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七零之我不当极品》 作者:东家兔兔   文案   阮清秋穿书了,成了团宠年代文里,女主又丑又蠢又坏的极品堂妹。   做为衬托女主娇软美好和纯洁善良的极品,被她的三个宠妹狂魔哥哥及亲友团安排得明明白白不说,还被那个传言活不过流阳的病弱大佬未婚夫,送进精神病院关了一辈子!   阮清秋表示,自己是讲文明树新风的社会主义接班人,没空作死为男女主的爱情\事业添砖加瓦,她忙着赚钱变美考大学,把小日子越过越红火。   继承原主怪力的某人露出小白牙:别惹我——拳头是不能解决问题的,所以她选择拳头。   小狼狗:媳妇儿指哪儿我打哪儿,我为媳妇儿作羹汤~   内容标签:种田文 穿书 年代文 逆袭   主角:阮清秋 ┃ 配角: ┃ 其它:打脸励志   一句话简介:拳头不能解决问题,所以我选拳头   立意:做自己人生的主角 ============= 第1章 小女子报仇,从早到晚!   “mao主席的战士最听党的话,哪里需要哪里去,哪里艰苦哪安家!苦不苦,想想红军二万五,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辈!”   又红又专的广播从竖在杏花村晒谷场中央的大喇叭里传出,阮清秋一脸恍惚地蹲在墙角,神情比身旁的木墩还木。   “你个懒死鬼投胎的还不快去干活,天天就知道偷懒躲闲!”   尖锐的叫骂声刺得阮清秋耳膜发疼,腰上的肉被人狠狠掐住,她疼得一跳而起,怒视来人:“woc!干什么你,有病啊!”   这话仿佛点着了炸/药桶,吊梢眼的女人愣了一瞬,回过神后越加怒不可遏,骂骂咧咧地抄起手边的扁担就挥过来。   要不是她反应快,躲了过去,这扁担砸实了,轻则淤青红肿,重则怕是要打断骨头!   这婆娘人丑心更丑,阮清秋心有余悸地瞪着对方,给她等着!   小女子报仇,从早到晚!   一觉醒来到了一个陌生地方,还有莫名其妙饱含恶意的人,要不是刚刚被掐过的地方疼得真实,她都要怀疑自己在做梦了。   “哎哎哎,阿珍你冷静一下,罗婶子马上就要到了,你先放一放。”一个穿红带绿的中年女人劝阻道,又对阮清秋使眼色,“还不一边去,不然你妈又上火收拾你。”   罗老太大手笔许诺了二斤白糖、三十个鸡蛋、一张的确良布票和一斤糕点票,张桂花可不想亲事黄了。   闺女马上要说亲了,得去供销社扯布做件新衣裳,小儿子在长身体也要吃鸡蛋补补,糕点票拿去换粮,白糖回娘家时带上一半,叫她几个嫂子再狗眼看人低。   这买卖怎么看都赚,到嘴的肥肉绝不能飞了,心里算盘打得飞起,张桂花越发殷勤地恭维丁家珍,誓要把亲事给拿下。   想到张媒婆说的那些好处,丁家珍气哼哼地放下扁担,心说等亲事定了,再收拾这死丫头也不迟,二人遂回了里屋。   阮清秋扶着院墙痛心疾首,她悔啊,就不该看那些个狗血文,更不该在评论区吐槽。   这不,报应来了——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体验艰苦年代大礼包一份,还穿成了极品女配!   “咔吧!”   缓缓低头看向扶在矮墙上的手,阮清秋神情一瞬间龟裂了。   这、这是自己弄的?徒手捏碎土石!!   “怪力丑八怪,我要告诉阿奶你把墙弄坏了!”   突然闯进院子的泥娃幸灾乐祸地拍手大喊,“阿奶!四丫又把墙捏坏了!”   须臾功夫,一个裹脚小老太太提着鸡毛掸,凶神恶煞地从堂屋冲了出来,阮清秋一看这架势,拔腿就往外跑。   同时不忘丢下一句“耿直”的话:“阿奶您别追了,又追不上。”   这么凶的老太太不能打,总能气吧?虽然还没完全搞清状况,但她又不傻,站那儿给人揍啊!   赖英子气得在门口不重样地骂了一阵后,转头吩咐二儿媳:“老二家的,晚上不用做四丫的饭,有种给老娘饿死在外边!”   院中正在剁猪食,面色蜡黄的女人,从那一骑绝尘的身影中回过神,温顺地应道:“哎,知道了妈。”   ——   话说,一个小时前阮清秋还躺在公寓里午休,醒来就成了看过的一本年代文里,据说又丑又作又蠢的同名极品女配,也就是善良娇软甜美清纯又毫不做作的女主对照组。   才买的小公寓,刚撩的小鲜肉,好不容易练出来的马甲线,现在都没了!   沙雕网友诚不欺她,看书遇到同名女配时,指不定就要穿书了,阮清秋不信这个邪,所以穿书大神教做人?   掐着人中回忆了书中大致情节,再结合原主那小姑娘的记忆,阮清秋顿时觉得前途灰暗,这令人致郁的剧情啊……   望着远处连绵不绝的群山和金色的稻田,她嘴角勾起无奈的笑,从二十七岁的大龄女青年变成十四岁的花季少女,再怎么说也赚了不是。   日子再艰难,还有一身怪力傍身,养活自己应该不难,至少安全上很有保障,父母都已去世,阮清秋也没什么放不下的,那就既来之则安之吧。   “用尿滋他,病秧子!”   “我妈说了,咱们这是童子尿,可以治病的,便宜他了!”   “哈哈,那我们发发善心,快用童子尿给病秧子治病啊!”   嘻嘻哈哈的笑闹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循着声音找过去,几个十来岁的少年围成一个圈,正准备脱裤子做坏事。   “干嘛,你们!”   冷不丁的一声将几人吓得一哆嗦,回头看到是阮清秋,大叫着丑八怪来了,提上裤子就跑,那模样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   阮清秋:……   她看向他们口中的病秧子,灰蓝色打补丁的衣服挂在身上空荡荡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大大小小的疮疤从两颊延伸至领口深处,露在外面的胳膊苍白瘦弱。   少年抿紧唇,不自在地垂下眼眸,片刻后又倔强地看向阮清秋,眼神凶狠又警惕,活像一只狼崽子。   “还能站起来不?”   半晌没得到回应,阮清秋也不恼,大概是现在的自己凶名在外,人家不愿搭理,只好摸着咕咕直叫的肚子走了。   走到一半她又忍不住折回去,那少年明显状态不好。   果然,人还在原地,面如金纸,冷汗直流,似乎是腿受伤了。   阮清秋不懂医,瞧他脸色怕是严重的,二话不说将人打横抱起,向村里唯一的赤脚医生许大夫家走去。   这少年好轻,即便是原来的自己应该也能抱起来,何况是现在的身板,更是轻松异常。   她边走边轻声安慰,“别动,万一变成瘸子怎么办?我也想扶你或者背你,怕碰到你腿才这样抱的,放心吧,一会儿就到许大夫家了,我力气很大的,抱你很轻松……”   柔柔的嗓音不断钻进少年耳朵里,绝望惶恐的情绪渐渐散去,那股凶劲儿是彻底提不起来了,他红着脸小声地说:“去牛棚找李阿爷,他是医生。”   牛棚阮清秋知道,她一门心思赶路,根本没留意少年的别扭,在老阿姨眼里这就是一小孩,什么旖旎心思都不会有。   “林子这是怎么了?来来来,进屋。”   正在打扫牛圈的大爷见到二人,丢下铲子急忙小跑过来,领着阮清秋走进低矮狭小的屋子。   把人放在屋里唯一一张床上,阮清秋候在一旁,看这位李阿爷把脉和看腿。   “李阿爷,他怎么样?”阮清秋看外头天色,肚子又唱起了空城计,担心回晚了没饭吃。   老爷子严肃的神情稍缓,“饿了?来,拿着,你先回家,林子没啥大事,轻微骨折,养上一段时间就好。”   犹豫了片刻,阮清秋接过巴掌大的烤红薯,认真道了谢。   等会儿回阮家,吃不吃得上饭还两说,恐怕有场硬战在等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新书求包养~ 第2章 就问你爽不爽!   离阮家还有一段距离,阮清秋便远远望见之前打自己的刻薄女人,正满脸堆笑地跟旁边看起来很和气的老太太说话:“慢走啊,罗婶儿。”   瞅见她,丁家珍脸皮子一抖,吊梢眼弯了起来,挤出几分讨好的笑,“罗婶儿,这就是那孩子,您看这身板是不是很结实?这丫头家里家外干活都是一把好手呢!”   听听这凶婆娘说的话,准没安好心,她倒要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立刻朝她看来,上下一番打量,笑容很和蔼,从兜里掏了一把糖塞到阮清秋手里,“好孩子,拿着吃,以后常来罗奶奶家玩。”   非亲非故的,看起来还和那女人关系不错的样子,热情得有些奇怪,阮清秋当然拒绝了,丁家珍见状,接过去塞自己兜儿里,客气地把人送走。   一时不察,阮清秋的耳朵被揪住拧了一圈,伴随着火辣辣的痛感,暴喝声前后一秒到达,“能耐了啊,活也不干了,还敢顶嘴了是吧?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这泼妇一而再,再而三地掐上瘾了是吧!   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拽住凶婆娘耳朵,她使劲左右开拧,边拧边咬牙切齿低语:“这么爱掐人,爱拧人耳朵,爽不爽?”   丁家珍脸上的表情瞬间像打翻了颜料的调色盘,一脸懵逼外加惊怒交加,高分贝的惨叫声差点没把阮清秋当场送走。   炊烟袅袅,正是晚饭点,左邻右舍都探出了脑袋,隔着半人高的院墙,端着碗津津乐道地围观这出闹剧。   “还不给我住手,孽障!”   老太太一出堂屋见到这阵仗,拿起笤帚不问青红皂白,就朝阮清秋扔。   她头微微一歪,笤帚不偏不倚正中丁家珍的脸,嘶……   那叫声,闻者伤心,见者落泪,惨绝人寰啊!   现场代入感太强,吃瓜群众齐齐倒吸一口凉气,面庞都跟着疼了起来,老太太那一下可真狠啊,眨眼功夫脸就肿了,啧!   赖英子一脸讪讪,尴尬与怒气在脸上交替变换。   “喊我按摩,又嫌我力气大捏疼了她,我不是故意的,伟大的领袖在上,我要说谎就被雷劈!”   收回下黑手的爪爪,阮清秋捂着脸化身嘤嘤怪,惨兮兮地向众人控诉自己的委屈,眼泪没见着,声音倒是黄鹂鸟般婉转悦耳。   无人注意她没叫丁家珍妈,对阮清秋来说,无论哪个时空,生母都已逝世,这个女人不配她叫妈。   “放你娘的屁!”   丁家珍涕泪横流,耳朵和脸钻心地疼,眼睛血红凶狠,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窍。   “我没骗人,不信你们看!”   说着,阮清秋卷起袖子露出两条瘦骨伶仃的胳膊,新旧掐痕交错一大片,青青紫紫煞是可怖。   “天呐,这绝对不是一两天形成的,后娘就是后娘,没妈的孩子真可怜,哎。”   “这闺女力气确实大得出奇,又对丁家珍孝顺,况且她都对mao主席发誓了,我相信她!”   “可不是,那婆娘经常打骂她,阮老四也从来不管闺女死活,造孽哦!”   邻里们你一言我一语,像是对阮家的情况了如指掌,越说越起劲,谴责的目光一遍遍扫过丁家珍。   胳膊上的铁证让舆论一面倒向阮清秋,甚至连赖英子都深信不疑,毕竟这丫头虽然脑子不太好使,还是很听话的,顶多打疼了就跑。   何况,她亲眼见过无数次。   丁家珍涨红了脸,可众目睽睽之下,那些青紫的掐痕又让她无力辩解,因为确实是她的“杰作”。   不知什么时候,老太太身旁立了一个莹白如玉的娇俏少女,她蹙着好看的烟柳眉陷入了沉思,前世好像没这一出啊,难道是自己重生带来的蝴蝶效应?   “这是咋啦?”   爽利的笑声由远及近,人群中走出一个容貌姣好,穿着的确良碎花衬衫的齐耳短发女人,她看起来三十出头,与周围模样普通的妇女相比,倒像是城里人。   “乡亲们再不回去吃饭,可就只有西北风喝了。”她语调轻快,众人一阵哄笑,倒也给她这个村妇女主任面子,说笑几句便各自散去。   丁家珍可不会感谢姜美丽帮自己解围,不仅不感谢,心里还更窝火了,认为她装腔作势,还假惺惺当好人。   不屑地冷哼一声,到底没说什么,只是淬了毒一样的眼神时不时落在阮清秋身上,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这时,一道人影飞快地扑进姜美丽怀中,娇声娇气撒娇:“妈,你回来啦,甜甜可想你了~”   “多大的人了还这样,羞不羞?”   姜美丽嗔了少女一眼,关切询问阮清秋一番后,对自家闺女说:“丫丫,去拿咱家药酒给四丫擦一擦。”   “妈,我都多大了,别叫人家丫丫,要叫甜甜!”阮甜甜哼哼唧唧地反驳,尾音拖得长长的,又软又甜。   忽略女主重生前已经五十多岁的话,外表才十五岁的她如此嗲甜倒也不算违和,毕竟多大也是父母的小宝贝不是。   阮清秋搓了搓胳膊,悄悄后退几步,却被一只白嫩嫩的小手拉住,视线落在那一黑一白交叠的手上,她面无表情,甚至有点想吐槽。   不愧是对照组,连肤色都黑白分明,这么好看的手,不去插秧可惜了。   走在前面的阮甜甜眉头微皱,对这个性情混不吝的堂妹,不免感到头大,有些怵她那身怪力和阴晴不定的脾气,也就奶奶和四婶那女人能镇住。   前世,阮清秋可没少给自己找麻烦,阮甜甜不喜这个被四婶养歪的堂妹,蠢笨又奇葩。   是那种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憨货,已经活过一世的人,她才不屑特意为难一个才十四岁的小姑娘,除非她作死先招惹自己。   基于这样那样的心理,二人相安无事地擦了药酒各坐一头,全程闭麦零交流,直到阮大壮回来才打破了沉默的氛围。   “爸,辛苦啦~”   少女笑的眉眼弯弯,捧着一个印有“为人民服务”字样的搪瓷杯迎了上去,声音那叫一个软糯甜美。   阮清秋不得不承认,团宠文女主真的甜,反正她的牙都快甜掉了。   “哎哟,爸的小棉袄哦,真乖!”   阮大壮严肃的国字脸立即换上一张笑开花的脸,连声音都柔软了几分,显然十分疼宠唯一的闺女。   “大哥真疼三丫,照我说,丫头都是要嫁人的,说到底还是给别家养,千万不要惯着!免得将来嫁了人,不知自个儿几斤几两,看不清自己位置,到时候吃亏,还要被婆家教做人。”   叮咚,您的极品妯娌已上线~   阮清秋吃惊又无语地看着丁家珍,这女人当真生命不息,作死不止。   难怪把原主给养成了极品。   作者有话要说:后妈:长这么大只有我给别人吃亏的份儿,今天竟然栽了,等着吧!   秋秋:别急,从我之后,以后有的是亏吃( ̄▽ ̄)/ 第3章 惊人骚操作   “我们就愿意疼妹妹!你管三管四,不如管管四丫,以免将来嫁不出去!”阮甜甜身旁的少年当场变身炮仗,锋利的话语满是火\药味。   护妹狂魔在线打脸,不过莫名被cue……   骚年,姐姐记住你了,放学的路上给她小心咯。   被哥哥维护,阮甜甜心里甜丝丝的,随后眼神复杂地瞟了一眼阮清秋,阮家最丑的堂妹不仅嫁出去了,还嫁得特别好。   她突然想起重生几天了,还没见过那位传说中的病秧子,大佬此时可怜弱小又无助,现在可是最佳人情投资时机。   即便当不了大佬的贵人或恩人,结个善缘也是好的。   阮甜甜脑中闪过一张风光月霁的脸,就算堂妹不作死搞事,人家真的会和她过一辈子么,未必吧?   她想,堂妹确实配不上那样的传奇人物。   “国华说的对,我们家就甜甜一个女孩,不疼她疼谁?将来嫁人了,我们兄弟几个会是她最坚实的后盾,绝不叫她在婆家受气。”   接话的青年十八九岁,穿着的确良短袖白衬衫,鼻梁上驾着一副黑边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这就是女主的二哥阮国富了。   “如果连自己妹妹都护不好,算什么男人?”他淡淡地看丁家珍,语气十分霸道。   嚯,撕x的节奏?   阮清秋瞬间来了精神,甚至有点想嗑瓜子,打脸极品亲戚的经典桥段诶!   不愧是宠妹狂魔,镇压一切欺负得罪妹妹的反妹势力,哥哥力max!   要不是场合不对,她都想鼓掌双击六六六了~   “说的啥猪话?不想吃就滚出去。”心情本就不佳的赖英子没好气地白了一眼没眼力劲儿的小儿媳。   丁家珍面色乍青乍白,她就看不惯他们如珠如宝地疼个赔钱丫头,他们越护着她就越不舒服!   说句实话怎么了,至于轮番上阵,狂轰滥炸么!   “行了,吃饭,吵吵闹闹像什么话!”   一家之主阮来福开口,便没人再敢说话,他是个退役老兵,据说以前是地主家的长工,娶了赖英子后,在战争年代为了养家糊口参军当了后勤兵。   二人生育了二女三子,老大阮大壮,老二阮二壮,老三阮大红,老四阮小壮,老幺阮小红,五个子女均已成家。   阮家吃饭分为两桌,女人孩子一桌,男人们一桌,阮清秋跟着坐下,暗暗打量隔壁模样最好的那个男人。   三十出头的样子,没有农村汉子常见的黝黑粗糙,反而白皙俊秀,这就是原主亲爹了,一个招老太太和媳妇疼爱的妈宝男。   这样一副在哪儿都算得上好相貌的男人,却娶了长相普通的丁家珍,盖因她有个好娘家,就算阮小壮好吃懒做,只要阮家不分家,加上岳家的贴补,夫妻俩儿的日子就不会过得太差。   赖英子疼爱小儿子,知道他吃不了苦,所以相中模样普通但家庭条件不错的丁家珍,婚后她果然对阮小壮掏心掏肺,一颗心都栓在了丈夫身上。   阮清秋回忆书中描述,原主生母难产去世三个月不到,阮小壮就在老太太的安排下娶了丁家珍,她进门三年生下一儿一女,现今十二岁的阮蜜蜜和十岁的阮国祥。   至于原主的名字为何与阮家同辈女孩不一样,据说是原主生母起的。   “略略略~阿奶说了,喊我妈不做你的饭,还不快出去,待这里干吗?”   这熊孩子一开口,阮清秋就知道是谁了,下午告状的泥猴子,他是原主二伯父唯一的儿子,名叫阮国栋,上头还有个十八岁的大姐阮芳芳和十六岁的二姐阮秀秀。   至于他口中的妈,那个低眉顺眼的黑瘦女人,阮清秋看着她,眼神毫不掩饰地询问:真没我的份儿?   李梅菊垂目不语,当真没给她玉米饼和杂粮粥,一时间桌上安静了下来,众人看看老太太,又瞅瞅阮清秋,都没说话。   阮清秋自然不会去诘问这位二伯母,她只是个执行的人罢了,作为儿媳哪里做的了主,根源还在老太太那,不过若是去求赖英子,这事准不成。   心下一思量,她可怜兮兮地对阮大壮说:“大伯,我饿……”   阮甜甜诧异地看了一眼黑黢黢的堂妹,心道啥时候变聪明了,还知道找她那好面子又正义感强的爹住持公道。   难道她也重生了?   狐疑半晌,阮甜甜又有些迟疑,若堂妹是重生的,今天二婶儿卖女求荣时,她怎么跑了?   那位将来不仅是个狠人,还是个能人,按阮清秋的性子,她应该好好表现,努力抱大腿才对。   想到这儿,阮甜甜打消了心中的疑虑,正要张嘴帮腔,她富有责任心的好爸爸开口了:“妈,孩子在长身体……”   不容阮大壮说完,赖英子一口回绝,十分强势:“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经常饥一顿饱一顿,不也好好活到现在,还养大了你们兄妹五个,总之这事你别管,难道这个家我做不得主了?”   一番连打带削的话,阮大壮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既不能忤逆老母亲,又不能不帮求到他面前的侄女。   “闭嘴!”阮小壮感觉难堪,女儿的行为实在给他丢人。   阮清秋才不鸟叉烧便宜爹,连眼神都不分一个给他,只超可怜地瞅着最好说话的女主爹。   “吃我的吧。”   阮大壮心中叹气,把自己那份还没动过的饭递给她,都求到他这个大伯跟前了,他不能不给解决。   “大伯真好!谢谢大伯!”   阮清秋稳稳接住,捧在怀里一溜烟出了堂屋,要是不战略性撤退,这饭绝进不了她肚子,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先填饱肚皮才是要紧事。   随后,老太太一声蕴含十成怒意的“兔崽子”,把蹲在门口吃饭的邻居吓得差点打翻饭碗,回过神咒骂了句倒霉,端碗回屋了。   阮家众人面面相觑,都被阮清秋的骚操作惊呆,她腿下踩了风火轮吗?还是脑子里安了风火轮?   阮甜甜目瞪口呆之余,打消了最后一点怀疑,果然还是那个怕奶奶如鼠的堂妹啊……   无!比!奇!葩!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怂货大奇葩!   秋秋:胡说,战略性撤退的事,那能叫怂嘛(°ー°〃) 第4章 村里有个姑娘叫茶茶   “瞧瞧你教的好女儿,混账!”   老太太那叫一个气,对着丁家珍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她当然不会责骂心爱的小儿子,管孩子是女人的事,所以儿子怎么会有错?   “妈,那混账玩意儿又不是我生的,不关我事!再说了,那是大哥自愿给的。”丁家珍不是个吃闷亏的主,向来牙尖嘴利。   “行了,你少说几句,别跟妈顶嘴!”阮小壮神色不渝,呵斥道。   还想继续说的丁家珍,面不服心也不服地住了口,瞅婆婆满脸儿子真疼她的得意模样,一口老血憋在嗓子眼,内伤。   “我去给大壮做点吃的。”姜美丽板着脸,放下碗筷瞪了眼丈夫,却没起身。   阮甜甜不想父母闹别扭,把自己的碗放在阮大壮面前,“妈,别去了,我不饿,爸你吃我的吧。”   夫妻俩被女儿懂事孝顺的话感动得不行,老太太沉着脸发话,“怎么会不饿?都坐下,老二家的熟悉厨房,赶紧去烙个饼来。”   李梅菊吃饭的动作顿了顿,默默起身去厨房,阮芳芳握筷子的手指泛白,低着头眼中闪过讥讽,阿奶偏心大伯家,又不是第一天,不甘心又能怎样。   ——   坐在村民经常乘凉的大榕树下,阮清秋扒拉了两口饭,主食是玉米高粱红薯混合的粗粮饭,咸菜铺了厚厚一层,还有一块的肥腊肉和青椒土豆丝,碗底居然藏着一个荷包蛋。   这在后世算普通的饭菜,在艰苦年代里,却算得上不错了,一般人家还真吃不起,可见阮家条件在杏花村确实很不错。   阮清秋忍不住咽口水,这具身体就没吃饱过,肉更是过年才能尝尝味儿,偶尔一锅看不到鸡蛋的蛋花汤就算吃过鸡蛋了。   小姑娘也蛮可怜,吃的比鸡少,起得比狗早,干得比牛多。   “秋秋,你咋坐这儿吃饭呐?”   阮清秋回头,一个肩上扛着锄头,裤腿高高卷起,鞋上沾满泥巴,脸庞黑红的长辫年轻女人正笑吟吟地朝她招手。   咦!   这不是女主那作天作地的小姑嘛?呃,也是原主的小姑。   “小姑的脸上有东西么?”被侄女看了半晌,阮小红不禁笑着摸了摸削瘦的脸颊。   阮清秋若无其事扒了口饭,“唔,没有,只是突然看到小姑有点没反应过来,这么晚才下工呀?”   尽管是第一次见面,阮清秋却对“小姑”印象深刻,前期戏份还挺多,都不是什么正面描写,实打实的极品亲戚。   “刚回来的路上听阿狗他奶说,那姓丁的烂婆娘又打你了?”阮小红语气变得又凶又急。   书里唯一真心疼爱原主的只有阮小红,所以阮清秋也不瞒她,三言两语概括了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   “你啊,这会儿倒鬼精鬼精的,要天天都这么聪明,小姑就不担心你了。”   得知侄女儿没吃亏,阮小红放心下来,又好笑又好气又心疼,然后不由分说拉着她,“走,小姑给你好东西。”   吞下最后一口饭,阮清秋无奈跟上,伴着阮小红絮絮叨叨的声音,回想书中小姑的命运,思绪渐渐飘远。   今年二十四岁的阮小红是老太太人近中年生的小闺女,比阮大壮小了整整十八岁,按理来说身为老幺,会得到赖英子多一些疼爱,现实却恰恰相反。   怀小闺女时,因为是高龄孕妇,老太太没少受罪,可以说在阎王殿门口走了一遭,打那儿以后还落下了腰疼的毛病。   母亲的冷漠和不喜,让阮小红性子变得倔强要强又叛逆,故意和老太太唱反调,赖英子也越发不待见她,母女俩关系十分紧张。   用阮甜甜的视角来看,小姑是个大作精,不仅专门气疼爱她的奶奶,还总爱找她茬,每次回阮家都搞得家宅不宁。   阮小红这辈子只在四嫂身上感受过关爱,姑嫂二人情同姐妹,原主母亲去世后,她便把原主当亲女儿疼。   “你在外面等我,马上就来。”   原来到小姑的婆家了,她静静等在外面。   眼前的小院整齐干净,鸡鸭鹅被单独用篱笆圈起来,墙角种了些时令蔬菜,屋檐下挂满金黄的玉米和火红的干辣椒。   堂屋门口摆了几盆阮清秋叫不上名的花,这在农村十分少见,缺穿少吃的年代谁有闲情逸致种花呢?   若是有心人举报,说不定还会被革委会查办,说你小资主义,思想不端正,够人吃上一壶的。   没一会儿阮小红走出来,她做贼似地掏出拳头大的纸包,塞阮清秋兜里催促,“拿着,别给其他人看到,小姑过几天空了去看你。”   “嫂子,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淡漠的声音从阮小红身后传来,阮清秋抬眸就被清丽的少女吸引了目光。   十七八岁的模样,一头飘逸的秀发披在身后,似乎刚洗过头的样子,她嘴角微微上挑,勾勒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这不是那个小谁嘛,哦,阮甜甜的头号大敌,绿茶本茶——陈雪,本书最大的反派,以一人之力,拉走女主一半仇恨值。   阮甜甜的意大利炮火大部分集中在她身上,阮清秋不禁多看了陈雪几眼,后知后觉地想起,小姑嫁的是茶茶她大哥。   “啥叫鬼鬼祟祟,亏你读过书,净乱用词!”   阮小红到底有些心虚,硬着头皮怼了陈雪一句,连忙催阮清秋回去,实则是怕老实的侄女吃亏,小姑子很厉害,她也有几分忌惮。   “嗯,小姑再见。”说完,她朝陈雪微微点头,转身离去。   路上,阮清秋打开纸包,居然是几块绿豆糕,明明才吃过饭,肚子里的馋虫又蠢蠢欲动起来,轻轻咬了一口,嘴里甜滋滋的,心里暖洋洋的。   在这个陌生的时空,还有人真心挂念,阮清秋心里对这个地方少了些排斥,多了些归属感,她默默记下这份属于原主的好,既然承了因果,就该有所付出。   回到阮家时,已是明月当空,阮清秋刚跨进院子就被阮芳芳叫住,特别小声地问她:“你怎么才回来啊,不怕阿奶打断你腿?她老人家特别生气,喊我妈把碗留着让你洗,还要在院子里跪一个小时才准睡觉。”   “嗯,我知道了。”   阮清秋平静地点点头,碗可以洗,跪是不可能跪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跪的。   她不想惹麻烦,但也不惧怕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陈雪:茶茶?冷笑.jpg   “老实人”秋秋:多好听,清新自然有韵味!认真脸.jpg   女主:狼狈为奸,冷漠.jpg 第5章 真乖,你是最丑的   阮清秋洗了碗,正想进屋拿换洗衣服洗漱,迎面突然飞来一道不明物体,伴着难听的咒骂,“呸!还知道回来,你咋不死在外面?还回来干吗!”   她眼疾手快地接住,摊开手掌,一把实心的铁锁静静躺在手心里。   “你想谋杀?”   阮清秋的声音冷凝,这刁婆娘今天一而再再而三,真是不长教训啊……   她猛地扬起手作势要砸回去,丁家珍见状神色一变,吓得蹿到丈夫身后,色厉内荏道:“丧良心的死丫头,你想干啥!”   “丧良心?我要丧良心,这把锁已经嵌你脸上了,扣都扣不下来那种!”   “孩儿他爸,四丫要杀人啦!”   阮小壮皱眉头揉了揉耳朵,用谴责不赞同的目光看着阮清秋,“四丫你这是做啥?阿珍是你妈。”   “那她刚刚在干吗?”阮清秋盯着阮小壮,歪头故作不解。   “那不是没砸到嘛!再说了,就你那力气,我砸你也就疼一下,你砸我不死也重伤!”有丈夫撑腰,丁家珍又神气了起来。   “你妈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就说你今天当着大家的面,不该让她下不来台,况且打是亲骂是爱,棍棒底下出孝子,说到底她也是为了你好。”   这番苦口婆心的话把阮清秋逗笑了,老话果然没说错——有了后妈就有后爹,她不禁有些心疼原主那小姑娘。   “妈?全家衣服我一个人洗的那种妈?有一点不顺心就又打又骂的妈?有好吃的就藏起来悄悄给弟弟妹妹吃的妈?从七岁起把我赶去柴房住的妈?我妈早就死了。”   说到最后,阮清秋眼底一片平静,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不合格的父母,生而不养,养而不教。   生母早逝,亲爹漠视,后妈磋磨,奶奶偏心,小姑娘将来长成那样一个性格乖戾的人便也不奇怪了。   “呸!幸亏你那死鬼妈早死了,要不然非得被你这黑心玩意儿活生生气死!”   打蛇打七寸,戳人就得往人肺管子上戳,眼见少女脸色倏然一变,丁家珍满腔快意,今天受的气都消了大半。   阮清秋笑了,扫了一眼他们,懒得再废话,手高高抬起,没保留一丝余力,狠狠将锁砸向地面。   “咔嚓!”   一个黑幽幽的小洞出现在地上,夫妻俩儿跟被捏住脖子的惨叫鸡一样齐齐噤了声,惊悚得说不出一个字。   “猜猜这锁砸到人身上是不是也这样呢?”   少女清澈干净的嗓音好听极了,看着他们,微笑:“以后,谁再说这种话,我就让他感受一下被嵌进土里的滋味。”   丁家珍霎时遍体生寒,握紧了拳头,直勾勾盯着那个洞,牙齿上下打颤。   无视了他们,阮清秋打开柜子翻出一套半旧不新的夏季粗布衣服,这是前年小姑给她做的,被丁家珍扣下,想留给自己女儿穿。   眼睁睁看着“囊中物”被拿走,丁家珍却不敢吭声,玩耍回来的阮蜜蜜正好见到这一幕,急冲冲过来要抢,高声嚷嚷:“丑八怪你干吗!那是我的衣服!”   “你的?写你名字了?”阮清秋挑眉,抬腿绕过她往外走。   “我妈说那是我的,我妈说你的都是我的,你就是伺候我们的丫头!”阮蜜蜜张开手臂挡住去路,气得脸颊鼓鼓,“不准走!”   阮清秋哦了一声,似笑非笑睨了丁家珍一眼,“你好好问问你妈,是我的还是你的,伺候你?你算哪片野地里的哪根小烂葱?”   “那是你姐的,等过两天喊你妈做身新的!”阮小壮黑着脸发话,为自己竟然怕那丫头而感到恼怒。   父亲这么说,母亲也没吭气,阮蜜蜜想闹没敢闹,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丑八怪姐姐让她有些发憷。   临出门,阮清秋回头笑眯眯补了一句: “真乖,你是最丑的~”   记仇小能手表示,有仇必须当场报。   ——   阮家三个儿子成家后,各住一间房,兄弟三人所住的房子大小面积各不相同,有了孩子后,原先够住的屋子也变得捉襟见肘。   阮大壮夫妻俩的屋最大,近三十平米,两口子加上两个儿子都是吃公粮的,所以自个儿掏钱给三个儿子盖了间房当卧室,女儿则一直跟他们住一起。   阮二壮和李梅菊住的屋子面积最小,两口子务农,一年到头累死累活也挣不了多少,加上经济大权握在老太太手里,哪还有余钱盖房,一家五口蜗居在不足二十平米的屋子。   阮小壮模样生的好,又会哄老太太欢心,所以分到了二十三平米的西厢房。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瞅瞅自家二哥,他也没什么不舒心的,毕竟屋里只住四个人到也还好。   至于为什么不是五口人?他压根忘了七岁就被妻子赶去柴房住的大女儿。   等众人睡下,阮清秋从柴房出来,一番简单洗漱回屋躺下,身下快散架的木床还是小姑娘自己做的,用几根木头拼接起来,铺上厚厚的稻草,再垫一层芦苇编织的草席,除了不够结实还挺舒服。   结束了这鸡飞狗跳的一天,伴着若有若无的猪圈家禽味儿,她渐渐进入梦乡。   西厢房里,惊吓过度的丁家珍却怎么都睡不着,她推醒丈夫,“孩儿他爹,你觉不觉得四丫今天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   阮小壮迷迷糊糊,他很少过问儿女的事,自然察觉不到大女儿的变化。   “就是……”   丁家珍想了很久才说,“她以前都不敢反抗的,指东不敢往西,怎么现在?”   困得不行的阮小壮不以为然地敷衍,“这不是挺正常吗?你想想谁十三四岁时,不都爱和爹妈唱反调,随她吧,反正过段时间让她婆家头疼去。”   ——   再次醒来,阮清秋挠着胳膊上又痒又红的疙瘩,烦躁又无奈,小柴房紧挨着猪圈,不但臭,还招蚊子,比起冷,貌似夏天的蚊虫更可怕?   就着微暗的晨光,她又细细看了看身上被叮咬的地方,一片片的红疙瘩,似乎不仅仅是蚊子,还有……   她突然回头把枕头拿过来看,几个肉眼可见的小黑点在动,用手去碰还会跳,会跳?!   还有跳蚤!!!   阮清秋颤抖着手,压下几乎冲出喉咙的尖叫,彻底没了睡意,太可怕了,呜呜呜……   她崩溃地恨不得把整张木床连带枕头都烧了才好,可是烧了晚上她睡哪儿?   以这个年代农村的卫生条件和居住条件,很少有人身上不长虱子跳蚤的。   想要消灭,太难了!   首先你得有一间通风良好的屋子,做到勤洗澡,勤换衣服被套床单,保持屋子和自身的卫生。   然而,这对目前的阮清秋来说几乎不可能,即便把身上的消灭了,只要躺回这张床,虱子又会重新回来,更别提它还会人传人。   换句话说,这会儿的农村,身上没几只虱子跳蚤,出门都不好意思打招呼……   作者有话要说:ps:关于长虱子这事吧,作者一个是听长辈们口述,一个是看王安忆教授写的《69届初中生》,上海知青下乡的故事片段,那个年代卫生条件不好,人们换洗衣物少,洗漱用品也不便宜,尤其农村里要干苦力活,经常接触牲畜,以上。 第6章 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用过早饭,除了阮甜甜和老太太,其余人都出门上工了。   “四丫,你咋啦?”   见阮清秋愁眉苦脸,阮芳芳以为她是因为昨天的事,便安慰道:“奶奶就是嘴巴不饶人,你别往心里去。”   她才不是为老太太不高兴,而是……   “芳芳姐,你身上长虱子吗?”   “有啊,谁身上不长虱子呢。”   “那该怎么消灭它们呢?”阮清秋眼睛一亮,目光炯炯地盯着阮芳芳,期待她能给出什么解决办法。   “消灭?这东西还要消灭?大家都不长么。”阮芳芳不以为意,她坚持认为虱子和头上的皮屑一样,是从皮肤里长出来的。   阮清秋一时语塞,心里直翻白眼:“照你这么说,那阮甜甜怎么不长虱子?”   “你要像她那样,有十多套换洗衣服,还有死贵死贵的洗头膏和肥皂,不用和兄弟姐妹挤在一块睡,也不用上工,肯定也不长虱子。”   阮芳芳语带羡慕,同人不同命啊,长辈都说女孩子嫁人是二次投胎,她希望父母将来能给自己说个好婆家。   好吧,阮清秋明白了,在这个村子里,女主那就是白富美般的存在,她系紧草帽不再说话。   ——   朝阳逐渐升起,田地间一派忙碌的景象,又到了八月双抢时节,阮清秋弯腰奋力收割水稻,动作逐渐熟练,身旁快速垒起一堆堆稻谷。   原主力气大,每天上工都记十二分,这在青壮年男性中都属凤毛麟角,一般男性能记十分就算数一数二了,七八分的才是大多数;女性普遍六分左右,那些体弱的和半大孩子三四分。   小姑娘心眼实,把自己当牛一样使,每天下工累瘫不说,还吃不好吃不饱,以至于十四岁了,瘦骨伶仃的,身高还不足一米五。   老太太总说女娃子吃不了那么多,可也不想想这么大的力气要消耗多少粮食,或许她知道,不过习惯剥削原主罢了。   如果自己一个人过日子,一天十二个工分,肯定每天都能吃饱,哪像现在出最多的力,竟然还要饿肚子。   连续割了两小时水稻,阮清秋坐在田埂上大口灌水,喝饱了看着田里的水发呆,整个人都热懵了。   说起来她好像还没照过镜子,原主记忆中照镜子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摘了草帽,阮清秋凑近旁边的水桶,仔细看倒映在水面的五官轮廓,一蓬杂草般的枯发,妥妥的鸡窝头,两条英气浓密的眉毛几乎连成正宗的“一字眉”。   眉毛下,形状好看的桃花眼,卷翘浓密的睫毛,高而翘的鼻梁,美好的花瓣唇……   但是!   万恶的但是,一黑毁所有!   不仅黑,嘴唇周围还长一圈毛绒绒的小胡子Σ(дlll)!   她连忙捋开袖子和裤腿看,好一条天然“毛裤”,防狼神器!   过分茂盛的毛发搭配黑如碳的肤色,哪还有少女模样,再好看的五官也没有美感可言,阮清秋欲哭无泪。   也不知道原主皮肤底子是黑是白,要是黑的……   华佗在世也拯救不了啊,毕竟身上最白的地方是人能变白的极限,基因这种事,现代科技都还没突破呢,何况是现在。   心情沮丧的阮清秋干活也不起劲了,慢腾腾磨洋工磨到下工时间,与阮芳芳一道回去。   ——   像双抢这样的农忙时节,为了抢收保证体力,许多人家都是一日三餐,阮家也不例外。   今天中午主食是杂粮粥,菜有醋溜土豆丝和应季蔬菜汤,搭配爽口下饭的咸菜,这是女人孩子们桌上的午饭标配。   男人们那桌土豆丝里有肉沫,蔬菜汤里有蛋花,主食除了杂粮粥还有一块粗粮饼。   没人对这种分配有任何异议,因为男人是主要劳动力。   众人唏哩呼噜地喝粥吃菜,阮清秋瞥了一眼阮甜甜和姜美丽的碗,与她的一样。   母女俩气色明显比桌上其他人健康红润,不过女主家私下开小灶也不是什么秘密。   阮家只有丁家珍明面上对此有意见,但人家用的是自个儿私房钱,她有意见也没卵用,只恨占不到便宜罢了。   阮清秋摸着肚子,才五分饱,她举手向阮来福提了个合情合理的建议:“阿爷,我想吃和大伯他们一样的饭,吃不饱我干不动活儿。”   众人面面相觑,赖英子放下碗筷叉腰骂了起来:“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能吃多少?吃这么好也不怕折寿,好吃懒做的懒货,想得倒美,老娘告诉你,门缝都没有!”   “大伯母都没和阿爷他们吃一样的,四丫你凭啥有脸提这种要求?不知天高地厚,脸皮真厚!”   阮清秋掏掏耳朵,瞥了一眼愤怒轻蔑的阮秀秀,心道不愧是和女主一个鼻孔出气的忠实狗腿,作为阮甜甜最强有力的发声筒,怼起她这个恶毒女配不遗余力。   丁家珍罕见的没说话,脸上挂着幸灾乐祸四个大字,只差笑出声了,李梅菊姜美丽这两个妯娌脸上的表情如出一辙,具是惊诧不已,阮芳芳则带着些许担忧。   阮甜甜眼中闪过一丝不喜,心想这作精堂妹又要搞什么幺蛾子,整天不安生,叫人好心烦。   “要发狗疯给我滚出去!阮家的规矩向来如此,谁家不是这样?”阮小壮冷着脸怒斥。   阮清秋浅笑,嗓音温软:“说起挣工分,在座的各位都是垃……谁有我挣的多?何况你和丁家珍加一起都没我多,你都可以多吃,我不行?到底谁脸皮厚,到底谁懒?如果我这算懒货……”   怼人的话,阮清秋有一箩筐,她似笑非笑扫了一圈,到底还得在阮家生活,便没继续往下说令人难堪的话。   众人或尴尬或羞恼,有人躁红了脸,有人气黑了脸。   “那我不管,你大伯母还是村妇女主任,不也吃一样的?在阮家,规矩就是这样,你是阮家人就得遵守!”   姜还是老的辣,赖英子沉着脸说完,便挥手赶众人,“等会儿还要上工,吃完了都回屋休息去。”   阮来福没吭声,显然默认了老妻的话。   有位先生曾说:你要求在墙上开个窗户,大家都反对;你若提出扒开屋顶,大家就同意开窗户了。   她就没指望习惯压榨原主的老两口会同意,在他们眼里,女娃子是替别人家养的,出嫁前必须物尽其用。   当然,这一准则,对阮甜甜不适用,就是偏心,怎样?   反正你有张良计,我也有过墙梯。   作者有话要说:秋秋:其实我可以一拳轰烂这一屋子人,但我妈说做人要讲尊法守法,不到万不得已,不许暴力解决问题,微笑.jpg   作者:我闺女真乖,么么哒~ 第7章 进山捉龙虾   阮秀秀欢快地吐槽道:“挣的工分比我们多,有啥了不起啊,还不是得听阿奶的!”   闻言,阮甜甜眼中几不可查地闪过一丝轻蔑,还是那个怕奶奶的怂包,还以为她要刚到底呢。   西厢房,丁家珍拉着丈夫嗤笑:“竟然想从你妈那占便宜,好笑不好笑。”   阮小壮脸色难看得紧,他偷懒躲闲,一天赚的工分还没闺女一半多,但他觉得自己是好儿子好丈夫好爸爸。   那不孝女居然当众挖苦他,气死他了!   想到这,他冷声对妻子说:“彩礼收了是吧,开春就把那不孝丫头送到罗老太那,看了心烦。”   “干啥等开春了才送去?等秋收结束,入冬前就让她走,冬季不用干活,留她在家白吃几个月?”丁家珍眉开眼笑 ,算盘打得贼精,“不过,你跟妈说这事没?”   阮小壮一想也对,便同意了,“妈那边我会搞定,你不用管。”   ——   夏日悠长,耳边传来刺耳的蝉鸣声,看着阮甜甜午睡的东厢房,阮清秋不由地出了神。   她记得书里说,阮甜甜上辈子错付良人,丈夫不疼爱,儿女不孝顺,婆婆难伺候,闺蜜背叛她,哥哥们死的死,坐牢的坐牢,父母也早早过世。   重生后的她,不仅觅得良人,儿女们也聪慧孝顺,还躲过了闺蜜的背叛,帮助哥哥跳过了火坑,父母也长命百岁,一辈子顺风顺水,幸福安康。   阮甜甜的人生剧本,从苦情剧逆风翻盘成人生赢家,父母宠女狂魔,哥哥们护妹狂魔,丈夫宠妻狂魔。   各路反派炮灰不用她出手,就被主角团其他人解决了,而她成了人人羡慕的少将夫人,首富亲妹,天才妈咪。   总之,读者们看的那叫一个欲罢不能,那叫一个苏爽不已。   也许是年纪大了,阮清秋更喜欢踏踏实实走好每一步,收获人生果实的故事,让人看完生出一种自己努力,也能实现美好人生的期待。   她认为,幸福和安全感是来源于富足的内心和强大的人格,而不是他人给予的荣宠;爱情则是与爱人携手共同走过风风雨雨,不是你为我遮风挡雨,而是你为我遮风,我为你挡雨。   它应该像舒婷的《致橡树》所说那样——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   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攀附大树的凌霄花她做不了,没伞的孩子必须奋力奔跑,没人做自己的保护\伞,那就努力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眼里燃着对美好未来的希翼,阮清秋背上竹篓顶着烈日出发了,目的地是后山,当地人叫老羊山。   她抬头打量眼前的山林,暗道难怪叫老羊山,形状确实像一只匍匐的山羊。   正值盛夏时节,山上郁郁葱葱,一派生机盎然,知了尽情释放着热情,不知名的鸟儿也不甘示弱,清脆的鸟鸣不绝于耳。   把裤脚绑紧,阮清秋一头扎进了茂密的丛林。   既然阮家不给吃饱饭,那她就自力更生,十四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营养必须跟上。   求人不如求己,她就不信凭着这身怪力,过不好日子!   ——   阮清秋是地道的南方人,初中以前随爷爷奶奶在农村生活,山林对她来说并不陌生,顺着小姑娘的记忆,步行半小时左右,她来到一个泥潭边。   泥潭位置隐蔽,面积也不大,四周长满杂草丛,除了林中的动物会来光顾,村民甚少到此,游泳洗衣捉鱼摸虾都在山下的小河。   阮清秋目光锁定泥潭里密密麻麻的小龙虾,这便是今天她来这儿的目的,没有天敌的它们大量繁殖,杏花生产大队的村民很少吃这东西,习惯使然,他们更愿意吃田螺泥鳅黄鳝河虾之类。   她曾在弹幕网看过阿婆主钓小龙虾的教学视频,方法简单易学,由于小龙虾这种生物太不挑食,所以用任何肉类做饵都行。   砸开先前在山下河里捞的螺,把螺肉穿在树枝上,穿好肉的树枝放进泥潭,一刻钟的功夫,树枝上爬满了前来觅食的小龙虾。   阮清秋提起来瞧,小龙虾死死夹住螺肉不放,一股轴劲儿啊,将这些笨东西扒拉进竹篓,她笑弯了眉眼。   习惯性掏手机看时间,却摸了个空,阮清秋喜悦的心情瞬间打了折扣,抬头看看太阳,烈日当空,她估摸着现在大概下午两三点,从队里到公社,须走六里路。   唉,她想要一只表,不看时间实在是不习惯啊。   小姑娘记忆中,泥潭往东走一里路,有个天然溶洞,是她小时候贪玩迷路发现的秘密基地。   走路去镇上,这一来一回,脚程快些也至少一个小时,也不知道小龙虾能不能卖掉,只能下次再来探索了。   一路紧赶慢赶,阮清秋到达镇上时,已经浑身湿透,在树荫下歇了脚的功夫,她已经混入乘凉大爷大娘们的唠嗑队伍。   “大娘,自家编的草席竹篮什么的,您知不知去哪儿卖?”   不涉及自身利益时,人们还是很热情淳朴的,小姑娘嘴甜还礼貌,大娘们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哦?菊花巷有卖鸡蛋的?怎么不送去供销社呢?”   据热心大娘说,这菊花巷乃镇上居民买卖农副产品交易的地方,随着时间推移,如今已是文\革第八年,政策早就没当初那么紧,私人做生意依然被严令禁止,社员自家生产的农副产品却允许买卖。   “送去供销社价格才四分钱一个,收购员会给你票证,菊花巷鸡蛋六分钱一个,但没有票证,懂了吧小姑娘。”   部分紧俏商品,如果没票证,那是有钱也买不到,不说那些大件昂贵的东西,光是烟酒茶糖这些副产品就供不应求。   与城镇人口每月定额定量供应各类票证不同,社员们除了逢年过节公社发放一些,就只有把自己种的农副产品拿去供销社换购,才能获得票证。   社员需要凭票和钱,城镇居民需要农副产品,所以就有了集市和交易街,不过这些零散的交易明显满足不了二者的需求,也就有了黑市的存在。   阮清秋暂时没打听黑市,万一被人举报投机倒把,那就得不偿失了,谢过热心的大爷大娘,她刚准备走,却被人叫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阿婆主:up主——B站视频创作者。   悄咪咪说一句,作者见过有条巷子叫“菊花里”…… 第8章 亲嘴儿救人   “小姑娘,我看你背个大竹篓,又问了这么多,是要卖东西吧,能给我看看吗?”刚才最热心的大娘和蔼地看着她,“要是适合,我们就买一点。”   这可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阮清秋清脆应了声,立刻把竹篓放地上,拿开遮阳的树枝,一众大爷大娘围了上来。   “这是啥?我看有点像蝲蛄。”   “这是小龙虾,据说三十四年前从岛国引进的,蝲蛄长在清澈的河水里,小龙虾田里、泥潭长大,是不一样的。”   阮清秋知道蝲蛄,还得感谢那位钓龙虾的阿婆主科普,与小龙虾同属一个科种,外形十分相似,常见于北方淡水河流,和入侵物种小龙虾不一样,它属于华国本土淡水河虾。   “嘿,老杨可以啊,这都知道!”   “你也不看看人老杨以前是干嘛的。”   “行了行了,就你们事多,人小姑娘等着呢!”   一开始说话的大娘打断了几人,连忙问阮清秋:“小姑娘你这小龙虾怎么卖?”   “你们真买啊?这怎么吃?”   “跟吃河虾螃蟹一样的,剥壳就成,做法也一样!”   众人七嘴八舌,自问自答,根本没阮清秋啥事,她就是被问住了,还没来得及打听鱼和猪肉的价格呢,没有参考,还真不好定价。   “要不这样吧,猪肉七毛五分一斤,这什么小龙虾看起来就肉少壳多,二毛一斤的话,给我来一斤。”有人迫不及待提议道。   “二毛一斤是不是过分了,欺负人小姑娘啊,我看就三毛五分,小姑娘给我来两斤。”还是那个热情的大娘,挤到阮清秋身旁,笑吟吟说道。   阮清略微一想,也认可了这个中肯的价格,很快她又窘迫地发现没带称,何况带了也不会用,这就尴尬了呀……   听她说没带称,阮清秋很快就被热情的大娘拉进一条狭窄的巷子,有人呼朋唤友,有人拿了称过来,还有人拿着盆或是篮子出来。   一竹篓龙虾,片刻就被瓜分完,末了热情的大娘大爷还叮嘱阮清秋下次再有什么好东西,要来找他们,一定给她公道价。   怀揣一沓花花绿绿的毛票,阮清秋嘴角高高扬起,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竟然卖完了。   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她数了数,一共卖了五块七毛,在这个肉包子一毛一个的年代,对于这次的收获,她很满意。   不管怎么说,算是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阮清秋问了时间,已经下午四点半,想去逛逛那条名字一言难尽的菊花巷也只能作罢。   ——   夏季的天黑得晚,阮清秋回到杏花村的时候,太阳高挂在天边,离落山还早。   村外,河边围了一群人,原本她并不好奇发生了什么,只是频繁地听到阮甜甜的名字时,吃瓜群众表示闻到了瓜的清香,不由自主驻足观望,加入了吃瓜队伍。   “呀,阮队长家那小闺女是怎么回事!”   “怎么跟人家嘴对嘴亲上了呢,真是没眼看了呀!”   “哟,没眼看啊,那大刚家的眼睛怎么瞪得跟铜铃似的?”   “你们懂啥,郝知青说了,这叫人工呼吸,是在救人,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我们可没听说过救人要亲嘴儿,搁以前这要被抓去浸猪笼的!”   吃瓜群众甲乙丙丁们叭叭叭个停,阮清秋左听右看,感觉自己耳朵和眼睛都不够用了,这应该是小说里开头的名场面吧?   这个时候,阮甜甜和陈雪还没成闺蜜,甚至不熟悉。   女主和女二抢着救男主,最终阮甜甜棋高一招,使出了人工呼吸必杀技,原本她只是想断了前世闺蜜陈雪的上升之路,不想却与前夫的小叔结缘,开启了甜宠剧本。   陈雪神色阴晴不定地盯了阮甜甜许久,最终没说一句话,转身走了,她其实认识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男人。   父亲没被下放前,她随母亲去部队大院走亲戚时见过他,即便时隔这么多年,她也没忘记,那年她七岁,他十五岁,参谋长最小的儿子。   可是现在,唯一能让她摆脱目前困境的机会,竟然被阮甜甜那个贱人截胡了,陈雪好恨!   明明是她把人从水里救出来的,这不要脸的村姑突然冲出来,上来就没羞没躁地给人做什么人工呼吸!   目送陈雪离去,阮清秋想到书里说,阮甜甜第一世时,躺在地上的男主确实是被陈雪所救,没做人工呼吸,照顾了一个月便痊愈。   一年后,二人结为夫妻,两年后男主牺牲,贪恋富贵的陈雪勾搭上他侄子,也就是阮甜甜前世的丈夫。   陈雪出身高知家庭,有模样有心机有手段,只可惜生不逢时,文/革刚开始就随被权力斗争连累下放的父母一同来到杏花村。   前后境遇落差太大,逃离农村成了她的执念,为此不折手段。   改革开放前陈雪也没改嫁,利用男主遗孀的身份和职位越来越高的情夫,摆脱了黑五类子女身份的桎梏,将一家人先后接到城里,还给哥哥嫂嫂安排到工厂上班。   直到阮甜甜的前夫转业经商,她才成功上位,成了总裁夫人,进入上层圈子,某种程度上也算人生赢家。   苦难的生活有时叫人见志明心,有时也叫人走上另一条极端道路,阮清秋轻轻叹息,心情有些沉重。   回到家,她没被老太太找麻烦,赖英子这会儿根本没工夫关注多余的,提着鸡毛掸冲了出去,状若发羊癫疯。   阮甜甜很快被老太太抓回来爆揍了一顿,把阮大壮夫妻俩心疼坏了,平日里贤惠大度的姜美丽脸色铁青,和自家婆婆吵了起来,闹得那叫一个鸡犬不宁。   最后赖英子勒令阮甜甜禁足在家,哪儿也不准去。   虽然她被限制了人身自由,但阮秀秀没呀,三天两头抱着吃的用的往公社卫生所跑,为男主女主的爱情\事业进展忙上忙下,忠诚地发挥着桥梁的作用。   发生了这样的事,杏花村平静的日子像滴进油锅的水炸开了,三姑六婆们跟吃了兴奋剂似的,阮清秋上工听到别人议论,越传越玄乎。   要不是自己当时也在场,她都快信了。   所谓谣言猛于虎,正是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秋秋:每天都有瓜吃,真香~ 第9章 打杀了那只猪   这几天老太太门也不出了,她不想听到村里人议论孙女的事,正憋了一肚子鬼火,目光扫到准备出门的阮清秋,可算找着了出气筒。   “站住!四丫你为啥最近下午都不去上工?再不去,晚上别吃了!”   来了,她还以为老太太忘了这茬嘞,眨眨眼无辜道:“吃不饱啊,阿奶又不让我吃和大伯一样的,吃不饱就没力气干活,没力气干活就得去山上找吃的,去山上找吃的就不能下午上工。”   没上过学的赖英子差点给绕晕,她不信治不住这死丫头,拉着脸哼道:“玩嘴皮子到挺溜,跟你那死鬼妈一个德行,老娘管你饿不饿,总之要是不去上工,那晚上就没你饭吃。”   这老太婆嘴里就吐不出象牙,阮清秋不冷不热回了个“哦”,转身出门,反正咱儿兜里有钱,咱儿心里不慌。   从镇上回来的第二天,她就找到了小姑娘记忆中的“秘密基地”。   竟然是一处天然溶洞,溶洞入口处极小,仅容一人通过,洞口被藤蔓覆盖,且周围林木植被高大茂密,又隐藏在崇山峻岭之中。   溶洞初入狭窄细长,往里逐渐变大,就像一只卧倒的细颈花瓶,最让阮清秋惊喜的是,深处居然有一汪天然温泉。   这几天忙着熟悉四周地形找吃的,今天总算抽出时间来泡澡,她馋了好几天。   夏天泡温泉,这滋味,酸爽!   天气热,她没敢多泡,只用皂角把自己洗干净就出来了。   总算好好洗了个澡,神清气爽地换上备用衣服,阮清秋目光热切地盯着一旁咯咯叫唤的山鸡。   陷阱布置了好几天才套到一只,原本打算拿去卖来着,但悲伤的泪水不争气地从嘴角流下,只好留下给自己补身体了……   金黄焦香的烤鸡搭配煮熟的山药,一顿风卷残云,阮清秋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儿,又吃了餐后水果,低头整理这几天的收获。   禽蛋和山药方便存放,前者用于补充营养,后者充当主食,木耳可以晒干储存,不易于存放的野果拿去卖了。   收拾好山货,阮清秋背着一篓猪草,悠哉悠哉地往山下走。   “唉哟!救命啊!”   丛林中冲出一头獠牙狰狞的野猪,疯狂朝着跌在地上的人而去。   来不及多想,阮清秋手里的镰刀咻地飞了出去,正中目标,野猪嚎叫一声,轰然倒地,流着血时不时抽搐几下。   诶?就这?   阮清秋愣愣登登立在原地,被自己的武力值惊呆了。   “小姑娘是你啊,真是谢谢你!”   “啊,不用谢不用谢,咦?”   她定睛一看,是上次给自己烤红薯吃的那位老医生,阮清秋连忙过去把人扶起来,“李阿爷,有没有伤到哪儿?”   “没事,一点擦伤,幸亏小姑娘你及时出手,要不然我老人家小命就交待在这儿啰!”老爷子后怕又庆幸,连连感谢。   不太会应付这种场面,阮清秋转移了话题,“您怎么在这儿?”   “我啊,是来采药的,这不林子药快用完了,就是那天你送来的少年,记得吧?”   她自然记得,顺嘴一问,“他好些了没?”   “好很多了,再有半个月就能下地走路。”说完老爷子看向已经没动静的野猪赞叹,“小姑娘力气真大,这野猪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   阮清秋明白他的意思,上报到大队那,能分到一小部分猪肉和粮食,自己处理的话,利益最大化。   自己处理,好处多多,但麻烦也多多,她没门路处理啊,上交给大队的话,依阮家人的尿性,猪肉和粮食肯定没自己份儿。   人老成精,见她半天不说话,老爷子沉吟道:“丫头你要是信得过我,阿爷有些门路。”   “那行,您等等!”   阮清秋眼睛一亮,轻松提起三百来斤的野猪,将它藏进茂林的草丛,又清理遮盖了地上的血迹。   ——   顾青林坐在山下供来往行人歇脚的凉棚里,老远听见老人和少女相谈甚欢的声音,他杵着拐杖站起来,眼中满是担忧。   “林子咋来了?腿没好,瞎跑什么!”   少年笑笑,目光触及少女,愣了愣,显然认出了阮清秋,脸腾地就红了。   知道少年脸皮薄,老爷子没再说什么,只温声叮嘱阮清秋吃过晚饭,去牛棚找他。   目送一老一少离去,阮清秋回了阮家,阮秀秀一见她,怨气冲天地嚷嚷,“慢死了,等你老半天,要给家里猪饿瘦了,看阿奶怎么收拾你!”   “等不及?那你自己去割猪草呗。”阮清秋瞥她一眼,闲闲道。   “我要有时间肯定去割啊,忙着呢!反正你现在快去喂猪!”她颐指气使,说完扭身走了。   忙啥?忙着当人形飞鸽?   该她做的事,上工割猪草都可以,不该做的事,阮清秋才不当冤大头,爱谁谁。   把背篓一放,阮清秋溜到后院,猴儿似地爬上七八米高的番石榴树,浓密的树荫完美掩盖了她瘦小的身形。   夏日的傍晚凉风阵阵,枝条上挂满了数不清的番石榴,她随手就能摘到,可惜离成熟还有一个多月,这会儿非要吃的话,很酸涩。   番石榴没成熟,一般不会有人爬上来,除了躲麻烦的阮清秋,别说,这还真是个好地方,再清净不过,能随时留意前后左右的动静。   这不,前院赖英子正骂骂咧咧,先是咒骂了阮清秋一阵,又去灶房视察了一番,然后揪着阮秀秀的耳朵喊她喂猪。   裹了小脚的老太太,提着鸡毛档,双手背在身后,像一只巡视自己地盘的母狒狒,又凶又嚣张,在阮家的院子里发号着各种施令,偶尔扫过柴房的眼神阴沉沉的。   阮清秋昏昏欲睡之际,一阵窃窃私语的声音将她吵醒,垂眸看去,阮甜甜和阮秀秀站在树下小声说话。   “他回信了没有?”   “没……”   眼见阮甜甜期待的眼神有些黯淡,阮秀秀连忙安慰:“可能唐大哥病还没好,所以没回,甜甜你别难过。”   “我没有难过,只是……”   只是有点失望罢了,想到那张英俊的脸,阮甜甜心神有些恍惚,还有些不服气,她自认模样不比陈雪差,怎么前世他娶了那女人,却不乐意搭理自己?   也不是喜欢上了那人,就是,就是有种她自己都说不上来的微妙心情,唐家卫前世不仅是陈雪的丈夫,还是她前夫的小叔。   这个遍地是瓜的世界呀,某只树上的猹捧着瓜满足地叹畏。   作者有话要说:古有武松打虎,今有秋秋捶猪,奥利给~ 第10章 杀猪少女发财了   阮甜甜前世没见过渣夫的小叔,没想到居然那么年轻,着实出乎预料,思忖片刻她软绵绵的嗓音响起,“秀秀,明天我想去医院看看唐大哥。”   “你不怕阿奶知道了生气啊!”   阮秀秀声音情不自禁拔高了几度,吓得阮甜甜捂住她嘴解释:“我妈说我大哥明天到家,明早我就和阿奶说,咱俩去接我大哥。”   二人低声讨论着她们的出行计划,阮清秋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阮甜甜还没拿下男主吗?她记得书里说,唐家卫对阮甜甜一见钟情。   莫非,唐家卫还没见过她?这到说得通了。   这时,前院传来李梅菊喊开饭的声音,姐妹二人停下交谈,相携而去。   刚刚老太太又交待李梅菊不做她的饭,现在阮清秋手里有些钱和收藏的山货,自然不会再为一碗饭跟阮大壮卖可怜。   她掏出兜里早先烤的山药蛋,以及荷叶包的一只鸡腿,几颗煮熟的鸟蛋,五六个野果子。   碳水、蛋白质、维生素,人体需要的营养要素差不多全了,解决了晚餐,她翻\墙而出,朝牛棚的方向走去。   天色渐黑,阮清秋到的时候,老爷子指着院子里有些旧的二八大杠凤凰牌自行车问她:“会不会骑?”   他脸色凝重,整个村就村长和阮家分别有一辆,这闺女要是不会骑,事情就有些麻烦了。   阮清秋试了试,很快就上手,老爷子见状笑道:“很好,会骑就好,你骑车把野猪送到这个地方。”   确认她记住地址后,又递给阮清秋一只怀表,“你要找的这个人叫张二牛,找到人你就说是杏花大队的李医生叫你去的,把怀表给他看,他会处理这些。”   握着怀表,阮清秋严肃地点点头,推着自行车就要出门,老爷子忍不住一乐,“你这丫头,就这么信我?也不怕被人卖啰。”   “不怕,李阿爷医者仁心,心地好着呢!”   阮清秋露出一排小白牙笑容灿烂,她信任的不是人心,而是自己的拳头。   老爷子心里一暖,捋着胡须温声叮嘱:“那野猪才死了两小时多,还算新鲜,过了今晚不处理就不能要了,你早去早回。”   此时天已全黑,幸好天上有明月,道路还能看到,加上老爷子给的“气死风灯”,阮清秋很快找到了那头野猪。   把野猪用草席裹起来,再用草绳把野猪捆在后座上,确定绑紧了不会掉下来,她才骑上车,很快消失在了清冷的夜色中。   平常走四十来分钟的路,骑车只用了十五分钟,正所谓百里耗油,只需一顿饭。   顺利找到目的地时,已是二十分钟后,阮清秋拿出怀表表明身份,张二牛这才卸下警惕的姿态,换上了热情的笑脸。   “李医生介绍来的啊,快请进,年前老爷子救了我妈,真是在世华佗啊,我们全家都感谢他!”   阮清秋暗道,原来有救命恩人这层关系,难怪看了怀表后,态度三百六十度大转变。   她把自行车推进院子,乖乖巧巧叫了声二牛叔,然后低声道明来意,把一个单纯腼腆的农村少女演绎得活灵活现。   “确实死了没多久,还算新鲜,不过得连夜处理。”张二牛掀开草席仔细检查一番,点头说道。   说完他转头喊身旁年轻小伙,“来,咱俩称一下这大家伙有多重。”   “这野猪三百三十五斤四两,供销社下乡收猪,给农户六毛一斤,副食品店至少卖七毛五分一斤。”   张二牛顿了顿,犹豫片刻对阮清秋说:“你是李医生介绍来的,叔也不占你便宜,七毛一斤,你看如何?”   这猪本就死了几个小时,人家不仅要熬夜处理,还承担着被革委会抓的风险,七毛一斤的价格绝对是自己占便宜了,阮清秋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叔,我没意见,谢谢您!”   听到小姑娘真挚的道谢,张二牛有些肉痛的心情消散了几分,抱着算盘噼里啪啦计算着,没一会儿抬头告诉她:“一共二百四十一块七毛八分钱。”   将一沓大团结递给阮清秋,张二牛叮嘱:“来,你数数,看看够不够,一会儿回去装好了,别弄丢。”   就着马灯仔细数了两遍,再次道谢后阮清秋问他:“二牛叔,您看可以给我换一些票证么,李阿爷交待的。”   张二牛不疑有他,把人领进屋,从箱子里掏出五颜六色,大小不一的凭票,全都摆在桌上,大方道:“需要哪些,你挑吧。”   阮清秋也没客气,她确实需要这些票证,认真挑了半天,各种类型加起来快五六十张了,囊括了吃穿住行四大类,主要以吃穿为主。   “叔,一共就是这些,您看我需要给您多少钱?”   张二牛从工人和军属手中低价收购票证,之后再以略高的价钱卖给需要的人,就阮清秋选的那些,按成本价也得十几块,因为救命恩人需要,他摆摆手表示不收钱。   “叔,我不知道市场上这些票证多少钱,李爷爷说你们赚钱不容易,您还是说个价吧。”   这话说得张二牛浑身舒坦,心里对小姑娘评价都高了几分,哈哈一笑,“行吧,你给叔一张大团结就行,以后山里搞到什么野味,多照顾一下叔的生意。”   阮清秋点点头,把钱放桌上,骑着自行车披星戴月往村子里赶,回到牛棚看了眼怀表才晚上八点半。   这个点放现代,夜猫子都还没出来呢,但在没有夜生活的年代,尤其是农村,人们大多已经歇下,老爷子见到阮清秋,询问了几句便让她回家。   “丫头,有啥事明天再说,虽然你力气大,那也是女娃娃,快回去休息,免得家里人担心。”   担心?那是不可能的,估计阮家都没人发现自己不在家。   这点,阮清秋确实没想错,都以为她怕老太太揍,躲在外面不敢回家,自然没人在意,也没人去找她。   一路风尘仆仆,白天的温泉澡算是白泡了。   农村的夏夜格外有生机,伴着犬吠虫鸣声,她摸到河边洗去一身灰尘,把洗干净的湿衣服拧干穿上,阮清秋悄悄溜回了小柴房。   作者有话要说:大团结:10元的纸币,六七年代发行的人民币最大面值就是10元,因纸币上的印花图案由多个少数民族组成,所以又叫大团结。   气死风灯:又叫马灯,一种可以手提的、能防风雨的煤油灯,骑马夜行时能挂在马身上,因此而得名。 第11章 你也配和甜甜比?   湿衣服晾在柴堆上,阮清秋躺在草席上舒了一口气,今天可是累坏了,摸着那沓大团结,心里踏实又安心。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有了这笔钱,至少不用担心饿肚子的问题,她总算在这个陌生年代有了一定的保障和底气。   翌日天不亮,公鸡打过三遍鸣后,阮清秋神清气爽地伸了伸懒腰,穿上晾干的衣服,趁众人没起床,打水洗漱。   早饭的时候,阮芳芳拉着她,在没人注意的时候,往阮清秋手里塞了块粗粮饼,凑近小声道:“阿奶昨晚提着鸡毛掸等了你好久,肯定气坏了,待会儿你自己小心吧。”   “你俩儿搁这儿磨磨唧唧什么呢?好狗不挡道,让开!”   感谢的话未出口,便被突然出现的阮秀秀一把推开,这丫头是因为喂猪的事迁怒自己吧,阮清秋懒得和她计较,同阮芳芳一前一后进了堂屋。   老太太目光一扫到她,脸色立刻晴转多云,开口就没好话,“懒牛懒马屎尿多,有种给老娘死在外面,也别回来吃饭!”   阮清秋视若无睹,选择性听不见,若无其事地坐下,然后一脸真诚地望着老太太,“阿奶,我不回来,谁割猪草,谁给家里挣工分呐?总不能指望我爸和那女人吧?”   “你放屁!老子今天不打死你!”   阮小壮卷起袖子站了起来,眼睛瞪得都快掉出来了,丁家珍也咬牙切齿,后牙槽都快咬断了,阮清秋笑笑又对老太太道:“嗐,阿奶,你看他们,又打不过我,真要动手多丢脸呀。”   夫妻俩儿对视一眼,眼神闪了闪,脑海中阮清秋抡起锁把地面砸出一个洞的画面突然鲜活起来,二人僵着脸缓缓坐了回去,不甘示弱地瞪着她。   阮甜甜竟没觉得违和,虽然堂妹好像不怕奶奶和四婶了,但是这混不吝的样子,不就是前世那活脱脱的作精本精嘛!   “呵!说得好像只有你在挣工分似的,瞧把你给神气的,都快上天了!”   阮清秋头微偏,朝说话的人看了过去。   哟!   是阮甜甜的三哥呀,上次cue她的事还没完呢,于是她勾唇一笑,“国华堂哥,你好像还在县城念高中是吧?”   “是又怎样?”阮国华挺了挺胸膛,一副读书人的矜贵派头。   “不怎样,就是想问问你,学费多少,伙食费多少,路费多少,零花钱多少,一个月花多少钱?”   不等阮国华开口,阮秀秀迫不及待抢答道:“这我知道,听甜甜说国华堂哥一学期学费十元,伙食是最好的甲等,一天算下来伙食费大约一元,除去放假的八天,一个月差不多二十三元,零花钱路费一个月五元。”   阮国华抬了抬下颌,背挺得越发直了,以他家的条件供自己一个高中生那是绰绰有余,在学校里他可是条件最好的人之一,与那些城里人比都算拔尖儿的,自然有傲然的底气。   没想到阮清秋一句话打破了他的骄傲,击碎了他的矜持。   “所以,这些钱是你自己挣的吗?”   “四丫,你堂哥还是学生,怎么可能自己挣钱?”姜美丽隐约明白了阮清秋想说什么,忙不迭地接话,又补充:“等国华毕业进了工厂,不就赚钱了么?”   “确实不是我挣的,但我妈没说错,毕业了我就能进厂上班赚钱,急什么?”   “管你毕业进什么劳子厂,赚多少钱,总之你现在不仅没赚钱,还花很多很多钱,花的还是父母的,我比你小三岁,从三岁开始帮家里干活,十岁开始上工赚工分。”   说到这儿,阮清秋看着他微笑,“所以,我既不吃白食,又不花家里钱,我,神,气,怎么了呢?”   好有道理,众人竟无言以对……   阮芳芳囧囧有神地看着她,激动地捏着衣角,目光里的崇拜都快压抑不住了,太有范儿了,太牛批了!   “怎么跟国华说话呢?他是你哥!你要像他那么会读书,我也送你去,瞅你那笨样,女孩子就该在家老老实实干活,那是你的福气,要知足!”   老太太可真是个诡辩小能手啊,阮清秋都忍不住给她鼓掌了,“阿奶,我福薄,受不了那么多福气,这样吧,孙女也不是小气的人,我代表芳芳姐和自己,决定把我们的福气分甜甜姐一半,你看怎么样?”   阮甜甜:关她什么事???   赖英子第一次尝到了搬起石头砸自己脚是什么感觉——差点当场去世!   “你也配和甜甜比?”   阮国富第一次开口和她说话,没有表情的脸,没有情绪起伏的声音,淡漠地看着笑嘻嘻的少女。   阮清秋笑意不变,眼底闪过冷意,她眉头微挑,似笑非笑:“你的意思是看不起劳动人民群众喽?看不起广大的贫下中农喽?认为主席他老人家说的不对喽?   那我倒是得去革委会喝喝茶,聊聊天,社会主义容不得你这种坏分子破坏!”   “你敢!”阮甜甜娇吒道,今天的堂妹踩到她底线了。   这话一出,阮国富那总是高深莫的脸终于裂开,阴沉了下去,其余众人皆是脸色大变,阮来福啪地拍了桌子一下,桌上的粥都洒了出来。   “胡说八道,你试试,看我不打断你狗腿!”   阮清秋撇撇嘴,有些不耐烦了,“阿爷别啊,我要是狗腿,您成啥了都?这满屋子人成啥了?”   说着露出一个岁月静好的笑容,“我也不想啊,就想安静地吃个早饭,一个二个都来批\斗我,尤其是二堂哥,逼逼赖赖的看了就烦,我烦心情就不好,心情不好就容易做出不理智的事,您可约束一下他们吧。”   她一点没把阮甜甜的威胁放眼里,不服来干!   阮来福沟壑纵横的面颊微颤,眼神锐利地刺向她,“你在威胁我?”   “怎么可能?阿爷我只是说实话。”   话音落,一堆不友善的视线落在了她身上,阮清秋仿若不觉,这几天她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低调和忍让是行不通的,人都蹬鼻子上脸了。   反正她无牵无挂的,谁不让她好过,她就不让谁好过。   人不犯她,她不犯人,就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ps:文中背景是1974年,作者查了相关的书籍资料,70年代高中学费,不同地区不一样,最低的5元一学期,最高的12元一学期,至于饭菜分甲乙丙三类,是参照了《平凡的世界》,1975年西北地区县城高中饭菜价格。   甲等菜:以土豆、白菜、粉条为主,有肉,三毛钱一份。   乙等菜:除了没肉,与甲等菜一样,一毛五分钱一份。   丙等菜:清水煮白菜、萝卜,少盐,只几滴油花,五分钱一份。   因此,甲乙丙的饭钱,也天差地别,毕竟那会儿大部分工人一个月工资才三四十元。 第12章 真诚认错,坚决不改   “四丫,你怎么这么和你阿爷说话,再怎么说也是你长辈,做长辈的就算说错了,你当小辈的也不应该指出来,你顶撞长辈,那就是做错了!”   啥?啥玩意儿?   阮清秋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阮二壮见她看了过来,说的越发起劲了,唾沫横飞,覆盖了整个桌面。   “二伯,你说的对。”   众人俱是一愣,画风似乎不对?   趁他们懵比之际,阮清秋伸手薅了俩儿粗粮饼,然后一脸严肃地望着他们,“所以,你们千万别学我,这是不对的,要引以为戒。”   真诚认错,坚决不改。   见阮二壮欲言又止,她咬了口饼,表情十分诚恳,“那啥,二伯啊,刚刚你有点激动,口水都喷到饼和粥里了……”   然后又望向男人那桌其余人,语重心长地说:“虽然二伯的口水喷到了粥里、饼上,但咱们毕竟是一家人,想必你们不会介意的,对吧?”   男人们:???   本来没想么多,但她这么一说,突然有点恶心是怎么回事……   这饭还能不能好好吃了!   说完,阮清秋拍拍屁股跑了,徒留一堂屋的人风中凌乱,一言难尽。   ——   “哟,四丫,今天出门挺早啊。”隔壁邻居李大婶瞧见阮清秋叼着粗粮饼出门,和她打招呼。   “那可不是,劳动人民最光荣,建设四个现代化还得靠我们贫下中农,向革命先辈学习!”阮清秋笑眯眯说道。   怼归怼,劳动还是要干的,只要她还在阮家一天,就不会吃白食。   系紧草帽绳儿,阮清秋边干活边想,下午去供销社要买些什么,如果有长袖手套卖就好了,手都快晒成挖煤工了,还有换洗的衣服,洗漱的用品……   得,想到这儿,阮清秋郁闷了,有钱也不能光明正大用,穿新衣服太打眼,不好解释来源,只能先凑活一下,入冬前再想办法。   上工的时间过得很快,午饭时,桌上少了阮甜甜和阮秀秀,阮清秋想起她们昨天的对话,这两人应该是去看唐家卫了。   不知是阮来福交待过什么,老太太暂时没再找她麻烦,原先和善的姜美丽也不给她好脸了,阮清秋也不在意,默默吃着粗粮饭,听婆媳几人闲聊。   “国强下午才到吧?怎么甜甜早上就去了?”   “那丫头贪玩儿,估计跑县城接人,顺便去玩了。”   听大儿媳这么说,老太太嘟哝了几句,大意是不放心的话,又聊起别的话题,“国强也不小了,这次回来相的哪家姑娘?”   “顾家的,就那纺织厂上班的顾家老幺,他大女儿,我去看了,十七岁,水灵灵的,要是成的话,今年定亲,明年结婚。”   桌上的人都支棱着耳朵在听,丁家珍突然插了句,“顾家老幺?那个生了个短命儿子的顾善荣?”   姜美丽暗暗翻了白眼,不想理会这个讨人厌的弟妹,又碍于婆婆不得不解释:“妈,这个我找人打听过,顾老幺的媳妇儿前头生了两个闺女,第三个好不容易盼来儿子,心肝儿一样宝贝着,没想到这孩子一岁之后多病体弱,药不离口。”   “然后呢?”老太太的好奇心被勾了出来,忙问。   “然后前些年,就文\革前,镇上不知打哪儿来了个狐大仙,她说顾家这孩子活不过流阳,一开始顾家人还将信将疑,花了不少钱治疗,结果不仅不见好,还倒贴了很多钱,甚至几次三番差点没救过来。”   听到这儿,阮清秋心里咯噔了一下,没了听八卦的兴致。   狐大仙,活不过流阳,短命……   这些关键词加在一起,不就是原主的未来丈夫么?   可去你大爷吧,见鬼的短命,人家活得好好的,不仅长命百岁,将来还考清华上北大,成了先富起来的那一批人里的佼佼者。   正印了那句话:今天的我你爱答不理,明天的我你高攀不起。   而且他信守承诺,娶了奶奶给定的童养媳,虽从不碰她,但无论原主怎么作,也没有离婚打算。   然而——   在结婚十余年后,也就是书的大结局前,大佬从阮甜甜那得知,养大自己的奶奶是被阮清秋气死的,于是原主便被送进精神病院,关了一辈子,直到死。   没法把你送进监狱,就把你送进精神病院?   阮清秋心里拔凉拔凉的,幸亏她还没和那位大兄弟牵扯上,不由暗自庆幸,决定要远离这号人物。   “最后顾老幺死了医好那短命鬼的心,把他送到乡下一个亲戚家,放养等死。”   丁家珍嘿嘿一笑,把姜美丽未尽的话补充完,意味深长地瞅了一眼阮清秋,脸上扬起莫名的笑。   姜美丽点点头,脸色不大好看,与老太太道:“妈,您放心,这些我都打听过了,没什么影响,那闺女今年刚中学毕业,顾老幺自己在纺织厂当了小领导,还给他婆娘找了份食堂的活儿。”   “这好,这很好,不错不错!”老太太一听这条件,眉开眼笑,显然很满意。   那边聊得起劲儿,阮清秋却无心再听,背上竹篓出门,今天她得去公社一趟,要买的东西可不少。   这个点村民们不是在吃饭,就是吃了饭午休,为下午的活儿积攒体力。去公社的路上几乎没遇到人,顶着毒辣的烈日,阮清秋加快了赶路的步伐。   赶到镇上,坐在大榕树下乘凉,还是上次的大爷大娘,阮清秋讨了碗水喝,又打听了供销社的位置,这才笑着告辞离去。   青山公社不大,她很容易就找到了供销社所在地,店面坐落于镇中心最宽的街中央,抬头一眼就能看到最上面用红色油漆写着:青山公社供销社。   左边写着:发展经济   右边写着:保障供给   店面普普通通,不算亮堂,四十平米左右,墙上挂了各式农具,L型的玻璃柜台后,一排高高的立柜,柜台上有几格玻璃箱,装着白糖、红糖、水果硬糖。   前台的玻璃柜里有大红色的头绳、绢花、贝壳油、灯塔皂、大前门香烟、景芝白干白酒、火柴……   好家伙,东西品种还蛮多,款式也充满了复古气息,这供销社相当于后世的超市啊。   作者有话要说:ps:文里提到的各类生活用品,作者查过资料,70年代都有滴 第13章 滴水之薯,涌包子相报   阮清秋好奇地四处打量,眼前这些只有在老照片和老电影里才能看到场景和物件,对她来说着实新鲜有趣,店里年轻的售货员见她东瞅西瞧也不出声,顿时不乐意了。   “去去去,小孩子不买就出去,别来捣乱!”   “丽娟算了,小姑娘第一次来,你就让她看看呗。”   圆脸大姐见她不怕生人,灵动的小样像极了自家闺女,便心生好感。   阮清秋甜声道:“姐姐,没染色的白棉布有么?”   那叫丽娟的女青年看了妇女一眼,又瞧了阮清秋一眼,脸上明晃晃写着仨儿大字——瞎了么?   圆脸大姐捋了捋齐耳短发,有些羞涩,“我都是可以当你妈的年纪了,哪还能叫姐姐。”   “啊?真的吗?我不信!”阮清秋尖尖的小脸上,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透着纳闷不解。   “小姑娘嘴真甜,你要的白棉布还有一匹,没染色的便宜些,二角五分一尺,你要多少尺?”妇人眉眼带笑,脸上飘起两朵红晕。   阮清秋心里偷笑,这大姐有点可爱,嘴上越发抹了蜜一样,姐姐长姐姐短,把人哄得眉开眼笑,十分耐心愉快地给她做导购。   “要三尺,姐姐我还要洗头膏、香皂、毛巾、贝壳油、梳子、镜子、针线、牙刷、牙膏,一双解放鞋,麻烦姐姐了~”   阮清秋边说边把对应的凭票一字排开,铺在柜台上,刚刚吹鼻子瞪眼的售货员伸头看了看,听小姑娘说是家里人让买的,便小声嘀咕人不可貌相之类。   都是生活用品,一共花了二十多块钱,给了票付了钱,装到竹篓里,她还想去副食店看看,顺便到处逛逛。   小镇不大,甚至显得破旧,阮清秋却逛得津津有味,在这个精神娱乐极其匮乏的年代,天天待在村里干活,没手机没书籍没歌听没剧看,她都快憋坏了。   供销社所在的街道以石板路为主,两旁多是平房,少有两层以上的房子,阮清秋饶有兴致地观察街上的店,居然发现了一家理发店。   进去问了价格也不贵,一毛二分钱,理发的师傅是个五十岁左右的大叔,店里还有个学徒帮忙,这个年代理发店还是国营的,理发那也是个吃公粮的铁饭碗。   “大叔,剪短,不要齐耳短发,左右两边往上修一些,就像打排球的女运动员那样的发型,您看能剪么?”   “有什么不能剪的,我师傅啥发型都会,就最近流行的那‘柯湘头’、‘菊花头’我师傅都会剪!”小学徒骄傲地说道。   “杨春霞同志演的《杜鹃山》看过没?听说现在城里的女同志都喜欢剪这个发型!”   理发的师傅是个行动派,他咔嚓咔嚓地修剪,发黄干枯的头发落了一地,小学徒叽叽喳喳做着科普,阮清秋听得兴致盎然。   半小时功夫,镜子里出现了一个模样清爽干净的瓜子脸小姑娘,看着就讨喜舒服。   乱糟糟的草窝头终于没了,可算顺眼了许多,而且这个发型就是她想要的,中性运动短发,伶俐又轻快。   “师傅您手艺真好!”   给了钱和票,阮清秋高高兴兴出了理发店,没想到转角就遇着个不想见的人。   是老太太,正拉着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站在街边,她连忙把草帽下压,打算走另一条路,身后传来赖英子吃惊的声音:“甜甜那丫头不是去接你了?怎么是你自己一个人回来?”   阮清秋脚步一顿,忍不住腹诽,那是因为,你宝贝孙女看情郎去咯。   想罢,毫不留恋抬脚就走,她可没闲工夫听墙角。   ——   青山镇不大,阮清秋没怎么费力就找到了上次大爷大妈提到的菊花巷,下午这会儿人不多,稀稀拉拉的几个摊位,摆了些鸡蛋,小鱼虾和焉头巴脑的蔬菜。   摊主多是上了年纪的老人,耷拉着眼皮,没有招呼人的意思,阮清秋也不在意,跨过坑坑洼洼的路面,从巷口走到巷尾逛了一圈。   没有任何零食和熟食卖,阮清秋有些失望,想吃点好的还是必须去需要凭票的副食品店或者国营饭店,凭票可不好搞到,一时间她有点头秃。   走进镇上唯一一家国营饭店,向高贵冷艳的收银大妈交了票和钱,阮清秋要了四个一毛钱一个的芹菜猪肉馅包子。   然后被告知需现做现蒸,于是她又等了半个小时,国营饭店的工作人员在这个时代,相当于公务员,服务水平虽然很臭,但食材实打实的童叟无欺。   新鲜出炉的包子最好吃不过,一口咬下去又软又香,肉的鲜美和芹菜独有香气混合着汁水,在舌尖迸发出无与伦比的美妙滋味,阮清秋细嚼慢咽,表情专注认真。   一个包子下肚,对于正在长身体又食量大的她来说才五分饱,忍住再吃一个的渴望,阮清秋用牛皮纸包好余下三个,放进背篓。   剩下这三个包子的去处,她已经安排好了,一个给小姑姑,两个给李阿爷,完美!   ——   阮清秋回秘密基地泡了会儿温泉,身上那些新旧青紫的掐痕几近消退,身上晒不到太阳的地方白皙异常,她就不信养它个一年半载,养不回一身白皮。   用洗头膏洗了头,香皂洗了澡,再用新买的毛巾把头发身体擦干,就很美滋滋!   然后挖一坨贝壳油,在手心搓开后往脸上轻柔地涂抹,啊~愉快的小心情,比用一千多块一瓶的神仙水还满足~   穿好衣服,举着巴掌大的镜子,阮清秋梳梳头又左右看看,镜中那张小黑脸都没能影响她美丽的心情。   带上棉布针线和牙膏牙刷,她先去了一趟牛棚。   老爷子不肯收两个肉包,认为小姑娘救了自己一命,哪还能再收这么珍贵的食物。   阮清秋是这么说的:“李阿爷,照你这么说,上次您还给了我一个烤红薯嘞,就当滴水之薯,涌包子相报好不好哇?”   老爷子懵了一瞬,摇摇头笑了。   “行,老头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阿爷不占你小丫头便宜,你坐下把手伸过来。”   阮清秋不明所以,还是听话地撸起袖子,把手腕伸过去。   老爷子眉头紧皱,翻了翻她眼皮,又看了看舌苔,沉吟许久严肃道:“丫头,你毛发过于旺盛,中医认为这是阴阳失调,西医的说法则是内分泌失调。”   其实她心中早就对这事有些猜测,如今确诊,说明是可以治好的。   又是一个好消息,开森~   作者有话要说:ps1:咱们国家,在五六十年代就举办运动会,有女排、体操、女篮球运动员,都有哦,还派到国外参加比赛。   ps2:柯湘头——1975年杨春霞老师演的京剧样板戏《杜鹃山》里,党代表柯湘剪的短发,文中背景是1974年,剧情需要,作者让柯湘头穿越到1974年啦~ 第14章 不就是奶罩嘛   “以目前的条件,只能先用中药调理,见效虽慢,但副作用小,你要是愿意的话,明天来帮爷爷干活,腾出时间咱就去山上采药,给你治疗。”   “好嘞,吃了午饭我就来,李阿爷再见!”   阮清秋心情美滋滋地离开了,嘴里还小声哼着:今天真是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离开牛棚,她赶去小姑姑上工的地方,老远就朝阮小红招手,“小姑,这里。”   “咋来了?”阮小红停下插秧的动作,直起腰擦了擦汗,看着她笑,忽而露出吃惊的表情,“剪头发啦?这么短呀,不过怪好看。”   阮清秋摸着头发轻笑,“凉快轻巧多了,小姑你还有多久下工啊?”   “马上就好,你坐田埂边等会儿。”阮小红说着,挥镰刀的动作加快了。   临近下工,社员们情绪放松,与身边的人说笑着,看着这样的场景,阮清秋感觉心情很宁静,当一股很不友好的视线扫过来时,破坏了这份祥和。   她目光一凝,回望过去,唷嗬!   是阮甜甜她二哥啊,对上他那张棺材脸,阮清秋下巴抬高,呲着两排小白牙,露出一个特别欠揍的笑脸。   她可是很记仇的,装比犯通通按地上摩擦。   阮国富的脸肉眼可见的黑了,他身旁俏丽的少女也看了过来,不满地朝阮清秋翻了个大白眼。   诶?是狗血的味道!   阮清秋回应对方一个嚣张的鬼脸,转头问阮小红:“小姑,二堂哥旁边那姑娘谁啊?”   “她啊,今年新来的知青,听说是从省城来的,大家私下里都说你二堂哥和她好上了。”阮小红瞅了眼说道。   省城来的小知青,哦,对上了,应该是女主的二嫂,原书中阮甜甜十分不喜她,因为第一世小知青在文∕革一结束就抛夫弃子回城了,且一去不回头。   第二世她重生后想方设法,都没能阻止阮国富和小知青谈恋爱,不仅没能阻止,小知青还未婚先孕,比前世更早一年嫁给她二哥。   由于她的重生,阮家大房日子越来越好,大哥阮国强在部队当到团级干部,二哥进入县城财务局,三哥考上大学,而她也嫁入高干家庭。   后来那小知青和阮国富过了十年才离婚,姑嫂二人十分不对付,这姑娘也算那本书里为数不多的反派角色了,比原主早下线那么一丢丢。   阮清秋眼睛亮晶晶的,她闻到了瓜即将成熟的芬芳,很快就有瓜吃了。   “想什么呢,想那么入神?走啦。”阮小红伸手在她面前晃,好笑地说道。   “想好笑的。”   阮清秋眼里都是笑意,不等阮小红问便说,“小姑,我给你讲个笑话吧,一个馒头和一个豆沙包打架,馒头说‘你怎么连屎都被打出来了’?”   阮小红:不是很懂现在年轻人的笑点??   姑侄俩儿说说笑笑来到河边,阮小红洗了洗身上的泥,坐下来问:“说吧,你来找小姑有啥事啊?”   阮清秋把已经冷掉,但还松软油亮的包子递过去,“小姑,吃。”   顺便向阮小红解释,包子是卖兔子换来的,她不想说卖野猪的事,一是钱的数额太大,她不想考验人心;二是不能告知猪是如何卖掉的,只好编了这么个合理,小姑能接受的说法。   “我已经吃了一个啦,小姑你就把这个吃掉吧。”   阮小红不舍得吃独食,想带回去给婆家人分着吃,被阮清秋阻止了,可怜兮兮道:“先不说够不够分,万一被阿奶知道,我的私房钱可保不住了。”   “好好好,我吃。”   见小姑妥协,阮清秋说起棉布的事,“小姑,我不会针线活儿,你能不能帮我做几件贴身内衣?供销社好像没有卖的。”   阮小红倒不奇怪侄女不会针线,就丁家珍那婆娘,自己都不会针线活,怎么可能教她?   “行啊,不过你得跟小姑回去一趟,我给你量量尺寸。”阮小红说着,侧头看身旁的少女,心想确实到穿贴身小衣的年纪了。   “县里的百货公司才有内衣卖,咱们农村女人都是穿自个儿做的背心汗衫,只有那些赶时髦的城里姑娘才模仿那什么苏式奶罩……”   说到这儿,阮小红咳了咳,脸微红,压低嗓音,“听我小姑子说,城里人管那叫乳罩,嗐,我们农村人哪讲究那么多,不就是奶罩嘛。”   噫~胸罩就胸罩,怎么奶罩乳罩的……   阮清秋脸上写满一言难尽的时候,阮小红突然捧腹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呢,小姑?”   “我笑、笑那个,哈哈哈,嗝儿~就吃着包子想到你说包子被打出屎的笑话,太好笑了!”   阮清秋:黑人问号脸???   “那刚刚怎么不笑?”   “刚刚没反应过来,现在就觉得很好笑啊~”   这反射弧挺长的……   “走啦,小姑,别笑了,我还得赶回去吃饭。”   这是阮清秋第一次见到小姑的婆婆,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穿了一件藏青色的斜襟薄衫,乌黑的头发一丝不苟的挽成髻,腰上系了一条黑色围裙,模样温婉柔顺。   “婶子好,我帮你。”   妇人在提水,阮清秋说着,麻利接过水桶,不带喘地提到厨房,倒进大水缸。   勤快点总是好的,她可不想小姑被婆家诟病。   “什么婶子?你得喊阿奶。”   阮小红笑眯眯地强调完,对欲言又止的妇人说:“妈,你就让她提吧,没事。”   “什么啊,小姑,婶子这么年轻,叫阿奶我可喊不出口。”放下水桶,阮清秋调皮地眨眨眼。   倚靠在门边的少女撇撇嘴,嘀咕道:“油嘴滑舌。”   不管什么年纪的女人,都爱听别人夸自己年轻,妇人嗔了自家女儿一眼,极力邀请阮清秋留下吃晚饭。   “不不不,婶子,我有点事找小姑,马上就走,今天大堂哥回来了,我得赶回去吃饭。”猹不想错过任何瓜,所以必须回去。   再说,这种缺衣少食的年代,她哪能随便留下吃饭,会给阮小红添麻烦的。   见她这么说,妇人只好作罢,喊她经常来家里找陈雪玩,便去做饭了。   阮清秋笑着应了,扭头贼兮兮地朝陈雪说:“叫阿奶,不就平白比你矮一辈了?我可不干~”   “嘁,幼稚!”   说完,陈雪转身进了自个儿屋。 第15章 忧桑,就很忧桑!   无奈横了侄女一眼,阮小红告诫她:“喊你别招惹那丫头,吃亏了可别说我没提醒你,快进来量尺寸。”   阮清秋笑笑跟着进了屋,问道:“小姑,能看看你的背心啥样不?”   “看呗!”   阮小红从箱子里翻出一件,阮清秋一看,就那啥,这不是大妈款的短背心内衣么?某宝一搜大妈内衣,出来的就这种。   爱美少女当场表示丑拒!   刚刚她进院子的时候,看到窗口晾了一件白色内衣,款式还蛮少女,阮清秋好奇道:“外面晒的那件内衣是谁的?”   “小雪自己做的,我公婆几年前从省城下放到咱杏花村,那丫头见过世面,哪看得上你小姑这种款式呀?”   “那你会做吗?”   “我不会,做起来麻烦得很。”   行吧,阮清秋心里有了主意,掀开布帘出去了,阮小红问她要干嘛,她回:“找陈雪,小姑你不用管。”   扣扣扣,阮清秋轻轻敲对面木门,片刻后门开了,露出一张写满不爽的厌世脸,“有事?”   “有啊,进去说?”她嘴上这么说,却并没跨进屋子。   陈雪皱眉看了她许久,侧过身子让出一条道,一旁有些忐忑的阮小红心底微微诧异,今天的小姑子有点好说话?   “可以帮我做两套你晒在外面的那种内衣吗?”   说着,阮清秋掏出一个新的贝壳油,一串新鲜的野葡萄,四个山鸡蛋,然后看向陈雪,“这是谢礼。”   陈雪看着桌上的东西,心里疑惑这些哪来的,难道是嫂子?   见她沉默不说话,阮清秋把和小姑说的那套说辞又复述了一遍,陈雪这才丢出俩儿字,“可以。”   闻言,阮清秋笑得眉眼弯弯,把棉布和针线递给对方,说:“谢谢你,茶茶。”   陈雪挑眉,茶茶?什么鬼?   糟了,不小心说漏嘴了,她清了清嗓子,抬头望天,开始瞎编:“我见你气质像茶一样淡雅清新,就叫你茶茶。”   是这样吗?   陈雪将信将疑,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给阮清秋量尺寸后,喊她五天后来拿。   “小姑,我回去了,改天过来看你,婶子再见!”   冲在厨房帮忙做饭的阮小红喊完,阮清秋背着一篓猪草,撒丫子狂奔回阮家。   阮家堂屋。   气氛罕见的冷凝,赖英子拿着鸡毛掸,指着躲在阮国强身后的少女,气得直发抖。   “现在都学会撒谎了?说吧,你今天上午去了哪儿?”   阮清秋轻手轻脚放下猪草,与屋外的阮芳芳排排坐,还掏出李子分给她两个,然后找到最佳角度观看堂屋里正在上演的一幕好戏。   “不说?好好好,看看你教的好女儿,要不是你惯着,三丫怎么会做这种出格的事?”   老太太见阮甜甜梗着脖子不吭声,气不打一处来,又不舍得真打下去,只好把气撒在姜美丽身上,儿子肯定不会有错的,还是那句话,管教孩子是女人的事。   “妈,美丽她没惯着,是我……”   阮大壮的出言维护不仅没帮到什么,反而火上浇油,赖英子火儿更大了。   “你闭嘴!”   说完一鸡毛掸抽在了阮秀秀身上,啪地一下,阮清秋听着就觉得疼,果不其然这丫头哭了,捂着胳膊委屈大叫:“阿奶你打我干嘛?!”   “我打的就是你!昂,你当姐姐的不阻止三丫就算了,还帮着一起隐瞒,你错了没有?”   啧,这老太太双标的,不打正主,打别人。   阮芳芳坐不住了,咻地站了起来,拳头绷得紧紧的,心情一看就很不美丽。   堂屋里,阮秀秀不说话,只是哭,阮甜甜这时候冲了出来,把人拉到自己背后。   “阿奶你打我吧,都是我的主意!我只是担心唐大哥,想知道他养好身体没有,救人就要善始善终,不亲眼看看我不放心!”   “你要不要脸了?要不要名声了?你有没有点姑娘的样子?”   赖英子这下忍不住了,挥舞着鸡毛掸就朝往日最疼爱的孙女抽了过去,倒有点爱之深责之切的意思。   不料,被斜插出的手握住了。   阮国强皱着一双浓眉,沉声道:“阿奶,您先别气,这事我来处理,明天就给您一个交待。”   已经冲出来的姜美丽夫妻和阮国富兄弟俩松了口气,眼里都对老太太很是不满,连平日里最孝顺听话的阮大壮都对母亲有了一丝埋怨。   阮国强回来的喜悦就被这么一出闹剧折腾没了,不过饭还是得吃的,阮清秋拉着一脸心事的阮芳芳坐下,心情和胃口没受丝毫影响。   和她一样没丝毫影响的还有丁家珍,见姜美丽一家吃瘪,别提她多高兴了,那幸灾乐祸的样子全表现在脸上,与桌上几位心事重重的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晚饭结束后,天已经彻底变黑,阮清秋从后院厕所出来时,只见黑暗中一块小石头砸向丝瓜藤下乘凉的丁家珍,随后一声惨叫传来。   “谁?谁用石头砸我!”   没人应她,接着便是一连串不堪入耳的脏话,她不重样地骂了十余分钟,刚停下喘口气的功夫,一颗更大石头砸向她的脸。   这一次,阮清秋看清了石头飞来的方向,院子外的槐树阴影里,藏了一个人。   这下,丁家珍不敢站在院子里泼妇骂街了,边嚎边骂地回了屋,引得街坊四邻探头探脑,做出关心询问的样子。   阮清秋趁人不注意,不动声色地爬上后院的番石榴树上,盯着院外那颗树,一动不动。   过了大约一刻钟,树后的人露出半张脸。   果然是阮国富,阮清秋撇撇嘴,这人一肚子黑水,不过也算做了一件大快人心的事,对得起护妹狂魔的称呼。   今晚,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次日清晨,吃早饭的时候,丁家珍顶着半张肿起来的脸,这次可笑不出来了,脸上的表情呀,阴沉得能拧出水。   反观阮甜甜的三个哥哥,阮国强老神在在,阮国富又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只有余光扫到丁家珍时,露出些许愉悦。   阮国华年龄小些,最是沉不住气,满脸神清气爽,看向丁家珍的眼神中尽是揶揄。   阮清秋也很快乐,这种快乐吧,就是别人不知道她知道,但其实她什么都知道。   这快乐没人分享,都打了折扣……   想到这儿,阮清秋抬头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嘴角露出一丝明媚的忧桑。   哎,忧桑,就很忧桑!   作者有话要说:秋秋:我的忧桑没人能理解,诶嘿嘿   丁家珍:为什么受伤的总是老娘?!抓狂.jpg 第16章 一颗糖引发的血案   “大堂哥,我和国栋想吃糖,昨天我们都看到你提了一袋大白兔奶糖回来!”   空气中的愉快气氛戛然而止,两个熊孩子用筷子敲着碗嚷嚷,阮清秋瞥了一眼,是原主那小姑娘同父异母的弟弟阮国祥,还有阮芳芳的小弟阮国栋。   这俩熊孩子一个十一岁,一个十二岁,正是最闹腾的年纪,所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说的就是他们。   二人关系铁得能穿一条裤子,阮国祥一开口,阮国栋就接上,“国强哥,你就给我们尝尝呗,可馋死我们了!”   姜美丽抿着嘴深吸了口气,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国强也没带多少东西,主要是孝敬给你们阿爷阿奶的,本来就要给你们这些小辈分,这不是昨晚匆匆忙忙,还没来得及?甜甜你去拿些来分给弟弟妹妹们。”   大伯母心头滴血了吧?阮清秋心想。   再看对面的丁家珍,表情阴转晴天,周身的阴翳都散去不少,今早恶心阮甜甜家的这出,莫非是她在背后怂恿的?   真是身体力行地为那句话代言——我怀疑是你们干的,虽然我没有证据,但我不管,我要报复。   不提别的,这种有仇必报,立刻就报的态度,阮清秋是高度赞同的。   不过……   这女人这么记仇,这段时间竟然没找她麻烦,难道还真被自己吓着了?   阮清秋不信,她心里不由暗暗警惕起来,细细回想了一遍穿来这里的半个月,丁家珍有没有什么异常举动。   诶?!   她突然想起穿来的第一天,有个给自己糖吃的老奶奶,丁家珍和对方说的话,现在想起来十分奇怪,什么叫做“你看这丫头身板是不是很结实?”   跟介绍货物似的,货物……   货物!   电光火石间,阮清秋恍然大悟,那位老太太是原主未来丈夫的奶奶?!   没想到她那一跑,错过了说亲这件事,不过当时也由不得自己,不过如果丁家珍以为这就坑了她,真是打错了算盘。   阮甜甜很快出来了,给同辈的兄弟姐妹每人一颗奶糖和三颗水果糖,阮清秋也没客气,直接剥了奶糖丢嘴里,奶香味很浓郁,据说集齐七颗大白兔奶糖可冲泡一杯牛奶。   “你怎么吃了?!给我吐出来!”   一个力道不小的巴掌冷不丁拍在阮清秋后脑勺上,害她险些把奶糖给咽下去,回头看向始作俑者,对方似乎比自己这个受害者还生气。   “你看什么看,丑八怪别以为你剪了头发就不丑了,我叫你吐出来!”   阮清秋面无表情地看着阮国祥,与阮蜜蜜如出一辙的理所当然,把同父异母的姐姐当牛做马,她的东西都视作他们的。   没有一个人站出来阻止这种恶劣的行为,他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们作壁上观,生怕引火烧身,却会在当事人反抗的时候,跳出来横加指责。   丁家珍笑了,哪怕扯疼了嘴角她也笑得开心,看向阮国祥的眼神充满了慈爱,还是儿子孝顺,会收拾那个小贱人给自己出气。   她就不信那小贱人敢动儿子,这么多人看着,老太婆的鸡毛掸子可不是吃素的,阮清秋要是敢动手……   “啊!你敢打我!”   阮国祥捂着屁股,惊怒交加,不敢置信。   看,就这种表情,与丁家珍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阮清秋勾唇轻笑,声音很欢快,“对啊,我敢,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刺不刺激?”   丁家珍解气的笑顿时僵在脸上,来不及转换的表情配着肿胀的半边脸,显得扭曲怪异。   在众人吃惊的目光下,阮清秋把熊孩子手心攥着的糖扣出来,笑嘻嘻地说:“不仅打你,还抢你糖,气不气?”   “四丫快把糖还你弟弟,你当姐姐的……”这是阮大壮。   “四丫你怎么当姐姐的,还抢自己弟弟糖吃?”这是阮二壮。   “连你自己的一同还你弟弟,不然看我不打死你!”这是老太太。   众人七嘴八舌的指责劝解,熊孩子见长辈们都站在自个儿这边,更加委屈了,嘴里喊着我跟你拼了,就朝阮清秋冲了过去。   侧身避开阮国祥的拳头,她顺势抓住便宜弟弟的手腕,将人踉踉跄跄地拽出堂屋。   “放开我,放开我,你这个丑八怪!”   捡了一根番石榴的枝条,阮清秋将人按在地上,控制着力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对着熊孩子屁股啪啪啪一顿乱抽,让他疼的同时又不至于伤筋动骨。   “你敢打我儿子,我杀了你!”   “你想被嵌进墙里,还是想我把他屁股打开花?”   这句话成功阻止了丁家珍的脚步,那把锁砸出的坑洞如今还在屋里,她小腿肚子打颤,不敢前进一步。   老太太可不怕她,举着鸡毛掸子快步走来,“孽障你敢?!”   将哭爹喊娘的阮国祥提溜起来,单手举到空中,阮清秋无奈道:“阿奶,要我说多少遍,骂我就是在骂您自己,您要再过来我就把他丢到粪桶里,信不信?”   “你敢,你敢!”   老太太气得直打哆嗦,到底心疼孙子,怕她犯浑,定在原地没动,嘴里的脏话连绵不绝。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是众人始料未及的,阮甜甜直接惊呆了,以一举之力,拉了这么多仇恨,堂妹怎么比前世还浑?   阮芳芳看了一眼吓傻的弟弟,手掌蠢蠢欲动,她也想……   阮清秋就当赖英子在放屁,把人放下,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院子里顿时一片哭喊叫骂,街坊四邻吃瓜吃了个爽,险些耽误上工,这会儿迫不及待要去散播第一手消息。   看了一眼哭天抢地的丁家珍和混乱的场面,阮国强对自家妹妹说:“千万别学她们,走,去卫生所看昨天你说的那人。”   阮甜甜不屑地撇嘴点头,自己要脸,可做不出这种丢人的事。   ——   打完熊孩子,阮清秋通体舒畅,她不喜欢主动招惹麻烦,可若麻烦找上门来,就得摁死。   剥了一颗从阮国祥手里抢来的糖放嘴里,啊~就是甜!   八月中旬,依旧热气熏天,第一轮水稻已收割完毕,现在正在耕田,得抢在立秋前,将秧苗插下,否则十月下旬收割时,减产不说,甚至会绝收。   这两天阮清秋被安排在晒谷场打谷子,此时身下已经铺了一地谷粒,四周弥漫着灰尘和稻香。   她沉默地干着活,无视身后时不时扫来的八卦视线,直到阮小红找来。   作者有话要说:秋秋:熊孩子?我才是最大的极品熊孩子,哼! 第17章 后妈的坏心思   “我听别人说你被打了?!”   阮小红额头布满汗珠,弯腰大口喘粗气,赤着一只脚却浑然不觉,急急拉住她上下打量。   “小姑,我没事,就我这身力气,只我打人的份儿。”阮清秋心头微暖,原地转了一圈,表示自己很好。   见侄女真没什么事,阮小红这才把提到嗓门的心放回肚子,凶巴巴地说:“谁要打了你,看我不回去搅个天翻地覆!”   问清事情始末后,她沉默半晌悠悠叹气:“你阿奶永远都那样,心里只装着大哥一家和你爸,对我们有另一套行事标准。”   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姑侄俩没多说,各自分开干活去了。   中午下工回去的路上,阮清秋已经做好了迎接疾风骤雨的准备,没想到会是另一番景象——厨房里生火做饭,院子里杀鸡宰鱼,堂屋里热闹非凡,寒暄交谈的声音隐隐传来。   端着一筲箕白菜的阮芳芳从厨房出来,看见她眼睛蓦地一亮,连忙拉住人,“四丫,你今天也太威武了,改天你要想揍我弟,先通知我一声,免得我太开心忍不住当场笑出来。”   阮清秋:亲姐……   “不年不节的,怎么杀鸡了?还有,那里面什么情况?”阮清秋看了眼堂屋问道,这么高规格的接待,贵客啊。   阮芳芳细长的脸上露出一个神秘兮兮的笑,“记得三丫亲嘴儿救的那人不?今天国强堂哥给请到家里来了,也不知道他跟阿奶说了啥。”   她眉飞色舞,浑身洋溢着吃瓜群众的兴奋,“嗐,你是不知道啊,阿奶当场就给大伙儿表演了个川剧变脸,态度更是天翻地覆的改变,对人家那叫一个亲热!那叫一个热情!那叫一个好客!”   应该是阮国强把唐家卫的家世告诉了老太太,这样一来她的表现就不足为奇了,阮清秋不禁哑然失笑。   “居然还喊我妈杀鸡招待,之前不是因为这人气得要打断三丫腿嘛,人刚进咱家时,阿奶的脸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臭,没想到转眼就变了个样!”   阮芳芳还想继续和她八卦,被李梅菊叫走帮忙做饭。   看来老太太暂时没工夫找自己麻烦了,阮清秋若有所思,男主今天应该会被赖英子强逼着认下这门亲事,由此开启和阮甜甜的甜宠剧情。   她摸着下巴想,没了她这极品从中捣乱,应该更甜宠了吧?   正想着,便见阮甜甜一脸娇羞地端着茶水盘从堂屋出来了,冷不丁对上阮清秋清凌凌的目光,她脸上的笑瞬间收敛,也没打招呼的意思,转身回了东厢房。   人一走,阮清秋翻着白眼直撇嘴,谁想搭理她似的,切!   回了屋的阮甜甜脸上没再掩饰厌恶之情,要不是顾忌淑女形象,都想朝极品堂妹翻白眼了,想起那天阮清秋竟敢说要去革委会举报二哥,她就怒气高涨。   极品堂妹要真敢做出这种事,自己一定会让她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阮甜甜白嫩的圆脸上露出与外表不符的狠绝之色,过了片刻才重新挂上甜美的笑容,端着糖和糕点走进堂屋。   ——   这个年代,村民没有私隐的概念,半人高的院墙,还是与邻居共用的,能挡住啥呢?   这会儿阮家屋里屋外一下子热闹开了,不时有人推门进来,借东西的,进来唠嗑的,都非常自然地伸头看堂屋里的情景。   把唐家卫闹了个大脸红,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还有被鸡肉香味馋哭的邻居小孩,扒着厨房门往里面看,赶都赶不走。   村里鲜有新事发生,之前有不少人看到过唐家卫的长相,他模样生的英武俊朗,众人印象就更深了。   此时听说阮家把人请到家里不说,还杀鸡招待这个男人,七大姑八大姨们坐不住啦,都端着饭坐在墙头上边吃边看,以确保吃到最新鲜的瓜。   阮家成了村民议论的焦点,阮清秋可不想被盯着,赶紧跑到后院番石榴树上苟起来,手臂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惬意地看着下面发生的事,倒也觉得有趣。   还有比现场聚众吃瓜更快乐的事么?   细碎的阳光从树叶缝隙间洒在少女稚嫩的面庞上,可惜她愉悦的心情并没有维持很久,因为又有人来树下说话了。   怎么都爱来树下说话,这是什么风水宝地?   心里吐槽了几句,阮清秋立着耳朵,口嫌体正直地听下面的谈话。   “张二姐,四丫虽然不是我生的,但这么多年也养出了感情,我这几天认真想过了,罗婶儿的孙子活不久,我也不想四丫将来成寡妇,没个一儿半女伴身,多可怜?”   嚯哟,阮清秋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今早她可是狠揍了丁家珍这女人的宝贝儿子一顿,不恨她就不错了,还能为她着想?   张桂花脸色霎时变得很难看,寒着脸问:“你啥意思?!定礼都收了一半,你这是要反悔?我说媒的名声不要了?”   其实最重要的是,她已经收了罗老太的谢礼,都花出去大半了,哪有退回去的理儿?这不是割她肉嘛!   听到这儿,阮清秋坐直了身子,眉头一皱,意识到事情不简单。   她仔细回忆书里的情节,有这一段吗?   没有!   树下的丁家珍陪着笑,慌忙安抚:“张二姐,你说我要把四丫许给那病秧子,以后村里人咋说我啊?还不戳我脊梁骨呐?说我当后妈的心黑!”   “哼,当初可没人逼你收定礼!”张桂花讽刺地笑道,心里恼怒极了。   “是是是,二姐您说的是,怪我,都怪我一时鬼迷心窍!如今我想明白了,决定把她许给村尾的牛三蛋,牛家兄弟多,四丫嫁过去肯定享福!”   牛家?张桂花眯眼一想,心中冷笑连连。   牛家在杏花村的名声比臭鸡蛋还臭,村里最穷的人家都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他家,传言牛家兄弟四个,暗地里共用一个老婆,生生逼死外村嫁过来的姑娘,直到现在都说不上亲。   这牛家兄弟几人个子虽不高,但个个孔武有力,还一个赛一个丑,什么鼻孔外翻、下巴地包天、鞋拔子脸、香肠嘴、罗圈腿、斗鸡眼……   总之没眼看!   村里有女儿的人家都会反复叮嘱自家闺女,见了牛家男人要绕道走,生怕被糟蹋了去。   丁家珍到好,心肠黑到底了,把好生生的闺女往火坑推。   这会儿不怕别人说她心黑,戳她脊梁骨了?   作者有话要说:秋秋:想算计我?小心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哟! 第18章 多少有点不识好歹   “你想叫我给他们做媒?谢礼我都收了,这亲要结不成,就得退回去,损失你赔?”张桂花语气不渝,这事怎么算都亏,失了钱财,还影响名声。   丁家珍咬咬牙,一跺脚坚决道:“我替你赔,罗老太那我去解释,不仅如此,我还给二姐你双份儿谢礼!”   虽然阮清秋不清楚这个牛家是什么情况,但这婆娘不惜重金也要达成目的,还美名其约为她好,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啊,指定是个火坑。   香蕉你个巴拉,什么仇什么怨呐!   “这……”   见人犹豫不定,丁家珍再次筹码,“加一张大团结,二姐你说行不行吧!”   张桂花心动了,她到底不是职业媒人,对于这个行业的底线,偶尔也敢踩,没有敬畏之心,又怎知什么叫十里多同姓,百里亦攀亲,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又或许,人总是存侥幸心理的,认为坏事不一定摊到自己身上。   于是她同意了,“行,我大儿子下个月娶媳妇,最近都在忙着准备结婚用的东西,实在没时间去办这事,不过我保证在入冬前给你办妥行不?”   丁家珍想到与罗老太约定的是明年开春把那死丫头送去,原本打算入冬前送走人的,如今倒不必说了,等到时候木已成舟,罗老太不满又怎样,只能咬牙认栽。   见二人达成交易,阮清秋一时心中复杂,是因为揍了她的心肝宝贝儿子?还是因为当众揪她耳朵?或者是因为用铁锁吓唬她?   可这一切不是他们凑上来先招惹自己的吗?   思忖许久,阮清秋隐约明白了丁家珍的行为逻辑,她无法容忍一直逆来顺受的人,三番五次地忤逆和反抗,所以用她的方式镇压这种反抗,惩罚这种忤逆。   啧,心理扭曲的婆娘。   她不是原主那小姑娘,对继母和父亲还有孺慕之情,对使唤她的弟妹还有手足之情;更不是一个土生土长在这个年代,受限于时代和学识,认为要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靠嫁人改变命运的传统女孩。   人在做,天不一定在看,阮清秋不求天看,她只信自己,想害她,先问问她砂钵大的拳头同不同意!   ——   “今天的菜比过年还丰盛!”   “是三丫姐亲自下厨的呢!”   “好香啊,我好饿!”   年纪较小的阮蜜蜜几人激烈讨论的同时,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八仙桌上的菜——   干红椒葱蒜爆炒香辣鸡杂、玉米粒豌豆和胡萝卜鸡胸肉切丁混炒、鸡皮红烧土豆、山药炖鸡肉、乳白的鲫鱼豆腐汤、青椒腊肉煸豇豆茄子、鸡汤白灼蒜蓉菜心、爽口凉拌黄瓜、黄金南瓜饼、番茄炒鸡蛋。   菜里的肉不多,但分量足,且色香味俱全,阮清秋也不得不夸一句,不愧是做饭技能点满满的年代种田文女主,一只鸡都能做出这么多花样。   “甜甜你好厉害啊,这些菜的做法我都没见过!”   阮秀秀的彩虹屁也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李梅菊听了女儿的话笑着说:“二丫这么一说,还真是,比隔壁村专门给人做席面的李师傅做得还好吃。”   “哪里哪里,都是甜甜这丫头自己瞎琢磨的,上不得台面!”姜美丽谦虚地说道,如果嘴能合拢的话,可能更有说服力。   丁家珍撇嘴挑眉,吃人嘴短又有婆婆重视的客人在,她只好压抑住自己旺盛的杠精欲望,埋头狂吃。   老太太接过话头,佯装发怒,“胡说!我看上得,我们甜甜要上不得台面,谁上得?去打听打听这十里八乡,谁家闺女能有这做菜水平,将来啊,谁要娶了我们甜甜,真是享福咯!”   说完,她笑眯眯地看着唐家卫,意有所指。   “小妹的厨艺何止比李师傅好,我看可以和咱们镇上国营饭店的大师傅比一比!”宠妹狂魔三号——阮国华如是说道。   自家妹妹人美心善手巧,必须最棒的!   阮甜甜红着脸,嘴角荡起掩饰不住的笑意,羞涩的目光不经意与唐家卫深邃的眼对上,瞬间又如受惊的小鹿般躲开。   她低头软软糯糯地说:“唐大哥是见过世面的,我的做菜水平不过是雕虫小技,阿奶你们可别再夸了,我都想钻地洞了~”   娇滴滴的小女儿姿态把唐家卫看愣了,他整天在部队与一群臭男人打交道,大院里的姑娘们多是英姿飒爽,哪里见过这等娇花儿!   “确实比国营饭店的师傅做得好。”他顺着阮国华的话肯定道,心里默默补了一句:如果是跟小镇国营饭店师傅比的话。   二人的神态和眼神,众人尽收眼底,老太太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酒过三巡,男人们神态十分放松时,赖英子突然闲话家常似地问唐家卫:“小唐呐,你和我们阮家有缘分啊,甜甜丫头豁出名声救的人居然是国强的连长,阿奶看你年纪也不小了,定亲没有?”   “这些年一直在部队忙碌,没考虑过个人问题,所以还没定亲。”唐家卫立刻放下碗筷,身形笔直地回答,神色间掺杂着惭愧和愧疚。   老太太态度越发的和蔼可亲,笑眯眯道:“你看我们家甜甜怎么样?”   “阿奶!”   阮甜甜娇声打断,整张圆脸白里透红,粉嘟嘟好像一只水蜜桃,连眼睛都泛起了一层湿漉漉的水雾。   夭寿啊,仙女式娇羞,这谁顶得住?   吃瓜吃得不亦乐乎的某群众觉得,唐家卫要是不心动,多少有点不识好歹了,狗头.jpg   “我、我觉得挺好,可是……可是我比甜甜大九岁,不合适吧?”唐家卫看了一眼娇羞少女,内心觉得这年龄差显得他有点禽兽。   赖英子脸一板,冷冷道:“如果你不娶甜甜,以后她在村里没法做人不说,还会影响婚嫁,也许就嫁不出去,要当一辈子老姑娘!”   “阿奶,别说了!这事不怪唐大哥,是我自己非要救人,不关他的事。”阮甜甜脸色转白,身子摇摇晃晃,仿佛一朵狂风暴雨中的娇花,坚强又让人怜惜。   阮清秋揉揉眼,以为自己看到了琼瑶女主,强.jpg   “没有!甜甜,我没有那个意思!”唐家卫站了起来,急忙解释。   阮大壮闻言,沉声问他:“小唐,叔看你人靠谱不错,你给句准话,愿意娶甜甜不?不愿意,我养她一辈子都行,只是这阮家的大门,从今以后你别再跨进来,我们不欢迎。”   话音一落,阮国强三兄弟看唐家卫的眼神都不善了。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期结束啦,感谢一路陪伴的小天使呵护幼苗成长~红包不会掉落啦,扑街作者如果有机会入V的话,会在V章随机掉落,三鞠躬感谢大家!   ps:虽然写的慢,但不会另开坑,会认真写完,最近如果没有特殊情况,都是隔日更一章哦,笔芯( ̄▽ ̄)~* 第19章 老子莫得少女心!   “自然愿意,父母远在省城,我也不懂这些,就听大壮叔的安排。”唐家卫看起来神色镇定,没一丝不情愿和犹豫。   闻言,阮大壮神色稍霁,语气也缓和了不少,“嗯,不管怎么说,定亲的事该拍个电报和你父母说明一下情况。”   二人一来一回间,刚刚剑拔弩张的气氛悄然褪去,堂屋里又重新恢复了欢声笑语。   阮甜甜低着头,露出半截粉白细嫩的颈子,尽显少女娇憨羞涩的姿态,对桌的唐家卫看得喉咙微痒。   一旁默默看戏的某吃瓜群众放下了筷子,心想:原来不仅爱情不分年龄,少女心也是不分年龄的,面对心上人,谁还不是个小娇羞?   果然,甜甜的爱情她不配,因为老子莫得少女心!   苦涩的泪水从嘴巴里流出,阮清秋化悲愤为食欲,多吃了一碗饭。   惹得丁家珍和阮秀秀不满地频频看过来,如果目光能射穿人,阮清秋觉得自己可能已经千疮百孔,瞪吧瞪吧,反正——她~看~不~到~   短暂失明的某人,开心地像个两百斤的孩子。   啊~美食果然能治愈人。   “小唐啊,你身体好点没?听国强说你过两天就要走了,今天下午没啥事的话,就带甜甜上县城一起拍个照片呗,到时候给你父母看看,他们肯定会喜欢我家甜丫头。”   老太太发话了,唐家卫自然没有不允的道理,只说下午回卫生所办理出院手续,明天再去拍照,阮甜甜则羞答答的,一副全凭父母做主的乖巧模样。   女人孩子们已经结束用餐,男人那桌还在推杯换盏,或者说唐家卫被阮家的男人轮流灌酒,阮清秋离开时,阮甜甜坐着没动,大大的杏眼时不时瞄向高大英俊的男人。   ——   吃完瓜,阮清秋去牛棚了,昨天答应老爷子帮忙干活,她可不是一个食言而肥的人。   “嘿,小孩儿,你也在啊?”   一进牛棚,阮清秋就看到上次的青涩少年,正蹲在地上认真分拣草药,她的突然出声把人吓了一跳,眨巴眨巴眼,脸慢半拍似地红了。   “唔,嗯……”   少年半天才哼出两个音节,阮清秋也不在意,有的人天生不善交际,她也理解。与老爷子打过招呼,便提着铲子去牛圈干活了。   杏花村的牛棚共养了四只耕牛,说是牛棚,其实还有五匹骡子,用来驮农作物和拉磨,以及给生产队养的十只半大生猪。   除了铲屎还得定时添草料和水,这么多牲畜加起来,这活儿一点也不轻松,可以说是又臭又累又脏。   虽然被熏得干呕了几次,但阮清秋手下一点也不含糊,没埋怨一句,吭哧吭哧,干得热火朝天。   老爷子笑眯眯地看着给自己干活的两人,捋了一把胡子,对少年说:“林子,你去给秋秋倒杯凉茶,看把她热的。”   “啊?哦!”   少年慌忙收回一直看着少女的视线,像是被了发现秘密一般,落荒而逃。   “这孩子,跑慢点儿,腿还没好利落呢!”   老爷子说完,转身整理草药,难得的好天气,适合进山采药,药齐了就给那丫头配几副药喝,小姑娘家家,谁不爱美,真是苦了那孩子。   “喝凉茶吗?”   阮清秋干得很投入,直到少年问第二遍才听到,天气这么热,她确实渴了,低头一瞧身上,多少沾了点那啥玩意儿。   “谢谢,不过我身上脏,等会儿打扫完了再喝。”   少年没说话,静静看了她一会儿,端着茶杯转身离去,也就半刻钟的样子,他又回来了,端着半盆水和一条旧毛巾。   “洗洗,擦手。”少年话不多,声音还是变声期特有的公鸭嗓。   阮清秋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微笑看着少年,发现他脸上的疮疤少了许多,没第一次瞧见时那么触目惊心了。   她擦了手正要说谢谢,一杯凉茶及时递了过来,阮清秋边喝边想,总不能这样相对无言吧,自觉身为大姐姐,于是主动挑起话题。   她漫无边际地随意说着,他姿态端正地认真倾听。   少年很容易羞涩,目光一对上她的眼睛,便会微红着脸移开。   阮清秋有些好笑,又觉得他很可爱,后知后觉地问道:“小孩儿,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顾青林,青山、丛林,青林。”   “你呢?”   问这话的时候,腼腆少年抬起头,直视她的眼睛,那双透亮的黑眸闪过害羞,却很坚定地看着她。   “我?那你记好咯,我叫阮清秋,‘阮’是双耳旁加一个元气的元,我名字里也有‘清’,不过比你的‘青’多了三点水,‘秋’就是秋天的秋啦~”   顾青林郑重地点点头,把阮清秋三个字在嘴边轻轻念了一遍。   “谢谢你的凉茶,我得去干活了,待会儿要和李阿爷去山里采药。”把杯子递回去,阮清秋笑着说道。   少年却立在原地没动,浅粉色的薄唇翕动,似乎有话说。   “我、我不是小孩儿,李阿爷说,你才十四岁,只比我大半岁。”   说这句话,少年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和勇气,在阮清秋讶异带笑的眼神里,跑了。   她还真没看出来这少年快十四了,不过想想男孩子变声期一般是在十四~十六周岁,便也不奇怪了。   男孩子通常比同龄女孩子发育晚,他们真正的发育巅峰反而是在十五六岁之后。   简短的一段插曲,就当休息了,阮清秋继续埋头苦干。   剩下的活儿,她很快搞定,不见一丝疲态,又生龙活虎地背上竹篓,与老爷子一道进了山,顾青林则被留在牛棚看守。   看着一老一少走远,少年眼中流露出浓浓的羡慕之情,她怎么永远精力充沛的样子,不像自己总是病恹恹的,多走几步都要喘。   好喜欢她身上似乎挥霍不完的活力,少年目光追逐着阮清秋,充满了无限地向往。   她是第一个把自己当正常人对待的同龄人呢,她还抱了他……   少年入神地想着,眉眼染了一层暖暖的笑意,她的眼睛真好看,像天上的星星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小林子:秋秋真好,后妈终于放我出来溜溜了,委屈.jpg   作者:我闺女果然没有少女心,老妈子叹气.jpg 第20章 为改变命运而读书   阮清秋不识草药,跟老爷子进山,一是为保护老人的安全,以免出现野兽袭击的意外状况;二是帮忙采药,节约时间,顺便找些能吃的。   若是往常,老爷子可不敢往丛林深处去,因为越往里越危险,今天有阮清秋保驾护航,为了采更多的药,一老一少边走边聊,越走越远。   “总算找到益母草了,秋秋快过来,这种开花越多的,药效越好,你看这一片都是。”老爷子递给她一根,叮嘱她别采没开花的。   阮清秋仔细观察手里的益母草,锯齿状的叶子,带有微微的毛糙感,每一节上长有紫红色小花,闻起来有浓郁的中药味儿,还蛮好辨认。   “给你配的药方,益母草用量最多,下次你要见到就多采些带回来。”老爷子的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收获了这一片益母草,今天进山的目的就达到了。   这是给自己治病用的,老爷子却比她还高兴,阮清秋心里有些触动,有一搭没一搭的与老人聊着,也知道了他令人唏嘘的经历。   省城某知名中医院主任,出生于民国初期一个没落中医世家,考上了当时的官费留学,在米国学了几年西医。   回国后毅然选择加入中∕共,成为一名优秀的党员,娶了一位红色资本家的小姐生儿育女,一路虽有波折也算人生赢家。   没想临近退休之际,却爆发了文∕革,几个子女为了不被连累,均与他断绝关系,夫人也早早病逝。   “李阿爷,你要相信,一切都会过去,黎明终将到来。就像m主席他老人家带领广大人民群众,打跑日本鬼子,还我中华河山一片明清,希望就在前方,您要坚持住。”   阮清秋一番话说得格外认真,“祖国的建设,少不了像您这样的栋梁之才,你们这一代人的贡献,后人将永远铭记!不要灰心,不要放弃,要好好活着,长命百岁,见证未来中华崛起!”   老爷子原本黯淡无光的眸子,在这一刻倏然爆发出明亮的光芒,仿佛恢复了年轻人的意气风发一般,他意味深长地看着面前的小姑娘,“这些是你自己想的吗?”   “家里说我是女孩子,将来要嫁人,只让上完小学就回家了,不过一直有留意广播,也会向知青处的哥哥姐姐们借书看,还会去听他们念报纸,这些都是听他们讨论的。”   阮清秋说的半真半假,听知青念报纸是原主那小姑娘经常做的,至于借书则纯粹子虚乌有,听广播也是真的,不过听的都是《白毛女》《红灯记》这类经典故事。   知青讨论,那就更是无中生有了,这些话其实是基于她知晓历史走向,做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新时代女性说出的肺腑之言罢了。   “你喜欢读书?”老爷子没追根问底,反而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喜欢,我曾在书上看过一句话:知识改变命运。”这句话据说是一位香江首富说的,如果历史走向一样,这位未来首富大概已经成立了公司。   未来几十年,国家大力扶持落后地区教育,使得许多农村孩子有学上,接受义务教育的农村女娃也变多了,女性地位显著提高,不再局限于只能嫁人生子一条路。   知识教育让农村女孩们有了更多的选择,真正做到了妇女能顶半边天,女性不再是男性的附庸,未来社会分工更加细致,她们也能顶门立户当家做主,为社会做出巨大贡献。   越来越多的女性,因教育拓宽眼界,因学识变得聪慧,可与男性在各个领域一争高下,有底气也有勇气,对传统重男轻女的观念文化说“不”!   读书真的能改变命运,阮清秋永远都不会停下追寻知识的脚步,生命不息,学习不止,活到老学到老。   “李阿爷,我不想早早嫁人,我也想将来出去见见知青哥哥姐姐们说的精彩世界,像他们一样懂很多大道理。”   老爷子点点头,静默半晌,心里做了一个决定,他问阮清秋:“你愿意跟爷爷学知识吗?”   “我愿意!”   阮清秋愣住,反应过来后,以最大的声音,最坚定的态度回答。   她太愿意了,民国时期的官费留学生,学成归来者,无不是真正有才之人,这批人抱着学好后回国报效祖国的信念,有天赋又肯努力。   接受教授级别的学者一对一教学,在旧社会只有权贵子弟才能请到这种学识渊博的先生,在现代那也至少是精英阶层才能接触到的。   三年后高考恢复,她肯定要参加考试,正愁没有指导老师,阮清秋傻乐道:“我好幸运哦~谢谢李阿爷,不,应该叫老师。”   老爷子也跟笑了,他觉得自己又找回了生活的盼头,就像小丫头说的,黎明终将到来,他会耐心等待,等待中华崛起的那一天。   “还是继续叫阿爷吧,我一个接受改造的臭老九,你喊老师只会惹来麻烦。”老爷子自嘲地说道。   阮清秋暗暗叹息,决心以后给老爷子养老,将来让他安度晚年。   从今天起,她在这个陌生时空,又多了一个亲人,真好。   ——   吃的没找到多少,药材倒是收获了满满两竹篓,也算不虚此行。   把老爷子送回牛棚,又丢了几个野果给顾青林,阮清秋便回去了。   离下工还有一个小时,她得洗澡换衣服,下午又是干活又是采药,身上的味道不要太酸爽。   “唐大哥,你喝醉了,不要这样……”   阮清秋刚踏进院子,隔壁没关门的东厢房里便传出阮甜甜,酥得人浑身发麻的娇哼。   草(一种植物)!   噢~瞧瞧她听到了什么?教科书式的欲拒还迎!   简直让没吃过猪肉,却见过无数猪跑,思想一点也不纯洁的某人,脑补了一出不可言说的动作片!   接着便又传出“唔,嗯”之类或长或短、或高或低的语气词,还有叽里咕噜的口水声。   就,很生动……   脑海中的画面也似乎更加具体丰富了……   非礼勿听,非礼勿视,她还是先爬到树上躲一躲好了,以免打扰到男女主给读者撒糖,就罪过了不是。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阮甜甜出来了,某吃瓜群众按捺不住猹的天性,悄咪咪打量捂着脸立在门口不动的倩影。   脸蛋是满面生晕,水眸是媚眼如丝,嘴唇是微肿泛红,腰肢是纤纤细细,胸前是鼓鼓囊囊……   少女的模样,熟女的妩媚,杂糅成了一种特别的勾人气质,用现代流行的话来说,叫又纯又欲。   收回目光,阮清秋不禁陷入了深深地沉思,明明年龄差不多,阮甜甜的是大肉包,她的……   旺仔小馒头?说多都是泪,淦!   悲愤的某人,好一会儿才想起,阮甜甜刚刚穿的是一条收腰的确良大领口连衣裙,凸显腰身和胸不说,微微弯腰就能看见大片雪白春光。   午饭时,她还穿着样式保守的碎花衬衫……   噫,她好像悟了……   唐家卫过两天就走,二人没时间培养感情,所以阮甜甜便借醉酒之名给些许甜头,让男人心痒又挂念。   某脑补帝在心里默默脑补了一出色\气满满的暧昧撩人剧情……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秋秋:我,一名没吃过猪肉的秋名山老司机!开车我快乐,开车我在行,想学开车吗?现场报名热线:666666……哎呀,妈你打我干嘛!   作者:思想不健康,教坏小朋友,关小黑屋!   ————————   ps:调理用的药全是作者胡诌,不要当真~益母草的药效主要是调理月经不调;米国:美国的别称。 第21章 何必指望狗男人?   得,不想了~   轻巧无声地梭下树,阮清秋拿了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溜出院子,往村外的小竹林走。   小竹林其实不小,而且还在持续扩大,占地面积约好几公顷,村民编竹篮竹椅用的竹子就取自这里,春季和冬季还会长出白胖的竹笋,是大自然不可多得的馈赠。   不过,她来这儿可不是为了挖笋,林中有条小河,河水清澈见底,四周竹子高大茂密,实乃绝佳的野泳好地方。   一阵凉风吹来,竹叶发出窃窃私语般的沙沙声,阮清秋惬意地在水里来回翻腾,心情美滋滋的,很奇怪,明明拥有的比以前少,人却变快乐了。   剪头发,快乐;有肉吃,快乐;有洗头膏和香皂用,快乐!   如果有新衣服穿,就更快乐了!   嗯?   突然,地上装野果的竹篓,传出淅沥簌噜的声响,阮清秋停下擦头发的动作,把毛巾挂在颈上,弯腰捡了块石头,轻手轻脚靠近。   一团灰影咻地一声从竹篓逃蹿出来,唬得阮清秋把手里的石头也咻地飞了出去。   “叽叽叽叽!”   她走过去看,好大一只“硕鼠”,看起来起码四五斤。   这挣扎尖叫的灰色毛团名叫中华竹鼠,和大熊猫一样,以竹子为食,偶尔也吃甘蔗和部分植物根茎,南方特有物种,脂肪含量低,蛋白质含量高,营养丰富。   没想到出来洗个澡,居然被她遇到,阮清秋有些哭笑不得,自己似乎无意中练成了一门暗器绝活?   该怎么处理它?   提回去,她才不想便宜了阮家人,那就拿去给李阿爷,勉强算个拜师礼好了。   把竹鼠扔进竹篓,又摘了些竹叶盖住它,阮清秋抱着脏衣服往牛棚去。   “咋又来了?”见到她,老爷子纳闷道。   “抓到一只竹鼠,拿来给您补身体。”阮清秋说着,把受伤的竹鼠倒在地上,“李阿爷,听说这个好吃,不过我不会做。”   老爷子愣了会儿,喃喃道:“你这孩子……”   “孝敬老师不可以啊?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以后有好东西,都有您一份儿。”阮清秋笑嘻嘻的,说完吐吐舌头,趁人没反应过来,跑了。   “这孩子!”   老爷子瞧瞧地上的竹鼠,又看看她离去的方向,笑了。   ——   回到小柴房,阮清秋迫不及待拿出了三个中药包,这是下午她向老爷子讨来防蚊虫虱子的,枕头旁放一个,草席下放一个,身上放一个。   虱子,竟该死的讨厌!   he tui~宝宝再也不怕虱子啦!   离吃饭还有一会儿时间,阮清秋愉快地哼起甩葱歌,背着竹篓里的脏衣服去河边,就一身换洗衣服,今天不洗,明天就没得换。   好想要新衣服呀,款式不用多好看,干净整洁就行,有钱不能花的日子,蓝瘦!   阮清秋蹲在河边,用木棍乒乒乓乓敲打衣服,仿佛跟它有仇似的。   “再敲,你那破补丁衣服要烂了。”   冷冷清清的声音从背身传来,阮清秋垮着脸,扭头看去。   “茶茶啊,你在这儿干嘛……”   陈雪见她皱眉噘嘴,好像情绪不高的样子,竟觉得有些可爱,嘴角微翘,说:“喏,你要的。”   一个小篮子递了过来,阮清秋下意识接住,打开一看,瞬间忘了刚才那点不愉快,惊讶道:“你也太快了,不是约好五天吗?”   “怎么,你嫌快?”   这人变脸变得真快,不愧是书里的反派主力担当啊,阮清秋笑着解释:“惊讶啊!惊讶不行嘛,还惊喜呢~正好解了我燃眉之急,谢了茶茶!”   陈雪微沉的嘴角重新勾起,“行,那我走了。”   见她要走,阮清秋犹豫了一瞬,叫住人,“上次,我见到你救人了。”   已经转身的少女停下脚步却没回头,半晌,她自讽道:“救人不是你那个不会游泳的堂姐么?大家都这么说不是吗?”   “那个男人和阮甜甜定亲了。”   陈雪终于缓缓转过头,瞳孔震颤,久久无言,似乎无法消化这件事。   哎哎哎,小姐姐别黑化啊,道路千万条,何必指望狗男人?   她尽量语气轻松地说:“别灰心,美好的日子还在后面……”   “像我这样成分不好的黑五类子女,哪还有美好日子!招工、上大学、入伍,永远轮不到!”   她胸口起伏剧烈,明显情绪上头,阮清秋沉默片刻,问了一个问题:“所以,你只是想离开这里,摆脱脸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   是啊,这便是她最渴望的,陈雪绝望地想,可是,一切都被阮甜甜毁了。   “你把那个男人救上来是事实,谁也不能否认,既然这是救命恩情,何不找他帮你?”   阮清秋一说完就后悔了,恨不得捶自己几拳,多管闲事多吃屁,觉得对方人其实不错,就心软想帮人,该打!   陈雪猛地转过身,眼神几分狐疑和期待,紧紧盯着她,“什么理由?怎么开口?他又不认识我……”   算了算了,看在他哥对小姑姑好的份儿上,好人做到底!   压下心底的懊恼,阮清秋说:“你把他救上河,这还不够?说出事实就行,又做不了假,随便一查就清楚。   我听堂哥说,那位家庭背景好,部队关系硬,你直接和他提要求,今年冬季征兵的名额,让征兵办给你留一个,难道他办不到?只要你进了部队,以后转业不是干部,也是工人,甚至嫁军官,不都可以摆脱现在的生活,大有可为吗?   曲线救国,也能达到你的初心啊。”   何必钻牛角尖,一条道走到黑,作死给别人添堵,也毁了自己一辈子。   另辟蹊径,它不香吗?   陈雪呆呆的,完全没了往日里的高冷淡漠,有如被雷劈傻了一般,良久呢喃低语,阮清秋凑近了才听到她说:“我真傻,真傻……”   “我得回去吃饭了,最后告诉你一个消息,今晚他要回公社办理出院手续,明天带阮甜甜去县城。这两天人就离开,你要找他,去卫生所守,机会就这次。”   至于能不能把握,就看她本事了。   回去的路上,阮清秋在给自己天灵盖来一掌和给自己竖个大拇指之间,反复横跳。   一边是:麻蛋,你以为你谁啊,剧情惯性是那么容易改的吗?人的性格是那么容易变的吗?你死了。   一边是:既然那些不可挽回的事还没发生,有机会改变,却不伸出援手,怎么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和原则?这书白穿了!   啊!来碗红烧肉噎死我吧! 第22章 看到她便心生欢喜   晚上,唐家卫离开前,看阮甜甜的眼神都不一样了,火辣辣的视线仿佛带着钩子,让她脸红心跳,小鹿乱撞。   啧,女主的美人计成功了。   男人果然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啊,不对,应该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阮清秋也想过美人关啊,啥时候能有个大美人对她投怀送抱?   嘴角流下羡慕的泪水.jpg   翌日清晨,农村特有的生物闹钟——公鸡打鸣三遍后,阮清秋神清气爽地翻身起床,就着微亮的天光,撸起袖子看手臂。   终于没被虱子咬了!   激动哭!   她必须吹爆老爷子的中药包,双击九九九,六翻了~   上工的途中,阮芳芳凑过来好奇道:“秋秋,你今天心情好像不错诶,有什么开心的事啊?”   阮清秋兴致高昂地准备分享中药包的事,猛然间忆起老爷子是被戴上“反动学术权威”的帽子后,才下放到杏花村劳动改造,要是提他,兴许会为老人家招去灾祸。   尽管离文∕革结束只有两年了,政策也没当初那么严,但阮清秋不敢赌。   舌尖在口中打了个转儿,她笑嘻嘻地说:“昨晚梦见自己去国营饭店吃了一大碗红烧肉,你说开不开心?”   阮芳芳哈哈一笑,追问她:“红烧肉是什么味儿?”   “红烧肉都不知道?上次甜甜从国营饭店带回满满一搪瓷缸,还分了一块她自己都舍不得吃的纯肥红烧肉给我!太香了!”阮秀秀走在前面,听到她俩儿的对话,回头大着嗓门高声说道。   纯肥的啊,阮清秋觉得自己又悟了。   再过十年,大部分人都能吃上肉甚至餐餐顿顿都有肉,对于吃惯了肉的人来说,肥肉可不是什么好肉,但对这个年代常年缺油水的人来说,肥肉才是顶好的肉。   听阮秀秀翻来覆去说很香很好吃,她不想理会,便对阮芳芳说:“我啊,我就像……”   “像什么?”   像猪八戒吃人参果那样一口给吞了,没尝出啥味儿,这才是她想说的,可惜这会儿西游记还没拍,动画片到是有,讲孙悟空大闹天空的短故事,只怕她们也是没看过的。   阮清秋思绪又飘了,这个年代就是精神娱乐太少,好希望八十年代赶快到来,那真是个百花齐放的黄金年代。   “我就一口给吞了,没尝出什么味儿。”   “哎呀!”   阮芳芳一跺脚,比她还着急,惹得阮清秋哈哈大笑起来。   “嘁,土包子,饿死鬼投胎的!”   阮秀秀的阴阳怪气并没影响她的好心情,阮清秋戏谑地问:“你是啥包子?上等大肉包子?嗐,还不是要被吧唧吧唧嚼碎,吃进肚子再屙到茅坑里?”   “噗嗤!”   周围一起上工的人都笑喷了,没想到阮清秋又闲闲道:“百年之后,大家都是一个坑的农家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我就是你,你就是我,骂我就是在骂自己……”   “啊!!!恶心死了,不想和你说话!”   阮秀秀被气走了,众人又是一阵哄笑,阮清秋戏精附体,做出一个尔康伸手的表情动作,动情喊出声:“卡机嘛~~~”   “卡机嘛是啥意思?”   “是……‘我的天呐’的意思。”   阮清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卡机嘛”其实是韩语“不要走”的谐音,二十多年后韩剧大行其道,梗不要太多。   ——   整个上午,晒谷场热火朝天,众人情绪高涨,尤其是几个知青,听说县里给了杏花村两个工农兵大学指标和三个纺织厂招工指标。   杏花村原本有许多插队知青,七零年之后,申请病退和困退返城的、通过招工返城的、被工农兵大学录取返城的,总之为了返城,知青们手段五花八门。   今年是知青下乡运动开展的第六年,能走的都走了,还剩招工、入伍、工农兵大学几条途径,偏生名额指标少,每次批下来,光村干部们的亲戚就占去一半。   而入伍的政治面貌审核又极为严格,根要正苗要红,很容易因为成分问题被刷下去,最重要的是优先本地人,知青们干脆就没想这条路。   人人都想进城过好日子,僧多粥少,难怪人心浮动。   阮清秋叹气,为这些知青感到难过,远离父母亲人,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从无到有打拼,身心皆煎熬。   她对招工和工农兵丝毫不心动,自己现在年龄小,三年之后才十七岁,正好参加高考,可惜无法把高考会恢复的事与知青们说。   下工回阮家吃了午饭,阮清秋就往牛棚跑。   “秋秋来了啊,把桌上的药喝了。”   啊这……   看着那碗还在冒热气的黑色汤药,阮清秋嘴里直泛苦,在老爷子殷切的目光下,硬着头皮一口闷,哕!   “不许吐出来,良药苦口!”   老爷子表面严厉,眼里却闪过笑意,“人家林子,身子骨可不如你,这些年喝药跟喝水一样,眉都不带皱的,你呀,跟人学学,这才哪儿到哪儿!”   阮清秋猛灌几杯凉茶后,脸色更苦了,“阿爷,您这意思是说,我得喝很久啊?”   “可不是?看你身体恢复情况,少则喝一年,多则需调理几年才见成效,做好心理准备吧。”老爷子见她一张脸皱成苦瓜,乐了。   给她扔了颗水果糖,便赶人了,“别打扰老头弄草药,去忙吧。”   阮清秋攥着糖轻笑,干活咯。   有了昨天的经验,今天效率快得多,等她干完估摸着也才下午三点左右,阮清秋打算找地方去洗洗时,却发现石墩上已经放好一盆水和毛巾。   嗯?   四下环顾,对上一双清澈的丹凤眼,眼睛的主人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看过来,宛如受惊的兔子,急忙把头转回去,同手同脚走了。   蓝孩子都这么可爱么?   不,家里那几个熊上天了,村里年龄差不多的还跟没进化的猴子一样,上窜下跳没个正形。   又乖又软萌的弟弟,想rua~   “喏,吃糖~”洗了手,阮清秋走过去,手掌摊开说道。   顾青林飞快地看了她一眼,仿佛好奇又羞怯,摇摇头拒绝了。   “你这样,我很难办!”阮清秋夸张地摇头叹气,“你给我打水,我送你糖,这叫礼尚往来,你不收,我就觉得自己欠了你,良心不安呐!”   “谢谢。”   一只瘦瘦白白又修长好看的手伸过来拿走了那颗糖,并小小声道谢。   阮清秋眼中浮起笑意,忍住rua乖小孩一把的冲动,“嗯,乖,去忙吧~”   顾青林神情怔怔的,少女眉眼弯成新月,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星光璀璨,她声音好好听,温软又清甜,一跟她说话心里就忍不住生出欢喜……   作者有话要说:下本书,喜欢的话还请收藏一下哦~谢谢( ̄▽ ̄)~*   《带着公寓穿五零》——   一觉醒来,杠精顾夭夭穿进了年代系列文,后妈文女主是她小姑,重生文女主是她嫂子,锦鲤文女主是她堂姐。   而她,成了书里懒惰虚荣的骄纵草包女配,家有愚孝爹、悍妇娘、渣男哥、极品姐、妈宝弟。全家皆极品,将来会被女主们疯狂打脸,贯穿全书。   面对此等修罗场,顾夭夭一点也不慌,因为她的小公寓跟着来了,虽然没囤吃的东西,但她可以用电脑上网购物收快递,倒卖旧物赚大钱,美滋滋!   当饥荒来临时,别人饿得面黄肌瘦,顾家人面色红润;别人饿得骨瘦如柴,顾家人长一身膘;别人衣衫褴褛,顾家人穿上新衣。   渐渐的,顾夭夭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她想尽可能地让所有人吃饱肚子。   反派boss:夭夭的理想就我的理想。   小剧场1:   2020年,渣浪热搜——#天价邮票现世#   从未正式发行,存世仅八枚的”大一片红“邮票现世,拍出960万惊人高价!   小剧场2:   2021年,渣浪热搜——#网红旧物博主#   神秘旧物博主注册短短半年成为出圈网红,卖出三件天价物品,以及无数珍贵古物!   Ta究竟何许人也? 第23章 吃瓜看戏发小财   “秋秋,晚上吃了饭记得过来。”老爷子在屋里喊道。   “好嘞!”她应了一声,便背竹篓进山了。   立秋已过,高温悄然退去。   山里的色彩开始丰富起来,目光所及处,红的耀眼,黄的炫目,绿的盎然,仿若一场色彩的视觉盛宴。   秋天是丰收的季节,林中的小动物忙忙碌碌,屯冬膘、存食物、捡树枝树叶做窝。   而她也忙得不亦乐乎,秘密基地里已经积攒了一堆山货——山药、南瓜,晒干的木耳和蘑菇、龙虾。   这些存货,阮清秋今天要清理掉,趁现在物资丰富,抓紧时机进入新一轮储备作战,秋天来了,冬天还会远吗?   收拾收拾,她背着满满一篓干货上公社了。   ——   “哟,晒干的龙虾,还去了头,能卖个不错的价格!”物以稀为贵,张二牛提在手里颠了颠,惊喜道。   “龙虾干一块二毛一斤,共十斤;干木耳蘑菇五毛一斤,共十二斤;山药两毛五一斤,共二十斤;南瓜一毛一斤,共二十五斤。”   他一边拨算盘一边说:“一共是二十五块五毛,凑个整数给你,以后多照顾一下叔的生意啊。”   阮清秋接过二十六块钱,表情腼腆又诚恳,“李阿爷说二牛叔是个值得信任的人,让我必须找您。”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话张二牛十分受用,于是主动开口问她:“刚搞到几张棉花票,要不?”   “谢谢叔,要的!”   冬天快来了,她还没有冬衣穿,棉花票来的正是时候,不然有钱也买不到!   “给,四斤棉花票,收好了,给八毛就成。”   她之前在供销社问过,棉花八毛钱一斤,张二牛收四分之一,有点贵了。   不过棉花票确实难得,有钱也不一定能搞到,于是阮清秋痛快付了钱,又找他要了些经常会用到的生活用品凭票。   又发了一笔小财,开心!   摸着鼓鼓的衣兜儿,她连忙往家赶,因为阮国强回来,这几天伙食都上升了一个档次,可见老两口儿何等重视大孙子。   听说,他明天要去镇上相亲,还没见过这个年代是怎么相亲的阮清秋好奇得不行,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去现场观摩……   “诶?小姑,刚下工吧,怎么来了?”   刚进院子就看到明显有心事的阮小红蹲在堂屋门口,阮清秋关切地问完,目光移向一旁与她眉眼相像,但额头和颧骨更高的女人。   “哟,一段时间不见,四丫比以前好看了,不过还是没有三丫头好看,都是姐妹,区别咋那么大呢?”   阮大红捂着嘴笑呵呵地又补了一句:“就像我和小红,天差地别呢~”   一开口就知她是个老阴阳人了,阮清秋眉不带皱地神补刀:“大姑您和小姑看起来母女花儿似的,都是阿奶生的,确实天差地别。”   阮大红细品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话是在讽刺自己呢!   “三姐,你比我大十二岁,又是四个孩儿的妈,在家还得伺候公婆,家里活儿也是全包,真是辛苦了!”   阮大红叉腰瞪眼,准备朝阮清秋开火的意大利炮被生生打断,这下听了阮小红的话,更是头发都气得竖了起来,那模样简直要吃人。   “年轻又怎么样!连蛋都不会下,你也好意思说?”   阮小红不动声色地把侄女拉到身后,听到这话也瞬间炸毛,在对方痛点上狠踩,二人口水战打得你来我往,如火如荼。   “干啥干啥?吵吵吵,从小吵到大,一见面就吵!咋地,你两个讨债鬼是约好来蹭饭的?”   老太太从院子外走进来,脸拉得比她手上的鸡毛掸还长,能让一言不合就吵起来的两个女儿同时出现,她心里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都是糟心事!   “来啦,进来坐,等你们兄弟回来再说。”阮来福耷拉着眼皮,嘴里吧嗒吧嗒抽着旱烟,很淡定的样子,仿佛知晓她们为什么来。   趁他们在堂屋扯皮的功夫,阮清秋打了水回柴房清洗自己,劳动一天不洗澡,就很不美妙,等她收拾好,阮家人也陆续到家了。   众人默契地没问她们来做什么,反而热情地招呼许久没回家的姐妹俩儿吃饭,似乎大家心知肚明,又不想挑明。   “听说,三丫头定亲了,还是上次她救的那人?靠谱么,别为了名声牺牲孩子的幸福,大不了我把我家老许的外甥介绍给三丫,满仓那孩子人老实又踏实,不会介意三丫名声的……”   阮大红不提来意,倒先发表了这么一番长篇大论,姜美丽脸迅速结霜,厉声打断小姑子的话:“娃儿她三姑,别人说就算了,你怎么也跟着乱嚼舌根?甜甜救的那孩子,根正苗红,村里就找不出比他更好的!”   “满仓?姑父家那瘸腿外甥?他给我妹妹提鞋都不配!三姑看不起谁呢?”护妹狂魔阮国富上线,一开口火\药味儿浓烈。   这就是阮大红求人办事的态度?   拍马屁都能拍到马蹄子上,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影射挖苦阮甜甜,这是等于把大脸盘子凑上去给主角团打啊。   知道她们来意的阮清秋顿时哭笑不得,边吃边在心里吐槽。   “你!”   阮大红哗地站了起来,指着阮国富的鼻子骂:“小兔崽子,以前我还给你洗过屎尿布,我可是你长辈,你怎么说话的!”   她连珠炮似地又冲阮大壮质问:“大哥,我真是为了三丫着想啊,好心还被当驴肝肺!三丫前段时间做的事,村里都传遍了,总不能为了名声嫁给一个不知根底的外人吧?满仓那孩子是瘸了腿,但我从小看到大,人品有保证又老实,还不嫌弃三丫!”   哇,阮清秋暗中给这位三姑竖了大拇指,就很勇士,你惨了。   果不其然,连一向好脾气的阮大壮都变了脸,一家人齐上阵,或疾言厉色,或怒目相对,或口吐芬芳,全方位痛批阮大红的错误行径和封建思想。   woc,这吐沫横飞的场面……   吓得阮清秋连忙加快扒饭的速度,她不想吃到口水啊啊啊!   “三姑,今天来是为了招工名额吧?你回吧,我爸妈不会推你家任何人。”阮甜甜终于发话了,她神情淡漠,冷冷看着阮大红,语气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有主角团在,软妹也很刚。   作者有话要说:PS:六七十年代物价,各地多少有些出入,具体哪年哪个地方什么东西什么价格,难已考证,只有大致的价格,勿怪。 第24章 直男癌小林子   阮大红猛地住了嘴,后悔愤恨的情绪涌上心头,明明是来找大哥大嫂讨要个招工名额给大儿子的,怎么就闹成这样了?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软话,却被阮国强打断:“三姑,妹妹的话就是我家的意思,你走吧,我们不欢迎你。”   “好好好!”   她看了一圈,见父母也不说句话,便将目光转向阮小红,冷笑:“你以为我得不到,你就能?大哥虽然对你不错,但也不想想自己嫁的啥人家,好听些叫知识分子,实际上不过是黑五类罢了,招工当兵上工农兵大学,啥也轮不到!”   说完,冷哼一声,愤愤离去。   “大红话糙理不糙。”   阮来福敲敲烟斗,语重心长地说,“小红啊,不是爸妈不想帮你,真给了陈志推荐名额,政审就算过了,事后追究的话,查出来可能会连累你大哥大嫂!   咱家不是那种徇私枉法的人,这事就算成了,村里其他人怎么看你大哥?瞒得住上面,瞒得住下面?以后人人有样学样,找大壮办事,你说办不办?办了,有心人到革委会揭发又怎么办?”   阮小红期待的眼神一点点黯淡下去,整个人笼罩在浓郁的悲伤绝望中,她一言不发,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   “当初我就反对她嫁给那什么狗屁陈家,高知分子又怎么样?还不是被下放到咱村,黑五类绝不可能有翻身机会!”   老太太恨铁不成钢地唠叨着,借机教育其余子女,中心思想便是听她话才能过上好日子,不听话下场就如阮小红那样。   小姑万念俱灰的模样,实在让阮清秋不放心,她追出去在河边看到失声痛哭的阮小红。   黑五类,在这个年代被方方面面的打压,让人生不出一丝希望,她虽不认同陈雪为了往上爬,在后来变得不折手段,但此刻有些理解了那种绝望。   大约一朝跌到谷底,跌怕了。   “秋秋,你知道吗?小姑不怕一辈子脸朝黄土背朝天,我想和你姑父一辈子安安稳稳生儿育女。”   阮小红哽咽着,声音饱含痛苦,她泪眼朦胧道:“可是,结婚几年没给他生下一儿半女,我……”   “我知道他留在这里不开心,我想帮他,也无能为力。”她目光直愣愣地盯着河面,喃喃自语:“我该如何是好?”   阮清秋一时不知该怎么安慰小姑,总不能告诉她,三年后高考会恢复,不再根据政治表现和家庭成分限定考生资格,只要符合招生对象,人人皆可报名。   只要考上大学,何愁不能离开这个地方?既然暂时不能解决,那么……   “小姑,你很想要小孩?”   “都怪小姑的肚皮不争气。”   阮小红陷入自怨自艾的情绪中,完全听不进任何话,阮清秋无奈,本想提议去找李阿爷看看,又怕给小姑希望,到时候事情不成,她也许更加绝望。   这事得先向老师报备,如果他老人家同意了,等过两天找个时间带小姑去看看是什么情况,阮清秋在心里暗暗打算着,把人亲自送回了陈家。   太阳即将落山,天边的霞光慢慢变暗,阮清秋突然一拍脑门,差点忘了老师的叮嘱。   她飞快地跑在乡村小道间,像一只迅捷灵动的鹿儿,向牛棚奔去。   “阿爷,我来啦!”   阮清秋气喘吁吁地跑进院子,低矮的小屋里一盏煤油灯静静燃烧着,给寂寥的小院平添些许温馨。   老爷子脑袋一点一点的,听到声音揉着眼嘟囔:“来啦,快坐下,林子做了一锅土豆红烧竹鼠肉,味道可美了。”   此情此景,让阮清秋心里酸酸的,背过身悄悄揩了揩眼角,她转过脸便笑容灿烂,“阿爷,您吃了没?”   老爷子端坐在桌前喝茶,闻言瞪她一眼说:“老头子可不亏待自己,早吃过了。”   阮清秋捧着有缺口的陶碗傻笑,借煤油灯微弱的光,看到一大锅冒油光的红烧肉,咽了咽口水,甩开腮帮子吃起来。   第一口咬下,她便愣住了,这是什么神仙料理!   肉质弹牙鲜美,土豆软糯入味,太太太好吃了叭!   “好吃吧?要是有米饭我能吃三碗饭!林子这厨艺,不比以前的御厨差!”老爷子笑眯眯地说道。   这话,阮清秋举双手双脚赞同,她曾有幸吃过御厨世家后人开的私厨,那滋味……   不能想,越想越饿!   人不可貌相啊,这厨艺没得说,不知道将来哪个有福气的姑娘会嫁给他?她都有点羡慕了。   收回胡思乱想的思绪,阮清秋专心眼前的红烧肉,盘算着再进山搞点竹鼠山鸡野兔之类,顺便问了老爷子山里什么地方竹子多。   “你可是问对人了,前年我跟大队进山采药,见到过一整个山头的竹林。”   瞅她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自己,耳朵也炯炯有神地立了起来,老爷子笑道:“小丫头是想再去逮竹鼠吧?这小东西速度快,你可不一定能抓到。”   他认为小弟子力气虽大,速度却不一定快得过竹鼠,这次逮到大概是运气使然。   阮清秋听罢也不反驳,其实她并不确定上次是不是运气,不过总得试试,执着地问清大致方位,她把碗洗了才回家。   入秋了,她得开始准备自己和老师的过冬储备物资。   杏花村的冬天并不好熬,小姑娘的回忆里,每年一月份左右都要下雪,比不上北方的鹅毛大雪,柳絮纷飞般的雪花也很冷,没有棉大衣可受不了。   棉衣棉裤、秋衣秋裤、腊肉和干货、粗粮细粮、贝壳油……   阮清秋干劲儿满满地计划着,在脑海里列出过冬清单,整个人沉浸在对美好未来期翼的快乐中不可自拔。   一夜无梦,次日中午,牛棚。   “顾青林,可以帮我采些益母草吗?给家里姐姐调理身体用的。”   阮甜甜冲苍白的少年浅笑,一双杏眼弯成星月,荡着柔柔的波光,心里却很惊诧,大佬小时候这么……一言难尽么?   太瘦了,像个病痨鬼,脸上还有丑陋的疮疤,要不是对方标志性的丹凤眼下,有一颗泪痣,她都不敢认。   怪不得自己小时候没注意过他,怪不得他小时候有个病秧子的外号,不过大佬这幅病容,真会变成十年后风光月霁的青年?   心里这么想着,阮甜甜不由仔细打量少年的模样,抛去皮肤和气色不谈,其实五官清隽,眉眼精致,隐约可窥见几丝后来的风姿。   顾青林拧眉看着眼前的少女,心里感觉莫名其妙,他认识她吗?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某种原因,秋秋和小林子还互相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后面会写。感谢在2020-09-25 02:49:24~2020-10-06 00:04: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108103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5章 泼你一脸粪   “不可以。”   益母草是给秋秋的,怎么可以给别人,于是十分干脆地拒绝了她。   “啊?”   阮甜甜有些恼怒尴尬,又不好发作,便说:“你可能误会了,并非是让你干白工,我可以付钱或者粮票。”   其实采什么药不重要,这只是为了和大佬建立关系胡诌的,无论他采多少药,她都会给很多报酬,阮甜甜知道他们给了四婶家大笔彩礼后,祖孙俩大概捉襟见肘了。   不远处,倚靠在草垛上的阮清秋,饶有趣味地看着二人,听到顾青林无比直男的回答,差点笑出声。   这么耿直,以后会找不到媳妇儿的~   “益母草不行,换其他。”小直男态度不改,语气硬邦邦。   阮甜甜勉强维持笑容,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其他药草名,只好说:“凉茶草,我家需要很多凉茶,这个可以吧?”   “怎么付报酬?”   顾青林不苟言笑和公事公办的样子,让阮甜甜简直想立刻调头走,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魅力。   她从兜里掏出一小包奶糖递过去:“先采两斤,这是报酬。”   说完,在顾青林‘你咋还杵在这儿’的眼神中,憋着一肚子哑火走了,咬牙腹诽:没情趣、直男癌、活该娶个丑八怪……   阮清秋微微张嘴,看不出来啊,这小子竟然有如此高冷的一面。   不过阮甜甜是不是脑子不好使,凉茶这种东西,山里和田地间随处可见,几乎家家都会备一些。   某脑补帝脸色越来越难看,woc,该不会是冲她来的吧?   那边,少年转身,冷不丁对上阮清秋的眼睛,忽地脸颊微红,犹豫了会儿,朝她走来。   “秋秋,吃。”   他说着,掏了几颗出来,阮清秋伸手过去接,少年却把那几颗装进了自己兜里。   诶!不是给她的么?   正当阮清秋尴尬地收回手时,一包奶糖塞进了她怀里。   嗯?她不明所以地看向顾青林,少年眼神清澈,折射着淡淡的水光,又乖又奶。   还是那句,“秋秋,吃。”   少年说着,眼神左右飘忽,耳朵渐渐红了,再次在她面前上演了同手同脚,跟刚才对阮甜甜的冷然无趣比起来,判若两人。   “小林子,你昨天做的红烧竹鼠肉,我很喜欢!还有谢谢你的糖!”   阮清秋忍不住笑出声,一只手抱着奶糖,一只手放在嘴边,大声地对着他的背影喊。   少年抿了抿唇,脸上扬起清朗的笑容,眼里仿佛盛着亿万星辰,皆因少女而欢喜、雀跃。   “秋秋,来吃药了!”   老爷子一句话,阮清秋顿时苦了脸,看向怀里抱着的奶糖,她的心情又明媚起来。   把奶糖交给老爷子,愁眉苦脸喝完药,阮清秋进山了。   昨天在温泉洞附近发现了十只以上的山鸡群,她准备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捡到鸡蛋或者捉几只养起来。   离很远,阮清秋就听到了山鸡咯咯叫唤的声音,她没有贸然靠近,山鸡体型小巧灵活,这玩意儿跟家鸡不一样,野性难驯不说,重点是它还会飞。   观察上小半天,阮清秋记住地点后,转身采蘑菇木耳去了,她打算天黑透再来,那时候容易捉到它们。   昨天夜里下了一场大雨,雨后的丛林冒出一丛丛五颜六色的蘑菇,那些艳丽好看的,阮清秋不敢采,她采的都比较常见。   太阳逐渐西斜,竹篓不知不觉装满了,阮清秋哼着采蘑菇的小姑娘往山洞走,今天也是收获满满的一天~   ——   回到家,阮清秋被老太太逮个正着,凶巴巴喊她去挑水,还要灌满两个大水缸,再把猪圈打扫冲洗干净。   “我妹在后院除草呢。”赖英子一走,阮芳芳靠过来和她说话,“明天中午国强堂哥的相亲对象要来,于是阿奶就动员全家大扫除,都快赶上春节前大扫除了!”   全家?阮清秋四下一看,在干活的都是阮家女性,而老太太提着她那没几根毛的鸡毛掸四处巡查,男性们则蹲在院子外抽旱烟唠嗑。   “不是男方先去女方家么?怎么女方先过来了?”阮清秋奇怪道。   “呃,听我妈说,今天大伯母他们去女方家啦,好像两家都比较满意,你知道的,国强堂哥假期少,时间有点急,所以女方家明天过来。”在老太太目光扫来时,阮芳芳说完匆忙走开。   阮清秋有心想撂挑子不干,溜了到简单,可这担子最终还会落在阮芳芳身上,她只好作罢,谁让自己怜香惜玉呢~   不过……   瞅了一眼院子外排排蹲的男人们,她脸上露出一抹坏笑,提着水桶出门了。   以阮清秋的力气,来回半小时就填满了两个大水缸,然后她捋起袖子开始干活了,把三只猪赶到角落,猪粪铲到粪桶里,再提去后院倒进旱厕。   这活儿她最近在牛棚干成熟练工了都,探头瞄了眼院子外,确定人都在后,阮清秋憋着笑,把冲洗过猪圈的粪水铲进桶里,非常之精准地将浑浊的粪水,雨露均沾在每一个阮家男性的脑壳上。   院子外顿时一阵鸡飞狗跳,他们黑着脸骂骂咧咧。   “啊,阿爷大伯二伯,我不是故意的,没看到你们在那!”阮清秋努力绷着脸,一副很惶恐焦急的样子。   “兔崽子!你他妈疯了!粪水能往外倒吗?你要懒死了,还不如我打死你!”   阮小壮气得浑身颤抖,粪水沥沥喇喇顺着头发往下滴,眼看其中一缕冲进了他嘴里,阮清秋差点破功笑出声,一张小脸都憋扭曲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呀!”阮清秋急忙摆手,声音要多无辜有多无辜,表情要多扭曲有多扭曲,主要是忍笑忍的。   听闻动静杀到现场的赖英子,提着鸡毛掸就朝阮清秋冲了过来,七寸金莲不稳,一脚踏空,眼瞅着就要上演脸刹。   出于人道主义精神,阮清秋一把捞住她,真这么脸朝地栽下去,不仅剩余的几颗牙不保,还可能会摔伤。   没想到老太太不领情,顺势狠狠推了她,奈何阮清秋身形灵活,闪到一旁站稳。   然而……   闻讯赶来的吃瓜群众们通通倒吸一口凉气,赖英子竟然一头扎进了还没来得及倒的粪桶,与新鲜的猪粪来了个零距离亲密接触。   啊这……   阮清秋懵了,真懵圈了,这不在自己的意料之中啊,她对极品老太太的策略,考虑到人年纪大了,向来是以攻心为主。   这特么真是个意外!!! 第26章 卖女儿啦,两百一个   一片吃惊抽气声中,阮清秋手忙脚乱地把人拔\出来,在老太太杀猪般的尖叫中,拎着她后衣领飞快地跑到河边。   等到阮大壮兄弟几人追来时,阮清秋已经把人涮干净,趁傍晚的高温还没彻底散去,她提小鸡似的,以最快的速度把人提溜回家。   “甜甜姐,快给阿奶换衣服!”   丢给懵比黑脸的阮甜甜这么句话,在阮芳芳同情忍笑的目光中,放下叫骂不停的赖英子,溜之大吉!   有时,战略性撤退是很有必要的,一味儿刚的都是莽夫,大女子就要能屈能伸,某人边跑边这么安慰自己,嘤嘤嘤,玩大了……   阮甜甜此刻心里想把极品堂妹给大卸八块!   阿奶好臭!怎么换嘛,刚想求助大堂姐,嘴还没张,人就跑了?!   她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草(一种植物)!   这段时间,阮芳芳别的没学会,就学会了堂妹的溜溜大法,这招好用啊~三丫不是最孝顺阿奶么,那就给最疼她的阿奶换衣服洗澡呗!   漆黑的天幕上挂满星辰时,阮清秋从山上溜达回来了,把啃干净的鸡腿扔给隔壁大黄狗,她悄咪咪翻过矮墙进了柴房。   只是刚推开门,便察觉到不对劲。   虽然柴房挨着鸡圈,气味一直不大好闻,但也没这么浓郁的臭,擦了一根随身携带的火柴,阮清秋仔细打量屋内。   她抬头看去,瞳孔微缩,差一点就踩到简易陷阱,如果踩实了,头上悬着的粪桶便会兜头泼洒,淋她个透心凉……   不能想,光想就很窒息!   不过,是谁干的呢?脑海中浮现出几个备选人,阮清秋淡定地把粪桶取下来,她要是不理会,明早来取柴火的二伯母准遭殃。   而且明天是阮国强相对象的日子,阮清秋决定换个时间再捣乱,毕竟人家的人生大事嘛,她还是很通情达理的说。   把门开着吹散气味,她爬到屋旁大大软软的草垛上,挖个洞把自己窝进去将就了一晚。   一夜无梦,天边泛起鱼肚白,伴着大公鸡的打鸣声,阮清秋伸了伸懒腰,一个鲤鱼打挺滋溜爬下草垛。   清冷的晨风拂面而来,阮清秋揉揉眼清醒了几分,小院没了往日的杂乱和异味,处处井井有条,连墙脚下的豆角和黄瓜都显出几分可爱来。   屋檐下挂满的玉米棒和干辣椒看起来红红火火,窗台上大小不同的南瓜一字排开,几个大冬瓜列队立在窗沿下。   好一派惬意的农家风光,她记得昨天还没这些来着。   洗漱好,阮清秋照样爬上番石榴树苟起,不知道还能不能吃上早餐,先吃几个番石榴垫肚子好了。   还没到番石榴彻底成熟的时候,只有个别带着些微涩味和甜味的勉强可以吃,摘了十来个抱怀里,往身上随便一揩,阮清秋卡茨卡茨啃起来。   脆甜脆甜的,就一点点涩,她吃到第四个时,院子里有动静了。   东厢房旁的次间门开了,阮国华露出半个身子到处观察,又等了片刻才蹑手蹑脚走出来,朝柴房靠近些许,侧耳倾听半晌,又偏着头走近几步。   “国华你干吗呢?”鬼鬼祟祟的样,看着就像在打什么坏主意,阮芳芳端着盆,用审视的目光打量阮国华。   “没干啥,路过。”作出若无其事的表情,阮国华脚尖一转,往后院厕所去了。   此地无银三百两?   阮清秋有些好笑,不过昨天他不是在学校里没回来?这是听闻她交待给阮甜甜的任务,教训自己来了?   啧,想跟她斗,太嫩~   没一会儿,院子里升起炊烟,眼瞅着二婶儿进柴房抱了柴火出来,好像没发生什么事的样子,阮国华纳闷了,禁不住好奇询问。   李梅菊表示没看到人,兀自做早饭去了,徒留憨憨抓耳挠腮,百般不解。   “嘿!国华堂哥干嘛呢?”阮清秋仿佛天降,忽然出现,猛地一拍阮国华肩膀,笑眯眯道。   “啊!!”   肩膀的疼痛都抵不过冷不丁的惊吓,阮国华原地蹦起老高,心虚恼怒地瞪着眼前的少女,呵斥她:“你有病啊!”   “你有药啊?”阮清秋笑嘻嘻反问,看他受惊过度的模样,大脑便快速分泌多巴胺,心情愉悦极了。   二人大眼瞪小眼,斗鸡似地互不相让,直到李梅菊喊吃饭的声音传来。   阮清秋一进堂屋,男人们脸俱是沉了沉,老太太更是脸都快拉到肚脐眼了,阮甜甜也柳眉倒竖,不顾淑女的涵养,朝她丢了好几个白眼。   啧,就是喜欢他们气得牙痒痒,看不惯她又对她无可奈何的样子。   老神在在坐下,对面的阮秀秀眼皮差点翻抽筋,阮清秋一脸疑惑:“二丫,你在表演翻白眼吗?别翻了,有点丑。”   不知道为啥,明明堂妹在讽刺自己亲妹,阮芳芳就想笑,然后……   她真的笑出了声,还一口粥喷到了自家亲妹子脸上……   woc,芳芳姐这是为了帮自己,亲自上阵拉亲妹仇恨?阮清秋感动得无以言表,不禁竖起了敬佩的大拇指。   李梅菊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大女儿,拉着气成河豚的阮秀秀洗脸去了,老太太的鸡毛掸早已饥渴难耐,刷地挥了过来。   “阿奶,您别这样,打不到的。”阮清秋迅速薅了俩玉米饼,一个急闪躲开,善意提醒她:“要是不小心扭伤腰,下半辈子可能会摊床上,吃喝拉撒全靠别人哦!”   不等他们开启批∕斗模式,阮清秋再次走为上策,谁爱和他们逼叨叨?要费多少脑细胞啊,不值得不值得。   一直没说话的丁家珍突然道:“妈,你看儿大不由娘,四丫是个大姑娘了,咱们都管不了她。”   冷着一张小脸的阮甜甜侧目瞧去,果然四婶儿还是把人卖给大佬家了,奇葩精堂妹命咋就这么好呢?   正这么想着,丁家珍下一句话把她整懵了。   “村尾牛家老二说愿意花两百彩礼娶四丫,可以先定亲,两年后再进门。”   “哪个牛家?”阮甜甜脱口而出,吃惊极了。 第27章 轰炸第一弹~   丁家珍眸光微闪,没像往常那样对阮甜甜不耐烦,反而温和道:“咱村就一个牛家,你知道吗?”   她当然知道!   牛家四兄弟娶媳妇儿困难,只能娶到外村人,本村没人会把闺女嫁去糟践,因为他们娶的媳妇儿,几年之内死的死,疯的疯,逃的逃。   阮甜甜隐约记起一些关于牛家兄弟的传闻,吓得她脸色微微发白,尽管不喜奇葩堂妹,但不妨碍她讨厌丁家珍这种恶毒的心思。   “听说……”   “甜甜!”   姜美丽急声打断,轻轻掐了掐闺女的手,上有婆婆下有父母,无论如何都轮不到他们插手,若他们管吃力不讨好就算了,还可能里外不是人。   阮甜甜恹恹收声,脑子里乱哄哄的,事情怎么跟前世不一样了呢?这种无力掌控的感觉,让她心里很慌。   “小壮你怎么说?”赖英子不问儿媳,反到问儿子。   阮小壮沉吟片刻,认真地看着母亲说道:“妈,家珍说牛家兄弟父母死得早,兄弟四个又都是壮劳动力,虽然有些不好的传闻,那也只是谣传而已,而且就在杏花村,不有咱儿看着呢嘛,能有什么事?   何况国祥过两年就要上中学了,我就这么个儿子,得为他考虑,总不能事事向您和爸要钱。过两年四丫嫁去牛家,彩礼钱我绝对一分不花,全给国祥留着上学用,供一个中学生可不容易。   我想,四丫也会为能帮到弟弟感到高兴的。”   高兴你麻痹!   忘记带火柴折回来的阮清秋,把这段话完完整整听了去,心里顿时火冒十万丈,拳头当场变硬。   卖女儿能卖得如此理直气壮和光明正大,也是不要脸到一个境界了,关键是没人对此提出异议,甚至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或许有,不过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李梅菊神思不属,连四丫都有人来说,自家两个闺女还没人相看,她有点急了,毕竟阮芳芳都十九了,今年要不说亲,明年二十岁就成了老姑娘。   到时候还能嫁什么好人家?牛家那样的绝不可以!   阮家男人们对此更不可能有异议,自古以来女儿便是为别人家养,儿子将来要顶门立户,彩礼就应该留给弟弟哥哥们上学或者娶媳妇。   天经地义,理应如此。   “老头子你怎么看?”赖英子没说不答应,也没说答应,她转头问老伴儿,毕竟他才是当家做主的。   “一个生产队的,又知根知底,我看行。”阮来福耷拉着眼皮,吸了一口旱烟说道。   大家长一锤定音,无人再有意见。   闻言,丁家珍努力把嘴角的喜意压下,一副慈母心肠的模样,温柔贤惠道:“既然爸妈同意,等国强的亲事定了,我和小壮就安排和牛家见面的事。娘家离得近,量他们也不敢欺负四丫,况且牛家都是壮劳力,四丫将来是嫁去享福的。”   享你大爷的福!   阮清秋双手抱胸倚在堂屋外,眼里一片冷意,大脑高速旋转,情绪逐渐冷静。   自己不过是一缕异世幽魂,听了都由衷感到愤怒,如若原主呢?她生于此长于此,身受大环境小地方的局限,除了愤怒,她会升起反抗的心吗?   大概更多的是难过吧,一辈子对爱求而不得,卑微又悲哀,然后心有不甘地接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这个时代的女孩,真难。   想到这儿,阮清秋悄声离去,她要找人打听清楚牛家兄弟的事,知己知彼才能做好应对之策。   ——   这工谁爱上谁去,反正她不干了。   “秋秋,你咋来了?”   阮小红见到她,锄头扔一边,急急走向阮清秋,侄女大早上来寻自己,这是以前没有过的事,怕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小姑,我没啥事,就是犯懒不想干活,过来找你唠会儿嗑。”   阮清秋暂时不想把这件事告知她,以小姑冲动护短的性子,指不定要冲去阮家闹出事,倒不是怕她惹事,而是怕给阮小红带去不必要的麻烦。   身体虽还未成年,但心理却实实在在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几年的成年人,她相信自己能解决这些麻烦。   为了不那么突兀,阮清秋先是东拉西扯一堆,才不经意地进入正题,“小姑,你听说过住在村尾的牛家兄弟吗?”   “牛家兄弟?”   阮小红回忆了片刻,立刻露出厌恶鄙夷的神情,把村里种种传言说与她听。   事情果然没那么简单,阮清秋皱着眉,又详细问了些其他的,作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小姑,我走了,过两天来看你。”   “小雪说,晚饭后去找你,记得在家等她啊。”阮小红突然说道,心里纳闷侄女啥时候和小姑子关系这么好了。   陈雪找自己?阮清秋想了会儿,大概猜出原因,不知道她成功了没有。   ——   既然老太太和渣爹他们都这么闲,有时间算计自己,那她就找点事给他们忙起来好了,不蜕层皮谁都别想全身而退!   不把阮家搅个天翻地覆,她阮清秋的名字倒过来写!   冷笑半晌,她压低草帽,单手撑墙,悄声翻进了知青处。   朝阳初升,阳光照在人身上并不热,这个点知青们都去上工了,宿舍里静悄悄的,阮清秋按原主的记忆,找到阮甜甜未来二嫂,朱丽娟的宿舍。   不出所料,房门是上锁的,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暴力破开锁,四下观察了会儿,阮清秋的目光最后聚在门口一盆花上。   花盆下面,没有;踮脚探门沿上方,也没有。   果然,电视剧都是骗人的……   把花盆放回原处,她摸着下颌,陷入沉思,放哪儿了呢?   弯腰蹲下,阮清秋再次把目光放在花盆上,土里有许多小石头,其中一颗很大的石块有些显眼……   搬开石头,一把钥匙静静躺在土里。   她嘴角微扬,总算找到了,到有些巧思,一般人还真想不到。   打开锁,阮清秋推门走进去,这是一间双人宿舍,靠窗有张掉漆的书桌,上面摆了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书的正中央用钢笔端端正正写了朱丽娟名字。   噢,看来没找错地方。   把事先准备好的纸条塞进书里,只微微露出一个角,她没乱翻也没多看一眼房间,锁上门后把钥匙放回原处,然后拍拍屁股麻溜儿走人。   轰炸第一弹,预备~ 第28章 没有女主运   离开知青处,她马不停蹄地赶去牛棚,把今天的事告知老师,老爷子是真正的文化人,阮清秋不求他给出主意和做主,只想拜托一件事。   “老头子可以帮什么?你说,只要我能做到。”老爷子压着怒气,沉声说道。   阮清秋心里暖暖的,也没客气,直接道明来意,“阿爷我可能需要你帮我治疗一个人,不要有压力,尽力而为就行。”   “谁?”   “村支书的儿子,张小满。”   她需要村里说话有分量的权威人物站自己这边,新上任的村支书张献民年纪还不到四十,亲叔叔是公社派出所的二把手——政治教导员,在这个小小的村子,他绝对算得上有背景有后台的人。   所以,一般的好处根本无法打动张献民,能打动他的钱财数额,目前的阮清秋也拿不出。更别说人家也许不吃这一套,这个年代大多数干部比较廉洁,腐败现象十分少见。   上工这段时间,她可没少听村民们八卦生产队的事,比如热门之一便是这位新上任的村支书,除了他的年纪和背景外,吃瓜群众讨论最多的是他儿子张小满。   张献民膝下就这么个宝贝儿子,十年前玩耍摔伤后,便一直摊在床上,成了张家一块医不好的心头病。   阮清秋解释了前因后果,老爷子二话不说同意了,“放心,这事交给阿爷,事不宜迟,我现在去准备一下。”   “虽不能保证治好,但就像丫头你说的,尽力而为。”老爷子回头拍拍她脑袋,安抚道。   阮清秋鼻子有些发酸,忍不住红了眼眶,她好内疚又好感动。   一直低调做人做事的老师,为了自己毅然滩进这趟浑水,她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千言万语堵在心口,汇成两大泡眼泪,不争气地哗哗淌下来。   “哭啥!小丫头人生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不是想去看外面的世界吗?打起精神来,阿爷陪你打场硬战!”   “嗯!呜呜呜!”   阮清秋不知道说什么,抽噎着重重点头。   门外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瘦瘦的身影,他愣愣地看着哭得眼泪鼻涕糊成一团的少女,不仅不觉得丑,反而升起怜惜心疼之情。   冷不丁对上顾青林担忧的凤眼,阮清秋老脸一红,眼泪要掉不掉,生动展现了主人此刻的尴尬心情,好丢脸!   悲伤的情绪迅速褪去,她背过身胡乱揩一通,又回头瞪了一眼少年,哼!   顾青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楞了楞好像反应了过来,忍不住勾出淡淡的笑,她害羞了?   嗯,她害羞了。   少年清冷的眉眼中含着淡淡的笑意,阮清秋脸莫名烧了起来。   阮清秋觉得自己老脸丢光了,沉浸在懊恼中,错过了少年眼底温柔的宠溺之意。   “秋秋,奶糖不好吃吗?”   “好吃啊,谁会不喜欢奶糖。”   顾青林的眼眸折射着淡淡的柔光,和平常的羞涩不一样,看向她的眼神有些委屈,“那为什么不把奶糖带走?”   “借花献佛,孝敬阿爷。”阮清秋摸摸鼻子,突然意识到这样好像不妥,不好意思道:“下次我也送你,你喜欢什么?”   少年笑弯了眼,“秋秋送的都行。”   真乖啊,想rua~   然后,某人终于伸出了罪恶的爪爪,捏了捏脸,又揉了揉头,软软的,手感很好。   不舍地收回爪子,阮清秋一本正经地说:“我比你大,要叫姐姐,秋秋姐也行。”   顾青林捂着噗通狂跳的心脏,固执道:“不,秋秋。”   奇奇怪怪,可可爱爱,随他吧。   说笑几句,阮清秋便走了,不是去上工,也不是进山。   既然生了离开阮家的念头,那么有一件事,她得去办,越早越好。   原主的母亲和外婆都不是本地人,而是战乱年代流落到杏花村的孤儿寡母,因此整本书中,原主母亲这边的亲戚从未出现过。   阮清秋之所以会记得这件事,还得感谢阮国华,作为女主的金手指之一,将来的省城首富,第一桶金不是赚来的,而是来自一笔意外之财。   巧的是,这笔意外之财恰好是在原主外婆去世后,荒废了十几年的破屋中发现。   书里提到,阮甜甜知道的时候,变现的钱已经被阮国华拿去做生意,她与哥哥商量过后,决定以后有钱了再把这笔钱还给堂妹。   此处提及一次后,直到全文完结,都没再提过,成了没人在意的未知事件。   那座荒凉的废宅,阮清秋有印象,坐落在山脚下,离村子有几百米,她每次进山都会路过。   年久失修的小院,围墙几乎看不出痕迹,屋子也榻了半边,屋顶摇摇晃晃挂着几片瓦和腐朽不堪的横梁,依稀还能看出一些当年的模样。   两间低矮的房屋并排而立,一间卧室,一间厨房,屋里的家具早就被村人搬空,仅剩一张土石砌的床,当真是人走茶凉。   看着眼前的景象,阮清秋心里不禁生出一股悲凉之意,逃难到此的母女二人就这样一前一后死在了这个小小的村庄,远方是否还有挂念她们的亲人?   唯一的血缘却是那样的下场,如今更是……   沉沉叹了口气,阮清秋乐观地想,也许原主那小姑娘和外婆母亲团聚了呢,但愿如此。   幸好这个点是上工时间,废宅离村里又有些远,她可以认真地翻找一下那笔所谓的意外之财。   首要目标便是那张布满裂纹的石床,在院子里找了块趁手的石头,阮清秋三下五除二,把空心石床敲开,仔细寻找观察,结果一无所获。   厨房也依法炮制,灶台下同样没有任何发现。   奇怪,阮国华是在哪儿找到的呢?他又是为什么来这里?或许那笔横财根本就是子虚乌有,还是早已被人捷足先登?   阮清秋盘腿坐在屋前的台阶上,百思不得其解,觉得自己翻了个寂寞。   没找到,她也不失望,只是疑惑之余有些遗憾,只能说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不过实在不想便宜阮国华那个憨憨啊,原本想离开阮家后,还有一笔钱傍身,日子会好过些,果然不是女主命,怎么会有女主运?   为自己掬了一把辛酸泪,阮清秋面朝屋子拜了三拜,准备离开。   临走了,不经意看到屋后几颗绿意盎然的橘子树,树上挂满了果子,有的还是绿皮,有的已经成熟,掉了不少在地上。   嘴角突然流下泪水……   捡起一个刚落不久的橘子,剥开一股沁人心脾的橘香扑面而来,阮清秋咕咚咽了口水,怀着期待的心放进嘴里……   表情当场狰狞.jpg   太太太太酸了,她不信邪,跳起来摘了两个一看就已成熟的再尝,瞬间吃橘色变!   她错了,怪不得没人来摘,原来结的都是酸橘子,呜呜呜……   哎,长吁短叹片刻,阮清秋蹲下去把好的橘子捡走,甜虽不能共享,但酸可以共享呐~   想着她便忍不住露出坏笑,笑着笑着目光突然愣住,树下好像有东西哎…… 第29章 提早出现的女人   放下橘子,阮清秋走近仔细看,一截破帆布中间隐约可见木箱一角。   她小心翼翼把土刨开,细致地剥离了布条,一只沾了泥的雕花木箱终于现出真面目。   木箱不大,长不过二十公分,宽不过十五公分,高也才十公分左右,要不是上面有把生锈的铜锁,她以为这是一个首饰盒。   盘腿坐在橘子树下,阮清秋拿起沉重的小木箱翻来覆去细细查看,铜锁已经腐朽,轻轻一碰便脱落,她不禁屏住呼吸,动作轻柔地打开木箱。   里面居然是两个精致的小木盒,除了表面被潮气微微腐蚀,保存还算完整,盒子下压着一个皮质的小袋子。   带着开黑的激动心情,阮清秋打开了皮袋,是一本日记本,犹豫片刻她装到兜里,然后打开那两个俄罗斯套娃,哦不,是小盒子。   妈耶!   满满两盒金条,她数了数,足足二十条大黄鱼!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黄金,阮清秋差点被闪瞎眼,刺激!   摸了摸又看了看,要不是理智的弦拉着她,阮清秋还想咬一咬,升斗小屁民就是这么没出息,开森!   没开心多久,她就泄了气,头脑也冷静下来。   现在才七四年,黄金根本没有市场,起码要再过个四五年,何况私人买卖黄金可是违法的,千禧年后市场才全面开放。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想到这儿,阮清秋又乐了,她倒要看看,没了这笔意外之财,阮国华的第一桶金上哪儿找,是否还会成为省城首富。   行叭,放到秘密基地,挖个坑埋起来,也许过个几年它会长出一堆小黄鱼~   ——   藏好黄金,阮清秋回家了。   阮国强的相亲对象今天中午来家里,想必饭菜一定很丰盛,她不能缺席,馋不馋的不是重点,主要是想吃瓜看戏……   一踏进院子,霸道的香气直冲鼻子而来,阮清秋探头看了眼厨房,阮甜甜果然在里面忙得团团转,而堂屋里多了些生面孔——模样周正的一对中年夫妻和一位面庞白净的粉衣少女。   吃瓜就得近距离旁观,无视赖英子的棺材脸,猹秋秋立刻搬了小墩子坐到门口。   阮清秋越看心里越纳闷,这三人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在哪儿见过?   想着想着,她便神游天外了,直到耳边传来姜美丽热情的吆喝声。   “小水来吃橘子,又大又圆!”   “谢谢姜姨。”   姜美丽笑意盈盈,嘴里说着不用客气,端了一筲箕橘子挨个递去,水果在这个年代还算比较奢侈,一般人很少吃到,自然没人推拒。   老太太脸上扬起得意的笑容,拿水果招待客人多有排面啊,不愧是她最中意的大儿媳,就是会办事。   坐在门外的阮清秋可没这待遇,她有些懵,那橘子和自己背回来的好像哎……   正这么想的时候,阮秀秀朝她挤眉弄眼,咧着两排大牙花子,笑得像一朵烂柿花,脸上写满了得意,凑过来小声道:“想私藏橘子偷吃?没门!”   话音刚落,堂屋内的人无一幸免,齐齐龇牙咧嘴,表情酸爽异常。   诶?看一眼堂屋,又看一眼目瞪口呆的阮秀秀,阮清秋噗嗤笑了,传说的神助攻,不外如是~   姜美丽勉强咽下去,尴尬得不行,“二丫那孩子给的,我也没尝就拿来了,真是对不住……”   老太太脸绿了又黑,心里暗怪大儿媳不是个禁夸的,夸不得,就得骂!   “二丫,愣着干嘛,还不快去倒一壶凉茶来?”姜美丽懊恼,语气也带了几分责怪。   阮秀秀委屈得眼圈直泛红,连忙小跑到厨房找阮甜甜诉苦。   “你虽是无心,但确实办坏了事,以后做事要动脑,不知道先尝尝?”   听到母亲被连累,阮甜甜忍不住气恼,不仅气阮秀秀,也气阮清秋,好端端干嘛摘酸橘子回来?如果她没带回来,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想归想,她也不能真去找人麻烦,真是更气了。   阮秀秀点着头眼泪直掉,比起怨阮清秋,她更怨阮甜甜,心里暗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这边,阮清秋可不知道姐妹俩因为她互相埋怨上了,悄悄回去看自己背篓,好家伙,没给留一个,够狠。   等她返回,堂屋里又恢复了欢声笑语。   “开饭咯~”阮甜甜端着菜出现在门口,笑容乖巧。   那叫小水的少女起身接过,跟着一起出去端菜拿筷去了,抛开刚才的小插曲,一切都融洽愉快,让人挑不出毛病。   直到——   “阮国富,你给我出来!”   这一河东狮吼,彻底打断了两家友好的氛围,众人面面相觑,邻居们也端着碗出来了。   “阮家今天真热闹啊!”   “下饭啊,等着吧!”   朱丽娟气得面庞涨红,她插着腰站在阮家院子里,瞪那叫小水的女孩,眼睛直喷火。   尤其是见到压抑怒意的阮国富时,脑子立刻发热,红着眼怒声质问:“没良心的陈世美,我清白的身子给了你,娃儿都揣上了,你竟然跟别的贱女人相亲!”   此话一出,好似往水里丢了颗深水炸\弹,顿时哗然声一片。   虽然知道对方会来闹,但阮清秋没想到,小姐姐完全不给对手反应的机会,上来就扔一对王炸,很强很给力!   阮甜甜手里的盘子哐当掉地上,咬着牙,脸色铁青,几乎气晕过去。   这个女人为什么提早出现了!   “朱丽娟你胡言乱语些什么!”阮国富额头青筋爆跳,脸上再也不复平日里的淡定沉着,不容分说拉着人就要拖走。   “我没有胡说,你敢碰怎么不敢承认?孬种!”朱丽娟使出吃奶的劲儿,一把甩开钳制,扯着嗓子大喊大叫。   姜美丽眼前发黑,险些摔倒,看儿子的反应,二人明显熟识,对方说的话十有八九可能是真的,她只好铁青着脸不吭声。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使得混乱的场面静默了片刻。   woc,代入感太强,阮清秋看着都疼,说好的甜文女主呢,你咋崩人设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黄鱼:五两的金条   小黄鱼:一两的金条   ps:上一章,昨天发文4小时后,作者修改增加了大约100字,如果本章有些连接不起来,可回上章看一下章尾~ 第30章 请你吃耳光   阮甜甜甩了甩胳膊,上手揪住朱丽娟头发,狠厉地在对方耳边低语:“你特娘再闹,信不信我有一百种手段让你在杏花大队混不下去?”   朱丽娟的惊叫声戛然而止,愣了愣她突然发狠地撕咬捶打阮甜甜,谁在家还不是小公主,这她委屈忍不了!   阮国富一惊,连忙拉开二人,见朱丽娟死死扯住自家妹妹头发,他怒急之下反手一个耳光扇去,“不要发疯了!你好好看清楚,今天是我大哥相亲,不是我!”   朱丽娟的脸瞬间一巴掌印,她吐出一口血,趔趄几步差点晕倒,她恶狠狠看着兄妹俩儿不说话了。   这话说完,阮国强尴尬地上前帮忙解释,包括一脸懵逼的相亲姑娘,而顾家夫妻俩脸色十分不好看,先前的好印象都被推翻,心里隐隐打起了退堂鼓。   吃瓜吃到这儿,阮清秋有些吃惊,阮甜甜的反应她始料未及,竟亲自动手打人,原来她这么恨这个未来二嫂。   那朱丽娟是否还会成为女主二嫂呢?   “呸,小姑娘家张嘴闭嘴说些不要脸的话,替你父母躁得慌!”老太太往地上啐了口唾沫,边说边赶围观的吃瓜群众,“看啥看,再看你们碗里也多不出块肉,都给老娘滚蛋!”   “啧,气急败坏了,我说没错吧,这事啊,嘿嘿。”   “可不是么,早就听说了国富那小子跟知青处新来的小知青眉来眼去,没想到……”   “老阮家这下又出名咯,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啥日?日啥人?啥子古?”   听到旁边汉子一迭地着急问,阮清秋差点笑裂,这哥们儿真逗,跟演小品似的。   那边,朱丽娟捂着脸嘤嘤哭着被阮国富拉走了,姜美丽顾不得心疼脸被挠伤的闺女,连忙与顾家夫妻俩寒暄致歉。   李梅菊与徐家珍对望一眼,达成了某种默契似的,向来高她们一等的姜美丽,居然有吃瘪的时候,妯娌俩心里同时升起了一丝隐秘的快乐。   这顿饭,有人吃得津津有味,有人吃得味同嚼蜡,而阮清秋大快朵颐,饭菜不错,瓜也香甜,满足!   阮家人就是闲的,才会屡屡将主意打到她头上,看来自己给他们找事做,找对了。   ——   碗一放,嘴一擦,阮清秋甩着手走了。   看够戏,帮老爷子干活去咯,她步伐轻快地走向牛棚,刚要推开院门,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而且还有点耳熟。   怕打扰到人家,阮清秋站在外面,准备等谈话结束再进去,她没想偷听来着,奈何地方小又安静……   “姐姐来相亲,不出意外的话,下个月就会结婚,具体日子还没定。”顾青水望着眼前沉默的弟弟,心里叹气,又道:“这是下个月的生活费和粮票,你拿着别丢了,记得交给罗阿奶。”   “爸妈也来了?”   “嗯,你……”   “知道了,他们忙。”   顾青水默然,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父母嫌弃弟弟她是知晓的,尤其是狐大仙说他活不过流阳,父母把人丢到乡下后,就更不愿来看弟弟了。   很可怜,但她也没办法,重要的是,没怎么相处过,又能有多深的感情。   “姐姐肯定也忙,我送你。”   立在院子外的阮清秋整个人都是懵的,那个叫小水的女孩是小林子他姐?   她恍惚记起,姜美丽和丁家珍那次关于阮国富相亲对象的谈话——顾家有个短命儿子,被养在乡下……   原书里那个知名度极高的病弱大佬姓罗不姓顾,叫罗林青,罗?阮清秋脑海中猛地闪过第一次见过的罗姓老太太。   青林,林青,她终于发现了华点!   软萌乖巧的小林子居然是传说中病弱大佬,还是自己未婚夫?!   阮清秋好半天没能消化真相,听到人出来,她连忙躲到一边,直到少年神情落寞地返回,才一脸复杂地走出来。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让他改名了呢?   整个中午,阮清秋神思不属地干完活,少年那双黯淡的凤眼不停地在她脑海中浮现。   他很难过吧,哪个孩子会不孺慕父母呢,可他们竟不愿意过来看一眼。   沉沉地叹了口气,阮清秋烦恼地挠挠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想了半天她走到屋后,朝心不在焉的顾青林说:“小林子,要不要一起进山采药?也许还会看到山鸡和野兔哦。”   “我……”   若是平日,他肯定迫不及待答应了,毕竟第一次被人主动邀约,可这会儿实在没心情。   “林子,多动动对身体好,和秋秋进山转转去,看到草药给阿爷采些回来。”   老爷子也看出少年今日心情不佳,给小弟子使了个眼神,阮清秋立刻上前,好哥们儿似地搂住他肩膀,“走走走,我带你捡山鸡蛋去。”   肩上的热意让顾青林脸上飘起两朵红云,便毫无反抗之力,乖乖巧巧跟阮清秋进山了。   “秋秋你看,这是松茸!”   “秋秋你看,山鸡蛋!”   “秋秋你看,好多山药!”   二人进山后,全程画风便是这般了,阮清秋从头到尾附和点头,花式彩虹屁不要钱地往少年身上扔。   这些蘑菇、鸡蛋、山药,还有收获的两只野兔和一只山鸡,都是她早就踩好了点的,老羊山外围对阮清秋来说,熟悉得就像自家后花园。   所以,带顾青林来体验收获的秋游快乐,再简单不过。   回去的路上,少年变得话多起来,“秋秋,这两只野兔正好是一公一母,咱们养起来吧,喂喂草就行,不过要悄悄地养。”   见阮清秋笑眯眯点头,顾青林便又说:“秋秋,那明天晚上你来吃饭,我给你做松茸炖鸡,肯定很好吃。”   “好呀好呀!”   因着这句话,太阳还没下山,阮清秋已经开始期待起明天的落日。   目送少女离开,顾青林唇角微微扬起,心里的难受早已抛到九霄云外,现在胸腔里充斥着一种陌生的情绪,满满地占据了他的心房。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他从没这么快乐过,但顾青林知道,自己想要一辈子拥有这种快乐。   很久以后,他明白了这种感觉叫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是心动呀,糟糕眼神躲不了~ 第31章 隐藏剧情   回家放下猪草,阮清秋发现院子里多几分凝重的氛围,两个熊孩子也不像往常那样上蹿下跳,被阮芳芳守着蹲在门外玩大青虫。   “号外,国富堂哥可能要娶那个小知青,在屋里商讨呢。”阮芳芳瞄了瞄堂屋,小声告诉她。   阮清秋一听,顿时乐了,递了个野苹果过去,询问后续。   “嗐,不知道为啥,三丫看起来比大伯母还生气,我看眼珠子都气绿了,头顶直冒烟儿。”   那能不气么?本来应该在明年发生的事,提前爆发了,相当于重蹈覆辙,这种不可掌握,身为重生人士的阮甜甜,怕是恐惧多过愤怒。   对于这事,阮清秋并没有心理负担和压力,即便没有她插手,阮国富也走不出朱丽娟的温柔乡,重来一次也一样,反而让他们离婚的时间推后,恶心阮甜甜的时间也更久。   要怪就怪自己亲哥过不了美人关吧,说到底即便是亲兄妹,这种事也管不了,各人有各人的劫,他人即地狱。   旁听了会儿,阮清秋便兴致缺缺地爬到树上想事情,不出意外的话,朱丽娟作为反派角色之一,肯定会留在阮家,不然阮甜甜的打脸剧情可走不下去。   她还是想想自己的出路吧,离开阮家后,该何去何从?   老师那?不行不行,阮清秋倒是愿意,就怕给老爷子带去麻烦。   小姑那?也不行,还不是给人添麻烦。   实在不行,废宅也可以凑合,修葺整顿一番,当暂时落脚的地方,总归比阮家自在。   这么想着,阮清秋略略安心,伸手摸到怀里的本子,这才想起小木箱的事,拿出来轻轻擦拭表面灰尘后,她打开了充满历史痕迹的日记本,逐字逐句认真阅读。   渐渐地,她全身心沉浸在了日记中,甚至忘记吃饭。   随着一页页泛黄的旧纸被翻过,一个苦命女人的一生清晰地呈现在了阮清秋眼前。   原主外婆出身于旧社会某地一个小有名气的家族,战乱年代与家人走散,参军的丈夫也牺牲在了战场上,一个独身有孕的女人一路磕磕绊绊逃难到杏花村,经了不少刁难,也受了不少恩惠。   有孕在身,逃难的路上又缺吃少喝,终究是伤了身子骨,后来知晓丈夫还活着,欣喜找到人后,对方竟早已再娶,心高气傲的她没回家认亲,就此定居在杏花村,到死都没回去。   此事也成了她心中难以解开的结和怨,来不及给才十五岁的女儿安排好去路,便撒手人寰,只留下一封早就写好的信,让原主的母亲回去认亲。   信里交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并告知小箱子的埋藏地点,最后给了一个镯子当信物,说是凭此便可认回亲人。   居然还有隐藏支线剧情?阮清秋回忆了一遍箱子里的东西,除了黄金、信和笔记本,好像别无他物。   原主母亲去世后,镯子去哪儿了呢?她眯眼想了想,大概是落在阮小壮或者老太太手里。   那么,镯子在谁手上?   想到这儿,她连忙梭下树,差点忘了小姑交待的事!   “你去哪儿了刚刚?饭都不来吃,给你。”   见阮清秋出现,阮芳芳塞她俩儿饼子,悄声说:“灶窝洞里,给你留点菜,待会儿等人休息,你去吃了。”   “谢了,芳芳姐。”   说着,她往阮芳芳手里塞了个只比鸽子蛋大些的野鸡蛋,“拿着自己吃,今天进山运气好捡的。”   堂妹真好,阮芳芳看着手里鸡蛋感动得不行,比自己那天天跟在阮甜甜屁股后的亲妹还像亲妹。   阮清秋可不知道阮芳芳的想法,她一路狂奔出院子,气喘吁吁跑到河边,见人已经等在树下,连声致歉。   “没事,我才刚到。”陈雪态度温和,不复之前总是臭脸的模样。   “那就好。”阮清秋松了口气,递给她一个野苹果,“今天刚摘的,待会儿你帮我带几个给小姑呗。”   陈雪嗯了一声,拿着苹果没吃,低头望着平静的河面,久到阮清秋已经吃完了饼,又吃完了苹果,她才开口。   “谢谢你,他答应了。”   她知道,唐家卫那样身份的人答应了便一定办到,这事算是成了。   这几天,陈雪都仿佛活在梦里,不敢置信,她不敢告诉任何人,等内心平静下来,除了巨大的喜悦便是浓浓的感激。   她感激阮清秋,如果不是阮清秋的点拨,自己大概还活在无尽的绝望中,不知出路在何处,不知希望在何方,亦不知人生还有其他选择。   就像书上所看过的一句话:条条大路通罗马。   阮清秋脸红红地摆手,能帮到陈雪她很高兴,这证明剧情可以被改变,命运不是既定的,每个人都是自己生活的主角。   漂亮的桃花眼弯成了星月状,她举着拳头,声音清甜温暖,“加油噢,为征兵好好准备,祝你心想事成~”   听到这句鼓励祝福的话,陈雪怔了怔,忽而展颜一笑,极认真地说:“我会的,谢谢你,阮清秋。”   相视一笑后,一颗名为友谊的种子在少女们的心间落地生根。   ——   阮清秋躺在草垛上,双手枕在脑后,静静地望着头上璀璨的繁星,耳边伴着或远或近的犬吠声,思绪越飘越远,直到一阵男女低吼争吵声把她从天边拉回现实。   “阮老四,你是不是又要去赌博,家里没有多余的钱给你拿去造!”   “那罗老太给的彩礼钱呢,不是还没拿去还?还有牛家的彩礼呢?”   阮小壮的语气很不耐烦,丁家珍气得直咬牙,却依旧把声音压得低低的,“拿去给你赌输了怎么办?这一年来,你开始赌博,什么时候把钱拿回来过?只出不进!”   “行,你这么说,我也不逼你,把那只镯子给我。”   “不可能!你想都别想!”   丁家珍一口回绝,那只玉镯绝对价值不菲,她想留着压箱底,将来给儿子娶媳妇用,或者干脆当做传家之宝。   “呵!你凭什么不答应,你好好想想镯子是谁的,嗯?那是秦兰留给四丫的。”阮小壮看着妻子冷笑,眼里的不耐达到了巅峰。   “闭嘴!”   丁家珍红着眼,表情狰狞,恶狠狠盯了一会儿丈夫,转身回屋。   黑暗中,阮清秋看不清他们的面容,却能听清他们的对话,尽管那声音压在嗓子眼说的,不过大晚上不在家谈,特地出来说话?   她尤其对渣爹提到的镯子感到在意,居然在这婆娘手里。 第32章 渣爹的秘密(入v通知)   没多久,丁家珍出来了,那话仿佛从牙缝挤出来似地说:“这是三十,多的没了!到时候拿不出来还罗老太,看你怎么办!”   “用牛家给的彩礼补上不就行了。” 阮小壮接过钱,语气浑不在意。   “你不是给妈说,那笔钱留着给国祥读书用,绝不动一分吗!?”   丁家珍急得声音一下子提高,阮小壮嬉皮笑脸地安抚她:“怎么当真了?媳妇儿乖,回来给你带好吃的,你记得给妈说我有事去找旺财,明天下午就回。”   哄好自家婆娘,阮小壮匆匆消失在沉沉夜色中,看方向是去公社。   若有所思了片刻,阮清秋悄声跟上,保持着既不会跟丢,也不会被发现的距离,她暗暗幸亏渣爹没骑车,不然有够呛。   阮小壮走得很快,平常需要五十分钟左右的路程,他只用了半小时。   阮清秋隔着老远都能听到他喘如牛的声音,不经常劳动的身体明明吃不消还这么赶,赌博就让人这么迫不及待,这么兴奋吗?   眼看人转进菊花巷,她停在巷口侧耳听了一会儿才重新跟上,直到脚步声消失在巷子深处,并响起几声猫叫后,阮清秋探头看去。   朦胧的月色下,阮小壮藏在墙角阴影里,对面的小木门开了一条缝,一只女人的手伸在外面,在门上叩了三下。   阮清秋看得头皮一麻,山村老尸和扶桑嫂之类的恐怖电影在脑海中交替浮现,大晚上的这暗号太渗人,吓死宝宝了!   赌个博整得跟特务接头似的,她翻着白眼在心里不住吐槽时,阮小壮换了种叫声,咕咕咕咕。   看到这儿,阮清秋都给逗乐了,嘴角的笑没来得及扬起,接下来一幕又给她整懵了——木门里走出一个身姿窈窕的女人,与黑暗中的阮小壮抱作一团,做友好交流口水的活动。   别问这么黑阮清秋是怎么知道的,只怪周围太静距离太近声音太大,两人以恨不得生吞对方的架势,保持这样胶在一起的别扭姿势,挪到了房里。   阮清秋无言地捂着耳朵望天,在这个男女关系保守的年代,渣爹居然出轨,她以为自己是来查找地下赌博窝点,然后做一个正义的小天使,给它举报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她揉揉脑袋,并不想把事情捅出去,这个年代对乱搞男女关系管的严,惩罚也是可轻可重,轻则农场劳改几个月,重则判刑十几年甚至死刑。   那女人的私德与自己无关,阮清秋不做评判,她不想因个人恩怨波及到旁人,有些头疼得想了半晌,决定看情况再等等。   这附近似乎有座空置的小院子,里面有二层木楼,听说主人家去了县城上班,便久无人居住。   阮清秋翻进院子,点了火柴上二楼,搬来摇摇椅躺下,视线正好能覆盖女人的小院。她眼皮半阖,并不入睡,而是想有什么机会找份镇上的工作,到时候联系房主,看可不可以租下暂住。   期间,女人出来换了几次水,阮清秋无语地撇撇嘴,野花就比家花香?不见得,家花在别的男人那,也是香饽饽。   说到底,家花野花不重要,重要的是——那花得是别人家的,啧。   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一通,天也微微发亮时,对面的门开了,阮小壮亲了亲女人脸颊,抽出一张大团结给对方,然后哈欠连天地猫着腰出了院子。   阮清秋也有些困顿,依旧悄悄尾随,阮小壮先在巷口买了新鲜出炉的烙饼,又走过大街,穿过小巷。   渣爹秘密有点多啊……   要不是她经常来镇上,对这里的大街小巷已经比较熟悉,能被他给绕晕,跟丢不说,可能还会走迷路。   七弯八拐后,他停在了一处破旧的大宅前,顿了顿走到侧门。照样一套奇怪的接头暗号后,门被人从里打开,上下一瞄阮小壮,又警惕地看向外面,这才领人进了屋。   过了好久,阮清秋从转角处出来,一看宅子发现居然是一座三进四合院。高大厚重的雕花木门没人维护,掉漆氧化得厉害,上面一把铁将军把守不说,还贴了陈旧的封条。   标准大户人家的住宅,恐怕是运动最厉害那几年被抄家封宅了,阮清秋有心想深入探查,奈何天光逐渐大亮,不敢多做停留,以免被人发现,打草惊蛇。   她决定先回去,天黑后再来夜探此处。   阮清秋没回家,直接去了牛棚,朱丽娟的出现够他们忙活一段时间的,反正没人有闲工夫在意她的去向。   和老爷子打过招呼,便一头倒在后院的草垛上,闻着幽幽的药香和稻草香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阮清秋发现身上盖了件外套,细看好像是顾青林的,她愣了会儿又低声笑了,真是个很温柔贴心的少年。   随手把外套挂在药架上,阮清秋准备回去吃午饭。   “秋秋醒了,你过来。”老爷子往墩子上一坐,问她:“你昨天和我说的事,你怎么想的?”   “我想离开阮家,自己立户单过。”阮清秋直言不讳,她知道自己的话在这个时代未免离经叛道,毕竟父母尚在,又未婚配。   果然老爷眉头一皱,沉默许久才道:“你一个女孩子自己过,太难!”   说完又语重心长地劝她,“尚不至如此,阿爷有个建议,你要是觉得不行,就按自己的心意行事可好?”   阮清秋点头,作出认真倾听的样子,“您说。”   “今儿,林子他奶来了,看到你这丫头在睡觉,和我说了你和林子的事。”   他顿了顿,细细看了小弟子的神色,见她不气不恼便又说:“我知道你反对这种盲婚哑嫁,罗妹子和林子都是好相处的人,刚才阿爷擅自做主与林子他奶商量了你们的事。”   见老师边说边小心翼翼观察自己,阮清秋不禁莞尔,“阿爷,有什么话您尽管说,我知道您不会害我,我相信您。”   闻言,老爷子开怀一笑,严肃的谈话氛围悄然褪去,他捋了捋翘起来的胡子笑道:“那好,阿爷直说了,我与罗妹子商量过后,她答应让你先去她那里,名义上是林子的未婚媳妇儿,实际上……”   他摇头叹了口气,“林子他奶已是油尽灯枯之相,也就这一年左右的事,她说不求你嫁给林子那孩子,只希望将来等她不在了,你能照拂林子几年,之后去留随你。”   阮清秋低头默然不语,须臾才认真回道:“阿爷,我答应了,谢谢您,也谢谢罗阿奶,你们都是好人。”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一路陪伴的小天使,因为有你们的支持,作者才能坚持写下去,也因为有你们的喜爱,它才能成为一颗小树苗,本书周一入v啦~   三鞠躬感谢一直陪伴的大家,比心~   届时,v章评论有红包掉落~   另:前文的黄金镯改成了玉镯哈。 第33章 轰炸第二弹(三合一)   阮清秋知道老爷子的建议对目前的自己来说, 是最好的选择,她有些顾虑顾青林,在这件事里,从没人过问他是否愿意。   从书里的前世, 到女主重生的第二世, 对于原主这位童养媳, 他似乎一直都是被动接受。   “别担心,林子他奶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老爷子见小弟子神情凝重, 便安抚她说:“你放心, 阿爷已经去看过村支书那独苗苗了, 虽然难医治, 但还有希望恢复行走能力, 一切交给老师。”   听了老爷子安慰自己的话, 阮清秋心里暖暖的, 确实安心许多。   她忙着离开牛棚赶回去, 不想与从外头进来的顾青林撞了个满怀,少年捂着额头倒吸一口气, 眼神湿润润地看着阮清秋,嘴唇翕动着却不说话。   好一会儿,才委屈地叫她名字:“秋秋……”   顾青林有好多好多话想同阮清秋讲,他今天才知道阿奶给自己定了亲, 而且定亲对象还是面前的少女。   得知这件事的时,他满心欢喜,无处安放。   然而, 当听到阿奶告诉自己, 秋秋以后若是不愿嫁他,不可以勉强, 要放她离去时,少年的心都碎了,饭也不吃便一股脑冲到了牛棚。   真来到阮清秋面前,顾青林鼓起的勇气像被戳破的气球,消失得无影无踪。满腹的话语堵在嗓子眼,吐不出来,咽不下去,一时间心里又酸又涩,又苦又甜,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少年越想越急,暗怪自己为何嘴笨,眼眶忍不住湿漉漉,他怕一开口,那不争气的水汽会变多。   “没事吧,瞧你急什么,是不是忘了东西?”   阮清秋不知少年心思,语气温和熨帖,她把人拉起来,神情自然地拍拍他身上的灰,说:“小林子你身体不好,不能饥一顿饱一顿,要按时吃饭。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听到没?”   “嗯,秋秋说的对,林子先回去吃饭,有什么事下午再过来。”老爷子满面笑容地看着他们,将少年少女的互动看在眼里,脸上的笑意越发浓了。   阮清秋有些不自在,故作镇定地离去,心里却在吐槽自己,为什么要不自在?那只是可可爱爱的弟弟而已。   对,没错,是弟弟。   这么想着,那股莫名的别扭终于不再作祟。   整理好心情,阮清秋步伐轻快地踏进阮家,似乎暂时无人发现她两天没去上工的事,大概是焦头烂额,顾不上管那么多。   她若无其事进屋坐下,然后端碗吃饭,也没人问她早上去了哪儿,气氛有些低压,因为桌上多了个人。   察觉到阮清秋的目光,朱丽娟瞪她一眼,吃饭的动作更凶猛了,像是饿了许久。   所以,商议的结果便是小知青留下,成为阮家一份子,阮甜甜的二嫂朱丽娟当定了,爱情使人盲目啊。   阮清秋边吃边将桌上众人神色收入眼底,大伯母宛如吃了屎一样的表情,摆明了不喜欢未来二儿媳,阮甜甜也板着脸,看来姑嫂大战的序幕已经拉开。   想到自己快要离开阮家这一团糟心的生活,她的心情便明媚起来。   阮清秋注意到,男人那桌没有阮小壮,渣爹果然还没回来,她眼睛一转,又看向脸色仿佛内分泌失调的丁家珍,心里有了主意。   “国富,你下午请个假,带小朱去县城照相,顺便去婚姻登记处把结婚证领了,明个儿摆两桌,再拍个电报给小朱的父母。”阮大壮语气平淡,看不出喜气,口吻公事公办的样子。   阮国富低着头,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悦之情,他还没说话,朱丽娟倒先不满了。   “就两桌!?”   “你还想全村人都来看看未婚先孕的是哪个不要脸的破鞋?还知识分子家庭出来的,我看也就那样,一点礼数也不懂,没家教没教养,还闲不够丢人?”   老太太出口必定毒舌,朱丽娟涨红了脸,咬着牙恨恨地说:“那彩礼呢?大哥娶媳妇给了一百五彩礼,我呢?”   “你还想要彩礼?我们国富能娶你,就该烧高香拜大佛了,一天天做些啥白日梦。”   赖英子的语气越发鄙夷不屑,极尽讽刺之能,朱丽娟到底还是个年轻姑娘,哪里听过这等粗鄙难听之话,加之怀着孕,怄得喘不上气。   她脸色越来越难看,忍不住要吐的样子,刚刚吃下肚的全朝老太太兜头兜脸吐了个干净。   这……   阮清秋连忙别过脸,她怕再看就要肠胃不适了,空气中逐渐弥漫起不好闻的味道,某人连热闹都不看了,急忙尿遁离开堂屋。   老太太尖叫谩骂声如约而至,阮清秋都开始有些同情她了,又是大粪又是呕吐物的,意外总是无所不在,太惨!   受不了这鸡飞狗跳的场面,她躲到了番石榴树上,冷眼旁观底下发生的闹剧,心里自有一番打算。   ——   秋天的中午并不燥热,凉风带走了阮清秋心底的燥气,思路也越发清明,她眯着眼半睡半醒,随时留意着下面的动静,也在为晚上的行动储备体力和精神。   四周渐渐安静下来,上工时间到了,村民从家里出来,四面八方汇聚到一起,去田地间挥洒汗水。   阮清秋慢慢睁开眼,此时阮家应该只有阮甜甜一人在东厢房午休,她身形灵动地顺着树干滑下去,犹如一只轻巧的猫儿,不发出一点动静,朝西厢房走去。   房门上一把铁将军看守,阮清秋不知道钥匙放在何处,她收回目光,脚尖转了个方向,住了这么久,她观察到柴房与西厢房之间有条半人宽的缝隙,紧挨柴房的墙有扇封死的木窗。   她回忆了片刻,西厢房里木窗的位置好像放了阮蜜蜜兄妹俩的床。   还好现在的自己够瘦,阮清秋小心地走进去,换着力试探地推,以确保找到一个既能推开木窗,又不会把它暴力破坏的力道。   试了几分钟,阮清秋猛地使力一推,伴着呛人的灰尘,木窗开了。   她探头看向里面,等眼睛适应了屋里的光线,便撑着身体轻盈地跳了进去。   把床上的灰和小碎石清理干净,阮清秋关上木窗,径直去了里屋,来到丁家珍往日总是锁起来的柜子前。   钥匙……   棕榈床垫下,没有。   桌上的盒盒罐罐里,没有。   芦苇枕头中,也没有。   在哪?   思忖半晌,阮清秋把视线放在床下几双破旧带泥的鞋子上,面无表情地拿起来倾倒摇晃,都没有,直到最后一双烂得不能穿的鞋子被她提起来一抖。   叮当,清脆的钥匙碰撞声。   找到了。   她松了口气,居然搁在最破旧的鞋子里,这防盗意识不错,可是过不了自己这种看多了各类电影电视剧的吃瓜群众这关。   打开柜子,阮清秋擦亮火柴看去,好家伙!   糕点、糖、瓜子、花生、两瓶麦乳精,以及捆好的一沓凭票和花花绿绿的钱,她数了数,大约有两百块钱。   所以,罗老太太给了多少彩礼?   阮清秋对这些钱财没有丝毫心动之意,把它们通通扒拉到一边,仔细寻找目标。   翻了好一会儿,终于在柜子最下层的角落找到一只雕花木箱,与废宅里挖出来的那只同款大小,连花纹都差不多。   不一样的是这只木箱的锁完好无损,应该属于原主母亲的吧?   这么想着,阮清秋小心地插进造型独特的钥匙,轻轻转动,咔嚓一声,开了。   箱子里除了一只金锁,还有一只玉镯。   哈,找到了~   这镯子摸起来细腻温润,她拿到眼前,就着玻璃瓦片照下来的天光细看,在内侧发现了一个繁体的“秦”。   确定是原主母亲的玉镯,她包好贴身搁在胸口处,木箱锁起来放回去,再把一切恢复原状。   处理完这一切,阮清秋准备溜之大吉时,门口突然传来开锁的声音。   淦,要被抓现行了吗!   来不及多想,伴随开门传来了丁家珍与人说话的声音。   “我儿子刚办完婚宴,昨天我替你去牛家探底儿了,他们很高兴啊!”   “是吗,给多少彩礼?”   丁家珍现在最关心钱的事,丈夫赌钱以来,花钱大手大脚,她很头疼。   “这个数。”   阮清秋猫在里屋的门后,大气不敢喘一口,听张媒婆说话说半截,郁闷了。   “三百?!”   “他们说看过满意的话,可能还会加钱。”   丁家珍呼吸急切起来,阮清秋拳头也邦邦硬起来,恨不得将这商量如何卖她的二人打包卖给牛家兄弟。   “那丫头在晒谷场上工,你让他们自己去看,看完你安排一下,争取这几天把亲事定下来。”   二人敲定了时间,亲亲热热挽着胳膊出门了,铁将军一落,阮清秋阴着脸爬出窗户,越想越气,索性拿上麻袋跟了出去。   以她的脚程,仅仅几分钟便追上两人,阮清秋不动声色地吊在后面,直到她们在岔路口分开,见丁家珍走远,她把帽子一拉,追上张媒婆。   麻袋一套,事情好办。   “谁,是谁?!”   阮清秋闷声不说话,把人拖到僻静的角落,请这个坏心肠的女人吃了一顿拳打脚踢大餐。   噼里啪啦,叽哩哇啦……   张桂花先是咒骂,接着求饶,最后哭叫,等阮清秋打爽了,一脚将人踢开,拍拍屁股走了,谁会知道是自己干的呢?   坏婆娘,坏得很,揍她丫的,哼!   出了一口恶气,阮清秋心里舒服多了,去牛棚干完活儿,她把玉镯放到山洞里,拿上钱和票证,又回到阮家。   ——   晚饭,阮小壮也在,他看起来喜气洋洋的,与周遭死气沉沉的气氛格格不入,仿佛遇到了天大的好事。   阮清秋忍不住看了渣爹一眼,难不成赢钱啦?   “哟,小壮有什么开心的事,说出来也让我们乐呵乐呵?”姜美丽本就不痛快,看着小叔子红光满脸,心里越发不痛快,于是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朋友……”   想到鲜嫩美味的小寡妇,阮小壮很是心痒难耐,话音一转他说:“请我吃了一顿大肉,回来的路上又捡着一张大团结,大嫂你说我能不开心?”   丁家珍罕见地腼腆一笑,附和道:“小壮把钱交给我了,说是让我随便花,不过我哪能啊,都攒起来给我家国祥以后上学用的。”   大肉?阮清秋想到那个女人,可不就是大肉么,看着丁家珍一脸与有荣焉的幸福模样,她心里顿时有了个主意。   呸,给爷等着,坏婆娘!   快速扒完饭,阮清秋拎着从老师那借来的手电筒出发了,今晚夜探四合院,她非把这颗毒瘤给拔了不可,渣爹的劳改大礼包必须送到!   趁天还没黑透,她精神奕奕地赶到了青山镇。   当月儿爬上树梢时,阮清秋拿出准备好的衣服往头上一套,在脑后扎紧,只露一双皎洁灵动的桃花眼,而后找机会翻进名义上已无人居住,废弃了很久大宅。   三进四合院很大,阮清秋缩在大水缸后,连蚊子咬她都没动一下,小腿被咬了十几个包后,侧门忽然传来动静。   原来竟有个人守在那处,他打开门与来人对了暗号,然后领着人经过游廊,进入垂花门。   阮清秋暗道好险,幸亏自己小心,没敢轻举妄动,见人走了她轻轻活动手脚,挠了挠腿上痒疼的包,悄声跟在后面。   其实她很好奇,之前在外面观察了很久,不见一点烟火灯光,刚刚进来后也等了小一会儿,依旧不见任何光亮,除了引路人手里微弱的手电灯光,四周一片漆黑。   而且院子里还这么安静,他们到底在哪儿搞地下赌博?   “谁?!”刚才领路的男人蓦地停下脚步,低声喝道。   略微走神了几秒,不熟悉环境的阮清秋就踩到了树枝,她闪身躲到粗大的圆柱后,发出“喵”的一声。   不想那人十分谨慎,一步步朝柱子走来,眼看距离越来越近,阮清秋心跳如鼓,屏住了呼吸。   “喵~”   一只花狸猫倏然从墙头跳下,大摇大摆经过游廊,又消失在转角。   “原来是只猫,吓我一跳!”   那人的脚步声停在离阮清秋几步之遥的地方,她忍不住眨眨眼,一滴冷汗顺着额头碎发流下,握住的拳头微微松开。   脚步声离去后,阮清秋极轻地吐出憋了很久的气,心想自己才被吓一跳呢,都做好一拳干翻对方的准备时,没想到场面峰回路转。   感谢咱儿大中华田园猫,奥利给!   这次她不敢再放松心神,循着二人离去的方向轻声追上,然后停在拐角处,侧头望去。   只见那守门人在后院的假山前驻足,举着手电筒在假山上弄了什么机关,一道有光亮的地道出现了,阮清秋甚至能听到赌博的人高声喊叫的声音。   那人也不进去,目送来人顺着台阶下去后,再次摆弄机关。   这一次,阮清秋看清楚了,他的手按在假山上一块凸起的石头转动了一圈,那道光便渐渐消失,最后连声音也彻底隔绝,院子又变得死沉寂静,像没人住的鬼宅一样。   看完后,阮清秋就一个想法,有钱人真会玩,居然在假山下挖了密室地道。   话说,这都能被找到,果然瞒不过智慧的劳动人民呀,不知道这家人后来怎么样了,这个地方估计知道的人不多,被有心人拿来干坏事。   文\革确实快过去,风气早已不如当初那么严,但赌博这种东西,可是被禁止的,背后的人敢顶风作案,看来有背景。   如果自己去公社革委会举报,或许会被对方的保护∕伞压下,也或许对方听到风声,干脆躲起来,抓不到现行,如何是好?   阮清秋又待了一个小时,期间见那守门人一共带了三拨人进去,却不见有人出来。   月上中天时,她折回了阮家,决定等时机成熟,把这些人连根拔起,渣爹的劳改大礼包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   隔日一大早,天不亮,院子里已经忙活起来。   哦,她想起来了,昨天阮国富和朱丽娟领证,要摆两桌请人吃饭,如今的婚礼仪式还很朴素,这便算结婚宴了。   阮清秋迷迷糊糊地起身,趁二伯母没进来拿柴火,把自己丢在屋外高高的稻草垛里,打算再眯会儿,昨晚回来太晚,现在困得睁不开眼。   “妈,凭啥二堂哥结婚,大伯母和三丫还在睡,咱儿却要起个大早,忙上忙下啊?跟我们有啥关系!”阮芳芳带着股起床气,不满地向母亲连声抱怨。   李梅菊沉默着不回应。   能为啥?   因为婆婆更喜欢端铁饭碗的姜美丽呗,她悠悠地叹了气,说:“行了,你就忍忍吧,年底妈还要拜托你大伯母托关系给你找个好人家,总不能像四丫那样……”   “哪样?四婶四叔不是说,来说四丫的牛家兄弟能干吗?说她将来嫁过去是去享福,您看我可以吗?我想和四丫做妯娌,一起去享福!”阮芳芳一脸羡慕向往地说道。   李梅菊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在表情天真的闺女头上,见她还委屈不服气,气不打一处来,“你知道个屁!”   经不住阮芳芳痴缠询问,李梅菊最终把村里的传闻说给闺女听,并嘱咐她:“这事,传得邪乎,十有八九是真事,你千万不要和四丫那丫头说!”   “为啥不能说?”   “你还问!闲事莫管,管了吃不了兜着走!你听我的,不许多嘴!”   “我……”   “你啥你,当时你大伯父大伯母都在,他们不是老好人么?他们都不插手,你当啥出头鸟?何况,你阿爷同意了,这事板上钉钉,没得商量,懂了吗?”   母女俩儿的争执声,一字不漏被阮清秋听了去,她无奈地睁开眼,这回笼觉是没法补了,好困。   对李梅菊的为人处世,她无话可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没什么好怨的,只是阮芳芳她还挺喜欢,不浅不深的交情莫名其妙要接受这种考验,阮清秋很烦。   她闭着眼,一时间感觉有些孤独,这个世界似乎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也没有很深的感情羁绊,除了老师和小姑。   可是他们也有自己的生活要过,最后还是她一人去面对这个世界,疲惫涌上心头,一时间阮清秋丧丧的,找不到奋斗的动力。   ——   中午,阮家很是热闹了一番,女方这边知青处的知青来了大半,有送笔记本的,有凑钱一起送了热水壶的,还有送搪瓷杯的,都是居家过日子能用到的实在东西。   而男方这边,多是送吃的,猪肉、粗粮、面粉、面条等等,阮清秋没有兴致参与婚闹,草草吃完,避开几次对她欲言又止的阮芳芳,出门了。   走出阮家院子一段路,迎面便遇见三个歪眉斜眼的矮壮男人,他们不怀好意地打量她,问:“你是阮家的四丫?”   阮清秋皱眉,很不喜这种赤\裸裸的目光,不想理会直接扭头走人。   “哎,你哑巴了?”其中一个比较年轻的,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小眼青年拦住她,很凶地问道。   “矮冬瓜,让开!”阮清秋本就不好的心情,此时更烦了,直接厉声呵斥。   这话一出,对面三人脸色齐齐变难看,另两个三十左右,模样相似的男人眼神阴沉沉地看着她没说话,还是那个年轻的充当发声筒。   “草,给脸不要脸,你听好了,以后我可是你丈夫,给老子识相点!”   说着,还想动手,阮清秋侧身避开,使劲地在作死边沿疯狂试探,“说到你痛点啦?矮冬瓜,歪眉斜眼,丑八怪,滚!”   “妈的,臭表子欠收拾,我就非得把你娶回去,好、好、教、你、做、人!”年轻的矮个子男人瞪着不大的眯缝眼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仿佛要把那些字嚼碎似的。   其中年纪最大的男人拉住自家弟弟笑了,一副好脾气的样子,“小姑娘有性格,我弟弟很喜欢,我们也很喜欢,明天我们请人上门说亲,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你可以叫我牛大哥。”   他又指着另一人,说:“这是牛二哥,你未来丈夫叫三蛋,你叫他牛三哥,至于老四,以后你会见到。”   原来这便是那恶心人的牛家兄弟,她冷笑一声:“久仰大名,牛大蛋、牛二蛋、牛三蛋。这名字很有意思,混蛋、王八蛋、软蛋,你看,跟蛋沾边的都不是好词儿。”   “贱人!敬酒不吃吃罚酒!”   “警告你个矮冬瓜,再哔哔我打断你腿。”   牛三蛋赤红着眼被两个哥哥拉住,牛二蛋看着少女离去的背影,兴奋得直哆嗦,他自言自语道:“太喜欢了,好喜欢这种硬骨头,想想,折断她的骨头,打碎她的骄傲,践踏她的尊严,多刺激,多带感!”   躲在转角处的阮清秋拳头瞬间硬了,心里澎湃着巨大的怒意,就这么些玩意儿,渣爹竟也同意把自个儿亲闺女嫁过去,当真被钱迷了眼。   深深吸了口气,心里便有了打算,去牛棚向老爷子请假,今天不干活了,她要去牛家一探究竟。   ——   此时上工时间,村里除了一些老人,便是四处野的小孩,阮清秋头戴草帽,把帽沿压得很低,快速走着。   牛家说是在村尾,其实离村子很远,靠近老羊山山脚,周边一里内看不到其他住户。   越靠近牛家,人烟越稀少。   隔了很远,阮清秋便瞧见牛家的院子,与村里人的房屋相比,十分有特点,可以说很奇特。   房子不是用泥巴土石盖的,而是用木头搭建而成,两层带阁楼的那种,院墙两米以上,且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藤蔓植被,把牛家院子遮得严严实实,只能隐约看到二层。   不仅如此,院子周围竟然种了一圈高大结实又密集的竹子,外围一圈带刺的荆棘,好似一座固若金汤的堡垒。   关于这一点,阮清秋听小姑提过一嘴,没想到会这么惊人,牛家兄弟对外宣称,住的地方远离村子,又挨着老山羊,害怕有猛兽下山,所以种了荆棘和竹子。   久而久之,村民们便见怪不怪了。   据阮清秋观察,想进院子只能从正门,她刚一靠近,门里便传来狼犬的叫声,而且不止一条。   安全意识这么高么!   她头疼不已时,院子里传来一个少年不满地询问声,“谁啊?”   见无人应答,偏偏狗又叫个不停,少年越发不耐了,拉开门探出头朝外面看。   阮清秋躲在远处,耐心等待着,过了大约一小时,人锁门出去了,她才出现。   揉揉发麻的腿,原地活动放松片刻,阮清秋就地拔了一根竹子,助跑后撑着竹竿跳进院子,两只狗一见她,龇着牙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了上来。   一竹竿扫去,那力道,刚刚还威猛凶恶的狗瞬间哀嚎着后退,似乎还想找机会咬她。   阮清秋丢开竹竿,捡了一根木棒在手里握着,警惕的目光与两条狗对视,片刻后那狗竟然夹着尾巴躲进了狗窝。   尽管如此,她也并不放松,依旧紧握木棒,要是被狗咬了,都不知道这个年代能不能打狂犬疫苗,还是小心为上。   这座院子给人的感觉太过古怪。   一楼堂屋两侧分别是两间耳房,依次是厨房和猪圈,她顺着嘎吱作响的木楼梯上去,上面是两间房,一间放杂物,一间放粮食。   好像没什么特别的,阮清秋又下楼看,一切看起来很正常。   想起牛家兄弟的传闻,再结合这院子的情况,她总觉得没这么简单,原地来回踱步片刻,阮清秋绕到后院查看,依旧没有任何发现。   她也不知道想发现什么,但就是觉得不对劲。   阮清秋摇头叹气,打算离开时,其中一只狗突然冲到左侧耳房,发出警告的狂吠声。   嗯?   她拿起木棒,小心翼翼走进房间,那狗正朝床下凶狠叫唤,回头瞧见阮清秋举着木棒,呜咽着钻进柜子下不出来了。   只要那恶犬不捣乱,阮清秋也不管它,蹑手蹑脚靠近床下,似乎有沉闷的咚咚声,她慢慢蹲下,耳朵贴着地面听。   那声音变大了,一下一下的敲着,像敲在人的心上一样。   阮清秋猛地直起身子,在地下!   她连忙站起来,点亮桌上的煤油灯,拿在手里弯腰钻进床下,探查之下发现了些端倪。   床下放了块厚重的木板,木板上落满灰层,加上光线不好,颜色与周遭几乎融为一体,不细瞧很难看出。   把煤油灯放回去,阮清秋双手抓住木板,手臂微微用力,木板便被她轻松抽了出来,这时再去听,屋子里变得寂静无声,就好像刚才的敲击声只是幻觉。   她十分肯定,那不是幻觉。   拿起油灯轻轻蹲下,探头去看之前木板覆盖的地方,一扇上锁的小铁门赫然暴露在阮清秋目光下。   她用手碰了碰锁,铁门下倏然响起女人的哭泣声和求饶声。   “求你,牛大哥,放我走吧,我不会告发你们的,我爸有钱,我让他给你们很多钱好不好,求求你了,不要伤害我,求求你!”   阮清秋的心一沉再沉,过了很久她才声音低哑地说:“你别怕,我救你出来。”   话音刚落,里面的哭声消失了,她颤声问:“你,你是不是也被抓进来的?还是他们派来试探我的人?”   那声音里饱含着太多复杂的情绪,委屈、害怕、期待……   “都不是,你让开一些。”   阮清秋的表情很冷,声音却很温暖,她尽可能安抚底下的可怜女孩,两只手捏住锁头,左右使劲拉。   “咔哒!”   锁应声而断。   她的心脏砰砰砰跳得厉害,颤抖着手掀开这扇囚禁少女的铁门,与一双饱含泪水恐惧的眼眸不期而遇,五六平方大小的地窖一览无遗,角落放着简陋的木床,除此外别无他物。   而少女,一头乱发,赤\裸着身体,蹲在角落瑟瑟发抖,她恳求地说:“别看。”   阮清秋捏紧拳,心头发紧,转身在衣柜里找了一套男人的衣服,顺着软梯爬进地窖,语气极为温柔,“小姐姐别怕,你先把衣服穿起来,我等你,一起出去,好吗?”   说完她转过身,半天没听到动静才轻声催促:“我们要快些,不然他们回来,撞上就麻烦了。”   少女像是才反应过来,急忙穿上宽大的衣服,嘴里不住应着,语无伦次地说:“好,好的,我会快点,我要回家,爸爸妈妈在等我……”   “好,好了。”   少女看着阮清秋,像看救命稻草一般,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傻乎乎的。   “那好,我先上去,再拉你。”阮清秋回头温声道,明明看起来比少女小几岁,却像大姐姐一样,安抚地摸摸对方乱蓬蓬的头发。   把人拉出后,少女眼巴巴看着她,趴在院子里的狗却跑进来,冲着少女一阵龇牙吼叫。   阮清秋假意举起木棒,那狗立刻夹着尾巴转身跑了,此时院子突然响起之前的少年声音。   “小黑,咋啦?”   他边说边往堂屋来了,少女吓得面无人色,全身抖若筛糠,她紧紧抓着阮清秋衣角,大颗大颗的泪往掉下,却不敢发出声音。   “不要怕,进去等我,乖。”   见少女听话地进了一旁的房间,阮清秋举着木棒等在门后,待人进来一棍敲晕了事。   “好了,跟我走。”   那女孩立刻出来,嘴唇还在抖动,紧紧跟在阮清秋身后,死死拉着她的衣角,不敢松手。   “我把你带出来,他们肯定警觉了,大概会到处找人,你先藏一会儿,那里有温泉,你洗个澡。”   阮清秋不敢把人带回村子,感觉不安全,也不想连累老师,只有这个山洞她放心,好在洞里有吃的穿的,以及洗漱用品。   “这是换洗衣服,我在外面守着,给你弄点吃的。”   说完,拍拍女孩的头,出去了。   等她再回来,手上多了烤山药和土豆,还有一些水果,把吃的递给少女,随意地问起话来。   女孩名叫李茹秀,今年刚十八岁,家住吉安县,还是个学生,今年过年和父母回青山镇探亲时,被牛家兄弟拐走藏了起来。   迄今为止,她已经失踪了八个月。   “我想回家,可是我不敢一个人坐车,你可以送我回去吗?”   洗过澡的李茹秀,面庞眉清目秀,是个好看的姑娘,她恳求地看着阮清秋,眼里已是蓄满泪水。   “可以,明早天不亮我们就出发,你现在可以一个人呆在这里吗?我给你烧起火堆,再留一盒火柴,天黑了你害怕就擦一根,等火柴点完我就回来了。”   “别、别丢下我!”   “我去办事,你乖乖等我回来,好吗?”   阮清秋必须回去和老爷子说一声,以及想办法拿到去县城的介绍信,否则寸步难行,休想买到车票。   去吉安县坐汽车都要两小时,凭双腿还要带一个有如惊弓之鸟的李茹秀,只能老实坐车送人回去。   她不敢去派出所报案,以往看新闻的经验之谈告诉阮清秋,乡里乡亲的,大多沾亲带故,有时候真是帮亲不帮理,好一点人能走,案子不了了之,最坏的情况……   只怕李茹秀走不掉,她不愿拿女孩的安全冒险,也不想考验人性,此时把人送回家才是要紧事,后面的事可以慢慢再计划。   人最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家支持~ 第34章 毒蛇般的眼盯着她   比起怕阮清秋离开, 李茹秀更怕她不回来,只好咬着唇放开了阮清秋的衣角,可怜兮兮地反复哀求她:“天黑了你要回来噢。”   “放心,等我回来。”阮清秋很耐心地温声安慰几句后, 转身离去。   杏花村如往日那般, 平静而宁和, 结束了一天劳作的人们在夕阳下有说有笑,炊烟袅袅中一派人间烟火气。   可谁又知, 在阳光照不到的荆棘林立中, 滋生着怎样的罪恶?   阮清秋找到在屋后整理草药的老爷子, 也没与他细说, 只道:“阿爷, 我需要张支书开一份去县城的介绍信, 而且这件事暂时不能透露出去。”   她的神情十分凝重, “很急, 两个人的,明早就出发, 您相信我吗?回来后我会从头到尾,详细给您一个解释。”   以自己现在的年龄,亲自去找张献民开证明信,恐怕人微言轻, 大概率是拿不到的,除非说清事情原由,可阮清秋偏偏不能吐露真相。   听了这话, 老爷子背着手走来走去, 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   少顷他停下脚步,直直望向阮清秋, “既不愿说,我念你年幼,允你有做错事的机会,你尽管去做自己想做的,哪怕最后被证明是错误的,老头子会给你兜底。”   话音一转,老爷子语气陡然变得严厉起来:“但,这不是你可以恣意妄为的资本和底气,好自为之。”   她郑重道:“阿爷,我保证自己做的事,行的直端的正,绝不给您丢脸,绝不叫您失望!”   闻言,老爷子脸色稍霁,语重心长道:“你先回家吃饭,阿爷现在去给村支书家的张小满针灸,你等会儿来找我拿介绍信。”   阮清秋心里暖洋洋的,她知道老爷子是为自己好才会态度如此严厉。   ——   阮家院子前落一地的红色爆竹,见证了一对新人踏入婚姻殿堂,从此共同养儿育女,过上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日子。   人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经历过信息大爆\炸的现代社会,阮清秋不认为自己足够幸运,能拥有那样珍贵的感情。   婚礼才结束,新婚的两口子已经吵得不可开交了,虽然是关起门吵,但声音透过不太隔音的墙,外面的人那是听得清清楚楚。   阮清秋撇撇嘴,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还好她这根涂绿漆的老黄瓜现在才十四,没有这种烦恼,真快乐!   “秋秋,你回来啦。”阮秀秀期期艾艾地看着她,莫名心虚的样子。   “嗯,是啊。”   听到堂妹回自己,她瞬间高兴起来,又像往常那样说起八卦,“你知道他们在吵啥吗?二堂嫂竟然想分家哎,说住的地方小,为了让他们有结婚新房,国强堂哥和国华堂弟都睡到爷奶房里去了,她还不满足!”   阮清秋不说话,沉默地看着她,心里说不上失望,就是有点凉。   “怎、怎么了?你不高兴吗?”阮芳芳结巴起来,像做错事情的孩子一样无措。   “没事,就是饿了。”   “哦哦,这样,你去坐好,马上就开饭。”   晚饭的时候,阮清秋发现自己的碗里多了块肥肉,朝阮芳芳看去,她眨眨眼咧嘴笑。   哎,说什么好,阮清秋也暂时无解。   不想了,山洞里还有个可怜的姑娘在等自己,狼吞虎咽地吃完饭,她一路狂奔到牛棚。   老爷子已经等在屋里,他什么也没说,递了一张盖好章的介绍信给她,头一次见到独属这个时代的特色物品,阮清秋不免好奇,拿起来细细端看。   开头印有“介绍信”三个黑体大字,内容是——   汽车站售票处   兹介绍我队阮清秋同志等贰人前往你处,该同志系我杏花大队队员,请准予按规定购买返程车票。   请接洽   此致   敬礼   一九七四年十月三日   末尾日期上盖着鲜红的杏花大队队章,捏着这薄薄一张介绍信,阮清秋珍而重之地贴身放好,心里对老爷子万分感激。   “谢谢阿爷,我明晚就回来,您别担心。”   “我只担心遇到危险时,别人被你打残,除此外我啥也不担心。”   阮清秋:这话说的倒也不是没道理……   见小弟子认真地思考起自己的话,老爷子哭笑不得,没好气地赶人走,最后立在门口还是忍不住说:“怀表拿好,注意安全!”   “阿爷你放心,您肯定成不了孤寡老头!”说完,一溜烟儿跑了,再不走免不了被骂几句。   “哼,臭丫头。”   老头背着手,嘴里气哼哼,眼里笑眯眯,目送自家小弟子走远,直到看不到人影才转身回屋。   ——   阮清秋赶到山洞的时候,天上已挂满星辰。   李茹秀一见她,立刻带着哭腔挨过来,“我好怕,火堆烧烬了,火柴也快点完,你终于来了。”   她不敢离阮清秋太近,又忍不住依赖地靠近,然后固执地用手捏着阮清秋的衣角,眼里尽是担惊受怕。   “没事的,你安心睡一觉,明早我们赶路,我带你回家。”   听着她坚定而温柔的声音,李茹秀不知不觉镇定下来,看着阮清秋又点了一堆火。   火光中,少女的神情专注认真,长长睫毛投下一片剪影,她动作从容淡定,手上不停地忙碌着。一会儿丢几颗土豆埋在火里,一会儿变戏法似地掏两个野果,甚至煮了一罐红糖鸡蛋汤。   “山里深夜凉,喝了驱驱寒气。”   李茹秀依言乖巧捧着陶碗,手里暖,胃里暖,心里暖,全身便暖了起来。   喝了几口她小声地问:“你不喝吗?我一个人喝不完的。”   阮清秋嘴角噙着笑,火光映在脸上的阴影便化开了,“我吃过饭才来的,红糖鸡蛋汤容易吸收,你趁热全喝完,好好休息,才有力气回家。”   “嗯!”   不顾还有些烫嘴,她咕咚咕咚喝起来,显然十分听阮清秋的话,递什么吃什么,只是睡觉时一只手要捏住阮清秋的衣角才能入睡。   阮清秋无奈,便随她了。   这一夜,阮清秋并没有休息好,主要是身边的李茹秀,夜里几次满头大汗地惊醒,或者睡梦中哭泣不止。   她叹气,这姑娘只怕是留下心理阴影了,往后的日子怎么办呀,这个年代可没有心理医生。   “茹秀,醒醒,去洗把脸收拾下,我们走。”   “哦哦,好的。”   二人洗漱完毕,阮清秋反复确认介绍信、钱、票证这些都在之后,放在裤子内侧的兜里,带着李茹秀出发了。   山路对于一个城里姑娘来说并不好走,李茹秀紧紧跟着不喊苦也不喊累,她心想只要阮清秋不丢下自己,走到天涯海角她都愿意。   走在前面的阮清秋突然停下来,她望了李茹秀半天。   “怎、怎么了?”   “过来,我帮你剪头发。”   李茹秀松了口气,只要不是丢下自己,她什么都愿意做。   “你不问我为什么剪头发呀?”   “不问,你说的都对。”   阮清秋摇头轻笑,严肃的表情退散,“我会剪很短,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见女孩点头,阮清秋手下咔嚓咔嚓,把李茹秀一头长发剪成男孩子的短发,剪完她仔细端详了片刻,又抓了把湿润的泥在手上搓一搓,往李茹秀脸上抹,包括露在外面的手臂和脖子。   这一番乔装后,哪还有什么清秀白皙的少女模样,只要不开口说话,便是活脱脱的农村黑脸小后生。   “记住咯,你现在是个小哑巴,不能说话。”   李茹秀点头,捂着嘴当真一句话不说,跟着阮清秋闷头赶路。   去青山镇的路上很顺利,但阮清秋心里始终不安,脑海里不断盘旋以前看过的那些关于拐卖的新闻,比如警察去村子解救受害者时被村民围攻,甚至把人藏起来让警察无计可施。   二人抵达公社时,天色蒙蒙发亮,阮清秋拿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刚六点出头,大街上没多少行人。   此时国营饭店已经开门,里面亮堂堂的,刚蒸好的肉包子香味不停地往人的鼻子里钻,她用粮票买了一个芹菜肉包和两个杂粮窝窝头。   肉包一分为二,与李茹秀分着当早餐吃了,窝窝头带着路上充饥。   阮清秋原本打算买四个肉包子,想想她们的装扮,农村来的穷小子和穷丫头,怎么会吃得起肉包子?   太打眼了,这一路上的行事准则是:低调,必须低调。   歇了一阵,肚子里也有了点热食,眼看快七点,阮清秋领着李茹秀往汽车站赶,离车站还有一条街时,她拦住李茹秀,轻声说:“蹲在这儿,尽量低着头,等我。”   李茹秀很害怕,也很信任她,紧张地扣着指头,像只鹌鹑似的蹲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若非不得已,阮清秋也放心不下让李茹秀自己呆着,她得先去车站踩踩点,以免被人守株待兔,功亏一篑。   她拉低帽沿,背着背篓神情自然地走进车站,车站不大,人也不多,轻易就能把四周的风吹草动尽收眼底。   因此,阮清秋立刻瞧见了脸色阴沉的牛大蛋,两只细眼毒舌般盯着每一个走进车站的人打量。   此时,正看着她,并走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周四要上千字收益榜,周三暂时不更哈,周四晚上大约12点会更2章,谢谢支持~   Ps:本章关于介绍信的描写,是作者根据70年代的介绍信仿写,哪里不对还请不要见怪。 第35章 送你断子绝孙棒   “嚯哟, 这不是阮家牙尖嘴利的小野猫嘛,大早上你来这里做啥?”   牛大蛋眯着眼上下打量她,语气故作轻松调侃,眼神却锋利得如同淬了毒的刀子般渗人。   “我奶喊我来接县城念书的堂哥回家, 要你管?许你来不许我来?你又来做什么?贼眉鼠眼, 想耍流氓啊?”阮清秋眉毛挑高, 故意把说话声放大,引得车站内不多的人频频看过来。   “小姑娘人不大, 说话怪难听, 我走亲戚不行?大家都一个村的, 而且很快你就是我弟媳了, 当大伯哥的关心一下你怎么了?”牛大蛋说的头头是道, 并反将了阮清秋一军, 暗指她不懂事。   围观群众一听, 原来还有这层关系在, 顿时觉得小姑娘不会做人,把人家的好心当驴肝肺, 忒不知好歹,于是看阮清秋的眼神便有些微妙了。   阮清秋不慌不忙地脱了帽子,大大方方任人看,微笑说:“首先, 我们两家并没有结亲,请你不要乱攀亲戚关系,也不要看我年纪小, 坏我名声, 会被天打雷劈。”   竟然是这样?   围观的吃瓜大姐立刻扭头对牛大蛋怒目相视,斥责他:“安的啥心?人小姑娘还这么小, 坏人名声,良心被狗吃啦?”   牛大蛋的脸色沉了沉,扯着嘴干笑道:“嗐,虽然还没正式提亲,但她父母都同意了,我这人嘴快心热,没坏心眼的。”   “是吗?那你去哪儿走亲戚?”阮清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问道。   “去吉安县,怎么?你也去?”牛大蛋皮笑肉不笑地反问她。   “呵,你介绍信呢?”   “问这个干啥,你能看得懂吗?听说你没读过几年书,不识字。”   牛大蛋并没有被问住,他反应很快地作出回答,还不忘挖苦她,嘴角甚至带了丝意味不明的嘲讽。   这个老狗比真狡猾!   仅有的两次打交道,阮清秋对他都印象深刻,关键时刻临危不乱还压得住脾气,能言善辩且心思狡诈,四屎蛋兄弟的主心骨恐怕便是牛大蛋。   “谁说我不识字?虽然为了让后妈生的弟弟妹妹有学上,我十岁就辍学帮家里干活,但这些年跟着在县城上学的堂哥堂姐们,也学了不少字,不然你拿介绍信来,我给大伙儿念念。”   阮清秋一脸被冤枉的愤慨委屈模样,还不忘给丁家珍上眼药水,强烈要求牛大蛋拿出介绍信。   看热闹的不嫌事大,便有人提议:“大兄弟,那你就拿出来给她念,正好我也识字。”   等了一大早上车,众人既无聊又八卦,于是纷纷附和先前那人的话,催着牛大蛋把介绍信拿出来。   牛大蛋咬牙,终于体会到了被架在火上烤的滋味,他摸了摸衣兜,慌张又惊讶懊恼地说:“哎呀,居然忘带了!”   “哦,那你还不快回去,杵在这儿当人形柱子吗?”阮清秋翻白眼冷哼,尽情释放嘲讽技能。   “是啊,每天就两趟车,大兄弟你现在回去再开一张介绍信,还赶得上下午那班车呢!”   热心群众如此说,牛大蛋也没了继续待下去的理由,他阴恻恻地看了少女半晌,脑子里升起一百种折磨她的念头,最后恨恨转身离开。   阮清秋眼睛紧紧盯着他,对方一走出车站,便立刻跟上。   好巧不巧,牛大蛋朝李茹秀所在的那条街去了,阮清秋心跳急速,暗道不好,连忙追了过去。   这边,李茹秀听到脚步声,以为是阮清秋回来了,惊喜地抬起头看去,触及到那可怕又熟悉的眼神时,身子瞬间僵直,遍体生寒。   李茹秀牙齿上下打颤,吓得腿软站不起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内心深处的恐惧仿佛一条毒蛇紧紧捆住自己,让她动弹不得。   “原来你在这。”   牛大蛋没想到居然能在大街上找到人,他嘴角挂着嗜血的微笑,若她镇定地不看自己,他不一定能认出短发黑脸的女孩会是李茹秀。   这反应太熟悉了,那双惧怕的眼他怎么会认错,真是爱极了她颤抖的模样,十分迷人。   “看来上天注定,你逃不出老子的手掌心。”   李茹秀目光微愣,看向恶魔的身后,两行清泪冲出了眼眶,不知哪来的勇气,终于站了起来。   “嗬,敢逃跑,连胆子都变大了。”   牛大蛋眼神变暗,感觉自己的权威被挑衅了,周身气息越发凶狠。   “嘭!”   “妈蛋,草你大爷臭傻嗨!矮冬瓜拽尼玛币!”   阮清秋手拿板砖,嘴里骂骂咧咧,一砖头把人拍晕后,单手薅住男人头发,拖死狗一样拖进了一条无人的巷子。   李茹秀怔怔看着有如天神下凡的少女,那些问候人祖宗的话听在她耳中都变得动听起来。   “快跟上,还好现在街上没什么人。”阮清秋嘀嘀咕咕,气得不轻。   李茹秀连忙小跑跟上,心里的恐惧被阮清秋的惊人操作驱散了大半,她小声问:“怎、怎么办,会不会死了?”   “不会,你在旁边看着。”   在山里捕野鸡野兔的经验多了,自己下手的力度,她心里有谱。   李茹秀乖乖点头,看着阮清秋扒下男人的衣服,三两下撕成条状,先是用一种复杂的结绳法把牛大蛋双手绑住,之后用宽布条把他的眼睛蒙住,然后往他嘴里塞臭鞋子,最后分开双腿绑在两颗小树的树干上。   又见阮清秋不知打哪儿找来一根木棒握在手里,转头对她说:“捂好嘴,别叫出声,记住。”   说完,阮清秋开始了表演——   没有多余的废话做前缀,双手高举木棒,狠狠朝地上的人渣命根子挥下。   “唔!!!”   刚才还晕死过去,一动不动的人,此时剧烈挣扎不止,却不能挣脱束缚。被塞了鞋的嘴发不出叫声,喉咙不断闷吼嘶鸣,脖子上更是青筋根根暴起,看起来十分核人。   李茹秀死死瞪大眼,双手用力捂住自己的嘴,若不是这样,她已经尖叫出声。   这还没完,只见少女再次挥动木棒,朝男人的四肢击打。   阮清秋小心地避开牛大蛋的躯干,使他疼痛的同时,不至于受到致命伤。   她可不想自己的手沾了人渣的血,不值得因为这种禽兽背上人命,他的罪行必须公诸于众,由司法机关对他进行审判,只有这样才能对那些潜在犯罪分子起到警示和威慑的作用。   暴力是一种保护自己和威慑坏人的手段,这是阮清秋的心理底线。   李茹秀全程呆住,她瞳孔地震得几乎轰塌,整个世界观好似被眼前的少女摧毁重塑了一般。   打了十几下,阮清秋停下,侧头看向李茹秀,勾勾手示意她过来,然后把木棒举到她身前,再定定地望着她。   李茹秀看了看地上呜鸣闷哼痛哭的牛大蛋,又瞧了瞧递到面前的木棒,她忍住害怕后退的本能,抬眸与少女对视。   阮清秋浅笑着看她,眼里尽是温柔的鼓励。   李茹秀像是从这温柔强大的眼神中汲取到了某种力量,她缓慢地接过木棒,颤抖着手高高举起,闭着眼一棒砸向那个曾经囚禁欺辱她的人渣。   阮清秋看着女孩从不敢看到睁开眼,边打边流泪,心里的枷锁逐渐分崩离析,眼神越来越坚定,握木棒手越来越来稳,一下又一下,击打在牛大蛋的小腿处。   她没有阻止,这种人渣,打成残废都算轻的。   等李茹秀打累了,泪也流干了,阮清秋摸摸她的头,解开绑在牛大蛋脚上的布条,带着她翻过死胡同,走另一条小巷去车站。   她看了眼怀表,快八点了,大街上的人开始多起来,领着李茹秀绕过两条街,她们再次来到车站。   去吉安县的第一趟汽车是八点二十,阮清秋来到售票处,拿出盖有印章的介绍信,对售票员说:“两个人,去吉安县。”   售票的大姐细细看了介绍信,雷达似的目光落在二人身上,好半天才递给她两张车票,挥手赶人。   这个时间点,等车的人比之前多了一倍,人们大包小袋地拎着背着,阮清秋心想还好背了竹篓,显得不那么扎眼。   上车的过程那是人挤人,亏她力气大,冲在最前面占到两个位置。   把靠窗的座位让给李茹秀,阮清秋坐在外面,车内的空气并不好闻,但她没心情管这些,当下最重要的是把人送回家。   “你说我爸妈还会认我吗?他们会嫌我丢人吗?”   “当然不会,那是你爸妈。”   阮清秋嘴里这么说,其实她心里也不确定,毕竟这个年代还是比较保守。   带着一肚子忐忑担忧,伴随汽车的颠簸摇晃,青山镇渐渐变成了一个小黑点,最后消失不见,她们终于离开了这个地方,奔向了希望的前路。   “吉安县城到了,下车下车!”   司机车刚停稳,人们便潮水般往外涌,车内很快空空如也,阮清秋这才牵着李茹秀不紧不慢地走下车。   “你家怎么走?”   “我家……”   望着车站外人来人往,李茹秀神情有些恍惚,脚步迟疑起来,心头涌上了一种近乡情怯的复杂心绪。   “别怕,我和你一起回去。”   听着阮清秋的话,她便又有了勇气,“好。”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先更这些,明天作者尽量写个肥章,如果没有……那这话不是我说的,是我妹说的(无中生妹),你们骂她~ 第36章 椎心泣血的母亲   心里装着事, 阮清秋也没心情去好奇这几十年前的县城是什么样,在李茹秀的指引下,她们穿过几条大街,走了莫约半小时, 二人停步在一个军区大院前。   “你好, 我们找三单元二零一的何主任, 我是她远房亲戚,麻烦传达一下, 谢谢。”   站岗小战士看了眼笑盈盈的短发少女, 典型的农村小姑娘打扮, 却没有一丝乡下人初来城市的畏缩胆怯, 姿态和话语都显得落落大方, 气质倒像军区大院领导家精心养出来的高干子女。   而她身后个子较高的黑脸少年, 看起来不仅没有一点男子气概, 甚至不敢与人对视, 心里摇摇头他说:“稍等,我去问问。”   感觉到手被紧紧抓住, 阮清秋拍了拍李茹秀的胳膊,静静地在大门口等待。   “小同志你好,何主任不在家,刚才打电话问了, 她说医院病号多,大概今天都没时间回来,还请你们亲自到军区医院住院部去找一下她。”   “行, 我知道了, 谢谢你,同志。”   小战士青涩的面庞满是正义感, 他敬了个礼,大声道:“为人民服务!”   阮清秋嘴角荡起笑容,感慨这个年代淳朴的一面,沉重的心情微微轻松了些,她没想到李茹秀的家庭似乎不错,母亲还是医院主任。   这样的家庭,应该会包容和心疼女儿的遭遇吧?   但愿如此。   带着忐忑和担忧,她领着六神无主的李茹秀找到军区医院。   “你在小花园的长凳上等着,好吗?”   “好、好的。”   李茹秀咬着唇,神色越发地焦虑不安,安抚地拍拍她,阮清秋转身离开。   来到住院部前台,阮清秋礼貌地说明来意,值班小护士很热心肠,一听她是何主任亲戚,亲自把人送到了何美萍办公室门口。   “叩叩叩!”   “请进,哪里不舒服?”   何美萍埋首案桌后写着什么,她看起来很疲惫,眉头间有一条深深的沟壑,像是经常皱眉导致的,显得面容有些愁苦沧桑。   “请问您是何主任吗?”阮清秋站定,耐心地等她忙完才问。   “我是,小姑娘有什么事吗?”   何美萍闻言抬头看眼前娇娇小小的少女,一点不怯场,让人印象深刻。   年轻的女孩总是让她不由自主想起自己那苦命女儿,看向阮清秋的眼神便多了几分柔和。   “您是否有个女儿叫李茹秀?”阮清秋需要再次确认身份,这种事马虎不得。   话音落,何美萍仿佛被施了定身术,只有握笔的手颤抖不停,嘴唇翕动半晌愣是没发出声音,她放下笔深深吸了口气,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小姑娘你想干什么?我确实有个女儿叫李茹秀,已经……”她说不下去了,眼眶发红,泛起点点泪光。   确定了是自己要找的人,阮清秋心里轻轻叹气,这个反应让她放心了些,至少说明了李茹秀被家里人惦记着,她会被接受吧。   “已经失踪了八个月是吗?”   “你怎么知道!”   无视何美芳倏然尖锐起来的眼神,阮清秋转身说:“您想见她吗?请跟我来。”   此时,何美芳已经顾不得来路不明的女孩是否值得相信,她只想见到她的女儿,见到活生生的女儿。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住院楼,值班的小护士见她们似乎没有老乡见老乡的喜悦,气氛怪怪的,不由心里嘀咕起来。   何美芳死死盯着前面引路的少女,一颗心一会儿提到嗓子眼,一会儿沉到幽深的心湖,七上八下,五味陈杂,异常煎熬。   “秋秋!”   听到脚步声,低着头扣手指的李茹秀惊喜回头,瞬间来到阮清秋跟前,紧张地捏住她的衣角,不安的心重新落回了肚子。   “秀秀?”   何美芳睁大眼,不敢置信地低声喃喃,一脸做梦似的表情,生怕语气重了,会打破眼前的一幕。   多少个午夜梦回,梦里女儿像幼兽般哀声哭泣,哭得她肝肠寸断,一触碰便消失不见。   “妈妈……”李茹秀愣住,轻声喊道,却没上前。   “秀秀!”   何美芳踉跄走来,想要触碰女儿,李茹秀却躲开了,藏在比她矮很多的阮清秋身后,搅着手指不敢抬头看母亲。   “秀秀,我是妈妈呀,你,你不记得妈妈了吗?妈妈找你找得好苦……”   说到这儿,何美芳哽咽起来,话说不下去了,她活泼可爱的秀秀怎么变成了这样,她不敢去想失踪大半年的女儿究竟遭遇了什么磨难,才会成如今这般模样。   心脏椎心泣血般地疼,何美芳宛如一条被扔到岸上的鱼,缺氧似地大口喘气,望着女儿泪如雨下,一颗心碎成了粉末。   无论何美芳如何呼唤李茹秀,她都不肯与之亲近,只是眼泪大颗大颗地掉,看得阮清秋无奈又难受。   “秀秀,秀秀呀,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都怪妈妈无能,没有找不到你。”何美芳捂着脸,痛哭道。   “茹秀,你乖乖在这儿坐着,我和你妈妈说几句话好吗?”   阮清秋无法,再让母女继续哭下去也不是个事,总要有人开口说清事情的原由。   安抚住李茹秀,她对何美芳说:“何阿姨,您看咱们借一步说话怎么样?您想知道的,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何美芳红着眼点头,不舍地看了女儿一眼,与阮清秋走到离李茹秀一百米左右的小亭子中说话。   阮清秋沉默地看着何美芳,一时间竟有些不知如何开口,她能接受吗?   “你说吧,小姑娘,我能挺住。”   深吸了口气,她把如何发现李茹秀的过程简述了一遍,又将牛家四兄弟的情况详述与何美芳听,一个未成年少女被囚禁半年多,想必不用她多说,当母亲的应该能想象到女儿遭遇了什么。   何美芳听完,浑身的筋骨仿佛被抽走,软软瘫坐在地上,使劲掐着自己脖子捶打胸口,表情痛苦狰狞,她像是要把心捶碎一样。   终于,她伏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我的秀秀呀,秀秀……”   那泣血的哭声萦绕在耳边,阮清秋抿着唇,仰头望天。   这般情景,实在叫人鼻子发酸。   等何美芳哭声小了,阮清秋把人扶起来,问她:“何阿姨,你打算怎么做?”   “自然是血仇血报!”何美芳咬牙切齿,声音嘶哑,恨得眼睛几乎滴血。   “我是问,您打算怎么对茹秀?”   阮清秋指着自己的心,沉声说:“她的这里,病了,需要您和家人细心呵护,即便是这样可能也一辈子医不好。”   这话让被仇恨冲昏头脑的何美芳终于理智回归,她心碎地望着呆呆坐在远处的女儿,竟不知如何是好,秀秀都不肯亲近自己了。   阮清秋再次叹气,试着给出建议:“您愿意听听我的建议吗?”   “小姑娘你说。”   何美芳回过头,表情认真得像一个聆听圣言的虔诚信徒,任何能让女儿好起来可能性,哪怕一丝一毫她也不愿放过。   “其一,带茹秀回家后,您如何与邻居亲人解释?毕竟消失八个月之久,你应该知道流言猛于虎,那些话也许会压垮她。其二,如何帮助她重拾自信,融入正常生活?其三,茹秀现在自卑敏感,最害怕的便是你们嫌弃她,也害怕与人接触,更害怕男性触碰,如果她一辈子不嫁人,你们能接受这样的她吗?”   “我就这么个女儿,我和她爸爸当然能接受!”何美芳斩钉截铁道。   只是前两个问题难住了她,久久没说话,片刻后才说:“阿姨暂时没想到怎么解决,但请你相信,我一定会努力解决这些问题!”   阮清秋严肃地点点头,“您看,方便请个假吗?我与您一道把茹秀送回去,然后还得赶下午那班车回家,不能在城里久待。”   “噢,好好好,我去请假,你先帮阿姨陪着秀秀,我马上回来!”何美芳胡乱擦干脸上的泪痕,迫不及待离去。   “可以把您的笔和纸留给我吗?”阮清秋指着何美芳大口袋里的笔记本问道。   拿到笔和纸,她折回李茹秀那里,翻开笔记本,唰唰唰写起来,把刚才与何美芳说的那些,以文字的形式,用端正的小楷字更加详尽地记录下来。   写好后,阮清秋静静看着愣了好久的李茹秀,努力组织语言,说:“茹秀,一会儿我同阿姨陪你回家,下午我就坐班车离开,你能照顾好自己吗?”   李茹秀终于从中自己的世界中回过神,紧紧抓着她的衣角,拼命摇头,眼里很快沁出泪光。   似乎只有眼前的女孩值得信赖,一听她要离开就慌张不安,结结巴巴地说:“不、不要、不要丢下我。”   “不要怕,那是你爸妈呀,他们想念你就如同你想念他们一样,他们会替你教训坏人,以后你可以给我写信,或者我写信给你好吗?”   说着,她快速写下自己的地址递给李茹秀。   远处,赶来的何美芳听到她们的对话,心里百感交集,恨不能亲手手刃了那些禽兽。   “何阿姨,我把事情写在笔记本上了,这是我的名字和地址。”   “好孩子,阿姨谢谢你。”   阮清秋笑着说不谢,与身着军装的何美芳一起把李茹秀送到军区大院。   接待的还是那个小战士,他朝何美芳敬了军礼,放三人进入家属院,阮清秋把帽子戴在紧紧挨着自己的李茹秀头上,挡住了那些好奇的目光。   “何主任咋这会儿回来了,还没到下班时间吧,这小姑娘是谁啊?”   家属院邻里间没有什么隐私,人们也不知道何为尊重隐私,直接大咧咧打探,目光扫了一圈阮清秋,又看向不露脸的李茹秀。   何美芳瞬间黑了脸,往常虽然心烦张团长的爱人,但从没像这一刻无比厌恶,担忧地看了一眼女儿,她心里做了个决定——搬离这个地方。   敷衍应付完多事邻居,何美芳把人领进家,便接着出门了,她要去通讯处打电话给丈夫,喊他赶紧回家。   阮清秋打量眼前的屋子,两室一厅一厨,七十平米左右,不大但很温馨。   “茹秀,你的房间是哪个,可以带我看看吗?”她试着找话题,缓解李茹秀的不安。   李茹秀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轻轻推开仿佛阔别了一个世纪的闺房,目光一寸寸抚过连摆设都没变过的房间,她走进去拿起桌上的作业本,突然失声痛哭。   再也回不去了,她的青春。   那些对未来的美好畅享,全都灰暗了。   阮清秋默默看着她发泄般地哭,直到李父匆匆赶回,看到女儿如今的样子,堂堂三尺铁汉,红着眼一拳砸在墙上,生生砸出一个血印子。   事情,妻子在路上已经和他说清,李卫国与妻子生育过一子一女,大儿子夭折,仅剩这么个宝贝闺女,就是他的命根子。   男人红着眼,他与妻子对视一眼,面朝阮清秋,双双跪下。   “大恩无以为报!”   阮清秋大吃一惊,连忙扶起这对可怜的夫妻,她力气大得出奇,硬生生一手一个,把人托起。   凭这身力气,若是平时,李卫国肯定会极力说服小姑娘进部队报效祖国,而今日实在没那心情,看着不敢与自己亲近的女儿,他心里痛得无法呼吸,心里做了个决定,转身离开了。   “小姑娘,阿姨求你一件事。”何美芳难为情地说道。   “您说。”   何美芳看了眼依旧捏着阮清秋衣角的女儿,恳求地说:“可以把你的衣服脱下来,留在这里吗?你放心,阿姨重新给你买一身新的。”   看了眼李茹秀,阮清秋顿时明白了何美芳的良苦用心,于是痛快答应她,“不用,您随便给我找件茹秀穿过的就行。”   换上一件半旧不新但没有补丁的白衬衫,阮清秋与李茹秀告别:“茹秀,你可以写信给我,我要回去了,好好照顾自己。”   李茹秀死死捏着阮清秋换下来的衣服,她怕自己再不同意,会被阮清秋厌烦,便瘪着嘴努力忍下眼泪点头。   拒绝了何美芳送她的好意,阮清秋连忙赶去车站,她做完了自己能做的,已无愧于心。   接下来,便看李卫国了。   作者有话要说:努力给李茹秀这个可怜的姑娘一个好结局,写这段的时候,作者眼睛都要哭瞎了,呜呜 第37章 颤抖吧,渣爹!   阮清秋堪堪赶上最后一趟发往青山镇的汽车, 回程的车比来时还拥挤,若非有事,乡里人进城都是当天去当天回,不然就得住招待所。   在这个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分花的年代, 谁也不想花冤枉钱住招待所, 除非是走亲戚, 住在亲戚家,那就另说了。   十月的南方, 晚稻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金色, 这是快成熟的标志。秋风把稻香送进摇晃的车内, 让阮清秋精神为之一振。   走在回杏花村的路上, 阮清秋紧绷了一天的心神全面放松下来, 疲惫便立刻涌上四肢, 回去她定要睡它个昏天地暗!   路过村口大榕树的信息交流中心时, 阮清秋忍不住听了一耳朵, 大婶子小媳妇和老太太们,就今天牛家老大被痛殴的事, 发表了各自的观点,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莫不是,老天看不下去了,叫人教训他一顿?毕竟, 我听说……”   “谁还没听说过呢?会不会是那个跳河的小媳妇变成鬼回来报复了?”   “嘘!小声点,也不怕被那群红小兵打成牛鬼蛇神,到时候拉你去批\斗!”   说话的人讪讪住了嘴, 似乎被吓到, 不过暗地里还是有不少人倾向于这个说法。   “最新消息!”   这时奔来一个中年妇女,她拼命用手扇风, 大口喘着气,见众人都看向了自己,才使劲清了清嗓子说:“牛老大不仅被打了,其中一条腿彻底废了!”   “啊!”   众人哗然,纷纷七嘴八舌问起来,那中年妇女左看右看,一副十分神秘的样子,等目光都吸引过来时,她压低声音:“我还听说,牛老大的命根子给人打烂了!”   “呀,真的吗?”   “天老爷哦,太惨了!”   刚才还幸灾乐祸的妇女们,一时间又真情实意地同情起牛大蛋,毕竟男人没了那玩意儿,比要了他命还可怕。   he tui !   这群没立场的长舌妇,阮清秋冷眼旁听了一会儿,转身走了。   普罗大众就是这样,明明不了解事情真相,只凭听来的只言片语和脑补,充当所谓的理中客,甚至有时候这群人更坏。   他们没有自己的立场与思想,看谁显得可怜便同情他,看谁强势些,哪怕明明对方是受害者,他们也会劝说:诸如加害者现在很可怜很惨,别计较了吧之类的话。   若还要计较,那错的就变成了受害者,加害者又成了“受害者”,因为看起来怪可怜的。   只有完美受害者才会得到他们坚定不移的支持和同情,可那不存在。   ——   阮清秋先去了牛棚,把今天的事一五一十讲给老爷子听。   沉默半晌,他长长叹了口气,“你是个好孩子。”   回到阮家,除了阮芳芳对她一天不出现询问了几句,其余人并不在意,似乎人人都挂着苦大仇深的脸,无心关注他人。   阮甜甜一家不高兴是因为朱丽娟,那渣爹后妈不高兴是为什么?   才离开一天,怎么好像发生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阮清秋陷入了沉思,被人暗中拉袖子给打断了,她朝阮芳芳看去,表示疑惑。   阮芳芳却放下碗,走出堂屋。   哦,她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于是起身跟上,二人一前一后来到那条小河边。   阮清秋也不开口,双手抱胸倚在柳树下,静静地看着河水在月光下泛起清冷的流光,几乎开始走神时,阮芳芳说话了,“怎么不问我要和你说啥?”   她声的音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你想说就说咯,你不想说,我问也没用。”   阮芳芳听了心里难受得紧,堂妹变了,对自己不如之前亲近了,“我有事对你说。”   自从听母亲说了牛家的事,且叮嘱不许多管闲事后,她便一直寝食难安,从小听话的性子让她不愿忤逆李梅菊,但良心却被备受折磨。   阮清秋兴致缺缺,她今天真累了,打算去洗个澡,早早睡觉的,便懒洋洋说:“嗯,你说。”   察觉到堂妹敷衍的语气,阮芳芳心里越发难受了,哭兮兮地把牛家的事说了出来,“而且今早四婶说,牛家的人明天要来提亲了,怎么办呀?”   阮清秋收起了浑不在意的态度,心里熨帖极了,阮家除了小姑,还有真心对自己的人,她很开心。   拍拍阮芳芳的肩膀,她笑道:“你不用担心,听说牛家老大的事了吧?估计这会儿正焦头烂额,没心情相亲。”   阮芳芳敏锐地感觉到,以前的堂妹又回来了,鼻子一酸,眼泪鼻涕冒得更多了,主要是开心。   安慰好哭哭啼啼的堂姐,阮清秋拿上换洗衣服去小竹林,舟车劳顿了一天,再困也要洗澡,不然她难受。   回到小柴房,本想睡觉,隔壁丁家珍和阮小壮一浪高过一浪的争吵声,却让她不得安宁。   “镯子是不是你拿了!”   “我拿它干啥?老子赢了钱,还要那破镯子?少来污蔑我!”   “就是你拿的!昧良心的狗东西!”   “草,你说谁狗东西?你还丑东西呢!”   接着便是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动静,然后阮小壮怒摔门离去,丁家珍哭得直跺着脚,很快也追了出去。   院子里重新安静下来,阮清秋睁开眼,无奈起身,绳子往腰上缠一圈,跟上。   阮小壮的身影早已不见,丁家珍跌跌撞撞哭着跑在去公社的路上,夜里听起来格外渗人,像游魂野鬼一样。   用衣服把自己脸蒙上,阮清秋悄无声息靠近,一手刀砍晕她,解下绳子把人绑成粽子,再扯一把路边的野草塞进丁家珍嘴里。   做完这些,她吐了口气,轻松提溜起人,健步如飞地抄小路赶去镇上。   阮清秋猜,渣爹应该是去小寡妇那去了,偷\情这种事,原配怎么可以不在场围观?   这等美事,正义小使者,猹秋秋必须成全!   否则,良心难安啊!   若非抱有这种正义的想法,她又怎会大半夜不辞辛苦,来回奔波?   天,被自己感动哭了快。   内心戏极为丰富的某人,简直像被飞人刘翔附体,跨过一个个障碍物,几乎飞奔起来。   气喘吁吁赶到菊花巷,发现丁家珍这婆娘有要醒的迹象,阮清秋风轻云淡地补了一记手刀,然后轻轻地穿过巷子,来到最后一家。   确认没找错地方,她翻\墙而入,模仿阮小壮发出几声喵喵声后,便躲到厨房的阴影中,玩起了我们都是木头人的游戏。   莫约一刻钟后,房门被推开,一个穿着清凉的少妇走了出来,她有些兴奋,甚至忘了对暗号,迫不及待推门而出。   阮清秋动作又快又轻地溜进点了油灯的卧室,目光快速扫了一圈,盯上了衣柜,把丁家珍靠坐在柜子里,栓手的绳子松开部分,最后关上柜门,只留一条缝。   紧张地做好这一切,她听到脚步声近了,连忙从开着的窗户翻出去。   好在这窗户面朝后院,阮清秋心跳如雷地蹲在墙角,还能听到小寡妇失落地嘀咕:“原来是猫,不是他,真是个冤家……”   不曾想,话音刚落,屋外又响起了猫叫声。   某人暗中撇嘴,渣爹来了。   阮小壮见屋里迟迟没反应,便推门而入,轻轻敲门,“阿花,我来了。”   下一刻,门立刻被打开,女人扭着腰嗔怪:“家里的母老虎搞定了?死鬼!”   阮清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想听到辣耳朵的直播,果断走人。   捉奸大礼包已送到,请查收哟~   翻进上次待的小木楼,她照旧往摇摇椅上一趟,双手枕在脑后,坐等精彩大戏上演!   ——   不知自己身在何方的丁家珍,头疼欲裂地悠悠转醒,她是被一阵男女办事声吵醒的,心里疯狂地大骂,哪个不要脸的,办这种事动静这么大?   尤其是女的,叫声特别……   皱着眉睁开眼,丁家珍被一束光刺得险些眼瞎,脑子清醒之后,耳边的声响越发清晰了,她很快意识到自己手脚被缚,嘴里也塞了东西。   奇怪的环境让她不敢发出动静,决定先观察观察再说,而那仅有的一条缝隙成了丁家珍的最佳选择。   煤油灯下,大床上的人颠鸾倒凤,互相说着些荤话,任谁听了都会脸红的那种。   一开始,丁家珍抱着好奇鄙夷和偷窥心理,将眼睛紧紧贴在柜门缝处。灯下,男女抱作一团,变换着各种她没见过的花样,画面让她心跳加速,甚至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直到……   男人转过脸,埋首在女人颈窝边,气喘如牛地说:“阿花,还是你美,不像家里那黄脸婆,又丑又老又泼,脱光了我都懒得看一眼。”   “真的吗,小壮哥?那你多久没碰她了?”女人娇滴滴地问,手指勾着自己一缕长发轻轻缠绕。   “又勾人?我迟早要死在你这个妖精手里!”   他撇撇嘴,嗤笑一声,嫌弃地说:“半年,亲一口要要做几个月噩梦。”   丁家珍感觉自己疯了。   天不亮,街坊四邻都被这出大戏闹醒,如此香艳又禁忌的事,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眼球,没人劝解不说,还把小寡妇的家围了个水泄不通。   丁家珍如母夜叉在世,战斗力爆表,骑在女人身上,撕扯挥拳。   最后,变成了三人混战,或者说丁家珍被二打一,竟也打了个平手。   看到这儿,阮清秋认为自己已经功德圆满了,于是功成身退,剩下的事不必插手,阮小壮完了。   踏着晨露,迎着朝阳,她回到阮家,还赶上了吃早饭。   只是这饭还没吃完,村里突然间喧闹起来,有人大声奔走相告——   杏花村开进了四辆军用大卡车,上百个当兵的把牛家围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牛家四屎蛋按在地上摩擦,大快人心的时刻即将到来~敬请期待 第38章 全村轰动!(一更)   听闻乡民的话, 阮清秋一口喝掉剩余的粥,叼着饼飞奔出门。   “等等我!”阮芳芳手忙脚乱地追了出去。   阮甜甜皱眉,又发生一个变故,前世没听说过牛家兄弟出事, 到自己死前他们都安安稳稳地生活在杏花村, 她心里烦躁不安起来。   自诩清高, 从不去凑热闹的阮甜甜也坐不住了,她必须亲眼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村里只要腿还能动的队员都去了, 几乎倾巢出动, 人们连走带跑, 生怕错过这件注定要记在杏花村村志的大事件。   接下来半年, 过年走亲访友的谈资就靠它了。   “秋秋, 你说会是什么事?”听到别人的猜测和议论, 阮芳芳小声问。   “看着吧, 很快就知道了。”阮清秋抿着唇, 表情严肃沉静。   她们不是第一批赶到的,老远就看到牛家四周已站了一圈围观的村民, 要不是被那些当兵的挡住,大约已经冲进牛家了。   “这些人大早上的,饭都不吃就来了吗?”阮芳芳惊叹。   阮清秋嘴角勾起一抹不带温度的笑,倚在离人群十几米的土坡松树下, 看不出喜怒的脸面朝被人山人海包围的牛家,眼神冰冷。   此时,牛家院子里, 除了被打残废的牛大蛋, 兄弟三人跪在地上抱着头,瑟瑟发抖。   李卫国掏出随身携带的手\枪, 神情好似恶鬼附体一般,枪口指着牛四蛋的头,问:“你对秀秀说,你二哥虐杀了两个女孩,埋在哪儿?”   “我、我……”   牛四蛋抖若筛糠,话都说不清,结结巴巴地拿眼睛看躺在地上,脸色青白的牛大蛋。   “我弟玩嘴皮子胡说的,没有这事。”   到了这个时候,牛大蛋看起来依旧冷静,他知道要是承认了这件事,兄弟几人就真的完了。   “老子让你说了吗!”李卫国一脚踢在牛大蛋伤腿处。   “你来说!”他继续用枪指着牛四蛋,眼神杀气冲天,“再不给老子好好说,老子一枪蹦了你个龟孙子!”   牛四蛋被大哥的惨叫声吓得六神无主,只听一声枪响,已是吓尿了裤子,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指着牛二蛋说:“是他是他,不关我事!是大哥二哥一起埋的,我不知道,我啥也不知道,呜呜呜!”   “你他妈……”原本低着头的牛二蛋,嗜人的目光恶狠狠盯着自家弟弟。   “你他妈再给老子哔哔,只会欺负女人的孬种!”   李卫国一脚踹倒牛二蛋,握枪的手颤抖不止,心里一阵后怕,再发现晚些,他的秀秀是不是,是不是也……   他眼睛血红,越想越恨,举起了枪按下扳机。   “蹦!”   巨大的枪响吓坏了村民,原本闹哄哄的场面顿时一静。   “团长,你疯了?!你想上军事法庭不成!以后嫂子和秀秀怎么办?”   李卫国的警卫员勒住他,幸亏自己眼尖,发现不对,及时撞翻了团长,心里后怕不已。   “放开,不然老子毙了你!不能亲手杀了这些伤害秀秀的人渣,我算什么父亲!”说到这儿,李卫国虎目含泪,神情癫狂。   此情此景,周围的战士也红了眼眶,纷纷凶神恶煞地看着牛家兄弟,他们只等团长下令就动手。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知道埋在哪儿!”   牛三蛋身下湿了一淌,显然吓尿了,人也几乎吓傻,无视二哥吃人的表情,他指着外面的荆棘说:“二哥和我说过,他们把人埋在荆棘丛里,具体在哪儿我不知道!”   话音落,牛二蛋嘶吼挣扎不止,被看守的小战士一拳砸倒在地后,他龇着冒血的牙嘿嘿直笑,又引来一顿痛殴,并被堵上了嘴。   而牛大蛋也不再说话,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   “挖!掘地三尺!”李卫国闭着眼,想到妻女,勉强冷静下来。   事情到这儿,村民们从听到的只言片语中,纷纷被核住,杏花村里竟然隐藏了这样可怕的人?   于是,都不讨论了,默默地看着战士们从车上拿出兵工铲开挖。   一时间,人挤人的场面,除了挖土的声响,静悄悄的,仿佛都在等那个可怕的猜想。   真的,杀人了吗?   事情的严重性远超阮清秋想象,她原以为牛家这群渣滓,涉及的是拐卖囚禁虐待,不曾想真相更恶劣,令人头皮发麻。   尘土飞扬间,牛大蛋麻木平静,牛二蛋癫狂发笑,牛三蛋恐惧颤抖,牛四蛋濒临崩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昔日遮天蔽日的竹子全数砍倒,荆棘丛清理了出来,被掩埋的冤魂终见天日——一具,两具,三具,四具。   随着尸骨一具具挖出,现场瞬间沸反盈天,村民们用害怕厌恶地目光看着牛家兄弟,破口大骂有之,惋惜同情有之,惧怕恶心有之。   阮清秋捏紧了拳,心情无比沉重,她觉得自己打人打轻,应该把牛家兄弟全废了!   最后,牛家兄弟被李卫国押上车带走了,只留一个班的兵守着那些可怜的冤骨,等待县公安局派人来接手。   临走前,李卫国的警卫员找到阮清秋,“你好同志,我们团长找你,方便过去一下吗?”   “小姑娘,大恩不言谢,你有什么事,叔叔可以帮忙,尽管说。”   “青山公社有一座四合院,院子里的假山下有间地下室,被有心人用来开地下赌场,您看能拔掉这颗毒瘤不?”   沉默片刻,阮清秋也没跟李卫国客气,直言心里挂了许久的这件事。   她不放心,光一个耍流氓能给阮小壮定多大罪。   据阮清秋所知,流氓罪实际上定义范围很广,规定比较笼统,在实际执法中难以界定,罪名的严重性可大可小,严重者最高死刑,一般的判几年到几十年不等。   也就是说,内里的可操作性很大。   “行,没问题,回去我亲自和县公安讲这件事,放心,我不会提及你,大致线索有了,他们专业很快就能查到,人证物证一起查获。”李卫国不想把这些事和小姑娘沾一起,至少不能让别人知道,以免引来报复。   做人要信守承诺,说了要锤爆渣爹狗头,送他劳改大礼包,阮清秋绝不食言。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晚一点,大概晚上11点左右。   流氓罪:六七十年代已存在,1979年正式写入中国刑法,流氓罪的规定比较笼统,在实际执法中难以界定,因此1997年废除,将其修订成:强制猥亵罪、猥亵儿童罪、聚众□□罪、聚众斗殴罪、寻衅滋事罪等罪。 第39章 拯救渣爹(二更)   广播里传来村支书催促大伙儿回去收割晚稻的声音, 围观的村民逐渐散去,对地里刨食的农民来说,再大的事也没有农业生产重要,这关乎着接下来大半年的口粮, 可马虎不得。   阮甜甜还没从这次事中回过神, 万万没想到,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阮小壮被革委会的红\卫兵抓啦!   “四叔怎么会被抓?!”她死死盯住前来通知的人,脸色焦急异常。   “据说, 他和镇上的小寡妇睡觉被你四婶当场捉奸, 三个人打了起来, 然后被聚众举报给革委会, 后来派出所的人也来了。”   此时, 丁家珍顶着一脸抓痕, 愣愣地回到阮家, 老太太一见到她, 哭喊着上去又挠又骂,“丧门星的, 你还我儿子!”   “我不是故意的,呜呜……”丁家珍看到派出所的人来,就开始为自己的冲动后悔了。   就算丈夫出轨,日子也还是要过呀, 她没想把阮小壮害成这样的,丁家珍心里后怕得要死,被婆婆撕打也不敢还手, 边躲边哭问:“怎么办呀, 妈快想办法救小壮。”   赖英子打累了,犹不解恨地骂:“难怪小壮找别人, 你活该!”   丁家珍这会儿只是捂着脸哭个不停,阮家上下一片愁云惨淡,除了去做饭的李梅菊,由阮来福住持,其余人都在堂屋开家庭会议。   “大壮,这事你亲自去镇上打听,现在小壮到底是个啥情况,看看能不能捞出来。”他吧嗒吧嗒抽了口旱烟,烟雾缭绕中,他说:“我们是一家人,你们当哥哥嫂嫂的,不能见死不救,有什么门路、人脉,都想想办法。”   坐在角落的阮甜甜咬着唇,决心要救出阮小壮,出轨而已,罪不至死,最重要的是,她不想事情有大变化。   前世,四叔出轨被爆的时间是九十年代,怎么会提前了十几年?   她真的好慌,除了唐家卫被救这件事没有发生变化,似乎一切都在向着不可知的方向,发生着未知的变化。   不行,她不许!   “爸,快去!不能让革委会把人移交给派出所!联系革委会主任刘柱子,他喜欢黄金,兴许可以通融通融,然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等风声过了,再把四叔接回来。”   阮甜甜的话受到家里一致赞同,丁家珍一听,连滚带爬跑回房,找出自己最值钱的嫁妆,交给阮大壮,“大哥,主任不是喜欢金锁吗,还有这两百,都拿去打点!”   “算你还有良心!”老太太脸色稍微好看了点。   于是,午饭都没吃,阮大壮背着斜挎包,骑上二八杠,连忙赶去公社。   阮清秋冷眼看着,心中哂笑不已,为自己出轨的丈夫担忧哭泣,出钱上下打点,说丁家珍什么好呢?   真是可悲又可恨。   午饭时,吉安县公安派遣的十人小队已进驻杏花大队,跳过青山派出所接手了此案,下午就开始着手调查,在村里走访询问,传唤谈话。   刚被问过话的赖英子自言自语道:“也好,这样大家就不会注意到小壮了。”   阮清秋闻言,撇嘴暗道:您老大概要失望了,不但会,还要坐穿牢底。   即将失去您的宝贝儿子倒计时开始。   万家灯火亮起来时,阮大壮风尘仆仆赶回来了,他一进家门便被团团围着问长问短。   “别问了,先让我爸喝口水,吃点东西再说。”阮甜甜沉声说道。   众人怏怏住了口,眼巴巴等在一旁,阮大壮灌了一肚子水,又狼吞虎咽了两碗粥,这才抬起头说:“小壮的事,应该是成了,刘柱子已经答应把人硬留在革委会,说是明天就放人回来,让他回家了低调点,最近就别去公社了。”   阮家人齐齐松了口气,丁家珍更是又哭又笑,被婆婆打骂了也不在意,高兴之情溢于言表。   “老四家的,以后有啥事回家关上屋再说,别再冲动把事闹大了,听到没?”阮来福磕磕烟袋,说道。   丁家珍收了眼泪,十分乖觉地点头称是,心里却不由想,是谁把自己带到那个女人屋里的?   她心里的疑惑无法明言,也不敢对他人提及,怕招来横祸。   次日一早,阮小壮果然回来了,他脸上也都是抓痕,看起来十分可怖,把老太太心疼得不行,还准备了跨火盆,去霉气等一系列仪式。   丁家珍不仅没得到丈夫好脸色,回来当天还被阮小壮打了一顿解气。   听到她被打的惨叫声,无人前去劝阻,仿佛集体耳聋了一样,只有阮蜜蜜被吓得嗷嗷哭叫,还被亲爹殃及鱼池,揍了屁股。   阮清秋也听到了,不管怎么说,打老婆孩子的家暴男都是垃圾!   砂玻大的拳头,早已饥渴难耐,特别想赏渣爹一顿铁拳教育。   可惜他在屋里睡觉,直到傍晚十分,她总算蹲守到机会,阮小壮居然出门了,似乎是要去出门找人。   某人露出一抹邪魅的笑容,手提麻袋,腰系麻绳,搞事!   阮小壮被人抬回家的时候,鼻青脸肿,身上没一处好皮,眼泪鼻涕流了一脸,模样好不凄惨。   “哎哟,娘的心肝哎,哪个生儿子没叽叽的丧良心干的啊!”赖英子呼天抢地,哭得好不伤心,骂得好不难听。   阮家人都围了上来,熊孩子阮国栋突然说:“祥子,你看你爸好像猪头啊,哈哈哈。”   “是哎,真的很像,哈哈哈。”   阮国祥话一落,就被自家亲妈捞起来揍了,阮国栋则被李梅菊骂了几句,带回自个屋。   “你别说,确实像。”阮芳芳凑过来,特别小声附和。   阮清秋再次邪魅一笑,然后深藏功与名。   第二天,第三天……   县公安还在走访调查拐卖案时,公社里又出了一个爆\炸性新闻,地下赌场被发现了,且当场人赃并获,此案牵连甚广,被县公安列为典型,开启了详细调查。   老太太参加完村口信息交流大会后,越发放心了,认为小儿子的事不会被上面的人注意到,毕竟最近发生了这么多大事,谁还会关注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呢?   直到十天后,阮小壮被公安带走,罪名是:多次聚众赌博。   老太太摊坐在了地上。   阮甜甜整个人傻了,前世没这出啊!!   作者有话要说:说好5000大章,状态不佳,少了1000,明天补上。今天有点赶,没改错别字,影响大家阅读体验,抱歉! 第40章 死刑立刻执行!   丁家珍听闻丈夫因为赌博被公安抓时, 整个人懵了,一阵天旋地转,晕倒在了地里。   赖英子不服气,直接杀到派出所, 躺在地上撒泼哭闹, “我苦命的小壮诶, 都快一个月没来过公社了,怎么就多次参与赌博啦?”   见公安拿她没办法, 便继续闹着讨要说法, “我家小壮从小到大是最乖最孝顺的孩子, 怎么会赌博?你们抓到人的时候, 他都不在家, 冤枉人不得好死哇!”   年轻的公安嘴角直抽抽, 三十三岁的孩子?   “行了, 大娘你就别闹了!坦白从宽, 抗拒从严,你家孩子自己都认罪了。”一位老公安淡定地说道, 似乎看惯了这种事。   “放屁,我不信!肯定是你们屈打成招,冤枉我家小壮!”赖英子信誓旦旦,仿佛真有这么回事。   围观群众顿时同情起老太太, 一把年纪也不容易,莫不是公安真冤枉了人?   面对群众质疑的眼神,年轻的公安面色涨红, 气得说不出话, 老公安模样十分平静:“那就请大姐进来,亲自与你家孩子谈谈吧。”   赖英子连忙一骨碌爬起来, 满脸喜色跟了上去,哪里还见得到刚才的可怜老弱?   半小时后,老太太哭着出来的,回到家不管不顾,提着鸡毛掸把歇在床上的丁家珍狠狠抽了一顿,边打边骂:“怎么当媳妇的?我就不该找你这个丧门星!也不知道劝阻,还偷偷瞒着我们,要不是你个蠢婆娘纵容,小壮能出事吗?他会被抓吗!”   这大半月接二连三的打击,丁家珍心神巨疲,如今无力地躺在床上,哪里是婆婆的对手?   避也避不开,骂也骂不动,只能生生受着。   “妈妈流血了,呜呜!”   躲在一旁瑟瑟发抖的阮蜜蜜突然哭喊起来,赖英子没在意,心想打破皮流点血怎么了,便继续使劲抽打。   “姐姐,救救妈妈,求求你……”   阮清秋正在割晚稻,冷不丁被人拉住袖子,她停下手里的动作,回头望去——   原主同父异母的妹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本不想理会,见小姑娘哭的实在凄惨,她有些于心不忍,便耐着性子询问怎么回事。   “奶奶在打妈妈,妈妈流血了,流了好多血,妈妈要死了,求你救救妈妈!”说着,她哭着跪了下来。   阮清秋连忙把人提起来,沉着脸往家里赶,眼睛哭肿的阮蜜蜜跟在后面一路小跑。   对着与她无冤无仇的小姑娘,阮清秋做不到无动于衷,冤有头债有主,至少阮蜜蜜是无辜的,走这一趟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屋里,老太太的打骂还没停止,阮清秋直接跨进屋里,一眼便看到气若游丝的丁家珍,有血顺着床单往下滴,已经聚集了一小淌。   “住手!人快死了,还打!”   阮清秋收拾坏人,从来是教训为主,绝不致命伤人根基,下手时也会注意分寸。   这个死老太婆!   没有丝毫对女性的同理心,反而抱着媳妇终于熬成婆,享受婆婆的权利,肆意打骂支使儿媳,简直就是个行走的旧社会毒瘤!   一把撇断老太太的鸡毛掸,阮清秋上前抱起往日里多有厌恶的女人,身为现代人的道德心和身为知识女性的同理心,都无法让她对丁家珍见死不救。   赖英子先是一怒,在注意到床上的血时,心虚了片刻,又理直气壮起来,自己当年生小女儿,可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她又不是生孩子,能有多大事呢?   只不过小小地教训一下,就撑不住了,不是小姐命,却有小姐病,矫情!   ——   丁家珍并非无知无觉,她费劲地半虚着眼,看向抱起自己急奔的阮清秋,少女抿住嘴,小脸紧绷,额头上沁了一层细密的汗水,气息却很平稳。   她阖上眼,一个念头在脑海中浮现,自己是不是错了?   “我带你妈去公社卫生所,五丫别跟着了,去通知你外婆。”   阮清秋加快了步伐,手臂依旧稳稳托住人,她不徐不疾地吩咐阮蜜蜜,这个时候只有亲妈可以信任,阮家还是算了吧。   闻言,阮蜜蜜停下脚步,没有犹豫转身跑向外婆家。   原本应该就近原则,带去牛棚那,想到丁家珍失血那么多,肯定需要输血,估计老爷子也束手无策。何况,带人过去就意味着把麻烦一并带去,只能去卫生所。   丁家珍失去意识前,耳边全是沉重的喘气声,她想自己可能要死了,心里便铺天盖地涌上后悔,后悔什么?一时间,她也不明白。   平常要走半个多小时的路,阮清秋抱着个成年人,只用了二十多分钟。   把人交给医生,她的双手不住地颤抖,力气再大也受不了举着一百来斤的重物疾走五六里路啊,累死了。   丁家珍的母亲赶到时,医生对她说:“小产,失血过多,要不是送来及时……”   医生未尽之话把高兰英吓个半死,路上她已经听外孙女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想回头感谢阮清秋,却发现人不见了。   “哎,是个好孩子,以后要叫你妈对人家好一点。”   阮清秋看到人来了,抬腿就走,她怕应付这种场面。   今天的事,她觉得多少跟自己有些关系,虽不是自己的过错,但心里还是过意不去,所以她也不需要感谢。   晚上,丁家人来闹了一场,老太太死鸭子嘴硬,绝不承认错误,反倒数落起丁家珍,气得两家人差点干起架来,还是姜美丽站出来做和事佬,事情才勉强压下。   临走前,有个中年男人朝阮清秋走来,递了一个纸包给她,说:“小姑娘,今天谢谢你,这是我们家一点小心意。”   阮清秋愣了愣,低头看去,是一包绿豆糕。   她分了几块给阮芳芳,第二天把其余的都拿去牛棚给老爷子吃,并在聊天时与他提起阮小红的事。   “那你找时间带你小姑来看看。”   有了老爷子这句话,阮清秋安心了,开开心心安排起这件事。   立冬这日。   丁家珍还没出院,阮小壮的判决先出来了。   流氓罪和聚众赌博两罪并罚,因犯人配合调查,认罪态度良好,判刑二十五年。   听到这个判决结果,老太太两眼一翻,彻底晕死过去。   医院里的丁家珍却很平静,神色堪称漠然,不知道在想什么。   同此同时,县里也传来了牛家兄弟的判决书:主谋牛大蛋和牛二蛋死刑立即执行,帮凶牛三蛋和牛四蛋分别判刑六十年和三十年。   一切尘埃落定,阮清秋却想到了李茹秀,她没有写信来,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但愿安好。   ——   “秋秋,我怎么发现你好像变白了?”一个多月没见到侄女的阮小红,惊奇道。   她拉着阮清秋上下打量,啧啧称奇。   “诶?真的吗!”阮清秋摸着脸,高兴道。   看来,防晒工作做到位,加上老爷子的药,真的有作用,不枉她喝两个月苦药啊,值了!   “想变白吗?我有秘方喔!”朝小姑神秘地眨眨眼,阮清秋用充满诱惑力的口吻说。   阮小红原本想问侄女家里的事来着,这下彻底被带歪了,急忙点头,笑着挠阮清秋痒痒:“还不快把秘方交出来!”   “好啦好啦,你知道我天天去牛棚给李阿爷干活,现在跟着他学习知识……”阮清秋长话短说,解释了原由。   “那老头居然是个老中医!”   “什么老头老头的,那是我老师,小姑你见到他要尊重些,知道不?”   听到侄女郑重其事地强调,阮小红收起不以为然的态度,反思道:“行,小姑错了,见到老人家一定把他当自家长辈敬着,好吧。”   “当然得敬着,你的美丽就靠我老师了!”阮清秋得意地笑。   她不提真实目的,其实是为小姑看为何迟迟不能怀孕,怕阮小红知道后,期待太大。到时候治不好,失望不说,也许还会怨上老爷子。   于是,姑侄俩儿在这个凉风簌簌的早晨,来到牛棚看病。   “经期不规律,身体寒凉,先开一个疗程的药给你,记得按时煎服,吃完了再过来。”   得到过小弟子叮嘱,老爷子也不说这药是治疗什么病吃的,阮小红自然以为是变美的药,兴高采烈地道谢后,才想起问:“老人家,这多少钱?”   老爷子看了一眼小弟子,才说:“嗯,等你吃过有效果再说,回去吧。”   在小姑看不到的地方,阮清秋朝自家老师连连作揖,笑容灿烂。   “小姑啊,你一定一定要按时吃药,千万别忙起来忘了吃,或者干脆不吃,你看看我就知道了,白了一大截对吧?”   “嗯嗯!”   阮小红用力点头,扭头看了看侄女,把身上带棉的薄外套脱下来,认真地给阮清秋穿上,“天气凉了,穿上,别嫌弃小姑的衣服难看。”   瞪了一眼欲要说些什么的侄女,她凶得很,“别拒绝!小姑衣服多,你要病了,还得花钱呢!”   阮清秋浅笑,不与她争了。   “这立了冬,天是一天一天冷起来了,知道你身体好,但还是让小姑放心些,好好穿衣服。”阮小红仔细给她扣好衣服,又语重心长地说。   “小姑呀,你怎么跟个老妈子似的。”说完,在阮小红没反应过来之际,阮清秋哈哈笑着溜之大吉。   “别给我逮到你,臭丫头!”阮小红笑骂一句,开心地往家赶了。   陈家。   “小雪报名冬季征兵啦,政审能过吗?”   “不知道,她说想试试,不过今天居然接到了通知,让小雪明早去县里体检,我不放心,得陪她走一趟。”陈志耐心地和妻子解释。   “你手里的是什么?”   “哦,这个啊,你知道我那个女人的事,每个月总是肚子疼,找认识的中医开了几副药调理一下。”阮小红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是因为爱美,眼不带眨地说给丈夫说了个无关痛痒的谎话。   “那好,以后我来煎,监督你喝药。”陈志温和地笑着说。   “你还不信我啊~”阮小红跺跺脚,心里甜丝丝的。   陈雪翻着白眼路过,哥嫂结婚多少年了,还这么腻歪恩爱,啧!   这边,阮家东厢房。   “妈,我报名参军了。”   姜美丽看着自家女儿,惊讶道:“啥时候的事?你个女孩子受得了那苦吗?还是别去了。”   “妈,你放心吧,我报的是文艺单位,不辛苦。”   重生以来,发生了太多不可意料的事,阮甜甜思来想去,决定作出改变,进部队原本不在她的计划内,现在这是最好出路。   等过几年改革开放了,她完全可以打个退伍报告,下海经商。   这是阮甜甜给自己规划的道路,她不想再继续呆在一团乱麻的阮家,浅水是困不住游龙的,凤凰注定要展翅遨游天际。   阮清秋不知道自己的变化会带动阮甜甜做出与前世截然不同选择,此时,走在回家路上的她被张支书拦住,“四丫,村委办公室有电话找你,跟叔去一趟。”   找她?阮清秋把自己认识的人在脑海里过滤了一遍,李茹秀清丽的面庞一闪而过。   “喂,你好。”   “秋秋,是我。”   真的是李茹秀,阮清秋语气不由温和下来,“茹秀,你还好吗?”   “嗯,还好,我决定参军了,报的是边疆兵团,听爸爸说,有个传奇的作战团成立了女子特战队,我想去试试。”   参军?阮清秋诧异极了,这不像她看到的李茹秀会做的决定,不等她问,电话那边继续说:“我想像秋秋一样,成为一个强大的人,成为一个能保护弱小的人,成为一个像我爸爸一样的人。”   阮清秋静静听着,内心却极为澎湃,眼睛甚至有些湿润,这个女孩拥有了走出心里牢笼的力量,她正在努力。   “你……觉得我这样做,好吗?”李茹秀忐忑地问她。   “很好,特别好,茹秀真棒!”阮清秋揩揩眼角,笑着说。   “谢谢你,秋秋。”电话那边,李茹秀同样红了眼眶,她吸吸鼻子说:“我很快就要离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明早六点我爸的警卫员开车去公社接你,你愿意来吗?”   “好。”   阮清秋眉眼暖暖的,心里满满的,她突然觉得自己找到在这个时代的意义。   力所能及地去帮助和改变女性的处境。   作者有话要说:完成昨天的承诺啦,4000大章~   晚安~ 第41章 新的人生征程   天上还挂着星子, 空气冷冷清清,阮清秋套上小姑给的薄棉衣,体感此刻外面的温度恐怕只有十来度,到中午又会有二十多度。   初冬的南方就是这样, 早晚冷中午热, 都不知道要怎么穿, 便总能见到穿短袖和穿棉衣的人乱入,互相看上一眼, 心里暗暗鄙夷:这个人神经病哦!   没有手表看时间, 怕自己迟到, 阮清秋连早饭都不吃, 就着有些冰凉的水洗漱后, 裹紧衣服出门了。   不如提前出发, 走快些身体暖和不说, 还能赶到国营饭店买两个肉包子吃, 她决定今天要小小的奢侈一把。   阮清秋边走边盘算自己的资产,攒了两百多块和一些票证, 本来计划入冬前进山好好攒物资来着,没想到搞完事,就入冬了。   等今天回来,趁天气还不算特别冷, 趁野兔野鸡肥美之际,进山整一波,目前手里的棉花票只够自己做棉衣, 老爷子的还没准备。   快到镇上时, 天边泛起鱼肚白。   前面路口停了辆军用吉普,阮清秋走近的时候, 车里探出一个身着军装的青年,冲她打招呼:“阮同志,这里!”   原来是上次那个警卫员,她笑着走过去,“来的好早,你这四点就出发了吧?”   “秀秀妹子说让我早点来,带你上家里吃早饭,我这车快,一个半小时就到,放心吧!”   阮清秋从善如流,打开后门进去坐好,下意识地低头左右找安全带,然后发现自己找了个寂寞,貌似这个年代的车还没有安全带。   “那到县里都七点半了,吃早饭的话,茹秀还能赶上体检和体能测试吗?”她把身子坐正,随意问道。   警卫员是个开朗的小伙儿,很愿意与人聊天,“为了照顾各个公社赶来的同志,武装部征兵处安排上午九点半体检,下午两点半体能测试,时间很宽裕。”   又聊了几句,阮清秋往后一靠,闭眼秒睡,路上的颠簸完全没影响到她。   再次醒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居民楼,警卫员小哥告诉她,“团长家现在住这,离军区可远了,每天都要骑车四五十分钟上下班。”   “团长废了老大劲儿,才找到这个地方,人少邻居也和善。走,咱们上去,何主任可能已经在做吃的了。”   说着,他一马当先,走在前面带路,老旧的二层楼房,独门独户带一个小小的院子。   阮清秋心想,李茹秀的父母确实用了心,这种房子不好找。   屋里,何美芳果然在厨房忙碌,李茹秀一见她,飞奔过来,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   “秋秋,你来了,坐!”   阮清秋看她精神气比之前好,打心里为她感到高兴,也不问体检的事,而是聊起家常,“阿姨在做什么,好香啊。”   “我妈在包饺子,白菜猪肉馅,不过我现在还不能吃,要体检。”李茹秀拿了刚出锅的金黄煎饼给她,“你先垫垫肚子,一会儿咱们回来吃饺子。”   “秀秀见到你,话都多起来了。”何美芳系着围裙,笑容和蔼,看着阮清秋目露感激。   几人说话间,李卫国大步走进来,催促:“走,体检快开始了,整完回来吃饭。”   一行人坐上车,往军区医院去。   医院门口,人头攒动,颇有高考时,父母陪考那架势。   车子离医院还有一个街区时便停了下来,他们没从正门入,而是跟着何美芳走另一处小门进去。   体检的地方被单独隔离开来,还有当兵的把守,阮清秋不能跟进去,在李茹秀依依不舍的眼神中,她与何美芳去了办公室。   “秋秋,我能这么叫你吗?”   “当然,何姨您随意叫。”   何美芳倒了杯水递给她,郑重地说:“阿姨要谢谢你,谢谢你提的建议,更要谢谢你不仅把秀秀救出魔窟,还为她破除了心障。”   阮清秋握着暖暖的水杯,笑着说:“何姨,您再说谢谢,我下次不敢来了。”   “好好好,阿姨不说了。”   何美芳脸上有了笑容,叹了口气,动容道:“十天前,秀秀听她爸爸和我说起兄弟团要成立女子特战队,突然强烈要求参军,我们自然不会不同意,便问她为什么想入伍。”   这也是阮清秋好奇的事,于是挺直后背,微微侧身倾听。   “她说,是因为你。”   何美芳笑得很温柔,又回忆起女儿一脸向往和希翼的神情,仿佛把眼前这个比她小几岁的女孩当成了人生榜样和精神支柱。   她,实在是既感激,又十分喜欢眼前的小姑娘,哪哪儿看着都顺眼,于是问道:“阿姨想问问你,愿意认我当干妈么?”   诶?!   阮清秋喝水的动作停住了,她有些愣,半晌傻气地挠挠头,不好意思道:“何姨,我需要问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长辈意见,如果他同意,我也很乐意。”   说完,阮清秋有些忐忑,毕竟人家一番好意,可她不能不过问老爷子,她把老爷子当作正经长辈尊敬和爱戴,这种事做不到擅自做主。   “没问题!”   何美芳爽朗一笑,心里对阮清秋的好感更多了,小姑娘不卑不亢又有主见,尊重长辈的孩子,谁会不喜欢呢?   “谢谢您的理解。”阮清秋松了口气,笑容明媚。   给她拿了七八本书,还有一袋果脯和干果,何美芳叫她自己先玩,人就出去忙了。   全是连环画,不识字也能看明白,阮清秋翻了几本,便兴致缺缺,端着水杯走到窗前看向楼下。   各公社过来参加入伍体检的人有好几百,可惜能被选上的寥寥无几,大多数注定只能陪跑。   她思绪乱飘,视线随意扫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看到一个熟面孔,嗯?   阮甜甜怎么来了,看样子在排队等候体检,再往医院门外看,目光搜寻片刻,找到了焦急等待的姜美丽和阮国强。   这……   书里,女主有报名参军吗?   没有。   时间线上,这个时候阮甜甜应该在读高中,一年半后正好文\革结束,高考一恢复她便报名,次年接到帝都某人民解放军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开启了军校生活和甜蜜恋爱日常。   她怎么会突然决定入伍?   原本的剧情似乎开始变化了,也不知是好是坏。   阮清秋皱眉,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算了,反正和她没交集,过好自己就行。   也不知道以李茹秀现在的体质,是否能过体检这关?   担心了会儿,阮清秋低头哑然失笑,李茹秀的爸爸是团长,妈妈是医院主任医生,怎么可能过不了。   中午,回李家吃了一顿饺子,她没再跟着去,因为体能测试被安排在附近的部队里,除了第一轮通过的人,谁也不能进去。   拿着何美芳给的借书证,她去县图书馆看书去了。   这个年代的图书馆一般人可进不来,没门路没借书证都不行,阮清秋看到一些数理化相关的参考书,眼馋得不行,却没借。   首先,这借书证不是她的,其次,就算人家同意,阮清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来县城,只好遗憾地走出了图书馆。   估摸着时间,体能测试也该结束了,等下看过李茹秀,做个告别她就回去。   “秋秋,我通过了!”   李茹秀眼睛发红,深深吸了口气,“只是,以我现在的体能,大概进不了特战队,不过只要努力就有机会,我不会放弃的!”   “茹秀你真棒!”阮清秋上前轻轻抱了抱她,微笑着说。   “谢、谢谢。”李茹秀红了脸,“你留下吃饭吗,我妈说晚上做红焖鸡。”   阮清秋摇头,把借书证还给一直笑盈盈看着她们的何美芳,“何姨,谢谢你的借书证。”   “茹秀,我要回去了,你记得给我写信,再见。”   “秋秋,让小张送你回去吧,阿姨不放心你一个女孩子自己回家。”何美芳嗔道。   这个可以有,阮清秋没异议,和李茹秀进屋里说了片刻话,车来了。   “后面放了东西,你坐来前面吧。”警卫员小哥笑呵呵地说。   “秋秋再见!”李茹秀哽咽着挥手。   夕阳快落山时,车子停在离村口一里路的地方,阮清秋下车准备走时,被警卫员小哥喊住,“哎,小同志你等等,这是何主任给你准备的东西,不要忘记带。”   “千万别推辞,主任说叫你有时间去县里看她。”   “替我谢谢何姨,也谢谢你,路上注意安全。”   阮清秋无奈一笑,知道不得不收了,提着东西慢慢走在乡间小道上。   这些东西是没法提回阮家的,她去了牛棚。   是时候解决离开阮家的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有点短,大情节结束,卡文了,我好好想想哈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瀟瀟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不想像妈妈那样(一更)   “认干妈倒是可以。”   老爷子同意了这件事, 语重心长道:“哎,他们也不容易,以后小何对你好的话,就要孝顺她, 知道吗?”   “要是对我不好呢?”阮清秋语气轻松地笑问。   “傻呀, 对你不好就不理她, 不来往!”老爷子眼一瞪,胡子翘起老高。   “好好好, 听阿爷的~”   见老师低头整理药材, 她打开两个鼓鼓囊囊大包裹查看, 一包放了零食干果连环画, 另一包都是衣服。   两套女孩子穿的棉衣棉裤, 白衬衫一件, 碎花衬衫两件, 袜子四双, 棉鞋、解放鞋各一双。   全是崭新的,应该是自己去县城前, 何姨就准备好了吧?   阮清秋不禁动容,在初冬的寒夜里,心中暖洋洋。   以何美芳和李卫国夫妻二人的工资来说,这些不算贵重, 但也不容易,要知道此时的农村孩子,一年到头都穿不上一件新衣服, 往往新三年旧三年, 缝缝补补又三年。   “看来,小何人不错。”老爷子肯定道。   确实不错, 想到李茹秀一家三口,阮清秋觉得自己在这个时空又多了温暖的羁绊。   出了会儿神,她突然说:“阿爷,我想离开阮家。”   老爷子伺弄药草的动作微微一顿,很快又若无其事道:“行,交给阿爷,我找罗妹子和村支书说说,回头你准备准备,明天晚饭后,他们会过去帮你。”   “谢谢阿爷。”   老爷子没再说什么,摆摆手赶她走了。   起风了。   萧瑟的风带走大片绿意,墙角干枯的豆角藤被扯下扔在厨房当柴火烧,阮清秋把目光投到后院那颗番石榴树上,果子早就被摘光,如今枝叶凋零,已不能藏人。   她摸摸树干,眼里荡起怀念的笑意,明天就要离开了,大树再见。   前院传来开饭的声音,阮清秋捡起一片树叶放兜里,转身离去。   今晚的饭桌,气氛一扫这段时间的沉闷,变得欢快起来。   “大嫂,恭喜啊,三丫就要去参军了,等国华毕业,你和大哥就等着享清福吧,一家六口全吃公粮的!”李梅菊真心实意地羡慕。   “妈,甜甜说,明年冬季征兵让我也去报名!”阮秀秀忍不住得意道。   闻言,李梅菊激动了,“真的吗,大嫂?”   姜美丽正开心着,见自家女儿没否认,便也笑吟吟点头,“放心,二丫政审和身体都过关,明年有资格报名。”   至于选不选得上,那就看天意了,她可没打保证。   阮清秋的耳朵听着妯娌二人说话,眼睛却悄悄瞄向桌上多出来的人。   丁家珍出院了,她看起来脸色蜡黄,嘴唇也苍白没血色,端着碗低头吃饭,对周遭一切漠然无视。   若是按她往日的性格,指不定得对姜美丽说些风凉话,如今却变了个人似的,安静又沉默,眼里古井无波。   “妈你放心好了,甜甜说绝对入选,还会和她一个部队!”阮秀秀越发得意,仿佛她已经入选了似的。   李梅菊此时也不说她,奉承的好话不要钱一样对着姜美丽输出。   一时间,气氛友好热闹,连老太太的脸上都有了些许喜意,她看了眼丁家珍,若有所指地说:“明天国强结婚,给家里冲冲喜气,去去霉气,挺好。”   姜美丽听了,心情十分春风得意,目光扫过肚子已经凸显的朱丽娟,也认同婆婆的话,是得去去霉气,好在大儿子即将娶她满意的儿媳。   丁家珍像是听不懂赖英子话中有话,态度漠然得让老太太有种无处下口的挫败感,便故意在她面前夸大儿媳多好多贴心。   对此,阮清秋嗤之以鼻,把碗筷一搁,出去了。   阮芳芳小跑着追出来,“秋秋,你觉不觉得四婶变了?”   这也是让阮清秋纳闷的地方,难道是黑化的前兆?书里的丁家珍本就是极品,不仅磋磨原主,也恶心阮甜甜一家,总是在作死与被打脸之间反复横跳。   极品黑化后……   啧,想想都可怕,还好自己要走了,阮清秋微微安心。   “芳芳姐,你来,给你看个好东西。”她进柴房,抽出那几本连环画递给阮芳芳。   “哇哦!秋秋你哪弄来的?”阮芳芳惊喜异常,她书里唯二的两本连环画都快被翻烂了。   阮清秋微笑,“小姑的小姑子陈雪给的,你不是爱看这些吗?我也不爱看,就拿来给你。”   她说着,回忆起书里关于阮芳芳的人生轨迹,经姜美丽介绍,嫁给一个农村汉子,生儿育女,没什么太大的波澜,平凡普通的过完一辈子。   “芳芳姐,你对未来有什么想法吗?嫁人还是进城工作?”   “我……”阮芳芳收起开心的表情,犹豫起来,“我原本想像大部分同龄女孩一样嫁人生子,但现在……”   现在好像有了点别的想法,她说不清想要什么,但她知道自己不想要什么。   “我不想像我妈那样,也不想嫁一个像我爸那样的男人。”阮芳芳低着头说完,看向怀里的连环画,眼睛一亮,她说:“我想看懂连环画上写了什么。”   “那就去读书。”   “读书?我都这么大了……”   “有什么关系呢?芳芳姐,你需要一份工作,将来嫁人了,在家里才能像大伯母那样,被丈夫尊重,被公婆看中,被子女敬重,你说的话才会有分量。”   阮清秋停顿了下,低声说:“而不是像二伯母那样,忍气吞声,做牛做马,你想像你妈妈那样吗?”   阮芳芳彻底愣住,耳边仿佛传来轰隆隆的电闪雷鸣声,照亮了她心里的黑暗和迷雾,震耳发聩。   “不……”   “不,我不想!”   她的声音从喃喃低语渐渐变得铿锵有力,堂妹的一番话犹如醍醐灌顶,为她拨开了心中迷雾,阮芳芳终于明白了自己想要什么。   “我该怎么做,秋秋?”   “说服你爸妈,告诉他们你拥有工作后,会为婚嫁带来多少筹码,会因此走上一条不同的路,会给他们带来荣光,还会照拂你弟弟。”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这也是没法的事,这个年代就是这样重男轻女,他们最看重的是儿子,那就直击命门,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只要说服了李梅菊和阮二壮夫妻俩,他们自然会为大女儿打点和奔波。   “你爸妈这些年可从来没给阿爷阿奶提过什么要求,想必你说动了他们,以阮家在村里的人脉关系,给你找份工厂的工作,应该可以办到。”   阮芳芳的眸光越来越亮,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丧气道:“可是我几乎不识字,人家能要我吗?”   “这不是小事一桩?咱村里不是办了扫盲班?你先去学着,将来工作了也不可疏忽,完全可在工作之余,自我提升呀。”   “秋秋!”阮芳芳眼里又重燃起希望,“你说的对,谢谢你!”   说完,她抱着连环画,拔腿就就跑。   看着阮芳芳迫不及待的样子,阮清秋轻轻一笑,又了结了一桩牵挂的事,言尽于此,怎么做就看她自己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我愿意(二更)   次日, 阮清秋不是被公鸡叫醒的,她迷迷噔噔地睁开眼。   “秋秋,秋秋,秋秋!”阮芳芳简直像被复读机和尖叫鸡同时附体, “我爸妈竟然同意了!”   她手舞足蹈地把自己如何说服父母的过程给阮清秋演示了一遍, 期间双眼放光, 激动得语无伦次,一张圆脸布满红晕。   最后生生给她的瞌睡虫吵跑, 要不是李梅菊喊, 这姑娘还想滔滔不绝。   哎, 怕了怕了, 瞧把孩子激动的, 阮清秋好笑地想。   天不亮, 阮家院子里就已经来了很多人, 都是前来帮忙的亲戚和街坊, 打扫卫生的,摘菜洗菜的, 搬桌子板凳的,贴大红囍字的,布置新房的……   忙忙碌碌,热热闹闹, 一派喜庆的景象。   “我们结婚的时候,怎么没办这么热闹?你爸妈偏心!”朱丽娟扶着肚子倚在门口,语气有些酸, 心里那是万分不平衡。   “呵, 你当初要是不闹,我们的也这么热闹。”阮国富讥讽道, 一想到就觉得糟心。   “如果你不搞大我肚子,我也不会这么闹,要怪就怪你自己管不住下半身。”朱丽娟语气比他还讽刺,口吻十分轻蔑。   “我们结婚时,你父母把你兄弟几个住了多少年的老屋随便收拾下,就是新房了。”她拢了拢身上的棉袄,笑嘻嘻地说:“你看,你大哥结婚就不一样了,盖新房。”   阮国富冷笑:“少在那挑拨离间,那是我大哥自己出钱盖的。”   嘴上这么说,他心里却多少不舒服起来,目光看向院子外停着的吉普车,听着院子里女人们的议论,眯起了眼。   “哪儿弄来的车啊,真威风!”   “以前我们结婚时,都是用牛车马车接,谁家用二八杠已算极有面子的事。”   阮芳芳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凑到阮清秋身边,“原本大堂哥打算用二八杠,没想到三丫极力反对,硬是让她哥想办法从部队借来车接亲。”   阮清秋撇撇嘴,还能为啥?无非是想刷顾家人的好感,以达到间接刷未来大佬顾青林好感的目的呗。   她回想书里的剧情,阮甜甜这样做可打错主意了,注定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过,能让阮家大房在村里风光一把,也不亏。   妇女们聊着天,很快便把食材收拾出来,这时阮国强开着车回来了,后面跟着五六辆二八杠,场面极为风光热闹。   把新娘接回家后,他们按流程举办了这个年代特有的结婚仪式——胸前各戴一朵大红花,手拿语录在毛\主席像前发誓结为忠诚对方的革命伴侣。   顾家父母很满意,尤其是吉普车让夫妻俩收到了邻居们艳羡不已的目光,这个女婿让他们很满意。   热闹的婚礼和漂亮的新娘都没吸引阮清秋注意,她在看那个孤零零坐在角落的落寞少年。   他望着新娘父母身旁的小男孩,眼里充满羡慕和受伤,这样的顾青林让阮清秋胸口发闷,看热闹的愉悦心情也如潮水般退去。   新人敬酒来到那桌时,顾青水怔了怔,也没多说话,若无其事去敬下一桌。   倒是跟在她身后,与阮清秋一般年纪的少女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转头跟站在父母身边的弟弟说了些什么。   “喂,听说你是我那个病秧子哥哥?”   十岁的顾青石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在少年饱含欣喜期待的目光中,猛地用力把人推到在地。   “他是你哥哥!”罗老太太又气又怒,心疼地把少年扶起来。   阮清秋一下子就瞧见他额头被磕伤,正微微冒血丝。   这边的动静瞬间吸引了众人视线,顾善荣夫妇也过来了,他们皱着眉看了一眼顾青林,女人便对小儿说:“他打你了?”   “没有,借他一百个熊心豹子胆,也没那个胆量。”熊孩子得意地说,神情鄙夷。   “青林也是你们的孩子,为什么……”罗老太太眼里含了泪,被少年拉了袖子,便心痛地把后面的话吞下。   “罗婶儿,有什么话,等婚宴结束再说,可好?”顾善荣笑容温和,却没分半点眼神给少年,也没关怀哪怕一句话,   阮清秋的拳头松了握,握了松,反反复复十几次后,冷着脸坐下。   她以什么身份和立场去管别人的家事?   心里简直怄得要吐血!   眼看新郎新娘敬酒快到自己这桌,阮清秋眼珠子一转,心里有了主意,老神在在坐稳,眼神瞟向顾青水身后嘻嘻哈哈的小男孩。   来了来了,那臭屁熊孩子带着欠揍的笑容来了!   随着“嘭!”一声,阮家小院上空爆出震天响的哭声,甚至盖过了人们喝酒划拳聊天的喧哗。   阮清秋默默收回下绊子的黑脚,嘴角微微扬起,直到对上少年惊讶的眼神……   做坏事被人看了个正着,是种什么体验?   阮清秋:谢邀,想挖坑把自己埋了。   屋里,熊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因为他的牙磕掉了半块。   嘿嘿,某人乐了。   刚才的尴尬立马烟消云散,与此刻的快乐相比,根本不足挂齿嘛。   顾青林也笑了,倒不是因为不待见自己的弟弟受了教训,而是……   看了一眼犹自傻乐的少女,心里的空洞仿佛被填满了一样,莫名地,他知道她刚才是为自己出气。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院子里点了火堆,照得四周亮堂堂。   就在这时,村支书张献民登门了,他手里拿了一包红糖当贺礼,阮大壮热情地把人迎进门,不做它想,只当人家纯粹是来参加婚礼的。   “阮家老哥。”罗老太太突然站起来,远远地朝阮来福喊话。   喧闹的场面蓦地安静下来,老太太郑重其事的模样,一看就有事说,便都看向她。   “罗妹子,你这是有啥事呀?”阮来福喝了些酒,笑呵呵地问她。   “是这样,八月中旬,我托张桂花上门给林子向四丫那孩子提亲,给了你家四儿媳一百八的彩礼。当时约定好十一月我把四丫领回家,正好大伙儿都在,就做个见证,今天我把四丫带回去了,以后她就是我罗细妹的孙媳。”   听到这儿,赖英子哗地站了起来,板着脸一口回绝:“这事我不同意!”   “哦?赖婶子您为啥不同意呢?罗婶儿先让媒人上门提亲,又给了彩礼,处处符合规矩,没有悔婚的道理。”张献民突然出声说道。   “都没过问我这当家的,为啥同意,反正我不认!”赖英子坚持自己的歪理,咬住不放。   “谁去把张媒婆喊来,当面对质一下?”张献民也不与她争论,反而笑眯眯地问。   话音一落,人群里争相响应,立刻便有爱表现的小伙去叫人了。   阮大壮神色不渝地看着村支书,恐怕特地上门,就是为罗老太太撑腰来了,这事有他插手,才变得难办。   搅屎棍!   张桂花没一会儿到了阮家,她有些战战兢兢,回忆起自己被人殴打的恐惧,虽然不知道是谁动的手,但肯定跟这桩亲事有关!   “张媒婆,罗婶儿说是你上门提的亲,有没有这回事?”张献民又一次越过大队长阮大壮,直接问出众人心中的疑惑。   “是有这回事,当时家珍妹子同意了,并在当天接待了罗婶,收了一百八彩礼,我是见证人。”张桂花不敢有所隐瞒,就怕再被套麻袋。   张献民微微一笑,朝赖英子说:“您听到了?不信问问您的儿媳。”   这下子,视线都集中在了丁家珍身上,她神色淡淡地承认了,赖英子在一旁疯狂呐喊,“把钱还给人家,总之这亲事我不认!”   “用了,被您的乖儿子拿去……”   “闭嘴!”   被婆婆打断,丁家珍呵呵一笑,反而看向话题中的少女,定定看了半晌,她说:“罗婶儿的孙子顾青林,村里传言他活不过流阳,也就是活不到十四岁就会死,你是否愿意嫁过去?”   阮清秋诧异极了,愣了半天没答上来。   “如果你不愿意,我想办法也会把钱退还罗婶,以后你的事,我不会再管。”   所有人都看着阮清秋,尤其是顾青林,紧张地要把指甲盖给扣下来。   事情到这,阮清秋心里很复杂,她没想到丁家珍会当众说出真相,给自己选择的机会,恶毒后妈怎么忽然绷人设了?   阮甜甜心里更复杂,四婶什么时候这么通情达理了?一辈子斤斤计较,自私自利的人也会说出这样的话,太阳打西边出来,她都不信。   对顾青林来说,时间好似过了一个世纪,漫长得好像海已枯石已烂时,他听到天籁之音。   “我愿意。”   作者有话要说:完成5000承诺 get√   错别字,晚点改~晚安各位 第44章 最开心的一天(一更)   “我不同意!我的孙女我做主, 要钱没有,找这个丧门星要去!”赖英子指着丁家珍嚷叫,整个人气急败坏。   村支书脸色微沉,说:“赖婶, 您要是不满, 我们请张三爷来评评理, 看他老人家怎么说。”   众人议论纷纷之际,阮来福说话了, “三叔就不必找了, 献民说的也有道理, 四丫你收拾收拾跟罗妹子走吧, 以后要孝顺懂事, 别丢我阮家的脸。”   阮清秋听得直翻白眼, 脸真大!   臭老头刚才一直闷声不出气儿, 一提到村里的族老就秒怂, 他也知道阮家不占理呢!   老太太还想说什么,被阮来福严厉地瞪一眼, 仍愤愤不平地嘀咕:“之前牛家来提亲,可是要给两百!我们家甜甜定亲也是五百呢!”   这嘀咕声可不小,宾客们听到后咋舌不已,两百在他们看来已是极高的彩礼钱, 毕竟这个年代农村里嫁女儿彩礼普遍几十块钱。   更别说五百了,简直闻所未闻,天价!   “我的天, 这老太婆是钻进钱眼里了吧?搁饥荒那几年, 一袋粮食和全国通用粮票就可以娶个媳妇儿,都是泥腿子出身, 就她家女子金贵?”   “你别说,阮家的闺女就是比村里其他女子要标志,听说赖老太太年轻时也是十里八村一朵花呢。”   “哦,难怪她敢坐地起价,你还别说,以前黑没看出来,四丫这闺女现在白了些,原来也蛮好看。”   听了半天,有个小媳妇忍不住插话,“嗯,确实,不过好看能当饭吃吗?”   说话的婶子理所当然道:“能啊,四丫那小丫头片子干多少工分,你没听说过?”   小媳妇竟无言以为,总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只好讪讪息了声……   村支书又说话了,脸色称得上严肃的那种,“赖婶,你这话说的,牛家兄弟为啥被抓,我想在座的各位没人不知道吧?国家让那样的败类吃了枪子,你竟然还提他们。”   阮大壮再次看向张献民:呸,果然是个搅屎棍!   “说啥呢说啥呢!”   阮来福没好气地朝老妻吼,脸上挂着牵强的笑意说:“大侄子,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别和她一般计较。”   被丈夫呵斥的赖英子终于像只鹌鹑似的缩起脖子,不敢再说话。   几人又扯皮了会儿,宾客见没什么八卦可听,也就各自散去了。   目送阮清秋跟祖孙俩离去,阮甜甜松了口气,虽然中间出了种种波折,但总算还有件事和上辈子一样,她略略安心。   不过,嫁给大佬又怎么样,奇葩堂妹能把握住么?即便不作死,也是独守空房一辈子,她一点也不羡慕。   这边,阮芳芳追了出去,真情实感地大哭,她看一眼瘦弱的顾青山,哭得更厉害了,堂妹命怎么这么苦?从小死了妈,爹不疼后娘坏,不是牛家那种人渣提亲,就是这种注定要早死的小丈夫提亲。   她越想越伤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又不是一去不回,哭什么?好啦好啦,明天没事来罗阿奶家找我玩呀。”   阮清秋哄了许久,才把人劝回去,正当她尴尬地不知如何解释时,老太太和蔼道:“姐妹感情真好,让她以后多来咱们家窜门。”   “哎,好的,谢谢罗阿奶。”   听着语气没有丝毫不悦,阮清秋稍稍放心,却依旧有些不自在。   要去新家了,她内心忐忑不安,毕竟不是自己的家,作为领地意识很强的现代独生子女,阮清秋一时半会儿无所适从。   顾青山不知道少女的苦恼,他的内心还在澎湃着,觉得这是自己有生以来,最开心的一天。   三人各怀心事,一路沉默地回到罗家。   “秋秋,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缺啥就和阿奶说。”   老太太神态慈祥,眉眼却难掩疲惫,她又吩咐少年,“林子,你先带秋秋去洗漱,帮她熟悉一下环境。”   顾青林先把老太太送回屋,然后折回,他放下装了水的盆,又递来新的洗漱用具,“这些都是阿奶准备的,房间是我收拾的,你别嫌弃……”   “我不嫌弃,谢谢。”阮清秋认真地道谢,看着这间虽然小,但被人精心打扫布置过的房间,她心中的不安少了大半。   “不谢,应该的……”顾青林呐呐道。   他看起来比自己还忐忑不安,阮清秋忍不住轻笑,那不安的心终于定了,“我很喜欢,早点休息。”   闻言,少年眼眸瞬间发亮,期期艾艾地看着她说,“那,那就好,我,我走了。”   关上木门,阮清秋拨了拨煤油灯的灯芯,屋里顿时亮了许多,她好奇地环顾四周。   屋子确实小,不足十个平方,但也比她原先住的小柴房大。   靠床那一面墙,被人用旧报纸糊过,做工粗糙的单人木床上铺了一层编织好的厚草席,草席上又垫了芦苇絮编的软席,最后才是大红的花床单。   阮清秋用手按,还挺柔软,眼里便不由带了笑意。   这小小的屋子,除了这张单人木床,便是靠墙的小木桌,以及床尾简陋的三层竹架子。   有多简陋呢?   用草绳把锯好的竹子绑在一起,还盖了一块乡下人自己织的土布当帘子,阮清秋很喜欢,可以当衣柜使用。   被人用心对待,是能感觉到的,阮清秋的心彻底安了。   简单洗漱后,她躺在床上,原以为换了环境自己很难入睡,没想到闻着淡淡的芦苇清香气息,很快陷入了黑甜梦乡。   翌日。   阮清秋是被一阵香味叫醒的,外面天色竟已大亮,她一骨碌爬起来,居然睡过头了,以往在阮家鸡还没叫,她就会醒来。   穿好衣服,她走出房间。   门外,少年蹲在院子里喂鸡鸭,看到她便扬起笑脸,放下手里的食盆,小跑过来说:“秋秋快来洗脸,阿奶给你把水烧好了。”   这时,厨房里探出一张布满皱纹,但和蔼可亲的面庞,笑眯眯道:“今天是秋秋到咱们家的第一天,阿奶给你们烙鸡蛋饼吃。”   阮清秋眨眨眼,陌生感被这一刻的人间烟火气驱散干净。 第45章 他不喜欢她(二更)   洗漱的时候, 阮清秋发现水缸里的水很少,便问顾青林:“你们平常怎么把水挑回来?”   毕竟这一家老的老,病的病……   “我和阿奶有空时,就用那个挑。”顾青林指着墙角堆放的两个尖嘴大肚铝壶, 演示给她看。   用左右两边拴了绳钩的扁担挂住铝壶手把, 往肩上一担, 比水桶的容量小一半多,跑一趟下来, 相当于一桶水。   演示完, 他把扁担放回去, 说:“有时候, 隔壁阿虎哥会帮我们挑水, 每次阿奶会给张婶五分钱。”   祖孙俩过日子真不容易, 阮清秋暗叹时, 隔壁在喂猪的中年妇女伸着头笑问:“林子, 大早上的,家里做啥好吃的呢?真香啊!”   她耸耸鼻子, 眼冒精光。   “张婶,阿奶在做鸡蛋饼,给秋秋吃。”顾青林实诚,如实道来。   “哦, 这就是罗婶给你找的小媳妇啊?”张翠莲直言不讳道,目光探照灯似地打在阮清秋身上,“小姑娘真好看, 就是……”   她话未尽, 意味深长地看了顾青林一眼,心想可惜这好看的姑娘, 跟了个快死的小男人。   少年登时红了脸,急急看阮清秋,张着嘴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   “水桶在哪儿,我去挑水。”阮清秋不打算理会这种碎嘴婆娘,人坏不坏她不知道,反正挺讨厌。   本想怼一句,想到刚来这儿,还是不要得罪人,以免给罗家招来麻烦。   “哦哦,在柴房里,我陪你去吧。”   “不用,我知道水井在哪儿。”   二人说起话,张翠莲被晾在一边,微恼:“真勤快,人都没空搭理。”   顾青林憨笑,很好脾气的样子,“秋秋不喜欢说话,您忙。”   刚才还挂了一脸淳朴笑容的少年,转身冷下面孔,丹凤眼微眯,她不喜欢秋秋,他讨厌她。   水缸灌满水的时候,罗老太太也做好了早饭,她招呼阮清秋。   “秋秋,累了吧,来,坐下吃鸡蛋饼。”   “小事,以后家里挑水的任务我包了。”   老太太眼里盛满笑意,给她递了碗粥,“不够的话,自己舀,别客气。”   “嗯嗯,谢谢罗阿奶!”   阮清秋一口咬下金黄冒油的鸡蛋饼,眼睛倏地亮了,“好吃!”   “阿奶在建设粉里加了水和两个鸡蛋,再把焯过水的荠菜切碎也加进去,然后用油小火慢煎,出锅时洒些辣椒粉和盐就成了。”   说完,顾青林又补充道:“如果用富强粉做的话,更好吃!”   阮清秋总算知道小林子的厨房师承何人了,她嘴里吃地停不下来,老太太笑呵呵地说:“再过两个月就过年了,到时候阿奶给你们买点富强粉回来包饺子吃。”   吃下一个,阮清秋喝了半碗粗粮粥,舒服了。   “罗阿奶,您祖上是不是有人做过御厨啊?”   连粥都比别人做的好吃,还有那爽口的咸菜,如果有米饭,她可以就着咸菜吃上几大碗,再整点五花肉和酸辣开胃的咸菜一起炒,那滋味不得了!   “秋秋怎么知道?”   老太太诧异地看向阮清秋,这事她没和孙子说过。她爷爷确实是御厨,大清灭亡后,给军阀做过厨子,后来把一身厨艺都传给了她父亲,那会儿家里日子还好过些,可惜传男不传女。   “猜的呀,太好吃了,呜~”   一顿美味的饭打破了陌生的隔阂,顾青林悄悄地把剩下两个饼推到阮清秋面前,老太太又给她盛了碗粥。   “这粥也好喝!”   “阿奶用砂锅文火慢熬两个小时以上,昨晚就做好了,早上热一下就能吃。”   说起吃的,顾青林总是双眼发光,尤其是看着少女吃的双眼放光,他脸上的笑一直没散过。   见孙子开心,老太太心里也高兴。   少年的小动作,阮清秋看在眼里,她把鸡蛋饼递了一个给老太太,把剩下那个一分为二,和顾青林一人一半。   对此,老太太没说什么,对阮清秋的评价拔高了几个度,越发喜欢面前的小姑娘。   将来,若是自己去了,把孙子托付给她,罗细妹觉得很放心。   吃完,阮清秋收碗,准备拿去洗,被老太太拦住了,她很坚持,“这种事交给阿奶,你们小孩子去玩。”   见她很坚持,阮清秋只好作罢,心里默默决定把家里的体力活揽到自己身上。   “秋秋,你跟我来。”顾青林神秘兮兮地说,带她去柴房。   “你看~”   他扒拉开柴火,露出一个竹笼,阮清秋凑近看,惊喜道:“是上次我给你捉的两只野兔?居然生了一窝兔宝宝,真可爱!”   “嗯嗯,是呀,生了八只!还好,它们很安静,也很好养活,喂些青菜就行,入冬就喂干的稻草,它们也吃。”   “可以摸摸吗?”阮清秋被糯乎乎的小兔子萌到了。   “现在还不行,听阿奶说,野兔妈妈认味道,被生人摸过后,就不要兔崽子了,会饿死它。”顾青林解释道。   “没事,那我就看看好了。”   蹲着看了会儿,她说:“现在入冬了,农闲时节没什么事做,这几天我进山转转,看看能不能找到吃的。”   “家里有吃的,你别急。”顾青林轻声说,心里不是滋味,暗怪自己身体弱,帮不上忙。   “未雨绸缪嘛,我今天就去一趟山里,趁天气不是特别冷。”   背上竹篓,阮清秋进屋向坐在堂屋编芦苇席的老太太告知了行程和时间,不出意外的话,以后她要在这里住很久,出门做什么,都应该与长辈说一声。   “去吧去吧,等等。”   老太太语气和蔼,把叫住人后起身去了屋里,窸窸窣窣片刻后,递过来一块钱和二两肉票,“想吃啥,自己买。”   阮清秋连忙拒绝,“不不不,谢谢罗阿奶!”   她把自己捉到野兔野鸡拿去卖的事提了几句,说:“谢谢您,我有钱的,您放心。”   “再说,外面的哪有罗阿奶做的好吃,我才不吃呢~”   老太太被她夸张诙谐的语调逗笑了,温声叮嘱她早些回来,心里盘算起晚上做些什么给孙媳妇吃。   顾青林依依不舍目送少女出门,在阿奶打趣的眼神里,红着脸回房写东西去了。   从今天开始,好像没什么变化,又好像一切都变了,皆因那个少女。 第46章 月黑风高,杀猪夜   阮清秋找到之前老爷子提过的竹林, 观察了几天后,发现确实有竹鼠的痕迹,白天它们不怎么出来,躲在洞穴里休息, 到了太阳快下山之际, 竹林便有很多灵活的身影闪现。   这是出来觅食了。   人说狡兔三窟, 她看竹鼠挖的洞四通八达,都不知道多少窟了。想通过挖洞烟熏之类把它们逼出洞穴, 一个人很难操作, 也很麻烦。   没法, 阮清秋和罗老太太请了假后, 拒绝了顾青林陪同, 带上他准备的吃食, 拿着手电筒, 下午进山了。   夕阳的余晖下, 一只只灰色的大竹鼠出现了,有的用两个锋利前爪疯狂刨土, 试图找寻藏在土下鲜嫩的冬笋,有的迅速攀爬上竹竿啃噬起来。   “咔嚓”声和刨土声此起彼伏,吃的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阮清秋蹲在密集的竹林里,身上穿着竹叶版的吉利服, 不细看都发现不了,她把手伸进衣兜里,掏出一颗鸡蛋大小的石头, 快且准地扔向目标。   “嗯嗯叽叽!”   打中了, 她用自制的大网兜把被打伤后腿的肥硕竹鼠拖过来,提着尾巴仍进竹篓, 然后换个地方继续如此反复操作,天黑后足足捕捉到六只。   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后,阮清秋没有丝毫停留,转头就走。   这片竹林已经很靠近大山的中心地带,大型野生动物出没的概率蛮大,要知道黑夜可是动物的天堂,它们的嗅觉和视觉都远超人类。   尽管自己力气大,阮清秋也敢托大,遇到三四百斤的野猪还能轻松应付,要是遇到熊瞎子和丛林狼,恐怕她讨不了好,到时候真是作个大死,吃不了兜着走。   冷风、月光、沙沙声,阮清秋捏着镰刀,心跳如鼓。   白天一派风和日丽的丛林,此时变得幽深阴暗,好似鬼影重重,她有点后悔了,下次决不能贪多,太阳落山前就走。   越怕鬼它就越见鬼。   走到半路,阮清秋和两头野猪相遇了,特么一点也不浪漫!   一人二猪对视了那么几秒,阮清秋先动了,手里的镰刀“咻”地用力飞向其中个头较小的野猪,与此同时,另一头野猪朝她来了。   “猪多势众欺负人!”   说着,避过两颗锋利的獠牙,一拳轰在了猪脑壳上。   “嗷!”   野猪庞大的身体摇晃两下,不仅没被打怕,还激发出凶性,撅着蹄子嗷嗷叫着冲向阮清秋。   “草,还来!”   打斗奔跑间,竹鼠都被甩出大半,在地上哼哼唧唧地爬,有两只当场成为猪蹄下的冤魂,阮清秋怒了,她的劳动成果哎!   一把甩开背篓,她骑到凶悍的野猪背上,仿佛叶问附体,赏了野猪一套连环组合拳。   “嘭!”   坦克似的大家伙终于倒地,阮清秋气喘吁吁,连歇息都不敢,连忙捡起剩下四只装进竹篓,然后把镰刀从还没死的野猪身上拔下来,也不管它,走向那只体型巨大,大约四五百斤的野猪。   动静这么大,还有血腥味,她必须马上走。   两只野猪,阮清秋可以都提起来,但山路难走,只怕带不走,何况还是天黑后的山林。   她也不贪心,舍弃了那只三百来斤的野猪,把挣扎微弱的大家伙抗在肩上,借着月光飞快地往山下赶。   果不其然,阮清秋走了十几分钟后,隐约传来野猪的惨叫和狼嚎声,吓得她又加快了步伐。   呜呜,再也不敢待在天黑后的山林了,真可怕!   紧赶慢赶,她终于安全回到杏花村。   把野猪藏好后,阮清秋既没回罗家,也没去牛棚,在河边清理了身上的血迹,她直接去了张支书家。   “上次的事,谢谢张叔了,这是我抓到的,给小满补补身子。”   先是寒暄一番,又表达了谢意,然后她提出借自行车的事,理由现成的,去卫生所抓药。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村支书还没说话,他妻子先同意了,儿子就是她的心头肉,那竹鼠瞧着活泼又肥硕……   阮清秋推着二八大杠走后,张献民责怪道:“你怎么收了?万一别人知道了,还以为我收人贿赂呢!”   “怎么就收人贿赂了?不能是小辈的孝敬啊,再说不是借她车了吗,没占便宜!”   “你还说!借个车而已,你就要了人家一只三四斤的竹鼠?天亮前还给罗家,他们多不容易啊?”   夫妻争吵半天,女人哭了:“我能不知道吗?可我心疼小满,你看看他瘦的,人家李医生都说了,要给他多补补身体,才能更好恢复,家里的鸡还得留着下蛋,那能杀吗!”   张献民陷入沉默,半晌才道:“行,我错了好吗?以后力所能及,多关照一下那孩子成不?”   女人擦擦泪,破涕为笑,“那孩子不错,会做人,又可怜得很。”   阮清秋可不知夫妻俩为了她吵了一架,此时她骑着驮了野猪的二八杠,飞快地向青山镇而去。   “叩叩叩!”   一阵敲门声后,张二牛那张圆滑世故的脸探出,见了她立刻门户大开。   “搞了啥好东西?”听到竹鼠的哼唧声,他期盼地问。   阮清秋把车停好,拍拍车后草席包裹的大家伙,“二牛叔,喊个人来帮忙抬。”   “嚯!”张二牛感着手上的沉甸甸,双眼发光地发出一声惊叹:“大家伙啊,竟然还是热的!”   惊叹完,他和身边的侄子忙活起来,后来又叫了妻子出来帮忙,三人协力合作下,终于把野猪称好。   “四百八十六斤!”   “我的天,多久没见过这种大家伙了!”   “可不是吗,养一年的家猪也才两百斤左右,不得了不得了!”   三人再次感叹不已,张二牛拿来算盘,噼里啪啦拨,几分钟后告诉阮清秋:“这只野猪品相实在好,不仅新鲜,肥肉还多,上次叔给你七毛一斤,为了感谢你对叔生意的照顾,这次给你八毛二一斤,你看如何?”   这张二牛不愧是做生意的,其实他原价收,阮清秋也不会说啥,毕竟只认识他一个搞黑市生意的靠谱商人,没想到他很上道,还真不坑自己。   “谢二牛叔照顾,那就祝你生意兴隆,卖个好价钱!”   “八毛二一斤,一共是三百九十八块五毛二分,叔给你凑个整数,四百!”   张二牛就很欣赏这小姑娘,知情识趣会说话,听她说话这心里就很舒坦,也愿意给些优惠之类。   “对了,你背篓里的是啥?”他不忘问这个。   “竹鼠,叔喜欢就送你一只,感谢你的优惠。”阮清秋俏皮地说道,这竹鼠她不打算卖。   “哪能占你便宜,这样好了,这不是过冬了么,跟我来。”   张二牛哈哈一笑,转身进了屋,拿出一只盒子,往桌上倾倒,问她:“你看,有没有需要的?”   她走近低头看,铺了一桌凭票,都是难得的物资——棉花票、花生瓜子票、肉票、富强粉票、各类糖票,竟然还有木炭票!   “这个棉花票,叔送你三张两市斤的,就当那只竹鼠的钱。其他的还是照价购买,一般人叔不给他们看,原本打算屯着过年前小赚一笔,现在就先紧着小丫头你吧,也就你能搞来野猪,这可是紧俏货。”   阮清秋明白张二牛说的是真话,这些抢手凭票,留到过年前,可以坐地起价,卖个更好的价钱。   也不跟他客气,她用四十块钱挑走一大沓票证,涵盖了各类,应该足够他们过个好年。   揣着厚厚的大团结,阮清秋满足了,骑着车先去了河边,把车子上的灰尘泥点和血迹认认真真擦洗干净,这才推着往罗家走。   “林子啊,你再去外面看一眼,快八点了,秋秋回来没?”老太太坐在煤油灯下,手里编织芦苇席。   “嗯嗯,好,不过您别担心,她力气特别大,肯定不会有事。”顾青林镇定地说着,眼睛却紧紧盯着门口。   “回来了!”少年急忙跑出去。   “呜!”二人同时发出闷哼。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阮清秋捂着鼻子,眼里弥漫着生理性的泪水,闷闷道:“没事。”   “你这孩子急啥,秋秋疼不疼,阿奶给你看看。”老太太放下芦苇席,走过来瞪了顾青林一眼。   “真没事。”阮清秋缓了过来,心想顾青林也很疼吧,便说:“我皮糙肉厚,您看下小林子怎么样。”   老太太嗔怪:“咱们不管他,饿了吧?阿奶去给你拿吃的。”   阮清秋还真饿了,闻言甜甜笑着说:“谢谢罗阿奶。”   等人走了,少年挨过来,小心翼翼问:“你生气了吗?”   “怎么会,想什么呢?快来看,我抓到什么!”她扯下背篓放地上,招呼顾青林。   “咦?秋秋你好厉害啊!”   “啥厉害?”   “阿奶,秋秋捉到两只竹鼠,好肥啊!”   “是吗,我看看。”   阮清秋笑嘻嘻地接过碗筷,坐在桌边开吃,竟然是土豆腊肉丁闷粗粮饭,配上爽口酸辣的咸菜,好吃到冒泡泡。   “罗阿奶,您看怎么处理?”   “嗯,大的做成腊肉,小的养起来,留到过年给你们做蘑菇鲜炖竹鼠肉。”   光听,阮清秋已经饿了,她小手一挥,豪气道:“全做成腊肉,我过两天还去抓!”   “哪有那么好运气,让你天天抓到?阿奶担心你进山危险。”老太太语重心长地说。   阮清秋挠挠头,不好意思道:“阿奶,我今天实际上捉了七只竹鼠呢,回来后我先去张支书家送了只竹鼠,又借车去镇上卖了另外四只,没提前跟你报备商量,让您担心了。”   想了想,她说:“以后,天黑前我肯定下山。”   一脸羞愧地低下头,阮清秋险些忘记自己也算有家人了,下意识地想干嘛干嘛去,思忖片刻她掏出一张大团结递给老太太。   “这是卖竹鼠的钱,我太能吃了,又不会做饭,以后还要麻烦您很多,请一定收下。”   阮清秋隐瞒了卖野猪的事,钱财动人心,她不想考验人性,便又说:“收竹鼠的大叔卖了些棉花票给我,一共十斤,明天我去公社把棉花和布买回来,还要拜托您做两件棉衣,一件给我老师李阿爷,一件给罗阿奶您。”   “阿奶已经收了你的钱,怎么可以……”   “可以,您以后也是我的长辈,收点小辈的孝敬怎么了!”   阮清秋语气理所当然,老太太直摇头,笑容慈爱,“就你小丫头嘚啵嘚啵会说,我说不会过你。”   睡前,她拉着顾青林小声说:“明天和我去公社呗?也不知道阿奶喜欢啥花样的布,一起去参考参考。”   “嗯,早点休息!”少年眼睛晶亮,明显高兴得很。   窝进暖和的被子,阮清秋舒服地翻个身,沉沉睡去。   又是一夜好梦。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似是故人来”的20瓶营养液!   吉利服:狙击手运用于二战中,将人融入自然环境中的伪装服装。 第47章 祝你天高任鸟飞   吃过早饭, 天不亮,阮清秋用二八杠载着裹成熊的顾青林上公社了。   到了镇上,她先去停车处,交了五分钱看守费, 接过停车牌号, 往外走。   “秋秋, 这不是去供销社的方向,你走错了。”   “没错, 确实不是去供销社, 我们去国营饭店。”   阮清秋瞅了呆呼呼的少年一眼, 笑道:“不许我用私房钱买点吃的, 孝敬李阿爷啊?”   “怎么会!”   “瞧你急的, 逗你玩的, 走吧。”   见少女心情好, 顾青林也跟着笑, 直到见到前面一家四口,他的笑容消失了。   “哎?那不是……”   “秋秋, 你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他想退让, 人家可不想放过。   “妈,妈!看,病秧子!”   高亢尖锐的喊叫声吸引了一众食客, 男孩身旁的中年夫妻尴尬不已, 又不舍得打骂,皱眉看向左前方一对少年少女。   “你来这里做什么?”顾善荣厉声喝道。   阮清秋很淡定, 无视了他们,用力拉住想后退的顾青林,就要进国营饭店,嫌弃道:“麻烦让让,挡路了。”   配上她的表情动作和语气,一家四口听出了种好狗不挡道的意味。   “来哪儿的乡下丫头,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瞧你那穷酸样,吃得起吗?”   阮清秋瞧了眼说话的刻薄丫头,与顾青林五官相似,品性却是两个极端,忒惹人厌,眉头微蹙:“你谁?”   “我,我!”   “你,你!你什么你,莫名其妙,还不让开?”   “我姐是病秧子的姐姐,不行啊?”   熊孩子一开口,漏风的门牙就暴露无遗,显得特别喜感,顾青林瞥见就想笑,紧张不安的情绪都散了不少。   “哦,不知道你说的病秧子是谁,也不知你是谁,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小姑娘怎么说话呢?你堂哥娶了我家小水,我们和你也算亲戚了。何况你是罗婶给林子说的媳妇,就这态度对未来婆婆?”张招娣摆起了谱,不信拿捏不住没见识的丫头。   “哦,我以为青林的爹妈都死了呢?”阮清秋真情实意地疑惑道。   “一派胡言!”顾善荣脸色难看极了。   “不然嘞,我和林子一个村长大的,从小到大没见过他父母,还以为他是孤儿,我乡下丫头,见识少说话直,如果你们不爱听的话……”   阮清秋耸耸肩,无所谓道:“就左耳进右耳出,当没听过。”   “给老子带上她,立刻滚!”顾善荣阴沉地盯着长子,低喝。   这一次,阮清秋不说话了,她神情淡淡地看着少年,等他的决定。   顾青林看向父亲,撞上那熟悉的嫌恶眼神,瑟缩了下,眼圈慢慢红了,被少女温暖的手握着,他仿佛生出了无限勇气。   “不,秋秋要吃肉包子,我们不走。”生平第一次忤逆了印象威严冷漠的男人,顾青林的心都快跳出胸口。   紧张、不安、害怕,以及一丝几不可查的爽。   “国营店是你们开的吗?还不许别人吃?还不让开。”阮清秋微笑,拉着顾青林以绝对力量轻松推开他们,走了进去。   “大师傅,芹菜肉包子四个,香菇肉包子四个,卤猪蹄儿一份,肠粉一份!”阮清秋大声报菜名,把钱和票证递给冷艳的收银大妈。   “小姑娘,吃得完吗?”   “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情美滋滋,多少都能吃完。”阮清秋露出两排小白牙,笑容灿烂。   而随后进来的夫妻俩脸色要多臭有多臭,尤其是熊孩子看到颜□□人鲜美的卤猪蹄时,眼珠子都红了,哭着喊着:“我要吃猪蹄,我要吃猪蹄,我不管不管,就要吃!”   说着,在刚拖过的地上打起了滚,衣服瞬间就脏了。   众人边吃边看了过来,指指点点地笑起来,夫妻俩闹了个没脸,赏了平日不舍得动一个手指的宝贝蛋一顿耳刮子,还是男女混合双打。   啧,阮清秋看着,咬了口猪蹄,感觉更美味了呢!   “别看了,吃。”见少年不动,她催促,夹了小块没骨头的给他。   “刚吃过早饭,不饿。”   “不饿,那你还咽口水?快吃!”   在阮清秋凶巴巴地威胁下,少年小口斯文地吃起来。   食客们看了一出好戏,夫妻俩拎着哭叫不止的小儿子,东西没吃就灰溜溜走了。   顾青林吃完一块就不肯再吃,而是沉默地坐在一旁,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阮清秋吃好,他才低声说:“父母小时候对我很好,突然有一天,镇上来了个狐大仙,他们就再也没对我展过笑脸。”   “迷信。”   闻言,顾青山稚嫩的面庞荡开一抹苦涩的笑,良久才说:“可是,我的身体打那以后,确实一天比一天差,好像印证了狐大仙的说法……”   “胡说。”   阮清秋定定地看着他,说:“你会长命百岁,活得比他们都久。”   她眼中笃定让顾青林怔住,好半天喃喃道:“真的吗?”   “当然,比珍珠还真。”   “啊?不是比真金还真吗?”   这就是代沟啊!   ——   消灭完猪蹄和粉肠,阮清秋把八个肉包打包带走,二人慢慢步行去供销社。   供销社里多了不少过冬的物资,售货员还是上次的大姐和女青年,阮清秋冲那大姐甜甜叫道:“姐姐好啊,我想要十斤棉花。”   “噢,是你呀!”圆脸大姐吃惊地说道。   要不是这声姐姐,她都想不起来了,仔细一看,五官还是那五官,人却好看得紧,便由衷地说:“小妹,你变白了,还变好看了,真是女大十八变!”   “姐姐,我看你也变了,变得越来越年轻。”   阮清秋的话让年轻的售货员直撇嘴,心里却也认同大姐的话,这小姑娘确实变好看了,要不是碍于面子,她都想问问美白秘方。   一顿肉麻兮兮的商业互捧后,大姐热情地给她做起导购。   “有没有质地柔软,弹性比较好的棉布?”   “正好来了一批,小妹你看看是不是你想要的那种?”   圆脸大姐拿出三匹颜色各异的棉布,摆到柜台上,“白色、黑色、枣红色,要哪种?”   阮清秋上手摸了摸,确实是自己想要的布料,于是指着白色那匹说:“姐姐,这个色来一米五。”   接下来,在顾青林目瞪口呆中,她买了五个贝壳油、两条牙膏、两个香皂和肥皂、一条枕巾、一顶蚊帐、一支钢笔、一瓶墨水、一本笔记本、三本信签纸、信封和邮票若干。   冬日凉风簌簌,阮清秋的心情却很火热,小日子更上一个台阶了,美滋滋!   二人满载而归,她去河边仔仔细细洗掉车上的灰尘后,才推到张支书家还车。   “来啦,坐坐坐!”   管春花看了眼被洗得亮堂堂的车,热情地招呼人进屋烤火,还往阮清秋手里塞了刚烤好的红薯,“吃啊,别客气。”   “四丫呀,婶子要好好谢谢你昨天送来的竹鼠,以后有啥事,你尽管来找婶子。”   她说着又叹了口气,想到昨天丈夫的话,管春花解释道:“婶子也不是想占你便宜,小满身体不好,需要多吃肉补身体,婶子也没办法……”   说着,起身去屋里翻了什么拿来,递给她,“这块条绒你拿去,就当婶子的谢礼。”   条绒其实就是灯芯绒,在这个年代属于顶好的布料,远超一只三四斤的竹鼠价值,阮清秋自然是拒绝。   “婶子,你实在过意不去,不如给我几个红薯。”   “献民家的,你给她几个红薯就行,秋秋年纪小,不适合穿这个。”   幸亏遇见老爷子来给张小满针灸,解救了为难不已的阮清秋。   她心里暗暗感慨人与人的差距。   有的人恨不得吸干你骨髓,有的人拿了你一点好处,却几倍回报于你。   管春花很尊重给儿子看病的老爷子,听了只好作罢,拉着阮清秋不让走。硬是烤了十个红薯给她,又煮了一碗甜滋滋的红糖鸡蛋,盯着人喝光光为止。   阮清秋出门的时候打了个响亮的饱嗝儿,把老爷子给逗笑了,一老一少边走边聊。   “晚上过来拿那两袋东西,我给你把把脉,看看恢复得怎么样。”   正说着话,村里广播突然响起,是张献民的声音,他重复了三遍:“明早八点,请各位社员拿上麻袋箩筐到晒谷场分粮。”   “分粮啦。”   “到时候我帮阿爷把粮食背回去。”   回去后,阮清秋吃过午饭,拿上两个肉包和贝壳油去找小姑。   “你这孩子,现在主意大了?出了事也不找小姑!”听侄女说了离开阮家的事,阮小红几度哽咽。   “罗阿奶对我很好,你就放心吧,小姑~”   说完,她话锋一转,故作惊诧:“小姑,你脸上的小雀斑好像没有了诶,人也白了些。”   “啊,是吗?”阮小红懵了一瞬,摸着脸有些娇羞,“说起来,吃了一个多月的药,来那个的时候,肚子都不疼了呢!”   “那个?”   “嗯,你都快十五了,还没来那个?”阮小红说的很含蓄。   想了会儿,阮清秋懂了,就是大姨妈嘛,说起来她现在的身体确实还没来,只能说营养不良的后遗症,想她在现代,十二岁不到就来了。   她摇摇头,好奇道:“小姑,女人来了那个,怎么办?”   “这个啊,在床上铺个小席子吧。”阮小红挠挠头,还能怎么办,也没人教过她呀。   阮清秋听说这个时代,还没发明出卫生巾,硬着头皮继续问:“咳咳!就是来那个时,里面垫什么?”   “哦,这个啊……”   不自在地撇开头,阮小红转身去床头的柜子里翻找,过了一会儿拿了包像卫生巾包装的东西给她看。   “卫生带,来那个的时候,把纸叠好放进中间这块布里,左右两边系在腰上,脏了脱下来洗干净,晒干后可以反复使用。”她拆开一包新的,做贼似地给侄女科普。   阮清秋拿起来仔细瞅这个年代的月经用品,红白相间的包装,上面印了卫生带三个大字,整体是用布做的。   研究观察后,她开始祈祷大姨妈得来晚一点,千万不要来拖累自己!   卫生带这玩意儿真麻烦,一点都不方便……   暗暗吐槽完,她给生理知识匮乏的阮小红上课了:“小姑,听那些女知青说,女人来那个时,尽量不碰冷水,不干重活,不要着凉,不喝凉水,也别洗澡。”   其实来大姨妈洗澡也没问题,问题是这个年代没有淋浴室啊,都是坐在盆里洗,很容易感染和着凉。   “太娇气了吧,村里的女人谁会这样?”阮小红不以为然,甚至还想嘲笑。   “就因为这样,才会那个不规律,肚子疼,听说不容易怀宝宝哦。”阮清秋吓唬她,既然吃药调理身体,就该注意这些,才会事半功倍。   “好好好,我以后注意就是了!”   瞧小姑把自己话听进去,阮清秋才告辞离去,刚出院子就被叫住,“阮清秋!”   陈雪慢慢踱步过来,脸上难掩喜色和激动,小声说:“我要去参军了。”   “恭喜啊!”   阮清秋还以为她没被选上,阮甜甜收到入伍通知,村里传得沸沸扬扬,关于陈雪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看来,陈家刻意隐瞒了这件事,以他们黑五类的身份,竟然选上了,传出去恐怕会引起波澜,干脆低调到底。   聪明的做法。   “谢谢你,过两天我就走了,今天就和你告别一下吧。”   少女的笑容再也不见往日里阴霾,她掏出一个牛皮纸包,“内衣,我又做了三套,大概够你穿两三年。”   这个礼物真是难以拒绝,阮清秋收了,笑盈盈说:“我很喜欢。”   然后真诚地祝福她:“祝你以后得偿所愿,以后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第48章 准备分粮(一更)   回去的路上, 阮清秋心情出奇得好,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改变,真好。   如陈雪这样曾被所谓命运枷锁束缚的人,身上那无形绳索是否已挣脱?   她想, 无论身处何时何地何种环境, 心是属于自己的, 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挡住住向往自由的灵魂。   但愿,他们都摆脱烦忧, 向着光明的未来, 前进!   冷风乎乎地刮, 阮清秋拉紧衣领, 怀念起现代随处可见的围巾。   在这个年代, 毛线, 尤其是羊绒线极为难得, 估计张二牛也搞不到这种珍贵物资。   这会儿, 她终于想起来,供销社虽然没有毛线卖, 但有机器织的棉线方巾啊,保暖性差一点,但也聊胜于无,怎么就忘了买!   阮清秋一路懊恼地走到牛棚, 老爷子耷拉着眼皮,老神在在给她把脉。   “嗯,有所改善, 给你换副药吃, 恢复的不错。”   “苦吗?”   怕苦星人第一反应是这个,给老爷子整笑了,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再苦也要吃,难不成你还想继续当黑黑的丑丫头?”   不不不不不,阮清秋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怕了?那就好好吃药。”老爷子哄孩子一样,耐心道。   “知道啦~”阮清秋说着,从怀里掏出两个肉包子,拿装食物的瓷盆装起来,问:“阿爷,明天你自己热了吃,一个芹菜肉馅儿,一个香菇肉馅儿,您比较喜欢什么口味?下次我卖回来。”   老爷子虽然习惯了小弟子时不时搞点好东西来孝敬自己,但每次总忍不住心里暖暖的,众叛亲离的孤寡老头有人关怀,至少有了慰藉,也不算晚景凄凉。   为此,老爷子表达了自己的感动,指着瓦罐里正咕噜冒热气儿的巨苦中药说:“秋秋啊,去,把这罐药喝完。”   阮清秋:什么温情?都是假象,糟老头子坏得很!   她边喝边四下观察老爷子住的屋子,屋顶隐约能看到星光,窗户纸也破了很多,棉被起坨坨了都,床单被套不知道多久没换洗,还有桌子、地、小橱柜……   看得阮清秋头疼,得,明天的安排有了。   她提着何美芳给的两个帆布袋,慢悠悠走在回去的路上,心里算盘着怎么修葺屋顶,想了半天最后得出,找张支书帮忙。   就连棉被起坨,阮清秋也搞不定,这事只有会弹棉花的专业人士才能办到。   就连拆被套都不简单,这会儿的被套可不是一个布套,它是由两块单独的布组成,有花面的在上面,下面素色的布更大,用来包裹住被子边角,四个角叠成好看的形状后,再用针线固定住。   总之,很麻烦,在阮清秋的记忆中,九十年代末期,她奶奶还在沿用,直到千禧年后才逐渐被淘汰,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秋秋,阿奶寻思,十斤棉花省一点,可以匀些出来,给你也做一件小棉衣,你喜欢啥花色,这两天自己去买回来。”老太太边说边递给她两张布票和三块钱。   阮清秋无奈,把牛家那事给老人家简单说了说,“所以,那个女孩的妈妈为了表示感谢,送了两套新的棉衣棉裤给我,您别担心我没衣服穿,十斤棉花都给您和李阿爷做棉衣,好吗?”   说着,她把那个袋子提到堂屋里,一一展示给老太太看,又把干果零食拿了大半出来,“还有这些,您和小林子吃,我留一些在屋里就行。”   老太太长吁短叹一番,感慨造化弄人,终于安心做棉衣了。   清晨,天色未亮,杏花村已经热闹起来。   “罗婶,等会儿分粮,让我阿虎给你们帮忙去呗。”张翠莲探着头,半个身子趴着到院墙上,热情地说道。   “不用了,我们老的老小的小,能挣多少工分啊?自己就能用车推回来。”老太太低头摆弄饭菜,淡淡地回她。   张翠莲撇撇嘴,把身体缩回自家院子,神态颇有不满。   “她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热心成这样?不帮忙就浑身难受?”阮清秋见了,纳闷得很。   顾青林小声解释:“才不是热心,前些年我身体特别差,阿奶也力不从心,就喊他们帮忙把分的粮背回来,每次给五角跑腿费。”   哦,原来是到手的鸭子要飞,所以不高兴。   “以后我在,用不着别人帮忙,把你和阿奶的工分册给我,准备好箩筐,咱们一会儿就出发。”阮清秋声音沉着冷静,听着就叫人安心。   “有秋秋在,阿奶放心。”老太太笑眯眯地说,手上的针线活儿也不停。   接过祖孙俩的工分册,阮清秋尽管做好了可能很少的准备,心里还是吃了一惊,实在太少了。   这能分到多少粮?够他们吃一个月吗?那平时的开销,哪来的?   尤其是那笔高额彩礼,顾善荣不像是愿意掏这么多钱和票,来供养两个老弱病残的人,就算愿意,估计也够呛。   顾青林给她解了疑惑:“阿奶以前是地下党员,帮着做饭和传递情报,解放后成了退休党员,国家给养老,县里每个月都发钱和票,所以……”   竟然是这样,难怪老太太不仅能拿出那笔彩礼,时不时还给帮忙干活的邻居一些辛苦费。   “加上我父母给的一些,所以我们生活还过得去。”少年说着,羞耻地红了脸,自己好废物。   “有阿奶在,秋秋别担心咱儿吃不上饭。”老太太笑笑,瞅了一眼低着头,变成鹌鹑的孙子,她说:“而且,我们林子,虽然肩不能挑,但他会写东西啊!”   阮清秋顿时露出感兴趣的模样,老太太见状,停下手里的活儿,自傲道:“我们林子呀,从两年前开始给省报纸投稿,赚了一百多稿费!”   顾青林脸更红了,在阮清秋面前,他就是莫名地自卑,总觉得这些都不值一提。   在乡下,一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男性,能算是男人吗?   这样的他怎么能保护和照顾好眼前的少女,少年沮丧地把头颅低垂着,想到自己可能活不过明年……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心静自然凉“和”头痛欲裂“灌溉营养液~ 第49章 竟该死的可爱!(二更)   “可以啊, 小林子!”   阮清秋双眼放光,激动地一巴掌拍在少年肩上,人都给她拍得踉跄了几步。   这一掌直接把顾青林拍懵了,也把那些乱七八糟丧丧的情绪拍飞了, 他揉着有些疼的肩膀, 傻乎乎地笑起来。   “小小年纪就会挣钱养家, 厉害!”   阮清秋是真心佩服,想她十二三岁时, 还是个刚上中学的初中生, 能少向家里伸手要钱就不错了, 更别提赚钱养家。   “是吧, 我就这么说!”罗老太太脸上洋溢着开心骄傲。   “对啊, 还是靠写东西赚钱, 听起来就很高大上!”阮清秋仿佛彩虹屁精附体, 她觉得超厉害。   顾青林抿着唇, 笑意却从眼里流露出来,脸蛋红红的, 听到这话却是一愣:“高大上是什么意思?”   “呃,就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意思,简称高大上。”   又学到了一个新词,少女嘴里总是蹦出一些有趣的词汇, 顾青林不由地想到。   “罗阿奶,你在家等着,我和小林子去就成。”   说着, 她挑起两个箩筐走前面, 少年手拿麻袋走后面,一起往晒谷场去了。   一路上, 都是手挎竹篮、肩背竹篓、肩挑箩筐的村民,有个别人家还推独轮车,这是家里壮劳动力多的人,他们的共同点就是满面红光。   辛苦一年的劳动成果就要到手,关乎明年一整年的口粮,众人自然是期待又高兴,能不能过个好年就看今年的收获了。   小小的工分册承载了人们太多的希望,轻飘飘的小册子登时变得沉甸甸的。   寒冬亦不能阻止村民的热情,他们全家出动,殷切地望着那些高高堆起的粮食,等待张献民说话。   此时,晒谷场上人声鼎沸,热闹得像年前的集市。   生于九十年代的阮清秋从未经历过这种场面,热烈、希望、喜庆,全是正面情绪,她不由自主地也跟着期待起来。   分粮前,村支书要做一个总结报告会,简单来说就是告诉大家,今年各种农作物收获了多少斤,交了爱国粮后,除去社员应得的那部分口粮,是否还有余粮。   除了以上,社员最关心的便是余粮分红,队上养的猪什么时候分,以及食品公司的收猪人员来村里收生猪的日子。   队上养的猪就是指牛棚里老爷子养的那些猪,这些猪不卖给食品公司,是队里年底给村民分肉吃的,至于队员们自己养的猪,一般人家根本舍不得吃。   为啥呢?   因为养猪是农民一年到头最大的副业经济来源,可以说两头猪就能撑起农家人收入的半壁江山,相当于两个男劳动力的劳动收入,可谓是举足轻重,轻易不杀来自个儿吃。   张献民的报告结束时,人们已经自觉排起长龙,还有人为了早些分到粮,争抢插队差点打起来,这些吵吵闹闹的场面,丝毫不影响村民们喜滋滋的心情。   阮清秋不争不抢,安静地排在队伍的中后段,这时候她怀念起手机,起码可以打发一下等待的无聊时光。   不过,很快她就不觉得无聊了,队伍里的女人们开始聊起家长里短,从吃的到拉的,从孩子到丈夫,从小媳妇到老太太,从本村到隔壁村,无所不聊。   粮还没分到,猹吃瓜吃了个不亦乐乎。   顾青林看着表面冷清,实际上耳听八方眼观六路,眸子晶亮晶亮的少女,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宠溺的笑。   这个样子,好喜欢,看也看不够,竟该死的可爱!   “我听到风声,丁家想让嫁到阮家的小女儿离婚!”   “啊?不是吧,真的假的?”   “很可能是真的,阮家那小儿子劳改二十多年,等他出来,黄花菜都凉了!”   “也是,虽然丁家那小女儿不年轻了,也还不算老呢,赶紧再嫁人就对了!”   “哎,说是这么说,别人会怎么看她?”   诶?什么情况,阮清秋让顾青林排好队,靠近了几步,那些人居然不再讨论了……   可恶!说话说半截,急死猹秋秋了!   她黑着脸走回来,郁闷得很,偏这个时候,还有人不识趣地来自己面前蹦跶。   “哟,四丫,这就是你那个小男人啊?”阮秀秀阴阳怪气道,朝一旁的阮甜甜挤眉弄眼。   “秀秀,好好说话,这是我们的妹夫。”阮甜甜声音温温柔柔的,语气却颇为严厉。   她盯着阮清秋看了半晌,两条柳叶眉拧成了一团,满脑子都是——极品堂妹怎么变漂亮了?   要不是那熟悉的五官,要不是这是个没有整容的年代,阮甜甜怀疑堂妹整容了。   观察了半天,她最终得出了个结论:只是变白了而已,还有那些浓郁的体毛也变少了,露出了本来面目。   想想阮家容貌最好的小叔和颜值超高的原四婶,阮清秋的颜值好才是正常的。   那么,她怎么突然开始容貌正常了?这中间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变故?   明明前世,堂妹丑了一辈子……   “哎,我问你,你咋变白了?”阮秀秀突然凑得很近,盯着阮清秋瞧个不停。   这时,一直闷声不坑的少年说话了,他丹凤眼微弯,轻声道:“秋秋,这就是你那个没你白的堂姐啊?”   “我,我没她白!”   阮秀秀瞪大了眼,指着自己,看看阮清秋,又看看阮甜甜,一脸难以置信。   此处动静早已吸引了周围吃瓜群众的注意力,都看看阮秀秀又看阮清秋,一致得出结论:“你堂妹确实比你白啊,小妹。”   当堂妹殷切地目光看向自己时,阮甜甜麻了,既不想当众说谎损毁自己形象,又不想夸阮清秋,目光躲闪了片刻,她咳了咳小声说:“差不多吧,还行。”   阮秀秀仿佛被这个事实打击傻了,一时之间难以接受,红着眼跺跺脚气跑了。   阮清秋:就这?她还没放大招呢,唉,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看了眼满脸单纯的顾青林,她悄悄竖起一个大拇指,真会挖苦人,有未来大佬那味儿了。   少年看了,弯起眉眼,笑得纯良无害。   阮甜甜也不自讨没趣,转身走朝阮家那边。   太阳高高升起时,终于轮到了阮清秋,她把三本工分册递给会计员,等着领粮。   “罗细妹一百五十三个工分,顾青林二百八十个工分,阮清秋——”会计员顿了顿,看向少女,打量了好一会儿才念出来:“阮清秋两千四百三十个工分。”   周围人顷刻间哗然一片,这串数字生动诠释了“恐怖如斯”一词,一人顶两人不过如此!   “等等!”   一声厉喝打断阮清秋的高光时刻,众人看向去,阮家老太太在孙女的搀扶下,阴沉着脸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心静自然凉”灌溉营养液,笔芯~ 第50章 绝世小可怜!(一更)   “吴会计, 你不会是要把粮分给那死丫头吧?”赖英子皮笑肉不笑地问道。   这老太太一看就难缠得很,吴会计倒也镇定,笑着说:“大娘,工分是小姑娘自己挣来的, 自然要分给她, 您说呢?”   “要我说?那不行!”   有人认出了她, 便好奇问:“赖婶,这不是你孙女吗, 咋不行了?”   “前两个月, 四丫被我那不成器的四儿媳许给了罗细妹的侄孙, 想必前两天有人听说了吧?”她说着看向人群。   有人附和印证了赖英子的话, “这事是真的, 前几天大壮队长的儿子娶媳妇儿, 我去吃席了, 罗婶亲自把人领走的。”   老太太转过身, 颇有些得意,叉着腰对吴会计说:“你看, 我可没胡说,这粮不能分给她!”   “哦?那您老的意思是?”   “这还不懂?四丫吃阮家用阮家睡阮家,挣的工分当然得分给阮家,怎么可能让她带去婆家?”   听到这儿, 众人议论纷纷,绝大部分人赞同了赖英子的话,他们认为女儿出嫁前奉献给娘家, 出嫁后奉献给婆家, 都是应该的。   不应该的是,拿娘家的东西去贴婆家, 这叫胳膊肘往外拐!   从来只有出嫁的女儿用彩礼补贴娘家兄弟,毕竟养了她那么久,还是给别人家养的,吃老大亏了,不感恩就算了,居然还想吃里扒外?   一时间,众人看向阮清秋的眼神很不善,愤怒者有之,谴责者有之,厌恶者有之。   老太太笑了,这一次自己可是有理有据,那罗细妹想占自家便宜,休想!   阮秀秀笑了,活该活该,让她刚刚丢脸!   阮甜甜没笑,心情却微妙地愉悦起来,阮芳芳也没笑,被她妈拉着,急得直在原地转圈圈。   “秋秋,没有那些粮食,我也不会让你挨饿的。”这是顾青林说的话,语气甚至有些强硬。   他一改往日的胆怯害羞,站到阮清秋前方,把少女拉到自己身后,活脱脱一副老母鸡护崽的样子。   阮清秋这时却笑了,她压着嗓音靠近低声说:“你要养我呀?”   那带着热气的清甜触到软软的耳垂,少年没有一丝丝防备的心湖被冲击了,整个人从头到脚木了,随后无可控制的热意席卷了全身。   心跳之快,快到他有种此时不闭紧嘴巴,心脏会背叛自己,跳出胸膛飞向少女的错觉……   这一刻,四周的喧闹声都变得模糊了,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那声音之大,如春雷在耳边绽放,她是不是听到了?   顾青林僵着身子,紧张得说不出话,也不敢回头看,他觉得自己像块木头,想回头看少女,又敢回头。   阮清秋不知道,自己一句话、一个动作,就能让少年心乱如麻,她双手抱在胸前,淡定得一批。   不过,有人给自己撑腰,她还是很暖心愉快的,看着身形单薄的少年,心里生出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感。   那自卑胆小的孩子变勇敢了,真好。   “请问吴叔叔,今年分的粮,是明年的口粮,对不对?”吃瓜吃到自己头上,她很淡定,村民逐渐小声后,阮清秋这样问吴会计。   只想当猹,不想当瓜,身份一对调,心情可就大不同了。   不过常在瓜地走,哪能不沾瓜?吃了别人那么多瓜,偶尔提供点瓜给别人吃,也算礼尚往来?   “没错。”   得到吴会计的肯定,阮清秋看向吃瓜群众,“请问在场的各位叔叔婶婶大爷大娘哥哥姐姐们,明年的口粮,今年都分到了吧?”   “分到了,终于不欠队上粮食和钱啦!”   “就是,还有分了不少大米呢!”   提起这种开心事,人们情绪高涨起来,大有停不下来的趋势,直到听小姑娘疑惑地说:“诶?既然是这样,那我今年吃的,就是去年挣的口粮,对不对?”   有人嗤笑:“对是对,不过这小姑娘问的,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笨。”   阮甜甜扶着老太太,预感不妙,果然极品堂妹又开口了:“我今年吃的是去年的,那我今年挣的就是明年的口粮,可我明年不在阮家吃,在罗家吃。”   这绕口令似的一段,把很多人绕懵了,比如老太太,阮甜甜也就稍微慢了几秒阻止,她附和说:“没错啊,你今年吃了去年的。”   吴会计可没被绕晕,他扶了扶眼镜,眼中闪过欣赏之色,微笑道:“确实是这样。”   “是吧,连我阿奶都这么说,所以我今年吃的口粮已经给过了,今年挣的口粮是明年的,我去哪儿,口粮应该跟去哪儿。”   老太太终于反应过来了,气得嘴唇哆嗦颤抖不止,颇有种中风前兆的症状,老半天才吐出几个字儿:“吐你娘的屎!”   群众向来是盲目的,此时听阮清秋说得好有道理,便左右摇摆起来。   “支书叔叔,会计叔叔,你们看罗阿奶和青林的工分册,他们老的老,病的病,就挣这点口粮,如果把我的分给阿奶他们,我们祖孙三个明年都得喝西北风。”   见小姑娘分析的头头是道,人们才想起这罗家没有壮年男劳动力,同情顿时涌上心头,看看别人家分粮几乎全部出动,这罗家就两个没长大孩子来领,真可怜啊!   “我阿奶家不一样,大伯是村里的大队长,大伯母当了村妇女主任,都是吃公粮的。大堂哥在部队当兵,二堂哥在供销社当会计,也是吃公粮的,三堂哥很快高中毕业,就要去工厂上班了。”   人就是这样,更容易同情弱者,村民们听到这儿眼都快红了,一家子都是吃公粮的!   有点嫉妒了!   阮清秋瞄了一眼阮甜甜,继续道:“而且我堂姐特别厉害,你们也听说了吧?她马上要入伍参军了,阮家马上就会多一个吃公粮的,你们说他们缺我这点口粮吗?”   “不缺!”   “是啊,我挣的这些口粮对他们来说,就是锦上添花。”说到这儿,她垂着头,语气低了下去:“可是,对阿奶他们无足轻重的口粮,却是我们的救命口粮。”   卧槽,这是什么绝世小可怜?   竟然欺负她!   叔不可忍,婶也不可忍!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来咯,感谢“糖泡泡”和“当当的鬼画符”送的营养液,笔芯~ 第51章 葛朗台.秋(二更)   “我看小姑娘说的有道理, 大家怎么看?”   张支书直到此时才发表看法,不说看在给儿子看病的李医生情面上,只说这孩子昨天送竹鼠的情分,他也不能不帮着说几句。   何况, 他很欣赏阮清秋, 恩怨分明, 有情有义。   “我们看就该把口粮分给人家小姑娘,毕竟是她自己挣来的, 又不是从阮家带去的!”   “说的对, 阮家这么多人吃公粮, 不缺那点口粮, 算了吧。”   “看孩子多可怜, 还好意思要吗?”   “支持张支书!”   村民们七嘴八舌, 都是一个意思——把口粮给阮清秋, 不要欺负小姑娘, 没爹没妈怪可怜。   事情发展到此,阮芳芳松开了眉头, 不住地拍胸口庆幸,这次李梅菊没说女儿什么,见婆婆吃瘪,心里暗爽不已。   反正口粮就算分给阮家, 也轮不到自己占便宜,看着老太太身旁白净的阮甜甜,李梅菊心里越发坚定, 要求家里给大女儿找工作的事。   今晚就要说, 今年大女儿进厂当工人,明年小女儿进部队当兵, 有了两个吃公粮的闺女,以后她就扬眉吐气了!   赖英子此时脸很黑,明明刚才大家都站自己这边,怎么转眼间,那不孝孙女说了几句话而已,局面就逆转了?   最后她得出一个结论:“我们家吃公粮的多怎么了?嫉妒,你们就是□□的嫉妒!”   老太太是被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挤兑走的,谁也顶不住悠悠众口的压力呀,这毕竟是个乡土社会,讲究人情往来,再闹下去也讨不了好。   笑话闹了,面子丢了,还发作不得,回去躲几天吧。   分粮的时候,阮清秋上前小声感谢了张献民,“张叔,谢谢你仗义执言!”   “小事,我也就实话实说而已,去领粮吧。”   阮清秋笑眯眯的,心想下次捉到竹鼠野兔再给村支书家送一只去。   分好粮,她交待顾青林等着自己,要去帮老爷子搬粮食回牛棚,不想还没动作,张献民热情地招呼了一众大小伙子,“来来来,都来帮老爷子搬粮!”   那边,老爷子见小徒弟看了过来,微微点了点头,不动声色竖起大拇指。   某人顿时笑弯了眉眼,眼里的小嘚瑟藏都藏不住,顾青林双眼晶亮地望着笑容狡黠的少女,心想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聪明的女孩?像那些小说里的人一样。   不,比小说里的主人翁还机智呢!   聪明、可爱、善良、勇敢、漂亮,这样的人竟然真实存在?还是……   还是自己未来媳妇,想到这儿,少年红着脸傻笑起来,他突然觉得自己一点也不倒霉,还福泽深厚!   “开心吧?以后谁对你不好,就得这样,别手软,知道不?”见顾青林一脸傻狍子的单纯,想到他那对不像样的父母,老阿姨操碎了心。   借此灌输了一堆道理后,阮清秋拍拍他的肩膀,夸道:“小林子今天真是好样的,你说要养我时的模样贼帅,往姐姐前面一站的样子,十足有范儿。”   顾不得害羞,顾青林好奇问:“帅和有范儿是什么意思?”   阮清秋沉吟了几秒,说:“帅就是好看,有范儿嘛,就是指风度好,气质好。”   已经脸不红的少年,闻言立刻脸庞爆红,原来自己在少女眼中竟然是这种形象吗?   怎么办,好开心啊!   于是,他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那我养秋秋一辈子,永远保护你。”   嗡~   这是什么绝世乖宝宝,瞬间击中老阿姨的心好吗!   一顿乱rua后,阮清秋终于放过了脸红得要滴血的顾青林,拍拍他的头,柔声说:“好,姐姐等小林子长大了,保护我。”   不,现在就可以保护,不过到底没说出口,少年默默决定回头问问老爷子要吃什么才能快快长高,免得她老觉得自己是姐姐,哼……   罗家。   老太太笑容慈祥地看着平日安静话少的孙子,此时手舞足蹈,把上午阮清秋如何机智要回自己口粮,村民最后的态度如何转变,赖英子又是怎样落荒而逃,都惟妙惟肖演绎了出来。   “秋秋真棒,林子也棒,以后阿奶不在了,你也要像今天这样保护她,知道吗?”   听到这话,阮清秋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担忧地看了看老太太,知道她最放不下顾青林,便笑着说:“罗阿奶,青林将来肯定会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她伸手握住老人枯瘦的手掌,似承诺一般:“有我在,您放心。”   “嗯,秋秋在,阿奶很放心。”老太太轻轻把小姑娘耳边的碎发捋到耳后,神态和蔼柔和。   “阿奶,我会的,以后好好保护秋秋和您。”顾青林也握住了老人另一只手,认真说。   “好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   为庆祝分到了口粮,罗细妹决定今晚奢侈一回。   老太太主厨,顾青林打下手,阮清秋挑水摘菜,祖孙三人合力做了一顿丰盛的大餐,八仙桌上摆了土豆焖竹鼠,蚕豆炒腊肉,青椒炒鸡蛋,白菜芋头汤,凉拌豆芽菜。   以及,白生生的干米饭!   来到这个时空几个月了,阮清秋第一次吃到米饭,夹了一口放在嘴里,不加任何菜,慢慢咀嚼,感受舌尖上大米的滋味,幸福得眯起了眼。   真好吃,大米饭就是她的本命饭,她爱大米饭,呜呜!   可惜,一个不速之客打断了她的幸福感。   堂屋门外站了个女人,阮清秋抬头看去,这不是隔壁”热心“邻居,还能是谁?   不对,不是一个,是两个,她身后露出挂了两条清鼻涕的小男孩,他吸吸鼻子,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那碗竹鼠肉。   母子俩儿如出一辙,张翠莲的眼神仿佛把桌上带肉的菜舔了一遍似的,她深深吸了口肉香味儿,露出不好意思的笑,“罗婶,你们吃啥呢?老早就闻到香味,直往我家钻,把我家二虎都馋哭了。”   阮清秋撇嘴,那叫二虎的小孩哭没哭,她不知道,张翠莲快馋哭了,她倒是看出了。   “妈,我想吃,好饿啊。”   小男孩说着,嘴一瘪就要哭,张翠莲为难地看着老太太,陪着笑脸:“您看,可以匀点给我们家二虎尝尝不?”   她说着,牵了那孩子走进堂屋,端着碗眼巴巴站在桌前,瞅见白米饭,眼珠子都红了。   “米饭也来点,正好下饭,不要多的,就一口!“   老太太脸色也不好看了,正要说话时被阮清秋捏了捏,便咽下话语,没说话。   “我做主,替罗阿奶答应了。”她笑意盈盈,脸上一派大方。   张翠莲盯着那些肉,不住地吞咽口水,闻言咧着嘴直笑:“那敢情好!”   在女人期待激动地目光下,阮清秋接过她的碗,端起白菜汤,朝碗里倒了点汤,又夹了一片白菜,一坨芋头,几根豆芽。   最后,用筷子挑了三颗米饭,认认真真地放在白菜叶上。   一脸肉疼心疼肝疼肺疼,总之全身都透着疼地说:“喏,拿去,我每次一口饭吃三粒呢!还有,这可是肉汤煮出来的白菜芋头,你闻闻,还有肉味儿!”   张翠莲脸绿了,气的。   祖孙俩脸红了,憋的。   作者有话要说:葛秋秋:想打我秋风,做□□梦去! 第52章 我就是小气(一更)   “罗婶, 哪有这样的?羞辱人呢!”   被一个半大孩子当猴耍,张翠莲的脸都气成了猪肝色,大声朝老太太嚷嚷时,她儿子却接过碗, 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翠莲婶, 这怎么会是羞辱人?你恐怕有什么误会, 我只是比较小气罢了,饿怕了, 希望你理解。”   小姑娘表情特别真诚, 说自己抠的时候, 语气光明正大又理直气壮, 张翠莲竟无言以对, 向来无往不利的招数, 居然在这里失了手?   “好吃, 我还想吃肉!”   葛朗台.秋笑的温柔, 看着吃得恨不能吞下舌头的小孩说:“二虎,你想想, 这白菜芋头是用肉汤煮的,四舍五入一下,不就约等于你吃了肉吗?”   二虎似是而非地点点头,虽然不懂什么四啊五啊的, 但觉得小姐姐说得好有道理。   阮清秋眼里的笑意更深了,哄他:“二虎真乖,回去让你妈给你做肉吃。”   小孩眼前一亮, 扬起流鼻涕的小脸, 哭闹不休:“妈!我要吃肉!”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张翠莲捞起儿子,撒气似的几巴掌拍到屁股上。   哭声骂声交织在一起, 阮清秋若无其事地扒了几口饭,又朝正打骂孩子的女人说:“翠莲婶,你还是回去打吧,罗阿奶身体不好,吵到老人家了。”   张翠莲闻言,脸色益发难看,以往进行到打娃这一步,再难缠的人家,迫于面子和哭闹的孩子,多少会分些给她。   往常好说话的死老太婆不声不响就算了,死丫头居然也无动于衷,心肠真硬啊!   她感觉受到了侮辱和轻视,又狠狠打了儿子屁股一巴掌,拎着鼻涕都快流到地上的二虎,愤愤不平的走了。   哭骂声逐渐远去,屋子里安静下来,发觉老太太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阮清秋顿时不好意思起来,脸微红讪讪道:“罗阿奶,对不起,是我自作主张了。”   “秋秋做得很好。”   老太太声音温和沉稳,没有一丝责怪之意,眼里尽是浓浓的激赏,对阮清秋的评价又上了一层。   聪明而不莽撞,正义而不死板,真真是个顶好的姑娘,尽管自个儿眼里,孙子也哪哪都好,但……   看了一眼眸子闪闪发光看着少女的孙子,罗细妹心里微微叹气,儿孙自有儿孙福,强扭的瓜不甜,相信小姑娘会护好她的乖孙,这便够了。   “秋秋真棒!”   顾青林惊叹地称赞,随后不高兴道:“每次我们吃肉,翠莲婶闻到香味就带二虎来要吃的,不给就闹,因为是邻居,又经常需要他们帮忙,阿奶没办法,总会给他们些。”   “咱们这周围每家都被她要过,翠莲婶第一次铩羽而归!”   阮清秋露出原来如此的眼神,怪不得这种年代,张翠莲居然有点胖,二虎也肥嘟嘟的,薅羊毛的好手哇!   “后来,我们这一片的人家,但凡做肉就提前下工,先悄悄做好,吃饭的时候热一热,实在是怕了她!”   难怪那么熟练,是打秋风的惯犯啊,阮清秋便说:“多好的写作素材,你可以写成一个有教育意义的小故事,寄去给报社呀。”   “是哦,我怎么没想到!”少年兴奋得声音高了几分,眉眼间都是开朗愉悦。   老太太微笑地看着一对少年男女互动,觉得自己做得最对的事,就是给孙子说的这门亲,她放心了。   “秋秋啊,灶房的锅里热着一碗竹鼠肉,给李老哥送去。”她又对顾青林说,“林子,你陪秋秋去。”   “哎,好!”顾青林颠颠应了,立刻跑去厨房端肉。   阮清秋没拒绝老太太的好意,挎着装肉的小竹篮,与拿电筒的少年一起出门了。   天黑后,气温更低了,四周影影绰绰,枯树在夜晚看起来张牙舞爪,显得有些阴森,冷风吹在顾青林脸上,他说:“秋秋不要怕,阿奶说走夜路的时候,我们走中间,就不会撞到脏东西了。”   嗯?阮清秋忍俊不禁,还是个小迷信。   她忍着笑,从鼻子里哼出声,“好,我不怕~”   少年一路絮絮叨叨,罕见的话多,阮清秋突然明白过来,是在给他自己壮胆吗?   真是,害怕还跟来。   突然间,顾青林噤了声,在这寒冷漆黑的冬夜,一股热意从脚底蔓延至头顶,刚才还冷得直打颤,现在居然热得他想松松领口,因为……   少女热烘烘又软绵绵的手握住了他冷冰冰的手,他的脑子瞬间乱成一锅粥,哪还有心思害怕?   “嗯,怎么不说话了?”阮清秋有些奇怪他的安静。   “没有,我,我忘了要说什么……”少年随便扯了个小慌,另一只手握紧又松开,生怕被女孩听到自己心跳如鼓。   剩下的半程路,二人牵着手,安安静静走到牛棚。   “来啦,坐。”老爷子瞥见两只牵在一起的手,眼里的笑意变深,却没说什么。   顾青林被看得面红耳热,连忙松开手,咋地失去温暖,他心里一阵失落,被老爷子招呼着去把脉,才勉强压下失落感。   “嗯,不错,身体在好转,过两天我给你换副药吃。”   “好,谢谢李阿爷。”   见他们忙好,阮清秋上前与老爷子说话:“阿爷,你这屋里是不是漏雨啊?”   “没事,床那块不漏就成,下雨天用盆接着凑合凑合。”他不在意地说道。   顾青林闻言一愣,他从来没注意过这个,于是抬头朝屋顶看,还真发现有条缝隙。   这边他在观察,那边阮清秋把想给老师修葺屋子的想法说了一下,一开始老爷子是拒绝的,理由是麻烦。   经不住小徒弟的央求撒娇,遂无奈同意了,只是高高翘起的胡子悄悄泄露了他的真实心情,有人关心美滋滋!   阮清秋了然地点点头:“那行,我去找张支书问问,他应该能找到这方面的好手。”   二人告辞了老爷子,直奔张献民家。   “春花婶,前几天我用竹鼠跟人换了几个贝壳油,给您一个。”   “你自己拿去用,哪能给我。”管春花拒绝了,无缘无故她不好意思要。   一旁,顾青林说话了,“春花婶,今早分粮多亏献民叔,秋秋只是想谢谢你们,而且我们还想请你们帮个忙……”   阮清秋鼓励地看着少年,敢跟人主动说话了,有进步。   “你们说,能帮一定帮。”管春华与丈夫对视一眼,这样说道。   “给小满看病的李医生,您应该知道,我们想麻烦献民叔帮忙找会修葺房屋的人,帮李医生修修屋顶,一下雨就漏雨,窗户纸也破了。”   听到这儿,夫妻俩毫不犹豫道:“帮!正好农闲,大家没事做,后天就去弄,放心!”   阮清秋顿时眉开眼笑,搞定了。   她把贝壳油塞到管春花手里,吐吐舌:“我不管,您帮忙就得收,不然下次我不敢麻烦婶子。“   说着,不给对方推拒的机会,拉了顾青林就跑。   “这孩子!”   管春花无奈又好笑地看着丈夫,一副她也没办法,她可没想收好处的促狭模样。   张献民也笑了,“行了,不说你,好吧?” 第53章 大丫跳河了(二更)   此时, 阮家。   “什么!”   姜美丽猛地提高声音,“弟妹你想让大丫去工厂上班?可她已经到了说亲的年龄,我都开始给大丫联系合适的相亲对象了呀!阿菊你糊涂,这不是耽误她嘛!”   这话说的, 李梅菊很不爽, 如果是先前, 自己还会犹豫考虑一下,今早四丫在晒谷场说的那番话, 她不仅羡慕, 还很嫉妒。   大嫂一家都吃公粮, 凭什么好处都让他们占了?   “老二家的, 胡说些啥?脑子糊了屎?”赖英子冷笑, 嘲讽连连地说:“明年大丫嫁了, 她吃着公家粮, 可都便宜了婆家人, 你乐意吗?”   “大丫……”李梅菊犹豫着,低声说:“她……她不会的……”   阮芳芳见母亲态度动摇, 焦急地保证:“阿奶,阿奶,我要是当了工人,以后工资的一半都给弟弟留着!”   这时, 阮二壮也说话了,恳求道:“妈,以后大丫做不到, 我亲自抽死她, 儿子没求过你们啥,这一次求您了!”   阮来福用烟斗敲了敲桌子, 深深吸了一口旱烟,缓缓吐出后,眯着眼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给一半?那另一半岂不是留在婆家了。”   夫妻俩对视一眼,不知道说啥好,一时间满脸愁苦。   就在阮芳芳打算跪下求阿爷阿奶成全时,只听到那当家做主的老爷子淡淡道:“今天,家里人都在,我给你们两口子把话搁这儿,大丫的事就算了。”   满脸皱纹的老头看了看阮国栋,笑着招手:“国栋,来阿爷这里。”   无视孙女面如死灰瘫倒在地,也不看二儿子失望的神色和二儿媳愤懑的目光,他笑眯眯地说:“将来,招工名额必定少不了二房,只是……”   阮来福停顿了一会儿,眼神忽而犀利起来:“招工名额只能留给我阮家的男娃,也只能是国栋的。”   李梅菊和阮二壮闻言,欣喜地互看一眼,恢复了满面红光,激动地搓着手,不知说什么好。   这就是一个保证啊,老爷子亲口保证的!   名额留给儿子当然比女儿好,儿子好,他们才会好,闺女好,他们能沾多少光呢?将来结婚生子了,心可就不会向着娘家了。   阮秀秀看着父母高兴的样子,姐姐失魂落魄地走出堂屋都没发现,她心里有些难受害怕,忍不住问堂妹:“甜甜,明年我真的能参军吗?我不想像姐姐那样。”   对此,阮甜甜也不甚唏嘘,这个时代对女孩子确实不公平,可大环境造就了这种文化观念,她也无法改变啊,只是很庆幸父母兄长们疼爱自己。   她拍拍惊慌的阮秀秀,安慰:“有我在,不会把你留在农村里,放心。”   翌日清晨。   阮清秋睡得正香,忽然被广播声吵醒,她掀开厚重的蚊帐,看向外头。   天还黑着,一丝光亮都没有,广播还在响,她闭上眼重新躺回被窝,脑袋清醒了几分,终于听清广播的内容:“阮家大丫跳河了,开拖拉机的赵春林,快过来把人送公社卫生所!”   她猛地睁开眼,阮家大丫?阮芳芳?   阮芳芳跳河了?!   阮清秋的心沉到了谷底,一骨碌爬起来,手忙脚乱地穿衣服,套上棉鞋就推门冲了出去。   “秋秋你去哪儿?吃了再走啊。”罗老太太从屋里探出头,喊道。   “罗阿奶,我有急事,回来说!”说着,人已经消失在拐角处。   顾青林也推开门,看了半晌,他怔怔道:“阿奶,你听到广播没?秋秋的大堂姐跳河了……”   “这,千万保佑那孩子平安无事啊。”老太太叹气,拍拍孙子肩膀,进厨房忙去了。   宁和的清晨,就这样被打破。   阮家人都起来了,李梅菊险些哭瞎了眼,心里不由怨起公婆,明明可以做到,对他们来说很简单的事,她的大丫要是死了,她跟他们没完!   这会儿,除了赖英子,没人敢说句重话。   “多大点事,就跳河,果然跟四丫那死丫头在一起久了,都会用这种手段威胁人了!”   见到媳妇要吃人的眼神,阮二壮劝阻说:“妈,你就少说两句吧!”   阮秀秀咬着手指也慌了神,昨晚自己要是跟出去,关心安慰姐姐几句,是不是就不会发现这种事……   一家人慌忙往广播处赶,等他们到的时候,拖拉机已经哐哐哐叫嚣着走远。   此刻,广播处聚集了不少人,都用谴责的目光看着阮家人。   “你们怎么回事?自己家的孩子跳河了都不你知道!”   阮甜甜早已手脚冰凉,六神无主,事情怎么会这样呢?   前世,在母亲的牵线下,堂姐安安稳稳嫁人生子,根本没有这档子事,她突然有些后悔。   同为女孩,如果自己稍微出手帮一下,或许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这边。   拖拉机上,阮清秋不顾旁人阻止和目瞪口呆,给阮芳芳做了胸外按压,并进行人工呼吸。   大冬天的,她喘着粗气,颤抖着把手指探到阮芳芳鼻下。   有呼吸了,终于恢复呼吸了!   阮清秋捂着嘴,眼泪无声流下,张献民见了也伸手去试探呼吸,之后一脸惊讶地看着哭泣的小姑娘,还真给她救回来了!   看来,以前传闻阮家二丫亲嘴救人的事,恐怕是真事,不是胡来的。   哭了片刻,她赶紧脱下棉外套,裹住身体冰凉的阮芳芳,包在怀里,眼泪流个不停。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傻姑娘,怎么就跳河了?   天大的事,只要活着就有解决的可能,死了真的再也没有可能。   拖拉机全速开动,只用了十几分钟就到公社卫生所。   “谁给她做了心肺复苏术?幸亏及时,不然晚了!”医生边检查边说道。   原来亲嘴救人是真的啊,来的几人面面相觑,没说话。   阮清秋说:“是我,医生我堂姐怎么样了?”   “救援及时,人是救回来了,什么时候醒不知道,大概要狠狠病上一场,好好补补身体,才能好的快。”医生笑着朝她点点头,温声叮嘱。   “有没有带干的衣服来,进来给她换一下。”   “谢谢医生,我去换吧。”   几个男人留在病房外,阮清秋关上房门,把自己的衣服,全部脱下给阮芳芳换上,她则换上那身湿衣服。   然后又和小护士借了干毛巾,擦干阮芳芳的头发,朝病房外的张献民说:“叔,回家拿被子是来不及了,您看去医院处和他们沟通下,拿张批条领一套被子来行不行?”   见张支书答应,她默默蹲在过道口,直到阮家人到来。 第54章 阮家女德书(一更)   见到阮清秋, 老太太少不得一顿冷嘲热讽,被前来输液的小护士呵斥:“吵吵闹闹像什么样,病人需要安静!”   赖英子讪讪的,脸上挂不住, 如果不是儿子拉着, 她非要冲过去质问吵闹, 嘴里还在嘟囔:“现在的年轻人真不会尊重老人家,哼!”   这边, 张献民把医生叮嘱的话与阮家人简单说了说, 李梅菊冲进病房趴在床前大声恸哭。   老太太撇撇嘴, 把刚才在小护士那受的气一股脑撒到儿媳身上:“哭啥哭, 这不是没死成吗!不死都给你个丧气玩意儿哭死!”   “赖婶, 医生可说了, 要不是四丫在路上给大丫做了急救, 你家大丫送到医院就不行了!”张献民没好气道, 心想这老太太忒刻薄了些。   “她?”   老太太看向蹲在角落一言不发的阮清秋,明显不信。这话也吸引阮大壮夫妻俩和老爷子, 都看看阮清秋,又看向张献民。   “就是你家三丫之前救那个男人的方法,医生说那叫‘心肺复苏术’。”   姜美丽眉头一皱,却问:“四丫, 你怎么会那啥复苏术?谁教的?”   阮清秋讽刺地勾唇,冷淡道:“因为,甜甜姐和那个男人嘴对嘴救他时, 我也在看呀, 然后就学会了呢。”   “四丫,你怎么这么说话?大伯母只是问问你而已。”姜美丽两条眉都拧成麻花, 语气也很不好,别以为她没听出阴阳怪气的味儿。   “我读书少,不懂添油也不会加醋,大伯母问,我就实话实说。”阮清秋语气淡淡,偏生上挑的嘴角充满了嘲弄。   阮大壮脸有点黑,先内涵自家闺女,又呛声自家媳妇,这个侄女实在不像话,便说:“四丫,美丽是长辈,你怎么说话呢!”   先来的赵春林几人看着阮家人,互相交流了眼神,不去关心病人,反而吵闹起来,真是……   “哦,请问大伯,侄女哪句话说错了,或者添了油加了醋,还请指正,我必定道歉。”阮清秋倚墙而靠,定定看着阮大壮,脸上一点也没有被斥责的慌张。   老太太见儿子被孙女的话噎住,正待发飙之际,阮来福说话了:“长辈的话,无论对错,你听着就是;家里的事,无论好坏,少在外面说。”   他口吻严厉,盯了阮清秋许久,沉沉道:“无论如何,顶撞就是错,虽然你已经是泼出去的水,但好歹是我阮家出去的,以后规范好自己的行为,不要给我阮家丢脸,懂了吗?”   “爸说的有道理。”阮大壮点头,脸上露出认同之色。   阮清秋简直要被这番歪理给整笑了,什么封建直男癌晚期患者!   她咧了咧嘴,又正色道:“我读书少,听不懂大道理,字也不认几个,您跟我说这些没用。”   阮清秋神情真诚,表情正经地建议:“不如您和大伯回去合计合计,编一本书,就叫《阮家女德》,以后阮家的女孩都送去读书,这样才好读懂您的训诫,成为一个合格的、不丢阮家脸的阮家女孩。”   在阮来福阴沉可怕的眼神中,她做出苦恼内疚的样子:“我笨,我文盲,我不行,我学不会,我不识字,白费了您一番苦心,我很难过。”   末了,阮清秋眼睛一亮,说:“要不您先送我去学校读几年书,这样我就可以学会阮家女德。成为一个值得您骄傲的孙女,是我毕生的追求!”   说到最后,小姑娘握着拳,眼眶都红了,周围人无不感动她的一片孝心。   张献民脸色古怪,细品总觉得哪里不对。   “阿爷,请您今天就写书,我要学!”   小姑娘双手捧心,哭着喊着要学习,简直震撼一堆吃瓜人,这是什么神仙小孙女,又乖又孝顺!   阮家的太上皇第一次被小辈这样顶撞,挑不出毛病,就是气!   他气得脸皮子抖出了一片韵律感极强的褶子波浪,原来气到极致,竟说不出话!   “你这态度还不错,总算有点懂事了。”赖英子可听不出话中有话,模样甚至有些矜持,她说:“回去了,我就让你爷弄本。”   老妻的话成了压倒稻草最后一根草,老头子两眼一翻,气晕了。   偏老太太居然发出一声灵魂疑问:“老头子竟然高兴晕了?”   来自猪队友的助攻,就很奈斯很棒。阮清秋背过身,紧紧抿住唇,解气又好笑。   “张叔,我先回去换衣服了。”趁阮家又乱成了一团,她对张支书说。   “走吧,走吧,我们也回去,留在这儿也帮不了啥。”张献民招呼另外两人,坐上拖拉机,突突突地往村里赶。   回到家,阮清秋先换上干爽暖和的棉袄,又被老太太灌了一大碗姜汤才躺进被窝。   大冬天,穿着湿衣服吹了一路冷风,她成功感冒了。   眼皮沉重得睁不开,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给自己把脉,额头上放了湿布,隔一会儿换一次,似乎没间断过。   阮清秋做梦了,混乱而冗长,离奇又古怪,直到手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耳边传来小声的哼唱,她终于呼吸平稳下来,沉入黑甜梦乡。   以往暖暖的手,此时冰冰的,少年眼眶发红,心疼极了。   “阿奶,你给我拿那件军大衣来,我陪陪秋秋。”   罗老太太没法,心疼孙子,搬来摇摇椅放在床边,劝说:“给你放了软席垫,就搁在秋秋床边,你也裹上军大衣躺一下,不然身体垮了,怎么照顾好她呀,总不能指望我这把老骨头。”   顾青林这才同意了,往躺椅上一靠,侧头静静望着少女苍白的脸,目光细细描她的眉眼轮廓,怎么也看不够,好想一辈子这样照顾她,看着她。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再也止不住,它在心里生根发芽,又酸又甜。   这一夜,小小的少年想了很多。   这一夜,小小的少年似乎成长了。   他,要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要长高一些,要勇敢一些,护她一辈子,不受苦不受累。   少年眼里燃着火热的斗志,让秋秋过上顿顿有肉的好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拾光不老 5瓶;笔芯 第55章 黑心肠,要离婚(一更)   这场冬日感冒来势汹汹, 钢铁如阮清秋也虚弱了三天。   这几天,除了上厕所,顾青林坚持不让她下床走动,饭菜都端到房间来, 要不是阮清秋强烈抗议, 饭菜他也打算亲自喂食。   简直把少女当瓷娃娃一样对待。   此时阮清秋喝着鸡汤, 渐渐习惯了少年的无微不至,他还每餐每顿一丝不苟地盯着她吃完才收了碗筷出去。   对此, 罗老太太虽心疼顾青林, 竟也没有阻止, 对阮清秋更是无一点怨言不满。   罗细妹乐见其成不说, 甚至把家里唯二的老母鸡杀了一只给小姑娘补身体, 盼她将来念旧情, 等自己去了, 多护着孙子些。   这一点, 阮清秋自然能察觉到,认认真真记在了心里。   正在这时, 阮秀秀找上了门。   她进了房,也不拿正眼看阮清秋,脸色臭臭的,不情愿道:“我姐出院了, 她不吃饭不说话,我妈叫你去看看她。”   说完,急不可待地走了。   阮清秋无语, 想问的话又咽了下去, 坐起来慢腾腾穿衣服。   “你要不过两天去?身体还没好利索呢。”顾青林从小案桌抬起头,面带犹豫。   “没事, 好多了,你也知道芳芳姐的情况,我必须去一趟。”   他听了也不再阻止,放下手里的笔,只说:“嗯,我送你去。”   阮清秋穿棉袄的动作微顿,笑得无奈,看似清冷腼腆的少年,现在怎么跟老妈子一样?   “我穿好了,走吧。”   与罗老太太说了声,二人一同出门了。   天阴沉沉的,较前几日更冷了些,乌压压的铅云仿佛不堪重负,随时会掉下来似的,人的心情也跟天上的云一样,蓦地沉闷起来。   “那我进去了,你先回吧。”   少女说话还带着重重的鼻音,顾青林张了张嘴,又没说什么,点点头走了。   “四丫来了,快进来。”李梅菊一见她,立刻热情地招手。   阮清秋微微挑眉,往日里在阮家倒不见二伯母这么热情过,果然是有求于人,态度都不一样了。   这是她第一次进二房的屋,五口之家挤在面积只有渣爹那间三分之二大的房间,拥挤程度不亚于现代寸土寸金的一线大城市的格子间,甚至更胜一筹。   冬日里,为了防寒保暖,原本不亮堂的屋,关上窗户更加昏暗憋闷,味道也不好。   虽然因为感冒,阮清秋闻不到什么,但堵塞的呼吸道和逼仄的空间,都让她有些喘不上气,更不提当时在水里不知道泡多久的阮芳芳。   “二伯母,你打开窗通通风,对芳芳姐病情好转有用,医生应该说过。”   李梅菊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打开窗,把空间留给她们,出去忙乎了。   阮清秋立在床前,沉默。   在她的注视下,阮芳芳无声流着泪,后来那泪越流越凶,卷成一团嚎啕大哭。   哭声渐小时,阮清秋开口了:“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以后没我同意不许死。“   “如果像从前那样,和村里的女孩们一样,到了年龄说亲嫁人,相夫教子,也没啥不好。”阮芳芳咬着唇,抽噎道:“可是,当我明白了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时,就不再甘心过那样的日子,当希望就在眼前,却被亲近的人残忍掐灭……”   “我好绝望啊,秋秋。”   她目光直愣愣地看着窗外,面如死灰。   闻言,阮清秋叹气,坐到床边摸了摸她的头,温声说:“芳芳姐,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人只有活着才能去改变,才能有机会得到想要的东西,不是吗?”   “还能怎么改变,阿爷都说了……”阮芳芳边哭边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断断续续复述了一遍。   听完前因后果,阮清秋又想到臭老头在医院里说的那些话,火气险些压不住。   “芳芳姐,你信我吗?”   “我……”   阮芳芳咬着唇低下头,半晌她幽幽叹气:“我信你,可是我信你,你也帮不了我。我不想嫁人,可我不嫁人又能做啥?”   “你答应我,好好吃饭养身体,你看我为了救你都生病了,你欠着我呢,要还我,知道不?所以不准再做傻事。”   阮清秋故意板着脸说这些话,其实她心里有了一些打算,又怕没有结果,让阮芳芳白白期待,更加失落。   “村里人现在都嘲笑我吧?大伯母说,原本想和我相亲的那家人听说我跳河的事后,说是算了。”   “天下男人死光啦?稀罕他家似的,坏的不去,好的不来!”   不知怎么的,阮芳芳被这话逗笑了,她吸吸鼻子说:“不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吗?再说,你怎么知道人家坏了?”   “嗐,都一样!”阮清秋见她破涕为笑,便表情夸张,故意逗她,“不喜欢我这么漂亮贤惠的芳芳姐,可不就是坏的?”   说完,二人笑成了一团。   姐妹俩儿正要继续说话,屋外突然传来赖英子的嚷叫声,阮清秋一愣,起身走到门口。   刚才还冷冷清清的小院,此时站满了人,仔细一看,是泾渭分明的两帮人。   “这是怎么了?”   阮芳芳也披着衣服挨过来了,她左右一瞧,小声道:“来的是四婶的娘家人。”   这个,阮清秋是知道的,因为她看到了上次给自己绿豆糕的男人,好像是丁家的大哥。   这剑拔弩张的气氛,让她想到了分粮那天,女人们的闲话。   离婚?   明天就要去参军的阮甜甜,此时内心也很不平静,四婶不是爱四叔爱得死去活来,前世在八十年代闹出二奶和私生子时,她都愿意接受,怎么现在却要离婚?   她以为,四婶爱四叔那劲儿,会等他出狱。   事情又起了变化,虽然跟她没关系,似乎也没影响到自己,但阮甜甜莫名的就是很不爽,烦躁!   一切都向着不可知的方向,如一匹脱缰的野马,不可控。   “你这个黑心肠的丧门星婆娘,我儿子前脚刚被抓,你后脚就要离婚,没有良心啊!”老太太干嚎叫骂,一个人硬是骂出了一个团的气势。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拾光不老 5瓶;当当的鬼画符 2瓶;笔芯~ 第56章 我不许你伤心难过(二更)   此时, 阮家人看丁家珍的眼神都不友好了。   丁家的人也不怂,立刻回敬:“你儿子搞破鞋、耍流氓,谁不离婚谁傻子!”   阮清秋听着这话,舒坦了。   她搬来小板凳, 和阮芳芳坐在门口, 挨着看热闹, 安心当个吃瓜群众。   赖英子气得口水乱喷:“老娘去你祖宗的,这是污蔑!我家小壮是被陷害的, 你们懂个麻花, 胡说八道, 烂□□的狗玩意儿!”   啧, 老太太骂人的话, 还是一如既往的犀利, 猹秋秋掏出炒黄豆, 来了精神头。   “呸!睁眼瞎的死老太婆, 公安还能冤枉好人?你才是胡说八道,小心我撕烂你没牙的大臭嘴!”丁家珍的母亲, 骂起人来竟也不遑多让。   这场骂战,让阮清秋收集了许多新鲜骂人话,作为旁观者,倒觉得有趣得很。   不过看下来, 还是赖英子厉害,骂人中气十足,与对面一干人骂成了平手, 眼看就要上演全武行时, 院子里来了个年纪看起来很大的老头。   “三叔,就这点芝麻大的小事, 咋还劳动您老大驾?”   一直沉着脸没说话的阮来福,立刻站了起来,亲自把人迎进门,态度甚是恭敬。   刚才还恨不得掐死对方的两群人,此刻都安静如鸡,脸上尽管还带着愤怒,却也不敢发作。   阮清秋好奇了,这便是之前张支书提到的张三爷吧?   “三祖爷是咱杏花村辈分最高的族老,听说快九十岁了,民国时在大户人家里当过教书先生,村里人人都敬他,有很严重事都会找他老人家拿拿主意,评评理。”   这是跨越三个朝代的读书人啊,清朝末年、民国时期、新中国,这种人生经历,阮清秋也不得不说一句:真的了不起。   偏头瞧了阮芳芳一眼,见她又恢复了吃瓜人的吃瓜精神,阮清秋放心了。   “哼,我再不来,你们两家人都快打起来了。”张三爷掀起耷拉的眼皮,老树纹路般的脸,看起来十分威严。   这话一说,在场的人都缩起脖子作鹌鹑状,乖乖等他训斥的样子。   阮清秋看得啧啧称奇,一物降一物?   哇哦,老爷子威武!给老爷子打电话!   “事情,我都听说了,来福啊,这事怨不得丁家人。”这话一出,算是给整件事定性了,泼辣不讲理如赖英子,也不敢反驳。   张三爷顿了顿,又看了看两方人,才慢悠悠地说:“今天,我在这儿做个见证人,大家好聚好散,做不成亲家,也不要做仇人。回头村里开个证明,让人闺女去登记处把婚给离了,以后各自安好,谁也别耽误谁。”   阮来福沉默了很久,叹气:“听三叔的。”   “行了行了,散了吧。”张三爷点点头,拄着拐棍就要走。   “等等!”   众人看向丁家珍,她好像积攒了极大的勇气才说:“三祖爷,我走了,孩子怎么办?我想,我想把孩子带走……”   “没门,你个死不要脸的贱货!”老太太拿张三爷没办法,不代表她不敢骂儿媳。   张三爷不理会赖英子,看向丁家珍,语气很平和:“女娃娃,你想过带走孩子,要面临什么?”   “我,我担心孩子没人照顾,心疼得慌,我不知道……”   瞅丁家人不赞同的神色,阮清秋猜丁家珍这话应该是临时起意,没有和娘家兄弟商量过。   唉,她长长叹了口气,心里五味杂陈,如果没有自己插手,起码阮蜜蜜和阮国祥还能长在一个父母健全的家庭,不管将来如何,至少童年是快乐的。   可现在……   阮清秋陷入了自我怀疑中,她做错了吗?   “三叔,离婚可以,带走我阮家的种,不行!”阮来福字字铿锵有力,语气十分坚决。   丁家珍终究没能得偿所愿。   她走了,留下两个哭泣惶恐的孩子,此情此景,阮清秋心里沉甸甸的。   往日里,见了她,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熊孩子此时见了她,无助地拉着阮清秋的衣角:“姐,我害怕!”   阮蜜蜜更是扑进她怀里,哭得伤心,“姐,姐你不要抛下我们!”   阮清秋僵着身子没推开两个小的,等他们哭够了,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话安慰道:“不怕,阿奶阿爷他们会照顾你们的。”   “可是,我想要妈妈……”熊孩子说着,又哭了起来。   冷风吹得更急了,它怒吼着吹断枯枝,吹飞败叶,吹走眼泪,席卷每一个角落。   顾青林不知道等了多久,心头挂念的倩影终于出现。   只见少女目光呆愣愣的,她失魂落魄地低着头,从他身旁经过时,竟浑然不觉。   “秋秋。”   他追上去,担忧地叫住她。   “你是呀,怎么来了。”阮清秋扯起嘴角试图笑。   “不想笑就不要笑了。”顾青林定定地看着少女,从臂弯处拿了方巾,神情认真地给她包住,只露出两只难过的水眸。   听到这句话,阮清秋鼻子一酸,眼睛泛起晶莹的水雾,眨了眨眼,她说:“我爸被抓奸是我干的,他赌博被抓是我举报的,现在……”   说到这儿,她哽咽道:“我后妈和我爸离婚了,可是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还小,以后没人管他们,我……”   “我是不是做错了?”她失神地问出这句话,眼泪大颗掉下来。   顾青林第一次主动握少女的手,她的手心有薄茧,却很绵软,还很小。   放在他修长的手掌里,正好能包裹住。   他说:“秋秋没有做错,错的是你爸。”   “如果不是我那样做,他们或许拥有一个完整的家。”阮清秋撇过脸,眼泪汹涌冲出眼眶。   顾青林伸手扳过她小小的脸,把两只冰冷的小手放在自己暖和的衣襟里,他看着那双红通通却忧伤的水眸,心疼得厉害。   “我曾看过一本书,里面有句话:不要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他语气温柔坚定,“小时候,我还没跟阿奶过时,有一个要好的玩伴,后来有一天他妈妈喝农药死了。那天,小伙伴哭着和我说,他宁愿父母分开,也不想他们天天吵闹打架。”   “错的是你爸,因为他的不负责任,造成了如今的局面,怪不得谁,若是非要怪,也应该怪你阿奶,过分溺爱。”   “所以,我不许你伤心、难过。”   少年把少女的手轻轻放在胸口,许诺一般:“若是你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将来,我和你一起照顾他们,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当当的鬼画符“营养液1瓶~,谢谢”炭“的营养液290瓶,没见过世面的作者第一次收到辣么多营养液,鸡冻地跳起了海草舞~~   笔芯,啾啾啾啾! 第57章 傻眼的阮甜甜   阮清秋对这件事共情过强, 其实是因为感同身受,她想到了自己原本的父母。   在她很小的时候,父母便离婚了,互相恨了一辈子, 而阮清秋夹在中间, 爹不疼娘不爱。   童年在无家可归的惶恐中, 被父母踢皮球一样推向对方,最后爷爷奶奶看不下去, 把她养到高中, 直至上大学后, 通过学信贷贷款上完的大学。   父母各自成家, 又先后生儿育女, 只有阮清秋, 成了他们污点一样多余的存在, 恨不得抹去才好。   因着这样的原生家庭, 对她的择偶观和性格都产生了巨大的影响,社恐又恐婚。   丁家珍与渣爹离婚, 虽不是她的过错,但原主的弟妹因自己失去了健全的家庭,确是事实。   如果阮清秋当没发生过,谁又会知道呢?   可是, 她的良心过意不去。   被少年认真安慰了半天,阮清秋反应过来后,终于不好意思起来, 理智又重新占据上风, 她已经知道怎么做了。   接到身边照顾,是不可能的。   阮清秋没那么伟大, 她只是个有自己道德底线和良知的普通人罢了。   以后,拜托阮芳芳多留意他们些,能拉拉一把,能帮帮一下,再多的就没有了,毕竟她不是原主。   想明白了这些,阮清秋的感性全面退却,她抽回自己暖洋洋的手,尴尬得差点用脚抠出一座布达拉宫,居然在小林子面前哭了,大姐风范已不存!   草(一种植物),都怪感冒!(bushi)   人一生病,感性就压不住,知心姐姐的人设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崩塌了,以后她在小林子面前的姐姐威严何在?   顾青林不知道少女想什么,但他能看出那双桃花眼又恢复了灵动,一会儿懊恼,一会儿气愤,反正就是不看自己。   悄咪咪看了看那只缩回去的小手,他心里微微失落,不过见她不难过,那点小失落便不算什么了。   “秋秋,我的稿费到了,明天去邮局取钱,回来给你带肉包子。”少年说这句话时,眉眼弯弯,心情甚好。   不等阮清秋回,他自顾自地说:“家里还有分到的黄豆,到时候看能不能买只猪蹄,给秋秋炖黄豆猪蹄,还有副食店的卤肉……”   顾青林越说越开心,而阮清秋的尴尬也烟消云散,跟着弯起嘴角,心里暖乎乎的,“我好很多了,明天和你一起去。”   正好,她打算去张二牛那里一趟,打听些事。   “对了,张支书有安排人去给阿爷修葺屋顶吗?”   听到问话,顾青林劝阻的话吞回肚子,回她:“安排了,不过修成什么样,我也还没见过。”   天天往老师那跑的他没见过?阮清秋想了片刻就明白过来,他一直在照顾自己,哪儿也没去,想到这层便不由微微红了脸。   “你想看啊?那中午吃了饭,你午休会儿,早上没睡好吧,到时候我喊你起来,我们一块去看看。”   阮清秋轻轻嗯了一声,一面为自己被少年精心照顾那么久,感到难为情,一面又享受和习惯这样的照顾,感到不好意思。   习惯真可怕,可是她竟然不想抗拒和改变。   也许是因为从来没人这么关心和爱护过自己吧,阮清秋偷偷瞄了一眼少年,发现他脸上的疮疤消退成了淡痕,不细看都注意不到。   细细一看,与这个年代浓眉大眼国字脸的主流审美不同,若不是那双英气的剑眉和凌厉的丹凤眼,压住了过分精致的五官,还没完全长开的面庞,显得有些柔和,不够男子气。   不知道以后,这张精致的脸完全长开,会是何种风华?   感受到少女的目光从自己身上移开,顾青林松了口气的同时又隐隐失落起来,甚至忍不住胡思乱想。   是不是他不好看,所以她不想看了?   是不是他只比她高一点,她嫌弃了?   是不是他不够强壮,她懒得看?   阮清秋打着哈欠,缺乏少女情怀的她,可意会不到少年的心思,回屋一头栽进被窝,直接睡了过去。   牛棚。   “秋秋身子骨向来强健,恢复得不错,这几天就能好。”老爷子捋着胡子笑着说完,又给顾青林把脉,沉吟半晌:“嗯,你这几天劳累了吧?天气冷,你要仔细保暖,情绪不可大起大伏,不然又得发作。”   “小林子到底是什么病?”   阮清秋好奇很久了,无论是书里还是现在,这么久了居然没提过,具体是什么病症。   “娘胎里没打好底子,加之幼时父母疏于照料,所以容易感冒发烧咳嗽,严重的时候整日昏沉没胃口,身体会越来越虚弱。”   听老爷子这么说,阮清秋到想到一个词:自身免疫力低下。   又瞧了一眼此时还很单薄的少年,她想到书里说,后来顾青林身强体壮,长命百岁,也是神奇。   他传奇在什么地方?   被父母放弃,甚至没让他读小学,直接上的中学,成绩一路扶摇直上,于七九年考取清北,在八十年代公费赴美留学,成为一代商业巨鳄。   唯一的污点,大约是婚姻。   无数人扼腕叹息,怎么会娶了那种女人?于是自荐枕席的简直络绎不绝。   出了会儿神,她才重新打量老爷子的屋子,屋顶果然被补好压实了,连窗户纸都给换了,就那被子还是起坨,等过几天找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把被拆了重新弹一下。   快过年了,屋子也要打扫。   心里默默盘算着,又陪了会儿老爷子唠嗑,天快黑的时候,他们告辞离去。   翌日大清早。   裹成熊两个人,悠悠地往公社走,路上还遇见开拖拉机的赵春林,他停下车。   “去公社啊?上来挤一挤。”   “谢谢春林叔。”阮清秋和顾青林异口同声地说道。   拖拉机后面载满了人,真的挤才能挤上去,好处就是挺暖和。   “秋秋,来这儿。”   有人喊她,阮清秋抬头看,是小姑。   她欣喜地挨过去,居然还见着了阮甜甜一家,遂不冷不淡打了招呼。   “小姑,小姑父。”   与之前冷淡的态度不一样,面对阮小红,阮清秋神情亲近自然,这不带掩饰的前后两幅面孔,把姜美丽气得翻白眼。   阮甜甜拍拍母亲手臂,正好与一双寒凉的眸子对上,上辈子的“好闺蜜”,今生总算没有交集了,倒要看看,没自己家替陈雪暗中操作,她还怎么参军入伍。   想到此,阮甜甜心情愉悦了起来,却见陈雪与堂妹头挨头低声交谈时,狠狠皱起眉头。   她俩儿怎么关系看起来不错的样子?   “县里安排了辆车来接我们,村里就让赵叔送参军的子女去公社,刚刚一路上他们都问嫂子干嘛去,嫂子便胡乱搪塞,没说。”陈雪用仅她们俩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下情况。   “没想到,还能送你一程啊。”看着眉眼充满希望的陈雪,阮清秋笑。   “是啊,有缘。”兴许是心情好,她少了高冷,话多起来。   瞅了一眼少年,陈雪问:“你呢,以后有什么打算?”   阮清秋也瞅了一眼被小姑拉着说话的顾青林,忍不住笑,“有机会的话我想重拾书本,去上学。”   陈雪听了若有所思起来,过了会儿对她大哥说:“哥,我屋里那些书,等回去你收拾下,都给秋秋。”   “不是最宝贝你那些书了?”陈志笑着问道,温和地打量了眼阮清秋,看来小姑娘在自家妹子心中是很重要的朋友。   “我都用不着了,留着也是落灰,秋秋以后想去读书,给她物尽其用嘛。”   听到兄妹俩的对话,阮清秋真心感动,拒绝的话说不出口,她确实很需要那些课本,时间不多了,距离高考只剩一年零十个月。   她得尽快熟悉各科知识点,为那场载入史册的高考做准备,全力冲刺奋斗。   “谢谢,小雪。”   “我才要谢你呢~”   语毕,两个女孩相视一笑,气氛温馨友好。   这一幕却刺到了阮甜甜的眼,陈雪怎么可以笑得那么开心?贱人!   尽管这一世,她还什么都没做,自己甚至抢了原本属于她的男人,那又怎样,上一世她不也抢了自己男人,很公平。   她们居然玩到了一起,贱人和极品,蛇鼠一窝。   呸,看陈雪那心机婊怎么坑极品傻蛋,别到时候被勾引了老公,还蒙在鼓里,好笑!   想到那场景,阮甜甜心里升起诡异的愉悦感,总之狗咬狗一嘴毛。   这边,阮小红笑得慈爱极了,对顾青林态度亲切得很,简直就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秋秋,这孩子真不错,你可被欺负人家。”   瞧瞧这话说的,阮清秋撇嘴,小姑意志可真不坚定,刚才要一副要找顾青林麻烦的样子,现在简直把人当亲侄子对待。   没眼看。   天还没聊够,公社到了。   阮甜甜看着陈雪一同进入武装处,领了一套橄榄绿军装和大红花换上,彻底傻眼了。   她怎么参军入伍了?!   前世,黑五类的陈雪,是在小姑的哀求和自己恳求下,父母帮忙运作的,这一世是什么情况! 第58章 养秋秋的钱   这边, 阮甜甜全无入伍参军的喜悦,她满心疑惑郁闷。   那边,陈雪与阮清秋有说有笑,眸子熠熠生辉。   “小雪啊, 这是我和你哥给你的, 拿着。”   阮小红掏出一个装了钱和凭票的布包塞给小姑子, 不容拒绝的样子,姑嫂一番拉扯, 最后陈雪还是收下了。   不管人们有多不舍, 离别总是会到来。   在一片哭声中, 阮清秋目送陈雪坐车离去, 她忽地想到李茹秀那个小姑娘, 今天也要走了吧, 不知道何姨该多担心。   “小姑, 我和小林子还有事要办, 先走了。”   告别了阮小红,她对顾青林说:“你取了钱先去副食店排队买东西, 我去二牛叔那,一会儿咱们在供销社碰头。”   顾青林有心想陪她去,犹豫片刻只好同意,副食店去晚了, 好东西很快卖完,哭都没地哭,他还想给秋秋买好吃的呢。   “那你快去快回, 我等你。”   少年虽然不舍, 却眼巴巴地看着她,乖巧得让阮清秋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好,很快就回。”   传奇大佬小时候竟然是这种乖宝宝,简直萌化了老阿姨的心~   穿过熟悉的小巷子,她找到了张二牛家。   “二牛叔,我想向您打听个事儿。”   “行,你说。”   阮清秋正色道:“想问您,镇上的几个工厂,有没有人不想干了,打算把工位卖掉的?”   “你有想法?”张二牛听了,眉头一挑。   “嗯,算是吧,帮人问问。”   张二牛摇头,为难道:“很少有人愿意把工位卖掉,毕竟给自家人还不够,除非有更好的选择,或者缺钱。”   意料之中的事,阮清秋也不失望,便说:“没事,还麻烦您留意下,如果有人卖还请帮忙稳住人,通知我一声。”   “没问题,要是我没让人通知你,那就说明没消息,你也别太惦记这事。”   阮清秋点点头表示明白,便离开了。   她快步赶到供销社,却没见到顾青林人,便抬脚朝副食店走去。   冬天的寒冷并不能驱散人们对食物的热情,大清早副食店门口就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人们手挎竹篮和布袋,缩着脖子和旁人唠嗑,时间倒也好打发,不嫌等得无聊。   阮清秋的视线从队头扫到队尾,回来几遍也没发现少年的身影。   她心里一跳,不由得眉心紧蹙,小跑来到门口,从队头走到队尾,仔细查看。   “哎,小姑娘你这是找人呢?”有人大姐见她脸色焦急,便好奇问。   “是的,请问姐姐你有没有见到一个十四五岁,长得白白净净,模样很好看的男孩?”压下担忧,阮清秋礼貌地询问。   周围人一听她的描述,再看少女好看又礼貌,很有好感,都回忆起来。   “有,还真有一个,那少年比闺女还好看。”   “你是说,刚才被一对姐弟带走的那孩子吧?”   “对对对,就是他!”   阮清秋小脸紧绷,气压低沉,努力压下火气说:“谢谢各位哥哥姐姐告知,他们从哪个方向离开,有人看到了吗?”   一把年纪还被嫩嫩的小姑娘喊哥哥姐姐,众人对她好感度直线上升,有个妇人热心指出方向,“就那条街,那对姐弟我知道,他们住在磷肥厂职工家属院,你要是不知道,就一路问过去,肯定能找到!”   “谢了,姐姐。”   看着少女离开,妇女们摸着脸笑开了花,都多少年没被叫过姐姐啦?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   阮清秋赶到职工家属院时,一报顾善荣的名字,就有人告诉她。   “顾主任啊,我知道,你是他家乡下亲戚吧?左手那幢楼看到没,四楼,你去就能找到。”   匆匆道了谢,她进入每层住了十几户的筒子楼,随便找人打听,便找到了顾家。   门虽然是关着的,但里面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爸妈省吃俭用,每个月给你生活费,你竟然用来买猪蹄?!”   这个声音她听过,好像叫顾青叶,是顾青林的二姐,阮清秋刚想敲门,便听到少年小声反驳:“爸妈没给过肉票。”   “我看你过得挺好,不需要我和你爸辛苦省下的钱是吧?那好,以后就不给了。”孙来娣冷脸嗤笑,看着病弱女气的儿子,越发不顺眼。   “不是的……”   少年词穷,他下意识地不想解释,这笔钱的来源,仿佛告诉了他们,会扰了自己唯一的精神净土。   “妈,我和二姐刚刚排队那会儿可看到了,病秧子兜里有四张大团结!”熊孩子兴奋地尖叫。   “什么?!”   孙来娣有些不可思议,丈夫每个月才给这个注定早死的短命儿子五块钱,以及十斤口粮,她当然知道这根本不够吃。   那有什么关系呢?反正那老太婆会补贴。   可现在问题是,老太婆虽然有国家给养老,也不至于买个猪蹄,给这死孩子四十块钱装在身上啊!   “你哪儿来的钱?!”她厉声喝问。   “帮阿奶从邮局取出来的,正要拿回去。”顾青林的声音有些颤抖,依旧选择了隐瞒。   他紧紧捂住装钱的兜儿,神情紧张起来,这是养秋秋的钱,不能给出去。   “妈,病秧子说谎,指不定是哪儿偷的呢!”   “没错,也许就是偷了罗阿奶的钱!”   姐弟一唱一和,三言两语间把这笔他们眼中的巨款来源,定性为偷。   “你们、你们胡说!”   少年的声音充满了委屈难过,他不明白为什么亲生的父母兄弟姐妹,为什么要这么对待自己。   “你爸还没回来,这样吧,你把钱交给我,过两天妈和罗婶核实一下,就还给你们行吧?”孙来娣难得口吻温和。   立在门外的阮清秋却听出了一股子狼外婆哄骗小红帽的阴险味儿,钱若是给出去,只怕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顾青林看着连神情都变温柔的母亲,眼里却浮起难过和失望。   聪明如他,立刻便读懂了这施舍般的温柔背后是为何。   屋里沉默了下来,都在等他的回答和决定。   “磨磨唧唧的,妈又不是不还你,还能占你便宜啊?”   “妈,你看他,能指望病秧子给你养老吗!”   孙来娣眉头一皱,听到小儿子说的话,下意识道:“我没指望过快死的人,不然不会生你。”   “不行。”   与少年拒绝的话一同响起的是敲门声。   “笃笃笃!”   顾青叶不耐烦地打开门:“谁呀,敲敲敲!”   “我来接青林回家,让开。”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当当的鬼画符”和“二”灌溉营养液,笔芯~ 第59章 战斗小仙女   “你接他回哪门子家?这里就是他的家。”顾青叶讽刺道, 双手抱在胸前斜睨着人,“土包子你搞清楚了,我是他姐,那是他弟, 这是他妈, 你哪位?”   不等阮清秋回答, 她阴阳怪气地嗤笑一声:“你哪位啊,不就是我们家花钱买的童养媳吗?还不跪下喊声姑姐, 还有小舅子和婆婆妈?”   熊孩子也跟着拍手笑:“喔喔喔, 病秧子配土包子, 跪下跪下!”   一直以来都声音小小的少年突然脸涨红, 呵斥弟弟顾青山:“你闭嘴, 猪耳朵!”   说完, 转身用力推开顾青叶, 红着眼咬牙道:“你也闭嘴,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让开!”   “秋秋, 我们走。”他拉着阮清秋,就要出门。   此时,那姐弟俩也回过神,从来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病秧子, 刚刚竟然大声骂了他们?!   简直反了天了,正待教他做人时,他们的母上发话了。   “站住, 你也要叫我闭嘴不成?”   孙来娣冷笑, 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怒火扑面而来,她高高在上地说:“不管你姐你弟说的话对不对, 那也是为你好,立刻向他们道歉。”   听到母亲这么说,姐弟俩相视一眼,得意洋洋笑起来。   “还有,要走可以,把钱留下。”   她扫了一眼少年的衣兜,皱眉道:“小孩子身上带这么钱干嘛?你的福气压不住这些财气,肯定半路上就得丢,下次给你生活费时,再顺道还给罗婶。”   听闻此话,阮清秋也笑,她摸着下颌,叹气:“我才换完的大牙,差点掉了。”   顾青林眨眨眼,呆萌地发出一声:“诶?”   “差点笑掉。”她面无表情地补充道。   此时,门外传来“噗嗤”笑声,八卦的邻居们早就悄悄立起了耳朵,听到小姑娘的话,忍不住笑了。   听着屋外此起彼伏的笑声,阮清秋陷入了沉思,难道自己擅长讲冷笑话?   孙来娣强忍怒气,吩咐顾青叶:“把门关起来!”   “妈,你要关门打狗吗?”顾青山拍手叫好,“我来我来,我来关!”   阮清秋先他一步合上门,却关不住那些听墙角的耳朵。   只听到小姑娘清甜柔软的嗓音响起,笑盈盈地说:“臭弟弟,姐姐喜欢你这种狠起来连自己都骂的人,不过你骂自己全家是狗这件事,不知道你爸妈和姐姐乐意不?”   外面再次传来忍笑的声音,可太乐了。   “我,我没骂他们是狗啊……”顾青山这熊孩子完全被某人给绕进去了,还傻乎乎地反驳。   阮清秋只笑眯眯地拍拍他的脸,声音越发温柔了,“小破孩你给我记住了,骂青林就是骂你自己。你们一个爸妈生的,他是狗你是什么?狗弟弟?”   说着,眼神飘向脸色发绿的母女俩,轻飘飘地发出疑问:“狗妈狗姐?”   “往上数三代,谁家不是泥腿子出身?”把已经懵比的熊孩子丢一边,她盯着顾青叶,“腿上的泥还没洗干净,就开始嫌弃农民啦?”   无视已经气到眼神能杀人的少女,阮清秋继续说:“啊,让我猜猜,你阿爷阿奶和阿公阿婆都在农村待着呢吧?那你爸妈岂不是土包子二代,你是三代土包子?”   “噫,以后就叫你土三包吧,贴切、恰当。”   “你,你,你胡说!土包子土包子!”顾青叶尖声吼道。   “哦,我哪里胡说了?三包你指出来。”阮清秋友好亲切又慈爱地看着顾青叶,那关爱的目光仿佛看一个智障女孩。   “没胡说,很对~”外头有人捏着嗓子,发出怪叫声和嬉笑声。   顾青叶听见,脸都气歪了,要哭不哭的,气得说不话来。   那边阴沉着脸的孙来娣,阮清秋也没忘记cue她,微笑脸说:“二包婶子,钱您别提了,听你名字就没啥福气,我怕你压不住这财气。”   “青林,钱给我,本姑娘力气大,不惧牛鬼蛇神,通通一拳打死。”说这话的时候,某人简直把阴阳怪气发挥到了极致。   “哦,秋秋给你。”少年乖乖掏出钱,心甘情愿交到她手上。   这一幕,差点把孙来娣怄死,果然是生来气自己的丧气倒霉玩意儿,她觉得有点头晕,气的。   把钱妥妥帖帖放在兜里后,阮清秋四下一看,把放在桌上的猪蹄和一些大包小包提起来,打开门示意顾青林跟上。   “哎哎哎!站住,我买的糖栗子和水果糖,还给我!”顾青叶追出来,拉着阮清秋不让走,心疼得不行,那可是她排快一个小时才轮到的。   “不还,耽误你姐姐这么长时间,还欺负了我的人,精神损失费不要赔偿的?走开!”阮清秋推开她,拉着顾青林大步往前走,围观的邻居们也自觉让出一条道,目送他们离去。   走到楼下,阮清秋还能听到那嘴欠少女哭叫的声音,她回头看了一眼,翻白眼。   跟姐抖,太嫩!   欺负姐的人,找揍!   装哔装到姐面前,就让你见识一下啥叫一哔更哔高!   啧,某人歪嘴冷笑,极为做作。   少年却被飒到了,双眼不灵不灵地发着三百六十度的亮光,真、真特娘的帅!   并在心里超小声地说:他的神仙媳妇,战斗仙女~   回家的路上,阮清秋苦口婆心地教某个单纯的少年如何装哔打脸,讲得吐沫横飞,口干舌燥。   “秋秋,喝水。”顾青林从怀里掏出一个装有背带的七八式军用水壶,递给她。   阮清秋接过来喝了半瓶,发现还是温的,一点也不冰嗓子,笑道:“你出门还带水啊,好习惯。”   少年眼眸温润,抿嘴轻笑,没说话。   早上的那些来自至亲的伤心和委屈,都被眼前少女霸气的维护抚平了,就像数九隆冬的天喝了碗热汤,心里熨帖又温暖。   今天是个明媚的好天气。   二人回到家时,老太太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做棉衣,冬天的阳光晒在人身上不仅不热,反而很温暖。   南方人冬天最爱做的事之一,便是晒太阳,那舒服劲儿,和夏日的凉风有得一比,总之很惬意。   “哟,小两口回来了,细妹你别说还真登对!”   阮清秋看去,这人她认识,张翠莲的碎嘴婆婆,手里拿着一件旧棉衣缝补。   顾青林脸红着,悄悄去看少女,见她面无表情,心里有些失望,发现她好像没反驳,又偷偷窃喜。   “这大包小包的,买的啥呀,让阿婆看看。”那老太太说着,就过来了。   阮清秋当然不会如她愿,可人家眼尖,一下子见看到了竹篮露出的猪蹄,就鸡蛋大小一块,她就认出来了。   惊呼:“买了猪蹄!”   “还有啥?快让我看看!”   张翠莲的婆婆不依不饶,坚持要看,阮清秋还不好推开她,真怕一推就摔倒,紧接着索要赔偿之类。   她眼珠子一转,勾唇笑:“好吃的,但不能给你看,我怕翠莲婶和二虎馋哭。”   “我可不会馋哭,给我看看。”老太太坚持道,很固执的样子。   “不行诶,我怕李阿奶你也馋哭,可是我又很小气,只想自己吃。”阮清秋说完,绕开人就进屋。   李老太太气结,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说自己抠的模样特别骄傲,也不知道骄傲个啥劲,这也值得骄傲?   当厚脸皮遇上愣头青,那些束缚人的社交人情似乎不起作用了,好气。   “看一眼怎么了?我还抢她的不成?何况,我老太婆一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尝尝也不行啊,看着就不像个孝顺孩子!”   罗细妹停下手里的针线活儿,抬头看她,笑着说:“不劳老姐姐操心,这孩子孝顺我就成,外人就算了。”   “细妹啊,你变了,你以前可不会这样……”李老太太一脸受伤的样子,居然不敢发火,说难听话。   “嗯,我老了,家里以后都是秋秋做主,老婆子也不敢不听她的话,你以后少惹她,秋秋力气大脾气不好,小心她揍你孙子。”罗老太太认真说。   阮清秋在屋里偷笑,等人气走了,她出来抱着罗老太太的胳膊撒娇:“阿奶您真好~”   老太太一愣,发现小姑娘叫的是“阿奶”,不是“罗阿奶”,一字之差,距离却拉近了很多,罗细妹知道她认可自己了。   摸摸小姑娘的头,她放下棉衣说,温声说:“阿奶不就是要对你们好吗?你去歇会儿,中午先随便吃点,晚上给你们顿猪蹄吃。”   “谢谢阿奶,对了,问您个事儿,咱村有弹棉花的手艺人不?我想给李阿爷把棉被弹一下,都起坨了。”   “二虎他爷就会这门手艺,你现在先去把棉被拿来,我这就去说说。”   阮清秋犹豫,貌似自己才得罪那老太太,她能答应老板帮弹棉花吗?   “别担心,她老伴儿弹棉花要收钱的,有钱不赚王八蛋,她才不会和钱过不去。”罗老太太撇嘴说。   原来是这样,阮清秋被老太太的话逗笑了,“那行,我去牛棚啦。”   她先把被子扛回来,又挑着水桶把家里的水缸满上,顾青林则摘菜打下手。   简单吃过,阮清秋和老太太上隔壁家,聊弹棉花的事了。   “可以,三块五毛钱,后天来拿。”李老太太抢先替老伴儿回复。   老头子也不想拆老妻台,便默认了。   “你们平常弹一床面被可只要两块钱,今天还坐地起价了?”   阮清秋懒得跟他们扯皮,直接说:“三块五也可以,不过必须天黑前弄好,不行我们找别人。”   “行行行,保证给你们弄得漂漂亮亮!”   那老头心动了,不顾老伴儿频频使眼色,一口答应下来。   笑话,农闲时,能补贴家用的来源,除了弹棉花的手艺,也只能编编席子和其他东西,不答应下来是傻子!   于是,达成了双方满意的交易。   哦,除了一旁阴沉着脸,气成蛤\\蟆的老太婆。 第60章 崽啊,妈妈爱你   阮清秋和罗老太太刚离开, 老头就忙不迭地行动起来,一下午赚三块五,打哪儿去找这种好事哦,太让人有干劲了简直。   这边, 阮清秋回到家, 准备趁天气晴朗, 把床单和被套抱去河边赶紧洗好晾起来,这样老爷子晚上就能睡到蓬松柔软的被子了。   “秋秋啊, 你小姑来啦。”   外面老太太和阮小红说话的声音传来, 阮清秋把东西放下, 惊喜道:“小姑, 怎么来了?”   “这不是和你小姑父一起过来给你送学习用的书嘛, 然后拜访一下罗婶, 看看你。”   这么一说, 阮清秋想起来了, 早上陈雪让她哥把书整理好给自己来着,没想到下午就送来了, 实在有心。   “谢谢小姑父!”   陈志是个温和的青年,听到小姑娘真诚的感谢,他笑容中带着几分欣慰,小妹唯一的朋友是个好孩子, 他很放心。   “爱护书本,好好学习。”说完,他退到妻子身边, 做一个沉默的倾听者。   阮清秋开开心心地把书抱回房间, 心想怪不得要两个人一起送过来,足足两大捆书!   除了中学课本, 还有小学一年级到六年级的全套课本,保持很完好,可见书的主人有多爱护它们。   看着那堆小学课本,阮清秋好笑之余又觉得超暖心,陈雪以为她没上完小学,为了让她更好地捡起学业,竟然贴心到这种程度。   “小学不是五年制吗?这里怎么还有六年级的课本?”她没记错的话,阮蜜蜜今年五年级,明年六月就要升中学了,便感到好奇。   顾青林挨过来替她解了惑:“一九七零年废除了六三三学制,改成五二二学制。”见少女若有所思的样子,他又补充道:“六三三就是指小学六年、初中高中各三年,后来伟大领袖主张缩短学制,就有了五二二。”   哦,这么说起来,陈雪小学上了六年,中学上了四年,倒也有意思。   据她所知,到了八十年代初,国家教育局废除了五年制,全国各地逐渐恢复成六年制,一直到她穿来都没再变过。   “小林子,你现在上中学了吗?”阮清秋边整理课本边随意问道。   顾青林愣了愣,帮她把书放在竹架上,情绪有些低落,“我的身体总时好时坏,小学断断续续读了近两年,一年前才毕业。然后,病又发作了,阿奶不放心我去上学,就一直在家养着。”   “那你的小学课本呢?”她来罗家后,似乎没见过课本之类。   “我,我没有课本……”少年垂着头,声音变得低沉。   这一次换阮清秋愣住,没课本怎么上课学习?又,怎么毕业的?她没继续问,她能看出少年的情绪不对劲,对这件事不想多提的样子,或许不是什么开心的回忆。   刨根问底可不是美好的品德,阮清秋便换了个话题,“最近身体怎么样,明年能去上中学吗?”   “去,李阿爷说我这半年来,病没有反复发作,稳定了很多。”少年眉眼又明亮起来,他还说,“我跟阿奶商量好了,过了年,三月中旬开学的时候,就到公社中学插班入学。”   “三月开学,人家都下学期啦,你学习进度能跟得上吗?”阮清秋笑,把书递给他。   少年的面庞顿时涌上自信之色,微微挺胸抬下巴,“大姐过来送生活费时,我拜托她带了些二姐不要的初中课本,自学完初级中学的内容了。”   阮清秋面带微笑看着顾青林,她喜欢这个样子的他,自信中透着小嘚瑟,这才是少年意气嘛。   “秋秋,秋秋,快去牛棚喊李老哥!”   院子里传来罗老太太的呼声,阮清秋收起笑意,和顾青林一起跑出去查看。   “你小姑刚才还在说话,忽然就晕倒不省人事,快去请人过来。”罗老太太冷静地吩咐,又回头安慰神色有些慌张的陈志,“别担心,李老哥以前是省中医院的院长,先把人抱到秋秋房里躺好。”   罗老太太话没说完,阮清秋人已经如离弦的剑一般冲出院子,飞奔向牛棚。   约莫一刻钟后,她气喘吁吁地回来了,一手拎着老爷子,一手提着药箱。   “孽徒!”   老子丢给小徒弟一个,等会儿找你算账的眼神,连忙进屋给阮小红把脉去了。   被老师一瞪,小姑娘脸上的焦急立刻被心虚代替,她懊恼地哎呀一声,跟了进去。   小小的起居室,此刻站了五个人,瞬间显得拥堵起来,屋里安安静静的,都看着神情肃穆凝重的老爷子,大气不敢喘一声。   尤其是陈志,总是温和文雅的面庞绷得紧紧的,嘴唇都抿成了一条直线,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老爷子,如临大敌。   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老爷子终于说话了:“唔……”   嗯?就一个字,没啦?啧,糟老头子坏得很。   这一个字让气氛一下子紧张到了极致,众人都屏住呼吸等他宣布。   沉吟半晌,老爷子终于道出诊断结果,“怀孕一个月。”说完,他自言自语,有些惊讶的样子,“我想那个药得吃上小半年,没想到两个月就见效。”   “她宫寒,要注意保暖,四个月前不要干重活,最好整个孕期都养着,可以多走走。”这话是对着彻底傻在原地的陈志说的。   阮清秋见他半天没反应,试着叫了声:“小姑父?”   便见他两眼一翻,晕了。   老爷子连忙上前把脉,完了翻着白眼说:“乐晕了,没事!”   众人顿时哭笑不得,原来除了怒急攻心会气晕,开心也会乐晕啊,这得多开心?   这还没完,阮小红醒来后见到晕倒的丈夫,先慌后喜再哭。   两口子的反应感染了在场几人,也打心里为他们感到高兴,他们终于盼来了爱情的结晶。   老头最终没能找成小徒弟的麻烦,因为她亲自把阮小红送回去了。   到了陈家,自又是一番喜悦欢呼。   “秋秋啊,我们全家都谢谢你。”陈雪的母亲,拉着阮清秋的手,诚挚地道谢。   “其实都是我李阿爷的功劳,你们应该谢他。”阮清秋摆手,骄傲地搬出自家老师。   “对,明天我们就登门拜访,亲自感谢他!”这是陈雪父亲说的,他的身上早已看不出昔日工程师的模样,看起来与一般的农民无二。   阮清秋心里有些唏嘘,只说:“叔,婶子,李阿爷他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能帮到你们,他也是高兴的。”   陈志微微平复了激动,听了小姑娘的话,他说:“行,太高调也容易给他老人家带去麻烦,过年前我们再去拜年,可好?”   “不过,隆重的谢礼可以免去,感谢的心意必须送到,否则我们过意不去。”说着,他取来一瓶麦乳精,递给阮清秋,“秋秋,这个还麻烦你代为送去,给老爷子补身体。”   陈父陈母也善意地笑着催促:“拿去吧,一点点小心意。”   阮小红哭哭笑笑,看着这一幕,眼圈又红了,公婆丈夫都对她好好啊,林妹妹附体般,泪盈盈地看着侄女:“秋秋……”   “收!我收,肯定把你们的心意完整传达给李阿爷!”阮清秋简直哭笑不得,心里为小姑开心得不行,陈家人很好。   她收获了一堆吃的带回家,除了麦乳精,把其余的交给罗老太太,抱着被套床单去了河边。   阮清秋力气大,洗得又快又好。   就是冬日的河水冰得人手疼,她有些后悔,应该去大榕树下的水井洗的,冬天的井水是温暖的,甚至会冒热气。   不过反复用水桶提上来,也很麻烦,河水就没这道工序,更简单。   有利有弊,端看你更怕麻烦,还是更怕冷。   幸好今天是个艳阳天,被阮清秋拧过的被套堪比甩干机效果。蓝天白云和阳光,惬意让让人打瞌睡,中午的冷风拂来也不觉得凉,干了这么多活儿,甚至有点热。   “秋秋,不能脱外套,感冒还没好透,你等会儿再喝碗姜汤去去寒气。”罗老太太笑着制止了她。   阮清秋愁眉苦脸地走过来,脸被晒得红通通的,她真出汗了。   这边,顾青林坐在屋里看陈雪送来的书,悄悄抬头看了少女一眼,红红的脸蛋好像红苹果,可爱死了!   捂着砰砰乱跳的心脏,少年一时半会儿看不进书,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张纸和一支铅笔,对着那嘟嘴皱眉的女孩,偷偷画起来。   不多时,少女的轮廓出现在纸上,那轮廓渐渐变得精致起来,充满灵气的五官仿佛在看他。   顾青林停住笔,耳朵烫烫的,害羞又不舍得移开目光。   良久,他参照着正和阿奶说话的少女,继续画。   “阿奶,刚才听小林子说,小学只上了两年就毕业啦,真厉害!”阮清秋搬了小墩子坐到老太太身边,帮着递剪刀递棉花,随意聊道。   提起这个,罗老太太笑得见牙不见眼,不知想到什么,她收敛了笑,叹气说:“以前林子生病,村小学都不愿意收他。”   “怎么说?为什么拒绝?”阮清秋挑眉纳闷。   “校方说他身体太弱,怕支撑不了学习的辛苦,我说不怕,让他随便去听听,还是被拒绝了。”老人再次叹气,“后来我打听到,原来是其他孩子的父母去闹,怕林子把病气和所谓的霉气过给他们。”   她停下手里的针线活儿,眼含痛惜:“打那以后,林子都没去过学校,村里也没娃儿与他玩耍。他趁清水那孩子来的时候,央求她带些课本来,就开始自家了。”   阮清秋沉默,她能想象一个瘦弱孩童,没有玩伴儿和家人,孤零零的样子。   想到这儿,她心口闷闷地追问:“后来呢?”   “后来,林子在村里待了七八年,实在太渴望读书,便经常偷偷跑去学校,蹲在教室外面听老师讲课。”老人鼻子泛酸,顿了顿继续说:“有一次被那些小孩抓住打了一顿,还告到了校长面前。”   听到这儿,阮清秋的心都快揪起来了,“校长骂他啦?谁打了他?”   老太太看了一眼认真写东西的孙子,心酸地笑了,“那门卫的老头恰好是个退役老兵,他站出来给林子说话,对校长说,早发现林子偷偷来听了一两个月了,让校长不要计较。   渐渐地,那些老师和同学就不管他了,时间久了,老师和校长起了爱才之心,发现他除了体弱,没什么病会传染,就让他进教室听课。”   这,太可怜了,呜呜……   阮清秋揩了揩眼角,决定以后多疼疼少年,净招人疼,老阿姨的母爱已经泛滥成了黄河。   罗老太太慈爱地看着她,这一次特别骄傲地说:“林子只上了两年不到的学,每次考试都是第一,满分!”   某人被燃到了,这真的很厉害,也很励志。   她恨不得冲过去抱着少年说:“崽啊,妈妈爱你,以后妈妈疼你!”   顾青林再抬眼看,正好对上少女睁大眼,惊讶心疼骄傲难过种种情绪流转在眼眸中,他慌忙低下头,却记住那双眼。   这一次,他没再看女孩,笔下刷刷刷地画着,神情专注虔诚。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当当的鬼画符”营养液呀,笔芯~ 第61章 秋秋是我媳妇(已修)   太阳快落山时, 晒在院子里的床单被套都已经干了,隔壁老头也把棉花弹好,喊孙子送过来给阮清秋。   “谢谢,辛苦你阿爷了。”   从这个叫阿虎的少年手中接过蓬松柔软的胎棉, 她微微一笑, 礼貌性地道了谢, 转身走进院子,喊罗老太太。   被套由两块布组成, 需要用针线把它们固定在胎棉上, 虽然步骤简单, 但她不会, 还得请老人家帮忙。   直到那抹娇俏灵动的身影消失, 院子外的阿虎也没动, 他出神地看着少女的闺房, 心想她真好看, 声音也好好听,她是谁?   顾青林珍而重之地收起画, 听到院子里阮清秋在和谁说话,抬头看去就见到高高壮壮,已经初具大人模样的阿虎,目光带钩子似地在看他的秋秋!   “林子, 她是谁,你姐姐还是妹妹?”阿虎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急切地问走到自己面前的少年。   顾青林黑幽幽的眸子盯着他, 往日里安静温和的少年, 此时似乎充满了攻击性,他轻轻抿着唇, 冷淡地说:“她既不是我姐姐,也不是我妹妹,她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儿。”   无视阿虎错愕的眼神,少年靠近了低声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给了彩礼定了亲,只等成年就结婚的那种,明白了吗?”   这边,阮清秋刚从屋里出来,只听到一句:她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儿。   她微微一愣,红了脸,心里嗔骂:呸,逆子,我把你当儿子,你竟然想当我男人!   那边,阿虎失魂落魄的走了,少年身心舒爽地回来了。   二人的视线就这样不期而遇,空气凝固了一般,不知怎么的,又齐齐红了脸,一个看天,一个看地,没说话。   “你……”   “你……”   咳咳,顿了顿,他们再次开口。   “我……”   “我……”   阮清秋噗嗤一声笑了,什么见鬼的默契?这一笑,那奇奇怪怪的气氛也笑没了,这时老太太又喊她进屋帮忙。   顾青林也松了口气,楞在原地傻笑半晌,回屋整理书籍。   弄好被子,祖孙俩在厨房做饭,阮清秋趁着这点空隙时间,跑了一趟牛棚。   老爷子摸着胡子,脸上的笑就没停过,他心情大好,“既然拿到了课本,那你从好好看,过几天我抽空考考你的知识水平,方便教学和布置作业。”   阮清秋自是认真答应了,临走前老爷子递过来一张纸,说:“把这个拿给林子。”   回去的路上,她捏着那张纸,总忍不住笑,崽儿居然还有这种担忧,可以说很可爱了。   吃过晚饭,阮清秋回了自己屋,拿出那张单子,用钢笔端端正正誊写在信纸上,又回忆了前世的一些科学方法,添补了部分内容。   最后,对拿到煤油灯下细细检查了一遍,这才起身敲顾青林的房门。   “小林子,阿爷喊我拿点东西给你。”   阮清秋第一次进少年的房间,比她那间大一点点,朴素干净还整洁,尤其是靠里那一面,满满两个竹架的书,特别吸引人目光。   “秋秋喜欢看书吗?你自己去看,有喜欢的尽管拿。”顾青林笑着接过信纸,说道。   他低头看去,然后笑容逐渐收敛,面庞瞬间红成冬日的柿子。   接着慌张去瞧阮清秋,她是不是看到了?不对,这字迹不是老爷子的,看着少女认真找书的背影,他张了张嘴。   憋红了脸,小声问:“这是谁写的,好像不是李阿爷的字迹……”   阮清秋忍住笑意回头,淡定脸:“阿爷说,我写的,是不是哪里不对?”   少年立即把头摇成了拨浪鼓,连声说:“没有错别字,而且写的很好看,我……”   他红着脸撇过头,努力声音淡定道:“我没有担心长不高,就是随口问问,谁知道李阿爷放心上了,写了这么多。”   说完,他又强调:“我绝对没有担心,真的。”   阮清秋忍笑忍得辛苦,随便抽出一本书,转过身从鼻子里哼出:“嗯~”   深深吸了口气,她不经意地说:“不过,阿爷这么辛苦写出来的,你可要认真遵循医嘱哦,以后长高高,长壮壮,才能保护我。”   说这句时,某人完全是出自一片老母亲般的关爱之情,不过听在少年耳中,那意义就不一样了。   让人雀跃又鼓舞,心都差点蹦出胸口,他郑重地点点头,认真道:“以后要长得比阿虎高壮。”   诶?这话让阮清秋有点摸不着头脑,她努力回忆了下阿虎的模样,很高吗?大概一米七五左右,在这个普遍营养不良的年代,又是南方人,那确实算很高了。   尤其是和此时身高才一米六五左右的少年比,难怪他担心。不过,貌似现在的自己也才一米六不到,阮清秋顿时也忧心了起来。   “你十四岁还不到呢,阿虎都十六七岁了,比我们高是正常的,过几年你肯定比他高,我们一起努力长高!”她开始盘算去哪儿搞只母羊来,喝羊奶补钙。   顾青林笑起来,仿佛吃了一剂定心丸,他说:“那以后我们要多吃大豆和鸡蛋,我明天就开始去坝上跑步。”   挠挠头,他有些别扭地说:“我已经十五岁了,和你同岁了。”   “胡说,你什么时候满的十五,我怎么不知道?”阮清秋好笑道。   少年信誓旦旦:“我冬至的生辰,冬至一过就满了十四,虚岁不就十五了吗?而且,你还有两个月才满十五,所以咱们不是同岁了吗?”   说的好有道理,竟无言以对。   “行叭,我的同龄人,你先别着急,你这身体底子一来就跑步,会吃不消的。”阮清秋阻止了他的计划,想想又说:“而且外面天气冷,跑了步出汗容易感冒,咱们先从早晚散步和快走做起。”   说着,又教了他运动前的拉筋热身准备,以及一些简单的室内锻炼方法和瑜伽动作。   少年问起来,她便推脱到部队当兵的阮国强身上。   顾青林不疑有他,一个教得用心,一个学得认真。   门外,老太太笑眯眯地看着,准备明天和别家孵了小鸡的人家买几只养,再换些鸡蛋回来,她要给孩子们补身体。   “这个动作,你手再抬高些。”   少女清润的嗓音就在耳边,她甚至手把手帮自己纠正姿势,顾青林心跳得厉害,又有种隐秘的快乐,有的动作明明已经学会,他却故意作出笨拙的懊恼模样。   阮清秋一次次耐心教导,哪会知道少年此生第一次使用心机,竟然是对她。   一个小时后,教学结束。   夜,已经很深了,顾青林却失眠了,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想刚才,不知过了多久才陷入梦乡。   次日,公鸡打鸣第一遍,阮清秋起来了。   洗漱后,又把两个大水缸灌满,这个时候天开始蒙蒙亮。   她没忘记老爷子过几天要考较自己的事,拿出初级中学的课本来仔细看,有《数学》、《语文》、《生物》、《农业基础知识》、《卫生知识》、《mao泽东思想课》、《物理》、《地理》等。   高级中学的课本则增加了《英语》、《工业基础知识:化工部分》、《政治》、《数学用表》等。   每一册具有时代特色的课本封面上都印了这么一段话——   最高指示语录:我们的教育方针,应该使受教育者在德育、智育、体育几方面都得到发展,成为有社会主义觉悟的有文化的劳动者。   阮清秋看完全部的,最后拿起了那本卫生知识的书看,她还蛮好奇这个年代,会给中学生科普什么卫生知识。   封面上一个背着红十字医疗箱的短发姑娘,手拿红\宝书,肩扛锄头,神色坚毅。   配图下方有一行小小的字:某省中学试用课本,全一册。目录的第一章 是主席语录,大意是:把医疗卫生工作的重点放到农村去。   她居然看到有人体基本构造和功能的科普介绍,分别是运动系统、消化系统、呼吸系统、血液循环系统、泌尿系统、女性生殖系统、神经系统。   看到这排目录名,阮清秋顿时来了兴趣,翻开一一往下看,每种系统还配了图,尤其是关于女性生殖系统插的图,惟妙惟肖。   还科普月经几岁来,告诉大家不是脏东西,要注意卫生,以免引起发炎,影响生育健康和生育能力。   往下看,书里还说《全国农业发展纲要》中指出:“在分配工作的时候,对于女社员的生理特点应当予以照顾。”   又着重说明生理期不能干过重的体力劳动,不宜下水,等等。   注意事项之详细,完全不输几十年后的女性科普小知识,还很有人文关怀,阮清秋惊讶极了,翻过背面来看——   某省革委会文教卫生局中小学教材编辑室编,第一新华印刷厂印刷,一九七零年十二月,第一版印刷,定价:两毛六分钱。   她再次被这个时间惊到,原来很久前就有这些女性生理科普啊,可惜很多地方,尤其是农村里宣传不到位,妇女们也不知晓这些,更不当回事,往往落下病根,比如阮小红就是这样。   加上这个年代的人传统保守,连看都觉得不好意思,别说给人做宣传了。   摇头叹了会儿气,阮清秋把这本书搁一旁,看起了英语课本,这个内容还蛮简单,每张配图旁都有主席语录,她看得津津有味,连身旁来了人都不知道。   “噫?这是什么书,我好像没看过。”顾青林捡起那本卫生知识课本,好奇道。   “你拿去看看,人体健康知识小科普。”阮清秋头也不抬,看得十分专心。   闻言,少年越发好奇了,大致翻了几页,看到那些配图也来了兴趣,又翻回目录,瞄见女性生殖系统几个字时,忽然脸微红。   他昨晚梦到……   顾青林一把合上书,夹在臂弯里回了屋,做贼似的悄悄把清早换下来的内裤洗了。   好羞耻,不能让秋秋发现。   ——   专心在家看了五六天课本,阮清秋大致把初级中学的知识点了解了一遍,首先知识点不算多,也不算难,其次总共才两年,她一个大学都毕业了好几年的人,很容易吃下来。   全部吃透虽不至于,但有哪些什么知识点,阮清秋心里有谱了。   老爷子考较过她后,对自己这个小弟子的资质还挺吃惊,“唔,小学的基础知识很扎实,初级中学也懂一些。从今天起,我会按照课纲给你布置各科作业,你回去要认真做,知道吗?”   然后,师徒俩就开始了这种区别于学校老师的教学模式,阮清秋回去把几科数理化英预习自学一遍,再把不懂地记在练习簿上。   第二天中午,老爷子给她讲解过后,根据那一节知识点布置作业,关于语文和英语,老爷子讲得最好,引经据典,旁征博引,实在精彩有趣。   阮清秋干脆把顾青林一块拉来听课,老爷子对他举一反三赞不绝口,深深地找到了教书育人的乐趣。   这两个孩子,比自己以往任何一个学生都教得有成就感,他甚至开始写针对二人的教案。   阮清秋是本来就寒窗苦读过十六年的人,所以她比较容易听懂,也知道一些适合自己的学习方法,加上超级厉害的老师,那些知识点如海绵一般被她良好吸收。   可顾青林,她看向正在解一道数学大题的少年,心里复杂起来,不愧是在艰苦环境中还能自学逆袭的大佬,丫的学起来比自己还快。   嚯,好气!   “秋秋,有人找你。”老爷子朝屋里喊,神色戒备地看着来人。   那人哭笑不得,只好自报家门:“老爷子,张二牛是我堂哥,我替他找来那丫头说个事儿,您别担心好吗?”   老头听了脸色微霁,背着手立在一旁没说话。   “二牛哥说那事,有消息了。”顶着探照灯似的目光,小伙子亚历山大地说道。   阮清秋惊喜地催他:“你详细说说。”   “纺织厂女工,一口价二百八。”   一口价的意思,就是不讲价,这个价钱阮清秋有些肉痛,还好手里攒近六百块钱。   沉吟了片刻她说:“我今晚会去一趟公社,让二牛哥先稳住对方好吗,辛苦你了。”   把人送走,阮清秋向老爷子解释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并向他请了两天假处理这件事。   之后,她先去村支书家借来自行车,然后带上草席草绳和镰刀弹弓,便马不停蹄地朝山里进发了。   此时下午三点左右,天气还算晴朗。   山里的树光秃成一片,地上全是枯枝败叶,但那些竹子依旧翠绿翠绿的,煞是好看。   竹林内,还能看到一些动物身影,其中就有一群野猪。   阮清秋本来打算捕捉竹鼠来着,天气冷她就不打算留活口了,没想到还会遇到野猪。   自己跟野猪究竟是什么魔鬼缘分?她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野猪是杂食性动物,冬季的山林食物变少,所以它们也会来竹林里找吃的,比如竹子的嫩茎,也叫冬笋。   只是,这一群七八只,聚集起来的战斗力十分吓人,阮清秋也不敢招惹。   不管了,既然它们一时半会儿不走,她先捕捉竹鼠好了。   这会儿,接近下午五点的样子,出来觅食的竹鼠虽少,还是被阮清秋用弹弓打到了九只,屯好秋膘的竹鼠个个肥肥胖胖,她把它们系成一串,扔进竹篓。   又观察了一会儿野猪,发现它们还在悠闲刨地,她低头挖起冬笋。   足足挖出几十个,装满一麻袋,有几个实在装不下,阮清秋看了看远处的野猪,顿时有了主意。   用镰刀把笋子砍成小块,把厚棉袄挂在竹子上,她猫腰悄声靠近野猪群。   待离近了,她又观察片刻,然后朝其中一只躺在地上膘肥体壮的野猪扔了块笋子,那猪哼哼着懒洋洋吃下,见不远处又有一块,便站起来继续吃。   阮清秋一点一点扔,那笨猪便一点一点吃,她边后退边扔,一直到把野猪引到远离野猪群的地方,终于图穷见匕,一镰刀下去。   捏住它嘴巴,只能哼出很少的声音,大约十几分钟后,不动了。   一屁股坐地上,阮清秋喘着气抹了把汗,等它不再流血,逐渐变硬时,用草席裹起来再系紧,身背着竹鼠,手提着笋子,肩抗大野猪。   太阳即将落山,山林的夜就要来临。   “阿奶,竹鼠留一只,明天给张支书家。”   罗细妹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地的竹鼠,久久没能回过神,等她反应过来,阮清秋已经骑着车出门了。   “阿奶,秋秋好厉害啊,还挖了一袋冬笋回来!”顾青林惊呼。   祖孙俩对视,眼中皆是惊叹,“真是个能干的孩子,林子啊,以后好好对她,日子才会好过,知道吗?”   顾青林点点头,心中热血翻腾,决定回屋写几篇文章投稿,赚钱养秋秋去!   晚上七点半,公社。   “又搞来一只野猪,四百三十五斤,快过年了,叔给你八毛五一斤。”张二牛欣喜地拨着算盘,噼里啪啦一阵后,抬头说:“给你算个整数,三百七十块。”   “二牛叔,你给我七十块就成。”   在对方疑惑的眼神中,她解释:“二百八十是那纺织厂工位的钱,二十算您的辛苦费。”   张二牛挑挑眉没说话,沉默许久他目带欣赏道:“二十你不用给,二牛叔也会给你办妥。”   阮清秋当然不同意,工位这事全靠他,辛苦费是应该的,不然以后谁还尽心帮忙?   “既然你坚持,二牛叔也不和你客气,这样吧。”他依旧拿出一叠票证让她挑。   挑了几张红糖白糖票,阮清秋就没再继续拿,小姑要生孩子,估计会用到,先给她存起来。   商量好明天和对方见面的时间,她告辞离去。   罗老太太烧了一大锅热水,阮清秋回到家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第二天她没能早起,是顾青林去送的竹鼠和二八杠。   “秋秋,拿两只去给你小姑,孕妇必须好好补身体。”老太太想得很周到,递给阮清秋一只竹篮,里面还装了些冬笋。   从陈家出来,她又去了趟阮家。   “姐,你来啦。”阮蜜蜜期期艾艾地挨过来,眼底有欣喜之色。   阮清秋想了想,掏出一把糖塞给她,“国祥呢?”   “他出去玩啦,我现在和大丫姐二丫姐一起住在二叔原来的房间,国祥和国栋跟二叔二婶住在咱家那屋。”阮蜜蜜低着头说。   “嗯,有什么事不能解决,来找我。”阮清秋抬起胳膊,有些僵硬地拍拍小姑娘的头。   “哎,我知道了,姐。”阮蜜蜜乖巧地回她,与半年前相比,完全变了个人,似乎比懂事许多。   又说了几句,阮清秋被阮芳芳拉进屋烤火,说些悄悄话。   “阿奶把你弟妹交给我妈管了,作为交换,我爸妈住进了西厢房。”她巴拉巴拉交代了阮家最近发生的事。   阮清秋听了会儿,凑到她耳边把纺织厂工作的事说了下,没提买工位的钱。   “我,我,我明天肯定有空!”阮芳芳激动得语无伦次,脸色涨红。   “行,明早吃了早饭,你来罗家找我,咱俩一起去,把工作的事安排好。”她微笑着说,心里也高兴。   次日,天刚亮,阮芳芳就找来了。   姐妹俩走了半个多小时,找到等在榕树下的张二牛,他旁边站了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   “她丈夫升任了营长,要离开随军去,所以决定把工位卖掉。”张二牛介绍道。   “姐姐,你卖工位的事,你丈夫和家里人知道不?”阮清秋感到奇怪,工厂上班多抢手,一般空出来都是自家人顶上,哪轮得到外人。   女人把被风吹乱的刘海捋到耳后,半晌没说话,好一会儿她愤愤说:“家里人不提也罢,我丈夫不知道,不过没关系,你放心好了,我会亲自带你们去厂里交接好工作,办理好一切。”   阮清秋也不太懂这些,便看张二牛。   “有我在,放心。”   听到张二牛保证,阮清秋确实放心不少,对女人介绍:“这是我堂姐,要去顶你工位的是她。”   接着掏出一封盖了章的介绍信给对方,是关于阮芳芳个人情况的核实和介绍,这个相当于身份证,没有它可办理不了工位转让。   事情便这么敲定了,一行四人去了纺织厂。   一切手续搞定,直到出来,阮芳芳仿佛做梦一样,走路都是飘的。   “秋秋,我是不是在做梦?你快掐我一把。”   “嘶!”   “你真掐啊,好疼!”   她嘴上这么抱怨,脸上却笑开了花,欢呼着:“我以后就是工人啦!”   阮清秋高兴的同时,也如释重负,终于把这件事办妥,她总算可以全身心投入到学习中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米络苓”灌溉营养液,笔芯~   ps:文中提到的课本,作者查过实物图,参照写的,包括那本卫生知识的描述都是如实描述,也确实是1970年出版哈,那会儿除了英语,还有俄语学习,不过俄语好像是靠北方那一代的学校会有,所以文里就不提这个了。 第62章 谁举报的?   阮芳芳回到家, 没有把要去纺织厂上班的事告诉任何人,包括母亲李梅菊。   她躺在床上,人却像飘在云端,晕乎乎的。   “我说姐, 你傻乐了半天, 和村口刘婶家二傻似的, 看着脑子不正常。”阮秀秀吐槽起自己亲姐一点都不客气。   阮蜜蜜不敢插话,不过她知道大丫姐跟自家姐姐出了趟门, 回来就这样了, 难道姐姐也悄悄给她糖吃?她摸着兜里的糖心想。   不过她才不嫉妒呢, 姐姐给自己肯定比大丫姐多, 因为她们是亲姐妹呀。   小姑娘又偷偷瞟了眼阮秀秀, 臭嘴二丫姐没糖吃, 开心~   妹妹的挖苦丝毫不影响阮芳芳心情, 她幻想着明天去工厂上班的情景, 简直快乐得不能自拔,又想象如果爷奶得知自己当了工人……   光是想, 就已经激动得睡不着!   日次清晨。   阮芳芳把自己过年才舍得穿的衣服换上,精神奕奕地出了门,等傍晚回到家,便红光满面地宣布——   “爸妈爷奶, 从明天开始,我就不住家了。”她顿了顿,吊起众人胃口。   “啥?你疯了不成!”赖英子冷笑, 直觉大孙女跳河之后, 怕是精神有点不正常。   “芳芳啊,你这是咋啦?别吓妈啊。”李梅菊更多的是担忧, 自从发生了跳河的事,她对大女儿就很愧疚。   阮秀秀做出夸张的嘲讽表情,怼道:“姐,你不住家挺好,我可以睡大床,舒服。”   阮二壮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呵斥的话即便喷薄出口时,阮芳芳一句话让整个屋子安静下来。   “我现在在公社纺织厂上班,厂里给安排了职工宿舍。”   赖英子不气反而突然说:“二壮啊,你这个闺女恐怕是真的疯了。”   阮秀秀也惊诧得停下筷子,脑海里蓦地回想起她姐昨晚亢奋的精神状态,同样的怀疑涌上心头,看向阮芳芳的眼神带了几分同情难过。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俱是心中复杂。   “芳啊,你说句话,妈不信,呜呜……”   李梅菊拉着闺女的手,就在眼泪要掉出来的时候,阮芳芳一脸莫名地掏出纺织厂出入证。   “我看你们才疯了,自己看吧。”   说着,又回屋拿来灰色的工作服,那衣服背后还有红色的“清水纺织厂”字样,衣服口袋上方,还别了个小胸牌,姜美丽凑过去细看——五号纺织间:阮芳芳。   阮家人反复确认后,发现竟然是真的!   “你!你……”阮秀秀看着往日里那个老实的大姐,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很酸!   阮来福问出了众人心里的疑惑,一双老眼犀利地盯着大孙女:“上次招工过了,这次招工还在选,你是怎么进的厂?”   阮芳芳一直在等她爷这话,闻言她挺直了腰板,学着堂妹淡定的模样,理了理衣服和头发,她望向那张威严的老脸。   “秋秋心疼我,让罗家阿奶托人办的,以后不用劳烦阿爷了。”   说出这句话后,阮芳芳心里积累的多日郁气通通散去,看着往日里最怕的那张脸,好像也就那样,一个干瘦的小老头罢了。   是什么给自己这种“大逆不道”的勇气?是这份纺织厂的工作,更是堂妹凭一己之力办成这件事,给她带来的震撼。   阮芳芳从未觉得如此痛快,如此扬眉吐气,也如此腰板挺直。   而这一切,都因阮清秋。   阮蜜蜜愣住,忽然想到昨天大丫姐高兴的样子,原来不是姐姐给了她糖,而是给她找了工作?   好,好厉害啊,姐姐是为了她和弟弟吗?毕竟现在他们在二伯母手下过活。   她想着,心里热乎乎的,她要好好跟弟弟说说,让他以后尊敬姐姐,听姐姐的话。   “胡闹!”   老头大声叫道,气得嘴唇发抖,他也不知道自己气什么,就是很气。   “就是,给你找工作,还不如给你妈找!”老太太也很气,附和说。   阮芳芳纳闷,便笑问:“给我妈找和给我找,有啥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你以后要嫁人的,这不是肥水流了外人田!”赖英子越想越气,便说:“你把工位让给你妈,将来嫁人了,少不了你嫁妆,还能给你弟弟攒些家底。”   这话一出口,阮芳芳立刻冷下脸,再去看父母,一颗心沉下了肚子。   父亲明显意动了,而母亲眼神闪烁着,没说话。   再去看一双弟妹,阮国栋说:“听到没,阿奶说你的就是我的,你要为我……”   他一时半会儿想不出那个词,身旁的阮国祥很有默契,替他补充道:“为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前天广播不就是这样说的嘛!”   阮蜜蜜懵懵懂懂的,她听不懂这句话,但阮秀秀能听懂,罕见地没说话,反而有种兔死狐悲之感。   阮芳芳低着头沉默半晌,她笑了,“秋秋说……”   嘴角勾起讽刺的笑意,目光慢悠悠扫过父母和爷奶,语气淡然道:“肥水流去哪儿不重要,她愿意它流去哪儿就流去哪儿,重要的是她乐意,她开心。”   留下一屋子心绪各异的人,阮芳芳收拾了衣服,用布包系在身上,不顾李梅菊劝阻哭诉,当晚走了。   北风呼啸,像是要把人刮飞,它狠命地吹,呜呜叫嚣着。   罗家的院子吱嘎一声,被人从外推开。   “秋秋,是我。”   看清来人,阮清秋有些吃惊,放下书本,把人拉进屋说话,问清了原由之后,她说:“太晚了,我不放心你一个姑娘家走夜路,就在我这儿凑合一晚,明早吃了再走。”   阮芳芳也没坚持,她也确实有些害怕,何况她有好多话想和堂妹说。   视线落在桌上的书,阮芳芳好奇道:“你在看书呀,能看懂吗?”   “能看懂一部分,农闲没事就找人学习了拼音,对照着自己学字,我可不想当个文盲。”阮清秋笑着说,把课本递给她看。   “这,我就能看懂几个字。”阮芳芳惭愧地说。   “这有什么,你不是说要学习?等去了工厂,可以参加厂里办的扫盲班呀,工厂里肯定有很多文化人,你可以多请教他们。”   阮清秋有意鼓励她,便问:“你听过‘三人行必有我师’的故事吗?这是我最近在书里学到的,它说的是……”   “这个叫孔子的人好有学问!”阮芳芳听了,拍手惊呼。   “是吧,关于他的故事可多了,还有个两小儿辩日的故事,说的是……”   “这好有意思啊,那到底是早上的太阳离我们近,还是中午的太阳离我们更近呢?”   “中午的太阳离我们近。”立在门外听了会儿的顾青林说道。   说到兴头上的两人同时转头看去,少年腼腆一笑,“阿奶叫我拿些炒黄豆来给你们。”   阮芳芳盯了人半天,好奇道:“秋秋,他说的对吗?”   “对,将来你有机会学习物理,就会知道,地球公转,太阳自转,到了中午形成一条直线时,它们离得最近。”阮清秋挠挠头,又说:“你现在可能听不明白,这是初中的物理知识点,将来感兴趣也可以学习。”   顾青林目不转睛地看着少女侃侃而谈的自信模样,舍不得挪开眼。   阮芳芳这下对读书真提起了兴趣,堂妹说的那些故事可太有意思了,“秋秋,你教教我拼音~”   两个女孩挨着坐在桌前,把少年晾在一旁,他笑笑给她们送来一盏煤油灯,又加了壶热水,这才掩上门,回了自个屋。   渐渐地,外面除了呼啸的北风,连犬吠声都听不到了。   阮清秋屋里的光也终于熄了,并排躺在床上,阮芳芳用胳膊轻轻碰堂妹,小声说:“我未来妹夫,真不错!人好看,还贴心,就是太瘦,以后养不了家,还得靠你。”   她已经在心里给顾青林这个好看的妹夫打上了小白脸标签,不过想想那张能下饭的脸和贤惠的性格,阮芳芳觉得和堂妹还挺般配互补。   “……”   这话,阮清秋没法接,便装睡不搭腔。   “睡了?”   没得到回应,阮芳芳打了哈欠,很快进入美好梦乡。   第二天,阮清秋挂着黑眼圈把人送到村口,回家又睡了回笼觉,跟人同睡她睡不着,独生子女的忧桑啊……   睡醒后,罗老太太喊她和顾青林一起出门。   “去哪儿呀?阿奶,让我和小林子去就行。”阮清秋扶着颤巍巍的老太太,关心道。   “这事就得我去,你俩孩子去办不成。”老太太神秘一笑,也不说是什么事。   少年少女对视一眼,皆露出了好奇之意。   一个小时后,回去的路上,两人有点惊喜有点懵,罗老太太竟然给他们找来一只产崽不久的母羊,说是给他们喝奶的。   “这只母羊生了两只崽,都死了,你们好好照顾它,以后它可就是你俩‘奶娘’了。”   二人噗呲笑了,没想到老太太还有这么幽默的一面,齐声回她:“遵命,阿奶!”   祖孙三人说笑着走在回家的路上,刚到门口就被一个带着红色袖章的年轻人拦住。   “有人举报你家私养兔子,挖社会主义的墙角。”   另一人提着从柴房搜出来的兔笼,戏谑道:“现已核实,跟我们到革委会走一趟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当当的鬼画符“”二“灌溉营养液,笔芯~ 第63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你们有什么证据说我们挖社会主义的墙角?”   阮清秋扶着罗老太太, 顺手把站出去准备“一人做事一人当”的顾青林拉到身后,语气听起来很不高兴,仿佛被冤枉的样子。   实际上,她的眼底一片清明冷静。   对面的青年冷笑, 晃了晃笼子, 嘲讽道:“这不就是证据?从你们家柴房收出来的!”   少女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心虚, 她柳眉倒竖,也用讽刺的口吻反问:“明天我去山上捉十只八只野兔, 再整个兔笼装起来, 然后往你家里塞, 接着就去革委会举报你挖社会主义墙角, 你看行吗?”   “你!胡搅蛮缠!少废话, 跟我们走!”青年语塞, 沉下脸厉声说道。   “你先回答, 我把笼子放你家, 再去举报你,你如何证明自己的清白?”阮清秋不为所动, 紧紧盯着对方,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的样子。   周围有人看不下去,附和说:“对呀,别看人家老的老小的小就欺负人, 你们也证明不了啊。”   那年轻黑着脸看身后年纪三十多岁的男人,那男人看着阮清秋说:“你又如何证明这不是你家的呢?毕竟在你家搜出来的不是吗?”   少女一点也不慌,依旧忿忿不平的模样, 闻言冷笑说:“谁举报谁举证, 凭什么让我举证?”   那男人挑眉,舌头在后牙槽刮了一圈, 笑了。   “还不出来?大姐?”   人们顺着男人的目光看去,幸灾乐祸看热闹的张翠莲顿时显露无疑,她眼神闪烁着不说话,微微后退几步想把自己藏起来。   阮清秋表情不变,眼神冷了下去,可恶的婆娘。   “居然是她,心肠忒坏!”   “前几天,她还抱怨罗婶小气呢。”   “不会是占不到别人便宜就举报陷害人家吧?”   “妈的,这也太可怕了!”   想想张翠莲过往的德性,又看看小姑娘一脸被冤枉的委屈,大家心里给她定下“诬陷”“红眼”“记恨”等罪名标签。   “这、这是我家阿虎说的,身为一名光荣的贫下中农,怎么能对这种挖社会主义墙角的行为装看不见?”张翠莲硬着头皮,一脸正义又坚毅的神情。   “噗嗤”!   人群里相继发出笑声,张翠莲是啥人呀?周围邻居谁不知她嘴脸,对比此时的面孔,格外惹人发笑。   “我有理由怀疑张大婶陷害我们。”阮清秋作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前几天我家吃肉,她馋哭了,带着阿虎上我家讨肉吃,我没给,所以……”   竟然是这样?结合张翠莲的为人,人们信了。   纷纷七嘴八舌地说起她的“光荣事迹”,革委会的人看向张翠莲的目光渐渐不善起来,他们真被一个农村妇女给耍了?   张翠莲慌了。   “她家要不是挖了社会主义的墙角,怎么老吃肉?我都馋哭了!”   说到这儿,张翠莲愣住了,简直想哭好吗?见鬼的馋哭了,都怪那死丫头!   村民们却爆发出一阵哄笑,她居然亲口承认自己馋哭了,哈哈哈!   “不,不是,是,是闻到!”她无力地解释道,快被自己蠢哭倒是真的。   罗老太太赞赏地看了眼阮清秋,拍拍她的手站了出去,“小同志,我是一名老党员,托党的福,国家给老婆子养老,钱和票证每月按时发放,偶尔能吃上一次肉。”   她说着,顾青林已经从屋里折返回来,把党员证给那头头模样的男人看。   党员证加上众人的侧面佐证,革委会的人不得不承认,他们被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农妇给耍了,心里那叫一个怒。   革委会的人走了,围观的人也散了。   最后,那笼兔子被革委会的人没收了,张翠莲也被他们带走,据说做了一下午思想教育工作,还被罚款二十块钱。   老太太笑眯眯地夸道:“秋秋,真是好样的!”   说完,余光瞥见小孙子闷闷不乐,便和蔼地问:“怎么,舍不得你那些小兔子?”   顾青林先是点点头,看了眼少女后,又摇摇头,不说话了。   反正,整个人看起来,情绪很低落。   阮清秋若有所思,下午去老爷子那上了课,傍晚吃过饭,出了趟门。   翌日。   少年如往日那般开门,准备看书。   摸黑跨出房门,脚似乎踢到了什么东西,拿来油灯低头一看,惊讶地瞪大眼睛。   这?   兔子怎么回来了?   他看向隔壁门房紧闭的屋,忽而福临心至。   是,是秋秋?一定是她。   顾青林眼眸熠熠生辉,连忙把兔子藏在床下,激动地跑到阮清秋门前站了会儿,准备敲门的手举起片刻又缩了回去。   不能打扰秋秋睡觉,强行压下心底诸多疑问和惊喜,他折回屋里看起书。   可怎么都无法集中注意力,顾青林便又回想起昨日少女舌战四方的自信模样,不由自主拿出空白的本子画起来。   她挑眉,她眯眼,她昂头,她嬉笑怒骂,她温柔浅笑,她横眉冷对……   点点滴滴都深深刻在他的心里,最终一笔一画呈现在纸上,锁在箱子,藏在心里,细细品味,不许他人窥见。   阮清秋睡醒的时候,外面竟已天光大亮,她猛地坐起来,突然想起昨晚。   哦,昨晚她做贼去了。   蒙头盖脸,连夜赶到革委会,□□进去找到了野兔一家。   还好赶上了,要是晚一步被人分吃掉,她家崽儿可不得难过死?   崽儿够可怜了,当妈的,呸,当姐姐的怎么可以让他难过,这点小小要求不在话下。   她伸了伸懒腰,钻出被窝,冷空气瞬间袭来。阮清秋牙齿直打冷颤,哆嗦着穿上棉衣棉裤,这才微微感觉好些。   真怀念地暖和电烤炉啊,还有柔软轻便的羽绒服,还有暖宝宝、电热毯、外卖……   “咦?下雪了……”   门外,洋洋洒洒飘起细盐般的雪花,一夜之间,杏花村银装素裹。   怪不得这么冷,原来下雪了,她连忙看顾青林门口,还好拿进去了,不然就算盖了草也要冻死。   “秋秋,过来。”少年一见她,眉眼晕染笑意,一边把热水倒进搪瓷盆,一边招呼她过去。   他试了试水温,说:“阿奶烤了红薯,还有糍粑。”   阮清秋眼前一亮,加快洗漱的动作,接过顾青林递过来的毛巾擦了脸,连忙走进堂屋。   炭炉里不仅有红薯,还有埋了几个土豆,老太太听到她起床,用筷子穿了一片糍粑烤着,糍粑渐渐膨胀起来,整个向吹了气的气球一样圆鼓鼓的,把表面微微焦黄的脆皮撑开,冒出一股热气。   那热气瞬间弥漫开来,浓浓的米香味在屋里飘着,混着红薯的香甜和土豆焦香,朝阮清秋扑面而来,她被这无所不在的香味熏得食指大动。   “谢谢阿奶~”   接过老太太递来的烤糍粑,配上着她老人家自制的酱料,太幸福了,呜~   坐在烤炉旁,吃一口软糯香甜的红薯,阮清秋眯起眼,好满足!   外面雪花变急变大了,屋里却暖洋洋的。   扑簌簌的落雪声和烧炭火的滋啦声,以及,三人围着火炉边吃边聊的说笑声,宛如一曲冬日交响曲,令人莫名的觉得温馨宁静。   “秋秋,那个兔子……”   “你不是喜欢吗?没事,悄悄养着就是。”   老太太闻言,笑得越发慈祥,她喜欢两个孩子相亲相爱的样子,自从秋秋来了,小孙子变得活泼开朗了很多不说,家里也有人气和活力了。   这一切,都是面前这个吃得两颊鼓鼓的小姑娘。   “多吃点,不够再去切,晚上咱吃腊肉炖红薯粉条。”   “有豆腐就好了,一起炖进去更好吃。”   祖孙俩讨论着吃的,阮清秋明明饱了,却期待起了晚饭。   她起身拍拍手,今天下雪了,有些不放心老爷子一个人在牛棚,想去看看。   “去看你阿爷?把这些糍粑带上,估计李老哥那没有。”罗细妹递过来一个小篮子,又说:“棉衣做好了,也拿去给吧。”   阮清秋高高兴兴回了声:“好嘞,谢谢阿奶!”   正好,她昨天去镇上,还从张二牛那搞来一顶厚实的雷锋帽,一块送去。   见阮清秋要出门,顾青林连忙追上来,仔细给她系紧围巾,又灌了瓶热水塞她怀里,自己也穿戴好后,说:“我也去。”   路面的雪松松软软,被早起的人一踩,变得泥泞不堪,十分不好走。   “过来。”   阮清秋朝顾青林招手,稳稳牵住他,呼哧呼哧往前走。   少年面红耳赤起来,轻轻捏住女孩手,心里甜滋滋的,快乐得冒泡泡。   牛棚里一片冷清,没有任何烟火气。   “阿爷,我们来了!”   屋里的煤油灯亮起来,老爷子推开门,面上一片正常,眼里却暖起来,扫去眼底的孤寂。   他如往日那样,先给他们把脉问诊,然后才围着火炉边烤糍粑边考较他们的学业。   “这几天下雪,路滑不好走,你们就别来了,我把接下来这段时间的作业给你们布置了,等天气好的时候再过来,切记不可懈怠,要互相监督。”   他叨叨地说着,阮清秋点头,心里却决定,无论天气多不好,她也要每天过来。 第64章 想给秋秋花钱   第二天, 雪不仅没有停,还越下越大了。   阮清秋每天雷打不动地带着课本去牛棚,老爷子赶了她几次,“去去去, 老头子不要你陪, 好好在家待着!”   “您说什么?我听不见。”她把手放在耳后, 冲着对面吹胡子瞪眼的老师说。   说完,又装模作样地摇头叹气:“糟老头子坏得很, 身为老师, 竟劝阻一心好学的弟子不上课!”   话音落, 老爷子的竹戒尺“啪”一下。   “戒尺在手, 天下我有。”阮清秋揉着一点印子都没有的额头, 皮道。   顾青林看得直乐, 冷不丁也挨了老爷子一戒尺, 老头绷着脸, 淡声说:“笑?一看就没专心学习,该打。”   二人对视, 挤眉弄眼一番,都认真看书了。   老爷子往火盆里添了些柴,放到木桌下,再用一块布从上往下罩住桌子, 几人围着桌子,把腿放在桌下,热气被罩住, 暖洋洋地烤着腿。   这脚一暖起来, 人也就不冷了,而且两人怀里各抱一瓶灌了热水的玻璃瓶, 这也是老爷子准备的,给他们暖手用。   水壶放在桌脚旁,方便换玻璃瓶里的水,也可随时喝热水,老爷子把这保暖措施做足了。   他穿着新棉衣,扶正头上的雷锋帽,老神在在坐在一旁批改作业。   连续下了几天的雪,直到元旦这日才停。   老爷子清晨推开门准备扫雪,一眼便看到院子中姿态各异的雪人,还有墙头上各种憨态可掬的小动物,以及门口左右两尊大熊猫“门神”。   “阿爷,你看这两个大熊猫为你守门,那些雪人晚上会动哦,他们都陪着你。”   他面带微笑地回忆着小徒弟的话,一扫以往冬日的萧瑟压抑,期待起晚上去罗家吃什么好东西。   一九七六年,元旦。   这一天是原主的生辰,也是阮清秋的生日,她满十五岁啦~   “林子,你带秋秋去公社红星相馆拍张照片,从今天起就是大姑娘啦!”罗老太太笑着说,还递了一些钱和票证过来,“个给秋秋买点东西。”   顾青林拒绝了,固执道:“阿奶,我有钱,我想用自己赚的钱给秋秋买东西。”   “行,咱儿林子长大了,去吧。”罗老太太欣慰道,叮嘱他早些回来。   阮清秋自是不知孙祖这段话,她在房里整理东西,翻出两个帆布包来装衣服,这是上次从县城回来,何姨给的。   把包翻过来抖时,突然从夹层里掉出一个绣花的精致布袋,巴掌大的小,左右两边还有抽绳。   她捏了捏,还挺厚,好奇地打开看——满满一袋凭票和钱,还有一封信。   原来是何美芳写的,大意是让阮清秋安心收下,去部队里陪女儿过年前会来杏花村看她。   看完信,阮清秋心里有些愧疚,好像从县城回来后,都没去看望过何姨,也没写封信或者打个电话问候一下。   把信和钱票收起来,阮清秋决定去公社寄封信,告知何美芳,自己哪天去县城,以免她再跑一趟。   “秋秋走吧,不然要错过拖拉机。”顾青林边说边递给她一个暖手袋。   这暖手袋是根据阮清秋的描述,老太太做的,用粗布简直缝了成桶状,往里边塞些棉花,再把热水瓶放里面,保温时间更久,手往里面一放,暖和极了。   这几天下雪,路不好,队里安排张春林每天送接送村民去公社,不白干活,给他记工分。   “四丫你也去公社呐?”李梅菊也在,主动打招呼,态度亲热得很。   阮清秋见她手挎篮子,搭了几句话,李梅菊便打开了话匣子,她一改以前老实沉默的模样,在坐满人的拖拉机上大声地说:“我去纺织厂看你大丫姐,刚做的糍粑,给她送点去。”   都是一个村的,别人听到纺织厂,都来和她搭话,李梅菊谈兴正浓,立刻大着嗓门滔滔不绝,话里话外很是自豪。   有人问:“招工不是过了吗?年末这轮,名额还没定,你家大丫咋进的工厂?”   此话一出,其余人都目光炯炯地看向她,李梅菊只说:“亲戚介绍的,顶了别人工位。”   众人再问,她就不说了,只反复说女儿纺织厂上班的地方如何好,工资待遇住宿等等。   就这样,在李梅菊的言谈中,阮清秋成了一个无足轻重的“亲戚”。   直到下车,阮清秋没看李梅菊一眼,也不生气,只是觉得这种得了势就张扬,不记别人好的性格,她不喜欢,不想搭理罢了。   “你这二伯母可真是好样的。”   顾青林很生气,他的秋秋为了招工的事跑上跑下又出钱出力,到头来那女人一句亲戚就带过了,真是没良心。   “不用管她,我们去相馆拍照。”阮清秋拍拍明明气成了河豚样,却极力装出淡定表情的少年,心里那点烦躁也散了。   “等等,先去剪头发。”说着,她拖着一脸莫名的顾青林,去了理发店。   直到被按在椅子上,顾青林才知道要剪发的对象是自己,他听少女跟理发师傅说,要怎样剪,心想秋秋还懂理发?真厉害呀。   一脸蒙圈的进去,又一脸蒙圈的出来,“秋秋,不是给你拍照吗,你怎么带我理发?”   “来都来了,一起拍!”   少女笑盈盈的,那笑容像阳光下的初雪,纯净又美好。   顾青林愣愣地看着她,心脏不争气地噗通狂跳,他的秋秋笑起来真好看,直击心头。   今天特意来拍照,阮清秋里面穿了一件白衬衫,她不像这个年代的女孩那样扎两个辫子,而是把长了许多的头发编成一条,搭在脑后。   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让她看起来格外清丽纯真。   “把外套脱了,过来一起照呀。”阮清秋坐在红色的幕布前,朝傻立在一旁的少年招手。   顾青林紧张地抓着膝盖,在老摄像员的指导下,和少女挨着并排坐。   “咔嚓”一声,画面定格。   “小姑娘长得真好,可以单独拍一张,让我放在相馆当样品摆出去不?”老师傅从相机后探出头,笑着问。   怕阮清秋不答应,他又加了一句:“拍出来不要你们钱,再送你一张纪念画册。”   顾青林回过神,听到师傅的话,心里升起浓浓的自豪感,秋秋就是好看。   从相馆出来,阮清秋把画册装起来,笑了,真是有意思的经历。   二人又去了邮局寄信,那工作员看到她名字和地址,翻出两封信递过来,说:“这几天大雪,去你们大队送信的乡邮员生病了,信件积在局里没人送,这两封是你的。”   阮清秋接过来一看,寄件人分别是:陈雪、李茹秀。   虽然心里隐隐有了猜测,确认了是她们,她还是很开心,抬头对工作员道了谢,忍下想拆开看的冲动,决定回去再看。   “秋秋,我们去供销社吧。”顾青林期待地看着她,想给媳妇儿花钱!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点卡文,写了很久,有点短,明天更新会多写一点。 第65章 过年穷开心   今日元旦, 天气虽冷却挡不住人们对过节的热情,副食品商店门前早已排起了长龙,收购站也乌压压一片人,供销社里更是人来人往, 好不热闹。   农民辛苦劳作一年, 养的猪呀鸡呀, 攒的鸡蛋和自留地种的蔬菜,就拿来收购站换钱换粮换票, 以保证过个丰盛的好年。   “秋秋, 月底就是除夕啦, 你看大家都来卖农副产品换年货, 我们买点什么?春联怎么样?”   供销社里已经开始卖起春联, 春联不要票证, 摆放春联的柜台前挤满了人, 不要钱似的疯抢。   明明平日里缩衣节食, 过得紧巴巴的,可一旦到了春节前后, 人们就突然变得大方起来,花钱一点都不手软,以犒劳清苦一年的家人。   “可以呀!”阮清秋边看边回道。   在现代社会,人清淡薄和物质丰富, 让过年过节的氛围也越来越淡,她喜欢这个年代的过节氛围,俗称:穷开心~   “秋秋, 你觉得哪条丝巾好看?”少年挨着过来问她, 神情有些忐忑。   阮清秋扭头看了眼,颜色很正的中国红和颜色艳丽的水红色, 正红色再过几十年都不落伍,指着前者说:“这个不错。”   顾青林得了答案,眉眼明亮起来,付了钱和票,让售货员仔细包好,然后小心翼翼揣在兜里。   逛完供销社,买了些生活用品,他们又去副食品店称了斤枣泥糕和糖栗子。   褐红色的枣泥糕,外表彭松,味道香甜,用纸包着还能闻到浓浓的枣味儿,反正阮清秋快馋哭了。   穿过热闹的街道,公社最宽的大街上并排停了四五辆拖拉机,那是各个公社的交通和运输工具,车上坐着三三两两的人群。   他们跟身边的人聊天,也跟隔壁车上认识不认识的聊得火热,见到阮清秋和顾青林一同走来,场景安静了片刻。   “他们是谁?真好看!”年轻的男孩女孩们羞涩又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交头接耳。   远远的,只见那对少年男女停下,站在路边说话。   过了会儿,少年从棉衣里掏出一个纸包打开,女孩们伸长脖子,好奇极了。   哦,原来是条红色的丝巾。   那少女低头浅笑,之后转身背向众人,露出一条黑亮的单股辫,辫子松松地垂着,少年表情专注,像对待易碎的东西,把红丝巾绑辫尾,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有些笨拙但很认真地系了个蝴蝶结。   呀,真好看啊。   哦,少女比蝴蝶结还好看。   找到杏花村的车时,阮清秋觉得怪怪的,怎么周围总有些若有若无的视线瞟过来?   “你是哪个队的?你真好看。”有个浓眉大眼的姑娘,大着胆子和阮清秋搭话。   “她是我们杏花大队的!”有人抢先回答,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她们自问自答,好像没自己什么事了,阮清秋好笑地想。   幸好拖拉机很快启动,挥手告别了这群可爱的姑娘们,她松了口气。   拖拉机冒着黑色浓烟,奔跑在荒芜的天地间,车晃动得厉害,人也摇晃着挤作一团,顾青林时不时偷偷卡一眼少女,为挨在一起的胳膊和双腿而心情甜蜜。   阮清秋却看着路两旁被雪覆盖的地,心里想到一句谚语:瑞雪兆丰年,五谷登丰收。   不过这南方的雪和北方的雪可不一样,就算连续下几天,一旦雪停了,很快就会融化,到时候可冷了。   又湿又冷,冷入骨髓,所谓的魔法攻击不外如是。   下车的时候,人们缩着脖子迅速散去,李梅菊小跑追上阮清秋,喘着白气说:“秋秋你慢点,等等我!”   “给,芳芳给你的!”她从背后甩下一个大布袋,看起来很重,身体都跟着踉跄了几步。   “二伯母,这是什么?”阮清秋连忙接过来,好奇道。   李梅菊站稳,小声说:“刚刚车上人多,我就没给你说。芳芳说在厂里仓库堆放的废旧书本,本来要当废品烧掉,被她要去藏起来,说是给你的,看你用不用得到。”   闻言,阮清秋神色柔和下来,“今天元旦,芳芳不回来啊?”   “嗐,回来干啥?家里伙食还没厂里好呢!”李梅菊撇嘴,又眉飞色舞起来,“而且她们纺织厂今天搞文艺晚会,芳芳参加了,没空回来!晚上还有员工聚餐,那肯定比咱家好!”   滔滔不绝了十几分钟,她才离去。   阮清秋吁口气,终于说完了,单手拎着布袋,与顾青林一同往家赶。   到家后,她倒出那袋书,惊喜不小。   有十几本国内外的经典小说,还有七八本学习资料,以及一些年青报刊和纺织布科普介绍,这其中最让阮清秋惊喜的要属三本厚书——《一九四九至一九六五全国历届高考试题及解答》,分别是数学物理化学三科。   她翻过背面看,右下角几行小字:某省新华印刷二厂印刷,新华书店发行,一九六五年一月一版,定价三毛四分。   阮清秋爱不释手地翻看,这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来。   这回真得好好感谢阮芳芳!   平复了激动的心情,她拿出那两封信细细阅读起来。   见字如见人,陈雪的字龙飞凤舞,透着意气风发和张扬肆意,李茹秀的字秀气圆润,通篇散发着温婉坚韧的气息。   看完,阮清秋翻出信封看了遍,突然发现她们居然在一个部队!居然有这么巧的事?   李茹秀来信中除了几页信纸,还有一张两寸见方的军装照,她剪了短发,眉眼间郁郁消散不见,看起来身姿挺拔,状态很不错的样子。   阮清秋看着照片上的姑娘,眼尾染了笑,真好。   吃过晚饭,天黑之后,她端坐在桌前,分别给陈雪和李茹秀回了长长的信,说了自己最近的情况,又聊了未来和理想,还有期待与她们相聚,祝愿她们实现自我,叮嘱她们照顾好自己,云云。   几天后,雪彻底融化,阮清秋去邮局寄信,随信寄走的还有两份家乡吃食,比如:糍粑和红糖年糕,还有罗阿奶腌制的咸菜和炒的辣酱。   村里的雪融化了,山上的雪却还有不少残留,离过年还有半个月,她打算去县城之前,再进一趟山。   冬天,山里有不少动物会冬眠,这其中当然不包括野猪。   这些野蛮的家伙,冬天也会频繁出来觅食,一般在山洞、树洞,或者向阳坡的树林里,吃些树皮树根挫草干果之类,也吃昆虫禽蛋,杂食性,生命力极为顽强。   天黑时,阮清秋收获了一头四百多斤的野猪,送到张二牛那,让他给自己留一半,第二天来取。   两百多斤猪肉扛回家,五十斤拿去给已经开始显怀的阮小红。   “这是给我侄子补身体,你们都不许拒绝。”   陈家人听她这样说,只好无奈作罢,塞了不少自家做的吃食,才放阮清秋走。   之后,她又往张支书家送了五斤,并对管春花说:“恰好遇到有人卖不要票的野猪肉,感谢支书叔叔这半年来对我们的关照,还请一定收下。”   这年月,过年的年礼,再没有比送猪肉来得实在有排面了。   “老张啊,你瞅瞅这孩子,多会做人?以后你可多看着点,别忘了人家的好。”管春华看着肥滋滋的五花肉,语气喜滋滋,很敬业地给自家男人吹起枕边风。   张献民吸了口旱烟,只说:“明天队上就分猪肉了,你还收!”   “为啥不收啊?你看小秋每次来借车,我哪次没答应?再说,村上分的肉,能分到十几斤就不错了,还不一定是肥的。”管春花白了自家爷们一眼,又喜滋滋起来,“你看这多好的肉,用来做酥肉正好!我们小满爱吃!”   提到儿子,张献民沉默了。   罗家灶房。   阮清秋在罗老太太的指挥下挥刀分割猪肉。   有的切成条状,每条三四斤,这是要腌制成腊肉的;有的切成块状,切了满满两盆,这是要油炸好,装在罐子里吃一年的;有的切成片状,洒上调料和黄酒粉面,这是要成炸酥肉的;有的剁成肉泥,往里面掺了野菜沫,这是要炸成肉丸子的……   为了防止隔壁红眼病的张翠莲举报,等第二天队上分了猪肉,他们才开始油炸这些美味。   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飘出炸猪肉的香味儿,罗家也就不显眼了。   又过了两天,野猪肉都腌制好,一排排挂在堂屋里时,阮清秋把这些腊肉、腊肠和炸好的部分吃食装进帆布包,找张支书开去县城的介绍信时。   他爽快开了介绍信不说,又另给了她三张空白,但盖了章、签了名的介绍信。   阮清秋明白,张献民这是变相偿还那五斤猪肉的人情。   这真的很方便,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自己都不用再找队里开介绍信,想去哪儿,自个儿往空白处填就成,反正盖了章的。   “谢支书叔叔!”   离开村委办公室,阮清秋背着包,脑袋后的红色蝴蝶结一甩一甩的,灵动异常。   “我说,小林子,你不用送我啦。”她回头无奈地劝说跟身后的少年。   顾青林不说话,无论少女走多块,他都吭哧吭哧紧跟其后,不离左右。   这小子固执起来,真是头晓倔牛!   阮清秋无奈地想,慢下脚步等他,二人一同坐村里的拖拉机去公社。   到了车站,顾青林默默递来一个包裹,“鸡蛋饼,拿在路上吃。”   说着,掏出一把白兔糖,塞进她兜儿里。   这别扭的小屁孩,阮清秋有些好笑,剥了一颗糖,递到少年嘴边,在他愣怔之际,不由分说,塞到他嘴巴里。   “下次,带你去,嗯?”   少女长长的尾音像雨点落在少年的心湖,甜意在舌尖一圈圈荡开,他又开心起来。   直到大巴车远去,顾青林才转身离去。   在以后漫长的余生中,她回,他接,她走,他送,从无例外。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当当的鬼画符”灌溉营养液,笔芯~ 第66章 嚎啕伤心大哭   临近过年, 进城的乡民特别多。   有置办年货的,有走亲访友的,他们手提鸡鸭和腊肉,身背蔬菜粮食与瓜果, 穿着破旧的冬衣, 挤在摇晃的大巴车里, 热情地与周围人唠嗑。   阮清秋悄悄把窗户打开两指宽的缝隙,拉下蒙脸的围巾, 透了口气。   车厢里, 时不时飘来的怪味, 让她怀念起现代社会发达的交通, 尤其是高铁, 宽敞快捷又舒服。   迷迷糊糊的眯着眼, 不知过了多久, 车停了。   人们都往车外挤, 阮清秋慢悠悠走在后面,突然被人指着叫:“土包子, 你进城卖山货嘛,哈哈哈!”   懒洋洋瞥了一眼说话的人,她收回目光,“哦, 土三包你好,土三包再见。”   顾青叶笑容僵在脸上,终于回忆起土三包这个词, 她冷哼道:“我妈带我去百货商场买衣服, 还坐公交去,你只能背着山货叫卖, 真可怜!”   话音刚落,一个穿军装的青年走向这边,停在阮清秋面前,亲切地说:“小同志,何主任让我来接你,她在家里包饺子,抽不开身。”   说着,上前帮着提帆布包,他看了孙来娣和顾青叶一眼,问她:“认识的亲戚?可以上车,送送她们。”   阮清秋眼神都没给她们个,摆手:“别,不认识,咱走。”   母女俩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上了军用吉普车,好半天没回过神。   军区大院,李家。   “这孩子,不是说了我去看你吗,咋自己来了?”   放下擀面杖,何美芳一边在围裙上擦手,一边嘴里抱怨着,笑盈盈朝阮清秋走去。   “我是小辈嘛,再说年底医院病患多,哪还能让您辛苦跑一趟。”她说着,把帆布包放去厨房,“何姨,这是我去山里打的野猪肉,阿奶腌制了不少,给你和李叔送点来,可好吃了。”   何美芳连忙去看,吃惊道:“这么多,起码四十斤!你这丫头,不会是把肉全拿来了吧?”   要知道,她和丈夫两个人的单位福利加起来,大约也就这么些!   “何姨,小看我了吧,你不记得我力气大这件事啦?一只野猪不在话下,家里留的够多,放心~”阮清秋俏皮地说。   “这话,我信!”刚进家门的李卫国,铿锵有力道。   他对小姑娘的力气印象十分深刻,单手扶起他这个七尺军汉,一点不费劲!   想起这个李卫国就惋惜不已,忍不住劝说:“小阮呐,真不考虑参军?李叔保证给你推荐个厉害的部队,说不定还能见到传说中的首长咧!”   见到传说中的首长?是自己想的那位吗?好向往!   可是阮清秋对入伍真的不感兴趣,她已经有人生目标啦,便真诚地对夫妻俩说:“李叔,我想继续读书,等哪天高考恢复了,报考大学!”   “秋秋的志向是考大学啊?可现在……”何美芳顿住,怎么可以打击小姑娘上进的积极性,她立刻补充,“现在也不迟!”   见她没有任何不悦之色,就接着说:“县图书馆里,何姨有认识的朋友,回头就给你找找学习资料,到时候让小张送去杏花村。”   “谢谢李叔何姨~”   “小事一桩,来吃饺子啦!”   用完餐,夫妻二人对视了眼,何美芳神色和蔼道:“秋秋呀,上次说认你当干女儿的事,家里人同意了吗?”   阮清秋微怔,他们竟还把这事放心上,思忖片刻,她看着目露期盼的何美芳,微笑,“如果何姨李叔不嫌弃,以后我就叫你们干爹干妈啦~”   “高兴都来不及,哪里会嫌弃!”何美芳拉着她的手,嗔道。   “以后,这里就是你第二个家,经常来看看,让你干妈给你包饺子吃。”李卫国跟着说道。   何美芳笑得合不拢嘴,直说:“就是,谁欺负了你,只管来找干爹干妈!”   阮清秋走的时候,收获了一堆干果零食。她出发一个多小时后,何美芳突然发现烟灰缸下压着一个眼熟的绣花布袋,正是自己上次悄悄塞进帆布包的那个,钱和票证都没被动过。   她愣了愣,叹气。   “小阮的意思应该是不图咱家钱,以后你就别塞钱票了。”李卫国听妻子道明原由后,这样说。   他翻翻报纸,见妻子不说话,好像有些沮丧,便劝:“不是小阮不接受你的好,知道你是想对她好,不过你得换种方式去表达。”   “换什么方式?秋秋不接受,我就难受得很,我就不心安,都是因为她,秀秀才找回来……”何美芳说着,眼圈红了。   李卫国放下报纸,揽着她肩膀,语重心长道:“你这样会吓到小姑娘,人家本就不图咱回报,她不是要学习考大学么?你好好给她收罗些书送去。我看那孩子喜欢吃,你以后多准备点,自己做的,她肯定不拒绝。”   “我还要学做衣服,她就不会拒绝了吧?”   “这个啊,这个还是算了吧,美芳……”李卫国咳了咳,转过头低声说,“你那手艺我可不敢恭维,怪丑的……”   警卫员要是在,肯定会八卦一笑:团长又被何主任打了。   他这会儿已经把人送到杏花村,正往回赶。   回到家,阮清秋突然发现自己屋里多了一个竹书架,之前堆在桌子上的书,都被整整齐齐码好,摆在上面。   “林子今天做的,刚弄好去牛棚给李老哥送吃的去了。”罗老太太边炒菜边给她说。   阮清秋靠在外面,没说话。   她想,崽也太好了,不知道是羡慕以后嫁他的人,还是同情自己很难遇到这么好的人。   想着,阮清秋心里闷闷的,有些意兴阑珊。   顾青林回来见她情绪有些低落,便小心翼翼地问:“秋秋不喜欢那个书架?”   “没。”   “那……”   他有些忐忑,有些委屈,看着兴致不高的少女。   阮清秋叹气,她能说是因为想到这么好的崽,以后不知道会便宜了谁,就堵心吗?   不,不能!   “没事,就是跑了一天,有点累。”   顾青林点点头,轻声带上木门,低着头立在门口良久才离去。   一连几日,阮清秋都陷在一种烦躁奇怪的情绪里,简直难以自拔,时而焦躁,时而沮丧。   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甚至没注意到越来越沉默的少年。   直到除夕前一天,大扫除时没看到他,才问罗老太太:“阿奶,小林子人呢?”   “这不是明天快过年了么,我让林子去公社给他爹妈送些年货,毕竟是亲生父母,血缘关系是断不掉的。”老太太停下抹桌子,沉默一会儿又道:“将来我去了,就你们两个孩子我不放心,那是他爸妈,多少会照拂你们些。”   听了这话,阮清秋放下清理蛛丝的鸡毛掸,眉头狠狠了起来。   “阿奶,他去了多久?”   “半个多小时吧,坐拖拉机去的,你应该赶不上。”老太太仿佛明白她在想什么,这样解释道。   “阿奶,你先放着,晚点回来帮你一起弄,我去公社看看。”说完,她跑去村支书家。   张家。   管春花歉意地看着阮清秋,“小秋,车正好被你献民叔骑去隔壁村办事了。”   她摆摆手,“没事,那我先走了,婶儿。”   阮清秋才不想去阮家借车,到时候借不到不说,指不定还得受一顿骂,索性跑着去。   又不是没跑过。   大口喘气时,冷空气进入嘴巴,刺得人胸腔疼,剧烈地咳了几下后,她朝磷肥厂职工家属院走去。   每次顾青林面对他的家人,阮清秋都不放心。   有时,来自亲近之人的恶语恶行,才叫人铭记一辈子,难以摆脱。   她不忍也不想那样美好的少年被伤害。   偏偏这个时候,天空淅淅沥沥下起阴冷的细雨,阮清秋心情烦躁又沉重地走进家属院。   到了顾家的门口,里面似乎在招待客人,她身上湿漉漉的,没进去。   没见到顾青林,便耐着性子问走廊里,正在吃炸酥肉的熊孩子顾青石,“你哥哥青林呢?”   阮清秋认出了那是罗老太太做的,心里一沉,定定看着他。   “为啥告诉你?”熊孩子鼻孔朝天,昂着头转身进屋了。   倒是旁边的好事邻居挨过来说:“你是上次那小姑娘吧?青叶这学期考了第一名呢,老师今天来家访嘞,然后刚刚你找的那孩子正好过来送年货嘛,不知道发生啥事了,他突然捂着脸冲了出来,走啦。”   阮清秋心里咯噔一下,冲下了楼。   蒙蒙细雨变成了连成线的珠子,风一吹,让人直打寒颤。   她跑出家属楼,顺着回杏花村的路找去,街上人踪不见,阮清秋睁大眼,边跑边找,身上甚至热起来。   出公社后,更加了无人迹,快进入杏花村的路上,她远远地看到一抹单薄的身影坐在河边。   靠近了,听到嚎啕伤心的哭声,那身影慢慢往河里走。   阮清秋瞳孔缩成麦芒大小,疯跑过去一把抱住人。   “青林,是我!”   “我来了,别难过。”   少年无神的眼望向她,脸上的表情了无生意,像失去庇护的小兽,呜咽哀鸣。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当当的鬼画符”“michelle”灌溉营养液,笔芯~ 第67章 喜欢被打脸吗   雨声、河水声都没遮住少年伤心的哭声, 哭天地不仁,哭命运不公,哭狐大仙的死亡预言。   为何亲人可以用比鬼神更可怕的方式,让他放弃对家的任何希望?   “他是?”   “一个亲戚的儿子。”   “爸?”   “我不是你爸!你胡说啥!”   在最优秀的女儿班主任面前, 男人被少年一声爸叫得恼羞成怒, 他怎么会有这种书都没读的丢人儿子?   ”你叫错人了, 我只有一个儿子!”   少年被扯进卧室,被父亲连扇七八个耳光, 突如其来的巴掌, 毫无防备的眼神, 扎人心窝的话语, 家人冷漠的目光……   回忆至此, 少年内心溢满绝望, 他宁愿去死, 也不要和他们有关系。   “没事, 我在。”   被少女紧紧抱着,听着她沉稳温柔的声音, 顾青林渐渐平复下来,不知过了多久。   他喃喃道:“生我者父母,再生我者,我自己。”   两人浑身湿透地回到家, 罗老太太连忙去烧水,厨房里若隐若现地传来压抑的哭声。   阮清秋已无多余心思关注其他,她用毛巾仔细把顾青林头发擦干, 换上干衣服, 便静静坐在屋里,不知在想什么。   “秋秋, 发生了什么事?”   她没回,只侧过身,露出少年肿胀的两颊。   罗老太太捂着嘴,哭出声,“怎么会这样……”   “以后,还是不叫青林去那了。”少女半边脸隐没在光影中,没有语气和情绪地说。   沉默片刻,阮清秋起身去了牛棚。   “心神大伤,今晚发烧,如果降不下来……”老爷子摇头,语气沉痛。   “一定会降下来,阿爷你先回,这里有我。”阮清秋语气沉静,整个人没有表情。   夜深人静,雨势渐大。   屋内屋外被轰隆的雷声和沥淅的雨声隔绝成两个世界。   给少年额头上重新垫了块湿布,她开始发愣,这似乎是自己第一次见到他病倒的样子。   想着想着,阮清秋又回忆起初次见他的场景,嘴角便不自觉微微勾起。   次日,艳阳天。   院中几摊水洼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波光粼粼的纹路,似乎老天也知道,除夕要放晴,好歹让人们过个好年。   而顾青林的烧也退了,阮清秋回屋写了几封信,匆匆洗把脸,就要出门。   “秋秋,你去哪?睡会儿,一夜没合眼怎么行!”罗老太太叫住她,担忧道。   她摇头,怎么睡得着?   一夜过去,心头的鬼火,不仅没熄灭,反倒越烧越旺。   这火不灭掉,阮清秋睡不着。   “我去讨公道。”   她定定看着老妇人那浑浊的双眼,沉默良久,问:“您会阻止我吗?”   罗细妹干瘪的嘴唇翕动,又是一阵不语。   没得到回应,阮清秋有些失望地转过身,快踏出院子时,身后传来罗老太太颤巍巍地叮嘱:“把阿奶炸的酥肉和丸子拿回来,一个不要留。”   “好。”   嘴角微微扬起片刻,少女扎着高马尾,犹如孤胆英雄一般,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除夕这日,公社十分热闹。   街上人来人往,路两边蹲着各大队的社员,卖自家的自留地种的蔬菜,攒了很久的鸡蛋,甚至有人卖鸡鸭鱼,还有年底刚分到的花生豆子之类。   个别卖自家磨的豆腐和猪肉的摊子前更是站满了人,对于这种往大里说投机倒把,往小里说买卖自家农副产品的行为,大过年的,连革委会都睁只眼闭只眼。   毕竟,你革委会的人,也要过年不是。   非要计较,在除夕这一天便显得过于缺德,惹众怒。   所以,今天革委会值班的工作员很是悠闲,大多数都回去忙活过年的事了,就剩小猫三两只,打着牌消磨时光。   突然,“嘭”一声,什么东西丢到他们的拍桌上。   “哎哟!吓老子一跳,啥玩意儿啊?”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骂骂咧咧捡起来看。   “上面写的啥?小张你不是读过几年书吗,快来看看!”   “好、好像是封举报信……”   听完小张磕磕巴巴的解读,几人对视一眼,兴奋道:“来活儿啦?”   另一边,磷肥厂和革委会差不多。   以至于,一个蒙脸人大摇大摆走进去,都没被察觉到。守门的治保员,心思早飞了,何况大冷天的,围巾蒙头御寒的人多了去了,这种装扮不要太常见。   相似的情景在磷肥厂也上演了,不同的是,除了领导的办公室收到,连食堂处的两个女员工也收到了。   “走,跟领导反映去!”   说着,便把信上的内容嚷嚷开了,惊讶者有之,幸灾乐祸者有之,唯担心者没有。   一封信让食堂处的工作员,内心蠢蠢欲动起来,一个大肥缺即将空出。   谁顶上?   工厂大门处,少女信步闲庭地从治保员面前走过,颇有种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隐士姿态。   此时,磷肥厂职工家属院。   肉香飘散在空中,家家户户的门上都贴了春联。孩子们在院子里疯跑打闹,互相攀比家里买了什么好吃的,今年的新衣服,父母给买的新玩具之类。   听到大家的激烈讨论,其中一个小男孩,从兜里掏出颗金色圆球。   他扫了四周一圈,故意卖关子地问:“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   大大小小的孩子都凑过来,好奇地盯着,七嘴八舌的猜测。   有人还想上手碰,被顾青石宝贝地躲开,他见没有人能猜对,模样越发得意洋洋。   “这可是我妈去县城百货公司买来的,没见过吧?这玩意儿叫巧克力,可贵着呢,咱们供销社都没得卖!没有专门的券,根本就买不着。”   小伙伴们一听,纷纷围上来问他是什么味?   就连平时家属院最厉害的打架王都向自己投来羡慕的眼神,渴望地看着他手里的巧克力,顾青石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   难得大方,给每人分了鼻屎大小的一坨。   众人津津有味吃着,又开始炫耀攀比新衣服,县的百货商场买的最骄傲,其次是供销社买的,再者便是家里扯布做的,最次的要属穿兄弟姐妹旧衣服的。   见他们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后,顾青石眼珠子一转,故意夸大其词地说家里堆满了肉,“而且还有特别好吃的酥肉、炸丸子、花生糕、枣泥糕、大白兔奶糖、水果硬糖,应有尽有!”   小伙伴们不仅不信,还嗤之以鼻,熊孩子急了。   立刻说:“我妈在食堂上班,弄了好多好东西回来,你们不相信吗?等一会儿我拿来给你们看!”   气呼呼地说完,他转身要上楼,被身旁的小朋友拉住。   “快看,那是你爸吗?”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男人被按在三楼的围栏上,半个身几乎前倾出来,旁观的人看得头皮发麻,一颗心简直悬到了嗓子眼。   走廊上,站满了看热闹的人。   “死丫头你疯了!”   顾善荣余光瞥见这楼层高度,又惊又惧之下,顿时双腿发软,险些站不稳。   他拼命挣扎,衣领上瘦白的手腕却纹丝不动,众人啧啧称奇,只听那女孩一字一句地问:“你打了人,跟我回去道歉。”   “道什么歉?那是我……想打就打了,你他妈少管闲事!”   当了这么多年小领导,又是家里的顶梁柱,顾善荣早已养成了说一不二的性格,怎么可能认怂?即使,眼前的少女力气诡异的大。   这么多人看着,顾善荣笃定女孩不敢做出害人举动,毕竟她看起来十分平静,也不像暴怒的样子。   到了此刻,男人都愿意承认少年是自己儿子,阮清秋轻轻叹了口气,“你会后悔的。”   话音落,一连串快狠准的巴掌掴在顾善荣脸上。   屋外,是男人的惨叫声,屋内,是女人的叫骂拍门声。有人好奇看去,原本顾家的女人和孩子被锁在里面。   都是磷肥厂的职工,又是一个楼的,大多认识顾善荣,更加议论纷纷起来。   “他怎么叫那么惨?那姑娘细胳膊细腿的,能有多大力气?”   “姓顾的嘴都给打出血了,你说力气大不大,真吓人!”   阮清秋拉紧围巾,甩甩手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你这窝里横的孬种打了他几下,算了,管那么多,再赏你十掌吧。”   不是爱面子么?那她就把他的脸踩在地上摩擦。   不是爱打脸么?她一定满足他的喜欢。   不是好名么?今日之后,周围邻居和工友都会记住顾主任被当众掴掌的英姿,这必成一桩“美谈”,你必成家属院“名人”。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也没人阻止少女,直到带红臂章的红∕卫兵到来。   “谁是孙来娣?”   好事者指指顾家,阮清秋放开几乎昏厥过去的顾善荣,掏钥匙打开房门,门开时往边上一闪。   那带臂章的男人瞬间被挠了一脸血痕,嘶……   “谁找老娘,敢动我男人,弄死你们!”她插着腰,语气态度十分嚣张。   “草,贱人,有人举报你中饱私囊,挖社会主义的墙角,给老子革委会走了一趟吧!”   孙来娣就这样哭叫着被带走了,留下一群人交头接耳。   作者有话要说:小广告时间~推荐一下作者刚出炉的文案,喜欢的话还请收一个哦~   《年代文女主她重生了》——————   #妹妹的优秀让女主嫉妒发狂,逐渐黑化的她失去了主角光环,被亲朋恋人所厌弃……#   苏沐沐就是那个黑化的六零年代文“女主”,所谓的“女配”则是早已换了芯子的绿茶妹妹。   不知从何时起,所有人都责怪她不够懂事,不如妹妹聪明大方,也不如妹妹乖巧贴心,更不如妹妹漂亮善良。   如今,她总算知道了真相,带着“读者怨念系统”回到狗血刚洒的节点。   竹马:是我情不自禁爱上宓宓,你要怪就怪我好了!   妹妹:姐姐,你怪我吧,不要怪尚杰哥哥,我,我会劝他回到你身边的…梨花带雨哭泣.jpg   闺蜜:你失去的只是一个未婚夫,可宓宓失去是她的爱情啊!   父母:哎,你当姐姐的,就成全宓宓吧。   沐沐:停停停,别上演虐恋情深的苦情剧了好吗?就地锁死,皆大欢喜!并手指渣男发誓:我喜欢的是你团长小叔!   某人:看着嫩生生的小白菜,大龄男青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就,想拱。   读者1:敲你大二爷,biao子配狗,天长地久,给老子死啊,淦!   读者2:番外里沐沐亲生父母好像另有其人……   读者3:深水鱼雷来十发,包养可怜的沐沐~   系统:你必须走主要剧情,才能获得读者投雷,可兑换物品:五花肉、猪肘子、牛腩、花生糕、大龙虾……   弱小可怜无助,但能吃的沐沐,摸着咕咕叫唤的肚子,大声且坚定地说:我走! 第68章 一封情书   “青林拿来的酥肉和炸丸子呢?”   冷眼目送革委会的人离去, 阮清秋看了一会儿吓懵比的顾青水,问她。   顾青水看了一眼躺在地哼的父亲,不敢骂也不敢动人,便梗着脖子不说话, 以这种方式表达她的不爽和抗议。   幼稚。   阮清秋无语地一把推开她, 径直进屋, 找到放在柜子上,眼熟的竹篮。   掀开看, 吃了三分之一。   撇撇嘴, 她把一旁炸好的整条鲤鱼丢进篮子, 转身准备下楼。   “你凭什么拿走酥肉?还拿了我爸单位发的鱼!”顾青水见到她拿鱼, 忍不住拦住她, 质问。   “罗阿奶说, 拿回去, 不给你们留一个。”阮清秋面无表情地说完, 又看了一眼鱼,“至于这个, 补偿被你们吃掉的部分。”   说着,再次推开她,拎着篮子下楼了。   刚才,阮清秋来的时候, 这一家人其乐融融,想到病倒的少年,她觉得刺眼。   有那么一刻, 心中的戾气压不住时, 生出一种砸了顾家的冲动,把那些吃的用的通通打砸了, 不给他们留一丝一毫。   最终,这些纷乱的念头还是被理智按下,一码归一码,在这个食物匮乏的年代,如此糟蹋食物,她做不到。   大年三十,家属院的年夜饭,有话题聊了。   那条鱼带回去后,罗老太太做了又香又辣的红烧豆腐鱼,阮清秋自己一个人吃了半条,仿佛跟鱼有仇似的。   一九七六的除夕夜,满天繁星。   “青林,走嘛,跟我去河边看看星星~”少女放轻声音,软软地朝从早到晚一直沉默的少年撒娇。   两个老人也帮腔劝说,顾青林无奈,被女孩牵着手出门了。   以往这个时候,已经安静的村子,今夜还在热闹着,一家人守岁吃饺子,听广播里的小品,笑成一团。   有认识的乡民见他们拉着手出来,便善意地笑,说:“这小两口,感情可真好。”   一路走到村外的河边,遇见多少人,阮清秋都没放开少年想缩回去的手。   月光如流水,清冷而温柔地倾洒而下,河水潺潺流动,不时反着碎银光芒,宁静得叫人不忍打破它。   顾青林突然有些紧张,这好像就是书里说的,孤男寡女,月下幽会?   想到这层,他甚至短暂地忘记沮丧的情绪,呆呆地看着阮清秋。   漆黑柔软的头发搭在肩头,她的眼睫密又长,月光下一眨,漂亮又娇软,投在眼下的那片阴影,更衬得她肌肤雪嫩,没有任何一点瑕疵。   不知何时,少女竟像童话故事里的丑小鸭那样,蜕变成了一只白天鹅。   月下美人,便是如此吧。   少女一回望,他急忙撇开目光,像干坏事被当场捉住似的。   二人静静地仰望着星空,顾青林内心逐渐平静,却听少女哼唱起歌来,他从未听到的曲调。   每一次都在徘徊孤单中坚强   每一次就算很受伤也不闪泪光   我知道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   带我飞飞过绝望   ……   我知道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   带我飞给我希望   ……   我终于翱翔用心凝望不害怕   哪里会有风就飞多远吧   歌词很温暖,却滚烫了少年冰冷受伤的心,他望着明月星空,听着耳边优美的清唱,不知不觉已是热泪盈眶……   那天之后,他的笑容又回来了,每每望向少女,目光依旧明亮,只不再是从前清澈到底的模样,眼底深处少了些什么又多了些什么,性格也越发沉稳。   阮清秋却时不时叹气,动不动脸红害羞的乖崽儿消失了,仿佛一夜间长大般,她再也体会不到逗弄崽的快乐了,养成游戏突然终结,难过。   这段时间,春节假期结束,磷肥厂开始上班了。   第一天便是爆\\炸性新闻——公告栏张贴了两张布告,第一张上写着:食堂帮工孙来娣窃取单位食材,挪公家的补贴小家庭,视为挖社会主义的墙角,即刻开除,以儆效尤!   第二张上写着:第二生产车间主任顾善荣同志,任人唯亲,公私不分,降级为普通员工,给予全厂通报批评!   刚养好脸伤的顾善荣看完傻眼了,当场没忍住,抽了身边女人一大嘴巴掌子。   “你居然打我,我跟你拼了!拿回家的好东西,你少吃啦?!”被当众打脸,孙来娣受不了,该说不该说的全给抖了出来。   夫妻俩顿时打作一团,互相揭对方短,把众人看了个乐呵,险些耽误上班。   直到治保处的人来拉开他们,才消停。   这下好了,一个被开除,一个从主任变普通员工,还因为这事罚了款。   顾善荣不勇气露脸,又请了好多天假在家休息。   这事传到罗家时,祖孙俩同时看向阮清秋,她耸耸肩,无辜道:“跟我可没关系。”   顾青林却不这样认为,他隐隐明白了什么,她不仅以牙还牙,加倍地把耳光扇回去,替自己讨还公道。   少年目光复杂地看着少女,她还让他们失去引起为傲的工作地位。   手段看似可怕,却是为了自己。   思及此,他鼻子酸酸的,胀胀的,一种强烈的情愫在心中蔓延。   顾青林此刻,恨不能吼几声来能表达浓浓的喜悦感动之情。   “来来来,羊奶热好了,你们来喝了它。”罗老太太笑眯眯地端着一缸冒着热气的羊奶过来,“鸡蛋,也一人一个。”   家里现在又养了四五只鸡,全下蛋的母鸡,有的还是老太太花钱和村里人买来的。   “你们呀,现在长身体,还要每天读书,太辛苦了,得好好补身体。”   “谢谢阿奶!”   如今已立春,各中小学也即将开学,阮清秋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不符合高考招生对象的,与老爷子商量过后,她决定今年九月入学。   而且,她要进的不是初级中学班级,而是高级中学班级。   这当然很难,不过阮清秋有信心。   “明天,林子就要参加入学考试了,今天好好准备,阿奶给你们做好吃的!”罗老太太絮絮叨叨地说着,脸上露出慈爱的神色。   闻言,顾青林悄悄看了一眼认真看书的少女,将来会和她在一个学校上学,真好。   按理说,想入学得等九月和小升初的新生一起,幸好有张献民帮着从中周旋,公社中学校长同意给插班的机会,就是做入学测试。   院里的丝瓜藤悄悄长出了嫩芽,叽叽喳喳的鸟儿们也集体回归,连路边的杂草都郁郁葱葱起来,田间一派忙碌景象,社员在犁地放水,为早稻插秧做准备。   春耕夏收都是农民最为忙碌的时节,阮清秋再次出现时,惊掉了一众人的下巴。   一个冬天的时间,以前那个黝黑干瘦的女孩不见了。   如今,少女盈盈而立,皮肤白嫩得能掐出水一样,年轻的小伙子们眼睛都直勾勾看着她。   比那什么,阮家有名的娇娇女阮甜甜还好看,她是谁?   “秋秋来了,你小姑叫你多看看她呢,不让她上工,在家闲得无聊。”陈志笑呵呵地和她打招呼。   “我知道了,姑父。”把帽子戴好,只露一双眼后,她低头奋力干活。   而陈志身旁,渐渐围了一圈年轻小伙,有意无意地打听阮清秋的消息,“秋秋订婚了。”   一句话,这些年轻小伙犹如霜打的茄子,不甘心地继续打听许了哪家。   听说是罗家的小孙子,便好奇道:“是那个病秧子?”   “不是吧,丑八怪?他配得上人家小姑娘吗?”说话的人,恨不得立刻化身大侠拯救可怜少女。   说话间,远远走来一个少年,田地里的小姑娘便激动起来,“真俊!”   刚才在议论的小伙却惊叫出声:“那是,病秧子?”   “不是吧,他怎么长那么高了,明明以前只到我肩膀来着,而且他脸上的疮疤好像没了?!”有人悲愤莫名,“草啊,老子怎么不长了!”   不管田地里劳作的年轻男女怎么想,两个好看登对的少年男女走到远处,神态亲昵地说着话,具体说什么,他人就不得而知了。   下了工,阮清秋去陈家看小姑,一个月不见,阮小红的肚子跟吹了气的气球一样,摸了摸硬鼓鼓,还会动!   “是不是很神奇?才四个多月,居然会动了!”阮小红一脸欣喜,周身洋溢着初为人母的慈爱。   听着小姑甜蜜地抱怨丈夫公婆不让干重活之类,阮清秋也跟着笑,又陪了一会儿才离去。   春去秋来,夏收结束,晚稻种下时,阮小红生了,是一对龙凤胎。   从母亲那得知这件事的时候,阮甜甜还是狠狠惊讶住,上辈子她小姑终身未育,这一世连这种事都发生改变了吗?   阮甜甜最近很烦躁,上次无意中从唐家卫那得知,原来陈雪那个贱人能入伍,居然是靠他的关系。   挂了电话,她决定年底休假回一趟家。   年前听阮秀秀来信说,大丫进纺织厂当了工人,阮甜甜知道重生后,很多优势恐怕不在了,她要回去安排堂妹进部队的人,还有她今年毕业,也进了工厂的三哥。   明年就要恢复高考了,她要提醒两个哥哥考试的事,还要为改革开放做好准备。   今日,隔壁很是热闹,好像是张翠莲的大儿子阿虎要相亲了。   阮清秋收衣服的时候,被阿虎叫住。   “你,我……”   阿虎看着少女莹白的面庞,心跳得厉害,却半天说不出话,他不想相亲,他喜欢这个女孩,即便她定亲了。   “你什么你,今天阿虎哥相亲,小心翠莲婶子扒了你皮。”顾青林不知从哪儿钻出来,冷冷地看着阿虎,心里极气。   无疾而终的告白,就这样胎死腹中了,阿虎耷拉着肩,羞眉燥眼地离开了。   阮清秋好笑地看着少年,接过他手里的课本。   “咻~”   书里掉出一封信,粉色的。   这是,情书?   作者有话要说:身体仿佛被掏空…… 第69章 只喜欢秋秋   粉色的信封?   在几十年后常见的颜色, 这会儿还挺稀罕。   阮清秋微微挑眉,弯腰捡起信,重新塞回课本递给顾青林,也没问他什么, 抱着衣服进屋了。   只是转身后, 嘴角噙着的浅淡弧度彻底垮掉, 不自觉地抿成一条直线。   “秋……”   顾青林刚想解释,便见房门快速合上了。   他楞在原地, 许久没反应过来, 这似乎是自己第一次吃少女给的闭门羹。   屋内。   阮清秋抱着衣服坐在床上, 心绪混乱莫名, 一时间生出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失落感, 她不敢深究这失落感从何而来, 养的崽会拱白菜了, 不该……   欣慰和高兴么?   难道这就是老母亲的失落心情?难道自古以来的终极难题——“婆媳矛盾”就是这么来的?   呜呜, 她才不会承认,自己酸了。   心情复杂地把衣服一一叠好, 阮清秋长吁短叹片刻,勉强端正了心态,摊开课本准备看。   明年二月底,她就要去县中学上学了, 到时候会直接进高中毕业班,只需要在校上课四个月,就能成为七七届毕业生, 拥有高考资格。   坐着桌前, 她的眼神有些散,好不容易把注意力集中, 目光又不小心触到竹书架,当即呼吸一滞,狂躁地抓了抓头发,气呼呼打开门。   “你、你怎么还站这儿……”   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地见到顾青林依旧立在原地,某人脸上的郁闷来不及收回,顿时尴尬得脚指头抠出了一座卢浮宫,当场想吞失忆丸。   她默默地想把拉开的门再次合上,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挡住。   少年双目微红,在阳光下透出些许晶亮的水光,垂眸,可怜兮兮地看着少女,犹如被主人抛弃的大狗,“秋秋……”   “怎、怎么?”阮清秋视线游离,不敢去看那至上而下的目光,莫名的心虚。   这一年来,羊奶加上充足的鸡蛋和肉食,每天早晚坚持不懈的锻炼效果,在十五岁的少年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不仅身形拔高了十几公分,连声音也变得清朗动听起来,往年的衣服通通变短半截。   脸上疮疤消失无踪,皮肤白皙细腻,面容隽秀精致,像一枝长在悬崖峭壁上劲瘦挺拔的松竹,若隐若现的肌肉纹理,给人一种纤细又强悍的感觉。   早已不是当初的小狼崽模样。   “那信,我不知道是谁放在书里的,我也没看过。”少年的声音带着一点嘶哑,眸色定定地盯着面前的阮清秋,眼底沉暗,下颚绷紧。   阮清秋被看得不自在起来,她微微抿唇,声音温软,“噢,知道了,其实……”   “没有其实!”   少年态度强硬地反驳,他眼眸晦暗,突然伸手把少女拥入怀中,声音又低又沉,带着几分颤抖:“我只喜欢秋秋一个人,永远只喜欢秋秋。”   突如其来的表白让阮清秋愣住,她微微抬头,正好能看到少年弧度好看的下颌,还有那紧绷的脸和委屈的眼。   心情奇异的平和下来,甚至开始有点害羞,以及一丝丝甜意从心底蔓延,整个人飘飘然,脚仿佛踩在棉花上。   怎么会这样?   意识到自己的心情,她猛地把人推开,瞪了眼少年,脸红红的,又羞又恼,连名带姓地叫道:“顾青林!”   那瞪一点儿威慑力都没有,声音软绵绵的,像早春的柳絮,清甜和柔美。   顾青林神情呐呐,舌头被猫叼走似的,失去言语表达能力,整个人丢了魂一样,只是执拗地看着少女,带着委屈和炙热。   “林子,来帮阿奶洗菜。”   灶屋里传来罗老太太的话,打断了这让阮清秋脸颊冒烟的气氛,等人走了好一会儿,她关上门,脑海中全是少年软软的委屈语气。   从那天后,两人之间的磁场变了。   阮清秋无法再用看崽儿的心态去面对顾青林,在少年执拗的视线中一次次败下阵,每每躲开时,都会心跳加快。   冬月初八这天,阮甜甜回来了,这个消息还是前来找自己的阮芳芳说的。   二人说了会儿话,阮芳芳从兜儿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她,神情真诚地说:“这是买工位的钱,我攒了大半年,秋秋你收下。”   见堂妹笑盈盈地看着自己没推拒,阮芳芳心里热乎乎的,神态越发亲昵,羞涩地和她谈起在工厂里认识了个青年,“他教我读书写字,还懂很多道理,我们商量好年底见对方父母……”   如今的阮芳芳早已不同往日,她穿着得体大方,眉眼间自信飞扬,阮清秋看着这样她,心里为她高兴,二人促膝长谈至深夜。   次日,送走堂姐,她提着一篮鸡蛋去陈家看小姑。   太阳初升,淡金色的光洒满杏花村,家家户户炊烟袅袅,正在做早饭,母鸡咯咯咯地叫唤着,一派宁静祥和。   阮清秋推开院门,乍与人四目相对,二人同时惊住,又同时道:   “回来了。”   “昨晚深夜刚到。”   说完,依旧静静打量对方,皆带着好奇探究和浅浅的笑意。   “变好看了。”   “变得英姿飒爽了。”   话落,两个模样风格各异,却同样好看的少女相视一笑,上前拥抱在一起,时间和距离带来的陌生感一下子散去。   阮小红抱着孩子出来看见她们,笑着说:“秋秋,快来抱你大侄女,可忙活死我了。”   把怀里的胖娃递给熟练抱娃的侄女,她又道:“小雪,你也来,抱那调皮鬼,我去给收拾下屋子。”   二人各抱一个模样相似的白胖软娃娃,忍不住笑了。   “晒会儿太阳,免得冷到开心和快乐~”   陈雪笑弯了眼,还向阮清秋请教了正确的抱娃姿势,见大侄子不再哼唧,便笑说:“你起的这两个小名好,希望他们以后都开开心心,快快乐乐。”   对面赵婶家的两个儿子,趴在墙头悄悄看她们,还小声讨论。   “哥,你觉得谁好看些?”   “嗯,单论五官,阮家那姑娘更好,斯斯文文又白白净净。”   “我觉得陈家姐姐更好看,那军装真是英姿飒爽,而且她也很好看。”   这时,一个女孩走来,给自家哥哥们泼凉水,“癞蛤\\蟆是吃不到天鹅肉的,我看谁都好看,反正你们吃不到,啧~”   兄弟俩对视一眼,无语凝噎,不停地安慰自己,是亲妹,不能打!   “哎哎哎,哥你们快看,又来了一个好看的姐姐!”女孩激动地推搡两个哥哥,眼睛亮晶晶的,三个姐姐都养眼死了。   阮清秋和陈雪停下交谈,眼神微妙地交流了一瞬,同时看向来人。   一身军装的阮甜甜也看了过去,打量陈雪时还能淡定自若,目光扫过阮清秋时,眸子和嘴巴微张,明显被震惊到了。   阮甜甜确实很震惊,那个黑疙瘩一样的堂妹,去年自己走前还只是白了一点,一年的时间,她现在居然白得发光,气质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仅白,还该死的好看!   浓密乌黑的头发松松地扎在脑后,胶原蛋白满满的鹅蛋脸旁垂下几撮碎发,光洁饱满的额头下,一双清冷的桃花眼正看着她。   真会长,把四叔四婶最好看的地方集中在自己脸上,阮甜甜心里顿时微妙起来,定定地看着原本该是黑瘦丑八怪的堂妹,不知在想什么。   “真巧,秋秋也在啊,你堂姐前两天回来,还没见过小侄子,我带她来看看。”姜美丽笑容可掬地说。   她眼里尽是自豪,觉得自家闺女,模样一点不比对面的两个少女差,最重要的是,她们将来的婚事肯定都不可能有自家闺女好,想想就心情好。   阮小红忙出来,招呼几人进屋说话。   阮甜甜全程沉默着,若有所思的样子,阮清秋和陈雪各自逗弄着怀里的胖娃娃,也不搭话。   堂屋里明明坐满了人,却只有姑嫂俩在说话,不过倒也不尴尬,她们聊得很嗨。   “我家甜甜刚进文工团一年,已经是队里的台柱子,去全国各地演出,见了不少世面。”   “我家小雪刚进部队一年不到,就成了军报记者,秋秋也重拾了书本,准备明年考中学呢!”   “是吗?”姜美丽微笑,心里压根没当回事,却说:“那挺好啊,我家甜甜说,运动结束了,高考迟早要恢复,学习一下也是好事。”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阮甜甜却看向阮清秋,问:“堂妹有课本了吗?没有的话,我让我哥把他以前的给你,学习吃力么?”   姜美丽插话:“你哥他们的书都卖到废品收购站了。”   她才不想便宜那丫头,背后悄悄掐了闺女一下,这小动作被陈雪看到了。   她似笑非笑地对姜美丽说:“您别担心,我从小学到中学的课本都给秋秋了,她脑袋瓜聪明得很,明年肯定能考上。”   “过两年要嫁人了吧,还上学?罗婶同意吗?”姜美丽心里不屑,面上依旧笑盈盈。   这话说的,阮清秋觉得好笑,嗓音清甜道:“甜甜姐不是早就定亲了?十七了吧,明年也该结婚了,您咋还同意她参军?”   “你跟甜甜不一样。”姜美丽笑意淡了几分。   “哪不一样?甜甜姐的未婚夫是个老男人,哦,不是,是个大龄男青年,家里肯定着急结婚吧?再拖下去也不是回事,人家等得不?听说,部队里漂亮优秀姑娘可多了……”   “胡说!你们哪都不一样,我就不说了,怕打击你自信心。”姜美丽的笑脸有些绷不住,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犯起嘀咕,她确实担心这个。   阮甜甜对堂妹的话好像不气恼,反而深深看了眼陈雪,心里升起异样的满足感。   谈话到此,大家都没了谈兴,母女俩很快告辞离去。   “呸,什么玩意儿!”   阮小红对着她们离开的方向吐口水,怄得要死,阴阳怪气她家秋秋,要死哦,臭婆娘。   作者有话要说:周四请假,说周五5000更,周五鸽了,抱歉抱歉,本章留评,发红包给大家赔罪了~笔芯 第70章 文\革结束   “甜甜啊, 家卫这孩子虽说比你大几岁,但也确实优秀。”   阮清秋的话气是气人,可确实说到姜美丽心坎里了,她很忧心女儿的婚事, 便又说:“要不趁年前把婚结了吧, 咱们双方家长见个面, 把日子定下来。”   “妈……”阮甜甜有些无语,她不甘心还没实现自我价值就早早嫁人。   姜美丽看出女儿不乐意的态度, 越发忧心, 语重心长劝说:“你是不是还想在团里干出一番事业?说到底还不是四处表演, 抛头露面不说, 还辛苦!”   阮甜甜皱眉, 母亲说的也不是没道理, 结婚后也可以继续演出。等改革开放了, 就下海经商, 凭着自己提早知晓未来趋势,加上唐家的关系, 成为第一个吃螃蟹那批人,应该十拿九稳,不难。   最重要的是,她心里总有种若有若无的危机感, 像一把悬在头上的利剑,不知何时会落下来。   “妈说的对,那就这几天找个时间, 我问问家卫哥, 看他们时间安排。”阮甜甜心里动摇了,重生以来只有唐家卫是她抓住和改变的, 也许迟则会生变。   姜美丽嗔了女儿一眼,满意道:“这就对了,什么这几天,就今天打电话问!你姑娘家脸皮薄,不方便说这个,让妈给他说,就说想去拜访他父母,只要见了面,婚期很快就会定下来。”   “好,都听您的。”阮甜甜愣愣地说道。   她心里没有一点喜悦之情,还很烦躁,总觉得事情不应该这样,好像冥冥中的一切被打乱了。   陈家。   阮小红和婆婆在灶屋里做饭,两个少女抱着一对龙凤胎,躲到陈雪闺房聊天。   “小雪,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呀?”   “几个月前,有幸和一位前辈去了很远的边疆部队做采访。”陈雪笑着说完,脸上的神色郑重起来,“那些战士为祖国守卫和奉献,环境十分艰苦。和他们做的比,我突然感觉自己以前那些纠结好像都不算什么了。”   “回来后,我决定以后当一名军报记者,把这些人们不知道的感人事迹写出来。”她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庄重肃穆,仿佛找到了一辈子的信仰。   看着这样闪闪发光的陈雪,阮清秋心里十分触动,她模模糊糊感觉到自己想要什么。   去改变,改变什么?阮清秋不知道,但她相信自己终究能找到心底的答案。   南方的深冬,还能见到绿意,当雪花飘飘洒洒落下,把枯枝和绿意都覆盖时,一九七七年的元旦到了。   阮清秋满十六岁了,这一年的生日,阮芳芳和陈雪都在,她便拉着她们去红旗照相馆拍了照片留念,当然也没拉下气质越发沉稳的顾青林。   “小姑娘我记得你,去年给你拍的那张照片还挂在门口呢!”照相的老师傅推推眼镜,笑呵呵地说,又看了一眼她身旁的少年,惊诧道:“这是去年和你一起的那个?这么高了呀,现在的年轻人不得了哦,时代真是越来越好啦,粮食多了,吃得好长得壮。”   随着老板的话,陈雪和阮芳芳对视一眼,看向如青松般挺拔的顾青林,私下里悄悄和阮清秋说:“没想到你家那位越长越俊,你可是捡了宝!”   阮清秋听了,飞快看了顾青林一眼,脸微红地转过身。   一旁沉默的少年,看似若无其事,当目光与少女撞上后,耳根却也悄悄红了,为她没有反驳而感到雀跃和愉悦。   不过,这愉悦很快被突然出现的人打断。   “土……”   顾青叶把“包子”两个字咽了下去,说出来指定要被眼前牙尖嘴利的少女怼,再说……   看着快一年没见的阮清秋,她实在说不出土包子三个字,再看同样很久不见的弟弟,她沉默了。   他不仅顽强挺过了狐大仙预言的活不过十四岁,还越长越好,一年的时间,居然比自己班上最高的男生还高了。   “一年都不来看看父母,可真孝顺。”顾善荣阴沉沉盯着阮清秋,又把话头丢到沉默的少年身上。   顾青林居高临下看着,如今两鬓有许多斑白,生活的苦难给他脸上添了皱纹的男人,目光平静。   记忆中蛮恨如高山的父亲,原来只是个普通的,即将老去的中年男人罢了,也没什么可怕的。   这么想着,心中某种看不见的枷锁,无声地碎裂了。   “我没有父母,你也只有三个儿女。”少年微微笑着,眼中再也没了对父母亲情的渴望,他看着气愤惊讶的男人,继续说:“放心,作为生恩的回报,以后你们老了,我会定期给生活费。”   说完,他不理会男人,牵着少女的手,迈开长腿离去。   顾不上堂姐和陈雪揶揄的眼神,阮清秋轻轻回握,好像在无声地安慰他,顾青林低头看她,嘴角微微扬起,心情重新变得愉悦起来。   文\\革结束后,新的一年似乎预示着,即将发生某种巨大的变革。   再不舍,陈雪也带着父母准备的吃食用品回部队了,虽然无法与家人一起过年,但还是过了元旦,还是很满足了。   年底的时候,入伍参军的活动依旧如火如荼,在阮甜甜的安排下,阮秀秀如愿进了唐家卫所在的部队,元旦前在李梅菊兴高采烈下,送走了。   如今,李梅菊的精神面貌可是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说话大声,走路带风。   去到哪儿都要说说自己两个出息的女儿,每每得到恭维,她就满足得不行,所以前几天同意了与女儿说的对象家人见面。   当她听说对方也是工人后,又得知男方家是镇上的人,两家人详细一番,事情很快定下。   阮甜甜在小年结婚,她定在元宵结婚,阮秀秀又参了军,一时间,阮家三喜盈门,热闹非常。   人人都说,阮家的闺女有出息,谁娶了就有福气,好事者便嗤笑着说:“阮家四丫就不咋样,既没入伍,也没读书,还被说给个病秧子,啧!”   “可她现在好看呀!”   “好看有用么?哦,或许有用,等那位死了,凭着那勾人的模样,还能再找一个呢。”   语毕,这人捂嘴笑起来,笑着笑着便尴尬地停下。   因此,前方有个高高瘦瘦的少年盯着她,那目光很凶,他走近,语气冰冷:“下次,再让我听到这些话,或者村里传出什么闲言碎语,我不打女人,但你尽管试试。”   “呸,病秧子一个,老娘会怕他?!”等人走远,她才忿忿地和周围妇女如此说。   阮甜甜的结婚报告在唐家的操作下,很快就被批准。她的婚礼自然风光无限,七八辆军用吉普开进小小的杏花村,轰动了村里的男女老少,人人都出来看热闹。   阮清秋也去围观了婚礼,婚宴的席面都快赶上后世的丰盛程度,不管怎么说,她吃了个爽。   姜美丽红光满面,李梅菊酸溜溜的,又不敢说什么不由埋怨上大女儿,“瞅你那出息,也不知道找个条件好的,以后嫁过去吃苦可别怪我!”   现在的阮芳芳早不是从今那个不敢反抗母亲的女孩,当下也不惯着,冷笑:“妈的意思是,喊我嫁给之前大伯母说的那户人?还是妈能给我找到更好的?”   李梅菊被哽住,心里越发不痛快,换话题开始说:“你工资呢?每个月四十多块钱,你就只给十块,像话吗?我和你爸养你们不容易!”   “有啥不像话的?每个月十块,一年就一百二十,妈你一年能赚这么多吗?”阮芳芳也不痛快了,接着又丢了个炸\\弹,她说:“等我嫁人了,每个月只有五块给你们,以后等你和爸老了,我会酌情给。”   “啥?!”李梅菊惊住,难以置信的模样。   阮芳芳放下碗筷,冷淡地说:“如果,那时候你们不默认阿爷的做法,而是积极地帮我想办法,那么,就会得到我当我许诺的一半工资,现在说些还有意义吗?”   她又看了一眼弟弟,勾起唇角,讽刺道:“阿爷说工位要给弟弟留着,因为弟弟会给你们养老。一百的彩礼和每个月的生活费,足够了。”   说完,阮芳芳留下目瞪口呆的母亲,起身去了阮清秋那桌,心里端地无比痛快。   次日,阮甜甜随唐家卫走了,阮家变得冷清起来,只有一地红色爆竹证明这里曾经热闹过。   过年前,一切都顺利正常,除了一个小插曲。   听说,某妇女家丈夫被罗家的那病秧子狠揍了一顿,她儿子找去也被揍了一顿,据说是那女人背后乱嚼舌……   阮清秋知道的时候,心里很复杂,默默给少年上药。   顾青林却忐忑,小心翼翼问:“秋秋,你生气了吗?她说你坏话,我……”   “我知道,以后不许随便打人,阿奶多担心呐?”她没说的是,自己也很担心。   “嗯,知道了。”少年松了口气,心想以后换个法子收拾他们,不能叫秋秋担心。   对话结束,空气静默起来,一切感观都变得灵敏。   少女身上若有如无的香气,瓷白的面庞,红润的樱桃小口,纤长的睫毛,葱白如玉的手指……   被少年用灼热的视线看着,热意悄悄爬上了阮清秋的脸,明知道对方在看自己,她却没勇气回望。   上完药,便立刻背过身,心里气恼不已,怎么这么没出息?   想着,又风风火火转过头瞪顾青林。   “唔!”   两人同时发出一声痛呼。   顾青林正巧要站起来,她正好回头,就这样磕到了一起。   嘴对嘴那种。   一时间,二人目光对上,又同时转开,红着脸各自走开。 第71章 外婆家来人   阮清秋摸着被磕破皮的唇, 脸上腾起热气,真是见鬼了……   另一边,顾青林也没好到哪儿去,耳根通红一片, 不知不觉中, 他的脸上扬起了与清冷气质不符的傻笑……   秋秋, 好软,还香香的。   这一晚, 两个少年人不约而同失眠了。   次日, 又不约而同地装作没发生什么的样子, 在对方看不到的地方, 又不约而同的脸红心跳。   天气越来越冷, 过年的日子也一天天临近, 村子家家户户开始了年前传统活动:剪窗花、贴对联、大扫除。   雪花洋洋洒洒如柳絮般落下时, 村支书张献民神色匆匆登门了。   他神色肃穆地看向阮清秋, 不等人问便自己说起此行目的:“今早,有外人进村打听你外婆的事。”   阮清秋眉头微挑, 心中有了个猜测,莫非是那封信里提到的人?是原主外公家来人,还是爷爷家找来?   端了热茶给村支书,她很安静, 双手交叉握着坐在桌前,不言不语。   张献民对她的表现有些诧异,他以为小姑娘会惊讶追问, 没想到这么能沉得住气, 倒是一旁的祖孙俩处在震惊之中,半天没说话。   于是他喝了口热茶, 整理了下思路,说:“来人自称是你外婆的娘家侄子,说找了二十多年,终于有线索指向咱们村,就来问我这个村支书,我寻思着先问问你怎么说,让那人明天再来。”   “谢谢支书叔叔,那就麻烦您了,明天他再来的话,就带来这儿,我和他聊聊。”阮清秋依旧冷静,她不是原主,对这突如其来的亲人,既不惊喜也不期待。   张献民对她的表现却理解为,应该是不相信,又说了几句话,人就告辞离去了。   走的时候,他手里提着一条两斤的腊肉,还是罗老太太硬塞的。这两年有他帮些小忙,一老两少在村里日子好过很多。   “秋秋,下雪天就别进山了,很不安全。”老太太见她背着竹篓要出门,担忧地劝道。   “我陪你去,秋秋。”顾青林戴好雷锋帽,大步走到门口等着,脸绷着,分明是不容拒绝的模样。   阮清秋心里微暖,对罗老太太说:“阿奶,我去拿个东西,是外婆的,下午吃饭前就回来,路不是很远。”   她回头又看那青松般的倔强少年,心里有些好笑,径直往外走,他就固执地跟在后面,也不说话。   “你不问问我去哪儿呀?”少女歪头,揶揄道。   “不问,不管是天涯海角,还是刀山火海,我都跟你去,问不问没区别。”少年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怎、怎么了……”   阮清秋突然停下面向自己,顾青林虽然尽力急刹车,还是双双撞了个满怀,刚才严肃得跟古   板小老头一样的脸瞬间红透,人也结结巴巴起来。   “没怎么,你也不怕我把卖了,笨蛋~”少女的埋怨带着一股子娇憨和羞涩,那水汪汪的眸子,似妩媚似娇嗔。   顾青林看呆了去,心跳里狂跳,吭哧吭哧跟在后面,傻乎乎地笑。   雪天人少,路也不好走,尤其是进山的路。   他们手牵手,才不至于滑到。   这样的天气进山,速度自然慢了下来,往常去山洞只用走一个小时,到达目的地时,已经过去快两个小时。   “秋秋,这是哪里?”顾青林喘着气问。   “这是我的秘密基地。”阮清秋弯着眉眼,语气有些雀跃,她兴奋道:“快进来,带你看个好东西!”   顾青林听她这么说,自然被勾起了好奇心,顺着细小的洞口往里走,视线逐渐开阔。   看着眼前一切,他吃惊地睁大眼,这山洞里居然藏了一汪热气腾腾的暖泉。   “下次,我们带身夏衣,过来泡温泉。”阮清秋笑眯眯地说。   闻言,少年红透了一张脸,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好半天结巴着小声道:“我、我们一、一起吗?”   这个问题……   原本觉得没什么问题的阮清秋,一看他的反应,掩饰地咳了咳,心想:只是泡温泉而已,还穿着衣服,也没什么关系吧,吧,吧……   后世,那些温泉度假山庄,不要太多,大家都一起泡嘛,这有什么呢?   于是她极力作出淡定的模样,说:“穿着衣服泡呀,你看夏天的时候,村里的女孩和妇女都穿着衣服下河游泳,冬天泡温泉,对我们身体好啦。”   听她这么说,顾青林声音呐呐如蚊,他羞涩又期待地问:“那……什么时候来?我还没泡过温泉,只在书上看过……”   呃,其实……   其实阮清秋只是随意胡诌敷衍的,没想到他当真了,这有点难办了,她挠挠头懵了一瞬,才说:“等明天的事办完,再来。”   “嗯!”少年黑曜石般的眼,蓦地亮起来,写满了开心。   瞅他纯洁的小模样,突然有点负罪感是怎么回事?阮清秋不敢告诉顾青林,她再次忽悠了他,头秃.jpg   挖出装黄金和玉镯的小木箱,二人下山返家。   晚饭后,阮清秋把自己关在房里,整理带回来的东西,然后重新看了一遍那封泛黄的书信,沉默许久又原封不动装回去。   翌日。   夜里下了一场大雪,阮清秋早早起来扫雪挑水,又给鸡鸭鹅加了些干稻草保暖。   做完这些,天才发亮,不过依然阴沉沉的。   吃过早饭,她搬来椅子,坐在门口才能看清书的内容,屋里暗沉的光线到合适睡觉,让人发困不说,看书还费眼。   再过二十来天,就要进行入学考试,进高中毕业班上课了,阮清秋不敢松怠,最近越发用功。   她看得入神,连有人来到面前都知道,直到罗老太太喊:“秋秋,快喊人呀。”   阮清秋回过神,抬眼望去,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正打量自己。   那人眼神清正,带着一丝急切和激动,他长长吐了口白气,快步来到她面前,掏出一张照片。   男人一会儿看看眼前的少女,一会儿看看手里的照片,好像在印证些什么。   阮清秋不说话,不怯场地任他打量,顾青林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边,目光有些警惕地看着中年人,似乎有些不高兴。   “哎呀,快进来,进来说话。”罗老太太在围裙上擦擦手,又吩咐孙子:“林子,去泡茶。”   阮清秋也收起书夹在臂弯下,随几人进了屋。   “小姑娘,我叫秦拾光,你外婆叫什么名字?”男人热情做了自我介绍,并问她。   “不知道。”阮清秋摇摇头,如实道:“在我出生的时,外婆和母亲就已经去世,我只知道母亲同外婆姓,叫秦兰。”   听到这话,秦拾光立刻愣住,久久没发出声。   直到顾青林把茶端来,他才叹气,喃喃自语:“竟是这样?”   “你知道姑姑她什么时候没的吗?还有表妹又是怎么没的?”秦拾光眼圈微微泛红,极力压下情绪,问道。   阮清秋默了片刻,摇摇头很理智地反问他:“你拿什么证明你是外婆的侄子?”   一直旁观的张献民心里啧啧称奇,这小姑娘冷静得不像话,按理来说,不应该是红着眼,激动认亲吗?他看这人,非富即贵,认了亲,好日子就来了。   被这么一问,秦拾光感性褪去,理性回来了,他没有不悦,反而很欣赏小姑娘的冷静和聪慧。   “我小姑是家里唯一的女儿,早年嫁给门当户对的世家子,战乱遗失后,姑父以为她没了,便再成家……”说到这儿,他长长叹气,“小姑不知为何,从来没回过家。”   顿了顿,秦拾光又说:“我们也以为小姑死在战乱中了,之所以知道她活着,是有人在二十多年前告知我爸,偶然在姑父家门外见到过她一次。”   他又看了一眼阮清秋,神情遗憾又痛心:“因为不确定真假,一直瞒着我爷奶,爷爷直到去世还惦记着这件事,奶奶她老人家八十岁了,因为忧心这件事,身体也越来越差……”   对于所谓的外婆家的人,阮清秋一直都是站在旁观者的理性心态去看待,直到现在,她心里才酸得厉害,也不知道在为谁难受。   心里喟叹一声:命运弄人。   “支书叔叔,他确实是我的家人,非常感谢您!”阮清秋真诚地感谢道。   张献民连忙摆手,表示小事一桩,然后告辞离去,不再打扰人家认亲和团聚。   听了她的话,罗老太太抹着眼泪,终于放下戒心,“大侄子呀,可真太好了,你们聊,我去做饭,你一定要留下来吃饭!”   顾青林脸色缓和了很多,却也算不上好看,他坐在一旁僵着脸默不作声。   “舅舅,您稍等,我有东西给您看。”阮清顺其自然地喊道。   “哎哎,好!”秦拾光有些激动,连连答应。   外面又下起了雪,才扫过的地上铺了一层薄薄的白,阮清秋抱着小木箱进来,少年立刻起身,动作轻柔地给她扫掉肩上的雪花,神情专注。   秦拾光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顾青林,这才发现他意外的俊秀好看,实在不像出自小山村,也不像大院里那些皮猴子,到像妻子那当大学教授的哥哥他儿子,一身书香气。   放下沉重的小木箱,阮清秋递给秦拾光一本笔记,沉声道:“您先看看,或许能解惑。”   作者有话要说:哈喽~是我,是你们的鸽子精作者,咳咳咳!我错了,沉痛反思.jpg   为表歉意,本章留评,请让我给小天使发红包biubiu~   另外:本书,这个月月底要完结了,正收尾,所以更新不稳定,就,爱你们~   感谢“当当的鬼画符”“小鱼儿”“繁花似锦”灌溉营养液,笔芯~ 第72章 去省城   “这是?”秦拾光疑惑, 心中却有了些猜测。   “是外婆的笔记。”阮清秋沉声道。   屋里安静下来,只有纸张摩擦的声音在响,中间有一会儿,秦拾光停下了翻页的动作, 他脸上闪过吃惊、愤恨、悲凉种种情绪。   良久, 他合上笔记本, 怔怔地看着一个地方。   “如果小姑不钻牛角尖,如果姑父如实告知爷爷奶奶, 如果……没有如果了……”说到最后, 秦拾光的声音渐渐低迷, 分明无法释怀。   一时间, 找到小姑后人的喜悦都被迟来的真相冲淡了许多, 实在太过沉重, 以至于他不知道回去该如何向奶奶和父亲开口。   此时, 什么言语都是苍白的, 阮清秋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面前的男人。   幸好这个时候,外头响起罗老太太喊开饭的声音, 打破这种屋里凝重的气氛,也打断了秦拾光沉重的心情。   饭桌上,罗老太太十分热情地与秦拾光说起阮清秋这些年在村子里的生活,“秋秋从小没了妈, 吃过不少苦,不过她是个聪明又善良的孩子……”   罗细妹先是叹着气细数了小姑娘以前过的苦日子,又自豪地讲了她用自己的勤劳智慧做的好事, 一一列举, 如数家珍。   阮清秋被罗老太太夸得不好意思起来,在秦拾光屡屡震惊的目光中越发害羞, 只好低头扒饭。   “而且我们秋秋特别上进,虽然从小辍学务农,但她拥有一颗积极好学的心,重拾书本,跟着村里有学问的李老哥学习,准备今年报考高中!”   听到这儿,秦拾光一直欣赏温和的面孔露出了几分迟疑,犹豫了片刻才对阮清秋说:“上进是好事,但学习这种事,一口吃不成胖子。”   顿了顿,他又说:“你跟我回省城,舅舅让你姨父给你补课,他是大学教师,肯定能帮你赶上学习进度。”   听他这么说,罗细妹没什么反应,似乎并不惊讶的样子,倒是一旁的顾青林抿紧唇,捏筷子的手指泛白,连平日里最爱的饭菜都没了食欲。   阮清秋微笑倾听着,时不时点点头,她知道对方是好意,自然不存在不舒服的心情,也没解释。   毕竟,说再多都不如事实有说服力。   午饭一结束,秦拾光迫不及待告辞,“秋秋,舅舅不能多待了,必须赶回去,把事情告诉家里人。”   说着,递给阮清秋一张纸条,认真地叮嘱:“这是我们家在省城的地址,不过你放心,舅舅很快就回来接你。”   这话让顾青林脸色黑几分,闷闷地垂下头。   “舅舅,这个你带上,是外婆留下的。”阮清秋笑吟吟地把小木箱交给秦拾光。   “这什么,好重!”秦拾光没想到小小的箱子竟如此沉,惊讶道。   阮清秋却不说,神秘一笑,直道:“切记,回去再打开,路上不可以,更不要在有人的地方打开。”   秦拾光立刻严肃地点点头,“行,就听秋秋的。”   最后,他又要了一张阮清秋的照片,说带回去给家里人看。   送走人,阮清秋回房继续看书。   “小林子,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被盯得看看不下说,她无奈抬眸看去。   只见少年眼底泛红,仿佛天要塌下来的表情,阮清秋连忙放下书,认真问他:“怎么了?”   顾青林不说话,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她,眼圈慢慢弥漫一层水光,他仰头望天,没说话。   阮清秋的心微微揪起,很有耐心地等他平复情绪,心里闪过种种可能。   “你……”   “是不是会走?”   这句话,问得很轻声,他紧绷着身体微微前倾,很想听她的答案,又很怕听到害怕的回答。   不等少女出声,他神情僵硬地说:“如果秋秋想要走,也、也没关系,以后、以后……”   刺耳的 “吱嘎”声突然响起,顾青林说不下去了,极快地起身,要出去。   “哎,你!”   阮清秋眼疾手快抓住人,并来到少年身前,可他却把脸扭朝一边,死活不看她。   阮清秋皱眉,腾出一只手,轻轻捏住少年下颌,微微使了力将他的脸掰正后,她愣住了。   少年好看的丹凤眼中盛满了晶莹的泪水,竟哭了……   顾青林似乎觉得很羞耻,后退一步,用手挡住脸,胡乱揩一通,不敢面对少女,就想逃走。   “我没要走呀。”阮清秋再次挡住人,轻轻抱住他说。   似乎是被她的举动惊到了,少年僵着身子一动不动,只是肩膀无声颤抖,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依依不舍地离开少女的怀抱。   “我、我先回去了。”用带着浓厚鼻音的声音说完,顾青林落荒而逃。   阮清秋轻轻笑了,忽而生出一个念头:这种被人在意的感觉,其实也蛮好,一直和他留在这里,好像也不错。   次日一大早,张支书又来了。   “赶紧,有你电话!”   村委办公室里,电话那头的人还在等着,阮清秋一接起来,秦拾光声音沉重:“秋秋,我已经买好火车票,今天出发去接你,明早跟舅舅回家过年好不好?你祖婆婆可能快不行了,舅舅求你来看看她好不?”   闻言,原本想陪罗老太太和顾青林过了年再去的话,瞬间说不出口了。   阮清秋默了默,对电话那头说:“行,我今天收拾收拾,等舅舅来。”   “哎,好!”那边似乎赶着出门,匆匆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她愣了半天。   回去的路上,阮清秋一直在想个问题——该怎么和崽说不和他一起过年的事?崽会不会当场给她表演泪崩?   啊,就很头疼。   果不其然,她和罗老太太说了秦拾光来接自己的事后,少年立刻泫然欲泣,很伤心很难过又强行忍住的小可怜模样。   我去,这谁遭得住啊?   某人立刻拉着少年小手手,去了自己屋,温声细语安慰一番,保证一堆,才把人哄好。   哎,她好难。   阮清秋无语半晌,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被她眼中的纯情少男套路了。   君不见……   有只狼崽子勾唇一笑,在她看来时,立刻换上无辜可怜的小眼神,就让人心软、心疼!   天黑的时候,秦拾光背着大包风尘仆仆赶到了,他身边还有个年轻人,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少年,正好奇地盯着阮清秋看。   见她看过来,露出两排大白牙,笑容阳光得很,“表妹好,我叫秦奋!”   “表哥好。”阮清秋回了个礼貌的笑容,把父子请进屋。   罗老太太给他们端来吃的,少年边吃边大呼小叫:“好吃,太好吃了!”   那边,秦拾光把包里大袋小袋的东西取出来,对老太太说:“罗婶,这是我父母让我带来的年货,您可一定要收下。”   “是呀,罗阿奶,我和我爸大老远背来的呢,可咋办呀?”少年叽叽喳喳地补充说道。   秦家想的真周到,阮清秋心里暖暖的,感觉到被重视了。   父子俩吃完,不顾罗老太太挽留,就要离开,秦拾光解释:“罗婶,我们订好公社招待所房间了,明早过来接秋秋,就不留了。”   罗细妹便不好再劝说,把人送出门,阮清秋折回。   “秋秋,你把这包糕点送去支书家,人家忙前忙后,帮了咱儿很多。”罗老太太说着,又提醒道:“不要忘了开介绍信。”   阮清秋点头,提着糕点出门,顾青林保镖似的默默缀在她身后。   二人踩着雪,深一脚浅一脚来到张支书家。   “是你们?真巧了,你舅舅前脚刚走,后脚你们就来啦,哈哈。”张献民先是一愣,而后笑着说道。   阮清秋同样愣了愣,把糕点放在桌上,对给他们倒水的管春花说:“婶子,快过年了,给你们拿点糕点过来。”   “你说巧不巧,你舅舅刚也送了东西,放下就走!”管春花笑容可掬,说:“送了两罐麦乳精和三斤红糖!”   “待会儿你们走的时候,把东西带走吧,我也没做啥,太贵重了!”张献民抽着旱烟,附和自家媳妇。   “不不不,您和春花婶留着,这是舅舅的心意。”阮清秋连忙摆手,拉着顾青林跑了。   夫妻俩对视一眼,忍不住笑了,这叫啥事?   “呼~”   顾青林紧紧握住软乎乎的手,走得很慢。   “快点走呀,怪冷的。”少女扯扯他的手,催促。   “秋秋,我手冷,天黑,怕滑到。”   黑暗中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能听到他有些委屈的声音,听起来老可怜了,阮清秋只好放慢脚步,并握紧比她手大很多的微凉手掌。   顾青林无声地笑了,真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可以和她一起走到白头。   回家十几分钟的路程,因为某人刻意地墨迹,硬是走了半个多小时。   在阮清秋看不到的地方,他无声地叹息,不舍地松开手,回屋捣鼓些什么去了。   临近快睡的时候,少年磨磨蹭蹭地进了屋,掏出一张印有主席语录的存折给她,羞涩却坚定道:“去省城花费肯定大,你拿着。”   说完,也不管阮清秋同不同意,一把塞进她兜里,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当当的鬼画符”“小鱼儿”灌溉营养液,笔芯,么么哒~   留评,红包~ 第73章 全文完结   看着手上极具年代特色的存折, 阮清秋不由低低笑出声,然后随意翻开看了看数额。   好家伙!   居然一千出头,这跟□□十年代的万元户也差不多了,要知道这可是七七年!   她愣在原地良久, 眼里盈满笑意, 最后郑重地把存折放在枕头下。   次日清晨, 天未亮。   阮清秋听到厨房里传来动静,她伸了伸懒腰, 掀被子穿衣服, 一鼓作气。   一连串动作完成, 冷得人牙齿直打颤, 她原地蹦蹦跳跳, 活动了会儿才热乎起来。   刷牙的时候, 阮清秋端着水杯倚在厨房门口, 看着顾青林动作熟练地给她做肉饼, 心头生出一股满足感。   “起了?我给你多做些,带在火车上吃。”少年说话的时候, 哈出长长的白气,氤氲的水汽中,眉眼显得格外柔和。   阮清秋轻轻嗯了一声,笑眯眯看着鼻头沁了薄薄一层汗珠的少年, 突然要离开,好几天看不到他,心头竟生出了些许不舍之情。   吃过早餐, 天依旧透着浓浓的黑, 抬头还能看见漫天的繁星,在夜空中一闪一闪, 美极了。   “林子,带上手电筒,送秋秋去坐车。”罗老太太递给顾青林一包她准备好的年货,又对阮清秋说:“礼轻情意重,这些给你姨婆舅公。”   坐在拖拉机上,冷风不停地往衣领里灌,阮清秋直愣愣看着杏花村的方向,不知道顾青林是否还站在原处?   临行前,少年轻声的话,一直在耳边回响,“秋秋,我不着急的,你慢慢回来。”   可他明明充满了不舍,却说不着急,阮清秋想着,心里软乎乎的,突然想起一个典故——吴越王很想念夫人,却去信说:陌上花开,卿可缓缓归。   “田间阡陌小路上的花都开了,你可以赏花的同时也能慢慢回来,而我会等待你的归来。”   这一刻,阮清秋突然很想念顾青林。   冬天的火车,像一条钢铁怪兽,在黑暗中咆哮前行,它走走停停,从黎明开进黑夜,把往来的人送到各个地方,最后达到终点站。   “省城到啦,下车下车!”   列车员吆喝着,人们大包小包,扛在肩上,提在手里。   阮清秋的包被秦拾光拎着,秦奋走在前面开路,车站外是早已等候多时的秦家人。   这一趟认亲之旅十分顺利,秦家对阮清秋很好,至于那个真相,却没人对秦家的老祖宗说,怕她年纪大受不了。   “秋秋,你祖婆婆很喜欢你,我听说你要进高中毕业班上学?来省城吧,奶奶快不行了,就这半年左右,舅舅求你陪陪她好不好?”秦拾光送她离开前,恳求道。   “我回去和阿奶阿爷商量一下,过两天就答复您,好么?”阮清秋也很喜欢那个慈爱的老人,秦家人对她确实很好很好,拒绝的话她不想说,不过还是要尊重李阿爷和罗阿奶的意见。   秦拾光忙不迭地点头,“行行行,就这么说定了,过两天舅舅给你打电话。”   与去前不一样,返程的路上,只有她自己一人,要不是阮清秋极力坚持,秦拾光非得把人再送回去不可。   深夜出发,清晨达到的县城。   下车前,她简单梳洗了自己,然后提着几包行李往某个家属院而去。   “秋秋来啦,快进快进,进来看看谁回来啦。”何美芳见了她,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阮清秋刚进堂屋,一道人影飞扑过来,抱着她哽咽道:“秋秋,你来啦!我好想你!”   两年不见,除了眼里熟悉的亲昵,李茹秀仿佛换了个人,身高直逼一米七,足足比阮清秋高半个头,短发配着小麦色的皮肤,褪去稚气的五官透着一股锐利感。   “我用了两年时间,终于成为女子特战队一员!”李茹秀目光闪着光,周身再也看不到郁气,她笑着,露出两排白牙。   “茹秀真棒!”阮清秋竖起拇指,真心为这个姑娘感到高兴。   屋外,何美芳拉着丈夫在包饺子,屋内,两个女孩凑在一起分享这两年各自的成长,真是太快乐不过了。   吃过午饭,二人出门逛街,在阮清秋的提议,还去向前照相馆拍了几张合照。   相机前,两个女孩头靠头,“咔嚓”一声,这一瞬间的笑容被永远定格,然而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离别才是人生常态。   “秋秋,记得给我写信呀,说好了,明年来我部队玩!”李茹秀哽咽着,仿佛又变成了那个依赖阮清秋的小姑娘。   “别哭嘛,我们还年轻,还有很多很多机会见面,以后咱俩每年一起出门旅行游玩,好吗?”明明个子矮些,说的话却像大姐姐。   “旅游?”   “对,□□结束啦,以后会越来越好,我们呀,一起走遍全国,再走遍世界,好吗?”   听着阮清秋的话,李茹秀似乎看到她所描述的未来,心中不禁生出向往之情,也冲淡了离别的伤感。   开车的还是那个姓李的警卫员,他脸上喜滋滋的,还递了几颗糖给阮清秋,“小同志,吃糖,我刚结完婚。这恐怕是我最后一次接送你咯,我要转业回老家啦。”   “恭喜李同志,祝你前程似锦,早生贵子。”阮清秋送上了真诚的祝福,跳下车挥手告别了这位年轻的军人。   回到家,阮清秋开开心心说了这几天经历的事,见罗老太太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己,便问:“阿奶,怎么了?您和阿爷不同意我去省城上学,我就留在县城里。”   罗细妹连忙摆手,“怎么会?是有件事,不知道怎么和你说。”   一直没吭声的顾青林看了一眼少女,沉声道:“李阿爷被平反了,他的家人昨天刚把他接走,他留了封信给你。”   话音落,空气瞬间静默。   阮清秋接过信,眉头微皱着读完信,半晌没说话。   夜深之时,她躺在床上,想老师平反的事,原来老师名叫李苍术。   静静的夜,突然响起“笃笃笃”的敲门声,很轻,很缓。   “吱嘎”,门被从里拉开,阮清秋定定看了会儿少年,“进来说吧。”   “秋秋,你去省城上学吧。”顾青林垂着头低声说,沉默良久他抬头看向眉眼精致的少女,“你……”   “我等你一起考大学。”阮清秋直视少年的眼,认真道。   顾青林原本黯淡的眸子,听闻少女的话,渐渐亮得惊人,嘴巴张合几次,硬是没说出一句话。   “加油噢,我等你。”   伴随这句话,少女馨香柔软的身体轻轻抱住他,一个轻柔的晚安吻落在他的额间。   少年游魂般回到房间,感觉这个夜晚如梦似幻一般,真害怕这是一个梦。   如果是梦,他希望永远不要醒来。   阮清秋在杏花村待了两三天,便收拾行李上省城了,因为马上就要开学。   立春已过,蛰伏一个冬天的万物蓄势待发。   三月间,绿意生机重回大地,田地间尽是忙忙碌碌的农人,春耕不知不觉过去,很快迎来了夏季的酷暑。   两年的辛苦,四个月的课业。   六月末的高中毕业考试,阮清秋交出了一份满意的答卷,这个年纪最小,最好看的插班生,以年纪第一名的优异成绩毕业,成为省重点高中七七届的传奇人物。   这几月,阮清秋和顾青林再也没见过面,但他们保持着每月两封信的联络。   原本今年应该初级中学毕业的少年,居然在今年同时和她一起高中毕业,不出意外,他以县城第一名的成绩毕业。   因为从初级直接跳到毕业班,又是如此优秀的成绩,顾青林出名了。   磷肥厂家属院。   “哟,听说那个不受你待见的小儿子考了全县第一名,还被校长推荐入伍。”好事者故意挤兑顾善荣,又阴阳怪气道:“你小儿子,好像还在上初中?听说,这学期考了倒数第一?”   顾善荣一言不发,脸色铁青,心中又悔又恨,提着棍子回家了。   毕业考结束的第六天,阮清秋和老师一起坐上回杏花村的火车,师徒俩皆沉默不语。   昨晚她接到电报:罗老太太,没了。   “阿奶去的很安详,或许是我高考结束,她提着的那口气儿就散了。”顾青林跪在灵堂烧纸钱,低声说道。   阮清秋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少年,唯有陪着他,办完丧事。   接下来几天,老爷子住了一阵,便也赶回省城中医院上班了,只有阮清秋留下来,待到八月夏季征兵。   书里,这个时候,顾青林还在上初中,两年后才会参加高考,然后考大学、创业。   她没想到,时间线一改变,他居然没参加高考,反而入了伍。   “我不想下乡插队,你放心,我在部队也不会放松学习的。”顾青林说完,默默看着莹白如玉的少女。   许久,定定道:“等我。”   十六岁的少年,已经一米八,他穿着一身军装,眼中似有千言万语,最后都化成叹息,飘散在空中。   军用卡车,越走越远,远得再也看不到,那抹俏丽的身影。   两个月后,高考恢复的消息传遍全国。   阮清秋四处收罗了一份齐全的复习资料,邮寄到陈家。   这个时候,各类高考资料极为难得,小姑和小姑父特意打来电话,感谢她。   距离高考只有一个月的时间,老爷子帮着自家弟子,主要是梳理知识脉络和查缺补漏,以及每天攻克一个难题。   如此奋斗到十二月十号,高考前一天。老爷子停了所有复习和学习,给自家小弟子放了一天假。   秦家人,全都进入了高考备战状态。   迷信的祖婆婆还让阮清秋焚香沐浴,清淡饮食,睡前还拉去和自己打坐了一个小时,说是凝神静气。   她本人到不紧张,该做的准备都做了,无愧于心。   次日,牵动无数人的高考,终于来到。   阮清秋拿着准考证,与那些看起来三十四岁,早已成家立业的大哥大姐一同进入考场,参加着这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特殊意义的考试。   两天考试一结束,阮清秋被舅婆们带着上山烧香,以求祖宗保佑,考上好学校。   临近七八年,山上的寺庙又住进了和尚,逐渐恢复了香火祭拜。   七九年的第三场雪落下时,阮清秋的录取通知书来了,秦家人目光炯炯地看着她,虽然很想知道,却也没擅作主张替她拆信。   “是什么学校?”秦奋迫不及待地问。   “京都大学。”阮清秋平静地念出来,手心却在发抖,她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是想和顾青林分享。   几日后,秦家举办了热闹的升学宴,老爷子全称笑呵呵,骄傲地与众人说:“秋秋是我喜欢的弟子。”   草长莺飞的时候,阮清秋拿着录取书,在几位舅舅舅妈的陪同下,来到京都大学报道。   寒来暑往,她十八岁这年,昔日那个少年也考到了隔壁国防大学。   “秋秋,我终于来到你身边。”   “我一直在等你。”   一身军装的修长少年,垂眸温柔地看着少女。   画面就此定格,他们的却故事在继续着……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啦,大概还有一两章番外,会交待和补充正文,感谢大家一路支持。三鞠躬感谢一路陪伴的大家,笔芯~   留言发红包,么么哒~ 第74章 番外   高考这年, 阮清秋考入京都大学,备战高考的阮甜甜怀孕了。   这事,还是她高考结束不久,回杏花村参加阮芳芳的婚礼时, 听赖老太太向其他人炫耀透露的。   “我听说, 甜甜第一场考试, 做题做到一半,忽然晕倒在考场上, 然后不省人事。”阮芳芳依旧还是那个热情的吃瓜爱好者, 她左右看看, 又凑过来小声说:“这可是秀秀私下跟我说的, 肯定假不了。”   阮清秋若有所思地眯起眼, 她记得原书中, 阮甜甜在高考这年还没结婚, 所以考上了一所不错的艺术类大学。   没想到, 她改变了结婚的时间,居然会发现这样的变化, 真是时也命也。   “咱家,国富堂哥和国华堂弟也参加了这次高考呢。”阮芳芳说了一半便停下来,与阮清秋一同看向来人。   姜美丽走过来,笑吟吟地看着阮清秋, 矜持地询问她:“听说四丫也参加了高考?”   阮清秋不可置否地点点头,心里有些好笑,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看着对方。   “我听国华说, 高考很难的,第一次参加考不上没关系。”姜美丽语重心长道, 话锋一转又说:“等明年你再考,我让国华和国富教教你。”   “这太麻烦他们了。”阮清秋依旧笑,眨眨眼问她:“三丫姐参加没?”   姜美丽神色瞬间有些不自然,尬笑两声说:“甜甜最聪明了,她呀,本来要参加的,奈何怀孕,家卫那孩子心疼她,非是不让继续参加,甜甜也只能作罢,等明年再战。”   “哦,这样。”阮清秋似模似样地说:“那,提前恭喜两个堂哥考上大学啦。”   阮芳芳似乎明白了堂妹的用意,高声重复了阮清秋的话,周围人瞬间聚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了一通,也跟着说恭喜之类的话。   姜美丽嘚瑟起来,一一把这些话给应承下来,殊不知这是把两个儿子架在火上烤——毕竟,影儿都还没的事。   捧杀,不外如是。   这边,阮小红牵着一对龙凤胎过来说话,阮清秋一下子就被她高耸的肚子吸引了目光。   “小姑,你这是又要给我添弟弟妹妹啦?”说着,不明觉厉地目光投在了,紧紧护着妻子的陈志。   “还有四个月就生了,你再起个小名?”阮小红微微发福的脸庞,盈满了母爱的光辉。   阮清秋沉吟片刻,笑嘻嘻说:“前面是开心和快乐,后面就叫欢喜吧。”   “这个不错!”阮小红赞同地拍手叫好。   一九七八年的二月,各大高校的录取通知书陆续寄出。   阮国富落榜,阮国华则考上了一所大专院校,阮大壮特意在村里大摆宴席,庆祝小儿子考上大学。   阮芳芳也会来参加了堂弟的升学宴,期间有意无意地透露堂妹也考上了,姜美丽一听,立刻追问:“中专?那很不错啊,毕业后也能分配工作。”   “当然不是!”阮小红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个大嫂,心里很是不屑。   “哦?难不成也考上了大专?不能吧?”姜美丽眉头紧皱,语气满是怀疑。   阮芳芳唱双簧似的,与小姑一搭一唱:“是本科,京都大学听说过吧?名牌大学!”   此话一出,举众哗然。   阮国华更是不可置信地眼神发直,喜庆的升学宴,变成了阮清秋的讨论会,在堂妹巨大的光环衬托下,人人都对他说:“没事,虽然你不如四丫考得好,但也很不错了。”   原先,他也觉得很满意,现在……   只剩不甘和颓败感。   那边欢呼不已的阮蜜蜜在堂哥阴鸷的眼神下,悄然熄声,按捺不住喜悦的她,在升学宴结束后,写了一封长长的信寄给姐姐,并把阮清秋当做了自己的榜样,学习也越发用心了。   某军属大院。   “甜甜,我姐说……”阮秀秀穿着合身的军装,陪在已经显怀的阮甜甜身旁,小心翼翼地说:“四丫考上了京都大学。”   什么?阮甜甜剥橘子的动作一顿,脸色变得苍白张惶,她不相信地又问了一遍后,愣愣地坐着,仿佛被雷击一般。   极品堂妹变好看不说,还考上了京市最有名的两所大学之一,阮甜甜觉得很玄幻。   “另外,那个顾青林也参军了。”阮秀秀继续透露她知道的消息。   阮甜甜闻言,又是一愣,心里莫名地平衡了些,原本该在几年后考上大学,然后下海创业的未来大佬,居然不参加高考,去当兵?   看来,命运被改变的人,也不只自己。   或许,顾青林会泯然众人矣,想着,阮甜甜心里舒服了。   “甜甜,这是我大哥的儿子,这几年他一直在部队历练,你可能还没见过吧?”唐家卫带着一个年轻的军装男人进了门,介绍道。   男人笑着冲一脸诡异表情的阮甜甜叫道:“小婶好,我是唐礼。”   “甜甜?”唐家卫见妻子不理会人,只好为侄子介绍了阮秀秀,“那是你婶子的堂姐,你们年轻人多聊聊。”   一九七八年的暑假,阮清秋收到了阮秀秀的结婚喜讯。   原本没在意的她,在听到新郎是唐家卫的侄子唐礼后,顿觉微妙起来。   所以,阮甜甜的小跟班嫁给她前世渣夫?这是什么神奇展开?   那,她俩儿现在……   很快,阮清秋的想法在堂姐那,得到了印证。   “我妹和三丫掰了!”   掰到什么程度?据说水火不容,见面就掐,掐得唐家鸡飞狗跳,成了大院里的焦点。   “对了,你不是叫我把生活费给蜜蜜那丫头么?她现在学习可认真了,经常考班级前十,说要想向你学习呢。”阮芳芳摸着圆圆的肚子,笑眯眯地说。   阮清秋也笑笑,没说话。   这天晚上,她做了好多梦。   梦见了秦拾光找到杏花村,张献民把人带到阮家,阮小壮不知为何,告知对方:“秦兰难产死了,一尸两命。”   秦拾光黯然离去,此事便不了了之。   又梦见原主,她竟然被死后成为快穿圆满任务的秦兰带走了,秦兰带着已经长歪的女儿,走过一个个世界,教她做人的道理,带她见识梦幻的世界。   秦兰费心费力一点点掰正女儿后,用任务积分封印原主记忆,送她投胎到一个小世界,直到原主成年才会解封,届时她可选择,是否成为快穿局的员工。   她还梦见现实世界的自己,心肌梗塞猝死。   父母互相推诿,不愿意给她举办葬礼,最后还是唯一的好友出面搞定一切。   再次醒来,阮清秋泪流满面,还好自己早就留了遗书,存款和房产都指定留给了好友。   她终于彻底放下了前尘往事,也打内心感谢秦兰,如果不是她,自己大概不会有第二次生命。   次年,秦家举办了祖婆婆的葬礼。   葬礼结束,针对秦拾光口中的“姑父”行为开始了。   直系亲属受贿,搞派系斗争,种种证据被移交军事法庭,几个月的时间,树倒猕猴散。   阮清秋这位从未见过的外公被撤职,家中小辈皆被清算。   昔日的荣耀,成为了过去式。   大二这年,改革开放的政策一下来,阮清秋边读书边做起服装生意,进入八十年代,她大三这年,已身价百万。   与之相反的是顾青林,他却没下海经商,反而跟着导师在科研院做武器研发。   大四时,阮清秋成立了多家公司,专门招退伍军人和妇女同志。   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她的商业团队越来越也庞大,并在几年后成立妇女儿童救助基金会,专门帮助承受家暴的妇女和失学的女孩们。   基金会规定:受助者必须在学业完成后,资助一名儿童,至少完成中学学业,若对方愿意继续求学,剩下的由基金会承担。   此时的陈雪早已成为一名独立的记者,在她的用心报道下,基金会越来越壮大,帮助的人也会越来越多,除了阮清秋的公司专门拨款运作外,还收到很多好心人的捐款。   而如今的李茹秀,早已独当一面,成为女子特战队的队长,多次代表国家参加国际特种兵比赛,获得个人单兵作战王的名称多次,带领的连队也斩获了多个名次。   央视军事频道,时常能见到她的身影。   “秋秋,今年我们去亚马逊丛林玩吧?”阮清秋听到这个提议,无语地白了李茹秀一眼,“你当我是特种兵呢?”   李茹秀吐吐舌头,瞅了一眼厨房做饭的高大身影,悄声说:“好男人,这妹夫我认了,研究所天天加班,就他准时下班回来给你做饭,雷打不动!”   阮清秋瞟了她一眼,“这你也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顾大博士,研发出的新武器让咱们国家实力增强了多少呀?谁不知道他?还知道顾博士口头禅——‘我要回去给媳妇做饭了’。”   “你这叫什么?叫人不在部队,部队却流传着泥的传说啊!”李茹秀调侃地说道。   阮清秋低头摸摸微微显怀的肚子,极为温柔地笑了。   她很幸福,在这个世界有了家人、朋友。   还有,最爱自己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感言:在这里,三鞠躬向大家说声抱歉!   没能完美完结它,故事也讲得不完善,对不起大家。   这本书,是两年前就准备要写的,因为种种原因,近一年半没动笔,回来写的时候,磕磕绊绊,有很多不足。因为有一直支持的小天使,才能走到现在。尤其感谢“当当的鬼画符”,一次次留评和灌溉鼓励我,辛苦了!   原本打算写到25万字左右,但是最近作者家里发生了些事,很影响写作情绪。又不想让一直支持我的你们等着,就把该讲的都写了,完结了它,不想让你们等很久。   虽然结局仓促了些,不过该交待的都交待完毕了,没留什么坑,大概。。。   总之,爱大家~   为自己撒花完结~   这是唯一的番外,到此,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