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不营业》 作者：何甘蓝 文案 郭昂在追查沈懿珠的死亡真相的第十年，一个叫唐晏晏的女人突然走入他的生活里。 不久后，他发现这女人对沈懿珠的过往了如指掌。 “你到底是谁？”他抵住她的肩膀将她按在过道的墙上，所采取的是标准的降服罪犯的姿势。 那女人抿唇低笑，毫无惧意的回视他：“你希望我是谁？” 一句话简介：我放不下的不仅是对这个案子真相的诉求，还有一个……你。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重生 主角：沈懿珠，郭昂 第1章 莽撞 　　夜色如浓墨，将天空覆盖。 　　远处有酒吧驻唱歌手的歌声传来，忽而高昂忽而低沉，街面上泡吧的人群渐渐稀松了起来，不知是转场了还是回家了，街道终于空了下来。 　　街道的转角处，一辆银色的面包车里停靠在那里，车里的人歪歪倒倒地靠着椅背，有人趴在方向盘上打着呵欠，有人正仰面滴着眼药水。 　　“哗——”面包车的车门被人从外面拉开。 　　“郭队。”车里的人俱是一震，歪七倒八的身子也正了过来，一个个面色严肃。 　　站在车门处的男人背对着光线，他双手撑住车门往里扫了一眼，见一个个跟狼崽子一样瞪着自己，他嗤笑一声：“人呢，看丢了？” 　　“当然没有！”坐在副驾驶的小范最先回过神来，“人在酒吧里呢，我们的人守着前后两个出口，他肯定在里面。” 　　郭昂大步一跨，坐进了面包车里，随手关上门。 　　“没人进去盯着？”他双手撑在膝上，一双浓烈的眸子扫过车厢里的三人。 　　小范薅了一把头发，有些为难：“那老板娘挺难搞的……“ 　　“谁让你去搞她了？“郭昂轻笑，眼眉上挑，毫无防备的说起了荤话。 　　小范捂脸，他还是处男啊……这种笑话能不能换个人开？ 　　面包车里阴郁的气氛一下子消散，所有人的思绪都因为这句话而活络了起来。 　　“郭队，还别说，那老板娘要是放在咱们队伍里妥妥的刺头儿啊，什么都不怕，连咱们亮警徽她都不怵！“坐在郭昂身边的包子第一个发言。 　　“就是，我就没见着不怕警察的生意人。“小范红着脸附和，“要不是看她长得漂亮，我这非得……” 　　“哪家酒吧？”见崽子们都兴奋了起来，郭昂自然也收敛了笑意，一双眸子里闪着专注的光芒。 　　“喏，70后。”小范一抬下巴，朝右前方示意。 　　“70后”，这名字一听就有股矫情劲儿。 　　留了一人守车，其余两人跟着郭昂下了车，朝着那家冷清的酒吧走去。 　　小范第一个进去，伸手推门，门上的铃铛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果然矫情。走在后面的郭昂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比起这条街其他的酒吧，这“70后”关门大概只是早晚的问题。郭昂眼睛一扫，只看到了背对着他坐着的一桌客人。 　　吧台后面，正收拾着酒柜的酒保抬头，看到这一群高头大马的男人进来，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此时，服务生迎了上去，笑着道：“不好意思，本店打烊了。” 　　小范看了郭昂一眼，后者不动声色。 　　小范掀开外套一角，掏出警官证：“警察，执行公务。” 　　服务生面色一僵，有些紧张地退了一步：“那……几位这边来吧。” 　　落座后，小范拿出了一张照片，举在服务生的面前：“这个人，见过吗？” 　　服务生也不过就是二十岁左右的小妹妹，一见到警察腿肚子都开始转筋了，当然是知无不言：“见过一次。” 　　“在哪里？” 　　“就在这里，我招呼过他，他没待多久就走了。” 　　“时间。” 　　“……我记不大清了。” 　　一旁做着笔录的小汤抬头，不轻不重地看了她一眼：“隐瞒不报也算是妨碍公务。” 　　服务生被吓得脸一白，连话都不会说了。 　　这时候，从郭昂的方向看过去，店里除了他们以外那唯一一桌的客人站了起来。 　　仅从背面看过去这无疑是一个瘦削的女人，白色的衬衣像是挂在她肩膀上似的，若再看仔细一点，便能看清她那凛冽的肩胛骨，她一侧身，背部更是薄如蝉翼，给人一种不堪其重的错觉。下身黑色的裙子同样空空荡荡，随着主人的动作旋转起伏。 　　“问她做什么，问我吧。”女人转过身露出了正面。 　　是她。郭昂的眸色深了一层。 　　“老板娘……”小范的舌头开始打结。他之前和这个女人打过交道，不好吓唬，起码两人之中被吓到的不是她。 　　郭昂往后一靠，翘着二郎腿看着女人走来，似乎一点儿也不着急。 　　“郭队，好久不见。”女人走到了他们的面前，不浅不深的露出了一个笑容。 　　小范狐疑地看了一眼队长，看起来在这之前两人认识？ 　　“唐晏晏。”郭昂记性上佳，自然准确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唐晏晏拍了拍服务生的肩膀，道：“你可以下班了，回家的时候注意安全。” 　　服务生看了一眼郭昂，见他没有阻止，松了一口气，解下围裙下班。 　　唐晏晏坐上了服务生刚刚坐的位置，依旧是三对一，可除了郭昂前后并无区别以外，小范和小汤都没有了刚刚询问服务生的态度，默默对视一眼，决定把这项任务交给能力强的男人来做。 　　“这人，你认识吗？”郭昂伸出两指，将照片往唐晏晏的方向推了一下。 　　唐晏晏拿起了桌面上的照片，手指不重不轻地捏着，嘴角微微上扬：“这不是阿奇吗？你们找他？” 　　“他跟我手里的一个案子有关，想找他做个笔录。”郭昂一边说着一边观察对面女人的神色。 　　“前些日子倒是见过，最近两天就没不见人影了。各位警官要是想找人的话不妨去问问他的家人，我这里铁定是没有的。”唐晏晏放下照片，往对面推了推。 　　小范和小汤对视一眼：果然！ 　　阿奇要是有家人，他们犯得上找到这里来吗？况且六点钟的时候才见到他进了这家店，什么叫有日子没见了？ 　　“撒谎。” 　　这边，有人替他们说出了心里的话。 　　“郭队不信我？”唐晏晏挑眉。 　　郭昂抱胸：“我们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信你？” 　　“嘶——”小范偷偷吸了一口冷气。虽然知道队长对女的没什么怜惜之心，可这么直白地折美人的面子，他还真敬他是条汉子！ 　　“下午有人看见他进了你的酒吧。”郭昂的语气有些凉，盯着她的目光也深沉了几分。 　　唐晏晏并没有被拆穿后的恼怒，她扬唇一笑：“我这酒吧来来往往这么些人，我怎么可能都注意到？再说，既然警官已经知道有人见过他，何不去找那个见过的人呢？” 　　郭昂眼皮往下一拉，触及到她搭在皮椅扶手上的手。一个月前这双手还涂满了红艳艳的指甲油，一个月过去了，十根手指头却恢复了干干净净的模样，仿佛向来如此。 　　一个月的时间，手指甲的颜色可以变，一个人的性格也能变化得如此之快吗？ 　　酒吧的大门被打开，三人走了出来，走在最前面的郭昂低头点燃了一根烟，两指夹着烟，目光有意无意地看向酒吧里面。 　　“嚓”，店里的灯光又暗了一层，一直忙活地酒保终于收拾好了吧台，换上了自己平时的衣裳下班离去。 　　郭昂站在马路的对面，一边吸烟一边盯着对面的人。 　　唐晏晏关好门出来，正准备离去，一抬头却撞上了对面人探寻的目光。 　　这是还不死心？她嘴角微微上扬，往前踏出一步，穿过马路走到他的面前去。 　　“郭队还不回去？”她轻巧地落在他面前，笑着问道。 　　郭昂夹着烟的手指抖了抖烟灰，淡然地道：“抽完这支烟就回。” 　　“开车了吗？”她四处张望了一下，似乎是在找他的车。 　　“开了。”吸完最后一口烟，他屈指一谈，烟头正落入一旁的垃圾桶。 　　看来站在这里不是为了耍帅，是方便扔烟头啊。 　　“那敬职敬业、为人民服务的郭队能否送我回家呢？”唐晏晏握着手袋，一双眼睛又亮又大。 　　郭昂不喜欢撩妹，更不喜欢被妹撩。这会儿换做是其他女人他定是一口回绝，可对面的人是唐晏晏，是他寻找证人阿奇的关键突破口，他自然不会以寻常心对待。 　　“走吧。”他伸手抖了抖夹克，姿势利落洒脱，透着一股别样的帅劲儿。 　　“去哪儿？” 　　郭昂掏出车钥匙，瞥头看她：“女士，光是站在这里车可不会自己走过来找你。” 　　原来如此。唐晏晏失笑，迈着小步从容地跟了上去。 　　以前倒是没发现，原来郭昂这小子说话这么好玩儿啊……唐晏晏走在他高大的身影后面，踩着他的影子暗自思忖。 　　遇到故人总是一件令人欣喜的事情，就算此时还不能以真实面目示之，但足以让人有嘴角上扬了。 　　“郭警官，你结婚了吗？”心情太过愉悦，忍不住就问出口了。 　　正在开车门的人手一顿，高大的身影迟缓了一下，他默不吭声地看了过去，眼神中隐隐有些厌恶。 　　唐晏晏是本着关心后辈的心态才问出口的，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大。是踩到痛处了吗？ 　　仔细回想一番，与他关系不错的郑绍辉、修皓勋都曾被她撞见带着女孩子在身边，唯独他身边好像一直是“干干净净”的？ 　　不过也有可能是她消息落后的缘故，她这一睁眼，十年倏忽而过，说不定这中间也曾遇到过让他倾心的女孩子……不过这或许又是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吧，不然他的反应何至于此？ 　　“OK，是我逾越了，以后不会再问了。”她坦然承认错误，然后毫无压力地拉开车门坐上了副驾驶。 　　郭昂没有理她，他自认为还没有到为了套取线索而去迎合她的地步。 　　黑色的路虎“咆哮”了起来，一下子便隐入了黑夜。 　　开着面包车跟在后面的三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咋地，这是老大准备牺牲自我深入虎穴了？ 第2章 拘留 　　不知何时，车外下起了雨。车内安安静静的，谁都没有打破这份寂静的想法。 　　路虎车拐过一道弯，准确地停在了一个小区的门口。 　　“下雨了，我没带伞。”唐晏晏转头看他，嘴边挂着无奈的笑意。 　　郭昂斜睨了她一眼，挂前进挡，将车开入小区。路过门卫亭的时候难免被过问一句，知道他只是送人进去立马就会出来后，门卫慷慨放行。 　　雨下大了，雨刷迅速地刮着玻璃，扫清眼前的雨帘。 　　“左边，第三栋。”唐晏晏开口指路。 　　停在第三栋的门口，唐晏晏侧头看他，虽然知道他并非心甘情愿，但还是诚恳的道谢。 　　“不用。”他生硬地回了一句，似乎就等着她下车。 　　唐晏晏稍稍叹了一口气，如他所愿，开门下车。 　　“郭警官慢走。”她双手抵住额头，挡住滴落下来的雨水，侧身站在一边目送他离去。 　　从后视镜看过去，她整个人像是风中的玉兰花，羸弱无比，似乎下一刻就能被风刮走。收回目光，他专心致志地盯着前方的路况。 　　目送车尾消失在视线里，唐晏晏转头看了一眼自家窗口，一片漆黑。她转身朝楼里走去，身子的大半都已经被打湿。 　　掏出钥匙开门，屋子里一片静悄悄的。弯腰换了柔软的拖鞋，她关上防盗门，往次卧走去。 　　次卧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半点光线不透。放置在角落的电脑桌旁，一个男子正在握着鼠标拼命搏杀。电脑光打在他的脸庞上，映出他稚气的眼眸和投入的表情。 　　游戏结束的声音响起，他这一方大获全胜，长舒了一口气，他终于注意到了站在门口的她。 　　“晏晏姐。”他笑了起来，起身朝她走来，“带吃的回来了吗？” 　　唐晏晏双手环绕胳膊，上下打量他一会儿，才开口问道：“阿奇，你真的没有瞒着我的事儿了吗？” 　　阿奇眨眼，一头雾水：“没了啊，我都说了。” 　　“唐晏晏”涉世不深，对人心可能揣摩得不够深刻，分辨不出哪些是真挚的哪些是虚伪的。但眼前这个女人到底不是本尊，她精明了一辈子，早已在洞悉人心上面修炼出了成绩，只需一眼就能分辨出阿奇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她收起胳膊站直身体：“出来吧，我给你下碗面条。” 　　阿奇欢喜地跟了上去，进了厨房给她打下手，一边期待一边问：“晏晏姐，警察还在找我吗？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啊？” 　　“现在就可以。”唐晏晏打破一个鸡蛋，蛋黄蛋清落入了碗里，蛋壳被扔进了垃圾桶。 　　阿奇讪笑一声，自然知道她说的是玩笑话。 　　一碗热腾腾的面条下肚，阿奇终于活了过来，抢着进厨房洗碗。 　　唐晏晏抱着胳膊站在他身后，眼前这个勤劳年轻的身影倒是让她想起了一个人。 　　“阿奇，我的建议，你最好还是去警局一趟。” 　　阿奇的手一抖，差点儿没握住碗。 　　“你虽然有前科，但没做过的事情谁也不能硬往你身上栽赃。最近警察一直追查你的下落，我想定是你对他们而言十分重要。” 　　“晏晏姐……”阿奇低头，洗完的动作放缓了许多，他的声音有些低沉难过，“从牢里出来后，我受到了多少歧视我清楚。谢谢你收留我，如果给你添麻烦了，我这就走……” 　　唐晏晏没有吭声，她随手捏了一颗餐桌上的葡萄放入口中，酸酸甜甜的味道立刻充盈了唇齿之间。 　　“那倒不用，我信你。”她捏破了葡萄的外皮，汁水横流。 　　*** 　　“郭队。”唐晏晏家的小区门外，小范从面包车转移到了郭昂的路虎里面。 　　“查得怎么样？”郭昂看向他。 　　“老板娘家除了她以外应该没有其他人。在她不在家的这段时间水表电表咱们都派人去勘测过，没有跳动的迹象。”小范皱眉回答。 　　郭昂抬手搭在车窗上，外面的雨滴落在他的胳膊上，车里也添了几份凉意。 　　“这些都可以刻意伪装，眼见为实。”他道。 　　小范有些苦恼：“可就算咱们知道阿奇那小子躲在这里，但咱们也没有确凿的证据，更批不下来搜查令，怎么才能眼见为实啊？” 　　郭昂沉吟不语。此时他并没有过多思考这个阿奇的去向，因为他几乎已经认定了人就在唐家。他现在好奇的是为何唐晏晏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前后变化如此之巨，这很难不让他起疑心。 　　“郭队，再问个不相干的，你是怎么认识老板娘的啊？”这个问题，他们刚刚在面包车里已经讨论过了，始终不解。在进那家落伍的酒吧之前，郭队没有表示出任何和老板娘有交集的迹象。他们干刑警的，有时候就是这么观察敏锐……和八卦。 　　“一个月前，在她的酒吧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斗殴事件，我当时就在就在那片的派出所。”与他们猜测的相反，郭昂的回答称得上是磊落无比了。 　　一个月前，他为了手里的案子曾前往派出所调取监控视频，而就是那晚上，那家酒吧发生了斗殴，有人报了警。那起事件，伤得最重的不是打架双方，而是去劝架的老板娘。 　　郭昂现在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仍旧有些疑惑。 　　“姓名。” 　　“沈懿珠。” 　　“什么？”他当时浑身都僵硬了起来，瞳孔更是瞬间缩小成一个黑圈。 　　“……唐晏晏。” 　　即使后来搞清楚了她的真实身份，但他依旧忘不了他们之间的那番对话。 　　沈懿珠。她怎么会脱口而出这个名字？ 　　夜雨打在他的脸庞上，他的思绪渐渐回笼，抬手抹了一把脸，他交代小范：“继续监视她，不得松懈。” 　　“是，队长。”小范觑了他一眼，总觉得刚刚那一瞬间他一向处变不惊的队长脸色有些难看。 　　这边，警局的人在盯着唐晏晏，另外有一拨人也同样在打她的主意。 　　“70后”，今晚的酒吧有些奇怪，才八点钟，居然已经坐上了三桌客人，这对于这家冷清的酒吧来说简直是巅峰时刻。 　　酒保俊秀一边调酒一边打量对面的客人，他总觉得那桌人有些怪怪的。 　　“阿星。”俊秀喊了一声正在给客人点单的服务生。 　　阿星收了菜单，对着客人微微一笑：“好的，我这就去给各位下单。” 　　应付完客人，她走到吧台前，道：“一杯威士忌加冰，一杯白色俄罗斯，还加一杯冰水。” 　　“阿星，我眼睛有些不好，你帮我看看我十点钟方向的客人……”俊秀一边调酒一边低头说道。 　　阿星转头飞快地扫了一眼那桌：“怎么？” 　　“其中一个男的是不是上次来酒吧闹事的那个？”俊秀的脑袋越来越低，似乎怕被他们注意到了似的。 　　阿星脊背一僵，立马害怕了起来：“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很像……” 　　“赶紧给老板打电话。”俊秀压低了声音。 　　“好！” 　　还未等阿星掏出手机，门口的铃声就响了起来。 　　唐晏晏推门而入。今晚的她身着一袭红色的针织裙，裙尾直到小腿肚，裙身顺着曼妙的身材蜿蜒下来，有几分勾魂摄魄的美丽。这样挑身材的裙子，若是太丰满则显得有些□□，若是太瘦弱则撑不起裙子的艳丽反而被压了下去。唐晏晏的身材偏瘦，也许是之前的主人太过节食的缘故，一米六的身高只有八十斤左右，平时像是能被路人带起的风吹倒似的。“唐晏晏”绝不会选择如此性感又暴露身材的衣裳，可沈懿珠会，身材撑不起的衣服，她光用气势就能驾驭。 　　酒吧里的客人都不约而同的望向门口，包括正准备给她打电话让她今晚别来店里的阿星。 　　“老板……”阿星快走上前，正准备通知她，不料，有人比她先一步走到了唐晏晏的面前。 　　“唐老板，好久不见。”一个高大的男人斜插进了阿星与唐晏晏的对面，阻拦了二人的眼神交流。 　　唐晏晏随意甩了一下头发，眼眉上挑：“请问你是……” 　　男人的表情有些错愕，反应过来后嗤笑了一声：“呵！唐老板可真是记打不记疼啊，连我都不认识了？” 　　有点儿印象了。经过他的提醒，唐晏晏总算在脑海里搜出了这人的身影。一个月以前的那场架，好像就是跟他带来的人打的，当时“唐晏晏”伤到了脑子，醒来之后便换了一个芯子了。 　　“哦，有何贵干？”她点了点头，抬腿绕过了他这堵墙，朝着吧台走去。 　　男人似乎对她的反应很不满，他上前一步，拽住了唐晏晏的胳膊—— 　　“咔嚓——” 　　脱臼的声音响起，随之而来的便是一声彻天动地哀嚎：“啊——” 　　唐晏晏进警局了，原因和一个月前一样——寻衅滋事。 　　“姓名。” 　　“唐晏晏。” 　　这次，她回答得很是爽快。 　　郭昂靠在椅背上，转动着手里的笔，问：“为什么要出手伤人？” 　　“条件反射。”唐晏晏摊手，有些无奈，“我最讨厌人家在我背后动手动脚的了，这种事我有阴影。” 　　郭昂转动地笔稍微停顿了一下，他眼皮跳动了一下，眼神不动声色地沉了一下。 　　一旁做完笔录的警官将笔录交给郭昂过目，后者接过来翻看了一番，点了点头，而后拿起桌上的笔记本率先朝外面走去。 　　“郭警官。”唐晏晏开口喊住了他。 　　郭昂转身，高大的身躯在询问室这样小的空间里给人以压迫感。他挑眉示意，唐晏晏开口问道：“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基于这是你一个月以来第二次因为同样的事情进来，需要拘留你二十四小时。”说完，他扫了一眼她略微不整的裙子，转身离去。 　　唐晏晏：“……” 　　原来阿奇并不是胡说，有“前科”的人的确会被区别对待。 　　“呵！”唐晏晏转头，轻吐了一口气，小屁孩有了权力真是了不起呵！ 第3章 熬夜 　　唐晏晏在警局里度过了非常难忘的二十四小时，虽然睡到半夜贴心的警花给她加了一块毯子，但依旧没有让这个湿冷的夜过得更快一些。 　　下午三点，拘留室的门被打开，唐晏晏被允许提前离开。 　　进警局的时候虽然是夜里，但她却是明艳照人的，离开警局的时候天光大好，可她活像在外面酒醉一夜后归家的女子，精神恍惚。 　　警花贴心地扶了她一把，她笑着道谢。 　　“记得下次不要再来了，多遭罪啊。”警花扶着她到了门口，给她拦下了一辆的士。 　　唐晏晏勉强一笑：“好的，争取不来了。” 　　出租车的门被关上，唐晏晏挥手告别热心的警花，然后往后一靠，浑身都没了力气。刚好这时有一辆警车从旁边驶过，停在了警局的门口。 　　等等—— 　　她重新睁开眼，朝着警局的大门口看去。 　　警车上下来了两位穿着制服的警察，接着是一个穿着白色体恤的瘦弱男子，他垂着脑袋，看不清面容。 　　“师傅，停车。” 　　唐晏晏推门下车，眼底有一丝薄怒。 　　小范正招呼着同事将人带进去，冷不丁地看见一个火红的身影朝这边走来，他随意一瞥，正好触及到女子亮晶晶的眸子。 　　“警官。”唐晏晏走上前来，她神色难掩疲倦，但唯独一双眼眸亮得惊人，那一声“警官”颇有些质询的意味。 　　“老、老板娘啊。”小范不知为何，突然就开始嘴瓢。 　　此时，被警察带走的阿奇也注意到了她的存在，转头看着她，大男生眼底有些委屈。 　　“冒昧的问一句，你们在哪儿找到他的？”唐晏晏扬起嘴唇。 　　小范扶了扶自己的帽檐，嗓子有些拔干：“这是公务，不便透露。” 　　说完，小范挥了挥手，示意同事赶紧把人带进去。 　　唐晏晏抬腿跨上台阶，作势要跟上去。 　　“老板娘，你这是干什么？”小范阻止她，用劝慰的语气道，“你也在里面待了一夜了，早点儿回去休息吧。” 　　从她的喉咙里溢出来一丝轻笑，她伸出手指戳他的制服，一下、两下…… 　　她明明没费多少力气，却不由自主地让他侧开了身子。 　　后方，有汽车引擎的声音传来，威武的路虎一个甩头，然后倒入了空地上的车位。 　　郭昂关上车门朝这边走来，唐晏晏转头扫了他一眼，自然知道这里面不乏他的手笔。 　　她现在反而不急着进去了，她有更感兴趣的事情问他。 　　“都怵在这儿做什么？”郭昂走来，声音不低不高，带着一股沉稳劲儿。 　　唐晏晏的耳朵稍稍一动，忍不住在脑海里扒拉了起来，十年前的郭昂是什么样子的呢？对于别人来说，这已经是十年后了，可对于她来说，她却是一睁眼就到了现在，脑海里关于郭昂的印象还是那个沉闷不语的大男孩儿。 　　“郭警官，可以借一步说话吗？”她站在台阶上，视线刚好和站在平地上的他齐平。 　　郭昂也有点儿事儿想问她，点了点头，两人朝警局对面的咖啡厅走去了。 　　小范：“……” 　　小范挠头，他总觉得郭队和这个老板娘有点儿什么纠葛，两人一个眼神就能传递到信息，偏偏他从头到尾都在，却搞不懂究竟是何意思。 　　下午的咖啡厅有些嘈杂，两人默契地选择了最僻静的一桌。 　　一杯冰水，一杯黑咖啡。 　　唐晏晏不想问他们是如何知道阿奇躲在她家的，她只想知道他们是如何进她家门的。 　　“我家的门锁，没坏吧？”唐晏晏握着咖啡杯，双腿交叠斜坐，姿态有些放肆。 　　郭昂双手抱胸，靠在椅背上：“唐老板要是不放心回去可以检查一下。” 　　“你们是怎么让他开门的？”这是唐晏晏最好奇的一点。她早与阿奇说好了，只要她不在家，不能开灯不能用水，不能点燃气更不能开门。 　　昨晚发生的事情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突破口，将唐晏晏拘留二十四小时也是郭昂临时打好的主意。让那个阿奇开门不简单，他防备心很强，无论是物业还是快递，他统统不予理会。 　　“今早七点，你家所在的住宅楼火警报警器响了。所有人都冲出来了，这其中自然包括住在你们家的客人。”郭昂无意跟她兜圈子，反正她早晚也会知道。 　　“你们为了逼他出来，竟然动了火警报警器？”唐晏晏有些吃惊，“你们就不怕造成楼里住户的恐慌吗？” 　　郭昂笑了起来，这笑容带着几分胜券在握的自信和难得一见的张扬。 　　“在你被拘留之后，物业挨家挨户上门宣传，告诉他们今早将有一个逃生演习，若是听到报警器响了不必慌张。”郭昂下巴微抬，整个人陷入了窗户外面洒进来的阳光里，一面是阳光，一面是阴影，这样复杂的光影出现在他的脸上竟然能奇妙的融合。就像他整个人一样，复杂，多面。 　　“你们通知了所有人，唯独漏掉了我家？”唐晏晏抚摸着咖啡杯，感受到指尖传来了杯子的热度。 　　“当然不会。物业敬职敬业、一视同仁，同样也敲了你家的门。” 　　“可他不会开，你们心里早就知道。”唐晏晏端起咖啡杯，轻轻抿了一口，动作优雅，就是眉目间带了慵懒之气。 　　郭昂收敛了笑意，她的疑惑他尽数解答了，现在该换他了。 　　“唐老板，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他放下交叉的胳膊，专注地看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情。 　　唐晏晏点头：“当然，在医院。” 　　“我问你名字，可你当时先说了另外一个人的人名，记得吗？” 　　唐晏晏放下杯子，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聪明的郭昂，怪不得以往他们三人当中数他成绩最好。 　　“沈懿珠。”唐晏晏嘴角一掀，唇齿当中似乎带着回味。 　　无数次，她曾穿着得体的西装，伸手握住对方的手自我介绍：“你好，我是沈懿珠。”彼时的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沉稳大方、自信飞扬。 　　而这也是她醒来过来犯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致命的错误，恰巧被郭昂抓住了。 　　“那么，你可以告诉我当时你为什么这么回答我吗？”郭昂紧紧地盯着她，像是猎豹盯着羚羊，虎视眈眈。 　　唐晏晏咂摸了一下，伸手摸了摸下巴，道：“当然。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郭警官在给我做笔录的时候正巧是电视上在播放晨间新闻的时候，对吗？” 　　郭昂记忆一流，当时是早上八点，令市的晨间新闻刚刚开始播放。 　　“郭警官那时背对着电视可能没有看到，新闻里正播着万盛集团的消息呢，说是为了纪念创始人沈懿珠女士辞世十年，万盛集团决定捐赠十所希望小学，并向红十字会捐赠一个亿用于心脏病病人的救治。”说到这里，唐晏晏笑了起来，“说起来有些抱歉，当时没有注意听郭警官的话，心思放到电视新闻里去了，所以造成了误会。” 　　十年，她过世都十年了。郭昂的眸子里闪过些许不明朗的东西，他豁然站起身来，点头朝唐晏晏示意：“原来如此，多谢唐老板解惑。” 　　“郭警官急着走吗？”唐晏晏仰头看他，目色纯净。 　　他点头：“还有公务在身，不能和唐老板喝完这杯下午茶了。” 　　说完，他大步跨出座位，一边穿着手里的外套一边朝着外面走去。 　　唐晏晏转头，一手搭在桌上一手搭在椅背上，目送他出了门朝着警局走去。 　　郭昂啊郭昂，亏得姐姐请你们吃了不少的披萨，都这么坐在你小子面前了还认不出来吗？ 　　“扑哧——”似乎觉得自己这念头有些调皮可恶，忍不住轻笑出了声。 　　邻桌的妹妹看了过来，似乎很惊奇旁边的女人自己一个人也能乐出声。 　　“抱歉。”唐晏晏对她礼貌一笑，然后起身走出了咖啡店。 　　金秋十月，天气凉爽。她抬头看向碧蓝的天空，想起自己好像就是死在这么一个明媚的天气里啊。 　　说来她的忌日也快到了，什么时候也去给自己上个坟吧。 　　明朗的秋日里，一个身穿红裙的女人念念有词地走在街边，她虽容貌姣好，但气色却是不佳，像被吸干了阳气似的，这诡异的模样忍不住引路人侧目。 　　唐晏晏：熬夜，只是熬夜而已。 　　站在家门口，仔细观察了一下门锁之后，唐晏晏放心地进了家门。 　　这两天因为阿奇的缘故这房子真有些吸血鬼老巢的感觉，阴暗一片。唐晏晏进门的第一件事便是拉开窗帘，让明媚嚣张的阳光落满了整间屋子。 　　“咳咳！”房间明亮了，灰尘也钻了出来。 　　唐晏晏正准备打电话让家政阿姨上门做清洁，冷不丁地想到了今时不同往日，她好像不再是腰缠万贯的沈老板了啊。 　　这样一想，她立马打开手机查看银行发来的短信余额提示。 　　“唐晏晏”和其他喜欢用手机支付的人一样，将不少的银行卡和手机绑定在了一起，此时便是便宜她了，不用费心去找密码，直接用指纹就可以支付。她飞快地翻阅之前的消费短信，将它们的余额一笔一笔地加起来…… 　　不少，比起其他二十出头的女孩子来说，“唐晏晏”算是能存钱的了。但比起以往挥金如土的沈老板来说，这点儿钱……还真是差点儿意思。 　　要不要出门赚钱？沈老板站在自家阳台上，深思熟虑。 　　算了吧，沈懿珠赚那么多钱不还是死得翘翘的，她这个冒牌唐晏晏过得懒散一些未必不好。 　　死过一回的人了，好像连上进心一块儿埋到土里去了。转头看向柔软的沙发，她现在最想做的不过是好好睡一觉而已。 第4章 姐弟恋 　　唐晏晏还真有几分吸血鬼的潜质，这一觉睡到了晚上七点才醒，外面的天色早就暗了下来。 　　手机里有一条店长发来的微信，他最近出门拉到投资了，请唐晏晏今晚八点前务必到酒吧来一趟。 　　懒得打字，唐晏晏直接拨通了店长的电话。 　　“什么投资？” 　　电话里的女人声音喑哑，一听就是才醒过来。店长叹了一口气，颇感无奈：“老板，我怎么觉得对这个店我比你要操心呢？” 　　之前是谁火急火燎地要找投资维持店里的经营，难道不是她？沈啸觉得自己有些傻，这女人不过是随口一说，他竟然真的早出晚归到处给她拉投资去了…… 　　“八点过来，过时不候。”说完，沈啸挂了电话。 　　唐晏晏拿开电话，看了一眼来电人的备注——沈店长，没错啊，所以这年头都流行雇员比老板更横了是吗？ 　　唐晏晏翻身起床，收拾了大概半个钟头才精神抖擞地出了门。出门打了个车，到酒吧门口的时候刚好八点整。 　　“修先生，再等一会儿吧，我们老板就在来的路上了。”沈啸笑着对沙发上坐着的男人说道，“还要喝点儿什么，再来一杯威士忌怎么样？” 　　修皓勋交叉着双腿靠在沙发上，瞥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漫不经心的道：“你这位老板可够不准时的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求她融资呢。” 　　沈啸只得赔笑，心里正对唐晏晏那个女人怨气十足的时候，冷不丁地就见她推门进来了。 　　“来了。”沈啸松了一口气，他还有真有些担心唐晏晏放了他的鸽子。 　　修皓勋没有回头，大老板就该有大老板的矜持，不至于一听说人来了就要立马转头的。 　　沈啸看着这女人走来，心底有些毛毛的感觉。他不动声色地打量她，总觉得什么地方怪怪的。 　　“沈店长，投资人呢？”人未至，声音便先传来了。 　　女的？修皓勋挑起了眉毛，这样的话，他倒是可以忍受等待的这十几分钟时间了。 　　“老板，这是修总，金融圈里最年轻的投资家。”沈啸多会说话呀，三言两语就把人抬高到了“家”的地步。 　　唐晏晏款款落座，这一抬头，哟，又是熟人啊！ 　　先是郭昂，然后是修皓勋……接下来呢，这铁三角的两人都见着了，郑绍辉又该什么时候登场呢？ 　　“晏晏！”没等唐晏晏先开口，修皓勋先把人给认出来了。 　　沈懿珠有些吃惊，她认识修皓勋是因为这小子以前是她的跟屁虫，可这“唐晏晏”是什么时候跟修皓勋认识的？ 　　唐晏晏面上没有丝毫的波动，只是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她的睫毛迅速颤动了几下。 　　沈啸惊讶：“修总认识我们老板？” 　　修皓勋端了半天的架子有些端不起来了，他转头看沈啸：“可以的话，我想单独和你们老板聊聊。” 　　沈啸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比起修皓勋的异常，唐晏晏倒是显得正常了起来。 　　“好，两位慢聊，我招待其他客人去。”沈啸识趣离开。 　　修皓勋打量着对面的唐晏晏，除了眉眼长开了以外，她与学生时代的模样并没有什么不同，还是让人过目难忘。 　　“好久不见。”纵然是青涩年华里最难忘的白玫瑰，此时也只能说出一句俗套的开场白。 　　沈懿珠稍稍动了一下脑筋就从修小子这申请里看出了点儿端倪，这里面是有一段故事了？ 　　“高中毕业都快十年了，咱们也快十年没有见面了……”修皓勋难得收起了花花公子的模样，盯着昔日的女神，见女神依旧光彩照人，竟然生出了几分“不愧是当初让我失恋”的女人的味道。 　　志诚高中的唐晏晏，学习好相貌佳，名声大得连外校的人都知道，完全是至诚高中的活字招牌，当初招生的时候校长就应该分给她广告费的。 　　可仔细想来，今日见面女神虽容光仍在，可境遇却好似不怎么佳啊。 　　“这酒吧是你开的？”修皓勋笑着问道。 　　“是我母亲遗留下来的产业。” 　　“你母亲……” 　　“过世了。” 　　修皓勋抿了抿唇，一向长袖善舞的公子哥，突然就词穷了，不知道如何安慰她的丧母之痛。 　　而对面的唐晏晏则是带着好奇的目光在打量他的。在沈懿珠过世的时候，眼前这人不过是刚刚高中毕业的大男孩儿，如今穿着黑色衬衣坐在她对面，倒真有几分认真做事的商界精英的模样了。 　　“沈姐姐，你说了要把那辆兰博基尼给我开的，你不能说话不算话！” 　　耳边还回荡着他纠缠自己的声音，稚嫩又嚣张，拦在她的车前，就为了开她的跑车去同学间耍帅，却毫不顾忌地在她面前耍宝。 　　“晏晏？”修皓勋见她走神，以为她也想起了学生时代的故事，忍不住轻声唤她。 　　“真巧，毕业这么久了还能在这里见到你。”唐晏晏瞬间回神，笑着说道，“不知修总看不看得上我这酒吧，沈店长说你要投资，不如咱们来聊聊投资的事情？” 　　“是你的话还需要谈什么？你还差多少钱，我借给你便是了，不算利息。”说到这里，修皓勋终于露出了几分财大气粗的公子哥的模样。 　　沈懿珠眯眼，她就知道，修小子最是花心的，看看！ 　　“晏晏，你这么盯着我做什么？”修皓勋挑起了嘴角，有几分无意间流露出来的风流倜傥。 　　“一码归一码，咱们还是来真的吧。”唐晏晏收回打量的目光。 　　既然是谈生意，她一向不喜欢往里面掺杂太多人情方面的因素。 　　这下说到了正事，修皓勋就难免多几句嘴：“晏晏，这酒吧不如就卖给我吧？你一个女孩子开家咖啡店鲜花店都可以，开酒吧……”他原想说鱼龙混杂，但触及到唐晏晏那双清凉如水的眸子后，嘴里的话拐了弯，“还是太辛苦了些。” 　　沈懿珠是人精，哪里不知道修皓勋话里的未尽之意。她莞尔一笑，随手拨动了一下耳边的头发，银色的耳坠随之在空中荡漾了几下。 　　修皓勋有些恍惚，这动作潇洒得好眼熟，让他生出了几份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酒吧是我母亲遗留下来的，生意虽冷清但好歹是个念想，你的心意我明白，多谢费心，但我还不想卖掉它。” 　　既然不想卖，那他入股总是可以的吧。 　　“当然。欢迎入股，我让沈店长拟一个合同，若是咱们双方都满意之后就可以签了。” 　　修皓勋点头，他站起身来，伸手：“既然要公事公办，那就预祝咱们合作愉快。” 　　唐晏晏起身，身体前倾，握住他的手：“修总，日后多多关照了。” 　　今日遇到她实在是很意外，奈何他裤兜里的手机一个劲儿的震动，他不得不按原计划离开。 　　“晏晏，你电话是多少？”他掏出手机。 　　唐晏晏从包里拿出手机递给他：“我记不太清，不如你把你的手机号输进去吧。” 　　修皓勋接过手机，将自己的电话输入，不一会儿他的手机便亮了起来。 　　“我还有事儿就先走了，电话联系。”修皓勋将手机还给她，风度极佳地告辞离开。 　　“慢走。”唐晏晏将人送到了门口，见他坐上一辆奔驰车离开后，这才转身—— 　　“呵！”唐晏晏迎面撞上了沈啸的目光，她抚了抚心口，“你离我这么近做什么？” 　　沈啸看了一眼她手里的手机，问：“你上次是不是撞的脑子？” 　　唐晏晏瞥他，他什么意思？ 　　“13856412378。”沈啸面无表情地吐出这一串数字，“你用了七八年的手机号，你自己记不住？” 　　沈懿珠这才认真打量起这个沈店长来，容貌端正，虽没有到帅气逼人的地步但也是中上之姿，走在路上不乏回头率。外貌倒是其次，关键是他这个人，比她醒来后见过的所有人都要了解这个“唐晏晏”。 　　沈懿珠不怕露馅，因为这种玄而又玄的事情就算是她亲口说出来别人也很难相信，何况从生理层面和法律层面，她就是唐晏晏，她怕什么？ 　　唐晏晏状若平常的从他身旁走过，道：“是啊，撞到脑子了，所以最近都有点儿不好使，你见谅啊。” 　　沈啸：“……” 　　在酒吧待到十点钟，唐晏晏便回家了。洗完澡躺在床上，随手捞起床头柜上的书，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子掀开被子下床往书房走去。 　　书房的大灯被打开，唐晏晏环视了一圈，然后朝着摆放照片的柜子走去。 　　一排排地看过去，她打开柜子，拿出摆放在第三层的高中毕业照。 　　第三排中间的女孩子，身材高挑容貌秀丽，一双眸子清澈如水，但凡见着这张照片的人总是能第一眼被她所吸引。再往后排的男生中看去，第五排左边数过来第四个，正是今晚所见的修皓勋。他抬着下巴目视镜头，嘴角挂着一抹浅笑，头发被发胶固定上扬，带着一股学生时代才有的飞扬不羁。 　　这两人仅仅是高中同学吗？沈懿珠有点儿不相信。今晚的修皓勋，好像跟她认识的那个有些不同，说不准是年纪的缘故还是人的缘故。 　　苏醒一个多月，沈懿珠这才对唐晏晏这个女孩子起了几分好奇心。 　　在令市这样的一线城市，这个女孩子有一家酒吧，一间属于她名下的房子，还有不多但足以够温饱的存款，这足以让很多人羡慕了。而从她的家庭关系来看，她只知道这女孩儿的母亲前两年离世了，对她其他的亲人一无所知。 　　再看她的通讯录，除了经常联系的酒吧里的员工以外，似乎就没有其他社会关系了。 　　沈懿珠打量着这间书房，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书桌上。她走上前去，拉了一下抽屉，不出所料，抽屉是锁着的。 　　要不要打开看看？这似乎是一个道德问题。虽然她现在是唐晏晏，可从根本上来看这还是算窥探他人隐私吧？ 　　可这里面很有可能是日记一类的东西，它能迅速地帮她认识这个女孩儿，尽快地熟悉她的身份。 　　正在纠结当中，突然电话铃声响了起来。不知为何，她竟然松了一口气。 　　“你好。” 　　“晏晏姐，你可以来接我吗？”对面传来阿奇低沉的声音。 　　唐晏晏赶到警局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她穿着一件浅粉色的风衣，脚步匆匆地朝里面走去。或许是脚底沾了外面雨水的缘故，才推开门进去她便狼狈地滑了一下。 　　本以为都这个点儿了应该没人看到才对，结果稳住身子一抬头，便看见不远处捧着文件夹正看过来的郭昂。 　　“地滑，小心。”大概是看出她的窘迫，他冷静地合上文件夹轻而易举地揭过这一段，“问话已经结束了，他马上就出来。” 　　唐晏晏点头：“好，多谢郭警官。” 　　“不客气。” 　　大概等了三分钟，阿奇的身影出现在了视线里，唐晏晏迎了上去：“怎么样？” 　　阿奇看了一眼旁边的郭昂，神色似乎有些低迷。 　　“你……”正当唐晏晏怀疑他遭受什么非人待遇的时候，一旁带他出来的小范说道，“阿奇现在是警方重点保护的证人，他的安全尤为重要。唐老板，除了你家，他还有别的什么去处吗？” 　　对于一个刚刚刑满释放的人来说，整个社会都是陌生而疏离的，他能有什么去处？ 　　“酒吧的阁楼还空着，明天我让阿星打扫一下，你可以住那儿去。”唐晏晏看着阿奇说道。 　　“晏晏姐，我恐怕有危险，我不想连累你。”阿奇嗫嚅着说道。 　　“什么危险？”唐晏晏皱眉，“对了，刚刚说你的是证人？什么案子的证人？” 　　一直未开口的郭昂说话了，他道：“案子目前还属于秘密调查阶段，无关人员不用知晓。” 　　“晏晏姐不算是无关人员……”阿奇弱弱地反驳，“她之前一直在保护我。” 　　“这个我们不否认，但现在跟案子有关的一切你都不能轻易和别人透露，否则我们会向上级请求对你采取特殊的隔离保护手段。”郭昂面色深沉的说。 　　隔离保护……大概就跟关禁闭没什么差别吧。想通这一点，阿奇乖乖闭嘴。 　　唐晏晏才不好奇什么案子呢，但郭昂这样的态度是把她想成什么人了？ 　　“走吧。”唐晏晏蹙眉，率先转身。 　　大概今晚不太适合出门，这一转身，脚底又一次打滑—— 　　阿奇离她最近，看她身体倾斜便想伸手捞她一把，只是他高估了自己的力量，低估了速度的惯性，他只抓到了唐晏晏的一片衣角。 　　“嗖——”连最后的衣角都从他指缝中逃脱了出去。 　　唐晏晏还想像刚才那样靠重心稳住，但这次滑得太离谱，她双脚以劈叉地方式朝前面溜去—— 　　在她以为自己要摔个大马趴的时候，一只有力的胳膊从旁边伸了过来，拦腰挡住她前栽的趋势，一把将她往后带去。 　　短短数秒，根本来不及反应。 　　唐晏晏靠外力稳住了身体，脸色虽然有些白，但不忘转头朝帮她的人道谢：“……谢谢。” 　　郭昂扶她的瞬间，手是捏成拳头的，所以手掌并没有触碰到她的身体，只是用胳膊挡了一下而已。这样来不及做出反应的时刻，一个人下意识的动作一定是他平时养成的习惯。 　　唐晏晏偏头看他，突然之间，她看他的眼神不再是看一个大男孩儿，而是一个成年的男性。 　　他很尊重女性，从尊重她们的身体就可以窥见一二。 　　唐晏晏脸色的血色渐渐回来，她弯唇一笑，刚才对郭昂的不满忽然一下全都烟消云散了。 　　“郭警官，有空记得来我们店里，我请你喝一杯。” 　　郭昂还是那副淡淡的模样，一手夹着文件一手揣着裤兜，矜贵地点了点头。 　　“阿奇，我们走吧。”唐晏晏伸手，阿奇懂事地递出了自己的胳膊让她扶着，以免再次滑倒。 　　“两位警官，再见。”阿奇回头。 　　小范挥了挥手，看着两人坐上出租车离开。 　　“老大，我听说现在流行姐弟恋，你说这俩人是不是……”小范偏头，因为刚刚两人自然的动作而产生了一些微妙的联想。 　　“不是。”郭昂睨了他一眼，给出了冷淡的回答，然后大步流星地离开。 　　站在原地的小范摸了摸下巴，不是就不是，甩什么脸色啊，又不是在背后说他的女朋友…… 第5章 忌日 　　“本台最新消息，今日是万盛集团创始人沈懿珠女士去世十周年，为纪念沈女士对集团和社会所做的重大贡献，万盛集团决定将刚刚竣工的本市地标性建筑——万盛博物馆，用沈女士的英文名“Monica”命名，据悉，这是本市第一栋以个人名字命名的博物馆，也是第一栋慈善博物馆……” 　　郭昂擦着头发从二楼下来，听到一楼客厅电视的播放的晨间新闻后，他驻足在楼梯平台上，一时半会儿没有动静。 　　“醒啦？”郭母余光瞥见他的影子，笑着站了起来，“于嫂熬了粥，赶紧去喝一碗。” 　　“嗯。”郭昂应了一声，没有朝餐厅走去，反而是坐在了电视面前的沙发上，双手交握搭在膝盖上，看着电视里的女主播。 　　郭母走过来，同样看着电视里的新闻，微微叹气：“这一晃十年都过了，可真快……” 　　沈家与郭家一向有生意上的往来，郭母以往也常常会在各种场合碰到执掌沈氏集团的沈懿珠。对于郭母而言，沈懿珠身上的那股洒脱无谓的劲儿正是她所向往的。如今斯人逝去多年，她脑海里还时不时地浮现出她爽朗大笑的影子，仿佛她一刻也未曾离去过。 　　“儿子，什么时候咱们也去你沈姐姐墓前奉束花吧。”郭母道。 　　电视里，正在播放沈懿珠生前的画面，在纽约敲钟，在博鳌论坛上发言，在山区送温暖……一帧帧画面，里面的人是那样的鲜活自在，哪里给人半分她已经不在的感觉呢？ 　　“局里还有事，我先走了。”郭昂起身站起来。 　　“粥，把粥带上。”郭母见他要出门，赶紧招呼于嫂用盒子给他打包装上。 　　郭昂拎着盒子出门，郭母站在门口送他。 　　“儿子，记得注意安全啊。”郭母殷殷叮嘱。 　　郭昂摆了摆手，高大的身影一路往车库去了。 　　…… 　　唐晏晏今早一起来便觉得有些胸闷头疼，也许是昨天半夜下雨让她着凉的缘故，一早上都打不起精神来。沈啸来了电话说已经拟好了合同，让她去店里看看。 　　唐晏晏裹着薄大衣出门，一见街上的女孩子们还穿着短裙单鞋，觉得自己真是一把老骨头了，半点儿冷也受不得。 　　坐上出租车，她闭上眼，努力忽略车里闷闷的味道。 　　司机打开广播，甜美的女主播开始播送今日的新闻。 　　“据悉，从今日早上起便有学校组织学生到沈女士墓前扫墓，其中大半是接受过沈女士资助的学生，他们为感念沈女士的恩情，每年都会自发组织前往墓地扫墓……” 　　唐晏晏睁开眼睛，虽眼底仍有些疲倦，但眼神已经恢复了些许神采奕奕。 　　司机从后视镜里见她醒来，笑着道：“这是熬夜了吧？” 　　唐晏晏勾了勾嘴角，没有出声。 　　司机自顾自的说道：“你们这些年轻人还是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啊，少加班少熬夜玩儿手机，不然以后就算赚了钱身子垮了也白搭。你看沈懿珠，够有钱了吧，不还是心脏病过世了？所以啊，钱适量就够了，不用那么拼……” 　　有时候坐车遇到话痨司机也真是够惨的，不搭理吧，显得你挺没教养的，但真要去聊，又聊些什么呢？短短一个车程的缘分，过了就过了，真要去跟他畅谈人生好像也挺奇怪的。 　　唐晏晏转头看窗外，秋意渐浓，一夜秋雨过后树叶也落得差不多了，堆在马路边金灿灿的一片。她的思绪有些不在此处，眼神有些飘忽。 　　外人都道沈懿珠是工作狂，是事业型女人，是不靠男人就能自己打拼出一片天地的典型代表。没错，除了做生意的第一笔资金来源于前夫给的赡养费以外，后面垒出万盛集团这栋大厦的每一片砖瓦，都是她自己打拼来的。并且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的情感都寄托在工作上，除了工作上的成功能给她快感以外，其余的好像都只是隔靴搔痒，虽然也会开心，但总是差了那么一些感觉。 　　出租车停在酒吧的门口，她的车程结束了。 　　唐晏晏递出一张五十给司机，然后推门下车。 　　“美女，还要给你找钱呢！”司机将脑袋伸出车窗，朝着她的方向喊道。 　　“师傅，和你聊天很有意思。”她弯唇一笑，“小小敬意而已，再见。” 　　司机怔了一下，摩擦着手里的纸币，这是啥意思？夸他还是损他呢？ 　　都多给二十块钱了，应该是夸吧……司机摸了摸下巴，有些高兴，看起来挺冷淡的一个人，没想到心肠这么好啊。司机兴奋地发动车子离开，今天一天的心情都因为这多出来的小费而明朗了起来。 　　沈啸看着女人推门而入，扬了扬手里的文件，道：“修先生已经签过字了，就差你了。” 　　“怎么他先签了？”唐晏晏皱眉，走上前来接过合同，迅速翻阅。 　　“他昨天打电话问我拟好了没有，我就如实说了，正巧当时我们隔得不远，他就顺便让我拿给他签了。”沈啸笑了笑，“放心，全都是利于我们的条件，你不会吃亏的。” 　　是，唐晏晏再也没有见过比这更有利于乙方的合同了，简直没有任何不好的地方。 　　沈啸见她脸色有些平淡，以为她倔劲儿又犯了，开口警告她：“可别再拿出你妈不想让其他人沾手酒吧的说辞来推脱了啊，这次机会这么好，你要是放跑了我就真给你断交了。” 　　“嗯？”唐晏晏抬头看他，原来还有这个故事？ 　　“这酒吧是伯母的没错，伯母当日陷在旧情里不能自拔，所以荒废了酒吧，但它现在到了你的手里，你忍心让它继续沉没下去吗？”沈啸颇有些苦口婆心的味道在里面。 　　唐晏晏脚尖一垫，侧身坐上了吧椅，长腿交叠，侧倚在吧台上，一手搭在桌面一手翻着合同，姿势说不出的洒脱随意。 　　沈啸心里的那股奇怪劲儿更浓了，他小心打量眼前这个女人，她如今散发出的每一个信号都和以前的她是那么的违和，让他生出了眼前的人不是唐晏晏的错觉。 　　可眼前这人，仍旧顶着那张漂亮得可以横着走的脸蛋儿，唯独眉眼之间的沉淀和偶尔透露出的自信却是那么的陌生。她随意地一个动作，都能给人以一种掌控一切的感觉。 　　“怎么了？”见他半天没有开口，她抬眸挑眉看他。 　　看，又来了。以前的唐晏晏可不会有这股威势。 　　“你上次是撞到脑子了吧？”第一次问是嘲讽，而这一次问是怀疑，怀疑这是不是某种后遗症在其效果呢？ 　　唐晏晏给了他一个懒得回答的眼神，放下合同，揣度了一下，道：“以我和修皓勋的关系，他作出这么大的让步……” 　　“你们什么关系，不就是高中同学？”沈啸嗤笑了一声，“怎么？你还幻想修先生对你有旧情不成？” 　　哦，所以这个是不知情者？试探完毕，唐晏晏心底有了数，不动声色地接着自己之前的话道：“我们好歹是高中同学，他照顾我是同学情分，我要是这么没心没肺的接受成什么了？” 　　“你想怎么样？” 　　唐晏晏抬了抬下巴：“定一家好点儿的餐厅，咱们做东请他吃饭。” 　　沈啸瞥她：“你以前最不爱这些应酬了，怎么现在像是开了窍……” 　　“不是撞到脑子了么。”唐晏晏端起面前的水杯，云淡风轻地堵住他的嘴。 　　沈啸：“……” 　　沈啸打完电话回来，告诉唐晏晏：“约好了，就今晚。” 　　唐晏晏点头：“干得漂亮，沈店长。” 　　沈啸扯了扯唇，不知该不该回答她。 　　晚上七点，修皓勋如约而至。 　　“怎么约在这种地方？”他稍一落座，环视了周围笑着说道。 　　高级的法国餐厅，周围全是约会的男女，唯独他们这个三角阵型让人侧目。 　　唐晏晏笑道：“请修总吃饭不得诚恳一点儿吗？这家新开的餐厅虽说菜品一般，但酒似乎不错。” 　　沈啸注意到修皓勋全身的黑，大概是参加了什么葬礼或者悼念仪式后过来的。 　　修皓勋也没有多加掩饰，铺开餐巾，道：“酒好就行，今天是个特殊日子，喝点儿好酒兴许能让心情好一些。” 　　“看来修先生也认识沈懿珠女士。”沈啸的口吻变得笃定了。 　　“沈店长也认识？”修皓勋嘴角一扬，神色明亮了起来。 　　沈啸点头：“沈女士曾资助的学生当中就有我，如果不是她的慷慨，我大概没有机会上大学。” 　　唐晏晏侧头看了他一眼，目光有些打量。 　　“沈姐姐就是这般热心，她大概是最不吝啬在慈善上花钱的商人了。”修皓勋嘴角一动，似笑非笑，面色有些沉重。 　　“沈女士古道热肠，确实帮助了不少人。” 　　“可能是她很缺爱吧。”突然，两人的对话中插入了一种违和的声音，不约而同地，沈啸和修皓勋一起转头看她。 　　唐晏晏耸肩：“臆测而已，没有其他意思。” 　　修皓勋伸手握住水杯，表情莫测。沈啸瞪了她一眼，似乎怪她乱讲话。 　　正好，尴尬之际服务生开始上菜了，已经醒好的红酒也送上来了。 　　服务生倒完酒，沈啸第一个举杯：“这一杯，不如敬沈女士？” 　　唐晏晏：……自己恭维自己，这样好么？ 　　修皓勋却很赞同这个建议，橙黄的灯光下他的眼睛似乎带了一些血丝，大概是陷入了某种伤感的情绪中，对唐晏晏的态度明显没有第一次那么热情了。 　　“敬我姐，沈懿珠。”修皓勋端起了杯子。 　　两位男士都端杯子了，唯一的女士不给面子好像不恰当。 　　唐晏晏举起酒杯：“敬……沈女士。” 　　虽然英年早逝，但能死在脸蛋儿最漂亮且没有太多皱纹的年纪，还能在别人的谈话中被提起，似乎还不错？ 　　唐晏晏喝得双颊绯红，眼神也亮了一层。撑着下巴不经意地转头，意外对上了一双熟悉打量的眸子。 第6章 追尾 　　“三哥，你怎么在这儿！”显然，修皓勋也注意到他了，立马起身上前，哥俩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唐晏晏放下酒杯，笑着侧身看他：“郭警官，好巧啊。” 　　沈啸打量眼前这个陌生男人，此人相貌英俊，身材高大，一双宽肩将灰色的风衣撑出了几分气势，虽面上没有笑意，但看向修皓勋的眼神里带着几分熟稔的温度。 　　“你们慢吃，我还有朋友在等着。”郭昂回拍了一下修皓勋的肩膀，姿势随意，语气亲昵，显然是极好的朋友才会这样不必再多废话的“怠慢”。 　　“行，那等会儿联系。”修皓勋笑着点头。 　　郭昂点了点头，目光滑过其余二人，客气一笑，告辞离开。 　　唐晏晏偏头，顺着他的方向看去，见一位坐在靠窗位置的女士正扬手跟他打招呼。郭昂快走了几步，拉开椅子坐在了她对面。 　　“晏晏怎么认识三哥的？”回归三人话题，修皓勋开口问道。 　　“上次酒吧有人闹事儿，接警的正是郭队。”唐晏晏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你们那片儿正该他们分局管，以后要是再碰到什么麻烦事儿就打他的电话，甭客气。” 　　唐晏晏莞尔一笑，脑袋晃动，耳垂上的耳链也轻轻摇摆了起来，耳链尾部的珍珠圆润光滑，反射出这橙黄的灯光，给人一种迷离的感觉。 　　修皓勋并不是说说而已，他拿出手机，将郭昂的手机号发给唐晏晏：“三哥面冷心热，要是真有棘手的事情给他打，就说是我说的，他一定会管的。” 　　“叮——”唐晏晏搁在餐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正是修皓勋发来的短信。 　　“那就多谢了，以后少不得要麻烦郭警官。” 　　修皓勋勾唇一笑，盯着唐晏晏的眼神里带着某种回忆的情愫。 　　沈啸突然有些头疼，因为他发现就算是财大气粗如修先生，竟然也逃不过美色的迷惑。失望，他对这个金融圈子的骄子失望了。 　　*** 　　兴许是昨日喝了酒的缘故，昨晚睡得尤其香甜，这一觉起来她觉得精神奕奕，浑身都透着一股惬意劲儿。 　　坐在床上伸完懒腰，唐晏晏翻身下床进洗手间洗漱。 　　洗手间里，她一边洗脸一边打开手机的广播，这是多年养成的习惯了，一时半会儿竟然难以纠正。 　　昨日漫天遍地的关于万盛集团创始人的新闻已经过去，今日又有了新的让人关注的话题。唐晏晏凑在镜子面前仔细盯着这张脸，白皙滑嫩，果然是二十出头的女孩子才有的状态。 　　比起沈懿珠那张略显威势的脸，唐晏晏这张脸显然更人畜无害。光从眼睛上就差别甚大，一个是薄薄的单眼皮，一个是漂亮的双眼皮，眼尾还稍稍上挑，若是笑起来，那真跟夜晚的月牙儿相似极了，一样的透澈纯净。 　　唐晏晏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它虽漂亮得无可指摘，但有时候也会不经意间泄露一些秘密。毕竟，这里面装载的沉甸甸的故事可不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儿该有的。 　　扫了一眼玲琅满目的化妆品，唐晏晏决定就这样素颜出门，这可是属于二十几岁的女孩子才有的底气。 　　她转而拉开衣柜门，上下扫视了一番，挑出了一件黑色的过膝裙和同色的短皮衣。 　　天气仍有些阴沉，似乎要下雨的节奏。唐晏晏拿着一把小巧地伞出门，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西山公墓。” 　　祭拜自己是什么样的体验？沈懿珠走上长长地台阶，举头遥望这一片墓碑整整齐齐地陵园，突然有种滑稽的感觉。 　　她不该来祭拜自己，她只是肉身被埋葬了，灵魂仍旧完整无缺。她真正应该去祭奠的是那个被她夺走了一切的女孩子，虽然她也不是有意为之。 　　沈懿珠不知道这是谁为她挑选的墓地，要是她能早先预料到自己会这么早地离去，说不定她会选择不要碑不要墓，就干干净净地走就好了。 　　这会是操持的一切？沈懿珠站定在自己的墓前，看着上面贴着的黑白相片，如果没有记错的话那是她硕士毕业的毕业照吧。 　　谁这么恶趣味？她轻笑了一声。 　　她弯腰蹲下，用手指碰墓碑上的照片，隔着遥远的距离和很多年前的自己问声好。 　　“沈懿珠……” 　　照片上的女人矜持地扬着下巴，嘴角的弧度刚刚好，不热络不疏离，眉眼虽青涩但难掩一股生气勃勃的劲儿，像是立马要破土而出的嫩芽，只等着向这个世界宣告自己的存在。 　　她掐指一算，硕士毕业那年正好是她和罗伯特结婚的那年，学业婚姻双丰收，难怪她会笑得这么得意。 　　“傻子。”她轻笑了一声，准备站起身来。 　　忽然，后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一下、两下……脚步声稳健有力，听起来似乎是个男人？ 　　她的忌日不是过了么，怎么还有人挑着跟她同一天的日子来？ 　　“你怎么在这儿？”脚步声落在她不远处的地方，声音的主人开口问话，语气里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讶异。 　　唐晏晏缓缓起身，转头看去：“郭警官，咱们可真巧啊。” 　　郭昂同样穿着一身黑，黑色衬衣黑色裤子，唯独的一分白是他手里拿着的一束雏菊。 　　见她没有离开的意思，郭昂上前，将花放在墓碑前。昨日喧闹的场面虽过去了，但祭奠的花儿却留了下来，满满地铺了一地，郭昂的雏菊落入其中并不是那么的显眼。 　　“你认识她？”郭昂退回一步，和她并肩而立。 　　“我认识她，她不认识我。” 　　“你也是她资助过的学生？” 　　这样的猜测似乎是最合理的。唐晏晏点头认下：“没错。”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突然觉得郭昂的神色缓和了许多，不再用那种提防的眼神看着她。 　　“不错，她做的这些总算值了一回。”郭昂开口说道，目光看着前面，落脚点似乎是那张黑白照片。 　　唐晏晏低头，头发从肩头滑落，挡住了她那一闪而过的笑容。 　　这小子，是在谴责她吃饱了撑的么？ 　　“那你和她又是什么关系？”唐晏晏偏头问道。她实在没想到在她过世的十年后，他还能捧着花来看望她，这份情意难得又温馨。 　　那一瞬间，郭昂的身躯突然紧绷了一下。 　　唐晏晏转头看着墓碑上的黑白照，并没有察觉。她笑着开口：“我猜，一定是姐弟吧？” 　　不那么亲但偶尔也会见面的“姐弟”，碰上了会一起吃个饭，节日里会相互问候，最关键的是需要她来为他们打扫战场的时候，她也能一边骂着一边帮他们收拾完毕。 　　唐晏晏的脑海里，关于他们相处的画面愈加的清晰，仿佛他还是那个出拳头利落的警校生。 　　“是朋友。”他突然开口。 　　唐晏晏错愕了一下，侧头看他：“朋友？” 　　他的眼神在她的黑白照上流转了一圈，晦涩不明：“好朋友。” 　　陵园里的风渐渐大了起来，两人并肩而立，一高一矮，都穿着一身的黑，奇妙地融入了这副景象里。 　　平生第一次，沈懿珠体会到了心口酸酸涨涨的是什么滋味儿。 　　走出陵园，天空开始飘小雨，唐晏晏这才发现刚刚拿出家门的伞被遗忘在了出租车上。郭昂开车从停车场出来，见她还停留在原地，细雨落满了她的肩头。 　　“嘟嘟——”他按响喇叭，朝她示意。 　　唐晏晏松了一口气，快步走上前来，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回家还是去酒吧？”郭昂发动车子离开陵园。 　　“酒吧，谢谢。” 　　和第一次坐他的车情况有些相似，同样是外面飘着小雨，只是不同于上一次的是两人有了些许的了解，气氛不会显得太过生硬和尴尬。 　　“郭警官，你这车挺干净的。”一个人的车跟这个人有很密切的联系，有些人的车总会有一股奇怪的味道，也许是香水味儿也许是发胶味儿，但郭昂这车里干爽整洁，并没有一丝异味。 　　郭昂扯了扯唇，不知道如何回答她索性就没理会。 　　一路平稳地驾驶，很快他们就离市中心越来越近，主干道上的车也渐渐多了起来。与此同时，雨也越下越大，渐渐有瓢泼之势。 　　雨刷勤奋地刮着，雨滴落得越来越急促，所有的车都不约而同放缓了车速。 　　“叮——” 　　一前一后的短信提示音响起，郭昂开车不便查看，唐晏晏倒是立马就滑开屏幕了。 　　原来是气象局的天气预报，预告今晚有强降雨，请市民出行做好安排。 　　此时，车子已经驶上了最拥堵的令江大桥，雨势没有变小反而更大了起来，唐晏晏的眼前一片水帘，根本看不清前方的道路。她转头看郭昂，他握着方向盘，还是那副沉着的模样，不急不慢地驾驭着车辆行驶。 　　“砰——” 　　突然，前方传来声响巨大的碰撞声。驶在郭昂前方的现代车突然就踩上了急刹，刹车灯猛烈地闪着，提示着后方的车辆勿要靠近。郭昂的车速不快，因为听到了碰撞声所以第一时间便踩了刹车，车子缓慢地停了下来 　　“前面追尾了？”稳住身形，唐晏晏抬头看向前方，模糊一片什么看不清。 　　“你待着别动。”郭昂迅速地解开安全带，敏捷地跳下了车。 　　“你干什么去？”唐晏晏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没见过在大桥上还敢下车步行的人。 　　不仅是他们这辆车停了下来，整座大桥三分之二的车辆都被堵停了。 　　唐晏晏只来得及看见一个黑色的身影冲入了暴雨里，在隐入车流后彻底消失。 　　后面的喇叭声一声接着一声的响了起来，她打开车窗往后看去，车流像是一条卧在桥上的长龙，不见车身，只见相接成一串的刺眼的黄白色车灯。 　　雨水钻入了车里，她赶紧关上车窗，解开安全带，她直接从中控台的地方伸腿跨了过去，从副驾驶移到了驾驶的位置。 　　她不知道前方的情况如何，她只有握着方向盘，随时等待着郭昂的消息。 第7章 发现 　　“各位听友，现在播放本台最新消息，令江大桥因车祸出现拥堵情况，请车主们注意避让，尽量不要选择上桥行驶……” 　　唐晏晏拧开车内的广播便听到了这样的新闻，转头看窗外，外面的雨依旧很大，大桥下的长江似乎也因此变得汹涌起来，虽然才下午五点左右，但整片天空都已经暗沉了下来，不见阳光。 　　她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无节奏的敲打，外面虽是狂风暴雨，但只要关上车门，她这一方天地就是安全的、舒适的。她有些担心冲出去的郭昂，外面雨势这么大，车流随时都有可能流动起来，他是否安全呢？ 　　一向有着定海神针气质的女人竟然开始坐立难安，她转头在车内寻找了起来，扒拉了两下，在中控台上找到了香烟。 　　打火机呢？ 　　她掀开一旁的扶手，在格子里寻找打火机。 　　打火机，打火机…… 　　突然，她四处扒拉地手顿住了，眼睛像是被什么光线给刺痛了一下，她的睫毛快速颤动，以适应这样的变故。 　　尸检报告，被检查人——沈懿珠。 　　那一瞬间，沈懿珠的脑海里掠过了很多东西，光影重叠闪现，很多场景唰唰而过。 　　”嘟嘟嘟——”后面再一次传来了喇叭声，原来是前方的车开始移动起来。 　　沈懿珠慌乱地寻找自己的手机，她解开驾驶座的安全带，伸手朝副驾驶的手袋里去，她要手机，她要把这份报告拍下来。 　　“嘟嘟嘟嘟——”这一次，喇叭声更刺耳了。 　　“Shit!”越着急找到却越找不到。 　　“咚咚咚！”车窗被人敲响，她抬起身子一看，是穿着绿色背心的交警。 　　“女士，请赶紧驶出大桥。”交警顶着大雨站在她车旁，大声喊道。 　　暂时放弃。沈懿珠坐直身子将安全带拉了过来，系好，发动车子。 　　令江大桥的拥堵症状终于得到了缓解，车流开始缓慢有序地动起来。 　　沈懿珠驾驶着郭昂的路虎缓慢地在大桥上行驶，路过前方出车祸的地方，发现是一辆小轿车追尾了一辆货车，轿车的头已经不成样子了，货车的尾部看起来也有些糟糕。 　　她的目光开始搜寻郭昂，在一众穿着雨衣执勤的交警中间，他的一身黑显得尤为特别。 　　“嘟嘟嘟——”她按响了喇叭。 　　郭昂注意到了她，跟旁边的人说了几句，然后大步朝这边走来。 　　副驾驶的车门被打开，他坐了进来，浑身都已经被雨淋湿透了。 　　“走。”他抽出纸巾随意抹了一下脸。 　　唐晏晏顺着前车的轨迹驶出大桥，她一边开车一边侧头看他，内心极为复杂。 　　“郭警官，不如到酒吧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吧？” 　　“不用，警局里有备用的衣裳，等会儿送完你我就回去。” 　　唐晏晏还惦记着拍照这件事，心里琢磨着怎样才能让郭昂暂时离开车子一下呢。 　　只是现在外面大雨瓢泼，她如何才能不着痕迹地支使他下车呢？ 　　一直行驶到酒吧街，唐晏晏都没有想到合适的办法。无奈，只好看着郭昂驾车离去。 　　“老板，这么大的雨你怎么还来了？”阿星见着推门而入的她，面上惊讶。外面倾盆大雨，但她家老板似乎只有肩头被淋湿了，浑身都干干净净的。 　　唐晏晏随意拨动了一下略湿的头发，道：“让俊秀调杯酒，烈一点儿的。” 　　“哦，好。”阿星转头，朝吧台走去。 　　唐晏晏将手袋放在桌面上，又一次找上了手机。 　　阿星端着一杯暗金色的酒走来，还未到唐晏晏的跟前，便见她拎着手袋的一角将所有的东西都倒在了桌子上。 　　“哗啦——” 　　出来的东西不少，但确实没有她的手机。 　　难不成是落在了郭昂的车上？ 　　“老板，酒还要吗……”阿星端着酒，不知道放在何处。 　　唐晏晏探手取过酒杯，仰头，一口饮尽。 　　阿星：老板这么喝，是要亲自把酒吧喝垮吗？ 　　吧台后面的俊秀有些无奈，他精心调制的酒啊，就这样被囫囵吞枣了。 　　唐晏晏将所有的东西重新装回手袋，拎起来朝门口走去，便走便道：“今晚有强降雨，估计不会有客人来了，你们都早些回去吧。” 　　阿星俊秀纷纷点头，这种难得一见的大雨，鬼才会想来酒吧消愁。 　　路过门口，唐晏晏随手将“正在营业”的牌子翻了一个面。 　　“叮——” 　　一声脆响，她关门离开，酒吧的玻璃门上已经挂好了“今晚不营业”的牌子。 　　雨天的出租车最难打，等了半个小时还没有空余的车，唐晏晏便索性坐上了公交车。 　　公交车里同样人头攒动，大家湿答答地挤在一块儿，说不出的难受。唐晏晏虽然没有洁癖，但也是爱干净之人，此时挤在罐头一般的车里难受得她几乎想立刻跳车逃生。 　　六点半，一路波折的她终于到了分局的门口。可是这个点儿大部分人都已经下班了，不知道郭昂还在不在。 　　“女士，你找谁？”门口的保安探出脑袋问道。 　　此时的唐晏晏已经浑然湿透了，秋雨的冷意在她身上肆虐，她只能尽量选择在檐下走，躲避大雨。 　　“你好，我想找一下郭队，我落了点儿东西在他车上。”唐晏晏大步跨到保安室门口，暂时躲了一下雨。 　　“郭队啊，他还没走。”保安说道。 　　“那太好了，总算没白跑一趟。”唐晏晏由衷的绽放出一个微笑。 　　“来，撑把伞过去吧，这雨挺大的，别淋感冒了。”保安从里面递出来一把黑伞。 　　“谢谢，谢谢。”唐晏晏此时是真的感激，这雨又大又急，淋在身上的感觉简直是糟透了，这个时候有把伞简直是雪中送炭。 　　撑着保安给的大伞，唐晏晏终于走到了门厅处。 　　“老板娘？” 　　唐晏晏收伞抬头，正看见小范捧着一沓文件从自己门前走过又倒回来。 　　“小范警官。” 　　“你怎么淋成这个样子？你来找谁？”小范有些错愕。 　　唐晏晏不用照镜子也知道此时定然是狼狈至极，但无暇顾及这些，她现在只想找到郭昂要回自己的手机，如果可以的话兴许还能拍个照？ 　　“郭警官在吗？” 　　小范先是一愣，然后了然：“我去给你叫去。” 　　说完，他抱着一沓文件健步如飞地离开，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追他似的。 　　唐晏晏将雨伞靠门放置，伸手拨弄了一下湿答答的头发，无意间瞥见不远处的“衣冠镜”。她走上前去，一眼见看到了里面的“落汤鸡”。 　　有好多年没有这么狼狈过了，这种感觉真是……如料想般的糟糕。 　　“唐老板。” 　　正在她整理头发之际，一个沉厚又熟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郭警官。”她一下子转身。 　　郭昂也没想到分别不到两个小时的女人又一次出现在自己面前，还是以如此狼狈的模样。 　　唐晏晏见他一身干爽，知晓他刚刚的话并不是推辞，他果然是在警局有换洗的衣裳，这不，洗了澡换了衣裳又恢复了帅气的模样。 　　“我手机好像落在你车上了。”唐晏晏无奈的说道。 　　郭昂也没有注意她的手机，此时听她这样说，点了点头：“车子就停在这栋楼的地下停车场，我去帮你拿上来。” 　　“一起去吧。”唐晏晏上前一步，跟上他的脚步。 　　郭昂瞥了她一眼，有些冷幽默：“放心，找到后我不会藏起来的。” 　　唐晏晏偏头，窥见一个帅气的轮廓，此时站得近了，似乎还能闻到他身上的沐浴露的味道。 　　“我相信郭警官的人品，但我觉得两个人一起找比较快。”她握紧了手袋，鼻尖飘来若有似无的香味儿，不知为何她的心跳一下子快了几分。 　　随她吧。郭昂无意争辩，带着她往地下停车库去了。 　　下了负一楼，路虎车正对电梯口的位置，郭昂抬手按了一下钥匙上的解锁键，路虎的车灯闪了一下。 　　唐晏晏上前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开始在里面搜寻自己的手机。 　　乱摸了几下，唐晏晏便在副驾驶的车座椅下摸到了一个手感熟悉的东西。她微微偏头，不经意地扫了一眼车外的郭昂，他插着兜站在一旁，并没有上前的意思。 　　唐晏晏的脑海里一时闪过很多种念头，纷乱复杂。 　　“叮叮叮——” 　　她一下子抬头，见站在车前的郭昂掏出了手机接听电话。 　　“喂。” 　　唐晏晏垂下头，作势继续寻找的样子。 　　“你说，我听着。”郭昂扫了一眼正在车内搜索地唐晏晏，转头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了。 　　大概这是一通不能被外人听到的电话，所以他走出了大概十几步的距离。 　　机会来了。 　　唐晏晏迅速摸出了黑色的手机，掀开中控台后的扶手，将那张还停留在里面的报告给拿了出来。 　　她将报告放在副驾驶的脚垫上，然后整个人弯下腰挡住手机屏幕的光芒。 　　“咔嚓——” 　　“好，我知道了，等会儿见面再说。”郭昂的电话已经打完了。 　　唐晏晏飞快地将报告塞入原位，在郭昂转身的刹那，她握着自己手机从车内退了出来。 　　“找到了。”她朝郭昂扬了扬手，双颊上有些不自然的红晕。 　　郭昂点头，脸上似乎心思重重。 　　“你等会儿怎么回去？”郭昂走上前来，站在她面前问道。 　　“打车。” 　　“你回青山路？” 　　青山路便是她的公寓所在地。 　　唐晏晏点头，酒吧已经打烊了，她此时只能回家。 　　“雨天不好打车，我正好要过去那边办点儿事，上车吧。”郭昂抬腿绕过车头，坐上驾驶座发动车子。 　　唐晏晏转身，同样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多谢郭警官。” 　　“嗯。”他没有过多回应，很明显，这是一个不喜欢废话和啰嗦的人。 第8章 抗抑郁药物 　　跟上一次一样，郭昂将她送到楼道口后驾车离去，唐晏晏站在门厅的位置目送他离开后才转身进了电梯。 　　她心里有很多疑问等待解答，但此时最要紧的莫过于洗个热水澡，恢复元气。 　　要说唐晏晏这房子里唯一让沈懿珠稍微满意的便是那纯白色的单人浴缸了，在令市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一个小姑娘能有这样一处三室一厅的房产，已经算是幸运和能耐的了。沈懿珠虽无法认识“唐晏晏”本人，但从她生活的环境中她也能稍微感觉到这是一个自我要求极高的女孩子。只是这女孩儿有些倒霉，不过是摔了一跤而已就彻底离开这个世界，醒来后换成了她这个赝品。 　　舒舒服服地泡完澡，吹干了头发，她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拿出了手袋里的手机。 　　她有些不明白，为何自己都死了十年了，她这尸检报告还被郭昂放在了车里，而且看起来他并不是遗忘在了车里，而是时不时地会拿出来看一看。 　　沈懿珠放大了手机的图片，努力地去读这些深奥的专有名词。 　　隔行如隔山，她虽然每个字都认识，但实在是不知道这些字连起来是什么意思。还好，如今科技先进，她可以上网查阅。 　　“丙米嗪……这是什么东西？”沈懿珠蹙眉，一边嘀咕一边将它输入手机查询。 　　很快，查询结果便跳入了她的眼中。 　　她探出身子端起茶几上的水杯，一边喝着一边手指随意上下滑动。 　　等等—— 　　她的手指往回滑，迅速翻阅到她跳过的开头部分。 　　“丙米嗪为三环类抗抑郁药，具有明显的抗抑郁作用，适用于各种类型的抑郁症以及恐怖性焦虑障碍和强迫性障碍……” 　　手机屏幕上的字跳入她的眼中，她像是认识又像是不认识。 　　她的身体里面怎么会有抗抑郁药物成分？沈懿珠一边觉得难以置信一边觉得疑惑，她手指往下滑，一行一行的扫过，突然，在“禁忌症”那一行，她停住了。 　　“有癫痫病史、心血管病史如传导阻滞、心律失常以及刚处于心梗恢复期的患者应避免使用三环类药物……” 　　心脏病，猝死，抗抑郁药物……沈懿珠的眼前不断闪现这些字眼，她闭上眼，似乎再一次回到了那个晚上。 　　*** 　　那天，她才从美国飞回来，家里除了一直在沈家做事的兴婶便再也没有其他人了。长途飞行令她有些疲惫，所以一向视工作如天的她也放下工作，让司机直接送她回了家。 　　“懿珠，你的脸色怎么这样难看？”兴婶见她回来，放在手里的活儿上前迎她。 　　她扶了扶额头，察觉最近自己的身体确实有些力不从心了，一边换鞋她一边道：“飞行太久，累了。兴婶，你帮我预约一下陈医生，我明天去做个检查。” 　　“好，我等会儿就去打电话，你要不要上楼洗个澡休息一下？”兴婶关切的看着她。 　　她点了点头，放下行李，朝二楼的卧室去了。 　　上楼梯的时候她察觉自己有些眩晕，以为是低血糖的缘故，所以缓了缓心神没有在意。 　　“喂，陈医生吗……”客厅里，传来兴婶打电话的声音。 　　她推开二楼的卧室，房间里一如既往的整洁如新，她拿了挂在一边的睡衣之后，径直就往浴室里去了。 　　她无心泡澡，只想赶快冲完了上床躺一躺。脱了衣裳，她站在雨帘下，不一会儿浴室里的温度就升了起来，镜面也蒙上了一层水雾。洗完澡，她穿上睡衣准备拉开浴室的门出去，突然，她看见了一个东西，一个绝对不属于她的东西—— 　　挂在浴室门把上的粉色蕾丝文胸。 　　那一刻，她浑身的血液都冲向了脑袋，后面是一室温暖的水汽，面前的粉色文胸却像刺一样钉进了她的眼睛里。 　　可以想像，在她不在的这段日子里，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儿走进了这间浴室，享用了这间浴室里的所有高档产品，兴许其中还包括她的丈夫…… 　　心悸来得又急又陡，她这才发现自己大概是心脏病犯了。她匆忙地走向床头柜，忍住心脏的不适，从里面取出她的药。 　　她的眼前开始出现重影，她甚至拧不开药瓶。 　　“呼呼——”她的气息急促了起来，像是被人捏住了脖子，大脑开始出现窒息的感觉。 　　时间过得很漫长，那种濒死的感觉折磨着她。可它又走得很快，她明明已经听到外间传来的脚步声了，整个人却不自觉地往下沉……那种吸附感，似乎连灵魂都一块儿被拉向了深渊。 　　最终，她死在了自己的床前。唯一庆幸的是死之前她死过澡了，所以后来接触尸体的人应该不会觉得恶心。 　　玻璃杯里的水晃了出来，她从回忆里抽离，放下水杯，她看着屏幕上的字，嘲讽一笑。 　　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悲哀。 　　*** 　　郭昂将车停在店门口，走向服务台，告知他们自己已有预约。服务生翻阅了记录，微笑着带他朝靠窗的位置走去。 　　“郭大队长，好久不见。”早已落在了窗边位置的男人笑着向他打招呼。 　　“陈医生，你还真是讽刺我。”郭昂一改平日里的冷淡，轻笑出声，坐在了他的对面。 　　“怎么是讽刺呢！你本来就是年轻有为的警局精英啊，我还没回国就听说你的事迹了，你之前英勇擒获贩毒首脑的故事早就在圈子传遍了，这还不算人民的好警察吗！”陈智平笑着说道，目光里是毫不掩饰的赞赏。 　　郭昂嘴角一扬，语气笃定：“肯定是皓勋那小子传出去的，长舌妇一个。” 　　陈智平看着他，语气颇为感慨：“想当初你们都还是小年轻呢，转眼间个个都能独当一面了。尤其是你，这么多年不见我都快认不出你来了。” 　　“陈医生，你这次能回来真是太好不过了。” 　　“看来你还没放弃呢？”陈智平挑眉。 　　郭昂摇头：“一日不查明真相，我就绝不放弃。” 　　陈智平的眼神里忽然出现了几分打量，郭昂察觉到了，丝毫没有躲闪，迎上了他的目光。 　　“要说你对沈懿珠没有半分其他的心思，我是说什么都不信的。”陈智平握着杯子，手指轻轻敲着杯身。 　　郭昂一身磊落，坦荡回视。 　　“我就奇怪了，她过世的时候你不过就二十四岁而已，而且你们的年龄也差得太大了吧，怎么就……”陈智平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在他的记忆里这两人的交集不是很多吧？就算偶有见面，那也是正常的姐弟关系吧。 　　“我们的交往都在正常朋友的交往范围内，陈医生不用再过多探究了。而且她人都已经走了，再追究这些有什么意义？”郭昂的眼底难得出现一丝惆怅，忽而又轻挑眉梢，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坚毅的力量，一股势要查明她死亡真相的决心。 　　“陈医生，你一直是她的家庭医生，对她的身体状况再了解不过了，我希望你能提供给警方一些有利的信息。” 　　火锅开了，服务生将虾滑和鱼滑倒入其中。 　　蒸汽腾腾，两人边吃边聊。 　　“在她过世前的一个月我就发现她身体有些异常，有时候说着说着话会突然出现晕眩的症状。当时我便劝她来诊所检查，可当时她手里正握着一个要紧的跨国项目，腾不出手来检查。后来她找我开了一些控制心脏病的药物，我按照以往对她身体的了解开给了她，如果你需要我诊所里应该还有记录。” 　　“之后她一直没有时间来诊所检查，而我当时正在帮所里的一个博士生准备病例大赛，一时竟也忘记催她来检查了。”陈智平的语气中不无遗憾，“直到今日，我仍然懊悔当初没有态度强硬一些，纵然让她把我开了，我也不会放任她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 　　说到这里，陈智平端起了酒杯。 　　忆起往事，谁不会有几分心痛？陈智平是沈懿珠的医生，更是她的好友，知晓她离世的噩耗，他的心痛一点也不亚于至亲之人。 　　郭昂拿起了酒瓶，替他倒满，也替自己倒满。 　　她过世的时候他正在执行一项秘密任务，任务一结束，他还未喘口气便被母亲拉到了她的葬礼上面。 　　当时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他至今仍不敢回想。满屋子熟悉的面孔，都是平时往来的亲朋好友，以往见面时的欢喜寒暄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沉沉的压抑和时不时溢出喉咙的哭声。 　　他站在原地几乎不能动弹，直到有人迎面走上前来，不由分说地抱住了他。 　　“三哥……”同样穿着一身黑色的皓勋紧紧地抱住了他，他能听到他喉咙发出来的颤动之声。 　　他抬头看去，另一位好友站在不远处的地方，他指间夹着烟，眼圈儿通红，手指颤抖得连将烟嘴送入嘴边这般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他似乎差距到他看过来的视线，抬头看他，眼神里是黑沉沉的一片。 　　“来了。”他掐了烟朝他走来。 　　皓勋终于放开了他，躲在他的身后擦了一把男儿泪。 　　“是不是跟做梦一样？”郑绍辉走到他的面前，语气有几分飘忽和对自己的嘲讽。 　　当时他说了什么？ 　　“……她怎么走的？” 　　她怎么走的？为了找寻这个问题的真正答案，这一转眼，他已经坚持了十年。 　　“陈医生，我想看一下她生前的病例。”收回那些不必要的情绪，他换上了正常的语气和态度。 　　“可以。” 第9章 我是沈懿珠 　　沈懿珠放下手机，神情有些莫辨。客厅里壁灯的光线落下来，在她的脸侧形成了阴影。她往后倚靠着沙发，肩头未吹干的头发浸湿了她的睡衣。 　　“嗒嗒嗒——”时间缓慢地流淌着。 　　沈懿珠想起她刚刚在这具身体苏醒之后的样子。错愕，彷徨，还有些许的死而复生的惊喜。她告诉自己，这是她的第二条命，她绝不可以轻易辜负，不管是为了真正的唐晏晏还是为了她自己的私心，她都要好好活着，健康活着。 　　醒来这么久，她从没有试图去联系过故人。在他们的世界里，沈懿珠已经死了十年了，早就成了骨灰盒里的一捧灰，她又何必去惊扰他们？ 　　何况，说了谁又会相信？ 　　她放下手机朝阳台处走去，一身单薄的睡衣显得她的身姿有些羸弱，她伸手拉开了阳台的滑门，夜风呼呼地灌入。 　　大雨过后的天空美得格外深沉，苍茫的深蓝色里裹挟一丝不易察觉黑。老天爷一定很懂色彩美学，否则怎么会一出手便是这惊人的美丽？ 　　“呵~”双手搭在栏杆上的女人笑出了声。夜风撩起她的碎发，泄露出她光滑白皙的额头，据说有这样高额头的人都很聪明。 　　她重新拿出了手机，解开屏幕锁，直奔绿色的拨号键。 　　修长白嫩的手指在明亮的屏幕上跳动，她举起手机，凑在自己的耳旁。 　　“你好。” 　　电话接通，里面传来了一声熟悉的男人的声音。 　　果然，冷血的人会冻龄，连声音都不外如是。 　　“你好，我是……沈令祎。”沈懿珠转身眺望天际，声音又轻又缓。 　　沈家人都温和柔顺，性子和煦如风，只除了一个另类——沈懿珠。她天生好斗，别人不惹她都躲不开，更遑论……现在有人害死了她。 　　**** 　　沈令祎？孙燮蹙眉，她什么时候回来了？ 　　“爸爸，故事还没有讲完呢。”小床上的小男孩儿噘嘴，提示接完电话后正在走神的爸爸。 　　“讲到哪里了？”床边坐着的男人重新捡起了故事书。 　　“孙悟空认出村姑是妖精假扮的……”小男孩兴奋起来，一双黑眸又闪又亮，像是天边的星。 　　“好了，剩下的明天再讲，现在你该睡觉了。” 　　小男孩儿一瞪眼，翻身坐了起来。他凑到床头一看，果然，正好九点整。 　　“好吧……”虽然失望，但毕竟是早已和爸爸约好的就寝时间，他也不会蛮缠。嗯……主要是蛮缠也没用，说不定还会被揍屁屁。 　　“晚安，逗逗。” 　　“晚安，爸爸。”拉起被子盖好，逗逗挥了挥手，早已习惯自己一个人入睡。 　　关了灯，孙燮走出卧室，顺手将门拉上。 　　“先生。”保姆正好上楼，“刚刚周先生打电话来说请你明天下午老地方见。”虽然保姆不知道“老地方”是哪儿，但她只需要负责转述就可以了。 　　“他打的家里的电话？” 　　“他说您的电话正在通话中，他打不进来。” 　　真是巧了，就一分钟的通话时间，居然也有第二个人打来。 　　孙燮拿出电话，一边拨号一边朝书房走去，路过保姆身边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什么：“等会儿去看看逗逗，别让他在被窝里偷偷看书。”机灵又调皮的小男孩儿最近有点儿难管。 　　“好的，先生。”保姆点头应是。 　　电话通了，孙燮拒绝了周勤的邀约，惹得后者大撂下狠话：“十次有九次你都不给面子，下次王八蛋才叫你！”说完，周勤忿忿地挂了电话。 　　孙燮坐在书桌后面，表情无奈。自从沈懿珠过世后他接手了总裁的位置就再也没有闲暇的时间和他们胡混了，后来逗逗又出生了，他把仅有的非工作时间都放在他身上去了，也就更没有机会出去social了。 　　他打开书桌上的电脑，开始处理白天未完的公事。目光随意一瞥，突然落到了桌面上的一个相框上。 　　相框里，两个年轻男女穿戴着硕士服硕士帽，一脸的自信飞扬。其中笑得一脸矜持相的男人是他，而搭着他的肩膀笑得灿烂无比的女人则是沈懿珠，他最好的朋友。 　　他很少照相，大多数照片还是新闻照。可这一张，他洗了两份，一份放在了总裁办公室，另一份放在了家里的书桌上。他需要随时提醒自己，万盛集团所承载的不是他一个人的心血，还有人曾为它付出了整个人生。 　　伸手摆正了相框的位置，他开始打起精神来处理工作。 　　*** 　　次日下午三点，唐晏晏准时赴约。 　　方一落座，对面的男人就看了过来，他的目光有些凌厉，带着些许不容反抗的威势。 　　“很抱歉冒用了沈令祎小姐的名讳来与你见面。”唐晏晏微微一笑。 　　“无妨，只是冒昧问一句，我认识你吗？你怎么知道我的私人号码？”孙燮也是掌管一个集团的老总了，自然不会轻易变脸，他看向对面的女人，试图从神色上分辨她的底色。 　　“这个问题有些复杂。”唐晏晏伸手从随身携带的手袋里拿出了一个文件夹，放在茶桌上推了过去，“我想你看了这个就会明白一些了。” 　　孙燮见她拿出文件夹，觉得这可能是想要与万盛合作的公司想出来的与他见面的招数，只是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拿中他的命脉，知道打着沈令祎的名号？ 　　孙燮打开文件夹，兴致阑珊地翻了起来。唐晏晏坐在她对面，端起了水杯，似乎并不担心他会不会相信她上面所写的东西。 　　忽然间，孙燮收起了对眼前这女人的轻视，他飞快地抬头看了她一眼：“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不如全部看完再问？”唐晏晏放下水杯，抿唇一笑。 　　文件夹里一共有十页纸，前九页的东西都让他无比震惊，因为上面写了万盛集团从98年创立至08年所有的机密决策。万盛集团的发展史网上一抓一大把，知道这些并不惊奇，但在决策过程中曾经发生过哪些意外和插曲……这些，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方能清楚。 　　98年的金融危机，才刚刚站稳脚的万盛像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婴儿，面对恶劣的金融环境，几乎是毫无还手之力。为此，当时的沈懿珠亲赴美国，身无长物，唯有口舌而已。谈判半个月，她拉来了第一个跨国订单，解了万盛的燃眉之急。 　　2000年，正逢内地金融崛起，万盛决意转型，从实体经济转身投资虚拟网络经济，这是当时的沈孙二人冒着被董事会质疑的风险所做出的决定。 　　2002年，万盛内部发生大的人员变动，对外宣称是正常的人员整合，其真实情况是公司内部出现了分化矛盾，当时的技术总监带着核心团队背叛万盛，几乎让万盛陷入了寒冬。 　　2004年，万盛准备在香港上市，中途几经波折，最终失败。 　　2005年，万盛在纽约上市，而在这前一晚，它的缔造者之一，刚刚从生死线中挣扎过来。 　　…… 　　这些可以称之为“历史”的事情，几乎是随着孙燮所看之处一幕幕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他和她一起在美国蹲过局子，因为涉嫌金融诈骗；他和她一起吃过泡面，因为当时公司周转不开，连给员工的工资都发不上了；他也和她一起远赴重洋挽回变心的投资人，即使被人当面将门摔在脸上也毫不退缩。这些，外人全然不知。 　　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他的目光在此停滞住了。 　　十年前，他亲自帮她操持的葬礼，从追悼会的规格被邀请的人士到墓地的选择骨灰盒的材质，他一手包办。他无法接受她离开的事实，但却亲自安排她人生的最后一程，关于那一段的记忆，全是黑色。 　　很久之后，他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如她遗愿，接手了她的股份替她继续坐上了总裁的位置。这忙碌的十年，他时常怀念他们并肩作战的日子，遗憾这世上再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当他的战友，如同当初和他志气相投、心意相通的她。 　　直至今日，他仍旧怀念她。 　　但他还没有到想她想疯了的地步。他抬头注视眼前的女人，若不是年龄的关系，他可能会以为她是她的女儿。 　　“孙燮，我是沈懿珠。”似乎知道他此时所想，她掀了掀嘴唇，吐出这样一句话。 　　**** 　　警局里，郭昂正在翻阅沈懿珠生前的病例。 　　小范敲门进来，面色难得严肃：“队长，又死了一个。” 　　郭昂抬头，收起了病例放入了右手方的柜子，起身往外走：“什么情况？” 　　“死者名叫魏庆芳，是谢庭华的情妇，昨日死在了她的公寓里，今早被进门打扫清洁的保姆发现。经法医鉴定，是遭人勒颈窒息而死。”小范跟在他的旁边，边走边汇报。 　　“之前死的那个与她什么关系？”郭昂问道。 　　“同样是谢庭华的情妇，但两人并不认识，现在还没有发现交集。” 　　郭昂蹙眉：“荀川还在保护阿奇吗？” 　　“在，一直看着呢。” 　　“让他问问阿奇，是否认识这个魏庆芳。” 　　“好，我这就打电话。” 　　查看完尸体，郭昂正准备带人去死者的公寓查看，小汤突然跟了上来，道：“郭队，监控那边有发现。” 　　走到技术科，负责调取监控的警官见他们进来赶紧站起来介绍：“刚刚发现，昨晚魏庆芳最后一个出现的地方是在一家酒吧，之后就回家未在出门。” 　　“哪家酒吧？”郭昂上前，注视监控。 　　“70后……这名字好怪。”负责查看监控的警官一边汇报一边忍不住吐槽。 　　监控里，形似死者模样的女子穿着一身红色的大衣走进了酒吧，大约停留了两个小时后才出门打车离开。 　　“郭队……”后面的小范也认出了这家酒吧，心里感叹老板娘真是走背运，这都能搅和进来。 　　“你去联系法医科那边，请他们尽快确定死者的死亡时间。”郭昂转身，“小汤和我一起去酒吧，昨晚那么大的雨都没有阻止死者出门，那么她选择去酒吧一定有她的原因。” 　　“现在吗？”小汤有些迟疑，他刚刚才点了一份儿下午茶…… 　　“就现在。”郭昂大步迈出技术科，衣角似乎被走动之间的风吹起了一角。 第10章 硬撩 　　从茶室出来，沈懿珠接到了阿星的电话，说是有急事让她赶紧来酒吧一趟。 　　“到底是什么急事？”沈懿珠站在茶室的门口，目送孙燮的车离去。 　　“电话里说不清楚，您赶紧过来吧。”阿星似乎是刻意压低了声音。 　　沈懿珠皱眉，唐晏晏这是从哪里招来的下属，怎么汇报个工作也吞吞吐吐的？ 　　“知道了，这就来。”她挂了电话，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下午五点，酒吧街有些安静，似乎是为迎接夜晚的喧哗而提早保存体力。 　　沈懿珠推门进去，门上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老板娘来了。”正对门口坐着的小汤站了起来，眼神示意对面的男人。 　　沈懿珠走来，随意地将包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熟稔的和两人打招呼：“两位警官，怎么这么快咱们又见面了？” 　　原本紧张的气氛忽然就松弛了几分，小汤笑了起来，道：“有个案子跟酒吧有关，所以队长和我来问问老板娘。” 　　俊秀在吧台后面倒了一杯白水放在沈懿珠的面前，沈懿珠挑眉，对着他点头一笑。 　　“谢谢。” 　　郭昂一直等她喝完水放下杯子后，才开口道：“唐老板，不知道你是否认识这个人？” 　　小汤将照片拿出来，递给沈懿珠。 　　她扫了一眼，而后果断摇头：“不认识。” 　　“此人名叫魏庆芳，昨晚在家中被害身亡，死前所去过的最后一个地方便是这酒吧。唐老板不如仔细想想，这对于警方很重要。”郭昂看她不似作假，心中未免失望了一分。 　　“昨晚身亡？”沈懿珠咂摸了一下，转头看俊秀，“昨晚你们几点关门的？” 　　“九点。”俊秀回答。 　　“我不是让你们早点关门回家吗？”” 　　“您是这样说了，但我和阿星准备关门的时候这位女士突然就进来了，而且死活不走，非要喝酒。”俊秀皱眉，“我记得很清楚，她当时喝了四瓶啤酒，喝完了就有些醉了。” 　　“啤酒？”郭昂突然插话，冒着大雨来酒吧喝啤酒？这更可疑了。 　　俊秀从吧台后面拿出一个空玻璃瓶放在台面上，道：“就这个，酒瓶我都还没来得及收拾出去。” 　　“带回去。”郭昂对小汤说道。 　　小汤上前，撕开一个塑料袋将酒瓶装进去。 　　“你好好回忆一下，她有没有什么行为异常的地方？比如说了什么让你注意的话？”郭昂继续问道。 　　俊秀和阿星开始绞尽脑汁的回想。 　　沈懿珠侧身倚靠在吧台上，手指摩擦着玻璃杯，问：“郭警官，你们有没有调查死者的社会关系？或者说得更准确点儿，感情生活？” 　　郭昂转头看她，眼神有些意外。 　　“别这样看我，我也很想当一个好市民帮助警方破案啊。”沈懿珠扬唇一笑。 　　“你的意思是很有可能是情杀？”郭昂挑眉。 　　“一个单身女性晚上冒着大雨出门只为喝酒？郭警官不觉得奇怪？” 　　“唐老板的意思是酒吧不是她昨晚唯一来过的地方。”郭昂聪明的接下话。 　　沈懿珠点头，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气。 　　“我想起来了。”阿星突然出声，“这位女士昨晚接了一个电话。” 　　“接电话？”小汤道，“那通电话很奇怪吗？” 　　“我感觉电话那边的人不是她老公就是男朋友，她一直让他来接她，但对面的人似乎是拒绝了。那位女士很生气，挂了电话之后又喝了一瓶酒，然后就打车离开了。” 　　郭昂和小汤对视一眼，都知道对方想到了什么。 　　谢庭华，这是这桩案件最关键的人物。 　　两人一同起身，郭昂朝沈懿珠点了点头：“多谢三位的配合，如果再想起什么跟死者有关的细节可以联系我们。” 　　“怎么联系？”沈懿珠扬眉。虽然上次皓勋那家伙已经把他的手机号存到她的手机里了，但有机会过一下明面更显得光明正大。 　　这一次，阿星没有让老板失望，她眼疾手快地从吧台下面掏出了纸笔，迅速放在了郭昂的面前。 　　因为知道队长一贯的脾性，所以小汤上前一步准备留下自己的电话。可郭昂竟然在他之前拿起了笔，低头唰唰几笔，毫不迟疑地留下了自己的私人号码。 　　小汤：“……” 　　“打扰了。”郭昂放下笔，拿起了搭在一边的外套准备离开。 　　沈懿珠起身相送：“两位走好，如果还有什么需要我们配合的尽管来找我们。” 　　“好，打扰了。” 　　走出酒吧，郭昂立马给小范打电话，让他那边联系一下谢庭华，争取和他对上话。 　　小范表示有些难度，谢庭华是谢振雄的长子，谢振雄是谁？令市实业大亨，纳税大户。如果没有真凭实据，想要和谢家长子对话的难度可想而知。 　　“魏庆芳是他的情妇，你就原话告诉谢庭华，如果他不支持警方工作……” 　　“我们就把他在外面的风流韵事捅到他老婆那里去？”小范激动地接下后面的话。 　　郭昂：“……” 　　“老大？”小范没听见对面的声音，小心翼翼地试探问道。 　　“从明天起你少吃外卖多吃点儿核桃。” 　　“哈？”小范一时间没有跟上队长的脚步，有些呆萌。 　　“补补脑。” 　　“噗嗤——”听完整个对话的小汤在一旁笑出了声。 　　逗完下属，郭昂这才正色道：“若是他拒绝支持警方的工作，你就直接找谢老爷子，谢家门风甚严，老爷子会配合我们的。” 　　“明白！” 　　挂了电话，郭昂这才点火发车，朝回警局的路走去。 　　“队长，你刚刚怎么把私人号码留给她们了？你不怕她们像之前的哪些女的那样骚扰你？”小汤笑着问道。 　　“这是工作。” 　　“以前那些女的不也是打着工作的旗号私下约你吗？”说着，小汤的语气忍不住变得幸灾乐祸。谁让局里的女同事都青睐队长，水满则溢，活该他被骚扰…… 　　郭昂扫了他一眼，似乎一下子洞察了他的心思。 　　小汤抑制住上扬的嘴角，一本正经地回视他，装作真的很好奇。 　　“唐老板不是这样的人。” 　　What？ 　　小汤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幻听了。 　　“叮叮叮——”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阻止了小汤打破砂锅问到底。 　　“喂，你好，我是郭昂。” 　　“郭警官，我是唐晏晏，你们可能需要再来一趟酒吧。” 　　小汤疑惑地看着队长，见他挂了电话后突然在路口掉头往后走。 　　“队长？” 　　“酒吧那边有新的发现。” 　　小汤先是一震，而后眼神飘忽：说来就来，是真的有重大发现还是对被他料中是对他们队长有别的想法啊？唐老板……真是看不出来啊！ 　　十分钟后，两人重新回了酒吧。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张白色的餐巾纸，这是刚刚阿星去倒垃圾的时候发现的，与其他餐巾纸不同的是这张纸上用口红写上了两个字——“去死”。 　　“这是魏庆芳写的？”郭昂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只透明手套戴上，拿起了这张白色的餐巾纸。 　　“刚刚看了监控，确实是她所写。当时俊秀和阿星正在打扫店内的卫生，所以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沈懿珠在一旁说。 　　“可以看一下店内的监控吗？”郭昂摘下手套扔在一边。 　　“当然。” 　　据警方目前所了解到的，魏庆芳是谢庭华在外面的女人中的一个，因为身材貌美作风大胆而在半年前被谢庭华收入门下，之后一直保持着情人关系。现在所有的线索都指向情杀这一方向，顺利得让人怀疑。 　　看完了监控画面，郭昂转头看向唐晏晏：“从昨晚到今晨的监控记录可以拷走吗？” 　　“当然。”沈懿珠点头，示意俊秀给他们拷贝一份。 　　“谢谢。” 　　见他们似乎要离开，唐晏晏上开口道：“郭警官，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郭昂点头，随她走到一侧。 　　“你是个好警察，查案很认真。”两人走到僻静的地方，唐晏晏如此感叹道，像是敬佩。 　　“这是我的职责所在，每个警察都想花最短的时间抓住凶手。”郭昂似乎并不将这样的赞美放在心上。 　　唐晏晏莞尔，点了点头：“是，如果多几个像你这样的警察这世上的遗憾大概会减少很多。” 　　“唐老板是想说什么？” 　　“我想请教郭警官一个问题，不知道方不方便？” 　　“请讲。”直觉上，郭昂觉得唐晏晏跟他以往打交道的那些女人不一样，不会拿一些矫情得让人无处下手的问题来烦他，所以他还保持着礼貌。 　　“如果一个在别人眼中病故多年的人突然被人发现当年并不是正常死亡的，怎么办？”此时，唐晏晏背对着后门站着，有凉风从她的脚边滑过，不自觉地让人生出了一股寒意。 　　她这边话音一落，郭昂脸上方才还算轻松的神色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眸色一沉，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一下子就凉了下来，他瞬间联想到自己一意孤行要调查的沈懿珠的死亡真相。 　　“此话怎讲？你遇到了？”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仿佛他们不是站在门口，而是站在一个深巷里面，回声阵阵。 　　饵放下去了，该不该上钩就看他了。沈懿珠的眼睛里突然染上了一层笑意，她倾身向前，拍了拍郭昂的肩膀，道：“放轻松，别这么紧张，有冤案我会找你们警察的。” 　　郭昂微怔，一时间竟然分不清她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小汤警官，监控拷完了吗？”她从他的身边走过，似乎是觉得谈话完毕了，朝着远处的小汤喊道。 　　她的身体前倾，保持着离开的姿势，脚下却被绊住。沈懿珠抬头，有些错愕的盯着握住她手腕的郭昂：“你这是……” 　　郭昂也在看她，借助这突然而来的变故他在分辨她此时的神色到底是伪装出来的还是她的真实反应。 　　可错愕是真的，疑惑也是真的，她的微表情表现得无懈可击。 　　“抱歉，手滑了。”他很快松开手，插回了裤兜。 　　沈懿珠偏头看他，面色狐疑：你家手滑能滑到别人手腕上去？ 　　被沈懿珠唤过来的小汤正巧听到了自家队长的辩白，他转头捂脸，很想装作不认识这位一身“硬撩本领”的哥们儿。 第11章 怀疑 　　晚上十点，整座城市都静了下来，高楼外面的霓虹灯也显得暗淡了几分。青山分局的刑侦办公室里，两间办公室依旧亮着白炽灯。 　　“队长，咖啡要吗”小范敲了一下敞开的办公室门，伸着脑袋问道。 　　郭昂坐在桌后的椅子上，手里点着一根烟，烟雾缭绕，衬得他神情莫辨。高额阔骨，浓眉大眼，加上一身在血里泥里练就出来的硬朗气质，有哪个女人不喜欢？ 　　小范心里暗忖：幸好已经下班了，否则就局里那些狼女看到这样的雄性生物还不生扑上来？ 　　“线索理得怎么样？” 　　小范走进来，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上，神色恢复了正经：“队长，我觉得这两个案子有点儿奇怪。不管是之前的万秀秀还是现在的魏庆芳，她们都是谢庭华的情妇，在短短十日之内先后遇害，怎么看都和谢庭华脱不了干系。”说完，他无意间往郭昂的桌子上扫了一眼，看到了一沓病例报告。 　　“嗯，你继续说。”烟已经烧得差不多了，郭昂伸手将它按灭在了烟灰缸里。 　　“现在所有的线索都指向谢庭华，但我觉得没人傻到会先后杀害与自己相关的两个女人，这不是明摆着给警方揪辫子吗？” 　　“所以呢？” 　　“我觉得是有人故意陷害谢庭华，或者是陷害谢家。”小范神色一紧，盯着郭昂的眼神有些忐忑。 　　“现在一切都是猜测，要确定他是不是凶手，等明天聊过之后再下结论吧。” 　　“队长，你是不是也同意我这观点？”小范拉着椅子往前坐了坐，双手撑在桌面上，期待地看着郭昂。 　　郭昂轻笑一声：“算是吧。时间不早了，赶紧回家休息。” 　　“一起走吧，我今天没开车，让我蹭一段路呗！”小范嘻嘻地笑着站起来。 　　郭昂提起外套搭在肩上，两人一同朝停车场走去。 　　坐上车，小范转头看郭昂，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队长，我听说你之前有机会掉到市局去？” 　　“嗯。” 　　小范咽了咽口水，目光有些闪烁：“那你选择来青山分局是因为……” 　　外面的路灯迅速闪过，灯光落在郭昂的脸庞上，显示出他锋利的面部轮廓。 　　小范清楚，有些话不该他来说，他也没资格去劝别人。但怎么说呢，看到一个前途大好的警界精英把时间耗在一个十年前的案子上，他都替他亏得慌。 　　“青山分局负责当年沈懿珠的案子，所以队长你才会来这里。”小范侧头看他。 　　郭昂的手滑过方向盘，驶入了左转车道。 　　红绿灯路口，车子停下。 　　“队长，你都跟那案子较劲十年了，怎么就不相信沈懿珠是病死的呢？连法医都勘测不出尸体有什么问题，你怎么非要坚持她的死有问题？”小范还是忍不住，竹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的说起来，“沈家人都接受这个事实了，你还在较什么劲啊……” 　　若不是坚持要调查这个案子，队长可能不仅仅是分局刑侦大队的队长了吧。 　　郭昂挂上空挡，目光看向前方的道路。这十年，知晓内情的人都问过他相似的问题，只凭借他对沈懿珠的了解，他就要推翻她自然死亡的事实，可靠吗？ 　　“尸检报告显示她身体里有丙咪嗪，这是抗抑郁药物成分。”前方绿灯亮起，路虎车平稳地向前驶去。 　　“那又怎样？现代人谁没个抑郁症啊？” 　　“她有家族遗传的心脏病，丙咪嗪这种东西对心脏病是禁忌。” 　　小范愣了一下，随即反驳：“或许她自己不知道呢？丙咪嗪不是抗抑郁药的常见成分么，勿服很正常。” 　　郭昂的语气显得很坚定，比这驶过的沥青路都还要坚硬几分：“不会。” 　　不会什么？小范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以沈懿珠的心理承受力，她怎么可能患上抑郁症，她在谈判桌上把别人逼成抑郁症还差不多！ 　　但这些主观的判断并不能作为说服其他人的依据。在没有明显的谋杀证据的情况下，在死者家属没有提出异议的情况下，甚至不能够被立案调查。 　　一个人坚持得很辛苦，在黑暗中摸索前行，仅仅是因为凭借对她的了解这样单薄的理由。而她的模样早已在时间的刀刻中渐渐模糊，取而代之更加深刻的是她这个人所做的那些事情。 　　年少时的情愫渐渐褪去，那些他从未开口说出的话也显得不再重要。唯独让他放不下的，是对真相的诉求。 　　她可以突发疾病离世，但前提是那必须是真的，如此他才会坦然接受。 　　别人说服不了他放弃，唯独真相可以。 　　如此，小范只能放弃，是他太高估自己劝人的能力了。 　　*** 　　唐晏晏的家里，她正在煮咖啡。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客人提前登门了。 　　大门打开，孙燮看向门里的女人。她穿着体恤和休闲裤，外面罩着一件长长的针织衫，显得十分居家。 　　“进来吧。”沈懿珠松开门把，看了他一眼后就转头继续煮咖啡去了。 　　即使他还未完全相信她的话，但心里的那种熟悉感渐渐被勾起。人很奇怪，感觉这种最不靠谱的东西有时候反而能发挥巨大的作用，在一系列证据无法完全说服他的时候，感觉反而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咖啡煮好了，一杯加奶一杯加糖。 　　孙燮坐在餐桌前，低头看马克杯里的热咖啡。 　　“尝尝，看我的手艺还有没有回潮。”沈懿珠站在他对面，双手撑着桌面，笑着开口。 　　咖啡冒着丝丝缕缕的香气，像是回忆的丝线，一头扯着他一头扯着往事。 　　“我有两个小时的时间，你想知道什么最好快点儿问。”孙燮正襟危坐，丝毫没有因为这熟悉的招待而放松警惕。神鬼之事，他向来不信，若不是她拿出了令他动摇的证据，他可能都不会上门。 　　“OK。”既然他不吃这一套，那她直切主题便是。伸手拉开对面的凳子，她坐下后双手环胸，道：“据我说之，郭昂也在调查我的死因，如果要找出真相，我势必要通过他来达到目的。” 　　“既然你要利用他，为何不直接去他面前说这些？”孙燮问。 　　“这些”，指的当然是她离奇的经历。 　　“如果不是发现我的死可能另有原因，这些故人我一个人也不会去打扰，包括你在内。”沈懿珠的语速有些快，“我知道你不相信，换做是我，我也不信。你可以不把我当成沈懿珠，但你必须要帮我找出真正的死因。” 　　这一番话，干脆利落，十足的沈懿珠风格。 　　孙燮的神色微动，他想了一番，点头：“可以。”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将她和沈懿珠联系在一起，他能相信的不过是她曾受惠于沈懿珠，以此来帮她找出真相而已。 　　“我怀疑的人有两个，一个是兴婶，另一个是吴宥。”沈懿珠开门见山的说道。 　　吴宥，她第二任丈夫。从04年结婚到08年“病故”，四年的婚姻存续期。 　　丙米嗪这种东西，既然能进入她的身体，那必定是通过口服或者注射。那一段时间她并没有看过医生，也没有昏迷或者昏睡，所以注射排除，剩下的便是口服。而在她的尸检报告中还能残留着这东西，说明量不小，不是一次两次就可以达到目的的，所以一定是通过时间累积下来的。能频繁接触她的饮食的人，除了枕边人就是家里的保姆，二者其一。 　　“在你过世后，兴婶便离开了令市回了老家，具体现在何处我会派人去打探。至于吴宥……”孙燮眼皮一抬，看向她的目光有些复杂，“他靠着沈懿珠留下的遗产这些年过得风生水起，听说最近要结婚了。” 　　沈懿珠嗤笑了一声，毫不掩饰的轻蔑。 　　她还记得那粉色蕾丝胸罩，那是“沈懿珠”那辈子最后的影像了，可谓是记忆深刻。 　　不过她第二次结婚的时候吸取了前夫罗伯特的经验，签订了婚前合同，吴宥能分割的不过是她名下的房子和车子而已，公司股份这些他一分也没有。现在看来，当时也没有被爱冲昏头脑嘛，多明智的决定。 　　“总之，我希望能把这些讯息传递给郭昂，他查案经验丰富，说不定能有收获。”沈懿珠道。 　　此时，面前的咖啡终于不冒热气了，孙燮端起来尝了一口，味道有些苦。至于是不是沈懿珠的手艺……他无法分辨，因为十年实在是太久了，这期间人体细胞都换了多少回了，他怎么还能记住当时的味道呢？ 　　“怎么传递？他那么聪明，稍有不慎你就会漏出马脚。”孙燮放下咖啡杯道。 　　沈懿珠双手交握搁在桌面上，嘴唇稍扬：“所以，我就想到你了啊。” 　　孙燮，沈懿珠的挚友，以他的名义来重新掀开往事，这是再合适不过了。 　　*** 　　谢家别墅 　　郭昂带着荀川如约而至，为了约见谢庭华，最后果然还是捅到了谢老爷子那里，这次便是受老爷子之邀。 　　“郭警官。”书房里，谢老爷子见到两人进来站起身迎接，老爷子都起身了，屋子里的其他人自然也一同站了起来。 　　“老爷子，打扰了。”郭昂上前，和老爷子握手。 　　“哎，这就见外了，你爷爷和我是老棋友了，就算不为了工作我都欢迎你来做客，何况你是带着公务来的。”谢老爷子笑了起来，他今年六十有余，喊“老爷子”不过是尊敬，他本人看起来不过才五十出头而已。 　　“这是荀川，我同事。”郭昂介绍一同进来的人。 　　“荀警官，你好。”谢老爷子并不摆谱，同样和他握手，面带微笑。 　　郭昂的目光扫到一边的谢庭华，他面相端正，气质温和，看起来并不像包／养情妇的中年油腻男。站在他身边的大概是他的妻子，面相并不温和，看着郭、荀二人的目光也有些不善。 　　“郭警官要问老大什么尽管问，我们完全配合。”谢老爷子道。 　　郭昂点头：“多谢老爷子理解，只是此事暂且还属于保密阶段，我们可能需要单独和谢先生谈话。” 　　“可以。”谢老爷子爽快点头，“楼上有个小书房，清净又亮堂，让老大带你们去。” 　　荀川有些意外进展竟然这般顺利，难不成谢家这样的人家都如此好说话吗？这样想着，他忍不住打量起身边的队长来，以刚刚谢老爷子的态度来看，跟旁边的人脱不了干系。 　　“两位警官楼上请。”谢庭华上前一步，带着两人上楼。 　　三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后，谢老爷子的神色也终于凝重了起来。 　　“爸，庭华会不会有事啊。”谢庭华的妻子皱着眉上前，面色同样不好。 　　谢老爷子也是风里雨里练出来的老江湖了，一见警察找上门，还是通过他来约见老大，事情大概不会小。 　　“爸，你就不应该答应他们来……”谢家并不算清白的人家，况且谢氏那么大的企业，警察真要查点儿什么事儿出来简直是易如反掌。 　　“不答应？”谢老爷子挑眉，目光看向二楼的书房，“谢家虽然经过了多年的沉淀也有些样子了，但在郭家、郑家这些家族面前算得了什么？就刚刚的郭警官，你真以为他只是一个小警察而已？” 　　谢庭华的妻子面色一紧，她刚刚就是把他们当作小警察打发的，难道还有什么别的来历不成？ 第12章 项链 　　三人进入了书房，郭、荀二人坐在一侧，谢庭华独坐一方，摆出的阵势分明。 　　“谢先生，不知道你是否认识这两个人？”荀川拿出了万秀秀和魏庆芳的照片摆在他的面前，郭昂则盯着他的面色，不放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谢庭华接过照片，看清两人之后，眉梢一挑：“认识。这两人一个是我们公司的员工，另一个是我在酒会上跳过舞的舞伴。” 　　“可据我们了解，这两人生前所住的房子都属于谢先生名下的房产，恐怕你们不只是认识这么简单吧。”荀川道。 　　谢庭华嘴唇一扬，笑起来有几分儒雅，但说出的话却不怎么地道：“没错，她二人与我有几分私交。” 　　男女之间的私交，到了能住进男方房子里的地步，想来是什么私交也不用多说了。 　　“谢先生，十月二十七号晚上六点到凌晨六点，你在哪里？”郭昂开口问道。 　　谢庭华的目光转向他，语气平和：“我在家，家门口的监控可以证明，我太太和家里的佣人都可以证明。” 　　郭昂点头，表示相信：“那十月二十三号晚上呢？” 　　“二十三号晚上……”谢庭华犹豫了一下，似乎是在回忆，“我记不清了，具体要问一下秘书才能知道。” 　　说完，他拿出手机拨打了秘书的电话，为了避嫌他直接按了免提。 　　“Tina，你帮我查一下这个月二十三号晚上我有什么行程？”电话一接通，谢庭华便直接说道。 　　“好的，副总。”一个清亮的女声传来。 　　谢庭华抬头看了一眼郭昂，后者的神色始终如一。 　　“副总，我查了一下，二十三号晚上你参加了一个行业酒会，从晚上七点半到十点。” 　　法医鉴定的万秀秀的遇害时间是在晚上八点到八点半左右，如此看来谢庭华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好，我知道了，再见。”谢庭华挂了电话，抬头看两位警官，“如何？我可以排除嫌疑了吗？” 　　“谢先生，你是万秀秀和魏庆芳之间的唯一的交集，凶手选择这两人肯定与你有很大的关系。你可以回想一下你最后一次见到万秀秀和魏庆芳的场景吗？”郭昂问道。 　　谢庭华皱眉，表情有些不乐意。 　　…… 　　问话结束，三人从楼上下来，客厅里等候已久的谢老爷子和儿媳妇起身迎接。 　　“多谢各位的配合，谢先生向警方提供的线索非常有用。”郭昂道。 　　谢老爷子见儿子的神情还好，知道大概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 　　“时候不早了，不如两位警官留下来吃个便饭吧？”刚刚一直对他们表示漠视的谢夫人一改之前的态度，笑得温和又刻意，前倨后恭。 　　“多谢夫人，只是公务在身不便久留，我们这就告辞了。”郭昂委婉拒绝，既没有对谢夫人的热情感到受宠若惊，又没有因为她之前的漠视而故意冷淡，不卑不亢，风度一流。 　　“若还有什么需要我们配合的，郭警官只管给我打电话。”谢庭华伸手，身体微微前倾。 　　郭昂回握：“一定，到时候谢先生别嫌我们太过叨扰。” 　　“不会，欢迎两位随手莅临。” 　　郭昂扫了一眼谢夫人，后者面上露出了一个闪亮的笑容，和脖子上的钻石项链倒是相映成趣了。 　　“告辞。” 　　“两位警官慢走。” 　　从谢家别墅出来，两人坐上车，开始交换想法。 　　“谢庭华的嫌疑基本上可以排除。”荀川拿出了记事本在上面写写画画，“郭队，刚刚谢庭华说他准备在近期和万秀秀、魏庆芳结束这种地下关系，这是不是整件事情的□□呢？” 　　“万、魏二人是被谋杀，凶手选择她俩一定跟谢庭华脱不了干系。我们马上回警局排查谢庭华的社会关系，看能不能有什么发现。”郭昂的左手搭在车窗上，右手掌握着方向盘，脸色深沉。 　　路虎车刚刚进入警局便被门口的保安给叫住了，车子停了下来，保安老卫拿着一个快件跑了出来。 　　“郭队，有你的快件。”老卫从车窗口给他递进去。 　　郭昂伸手接过：“谢谢。” 　　老卫摆了摆手，退后一步让开车道。 　　荀川扫了一眼快件封面：“同城快件？” 　　郭昂翻看了一下，寄件地址是一个小学，寄件人是一个英文名字，无论是地址还是名字都不是他所熟悉的。他随手扔在车后排的椅子上，开车驶入警局。 　　一进刑侦大队，郭昂便召集了大家聚拢，发布新的任务：“万秀秀和魏庆芳之间的联系不一定只有谢庭华，一队重点排查从这二人家里搜寻出来的有用证物。二队排查一下谢庭华的社会关系，看最近一段时间他是否与人冲突。从目前掌握的线索来看，凶手是一个体态健康的成年男子，而且有一定的经济实力，万秀秀和魏庆芳遇害当晚二人所住的小区均出现了短暂的停电，所以监控并没有将凶手的相貌拍下来，这就说明了凶手在行凶之前一定提前到过这两个小区踩点儿，三队的任务就是翻看这两个小区近一个月的监控，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他一边说着，下面的人一边用笔唰唰唰地记着。 　　“好了，就这些，各组立刻行动起来！” 　　话音刚落，三组人马各司其职，开始各忙各的。 　　刑侦队忙得热火朝天，为了尽早破案大家的精力都高度集中，尤其是负责监控的同志，盯着监控画面眼睛都不带眨的，从下午一点到五点，整整四个小时。 　　“咚咚咚——”大厅的玻璃门被敲响，可无人回头应答，都忙着眼前的工作。 　　“那个……警察同志们，我来送吃的……”阿奇提着两大包东西，背后上还背了一个硕大的背包，尴尬地站在门口。 　　吃的……忙在工位上的人们齐刷刷地回头。 　　“有吃的！” 　　“谁送的？” 　　“管他谁呢，先吃了再说，饿死了！” 　　一个两个饿虎扑食一般的冲上前去，拉过口袋一看，里面不仅有香喷喷的饭菜还有香喷喷的面条，它们可爱的身影藏在盒子里，看起来是多么的诱人。 　　“这里还有咖啡……”阿奇被挤了两下，稳住身形，艰难地脱下背包。 　　“哇！”这一次，围上来的人更多了。 　　长久的精力集中必然伴随着体力消耗，阿奇的到来像是一场及时雨，解救了被工作吸干在工位上的人。 　　不一会儿，大厅里飘香四溢，咀嚼的声音和吸面条的声音同时响起，像是一场声势浩大的交响乐。 　　阿奇敲开了队长的办公室，从书包里掏出了压在最地下的一份儿饭菜。 　　“郭警官，吃点儿东西吧。”阿奇将饭菜放在沙发对面的茶几上。 　　郭昂早就听到外面的动静了，碍于自己的队长身份不好去跟那些猴子抢，此时阿奇送饭进来正合他的心意。郭昂起身离开办公椅，一点儿也不矫情地坐在会客的沙发上，掀开饭菜盒子一看，三菜一汤——爆炒猪肝，清炒西兰花，土豆牛腩，还有一个紫菜蛋汤，营养均衡，荤素适宜。 　　“先问一句，这是你买的？”郭昂掰开筷子看着眼前这桌饭菜。 　　“是我们老板让我买的，她说你们都保护我这么久了，要是不表示一下我岂不是狼心狗肺……”阿奇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郭昂伸手夹菜的动作顿住了，他放下筷子：“保护证人是我们的责任，不用客气。” 　　阿奇见他有不吃的意思，着急了，赶紧解释：“郭警官别误会啊，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就是看大家太辛苦所以才买点儿吃的一起吃，绝对不是贿赂……” 　　“咚咚——” 　　正在阿奇抓耳挠腮费劲解释之际，敞开的办公室门被敲响。 　　“郭队长，饭菜还合口味吗？”唐晏晏出现在了门口，她穿着一件V领白衬衣和一条淡蓝色牛仔裤，胳膊上搭着一件卡其色的风衣，整个人显得干净利落了不少。 　　“晏晏姐，郭警官以为我是贿赂他们……”阿奇看到了援兵，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唐晏晏不请自来，坐在了郭昂对面的沙发上，放下手中的衣服，道：“什么贿赂，我和郭警官是朋友，朋友间请吃个饭怎么了？” 　　阿奇惊了一下，他晏晏姐什么时候跟郭警官是朋友了？ 　　“再说，有人贿赂是从家里拿饭菜的吗？”唐晏晏嗤笑了一声，明着是在跟阿奇说话，实际上确实说给郭昂听的，她眉梢一挑，刚刚剪的齐刘海也随之动了一下，“郭警官别误会，阿奇这孩子嘴舌笨，不太会说话。” 　　郭昂嘴角一弯，重新拿起了筷子，这一次没有犹豫地夹了一块儿猪肝放在了嘴里。 　　“味道如何？”唐晏晏关切的问道。 　　“还行。” 　　“看来是放久了的缘故，刚出锅的时候我尝了一下，还挺嫩的。”唐晏晏叹气。 　　郭昂不语，低头吃饭。他吃饭的速度很快，但又比外面狼吞虎咽的那群人要好多，起码唐晏晏觉得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他还是挺耐看的。 　　吃完饭，他擦了擦嘴巴，目光看向对面一直盯着他的女人。 　　“阿奇，收东西，回家。”唐晏晏笑着站起来，微微扬了扬下巴，阿奇听话地上前收拾餐盒放回书包。 　　这就完了？郭昂以为她该有什么事想拜托他的，搞这么大的阵仗。 　　“郭警官，我们先走了，不然等会儿碰到下班的点儿就不好打车了。”唐晏晏随手拎着风衣，单手插在了牛仔裤兜里，显得有几分洒脱飘逸。 　　郭昂善于从细节上分析一个人，比如今天谢家的那位太太，珠光宝气，妆容厚重，一看就是底气不足的人。再说唐晏晏，初时见面他送她去医院，当时她穿的是蓝白色条纹上衣和黑色短裙，学生气浓厚，加之一张涉世未深的脸，怎么也跟酒吧的老板娘扯不上关系。而最近这几次见面，她周围的气场发生了不可言说的变化，无论是举手投足还是外表的服饰打扮，都隐隐给人一种游刃有余的感觉。 　　若不是同一张面孔，这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应该出现在两个人身上才对。 　　她弯腰拿起差点儿遗落在桌面上的手机，这样的动作使得她的领口霍了一个小口，脖子上的铂金项链也随着她的动作一起摇晃了起来。铂金反光，折射出丝丝亮眼的光芒。 　　郭昂的瞳孔骤缩，神色突然变化，他大步跨出办公室的门口，大喊：“范伟，过来！” 　　刚刚才吃完面条的小范立刻擦干净嘴巴跑过来：“队长。” 　　“查一下从万秀秀和魏庆芳家里搜出来的首饰，看里面有不有同一条钻石项链。”郭昂的语气又急又快。 　　“好，我这就去。”虽然不知道他是何意，但小范还是立刻往回跑去查找。 　　唐晏晏眨了眨眼睛和阿奇对视，两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第13章 线索 　　不一会儿，小范回来了，手里提着两袋证物。 　　“队长，这里的确有两条很相似的钻石项链，而且都是死者在生前一直佩戴在脖子上的。”小范的神色有些严肃，这是他们搜集证物的疏忽，如此显眼的相同点他们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这让他感到挫败。 　　再待在这里显然不合适了，唐晏晏提出告辞。郭昂此时也没空应付他们，随意点了点头。 　　“你马上找专家研究一些这两条项链的钻石，看是否出自同一颗母钻。”郭昂道。 　　“是。” 　　郭昂又叫来荀川，脸色严肃：“你现在立刻和谢夫人联系，看能否借来她今日佩戴在脖子上的钻石项链，将它交给小范让他一块儿带去给专家验证。” 　　“好。”荀川点头，知道队长是捋出了一些线索，什么也没有多问立刻就出发去谢家。 　　郭昂转身回了办公室，在网络上查找这一段时间曾经在令市拍卖过的钻石。粗粗筛选下来并没有什么收获，但等郭昂将关键词替换为“谢庭华、钻石”之后，立马弹出了数条相似的报道。 　　“谢氏副总购两亿钻石送与爱妻，刷新近年令市钻石成交记录。” 　　“谢庭华掷千金购买鸽子蛋，疑送与女性亲密好友。” 　　“天价钻石疑似被谢庭华切割成三份儿，价值受损。” 　　这些相似的报道还附上了当时拍卖成交的照片，与拍卖行负责人合影留恋的并不是谢庭华本人，而是深受他信赖的助理Tina。而那颗两亿多的钻石的照片自然也在网上流传开了，可光从照片上无法分辨是否与两位死者身上的钻石项链出自同一颗母钻。 　　“小汤。”郭昂起身走出办公室。 　　小汤应声立马上前：“队长，有什么吩咐？” 　　“你马上和聚力拍卖行联系一下，我需要两个月前以谢庭华名义拍下的那颗钻石的所有资料。” 　　“是！”小汤爽脆地应答，立马就执行去了。 　　案情到了这一步，总算有点儿拨云见雾的意思了。郭昂回头，从办公室的窗口看出去，刚刚明媚的太阳似乎被厚重的云层覆盖住了，天空有了要小雨的预兆。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到了刚刚唐晏晏走之前说的话——“再不走等会儿就不好打车了”。 　　酒吧的老板，怎么连辆代步车都没有？ 　　他抬手按了按自己的额头，有些无奈，都什么时候了，他怎么还有心思想这些乱七八糟的，真是……不敬业。 　　晚上八点，派出去的各方人马重新在小会议室聚头。 　　小范先开始汇报：“已经找钻石专家检验过了，这三条项链确实属于同一颗母钻。我们和拍卖行的负责人也确认过了，从质地上来说这的确是两个月前谢庭华拍下的那颗两亿多的钻石。” 　　只是钻石项链又和凶杀案有什么关系呢？ 　　“小汤。”郭昂坐在主位上，下巴一抬，示意接下来汇报的人。 　　小汤抱着文件夹站了起来，打开投影仪，他上前为大家展示：“首先，这颗价值两亿多的钻石是由一个叫提夫的外国人从南非亲自采购回来的，他是一家钻石开采公司的负责人，拍出这颗钻石后为他们公司增加了不少的利润，我们也在继续调查这个提夫。其次，今天下午我们和谢庭华通过电话，由他亲自证实过，这颗钻石的确是经过切割分成了三份儿，最大的一颗由谢夫人佩戴，其余的两颗分别送给了他的两位情妇。” 　　“靠！什么癖好……”小范在下面轻声吐槽，“一颗钻石送给三个女人，真够节省的。” 　　“当时负责切割钻石的人是谁？”郭昂问。 　　“是行内有名的大师，谷立明。”小汤道。 　　郭昂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准备做总结。 　　“队长，多问一句，你怎么会注意到钻石项链这一个环节？”小范举手问道。当时在采集证物的时候他们都忽略了，女人的首饰不都大同小异吗，就算发现了一两条相似的项链也不足为奇啊。 　　郭昂拿起遥控器关掉投影仪，他道：“认真观察。” 　　小范：“……” 　　“我见过两位死者的尸体，不过当时也只是注意到了脖子上的项链而已，今天去谢家才发现谢夫人也戴了一条钻石项链，从光泽度、色泽感以及给人的感觉上，都似曾相识。”直到见到唐晏晏，她弯腰捡起桌面上的手机的时候，铂金项链晃动的光芒刺中了他的眼，也由此让他联想到了钻石项链上面。 　　小范鼓掌：“队长了不起，居然对钻石有研究，这一看就是家里就没少放。” 　　“噗——”沉寂的会议室发出了突兀的笑声，大家都促狭的笑了起来。 　　虽然知道小范是耍宝搞笑，但郭昂还是忍不住狠狠地眼皮一跳，且伴随着一种膝盖中箭的错觉。 　　“好了，下面我来安排一下明天的任务。”郭昂打断这片刻的欢愉轻松，下面的人也配合地收敛了笑意，严肃以待。 　　“钻石项链不是巧合，我们不能轻易放弃这条线索，所以一组的任务就是尽快联系和这颗钻石打过交道的所有人，尤其是谷立明，他对钻石做了切割，他应该最为了解这里面的情况。二组负责调查谢夫人，必要的时候进行跟踪保护，和钻石项链有关的其余两个人都遇害了，这第三个人尤其关键，这决定了这整件事情是否真的与钻石有关。”郭昂思路清晰地派发了任务，指令清楚，目的明确。 　　“队长，那我们三组呢？”三组的组长荀川举手。 　　“继续筛查监控，重点梳理这段时间两个小区的外来人口，如果小区没有发现就扩大范围，调取附近街道的监控。” 　　荀川立马苦脸，这可不是一个轻松的活儿，并且枯燥至极。 　　郭昂站在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川儿，任务重，你多上点儿心。” 　　“是。”荀川立刻挺直了脊背，一个优秀的下属就是无论领导下派的什么任务都能保质保量的完成，他们这些从警校出来的人显然更擅长这一点。 　　“我总觉得监控是很重要的一环，他能破坏小区的监控不一定能破坏周边所有的人，总有一台监控一定拍到过凶手的身影。”郭昂神色高深，半张脸陷入黑暗里，看起来倒有几分暗黑的潜质。 　　荀川精神一振，立马将之前的萎靡轻视之心抛到脑后。 　　从警察局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十点了，不算晚，大家都约着再去吃个宵夜补充体力。郭昂没有和他们一起去，他作息时间规律，并不像他们那样放纵。 　　“队长忒没意思了！” 　　“对啊，扫兴！” 　　“是不是要去约会啊，都不跟我们这些单身汉一起混了！” 　　“这个点儿约什么会，约／炮还差不多……” 　　五大三粗的男子汉们三个一群两个一伙的勾肩搭背大声嚷嚷，像是生怕郭昂没听见似的。 　　郭昂开着路虎车从他们身边经过，嘴角忍不住上扬。 　　年轻总有这些好处，像是有发泄不完精力，纵然是黑夜也可以过成白天。 　　郭昂回到小区，刚把车停进了车位，手机就响了起来。 　　“喂，妈。”郭昂一边打开后座的车门拿白天扔在后面的快件，一边接着母亲的电话。 　　那头是郭母和声细语的问候，像是他还小一般，叮嘱他最近天气转凉要记得加衣裳，别一忙起来就不顾吃饭，有时间的时候也多出去玩玩儿，别一天跟罪犯斗智斗勇。 　　郭昂一边走着一边应着，他明白母亲的担忧，所以在她唠叨的时候并不觉得烦，只要偶尔附和上几句他妈就能乐呵了。 　　只是这一次他妈唠叨的时间有点儿长，从电梯里到家里，再到他换了衣裳坐在沙发上，还在说。 　　郭昂按了免提，一边听着一边拆快件。 　　“儿子啊，不是妈妈催你，妈妈不着急你找媳妇的事儿，只是你要是身边没合适的妈妈给你介绍啊……”郭母温和的说着，“你还记得你温伯母家的女儿吗？妈妈最近见过她一次，哎哟，小丫头长得可漂亮了……” 　　郭昂没想到事情能朝这样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下去，他按了按太阳穴，有些无奈。 　　“妈妈改天就把她约到家里吃个饭，你看怎么样？”郭母小心翼翼地问道。儿子大了，有主意了，在平常的沟通中她一直警惕着不要将他们长辈的想法强加在他身上，所以他读警校干刑警这些都没问题，甚至大龄单身也没问题，可她唯独担心的是她儿子这辈子找不到一个意中人，就这样孤零零的，那多可怜啊。 　　“妈，我先不跟你说了，我这边有点儿急事，改天回来看你们。”郭昂的声音有些急促。 　　郭母还没有心疼完，对面的人就挂了电话。 　　郭母眨了眨眼，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这么晚了还能有什么急事？ 　　郭父从旁边走过，见妻子这幅模样以为是又在儿子那里撞了墙，嗤笑一声：“早跟你说了，管他个屁。” 　　郭母回神，看向郭父，明白过来后随即一个抱枕甩了过去。她收拾不了翅膀赢了的儿子还收拾不了他了！ 　　郭父没有意料到这一出，一边狼狈地躲着一边嘴上念叨：“你这人，都多大年纪了还这样……” 　　郭昂这边，他双手用力地捏着信纸，到最后纸张发皱，他的手也开始颤抖。 　　“郭警官，近来得知你在调查沈懿珠死亡事宜，我这里有一些消息想与你分享，不知能否派上用场。”信的开端便是这样的一句话，然后是被打印出来的电子邮件和短信，对方的信息被马赛克掉了，唯独剩下沈懿珠的。 　　“喂，我是郭昂。”深夜里，一个黑色的影子站在了十七层的阳台上，他握着电话对那端的人说道，“我需要知道万汇小学附近所有的顺达快递联络点，请他们帮我查询一个快递单号。” 　　“号码是90416065741X，我要知道寄件人的真实信息。” 　　电话那头的人应了下来，答应明天给他回复。 　　郭昂转身将手机扔在沙发上，手里握着那张信纸。 　　仰头眺望，黑云席卷而来，似乎要占据整片天空，低沉的气压像是要把人压趴在地。 　　郭昂一只手抬起，挡在眼前，手臂上的皮肤感受到了传来眼眶的热度。 　　这些年来他总想着有一天能为她查明真相，将害她的人绳之于法。可当真有线索透露出她死于非命的时候，他突然觉得心脏的那个位置像被利刀穿透了。 　　…… 　　“你们这三个小子，一个比一个坏！”耳边，是她爽朗又泼辣的声音。 　　“沈姐姐，我们哪里坏了，我们就想开一开你的新车而已嘛！”是皓勋才二十岁的时候的声音。 　　“哼～开去泡妹吗？”她毫不留情地戳破他们的用意。 　　“嘿嘿嘿！” 　　“给！”她把钥匙抛了出来，对着他的方向，他身手向来敏捷，一下子就接住了。 　　“修和绍辉都不准开，只能你开，知道吗？”她凤眼微眯，警告般的扫过面前的三人。 　　“知道！”皓勋爽快地答应着，因为他知道钥匙一旦到了郭昂的手里他一定会给他开的，这点兄弟情他还是有把握的。 　　他把钥匙揣入了裤兜，看她用手指在空中点了点他们三人之后，潇洒离开。 　　“快快快，钥匙拿出来……” 　　耳边，是皓勋催促的声音，仿佛近在眼前。 　　再睁开眼，除了一片黑沉沉的天空和寂静无声的空气，什么也没有。 第14章 外卖 　　唐晏晏做了一个梦，梦里她还是沈懿珠，正在参加一个酒会。酒会光怪陆离，头顶上的大灯一直照着她，让她视线里全是金色的光圈，根本看不清周围的人。 　　她又热又闷，想赶紧拔腿离开这个圈子，正生出这样逃离的心，她的梦就醒了。 　　她这才发现梦里感觉到的闷和热不是没有缘由的，她身上那床棉被被对折起来压在她的胸口，让她颇为难受。掀开被子起床，第一件事情就是拉开窗帘，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 　　昨晚才下过雨的天有些湛蓝，阳光从房顶上一跃而出，像是灵巧的鱼儿，瞬间钻入了她的屋子里。 　　好天气。唐晏晏深呼吸了几下，精神奕奕地转头梳洗去了。 　　今天有一个特别的任务，那就是和新加入的酒吧股东一起讨论酒吧日后的营运事宜。唐晏晏的衣裳不算少，但多数是偏女孩儿味道的，能让沈懿珠这个常年穿惯西装的人挑选的余地实在是小得可怜。 　　该买新衣裳了。关上衣柜门，这是跳入她脑海里的第一念头。 　　最终，她选择了一件白色交领的短款棉衬衫，衬衫的样式有些特别，掐腰的设计，短得若是配上低裤腰的裤子一定会露出肚脐眼。底下是一条黑色的高腰阔腿裤，直筒到底，面料倒不算硬，起码走动之间裤腿还能随之摇摆，总算带了一点女人味儿。外套仍旧是那件卡其色的风衣，脚上是唐晏晏的鞋柜里最高的那双高跟鞋。 　　一开门出去，对面的邻居也刚好开门扔垃圾，抬头看了一眼唐晏晏，眼里难掩惊讶。 　　唐晏晏提着手袋对他微微一笑，锁门转身，按下电梯。 　　邻居抓了抓自己身上的睡衣，迅速缩回了门内。 　　“老公！”邻居关上门，激动地冲到了客厅。 　　正在看电视的男人抬头：“怎么了？” 　　“咱们对面住的那个女的整容了！” 　　男人兴致缺缺，对这些话题根本不感兴趣，随意的附和她一句：“哦，是吗。” 　　“你以前也见过她吧？她是不是看起来像学生妹？” 　　“嗯。” 　　“可她现在大变样了，我刚刚开门的时候看了她一眼，差点儿没认出来！”女邻居连连惊讶，自顾自的感叹，“我去……哪儿找的医生啊，这么成功。” 　　唐晏晏并不知道自己被误会了，她走出小区花了十分钟才打到车，路上车子又和人家发生了剐蹭，好一顿辩驳。所幸这里离酒吧已经不远了，她让师傅终止了行程，提前下了车。 　　夜晚的酒吧街繁华得像是天上人间，周遭的一切景物看起来都是那么的迷离多情。换做此时的白天，景儿还是那些景儿，心态却完全不同了，更理智更清醒。 　　修皓勋提前到了几分钟，正和沈啸闲聊呢，一转头就看见一个利落精神的大美女推门而入。他的眼里带着几分欣赏的打量，笑着道：“不错，像大老板了。” 　　唐晏晏轻笑一声，放下手袋坐在他对面：“久等了。” 　　“如果合作伙伴是美女，那多等一下完全是应该的。”修皓勋眨了眨眼，狭长的眼尾释放出一些挑动人心的信号。 　　沈啸端了一杯茶放在她面前，弯腰的片刻，阻挡了修皓勋释放出的暧昧电波。 　　唐晏晏暗自感叹：果然还是郭昂更正经，明明他们接触的更频繁，但她绝不会在郭昂的脸上看到这样类似的表情。 　　等等—— 　　唐晏晏不动声色地抚了抚额头，若是有生之年能看到郭昂像修小子这样挑逗一个女生，那也很值了吧！ 　　沈啸在唐晏晏身边落座，目光平和。 　　修皓勋挑眉，递给他一个眼神，表示他心中所想的他已经猜测到了几分。 　　“好了，开始吧。”唐晏晏喝了一口茶，然后淡定地双腿交叠往后倚靠。 　　修皓勋眉梢微动，像是想起了什么人。 　　“我先来说说我的想法。”沈啸翻看了面前的文件夹，上面罗列了关于整修酒吧的一系列方案。唐晏晏轻轻扫了一眼，心里颇为欣赏，比起认真负责的沈店长，她这个大老板好像是不太用心。 　　“首先是店名，太老土了，必须改。”沈啸直言。 　　修皓勋点头赞成。 　　沈啸侧头看唐晏晏，有些担心她不同意，毕竟是她母亲亲自取的名字，意义非凡。 　　“酒吧的名字可以靠后，关键是整家店的基调是什么，确定了风格才好来定名字，不是吗？”唐晏晏说。 　　“你想定什么基调？”修皓勋问道。 　　“还是清吧，太闹了会让我头疼。” 　　那些热闹的音乐声很躁的酒吧固然很揽客，但那完全不是唐晏晏想做的酒吧，说到底那不就是疯玩儿吗？她想做的，是能安安静静坐下来聊天喝酒的酒吧，不是摇骰子猜拳似的以灌醉对方为目的的喝酒，而是真正在忙碌了一天之后来一杯解乏松骨的酒。舒缓的音乐，宽大的沙发，和朋友闲聊两句，佐上一杯对味儿的酒，一天的疲惫都会散去。 　　“当然，也有可能是我疯不动了的缘故，所以排斥热闹。”唐晏晏道。 　　她的想法和沈啸的规划是有出入的，但没关系，本心最重要，如果光朝着赚钱去那真的只是沦为了赚钱的工具了。 　　“好。”沈啸点头认可。 　　修皓勋摊手：“所以，需要我做什么？” 　　“出钱，装修。” 　　这家店的装修太死气沉沉了，这里面的一切的摆设都让人有种低气压的感觉，实在是有违放松心情的本意。 　　修皓勋并不在意这家酒吧，这点儿投资对于他来说跟毛毛雨没什么区别，它是死是活都不重要。他真正在乎的是和唐晏晏见面，纵然他现在已经有了各色各样的美女环绕周围，但年少时的那份儿悸动仍然在心里有一个特殊的位置，见到她就像是见到自己已逝的青春，不想采取什么行动，光看看她就觉得挺美好的。 　　唐晏晏拿着修皓勋开出来的支票，嘴角轻扬：“谢了，老同学。”虽然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但看在她曾经借给他玩儿的那些车的份儿上，拿他这点儿钱她完全不会亏心。 　　*** 　　刑侦大队这边，小范请来了钻石大师谷立明。 　　“谷先生，感谢你能来这一趟。”郭昂主动伸手。 　　谷立明是一个还算时尚的中年人，他的时尚不是穿什么名牌衣服戴什么名牌表，他的时尚是一种精气神儿。虽然年过五十，但一身棉质衬衣干净利落，头上扎了一个小尾巴，给人几分日式明星的感觉。 　　“郭队长，久仰大名。”他笑着伸手和郭昂相握。 　　“谷先生，里面请。” 　　小会议室里，郭昂让人拿出了那三条钻石项链。谷立明不用多看，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自己的作品。 　　“谷先生技术一流，这是我见过的切割得最好的钻石。”郭昂道。 　　谷立明笑着抬头：“郭队对钻石也有研究？” 　　“家母喜欢，所以了解一二。” 　　钻石隔着塑料袋并不能真实地被触摸，但谷立明还是十分珍惜地抚过，像是在为它擦拭灰尘。 　　“这颗钻石是我经手的最漂亮的一颗了。”谷立明回忆道，“当时谢先生把它交给我的时候我还很吃惊，这么美的钻石，切割了就完全不是它本来的模样了。但谢先生当时执意要切割成三份儿，我也无力劝阻。” 　　郭昂观察他的表情，他的脸上是对钻石毫不掩饰的热爱，那么珍惜那么热忱。他的眼睛扫过钻石的时候会发出光芒，像是孩子见到最喜欢的玩具一样，爱不释手。 　　他是一个热爱自己职业的大师，这一点无可置疑。 　　“谷先生，当时谢庭华来找你的时候，有没有说要把分割之后的钻石送给谁？”郭昂问道。 　　“似乎是家里人吧。”谷立明道，“他说家里人都喜欢，一个分不过来，不如分成三份儿，皆大欢喜。” 　　“那还有没有其他人向你打听过这颗钻石？” 　　“有。”谷立明很快就作出了回答，他身体前倾，目视郭昂，“事实上在我的工作室里这颗钻石曾短暂的失踪过，后来被证实是我的助手偷了它，只是他还没来得及销赃就被我识破了。” 　　“你没有报警吗？”小范在一旁插嘴道。 　　“没有，他跟了我很多年了，最终也没有酿成不可挽回的损失，所以我只是开除了他。”谷立明摇头。 　　“可以告诉我们他的姓名地址和联系方式吗？”小范眼睛一亮，似乎终于摸到了一条线索。 　　“当然，我愿意完全配合警方调查。” 　　谷立明离开警局后，小范立马就拿着他给的联系方式出发了。 　　“队长，我有预感，这个人跟凶杀案逃不了干系！”小范走的时候目光十分坚定地判断。 　　郭昂还没有开口，他的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还未抓住就彻底消失了。 　　谷立明给出的线索像是滴入油锅里的水，瞬间就让刑侦队的人摩拳擦掌了起来。唯独郭昂，他站在题板面前，看着这梳理出来的线索，若有所思。 　　“川儿。”他转头看向一边还在和监控较劲的人。 　　“队长。”荀川抬头。 　　“让阿奇再来一趟局里，我要重新问话。” 　　荀川愣了一下，顺着郭昂的目光看去，题板上粘贴的是死者家里的照片。 　　“是，我马上给他打电话。” 　　*** 　　三位股东的碰头会很快就结束，修皓勋邀请唐晏晏共度晚餐，唐晏晏笑着答应下来，一旁的沈啸不合时宜地插了进来，表示他今晚也很有时间。 　　修皓勋：“……” 　　最终，三人又一次一桌吃了晚餐，沈啸被修皓勋彻底拉入了黑名单。 　　修皓勋先送唐晏晏回家，然后再送沈啸。 　　“男人还是要买辆车，这样送女朋友回家也方便了。”等唐晏晏下车后，修皓勋不悦地瞥了一眼从晚餐蹭到现在的人。 　　沈啸笑着回答：“是，等酒吧生意好起来之后我就打算买车了。” 　　修皓勋：“……”下辈子吧！ 　　这边，唐晏晏上楼回家，洗了个澡换了身睡衣，正准备将脱下来的衣裳洗了的时候，外面的门铃响了起来。 　　单身女性在家夜晚不要轻易地开门。唐晏晏从猫眼看出去，一个穿着黄色衣裳的男人站在门口，头上还戴了摩托车头盔。 　　“谁？” 　　“小姐，我是美X外卖的，您点的外卖到了。” 　　“我没点外卖。”唐晏晏警惕了起来。 　　送外卖的人也一脸懵逼，他低头看外卖袋子上别着的单子，念道：“海天小区三栋17-2，不是吗？” 　　地址没错。唐晏晏隔着门道：“你把电话号码念一下。” 　　“13856412378。” 　　电话也没错。 　　“小姐，是不是你朋友帮你点的啊？” 　　这样一想，也有可能。 　　“你挂在门上吧，我等会儿拿。” 　　外卖小哥：“……”虽然知道夜晚单身女性不能乱开家门，但如此被防备，小哥儿的心还是很受伤。 　　将外卖挂在门把上，小哥转身离开，背影有些许萧瑟。 　　听到电梯的响声，过了两分钟后，楼道里空空无人。猜测人已经走了，唐晏晏这才打开门将外卖取了进来。 　　*** 　　“郭警官，你还要问我什么啊？”阿奇慌慌张张地赶来，兴许是要睡觉了，头发都没擦干。 　　“别紧张，我只是不想漏掉一丝线索。”郭昂安慰他。 　　阿奇点头，双手搭在膝盖上：“好，您问。” 　　“你见到万秀秀的时候，她精神状态如何？” 　　“她穿着睡衣开门的，精神状态还行吧。我说我是送外卖的，她好像还挺吃惊。”阿奇回忆道。 　　“吃惊？”郭昂捕捉到了这个词，“她为什么会吃惊，外卖不是她点的吗？” 　　“我也不清楚。”阿奇的记忆已经有些浅淡了，就记得那一身红色的睡衣，其他的他也没敢注意看，“我当时以为自己送错了，但确认了地址后发现没错，再后来她也把外卖接进屋去了，然后我就走了。” 　　郭昂上前，从题板上取下两张照片，一张是万秀秀的家，一张是魏庆芳的家。两家完全不同的装修风格，但唯一相同的是有个东西和两间房子都格格不入。 　　外卖口袋。 　　唐晏晏问了一圈都没人帮她点外卖，着实有些诡异。她没有吃不明来历东西的爱好，将外卖放在餐桌上她就转头洗衣裳去了，想着等明天的时候再拿出去扔掉就是。 　　“叮——” 　　漆黑的空间里，一只黑色手机的屏幕亮起，显示主人刚刚点的外卖已经送达。 第15章 搜索 　　警方一直有一个误区，认为凶手是通过监控的方式确定被害人是否在家的，其实不然，他是通过外卖平台来确认的。 　　“喂，我是郭昂。你马上和美X外卖函接一下，我们需要知道万秀秀和魏庆芳收到的最后一个外卖的信息……对，是帮她们订外卖的人的信息。”郭昂起身打电话。 　　阿奇有些懵，对案件不是很了解的他还没有想到这一层。 　　多方函接，甚至惊动了美X外卖的分区总管之后，警方终于得到了客户的订单信息。 　　“技术科，定位这个号码。”郭昂推门而入，一语惊醒了里面睡意绵绵的人。 　　“队长，这是谁的号码？”技术科的小刘一边操作一边侧头问道。 　　“凶手。” 　　小刘鼠标一抖：“确认凶手了？” 　　郭昂单手撑在电脑桌面上，一边盯着跳动的屏幕一边简单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靠，这招绝了！”小刘精神振奋，手上操作的速度更快了，有种追逐猎物的兴奋感。 　　海天小区这边，唐晏晏再一次看了一眼别在外卖口袋上的订单，疑惑重重。会不会是她不认识的唐晏晏的朋友帮她订的？ 　　不明不白地死过一次后，她好像警惕心出奇地重。只是此时猜测再多她暂时也找不到帮她订外卖的人，她只得上床睡觉，等明天再说。 　　17楼的灯彻底黑了，从楼底往上看去，整栋楼像是陷入了沉睡。 　　因为晚间发生的事情，唐晏晏有些睡不安稳，就算睡着了也是翻来覆去，似乎在做一个很不好的梦。 　　“队长，定到了！”技术科，小刘大喊了一声。 　　“在哪里？”郭昂从沙发上起身上前。 　　“断了？！”小刘瞪大眼睛，看着屏幕上的红点一下子消失了，“靠，才定到就消失了？” 　　郭昂也看清了红点消失的过程，他的手在屏幕上划过，确认红点最后消失的位置……在青山路一段。 　　“这个号码不是实名购买的，以凶手的心思缜密程度他在平时一定不会启用这个号码，此时一旦出现一定是有所动作。”刚刚郭昂还在奇怪为何这个电话号码为何是可以拨通的，原来如此，这是狩猎者又要开始猎杀目标了。 　　郭昂：“继续追踪这个号码，一旦启用立马报告。” 　　“是！” 　　郭昂转身出了技术科，打电话通知小范：“放弃盯梢，所有人立刻前往青山路附近集合，凶手有可能在今晚再次行凶。” 　　…… 　　晚上十二点，唐晏晏被渴醒了。她摸索着起来倒水，走到卧室门口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丝奇怪的动静。 　　“咔……” 　　这似乎是撬锁的声音？ 　　唐晏晏停住了脚步，目光落在了大门上，门锁正在被人从外面转动。 　　她往后退了两步，因为脚上没有穿拖鞋的缘故所有一丝声音也没有发出。 　　唐晏晏退回卧室拿起了床头柜上的手机，她光脚走向卧室里面的卫生间，轻轻关上里面的门，拨打110报警电话。 　　突然，一丝念头划过了她的脑海。动作比思绪更快，她拨通了郭昂的电话。 　　此时的郭昂正带人在青山路附近排查停电或监控被损坏的小区，从目前掌握的线索来看，只有通过这个笨办法才能确认凶手的目标在哪里。 　　“叮——”安静的车内，他的手机铃声急促地响起。 　　郭昂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划开接听：“喂。” 　　“郭警官，有人在撬我家的锁，情况紧急，你可以过来一趟吗？”唐晏晏将声音压得低低的，若不是此时车内同样寂静，郭昂兴许根本听不清她的话。 　　“你不要慌，我马上过来。”不用她多说，郭昂知道她家的具体位置，发动车子立刻朝那边赶去。 　　“队长，海天小区的监控从两个小时之前就出现故障了。”车后排，小范接到了在前面进行勘测工作的队友的电话。 　　海天小区？郭昂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他几乎是立刻问电话那头的人：“你今晚有没有收到奇怪的外卖？” 　　“有。” 　　阴差阳错，原来凶手选中的第三人是她。 　　“你马上躲到卫生间锁好门，不要出声，手边有趁手的家伙没有？”郭昂将油门踩到底，经过一个红绿灯路口，路虎车嗖地一下穿过了红灯。 　　唐晏晏扫视了一圈卫生间，什么硬物件儿也没有。可在郭昂赶来之前，她只有靠自己。 　　唐晏晏将电话反扣在洗漱台上，为了不让光线泄露出来。她轻手轻脚地关上卫生间的门，同时反锁，轻手轻脚地跨进浴缸，将整个人蜷缩在了里面，扫到一边的喷头，她取下来握在了手里。 　　外间，大门“咔”地一声被打开，一个黑黢黢的身影走了进来。他像是巡视着自己的土地，慢悠悠地扫过这间屋子。 　　与此通知，郭昂带着人已经到达了楼下。 　　“队长，电梯坏了。” 　　“走安全通道！”他身先士卒，第一个朝通道飞奔而去。 　　17楼，不算矮的楼层，爬上去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 　　黑色的身影步入了卧室，他参观完了，接下来该干正事了。 　　卧室的门虚掩着，他轻轻推开，似乎不想惊扰里面睡觉的人。 　　卫生间里，唐晏晏屏气凝神，除了额头上沁出了一些汗珠，她整个人还算镇定。 　　这样寂静的夜，戴着鞋套走路发出的脚步声怎么也不能轻易被掩盖，何况还有塑料摩擦发出的声音。她在里面听得很清楚，甚至猜测到此时应该走到了床前的位置。 　　掀开被子，床上空无一人。 　　他眼睛一眯，转头在屋子里巡视了起来。 　　“唐晏晏，出来吧。”沉默的空间，由他开始打破。 　　唐晏晏缩在浴缸里，闭上眼，脑子里飞速运转。 　　外卖，撬锁……加上刚刚他还准确的喊出了她的名字。这不是强盗，这是一场有蓄谋的侵害。他笃定她活不过今天了，所以亮出自己的声音给她知晓也无妨。 　　自负。唐晏晏睁开眼，眸子里是能刺透冰川的冷意。 　　“咚咚咚——”卫生间的门被敲响。 　　门锁被人拧动，发出“咔咔”地响声，这代表门从里面被反锁了。 　　他脸色一变，知道她已经有了防备，今晚的计划算是落空了。或许他可以赌一把，赌警察和他到底谁快。 　　不甘心。他咬紧了牙瞪着面前的玻璃门。 　　时间过得很慢，仔细听似乎还能听到它流动的声音。玻璃门那边的黑影消失了，他最终还是放弃了。 　　“咚咚咚”地脚步声从外面传来，沉稳有力，带着一股急促和迫切。 　　屋外的灯光依次亮起，整间房子灯火通明。 　　郭昂巡视了一圈屋子，发现嫌疑人已经离开。他进了卧室，敲了敲卫生间的门。 　　“唐晏晏，我是郭昂，你现在可以开门出来了。” 　　“......稍等。”里面传来一个模糊的声音，听起来不像是惊吓过度的样子。但事实上，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她几乎是从浴缸里爬着出来的。 　　“队长，人跑了。”小范后面上来，有些气喘的说道。 　　“跑不了多久了。”郭昂的利眼扫过这间屋子，似乎是在勘察什么。 　　卫生间的门打开，唐晏晏穿着睡衣走了出来。除了额前的头发被汗水浸湿了以外，她整个人看起来还算镇定。 　　“刚刚那个疯子是谁？”她的声线有些迟滞，大概是紧张太久了的缘故。 　　客厅的大灯被打开，小范带着人正在勘测现场，这是他们距离嫌疑犯最近的一次，应该也是最有收获的一次。 　　唐晏晏披上一件针织衫坐在郭昂的对面，虽然刚刚才经历了这样惊险的事情，但她看向他的目光里仍然沉静自若，丝毫没有慌乱。 　　郭昂已经在心里认定她是近些年他接触过的身在案件中却最为镇定的人了，至今为止几乎没有第二人能与她比较。 　　“半个月前我曾带人到酒吧找阿奇，你还记得吗？”故事便从这里开始说起。 　　郭昂的声线平稳，音色磁性，虽然说着如此令人惊悚的事情，但语气之间丝毫没有故意吓唬她或者卖弄自己的意思。 　　“你是说，杀害万秀秀和魏庆芳的凶手就是刚刚撬门进来的男人？”唐晏晏拉了拉单薄的外套，拢住了自己的胳膊。 　　“你今晚收到的外卖就是证据。但凡他要作案，在这之前一定会通过美X外卖给目标送外卖，以此来确定她是否在家。” 　　“呵！”唐晏晏轻笑了一声，笑声有些突兀，让周围搜集证物的警察们都看了过来。 　　讲清楚了来龙去脉，郭昂需要从她身上知道更多嫌疑人的信息：“你是唯一接触过他的人，你能告诉我他有什么特征吗？” 　　“刚刚我藏在卫生间的时候，他曾经试图找我对话，所以我听到了他的声音。”唐晏晏道。 　　听到这里，郭昂手一招，小汤立马抱着本子过来坐在他旁边，进行笔录。 　　“他说什么了？”郭昂问。 　　“唐晏晏，出来吧。”这短短的一句话就表明他并不是随意找了一家人准备实施迫害，而是故意选中了她。 　　“他的声音如何？” 　　“从声线上来判断，他是一个中年人，岁数应该是三十五往上。”唐晏晏笃定的说道。她实在是跟太多人打过交道了，对人的说话语气语调这些都有很深的了解，她判断，“他在生活中一定是一个十分自负的人，说不定还很有钱。”大多数情况下，只有物质的丰裕和长时间处于命令地位的人才能有这样的说话底气。 　　小汤唰唰唰地记着笔记，郭昂从椅子上起身，他扫了一眼屋内，这里几乎没有任何被翻动的样子。 　　“你有钻石项链吗？”郭昂回头问唐晏晏。 　　钻石项链？唐晏晏同样起身，眉头一皱：“这与案件有关系吗？” 　　“有很大的关系。”郭昂道。 　　沈懿珠对唐晏晏的饰品还不太了解，但她知道饰品盒子是放在何处的。她进了卧室，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捧着一个两层高的盒子，里面装满了值钱或不值钱的饰品。 　　“你说的是哪种？”唐晏晏将盒子放在桌面上，“都在这里，自己找吧。” 　　郭昂拉开了抽屉，将饰品全部摊在面前，一一辨认了过去。 　　不像，都不像。 　　“还有没有？” 　　“没有了。”唐晏晏摇头。 　　郭昂皱眉，心底暗忖：难不成真是自己想错了方向？ 　　收集证物的警察们已经结束了工作，其中最重要的莫过于采集了嫌疑人的脚印，在之前的两桩案子里凶手都狡猾异常，没有留下丝毫足迹。今天大概是逃跑的时候太过仓促，无意中让警察采集到了半枚脚印。 　　“队长，那咱们这就收了？”小范脱下手套走上前来。 　　郭昂还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轻易不肯放弃，他问唐晏晏：“方便我们搜查一下你的衣柜吗？” 　　唐晏晏眉毛一挑，面色颇为不赞同。 　　“我手上有条很重要的线索，如果能在你的公寓里找到同样的东西，那么我大概就能锁定凶手了。”郭昂看着唐晏晏，面色诚恳。 　　幸好他长得帅，否则这样无理的要求一定会让人想往他脸上吐唾沫。 　　一想到有人会翻阅她的私人物品，她就有种浑身发毛的感觉，即使这些人是为人民服务的警察。 　　“唐女士，拜托了。”郭昂再一次诚恳地请求。他有一双很深邃的眼睛，很容易让人看着看着就被吸进去，更何况这双眼睛此时全是对工作的认真和坚毅，让人无法拒绝。 　　“好，但只允许你一个人进去找。”唐晏晏吸了一口气，最终退步。 　　郭昂点了点头，不等她再说其他的，大步流星地就朝她闺房去了。 　　唐晏晏摸了摸下巴，算是第一次见到一个男人走进一间没有她的房子还能这么激动的。 第16章 冷，别开 　　唐晏晏站在郭昂的身后，看他仔细地搜查自己的衣柜，那种感觉真的是极其复杂。不止是因为他是郭昂，而是因为她是控制欲超强的沈懿珠，沈懿珠居然会松口让人翻自己的私人物品？说起来她可能自己都觉得是个笑话。 　　“还好你长得够帅。”唐晏晏叹了一口气。 　　“什么？”郭昂转头，似乎没有听清。 　　唐晏晏抱着胳膊站在一侧，问：“有什么收获吗？” 　　“再给我一点时间。”一边回答她，一边他拉开了一格抽屉，里面全是她的内衣内裤。 　　唐晏晏眼睛一瞪，立马上前将抽屉推了进去，伸出手掌地按住抽屉口，她面色正经的道：“我保证，这里面绝对没有你想找的东西。” 　　他想也是。郭昂也不想表现得太像变态，他咳嗽了一声，算是相信她的话，将自己的目光转向一边排列整齐的包包们。 　　“可以吗？”翻之前，他还礼貌的问了她一下。 　　唐晏晏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都到这一步了，还有必要矫情吗？ 　　于是，郭昂陆陆续续地从包包里掏出口红镜子纸巾这些东西，继而发现唐晏晏真的很不爱用完包以后将里面装着的东西全部拿出来。 　　他转头看了一眼，她立马耸肩：“个人习惯，不接受评价。” 　　最后一个靠里的小包，他照惯例掏出所有的东西，而这一次，一条镶着细钻的项链落入了他的掌心。 　　唐晏晏站直了身体，抱着的胳膊也放了下来，她有些吃惊，这是什么时候的东西？她怎么一次也没有见到过？ 　　细钻折射出七彩的灯光，耀眼瞩目。 　　郭昂问她：“这是哪里来的？” 　　唐晏晏或许知道，但沈懿珠却是完全不知情。 　　“这……”她支支吾吾说不清楚，郭昂却以为她是想不起来了，毕竟从刚刚掏出的各式各样的东西来看，她不记得是正常的。 　　“我需要把这个东西待会警局做鉴定。”这一次，他的语气不再是可商量的了。 　　事关自身的安全，唐晏晏也没有阻拦的必要，她点头同意。 　　“门锁已经坏了，估计明天物业才会来修，为了安全你今晚就去朋友家住吧。”陆陆续续的警察走出去，郭昂走在最后一个，随口问了一句，“你有朋友可以收留你吗？” 　　有，但那是以前。 　　“我可以在警局借宿一晚吗？”她拢着胳膊上的毛衣问道。经历了刚才的事情，她觉得警局应该是唯一能让她睡着觉的地方。 　　郭昂皱眉：“可办公室里没有床，只有沙发。” 　　“沙发够了。” 　　既然她不嫌弃，郭昂自然也不会驳回她的要求，毕竟她是被凶手盯上的人，他们有责任对她进行保护。 　　“收拾一下，现在和我们一起走。”郭昂道。 　　“好，你稍微等一下。”唐晏晏松了一口气，再待在这间屋子她可能会有阴影。 　　郭昂站在门口等了将近十分钟，然后看见唐晏晏推着一个二十四寸的箱子走了出来。 　　郭昂：“……” 　　这似乎是不止一晚的意思？ 　　“走吧。”他上前，接过她手里的箱子。 　　他表现得风度十足，她也受之怡然，毫无心里负担。 　　“电梯坏了？”唐晏晏走到电梯口才发现两辆电梯都没有运行，她转头看郭昂，“你们刚刚怎么上来的？” 　　郭昂拎着她的箱子朝楼梯口走去，答案不言而喻。 　　“17楼，走下去吗？”她看了一眼自己脚上五厘米的高跟鞋，有些犹豫。 　　郭昂拎着箱子已经下到了十六楼，他仰头看站在楼梯口的人，道：“凶手离开的时间不算长，而你是唯一一个和他打过交道的人，为了灭口他随时都有折返的可能。你可以选择留在这里和他搏斗一番，说不定还能替警方省了追捕的功夫。” 　　唐晏晏眯眼，十年啊……果然还是太长了，她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郭昂是个毒舌呢！ 　　“咚！”楼道里的灯熄灭了一瞬间，她抬起高跟鞋，果断踩亮它。 　　走就走，她又不是断了腿。 　　就这样，灯光微弱的楼道里，一人在前一人在后，走过拐角的时候他会有意停下来等她。 　　唐晏晏也不掉链子，虽然穿着高跟鞋，但硬是下完了十七楼。等好不容易到了楼底的时候，她的小腿肚发颤不已，顾不上形象，她一只手搭在郭昂的肩膀上，一只手飞快地脱下脚上的鞋子。 　　郭昂只觉得肩膀一沉，有人把他往回拉了一下。 　　“别动啊。”她按着他的肩膀，迅速地脱掉脚上的“折磨”。 　　自作孽不可活，大晚上的她就应该穿平底鞋的，偶像包袱害死人吶。 　　“呼——”脱了鞋，双脚接触地面，她舒服地长叹了一声。 　　郭昂瞥了一眼她的脚丫子，白生生的，像是蒸在笼屉里的白馒头。果然，男人和女人的身体实在是差别太大了，他估计自己的手掌都比她的脚掌要长。 　　肩膀上的重量消失，她拎着鞋子朝外面走去。 　　“等等。” 　　她回头看还站在原地的人：“怎么了？” 　　“你这箱子里还有其他鞋子吗？” 　　“有。” 　　“换上，外面在下雨。”他松开她的箱子，将它平放在地上。 　　唐晏晏一怔，往回走了一段，站在他面前，他的脸上还是那副平淡无波的表情。 　　“……哦。” 　　她弯腰开箱，他的目光移开，看向其他地方。 　　唐晏晏掀开箱子找鞋，动作有些迟缓。 　　“砰！”箱子被盖上。 　　郭昂收回视线，再一次看到了她的光脚：“鞋呢？” 　　“记错了，没带。”她拉上箱子的拉链，保持蹲着的姿势仰头看他。 　　郭昂：“……” 　　“去看看医生吧，记性过于不好也是一种病。”他又开始了嘴／炮模式。 　　唐晏晏咬牙：“……是吗？” 　　“就这一段路，把鞋穿上，坚持一会儿就到了。”他弯腰扶起箱子，重新负责它。 　　唐晏晏跟着起身，手里拎着那双折磨她十七楼的高跟鞋，嘴一撇：“我宁愿光脚在雨里走也不会再穿它。”说完，她往前走了几步，果断地将鞋子扔进了垃圾桶里。 　　郭昂的脸色终于出现了波动，那是一种匪夷所思的表情，是对眼前这女人的行为的不理解和不认同。 　　“算了，光脚就光脚吧。”他不想再跟她磨叽下去，拖着箱子就往外面走去。 　　唐晏晏双手插在风衣兜里跟在他后面走，虽然此时脚上没有鞋，但她的气势犹如穿着十厘米的高跟鞋。 　　走到门厅，外面的雨飘了进来，落在她的脚丫子上面，凉丝丝的。 　　“走啊。”她抬腿就要往前。 　　“你……坐上来。”他指了指手里的行李箱，心情十分复杂，也不知为何，他今晚的同情心好像尤其过甚。 　　唐晏晏上下扫了一眼行李箱，道：“你确定？” 　　“赶紧上来。”他皱起了眉头，这是耐心告罄的标志。 　　好吧，有人终于看不过去了，那她还有什么好迟疑的？ 　　上！ 　　说起来，以前她也曾在机场见过坐在男朋友箱子上面的女孩儿，那一脸的年轻灿烂，羡慕死当时作为阿姨的她了。比起正值青春的女孩们，她交往过的男人可能更优秀，他们普遍沉稳，阅历丰富，懂得体贴照顾女性。同样的，他们绝不会邀请自己的女朋友坐上自己的行李箱，因为那不仅是在他们看起来很失礼的举动，而且……更关键的是那已经不再是他们那个年龄该谈恋爱的方式了。 　　没想到，死了一次后，她居然圆了这个小小的愿望。 　　此时大颗大颗的雨滴落在她的脸上，虽然看起来狼狈，但她的心情称得上美丽。 　　正得意着，行李箱驶过短暂的石子路，一个重心不稳，连累她突然向前倾去。 　　“啊——”不受控制的，她惊呼出声。要知道这张脸她还算是满意，至今没有整容的想法啊！ 　　身后，一只有力的胳膊伸了前来，一下子捞住她将她固定在了行李箱上。 　　一声低斥在耳边响起，似乎是他骂了一句脏话？ 　　她还没来得及从差点儿脸着地的惊险中反应过来，他突然单手将她抱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虽然她心里很惊奇，但动作却十分配合，乖乖地蜷缩起自己的长腿。 　　郭昂一手抱着她一手拎起了行李箱，大步朝着自己的路虎走去。打开副驾驶，他先卸下“活物”，然后掉转头打开后备箱，将她的箱子放了进去。这一番动作行云流水，迅猛至极，导致她已经坐在柔软的座椅上了还不敢相信她竟然是被他单手抱进来的……这简直太TM帅了！ 　　驾驶室的门被打开，他抖了抖外套上的雨珠后坐了进来。 　　点火，发车，驶出小区。 　　她转头看他，目光里带着亮晶晶的光彩。他不准备就刚才那番举动说点儿什么吗？ 　　说什么说。郭昂淡定地开着车，目光平时前方，无视她投射在他身上灼热的视线。 　　哎……遇见流氓了。唐晏晏收回目光，神色逐渐恢复如常。 　　也是了，抱一下算什么，这完全是乐于助人、道德楷模好吗？ 　　“谢谢。”想清楚后，她转头向他道谢，语气诚恳。 　　郭昂终于瞥了她一眼，然后迅速收回：“不客气。” 　　嗯，这就对了。他善于助人，她乐于道谢，很好。 　　唐晏晏转头看向窗外，又是淅沥沥的雨，似乎每次坐他的车都是同一种天气。 　　她伸手按下一截玻璃，在凉风灌入的同时轻轻地吐出胸中的浊气，她努力平复身体里的那股燥热，试图洗脑自己：他是郭昂，是弟弟，再有魅力也不能泡，不能泡…… 　　“嗖！”窗户被人关上。 　　她转头看他，目光里带着不认同。 　　“冷，别开。”他简略地回答。 　　她扫了一眼自己身上的长裙套风衣，再看一眼他身上的衬衣夹克长裤，有些不解了，这到底是谁会冷啊！ 第17章 泡面与粉丝 　　大多数时候, 女人会在某个时间因为某一件事情而对一位男士产生别样的想法。有时候会是他的仗义相助，有时候会是他的帅气干练, 有时候会是他对自己超出朋友界限的关心和照顾。而在某一时刻, 这些表征会让她突然将他从朋友的阵营中分离出来，划入一个需要被特殊关注的圈子里，在以后的交往中，她都会不自觉地注意到他所在的地方。 　　对于沈懿珠而言，那细微的变化就源于今晚郭昂的举动, 这似乎让她认识到站在她身边的好像不再是那个忽而冷淡忽而热忱的二十出头的少年, 他已经成长为是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男性了。 　　一路风雨，两人到达了警局。郭昂将车开入了地下车库, 车库的地面未被打湿，她完全可以光脚走上楼去。 　　将车倒入车位, 他取下车钥匙下去拿她的行李箱。唐晏晏推开车门，一脚踩在干爽的地面上。 　　“你……”郭昂放下行李关上后备箱，正好看见她那白生生的脚丫子落在地面上，不忍睹视, “你还是回车里坐着，我让人送双鞋下来。” 　　说完，他拿出手机拨号。 　　唐晏晏收回光脚, 坐回位置上。她现在有些后悔扔了那双鞋子，经过这一路她的脚已经完全恢复过来了, 现在再仔细想一想, 那双鞋似乎还挺好看的…… 　　电话没有打通, 郭昂只好亲自上去拿。唐晏晏偏头，通过后视镜打量他，他正朝着电梯口走去，那高大帅气的背影，不比明星差，甚至因为长时间的体能锻炼和集训，他的双肩看起来更具力量，也更能撑起这样挺括的夹克。 　　帅啊。唐晏晏抱着胳膊盯着后视镜，面带欣赏，她甚至想亲手捏一捏他胳膊上的肌肉，看是不是如自己想象般的那样紧实。 　　“呼——”想远了。唐晏晏伸手扇风，突然觉得这车里有些闷热。 　　五分钟后，郭昂拎着一双拖鞋扔在唐晏晏的脚下。 　　“将就穿吧。”不等她说什么，他先声夺人，将她也许会嫌弃的路堵死了。 　　没什么好嫌弃的，唐晏晏穿鞋下车，跟着郭昂一块儿上电梯。 　　“哒哒哒——”也许是鞋子过大的缘故，有些不跟脚，走起路来啪嗒啪嗒的响，在这安静的空间抢夺了大部分的存在感。 　　电梯上升，郭昂插着兜站在她身后，随意往前扫了一眼，看她插着风衣兜随意站着，比他还放松。他也不知道自己今晚为何会这么有耐心，兴许是可怜她的遭遇，这一系列体贴的举措简直不像他能做出来的。 　　“郭警官，你们平时都怎么安排业余生活的？”气氛太僵硬，唐晏晏轻松开口，打破沉闷的空间。 　　“打球，睡觉。” 　　唐晏晏侧头，挪动步子和他站在一条水平线上，上下打量：“什么球？” 　　“篮球。” 　　唐晏晏眼睛一眯，彻底放弃。她完全没必要这么折磨自己，和一个随时能把天聊死的人待在一个空间里就该好好闭嘴，或者低头玩玩手机。 　　在她正准备掏出手机来刷刷微博的时候，电梯停下，到了。 　　夜晚的刑侦队有些寂静得过分，路过大厅办公区的时候还有两台电脑亮着，见郭昂带着她进来，那两人先是抬头看了一眼，像是怀疑自己看错了，低头后又齐刷刷地再次抬头。 　　“副队办公室的钥匙在哪里？”郭昂开口问道。 　　“我这里有备份。”一个黑乎乎的人影站了起来，走近了才看清楚是一个瘦高白皙的男孩子，看起来不像是警察，倒像是科研家。 　　“我还有事情要做，你跟着他去，里面有折叠床和被子。”郭昂指了一下面前的人，“他叫卿和，你叫他小和就行了。” 　　唐晏晏习惯性地伸手：“你好，我是唐晏晏。” 　　卿和怔了一下，忙不迭地伸手：“你好你好。” 　　郭昂的任务完成，他也不管两个人是要继续寒暄还是要就寝，转身就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唐小姐，跟我来吧。”卿和在前面领路。 　　唐晏晏走在他身侧：“好奇问一句，你是哪个qing？” 　　“众卿平身的卿。”小伙子嘴唇一扬。 　　“那为什么他们不叫你小卿呢？” 　　“因为这不是白蛇传，我不是小青……”卿和扶了扶镜框，镜面反射出他睿智的光芒，“而且敢这样称呼我的早就被我爆头了。” 　　唐晏晏：“……” 　　“别误会，我说的是在游戏里。”卿和一边解释一边打开副队长的办公室门，侧身让唐晏晏先进。 　　“谢谢。” 　　卿和看着瘦，其实还挺有力气的，帮唐晏晏将折叠床搬出来展开，又给她找来被子，动作熟练，看来在警校的时候内务是完全过关的。 　　“很晚了，休息吧。”忙完了，卿和站在门口准备离开。 　　“劳驾，稍等片刻。”唐晏晏转身打开行李箱从里面拿出了两碗泡面，想了想，又多拿了一盒，走到门口将三盒泡面递给卿和，“朋友从台湾带回来的，味道不错，给你们当宵夜吧。”刚刚路过大厅的时候晃眼一看，他们似乎在啃饼干。 　　卿和顿时对这位女士有了好感，他伸手再次扶了扶镜框，这次展露出来的笑容就比较有亲和力了。 　　“晚安，唐小姐。” 　　唐晏晏摆摆手，笑着关上了房门。 　　深夜一点，郭昂从办公室里出来泡咖啡，一股牛肉的香味儿飘满了整个办公区。 　　“好了吗？” 　　“还有半分钟。” 　　“可以了吧，我都闻到香味儿了。” 　　“包装上写的必须泡满五分钟，你懂不懂规矩！” 　　黑黢黢的办公区，两道身影凑在电脑面前，虎视眈眈地对着两碗泡面。 　　“这是什么？”一道低沉的声音从后面响起。 　　两人同时回头，卿和笑着问道：“队长，还没休息呢？” 　　“吃泡面呢？”某人明知故问，眼神飘到了盒子的上方。 　　办公室生存法则之一——讨好领导是关键，必要时绝不吝啬这碗闻起来就很高级很美味的泡面。 　　两人对视一眼，果断割舍了一碗递到了郭昂的面前：“队长，饿了吧，来点儿！” 　　“不了，你们吃吧。”郭昂矜持地推辞了一下。 　　领导说不要就真的不要啦？必须不能！ 　　“我们再泡一碗就是了，队长你今天辛苦了，吃一碗补补身子。” 　　用方便面补身子？这还是郭昂头一遭听说。但这泡面的确很香，而且牛肉味正宗，不像是加了很多添加剂的味道。 　　“我自己泡吧。”眼瞧着别人的“胜利果实”都可以采摘了，这个时候剥夺太不仁道了。郭昂是个体贴下属的领导，所以拿了一碗走人。 　　“看什么呢？面好了。”小秦喊了一声旁边的人。 　　卿和有些心痛，那一碗他是准备留着吃独食的。 　　不知道唐小姐那里还有不有……卿和扫了一眼副队办公室的大门，面露不舍。 　　一夜过去，秋叶凋零，窗户外吹来的风也带了几分凉意。 　　唐晏晏站在副队办公室的窗户旁，一边拉筋一边戴着耳机听广播。昨晚睡得不错，今早起来的时候她的气色一如既往的红润，甚至因为做了一些简单的晨间运动而沁出了一些薄汗。 　　热身完毕，她端着杯子拿着毛巾出门洗漱。 　　“早。”她笑着跟面前路过的人打招呼。 　　郭昂是凌晨三点才入睡的，早上六点便因为生物钟的关系醒了过来，只是人虽醒了但精神看起来不怎么样，目光带着几分惫懒，扫了她一眼，同样问了声早。 　　唐晏晏注意到他的手里也拿着洗漱用品，笑了笑，两人一起朝卫生间走去。 　　这栋楼的卫生间虽然是男女分开的，但洗手台却设计在外面，男女共用。所以，此时的情景就是唐晏晏站在右侧郭昂站在左侧，两人弯腰凑在洗脸台前同步洗脸刷牙，如果不是场景不合时宜，几乎像是一对同居的男女。 　　唐晏晏一边洗一边感叹，这皮肤这毛孔，果真是二十出头的女孩子才能拥有的，简直是天生的杀器。虽然熬了一点点夜，但丝毫不见黑眼圈，不用洗面奶，直接用清水拂面，整张脸都透着莹润白皙，像是早餐盘里的白煮蛋，Q弹细腻。 　　再看郭昂，健康的肤色深刻的轮廓，连贴在脸上的水珠似乎都因为留恋他的帅气而不愿轻易落下。 　　一块大镜子前，一个秀丽清雅，一个硬朗英俊。男人的动作有些粗鲁，双手搓脸，水珠四溅，女人慢条斯理，不慌不忙，巨大的反差中透着一丝别样的和谐，好像两人已经这样相处过很多个清晨。 　　上班的人陆陆续续的来了，有人来上卫生间经过两人身旁，目光里带着好奇。 　　“郭队，早。” 　　“早。” 　　郭昂面色坦然的回视，端着水杯离开。唐晏晏抬起头拍了拍脸上的水珠，对上了镜子里一双好奇的眼睛。 　　“你好。”唐晏晏端起水杯握着毛巾转头，善意一笑，准备从她身边走过。 　　“你是郭队的女朋友吗？”穿着墨绿色体恤的女生问道。 　　唐晏晏睫毛颤动几下，面色疑惑：“当然不是。” 　　女生的面上闪过一丝笑意，像是松了好大的一口气，她伸手向前：“你好，我是技术科的萧语嫣，郭队的头号粉丝。” 　　哦～原来是王姑娘啊。 第18章 暴露 　　“刑侦队来了一位大美女”的消息立刻传遍了整栋办公楼, 有想一睹芳容的，有想装作偶遇的, 但都在计划实施之前被掐死在了萌芽中。因为美女很快就离开了, 留下的不过是一段关于泡面的传说。 　　“就这个牌子，你女朋友不是在台湾读书吗，让她寄一件回来！”小秦拉着同事大胖逼迫他给女朋友打电话。 　　“一件不够，寄三件吧。”卿和路过。 　　胖胖的同事：“你们这是在逼我和她分手……” 　　“天涯何处无芳草，记得, 泡面回来后再分。”小秦拍了拍他的肩膀。 　　大胖：“……” 　　唐晏晏没有去别处, 她回到了小区，找了物业修锁。 　　物业通知了锁匠, 不一会儿就给她换了一副新锁，唐晏晏试了一下很好开, 爽快地付了钱。 　　“唐小姐，上次意外是我们工作的失职，为了表示歉意我们决定免您半年的物业费，不知您意下如何？”物管人员诚恳的站在唐晏晏面前致歉, 语气真诚。 　　虽然唐晏晏并不想向他们索赔，但这样的态度实在是拉好感，, 她淡定点头：“……好，就这样吧。” 　　物管也松了一口气, 再次立下了保证, 他才轻松离去。 　　唐晏晏进了门, 站在玄关处扫视了这间屋子，以前她只觉得这屋子整洁温馨，现在看起来哪儿哪儿都是阴嗖嗖的，像是下一秒就会蹦出一个危险的男人。 　　“叮叮叮——”手机响了。 　　唐晏晏一边换鞋一边接听：“喂。” 　　“你跑哪儿去了？”对面郭昂的语气听起来不太好。 　　“回来找东西。”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很危险，你是被凶手盯上的第三个人，稍有不慎你就会死在他手下。” 　　“我知道。”唐晏晏步入书房，在笔筒里找到了书桌抽屉的钥匙，她打开抽屉，“你要是不放心的话可以来接我，二十分钟后来就行。” 　　郭昂：“……”她以为是他是谁？二十四小时贴身保镖吗！ 　　“一个小时后，我要在警局门口看到你，否则……” 　　“否则什么？”唐晏晏一边翻阅抽屉里的东西一边笑着问道。 　　“就这样，一个小时后见。”郭昂仓促挂断电话。 　　唐晏晏不是傻大胆，她之所以会冒险回来是想找到那条钻石项链的来处，以及凶手为什么会盯上她的原因。而她有很强烈的感觉，这一切的答案就在这个被锁的抽屉里。 　　这看似小小的抽屉里什么都有，有唐晏晏的初中考试成绩单，有她军训打靶时收集的子弹壳，还有一盒未开封的笔芯……以及几本看起来像是日记本的笔记本。 　　“对不起，事出紧急，冒犯了……”她一边默念着一边拿出了那几本笔记本。 　　“2016年5月1日，他又来了，拿着不少的礼物站在我家门口请求我的原谅，或许是人到中年，他的脾气减了不少。但我还是很讨厌他，非常讨厌。” 　　“2016年5月15日，酒吧的生意还是那么惨淡，我好几次都想放弃，幸亏还有沈啸在一边帮我，没有他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就像我的多啦A梦，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可以帮我处理好，我很感谢他。” 　　“2016年6月1日，倩倩在群里喊要举行同学会，我不想参加却又不知道如何拒绝。毕业一年了，以前的同学们都有了稳定的工作，身边也有了可以陪伴的人，唯有我孑然一身，实在不想融入他们的热闹里去……” 　　小女生的日记写得零零碎碎，有些让沈懿珠抓不住重点。连续翻了两本都没有找到，她翻阅的速度开始加快。 　　“2017年10月9日，我那名义上的大哥又找到我家里来了，虽然比起其他人我对他的厌恶稍微少一些，但仍然不想过多的和谢家人接触……” 　　沈懿珠的目光凝住，落在了这轻飘飘的纸页上。 　　“他又给我带来了礼物，是一串钻石项链，不俗气的款式，若是在店里见到了我一定会买下来，但这是他送的，我不想接受。他很坚持，即使被我多次拒绝也不愿放弃。他毕竟不像他的父亲一样对我们母女做出过很恶劣的事情，所以我没办法冷着脸赶他离开，最终拒绝不过，我暂且收下了项链，但这只是暂时的，等有了合适的机会见到谢意我会请她代为转交给他……” 　　可之后她却没有这个机会还他的项链，因为意外不久后就发生了，在医院醒来的人不是真正的唐晏晏。 　　这样看来，郭昂的推断果然没有错，每一个受害者都与这钻石项链脱不了干系。知晓这一点，唐晏晏不再逗留，立马出门前往警察局。 　　出了小区的大门，正巧门口有一辆空的出租车，唐晏晏招手拦下。 　　坐进出租车，她立刻用手机给郭昂打电话，简明扼要的道：“你的推断没错，钻石项链是凶手设定目标的重要特征之一，我想起来了，那条钻石项链同样是谢庭华送给我的。”通过对唐晏晏的日记分析，沈懿珠不难猜测到她所说的“谢家人”是谁。 　　郭昂抬起头，握紧了手机：“你确定？” 　　“确定……” 　　“滋滋滋……砰！” 　　电话那头传来异样，郭昂瞬间警惕了起来：“唐晏晏，唐晏晏！听得到吗，你在哪里？” 　　沥青路上，一辆马自达驶过，被摔出车窗外的手机瞬间被碾成了碎片。 　　“范伟！”郭昂立刻感觉到了不妥，他拉开办公室的门出去，大吼，“一队二队立刻集合！” 　　回到一分钟前，本来行驶平稳的出租车一个甩尾，唐晏晏的手机立刻被摔出了车窗外。 　　“师傅……”从座椅左边被甩到右边，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唐晏晏有些愠怒地抬头。 　　司机抬头，通过后视镜对上了唐晏晏的目光。 　　电光火石之间，唐晏晏瞬间有种被毒蛇盯上的悚然感。 　　“你……” 　　“唐晏晏，终于见到你了。” 　　刑侦队这边，郭昂在请示了局长之后，得到了行动的许可。 　　“立刻查找一辆从海天小区门口出发的出租车，调出附近的监控，看唐晏晏到底上了哪辆车。”郭昂冷静地安排下去。 　　技术科的警察立即调取了海天小区门口的监控，通过四个镜头的对比确认了唐晏晏所乘坐的出租车牌照。 　　“马上和出租车公司取得联系，获取司机的个人信息。”郭昂道。 　　小汤别着武器从外面走来，他道：“队长，集合完毕。” 　　“分成四队立刻出发，小刘会在监控室给你们指路，你们的任务是拦截下这辆令AUV43牌照的出租车，必要的时候我会请求附近警力的支援。注意，凶手十分残忍，注意保护人质。”郭昂道。 　　“是！”小汤带着人出发。 　　郭昂没有和他们一起行动，他站在监控室看着大屏幕，试图从多个镜头当中找到一张可以看清凶手面目的照片。他的大脑精密运转，一边盯着大屏幕一边分析唐晏晏最后给出的信息。 　　谢庭华，钻石项链。 　　凶手为什么要选定这三个人，她们的共同点是拥有谢庭华所拍下的钻石切割成的项链吗？可谢太太脖子上的那颗钻石是最大的，为什么他没有对她采取行动，宁愿选择一个唐晏晏？是谢家的保护太周全没有给他可乘之机还是他根本就是别有打算？ 　　钻石，切割，项链……这些词不断在郭昂的脑子里打转。 　　“荀川。”郭昂突然喊道。 　　荀川应声进来：“队长。” 　　“谢太太现在在哪里？” 　　荀川愣了一下，立马掏出手机打电话。 　　“谢太太在参加一个珠宝展览会，展览会是会员制的，没有邀请卡不能进入。”荀川打完电话立刻向郭昂报告。 　　“找人盯住谢太太，她是第四个拥有钻石项链的人，随时都面临危险。” 　　“可凶手不是才劫持了唐晏晏？”荀川有些不理解，凶手还能□□绑架谢太太吗？ 　　郭昂的目光瞥向一边的大屏幕，黄色的出租车在市内穿行，一路朝着最中心最繁华的地方而去：“凶手很有可能准备一箭双雕，他藏不住尾巴了，要么这一次性解决两个，要么被咱们抓住，二者其一。” 　　“队长，你认为凶手是谁？” 　　“谷立明被邀请到警局来做笔录的时候你在吗？”郭昂转头问道。 　　“在。” 　　“钻石被切割成三块，他是这样说的吗？” 　　“是。”荀川想了想，肯定地点头。 　　“那他为什么没有说切割之后的废料被人做成了一串项链呢？” 　　荀川眉毛一跳，怔住了。 　　“只有接触过钻石的人才知道废料被做成了一串项链，而他刚好没有向我们提及这一点，你觉得他是单纯的忘了吗？”郭昂勾起了嘴唇，露出一个冷冷的笑意。 　　“不，他不是忘了。”荀川恍然大悟，瞬间跟上了郭昂的思路。 　　“答案只有一个。”郭昂走上前，指着屏幕左上角被定格的地方，“他就是那个快藏不住马脚的凶手。” 　　混乱的街景，一个红绿灯路口的摄像头正对停在路口等绿灯的出租车，屏幕被放大，驾驶室里的人暴露无疑。 第19章 解救 　　“看来是我判断错了, 之前听声音我以为你是一个猥琐阴暗的中年男人，没想到你还有几分姿色。”唐晏晏抱着胳膊坐在后座, 淡定如常, 仿佛不是被劫持，而是请了一个给自己开车的司机。 　　“谢谢。”谷立明抬头，瞥了她一眼，“看在你很上道的份儿上，我等会儿下手会麻利点儿的。” 　　“你对自己很有信心吗？”唐晏晏活动了一下脖子, 似乎是坐得僵硬了。 　　“当然, 不然你怎么会坐上我的车。”谷立明轻笑一声，语气颇为自豪。 　　唐晏晏抿唇, 对于自己的大意愚蠢她也很懊恼，但她绝对不会露出一丝情绪让这个变态爽到。 　　“能问你一个问题吗？你是跟谢庭华有深仇大恨？”所以所有收到过谢庭华的礼物的女人都得死？ 　　谷立明似乎不想回答, 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把握着方向盘驶入了一个地下车库。 　　“揽沉珠宝展示会”，在车库的入口显示着这样的一条标语。 　　入口的栏杆被抬起，出租车轻松驶入车库。找了一个监控的死角, 谷立明拿着刀威胁唐晏晏下车。 　　“规矩点儿，我的刀功很不错的。”谷立明拽她下车。 　　“当然，切割大师嘛, 我心里有数。”唐晏晏丝毫没有挣扎的想法，乖乖地被他要挟着下车。 　　谷立明按了一下车钥匙, 停在出租车旁边的银色现代车的后备箱被打开, 他推攘了一把, 将唐晏晏掀了进去。 　　“嘶……”后腰撞上车沿，唐晏晏踉跄了一步。 　　“乖乖等着，我马上找位朋友来陪你。”说完，他一把关上了后备箱，彻底封闭了唐晏晏的逃生之路。 　　还好，他没有绑着她，即使在这窄小的空间里她还能动动胳膊腿儿。只是不知道郭昂什么时候才能猜到凶手的真实信息，她能不能及时得救就看他了。 　　热闹的珠宝展示会，衣着得体的男女交谈着，单手拖着香槟盘的服务生在其间穿梭服务。 　　“先生，请出示您的会员卡。”门口穿着燕尾服的服务生笑着拦下了他。 　　谷立明微微一笑，将会员卡递给他查看。 　　“欢迎您的到来，里面请。”确认无误后，服务生微笑让开通道，请他入内。 　　一路往里走，不少的老朋友笑着跟他打招呼，似乎对他的到来很是习以为常。 　　“谷大师。”谢太太一转身就见着他站在身后，先是一愣，然后露出了一个笑容，“怎么现在才来，都开始一会儿了。” 　　“路上有些堵车，对了，我刚刚在门口碰到了令千金，她似乎是在找你。”谷立明从路过的服务生的托盘里端起了一杯香槟，热心的”转达”谢小姐的话。 　　“哦？她不是不来？”谢太太放下杯子，用纸巾沾了沾嘴唇，“多谢谷大师转达，我这就出去看看。” 　　“她好像是在西边的出口，谢太太不妨往那边找找？”谷立明笑着说道。 　　“好的，多谢告知。” 　　谢太太稍稍提起长裙往西边的出口走去，出了门口，她左右四顾，并没有见到谢意的身影。谢太太以为女儿在前面的茶厅等她，忍不住又多走了几步。 　　转过一个拐角，谢太太似乎往僻静的地方去了。 　　跟在她身后的人快走了几步，同样转过墙角，忽而眼前一暗，他一下子被守在那里的两个男人扑倒在地。 　　“别动，警察。”其中一人拿出了手铐将他双手拷在身后。 　　谷立明扭头朝后看去，谢太太站在一旁，看向他的目光冷冷的。 　　“队长，抓到了。”小范通过对讲机报告。 　　郭昂的车刚好驶入了地下车库，他问：“谢太太呢？” 　　“安然无恙。”小范指挥着同事将谷立明带走，“只是唐老板估计还在车库，劳烦老大你找一下了。” 　　“嗯。” 　　在车库转了一圈，郭昂找到了那辆黄色的出租车。 　　“砰！”他用手肘击穿了玻璃窗，夹克被划出了一大条口子。从玻璃窗翻入，拿出别在裤兜里的工具，他三下两下便拆开了车钥匙孔，摩擦两根不同颜色的线，汽车被发动起来。 　　车门下方有一个打开后备箱的按键，按下去，后备箱缓缓升起。 　　空的。 　　“咚咚咚——”正当他皱眉之际，一阵急促地踹门声从旁边的银色车辆里穿出来。 　　“唐晏晏？” 　　“咚！”又是一脚踹门，声音比之前的更大。 　　郭昂咧嘴，觉得好笑又同情，他立刻用同样的方法打开了后备箱，只是这次他不再用手肘去击穿玻璃了，冷静下来他想起裤兜里还插着一支扳手。 　　“砰！” 　　后备箱开启，郭昂跳下车往车尾走去，正当他准备伸手拉起躺在里面的人的时候，无意间对上了一双黑幽幽的眸子。 　　唐晏晏不知道在里面躺了多久了，她最大程度的保存着自己的体力，减轻呼吸，在这密闭的空间里和稀薄的空气做着对抗。她知道郭昂会来，只是快慢的问题。 　　此时见到他，她目光深沉，直勾勾地盯着他，硬是将郭昂那不知从何而来的负疚感给勾了起来。 　　“躺够了就起来。”他伸手朝向她。 　　“动不了，脚麻了，手也麻了。”唐晏晏开口，声音有些低哑，应该是在缺氧的环境中待了太久的缘故。 　　她的身高不算矮，一米六三的个子缩在一个一平米左右的空间里，抬不起头直不起腰，确实受罪。 　　郭昂上前，一手拎起她的胳膊一手扶住她的腰，背过身对着她，毫不费力地就把她背起来了。 　　“嘶……”麻木的神经逐渐恢复知觉，最痛苦的时候来了。 　　她完全趴在郭昂的背上，整个人像是一滩烂泥。郭昂背过不少人，但此时在他背上这个绝对是他背过的人当中最难背的一个。 　　唐晏晏倒是觉得挺舒服的，郭昂的背很宽厚，扶着他的手也十分有力，她丝毫不怀疑他甚至能这样背起两个她。 　　“郭昂，你有没有被姐姐背过的经历？”她有些好奇他会怎么回答。 　　被姐姐背？一听就很损害男子汉的气概。郭昂是独生子，郭家也不是什么人丁兴旺的人家，所以无论是堂姐还是表姐郭昂都没有。 　　“没有吗？”唐晏晏的语气有些失望。 　　亲姐姐没有，但一直仗着比他们大欺负他们的姐姐倒是有一个。 　　“有。” 　　“有吗？”这绝对是很惊喜得意的声音。 　　郭昂：“你是不是可以下来自己走了？” 　　唐晏晏：“……” 　　两人一起回到警局，唐晏晏作为受害者和证人被要求配合警方作笔录。至于被当场擒获的谷立明，郭昂没有立刻派人去审问他，而是晾着他，先搓搓他的锐气。 　　“唐女士，你与谢庭华是什么关系？”小会议室，荀川负责问话，郭昂坐在一旁。 　　在前两个收到钻石项链的女人都是谢庭华的情妇的情况下，唐晏晏被这样问话也十分正常。 　　“我与谢庭华同父异母。”她肩上披着一件男士夹克，虽然胳膊肘的地方有一道长长的口子，但丝毫不损它避寒的作用。 　　荀川诧异，郭昂倒是不怎么惊讶，仿佛早有猜测。 　　“今年十月十号左右，谢庭华找到我，和之前几次一样，都是替他父亲道歉。可他父亲是他父亲，他是他，我和我母亲都分得很清楚，所以这些年他上门来替他父亲道歉，我们从来也没有赶他出去，当然，也不会接受。”唐晏晏道，“他要送我项链，我不愿接受，但他走之前把项链留在了餐厅的桌子上，没有办法，我只好拿走，想着下次通过谢意还给他。” 　　“在那之后，项链就一直在你包里，而你也忘记取出来了，是吗？”郭昂开口问道。 　　唐晏晏点头：“如不是上次你找了出来，我根本就忘记了。” 　　“你和谷立明短暂地相处了一段时间，他有透露给你他杀人的动机吗？”荀川问道。 　　“没有，他嘴很严，而且我也不想知道变态的内心历程，他不主动说我就没继续问下去。”唐晏晏抱着胳膊说道。 　　荀川：“……” 　　“不过……我倒是可以给警方提供一个思路。”唐晏晏翘起唇角。 　　“你说。”荀川认真地看着她，做好了做笔记的准备。 　　“谷立明是业内有名的钻石切割大师，他从事这个行业三十几年，接触的钻石不下千颗。为财杀人说不通，为人？更不可能，他至今未成家就可以证明，他根本不在乎这些世俗的情感。”唐晏晏挑眉，“只有为了他钟爱的钻石，他才会这样心狠手辣，毫无人性。” 　　“为了一颗钻石，杀了两个人？”荀川不能理解。 　　郭昂看着唐晏晏，眼底的色彩越来越浓重，可以说，她的想法和他不谋而合。他能一下子怀疑到谷立明身上，正是因为听说过他对钻石的狂热以及偏执。被切割的钻石不再是原来的那颗光彩夺目的钻石了，它被分成了三份，彻底支离破碎。 　　“谢庭华拍到的那颗钻石是他经手的最完美的钻石。”唐晏晏缓缓道，“最完美的作品被破坏，这对于一个钻石狂热爱好者来说，简直是不能忍受的耻辱。” 　　郭昂挑眉，眼里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欣赏。 　　“郭警官，你说我分析的对吗？”眼神赞同还不行，她非要逼他开口认同。不知从何时起，她越来越喜欢逗这个表面上一本正经的男人，像是一种说不清意义在哪里的游戏。 　　“对，唐女士不做警察真的可惜了。”郭昂往后倚靠着椅背，掀起了唇角。 　　仿佛听不出这句话的弦外之音，唐晏晏扬起唇角：“过誉了。既然我交代完了，那可以走了吗？” 　　“感谢唐女士的配合，嫌疑人已经归案，你也可以放心大胆的回家了。”荀川起身，帮她拉开大门。 　　“谢就不必了，说起来是我应该谢谢郭警官救命之恩呢。”唐晏晏披着外套起身，面带微笑。 　　“职责所在，应该的。”郭昂穿着单薄的衬衣，袖口卷起了一截，露出了结实的小臂。荀川正奇怪这种天队长还穿着一件单衬衣是不是有发骚之嫌，冷不丁地却见着唐晏晏取下肩头的衣裳递给他。 　　“多谢。” 　　“客气。” 　　荀川：“……”仿佛找到了多年单身的原因。 　　“改天一起吃个饭？”唐晏晏递外套的同时笑着问道。 　　郭昂接过外套拎在手里，外套上还留着她身上的余温，热热的。 　　“好。”俊朗的脸庞滑过一丝笑意，回应她的声音爽朗利落，不带一丝迟滞。 　　夹在中间仿佛被隐形的荀川：“……” 第20章 聚餐 　　万盛集团总裁办公室, 特助力莎从外面走了进来，礼貌性地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孙燮喊进之后她才踩着五厘米的高跟鞋进来。 　　“孙总, 青山分局的警察来了, 说是有案子想咨询您一下。”力莎道。 　　孙燮抬头：“案子？经济纠纷还是土地纠纷？” 　　“这个不清楚, 警察说要当面和您谈。” 　　孙燮看了一下时间，距离会议开始还有四十分钟, 他可以腾出时间来跟他们聊聊。 　　“请他们进来。”孙燮合上文件放在一边。 　　事实上不是“他们”, 只是“他”。 　　孙燮看着郭昂走进来, 有意外又不意外。他起身走出办公桌后, 伸手：“原来是你, 好久不见。” 　　“孙哥，打扰了。”他今日穿着一件银色的风衣，风流倜傥，走进这栋大楼的时候与周围的场景丝毫不违和, 甚至有人猜测他是新来的副总。 　　“别客气，坐。”孙燮与郭昂也是十几年的交情了，虽一直没怎么深交过, 但因为有着共同熟悉的人所以对彼此都不陌生。 　　“是什么案子，我能帮上忙吗？”两人对坐在沙发上，孙燮开口问道。 　　话音刚落，力莎从外面端进来两杯现磨咖啡, 郭昂接过其中一杯, 点头致谢。 　　待力莎离去后, 郭昂看了一眼彻底合上的大门，这才开口道：“说有案子咨询你是幌子，我真正要问你的是其他事。” 　　孙燮挑眉，不用他多说他已经猜到了。不愧是警察中的精英，这点儿小把戏瞒不过他。 　　“这封信，是孙哥你寄给我的吧？”郭昂随身带着一个文件袋，此时拿出里面的东西来摊在孙燮的面前，语气肯定的问他。 　　再多狡辩似乎只会消磨时间浪费精力，于是孙燮点了点头，完全承认了。 　　“是，这的确是我找人寄的，只是你比我预料中的要来得迟啊。”孙燮端起咖啡杯握在手中。 　　“为什么会这个时候寄这些东西给我？”郭昂看着他，目光探究。 　　“老实说，我并不相信老沈的死是人为的，从发现她的尸体到安葬，这些都是我一手包办。如果现在有人怀疑她的死可疑的话，那我首先就是被怀疑的对象，毕竟我得到了公司的大多数股份，完全有这个害人的动机。”孙燮道。 　　“我知道不是你。”郭昂直接的说道。与其说是他相信孙燮，不如说他是相信沈懿珠。 　　“多谢。”孙燮扬起唇角，“你的态度对我来说很重要。” 　　“那么，现在你可以告诉我让你从不怀疑到怀疑的原因是什么吗？”郭昂问。 　　“前些日子我在一个会我遇见了吴宥，兴许是他喝开心了吧，说了很多让我觉得不中听的话，其中就包括和老沈的旧事。”孙燮眯眼，“他对老沈有旧怨，直到现在都还挂在嘴边，可他今日的风光是谁给的，难道不是他死了的老婆？” 　　“就因为这个，你怀疑是他起了杀心？”郭昂难掩失望。 　　孙燮似乎读懂了他的潜台词，起身从办公桌的右下方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纸袋子，他走过来扔在郭昂的面前，道：“这些照片虽然是才洗出来的，但已经是十年前拍的了，你不妨看了之后再判断我的信息有不有用。” 　　纸袋子里装了不少的照片，从相机的像素和背景来看，的确是十年前所拍摄，而这照片的主人公无一例外都是吴宥。 　　“婚内出轨，担心老婆发现所以先下手为强，这个故事版本如何？”孙燮重新落座在他的对面。 　　郭昂一张张看过去，照片里吴宥和这位瓜子脸的女士似乎并没有什么过分亲昵的动作，但从照片下方的拍摄日期来看，两人见面的次数似乎过于频繁。 　　“十年前的照片，你从哪里得到的？”郭昂虽然想早日查明真相，但也不会扭曲事实，他所得到的线索必须是真实有效的才行。 　　“长江晚报。”孙燮往后一靠，翘了二郎腿，“他们本来是偷拍来刊发的，结果因为报社倒闭又碰上老沈过世，新闻一下子失去了价值，所以一直没有机会刊登出去。” 　　“所以，你是挖出了十年前狗仔偷拍到的却没有机会登发的照片？”郭昂举起照片问道。 　　“有钱而已。”孙燮淡淡的说道。 　　郭昂无话可说，他将照片放回了纸袋子里，道：“这些照片我会拿去给技术科做鉴定，如果是真的……” 　　“你会怎样？”孙燮挑眉看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从很久以前他就觉得这人对沈懿珠是有些别的心思的，奈何佳人太早离世，否则还真说不准现在用她钱的人还是不是吴宥。 　　“如果是真的，不管他是不是杀害沈懿珠的凶手，我肯定会亲自揍他一顿。”郭昂起身，拿起纸袋和文件，“多谢孙哥配合，先走了。” 　　“慢走。”孙燮起身站在原处，面上浮过一丝笑意。 　　*** 　　回到局里，郭昂将照片交给了技术科的小刘请他鉴定。 　　“队长。”小范从后面走了上来，拍着他的肩膀道，“今晚聚餐，走着？” 　　谷立明已经认罪，检察院那边已经提起公诉，接下来就是看法院那边怎么判刑了。但怎么说，连续杀害两人，绑架一人，估计一个死刑是没跑的了。为了庆祝又破获了一件案子，刑侦队的人决定今晚聚餐。 　　郭昂一向是公私分明的人，离开了警局他跟小范这些人没什么两样，大家都是好兄弟，所以这样的场合他通常不会缺席。 　　“定的哪里？”郭昂问。 　　“老地方。”小范笑了起来，鬼精鬼精的眨眼，“不过这一次还有点儿其他安排。” 　　“什么安排？”郭昂瞥他，“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啊，你别给我往枪口上撞。” 　　“什么啊，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小范拍了拍他的肩膀，欢快地跑开，“我去通知其他人了，你等会儿别忙着走啊！” 　　这回即使郭昂是有这样的准备也得取消了，看小范神神秘秘的，他非得去现场盯着他们才行，别玩儿过了头背上了处分，那纯粹就是乐极生悲了。 　　刑侦队聚餐，最后浩浩荡荡地来了二十人，因为小范的强大号召力，甚至连档案室的人都来凑热闹了。 　　聚餐定在“小浪天”，一家十分接地气的火锅店，像是毛肚这些必点菜都是直接论斤上。 　　一群人坐在大厅里，热热闹闹的，还没吃气氛已经闹腾了起来。 　　“来来来，萧美女坐我旁边。”小范殷勤地拉开旁边的凳子请唯一的女士就座。 　　萧语嫣原本想坐郭昂身边的位置的，小范这一开口，她再走过去就显得刻意了……虽然大家都明白她的心思，但女孩儿在这样的场合里总还是要些面子的。她微微一笑，就近坐在了小范的旁边。 　　“点菜！”小范朝着吧台大喊，“先来三斤毛肚和十盘鸭肠。” 　　负责点菜的服务生笑着跑来，早已认出这是熟客了，赶紧拿笔本子记下来。 　　二十人分作了两张桌子，后厨的人将锅底端上来，小范快手快脚地就将两盘鸭血倒了进去。 　　“还没点火……”萧语嫣准备制止他。 　　“放心，冷锅煮鸭血最好吃，今天就让你试试什么才叫真正的鸭血！” 　　萧语嫣：“……” 　　比起闹腾的小范，坐在他右手侧的郭昂则安静多了，他脱了外套搭在椅背上，顺便将手也搭了上去，浅笑着看着闹哄哄的一群人，像是大家长一般的纵容。 　　萧语嫣用手扇风，努力平复心底那一股又一股潮热的心绪。 　　不急，不急。 　　“郭队，好巧，你们也在这里啊！”一声清脆的男声从旁边插了进来，是穿着一身黑色运动服的阿奇，见着这些熟面孔他似乎很高兴。 　　“阿奇，你也来吃火锅？来来来，坐这里，咱们一起吃。”小汤伸手将他拉了过来，让出了自己的位置。 　　阿奇笑着道：“谢谢，你们先吃，我还等晏晏姐呢，她马上就来。” 　　“唐老板，她也要来？”小范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如果见到萧语嫣是五十瓦，那听到唐晏晏要来立刻切换成了两千瓦的亮度。 　　“是啊，估计马上就到了……哎，说曹操曹操到！”阿奇偏头看门口，正巧看到推门而入的人。 　　穿着白色作底黄色印花裙子的女人一进门就吸引了店里大多数人的注意，她踩着一双银色的高跟鞋，脚步声一下、两下、三下……像是敲在了围观者的耳边。她转头朝最热闹的地方看去，穿过耳垂的银色链子也随之摆动，一侧头，多少人呼吸一滞。 　　“谁选的店，我们的品味很一致哦。”她笑着朝这边走来，站定后环视了一圈坐着的男人们。 　　“我……” 　　“我们队长！” 　　开口被打断的小范诧异地看向荀川，这个杀千刀的，他在胡咧咧什么呢？ 　　“唐老板，这里坐。”荀川让出了自己的位置，邀请唐晏晏入座。 　　“不着急，先问清楚了，你们谁请客？”唐晏晏笑着问道。 　　小范：“通常来说……” 　　“都是我们队长。”荀川再次抢答。 　　小范含恨看向荀川，果然是咬人的狗不叫，平时怎么就没看出来这小子这么谄媚呢！ 　　“哦，这样啊……那我就不客气了。”唐晏晏轻笑一声，拉开椅子坐在郭昂的身旁。在她落座的同时，后者伸手拿掉了搭在椅背上的外套，随手扔在旁边空余的椅子上。 　　唐晏晏递出自己的外套：“谢谢。” 　　郭昂瞥了她一眼，接过她的外套：“真够不客气的。” 　　唐晏晏眯眼一笑，转头看向其他人：“今天是在庆祝什么吗？说来我也帮你们高兴高兴。” 　　“这件事你还真应该高兴。”小范终于有了机会抢答，“谷立明认罪了，这世上的祸害又少了一个。” 　　“真的？那真是值得庆祝。”唐晏晏一脸喜色。 　　郭昂轻声嗤笑，装得那么像，他明明早就告诉过她了。 　　唐晏晏抬手敲了一个响指，正在隔壁桌服务的服务生立马应声过来：“美女，有什么需要吗？” 　　“你们喝白的还是啤的？”唐晏晏问众人。 　　小范错愕：“唐老板真是个爽快人啊……”敢一上桌就“亮剑”的女人，这个年头已经不多见了啊。 　　“这样吧，一人先上一个小二白，不够再点。”客场转主场，唐晏晏已经开始安排了起来。 　　男人们纷纷点头赞同，唯独在场的女生有异议。 　　“我不会喝酒。”萧语嫣为难的说道。 　　“没事儿，你那瓶我和小范分了。”唐晏晏似乎并没有觉得这是个问题，一句话便解决了。 　　萧语嫣欲言又止，见其他人都围着唐晏晏说话，隐隐有以她为首的意思，她心里真是又酸又气。明明是她们单位的聚餐怎么都捧着这个女人，就因为她长得好看吗？可这种江湖习气浓重的女人，男人只会把她当兄弟吧？ 　　萧语嫣悄悄看向郭昂，果然，他的神色没有刚才好看了。 　　看来郭昂也不喜欢这样的女生呢，萧语嫣心里的大石一下子落下，她端起自己的茶杯喝得滋滋有味儿。 第21章 背吗？ 　　有些人天生会炒热气氛, 无论在什么样的场合，只要在她在那儿就不愁热闹。沈懿珠就是这样的体质，她年轻的时候喜欢和朋友小聚, 经常是前脚离开这个party后脚就加入了那个party, 周围人都知道她这样的性格, 时时喊上她。也多亏她以往那样爱闹腾的性格，所以才能在开公司之初聚集了这么一帮人, 否则万盛集团也就不会有今日行业中的龙头地位了。 　　骄矜有什么好？规规矩矩地坐在一边, 等着别人注意到你的时候才上前搭两句话, 别人抛梗你嫌低俗, 别人敬酒你说酒精过敏, 那你来这个场合的意义何在呢？ 　　沈懿珠笑着扫了一眼旁边端坐的萧语嫣，她这样表面矜持内心渴望关注的人，她在酒桌饭桌上见多了！ 　　“多谢各位对我的救命之恩，我就图个便宜了, 来，这杯酒一起敬大家了！”沈懿珠……也就是唐晏晏，她第一个端起了酒杯, 然后陆陆续续地其他人也举起来了。 　　郭昂准备举杯，一下子被旁边的小范按住了手腕，他笑着道：“唐老板，咱们这些人一杯酒喝了也就喝了, 我们队长你可得单独敬吧？” 　　唐晏晏挑眉看向左边的郭昂, 眉梢高高扬起：“好啊, 没问题。” 　　郭昂抿唇：“不用，就这一杯喝了就行。” 　　其余人大概也看出小范的居心不良了，立刻起哄：“不行不行，唐老板这么豪爽的人怎么可以只喝一杯！” 　　“对啊，队长你可是亲自解救了唐老板，一杯酒而已，喝了！” 　　叽叽喳喳的声音响起，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 　　唐晏晏伸手按下：“都别说了，我先敬郭警官一杯，你们押后。” 　　“啪啪啪——”所有人，放在酒杯一致鼓掌，一边鼓掌一边叫好。 　　年轻就是有这些分泌过剩的荷尔蒙，何况碰到唐晏晏这样能开得起玩笑的人，大家也就更肆无忌惮了。 　　郭昂瞥了她一眼，目光像是在锉刀上磨过的锋刃，透着一股凌厉和不悦劲儿。 　　唐晏晏笑着端起他的杯子倒满，伸手递给他，另一只手同样端起了给自己倒的满满一杯白酒。 　　“来，咱们干了。”唐晏晏道。 　　郭昂从未被这样挑衅过，根源还是一个女人。喝了，他怕她等会儿只有爬着回家了，不喝，大庭广众之下未免太撂她面子了。说来说去，还是她作死把自己放在了这样两难的位置。 　　行吧，把她喝醉了完事儿。抱着这样的心态郭昂接过酒杯，唐晏晏笑着将杯子朝他这边倾斜，两只玻璃杯碰撞出清脆的响声，酒杯晃动之余无意将白酒撒了一些在两人的手上，顷刻间，沉醉的芳香弥漫开来。 　　“交杯！交杯！交杯！”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喊起来，接二连三的人开始起哄，气氛轻而易举地上了一个高／潮。 　　这才连唐晏晏都瞪眼了，她好玩儿不代表好欺负，转头一个眼风扫过去，一半的人都哑了火。 　　她的眼尾极媚，笑起来的时候像天上的月牙儿，不笑的时候又给人一种生人勿进的感觉。此时她生起气来，眼尾上扬，犹如桃花醉了春风，留下了淡淡的粉色。 　　“胡闹。”她轻斥一声，一个眼神便镇住了在场的大部分人。 　　至于余下的小部分顽抗分子…… 　　郭昂淡定撂狠话：“再敢起哄的咱们就出去单聊。” 　　小汤&小范：“……”摇白旗投降。 　　如果沈懿珠是气氛炒热机，那郭昂就自带降温系统，分分钟可以将聚餐变成严肃会议，以达到鸦雀无声的效果。 　　唐晏晏也不想压抑了大家的兴奋，见郭昂出手即杀招，她开始打圆场：“来，咱们赶紧喝了算了，我还要和小范划拳呢。” 　　郭昂怒瞪了她一眼，似乎恨铁不成钢，唐晏晏接触到他的目光，眨眨眼，一脸无辜。 　　“叮——”酒杯再次碰了一下，两人微微仰头，一杯白酒一饮而尽。 　　好久没这么痛快地喝过了，唐晏晏挤弄眉眼咂摸了一声，笑着喊了一声：“爽！” 　　大家都笑了起来，大概没想到她真的能一口干了吧。 　　“来，这杯酒敬各位，以后多多关照，没事儿不要来查我的酒吧哦！”她拿起酒瓶重新倒满酒杯，笑着举杯。 　　“看唐老板这话说的，喝了这杯酒我们肯定经常去照顾你的生意啊，哪有像你这样赶客的！”小汤笑嘻嘻地说道，一边说还一边cue郭昂，“况且在我们队长面前你就不要拉关系了，酒没用，美人计也没用！” 　　郭昂：看来是时候组织下一次集训了。 　　唐晏晏扬起嘴角笑了起来，一看就是没有往心里去的样子。 　　“别叫我们唐老板了，跟阿奇一样，叫我晏晏姐吧，亲切。” 　　小范表示不满：“他这么大点儿叫你姐理所当然，我们就不合适了吧……” 　　“怎么，怕我占你们便宜了？”唐晏晏挑眉。 　　“没错。”小范严肃点头。 　　“好，说说，你多少岁？”唐晏晏双手环胸。 　　“你先说。” 　　“26。” 　　“我也是！”小范瞪眼，“你几月份的？” 　　“四月。” 　　小范再次瞪眼：“我……你四月几号？” 　　“29。” 　　小范一脸石化，端着酒杯开不了口了。 　　“他怎么了？”唐晏晏问道。 　　小汤闷笑：“他是30号出生的……噗哈哈哈哈！” 　　这一次，连一贯冷脸的郭昂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唐晏晏立马趁胜追击：“我不管啊，其他人喊不喊无所谓了，你是一定要喊你的，知道吗？” 　　小范绝望的拒绝：“No！” 　　“江湖规矩，问了女士的年龄和出生日期，必须结亲，懂吗？”唐晏晏倾身向前，绕过郭昂直接弹上了小范的脑门儿，“乖弟弟，以后姐姐罩你啊！” 　　“哈哈哈哈哈！”所有人都哄笑了起来，被弹了脑门的小范一脸红晕，什么鬼，一顿火锅认了个姐啊…… 　　唯独郭昂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从面色到眼神，笑意褪了个一干二净。 　　—— 　　“你多少岁？” 　　“我凭什么告诉你？” 　　“我86年的，今年7岁。” 　　“那我70年的，今天23岁。”年轻的女孩子拍了拍小男孩儿的脑袋，“输了吧？叫姐姐！” 　　“凭什么！”小男孩儿不服气。 　　“江湖规矩，问了女士的年龄和出生日期，就必须结亲，懂不懂？”女孩子敲了一下小男孩儿的脑门，笑得十分明媚。 　　“什么嘛……”小男孩抱着胳膊生气，表示不满。 　　“还有你旁边的这个，他也得叫我姐姐了。”女孩儿得意洋洋的说道。 　　“他是我三哥，问你年龄的是我又不是他，凭什么他也得喊你姐姐？”小男孩儿为自己的伙伴打抱不平。 　　“他也在场啊，你问的时候他也听见了。”女孩儿挑眉，伸出一个指头，“小帅哥，我是几几年生的？” 　　全程听他们吵架的郭昂又不是聋子，他撇了撇嘴，答道：“70年，23岁，比我正好大一轮。” 　　小修皓勋气急败坏地大喊：“三哥，现在不是争聪明的时候啊！” 　　可惜早已迟了，他们落入了沈魔女的手中，连带不在场的郑绍辉，今生今世都得称呼她一声“沈姐姐”。 　　—— 　　回忆在这里刹车，他彻头看向旁边的女人，她眉色飞扬，鲜活多姿，与早已定格成黑白照片的人极为相像。 　　如果她还在世，应该会很喜欢这个人吧。 　　“看我做什么？”唐晏晏笑着偏头，准确捕捉到他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难得的，郭昂有了一种被抓包的窘迫。她这一开口，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齐刷刷的。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他无奈端起酒杯：“再碰一个？” 　　她来之不拒：“好，干一个。” 　　半个小时后，郭昂万分后悔自己这番举动。很明显，喜欢喝酒的人不一定酒量会很好，之所以喝不停的原因完全是对自我认识的不足。 　　“郭队，可以送我回去吗？”一直在饭桌上安静的人突然开口问道。 　　还未等郭昂回答，挂在他胳膊上的人突然大喊：“小弟，小弟！” 　　范伟屁颠屁颠地跑来：“姐，咋了？” 　　“送语嫣回家，记得，要安全送家门口……”一身酒气的人摇摇晃晃地叮嘱一个清醒的人。 　　小范拍了拍胸膛：“没问题，小萧就交给我了，你赶紧和队长回去吧！” 　　唐晏晏欣慰地点头，拉着郭昂下台阶。 　　“郭昂……”萧语嫣站在原地没有动，她急切地喊了一声郭昂的名字。 　　郭昂听到了，他转头看她，似乎是在等她接下来的话。 　　——我喜欢你。 　　——你可以不送她，送我吗？ 　　——我想做你的女朋友，可以吗？ 　　这些字句在她脑海里一一闪过，她张口结舌，紧张地捏紧了手里的包袋。 　　“呜——”挽着郭昂的唐晏晏突然松手，飞快地朝一边的垃圾箱跑去。 　　郭昂顾不上听她这边吞吞吐吐的话了，立马转身，大步流星地跟了上去。 　　隔着老远，萧语嫣还能听到他关切的询问声：“怎么样，难受吗……” 　　很难受。萧语嫣低下头，眼眶一下子红了。 　　“怎么样？我送你回家吧。”小范走上前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谢谢。” 　　到最后，唐晏晏什么也没吐出来，她难受地捂住胸口，整张脸都泛着红晕。 　　“你别晃了，我晕死了……”她伸手拉住郭昂的胳膊，似乎是在阻止他“东摇西晃”。 　　郭昂叹气，就这酒量还想carry全场，她到底在想什么啊？ 　　“能走吗？”他问。 　　“可以背吗？”她展开双手。 　　郭昂：“……” 　　唐晏晏笑得眯了眼睛，双颊红扑扑的，连嘴唇的颜色似乎都艳丽了几分，她张开双手等着郭昂，似乎一点都不担心他会甩下她离开。 　　“……上来。”他微微蹲下了身子。 　　他早该知道，背了第一次总会有第二次的，逃不掉。 第22章 牙印 　　“叮！”电梯门打开。 　　与此同时住在唐晏晏对面的邻居也打开了门。 　　“左边。”趴在郭昂背上的人埋头伸手一指。 　　女邻居抬头看了一眼郭昂, 难掩惊讶, 再看一眼他背上的唐晏晏，面露蔑色。 　　“哼……”女邻居拉了拉身上的睡衣, 转头关门进屋。 　　“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唐晏晏压低声音凑在郭昂的耳边。 　　一股痒痒的气流冲进了郭昂的耳廓，瘙痒了他的神经, 让他忍不住想伸手去挠一挠。 　　“她是个女疯子……经常嫉妒我……” 　　“钥匙。”郭昂侧头躲开那股痒痒的风。 　　“哦……”唐晏晏探出身子伸手在包里掏，掏来掏去, 就没见她拿出点儿东西来。 　　走到门口, 郭昂将她放了下来，伸手拿过她的包，两下就摸到了她的钥匙。 　　“厉害哦……”唐晏晏嘿嘿一笑，闭着眼靠在他的身上, 摇摇晃晃。 　　开门进屋, 郭昂对她家的布置有些印象，打开客厅灯, 再到厨房烧了一壶水。 　　“况——铛——” 　　郭昂走出厨房一看，有人已经倒在玄关起不来了。 　　所以，他为什么会讨厌醉鬼呢，答案在今晚不言而喻。 　　郭昂没想伸手扶她起来, 反正地上也不凉，就让醉鬼也躺一躺吧。他转身在厨房里搜寻了一圈，最终在冰箱里找到了一罐封好的蜂蜜柠檬茶。泡好了柠檬水, 他这才有空去看看地上躺着的人。 　　如他所料, 一动不动。 　　郭昂上前, 拎起她一只胳膊将她拉了起来，动作算不上温柔。 　　“哎——”即使是醉鬼也是能感觉到痛的，唐晏晏被他又拉又拽终于睁开了眼，她眯着醉蒙蒙的眼看他，“……你还在啊？” 　　郭昂：“……” 　　郭昂将她扶到了沙发前面，松手一扔，唐晏晏整个人就像是失去重心一般往后倒去。 　　“咚——”才砸了地面后又砸了沙发，她觉得头昏脑胀。 　　“小子，你过来！”唐晏晏捂着脑袋，艰难地从沙发里爬起来。 　　郭昂挑眉：“你说什么？” 　　唐晏晏一跃而起，伸手拽住了他的衣领，用整个人的重力往后一拉—— 　　郭昂万万没想到一个醉鬼还能如此灵活，不仅灵活还很有战术。他轻敌又意外，一下子竟然被她得手了，整个人跟着她一块儿摔进了沙发里。 　　唐晏晏一个翻身坐在了他的身上，揪着他的衣领，眯着醉眼：“小孩儿，不尊重姐姐是会付出代价的，知道吗？” 　　“姐姐？你是今晚当姐姐上瘾了吗？”郭昂从她手里拽回自己的衣领。 　　唐晏晏笑了起来，她伸手拍了拍郭昂的脸，有些小得意：“好了，姐姐不欺负你了……” 　　她撑着他的胸膛起身，无奈他的衬衣太滑，她的手往下一溜，直接滑入了他的腰间，整个人也重新磕入了他的怀里。 　　“嘶——”不知道是谁抽了一口冷气。 　　她仰头看他，雾眼蒙蒙，整个人白里透粉。纵使隔得这么近，她身上也是一股酒味儿而不是臭味。 　　“不好意思啊……” 　　她道了歉，正准备重新爬起来，一只手突然探入了她的脑后，一股力量拽着她往他靠近。 　　“唔……” 　　两只嘴唇吸在了一起，像是被吸出瓶口的果冻，又弹又滑，让人忍不住赶紧将它吸入腹中。 　　唐晏晏知道自己醉了，但没想到还能再醉得更彻底一些。 　　平心而论，郭昂的吻技并不怎么样，甚至弄疼了她。但酒精麻痹了她的神经，她甚至觉得亢奋刺激，攀着他的肩膀忍不住回吻回去。 　　话说，她的吻技不错，倒是可以带带他。抱着这样的想法，唐晏晏毫不退缩，反而被激发了某种斗志。 　　“唔唔唔……”怎么不按剧本来？说好的技术好的带技术差的，先进扶持后进呢？他怎么不按套路来！ 　　郭昂大概也是醉了，他竟然对唐晏晏出手了。 　　他一边忘情地吻着她，一边在心里唾骂自己，清醒的那部分神经警告自己赶紧停手。 　　停不了……她的味道太好了。他从来没有这种感性完全凌驾于理性之上的时刻，他甚至有些自暴自弃地陶醉。 　　他的手摸索着解开她后背的纽扣，第一颗被剥开的时候，他心里的负罪感十足……第二颗、第三颗、第四颗…… 　　越往下走，他心里的负罪感越荡然无存。解开的第四颗正好在她的腰间的位置，他手一动，她漂亮的裙子便从肩头滑落，裙子堆砌到了腰间，他看到了一副什么样的景象？ 　　白色小巧的胸衣裹着那神秘之地，她的肤色像是今晚月光的颜色，他的手掌一放上去，有点儿像是泥沙冲入最纯净的湖泊，一点点被污染…… 　　“扑哧——”一声轻笑溢出了她的唇间，似乎是在笑他没见过世面。 　　郭昂不敢动了，他瞪着眼睛，满眼都是燥热的气息。 　　僵持了很久，他终于伸手拉起了她的裙子，开始复原到之前的位置。 　　“你起来。”他一开口，竟然发现自己的嗓子如此沙哑。 　　身前的人一动未动，他低头一看，她早已在他天人交战的时候睡过去了，香甜又安然。 　　再抱起她来的时候心境完全不同，原来她的身体竟然如此柔软，原来抱在她怀里的感觉就像是拥了一大团棉花糖在怀的感觉。他之前为何没有发现呢？ 　　看起来今晚的胡闹，注定是要将两人的关系定义到一个奇怪的位置去了。 　　*** 　　宿醉之后有些头疼是毫不奇怪的。 　　唐晏晏坐在床上愣了许久，双眼放空，头发散乱。 　　她昨晚是做了一个春／梦吗？ 　　她咬住嘴唇，眉头蹙起，春／梦里的男主角还是郭昂？ 　　“嘶——”她揉了一下肩膀，觉得有些痛，而且浑身上下都有些多多少少的隐痛，这是在哪儿摔了一跤吗？ 　　她打开衣柜拿出干净的睡衣，一边回想着“春／梦”里的场景，一边往浴室走去。 　　喷头吐出热水，她站在水帘下脱了个干净，仰起头，让热水冲刷脸庞。 　　“嘶——”肩膀的同一个位置，她抹上浴液的时候发现有些痛。 　　她转身朝向镜面，伸手将镜面上的水雾擦去，然后将自己的肩膀凑上前去，仔细看了一下，发现有一圈红印。这红印……不，这是牙印啊！ 　　唐晏晏石化在了镜子前。 　　不是梦，是真的！ 　　震惊完了之后她又开始回想昨晚的情景，除了和郭昂纠缠拥吻之外，她还做什么了？细节，细节，为什么她丝毫记不住所有的细节了！ 　　好不容易吻了一个男人，她竟然没有留下任何美好的印象。 　　这……唐晏晏捂脸，要是昨晚没醉就好了，郭昂那种货色，吻起来一定很不错的。 　　这边，唐晏晏在懊悔，那头，郭昂同样心情复杂。 　　“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 　　电话里，郭母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生气。 　　“什么？”郭昂刚刚在走神，他妈说的那些花他完全没有往心里去。 　　“温伯母家的女儿，你是见还是不见！” 　　“不见。” 　　“你……不孝子！不想相亲你倒是给我带一个回来啊！”郭母一贯的好素养也快被消磨殆尽了。 　　郭昂面色有些奇怪，支支吾吾：“快了，你再等等吧。” 　　“啊？” 　　“就这样，我还有事就先挂了。”以防他妈继续唠叨，他赶紧掐了电话。 　　郭母先是不敢置信，而后却是喜上眉梢，也不在乎儿子是不是先挂了他的电话，她立马上二楼的书房去告诉郭爸爸这个好消息。她那万年铁树不开花的儿子，今日也终于让他见到了开花的希望了啊！ 　　郭昂盯着手里的案卷，眼前浮现的却是昨晚那惊心动魄的景象。 　　虽然她昨晚算是醉了个彻底，但他最后留下的牙印也多少证明了他们曾经胡混的事实吧。 　　她发现了没有？会不会气急败坏？ 　　郭昂瞥向毫无动静的手机，心情算不上好。 　　—— 　　不用打电话吧，成年人之间的胡混一晚不算什么啊。唐晏晏穿着睡衣站在手机面前，万分纠结。 　　打，矫情。不打，会不会让他觉得她经常这样对人家耍流氓啊？ 　　曾经雷厉风行的沈总，因为换上了一个少女的身体便真的像是少女一样别别扭扭，琢磨不定了？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当作没发生过好了。 　　她潇洒转身，不再去多想。 　　又过了两天，酒吧开始停业装修，唐晏晏也就更没有时间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了。她要把关设计师的稿子，又要跑建材市场，必要的时候还要协调装修工人们的时间，每次快要闲下来想其他事情的时候都会被杂七杂八的事给拉回去，一日日的，就真忘了当日在纠结什么。 　　这天，青山分局接到了上级的任务，说之前在隔壁市逃脱的人贩子头子将出现在酒吧街，请他们提前布置好抓捕任务。 　　“此次抓捕的地点情况复杂，地形上有难度，很容易让罪犯逃脱，而且酒吧街人员纷杂，稍有不慎就会让他挟持到人质威胁到周围群众的安全。”郭昂站在屏幕面前，布置任务，“我们最好将罪犯引出这条街或者是引到人员较少的地方再实施抓捕，今晚所有人着便服，等待抓捕信号。” 　　小范举手：“队长，人贩子既然是一个喜欢泡酒吧的油腻男，那我们最好让一位女性接近他，降低他的警惕。” 　　郭昂扫了一眼面前的清一色的男人，问道：“所以，你是打算男扮女装？” 　　小范：“……” 　　“副队下午就会到警局销假，我是说可以让她参与今晚的行动。”小范缩了缩脑袋。 　　副队？所有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了质疑小范智商的表情。 　　一个可以打败警局大部分男刑警的女人，你还要求她会具备美女蛇的特质？ 　　正在往警局赶的副队长，一时间喷嚏打个不停。 第23章 探戈 　　当夜色覆盖上空, 这座城市最热闹最疯狂的时刻降临了。 　　酒吧街的街口，便衣警察们相继朝着自己所要蹲守的地方走去。他们有穿着帅气风衣伪装上班族的，有穿着黑色皮夹克伪装街头青年的, 更夸张的是扮作了嘻哈青年全身挂满了各式各样义乌小商品的……小范。 　　“荀川跟我一组。”郭昂从街口走了出来, 不着痕迹地远离了小范。 　　“队长, 说好的是我们一组。”小范厚着脸皮追了上去。 　　郭昂转头看他，面露疑惑：“这位小兄弟, 你认错人了吧？” 　　小范：Orz……还能玩儿这一招？ 　　“荀川。”郭昂抬手竖了竖风衣的领子, 喊上一旁穿着正常的荀川朝酒吧街最热闹的地方走去。 　　被遗弃的小范：“……” 　　“啪——”他被人从后面扇了后脑勺。 　　“他妈的, 谁干的！”小范愤怒转头, 四处找寻始作俑者。 　　苏湖抱着肩膀站在一侧, 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笑着打量他的这身着装，最后给了一个肯定的结论：“不错，有创意。” 　　看清楚是谁之后，小范的嚣张气焰一下子就熄灭了一半, 他以同样的眼神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苏湖，戏谑道：“副队，我下午说的让你当美女蛇的想法是开玩笑的, 你咋还当真了呢？” 　　苏湖的年假在今天下午正式“告磬”，在赶去警局的路途中她接到了小范的电话，据他说是经过会议研讨决定，在今晚给她安排了一项秘密任务。搞清楚秘密任务是什么之后, 苏湖立刻掉头回家, 换上了自己衣柜里暴露得最多布料最节省的裙子。 　　此时站在小范面前的她大概是今年最性感的她了。 　　如果有人还出言不逊…… 　　“啊！”小范抱头鼠窜。 　　—— 　　“根据最新的情报, 目标就在一家叫“Rock，Rock!”的酒吧。”荀川坐在副驾驶打开了手机地图，查询这家酒吧的具体位置。 　　“嗯。”郭昂应了一声，情绪并不高。 　　荀川抬头，他跟郭昂的时间不短，有时候通过一些肢体表情就可以读懂他的情绪，比如现在，他一手搭在车窗上一手握着方向盘，这就是典型的不耐烦的标志。 　　“队长……”男人间好像很难谈心，他们缺乏女性的柔软和敏感，通常只会冷硬地问一句，“你还好吗？” 　　郭昂侧头，有些意外：“我很好啊。” 　　荀川正准备点头，突然看见一晃而过的熟悉的酒吧，他开口道：“哎，唐老板的酒吧是在装修吗？” 　　郭昂瞥了一眼反光镜，见着店门口挂上了“今晚不营业”的牌子，门前还放了不少的建筑材料，看起来确实是要重新装修的意思。 　　“不知道。”郭昂收回目光，语气硬邦邦。 　　荀川并没有想到他会回答，通常对于这样无聊的问题他扯动一下面部神经就算给面子的了，哪里还真指望他配合着聊两句呢。荀川暗地里想，也许队长真的对老板娘有意思，不然他打破的常规也太多了吧？ 　　“Rock，Rock！”酒吧的生意不错，不过才晚上八点，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除非里面有客人出来，否则外面的客人很难进去。 　　“您好，里面客满了，请您在外面稍微等待一下。”服务生笑着拦下了两人。 　　荀川扫了一眼外面的长龙，恐怕不只是稍微等待吧？ 　　郭昂从钱包里拿出了一张银色的卡片，递给服务生：“这个可以吗？” 　　服务生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店里的VIP卡片，笑着放下拦在面前的路障，弯腰侧身让路：“两位客人，里面请。” 　　郭昂点头，整了整衣着，带着荀川潇洒步入。 　　“哎，他们怎么可以进去啊？”排在第一位的男生有些不满，“说好了我们才是下一个啊！” 　　服务生耐心解释：“这是本店的VIP，他们有权在任何时间段进入本店消费。” 　　“VIP就了不起哦！”后面的人起哄道，“咱们也可以成为VIP啊！” 　　“好的，各位如果要了解会员制度的话可以进去之后咨询服务生，他们会给你们最详细的解答。”服务生受过专业的训练，面带微笑的解释。当然，他身边站着的两个彪形大汉也不是摆设。 　　“不就是充钱嘛，冲多少，你说！”站在第一位的男生大概实在被气着了，等个大半个小时都没被允许进入，心情浮躁。 　　“是这样的，本店会员一年的会费为19999元，会费可以充值可以用作买单，十分划算，如果您有意向的话我现在就请里面的同事帮您办理。”服务生笑着问道，“客人，您是现在办理吗？” 　　站在第一位的男生看起来脸色显然不如刚才痛快了，他支吾了一声，道：“不用，我等会儿进去了解清楚了再说。” 　　“好的。”服务生笑着退了一步，重新摆放好了路障。 　　—— 　　郭昂和荀川一进来就被安排到了一个视线绝佳的位置，从这里不仅可以看清舞台上的表演，而且相较于前排具有一定的私密性，并且和隔壁的桌子相隔了一段距离，估计是方便客人们聊天。 　　“果然值这个价钱。”荀川落座后，扫视了一眼酒吧布置，发现不仅装修上档次，而且功能区划分明显，能满足不同需要的客人来这里消费。 　　郭昂拿起酒单，道：“来都来了，不喝点儿什么？” 　　“一瓶百威。”荀川一向稳沉，若是小范在的话一定是点最贵的。 　　郭昂召来服务生，点单：“来一瓶89年的拉图，两支玻璃杯。” 　　“好的，客人您请稍等。” 　　荀川目送服务生离开之后，转头问郭昂：“队长，这……报销吗？” 　　“拿着VIP卡就点瓶啤酒，你好意思吗？”郭昂双手交握搭在桌面上，抬头朝舞台看去。 　　荀川虽然家境小康，但他很少如此奢靡，心里有些惴惴不安。他抬头看郭昂，见后者似乎完全放松了下来，与周围的客人没什么两样，都沉醉在了这样的氛围当中。他有些明白过来，既然是要做戏，那必定要是做到以假乱真才能麻痹敌人。 　　十分巧合的是今晚唐晏晏也在这家酒吧，她和酒吧的老板坐在吧台边胡侃，一会儿谈金融股票一会儿聊楼市尾盘，反正就没两人说不上的话题。 　　“我以前怎么没看出你这么有意思？”酒吧老板侧身倚靠在吧台上，笑着说道。 　　唐晏晏左右转动着屁股下的椅子，又随意又自在，她道：“以前你也没有邀请我进来玩儿过呀。” 　　“我好像今晚也没有吧。”酒吧老板逗她。 　　“取经嘛，我总要四处看看才行。”唐晏晏挑眉，端起了放在一边的酒杯。 　　“你觉得你可以做得比我这儿成功？” 　　“不敢。”唐晏晏一口干掉半杯威士忌，放下酒杯嘴唇轻扬，“但总归值得一试嘛。” 　　酒吧老板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放在台面上宣战的，不仅觉得有趣，又觉得她这个人磊落光明，生出了几分好感。他端起杯子朝她致意：“那就预祝小唐你早日成功了。” 　　“恭喜发财，恭喜发财……”唐晏晏端起酒杯碰了碰，眨眨眼，“最重要的是咱们可以一起发财。” 　　老板哈哈大笑，干脆地一口饮尽了杯里的酒。 　　“小唐，我这酒吧的一绝你知道是什么吗？” 　　“愿闻其详。” 　　酒吧老板伸手一指：“你看见那穿银色燕尾服的舞者了吗？那是我这儿的头牌，跟他跳过舞的男人女人都拜倒在他西裤下。你信吗？” 　　唐晏晏放下酒杯，眯着眼朝舞池的方向看去。隔得远了，并不能看清那穿着银色燕尾服的男人的面目，但他舞姿优美，带着舞伴在池子里旋转跳跃，有意无意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他那舞伴也是你店里的人？” 　　“怎么可能！”老板立刻否认。 　　唐晏晏立马笑了起来，笑容中带了几分不怀好意：“周老板，就算人家客人跳得没有那么好，你也不用这么快否认吧？” 　　“她根本跟不上他的节奏。”周老板显然是懂舞之人，他欣赏穿着银色燕尾服的男人，自然看不上他那舞步混乱的舞伴。 　　一舞毕了，稀稀落落的掌声响起。 　　唐晏晏跳下高脚凳：“这么有趣，我也去试试。” 　　“哎！”周老板来不及阻止，“丢脸了别说认识我啊！” 　　唐晏晏嗤笑一声，伸手甩了一下肩头的头发，想当年，她混酒吧迪厅的时候他们这些人还没生出来呢！ 　　她今日穿了一件很普通的黑色长裙，说普通是因为材质普通牌子普通，但有一丝丝特别的是这裙子的设计……长开叉，从大腿的三分之二处开始，走动之间，又长又白的腿若隐若现。除了大腿，上身包裹严实，一丝多余的春光也没有外泄。 　　“帅哥，可以跟我跳一曲吗？”她主动走到了穿着银色燕尾服的男人面前。 　　他有些意外，但还是应了下来：“当然……跳什么舞？” 　　“探戈如何？” 　　“……可以。”他稍微迟疑了一下。 　　不远处，荀川捅了捅郭昂的胳膊：“队长，我有些散光，你看舞池那边要跳舞的是不是唐老板啊？” 　　他哪里是散光，明明是不敢触某人的龙须。 　　没见回应，荀川转头看他，这一看才发现有人的目光已经牢牢地锁住舞池中央了。他目光往下，停留在郭昂手中握着的玻璃杯上……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玻璃杯下一秒就会炸裂成碎片。 　　“啪、啪、啪！”舞池中的男女，相对而站，同时抬手鼓掌，三声掌声落下，他们朝着彼此靠近。 　　探戈是一种既性感又暧昧的舞蹈，它就像男女之间初始时的试探，一步步靠近，再一步步后退，若即若离，甩头侧肩。它的动作里时而透着一股粘腻，想要攀上对方的肩膀，时而透着一股疏离，转身、后退。 　　唐晏晏虽没有银色燕尾服的男人动作标准到位，但她自带风格，洒脱优雅，尤其是甩头的时候，像是骄傲的天鹅拒绝了井底之蛙的示爱，透着一股矜持和倔劲儿，优美得犯规。 　　酒吧老板以为她是自取其辱，没想到她却是有底子的人。老板的眼睛看亮了，他让人关了场子里的所有大灯，将一束追光灯打在了舞池里两人的身上。 　　大灯一熄，只有桌上蓝色的小灯，纵然是刚刚没有注意到舞池这边的人此时也看了过来。 　　棋逢对手，银色燕尾服的男人也被挑起了兴致，他终于可以不再是和女客人们跳那绵腻的华尔兹了。探戈，这才是最热烈最符合当下主旨的舞蹈！ 　　不管是以前的沈懿珠，还是此时的唐晏晏，她那颗猎奇的心从来没有停止过跳动。她想见识这世上所有有意思的事情，可年龄越大越会囿于自己的身份，瞻前顾后。幸而老天待她不薄，她这个二十几岁的身体正是适合去寻找这世上有意思的事情，也许是一支舞，也许是一个人，也许是一种全新的生活。 　　音乐戛然而止，她攀着舞伴的肩膀侧身甩头，给了观众最完美的一个 第24章 做戏 　　“你是谁？她男朋友？”穿黑色皮夹克的男人打量着郭昂。 　　“当然。”郭昂面不改色的回答道。 　　男人轻笑了一声, 目光在唐晏晏和郭昂之间游走了几个来回：“年轻人，不要把女朋友看得太严，偶尔也让她出来放松放松。” 　　他的语气有些轻佻, 让人听起来极为不舒服。 　　郭昂皱眉, 他厌恶这男人的眼光落在她身上, 这对于她来说简直是一种侮辱。他握紧了拳头，将要抬起揍人的时候却被一只柔软的手掌给裹住。 　　唐晏晏侧身倚靠在郭昂的身上, 单手攀上他的肩膀, 余下的一只手环绕住他的腰, 整个人严丝合缝地贴在他的身上。她作出这副姿态, 转头看夹克男：“你说得对, 可惜我只和真正的男人打交道，你……就恕不奉陪了。” 　　夹克男的眼睛一眯，眼尾狭长，他像是一条黑蛇, 蛰伏在阴暗潮湿的地方，只等着对手漏出破绽。 　　他的目光落在唐晏晏的身上，心想着：这么好的货色, 要是经了他的手，不知道得卖出什么样的价格！这样的心思一起来就很难再压抑下去，可她身旁的男人一看就不太好惹，一对一他不一定能干得掉他。 　　唐晏晏自觉挑衅完毕, 拉着郭昂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这种人, 即使对付他也是浪费“弹药”, 还不如和英俊的郭警官多喝几杯。 　　“喏，请你的。”拉着郭昂坐在吧台旁，唐晏晏端了一杯金色的酒放在他的面前。 　　“你几点回去？”他拿开酒杯，皱眉问她。 　　唐晏晏抿了一口酒，扫视了一下场子，抬了抬下巴：“正热闹呢，干嘛要回去？” 　　郭昂的眉头皱得快能夹死两只蚊子了，他拿起她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站起身：“走，我送你出门打车。” 　　唐晏晏惊讶地看他，他……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急着走。”唐晏晏委婉拒绝。 　　郭昂抖了一下外套搭在她的肩头，两人靠近的时候，他压低声音凑在她的耳边道：“今晚有行动，为了你的安全起见，你现在必须回家。” 　　唐晏晏偏头看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刚刚搭讪你的那个就是此次行动的目标，基于刚才的状况，你很危险。”郭昂直言。 　　唐晏晏伸手拢住肩头的衣裳，不着痕迹地朝左边十点钟的方向看去，果然，那个夹克男还盯着她这边的方向，似乎并不死心。 　　“你们要在这里抓人？”酒吧人员复杂，稍有不慎就会出现控制不了的状况，这里并不是实施抓捕的最佳场所。 　　“等会儿我们的人进来引他出去，所以你先离开。”郭昂稍移脚步，挡在她面前。 　　唐晏晏微微偏头，迅速扫了一眼夹克男，嘴角一扬：“我不就行了，还需要其他人？” 　　郭昂眉头不安地一跳，她这句话的意思不会是…… 　　“要回去你先回去，我还要玩儿呢！”唐晏晏扯下肩头的外套甩给他，动作幅度极大，甩开外套的瞬间似乎还打中了一旁的小帅哥。 　　郭昂：“……” 　　“整天啰里八嗦，烦都烦死了！”唐晏晏一脸不耐烦的神色，甩了甩头发，径直朝着舞池走去。 　　郭昂伸手拉她，被她灵敏地一下子甩开。 　　“滚！” 　　她转头怒斥了一声，双眼亮得像是烧得正旺的火光。 　　郭昂有些头疼，这种说来就来的戏码都不用事先沟通一下吗？而他此时脸上的无奈就正如一个面对女朋友无处着手的男人。 　　唐晏晏走了几步，似乎怒火消散了一些，她拍了一下旁边的男人，笑着问：“帅哥，有烟吗？” 　　被搭讪的帅哥看了一眼后面的郭昂：“美女，你男朋友在担心你。” 　　“有烟吗！”唐晏晏不耐烦地加重语气。 　　帅哥被她吼得一颤，不再多想，立刻将烟和打火机一并递了出去。 　　“谢了。” 　　“美女，公众场合不让吸烟。” 　　“知道。”唐晏晏摆了摆手，踩着高跟鞋朝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郭昂站在原地叹气，似乎没有追上去的打算。 　　不远处，夹克男也起身了，他笑着朝同行的人说了两句，整了整衣领，也朝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了。 　　卫生间的门口，唐晏晏斜靠在墙壁的一侧，从烟盒里抽出了一只烟，而后随意将烟盒甩在了洗漱台上。她叼着烟，弯腰打火，明明是很颓废的动作，由她做出来却多了几分妩媚和慵懒。 　　“美女。”夹克男笑着站在她的伸手，轻佻地用手点了一下她的肩膀。 　　唐晏晏嘴角轻扬，一个利落地转身，抬脚直攻他的下三路。 　　“操！” 　　女人生孩子，男人被踢中蛋蛋，谁也不知道这两者哪个更痛。但不言而喻的是……两者都痛得要命。 　　“操！操！操！”男人痛得当场蜷缩在地面上动弹不得，嘴巴倒是一如既往的脏。 　　早已埋伏在卫生间的荀川冲了出来，不等夹克男这一阵疼痛过去，立马就将他压倒在地，抽出手铐将他拷住。 　　郭昂拎着她的外套从对面走来，给了她一眼无语的眼神，将外套扔在她的怀里。 　　“哎……”唐晏晏身体前倾接住它，“别扔地上去了。” 　　荀川拉着人站起来，夹克男夹着双腿额头冒汗，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 　　“他犯了什么事？”唐晏晏这才有空问道。 　　郭昂：“拐卖人口。” 　　唐晏晏眉毛一挑，挽着外套走上前去。 　　夹克男现在对她怕极了，果然是最美丽的事物越危险，她此时在他的眼里就如同一只吐着蛇信子的美女蛇，有毒不说，下手还很辣。 　　“看不出来，原来做的是大生意啊。”她靠近他，嘴角小弧度的上扬。 　　夹克男双手被拷，双腿又被迫夹得紧紧的，面对她一步步走来，几乎是毫无还手之力。 　　唐晏晏冷笑一声，抬腿就要再补上一脚—— 　　郭昂从旁边拉住了她，他开口阻止：“够了。” 　　唐晏晏并不罢休，她伸手指着夹克男，面无表情地撂下狠话：“别再犯在我手里，不然你会后悔让你妈把你生出来的。” 　　她不过只是一个身材瘦削的女人，身高不足以给人压力，体型也没有任何优势，可她说出来的话掷地有声，丝毫不让人怀疑她话里的真实性。 　　说实话，不仅是夹克男被吓到了，连荀川都有点儿被吓到。 　　“人贩子，我呸！”她冷笑一声，转头离开。 　　另一头，挂着一身义乌小商品的小范带着瘸腿的苏湖往这边赶来：“队长，人抓到了？” 　　郭昂扫了一眼唐晏晏离开的背影，再转头看那狼狈的两人，一脸”唐晏晏式”的冷漠：“等你们？黄花菜都凉了。” 　　“队长，我们可是在外面排了一个小时的队才进来的，我们不是VIP啊……”小范辩解。 　　郭昂：“荀川，把人带回去。” 　　“是。”荀川押着夹克男往酒吧后门走去。 　　苏湖一手搭在小范的肩膀上，一手拎着一双高跟鞋，偏头问：“刚刚那女的，你认识吗？” 　　“我姐吗？” 　　苏湖侧头看他：“你什么时候有姐了？” 　　“嘿嘿嘿，才认的！” 　　苏湖拉开与他的距离，一脸嫌弃：“不就是干姐姐嘛，你这一脸猥琐的样子想什么呢！” 　　“不准亵渎我们姐弟感情。”小范一脸认真。 　　苏湖翻了个白眼，彻底抛弃这跟人／肉拐杖了。 　　—— 　　酒吧前门，唐晏晏裹着外套往回走去，喝了一晚上的酒有些饿了，路过卖红薯的小摊她顺手买了一只热乎乎的红薯。 　　“好香。”拨开红薯的皮，丝丝甜香钻入了她的鼻尖。 　　“嘟嘟嘟——”街角，一辆黑色的车朝她按着喇叭。 　　唐晏晏抬头看到熟悉的车牌，走上前去，坐在副驾驶的不是郭昂是谁？ 　　“上来，带你一程。”他降下车窗，看着她道。 　　“酒喝多了，我散散步正好，你们先走吧。”唐晏晏笑着拒绝。 　　大概是她手里的红薯的缘故，那张脸蛋儿依旧漂亮，但好像没有酒吧里那样过分的张扬了。 　　唐晏晏以为她这样拒绝了就好了，没想到下一刻，他推开车门，转头对驾驶座上的人说：“先走。” 　　唐晏晏退开一步，站在他身边，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黑色的路虎车发动离开，他穿上手里的外套，转头看她：“往哪边走？” 　　“嗯？” 　　“不是要散步？总得指个方向吧。”他抖了抖衣领，动作自然。 　　唐晏晏：“所以……你是要陪我散步？” 　　“你知道有多少女孩子是因为独自夜跑被害的吗？” 　　她扫了一眼喧闹的四周，音乐震耳，人来人往。所以……这个年头的罪犯智商都这么不够用吗，会在这种地方实施犯罪？ 　　散吧，反正他不是一个聒噪的人，她应该能清净一会儿。 　　“要吃吗？”她客气地举起红薯，“这一头我还没啃过。” 　　郭昂偏头，似乎嫌弃：“谢了，完全不用。” 　　唐晏晏收回来，毫无压力地开始吃独食。 　　“才抓了犯人你不用回警局审问吗？”走了一截，可气氛太过安静，她又开始受不了了。 　　郭昂走的淡定从容：“明天再说吧。” 　　“真人性化管理。”她感叹一声。 　　郭昂瞥了她一眼：“当然，我们是一支人性化的队伍。” 　　唐晏晏：“……”不用向她安利，她这种年龄就算想改行也迟了。 　　站在街口，人流少了许多，倒是街上的摩托车多了起来。不少年轻的小伙子后座载着漂亮的女孩儿，得意又肆意，引擎呼啸而过，在这寒冷的夜里似乎能清楚的听到他们畅快的笑声。 　　“小心。” 　　突然，郭昂伸手一拽，将她拽入了怀里。 　　一辆泛着蓝光的摩托车嚣张驶过，车速丝毫未减。 　　唐晏晏庆幸自己在一分钟之前啃完了红薯，否则就这冲击力，她肯定得吃一脸的红薯。 　　“呼……”她抬起头，面色微微泛白。刚刚摩托车驶过的一刹那，她的后背蹿起了一股强劲的凉风，足以见它的车速是多么快。 　　街上重回安宁，避让的人群也重新走回了马路中间，他的手似乎还没有从她的腰间拿开。 　　“郭昂？”唐晏晏主动拉开一些距离，挑眉看他，让他放开的意思不言而喻。 　　“我想再试一次。”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他的声音从胸腔里走出来，低沉又厚重。 　　唐晏晏有些跟不上他的思维，试什么？ 　　搁在她腰间的手突然往上走了几寸，有力的双手按住了她的肩膀，然后他低头准确地捕捉到了她的双唇。 　　甜、糯、软，和那晚以及之后很多个夜晚的味道一模一样。 　　唐晏晏惊讶地睁大眼睛，他脸上的认真和沉醉在她的眼里暴露无遗。距离如此之近，给她点儿时间她甚至能数清他睫毛的根数…… 　　她的震惊像是一个世纪那么长，可他落下的吻却像蜻蜓点水一样迅速。 　　说句过分的话，她以为他会把舌头伸过来…… 　　“唐晏晏。”他的唇一离开，喉咙便发出了低哑而深沉的声音。 　　“郭警官，我劝你最好有一个能让人信服的解释。”她没有他臆想中的惊慌，甚至于她的眼睛里似乎还闪烁着一些让他不明所以的笑意。 　　她在笑，她居然在笑。 　　路灯的余光洒在他英俊的脸庞上，他眉梢一扬，顿时有了些不太好的预感。 第25章 巧合 　　唐晏晏问：“郭警官, 像你们一般遇到色狼会怎么处理？” 　　郭昂：“……” 　　“看情节严重程度。” 　　唐晏晏慢腾腾地抬起了右手, 手心手背翻转了一下, 问道：“那像这样的, 被当事人赏一巴掌应该不算什么吧？” 　　郭昂自知理亏，他算是被迷了眼了, 居然啃上了一只小辣椒。 　　“当然不算。”他抓住她的手腕朝自己的脸庞靠拢，把脸伸出去，“扇吧，这次不算你袭警。” 　　这副情景可不像是少女惩治色狼，尤其是他盯着她看的眼神, 就算是不觉得抱歉也应该装出几分抱歉的样子吧。 　　“啪——” 　　她的掌心亲吻上他的脸庞，声音听起来脆生极了。 　　郭昂瞬间闭眼，他没想到她真能扇上来, 这女人…… 　　“一笔勾销。”她哼笑了一声, 转身拦下了一辆路边的空车。 　　“师傅，开车。” 　　“美女, 你男朋友还没上来呢！”司机师傅放下“空车”牌，扫了一眼反光镜说道。 　　“不用管他, 开吧。”她侧头看了一眼站在街边身影渐小的男人，忍不住抿唇笑了起来。 　　郭昂上前追了两步, 见她利索地关上车门离开，便知道她是不想自己跟上去了。 　　的确, 在彼此的心意未明了之前, 就算拉着她留下来又能说什么呢？ 　　裤兜里的手机一个劲儿的震动不停, 郭昂扫了一眼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着“孙燮”。 　　“喂。” 　　“兴婶那边有消息了，我想要亲自去一趟，你呢？” 　　郭昂的神色顿时变得凛然了起来，这样看来兴婶那边确实有他们感兴趣的消息。 　　“什么时间？” 　　“后天一早飞渝市，我在机场等你。” 　　“好。” 　　—— 　　唐晏晏转着手机坐在靠窗的凳子上，她戴着一顶白色的鸭舌帽，阳光从外面照进来，只在她的帽檐上洒下余晖。 　　“上次咱们确定好的一款瓷砖缺货了，厂家说要下周才能发回来，等吗？”沈啸握着一张图纸走了过来，站在她面前。 　　“哪里的？”转动的手机停下，她抬头问道。 　　“卫生间的，你之前定的那款黑金色。”沈啸道。 　　唐晏晏举着手机戳了一下帽檐，露出大半张脸来，她仰头看沈啸：“还有其他相像的吗？” 　　沈啸：“没了，黑金色的就那一款，其余的材质就算一样但颜色也不一样，你要吗？” 　　“厂家上次留在这儿的图册还在吗？” 　　沈啸点头，从吧台下面取了出来递到唐晏晏的手中。 　　“换这个吧。”唐晏晏随手一指。 　　沈啸瞥了她一眼：“这么爽快？” 　　“反正是在卫生间，不影响整体风格。而且这都装修半个月了，再等下去我看下个月都不一定能开门营业。”唐晏晏抚着手机屏幕，侧头看向窗外。 　　“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和地砖厂商重新确定好了款式，他转身回来，见她还保持着一个姿势坐在那里。 　　“在等电话吗？”他开口问道。 　　一直在手机身上划来划去的手指停了下来，她侧头看他：“有这么明显？” 　　“很重要的电话？”他拉开凳子坐在她的对面。 　　她扯了扯唇，眼神重新飘向了街道。 　　因为她知道今天郭昂和孙燮一块儿去了渝市，就为了调查当年沈家的保姆兴婶。说不出她心里是什么感觉，失望？担忧？沮丧？感觉到了背叛？ 　　在她醒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她觉得周围的一切十分新奇，这个世界变化之快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可她以唐晏晏的身份活得越久，她越觉得世界的变化哪里有人的变化来得大呢？ 　　同样，在沈啸的心里，眼前这个唐晏晏似乎越来越陌生了。 　　—— 　　渝市似乎比令市提前进入了冬天，还好两人都是抗寒的人，一身风衣抵住了狂风，直到坐进了车里才感觉到了几分暖意。 　　郭昂和孙燮坐在后排，前排除了司机以外还有一位年轻的女性。 　　“郭昂，李蔚。”孙燮为两人做了简短的介绍。 　　李蔚转头，对着郭昂颔首示意。 　　“说说你现在得知的情况。”孙燮对李蔚说道。 　　李蔚点头，翻出了一个大大的文件夹搭在腿上，车子一边行驶她一边汇报。 　　“据我们了解，兴婶早年丧夫之后并未再婚，她靠着在沈家的薪水独自养大了儿子，而在离开沈家之后她带着儿子一同回到了渝市。现居住于北新区长春路189号，平时的收入来源于她在小区内开的一家茶馆，我们去过几次，生意都还不错。” 　　“她住的房子市值多少？”孙燮是商人，可能会直接从经济状况来判断她到底有没有一些超出自身能力的消费。 　　“她住的房子是一套一百三十二平米的小复式，以渝市现在的房价大约三百万左右。”李蔚道。 　　孙燮看了一眼郭昂，后者明白了他的意思，道：“换算成十年前也至少是六十万。” 　　十年前的物价，六十万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就算她是给富婆沈懿珠做保姆，那沈懿珠也不会傻到给保姆开这么高的工钱吧。 　　“他儿子在做什么工作？”郭昂问道。 　　李蔚：“没有正经的工作，平时就是在他家的茶馆打打麻将。” 　　郭昂：“他结婚了吗？有孩子吗？” 　　“结了又离了，现在单身。他前妻也在两年前重新嫁人了，现在的丈夫是令市人，做的是建材生意。”李蔚打听得很细致，几乎与兴婶一家关系近一点儿的她都摸清楚了。 　　轿车一路驶向北新区，在车上与李蔚短短的交流便让孙燮和郭昂觉得没白来这一趟了。 　　这个兴婶，就算没在沈懿珠的死里下功夫，也定然揩走了不少沈家的油水。 　　车子停在长春路189号小区的门口，三人一同下车。 　　“孙哥，未免打草惊蛇，你最好不要提与沈懿珠的死相关的事。”郭昂走在孙燮的旁边说道。 　　孙燮摸了摸喉咙，渝市的冷空气有些厉害，他的嗓子又干又涩了起来。接收到郭昂的提示，他笑了笑：“放心，我会用我擅长的对付她。” 　　小区的绿化极好，有洋房有高层，掩映在层层树木中间，虽有了几分冬日的萧瑟但干净如洗，看得出来是很不错的小区。 　　李蔚在前面带路，很容易就找到了兴婶所开的麻将馆。店面门口的玻璃上写上了“茶室棋牌”四个红色的大字，玻璃门紧闭，但还是能看清里面热闹的场景。 　　“我去把她叫出来。”李蔚道。 　　孙燮点了点头，他喉咙本来就不舒服，实在不想去这烟雾缭绕的地方了。 　　李蔚找上兴婶的时候她占据着麻将桌的一方，见有人找她有些不乐意：“在这儿说不就行了，外面怪冷的！” 　　“老板娘，如果你不出去的话，我们马上就打110举报你们这儿聚众赌博。”李蔚弯腰，笑着凑在兴婶的耳边低声说道。 　　兴婶偏头看她，见她虽然笑意盈盈的但看起来并不像说假话的样子。 　　“好了好了，出去说。”兴婶退了一步。 　　孙燮最近一次见兴婶还是在沈懿珠的葬礼上，葬礼结束后他替她打发了这一干人等，其中就有兴婶。当时她还是个盘着头发一身整洁模样的妇人，可此时见她从玻璃门后出来，孙燮不得不感叹时间对一个人的伤害简直太大了。 　　“你……孙总？”显然，兴婶也还记得他。 　　孙燮微微扬唇：“兴婶，好久不见。” 　　兴婶将他们请到了自己的家中，在奉上热茶之后她的手脚似乎都没处放了。 　　“孙总怎么会到我们这种小地方来？”兴婶有些不自然的笑道。 　　“近来想起了一些事情，想找你问问，所以带着助理冒昧登门了。”孙燮道。 　　“问我？”兴婶坐在棕色的皮椅中间，明明是自家的房子，可她却显得局促极了。 　　郭昂扫了一眼这屋内的装修，觉得颇为眼熟。 　　“今年是沈懿珠过世十周年，万盛集团想建一个关于创始人的私人博物馆，有几件东西找不到了，所以想来问问兴婶。”孙燮慢腾腾的说道。 　　“东西找不到了怎么找上我了！我都离开沈家十年了，什么都不知道！”兴婶反应极大，她一下子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你们不要血口喷人啊，我清清白白的做人，可不会拿沈家什么东西的！” 　　孙燮瞥了一眼郭昂，后者从风衣的内层口袋里掏出了警徽初始在兴婶的面前：“警方怀疑你涉嫌偷盗沈家的财物，并倒卖出去。现在是入户调查，如果你不实话实说我们就只有带你去警局走一趟了。” 　　“唰”地一下，兴婶的脸都白了。 　　走出小区回到车上，孙燮按了按眉骨，侧头看郭昂：“偷窃这件事还可以提起诉讼吗？” 　　“可以，但除了她自己的供词以外还需要找到那些被她卖出去的东西，最好有成交记录或者证人。”郭昂道。 　　“这个李蔚可以帮忙。”孙燮抬了抬下巴，示意坐在副驾驶上的李蔚。 　　李蔚点头，受理了此项任务。 　　郭昂却不在乎沈家这些被保姆偷走卖掉的物品，他在乎的是能不能从兴婶身上找出一些关于沈懿珠之死的线索。 　　“她可以承认偷窃，但绝不会承认杀人，更何况她根本就没有杀人。”孙燮转头看郭昂，“咱们是不是有些草木皆兵了？” 　　“她刚刚并没有招认完全，她只承认陆陆续续从沈家拿了东西去卖，但并没有说时间。”郭昂回视他，眼神锐利，“如果偷窃行为在沈懿珠死之后，那她就可以排除嫌疑。但如果偷窃行为在之前呢？她会不会因为害怕被主人家发现偷盗事实而实施犯罪？” 　　“你这些都是猜测，没有证据支撑……”话说到一半，孙燮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扫了一眼屏幕，只是一串号码没有备注，但他还是不动神色地侧了侧方向将屏幕对向自己，“停车，我下去接个电话。” 　　司机靠边停车，孙燮打开车门下去了。 　　“喂。” 　　“有什么收获吗？”对面，是唐晏晏的声音。 　　“你知道兴婶曾经偷了沈家的东西拿到外面去卖吗？”孙燮瞥了一眼黑色的轿车，往花坛的方向走了两步。 　　“当然。”唐晏晏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轻笑，“如果不是意外发生，我想她早就被解雇了。” 　　她只是那段时间太忙没腾出手来收拾她而已，她家里那些无故失踪的名牌包和大牌首饰，就算她只戴了一次难道她就不记得自己戴过了吗？她是忙，不是傻。 　　“你知道她偷东西？”孙燮的脚步停了下来。 　　唐晏晏从他的语气里辨出了几分不同寻常，她问道：“怎么？” 　　“郭昂怀疑她是因为偷窃事情败露而对你下手的。”孙燮摸了摸喉咙，说出口的声音有些沙哑。 　　唐晏晏握紧了手机，一动不动，脑子里飞快地闪过往日的情景。 　　兴婶是一个熟人介绍来的，据说是丈夫早亡家中还有一个儿子需要养活才出来工作的。沈懿珠试用了她一个月发现她手脚利落，做的饭菜也挺合她的口味，于是正式与她签订了劳务合同。相处久了，她也对兴婶的家庭环境有了几分了解，两人在偶尔的闲聊中也会谈论起这些。 　　“像我儿子，跟您差不了几岁，还是一副长不大的样子，愁死我了。”兴婶一边洗碗一边说道。 　　“年轻人，谁也说不准以后的事儿。”她喝着鲜榨的果汁随意的说道。 　　“哎……我现在就盼着他能先成家再立业，他那个懒散的性子，是该找个人管管了。” 　　她放下玻璃杯，一边查看才收到的邮件一边道：“男孩子还是要在社会上历练几年再结婚，否则家庭幸福指数不会太高，女方会觉得他太稚气。” 　　“就是，他现在谈的这个女朋友就是嫌他没钱没本事，这可怎么办吶……” 　　回忆的镜头在这里刹住。 　　唐晏晏盯着电视墙上的一朵花，道：“兴婶的儿子，你们调查过吗？” 　　“据说结了一次婚又离了，现在靠打麻将为生呢。”显然，孙燮的语气带着几分调侃的鄙夷。 　　“找人查查他的前妻，看是不是……”唐晏晏皱着眉调取回忆的片段，拼命在那些琐碎的对白中寻找有用的东西。 　　“不过我也不太满意他这个女朋友，这同姓的人说起来八百年前就是一家，这自家人找自家人白惹别人笑话呢！”兴婶的话在她脑海里浮现出来。 　　“查一下他的前妻是不是也姓甘。” 　　挂了电话，孙燮回到车上。他察觉到郭昂落在他身上的视线，简略的解释道：“我儿子，在催我回去了。” 　　“有时候小孩子就是这么黏人。”郭昂淡定的收回目光，看向雾蒙蒙的街道。 　　孙燮眼皮一跳，这种话从郭昂的口中说出来让他心里顿时生出了几分怪异感。 　　郭昂偏头看向车窗外，真是无巧不成书啊，他嘴角轻巧上扬。旁边的人手机屏幕亮起的一刹那，他看到了一串让人印象深刻的手机号码。 第26章 伴奏 　　郭昂和孙燮决定兵分两路, 一路去调查兴婶名下的财产, 一路去调查以兴婶为中心的人际关系。以往并没有打过太多交道的两人因为有了同一个目标而配合默契，何况都是做实事不说废话的人，某种程度上他们很相似。 　　转眼间, 到了立冬的前一天, 郭昂这边的调查有了进展，唐晏晏那边的酒吧也准备重新开始营业。 　　”70后”酒吧焕然一新, 除了酒吧名字没有变以外几乎所有的都大变样了，再也找不出丝毫往日古老笨旧的痕迹。之所以还保留了这个十分具有年代感的名字，一方面因为这是“唐晏晏”母亲所命名的，算是尊重主人留下的最后痕迹,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现在的唐晏晏的确是个七零后, 半点儿也做不了假。 　　她站在酒吧的门口, 扫视了一圈这一个月以来的成果，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满意的。弧形的吧台，轻巧的高脚凳，以及区域划分明显的用餐区，她那日的想法全部变为了现实。 　　沈啸拿着纸笔过来, 一边做着记录一边问唐晏晏：“我要请的客人都定下来了，你呢？” 　　“你请了就行。”她往前一步，侧身坐在靠窗的沙发上，随意一靠, 仿佛在体会客人坐上来的感受。 　　沈啸诧异的问：“你不请你的朋友吗？” 　　来做什么？鉴别一下真假唐晏晏吗？她才不要自掘坟墓。 　　“人差不多就行了, 热热场子而已, 更多的体验还是留给客人吧。”她故作随意的说道。 　　沈啸又确认了一遍，见她真的没有这方面的意思才罢休了。 　　两人一直在酒吧里待到晚上十点才回去，沈啸打车将她送到门口，见她进了小区才让司机离开。 　　唐晏晏回了家第一件事便是洗澡，洗完澡后立即坐在沙发上开始用查询邮件。她和孙燮约好了，一旦有什么可用的消息就用邮件来沟通回话，一来书面语言更有条理一些，二来也是减少两人的接触，毕竟孙燮到现在都对她的身份持怀疑态度。 　　邮箱里躺着两封邮件，一封是关于兴婶的，一封是关于吴宥的。孙燮将得到的消息做了汇总，大致分析了一下，觉得兴婶下手的机会极低，她并没有什么复杂的社会关系，更因为文化水平有限，所以很难得知丙米嗪是对心脏病病人有害处的。然后他也查了一下吴宥，根据吴宥近年良好的生活环境而浅显地作出了自己的判断，沈懿珠的死对他是最有益处的，换而言之，他完全有下手的动机。 　　若不是孙燮提起了他，沈懿珠能想到他的机会真是少之又少。在她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她的确和吴宥的夫妻关系已经淡薄得几乎没有了。不仅是因为吴宥出轨，而是因为她已经不再喜欢这个年轻力壮但思维永远跟不上她的男人了。 　　他帅，他体贴，他温柔多情。但这些一日两日会觉得很好很不错，时间久了，两个人能不能长久地生活在一起看的还是他们的价值观能否到达统一。 　　她喜欢赚钱，他热爱花钱；她喜欢成功后站在顶峰的优越感，他喜欢坐在台下仰望她，为她鼓掌，然后一转头继续和朋友们胡天胡地地喝酒聚会；她在累了的时候会想找一个肩膀靠靠，可他递来的肩膀太单薄了，根本承受不住她面对的这些压力。 　　日子一久，夫妻渐行渐远实在是理所当然。只是她没想到他会做到这种地步，会挑战她的尊严，甚至践踏它。 　　有时候她会怀疑自己是不是不适合结婚，否则为何选的丈夫总是在开始的激情之后就渐渐平淡了，到最后连简单的坐下来沟通都做不到。 　　如果说吴宥是因为太弱了配不上独立自强的沈懿珠，那罗伯特呢？他够强了吧，一个可以轻而易举将地位、金钱、人脉这些通通捧到她面前的男人，这几乎是所有女人的梦想。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助她一步登天，青云直上，甚至在离婚后也付给了她不菲的赡养费，让她有了成就自己的商业帝国的第一笔启动资金。可结果呢，他们的婚姻惨烈得一败涂地。 　　太强了不行，太弱了也不行，她在婚姻这道必修课上连重修都没有及格，不可谓不失败。 　　沈懿珠打开写信的界面，开始给孙燮回复。 　　写完邮件后她不再多想，直接拉过被子蒙头大睡，看能不能在梦中忘记自己这些失败的婚姻。 　　—— 　　次日下午，唐晏晏提早到了酒吧，准备营业的工作。 　　“大老板，你今天的气色真不错，抹的什么牌子的腮红呀？”阿星一边擦着酒杯一边笑着说道。 　　唐晏晏抬手，揪住阿星的脸蛋儿双手一齐发力。 　　“唔！”阿星痛得捂脸。 　　“好了，去照照镜子，你也有同款了。”唐晏晏道。 　　阿星委屈了一张脸，揉了揉自己的脸蛋儿：“这年头夸老板也是错吗……” 　　“行了，别拍马屁了，赶紧点点酒的数量，看和发货单对不对得上。”逗完年轻的小妹妹，唐晏晏的心情终于敞亮了起来，她开始巡视崭新的酒吧，为迎客做最后的准备。 　　七点零八分，酒吧迎来了第一桌客人，是一对年轻的情侣。 　　“去，给他们赠送两杯玛格丽特，算是开业酬宾了。”唐晏晏坐在吧台的高脚凳上，笑着说道。 　　阿星疑惑：“大老板，咱们计划里没有这一项啊，不是一律打八折吗？” 　　“看见养眼的情侣我心情好，这有问题吗？”唐晏晏眼神流转，落在阿星的身上。 　　阿星：天大地大老板最大，去也！ 　　大概是开局不错，送出两杯玛格丽特之后店里陆陆续续进来了不少的客人。 　　“看来大家的眼光都不错，能欣赏咱们店里的装修风格。”唐晏晏道。 　　沈啸站着侧倚在一旁，道：“嗯，看起来跟我挂在门口的酒水八折的牌子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呢。” 　　唐晏晏：“……” 　　“修总呢，他不来？”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唐晏晏随口问道。 　　“快了，说是喊了朋友一块儿，估计一会儿就到。” 　　话音刚落，酒吧的大门打开，一群人嘻嘻哈哈地走了进来。光看开头几个还以为是哪个学校的学生逃了晚自习出来逛来了，接着，走在他们后面的便是酒吧的股东修皓勋，像是赶鸭子一样直接把人赶到了最大的一台桌子落座。 　　“晏晏，这是我侄儿和他的朋友，今天特地来给你捧场的所以连晚课都逃了，够意思吧！”修皓勋笑着走来，双手插着兜里，走出了一股风流贵公子的味道。 　　唐晏晏：还真是学校的学生啊…… 　　“修总，招揽生意也不用祸害这些早上□□点钟的太阳吧。”唐晏晏扯了扯嘴角。 　　修皓勋轻笑：“这几个都是泡吧的老手，你还真以为他们是乖学生啊。” 　　“话虽这样说，但……” 　　“三哥，绍辉，这里！”唐晏晏的话还没说完，修皓勋突然抬手朝着门口示意。 　　唐晏晏转头看去，酒吧门口，两位男士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走在前面的是穿着黑色呢子大衣的郑绍辉，他正低头看着手机像是在处理什么事情，走在后面的那个……唐晏晏眼睛一眯，半个月不见似乎又英俊了不少。 　　他剪短了头发，发型是街上最常见的寸头，整个人显得精神锐利了不少，他把着门把手推门进来，一下子就和她打量的目光撞在了一块儿。 　　唐晏晏什么时候逃避过？她抬起手地挥了挥，算是打过招呼。 　　“绍辉，这是我的合作伙伴，唐晏晏。”待他们走到近前，修皓勋笑着介绍道，“晏晏，这是我发小，郑绍辉，郑总。” 　　说完，他侧过头压低了声音：“比我有钱。” 　　唐晏晏扑哧一乐，随手端起吧台上的酒杯：“郑总，今晚随意喝，酒钱我出了你们玩儿高兴就行。” 　　这是郑绍辉第一次见唐晏晏，见她容貌虽然过分艳丽，但举止洒脱，且抬手说话间自带一股英气，便知皓勋这次没有看走眼，这的确是个不一般的姑娘。 　　“唐老板大喜。”郑绍辉微微一笑，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 　　唐晏晏喝了一口酒，笑了笑，也不过分跟这位有钱的郑总搭话，她转头看一旁的郭昂，同样举杯：“郭警官也玩儿得高兴呀。” 　　郭昂嘴角扯动，硬是没有露出两分笑意。 　　趁他们说话间，修皓勋打量了这三人一圈，觉得在场最正常的还是唐晏晏。 　　“来来来，我们这边坐。”修皓勋总算是履行了主人家的职责，带着他们坐上了一桌比较靠内的位置。 　　唐晏晏以为就他们三个了，没想到接连又来了四五个，有男有女。她本来还想坐过去和这些“老熟人”喝两杯，见他们那边热闹非凡自然也打消了主意，安静地坐在吧台看着场子。 　　“老板，你们这儿可以点歌吗？”一位大男生走了过来，大概二十岁的年纪，一脸的青涩。 　　唐晏晏不答反笑，她侧过头递给吧台里面的俊秀一个眼神，后者启动了开关，本来一直黑暗的角落突然亮了起来。 　　“我们这儿不能点歌，想听只能自己上去唱。”唐晏晏双腿交叠搭在吧椅的脚踏上，笑得一脸灿烂。 　　男生转头看那个被点亮的小舞台，大约只有十平米左右的面积，位置比地面高出了三四寸，舞台上放着钢琴有吉塔有架子鼓，再看仔细一点儿，会发现依靠着钢琴架的是一只金色的萨克斯，架子鼓的周围有大提琴小提琴，若是再看得仔细一些，会发现这小小的舞台包罗万象，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它拿出来的。 　　“怎么样？有兴趣吗？”唐晏晏抬了抬下巴，语气有些看好戏的成分，有点儿接近怪阿姨了。 　　男生闷红了一张脸，摇了摇头，跑了。 　　唐晏晏遗憾地叹了一口气，转头对上俊秀的目光。 　　“怎么？” 　　“老板，这可是你最得意的设计。”俊秀幸灾乐祸的说道。 　　唐晏晏：“……” 　　没错，这个点子从头到尾都是她的，怎样！ 　　唐晏晏一口闷了杯子里的白苏维翁葡萄酒，潇洒地转身，朝着自己最得意的设计走去。 　　俊秀：他老板不会是像自己上台炒热这个地方吧…… 　　没错，她就是这个意思。 　　此时的酒吧里已经有了十几桌的客人，因为没有音乐的缘故所以还算安静。她一打开话筒，话筒发出了电流声，立刻聚集了所有人的目光。 　　“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在场的有会弹钢琴的吗？”唐晏晏握着话筒说道。 　　“对了，最好还得是男性，这样和我比较能产生化学反应。”唐晏晏眨了眨眼，古怪得俏皮。 　　一圈下来，没人举手。 　　“没人吗？这年头大家都不需要一两个才艺傍身了吗？”唐晏晏又问了一遍，这次下面响起了不少笑声。 　　修皓勋单手搭在椅背上笑着向朋友们介绍：“这就是我的合伙人，也是我们高中时期的女神。” 　　“hoo——”话音一落，立马有人起哄起来，“修哥，你去啊，大好的机会！” 　　“是啊，女神下不来台了，你不就解救一下吗？” 　　大家嘻嘻哈哈地闹着，修皓勋正准备教训他们一句，余光瞥见自己左侧的男人起了身。 　　“三哥……”他仰头，追着男人的背影而去。 　　唐晏晏没想到她站在台上供大家娱乐了三五分钟，最后等来的居然是这位仁兄。 　　“我会，需要伴奏吗？”他从黑暗步入了光圈，姿态潇洒随意，隐约着透出几分不明觉厉的架势。他挽起了袖子坐在钢琴架面前，骨节分明的手搭在黑白键上，哪里能让人想到这其实是一双握枪擒贼的手。 　　唐晏晏微微怔了一下，然后爽快地点头。 第27章 谈谈 　　唐晏晏今晚穿着一身黑色的斜肩连体裤, 裤腿两侧有两条白色的垂直线条，料子轻薄, 走动之间隐隐能看到被包裹起来的长腿。她握着话筒，给了钢琴边的男人一个眼神。 　　男人指尖流泻出来的音符正是李克勤的《月半小夜曲》, 一首低沉而缓慢的情歌。 　　“仍然倚在失眠夜，望天边星宿；” 　　“仍然听见小提琴，如泣似诉再挑逗；” 　　“为何只剩一弯月留在我的天空；” 　　“这晚以后音讯隔绝……” 　　沈懿珠的嗓音天生自带一股沙哑的感觉，唱起情歌像是一种致命的诱惑。而唐晏晏的这把嗓子较之沈懿珠的轻盈了许多, 驾驭这样具有年代感的歌并没有多少优势，好在沈懿珠对这首歌音律熟悉, 节奏把握得当, 虽然嗓音上轻飘了一些，但总不会出现跑调的状况。 　　更何况在酒吧这种地方唱歌, 唱的是感觉和面前的人, 技巧之类的倒是排在后面去了。 　　“但我的心每分每刻仍然被她占有——” 　　“她似这月儿仍然是不开口，提琴独奏独奏着 明月半倚深秋，我的牵挂我的渴望，直至以后——” 　　唱到这里, 下面有人应和了起来。 　　“仍在说永久，想不到是借口, 从未意会要分手——”一个高音结束，她抬起了手, 灯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整个人闪闪发光。 　　如果说唐晏晏开始走上台去只是想活跃一下气氛, 那么现在她完全享受到了舞台和唱歌的魅力。对于台下的人来说，开始的戏谑也变了性质，耳朵听到的声音最能征服一个人，想来他们已经被彻底征服。 　　那……郭昂呢？ 　　那个在别人眼里闪闪发光的唐晏晏，在他的眼里也在发光吗？ 　　“但我的心每分每刻，仍然被她占有，她似这月儿仍然是不开口，琴独奏独奏着，明月半倚深秋，我的牵挂，我的渴望，直至以后——” 　　“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舞台上灯火俱灭。 　　唐晏晏低头握着话筒，小声喘着气，台下的掌声虽然不太整齐，但仍然能让人听出几分热烈。她嘴角一勾，正准备抬头谢幕—— 　　突然，她的手腕被人抓住。 　　“你，唔——”她还未来得及出声变被人捂住了嘴拉下了台。 　　黑漆漆的舞台，因为音乐的静止而重新暗了下来。灯光熄灭的一瞬间，舞台上的人突然消失，等观众再习惯这样的黑暗的时候，再看去，舞台空空，像是不曾有人来过一样。 　　唐晏晏被拽到了一个过道上去，这里是灯光最弱的地方，也是最“人迹罕至”的地方。 　　“我想明白了。”将她推到在墙壁上的人突然开口。 　　唐晏晏站稳脚步，有些慌乱地抬头。 　　“我想谈恋爱……”他压着她的双手按在墙壁上，目光灼灼，“和你谈。” 　　唐晏晏被他眼里的火焰给吓愣了一瞬间，气氛陡然安静，只剩彼此细微的喘息声。 　　“你怎么想的？”他追问道。 　　唐晏晏舔了舔唇：“我像一个犯人一样被你按在这里，你说呢？” 　　“哦，对不起。”他像是忽然反应过来，立即松手，然后规矩地放在裤腿的两侧。 　　唐晏晏转动了一下手腕，一边在心里天人交战，一边用眼睛斜睨他。 　　“在你回答我之前我要说明一点，我绝不是被你的歌声所征服的。事实上这首歌我听过最好的版本，所以你这个在我这里只能算是及格。”郭昂认真的说道。 　　唐晏晏胸口闷了一下，她瞥了他一眼：“郭警官，你可真会讨女人欢心啊。” 　　“我说这个的目的是想强调你吸引我的地方不是这个，仅此而已，没别的意思。” 　　“什么地方？” 　　“嗯？” 　　“我吸引你的地方。”她一字一句咬清楚。 　　郭昂微微一怔。 　　“说不出来还是没有？”唐晏晏好笑的看着他。 　　郭昂嘴唇抿成了一条线，他告诉唐晏晏：“很复杂，一时半会儿说不清。” 　　唐晏晏摇头，她眼尾上挑，一副刁钻刻薄相：“如果你要我回答Yes，那你必须把这个问题说清楚，十秒钟，我开始计时了，一……” 　　还有这样玩儿的？郭昂眉毛一挑。 　　唐晏晏回之一笑：“二、三、四……” 　　“你让我觉得很神秘，很刺激。”郭昂几乎是脱口而出。当然，说完了之后他就后悔了，这样的回答还不如直接夸她漂亮呢，起码她会高兴。 　　唐晏晏眨了眨眼，真没想到他的答案是这样。 　　郭昂见她没有开口，忍不住薅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暗自骂了一句脏话。 　　“我同意，我们可以试试。”这是唐晏晏冲动的回答，也是她在自那晚意外发生后她深思熟虑之后的答案。 　　毫无疑问，她喜欢郭昂，而且近来的接触让她发现这个傻小子似乎并没有忘了她这个老姐姐，而她偏偏就喜欢这样念旧的人。 　　况且，沈懿珠本人一直是一个不排斥恋爱感觉的人，碰上喜欢的人恰好也喜欢自己，这是多么小的概率呢？ 　　“你——”她回答的如此爽快，倒让郭昂迟疑了。她是认真的吗？ 　　唐晏晏轻笑了一声，年轻轻却挡不住股子里的风情万种，她伸手拉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腰间，脚尖踮起，凑到他眼前：“怎么，郭警官现在害怕这种刺激了吗？” 　　郭昂眼神一暗，所有的思绪都集中在那她两片挑衅的薄唇上了。 　　“唐晏晏……” 　　“嗯？” 　　还是不说了，浪费时间。 　　狭窄幽暗的过道里，一高一低的男女拥吻在了一起。女人的身高似乎让男人有些佝偻，他双手一提让她踩在自己的脚上，搭住她的腰，热烈而忘情地吻着她。 　　这条过道本来很多余，但因为可以从吧台直通后面的仓库所以被保留了下来。唐晏晏本来还不赞成留下这条过道，因为她觉得没人会走这个地方，除了服务生，但服务生要是手里端着东西走这条道根本不方便，所以怎么看这都是个鸡肋的存在。 　　但今天过后，她决定换一条思路看这条过道了。 　　—— 　　唐晏晏重新坐回了吧台边的椅子，口红完整，鬓发整齐，双颊的潮红也消散了，丝毫让人看不出刚刚在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板，你真的很有眼光。”俊秀一边调酒一边看着重新亮起来的舞台，努了努嘴，“看，自从你上去开了个光之后，后面上去的人简直是络绎不绝。” 　　唐晏晏嘴唇一扬，看着站在舞台上唱歌的女生，道：“咱们什么时候制个标准，唱得太难听还是在坐在下面纯欣赏吧。” 　　俊秀：“……” 　　“老板，你这样很赶客。” 　　“再让她唱下去才是很赶客吧。” 　　俊秀：竟然无法反驳…… 　　阿星走了过来，对唐晏晏道：“大老板，修总那边让你过去玩游戏，他们差一个女生。” 　　唐晏晏放下酒杯朝那边看去，果然，修皓勋正在热情地朝她招手。 　　“女神来了。”见唐晏晏走来，有人促狭的说道。 　　修皓勋扫了那人一眼，道：“嘴巴闭好，我们现在是朋友。” 　　唐晏晏走来，随意地伸手搭在一旁的椅背上，笑着道：“各位还没有玩儿高兴吗？” 　　“老板没来我们怎么可能尽兴，来，坐下来一起玩儿！”一个微胖的男人笑着说道。 　　修皓勋让出了自己的位置，让旁边挪了一下。唐晏晏落座，左边是他，右边是郭昂，真是个好位置。 　　“玩儿什么？”唐晏晏问。 　　“最简单的，真心话大冒险。” 　　唐晏晏无语：“How old are you？” 　　“Thirty one。”胖胖的男人笑着回答他。 　　服了，来吧。 　　最简单的玩法，转酒瓶子，瓶口对准的人要回答，瓶尾对准的人则是提问者。 　　喜欢窥探别人秘密这件事情似乎一直是不分年龄和阶层的，一群平均三十岁的人玩儿起这种无智力差别的游戏来居然也能热情高涨。 　　桌面上的酒瓶子转停了，瓶尾对着一位卷发大眼睛的女生，瓶口对着一直话不多的郑绍辉。 　　女生似乎有些怕他，只敢问“初恋在什么时候”这种低段的问题。 　　“15。” 　　很稳妥的答案，既不迟得让人怀疑发育迟缓，又不会早得让人觉得滥情。 　　回答完毕，该郑绍辉来转瓶子了。他两指夹住瓶身，略微一使劲儿，酒瓶子便飞速地旋转了起来。 　　唐晏晏斜靠在椅子上，眼睁睁地看着瓶子绕过修皓勋的眼前，直接停在对准她的方向。 　　“是唐老板啊——”刚好，坐在她对面的正是那个微胖的男人，笑得一脸和善，但想来并不会太过防水。 　　“问吧。”唐晏晏抬了抬下巴，似乎无所畏惧。 　　“好，爽快。”微胖的男人摸了摸下巴，在修皓勋的眼神示意下，问了一个比较保险的问题，“唐老板至今为止谈过多少次恋爱呢？” 　　三次，这应该是此类问题的标准答案。 　　那实际上呢？ 　　唐晏晏的目光飘向那杯带有惩罚性质的“深水□□”，她在想到底是喝了这杯简单还是算出来简单…… 　　“这个问题很难吗？”提问的人很无辜。 　　唐晏晏伸手端起那杯“深水□□”，无奈的说：“记性不好，既不想敷衍大家又懒得往回想，我就直接喝了啊。” 　　“Woo——”这般爽快的女人，在场的人都很少见。 　　郭昂抚了抚额头，真的好刺激啊……她就不能随便说个数吗？ 　　嗯……不能。唐晏晏仰头，一口干了这杯高浓度的混合酒。 　　喝完后发现味道不错，她还可以再来一杯的。 　　郭昂警惕地发现了自己新女友似乎具有酒鬼的潜质，赶紧喊停：“时候不早了，我明天还要上班，就先走了。” 　　这些人敢闹修皓勋，甚至是郑绍辉，却不敢闹郭昂，只因为他的拳头真的好硬。 　　唐晏晏准备抬手拜拜，不料却被他一把扯离了凳子。 　　“唐老板，我的车停在外面，你可以跟我一块儿去找找吗？”仔细听，他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围观群众：目瞪口呆ing……不是皓勋的女神吗？怎么郭昂出手了。 　　“好啊，这里确实有些复杂，我给你指路。”唐晏晏顺着他起身。 　　两人一同离去后，所有的人齐刷刷地看向修皓勋。 　　“我们家女神就是这么热心，你们看不出来吗？”修皓勋耸肩。 　　这位兄弟……你说笑话的水平不错呵！ 第28章 过夜 　　唐晏晏以为郭昂是将车停到了酒吧街的车库里面, 一推门出去，才发现他的车就停在路边的停车位上。她撑着玻璃门，挑眉看他，意味不言而喻。 　　他十分自然地拉过她的手腕, 玻璃门彻底关闭。 　　唐晏晏还是第一次这样被人拉着往前走，不问目的不问为何, 跟着他的脚步走便是了。 　　两人穿过马路走到了路虎车的旁边，她转动了一下手腕, 问他：“做什么呢？” 　　“晕吗？”他问。 　　唐晏晏轻笑：“这点儿酒……” 　　郭昂的手指在她手腕上的皮肤摩擦了两下，扬眉问她：“很喜欢喝酒？” 　　“当然。”尤其喜欢微醺的感觉，像是踩在棉花上漫步，轻飘飘的。 　　郭昂点头，打开副驾驶的门推她上车。 　　“哎……” 　　半个小时后, 路虎车停在了高档小区的停车库里。 　　熄火后的一分钟，郭昂撑着副驾驶的座椅吻了旁边的人。 　　五分钟后, 副驾驶的座椅被完全放倒, 他压在了她的身上。 　　郭昂的衬衣已经完全褶皱了，当然, 唐晏晏的衣裳也没好到哪里去就是了。 　　她今天穿的衣裳尤其修饰身型，他在台上的时候就已经想动手剥一剥了…… 　　只是，这他妈从哪里开始解开啊！ 　　唐晏晏微喘着按住他的手：“别得寸进尺啊……” 　　她的腰盈盈一握, 似乎凭他单手就可以掐断。她躺在椅子上, 黑发凌乱, 白皙的皮肤透着一股燥热的红晕, 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考验着他的忍耐力。 　　他的胸膛上下起伏，有些喘息，有些躁动。 　　“别误会……”他伸手帮她理清凌乱的头发，搂着她的腰整理好她的外套，“我不会这么着急。” 　　唐晏晏伸手，环绕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耳边轻声吐气：“我、不、信。” 　　郭昂：“……” 　　五分钟之后，两人下了车，并排着朝电梯走去。 　　电梯门一关，两人对视一眼，不自觉地朝对方那边走了一步。 　　“你带我回你家干嘛？”唐晏晏质问他。 　　郭昂：“你不是想喝酒吗？换个安全的地方喝。” 　　唐晏晏：“我的酒吧就很安全。” 　　郭昂嗤笑一声，不置可否。 　　电梯门打开，他顺手拉了一下她的胳膊，带着她往家里走去。 　　郭昂的家很宽敞，一眼望过去明亮大方，没有复杂的设计，但家具的摆放和整间屋子的构造都让人感觉很舒服。尤其是那棕色宽敞的皮沙发，唐晏晏躺下去了就不想起来了。 　　郭昂瞥了她一眼，进屋换了一身休闲些的衣服出来。 　　“要喝点儿什么吗？”他走进厨房拉开冰箱问她。 　　“梅子酒。”她踢开拖鞋，闭眼躺在沙发上，舒服极了。 　　郭昂拿了一瓶矿泉水出来，拧开盖子放在她的面前：“酒等会儿再喝，先用这个解渴。” 　　唐晏晏以为他在开玩笑，笑着坐起来喝了口矿泉水。 　　“叮咚——”门铃响了。 　　这个时候他还有访客？唐晏晏握着矿泉水瓶挑眉看他。 　　郭昂似乎毫不意外，起身朝门口走去。 　　“谢谢。”他对着门外的人说道。 　　关了门，郭昂拎着两个大盒子和一打啤酒走了过来，放在餐桌上，邀请唐晏晏：“过来吃夜宵。” 　　唐晏晏闻到了烧烤的味道，她跟着香味儿走了过去，果然，餐桌上两个敞开的大盒子里面装着香喷喷的海鲜烧烤，生蚝、扇贝、大虎虾、龙虾…… 　　“你是把整个烧烤店搬到家里来了吧？”唐晏晏抬头看他，语气戏虐。 　　郭昂拧开啤酒放在她面前：“不是要喝酒吗，不弄点儿下酒菜怎么喝？” 　　上道！ 　　唐晏晏笑着道：“喝过热啤酒吗？” 　　“没有。” 　　“今天就让你开开眼界。”唐晏晏拎着一打啤酒绕过他往厨房走去，“过来帮我找东西，我需要枸杞红枣陈皮冰糖醪糟。” 　　这栋房子一直是郭昂家里的阿姨在打理，食材一应俱全，就算是现在做出一大桌满汉全席来也毫不吃力，何况唐晏晏需要的东西本就是家里常备的。 　　唐晏晏将所有的啤酒都拧开倒入了小锅里，然后把他找来的东西一起扔了进去。 　　盖上锅盖，她转头笑着说道：“搞定。” 　　郭昂轻笑了一声，不知道是在觉得她太难搞还是觉得大半夜的配合她做这些事情的自己太蠢。 　　唐晏晏单手撑在流理台上，略微使劲儿，整个人便轻巧地坐了上去。她伸手抓住郭昂的衣裳将她扯了过来，挑眉：“还得等一会儿，不如做点儿能打发时间的事儿？” 　　郭昂往后一仰：“你先下来再说。” 　　唐晏晏玩兴一起，她双腿一圈，绕在了郭昂的腰上，不准他逃跑。 　　不料，郭昂搂住她的腰往上一提，她整个人就离开了台子，全攀在了他的身上。 　　此时，唐晏晏抱住他的脖子，夹住他的腰，对于刚刚确定男女朋友关系的情侣来说，姿势好像过分亲密了。 　　可郭昂似乎不这么认为，他抱着她往沙发处走去，往后一倒，他倒入了沙发，她趴在了他的身上。 　　“不如来做点儿打发时间的事儿？”他单手枕在脑后，笑着问她。 　　唐晏晏：“……” 　　锅里的啤酒“嘟嘟嘟”的冒着气泡，沙发上纠缠的两人却早已忘记谁主谁次了，完全沉浸在“打发时间的”游戏中了。 　　郭昂曾经怀疑过，这世上到底还有不有能让她心动的女人。 　　时间给出了答案，让他不必再纠结和质疑。 　　虽然……这个女人和他想象中的有些差别。 　　“早啊……”早上八点半，她从房间走出来，穿着他的黑色体恤衫，两条白嫩嫩的腿晃悠着。 　　郭昂坐在餐桌前用电脑处理公事，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起的，看起来精神奕奕，一点儿也不像是晚睡了的人。 　　他抬头看了一眼唐晏晏，目光理所当然地飘到了她的光腿上：“去找条裤子穿上。” 　　唐晏晏拉开凳子坐在他对面，端过一盘看起来就像是给她准备的早餐，边切边说：“不冷，而且你那些裤子没一条我能穿上的。” 　　郭昂并不想变成那种一谈恋爱就要插手管女朋友着装问题的男人，但如果她能自己认识到就好了。 　　“你等会儿去给我买套衣裳回来，昨晚那件全是啤酒味儿。”唐晏晏切着火腿肠说道。 　　“放心，我已经扔洗衣机里面去了。”郭昂挑眉看她，“喝酒能洒自己一身，真够有本事的。” 　　“是啊……”唐晏晏懒洋洋的回答道，“喝酒洒自己一身的确好笑，可喝酒喝到别人衣裳上的不更胜一筹吗？” 　　郭昂当下低头，掩饰住自己上扬的嘴角。 　　“我这就出去给你买。”他放开电脑起身。 　　“嗯，多谢了。”她端起手边的牛奶喝了一口。 　　他绕过餐桌走到她身边，抬手勾起她的下巴吻了一下她的唇：“跑腿费。” 　　这一吻，唇齿间全是牛奶的香味儿。 　　只恨春光短暂，这甜蜜的早晨注定是要被俗事打断。 　　他要去警局，她要去逛街，各有各的事情要忙。 　　唐晏晏穿着他买回来的羊毛呢裙子走出来，平肩细腰，小方领的设计透露出几分学生的气息，她高高扎起的小丸子头更让她的天鹅颈暴露无遗。 　　郭昂暗自疑惑：刚刚挂在店里的时候明明看起来就很平常啊…… 　　当然，这种话他不会说。 　　“真漂亮。”他勾过她的脖子就上面落下一吻。这才是男人的真实面目。 　　唐晏晏看了一眼时间，推开他：“赶紧上班去，我也要迟到了。” 　　“你不是去逛街？” 　　“嗯，跟朋友逛啊。” 　　郭昂拿起挂在门口的女士外套帮她穿好，道：“我今天可能很忙，不能和你一起吃午饭。” 　　“没问题。”她弯腰穿好鞋子，用手指划拉了一下额前的碎发。 　　两人一起出门，在小区外面的公交站台那里，路虎车停下，唐晏晏从副驾驶走下来。 　　“拜。” 　　“路上小心。”他叮嘱道。 　　唐晏晏挥手，示意他不要挡道，后面的公交车就要来了。 　　而相对行驶的这一面，一辆奔驰车在路边停下，车窗降下，露出一张漂亮的中年妇女的脸蛋儿。 　　“老王，我没有看错吧？” 　　“夫人，您没看错。”司机老王笑着说道。 　　大清早的，能从他儿子车上走下来的女人……这不就是她儿媳妇嘛！ 　　郭母一边注意着站台上的年轻姑娘，一边给郭昂打电话。 　　“妈，什么事？” 　　“昂昂，你什么时候把女朋友带回家来看看！”郭母的声音有些激动。 　　郭昂怀疑她在自己身上装了探头，否则他前脚才有了女朋友怎么后脚他妈就知道了！ 　　“别否认，我刚刚都在你小区门口的公交站看到她了。看起来挺漂亮的女孩子，做什么工作的？” 　　郭昂头疼：“妈，能给你儿子留点儿私人空间吗？” 　　“我留了啊，这不是让你们自己发展嘛。” 　　“你别轻举妄动啊，小心把人吓跑了。” 　　“不会不会，我就远远看着，都没敢上去打招呼呢。” 　　郭昂：“……”她妈这份儿小心真让人感动。 　　“改天有时间给您介绍，您先忙去吧。” 　　郭母笑眯眯的说：“那好，我就不去帮你打扫房间了啊。” 　　“千万别去。”话才说完，郭昂才觉得有些不妥，这完全会让他妈想歪的啊。 　　“妈知道，你们自己小心就行，我就不打扰你了啊。” 　　郭昂：“……”就知道！ 　　挂了电话，郭母目不转睛地盯着站台处的女孩子，越看越满意，越看越想让郭昂带回家继续看。 　　公交车来了，唐晏晏跟着大家一块儿上了车，丝毫没发现对面奔驰车里看了她半天的人。 第29章 马脚 　　兴盛商都是万盛集团名下的物业，孙燮今天正好巡视这一片区, 所以便和唐晏晏约了这个地方。 　　五楼的茶餐厅, 两人坐在靠窗的那一桌，面前都是一杯浓浓的黑咖啡。 　　“郭昂那边有什么进展, 他给你说了吗？”唐晏晏搅动了一下咖啡，然后将小匙子搁在杯盘上。 　　孙燮道：“你上次说让查兴婶儿子的前妻的事儿我给他说了, 他正在跟进, 具体进行到哪一步了我也不太清楚。” 　　唐晏晏喝了一口咖啡，苦味从舌尖一直滑到了喉咙, 她压了压这股苦涩, 道：“你和他不是达成了合作关系, 他没有把线索拿出来和你共享吗？” 　　“那你呢？我听说你和他走得很近, 你又从他身上得到了什么？”孙燮反唇相讥。 　　唐晏晏哑然失笑, 孙燮以为她和郭昂谈恋爱是冲着他警察的身份去的吗？ 　　“你真的挺可恶的。”唐晏晏瞪了他一眼。 　　孙燮轻笑, 心里莫名地有几分放松了起来，他伸手搭在椅背上，告诉唐晏晏：“别管兴婶那边了, 我今天给你带来了点儿新的消息。” 　　说完，他将放在一旁的文件往她面前一扔：“看看吧。” 　　唐晏晏按住滑过来的文件，扫了他一眼, 低头打开翻阅。 　　“聚有传媒股份有限公司？”唐晏晏看到了抬头，飞快地看了对面的人一眼, “这是什么？” 　　“这是吴宥在拿到沈懿珠遗产之后所做的一系列商业活动。虽然都是小打小闹, 但一个对做生意丝毫不通的人突然会玩儿投资了, 且次次成绩不俗，这让我很感兴趣。” 　　聚有传媒的法人是吴宥，所从事的投资行业是影视业，从他所投资的大大小小的影片来看，金额涉及较大，票房却有好有坏，看不出什么盈利空间。 　　“你怀疑他洗钱？”唐晏晏问道。 　　“没有证据的事情都只能叫做怀疑。” 　　“这与我……沈懿珠的死有什么关系？” 　　孙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他的钱从哪里来，人脉从哪里来，你没有想过吗？” 　　唐晏晏陷入了深思。 　　“在他与沈懿珠结婚之前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一个普通人拿了那么大一笔遗产，居然没有挥霍殆尽反而是将它翻倍的增长了，这样的变化不让你吃惊吗？” 　　唐晏晏咬住下唇，又松开：“你怀疑他后面有人在指点他？” 　　“谁都知道他是沈懿珠的老公，沈懿珠死了，他能拥有的遗产数额之大显而易见。没有不吃鱼的猫，他这条大鱼在有些人的那里太打眼了。”孙燮道。 　　沈懿珠的死早已过去过年，现在再来寻找证据何其之难。他们能做的只有从身边有下手动机的人入手，挨个分析，逐个排查，也许他们会想错，但那也得经过事实检验之后再来认错。 　　孙燮：“我会找人接近吴宥，到时候就看咱们现在的判断到底有不有依据。” 　　唐晏晏点头，忽然一个念头浮上心中：如果不是和郭昂有了这层关系，她作为鱼饵去钓吴宥那条大鱼说不定更合适。 　　她伸手端咖啡杯，冷不丁地一抬眼，瞥见了茶餐厅入口处站着的男人。 　　她眼皮一跳，第一反应便是合上了面前的文件夹，用手轻轻拂到一旁。 　　孙燮注意到她的反常，见她起身招手，似乎是遇见熟人了。 　　郭昂站在那儿有一会儿了，所以唐晏晏的反应悉数落入了他的眼底。此时他脸上的神色莫辨，既看不出喜也看不出怒。看见唐晏晏朝他招手，他便抬腿往这边走来。 　　“原来你约的人是孙哥啊。”郭昂的语气淡淡的，但听在唐晏晏的耳朵里却有些扎。 　　“你们认识？”唐晏晏挑眉。 　　郭昂和孙燮一同看向她，两人脸上的表情都很玩味儿。 　　孙燮明显是看好戏的姿态：有人要玩儿暗度陈仓，玩脱手了啊…… 　　郭昂道：“我们认识十几年了，倒是你们俩，以前没听说过啊。” 　　孙燮笑了笑，拿起手边的外套起身：“我们之间的关系就让唐晏晏给你解释吧，公司的人还在楼下等我，我就先走了。” 　　说完，他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的走掉，留下唐晏晏面对郭昂。 　　唐晏晏：“……” 　　她险些忘了，孙燮对于沈懿珠来说一个很重要的朋友，而对于她这个突然冒出来想要取代沈懿珠的人，他的无情可想而知了。 　　“不是上班去了吗？怎么来商场了？”唐晏晏淡定地拿起桌上的文件放在包包里，然后笑着抬头看他。 　　“出外勤。” 　　哦，现在倒是惜字如金了起来。 　　唐晏晏拎起包走出餐位，伸手挽住他的胳膊：“那就继续出外勤去吧，别整天把精力集中在你女朋友身上。” 　　“我女朋友？”郭昂似笑非笑的瞥她，“我女朋友似乎有很多秘密啊。” 　　“嗯，这好像是你喜欢我的理由之一哦。”唐晏晏笑着提醒他。 　　郭昂点头，没错，是他搬起了一块大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两人走出餐厅，站在商场的弧形过道上，两人都是外型惹眼的人，以至于路过的人频频侧目行注目礼。 　　“我还有公务，先不跟你说了，你怎么回去？”这里并不是一个好谈话的地方，郭昂选择暂时放过她。 　　“打车啊。” 　　郭昂将车钥匙扔给她：“车停在商场负一楼，开走吧。” 　　唐晏晏退后一步接了车钥匙，正准备道谢却突然想到自己有没有驾照还是个问题啊！ 　　“愣着干嘛？” 　　唐晏晏纠结：她到底有不有驾照来着？ 　　“我打车更方便，你要办案还是你开去吧。”唐晏晏将钥匙还回他的手中。 　　这下，郭昂眼底的疑雾更重了。 　　“先走了，拜拜。”唐晏晏摆了摆手，朝电梯口走去。 　　两人这短暂的相逢，不像是情侣，倒像是偶尔碰上一面的老同学，寒暄一番就相互告辞离开，尤其是她还表现得一副急于离开的模样。 　　唐晏晏进了电梯，发现郭昂还站在原地，她微微一笑，朝他送了一个飞吻，随后便跟着电梯一起消失在这一层了。 　　郭昂拨了一个电话，电话接通后，他向那头的人说道：“帮我查一个叫唐晏晏的女孩子是否取得过驾照，唐宋的唐，晏子使楚的晏。” 　　有些神秘是性格神秘，让人向往；有些神秘是刻意隐瞒，害怕被发现。郭昂很清楚，吸引他的原本是第一种，绝对不是第二种。 　　直行的电梯里，唐晏晏同样拨通孙燮的电话。 　　“你就这样走了？” 　　“不然呢，留下来看你们吵架？” 　　“大大方方的说我们是朋友不好吗？非要给他一个错误的信号才行吗！”唐晏晏有些生气。 　　孙燮的声音听起来颇有些无所谓：“他在乎的答案是从你口中说出来的，我说不说有什么关系。况且我也很好奇你如何解释我们的关系。” 　　“F**K！” 　　电梯里的人都侧头看她，唐晏晏气得挂了电话，整个人都冒着火光。 　　—— 　　傍晚，郭昂给她打电话，说是在她家楼下。 　　“上来啊。” 　　“你下来，我们去吃晚饭。” 　　十分钟后，唐晏晏穿着一身长筒的黑色羽绒服下楼，她脚上踩着一双白色的板鞋，头发高高束起，露出了光洁的额头。 　　“吃什么？”她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 　　郭昂道：“家里的阿姨做什么咱们吃什么。” 　　原来是去他家吃啊，那他直接让她打车去就行呗，干嘛还费尽周折地来接她一块儿。 　　“郭昂，你今天上午不是问我和孙燮什么关系吗？”唐晏晏主动谈起这个话题。 　　郭昂一边开车一边应话：“哦，想好说辞了？” 　　唐晏晏：“……” 　　“你什么意思？”虽然说的很正确，但有必要这么犀利的指出来吗？ 　　“你和孙燮是什么关系我都可以接受，但你回避的态度让我很不舒服。”她要直接他就来直接的。 　　唐晏晏再次无语。 　　昨天热恋今天冷场，他们这恋爱谈得真他姥姥的费劲！ 　　唐晏晏往后一倒，不想说话了，和他一样摆起了脸色。 　　车子大概行驶了一个小时才停下，唐晏晏歪着脑袋靠在那里，不知何时睡着了。 　　郭昂将车子熄火，侧头注视着她。 　　“郭队您好，据我们这边显示的信息是唐晏晏女士于2014年的时候取得了驾照，请问您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助的吗？” 　　“不用了，谢谢。” 　　这是早上那通电话的内容。 　　郭昂有些不懂，她接过车钥匙的时候明显是爽快的，却在一瞬间又突然反悔，仿佛有什么顾忌似的。加上今天被他无意撞见了她约的人是孙燮，她当时的表情和动作更是反常。 　　他自认为不是一个会管束女朋友交友的人，但她当时作出的躲避隐瞒他的反应，真的刺伤了他。 　　车子一停，唐晏晏就醒了，她双眼还带着些许朦胧，似乎分不清此时身在何处。 　　黑影罩顶，她还未起身就被人按在副驾驶座上吻了起来。 　　混沌的大脑更加混沌，她措手不及地应承着他的吻，气息都还没有完全调整过来。 　　浑浑噩噩中，她突然一瞬间心软。 　　不管是沈懿珠还是唐晏晏，郭昂都待她不薄，倒是她显得有些狼心狗肺了。 　　她主动伸手攀上了他的肩膀，仰着头和他纠缠了起来。 　　他急刹停下，警惕地看向车窗外面的人。 　　郭母笑眯眯地站在不远处，像是什么也没看见似的。 　　郭昂赶紧把唐晏晏拉了起来，动手帮她整理了一番，她不知内情，抬头又要吻上他的下巴，他掐了一把她的腰，害她惊呼出声。 　　“是你先开始的！”唐晏晏控诉道。 　　郭昂咬牙：“我妈在外面。” 　　唐晏晏震惊，转头看向车窗外，果然，一个面貌和善的妇人正站在门口等着他们。 　　“这是哪里？你妈怎么会在这里？” 　　“我家，你吃晚饭的地方。”郭昂伸手帮她解开安全带，顺手拉上她的羽绒服拉链，“不用慌张，我爸妈都很好说话，你表现正常一点儿就可以了。” 　　唐晏晏：“……” 　　原来他刚刚说的“阿姨做什么吃什么”指的是他爸妈家里的“阿姨”？ 　　唐晏晏深吸了一口气，推开车门下车，下车的瞬间转头瞪了一眼对面的郭昂。 　　“怎么？” 　　“跟你没完。” 第30章 我不同意分手 　　见两人下车, 郭母第一时间就迎了上来。 　　“这就是唐小姐吧, 长得可真漂亮啊。” 　　郭昂伸手拉过唐晏晏作正式介绍：“这是我妈, 这是唐晏晏。” 　　“伯母好。”唐晏晏向郭母扬唇一笑，落落大方。 　　对于郭母，沈懿珠再了解不过了, 她虽然本人温婉有佳, 但性子里最喜欢活泼热烈一点的女孩子, 所以才会一直与沈懿珠保持不错的关系。恰好，比起像自己这般热烈暴躁的女孩子, 她更喜欢郭母这样温婉挂的。 　　唐晏晏这一笑，彻底照亮了郭母那颗渴望儿媳妇的心。 　　“快进快进，饭早就做好了, 就等着你们俩呢。”不由分说, 郭母牵起了唐晏晏的手朝里面走去, 唐晏晏也十分自然地挽上了郭母的胳膊, 一点儿初次见面的别扭劲儿都没有。 　　反而是郭昂被撂在了原地，原本还想看唐晏晏紧张求助的画面，这下子全化成泡沫了。 　　“老郭, 快来见见晏晏。”郭母拉着唐晏晏进屋，笑着朝客厅的人喊道。 　　难得郭父今晚也在家, 听说儿子要带女朋友回来，他推了一个很重要的晚宴才早一步赶回了家。此时见到郭母身旁的女孩子, 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番, 还算满意。 　　“伯父好, 我叫唐晏晏，是郭昂的朋友。”唐晏晏主动上前介绍自己。 　　“女朋友。”落在后面的郭昂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屋了，补充了这样一句。 　　郭母忍不住笑了起来，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奇怪了，以前怎么没见到你这么着急啊。” 　　郭昂扬唇：“分人。” 　　这下，本来还生着他气的唐晏晏也笑了起来，笑容明媚大方，仿佛眼底缀满了星光。 　　“算你识相。”趁着郭父郭母不注意，她回头对着他无声地说道。 　　郭昂瞥了她一眼，示意她站到自己身边来。 　　唐晏晏轻笑一声，卷起袖子进了厨房：“伯母，需要帮忙吗？” 　　郭昂：“……” 　　在郭家的晚餐吃得美味又愉快，尤其是饭桌上的气氛，和谐友好，若不是郭昂拦着，郭母甚至都想向他们打听婚期了。 　　待他们一走，郭父郭母便开了一个短暂的家庭会议。 　　“举止大方得体，不错。”郭母说。 　　“眉目开阔，是个坦荡的姑娘。”郭父说。 　　郭母一向相信丈夫的眼光，听他这样说便知道他是认可他们交往了。 　　“再看看吧，他们年轻人谈恋爱也不一定一锤定音。”郭父比较保守，不愿意那么早的松口让唐晏晏做他儿媳妇，万一人家没这个意思呢？ 　　“我得帮儿子好好把握住晏晏，他工作忙又不懂得讨女孩子欢心，等他回过劲儿来，说不定媳妇儿都没了。”郭母持不同意见，既然郭昂敢把人带回家，那她就认定了唐晏晏这个儿媳妇。 　　—— 　　郭昂将唐晏晏送到楼下，见她推门下车丝毫没有邀请他上楼的意思，不仅心里一堵。 　　“开锁啊。”唐晏晏开不了车门，转头看他。 　　郭昂抿唇不语，直接将车子开入了小区的地下车库。 　　唐晏晏在心中暗笑，面上却一点儿也看不出破绽。 　　待车子停好，熄了火，他才转头问她：“不是要解释和孙燮的关系么，我现在有时间了。” 　　这副口吻，活像是衙门里坐堂的老爷面对伸冤的小女子说出的话。 　　唐晏晏吃她这一套吗？ 　　完全不。 　　“朋友关系，仅此而已。”她撂下这句话，推门下车。 　　郭昂心里更堵得慌了，他不就是想要一个简单的解释吗，她至于这么敷衍吗？ 　　一个上楼，一个坐在车里，两人谁也没搭理谁。 　　唐晏晏进了家门，一脚甩飞板鞋，光着脚往餐厅走去，倒了一杯凉水，咕噜咕噜地就喝了大半杯。 　　按理说她不该跟郭昂生气，这也不是她平时的修养和气度，但不知为何，她就是想生气。 　　或许他们本不该在一起。唐晏晏放下水杯，心里浮出了这个念头。 　　“咚咚咚！” 　　思绪中断，她转身开门。 　　“我可以进来吗？”郭昂站在门外，面色稍霁。 　　“随你。”她转身坐回沙发上，抱着抱枕不说话。 　　郭昂熟门熟路地换了拖鞋，关好门进屋，先打开了客厅的大灯然后才坐在了她旁边的单人沙发上。 　　“我道歉，是我之前说话态度不好，请你原谅。”一落座，他便主动开口承认错误，“我也是第一次谈恋爱，做的不好的地方请你包容，我并非有意要惹你生气。” 　　唐晏晏抬头看他，这样的剖白不像是男朋友在认错，反而像是犯错的下属在向领导做报告，生硬得很。他们的恋爱一直谈得怪怪的…… 　　见她的神色放缓，郭昂倾身向前，握住她的手，道：“咱们都有错，各退一步好吗？” 　　他不是习惯低姿态的人，但这一次的确是他为了将就别人而能将自己放到最低的姿态。 　　“郭昂。” 　　“我在。” 　　她看着他，眼神幽深又复杂：“我们之间出了一些问题。” 　　“我知道。”他将她的手包裹在其中，诚恳地看向她，“骄傲的人要学会放下一些包袱，你我都是如此。” 　　唐晏晏没有抽开自己的手，她盯着他说道：“我想问题可能出在我们在一起的决定太仓促了。” 　　她一贯有这个毛病，她身上那些神秘复杂的性质可以吸引男人源源不断地朝她涌来，却无法和其中任何一个保持长久稳定的关系。她想，郭昂也许就是其中一个。 　　“你是想分手？”他握着她的手停顿了下来。 　　这一次，换做她好言相劝了。 　　“也许我们还没有走到这一步，是我们太着急了。” 　　郭昂握着她的手用力了几分，奇怪的是她也没有喊疼。 　　“唐晏晏，你清醒吗？”他的语气带了些凉意，轻而易举地就拉扯出了她心中的负疚感。 　　唐晏晏有些后悔，她不该招惹郭昂，更不该让他们本来单纯的关系复杂起来。他应该是她记忆里那个酷帅少言的弟弟，而不是将他变成自己的男朋友。 　　“我……” 　　“你现在不清醒，我不想再跟你多说什么。”他松开她的手，霍然起身朝门口走去。 　　“郭昂……”她跟着他起身，“你不是一直在调查沈懿珠的案子吗？” 　　他几近逃离的脚步一下子就停顿了下来，再回头，他的眼里满是震惊和疑惑。 　　“我选择和你在一起，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她。” 　　“你认识沈懿珠？”他走了回来，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审视她。 　　“认识，并且很了解。你不是在疑惑孙燮为什么会配合你调查沈懿珠的死因吗？是我向他提出来的。”唐晏晏看向她，眼底一片黑幽幽的，隐约透出了几分光。 　　“我想搞清楚她到底是怎么死的，所以才冲动之下答应和你交往。” 　　郭昂扯动了一下嘴角，不知是讽刺还是难堪：“那还真是难为你了。” 　　“你可以把我当作一条线索，我可以尽我最大的努力去帮你查出真相。”唐晏晏上前一步。在她的心里，查出自己的死因比与郭昂将这段关系进行下去更为重要。他们可以分手，但她必须参与到这件案子里来，她不能再依靠孙燮来传话了，那就是一个不靠谱的家伙。 　　“你与沈懿珠有什么关系？她死的时候你不过十六岁而已，你能知道什么？”郭昂的语气带着讽刺。 　　“郭昂，你必须用上我，否则你不会查清楚真相的。”唐晏晏满面严肃地看向他，比他刚刚请求她原谅时候的表情更诚恳更专注。 　　可是，郭昂也比刚刚的她更无情更冷漠。 　　“是吗。”他脸部肌肉牵动了一下，丝毫不肯再相信她的话。 　　唐晏晏有些挫败，看来她还是做错了决定。在郭昂的心里也许并没有把沈懿珠的死放在那么至高无上的地位，以至于为了得到线索可以原谅刚刚甩了她的女人。 　　她不再多言，转身坐回沙发，面色紧绷。 　　他拽紧外套抬腿便走，快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又停下了脚步。 　　“多说一句，我不同意分手。” 　　说完，门“哐”地一声被关上，他的脚步消失在了走廊里。 　　唐晏晏低头，双手捂脸，她把事情搞得一团乱麻，明明初衷并不是这样的。 　　想和郭昂分手，失败；想和郭昂分手后表明自己的身份参与到案件调查中，失败。她的人生好像一下子从“easy”模式切换成“hard”模式，连老天都不再站在她这一边了。 　　黑夜里，郭昂独自驱车回家，街道两旁唯有路灯孤寂的亮着陪他。 　　初时的愤怒过去之后，理智回了笼。 　　仔细一想，他要的不就是她的诚实吗？而她今晚给他的，不恰恰是他想要的？ 　　宁愿和他分手后再介入调查，也不愿意仗着女朋友的身份来“潜伏”在他身边，这不就是另一种形式的真诚？ 　　“真是疯了！”他一把捶向方向盘，唾弃自己到现在还在为她说话，真是中毒已深！ 　　唐晏晏正在洗澡，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她冲干脸上的泡沫将手机从一旁的塑封袋里取出来。 　　“喂。” 　　“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 　　“现在吗？”她揉了揉眼睛，泡沫似乎钻进眼睛里了。 　　“我在你家门口，如果你还想参与调查的话，把门打开。”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烦。但转而一想，他能离开后又回来，不就是对她最大的信任吗？ 　　“等我五分钟。” 　　“……一分钟，不然我走了。” 　　唐晏晏无奈，扔了手机扯过一旁的浴巾裹上身体，推开浴室的门出去。 　　门打开，他万万没想到能看到如此春色。 　　几乎是瞬间，他大步跨了进来，一下子将门紧紧闭上。 　　“现在可以等我五分钟了吗？”她捞起自己湿湿的头发，好整以暇的问道。 　　郭昂侧过脸不看她，径直朝着沙发走去：“四分半，去吧。” 　　唐晏晏：“……” 第31章 交手 　　“哗哗——” 　　听着浴室里传来的冲水的声音, 郭昂本来平静的心又变得浮躁了起来。 　　“咔哒——”浴室的门打开, 唐晏晏穿着浅粉色的丝质睡袍走了出来，头发半湿，脸蛋儿水润饱满，整个人都像是冒着热气似的。 　　她走到餐桌旁倒了两杯水过来, 一杯递给他, 一杯自己端着咕噜咕噜喝了个干净。她仰头喝水的时候露出了完美的颈部线条，微微仰头, 湿发落在了肩头, 比起平时的干练利落，此时更增添了几分妩媚。 　　郭昂只觉得眼睛又红又胀，捧着凉水的掌心也烫得出奇。 　　唐晏晏放下水杯坐在沙发上，双腿一翘, 扯了搭在肩头的毛巾擦了起来, 一边擦一边道：“你想问什么尽管问，我知无不言。” 　　郭昂放下水杯, 目光从她袍子下的大腿上移开，咳嗽了一声：“两个问题。一, 你为何会怀疑沈懿珠的死有蹊跷？二，事情已过十年，你为何在现在才提出来？” 　　“我从初中的时候就开始接受沈女士的资助, 一直到大学毕业。沈女士过世之前, 我曾因为学校安排的原因和她见过几面, 她也待我如妹妹一般照顾。她过世后我也很心痛, 但想着天命如此，人力也无法扭转，只得认命。”唐晏晏放下毛巾搭在腿上，她看向郭昂，“我一直以为沈女士是因为心脏病的原因过世的，但两个月前忽然从朋友那里看到了沈女士的尸检报告，以此生疑。” 　　郭昂心细如发，一味的隐瞒只会让他生疑，不如半真半假的说出来。他不也是因为那份尸检报告才起了疑心吗？ 　　唐晏晏自认为这样的说法能够在日后自圆其说，但却还是低估了郭昂的心思缜密程度。 　　“好，我这里还有两个问题等你解答。”他目光朝她射来，精明又锐利。 　　沈懿珠虽常混商场，但对于警察这类人接触甚少，竟不知他们身上的正气会凛然到逼迫对方的地步。 　　她小指勾上了毛巾一角，微微内缩：“好，你问。” 　　“就凭你与谢家的关系，你还需要沈懿珠来资助你读书吗？” 　　“我早先就已言明，无论是谢振国还是谢庭华，都与我无关。” 　　“可你母亲有一家酒吧，你在读书期间还会被划入贫困学生当中去？”郭昂曾就读的班上也有贫困生，他们大多家境艰难，连糊口都成问题。而且审批贫困生需要政府开具的一系列证明，唐晏晏家有酒吧作为家产，怎么会通过审核？ 　　唐晏晏扬唇一笑：“你误会了，我不是贫困生，我是因为学业优秀才被沈女士选中的。” 　　郭昂一滞，隐隐品出了她话里的几分得意感。 　　“你与其在这里拷问我，不如花点儿功夫在研究沈女士的死因上去吧。”唐晏晏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朝电视墙走去，她弯下腰，从最左边的电视柜拿出了一个信封。 　　“看看这个。”她递给郭昂。 　　郭昂的心思还停留在她弯腰时一抹不经意流露的曲线上，一时没有接手。 　　“啪！”她将就信封拍了一下他的额头，动作算不得轻柔。 　　郭昂一下子反应过来，伸手拽住她的手腕，两人僵持在空中。 　　她刚刚洗过的皮肤还透着几分顺滑，他握住的地方陡然生出了几分炙热感，让人无法忽视。 　　僵持了数秒，他抬起另一只手，掰开她的手指拿出了信封。 　　明明是这么不客气的动作，但她却品尝出了几分挑逗之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里有鬼的缘故。 　　“咳。”她退后一步坐下，重新端起了水杯。 　　“那是我的。”他瞥了她一眼。 　　唐晏晏哑然，仔细一看，果然拿错了，她的那杯早就被她喝完了。 　　“喝吧。”他嗤笑了一声，不再看她。 　　唐晏晏：“……” 　　信是沈懿珠自己写的，模仿了她对唐晏晏说话的口吻。在信中她对唐晏晏勉励了一番，并且在话里话外透出了几分亲昵，目的就是想让郭昂相信她与沈懿珠的确交好，之后可以放心大胆地用上她。当然，为了引导郭昂调查到兴婶与吴宥身上去，她又在信中提到身体不太舒服，恐怕与唐晏晏的约会要推迟一些。 　　郭昂读完了信，从字迹和口吻上来看，的确是沈懿珠亲笔无疑。纵然他一再怀疑，不可否认的是眼前这个唐晏晏的确和沈懿珠有着很深的牵连，或许可以在他寻求真相的路上给他一些帮助。 　　“怎么样？”唐晏晏期待地看向他。 　　郭昂将信装回了信封，默不吭声地端起了她刚刚搁下的杯子，喝了一大口。 　　唐晏晏：“……” 　　“我可以信你，但前提条件是你仍然是我的女朋友。”郭昂放下水杯，在她的注视下说了这一句话。 　　唐晏晏有些费解：“我是故意接近你的。”他就不生气吗？ 　　郭昂嗤笑了一声，似是完全不信。 　　好吧，她之前的所作所为的确不像是故意接近他的样子。 　　而且……挂在他脸上的明明是很欠揍的不屑的表情，但她心里就是有说不出的熨帖。也许是因为他肯定了她的人品，认为她没有这么下作，也许是因为他还不想和她分手。 　　唐晏晏起身，凑过去和他挤着坐在了一堆：“郭昂……” 　　郭昂瞥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往后一倒：“怎么？” 　　撇开那些令人头疼的事情，她开始纯粹的欣赏起眼前这个男人。高额阔骨，轮廓深刻，从她的角度看去，下巴坚毅鼻梁挺直，落在她身上的淡淡的视线也说不出的性感和火辣。 　　她翻了一个身，攀上他的肩膀，低声笑着问道：“你不和我分手的原因是不是……我长得太漂亮了？” 　　厚脸皮。 　　他嘲讽一笑，果断地揽住了他垂涎已久的腰肢，贴在他的胸膛上，他抬手揪她的鼻子：“唐晏晏，你属变色龙的吗？” 　　一会儿分手一会儿贴上来，完完全全的一根墙头草。 　　她被捏着鼻子，说话也带着可爱的鼻音：“才不是，我明明是一条美女蛇。” 　　说话间，她的睡袍敞开了一个口子，他居高临下，稍稍一瞥便能窥见一大片好风景。 　　喉咙一紧，他察觉到浑身都开始起了变化。 　　“起来。”他松开她的手，毫不客气地赶她起来。 　　唐晏晏翻了一个白眼，撑着他的胸膛起身，由于她的动作幅度有些大，睡袍散开，直接从胸口落到了腰间。 　　“抱歉。”她一惊，赶紧撩起滑不溜手的睡袍。 　　只可惜，她的动作迟了片刻。 　　“唔——” 　　一瞬间，她被人翻了一百八十度，砸了个头晕眼花不说，双唇立刻被堵上了。 　　他气息有些粗重，看向她的眼神里也带着毫不掩饰地情／欲，手掌摩擦她的腰腹，带起了阵阵的火花。 　　唐晏晏像是一只待宰的羊羔，白嫩嫩肉乎乎的，只等着猎人的屠刀落下。 　　“咔哒”一声，是皮带扣解开的声音。 　　唐晏晏一边应着他的吻，一边找准空隙抖落了自己身上摇摇欲落的睡袍。 　　面前的人三下两下除去了身上的障碍，她略微一扫，目光凝结在他漂亮的腹肌和流畅的肌肉线条上。 　　“好棒……”她伸手摸了上去，眼神里透着赞赏。 　　郭昂拨开她的双手将它缠绕在自己的脖子上，微微一提，她整个人便攀着他起身。 　　衣裳全落在沙发四周，他抱着她往卧室走去，两人身上都未着一物。 　　“砰！”卧室的门被人关上，接着，是一道摔入床榻的声音传来。 　　陆陆续续的，有些走了调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像是压抑已久的哭声，又像是粗重的喘息声。 　　夜色渐渐深沉，床榻上的动静也渐渐小了起来。 　　唐晏晏趴在郭昂的背上，笑着摇晃他：“怎么，害羞了？” 　　郭昂：“……”不是害羞，是震惊。 　　以往他总听说什么阳／痿、早／泄、秒／射之类的，万万没想到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唐晏晏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但沈懿珠却不是，她睡过的男人大概可以凑两桌麻将了，所以郭昂此时遇到的问题她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可见郭昂如此在乎，她又难免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你说……你都这样了，那我以后可怎么办呀？”她趴在他背上，手却恶劣地在他紧实的臀部上画着圈圈。 　　郭昂咬牙，恨不能将这女子做死在这张床上。 　　“看来咱们只能玩玩儿柏拉图式恋爱了，以后我要是有需要的话就……” 　　郭昂听不下去了，一个暴起，将这聒噪的女人压在了身下。 　　“你再说一个字！” 　　唐晏晏闷笑不已，知道男人都在乎这事儿，不好太过笑话他，免得真有了阴影还不是她吃亏。 　　“好了，我就勉为其难地再让你试一次好了。”她勾住他的腰，抬头吻了一口他的下巴。 　　郭昂面色稍霁，眼里的郁闷也渐渐褪去了不少。思及刚刚销魂的感受，他那处又重新精神了起来，正耀武扬威地对着眼前的女人。 　　“你不准再多话。”他重新抚上她的腰肢。 　　“叫出声也不可以吗？”她扬眉，故意问道。 　　这女人……欠收拾！ 　　—— 　　次日，唐晏晏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人了，仔细一听，浴室传出了一阵水声。 　　她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翻身闭眼，准备睡个回笼觉，不料这一动才发觉身上疼痛之处不少，像是被人按在地上捶了一遍似的。 　　“牛犊子！”唐晏晏低声笑骂了一句，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腰。 　　昨夜某人一雪前耻，除了第一次生涩得惹她嘲笑了一通以外，后面却是渐入佳境，折腾得她快要散架才罢了手。 　　正想着，浴室的门被推开，郭昂围着一条浴巾走了出来，浑身带着热气，整个人英俊又精神。 　　唐晏晏准备装睡继续歇会儿，怎耐一只作乱的手从被窝外伸了出来。 　　“又要做什么？”她一把按住他的手，睁开眼瞪他。 　　郭昂弯腰伏在床上，侧头与她对上眼神，问：“服不服？” 　　唐晏晏：“……” 　　唐晏晏不准备理他，但睡了一觉后醒来的郭昂像是智商退化了一般，一个劲儿地缠着她不放。 　　“你是三十四还是十四啊，幼不幼稚！”唐晏晏被他惹生气了，一口咬上他的肩头。 　　郭昂笑了起来，满面春风：“十四有什么好的，当然是三十四了。”说着，他的手往上滑了一截，灵活得像是一条小蛇。 　　唐晏晏无奈，只有抱着他的脑袋亲了一口，道：“乖，知道你爽到了，再让姐姐睡会儿吧。” 　　郭昂的手一顿，目光也迟滞了起来。 　　唐晏晏触及到他的目光后才发现自己说漏了什么。 　　“怎么，你想当哥哥？”她笑着抬手，用手指戳了戳他的鼻尖。 　　郭昂心下升起了一种怪异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微妙，一瞬即逝。当下，他拨开她的手指，理所当然的道：“对，谁睡服睡，谁就是老大。” 　　“扑哧——”她喷笑出声，攀着他肩膀的手抖动不停。 　　他也笑了起来，伸手理顺她的发丝，只觉得这个清晨比以往任何一个都要来得美妙。 第32章 生日party 　　今天的天气有些奇怪, 早上还是暖洋洋的一片，一到下午就黑云压城了, 有些风雨欲来的架势。 　　郭昂从警局出来，打车到了小金山门口，付了车费之后四处扫视了一番, 朝着一辆半新不旧的面包车走去。 　　“哗啦——” 　　车门打开, 坐在驾驶座上的女人回头看他：“来了。” 　　“这就是你说的好主意？” 　　唐晏晏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 嚼着口香糖说道：“不然呢, 你给个聪明点儿的？” 　　郭昂伸出手，取掉她鼻梁上碍眼的眼镜扔在一边。没有墨镜的遮挡, 那双水润晶亮的大眼睛暴露无疑, 一眨一眨地看着他, 似乎在质问他。 　　“碍事儿。”他撇开眼镜, 倾身向前，搂过她的肩膀便是一口。 　　“益达，我的益达！”她一边挣扎着一边夸张地叫着。 　　半分钟后, 他嫌弃地将口香糖吐在纸巾上。 　　唐晏晏打开手边的小箱子，拿出一整瓶益达在他面前摇晃，恶劣的笑话他：“想吃在这里有啊，到人家嘴里抢什么！” 　　郭昂降下车窗, 手一扬, 纸巾准确地落在街边的垃圾桶里去了。 　　他正准备升上车窗, 余光瞥到一个人影从小金山里出来, 同时, 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伸到了他的面前。 　　“出来了。”唐晏晏眼睛一眯，盯住那个穿黑色大衣的男人。 　　吴宥在保镖的陪伴下走出小金山，司机早已将车子开出来停在门口，保镖上前一步打开车门，他从容地坐了进去。 　　唐晏晏缩回脑袋，发动车子跟上。 　　突然，车子猛然往前一栽，还未来得及系安全带的郭昂一下子前倾，差点儿撞上挡风玻璃。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唐晏晏连连道歉，“好久没开了，把离合当油门在踩了。” 　　郭昂：“……” 　　还好，这样的错误她只犯了一次，接下来白色面包车一直尾随者奔驰S300，有时候中间隔一两辆车，有时候并肩而行。 　　郭昂一声不吭地观察着她的驾驶技术，娴熟有序，无论是换挡还是握方向盘的姿势都十分熟练，看着不像是久不开车的人。 　　“对了，晚上修总要在酒吧里开生日party，你来吗？”她一边开车一边问他。 　　郭昂在上午已经收到了修皓勋的邀请，但鉴于他的工作性质，他没有把话说死。 　　“你希望我去吗？”他坐姿随意，语气悠闲。 　　唐晏晏瞥了他一眼：“什么叫我希不希望，关键是你自己想不想去啊！” 　　“我去。” 　　“行啊。” 　　郭昂转头看她：“我去了之后你不会把我当作普通朋友招待吧？”他十分怀疑她会干出这种事情来。 　　唐晏晏并未直接回答，她笑着说：“你知道明星为什么不喜欢把恋情曝光在大众的面前吗？压力大啊！我和你就像是一艘摇摇晃晃的小船，船长的驾驶技术都还没练好就急着载人，不翻对得起谁啊！” 　　郭昂含笑看她：“你的意思是不公开？” 　　“偷着来不更有意思吗？”红绿灯，她换挡刹车，笑着侧头看他。 　　郭昂了然点头，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 　　奔驰车驶进一片别墅区，面包车自然不能跟着进去，在路上掉了个头，停在路边。 　　“假设你是吴宥，你害死了自己的老婆，你会告诉其他人吗？”唐晏晏把住方向盘问道。 　　假设他是吴宥？郭昂有些恍惚。 　　唐晏晏没听到回答，转头看他，这一看，忽然福至心灵。 　　郭昂……他莫不是喜欢她吧？这里的“她”不是唐晏晏，是大了他整整十四岁的沈懿珠。这种想法一旦出现，之前的一切都可以解释通了，普通朋友或者弟弟不可能这么纠结她的死因啊，像修皓勋和郑绍辉不就没有纠缠这个问题吗？ 　　“不会。”他出声了，“这种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又不是活腻味了。” 　　“那、那怎样才能抓到他的把柄呢？”唐晏晏舌头有些打结。 　　郭昂的目光落在对面的别墅群上，似乎是在深思什么。 　　“你为什么肯定是他害死了沈懿珠？”忽而，他转头问起她。 　　唐晏晏怔了一瞬，很快作出反应：“因为他获利最大。” 　　郭昂的眼神在她身上停顿了片刻，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唐晏晏对沈懿珠的了解不是从外人的角度出发的，像是自己切身体会过的一样。可是，再交好的朋友也不至于感同身受到这般地步吧？ 　　—— 　　两人心里都有了计较，但都不宣之于口。既然今天的盯梢结束，那接下来的时间就属于他们自己的了。 　　“都七点了，你不先去吗？”唐晏晏将车往租车行里开去。 　　“不急。” 　　……不急就不急吧。 　　还了车，两人打车前往酒吧。此时正是马路上最热闹的时候，车流不息，路过的车子里流泻出来的广播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出租车师傅打开了路况广播，安静的车子里一下子就有了热闹的感觉。 　　外面，华灯初上。 　　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腰，片刻之后，她被人搂在了怀里。 　　“干什么？”她仰头，用口语问道。 　　“玩儿刺激的。”他低头，凑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唐晏晏轻笑了一声，伸手环住他的腰，偏头靠在他的胸膛上。 　　车里的味道被她用他身上的味道给掩盖了过去，她往他怀里钻了钻，越靠近越嗅到了一股自己身上的味道。 　　她想起来了，这两天都睡在一处，他用的是她家里的沐浴乳。 　　好遗憾，明明他原本的味道更好闻一点。 　　接近酒吧街，师傅将车速放缓了下来，道：“这个点儿里面都堵死了，两位是自己下去走还是我开进去？” 　　“靠边停车吧。”郭昂道。 　　“好嘞。”师傅将车停靠在路边。 　　唐晏晏先下车，接着是付完车费的郭昂。 　　“要一前一后的进去吗？”他放好皮夹挑眉看她。 　　唐晏晏知道他是在说反话，嗤笑了一声，正大光明地牵住了他的手。 　　郭昂扬眉，显然没有料到她来这一手。 　　大庭广众之下牵手的感觉跟在被窝里牵的感觉又有些不一样，路人偶尔投射过来的目光会提醒你，你们是一对儿呵！ 　　郭昂的嘴角扬起，牵着她的手又重了一分。 　　“好了，你先进去吧。”措手不及的，她甩开他的手停在了离自家酒吧还有十米远的地方。 　　郭昂：“……” 　　看来是他高兴得太早了。 　　唐晏晏以为他又要刺她一两句，没想到他只是点点头，率先朝里面走去了。 　　她转头在路边买了一根红薯，边剥边吃，直到吃完了擦干净嘴了才不慌不忙地进了酒吧。 　　酒吧今晚被修皓勋包场，来的人都是他的朋友或者是朋友带来的朋友。不过才七点半，场子已经热了起来，不少身材曼妙的女郎已经在舞池里跳动了起来。 　　唐晏晏一推门进去便被这满眼的party氛围给惊呆了。 　　“你总算来了。”沈啸从一旁走上来，扫了一眼她的大衣配牛仔裤，“穿这种衣裳来参加party，你砸场子来的？” 　　唐晏晏被四处飘动的气球晃得头晕，指着里面的这一切，问：“这谁布置的？” 　　“如何？”沈啸挑眉。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为哪家孩子办满月酒呢。”唐晏晏啧了一声，朝里面走去。 　　沈啸：“……” 　　“你就穿成这样来参加我的party了？”修皓勋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挡在了唐晏晏的面前。 　　唐晏晏展颜一笑：“生日快乐，万事如意！” 　　“谢谢。”修皓勋嘴角一勾，心情舒畅了不少。 　　正当唐晏晏觉得混过去的时候，他又开口了：“说真的，你不准备换件衣裳吗，等会儿还有跳舞的环节。” 　　“抱歉，我今晚没有准备礼服。”唐晏晏无奈的说。 　　修皓勋弯了弯嘴角，帅气地掏出了手机，三言两语搞定。 　　“二十分钟后，你一定是今晚这屋子里最漂亮的女人。”他笃定的说道。 　　唐晏晏：忽然就有种不好的预感了呢。 　　“在看什么呢？”郑绍辉端着酒杯走来，一边问郭昂一边顺着他的目光朝吧台那边看去。 　　郭昂收回目光，嘴角一扬：“忘了恭喜你收购华荣成功了。” 　　郑绍辉晃动酒杯和他碰了一下，道：“我的人生算是找不到有意思的事情做了，现在唯独做生意还能让我开心点儿。” 　　“你才多少岁就说这种话。”郭昂轻笑了一声，喝一口红酒。 　　郑绍辉淡淡一笑，眼神里带着淡漠和怅然，像是背负了很重的行囊的旅人。 　　“我听说你准备入股万盛博物馆？”郭昂开辟了一个新话题。 　　“嗯，准确来说是专门入股沈懿珠遗物馆。”郑绍辉道。 　　郭昂握着酒杯的手一紧，忍不住在人群中寻找那个温暖的身影。 　　“你不知道吧，我和沈懿珠曾有过那么一段儿。”郑绍辉像是开玩笑一般的将秘密脱口而出，“要不是她先放弃，后来怎么也轮不到吴宥那家伙。” 　　郭昂喉咙有些干涩，他举起酒杯凑到唇边…… 　　“我知道。” 　　这回，换做郑绍辉愣住了。 　　“你知道？你怎么知道？” 　　郭昂的思绪飘了很远。眼前热闹的场景一下子就蜕变成了那草长莺飞的春日，他抱着篮球从墙头翻过，正准备落地的时候突然看到了花园边的一对影子。 　　“郑绍辉……”一个略带威胁的女声响起，随即，她又突然惊呼出声，原来是她被一下子抱了起来。 　　“臭小子，你做什么？” 　　“姐，我喜欢你” 　　“哈？”她有些措手不及。 　　“姐，别嫁给吴宥那家伙，考虑考虑我吧。” 　　女人大笑出声，眼泪都快笑了出来，似乎觉得这件事十分可乐。 　　郭昂没有再听下去，他闷闷地缩回脑袋，原路翻下墙头。 　　…… 　　“愣什么神儿啊？”他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一张俏丽的脸蛋儿出现在他的面前。 　　郑绍辉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开了，大概是觉得自己说了很愚蠢的话，不知道该如何进行下去，索性离开。 　　再看眼前的女人，她换上了一袭深蓝色的礼服，衬托她肤白如玉，细细的两根带子挂在肩膀上，他毫不怀疑这带子会突然断掉。 　　“怎么换衣裳了？”他眉头皱了起来。衣服漂亮，人更漂亮，可他却一点儿也不想让其他不相干的人欣赏到。 　　唐晏晏朝他飞了一个媚眼：“因为等会儿想和你一起跳舞啊。” 　　郭昂：“……”好了，这下一点儿脾气也发不出来了。 　　“你刚刚在想谁？”她端开他手里的酒杯放在一旁，拉着他一起步入了舞池。 　　郭昂挑眉，装作不懂她的话。 　　此时圆舞曲响起，两人随着节奏晃动了起来。 　　“郭警官，你这里，可以想其他的女人……”她用手指戳了戳他的额头，指甲有些锋利，在他的额头上留下浅浅的印子。 　　郭昂面色一紧，难不成她竟会读心术？ 　　“但这里，现在只能属于我。”她的手指下滑，一路滑到了他心脏的位置。 　　“咚、咚、咚——” 　　一瞬间，麻木了多年的位置突然感觉到了一阵暖流，那是血液重新开始流动的信号。 第33章 可爱 　　时针指向十二点的时候, 修皓勋的生日晚宴终于结束了。 　　“砰！”车门关上，郭昂从驾驶座走到了副驾驶，背上多了一个女人。 　　唐晏晏浑身酸软地搭在他的身上，脚上拎着自己的高跟鞋，垂着脑袋像是已经睡过去了。 　　郭昂背着她朝电梯口走去, 无意瞥见她搭在自己腰两侧的脚，脚丫子白生生的, 脚趾颗颗饱满，指甲盖上还涂着酒红色的指甲油, 像是抹了腮红的白面馒头。 　　“叮——” 　　电梯到了他家所在的楼层, 他背着她走出去，开门进屋。 　　“晏晏。”他把肩上的人放在卧室的大床上, 轻声喊道。 　　唐晏晏并没有真正睡着，她只是嗨过头了出现的神经性疲软，懒懒地睁开眼扫了周围一眼，道：“这是你的卧室啊？我可以征用一晚上吗？” 　　“可以，但先起来洗把脸再睡。” 　　唐晏晏哼哼唧唧地翻了个身, 用后背和屁股对着他。 　　“听说不卸妆睡觉会长痘？”他用疑问地语气在后面问道。 　　“嚯！”唐晏晏一翻而去，奔着洗手间去了。 　　郭昂低调一笑，起身帮她准备洗漱用品去了。 　　—— 　　在郭昂家里过了一夜，直到早上十点钟的时候她才有苏醒的迹象, 但此时郭昂早已上班两个小时了。 　　沐浴着冬日的阳光在床上翻滚, 这应该是人生中最惬意的事情之一了吧。唐晏晏有幸在郭昂的大床上滚了够才起身洗漱, 精神满满, 看不出一丝昨晚要死不活地疲倦样儿。 　　“叮叮叮——” 　　电话响起，唐晏晏一边刷牙一边接通：“有事？” 　　“才起床？” 　　“能起就不错了。”唐晏晏将手机放在一旁，吐了口泡沫。 　　对面似乎寂静了一秒钟，而后才传来他无可奈何的声音：“不是要线索么，我找到一条，来吗？” 　　“谁的？” 　　“吴宥。” 　　她眼睛一亮，立马漱完口：“地址发来！” 　　唐晏晏昨晚没有回家，今天出门的时候只有再穿昨天的大衣和牛仔裤，她搭上出租车朝郭昂所说的地方开去。 　　“你在哪里？”她下了出租车后站在街边的人行道上四处张望。 　　“你面前的面馆，过来吧。” 　　唐晏晏往对面看去，面馆靠外的一桌，他扬手召唤她过去。 　　小小的面馆，因为正处于医院的门口所以生意兴隆，老板忙得脚不沾地，见她进来便热情的招呼她：“美女吃点儿什么？随便坐啊！” 　　面馆虽小，但卫生环境还算及格，唐晏晏勉为其难地坐下。 　　“线索呢？”桌子下，她用脚尖踢对面的人。 　　“吃完饭告诉你。”他嘴角一弯，拿起两双筷子朝煮面的大锅走去。 　　唐晏晏偏头一看，见他将筷子放进沸腾的面锅里转了两圈，算是再一次高温消毒了。这样仔细一看，她这才发现他的睫毛似乎很长，面锅的蒸汽扑上他的脸庞，他侧身躲避，眉头微微一蹙。很生活化的场景，就像给她煮面的人是他一样。 　　筷子烫好了，两碗面条也端上了桌。 　　“选一碗。”他坐在她的对面，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先挑。 　　一碗豌豆杂酱面，一碗牛肉面，同时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儿，色泽同样漂亮，让人难以抉择。 　　唐晏晏选了牛肉面，拉到自己的面前。 　　郭昂把盛着杂酱面的碗移到了自己面前，筷子一搅，杂酱的香味儿飘散开来。 　　唐晏晏吃了一口牛肉面，点头赞赏：“不错，面条劲道，很入味。” 　　郭昂没答话，招手让老板给她又上了一碗红糖凉糕。 　　凉糕像是一个倒扣在盘子上的碗，软糯糯地躺在那里，周围溢满了红糖，一勺吃下去，完全可以解了面条的油腻。 　　“我想尝尝你的。”唐晏晏尤不满足，把目光放在郭昂的碗里。 　　杂酱面本来就够香了，他接手过后又放了一勺小米辣，味道更添了几分火辣。 　　他挑了一筷子，卷短了伸到她的嘴边。 　　唐晏晏迟疑了一下，眼神四处乱飘，见没有人往这边看过来之后才伸出脑袋一口吃掉。 　　辣！又辣又爽！她一边满足地吸气一边大口大口地消灭面前的凉糕。 　　额前的碎发调皮地落了下来，她一只手拿筷子一只手拿勺子，无暇顾及，只好伸出下嘴唇来吹了吹。 　　“呼——” 　　吹上去，落下来，吹上去，落下来…… 　　一只手从对面伸了过来，帮她将碎发压入了脑后，同时嘲笑她：“不会开口求助吗？” 　　唐晏晏双颊辣得绯红，眼睛湿润，“恩将仇报”地飞了他一个白眼过去。 　　一顿简单而美味的午餐结束，两人坐上了车。 　　“好吃，咱们下次还来吧。”她表示满意地提议道。 　　“干嘛要逮着一家吃个够，下次带你去别地儿吃去，一样好吃。”他笑着看着她说道。 　　唐晏晏一边点头一边拨开面前的镜子照自己的嘴唇：“好啊，这可是你说的。” 　　“嗯，我说的。” 　　“有点儿肿了。”唐晏晏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嘴皮，应该是被刚刚的小米辣给害成这样的。 　　“别摸，上点儿药就行了。” 　　唐晏晏转头寻找：“哪里有药？” 　　“就在你面前啊……”话音刚落，他倾身往前，一下子用自己的唇覆了上去。 　　万能的口水，一定可以解除她的痛苦。 　　嘴唇被覆上的一瞬间，唐晏晏心想：男人要是想耍流氓，一定可以找出点儿理由来的。 　　两分钟后，在感觉脖子上出现的第一丝凉风的时候，唐晏晏果断地抓住了他的手，微微气喘：“别忘了……正事……” 　　她踩了急刹，这车就算他再想往前开也是不行了。 　　“你昨晚睡得太熟了，我都没忍心打扰你。”他有些郁闷的说道。 　　唐晏晏薅了一把他短短的头发，笑着道：“你是正确的，否则我让你知道起床气三个字有多么大的威力。” 　　“那今晚咱们早点儿睡？”他包含深意的说道。 　　她轻笑一声，用指尖戳他硬硬的胸膛：“线索。” 　　郭昂：“……” 　　—— 　　受到唐晏晏跟踪吴宥的启发，郭昂也开始调查他的行踪，巧合的是，他发现吴宥近年来都有前往私人医院的就诊记录，往深一打探，才知道他看的是心理医生。 　　“这应该是一家保密性很好的私人医院，你们是怎么拿到消息的？”唐晏晏一遍翻看他复印出来的资料一边说道。 　　“有人的地方消息就不可能密不透风。”郭昂回了一句颇为高深的话。 　　唐晏晏扫了他一眼，哼笑出声。 　　“可惜我们无权拿到医生的治疗记录，否则应该会更有头绪一些。”郭昂有些遗憾。 　　唐晏晏放下资料，面色正经：“我觉得是适合该我出马了。” 　　郭昂侧头看她：“你要做什么？” 　　“接近他，套点儿有用的消息。” 　　“怎么套？” 　　唐晏晏微微挺胸，嘴唇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答案不言而喻。 　　郭昂：“……” 　　“啊——”唐晏晏往后躲闪，身子扭动了两下，转头斥他，“你干什么拧我！” 　　“给你长点儿记性。”他冷冷一笑。 　　“……神经病啊。”她又不是要舍身取义！火坑跳一次就够了，她又不傻，还要接二连三地往里跳？ 　　一路上，郭昂强烈反对，但被唐晏晏统统驳回。 　　好不容易到了家，两人先是吵架，继而发生了肢体冲突，再然后冲突进行到了床上…… 　　欲／火发泄完了，怒火也就所剩无几了。 　　事毕，唐晏晏起身穿上睡衣准备洗澡去，郭昂从身后抱住她的腰，挨挨蹭蹭过去：“反正不准你做出格的事情。” 　　在他眼里，唐晏晏对男人的诱惑简直是致命性的，放她去对付男人，绝对是肉包子打狗了。 　　“够了啊，我有分寸。”唐晏晏一边系着腰带一边说道。 　　郭昂浑身都不得劲儿，他总觉得自己还没走到她的心里去，否则他的意见对于她来说就这么可有可无？ 　　“唐晏晏，你得尊重我。”他加重了语气，后槽牙也咬紧了几分。 　　唐晏晏撩头发的动作一顿，仿佛听见了其他的声音。 　　“沈，我们都太自我了。”签订离婚协议书的前一晚，他和罗伯特难得共处一室，他如此说道，“我需要一个温柔的妻子，而你却是一株带刺的玫瑰，我完全驾驭不了你了。” 　　“沈懿珠，你有问过我想做什么吗？”吴宥的声音穿插了进来，眼前似乎还浮现出他愤怒的眸子，“你怪我不够支持你，但你又什么时候真正关心过我？” 　　…… 　　“唐晏晏。”见她一声未吭，郭昂晃动她的身子。 　　唐晏晏转身看他，脸色有些发白：“你觉得……是我太独断专行了吗？” 　　她神色看起来有些不好，嘴唇泛白，眼神里的光也有些涣散，似乎很受伤。 　　他毫不犹豫地一把抱住她，两人肌肤相亲，无一丝隔阂。 　　“是我太想独占你了，所以忍受不了任何男人落在你身上的视线。” 　　水滴石穿，她是那滴水，他是那颗顽石，如今水已经穿透顽石，他们彻底地融为一体了。他珍惜她，所以不愿让她作出任何违背自己身体意愿的事情，那对于他们任何一方来说都是侮辱。 　　“我只是想早点儿找到他的破绽，不会让自己受伤的。”唐晏晏弯腰，将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他担忧的她都明白，但她一点儿也不觉得受辱或者委屈，这是她的真相，也需要她来勘破。 　　他抱着她，用手掌覆着她的后脑勺，胸膛起伏。 　　“嗯？”她再次征求他的意见。 　　“……我舍不得。”他抿住嘴唇，有些固执的坚毅。 　　她伸手环住他光／裸的腰身，无声地笑了起来。 　　这个世界上强大的男人有很多，可像他这般强大勇猛却又不经意间流露出两分可爱的，仅此一个，并且属于唐晏晏。 第34章 纪念日 　　以蓝白为主调的治疗室里，穿着白色袍子的医生坐在办公桌后面, 坐在他面前是他的一位老顾客。 　　“又做噩梦了？”医生习以为常的问道。 　　“没有, 但我最近感觉很不舒服, 不是身体方面的。”对面的男人交叠着双腿坐着，气压有些低沉，看起来就像是那种睡眠不足而会随时发怒的人。 　　哦, 不是身体方面的那就是精神方面的了。 　　“我给你开的药你吃了吗？” 　　“是药三分毒，我不想吃。” 　　医生叹气：“那你坚持看医生的目的何在呢？依赖又防备, 你这样的话病什么时候才能好得了？” 　　大概永远不会好了吧。沙发上的男人抬手揉了揉额角，似乎有些头疼。他看来全身衣着光鲜, 连皮鞋都是锃亮的，唯有腕上带着一块旧表，表带都磨损狠了主人都还没有丢弃，显然它的意义非比寻常。 　　“吴先生，我建议你培养一向长期的体育爱好, 多出点儿汗发泄一下，估计就没什么心思去胡思乱想了。”医生低头，唰唰唰地在纸上写着。 　　“我看你真是黔驴技穷了, 什么破主意。”吴宥不在意地哼笑了一声, 站起身来, “不耽误你时间了, 走了。” 　　“慢走, 帮忙把门带过来一下。”医生不客气的说道, 似乎并没有把他当做外人。 　　医院的门口, 司机一见老板走出来，立马将车子开到了门口停好。 　　“去小金山。” 　　小金山是令市数一数二的娱乐场所，不仅是装潢上档次，更因为它的安保系数极高，纵然是备受瞩目的大明星来这里玩儿，只要狗仔一露面，里面的人就被帮助他们迅速撤离，连张近照都不会被留下。名声传出去了，不仅是公众人物会来，有些生意人也会光顾，图的自然是它能保护最大程度地保护客人的隐私。 　　郭昂对这个地方并不陌生，他简单地给唐晏晏讲解了一番，提醒她要注意的地方。 　　“就算是你想靠近某一个人但也不要把目光死死地集中在他身上，偶尔松懈一些，要是能吸引他主动来跟你搭话就更好了。”郭昂的车停在小金山的地下车库，不厌其烦地“训练”旁边这枚卧底新手。 　　唐晏晏翻开车内的镜子，一边检查自己的口红一边问：“你这么了解小金山，是工作原因还是私人原因？”说着，她笑着瞥了一眼郭昂，意味深长。 　　“当然是工作。”他一本正经地回答。 　　唐晏晏撇嘴，哼笑：“信你才怪。” 　　郭昂无奈道：“我都退一步了，你还想怎么样？” 　　从起初的坚决反对到现在的全力相助，她还不满意吗？ 　　“以后非工作原因进出这些场合你得跟我报备。”她合上镜子，自觉妆容无可挑剔，转头高高挑着眉毛看他，似乎有些蛮横刻薄。 　　“双向规则，你答应我就答应。”不愧是警界精英，脑袋转得就是比一般人要快。 　　唐晏晏笑着倾身向前，抱了他一下：“开玩笑呢，我才不会干涉你的交友空间。” 　　郭昂哼哼两声，同样回她：“信你才怪。” 　　十分钟后，唐晏晏踩着深蓝色高跟鞋下车，摇曳生姿地朝着电梯口走去。后面的人见着她如此嚣张的走路姿势，忍不住低头在手机上敲了一些字上去。 　　“叮——” 　　电梯到了，手机也在包里震动了一下。 　　唐晏晏打开微信，来信人不用说，上面写着的是：“你走路的样子真的好像一只即将入锅的红毛螃蟹。” 　　这是影射吗？她今天刚好穿着的是红色羊毛大衣。 　　“嘁！”唐晏晏将手机扔回包里，额发被她一口气吹了起来，又缓缓落下。 　　—— 　　明晃晃的大厅，空旷又安静，虽然是娱乐场所，但进出的人都极有素质，目的明确脚步匆匆，丝毫不会在大厅就不庄重起来。 　　吴宥已经注意到窗边的那个女人很久了，听经理说她已经来了两个小时，面前的茶盏都换了两轮了。 　　“老板，陈先生他们已经到了，您看是不是该上去了？”经理走过来，小声地请示他。 　　“那位女士是什么情况？”吴宥没有起身，只用眼神示意他朝玻璃窗那边的人影看去。 　　经理见怪不怪的说道：“今晚十楼有舞会，这位女士没有邀请函，她在等他的男伴。” 　　“哦？”吴宥的语气明显上扬了一些，表示出了一些兴趣。 　　经理在这种场所混久了，早已成了人精，立马道：“一个人在这里挺难等的，说不定他的男伴失约了，不如我亲自将这位女士带进去？” 　　吴宥没有开口否决，这已经是一种明确的信号了。 　　经理心里有了几分底气，立刻笑着朝玻璃窗边的小茶桌走去。两人简略地交流了一番，一直以一个背影对着他们的女人终于起身，转头朝这边看来。 　　“中了。”吴宥微微扬唇，自言自语。 　　女人朝这边走来，似乎是想向他道谢。 　　吴宥先一步起身，静候她的脚步。 　　他刚刚一直在暗地观察，从他这个角度上看去这的确是一个极为优美的背影，从肩膀到臀部，线条流畅，匀称有致，她还不知道，几乎每一个进入大厅的人都会朝那个方向看去。 　　他在猜测，当她转过身来后是不是有同样的一番美景呢？ 　　“吴先生，谢谢你。” 　　“你知道我姓吴？” 　　“这位先生告诉我的，他说你是这里的老板，所以可以允许我先进去。”美人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有浅浅的笑涡，可爱又张扬，给这美颜的脸蛋儿增添了几分活力和青春。 　　吴宥微微一笑，扫了经理一眼，后者默默低头。 　　“没错，我叫吴宥，可以请教你的姓名吗？” 　　“唐晏晏。”她伸出手来，笑着道，“我有一家酒吧，虽然没有吴先生生意做得大，但好歹也算是同行了。” 　　吴宥回握她的手，冰凉如丝，一触即离。 　　“那就不耽误吴先生做事了，我先上去了。” 　　“祝你玩儿得愉快。” 　　大堂的电梯门合上，里面的人朝他扬了扬手，笑着消失在了那头。 　　吴宥站在原地，感觉心脏的位置出现了久违的“砰砰砰”地跳动声。 　　—— 　　火锅的热气从中间冒了起来，一双筷子率先伸了下去，七上八下，一片毛肚烫好了。 　　“多吃点儿，我看你最近都瘦了。”唐晏晏笑着将毛肚放进郭昂的油碟里面，轻声细语，态度极佳。 　　郭昂嗤了一声，拿起筷子将毛肚滚了一圈香油，十分给面子地吃了。 　　接近吴宥的半个月以来，唐晏晏进展顺利，所以一派春风拂面。反观郭昂，心里那半缸醋晃悠来晃悠去，酸溜溜的，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儿。 　　摆在桌面上的手机的屏幕亮了起来，唐晏晏用手划开，毫不避讳郭昂的视线。 　　“他又约我明天打网球。”唐晏晏嘴角扬起。 　　“那你去吗？” 　　“去啊，好机会呢。”唐晏晏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来敲去。 　　郭昂放下筷子，面色不虞：“你是不是忘了明天是什么日子了？” 　　“什么日子？”她忙碌中抬头看了他一眼。 　　“我们交往两个月纪念日。”他擦了擦嘴，动作里透出了几分风雨欲来的克制。 　　唐晏晏放下手机，仔细回想，他们已经交往了两个月吗？ 　　“两个月也要纪念吗？”一般来说不是一个月或者一百天再或者是整年才会纪念一下吗，两个月，不尴不尬，不前不后的，算什么？ 　　“是，我已经安排好了。”他眼神郑重地看向她，“我们已经错过了一个月的纪念日，这一次也不能成全我吗？” 　　唐晏晏：“……你真这么看重？”不像他的风格啊。 　　“嗯。”他认真点头，诚挚极了。 　　唐晏晏叹气，妥协：“好吧，既然你这么看重这个纪念日，那我就回绝他吧。” 　　她一向是说到做到，既然答应了郭昂就不会再赴吴宥的约了。她只能遗憾地回复吴宥，告诉他自己已经另有安排了，多谢他的邀请。 　　趁她低头回复的时候，郭昂起身：“我去一下洗手间。” 　　“嗯。”她头也不抬地回道。 　　男士洗手间门口，郭昂拨通了荀川的电话。 　　“推荐一两个情侣适合的餐厅和游玩的地方，我现在就要。” 　　“……我帮你查一下。”荀川从沙发上转移到电脑前，他一边搜索一边打听，“你有什么行动吗？” 　　“两个月交往纪念日，我要准备一下。” 　　荀川的手机差点儿从手里滑了出去，他问：“有人纪念这个吗？” 　　“赶紧。”郭昂咬牙。什么两个月纪念日，这不过是他随口乱造的，能禁受住盘问吗？ 　　五分钟后，郭昂从洗手间回来，才坐下来就发现自己的碗已经堆得小山一般高了。 　　唐晏晏自觉最近冷落了他，有心弥补，看，这不是很让他意外吗？ 　　郭昂无奈：“不是你要吃火锅的吗，怎么一个劲儿给我夹？” 　　唐晏晏的手在桌下游动，悄无声息地搭在他放在膝盖上的手背上面，用食指轻轻划拉了一下，身体往他坐的方向偏移了一些，低声道：“因为你吃饱了咱们晚上才有力气干点儿别的啊……” 　　她的声音又轻又柔，大概是怕旁边一桌的人听见，所以压低了嗓音。从她嘴里吐出的话就像是蒲公英一样，从嗓子一钻出来就轻散在空中，有点儿难觅，有点儿勾人。 　　郭昂一口辣呛在喉咙里，差点儿被她送上天。 第35章 滑雪 　　早上七点, 闹钟一响, 唐晏晏便从床上爬了起来。昨晚约好了今早九点他会来接她出门过纪念日，她打算提前两个小时起来梳洗, 虽然睡都睡过了，但美美的出现在自己男朋友面前还是很有必要的。 　　八点, 唐晏晏泡了一个澡做了一个面膜，正在镜子前得意自己的好皮肤的时候，大门传来被开锁的声音。 　　她探了一个脑袋出去：“你怎么这么早？” 　　郭昂手里提着早餐进来，看向那个带着兔耳朵发箍的女人，眉毛一挑：“给你送早餐。” 　　昨晚他十一点才回去, 今早八点又返回，既然这样他们为什么要折腾这一圈呢？ 　　“为了制造纪念日的惊喜。” 　　唐晏晏轻笑一声, 转头回了卧室的洗手间。 　　郭昂从厨房里拿出餐具将早餐摆好, 闲着无聊, 跟着她进了浴室。见她将各种护肤品涂抹在脸上, 又扫了一眼还冒着热气的浴缸，他笑着贴了上去, “怎么不等我一起？” 　　唐晏晏盖上乳液的盖子, 眼睛往后一扫：“你要泡吗, 水还热着呢。” 　　“不了，节约时间出门。” 　　郭昂带来的早餐品种不少, 唐晏晏选了酱肉包和稀饭, 将煎饼和豆浆留给了他。 　　“咱们要去哪里玩儿, 你订好了吗？”唐晏晏一边吃一边问他。 　　“现在说多没意思, 等会儿跟着我走就是了。”郭昂嘴风严实，半点儿不肯泄露。 　　“好。”唐晏晏从善如流，决定今天就跟他走了。 　　用完早餐，郭昂收拾残局，唐晏晏进卧室换衣裳。 　　出门的时候已经是十点钟了，车子一路向西逝去，天空飘起了细小的雪花。 　　唐晏晏降下车窗用手去接，正沉浸在下雪的欢喜的气氛中时，郭昂却道：“安全意识有没有？行车路上不要将手伸出车窗。”说完，他一点儿也不给面子的将车窗升了上去。 　　唐晏晏：“你真的很会破坏别人的心情。” 　　郭昂哼了一声，伸手将车顶上的按钮一旋，天窗打开，雪落进了车子里。 　　唐晏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不是要赏雪吗，赏啊。”他状若无事的说道。 　　唐晏晏偏头从天窗下看去，天空像是一个大大的幕布，一眼看不到尽头，雪花纷落，打在她的脸上像是被羽毛挠了一下。 　　天窗缓缓关上，她摆正姿势坐好。 　　“不赏了？” 　　“不了，不想出钱给你洗车。” 　　郭昂嘴角一扬，左手握住方向盘，右手握住她的手：“抠门儿成这幅德性，谁教你的？” 　　她抬起左手送入嘴边，一口咬下去，在他的手背上留下一口整齐的牙印：“天分高，自学成才。” 　　手背像是被蚂蚁咬了一口，不痛不痒，倒是有些让他心猿意马。 　　—— 　　车子行驶了两个半小时后，开始攀爬山路。郭昂开车稳当，唐晏晏便在这有节奏的晃动中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路，等到他叫她起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山顶。 　　“这是来滑雪？”唐晏晏一睁眼，山高昂，雪温柔，景色迷人。 　　接待他们的人来了，一路帮他们将行李送到了酒店的房中，并送了他们一个人一只滑雪镜。 　　唐晏晏扫了一眼他的行李包，瞪直了眼：“你怎么不告诉我咱们要在这里住一晚？”她就挎了一只小包出门，里面除了手机便只有一只化妆镜和一支口红而已。 　　郭昂拉开行李包，一件一件地将东西取出来。 　　“这不是我的睡衣？”唐晏晏一眼就看到了那件粉色的睡袍，她前天洗了晾在家里，怎么到了他的行李袋里？ 　　这只是一个开头，接着郭昂从袋子里取出的东西包括一整包化妆品，卸妆水卸妆棉，干净的内衣，以及她最爱用的面膜……最夸张的是她发现里面还有她爱用的卷发棒。 　　行李袋的最后一包东西是他的，一套睡衣一套备用的衣裳，没了。 　　唐晏晏张口结舌，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哆啦A梦。 　　“怎么样，够了吗？”他将行李整理完毕，返回来问她。 　　“卷发棒是我今早才用过的，你什么时候顺到你包里去了？”她好奇的问。 　　郭昂嗤笑了一声：“什么顺，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照着你平常用的重新买了一份儿好吗？” 　　唐晏晏张大了嘴……果然是刑警，这观察力，这执行力，不说了。 　　见她如此吃惊，郭昂心里略微得意了一番，当然，并不会体现在脸上。他牵着她走到落地窗面前，双手往两个方向一拉，窗帘打开，外面的美景尽数落入她的眼底。 　　“是雪山。”她走上前，靠近一步，眼睛里带着光。 　　郭昂从后面环住她的腰，轻声在她耳旁说道：“纪念日快乐。” 　　她迅速回头看他，眼睛里有些莫名的光彩。 　　两个月的恋爱纪念日，竟然比她之前过的结婚纪念日都还要惊喜，这算什么？ 　　算……他比谁都要重视她吧。 　　她回身勾住他的脖子，在雪山雪地雪景前，热烈地吻上他的唇。 　　这一刻，郭昂脑海里划过一丝念头，它很快闪过，让他无从抓住。 　　不管了，享受在当下才是最重要的。他搂紧了她的腰，低下头，用全部的热情和力量去回吻她。 　　—— 　　下午四点，唐晏晏从大床上醒了过来，意识有些模糊。 　　“醒了。”身后的人将她一搂，两人在被窝里挤在了一块儿。 　　“饿吗？”他一边吻着她的肩膀一边问道。 　　她记得他们吻着吻着就失了分寸，他带着她倒在了床上，她率先扯开了他的衣领……然后就是无穷无尽地颤动和挤压。 　　她翻了个身，双手绕过他的脖子，笑着开口：“咱们把晚上的活动提前了，那晚上怎么办？” 　　她的声音有些嘶哑，带着一丝沙哑的性感，让他的耳膜鼓动，身体也开始苏醒。 　　“不如……继续？”他的手抚过她的腰肢，一路往下…… 　　“你不饿？午饭已经错过了，咱们还要错过晚饭？” 　　“比起精神上的，生理上的饿算什么。”他翻了一个身，蜻蜓点水一般啄着她的红唇。 　　她浑身软成了一滩水，胃上有些饿的感觉，但身体却不自觉地去迎合他的节奏。 　　“晏晏，晏晏……”他低声喊她的名字，他的声音像是电击到了她的身体，让她从颈椎往下一路酸酸麻麻。 　　—— 　　午夜十二点，一对影子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现在去哪里找吃的？” 　　“厨房。” 　　“远吗？不如回去泡碗面吧。” 　　他转头看她，见她一脸的精神奕奕，不免有些吃惊，她的体力超乎他的想象啊。 　　“泡面没营养。”他一口拒绝，牵着她往电梯口走去。 　　走廊里铺着红黄相见的地毯，脚步落在上面毫无声音发出。郭昂伸手按电梯，唐晏晏百无聊赖地拉着他的手摸索他的掌纹。 　　“叮——”电梯在他们面前打开，唐晏晏头也不抬地准备进去，忽然就被郭昂拉住了手。 　　“让人家先走。”他拉着她站到一边，给电梯里面的一对男女让路。 　　唐晏晏愣了一下，这个时候还有人坐电梯？思索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完全没有想到他们自己就是这样的人，反而去好奇别人。 　　电梯里的一对男女走了出来，男的走在前面，女的落后一些。 　　“甘小姐，这边请。” 　　听闻男人的声音，进入电梯里的两人同时抬头，对视一眼。 　　“甘云云。”郭昂压低了声音。 　　兴婶的前任儿媳妇，那个再婚嫁给了一位令市建材商人的甘云云。 　　“她怎么会在这里？”唐晏晏问。 　　“可能是来玩儿的。”郭昂沉思。 　　唐晏晏捏他的手：“你信吗？” 　　郭昂侧头看她，很明显，这个说法他也不是很相信。 　　午夜十二点，除了他们俩会在这个时候出没，其余的客人早已入睡。况且刚刚引路的那个男人显然是保镖一类的人，这么晚带着一位女士往别人的房间走去，难道不值得怀疑？ 　　“咱们回去吧。”唐晏晏仰头说道，“他们还在我们那一层，说不定我们能发现点儿什么。” 　　郭昂伸手按电梯，道：“回房后我去盯人你去泡面，分工合作。” 　　唐晏晏：“……” 　　“你不饿？”见她没有反应，他挑眉看她。 　　不饿才怪。 　　电梯回到了顶层，两人相偕从电梯里出来，她还是散漫地靠在他身上，如同平常的黏人的情侣。 　　刷卡进屋，她撕开泡面包装煮面，他拿起手机打电话。 　　“你是不是要打听吴宥也在这这栋酒店里？”她问道。 　　“嗯。” 　　“警察有这个权利得知住户的消息吗？”她打开冰箱发现了好东西，“这里居然有食材！” 　　郭昂走过去，看到了冰箱里塞满的食材，微微一笑，摸了摸她的脑袋：“那就交给你了。” 　　唐晏晏：“……” 　　电话通了，郭昂转头接电话去。 　　唐晏晏蹲在冰箱面前，脸色有些不好看。 　　熟的都认识，生的怎么打理啊。 　　“砰——” 　　郭昂一边接电话一边朝开放式的厨房那边看去，用口型问道：“怎么了？” 　　唐晏晏拎了一瓶矿泉水过来，递给他：“菜单我订好了，海鲜蘑菇奶油面配罗宋汤。” 　　他点头，表示同意。 　　他拧盖矿泉水瓶子递给她，见她还站在原处，忍不住开口问：“还有什么？” 　　“没了，你打完电话就去做吧。”她仰头喝了一口水，笑眯眯的看着他。 　　郭昂：“……” 第36章 同理心 　　凌晨一点, 郭昂端了两碗清汤面上桌。 　　唐晏晏迟疑了一下，还是提起筷子吃了起来, 毕竟坐着等吃的人没资格评判人家做饭的。 　　“有回复了吗？”唐晏晏搅动着碗里的面条问道。 　　郭昂道：“荀川那边查不出来, 我换个人问了一下，估计马上就有结果了。” 　　“什么人比警察还要厉害？” 　　郭昂摆在桌面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唐晏晏扫了一眼, 来信人上面写的是“孙燮”。 　　“这是万盛集团的产业？不对……”唐晏晏一下子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酒店是孙燮自己的？” 　　“嗯。”郭昂应了一声，划开屏幕, 孙燮那边给出的回复是吴宥的确在这家酒店入住了，入住时间在他们到达酒店后的两个小时。 　　“有什么打算？”郭昂抬头看她, “人是在这里了, 接下来怎么做？” 　　甘云云的出现仿佛带来了一丝曙光，一直在迷宫里转来转去的人终于看到了走出去的希望, 他们是绝对不能放过这个好机会的。 　　唐晏晏深思了一下, 道：“你明天早上去前台多开一间房, 咱们分开住, 这样更便于行动。” 　　“好。”大事面前, 郭昂从不拖泥带水。 　　“甘云云那边你去诈她一下, 看能不能有什么收获。” 　　“不知道她家里人知不知道她跟吴宥走的这么近，如果不知道倒是很好从这方面下手。”郭昂细细思索了一番。 　　吃完面条，郭昂收拾残局, 唐晏晏洗漱睡觉。 　　女人的直觉向来很准, 甘云云和吴宥的关系铁定不寻常。唐晏晏一边刷牙一边看向镜子里的人, 她眉头紧缩，盯着自己这脸蛋儿，仿佛要透过这皮相看到她灵魂的深处去。 　　洗漱完，唐晏晏爬上床，听着不远处郭昂发出来的洗完的动静，在这安静的夜里丝毫不让她觉得吵闹，反而有些踏实。她受过的背叛比她想象中的要多，可看他背对着自己忙活的身影，她心里空出来的地方像是在一点点被填满。 　　柔软的灯光下，她蜷缩成小小的一团，看起来安静极了。郭昂洗完澡上床，轻轻从后面拥住她：“想什么呢？” 　　你喜欢我什么呢？她翻过身，鼻尖触碰他的胸膛，嗅到了和自己身上一样的香味儿。 　　“怎么了？”察觉到她心情似乎有些低沉，他抱着她的胳膊又紧了几分，“害怕了？” 　　“……嗯。”人心叵测，她以前到底是信错了多少人，她竟然有这样的恍惚时刻。 　　“你要是怕就交给我，这些事情本来就不是你的责任。”他轻轻拍着她的背，鲜少看到她露出这般模样，但今日见着了不觉得惊奇，只觉得心疼，想倾尽一切去让她展颜一笑。 　　“也不是你的啊。”她轻轻说道。 　　郭昂轻笑一声，低头吻她的发顶：“我似乎从来没有跟你说过为什么要调查沈懿珠的死因，你怎么也不问我？” 　　唐晏晏怔了一下，没料到他会这样说。 　　“我在很年轻很年轻的时候……喜欢过她。”他的语气有些飘忽，听起来像是从他胸膛里发出的轻叹。 　　—— 　　沈懿珠的确是一个很有魅力的女性，尤其对于年少不经事的男孩子来说。他们三个，除了皓勋可以帮她当作姐姐以外，他和郑绍辉都是心怀鬼胎。 　　二十出头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少言寡语的男孩子，整天有发泄不完的精力，打架逃学这些都是家常便饭。他后来选择读警校也有这一方面的原因，他得找个地方发泄一下自己过剩的精力，免得脑子里时不时的就冒出奇奇怪怪的想法。对，他把自己过分注意沈懿珠的事情称作为奇怪的想法。 　　郑绍辉比他大两岁，性子也沉稳许多，做事说话很讨女孩子喜欢，有他在的地方就不缺荷尔蒙这种分泌物。当他发现绍辉也喜欢沈懿珠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默不作声。 　　这就是差别，郑绍辉敢把沈懿珠抱起来告诉她自己喜欢他，而他就只能闷闷地抱着篮球走过，看她的眼神也带着几分仇人似的专注。 　　“昂小子，你瞪我做什么？”沈懿珠时不时地会这样问他，“你对我很有意见吗？” 　　“没。”他天生闷葫芦。 　　“过来，姐姐问你，你最近是不是惹什么事了？想让我帮你摆平？”沈懿珠勾了勾手指。 　　她有时候真的挺让人恼的，他闷闷地走掉，心说再也不主动找她了。 　　只是后来的发展有些让人意想不到，她没有和郑绍辉在一起，也没有和他在一起，她选了一个另一个帅气年轻的男人。 　　—— 　　“我猜到了。”她躺在他的怀里，微微一笑。 　　“不生气？”他低头看她，有些吃惊。不是说女人很会吃醋吗？他公然谈论起自己的暗恋对象，她怎么一丝反应也没有？ 　　“这是你的过去，我为什么要在意？你现在念着她说明你是一个重感情的人，我高兴呢。” 　　郭昂眼角有些抽搐，不生气就算了，为什么还要高兴？他隐隐有些失望，但也觉得唐晏晏说的是对的，就像她绝不会对她的过去刨根究底一样，他们互相尊重彼此。 　　“睡吧。”他搂着她，深吸了一口她发间的清香。 　　唐晏晏偏头，刚好吻住他的脖子。 　　她从来没有想把自己的秘密公布于众的打算，即使在郭昂这里，她也希望沈懿珠能够是过去式。 　　—— 　　次日一早，吴宥带着人从电梯里走出来，刚巧走过前台的时候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晏晏？” 　　唐晏晏惊讶回头，见着是他，立马扬起了一个笑容：“好巧啊，你也是来滑雪的？” 　　吴宥也笑了起来，他挥了挥手，示意旁边的人先走一步，他朝着她走来：“一个人？” 　　“本来约了朋友的，但大雪封了山，他们没法儿上来了。”唐晏晏握着房卡无奈的说道。 　　“不用担心，这是常有的事儿，估计过个一两天就可以通行了。”吴宥安慰她。 　　“哎……”唐晏晏轻声叹气。 　　“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们一起玩儿，我们人多，应该挺热闹的。”吴宥开口邀请她。 　　“这样好吗？我都不认识你的朋友。”唐晏晏迟疑。 　　吴宥嘴角一扬，眼底温柔：“放心，美女的到来总是让人热烈欢迎的。” 　　唐晏晏忍俊不禁，笑着点头：“那好，我就和你们搭个伴了。” 　　“我们现在要出去，你去吗？” 　　“去。” 　　唐晏晏跟着吴宥离开，走的时候对着大堂沙发上坐着的人比了一个OK的手势。 　　郭昂合上杂志，嘴角边露出一抹笑意，她真的是恃靓横走啊。 　　“叮——” 　　电梯门再一次打开，郭昂扫了一眼电梯口走出来的人，整了整衣领走了上去。 　　“胡太太，你也在这里啊！” 　　甘云云正在走神，一个没察觉，这位英俊的男人已经站在她面前了，看起来他认识她。 　　“你是……”甘云云有些迟疑。 　　“我姓郭，是你先生的朋友，咱们还在一个饭局见过，你忘了吗？”郭昂笑了起来，见她没有丝毫印象也只得自己打趣，“看来是我长相太大众了，胡太太记不得我也很正常。” 　　甘云云尴尬一笑，她丈夫那些生意伙伴她的确是记不过来，偶有不认识的也很正常。 　　“胡先生也跟你一块儿来的吗？正好，我给他打个电话约他出来喝个茶。”郭昂说着，作势拿出手机翻电话薄。 　　甘云云太阳穴突突一跳，走上前一把按住了他的手机：“他没来，你不用给他打电话了。” 　　郭昂似乎被她的动作吓到了，甘云云这才发觉自己太激动了一些，扯了扯嘴角：“抱歉，他最近事情多没来，我是跟我朋友一起来的。” 　　“哦，这样啊。” 　　甘云云握了握手里的包袋，尴尬一笑：“那郭先生自便，我先走了。” 　　“好，胡太太再见。” 　　甘云云快步离开，似乎很担心他还会继续和她攀谈。 　　郭昂在后面勾起了一抹笑意，心里没鬼的人会这么心虚吗？ 　　—— 　　唐晏晏跟着吴宥他们出去玩了一天的雪，傍晚的时候才和一群人返回酒店。 　　“晏晏，晚上一起吃饭啊！”有人招呼她，“换了衣裳就下来，咱们在餐厅等你。” 　　唐晏晏笑着点头：“好，我等会儿就到。” 　　一群人在不同的楼层下了电梯，到顶层的时候就只剩她和吴宥了。 　　“今晚咱们一起吃饭吧。”吴宥道。 　　“好啊。” 　　“我说的是只有我俩。”吴宥转头看她，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唐晏晏愣了一下：“不和他们一起了吗……” 　　“不了，他们太吵。”吴宥伸手，替她将落在耳边的头发绕上耳后，“咱们该好好聊聊了。” 　　唐晏晏低头，只露出一抹莹润白皙的侧颜和小巧玲珑的耳朵，似乎是在害羞。 　　吴宥喉咙一紧，正准备进一步的时候，电梯到了。 　　“我……先走了。”唐晏晏率先离开，脚步似乎有些仓促凌乱。 　　“晚上见。”他笑着在后面提醒她。 　　“砰——” 　　房门关上，唐晏晏收了脸上的表情，双手拍了拍僵硬的脸颊，她打开冰箱门拿出矿泉水，现在只有冰水才能浇下她一腔恶心了。 　　电梯下到一层，然后又载着人上来。 　　这一次，电梯里只有郭昂和甘云云。 　　“喂。”一进电梯郭昂便小声讲起了电话，这让甘云云一口提起来的气缓缓落下。 　　电梯到了她所住的楼层，她朝着郭昂点头微笑，抬腿走出了电梯间。 　　“……你和胡先生一桌吃饭？真是太巧了，我今天还在雪山的酒店上碰到胡太太呢。” 　　甘云云都走出来了，一下子又退回来，面色紧张地盯着郭昂，郭昂惊讶地看她退回来，似乎连电话都忘讲了。 　　“郭先生，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许是这边很久没说话，电话那头的人追问了起来：“怎么了？信号不好吗？” 　　“我等会儿再打给你。”郭昂按断电话。 　　甘云云松了一口气，准备回房的她立马改变了注意，她笑着道：“郭先生，可以一起吃个晚饭吗？” 　　“当然，荣幸之至。” 　　—— 　　酒店的餐厅是洛可可式的建筑风格，华丽的大灯，精致的工艺品，走上地毯感觉自己不是在去往用餐的路上，而是在走一个星光璀璨的红地毯。 　　餐厅里的客人不少，大概是大雪封了山的缘故，原本要下山的客人都逗留了下来，餐厅里几乎坐满了。 　　热闹而不拥挤，彼此小声交谈，并没有不识相的人高声喧哗。 　　唐晏晏穿着一身黑色的曳地长裙走来，肩上简单地围绕着一方羊毛围巾，她落座在吴宥的对面，笑着解开围巾：“久等了。” 　　“应该的。”吴宥的眼底，满是欣赏。 　　在他们不远处，同样有一对男女在用餐，比起这边的和谐暧昧的气氛，那头显然要冷峻许多。 　　“你的意思是胡先生出轨了，你发现了，但不想让他察觉？” 　　“没错。” 　　“那……你到这里来做什么，你应该回去和他摊牌啊。” 　　甘云云面上带了一丝愁容：“除非我握住了真凭实据，否则我不敢轻易提出离婚，这样……我什么都得不到了。” 　　郭昂面上带了一丝了然，语气里带着些许同情：“你放心，我不会把在这里遇到的事情跟胡先生说的。” 　　“那就好。”甘云云松了一口气。 　　这头，吴宥与唐晏晏碰了一个杯，红酒微醺，气氛恰到好处。 　　“晏晏，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一定要慎重回答。”吴宥放下酒杯，用餐巾擦了擦嘴，认真地看向唐晏晏。 　　“嗯？”唐晏晏咬上一口牛肉，洗耳恭听的姿态。 　　“你愿不愿意做我女朋友？” 　　刀叉撞上盘子，发出清脆的响声。隔壁桌有人看了过来，她回以歉意的微笑。 　　吴宥本来觉得十拿九稳的事情，这一声脆响倒让他生出了几分不确定来了。他不是缺女人，可如此美丽又撞在他心坎上的女人，不和她发生一段关系他自己都觉得遗憾。 　　“我……” 　　“你可以想好了再回答。”察觉她语气里的迟疑，他“贴心”的说道。 　　唐晏晏启唇一笑，有些无奈又有些受宠若惊：“你喜欢我，我很高兴，可我不能轻易答应你……” 　　“为什么？”这是另一种欲擒故纵的手段？吴宥心里有些失望，她和其他女人本质上是一样的吧。 　　“我……正在看心理医生，我想等病情稳定下来再回复你，可以吗？”她面上带着一丝尴尬，有把秘密宣之于口的无奈。但更多的是坦然，她毫不避讳自己的精神问题。 　　“你有心理疾病？”吴宥心里震了一下，看向她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认真少了几分男人的占有欲。 　　“嗯……从上次失恋之后我就感觉自己心理上出现了问题，之后去看了医生，医生说我是轻度抑郁。”唐晏晏放下了刀叉，语气终于暗淡了下来。 　　和他一样，不同的是她是轻度抑郁，他则是…… 　　“晏晏，别怕。”他的眼底带上了一抹物伤其类的心疼，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这并不可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唐晏晏抬头，眼底蓄积了一些泪水，泪珠将落未落，但她脸上挂着的是璀璨的笑意，仿佛是历尽磨难之后的洒脱淡然，又像是抵抗恶魔的孤勇之力。 　　“谢谢你的安慰。” 　　这是何等的一副美景，他几乎看迷了进去。 第37章 拼演技 　　郭昂的承诺让甘云云放心了下来, 心里一宽，总算不那么紧张了，也有时间来注意周边的环境了。这一转头, 她看到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了。 　　郭昂切着盘子里的羊排，默不作声地观察甘云云脸上的表情。 　　“吃好了吗？”不远处的餐桌，吴宥笑着问对面的人。 　　唐晏晏微微一笑：“很美味, 尤其是这汤，浓而不腻，厨房的师傅一定是下了苦功夫的。” 　　“看来你也是老饕了。”吴宥了然一笑，目光又亲近了几分。 　　“爱吃，管不住嘴 。” 　　两人准备起身离开, 突然从旁边走来了一位女性, 她走动之间的幅度过大, 胳膊一不小心挥到了桌上的酒杯, 杯子打翻，未喝完的红酒顺着桌沿淌了下来。 　　唐晏晏及时撤开了一步，避免裙子被毁的下场。 　　“真是不好意思，我不是有心的。”甘云云正大光明地看向唐晏晏, 嘴角一勾，带着几分笑意, “衣裳没事儿吧？” 　　唐晏晏还未说什么, 吴宥的脸就冷了下来, 他盯着甘云云的眼神瞬间没了温度。 　　“吴先生, 真巧啊。”躲是躲不过了, 甘云云迎上他的目光，装作抱歉的样子，“打扰你们用餐了，真是对不住啊。” 　　“无妨，刚好我们已经吃完了。”唐晏晏拿起搁在椅背上的羊毛围巾搭在胳膊上，笑着道，“看来这酒店是真小，转来转去都是熟面孔啊。” 　　吴宥嘴角扯动：“是啊，太巧了。” 　　“我是甘云云，咱们算是不打不相识了。”甘云云转身，立刻朝着唐晏晏伸手。 　　“唐晏晏，幸会。” 　　“我听说今晚酒店的负一层有一场小型演奏会，吴先生和唐小姐有兴趣一同去看吗？”甘云云主动攀谈了起来，似乎并没有识相离开的打算。 　　唐晏晏莞尔一笑：“好啊，总算有打发时间的地方了。” 　　唐晏晏一答应，甘云云便转头看吴宥，目光带笑：“吴先生呢，有兴趣同去吗？” 　　“自然。”唐晏晏都去了，他哪里有不去的道理。只是……他看向甘云云的眼神不有些冷意，对于不识时务的人，他向来不会有什么好脾气。 　　演奏会八点整才开始，此时离开场还有四十分钟的时间，唐晏晏提出回房间整理一下。 　　“等会儿演奏厅不见不散哦。”甘云云率先下了电梯。 　　唐晏晏笑着点头：“一定。” 　　吴宥没有跟她们一块儿上来，他似乎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处理，从餐厅出来就被叫走了。 　　回了房间，郭昂早已在屋内等候她了。 　　“你怎么进来的？”唐晏晏看了一眼手里的房卡，通常来说，前台是不会在客人只有一位的情况下给出第二张房卡的。 　　郭昂指了指豁开一个口子的玻璃窗：“那里。” 　　“你疯了，这可是十二层！”唐晏晏快步走到窗边，往下一看，除了每层楼板处有一道宽五公分凸出来的地方以外，没有其他可以借力的地方。 　　“大惊小怪，以往执行任务的时候比这更高的楼层我都爬过。”郭昂笑话她。 　　唐晏晏转头，脸和唇都有些白，。 　　郭昂收了笑意，上前揽住她的肩膀：“真吓着了？” 　　“不要拿生命当儿戏，你玩儿不起的。”唐晏晏肩膀一动，躲开他。 　　“我有分寸，真要危险的话我又不傻。”郭昂温声解释。 　　“但愿如此。”唐晏晏瞥了他一眼。 　　两人坐下来交换了一下信息，得知甘云云约她去听演奏会之后，郭昂露出了了然的笑意。 　　“她和吴宥的关系没有那么简单。” 　　唐晏晏同样这样觉得，但她也发现一点奇怪的地方：“但他们表现得好像并不热络，不像是假装出来的。” 　　郭昂想起甘云云在餐厅见到吴宥的时候的神情，那种又爱又恨的眼神像极了电影里求而不得的女配角。 　　“她抛下丈夫独自来这里一定是有原因的，说不定就是吴宥让她来的。”郭昂道。 　　“可看吴宥今天的表现似乎很不愿意见她。”唐晏晏分析道。 　　郭昂的手撑在膝盖上，双手交握，仔细回想和甘云云相处时的一点一滴，试图从她的反应当中窥见点儿什么。 　　“如果……我是说如果，吴宥有什么秘密握在甘云云手中呢？”郭昂的声音放低了许多，即使此时房间里并没有第三人。 　　唐晏晏身躯一震，突然有种念头浮现出来。 　　“甘云云和吴宥的交集，不就是沈家吗？”郭昂开始抽丝剥茧，“甘云云是兴婶的前儿媳妇，兴婶在沈家近十年，那在这期间她一定来过沈家，说不定还见过吴宥。” 　　沈懿珠不记得自己有没有见过甘云云了，她太忙了，忙得待在家里的时间很少很少，即使甘云云曾经出现在沈家过，那她也一定没有走到她面前来。但吴宥就不一定了，他但是没有固定的工作，整天呼朋唤友，撞见甘云云的几率大大存在。 　　要说甘云云能够握住吴宥什么把柄，让他赶不走得罪不得，那只有一种可能…… 　　“今晚甘云云出现在你们面前的时候，吴宥什么反应？”郭昂问她。 　　唐晏晏：“他看起来有些生气，但似乎并不意外她的出现。” 　　“所以，这是单相思？”郭昂道。 　　“应该是。”甘云云当时看向她的目光虽然带着笑，但给唐晏晏的感觉就是她绝不是真心的。那目光里掺杂了太多的东西，面对她的时候表现出的热络也超乎了对陌生人的关心。 　　如此，一条完整的推理链就出来了。甘云云喜欢吴宥，吴宥却不喜欢她，但顾忌某种原因又不能直接将她从生活中赶出去，只有忍受她时不时的出现。 　　“我让人查一下甘云云的丈夫，看他们是如何结婚的。”郭昂当机立断。 　　唐晏晏沉默地坐在沙发上，眉头越皱越紧。迷雾在她眼前薄了一层，可她伸出去探究真相的手竟然迟疑了起来。她真的能接手自己不是病故而是被害死的吗？ 　　她有多骄傲她自己知道，这样的打击绝非是可以起身拍拍灰走掉的那种。 　　—— 　　唐晏晏没有想到甘云云会在演奏厅门口等她。 　　“你终于来了，我提前来占了好位置，咱们一块儿坐吧。”甘云云热情地上前挽住她的胳膊，仿佛是认识了许久的朋友了。 　　“好啊。”唐晏晏顺从她的脚步走去，果然是好位置，正中央第三排，既靠近演奏台又不会因为太过仰脖子而感到难受。 　　“晏晏，你是怎么认识吴先生的啊。”落座后，演奏会并没有马上开始，两人聊了一会儿护肤品之后，甘云云突然把话题引到了这个方向。 　　唐晏晏心道：来了。 　　“在小金山的大堂里，我等不带男伴带邀请函来参加舞会，是吴先生帮我进去的。” 　　“哦，这样啊，他是小金山的老板，能做到这种地步不奇怪。”甘云云笑着道。 　　唐晏晏反问她：“那你呢，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甘云云脸一僵，伸手不自然地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和你差不多吧。” 　　“吴先生也对你助人为乐了？”唐晏晏笑了起来，“看来他真的很热心啊。” 　　“不是，我们是在他家认识的。”甘云云转变了一下坐姿，双腿交叠，露出修长白嫩的双腿，她不自觉地想在唐晏晏面前将两人的关系亲密化，即使她知道事实并不是如此。 　　“他家？看来你们关系真的不一般哦，都能到他家里去做客。”唐晏晏违心的恭维道。 　　“还好吧，我们认识十几年了。”甘云云嘴角微微扬起。 　　“哦，那真算得上是好朋友了。”唐晏晏一边打量她的神色，一边毫不走心的“羡慕”道。 　　甘云云听得顺耳了，总算觉得唐晏晏不那么刺眼了，也愿意跟她笑着聊两句。 　　演奏会前的五分钟，吴宥进来了，他坐在唐晏晏身边的位置上。 　　“开始了吗？”他微微侧身，不经意间和唐晏晏拉近了一些距离。 　　“你来得刚好。”唐晏晏抿唇一笑。 　　演奏厅的灯光瞬间暗掉，演奏家们入场了。光灭掉的一瞬间，甘云云一偏头，正好看见吴宥专注地盯着唐晏晏的目光，那样温柔的眼神，她从未在他身上见到过。厅里的灯灭了又如何，他的眼睛和心已经亮了。 　　演奏会在各自复杂的心情中结束，吴宥提出要送唐晏晏回房间，今天已经拒绝过他多次的唐晏晏不好再回绝。 　　“晏晏，你带面膜来了吗？”人群往外移动，甘云云趁着大家都站在门口的机会握住了唐晏晏的手腕，“这夜里的天气比我想象中要干，皮肤都有些不好了。” 　　唐晏晏似乎怔了一下，然后爽快点头：“我带了不少，可以分你一些。” 　　“两三片就够了。”甘云云松开她的胳膊，笑了起来。 　　再一次的，因为甘云云的横插一杠吴宥和唐晏晏独处的计划落空。 　　“云云姐，进来吧。”唐晏晏刷开进屋，笑着道，“屋里乱，你在沙发上坐会儿，我这就给你拿。” 　　“好，谢谢你了。” 　　“不客气。” 　　唐晏晏朝着卫生间走去，进门开灯，一个高大的身影坐在浴缸的边缘上，冷不丁地吓她一跳。 　　唐晏晏瞪眼看他，似乎在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别出声，拿完赶紧出去。”郭昂用口型示意她。 　　唐晏晏从面膜盒里抽出三张，转身走出两步后又转了回来，两根指头一屈，“嘣”地一声弹在了郭昂的脑门上。 　　“嘶——”他抽了一口冷气，捂着头不敢喊出声。 　　唐晏晏这才甩头出去，顺便拉上了卫生间的门。 　　甘云云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番唐晏晏的房间，暂且看不出什么名堂。又因为唐晏晏就在这间屋子里她也不敢四处走动来看，只好坐在沙发上小幅度摆动脑袋打量。 　　“云云姐，这些够了吗？”唐晏晏出来。 　　“够了够了。”甘云云笑着接过，一看牌子，讶异出声，“这挺贵的，我就拿一张就好了。” 　　“不用客气，买来就是用的，咱们能在这里认识也是缘分，几张面膜而已，值不了什么。”唐晏晏笑着说道。 　　甘云云心想：面膜都这般水准，不知道其他护肤品又是什么价位，她一个才出社会的女孩子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那好，我就不客气了。” 　　“不够再来拿啊，我这儿多着呢。” 　　甘云云心里嘲讽一笑：不知道从哪儿得来的脏钱呢，也敢这般大手大脚的用？ 　　“那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甘云云起身离开。 　　唐晏晏送她到门口：“慢走啊，晚安。” 　　房门关上，门口的甘云云收了笑容，门内的唐晏晏也垮下了脸。 　　甘云云走过拐角，正准备朝电梯口走去，冷不丁地就听见旁边房门打开的声音，正准备侧目看去，一只手伸出来将她拉了进去。 　　“啊——” 第38章 计划 　　拉她的人出手太猛，一个不慎甘云云的左脚就被崴了, 然后便是一股钻心的疼痛从脚踝处传来。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 尽量别出现在我面前。”吴宥坐在不远处的吧台边, 一边转动着酒杯，一边轻描淡写地扫过她一眼。 　　“我的脚，好痛……”甘云云弯腰，脸蛋儿皱在了一起。 　　屋里暖气十足, 吴宥只穿着一件银色的衬衣和黑色长裤，他放下酒杯起身走来，停在甘云云的面前：“不管是唐晏晏还是李晏晏还是张晏晏，我想和什么人交往, 应该不用经过你吧？” 　　“我……只是担心你。”甘云云艰难地起身, 平视他的眼睛, “这些女人不过是冲着你的钱来的, 而我才是和你共患难过的人啊。” 　　“闭嘴！”吴宥伸手扼住她的下巴，虎口用力, 几乎要把她的下巴给卸下来。 　　甘云云被吓了一跳，她瞪直了眼看他，比起下巴的疼痛似乎他对她出手的这种行为更让她感到震惊和难过。 　　“自以为是的人通常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这个道理你不明白吗？”吴宥冷笑一声，甩开手, “如果你再出现在唐晏晏面前……” 　　“怎么？你要杀了我吗, 就像你曾经……啊——” 　　—— 　　唐晏晏翻了个身, 躺在床上已经半个小时了, 可她还没有成功入睡。脑袋里杂七杂八的念头闪过，纷乱复杂，以至于她越来越清醒。 　　再一次翻了个身，她看向旁边的男人，他倒是没有失眠的烦恼，才躺下五分钟她就听到平稳的呼吸声传来。 　　她轻轻掀开被子起身，走到料理台旁边倒了一杯水，一边喝一边瞟向玻璃窗外的风景。 　　雪停了，整座山寂静得像是放在真空环境下的瓶子，一丝声音也无。 　　“大半夜不睡觉干什么呢？” 　　正当她注视窗外的风景的时候，背后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 　　唐晏晏一个激灵，差点儿没被吓跪下。 　　郭昂也并不是有意要吓唬她，他本来是睡着了的，只是旁边的人一起身他就醒了。本以为她喝了水就会回来继续睡，没想到左等右等也没见她过来，正好他也渴了…… 　　唐晏晏握住他的胳膊，发狠似的咬了一口。 　　“发出点儿声音你会死啊！”甩开他的胳膊，她恶狠狠地说道。 　　“……真是六月飞雪啊。” 　　闹完了，两人一起躺回被窝。她像是虾米一样蜷缩着身体，他从后面靠拢，像是大虾米一样抱住她，与她贴合在一块儿。 　　“失眠？” 　　“不然呢，我有半夜起来看风景的癖好？” 　　郭昂：“……” 　　“吓你两次是我不对，但一次遭你弹了脑门一次被你咬了胳膊，咱们也算是扯平了吧？”所以，别用吃了枪子儿的语气对他说话行么？ 　　唐晏晏在他怀里翻了个身，今晚有月光，刚好落在这张大床上，照得他这种脸清俊又柔情。 　　好了，这张脸多看几次也就消气了。 　　“你说，甘云云会是突破口吗？”她开口问道。 　　“看你怎么做。” 　　唐晏晏一时间没有明白，挑眉看他：“我怎么做能影响到她的决定吗？” 　　“你也说了，她喜欢吴宥啊。”郭昂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是抛出了一个饵，看她这条慢半拍的鱼儿能不能准确吃到。 　　唐晏晏真是看不惯他这一脸早已知晓的表情，仿佛是站在终点线等她似的。 　　“你很聪明，你肯定能想到的。”“优秀生”是这样鼓励她这个“后进生”的。 　　唐晏晏的目光陷入深邃，似乎真的在仔细分析。 　　郭昂迟迟等不到她开口，眼睛忽睁忽闭，终于在最后一次闭上的时候就再也睁不开了。 　　“甘云云喜欢吴宥，怎么才能让她为我所用呢……”空气再次安静，她小声嘀咕着。 　　—— 　　次日一早，郭昂率先醒来，见旁边的人睡得正香，他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下床。 　　“嘭——”一声巨响，他冷不丁地被人从后面拉倒。 　　“早上好。”她笑眯眯地低头看他。 　　郭昂仰躺着，慢条斯理的回她：“这是报复？” 　　唐晏晏挑眉一笑，算是默认了。 　　“比记仇，你赢了。”他腰上一动，翻身起来。 　　唐晏晏跪坐在大床上，头发有些微乱，眼下也有淡淡的青色，但面上带笑，一下子就让整张脸生动了起来。 　　“昨晚你出的题目，我想到答案了。”她下巴一扬，略微骄傲。 　　“想了一晚上？”郭昂轻笑。 　　“胡说，我早就想到了，只是你睡着了我不忍心叫醒你罢了。” 　　“嗯，好贴心的女朋友。”郭昂转了个身，面朝大床，双手撑住床沿弯腰亲了一口她的额头。 　　唐晏晏双手勾住他的脖子，然后熟练地将双腿缠上了他的腰。 　　郭昂搂着她的屁股不让她下滑，两人一同朝卫生间走去。 　　“从甘云云频频破坏我和吴宥独处来看，她的确是深陷在吴宥这个情坑当中了，以至于他身边稍有威胁的女性她都不能容忍。”唐晏晏道。 　　“嗯，继续。”到了卫生间，郭昂松手，她落在地面上。 　　“而吴宥之所以能这般忍让她的缘故就是因为两人有共同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呢……”唐晏晏嘴角一勾，“兴许能让吴宥再无翻身余地。” 　　郭昂将挤好牙膏的牙刷和漱口杯递给她。 　　“两人互相制肘，达成了一个平衡，所以和平共处了这么多年。但从吴宥时不时地去看心理医生这一点来看，他未必不觉得甘云云是个隐患，或者说很烦她对他交友的干涉，而甘云云守了他这么多年，他身边来来往往的女人她都可以不在意，唯独不能久留。” 　　分析到这里，郭昂瞥了她一眼，知道她是真明白了。 　　唐晏晏越说越兴奋：“而我的出现恰到好处，一方面正值吴宥厌恶甘云云的时候，另一方面……从甘云云的这些行为来看，她估计也不耐烦再等下去了。” 　　“你说我说的对吗？”不仅自己兴奋，她还要求他的附和。 　　郭昂点头：“你说的对。” 　　“这样的话，我越是靠近吴宥，作出一副和吴宥情投意合的样子，甘云云就越是着急愤怒。等到她的耐心到达一个临界点的时候，那就是咱们趁虚而入的时候了。”唐晏晏说着，眼睛放出了光彩。 　　郭昂毫不意外她能猜想出来，就像他说的，他很聪明，需要的仅仅是时间而已。作为一个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人，能想到这样一层关系，抽丝剥茧，她算是很厉害的了。 　　“真棒。”他撩开她的额发，重重地亲了一口上去。 　　唐晏晏一边刷牙一边得意着，她就知道，只要她肯用心想，这世上还没有能把她困住的事情。 　　—— 　　既然思路已经理清，接下来就是执行了。 　　快到午饭的时候，唐晏晏换了一身奶黄色针织紧身裙下楼，和前几次的着装风格不同，今日的她气色尤其佳，走起路来摇曳生姿，既有女人的性感又不乏青春活力。 　　“女士，您是一位吗？”服务生笑着上前。 　　“两位。”吴宥从旁边走来，落座在她的对面。 　　“天哪，你不会是在我身上安装了什么定位系统吧？”唐晏晏笑着打趣道。 　　“嗯，安了，就在你手袋里。”吴宥配合的说道。 　　唐晏晏笑了起来，笑容明亮又纯净，和外面的雪山不遑多让。 　　“说一句很俗气的话，我觉得这是命中注定。”吴宥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唐晏晏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看到了还很年轻的时候他。那时候的他有着澎湃的热情，仿佛永远不会对她疲倦，她想吃的东西，他可以开着车从东城开到西城，她随口说过的话，他会很慎重的放在心里，即使再提起的时候她自己都不记得了。 　　“是啊，我也有这样的感觉。” 　　“所以呢，愿意和我交往吗？”他期待的看着她。 　　“沈懿珠，你敢大声说你对我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吗！”他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口，走出几步后，突然回身大声对着她喊道。 　　眼睛似乎有些酸涩，她快速地眨了几下，逼退那股从心底升起来的莫名其妙的伤感和遗憾。 　　他是害死她的嫌疑人之一，她还有什么好怀念心软的，杀人偿命啊。 　　“不着急，任何时候我都愿意等着听你的答案。”似乎察觉她的心情浮动，他贴心的退了一步。 　　她扯出一抹笑容，有虚伪的释然、放松，内里藏着的却是想将他戏耍一遍的阴暗面。 　　—— 　　在雪山逗留三日，山路上的积雪终于被清扫干净，陆陆续续地有车下山。 　　唐晏晏答应了吴宥让他送自己回家，收拾好行李后便坐上了他的座驾。 　　车流排队离开酒店，唐晏晏放下车窗，让自己和吴宥暴露在了外面的人的视线中。 　　“不冷吗？”吴宥笑着看她。 　　“这样美的景色，当然要多看几眼才能离开啊。”她转头一笑，娇俏又带着一颗文艺心。 　　他忍不住抬头抚摸上她的头发，她惊讶地转头看他。 　　“你一定是我见过的最亮眼的姑娘。”他毫无保留的真心夸奖。 　　唐晏晏松了一口气，道：“还好你说的不是最漂亮。” 　　“怎么？没信心？”他笑道。 　　“不啊，这种话从你口中说出来会让我觉得你只是在逗我开心。”她耸肩，爽快地说道。 　　的确如此，他见过的女人何其多，各色各样，无论是皮相还是骨相，她都算不上最漂亮的一个，这是事实。 　　她的话让他彻底笑了起来，眼角的皱纹也若隐若现。 　　车内的气氛正好，忽然一道黑色的路虎车从旁边驶过，速度很快，疾风扬起了她的头发。 　　一时不备，唐晏晏吃到了自己的头发。 　　发丝凌乱地飞舞中，唐晏晏瞥到车尾熟悉的车牌号，不是郭昂还会是谁？ 　　“外面太冷了，把车窗升上来好不好？”他趁此机会伸手帮她理顺头发，温柔的说道。 　　余光里，她瞥到了一直尾随在他们侧后方的宝马车升上了车窗，里面坐着的女人的身影消失在黑色的玻璃后。 　　“好啊。” 第39章 心疼 　　夜里十一点, 整座城市都暗淡了下来了, 唐晏晏的卧室却依旧灯火明亮。 　　“这是甘云云的前夫甘强, 我们和他见过一面，老实平庸，年过三十依然待业在家, 啃老族一个。这是甘云云的现任老公, 建材商人徐冒, 他与甘云云婚后育有一子，今年刚好六岁。”大床上, 郭昂和唐晏晏盘腿各坐一方，面前是零零散散的相片和A4纸。 　　“六岁？”唐晏晏拿起了徐冒的照片, 一个挺周正的男人, 带着眼镜斯斯文文, 和那些大肚皮光头的老板显然不是一个性质的, 他的气质更偏向于大学教授一类。 　　“嗯，六岁。” 　　“也就是说在未和甘强离婚之前，甘云云已经怀上徐冒的孩子了？”如果没记错的话，甘云云是在2012年与甘强离婚的，而她和徐冒的孩子今年恰好六岁，这十月怀胎……怀里的是鬼胎吧？ 　　见郭昂点头，唐晏晏又追问道：“那徐冒是如何肯定这个孩子就是他的？” 　　“他们是孩子出生后在领的证。”郭昂颇有深意的回答。 　　“哦……” 　　孩子生下来之后便可以做亲子鉴定了，是谁的种医学自会给出答案。 　　“都不是什么善茬儿, 不过是蛇鼠一窝罢了。”唐晏晏伸腿, 舒展了一下身体。 　　郭昂瞥了一眼她从裤腿里滑出来的小腿, 冒着酸气的问她：“吴宥那边呢，有进展吗？” 　　“有啊。”说到这里，唐晏晏跳下床，从梳妆台的抽屉里取出了一只黑色的盒子放在他面前，笑着道，“货真价实的珍珠项链，价格颇为不菲。” 　　郭昂懒得打开，他往后一倒，双手枕在脑后，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即为不屑的声音：“切！” 　　唐晏晏笑了起来，侧躺在他的身边，看他：“人家都送我礼物了，你呢，你送我什么了？” 　　“一颗红心。”郭昂转头看她。 　　唐晏晏同样回了他一句：“切！” 　　郭昂笑而不语，他当然知道唐晏晏不是那么物质的人，但他的确有某些物质的准备，只是还未到时机而已。近来和她相处的时间越长，两人的沟通就越来越频繁，她敏捷的思维和时而俏皮的神色都让他日渐深醉，就算两人在一起不做那些亲密的事情，但也总觉得时光甜蜜悠长，让人忘掉世上还有其他令人烦恼的事情。 　　“你在想什么呢？”察觉到他走神，她伸手戳了戳他的额头。 　　他往后躲避她的手指，她一贯下手重，他可不想等会儿满脑门儿的指甲印。 　　“我在想，兴许我们可以去沈宅看一看能否发现更多的线索。” 　　唐晏晏的手指一顿：“……都过去这么久了，就算有也被抹去了吧？” 　　“总要去看看才放心。”他低声说道，神色看起来有些奇怪。 　　唐晏晏往后挪了一下脑袋，装模作样的问他：“你不会是旧情难忘，想去故人的地方凭吊一番吧？” 　　郭昂瞥她：“是啊，要加入吗？” 　　唐晏晏胸口一闷，感觉脚背被什么砸了一下。 　　—— 　　沈宅与她记忆中的模样出现了一些偏差，那修建整齐的草坪杂草丛生，那栽种名贵花草的花园变成了荒园子，就连精致气派的别墅也显露出几分死气沉沉的模样，像是已逢垂暮的老人。 　　唐晏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答应和郭昂来这一趟的，她无数次地站在自家的门口却没有一次比这一次来得百感交集。 　　“怎么会这样？”她忍不住问道。 　　郭昂走在前面，推开大门，他说：“里面有不少灰尘，你要不要把口罩带上？” 　　唐晏晏摇头，跟着他的步伐进来，目光所及之处，全是灰蒙蒙的一片。 　　“没人打扫吗？” 　　郭昂扯开了鞋柜上的蜘蛛网，道：“主人都不在了，谁会来打理。” 　　“吴宥呢？” 　　“他要是在乎这里，我们还能进来？”郭昂轻嗤了一声，语气不善。 　　唐晏晏站在客厅的中央，一眼扫过去，所有的家具都是她熟悉的，沙发是她挑的，餐桌是她买的，就连茶几上早已变成干粉的花束也是她亲手带回来的。 　　昔日漂亮温馨的家，彻头彻尾地变成了一栋荒废已久的房子了。 　　郭昂大步朝着楼上的卧室走去，左边数来第三间房，那是沈懿珠最后待过的地方。 　　那天她疲惫回家，在这屋子里的浴室洗了个澡然后出来，意外倒在床边的脚踏上，从此以后再也没能醒过来。 　　郭昂站在床边，估量从浴室到床边的距离。 　　唐晏晏在后面进来，她显得很安静，大概是不想打扰他的思绪。 　　突然，郭昂坐了一个她意想不到的动作。 　　“你坐什么？”唐晏晏上前一步，看着他平躺在灰扑扑的地板上。 　　郭昂不发一语，他似乎是在认真感受，目光一直从天花板扫到了床边，再到床头柜…… 　　他伸手从床头柜里摸出了一个白色的瓶子。 　　“这是什么？”他一边开口一边打开。 　　“治疗心脏病的药。”唐晏晏回答他。 　　郭昂低头往瓶内嗅了一下，然后皱着眉偏头过脑袋，似乎已经变味儿了。 　　他继续往床头柜里探，东摸摸西摸摸。 　　“你这样在地上滚还不如起来搬开柜子。”唐晏晏颇为无语的说道。 　　话音刚落，郭昂轻呼一声，手收回来，手掌心划开了一条口子，血珠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我就说了吧！”唐晏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转身朝沙发旁边的柜子跑去，她记得那里有一个药箱。 　　郭昂捂着手起身，正准备抬腿往洗手间清洗伤口，突然就停住了脚步。 　　找到了。唐晏晏松了一口气，拎着小型的药箱走来，看他站在原地，催促他：“傻愣着干嘛，快去洗一下伤口。” 　　郭昂审视地看了她一眼，道：“这就去。” 　　待卫生间响起了流水的声音之后，唐晏晏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些什么。 　　药箱。 　　唐晏晏怎么会知道沈懿珠家里的药箱在哪里？一瞬间，她的脸白了，有些突如其来的紧张。 　　水声停下，他从里面走出来，摊开手掌伸到她面前：“不是要包扎吗？” 　　“我……想了一下，咱们还是去医院吧。”唐晏晏握紧了药箱的把手，“谁知道这些东西还能不能用呢。” 　　“简单包扎一下，先止血。”郭昂道。 　　唐晏晏抿紧了嘴唇，打量他的神色，看起来没有不正常的地方。 　　“行。”她打开药箱。 　　她一边包扎一边看着他把床头柜的抽屉给抽了出来，最下层的抽屉，翻过之后，一根铁丝缠绕在了抽屉的底部，这大概不是普通的铁丝，上面并没没有锈痕。 　　看着铁丝，唐晏晏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她忍不住开口：“卧室怎么会藏有这个东西？” 　　郭昂扯出铁丝，先掰直，然后再将铁丝往唐晏晏的脖子绕去…… 　　“懂了？”他挑眉看她。 　　唐晏晏怔在原地，血液流淌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她感觉心脏跳动地频率都有些迟钝了起来。 　　郭昂收回铁丝，自顾自地说道：“这铁丝不一般，等会儿得带回局里鉴定一下。” 　　唐晏晏低头，在他的手掌心打上了一个蝴蝶结。 　　郭昂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谢谢。” 　　“不用。” 　　回去的路上由唐晏晏驾车，她选择在最近的诊所门口停下了车，将郭昂赶下去让医生重新包扎过。 　　“问问医生用不用打一针破伤风。”她探出脑袋对他喊道。 　　“看把你紧张的。”他笑着摆了摆手，大步流星地朝着诊所门口走去。 　　唐晏晏回身坐直，她偏头看向他搭在座椅上的外套，似乎是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她探出身子从他的外套包里摸出了那根铁丝，学着郭昂刚刚的样子将铁丝掰直，然后将它绕上了自己的脖子…… 　　一股疼痛感袭来，她松了几分，大口喘气，如劫后余生。 　　看起来她的死并不意外，区别只在于到底是死在药物上还是铁丝上罢了。 　　郭昂回来得很快，坐上车，他随意瞥了她一眼，然后瞳孔骤然紧缩。 　　她偏过头，发丝落在肩膀上，挡住了她脖子上的印记。 　　“给我看！”他伸出手去，一下子掰过她的脑袋。 　　唐晏晏仰头，脖子上的勒痕无处可藏。 　　在别墅，他拿她比划的那一番动作自有分寸，绝不会将她伤到半分。而眼前这勒痕，细细一道红色，在她白嫩的脖子上看起来触目惊心。 　　“你疯了不是！”他朝她吼了一声。 　　唐晏晏躲开他的手，偏过头脑袋看向窗外。 　　“别闹脾气，转过来。”他加重了语气。 　　她撑在窗沿上，一手抵唇，一手握拳，留给他一个沉默倔强的背影。 　　他不再多说，甩开车门下车，从车头绕到驾驶室，双手一伸，将她的脑袋捧了起来。 　　她在哭。 　　“走开！”她的脑袋在他掌心里摆动了两下，似是挣扎。 　　他果然松手，下一刻，他拉开车门，解开绑在她身上的安全带，将她从车子里抱了出来。 　　两人退回路边，她走远了几步，蹲在花坛的旁边，双手捂脸。 　　他不敢上前，又不得不上前。他的脸上满是震惊和心疼，她这样一声不吭的掉泪不啻于在他心口开了一个大窟窿。 　　“为什么？”他低头与她对视，眼睛里写满了不解和疑惑。 　　她惨然一笑，泪水滑入口中，又涩又苦。 　　“我好后悔。” 第40章 不信 　　从前的一切光鲜亮丽,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站在巅峰的人生赢家, 就连她自己也这样认为过。如今再生一次，剥开虚伪华丽的外衣，内里的丑恶不堪通通涌现了出来。 　　她忽然觉得恶心，她起身朝垃圾桶跑去, 扼住自己的脖子，吐得眼泪都出来了。 　　原来她与狼共枕了这么多年。在每一个惬意放松的夜晚, 那抽屉背后的铁丝随时蓄势待发，等着在某一时刻要了她的性命。 　　“唔——”又是一阵反胃, 她扒住垃圾桶的沿口，几乎将整个脑袋都埋进去。 　　肩膀上的发丝滑了下来, 但很快地, 又被人从后面撩了起来。 　　他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什么也没说, 但又像已经说了什么。 　　吐完了, 他递给她一瓶水，她漱了口, 将空瓶子扔在那一堆呕吐物上面。 　　“保洁人员看到这一堆肯定会在背后骂我。”她自嘲一笑。 　　他手里拿着干净的纸巾，不轻不重地擦了擦她嘴边的水渍, 道：“你也太小瞧他们了, 这座城市失意的人或喜欢把自己灌醉的人那么多, 他们早就司空见惯了。” 　　她扯了扯嘴角, 心里想还击他, 但嘴上连开口的力气都没了。 　　心神俱累。 　　“走吧。” 　　重新坐上车, 他坐驾驶座，她坐副驾驶。 　　“你不是要回警局？”走了一段路，她发现这并不是往警局的方向。 　　“先送你回去。” 　　“我还好，你忙你的去吧。” 　　郭昂不答，车子一直朝着她家的方向驶去。 　　唐晏晏对他的固执有几分了解，不再多话，仰头躺在座椅上，侧头看着窗外的风景闪过。 　　回到家，她进浴室洗澡，他坐在床沿上一边玩儿着手机一边等她。 　　半个小时过去了，他收了手机起身朝浴室门口走去。 　　“笃笃笃——”他屈起手指敲门。 　　“唐晏晏。” 　　没人应答，正当他准备强行进入的时候，门从里面打开了。 　　“干什么？”她穿着单薄的睡衣走了出来，浑身带着水汽，连眼睛都似乎蒙上了一层水雾。 　　郭昂松了一口气，怪她：“下次听到别人喊你要回答，不知道这样会出事吗？” 　　“你在担心什么，怕我在里面想不开吗？” 　　唐晏晏瞥了她一眼，留着浴室的门大开，她退回洗漱台前吹头发。 　　“呜呜呜——”吹风机的声音响起，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退回床沿上坐好。 　　吹风机的声音戛然而止，她走出来，绕过他往梳妆台走去。 　　“怎么不吹干？”他起身问她。 　　唐晏晏坐在镜面前，一边梳着头发一边道：“你可真沉得住气，就这样什么都不问吗？” 　　他沉默片刻，连空气流动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我问了。” 　　她一言不发地垂泪的时候，他问了，可她没有回答。 　　在别墅的时候，她某些举动实在是太过奇怪，药箱的位置、对那根铁丝过分的吃惊，更不提回来的路上她的眼泪和突然的呕吐，如此种种，不得不让他心生疑惑。可就算这样，他也丝毫没有怀疑她是一个居心叵测的人。朝夕相处，他对她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他甚至有某种猜测，她和沈懿珠的关系并不是她所说的资助人和被资助人的关系，应该更亲密无间……可亲密到哪种地步，他没有把握。 　　唐晏晏很佩服郭昂能沉得住气，换做是她估计早就逼问起来了吧。 　　此刻从镜子里看去，他的面上有疑惑、深思、担忧，却唯独没有对她的猜疑防备。如果她曾经瞎眼无数次，那这一次，可以算作意外之喜了。 　　“我饿了，咱们点东西吃吧。”她起身，面上已经是一副轻松的神色。 　　郭昂快跟不上她的思路了，前一秒还阴沉沉的人，后一秒就乌云散去，这算什么？ 　　“晏晏……” 　　“有什么话咱们吃饱了再说。”唐晏晏武断地遏止了他的话头，晃了晃手机，“我已经点了晚餐，海鲜炒饭。” 　　郭昂抿紧了嘴唇，看向她的目光越发的不解。 　　一大碗海鲜炒饭，他吃了大半，她吃了小碗。 　　她倒了两杯柠檬水，一杯放到他的手边，一杯自己端起来慢腾腾的喝着。 　　“开始谈话之前，我有一个要求。”唐晏晏的目光落在郭昂的身上。 　　郭昂早已被她磨得没了耐心，他道：“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质疑。” 　　唐晏晏一怔，脸上难掩讶异。 　　吞吞吐吐犹犹豫豫的人，要么是不好启齿要么是说了怕别人难以接受，郭昂粗浅地判断了一下，认为她应该是后者。 　　“你该是天生干这一行的。”唐晏晏叹气，无奈又佩服。 　　“说吧，你和沈懿珠到底是什么关系。”郭昂抱着肩膀看向她。 　　唐晏晏张了张嘴，即使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但要将如此荒谬的事情宣之于口，她还是有些艰难。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会对沈懿珠的卧室如此熟悉？” 　　郭昂点头，何止是熟悉，人的第一反应往往是真实有效的，她毫不迟疑地朝着沙发旁的柜子走去，就像是……那药箱是她亲自放进去似的。 　　“我想讲一个故事，有些长，但愿你有耐心听我说完。”唐晏晏说着，见他点头，又补充了一句，“即使中途有疑惑的地方也不要打断我，不管你信不信。” 　　郭昂的神色郑重了起来，因为他从唐晏晏的眼里看到了前所未有的认真。 　　“事情要从三个月前说起……” 　　唐晏晏想，如果她连郭昂都看错了，那兴许就是命了。 　　故事很长，从她是如何在唐晏晏的身体醒来到如何与郭昂认识，再到如何怀疑自己的死因……逻辑严密条理清晰，如果是刻意编造的，那她一定是个天才，否则怎么能做到前情后果如此严丝合缝呢？ 　　玻璃壶里的柠檬水见了底，故事也讲完了。 　　“就是这样，你可以选择不信。”唐晏晏起身，像是没有意识到自己扔下了什么重量的□□一样，自顾自地收拾起桌上的残局。 　　郭昂坐在凳子上，人没有动，但脑海里已经天翻地覆了。 　　装神弄鬼，混淆视听，这是郭昂的脑袋里蹦出的第一反应。 　　唐晏晏拎起垃圾袋出门，给他思考怀疑的时间。 　　出了门，扔了垃圾，再转身回来的时候，她被他堵在了墙角。 　　“我从来没有骗过你，如果你也像我喜欢你一样喜欢我的话，你应该做到如此。”他将她拦在门口，眼神里全是翻滚的风云。 　　唐晏晏靠着墙壁，冰冷的感觉从背部一直传到了全身。 　　他不信她。她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似失望似难过也似愤怒。 　　孙燮不信她，可以，因为他们没有枕过同一个枕头没有分享过同一个卫生间。郭昂不信她，这无疑于在她伤口上撒了一把盐。 　　她抿紧了嘴唇，脸色变幻。 　　“你到底是谁？”他将她紧紧地压在墙上，目光紧逼，两人之间挤压得一丝缝隙也没有。 　　她已经对他没有要求了。 　　她嘴角上扬，挑衅的回答他：“那么，郭警官，你希望我是谁？” 　　郭昂与她呼吸相闻，在这不过几厘米的距离中，他能清楚地看见她眼里对他的失望。 　　“晏晏……”他手上的力气松了几分。 　　唐晏晏狠狠地推开他，大步朝着屋里走去，她进了卧室，用力地摔上门。 　　郭昂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然后恼怒地揪了一把自己的短发，后悔莫名：“王八蛋……” 　　不管如何，他惹她伤心了，而且是在早已料到的情况下。 　　“晏晏，你开门让我进来，咱们重新谈过，好吗？”郭昂敲门。 　　唐晏晏虽然只有二十六，但毕竟沈懿珠不是，她不会像小女生一样遇到伤心难过的事情了就趴在被窝里暗自流泪，她只会插着耳机听着歌，把外面的噪音彻底隔绝。 　　郭昂敲了半天的门不见反应，在屋子里找了一圈，找到了工具盒，然后小心翼翼地用螺丝刀下了门把锁。 　　唐晏晏闭着眼睛靠在床上，耳朵里塞着耳机，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动作。 　　门锁被下下来了，他将它仍在一边，然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唐晏晏虽然闭着眼塞着耳朵，但还是感觉到一股气息朝自己逼近了，她突然睁眼，到把他面前的郭昂吓了一跳。 　　“晏晏。” 　　唐晏晏瞥了一眼空洞洞的门孔，扯了扯嘴角：“还不走？” 　　“晏晏，咱们好好说两句。”他坐在床沿上，将她挂在耳朵上的耳机取了下来。 　　“说什么，介绍好的心理医生给我吗？”唐晏晏怼人的功夫一流。 　　郭昂一噎，有些讪讪的，他是有点儿怀疑她精神失常，不料这么快就被料中了。 　　“出去。”见他脸色变了，她知道是被自己说中了，愈发不想见他，手一伸，请他离开。 　　郭昂惹她在前，不敢强取，但也不想轻易离开，他不放心。 　　“我说，出去！”她加重了语气，脸色也变冷了许多。 　　郭昂的脸色同样垮了下来，阴沉得像是要滴水。 　　“你不走，我走！”她翻身起床，穿上拖鞋准备离开 　　郭昂一把将她拦下，用力将她摔在床铺上：“闹够了没有！” 　　唐晏晏怔了一瞬。 　　郭昂趁机压着她不让她动弹，面上同样有些生气：“借尸还魂这种事情你让我怎么相信？现在是法治社会科学社会，你就说一个故事就想打破我塑造三十几年的世界观，可能吗？唐晏晏，我是喜欢你，但我不蠢！” 　　唐晏晏冷笑：“是啊，你不蠢，你聪明得很，那你走啊。” 　　“别阴阳怪气的行吗？换作是你，你能轻易相信这样的事情？”郭昂反唇相讥。 　　唐晏晏闭紧了嘴唇，像是蚌壳一样。冷静下来一想，换作是以前的她，如果有人在她面前说这种话，她估计会马上打电话给精神病医院吧。 　　诚如郭昂所说，他是喜欢她，但也没有喜欢到任她胡言乱语、指鹿为马都深信不疑的地步。 　　她没有看错郭昂，她只是被老天耍了一把。这样诡异又离奇的事情，十个人会有十一个不相信吧，包括她自己。 　　时至今日，她仍然会觉得这是一场早晚会醒的梦。 　　见她镇定了下来，他才稍稍地松了手上的力气，虚虚地压着她：“我知道你和沈懿珠的关系匪浅，你想调查真相的心我也能体会几分，但不要用这样的方式来证明自己，可以吗？” 　　唐晏晏口中苦涩，像是吞了黄连水一样。这天地之知只有我知的滋味儿太难受了，未说出口的时候不觉得，今日却品出了几分涩然。 　　“起来吧。”她推了他一把。 　　他没有起身，身体虚虚压向她，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口，毫不顾及他们正在吵架的事实。 　　“通常来说，你说的我都信，但鬼神这些，你还是绕了我吧。”他语气软了几分，目光也带着几分无奈。 　　什么是世人皆醉我独醒，唐晏晏狠狠地闭上了眼睛。 　　“咱们一定会找出真相的，我发誓。”似乎是觉得他是因为破案心切才出此下策的，他向她保证并且紧紧地拥住她。 　　唐晏晏眼眶泛热，又心酸又感动。一个张口胡来的“疯子”，他竟然也抱得如痴如醉，这到底是什么心态啊？ 　　过了良久，等待外面的夜色又深沉了几分之后，她才缓缓抬手回抱住他的腰。 　　不管如何，她到底没爱错人就是了。 第41章 深入虎穴 　　吴宥再一次约她的时候, 唐晏晏的心态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郭昂拿掉她手里的菜刀，道：“不就是切个瓜吗, 怎么搞得像是要杀人一样？” 　　唐晏晏瞥了一眼菜刀，目光携带着几份眷恋。 　　郭昂越看越发毛，拉着她走出厨房：“那瓜留着改天吃，咱们先来聊聊。” 　　“我会去赴约的。”唐晏晏开口道。 　　郭昂将她推在沙发上坐好, 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道：“你现在的心态去见他合适吗？” 　　“你也太小瞧我了。” 　　“好，你可以去，但记得我就在附近。” 　　唐晏晏从自己的世界里抽离出来, 她看着眼前这个为她担忧的男人，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庞：“放心, 我不会让他占到便宜的。” 　　“以你现在的状态, 我其实更担心他的安全。”郭昂的眼神里全是认真。 　　唐晏晏：“……” 　　晚上七点，唐晏晏准时出现在餐厅。 　　“唐女士是吗, 请跟我来。”侍者招呼她。 　　吴宥今天收拾得很帅气, 额发被梳了起来, 露出了光洁的额头, 看起来年轻了不少，但他的眉眼却比十年前沉稳了许多，以前四处放电的一双桃花眼也收敛了起来, 变得更有味道了。 　　唐晏晏在他对面落座, 低头就看见了摆在她面前的紫色丝绒盒子。 　　“这又是什么？”她笑着问道。 　　吴宥看着她, 目光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欣赏：“一对钻石耳钉。在店里挑的时候还觉得它们和你很配, 现在看来还是太平淡了些，衬不出你的光彩来。” 　　唐晏晏浅浅一笑，同样从手袋里拿出了一个盒子：“看来我们算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这是送给我的？”吴宥挑眉。 　　“总是收你的礼物我也很过意不去，这是我亲自挑的，不知道我的眼光能不能配上你的品位。”唐晏晏笑着道。 　　吴宥作出受宠若惊的样子，笑着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一对玛瑙袖扣，在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他当即取下了自己衬衣上的袖扣，换上了她送的。 　　“很好看，我很喜欢。”吴宥笑着道。 　　晚餐的气氛很融洽，吴宥从来没有在任何一个女人身上感受到这般的放松和愉悦，以至于他想采取进一步行动的时候也会迟疑一番，不知道会不会吓跑她。 　　两人走出餐厅，司机将车子开了过来。 　　正准备上车的时候，唐晏晏的手机响了，她歉意一笑，往旁边走了两步接听。 　　“吴宥派人在小金山预定了房间，你不要上车，赶紧找借口离开。”电话那头传来郭昂的声音。 　　“是吗。”唐晏晏玩味儿的笑了起来。 　　郭昂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异样，心里咯噔了一下，赶紧道：“立马给我回来，听见没有！” 　　唐晏晏没有回答，她挂断了电话，笑着上了吴宥的奔驰车。 　　郭昂的车就停在餐厅对面的街道上，他清楚地看见唐晏晏挂了电话，嘴里飙出一句脏话，动作迅速地发动车子跟上他们。 　　“时间还早，我带你去见几个我的朋友，他们对你都很好奇。”奔驰车里，吴宥对唐晏晏说道。 　　“好啊，是去小金山吗？”唐晏晏答道。 　　“是，自家的地盘大家玩儿得会更尽兴一些。”吴宥笑着看她，玩笑般的问她，“你没有和父母住在一块儿吧，家里有门禁吗？” 　　唐晏晏眉梢一扬：“如果说有呢？” 　　“那我只能在十二点前将你送回去了。”他状似无奈的说道。 　　唐晏晏轻笑一声，笑声又甜又脆：“像我这样的岁数还和父母住在一起也太失败了吧。” 　　“哦，是吗。”他笑了起来。 　　“所以呢，没有门禁的话你准备什么时候送我回家？”她眼神一转，满含笑意地落在他身上。 　　本来搭在膝上的手不自觉地朝她靠拢，他轻轻握住了那纤细柔软的手，一瞬间，仿佛浑身的血液都热了起来。他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么多的男人喜欢交往二十出头的女孩子了，比起他们这些早已枯萎糜烂的灵魂，她们的确鲜活明亮许多，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他忽然觉得自己年轻了许多。 　　他偏过头，朝着她靠近，他想知道那两片嘴唇是不是如同他想象中的那么甜蜜有滋味儿。 　　于唐晏晏来说，感觉到他的肩膀先一步接触到了她的身体，在那一刻，恶心反胃的感觉不受控制地再一次冒了出来。 　　她掐准时机侧过头，他的唇偏了些，落在了她的脖颈上。 　　“晏晏……”他低声呢喃，满腹情丝。 　　唐晏晏瞬间闭上眼，胸膛起伏，搁在一旁的手掐上了自己的大腿。 　　这事肯定不能被郭昂知道，否则他会气疯的。唐晏晏咽了咽口水，想到郭昂，心里的那股恶心劲儿终于下去了不少，但隐隐又担心他的醋意会达到她不可承受的地步。 　　“到了。”她轻轻地推了他一把。 　　小金山气派的外观出现在眼前，他第一次不想看到这销金窝，心下恼怒，怨怪司机太不懂事儿，不知道这种时候开快完全没有必要吗？ 　　两人下车，相偕朝里面走去。 　　“都是些玩儿得来的朋友，别太拘束。”进房间之前，吴宥笑着嘱咐她，“他们要是开玩笑你就当没听到，交给我来处理。” 　　唐晏晏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点头：“我心眼儿不小的，他们随便开就是。” 　　吴宥一笑，上前一步，亲自为她开了门。 　　“终于来了，等你们半天了！” 　　里面大概有十一二个人左右，男那女女的岔开坐，面前摆着酒瓶和骰子，应该是早已玩了一会儿了。 　　“这不是来了吗。”吴宥牵着唐晏晏进门，将她安排在自己的旁边，笑着向在场的人介绍，“这是唐晏晏，我……朋友。” 　　他说得语焉不详，大家也就自然而然的误会起来。 　　“来了就别拘束，唐小姐是吧，会玩儿骰子吗？” 　　“会一点点。” 　　“来来来，让大伙儿看看你的手艺如何。” 　　融入这样的环境对于唐晏晏来说很轻松，她年轻的时候大大小小的场子都能hold住，更别说这几个人了。 　　只是她一来就将其他女生的光彩夺去了，本来是男女混玩儿的游戏，玩到最后就只剩她一个女人单挑一群男人，而且丝毫不落下风。 　　吴宥本来对这些游戏没有兴趣的，但看她大杀四方之后也凑了过来，一手搭在她的腰上，一手握着酒杯，姿态随意自然。 　　感受到腰间的热度传来，唐晏晏摇骰子的手一抖，终于输了一局。 　　“来，唐小姐。”坐在她旁边的人给她的酒杯上倒满了一杯，“这赌博就是有输有赢，输了没事儿，喝了这杯咱们再继续！” 　　唐晏晏低头看，一整杯红酒，丝毫没有留情面。 　　被忽略已久的女人们终于兴奋了起来，笑着劝她：“唐妹妹是女中豪杰，这点儿酒算什么，你们也太小瞧人了吧！” 　　“就是，这么一杯，咱们唐妹妹才不放在眼里呢。” 　　“妹妹，喝给这些爷们儿看，别让他们给咱们看瘪了！” 　　你一言我一语，看似捧她，实则绞杀。 　　唐晏晏咬住嘴唇，目光瞥向旁边的吴宥。 　　“想说什么？”吴宥笑着回看他。 　　她的嘴唇咬了又咬，目光在酒杯上游移了两圈，迟疑地伸出手…… 　　吴宥本想听她开口求助，但看她这般老实，忍不住先她一步端起了酒杯：“她这杯，我喝了。” 　　“哦——”场子热了起来，大家嬉笑着看向两人，“吴哥威武，是男人！” 　　唐晏晏看着他喝完一整杯酒，欲言又止：“你……” 　　“别怕，你输了我喝，咱们一起对付他们。”他放下酒杯，偏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唐晏晏一时不备被他轻薄了一下，脸色变了又变，幸而这里的灯光不佳，否则还真是掩饰不住她眼底的戾气。 　　“再来。”她重新拿起了骰盅。 　　郭昂的车停在小金山的门口，不一会儿，一辆白色大众靠着他停下。 　　一道黑色的身影抱着电脑下车，然后迅速钻入了郭昂的车里，他点击屏幕：“信号连接上了，她暂时没有危险。” 　　郭昂戴上耳机仔细听，里面传来了热闹的声音，有男有女，似乎在玩儿摇骰子的游戏。 　　“辛苦你了。”亲自确认了一番后，郭昂放下耳机道谢。 　　荀川笑着摇头：“队长你说一句话，刀山火海我都用去，何况这点儿小事儿。” 　　“油嘴滑舌的，不学好。”郭昂轻笑。 　　包房这边，唐晏晏已经喝倒了大半了，剩下的那两个稍微清醒之后也赶紧求饶认输。 　　“知道我们晏晏的厉害了吧。”吴宥笑着搂着唐晏晏的腰，与有荣焉。 　　唐晏晏起身，吴宥的手落了下来，她道：“我去一趟卫生间，你们继续啊。” 　　吴宥点头，目送她出门。 　　沙发上，装醉的人爬了起来，一边揉脑袋一边问吴宥：“你这是哪里挖来的宝？真他妈邪门了！” 　　“我们晏晏就是聪明，什么都能上手。”吴宥轻笑一声，蔑视他，“不像有些人，为了躲罚还得装醉。” 　　“哎，光说我，那这么聪明的姑娘你上手了吗？我看她可不像一般人！” 　　这一下戳中了吴宥的心事，他的面色没有那么愉悦了。 　　“怎么着，有难处？”装醉的那位笑眯眯地靠近他，“是不是有些棘手，告诉兄弟，兄弟帮你啊！” 　　“帮我，我看是帮到你床上去吧？”吴宥挑眉看他。 　　“哎，说得什么话，我是这种对朋友的女人下手的人吗？” 　　“哼。” 　　他躲开女伴悄悄地向吴宥递了个眼色：“我这里有点儿好东西，不知道你能不能派上用场。” 　　吴宥瞬间了然，条件反射般嫌弃地瞥了他一眼，然后眼神越来越迟疑…… 　　唐晏晏在洗手间补了个妆，顺便用手机给郭昂报个平安，以免他忍不住杀进来。 　　“晏晏。” 　　唐晏晏发短信的手一抖，收了手机警惕地回头看去。 　　甘云云穿着一袭红色的羊毛裙站在她的深后，笑意盈盈。 　　“哦，是云云姐啊，你怎么在这里？”唐晏晏不着痕迹地收起手机放回包里，笑着寒暄道。 　　甘云云看了一眼卫生间的门口，然后一间一间地推开卫生间的门察看。 　　“云云姐，你这是做什么……”唐晏晏背靠着盥洗台看着她。 　　确定卫生间只有她们俩之后，甘云云回身，脸色冷不丁地往下一沉，轻哼道：“唐晏晏，你可真不怕死啊。” 第42章 内讧 　　“你什么意思？”唐晏晏背着手靠在盥洗台旁边, 不动声色地拨出最近通话过的一个号码。 　　“我看你还年轻，有些事情想不到也是可以理解的。”甘云云往前走了两步，眉毛稍稍上挑，面相有些刻薄，“在小姑娘的眼中，吴宥有钱有势, 关键还是长得不赖，你们把控不住自己也是正常的。但你有没有想过, 他会不会娶你呢？” 　　“我们只是交朋友而已，云云姐你说得未免太远了吧？”唐晏晏轻笑一声, “哦, 我忘了，我才二十六岁, 有大把的时间玩弄感情，而云云姐你就不同了……” 　　女人的年龄一向是害怕攻击的弱点, 甘云云的失误在于错把唐晏晏当成了小白兔, 忽略了她其实是只带着利爪的狐狸的事实。 　　“你大可以讽刺我老，但老有什么可怕的, 是人都会老，你现在仗着的不就是年轻？可你再年轻，吴宥会娶你吗？你知不知道他的之前的老婆是谁……” 　　“沈懿珠啊, 万盛集团的创始人。”唐晏晏接过她的话头, 轻松地说道。 　　“如果不是为了钱和地位, 你以为他会忍受那个老女人？对于他这种功利心极强的男人, 包养你还有可能，娶你？呵呵，天方夜谭！”女人为了赶走情敌可是什么话都敢说的，看甘云云便知道了。 　　唐晏晏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冷冷一笑：“不娶我，难道会娶你吗？我好歹年轻漂亮又是单身，你呢？你还有机会吗？” 　　甘云云脸色难堪至极，她恶狠狠地盯着唐晏晏，似乎想扑过去咬下她身上的一块肉。 　　唐晏晏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地激怒她了，只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会说出自己想听的话来…… 　　“以后陪他风雨同行的是我了，云云姐你就算有再大的功劳也该让贤了呀。”唐晏晏低头轻笑，最后再往她心上插上一把刀。 　　甘云云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她知道，自己所担心的那一天终于来了。吴宥动心了，而她对付不了眼前这个女人。 　　“贱女人！”甘云云咬牙切齿地怒视她。 　　“彼此彼此喏！” 　　唐晏晏离开盥洗台，站直了身子，笑着道：“不管你为他做过什么，一切都是过去的事了，以后呢，我不希望你再插入我们之间。” 　　“就这样，拜拜。”唐晏晏嘴角一勾，往前走了两步，故意撞上甘云云的肩膀，显得极为嚣张。 　　甘云云被撞得后退一步，她飞快地侧头看着唐晏晏的背影，怒火上头，她一个健步上前抓住了唐晏晏的头发。 　　“啊——” 　　皮包摔在了地上，正在通话中的手机也一并是摔了下去。 　　电话那头，随着唐晏晏的一声惊呼，郭昂浑身都绷紧了，一副随时准备下车的姿势。 　　卫生间里，唐晏晏和甘云云扭打在了一团。 　　“贱女人，你以为你能笑到最后吗？你根本就不了解吴宥！” 　　“放手，你捏疼我了！”唐晏晏左闪右躲，表面上是不敌甘云云，实则是放水。 　　甘云云见她求饶，手上的力气分毫不减，反而有越来越亢奋的意思。 　　“我陪了他十年，帮他保守秘密，帮他拉拢商业伙伴，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婚姻……我做了这么多，你凭什么以为自己轻轻松松地就可以替代我！” 　　“你胡说些什么……” 　　“我握着可以让他名声扫地的秘密，只要我不同意，你休想和他在一起！”甘云云双眼充血，看着唐晏晏东躲西藏的样子得意极了。 　　“你这个搬弄是非的女人，你以为我会这么天真的相信你，做梦……”唐晏晏躲开她伸过来的左手，一个侧身坐了起来，她踉跄了两步，看着甘云云，“你现在头脑不清楚，算我不跟疯子计较！” 　　甘云云跟着爬起身来，眼里闪着恶毒兴奋的光芒，一字一句道：“你以为吴宥真是风度翩翩的君子吗？你要是敢的话不妨亲自去问问她，当初他的妻子到底是怎么死的……” 　　“甘云云！” 　　一声厉斥，甘云云被突然打断。 　　吴宥就站在卫生间的门口，脸色铁青地看着她。 　　“她疯了，别信她胡说。”吴宥上前，一把拽过唐晏晏，“我们走！” 　　见着吴宥，甘云云的心一颤，害怕和愧疚的情绪立马涌了上来，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些话来，明明他们都约好了死都不要再提这件事……但见着吴宥要带唐晏晏离开，且斥责她为“疯子”之后，她脸上的血色立马褪了个干净。 　　“吴宥！”甘云云在后面大吼。 　　吴宥拽紧唐晏晏的手，一步也不敢回头，匆匆拉着她离开。 　　“你拽疼我了。”走过了一条走廊，唐晏晏才开口说道。 　　吴宥停住脚步，脸色依旧不算好，勉强扯了一个笑容：“吓着了吧？” 　　“她是不是精神有问题？在雪山的时候我看她挺正常的啊。”唐晏晏故作疑惑地问道。 　　“她有点儿精神病，就爱胡言乱语，你别放在心上。”吴宥缓了缓神，安慰她道。 　　唐晏晏撩起自己的袖子，一片青一片紫：“看她给我揪的，太过分了……” 　　“疯女人。”吴宥骂了一声，握着她的胳膊，看着白皙的皮肤上那显眼的伤痕，心疼道，“走，我带你去诊所处理一下。” 　　“不了，你的朋友都还在等你，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那怎么行，我带你去，咱们这就走。”说着，他握着她的手往出口走去。 　　距离小金山不远就有一家私人医院，吴宥带着她去处理伤口。进门的时候他一脸晦色，导致医生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伤，查看了一番，发现只是淤青和红紫，嘴角一撇，给她开了一瓶云南白药。 　　“我要回家了，你呢？”喷了药，唐晏晏放下袖子说道。 　　“我送你回去。” 　　“你的朋友还等着你呢，你攒的局先走了是怎么回事儿？”唐晏晏笑着道，“我这伤是小伤，况且都处理过了，我能自己回去的。” 　　吴宥一想，他还得去处理甘云云那边，那个女人疯起来真是什么都敢往外说，他现在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他点了点头：“我来给你叫车，不准拒绝。” 　　“好啊。” 　　唐晏晏坐上出租车，对着外面的人摆了摆手：“走了，再见。” 　　“路上小心，到了给我来个电话。”吴宥站在车窗外，笑着说道。 　　唐晏晏点头一笑，挥挥手，出租车向前驶去。 　　驶过两条街之后，唐晏晏对司机师傅道：“师傅，就在这儿停了吧。” 　　“可那位先生已经付了全程的车钱了……”师傅有些犹豫，担心她找自己退钱。 　　“您收着吧，不用退了。”唐晏晏了然一笑。 　　师傅闻言，立刻爽快地停了车，等唐晏晏下了车他还探出脑袋道：“美女，注意安全啊！” 　　唐晏晏一笑，心想：占了便宜的人总是不吝啬对这个世界释放出善意的。 　　等出租车的尾灯彻底消失在眼前之后，唐晏晏掉头，往之前驶过的一个路口走去。 　　路口的右侧车道停着一辆黑色的路虎，车里坐着一个沉默的身影，他安静地等待着唐晏晏的到来。 　　“今天就差一点点。”唐晏晏拉开车门坐进去，第一句话便是如此。 　　郭昂转头看她，目光有些深沉。 　　“怎么？”唐晏晏拉过安全带系好，见他一副黑面神的模样，挑眉，“生气啦？” 　　“没有。”郭昂深吸了一口气，拉过她的胳膊，“给我看看伤害哪儿了。” 　　唐晏晏心里松了一口气，她轻松一笑：“没白被打，起码我们知道了沈懿珠的死跟这两人脱不了干系了。” 　　“线索以后可以再找，但以后不要再这样了。”他伸手从车内的扶手箱里拿出了两只药瓶，一只白色一只红色，他拉过唐晏晏的手放在身前，撩开她的衣袖，将药倒在自己手心然后搓热后覆在她的伤口处。 　　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出奇的沉默，没有甩脸子，也不是在生气，这样的他让唐晏晏生出了几分无处着手的感觉，她宁愿他指着她的鼻子骂她一顿，也好过这样一声不吭的样子。 　　车厢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他在心疼，她在反省，两人都没有开口的欲望。 　　“……滋滋……”一阵电流的声音传来。 　　“什么东西？”唐晏晏四处寻找。 　　郭昂松开她的手，转身从后座将笔记本电脑抱了过来：“咱们装在袖扣上的窃听器，现在估计是受到了信号干扰。” 　　“滋滋……” 　　“仔细听，有声儿了。”唐晏晏撩开头发压在耳后，聚精会神地听电脑传来的声音。 　　“你凭什么对她说那些话，你知道你有多蠢吗！” 　　电脑的扬声器里传来了吴宥的声音，两人对视了一眼，同时紧张了起来。 　　“呵呵，就我蠢，你不蠢？这些女人什么心思你还不明白吗？她们冲着你的钱你的地位来的，而我呢？十年了，我为你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你就这么回报我的？”那头，是甘云云暴躁的声音。 　　“回报？你跟我谈回报？”吴宥似是冷笑了一声，“你以前是什么样子你自己不清楚？一脸穷酸，除了写在脸上的野心就没别的了！是谁让你过上现在的好日子的？难道不是我？” 　　“放屁！”甘云云爆了粗口，大概是逼急了，“你他妈就是担心我把那件事儿说出去想封我的口罢了！现在的一切都是我应得的，没有我，你现在早就被枪毙了！” 　　“啪！” 　　唐晏晏在这头条件反射地退了一步，郭昂瞟了她一眼，她耸肩，做口型：“内讧啦！” 　　“你打我？呵呵……”甘云云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癫狂，“你有本事杀了我啊，杀了我这世上就没人知道是你害死了你老婆了！” 　　唐晏晏的心狠狠地一撞，她搭在扶手上的手一下子捏得死紧。 　　郭昂眼皮一跳，浑身的血液似乎都逆流了。抬头再看唐晏晏，她似乎比自己更难接手这个事实。 　　他不经任何思考，探过身子，搂过她的脖子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 　　相互取暖。这是他此时唯一能想到的贴合场景的描述。 　　“你以为我不敢吗。” 　　扬声器里，一道阴冷的声音传来。 　　郭昂的胳膊一僵，唐晏晏也立刻推开了他。 　　“赶紧报警。”唐晏晏眉头紧锁。 　　郭昂没有任何迟疑地拨通了警局的电话，唐晏晏推了他一把，他了然点头，下车绕过车头走向副驾驶，而她也直接从副驾驶蹿了过去坐上了驾驶座。 　　路虎呼啸一声，朝着小金山飞驰而去。 　　“我是郭昂，联系离小金山会所最近的派出所，请他们立刻派警力前往小金山，有人受到了劫持！” 第43章 嘭！ 　　唐晏晏一路风驰电掣地赶到了小金山, 路上还因为转弯过快的原因车子飘出去与花坛擦了一下, 路虎的右侧方不幸地被划出了一条三寸许的刮痕。 　　郭昂的眉毛狠狠一跳, 看样子简直比划在自己身上还痛上几分。 　　“等会儿！”郭昂拉住准备跳车出去的唐晏晏, “现在还没有正式的搜捕令, 咱们要是这样堂而皇之地冲出去不一定能找到人。” 　　小金山是吴宥的地盘，他要是得到风声之后躲起来可真是太简单了。 　　“我给他打电话，就说我落了点儿东西, 请他帮忙找找。”唐晏晏的思路也不慢, 立马跟上郭昂的节奏，甚至举一反三。 　　郭昂点头：“沉住气, 别让他从声音上听出什么来。” 　　唐晏晏深呼吸了一口气, 平静下来, 拨通了吴宥的电话。 　　“嘟……嘟……嘟……” 　　“您好, 您拨打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请稍后在拨……” 　　唐晏晏立马转头看郭昂：“这下怎么办？” 　　“你进去找一个认识你的服务生, 让他带你去找吴宥。”郭昂当机立断。 　　“万一他通知吴宥呢？” 　　“那正好, 咱们也算是救下一条人命。” 　　唐晏晏咬了一下嘴唇, 点头同意，正准备推门下车, 郭昂又塞给她一只小巧的蓝牙耳机, 他用她的手机拨通了自己的电话, 让两只手机保持在通话中。 　　“以防万一。”郭昂将耳机塞入她的耳朵, 然后散开她的头发遮挡住。 　　此时唐晏晏才生出了几分紧迫感和危机感出来了。纵然她胆子一贯不小, 但这种只有电影里才会出现的卧底场景此时再现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心里也难免紧张地扑腾几下。 　　回过神来，她看了他一眼，他的面容沉稳有力，给了她最大的安慰。 　　有什么可怕的，郭昂在呢。她轻松转头，大步流星地朝着小金山的门口走去。 　　过了一会儿，郭昂下车，他的身影闪入了夜色，消失在了车库的门口。 　　“唐小姐，您好。”唐晏晏这一进门，刚好碰到上次那个帮过她的大堂经理。 　　“麻烦你可以带我去找一下吴先生吗？我刚刚把东西落在他那儿了。”唐晏晏笑着走上前去，姿态自然随意。 　　大堂经理在今天晚上是服务过他们那间包房的，自然知道唐晏晏是老板带来的人，丝毫没有怀疑的道：“好的，老板还没有离开，您随我来。” 　　“谢谢。” 　　两人一同跨进电梯，经理按下刚刚他们包房所在的楼层。 　　“经理，吴先生好像不在包房里了，我刚刚打电话他说他在办公室。”唐晏晏转头看大堂经理。 　　经理立马通过内线联系在包房服务的服务生：“老板在包房吗？” 　　“不在。” 　　唐晏晏笑了笑，意思是好像在说“看吧，我没骗你”。 　　经理尴尬一笑，毫无怀疑地按下了顶层的按钮，那应该就是吴宥的办公室所在。 　　电梯一路上升，到了最顶上一层，电梯安静地停下，经理用自己的身份识别开了电梯门。 　　“唐小姐请留步，我先去帮你确认一下老板在不在办公室。”经理委婉地拒绝唐晏晏与他同行。 　　唐晏晏点头，留在原地。 　　经理一路往前去，走过了四五间房间，停在了最末的一间办公室。 　　“笃笃笃——”经理轻声敲门，“吴总，您在里面吗？” 　　里面安静一片，不像有人在的样子。 　　经理等了一会儿，见确实没人开门后，转头回来告诉唐晏晏：“不好意思唐小姐，老板可能提前一步离开了。” 　　“哦……” 　　“窃听器自带定位系统，上面显示吴宥就在这栋楼里。”蓝牙耳机里传来了郭昂的声音。 　　唐晏晏掩饰性地摸了摸鼻子，然后扫了一眼面前的人…… 　　既然吴宥还在这栋办公楼里，那么有很大可能性他就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他和甘云云的谈话如此机密，他绝不会随意地选择一个场合进行。 　　如此，她必须得进他的办公室。但问题是连电梯门都要身份识别卡才能打开，她要是就这样下去了，还怎么进他的办公室？ 　　“唐小姐，我们下去吧。”经理往前一步带路。 　　唐晏晏嘴角扯了扯，一边跟着他转身一边飞快地思考着。 　　“什么声音？”她突然停下了脚步。 　　经理转头，惊讶：“唐小姐？” 　　“你没有听到有东西撞地的声音吗？”唐晏晏眉头紧锁，停在了原地。 　　经理侧耳想去听，冷不丁地见面前的人突然转身朝走廊的另一头走去，他赶忙上前拦住。 　　“唐小姐，您不能进去！” 　　唐晏晏紧张地看着经理：“你刚刚没有听到里面传来的动静吗？” 　　经理想说没有，但看唐晏晏如此正经的神色，又迟疑了一下。 　　“这个……” 　　“吴宥是不是在办公室昏倒了？”唐晏晏上前一步，绕过经理就朝办公室的大门走去，经理反应不如她，眼睁睁地见着她敲响了大门。 　　“吴宥，吴宥，你在里面吗？”唐晏晏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担忧。 　　整条走廊回响着敲门声，里面无人应答。 　　“继续敲。”耳机里传来郭昂的声音，他似乎是在跑动，声音听起来有几分不稳。 　　唐晏晏继续敲门，声音一次比一次大，而且还伴随着她包含关切的声音：“吴宥，开开门啊，你出什么事了吗？” 　　无人应答。 　　“唐小姐，会不会是你听错了？”经理满脸疑惑地看着她。 　　“不会，我肯定不会听错的。”唐晏晏声音笃定，“刚刚里面就是有人倒地的声音，说不定吴宥不给我们开门是因为他已经失去意识了！” 　　说着，唐晏晏的脸色突然变得惊恐起来，她转头看经理：“吴宥有不有什么心脏病一类的突发病？这样放他一个人在里面会不会出事啊？” 　　谎言重复一百遍就成真的了。虽然经理还没有完全相信她的话，但这下也被她问得迟疑了起来。 　　唐晏晏火上浇油：“你有不有他办公室的钥匙？有的话赶紧开门看看啊！” 　　“唐小姐，没有老板的命令开他办公室的门，这样不合规矩……” 　　唐晏晏着急地道：“这个时候还管什么规矩啊，要是他死在里面了你也要守着你的破规矩不开门吗！赶紧地，开门！” 　　她的声音又急又快，且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命令式的口吻，经理被她吼得一抖，立马就要掏出自己的身份识别卡来输门锁的密码了。 　　“咔哒——” 　　两人抬头，看着大门在面前打开。 　　“吴总……”经理有些犯傻了，他刚刚还以为唐晏晏是无事生非呢，原来真的在里面啊。 　　吴宥站在门口，扫了两人一眼：“我刚刚在沙发上歇了一会儿，你俩什么事？” 　　经理看了一眼唐晏晏：“唐小姐说要找您……”什么心脏病啊，他老板不过是睡了一觉好吗！ 　　唐晏晏作松了一口气的架势，拍了拍胸口：“你半天不开门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吓死了吓死了……” 　　“你不是回家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吴宥的眼神落在了唐晏晏的身上，目光有些探究。 　　唐晏晏对着他一笑，这才注意到他换了一件衬衣。 　　他……迟迟不开门就是在里面换了一件衣裳？ 　　“你送给我的耳钉，我忘记带走了。”唐晏晏不好意思的一笑。 　　“这样啊，我明天派人送给你。”吴宥道。 　　唐晏晏笑着道：“我记得是放在你外套口袋里面了，不介意地话我可以进去找找吗？” 　　吴宥眉头一皱，浑身都散发出赶客的气息。 　　越是这样，唐晏晏的心里就越肯定，这房间里应该藏着甘云云，否则他们都说了这么半天了，怎么不见他请自己进去呢？ 　　“哎，你外套是不是在里面，我自己进去摸就行了……”唐晏晏上前一步，想从他身边蹿过去。 　　吴宥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唐晏晏！” 　　这一下，唐晏晏站在了门里，办公室的大半样子都落入了她的眼里。 　　“我说了你可以回去了，耳钉明天我会派人送给你的。”吴宥的脸色阴沉了下来，语气也严厉了几分。 　　经理在一旁显得有些多余，他看了一眼唐晏晏，小声劝道：“唐小姐，我送你下去吧。” 　　“吴宥，你屋子藏人了是吗？”下一刻，唐晏晏同样垮下了脸，眼神看起来比他更冷了几分。 　　吴宥握着她胳膊的手收紧了几分，他眯眼看她：“你说什么？” 　　“云云姐什么都跟我说了，他说你爱劈腿爱出轨，尤其喜欢脚踏两只船，你现在不让我进去，是不是办公室里面藏了其他人？”唐晏晏梗着脖子，一脸气愤地盯着他。 　　吴宥的脸上一时间闪过多种神色，有松了一口气，也有……不可理喻？ 　　“你到底在说什么？” 　　唐晏晏甩了甩胳膊，没有甩掉：“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们玩完了。” 　　吴宥皱眉，对这样的发展有些措手不及。 　　“我要走了，你松手。”唐晏晏咬牙。 　　“晏晏……” 　　“松手！” 　　他迟疑地松开手，她转头朝经理看去，正当他以为她会让经理送她下楼的时候，她却一个转身朝办公室里面跑去。 　　刚刚站在门口，她粗浅地估计了一下，这办公室看起来虽大可藏人的地方并不多，除非有暗室，否则沙发后面和洗手间里面，二者其一。 　　吴宥被她骗过，眼睁睁地看着她朝洗手间的方向跑去。 　　“嘭！” 　　唐晏晏保持了奔跑的姿势，身体前倾，双眼瞪得大大的，身体却软倒下来，直到彻底趴在地上不起。 　　“吴总……”大堂经理退后了一步，目睹全程的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知道小金山不是什么干净的场所，但绝对没有想到会出现眼前这一遭。 　　“怕什么，又不是死了。”吴宥冷哼了一声，放下手里的□□。 　　经理咽了咽口水，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将人带上来，如果不带她上来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不参与，而眼前…… 　　“她一个，洗手间里面还有一个，都给我绑起来处理好。” 　　经理浑身僵硬，几乎迈不开腿。他以为自己不过是做了一份普通的工作，虽然偶尔卖笑谄媚，但这又不犯法！可眼前，他的老板让他处理两个人，不是动物，是人！ 　　“怎么，不想要工作了还是……不想要命了？”吴宥走到办公桌前，端起了自己的杯子，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经理的动向。 　　还是要命吧。经理垂丧着脑袋往前走去，心想，以前还觉得自己这是高薪工作，这完全是认识不足，明明是高危工作啊！ 　　他先扛起了唐晏晏将她放在沙发上，然后推开唐晏晏差一点就推开的洗手间的门，看到了另一个女的，女人趴在浴缸的边缘，头发铺散在前方，看起来有几分贞子的既视感。 　　经理犹豫着上前，他不确定这是死的还是活的…… 　　“哐！” 　　突然，外面传来了一声东西碎裂的声音，他浑身一颤，抖着双腿朝外面走去。 　　“郭昂？怎么会是你！”吴宥被一个扫堂腿放翻在地，抬头看向这个从天花板的通风口出来的男人。 　　郭昂可是亲耳听见他用□□击倒唐晏晏的，除了他谁也不知道，当听见她倒地的一瞬间心里生出的是何等的恐慌。幸好只是□□，否则他真是追悔莫及。 　　郭昂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不等吴宥爬起来，他抬腿一脚便踹上了他的小腿骨。 　　“啊——” 　　就凭他对唐晏晏做过的这一切，郭昂老早就想这样干了。 第44章 苏醒 　　唐晏晏是在医院醒过来的, 耳边叽叽喳喳, 有孩童跑动的声音，有大人呵斥的声音, 还有…… 　　“咚、咚、咚……”这些皮鞋落在地板上的声音。 　　“她怎么还没醒？” 　　“麻醉的份量不小, 估计还要再睡一会儿。你也别着急，没什么事儿。” 　　“不是你女朋友你当然不心疼……哦，忘了, 你还是单身。” 　　唐晏晏眉毛一动, 这种挑衅又欠揍的话真的是出自她男朋友之口吗？ 　　“靠，早知道就给你安排走廊的床位了，真他妈不识好！” 　　郭昂环视了一下周边的环境, 四人间, 有些挤，孩子跑来跑去, 修养的环境也不够安静。 　　“没单人间了吗？”他又问了一次。 　　“这是医院不是酒店，就你女朋友这种情况犯得着住单人间？别浪费国家资源了，有地儿睡就不错了。” 　　郭昂虽然很想提拳头揍这个家伙，但他说的也不无道理, 他们这样的情况比起人家那些确实是麻麻雨了。 　　唐晏晏暗自犯了一个白眼，死心眼儿郭昂, 不知道换家私人医院吗？ 　　“哎, 她眼皮好像动了。”和郭昂斗嘴的医生注意到了床上的人的情况, 立刻倾身过来察看。 　　“晏晏, 你听得到我说话吗？”郭昂也凑了过来, 趴在她的耳边。 　　当然听得到，吵死了！ 　　到这里唐晏晏再一次犯了个白眼，陷入了昏睡。 　　…… 　　等到唐晏晏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周围安静极了，孩子跑动的声音也没了，大人们小声聊天嬉笑的声音也听不见了，一切都像是天地初开时的寂静。 　　昏睡久了，眼前的景物都显得有些模糊不清，她正准备抬手揉一揉眼睛，房门被推开了。 　　“晏晏，你醒啦？”一道中年妇女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唐晏晏眯起眼睛锁定门口的人，有些不确定的喊道：“伯母？” 　　郭母一笑，赶紧朝门外喊道：“儿子，快上来，晏晏醒啦！” 　　唐晏晏这才注意到鼻尖没了消毒水的味道，空气中反而有股淡淡的花香，很好闻。 　　郭母坐在她的床前，拉住她的手道：“怎么样，好些了吗？” 　　“嗯，好些了。伯母，我这是在哪儿啊……”唐晏晏转动脑袋，视物的能力依然没有提高，还是模模糊糊的一片，她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瞎了。 　　“医院的环境不利于你修养，所以我让昂子把你接到我们家来了，这里空气好也有人看顾，你好得也快点儿。”郭母温柔的说道。 　　门口有了动静，一阵急促地脚步声传来，向旋风一样，郭昂把自己刮到了她的床前。 　　“终于醒了，再不醒我就要把你送回医院看看了。”他长舒了一口气，弯下腰来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咳！” 　　郭昂转头看郭母：“妈，你还在啊？” 　　郭母：“……” 　　“我开玩笑呢，您别介意。”郭昂笑了起来，这是唐晏晏被麻过去之后他第一次笑，笑容又大有明亮，像是在给牙膏拍广告似的。 　　“我当然要在，我还要问你呢，晏晏是怎么出事的？”郭母哼了一声。 　　“不是给您说了……” 　　“我不听你讲，我要听晏晏说。”郭母将视线放在了唐晏晏的身上，“晏晏，你实话告诉伯母，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唐晏晏并不知道郭昂是如何告诉她母亲的，但她知道撒谎并没有什么好处，兴许瞒得过一时但终究还是会被查出来的。于是，她原原本本地将那晚的情况告诉郭母，当然，她没有忘记强调自己是主动跟着郭昂去的。 　　“不像话！”一贯温柔的郭母也发起脾气来，“一个两个都不像话！” 　　郭昂护着唐晏晏：“妈，晏晏还在生病呢。” 　　“生病我也要说！”郭母站起身来，指着郭昂道，“这种危险的事情你能带着晏晏去吗？你整天风里来雨里去的我不管你，这是你的工作，是责任！你受过专业训练的，你有把握可以躲过危险，但晏晏是女孩子啊，她能跟你一样吗！” 　　“妈……”当着女朋友的面被老妈批评，这种事情真是……丢脸。 　　“晏晏，伯母也要说你。”郭母看向床上的人，面色缓和了许多，“伯母把你当作自己的孩子，所以你和郭昂任何一个陷入危险我都会担心，郭昂……他我已经放弃了，但你不能跟你他一样胡闹啊。” 　　已经被放弃的郭昂：“……” 　　唐晏晏同样觉得有些丢脸，她已经很久没被人这样说过了。父母早丧，亲戚朋友关心冷淡，能像郭母这样严厉教训她的人并不多，几乎没有。 　　郭昂见她神情低落，以为是被骂蔫了，怕她心里有疙瘩，赶紧给自家老妈使眼色。 　　郭母心里一跳，这才担心起来，不会把儿媳妇骂跑了吧？ 　　“晏晏啊，伯母不是这个意思……” 　　“您说得对，我是不该跟郭昂一起胡闹的。”唐晏晏看向郭母的方向，虽然视线模糊，但她能感受到郭母对她的担忧和关心，“我躺在这里就已经受到教训了，再不会有下次了。” 　　郭母松了一口气，坐下来握着她的手：“这就好，好孩子。” 　　唐晏晏弯唇一笑，有些难得的甜美。 　　郭母说了自己想说的话就不再停留了，她知道他们小两口还有很多话要说，识趣地下楼去了。 　　门一关，唐晏晏转头看向郭昂，正准备问问自己怎么看不清东西，一团黑影就朝她扑了过来。 　　“唔！” 　　郭昂压着她的唇用力的揉压，像是要把她吞进肚子里去一样。 　　唐晏晏幸而是躺在床上的，那一股扑面而来的力量，如果她是站着的定要被它掀倒。 　　他所有的担心都化成了对她肢体的纠缠，短短两天，他已经粗浅地体会到什么叫生死离别了。她躺在床上不声不响的样子实在是锥心刺骨，他再也不敢冒这样的险将她送入如此危险的境地了。 　　“晏晏，晏晏……”他一边呢喃一边吻着她，话语刚刚出了喉咙便消失在了两人的唇舌纠缠之中。 　　眼睛模糊了，但感官却被进一步放大了。在这热烈的激吻中，她似乎能感受到他的心痛和懊悔，就像她被麻醉过去的一刹那，她不是没有后悔自己的莽撞。 　　这一吻，彼此都是柔肠百结，百感交集。 　　“我再也不会让你受伤了。”他抚摸着她的脸蛋儿，坚定的说道。 　　“只要不是你伤的我，我无所谓。”她笑着用手指描摹他的轮廓。 　　受过伤的人不怕再一次受伤，只怕那支伤人的箭是从背后射来的。 　　“晏晏……”他迟疑了一下。 　　“不敢保证吗？”她挑眉，有些威势迸发出来。 　　郭昂摇头，他道：“我想问你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你说。” 　　“你……”他狠下了决心，“你可以嫁给我吗？” 　　除了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空气凝结在了此处，她瞪大了眼睛，眼球像是要脱眶而出。 　　还未等她回答，他却又覆上了她的唇。 　　“你先起开……”她推他。 　　“我不。”他果断拒绝，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伸入了被子里面。 　　“你听我说……”她使劲儿推他。 　　他不听，她刚才那幅样子就不像是要答应他的样子，他又何必听？ 　　“郭昂！”她用力掐了一把他的腰，十分的力气。 　　郭昂吃痛，这才从她身上爬了起来。 　　“你问了问题又不听人家回答是几个意思？”她瞪着眼问道。 　　郭昂忍着腰痛道：“我只听肯定的回答。” 　　“那你又何必问？” 　　一口气憋在他的胸口，看他的样子像是要和这口气同归于尽了。 　　“你没听我的答案就知道不是吗？”她挑起嘴角问道。 　　他的眼里迸射出了光芒：“这么说你答应了？” 　　“我说我答应了？” 　　郭昂：“……” 　　“唐晏晏，你给我好好回答！”郭昂暴走。 　　唐晏晏畅快地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你是我的女人……”他弯下腰，不客气地咬住她的下嘴皮，“不嫁给我你还要嫁给谁？” 　　她嘴角上扬：“我什么时候成你的人了？” 　　“睡都睡过了……”他闷闷的说。 　　唐晏晏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往自己的方向一带，两人几乎是鼻尖对鼻尖：“这种问题是要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再问出口的，你确定你是这样的吗？” 　　“咱们都生死与共了，还不能证明什么吗？”他也冷静下来了，捧着她的脸问道。 　　“但我不确定你是喜欢刺激的生活还是刺激的我。”她认真的说道。 　　“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你可以用一生去追逐刺激的生活，但我却不可能永远给你刺激和新鲜。如果有一天我变得不那么令你感觉到惊奇了，你还会和我在一起吗？”她开口说道，逻辑缜密思维清晰，一点儿也不像是被一阵麻醉剂放翻过的人。 　　—— 　　“所以呢，你的回答是什么？” 　　夜里，母子俩在楼下的草坪上散步，郭母追着问他。 　　“我会仔细考虑的。” 　　郭母抿唇，等了一会儿，又问道：“所以呢，你怎么回答她的？” 　　郭昂惊讶地转头：“我不是告诉你了吗？” 　　“哈？” 　　郭母眼珠一动，仔细回想…… 　　“你的回答是会仔细考虑？”郭母用惊讶又疑惑的语气问道。 　　“是。” 　　“是你个大头鬼啊！”郭母突然暴怒，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你把自己的媳妇儿作没了你知道吗！” 　　郭昂生生挨了一巴掌没吭声。 　　郭母觉得自己这巴掌打轻了，于是又是一记抬手…… 　　“够了啊。”郭昂躲开一步远，“我都多大了还要吃你的巴掌。” 　　“我看你是不想娶媳妇儿了。”郭母嘴角挂着一抹冷笑。 　　郭昂安慰她：“晏晏和我都是成年人，我出于对她负责的心才会深思熟虑之后再答复她，同样的，她也不是小孩子，她会明白我的意思的。” 　　郭母摇了摇头，看着儿子的目光包含同情：“你不了解女人，再理性的女人遇到爱情这一关也是用感性在作答的，你没有第一时间给她确定的答案就已经做错了。” 　　郭昂一下子怔住了。 　　“昂子，爱一个人是没有迟疑的余地的。”郭母的神色也有些失落了起来，她似乎看到儿媳妇已经插着翅膀飞走了。可那又能怎么办呢，只怪她儿子自己不争气啊。 第45章 气炸 　　唐晏晏猜测可能是麻醉过量的原因影响了她的视觉, 所以一开始她并没有声张，而是静静地等待麻醉的效果过去。 　　郭家的确是适合休养的地方, 郭母也是懂得尊重别人的女性, 纵然她对唐晏晏十分热情, 但这热情总是控制在一个让人舒服的范围之内，分寸感十足。不过她儿子就有些欠佳了, 唐晏晏想问问他吴宥那边的情况如何, 结果他一天到晚不见人影, 像是把她忘记了。 　　郭昂虽忙, 但也绝没有到腾不出时间跟她说话的地步。他不得不承认，那晚上母亲的话影响到了他, 以至于他现在有些害怕见到她了。 　　这晚, 唐晏晏听到了汽车引擎的声音，她猜测可能是郭昂回来了。 　　她掀开被子下床，摸索着找了一下拖鞋, 然后悄无声息地走出房间。虽然视线依旧模糊，但好歹能看个大概, 不至于从楼梯上跌下去。 　　郭昂停了车, 抬头看了一眼二楼的窗户，知道她还没睡。 　　他知道求完婚就消失很过分，但他真的不想面对坏的结果。他有一点点了解这个女人，她要是狠起心肠来, 大概十个郭昂也挽回不了她。 　　唐晏晏都走到一楼门口了都没有听到他进门的动静, 忍不住拧开门把手出去看看。 　　她穿着郭母送她的白色睡衣, 丝绸的面料，只有脖子和袖子处镶了柔软的兔毛，气质有些软萌。因为正在病中，所以素颜显得她脸色有些苍白，这冷不丁地出现在这四下无人的夜里，吓了郭昂一大跳。 　　“你怎么出来了？” 　　“你在门口磨蹭什么呢？”她看着那团黑影道。 　　已是一月份，天气已经到了最冷的时候了，看她穿得如此单薄的出门，他大步跨上台阶将她拉进门。 　　“穿这么少，可真对得起你病人的身份！”明明想好了再见面的时候一定要放低姿态，结果本性难改，话一出口就收不住了。 　　好在她似乎并不在意，肩头披上他的外套，像是小孩儿偷穿了大人的衣裳，她问他：“吃饭了吗？” 　　“吃了。” 　　“哦。”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他并不是擅长哄人的人更因为自己疑似惹到了她所以不知道怎么来活络气氛。 　　“我眼睛有些看不见。”还是唐晏晏率先打破了沉默。 　　郭昂吓了一跳：“看不见？” 　　“嗯，很模糊，大概是麻醉过量影响了视觉神经。”唐晏晏倒是很淡定的样子。 　　郭昂松了一口气，这样仔细再看她的时候的确会觉得她的目光似乎没有聚焦点，有些飘忽游移。 　　“走，咱们去医院看看。”他上前一步拉着她的手就要往外走去。 　　“这都几点了，明天再去吧……” 　　“听我的，咱们现在就去。”他很坚持，走到大门口等她穿好鞋子之后，他直接把她给抱了起来。 　　“哎……”她惊呼一声。 　　“外面冷，我抱你上车。”他道。 　　唐晏晏是被他直直地抱起来的，一低头就能看到他的脑袋，上面有几根桀骜不驯的头发刺了出来，像是他这个人，看似规矩实则很有几分离经叛道的潜质。 　　他抱她上车，驱车赶往了最近的私人医院。 　　值班的医生给她照了脑部CT，认真检查了一通，告知二人：“麻醉不会影响视觉神经，之所以会出现视力下降可能是因为曾经摔倒的时候撞击到了脑部。从片子上看病人的头部有部分淤血，不是很严重，通过自体吸收就可以恢复。” 　　唐晏晏能感受到郭昂的抓着她的手一下子收紧了，下一刻他转头安慰她：“别怕，不是什么大事儿。” 　　唐晏晏嘴角抽抽：“你捏疼我了。” 　　他恍惚了一下，突然松手：“是吗，对不起。” 　　唐晏晏轻笑了一声，拉住他撤离开的手，仰头道：“轻点儿呗。” 　　他重新握住她的手，心里有种声音呼喊得越来越强烈。 　　出了医院门，他要带她回家，唐晏晏突然道：“我不回你家去了，就送我回海天小区吧。” 　　郭昂心里有鬼，听她要回自己家一下子就慌了：“我家……你住得不开心吗？” 　　“那倒没有，只是我习惯有自己私人空间，老是待在你家我有点儿不习惯。” 　　这样的理由倒还有些充分，但郭昂依旧有些担心：“可你眼睛还看不清楚东西，你一个人行吗？” 　　“行啊，我只是看不清楚而已又不是看不到。” 　　“真要回去？” 　　“嗯，回去自在点儿。”虽然在郭家也没人限制她什么，但总觉得是人家的地盘儿，感觉拘束。 　　“好。”他干脆点头，一路送她回了海天小区。 　　到了车库，她推开车门下车，见他一同下车，以为他要将自己送回去，也没阻挠。 　　进了家门，他跟着一块儿进来，她也觉得很正常，毕竟一杯水总要喝的吧。 　　喝完水，他问：“我上次放在这儿的洗漱用品还在吧？” 　　唐晏晏疑惑地看他：“你现在要带回去？” 　　郭昂转了一圈，回来站在她面前：“我今晚也住在这里。” 　　唐晏晏张嘴准备回绝，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转身回浴室洗澡，心里有股酸酸甜甜的感觉蹿了出来，溢满了心田。 　　“随便你了。”她扔下一句话，有些仓皇而逃的感觉。 　　郭昂这才知道，那天的谈话并非只在他心里造成了影响，对于唐晏晏来说，可能更难以忘怀。 　　“晏晏。”他敲响浴室的门。 　　里面传来水流的声音，她似乎没有听到。 　　他压下心里的感觉，告诉自己并不急在这一时。转身出了卧室的门，他开始收拾起家里来了。 　　浴室里，唐晏晏听到他的声音了，但却没有立刻回答。 　　郭昂喜欢她吗？答案显而易见。但两人已经到了结婚的地步了吗？未必。 　　两次的婚姻失败给了她很多教训，其中第一条就是不要轻易作出结婚的决定。郭昂与她，之前相处得自在又随意，没有婚姻的绑缚，两人走到哪儿便是哪儿。可一旦提出结婚这个话题，两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子就变了。 　　唐晏晏在浴室里千转百回，等到洗完了再出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了。 　　郭昂拎着一块湿帕子在擦她的梳妆台，从她的角度看去，他看起来专注认真，不像是在擦柜子，倒像是在侦破什么重大的案件一样，心无旁骛，连她出来了都不曾注意到。 　　“洗完了？”擦完梳妆台，他转身看到了她，“屋里差不多干净了，我去洗澡了。” 　　“嗯。”她擦着头发说道。 　　郭昂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她已经上床了，他吹干了头发轻手轻脚地爬上了床，唯恐将她吵醒。 　　床身震动，她翻身滚入了他的怀里。 　　“抱着我睡。” 　　他受宠若惊，不知道竟还有这种待遇。 　　“郭昂，你是不是后悔向我求婚了？” 　　“没有！” 　　这一次，他回答得干脆利落，没有丝毫回转的余地。 　　唐晏晏轻笑，搂着他精瘦的腰，呼吸着他身上和自己同牌子的沐浴露的香味儿，道：“是吗，那你为什么这两天不敢见我，一见我就有些小心翼翼？” 　　原来她知道啊！郭昂醍醐灌顶，有种被看穿的窘迫感。 　　“我妈说我可能要把媳妇儿给作没了。”他紧紧地抱着她，隔绝了这个冬日任何一丝的寒冷。 　　“扑——”她笑出了声，“你有媳妇儿吗？谁啊？” 　　他咬紧牙关不吭声。 　　“郭昂，咱们做个约定好吗？” 　　“你说。” 　　“我们就这样谈恋爱，不谈婚姻不谈未来。”她仰头看他，眼神里充满了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期待。 　　又一次，郭昂迟疑了。 　　“晏晏，你对婚姻没有信心吗？”他敏锐地抓住了问题的核心。她对他的担忧，对未来的担忧，其实终究是源于对婚姻的悲观。 　　这一次换做是她不吭声了。 　　“我会是一个好丈夫好爸爸，你不能这样自私地用一句话就切断了我拥有这些的权利。”他忽然推开她，坐起身来。 　　灯光亮起，两人在彼此眼中的模样暴露无遗。 　　唐晏晏也坐了起来，她没有被他的反应激怒，而是极其镇定的告诉他：“没错，我就是对婚姻没有信心，我这辈子再也不想结婚了，就这样。” 　　“如果你同意，咱们就继续好，如果你不同意……”她仰头看他，面色有些凝重，“咱们就好聚好散。” 　　三秒钟之后，他掀开被子起床穿衣服，动作里透着一股急促。 　　唐晏晏的心一下子就凉了。 　　“也许你和我在一起只是玩一玩儿，但我不是。”他穿好衣裳裤子，转身对她说了这句话后，沉沉地看了她一眼，之后开门离开。 　　郭母说反了，不是他作没了媳妇儿，而是她作没了爱人。 　　一圈橙色的光晕中，她坐了好久都没有回神，直到被窝里所有的热气都跑空了，她也没有丝毫冷的感觉。 　　—— 　　刑侦队的办公大厅里，荀川正在加班整理笔录，正觉得饿了，站起来想泡碗面。 　　“呵！”他一下子倒退了两步，看着眼前的黑影，大声呵斥，“谁？” 　　郭昂伸手按开旁边墙上的开关，半边的办公区域都亮了起来，他道：“给我也来一碗。” 　　“队长，这么晚你怎么还来了？”荀川惊讶地问道。 　　“不放心过来看看。”郭昂随意扯了一把椅子转了过来，落座后问他，“吴宥招认了吗？” 　　“他只承认用麻醉／枪麻晕了甘云云和唐老板，其他的一概不认。” 　　“录音放给他听了吗？” 　　“听了，还是不认。”荀川拉过泡面箱子，“队长，红烧的还是麻辣的？” 　　“麻辣的。” 　　荀川一边泡着面一边道：“队长，你别觉得我多嘴啊，我怎么看也不觉得这个吴宥杀害了他的前妻。” 　　“为什么？” 　　“你想啊，他前妻是谁？沈懿珠啊，那可是多有钱的人啊，他跟着她吃香的喝辣的不知道多快活，干嘛要冒着风险杀人？队长你知道吗，沈懿珠死了之后万盛的股份他是一分也没得到啊，如果是为了财产杀人的话我信，但他什么也得不着，这杀人动机都不成立啊。” 　　郭昂随口答道：“世上除了钱就没有其他纠纷了吗？也有可能是夫妻感情出了问题，吴宥和甘云云的关系还用多说吗，沈懿珠在世的时候说不定两人就有了牵扯……” 　　荀川正听着呢，冷不丁地没了下文，转头看他：“继续啊。” 　　郭昂突然想到了唐晏晏。 　　她说她就是沈懿珠，他不信，这太可笑了，怎么可能嘛，又不是在拍聊斋。但刚刚出门的时候她说了一句什么——“没错，我就是对婚姻没有信心，我这辈子再也不想结婚了，就这样。” 　　唐晏晏一个未婚女青年，怎么会说出“再也不想结婚了”这种话，这样的语境肯定是发生在已经结过婚的情况下啊…… 　　人在无意识中暴露出来的信息会更加真实。郭昂完全可以肯定，在那样的情况下她不可能还有编造谎言的时间，她说的一切都像是发自肺腑的，只是当时他被气炸了听不进去而已。 　　他来做个大胆的假设，假设唐晏晏就是沈懿珠，那么“再也不想结婚了”这种话从沈懿珠嘴里说出来的原因定然是她曾经遭受过另一半的背叛，以至于对婚姻失去了信心。而唐晏晏之所以揪着吴宥不放的原因也是因为她知道他曾背叛了她，所以他完全有杀害她的动机。 　　所有的事情看似没有关联，但一旦将唐晏晏假设为沈懿珠之后，她那些诡异的行为，偶尔话里泄露出的信息，就都成立了。 　　因为她是沈懿珠，所以她在知道自己不是心脏病发过世之后就把怀疑对准了吴宥，甚至利用上了孙燮；因为她是沈懿珠，所以得知那根铁丝的用处之后，她毫无预兆地在他面前崩溃了；因为她是沈懿珠，一个被婚姻伤害过两次的女人，所以才会让他在求婚上遭受到了挫败，才会对他说出那样的话。 　　“队长？”荀川在一旁喊他。 　　郭昂觉得自己可能疯了，因为他有那么一点儿相信一个完全违背科学的故事了。 第46章 对峙 　　唐晏晏没想到郭昂还能去而复返, 在自家餐厅见到他的一瞬间，她忽然明白了电视剧里那些怎么分也分不掉的情侣心里在想什么了。昨晚才遭受到了失恋的挫折, 没想到今天伤口就有愈合的前兆，真是奇幻。 　　“我给你带了早餐, 吃完了咱们去局里一趟。”他指了指桌子上的米粉。 　　“去干什么？”唐晏晏一开口才觉得自己的嗓子哑掉了, 往常清脆透亮的声音变得又低又沉，活像刚从地底下爬上来的老妖婆。 　　“吴宥那边可能只有你能让她开口了。”郭昂道。 　　唐晏晏闻到了米粉飘出来的香味, 不自主地拉开椅子坐下，边掰筷子边问：“这话怎么说，他现在恨我都来不及吧。” 　　郭昂扫了她一眼，在她对面坐下：“你可以把讲给我的那个故事再讲给他听听，说不定他会有想说的东西。” 　　唐晏晏正挑着碗里的米粉, 听了他的话手下一个不稳, 好不容易拽拉起来的米粉又重新滑进了汤里, 还过分地溅了两滴油汤在她的手背上。 　　“哪个故事。”她的声音依旧沙哑，像是生了铁锈的刀在钢板上摩擦。 　　“关于你是沈懿珠的那个。”郭昂抬头注视她，说不清有什么东西藏在他的眼底。 　　—— 　　刑侦队的审讯室里, 荀川和小范花了两个小时都没能从吴宥嘴里撬出点儿其他东西。 　　审讯室的门打开，郭昂招手，示意他俩出来。 　　“队长，这可真是个硬骨头, 不太好啃啊。”小范皱巴着一张脸抱怨, 话音一落, 他偏头看到后面站着的唐晏晏, 立马转移了注意力，“姐，你咋来了？” 　　“关掉审讯室里的录音设备，让她进去试试。”郭昂道。 　　小范瞪眼：“啥？” 　　荀川默默地走到一边，关了录音设备，为保证嫌疑人的安全，他们没有关闭监控器。 　　“去吧。”郭昂侧头看向一旁的唐晏晏，“不想说或者说不下去了就出来。” 　　“嗯。”唐晏晏点头，推门进去。 　　她今日穿得极为朴素，进门的时候脱了黑色的羽绒服，现在身上就剩一件白色卫衣和一条黑色紧身裤，连鞋子都不是她一贯爱穿的高跟鞋，而是一双白色的运动鞋。这让看惯了她平时衣着光鲜的人有些意外，这是受啥刺激了？ 　　吴宥没想到还能在这里见到唐晏晏，他眼皮一抬，眼神里带着考量和探究。 　　“你是警方的人？”他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算是吧。”唐晏晏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我不受警方的差遣，顶多不过是我和他们的目的一样，大家互帮互助而已。” 　　“呵。”吴宥轻笑一声，戴着手铐的双手在桌面上叩响，“那我真是看低你了。” 　　唐晏晏嘴角一掀：“彼此彼此，我又何尝不是瞎了眼看上你了呢。” 　　吴宥道：“如果你是来当警方的说客的，我劝你还是省了这份儿心，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你误会我了，我来不是为了他们，是为我自己。”唐晏晏往后一靠，双手抱胸，她的神色里带着让他熟悉的轻蔑，恍惚间，他以为自己看到了另一个人。 　　“沈宅二楼主卧里，抽屉背后的铁丝，记得吗？” 　　吴宥眼皮一跳，像是不受控制般的。 　　“把沈懿珠的心脏病药换成维生素片，这样高明的主意，是你想出来的吗？”唐晏晏挑眉轻笑。 　　“你在说什么，我一概不知。”吴宥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 　　“哦……那这样说来，沈懿珠死的那天，卧室浴室的门把手上的粉色文胸，你也不知道啰？”唐晏晏笑了起来，像是发自肺腑的，笑容又大又亮，可仔细看去，这笑意只在脸颊上，一丝一毫也没蔓延到她的眼底去。 　　吴宥的脸色大变，全面的血色都褪得干干净净。 　　“警方的材料里并没有写到过这一段，所以我想应该是你托兴婶帮忙收起来了吧？”唐晏晏慢条斯理的说道。 　　吴宥浑身都冰冷了，他还记得那天的情形。 　　“吴先生，沈总晕倒在卧室里了，怎么办！”兴婶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慌乱。 　　“晕倒了？她心脏病发了吗？”他当时的回答有些漫不经心。 　　“应该是……她现在没有动静，我怀疑她是不是已经……” 　　吴宥明白了过来，一下子精神了起来：“你等着，谁也别通知，我马上回来！” 　　他不过半个小时就赶回了家，等他到的时候沈懿珠已经死得透透的了。虽然她的死在他们的计划当中，但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他说不出是高兴居多还是意外居多。 　　他和兴婶仔细排查了屋里的东西，唯恐有什么地方会引起怀疑，这样下来，自然发现了门把手上的粉色文胸。 　　“收起来，赶紧销毁掉！”他嫌弃地甩在兴婶的手中，感觉有些恶寒。 　　兴婶慌慌忙忙地拿走，不知道是烧了还是扔了。 　　唐晏晏站起身来，双手撑在桌面上，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很奇怪我会知道这些细节吗？” 　　“兴婶告诉你的？”吴宥嘴角一抽，眼神冰冷。 　　“啧……你相信人死后灵魂会在世间停留一段时间吗？尤其是怨灵，因为心中有很走得不甘心，所以一时间迟迟不愿离开自己的肉体。”她的声音沙哑，话音低沉，凑在他耳边说来像是在讲鬼故事一样，心里稍微脆弱点儿的估计都别想绷住。 　　“不信。”吴宥到底不是寻常人，脸色分毫未动。事情已过十年，他不相信会有什么证据留下，只有郭昂那种傻子才会追着不放。 　　“我劝你还是信吧……”唐晏晏在他耳边笑了一声，有些阴测测的，“因为我就是那个迟迟不愿离开的怨灵，不抓到害死我的凶手，我绝不会轻易去投胎啊。” 　　她的声音好轻，比飘在空中的柳絮还轻。而审讯室里的空调又不够足，他甚至能感受到一股冷气从脚底蔓延了上来。 　　“吴宥，你当时求婚的时候是怎么跟我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她轻笑着说来，像是在说一个玩笑话，“我瞎了眼才会信了你，早知道我就选郑绍辉了，起码他还是个人。” 　　“你……”吴宥嘴唇有些发颤，他瞪直了眼睛看去，眼前的面孔忽而熟悉忽而陌生，甚至一下子又变成他以前枕边的那个女人。 　　“换了张皮你就不认识我了？难道你忘了你以前在床上是怎么讨好我的吗？像匍匐在地的蟑螂一样，只要我高兴，你什么都肯做啊。”唐晏晏轻笑着，一张面孔鲜艳漂亮，可说出的话又是那么的惹人讨厌。 　　吴宥的牙齿有些咬合不上了，上下磕碰着：“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你来不知道我是谁吗”她噗嗤一笑。 　　“吴宥，你想知道为什么我年纪轻轻的会那么早的立下遗嘱吗？”她往后撤了一步，像是怜悯他已经呼吸不过来了一样，“万盛集团的股份，你都不好奇自己为什么一分也没捞到吗？” 　　对啊，沈懿珠的遗嘱，那是他最难以接受的地方。明明他们没有签订婚前协议，明明他们是夫妻关系，为什么在她“意外死亡”之后他作为丈夫只有房子和车子，而一支股票都没有捞到呢？ 　　“为什么？”他已经跟着她的思维在走了。 　　“当然是因为我从头到尾都没有真正相信过你啊。”沈懿珠往后坐下，下巴一仰，面容挂着一贯的冷淡和傲慢。 　　吴宥的脸色先是变白，然后染上了愠怒，他瞪着唐晏晏，似乎下一秒就会破骂出口。忽然，他收了脸上的表情，嘴角微微上挑—— 　　“我不信，你说你是沈懿珠我就信吗？哈哈哈哈——”他突然狂笑了起来，“你以为我已经到了丧失理智的地步吗？警察连这种桥段都想得出来，用尽心思安排这一出，真是用心良苦啊！” 　　唐晏晏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她嘴角挂着浅笑，看向这个自己喜欢过的男人。原来时间真的很残忍，它可以把一个年轻热烈的灵魂雕塑成如此破败肮脏的模样，让她再生不出丝毫的怀念。 　　“吴宥，有件事情大概只有你我知道。咱们结婚那一晚，走错房间的那个人不是你表妹吧。”唐晏晏似乎没有再和他聊下去的意思了，她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我一直以为都在自己的掌控当中，其实所有的事情早已超出我的控制。你前女友追你追到婚礼上来，你告诉我她是你的表妹，我当时说服自己信了。现在想来，那晚上便预告了咱们之间的结局了，可我当时太大意，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吴宥，如果最后不能将你以杀人犯的名义定罪，那么你走出监狱之日便是我沈懿珠与你同归于尽之时。”她转身拉开审讯室的门，背对着他道，“你知道我的脾性，我说到做到。” 　　“嘭——”大门被关上，里面的人和外面的人彻底切断了联系。 　　走出审讯室，唐晏晏看到等在一边的郭昂站了起来，朝她看来。 　　“我能做的都做了，如果他还是什么都不交代的话……”唐晏晏抿了抿唇，“那我也没办法了。”即使有办法也不是能告诉郭昂的办法。 　　郭昂：“你在车里等我，我拿个东西之后就送你回去。” 　　“好。”她的视力今早开始恢复了些，但视线还是有些不明朗，稳妥起见她不想拒绝他。 　　郭昂推开审讯室，无视一边呆滞的吴宥，从桌子下扣出一支手机揣在了兜里。 　　“等一下。”见他要走，吴宥开口喊他。 　　郭昂回头：“如果要招供我喊人进来做笔录，如果是其他的事，我没空。” 　　说完，他大步跨出了审讯室，一刻也没有多留。 第47章 大声公 　　郭昂一路送唐晏晏回了家，两人都没有提起刚刚的事情。 　　“我到了。”见到熟悉的楼道口, 唐晏晏解开安全带转头看他, “谢谢你送我回来。” 　　她推门下车, 本以为他要说点儿什么，谁知道他只是“嗯”了一声就算完了。 　　唐晏晏眨了眨酸疼的眼睛, 一步也没有回头的走进了楼里。 　　不一会儿, 小格子似的窗口有一盏灯亮起，郭昂知道那是她顺利回家了。 　　郭昂点开手机里的录音播放键，熟悉的女声从里面流泻了出来。 　　“你是警方的人？” 　　“算是吧。” 　　“呵！” 　　一男一女的声音，女的虽听起来随性, 但却掌握了谈话的整体节奏, 男的虽然僵硬, 但话里一丝痕迹也不肯泄露。 　　“……换了张皮你就不认识我了？难道你忘了你以前在床上是怎么讨好我的吗？像匍匐在地的蟑螂一样，只要我高兴，你什么都肯做啊……” 　　听到这里郭昂立马按下了暂停键，他按了按额头暴起的青筋, 压抑下心中那股想要揍人的冲动。 　　明明是他的主意, 可最后受不了的还是他，真是讽刺。 　　“叮叮叮——” 　　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接了起来：“川儿，什么事？” 　　“队长, 你绝对想不到发生了什么。” 　　“说, 别卖关子。” 　　“吴宥招了。” 　　“招什么了？”郭昂一下子坐直了身体, 手指抓紧了方向盘。 　　“你和唐老板走了不久后, 他就承认自己蓄意谋杀了沈懿珠一事。”荀川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些不可置信，这简直是不可思议，十年前发生的事情了，就算是他们怀疑到了吴宥的头上也不能立刻就能定了他的罪，以他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完全可以再挣扎一番，比比和警方的耐心。结果……居然就这么招认了？ 　　“我马上回来。” 　　“队长，他说案子并非他一个人犯下的，如果想让他招认出同伴得答应他一个条件。” 　　“不管是什么，答应他。”他已经为这个案子纠结奔走了十年，无论是多么苛刻无理的条件，他一定会尽可能的满足他。 　　“哦，好，那你把唐老板带回来吧，他的条件就是要跟唐老板再见一面。” 　　郭昂喉咙一堵，似乎又想到了刚才录音里的内容了，满脑子都是挥之不散的画面。 　　“草！”他使劲儿拍了一把方向盘，恨自己何时变得这么容易被左右。 　　荀川吓了一跳，将电话拿远了一些：“队长，那应是不应啊？” 　　唐晏晏窝在沙发里看电视，拿着遥控板按来按去就是没有找到一个心仪的频道，随意地切换着，也不知道到底是在看电视还是只想用电视热闹的声音来掩盖内心的荒凉。 　　“咚咚咚！” 　　唐晏晏放下遥控板朝门口走去，凑到猫眼处一看，这不是徘徊在楼下的那位仁兄吗？ 　　“什么事？”她拉开门，强装面色淡然的问道。 　　“麻烦你，再跟我走一趟。”郭昂盯着她，明明是请求的话，偏偏听不出任何低三下四的成分，反而倒像是她在求他一样。 　　唐晏晏撇嘴：“去哪里？吃饭？” 　　这个点儿了，似乎也只有这一件事了。 　　可她到底低谷了郭昂的无耻程度，不请她吃饭不说，还把她拉着一去干工作。 　　“喂！”她被拉着出门，嘴上一个劲儿地抱怨，身体却跟上了他的脚步。 　　“最多耽误你一个小时的时间，拜托了。” 　　唐晏晏瞥他，分手了是不一样呵，客气这么多！ 　　“到底什么事？” 　　“吴宥要见你，最后一次。”按下一楼的电梯，他转头看她，郑重其事，“我知道你内心一定很讨厌见到他，但这个案子我已经追了这么久了，我不想放弃。” 　　唐晏晏先是一愣，然后轻笑了一声。 　　她的笑声出现的时间太过怪异，让他忍不住面带疑惑：“你笑什么？” 　　“我说，你到底是因为沈懿珠而追查这个案子，还是因为骨子里对真相的诉求才迟迟不肯放下？”她抬头，目光清明，隐隐含着一股辨认不清的……失落。 　　郭昂没想到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这么多年过去了，在他的心里沈懿珠和真相早就融为一体了，彼此不分。 　　“郭昂，我说我是沈懿珠，你说我耍你。但现在你一次次地让我去见吴宥又是为了什么呢，难道不是默认我就是沈懿珠了吗？”她不愧是揣度人心的好手，虽然他未曾严明自己的目的，但一次两次地将她带到吴宥面前，难道不是利用吴宥对她的畏惧和对所犯下罪行的恐慌吗？ 　　郭昂的脸色黑了下来，他一言不发，看着她的两只眼睛也像是染上了霜雾一般。 　　“回答我，嗯？” 　　“叮——”电梯到了一楼。 　　电梯门缓缓打开，谁也没有急着走出去。 　　“好，我回答你。”他终于开口，坦然地回视她，“沈懿珠对于我来说就是年少时期最心动的一抹色彩，我喜欢她，暗恋她，没什么好否认的。她毫无征兆地死去，我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所以开始着手调查。可当我真正一步步掌握证据，有迹象表明她真的是被谋杀的之后，我对她的念念不忘也就转化为了对真相的诉求。” 　　“唐晏晏，我喜欢她和喜欢你并不冲突，或许你们真的是同一个人，但对于我来说沈懿珠是过去，而你……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都会成为我的未来。” 　　唐晏晏……不，沈懿珠怔住了。她仰头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像是从未认识过他一样。 　　郭昂的面色看起来虽然淡定，但内心却紧张得快要撅过去了。他从来没有说过这么肉麻却富有哲理的话，可仔细想来，这样的表述完全正确，怪不得那么多人喜欢表白。 　　电梯门缓缓合上，相对站立的两人一点点消失在了电梯门的后面。 　　“蹬！” 　　电梯门再一次打开，相对而站的两个人不知何时已经拥吻在了一起。仔细想来，电梯的一合一闭不过数秒，在这数秒之间发生了什么呢？ 　　不知道。爱是一只神秘又复杂的怪物，讨好它或者惹怒它都太容易了，说不清道不明。 　　沈懿珠去见了吴宥最后一面，她没有走进审讯室，只是隔着那道玻璃窗与他远远对视了一番。 　　爱过恨过的人想来心灵有些许相通，不用过多言语都能明白对方眼里装着的到底是憎恶还是欢喜。曾经携手走过一段旅程的人终于要分道扬镳了，虽分享过途中的忧愁和欢乐，但因目的地不同而不能再继续一起走下去了。 　　沈懿珠恨他，仅仅是恨他剥夺了自己的生命，再多的，也没有了。往后有那么多值得纪念的人和事，她实在不想把过多的精力放在一个不再相干的人身上。 　　吴宥怀疑自己是被蛊惑了，否则明明就可以逃过一劫的，为何非要自投罗网呢？ 　　想来是他人性中残存的那一点良知终究还是没有彻底的泯灭吧，害死沈懿珠后的他也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自由和快乐，反而因为精神上的疾病时时遭受着困扰。这一生，他别无选择了。 　　而对于旁观的某人来说，只是这远远地对视一眼已经让他醋意横生了。 　　“呵！”他轻轻地呵出了一口气，移开眼表示不想再看。 　　……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归沈懿珠管了，她找到了主谋，那些帮凶就交给警方去查找吧，她这些日子已经很累了。 　　“回去睡一觉？”郭昂侧头看她。 　　她仰头看天空，今天是冬日里少有的晴朗，天气不凉不燥，头顶上还飘着几片悠闲的白云，是个适合闲着的日子。 　　“有一阵子没有去酒吧了，想去喝一杯。”她笑着说道。 　　“不可以。”他随即垮下了脸，“你那个破酒量就不要去丢人现眼了，以后没有我在场你都不准喝过超过两杯的啤酒和一杯白酒。” 　　沈懿珠眼睛一眯，释放着危险的信号：“小样儿，谁准你管我了？” 　　“我怎么不能管了，你过不了多久就会是我郭家人了，你说我管不管得了你？”他哼了一声，略微得瑟的说道。 　　沈懿珠轻笑了一声，抬手准备给他一个脑嘣儿却一下子被他抓住了手。 　　“男人的脑袋不能随便碰。”他严肃地拒绝。 　　“嗯，男人的难道不能随便碰，那男朋友的脑袋呢？”她哼笑一声，一脸任性的看着他。 　　这个……书上还真没说。 　　郭昂松开手，咬了咬牙：“也不能。” 　　“嗯？”她挑起一只眉毛。 　　“老公的才可以。”他追加了一句，嘴角微微勾起，像是憋着什么坏水儿。 　　唐晏晏：“……” 　　“傻了吧？走，送你回家。”他拉过她的手带着她往停车场走去，掩饰般地揭过那一句话。 　　走到一半，她突然用力甩开了他的手。 　　他疑惑地回头：“你做什么……啊！” 　　那一声脆响，实在是太够劲儿，他不得不腾出手捂住额头。 　　她却得意的笑了起来，给了他一个富含深意的眼神，笑着大步往前走去。 　　郭昂的脸色忽然一变，瞪大眼睛追上去：“你站住——” 　　听到喊声的人没有停下脚步反而是越走越快，后面是甚至小跑了起来。 　　“唐晏晏，你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几个意思！”他不是说了只有老公才可以弹钢镚儿？她这一记没有丝毫手软地钢镚儿是几个意思！ 　　沈懿珠笑着往路边跑去，心里一轻，整个人都像是要乘风飞去了一般。 　　眼看着她像是脱线的风筝一般，他着急之下奔向停在露天停车场上的路虎。 　　下一秒，从大声公里传出来一个洪亮的声音：“对面穿黑色羽绒服的女的，你给我回来！” 　　这一声，不仅是沈懿珠转头了，在警察局门口附近的人也纷纷侧目，连保安都从亭里探出脑袋看了过来。 　　沈懿珠好笑地看着他，就像在看一只炸了毛的豹子，深觉十分有趣。 　　“我十点钟方向的那个穿黑色羽绒服的美女，对，说得就是你，我再问你一遍……”他低头将大声公调到最大的音量后重新又举了起来，用力嘶吼，“我诚心诚意地求娶了，你愿意深思熟虑后答应我吗？” 　　一时间，走过路过的纷纷驻足，警局大楼的窗户里也陆陆续续伸出了不少的脑袋。 　　沈懿珠的步伐终于停住了，她转身面对他，两人中间隔着一个宽阔的广场，像是王母娘娘用簪子给织女和牛郎划下的银河。 　　可到底说来她姓沈的不是织女，那位姓郭的也不是牛郎。 　　她脚尖一动，下一秒，像是蝴蝶飞入花丛，像是燕子向北归，她义无反顾地朝着他奔跑而去。 　　他提在心口的那股忐忑之气终于卸了下去，随手将大声公抛往车内，他展开双臂准备好迎接他的“未来”。 第48章 尾声 　　短短数日, 郭昂从低谷到云端, 不过是因为她一句话一个动作而已。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求婚，更没想到那个被求婚的人也真的答应了他。 　　“至于吗？”唐晏晏坐在床头穿睡衣, 侧头看向床上枕着双臂晓得一脸荡漾莫名的男人。 　　郭昂高深莫测地挑眉：“你不懂这样的成就感。” 　　唐晏晏怎会不懂？只是他表现得比她更夸张更热烈, 以至于掩盖了她同样激动的事实。 　　“哼。”她不客气地嘲笑了他一声, 起身朝浴室走去。 　　“媳妇儿，我开始准备请婚假了，行吗？”郭昂翻身坐了起来, 朝着里面喊道。 　　唐晏晏差点儿在浴室里滑了一跤，忿忿地道：“只是订婚, 订婚！” 　　郭昂猛然惊醒，对啊，她只是答应嫁给他，但没说什么时候啊！ 　　失策, 失策！ 　　“咚咚咚！”他爬起来敲浴室的门，不等里面的人回应，立刻道, “我进来了啊！” 　　“你做什么？” 　　郭昂窜进了浴室，此时唐晏晏已经脱得啥也不剩了…… 　　“我认为就算是订了婚的男女也需要一定的隐私。”唐晏晏扯过一边的浴巾抱在胸前, 一脸不悦。 　　“咱们什么时候去领证？或者先办婚礼也行！”郭昂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唐晏晏：“……” 　　对于一个穿了两次婚纱的女人来说, 婚礼办不办都无所谓。她张口准备答复，他像是早有预料一般：“这可是我们第一次结婚, 一定要郑重。” 　　唐晏晏：“……” 　　“你同意吗？” 　　“……同意。” 　　郭昂满意地点头, 继续问：“那什么时候去领证？” 　　“不慌, 得选个良辰吉日。”时辰好不好没关系，主要是越靠后越好。 　　郭昂表示认同，他转身往外走，便走便叨咕：“这个事情我得请教一下专家。” 　　唐晏晏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安静地洗个澡了。 　　只是……唐晏晏万万没想到，这个“专家”便是郭母。 　　一得知郭昂求婚成功，郭母立马拿出了十八般武艺，从婚纱的品牌到场地的选择再到蜜月地点的安排，郭母亢奋得欲一手包办。 　　“儿媳妇你放心，妈一定让你的婚礼既庄重又浪漫。”郭母郑重其事地跟唐晏晏说道。 　　“伯母，其实不急的，过完年再说也可以。” 　　“哎，你就不懂了，婚礼要忙活的事儿多着呢，越早准备越不会出错！”郭母拍了拍她的手，一副过来人的姿态。 　　唐晏晏嘴角抽动，说起来她才是熟手吧…… 　　转眼间，郭母已经和郭昂凑在一块儿讨论婚礼的场地和要邀请的客人了，她半点儿也插不进去。 　　看他们讨论得如此热烈的样子，唐晏晏虽然觉得有些头疼，但也不得不承认心里有几分快活，毕竟这都是为了她。 　　—— 　　转眼间，准夫妇的第一个新年就来了，唐晏晏没什么家人，理所当然地跟着郭昂到郭家去过年了。 　　郭家每日登门拜年的人不少，郭昂嫌闹腾，不过待完了大年初一后就带着唐晏晏往南边温暖的地方旅游去了。 　　两人坐上了火车，一路往南，不管是大理还是桂林，走到哪儿算哪儿。 　　“我读书的时候坐的火车还是绿皮的那种，虽然车厢里的味道不怎样，但开了窗户吹风的感觉太好了，那才像是在旅游。”商务座的车厢里，两人依偎着靠在一起，一人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看起来颇有星范儿。 　　“下一站咱们就下车去，租个车自驾玩玩儿。”他随意地搭在她的肩膀上，帅气自在。 　　唐晏晏仰头一笑，他低下头，浅啄了一下她的唇。 　　南方的冬日正暖，大雁回旋，树木乍春，一切都是欣欣向荣的模样。 　　火车飞驰，车窗上倒映着情侣相拥接吻的画面，美好得想让人永远将画面停留在这一帧。 　　—— 　　自在出尘的日子总是短暂的，旅游回来之后该工作的工作该赚钱的赚钱，一切又步入了正轨。想来也正是因为生活的酸甜苦辣才让那难得放松的日子显得尤为珍贵。 　　唐晏晏的酒吧早已不再是之前那个人气凉薄的地方了，自从“改版”了之后，夜夜生意火爆，也终于向其他酒吧那样排起长队来了。 　　“说到底还是你变了。”沈啸端着酒杯对她说道。 　　唐晏晏神经一跳，唯恐是哪个地方露馅了：“我变了吗？” 　　“变了，跟以前很不一样。”他转头盯着她，目光幽深。 　　唐晏晏舔了舔嘴唇，总觉得手里这杯酒止不了渴似的。她隐隐有一种猜测，沈啸之所以还陪着她玩儿的原因正是因为他喜欢“唐晏晏”，而她来了，他的喜欢注定沉入深海，不见回应。 　　“虽然你变了，但我真心喜欢看你变成现在的样子，自信飞扬，像是什么都难不倒你似的。” 　　唐晏晏悄悄地松了一口气，而后难得心虚地举起了酒杯：“敬你一直没有放弃这个酒吧，沈店长。” 　　沈啸笑着端起酒杯：“不敢居功。” 　　过了一会儿，两人看着小舞台的表演，他突然侧头问：“听说你要结婚了，我怎么没有收到请柬？” 　　唐晏晏喝酒的动作一滞，有些莫名其妙地愧疚感从心里升了起来。 　　想来，命运的轮齿没有发生错误的咬合的话，真正的唐晏晏会将身心都交给真正喜爱的人，或许是眼前的沈啸，或许是一直对她示好的修皓勋。 　　“晏晏。”门口的方向传来喊声。 　　唐晏晏抬头看去，是郭昂加班结束了来接她回家了。 　　“又在喝，喝了几杯了？”郭昂走上前来，看了一眼酒杯，又扫了一眼里面调酒的俊秀，俊秀冤枉地摊手，“我不劝不住。” 　　唐晏晏戳了戳他的胳膊：“咱们婚礼的请柬你发了吗？” 　　“还没印出来呢。”郭昂亲自负责了婚礼，自然知晓进度。 　　唐晏晏再次松了一口气，笑着对沈啸说：“你的那一份儿我一定亲自递到你手里。” 　　沈啸轻轻一笑，他看人不在行，但唐晏晏那一瞬间的心虚他是看在眼里的。她在怕什么？难道他是那种自己得不到就不想让别人得到的人？ 　　“祝福二位了。”沈啸举起酒杯。 　　唐晏晏准备伸手端酒杯，郭昂先她一步端在了手中，笑着道：“多谢沈店长，我干了，你随意。” 　　说完，他一滴不剩地全喝完了。 　　唐晏晏瞥他，就算是怕她再喝也不至于这么急切吧？ 　　喝了酒收下了祝福，两人打车回家。 　　“车子记得明天开回来。”郭昂嘱咐她。 　　“嗯。” 　　“开慢点儿，别再发生剐蹭事件了。”鉴于她上次剐蹭花坛的行为，他觉得有必要多说两句。 　　唐晏晏不想搭理他，到底车子和她谁才是正房啊！ 　　回了家，刚进家门他就开始在她身上磨磨蹭蹭了起来。 　　“走开。”她挣扎了两下，“离我这么近做什么，你不是有车就够了吗？” 　　“瞎说。”郭昂轻笑，从后面抱着她，一边浅吻她的脖子一边忙活着解她衣裳的扣子。 　　唐晏晏觉得像是被一只大狼狗给粘上了，甩不脱也挣不开，幸好这是冬天，要是夏天她非得一脚踹开他不可。 　　“媳妇儿，再过两周咱们就合法了，你高兴吗？”他咬了一口她的耳垂，刺激得她天灵盖都麻木了。 　　“高兴，高兴，行了吧……” 　　“为什么我感觉你情绪不高？是我什么地方没做好吗？”他搂着她往卧室走去，扔了一路的衣裳。 　　“你很好，是我自己的问题。” 　　“什么问题。”他将她推到在床上，压着他问道。 　　唐晏晏搭上他的脖颈，眼神飘远：“你知道我的底，你就不担心吗” 　　“我不知道。”他双手撑在她的上方，看着她道，“我不了解沈懿珠，我只了解唐晏晏。” 　　“算上这次，我可是第三次结婚了……”虽然她并没有什么世俗的观念，觉得女人嫁的次数多就显得放荡，但她确实担心这段婚姻又能维持多久。 　　“媳妇儿，你已经重新活了一次了，难道就对自己一点儿信心和把握都没有吗？”他停下了动作，拉她坐了起来，两人对视着，“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咱们经营的是未来。我不是罗伯特也不是吴宥，你也不再是沈懿珠，你是唐晏晏，是我郭昂的未婚妻，你摸着良心说，咱们拥有的感情经历和你之前的一样吗？” 　　唐晏晏看着他，似乎看到了他的心里去，那里有对婚姻的期盼，有对新生活的渴望。而她这个“过来人”似乎扯了他的后腿。 　　“不一样。”她肯定的说道，“你是郭昂，和谁都不一样。”他们一起经历的岂能是别人可以比拟的。 　　“这就对了。”他笑了起来，拍了拍她的脸蛋儿，“不折腾了，咱们好好睡一觉。” 　　不折腾？唐晏晏表示不同意。 　　“来吧。”心结已解，正是对美好生活发起冲击的时刻啊。 　　“真的？”他挑眉笑看她。 　　她一个翻身将他压倒在身上，两指捏着他的下巴，笑得风情万种：“郭警官，等会儿请多多赐教哦……”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