只能认了。 “家里就你们两个,怎么也不来找我们说话,难得冷天闲着,你们该常常出来跟我们一起说话绣花才是。”被陆金莲唤作阿姐的陆银凤笑意盈盈地劝道。 陆金莲解释道:“阿姐说的是,就是刚住进来不久,家里这处要修那处要整的,实在是没时间,要是几个阿姐阿孃有时间,到我家来玩一下也好啊!” “你倒是忙!” 陆金莲这样说,陆银凤也不能再说别的了,她们又帮不上忙,去了要是不帮怎么行,就是句客气话而已。 陆金莲轻笑一声,听不出意味。 别人自然在说别的事情,陆银凤既然搭了话,又不能不说,就把话题转到了一旁的阿珠身上。 “妹妹,这就是阿珠吧!都长这么大了,出落得这么漂亮又文静,我都要不认识了。” “阿孃,我是阿珠。”一路沉默的农秀珠笑着应了声,然后又不说话了,大人在的场合,她这种小孩子最好的就是,保持微笑,保持沉默。 “这孩子从小娇气,不爱说话又不会干活,阿姐别夸她。” “没关系,小孩子都这样,就是要慢慢教,你看我家几个孩子……” 陆金莲听着话,心里有点腻歪,她一个人过了几年,又一只魂飘了十二年,现在没有以前那么爱说八卦了,就一心过自己的日子。 只是可惜,做人还是要合群的好,她躲不开,只能应和,心里却不怎么舒服。 这人啊就是虚伪,明明心里各有各的算计,有些龌龊不堪,表面上却还是说得光明磊落,她虽然也有自己的算计,却厌了这一切。 一路听着东家长西家短的八卦,陆金莲很少说话,两个多小时后就到了县城。城里不大,陆金莲却不想跟着他们一起走,到了街上就分开了。 临近过年,城里比平时热闹多了,来买卖东西的人很多,连市场都比平时大了一圈,卖什么的都有,没见过世面的农秀珠看得目不转睛,兴奋不已。 “阿娘,这里好热闹啊,这么多人,这么多东西。” 陆金莲拉着农秀珠,生怕她跑丢掉,这么好的姑娘,要是被拐子看上可是了不得。 “你看看有什么喜欢的东西,能买的我们都买下来。”她们家现在可不缺钱了。 兴奋的农秀珠停下了脚步,摇头道:“家里什么都有,我不要买。” “那你还这么兴奋?” “我就是没见过这场面,喜欢热闹而已,要是我们住在城里就好了,想什么时候出来就什么时候出来,不用像今天一样,走了五个小时,我脚都酸了。” 看着农秀珠满脸的向往,陆金莲有点心疼,为什么女儿会这么高兴,喜欢这个小县城,还不是因为村里太小,寨里更小,她没见过什么世面。要是她们生活在更大的地方,那农秀珠的眼界就会更开阔。 想到这里,陆金莲知道自己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她一心想要阿珠过得好,却忘了为阿珠打算,一直把目光放在那个小寨子里,放在一间房子、一个好女婿上,根本没有想着拓宽女儿的眼界,让她有更好的选择,有更好的人生。 现在的她已经看过了全国上下,大江南北,不再是一个不认字的文盲,然而女儿只是一个十五岁的村姑,读完小学认识几个字就不再上学了。 她这个年纪的孩子,继续上学,学习知识,对外界有正确的认识,才能过上更好的人生,要是继续在那个小寨子里,哪里又会有出路呢! 知识改变命运,这句话不是假的,没有比学得知识更有好处的了,无论在什么年代。 农秀珠发现她娘又出神了,无奈地摇头,又轻轻推了一下,“阿娘,阿娘,你怎么又不说话了?这是怎么了?” “没事。”陆金莲被推醒,看着农秀珠的笑脸,眼里充满了歉意,“珠珠喜欢这城里是不是?” “当然喜欢了,我们继续看吧,前面好多人。” 陆金莲扯出一个笑容,“珠珠别急,今天我们慢慢玩,可以不回去了,明天再回去。” 她真的错了,险些误了自己最爱的女儿,还好,现在还不晚。 正文 35.询问意愿 “明天再回家, 晚上我们住哪?不回家不好吧?”农秀珠虽然很是意动, 却也知道在外面不是那么好住的。 “你放心,住是肯定有地方住的,家里又没养什么东西, 我们在这多看一天也没事, 而且我还有个想法,需要好好计算。” “阿娘想做什么事啊?还要在这里才能做成?” “等我打算好了再告诉你, 你今天就好好玩吧!”要是以后真的上学去,她就要少玩闹一点了, 毕竟读书真的很苦很累。 “哦!” 农秀珠问不出什么事就不问了,她这个年纪的人很多问题问了也得不到答案, 大人们总把她当做小孩, 她都习惯了。 陆金莲生的时候不好,从来没上过学,自己名字都不会写。要不是有那做鬼魂的十二年,她现在还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所以即使读书很累,她却是十分羡慕, 要是她年轻个二十几岁,说不定她也要上学去,可惜她年纪太大, 也没了那个心情。 既然心里已经有了想法,陆金莲就开始为这个想法做计划了, 想让农秀珠继续读书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想让她安心地让农秀珠上学, 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整件事情可以说是十分困难,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还困在深山里出不来,尤其在这个有钱没大用,没钱更没用的时代。 原溪村村里只有一个小学,几间低矮的土砖房,村里的孩子都能去上,也有家长不让去上的。唯一的一所初中在乡里,也就是公社上,从原溪村走山路过去要翻四座山,走三个小时。 农家六个孩子,就农显安一个人上了初中,他能吃苦,家人也愿意养着,上学的时候每天都愿意花五六个小时在路上。之后没考上高中,但在这村里也算知识分子,毕业不久就参加了赤脚医生的培训,做了生产大队卫生所的一员。 上初中还需要考试,没考上的当然就不能继续上学,因为路远又不能在学校住宿,愿意每天去上学的人越发少了,没几个人愿意好好学习,毕竟种地挣工分才能吃饱,读书那么久可是没饭吃的。 不认真学习的人不少,农秀珠就是那一员,她学习成绩普普通通,也不愿意每天走六个小时的山路,反正村里也没几个女孩读书,她混到小学毕业以后就回家了。 陆金莲那时候也是舍不得让自家娇养的女儿去受苦,也就没管,现在她很后悔,可是还有时间挽回。 农秀珠现在十五周岁,去上初中已经晚了三年,但是也不算什么大事。读两年初中,再读两年高中,正好就到了恢复高考的时候,能不能考上再说,就是中专也是一个好选择。 毕竟让农秀珠继续上学不是为了谋生,只是为了增长见识和拓宽眼界。但现在需要考虑的不是这个问题,而是农秀珠自己的意愿,还有学校的选择,她虽然很想却做不了主,主要还是要看女儿。 走山路已经用了差不多五个小时,两人在市场里还没逛完一圈,肚子都响起来了。她们都带了吃的,但是天气太冷,拿着差点冻成冰坨子的东西根本没有吃的欲|望。 “走,阿娘带你去饭店吃饭去。” “咦?在饭店吃饭要花很多钱吧,我们晚上不回去,钱够花吗?” “够花,你安心,我怎么可能带你去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从来没来过城里吃饭的农秀珠还不知道吃饭不止要花钱,还要用票,但陆金莲知道。她既然不缺钱,这票她也是不缺的,岑美玉的那些东西在她手上,里面不止有钱,正好有些票快过期了,她们可以多用一点。 县里不止有一个饭店,表面上都是国营的,以前陆金莲在这边逛了一圈,说着话就带农秀珠去了最近的一个。进了饭店,里面有不少人,陆金莲带着女儿去了写着菜品的小黑板上。 “阿珠,快看看,这里都卖什么?”她还没忘记现在她不认字。 农秀珠在家里霸道,来了人多的地方胆子却很小,看着小黑板,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得厉害,“我看……有米线,饵块,米饭,冬瓜,洋芋……” 虽然毕业好几年了,成绩也不好,但学过的字倒是还记得,农秀珠磕磕绊绊地也就念了出来。 在家里母女俩自己做饭,吃的都是白米饭,好吃的菜也没少吃,看着菜单上的那些菜倒不怎么感兴趣,而是由着农秀珠点了两碗米线,这东西她们没吃过。 一碗米线□□票,不加肉两毛钱,加肉三毛钱,价钱已经很高了,毕竟一斤大米还不到两毛钱。 “好吃吗?” “好吃!” 农秀珠一边吹着热腾腾的米线一边回答,这稀奇的米线她听说过,还是第一次吃,味道确实很好,在这大冷天里还能有肉汤,吃起来更舒服了。 陆金莲也笑了,喝了热汤之后,刚才冷得有点僵硬的身体也暖了起来。她们手上有钱有粮有物资,在这城里的日子怎么说也比在寨子里好上不知道多少。 下午两人继续逛着,却不是在市场上逛,而是去了旁边一点的居民区和工厂,还有已经放假了的学校。 这时候时间已经到了下午四点,有点累的两人坐在了学校外面的台阶上。 “阿娘,我走得有点累了,你可以说你想干什么了吗?” “珠珠,你想继续上学吗?” “这个,我没想过。”农秀珠确实没想过,她辍学好几年了,根本没有继续上学的可能,也没有太大的必要,谁会无缘无故地去想这种问题。 陆金莲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女儿,语重心长地道:“你以前没想过,现在你可以想了。珠珠,我是希望你重新去上学的,都说知识改变命运,你看你三哥,比同学多读两年书就能比别人活得轻松,挣得的钱粮也更多。 你要是也去上学,毕业以后有学历了就有好工作,谁都不能养你一辈子,等你长大以后,肯定要自己生活。我不希望你一直留在小村子里,天天上山下地,这种生活很苦很难,你也不愿意对不对?” 农秀珠听得有点晕,她当然不愿意过那种日子,也羡慕人家不用日晒雨淋就能比她们生活的更好,只是那样的生活,她也能过上吗? “我想过好日子,不喜欢干农活……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农秀珠的脸上都是迷茫之色,语气都不确定起来。 陆金莲闻言心里的忐忑松了很多,她就知道小女儿的心思,她懒,可是这份懒只要利用的好,就可以成为鞭策她前进的动力,总比认命的一直待在那个小村子里,没有一点对生活的向往好。 “怎么办你不用考虑,只要你想要更好的生活,我就可以为你安排出一条路,只要你自己愿意一直走下去,就能拥有你想要的生活。无论未来怎么样,总之不会比现在差,所以我再问你一次,你愿意吗?” 农秀珠没有立即回答,脸上除了迷茫和惊讶就没有别的表情了,她娘突然提起这个问题,还没考虑过的她脑子里面乱得很。 陆金莲搭上了小姑娘的肩膀,耐心地安抚着她:“你现在不知道没事,我们还有时间,你可以慢慢想啊,无论怎么样,我都会尽力帮你去做。可是你要知道,我年纪不小了,不能陪你过一辈子,你才十五岁,未来的路很长很长,都需要你自己去走。” 农秀珠听话的点点头,既然有了一个新的想法,她肯定要好好考虑的。 “要是你想重新上学的话,我就想办法在城里找一份工作,我们把户口迁到这里来,找一个住的地方,这样你就能在这所学校上学,不用每天走那么久的路去上学了,等你毕业之后你就能找一个好工作……” 陆金莲搂着女儿,描绘着未来的美好生活,农秀珠渐渐地有点心动,要是有办法,这样的生活怎么说也比以前好,可是…… “阿娘,我想是想,可是找工作、迁户口哪里是简单的,要是简单,都不知道有多少人已经变成城里人了,谁还愿意在村里种地啊!”农秀珠皱着眉头,脸上满是为难,总觉得话说的简单,做起来肯定很难。 “别怕,我既然提了出来,肯定就会有办法,而且难不到哪里去。你只需要好好地准备去上学就好,有了机会可不能再胡闹了,一定得认认真真的,不然一切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在这个年代,想从农村户口变成城里户口,对于没有门路的农村人来说是难如登天的事情,因为想成为城市户口需要在城里有工作,或者有房子。 然而现在的工作岗位很少,城里的人都不一定找得到工作,外面的人更是难了。城里的住房也特别紧张,一家人挤一个小屋子也不是没有,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得到房子。 这两条路是唯一的路,却不是一般人能走得通的,可是就算再难走,陆金莲也不会放弃,而且她已经找到头绪了。 正文 36.打人后续 农秀珠知道她娘得了神仙的眷顾, 现在十分厉害, 家里不止有了很多好东西, 还得了一身的力气和健康的身体。所以她娘这样说,她虽然觉得不可思议, 却还是无条件相信了, 她娘总不会害她不是。 她也清楚, 要是一切真如她娘所说的,那么她就不能再贪玩了,只有付出才会有回报,世界上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 可是她们都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人,连城里都没来过两次,外面的很多东西也不懂, 想要搬到城里那么难,要是不小心做错了什么事,她们又该怎么办呢? 想了想, 本来一动的她又犹豫了,“阿娘,我们有个神仙洞,里面那么多东西呢,就算是找不到工作, 也能过上好的生活,要是实在难办我们就不求着了吧。” 陆金莲没防备会听到这样的回答, 怔愣了一下, 她是不想一辈子靠着那个空间的, 可小孩子终究就是小孩子,考虑问题不周全,这也是正常的,她得把这个想法掰过来。 “傻孩子,那里的东西虽多,可是不够我们用一辈子,不说别的东西,就算是那几袋米,放久了它就得生虫了,要是没有自己谋生的手段,到时候我们又能怎么办。 神仙给的东西,最多就是给我们提供一个更好的机会,而不是让我们一辈子都依赖那些东西,没人会喜欢贪得无厌的人,神仙也是一样,人活着,还是得靠自己。” “阿娘,我……” “没事,你还小,慢慢想!” 农秀珠点点头,脸上已经没有之前的兴奋了,未来的路,到底是什么样的,又该怎么走。 冬日里天黑的早,两人之前已经和陆银凤说过了,今天不回去,让她们捎个口信给陆金山一家。在饭店吃过饭之后,陆金莲就带着女儿去找住的地方了。 她们自然是不能去住旅馆的,可是县城旁边也有农村,可以去那里借宿,有的人家要好处,有的人家不要。 这里山高路远,走一次亲戚、进一次城可能就要耽搁个两三天的,总不能住荒郊野外,所以在农家借宿很正常。知识遇到什么样的住客和借宿人家,就靠运气了,好的住客能帮着干活,最坏的也就偷点东西,好的人家还管饭管床,坏一点的就是让劈柴挑水。 这里的人普遍热情,倒是没有出现过什么谋财害命的情况,所以一般不会有什么危险,不像后世的单独出个门都害怕遇见坏人。陆金莲年轻的时候也跟姐妹们到处玩,都习惯借宿了。 陆金莲眼力好,运气也不差,找了一家房子不错又好客的,安心地住了一晚上,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第二天一早陆金莲离开的时候给这家人留了一块不小的土布,倒是留了一个好印象。 “阿娘,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在借宿的人家里吃了早饭,陆金莲就带着她到了食品加工厂旁边,对此农秀珠很是不解。 “我不是说过嘛!我得在这找份工作,有了工作我就能迁到城里来了。” “工作哪那么好找,人家又不招人。” “我就是来看看。” 农秀珠不懂,可陆金莲是真的有信心,现在找不到,不代表以后找不到,昨晚上借宿的时候她打听了不少消息,然后就把目标定在这个食品厂了。 现在是只要有正式工作就能迁户口,所以她就能找一个食品厂的工人,买下一年半年的工作时间。等迁好户口、工作到期,她就能把工作还回去,人家拿了钱得了粮工作又没真的丢,凭什么不做。 现在的工作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老员工做不了、退休了,都是弄个自家的人上去或者把名额卖给别人,只要合适上面的人也不会管,这比后世的工作制度好运作多了。 等有了城里户口,再寻摸个住处,女儿就能上学了,她也不用找工作,过两年这边会开发一个矿山,也许她能在其中找点事情做,这日子怎么说也比以前好。 说是来看看就是来看看,陆金莲现在就是有了个想法,不能想一出是一出地就去找人,这事还是有风险,得看好了人,想好了报酬再实施。正好快过年了,过完年时间也差不多,这事不是太着急。 接下来两人又在城里转了一圈,到了中午就回家了。 在山上,两人望着那个小寨子,心中有同一个认识,这一方天地,实在是太小了! 这一次进城,是两人生活彻底改变的开始。 新年新气象,到了每年这个时候,家里都是要大扫除的,不过这房子盖好还没一个月,扫扫地上就行,别的什么都还没有呢,不用扫。 扫扫地,洗洗衣服,晒晒被子,过了一天就到了腊月二十七,这一天农秀兰出月子,陆金莲和农秀珠就是再忙也要去看。 最近都只想着农秀珠的事情,但是现在看着农秀兰胖了一圈的样子,知道她过得不错,陆金莲也放心了。 农秀兰的小女儿才一个月,皮肤还有点红,模样倒是不丑。农秀珠觉得房间里的味道不好闻,却也知道不能说,很欢喜地抱着孩子出去了。 农秀兰用温水洗了头发在外面晒太阳,陆金莲作为孩子的外婆就在旁边洗月子衣服,何秋英和何贵仙来了又去了,她们忙着弄自家的房子,一点空闲都不得。 “阿珠,外面太亮了,遮了孩子的眼睛再出来。” 这么小的婴儿看不见,也不能受强光刺激,农秀珠早就用包被的一角遮上小侄女的眼睛了,回了一声:“我知道,我还抱过木头和阿梁,哪里会不懂了。” 农秀兰这就放心了,“那就好,你抱着她竟不哭,这孩子比木头爱哭,我好几天都没睡好了。” “木头又跑哪里去了,我怎么老是见不着他?”陆金莲一边洗衣服一边问。 “又去玩了,阿娘你洗两下就行,水冷得要死,让孩子她爹去河边洗去。” “孩子她爹不得闲,我还好,待会儿我去。”陆金莲拒绝了,陆正栋现在帮着农显宽他们盖房子,回家还偶尔给妻子孩子洗衣服,已经很累了,她能来帮就得帮着点。 农秀兰也心疼自家男人,可是没有办法,家里就这么几个人,婆婆在大哥家不好天天过来,能帮着带木头,帮着她做饭已经不错了。 等陆金莲洗好了衣服,农秀珠就和她去河边漂衣服,虽然是大冬天的,河水倒是不怎么冷,可比家里水缸里的暖和多了。 漂洗好了之后,陆金莲让农秀珠背回去陆家晾晒,她去看看两个儿子,上次她打完人就走了,十几天过去了,也不知道后续事情怎么样。 因为人数差不多,盖房的进度也差不多,十几天前还在打地基,现在第一层已经盖了一半了,他们没有像陆家一样用土砖,而是两层楼都用的木板,其实这样也很不错。 她叫了农显宽和农显宗过来,“上次我这样走了,家里没出什么事吧?” 这样一问,两人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脸色都不太好,陆金莲又问的严厉了点。 “阿娘别担心,你又没做错什么,我们也不是小孩子,天天在这里忙着,哪里会出什么问题。” 陆金莲养了他们二十年,哪里不知道他们没说真话,脸色越发不好了,肯定是那兄妹做了什么。 “你们不说,我问老二媳妇去。” 看陆金莲不会罢休,农显宽只能讲了出来,“那天晚上你走了以后……” 那天晚上,农老图因为肚子太饿,睡不着起来找饭吃,正好撞到了同样饿着的农小荷,那时候农显宽他们留给农老图的饭已经被她吃完了,他对她的不满又升级了,然后他训了她, 农小荷被打得特别愤怒,可是农老图生气了,她自己也有点心虚,父母去世之后就只有他对她最好,她怕农老图真的生她的气不再管她,于是她就服软了。 农小荷是农老图唯一的妹妹,她当然知道他的软肋在哪里,当她在他面前哭得惨兮兮,回忆着他们小时候的美好日子,诉说着这么多年她的悲惨生活的时候,并且狠狠地贬了嫂子这个外来者一顿,农老图就心软了。 他说他就农小荷一个妹妹,现在她无依无靠的,他不帮着她护着她,她的日子就过不下去了,正好现在家里没了陆金莲,他护着妹妹就不用再看别人的脸色。 所以现在家里的气氛怪异得不行,农小荷越发懒惰挑剔,农老图却不理不睬,因为着陆金莲的事情,对几个孩子也没有一点好脸色。 不过只是也还好,就像农显宽说的,他们不是小孩子了,又不用看着农老图的脸色过活,白天忙着盖房子,只用回家吃饭睡觉,倒是不怎么在乎。 几个孩子不想理,农小荷在陆金莲这处受了前所未有的屈辱,再加上之前她把秘密泄露出去的事,却是不想简单地放过。她折腾不到陆金莲,却能折腾这几个孩子,于是他们就很烦了。 做饭的时候只要人不在旁边守着,灶火就得灭了,锅里就得多了灶灰;好不容易做出来饭菜,可能吃饭的时候就少了;洗好的衣服放外面不会干,一看就是浇了水。 这事被告到农老图那,农老图也不管,他自己从来没被打过,这次挨了陆金莲一巴掌,虽然农小荷有那么一点过分,也都是为了出气。 陆金莲听完简直要被气笑了,农小荷没脑子,农老图唯一剩下的那点脑子也被狗啃了,她都不敢说老了不需要孩子呢,他有什么自信这些孩子愿意给他养老,难道要靠农秀珍? “他们是三岁的孩子吗?难道只想兄妹俩过一辈子,不要你们了?正好你们也要搬出来了。”就是可怜了老三。 正文 37.终在一起 “我们也不知道了, 日子怎么也得过下去, 再忍几个月就好。” 那层窗户纸已经捅破了,谁也不用给谁留面子,不满的也不用再自己憋在心里,就是做事麻烦了些, 其实也不算太难过。 是与不是的,除了农老图, 谁又说得清楚。陆金莲管不了也不想管, 自己的日子都要操心不过来了, 这几个孩子也不是只会吃亏的, 到了一定的限度肯定会反弹,这也用不着她说什么了。 她偶尔过来这边一趟,只要那两个人过得不好, 她就放心了, 至于别的,应当是没有了,他们现在不再相欠。 “既然都这样了, 这年肯定也好过不了, 横竖我家里就我和阿珠两个人,要不你们去我那里一起?”陆金莲提议道。农家现在吵吵闹闹的, 听着他们那话, 怕是到了新年都停不下来, 大过年的, 谁也不好过。 农显宽和农显宗微惊, 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栗树寨过年,无论怎么说,农家都是他们家,陆家却不是家。 他们这边的习俗就是不能在除了自己家之外的地方过年,大年初一初二都不能串门,不然就是不吉利的。 两人有点意动,但还是拒绝了,上次他们去陆金莲那里的时候只有空房间,没房没床的,再弄了也麻烦。 “阿娘和阿妹好好过年吧,等初三我们就去看你。”农显宽道。 “也行,你们自己小心着点。”陆金莲点头,其实她就是那么一说,去了也好,不去也行,她不怎么在意的。 “老三哪儿去了?” “不知道哪里去了。” 腊月二十七,早该放假了,反正那破卫生所也没什么人过去。放了假也不在这里,陆金莲不由得疑惑了,难道日子过了这么久,他又和岑美玉好上了? 就算是那样,她又该怎么办,也不能天天看着人。而且她也不想去接触岑美玉,她只想做一个在幕后的黑手,拆了她的姻缘,抢了她的金手指,毁了她的人生。 “等你们见到老三,让他去你们阿姐家找我,我在那儿等他。” “好!” …… 农显安确实是去找岑美玉了,自从上次过后,他们就没有再单独见面,就算是路上碰到了也是淡淡的,跟从来没一起说过话一样。 他自认不是放不下的人,可是午夜梦回,他总是会梦到这个人,梦里他们之间发生了很多美好的事情,很久之后他才发现自己放不下,可是他知道不应该,也不主动找她。 然而在他的有意关注下,村里人对她所作所为的传言越演越烈,他不止发现有人在跟她调笑,说一些难听的话,还看见有人想轻薄她,虽然没有出什么事,可是他真不放心。 再怎么倔强,她也只是个女孩子,他生怕她吃亏,忍不住提醒她小心。 “你是不是还放不下我?” “我只是不想看见你受伤害。”农显安没有正面回答,“要是合适的话,你应该早点带你的对象来家里看看,这样外面就……” “谁告诉你我有对象的,外面传的那些话你也信吗?”岑美玉不满地打断了他。 “当然不信,可是有对象的事情,是你家人说的,要不是你们都要结婚了,我怎么会放弃追求你。” 岑美玉对农显安的感觉是和别人不同的,无论是那方面的原因。那事过后她却有些失望,认为对方没什么追求女孩的耐心。后面她发现他一直在关心她,还为她去警告了别人,心里更多了一点感动…… 原来,一切都只是误会而已。 听了岑美玉的解释,农显安很是惊喜,原来她确实说过自己有对象,但只是为了避免家人因为彩礼找个不喜欢的订婚对象给她。 “你没有对象,那我还可以追求你,既然你没有喜欢的人,我们为什么不可以试一试呢?”农显安激动极了。 “我只是……只是想澄清一下,并没有要跟你处对象的意思,而且我们真的不合适。” “为什么,我们怎么就不合适了,你不试一试,不给我一个机会,怎么就知道我们之间不合适呢?” 岑美玉的双臂被一双火热的手握住了,虽然他意识到不对之后很快松开,但她还是感受到了力量,这是她从来没有感受过的。 她从小就失去了父母,没有一个真心对待她的亲人,也没有一个真心和她好的朋友,无论是在以前还是穿越后,她都已经习惯了孤独。 可是这个年轻的男人似乎有着一种魔力,她死后重生的第一眼见到的就是他,在她想假死博取利益的时候,他又不顾自己的生命下去救她,后面开始处处关心她的生活。 可以说,他就是她黑暗生活里的一束阳光,不经过她的同意就驱散了她的阴影,让她感受到他真诚的爱意和温暖。 回想那一件件事情,她不是不心动,可她不敢答应。 这里太小,她肯定要离开,她已经做了很多准备了,很快就能离开,所以她不能在这里有任何牵绊。那一点小小的感动,并不能成为她留下的理由,她需要更广阔的天空。 “阿玉,请让我这样叫你,你犹豫了不是吗,你应该给我一个机会,如果你真的不爱我,我不会强求!” 农显安的眼睛里有痛苦,有希望,有卑微,还有请求,看着这样一双眼睛,岑美玉突然说不出和往常一样拒绝的话。 “你让我再考虑一下吧,三天后你来这里,我把答案告诉你。” 三日之期已到,放假的第一天农显安就早早地起来,到了小竹林里,在约法三章之后,成功地追到了他心爱的人。 …… 虽然是寒冬腊月,农显安却是春风满面的,走路都带风,恨不得告诉所有人这件事情,可是保密也在属于三章中的一章,他不能说。 走到盖了一半的宅基地那里,农显安带着忍不住的笑容道:“大哥二哥,等我回家换了衣服就下来帮你们啊!” “你上哪去了,还换了这一身衣服?” “这个……不能说!”说了保密就得保密,这可是大事,差不多三个月了,好不容易有了个结果。 农显宽抹了把汗,摇头道:“不说就不说吧!阿娘在大姐家,让你回来之后去找她,你也别换衣服了,赶快去。” “行!” 农显安也想跟他娘说,他谈了对象的事情虽然不能明白地告诉她,却得说明以前她说过的那些问题。她不喜欢岑美玉,无非就是因为外面的传言,她作为他的亲娘,就是岑美玉未来的婆婆,有必要知道她不是那样的女孩子,不能一直带有偏见。 陆金莲见到农显安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看他那一身簇新的衣服,那还是前两年她才做的,还没穿过两次,今天再一次看到他穿,应该是如了意了! 笑得停不下来的农显安和姐姐妹妹都打了招呼,才坐到陆金莲边上。 “阿娘,大哥说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有事,今年过年家里就我们俩,实在是太冷清,想做点什么都不方便,所以你来跟我们一起过吧!” “我……”农显安又惊讶又为难,“这不太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你是我儿子,我家就是你家,跟我过年怎么了?你大哥二哥都不同意,说是不方便,你就一个人,在哪里不行,以前过年总是热热闹闹的,这次就我们两个母女俩,冷冷清清的多难过啊!” 农显安脸上的笑消失了,他娘说着话眼睛里都含泪了,足以看出她的心酸。生了这么多孩子,忍辱负重、辛辛苦苦地把人养大,新年本来应该是儿孙绕膝的时候,却只能和一个女儿一起过,怎么看怎么心酸。他作为一个儿子,怎么能看她流着眼泪过年。 虽然他和阿玉刚处对象,过年的时候也是谈情说爱最好的时机,可是没办法,他不能不答应。等明天再去和岑美玉解释,这样的小事她一定会理解的。 “老三,你也嫌弃我了这是?算了,就当我白白养了……” “阿娘,我当然愿意了,其实我也舍不得和阿娘分开过年。” 农显安刚考虑了几秒钟,就听他娘苦着脸这样说话,他无奈又心疼地打断了。 陆金莲擦擦她硬逼出来的眼泪,笑着点头,“那太好了,你回去收拾收拾,待会儿就跟我一起回去吧!” “啊?这么快?”农显安又惊讶了,这才二十七,还有两天呢。 “不快不快,都要过年了,家里还有好多事情没做,好多东西没收拾,你也不用担心,房间被子我都给你收拾好了,今天就能住。” “……好吧!” 反正从原溪村到栗树寨不远,走快点一个小时就能走一个来回,有空了再回来约会,也不会有多大问题。 陆金莲高兴地拍拍农显安的手,表情里满是欣慰,心里却不怎么高兴。不过也还好,过年放假差不多十天,她把农显安带到栗树村,多多少少能有点作用。 农显安回家收拾东西了,农秀珠开始问陆金莲,为什么要让农显安一起去家里过年。 “理由?我不是跟你三哥说了,你没听见?” “真是这样,我瞧着阿娘你不高兴,为什么啊?”农秀珠不信,她娘了解她,她也了解她娘,平时在家里从来不提这些,哪有她表现的那么夸张。 陆金莲叹了一口气,“我是不高兴,阿珠,你可不能像你三哥一样。”她不要孩子对她的话唯命是从,可是她不希望自己被背叛,尤其是因为这个跟她有深仇大恨的女人。 要是做了棒打鸳鸯的恶毒婆婆还拆不了这姻缘,她就只能用更直接的办法了,怪不得她。 正文 38.忘恩负义 “三哥怎么了?” “……没事。”陆金莲摇头。 这事她只能放在自己心里, 一点都不能露出来。重生的事情只能埋在她心里,等以后死了再带进棺材里去, 就算这只是一场梦。 农秀珠看着她娘这个样子,鼻头一酸,靠过去搭在了陆金莲的膝盖上, 又抬头看她。 “阿娘, 其实我不小了,你有什么事完全可以跟我商量,我们是最亲的不是吗?我知道阿娘心里苦, 以前你忍着就算了,那时候我不懂事, 可现在要是还和以前一样,把什么事情都埋在心里,阿娘肯定会很难过,我帮不上你的忙,我也会很难过。” 陆金莲闻言,颇为感动地摸摸小女儿的头, 那上面包着她亲手缝的头帕, “真好, 我的珠珠也懂事了, 知道要帮我分担了, 我真的很高兴。不过珠珠你放心, 我现在真的没大事, 撑不住了我肯定会跟你说, 毕竟我现在没以前那么傻了。” “那阿娘告诉我,三哥到底做了什么,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不要学他做什么!” 陆金莲无奈了,“他呀,他就是喜欢上了一个不合适的女孩,也不算什么大事。” 农秀珠一听这话就抬起了头,年轻的男女对这些情情爱爱的感兴趣总是在所难免,她好奇又促狭地问道:“是哪家的女孩啊,让阿娘这么讨厌?” “岑美玉,就是当初我下水救人,最后被你三哥救上来的那个。” “噢……” 农秀珠一副懂了的样子,这人她还是记得的,她娘下水去救她,没救回来还差点死在了那里,要不是农显安路过,两人都死在水里了。 不管怎么说,她娘救人的心是真的,他哥救回那人一命也是真的,可是都几个月过去了,她们愣是没听到岑家人的一句感谢话,偶尔见着了也跟没有这事一样,简直让人看不得。 “我就说嘛,阿娘又不是什么恶人,怎么会平白不喜欢别人,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得跟三哥说说去,这人连救命之恩都忘了,能是什么好姑娘?”农秀珠撇撇嘴,对农显安有那么一点点不满,为什么要喜欢这样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要单单说岑美玉名声不好还没什么,毕竟现在农家的名声也好不到哪里去,农显安还不能分出来,嫁过去就得有一个恶毒的公公和一个不要脸皮的姑奶奶。 现在看着农显安的未婚女孩们可没以前多了,想找陆金莲说和的人更是一个都没有。农显安看着还好,可是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农家的事情没曝出来之前,还不是个个都是好人。 别的事情好说,可是连救命之恩都不记,这就是很大的一笔黑账了,陆金莲一个激灵,觉得自己找到了新方向。 “珠珠,你真是阿娘的好女儿。” “阿娘,你怎么了?”被陆金莲狠狠捏了一把脸,农秀珠瞬间懵逼,眼睛都瞪圆了,难道说她说了三哥处的对象不好,就让她娘这么高兴了。 陆金莲放下手,有点尴尬地摸摸女儿的脸,“没事,没事,你去找你阿姐玩,我出去晒晒太阳。” “好奇怪啊!” “大人的事情你现在还不清楚,再过两年你就知道了,还有,刚才的事情别对你三哥说,他让我别告诉旁的人。” 农秀珠点点头,说不说的,这得看情况了。 “乖孩子!” 陆金莲说着就真的下去晒太阳了,农秀珠看着她的背影愣了好一会儿,才进去农秀兰的房间,她想不明白的事情可多可多。 陆金莲一直觉得自己不够聪明,但是记性不错,尤其是关于岑美玉的这事能记得一清二楚。然而她记得的事情大部分都是前世的,书里的,这一世的却不多,不然她怎么会把这一世一开篇就改变的事情给忘了,要不是农秀珠提起来,她压根就记不起来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也许是事情太多也说不定,毕竟从回来到现在她就没有一天空闲的,就算是睡着了做梦都在为未来做着打算。 可是女主岑美玉呢,她为什么也记不得?虽然两人是仇人关系,但她不能否认的是,岑美玉虽然是个冷心冷肺,心狠手辣的人,却不是真的算得上忘恩负义,甚至给过她一点好处的人最后都能得到更多。 要是岑美玉记得,她不会让自己落下忘恩负义的名声,肯定做一些事情报答她,至少走在路上碰见陆金莲的时候不会当看不见,毕竟这一世她们两人之间还没有仇怨,她的怨恨也是单方面的。 种种迹象表明,岑美玉已经忘记了这件事情,那么农显安呢,他又是为什么忘记了? 具体的就不说了,反正这对男女主角和她一样,完全忘记了她曾经舍命去救女主这件事情,别人也很少提起,甚至跟没有发生过一样,除了她一手办出来的那些事,一切这就像是上一世一般。 奇怪!奇怪! 陆金莲想了很久,最终把锅甩给了穿越大神、剧情惯性这一类的东西,至于剧情惯性为什么去修正这件微不足道的事情,而不是修正她离婚、盖房、抢空间等这些大事,她就管不了了。 反正她是重生的,这就是剧情里最大的变数,而且经过农秀珠的提醒,她想起来了,这就是能够被利用的地方。 …… 农显安的动作很快,回家之后他换了一身比较旧的衣服,然后弄了一个包袱装了两套衣服进去,其中一套就是刚换下来的,过年穿最好的衣服是正常的事。 他和两个哥哥说过了之后就来了陆正栋家,和陆金莲一起去了栗树寨。 陆家的房子好看却不算出格,旁边虽然有别的人家却不怎么近,都隔了一两块菜地,房子前边还围了院子,是石头垒的,有一人半高,安全性、隐私性可比篱笆围的好上很多。 主人不在家,实木大门上就上了大铁锁,三人到了门口,陆金莲掏出钥匙打开锁进去。为了卫生,房子旁边还另盖了猪圈牛棚,因此院子比别家的更大,现在里面除了前几天弄来的柴火,就只剩下两个衣架子了。 她们住了不到一个月,又没有男人在家,这年头偶尔还有偷子,很多东西都是放在家里的,家里不养鸡鸭这些,这院子东西自然就不多。 既然都来了,农显安心里也是乐意的,他打量着着比别家高的房体,比别家宽的院子,不由得赞叹道:“以前来的时候我就觉得这样房子不错,现在住人了我看着就更好了,以后我盖了新房子也要盖成这样。” 农秀珠和他一起走在后面,应道“那是应该的,虽然三哥住的现在那房子也没多旧,但肯定没有新盖的好。”她早就改口了,那房子不再是她家,她家就在这。 农显安点头,“确实是这样,我迟早要搬出来。” 房子还好,其实破了他也不嫌弃,主要是嫌弃里面还住了几个不能安生过日子的人,以后还不一定怎么过,大哥二哥能自己盖房子搬出去,他肯定也能行。 房子的大门在一楼不在二楼,楼梯不在外面在里面,这也和一般的房子不一样,家里也更宽敞了。 陆金莲放下自己的东西,瞧着农显安还拎着一个不小的包裹,便指着楼板的左后方道:“你的房间在那里,我都收拾好了,你自己拿着东西上去吧!” “哎!” 农显安应了一声就上去了,农秀珠这时候小声问道:“阿娘什么时候收拾的房间,我怎么不知道啊!” “我收拾出来做客房的,现在你三哥住了也好。” “嗯……楼上没有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吗?”农秀珠有点着急,神仙洞里的神奇玩意不少,她们带了一些回来,她害怕会被农显安发现什么。 陆金莲看她一眼,微笑摇头,“不用担心,我收的很好。” 农秀珠闻言就放下了心。 这房子离陆金莲娘家近,她娘和弟弟弟妹可能偶尔会来串门,熟一点的人也可能会过来,因此在注意保密这方面她做得很仔细。家里能见人的都是不出格的东西,别的东西只要用了,过后就全部塞到储藏室锁起来,只要不带着别人去看就没问题。 因为家里住的人不多,所以家里东西收拾起来很简单,只是没那么多显得有点空,农显安自己上了楼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就进了他娘说的那间房。 里面很干净,已经铺好了床,放了两床厚被子,床下还放了一个空箱子,看着就是用心收拾了的。 看来他娘真的很希望他来陪她过年,既然如此,他就应该多住几天,不能让她心寒了。 农显安放了自己的东西,很快又出来了,他没忘记他娘说的,很多事情她们做不了,还等着他来做。 可他留心着上下左右转了一圈,也没发现有什么事情要做。石缸里的水是满的,米袋里的米都是脱了皮的,玉米也是磨了粉的,外面的柴火也是砍好了晒着的…… 这里里外外的收拾得极好,和他家以前一样的干净,再想起农家现在乱七八糟,随时都像是要打起来的一样,他就知道他娘这么多年来有多不容易了。 别人都说家里乱是因为没有女人在,这话是不假,家里少了他娘确实冷多了。后来家里又来了一个女人,日子却过得更加糟糕了,见可这话也不一定对,人和人还是不一样的,还是得看人。 他希望自己以后的家里也能有一个好妻子,他一定会护着她,决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想到这里,他就想起今天刚答应他的岑美玉,只要她愿意,他不会让她受委屈。来了这里也无所谓,他陪好了他娘,就能回去看她。 只是有一点,今天他已经说了,关于岑美玉的事情都是假的,可他娘没有表明态度,他有点拿不准,还是得找个时间再谈谈,他不希望自己未来的妻子和他娘有矛盾,那样总归是不好。 他带着七分喜三分忧抬头看天,却见太阳已经要落山了,找不到事情做的他也该进家里主动问。 正在这个时候,他听见院门被敲响了,又转去开门。 只见门外站了一个和农显安年龄差不多的少年,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身材高高瘦瘦的,面貌俊秀,看起来十分干净。 少年手里提了一个竹篮子,篮子还盖了框,农显安一边看着人一边猜测里面是什么东西。 “莲孃孃在家吗?”少年带着羞涩的微笑主动问道。 “你是谁,有什么事情?” “我是村尾俞家的,我阿爹让我送一点东西过来,莲孃孃在吗?”少年又笑了一下。 正文 39.男主往事 少年的手都绷起了青筋,竹篮的提手也撑得有点直, 篮子里的动力明显分量不轻。 章家?阿爹? 农显安心里暗自猜测起来, 面上倒是没有表现出来,也微笑着让人进了门。 陆金莲在火塘旁边做晚饭, 见到农显安领了人进来,她回头看了一眼, 有点惊讶。她搬过来不短时间了,已经认识了眼前这个孩子, 这是农显安唯一的儿子,刚满十六岁。 “阿唐过来做什么啊?” “阿孃, 阿爹让我给你送东西过来。”章向唐说着就掀开了竹篮的盖子, 把篮子递了过来。 陆金莲站起身来,农显安也走进来看, 里面是一大块肥瘦均匀的猪肉, 看着至少有五六斤,还有一条前腿。 “阿爹说了,阿孃和阿妹刚搬过来, 过年了也没有菜,正好我们家今天刚杀了猪,就给阿孃你送来了, 还希望你不要嫌弃。” 章向唐说话的语气很是客气,还有满满的感激之情, 他爹和他说了在山上发生的事情, 他就不再觉得送这么多东西来不好了。他爹现在刚养得能够走路, 再养一段时间就能好,要不是有这个阿孃帮他弄开了树还叫了人,估计那条腿就养不好了,这是一门值得走的亲戚。 现在农家里也能养猪,但现在的猪种都是短小型的黑猪,养得最肥也不过两百斤,过年杀了还要上交一半,能留在自家的不过七八十斤。现在给陆家送的就是十几斤,还有一条前腿,这确实是很重的礼了。 “这么贵重的东西你还是带回去吧,我们这儿不缺呢!”陆金莲一看到这东西就果断拒绝了,她懂章应俞想表达的感谢之情,但是她帮他从来就不想得到什么。 农显安不知道其中的缘由,只觉得惊讶,再来就是更多的怀疑,这一听就不是栗树寨原本的人家,非亲非故的,年前送来这么多猪肉,可别有别的心思。 “阿弟,这东西实在是有点多,你还是拿回去吧!”农显安的表情已经没有了刚才的轻松。 章向唐可能是拎着重的东西有点累,早在之前就把篮子放下了,提手的地方发出一声负重过大的哀鸣。 “阿孃,我阿爹的腿都是你救回来的,之前阿孃忙着,我们也忙着,都没有及时过来感谢阿孃,所以这菜你就收下吧,这都是应该的,自家养的不费什么钱。” “阿唐,你们这也太客气了,我听见人喊救命还能放着不管不成,谁家都不容易,带回去吧!” “阿孃要是不收,今儿我就回不去了,我阿爹可不会让我带回去。”章向唐故意苦着脸道。 “你阿爹也是的,就算是这样也太多了!回去告诉你阿爹,阿蓝家今年也养了,我这儿有吃的。”陆金莲不是个矫情的人,但是这情况,她有点尴尬,而且她家确实不太缺这个。 “阿婆家的是阿婆家的,我家的是我家的,哪里能一样,阿孃就别在推辞了。” 农显安在一旁看得有点懵,他发现自己错过了太多事情,这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默默地看着,准备待会儿再问。 “那我要一半,你带回去一半。” “这哪儿行,篮子下面没垫东西,阿孃快找个盆来放着,这还新鲜着,得赶快抹了盐腌上……” 推来推去的不好看,农秀珠不在这里,陆金莲拒绝不了,只好自己去找了个菜盆子,把肉挪过来放好。这肉比看着还重一点,还是后臀肉,骨头没多少,诚意够够的。 陆金莲放好了之后,对着农显安道:“老三,赶紧带着阿唐坐下烤火,这天冷死了!” 说完她又对着章向唐笑道:“我这做着饭,阿唐快坐下,待会儿就一起吃了。” 章向唐闻言赶紧拿起了地上的篮子,微笑拒绝:“不了,不了,家里还蒸着饭,我这就走了。” 说完人就转身要走,陆金莲客气地挽留:“难得来一趟,你还是坐会儿吧!” “不了,以后有空我肯定来,到时候阿孃不要嫌弃才好。” “哪儿能呢,既然你不留了,那就慢点走了!” ……………… 陆金莲把人送出了门外,农显安也跟着,等人走出去直到看不见了,两人才关上了院门,农显安就按捺不住心中的疑问了。 “这事啊,你听我慢慢讲……”陆金莲一边解释着一边进了家门,坐到火塘边弄灶火。 陆金莲言简意赅,农显安很快就听明白了,这事很正常,看来刚才都是他想多了,他就知道她娘果然心好。 “原来是这么回事,那这谢礼确实是应该的,山上没人,他自己又动不了,要是没有阿娘,这人的腿就该废了。对了,阿娘和那男孩的爹认识吗?” “……认识,不熟。”以前是挺熟的,现在不熟了。 “这家人还挺好的,送来这么重的谢礼。”农显安过去摆弄那盆里的东西,他很久没有沾荤了,今年家里也没养什么东西,除了跟别家买点,明年想吃基本没什么指望了。 “无论怎么样,这章家也比别家的好!”陆金莲往火塘里添了两块柴火,抬头看一下农显安的反应。 脸色很是平常,眼神虽然看不见,却很清楚地表明他没有意识到她话里的真正意思。看来他真的完全不知道他和他娘曾经救过岑美玉,那才是真正的救命之恩。 为什么会忘记? 正在空气突然沉默的时候,上楼换衣服的农秀珠下来了,“阿娘,三哥,刚我听见家里有人来了,是谁啊?” “还记得第一次我们在山上遇见的那人不,他儿子来了……”陆金莲把刚才的事情解释了一遍。 她还没说完呢,农秀珠就看见了放在灶台上的搪瓷盆,“好多啊!这就是他家送来的吗,比舅爹给我们送来的都多,看起来真好吃!” 看见她这反应,两人都笑了,“看你馋得那样,既然收下了,今晚就做点吧,哪腿等年三十晚上再炖。” “切这里,切这里,这里看着最好了。”农秀珠戳戳还带着温度的肉块最近她没少吃肉,但都是腊肉,虽然很想,也很好吃,但她就是最喜欢还带着水汽的鲜肉。 正在陆家其乐融融的时候,完成了任务的章向唐也穿过黄昏时分的乡间小路,回到了自己的家。 这栗树寨百分之九十五的人都姓陆,章家姓章,一看就知道是从外面迁进来的。这个地方偏僻且有点排外,但章家迁进来的时间不短,已经过去好几代,现在和这里土生土长的也没有差别了。 章家的房子年头不小,是章向唐出生之前就盖好了,十几年过去,木质的房子显得有点老旧。家里虽然只有父子俩,却收拾得十分干净,一点也不像家里没有女人的样子。 因为冬日天冷,家里的大门都是紧闭着的,章向唐推开了家门,往右一转,就看到正坐在火塘旁边的章应俞。 章应俞懂医术,还时常采药去卖,家里也留了一些能用到的,因此他的腿伤都是自己治的。吃中药,敷草药,过了快一个月,现在已经能扶着墙走路了,不过伤筋动骨一百天,想恢复得能自由走路还要不短的时间。 “回来了,怎么样?”一边烤火取暖一边磨药的章应俞有点艰难地转了身。 “很顺利。” 章应俞放下篮子就坐下来了,一路走来别的地方还好,就是手脚冷得厉害,冻得通红。 “你莲孃说什么了?” 章向唐记性好,脾气也好,知道他爹要听详细的,就详细地从头到尾把过程说了一遍。 章应俞听完也没有表示设什么,这事确实说的上顺利了,谁家要接东西还不得客气一下,虽然他们之间不该这么客气。 自从受了这腿上,他就再也没有出去过,最多就是去外面晒晒太阳,也很少了解外面的事情。他本来是应该早点去道谢的,但是他现在是个鳏夫,她又是个离婚了的,当时在山上她先走就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流言,所以他踌躇许久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跟她说谢谢,拖着拖着就要过年了,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猪的一条腿可比不上他的一条腿,他还欠着许多,不过也不是太急,她会理解,等以后他自己能动了再慢慢地补回去就行。 章向唐的阿娘身子弱,生了他之后就更弱了,后来更是缠绵病榻,熬了几年就去了,他阿爷阿奶没的更早。从几年前起家里就他和他爹两个人,两个人都不是话多的人,家里最常见的事情就是沉默又沉默,两人却都习惯了,所以这时候的沉默完全是正常的。 章应俞默默地拿过了拐杖,挪到了堂上,那里还放着去了后臀和前腿的半头猪,他得趁着现在赶紧砍成条,抹了盐腌上十几天,最后把盐洗掉,才能放在火塘上熏成腊肉。 一会儿之后,章向唐坐到他旁边帮忙,“阿爹,我觉得你应该给我找个后娘。” 章应俞拿着砍刀的手一抖,差点松开了,他抬起头看了儿子一眼,发现他脸上的表情十分真诚,一点都没有勉强或者试探的样子。 “你以前不是不让吗?” 章向唐低下头,有点别扭地道:“那不是以前吗?我现在都长大了,早就懂事了。” 他悄悄抬头用余光看了一眼,他爹面无表情也不说话,他又急道:“我是说真的,我现在不反对了,反正我长大了,就是有了后娘也碍不着我什么……你都一把年纪了,我可不想你一个人孤独终老……” 后面的话章向唐说得很轻,但章应俞还是听清楚了,心里刚起来的一分欣慰一分感动伴着这句话消失了,又好气又好笑,这个儿子是他一手养大的,他想什么他这个爹还能不知道? 懂事是真的,不过这事小孩子哪里能自己想得通,肯定都是别人劝来的。 陆金莲去了农家以后,不到一年他也就结婚了,对象是别人介绍给他的,比他小两岁。她似乎不怎么情愿,他心里也还念着人,没抱着多大念想,结婚之后两年才同房,这种事说正常也是正常的。 妻子身体不怎么好,没什么特别的病症,就是抵抗力差,做不了太重的活,经常要吃药,他也没办法,只能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没有两情相悦,也没有日久生情,只有责任与义务和浓重的药味,这种生活算不上美好,他渐渐就有些烦了。六年之后,章向唐出生了,幸好这孩子身体很健康,只是他妻子身体更弱了。 后来他一个人养着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还有一个干不了活的妻子,生活越过越难,他虽然不说话,心里也觉得很难受。 六年前,熬日子熬了许久的妻子走了,那时候别人都觉得他解放了,孩子渐渐长大,负担也没有了。虽然觉得对死者不敬,但他不得不承认,他心里隐隐觉得松了一口气。 那时他三十多,对于男人来说年纪不算大,人虽好家里却不富裕,虽然也有人给他介绍人,不过都是拖家带口的,他倒不是嫌弃,就只是单纯的不想。 他觉得自己已经凑合过一次了,那体验不算美好,白白蹉跎了二十年光阴,就不再想凑合第二次。正好十岁的章向唐十分反对,他也心疼这个儿子,就用这个当借口来拒绝了所有人,一过又是六年。 儿子长大了,他能干活能采药,家里的条件比六年前好了很多,章应俞虽然羡慕人家家庭美满幸福,却还是不想将就。年纪越来越大,他也已经过好孤独终老的准备了,要是随意妥协娶了一个和章向唐他娘一样的人,孤独终老还更好些。 现在章向唐主动提起来,肯定是因为那些亲戚劝他了,至于内容,就是什么你阿娘已经耽误你爹十几年了,你又耽误了他几年,不能让他再耽误下去了;或者是什么你年纪大了,要是家里没个女人,谁家的好姑娘肯嫁给你…… 其实这些话不是没有道理,他不结婚,确实会影响到儿子的婚事,不管动机是什么,他的想法是什么,这都是儿子长大的表现。这孩子可以说是他自己拉扯大的,现在这样,他就是再好气也还是有欣慰。 见着章应俞不说话,还发起了呆,砧板上的肉都要被他剁成肉泥了,章向唐无奈地继续道:“阿爹,以前是我不懂事,我错了,但我现在说的都是真的,你该好好想想,只要后娘对阿爹好,我肯定好好的。” 章应俞再次停了自己无意识的动作,“你别多想了,其实以前不只是你不喜欢,我也不想。现在的我还是不想,所以你还是别操心了,至于孤独终老,我一点都不怕,也不会连累你的。” “我又不是怕你连累我,我就是……就是心疼你!”章应俞闷闷地道。 章应俞听着这微不可察的声音,低低地笑了一声,“有这功夫,还是担心你自己吧,别像我当年一样。” 眼睁睁地看着最爱的姑娘嫁给别人,却无能为力,那种感觉,现在想起来还痛,不是当初痛彻心扉的痛,而是钝钝的痛。 他从来不说,但他心里其实是有恨和怨的。 他恨农家的不依不饶,明明他说了要替阿莲赔当初那些东西,就是双倍三倍他也愿意出,可是农家非要阿莲嫁过去。 恨他们家强娶了人,又不好好地对她,而是磋磨了她那么多年,让她受尽了苦楚,也让他遗憾了痛苦了半辈子。 他怨阿莲的重义,明明她可以抗争,只要他们齐心,陆家勉强不了她,农家也不能把人强抢过去,他们就算过得再不好,也肯定比两人现在的生活更好。 怨她的忍气吞声,她在农家过的那种日子都不是人过的,可是她却忍了,忍着忍着,把自己的名声也忍坏了,虽然现在已经离婚脱身,却也苦了半辈子。 他还怨自己,要是自己再强硬一点,也许就不会有今天这种局面,不会有这一辈子都无法挽回的遗憾。 可惜啊,人不悔当初,因为后悔无用。 事情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他们也人到中年,就算是未来的二三十年孤独终老,也是他们的命数,他们该受的结局。 章向唐不知道章应俞和陆金莲的事情,所以完全不懂他爹为什么说着话又陷入了沉默,脸上还浮现出各种复杂的表情。 他只知道,他爹的命是真苦,比他这个早年丧母的可苦多了。现在他爹已经白白过了五六年,要是他爹真的孤独终老,他肯定会为以前自己的不懂事而后悔,所以他得表明态度,就算不行也要探明他真正的意思。 正文 40.新年计划 今天是腊月二十七, 再有三天就真正过年了,现在谁都不会去外面干活了, 都是赶着日子收拾家里、准备年货,就连这一些也已经做得差不多。 农显安在陆家住下了, 他已经知道他娘不是因为家里有事才让他过来, 只是因为想和他过年, 因此他也没有说别的,只是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尽量弥补自己不在阿娘身边的遗憾。 转眼就到了年三十,家里事情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天还没亮,陆金莲就起床了,端着昨天晚上泡好的豆子往陆金山家去。 三十早上做豆腐那是传统,豆腐做得好,那就代表着未来一年家里的运势不错,豆腐做得不好,那就需要忧心了。这做豆腐和做醪糟、熬猪油都有这也一个说法,陆金莲现在虽然不信这些, 但还是希望做得好好的, 让一家人都开心。 陆金山家自己有石磨,倒是不用出去别家借,石磨不大, 一个人也能磨动。到了她娘家, 就见弟媳李红园和她娘韦春雨已经在楼下点着油灯磨豆子了, 虽然这是个体力活,但是男人完全不会插手。 其实要是别家,做婆婆的早就不动手了,但是李红园为了生儿子,和韦春雨一样一直在重复着怀孕和生孩子这两件事,身子早就虚了,一个人磨得太累,韦春雨也不能光看着不帮忙。 见着陆金莲进来,两人停下了动作。李红园主动打招呼道:“阿姐来了,我们刚开始呢!” 陆金莲心情不错,温和地回她:“来了,我家人少,就泡了两碗黄豆。” “阿娘你起来,我来磨!” 韦春雨这也就起来了,去了旁边烧大灶,陆金莲坐了下来,两人把着一个轴,李红园瞬间觉得这磨轻了很多,都不用她出力气了。 陆金莲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这石磨在她手下轻飘飘的,要是力气再用得大一点就能直接抬了起来。 “行了,你松手吧,帮我放豆子就行。” 陆金莲磨得一点不停歇,一会儿之后就把两家的磨好了,没等她们把磨洗好,外面又来了两个妇女。她们都是住在隔壁的邻居,家里没有石磨,这样的人家还有,待会儿还会来,基本上每年都这样。 ………… 磨好了豆子回家,天也开始亮了,陆金莲烧了火塘煮米饭,又烧了大灶煮豆腐,做豆腐可不能用小锅。 豆腐在那锅里煮开之后,陆金莲退了柴火,把锅里的豆汁全部舀了出来,放在一个干净密实的布袋子里,布袋子又放在干净的盆里。 她摁着布袋子一点点地把里面的汁水全部弄出来,又倒回锅里煮开,留在布袋里的就是豆腐渣,这也是一道好菜。接着她用碗底量了两底的熟石膏,用水化开,用作卤水定豆腐。 等烧开之后她又把豆腐汁舀到一个干净的桶里,盖上锅盖,静置一会儿,直到丢进筷子能立住,那就是豆腐脑了。 家里两个孩子,包括她都喜欢吃豆腐脑,她按照惯例留了一大碗,才一勺一勺地把豆腐脑移到准备好的模具里,封好之后用木制锅盖压住,再往上面压两块土砖,大概两三个小时以后这豆腐才成型。 这里用的模具十分简单,就是洗干净的筛子,垫上干净的大粽叶,这样压出来的豆腐表明也是光滑的,十分柔软,而用纱布压出来的豆腐表面是粗糙的,会形成一层豆腐皮。 当然,用大粽叶压的原因只是因为她们没有纱布而已。 压好豆腐,米饭也煮好了,农显安和农秀珠也从楼上下来了,空气中充满了米饭香味和豆腐香味,十分习惯的两人都不用说话就知道陆金莲做了什么。 可能是因为做豆腐麻烦,家里一年只有年三十和七月半做两次豆腐,豆腐脑对于孩子来说也是一顿十分难得的美味,基本上每家的孩子都会期待今天早上。 因此农秀珠一下来,都还没洗脸就凑到了灶台上,兴奋地道:“我待会儿要吃两碗豆腐脑拌饭。”她这段日子吃了不少好东西,可是有时节限制的东西还没有吃到多少,看着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陆金莲看着她的馋样就想笑:“喜欢就可劲吃,饭我也煮好了,今天忙着呢,不吃饱可做不成事情。” 农显安也期待,不够他一向稳重,趁着农秀珠垂涎的时间赶紧用了热水洗漱,等农秀珠磨磨蹭蹭好一会儿之后,他已经端起碗吃得喷香了。 农秀珠急得跺脚,加快了洗漱的动作,“三哥,你好快啊,留给我们点,不要吃完了。” 农显安坐在暖洋洋的火塘边,端着一个大碗,漫不经心地回她:“多着呢,我哪能吃完!” “阿娘,你看着啊!” 忙完了的陆金莲也拿来了自己的碗,笑道:“你自己快点,我只留了一碗。” 农秀珠虽然知道她娘肯定留够了,但闻着味道还不能吃却是十分心急,拿着梳子赶紧跑出去梳头发了。虽然戴着毛线帽子别人看不见她有没有梳头,可她娘总不让她偷懒。 两人都坐在火塘边,农显安很快吃了大半碗,身体暖暖的,胃里也暖暖的,特别舒服。他想起陆金莲来这里之后家里吃吃不好,睡睡不好的生活,感慨道:“阿娘,今年的豆腐很好!来跟你过年真好!” 陆金莲一点也不客气地道:“人家都说有娘的孩子像块宝,没娘的孩子像根草,你说我能不好?” “是啊!阿娘最好,世界上再没有比阿娘更好的人。” 看着他娘如今的模样,农显安是又心疼又开心,她的性子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温和而宽容,没有了那些竖起来的扎人的尖刺,连笑都更好看了。 他也舍不得陆金莲离开,可是没有办法,她过着那样痛苦的日子,一点也不开心,还不如离开。他什么都想清楚了,他娘一点都不懦弱,她只是能忍,她之所以忍了那么多年才离婚,多过了那么多年煎熬的生活,还不是为了他们这些孩子。 也许别人会说她隐忍得像个傻子,一点也不爽快,可是作为一个母亲,她就是那么无奈,也是那么无私。 要是没有他们这些孩子,她肯定会干脆利落地离婚走人,一点都不带留恋的。然而她有孩子,还不止一个,要是当初催产的事情一发生她就离婚,那么他们很快就能迎来一个后娘,紧接着四五个孩子就会有后爹。 到那时候,没了亲娘的他们还未成年,自己养活不了自己,就只能是一根草,任人欺负,更别说像现在一样,能吃饱穿暖,有钱娶妻盖房。 所以他娘才忍了这么多年,等大姐嫁人,等大哥二哥娶亲,等他成年,最后毫不犹豫地带着未成年的农秀珠离开那个带给他痛苦的家。 于她而言,他们所有的孩子都是拖累,但她没有抛弃他们,而是一忍,再忍,而且这么多年来一直把事情埋在自己心里,从来不给他们烦恼和负担,看着他们默默的成长。 然而这样无私伟大的她,还不知道他们这些被她用生命守护的孩子已经对她渐渐有了芥蒂。 幸好,幸好,她不知道,他们也还没做开始什么伤害她的事情,不然他们该怎样面对她! 至于怨她不把事情说出来,在这样沉重的母爱和风险面前,已经微不足道了,他们作为被保护的人更是没有资格说什么。因为她从来没有把这痛苦的理由说出口,或者用这理由来要求他们什么,依旧是默默地爱着他们。 陆金莲不知道这几秒钟的时间里农显安都想了些什么,看见他吃着吃着就红了眼睛、眼泪都要流到碗里的时候,她有点懵。 “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哭了?” “我再大,还是阿娘的孩子。”农显安急忙抹了眼泪,却一点都不觉得羞窘,要是没有他娘,又哪里来如今的他。 “这话倒是对。” “大哥二哥再家里肯定吃不到豆腐脑。”农显安对这话有七分的笃定,那两个嫂子还不会做豆腐,农小荷做了他们也吃不到,至于那三分,只能来自两个嫂子的娘家的。 陆金莲嗯了一声,确实没有继续搭话,农显安又道:“阿娘,家里现在乱得很,要不我去把两个哥哥都叫来吃年夜饭吧,我们是一家人,就应该一起吃除夕饭,这也是团圆饭啊!” “为什么?”陆金莲有点惊讶,他之前还觉得他来不合适,这么快就想通了? “我觉得两个哥哥肯定喜欢的,还有阿梁呢,他那么可爱,阿娘也希望和他一起过年吧?阿娘,让我去吧,我们一家人就应该一起过这个年!” 农显安的态度十分诚恳,她守护了他们这么多年,到了现在他们要是一顿团圆饭都不能陪着她吃,怎么对得起她。 “好了,你去吧!”陆金莲答应了。 吃完早饭,陆金莲给各人都分配了任务,农显安去找老大老二过来吃饭,农秀珠去洗衣服,她自己上山挖用来炖猪脚的草根树根。 正文 41.回家过年 农显安回到农家的时候, 除了农老图三人,别的人都在家, 就连阿梁也在家里自己玩。这都三十了,再去干活也不是个事, 得从今天开始一直休息着到大年初三, 之后才能继续干活。 除了特别豁出去的人之外, 现在的人都比较含蓄,自农小荷来了之后, 农家的气氛本来就十分紧张,各人之间就是连陌生人的不如,至少陌生人之间不会相互厌恶。 再经过了这一段时间来农小荷的无理取闹,农老图的默认包庇,农家生成的两派之间就已经水火不容了,就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仇人。这样的关系,也只有早日分开才能改善一点,不然就只能爆发更大的矛盾。 农显安知道,哥哥们不久之后就能搬出去,他也该考虑自己未来的房子盖在哪里了, 这个房子他可住不下来。 农显宽以为农显安回来之后就不再回去了, 随口道:“这几天都做了什么,还去阿娘哪儿不?” 农显安坐了下来,笑道:“当然会去, 不止这样, 我想让你们去阿娘家, 和她一起过年。” 农显宽有些诧异,看他一眼,回道:“这事阿娘也提过了,但我觉得不太合适,再怎么说,我们都是姓农……” “大哥!”农显安打断了未尽的话,看着农显宽的眼睛道:“我们姓农,就因为我们这几个姓农的,阿娘受了多少委屈多少痛苦,你不会不知道吧!如今她牺牲自己幸福与青春的守护的我们长大了,难道连一个年都不能陪她过?就算是姓农,你可觉得这还是我们的家?” 农显安一字一句,语气十分沉重,农显宽听得心神俱颤,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说得不无道理,春节这日子说重要很重要,说不重要,它也就是一个节日而已,就是一个家人团圆的节日,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在哪里过都无所谓的。 半晌后,农显宽拍了农闲安的肩膀两下,严肃又羞愧地道:“是我想错了,亏我比你大了好几岁,想到的东西却一点都不如你。” “没事的,现在想好了也不迟,阿娘在家等我,我们现在赶紧回去吧!” “好!” 农显宽同意了,农显宗心思少一点,听了这话却也想得多,自然是没有问题,那两个媳妇也没有问题了。在这家里难过得很,要是今晚上的年夜饭上那脑子不清楚的姑奶奶再出了幺蛾子,未来一年哪里还有好日子? 这段日子两个媳妇的想法不约而同,以前她们总觉得婆婆控制欲太强,嘴上功夫太厉害,太抠门……总之婆婆能有的缺点她们都盖了戳上去。 但是现在见识了这姑奶奶,她们就不再敢这么想了,不管怎么说,婆婆的脑子总算还清楚,对她们虽然不好却也没有虐待的举动,也不会偷东西糟蹋东西,更不会偷人摸黑农家人的名声。 她们以后生了女儿,要是有一点行差踏错,肯定会有人把这事联系在一起,说一些不堪的话,这让她们更恨了。 更别说她作为一个母亲,她对几个孩子的无私维护,这种举动她们十之八九是做不到的。 不管怎么说,因为种种原因,她们现在对这个婆婆再也没有什么意见了,更多的是敬佩和可怜,到她那儿去过年虽然麻烦了点,但肯定比在这里舒服多了。 农小荷不爱干活,家里乱得很,平时他们不得闲,今儿就比较忙了,农显安到的时候他们还在大扫除。因为常年烧火,木板墙上有很多黑色的东西,最顶上还有蜘蛛网,打扫的时候灰得不行,因此农小荷他们才避了出去。 既然决定了要去陆金莲那里一起过年,那么这扫到一半的屋子他们就没有继续打扫了,留着这乱七八糟的一半才好呢!让农小荷最近老做一些没品又浪费粮食的事情,能给她添一点堵是一点。 “真要去啊,那我们什么时候回来?”准备去收拾东西的何秋英问道。去多久和带多少衣服、粮食有很大的关系,他们可不能去吃白食。 “去到初四,能干活的时候我们就回来。” “那我去收拾了。” 何秋英和何贵仙转身欲走,农显安叫住了她们,“除了衣服,别的都别带着去,阿娘家里都有。”见几人脸色狐疑,他又道:“这是阿娘说的,她们分的粮食比我们多,被褥什么的也都做了新的,不需要带别的去。” “这会不会不好啊?” “阿姐,既然阿妈说了,那就这样吧,才几天的时间,别让阿妈觉得我们见外了。”何秋英有点犹豫,何贵仙却觉得很好。 最近干的都是体力活,吃得不饱不行,眼见着家里的粮食越来越少,这年都还没翻过去,她就有点担心。别说她贪心,饭都要没吃的了,婆婆那里多分了不少粮食,就是一家人多吃几天也吃不了多少。 两人就各自收拾了一套衣服,就是明天大年初一要穿出去的,然后把属于她们的锅碗瓢盆甚至板凳都放到仓房或者卧室里去,锁上。 反正属于他们的东西一件也不能放在外面,不然等他们回来很可能就没了,就是闹得有赔的也是十分麻烦。农小荷的脑回路可不是他们能理解的,就是要以防万一,不能怪他们心胸狭窄。 东西都收好藏好了,家里很快就空了一截,正在一家人要出发的时候,何贵仙想起了她从娘家买来的两只鸡。 农家本来养了猪和鸡过年,可是今年那猪得病死了,几年没得杀,后面的鸡也送了农秀兰,只剩下一只了。 他们这里的惯例就是家里有几个男丁,过年祭祖就要杀几只鸡,她们养了小的也吃不了,后面就没养。昨儿才从何贵仙娘家买了两只回来过年,现在他们不在这过年,决不能把鸡落下了。 “我得把那鸡带过去,不能便宜了别人。” 几人都点点头,冬□□服厚,看着何贵仙背着一个大包还要去抓鸡,农显宗制止了她,“我去吧!” 何贵仙笑了,“我就等着你去,笼子我放杂物房的门背后了。” 一会儿之后,农显宗用扁担扛着笼子出来,何贵仙和何秋英背了衣服袋子,农显宽背着阿梁,阿梁在背后啃着沙糕,他们就在除夕这一天离开了农家。 他们没有想着跟农老图商量,因为他们清清楚楚地意识到了,农老图对他们的在乎程度根本比不上一个嫁了十六年,还因为偷人被赶回家的农小荷。 这件事肯定会让农老图愤怒不已,他们心里也隐隐有一点担忧,毕竟他还是他们的父亲。同时他们也带了一点希望,要是他能在暴怒之后反省一下,想想为什么他们这些孩子都不愿意在家过年,要是能想清楚,做一些改变这就更好了。 陆金莲基本上每年都到栗树村的山上挖药草或者草根,对这时事她已经熟门熟路,还没到中午,她就下山回家了,有些人这会儿才刚上去。 她到家的时候,农显宽寻着东西修修补补,把农显宗把柴房里的树干搬出来劈,何秋英在火塘边做午饭,何贵仙把本来不脏的房子又打扫了一遍,农秀珠带着很久不见的阿梁在院子里玩,农显安明显又是挑水去了。 这个场景让陆金莲觉得既陌生又熟悉,平时这家里就她和小女儿两人,虽然自在却也冷清,现在除了外嫁的农秀兰,所有的孩子都齐聚一堂,倒是热闹多了。 她喜欢热闹,却也习惯冷清,在这个最该热闹的时候多享受一下,也是一件好事。 “阿娘回来了。”劈柴的农显宗抬头和她打了招呼。 “阿娘回来了!”农秀珠抱起阿梁好奇地走了过来,看看她娘都挖了什么。 “阿娘回来了?”在屋里听见声音的农显宽一边说话一边走出来。 “回来了!” 陆金莲笑盈盈地放下了背篓,十分开心地各自问了一卷,然后进屋,何秋英赶紧给她倒了热水洗手。 一家人和和乐乐地吃了午饭,很多事情都已经做好了,午饭过后就该准备今天的晚饭了。这时候的年夜饭没有现代的丰富,但绝对是最用心的,最受人欢迎的。 只要不是十分困难的家庭,每家的年夜饭上都会做得很丰盛,必不可少的东西就是猪肉、豆腐、山药、刺菇、花生这五种东西,连平时舍不得吃的白米饭也能上了餐桌,有条件的还能做几条鱼,象征着年年有余。 陆家也是有的,前头说过了栗树村山谷里有个大湖,里面每年都能捞出不少鱼,时间就在那三十那天。 今天陆金山早早地就出去参加捞鱼活动了,陆家因为刚搬过来,不能去参加,但是陆金山中午的时候就送了两条鱼过来,看见几个外甥都来了,他又赶忙回家又拿了三条送过来,几个孩子更高兴了。 因为章家还送来了猪腿,所以今天的大菜就是药草根炖猪脚和酸菜鱼,别的该有的菜都有,那都是几天前在大集上买来的,大都是各家里自己种了,过年的时候拿出来卖。 做猪脚的时候把肉多的地方都切了下来,然后把猪蹄放到火上烧,直到全部烧焦起皮,那个香味能飘到两百米之外。再熬上五六个小时,肉全部熬烂了,那味道更浓。 虽然是艰难困苦的年代,但是年三十这一天,却能每个村子里都能弥漫肉香味,即使没别的好东西,这年夜饭也比那不能养猪的城里人好上一层。 正在陆金莲正把洗干净的猪脚、香料、药草根都放到大锅里,大火熬煮的时候,农老图三人终于回家了。 正文 42.供奉神仙 农秀珍是和农老图一起去山上挖药草根的, 农小荷则是去洗衣服了,相比于上山, 她还是更喜欢去河边洗衣服,反正她和他哥加起来也没几件衣服。 见着两人一人背着一个箩筐到了石桥边的时候, 农小荷也收拾好了一起回家。 路上, 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太太不客气地扒着农秀珍的背篓看, 啧啧道:“哎哟,这么几个人去, 怎么挖了这么少,我还想着分我点呢!” 现在他们几人走在路上,别人已经不爱跟他们打招呼了,他们也不爱主动,因为别人一说话就是往心口上戳,没有几句话中听的。 眼前这人是农家族里人,按照辈分农老图兄妹还要叫他一声阿妈(和爹娘一辈的同族女性都是妈),因此虽然有点不高兴,他还是好好的应了:“阿妈想要就拿一捆吧,我们家里什么也没养大, 挖多了也没好肉跟着煮。” “那感情好, 给我两把。”老太太是个爱占便宜的,乐呵呵地就伸手过去了。 一边挑老妇人一边道:“可怜了你家那头猪仔,都养了大半年了, 就白白地没了, 今年你们还能吃上鲜肉不?” 农老图脸色暗了一下, 苦笑道:“家里养的确实没留住,不过大哥给我们割了一点,这大过年的也有点新鲜的。” 农小荷一惯看不上这过山挖树过地挖皮的同族婶婶,眼睛一转便凑上去假装亲热地道:“那才多少,切了两碗都不够,听说阿妈最会伺候家里养的,今年的猪肉肯定又多又肥,要是阿妈可怜我们,给我们也割上两碗才是真心疼!” 老妇人的眼皮跳了一下,嘴角一抽,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不过应该是挑够了,“我家人太多了,半大的孩子个顶个的能吃,那小半头都不够吃两月,都要饿死我老人家了,我得赶紧回家准备年夜饭去。” 说完就不再看三个小辈难看的脸色,把手里的东西卷巴卷巴塞到脏兮兮的围腰里就转身走了,农小荷故意跟了上去,“阿妈,这大过年的,我也想去你家看看你家的年夜饭怎么样呢!” 老妇人加快了脚步,语气也带了慌张,“今天除夕,你们得赶紧回家,过了年再来我家拜年啊!”农小荷一看就和她一样,要是去了家里还了得,火塘上还熏着好几块腊肉呢! 农老图见此情形,心中一笑,脸上也带了喜色,他这妹妹才是聪明的,笑归笑,还是打了圆场:“阿妹,别去麻烦阿妈了,赶紧回来!” 农小荷又说了两句话就转了回来,农秀珍一直在旁边做木桩子,正在三人继续走回家之后,农老根家的老幺农显光急匆匆地迎面走来。 农老图看农显光着急的样子,难得主动打了招呼,“怎么这么匆忙,做什么去?” “啊?”农显光刚才没看路,被叫住了有点愣,“我回家,阿叔,阿孃,我刚才见到几个哥哥嫂嫂背着包出去了。” 三人都愣住了,这都三十了,明天就大年初一了,所有人都离开家了,出去还能干什么。正在三人惊讶的时候,农显光摸摸脑袋,又道:“不止人走了,还扛了鸡笼子一起,我刚想回家告诉我阿爹……” “鸡也带走了?” 农小荷瞪大了眼睛。 “是啊,带了两只鸡。”年纪不大的农显光点头,有点不清楚这反常的状况。 兄妹俩也不多说什么了,反正也问不出来了,他们加快了脚步往家里跑去。被这情况弄得很懵的农显光呆呆地看了一下,不明不白地回家问去了。 农秀珍眼看着跟不上,走了几步就放慢了脚步,她现在什么都不想了,只想好好地过日子,安生一点,不要再有什么矛盾。可是现在几个哥哥嫂嫂都离开了,肯定是去另一边过年,这家里又要闹一阵子,她想的安生也变成了奢望。 她现在不由得想,要是她也是她的孩子就好了,不管她的性格怎么样,对她的孩子是真的好。不像她现在这个亲娘,有比没有差上千百倍。 要是她也是陆金莲的女儿,想必现在已经在准备着今天的年夜饭,还有明天的新衣服,明天的出游计划。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午饭都没吃,明后天的新年,估计也得在水深火热中度过。 要是她没想拿那双本来就不属于她的鞋子,那现在情况会不会不一样,她还有几个哥哥嫂嫂偶尔的关心,还有最疼爱她的阿爹,阿娘和阿妹虽然对她不好,但决没有现在让她难受。 即使很不想回家,农秀珍很快也走到家了,还没进家门,她就听见了她亲娘的叫骂,那声音估计周围的几户人家都听得见,现在已经没人愿意关心了,又不是什么好话,天天听着腻烦得很。 “这几个天杀的,把家里的两只鸡都拿走了,过年吃什么啊,他们还要不要这个家……” 他们把两只鸡带走了,那有什么错呢,那本来就是他们从娘家买过来的,又不是她养的,能把鸡圈里那只留下,已经是很够意思的了,要是她,估计连一根鸡毛都不会留下。 坐在楼下的柴房门槛上,农秀珍摸摸自己肚子,又想捂住自己的耳朵,她只想吃饭,不想听骂人的声音。 看到家里摆着孩子们拿来的鸡笼的时候,陆金莲就知道了会有这样的场面,虽然没能亲眼瞧见,光是想想,她就已经很开心了。 这辈子,她的孩子果然会站在她这边,只因她占了先机,占了主动权。 下午五点,陆金莲擦干手走到了火塘边,火塘和灶台上几个女人忙忙碌碌的,都在为年夜饭准备着。 “菜都好了吗?” “好了!” 陆金莲,从墙上的袋子里拿出一把香来,数了十五支,拿到火塘边点上,“赶紧地分装好了,摆到神龛上去。” 她自己则是走到了门外,往左右两边的砖头缝隙里各插了三炷香,然后又上楼到神龛上,把剩余的九柱香分在三个香炉里。 “摆上来吧!” “来了。” 两个媳妇一个女儿从灶台上端菜来到楼上,一共五个菜,每一种摆三个碗,来来回回好几次才端完了。饭菜摆好之后,陆金莲拿着酒瓶子敬酒,动作却有些停滞。 原来她是农家妇,二十几年都是给农家的祖宗敬酒,现在她离婚了,不想、也不该给农家祖宗敬酒。她姓陆,但继承陆家香火的是陆金山,陆家的祖宗也轮不到她供奉。 人人都怕死后没了后人供奉,现在她却该愁供奉谁了,看起来也真是可怜,但她一点都没有不高兴,愣了一下就继续动作了。 农秀珠离她最近,自然听到了她念的话,原来家里供的是神仙,这可比列祖列宗对她们更好,她也在心里默默地念叨,希望神仙收到供奉后对她们更好些。 正文 43.初一歌圩 一顿丰盛的年夜饭过后, 基本上每个人都要去外面走一圈。小孩子去找伙伴, 年轻人去找对象,没有对象的就找朋友, 老人就在路口坐着,聊天吹牛。 农家人在这个村子还是尴尬的, 他们没有去, 毕竟在这里他们没有太多熟人,索性他们人多, 话题也多, 倒是不会觉得无聊, 一个晚上很快就过去了。 除夕凌晨,别人都睡着,陆金莲起来上香敬茶,之后又看了一下火塘,这火要连烧三天,一点都不能断了,不然就是不吉利。 之后农显宽也起来炸了十二个□□,他们买不到炮仗, 基本上每家都是自己埋了□□做□□,炸起来声音比鞭炮好多了。在一片炸响声之后,寨子里再次陷入了寂静之中。 第二天一早,陆金莲睡到了天亮才起床, 换上了一身新衣服, 下楼的时候两个媳妇都起来了, 正在拌着糯米粉准备做糯米圆子。 糯米圆子不同于汤圆或者元宵,因为里面没有馅,所以这是大年初一每一家必吃的东西。 陆家的房间比农家还多点,就是几个孩子都来了也照样够住,那些被子大部分是新做的,还有几床是陆金莲的嫁妆,虽然旧了点,却很干净。离婚的时候她把自己带去的东西全部拿回来了,包括几个旧木盆和旧被子。 其实这边的习俗就是这样,男方在结婚之前家里基本上没准备什么东西,女方嫁过来的时候大件小件的都需要自己带着,所以一般只要硬气点的人都不怕被赶出门。 洗漱好了之后,陆金莲也加入了做糯米团子的队伍,家里除了阿梁还有七个大人,还都是能吃的,做少了根本不够吃。 而且今天他们要去乡里赶歌圩,早上一定要吃得很饱,还要准备一点干粮去,到饭点就找个地方一起围坐着吃饭唱歌,这是极好的享受。 虽然可以自由买卖,可是大年初一不能花钱,自然也就没有做买卖的,什么都要自己带。 他们这里有句话叫做“大年初一不会晴,元宵十五不会阴。”其实这句话一点也不准,基本上每年的初一和十五都是晴天,还都是万里无云的那种。乡里的歌圩一年比一年热闹,多少十之七八的情侣都是从那里好起来的。 今天也是个大晴天,太阳照在身上十分暖和。吃过糯米圆子之后,一家人都换上了最好的衣服,包起了花米饭放在包里(妇女自制的单肩包,上面会绣比较复杂的花样),然后就准备出发去乡里了。 新年穿新衣服是习俗,只要家里过得去,大人都会给孩子准备新衣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大人都是穿最好的衣服,就算再好也是旧的,这家里就只有农秀珠和阿梁穿了新衣服。 抱着白白嫩嫩,穿了一身蓝色镶白边,黑色虎头鞋,戴了大红色镶银饰虎头帽的阿梁,陆金莲狠狠地亲了他一口。这是她的第一个孙子,也是她最爱的一个,除了农秀珠之外她最念着他了。 “今天我来背阿梁吧,走的路有点远。” 何秋英有点犹豫,“阿妈,我可以自己背的,阿梁又长了不少肉,现在重的很。” 在陆金莲不想放手的时候,穿着一新的农显宽冒了出来,“你们别争了,我来背,阿梁也喜欢我背的,是不是啊?” 既然农显宽要背孩子,婆媳俩也就不抢了。一般男人都不爱背孩子,陆金莲的几个孩子都是她自己照顾长大的,虽然那时候婆婆也帮了不少忙。但是农显宽不一样,他十分疼爱阿梁,做什么都念着他,也给何秋英减了很多负担。 看着不远处的农显宗和何贵仙,陆金莲本想说什么,还是没有说出口。警告何贵仙的话,还是挑一个没有外人在的场合比较合适。 确定没什么东西落下之后,大家一起出了家门,到了路口,路上已经有不少人了。他们或走或停,大部分都是年轻人,相熟的人都会结伴而行,陆金山一家都是不去的,所以他们只能自己走。 其实除了年轻人和喜欢热闹的部分老人,像陆金莲这个年纪的人都是不去歌圩的,因为她们要留在家里包粽子。甭管多穷,回娘家的时候都要带粽子带肉,不然都没脸进娘家门。 两个媳妇都到了她这里过年,陆金莲自然是准备好了足够的粽子和肉,不会让她们担心。 她现在不缺这些东西,很快她就要和农秀珠搬去城里了,她没有能力把所有孩子都带着去,能做一点就做一点。 上辈子发生的事情这几个孩子没有太大责任,除了女主之外很大的原因都是她的不作为,终究是自己的孩子,不管怎么样都希望他们过得好。 世界上最软的心,大概就是母亲的心了,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不管孩子怎么样,做母亲的总是能包容。 没当母亲的人肯定会觉得无限包容的母亲不好,但是当了母亲的人都知道,无论嘴上有多强硬,心里有多痛苦,那颗心都是硬不起来的。 她是想过要抛夫弃子,现在丈夫不要了,若是孩子还好,她却不能不要。 走了两个多小时,一行人就到了乡里,他们来得不早不晚,那里已经十分热闹了,人们都凑在专业歌者的旁边听着对歌。到了中午更是热闹,人山人海的场景不亚于后世的歌手开演唱会。 老大老二都带着自己妻子去了别的地方,老三半路上就没影了,陆金莲知道他去找了岑美玉,今天大年初一不宜生事,她也管不了。 因为性格问题,农秀珠没有相好的朋友,在栗树寨还没时间交新的好朋友,所以一直跟在陆金莲身边,一起坐在草地上。 “阿娘,你会唱歌吗?” “会啊,我年轻的时候走过不少地方,会唱一点,不过唱的不好。” “你唱给我听听好不好?”农秀珠还从来没听过。 陆金莲苦笑摇头:“说了唱的不好。” “哦……上面这人唱得不错,不过他们这样,不害羞吗?” 陆金莲仔细听着,原来下面女歌者唱的内容太直白了,她说的大意就是“我今天来这儿见到了阿哥,心里十分钦慕,愿意抛弃自己现在的丈夫,带着孩子和他重建美好家庭……” 除了结婚祝寿的,男女之间的对歌一向就是如此直白,还有点违背伦理,亦真亦假。 陆金莲已经听惯了,倒是没觉得怎么样,但是对年轻男女来说,这些确实很出格了,所以一般的人家只会听歌,却不会真的嫁给歌者或者把人娶回家。 “看见下面那个男人了吗?” 正文 44.娘和老婆 农秀珠依言看下去, 就见她娘指的人正是那仔细听着女歌者唱歌的男歌者。他们距离不算远, 旁边还围了不少人,但因为她们在高处, 可以看得很清楚。 那人三十五六岁的年纪,穿着一身蓝黑色的衣服, 绑了蓝色镶白边的头帕, 衣服看起来有七八成新,样式也好看。 他虽然坐着, 却可以看出身材高挑, 体型匀称, 长相英俊,在一众歪瓜裂枣中显得很好,和她家的人有得一拼。 “这是谁啊?”农秀珠看了好一会儿,仔细回想,却还是不认得这人。 “你看他三十多岁的年纪,又有一把好嗓子,长相也不错,经常赶歌圩, 想到这些,你倒是猜猜这是谁?” 数着她娘话里的几个重点,农秀珠想了一会儿,突然啊地叫了一声, 惹到旁边的人纷纷侧目,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待别人都不看之后, 她转过头来,附在陆金莲耳边低声道:“难不成,这是农秀珍亲爹?” 陆金莲微微笑了一下,那笑里带了讽刺,点头,“你说对了。” 农秀珠惊讶地捂住了嘴巴,被惊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又仔细打量那个人,她还年轻,从来没见过这个人。 “阿娘你认识他啊?不是说当初就被田富贵打了,怎么还这样厉害,这边围着的听歌的人比别处还多?” “这事自然有不少人知道,但他确实唱得好,吸引一群向往爱情的年轻人很简单,也许还有人觉得这不是坏事……” 歌者大多风流,不论男女,只要看对了眼,就算做得和他们歌里说得一样,抛家弃子和别人在一起也不是不可能,虽然为人不齿,可只要自己不在乎,还不是混着混着就过去了。 农秀珍的亲爹确实是下面那个男人,他叫做陆正名,和农小荷勾搭在一起的时候还没有结婚,后来娶了一个同样会唱歌的女人。 陆金莲没有特意去打听什么,但是剧情里写到农秀珍的时候提到了一点,那夫妻两人关系并不好,两个都是爱玩的,就是家里有了孩子没有收敛。 上辈子他也知道在外面有一个女儿,但是他完全不在意,还被同情农秀珍的岑美玉给整治了一顿,没得到什么好下场。 陆金莲对这个人充满了厌恶,不想说太多关于他的事情,讲了几句便停了。农秀珠听故事正听得起劲,陆金莲却很快停了下来,她疑惑地看着她。 “现在人多,想知道我们回家再讲,这里唱的不好,我们去别的地方。” “好。” 农秀珠也不是很爱听这些歌,听着这歌看着那人,再想起他们家的事情,就觉得十分恶心。 既然是歌圩,就不会只是有一场,多找几个地方肯定能有好的。 到了下午,大家又成群结队地回家,初一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到了初二早上,陆金山早早地就上了门来拜年。拜年只能当家的男人来,还得是同族的,拿一个席子跪拜祖宗,上三炷香,再放几个□□。 在族里的男人来拜年之前,初一谁都不能去别人家,要是谁不小心闯进去就会坏了人家一整年的运道,是要赔钱的。陆家在这没有同族的,就只能由陆金山过来了。 拜完年之后最好也还是不要给外人进来,也不能花钱,翻箱开柜等等,这些禁忌得等到初三凌晨杀鸡祭祖之后才能解开。因此陆金莲也还没能去娘家,小孩子的压岁钱什么的也得到了初三才能拿到。 吃完早饭,陆金莲就带着两个媳妇开始包粽子,农秀珠年纪小还没学会,只能在旁边打下手。 粽子在这边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媳妇回娘家必须要带,娶媳妇的人家也要给女方家送一些粽子,女方家就把这些粽子分给族人,每家都必须要分到,借此感谢他们对新媳妇的养育之恩。 粽叶用的是大粽叶,而不是六月六用的牛角粽叶,包的线是脱粒之后的糯米穗子,过水之后十分坚韧。大粽子为椭圆柱形,长二十三公分,周长十六七公分,中间放着用草果粉裹住的猪肉条。 包粽子的糯米需要放油盐炒制,在炒制之前要和一种灌木烧成的碳粉混合起来,染成纯正的黑色,吃的时候蘸着自家割下来的蜂蜜,吃起来十分鲜香甜蜜。 虽然这个时代十分贫穷,还都是公社制劳作,可在这偏远贫穷的乡村里,也还遵守着祖辈的规矩,再多困难也挡不住隆重的习俗。 除了自家吃的,回娘家的时候一般都是带六个,所以包了二十六个就结束了。接下来就是放进大锅里,从中午煮到晚上睡觉之前,这粽子也就熟了。 因为半夜要起来杀鸡祭祖,所以大家今天晚上都睡得很早。约莫到了凌晨,家家户户都起了床,陆家也不例外,除了带着阿梁睡觉的农秀珠,大家都起来了。 农家有三个儿子,就要杀三只鸡,虽然他们不在农家过年,但还是免不了要祭拜祖宗,再加上陆家自己的那只,就杀了四只鸡。 不管在什么时候,这个数字都很多了,别说还是这个年代,要是不能私人养鸡,估计他们这里的人都要造反了。 祭祖完毕,大家又回去睡觉了,第二天起来,一家人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了鸡肉,尽管有四只,却还是不能多吃。因为回娘家需要每个人带一只鸡腿,还要留一只熏在火塘上做熏鸡,留到二月的红黑街上吃。 吃过午饭,几个孩子就要回去了,下午两个媳妇要回娘家,他们不能不回去。 把人送走,陆金莲也没有多失落,她已经习惯了,至于她的打算,现在时机不对,在没有完全完成之前,她绝对不会说出来。 老大老二已经走了,陆金莲拦下了农显安。 “你还没媳妇,又不用回娘家,还不用上班,这几天别回去。” 农显安有点无奈地道:“我是没媳妇,这不是得去找?要是阿娘舍不得,那我晚上再回来?” 过年本来是年轻人谈情说爱的好时候,基本上每天晚上都有情侣们在外面玩,农显安就初一那天见了岑美玉一面,她虽然没说什么,但是他今天肯定得回去一趟。 “你确定你要和那个岑美玉结婚?” 农显安一愣,点头,“我是认真的,只要她愿意,结婚是迟早的事情。” 陆金莲冷下了脸,“你是认真的,那我说的也是认真的,岑美玉和我,你只能要一个……” “这是为什么?”惊讶又着急的农显安打断了陆金莲未完的话。 “要是你娶了那个女人,你以后就不再是我的儿子,叫了我也不认你,要是还想认我这个娘,你就别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你自己选一个吧!” 正文 45.挑破一切 陆金莲这么快、这么直白地挑明了她的态度, 纯粹是因为她搞不来那些阴谋。与其在他们两人之间辛苦周旋、挑拨离间, 她自己明显不可能自己上去做什么,也不喜欢找别人来在背地里做什么。 她今天就跟他把态度表明了, 他和岑美玉现在也只是刚开始交往而已,要是他还是要为了这个女人不要她这个娘, 她也强求不了, 反正上辈子她就已经失去了这个儿子,这辈子没有也无所谓了。 “阿娘……我都说过了, 外面传的那些事情都是假的, 阿玉她是个好女孩, 她没有对象,那都是为了不让爹娘把她嫁给别人换彩礼,她才那样说的,为了自己的幸福,她也不容易。” 农显安不知道陆金莲为什么说得这么决绝,还以为她还是介意以前那些传言。 陆金莲听了这话,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岑美玉对他爱答不理的, 也没有做什么吸引人的事情,他到底喜欢她什么。 “农显安,你觉得这个女人哪里好?” 农显安焦急的脸色缓解了一些,很认真的道:“她哪里都挺好的, 外面的人都说她不好, 只是因为他们不了解她而已, 她稳重又聪明,做事十分周全,要是阿娘和她相处过,肯定也会喜欢她。” 陆金莲笑得更讽刺了,她上辈子跟她相处了七八年,就失去了两个女儿的生命和三个儿子敬重,还有自己所有的名声。她和她不共戴天,要是这辈子还相处,她还不得更惨。 女主的气运是无法撼动的,和她作对的人永远都没有好下场,所以她不想一直掺和到里面,只想在暗处慢慢地、一点点地报复回来。 现在陆金莲想不暴露自己还是简单的,女主怎么怀疑,应该也不会怀疑到她身上,毕竟她还没有在她面前晃荡过。 见陆金莲笑得瘆人,又不说话,农显安疑惑又惊慌,想了想,也沉下了脸认真道:“阿娘,我要是结婚,肯定要征求你的意见,既然你坚持反对,你就告诉我为什么,只要我知道为什么,我肯定会好好考虑的。” “三哥,那个女人有什么好的,忘恩负义。” 气氛凝滞间,被陆金莲赶到楼上的农秀珠走了下来,木楼房的隔音不好,在下面说话说得再小声,上面都能听得见。 农显安看向农秀珠,心里十分疑惑,“她做了什么,你这样说她?”语气里隐隐有些不满。 “我说的不对吗?你没忘记我们阿娘为了救她差点死在河里吧,她的命还是三哥你救回来的,那个女人做了什么,她连一句谢谢都不会说,见着面都当看不见我们,她有把你的家人放在眼里吗?” 农秀珠本来就不是多乖的孩子,以前在家里更是个小霸王,现在虽然收敛了,遇到让她不喜欢的事情还是不喜欢忌讳。 眼看着农显安脸色变得难看,陆金莲又不阻止,她又继续道:“她一个朋友,整天阴沉沉的,话都不会说,还因为岑家对她不好就点火烧房子,差点烧了整个家,就算是家人对她不好,可也把她养这么大了,这还是正常人吗? 后面又整天不干活,一直跑城里找对象,每次都带了东西回来,什么毛衣皮鞋,这是我们乡下能买到的东西?然你说她没对象,那肯定就是倒买倒卖去了。” 大冷天的,农显安竟然听得脸色发白,手心都出了冷汗,他肯定是相信岑美玉的,但是农秀珠的话字字珠玑,他竟然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反驳。 空气安静极了,农秀珠还是愤愤的,“三哥,本来你的事情我做妹妹的不该管,可是不得不说,你的眼光实在是差极了。这种人你也敢娶回家,就不怕有一天被她反咬一口,醒来没了房子也没了性命?你不怕,我们可怕了!” 把农显安说得哑口无言,农秀珠转身背对他,悄悄地对陆金莲笑了一下,陆金莲也回她一个满意的笑容,这姑娘,说得比她教的还好。 农秀珠说完了,陆金莲把人拉到一边坐下,面对着农显安,忧心忡忡地看着他。 “老三,很多话我都对你说过了,但是今天我还是想和你说一遍,我把你们几个孩子养大不容易,自然希望每一个人都过得很好,肯定不会害你们。” “连你什么都不懂的小妹都知道她倒买倒卖,外人肯定也知道,违法的事情做不得,她这样迟早要出事的,你是农家最出息的孩子,要是被牵连了,你让我以后怎么办?” 陆金莲说着又红了眼眶,表现出了十分的担忧和十二分的母性,还是用的苦肉计,她作为一个母亲,在这种事情上有天然的优势,如果这孩子脑子没有瓦特的话。 “还有啊,这孩子以前虽然很怯懦,却是个很有礼貌又十分节俭、勤劳的姑娘,不会去做这违法的事情,她现在变成这样,连家人都不认,法律也不管。我真怕,也许她是被……上了身,还是得了神经病还是神经病的,你不能和她在一起!” 陆金莲说到最后,狠狠地拍了一下农显安,大声道:“我们说了这么多,你到底听进去了没啊,我都要为你愁死了,要是你真要老婆不要娘,我还懒得管你呢?” 农显安被她们说得心慌意乱,听陆金莲这扎心的话,他还是急道:“我怎么可能不要阿娘,我是你儿子,无论如何都不会不要你。” 他是三兄弟里想得最多的,也自认为是最了解他娘的辛苦与痛苦的,他说过要孝顺,就不会不孝顺。 “那你倒是说话,你到底是要那个忘恩负义、胆大包天、不明不白的女人,还是要我这个辛辛苦苦把你养大的亲娘?”陆金莲十分心痛地问他。 “我……我肯定要阿娘……只是……” 农显安吞吞吐吐的,陆金莲一瞪眼睛,“不过什么,你竟然还护着这样一个人?” “不是,不是,我就是觉得她挺好的,不像是那样的人。” “三哥,亏你还读了那么多书,不知道有句话叫做知人知面不知心?她是什么人你还能全看出来,那农……我们家的事情怎么谁都没看出来?”农秀珠哼了一声,语气里颇有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农显安不得不仔细想,陆金莲也没有再打断他的思路,“你先好好想想,我不逼你,但绝对不能看着你和这样一个危险的女人在一起,除非你不是我儿子。” 说完这话,陆金莲就带着农秀珠一起去了陆金山家,她也是要回娘家的,砸下了这么一颗□□,得让他好好想想。 农显安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火塘边,沉着心把很多东西都想了一遍, 以前他不是不认识岑美玉这个人,虽然不熟悉,却有一点印象,确实是沉默寡言、胆小怕事的,她的改变,大概就是从被逼得跳水自尽之后开始的,从他把她救了起来,他们之间就慢慢多了交集。 他其实是个不合格的儿子,他娘为了救她差点死在水里的事情他没有忘记,只是从来没觉得她的态度和做法不对,现在想来却是很大的不对。他可以不要道谢,因为她也救了他一命,但是她一句话都没有提过他娘,确实不合适。 至于她放火烧家的事情,他倒是没有过多评判,现在仔细想想也很不对。她说家人对她不好,这个他知道,但是别家也不是没有被打的孩子,她这样确实比较偏激,只有被刺激得疯了的人才会这样。 假借对象的名义倒买倒卖,阿珠能看出来,别人也能看出来,要是被揭发、举报,就是谁来了也救不了她。 现在虽然可以自由买卖,城里也有市场,却是只能卖自家的东西,像她带回来的那些工业品都是要到国营商店去买的。 无论最后怎么样,他都该提醒她才是,一个女孩子,不该这样铤而走险。 她的这些彻头彻尾的改变不是简单的,也许真是被上了身,这事不是不可能,他虽然读书,却也是信鬼神的。要是得了病,也许这病还会遗传,他不歧视,也喜欢这个人,却不能不为家人的安危和下一代考虑。 孰轻孰重,都不用细想就已经见了分晓,但是他不甘心,都这么久了…… 想了整整一下午,到了晚上,陆金莲回来之后,他主动找了她。 “这么,你这么快就想好了?” “阿娘。”农显安已经没有了纠结,很认真正经地道:“我肯定会孝顺阿娘,我永远是你的儿子。但是我毕竟喜欢过她,不能这样就跟她掰了,无论怎么样,我都想弄清楚她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阿娘,你也希望我幸福,不希望我后悔对不对?”农显安罕见地流露出了脆弱的模样。 “那你就去吧,仔细着点,不要惊动她,别伤了别人。” 陆金莲有点感触,这话她没办法拒绝,否则就是无理取闹了。要知道女主什么样,暗中调查是最好不过的方法了。他既然是男主,就不会是品德不好的人,耿直得让她无奈。 “嗯!” 农显安重重地点头,他就知道,其实心里是最柔软的了。 正文 46.找到工作 农显安当天晚上就回家去了, 他所谓的调查,也只不过是多问几个问题或者在暗中悄悄观察岑美玉而已, 所以陆金莲插不上手, 她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忙。 正月初十是农秀珠的十六岁的生日, 这时候也不会办什么生日, 多的是记不得的人, 最好的就是多吃一个鸡蛋一块肉, 饶是农秀珠以前也是这样。 陆金莲准备早点去找一个工作,然后把家搬到县城里去,虽然有点可惜这个刚盖的房子,不过她们也不是不回来了,这房子留着也不是不回来。 县城里有初中高中,都要刚小学毕业的人才能进去读书,但也不是没有例外, 只是看需要付出什么而已。无论什么年代, 无论有多么严苛的律法, 背后都会存在潜规则, 只要光明正大地合理化利用, 肯定就没有问题。 要是单独让农秀珠重新读书,这难度肯定比她自己也搬进去城里低很多, 但是她不放心农秀珠一个人在城里孤立无援。 而且重来一次, 她也不想一直待在这个小寨子里参与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即使不年轻了, 她也想多做点事情, 过和以往与众不同的生活, 不然就白走了这一遭。以往感叹没有赶上的东西,这一回都能挽回了。 陆金莲要去找工作,肯定不能空着手去,还好那个随身空间她也能用。为了保险她现在从来不用身体进去,而是一直在练习用心念取东西,习惯了还挺方便的。只要没碰到岑美玉,就不会被发现,她还不急着把这个空间搞掉。 进了储藏室的隔间里,关好门,陆金莲闭上眼睛,开始在脑海里描绘出大团结的具体轮廓。不过几秒钟,她就感应到了想象的那些东西的存在,下一刻,一个木盒子就出现在了她手上,还挺沉的。 拿出来之后,她就不能感应里面都有什么东西了,其实心念沉到空间里的时候她也只能找到所想的东西,并不能知道东西的具体位置,在书里剧情也是这样描述的。 手里的盒子比小板凳略小点,上面还上了锁,陆金莲用小斧子轻轻地从后面劈开,里面是叠的整整齐齐的大团结,这一回没捆成沓,装满了整个盒子,不知道具体有多少。 她放下盒子,再次想象,很快手里就多了一个红色的小皮包,里面又是一堆纸币。 直到她按照纸币的模样再也找不出钱的时候,她开始想象金子银子或者值钱的首饰这些东西。反正这些东西都要被毁掉,她得多留着一点,她可没什么不能把好东西,占为己有的想法。 之前的钱已经丢过一回了,这次她能再次拿到钱,证明了女主相信上次只是个意外,或者她对这个不稳定的空间的信任远远超过外界,宁愿再冒一回险。 等女主发现钱没了肯定要再疯狂地赚,那时候农显安就能见到她的反常之处,可能还会发现空间,毕竟她做买卖的时候根本没有太小心,不被发现完全是女主光环的功劳。 虽然陆金莲以后拿不到女主的辛苦钱了,但想想也还算是值得,反正这些够用了,就算有了再多钱,她的生活不能改变得太夸张。就像现在,除了一知半解的农秀珠,其他人都没见到不合理的东西,她宁愿不用那些东西,也不要惹人怀疑。 准备好了之后,和农秀珠说了一声,趁着天没亮,外面人少,陆金莲就悄悄地出发了。大年初八城里的工厂开始统一上班,只要顺利,这些时间够她找到合适的人和想要的东西了。 当了多年阿飘的陆金莲有了见识,也有了底气,在外面走的时候没了一般农村妇女该有的畏缩和怯懦,更有了看人的本领,这些东西让她的行程顺利很多。当天晚上回家的时候,她已经得到了一个满意的结果。 现在每年都有知青下乡,城里人家会为了不让孩子下乡找一个工作,所以亲戚间顶替工作不足为奇。高级工的岗位不好顶,但低级工还是简单的,只要细心有能有。 陆金莲找到的就是一级工,月工资是二十一块五毛钱,每月的粮食是从户口的,工厂提供的不多。 把工作给她的是一个刚怀孕两月的孕妇,她和人家说好了,她要这个工作一年,等她生完孩子几个月就还回去,代价就是二百五十块钱,还有一百斤大米。 这事成交之后也不怕泄露,正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责任是双方的,因为都有牵制大家才会放心大胆地做这些交易,做了交易的双方不是老死不相往来就是认了亲戚。 打着手电筒回到家的时候,农秀珠还坐在炭火很旺的火塘边,就着好几只蜡烛绣花,手上的针却不见动。见到陆金莲回来,她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阿娘,你怎么这么晚才回家?我一个人守着房子,很害怕!” “阿珠别怕,没有比家里更安全的了,过了这几天,我就能一直陪着你。”陆金莲温声安慰。 她也知道一个小姑娘在家肯定不安心,可是没办法,事情没办好之前她不能带着小女儿去。 农秀珠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东西,把旁边的锅架到了火上去。 “我知道阿娘很辛苦,我在家倒是没事,锁着门就好,我担心的是阿娘,外面那么危险。” 陆金莲对女儿的体贴十分受用,很欣慰地道:“我也没事,辛苦一阵以后都好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找到工作了。” “真的啊?做什么的?” “是食品生产厂,一个月有二十一块钱的工资,等上班几天我就能把我们两人的户口迁过去,之后你就能去上学,以后能有一份稳定的工作。”省略其中的那些难处,这事说起来确实不难。 说到上学和工作,农秀珠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向往之色。 “那我们住哪啊?我瞧着那城里有些房子都没我们家好,解手都得跑老远了。” 陆金莲笑脸微微凝滞了一点,“这是个大问题,我这几天得好好找找,肯定要找个满意的房子。” “嗯,城里人多,房子不够住,找不到太好的也没关系,只要住着舒服安全就好,我什么也帮不上。”农秀珠心里其实很不安,这些事情颠覆了她一直以来的认知,做什么都不清楚,迷茫得很。 “说什么呢,你只要安安心心地在家里等我,好好看书学习就行,外面的事情一切有我,等你长大了,自然就得帮得上忙。” “阿娘真好……饭菜热了,你赶快吃!” “你吃过了没?” “我刚才先吃了,但还想跟你一起吃一点。”农秀珠去拿了两个碗。 “好,两个人一起吃饭才香呢!” 吃过晚饭,时间已经不早了,母女俩睡同一个房间,絮絮叨叨说了好一会儿对未来的设想,连梦里都是未来的美好生活。 又是一天早上,吃过早饭之后两人就去了原溪村。陆金莲要去县城工作、迁户口,肯定要跟公社上说,之前还得生产大队给写介绍信、打证明,打交道的事情少不了,想和后世一样神不知鬼不觉根本不可能。 现在还算在年节里,陆金莲去生产大队办事处的时候,大队长、书记、民兵营长、妇联队长等人全都在,满满地坐了一个大办公室。她一点也不怵,只有没见过世面的农秀珠紧紧地拉着她,有几分紧张。 “你要去城里工作的介绍信?你找到工作了?” 这么多年来大队书记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事情,但是陆金莲的说法,还是让他惊讶万分,说正确一点,是所有听到这话的人都惊讶万分。 对着十几双好奇的眼睛,陆金莲装作不安又庆幸地点头:“是啊,我一个人带着女儿在这村里肯定不好过,正好有个远房亲戚在城里有工作,她怀了孩子不好继续上班,就让我去顶了这工作,多少让我们日子轻松一点……” “你还想让阿珠去读书,读书好啊,妇女能顶半边天,这是好事,我们妇联得支持!”妇联队长和陆金莲不熟,但是对她的遭遇十分同情,自然没什么不同意的。 陆金莲一脸的感动,“我现在就阿珠一个孩子在身边,大伙都是读书了才有了出息,我肯定想她好!” 问清事情的原委,没发现什么问题之后,大队书记很严肃地道:“这事组织肯定是批准的,我现在就给你开介绍信,不过你去了之后得在工厂开个证明回来给我,我们得上交给组织。” “那是当然,我明天开始上班,后天就能把工作证明交回来,真是太感谢书记了。” “一切为人民服务,都是应该的,应该的!” 说起来,现在的社会虽然穷困,风气却比任何时候的都好。 人民公仆是真正的人民公仆,绝大部分人都没有什么私心,都是全心全意为人民着想的,都愿意为了建设社会付出一切。很少很少一部分人会有私心,但都不敢明目张胆,因为一旦有私心就会被匿名举报,一查实就得免职、pidou。 因为大部分人在原则性问题上都是正直而自觉的,也没人怀疑陆金莲这些话的真假性,她的介绍信很快就写好盖章了,迁户口的时候才需要去公社上。 拿好之后,陆金莲又说了感谢,就带着农秀珠离开,却在门口遇到了农小荷。 两人这也算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了,不过陆金莲没想跟她在这大队办事处吵架,瞥了人一眼就走了。 农小荷虽然气愤,但她这回来大队是做正事的,在这闹起来肯定有影响,愤愤跺脚之后也就进去了。 陆金莲可知道农小荷来这是为了什么,她还等着看笑话,就去了老大老二盖房子那里等着。 正文 47.前夫约谈 农小荷当初被田富贵提溜回来之后就再也没去过汤平寨, 今年过年的时候田家也没有人过来,这门亲就算是有三个孩子在,也是断的彻彻底底, 老死不相往来了。 说到年礼,就不得不说农家和陆家的事情。农老图虽然和陆金莲离婚了, 但是他们几个孩子都大了, 虽然陆金莲自己准备了一份年礼回了娘家, 几个孩子却是自己准备了一份送到了陆金山家, 没过农老图那边。 还有农秀兰那边,她的小女儿才刚满月没几天, 不适合带到太远的地方。所以初四那天她没亲自去农家,也没去陆金莲那里, 但是却由陆正栋送了年礼去陆金莲家。 其实要是农小荷不在农家,农秀兰怎么说也要送一份去给农老图的, 但是她爹实在是过分, 到现在还好好养着害了他们家的人, 她就只认兄弟和娘了。 农家那一边巴巴等了一整天,无论是农小荷那边, 还是农秀兰那边,都不见人影, 年礼也没收到,他们也知道农秀兰是不认这一边了。 每家每户的年礼都要放在神龛上上香供奉, 大过年的, 农家的老祖宗一份出嫁女的供奉都吃不到, 这事无疑是十分丢脸、十分难堪的。 回到农小荷的事情来,那时候农家又是离婚又是分家,农小荷整天没想这些,她从来都只靠着别人。农老图还忙活着下半年的口粮,一点空闲都没有,他也是有心气的,不可能等着没米下锅的时候再到处借。 因为种种原因,到现在农小荷的户口还没迁到这边来,至于还在不在田家就不知道了。又快到了一年开工的时候,现在都是集体干活挣工分,听外人提了一嘴的农小荷现在才想起来。 要是她的粮食关系没迁过来,过几天下地干活她做的再厉害也没工分,所以她就急着去办事处找人办粮食关系了。 陆金莲知道这些还是两个媳妇和她说闲话的时候讲到的,可能真是远香近臭,反正她们现在的婆媳关系比以前好多了。 她倒是想的长远些,一离婚就找了栗树寨的大队长说了迁粮食关系的事情,都在一个大队里,原因又是结婚离婚的,这事很好办。那时候粮食已分,她和人家一起去找了大队书记,很简单地就办好了,离婚的事情也是那时候传出来的。 说了这么多,陆金莲就是知道农小荷迁粮食关系没她那么容易。虽然是离婚,但是她是被赶回来的,婚内偷人生子,并搅得娘家乌烟瘴气,这名声就不好听,就是农家族人也十分嫌弃她。而且她又没和汤平寨的队长说过,所以今天这事她绝对办不成,势必得亲自往汤平寨走一趟。 其实田家几个孩子也是可怜的,比农家这几个被陆金莲忍着万分委屈,护到成年成家的孩子惨多了。没有后娘的时候已经有了后爹,等有了后娘,日子还不知道怎么样。 父母的错误会生生地压在他们的肩膀上,伴随他们几十年的人生,这沉重的担子,要么把他们压垮,要么使他们更强大。 天下可怜人何其多,然而能改变可怜命运的,只有自己,再无他人。 想到这里,陆金莲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们何尝不是可怜人。 很快,两人都到了农显宽和农显宗盖房子的地方,盖房子的又添了几个人,现在已经盖到第二层了,过几天就能上梁,之后就更快了。这是要在春耕之前全部完工,不然错过了春耕不仅没了工分,也没安稳的日子过,还不如欠了人情以后再还。 陆金莲自己也忙,只能时不时来看看进度,农秀珠已经跑到农秀兰家去了,自从陆金莲重生回来,本来不亲厚的姐妹俩关系也好了很多。 正在陆金莲帮着农显宽家锯木板的时候,农秀珍背着一个背篓,犹犹豫豫地走到了她旁边。 她低着头不敢说话,陆金莲也没主动理她,用着力气继续自己的工作。 “舅母。”半晌后,脸色通红的农秀珍才吞吞吐吐地开口了,这俩字她喊得极轻,“舅爹让我来叫你,他想和你谈谈。” 陆金莲停下了动作,终于看了农秀珍一眼。 现在还没出年关,农秀珍穿的却比以前还要寒酸一些,脚上连双袜子都没有,鞋子也是漏了脚趾头的,衣服上更是有了不少补丁,那一看就是她自己补上去的。人也瘦了一截,脸色更是差,以前虽瘦也算是健康,现在看起来就是十足的营养不良。 看来有了亲娘,这孩子过得还不如她这个假娘。 见陆金莲看着她久久不说话,农秀珠又抬头轻轻叫了一声“舅母。” “别叫我舅母,我不是你舅母。” 农秀珍的头更低了一些,不能叫舅母,更不能叫阿娘,她不知道该叫什么。 曾经她有爹有娘,有兄弟姐妹,外公外婆,舅爹舅母。可是从那一天起,她失去了所有人,只得到了一个野种的名头,连又凶又偏心的娘也没有了。 “他找我说什么?”陆金莲又瞥了人一眼,她没心去伤害一个无辜的小姑娘。 “我不知道,舅爹在家里等……”她不敢还叫。 “行了,你走吧!” 陆金莲没说不去,也没说要去,哗哗哗地又拉起了锯子,农秀珍走远了几步,却不敢离开。 直到陆金莲锯完了一整块木头,她才拍拍身上的木屑,悠悠地往农家过去。农秀珍看到之后,也慢慢地往下面走去,她现在都不爱待在家里,有事做比没事做更让她安心。 走到石桥边的时候,农秀珍看见了上游有人在洗衣服,还有一个抱着包被的人。那人背对着她,穿得十分好看,她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她本来不知道这是谁,可是蹲着洗衣服的人一回头,她就知道了。那个穿着新衣服的人就是农秀珠,以前她嫉妒又厌恶,现在只余羡慕的人。 她急忙地转过头加快了脚步,都不敢仔细再看。她知道她们离婚走了,日子会可能会自由一点,但不会好过多少,可是她错了。无论是刚才见到的“舅母”,还是现在的“表妹”,都比她好得多。 看着自己补得歪歪扭扭的衣服,又红又肿又粗糙的手,还有因为鞋子漏风,被冻得生了疮的脚,她的脚步又快了一点,为什么她的日子会变成这样。 本来她还有个疼爱她的爹,陆金莲虽然偏心,她习惯了也没怎么难过。但是自从农小荷来了以后,她就不能叫农老图做爹了,农小荷厌恶她,农老图自己也愁的要命,没多少功夫关心她过得好不好,很多话她也不能说得和以前一样理所当然。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的日子不难过就怪了。 怪什么?只能怪她命苦了! 陆金莲到了农家,重生回来之后她就没住几天,即使曾经在这里住了半辈子,这里也让她觉得陌生极了。 农老图坐在火塘边,抱着水烟筒咕噜咕噜地抽着水烟,听到陆金莲走进来的声音,他头也不抬,说了一声让她坐下,她就真的坐下了,没有假客气。 “什么事?” “你都不让我少抽烟了。”农老图放开了水烟筒,脸色十分不好。 “我跟你什么关系,管你干什么!有话赶紧说!”陆金莲是一点也不客气,她没什么话说,就是来看笑话的。 “你的性子还是这么冲,你刚来的时候……” “少说废话,爱说事不说,不说我走了。”她可不是来跟他回忆痛苦时光的。 见人站起来要走了,不慌不忙的农老图也有点急了。 “我今天真有事,你坐下,我们就不能好好说话吗?我们农家对不起你,可是该赔的都会赔,你别恨我。” 陆金莲停了下来,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她就喜欢农老图剖析自己的错误,所以她才上来的。反正他再厉害也不会骂她,就算是他好不容易突破自我要跟她吵架,他这张嘴也吵不过她,打架更别说了,现在她一个顶仨,他打不过她。 “以前的事情我就不说了,我们都有错,但是几个孩子还是姓农的,都是农家的子孙,离婚的时候可没跟你走。今年过年家里没人在,阿兰也没回来,这样不好。”农老图的脸色有点难看,过年太重要了,几个孩子没一个人在,这是直直地打他的脸。 陆金莲一挑眉,嘴角微微扬了起来,“去我那里过年确实是我的主意,但选择是他们自己做的,孩子都大了,你就没自己问问,为什么农家的子孙不愿意在农家过年?” 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在他们眼中,农老图这个父亲甚至没有已经出去的母亲重要,农老图不用问都知道是这个答案,得不到结果他才找了陆金莲来。 “我也不想跟你吵架,以后你不要再这样就行了,他们孝顺你是应该的,但是你要知道,孝顺也得分场合,我们农家的列祖列宗在下面看着呢!” “别跟我提农家的祖宗,我现在不是你们农家人,这事我管不着。你自己摸着你的良心问问,你这个爹是不是够称职,这都是你自己作出来的结果……” 正文 48.不堪传言 陆金莲语气里是满满的讽刺, 农老图也听得火起了,把水烟筒重重地往旁边一跺,反驳道:“你说什么呢, 要是没有我,你能把这几个孩子生出来?能把他们养这么大?他们谁不是吃我的穿我的, 现在不认我还有理了?” 陆金莲有一点惊讶, 这农老图看来是要发脾气了。可能是因为她能忍, 这么多年他们大部分时候都是冷战, 她就没见过几回他生气爆发出来的样。,看来这段时间他过得不怎么好, 泥人的那三分火气也压不住了。 农老图当然是有火气的,他自认为自己不是真的丧了良心, 这么多年来他就是觉得对不起陆金莲,又不能不帮着自己最重要的妹妹, 才把家里的生活过得一团糟。儿女不亲近, 陆金莲又不跟他好, 他也痛苦了很多年。 不过日子过着过着也就习惯了,反正谁家也不是十全十美, 本以为就能一直这么过下去了。没想到陆金莲等了这么久还要跟他离婚,震惊过后他也无法拒绝, 两人就这么离婚了。她要求的赔偿、抚养费他都愿意出,也愿意孩子给她养。 妹妹被离婚回家了, 他虽然难过却又觉得庆幸, 他总能养得起妹妹, 反正这么多年他也帮衬了不少。要不是田富贵不放人,他根本不会让妹妹在夫家过着那么委屈的生活。 本以为压在他心头的事情都已经解决了,他只要努力干活朝前看,接下来的生活就能越过越好。可是没想到,他的孩子连在家过年也做不到了,他知道这边也有责任,但他必须跟陆金莲好好谈谈了。 “你别以为你养了阿珍,我们做错了一点事,就得什么都让着你。孩子是娘生爹养的,农家的孩子永远都是农家的,离婚我依着你,分家我也依着你,甚至我也不反对他们给你养老,但绝对不允许你撺掇他们和我离了心,这样的事情我绝不允许有下一次。” “我撺掇?你倒是搞搞清楚,几个孩子在家里过得什么日子。要不是你和你那好妹妹不让他们好好过,他们也不会过去,你要是不好好管你那妹妹啊,你就等着老了她给你养老吧!” “这事不用你操心,这事我自己会处理,你以后别老让他们过去就行。” “那是当然,他们房子都要盖好了,马上就有自己的小家。顺便跟你说一句,我马上就带着阿珠去城里了,还要给她改姓陆,以后你要是想找我麻烦,就得多走几个小时了,记得千万别走错了路。” 农老图闻言就皱起了眉头,怒气也暂时变成了疑惑和惊讶,“你要带着阿珠搬去城里,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城里更好了,我有了工作,阿珠还能上学,以后就是知识分子了。你们当初耽误了我这么多年,还为了农小荷不惜要害死我们,以后可得好好看着我们过得多好,有没有让你们如意。” 陆金莲表情笑意盈盈的,光从脸上都看不出她话里咄咄逼人的意思来,看起来十分真诚。她说这话确实是故意的,村里的事情有人知道了就瞒不住,最多两天就传遍了,还不如现在他自己说出来。 “去城里,你怎么做到的,农村户口能找得到工作,找得到住的地方?” 陆金莲嗤了一声,“这就不关你的事了,我的事情都和你没关系。如果今天你找我就是为了几个孩子的事情,那你最好还是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他们可不是三岁小孩,做什么选择最好他们自己知道,不归我管。” 陆金莲说着又要起来离开,农老图这么久来就跟她说了几句话,事情还没问清楚,自然不想就这么让他离开。 “你等等,别这么冲动,我说过不反对孩子给你养老。” “养老啊,你自己留着慢慢养吧!不过你也得看他们愿不愿意给养你和你的好妹妹。”陆金莲已经起身了,她又是嗤笑一声,回头加了一句:“正好你和你的好妹妹都是自己心里的唯一,以后也别去祸害别人了,两人好好过日子,可怜人有我一个就够了。” “陆金莲,你说什么?别乱说话!”农老图闻言急忙站起来拉住陆金莲,动作太急吧凳子都弄翻了。 “瞧你这激动的,原来你也知道啊,别怪我,这不是我说的。” 陆金莲回头,一脸的无辜样,“我就是在外面听了几句不太好听的话,觉着多多少少有那么一点道理,好心提个意见,也帮你们积点德。” “什么有道理,你到底什么意思?” 农老图握着她手臂的手收紧了,陆金莲一点一点地掰下来,讽刺道:“这个啊,你自己去外面问去,我说出来嫌恶心。” 陆金莲说着就真走了,农老图走了两步还要把她拉住,可是她回头扬起了手,他又气又急,却没继续追。 她的力气很大,很轻松就把他的手掰下来了。他想起了上次那个巴掌,打得他牙都松了一点,整整肿了好几天,好不容易消了肿还留了淤青,害得他生生在家呆了很久。 正因为在气头上,又有点迁怒,因此农小荷作妖的时候他也没管,没想到把几个孩子推远了。这次他虽然觉得很屈辱,却没想跟她动起手来,不说他从来不动手,主要是很可能打不过。 陆金莲走了出去,她心里挺爽的,就是有点遗憾农老图没跟她动手。别说她太暴力,主要是她实在太恨农老图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了,他那行径简直让人看不过眼,要是他有文化,还能称得上是个衣冠禽兽。 平时还好,她忙得很,没工夫去恨他,但是每次见到他她就恨得牙痒痒,恨不得用自己这身蛮力暴虐他一顿,可惜她也从来没打过人,没有借口她不敢光明正大地下手。 刚才她最后那句话也不是无的放矢,外面确实有一些流言,听起来确实恶心得很。别家也有疼妹妹的,抠自己家的去补贴妹妹的也不是没有,可是没有农老图这样过分的,疼妹妹疼到连老婆孩子都不要了,就愿意守着妹妹过一辈子。 人的脑洞大到不可思议,想多了就难免有人怀疑农老图和农小荷的兄妹之情不一般,还从小时候到现在一一细数了一遍,有的没的都成为了不可说的证据,传来传去现在已经是有鼻子有眼了。 作为曾是农老图枕边人的陆金莲,对于这件事当然是觉得恶心不已,即使她从原文里知道作者没有写到不伦的感情,农老图单纯只是被洗脑的妹控,也不妨碍她对此恶心。 不过她对于这件事乐见其成,所以她听过就算了,这事肯定是洗不白的,她不往上面添油加醋还是看在自家孩子的名声上。 陆金莲离开农家之后也没继续回去干活,去了陆正栋家看了大女儿,还有大年初一刚取小名的外孙女阿棉,就带着农秀珠回自己家了。 他们这里取名字有的很好听,有的叫起来很好笑,但这些都不是父母的责任,而是人们命里带的。阿棉是小名,是很好的名字,大名就和阿木(哥哥木头)一样随陆正栋家的族谱,叫做陆家木、陆家棉,一般没人称呼大名。 小孩子生下来之后都是男娃女娃的叫着,不能取名字。直到下一年的大年初一那天,爷爷或者奶奶就要背着小孩子去有名的道公家,排着队取名。 取名的流程很有意思:孩子家长先提前拟上四五个名字,然后把自家带去的一个生鸡蛋和一小把糯米拿给道公。道公把鸡蛋立在镜子上,然后抱着待取名的孩子把生糯米洒在鸡蛋上,一边洒一边念那个中意的名字。 如此重复几次,念哪个名字的时候立在鸡蛋上的糯米多,最后就定下哪个名字(注意是鸡蛋立在镜子上,糯米又立在鸡蛋上,不是停留在鸡蛋上面就可以)。 这样的取名是第一轮,要是取完名字之后孩子爱哭闹或者爱生病,那么就要改一个名字。改的时候由巫娘算一卦,然后孩子的爷爷或者奶奶在算出来的那一天,拿着三炷香站在某个特定的地方,第一个路过的人必须要给孩子取一个新名字。那个新名字一般不会再有问题,就要跟着那孩子过一生了。 因此他们这里每个人的名字都是有来由的,即使看起来叫起来再随意也是一样,所以很少会有人拿着别人的名字开玩笑、取外号。 ………… 农显安初五回了家,后面也去找过岑美玉,旁敲侧击地问了一些问题,差点把人弄毛了,他哄了很多好话才哄过来。他也知道不对劲,只能暗中观察。 其实他十分迷茫,他舍不得和岑美玉,所以他希望他和家人都多想了,可是很多猜测又不能忽略。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目的是什么,没有结果自然是好,如果得到的结果是她不对劲,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走一步看一步。 今天他发现她又出了村子,一个人往县城去,他也就悄悄跟上了。 然而一路看见的结果,让他无法回避这个问题。 正文 49.匿名举报 山路弯弯绕绕, 旁边还都是树木石头, 跟踪一个人比在大陆简单很多,但要想不被前面的人发现确实很不容易。农显安有心藏着,离着岑美玉特别远,一路走来倒是没有被发现, 也没有遇到别人。 快到县城的时候, 农显安就瞧见岑美玉拐进了旁边的树丛里, 他以为是在解手, 就依旧离得远远的没有下去。 令他十分惊讶的是, 她很快就出来了,背上还背了一个背篓, 前后左右仔细看过之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走下山。 农显安见此就知道不对劲了, 他十分肯定岑美玉没有背背篓出来, 她一路上就背了个布袋子。他看见她下山之后才下去, 走到刚才她进树丛的地方, 就拐了进去,然而艰难地走了十几步都没发现有什么稀奇的,和别的地方没有什么不同。 如果这个背篓是她放在这里的,那在这里放了这么久, 里面会是什么?她为什么这么放心地放在外面, 离着家里有四五个小时路程的地方? 如果是别人放在这里, 然后她来拿的, 那事情就更复杂了。倒卖倒卖就算了, 还是团伙作案, 出了事谁也帮不了她。就算是在没被发现之前想脱身,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实在是太糊涂了! 眼看着岑美玉就要消失在他的实现里了,农显安赶紧抛开带着满心的疑惑与担忧,追了上去。 刚过了年,城里比平时要冷清一些,农显安跟踪的动作比之前难了些。他跟着她一路到了市场的旁边,然后看见她跟一个二十出头的男人说了几句话,两个人就往周边走,直到唯一的那个公园里。 农显安当然想跟进去,但是公园就那么小,他们站的地方又不算隐蔽,有人来往都能看得见,他就只能在旁边看着,假装自己是来看风景的。 两人说话的声音他听不到,从基本上没变过的动作上也看不出什么来,他只能干看着着急,还好他们也没有什么亲密的举动。 这个年轻男人身高长相都不差,从穿着打扮上看就知道不是他们民族的人,很可能是外来的,或者故意打扮成那个样子,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对象?虽然她否认了,但他知道她的话并不是能全信的,很可能是对象。 朋友,或者同伙?如果她一直和别人一起倒买倒卖的话,这个也很有可能。 关键是岑美玉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这些外面的人,她以前就是个闷葫芦,大部分人开始注意她,都是从她主动退了农洪海的婚事开始的,他倒是早一点,可是也没几天,对于她私底下这些事情没有一点了解。 农显安不敢太过明显地看他们,只能一边用余光看一边数着时间,他没有手表,也不确定过了多少时间。感觉两人谈了很久之后,岑美玉从她的背篓里拿出了一个蓝色的布包递给那个男人,那个男人也往她手里放了什么东西。 之后又是好几分钟,两人还互相捏了一下手,笑得十分开心,才就此分开了。 农显安有几分确定他们是同伙了,也明白为什么岑美玉为什么光明正大的出来了。在外人看来,这年轻的两各人就是在谈情说爱的情侣。 因为这里风气开发,男女互送礼物是很正常的事情,一般都是女的送鞋送衣服,男的送镯子送项链,即使别人看见两人互相交换了东西也没有人会怀疑什么,只当成正常的交往。 如果这是一个专门吸引年轻人的走私团伙,各村各寨都有人参与…… 农显安被自己的脑补吓得脸色发白,见着距离差不多了,他又晃晃悠悠地跟了上去。一会儿之后,两人就到了周围的居民区,她进了一个独栋的青砖院子,他依旧在外面守着。 这次他等得更久了,她出来的时候换上了外面的衣服鞋子,脸色脸型也不一样了,看着老了好几岁的样子,要不是他一直盯着,还认识那个背篓,估计他都认不出来。 出来之后,她又往另一边的居民区去了,他没办法跟进去,只见她在那里呆了很久才出来。 跟了这么久,时间已经到了傍晚,要是再不回去,晚上就要走夜路了。岑美玉明显也知道这一点,进了第一次进的那个院子之后,换回了原来的衣服,她就背着小布包走回城的路了,这一次她没有把背篓背出来。 这时候农显安才发现自己饿的难受,他之前满心满眼都是跟着岑美玉,脑子里乱得不行,没心思去吃午饭,连一口水也没喝到,就这样生生地捱了大半天。 他远远地走在岑美玉后面,心里十分难过,也十分担忧。现在形势已经很明了了,他和他娘的猜测是对的,岑美玉每次去城里都是去倒买倒卖了,而且还是团伙作案。 他这辈子也没见过这样的事情,可是倒买倒卖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他见过别人被pi斗时的凄惨样子。这里连私通生子都不会被pi斗,可是这事不一样,他该怎么帮她,他能不能帮得上她? 农显安为着这件事情足足想了一夜,却没想出什么好对策来,最后他只能选择和她谈一谈。怎么说岑美玉现在也是他的对象,要是没有意外,两人本该结婚的,这事实在不是小事,也不是闲事,他作为未婚夫有这个立场去管。 第二天一早,他连早饭都没吃就去岑美玉家,准备好好跟她说一下,要是她这个人没问题,只是被骗了或者被胁迫了才做的事,他怎么说也要把她拉回来,继续和她好。 要是她是自愿的,单纯是为了钱财而铤而走险,或者是有了别人并且不愿意回头,他就只能忍痛和她分开了。即使他再喜欢她,也不能接受明明犯了错还不知悔改的人,他不能连累他的家人。 怀着这样的想法,农显安还没到岑家,就听到那里吵吵嚷嚷的。他心中咯噔一声,赶紧跑了过去。 只见岑家前面的空地上已经站满了村里人,上面的大门也被围得水泄不通,他暂时挤不进去,只好问旁边的人。 “阿婶,岑家这是怎么了?这么多人?” 旁边站着的妇人回头看他,一脸神秘地道:“不太清楚,听说是这家的老二整天出去倒买倒卖,挖啥墙角根的,大队长他们就来调查来了,上面正搜着呢!” 农显安的脸一白,怎么早没人说晚没人说,正好就在他想和岑美玉说清楚的时候提了出来,还直接就来搜查了。 “阿婶,这是谁说的啊?” 妇人有点失望的摇头:“我还没听到这,看着呗,没一会儿肯定出来了。” “我知道,今早上书记他老婆起来的时候发现门口有一封信,书记一看就说是举报信,他和队长、民兵连的就直接来岑家搜查了,人家写得有鼻子有眼的,肯定错不了。”还没等农显安问,另一边的妇人主动解释了。 “举报?” 农显安心里焦急万分,无论她再怎么小心,做事总不能瞒天过海,这么大的阵仗,要是查出了什么就不得了了。 可是无论情形怎么糟糕,他也是一点忙都帮不上,要是现在上去肯定是越帮越忙。她是个聪明人,脑子转得比他还快点,就是胆子太大了些,他只能祈祷她这次逃过一劫,以后她就不敢再干这种危险的事情了。 “这举报还写了信呢,说是什么匿名举报,就是查到了也不知道是谁的功劳。” “这么久了还没出来,肯定是有事了,我看着这人就不对劲,说什么有对象,,整天跑外面去,也不知道到底是去干什么了……” “什么对象,小半年了都没见着人,不定是干啥的呢?” 听着人群里的不怀好意的各种议论,农显安心里很不是滋味,虽然这话听着很不爽,但是认真说起来又不是污蔑,而是她真的做了错事,他无法反驳,也没有理由去反驳。 农显安和岑美玉谈对象的事情才几天,谈对象的事情也不会往外面去宣传,再加上她对外的说法就是她有个城里对象,知道他们谈了对象的人还没有几个。 他不是没有说过这个问题,但是岑美玉用他们只是试试的说法糊弄过去了,那时候他满脑子都是她终于答应了他,哪里还想得出别的原因,有不对劲的也被他自己脑补过去了。 现在想来,留着那个“城里对象”就是为了方便她做买卖。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聪明人,很少有糊涂的时候,现在他知道自己犯的糊涂都在岑美玉身上了。 可是没办法,即使到了现在,他知道了她的秘密,他只是心痛她的不自爱,却无法讨厌这个人,他这是着了魔了! 正在外面的人议论纷纷的时候,在家里的岑美玉看着自己的房间被搜来搜去,东西丢得乱七八糟,脸上又是愤怒又是委屈,显得无辜又可怜,心里却在咆哮不已。 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举报了她?!! 正文 50.强行狡辩 上一次她挣来的所有钱和票都无缘无故的消失, 岑美玉为自己离开打下的第一桶金不翼而飞之后, 她就觉得这个空间不对劲。 想来想去,她只能认为这是意外或者是空间自己吃掉的,因为这是她的私人空间, 连鸡鸭这些活物都带不进去, 别人更不可能进得来。 为了验证空间到底是只吃她放进去的钱,还是也吞别的物品,她又往里面放了不少东西, 但是一件都没有丢。 最后她又放了一点钱进去, 好几天都没有丢, 她就把上次的事情当成了意外, 后面赚来的钱又放了进去, 一直没有消失,她就继续用着了。 没想到前两天她所有的钱都丢了, 她特意整理出来的那些金银也全丢了, 只剩下那些她没有整理的, 发现钱没了的时候她差点吐血。 她往县城卖了那么多东西,市场已经差不多饱和了, 生意越来越不好做, 她冒着劳改的风险倒买倒卖,从穿越回来到现在, 好几个月的血汗钱都没了, 不气疯还是看在空间里物资的情况。 不过气过之后她也想通了, 现在钱对于她来说不是必须的, 等出去了再赚更好,外面有更大的市场更美好的生活在等着她。她还有空间,这是她最后的依靠,多少钱都可以从这里出来,她没办法跟它计较,只能想着再也不放钱进去。 而且这个地方实在是太邪门,她必须早点离开,因此昨天她又出去了一趟,再也不怕这怕那的了,现在又没身份证又没有户口本的,她就是买个介绍信也不是难事。 她在之前做生意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下放到农村的男知青,他有点本事,家里还有钱,在她这里买了不少好东西。下一次他们见面的时候,就是她用新身份离开这里的时候。 本来打算的好好的,可是没想到这一天还没有来,一早起来麻烦就找上了门,要不是她还有个空间,那些东西肯定会被搜出来,到时候她倒买倒卖的罪名跑不了,还得去劳改一遭。 一会儿之后,翻找东西的人都聚集到了大队书记这边。 领头的人道:“除了一些贵重的衣服,我们没有找到她倒买倒卖的证据,这些衣服都是被穿过的,应该卖不出去。” “天杀的哦,我们家闺女多乖的一个人,哪里会是你们说的那样,到底是谁写的这举报信,这样污蔑我们家的名声。”本来在旁边两股战战,脸色发白的农迎丰听到这句话之后似乎是被打足了气的气球,一下子弹起来,拍着大腿哭叫起来。 “就是,你们搜不出东西,我们家是无辜的,你们必须得揪出那个胡乱举报的人,还我们家的清白。”岑先工也咄咄逼人的样子。 旁边一人撇撇嘴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我们大队的人一向都是团结互助的,要是你们的行为足够得体,不惹人怀疑,哪里会有人写这举报信来。” “就是,我们好几个村寨都没有举报、揭发的事情,为什么今天偏偏就发生在你们家身上了,我们不能放过一个坏分子。既然搜查已经开始了,也找到了疑似物证的东西,你们就交代清楚这些东西到底是哪里来的。” 那些搜出来的衣服、鞋子、香皂、毛巾等东西,一看就是在县城甚至更远的地方才能买到的,这些东西就算是城里人也要攒好久的钱和工业票才能买到,农村就没几个人有的,能买到也是少数。 岑家竟然人人有份,数量还不少,这要说是自己买的,别人送的,书记、队长这些人第一个不信。城里人过的什么日子他们又不是不知道,有些还没乡下人吃得饱住得好。 面对这个一遍一遍重复的问题,岑美玉也是一样的答案:“书记,队长,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这些东西都是我对象给我的,连对象送东西都犯法了吗?” 门口一个看热闹的大婶嗤笑道:“对象,你又不是个天仙,哪里有这样傻的人,送了这么多东西还从来不露面。” 一人附和道:“是啊,有本事你就把人叫过来看看啊!” “叫过来,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他真要是个男人就赶紧过来,不来的话你就是倒买倒卖的。” 看热闹的人其实都挺讨厌岑家人,这一家人的性子没一个好的,有了点好东西天天出去炫耀,天天都说他们这辈子都穿不上这么好的衣服,连带着目中无人的岑美玉都被大部分人讨厌了。 “怎么样,可以吗?” 大队长问岑美玉,岑家人也看她,他们自家的人到现在都没见过这个只存在对话里,俊俏、有钱又大方的未来女婿,不说别人想见,他们也想见。 “他经常出差,但是为了我的清白,他会过来的。”岑美玉勉为其难的点头了,虽然过程有点糟糕,但她雇个人来也不算麻烦,反正这一波过去她就离开了,穿帮也不怕。 大家有点失望又有点期待,当然,那是对于大八卦的期待,不是别的。 大队长闻言点了头,眯着眼睛微笑道:“很好,你也说是为了证明你的清白,既然是这样,你去找人的时候必须有人跟着你,全程监督,你有意见吗?” 这对象要是真的存在,全程监督当然没有问题,但是岑美玉这个是假的,她又犹豫了一下,才咬着牙说了好字。 农显安在外面站着,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心里烦躁不已,想进去却没有立场进去。岑美玉既然编造了她有对象的说话,今天肯定还要用这个来当挡箭牌,他不能进去拆她的台,免得害了她。 可是走他又走不了,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帮不上忙就算了,还不能在这里看着,他心里也过不去。 又等了一会儿,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里面的人也出来了。 “大家都散了,散了,岑家说了,他家的东西都是未来女婿送的,五天之后那人出差回来就来村里帮岑家老二作证,到那一天再看吧!” 民兵连的人都走了,人群里又是一阵议论之后,大家就纷纷散了。他们这村里还没有一个城里女婿或者媳妇,这也算是西洋景,大家都等着。 农显安知道暂时没事之后松了一口气,和岑美玉对视一眼之后也随着人群离开 。 晚上,他按着平时的时间出来,去平时他和岑美玉约会的地方。 农洪海家在这条路的旁边,农显安不爱偷听人家说话,可是门里的人说到了岑美玉的名字,他不得不留下来注意听着。 “你个缺心眼的孩子,岑美玉现在的名声都这样了,你干嘛还惦记着她,你们都退婚了,再不把现在那姑娘娶进门来,这是要气死我了!”这是农洪海他娘恨铁不成钢的声音。 “谁叫你们给我定了这个未婚妻的,我现在就喜欢她了,要是知道她长开后这么好看,我当时肯定不同意和她退亲。”这是农洪海愤怒的声音。 “你个不要脸的,为这么个人你还不结婚了不成,人家摆明了是看不上你!” “看不上我,谁叫我们家没钱日子苦呢,要是我也能像别人一样爱送啥就送啥,我肯定能找到更好的女人。” 农洪海这样的话肯定让父母气死了,下一刻农显安就听见了农洪海他爹愤怒的声音:“你个兔崽子,还敢嫌弃我,老子当初就该把你掐死。” “别打孩子,别打……天杀的岑美玉,我当初怎么就定了这样一个媳妇,嫌贫爱富,水性杨花,还没进门就勾引到了别人,带着一群人来退亲,打我家的脸不说,现在还把我儿子勾得连家都不认了,我真是瞎了眼啊!” 农显安捏紧了手,离开了这里。 到树下的时候,岑美玉已经站在那里了。 他没说别的,带着十二分的歉疚开始道歉:“阿玉,今天这事发生的太突然了,我什么忙也没帮上,而且我是害怕连累你才没有去找你,对不起。” “没事,我知道。” 岑美玉有点失望一天都没见到他,却很高兴他没有出来破坏她的计划。她也想清楚了,不管她之前的心动是真是假,这男人是值得还是不值得,她都要离开了,还是早点断了的好。 农显安松了一口气,又想起他之前的想法,犹豫一下又道:“阿玉,你要是喜欢那些东西,我可以努力挣钱,我的钱都可以给你买东西,但是你别再去做危险的事情了……” “我没有!”没等农显安说完,岑美玉就否认了。 “阿玉,你别瞒我了,我都知道的,你别这样……” “你知道?你怎么知道的?”岑美玉又打断了他,并且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心里开始晃了起来,难道她的事情被别人发现了。 “我……”农显安有点惊讶,还有点受伤,岑美玉对他竟然这样防备,明明他都不会瞒着她事情。 “你怎么知道的,你倒是说啊?难道你跟踪我?” 正文 51.选择报复 此刻的岑美玉没有了平日的冷静自持, 质问的语气里甚至听得出一丝危险。农显安不是傻子,他知道今天的事情刺激到了她, 现在他不能再刺激她,只能安抚她。 他走近了一点,轻柔却不容反驳地搂住她, 无视她那点小小的挣扎,轻声道:“阿玉, 你别激动,这事我是猜的, 因为我知道送东西给你的对象是不存在的,我才是你的对象啊!阿玉,我那么爱你, 不会伤害你的, 我只想保护你,如果你真的做了傻事, 那就赶紧停止, 好不好?” “好!” 岑美玉的僵硬的身子这下才轻松了一点, 没有被发现就好。亲近的人太聪明不是一件好事, 他们要是在一起,她的秘密迟早要被发现的,所以她的决定没有错。 “阿玉, 说实话, 我现在真的很穷, 也许我所有的钱都不够买你身上一件衣服的, 可是以后我肯定能挣钱,让你能买自己喜欢的东西。”所以你一个女孩子,不需要去做那些危险的事情。 “唉……” 岑美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推开了农显安。 “农显安,虽然才交往了几天,但我知道你是个非常好的人,能够嫁给你的人肯定很幸福……” 农显安心中一喜,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岑美玉这样夸他,她从来没有提过要嫁给他的事情。然而他的嘴角刚刚勾起,就听到了接下来的话,让他扬到一半的笑容生生地停在了脸上,然后消失,变成了惊愕。 “阿玉,你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楚。” 岑美玉又后退了一步,狠下心把声音提高了一点:“农显安,我说我们不合适,分手吧!” “为什么,你才答应我没几天,不是说好要试试的吗,我哪里做得不好?”农显安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不是,你很好。” …… 半个小时后,农显安离开了这大树下,本来想回家,可是不知道怎么的,他又晃到了石桥边。 看着下面潺潺流淌的河水,他想起了那一晚。 那一晚他再次下去救人,却不一直找不到跳水自尽的岑美玉,她之前落水是他救回来的,他不想看着这样一条人命逝去,心中一急,脚就抽筋了。 然而河里很黑、很冷,他越扑腾越使不上力气,想开口呼救,可是一张嘴就被灌满了冰凉的河水。然后,他沉了下去。 在他以为自己要救人不成反丧命的时候,他察觉到有一双手把他拉了上来,游到岸边,让他免了淹死的命运。 后来的事情就更奇怪了,他明明知道了落水事件的原委,却开始不由自主地关心这个人,越看越是觉得她美,越看越觉得她好。 他们对待感情从来不会埋在心里,所以农显安很快就开始追求岑美玉了,很多次之后,她终于答应了和她处对象。 然而在他为他们的婚事打算的时候,意外发生了,仅仅是两天的时间,他经历了各种事情。 从得知家人对她的意见,他对她的怀疑,还没等他实施自己的打算,她的事情就被举报了,好不容易这事暂时有了解决的办法,他得到的却是她毫不留恋的离开。 想起最后她的那句——其实我从一开始就在骗你,那个人是真的存在,对不起,我有心爱的人了,你真的是个好人,我不该骗你的。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现在分手是最好的选择。 原来她真的不是什么好人,一直以来他都被骗了,亏他还以为她需要他的拯救,然而事实证明,他就是个傻瓜,甚至还不如不懂事的阿珠看得清楚。 …… 深夜,陆金莲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她家的大门被敲响了。当她拿着手电筒拎着柴刀去开门的时候,见到的是狼狈不堪的小儿子。 饶是她已经做好了准备,也还是被吓了一大跳,这样子也太凄惨了点,也就几十天的功夫,还真能让他非岑美玉不可,果然光环什么的就是厉害。 “老三,你这是干啥呢,大半夜的?” 农显安低着头,像是没了魂的木偶一般,陆金莲叹了一口气,把人领进家里去。 点了油灯,又烧起了火盆,陆金莲给人倒了一碗热水,“来,喝碗热汤水吧,外面都结霜了,你怎么还过来?” 农显安接过了碗,紧紧地握在手里,他刚才在河边待了很久,又一路走过来这边,身体已经冻僵了。 “我没事,只是突然想过来了。”农显安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嘶哑得不行,说着话喉咙痛极了。 “你这孩子,真是不会照顾自己,大半夜的还想我不成。”陆金莲假装看不到他失魂落魄的模样,既然他暂时不想说,她就不要往他的伤口上撒盐了。 “好了,都几点了,既然来了就赶紧洗洗上去睡觉,正好你的房间我还没收拾,上去就能睡了。” 农显安应了一声,木木地拿着盆倒了热水洗漱。 他现在心里很乱,不知道怎么的又跑到这边来了,大半夜的还连累他娘担心,因为来得突然,他都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不过他娘这么聪明,肯定会猜到她发生了什么事了,之前他傻傻的什么都没察觉到,还是他娘提醒他才知道岑美玉不对劲,现在看来,他还是太年轻了。 把农显安送到房间,陆金莲才打着哈欠进了自己的卧室,躺进因为主人离开已经变冷的床铺里。 虽然儿子很可怜,但陆金莲心里很开心,以后他儿子十之八九不会再和女主搅合在一起了,这不是天大的好事是什么。 陆金莲不怎么聪明,她的智商就摆在那里,这个计划能做成现在这样,已经出乎她自己的意料了。 她把岑美玉的钱都拿走了,她肯定会再接再厉,只是再也不会把钱放空间里了。反正她拿不到,干脆就不让岑美玉挣钱才是最好的,她就不信被举报了倒买倒卖之后岑美玉还敢明目张胆地出去卖东西。 只要被怀疑了,以她对女主的了解,女主肯定会承认她确实有个厉害的对象,到时候再找个演戏的人来,两人之间肯定会出现问题。 事情比她想象的更加顺利,两人竟然直接分手了,看农显安这样子,女主肯定说了很多颠覆她形象的话,才把人伤成这样。 她没有了剧情的先知,一切都只能靠猜,陆金莲有点头疼地翻了一下身。 想来女主应该要离开这个地方了,她心心念念的都是外面的大世界,以前留下来是因为没做好准备,还有一点点爱情的牵绊。 现在爱情没有了,事业也被那封举报信弄得无法展开了,接下来的日子肯定是束手束脚的,对于心比挺高的女主来说,不离开根本不是她的性格。 她现在正在思考的问题就是,到底是要把人留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处处和女主作对,以此为乐。还是把人放走,在半路上下手把空间毁了,然后任人自生自灭,顺便把农显安最后的希望给灭了,让他有一个完全不同的人生。 前者需要的时间很多,周期很长,而且她要时时刻刻看着女主的动向,费脑子去拆穿女主的各种计划。女主没了依仗,她和农显安的“误会”会解开,最后还会跟她儿子死灰复燃,最终她的心血付诸东流。 以她前世的经验来看,天天和女主做对很可能会偷鸡不成蚀把米。咳咳,虽然这样说自己不太好,但事实就是如此,她以前吃过的亏太多了,现在这些计划之所以能够成功,也只是因为她还在暗处而已。 最关键的是,如果生活除了报仇什么都没有,也许报仇不成还会把自己的生活过得乱七八糟,这样只会得不偿失。她本来就不是年轻小姑娘了,每一天都是赚得的,每一天都不能浪费。 她的重生有仇恨,但不能只有仇恨,更多的应该是挽回遗憾,那些痛苦的事情现在还没有发生,她应该在剩下的生命里过更有意义的日子,创造更多的价值。 思来想去,陆金莲决定还是让女主离开,等她出发之后就动手。当女主发现自己最大的金手指没有了,身上带的所有东西也都没有了,很可能自己的身份也没有了,肯定会十分崩溃。 曾经拥有改变命运,能让她走上人生颠覆的东西,在她满怀期待地向未来进发的时候,突然发现这东西没了,足以让人崩溃了,心里承受能力差点都能直接疯掉。 其实岑美玉本身是没有什么本事的,所谓的苏爽都只建立在装满了物资的空间上,她所有的资本都来自那个空间。她不和别人一样会做衣服,连做饭的手艺也不好,学习成绩也只是一般般,更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连投机取巧都难。 想在一穷二白的情况下走向人生巅峰,肯定是千难万难。要是她真的能在这种气情况下还能发家致富,也算是她的本事,真有那时候陆金莲只能佩服了。 失去了金手指,对岑美玉来说肯定是比死亡更加可怕的事情,这就是很大的报复了。 而且,谁说她后面不能继续落井下石了! 陆金莲又翻了一个身,安心入睡。 正文 52.开始工作 农显安昨晚上吹了半夜的冷风,早上醒来的时候头疼得很, 心口又是闷闷地痛, 让他整个人的状态十分不好, 连今天要去卫生所值班这事都被他险些忘记了。 就像岑美玉说的, 他辛辛苦苦种一年的地, 或者当一年的赤脚医生,得到的回报都不如别人做一个月甚至更短的时间。 跟着他没什么好日子过, 她已经过惯了穷日子, 眼前有了更好的生活在等着她, 她只选择自己最想要的。就算他再厉害,她也没时间和精力去等他发达, 带她过好日子。 本来他对自己还挺满意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许多人都夸他。可是现在他想变得更好, 他也想过好日子,他得想以前从来没想过的那些事情。 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 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农显安就起床了。 天已经大亮,农秀珠坐在明亮的火塘边,前面是个高脚桌子。农显安走近了才发现桌子上摆着两本书,农秀珠还拿着纸笔。 农秀珠放下手中精致的铅笔, 伸出略微冰凉的手往火塘边靠, 微笑道:“三哥, 你现在可没我勤快了, 我都起的比你早。” 农显安对这个打趣不以为意,倒是更关心她看书的问题。他们无论是上学还是不上学的,在家里一般都是不看书的,就是他还读书的时候也是这样。 “你怎么看起了书?” “我要去读中学了,说是还要考试,年前年后我都在复习,可难过了!” 农显安万分惊讶,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读中学,去哪里读?你不是嫌读书辛苦?而且你都几年没碰课本了,能学会?” “小学考中学就考语文和算术,我又不是不认字,现在来看倒是比以前上学的时候简单好学多了。”农秀珠才不会承认她笨,不过她说的也不是假话,她虽然三四年没有碰过书本,但现在来看却也还能看懂。 “你毕业好几年了,怎么还能去考,考上了又要去哪里读?”农显安还在震惊之中,一拿起她的旧课本翻了一下。 “阿娘说了能考,我也不是很懂,她只要我多看书,至于学校,肯定是县城一中了,等我们有了城市户口就能去。”农秀珠拿笔抵着下巴,神色还是有点迷茫的,很多问题她确实不懂,只是全心全意地信任着她娘。 “阿娘呢?” “天还没亮她就起来,现在估计都在工厂上上班了。” “上班?在哪里,做什么?”农显安又被惊到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他竟是连这件事都不知道。 农秀珠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确定他是真的不知道之后才解释道:“阿娘在县城里认识了个人,在食品加工厂找了一份工作,从昨天开始就去上班。再过几天她就能迁户口,然后我们就都是城里人,谁也不能再嫌弃我不会干农活了。” 农显安听她这样说,脸色也由惊讶不解变成了隐隐的担忧。他的年纪虽然才比农秀珠大两岁,但是他的情商、阅历都比农秀珠高出了不少,即使没做过很多事情,也对一些隐性的规则有所了解。 农秀珠说着就是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做起来却是十分困难,不然也不会很多人都削尖了脑袋想成为城里人却不得其法,就是有了法子,有了筹码,做起来也不一定能顺利。 他娘现在都已经在上班了,证明她做这件事的时间已经不短,可是她一直都没有表露出来。他隐隐地觉得他娘现在和以前不一样,自从他们离婚,她就在慢慢地改变,到了现在,他已经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了。 作为儿子,他自然是管不了她想做什么,可他还是不由自主地继续深想下去。 “三哥,你怎么了?”农秀珠伸出手在已经愣神的农显安眼前晃了一下。 “我没事。”农显安摇摇头,他的心事本来就多,现在又加了一重,他的心更沉了。 看着农秀珠懵懂的样子,他摸摸她的头,郑重地道:“阿珠,既然有了机会,你自己也想着,那就好好看书了,别浪费了这大好的机会。如果有什么不懂的,你可以来问我,我还上过中学,多多少少记得一点。” “我知道,我肯定好好地学,我以后得找一个好工作,才不要在乡下种地呢!” “唉……阿娘对你是真好,以前你不嫌辛苦不能上学,阿娘就不让你上了,你不想干什么就不让你干。现在你又想上学,阿娘又为你找了县城的学校和工作。现在就你陪着她,你可别让她失望。” “我当然知道了,阿娘还等着我养她,我肯定好好努力的。”农秀珠很认真地点头,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她已经懂事很多了。 农显安一直知道他娘对这个妹妹最好,什么好东西都给她,什么事都依着她。过因为她从小身体不好难养活,他们作为哥哥的倒是不会吃醋,以前也是很宠着她的,也愿意护着她依着她。 只是后来大家都长大了,很少能在一起玩,她的脾气越来越大,性格越来越霸道,兄妹之间的关系才渐渐远了。现在她能变得懂事,他自然也是高兴的。 “阿珠真是越来越乖了,和小时候一样可爱。” 农秀珠这回避开了他伸过来准备捏他帽子的手,有点恼羞成怒地道:“不说了,你赶紧洗洗然后吃饭,我住了米粥温在灶里。” “好!” 农显安端着掺了鸡肉末的米粥,身上暖洋洋的,胃里、心里也是暖洋洋的,这个家比现在的农家温暖多了,有时候他真想在这里住下不走。 “三哥,我有事要说。” “什么?” “就你跟岑美玉那事,她的事情我在这边都听说了,阿娘不喜欢她,你别再和她在一起了。好女孩多的是,你不能在这一棵树上吊死,你让我别给阿娘失望,你更别让她失望。”农秀珠说得十分认真,她对这件事是上了心的。 农显安沉了脸,半晌后才道:“我们已经完全没关系了,阿娘也知道。”她昨晚上没说话,但心里肯定是清楚的。 “那就好!”农秀珠松了一口气,她娘为了这事没少头疼,这下总算是安心了。 ………… 陆金莲还不知道她的小儿女们在暖心地互相劝诫,就是为了不让她伤心失望,现在的她确实已经在工作。 昨天工厂就正式开工了,那个卖出工作岗位的人带了她来。原来的工位是清洗食品原材料的,不好不坏。 但是交接途中出了一点意外,有个小领导塞了个人进来,陆金莲本来就不需要长干,就没有节外生枝,她的工作就变成了搬运原材料。 搬运需要大力气,工钱还比技术岗位低,这个工位自然不怎么受欢迎。 因为这事,带她来的人还挺愧疚的,陆金莲给的钱和东西都不少,谈得很爽利。他们还想着少要几块钱,陆金莲没要回来,这一家人的品性都不错,以后他们还是“亲戚”,可能还有不少交流。 谁家怀了孩子不是继续工作,城市的也好不到哪去。现在唐家媳妇能刚怀上没两月就能休息,可以在家操持家务,竟然还能拿到比上班时更多的钱和粮食,这事再没良心的人都不能说自己吃了亏。 陆金莲倒是乐在其中,她吃过的苦比大部分人都多,而且这份工作只是累了点,算起来也没多苦,再加上她现在的大力气,搬起东西来轻松得很,连力气不小的小组长对她的态度都很好。 她已经问过了,得到城市户口没有她原来想象的那么快,至少也得做满了一个月,她才能回去迁户口。这个问题不大,就是农秀珠上学的事情会有点麻烦,不过她还是能解决的。 厂里有食堂,大家都是凭粮票吃饭,陆金莲不是城里户口,现在自然还没有粮票,肯定就不能去食堂吃饭了,下班之后就径直去了唐家。 唐家就是和她做交易的人家,唐家的父母年纪不大,除了两个外嫁女之外只有一个儿子唐建军,一家四口都有不同的工作。 唐家的日子很不错,比大部分城里人家都好,但他们家人都难得的谦和,和有些人家自以为高人一等的不太一样,陆金莲也不是真正的土包子,他们见过的几次都不讨厌对方。 因此他们知道陆金莲没有地方吃午饭的时候,就主动提出来帮她做,当然,饭菜都得她自己带过来。陆金莲也很乐意,她一点也不想天天吃冷饭,这把老骨头她还是十分珍惜的,想多活几年。 唐家离工厂不远,房子是唐家父母分得的,工厂家属楼,三室一厅,看着还不错。 陆金莲来到的时候唐家人都回来了,饭菜是新任的全职太太陶小芸做的,主食是玉米混白米蒸饭,没有荤菜,但是素菜里有油花,这也算是不错的了。 陆金莲今天早上背了大米和细玉米面、几棵新鲜的白菜、一捆萝卜、大半瓶茶油来,唐家人本来就很有涵养,她又不是来吃白饭的,她进来的时候大家就比较热情。 正文 53.买到房子 虽说陆金莲和唐家非亲非故,但既然互相不讨厌, 还有了可以走近的理由, 可以互惠互利, 那么现在搭伙做饭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饭桌上五个人, 气氛还算不错, 他们一家说着话,对着陆金莲也是客客气气的。 唐父将近五十岁, 他做的是文职, 气质儒雅, 在这个年纪还不算老;唐母和他年纪差不多,长相普通五官端正, 微微发福,脸型看起来富态又和蔼, 内里却是个精明的。 唐建军二十出头, 是跑运输队的,不常在家, 待遇不算多好, 但是经常四处跑,能得到别人难买的东西。陶小芸是这个家里颜值最高的,长相明艳,气质温婉, 说话也不糊涂, 听说和婆婆唐母处得不错, 没什么大矛盾。 吃完饭还有一个小时才到上班时间, 陆金莲就问起了前两天拜托唐母的问题。 “既然你叫我一声姐姐,我自然就会尽心尽力地帮你问,这几天跟老姐妹们都问了一遍,还真给你问到了两个好地方。”唐母十分热情,要真是白干她也会帮忙,但绝不会这么热心,她家里日子看起来不错,但谁还嫌弃更好不成。 “真是麻烦阿姐了,本来我也不想这么急,就是家里还有个小女儿,留她一个人守在老家我实在是放心不下。”陆金莲一脸的感激。 唐母深有同感,“谁说不是呢,儿女就是父母的债啊,谁家努力都是为了下一代,谁都不容易。” “说的就是这个理,既然阿姐帮我找到了,那我也好有个落脚的地方,早日把小女儿带出来才能放心。” “那也是,等今天下午下班我带你去看看,两处都不错,看着的人也多,我们得早早定下来,毕竟现在工厂分配的宿舍不多,没有房子想结婚都没地住。” 陆金莲点头称是,不管什么时候,乡下人想在城市里定居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以后还好,是有钱就行,现在更难,钱的用处并没有以后那么大。 现在城里的住房还算是紧张的,尤其是单位分配的住房,人人都盯着看,刚工作的人有个单身宿舍就不错了,想分到房子,不干上几年或者是双职工家庭,那就是做梦。 陆金莲自然不指着分房子,而是准备自己找外面的,有需求就有市场,这是肯定的,她不愁找不到。正好唐母在这小县城里住了几十年了,她顺势就拜托人家帮忙,现在才两三天就找到了,比她自己来快得太多了。 她也分了一个宿舍,昨天她已经说好了,让农秀珠到农秀兰家住几天,等她找到了房子或者学校开学了再把她接过来。小姑娘是十六岁,不是六岁,只要有人看着她并不是太担心。 就着房子的事情聊了一会儿之后,陆金莲又适当地表现出了她的担忧,唐母是个心细的,看出来她的难处就问了出口。 “你要是还有什么忧心的事情,能说就说吧,能帮的上的我一定帮你。” 陆金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小女儿年纪不大,还是读书的时候,但是前面因为家庭情况不允许,耽搁了两年,我还想送她上学,当个有知识的人,可我刚从乡下来,就是不知道在这县城上学是个什么章程。” 唐母闻言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怕是难事,就算陆金莲手头再松,她帮不上忙也没辙。 “这事你可算是问对人了,你大哥就在那一中里教书,这不是什么大事。” “那真是太好了,大姐给我好好讲讲,等这事办成了,我肯定带我女儿上门来感谢你。” “那不是应该的嘛!”唐母笑呵呵的,能帮上别人,自己也不白忙活,这实在是好事。 到了上班时间,陆金莲从唐家出来的时候,房子和上学的事情都有了眉目,这事完了她和唐家也算是扯不开了,幸好唐家看起来也没有坏心。 乡下人在城里没什么根基,这就意味着她懂的事情不多,也没有什么人脉,想靠自己跑来跑去找工作、找房子、找门路肯定是不切实际的,必定需要别人帮忙,就算没有这唐家,也会有李家周家,她倒是不忌讳。 下午上班到六点,吃了晚饭天还没黑,唐母就带着陆金莲去看房子,两个多小时的时间就看完了。 第一个房子城郊的自建房,旁边也都是自建房,县城本来就不大,这房子离着城里也不远,走十几分钟就到了。 房子是一层的瓦房,有单独的院子,带着厨房和正房、偏房,足有四个房间。旁边的住户盖了用不上,现在不能做房屋买卖,又不想白空着,只能“借给亲戚”。 第二个房子在一座大院子里,里面已经住了四家人,就剩两个房间。 在没有商品房的时候这样住是最正常的,那种楼房就只能是单位分的了,分不到的人根本住不进去,只能住外面这种平房瓦房。 “妹子,房子我也带你看过了,你连着价钱自己好好考虑,想好了我们再过去谈。” 不等多想,陆金莲就回道:“谢谢阿姐,不过我已经想好了,就要那独门独户的院子,我和女儿住,和别人一起总是不那么方便。” 第一处房子是私人的,那家人要价九百块钱,一点都不能少,陆金莲手里有钱,这个价格她不嫌贵。第二个房子算是公家的,住进去也要交钱,但说起来房子也不属于自己。 独门的院子怎么说都比好几家人一起住方便,群体生活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了,陆家又有很多秘密,肯定自己住最好。 唐母闻言沉默了一下,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拉着陆金莲的手一脸真诚地道:“妹子,姐姐我跟你说句贴心的话,其实房子不要都行,你现在住单位宿舍,你女儿来上学之后可以申请住校,虽然麻烦却没多困难,你们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 陆金莲有点惊讶,她倒是没想过桐木会这样劝她,在别人看来房子确实是没必要的,有个住的地方就行,九百块钱也不是小数,有工作的人都要攒上好几年。 但是她们家不一样,她们要的不只是一个落脚的地方,更重要的是这个户口,没有房子就没有落户的地方,户口自然就迁不过来。想搬进城里的人,房子和工作缺一不可。 事实是这样,但是她肯定不能这样说,只解释说她不放心小女儿住校,家里也有点余钱,还是有个属于自己的房子才能安心,而且这个工作她还要还回去,没房子以后就没住处了。 听陆金莲提到最后一点,唐母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她这下嘴快了,根本就没想到工作这件事。 “怪我记性不好,还是你想的长远,既然这样,有时间我们就去他们家再谈谈。” “那就明天好了,还得麻烦阿姐陪我走一遭。” “行,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第二天陆金莲她们去和那家人商量好了,先付四百块钱,等一个月以后,她迁好了户口再付剩下的五百块钱,人家也没有什么别的意见,交易就这样达成了。 食品厂做六休一,正好正月初十那天是星期天,自然不上班,陆金莲买完房子的当天晚上就回家了。 到家的时候是晚上十点,农秀珠昨天就去了农秀兰家,家里黑漆漆的没人,她自己做了晚饭,饱餐一顿才睡觉去了。 ………… 正月初十是农秀珠的生日,今天她就真的满十六岁了,虽然还没有成年,但也算是个小大人了。 农秀兰早早地和陆正栋一起出去上工了,农秀珠在这里正好帮着看木头和阿棉。木头喜欢出去跟小伙伴们玩,阿棉小小的,农秀珠以前就看过家里的阿梁,对于带孩子倒是得心应手,不觉得多困难。 陆金莲才离开家两三天,农秀珠就忍不住想她娘了,小小的县城对她来说也很大,她总是不由自主地担心,生怕她娘出了什么事情。 陆金莲找到农秀珠的时候,她正抱着阿棉在晒太阳。 “阿珠,我回来接你了。” 农秀珠惊喜地站起来,然后又皱眉道:“阿娘怎么又回来了,山路难走,一直来回太辛苦了,我在这里好得很,阿娘不用担心。” 陆金莲虽然不怎么累,但听到这句话心里还是暖暖的,她的阿珠真的是越来越懂事。她走过来接过了阿棉,“没事,今天星期天不上班,我来接你一起过去,房子我都找好了。” “真的,这么快?” 农秀珠实在是太惊讶了,从找工作起到现在不过四五天,不仅找了工作,还找到了房子,这说起来也太让人难以相信了。 “要是让我自己去找当然没有这么快,不过我遇到了一家人,认了人家做亲戚,她帮着找就很快了,还有你上学的事情,人家都能帮上忙。” “这么好,那我今天就能去了吗?” “能去,能去,我上班的时候你可以看书,也可以出去逛逛,再有十多天学校才开学。” 正文 54.生日礼物 和农秀珠说了一会儿话之后, 陆金莲又去找了农显安,他的消沉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的, 不过她没这么安慰,男孩总和女孩不一样。 其实难过是难过, 可农显安更多的是憋屈,她要过的好日子给不了,那是他自己没本事,虽然不舒服他也认了。可他也没逼着她骗他和他处对象,也怪他自己眼瞎,怎么就看上这么一个女人。 贪慕虚荣就算了, 这不是什么罪,只是个人追求不同, 但是贪慕虚荣的同时走上了违法犯罪的道路。光是这样, 他还想过帮助她早日回到正途上来, 他最不能忍的就是她骗他, 一次又一次地骗他。 “行了,你自己知道了就好, 总算是没错得太彻底, 以后我可不在这边了,恋爱结婚的事情你自己当心一点,要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别说不出口。” “哎!阿娘你在外面也要小心一点, 不行了你就回家, 有我们吃的就有你的。” 陆金莲点头, 嘴上却道:“我都一把年纪了, 这事比你们懂得多,不用你们担心,在家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阿娘也知道你年纪不小了?你现在这样子,可比我们青年人都要有冲劲呢!”农显安话里话外都是满满的担心。 “你们就羡慕吧!我先走了!” “好,中午我请假之后就去。”农显安又是无奈又是担心,亲娘和妹妹再一次搬家,还一搬就去了更远的县城,不去看一眼他不可能放心。 陆金莲一笑,拍拍农显安就离开了卫生所。她是得有冲劲,外面的世界那么大,别说是穿越女,就是她都不愿意窝在这个小山村里。 几个孩子也该都出去外面的,不过现在形势不算好,他们年纪也不大,还是等她先出去经营一番最好,现在她带不动那么多人。 看着他娘的背影,农显安心里不上不下的,闷闷的难受。他娘这个年纪在农村真的不算小,一半的孩子都结婚了,小孙子也能走路了。 要是没发生那些事情,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光是三个儿子养着就不用她那么辛苦,哪里又需要像现在这样出去打拼。 孤儿寡母的两个女人家在县城,又没有熟人照应,就算是有大前程也没多少好过。他和家里几个兄弟姐妹,甚至是阿公阿婆都是劝过的,可她现在主意十分正,他们根本无法改变她的想法,更帮不上什么忙。 沉着脸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农显安和另外一个医生说了一声,收拾一下东西就出去了,他得找两个哥哥商量一下。 等了农秀兰两口子回来,陆金莲又私底下给大女儿留下了一点东西,和她说清楚了事情才带着小女儿回家。 陆金莲娘家那边的事情更多,陆金莲自从之前提过一点之后就没有再回去。他们虽然都是好意,但是思想实在是太守旧了,解释一次就够了,一次又一次的实在是太麻烦,她现在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两瓣用,只想等时间帮她证明一切。 ………… 下午,天上的太阳暖暖的,公路两旁的山坡上也微微泛了一点新绿,一辆载满行李的牛车走在路上。 既然是搬家,房子也已经准备好,那就不是小打小闹的了,箱子柜子加上被褥什么的,行李一点都不少,和上次从农家搬出来的样子差不多。 陆金莲本来只想带一点东西,然后带着农秀珠过去,很多东西她都可以偷渡。但是三个儿子竟然借到了村里的牛车,这样她就只能认认真真地收拾东西搬家了。 牛车自然走大路,其实大路是原来就有的,但是没有修,也就不像柏油路、水泥路一样平坦,绕的还挺远,比走山路需要的时间多上两个小时,人们平时不怎么爱走。 通过原溪村的公路已经修了一半,一头不知道通往哪里,一头却是通往县城。现在已经修了一半,估计不久之后就能修通,之后就要开始通客车,大家往返城乡也不用走山路了,对于陆金莲来说这是一件好事。 一行人到县城新家的时候太阳已经要落山了,要回家就只能赶夜路,三兄弟倒是不怎么在乎,围着房子里里外外都看了一圈,才表示这个房子没有家里新盖的好。 房子的院子没有家里的大,有自来水,有单独的厨房和厕所,还有客厅和好几个卧室,其实条件还算是不错的,就是没有家里宽敞,一层楼也不太符合他们的观念。 陆金莲无奈地笑了一声,解释道:“你们几个就别多想了,有单独的院子已经算好了,有些人还只能挤在小棚子里,那样住的更难受。” 农显宽不怎么理解,指着不远处的居民楼就道:“不是说有工作了单位会分房子吗?那些楼房不就是给人住的?” 没等陆金莲解释,农显安就就道:“大哥你想多了,那些居民楼是分给高级职工或者工龄大的工人的,刚进去的人只能住单人宿舍,这么多工厂这么多人,哪里有那么多房子分。” 很少出门的农显宽和农显宗闻言点点头,听得似懂非懂,老大又问:“那不在工厂里工作的人住哪里?” “那些人原来就都是城里人,人家有自个的房子。” “休息好了没,赶紧来收拾一下房子,我做饭去。”陆金莲一点都不客气地支使几个孩子。 “好了好了。” 三兄弟本来坐在外面的石凳上休息,听到话就赶紧进去了,老水牛则是被牵到门外吃着干稻草,农秀珠正守着它。水牛比黄牛温驯,村里养着的大部分都是水牛。 这房子刚盖好没多久,原来就没人住过,里面没什么家具,空荡荡的,陆金莲昨天请房东过来打扫干净了。 桌椅板凳等家具已经安置好了,都是陆金莲从那空间里淘出来的,原木家具,比现在的好看一点点,却不出格。 不用多长时间带来的东西已经安置好,陆金莲的晚饭在农秀珠的帮助下很快完成,一家人上饭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很是奢侈地点了两根蜡烛,一根实在是太暗。 就算是搬家完成,就算是农秀珠十六岁的生日,陆金莲和几个孩子没有说什么话,他们习惯一切尽在不言中,都是大家心里明白就行。 不过他们表现在了行动上,陆金莲做了一顿十分丰盛的晚餐,只有过年能吃得到的那种,三个哥哥则是在饭后给了农秀珠一支钢笔。 “阿妹,既然有了读书的机会,你就好好努力。我们不能跟到这里,也麻烦你帮我们好好照顾阿娘,有事你就跟我们说,千万别委屈了自己。”农显宽亲昵地拍拍农秀珠的肩膀,他们平时从来不做这些动作的。 “大哥说得对,好好学习。”农显宗只简单说了一句话。 “我知道了,哥哥们也好好的。”农秀珠接了东西,很感动地点头。 三兄弟本来是要赶夜路回去的,但是天实在是晚,还有一头牛不方便赶夜路,陆金莲让他们挤在一个房间凑合一晚上,他们就不回去了,她和女儿住一个房间。 房间里,母女俩都收拾好了以后,陆金莲从自己锁好的高脚柜拿出一个蓝色的布袋子,递给农秀珠。 农秀珠接了过来,这布袋还有点分量,摸不出来是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啊?” “这是你十六岁的生日礼物,快打开看看,我保证你很喜欢。” 其实都不用打开,农秀珠就已经很惊喜了,虽然之前的那双鞋已经被糟蹋了,但是她娘又给做了新的,还有好几件新衣服,她没想到竟然还有礼物。 “哇!好漂亮啊!” 农秀珠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布包里面是一对镯子和项圈,这不是最重要的,关键的是这些竟然都是金的,样式特别精致。 正文 55.开始出手一 元宵节的时候食品加工厂放了一天的假, 这一天母女俩计划好了要回栗树寨。 两人正收拾东西准备出发的时候,有人敲响了她家的房门, 农秀珠正要过去,陆金莲便道:“你收拾东西, 我去开门。” “好!”周边的邻居和同事经常来家里,这样的小事并不能引起农秀珠的注意。 没半分钟,陆金莲从外面回来了。 农秀珠正对着镜子包浅蓝色的绣花头帕,有些疑惑地问道:“敲门的是谁啊?我怎么没听到说话的声音?” 陆金莲随意道:“外面没人,可能是哪家走亲戚的敲错门了,今天也是个好日子呢!” “也是啊!”农秀珠完全没有多想。 “今天是元宵, 晚上我们又不回来这里,我取三炷香去土庙里点一下, 供奉神仙, 你在家里等等, 别出去。” “我不能去吗?” “小孩子家家的, 那不是你该去的地方,在家等着, 我很快回来。”即使面对自己最疼爱的小女儿, 陆金莲也没有松口。 农秀珠撇撇嘴,轻轻应了一声。其实她就是问问,小孩子确实不合适去庙里, 说是容易神魂不稳。 陆金莲拿了三块饼干, 装上三炷香, 开门出去。门外确实一个人都没有, 她丝毫没有露出惊讶之色,左右看了一眼,然后左绕右绕,一会儿就走到了这边用来供奉神女的小土庙旁边。 土庙矮矮小小的,刚好够一个普通人的高度,高一点的人进去都要低头。中间靠后墙的地方立了一个三分之二人高的泥像,前面放了一个大香炉,里面没有燃着的香,因为上香的人都是黄昏晚饭前才过来的。 陆金莲一点都不迟疑,微微弯着腰走了进去。只见庙门背后站着一个清瘦矮小的少年,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面容清秀普通,穿的也十分普通,浑身上下除了那双眼睛之外没有别的特别之处。 这时的他气息有些不稳,像是刚刚激烈运动过一般,脸上满是兴奋之色,见到他这样子,陆金莲眼前一亮。 “你突然过来,是有消息了吗?” 小少年不住地点头,轻声道:“我见着人了,她现在正跟一个年轻男人一起在公园里,看起来很着急。” 陆金莲微微一笑,然后拿出了一个白色的小纸包递给他,“很好,你走吧!” 少年看着那个纸包,眼睛更亮了,尽力压抑住自己心里的喜色,接过之后就匆匆走了。 两人见面不过十几秒钟的时间,陆金莲从黑漆斑驳的门背后转了出来,用火柴点上手中的三炷香,然后诚心诚意地拜了三拜,插进香炉里,又拿着饼干在香炉上晃了三圈,放到已经被清扫干净的木桌上,才慢慢地走回家。 正巧旁边的邻居拿着篮子出了门,那是一个和她同龄的女人,为人很是热情,见着陆金莲,笑眯眯地主动打招呼道:“阿孃这么早去干什么来了?” 陆金莲也笑着回道:“今儿我准备回老家,就提早去庙里上了柱香,阿孃这是去哪儿呢?” “听说百货商店来了新东西,阿诚他爹早早地去排队了,连篮子也忘了,现在我拿过去给他,也不知道能买到什么东西。” “那你赶紧去吧,现在东西难买,千万别耽误了。” “是这个理!” 阿诚他娘点点头,脚步匆匆地走了,陆金莲也回了家。 陆金莲拉过已经穿戴整齐的女儿,一脸歉意地道:“珠珠,我在路上遇到了人,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要不我们不回家了吧?” 农秀珠闻言十分惊讶地问:“什么事啊?要是太重要了不回去也行。” 陆金莲为难地点头:“很重要。”出手对付女主,可不是十分重要。 “那就不回去了,正好我可以和阿双去看城里的歌圩,我还没见过呢!”农秀珠也不追根问底,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其实她也不是非要回老家不可,对于这事挺无所谓的。她以前脾气不好,在村里其实没什么好朋友,搬去栗树寨之后也没太多时间去交朋友,至于亲人,也没离了几天,不是十分想念。 “那你们就去吧,好好玩,多带点东西,小心点!”阿双是隔壁阿诚的妹妹,才十四岁,过几天就是初二的学生了。 一点也不失落的农秀珠带着自己的小零食去了隔壁,陆金莲关上门,往脸上手上涂了一些东西,换上了一身汉族样式的衣服,又往头上围了一块可以遮住头和半张脸的围巾。 看着镜子里完全不一样的自己,就算是她亲娘也要掀开围巾仔细辨认才能认出来,陆金莲十分满意,拎着早就准备好的篮子就出去了,也没去公园什么的,而是直直地奔了城中心的汽车站。 女主岑美玉,终于要开始她走上人生巅峰的路,她现在的任务,就是切断这条路。 举报信的事情过后,岑美玉和农显安干净利落地分了手,陆金莲就知道她要跑路了。一个在城里一个在乡下,她也没让乡下的人盯着她,而是找了一个“需要帮助”的人在城门口盯着。 那人自然就是刚才在土庙里的小少年了,才十四岁就是个惯偷了,技术应该不错,从来没被抓住过。算他运气不好,前几天向陆金莲伸了手,被她一把抓住了。 陆金莲正愁找不到人帮她,索性就和他做了交易,他帮她盯个人,她不把这事给说出去。这里虽然风气开放,但偷盗还是大罪,查实了就是劳改,少年很爽快的答应了。 陆金莲也不怕他把这件事暴露出去,就是盯个人有没有来城里而已,她能找的借口多了去了,就是说出去也没有什么大事,她谨慎得很,才不会让别人去对付女主。 这个县城处在边缘省的边远地区,交通不便,可以说的上是十分闭塞,连去州上的汽车都没有,因为那条路还在修,目前只有一条直接连通外省的公路。 岑美玉要出去,必定只能从这里出去,也不可能去省内的其他地方,因为这个省哪里都一样。 陆金莲快速到十分寒酸简单汽车站时,里面只有两张可怜的原始大巴车,连个候车室都没有,女主就站在那张待会儿要走的车旁边,时不时的左顾右盼。 这样的汽车站自然没有什么守门的,陆金莲提着篮子就凑了过去,有意地掀开上面盖着的厚布,香味顿时散发了出来。 她左右看了看,突然笑了一声,直直地走向一个衣着稍好但神色疲倦的中年男人,用本地的汉话急道:“三哥,你实在走得太早了,都不等我做一顿饭的时间,还好车还没走,赶快吃吧!不然路上肯定要饿。” 旁边的人都看了过来,包括肚子被饭菜香味勾得开始叫唤的岑美玉。那中年男人的脸色是实打实的惊讶,几秒后又缓了过来,微愣道:“阿妹,我不想麻烦你们的,你怎么还过来了,真是对不住了!” “咋个能不来,咋个能让你饿起肚子走,不说了,你赶快吃吧,我做了好些你喜欢的菜。” “哎,谢谢阿妹了!我们去旁边吃吧!”那男人的模样十分感动,说着就去了车的后面,陆金莲也很自然地跟了上去,一点都看不出来他们之间根本就不熟。 …… “大妈,你这里还有吃的吗?” 岑美玉忍不住凑了过来,旁边的客人信不信她不知道,但是她经常做这种事,哪里能看不出来这大婶就是来卖饭菜的,这客人在这里吃得喷香,她实在是受不了。 其实岑美玉不是太饿,但是在这还没回暖的天气里,冷冰冰的饼干哪里有热乎乎的饭菜勾人。她这几天一直有人盯着,都没能往空间里面放什么饭菜,今天又出来的匆忙,实在是难受。 男人不抬头,陆金莲倒是惊讶看她一眼,看看她,又看看篮子,最终慢慢地拿出了一个油纸包。 “这是热的包子,茴香馅的,本来要给我哥哥做干粮的,既然……给你吃吧。” 岑美玉听到茴香馅眼前一亮,她来到这边就没有吃过茴香,包子而已,要是别的她还不一定要。 看着为难的陆金莲,她上前一步注意看了那个篮子,里面确实没有多余的东西,她不由得有点尴尬,原来自己真看错了,人家真是送饭的。 最终岑美玉拿过了包子,陆金莲接过五角钱,十分“慈爱”地看着她,看着她吃得有点干,还给她倒了一小碗蛋花汤。 正文 56.关小黑屋 二十多分钟后, 岑美玉从最近的公共厕所走了出来,她现在一点也不嫌厕所的墙壁脏了, 全是因为她腿软得很,不扶着感觉都走不了路。 她刚刚就吃了两个自己最爱的茴香馅的包子还有半碗蛋花汤, 没几分钟肚子就闹了起来,然后不得不找了个厕所蹲着,二十多分钟让她的双腿又酸又麻。 刚走出来没几步,肚子又开始响了起来,明明她的肚子里已经没有货了,还是闹腾的厉害。她恨得想打人, 却只能在这里碎碎念,骂人过嘴瘾, 罪魁祸首的人影已经不见了。 一直以来她身体还是不错的, 肯定不会是自己的吃食出了错, 就是因为那两个包子。亏她刚才还觉得自己看错了人, 现在她总算是知道了,自己果真看错了人。 那大婶不仅是来卖饭的, 还是个黑心的奸商, 用有问题的食材做出了吃完没几分钟就离不开厕所的食物。要是再见到那人,她非得给她喂几斤泻药,拉不死人她就不是岑美玉。 岑美玉实在是忍不住, 悄悄看了一下手表, 看见还有十分钟就到了车出发的点, 她只好苦着脸, 用自己能走出的最快的速度挪回去。 今天这个机会是她筹谋了三个月才得来的机会,决不能上不成那趟车,就算是再惨烈她也要先离开这里。要不然等原溪村的人报了案,她就跑不掉了,他们都知道她会来城里,还等着她带未婚夫回去。 想她岑美玉坎坷了二十年,虽然这里的生活也不怎么如意,还屡屡受挫,但她相信,只要到了别的地方,她一定能奋斗出一番事业来,美好的明天永远在等着她。 不对,她应该忘记的,自己以后不能再叫岑美玉了,也不能叫回陈美玉,今天以后她又有了新的名字,叫做文芳梅。 幸好上次来城里的时候,她就未雨绸缪,让那个有点能耐的知青给她留意着新身份,要不然她这回千辛万苦地跑出来了,也坐不了车去离开这里。 现在她的新身份是一个二十二岁的下乡女知青,老家在隔着两个省的地方,所在的城市不大不小,刚得到了回城的机会。据男知青所说,文芳梅来到这里六年,已经在本地嫁人生子,家里没有值得记挂的亲人,就没有回去。 虽然这个说法漏洞百出,但是岑美玉并不在意,过几年就改革开放了,她并不需要顶着这个身份过一辈子,她只需要一个可以让她出去的机会。 本来既兴奋又害怕、既紧张又期待的心情在这个简陋的厕所里都败了个干净。在心里咒骂了坑她的黑心大妈第几百次,三分钟之后,她弄出了一根拐杖,慢慢悠悠像个七旬老妇一般地走了出去。 “唔……” 岑美玉被一股大力抓住,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一块带着浓烈气味的毛巾捂住了口鼻,没几秒钟就失去了意识。 镜头一转,站在她背后的,就是那个被她咒骂了千百次的黑心奸商,可惜已经昏过去的人已经看不到了这一幕,周围也没有一个任何目击者。 陆金莲抱稳了软下来的岑美玉,拖到厕所背后,再帮她套上了一件灰扑扑的钉满了补丁的外衣,脱下鞋子丢掉,然后十分轻松地一把把她甩到背上去,往小路上走去。 这样的组合是惹人注目的,虽然走的是小路却也有人路过,人家问了她就说是自己生病的女儿。差不多半个小时后,陆金莲在一间黑漆漆的小屋里停了下来,把人丢到草堆上去。 劫人这种事情,陆金莲可不敢请别人来做,万一有个闪失她怕自己没本事挽回局面,还不如自己亲自动手,她虽然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但见过的可多了。 她知道女主最爱茴香,但村里从来没人种过,故意做了味道极大的茴香馅的包子,往里面放了大量的泻药。没直接放迷药,是因为候车那里有不少人。 等把人迷晕了再背到她实现准备的小屋子里,剩下的不就能让她为所欲为了。 看着女主像头死猪般的晕在干草堆里,陆金莲微微一笑,用称不上轻柔的动作拉起她的头发,看她的正脸,轻轻地抚了上去。 果真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怪不得能迷得那些人晕头转向的,这张脸,她做鬼的十二年里可是一天也没有忘记过。 就是这张原作者写的既明艳动人,又楚楚可怜,还十分真诚的小脸。 让她的未成年的小女儿精神失常,被人奸害,大受刺激清醒之后跳河自尽。 让她的大女儿一尸两命,让她的外孙们年幼丧母,一生凄苦。 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变成了一个疯婆子,陷害她举报儿子,狠卖孙女,虐待儿媳,让她成为十里八乡最恶毒的女人。 三条人命,个个都是陆金莲的心头肉,这样的仇恨,她无时不刻不铭记在心,却从不轻举妄动,甚至不表现出来一丝一毫,只在午夜梦回的时候常常带着一身冷汗醒来,因为她知道,她迟早要报复回来的。 可惜,她没耐心等仇人走得更远了。 在她要离开这里的时候把人截下来,醒来发现自己一无所有,还被村里人带了回去,嫁给她最看不起的人,成为她最看不起的人,被千夫所指,永远求而不得,她应该会很绝望吧! 几十年的痛苦,她要慢慢还回去,一点一滴都不能漏了,让人死了实在是太痛快,在绝望中度过才是最好的。 看着看着,陆金莲已经是泪流满面,表情扭曲,然而她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半晌后,陆金莲拿出放在一旁的锁链,往岑美玉的四肢都挂了上去,锁上,再将双手绑在一起,把锁链的另一头连接在了小黑屋的石柱上。 绳索、木柱什么的都不靠谱,还是铁锁、石柱好一些,万一她没能及时把空间毁掉,人也不至于马上就跑了出去。 紧接着,她又取出一个充满了透明液体的针管,撕开岑美玉的衣服,一针扎在手臂上,然后一点一点地把东西挤进去。 针管就丢在一边,没有收好,吓吓人也是不错的。这不是什么致命的东西,只是长效迷药,在没有完成最关键的任务之前,这人还是昏着最好。 女主的空间,确实是应有尽有! 时间眼看着就到了午时,陆金莲不能在这里久待,临走前她怕把人冻死,便宜了她,还是弄了一条被子给人盖上。 她该回家吃午饭了。 下午,农秀珠还要和新交的小伙伴出去玩,陆金莲也跟着去了。不得不说,城里的歌圩比乡下的热闹多了,还有专门跳舞的人,另外一些难得一见的小节目更是让人惊喜。 傍晚,陆金莲母女和阿双母女说说笑笑地一起回家,就见陆家门口站了好几个人。 正文 57.木牌空间 陆金莲把七八个人都领回了家, 这几人包括农家三兄弟,还有农老根家的两个儿子, 以及陆正栋兄弟,都是青壮年人。 几个人都是风尘仆仆的, 脸色疲倦,他们肯定跑了不短的时间,她见着人就知道他们是来做什么的,一进门就直接递了一壶温开水过去,让他们自己倒。 “我们下午就到公园去看歌舞了,你们是不是等很久?怎么都来了,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农显宽喝了一口温水,一脸不满地解释道:“确实是有大事, 本来大好的日子, 我们都想去外面玩来着, 可是那个被举报倒买倒卖的岑美玉今天早上逃跑了。周围的寨子到处找不到, 大队长组织了人来城里找,不止有我们几个, 可惜我们在周围找了一圈, 都没找着人。” 陆金莲和农秀珠闻言都很是惊讶,农秀珠道:“我早就觉得这个忘恩负义的女人不是什么好人,跑了就该抓回来去劳改……大家找到她了吗?人家举报的事情是真的?” “这叫什么事啊这是, 队上就没人看着她?一个小姑娘能跑到哪里去?”陆金莲瞥了表情一言难尽的农显安, 说得义正辞严冠冕堂皇, 假装自己对这件事情一无所知。 县城说小是小, 可要是一个人一直藏着不冒头,他们又不是警察,不能挨家挨户的看,短期内根本不可能把人找出来,而她也不担心那女人能自己跑出来。 “本来说得好好的是有对象,可是到了带人回家的时候人就跑得无影无踪,倒买倒卖的事情肯定就是真的了,不然她干嘛逃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搞的。” 陆金莲义愤填膺的道:“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岑家人都在那里,她还能永远不回来?我们村咋会出这么一个坏分子,岑家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农显宽:“这可说不定,她这么大手笔,肯定还有同伙,说不定又到哪里犯罪去了!” 陆正栋摇头:“大队长说了,明天再找不着就报案,有公安追查,她跑不了多远的。” 几个人纷纷对这件事情各抒己见,就只有农显安独自坐在一边,一直都不说话。 他能说什么,对于这件事,他什么都不想说,不想为她的错误辩解什么,也不能在这里说风凉话,他们终究好过几天,那时候他确实是开心的。今天的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他不会因为自己没能拦住她而自责,他们早就是陌生人了。 他也希望她能被村里人找回来,把人找回来虽然会受到惩罚,但怎么也比在外面安全,至少性命有保障。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一个刚成年的小姑娘,外面的世界太危险,她走的又是最危险的一条路,和一群犯罪分子在外面,不定会出什么事。 才坐了几分钟,几个人就要告别了,其他人都已经回家了,他们确实就是来认认门,没想留多久。 陆金莲自然也不留人,留了家里也没地住,她想了一会儿,对三兄弟道:“你们等等,把你们妹妹带回家去,家里还有一些东西没带过来,我上班回不去,过两天再送回来。” 几个人倒是没觉得有问题,听了话只说好,正吃瓜的农秀珠却有点懵,她们俩没说过这个问题啊! 陆金莲笑了一下,对她道:“过几天你就开学了,到时候想回去可不容易,你回家收拾一下,回来的时候让你哥哥们送你,把该带的东西都带过来。” 农秀珠有点疑惑,家里的东西除了家具明明都收完了,她刚想问什么,就看到她娘找她挤眉弄眼的,只好点头道:“那就回去,不过我要跟阿姐住!” “又要麻烦你姐夫了。”陆金莲拍拍农秀珠的手,眼睛却看向陆正栋。 农显宽有点尴尬地道:“我和你二哥的房子过几天就好了,到时候你想住哪就住哪,我们都欢迎得很。”农家的老房子农秀珠肯定是住不成的,他们也不好意思叫人回去。 “没事,哪里说的上麻烦,阿珠她姐姐也念着她呢,巴不得她回去。”陆正栋客气地道。 农秀珠以前是很少去农秀兰那里的,但是自从陆金莲回来以后,在她的有意的引导下,她可去了不止一次,有时候还住了好几天。 小姨子连吃带住的,陆正栋倒是一句不好的话都没说过,他一向不爱计较太多,不然也不会受着农秀兰的性格。陆金莲知道陆正栋不是把不满藏在心里的人,他不说就是真的不介意,她也不客气。 时间紧急,农秀珠回房间装了两套衣服,以前她们都是一套衣服穿上七八天不换,一两个月洗一次澡。但是现在她娘的要求突然变严格了,衣服最多穿个三四天,要勤洗澡勤洗头,一点都不让含糊,几个月她也就习惯了。 想起刚才的事情,农秀珠回头问:“阿娘,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交代我?” 陆金莲凑近她的耳朵,特别小声地道:“有很重要的事情,你回去之后去咱家一趟,找到仓房里左数第二个米缸中的小盒子,把里面的钱拿过来。别让别人看见,你哥哥也不行,知道了吗?” 农秀珠闻言瞪大了眼睛,紧张又兴奋,压低声音道:“我们家还有钱吗?” “有个词叫做狡兔三窟,你就学着吧!我上班太忙回不去,你可得办好这件事,不然你就没钱读书了。” 自以为明白自己肩上重任的农秀珠绷紧了小脸,不断点头,十分郑重地道:“阿娘放心,我肯定把钱带回来,不会出事的。” 陆金莲的表情也十分严肃,心里却有点无奈。为了把小女儿支开,专心办好自己的事情,她也是挺拼的。 狡兔三窟,她也不遑多让,家里除了那个隐蔽的小隔间,包括灶台、神龛、仓房、卧室、碗柜等等十几个地方她都放了钱。数量是肯定不多的,她本来也不是为了存钱,只是为了应对今天这种类似的突发事件。 送走一行人,陆金莲随便弄了点吃的填了肚子,然后就开始干正事了。 她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穿了红线的小木牌,那就是空间的载体。 说是木牌也不算木牌,更像是一个小印章,有两截手指大小,整体为黑色,上面有木质的纹路,除此之外就没别的了,看起来很低调,没什么特别的,一般人就是见着了也不会注意。 这玩意其实她前世就见过了不止一次,当时她只以为是哪里求来的护身符,刚开始没想过是个空间,后来猜到岑美玉有秘密的时候,她也奈何不了。 这空间其实挺奇怪的,只要是个知道口诀的人念了口诀就能进去,无论这人在哪里,这才方便了她把空间当成自家的用,不过也限制了一点,她无法用拿走木牌拿走女主的空间。 正文 58.女主惨状 既然是这样, 这空间就不需要存在了,这玩意虽然有用, 但是它的好处远远比不上她对它的憎恨。 然而想是这样想,陆金莲目前却没有把这个空间毁掉的办法, 所以她才要把女主先扣起来,不能给人翻身的机会。 呆呆地看了好一会儿,陆金莲又把心神沉进去空间里,除了能隐隐感知到空间的存在,别的东西她都无法感觉到,更无法得知关于空间的其他信息, 在原小说里作者也没有写明这空间到底是什么来历。 她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样,在脑海里想象需要取出来的东西, 她还得多给自己存一点本钱, 要不然就白白浪费了。 一会儿之后, 她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秒就出现在了空间里。为了避免女主察觉或者做出其他手段,她已经很久没有进来。 这个空间就像是一块巨大的平地, 不知道是方, 光源不知道来自哪里,到处都是亮堂堂的。这和她第一次进来的模样不太一样了,没有以前那么杂乱, 她知道是女主为了锻炼“精神力”搞出来的结果。 她看了几眼, 半点也不浪费时间, 开始在空间里搜寻起来, 把自己需要的东西放做一堆,准备明天放到它们该去的地方去。 被弹出空间的时候,陆金莲自嘲地笑了笑,其实说起来没几个人是不贪心的,不贪心是因为无法拥有,当巨大的利益摆在面前,不需要任何代价就能将之据为己有的时候,饶是她也忍不住想要再多一点。 要是她能直接把空间当成自己的,别人都进不去,她十有八九不会选择毁掉这个空间,这就是不劳而获的魅力所在了。当女主曾经拥有足以让自己十辈子衣食无忧的不翼而飞之后,心痛的感觉应该不亚于失去至亲。 收的差不多之后,陆金莲就洗洗睡了,第二天天还没亮,她就早早地起来,回了栗树寨,把绝大部分东西都密封在箱子里,再放进山洞里,把里面的空间塞得满满的。 紧接着她退到了洞口,放出从空间里找出来的厚重的钢板,把洞口堵住。这一块钢板大概有四百多斤重,饶是她现在变成了个大力士,扛起来都有点困难,她足足在门口放了三块,争取不留太大的空隙。 最后她又从山洞的周围搬来了许多能挪动的石头,把整个洞口堵住,洞旁边的其他小缝隙也用石头堵住。洞外的路并不好走,旁边又有树木挡着,只要没人故意上来,再把石头都搬开,这个山洞肯定是不会暴露的,毕竟这里基本上没人来。 虽然这样一来,陆金莲要取东西也很费劲,但是她一个人也可以搬开,短期内也不会用到这些东西,影响倒不算太大。 她年纪不小了,这些东西她肯定用不到多少,她的计划是把它们都留给她两个女儿,她们前世的结局那么惨,这辈子能少苦少累一点最好。有个神仙在那里,巨大财产什么的也不算突兀。 这个工程听起来很费劲,实际上更费劲,她做完这件大事的时候已经到了黄昏,她走着山路回去,到家时已经是晚上九点。 虽然走了半天的山路,又做了半天的体力活,但陆金莲却不算很累。她现在的食量从重生初期的几人份变回了正常水平,身体素质却没有变,她不只是个大力士,精神、体力这些也特别足。 所以陆金莲虽然很忙,家里家外的事情都一把抓,但是她已经很久没有精疲力尽的感觉了,工厂里的同事都很佩服她。 造成这事的原因陆金莲想过,她猜测原因可能是因为她的灵魂强度很大,死后不入地府,而是在异世飘荡多年,回来以后就改造了她原来的身体,让她有了超出常人的身体水平。 陆金莲匆匆吃完晚饭,回房间锁好门,然后在地上放了一块缓冲垫,在上边放上一个高密度的板子,最后把印章样的空间载体放在上面,拎着三十斤重的大铁锤,重重地砸下去。 “砰!” 敲击之间,一声沉闷的声音响起,陆金莲觉得手都有点震麻了。她移近了手电筒,抬起锤头一看,那木牌好好的,上面只有一点浅浅的痕迹,丝毫没有变形的意思。 倒是下面垫着的板子凹进去了一块,连锤子上都有了一个浅痕。 这玩意硬度够大的,暴力破坏这方法奈何不了它。 陆金莲倒是没有太失望,这个空间这么厉害,载体也不可能是个破烂货,她早就做好了长期战斗的准备,用上十八种武艺也在所不惜。 一计不成,陆金莲开始第二种,她把木牌扔进了烧得旺旺的煤炉子里,紧紧地盯着看。 五分钟后,陆金莲看着那东西还是一点变化都没有,她对熔点什么的也不太懂,只知道是温度还不够,加了一块煤之后就放哪里不管了,要是温度还不够,那只能找别的办法。 她得去看看女主,一天半了,女主肯定已经醒了。她前世对这些东西一点不清楚,但是十二年她想飘哪里就飘哪里,见了许多普通人都见不着的事物。 关着女主的地方离家里不远,陆金莲很快就到了,她进了一个普通的房子,再进了一个普通的屋子,挪开一张破旧的床,掀开一块钉在地上的钢板,那里是一个可以让人通过的洞口。 她没下去,而是趴在洞口往下看,瞬间有一股难闻的味道飘了出来,下面是有通风口的,但是很小,只能让人不会窒息而死。陆金莲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她忘了,女主大人吃了很多泻药,现在还闹着肚子呢,这味道,真是一言难尽! 下面倒是一点都不黑,亮堂堂的,女主蜷着身子躺在一床被子上,眼睛被蒙了一层黑布,黑布用胶带固定住了,旁边倒是没有别的东西,估计都给收拾进空间去了。她可能是睡着了,陆金莲这小小的动静并没有把人弄醒。 她的双手被锁链反绑在身后,双腿也被绑着,虽然空间还在饿不死,但无法解决个人卫生,肯定是生理上和心理上的双重折磨。 这一切都是意外的结果,其实陆金莲不是故意要这样折磨她,只是如果不把女主的手脚都绑起来,她很快就会利用空间离开这里,那她所做的一切就白费了。 陆金莲看完了,确定人没死没跑,很快就盖上了钢板,她还要过自己的日子,以防万一,她是不会正面出现在女主跟前的。 被关着这么一段时间,看不见任何东西,无法得知时间的流逝,甚至连大小便都无法解决,这是比关小黑屋还要残酷的事情。 虽然没有造成身体上的伤害,但是这么痛苦的生活,足以在她的心里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了。 这是女主该得的,她比陆金莲更狠,只是一个没有被证实的猜测,她就能给小姑子下药,让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变成疯子。除了农家几个人,她在外面可还直接或者间接地背了几条人命,这一波罪受的不冤。 也许有人会说这些事情还没发生,女主是无辜的,这样做很过分,可是无论怎样,前世这些事情确实是她做的,只有受了伤害的人知道。 正文 失去空间 59 失去空间 岑美玉觉得自己要疯了, 不是平时作感叹词那种疯,而是遭受了巨大的精神折磨后要精神失常的那种疯。 这不能怪她的心理承受力不好,她相信任谁遭遇她现在这种状况都会疯掉, 要是真的被绑架了还好说, 她有空间在手, 可以有十个完全不一样的方法跑出去。 这是这些绑人的实在是太可恶了, 她的手脚都被铁链绑住,浑身上下就没几个地方能动弹, 光是三急就能憋死人,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除了自己弄出来的声响之外听不见任何声音, 眼睛也被牢牢地蒙住了,看不见任何光亮。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就是有空间也没办法,空间又不给她长武力值,也没有给她金手指,她有什么工具弄不开手上的铁链。 她就是再傻,也能猜到她是被人暗算了,十成十就是那个卖包子给她的人, 他们买卖饭菜是假, 要害她才是真的。 她知道八成是她以前做买卖的时候高调了一点, 招来了眼红的小人, 为了她手中的东西才这样,她不由得万分后悔, 要是栽在这里,她还有什么光明的以后啊。 同时她的心里也十分恐惧,这些人在她才想逃离这里的时候就用这样的计划把她拦截了下来,还绑来了这里,而且他们似乎知道她所有的弱点,让她有百般手段都无法解脱出来。 这种种事实证明,她被坏人盯着不是一天两天了,而且她被迷昏了绑在这里这么久,都没有人来找过她,仿佛想把她关在这里就不管了,她甚至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这才是让她更加害怕的地方。 不知道过了多久,岑美玉艰难地在自己的米田共的味道中吃了六次东西以后,在她从痛苦中醒来,再一次在黑暗寂静中准备吃第七次食物的时候,她突然联系不到自己的空间了。 她用尽全力,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样,用自己的意识去联系空间,可是每一次都石沉大海,她完全感受不到它的存在,这时候她一百二十分的慌乱瞬间变成了万分。 在被绑架的时候她虽然痛苦,但是她只是害怕自己受苦,并不觉得自己会完蛋,而且她一直相信,只要她还有一条命在,用空间在,她肯定能翻身。 但是现在,她快崩溃了,如果没了空间,她在这个可怕的年代里还怎么活下去?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失去空间这个跟随自己穿越时空的金手指,她之前在这里的时候就虽然摸不到东西,但是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小木牌还在,她隐隐能感觉得到,就算是现在也是这样,可是为什么,它到底怎么了? 在无限的恐惧和疑问中,岑美玉听到了头顶上传来异样的声音,这是这几天她第一次感受到外界的存在,她立即感 随着动静越来越大,,她听到有人从上面下来。 “你们是谁?你们想要干什么?你们想要什么就说,千万不要伤害我!”岑美玉故作冷静地准备谈判,即使她现在很狼狈。 虽然很害怕,也很憎恨这些劫匪,恨不得把他们千刀万剐,可是岑美玉知道她现在是人家砧板上的肉,她只能暂时妥协,委屈求全,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不过她说的话完全没有得到回应,来人在她不断挣扎怒骂中用带着刺鼻气味的毛巾捂住了她的口鼻,然后她又失去了意识。 在岑美玉昏过去之后,陆金莲皱着眉头,十分粗暴地把人塞到一直麻袋里,然后一只手拎着麻袋,爬着楼梯从洞口离开。 再次醒来的时候,岑美玉浑身上下都觉得疼,她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往自己身上摸去,还好,没有发生自己不愿看到的事情,也没有别的伤口。 就在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脚已经得到了自由,她赶紧把蒙着眼睛的胶带撕开。一瞬间,刺眼的光亮直射她的眼睛,她流了生理性的眼泪,却舍不得把眼睛闭上。 她终于重见光明了!!! 她往四周看了一眼,发现自己处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周围都是山林树木,一个人都没有。她没心思去干别的,暴力地扯开自己的衣服,拿出木牌。 “这是什么鬼东西?我的空间呢?” 岑美玉手中的东西是一块普通的白色小木块,上面还带着一点木刺,一看就像是木匠做工时剩下的边角料,根本不是那个看似普通却神奇的空间载体,她以前戴了那么多年,就是把自己忘了也忘不了它。 几分钟后,岑美玉完全绝望了,从内心里感到万分的绝望! 现在她身上只有这一套沾了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的衣服,鞋子都只剩下了一只,没有了新身份和车票,更没有空间,没有一分钱,没有一件可以换钱的东西。 这样和原来的岑美玉一样一无所有,已经够让人绝望了,偏偏她上次是从原溪村逃出来的,连原来的身份都不能有了,这要让她怎么活,到底是谁跟她有深仇大恨,对她下此毒手。 岑美玉想了半天都猜不到是谁干的,她得罪过的人不少,包括岑家人也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可是能有这个动机和能力害她至此的人,她毫无头绪。 她现在没有办法报仇,只能想尽一切办法把木牌找回来,至于别的,没有木牌有再多东西都没用…… “大家再走快一点,人家说了岑美玉就在前面,我们得感觉把人抓回去……” “快点,快点……” 岑美玉正崩溃的时候,忽然听见前方传来一阵说话声,她一听就知道是来找自己的,赶紧往林子里面钻去。 然而她几天没有动弹,吃的东西又不多,之前还被用了迷药,一走起来比七八十岁的人还抖,没走两步就倒了,她赶紧又爬起来,这是逃命啊! “快看,快看,我看见人了……” “在哪……那个是不?我也看到了,这下她跑不了了……” 没几秒钟就有人看到了林中岑美玉的身影,二三十人纷纷加速冲了过来。 “站住,岑美玉你别再跑了,这里都是队上的人,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和人民群众作对是没有好下场的。”这又是大队长说的话。 眼看着跑不了,岑美玉也不准备跑了,她开始呜呜呜地大哭起来,对着迅速围上来的人道:“叔叔伯伯们,你们怎么才找到我啊,我前几天被人家打晕了,又被别人关在了不知道什么地方,没吃没喝的,把我吓死了,现在……” 又是接到举报信,到村旁边来抓人的村里人听着岑美玉的话都懵了,原来她不是自己逃跑的,而是被人打晕了带走的。 正文 空间消失 60 空间消失 正月二十四, 陆金莲又请了一天假,组长很爽快地给她批了假,旁边也想请假但是被拒绝的员工酸溜溜地道:“真是不公平, 为什么光给她批不给我批?” “人家有事请假, 你瞎凑什么热闹啊?”一边的同事道。 “谁请假不是有事啊?什么叫瞎凑热闹, 请假又不是不扣钱。” 这人是个懒的, 爱偷懒又爱请假,请假扣的钱又不分出去, 同事很是不屑地道:“你一个月请那么多,钱倒是扣了, 活儿分给我们, 又不给我们加工钱,凭什么给你请啊。” “……” 想请假却被拒绝的人没话说了,踹了旁边的箱子一脚,不情不愿地继续干自己没干完的活。 陆金莲听了几句闲话,也没有插嘴,稍微收拾了一下就下班走了。她力气大干活快,做完了自己的事情偶尔还能帮别人点忙,除了默默做事的还有眼红的人, 组长和很多同事都挺喜欢她, 干完自己的活儿请假自然是很简单。 她才来几天, 上次请假是为了空间的事情, 这次请假则是为了农秀珠上学的事情。 是的,那个空间已经毁掉了, 在到了她手里的第三天。 她用锤子砸没用,用火烧了一夜也没什么变化,后来她还用王水(盐酸和硝酸的混合酸)泡了半天,浓硫酸泡了两个小时,结果还是没用,在她十分苦恼,想费功夫找炼钢炉把它炼化掉的时候,她灵光一现,突然有了一个好想法。 那个木牌是空间载体,从外面破坏不了它,也许从空间内部毁了它会有效果。 她越想越觉得这是一个好方法,她趁着天黑跑去了一片非常空旷的农田里,进入了空间。用最快的速度把里面存着氢气罐、煤气罐这些易燃易爆气体全放了,女主收集的汽油也全部弄开撒掉,然后出来,把木牌放到地里。 十分钟的时间当然很短,做不了这么多事情,但是自从正月过后,女主能进去的时间更长了,她自然也是一样,虽然时间还是远远不够,但她还用意识弄了很多后续工作。 等自己跑得远远的,离那个木牌至少有一公里开外的时候,她连续点了七八个火把,把它们投进了空间之中。 之后她也不敢再把意识沉进去空间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把自己烧到就很傻了。 虽然做了这些之后她没见着任何现象,但是当四五个多小时过去之后,她去之前的地方找,那木牌已经没有了踪影,她小心翼翼地把试探联系空间,也完全感觉不到其存在的时候,她知道,她的计划完全成功了。 熬了很久的陆金莲很亢奋,她立即去了那个关着女主的小黑屋,看到女主的反应之后,她就知道女主也联系不到空间,那玩意十有八九是真没了。 无论是里面的东西被全烧了,还是整个空间都从内部爆炸了,她的计划都是成功的。能把女主最大的依仗毁掉,让她一无所有,还给自己、女儿留下一大笔资产,都达到了她的目的。 陆金莲心里爽快得很,空间一毁,这么久以来的心结也解得差不多了,她不折磨人,把再一次被她晕掉的女主装到麻袋里,丢回了原溪村,又写了举报信给村里人。 接下来的事情就看女主自己怎么作了,要是她过得不好,陆金莲就不会再插手,反正没了金手指的女主跑不出她的手掌心。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好好过自己的日子,然后等着前世的畜生出现,弄死他,小女儿的仇就算报了。 当然,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农秀珠上学的事情。 原来这个时候的学校制度没有陆金莲想象中的那么严格,因为国家忙着大运动,根本不管这个,都是各地各管本地的教育,没个统一的章程和规定,只要有门路,比后世难不到哪里去。 正好唐父的工作就是和这个有关的,她自己手中又有足够的东西,很容易就把农秀珠安排进学校里了,因为有人帮忙,走的都是合法程序,就算是以后翻出来也不会有问题。 第二天一早,农秀珠比陆金莲起得还早,穿好衣服就跑到她娘房间里了,因为她根本一晚上都睡不着。 “你起这么早做什么,去学校得九点半以后呢?” “我睡不着嘛!虽然一直在说不要紧张,可是我哪里能不紧张,一晚上都没睡好,乱七八糟做了好些梦。” “这是正常的,这么重要的事情,又不是说不想就能不想。”连她自己都这样。 陆金莲难得有点累,因为她最近几天都睡得不好,了了多年心愿之后她不只是心里轻松,还有精神上的亢奋,比前几天做事的时候更难睡。 “阿娘,我问了阿双,她说学校里的同学都不穿这些衣服,我能不能不穿了?不穿会不会不好?” “没事,你今天去看看,以后喜欢穿什么就穿什么。” 既然小女儿已经知道了有个神仙山洞,陆金莲在她面前就很少遮遮掩掩的,不然想让孩子过好日子,还要把孩子当傻子骗,也太奇怪了。 农秀珠点头,其实她现在什么都没准备好,心里想再多、没经历真事也是一点办法没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吃过早饭,陆金莲就和背着小书包的农秀珠去学校了。 县一中是整个县里唯一的高中学校,下面也有初中,学校二十年前解放之后才建的。现在的教育很不正规,学校里人也不算太多,幸好的是学校没遭受太多破坏,看起来还是有点学习氛围。 陆金莲对农秀珠的期待不是学习成绩,而是希望能通过上学开阔小女儿的视野,让她懂得更多的东西,未来的选择更多。 而不是像以前一样,才十七八岁就嫁人生子,无论婚姻是不是幸福,都只能守着家里的一亩三分地,对外面广大的世界一无所知。 农秀珠由着陆金莲带出了这一方小世界,而穿越而来的女主却是正在遭遇人生中的第二次大考验。 正文 继续作妖 61 继续作妖 “臭丫头, 你在干什么?!磨磨唧唧的,衣服都洗到哪里去了?干完了赶紧上山砍柴去,还有村里的牛棚和猪圈, 还等着你去扫, 别整天光吃不干活, 就会丢人!” 岑美玉低着头, 余光瞟过掐着腰骂人的农迎丰,眼睛里满是怨毒。若是她还有空间, 若是她还有以前挣下的那些钱,或者有一个不遭人白眼的身份, 哪里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你哑巴了?还敢在心里骂我是不是, 天杀的,我怎么养了你这样一个女儿,早知道生出来就把你掐死,省得现在丢了大人。” 农迎丰看着岑美玉油盐不进麻木的样子就手痒痒的,特别想操起一旁的小棍子上去就开打,可是她不敢,犯罪分子也是人,这臭丫头脑子有毛病, 动不动就发疯, 但真被逼死了也是会犯罪的。 不知道这个闷葫芦抽了什么疯, 岑家哪里欠了她的, 竟敢胆大包天闷不吭声地去倒买倒卖,还骗他们说是找了个有钱的对象, 拿了不少东西回家,性子手段变得偏激,什么时候都阴沉沉地看着人,比以前胆小不说话更加不讨喜。 她还用有新对象的借口退了和农家定了好几年的婚姻,然而就算这样不检点,他们其实也不是怎么在乎,反正这女儿也没什么用,能给家里带来一点好处也是对那养育之恩的报答。 谁知道她的丑事被人揭发出来了,家里出了一个犯罪分子,这可比有一个水性杨花的女儿要严重多了,他们之前得到的那些好衣裳、贵重物品等都被当做犯罪证据收缴上去。 现在岑家不只是名声不好,被人指指点点的他们已经习惯,他们愤恨的是原本得到的东西都没了,竹篮打水一场空,他们怎么能不讨厌这个女儿,不把她赶出家门都算有良心的了。 岑美玉表面上像块木头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农迎丰怒气更盛,大吼了一句:“还愣,还愣,赶紧干活去,饿死你算了!我们家……” 听着这些恶毒的咒骂,岑美玉突然抬头狠狠地瞪了农迎丰一眼,一脚踹翻了装满了脏衣服的木盆。 这几天她因为没了依靠,对这个贫穷落后又愚昧的地方无所适从,暂时忍气吞声,可现在她受够了,忍无可忍了,她就不信自己没了空间就斗不过这些人。 她真是倒了大霉才遇上了这一家极品,没有家庭温情就算了,父不像父,母不像母,搞得子不像子,更像是仇敌一般,整个家庭都乌烟瘴气的。 以前她有利用价值的时候这对极品都供着她,那个白眼狼弟弟也巴结着她,她为了自己清净也愿意跟他们虚以委蛇。 可是现在,她莫名其妙地被打晕捆着,被设计夺去了空间,在这个陌生的时代除了这身体她再也没有了任何东西。 在她被村里人带回来的时候,她辩解自己是被别人打晕捆走的,她是受害者,本来这些人就没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她倒买倒卖,那个怀疑还有待证实。 她以为自己能翻盘,然而那个幕后黑手在匿名信中写明了“真相”,这些无知的土著们根本就不相信她的话,对她指指点点,并且认定了她的罪行。 在一番惨烈的批.斗之后她被放了回来,被当做反动份子整天扫猪圈铲牛粪,因为对幕后黑手一无所知,对自己失去空间万分痛苦,她的脑子失去了思考能力,也就失去了最后反抗翻盘的机会。 岑美玉是真的害怕了,那个幕后黑手对她了如指掌,知道她的身份,知道她外出做买卖,知道她那天要坐车离开这个地方,知道她有个空间,知道怎么对付她,然后把她的空间夺走了,甚至还知道她遇事之后的反应,斩断了她所有的后路…… 然而她对这个隐藏在暗中的人却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得罪了那人什么,也不知道对方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她整天疑神疑鬼,觉得自己每时每刻都活在别人的监视之下,就像是人家的玩具,在被玩腻了之后,最好的结果就是被扔在角落里不管不顾,更有可能的是直接毁掉。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还能不彻底发疯,已经是托了坎坷命运的福,让她的承受能力比常人高了一些。 同时她本来就与地方格格不入的思想更加偏激了,才几天的时间,她已经想了个明白,既然都是要死,她就更不该忍气吞声了。 “你到底说够了没,整天嘚啵嘚啵地骂我到底有什么好处,你闲着没事干了吗?我告诉你,我再也不当你们的免费保姆了,别想再使唤我!” 农迎丰被吓了一跳,但她不是吓大的,光凭那阴冷的眼神可吓不死她,“臭丫头,你还敢顶嘴了,还敢骂我,活得不耐烦了你!” 农迎丰被气急了,也不想着岑美玉打不得,脱了脚上的臭鞋就想往她身上打去,但岑美玉岂是任打任骂的人,直接就跑了出去,那只被扔出的鞋子也没能打到她。 农迎丰拿起棍子就追了上去,少了一只鞋完全阻挡不了她的脚步,岑美玉一个急刹车,回头勾起一个阴森森的笑容。 “你忘了我以前说过的话吗?你们要是真的想把我逼死,就做好和我一起死的准备,我不愿意一个人下地狱!!!” 农迎丰被这话、这笑吓得停住了脚步,眼睁睁地看着岑美玉走出去。这种狠话她本来是不该害怕的,谁还不会说怎么的。 但岑美玉现在就是个疯婆子,万一她真想同归于尽,他们一家子岂不是亏大了。因为她完全做得出来这种事情,当时她被打了几下就在家里放了一把火,差点没把他们烧死在梦里。 岑美玉就知道岑家人都是色厉内荏,穿鞋的怕光脚的,狠的怕不要命的,她现在就是那个光脚的,她奋起反抗的时候他们根本不敢真的逼她。 岑美玉一点都不想干那些恶心的活,她跑出来之后也不知道要去哪里,摸着空空的肚子,她直直地往有食物的地方去。 “阿玉……岑美玉,你去哪?” 听到有几分熟悉的声音,岑美玉回了头,尴尬的同时眼前一亮,能好好活着谁想死呢! 正文 大打出手 62 大打出手 能让岑美玉有这么大反应的, 自然只有农显安了。 岑美玉能在这个令她不屑一顾的地方接受一个男人的追求,即使只有短短几天,也证明了她对这个人不是全无意思, 只是因为这点意思比起外面的广大世界太过渺小, 她才义无反顾地放弃了。 现在她没有了那最大的依仗, 若是幕后黑手不再对她下手, 那么她肯定不愿意自己去死,只想好好的活着。就算是这样, 她的起点也比之前低了千万倍,她只能更加努力地去考虑未来的路。 之前她和人家分手的时候说的是什么? 对不起,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我一直有一个两情相悦的男朋友,你只是我玩玩的对象而已! 虽然那只是假话,但她从头到尾就没在他面前说过真话,所以他肯定信了,心里对她的印象也不再好。 想到这里,岑美玉心里那一点点欢喜和期待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剩下的只有难堪,她不是没脸没皮的人, 在最落魄的时候遇到被她甩掉的前男友还是无法坦然相对。 农显安见她不回话, 又看旁边没人, 他又走进了一点, “阿玉……” “叫我做什么?”岑美玉抬头,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 “我……没事……” 农显安脸色讪讪, 等人家回答了他又不知道要说什么。他其实是关心她,有心要问她怎么样了,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现在的落魄,他再问也只是往人家伤口上撒盐而已。 而且,现在的这一切都是她自己搞出来的结果,他从头到尾都被骗得团团转,明显是他自己更傻,当初就已经想过再也不会管她的事情,现在又贱兮兮地上来说话,岂不是让人笑话。 “没事,我走了!” 只要人不死,受点苦有益于改正思想,也免得她以后再做一些难以挽回的错事。 最重要的是,他们之间根本一点关系都没有,连欺骗的事情都已经不存在了。农显安自觉不该管这事,说完这句话就目不斜视地往前走了,没有再看岑美玉一眼。 “有病啊这人!” 岑美玉看得发愣,一甩袖走了。 这人真是莫名其妙,她还以为他想给她帮忙,现在看来他和那些人也是一丘之貉,只会落井下石,之前没和他在一起果然是对的。 快到地里的时候,岑美玉就见到从地里回来的几个妇女,她眼皮一跳,暗叹倒霉。 “哎哟,这不是岑家姑娘嘛!怎么穿成这个破样子了,那些大衣皮鞋的都哪里去了?”农洪海他娘上上下下地把人打量了一遍,脸上除了和其他人一样的讽刺之意外,还有几分快意。 她旁边的人很配合地道:“你记性真不好,那些东西都是犯罪证据,早就被收上去了,哪里还有让她穿的啊!” “这人年纪轻轻的,胆子怎么这么大呢,敢做那犯法的事,哪有一个讨得了好的。” 岑美玉扬着头走过去,假装没听见这些话,她一点也不想理会这几个说长道短的,就算是落魄了,她也照样看不得这种人。 然而有些事情不是自己想避就能避得开的,农洪海他娘挡住了本来就不宽的路,笑意盈盈地道:“岑家姑娘,我真是谢谢你没嫁给我们家阿海,不然今天被人说戳脊梁骨的可就是我家了。不过你怎么这样想不开,安安稳稳的日子不过,去做这些见不得人的事,我可真……” “闭嘴,你这个泼妇,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吃你家大米了?”岑美玉见她直接挑衅,心里的火气也压不住了。 农洪海他娘脸色一变,那假笑也撑不住了,“你这小姑娘家家的说话怎么这么难听,怪不得能做出那些伤风败俗的事情!” “就是,这人根子上就烂了,一点都不会尊重长辈!” “我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人呢,和我们就是不一样,岑家怎么养的孩子,以后肯定嫁不出去了。” 不反驳,人家的气焰已经够嚣张,忍不住反驳了一句话,就换来了一箩筐的更难听的话,岑美玉最是厌恶这些爱管闲事的人,还有这什么尊敬年长人破规矩。 “你们这些长舌妇还好意思自称长辈,说起不要脸你们才是最厉害的……啊……” “贱皮子,你敢骂我?”其中一人最受不了别人说她不要脸,上去就甩了岑美玉一巴掌。 “啊,你们竟然打人……” 几个妇女说长道短惯了,不爱吃亏,被骂了自然就忍不住了,当下就动起手来,岑美玉的性格也注定她不能忍受,人单力薄也只能反抗。 于是一场混战在所难免地爆发了,在场的妇女都是做惯了农活的,岑美玉就一个没有开挂的小姑娘,自然打不过这四五个人,被打得哀叫连连。 很多人都来看了热闹,农村妇女打架虽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但是这次不一样,因为以前动手的都是同龄人,现在是隔辈的女人打了起来,在这地方算是一件大事了。 一个小时后,岑美玉鼻青脸肿地去了卫生所,把在那里上班的农显安吓了一跳,然而里面有女医生,他没有帮她上药,而是避了出去。 农显安刚出门口,就撞上了捂着手进来,脸色青黑的农小荷。 “老三,赶紧给我弄点药擦擦,我被一个臭丫头给咬了。” 农显安后退两步,下意识地回头,岑美玉被打得那个惨,现在农小荷又说自己被人咬了,不会是这两人打起来了吧? 果不其然,进了屋的农小荷见着了岑美玉,立即就骂了起来:“你个贱皮子,竟然还有脸来上药,怕不是浪费国家资源” 岑美玉回头一看,忍着脸上的疼痛会骂:“说起不要脸谁能比你更厉害,你这人尽可夫的贱人都能来上药,怎么我不能?” 农小荷刚才就是被这种话气到的,现在还被骂,她自然气得更狠,但是她被岑美玉咬了一口,不想再动手了,就对着在一旁的农显安道:“老三,赶紧把人赶出去,我就是被这贱丫头咬的。” 正文 杀人放火 63 杀人放火 这次以后, 岑美玉在村里的名声更烂了,现在的她没有了离开这里的办法,自然也没有了以前那么对自己的名声无所谓。 然而因为她以前一直想着离开这里, 对村里人都不屑一顾, 连衣服都不愿意得和原来一样, 全是穿从后世带过来的那些。岑家人得了好东西又爱去外面显摆。 现在她一朝落入泥里, 根本没有愿意拉她一把的人。一部分小心眼的人都针对她,一部分人是事不关己, 可是有些事情她是注定无法反抗的。 倒买倒卖的事情并没有完结,因为很多人都认为她没那么大能耐, 确定这是团伙作案, 几天之后她被公社上的人带走调查,想逼问出她的同伙来。 可惜她就是靠着空间一个人卖东西,根本没什么同伙,而且因为她一直没有认罪,自然也不敢供出那些买主来,在实在没有证据又逼问无结果之后,她还是被放回来了。 人虽然没被关着,但是她得长期处于观察期, 不止要做那些脏活累活, 而且哪里都去不得。 …… 在岑美玉过着水深火热的生活的时候, 农秀珠正在学校里适应着全新的学校生活。 她以为自己会是同一年级里年纪最大的人, 原来还有点担心融不进去,但令她和陆金莲意外的是, 她分到的那个班里年纪乱得很,最大的十七岁,最小的也就十二岁,乡下的城里都有,虽然有点乱,但是她并不惹人注意。 因为这样,她对上学并没有什么排斥感,还有就是因为时期比较特殊,学校的课程十分轻松,即使是基础不好的她也没觉得吃力。 无论是好是坏,时间慢慢地走过,这天是二月里的一个星期六。下班以后,陆金莲和农秀珠稍微收拾了一下,就和来接人的农显宽回了原溪村。 农显宽和农显宗的房子盖了将近三个月,现在已经全部完成了,他们特意挑了个星期天作为乔迁之日,就为了让他们的亲娘有时间过来参加。 他们走的还是山路,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农家去不得,去栗树村了搬家的时候又不方便,陆金莲母女就住进了农秀兰家。她们只能休息几个小时,十二点就要开始了。 农秀珠哄着两个孩子睡着以后,就来了客房,她们几个人也是好久没在一起说话了。 刚躺下的农秀珠爬了起来,兴致勃勃地问:“阿姐,我们走了以后村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啊?” “当然有啊,别看你们没出去多久,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就跟电影里面演的一样,精彩得说都说不完。”农秀兰坐到了床边,房间里点着水油灯,影子印在墙上。 “你快给我们讲讲啊,我在路上就问了大哥,但是大哥可没趣了。” “那是当然了,男人和女人不一样,说的话哪里能一样。不过别人的事情我们可以以后再讲,我更想听你们讲在城里的生活,是难过还是好过,你们离得那么远,我也没去瞧过,整天都担心着呢!” 农秀兰到现在都还觉得不可思议,她娘竟然毫无预兆地带着阿珠离开了这乡下,到了城里发展。她们在那里无亲无故的,又没有什么经验,所以她心里更多的是担忧,没有别的想法。 “其实要我说,城里的日子和这里差不多,没什么特别好的,不过有一点好的就是读书没有上山下地累。” “真的?你喜欢当然是好,可得多努力才是。” “还好,我肯定不能浪费时间浪费钱,我跟你讲啊姐,我进县一中去就花了两百多块钱呢,贵死了!” 关于这一点,陆金莲没有瞒着农秀珠,得让她知道学习的机会来之不易,她才能清楚自己该做什么。 她每天那么辛苦地去上班,为了未来的生活做打算,虽然也想改变自己的命运,但更多的是为了女儿,这不是假话,不然她一个老婆子是在哪里都能过的。 陆金莲躺着听着两个女儿说话,心情十分好,她的计划都实施得很顺利,很多问题都已经解决了,她心情不好都难。 等她们讲到前几天农小荷和岑美玉打起来的时候,她差点笑了出来,这俩人能纠缠住了,其实是件好事,反正谁也不是好东西。 “我那天没在现场,这事也是听别人说的。岑美玉不是好人,农小荷也是个不要脸的,她还以为老三是个软柿子,理所当然地让他把岑美玉赶出去。结果老三一点都没理她,把她气得脸都青了,说老三胳膊肘往外拐,老三直接说他们不是一家人,他没理由帮她……” 农秀兰越讲越兴奋,他们几个姐弟现在都特别讨厌农小荷,虽然因为她是长辈不能主动去找她麻烦,但也不会有什么尊重的想法,看着她吃瘪他们都高兴得很。 “她还有脸这样?三哥做的好,要是我我也不理她,什么人啊这是,那么大的脸!”农秀珠表示很爽。 “不止这个,还有别的事,这几天我在地里听别人说,农小荷想再嫁出去,她看上了隔壁寨子一个鳏夫,结果人家一听说是她,连门都不让媒人进,说是要不起这种人,把那些人笑的啊!” 其实农小荷现在就三十四五岁,在这个时候离婚了再嫁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然而周围的人谁都知道她的故事,正常一点的人家不敢把人娶回去,怕最后惹了一身骚。 农秀珠讽刺地笑了一下,“就她?能嫁出去才怪了,连我都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讲她的,除非人家傻了才看得上她。” “傻的?你还真说对了,确实也有人来找她,那人在挺远的一个村子,他是个傻子,他娘是哑巴,他爹还有神经病,家里一个正常的都没有,那人到了三十岁还没娶上老婆。” 结婚要门当户对,什么锅配什么盖,农小荷现在这个锅,就只能配烂盖了。 好一会儿之后,陆金莲翻了个身,插话道:“你们都在说农小荷,那你们爹呢,他怎么样了?” 农秀珠闻言倒了下来,钻进被窝搂住陆金莲的胳膊,有点担忧地问:“阿娘,你还念着阿爹呢,他那么过分,哪里值得你想了?” “就是啊,老三说他还想打你来着,我现在在路上见着他都不想叫了!” 农秀兰以前对这个爹是没有什么感觉的,毕竟农村的父亲和女儿之间接触得很少,有时候好几天都不会说一句话。虽然子不严父过,但是他们的做法实在难看,出了那些事情以后她就是隐隐的不喜了。 陆金莲轻笑一声,道:“你们真是想多了,我就是觉得离婚之后的日子过得特别好,想知道他是不是和他亲妹妹过得很好。” 姐妹俩松了一口气,刚想说话,就听到外面有人沿着村子大声叫喊。 “杀人了,杀人了……” “救人了,救人了……” “着火了,着火了,快来救人啊……” 听到外面敲锣打鼓的,出了杀人放火这样重大的事情,她们的话题也继续不下去了,赶紧下了床穿衣服出去看。 “这是怎么了?又是杀人又是救人的,还起了火,谁家出的事情啊?”旁边的邻居叫道。 陆金莲一出门就看见对面有一处起了火,那火光烧得那处亮亮的,上面浓烟滚滚,旁边都是喊叫声和哭闹声。 她心里一个咯噔,不知是什么滋味,她在这村里住了几十年了,哪里能不知道起火的这房子是谁家。 同时她也不由得感叹岑美玉的狠,上次只是点了一点火,没造成什么损失,现在那房子看起来烧得十分厉害,怕是扑灭了也剩不下多少东西了。老房子全是木头,离河边又不近,女主下这样重的手,就不怕无法收场吗? 看来这段日子岑美玉受到的刺激不少,她的做法确实没错,只希望没连累到无辜的人。 这些想法在她脑子里过了一遍,其实也才过去了几秒钟,她们就带着惊慌和疑问跑过去救火了。 正文 事情真相 64 事情真相 这么大的动静, 村里能来的人都来了,大家都齐心协力地急着挑水灭火,来来回回地跑, 也不计较平日里那些矛盾冲突的。 许是人多力量大, 事发二十多分钟之后火就被扑灭了, 然而现场十分惨烈, 岑家除了被烧得黑漆漆的房体架子,别的已经都不剩什么了。 岑家和隔壁人家房檐挨得太近, 房子里除了瓦片之外全是木头,春日里风大, 种种原因导致唯一的邻居家也被烧了一点, 虽然不是很多,却足够邻居家心疼埋怨了。 火灭完了,剩下的事情就是追查灾祸的原委,也是这时候陆金莲才见到了她认定的始作俑者——岑美玉。 她被两个人左右押着,看得紧紧的,人呆呆的,倒是什么都没做。旁边同样被压着的还有一个看不清楚面容的男人,那人捂着眼睛在大声哀叫着, 嘴里偶尔还吐出几个脏字, 看来今天的事情还不简单。 来的人都不急着回去, 而是都在等看热闹, 周围顺势点起了火把,还有人提着马灯, 照的岑家旁边都亮堂堂的。 随着那两个主角被带着走进之后,陆金莲发现空气中除了那股非常浓的烧焦味,还有一股不淡的血腥味,让人闻着不怎么舒服。 “又是杀人又是放火的,到底怎么回事?” 大队长的脸黑得不行,问出的话里充满了怒气。往常都是平平静静的,就算是有事也是家长里短的小事,他做事还算是省心。 然而这段时间原溪生产大队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先是农家爆发出了陈年旧案,有了两桩离婚案,这都不算什么,人家的家务事队上也管不着,除了村里名声微微有点受损之外没什么坏处。 后面岑美玉胆大包天投机倒把,这件事闹到公社上去,他和别的干部每次去上面开会都会被问候。他们心里恨透了岑美玉,但看在她未成年,又没有抓到现场的份上,最后决定只让她在村里做些苦活脏活,都没送去劳场劳动改造。 谁知道现在又出了这幺蛾子,杀人放火这罪名和投机倒把还严重些,他已经可以预见接下来自己会受到什么责问,该做什么思想报告了。 这岑家人,就是不省心啊! 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有这样的想法,尤其是受到连累的邻居家和队上的干部。 陆金莲也有这样的想法,岑美玉人蠢心毒,不过受了伤的那个男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是他们自找的。 大队长问着话,然而岑美玉像傻了一样一句话都不说。还没等他继续问,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岑先工火气冲天,比刚才烧完房子的邪火还旺,直接就上去“啪!啪!”对着岑美玉的脸连扇了两下,那响声听着就疼。 “说话啊,怎么变哑巴了,老子的房子终于被你烧了,这下房子都没了,你如意了?啊?你个败家精,老子就该早点打死你!” 岑美玉受了两巴掌,才想是回过魂了一般,眼睛慢慢聚焦,看着围的满满的土著,还有怒气满满的岑先工,抱头痛哭的农迎丰和岑美丽,脑子一片空白。 “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烧房子,也没想杀人!”岑美玉努力地摇头辩解,冲向离得不远的那个猥琐男,但是被旁边的人拉住了。 “是老光头,老光头他摸进了我的房间,想强、暴我,然后我就砍了他,我没错,房子是老光头烧的,他活该,房子不是我烧的,不是我烧的……”光看这一直重复的话,就知道岑美玉心里并没有平时那么冷静。 “老光头”捂着眼睛,一直叫救命,根本没注意火已经烧到了他身上。 老光头其实不是光头,而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猥琐老光棍,在场的人没一个喜欢老光头的,看他捂着眼睛惨叫,大家心里都在暗爽。除了赤脚医生在救火的时候看了一下他的眼睛,顺便给他草草包了一下手上的伤,根本没人理他。 “陆老大,你说,事实是不是和岑美玉说的一样,你意图耍流氓,岑美玉反抗之后你放火烧了岑家?” 老光头像是没有听到大队长的问话一样,而是捂着不住流血的眼睛吼道:“贱人,老子的眼睛要是瞎了,我就是死也不会放过你们全家。” 这时候站在不远处的医生突然冷冷地道:“不,你的眼睛已经瞎了,我刚才帮你看过,你的右眼球完全破裂,右手手筋被砍断。” “瞎了,瞎了?还能治好吗?”老光头激动地问。 医生摇头,“不能,别说医生,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你!” 老光头崩溃地大叫起来,岑美玉却大笑:“哈哈哈,你活该,你活该,我应该砍瞎你两只眼睛,免得你再祸害别人。”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老光头瞬间爆发,冲向岑美玉,幸好被身强力壮的民兵给拉住了。 大队长的脸更黑了,别的干部也围了上来,事情看起来已经很明朗了。 “陆老大,请你端正思想态度,事实到底是怎么样的?别意图蒙混过关,如果真是你的错,别说瞎了,就是死了也是活该!” “我没有,是这个贱人,是她勾引我的,她说她名声不好肯定嫁不出去了,要嫁给我当老婆,我们这是自由恋爱,不是耍流氓。” 老光头平时没少到处浪,绝望之际还知道说什么话对自己最有利。这边只是民风开放,还没到耍流氓不算犯罪的地步,强、奸在现行的法律上还是死罪。 “你胡说,就你这个猥琐样,就是死了我也看不上你,再血口喷人你那只眼睛也别想要了!”岑美玉又是愤怒又是恶心。 “我胡说?明明就是你约我今天晚上在你家柴房做好事,又是你临时反悔拿刀砍我,还弄翻了灶火烧了房子,关我什么事?” “老光头,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丑样,人渣,流氓……” 听着两个当事人互相谩骂互相推托,周围不再像刚才那样只有哭闹声,而是开始热闹起来,众人都议论纷纷。 农秀珠被老光头血肉模糊的样子吓到了,一直躲在陆金莲后面。 “好可怕啊,阿娘,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这样恶心啊!” “我也不知道啊,你要是害怕就回家等着,待会儿我们回去告诉你。” 陆金莲已经将来龙去脉猜到差不多了,相信明眼人也都知道,只是农秀珠见过的事情不多,估计没看清楚。 “不了,我要在这里。”农秀珠摇头,她突然觉得村里很危险,不敢自己回陆家了。 农秀兰烦躁地道:“明儿是老大老二家的好日子,怎么出了这样晦气的事情。” “人家作恶不挑时间,我们只能认了,也不算太麻烦,自个开心就行了。” “这两人,都是祸害,不过岑美玉还是有点可怜的,要是她没在睡觉的地方放防身的,肯定就被……唉……” “是啊,所以我们去哪里都要小心些,这村里也不太平啊!”女主是很可恶,但是老光头更加恶心,世界上所有的强、奸、犯都应该原地爆炸。 这两人都是村里的害群之马,在场的人没一个对他们有好感的。 老光棍在村里无所事事不务正业,打跑了妻子之后更是放飞自我,杀人放火的事不干,小事却不断,大家都怕不要命的人,就算是再厌恶也只能对他敬而远之。 不过凭心而论,岑美玉心比天高,长得越来越漂亮,就算是事情败露之后也对别人爱答不理,曾经有看中她美貌的人凑上去,都被她赶走了,就是傻子也不会相信她能看上老光头。 可能大家的道德感还在,虽然这个时候大家都在议论纷纷,但是都没有乱说话,连最恨岑美玉的农洪海他娘,还有和她有一咬之仇的农小荷,都奇异地没有违背良心在旁边说老光头说的对。 岑美玉简直要气死了,她以前想要自由,可是岑家逼的太紧,确实是说过死了要拉岑家的人一起死。但她现在不是没死吗,虽然活得艰难了点,但她堂堂一个穿越者,就是到了绝路也肯定有翻身的机会,肯定还不想死啊! 她是失去了空间,她是开始落魄了,但她还有自穿越之后越来越美的相貌,这也是翻身的一个筹码。她前世没这么漂亮,这个变化可能是空间带来的,可是空间失踪之后她的这张脸还在,越来越曼妙的身姿也没失踪。 谁知道这张她引以为傲的脸没帮她勾到白马王子,还给她招来一个入室强jian的老流氓。老流氓眼睛瞎了,这是活该,可是岑家这房子没了,她以后怕是连柴房都没住的,岑家也会把事情算在她身上。 许久之后,事情还是不了了之,因为老光头瞎了,死猪不怕开水烫,一口咬定就是岑美玉约的他,不然就要拿出证据来证明不是,岑美玉当然不认,可又狡辩不过这个无赖,简直要呕死。 干部们轮番上阵也无法让他认罪,就算大家都明白是他的错,也暂时无法定罪,除非找到人证物证。 正文 挺身而出 65 挺身而出 一会儿之后, 现场又慢慢恢复了安静,只有老光头骂骂咧咧的声音,这时候农显安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沉声道:“闹了一晚上了, 事情还没有解决, 现在有个问题让我非常不解。” “三哥(老三)做什么?”农秀兰姐妹一惊, 在这节骨眼上,农显安这是要干什么。 陆金莲脸色一变, 但是想想就明白了,农显安不是没有良心的人, 最不会的就是落井下石, 虽然他对岑美玉已经失望透顶,但是在这样危急的时候,他还是会挺身而出帮她解围。 岑美玉脱罪的迟早的事情,她现在只是懵了,等她反应过来,老光头绝对讨不着便宜,现在农显安也只能说几句话引导大家的思路而已。 岑美玉愁的要吐血,见到农显安挺身而出, 她眼睛一亮。她现在脑子一片空白, 岑家人又指望不上, 她能不能被证明清白就指望着农显安了。 岑家人对于这件事自然是十分关注, 但是他们不了解其中内情,住了十几年的房子刚刚被烧了, 除了匆匆忙忙拿出来的钱之外,家当半点不剩,粮食衣服什么也一点没有。 这一家子除了岑美丽,根本没有一个人是关心岑美玉的,不管事实怎么样,他们对岑美玉还是厌恶大于怜惜,还沉浸在一无所有的痛苦中,茫然得根本没有心情去帮岑美玉想什么办法,哭的还在哭,骂的还在骂。 农显安虽然年纪不大,但在这原溪村还是很有存在感的,他站出来说了这句话之后,所有人都用惊讶、疑惑的目光看着他。 被闹得头疼的大队长道:“你有什么问题,快说吧!” 农显安点头,走到两个当事人旁边,竭力忽视岑美玉期待的眼神,对着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的老光头问道:“既然你说你和岑美玉是自由恋爱,今天晚上她约你去她家私会,那你就说说她什么时候和你约的,用什么方式通知的你?” “我都说了多少次了,就是今天早上她去扫猪圈的时候说的……老问这个有什么意思,我眼睛瞎了,手筋也断了,你们得让岑美玉负责我下半辈子。” 老光头忍着剧痛,捂着已经瞎掉的一只眼,剩下的一只眼睛眼球骨碌碌地转,一副狡猾的样子。就像话里说的那样,他受了这样大的罪,必须得到更大的补偿。 “你做梦,我没有!!!”岑美玉恨恨地啐了老光头一口,她今天早上确实是遇到他了,但是她对他自然是避之不及,更没想到他心里藏着这样龌龊的心思,那时候周围都没人,他倒是会找漏洞。 农显安脸色不变,继续问道:“你说你们是自由恋爱,那你们谈了多久,从哪一天开始的,见过几次面,见面的时候都在哪里?” “我……次数多了去了,我哪里记得那么多,你个小崽子,凭什么问我这些事情。” 老光头吐吐吞吞的,大队长等人眼前一亮,知道这是事情的突破口,道:“你赶紧老老实实的交代问题,农显安要问的就是我们要问的,别再狡辩试图蒙混过关了。” “我说的就是事实,这小娘们投机倒把被抓之后就找上了我,说干活太累,让我去和她一起打扫猪圈牛圈,我看她漂亮就答应了,还帮她干了几次活……” “我问的是时间、地点、次数,你暂时想不起来就仔细想,想好了再说。”农显安打断了他的话。 “我……我们……第一次就是她去扫牛圈的时候,她嫌脏……第二次是xx天晚上……” 老光头本来就疼得冒冷汗,现在被逼问着能想出刚才那些说法已经是绞尽了脑汁,现在问题一个连着一个,他又不能不回答,说出来的话就有点乱了。 “你胡说,阿姐前几次去扫牛圈的时候我也去了,xx天晚上我从地里回来,是和姐姐一起回家的,而且我姐根本看不上你。” 岑美丽鼓足了勇气出来作证,对于这种事情她还是害怕的,但是她不能光看着。 “是啊是啊,那天晚上老光头明明在xx家蹭饭,我去串门子的时候都看见了。”人群中传出来一个声音。 “就是,他在我家呆了一晚上,吃了不少东西呢!”一个妇女愤愤不平地道。 刚才不说话是因为没人带头说,现在一有人说了大家纷纷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和猜测说了出来,现场又开始热闹起来。农显安默默地退回了人群中,陆金莲也不着痕迹地钻回两个女儿身边。 这几个问题其实简单得很,相信在场的很多人都知道要这样来问,但是没人出头。因为这里大部分人都讨厌岑美玉,不落井下石已经很好,自然也不会当出头鸟,主动帮助她。 “你个黑心肝的,我家房子都没了,还敢污蔑我女儿,我打死你,赔我家房子,赔我家房子。”农迎丰似乎被岑美丽带动,哭喊着扑过去打老光头,旁边的人也不再拦着了。 大家纷纷说话作证,老光头又被打得说不出话来,原来的那些话也站不住脚,岑美玉终于松了一口气,但是心里还是隐隐担忧。 今天晚上的事情老光头是罪魁祸首不假,但是岑家的房子起火和他没多大的关系,主要是她的问题。她绝不能让他说出来,好不容易有个背锅不能白费了,于是也挣脱民兵,疯狂地加入了打人行列,有意无意地往老光头头上砸。 这耍流氓加上放火的事情肯定是要判死刑的,干部们虽然生气,但是怕还没判决人就被打死了,到时候不好说,赶紧出声让人把愤怒的岑家人以及遭受了无妄之灾的岑家邻居拉开,可是这个时候的老光头已经有出气没进气了。 这时候围观的人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老光头没动静了,不会直接死了吧!” 打人的人纷纷害怕地后退,他们只是生气,可没想打死人。没人注意到岑美玉的表情,那惊慌中带着一种隐秘的兴奋和庆幸,但是一直注意着女主的陆金莲看到了。 陆金莲知道其中一定还有故事,不过老光头现在死了也好,省得她亲自动手…… 她回头看了一眼被她护在身后的农秀珠,顿时间那心里像刀割一样痛。 她可怜的阿珠,这辈子她一定好好保护她,就算是养的不成材不成器,也不能让阿珠再受到一点痛苦。 大队长对着眉头道:“小何,过来看看人死了没?” 小何就是之前说老光头眼睛瞎了的赤脚医生,他三十多岁,其实也有点害怕,小心翼翼地上前去看,先探了鼻息,又摸了脉搏。 “没死,就是失血过多昏过去了。” 听到人没死,除了岑美玉,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这人就算是要死也不能死在他们手上,还是要交到派出所判决。 大家都没想到,现在没死的人,明天还是死了。 正文 母子夜话 66 母子夜话 在老光头被愤怒的众人打晕之前, 事情已经算是真相大白了,虽然他没有亲口承认入室强、奸、和放火烧岑家这两个罪名,但是农显安提出疑问的时候他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大家都已经认定这些事情都是他干的。 因此在何医生判定老光头失血过多晕死过去之后, 他就被拖回了自己那个破旧的老房子里, 让两个年轻人看着, 准备第二天交去公社的派出所里。 现在是阳春三月,正是忙着春种的时候, 要不是今天晚上出了这些事情,大部分人都已经睡了。这些事忙完已经到了夜半子时, 大家纷纷回去睡觉, 农家人也回去准备着迁房的事情。 农显宽和农显宗这哥俩的房子就是一起建的,现在进新房也选在了同一天,分家之后一般就没了大矛盾,因此两家人的关系都很不错。 今天之后这房子就可以住了,所以农家老房子里属于自己的东西已经全部搬了进来。农老图虽然不怎么招人待见,但毕竟还是他们的亲爹,这种重要的场合不参加都不合适,因此他也来了, 农小荷母女今天晚上倒是没来。 两人许久没见, 这一次见面倒是没了那剑拔弩张的氛围, 甚至连任何一点交流都没有, 甚至不像是互不相识的陌生人,因为陌生人之间至少还有客气, 可两人表面上只把对方当做空气。 当然,那只是表面上,曾经的夫妻再次见面哪里能不关注对方,还要在暗地里互相比较一番,这一点在农老图这里越发明显。 不着痕迹地看着曾经的妻子,农老图心里越发不得劲儿了。 陆金莲穿着的衣服鞋子好看得很,花样很新鲜不说,布料一看就知道没下过水,带着的那对银手镯他以前也没有见过,估计是新欢送的或者新打的。 三四个月没下地干活的她比以前白了一点,配上这打扮看着比之前还年轻了几岁,看着比离婚之前好得太多了。 可他呢,看着自己皱巴巴的衣服,还有花白的头发,脸上一天比一天更多更深的皱纹,连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认,自己现在是越发显老了。 没了陆金莲在,两个儿媳妇和农小荷闹了矛盾之后很少理他,天天忙着弄自己的新房子,农秀珍整天忙着干活,小小的女孩子一点都不比他轻松,农小荷又是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指望不上。 房间没了人收拾,衣服被套这些都没人及时收过去洗干净,鞋子破了也没人补,粮仓里那些粮食还不够吃,他不得不干更多的活计,比以前邋遢了不止一半,烦心事也从来没有少过。 陆金莲不知道农老图的内心戏那么多,反正她知道他的日子十分糟心就对了。 还有件事情让她十分惊讶,农显安竟然把他分得的东西也搬到了农显宽家,表明以后他就跟着大哥过日子了,直到他结婚之后自己盖了房子为止。 这事明显是不符合常理的,虽然父母离婚了,但家里父亲还在,没有未婚男子跟着分了家的哥哥过日子的道理。当然,农家现在已经贡献了很多八卦给村里人了,这件事并不算大事。 半夜事情告一段落的时候,陆金莲找上了农显安,他守着老大家新房子背后烧着的火堆,明天要在那里做大锅饭。 “你这样做和别人商量过了吗?会不会觉得不合适?” 农显安露了一个浅浅的笑容,拿着烧火棍去戳火塘里烧得好好的木头。 “有啊,阿爹本来不同意,说是没有这样的事情,但我还是把他说服了,我们家里不合常理的事情多了去了,这事算得上什么,我在哪里其实都差不多。还有大哥大嫂,我分的粮食都到这里,他们自然不会不同意。” 陆金莲叹了一口气,“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你也不是小孩子,老大老二都有了自己的小家,留在这里的,只有你最让我操心了,还好你聪明又懂事,不像你小妹一样让我操碎了心。” “你最操心我?难道你不是最爱小妹吗?”农显安硬撑起来的笑容落了下去,突兀地冒出来一句带着讽刺意味的话。 听着这反问句,陆金莲心里一惊,看着老三落寞的表情,一颗心微微抽痛。 “老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觉得我偏心?” 农显安闻言愣了愣,快速地扫了一下他娘的眼神,然后微不可察地点头:“阿娘,你真的偏心,我知道你忍了十几年都是为了我们几个孩子着想,不让我们吃苦受罪,我们最应该感谢你。可是阿娘,为什么你带走了小妹,却把我留在了这里,你真的偏心。” “你怨我?我要是不偏心,我能把你带走吗?” 陆金莲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她从来没想过会听到这样一个问题。在她心里,最亏欠的当然是最可怜的两个女儿,一个遭人迫害,一个受了无妄之灾,一个在豆蔻年华逝去,一个在儿女成双之时离开。 而农显安,就是她心里那个罪人,所有事情的罪魁祸首,她对他是又爱又怨。 原本的他是她最完美的孩子,是她最大的骄傲,年轻有为又孝顺,她自然是心疼他的。 但是后来,他一意孤行,不顾她的反对把岑美玉娶回了家,害得她们母女三个死的死疯的疯,最后和那个女人远走他乡,再也不回来,直到她熬死都没能再见上一面。 今生重来一次,她使劲办法把他和那个祸害分开,心里打定主意要是分不开她就当没这个儿子了,虽然结果是她成功了,但心里面的疙瘩总是消不掉,还有着几分怨气,对他的态度也是时而亲热时而冷淡,更多的时候连她自己也分不清楚,他那么聪明,肯定是感觉到了的。 她承认自己的想法是有些偏激,可是要忘记那些记忆中的事情,又谈何容易呢?!! “说有呢,我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想,阿娘对我已经够好了。可是说没有,我这心里又实在难过,我不知道你和小妹在外面过的什么日子,但我的日子是真的难熬。” 农显安低着头,不去看他娘的反应,继续说着他从未告诉别人的心里话。 “自从你从家里搬走、阿爹的妹妹搬进来之后,农家就再也不像一个完整的家了,房子里住着的人各有各的心思,再也不是一条心。 阿爹和那母女俩一条心,做什么都不带我,大哥二哥都有老婆,做什么事都是有商有量的,就只有我孤家寡人一个,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出了事情也不知道和谁说,朋友也无法和我感同身受,想找你你又去得远远的,好久好久都不能见一面。 每天住在这样一个家里面,重复着机械的事情,我觉得很累很累,除了吃饭睡觉之外完全不知道应该做什么,晚上经常睡不着。每当这个时候,我就好想念以前的生活……” “我知道你最疼爱小妹,我也疼小妹,可是阿娘,我也只比小妹大两岁,我也刚成年没几天,我也害怕我做错事情,怕我什么都做不了,想有一个可以商量着一起拿主意的人……” 农显安说着就红了眼眶,连陆金莲也忍不住鼻子开始发酸,十八岁的他,其实也只是个孩子,他也有脆弱的时候,他从来不说,不代表没有。 可是她十分确定,自己没做错什么。 “我从来都不知道,你心里竟然有这样大的怨气,那你告诉我,以当时的境况,我该怎么办,才能对得起你?” “我当时要是带你走,你愿意吗?你有说过一句要和我离开吗?” “我……” 农显安语塞,他当时是不想做她的拖累,也清楚他们都会把她接回来。但是现在完全变了,他要是知道该怎么做,当时就能做出更好的选择,而不是在这里难过着,无奈着。 陆金莲的心酸也仅仅是一瞬间,要说她最对不起的是两个女儿,那么她最对得起的就是这三个儿子,还有她的娘家人。 她很清楚,在她还没重生回来的时候,他们心里就对她的性格有了很大的不满,所以后来岑美玉挑拨离间的举措才会那么顺利,他们才会那么简单地就不信任她这个亲娘。 她现在能真心地疼这几个孩子,为他们想,分他们钱,想帮他们找一个更好的出路,恰恰就是她不偏心的表现,否则她就只会和农秀珠过自己的小日子,帮农秀兰一家。 仅仅就是因为他们是她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要是后世那些父母,对待这样的孩子根本就不会像她这般宽容。 “你口口声声说懂我的痛苦,也知道你们这十几年的平静生活全都来自于我十几年如一日的隐忍,那你应该也知道,你现在的难过,不及我十几年来的十分之一。” “这样的你,又有什么立场来说我偏心?或者你觉得我带着你妹妹,日子过得十分舒坦?” 陆金莲说完这句话,看着依旧低头久久不语的农显安,无奈地摇摇头,起身离开了这里。 她知道几年以后就要恢复高考了,他是个有志向有抱负的孩子,能离开这里走向外面自然是好,她本想问问他想不想和农秀珠一样去学校。 她没想到他会存在这样的想法,站在一个孩子的立场上,这确实不是一个错误,因此她只是想要他好好再想想,她做的到底对不对,他的想法到底对不对。 陆金莲走了以后,农秀珠红着眼睛抹着眼泪从房子另一侧走了出来,农显安抬头看到是她,脸上顿时开始发热。 “小妹……” “你跟阿娘说的我都听到了。” 正文 起了疑心 67 起了疑心 对于乔迁宴农家人都不算太陌生, 毕竟两个月前才帮着陆金莲那边办过一次,多多少少还是得了一点经验,准备起那些东西也是井井有条的。 只是天没亮多久, 村子里又开始热闹了, 没等他们出去打听, 过来帮忙的农老根家两个媳妇就聊了起来, 在一起洗菜切菜的人纷纷围了过去。 原来是守着老光头的两人今天早上一开门就发现人死了,他们吓得赶紧去叫人, 昨晚上帮着包扎上药的何医生匆匆过去看了一眼,断定他是自己用麻绳勒死的, 没发现别的问题。 这事虽然不好听, 但是必须得向上报告,完了等公社上再次调查清楚就没了问题,可是紧接着岑美玉家就和隔壁的邻居李家吵了起来。 因为老光头就孑然一身无亲无故的,要是人没死可能还有点说头,但是现在罪魁祸首没了,这两家的赔偿也不知道找谁要去,隔壁的李家认为这事就是由岑美玉起的,叫岑家赔偿。 可是岑家被烧得就剩下五个光溜溜的人了, 别的东西一点都没留下, 没吃没穿的, 怎么活下去都是个大问题, 哪来的东西赔人家,这不就越闹越麻烦了。 “老李家到底烧掉了些什么玩意?岑家都这样了, 还不依不饶的闹,就是扯清楚也岑家也没东西赔啊!”何贵仙十分不解,昨儿晚上她和何秋英都在自家守着火塘没去救火,只粗略地听了点大概,细节问题都还不知道。 “这我不知道,但是无缘无故房子被烧了一角,就算修起来也是一辈子都看得见痕迹,换谁家都得起火。”农老根家大媳妇陆敏道。 “哈哈,这事我正好知道,刚才在外面听了一嘴。”二媳妇徐红燕轻笑了两声,其他人都纷纷示意她讲出来,她家的房子离岑家、李家都很近,能知道别人不清楚的失去不稀奇。 “李家不现在还是那个老婆婆当家,她私下里留了不少钱做私房,听说是藏在了墙缝里,正好她就住在那个被烧掉的房间里,昨晚上她被那火吓得话都不会说,孙子赶紧把人背了出来,别的东西也都收出来了,没损失多少。 李老婆婆缓过来之后发现自己攒了半辈子的钱都在火里没了,一气又晕了过去,那时候李家几个孩子都不知道为什么人又晕了,直到早上醒来才知道有这茬。 老人说了这钱有七八百块,都够盖栋新房子、再娶上一个媳妇了,可不得往死里闹了让岑家赔!李家人又多,我猜岑家是吵不过人家了。” 这李家的老婆婆也是原溪村的名人,今年已经七十多岁快八十了,这时候活到这个年纪不容易。她男人死得早,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很困难,这个年纪本来应该享受儿孙的孝顺和后辈的尊敬。 可是她做的事情却不对头,让人家想说她好都难。 这边的习俗都是孩子都结婚了就分家,父母跟着儿子轮流过,实在没条件的缓两年,完全没有什么父母在不分家的说法。她却不让两个儿子分家,念在家里人不多,她把兄弟俩养大又很辛苦,两个儿子也认了,尽量和和气气地过日子。 到了孙子那一辈有了七八个人,成家以后就是七八户人家,孩子一生出来人就更多了,她还不让分家,只让加盖了房子在旁边,一家人一起吃饭一起干活。 一个家里三十多个人,人做的活计不一样,可平时多吃两口饭,做菜多放两滴油都成了矛盾的源头,免不了天天吵吵闹闹的,别说嫁进来的人不喜欢,就是几个孙子也不喜欢这样的日子。 现在最大的重孙子都该结婚了,两个儿媳妇也是六十岁的老太太了,自己有儿媳有孙媳,李老婆婆还管着家里的大事小事。对两个儿媳妇、七八个孙媳妇也是几十年如一日般苛刻,年纪大了打不动人就天天念叨,一提分家就说孩子不孝顺、寻死觅活的,让儿孙们不堪其扰。 众人听完徐红燕分享的八卦,齐齐咂舌,又是惊讶又是感叹。 “李老婆婆还攒了这么多私房啊?这一下子被烧没了,还好她没直接去了,要是我,想死的心都有了。”何贵仙叹道。 七八百块钱得攒多久啊,尤其这钱还是近十几年才开始用的,她小时候根本就没纸币那说法,老人做生意都是以物换物,到现在还有许多人从来没见过钱。 “说句不好听的,你们别外传,我估摸着那老婆婆去了对李家也不是件坏事。”徐红燕又道。 “这话虽然不好听,但还真是实话,我听李家几个妯娌说过不止一次了,年纪这么大了还这么折腾,难道她就不嫌累得慌?但凡她肯放手,有七八个孙子的孝顺也不比现在难过啊!” “所以该放手的时候就得放手,不过她要是早早地不管家,也攒不下了这七八百块钱啊!”人多虽然干的活多,但是吃的用的更多,结婚生孩子每一样都是要钱的。 …… 陆金莲没仔细听后面的话,她了解两家人闹起来的缘由之后注意力又回到了老光头勒脖子自杀那里。 这事不知道别人信不信,陆金莲却是不太相信。老光头昨晚上那个嚣张劲儿谁都看见了,虽然罪名已经差不多定下,交到上面不是死就是劳动改造,但是怎么看他也不会那种会自杀的人。 如果不是自杀的,那能有动机弄死他的,也就岑美玉一个人了,可岑美玉昨晚上肯定被看得牢牢的,不太可能跑出来无声无息地勒死一个人,她就是不信也得信了。 陆金莲自认跟这件事情没有多大关系,想了一下就不再想了,但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岑美玉已经对她有了关注。 本来她对于陆金莲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但是自从她失去了所有,离开这个村子的难度比以前大了成百上千倍之后,这个毅然决然地离婚,又成功地带着女儿离开农村成为城里人的名字就走进了她的视线里。 尤其当她在记忆深处翻出被她不由自主忘记的记忆,得知原主岑美玉在溺水的时候这个陆金莲下水救她、反而差点被淹死这件事情的时候,她更是对她起了疑心。 陆金莲要是知道岑美玉这样想,肯定要提高警惕。 岑美玉从来就不是个省油的灯,虽然她的智商忽高忽低,但好歹还是个女主,多多少少还有光环,比如今天夜里就有人为她解决了老光头这个大麻烦,不然这场因她而起的火灾就能让她陷入更大的困难之中。 还好的是,岑美玉现在麻烦缠身,陆金莲没事又不会回到原溪村,她们短时间内还不会有交集。 陆金莲这个辈分的自然不用像小一辈的人一样忙里忙外的,不帮忙人家还要说她不勤快。 吃过午饭之后,她揣上工厂给她写的证明,就往大队的办事处去。时间早就到了一个月,她现在就能迁户口,这次回来正好办事。 正文 如意算盘 68 如意算盘 农村没什么周末休息的说法, 只要找到人什么事都能办好,不过迁户口的事情一个生产大队里是不能自己做主的,还得往公社上边递交材料, 然后得了公社的大红章这事才算成了。 这事倒是可以由大队书记代劳, 他们去公社开会的时候帮着办一下就行, 反正手续都齐全, 本人不在场也可以。 离开办事处,陆金莲绕去了农老根家, 他家离岑家很近,而且因为农家二房搬进新房子的事情, 陈百香没有下地干活, 这两家的关系一直都挺不错。 果然,在农显宽家吃过午饭的陈百香正在家旁边的小菜园子里种菜,她一向是个勤快的人。 “大嫂,你真是一时都停不下来啊,这家里被你理得干干净净,井井有条。” “阿婶啊,你怎么过来了,快进屋里坐。” 陈百香很热情地放下了手里的锄头, 她们之间没有大矛盾, 相处的时候一般都不会不给对方面子, 更何况如今一个人已经搬到了城里, 更是要热情一些。 “不用了,我在旁边站着看看就行, 咱也不是外人,那么客气做什么?” “那也是,咱们也好久没一起说话了,看着你现在日子还不错,我倒是十分佩服你了。” 陈百香笑了一下,大多数女人的日子都是忍着熬着过去的,就是她自己遇到这种事情也不一定能忍了这么久还离开,她没本事在离婚后比离婚前过得更好,毕竟不年轻了。 “没办法,怎么样不是活着,忍多了要呕死的,还不如活得爽快一点。” “我是没你那么厉害了,日子能过得去就行,就是天生的劳碌命,家里家外都要我操心,要是不多做点,就是晚上躺着也不安心。” 陈百香在种南瓜,陆金莲以往也种的,现在她倒是不用做了。这年头粮食还是不大够,家家户户都种南瓜,嫩的时候吃叶子吃青瓜,老了还能吃南瓜,产量还大,做饭做菜都是好的。 陆金莲并不想一直讨论这种问题,现在交通不便,她还有工作,回来原溪村的时间很少,只能把需要做的事情都凑在同一天做完,不然就没有机会了。 于是她开门见山道:“大嫂也知道我回来一趟不容易,这次过来确实是有事儿要拜托你,还希望你能帮忙。” “什么事你就直说吧,只要能帮得上忙,我肯定会帮你。” 陈百香是真心说帮忙,现在陆金莲在城里,她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事求上人家,能帮上她的忙以后要开口也有点脸面,她可不是那种只进不出的性子。 陆金莲走过去,凑近了人低声道:“是这样……” 离得远有离得远的好处,但是她没长千里眼顺风耳,有些事情鞭长莫及,需要有人帮着看。再保管不住秘密的人,在涉及自身利益的时候都能守口如瓶,她是不怕出事的。 下午陆金莲母女就带着一大背篓的东西回了家,那都是各家各户给装的,有些她们在城里买不到。 第二天她们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工作的人十分顺利,上学的人也没什么问题,日子虽然平淡却一点都不乏味。 没过几天,农家人就送了盖了大红章的证明过来,只需要把这个交到城里的管理处,再连着工厂的工作证,这户口就算迁好了。 令陆金莲意外的是,农显安来这一趟还带来了几个尾巴,一个是陆金山,另外两个是表哥和外甥。 陆万剩有两个姐姐一个妹妹,今天来的就是嫁在村里那个姐姐的大儿子和他的大儿子,也就是陆金莲的大表哥陆原生和外甥陆平一。 当接了四个人进门,见着陆平一背篓里拴着两只大母鸡,农显安和陆金山脸上都是为难之色的时候,她的心里也感到一丝不妙。 然后没有几句话,这一丝不妙的感觉就得到了证实,她表哥之所以来就是看中了她留在栗树寨的那栋房子。 陆原生的原话是这样的—— 略去一堆夸她厉害的话之后,“……现在你两个外甥都成了家,孩子也好几个了,正是分家的时候。可惜我和你表嫂年纪都大了,你两个外甥又傻憨憨的,没什么本事,到了现在连个小房子都盖不起来。 本来我们也不该想着你的房子,可是家里房子本来就老,一家子住不开,实在是没办法了。想着阿爹阿妈(岳父岳母)家里就表弟一个,你们现在在城里也没时间回去,房子放那里也是荒废了,表妹你要是把房子借给他们临时住着,以后盖了新房子就搬回去,不会占着不放的。” “是啊阿孃,我肯定会好好爱护房子,等攒够了钱马上就盖房子搬出去,都怪我没本事,现在……阿孃放心,以后我会常常给你送菜过来的。” 这父子俩说得十分诚恳,农显安听着这些话一言不发,脸色阴沉。他对这家并表亲没有太多印象,可见平时往来算不上多,他说不上话。 陆金山倒是没表态,虽然那个房子他自己住不上,但是他心里也不赞同,不过他知道他姐没那么好说话,现在他也不需要说话。 陆金莲听着这些话其实还是觉得有点好笑的,她跟这个表哥年龄差了十来岁,又嫁出去二十多年了,平时没什么往来。 她盖那个房子的时候请的人不少,他就只有挖地基和上梁的时候来帮了两天,现在看房子空着就说借他们住两年,说是住两年,但是她们回去那房子是谁的已经说不定了。 这算盘打得够精,也够豁得出去,他们只是关系不怎么亲近的表兄妹,哪来那么大的脸。 按理说姐姐妹妹都嫁在村里,还说的上是隔壁,但是陆金山家和姑妈、姑姑家关系也算不得太亲密。 大事小事肯定能帮,逢年过节也来往,但心里都绝不会乐意,几十年都是这样,就是因为韦春雨和这大姑子小姑子关系都不好,陆万剩也勉强不了。 这里看中宗族,亲戚往来都顾忌脸面,打断骨头连着筋,没杀人放火的大事情都不会撕破脸皮。因此陆金莲不乐意也没直接拒绝,而是委婉地找了个借口。 正文 圆满解决 69 圆满解决 “我们都是亲戚, 互相帮助倒是应该的,可是这房子的事情实在不是小事……神龛上写的是陆家的名字,供奉的是陆家的祖宗, 在这火塘里烧火的也只能是陆家人。表哥和我们同姓却不同宗, 你们要是住进去了, 上面的老祖宗吃不到我家的香火, 怕是不太合适。” “而且我们虽然在这城里住下了,但我年纪大了, 不一定能住一辈子,逢年过节的还要回去, 我们毕竟不是真的一家人, 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肯定不方便的。” 别说是陆原生这个不怎么亲的表哥,就说是自己的亲弟弟陆金山,陆金莲都不会让他住进自己那栋房子里。盖的时候她花了太多的心里,里面还有很多不该别人知道的秘密,比如那个小隔间和地窖,怎么可能让出去给别人住。 见她别的都不说,只两句话就表明了拒绝的态度,说话的方式一点都不委婉, 陆原生父子俩的脸色就黑了, 那笑也撑不起来了。 “表妹, 老二就是住两年, 你们过年回去一样住,房子那么大, 耽误不了……” 他们不笑,陆金莲倒是扬起了笑容,笑意盈盈地道:“表哥,你们家房子也不小,就姑妈一个,两个外甥的孩子也还小,以前都能住的,现在怎么就住不得了,不用急着分家吧!” “还有阿平,你也是的,你们家就两兄弟,你自己也说了借住我的房子,过两年盖了房子再搬出去,那住哪儿都一样,总是要自己盖房子的,怎么这么急着搬出来?” 别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的,前世的陆平一和陆平西这对兄弟可是快到四十孩子都要成家了,没办法才分的家,家里矛盾不断,房子好多年也没起得来,她还是直接一点好。 “我……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看你们房子没人住,这好好的房子,长时间没人住也要变旧了,以后你们回去也不好住。”陆原生支支吾吾,有些气短。他就知道这个表妹是个烈性子,不是那种好说话的人,家里婆娘还非要逼着他来。 陆平一看他爹说得没底气,只能道:“不怕阿孃笑话,其实我们也知道这事不合适,可实在是没办法了,家里孩子他娘和弟妹闹得厉害,一天都安生不了,闹得奶奶和阿娘整天头疼。 今天阿娘本来也是要过来的,但是奶奶身体又不太好了,她实在是走不开。奶奶就是被气的,要是家里能安生一点,和平一点,也不至于这个样子。” 陆金莲听了陆平一的话,差点没笑出来,下一秒却挂上了担忧的表情,皱眉道:“姑妈身体怎么样?我前几天回家的时候见到了她一面,那时候还好好的呢!姑妈还跟我说呢,她年纪虽然大了,身体却比我阿娘也硬朗,是个有福气的命。” 正坐着的人脸色又是一僵,这还真是陆原生他老娘陆万花会说出来的话,她和韦春雨的关系不好也都是众所周知的。 陆原生这时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话了,他们明明是提了东西上门求人的,现在人家把他老娘损人家亲娘的话摆在了台面上,这让他怎么开口。 陆金山本来不想插话的,听到这话之后他就忍不住了,冷哼了一声,不能翻脸,指桑骂槐他也是会的。 “阿平,不是我说你,你也是个不爷们的。一家人磕磕绊绊很正常,可姑妈都多大年纪的人了,没享福就算了,还被两个孙媳妇气病了,你怎么当的孙子,婆娘这么闹腾可不行,实在过不下去就离婚好了,再找一个不会气到姑妈的孙媳妇不难。” 听着这一串话,陆平一黑着的脸变得惨白惨白的,他说刚才那个话就是卖点惨,想让陆金莲念着一点他奶奶,知道他家确实该分开住才行,可不是为了说明他们做小辈的不孝。 “表弟,表妹,阿平乱说话呢,我阿娘好好的。”陆原生也不提房子的事情了,连忙辩解。 陆平一紧随其后:“是啊是啊,孩子他娘就是嘴快了点,平时还是很孝顺的,奶奶只是被她们吵得有点头疼,没什么大事。” “看你把事情说的那么严重,把我吓得,既然没事就好,那我就不担心了,你们这吵吵闹闹的,确实是该分家了……”听到陆金莲这样说,陆原生父子俩的眼睛都亮了起来,谁料她却话锋一转。 “阿平你得学学你两个表弟,他们分家啥也没分到,还不是趁着冬天事情少的时候两口子自己忙活,三个多月就盖好了自己的房子,前几天刚搬了进去。你年纪比他们还大,懂的更多,肯定能行的。” “就是啊,人这一辈子,不管做什么,大部分还是得靠着自己,别人能帮一时,可帮不了一世。”坐在一边一直不说话的农显安也插了话,他娘都这样说了,就不信他们的真有那么厚的脸皮继续谈借房子的事情。 “阿平你是个能吃苦的,外甥媳妇也是,那还怕什么,自己盖的房子住着放心,不然天天都担心着以后住哪,日子还有什么盼头?”陆金山语重心长地道。 “他俩说的都在理,你看我就知道了,离了农家我就靠自己,不然那个房子怎么来的。虽然我们现在一年住不了几天,但那也是我和阿珠的退路,以后可能还要回去,要是这最后的退路都没有了,我们孤儿寡母的还有什么念想。” 言外之意,就是这房子是她和农秀珠孤儿寡母最后的退路,要是别人连这都想占了,这人就没什么做人的良心了。 几个人我一言我一语的说了好些话,那父子俩只能点头,不然就得承认他们不愿意承认的那些罪名,再则他们也知道自己这事办的不地道,说的那些话也有点虚,没法理直气壮的,没多久就败下阵来不敢再说了。 陆金莲见状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怕这两人脸皮厚到理直气壮地要住人家房子,既然还会心虚,那她就不用说别的话了。 她不是岑美玉那种无牵无挂的人,还得为别的家人着想。亲戚之间就是那点事,心里怎么想的不管,表面上还得好好的,看她娘家和陆原生家相看两相厌几十年,表兄弟还能坐在这里喝茶说话就知道了。 虽然这样会显得憋屈了点,但农村就是这样,万事都得留一线。要是一点事就断一门亲,那谁家都没亲戚了,到时候家里出了事都没人管,一个人再能也做不了一群人的活计。 当然,打房子主意这件事不算小事,可她没伤筋没动骨的,几句话就把人怼得没话说,人家也如意不了,这事就得这么算了,不能再说下去。 “表妹,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既然来的目的没了希望,还被人家说教了一顿,他们也没有脸面再呆下去了,不告辞还等什么。 “别啊,你们走了好几个小时来到我这,我哪能让你们空着肚子回家,这以后还有哪家亲戚敢来我这啊?” “那怎么好意思,你们在这肯定也不容易。”陆原生确实有点不好意思。 “都别说了,事情成不成的大家还是亲戚,你们在这等着也行,出去逛逛也行,老三来给我打下手,吃了饭要走再走。” “好。”农显安闻言立即站了起来,跟着已经开始行动的陆金莲出去了。 其实对于陆金莲母女搬到城里这件事情,村里的人虽然震惊,觉得她有本事,大部分人并不会太羡慕,更不可能会羡慕嫉妒恨什么的。 正文 未来打算 70 未来打算 这个年代劳动光荣, 农民和工人的地位高,户籍没有后世的严格,城乡差距也没有后世那么明显, 城里有城里的好处, 乡下有乡下的好处, 并不是人人都想着变成城里人的。 城里人有工作的就有工资, 其实待在乡下种田也多多少少有钱赚。普通的一家人,只要没病没灾的, 差不多都能攒下几百块钱的家底,不然他们也不能人人都分家盖房, 这一点就比起住房紧张的城里好一点。 因为年代、地域和人心的不同, 所以不可能会出现那种一有人得了城里户口,就很多人羡慕,上赶着巴结的事情。 陆金莲她们搬到了城里,虽然是有些特殊,但绝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前几天她再一次回到村里,也没有不相干的人注意到,最多就是亲戚们多问了几句城里生活怎么样。 陆原生为了房子的事情带来了两只鸡,陆金莲没同意把房子借出去, 自然不会去贪那点吃的, 没去动, 而是拿出自家存货做了一桌子好菜, 把几个人眼睛都看亮了。 “阿姐,我们都不是客人, 你们娘俩生活肯定不好过,不该这样破费的。”陆金山上了桌,有点不好意思,他家里两个人干活六个人吃饭,这回好不容易来一次姐姐的新家也没能带什么。 “没事,你们也难得来一趟,我那房子还要你看着呢!”陆金莲笑了笑,又从柜子里拿了一瓶没开的酒,这饭菜虽好却不出格,比她和女儿平时吃的差多了。 “那今天只能让表妹破费了。”陆原生也说客气话。 “没事没事。”她也不在乎。 双手接过了陆金莲打的饭,陆平一也不敢先动筷,左看右看突然问道:“阿孃,阿珠表妹还不放学吗?” 陆金莲动作一顿,解释道:“阿珠啊,她说了今天学校有活动,要晚点才回来,我们先吃了。” “那就好。” 陆原生父子都不是没有礼貌的人,对着一桌子好饭好菜,尽管努力地控制了自己的吃相,还是显得有点狼狈。 这个年月能吃饱就已经很好了,平时吃饭基本都是杂粮和野菜,各家各户虽然养着猪或者还养着鸡,但是家里人多,半只猪足腊肉就只有农忙能吃,母鸡大多也是留着过年和送生了孩子的亲戚。 吃过晚饭,太阳还没落山,家里不便留宿,陆金莲给陆金山拿了点东西给她爹娘,就把人送走了。 农显安没回去,他请了好几天的假,这几天岑美玉重新找上了他,他不堪其扰,也知道自己不想一直留在小山村里做个赤脚医生。 “阿娘,我知道错了,对不起。”这是为上次他错误的想法道歉。 “知道错了就好。”陆金莲点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农显安低着头,用余光看着他娘。陆金莲肯定会原谅他的,可是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他们之间都不会有什么太过温情的场面。 “你请了几天假过来,应该是心里有想法吧?” “是的,我觉得,外面可能有更好的出路。而且,我觉得你能帮我。” “这几天你自己出去看看吧,做好了决定之后再来找我,缺什么也告诉我,能帮你的我肯定帮。” 她这个儿子是聪明的,又和她走得最近,肯定了解一点她和以前已经不一样了。其实这样也好,她虽然心凉了,但还是希望孩子能过得更好。 果然,下一刻农显安便问出了口。 “阿娘是不是……有什么奇遇?”他也只能用这个词语来形容了。 “自然是有,但无论怎样,我还是我,没太多不一样的东西。” “好。” 他不知道该怎么讨论这个问题,陆金莲也不便多说,空气又安静了下来,下一刻,外面响起了农秀珠的声音。 哦,不对,不能再叫农秀珠了,陆金莲真的给小女儿改了姓改了名,早在她去上学的时候她的名字已经是陆明珠了。 陆明珠和隔壁的阿双道了别,然后自己开了家门进来。 现在的天气不冷不热,陆明珠编了两条长直的麻花辫,穿了一件白底印浅蓝色碎花的衬衫,黑色的直筒裤,黑色的胶底绒布鞋,背着一个浅绿色的双肩书包。 可以看得出来,衣服和书包都是七八成新的,就算是在县城,这身打扮也算得上好的,毕竟很多人穿的还带补丁。 看着这样的小妹,农显安十分意外,虽然他们时常见面,但是今天的她格外不一样。十六岁正是小姑娘最青春的时候,现在的陆明珠青春,干净,美丽,自信,真的变了很多很多。 “阿娘……咦,三哥也在啊?” “是啊,我来看看你们。”农显安回了神。 “我们今天可好玩了,我们去了……”现在的学校不只是上课,还常常做一些活动,在学生看来都是去玩的。 “小妹,三哥真是羡慕你,我上学的时候可没这么多好玩的事情。” “我当然知道了,你们光是走路就花几个小时,肯定累得要命,要不然我也去了。”陆明珠撇撇嘴,那时候她不继续读书就是怕苦,不然她娘哪能不让她读。 这时看着一儿一女的陆金莲对农显安道:“你要是羡慕,那也去读书啊!” “我?都毕业好几年了,还读什么书啊?” 还没等陆金莲说话,刚丢下书包的陆明珠就道:“怎么不行,我小学毕业的比你还多一年,不照样上学去了,班里还有比我更大的人,大大小小的正常得很。” “是啊,老三你成绩好,要是去读高中肯定行,正好你还没结婚,我们在这里有吃有住的,没什么不方便。”城里户口的人都有一点口粮,上学每个学期也就几块钱。 “我,这我没想过。”农显安有点不确定,他本来的打算是在县城找份工作,以后再谋出路,不是上学。 “其实上学了我也不知道做什么,我们又不能上大学。”现在只有推荐上去的工农兵大学,绝大部分人上完高中已经是知识分子,能找一份好工作。 “这个倒是没事,读书时为了学习知识,开阔眼界,你慢慢想。” “我会想的。”农显安点头。 陆金莲也点头,她肯定是要农显安和陆明珠两个孩子上高中的,几年后高考就恢复了,虽然只要成分好的人都能报名参加,但是没上过高中的去考怎么说也没多大优势。 农显安可是男主的命,前世虽然没有上过高中,但是在岑美玉的督促和帮助下,他自学了高中知识,还学习了很多岑美玉抄出来的后世的医术,高考一恢复就以高分考上了知名的医科大学。 在大学期间他就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在毕业之后,他又进了知名的医院,在女主的“启发”下,“发明”了很多药物,成为了国内外知名的外科医生和药物学家。 这一世没有了岑美玉,但农显安应该还会有一番成就,作为一个母亲,她不能拦着,只能帮忙。 正文 七十一章 71 七十一章 晚上, 农显安睡在客房里,他已经躺了三四个小时了,现在已经到了半夜, 还是辗转难眠。 他一直觉得他已经够成熟了, 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知道自己以后想要做什么, 他也对自己很自信。然而现在他迷茫了,他开始觉得自己很渺小, 也不知道自己对于未来的计划是对是错。 他本来想着在那个原溪村里当个赤脚医生也不错,至少他得到的工分比大多数人都多, 在整个生产大队里也是招人喜欢的存在。 可是随着时间的变化, 事情变化的也太快了,年底那段时间他实在是经历了太多东西,家庭变了,爱情变了,他的心怎么还能不变。 这次他来就是想着离开村子,和他娘一样在城里找一份工作,待遇不一定比当赤脚医生好,但是对自己的未来肯定更有好处。他的人生还有几十年那么长, 社会不可能一成不变, 他要抓住机遇, 争取以后有更好的发展。 他不是喜欢追求名利, 可是岑美玉曾经说过的那些话,在他心里留下的痕迹不可能就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能通过努力得到更好的未来,谁会不愿意,他也是一个有追求的男人。 虽然他现在对岑美玉已经没有了喜欢的感觉,也知道这样一个因为虚荣就走上违法犯罪道路的人不值得他留恋。然而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他人生中第一个为之动心的人,无法真的说忘就忘,那时候他是真的迷恋这个人。 他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他有能力让她拥有她想要的东西,那么也许她不会铤而走险,而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他不会留恋过去,但是他希望让自己变得更厉害,等再遇到喜欢的人的时候,能有能力把人家留住,安心地和他在一起。 他知道他娘有不为人知的际遇,那么他只要听她的话,肯定就能少走很多弯路,那么现在他是应该去找工作,还是听他娘的话,再去上三年的高中。 在这三年中,他没有时间去工作,不能为自己挣到足够的学费和生活费,他爹自身难保,两个哥哥自有小家,一切都要靠着他娘。他娘一个人工作养三个人,上学需要学费和生活费、书本费,怎么看怎么难。 …… 实在是睡不着,农显安掀开崭新的被子起了身,推开房间门,皎洁的月光落了进来,他坐在了院子里的石凳上。 “老三,怎么起来了?”陆金莲也从自己的房间走了出来,夜晚还是有点冷,她披了一个斗篷。 “啊?我,实在是睡不着。”农显安很是惊讶,他起来的动静很小,以为他娘不会醒来的。 她轻轻地坐到了旁边的石凳上,看着缺了一个小口的月亮,低声道:“睡不着是正常的,事关前途,确实是要好好想想。决定得由你自己来做不假,可是你必须得听我一句话,你还年轻,未来有无限的可能,现在应该做的就是趁我还能帮的上你的时候打好基础,不应该急于求成,不然你以后想上学都没有机会了。 读高中上大学不一定能让你学到安身立命的本事,但是你会交到不一样的朋友,有和别人不一样的眼界,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能做和大部分人不一样的事情,以后想做事的时候有更多的选择,而不是走到了尽头才不得已也为之。 至于你读书期间的费用,这个也不用你担心,既然我能带了阿珠出来,还敢让你去读书,就有能力不让你们担心。你需要想的,就是确定你自己要走哪一条路,别的都不用想。” 农显安听完这些话,想了一会儿就点了头,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没有理由去走一条更艰难更看不清未来的路。他相信他娘不会害他,也相信自己不会辜负他娘。 “想明白了就好,做决定的是你,我只能为你铺一条路,该怎么走还是在于你自己,既然做了决定,以后就好好走。不过我得先说清楚,我对你没有什么期望,你的未来只和自己有关,做什么都在于你自己的选择。” “为什么?”他对后面那句话十分不解。 “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你现在不懂,以后肯定会懂的。” “好!” 陆金莲得到回答,拍拍他的肩头,又回去睡觉了。 陆金莲明白,养孩子其实是变相地做投资,虽然她不求有什么大的回报,但是孩子至少要孝顺一点,然而不管是命中注定还是眼光不好,前世的她都是一败涂地的。 既然她现在有能力改变他们的命运,那么趁着自己计划成功,一切悲剧尚未发生的时候,就再改变得彻底一点。 虽然她一大把年纪了,还有那么非同寻常的经历,做的那些事情看似有目的有章法,可是现在的她其实是非常迷茫的,因为她无法确定做这些改变之后,未来会产生什么样的结果。 所以她也只是按着不确定的想法,来做这些不确定的事情,既然是不确定,自然不能让她抱着多大的期望,这也是人之常情。 …… 既然做好了决定,之后就要开始付诸行动了。 农显安是成年人,辞职、迁户口的事情肯定不需要陆金莲去忙,他在城里玩了一天就回去自己办了。他娘在这里有房子,想迁户口简单得很,没她迁得那么困难。城里户口难办的时代,还要到几年之后。 周五下午,陆金莲提着烟酒糕点,装好足够的钱,就独自一人去了唐家。 唐家的人在学校、教育那边有人脉,陆明珠上学的事情就是拜托他们帮忙的,所有费用将近两百块,陆金莲也没瞒着陆明珠。 现在农显安要上学,自然也还要拜托唐家,她也不怕消耗人情,人家帮忙也不是白帮的,唐家自己也乐意,不然她也不喜欢强人所难。 下班时间,唐家人都在,两家的联系一直都没断,她这样上门不算突兀,唐母很热情地起来迎接她。 “大姐,大哥,我又有事儿来麻烦你们了。”在哪里说哪里话,陆金莲现在也不说阿叔阿孃了。 “你来就来吧,我们也好几天不见了,又带的什么东西啊?” 唐母刚伸手,低头一看就惊道:“妹子,你怎么带这么些东西,让我们怎么敢接啊!” 本来唐母是要帮着放东西的,可见到她手里的东西,愣是没敢接过来。平时来往都是一盘菜一点零嘴,有来有往的谁都不会说什么,可贵重的东西可不敢乱接。 唐母心里看这阵势心里也有点忐忑,可是人家都上门来了,平时关系又不错,事情帮不帮得上的另说,肯定不能不问清楚就把人赶出去,她还是拉着人坐了下来,别的人打了招呼就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唉……”陆金莲苦着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大姐你可不知道,我家里面麻烦事可多,我也知道不该老是麻烦你们,可是我一个女人,自己没本事又不认识别人,觉都没睡好想了好几天,思来想去只能来找你们问问了。” “妹子,有事你就直说吧,我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能帮得上的我们肯定不会推。”唐母也清楚,陆金莲不是没事找事的人,他们合作的也不止一次了,人家每次都很有诚意。 “还是读书的事情,上周我回了家,大家都知道我小女儿在大哥大姐的帮助下回了学校重新上学,我小儿子倒是初中毕业了,也想着去上高中……” 唐母听完这话心就放下来了,只要家庭成分没问题,上学的事情管得并不严,上次都帮着办过了,这回她肯定也不能说帮不了。 因此她很爽快地拍了拍陆金莲的手,答应道:“上学这事倒是不难,多读点书总是没错的,和上次办你小女儿的事情一样就行。” “真是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们一家都是好人,我果然没找错人,不过也真不好意思,我没什么本事帮得了你们什么。” 陆金莲表现得先是激动,后是羞愧。将心比心,如果她是唐家人其实会觉得厌烦的,所以她也不敢理直气壮,而是每次都拿了不少东西给唐家人。 “没事,能帮上也是好事,帮不上的忙我们也没办法。” “不管怎么说,还是得谢谢你们!” 唐母是个有分寸的人,她答应的唐父也不会拒绝,这事算是板上钉钉了。虽然他们一直推辞,但陆金莲也很坚持,最后还是把东西收了下来,不是唯利是图,这是这种做法会让他们帮忙也更乐意些。 陆金莲这边的事情进展顺利,农显安这边也还好,村里不止一个赤脚医生,他们的工作量不算太大,因此迁户口的事情还算顺利。 只是他还是遇到了不顺利的事情,他不可避免地遇到了岑美玉。 正文 带我走吧 72 带我走吧 从拥有随身空间要啥有啥藐视众生让人人羡慕嫉妒恨的天命之女, 变成每天吃不饱穿不暖被人看不起还要打扫厕所处于社会底层的劳改少女,岑美玉只用了几天的时间。 然而逆转这样的人生可能需要一辈子,当然, 如果她能再一次拥有那个不怎么忠诚的随身空间, 那改变命运仅仅是一瞬间的事情。 可惜, 这样的美事不是天天有, 在失去空间之后,岑美玉的人生每天都在走下坡路, 现在她连空间去哪里了都不知道,想找回来可能比发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还难。 在日复一日的辛苦劳作中, 她深深地感受到了活着的艰难, 这比她穿越前在舅爹舅母手下讨生活更难受,至少那个时候她不会吃不饱穿不暖睡不饱,时刻被人监视没有一点私人空间,还要当免费的清洁工。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觉得每天都生不如死,她每时每刻都在想着怎么脱离这样痛苦的生活,可是没有,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上过学, 打过工, 但是她从来没有体验过农村生活, 更不知道怎么离开这七十年代的少数民族山区, 在这种地方,没了金手指的她比一个土著好不到哪里去。 这时的她无比后悔, 为什么这么相信随身空间,把所有的东西都放在了里面,外面什么都没有,失去空间等于失去了所有。 黑着脸扫完了猪圈,岑美玉去了河边洗脸洗脚。她不想干这些活,又脏又累的,可是不做就没饭吃,还得去更苦更不安全的地方劳改,只能妥协了。 她拿出来的衣服首饰那些全部都没当做物证收走了,现在穿的还是原主的衣服,又丑又烂,以前她连看一眼都会嫌弃,可惜现在她不得不穿,总不能裸|奔。 河边有三个年轻的姑娘在洗衣服,见到岑美玉走近,低语几句之后就纷纷带着自己的木盆挪得远了一些,显然不是嫌弃她晦气就是嫌弃她臭。 岑美玉自然是很生气的,但是她懒得计较,冷哼了一声就慢慢地磨着,顺便把自己的鞋子丢进去洗了。 洗着洗着,岑美玉听到了那三个人的聊天内容,她思索一番,穿上洗了一半的鞋子就往回跑。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关乎着她能不能拥有全新的生活,甚至能不能找回她的空间,她必须把握住这个机会。 …… 农显安在农显宽家里收拾自己的东西,他已经不再回农家的老房子了。 家里不富裕,他又没结婚,一个小型的黑木箱就装下了他所有的行李,剩下的是几麻袋粮食,自己的口粮他肯定要带去城里的,农显宽和何秋英也不会想别的。 当然,现在是农忙时候,农家老大老二夫妻并不在家,他昨天晚上就和两个哥哥以及农秀兰说好了。他们虽然惊讶,但是很支持,并表示如果有需要就找他们帮忙,分家了也是亲兄弟。 刚刚收拾好,外面就来了两个五六岁的小孩叫他。 “安叔叔,有人找你,就在上面那棵最大的树上。” “是谁啊?”农显安问他,这是新邻居家的孩子。 “不知道,你赶快去吧,我要去玩了。” “好!” 山脚的大树下? 这个地方很熟悉,以前他经常在天黑的时候过来这里,那时候的风很冷,可是他的心里总是甜蜜蜜的,暖乎乎的。 农显安走上去的时候已经猜到是谁叫他了,现在见到她并不惊讶。他猜不到的是,她叫他来有什么事情,他们已经断的那么彻底了。 岑美玉撩了一下自己耳际的头发,轻声道:“你来了?” “嗯,你有什么事吗?” 农显安再见到她,心里还是有点复杂,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他尽量地不把视线放在她身上。 “我,听说你要离开村里,到县城去读高中了。” “是的。” “你去城里,你住哪儿啊?家里人支持吗?” “我和我娘住。” “那……你的工作怎么办?” “队上已经选了另外一个人顶上去。”农显安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又移开。 “这样啊……” 岑美玉心里想法可多,但是看到他这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再多的话也难以说出口。明明以前的他不是闷葫芦,说的话也让她舒服不已,现在愣是不说话。 农显安不傻,他知道岑美玉叫他来肯定不只是随便说两句话,以前的她不喜欢他还要骗着他吊着他,现在的她接近他,目的哪里会单纯。 “要是没事的话,我要先走了。”农显安转身欲走,事情没定下来之前,他的心也一直定不下来。 “别走。”岑美玉顾不得尴尬,连忙要把人留下,她这次的目的还没有说出来。 “有事你就说吧!” “我……我……” 除了失去空间之外的痛苦,岑美玉在这里受了那么多罪都没哭过,现在她却有点想哭,在自己最落魄的时候去求被自己抛弃的备胎,这是何等的难堪与尴尬。 农显安叹了一口气,静静地看着她,耐心地等她说话,到底是自己喜欢过的人。虽然她爱慕虚荣,一朝行差踏错做了错事,但她也只是个刚成年的姑娘,做那些也是穷怕了,现在落得这个下场,已经很可怜了。 “你能带我一起去上学吗,我不想再在这里呆下去了……不上学也行,你带我一起去城里,我可以去工作,只要你带我离开这个村子就行,我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岑美玉闭着眼睛,还是说了出来。 农显安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知道她有要求,但没想到是这样的要求。 见农显安不说话,岑美玉又急道:“你能帮我吗?”要是有一丝别的办法,她也不会找他帮忙的。 “你现在……我也很想帮你,可是我真的没有能力,对不起!” 她现在是戴罪之身,平时连村子都出不去,不去别的地方劳改都是法外开恩了。他年纪不大,做赤脚医生还是托了上过初中会看医书的福,在这种事情上根本没什么话语权。 “不可能,你都能去插班上高中,你娘都能在城里买房子,你肯定能帮我的,我现在实在是没办法了,这种我真的过不下去了。” 再难说出来的话一旦开了口,后面再说出来就简单了,她说这样恳求的话也不再尴尬。 “真的不行,我真的帮不了你。你要是嫌苦,可以去找能说的上话的人。”农显安其实也很难受,可是他真的没有办法帮忙,这件事情太大了。 “你还年轻,这样的日子很快就过去了,经过这样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苦日子也能磨练你的心智。”所以这样虽然受罪,却也对她有许多好处。 岑美玉听到这个说法,心里一酸,一直忍着的眼泪不由得流了出来。 “你为什么不帮我,你试试好不好?我每天都吃不饱,还要干那么多的活,你看我都累成什么样子了。还有,我现在连睡觉都不能安稳,老是有很多恶心的人骚扰我,我活得好累啊!” 农显安自然知道她很难过,他虽然决定不和她在一起了,但是依旧经常关注她,就怕她被欺负,因为她之前那些做法,讨厌她的人实在太多了。 在她被安排做那么多脏活累活以后,除了离开村里的这几天,他每天都在暗地里帮她做许多活,不然她现在肯定更累。 “对不起,可是你做错了事情,就应该受到惩罚,我要是有办法,就不会不管你。” “你问问别人,让他们帮我好不好,你不是喜欢我吗?你带我走,我就做你女朋友,跟你处对象。” 正文 失望至极 73 失望至极 岑美玉激动地握住了他的手, 表情显着一丝癫狂,农显安被她的样子吓到了,顿时后退了一步。 “你在说什么?” “我说我愿意和你处对象, 只要你愿意带我离开这里。”岑美玉放开了手, 咬着牙再次说了一遍, 似乎是认命了一般。 农显安这次是真的失望了, 看她那副勉强的模样,就知道她的心里对和他谈对象是非常排斥的。他不是贱皮子, 她对她弃若敝履,他又怎么会觉得十分荣幸呢? 她的为人, 真的没有他想象中的好。 既然事情都这样了, 他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了,又后退了两步,面无表情地道:“对不起,我帮不了你,我先走了。” 说完这句话,他不再看她,转身离开。岑美玉见自己最后的希望也要走了,反应速度突然变快, 跑上前抓住了他的衣服。 “你不帮我, 你为什么不帮我, 你不喜欢我了吗?” 岑美玉说着, 下意识地低头打量了自己一眼,虽然最近苦活干得多, 皮肤没有以前好了,但五官身段还是那么好,比这里的女孩子都漂亮很多。 她出门前还特意收拾打扮了一下,就算现在流了眼泪也应该是梨花带雨的,以前的他那么卑微地求她喜欢他,怎么可能现在就不喜欢了。 刚才说的那些她可是真心的,其实她曾经也对他动心过,不然不会答应和他交往,只是这点微末的心动战胜不了她对自由与富贵的向往,所以才分手的。 然而她现在没有了空间,未来暂时也看不到什么希望,岑家人对她不好,她自己名声也不好,成分不好,想去外面也去不了。 在这种情况下,她想和他再续前缘有什么不对,他应该很激动才是,为什么会是这样一副难看的表情,难道他真的放弃了? “你不喜欢我了吗?其实我以前是有点喜欢你的,不然也不会答应和你处对象。” “那时候你是骗我的!”农显安忍不住反驳了,他不喜欢她把以前的事情提出来,这会提醒他自己很蠢。他的初恋应该和大部分人都不一样,不止充满了苦涩,还有很多恶心的东西。 “对,我骗了你,我喜欢你,但是我做的事情太危险了,我害怕会连累到你,所以我才要骗你说我不喜欢你,骗你说我有喜欢的人。” 岑美玉转到他前面,看着他的眼睛大声解释。她自己是不心虚的,虽然事实不是这样,但是四舍五入一下,她这话也不算骗人,看着农显安怔愣的样子,她知道他肯定被震撼了,继续道: “我真的喜欢你啊,为了不在别人面前暴露我跟你的关系,我虚拟了一个莫须有的对象,坏了你的名声。要不是这样,你现在的名声就跟我一样坏了,也不能去上学,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难道不懂我的心吗?” 农显安确实是愣住了,当然,他没觉得她说的话是真的,因为他早就知道她嘴里没有几句真话。 他惊讶的是她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技能竟然这样熟练,欺骗了他的感情竟然还说是为了保护他,还说得这样理直气壮情真意切。要不是他曾经见过她去找别的男人,知道她对他的不屑一顾,恐怕真的要相信她的话了。 农显安一直不说话,岑美玉还以为他被自己自己的话打动了,继续说她的目的,“我对你这样好,你真的不明白我的心吗,你真的忍心让我继续过这样的日子吗?” 农显安苦笑了一下,摇头,用力掰开她握住自己的手,道:“虽然我不喜欢你了,但是我真的没想过要说你不好,你出事的时候我还愿意为你出头,也愿意不求回报地帮你分担工作。 然而现在,你说着这些假话的样子实在是难看,我帮不了你,也不介意你去找能帮的上你的人。我们以后都不会有任何关系了,我还是奉劝你,不要再走歪门邪道了,这样不会有好结果的。” “你……”他讲话这样不留情面,岑美玉心里尴尬极了,也有点生气。 “难道你还在记恨以前我说过的话?” 农显安转身离开,没有给她继续说话的机会。他已经不想再理会她了,他同情她,但是没办法,他不能因为同情而去麻烦别人。 他听见了她在后面骂他的声音,心里再也没有任何波澜。 岑美玉只能在后面气得直跺脚,又不好追出去,在别人眼里她和农显安是没什么关系的,就是抖出去了她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反倒给别人增添了八卦的材料。 不过就算是这样,她也没打算放弃这个计划,农显安这里走不通,她直接找他娘就好了,反正她的日子没什么指望了,再差还能差到哪里去,还不如放手一搏。 于是某一天陆金莲把两个孩子送去上学,在上班的路上就碰到了许久不见的岑美玉,她把她拦了下来。 比起以前每天都光鲜亮丽心高气傲的少女,现在的岑美玉差的太多了。她的身上再也没有了那些格格不入的衣服鞋子,也没有了美丽的妆容和白皙的肌肤,现在的她除了五官没有变丑之外,穿戴气质都很符合当地人的样子,看起来比以前落魄得太多了。 见到这样的女主,陆金莲感慨良多之余,还有点疑惑,按理来说这一世她和岑美玉没有任何交集,她能从村里跑出来不容易,怎么会来找自己。 很快,她就知道了。 正文 猜到原委 74 猜到原委 岑美玉一直都觉得陆金莲这个女人不简单, 这里的所有人都和她想象中的人一样,但是唯独陆金莲不同。 她前后的习惯作风相差实在太大了,在岑美玉看来, 记忆中没什么印象的陆金莲就是个忍气吞声几十年的包子, 但是后来画风一变, 突然变成了一个抛弃渣男报复仇人, 带着女儿离开农村准备发家致富的女强人。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是普通的大字不识一个的农村妇女, 都几十岁的人了还这么豁得出去,那动作比她这个带着空间穿越的穿越女还利落, 不是穿越者就是重生者, 没有第二种可能。 本来岑美玉是不会注意到陆金莲的,可是没有办法,她的空间被别人偷走了,她整天胡思乱想的,可不就注意到了。 更何况她丢了空间的原因,就是在这破县城被别人下了泻药绑架了。 那人把她五花大绑好几天,除了拿走她的木牌之外什么都没干,不求色不求财, 也从来没有让她见过自己的真面目, 更没有给她留下任何线索, 因此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被关在了哪里。 屡屡不翼而飞的钱和票, 到那封打乱她一切计划的投机倒把举报信,茴香包子、泻药、迷药、铁链、手脚绑在一起, 从头到尾蒙着她的眼睛,几天都不给她任何食物,在她饿的忍不了拿出了食物之后拿走了她的空间,并切断她和空间的精神联系,最后把她送回原溪村,接受制裁…… 她从穿越以来他们对她所做的所有事情,让她有十分充分的理由相信,自己拥有空间的秘密早就已经暴露了。 他们一开始就在监视她,对她的所作所为甚至喜好、计划了如指掌,甚至可能知道她不是原来的岑美玉的事情。 本来她没有想到这么多,也没有把这些事情联系在一起,一直以为除了失去空间的事情都是意外。可是为了失去的空间,她考虑了太多太多可能不可能的东西,最后终于把这些针对她的所有不好意思的事情全部连成了一条线。 所有的事情都是有预谋的,她从穿越以来可能一直生活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 这种可怕的猜想让她这段时间一直都不敢露出别的不对劲,就算她对这个强盗恨之入骨,恨不得剥皮拆骨,也没有表露出来分毫,就怕这些人还在暗中观察着她,发现她不对劲之后就直接杀人灭口。 她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对她做这么多的事情,要是只是想要空间,那么直接拿走不就好了,要是想对付她,那他们之间又会有怎样的恩怨。 这一切,都令她百思不得其解,这些日子她要做那么多的脏活累活,还要被同村的人唾弃。其实那都不是最可怕的,更可怕的是她不止要忍受身体上的折磨,更要忍受可能无处不在的监视,所以她才会那么痛苦。 她知道,自己不能在坐以待毙了,不然她真的只能成为别人眼中小丑,像之前被夺走空间一样毫无反抗之力。所以她必须主动出击,就算是死她也要知道自己为什么死的,而不是死的不明不白。 带着这样的想法,她又连夜从村里出来了,夜里黑漆漆的,她也是胆子大,拿了一把柴刀就摸着黑从家里跑了出来。一路上听着山林里各种小动物的叫声,担惊受怕但是有惊无险地到了县城。 她不知道陆金莲的新家自哪里,只能等在陆金莲上班的必经之路上。 两个人各怀心事,陆金莲完全不知道岑美玉的想法,因为她相信自己在这些事情中完全没有露出破绽,自己的不寻常确实是有,但只是在自己家里,就算是被怀疑也没有任何证据,因此她表现得很坦然。 不过在岑美玉期待地看着她的脸,对她说出“天王盖地虎”这句话的时候,她还是有点懵,这是什么神操作。 “岑家姑娘,你说什么?什么天什么虎?” “天王盖地虎!它的下一句是什么?” “你真是,我又没读过书,怎么会知道?莫名其妙!”陆金莲很不满。 “你……你真的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岑美玉盯着陆金莲的脸,一点也不敢错开,但是从对方疑惑的脸色来看,她确实没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陆金莲也是混过二十一世纪的人,自然是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她怎么会表现出来。 于是她又瞥了岑美玉一眼,目光里透着嫌弃,“你这姑娘真是奇怪,把我拦在这里,又不说是为什么,耽误我的时间做什么!” “我……我就是问问……” “问什么问,你个白眼狼,我可不想认识你。” 看着这样的眼神,岑美玉突然有点心虚,她知道,原主落水的时候这个女人第一时间下去救人,可惜没把人救起来,原主没了,她自己可能也换了个芯。她穿越过来之后一直没想起来要去说一声谢谢,只记得救人的是人家儿子,说是白眼狼,确实也不是假话。 但是心虚归心虚,想起她被抢走的空间,想起她现在凄惨的模样很有可能就是这个女人害得,也许她们上一辈子时天大的仇人,她又硬气了起来。既然她不是穿越者,那就是重生者了,不然哪里会这样对付她。 “你为什么要害我?我早就知道了,举报我的信就是你写的,也是你在车站卖茴香包子给我,绑架我好几天,抢走了我最重要的东西……就算我曾经得罪过你,那也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冤冤相报何时了呢?” 陆金莲心里十分惊讶,又觉得理所当然,女主果然还是有一点脑子的,还是怀疑到她了。 然而,怀疑了又怎么样,空间又不在她手上,这些话也仅仅是试探而已,解决掉女主,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面对岑美玉的“胡言乱语”,陆金莲表现出了惊讶,这惊讶里带着怀疑,她的眼神也越来越奇怪,看着岑美玉的目光像是在看智障一样。 “我听说你犯了不小的错,被罚在村里劳改了,不过没听说你疯了啊……哦,怪不得村里人不让你跑出来,原来是被逼疯了,还疯的不轻,一早上就来找我说些疯言疯语,真是可怜,不过我得去上班了……” 面对一个怀着敌意的疯子,正常人自然是要敬而远之的,所以陆金莲看了岑美玉几眼,摇摇头就准备离开这里。 “你不能走!” 岑美玉一把拉住了陆金莲的袖子,然后……没有成功地把人拉住,反而被拖着踉跄了好几步,陆金莲只能无奈地停了下来,无奈地又看向对方。 “这些事情就是你做的,你别不承认了,你把我的东西还给我,你知道我有什么样的能力,我们可以合作,我们一起合作,才能得到最大的利益。” “岑家姑娘,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跑出来的,也不知道你为什么来找我说什么这辈子那辈子,但我还要上班,你还是赶快回家吧,你现在脑子不清楚,外面实在是太危险了。” 人家就是不承认,自己又没有证据,只是心里怀疑。岑美玉急了,有人看着她跑出来一次不容易,要是回去就没有下次了,所以她也豁出去了,直接道: “我知道你是重生的,要是你再不承认,我就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去,反正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花钱买工作送你孩子上课,用的都是我的钱,你凭什么不心虚?你这个小偷!强盗!” “小姑娘,说话是要讲证据的!” 正文 她没有疯 75 她没有疯 “证据, 证据……你要不是重生的,你怎么会和别人完全不一样,你做的那些事情肯定经不起推敲, 你真不怕我抖出去?” “你这姑娘是, 有犯法的本事, 却没有承受后果的能力, 疯的这样厉害,看来我真不能不管你了。” 陆金莲听到她说的那些话, 只当对方真的是神经病,紧紧地拉住了她的手, 把人拉走了。 “你干什么?你要带我去哪里?”被拖着走的岑美玉开始有点害怕了, 她怕自己被灭口,就算不是这样,被带回原溪村的后果也是她无法承受的。 陆金莲知道岑美玉只是在试探她,并没有什么证据。确实,对方说的那些都是真的,但那又怎么样,她知道自己没做错,既然不心虚, 岑美玉自然瞧不出来她不对劲的地方。 其实陆金莲还有点期待, 对她有了怀疑的岑美玉, 到底会做出什么事情, 没了空间和接近无限物资的她,还会有什么不一样的手段。 她恨岑美玉, 但她做的那些事情已经对她造成了致命的伤害和痛苦,因此在岑美玉不损害自己利益的情况下,她不会再对对方出手了。 今生是今生,前世是前世,无论怎么样,这一辈子,她和她珍惜的人都能过得很好。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跑来找我,但我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出去疯,败坏我们村的名声,所以我一定得好好地让人把你带回去。” “不行,你不能送我回去,你要是送我回去,我就把你的事情告诉别人。”岑美玉不断挣扎,但是她的手被攥得太紧,她这点小力气根本挣不开,只能被拖着走。 对于岑美玉的挣扎和语言威胁,陆金莲除了生气和疑惑之外都没有表现出她想看到的那种表情,岑美玉有点担心了,这人怎么就油盐不进,难道她猜错了。 “就算你瞒得再好,肯定也经不住那些人的盘查,到时候你工作也没了,户口也没了,你两个孩子的前途也没了……” “你嘴巴放干净点,我可没得罪过你,干嘛这样咒我家人,就算你疯了,乱说话也是要付出代价的,不想挨打就给我闷着。”陆金莲狠狠地瞪了岑美玉一眼,又使劲地捏了她一把,握得她疼得直抽气。 两人刚才说话的地方在一个小巷子里,没走几分钟就走了出来,正是上班时间,外面来来往往的有不少行人,一直表现得不耐烦的陆金莲握着岑美玉的手愈加用力,以此警告她别在这里瞎嚷嚷。 “你怕了,你怕我说出去对不对?” “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你个疯子说的话有谁会信,不过我到底什么时候得罪你了,要让你这样害我?我怎么就这么倒霉,以前为了救你个白眼狼差点把命搭进去,你不知道感恩就算了,现在人都疯了还找上我,说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想害我没工作孩子没书读,你的心怎么就这么黑,我这是造的什么孽才遇到你这种人。” “我本来是不想跟你一个疯子计较的,但是你实在是恶毒,还敢咒我。” 陆金莲成功地扮演了她需要扮演的角色——被一个疯子找上的倒霉人,再宽广的心胸都被岑美玉气到了。 很快,陆金莲就把人带到了邮电局,准备打电话给公社上,让他们来带人回去,原溪村是没有电话的。 见陆金莲真要让人把她带回去,岑美玉慌得更厉害了,她这一次出来的目的还没达到,可不愿意回去继续每天打扫猪圈牛圈,最近不知怎么回事,那些畜生个没长多少,她的工作量却大大增加。 “你别去,你别去,别把我送回去。” “不行啊,你现在都疯成这样了,在外面乱跑肯定会出事。” “我没疯,我不是疯子,你别把我送回去,我真不是疯子。”岑美玉欲哭无泪,这人力气大得很,她挣又挣不开,否认的话陆金莲又不听,她除了求饶之外就没有办法了。 “这不行,你没疯怎么能来找我,还说出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来就是偷跑出来的,不回去可不行。”陆金莲不为所动,使劲要把她往邮电局里面拉。 “我没疯,我真没疯,我不是跑出来的,我自己会回去。” …… 两个人在这里拉拉扯扯的,路过的人觉得不对,有些人已经围了上来,询问情况。 陆金莲其实没真的想打电话让人把岑美玉带回去,她们之间的事情不让外人掺和进来才是最好的。虽然岑美玉心里有了怀疑,但她还想隐藏自己的秘密就不会轻易把事情捅出去,至于陆金莲自己,那就更是了。 所以在开始有人询问这是怎么回事、岑美玉剧烈挣扎的时候,陆金莲顺势装作不小心松了手,人就被挣开了。 岑美玉没想到还能从这人手里跑出来,愣了一下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了出去,周围并不紧密的人群伸了手都没能拦住她。 陆金莲也愣了,然后气得直跺脚,大声骂道:“这死丫头,我这里忙的要死,不就是不让她过来给我添麻烦,这么大气性干嘛,气死我了!真得好好问问她家人怎么教的?” 于是凭着陆金莲这埋怨的话,有意围观的人差不多都清楚了其中的情况,摇摇头就纷纷离开了。其中一个提着菜篮子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再次确认道:“刚才那小姑娘是你家亲戚?” 陆金莲故作不满地道:“就是我老家的亲戚,听说县城好玩就自己跑出来了,都不让家人知道,我怕她家人担心,就像打个电话让人家带她回去,谁知道她自己跑了。” “这样的孩子确实是不懂事,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老太太点头道。 “气死我了,哎呀,不行,被这丫头耽搁的我上班都迟到了,我走了,大娘您忙啊……”陆金莲也不多说,说着就要离开了。 …… 陆金莲加快脚步,很快到了工厂,这时候虽然没有指纹打卡之类的东西,但是门口偶尔会有人巡视,被抓到的后果还是比较严重的。 幸好陆金莲出发得不晚,也没和岑美玉耽搁几分钟,所以到工作地点的时候还差两分钟,没迟到。 这里的工作没什么技术含量,陆金莲有一把力气,在这里还是很混得开的,一起工作的没几个人不喜欢她。 她本来想做一段时间就辞职不干,寻找新的商机。现在她不这样想了,这工作的工资虽然不高,但是上班时间很固定,工作内容对她来说很轻松,同事之间也相处得不错,因此她准备一直做到唐母的儿媳妇生完孩子回来工作为止。 最重要的是她还有两个孩子在上学,她需要有一份在外人看来很正常的工作,来掩饰自己家的不正常。 至于辞职以后的事情,她也打算得差不多了。过不久之后那一直在修的公路就能修通,离原溪村不远的金矿山要开始开采,那时候就是她的机会,老大老二两个也不会没事干了。 那金矿山的情况她不是十分了解,但也知道去那里的人都得到了好处。矿山是集体的,开采的还是他们当地人,就算是卖菜、卖柴、火卖食物的周边居民们,也能喝上不少肉汤,这事她还是知道的。 对于岑美玉说的那些事情,她倒是没有多担心,就算岑美玉真的脑子有坑把这事说了出去,也没有人会信。她也不怕调查,她拿的东西都藏得好好的,不该有的东西家里一样都没有。 工作和上学的事情她也不担心,岑美玉想得太当然了,她的思想还停留在以前,对这里一无所知。 …… 陆金莲不担心,可被她惦记着的岑美玉,现在可不是那么好受。 正文 有人找你 76 有人找你 好不容易挣脱了陆金莲的岑美玉慌不择路地跑了出去, 因为怕被抓回原溪村,她使尽了吃奶的力气。就算没看见有人追她,她也不敢轻易停下来, 直到没了力气, 最后她才停在一个破旧荒凉的地方。 靠在写着革|命标语的墙上, 岑美玉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渐渐平复下来之后,她微微发红的眼里满是对未来的迷茫。 她这回从原溪村跑出来就是孤注一掷, 想和那个不一样的女人合作,从繁重的苦活中解放出来, 至于空间的事情, 她可以徐徐图之,因为她已经有八成的把握确定陆金莲是穿越者或者重生者了。 可是陆金莲的反应太让她失望了,从那些表情语言里她不仅无从判断真实情况,也没能问出来陆金莲到底是不是害她的幕后黑手,反而惹得人家认定她是个疯子,以后肯定会对她有了更大防范。 她现在突然有点后悔,自己的行动确实太过鲁莽了,这一趟偷偷跑出来一没能查清对方的身份, 二不敢再回原溪村, 三也没有离开这里的办法, 四没有发家致富所需要的第一桶金, 更是彻彻底底成了黑户,连名字和身份都不能再用, 连个栖身之所都没有。 怎么办?现在的她又走到了一个绝路口,往前是一片黑暗,往后是万丈深渊,她怎么办,才能让自己脱离这个困境? 她是冲动了,可是如果不这样,她又有什么办法,只能日复一日地做那些讨厌的事情,偶尔有恶心的人用令人作呕的眼光看她,用不堪的语言说她。 任她是个不在乎别人看法的人,在这样的情况下都无法无动于衷,更何况有时候还不只是语言攻击,很可能还会危及人身安全,不找出路她能有什么办法。 原来她把希望寄托在农显安那里,却被他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又实在是受不了农显安离开以后突然增多的苦活,以及无时无刻的疑神疑鬼,才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不,她不信农显安会这样对她不管不顾,明明他还在意她,不然不会在老光头那件事上挺身而出,更不会悄悄帮她做那么多事情,她不会看错他对她的情谊,不然她也不可能曾经对他动心。 她相信,农显安只是有自己的苦衷,才会拒绝她的请求。因为他依附于陆金莲,没办法把她从原溪村弄出来,现在她自己跑出来找他了,他总没有理由再拒绝她了。 整个县城,她认识的人不少,但都是暗地里认识的人,也就是她卖东西的时候认识的。可她现在没了空间就没了物资,去找人家谁还认她,而且就算人家敢收留她也不敢信,她被害的事情还是一片迷雾,不知道是谁害的她,她谁都不敢相信了。 除了农显安,不知道为什么,她对他就是有一种天然的信任和好感,这种感觉仿佛是与生俱来的,从她睁开眼睛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开始了。 现在,只希望这种感觉不要害了她。 她一直都觉得自己是独一无二的穿越者,是天之骄女,可是一件又一件的事情证明,她只是一个炮灰,失去空间之后,她已经看不到未来的光明在哪里了。 老天为什么对她那么残忍,父母双亡,好不容易长大之后又遇到了末世,幸运爆表得到空间穿越之后,却又失去了空间,陷入深渊一般的困难中无法脱身,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却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如果这是一场荒诞的梦,她希望早点醒过来,这样崩溃的日子,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 如果陆金莲知道岑美玉此刻的想法,她肯定会深有同感。 曾几何时,她也觉得上天对她充满了恶意,从来没有让她过一天舒坦的日子,两个女儿受尽苦难早早离开人世,她历经折磨,只能瘫在床上孤独终老。 这一切,只是因果轮回而已,如果再来一世,谁又知道哪一人才是故事的主角。 不过对于一直害岑美玉一说,陆金莲只能承认一半,岑美玉用空间害了几条人命,她只是让岑美玉失去了空间,其他的事情都是岑美玉自己做的,和她没有太大关系。 ………… 狼狈地在墙角瘫了好一会儿之后,想好后路的岑美玉擦干眼睛,起身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摸摸自己缝在内袋里的钱,大步往前走去。 那钱是她从岑家偷来的,岑家劳动力不多,人也没多少干劲,这一半的钱也堪堪有四十块,不多,比起她曾经赚的只是九牛一毛,但是足够她不饿死在这个城里饿死了,也许还能够她跑出去。 农显安是一中新来的插班生,前天才刚刚转过来的,长得英俊看着稳重。在这没有手机没有街头游戏的年代,人们相处的时间更多,因此很多人已经认识他了,不会像后世那种转学生来了一个学期都不认识几个同学的情况。 上了几节课之后,放学的钟声响了起来,老师还没收拾好书本,教室里的同学已经跑了十几个。 前面的两个男同学来到了农显安的桌前,很热情地邀请他一起去食堂吃午饭。在学校食堂学生可以开钱吃饭,也可以学生自己带粮食过来学校帮忙加工,不需要出加工费,但是味道可想而知。 农显安笑着应了一声,从桌洞里拿出一个饭盒,然后利落起身和他们一起跑向食堂。中午他和妹妹都不回家吃饭,因为他娘也在工厂食堂用餐,家里没人做饭。 凭心而论,这食堂的人不多,因为整个学校的初中高中加起来也就几百个人,但食堂实在不大,看着就很挤了,后来的人可能吃不到饭了。 每人打到一碗苞谷饭之后,农显安又打了一个炒红薯叶和一个炒洋芋丝,和两个同学一起站到食堂外面的墙角去吃。大家都是或站或蹲扎堆在那里吃饭的,至于桌椅板凳,连影子都没得。 “食堂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买到肉啊,我们好像半个月都没见着肉星子了,当我们是吃素的兔子吗?……这饭好少,我吃完了才半饱,这炒的菜也没一点油,说是水煮的还差不多。听说外面那些工厂食堂油水可多了,也不知道我爸为什么非要让我读高中。”高瘦的男同学甲一边不停对新来的农显安吐槽,一边大口吃着饭。 “有的吃就不错了,你还挑。”另一个同学乙倒是还好,他已经习惯了这个同桌的碎碎念。 十六七岁的年轻人刚好可以找找工作,能来上学的都是家庭情况不错的,因此偶尔有人对这种伙食不满,这也是正常的。 农显安没有对这些饭菜进行评价,他也觉得有饭吃就好了,不过好吃总比难吃好。于是他夹好饭盒,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白色的塑料瓶子,打开,里面是红艳艳的东西,看着像豆瓣酱。 “这是我妈装了给我改善伙食的,味道很好,大家一起尝尝。” “看着好好吃,我要一点!” 男生对于兄弟分享食物这种事情总不会客气,对面的两人两眼早已放光,动作迅速地把擦干的筷子伸进了小瓶子里,挑了东西出来。 同学甲直接送到了嘴里,那一瞬间眼睛都瞪得比刚才的两倍大,嚼了几下才表情夸张地赞叹道:“哇,又香又辣,有肉丁,香菇丁,碎木耳,碎花生,好好吃啊,农显安,你妈妈好厉害!” 同学乙见到同学甲如此夸张的动作,也很快吃了一口,然后瞬间陷入了和同学甲一样的享受当中。 农显安见此笑得很开心,他第一次吃到这个东西的时候也觉得很好吃。不过他娘说了,这都是因为材料好,没什么技术含量,又是香油又是香菇肉丁的,不好吃都对不起这些东西。 他们几个都在食堂吃饭,带上这个肉酱,就算是没菜也能把饭吃好,而和同学一起分享好吃的,也是拉近同学关系的好方法。 享受的吃完这顿午饭,三人又一起洗碗回教室,刚坐下,一个同学就对他道:“农显安同学,我刚刚从外面回来,有个人找你。” 正文 好大的脸 77 好大的脸 农显安问清楚之后道了谢就走了出去, 心里十分疑惑,他们学校并没有设门禁,想进来的人直接进来就行, 到底是谁找他, 还非要站在校门口等他。 到了外面, 农显安见着人就皱起了眉头, 这还真是大麻烦。 岑美玉看见他的身影,眼前一亮, 快步跑到他旁边,“显安, 你终于出来了, 我等了你好久。” “你怎么来这里了,还弄成了这幅模样。”农显安有点头疼。 “你不肯带我来,我就自己来了,这回你不能再不理我。” “你擅自逃出来找我?” 岑美玉点头,苦着脸道:“我早就说过,那种日子我一天过不下去了,早点……” 自己的猜测得到岑美玉的确定,农显安真的被吓到了, 她还在劳改待看期, 这样跑出来的性质和逃狱差不了多少, 等被找到带回去就不是扫牲口棚能够解决的了, 迎接她的是更痛苦的日子。 而且,他都说了帮不了她, 她心里明明也清楚,却还要这样,不承认自己犯错,不认真悔改,还要错上加错,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不过校门口人多,不是说话的地方,头疼的农显安左右看了看,拽过岑美玉就往学校旁边的巷子里走去,岑美玉也没挣扎。 到了没人的地方,农显安有点生气地甩开岑美玉的手,严肃地问她:“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逃了出来,以后再想回去就难了!” “我当然知道我在干什么,而且那个破地方我根本就不想回去。”岑美玉本来就不喜欢那个地方,千方百计地想要逃走,更何况现在她背着这样那样的罪名,更是一点都不想再回去,也没有丝毫舍不得岑美玉这个身份。 “你不想回去,那你要去哪里,经过这么多的事情,你还不知道以前做了多少错事?现在还要一错再错吗?” “我错?我才没有错,这个时代的存在本来就是个错误!” 农显安被岑美玉的态度吓到了,原来她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情,在她这样的态度下,他满腔的话一句都说不出口,只剩下无奈与疲惫。 他并不想再问她到底对他是什么感觉,因为他们分手的时候他已经听得明明白白,那是她亲口说的。她接受他的追求是因为他对他纠缠不休,还有就是想找个挡箭牌,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那些和他说过的话都是假话。 那时候他生气,生气她骗他,生气自己比不上能给她更多的钱,更多的是痛苦,因为他真的很喜欢这个女孩,因为喜欢就要说出来,所以他整整追了她两个月。 好不容易等到她松口,却被告知这原来就是一场笑话,他所有的真情爱意都变成了别人眼中的笑话。 当然,他心里不可能没有怨气,毕竟她不喜欢他,他约她的时候她可以不出来,可是每次等他们探讨完很多话题之后,她才跟他说他们只能做好朋友,然后下一次还会来。 她也可以在他问她有没有对象的时候跟他说实话,而不是骗他,在他想放弃的时候给了他一个沾了蜂蜜的甜枣,让他差点为之疯狂,最后咬开了,才发现她包在里面的是见血封喉的□□。 可是后来,他并没有因此恨上她,毕竟他知道,自己锲而不舍的追求真的很烦,只是有点小小的不满,并打算从此跟她算清关系。 虽然后面她投机倒把被抓,还被判了劳改好几年,他也没有太多的苛责,而是觉得心疼和无奈,因为她的生活确实不好过,才会一次次明里暗里的帮她解围,帮她做事。 可是这一次,他真的帮不了她了,他没有这个本事,也没有了这个想法,他们的认知是不同的,他不会再觉得她怎么样,他们应该只做陌路人。 看着农显安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岑美玉冷笑道:“你在想什么,难道我说错了吗?” 农显安摇摇头,他并不想和她吵架,只是冷静地道:“对错与否,现在已经没有争论的意义了,既然你已经做出了选择,就只能按着这条路继续下去,再难再累也回不了头了。” 岑美玉闻言心里稍安,她这次是来求助的,不是来争论的,所以她也没打算纠缠,直接开门见山:“你说你没有办法帮我脱离那痛苦的深渊,现在我自己爬出来了,在这里走投无路,你还不打算帮我吗?” “我帮你?我能帮你做什么?” “我要你帮我……” 岑美玉话音未落,巷子口里响起了一道满含怒意的声音。 “你们两个在这里干什么?” 农显安和岑美玉齐齐侧头看去,只见陆明珠直直地站在离他们几米远的地方,脸色冷肃。 农显安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离岑美玉远了一点,有点心虚地道:“阿珠,你怎么来了?” 陆明珠轻轻地瞟了狼狈的岑美玉一眼,然后走向了农显安,“我怎么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三哥你怎么又和这个女人搅合在一起了,还靠得那么近,你不怕别人看见?她是什么人你难道不清楚,你难道不怕阿娘伤心失望吗?” “我不是……我没有和她干什么,这是一个意外,我不知道她要来找我。”面对陆明珠的诘问,农显安否认了,陆明珠一向是话多的,上次他就领教过了。 岑美玉本来在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孩,她穿着蓝色荷叶袖的斜襟上衣,黑色的百褶裙,脚上是一双黑布鞋,中长的头发编了麻花辫。 这身打扮在后世也是带着复古风的流行款,再加上年轻姑娘明艳的五官和白皙的皮肤,这女孩看着清纯可爱极了,比她现在这个灰扑扑的样子好得太多太多,让她想起了以前的自己。 可是当她听见那句“她是什么样的女人你不知道吗?”就起火了,这个女孩在她心里的形象瞬间变成了刁蛮、恶毒。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才认出了眼前这个女孩就是农显安的亲妹妹农秀珠,她现在的样子可和以前完全不一样,简直就是丑小鸭和白天鹅的区别,只是那张嘴还是没变。 她是什么样的女人?她用自己的金手指做自己的事,一点也没碍着谁,明明都是别人在背地里害她,这些什么不知道的人有什么资格看不起她。 其实要是在平时,她听到这种话会生气,但是懒得管,因为他们之间根本没有任何利害关系,就当是听狗叫了,可是这人是农显安的妹妹,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不得不在意。 “你别乱说话,你哥哥的事你一个小姑娘也能插手吗?” 陆明珠斜了岑美玉一眼,小嘴一张道:“我们家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我哥哥之间的事,过去的事情就算了,你不要脸我们还要脸,现在我哥哥有着大好前程,你这样的女人怎么还有脸来纠缠他?” 陆明珠虽然没了以前的霸道,但十几年的性子短时间内哪里能改变得彻底,对讨厌的人说起话来还是毒的,小嘴叭叭说地岑美玉的脸都青了。 农显安皱眉,“阿珠,别说了!” “哥哥,你还心疼她?不是说你们之间没有什么关系了?”陆明珠的眼睛在两人之间游移。 “嗯,因为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关系,所以你别说这些话了,对陌生人没什么好说的。” 听到农显安的话,岑美玉都没心情来怼陆明珠了,不可置信地道:“农显安,你说什么?” “我想我说得很清楚,我们之间本来就没什么关系,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关系。对于你说的事情,我真的帮不了你,你还是好自为之吧,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别再做危险的事情了。” 农显安说得很严肃,岑美玉听着有点冷,她能看见他眼中的认真与决绝,也能看见另一边陆明珠脸上毫不掩饰的讽刺,她的心顿时钝钝地疼了起来。 “你忘了你曾经说过的,你会尽最大的努力给我最好的未来吗?现在我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你怎么这么狠心?” “狠心?”不等农显安回答,陆明珠就笑了起来,“岑美玉,你说这句话不会心虚吗?想对于别人,狠心的人是你才是,一般人哪里会把别人的真心踩在脚下,还要上去狠狠碾几脚。” 岑美玉气急喝道:“你别说话,这是我和你三哥的事情!” “不,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陆明珠拉住了准备说话的农显安,继续道:“不帮你就是狠心,这是什么道理?是三哥让你骗他的吗?是三哥让你去犯法的吗?是三哥让你杀|人放火无路可走的吗?你自己走上的绝路,现在你走不出来是活该,别妄想把我三哥一起拉下去。” “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有苦衷的。” “放P,你有什么苦衷,你的苦衷就是因为你爱慕虚荣为了钱不惜违法犯罪吗?你可真要脸,你犯法弄到钱的时候整天穿红戴绿的,没见你给我们什么好处,眼睛长在头顶上就是不知道看人。 现在被抓了落难了,就想让别人无条件冒着危险帮你,不帮你就是狠心就是恶毒,你又不是天王老子王母娘娘,哪来这么大的脸说这些话?还敢说你自己要脸?” 岑美玉听着这咄咄逼人的话,满腔火气不知道怎么说出口,眼睛瞪了半天也怼不回去,因为她竟然有点心虚,因为人家说的都是对的。 农显安听着这话虽然觉得有点难听,却也有点感动,他以为陆明珠是单纯地讨厌岑美玉,原来她是在护着他。 是的,那些事情都不是他逼着岑美玉去做的,他也不知道她所有的举动,更是被她欺骗的一员,所以现在她的事情都和他没关系,以前没有不管她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现在他已经踏上了一条全新的路,就算是觉得她可怜,也不能因为帮她把自己的前途搭进去,要知道,他能拥有这个机会都是他娘付出的结果,他不能浪费了。 想到这里,农显安拉住了还想再说话的陆明珠,“阿珠,我们走吧!” “好吧!我们走,还好三哥你还正常!” 陆明珠点头,能把这女人说得哑口无言她虽然不是十分满意,但现在重要的还是要让她三哥离开这里,因为这里随时可能有人进来,被人看见了不好。 岑美玉看着两人头也不回地走,气得要命,“你们爱名声是吧!你们要是不答应我的要求,我就出去毁了你们的名声。” 闻言两人齐齐顿住了脚步,农显安脸色一沉,陆明珠却回头满不在乎的道:“去呀,你以为这样威胁我们会害怕?你尽管去说,你前脚说我后脚就打电话报警说你是个逃犯,我看你敢不敢!” 这个,岑美玉现在还真不敢,所以她只能喘着粗气双眼冒火,看着陆明珠朝她飞了一个挑衅的眼神,然后拉着一直没有回头的农显安离开了这里。 原地跺脚几下之后,以防万一陆明珠真的报警的岑美玉就捏紧拳头离开了这里。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本来她这回是真的想好好说话的,她也想清楚了,农显安现在还是个刚刚来到城里的高中生,什么本事没有,也许知道的东西还没她厉害。 但是他喜欢她啊,所以肯定能在能力允许的范围内帮到她一些简单的事情,比如帮她暂时找个落脚的地方,帮她找一些吃的穿的,再资助她一点东西。 可是谁承想半路杀出个陆明珠,她来这里的目的还没有说出口就断在脖子里了,到了也没能说出口,还被刁蛮的陆明珠说的话气了个半死,也让她看到了农显安的薄情。 这样也好,她就不信了,没了一个没用的男人,她在这县城就活不下去,靠天靠地靠人靠金手指都不如靠自己。 她的脑子里装满了未来几十年的东西,超前的知识才是最珍贵的,等她靠自己发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之后,这种未来肯定炮灰的小角色她才看不上眼。 她曾经觉得这个男人有胆有识,与众不同,现在才知道他和那些见色起意、落井下石的人没什么两样。 想起她为这样的男人动过心,还在最艰难的时候想寻找他做依靠,想和他一起携手并肩发家致富共创美好人生,岑美玉就觉得恶心不已。 陆家,从此成为她最恨的人之二,另一个就是夺走她空间害她沦落至此的幕后黑手。总有一天她要查清楚幕后黑手到底是谁,再狠狠地报复回去,让对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现在的当务之急…… 岑美玉摸摸肚子,还是得先找点吃的,再找个落脚的地方,后面才能开始她的新人生。 ………… 农显安和陆明珠一起走回学校,陆明珠一直在碎碎念,说他就是心软,说岑美玉就是不要脸,要不是她来后果肯定不堪设想,她可不想自己和这样的人有关系。 农显安有点尴尬,疑惑地问道:“你在外面听到了多少,怎么知道她想做什么?” “我没听到什么话,我一来就直接问你们在做什么了!” “啊?那是怎么回事?” 陆明珠笑了一下,带点小得意地道:“那是阿娘告诉我的了,刚才阿娘来找我了。” 看着农显安越发疑惑,陆明珠也不卖关子,迅速地把事情和盘托出。 “今天早上岑美玉就去找了阿娘……阿娘觉得她精神状态不好,肯定会来找我们,下了班就来找我说这件事,让我小心点。后面让我回去叫你出来想告诉你,结果你不在,然后我们就出来找你了。” 农显安听完了整件事,心里更加沉重了,岑美玉以前是个很通透的姑娘,有文化知识、见识长远,而且他们有很多共同语言,所以他才会那么喜欢她。 可是现在的她看起来确实是不好了,让他又不由自主地担心起来。 “老三,你想得太多了!” 正文 岑家状况 78 岑家状况 说农显安想得多的人自然是陆金莲了, 她从来没觉得农显安能真正放下岑美玉,即使他们这一世相处的并不多,那过程也不算美好。然而也许他们之间可能有莫名的吸引力, 都这样了还能藕断丝连。 所以她必须把这剩下的“丝”给切断, 就算切不断也不能让它再长大, 不然以前她做的东西就都白费了。作为一个母亲, 虽然她曾经被伤的心灰意冷,但当孩子还能拯救的时候, 她还是不愿意放弃。 就像前世一样,明明是相处不久的人, 岑美玉却能让农家大部分人都信服而不相信朝夕相处得更久的自己, 陆金莲对此深有体会。 当然,这其中有陆金莲自己的原因,任谁忍辱负重十几年,心理和脾气性格都不可能和活得痛痛快快的人一样好,但岑美玉绝对足够邪门,这是不可否认的。 叮嘱好两个孩子不要理会理会岑美玉,也不要插手她的事情之后,陆金莲就离开了学校, 走到了城郊的一片居民区里, 进了一个有点破旧的房子。 这里住的只是普通的一家, 但是陆金莲和他们的关系, 可不怎么简单。 本来她以为岑美玉会被扣在原溪村很久才能出来,没想到才几个月岑美玉就受不住跑出来了, 看样子她还要在这里逗留许久,短时间内肯定不会离开。 虽然岑美玉和她之间互相都有个牵制,看似谁也威胁不了谁,在没有真的山穷水尽的时候岑美玉不会做什么,但如果不把她的动向掌握清楚,陆金莲是不会放心的。 所有女主都是不□□,有时候以为它已经熄火了,却很可能一不留神就能被她炸的血肉模糊,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几分钟之后,陆金莲就出来了,很自然地回去上班,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 第二天早上,陆金莲吃完早点之后送了农显安和陆明珠去上学,把家里收拾了一下也上班去了。路过某个路口的时候,她突然停了一下。 旁边一起上班的人问道:“怎么停了?” 陆金莲笑了笑,“我鞋子里进沙子了,等我抖抖。” 她把沙子抖出来以后就跟着同事一起走了,谁也没察觉到她往袖子里塞了什么东西。 罐头运输车间里,陆金莲用比别人快一倍的速度完成了任务,然后在一个没人的角落里抖开了一个纸团,上面用黑笔写着几行小字: “两点十分,国营食堂吃了一碗米线;五点二分,和一姓王的老太太租了一间民房,月租十块,位置莲西路右数第三条巷子第五个门,进门后一直没出来。” 看完之后,陆金莲把地点记了下来,然后把纸张撕得粉碎。 第三天早上,陆金莲得到的内容是:“早上八点上山砍柴,十二点背回来一捆干树枝。下午三点出门买回来许多东西,此后一直没出门。” 第四天早上,“……” 每天一张纸条,陆金莲就能大致掌握岑美玉的动向,通过这些东西,她差不多就知道岑美玉想干什么了。 …… 岑美玉除了身上的一套衣服,还有偷来以防万一的几十块钱,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在她在这里找到生钱的路子之前,这点钱必须要省着点花。 因此她小心翼翼地走了几个小时之后,还真让她找到了一个愿意租房子给她的寡居的老太太。虽然租金很贵,房子也不宽敞,但总比露宿街头招来别人的怀疑比较好。 就像后世除了警|察没人会查看新来住户的身份证一样,这里的人也不会逮谁就管谁要看她是不是城市户口。租了王老太太的房子,对外她就是老太太的远房侄女,父母双亡举目无亲只能来投奔城里亲戚。 因为是黑户,岑美玉没有城市户口也没有供应粮及其他份额,但是没关系,她根本就没想指着这个东西吃饭,她可是要干大事业的人,看不上现在这些铁饭碗。 …… 岑美玉又跑了,原溪村的人已经见怪不怪了,这就是个不安分的人,留在村里就是最大的祸害,没一个人喜欢她。 队里依旧组了人去找她,但是在周围的村子找了一圈就没有再找了,人家有手有脚的,心眼还贼多,肯定又出去犯事去了,谁管得住她。 至于她上次说的话,根本没人信,如果真是别人把她带走的,怎么又好好地把她送了回来,还不是在外面过不下去了,才回来村里和人家抢活干。人家扫牛棚扫猪圈的人可是有工分的,她一来别人就得去干别的活。 其实只要岑美玉不再回来,村里人都挺高兴的,因为她一个女孩子又是和家里反目,又是知法犯法投机倒把,还杀|人放火的,已经严重败坏了原溪村女孩子的形象,以后村里的女孩子都不好嫁人,大家恨不得村里没有这个人。 不过岑家人可不这么想,他们因为岑美玉的失踪急得团团转,不过他们不是担心岑美玉的安危,而是为煮熟了的鸭子都飞了而心疼。 本来的岑家父母就不喜欢女儿,虽然把女儿养大了,但也是为了多个劳动力,再多个换钱的物件。 自从岑美玉性格大变之后他们就更不喜欢这个二女儿了,但她处了个城里对象,往家里拿了不少好处,他们为了那些有钱没钱自家都没有东西不得不给这个女儿低头。 可是谁知道原来根本没什么城里女婿,这东西都是岑美玉在外面做坏事得来的,本来这也没什么,反正他们也不在乎是怎么来的。 可岑美玉做事太高调,做的那些事被人抖出去了,他们得到的那些东西也全被收走,从此以后没人再羡慕他们,反而整天有人笑话他们。 后来这个女儿更是和别人不清不楚的,害得家里起了火,除了跑出来时带的存款之外什么都没剩下,害得他们没吃没穿的,只能搬出来住在临时搭建的小棚子里,吃着借来的食物,有了上顿没下顿,比外面的乞丐还难看。 反正一系列事情之后,他们对岑美玉这个女儿已经不仅仅是不喜欢了,而是厌恶、怨恨,就是因为她,他们岑家在村里才会变成人人喊打的存在,才会变得一无所有,十几年的辛苦全部付诸一炬。 经过一番讨论之后,岑先工和农迎丰决定把这个在劳改期干活没工分,在家里白吃白喝的女儿给嫁出去。 岑美玉年纪到了,不嫁出去不仅浪费家里的粮食,看着她整天在家里杵着还让人心烦,不如早点嫁出去多换点东西回来,填补家里的亏空,也算他们没白养这个女儿一场。 别问有没有人敢娶岑美玉,这个世上就没有嫁不出去的女人,就连农小荷那样的名声那样的年纪都有人来说亲,更何况是一个正当年华还长得如花似玉的姑娘,狠心一点就能卖个好价钱。 农迎丰上跑下跳,通过媒人和另外一个村子的某户人家说好,要把岑美玉嫁过去。彩礼已经谈好,钱已经拿了一半,说好直接把人送过去到了时间就成家,不走先定亲那一套流程。 他们俩人瞒得好好的,一点口风都没漏,连最疼爱的小儿子都没告诉,就怕岑美玉知道了会让这件事情横生波折。结果这养不熟的白眼狼不知道怎么的还是连夜跑了,还偷走了家里一半的存款。 现在岑家少了整整一半的家底,那李家人还找他们要媳妇,不然就要他们还两倍的彩礼,不然李家人就对他们不客气。 岑家夫妻俩焦头烂额,急得嘴里都起了燎泡,可是又有什么办法,他们找不到岑美玉,就没办法把人交过去。还之前收的东西他们愿意,可是要还两倍,就是加上家里所有的东西他们也还不起,他们肯定不答应。 于是两家没谈拢之后,岑先工当场就被打了一顿,腿都打折了,刚拿回来的粮食全被拉走,自留地里的菜也全被李家人连着根被拔走了,一根菜叶子也没能留下。 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还这样,岑先工肯定受不了,自然想着要报仇。可是这事是岑家理亏,岑家在村里的人缘又低到了谷底,连知道事情原委的岑家同族人都懒得理他,只劝他别跟人家硬来,而且人家已经很自觉地赔了几块钱的医药费和菜钱,闹到哪里都没有用。 敢娶岑美玉这样声名狼藉的女人的人家怎么可能是简单的,不是没办法娶到更合适的人就是有信心能制住人家,李家就是后者。 李家在另外那个村子是大姓,家族根深叶茂,又是有名的护短不讲理。花一百多块钱娶岑美玉的那人是个三十多岁的鳏夫,脾气极其暴躁,没有孩子,但前面已经有过两个老婆了,都是被这个男人活生生地打跑的。 岑家也听说他手上不太干净,靠着这个攒下了不少的家底,才提出了要一百五十块钱和几百斤粮食的天价彩礼,人家怎么样不重要,反正这个女儿他们不要了,他们和儿子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那人也很爽快地答应了,因为他见过岑美玉,知道她的容貌在十里八乡都是有名的,生个孩子肯定好看。至于她的名声,他是真不介意,因为他俩干的都是一样的。而且买回来的媳妇有个好处,娘家都不要她了,她被打了也没处跑,没人给她撑腰。 出了钱和粮食看不到人,李家人自然生气,岑家当他们吃素的,所以李家就让岑先工吃苦头了,这没毛病。 浑身都痛连心都在痛的岑先工躺在简陋的小棚子里简陋的木板床上哀叫着,农迎丰从外面小心翼翼地端了一碗清粥进来,被他拿起床边的拐杖使劲一打,连粥带碗都掉在了地上。 农迎丰在暴躁的岑先工面前一直就是个包子,被粥烫到的她没敢生气,只是不舍地舔了舔手上沾到的东西,才小声道:“孩子他爹,这可是大米粥啊,你看都不看就打翻,你不心疼啊?” “老子心疼,可是更气啊,你看你养的好女儿,老子早就说过赔钱货都不该养,生出来就是个错,早知道直接扔到山上喂乌鸦了,白白浪费老子那么多年的粮食。” 岑先工噼里啪啦一顿骂,没有受伤的手上还挥舞着刚才那根拐杖,打到农迎丰身上,她小心翼翼地躲着,不敢说话。 养出这样的女儿,她也很痛苦,可是有什么办法,现在人都跑了,不然她自己就能打死这个白眼狼。 “这大米还是我从三弟家讨来的,家里一点吃的都没有了,儿子还饿着,怎么办啊?”农迎丰呜呜地哭了起来。 “哭哭哭,你就知道哭,晦气死了,老二没了,不是还有老三嘛!你把她看紧点,过几天我和李家再商量一下,这次别再让人跑了,不然我打死你。” “老三还小……”农迎丰还是有点犹豫,岑美丽这孩子一向很乖,还孝顺,干的活也不少,不像岑美玉那么没良心。 岑先工直接把拐杖扔了过去,中气十足地吼道:“小什么小,吃了老子十五年的饭了还小,不把她嫁过去难道让李家人打死我吗?” “……那好吧!” “还哭,赶紧出去给老子和儿子弄吃的!” 又被吼了一声,农迎丰赶紧跑了出去,但是因为她自己也饿着,跑着也是摇摇晃晃的没有力气。 虚弱的她没有发现,小棚子后面有个更加瘦弱的身影,正背着一个背篓不要命一般地往外跑。 因为动作幅度太大,岑先工碰到了脚上的伤,疼得直抽气。李家人下手是真狠,而且还不是打完人拉走了粮食拿走了钱就完事,而是要他一定要交给李家一个媳妇,不然以后还会再来。 都到了这样的地步,岑先工也没有后悔他自己与虎谋皮,而是怨恨岑美玉逃跑,留给他一个无法收拾的烂摊子。 岑美玉要是知道岑家现在悲惨的情况,肯定会仰天大笑三声。 正文 阿爹出事 79 阿爹出事 别人家的事情怎么样不知道, 反正陆金莲的日子是过得不错,大部分事情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她过得很是自在。 不过有一天早上, 她刚起来的时候右眼皮就一直在跳, 用手按着都要压不住, 这事让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可是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能带着疑惑和不安上班去了。 平平静静过了半天, 到了中午,她吃完饭之后还有一个多小时的休息时间, 她和往常一样回家, 就在门口见到了陆金山和七妹妹的丈夫陆元。 “阿姐,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了好久。” 陆金山和陆元的脸色都很不好,陆金莲的眼皮又跳了,“出什么事了,看你们这么急?” “阿爹来医院了,我想着还是得跟你说一声,毕竟你就在这边。” 乍一听到这话, 陆金莲一惊, 急道:“阿爹生的什么病, 严重不严重?” “你先别急, 急也没用,医生说爹年纪大了, 伤又耽搁了半天,现在是挺严重的,可是治好了好好养着就行。”陆金山一脸的无奈和疲惫,他从昨天开始就没休息好。 “什么病……进门再说!”陆金莲开了房门。 陆金山跟着进去,慢慢道:“不是病,是摔的。” “怎么摔的,伤到哪儿了,能不能治好?” “伤到腰了,疼得厉害,医生说能治好,但是很麻烦,得一直住院,我头疼啊!” 陆金莲又着急地追问事发的经过,陆金山苦着脸说了。 原来是韦春雨最近小腹右侧一直疼得厉害,还老是咳嗽,白天咳半夜也咳,有时候一刻都停不下来。韦春雨先是吃了平时常见的草药,病没好,后面去卫生所领了药回来,吃了好几天也没有用。 后面没办法了,他们就想试试曾经听说的偏方,于是认识很多药材的陆万剩昨天下午就上山采药了,结果采到一半腿软摔了一跤,摔到腰了,动都动不了。 他进了深山,大家都在上工没人看见,结果到了晚上人都不回来,刚回家的陆金山他们才上山去找,等找到人的时候天都黑了很久。 把人背回来之后找村里人看了一下,人家说这伤太重了没辙,陆金山他们才把人送来了医院。医院的医生已经看过了,这伤筋动骨的事情得慢慢来,老人家七十多岁的年纪又不好治,更比年轻人麻烦得很多。 陆金莲听完整件事,知道这完全是个意外,也没办法说什么了。前世肯定没有这件事,不然她肯定会记得,然后让他们避开,只能说事情总是在变化,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至于她娘的病,前世她听说了一点,但是听说不严重,自己家里乱七八糟的,也没有知道太多,没想到是这样的。 这事也怪她,作为女儿却没有想到太多,回来了之后只给他们带了吃的穿的,没有带他们去医院看看,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不过这也是正常的表现了,她虽然见的东西更多,但到底还是在这个时代这个地方活了六十多年,没想到也不奇怪。就像陆家人知道韦春雨生病了没有直接带到医院去看,而是先吃了常见药,不见效了还想吃偏方一样,大家的思想都差不多。 长叹了一口气,陆金莲问道:“你们都还没吃饭吧,等着我做一点去。” “好!” 两人也不假客气,毕竟他们来陆金莲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吃饭,因为医院里的饭菜贵,有亲姐姐在城里肯定要找。 出了这样的事情,陆金莲肯定要去看看,医院里还有人守着陆万剩,她做好饭菜之后让陆元先带过去,然后自己去请了假才跟着陆金山一起去医院。 县城很小,医院在县中心,走二十分钟也就到了县医院。里面的人不多,两人很快找到了一个病房,病房里有四个床位,只住了两个人,那人旁边没人守着。 头发已经全白的陆万剩躺在靠着窗户的病床上,闭着眼睛,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旁边站着的是陆元和陆原生,还有另一个姑姑家的小儿子陆高兴,陆万剩来这一趟总共来了四个人一起。 陆金莲见他爹眼睛闭着,问陆元道:“阿爹睡着了吗?吃饭没有?” “没有……” 陆元正说话,陆万剩就睁开了眼睛,看向陆金莲,“你来看我了,我没睡,就是疼得厉害,不想睁着眼睛。” 他的声音低低的,听着就知道他没力气,肯定难受得厉害,陆金莲看得心疼极了。 “阿爹,我知道你疼得厉害,但是现在没办法,你在这里养着,很快就能好了。” “我知道,没事,我都,一大把年纪了,没想到,还要受这个罪,浪费那个钱。”陆万剩叹气,他都七十多岁了,同一辈的人也没剩下几个。到了这个年纪,只想着安心过剩下的日子,哪想到快入土了还要疼一遭,动不了了还要讨孩子的嫌。 “天灾人祸的,咱也没办法,你安心养着就是了,什么都别担心,我们都在呢!” 不想又有什么办法,都这样了总不能不治,陆万剩又叹了一口气,再次闭上了眼睛。 陆金莲站起身,想了想道:“我在这里守着阿爹,你们都回去,然后把阿娘接过来,她的病不能拖下去了。” 陆金山点头,“也好,怪我之前没想到,要是早早带阿娘过来看病就没这事了。” “是啊,可惜了!” 陆原生和陆高兴都是一脸的遗憾和感叹,现在大家都忙着田里的活计,少做一天活就是十个公分,陆金山家现在不好过,以后也难过了,估计要很久才能缓过来。 他们担心的事情陆金山也担心,家里老的老小的小,本来就只有他和李红园两个劳动力。等两个老人都来了医院,他肯定得耽误一段时间,只剩下一个身体不好干活不怎么利索的李红园,不只是需要花钱,估计下一年的粮食都不太够吃了。 陆金莲暂时没想到这么多,自己那份工作她并不是没有就过不了日子,她现在担心的是她爹娘的病情。前世两老都是年纪大了寿终正寝,比常人还要活得久些,因此她虽然伤心却没有想改变什么,离开村里也没太多不放心。 结果现在出了意外,她对这事就不太确定了,生怕出现了更多的意外,导致两老的命数变了太多。可是多想无益,她只能多看着点,以后别再出事。 陆金山跟另外两个表兄弟回家带韦春雨来,陆元则是留下来照顾人,现在陆万剩动不了,他们都怕陆金莲自己一个人照看不来。 陆元住的近,和被抱养的妻子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他爹早死,他娘前两年又改嫁了,他和岳家的两个老人关系倒是满亲近的。 “4床的陆万剩,你今天的药开好了,家属跟我去取一下。”一个白衣护士拿着记录本进了病房。 “好的,我去取。”陆金莲先站了起来。 “同志,别乱动空床,不然我们不好收拾,有病人来了不方便。”护士对躺在中间病床的陆远道。 “对不住,我不知道。”一晚上没睡闭目养神的陆远一骨碌翻身下床,他还是怕护士说的。 “没事,以后别上去就好。” 护士转身离开,陆金莲跟了上去。 “同志,拿着这张纸过去,在那边那个窗口排队,一边交钱一边取,没交钱不能取。” “谢谢!” 排队的人只有五个,陆金莲跟在队伍后面,随意看看周围的环境。这县医院她两辈子了还是第一次来,一是他们没有这个意识,二是家里人也没生过什么大病。 陆金莲看看不要紧,可是多看了两眼就在隔间的中药房里见到了一张熟脸,她越看越觉得那人眼熟,还没等她确定是不是熟人,窗口里的人就催了。 “同志,快把单子交上来!” 陆金莲回神,赶紧把单子递过去。 “一块五毛六分钱,先给钱,我给你拿药去。” 陆金莲又交了钱,她出来的时候带了不少,现在正好用得到了。 几分钟后她拿到了一小袋药,记好人家怕她不认字叮嘱的用药方法,又往右边看了一眼,突然道:“抱歉啊同志,我问个问题,隔壁中药房的同志叫什么名字啊?我瞅着他有点眼熟。” 她现在忙得很,不想分心去猜去想到底是不是熟人,还不如直接问出口,就算没什么用处也让心里有个底。 数着钱的收银员抬头道:“他是新来的,只知道姓章,不知道名字,你们认识啊?” “认识,不过不熟,谢谢同志了!” 陆金莲问完就转身离开了,她也只是想确定一下而已,现在知道了那人是章应俞,她也没打算去做什么,拿着药就回去了。 …… 来中药房取药的人没有西药房的多,章应俞和另外一个年纪比他更大的同事在这里一边收拾一边看书,倒是十分清闲。 章应俞是上个月才来这个医院上班的,去年腊月他的腿受了伤,养了差不多两个月才好。就算是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也没有放弃上山采药去卖,家里就他和章向唐两个人,现在不多攒点钱,以后老了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所以后面他又开始采药来医院卖了,收药的那个老中医和他都熟悉了。一个多月前老中医告诉他,医院里开设了新的中医项目,开始扩招中医师,他学过正统的中医,又认识很多草药,还有实战经验,很适合到这里来上班,于是他考虑过后就报名了。 学中医的不像西医一样要有什么学历,只要能治病就好,私人在县医院里卖草药本来就不是件人人都能做的事情,章应俞能来还不是因为他祖上和这里有关系,所以他报名之后很顺利地通过了,成为了一个正式的医生。 不过他资历不够,肯定不能一来就是医师,而是因为熟悉药材暂时做了药房捡药的事情,后面才能开始看人。 其实这个工作工资没有多高,但是没有办法,章应俞之前受了,章向唐实在是怕了,不想让他爹再做这个。上山找药都是靠运气,走近了没好东西,走远了又不安全,又辛苦又危险。 譬如上次受伤的事情,要不是陆金莲从山上下来听见了,或者他再进深山一点,估计他得在山上待上一天两天的,到时候腿废了人也废了,还不如有个安稳的工作好。 正好章向唐在县城读高中,章应俞想想也就同意了。 下班之后,章应俞收好自己的书,和同事一起出门,碰到了西药房的同事,上班一个月了,他们一起走经常会说话。 “章同志,今天有人问我你叫什么名字,说是你熟人,我没告诉她,后面想想还是该告诉你。” 章应俞开玩笑道:“林同志怎么没告诉她呢?我的名字又不是什么秘密!” “我当时下意识就说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现在觉得可能真是你熟人,可不是告诉你了?” “可能是吧,林同志知道她是谁吗?好让我心里有个底,不然以后人家在背后说我不认人,我都不知道是谁。”章应俞是真疑惑,他来这里上班的事情基本上认识的人都知道了,现在有人来问,他肯定要在意的。 林同志恰好也是这样想的,这个新来的章医生她以前就见过很多次,人聪明脾气也好,一点也不让人讨厌。她一向想的多,就怕得罪人,所以还特意把这事告诉了章医生。 于是林同志十分庆幸地道:“幸好我记下了,问话的那人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女同志,穿了一身灰青色的列宁装,看着特别精神,名字我肯定不知道,不过我特意记了她取药的那单子上写的名字,叫陆万剩。” “陆万剩?”章应俞惊讶道。 ………… 傍晚,陆金莲从家里做好了饭菜带过来,刚照顾着陆万剩吃完晚饭,又吃了药,也换了背上贴着的药,这病房就来了个熟人。 陆金莲背着身子没看到,陆元却是看到了穿着白大褂的章应俞。 “咦,章哥,你怎么过来了?”话一出口,他一拍自己脑门,又道:“我都忘了,你在这里上班嘛!” 正文 成了邻居 80 成了邻居 陆金莲转过来, 就见穿着白大褂的章应俞走了进来,把带来的东西往床头柜上放,看着陆万剩道:“听说阿伯受了伤, 正好我在这, 就来看看了。” “章哥, 我们今儿早上才来的, 你听谁说的啊?”陆元是个实诚的。 “我见着了药房那里取药的单子,知道阿伯在这里, 就找过来的。”章应俞道。 陆万剩对章应俞的感觉十分复杂,因为无法动弹, 也没有看他, 只淡淡地说:“看看我这把老骨头就算了,还带东西做什么。” 章应俞微笑道:“这是小辈的一片心意嘛,阿伯放宽心好好养伤,要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说话,千万别客气。” “你有心了,也怪我自己不小心,临了临了还要受一把罪,再连累几个孩子。”陆万剩语气苦涩, 他对受伤这件事还是耿耿于怀, 身上痛就不说了, 更难受的是心里。 “天灾人祸的, 这是没办法的事,现在阿伯可别多想, 养好身子才是正经事。” “是啊,阿爹,你可别乱想,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无论出了什么样的事情,我们都会好好的,阿爹也得好好的,又不是什么过不去的坎。” 陆金莲有点无奈地劝陆万剩,做老人的就是这样,一不能动弹就想着是连累了孩子。她也心疼,可是事情都这样了,再怎么后悔也改变不了。 陆万剩抬手抹抹眼睛,又叹了一口气,有气无力地道:“你们几个自己聊吧,我累得紧,先睡一会儿,等你阿娘来了再把我叫醒。” 陆金莲应了一声,然后帮他掖好了被角。夏天有夏天的好处,医院总是冷冰冰的,大热天的也不像外面一样热,要是冬天,住着简陋的医院更是受罪。 陆万剩要休息,陆元对章应俞在这里的事情很有兴趣,两人就出去说话了。陆金莲则是要回家,两个孩子刚刚放学,她得回去和他们说一声,不然两人没看见她在家肯定要担心的。 时间不早了,陆金莲到家的时候兄妹俩在一起做晚饭,农显安也是经常做饭的,不会干等着什么也不做。 “你们阿公受伤住院了,吃完饭后一起去看看他吧!” 两个孩子对此表示很震惊,又有点后怕,不过他们和这个外公相处的不多,除了担心之外就没有太多感觉了。 “这几天我可能不能上班了,你们好好上课就行,不要想别的东西。” 陆金莲又带着两个孩子去看了陆万剩,正好陆金山也带着韦春雨到了医院,他们是坐牛车来的,晚上没地方落脚,自然是在她家先住了一宿。 第二天开始,韦春雨也住进了医院,经过一系列诊察之后,韦春雨被确定患了气管炎,而且时间已经不短了,她腰侧疼是咳得太多引起的并发症。除此之外她还有腰椎病、风湿病等老人常见的老人病。 这些病都不好治,支气管炎就吃点止咳消炎的药,老人病就算在后世也除不了,只能慢慢养着,更何况在这缺医少药的年代,连吃饱都成问题,连医生都说多吃点有营养的就是最好的了。 陆金莲对这事也没有办法,只能多做点好吃的来医院,而且她做的东西还不能出格,她心里煎熬得很。 老两口住院期间,陆金山一直在医院守着,几个女儿除了在县城定居的陆金莲之外就轮流过来,一个在这里待上两天。 几天的时间匆匆过去了,陆金莲都是上午去上班,下午去医院。因为她一个人做的活顶两个人做的,早上就把一天的都做了,做半天就只要半天的工资,工厂的领导也没有什么意见。 这一天中午,陆金莲下班回家做好了饭,就带着饭盒准备去医院送饭了,在路上她竟然遇到了章应俞。 章应俞主动向她打招呼,“莲孃,你从这里出来,是住在这附近吗?” “是啊,俞叔也住这里?”陆金莲有点疑惑。她在这里住了好几个月了,可从来没遇到过他。 章应俞似乎看出了她的意思,微笑回道:“以前我住另外的地方,这几天在这边新买了房子,刚搬过来的,就在这条路进去的第四个房子。” 陆金莲微微皱眉,那不就是阿成阿双家的隔壁,就是她家隔壁的隔壁,那也太近了些。 “还真是巧,差点和我家是邻居了。”无论心里怎么想的,嘴上还是得说好听的话。 “那是真巧了,以后我们可以常常来往……我的意思是可以互相帮助。” “这才下班没多久,你怎么又上班去了?”明明医院是两点上班,现在才一点出头,她下班之后还得回家做饭,她自己是慢了。 “我啊,家里也没个人,我平时在医院员工食堂吃饭,都不回家的,今天是吃了饭又回来拿书。”章应俞扬扬手中拿着的一大本书。 陆金莲去送饭,章应俞去上班,去医院的路就这么一条,两人倒是不好分开走了,正好陆金莲也想问他一些事情。 两人一前一后,稍稍在后的章应俞看着陆金莲的背影,笑道:“阿唐今年刚刚上高中,他说前不久他班上来了个转学生,那还是你小儿子,这也是巧了。” “是挺巧。”农显安没和陆金莲说过他班上有章向唐的事情。 “这年头还是读书好,我以前就认识几个字,后来看多了书,会的东西也就多了,不读书的以后难办……” 章应俞说着话,忽然又停了下来,因为陆金莲是没有读过书的,也不认字,他有点懊悔,自己这是说的什么话。 “我不是……就是现在时代不同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时代不同需要的人才也不同了,多读点书开阔眼界是好事,总比坐井观天其实什么都不懂的好。” “是这个理,是这个理。”章应俞点头,多年不见他们果然还是有共同语言的。 “对了,上次你在山上救了我,我还在养伤的时候你就已经搬来了县城,还没来得及当面跟你说声谢谢呢!” 当时的事情章应俞一直记着,这种事肯定不能忘。但是她们的动作太快,他们没来得及做什么,来到这里之后他们自己的事情也没处理好,更别说去打听她住在哪儿。 “这是小事,不需要客气,就算我没过去也有人听见你叫了。” 在嘴上客气没用,章应俞想着以后再帮她多做一点事情。 ………… 韦春雨和陆万剩发现,本来就来得很勤快的章应俞后面来得更加勤快了,一天最少过来看两趟,而且每次来都要带着饭后水果过来,他们再不好意思地让他不要带了也没用。 虽然他是这个医院的医生,但并不是他们的主治医师,就算是同村也没有这样关心人的道理,于是韦春雨在私底下就和陆金莲叨咕起了这件事情。 陆金莲听完韦春雨的猜测,深深地觉得她娘的脑洞开得太大了。 “阿娘,你这是想到哪里去了,被人家知道了还不得笑死。” 韦春雨这几天吃好喝好的,虽然是生病精神却很不错,闻言白了陆金莲一眼,“笑什么笑,我怎么就不能这样想了,人家是个医生,每天事情一大堆的,哪里有那个闲工夫整天过来,肯定是有别的心思。” “阿娘你也真是的,反正这事你不能再说了,我都这个年纪了,孩子孙子都有,一个人多自在。人家也单了十几年,哪里会像你说的那样。” 陆金莲知道自己什么情况,她没有再找一个的想法,男人都是大爷,好不容易离了婚,自己当家做主想干嘛就干嘛,再找一个大爷回家伺候不是脑子进水是什么。 而且她也没有和章应俞再续前缘的想法,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该受的苦该流的泪她都已经有过,几十年的事情了,现在说起来也没有什么意思。 “唉……”韦春雨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以前是我们对不起你啊,为了活命让你进了农家那个火坑,后面你受了那么多委屈,我们一开始就低人一头,也没能为你撑腰,只能让你忍着。都是因为我们,让你们两个生生地分开了,不止害了你,也害了那个孩子,你们的日子都不好过……” “阿娘,你别说了。” 陆金莲打断了韦春雨,她不想听这些话,她心里是有怨气的,可是那就是时代的无奈,没有那事他们陆家人也活不到现在。而且就算说了他们不对又怎么样,她没法回到二十多年前,也改变不了整件事情,听着这些话她不舒服。 “不,我要说!”韦春雨红了眼睛,因为太激动又咳了起来,陆金莲无奈地帮她顺气。 “你们错过了那么长时间,他也十几年没有再找别人,要是现在他有这个想法,你就得好好考虑了……年少的夫妻老来的伴,你们以前做不了夫妻,以后做个伴也是好的。” “你看看你,自己身体这样还乱想,我明白地告诉你吧,人家根本不可能有这个想法!”陆金莲真是没法。 正文 新的剧本 81 新的剧本 “不是为这个, 那你说说他是为了什么,我五个女婿都没他一个外人来得勤快。”老太太是一点也不信。 陆金莲只好把年前她在山上救了章应俞的事情说了,老太太听完非但没有打消她的想法, 而是变本加厉, 觉得这就是他们之间斩不断的缘分。 “要是有缘分, 我们早二十多年就在一起了, 哪里又会等到今天?” “说到底还是我们对不起他,你是我们家的女儿, 这件事情上最可怜的就是他了。”老太太又长叹一口气。 “所以呢?既然都知道我们对不起他了,人家哪能不恨我们, 怎么还可能喜欢, 更何况好马不吃回头草,人家条件好,我自己也过得不差,各过各的日子有什么不好。” 章应俞是真可怜,情窦初开的时候就和喜欢的人谈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两人也没和别人一样这里玩那里跑,这里唱歌那里和,而是从头到尾一直都只喜欢对方一个人。 谈了两年的恋爱, 感情还是像蜜里调油似的, 好不容易到了结婚的时候, 恋人却要另嫁他人。农家非要娶, 陆家也逼着陆金莲,他一个外人一点也阻止不了, 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恋人出嫁了,成了别人的妻子。 结果大家都说这种事情都是正常的,劝他不要太痴情,该玩的年纪玩了,该结婚就结婚,谁都是这样过来的 章应俞那段时间差点没气疯,陆家的人也是心虚的,这两人的感情实实在在,他们却不得不逼着人家分开。所以后来见到章应俞,陆家人都心虚,一个寨子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现在韦春雨都还记得那尴尬的感觉。 “都多久的事情了,他要是恨,这几天就不会老来看我们两个,我说的还是……” “行了,我和你说不清,反正我只要自由,男人我是不要的,你自己怎么想都行。” 陆金莲不得不打断了韦春雨的话,她并不想和她娘来一场长谈,不管怎么样,她自己不想就好,现在没人能强迫得了她。 而且说真的,章应俞不恨她已经是心胸宽广了,才不可能喜欢她,她知道自己没那个本事,章应俞也不是没有气性的人。 她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要扶着她娘回医院。她们这次出来就是散步来的,韦春雨腿脚矫健,一点都不喜欢在病房待着,就喜欢出去外面逛逛,然后再回来和陆万剩聊天。 县医院在城中心,出来散步能看见许多东西,老太太一辈子都没来过县城几次,对这里十分好奇,住院的这几天她是难过并快乐着,心痛儿子和女儿的钱包,喜欢看见不一样的景色的感觉。 韦春雨也不是想逼她,就是想问问陆金莲,得到答案就算了。她也知道自己女儿苦了一辈子,现在自然是想怎么样都好。 这边地理位置独特、民风开放,就算是特殊时期,很多政|策不会在这里实施,男欢女爱的事情也是十分自由的。就像农小荷那样,十几年都好好的过来了,现在也只是离婚回家,还能找个满意的人再嫁。 这边基本上不会有单身的人,如果自己愿意,大部分儿女都很开明,并不会阻拦什么,只要不是七老八十的年纪,都会再找个人一起过日子。等老了可以分开回自己儿子家养老,也可以住在一起。 陆金莲离婚的事情在这边并没能掀起什么波澜,两个人在一起过不下去分开也不是罕见的事情,只是这些事情在年轻人那里比较常见,像她这样年纪儿孙都有的很少而已。 她自己长得不差,身体好能干活,宽容大度,儿女脾气德行都好好的不会拖累人。嘴毒更不是多大的事情,农村里大部分人都一样。年纪大了也没关系,反正这个年纪的就是图着找个伴一起说话,并不是要娶老婆生孩子。 在村里的时候很多人都会劝陆金莲再找一个男人一起过日子,甚至还有直接介绍人给她的,不过她都直接拒绝了。 她的说辞和她想的一样——一个人能做主的日子不过,干嘛要去找个大爷回家伺候——后面就没有人再找陆金莲介绍人了,因为她已经过来县城了,这边没熟人。 …… 老两口住院的这几天,陆金莲还是每天都能收到关于岑美玉的消息。 原溪村没有来人找岑美玉,陆金莲也没有插手,在考虑了很多赚钱方法,又因为资金、社会现实等种种条件的限制,pass了绝大部分法子之后,还真让她找到了养活自己的方法。 虽然因为跟踪的人技术有限知识有限,每天的纸条上都写得不清不楚,但陆金莲大致能看明白,因为她看过的小说也不少了,脑补能力还是有的。 拿着新的女主剧本的岑美玉不知从哪里捡到了一本书,然后在一次意外之中救了县城某位领导的亲娘一命,接着靠着书上的东西讨得了那位老夫人的欢心。在这位老夫人的信任支持下,这几天正在自己租来的小房子里鼓捣东西,准备送给老夫人的朋友。 陆金莲觉得这件事挺扯的,明明岑美玉十几天之前还是在村里扫牛棚猪圈的劳改犯,从村里逃跑之后不止成功地找到了住处,还有了新的身份,现在更是找到了新的机缘,眼看着就快一步登天了。 她得好好打听一下,别到时候被人家反杀了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对了,现在岑美玉已经不叫岑美玉了,她又换了一个名字,叫做王晓芳,这是房东王老太太远房侄女的名字,她也租过来用了。 …… 岑美玉这几天的生活可以用一句诗来形容:“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她从那破村子逃出来以后,本以为能找到个穿越者同乡,可惜什么都没找到,还差点被带了回去。虽然现在的同乡基本上都是敌对状态的,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可要是互相没有威胁,短期内还是可以一起合作的。 本以为能得到爱慕者的支持,结果又发现爱慕者已经变成了背叛者,还被结结实实地怼了一顿,虽然被气得要吐血,可为了不被抓回去,这事她也就忍下了,只等翻身的日子再还回去。 接下来她好不容易安顿下来,却发现她之前的很多想法都做不了,发家致富难于登天。 做吃的,这年头卖吃的不现实,一不小心就被扣上罪名,她已经怕了。而且她手艺不好,没厨艺,做不了新奇的东西,pass! 做衣服,这也不行,现在饭都吃不饱,人们穿衣服喜欢大众化,不追求个性,她脑子里那些东西还派不上用场,pass! 连续否定完她所有能想到的东西之后,她就不知道干啥了,只好无聊地去翻废品站,她坚信能在那里捡漏。 然后她真的捡漏了! 岑美玉在书堆里找到了一本线装的黄色古书,然后欣喜若狂的她把书夹在废旧报纸里带了回来。 正文 矿山打算 82 矿山打算 岑美玉视若珍宝的这本书没有名字, 也非常简陋,内容却十分珍贵,记载的是美容养身的方子, 不止有关于女性的, 还有针对男性的。据上面所说的, 只要坚持用这些东西, 做到肤如凝脂青春常驻是很简单的事。 虽然刚看到书的时候,岑美玉也觉得这内容看着不太可靠, 可是她却对这本书有一种莫名的信心,想着这么多方子总不能是假的, 这才独独把它带了回来, 然后这本书真的给了她一个天大的惊喜。 她用了几天的时间找到最简单的材料,做了一个残缺低配版的雪肤膏,她狠心地用自己做了实验,结果没几天过去,她手上的皮肤竟然滑了许多,以前的疤痕也淡了一点点。 这神奇的效果让岑美玉对这本书有了信心,也对自己的未来有了信心。这就是上天给她的新的金手指,只要利用好了, 靠着这个东西, 发家致富不是梦, 来钱只会比那个空间更快。 而且她发现离开那个破村子后, 自己的运气好到出奇,这才是人生赢家的剧本, 捡到那本写满美容方子的书只是第一步。 有一天她在街上买东西,阴差阳错地从一辆小汽车面前救了一个老太太,后来才发现那人竟然是本县大Boss的亲娘。 这下岑美玉更高兴,生钱的法子有了,留住钱的能力也有了,她才是真正的天命之女。 她不再埋怨把自己推出去的行人,而是由衷地感谢那个把她撞出去的人,要不是他们,她怎么能救了大老板的娘,怎么能放心大胆地开始自己的高级化妆品、护肤品事业。 不过经过卖货钱被抢被举报、空间被抢的惨痛教训之后,她已经知道了自己背后一直站着一个对付她的人,那人就喜欢看她过得不好,从头到尾一直在对付她。 因此就算有了一个可以让她狐假虎威的靠山,岑美玉这一次也不敢再高调行事了,她必须要尽量低调。最好是把这件事情瞒得紧紧的,最好不然任何人知道,就像她和那个老夫人说的那样,这是她祖上留下来的方子,都记在她脑子里。 要是这本书再被抢走了,她也许就真的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前几天那些想法让她再一次认识到了自己的本事,在这个特殊年代用那些超前的东西赚钱真的太难,她想赚钱,只能等到几年后百花齐放的时候。 现在她还是老老实实地找材料做些好东西出来,卖给那些爱美的夫人们,等赚到钱报了仇她就离开这个破地方。 她不是没见识的,知道这里就是对外开放了也不见得会有多大的发展,她要的是自己做出来的东西走出国门、面向世界、压死那些后世闻名的大牌子。 …… 几天的时间又过去了,转眼间陆万剩两口子已经在医院住了差不多半个月,准备要回家了,病情稳定之后就没有再住下去的必要。 其实他们没想在医院住那么久的,毕竟住在里面的每一天都需要钱,还耽误儿女的工作,是陆金莲和陆金山商量过后才让他们多住了几天。 陆金莲手上还是有不少钱的,从岑美玉那里得来的就不说了,足有好几万。她炸掉那个空间的时候,除了给自己家留点值钱的东西之外,也留了一些好卖钱的东西出来,这几个月来转手一部分以后也赚了一小笔,还有继续增加的趋势,因此她是不缺钱的。 这里虽然偏僻虽然穷,但这是她的家乡,她不像一心往外走的岑美玉,她只想留在这里。她年纪大了,活得再长寿也活不到岑美玉前世的那个年代,至于儿女,她能帮多少就是多少,剩下的都看他们自己。 陆金莲劝陆万剩他们留在她家里养一段时间再回栗树寨,但是他们觉得这段日子已经耽误她太多事情了,不想再留在她这里,还不如回家养着,在自己家里他们做什么都能安心一点。 既然是这样,陆金莲也不强留,和厂里请了假要一起把出院的两人送回去了,这次还是陆元借了寨子里的牛车来接,走的是公路。从原溪村到县城的公路已经修通了,修路队现在不知道在修去哪里的路,这时还没有汽车通过。 陆万剩伤到了腰椎,现在还坐不起来,只能躺着,吃喝拉撒都是陆金山经手,他已经快绝望了,想要自己动,他还得等上一小段时间。 两人在牛车上一坐一躺,陆金莲和陆金山走在旁边,陆元赶车。 “这条路修得可真好,我坐着觉得一点都不颠簸,比山里那路好得太多了。”韦春雨感叹道。 “要是不平人家修路就没用处了,以后这里可是要通汽车的,以后阿妈来城里就能坐汽车了。”走在一旁的陆金莲道。 “坐汽车,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坐上,这事不能多想,免得我下去了还想着。” “阿娘,你怎么这样想,城里不也有汽车,想坐就坐呗!而且我可听说了,离我们不远的那个少朋寨好几座山都有金矿,马上要开采了,到时候我们就有钱赚了,就是买个汽车都不是不可能。” 陆金莲没想把金矿山的事情瞒着,所以该说的事情就得提前说了,让大家好有个准备。 别的东西她带不了,这事她能把有想法的、和她没仇的亲戚都拉进去分一杯羹,不然以后她一家独大也没什么好处,当然,她提出来之后听不听的就是他们的事情了。 正坐在车杆上,拉着牵牛绳的陆元回头笑道:“大姐你可说笑吧!我们连两个轮子的单车都摸不着,更别说那四个轮子的车了,我连见都没见过几次,我自己能弄个牛车我就满足了。” “就是啊阿姐,你看得太远了,人家山里出了金矿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最多就是去那里做个矿工,还比种地危险多了。”陆金山也觉得陆金莲的话有点好笑,他知道他姐厉害,但没想到她心那么大。 “你们还别觉得我在开玩笑,这事我听了别人说过以后,可是去认真打听过的,不然我也不会告诉你们了。”这事在她前世的记忆里,出不了意外,她自信自己和岑美玉两个人影响不到这件大事。 “那人家怎么说的?” 见陆金莲说的认真,几个人都上了心,就连躺在车上的陆万剩也不例外,能有好处的事情,傻子才会避开,他们都是有追求的。 “人家要开采金矿总得雇人去干活吧,好几座矿山,需要的人还不少,人们除了干活还得种地,那就还要找外面的人过来。这么多人去干活了,他们肯定要吃要穿还要别的东西,这些东西从哪里来,还就得从我们这里来。我们能去挖矿,还能卖东西给人家,这不就能赚钱了!” “这还真是啊,不过矿场肯定也是国营,我们能在那里卖东西吗?”陆元提出了疑问。 “肯定能啊,你也不想想,我们这穷山僻壤的,能有条路把矿拉出去就算好的了,吃的粮食、穿的衣服、烧的柴火……这些东西还能从外省拉过来不成?” “矿山开采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如果需要那么多东西,我们确实能得到不少好处。”陆金山也开始心动了。 陆金莲又道:“现在公路都修通了,消息应该是真的,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还得去打听打听,要是提前准备人家需要的东西,结果肯定不一样的。” “那是,那是,阿姐到时候记得告诉我们啊!” “不过这事你们可别告诉外人,不然到时候出了什么意外人家要赖我的,我也只是听说。” “那是肯定的,自家的事情,哪能说给外人听。” “结果没出来之前我肯定不会说的。” 陆金山和陆元都保证不说,陆金莲看了听了其实也没抱什么希望,像他们说的一样,外人肯定是不告诉的。自家人光是亲戚就有十几家,关系近一点的以后都得知道,幸好这事她也没想瞒着,过不久人家就都知道了。 前世金矿山开采的时候陆明珠已经出事了,后面农秀兰也出了事,她自顾不暇,但这样的大事还是知道不少。 矿山开采之后,这边大部分的人都去矿山挖矿了,他们的工资很高,比外面那些工厂的还高上几倍,之后还招冶炼工,做原矿的简单处理。 当然了,他们这么高的工资肯定是有原因的,因为工厂只给工资,这些工人都是食宿自理,只要白天干活,晚上爱去哪去哪,工资不高没人干。 这样做的原因是这边的人群结构太复杂,几座矿山旁边就混居了七八种少数民族,管理起来特别困难,物资拉进这山里来也困难,还不如直接给钱。 因为这样,剩下的当地人就使劲地开荒种粮食种菜,然后挑到那里去卖,价钱也比外面的高很多。 矿山里面需要很多的柴火,一担柴就能卖一两块钱,他们光是砍了柴火去卖,一天就能卖好几块钱。 金矿是最珍贵的金属矿之一,还有不少别的伴生矿,有些人会为了高额利润去周边偷矿,这种事情屡禁不止,就连许多矿工的家里都会有从里面弄出来的东西,卖出去也是一笔。 当然了,这是违法的事情,陆金莲没打算这样去做,以前不知道也就算了,现在她不能去知法犯法。至于把留下来的东西卖出去,那倒不是大事,互通有无而已,对别人的利益造不成影响。 陆金莲的打算就是先让家里的人多种点菜,多砍柴火,准备食物,然后在人们都过去工作的时候直接去那里开饭店,原料可以在当地收购,这种私人经济是允许存在的,谁叫国营的矿场不管饭呢。 再提前在那里盖一些简单的房子以后租出去,因为外来的矿工都是自己盖小棚子住,出租大量简单却牢固的小棚屋也很有市场。 原溪村离金矿山有几公里山路,离那里更近的寨子也有,但那里人特别少,很多事情他们也做不了,还是人很少的外族人,陆金莲就没想着他们了。 这时候的民|族之间还是有很多问题的,虽然是混居,可是关系很不友好,各族之间绝对不能通婚,九成九的人都不会说汉话,她现在说得这么溜完全是漂泊那几年的功劳。 虽然不能挣大钱,但是小赚一笔总是可以的,要是在后世肯定不止这么点简单的打算,可是在这个时候,大部分东西都不能自己买卖,能这样已经很可以了。 一路上几人继续说着矿山的事情,很快就回到了栗树寨。 陆金莲请了好几天假,现在大媳妇何秋英怀了第二个孩子,就是前世被偷子偷了,还被岑美玉说是她卖掉的那个孙女,她得留下来关心一下大媳妇。 最关键的是,二媳妇何贵仙一直不和农显宗同房,这她管不了也从来不管,可是何贵仙和农小荷一样和别人鬼混之后珠胎暗结就是不对。 虽然有些事情变了,她还是得处理掉这些事情。 正文 离心真相 83 离心真相 前世何秋英的第二胎生了个女儿, 陆金莲并没有重男轻女,因为她自己就是个疼女儿的。 但是因为农小荷母女那事导致的长时间心里压抑,还有在农显安和岑美玉的事情上她从来没有气顺过, 她的脾气十分暴躁, 嘴也特别毒, 所以她在家里逮着谁骂谁, 控制欲还特别强,除了农秀珠以外的人都被她骂过。 那时候家里面还没分家, 一大家子都住在同一个屋檐下,那个小孙女又特别爱哭, 天天夜里哭个不停, 让她整夜整夜的睡不着,白天没有力气干活,嘴上难免更嫌弃几分,还常常拿阿梁来作比较。因为这样,大家就都觉得她重男轻女。 等那孙女阿苗一岁多刚会走路的时候,岑美玉已经嫁进农家一年多,他们还是没有分家,农秀珠已经吃了岑美玉给的下了药的糖果, 变得疯疯癫癫, 她和岑美玉势同水火, 互不相容。因为农秀珠精神不正常, 所以她就留在家里照顾小女儿和孙子孙女,不出去干活了。 有一天农秀珠跑了出去, 刚刚会走路的阿苗又特别调皮,就把她关在了房间里。等她出去找到农秀珠回来的时候,家里的门开着,阿苗已经不见了,和小朋友一起在外面玩的阿苗倒是没事。 正好那个时候出去上工的农家人都回来了,发动了所有的亲戚都没能把阿苗找回来,后来是岑美玉听朋友说见过有人在乡下买小孩去卖,她走了那些朋友的路子才把孩子赎回来。 这件事确实是陆金莲的疏忽,她自己也很内疚,岑美玉把阿苗救回来,在这件事陆金莲感激她,农家人也都感激她。 但是她在把孩子找回来的时候告诉农家人,人家买家说了,那些孩子都是亲人养不起了自愿卖到他们手上的,他们只是人贩子不是拐子偷子。 虽然她也假惺惺地说了一句阿苗这事可能是意外,陆金莲这个亲奶奶应该不是故意的,但大家都认为阿苗是陆金莲亲手卖出去的了,因为她平时在家的时候就很嫌弃这个孙女,虽然只骂不打,却也不怎么理会,这形象已经深入人心。 她万般辩解,可除了两个和她贴心的亲女儿,这些和她朝夕相处几十年、十几年的家人都不相信她,而是相信她是一个能把自己亲孙女卖掉的狠心人。大儿子一家虽然还认她做娘,但已经彻底离心,开始记事的大孙子阿梁也不跟她亲了,陆金莲哪能不恨。 尤其是在死后看到那本小说上描述的真相后,陆金莲就更愤怒了。 真相就是岑美玉找朋友的路子找到阿苗之后,人家也说这孩子是他们路过农家的时候,这孩子的哭声传到了外面。他们观察过后发现没人在家,敲门确认真的没人之后,就从屋后爬窗户进去把孩子偷了出来。 岑美玉明明知道陆金莲是为了出去找她那可怜的阿珠才把阿苗关在家里,明明知道阿苗是被偷走的,还睁着眼睛说瞎话故意误导农家人,就是想让她这个恶婆婆不得人心,想让她说的话没人信。 这样做的原因,只是岑美玉怀疑陆金莲知道了她的秘密,却在农秀珠疯了之后不敢再给陆金莲下药,陆金莲她是真恨啊! 继大儿子一家和陆金莲离心以后,接着来的就是二儿子农显宗一家。 阿苗事件之后,农家就分了家,按照惯例,农显安是最小的,他留在老房子里,岑美玉就是再有钱再有能力再不情愿也没有办法,因为她总要考虑农显安的想法。 分家的第二年,秋天分粮之后,陆金莲和农老图就搬去跟老二一家住了,疯疯癫癫的农秀珠自然是跟着过去了。她才十八岁,在别的女儿家那里就是能出嫁的年纪了。 那时候二媳妇何贵仙刚刚怀孕没多久,陆金莲自己是干惯了活的人,虽然没觉得孕妇有多珍贵,也很讨厌那个好吃懒做斤斤计较的媳妇,却也没在行动上磋磨她。 她自己身体还不错,在家里肯定要干活,有一天她出去挑了一担水进楼下厨房,脚下绊了一下,不小心把水洒在了门前面,她就直接把扁担放在门槛边,把水桶提进去。 谁知道就她倒一桶水的功夫,就听到一声惨叫,她出来的时候何贵仙已经跌倒在门槛上,她惊慌失措地上去扶,就见脸色痛苦的何贵仙已经见了红,后面那孩子就没保住了。 何贵仙和农显宗自然是万分痛苦,尤其是平时只会闷头做事很少说话的农显宗,表现得万念俱灰,结结实实地哭了一场之后话就更少了。 农显宗是个慢性子,和何贵仙结婚差不多两年没同房他表面上也不着急,陆金莲偶尔提醒他也不真去催人家。然而不急是不可能的,只是他不喜欢强迫人,毕竟比他只大一岁多的大哥已经儿女双全。 何贵仙怀的这一胎是他结婚四年来好不容易盼到的孩子,结果就没了,哪里能不失望痛苦。 以农显宗这样的性子,就算这是因为陆金莲的疏忽,也不至于和她决裂,这事情还有后续。 事情是这样的,何贵仙在坐小月子的时候,万分愧疚的陆金莲给她杀了一只鸡做鸡汤,在送饭的时候在门外听到了岑美玉在里面说话的声音,就没想着进去吵心情不好的二媳妇。 结果也是一犹豫的功夫,她就听到了岑美玉在说什么,这件小产时间上,她和何贵仙这是双赢,岑美玉要对付恶婆婆,何贵仙要处理肚子里的野种,事情到了陆金莲身上是两全其美。 陆金莲听到这里顿时就火了,媳妇给儿子戴了绿帽子,故意把弄出来的野种打掉了,还把屎盆子赖在她这个婆婆身上,这是电影里都不敢演的事情,全发生在她家里了。 她没听完这件事情,就冲进去房间里逮着何贵仙一顿好打,没力气的何贵仙只能挨着,岑美玉也拦不住。正好这个时候顾家好男人农显宗回来关心老婆,就见到了这一幕,顿时也气到了。 陆金莲被农显宗拦下来之后自然是据实相告,岑美玉和何贵仙肯定不能认了这个罪名,就一个卖惨表心意,一个置身事外做假证。 不知道该相信谁的农显宗问她拿证据陆金莲又拿不出来,悄悄话她都拿不出证据,也没听到奸夫是谁,孩子更是已经掉了。 这个时候的农显宗还是半信半疑,结果何贵仙又说她在家里的时候陆金莲虐待她,还亮出了身上被打的旧伤,陆金莲看得目瞪口呆,明明她是从来只骂不打的,刚才那都是意外。 然后农显宗看着凄惨的妻子,心中的天平就倾斜了,后面何贵仙可能得了教训不敢再出去。一直留心观察的农显宗没有看到什么不对,觉得妻子不是这样的人,又有表面上很公正的岑美玉信誓旦旦地说,她们那天绝对没有说过陆金莲说的那些话,何贵仙不可能偷人,两个人就和好如初了,感情甚至更甚从前。 陆金莲就莫名其妙地成了恶毒婆婆,继重男轻女卖孙女之后,身上再添两道罪名,疏忽害了媳妇小产,还不承认错误反倒诬陷媳妇偷人。 陆金莲一直觉得自己的生活挺离奇的,明明她做的坏事很少,却还要把很多屎盆子往她头上扣,害岑美玉她是承认的,因为她得报仇,害别人她肯定不认,因为她自己没做过。 直到后来她知道自己是爽文里的第一反派,注定要被女主吊打,而爽文不能对女主虐身虐心,就只好把女主旁边的人写坏了写惨了,以此来衬托女主的厉害。 反正阴谋诡计在女主身上是聪明智慧,害人在女主身上是不得不反击,手段残忍叫做干净利落不圣母,这就是爽文的套路,做反派的已经认清了。 何贵仙的事情在原文里的事情并没有阿苗的事情描述得清楚,里面写的是何贵仙在婚后确实还和旧情人有往来,但是两人往来的次数很少,也只是聊聊天谈谈情,没有发生什么关系。 直到那一年的中元节,村里十分热闹,何贵仙在外面喝了米酒,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就和旧情人在一起了,她自己都不确定两人有没有发生关系。 因为她没同房之前经常跑回娘家过夜,十天里有五六天都这样,就是同房后也经常回家住,所以农显宗从来不怀疑。 后来何贵仙就怀孕了,这边怀孕一般都不看时间,没人会怀疑,她不确定孩子是谁的,就想着干脆打了算了,不然以后生了麻烦。 接着这件事情被岑美玉察觉了,两人就开始合谋,各取所需。 反正书里写的就是这样不清不楚,虽然孩子是谁的不确定,但何贵仙出轨是肯定的,孩子是何贵仙故意打掉的,旧情人的事情是岑美玉帮着扫尾的,黑锅是给陆金莲背的,绿帽子是农显宗戴的。 陆金莲回来之后没在农家待几天就离婚了,这件事也没有办,因为事情也有轻重缓急,她得先解决了自己和小女儿的事。 二儿子也可怜,可是他的绿帽有一小部分是他自己戴上的,更多的都怪何贵仙。陆金莲自然是不想要这个儿媳妇了,虽然何贵仙后来和儿子好好过日子了,但她到底出轨过,还让自己婆婆背黑锅,也是个心毒的。 媳妇不要,可是必须要有充分的证据,不然农显宗太死心眼,何贵仙的娘家也有人撑着,她上辈子就是太冲动,吃了没证据的亏,才把这板上钉钉的事情给搞砸了。 现在她已经让妯娌陈百香帮着盯了不短的一阵子,有了人证物证事情才好办。她也没想着要避讳,反正离婚了村里就谁都知道了,至于面子,农家还有什么面子能丢。 正文 前夫上门 84 前夫上门 把父母送回家, 陆金莲就回了自己家。 她家虽然一直没人住,但之前韦春雨经常过来打扫,倒是干干静静的, 只是没人住的房子少了点烟火气, 进去都有一点冷清。 她也没打算在这里住下, 而是准备这几天都去原溪村, 就住在农显宽家里,无论怎样他们都是自己儿子, 到了那里不可能去住别的地方。 虽然栗树寨这房子一直空置着,但陆金莲并不后悔盖了这房子, 她的根始终在这里, 以后可能时常回来,有个房子怎么说都是好事。 自从上次陆原生想借住房子无果之后,倒是没有人再提这件事情了,当然可能是因为陆金莲离得远,打主意的人找不到她那儿。 陆万剩夫妻俩回家,几个外嫁的女儿自然是要带点东西回来看看,婆婆和丈夫脾气好一点的就多住两天陪人,婆家人不好说话的就只能回去了。 料理了家里的事情之后, 陆金莲就带了一点行李去了农显宽家, 大白天的家里并没人在, 大概都上工去了, 但是陆金莲有家门钥匙,她自己先进去了。 刚刚分家的房子倒是新, 不过显得有点简陋,因为很多家当都没来得及或者还没钱置办,日子过久了才能慢慢地补起来。 农显宽家也是这样,一眼望过去空荡荡的,除了有个火塘,再有个碗柜、一个木台子搭的神龛,就什么东西也没有了,和上次进新房陆金莲来的时候没有什么区别。 陆金莲先是帮着把散落的东西归置了,脏衣服都放到盆里,正扫着地呢,就听见门前的木楼梯上响起了有人走动的声音。 “老大,你今天怎么在家啊,不过也好,我正有事找你。” 人还在楼梯上没进门,陆金莲就听出了这是农老图的声音,她拄起扫把,等着人进来。听着他的声音有气无力的,她就知道他肯定病的不轻。 农老图没听见人回他话,扶着楼梯就进了门,看见正站着的陆金莲,一时间愣了神。就这一愣神的功夫,就够陆金莲仔细打量他现在的模样了。 一段时间不见,农老图原本半白的头发竟然已经全白了,他可能腰疼,走进门的时候还扶着腰,这样难免显得背脊有点弯。不过他身材高大,虽然这样了,看着也只是比以前老了几岁,并没有太狼狈。 他的衣服还是以前她给做的那一套,什么时候做的她忘了,不过现在这紫黑色的土布衣服已经洗得有点发白,膝盖上和手肘处都打上了黑色的补丁。 脚上的鞋子是草鞋,看着也是烂的厉害,只勉强还能上脚。这双她记得,是前年她编的,她编的时候往稻草里加了旧衣服剪出来的碎布条,穿起来比他自己编的草鞋更软一点,结实一点。 “老大不在,家里只有我,你找他干什么?”还是陆金莲主动打了招呼,一副主人翁的模样。 “啊……我,我找他没什么事!”回过神的农老图下意识地放开了手,把背挺直,却疼得不由自主地皱眉呲牙。 “是腰疼了吧,你最近都做了些什么活,看你疼成这副样子。” “我就是多做了点活,歇几天就好了。” “看你说的,你这腰我还能不知道,药酒擦完了?”很反常的,陆金莲并没有对农老图横眉冷眼,而是和颜悦色,跟个久别重逢的朋友似的。 那药酒也是陆金莲给泡的,治疗腰疼很有效果,干多了重活的中年人老年人都喜欢用,但是药材难找,这些还是陆金莲请陆万剩几年前上山采回来的,酒也是好酒,泡了好大的一瓶。 谁说的陆金莲性格不好,她就是嘴毒心软,还是个忍者神龟,只会委屈自己,对农老图这样的男人都能好好的帮他做衣服、做鞋子、泡药酒给他擦。 农老图也觉得有点奇怪,但是他乍一见到陆金莲,以前每一次见都是不愉快的。现在他的心情十分复杂,倒是没有多想,只是尴尬地扬了一下嘴角,不知道说什么。 “你是不是还发痧了,听着声音有点不对啊?”陆金莲状似关心地丢下扫把,走近了两步。 农老图应话似的咳了两声,然后轻轻点头,“确实有点,前天淋了点雨,哪知道现在身体不如从前了,后面一直昏昏沉沉的。” 陆金莲皱眉:“前天的事,你怎么今天才过来,阿道他娘呢,怎么也不给你刮?” “她……她现在不在家,家里就我一人。” “真是的,你不要命了!”陆金莲表现得很着急。 “当然不是,只是分开住了,家里没人……” “家里没人,农秀珍是瞎的啊,她不是最亲近你,你不是最疼她,不会刮痧,叫个人总会吧,白养那么大了!” 发痧可大可小,发的严重的会让人直接晕死过去,因为这个死掉的虽然很少,但不是没有,所以大家都不敢小看,这是吃药也治不好的。 农老图其实也知道这个事情的严重性,他昨天忍着腰疼头疼去干活,差点晕死在地里,昏昏沉沉地还是回了家。 本来晚上吃完饭就想过来找哪一个儿子帮忙刮痧了,可是回家之后饭都才吃了两口,一回房间就睡死过去,今天早上才被着急的农秀珍叫醒。 农秀珍是个好孩子,也是真着急,但是他们白天干活不在一处,现在晚上回家吃饭之后他们也很少交流,因为无法像以前一样当做父女相处,就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现在陆金莲只和他照了个面,不到两分钟的时间里他也才说了一句话,她就看出来他身体上所有不对劲的地方,还这么着急的关心他,让他觉得心里有点怪怪的,仿佛他们还是夫妻。 看来她还是那么心软,没有毫不犹豫提出离婚,还打他那一巴掌那时候的硬气。 其实他很清楚她的性格,就是因为她嘴硬心软,他们才能欺负她那么多年,让他受了那么多委屈。 现在面对她,他其实是心虚的,尴尬的,因为她不再忍下去了,让他很难面对内心真实的自己。 “没这么严重,我这不是来了?” “还好有我在,不然你就……先进来等着吧!”陆金莲轻哼一声,把扫把提起来,继续扫地。 农老图觉得两人都离婚了,她再帮他刮痧不太合适,但是他实在是等得太久,现在难受得想要晕过去了,除了现在不在家的儿子也没人能帮他,便听话地走近火塘,找了个板凳坐下,像以前一样。 房间里只有陆金莲扫地走动的声音,堂上可能很久没有扫,灰尘有点多,陆金莲又有点用力,一时间尘土飞扬。 “咳……你现在……有了一起过日子的人没?”农老图试图打破沉默。 “且仔细挑呢,我怕再让东西遮了眼睛,再找一个狼心狗肺的男人。” “你……你这张嘴真是……”农老图气结。 “我说的不对吗?你们农家说得好听点都是狼窝虎口,挟恩图报我也认了,谁知道你们个顶个的自私自利、狼心狗肺、臭不要脸,老的小的都是男盗女娼,进了你们家的门就是我倒了十八辈子的血霉,现在好不容易逃出来了,还不兴我再好好地挑一个?” 火气全开的陆金莲是不善言辞的农老图拍马也赶不上的,他本来就昏沉,被这脏话气的更晕了,想站起来却一个不稳就跌倒在地。 “别说了,快给我,刮痧……” 陆金莲早已停下动作,闻言嗤笑一声,“啪”地一声甩了扫把,“帮你,大白天的做什么美梦,你就念着你最亲最爱的好妹妹,让她来帮你吧!” 正文 前小姑子 85 前小姑子 “你, 你不是要帮我刮痧,这又是做什么?”农老图撑着身子坐起来,在地上实在难看。 “想得倒美, 我是叫你进来等着儿子回来, 又没说要帮你, 其实你早点死了也没事, 还省得以后老了没人养。” 陆金莲说完了,看着农老图气得直翻白眼的样子, 开心得不得了,也不管他, 直接就走了出去, 反正这人一时半会死不了,生病没人理也是活该。 其实要是他一进来,陆金莲就对他冷嘲热讽,农老图也不会这么气,毕竟他听过的难听话不是一句两句了,他想计较也没办法计较过来。 关键是陆金莲的态度前后反差有点大,他还以为她嘴硬心软地关心他,没想到心也是硬的, 还带了刺。 扔下了农老图, 陆金莲一时半会也不知道去哪, 她整天忙着家里的事情, 在这里也没什么要好的朋友,就是有也没几个人在家, 她就去了隔壁的农显宗家,两个房子她都有钥匙。 几分钟之后,陆金莲从窗户里看见农老图摇摇晃晃地从老二家门口路过,他这病还不算厉害,不刮痧的话熬几天就过去了。不过农小荷不在家,陆金莲倒是想知道这人去了哪儿。 这个问题,到了晚上去找陈百香的时候,陆金莲就知道了。 “咱这小姑子,可是个厉害的,你上次回来之前,她就已经跟外村的一个鳏夫打得火热了,那人还挺好的,家里就两个女儿,要是过去能生个儿子最好,她这个年纪还能生……后来那一个没成,那个鳏夫还有个老娘,死活不让农小荷进门,他儿子也没办法,那个没几天就吹了。” 陈百香一边说话一边磕着自家地里的长的野瓜子,农老图和农小荷小他们太多岁,她嫁过来的时候他们还很小,分家也分的晚。农小荷可以说是陈百香照顾着长大的,倒是没和陆金莲一样吃了小姑子的亏,还帮人家养野种。 虽然是这样,陈百香也不喜欢这个小姑子,因为农小荷的事情,农家丢尽了脸面,她走出去都能听见人家在背后嘀嘀咕咕,害得她都有一段时间都不敢往人多的地方凑,就怕人家提起这个事情。 关键是她还有一个没嫁人的老来女,年纪也快到了,还没定人家,外面爱说闲话的人会说女儿随姑,将来就怕这闺女也这样,把她的小女儿气得直哭,让她不得不恨。 要是真影响到她小女儿的婚事,陈百香也不是个好惹的,肯定要抓着岑美玉的领子骂,白给她洗衣服煮饭养那么大了。 “那个没成,那她现在嫁哪里去了,还不在家?”陆金莲又问。 陈百香嗔了陆金莲一眼,“你也是心急,听我说啊!那个没成,现在这个。” “现在这个你可知道是谁?你猜猜肯定能猜到。”话都要说出口了,陈百香又突然卖了个关子,让陆金莲自己去猜。 她肯定能猜到?那肯定是本来就和农小荷有关系的,所以陈百香才这样说,陆金莲心思一转,心里就有了七八分确定的答案。 “难道是农秀珍的亲爹?” “就是他,我就说你肯定能猜对。” “怎么回事,这俩人怎么还搅合在一起了?”这才多长时间,农小荷都住到人家家里去了,这发展实在是让陆金莲惊讶,她又不是个无欲无求的,对仇人的事情总有好奇心。 “你听我讲……” 陈百香磕着瓜子,说得唾沫和瓜子皮齐飞,陆金莲忍不住也捞起瓜子,听得津津有味。 原来这农小荷被田家赶回来之后没伤心多久,又开始活蹦乱跳了。毕竟她在田家日子不好过,当牛做马累死累活的还时不时要挨打,回了农家之后有疼她如命的哥哥护着,能作威作福使劲折腾侄儿侄媳妇,还有个亲女儿当丫头使唤。 不过她也不是没眼色的,眼见着老大老二两家都搬出去了,他们三个在家里日子越来越难过,什么事都要自己做还不能顺吃的。她哥就是对她再好、再照顾她,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肯定要寻思着再找一家人。 要是家里日子舒服她农小荷也不想嫁出去,毕竟她也知道自己名声不好,可惜她老赖在家里也不是个事,总有一些龌龊的人在外面编排她和她哥,天知道她为了外面那些难听的闲话和别人吵了多少嘴,打了多少架。 现在她和她哥都离婚了,两人都是壮年人,要是都不结婚,等农秀珍嫁出去,他们兄妹还在一起单独住,现在就有的流言肯定更加猖獗。 虽然农家已经没什么脸面了,但农小荷觉得自己至少还有三十年好活,可不想下半辈子都这样窝囊地活着,还不如找个好人家远远地离开。 不过农小荷想是想,好人家哪里敢要她,周围就这么几个人,挑来挑去还是没决定好,寡妇再嫁都比她简单。好几个月过去了,最后好不容易挑了一个,结果人家老娘死活都不同意她进门,她也就没办法了。 后来原溪村里面有人结婚,特意去请了同乡的两个歌者来唱歌,来的男歌者就是那个陆正名。 农小荷和他有旧,还给他生了个女儿,出轨事前开心事后后悔,对他是爱恨交织,现在却不是完全无心,两人就在私底下见面了。 农小荷有心,陆正名是个爱玩的,和他有露水姻缘的不止一个,但是有孩子的就农小荷和正牌妻子一个,感觉肯定是不一样的。见到旧情人的尴尬过去之后,两人开始经常见面,最后就过到一起去了。 “你说这人啊,一旦撕破了脸皮,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了。她是被赶回家,算是离干净了,再找一个没问题。但是人家还有老婆,直接跟着别人出去住,我可不相信以后不出事。” 陈百香一脸的不屑,对于这个在自己眼皮底下长大的农小荷,她是真的失望无奈了,孩子宠过头了也是害人害己,幸好她生的孩子没有那样的。 “她什么时候去的?听说那陆正名的老婆可不是省油的灯啊!” “能和陆正名不分上下的,能是什么省油的灯,她才去了两三天,我估摸着快回来了。” “那肯定是,不明不白的住在人家家里,她这次不怕别人说闲话了,农老图也不管她?”陆金莲倒不是关心人,就是想问清楚,然后把这兄妹俩的事情当个笑话看。 “哪能没说,但什么人能拗得过农小荷,只要有那心思,拴着绳子她也要出去啊!” “她不是想找个好人家,这就是好人家了?”陆金莲是十分不解,农小荷自私自利是肯定的,但脑子还不算糊涂,不然也不会那么厉害。 “谁知道呢,她脑子可能不正常了。”陈百香说完摆摆手,然后拉着拉着板凳坐近了些,左右看了看,确定旁边没人才继续说话。 “你让我盯着的事情有结果了,确实像是你说的那样,你家老二媳妇也是个有情况的,我看着都生气。唉!你说农家怎么净出一些难看的事情,我现在纳鞋底都不敢往人多的地方扎,就怕人家问起我。” 陆金莲没觉得惊讶,因为这事就在她掌握之中,只是需要个证据。 “怎么样,她还真敢?那男人是谁?” “其实他们见面也不干啥,就说说话,这俩月我就瞧见了两次,都看得真真的,那人是格多寨的一个小子,长得一点也不俊。” “格多寨的?”陆金莲仔细回忆起来。 虽然他们都是自由恋爱加上父母安排结婚,可除了特殊情况,比如她那样的,一般都是自由为主。 农显宗没有喜欢的人,家长要帮忙娶何贵仙过门,自然要和别人打听清楚她的家庭,为人,觉得没问题了才敢娶进来,所以很多父母都喜欢娶同村同寨的媳妇。 何贵仙有旧情人,农家也知道,但是何家一开始就反对何贵仙嫁给格多寨那小子,后面何贵仙自己也愿意嫁给农显宗,农家就没有多问,谁知道他们竟然那样大胆。 “就是何贵仙那个旧情人?你认识人吗?”陆金莲皱眉,她连这人的名字都不知道。 陈百香点头,“肯定认识,我知道之后还特意去找他寨子里的熟人打听了。那人叫阿江,现在还没结婚,人倒是长得俊,可惜家里穷得叮当响,父母兄弟包括他自己也是个懒的,只能保证不被饿死,别的一点不剩。” “老二媳妇也是个眼瞎心黑的,当初是她自己同意,不然我们几个还能逼她不成,现在又这样和别人藕断丝连,连个孩子也没有。可惜我们阿宗了,多踏实肯干的一个人,长的也俊,也怪我们做长辈的没给他找好老婆。” 陆金莲在这里也只能叹气,趁着何贵仙没给农显宗戴绿帽子,能离婚就趁早离了,免得以后难看。可要是夫妻俩都不愿意,何贵仙也愿意以后跟农显宗好好过日子,没有其他的歪心思,她也强迫不了。 毕竟现在孩子的事情还没有发生,农显宗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不想离婚也是正常,他们俩前世出了那样的事情,还不是好好地过了一辈子。 可要是等到孩子的事情发生了,农显宗再离婚就更可怜了,谁知道以后再找一个会是什么样,万一是个有病的、败家的,或者更会戴绿帽子的,知人知面不知心。 在这之前,她得找农显宗好好聊聊,先探明他的态度再做决定,都二十岁的人了,能自己做主。 “谢谢你了,我就只知道她心思不正,可惜我离得远,得亏你帮我看着了!”陆金莲对陈百香表示感谢。 陈百香呵呵一笑,“没事,没事,这不是应该的嘛!虽然跟着侄媳妇看不合适,也盯得有点辛苦,但有结果总是好的。” “我知道大嫂很辛苦,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正好我从城里带了点东西回来,希望你不要嫌弃。” 正文 接来养老 86 接来养老 给了陈百香一些她一直想要的小物件, 陆金莲又去了一趟农秀兰家。她这回回来跟着牛车,可带了不少东西,大女儿不是外人, 陆正栋也是个没外心的, 她每次都要带不少东西给她。 其实她一个普通的一级工人, 一个月工资也就二十块钱, 根本买不到什么好东西,以前和现在带回来的那些东西加起来可不少钱。 虽然她很低调, 但多多少少总是会露出去一点,也怪不得岑美玉要怀疑她也是穿越或者重生的, 不过怀疑归怀疑, 她就是死也不会承认,世上没那么多喜欢管闲事的人。 回到农显宽家里,堂上只有一个何秋英在烧热水,他们白天干活总是很累,每天都是一身汗,不洗洗干净人都是馊的。 “阿妈回来了,阿梁他爹去老宅了,听说阿梁爷爷发痧有点严重, 没人帮着刮。” “我见过了, 他命硬得很, 没几天就能好。”陆金莲坐到了火塘边, 虽然空气都是热的,但他们已经习惯了一年四季都坐这里, 并不会有什么不适。 “那就好,我也想去来着,只是身体不太舒服。” 何秋英挺了挺腰,她肚子里这孩子可能有三个多月了,刚怀上的时候还在盖房子,没及时发现,每日里比现在还苦,这段日子身上总是不太舒坦。 因为那个叫阿苗的小孙女,陆金莲也念着这一胎,不过前世何秋英不是这个时候怀上的,后面一直顺顺当当,她就没注意,这消息还是农显宽上次去医院探望他阿公阿婆的时候才跟她说的。 “你不是第一次带身子了,该知道的都知道,既然不舒服就注意些,多休息一下,别干太多活,不然可是得不偿失。”陆金莲叮嘱道。 “我知道,谢谢阿妈!” 何秋英现在还是很尊敬陆金莲的,她们婆媳之间聚少离多没什么矛盾,而且她和农显宽感情很好,住在自己的房子,过着自己的小日子,虽然苦点,但是很舒坦。 陆金莲起身,从她今天刚收拾好的房间里拿出一个蓝色的布袋子,那个房间是特意留给她的,隔壁农显宗家也有。当然,也留给了农老图一个房间,毕竟是亲爹亲妈,以后要给他们养老。 里面是几十个鸡蛋,一小袋糯米、小米,晒干的红枣以及红糖,一罐奶粉,都是对孕妇有好处的。 “这是我特意找回来给你的,就放柜子里自己做了吃,你现在是双身子,多吃这些东西有好处,等吃完了我再找来,不用省着。” 何秋英看着袋子里面的东西,除了鸡蛋之外都是平时难见的,有点心动,但是现在她们离得久了难免有点生疏,没好意思直接说谢谢。 “这怎么好意思,阿妈也不容易,弟弟妹妹还在上学,正该多吃点好的,我以前也没吃过这些,都好好的,家里面也有。” “我们是一家人,没什么好意思不好意思的,我现在离得远,也不能时时看着你们,所以你们几个孩子平安就是最大的好处。” “阿妈……麻烦你了。” 何秋英是真的有点感动,也有点惊讶,以前陆金莲没少念叨她们两个媳妇,少做点事情就挨骂,她们其实挺不得劲的,但她们不敢计较,也就忍了。 谁知道从公婆离婚以后,婆婆就变好了,不仅出手大方,说话干净利落,不没事找事了,连那张淬了毒的嘴都变甜了,要不是因为知道眼前的人还是婆婆,她都要以为婆婆换了一个人。 她们之间也没什么仇,最多就是口角问题,现在这问题也没了,关系不亲密也坏不到哪里去。 农显宽回来的时候,这婆媳俩正在讨论肚子里孩子的问题,还有何秋英以后该干什么活计,现在她身子不稳,再去田里地里除草实在是累人。 “我早就说让她不要去了,拼命也不用这样,累坏了我儿子算谁的。”农显宽坐在何秋英旁边笑道。 “我这不是怕明年粮食不够嘛,今年我们为着房子已经落下了不少工分,现在要是只有你一个人干活,明年我又有几个月不能干活,我们一家四口吃什么?我也不愿意累着自己啊!” 何秋英白了笑嘻嘻告状的农显宽一眼,觉得有点小委屈,虽然他们的出发点都是为她好,但是她是真怕没粮食吃,到时候孩子都饿着了多可怜。 “没事,这不是还有我嘛,你们没吃的我给,别累坏了身子才是要紧的。” “对,听阿娘的话,别下地了,在家多歇歇,好了再去,那时候我肯定不拦你。” 农显宽做了决定,何秋英也就不反对了,其实她也有点怕,自己能撑,孩子撑不了。 其实何秋英的担心农显宽也有,但是眼前的事更重要,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实在不行他就多干点少吃点。一个男人,养家就是责任,怎么能让怀着孩子的妻子去冒险,怎么也不能让他们饿着。 “对了,阿爹叫了你过去,现在人怎么样了?”何秋英还是得问问农老图的情况。 提到农老图,农显宽皱起眉头:“刚才是挺严重的,我和老二帮他刮痧的时候整个身体都是紫的,淤血一块一块的挺吓人,不过刮了发出来就好,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那还好,没事就好。” “唉,阿爹那是拖得太久了,不然都没这么严重。”农显宽叹了一口气,他是有自己的小家,和和美美的,但是他爹这小家可是散了,日子越过越难。 农显宽看着陆金莲没什么表情的脸,想了想,还是决定现在就提他和老二好好考虑过的问题,不然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阿娘,我想和你说件事,要是你不同意也行,千万别生气。” 陆金莲正听着话,闻言点头,“你讲吧,我不生气。”她的气量可比以前好多了。 “阿爹就一个人住着,想吃顿热的都不方便,像这次突然生病都没人帮着一样,实在是不太好。老三现在不在家,估计以后也不会再回老宅了,所以我和老二商量了,想把阿爹接过来一起住,多少也方便些。” 农显宽说着话,看了陆金莲一眼,见她脸色不变,继续道:“阿娘放心,只要你们同意,以后你住我这,阿爹住老二那,不会有问题的。” “接就接吧,他一个人住着也不是个事,早晚要接,这事有什么好生气的,我早说过了,你们都长大成家立业了,离婚是我和他的事情,好歹他也和我一起把你们养了这么大,再怎么样也磨灭不了他是你们亲爹的事实,他对不起的就只有我和阿珠两个人,对你们确实没什么亏欠的。” 陆金莲虽然恨农老图的薄情寡义,但不得不承认,除了那时候还未出生的陆明珠,他作为其他几个孩子的父亲还是合格的,至少把他们养大了养好了,养几个懂事的孩子也不是她一个人能做到,她不能也不想要求所有孩子都和她一样憎恨农老图。 现在几个孩子虽然因为她的原因,心里对农老图多多少少有点不满,但事情都过去一段时间了,对他的父子之情肯定还是远远多过那一点埋怨,把他接过来一起生活也是理所当然。 想当然的,农小荷才不在了几天,他们就齐齐忽略了她迟早会回来,以及老房子还有一个农秀珍的事情,谁叫农老图没有妻子儿女在身边,看着那么可怜。 “阿娘,那你是没有意见了?”农显宽放心了些,再次确认道。 “没有意见,这是应该的,不过你把你爹接到你这吧,我住老二那里去。” 正文 两个选择 87 两个选择 陆金莲现在在城里住着不常回来, 估计以后老了也会跟着农显安,农显宽和农显宗又把房子盖在了一处,中间只隔着几米, 和一家人也没什么区别, 两个老人住在谁家差别不大, 因此农显宽想过之后完全没有意见。 其实何秋英有点小小的不满意, 因为农老图还有两个拖油瓶,要是把他接过来了意味着以后有更多的麻烦, 而陆金莲自己有工作,就是以后老了也比现在的农老图好。 但这是陆金莲自己做的决定, 丈夫又答应了, 她也就没说出来,不然只会徒增烦恼,没什么实际意义。 陆金莲的户口不在这里,白天她肯定不会去上工,就去栗树寨收拾自己的房子了。 大头的东西都封存在了山洞里,家里只有个地窖和小隔间。小隔间的存在有帮着盖房子的人知道,而地窖是她自己挖的,弄出来的土也没运出去, 而是平铺在院子里压实了拔高地板。自从她身体变得有把大力气和很少疲累之后, 她一个人干力气活比得上好几个壮劳力, 挖这个地窖都没别人知道就完成了。 她心里隐隐觉得, 其实这小隔间也不怎么安全,爱管闲事的不一定有, 可也不一定没有,看她眼红的人可能也有。 这年头查得紧,在家里藏了东西就跟后世家里藏了毒差不多,只要有人举报就会有人搜查,她还是得小心一点。 弄完这些事情之后,她才私底下找了农显宗说何贵仙的事情。 她说话一向不喜欢拐弯抹角,尤其是对自己的孩子。不过现在这事最多就是何贵仙身在农家心在别处的问题,只是精神出轨不是身体出轨,所以她也不能说得太直接,这个说话的度让她觉得很麻烦,知道得太多好像也不是好事。 在农家几个孩子当中,农显宗确实是话最少的,做事最认真,为人最老实的。但这老实绝对不是傻,而是踏实,别人看着这种不爱说话只闷头做事的人可能觉得是傻,其实他们对很多事情都看得很明白,只是不喜欢说出来。 认真严肃地听完陆金莲讲的话后,农显宗表面上似乎没有太生气,缓缓道:“其实我知道她不喜欢我,但我并不是太在意,因为我也不是很喜欢她,只要她安心跟我过日子就好。既然她现在是我的妻子,还再背着我,跟以前的人谈情说爱,那就是我不能接受的。 阿娘放心,我会好好跟她问清楚,要是想继续和我过就把以前的事情断得干干净净,要是不想过了我也不硬拦着,就放她跟外面的男人一起过去,反正我们现在还没孩子,离了对谁都没有伤害。” 陆金莲听完这些话,又是欣慰又是心酸地点头,这孩子现在脑子还是清楚的,不知道当时为什么那么不相信她,和她性子一样的人不少,怎么就她那么不让家人相信。 “这样也好,这是最好的方法了,你自己去问她吧,问清楚了就做决定。不过我得再说一句,要是她态度不坚决,你可得仔细考虑,千万别一时心软。” “不会,我心不软。” 面对即将罩在头上的绿帽子,相信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心软,不爱不能接受,越爱越是不能接受。 “怪我们当时没看好人,现在才让你有这样的麻烦。”陆金莲叹了一口气,虽然她不觉得,但也不得不承认,二婚的人真的会贬值,要是何贵仙和何秋英一样该多好。 “不怪你们,要是我像大哥一样,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情了,也怪我自己,阿娘别多想了。” 陆金莲摇头,人各有命,她信命,又不信命,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些什么,也不知道现在怎么做才是好的,只能让他们自己做决定了。 …… 在陆金莲面前没表现出来,但农显宽真的是带着一身的火气回到家,看到坐在火塘边好好添着柴的何贵仙,他觉得愤怒又难过。 他们不是自由恋爱,不管何家的父母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但这门婚事绝对是男女双方都亲自点头了才结成的。 婚后她进了门,睡在一张床上却不让他碰她,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反正他们已经是夫妻,早晚有一天她会愿意,他不喜欢强迫别人。 她心里还有别人,这个关系不是很大,因为很多人都谈过恋爱,舍不得是正常的,收了心好好过以后的日子就行。 他们没有孩子,他也不是很着急,反正两人还年轻,晚几年要也没事,早晚都会有。 她有点抠门,喜欢斤斤计较,爱唠叨和婆婆、妯娌间的那点事,有点什么事情都爱往娘家跑。这也没什么,反正他自己也有缺点,木讷不爱说话,不好的事情也可以当做没听见,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可以往她娘家拿。 每个人都不完美,在他能接受的范围里,很多事情他都能忍。 但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看轻了他,不该高估了他的承受能力。 “回来了,我这炒着菜,快帮我拿一下盐罐子。” 农显宗静静地盯着人看了许久,心思不知道跑了多远,何贵仙这句话把他叫了回来。 他和平时一样不说话,默默地走到灶台上,递给她那个她起来挪两步就能够到的盐罐子。 何贵仙舀了盐放进去,翻炒两下,转头看了他一眼,没发现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疑惑道:“你这是说什么去了,去了那么久?” “说了一件和你有关的事情。”农显宗的声音有点发哑。 “什么事啊?难道婆婆又在催孩子?” “不是,我们待会儿再说。” 他是很能忍的,可以等她做好这顿饭再说,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两人在一起吃饭了。虽然很生气很难过,但还是有点舍不得,毕竟他们结婚也一年多了,没有一点感觉是不太可能的。 饭桌上,农显宗安静地吃饭,眼睛有点发红,但是油灯很暗,何贵仙没有看见,和平时一样喋喋不休。其实他们挺相配的,一个自己不说话,但不讨厌别人说话,一个可以任着别人不回话,自己讲个不停。 吃完饭,何贵仙收拾了桌子。 “我今天要回家睡,洗脚水就在水壶里,你自己洗啊!” 看吧,其实她有很多缺点,可真的称得上是一个细心人,只是心不在他这里,农显宗想。 “先别走了,陪我聊聊吧,我今天想和你说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说完你想走再走。” 何贵仙习惯了回娘家睡,晚点回去倒是没什么,毕竟两家就隔着不到三分钟脚程的距离。 “难得你主动想说话了,那就说吧!,有什么事情?”她坐到了他旁边。 农显宗把身子侧了一下,正正地面对她,脸上映着红红的火光,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事的何贵仙看到他严肃的表情,心突然抖了一下,莫名有点紧张。 “我就认真地问你一个问题,你还想不想和我过日子?” 何贵仙的心跳开始加速,砰砰砰地在胸腔里跳动,竟然不敢像以前一样闹无赖。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我这不是跟你过着日子?” “你人在我这,心在别人那里,要是想好好和我过日子,你就把心收回来,要是不想,我也不强留你。农显宗十分严肃。 “你不是说好不逼我的?我还不想……”不同房这事他是默许的,她才不敢这么明目张胆,不然陆金莲非要骂她。 “那确实有,可会我没有答应你,可以背着我和以前的情人在私底下见面。”农显宗还是挑明了主题,不然待会儿她一闹起来,他就要头疼了,他最怕这些凭一张巧嘴就能颠倒黑白的女人。 何贵仙在听到这句话的一刹那,觉得自己失去了听力,只能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频率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大。 脑子里一直在无限循环——他是怎么知道的?他要怎么做?她该怎么办? 她张着嘴,却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农显宗见她知道害怕,没有立即闹起来,继续道:“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说话,也不想和你吵架,是非对错我们自己心里都有一杆秤,这个事情我们可以好好说清楚,和平地解决是最好的,你知道我不会逼你。” 何贵仙闻言,脑子稍微清楚了点,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她在有些事情上胆子大,但大部分时候还是胆小的,要是因为这事两人分开了,她肯定会被外人指指点点,她害怕。 “我什么都想清楚了,现在就看你的选择,你要是真的讨厌我,不想跟我继续过日子,那我们就离婚。你自己带来的都可以拿走,也不用你赔什么东西,回家嫁人就好,对外我也不会说你的不对,从此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互不干涉,以后你日子怎么样我都不会管。” “如果你想和我继续过日子,那就永远别有歪心思,必须和外面的任何人都断得一干二净,我会对你像以前一样,当家做主都由你,但不会接受你任何有外心的行为。” “两个选择,你自己选一个。” 正文 家中被查 88 家中被查 能说出这样的话, 足见农显宗的心胸之宽广,性格之冷静。一般的男人早该勃然大怒,然后跟妻子吵得天翻地覆, 脾气暴躁一点的估计还要动手打人。 何贵仙脑子里还是乱哄哄的, 她从来没有遇到这样大的事情, 让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我不逼你, 但你最好想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这次是发现得早,要是有了什么事, 我不会再原谅你。” 当世界都安静了, 农显宗的声音越发显得掷地有声,何贵仙手脚发麻,喃喃自语:“我不要离婚,我和他什么也没有,我没想和他过日子。” “那你是讨厌我,觉得跟我过不下去?” “没有,没有,我挺喜欢现在的生活。” “那么, 你为什么还要和以前的人见面, 说一些不该说的话?难道你不知道, 你的想法和别人的看法不一样吗?你该庆幸我是个理智的人, 没一竿子就给你定了罪名。” 大概是性子太慢,平时又很宽和, 何贵仙基本上没见到农显宗发火的样子,现在见了,却觉得可怕。 她不想离婚,那么到底为什么要做这容易让人误会的事情?何贵仙问自己。 大概是人心不足吧,得到了想要的,却舍不得把以前丢弃的东西忘得彻底,又没有捡回来的魄力,左右为难,藕断丝连扯不清楚。 虽然何贵仙的回答是不离婚,发誓和那个人断得清楚,不再有别的心思,但是农显宗还是让她先回家住几天,两个人都冷静一下,想清楚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决定好了以后才不会后悔。 农显宗觉得他自己也需要静一静,可能他的内心还是乱的,没有他表面上这么镇静,能像现在这个样子已经是很厉害了。 ………… 陆金莲第一天在农显宽家住了一晚上,第二天就搬过去农显宗家了。何贵仙不在家,她也不知道这两人是怎么商量的,倒是没吵起来让别人知道,也没提离婚的事情,只说是要分开一段时间好好想想。 隔天农显宽兄弟就去了老房子里,和病的没法去干活的农老图商量了,要把他接过来一起过日子。但是没农老图没搬,因为他提出的要求两个儿子都没同意。 这兄弟俩都不是没良心的人,为人也都善良不苛刻。要是普通的离婚回家的姑姑,他们为她养老也不是不可以,总之他们是一家人,现在她也还年轻,就算是以后老了就是多吃一碗饭的事情。 可是农小荷不一样啊,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们作为陆金莲的儿子,要是还把她接到家里来,那又把他们亲娘放在什么地方,所以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能同意的。 前段时间的事情他们还记着,只要这人在家里,别说吃饭了,空气都是污浊的,就没有个消停的时候。 农老图不搬过来也就算了,横竖他还算在壮年,农小荷的事情也还没真的定下来,所以只能先看着,等以后他老了做不动了,总会同意的。 至于农秀珍,年纪也差不多可以定亲了,以后能嫁出去,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就是好事。 陆金莲在这也没什么事情做,住了一个星期之后,她把之前的想法都和儿女掰扯清楚之后,也就打算回家了。岑美玉还在城里,动作还不小,家里就两个孩子,她不怎么放心。 两个老人也恢复得不错,剩下的就是慢慢养着,全好不太可能,生活能自理就是好事。 陆金莲也和陆金山谈过,让他别再折腾了,他们家基因就这样,只要养得好,生儿子女儿都差不多。 李红园的身体本来不错,可是为了生儿子,每年都在怀孕和生产中度过,生下来的女儿又喂药的喂药,送人的送人,再好的身体都会败了。 前世就是这样,快四十岁的两人终于生了儿子,但两人身体都垮了,被留在家里养大的阿蓝阿绿也早早地嫁出去,两个儿子都没成家,他俩就没了。留下孩子孤苦伶仃的还不如不生,留着大女儿招女婿,老了也少累些。 她收拾东西要离开的时候,农显宗的事情终于有了结果,何贵仙搬回来了。 陆金莲就知道会这样,早说过何贵仙是个精明的,她清楚女人嫁的不好会有什么样的日子,自然会选择更好的。 她情郎家穷得要命,几兄弟都是懒的,在一起住着连分家都没有希望。所以当时何家不让她嫁,她索性就不嫁了,而是点头嫁给了一个家庭还不错,她不喜欢的人。 她之所以敢跟情郎偶尔见面,是因为他一直不结婚,她有点担心,也是笃定了不会被别人看见,觉得农显宗不会说她。他们久久地才见一面,她对目前的生活没什么不满,自然也不敢干什么,也不准备发展别的感情,她还要继续过日子的。 所以当事情败露,农显宗说出离婚那么严重的话时,何贵仙是非常紧张的,她当然不想离婚。 和农显宗过了那么久,一开始确实很厌烦他不会说话,但一年多了还是有点习惯了。他不会说好话,但善良又踏实,心胸宽广又有担当,对于想好好过日子的人,这是再合适不过的人。 而且现在他们有了自己的房子,公公很少管他们的事情,爱管的婆婆又离得远远的了,还能分他们一些东西,自己赚到的东西全是自己的,不需要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好好干活就有饭吃。 这样舒心的日子是别人熬几年都过不上的,她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放弃这样的日子回家看兄弟的颜色过日子,或者以二婚的身份嫁给一个连吃饭都成问题的男人。 所以她肯定不会离婚,没几天就乖乖地收拾东西回农显宗那里了,也不敢再提回娘家的事情,何家更知道这事的严重性,就是她娘也不敢再收留她,只劝她好好过日子。 以前他们也只是看着农显宗老实,在这种事情上都不说话,才对何贵仙老是回家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出了这样的事情,理亏心虚的一方肯定要矮上一头,因此何贵仙回家之后也不敢天天叨咕一些有的没的了,做事也勤快了许多。没办法,她没本事再硬气,伏低做小是必须的,不过她相信,事情总会过去。 说不会计较,但这事始终会在心里留下一个痕迹,农显宗的态度还是多多少少变了一点,他们之间还有的磨。 陆金莲对这个结果没什么不满意的,有了这次的事情,何贵仙做事肯定会更小心,农显宗也会长点心,管的事情更多,不会再任着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前世出了小产的事之后,何贵仙可没少利用这个事情,农显宗在家里的地位高不了,让陆金莲恨得牙根都痒痒。 回老家的目的都完成了,陆金莲被不放心她一个人走山路的农显宽送回县城的家。 刚进了家门,就见小院子里的东西乱七八糟地丢着,房门倒是关着,但一开门进去,里面的东西也是丢得到处都是,就像是鬼子进村似的。 农显宽啧啧两声,不满地道:“我的娘啊,你这才不在家几天,老三和阿珠怎么把家里弄成这个样子了,还读书呢,一点长进都没有,越过越回去了。” 陆金莲看着乱糟糟的房子心生不妙,知道肯定是出事了,听到他的话,忍不住拍了这个傻子一下。 “你个缺心眼的,这房子哪能是你弟妹做的,肯定是进了外人。”其实她的心里已经隐隐有了想法。 “外人?那就是进贼了,阿娘快看看,丢了什么东西没有。” 农显宽这下紧张了,家里进贼要是没当场把人抓住,后面就别想再把东西找回来,要是真丢了值钱的物件,这家当就得去一半,也不知道什么年月才攒的起来。 “好好站着别动,我自己看。” 不用他说,陆金莲已经首先往厨房去了,门一关上,她掀开自己放东西的地方,见没被人动过的痕迹才松了一口气,她就知道这里肯定不会被找出来。 放松下来的陆金莲去了自己的房间,见里面果然被翻得很乱,却没什么东西丢失,心里有五分可信的想法已经变成了九分。 岑美玉果真不是个省心的,两个人算是已经撕破了脸皮,虽然谁都不承认,却也算是心知肚明。 能互相牵制的时候还好,现在对方一朝得了势,才几天的功夫,自己脚跟都还没站稳,就想着掀翻她的老底了。幸好她平时做事一向小心,比狡兔三窟还要厉害点,这回才没有出事。 她对付人的手段虽然不留情,但也有心不想置对方于死地,不然她光是一点药下去,岑美玉早就去见阎王了,哪里还有命在这里有了翻身的机会。 现在岑美玉也想对付她,索性她现在事情不多,两个人可以慢慢来,正好她最初的想法是让对付生不如死,现在下手可以更狠些了。 “阿娘,丢东西了没?” 正文 匿名举报 89 匿名举报 “没丢, 肯定是偷子来了,没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 农显宽信了他娘的话,以为真的是小偷来了, 感叹道:“我的娘啊, 这县城的偷子也太厉害了些, 这大白天的就敢进人家家里翻成这样, 幸好什么都没丢啊!” “家里本来就什么都没有,我还从来没遇着这样的事情呢!”陆金莲也是故作生气, 其实她并不是太气愤,没出事情就是好的, 这县城的家她从来没放什么不该放的东西, 狡兔三窟她很懂。 能搬动的东西基本上都不在原来的地方了,母子俩一边骂着小偷一边把东西都收拾起来,一会儿之后,陆金莲就把农显宽赶回去了。 农显宽本来觉得这里不安全,想着多留一天,但是家里还有个小孩一个孕妇,他也是不放心,只好回去了。 农显宽走了以后, 陆金莲看着收拾得差不多的房子, 过去敲了隔壁的门, 隔壁阿成家只有他奶奶在。 “阿婆, 你今天有没有看见什么人来过我家啊?我刚从老家回来,那院子被翻得乱七八糟的, 看着糟心得不行了。” 阿成的奶奶是个缺了牙,驼着背的老太太,耳朵还有点背,听了话许久才反应过来陆金莲在说什么,颤颤巍巍地道:“是有人来了,七八个戴着红袖章的,那气势,把我老太太都吓到了,没敢出去看。” “那阿婆有没有听到他们说什么啊?” “没听到,那时候是下午,我家孩子刚出去上班,旁边也没人。”拄着拐杖的阿成奶奶摇头。 “谢谢阿婆了,我再到别家去问问,我这没犯什么法的,平白无故一点招呼不打就搜查我家,还有没有一点王法了。” 家里不可能搜到什么不该有的东西,不然那些戴红袖章的人肯定在家里等着她回来,不可能就这样走了。光是这样她就得闹一闹,不然以后再有这种事,就是没出事也得烦死,更何况还有栽赃陷害这种东西在,有点什么她有理都说不清。 这事出得太快,肯定是岑美玉干的,但肯定不是亲自出面,而是弄个匿名举报什么的,企图在她家里搜出点什么,报了她之前的仇。 果然,陆金莲在问过同一个巷子的目击者之后,确认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几个稽查队的人是下午两点半来的,那时候能上班的人已经上班,上学的也在上学。 他们过来之后自然有几个没上班的人跟着看热闹,他们还是十分正式的,先是出示了盖着大红章的一张搜查令,读给周围的人听,然后才强行破开了陆家的门,进去搜查。 因为有人在,他们只是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搜了一遍,没搜出什么可疑的东西就走了。 其实他们这边政|策其实比较宽松,家家都还在供奉神龛,迷信什么的更是常态,伟|人头像没有,不识字的人占百分之九十以上,红|宝|书更是没几个人会读。一般只要没有什么反|动物品,或者大量的不明财物、商品,都不会有事。 据目击者说,那搜查令上搜家的理由是有人举报她倒买倒卖,家里藏有大量交易物品和现金,还和别人进行工作岗位和上学名额的买卖,严重影响了社|会|经济和法|律,所以不得不进行搜查。 陆金莲问完了,心里就有了底,想必家里被搜了,学校和工厂那边也有人去盘问,现在前者没事了,后者她也不是很担心。他们找工作和上学虽然是靠别人走关系来的,但走的都是正规流程,该有的都有,被问了也不怕。 要是她真是像岑美玉想的那样,得到了空间,然后在家里用一些不该用的东西,还有或者将那些钱放在能搜到的地方,那么她也就得和岑美玉一样被判劳改了。不仅工作没了户口没了,两个孩子上学的事情也得黄了,因为说不清来源的东西,别人都会直接定罪。 就像当时的岑美玉那样,大队的人并没有在岑家搜出不明衣物以外的东西,要是她真找个县城的假对象回去,证明那些东西真是对象送的,那就不会有事了。 但岑美玉偏偏选择了离开这里,结果在半路就被陆金莲截下了,被毁了空间,还把人送了回去,她这就是犯罪事实暴露之后畏罪潜逃,可不就被判了几年劳改。 知道这是岑美玉干的,陆金莲却不想打草惊蛇,只想一击毙命。 她直接去了稽查队,里面的工作人员就是俗称的红袖章,是这个时期的特殊产物。 她进去之后表明了身份,就有人接待了她,她倒是没和泼妇似的一顿哭闹,而是有理有据地讲了一顿,然后问他们到底有没有搜出什么东西,有没有给她安了什么罪名。 稽查队的人在这个时候的地位是不一般的,权力很大,自然不会心虚,毕竟有人举报了,就要照章办事,他们这样也没有错,但是陆金莲的态度好,他们没和平时一样被闹得头疼,也好声好气地回答了。 “你家里确实没有信上说的东西,举报信里说的学校和工厂我们也去问过,你是顶工上班,两个孩子虽然过了年纪,却也是按照程序考试入学,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陆金莲没想到他们的办事效率这么快,还以为工厂和学校那边没问过,现在知道了没事,就更加放心了。不过她还是适时地表现出了愤怒,冷静是应该的,但是冷静过头就很可疑了。 “既然你们也确认我没做犯法的事情,以后就不能再说什么了。我能不能看看那封举报信,我做事一向规规矩矩的,哪敢做什么错事,也不敢得罪什么人,这人平白无故这样冤枉我,要是我知道是谁,肯定得好好问问她!” 接待她的红袖章十分严肃地摇头:“这个不行,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我们搜查的时候得公事公办,也得保护匿名举报者的隐私,不然这社|会就乱了。” “也行吧!反正我总会自己找到的。”陆金莲也没闹着非要看,一边出门一边小声念叨,“真是的,当不上我家媳妇,还想毁了我家的儿子,什么人啊这是,幸好我没同意这门亲事。” 她对面的人肯定是听到的,但是这事当个热闹看就算了,不说他也不知道写匿名举报信的人,就是知道了是谁,人家的恩怨也不归他管。 到了农显安和陆明珠放学的时候,家里还是有点乱,陆金莲还没来得及收拾。 两个孩子自然是问了这事,陆金莲也照实说了,然后说出了她的猜测。 “这……不太可能吧!” 农显安皱眉,下意识地不想相信这是岑美玉做的,但是理智告诉他,她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她的胆子大得可怕,他们之间自从上次开始就已经是仇人了。 陆明珠嗤笑一声:“不可能,怎么不可能?她敢做的事情多了去了,上次她求你,我把她骂成这样,三哥还觉得你们之间有什么情分吗?” “我也没说一定是她做的,就是一个猜测,毕竟我们在这也没什么仇人,岑美玉可是一直没回村里。” 陆金莲说完,又瞥了农显安一眼,他还是犹豫,但已经相信了。她继续道:“今天我刚从村里回来,有这回回去有件大我得告诉你们。你们知道岑美玉为什么好好地干了那么久的活,又突然跑了出来吗?” 农显安不说话也不动作,陆明珠好奇地看着陆金莲,催她赶快说。 “因为她家被烧完了,除了人一点东西都没能留下,他爹恨毒了她,就把她许给了外面村子的一个鳏夫,得了好大的一笔钱财和粮食,可以让他们好好地过到下一年。这事被她知道了,她就连夜跑了出来,求我们收留她。我们不是没答应嘛,她还是用别的方法留了下来。”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陆明珠又问。 “后来他爹被那姓李的鳏夫给打断了腿,也没办法干活,家里又没饭吃,东西也被全部带回去了,还要赔更多钱,最后就把她岑美玉那三妹妹嫁给那个鳏夫了。 可怜那岑美丽才十五岁,长得干干瘦瘦的,看着小小的一点,听说是被绑上绳子送过去,那鳏夫是个爱打人的,都打跑两个老婆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 陆金莲一边讲一边叹气,不算外来的女主,岑家人真的是可怕极了,一个个地都不把女孩子当人看,对待自家亲女儿比那狠毒的后娘、恶婆婆还厉害些。 这岑美丽更是可怜,可她就只能感叹一下了,毕竟这都是岑家人自己造的,和她没有半毛钱关系。 听完这事,就是能说的陆明珠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农显安心里也是五味杂陈,原来岑美玉来求他帮忙,是因为出了这样严重的事情。 “别人家的我管不了,但是她爹狠,岑美玉对自己亲妹妹也这么狠心,肯定心术不正,你们现在在上学,必须离她远一点。”陆金莲十分严肃地声明,眼睛重点看向农显安。 “我知道了阿娘,谁敢靠近她啊!这人是真毒,违法犯罪就算了,她家的房子也是因为她烧起来的,要不是这样她爹也不至于把她卖出去。现在她是跑了,亲妹妹就惨了,这辈子就是进了个火坑,还没娘家给她撑腰,也不知道以后日子怎么过。” 陆明珠一边说着话,心里有点毛毛的,突然打了个寒战,握住了陆金莲的手臂。 “我上次把她骂的这么狠,现在她就把咱家举报了,要是她知道这回举报没事,会不会找人打我一顿啊,我有点害怕!” 听到陆明珠的话,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话的农显安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安慰她道:“别怕,我们都是一起上学一起放学,有我在没事的。” “老三啊,你可得看好你妹妹,不能让她出了事情。这次举报的事情是我们家运气好,下次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们招惹到这么一个煞星,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陆金莲意有所指。 “知道了,阿娘自己也要小心些。” 农显安不敢看他娘和妹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他是真的很愧疚,他家为什么招惹到这么一个人,还不都是因为他喜欢错了一个人,还把喜欢变成了仇恨,才招惹了今天的事情。 他知道他们家肯定是有事的,只是他不知道都有些什么事,要是这一次真被查出了些什么,他肯定不能原谅自己,也不能原谅岑美玉,明明他从来没有对不起她。 看来他们得好好谈一次了。 陆金莲不知道农显安怎么想的,是她低估了岑美玉,没想到只是回了一趟家,没待几天就出了这样的事情,要是她没早一些准备,肯定就出事了。 这一次她不会再让岑美玉有伤到陆明珠的机会,她该早点、直接点下手。 吃过晚饭,她和两个孩子说了要去找唐家人说说话,一出门就去了上次去的地方,那里住着一家人,她找的是那家里的小少年。 小少年是真的不大,今年就十三岁,叫做黄盼,他家里就两个亲人,一个常年卧床吃药的老娘,一个眼瞎的奶奶,其他人全不在了,家里一点东西都不剩,稍不留神全家就能一起饿死,所以才肯帮陆金莲做这样的事情。 之前岑美玉跟别人交易,还买了车票要离开这里的事情,都是黄盼跟着她得来的。不知道是黄盼太厉害,还是岑美玉太迟钝,好久了他都没有被发现。 陆金莲也是觉得他很有这方面的能力,又有求于她,才敢让黄盼去做这样的事情。 于她来说,危险是有一点,但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她不可能自己跟着,也不能只找人去打听。 于黄盼来说,他跟踪一个人虽然不道德,但是他家里的日子实在艰难,以前做小偷的时候比现在更差,没什么比养活他自己和家人最重要的。 正文 女主惊变 90 女主惊变 黄盼现在不读书, 没到找工作的年纪,也做不了什么活,遇到陆金莲以后, 每天的工作就是跟着岑美玉, 岑美玉去哪里他就跟着去哪里, 就算是她不出门也要想办法弄清楚她在家里干什么。 苦和累肯定有, 也是觉得不光彩,但报酬丰厚是真的。 他做这些事情肯定不能告诉他的妈妈和奶奶, 她们只以为他是找到了正经工作,对陆金莲这个雇主十分感激, 让陆金莲都有点心虚。 以前他小偷小摸的时候就被打过很多次, 但是没办法,家里没吃的,她们更是没有劳动能力,只能一边哭一边打一边看。 见到天黑了刚回家的黄盼之后,陆金莲问了他最近几天岑美玉的动向。 陆金莲回了老家之后,黄盼也一直在跟着岑美玉。 岑美玉前几天出了一次门,到那位她救的老夫人那里呆了一会儿,后面几天一直在家里待着, 偶尔出门也是去市场上或者山上弄回一些奇怪的东西, 鲜花草根树叶子干树枝什么的都有。 她在家里的时候, 黄盼经常在外面经常闻到一些奇怪的味道, 有时候臭有时候香,对此连房东王老太太都有了意见, 骂岑美玉瞎折腾坏了她的房子,但是后来就没有这种声音了。 昨天早上,他依旧和往常一样早早地出门,天刚亮就到了岑美玉租住的房子了,可是却见她换了一身打扮,像个四五十岁的妇人,形迹可疑地从外面回来。她那奇怪的样子,要不是天天跟着她,黄盼肯定认不出来。 黄盼知道自己来得晚了一些,确定已经错失了什么重要的消息,对此十分紧张,所以昨天他盯得特别紧。可是昨天一整天岑美玉都没有出门,他完全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陆金莲又没有回县城,他也不知道找谁说这事。 因此今天的黄盼依旧特别细心地盯着,倒是看到了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 岑美玉今天一大早就提着一个不小的包裹去了那位老夫人的家,那里黄盼进不去,不知道她去里面做了什么。 后来,很多穿着比旁人好的妇女纷纷进了那个房子,足有二三十个。 两个小时以后,那些女人纷纷带着激动的笑脸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谈论着花的钱有点多,但是买到的东西效果确实是好。岑美玉在最后回家,脸上也是激动不已,手上紧紧捂着自己的衣服口袋,跟在后面还能听到她哼着小调。 进了房子之后,就听到岑美玉发出几声欢呼声,然后一下午就都没有出来了,黄盼直等到她吃了晚饭没出门才回家。 听完黄盼的叙述,陆金莲大概已经知道岑美玉在做些什么了,她给了黄盼药和钱,才离开这里回家,前后不过几十分钟。 回到家,只见章应俞和章向唐坐在客厅,里面的空气弥漫着淡淡的尴尬。 他们两家现在住在同一条巷子里,就隔着一户人家,也算是缘分了,但是除了刚搬过来的时候认门之外,倒是没有其他的往来,毕竟前后也没几天的时间。现在他们在这里,肯定是知道她家今天发生的事情了。 果不其然,陆金莲刚回到家,章应俞就关切地问道:“莲孃,我听说你们家被红袖章搜查了,没出什么事吧?” 陆金莲坐了下来,无所谓地一笑,“没事,好好的呢,要是出事我们就不能坐在这里了,你们不用担心。”看来他们家的事情要成为这段时间街坊邻居的谈资了,也不知道外面会把这事传成什么样子。 “人家说是有人写了举报信举报你们家,能知道是谁干的吗?” “知道,我们家又没仇人,这事光是猜都能猜的出来。” “是谁?” 章应俞十分讨厌匿名举报这种事情,除了违法的事不能忍受,人家走一些门路行方便的事情也不是错事,毕竟这社会就是个人情社会。写举报信的人大多是眼红人家的生活,看不得人家过得好,自己又不敢出面,才交上去的举报信。 章应俞问了,陆金莲有点犹豫要不要说出来,她肯定是马上就要对付岑美玉的,要是她前脚一说岑美玉后脚就出事,人家都能想到她身上来,她现在最怕的就是麻烦。 农显安和陆明珠、还有章向唐,三人都安安静静地听着不插话。陆金莲犹豫几秒钟的功夫,章应俞就知道了她可能有难处,便道:“我不了解你们家的事情,你们自己心里有底就好,以后防着一点这人。” 陆金莲点头:“谢谢俞叔了,我们会小心的,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也不怕人家说。” “对了,家里丢了东西没有,毕竟你们都不在家,要是有我帮的上的事情,莲孃你可千万别不好意思开口。”他这条腿还是靠陆金莲才保下来的,更何况他们还有以前的情分。 “没丢,外面那么多人看着呢,那些人也不敢干什么。” “既然这样,我就放心了。” “阿伯阿孃出院我也没能送送,他们回了家之后还好吧,该吃的药可不能断啊!”章应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要走又觉得直说几句话有点尴尬,只好又把话题转移了。 “他们都挺好的,年纪大了在家里也不干活,好好养着就是了。” “……” 章应俞轻咳一声,“时间不早了,那我就先走了,你们好好的。” “嗯!”陆金莲点头,起身送客。 他提到了她娘,陆金莲又想起来之前韦春雨说的那些话,觉得她娘真的是想多了。 章应俞的态度比之前几年好,那是应该的,毕竟两人现在都是四十出头的年纪,之前那些老黄历再提也没什么用,早点放开才是好事,把现在的日子过好了就行。 ………… ………… 整整一晚上,农显安都没有睡好,第二天上课的时候都还在想着前一天发生的事情,他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下午放学以后,他让陆明珠跟着阿成和阿双兄妹俩一起回家,他自己去找岑美玉说这件事情,他知道岑美玉住在哪里。 县城就这么小,农显安不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读书人,身在一个全新的地方,意味着全新的机会,他空闲的时间都会出来逛一逛,遇到岑美玉,再知道她现在住在哪里,这事其实并不意外。 令他意外的是,当他到了岑美玉家的时候,却看到了他完全不想看到的一幕。 ………… 昨天晚上,当两个孩子都出去之后,陆金莲偷偷地跑出去了一趟,直到半夜两点才回来。 正文 仇人结局上 91 仇人结局上 岑美玉躺在简陋的床上, 美滋滋地打算着未来的生活怎么过,她下一步该做什么东西,才能将利益最大化。 她最近的日子算是春风得意了, 她做的那些保养品效果极好, 祛疤的用一点就能看见疤痕明显变淡, 祛斑的去皱纹的那些效果也很好, 不过成本真的不低,她自己都舍不得用太多。 无论在什么时候, 女人的钱都是很好赚的,更何况她赚的还不只是女人的钱。 早在她卖空间里那些这个时代的稀缺品的时候, 她就知道了, 就算是这个穷困的年代,在这个偏远的地方,当地的穷人虽然很多,但有钱人依然算不上少,不然她不会在短短时间内赚到几万块钱,要知道她好几天才出一次货而已。 岑美玉相信自己这些效果极好的保养品肯定能卖出去,但是她手上的钱太少,买到的材料又是缺又是少的, 所以她还借了房东王老太太五十块钱, 多做了一点简易版的护肤品。 她先是肉疼地送了一点给许老太太, 就是她无意间救下的那个老夫人。后面她才知道, 许老夫人其实并没有多老,放在现代还是没退休的年纪, 只是年轻的时候受了太多苦,才特别显老。 用了她做出来的宫廷秘方护肤品,许老夫人没几天就变年轻了一点,她越来越喜欢这个给她带来好运的姑娘,索性认了岑美玉当干女儿。岑美玉摇身一变变成了县城一把手的干妹妹,连许太太都很喜欢这个和自己女儿一般大,却心灵手巧的姑娘。 许家婆媳俩给岑美玉的三无产品做了宣传,她们如今的模样就成了活广告,前天早上岑美玉把自己做的产品带去许家,当场使用之后被那些有钱的太太们买了个精光,还个个都付了定金,生怕自己抢不到。 有了这些人的支持,岑美玉对这些产品的前景更有自信了。她确实没学到什么本事,但是运气够好啊,空间那事不算,光是靠着这几十个方子,她以后就能开个化妆品、保养品公司,绝对能走向世界,碾压后世那些贵得要死的外国名牌,光是这些就够她吃一辈子了。 就像现在,人家雪花膏都敢卖两块钱一盒,她做的那些东西有着肉眼可见的效果,她卖二十块钱一盒照样有很多人抢着要,她走上人生巅峰指日可待。 可惜了,她没能在农显安家搜出什么东西。 虽然陆金莲否认了,她也没什么证据,但是岑美玉依旧怀疑陆金莲,觉得就是她害的她。正好他们现在有仇,所以她思来想去,前天就写了一封举报信,然后趁着早上街上没人早早地丢到了稽查队门口,最后请了个红袖章去搜陆金莲家,希望搜到她的宝贝空间。 结果不知道是陆金莲太谨慎,还是真的是她想多了,陆金莲家竟然真的一点不对都找不到,除了衣服多了几件,就连粮食都和别人家的没两样,让她失望透了。 翻了个身,岑美玉还是觉得不能就这样放过了,她得再想想办法,在陆金莲搜上一搜,再找不到她就放过陆金莲,谁叫她自己也不确定。 岑美玉想着想着,困意就来了,刚想撑起身子来吹床头的灯,忽的闻到一阵莫名有些熟悉的味道,刚把灯吹灭就躺了下去,人事不知。 窗外的陆金莲收回手中的东西,往口袋一装。这看电视学来的玩意还挺好用的,确实是居家旅行、杀|人越货必备佳品,不过遇上后世那些玻璃窗、几十层楼的,没什么大用。 陆金莲等了两分钟才进了房间,确认岑美玉确实昏睡过去之后,她打开手电筒,给她补了一针,然后开始找东西。 几分钟之后,她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然后把该收拾的东西都收拾了,丢下一封信,又把人背了出去,丢到上次关岑美玉的地方,那里被改成了地窖,被人发现也不是错。 ………… 岑美玉是被疼醒的。 睁开眼睛,她看到的不是睡了差不多快一个月的房间屋顶,而是垂着茅草,露着蓝天的茅屋顶。 鼻尖传来一阵刺鼻的牛粪的味道,她有一段时间就是每天清扫牛棚,对这个味道深恶痛绝。 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心跳开始加速。 撑着身子想坐起来,手腕上却没了一点力气,只得用手肘发力。好不容易坐起来,她发现自己穿的还是那套睡衣,就是变得很脏了,还破了几个洞,看着十分狼狈。 她所处的应该不是一个牛棚,但地上是稻草垫子,头上是茅草顶,四面是圆木垒的墙,到处漏风,有道门是锁上的,这模样比起牛棚也好不到哪里去。 外面有阳光漏进来,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但看着确实是农村,她的心更慌了。 岑美玉刚思考自己到底又遭到了什么事情,突然想到了上次她想离开,结果被绑了好几天,又被送回原溪村的事情。 难道这一次又是? 她刚对陆金莲家出了手,结果又这样了,她已经能肯定这事是陆金莲干的了,就是不知道她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要一次一次地置她于死地。 心里的疑问太多,岑美玉来不及思考,知道现在的自己赶紧逃命才是正经事,这一次再被扣在这里,估计她就再也跑不出去了。 “啊!” 岑美玉尖叫一声,只因为她刚想站起来的时候因为手脚无力,突然跌坐在地,这是疼的,也是吓的。 因为她突然才发现,自己不仅仅是手脚都没了力气,想站起来都做不到,就连说话也做不到了,那一声“啊”根本没叫响。 “这是哪里?我在哪里?” 岑美玉扯着嗓子大喊,却发现自己根本听不到自己发出的声音,她听到了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确认自己没聋,那她就是哑了? 她怎么说不了话了? 岑美玉害怕极了,情绪突然崩溃,吓到大哭却还是哭不出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岑美玉脑子一片空白,哭到快背气的时候,外面的门锁响了。 正文 仇人结局下 92 仇人结局下 简陋却结实的木门被打开, 进来的是和平时打扮完全不一样的陆金莲,看起来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但岑美玉就是认识。 她瞪大了眼睛, 下一步手脚并用地想爬过来, 却又突然停住, 坐了回去。 这是她唯一体面的姿势了。 陆金莲把门关上, 打量着这个气味不怎么好闻,十分简陋的木屋。以一个普通成年人的力气, 被困在这里肯定能出去的,但是岑美玉就不一样了。 她走到岑美玉面前, 蹲下, 轻笑一声:“你还是挺识时务的,没做太多浪费力气的事情。” 岑美玉紧握着没了力气的双手,目眦尽裂,嘴上说着没有第二个人听见的话。 “真是可怜啊!你现在说不了话了,不过我看到了,你在问我想干什么?” “这个问题简单了,我当然是要把你踩到泥地里,永世不得翻身!” “你想问我, 我都做过了哪些事情对不对, 既然你现在都到了这步田地, 那我也就告诉你了。你的钱是我拿的, 拿去盖了房子找了工作,还做了不少投资, 我这下半辈子是有着落了。” 岑美玉没有说话,因为她根本发不出声音,只能听着陆金莲说着恶毒无比的话,气得眼睛更红了,可是她毫无办法。 “空间也是我抢的,不过那破烂玩意我没留着,直接炸了。说真的,那小木牌还挺厉害,我砸也砸不烂,烧也烧不掉,最后把我气的,放了里面的什么易燃易爆气体,然后它就整个爆炸了,‘砰’的一声,整个空间就没了,木牌灰飞烟灭,连个渣都找不到。” 陆金莲看着岑美玉的眼睛,不理会她的反应,笑吟吟地,自顾自说着戳人心窝子的话。 “我炸掉你那空间的时候,你还被我丢在一个地下室里,那模样又脏又臭,真是磕碜,我可不想关你一辈子,还得伺候你,第二天我就把你丢回原溪村了。本来想着失去空间的你就是个废物,肯定翻不了身了,谁知道你还真有女主的命,丢下你那可怜的妹妹还是跑了出来,没了空间还得了本厉害的方子,差点让我吃个暗亏。” “其实本来我没想这么快对付你的,还想再放你一段逍遥日子,毕竟有些东西还没准备好,可是你就是那么心急,自己还没翻过身呢,就忙着来对付我了。” 岑美玉听着陆金莲的话,看着她的动作,嘴上一边说着不要,一边癫狂地抓起地上的稻草去打她,稻草是唯一的武器了。 陆金莲竟然拿出了她最珍贵的那些方子,还弄出了她带来的打火机,作势要烧掉。 陆金莲赶紧移开手中的东西,稍微提高了声音:“哎……可千万别动,这屋子要是烧起来,我好好的两三步就出去了,到时候我可不管你,你会被活活烧死的。” 岑美玉这才不动了,她也还没想烧死自己,光瞪着陆金莲,试图用眼神杀死对方。 “其实啊,你举报我也没什么,毕竟举报你倒买倒卖那封信就是我写的。当然了,就算是不举报你,我也会用别的方法对付你。得亏你只让人搜我家,没做什么栽赃陷害的事,姑且算是你现在没这个资本栽赃吧!”陆金莲时不时地按一下打火机,看着它窜起来的火苗,继续说话。 “其实我没想杀了你,毕竟是这么个漂亮的美人儿,早早死了岂不是便宜了你,也便宜了别人?” 听到陆金莲慢悠悠地说着这句话,岑美玉的脸色突变,她可以忍受自己变穷变废,可是如果陆金莲丧心病狂地把她送给别人做那些肮脏的事情,她真的会活不了的。 陆金莲看到她这个反应,知道岑美玉在想什么,又是轻笑一声。 她恨之入骨的人被她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以后再也没有了翻身的可能,也没了害她的机会,她的心情着实不错。 “放心好了,我是不会这样对你的。” 要是直接把岑美玉逼死了,岂不是太过痛快,哪里抵得过她两个女儿受的苦和自己痛苦疯癫的二十年。她是不会让岑美玉简单地死去的。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岑美玉看着似乎不太正常的陆金莲,一个字一个字地把疑问的话念了出来。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她还是非常想不通,就算她们之间有仇,也没到这个不死不休的地步吧,为什么陆金莲下手这么狠? 她不敢相信自己心中的猜测。 “为什么?” 陆金莲收起了笑容,眼睛里渐渐漫起了疯狂,索性直接坐在了地上。 “为什么?因为我和你有仇啊?我们有不共戴天之仇,别的不说,光是你害死我两个女儿,让我众叛亲离一个人孤独终老,我就不会让你好过。” 岑美玉听着这句话,身子开始颤抖,两条人命,就算是谁也不会放过她的。 可是上辈子的事情,这辈子的她怎么会知道,她现在所遭受的这些痛苦,又是何其无辜。 陆金莲一眼就看穿了岑美玉的想法,其实她也曾经迷茫过。 有时候她很想弄死岑美玉,反正要是她不重生,那些痛苦的事情都会发生,岑美玉绝对不是无辜的。有时候又觉得那是上辈子的事情,现在重来一次,一切都已经改变了,报复过了就好,她不该对一个一无所知的人下此狠手。 她很纠结,也很痛苦,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办,是该毁了空间之后就放过岑美玉?还是要让她万劫不复? 这样的纠结让她经常梦见上辈子的事情,那些历历在目的场景让她经常心如刀绞,一直没能下死手。 最后岑美玉的做法点醒了她。 既然她们之间终究会不死不休,那么留在最后的一定要是她,所以她做出了现在这个决定。 看着岑美玉使劲解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陆金莲继续说着上辈子的那些事情,岑美玉听得浑身发冷,也不敢再说那些无用的话。 这些事情她都不知道,但是她知道,如果按照陆金莲说的事情走向,那些行为确实都是她能做出来的。 宁要我负天下人,不要天下人负我! 陆金莲说完那些话,已经是泪流满面,抹了一把眼泪之后,她又站了起来,脸上出现诡异的笑容。 “我给你下了药,不过这药的效果不是永久的,我也不知道这药能管用多久,反正你现在就是个废人。”带着一线希望活着,最终发现这个希望是不存在的,应该会增加一点痛苦。 “别怪我狠心,其实最狠心的就是你了,要是你重生,也不会放过我的。这样对付你,我绝对不会后悔,要是你也能重生,欢迎报仇。” 陆金莲说完这句让岑美玉无法反驳的话,突然往岑美玉身上丢了一个东西。 正愣着的岑美玉被吓了一跳,低头一看,陆金莲丢给她的竟然是她视若珍宝的方子,她连忙拿了起来,只要有万分之一东山再起的机会,她都应该抓住。 正当她不解陆金莲为什么要还给她的时候,陆金莲突然又扬起了打火机,拿起一堆干草点燃, 看着岑美玉惊恐的表情与动作,大笑一声直接走出去了。 “为什么?你说了不让我死……”岑美玉说出来的话,陆金莲是听不见了,只有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这地上铺的都是稻草,虽然只是薄薄的一层,但处处都有,烧到木墙上她必死无疑。 岑美玉现在就是个废人,她惊恐地看着蔓延开来的火光,一时间竟然无法动弹。 她要死了!她要死了!!她要死了!!! 岑美玉的心里只有这四个字。 当火慢慢烧到她脚边的时候,强烈的求生yu开始让她自救,就算是死,她不想被烧死在这个陌生的地方。 当她手脚并用,扑灭自己旁边的微弱的火的时候,岑美玉松了一口气。下一秒,她环顾四周,发现地上的薄薄的干草虽然烧光了,但角落里较厚的一堆却在燎着旁边的木头,把它烧了起来。 岑美玉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她一定要爬出去。 陆金莲太小看她了,出去竟然没锁门,这屋子这么小,她就是再没力气都能在房子全部烧起来之前爬出去,她一定要报仇。 可是她突然发现,她不只是没有力气,上一分钟还能动的手竟然一点都动不了了,全身上下传来一种麻木的无力感,感觉除了思想,她已经对自己的身体失去了控制。 看着火苗一点点蔓延,最终布满整个屋子的墙壁,只有那个门口得以幸免。 看着那可以逃生的门不过距她二三米远,她却无法靠近。 岑美玉闭上了眼睛,如果她也能重生,她一定要报仇,哪怕下辈子的陆金莲对这辈子一无所知。 在岑美玉已经绝望,还没被烧死就要被浓烟熏晕的前一秒,她发现自己的身体被抱了起来,腾空而起。 她睁开眼睛,使劲抬起头,只看见一个长满了胡茬的下巴,然后就晕了过去。 …… 醒来的时候,岑美玉发现自己面前模模糊糊的一片,身上是陌生又熟悉的无力感,她没死,她得救了。 一阵脚步声传来,下一刻,她的眼前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轮廓,她想问这是什么地方,刚问出口,才记得自己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姑娘,放心了,我不是坏人,你莫名其妙出现在我家的牛棚里,还是我把你从火里救出来的呢!” 男人的声音厚实而沉稳,光是听声音和看着不明的身影,就知道他是个忠厚的男人。虽然是方言,但却是熟悉的汉话,岑美玉心里突然觉得十分亲切,即使自己发不出声音,还是说了一声谢谢。 “咦……你说话没声音了,肯定是嗓子被烟熏坏了,我给你煮点治嗓子的药去。” 男人惊讶地说着话,然后自顾自地给岑美玉不会说话做了个解释,转身要走,却被岑美玉给拉住了。 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她的眼睛似乎给熏坏了,看东西像是隔了一层厚面纱似的,比以前的近视眼还模糊一点。 ………… 陆金莲从那个关着岑美玉的小木屋出来,走了两个多小时的路才下得山来,到了一条羊肠小径上。 她回头往山上看,那高山上全是繁密的树木,一条可以走的路都找不到,现在两座山之间的山谷里有浓烟升起。 那将是岑美玉最终的归宿。 她虽然放了火,但可没想把人烧死,还安排了个人去救岑美玉,不会让她这样死去的。 她回头,走上小路,离开这个地方。 正文 农小荷上 93 农小荷上 因为陆金莲连夜把岑美玉给绑走了, 还留了点东西在王老太太的那个屋子里,所以下午放学之后才去找岑美玉的农显安自然没有找到人。 农显安找到那个房子的时候,小院子里站了好多人, 他认识的就是岑美玉的爹娘和岑美丽, 她们都在一边骂一边哭。此外还有好几个他不认识的女人, 她们也在骂岑美玉。 农显安看到里面乱成这样, 他就没有进去搅合,而是像看热闹的人一样, 站在人群之中,顺便打听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会儿之后, 他也就明白了。 原来是里面租住房子的年轻女人用手段骗了屋主王老太太的养老钱, 还有其他好几个女性的钱,然后连夜迷晕了王老太太,卷着大量的钱财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 那几人正在里面骂着,突然又跑进来几个人,把屋里搜了一遍找不到人之后,才说那年轻女人本来就是个劳改犯,害得自己家里房子被烧之后,从劳改的地方逃出来, 现在留下一封信又跑了。 农显安知道这些围观群众说的不一定对, 可十之七八肯定是真的, 他摇摇头也就离开了。 岑美玉真的离开这里也好, 她不会再害他们家了,就是可怜那些被她骗了钱财的人, 那些血汗钱都被她带跑了,又不知道她以后要做些什么。 可是,他也只能想想,对这件事情无能为力。 ………… 处理完岑美玉的事情之后没几天,陆金莲就准备辞工了,她这边没人要名额,她和唐家商量过,然后把自己在工厂的工作名额再转给唐家的亲戚,她要搬回栗树寨自己的房子里。 金矿山要开采的消息不少人都知道了,但很多人都觉得这事跟他们关系不大,没有过多关注,只有陆金莲和几个亲戚家在暗搓搓地准备着,打算在那里站稳脚跟,再慢慢发家。 这里的农村除了过年前后那一段时间,基本上什么时候都是农忙季节,春耕夏种秋收冬藏,很少有空闲的时间。 回到村里,陆金莲又免不了要去两个儿子家看看。 回去的第二天晚上,却见自上次被羞辱过后,很少露面的农老图带着农小荷上农显宗家来。她不想浪费口水跟这两个贱人吵架,便想避开了,这不是害怕,而是觉得没必要。 农小荷的事情她昨天刚回来就听前妯娌陈百香说过了,可以说能落到如今这个地步,除了农家人无条件的放纵之外,绝大部分都是她自己作来的。 农小荷跟那个陆正名旧情复燃,没多久就跟他过去了,大家都不看好这事,但是连农老图都拦不住这个妹妹,其他人又怎么会去管她,怎么管的了她,就由她去了。 陆正名的正牌老婆不是好惹的,两人之间虽然没有感情,还相看两相厌,在外面各玩各的,家里面却已经有了一儿一女。 都是十几岁的孩子,对父母的事情不可能不清楚,面对农小荷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外来者,他们哪能容忍她上门来,真闹起来连陆正名也护不住她,两人只得经常去外面。 于是上次才去了几天,连陆正名的老婆都没回家,两人都还没对上面,农小荷就自己灰溜溜地回来了。 农老图怒其不争,但这是自己唯一的妹妹,再怎么不争气,名声再怎么难听,他这个护了她半辈子的哥哥也不可能真的把她赶出家门,只能和以前一样,三个人住在农家的老房子里,不去理会别人的目光和闲言碎语。 陆金莲见着两人进门,脚下一顿,然后毫不犹豫走向自己的房间,农小荷却叫住了她。 农显宗和何贵仙坐在火塘边一边做晚饭,一边竖着耳朵听动静,前些日子农小荷把他们的生活搅得一团糟,现在见面他们都不想叫人。 陆金莲回头,看着走在前面,脸色有点奇怪的农小荷,皱眉道:“你叫我什么?” “嫂子……” 农小荷觉得有点屈辱,以前她可以随意磋磨陆金莲,如今却要她放下身段来求她。 陆金莲知道这无耻的兄妹俩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冷笑一声,一点都不留情面地道:“你的脸皮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厚,嘴巴也是一如既往的臭,这声‘嫂子’也是你能叫的,怕是做梦还没醒?” 这句话一出,本着求人要带几分笑的原则,农老图和农小荷脸上硬撑起来的笑容瞬间就僵硬了。 农小荷想和以前一样爱骂什么就骂什么,但想起自己今天要做的事情,还是咬着牙苦笑道:“一段时间不见,嫂子的嘴巴比以前更厉害了。” “彼此彼此,一段时间不见,你倒是比以前更加不要脸了。” 火塘旁边的小夫妻俩差点憋不住笑容,农老图兄妹却连假笑都做不到了。 农老图手握拳凑到嘴边,轻咳一声,“阿梁奶奶,阿道娘真知道错了,这回是给你道歉来的,你说话还是客气一点比较好吧!” “哦,想要我客气啊……” 陆金莲知道自己避不开了,也走了回来,凑近两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只把农小荷看得浑身发毛,偏偏还不能说别的。 “那就进来吧,站在门口多难看啊!” 捏着把柄的婆婆都开口说话了,何贵仙只好冷着脸给公公和姑奶奶拿了递了两个板凳。 等他们都坐下了,陆金莲才道:“知道错了,那我可得好好听你说,你自己错在哪儿了?” “我……我……”农小荷低着头,其实心里很是不服气,那本来就是个幌子,哪里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连话都说不利落,还道歉呢,怕不是给我添堵来的,我真是倒霉透了,到哪儿都能遇到脑子不清楚的!”陆金莲嫌弃地瞥了两人一眼。 “这……你也知道,那些事情都过去了,现在提多没意思,生活总是要向前看的。” 农老图尴尬地打圆场,对农小荷有点恨铁不成钢,明明知道陆金莲嘴毒,还非要上来找虐,就为了一份城里的工作,让他厚着脸皮跟来了,现在自己又不说话,能有好结果才怪了。 “以前是我对不住你,自己做错了事情,还让阿孃给我……” “行了行了,懒得听你们废话,有事赶紧说了,说完赶紧走,影响我吃饭。”陆金莲不耐烦地摆摆手,她现在真懒得提以前的事情,那样会让她觉得自己很蠢,白白受了那么多年的委屈苦楚,最后还得不到一声好话,只能孤独终老。 他们之所以敢厚着脸皮上门来,就是觉得自己足够了解陆金莲,虽然她一向嘴毒,但心是不够狠的,以前更过分的事情她都能忍,没道理这么个小事她不答应。 陆金莲不爱听,正好农小荷也不爱说,她暗暗松了一口气,把今天的要求说了出来,要不是有求于人,她何必这样低声下气,她这辈子在陆金莲面前就没这么窝囊过。 “听说阿孃你辞了县城的工作了,也没让人去顶,我就想着能不能让给我,毕竟都是自家人,你也知道我的情况,上不了山下不了地的,在这里做什么都不简单。城里离这里远,那些难听的话就听不到了。” “你想要工作啊?” 陆金莲表现得很惊讶,但其实她已经猜到了,她这根本就没有值得农小荷惦记的东西,要不是想要这个能远离外界流言蜚语、能摇身一变城里人、再找个新的不知道她底细的婆家的工作,农小荷又怎么会来找她。 “是啊!阿孃能帮帮我吗?” 农小荷和农老图面露期待,农显宗和何贵仙对视一眼,眼睛里满是不屑,陆金莲哪里像好说话的人,他们真是想得太美了,可是下一秒陆金莲的话让他们都瞪大了眼睛,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这事倒是简单,反正那工作又没多少工资,七七八八的还没自己种地舒坦,根本就没人跟我要。” 看到陆金莲轻描淡写满不在乎,农小荷兄妹都面露笑容,就知道会是这样,要不是想远离那些爱说闲话的八婆,谁会背井离乡去城里干活,工资不算高,连个新鲜菜都吃不着。 “那住的地方,听说阿孃还在城里买了个房子?” “是啊,花了我好多钱,下半辈我就住那了。” “那就谢谢……” “停,我话还没说完,你着什么急啊?”农小荷感谢的话还没说完,陆金莲就打断了她。 其他人都是脸色一变,农小荷的笑容冷却下来,尴尬地问还有什么事。农老图眼皮一跳,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就像陆金莲上次叫他进门,结果没帮他刮痧,反而铺头盖脸把他骂了一顿一样。 陆金莲一摆手:“当然是好处啊!你求人空着手来就算了,毕竟你脸皮厚。但是我好好一个工作,你空口白牙就要走了,还想着白白地住在我家,你不给点好处你能安心我还嫌麻烦呢!” “你……”农小荷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根本说不出话来,这陆金莲脸皮怎么越来越厚了。 正文 农小荷下 94 农小荷下 “你……这样不太好吧, 毕竟都是一家人。”农老图半天才憋出这一句话。 “谁跟你是一家人了,让我当了那么多年的哑巴,现在我们根本就是仇人, 还想着我白帮忙, 做梦都没这美事呢!” 陆金莲才不理这兄妹俩心里怎么想的, 一本正经地伸出左手, 一个一个算起了想要的东西。 “我这工作可不是别人白给的,现在辞了, 想要的人自然得把坑给我填了,钱也不多, 也就两三百块钱, 干上一年就有了。刚去工厂不能分房子,只能住集体宿舍,你要是真想住我那房子,我也不坑你,别人家一个月差不多五块钱,我收你八块就行。还有别的,这……” 农小荷被这话气得直接站了起来,忍无可忍地道:“你做梦, 我才不会给你钱。” 陆金莲不屑地看她一眼, 收回手, “没钱啊, 没钱做什么买卖,叫花子讨饭还得说好话呢!你什么都不出就想又吃又拿的, 哪来这美事。” “我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 “知道我这样还上门来,我看你就是贱皮子找骂,又当□□又想立牌坊的,十里八村谁不知道你那点丑事了,就是躲到天边去都没人敢要你。” 陆金莲丝毫不给别人还嘴的机会,以前她可是村里吵架的一把好手,现在这些话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文明了,都怪死后那几年她没和别人超过,脏话都不太喜欢说了。 “陆金莲,你竟然这样说我……”这句话算是踩到农小荷的尾巴了,她最是讨厌别人拿她和陆正名的事情说嘴,要不然她都不会想离开村里去城里,人生地不熟的哪里有农村自在。 “你说话注意一点,那都是年轻时候的事了。”农老图老脸都臊红了,却不得不为自己妹妹说话,当时的事情还是他帮着掩下来的,被陆金莲抖出来之后他也没得半点好,好好的一家子都彻底散架了。 “我怎么不敢,我有什么不敢的,把我害成那个样子,我都没来得及和你算账。听说你又和农秀珍她亲爹好去了,现在被人家一脚踹了,还来找我帮忙,我看你这张脸连村头的磨盘都比不上,我可比不上你。” 农小荷嘴皮子没那么利索,但是气性很大,被这揭穿老底的话骂成这样,骂不过就要动手了,但是陆金莲是谁啊,现在根本没几个人能打得过她。 于是一言不合就动手的农小荷三两下就被陆金莲丢出门口去,扑倒在楼梯上。 农老图倒是想动手,但是两个女人的战争结束得太快了,他又打不过陆金莲,生怕像上次一样被打得好几天不敢出门,只好说了陆金莲几句,看她无动于衷之后,就灰溜溜地扶着哭得鼻涕眼泪抹了一脸还在叫骂的农小荷走了。 这时候的农显宗和何贵仙已经把晚饭做好了,他们对今晚这事是有喜有忧,毕竟以前的一家人闹成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是难看,但是一直忍着又不可能,他们不插手就只能冷眼旁观。收拾好两个被踢翻的凳子,刚要把大门关上,隔壁的农显宽就进了门。 农显宽是听到哭闹的动静才过来的,不过刚来闹事的人就已经走了,陆金莲说吃了饭有话说,他干脆回去让何秋英把做好的饭菜拿过来,两家人一起吃。 吃完晚饭,大家一起围坐在火塘边,最小的阿梁咬着比他手掌大两倍的鸡腿,津津有味,根本不在乎大人在说什么事情。 “工作我确实是辞了,名额也已经转让出去,我没问过你们,但是你们都别多想。” 其实大家都没意见,现在城乡差距没有太大,他们的思想开放又守旧,根本没觉得在城里有工作有多好,只是对她突然放弃一个已经做熟了的工作有点不太理解,毕竟矿山的事情还有他们在这,但是她刚回来没两天,他们问了有想把她赶走的嫌疑。 于是她把之前想好的打算又说了一遍,因为之前已经说过了,这回只是说的再细一点,大家也能听得明白。 “所以以后忙的时候我就住这边看这,轻松一点的时候我还是得回城里,你们弟妹还在那里住着。” 对此大家完全没有异议。 这个小会结束之后,差不多也到了睡觉的时候。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陆金莲就起了床,胡乱吃了一点东西就往别的寨子走了。一夜只睡了几个小时的她照样精神奕奕,她觉得自己如果不是提前燃烧生命的话,那肯定是突然变异了。 她决定让农小荷嫁出去,留在农家虽然日子也不好过,但实在是太碍她的眼了,三天两头吵上一架会降低她的生活质量,她还得时时刻刻防着农小荷发疯,比如放个火偷个菜什么的,都足够让她心烦。 既然不能一棍子打死,那就丢远一点,让别人帮她看着去。 岑美玉到了那里,肯定是翻不了身了,可是农小荷得到的报应是自己造的,陆金莲还没来得及给她悲惨的生活添上一把火,就这样放过害她的罪魁祸首,她怎么能安心,既然要狠,那就狠到底好了,反正真有地狱她也不怕下去。 农小荷在家做小姑子的时候给她使的那些绊子她就不计较了,她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可是为了农秀珍这个孩子害她的小女儿早产这事,怎么也得还回去。 其实那事里还有农家二老和农老图,但是二老已经死了,陆金莲想计较也计较不了,只能对这兄妹俩下手。 人家是一夜夫妻百日恩,可是她和农老图做了那么多年的夫妻,双身子的妻子在他心里还没有一个妹妹的名声重要,陆金莲自然也不会放过他。 她该请别人好好给这兄妹俩说个好亲事才是。 几天之后,气急败坏却依旧得为了生活挣工分的农小荷遇到了一个媒人,顿时觉得生活出现了转机。 老鼠都有一起出去偷食的伙伴,农小荷在村里多年,虽然名声不好却还有几个狐朋狗友,她的很多事情都会跟这两个闺蜜分享,这件事也不例外。 闺蜜甲拉着农小荷的手,欣慰而艳羡地道:“多好的条件啊,你可别再犹豫了,错过了这家再等下一家就不知道要多久了。我就说外面那些人都是瞎唠唠,我们小荷到了这个年纪还是这么受欢迎,连这么好的人家都求娶,哪里嫁不出去了。” “这么说的话家庭确实是好,可是我们不知道人怎么样,还是再打听打听那个人吧,小荷可再也耽误不起了。”闺蜜乙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又不想说得太直接。 “我现在真是怕再看错了人,确实还是得打听打听那家人,真要出了问题我后悔可再也来不及了。”农小荷表面上忧心,其实心里乐得开花。 都是乡里乡亲的,谁家在哪个村寨没三两家亲戚,媒人说的那个王家她还是知道的。 安垒村王家家里兄弟多,劳力多,又特别团结护短,祖上攒下来的家底很厚,在安垒村就是第一家,关键是这样还不让同村的人讨厌,没发生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吃过大锅饭了他家照样比别人家过得好,这就是本事。 王家大房的小儿子名叫王顺军,和农小荷同岁,年轻喜欢赶街的时候农小荷还见过这人,长得人高马大相貌堂堂,听说脾气不错为人还上进,只是没有多少交集。 这个年纪的王顺军自然不可能还单身,他结过婚,不过老婆前几年就没了,这房只有两个快成年的孩子,他有自己的房子,嫁过去就能当家做主,不用受婆婆的气。 而王家给出的东西也不少,一般人家都是给出三十六块或者六十六块礼金,然后一副银镯子或者银质长衣链,两对鸡鸭加上几担糯米糍粑,到年后再送上三十六个糯米粽子,这是初嫁的规格。 二婚的根本没这待遇,两人看对了眼,能过得去就搬了行李一起过日子去了,最多就交换点首饰衣服,有心有条件的再给点粮食就完了。 可媒人说了,王家是按初婚的规格来的,六十六块钱礼金,除了过年的粽子别的都有,还要请人接亲,能办的风风光光的跟个新嫁娘一样。嫁妆倒是不要求什么,只要农小荷保证婚后好好过日子就行。 昨天晚上知道媒人代王家来提亲的时候,简直把农小荷乐得一晚上都睡不着,跟着十七八岁的待嫁少女似的。连她哥农老图都觉得这王家条件不错,给出的聘礼也能看出他们的诚意,看着没大问题就该应了。 不过王顺军这样好的条件,就算是再婚也能找个不错的对象,基本上不可能挑上农小荷这个连光棍都不敢娶的主,所以农老图还是很直白地问了来说媒的人。 “我能来说这事,肯定也是问清楚了的。他阿娘说了,王顺军年轻的时候就喜欢你家妹妹,只是妹妹嫁得早,他没能抢到,现在有了机会自然是要再续前缘了,这也是一段佳话嘛!至于妹妹这条件……” 农老图和农小荷的心一揪,生怕媒人说出让他们下不来台的难听话。 “谁年轻的时候还没做过点错事,况且老话说了红颜薄命,农家妹妹就是长得漂亮招人喜欢,这又不是她的错,咱们女人就是命苦啊!” 农小荷听了这话,差点热泪盈眶,终于有人懂她心里的苦了,她也是身不由己啊! 媒人见状,嘴上叹着气,心里却在不屑地吐唾沫。她做的活就是要会说话,最好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死的说成活的,洗白这点小事还不是小儿科。 正文 王家龌龊 95 王家龌龊 王顺军家请了媒人来农家, 要明媒正娶农小荷过门,这种谈婚论嫁的大事,农小荷父母不在, 兄妹俩自然不能自己和王家谈, 那样不符合礼法。 确定了意向之后就得请一两个农家同族里的老人过来主持大局, 所以这事在一天之内就传遍了原溪村, 陆金莲自然也知道了。 “王家出了这么好的条件,那男人又不是个孬的, 娶个大姑娘都绰绰有余了,干嘛非要聘我们小姑子上门, 难不成那王顺军就喜欢这口。” 陈百香这回没嗑瓜子了, 以前那些早被她这口好牙给磕完了,现在她一边纳着鞋底一边纳闷地问陆金莲。她小女儿快要出嫁了,得给未来夫家的每一个直系长辈做鞋子,她这个当娘的自然也闲不下来。 “强调一下,是你的小姑子。” “行,我小姑子,我问你正经话呢!” 离婚之后,陆金莲和陈百香的关系倒是变好了很多, 以前是面和心不和, 两个人都较着劲, 现在没了利益牵扯, 又有了很多共同语言,陆金莲一回来陈百香就喜欢来找她说话。 “我也不知道, 你了解那安垒村的王家不,给我说说?”陆金莲是真不知道。 “我连安垒村在哪都不知道,能了解个什么,他家好不好也跟我没关系,只希望那姑奶奶的事情别再连累到我家了,我真是怕了。”陈百香拿着针往额头抹了一下,加大力气扎针。 “那我得打听一下了。” 陆金莲也很想不通,她是想让农小荷嫁的远远的,最好是过上苦日子又不会碍着她的事,但她找的是汤平寨农小荷的前夫田富贵,可不是什么安垒村的大户王顺军。 田富贵自去年把农小荷赶回来之后,还没有再找一个人,主要还是因为找不到,家里三个半大的孩子等着吃饭,他自己脾气也不好,更别提他那个又凶又恶的亲娘,以前能娶上农小荷还是因为她眼瞎。 不过这王顺军提出的条件这么优厚,总给陆金莲一种其中必有阴谋的感觉。她乐得看农小荷倒霉,但决不允许坏事牵连到她和她在乎的人,而且她也不喜欢她关心的事情不在她的掌控之中。 她知道自己的控制欲变得越来越强,但是没有办法,她没有安全感,她需要知道有关自己的所有的事情,不知道的她也要有处理的能力,她实在是恨极了事物脱离掌控的感觉。 安静几十秒钟后,陈百香突然道:“你找谁打听去?” “当然是那媒人了,王家人都团结,除了媒人还有谁更了解王家的意图呢?” “人家收了主家好处的,这种砸饭碗的事情她能告诉你?” “不就是好处嘛,你难道不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陆金莲满不在乎的一笑,现在这些身外之物她还真是不缺,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陈百香拉线的动作一顿,疑惑道:“这话我还真不知道,不过听起来挺有道理的,到时候知道了你可得跟我说说,我可纳闷死了。” “……好!” 陆金莲忘了她自己也应该是个文盲,以前连汉话都听不懂几句。 当天陆金莲就找到了那个媒人,那媒人叫做凤婆,五十出头的年纪,长得身材矮小,五官倒是端正,在这十里八村口碑似乎不错,但是家里乱得要命,陆金莲去的时候连下脚的地方都快找不到了。 按理说现在都叫生产队,但是当地人还是喜欢叫原来那些名字,只有小部分人会叫某某小队某某大队。 这里山多,一个小山窝就能是一个寨子,所以每个村子下面还有少到五六个大到一二十个小寨子。安垒村离原溪村有着好几个小时的山路,凤婆在安垒村下面的寨子,虽然走村串寨多年,却并不认识陆金莲。 陆金莲表明来意之后,凤婆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她,并表示自己不会干砸自己饭碗的事情,她从业二三十年都是光明磊落的。 但是当陆金莲出示足够的筹码之后,凤婆就有点意动了,王家给的价钱够高,她才帮说的媒,可全拿了也没这一半多。 陆金莲继续苦口婆心地“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阿姐不认识我是谁,我更不会把阿姐的事情说出去,别人只知道我是个讨水喝的过路人,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实在不该有这个顾虑。而且给人方便也给自己方便,这是好事,难不成这婚事里面还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那阿姐更不能做害人的事了!” 凤婆犹犹豫豫地,最终还是左看右看,关了房门之后才小声道:“那我告诉你,你走出这道门之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那是当然。”陆金莲做了保证,她只想知道事情原委,不会牵连他人。 “那我就说吧,本来我也不想接这事的,就怕砸了我这几十年的招牌,不过……” 凤婆唉声叹息地说了一大堆,最后才说道正题上。 原来这王顺平结婚之后生了好几个女儿,只养活了一个,最后终于生了个儿子,可惜天生就是个话都说不清楚、路都走不稳的傻子。 没办法,他们只能使劲生儿子,反正连伟人都说了人多力量大,可惜都生了女儿,不是没养活就是送人了,他前年死掉的老婆就是最后一胎难产大出血死的。 他家里现在就一儿一女,女儿定了个不错的人家,明年就要嫁出去了,可是十七岁的傻儿子却娶不到老婆,再傻是家里的独苗苗,怎么说也要娶到一个老婆生个儿子留个香火。 他们虽然家底厚实,但到底不是封建地主家,出不了实在太好的条件也做不了强迫别人的事,卖女求荣的人家也不是到处都有。更何况他们要求还高,丑的傻的残疾的脾气太冲的都不要,就怕后代遗传到,或者傻儿子老了被虐待。 其实王家拜托凤婆说了好几户人家的姑娘,最后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都吹了,连骗婚的事情都做过了,结果就是骗不到人留下来,毕竟这里又没有什么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说法,过不下去就是逃也能逃出去。 最后他们四处打探,最终王顺军决定自己再娶个老婆生孩子,别的都不求,能生儿子就行。 本来他还不知道农小荷的,但是探遍八方的王顺军的老娘打听到了,说是农小荷还有个女儿,是个父不祥的野种,就是出落得再好也没好人家敢娶她。 他可以先娶了农小荷,然后把她女儿当做自己女儿接过来养,农小荷势必感激涕零,他自己可以和农小荷生儿子,又可以让农小荷的女儿嫁给他儿子。到时候好儿子有了,傻儿子也有人照料了,农小荷母女还能互相牵扯,简直是一箭好几雕的美事。 “所以这王家就哭求着请我去农家,他们怕农家知道王大傻的事情之后想太多,还许了很多聘礼,让我催农家赶紧答应。” “其实王家条件真不错,为人也不差,就是太团结,进去之后不好出来。王顺军除了倒霉之外其他都好,他娘虽然心狠了点,但对自家人是真不错,王大傻虽然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傻子,但是很听话,也不会打人,说坏也不至于太坏,可惜哪家不疼女儿,谁舍得让好好的女儿嫁给他,我做的也是昧着良心的事了。” 凤婆说完事情的缘由,抽过陆金莲手里的钱,一边数一边叹气。 陆金莲脸皮一抽,这还真是现实版的猫哭耗子假慈悲,谁也没逼着她去做。 还王家人好,逼着媳妇生了十几年的孩子还算是为人不错,那农老图简直说得上是绝世好男人,她婆婆都能是好婆婆了。看来她把陆金山他们劝下来果真是对的,他们陆家也是那狠心人,前世就把李红园逼成那样了。 凤婆把钱都装进自己口袋里,然后毫不留情地赶客:“行了,喝完水就赶紧走吧,你出了这门我可就不认了,你答应我不在外面乱说的,不然我问问就能知道你是谁。” “不用担心,我不说。” 陆金莲还真喝了一口凉井水,然后就离开了这凤婆家。 这里不止有阴谋,这阴谋还大得有点惊人,她需要好好打算一下。 按理来说她是不该管这事的,农小荷嫁到王家去肯定过不上什么太好的日子,不过王家的主要目的是把农秀珍扯给他们那傻儿子,陆金莲不得不在乎。 她极度厌恶农秀珍,毕竟每天听着仇人的孩子叫自己阿娘,是个人就不乐意,但有时候又很同情这个可怜的孩子,她的存在本来就是个错误,毕竟在大人的事情里孩子是无辜的。 对待这样一个孩子,陆金莲喜欢不起来,但怎么说也是她一点一点带大的,现在好不容易长大了,陆金莲确实有点不忍心让农秀珍跟着农小荷进了那个火坑,一辈子都不好过。 翻山越岭走回了原溪村,陆金莲难免觉得有点累。她已经做好决定了,她不准备拦着农小荷,但得把真相告诉农秀珍,她一直是个聪明的孩子,肯定会自己打算。 正文 小姑结局 96 小姑结局 农秀珍的日子一直不好过, 爱骂她的陆金莲走了,爱和她争抢东西的农秀珠也离开了,本来还有个不是亲爹胜似亲爹的农老图, 不过又来了一个把她当做眼中钉的亲娘, 她的位置在农老图心里也往后靠了。 她本来可以有一副不错的嫁妆, 嫁给一个自己喜欢的人, 过着可能幸福可能平淡的生活。 但是这一切都没了,她成了一个没人看得起的野种, 有亲爹有亲娘却没人疼,现在的日子很苦, 差点连饭都吃不上, 但是她知道,未来的日子会比现在还苦,可是她只能自己忍着,因为没人会心疼她。 当看见陆金莲来找她的时候,农秀珍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确认之后就是深深的恐惧,这个假阿娘、前舅母的脾气,她自认了解了七八分。 陆金莲没有扯别的话题, 而是开门见山地道:“王家提亲, 主要目的是想把你当女儿接过去, 然后再把你嫁给王顺军那生活都不能自理的傻儿子, 你娘不知道其中缘由,已经同意了, 你要是愿意就跟着一起过去,不愿意就赶紧地自己想办法。” “啪!” 农秀珍手中的水瓢掉在地上,惊得抬起了一直低着的头,看了十分严肃的陆金莲一眼,然后又低下头。 “我确实不喜欢你,也不想管你,不过好歹你也是我养大的,吃我的喝我的才长成这副样子,我可不想看着你送死,所以你最好想清楚一点,投胎是二十年的事情,嫁人却是一辈子。” 陆金莲看着还不说话的农秀珍,摇摇头,无奈的走了。 本来农秀珍不受她喜欢,农老图却护着,嘴巴还是很利索,但是现在愣是变成了这副缩头缩脑,连话都不敢说的样子,确实是够可怜的。 还留在原地的农秀珍看着陆金莲走远的背影,轻轻地说了一声谢谢,又说了一声对不起,然后面无表情地捡起地上的水瓢,又愣愣地站了好半天,才无声地哭了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撑下去。 陆金莲打听到了,但王家的龌龊心思从她嘴里说出来不合理,她私心里也不想掺和这件事情,因此她只告诉了农秀珍一个,对陈百香只说她还没问。 至于她事先联系的田家那边,她让田富贵按照原计划行事,只要不牵扯到她,这摊水越浑越好,最好把农小荷和农老图的生活搅得乱七八糟,让他们的生活永无宁日。 ………… 在找熟人问过一点王家的情况之后,农小荷就答应了这门婚事,错过这一次就没下家了,她最清楚自己的情况。她现在这个年纪还能生孩子,前面那人留下来的两个孩子根本不成气候,女孩子马上就嫁出去了,更何况那个二傻子,只要给口吃的就行。 至于农秀珍事先说明不跟她过去王家的事情,农小荷答应得非常爽快,甚至是求之不得,有这么大一个女儿当拖油瓶,她才是真的不喜欢。 虽然王家再三的说她可以带着农秀珍一起过去,他们必定会待如亲女,可是她清楚那就是句为了让她有面子的客气话,根本不会当真。这累赘还是继续留在农家最好,反正她哥已经养了十六年,再养两年也没什么关系。 在陆金莲带着几个孩子和娘家一起准备发展的时候,农家和王家已经定好了过门的日子,就在下个月。 农小荷再次进入了待嫁期,每天在家里绣衣服做鞋子,农秀珍在外面的时间越来越长,农老图的脸上也带了喜气,他唯一担心的妹妹能好,他就能安心。 正在这婚事在原溪村的热度慢慢降下去的时候,新的事情又起来了。 月底,离过门的日子还有两天,农小荷像个待嫁少女一般在家里给新衣服收尾。她留在田家的三个孩子突然来了农家,一个个穿得破破烂烂,哭声连天。 正巧那天没多少人下地,农小荷再嫁的消息还有热度,缺乏娱乐想看热闹的人跟了一路,三个孩子到农家的时候后面至少跟了三四十个人,还有增加的趋势。 农小荷和一个妇人在厦栏那里做针线,三个孩子看见她之后哭得更大声了,大的小的都冲上去叫阿娘,把她弄得又惊讶,又难堪,又心疼。 本来田扬道都是十三四岁的小少年了,他还挺懂事,不该跟不到十岁的妹妹一样哭得那么惨,可是他爹说了,只要他们能把他娘带回去,他就不给他们娶后娘,以后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他是恨他娘,但他更不想要一个后娘。 陆金莲混在人群当中,磕着瓜子看热闹,她本来挺忙的,但又特喜欢看这种热闹,这里也没人能管她。 田富贵迟迟不来,她还以为他不想动了,没想到他会在这当口才来,还让三个孩子打头阵,后天就过门,农小荷一旦心软了就没有嫁到王家的机会。 不得不说,他还真是做对了,很多女人宁愿忍受着婚姻中的种种痛苦而不离婚,就是因为自己的孩子。农小荷虽然对农秀珍狠心,对自己在田家的三个孩子还是心疼的。 围观的人太多,尴尬的农小荷带着孩子回了房子,还关上了大门,外面的人没热闹可看,慢慢地就散了。陆金莲也没留着,后续的事情她不清楚,但多多少少听了一点。 第二天早上,农小荷估计是下定了决心嫁到王家,一大早就跟农老图一起送了孩子去田家,结果一天没见人影,到了天黑,农家几个人才要去找,一出门就见农老图回来了。 毕竟分家分不了骨血,他们现在还是一家人,这算是家里的大事,农显宽当时就问了农小荷到底想干什么,农老图却只顾着埋头叹气,一句话也不肯说,把农显宽气得够呛,他真不该管这破事。 反正这事已经这样了,该丢的脸都丢光了,明天继续丢! 第三天一早,王家就来了二三十个接亲的人,该带的猪肉鸡鸭都带了,还挑了好几担糯米糍粑。结果却没接到人,一问别人就知道新娘回以前的夫家去了,当场就把农家老房子的楼梯砸了个稀巴烂,放了一堆狠话之后才走人。 整个过程中农老图也在,却连个屁都不敢放,农家族人只觉得丢脸,因为心虚也没人出头。尤其是那对因为一时心软帮着农小荷操持婚事的妯娌,气得把农老图骂了个狗血喷头,谁叫农小荷这个当事人不在呢! 原溪村光是农家就有好几个不同的宗族,农老图所属的这一族算大的,足有三十多家,谁家都没农老图家闹腾。他一家一对兄妹就把整个家族的脸面都丢尽了,成了原溪村的笑话,上一辈的老人都放话,以后农老图家有事他们绝对不会再掺和。@无限好文,尽在杰米哒 王家这门亲事已经没了希望,农秀珍暂时安全了,农小荷被田富贵留在田家,短时间内不会再回来,陆金莲觉得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 至于农老图,她想想还是算了,毕竟是曾经的夫妻,帮他找个恶的不止自己膈应,还会把几个孩子卷进去,留他自生自灭就好,就算是这样,他过的日子也绝对算不上舒心。 说起农小荷,陆金莲知道她对嫁去王家万分期待,当然不可能为了三个孩子的惨样就放弃了这桩得来不易的婚事,就算是再心疼孩子,她终究还是自私的,所以才要把他们送回田家。 本来想着田富贵离婚之后都没纠缠过她,应该是孩子自己来的,她没觉得田富贵会把她强留在田家,所以才去了,结果她一去就回不来了,好去处也没了。 据农老图所说,农小荷本来只是想送了孩子就回来,但后来却说她想留在田家,农老图不同意,她还当场给农老图跪下,说她对不起农家,没脸再回去了,让农老图给她把东西收拾好送过来,最后一次成全她这个妹妹,以后她就守着这三个儿子,安安心心地过日子。 陆金莲知道这其中肯定有问题,后来她问过田富贵,知道农小荷确实是被威胁的,至于被什么威胁,田富贵没说,反正足以让农小荷不敢回来。 毕竟他们只是合作关系,事一了了就没关系了,陆金莲也没追问。 她又在农家住了几天,就想着要去县城的家里住一段,毕竟那里只有两个孩子住着,虽然都不小,却免不了担心。 跟陈百香告别的时候,她却说了一件大事——农秀珍要嫁人了。 “她才不到十七岁,是要定亲还是要过门?”陆金莲有点惊讶,这农秀珍动作倒是挺快的,以前都没影。 “是直接过门,这孩子昨天才跟我说的,我也被吓到了。她自己有娘跟没娘一个样,老舅又是男人,这婚事只能来找我这个大娘了,就算直接过门没那么多讲究,也总要一个主事的。”陈百香叹了一口气,这孩子也是个可怜人。 “对方谁家的?” “隔壁孟来寨的一家,那男的我认识,人看着不错,做事认真,长得端正也没什么缺项。就是年龄有点大,都二十四了,因为他娘一直病着,家里穷,一直找不到老婆,也不知道怎么跟阿珍这孩子搭上的。” “谁知道呢!”陆金莲若有所思,并不多话。 “其实年纪大了不怕,穷点也不怕,人好就行了,谁家日子都差不多,我们这日子风风雨雨的还不是过到老了。说实话,以阿珍这条件这身世,她嫁不了太好的人家,能过得去就行了,总比嫁个鳏夫或者残缺的男人好。” 陆金莲点头,这话说得没错,生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时代,他们没有太多的选择,目光没那么远反而是好事,因为心气太高总是实现不了。 “她找上我了,我自然是得尽心,但以我家这条件,也没什么能帮衬她的。她娘又那个样子,她大舅手里肯定也没什么东西,估计她要空着手出门了,真是个可怜的。”明明是喜事,却让人高兴不起来。 “这事你自己处理吧,我走了。” 说是不想管太多,但陆金莲回了县城之后,在陆明珠的劝说下,最后还是准备了一些东西给农秀珍,空手嫁人实在是不好。 女子出嫁,除了要准备鞋子给对方的长辈,剩下的东西就都是自己的嫁妆了,这些都要父母提前准备,无论什么时候,嫁妆越丰厚越让人看得起。 除了新衣服,一般都是四床被子,一对上红漆的木箱、高脚柜,一对木盆、木桶,一对长凳,有条件的再给点银首饰,还有其他的小件,加起来还是不少的。 嫁妆不少,女方家得到的聘金除了填补嫁妆之外还得还一半压箱底,那些鸡鸭肉要做给族人吃,糍粑、粽子都得每家分一点。除了狠心卖女儿的极少部分父母,嫁女儿一般都是要赔钱的,所以老人常常说女孩子是赔钱货,这不是没有道理。 日子定得近,陆金莲马上请人做了新衣服,打了木箱衣柜,买了几床被子,还打了一副时兴的银手镯和衣链,这都是大件,一般人家凑凑也有,但农秀珍是肯定没有的。 这些东西做好的时候,学校的暑假已经过了一半,离着农秀珍出嫁的日子只有两天了。 陆明珠看着准备好的一大堆东西,走过来亲昵地环住陆金莲的手臂,轻声道:“阿娘,我知道你比我更讨厌她,但是她很可怜对不对,其实我们原来也很可怜,要不是有神仙的帮助,我们根本过不上现在的日子,所以我们帮她,也算是做了好事,神仙看见了,肯定也会很开心的。” 陆金莲拍拍她的手,“当然,要不是这样,你以为我会帮她。” “其实,阿娘比我还心软些……无论她怎么样惹人讨厌,我们毕竟做了十六年的姐妹,我实在不忍心,她现在的样子已经很惨了。我在这里读书,还有阿娘护着,还有神仙在帮忙,可是她,没爹没娘的,好不容易给自己找了个好人家,要是什么都没有地过去,婚后又没家人撑腰,以后不定会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呢。” 陆金莲也叹了一口气,她心狠,却也心软。 她现在拥有的东西都是算计来的,说难听点就是偷来的,那本来都是岑美玉的东西,所以她舍出去并不会太过心疼。 对一个叫了自己十几年“阿娘”的孩子,她只是不喜欢,谈不上多恨,还是希望她以后有更好的生活,一个亲娘该给的东西,她给了也就给了,对她来说不疼不痒,对别人却是天大的事情。 如果不是手里东西还多,她绝对不会给一分一毫。 陆明珠也是这样,在她的认知里,家里这些东西都是神仙送的,是白白来的,如果都是她娘辛辛苦苦挣来的,她也不敢提一句。 这种心理谈不上好坏,因为人心实在是复杂,是是非非的,谁也说不清楚。 正文 秀珍婚礼 97 秀珍婚礼 农秀珍出嫁的日子是一个大晴天, 她早早地起来,穿上自己新做的衣服,就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等着。 她房间里只有一对箱子, 两床被子, 这是她所有的嫁妆。 一只箱子是以前她和陆明珠一起用的, 另外一只是农老图一直用的, 他请人新上了红漆,看起来没有那么磕碜。 一床被子是她一直盖着的, 另外一床是农小荷回家之后盖的,陈百香帮她新做了被面。她在为她女儿准备嫁妆, 这是从里面抠出来的。 她算是这原溪村的特例了, 不止这寒碜的嫁妆,还有年龄。 还不到十七岁,就要嫁到别人家去,对方还比她大八岁,这个差距不算太大,但也绝不算小,因为绝大部分夫妻都是同一年的。 虽然没有爹娘祝福,夫妻年龄差距大, 未来夫家十分穷苦, 自己也没有半点嫁妆, 可以预计未来的生活不好过, 但农秀珍知道自己不会后悔。 这是她自己求来的姻缘,她怎么会后悔, 只是对于身世的坎坷,命运的不公,她还是有一种淡淡的遗憾和不甘,这是无可避免的。 陈百香坐在农秀珍旁边,脸上带着笑容,眼眶却微微发红。 “阿珍,我在箱子里给你压了六块钱,你记得取出来。”陈百香的声音有点颤抖。 “谢谢大娘……您帮我看看,迎亲的人来了没。”农秀珍咬着牙,忍住不听话的眼泪。 “好!” 陈百香站起来,从窗户往外面看去,远远地见着下面来了一队人,不过她眼睛有点湿了,看得不是很清楚。 “好像来了,有七八个人,还赶了两辆戴了红花的牛车,上面的东西看着不少。” “那应该不是。” 农秀珍有点失落,两辆牛车的东西,她未来的夫家哪有那条件,再说这也不是下聘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家的队伍。 “今天还有别人家迎亲吗?” 陈百香也不解,使劲回想之后才道:“没有吧,我没听说啊!” 平时的农秀珍肯定会起来看,但现在,她怕等一下会哭出来,只好静静地坐着,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难过的事情。 两分钟后。 陈百香看着越走越近的这群人,越发觉得眼熟,看了好一会才确定了,这不是迎亲的人,该是送亲的才对。 就是因为确定了是谁,陈百香更加惊讶,这几人在这事上应该是不会出面的,但现在竟然拉着大堆的东西过来,她回头把农秀珍拉过来。 “阿珍,你看看,这些人是阿梁爹和几个兄弟,连你妹妹……明珠都来了,车上箱子柜子被子都有……” 农秀珍被拉过来,往窗外一看,胸腔里那颗心顿时“扑通扑通”跳得越来越大声。既有几分惊喜,又十分害怕,怕这根本是她自作多情,车上那些东西都和她没关系,这些以前的亲人们也不是为她而来。 一小会儿之后,这两辆牛车都停在了农家老房子前面的空地上,那可以看出修补痕迹的木楼梯还是农显宽修好的。 陆明珠揉着腰从后面的车上跳下来,她今天也穿了新衣服,还精心收拾过,势必要和新娘子一样漂亮,可不能被比下去。 “真是走着脚累,坐着腰累,可要烦死我了。” “真是惯得你,坐在棉垫子上还嫌腰疼,你也不看看你哥。” 农秀兰嫌弃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从车上拖下一个大包裹,又问道:“咱阿娘说的是这个包裹不?” 陆明珠看了一眼,点点头,农秀兰又皱眉:“真是便宜她了,还好就这么一次,不然多亏。” 说了几句话,姐妹俩就提着包裹往后堂上去,一点不客气地直奔农秀珍的房间,几个男人则是应付着农老图的问话,然后迅速地跑向其他的族人家里,请他们过来参加。 陈百香激动又惊喜地把农秀兰姐妹俩迎了进去,农秀珍坐在床上,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现在的心情实在是复杂得不行。 陆明珠把包裹全都掀开,里面的东西都显露了出来,陈百香不是个没眼色的,知道姐妹几个都不想说话,自己念叨两句也就闭嘴了,只手上不停地翻看那些衣服首饰,心里叹着陆金莲的嘴硬心软和阔气。 “这是阿娘准备的,赶紧都换上,不然错过了时间可不怪我。”在这样的情况下面对农秀珍,陆明珠的语气很是别扭。 “这是阿娘……阿孃给我的?”农秀珍有点不敢相信,她知道陆金莲有多讨厌她。 “当然了,赶紧穿上。”农秀兰不想多说话,要不是知道婚礼对一个女孩子的重要性,她非得跑去县城里问她娘,她的脑子是不是突然坏掉了。 “傻孩子,赶紧换上吧!” 看农秀珍呆愣愣的不动,陈百香赶紧打断这凝滞的气氛,这傻孩子,好东西送上门还不会动。她伸过手就要帮人解衣裳,谁料农秀珍却避开了。 “我不能穿……”她怕她穿上了,一辈子都会被压低了头,压弯了腰。 她是没有嫁妆,嫁人也穿的破破烂烂的,可是她知道农家人有多嫌弃她这个野种,知道陆金莲有多厌恶她这个仇人的女儿,之前她对她的提醒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她不敢要这施舍来的东西。 空气顿时又安静了,陈百香也不再说话,任谁面对这样尴尬的事情,都不能坦然面对。 半晌,陆明珠才突然开口。 “阿娘说了,虽然你不是她的孩子,她也不喜欢你,但你也是她一点一点拉扯大的,不管怎么样,她都希望你下半辈子能过得幸福。看在你叫了她十六年阿娘的份上,她真心给你准备了这副嫁妆,你带着它们出去,就当她把你这个女儿嫁出去了。” “要是你还念着她把你养大的情分,你就收下这些东西,你好好想想吧!” 撂下这些话,陆明珠捂着眼睛出去了,农秀兰叹了一口气,赶紧跟上去。 陈百香拿着袖子帮农秀珍擦掉眼泪,哽咽道:“来吧孩子,大娘帮你穿上新衣服,咱漂漂亮亮的嫁出去,以后把日子也过得漂漂亮亮的。” ………… 半个小时后,孟来寨的陆潘和族人来迎亲,见到农家门前的两辆牛车,还有摆在厦栏里满满当当的物件,都十分惊讶。 一个兄弟小声问他:“不是说嫂子家没什么人?怎么这么大阵仗?” “我也不知道,慢慢看吧!” 陆潘心里有点没底,他们都说好了,虽然婚礼上没什么太好的东西,只要礼数尽到就好,但是现在看着准备齐全的嫁妆,他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不管怎么样,迎亲还是要继续进行。 陆潘的族人在门口点了一串鞭炮,农家的人就把大门打开,把准备好的桌子挡在门口。 心里没底的陆家人陆续上前,一边说着吉祥的套话,谁喝完了杯子里的酒水谁就能进门。 一会儿之后所有人都进去了,把带来接亲的东西都摆在神龛前面,再由陆潘点上香,敬告农家祖先今天的喜事。 农家的族人出乎意料的多,堂上坐得满满的,本来陆潘觉得以农秀珍尴尬的身份,有几个人在就差不多了,幸好他把该请的族人都请来了,没太丢面子。 在男方族人唱过请新娘的歌之后,贴着红双喜的房间开门了,两个年轻的女孩子先走了出来,然后站在门口等着,再出来的才是农秀珍,见到她今天的打扮,大家都是心里一惊,眼前一亮。 农秀珍没有和一般的新娘子一样,穿着黑色的民族常服,而是穿了重大典礼时女人们才穿的礼服。 她头上戴着镶了银饰的绣花凤冠,上身是紧身的红色的镶了三层绣花边的衣裳,下身是黑色的长及脚面的百褶裙,鞋子是红底金边压花的绣花鞋,腰间系着一掌宽的白色绣花围腰,胸前还垂着两条银质的衣链,手腕上是一对两层镂空的银镯。 农家族人:陆金莲可真舍得,对待亲女儿也不过就这样了! 陆家族人:如果新娘这样子叫做什么都没有的话,那他们结婚岂不是果奔! 这身打扮不是没人穿过,首饰都是一代传一代,这样一套衣服做好也要好几年,在这个年月一般很少有人能打扮成这个样子出嫁,农秀珍也算是独一份了。 陆明珠本来没打算这么夸张的,但是陆金莲觉得既然都要送新衣服,还不如夸张一点,反正这些东西她多的是,以后还会更多,不用白不用,夸张一点没什么害处。 就是可惜农秀兰早嫁了几年,没享受到这个待遇,但是这种礼服和首饰她已经送了大女儿两套了,以后还能穿。 农秀珍出来以后,在后面出来的就是陆明珠和农秀兰两姐妹,陆明珠和农秀珍一样的打扮,不过衣服是宝蓝色的,也没戴凤冠,农秀兰倒只是比平时好那么一点。 新娘子都出来了,大伙一番打趣,唱歌的又唱了一段祝福歌之后,她就被接上了陆家带来的牛车,农家几个兄弟则一件一件地把厦栏里的物件再搬上他们从县城赶回来的牛车,每搬一件唱歌的人就唱一句。 来看热闹的人都啧啧称奇,这农秀珍本来就没爹疼没娘爱,怕出事才早早把自己嫁出去,本来觉得这迎亲场面肯定没什么看头,现在却把他们都吓了一跳。这才叫做真人不露相,嫁一个女儿得赔多少好东西,要是谁家都这样,大家都不敢养女儿了。 农秀珍坐在缓缓前进的牛车上,听着旁边人惊讶又艳羡的对话,看着出乎意料的热闹场面,心里五味杂陈,最终只变成了一句话—— 祝我幸福! 正文 完结:手刃仇人 98 完结:手刃仇人 时至冬日, 天寒地冻,从半夜开始,原溪村就被一阵大雾给笼罩住了, 两米之外就看不清人。 天刚蒙蒙亮, 原溪村的某位村民陆仁甲起来做早饭。 他前天跟老婆吵架, 老婆一气之下回了娘家, 丢下他和不到两岁的儿子,孩子一饿就哭, 他不得不早起做饭。 刚收拾了柴火想开始烧灶,他眯瞪着眼睛往旧竹筐里一掏, 却什么都没捞到。 这时他才想起来, 半框引火的干松针,他昨天一天就给用完了,在家里上上下下搜了一边都没找到引火的东西后,他又意识到原来做饭不易!第一次是昨天! 回去看了看还睡得香喷喷的儿子,陆仁甲紧了紧衣服,准备去房子后面的竹林里捡一点干掉的竹叶子,这比去别人家借还快一点。 外面的冷空气刺得陆仁甲骨头都发冷,他加快了脚步往上面走。 到了地方, 他本来只想捡一小把的, 但是想起昨天为了生火, 活活被他用完的小半筐干松针, 他决定多捡一点,于是又往深处走了几步。 “啊啊啊啊啊……” 这是一个极度惊恐的尖叫声, 堪比唱戏人的高音,却没人家的动听,这尖叫声一出,陆仁甲的邻居全都被吵醒了吵烦了。 “叫什么叫,大早上的叫魂吗?”一个脑袋伸出了小小的木窗口。 “甲娃子这是怎么了?”一个早起煮猪食的老妇人颤颤巍巍的拄着拐杖走出来。 陆仁甲一边持续“啊啊啊啊”,一边屁滚尿流地从竹林里滚了出来。 “啊啊啊啊……杀人了……死人了……” “什么杀人?”住在竹林周围的人都从家里出来了,围住陆仁甲。 “林……林……林子里……有……有个死人……”陆仁甲被吓得脸色煞白,好好的人说话都说不利索了。 路人乙:“有死人,那得赶紧去通知大队长啊!” 路人丙:“这么冷的天,难道是冻死的?” 老妇人:“你傻了,甲娃子说的是杀人了,怎么会是冻死的?” “不就是死人,你怕个什么劲?真不是男人,我先去看看。” 一个自诩胆大的男人看着陆仁甲还没缓过劲来,不屑地看他一眼,然后自告奋勇地往陆仁甲跑出来的地方走去,别人都拦不住他。 三十秒钟后。 “啊啊啊啊啊……” “太可怕了……太恶心了……” 胆大男也和陆仁甲一样鬼哭狼嚎地跑了出来,他甚至比陆仁甲还不堪,跑出来就吐得直翻白眼,差点没晕过去,旁边的人被这两人的反应弄得也不敢再去看了。 等大队长带着人来,大家一起去看了竹林里的尸|体才清楚,陆仁甲和胆大男这两个大男人为什么被个尸|体吓得面无人色,只因为那个尸|体的惨状确实是吓人,一看就是被人残忍杀害的。 这个尸体是个年轻的男性,看起来身强体壮的,他原本穿着一套军绿色的厚衣服,已经被丢在旁边了,干干净净的,可以知道是在死前就被凶手脱下来的。 他的身体被利器切成七份,然后又按照“大”字型摆在一起,比五马分尸还要更多,地上流的血形成了一个小潭,因为过冷的天气形成了一层薄冰,裸|着的身子青青白白。 他的双眼被挖了出来,又摆在眼眶上,双手双脚的脚趾都被全部砸碎,凶器是一块尖锐的石头,就摆在旁边。 他的舌头被割了下来,嘴里塞着的是他被割下来的下|体,肚子也被划开,内脏流了一地。 尸体的旁边还竖了一块墓碑似的木牌,上面用血写着三个海碗大的字—— 强!奸!犯! …… 在场的人没有几个敢直视这个血腥的场面,胆小一点的人不小心瞥到一眼就吐了,捂着眼睛躲得远远的,胆子大一点的也好不到哪去,看了一眼也不敢再看第二眼。 围观者围成一个圈,虽然都不敢看,却遮着眼睛和旁边的人议论纷纷,因为那三个黑红的血字,大家的话语之间倒是都没有对这个尸体有太多同情,只是对凶手进行了很多猜测。 能下这样的狠手,凶手不是一般人。 没人再敢自告奋勇,最后大队长不得不大着胆子,捡起地上的大衣把人盖住,遮住最可怕的地方,然后才小心翼翼地辨认这个尸体的身份。 虽然死相恐怖,此人的脸部倒是没有被毁掉,还能辨认出来,大队长强忍着呕吐的感觉,看完之后迅速远离了现场。 “我瞧着这好像是二队陆海定家的老三,让他们家的人过来认认。” 几个年轻人迅速跑去叫人,围观群众再次开始新一轮的议论。 “这陆海定家还有个老三?难道不是现在的陆老三?”一个爱凑热闹的少年道。 “瓜娃子,他家确实还有个老三,不过前几年犯了大事劳改去了,现在这个陆老三其实是老四。”人老心不老的老奶奶道。 “那都□□年前的事,我都快忘了这人了,那时候瓜娃子你还在穿着开裆裤到处跑,哪能知道这种事啊!”一个大叔拍拍他的肩膀。 一会儿之后,陆海定家的人陆陆续续地跑来了,接着一个个地都大哭大骂起来。 陆老三年过六十的老娘坐在地上哭得涕泗横流,其他人也不敢再看这惨状。 “我的儿啊,阿娘八年没见你,总算八年过去,知道你要回来,这几天天天盼,夜夜想,就想着在黄土埋了我之前再见你一面,怎么就只见到这样的你,是哪个杀千刀的,让我老婆子白发人送黑发人……” “我的儿啊,我的儿啊,我一定要帮你报仇啊,我一定要找到那个杀千刀的,让他给你赔命啊……” 在场的人说什么的都有,这本来就是个劳改犯,不知道什么时候还做了那强|奸的事,如果是真的,被人杀了也正常。他们这边偶尔死个人其实不是没见过的事,只是这个陆老三的死法太过恐怖了些。 确实是很奇怪,他们这边谁出门都得带把刀,就为了防身,一般这种被仇杀的,凶手都会丢到深谷里去,连尸体都不让见着。 现在这个陆老三就被虐杀在村里的竹林里,离最近的陆仁甲家不过一百米的距离,周围的痕迹都证明这是第一现场。陆老三又是个身强体壮的男人,这个过程肯定要花费不少的时间,这个凶手竟然不怕被发现,真是又残忍又胆大,大家都认定凶手肯定不止一个人。 无论是不是仇杀,临近年关还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村里肯定都要调查到底,至于尸体,陆家已经搬回去了准备下葬。 别人不知道,陆家自己人还不知道嘛!八年前的事情根本就不是陆老三犯的,他是去帮人顶罪的,所以陆家人都记着他,希望他早日回来。 他们不知道,这个八年前义无反顾为亲大哥顶罪的热血少年,早已在一天又一天的苦难,一次又一次的欺辱,一年又一年的失望中,不止一次地后悔,最终变成了一个真正的恶魔! 可惜,村里人就算是再厉害都找不到凶手,因为这一切除了凶手之外,没有任何人看见,他们也查不到任何线索。 陆金莲知道自己的手段很残忍,可是她一点都不害怕,也不会后悔,因为她相信自己不会暴露,这个强|奸|案根本就是上辈子的事情,他们以这个为突破口根本不可能破案。 这个陆老三,就是上辈子害了她小女儿的凶手,他比岑美玉更加可恨,她一回来就发誓,自己一定要手刃仇人。 陆金莲本来不知道这个陆老三就是害农秀珠的凶手,而是死后从那本小说里看来的,不然上辈子的她早就在知道的时候立即去宰了陆老三,而不是放他逍遥的活着。 小说里描写的一切让她比憎恨岑美玉更加恨这个恶心的男人,所以当知道原文里的陆老三是昨夜回到原溪村的时候,她直接在回村的必经之路上把人堵了,然后迷药一捂就把人扛上了山,进了那片竹林。 这是农秀珠遭受苦难的地方。 在黑暗中,她点着一个小小的手电筒,换了衣服蒙了面,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拿着一把她磨了很久的刀,笑吟吟地看着陆老三惊恐的表情。 他被下了药,和被困在火海里的岑美玉一样动弹不得,意识却是十分清醒的。 不过他没有岑美玉的好运,没有人能来救他,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被切断,然后失血而亡,在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他连视觉也没有了。 这个时代的信息远远没有后世发达,看岑美玉失踪了那么久都没有人找到就知道了,信息不通是一方面,人的作为也是一方面。 自此,陆金莲终于除去了她所有的仇人,自己安然无恙。 但是她的手,却和她的心一样,染上了阴霾和血污,不再干净。 那是重生的代价,然而仅仅只是一小部分而已。 她不会后悔! 陆金莲发现自己的摊子似乎铺得有点大,虽然仅仅只是在这一亩三分地上,相比于重生者来只是九牛一毛,但这已经远远超过了她的预期,她本来只想安安分分地过日子的。 她现在不只是心狠了,胆子也更大了,做的事情越来越出格,可是她只有兴奋,害怕少到可以忽略不计。 没办法,死后的十二年她见过的事情太多,眼界已经完全不一样了。那些念头一出来,她怎么也打不住。 她以为自己可以甘于平凡,却发现自己似乎更向往刺激。 ………… 时间渐渐地过去,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到了金矿山开始招收员工全面开采金矿的时候,金矿山已经建立起了一个新的小村。 外人只知道这个相当于新村的老板姓秦,是外地来的有钱人,还有很硬的关系,不然不可能会悄声无息地建起这个村子。 小村当然只是个比喻,这个地方因为金矿的开采而出现,以后肯定就会因为金矿的枯竭而荒废,所以这里将会拥有的繁华也只是一时的,不可能会长久,毕竟矿山开采以后一般都不适合人类居住。 农家两兄弟、农老根家、陆正栋家、陆金山家以及相信陆金莲的三个妹妹夫家,这几户人家靠着陆金莲资助的启动资金,在这个新村里开了好几家饭店,以及一些日用品的小商店,专门供给外地人或者无法天天回家的当地 员工。然而,很多人并不知道这个小村落真正的老板是谁,就连这几家人也不知道。 因为地理原因,当地农村山多地少,除了种植业之外没有渔业和畜牧业,山上石多土少,也发展不了林业,所以当地的农活并不算繁重,但是大部分人还是一年到头地忙忙碌碌,就是因为他们都努力在粮食以外的方面上自给自足。 他们不指望着和其他地方的城里人一样每年都靠着那点工业票、布票、粮票、肉票,到最后却连个新衣服新被子都做不了,更没有那些令人喜欢的金银首饰。 只要足够努力,他们就能自己种出足够的棉麻,纺织成为布料,为儿女们准备婚后的衣服被褥。也能种出足够的油料作物,吃到最健康的植物油脂——茶油。 虽然不发展林业,但是山上的树木却足够当地人自给自足,他们一年到头烧的柴火,每一对夫妻分家时需要的房子、家具,都要从这里来。 除了不富裕,没有发大财的希望,这里并没有令人讨厌的地方,他们喜欢努力奋斗,过好自己的小日子,所以他们并不喜欢集体化的生活,即使这个集体化并没有外界那么彻底。 金矿山的开采给了当地人赚钱的途径,留下足够的下地干活的人数之后,许多人都涌向了金矿山。想家了就几天回去一次,妻儿还在家里等着的他们并不习惯外出太长时间。 他们租住在那个小村落里,带着自己家的粮食,让饭店的人帮着做饭,他们只需要付出一点点报酬。 饭店的一部分利润是这样来的,另一部分来自于从更远的地方来的工人。 留在家里的大部分都是女人,她们比去矿山工作的人更加努力,在照顾老小、下地干活之余,她们还会利用剩余的一点点时间去砍柴火,每天天不亮就挑到矿山去卖。 ………… 陆金莲的生意做得非常好,虽然这个小村是她和别人合作建起来的,但是她并没有让除合作者之外的第二个人知道。 和亲戚们差不多,她也在小村里开了一家小小的服装店,卖的都是自己用缝纫机做出来的衣服,这个生意似乎可有可无。 在她的隔壁,是一家做缝缝补补这些小活计的小店,里面住在一对母子。 母亲残疾,但心灵手巧,儿子年幼,但却是个厉害的主,盖因他手里有许多人们需要却买不着的东西,大家都不知道这是从哪里来的,生意出奇的好。 她在炸掉那个空间之前就做好了这个打算,把能长时间留住的东西留了不小的一部分下来,隔壁卖的都是那些经过改造的东西,这事当然也只有她和黄盼知道。 黄盼就是许多员工眼里的大老板。 不是没有人眼红,然而黄盼虽然只是个未成年的小少年,心思却十分缜密,手段也十分厉害,魄力更是比一般人都强,背景似乎也很硬。盯上他的也只是一些小鱼小虾,动不了他这个人,这门生意就长长久久地做了下去。 到了后来,那些东西卖没了之后,他甚至有了自己的进货渠道,生意做得更好。 当然,那都是后话了。 ………… 开着一家小店的生活很舒心,就算加上别的事业,她需要操心的事情也很少,不需要像开饭店的人一样整天忙忙碌碌。 农显宽比她忙很多,刚出生不久的阿苗太小,何秋英很多事情都做不了,大部分事情都得他自己做,但是有妻有儿有女,他对这份为妻儿奋斗的苦甘之如饴。 农显宗也很忙,何贵仙现在确实好好跟他过日子,两人都改变了不少,夫妻间的嫌隙似乎也消失了,现在的何贵仙身怀六甲,他似乎什么都不担心,却什么都很担心。 农显安快要高中毕业了,因为现在高中只读两年,没有高考,他也没有上工农兵大学的名额。 陆金莲不准备让他过来矿山,两人谈过之后他准备找个工作,进县医院里做什么都好,他以后应该是个医生。反正过两年他总要高考上医科大学,现在就当提前实习了,总比以前的赤脚医生好一点。 陆明珠准备考高中,陆金莲的一部分时间还是在县城陪她。她和以前刻薄霸道的样子截然不同,现在是一个活泼又不失文静的姑娘,她很懂事。 她会有一个截然不同的命运。 农秀兰已经有了一儿一女,儿子阿木,女儿阿苗,她手里有陆金莲给的不少东西,她想和陆金莲一样,什么都试一试,创下一份事业,做一个女强人。陆正栋一向是最包容农秀兰的,她做的事情他都支持。 正文 番外一 99 番外一 岑美玉番外一 从那场火中被那个男人救回来之后, 岑美玉照样还是浑身没力气,只比在火场的时候能动得多一点,不仅说不了话, 甚至连眼睛都变得有点模糊了, 不过那个男人说了, 多吃点药敷点草药肯定眼睛肯定能好。 岑美玉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废人, 说得好听一点,她现在仅仅是生活勉强能自理, 能穿衣能吃饭能上厕所,不像真正的废人那个样子。 她不是没想过寻死, 也许一死她就能回现代去, 然而那个末世更是吃人的地方,比这里危险数倍,她犹豫着犹豫着,等她眼睛好了之后她就不想死了,能活着谁会想死呢,况且她不是没有翻身的本事。 对的,她在火场中昏迷的时候还仅仅攥着那珍贵的秘方本子,被救出来之后本子也还在, 就算她恢复不到以前那个样子, 有着这个东西她也不会让生活没了指望。 而且救她的男人待她很好, 温柔守礼, 细心稳重,对她悉心照顾, 懂的事情又多,能把她照料得很好,就算她是个废人他也没有说什么嫌弃的话或者提出什么不好的要求。她在他家养病的生活除了无聊些,物质上并没有受到什么慢待。 这样的男人,岑美玉是万分感激的,无论她以后能不能好,他都是她这两辈子最大的恩人,她会报答这份救命之恩和照料之恩。 男人的名字叫做青山,不知道自姓己什么,据他所说,他无父无母,自从有记忆起就一直跟着收养他的老爹生活在这山里,老爹死后也没有融入山下和山外集体,似乎像个对外界一无所知的原始人。 但岑美玉知道不是这样的,青山虽然在山上独居,也从来没有人来过这里,但是他的普通话字正腔圆,说的话也是句句有理,医药、文学、木活都懂一些,更像是个厌恶世俗的隐士。 而且他也不是完全与世隔绝,他在山上自己开辟了一块菜园子,自己种自己吃,基本上每天都出去打猎,弄回一些小型的猎物,有些杀了有些养着,他还会砍竹子砍树木,做成精致的小家具。 到了特定的日子,他会把剩余的东西带下山去,换一些他没有的东西上来,所以虽然独居,家里却并不穷困,比山下大部分人家还好过很多。 岑美玉现在穿的衣服,用的物品,都是青山这样换来的,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对她这么好,好到她有点害怕他的用心,然而时间证明他真的是个君子。 这样优秀的一个男人,岑美玉相信他到了哪里都不会饿死,到了外面肯定能有一番不俗的成就,就是不知道他为什么宁愿一个人住在这里。岑美玉很疑惑,但是她现在说不了话,一切都要人家照顾着,就没有问这个隐私的问题。 总之岑美玉对自己现在的生活没有太多不满意,只是她隐隐还是有一点担心,她觉得陆金莲不会这么简单的放过她。 那间被烧掉的废旧牛棚离青山家没有太远,陆金莲能把她带到这个除了青山,没有人再上来的地方杀人灭口,就证明这里不是绝对安全的,陆金莲很有可能会回来看,从而发现她没有死。 岑美玉现在又不能说话,更不能走路,要是陆金莲说什么鬼话、或者直接趁青山不在把她从青山这里带走,那么她必死无疑,所以劝青山搬家势在必行。 然而她只是个被救回来的陌生人,住了快两个月都没能帮的上青山一点忙,她根本没有这个脸面劝人家搬离住了二十多年的房子,或者改变他的生活方式。 岑美玉左右为难。 继续过了几十天之后,岑美玉的眼睛已经好全了,身上的力气也恢复得更多,每天都能走出房间呼吸新鲜空气,晒一下太阳,这让她对未来有了更大的希望,她肯定能好全的。 她说不了话,但是能用手写字了,青山也能看得懂她写的字,但是她不敢把自己的遭遇告诉青山。因为她不能保证青山会有什么态度,或者陆金莲会做出什么,就算是要报仇她也要自己报,不想连累别人。 她告诉青山,自己叫做陈美玉,是外地人,因为父母双亡,家里又欠下了一点债,被没良心的亲人卖给了人贩子,要把她卖到这里给别人做老婆生孩子。 因为不甘于屈服,她经常逃跑,这一次就逃到了山里,然后被某个人贩子追上了,关在青山家废弃的牛棚里,喂了那些让她不能说话和失去力气的药物,准备等同伙来了再把她带回去。 她知道自己不能被带回去,所以就点火自焚了,她是宁愿去死也不愿意被卖给别人做老婆的。 青山很同情她的遭遇,对她更好了些,说保证会把她好好的藏在这里,还问了她关于那些人贩子的信息,不过她语焉不详的,最后他也没在附近找出来什么结果。 有一天,当青山去山下换东西的时候,这地方第一次来了访客。 这是一个媒人婆,说是青山请她帮找一个老婆,现在她已经找到了一个愿意嫁到这山上独居的女孩子,又贤惠又漂亮,就是命不好,问他什么时候去相看一下,趁早结婚生子。 岑美玉和媒人婆鸡同鸭讲半天,最后她表示会把这件事情转告给青山。 媒人婆走后,岑美玉有点失落,有点难过,有点害怕。 原来青山要结婚了,怪不得这段时间他似乎忙了许多,打回来的猎物多了,砍回来的木头也多了。他打了好几个木箱子,还重新打了一张大床,家里面更是添了许多新的物件家具,他自己也添了好几身新衣服。 青山是她在这个时代见过的、为数不多的好男人之一,相貌阳刚,身强体壮,有很强的谋生能力,又足够细心、尊重女性,是个充满男子汉气概又难得绅士的男人,就算在现代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 青山是她的救命恩人,现在他要结婚了,岑美玉对此应该是祝福的,毕竟是这么好的男人,已经二十多岁了,能在这个年纪找到一个好女孩成家立业,这是好事,然而岑美玉却不高兴。 在她和青山两个人相处的四个月左右的时间里,他对她照顾得非常好,她需要的东西不需要的东西都给她准备的十分齐全,再尴尬的事情也尽量照顾她的自尊心,帮她洗衣做饭喂药也没有半句怨言。 出去打猎或者做别的事情的时候,他每天都把饭菜做好再出去,能赶回来的时候就陪她一起吃饭。 不出去干活的时候,他就在家里做木工或者侍弄那些菜,然后把她抱到外面陪着他,听他偶尔说一些话。 两个人似乎是相依为命地过了这样一段时间,岑美玉对青山已经产生了一种依赖性,就算他每天回家晚了一点,她都担心得不得了。现在他要结婚了,岑美玉想想就觉得不习惯。 她无法想象家里出现一个陌生的女人,和这样好的青山同甘共苦、同床共枕,再共同养育孩子。在他们成为最亲密的夫妻后,她这个半废人将成为这对夫妻的负担,最后被他们一起嫌弃。 她不想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但是阻止青山娶妻,她没有立场,离开青山,她又不知道去哪里,她现在身无分文,没有自保能力,甚至没有自理能力,她不会再遇到第二个这么好的青山。 天快黑的时候,青山回来了,他给她带回来了一身新衣服,这肯定是在城里买的,虽然款式不好看,但岑美玉却喜欢极了。 她瞒下了今天媒人婆来的事情。虽然他结婚的事情无可避免,但是能推就推,让她早一点习惯一个人的生活,给自己找一个不死的出路。 可是这种事情瞒得了一天瞒不了两天,没几天那媒人婆就带了一个女孩子上来了青山家,那女孩子确实漂亮,看起来脾性也很好。 青山似乎也看上人家了,心情很好地做了一顿好菜,用酒招待了他们,饭后亲自把人送下山。 岑美玉心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郁闷,留在后面的她把青山收回去的酒翻了出来,迷迷糊糊地就把自己给灌醉了。 青山回来之后见到的就是一个醉猫,他和平时一样帮她洗漱好,把她抱回了房间,谁料她竟然把他抱住了,不让他走。 “青山,你不要娶别人好不好?” 喝醉的岑美玉把青山压在床上,一直重复这这句话,她忘了自己说的话没了声音,可是离得够近的青山看懂了她的唇语,猜到了她的心思。 青山笑了一下,在她耳边低声道:“我不娶别人,谁给我暖被窝,谁给我生孩子。”他等着她说她给他暖被窝,给他生孩子。 岑美玉确实说了,然后青山就翻了个身,她被压在了下面。 后来的事情就水到渠成了,意乱情迷之间,岑美玉似乎听到了一句话,可是她被翻了个身,便什么也忘记了。 “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正文 番外二:迟来的爱 100 番外二:迟来的爱 时间很快就到了高考恢复的时候, 这一年陆明珠刚好初中毕业,她和农显安、章向唐、隔壁的阿成阿双兄妹都第一时间报名参加了,因为是恢复高考的第一年, 听说卷子都出得比较简单, 好好读书的都能考上差不多的学校。 农显安的成绩一向很好, 他报的是远在首都的国立医科大学, 陆明珠的学习算得上是中上水平,也报了一个首都的学校, 章向唐的成绩更好,考上了最好的燕京大学, 阿成阿双都没考上, 他们已经出去找工作了。 等通知书来的时候,陆金莲已经准备好了北上的东西,她在这一边的东西该处理的都处理好了,明面上的都留给了儿女,暗地里的也都给了黄盼,该留的房子则是都留着,他们总是要偶尔回来的。 这兄妹俩虽然年纪不算很小,但都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 她根本不放心他们自己出去, 而且现在政|策宽松了, 她也想着看看外面的世界, 就算做不了什么事业也好。 孩子们各自有自己的事业,有她好吃好喝的供着, 她爹娘的病已经养好了,自理不是问题,陆金山夫妻俩都是孝顺的,她在不在都是一个样,只要多回去看看就行。 等再过完年,正月初五的时候,陆金莲几人就提前出发了,同行的还有章向唐父子。他们一起坐了汽车到隔壁省,后面再转坐火车直接到首都,整段路足足走了七天,几个人都累瘦了一圈。 不过在招待所休息了一天之后,大家都生龙活虎起来,纷纷闹着要出去玩。陆金莲这辈子也从没来过这里,她精神和体力都很好,是这几个人里玩得最开心的。 不过她不是单纯来玩的,帮几个孩子都报了名之后,她就在陆明珠的学校周围租了个房子,准备一直留在这里,一边观察市场一边照顾陆明珠,对于农显安则是呈放养状态,反正都二十几岁的人了。 自从岑美玉失踪之后,他们母子之间似乎出现了问题,陆金莲也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只是感觉他的态度似乎变了,不过她知道问不出来什么,就放着没管了,其实她本来也不是很想管。 其实她自己的脾气也怪,也许昨天还觉得这样做好,但是睡一觉起来就完全变了,她自己也掌控不了。 到了四月份的时候,陆金莲已经在首都呆了近两个月了,她把事情交待好了之后再次回了老家。 拖着好大一堆行李回到县城的家里,陆金莲开门之后有点惊讶。两个半月没住人了,这房子还是干干净净的一点灰都没沾,院子里只有几个平方的小菜园子也种了一点菜,都快能吃了,跟一直有人住似的,看起来像是没离开那么久似的。 等她把行李放到自己房间的时候,看见里面那一层灰,才有那一种离家许久的感觉。 她以为这是孩子们来县城的时候顺手帮着打扫的,但晚上章应俞开门进来的时候,她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现在的房子构造和后世不一样,翻个墙就能进去,房门也好开,只要确认很久不住人,小偷是会明目张胆光顾的。 章应俞那里确实有她家的钥匙,因为她觉得自己可能会在首都呆很久,章应俞又是她家的邻居,就想着让他时不时来照看一下,不然门关久了,里面的东西什么时候被人家搬空了都不知道。 “你怎么就回来了,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好去接你。”章应俞确实惊讶,他还以为陆金莲在那里不会回来了,坐好几天的车确实挺受罪的,没必要他都不想出门。 “没事,我带的东西不多,一下子就回来了。” “你这里好久不开火,晚上去我那里吃吧,我今天刚买到了不少菜。” “也好。” 做了多年的邻居,两人现在相处起来也没有了刚开始时的尴尬,说话相处都很自然,一起吃饭更是没什么大不了,陆金莲也就没拒绝。 陆金莲收拾了自己的房间,一出门走几步就到了章应俞的房子。他家的构造和她家差不多,现在就只有一个人住,他现在已经是县医院中医部的副主任了,还是没有再婚。 章应俞也是个做菜的好手,天还没黑就已经做好了四菜一汤,有荤有素的,光是卖相和香味就让人很有食欲。 两人说着孩子在学校的事情,这顿饭倒是不怎么沉默,吃到一半的时候,外面有人来了。 章应俞去开门,陆金莲放了碗筷坐着等,两分钟之后他还没有进来,她就出去看了,门口站着两个女人,因为天开始黑了,倒是没看清楚是谁,她一出来人就走了。 “这是谁来了?” “医院的同事。”章应俞关了门,突然又加了一句,“她老是给我介绍对象,刚才带来的是另一个科室的护士。” “哦!”孤男寡女的,陆金莲没想在这种事情上说话,早知道她就不问了。 再次坐上餐桌之后,气氛比刚才凝滞了很多,章应俞似乎无意地道:“你说我这个年纪,单了这么多年,再找一个好是不好?” 陆金莲停了动作,沉默了半晌,才道:“只要你喜欢,性格也合适,这肯定是好的,两个人过总比一个人过好一点。” “那你也离了好几年了,怎么还不找?” 烛光之下,章应俞目光灼灼地看着陆金莲的眼睛,似乎要把她心里的想法看穿似的。 “因为我不想,都这个年纪了,有儿有女的,一个人自在。” 半晌后,章应俞又道:“阿莲,你说你不想,但是我想再找一个,我不想再等了。” “那你就找。”说实话,章应俞的行情还是很好的,他为人好,有工作,没拖累,很多人知道他的情况之后都想给他找对象。 “你知道的,我自始至终想找的都只有你,我们错过了这么多年,现在应该重新在一起了。” 陆金莲语塞,这是这几年来章应俞第一次说得这么直白,其实她也在心里想过和他再在一起会是怎么样,因为很多人都在她耳边这样说,章应俞又一直接近她,她没考虑过这事是不可能的。 只是考虑过后,她觉得还是麻烦,就不再想了,他每次想挑明都被她堵回去,后来更是故意远了一点,他就不再说了。 现在他又挑了起来,她只想着要用以前的话回答,章应俞却抢了先。 “你别忙着拒绝,你听我跟你说……我们以前就应该在一起,耽误了这么多年,现在我们各自的孩子都长大了,也没有什么再牵绊我们的东西……我知道你不会再和别人在一起,我也不会再和别人在一起……我们总会在一起,要是再等个十年八年的,我们那时候都老了……” “所以阿莲,你不要再拒绝我了,我们一起过日子吧!” 陆金莲没想过他会这么直接,一时间有点说不出话来,章应俞突然笑了笑,又道:“阿莲现在不答应也没关系,我已经做好打算了,以后你去哪里我就跟去哪里,我知道你想住在首都,我把工作都辞了,本来想着过两天就去找你的,现在你来了就好了。” “你……没必要这样的,不值得。”连她也不知道自己会去哪里。 “值得,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觉得什么都值得。” 陆金莲知道这句话不是假的,当初她要嫁到农家的时候,他宁愿舍弃自己所有的东西把她换回来,要是农家愿意放手,他们几家人的结果会截然不同,只怪造化弄人。 “那你就跟着吧!” 看着陆金莲匆匆离开他家的背影,章应俞笑出了声音,虽然那么长的时间过去了,他仍然相信他们之间会有幸福。 回来的第二天,陆金莲收拾好了东西,准备都带回原溪村,一推开房门,就见章应俞已经把做好的早饭摆在了桌子上,就等着她来吃。 就像几十年前的很多早晨,她挑着水桶走出家门,就能看见正拿着零嘴等她出来吃,然后帮她挑水的少年。 “还说东西不多,今天我跟你一起回去吧!” “你不上班?”陆金莲有点不自然地接过筷子。 “我真辞了工作,以后就跟着你了。” “我可养不起你。” “没事,我养得起你。” ………… 章应俞果真像他说的那样跟定她了,陆金莲在原溪村和矿山的新村待了半个多月,他就跟着她去了半个多月,一天都没少,这时候大家已经都知道他们在一起了,她的亲人们倒是没有说什么。 其实自从离婚后,大家都劝陆金莲再找一个,只是她一直以来的态度都很坚决,大家也不好劝她。现在她跟多年未娶的章应俞再续前缘,这事并不让大家觉得意外,反而觉得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等两人一起北上去首都的时候,他们把两家的三个孩子叫出来吃饭,他们宣布这件事情之后没吓到几个孩子,反而是孩子们吓到了他们两个老的。 章向唐和陆明珠谈恋爱了。 正文 番外三:儿女婚事 101 番外三:儿女婚事 凭心而论, 章向唐是个很优秀的孩子,他一向懂事,家里家外的事情都会做, 而且学习成绩很好, 陆明珠高考之前很多知识都是跟他学的, 这样一个孩子在这个时代可以说是前途无量。 陆明珠也是个好孩子, 除了偶尔任性,嘴皮子有点厉害之外并没什么不好的地方。 两个孩子同岁, 现在虚岁二十一,该是谈对象的时候了, 两家一向走得近, 又一起考上了大学,两人在一起似乎也是理所当然。 章应俞表现得十分开心,陆金莲除了惊讶之外,也没说什么不好的话,只笑眯眯的,心里却是有一点担忧。 现在她和章应俞一起过日子了,以后还要上户口,他们两人就算是继兄妹。两人若是能修成正果还好, 外人说嘴就说了, 碍不着他们的生活, 可若是最后分手了, 再相处起来肯定会很麻烦,他们两个老的也会左右为难。 可是木已成舟, 他们再反对也是不行的,只能接受了这件事。 ………… 三年之后,改革的春风已经吹遍了祖国的大地,全国上下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三个孩子都顺利完成了自己的学业,现在正在国家分配给的岗位上兢兢业业地工作着。 农显安是一名刚刚转正的医生,陆明珠是一个小学老师,章应俞则是一个建筑师,他们都留在了首都工作。 陆金莲和章应俞一起创立的化妆品品牌在三年的时间里俘获了万千女性的芳心,不止在首都里家喻户晓,还在另外几个大城市里都开了分店,每天都日进斗金,让他们赚得盆钵满载。 陆金莲确实把那个本子还给岑美玉了,但她没有说过自己不会用那些东西,严格说来那本来就不是岑美玉的东西,她用了也就用了,只是有点对不起将它遗失的主人。 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岑美玉捡到了就是她的,她会毫不愧疚地占为己有,给自己赚取钱财。那陆金莲也不是多么高尚的人,她从岑美玉那里拿了来,那她肯定也不会放着不用。 农显宽和陆正栋等人还在金矿山开他们的小店,自从私人经济开始以后,他们的生意也正大光明了些,三年的时间足够他们成为当地比较有钱的人,日子过得越来越红火。 临近年底,各级人民都收到了通知,公社即将解散,原本公有的土地都要分到各家各户头上,而且全国上下要进行第一次人口普查,大家要在户口所在地办理个人身份证。 在这个重要的时候,陆金莲和章应俞要一起先回老家,他们暂时不开新店,生意并不一定要自己盯着,几个孩子则是在放假之后再回去。 农家的人除了农老图之外都在金矿山的新村里,但是过年的时候大家还是要回村里一起过,所以陆金莲他们就直接回原溪村了,这和前两年一个样,他们两个老的先把房子收拾好,等孩子们回来就直接过年了。 他们现在的房子很多,但过年的时候都会在农显宗家。章应俞完全能把农显宗家当成自己家,在帮着收拾家务的时候,他没有一点的不满,光是看着爱人的身影,他就会觉得很开心。 自从他说要跟着陆金莲之后,他就一直都跟陆金莲在一起了,他们一起做生意,一起回家,一起过年。 他没有再回栗树寨那个老房子里,毕竟他在寨子里也没有直系亲属,自家亲戚以及前妻那边的亲戚每年过去看一次就好,现在的他更像是陆家的上门女婿。 不过他从来都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反正自己的日子自己过,只要他们两个人在一起,这日子就是好的。 他们并没有不明不白地就在一起,就在他们正式在一起的第一年冬天,他们就去婚姻登记处办理了结婚证,还正正经经地办了个婚礼,拍了结婚照。 现在家里放着的结婚证是他们两人的第一个结婚证,因为以前的他们结婚不需要这种形式的承认,只需要自家办个酒席就完了,实在太穷的人家可能连一桌酒席都没有,不过这就是少数了。 还记得那时候去照相馆,里面拍结婚照的全都是二十上下的年轻人,只有他们两个四十出头的人,饶是他们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觉得臊得慌,但当得到照片的时候,他们觉得这经历还是值得的。 虽然已经是四十几岁的人,孩子们都能成家立业了,但他们两人还是像年轻人一样进入了新婚蜜月期。 虽然他们没有年轻人的激情,但他们比现在的年轻人更有优势的是,他们没有来自于长辈的压力,没有经济压力,也没有年轻人的年轻气盛,他们更懂得包容,更懂得怎样去经营一段婚姻。 即使他们以前的婚姻是失败的。 在办那一场婚礼的时候,章应俞前所未有地认真,即使筹办一场婚礼真的很累,而且这个年纪办婚礼似乎有点难为情,但是他想尽自己的力量办到最好。 因为给陆金莲一场盛大的婚礼,是他二十多年前就想做的事情。也许是上天注定,也许是造化弄人,二十多年前他没有做到,所以他想把这场婚礼办得更好。 至于自己的前妻,他并不是很想想起来,因为那些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他们要珍惜的是眼前和未来的生活。 他和前妻本来不是两情相悦,而且他认为自己对她已经尽到了所有的责任,所以他从来不会觉得和初恋再续前缘,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地方,在这件事情上连章向唐都不会多想。 其实以前他没想着和她再续前缘,因为他知道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再想着也是枉然,上天不会因为两个人的错过而让时间倒流,他不会让自己一直处于痛苦当中。 然而怎么想和怎么做是完全不一样的,这些年来,他怨着陆金莲,尤其是他辛苦地照顾着病弱的妻子,寂寞地一个人过日子的时候,即使他知道她可能也过得不好。 后来再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离婚了,她不再是别人的妻子,他心疼她这些年所过的比他更痛苦百倍的日子。 这时候他不由得想,如果他们当初能在一起,肯定能有完全不一样的人生。这样的念头起来,就再也压不下去了,多年过去,他终于得偿所愿。 他记得年轻时候的陆金莲想要的婚礼,她说她想要最丰厚的彩礼,最好的嫁妆,最漂亮的衣服,最美丽的新房,最真心的祝福。 如果这些都没有的话,她想要一个最爱她的新郎。 她的第一场婚礼上没有真心的祝福,只有不情不愿的新郎新娘,还有心如刀绞的他。 所以当有这个机会的时候,他想把这些全都补上,给她喜欢的婚礼,就是他最大的幸福。 ………… 在金矿山工作的人在腊月二十六的时候就关门回老家了,但是从首都回来的孩子却到不了那么早,因为路途实在是太长,不过幸好,他们紧赶慢赶还是在大年三十的下午回到了原溪村。 大年三十的团圆饭是在农显宽家里吃的,后堂上点了好几根大蜡烛,照的亮亮堂堂的,一大家人足足坐了三个桌子,男人一桌,女人一桌,孩子一桌。 本来年夜饭是应该各家吃各家的,但是他们和以前不一样,现在一年到头都在外面忙,一家子能聚起来的也就几天的时间,在一起吃一顿团圆饭也是正常的。 在农小荷回了田家,农秀珍嫁出去以后,农老图就搬出了老房子,在农显宽家住了。 可是后来章应俞和陆金莲结婚以后,章应俞和章向唐每年都来这里过年,农老图有过搬回去的想法,但被孩子们拦住了。反正他们一年就回来几天,也不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一直住在家里的只有农老图,他没有必要避出去。 渣前夫和新欢在一起,这种场合总是难免尴尬,第一年的时候饭桌上还会有一点,但是沉默尴尬的只有农老图,章应俞每一次都显得大大方方的,既不故意讽刺也不说怪话,几个孩子后来也就觉得自然了。 陆金莲是一点也不介意的,反正她和章应俞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住在一起、吃团圆饭都是正大光明,心里不舒服的只有农老图这个渣穿地心的老渣男,这一顿饭他最好是心里煎熬得食不下咽,她和章应俞对此都乐见其成。 男人桌上有农老图,农家三兄弟,章应俞父子,还有陆正栋。 因为农秀兰一直和两个弟弟在金矿山,陆正栋自然也在那里,所以过年也在一起吃饭,他也快成了农家的上门女婿了,但他们每年都给父母和大哥不少钱和粮食,家人都没什么意见。 孩子桌上人也不少,阿梁和木头年纪最大,已经是二年级的小学生了。 农显宽家的阿苗、农秀兰家的阿棉、以及小一点的农显宗家的阿云已经是能自己好好吃饭的小姑娘。 最小的是农显宽的三儿子阿白、农显宗的二儿子阿海、农秀兰的三女儿阿彩,他们最大的不到两岁,最小的刚刚会走路,都乖乖地坐在小椅子上啃鸡腿。 女人桌上今天有个娇客,那是农显安带回来的对象,她叫祝玉虹,是首都一个普通人家的姑娘,两人现在是同事,这对象已经谈了快一年,陆金莲在首都已经见过几次,不过她没有事先知道农显安要把人带回来。 其实这不是农显安不想提前说,是因为他之前也不知道祝玉虹要跟着他来过年,因为路途太远,他们也没有正经地见过家长,他就没邀请人,还是他回来的前两天她才要求一起回来的。 陆金莲对儿子这事没什么意见,反正有意见她也插不了手,甭管未来的三媳妇是好是坏,只要不是岑美玉就好,她也相信她不会再遇上第二个岑美玉,更何况她还认识这祝玉虹。 祝玉虹在小说里出现过,虽然她只是个用来衬托男女主感情深厚的炮灰女配,出现不到两章就下场了,也没有被详细描写过,但陆金莲听到这个名字的第一时刻就想起来了这人,对她也有了一个模糊的了解。 别的不清楚,反正她是个心地善良又聪明的女孩子,而且对农显安一见钟情,然后情根深种,非君不嫁。 所以这个傻孩子才会在没有这场恋爱还没有正式谈及婚姻的时候,就跟着农显安来到几千里之外的农村老家,想尽快得到他家人的承认。 祝玉虹的父母对她是恨铁不成钢,他们都是在政|府单位里工作的人,两人只有一儿一女,祝玉虹从小就是被富养长大的,他们虽然谈不上势利,但也想让女儿嫁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而不是一个从偏远地区来的穷小子。 可是女儿就是死心眼,看中了一个穷小子就不放手了,他们劝了太多次,总也没有办法。当祝玉虹提出要和农显安一起回老家过年的时候,他们担心过后也就同意了。 农显安这人他们也见过,知道他虽然出身贫困,但是个正人君子,不是骗财骗色之人。他们想着让女儿去亲自去感受一下偏远农村的贫困,再见识那些可怕的七大姑八大姨这一大串亲戚,他们再劝劝估计就不会一直死死地喜欢人家了。 不过他们没想到的是,女儿去了对象家一趟回来,这心倒是更坚定了些。还是没办法,他们只好妥协了,做父母的就没有拗得过儿女的,开始把结婚的事情提上日程,这第一件事,就是双方父母正式见面。 本来想着农显安出身穷苦,父母虽然也在首都做一点小生意,但家庭条件肯定是没有太好,他们也不想让对方难堪,商量过后确定不提太多条件,只要他们重视女儿就好。 不过见了一面之后他们才发现,他们低估了对方的家庭,也低估了女儿找人的眼光。 见面过后两个家庭都觉得满意,结果皆大欢喜,后面的结婚也是顺理成章,没有什么意外发生。 农显安结婚了,后面就是最小的陆明珠了,这几年来她和章向唐这两人一直都好好的,有事也是小事,在工作之后也谈及了结婚的事情。 他们两人的婚事要比农显安的简单很多,但是陆金莲投入的精力更多,这是她两辈子都最爱的孩子,没有之一。 她把大部分的财产都给了陆明珠做嫁妆,包括后面她藏在山洞里,已经变现了大部分的东西,还包括已经享誉全国的化妆品公司。其他的东西都补给了农秀兰,再剩下的才是三个儿子的,除了两个女儿,她不欠任何人。 亲自操办完一儿一女的婚事之后,陆金莲总算是放下了还悬着那么一点点的心,正式享受自己的生活。 到此为止,她爱着的、关心的、憎恨的所有人的命运都改变了,她这重生一次,没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