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末世大佬穿成知青女配》 作者:冬半暖   内容简介:   末世大佬打丧尸,一不小心打进了一本女主重生的年代文里,成了爹不疼娘不爱、还被丢到乡下插队的炮灰女配。   风知意顿时乐了:艾玛,终于不用整天提着脑袋跟丧尸拼命,赶紧咸鱼躺平。   至于缺衣少粮?风知意看了看空间里那堆积成山的物资,不存在的。   还要下地种田?有木系异能的风知意表示这是小菜一碟。   可这炮灰家庭背景被女主视为金大腿,整天想拉她走剧情。   风知意抬手拒绝女主靠近:不约,离我远点。   女配也想抢她这个金手指。   风知意表示只想吃瓜看戏:丑拒,别想占我便宜。   就连还没成长起来的反派BOSS也暗戳戳地来搞事。   风知意拂起袖子:熊孩子嘛,趁还没黑化前,赶紧打乖了。   可当看到有盛世美颜的少年反派又乖又软,还特别会做饭。   吃货+颜狗的末世大佬·风知意赶紧把袖子撸下来:那个,为了世界和平,这个反派我收了! ================ 第1章 重生   “哗啦”一声,冰凉的冷水被兜头淋下,激得风知意猛地从黑暗中跳起。   刚摇晃着站稳睁开眼,视线还不是很清晰,一张黑糙枯瘦的脸就怼到她眼前来,“陈知青,你没事吧?”   上一秒还在跟丧尸皇大战的风知意有些懵逼,陈知青?那是什么鬼?!   “哟!这不就好了嘛!还装什么晕。”   听到这声音,身体本能地一瑟缩,风知意诧异,被丧尸皇一掌拍得倒飞出去都不曾有一秒害怕的自己居然会畏惧?   强忍着浑身摇摇欲坠的无力和颤抖抬眼望去,就看到一双刻薄的双眼闪过浓浓的恶意,“你该不是又想偷懒吧?”   心脏猛地一紧缩,脑袋一昏,一阵天旋地转,风知意眼前一黑倒下之前,心里只闪过一个字:艹!   但情况不明她怎可允许自己晕去?   所以很快风知意用她那强大的精神力,努力撑起一丝薄弱的意识,能不是很清楚地感觉自己昏倒之后,身边惊叫一声就兵荒马乱地嘈杂起。   那嘈杂像是隔着深海,嗡嗡地,不甚清晰地断断续续,“…怎么回事…陈知青…昏倒…谁泼的水…中暑…三月…”   然后,自己好像被人背起来就跑。   风知意模糊地感觉到血液越来越凉、流速越来越慢,心脏和脉动好像在渐渐停摆,身体渐渐冰冷得感官在逐渐消失,她甚至好像都听到了脏器尖锐刺耳的罢工声,像是死亡的长鸣。   怎么回事?   她这是要死了吗?   是之前丧尸皇那重重一击足以致命?   可刚刚被水淋头泼脸又是怎么回事?   末世的水资源那么珍贵,谁会这么浪费?   还有模糊听到的陈知青、偷懒、恶意得让生理本能畏惧的陌生眼睛又是什么鬼?   冰冷又窒息的黑暗从四面八方铺天盖地地涌来,风知意强撑着混混沌沌的意识不肯被彻底吞灭沉没去。   或许就是因为她的不肯放弃,黑暗中恍惚有一点萤光颤颤巍巍地微弱亮起。   绿色的,像极了生机。   那点萤光晃悠悠地,艰难地越来越大、越来越亮,亮得风知意缓过了一口气,她的感官又模模糊糊地恢复了些许,就感觉自己在被人灌不明液体。   风知意无力反抗地任由那冰冷的液体流进了喉管,然后那人絮絮叨叨说了些什么才离去。   艰难地睁开眼,风知意模模糊糊地看见自己竟然被孤孤单单地留在了一个破旧昏暗的屋子里。   救她的人到底怎么回事?她都在濒死的边缘了为什么还不送她去就医?   是被放弃了吗?   风知意艰难地看向手腕,见在右腕的内侧上,黑白双鱼相扣成圆的太极图案依旧在盈盈发亮。   空间还在,她觉得,她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攒起全身仅剩的力气,用力一扑,消失在原地,扑进了空间里。   但这一扑,也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风知意再也撑不住被黑暗淹没,只来得及在昏迷倒下时,虚弱得几乎用气流声喊道,“管家,救我……”   ——   混混沌沌中,风知意做了一冗长的梦。   在梦里,她一会以一个小女孩的视角、一会以一个旁观人的视角,看完了一个小女孩凄凉的一生。   小女孩的出身很好,她出身在开国功臣的家里,祖父是功勋显赫的将军。   可她命不好,还在娘胎里,就已经被父母放弃。   这个,要从女孩父母之间的恩怨说起。   她父母从小在一个大院里长大,也算是青梅竹马。   只不过,母亲是父亲眼中的青梅,而父亲却不是母亲眼中的竹马,估计只能算是玩伴甲。   她母亲眼中的竹马另有其人,对母亲求而不得的父亲就使了点手段,让母亲的竹马“战死沙场”。然后在母亲伤心欲绝、心灰意冷之际趁虚而入,终于抱得美人归。   只是,在母亲怀着她的时候,竹马诈尸归来。   得知真相的母亲不顾已经6个多月的身孕,执意引产离婚,抛夫弃女,毅然地投向了竹马的怀抱。   为此,引产下侥幸没死的小女孩,因为在娘胎里还没长好而从小体弱多病、常常奄奄一息;   为此,迁怒于她的父亲对她看都不看一眼,甚至对她厌恶排斥;   为此,她一个名正言顺的婚生女,成了从小被养在外、见不得人的私生女;   唯有她的祖父还怜惜她一二,才让她得以磕磕绊绊地长大。   可好景不长,在66年爆发某项混乱之后,嗅觉敏锐的祖父觉得大隐隐于市才是最安全的,就在第一时间内把原主送至亲信某个家世清白、不涉党派的远房亲戚家里。   那家姓陈,是个非常普通的工人家庭,泯然于众,家有两女一儿,住筒子楼,生活上捉襟见肘。   在小女孩加入之后,随着源源不断送来的各种物资,陈家的生活水平也得到大大的改善,几乎成了富裕之家,小女孩也因此被陈家捧成了公主大小姐。   可在68年下半年,以往每个月都准时送来的钱票以及吃穿用度突然就断了,而且一连断了好几个月,小女孩祖父那亲信也杳无音信。   所以,陈家意识到女孩背后的势力可能已经倒台。   从此,小女孩在陈家就成了吃白食的累赘。   要不是怕撇不清关系牵连到自家,陈家甚至都打算去举报小女孩换好处。   好在恰逢知青下乡政策,陈家也有个必须下乡的名额,陈家就半哄骗半威胁没了依靠、只有十五岁的小女孩,代替陈家女儿下乡插队当知青。   所以在69年开春,也就是眼下这个时间,小女孩被半胁迫半强制地送到了一个名叫“梦庄大队”的山村里插队。   可小女孩那娘胎带病、本就一直被娇养着才能活命的身体,哪能干活下地?   再加上小女孩也担心家里可能已经遭遇不测,在茫然无依、惊惧交错之下,本就因为断了营养和补药而迅速急转直下的身体,更是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经常卧病不起。   这就导致很多共同的活,比如轮流做饭打扫,就根本做不了。   时间一长,被“占了便宜”的其他知青就自然而然产生了不满。   最重要的是,她娇弱貌美、身量纤纤,气质堪比病西子,就引起其他女知青的极度看不顺眼和排挤。   在小女孩一连病在床上好几天,被看她不顺眼的女知青陷害得让生产队长以为她装病躲懒,严令呵斥她下地。   小女孩因为从小被养在别院里孤寂地长大,不善言辞,性子又柔,再加上不干活确实没饭吃,她就拖着强弩之末的身体下地。   可没半个小时,就晕倒在地。   但其他女知青却觉得她是装的,就怂恿村里的傻子,说她冷汗泠泠、脸色苍白是中暑晕倒了,然后傻子信以为真,在三月还很冷的天里,用一桶冷水直接把小女孩送了西去。   梦境到这里,风知意缓缓地转醒,深深地吐出口气。还没睁开眼,旁边就有声音响起,“家主,您醒了?”   风知意睁开眼,看见的,就是科技感十足的无菌病房里。转头,ai机器人管家微微弯腰俯身关切地看着她。   真好,她又活了过来!   风知意微微扬了扬唇角,“我现在身体状况如何?”   一向智商超群、程序顺畅的管家居然可疑地卡顿了一下,很是疑惑不解地问,“家主,您遭遇了什么?身体为何变小了?”   “不是变小了,是借尸还魂了。”通过梦境风知意大概知道,她应该是被丧尸皇给拍死了,然后重生在小女孩身上。   “啊?!”ai管家很是懵逼了一下,“这意思是说,您换了个身体?”   “是的,原理别问,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风知意现在最关心的是,“这身体的状况如何?”   “非常糟糕。”管家眼眸一闪,闪出一块光屏投影,“这是您现在这身体的各项功能数据,还是泡了一天一夜营养修复液的成果。”   说着,用光标指着一项项数据,“您看这各项数据都严重低于人类健康的标准,从外在的四肢、皮肤、指甲、毛发,到内在的血液、筋脉、肌肉、五脏六腑等,所有的材料零件都像是质量最为垃圾的工厂不小心生产出来的残次品。”   说到这里顿了顿,“这情况,明显是先天不足,各零件保质期……哦不是,是各脏器寿命非常短,各项功能有些凝滞停摆,有油尽灯枯之兆。”   风知意看着光屏上的数据并不意外,小女孩在娘胎里还差几天才满7个月、都没长好就被扔了出来。先天虚弱,一直用药物精细地养着才得以吊着命。   可几个月前物资和药物一断,又被陈家苛待,就算原主不遭遇冷水毙命,这身体估计也撑不了多久。   而且,哪怕是用药物一直精细地养着,原主恐怕也活不过20岁。   ai管家见风知意没说话,继续报告,“不过好在异能及时强力修补,才堪堪挽住了各项生机断绝,再经过营养液一天一夜的修补,现在各项功能已经有枯木逢春之……”   “异能?!”风知意听得一愣,“你说我的异能也跟来了?”   “对的。”管家回答,“我为您扫描诊断过,您之前身体的异能已经被您的精神力给融合。”   风知意手掌一番,手指微动,像以前调动异能一样运转体内看不见的能量。然后,丝丝缕缕的绿色能量果然从指尖溢了出来!   风知意惊喜,她那有治疗作用的木系异能还真的跟了过来!   突然想起之前濒死之际有一点绿色的萤光亮起,让她一口气缓了过来,撑到进空间找管家救命。   敢情是她的异能在自动调理治愈身体吗?   这下好了,不用费心费力调养这个破败的娇弱身体了。有木系异能在,异能会自动帮她去疴除疾、排污去垢,她身体状况只会越来越好。   这可真是瞌睡就送来了枕头。   风知意放心下来,让管家关了光屏问,“我昏迷了多久?”   “三天。”管家详细解释,“准确来说,是71个小时21分钟56秒。”   三天?外面跟空间的时间比是1:10,那外面应该才过了7个小时左右。   风知意沉吟地想了想,把小女孩……不,是她现在的身份背景跟管家讲了讲。   管家听得呆了呆,“您是说,现在我们回到了千年前建国初期时代?”   “是的。”风知意对这个时代不甚了解,“我隐约记得这个时代挺混乱危险,似乎对思想作风要求很严。你帮我查查资料,给我准备符合这个时代背景的必需品以防不时之需。”   “好的。”管家迅速回过神来,“那个时代遥远,历史资料有些残缺不全,恐怕得费些时间。家主您要不先去灵泉浴汤疗养一下?”   “好。”风知意也正好想洗澡了,因为异能无时不刻地在帮她排污去垢,她这会已经感觉身上有些黏糊不清爽。   这灵泉浴汤,其实就是空间一处天然形成的灵泉。对人类的生命体有去疴除疾、强身健体、美颜养生、延年益寿等功效。   对于她现在这个先天不足的身体,泡在这灵泉里,再配合异能疗养,更能事半功倍,最适合不过。   风知意一连疗养了七八天,待身体有了些好转,不再走几步就喘,才在外面的第二天下午大家都在上工、宿舍里没人的时候,出了空间。 第2章 救命之恩?   傍晚,灰扑扑的山村沐浴在夕阳的余晖里朴实祥和,炊烟袅袅。   纵横阡陌间,下工的人三五成群地结伴而归,陆陆续续地走进村子、走进千家万户里。   一群年轻男女往知青院子走去,讨论着要不要再去找找陈知青。   可一进门,却看到一窈窕身影俏生生地立在厨房门口,对他们笑得温婉,“回来了?正好晚饭好了,大家洗洗手,准备吃饭吧。”   众人当即愣在了原地。   一个方脸厚唇的女知青一个箭步冲上前,怒气冲冲地问,“陈素素!你昨天去哪了?!还一个晚上不回来!你不要脸,可别带累我们名声!”   陈素素,就是陈家本该下乡插队的二女儿。原主就是帮她替了这名额,担了这身份。   现在,接手这身份的就是风知意了。   风知意抬眼,再次看到这双刻薄带着浓浓恶意的眼睛,从原主的记忆里得知,这是看她最不顺眼的女知青贺梅。   此人长相狰狞,性格凶恶,性子柔弱的原主对她的欺压产生了生理性的畏惧。   可现在身体已经被她完全掌握,所以风知意心里毫无波动,淡声道,“我昨天突发疾病,没来得及招呼一声就赶去了县城医院,挂吊水挂到前不久才回来。”   说着,朝她身后的众人微微一颔首,“抱歉,让大家担心了。”   她昨天没交代地直接消失了一天一夜,确实有失妥当。   只是她昨天昏厥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入夜。那会大伙都在,她不好凭空出现,所以就拖到了现在。   瘦高个回过神来走上前来关切地问,“原来你昨天生病住院了?那你现在身体还好吗?”   风知意知道这个人是负责他们知青队的队长范启明,对他不知道昨天她晕倒的事不置可否,微微点头,“谢谢关心,已经好多了。”   “那你跟大队长说了一声没?”头发三七分的斯文男子上前来提醒,“昨天你突然不见了,整个大队找你快找疯了!”   这个叫陆佳良的文艺男知青,是态度对原主最好的人,所以风知意对他的浅笑真实了些,“说过了,我一回来就找大队长说明了缘由、补了假条。”   “那就好。”范启明越过陆佳良应下这话。   一旁的娃娃脸廖志鸿早就忍不住眼睛直往厨房里瞟,“陈素素,你是做饭了吗?做了什么啊这么香?!”   “我从县城买了些肉回来。”风知意见众人一听到肉,眼睛“唰”地一下猛地亮得像狼光,微微一笑,“大家饿了吧,先洗手吃饭吧。”   “好!”   听说有肉吃,个个积极主动地摆桌子的摆桌子,拿碗筷的拿碗筷。   只是,看到摆上来的菜有油光发亮的大块红烧肉、香辣酥脆的辣子鸡丁、清脆爽口的黄瓜炒鸡蛋、色泽诱人的肉片炒莴苣、鲜香嫩滑的青菜豆腐汤,还有香喷喷的大米饭……   众人都惊呆地吞咽着口水!   要知道他们平时吃的是什么?   是红薯土豆、是糙米稀粥、是玉米糊糊、是米糠野菜团子,甚至简单的蔬菜,都是好几天才一起凑东西去跟社员换一次。   谁见过这种阵状啊!   简直比国营饭店的饭菜都还要好!   陆佳良惊诧,“陈同志,这都是你做的吗?你手艺这么好?”   “不是。”风知意知道原主可不会做饭,“是我从国营饭店买的。”   其实是让管家在空间里做的。而且,还特意挑了这个时节有的时蔬。   范启明强忍着咆哮欲出的食物跟风知意蹙了蹙眉,“你怎么一下子买这么多,这也太破费了。”   风知意不置可否,招呼众人坐下,“大家先坐吧,我有话跟大家说。”   她自然不是平白无故请大家吃大餐。   众人赶紧围着桌子坐下,不管是什么原因,还是先吃饭要紧。   桌子其实是两块木板拼在一块用石头垒摆在院子里,所以众人围着“桌子”坐下的凳子,也只是石头、砖块或木墩子。   风知意给每人盛了一碗汤,端起汤起身对众人道,“以前我身体不好,很多事情力不从心,拖累了大伙不少。”   原主虽然爹不疼、娘不爱,但好歹有个位高权重的爷爷,从小也算是金尊玉贵地娇养着长大,自然是十指不曾沾过阳春水。   来到这里之后,当然也就干啥啥不会。让她轮流烧饭打扫什么的,不仅干不好,还因为没力气经常打破碗弄坏东西。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三次四次五次……次次都这样,这谁还受得了?   而且她还动不动就生病拖知青队的后腿,惹来大队长时常训,被连累的其他知青心里能没怨?能没恨?能没不满?   再加上原主也知道自己理亏,他人的不满和埋怨就默默地承受着。   可因为她娇娇弱弱长相和气质,默默承受的样子就像是被欺负了、受了委屈,更惹得众人气闷和厌烦。   扪心自问,若不是知道原主身体真的到了油尽灯枯、力不从心的地步,单纯地站在其他知青的立场看,风知意自认为自己也不会喜欢原主。   毕竟谁也不是她爹妈亲人,都是才相识不久的知青,一样的身份,一样地需要下地干活挣工分,谁耐烦伺候迁就她?   所以,风知意是真心为原主给众人道歉,“在这里,我以汤代酒,真心给诸位道歉:以前,给大家添麻烦了。”   说着,一手遮挡,一手抬碗喝了一口汤。   众人一愣,似没料到风知意会这么上纲上线,范启明为首的几个男知青忙摆手,“这有什么好道歉的,你身体不好又不是你愿意的。”   “就是啊!”有些人不由心虚自己以前是不是太过小心眼了,忙欲盖拟彰,“我们没有计较的,真的,你也别太较真了。”   风知意不置可否地笑笑,“大家不计较是大家宽宏大量,我不能当做没这回事。所以除了这桌饭菜,我还买了一袋大米、一袋面粉和一桶油放在厨房里,算是我以往给大家造成不愉快的赔礼。”   众人听得或吸气或惊呼,范启明忙道,“你这太言重了,一些寻常的磕磕绊绊是人之常情,哪里需要你这么贵重的赔礼?”   “这不仅是我对大伙的歉意赔礼,更是我对大家道谢的心意。”风知意说着再次抬碗,“以此为敬,诚意谢谢大家以往对我的诸多宽厚忍让和照顾。”   众知青听得心里熨帖舒坦地忙抬碗回敬,“客气了客气了,大家同是知青,本就应该相互照顾。”   自此,大部分知青对原主的不满,被风知意轻而易举地化解了去。   这就算是,她为原主对这个世界做个善了吧。也为她初来乍到,结个善缘。   第二天,哪怕身体最好卧床静养,风知意还是跟生产队长销假上工。   原主来了这里差不多一个月,上工却不足五天。而且,每次下地不仅不会干那些地里的活,她那身子骨更干不了什么活。所以至今为止,一个工分也没挣到。   在这个年代,劳动生产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在乡下完全靠这个吃饭生存,所以可想而知原主有多不招待见,风知意不得不勤勉些。   可一大早的跟着一大群人还没走到地里,就被一黑脸龅牙的农妇拦住,“陈知青,你病这是好了吧?”   风知意看了看她这明显找茬的架势,语气温和地开门见山,“婶子可是有事?”   农妇那毛孔粗大的黑糙脸一直往风知意面前怼,“我听说昨儿你病好回来,又是买肉买油、又是买米买面地感谢知青大伙儿对你的照顾。可我儿子救了你一命,你是不是也得有点表示?”   昨天晚上知青院子里的事,今天一大早就传得人尽皆知了吗?   风知意微微后退避开对方口臭的同时,不着痕迹地扫了眼跟她一起出来的几个知青,见贺梅心虚地往人群里躲,不动声色地疑惑,“你儿子?”   “你忘了?!”农妇嗓门猛地提高了好几个分贝,“前天可是我儿子一桶水救醒了你!不然你当时可能就那么厥过去了!”   哦,原来是那傻子。   可是,风知意眼神一寒,勾唇冷哼,“救我?!”   那眼眸清泠泠地冒着寒气,好像直刺心底,农妇被吓得心里一突,顿时感觉好像有股寒气爬上了背脊,但贪婪撑着她声音尖锐,“怎么?这可是救命之恩!你可不能这么丧良心不认!”   “救命之恩?”风知意扫了眼被她尖锐声吸引过来的围观群众,想要道德绑架她?“我本是体弱之症,缓一缓,便也能缓过来。”   这个确实,原主没什么致命病痛,她只是油尽灯枯、寿命将近罢了。生命会慢慢地消逝,而不是突然暴毙。   那傻子虽无恶意,可他却是夺了原主一条命的刽子手。没有心感愧疚也就罢了,反而跑来挟恩图报?   风知意勾唇冷笑,“可你儿子那一桶冷水,直接加重了我的病情,让我不得不上医院,花了好大一笔钱。”   说着,莲步轻移地逼近农妇一步,“我本无意计较,可你非要清算你儿子的“功劳”。那我们就好好清算清算,我因你儿子那一桶冷水,所多花的冤枉钱。”   农妇听得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风知意是要她赔偿医药费的意思,顿时眼眸一转,直接往地上一坐,拍腿撒泼,“哎哟没天理了!好心救你不感恩也就罢了,还把白的说成黑的,讹诈医药费,这简直恩将仇报啊!”   风知意怔了怔,打架怼人她都行,可这泼妇耍泼该怎么整?   正当风知意一筹莫展时,一个大辫子的姑娘从围观人群里挤到跟前来,“邵婶子,你这话就不对了!现在这么冷的天,你自己都还穿着薄袄子呢,谁泼冷水浇头救人啊?这不是救人是谋杀吧?”   一听“谋杀”这么严重的字眼,农妇、也就是邵婶子一个激灵止住了没有眼泪的嚎哭,怒瞪大辫子姑娘,“你胡说什么赔钱货!我儿子那明明是好心!他只是不懂,以为她是中暑。”   大辫子嫌弃加鄙夷,“不懂就好好栓在家里,别放出来祸害人。当时要不是我及时给陈知青喂了碗葡萄糖水,她说不定就被你儿子给害死了!”   喂了碗葡萄糖水?风知意想起她意识模糊时,确实被人喂了不明液体,难道就是这个?   “什么拴在家里?”邵婶子怒得一骨碌地爬起来,“你个死丫头居然敢骂我儿子是狗,还污蔑他害人?”   说着,凶恶地朝大辫子抓来,“看老娘挠不死你。”   大辫子赶忙机灵地往人群里一躲。   “闹什么?!”突然一声怒喝,生产大队的大队长不知何时出现在人群里,走出来威严地环顾一圈,“都不用上工吗?”   见大队长来查“上岗”,围观的群众顿时如鸟兽散,一下子全都赶紧跑了。   就连邵婶子,也趁着混乱悄悄溜了。   剩下来的风知意,就一下子很显眼。   大队长看到她本能不喜地皱眉,“你又闹什么幺蛾子?!”   “大队长!”也没有立马走的大辫子上前来解释,“这不关陈知青的事,是邵婶子又想要赖皮子。”   说着,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大队长听完事情的原委,对风知意也没好脸色,“行了,既然没事了就去上工!”   说完,转身就走了。   大辫子朝她温和地笑笑,“风……哎不是,陈知青,咱们也赶紧去上工吧,不然迟到会扣工分的。”   风?原主跟她一样,也叫风知意,这人难不成知道原主的真实身份?   风知意敛眉,不动声色地掩下诧异,转身跟她一起往地里走,“前天就是你把昏迷的我送回了宿舍、还喂了葡萄糖水?”   大辫子点点头,“我当时正好路过。”   “那真是谢谢你了。”风知意面露抱歉,“我当时昏迷着不知道,后来也没人跟我说。你叫什么,改天我去你家登门道谢。”   “哎呀不用不用!”大辫子忙摆手,“当时谁看到那种情况都会顺手帮一把的,你别放在心上。不过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来找我,我叫许梨香。”   不放在心上么?那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特意强调是你那一碗葡萄糖水挽救了我的命?   风知意不置可否地笑笑,“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   “没事儿。”大辫子非常的温和友善。   等走到地里各自分开去干活后,风知意趁着人不注意,抬起手腕,对着伪装成手表的个人终端低声,“帮我查查风知意、许梨香这两个名字是不是在哪同时出现过?” 第3章 穿书?   其实风知意在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对于原主跟她同名同姓、以及原主那身世,总觉得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只不过刚来时冲击太多,她又要尽快适应年代环境、又要处理原主留下来的摊子,就一时无暇顾及。   这会又出现一个好像也在哪看到过的许梨香,这个恐怕就不是重名巧合了吧?   待她忙里偷闲地看到智脑给她搜出来的资料,才发现她这些似曾相识感,全来自一本女主重生的年代文里。   女主就是许梨香,而原主风知意,居然是个为女主提供金手指的背景板炮灰。   趁干活歇息间,风知意避开人群坐在田埂上抱着膝盖埋头休息,实则戴着塞入式耳机在低声问,“这小说怎么会出现在我的资料库里?”   这个伪装成手表的智脑终端,其实是她管家的复刻件,所以对她从小到大的事情都比较清楚,“这是家主您在末世前看过的小说。”   末世前?风知意微怔,那就是十七岁之前,难怪记忆遥远得她没第一时间回想起来。   不过现在就算知道了,她也把小说内容忘得一干二净了。   见那小说有上百万字,风知意就让智脑给提炼了一下主要内容,是个很老套的故事——   女主许梨香上辈子眼瞎心盲看上了城里来的知青陆佳良,高考后惨遭抛妻弃子。重生回来的她就弃渣男、斗极品、做生意,还嫁给了未来会成为军中大佬的男主。爱情事业双丰收,成为了人生赢家。   而原主风知意,其实是死在了女主重生回来的那天夜里。区区一碗冲得淡得不能再淡的葡萄糖水,怎么可能挽救得了原主油尽灯枯的命。   所以当时在女主喂了原主葡萄糖水后,原主回光返照醒来,把自己的身世告诉了女主,并临终托付女主帮她找到她的家人。   女主后来就通过男主帮忙,多番辗转,找到了原主父母,为原主伸了冤屈。   而那时,原主父母已经破镜重圆,为表对他们爱情结晶的歉意,就直接认了女主做义女,相当照顾女主。   特别是改革开放之后,认为女主眼光精准、高瞻远瞩,扶持女主做了女首富。   男主也得以庇护,在军中一路晋升,直步青云,成为了军中大佬。   风知意看完只觉得一言难尽,“那对奇葩父母还能破镜重圆?他们俩还好意思对原主表达歉意?”   为了自己的爱情,对亲生闺女看都不曾看过一眼。等爱情回来了,却又借着她的名义,巴心巴肺地把一个外人当成亲闺女疼?   原主若是知道,怕是会被气得活过来吧?   智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人类的感情我不太懂。”   风知意想想不对,“按书中的意思,女主是前天重生回来的,她一回来就冲过来救原主,她上辈子是不是知道原主的身份?”   “是的。上辈子原主家庭来梦庄大队找回原主的尸骨,梦庄大队的人才知道原主不是陈素素,是被陈家推出来的挡箭牌。这事闹得挺大,女主知道不奇怪。”   “难怪。”风知意微微点头,“所以刚刚女主故意说出个风字,是一时口快喊错了?还是故意透露她知道原主的身份?如果是故意透露,那用意是什么?是示好?还是威胁?”   毕竟原主家庭现在这个时间段形势不明,这也就是之前原主隐瞒身份不敢反抗陈家的原因。   这么复杂的人类感情,智脑表示分析不出来,“都有可能吧。”   风知意饶有兴致地笑笑,这个女主,倒挺有心计手腕的。若是原主还活着,被女主这么恩威并施,那还不得被她吃得死死的?   不过“渣男”陆佳良,风知意真心觉得奇怪。   虽然才结识一天不到,但从对方的言行谈吐,感觉他的品性应该不至于渣。但也不排除有人在人品和爱情品方面,是两套规则。   风知意不由地问,“那渣男陆佳良是什么结局?被女主弄死了吗?”   “没有。到后面女主发现上辈子误会了陆佳良,一切都是反派故意作成的假象。只不过那时女主已经嫁给了男主,就心生愧疚,对陆佳良多番照顾,算是书中加深男女主感情的男二号。”   风知意听得好奇,“还有反派呢?谁啊?”   “书中没有大名,只有一个绰号,叫西子拐。据书中介绍,说是因为反派有堪比西施的绝世容颜,但又是个瘸子,因此得名。”   风知意挑眉,“那女主重生之后呢?这反派露面了吗?”   “嗯,他最后被男主和男二联手弄死了。不过那时,男二为了救男主丧了命,男主也因此受了重伤,从前线退居了幕后。”   “那反派上辈子为何让女主误会陆佳良?”风知意又问,“他是不是也喜欢女主?故意拆散他们?”   “应该不是。”智脑对人类的感情实在没什么把握,“女主上辈子就是被反派逼得走投无路绝望自杀的。喜欢一个人,应该不至于眼睁睁地让她去死吧?”   “那他上辈子为什么造成女主和男二的误会?”风知意不由猜测,“该不会他喜欢的是陆佳良?”   智脑卡顿了一下,“……应该也不是,男二也被他弄死了。”   “我去!”风知意不解了,“这个反派怎么见个人都弄死?他就是个单纯的反派吗?没有恩怨情仇?”   “书中最后有说明,反派是对梦庄大队所有人的报复。不管是跑出去工作当兵的人,还是嫁出去的女儿,反派都跑去弄死,不弄死也弄得他/她活着生不如死,一个都没放过。”   风知意听得惊讶,“梦庄大队对他做过什么?至于他要搞团灭?”   总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恨。   “据书中介绍,梦庄大队解放前是某个地主家的一个庄子,而反派是这个地主家的小儿子。战乱期间,好心的地主收留了很多难民,把他们安排在庄子里做种地的佃农。”   “解放后地主反而被他救助过的人举报砍了头,反派从小目睹全家被杀被批斗,母亲被羞辱投了河,而他也被打断了腿,所以怀恨在心,誓要报复梦庄大队所有人。”   “书中到最后他差不多也成功了,梦庄大队的人都死了残了,没有一个有好下场。就是男女主,要不是男二为男主挡了,男主也会死,女主也会落得家破人亡。”   风知意听得惊叹,“艾玛,这个反派有点狼灭啊!”   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要小命不保,风知意赶紧问,“那反派现在在哪?在梦庄大队里吗?”   “书中前面99%的内容都没提到过这个反派,还是快结束的时候,男主立了大功,铲除了反派这个毒瘤,这才揭露反派的身世和他报社的原因。”   “不过家主您不用担心,反派针对的,全都是梦庄大队本土的人。来这里插队的知青他一个都没动,男二那是自己送上去的。”   “其实也不全是为了我自己的小命着想。”其实风知意并不担心自己,她也不觉得反派有那个本事灭得了她,只是,“若这个梦庄大队时不时地死个人,时不时地妻离子散、家破人亡,那我在这里的生活该有多不美好。”   智脑沉默了一下,“家主,那您说这个书中世界是真实的吗?还是虚拟的?就跟全息游戏一样?”   “这其实不算书中世界吧。”风知意的理解是,“那本小说,就像是个人传一样,也许是某个人听了女主大概的人生故事,把它添油加醋地写成了小说。而我们,恰巧来到了这段时空而已。”   智脑的程序有些卡顿,“那么这个世界就是真实的?我们是穿越了时空,回到了千年前世界的某个小角落里?这原理是什么呢?”   “自然是真实的,至于原理你也别运算清楚,小心把自己卡死。”风知意比她家智脑还要想得开,她了无牵挂、潇潇洒洒,“反正在哪过不是过?这里总比末世舒坦多了。”   “不见得。”智脑帮她分析,“女主肯定要赖上你,知青贺梅也对你有恶意,还有原主那奇葩父母要应付。这些,又不像是末世里的丧尸,可以直接一巴掌拍死。”   风知意懒洋洋地无所畏惧,“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   可风知意没料到,第一波“水”来得这么快。   在她傍晚下工回村的时候,在村口那棵几乎独木成林的古老大榕树下,一大帮人在围观热闹。   她又累又饿,本想绕过去尽快回宿舍,可有人却叫住了她,“陈知青!陈知青快来!梨香因为偷葡萄糖冲给你喝,都快被她奶打死了!”   说着,人群还摩西分海般地自动让出一条道,让风知意一眼就看到人群围观中心,许梨香可怜巴巴地被她奶奶拽着头发用竹条抽。   风知意心里无趣地“啧”了一声,就知道女主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冲了葡萄糖水给她喝的用意不简单。   现在戏都搬到她面前演了,她不得不配合出一副着急内疚的样子冲上去拦住,“许奶奶,你别打了别打了!都是我的错!梨香也是为了救我!那葡萄糖我赔!我赔一整罐新的!”   许老太这才满意地停了手,嘴上还是说道,“哎哟陈知青,我不是气她拿葡萄糖冲给你喝,那是救你的命,是正当的!我是气这小妮子小小年纪不学好,居然学会偷盗!我这不好好教教她,以后还不知道会闯什么祸!”   风知意心里直翻白眼,你教孩子不会在家关起门来教?特意堵在村口来教给她看?还咬重强调是救了她的命?你家那淡得都没味道的葡萄糖水是灵丹妙药?还能起死回生?   风知意心里面无表情地mmp,表面却不得不把责任都揽上身,“事急从权嘛,梨香当时也是为了急着救我,肯定没想那么多。”   许梨香也可怜兮兮地抽噎解释,“奶奶,我真不是故意的。只是当时家里没人,我救人要紧,才没来得及打招呼的。”   围观群众也纷纷劝许老太,说什么救人如救火,小孩品性是好的,不算偷盗。   许老太这才作罢,拎着竹条回了家。   围观人群散去,风知意看向许梨香被抽得满是红痕的手臂,心里直啧啧,这女主也真够拼的,为了刷她的好感度,这才10度出头的气温,故意把袖子撸起来挨打。   瞧得这惨兮兮的模样,她不怜香惜玉都是狼心狗肺、天理不容了。   所以,风知意看着她的手臂,一脸的心疼和自责愧疚,想摸又不敢碰的样子,“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一定很疼吧?”   “没事儿,”许梨香眼睫上还挂着泪,却故作坚强,“我皮实,过两天就消了。”   “那也很疼啊!”风知意不得不跟她飙起戏,拉起她就走,“走!去我那,我给你上药。”   “哎呀不用不用,”许梨香忙拽住她客气推辞,“这皮肉伤过两天就好了,不要浪费药膏那么精贵的东西。”   “怎么是浪费呢,你这是因为救我才挨的打呀!”说完风知意在心里对自己呕了一下,怎么感觉这话婊里婊气的,幸亏原主是天生的软萌娃娃音,听着并不让人反感,“你若不去,那我才过意不去。你这是要让我没良心么?”   见她内疚得都要哭了,许梨香这才赶紧道,“好吧好吧,我随你去就是,你别难过。” 第4章 一并收拾   风知意领着许梨香回到知青宿舍,其他知青都在,尤其是在院子里收衣服的贺梅,还时不时地看过来。   跟众人打了招呼之后,风知意就特意拿了凳子让许梨香坐在院子里给她涂药,低声跟她解释那不是她一个人的宿舍,她不好擅自带她进去。   许梨香忙点头称是,说没关系。   给她涂好药,风知意回屋在其他三个女知青若有似无看过来的目光,从床底拖出行李,借着行李的遮挡,从空间摸出早就让管家伪装准备好的这个时代特色产品:一罐麦乳精,一罐葡萄糖、一包奶糖、一包红糖、一包白糖。   这些东西,应该足够还女主的滴水之恩了吧?   特意用透明袋子装起来提出去,在众目睽睽之下递给她。   许梨香见这么多好东西,吓得忙摆手连连拒绝,“不用不用!我救你又不是为了图你东西,你这样让我太难堪了!”   呵,不是为了图她东西,会有村口那场戏?   没有她的算计,会那么巧地把她堵在村口让她不得不表态参与?   要知道,书中原主没被救过来,这葡萄糖水的事,许家可是没爆出来一丝。   大费周章地弄得全村皆知她欠了她一条命,不就是想把“救命之恩”给钉死?   不惜亲身上阵的苦肉计,不就是想要她掏心掏肺的感激涕零?   风知意配合地把东西硬塞在她手里,一脸傻白甜地道,“我知道你是好意,没想图我东西。但是你不拿的话,回家怎么跟你奶交代?我可是答应过她了。”   许梨香眼角余光不着痕迹地扫了扫其他知青简直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心有不安地略有点迟疑,“那、那也不用这么多啊!”   风知意知道女主并不是在嫌多,她只是在求个心安,所以就如她所愿地说道,“除了葡萄糖是要赔给你奶奶的,其他东西是我给你的谢礼。难道我一条命,还不值当这些东西吗?”   见风知意如此“真心诚意”,没有对她有所怀疑,许梨香才心安理得地收下。   送走许梨香之后,风知意见贺梅没有发作,就等吃过晚饭后,又从屋里拿了一个水果罐头,在众目睽睽之下递给正在院子里用凉水冲洗脚的高强,惊得对方诧异,“给、给我?”   风知意微微笑着点头,“昨天吃完饭太晚了没来得及说,之前几次轮到做饭,都是你在忙活,我一点忙都没帮上。辛苦你了,这个算是我一点道歉和感激的心意。”   知青宿舍十二人,每两个人一天轮着做饭。   跟原主搭伙的,就是眼前这个高大厚道的东北汉子。原主帮不上忙,他虽有不满,但还是任劳任怨地一个人扛起了所有的活。   “不、不用了!”高强忙摆手,昨天风知意在饭桌上的一席话,就让他有些愧疚了。   人家女同志身体不好干不了活,又不是故意偷闲躲懒,他还老嘀咕人家资本家小姐的做派,想想就心虚。   “收下吧。”风知意把罐头往他手里一塞就放手,“要不然,我这亏欠着人心有不安。”   高强怕摔了赶紧手忙脚乱地接住,“你、你太客气了。”   风知意冲他温婉地笑笑,“以后我会尽量帮忙的,你不要嫌我手脚粗笨就好。”   “不、不会。”高强憨憨地挠挠后脑勺,迟疑地说道,“那个,你身体不好,不用帮忙也行。”   其实,他是怕风知意来帮倒忙。   风知意明白他言外之意,笑而不语地朝他点点头,转身回了屋。   在院子里各处洗脚洗脸的人,都无比羡慕地盯着高强手里的罐头。   高强忙把罐头往怀里一藏,匆忙洗好脚,抱着罐头回了宿舍里。   见此,贺梅眼红地转身进屋,直接走到了正在整理行李的风知意面前,“喂!你哪来那么多钱买这买那?!”   风知意手下一顿,原主忍让出来的颐指气使,这贺梅怕是一时半会改不掉了。   想了想,风知意觉得她暂时不好性情大变,就依然好脾气地解释,“我家里给的。”   “你家里给的?”贺梅不以为然地嗤笑,“你来了一个月,身上一分钱都没有,病得要死了,你家里都没问过你死活。现在却突然给了你这么多钱?唬谁呢?”   其实她昨天就怀疑了,只不过那时刚吃了人嘴软,就没有当场发难。可今天看到风知意这么大方地送这人东西、送那人东西,她就忍不住了,“快点交代,你这钱到底哪来的?”   风知意好脾气地忍了忍,抬眼淡淡看她,“我这钱哪来的,跟你有什么关系?需要向你交代?”   “哟呵!你这小贱皮子还敢顶嘴了?!”贺梅说着就伸手过来想要掐她。   这个动作,在原主的记忆里经常出现,风知意可不会像原主那样乖乖地站在原地挨掐,及时往旁边一闪,顺脚不着痕迹地踢了一下角落里的小木凳子。   凳子很巧妙地绊倒了贺梅,让她整个人往前一扑倒,撞到了床角,磕到了鼻子,顿时疼得眼泪瞬间就飙出来了,“啊——!”   那惨叫声,都能快掀翻屋顶了。   惊得宿舍里其他两个正在整理自己床铺的女知青手一抖,惊诧地看了过来。   这时,听到惨叫的范启明几人忙跑过来敲门询问,“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风知意正好在门附近,就顺手把门打开。   这时天色将暗未暗,为了省灯油,屋内并没有点灯,所以范启明站在门口只能看到里面模糊的轮廓人影,却看不清具体是怎么情形。   贺梅立马爬起来捂着鼻子跑过来指着风知意恶人先告状,“陈素素害我撞得鼻子都流血了。”   凑近了,范启明就着微弱的天光定睛一看,果然看见她捂着鼻子的指间渗出有些发黑的液体,有淡淡血腥味。   风知意表情跟语气一样凉淡,“从头到尾,我可碰都没碰到你一下,如何害你撞到鼻子?”   之前屋内昏暗,那小凳子也是黑漆漆的,而且绊倒贺梅的时候,她可是离人离凳子都远远的,旁人应该看不出来她的小动作。   果然,就连贺梅都以为是自己倒霉绊到了小凳子,所以她也不能说自己是为了追着风知意打才被小凳子绊倒磕到了床角,就话题一转,“她的钱来路不明!”   范启明一愣,“怎么回事?”   其实他也有点好奇,虽然不是很清楚,但之前风知意给他的感觉确实一贫如洗,怎么突然间这么大手笔?   风知意觉得好笑,“怎么,私人财产需要对任何人都坦诚得一清二楚吗?你们会把家里给了你们多少钱告诉任何人吗?”   众人无语,好几个男知青忙否认,“怎么可能?!谁会巴巴地去告诉别人自己有多少钱?有病么?”   财不露白的道理小孩子都明白。   贺梅却嗤之以鼻,“你家里?连你死活都不管的家里,会突然好端端地给你这么多钱?”   风知意淡定挑眉,“不是家里给的,难道是大风刮来的不成?”   他们知青没有收入渠道,钱票只有家里给。   贺梅恶意满满地口不择言,“去县城住了一晚就多了这么多钱,谁知道你是偷的抢的还是用身体换来的?”   风知意眼神一冷,凉漠如冰地盯了她一眼,嘴角微微嘲讽地扯了一下,然后转头问范启明,“没有任何证据就给人泼脏水,这是污蔑吧?我可以告她损害我名声吗?”   范启明似乎没料到风知意突然来着一手,有些不知如何反应,“呃……这……”   就是贺梅也被她这么严肃的态度给惊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你敢?!”   风知意没有搭理她,而是一脸严肃地问范启明等人,“你们都听到了,明天我报公安之后,可以为我作证吗?”   说着微微一顿,“放心,我的钱票来路绝对清白。前天我被送回宿舍醒过来之后,发现自己病情加重,那会大家都在地里忙,我就撑着自己去了县城。”   风知意说到这里,语气微微低落地解释之前原主为何看起来孤苦伶仃,“我下乡插队是跟家里闹了矛盾,所以赌气不跟家里联系。”   “前天去了县城之后,我找了我家在这边的亲戚借了钱票跟家里打了电话,然后我家里就让亲戚先借了我一笔钱票,回头家里寄过来再还上。”   趁此,也把身体突然好转的原因说清楚,“我在娘胎里没养好,先天不足,一直体虚,需要一直吃着补药才行。后来,亲戚送我去了医院,打了营养开了补药,我健康状况就缓过来了。但没好透,所以我家亲戚就帮我买了不少营养品。”   这算是为她拿出来的东西找个出处。   然后,风知意还义正言辞地表示,“而我的钱票,更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到时候,我会把我每一分钱、每一张票的来路跟公安交代得一清二楚,让他们去验证,绝对不会有一丝一毫的问题。”   “所以,”风知意摆足了一副绝不容许别人污蔑自己的委屈样子,“你们愿意为我作证吗?”   范启明顿时反应过来风知意是认真的,立马对贺梅怒喝,“贺梅,给陈素素道歉!”   贺梅一噎,但看着范启明泛着怒气的冰冷双眼,闷了闷语气朝风知意说道,“对不起,我刚刚一时嘴快,没有想给你泼脏水的意思。”   语气不甘不愿,一点诚意都没有,所以风知意没吭声。   见此,范启明温声软语地劝风知意,“咱们都是知青,以后还要朝夕相处,还是不要闹得太难看的好,以免给大队里的人笑话我们这些知青不团结。”   毕竟在这年头,报公安可是捅破天的事。那些社员一看公安都来了,定以为他们犯了什么大事。到时候,他们知青点还不知道会传出怎样的流言蜚语。   风知意一脸委屈气愤的没说话。   范启明只好声音更软了一些说,“大家都才来这里一个月,彼此不熟悉有所误会也是难免的。这次就罚她替你做一个月饭,轮到你做饭的时候你不用管。你就原谅她一次,可以吗?”   风知意还没说话,贺梅不服地叫嚣了,“凭什么啊!我就随口说了那么一句话,又没把她怎么样?凭什么罚我?”   范启明猛地回头冷瞪她,“说错话不用负责吗?!你不想受罚的话,那就让公安明天来给你定个污蔑罪!我们这些所有人都会为陈同志作证!”   其他人都连连点头认同——   “说错话就得受罚,不然以后谁都可以口没遮拦地随意伤害别人。”   “就是!谣言害死人的情况又不是没有。”   “确实,这种事情不能小觑。”   ……   贺梅见此,只有憋闷又委屈地认下,“行吧,罚就罚吧。”   范启明这才再次征求风知意的意思,“陈同志,你看可以给贺同志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吗?”   风知意这才稍稍软化了些态度,“女同志的名声有多重要,想必你们也知道。这次我就给队长你一个面子。若有下次,就把这次一并算上,到时你们得给我作证,我决不轻饶!”   其实风知意并没有打算真的报公安,只不过是大张旗鼓地吓唬一下贺梅罢了。   毕竟她的东西确实不好解释来源,她也没有所谓的钱票。   当初原主被陈家赶下乡,只给了她一床破旧的薄被、两身旧衣裳、一只茶缸、一只饭盒、一本伟人语录、一根牙刷。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是真的一穷二白、身无分文,所以才被贺梅给看轻。   为此,风知意不得不上纲上线地威慑贺梅一下。不然,谁知道她以后将怎样盯着她的东西不放?而且还以为她好欺负,嘴就可以肆无忌惮地臭。   这名声坏起来容易,洗干净可就难了。   范启明也想到了贺梅随口泼的脏水有多严重,立马一口应下,“行!”   随即看向贺梅忍不住蹙眉,“你以后安分点!人家多少钱、有什么东西,怎么来的,关你什么事?你是公安吗?需要向你交代?别上下嘴皮子一碰,连拿身体换钱这种话也敢说!这是犯法的!需要坐牢的!你也是女同志,这种恶毒的脏水你怎么泼得出口?!”   贺梅其实也是色厉内荏,这会被范启明怒喝得一愣一愣的,怯怯点头,“我这不是怕她的钱票来路不明,连累到我们吗?我以后不好奇了就是。”   风知意冷眼瞧着,见她刚好了伤疤忘了疼,毫不掩讽刺地冷笑了一下,“记住你的前科。”   然后转身回了屋。   范启明顿时觉得脸颊火辣辣,转眼对贺梅有些恼羞成怒,“别忘了,你身上还挂着前科,没有下一次机会,管好你出口成脏的嘴!”   贺梅这才安静如鸡地闭了嘴。   待到夜深人静,确定室友们都已经沉睡,风知意才闪身去了空间疗养身体。   禁言了大半个晚上的智脑这才迫不及待地问,“家主,您之前是故意的?”   “嗯,”风知意也不否认,“白天那傻子娘的事虽然没有证明,但肯定跟贺梅脱不了关系。我虽然不能拿她怎么样,但她那个人,心思都写在脸上,想引她做什么给她一个教训并不难。”   智脑立马明白了,“所以家主您这是故意财露白,钓鱼执法?”   风知意直接往灵泉那边走去,闻言轻笑一声,“什么钓鱼执法,别说得那么难听。贺梅一看就是个喜欢生事的,我这是未雨绸缪,把麻烦掐死在摇篮里,让贺梅以后不敢再招惹我。”   智脑不认同,“可我通过万千人类的性格运算,算出贺梅那种性格的人有80%的可能不会就此安分下来。她就算不亲自出马,也会怂恿别人来,像那个傻子娘不就是?”   风知意无所谓,“那我也算先礼后兵了。下次再招惹我,我直接摁死她,也不会有人觉得我心狠手辣。在这个年代,咱们就得按照这个年代的规矩来。”   “再者,原主的人设,我以后肯定保持不住。世人皆欺软怕硬,我把先自身的疑惑点都解释清楚,再态度强硬地拒绝跟人事事交代,那以后别人就不太敢对我擅自窥探或恶意揣测。”   智脑立马明白了她这是借着贺梅一事发作,把自身立稳,“那女主呢?您明明知道她在算计,为何还要顺着她的意?”   来到灵泉边,风知意去了衣服坐进灵泉里,“为了堵住她的嘴,省得她以后老拿那点葡萄糖水搞幺蛾子,图个清静。”   当然,也是为了引出贺梅这条想暗搓搓搞事的小鱼,把她目前所有可能存在的隐患,好一并解决了。   智脑不明白的是,“女主明明对你所图甚大,而且她从后世回来,眼皮子肯定不会那么浅,怎么会收下那些东西?就不怕抵消了所谓的“救命之恩”,你从此跟她撇清关系?”   风知意闭上眼睛开始运转异能,“那是因为人抵不过现实,她现在正需要那些东西。”   她之前翻了一下书中的前几页,书中说女主刚重生回来后没几天,她妈妈就会生下她们姐妹五个唯一的弟弟,然后月子里营养不足,落下一身病痛从而早早离世。   既然知道这一点,女主怎么可能拒绝得了那些正适合月子里的营养品?   “那您也不用一下子给那么多啊!”智脑有些忧心忡忡,“人类不是有句话叫斗米恩、升米仇吗?就不怕她以后得寸进尺?”   “可也有一句话叫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就算那点葡萄糖水对她没有一点作用,但女主好歹把昏迷的她送回了宿舍不是?终归是承了她的情,风知意不乐意欠别人的。至于其他的,“别人做不好那是以后的事,我们要先做好我们自己。”   智脑顿时悻悻,“那女主对你还真的是一滴水之恩了。”   风知意笑笑,不置可否。 第5章 他该不会是……   第二天外面下雨了,细细密密的,虽然看着轻盈纷扬、温柔无害,却能润物无声,出去一会就能把人头发衣服给渗湿透。   但眼下正是春耕时节,范启明几个男知青还是冒着绵绵细雨去忙耕田播种等活。毕竟干一天的活,就能挣一天的工分。   可雨天没多少的活适合女同志,所以女知青都没去上工,准备留在宿舍里洗洗刷刷。   等早饭后范启明等人出了门,贺梅走到风知意面前,还是没改高高在上的鄙夷态度,“明天轮到你做饭。我是答应替你做饭,可没答应帮你挖野菜,野菜你自己挖!”   这个事情风知意从原主的记忆里大概也知道,因为他们知青初来乍到没口粮,大队里就给他们每人预支了一个月的粮食。但那些粮食是5斤土豆/红薯、5斤玉米、5斤糙米、5斤掺着碎米的米糠。   这对于每天要下地劳动的青少年来说,肯定是吃不饱的。而且还没有菜,只能去挖野菜或者拿东西去社员家里换他们自留菜地的时蔬。   所以,当初安排轮流做饭时,就商量好每天的野菜补给,是当天谁做饭、谁负责挖采。   对此,风知意没有什么异议,“好,一会我就去。”   左右她今天没事,正好也想去熟悉熟悉这里的环境。   贺梅微怔,似没料到风知意这么干脆。可她的目的并不在于此,“你知道去哪挖野菜不?你知道野菜长什么样吗?不会就别逞强,拿东西去社员家里换点蔬菜得了。”   前两天吃风知意买来的饭菜已经吃叼了嘴,今天早上那野菜的苦味让她再也咽不下去,所以就又打起了她的主意。   风知意没搭理她,立马收拾出了门。   梦庄大队坐落在一片辽阔的田野中间,而整片田野却藏在层峦叠翠的巍峨大山里,只有一条大河在村前荡荡而过,蜿蜒进悬崖峭壁里消失不见。   此时正值莺飞草长的暮春三月,金黄色的油菜花田一片又一片,与一块又一块的麦子青黄相间,在淅淅沥沥的细雨里,清新如洗。远山如黛,若隐若现在朦胧烟雨里显得分外迷离,如充满诗情画意的水墨丹青。   风知意背着竹篓撑着伞,走在烟雨蒙蒙的乡间小路上,正如痴如醉地欣赏这在烟雨浩渺笼罩下的世外桃源,就听到身后就追来了喊她的声音,“陈知青!陈知青等一下!”   风知意回头,看到穿着蓑衣、戴着斗笠、拎着竹篓的许梨香跑上前来,扬唇莞尔,“这么巧?你这是要去哪?”   看着风知意撑着伞在烟雨蒙蒙里蓦然回首,站在油菜花田间浅笑得温婉灵秀。那一瞬间,把这田园美景都逼得黯然失色。尤其是烟蒙蒙的细雨,衬得她更加的雪肌如玉;浅笑盈盈的眸,竟比春水还要温柔。   许梨香看得不由心生羡慕:会投胎就是好,这么天生丽质、钟灵毓秀。也只有那样的富贵家庭,才养得出这般容颜和气度吧?   许梨香收了收心绪笑道,“我想着今天下雨不用上工,正打算喊你一块去山上寻摸点野菜菌子。可去知青宿舍找你,她们却告诉我你出来挖野菜了。这个时候山上的野菜蘑菇竹笋,正茂盛呢!我知道哪儿多,我带你去?”   风知意不意外女主会来找她培养感情,无不可地点头,“那就有劳你带路了。”   其实山林是她的主场,有植物的地方可是她的天堂。要在山林里寻什么找什么,估计没有人比她厉害。   “你不用那么客气的。”许梨香总感觉她身上有股清泠泠的气质,看似亲切随和、实则清冷遥远,“以后你要来山上挖野菜什么的,尽管来找我,我知道哪儿多、哪些野菜可以吃。”   风知意微笑点头,“好。”   倒是可以趁此借口是女主带她熟悉的山林,以后自己来寻摸东西,那就不奇怪了。   不过让风知意失望的是,女主只敢带着她在浅山外围转悠,深山里压根儿不敢去。说是里面危险的毒蛇多,容易被咬。而且还有野兽出没,不安全。   但浅山外围不仅是她们来寻摸野菜菌子,还有村里半大的小孩、一些有空暇的大婶子小嫂子,都赶在这个万物生长的时节来山上为家里增添进项。   又正好是细雨没农活的时候,漫山遍野都是人,她们根本就弄不到多少。   在山上几乎寻摸了一整天,中午饭都没回去吃,野菜、蘑菇和抽的竹笋加起来,还不到小半篓子。   可许梨香却觉得她们这次大丰收,颇为自得,“多吧?下次我再带你来!”   风知意正在一旁折映山红,闻言回头冲她不置可否地笑笑。   她下次可不打算跟女主来了,她打算自己一个人来去深山里转转,想必人迹罕至的深山里物种更加富饶。   反正她又不怕蛇,在山林里,任何一种植物都能成为她的武器,异能猛兽她都能轻易对付,区区毒蛇她根本不放在眼里。   许梨香看她折了不少映山红把篓子塞得满满,不解地问,“你折这些花做什么?”   她可不认为风知意会跟村里的小孩一样,吃这花瓣甜甜嘴,她又不缺糖。   “好看啊!”风知意又折了一大束开得正鲜艳的,“拿回去插瓶。”   这山花烂漫,不折点回去,风知意都觉得枉来这一趟。   许梨香嘴角不明显地抽了抽,真是资本家小姐的做派。不过她也没那么傻地说出来,只是应付地笑了笑,“天色不早了,咱们还是赶紧下山吧?不然天黑了,下雨天路不好走。”   “好。”风知意背着竹篓,一手搂着一大束山花、一手撑着伞,步履轻盈地跟她走下山。   许梨香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异常,她自己穿戴着方便行动的斗笠蓑衣,钻了一趟山里出来,都难免狼狈。可反观撑着伞的风知意,还闲庭漫步地像是度假郊游,美丽又从容。   可为什么呢?许梨香有些想不明白,明明是一样地钻山林挖野菜抽竹笋。她干惯了农活,手脚应该比弱柳扶风、娇生惯养的风知意更利索才是。   为什么她反而比风知意更狼狈?   直到走进村里,许梨香都没想明白这个问题。   分开各自回去之前,许梨香道,“如果明天还下雨不上工,我带你去东边那山上再寻摸一下。”   她们今天去的是稍微近一些的后山,东边那边的山层峦叠翠,更大也更深,野物也会更丰富。   风知意微笑拒绝,“如果明天不上工,我可能要去趟县城,下次吧。”   “那也行。”许梨香挥挥手跟她告别,“那我先回去了。”   “嗯。”风知意也转身走上了往知青宿舍去的小路,可还没走多远,“嘭!”地一声闷响打断了她轻快的步伐。   风知意扭头循声望去,发现是她正路过的不远处牛棚塌了,里面似乎传来微弱的痛呼声。   与此同时,一丝血腥味飘入了鼻腔。   压倒人了?!   风知意想都没想,当即飞奔过去,把刚刚宝贝似的抱在怀里的花和伞往地上一扔,扑上去飞快地扒拉掉那些稻草朽木。   并且在瞬间异能大放,四周的植物纷纷不着痕迹地来帮忙。   这牛棚压塌下的草也颤颤巍巍地支撑起倒下来的石土朽木和枯草,给被压着的人支撑起一定的空间,也以免她扒拉时造成第二次伤害。   这个牛棚里可是住着几位身体不太好的老人,没有什么错,就是高级知识分子罢了,就是这个时代错误的牺牲品。   对这个时代的思想政策,风知意不想置评。只是这种无辜的人命撞到了她面前,她能救就救吧。   风知意飞快地把里面被压着的老人一个个救出来,在救最后一个掀起压着他的横木时,一只苍白枯瘦又骨骼分明的手斜刺过来,帮她把她手里那重重的朽木给一下子掀开了。   风知意一愣,怕自己碍事,赶紧让开,然后看到是个身姿挺拔的高瘦少年,侧脸线条坚毅,轻抿着薄唇、低垂着眼脸,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水珠,湿润的刘海荡在如画的眉目间。   湿透了的黑衣像是被墨水晕开了一般,跟他有些苍白的皮肤相称成一幅黑白水墨画,而他就像那画中走出来的落魄贵公子。   风知意的打量其实也不过是那么不足一秒的瞬间,就见少年目不斜视地把朽木掀掉之后,迅速地把老人从废墟里抱出来就朝不远处的养猪场跑!   风知意看到他一撅一拐但依旧飞快的步伐怔愣了一下,这人该不会是……某个念头刚要起,就被老人痛呼的声音给惊飞了去。   顿时,风知意顾不上多想,赶紧折回身跑到她安置老人的地方,扶起躺在地上满头鲜血、紧闭双眼的老人,把他背起也追着少年而去。   之前因为急着救人,救出来的老人她就随手安置在旁边不远,所以这会大家还在细细密密的烟雨中。   这临近清明时节的气温,若天晴还好,但一下雨,气温就只有几度,还是很冷的。本来就被折腾垮身体的老人,哪受得住这寒风冷雨?   可她这才从死亡边缘上拽回来的身体,还虚弱得很。配合着异能,才堪堪能背得动老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养猪场赶。   烟雨迷蒙的半路上,遇到折回来的少年,一言不发地接过她背上的老人往养猪场里送。风知意就只好立马返回背起最后一个老人,可还没走几步,又被赶过来的少年接手了去。   风知意羡慕地扫了眼他的大长腿,腿长就是好,跑起来速度都快她三四倍。   等她跑近养猪场的时候,听到里面传出有些苍老的惊慌呼喊,“老沈!老沈!”   风知意心中一紧,赶紧一脚踏进去,正好和往外跑的少年擦身而过。 第6章 传说中的反派   顾不上少年这会去干嘛,风知意赶紧跑进去,看到少年把三个老人安置在干燥的稻草上,一个老人跪坐在另一个躺着的、头上满是血的老人身边,拉着他的手正着急地呼喊。   “怎么了这是?”风知意赶紧跑过去,见双目紧闭的老人气息微弱、面如金纸。   唯一还清醒的老人浑浊的眼里不知是雨水还是泪,“老沈、老沈他好像快不行了!”   风知意赶紧借着给老人把脉的动作输入异能给老人检查身体,发现老人身体本就到了强弩之末,这会又遭受了受伤失血和寒冷的双重打击,确实快不行了!   给他用木系异能注入生机吊住命,以防万一,再给另外一个昏迷的老人也输入生机保命,然后起身往外跑,“老爷子,你撑着点,我这就去请医生来!”   她虽然也能救治,但师出无名啊!而且药物从哪里来?她总需要借大队里的卫生所掩人耳目。   “没用的,请不来的。”老人语气不知是悲伤还是苍凉,“大队里不允许我们这些坏分子看病就医。”   匆匆忙忙奔到门口的风知意猛地顿住脚步,不可思议地回头,“连看病都不让?!”   死刑犯都还享有人道主义呢,这个年代如此毫不讲理吗?   老人麻木到平静地微微点头,“好了,你快点离开吧!不然被人看见,你也要受处分挨批的。我们撑得过就撑,撑不过去就算了。”   才说了几句话,老人的声音就虚弱疲惫到无力,想必是也受了伤。   听到身后又匆匆而来的脚步声,风知意回头,看到是那个沉默少年抱着一大坨用油布包裹起的破棉被,冒雨跑回来。   而且,手里还提着她之前扔在路边的竹篓子和雨伞。   原来他刚刚是去找干燥的棉被来吗?   风知意被他提醒地心下一动,想起什么,立马拔腿往外跑。   正往里面走的少年脚下一顿,把篓子和雨伞递给她的动作一僵,回头面无表情地看了她瞬间消失在烟雨里的背影一眼,然后默默地把竹篓和雨伞搁在一旁,扯掉油布抖开被子铺在干燥的稻草上,再把被子里夹带的干衣服给老人们一一换上。   换好衣服后,再拿了一块破毛巾,直接接屋外的雨水打湿,给老人们一一细致地清洗伤口。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靠近,正在给老人擦拭伤口的少年浑身猛地一紧绷,手下一顿,防备警惕地回头,却看到是风知意背着个不小的包,还抱着棉被去而复返。   少年不着痕迹地紧绷状态一松,回过头继续小心地给老人擦拭。   抱着棉被跑进来的风知意把挡雨的油布拿掉,然后把被子抖开给老人盖上。少年也只拿来了两床破破烂烂的被子,根本不够三个老人保暖御寒。   风知意见这会三个老人都昏迷了,就把背包里的药和热水拿出来,蹲在那个受伤最重的老人跟前,刚要把药丸往他嘴里一塞,手腕就被一只寒凉的大手猛地捉住!   抬眼,看到少年用他那黑黝黝的眼眸盯着她,神色漠然无波地低沉开口,“药不可以乱吃。”   之前在烟雨里忙着救人只看了眼侧影,风知意这才发现少年剑眉星目得很好看,眼睛又黑又深,像波澜不惊的深潭。脸骨很正,线条完美,哪怕脸又瘦削又苍白,还是有一种让人一眼心就怦怦跳的惊艳感。   盛世美颜、腿瘸……风知意暗自稳住狂跳的心,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美强惨反派大佬吗?可为什么看上去,却是这么一个清贵无双的单薄少年?   好在风知意见多识广,没有当场失态。也顾不上吃惊少年的声音跟他的手一样沁凉,忙解释,“这是我以前感冒生病时吃的中药,就算没感冒发烧也能驱寒预防的,特别有效。不信我吃一个给你看!”   说着,就丢了一颗药丸进嘴里“咕咚”吞了!   其实这是她自己在末世时用空间里的灵药,再佐以木系异能特制而成的药丸,可救命、可调养身体,她现在自己就在每天吃。   不然,就以这几个老人油尽灯枯的濒死状况,区区感冒药根本救不了他们。   少年似乎没料到她会以身试药,怔了怔,神色缓和了一些,缓缓地松开了手。   风知意赶紧给老人们一人喂了一颗药丸进去,并悄悄地用异能帮助他们吸收药力,给他们用异能驱除寒气,顺便再梳理清除了一遍体内沉疴旧疾。   虽然一次梳理清除的治疗达不到治愈的效果,但至少能减缓减轻病痛症状,身体也会好得快些。   忙完回头,见少年在给一个老人腿上绑木板,风知意起身过去,“先别绑,我看看。”   说着,伸手在老人的小腿上摸了摸,用异能一探,里面的骨头确实被砸断了。   不着痕迹地用异能给修复接骨,没一会松手抬头对少年微笑,“没事,伤不重,不用绑。”   怕对方早就诊断出,风知意也没说骨头没受伤,只说伤不重。而且皮肤上面被砸得青青紫紫她也没有治,不然太明显。   少年伸手再次摸了摸老人的小腿骨,黑眸泛起不明显的疑惑,清幽幽地看了她一眼,他刚刚明明摸到是骨头似乎断了还是错位了,怎么被她捏了几下就复原了?   风知意见少年没说话,就看了看老人头上出了血的伤口,还好,不是严重。想了想,还是忍住了没把纱布伤药拿出来。   这大队里不允许这些住牛棚的人就医看病,不能让别人发现他们被治疗过。反正他们用了救命药,再重的伤也会慢慢恢复,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   风知意看几个老人的嘴唇都干裂,把水壶拧开,正准备给他们喂点温热的水,好让他们好过些,一阵急促而又凌乱的脚步声远远地传来。   而且还隐约听见,“……就在那,猪圈后面的旧棚里,有人在接触坏分子!”   少年脸色猛地一变,一把扯起风知意,迅速把竹篓和雨伞塞到她手里,把她推向旧棚角落,挪开一堆稻草,露出个破洞。   少年正要把她往破洞里一推又一顿,回头看她抱来破旧被子,“这个会不会被人认出?”   风知意瞬间明白他的言外之意,立马摇头,“不会!这是我垫在床单下面的,没人见过。”   其实是让智脑临时给她仿造了一床看上去破旧的被子,不然又新又好的被子可能会害死老人。   风知意也知道少年这会是什么意思,只是她不明白的是,“不是,我们只是救人。牛棚塌了,就算我们不救,大队里也是需要救的吧?这个有什么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少年看着她的眼眸深了深,“他们不会跟你讲道理。”   说着,就把她往外面一推。   跄踉出棚子的风知意赶紧又问,“那你呢?”   少年立马把稻草挪过来挡住了她的视线,有些淡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没事,我也是坏分子。”   说完,少年就迅速回身坐在几位老人身边。   下一秒,一大群人影逆着光,出现在门口。   而旧棚后面,被推到风雨里的风知意有些懵逼,他也是坏分子?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个时代的坏分子其中一种就是地主吧?   所以,他真的就是书中那个最后灭了整个梦庄大队的反派?现在还没有黑化、还会心善帮她这个路人一起救治老人、并独自抗下危险和责任的反派?   风知意稳了稳心神,见四下没人,就躲进了草垛的缝隙间,然后闪身去空间利用时间差迅速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出来,再装成是无意间路过的围观群众,绕到前面去看看情况。   在经过倒塌的牛棚旁,风知意看到之前她丢那么一大束山花的地方居然干干净净、连一片花瓣都没有时,脚下一顿。   她很清楚地记得当时忙着救人,那么一大束花随手丢下,不说在风雨里零落成泥,就是花瓣也到处飞舞了吧?   所以,这是之前少年跑出去拿被子时顺路给她清理干净了?是为了把她从这件事中摘出去?不让人怀疑她跟牛棚的人有牵扯?   这确实是那个心黑手辣的狼灭大反派吗?这么细心温柔?简直就是个温暖贴心的小天使!   风知意心下微妙地绕到前面去,却远远地正好看见那少年被人反绑着,推搡着出了门。一群人浩浩荡荡的,不知要往哪里去。   其他人都披着蓑衣戴着斗笠,或撑着雨伞,最不济的,还有披着油纸的。唯有那个沉默的少年,一个人孤零零地淋着雨,一撅一拐的,还时不时地挨别人踹一脚、推一下。   为首的那个人敲打着锣鼓,兴奋的声音震颤在雨里,顺着风雨飘进每家每户,说是要开批斗大会,批斗坏分子,给他们思想教育。   风知意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握着伞柄的葱白手指缓缓收紧:若不是刚刚那少年反应及时,现在被绑被踹被羞辱的人,会不会就是她?   可她现在跳出去承认她也有份,不仅辜负少年的心意,还毫无意义,更无济于事。   风知意胸口闷了闷,眯眼看着那个趾高气扬的吊角眼,嘴里不干不净地给人定罪也就罢了,还一副拯救别人的嘴脸。   目光落在路边没膝的杂草上,风知意嘴角微勾,手指微动,一抹淡淡的绿意穿过杂乱丛生的野草间,落在吊角眼前面路边的某株野草上。   当吊角眼走过时,还在敲锣打鼓高声通知的他猝不及防地脚下一绊,整个人往前一扑,扑在泥泞的泥水里,脑门磕在了一块石头上,磕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雨帘,惊得还呆在家里竖起耳朵听锣鼓通知的社员们猛地一个激灵,纷纷跑出来看是怎么回事。   而在事发现场压着少年的社员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傻眼了一瞬,然后被这凄厉的惨叫声吓一跳,赶紧七手八脚地把人扶起来,看到吊梢眼脑门磕破了洞流了血,飞快地往卫生所送去。   只有被反绑着的少年还孤零零留在原地,似有所感地扭头,只看见一片衣角消隐在街角的烟雨蒙蒙里。 第7章 行,你等着   批斗大会的发起主持人都意外受伤倒下了,风知意以为,这批斗大会自然就会不了了之,从此揭过。   可没想到依旧细雨淅沥的第二天一大早,刚吃过早饭,就有锣鼓声响彻整个大队,通知众人去参加批斗大会。   本正打算去深山里转转的风知意立马把竹篓子放下,跟着今天都还没来得及去上工的知青们匆匆往大食堂赶去。   据说大食堂以前是为了大锅饭建的,后来经过饥荒开不下去就散了。不过偌大的食堂倒是留了下来,用来开会等公共作用。   等他们赶到大食堂里,不知道是不是下雨天都闲着没事干,已经人山人海。   风知意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少年被反绑着、面无表情地低垂着头,跪在破桌子组成的台子上,浑身的脏泥,脸上都脏污不清。   额头上不知是被磕了还是被打了,破了口子正渗着血。血液顺着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蜿蜒而下,让人看得触目惊心,也让风知意看得拳头猛地握紧!   检测到她心绪波动的智脑藏在她耳塞里赶忙小声提醒,“家主!冷静!这是这个年代常有的现象,这是政治正确,不要试图跟整个社会的主流思想作对!那样只会让你自陷泥潭!”   风知意深深地吸了口气,目光轻移,看到他身边还有三个摇摇欲坠的老人,同样被人压着屈辱地跪着,同样全身上下都湿漉漉得像是被扔入了泥潭过,脏污不堪。   风知意闭了闭眼,那几个老人的病和伤都还没好呢!   要不是昨天她喂过救命药,本就强弩之末的身体又重伤未愈,再被这么一折腾,这几个老人还有命吗?!   这简直不亚于谋杀!   睁开眼,目光找到那个额头上绑着纱布的吊角眼,还在那“身残志坚”、慷慨激昂地陈词。   风知意嘴角危险地冷勾,伤得不够重是吧?还有精力蹦跶是吧?就是这么不依不饶是吧?   行,你等着。   风知意冷静地听了一会,吊角眼今天批斗的中心思想是这几个坏分子明知自己一直咳嗽可能要患上痨病、却居心叵测地接近大队里的养猪场,说他们想把病源传染给大队里养的猪,破坏公共财产,其心可诛,所以必须要严惩云云。   风知意冷笑,什么叫做可能要患上痨病?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那几个老人只是下放到这里劳动,上面政策都没说要他们的命,这些人何必如此落井下石?又无冤无仇。   更让风知意无语的是,这种没有一点脑子的说辞,居然还得到了大部分民众极大的认同和鼓掌。   风知意简直要气笑了,这个年代的思想和政策简直让人窒息!   难怪史书评论这个乱世年代的思想和精神面目都是扭曲的、病态的、混乱的,果真不假。   待吊角眼表演得淋淋尽致、看台下的民众也给了他极大的捧场后,这才心满意足地表达自己的宽厚仁慈,说几个臭老九在生着病,就让他们养好病了再接受惩罚教育。   而地主余孽是主犯,罪大恶极、不可饶恕,所以要绑在晒谷场上一天,美名曰好好思过。   然后台上的那几个人,就被人粗鲁得像拖死狗一样地拖出去。   在经过风知意面前时,那原本平静到麻木不仁的少年眼角余光突然飞快地往站在人群里的她不着痕迹地扫了一下,手指微颤,嘴唇不甚明显地抿了抿。   风知意倒是没注意到这个,她紧盯着吊角眼,借着人群的拥挤,不经意地擦过吊角眼的身边,然后嘴角微勾、目光微凉地走了出去。   一出来,风知意站在食堂的眼下,远远就看到食堂外面的打谷场边缘,少年被屈辱地跪在潮湿的地上、背贴着树干被绑着。   风知意皱眉,这样绑着跪上一天、淋上一天雨,不说他这么瘦骨嶙嶙的身体会不会感冒生病,就是他本来就不好的腿会直接废掉吧?   可雪上加霜的是,还有不少小孩捡起石子泥巴嘻嘻哈哈地朝他扔去,仿佛当成一种玩乐,天真又残忍。   而旁边的大人,要么冷漠地避如蛇蝎、要么嫌弃地匆匆走远,没有一个人去呵斥。   每一个人脸上的神情都麻木又寻常,身边明明有人在身处地狱,却完全漠视不理、无动于衷,照样神色如常地聊着天气、聊着种地、聊着鸡毛蒜皮的小事。   甚至还有些二流子或老赖故意去踹他两脚、唾沫他两口或嗤笑他地主崽子活该,来寻找成分好的优越感。   大概是以往处在社会底层久了,一朝翻身可以肆意折辱曾经高高在上的人,给他们一种阴暗扭曲的快意吧。   少年背脊挺直得依旧面无表情,任由着石头泥巴砸满身、任由拳脚口水侮辱,微微低垂着头,看不出任何情绪。   明明是清贵无双的少年,却被碾落成泥,沦落到被下三滥的人肆意侮辱。   风知意看得心间瞬间就寂了,感觉那些面目如常的村民们就像戴了面具的妖魔鬼怪一样,和蔼中透着一种狰狞。   突然也就理解了,书中的反派最后为何要灭掉梦庄大队所有人,不管男女老少、不管天涯海角,一个都不放过。   如果是她,何止不放过梦庄大队的人,就是整个世界,她都不会原谅。   “陈知青!”一道欢快的声音打断了风知意心中快要破土而出的戾气,循声侧首,看见许梨香轻快地跑过来,“今天去山上抽竹笋吗?”   风知意看着她那轻松欢快的脸,突兀地笑了一下,“不了,我今天有事。”   “那好吧。”许梨香奇怪地看了看依旧随和的风知意,莫名觉得她刚刚那笑容有点凉,摸了摸脖子,“那我去了?”   “嗯。”风知意点了点头,跟她分道扬镳。   避着人,不着痕迹地靠近养猪场那,却发现昨天那倒塌的牛棚被人简陋地搭好了。但昨天被淋了个湿透,到现在,自然还是湿漉漉的。   可这样糟糕的环境,却让那三个老人住进去,理由是他们三人有病,不能靠近养猪场以免传染大队里精贵的猪!   那几个大文豪、大画家,那么珍贵的民族文化传承人,居然不如区区几头猪,风知意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见不远处的养猪场偶尔有人来交猪草,风知意蹙眉远远地看了一眼,知道这会她也做不了什么,就转身回去。   等晚上避开人,她再来看看。   还有那少年,他毕竟是为自己顶了锅,她不能坐视不管。   只是众目睽睽之下,她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若为他说话自己赔进去不要紧,就怕反而会害得他惩罚加重。   而且,如今这世道男女大防紧张得很,她怕她一开口,就被人怀疑扣上帮助坏分子的帽子,或者被人恶意揣测搞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到时候自己能全身而退,但那少年呢?   想想风知意就郁啐,这真是个操蛋的社会!人性扭曲混乱得比末世都不遑多让,不,比末世还不如。   在末世里,她至少可以不服就干。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亡,多简单利落的事。不像在这里,只能憋屈又憋屈。   思绪纷杂地回到知青点,刚进屋就被贺梅的唾沫劈头盖脸,“陈素素,今天的野菜呢?你昨天不是去挖了吗?”   风知意怔愣了一下,不着痕迹地离开她的唾沫范围,“我这就去挖。”   昨天从空间换了衣服忙着去看情况,丢在空间的野菜忘了带出来。这会,她也不好直接拿出来。   本想打个去挖野菜的幌子,把空间里昨天寻的野菜蘑菇竹笋什么的拿出来午饭用,可贺梅却逮住机会发作,“可别了!你昨天去了一整天都没挖到一根野菜,这不到半天的时间你还能挖到不成?直接去社员家里换蔬菜,别耽误我做午饭!”   “行吧。”见她执意如此,风知意就拿了几颗奶糖去社员家里换了些青菜萝卜交给她。   其实这个时候,榆钱、蕨菜、荠菜、马齿苋、地耳、竹笋、蘑菇、山药等,哪样不比地里的蔬菜营养好吃?   人家不懂欣赏那就算了。   之前她提供的那些细粮、肉和菜在昨天吃完了,风知意吃了一顿蒸红薯+野菜糠米团子+野菜汤,刺得她嗓子都快出血了。   不想再受罪的风知意决定中午独自去空间吃点好吃的,就交代贺梅午饭不用做她那份,然后背起篓子出了门。   女主昨天说要去东边那头的山,那她还继续去后山。   后山的深山里鲜有人踏足,野菜蘑菇竹笋果然遍地都是,还有很多她不认识但经异能检查可以吃的野果。   绿绿的野菜、红红的野果、灰白的蘑菇、白嫩嫩的野山药,还有青嫩的春笋,风知意大半天晃悠下来,就弄了满满一竹篓,甚至还往空间里装了不少。   这可是这些时节才有的美味,过了就没了。   不过这深山里的毒蛇确实多,她还遇到了不少蝎子蜘蛛等剧毒之物。难怪这村子背靠这么多连绵起伏的大山,村民们还个个饿得面黄肌瘦。   那她要不要弄点蛇肉回去给大伙儿加菜?   风知意低头看了看自己瘦胳膊瘦腿,算了,她有本事弄到蛇肉,那也太ooc了。倒是可以看看能不能弄到野鸡野兔什么的,这些说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还能说得过去。   可她在深山里翻找了两个多小时,野鸡毛都没看到一根。看来这大山里的猎物不多,要么就是藏得太深、深山太大,不好找。   不过蛇是真的多,几乎隔个十来米就能碰到蛇,多得让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风知意挑了几种空间里没有的品种,放在空间的山林里放养。空间里的灵气足,在里面不管是种植的还是养殖的,营养价值都会变高,味道也更好。   忙活了一段时间,见这遮天蔽日的密林里愈发暗沉,风知意估计时间不早了,就把竹篓里的野菜蘑菇等大部分都存进空间,只留了一点马齿苋、蘑菇和竹笋,够各自炒一盘的量。   不然,当地人都只能弄到一点点,她这么满满一篓子回去该怎么解释?万一别人让她带着去找怎么办?或者以后知青们都指望她去山上弄野物,这不是自找苦吃吗?   回到知青宿舍时,夜色正在降临,贺梅正把做好的晚饭端出来,看到她故作惊讶地阴阳怪气,“你不是不回来吃饭吗?我晚饭可没准备你的。”   正在一旁洗饭盒的范启明看她们俩似乎又起龃龉,心里一突,忙过来问,“怎么了?”   贺梅立马一脸委屈地抢先说风知意说了不回来吃饭,所以就没准备她的。   风知意没有错过她眼底瞥过来的那一闪而过的挑衅,淡淡地道,“我只说了中午不回来吃。”   “呀!那怎么办?”贺梅态度非常好地忙道歉,“不好意思啊,我听岔了。要不我再给你做一份?”   立马有人反驳,“再单独做一份那得多浪费油盐和柴啊!”   果然众人面面相觑,神色都不太乐意。   毕竟,这年头什么东西都稀缺,就是火柴一顿饭只能划一根。更别说油盐了,那都是按照一滴一粒来做饭的。   所以陆佳良建议,“要不,我们每个人匀出一点来给陈同志?”   这话说得众人赶紧拿了自己那份“一个红薯、两个野菜糠米馍馍、一碗菜汤”的晚饭不表态。   他们粮食有限,做饭的时候都是按照人头掐着量做的。这么一点东西,每人都只能吃个五六分饱的样子,根本不会有多余的。   让给别人的话,自己晚上就得饿肚子。晚上肚子饿得睡不着的抓心挠肺感觉,谁也不想体验。   风知意知道贺梅是在为前晚的事情找回场子,扫了眼她暗自得意的目光,无趣地扯了一下嘴角,“不用了。”   说完,就提着卸下来但还没来得及放下的篓子走出厨房,身后传来范启明似乎想追出来喊她却被贺梅拦住的声音,“哎呀,陈知青那么多营养品,饿不着她。”   听了这话,风知意还没反应,智脑就在耳塞里忍不住了,“我就说吧,那女的肯定会搞事。”   风知意走进空无一人的宿舍里,把篓子里的野菜存进了空间里,“无妨,她掀不起什么大浪,无视就好。”   本来还想给大伙儿加菜来着,既然大家不乐意,那她也不必自作多情。   “苍蝇是咬不疼人,但嗡嗡嗡的您不嫌烦吗?”智脑意有所指地问,“还脏、还膈应人。”   听到智脑这么形容,风知意无声地轻笑了一下。贺梅这手段确实挺膈应人的,利用人性的自私和嫉妒,把所有人都拉到了她的对立面,孤立她。   要是任何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来,怕是都会被今天的事情给委屈得想哭。   但风知意无所谓,大概是经历的风雨多了,早就练得一身铜皮铁骨。这种小事,还真的伤不到她分毫。   “不用给她眼神。”贺梅那种性格的人,越搭理她、蹦跶得就会越欢,风知意懒得搭理,“等她作了大死,直接摁死便是。”   她现在没空搭理,晚上还要事情去办,早早地洗漱收拾好,天刚黑她就睡下了。 第8章 昨晚不是梦   待夜深人静、四周都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风知意睁开眼,随手一翻,手中一粒种子迅速发芽生长开花,开出一朵硕大的血色婆萝,层层叠叠的花瓣间,丝丝缕缕的淡淡花香迅速地蔓延开去。   只要过上十分钟,这方圆十里的人都会深睡好梦。   十分钟后,风知意把婆萝花搁在窗台上,然后从她床边的窗户里跳出去,身形如鬼魅般地掠过黑夜,迅速地来到了牛棚旁。   牛棚里还是湿漉漉的,被子也是半潮半湿,三个老人在睡梦或昏迷中冻得脸色青白、瑟瑟发抖。   风知意用植物把湿漉漉的水分都吸收掉,然后用木系异能给他们每个人梳理了一遍身体,想着他们应该一整天都没吃饭,又一人喂了一粒食补小丸子。   这是末世里类似压缩饼干的食物,吃一粒能五六天不用吃饭,是出门打丧尸、野外猎杀变异动植物的居家旅行必备。   而且她这个是用空间里充满灵气的食材改良过的,营养充足,老少皆宜。   确定几个老人没有大碍了,风知意才悄无声息地离开,直奔大食堂外的晒谷场。   不出她所料,少年果然还被绑在树干上。明明说了惩罚他一天,却到现在都没人来给他松绑。   风知意如一抹疾风般掠近,却在靠近时,那少年猛地抬头警惕地看过来,“谁?!”   声音还很清醒。   风知意微诧,他居然没睡着?能抵抗得住婆萝花香的人还真的是少之又少,无一不是精神力强大之人。   “是我。”风知意放慢了速度,温和地靠近。   黑暗中的少年似乎怔愣了一下,随即道,“你这么晚来这里做什么?赶紧走!被人看见你跳进河里都洗不清。”   风知意绕到他后面给他解开绳子,“没事儿,不会有人看见。”   少年听她这么淡然笃定的语气,莫名地想起刚刚那突如其来的猛烈瞌睡,要不是他腿太疼,加上他感觉不对警惕心起,他这会可能已经睡得人事不省。   想起三个本该去世的老人,在她喂了药之后,居然神奇地活了下来。还有她那轻轻一摸就能正骨,少年本能地警觉到了她或许会不凡的医术,“你做了什么?”   医毒向来不分家。   能说不愧是反派大佬吗?居然这么敏锐。风知意在黑暗中轻笑一声,手绕到他前面给他松开绳子,就正好凑在他耳边,“我能做什么?不过是让大家睡个好觉罢了。”   黑暗中,少年只感觉风知意吐气如兰的气息喷在耳边,喷得他耳热微痒,微微向旁边避开了一些,“什么意思?”   风知意没回答他,把绳子全部解开,扶着他起来,“能站起来吗?”   少年试着站起来,可能是保持一个姿势跪了太久,他那只完好的腿发麻得几乎没有感觉了,站立很勉勉强强。尤其是他那只瘸腿,一触地着力,尖锐的刺痛瞬间疼得他站立不稳,赶紧往一旁的树干扶去——   可天色太黑,近在眼前的人他都看不清,预判在旁边的树干扶了个空,整个人往前一扑,居然直接扑到了少女的身上,抱了个温软满怀。   少年一惊,脸一热,赶紧着急忙慌地站起,“对、对不起。”   可脚一触地就钻心地疼,疼得他闷哼一声,冷汗一下子就出来了!   “没事没事,”风知意不是这个时代的土着,倒没有太在意,赶紧扶着他的腰,“你扶着我就好,腿太疼先不要着地。”   少年提起那只瘸腿缓了缓,手往旁边摸了摸,终于摸到了树干,忍着腿发麻扶着树单脚站起,“没事,我自己可以。”   风知意并没有放开他,反而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你发烧了?家在哪?赶紧的,我扶你回去。”   “不行,”少年拒绝她,“我若现在走了,明天他们过来没看到我人,就会强词夺理地污蔑我早就偷偷地跑了,会惩罚加倍。”   风知意瞬间在心里爆了句粗口,“那我们去食堂的檐下,至少躲躲雨。等天亮了,你再绑回来。反正这么晚了,又不会有人来监督你。”   这会细细密密的毛毛雨还在纷纷扬扬,而且这深更半夜的气温又低,人又在发着烧,再这么淋下去岂不是要人命?   少年默了默,才轻轻地一声“好”。然后在风知意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到食堂檐下,准确无误地在干燥的稻草旁坐下。   “你能看得清?”少年早就觉得奇怪,按理说这么伸手不见五指,解绳子肯定需要摸索。可她之前给他解绳索时,就一点都没碰到他,好像丝毫不受黑暗影响。   风知意轻笑一声没说话,都是一样的天黑、一样的肉眼,他看不见、她又如何看得清?她不过是用精神力扫描得很清楚罢了。   仗着天色太黑他看不见,手背在身后直接从空间里拿出食篮,“你一整天都还没吃饭吧?来,先擦擦脸和手好吃饭。”   话落,少年就感觉自己手里落了一条温热的湿毛巾。   少年顿了顿,默默地擦了擦脸和手。其实他淋了一天雨,脸和手都差不多给淋干净了。   刚擦好,手里又被塞进了一个温热的大碗,闻着灵香扑鼻的温热之气,少年微微诧异,“这是肉粥?”   “嗯。”风知意把勺子塞在他手里,“看得见吗?要不要我点灯?”   “不用。”虽然看不太清,但吃饭还是没问题。   他现在胃里确实空空地有些痉挛,少年也不多客气推辞,小心地摸索着舀了一口粥进嘴里,只感觉这味道异常的鲜美浓醇。   风知意想了想,也赞同,“也好。”   虽然婆萝花确实有让人沉睡的效用,但也不乏有精神力强大的人恰巧没睡。这里若亮起灯,在整个黑漆漆的村子里太明显,万一被人看到就不好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   风知意又从空间里摸出一条自热吸潮恒温毯给盖在他身上,他衣服都湿着,她也不好拿出衣服来给他换。不然,她怎么解释她有男装?这年头布票可是稀贵得很,她只好用这毯子给他干燥衣服。   温热笼罩上身,少年喝粥的动作一顿,“不用给我,我身上脏。”   衣服上的泥土可不好淋干净。而从这馨香柔软的触感可知,这毯子一定又贵又好。   “没事儿,脏了洗就是了。”风知意给他把毯子拢了拢紧,“昨天要不是你,今天跪在这里淋一整天雨的人可就是我了。你帮我受了这么大的罪呢,区区一条毯子算什么。”   少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欲言又止。   风知意趁着他吃饭期间,用温热的毛巾给他轻轻地擦拭额头上已经被雨水淋得发白的伤口,擦得他猛地往后一退。   “别动!”风知意按照他肩膀,“我给擦干净消毒好上药。”   感受着她轻轻擦拭的温柔,少年浑身微僵地杵着不敢动,“不、不用处理也行,过几天它自己就会好。”   “怎么不用处理?”风知意给他擦完额头伤口,发现他脸上也有口子,就一起给擦了擦,“万一破伤风了呢?万一感染溃烂了呢?万一结疤留痕了呢?”   这么一张完美的脸,破相了多可惜!   第一次感受到来自他人的关心和暖意,少年怔愣了一会,才轻轻说道,“没事,我摔摔打打惯了,皮实着。”   “再皮实的人也是有感觉、也是会疼的。”风知意不以为意,注意到他吃饭的动作停下来,提醒,“你吃你的,一会粥凉了入胃不好。”   少年这才回过神来,一勺一勺,机械地喝着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指腹的温润,好像通过她抹着药的伤口,渗进了肌肤里,流入了血液里,有股很浅很淡的温润暖意,温柔地漾遍了全身。   而且碗里的粥,一落入胃里,他就慢慢地感觉有股淡淡的温热从胃部蔓延开来,蔓延到四肢百骸,让他冰冷得有些麻木的手脚渐渐恢复知觉。   直到整碗粥全部下肚,脸上额头上的药抹好,他整个身体都变得暖烘烘,感觉有股热量流淌在血液里温暖着他。   对方好像能看清他的动作一样,从他手里接过空了的碗,“吃完了吧?吃完了把这药吃了,治感冒退烧的。”   说着,一粒药丸就塞在他手里。   少年捏了捏,感觉了一下大小,就放在鼻下闻了闻,确定,“这是你昨天给老人吃的药?”   “嗯。”风知意是看在他身体受了大罪的份上才给他吃一粒,以免落下什么病根,那她就要于心不安了,“放心吧,能把你的发烧治好。”   能起死回生的药他有什么不放心的,少年把药喂进嘴里吞了,然后手里又被塞了一大把果子,“给你甜甜嘴。”   小孩子吃了药要甜嘴吗?少年恍惚地想起了遥远的记忆,感觉有一股浅浅柔柔的暖流从心间随着血液渗出来,让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血液是温热的。   少年默不作声地吃了一两颗果子,感觉大小和味道都有点像樱桃,特别清甜,但却没有籽,不由问道,“这是什么?”   “不知道呢,”风知意故意声音幽幽地说道,“我今天从后山上摘的,让你试毒。”   少年拿在嘴边的果子僵住了:“……”   风知意轻笑。   少年抿了下唇,继续若无其事地吃着。   可吃着吃着,却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等他一觉猛地惊醒,天已经蒙蒙亮。   他一个人,歪躺在食堂檐下的干燥稻草上,没有毯子没有粥碗,更没有那个声音清婉软糯的少女,好像昨夜是他的一场梦一般。   只有身上干燥的衣服,还有全身暖烘烘的感觉,以及已经退了烧没有沉重感的健康状态,让他确定昨晚不是梦。 第9章 怪病   正恍觉如梦时,有嘈杂声由远而近。   少年赶紧起身,整理了一下被他压扁的稻草,然后回到树下,迅速地把自己绑回原样。   一绑好,那嘈杂声就从小巷尽头走入视线,是一大帮人着急忙慌地用担架抬着人往打谷场这边停着拖拉机的地方奔来。   待走近了,能看清他们神色还带着莫名的惊骇和恐慌。   这是出了什么事?少年微微眯眼,目光落在那担架上。他视力其实很好,能清楚地看见担架上是一个鹤发鸡皮的老人,在一直怀疑人生地问“怎么会这样”。   少年神色一怔,这人是谁?梦庄大队的每一个人都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可却没见过头发这么雪白、皮肤这么苍老的老人。   再看看抬担架的人,这好像都是……钱书记家的人?   看着钱书记的母亲颤颤巍巍地直抹眼泪,钱书记的媳妇哭天抢地,钱书记的儿女们惊慌而又恐惧,少年的目光落回老人额头上那似曾相识的纱布上,想到什么,眼睛不可思议地渐渐睁大——   那老人,是三十多岁的钱书记?!!   怎么回事?!   这人昨天还是趾高气扬、精神抖擞的青壮年,怎么一夜之间,就变成了七老八十的老头子?!   见众人跑到了晒谷场上,少年赶紧低头垂眸掩下惊诧。不知为何,他莫名地就想到了昨晚那个声音清婉又娇软的小知青。   这边混乱的动静吵醒了住在附近的人,纷纷跑出来围观是怎么回事。   待众人问清那躺在担架上的人确实是钱书记,惊骇莫名地连连后退。   有个真·老人颤巍巍地拄着拐杖看着比她还老的钱书记念念有词,“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做人果然不能没良心,否则就要遭报应。”   得到消息正匆匆赶过来的大队长听到这话脸色一肃,“老婶子!这个时候就不要神神叨叨地说什么牛鬼蛇神了,不要命了吗?!”   老人浑浊的双眼斜睨他,枯树皮一般的唇角扯起个冷笑的弧度,若有似无地扫了一眼一旁还被跪着绑在树上的少年,意有所指,“大队长,你不亏心吗?”   大队长扭头看到少年垂着头被绑在树上一动不动,不知是生是死,心中一凛,冷气沉声,“怎么回事?他怎么还被绑在这里?!”   旁边有人神色讪讪地笑笑,“这不昨天给忘了吗?”   说着忙跑去给少年解绑。   解开后,少年挣扎着艰难起身,看都没看这边的热闹一眼,转身一瘸一拐地走了。   大队长看着少年渐渐远去的单薄背影,想着老神神叨叨的神婆说的报应,再怔怔地看着被安排躺在拖拉机车斗里的钱书记,心下有一瞬间的动摇和茫然——   这一夜苍老的怪病,就是报应吗?   ——   他们大队里负责思想教育、民众作风等事的钱书记,居然一夜苍老,从三十多岁的青壮年变成了足有七八十岁的老头子!   这么诡异的事情,就如一滴冷水落入了滚烫的油锅里,瞬间迅速地炸开,把整个梦庄大队给炸得人仰马翻!   一大清早的,昨天莫名一夜好眠的人都纷纷精神奕奕地跑出来围观。   在看到大队里的人惊恐而又匆忙地用拖拉机,把那鹤发鸡皮、正在崩溃发疯的钱书记准备送往县城里就医检查,个个都惊骇得嘴里足以塞下颗鸡蛋。   跟着知青们跑出来看热闹的风知意站在路边的围观人群里,看着躺在拖拉机里那鹤发鸡皮的吊角眼,嘴角薄凉微勾:现在,你总没力气去折腾别人了吧?   一天到晚说别人是牛鬼蛇神,那她就让他亲自体验一下被当成真正牛鬼蛇神的感觉。   本来前天她也只是小惩大诫、让他摔一跤乖乖去养伤,别整天没事出来瞎折腾人。   可谁知他不吃教训,还要出来蹦跶,那她只能让他乖乖地呆在家里“颐养天年”,没法再出来霍霍了。   她这一招,叫“枯木逢春”,是她在末世里研究出来的木系异能的技能。   主要是为了救治得了绝症的生命,先把生机抽取掉,逼得那些病毒、癌症细胞什么的没了活性寄生物一起死掉排出体外。然后再注入生机,整个生命就会宛若新生,颇有置之死地而后生之意,大概是雏形简易版的易经洗髓。   当然,她给那个吊角眼实施的只有轻度的“枯木”,除了衰老,并不威胁到生命。如果他表现好,从此不再出来作妖,那她就考虑考虑把他的生机还给他,给他一次“重生”。   希望,他这次能吃到教训,别再让她失望。   目送拖拉机消失在村口后,风知意撑着伞随着大流往回走,沿路听着知青们意犹未尽地在议论——   “哎呀这太吓人了!”女知青中,最活波可爱的周曼曼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居然一下子就老得快要死了!”   今天细雨依旧在淅淅沥沥,一连下了三日的雨,别说知青,就是大部分社员都没了下地的活。   这会他们一帮知青没事,正打道回府。   范启明神情严肃地皱眉,“他到底犯了什么病?怎么会一夜变老?”   “闻所未闻!”陆佳良脸上还残留着震惊。   “我听村民们说,”贺梅一脸诡异地压低声音,“那人以前搞批斗逼死过不少人。就那牛棚里,本来是有五个人的,弄没了两个。所以我刚刚听社员悄悄说,他这是遭到报应了。”   这话说得众人一怔,范启明凌厉地瞪了她一眼,“别瞎咧咧!”   “就是!”廖志鸿立马警惕地看了看四周,低声提醒,“小心被打成封建迷信的余孽!”   “可能是什么怪病吧。”陆佳良赶紧岔开话题推测,“不用担心,等去县里检查回来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周曼曼目光幽幽地问,“万一检查不出来呢?这病也太诡异了,他还能变年轻吗?”   “县里不行就去市里,市里不行就去省里,省里不行就去京市。”范启明沉声说道,“这种罕见的怪病,国家一定会重视。”   “对!”廖志鸿认同点头,“要是这种怪病有传染性,那可就是大问题了,不能不重视。”   一行人“但愿如此”地默默点头。   “陈知青!”半路又遇到女主许梨香来日常勾搭,“去捡地耳吗?下了几日雨,河坝的草坪冒出来了好多!”   风知意还没说话,倒是贺梅一个箭步上前,热情地跟许梨香道,“地耳?是不是就是鼻涕菇啊?”   许梨香看到贺梅主动跟她搭话,神情微妙地僵硬了一下,随即神色如常地点点头,“是啊,有些地方就是这个别名。”   “那我跟你去!”贺梅说着就上前自来熟地挽住许梨香的胳膊,“走,先陪我回去拿个篮子。”   说着,就拽着许梨香走。   许梨香有些懵逼地忙回头,问风知意,“陈知青,一起去吧!”   风知意微笑地摇摇头,“不了,我还有事。”   她可不愿意跟贺梅搅和在一起。   而贺梅也一副抢她朋友的架势,不由分说地挽着许梨香快速走远了。   风知意看得莫名有点想笑,突然觉得这个贺梅还挺“善解人意”的嘛!   可这在其他人眼中,就是她被抢了唯一的朋友,所以范启明有些小心地看着她神情,“那个,陈素素,你要不跟周曼曼她们去捡蘑菇?”   他真的是心累,老怕这两个女同志搞幺蛾子。   “对呀!”周曼曼赶紧过来亲热地挽住风知意的胳膊,“我和妙妙找了大队的社员领我们去山上捡蘑菇抽竹笋,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不了,”风知意轻轻推开她,谢过她的好意,“我今天有事,得去趟县城。”   “下雨天去县城?”陆佳良疑惑了一下,“拖拉机刚走,坐牛车不方便吧?这湿漉漉的。”   风知意无所谓地笑笑,“我走着去。反正不远。”   他们这梦庄大队虽然藏在大山里,但去县城也只有20里左右,走路去的话最多也是两个小时的样子。   “那也行。”范启明点头,还不忘交代,“你早去早回,天黑了山路不好走、也不安全。”   “好的。”风知意辞别众人,直接往大山里走去。   其实她并没有要去县城,不过是下雨天呆在宿舍里无所事。这白天近十个小时,足够她呆在空间里四五天,可以利用时间差尽快调养好身体。   不过他们这里去县城得翻过一座山,这也是她为什么找去县城的借口去山里晃悠,因为是同一方向一条路。   风知意走到人迹罕至的深山里,才隐身去空间。然后算着时间,在下午4点左右,拎着“从县城买来的东西”从空间里出来。   这边的深山她倒是第一次来,往外走的一路上看到不少菌子竹笋,甚至还有不少长势不错的草药。   风知意就把竹篓拿出来,一路走一路摘采。在踏出深山密林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细小模糊的闷哼,像是人声。   这该不会是有人被蛇咬了吧?这里是深山入口,蛇多着呢!   风知意脚步落地无声地循声找去,拨开一树丛,却看到那个沉默少年似受伤地单膝跪在地上,左手扬起锋利的柴刀,正狠狠地朝自己的右臂上砍去! 第10章 矛盾   “等一下!”风知意情急之间,顾不上藏拙用片树叶及时打落了他的柴刀,着急地从树丛里钻出来,奔上前去,“你这是做什么呀?!”   没事好好的自残干嘛?   少年看到她诧异了一下,又暗自心惊地扫了眼被打落的刀,刚刚……这刀是怎么被打落的?随即迅速地敛起神色,去捡起柴刀,脸色有些发青,“被毒蛇咬了。”   风知意定睛一看,果然在他右臂有几个血洞,赶紧去阻止他再次要自砍手臂,“砍手有什么用?你这么剧烈动作,血液早就跑几个循环了!别乱动,我来!”   这倒霉孩子,本来脚就瘸了,要是再断了右臂,那就是真正的缺胳膊少腿了。身上背的成分又不好,这样下去还有活路吗?   风知意说完,立马手伸进随身的小背包里,借此从空间里掏出药瓶,倒出了一粒塞进少年嘴里,“你先咽下去,解毒的。”   然后在他的伤口划了个十字口子,捏着他的手臂,给他从伤口不停地挤出黑色的毒血。   其实是用异能把血液里的毒素全部汇集过来挤出来,一直到血液变成正常的鲜红为止。然后还用异能给他清除蕴养了一遍身体,直到少年的脸色逐渐恢复正常才作罢。   风知意松了口气松手,“好了,没事了。”   少年怔怔看着她的眼底泛起点点安静又温柔的眸光,见她抬眼看过来,忙仓促地垂眸,“谢谢。”   “没事儿!”风知意不以为意地摆摆手,“你别在这逗留了,这里毒蛇多。”   说着四下环顾,发现地上七零八落着好几条死蛇,一愣,抬眼看他,“你这是故意来捕蛇的?”   少年点点头,暗中感受了一下,发现自己全身居然没有任何不舒服了。去捡起柴刀,把一条条蛇的头砍掉挖坑埋进土里,“几位老人需要补充营养。”   风知意了然,那几位老人确实急需营养,不然就算她治好了他们的病,长时间饥饿下去还会再生毛病。更何况他们现在大病加重伤初愈,正是需要好好养着时。   这少年又不知道她昨晚悄悄喂过了食补丸子,他这么落魄的样子肯定没钱又没票,买不到好的食物,只能来山里冒险了。   只是,“你怎么不去找野鸡野兔什么的?捕蛇多危险啊!”   “这山里野兔野鸡少,不好找,而且它们太机灵不好逮。炼钢之后,农具都不够用,更没有捕猎工具。”少年把蛇头砍完埋完,开始挖蛇胆递给她,“这个给你入药。”   他现在百分百肯定这个小知青会医术,而且还不是简单的医术。   风知意看着这蛇胆挑了下眉,赶紧取下背上的竹楼,借着背篓的遮挡从空间里取出其貌不扬的医用袋子接过蛇胆,“回头我拿去县城里卖了,咱们分钱。”   这蛇胆可是好东西,应该能卖出不错的价钱。   少年浅浅淡淡地扬了下嘴角,“不用,你拿去用就好。”   说话间,继续把一颗颗蛇胆取出来放进袋子里。   风知意也没跟他争辩,想着等卖了钱再给他好了。转眼看到不远处明明还没处理到的蛇却已经没了蛇胆,问,“你生吞过蛇胆了?”   “嗯。”少年头也不抬地挖着蛇胆解释,“为了解毒。”   可惜好像没用或者说来不及起作用,他就感觉头晕目眩了,所以他才想着削掉那块已经发黑的伤口,并不是要砍手。   不过看小知青误会着急他的样子挺可爱,他就忍住没说。   “蛇胆里面可能会有寄生虫的,一个不慎甚至还会中毒。”不过他刚吃过药应该问题不大,风知意告诫,“以后别再乱生吞了。”   说着,又从背包里摸出一小包药丸递给他,“这个能解毒,化在水里喷在身上还能防蛇虫鼠蚁靠近,你拿着备用吧。”   靠山吃山,这倒霉孩子这么穷,以后不可能不上山寻摸食物。   少年眸光盈盈地看了她一会,然后轻声道谢接过。   待把蛇胆都挖完,少年就拿了几条处理好的蛇递给她,让她带回去吃。   风知意忙摆手谢绝,她对这玩意儿没兴趣,拿回去怕是又会起幺蛾子。   野菜她还能说得过去是她摘的,蛇说是她抓的没人会信。特别是贺梅,肯定吃了她的蛇肉还会谣传她跟人私相授受。   少年看她实在不肯要,默不作声地盯了她一会,然后默默地把蛇身都装进了麻袋里。   处理完蛇,天色也不早了,两人便结伴往山下走一起回去。   风知意看少年沿路摘采着映山红,还有一种像满天星的小碎花,也可以吃的,就以为他是小孩子心性,也想尝尝甜味。   想着她竹篓里也放了不少野果,就打算在下山分开走之前,把竹篓里的一大半野菜野果竹笋蘑菇什么的都分给他。   谁知,在出山时,少年先把一大捧红艳艳配着小碎花显得格外好看的映山红塞给她。   被塞满怀的风知意抱着一大捧花一脸懵逼,“给我的?我不馋这个甜味儿。”   “赔你的。”少年解释,“那天我把你放在牛棚旁的花全扔了。而且你刚刚救了我,我没有什么好感谢你的。”   哦,原来是谢礼啊!   为了让对方心安理得,风知意大大方方地收下了,“那谢谢了!我正好拿回去插瓶。”   反正这花漫山遍野都是,顺手摘的又不要钱,倒不用对方再去费心费钱给谢礼。   说着把背上的竹篓解下来,一手抱花,一手把竹篓递给他,“里面的东西你拿一半去。”   见他欲要拒绝,抢先道,“这是我给老人们的心意,知青点人太多,我不好把做好的食物拿出来,你帮我做给老人们吃吧。”   少年这才无法拒绝地收下了被她硬塞过来的一大半。   然后两人分开走,少年远远地坠在风知意后面,一路不着痕迹地把她平安护送进了知青院子,才转身离去。   风知意抱着一大束漂亮的映山红踏进知青点的院子时,已经傍晚了。   正走出屋子的江妙妙看见,一向对原主冷淡的她第一次主动跟风知意搭话,“这哪来的?挺好看,能给我点吗?”   江妙妙其实长相一般,但她身上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娇媚气质。再加上,她的家庭条件应该还不错,养得皮肤白皙娇嫩,收拾得也比大部分同龄女性都要精致讲究。   所以在外形上,就成了女性中的佼佼者,也就有不少男性前仆后继地凑到她面前卖乖讨好。但凡有什么要求,都从未遭受人拒绝过。   还有就是,大队里发的那些糙米糠米她从来不吃让给了大伙,每天都是另外拿出细粮,让人帮她一起做,偶尔还会分享点给别人。   吃人嘴软,大部分知青为此对她都挺友好热情。周曼曼更是跟她好得像闺蜜,就连刺头贺梅都挺巴结讨好她。   因此,她跟风知意说话的语气虽然冷冷淡淡,却有一种理所当然。说完都不待风知意答应,就伸手过来拿,却不料风知意脚下一错步避开,“抱歉,这个不能给你。”   这是别人谢她的心意,她如何能转送她人?   而且,她和原主可都没吃过她嘴软。   原主出身高门权贵,自有自己的傲骨。哪怕落入再孤苦艰难的境地,也不曾去低头对他人讨好谄媚。   再加上原主的颜值远胜于她,气度涵养也不逊她半分。同性相斥,再加上颜值攀比……原主命都快保不住自然不在意这些,但江妙妙难免不在意。   两人虽然没交过锋,但气场明显不对付,江妙妙可没给过原主半分善意。所以哪怕在原主的立场上,风知意也不亏心她半分,拒绝得自然毫无负担。   但江妙妙意外地神色一僵,随即缓缓地收回手,脸色有些不虞。   周曼曼在一旁看到忙说,“这花山上到处都是,妙妙你喜欢,明天我们自己折点好了。”   正在厨房檐下清洗地耳的贺梅更是直接发难,“陈素素,你那花可别拿进屋里啊!花花草草招虫子得很,这乡下的蚊虫又毒,被咬了你赔啊?”   因下雨天没去上工,领了竹篾在屋檐下编竹篓的众男知青也纷纷点头,说这花会招虫子,被咬出毛病不好。还有人说她这是资本主义的做派,赶紧把花扔了,别招祸。   就连一向公正公平的范启明也为难地看着她,说养花什么的,确实容易被人抓住资本主义的把柄,让她谨言慎行些比较好。   风知意简直要气笑了,她折点花来插瓶,就因为没分给江妙妙,就导致“众叛亲离”了?   还是陆佳良看得不忍心开口建议,“陈同志,你要是实在喜欢,不如把花栽种在院子墙根下?这样也能每天看见。”   “行吧。”风知意点点头,她一个心理年龄快奔三的老阿姨,就不跟这帮刚成年或未成年的小年轻计较了。   而且宿舍不是她一个人的,其他室友都不同意,她确实没理擅自养东西。   风知意本来已原谅昨晚他们对自己的冷漠,打算把捡来的竹笋菌子给大家加菜。如今见此,也只好趁着自己在院子角落栽种花时,把篓子里的东西都存进了空间里。   原主落得那般艰难境地,都不曾对他人低头讨好半分。她岂能失了原主的风骨,拿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   本来看着这帮小年轻日子过得苦,想好好关照他们一番,但谁知三番两次地事与愿违。风知意心里彻底没劲了,没了好好跟他们过日子的兴趣,以后还是自扫屋前雪吧。   忙完回屋收拾好,厨房里喊吃饭。   风知意进厨房时,看到贺梅正在把煮好的野菜汤盛出来,脸色猛地一变,紧盯着她手里用来盛汤的瓷盆,“你用这个盆盛汤?!”   和贺梅一组做饭的陆佳良见风知意脸色铁青,忙解释道,“那盆洗过菜之后,我反反复复地洗刷过,是干净的!”   “还用来洗过菜?”风知意脸色愈发难看,厉声问贺梅,“你昨晚做饭是不是也用这个洗菜盛汤?!”   贺梅昨天是替她做饭,今天是轮到她自己。   昨天风知意中午晚上都没在宿舍吃,今天一大清早出去到现在才回来,所以她并不知道贺梅一直用这个脸盆洗菜盛汤。   贺梅被她的厉声吓一跳,随即不悦地瞪回去,“是啊!怎么了?!还嫌弃咋滴?!”   风知意立马感觉胃里翻滚,扭头冲出厨房“呕”地一声,扶着院墙干呕起来!   陆佳良赶紧跟出来,“你怎么了?没事吧?”   “你什么意思你……”贺梅怒气冲冲地冲出来,看见干呕的风知意,眼神诡异一顿,“你该不会有了吧?”   其他正准备吃饭的知青听到贺梅这一大声,顿时都意味不明地看向风知意。   见她都没意识到不对,还见缝插针地污蔑自己,风知意气得直接爆粗口,“你他娘的用你洗脸洗脚又洗屁股的脸盆洗菜盛汤?!你想恶心谁呢!”   她这两天是没在宿舍吃饭,但她昨天早上喝了野菜汤,只不过当时给她盛进了茶缸里,她没注意到野菜汤是用这脸盆装过的!   这话说得好几个人脸色一变,“唰”地一下看向贺梅!   可贺梅却丝毫不以为然,理直气壮地反唇相讥,“怎么、不行吗?!我又不是没洗干净再用!你瞎穷讲究什么?真以为自己是个千金大小姐呢?!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风知意被她的理直气壮给惊到了,茫然地看看其他人,“难道你们都觉得可以?”   大部分人脸色还真的没什么所谓,都说洗干净了应该没什么吧?反而还有点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有个男知青甚至还委婉地嘲讽她小题大做、娇柔作态、事儿逼。   唯有陆佳良的神情有点像便秘,表示这做法是有点不好;廖志鸿也脸色有点发青,说这个是有点膈应。   最后范启明说仔细洗干净了问题不大,让她不要多计较,习惯习惯就好。物资稀缺,大家都是一个脸盆多用的。   风知意震惊而又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些人,习惯?这事儿能习惯吗?   到底是她太矫情,还是这里的习性太不讲究?反正她受不了,怎么样都接受习惯不了。光是一想,全身就起鸡皮疙瘩、胃里就恶心得直翻滚!   所以她立马坚决地决定,“那我以后不跟你们一块吃了!”   反正有贺梅在,她就没有一天能顺利好好吃饭的。   范启明脸色微变,蹙眉紧盯着她一会,见她态度坚决,脸色不是很好地点了点头,默默地拿出锁了粮食的柜子钥匙,“那我把剩下的粮食分出来一份给你。”   “不用了。”反正马上就月底了,粮食没剩下多少。再说那些粗粮,风知意也不吃。   而且下个月其他人都有工分,可以去跟大队里换粮食,她只干了一天活才3个工分,没法换。   再继续跟他们一块吃的话,那就得去县城买细粮跟他们混着吃。这样自己买了细粮吃不着多少,大部分还得吃粗粮,那样自己吃亏又吃不好。   风知意也不是非要计较这点粮食,她空间里的物资堆积成山,无时不刻还在种植产粮,她粮食都多得快没处放。要不是这帮人这两天的表现太让她寒心,她真的不介意养着他们。   “那还有油盐……”范启明迟疑地问。   贺梅立马反对,“那油盐是一起凑份子买的,陈素素当初可没出钱!至于那瓶还没开封的油,那是她送给大家的赔礼!”   说着扭头警惕地瞪着风知意,“你该不会想拿回去吧?”   风知意无语地轻嗤了一下,“放心,我没有把送出去的东西要回来的习惯。”   而且原主当初虽然没钱凑份子买油盐,但她出了粮食啊!分到的才20斤粮食,她可是拿出了5斤给大家共用。   不过看大家都默不作声,估计都选择性地遗忘这一点吧?   “那就好!”贺梅想到什么,还不放心地提醒,“还有以后你单独开火的话,厨房里的柴火和水,你可不能用了。”   柴火和水几乎都是男知青去山上捡的、去村中井里打的,以前原主根本做不动这两件活,所以贺梅这是刻意的。   风知意几乎都想翻白眼了,“我不开火,我找家农户搭伙去。生活用水我会自己打,不会占你们一滴水的便宜。尽管放心好了,厨房我都不会进了。”   说完,不管其他人如何反应,就头也不回地回了屋。 第11章 悄悄送饭   淅淅沥沥的雨一直下过了清明,全世界都湿透了,天才开始放晴。   一大清早的,知青点刚起来开始做早饭,不再和知青们一块吃饭的风知意就出了门去上工。   她所在的第六生产队的王队长看她大病初愈不久,而前两天知青们都拿工分换粮食她却没有,就给她安排了轻省且工分还不错的活——种大豆。   种大豆,种子是已经处理好的,地也是耕好、分好垄的,她只需要隔个30~50公分挖个3~5公分深的坑,放下3~4粒种子,再盖上3公分左右厚的土就行了。   可哪怕是如此轻省简单的活,王队长还是让人领着她干。估计是原主干啥啥不会的印象太过深入人心,怕她帮倒忙,浪费了大豆种子。   时不时地需要看顾她,那干活的速度就难免慢下来些,干活慢了工分就会少,所以被王队长交代的周三嫂子对她的脸色就不太好。   风知意看到她却眼睛一亮,前几天她在村子里一直明察暗访,都没找到合适的农户家庭搭伙。   这个梦庄大队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有200多户人家,几乎家家户户都是三四代同堂,儿子跟比赛似的一家比一家多,孙子孙女更是十几个,一大家子加起来几十口人。   而且大部分家庭都挺贫苦,这样的她去搭伙,想要吃好点,难道还要养着一大家子几十口人吗?那样根本就不现实。   穷山恶水出刁民,她这样外貌娇娇软软的小姑娘看上去那么好欺负,搭伙进去说不定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但眼前这个周三嫂子就不一样了,她家庭成员简单,带着才5岁的双胞胎女儿跟婆家分出来了单独过。男人在部队当兵,一年才回来一次。   这样她去搭伙的话,不会引起什么不好的流言蜚语,还能趁机给这孤儿寡母搭把手。就算多养两三个人,也不太招眼。   知道原主给人的形象不好,风知意乖觉地牟足劲儿干活,没有丝毫耽误周三嫂子干活的速度。等下工时,终于得了她一些好脸色。   风知意也不介意,这是人之常情。趁对方这会看她顺眼,开口询问,“周三嫂子,有个事情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周三嫂子在田埂边的水沟里洗手,头也不头地问,“啥事?”   “我想一个月拿20斤粮食到你家搭个伙,”怕她拒绝,风知意还补充道 ,“再一个月5块钱菜钱,可以吗?”   她既然还没能随军,那她丈夫一个月的津贴应该不会超过10元。她一个月给5块钱应该绰绰有余,但也不会太冤大头。   总得给人家赚一点,才会接受自己的打扰吧?   周三嫂子抬头讶异了一瞬,然后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没有听到有便宜可占,就立马应下来,而是谨慎地问,“你们知青不是自己开火做饭吗?怎么,散了吗?”   “没有。”风知意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是我的饮食习惯,跟他们有些不太合得来。”   “这样啊,”周三嫂子不动声色地温和笑笑,“这边的饮食习惯应该都差不多吧?我家的饮食习惯,也不一定会符合你的要求。”   她可不愿伺候一个干啥啥不会、一看就娇弱得不行的公主大小姐。   风知意一怔,这是婉拒吗?还听得出,是非常嫌弃的婉拒。   行吧,原主的形象确实不太好,风知意笑意浅淡了些,“不方便吗?那便算了。不好意思,打扰了,那我先下工了。”   说完,朝她客气地点点头,转身离去。   既然对方不喜欢自己,她还是少上前去自讨没趣。其实她想找个农户搭伙也只是为了做做样子,又不是真的要吃农户家的饭。   只是,前几天一直借口吃营养品遮掩,再没完没了地吃下去,该让人看出问题了。   所以,还是得尽快找到农户家搭伙。   风知意在地里边干活边琢磨,村里还有哪家适合她去搭伙。可她因为来日尚浅,实在不清楚这里农户的情况,一连琢磨了好几日也没琢磨出个好去处。   这日中午快下工时,风知意本想等前后左右地里忙活的人都回去吃饭了,她才再从空间拿出吃的来解决午饭。   可她边耐心埋头干活边等的时候,突然听到她这田头传来一声有些特意的轻咳。   抬头望去,见刚刚从她田边小路上走过去的,竟是那沉默的少年,而且头也不回地快步走远了。   风知意怔了怔,有些不明所以。   少年可能因为有个让人避之不及的出身,总是独来独往,从不和人招呼。   他估计是知道自己成分不好,怕连累到她,偶尔在路上巧遇到了,只要有人的时候,他连个眼神都不会给她。   所以,这少年突然跑过来特意轻咳一声是什么意思?   事出反常必有因,所以当风知意眼神落在田头那没膝的茂密杂草丛时,心中一动,左右环顾了一下,见四处都没人,才放心地起身走过去,果然见野草丛里似乎多了个什么东西。   扒开遮掩的野草,看到一个挺干净但有不少补丁的布包。   打开布包,居然是一个有盖的茶缸和一个紧盖着的饭盒!   这是那少年给她的?   风知意好奇地打开茶缸,发现里面居然是满满一茶缸的蛇羹!而饭盒里,是玉米面馍馍、香椿鸡蛋煎饼和一大捧野果。   而且,饭盒旁边的布包里,还有一张纸条:吃完东西放回原处,夜了我会来取。   字写得虽然不算漂亮,但已有自己的风骨和气势。若假以时日多加练习,肯定能写出一手漂亮的字。   风知意拿着纸条看得忍不住笑了,这倒霉孩子是怎么知道她现在没处吃饭的?还悄悄地送来,真是可爱温柔又贴心。   既然都送来了,不吃肯定也会浪费掉。   风知意拿起勺子舀了一勺蛇羹入口,登时眼睛瞪大了:这是那倒霉孩子做的?!居然这么好吃?!   她空间里,那有顶级厨师芯片的智能厨师,厨艺都没这么好!   再吃了口香椿鸡蛋煎饼,香得她差点把舌头都吞了!就是玉米馍馍也甜香松软,更别说原汁原味的山间野果。   风知意一口气把东西吃完,美味得整个人都升华了一般。   真想不到,在粮食这么匮乏的年代里,那倒霉孩子居然有这么好的手艺,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练成的。   不过,这一顿应该吃掉了他大半个身家吧   怕吃穷了少年,风知意美滋滋地吃完之后,把茶缸和饭盒洗干净,再塞满了变异牛肉干、变异猪肉脯和一些灵果干。   这些东西,不仅营养美味,还能强身健体,应该正适合少年正在拔节生长的身体。   想了想,再在缝隙里塞满了奶糖,直到装不下了为止。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风知意对那些对她报以善意的人,向来赤忱而又大方。   原以为这是一次意外,谁知道第二天她换了个地方干活,对方又“不经意”地路过了她干活的田地旁咳嗽。   风知意见四处没人,跑去田头看,原本空无一物的草丛里果然又出现了熟悉的布包、茶缸和饭盒。   打开,茶缸里是喷香扑鼻的猪肉大米粥,点缀着青嫩的香葱,显得非常的好看;饭盒里则是牛肉炒竹笋、香椿炒鸡蛋,还有两个大大的白面馒头以及一小堆熟透了的桑葚。   风知意诧异,这倒霉孩子哪来这么多好吃的?   猪肉和牛肉她一闻就知道是她昨天给的变异猪牛肉,竹笋估计是她之前给的,香椿和桑葚倒是这个时节刚长出来的,也许山上有。   那面粉大米和鸡蛋呢?   这些细粮农户家里可是很少出现啊!   风知意找了找,果然在布包里又找到了纸条:不要再放东西了。   是不想她再回礼吗?   可是,来而不往非礼也,哪有光占别人便宜的?   风知意想了想,吃完饭之后,在纸条上回了话:你不要再送了,我有饭吃的。   然后,又在饭盒里、茶缸里,甚至整个布包里都塞满了营养又美味的肉食水果奶糖甚至还有一些饼干。   虽然她对少年的厨艺垂涎三尺、意犹未尽,但她老吃人家小孩的口粮怎么行?她又不是没东西吃。   可是少年没听,隔天又变着花样给她做了不少好吃的,在她埋头干活没察觉的时候偷偷藏在了她干活的田地头。   这次没有纸条、没有咳嗽,就像是少年沉默的拒绝。   要不是她下工的时候,鬼使神差地看了眼田头、发现有异样,说不定就错过了。   风知意有点头疼,只好吃完饭又给他塞了多几倍的食物回馈,并叮嘱他真的不用再送了。   可次日和饭一起送来的,似乎还有少年的委屈:你是不是看不起我的出身成分,所以连我做的饭都嫌弃?   风知意看到这个字条差点笑喷了,怎么感觉这话透着股白莲绿茶味呢?   不过这个年代的思想纯朴,少年应该是真的感觉到自卑和委屈了吧?   风知意敛了敛笑意,安慰他年少脆弱而又自卑敏感的心:没有,我只是怕把你的口粮给吃了你饿肚子。而且你也看到了,我是真的不缺吃食。   隔日少年也大言不惭地在纸条上说:我也不缺吃的。   并像证明似的,给她准备的饭菜又丰盛了一个层次。   风知意无奈,这年头,谁不缺吃喝?她要不是有空间,说不定早饿死了。   怕少年是自尊心要强,打肿脸充胖子,只好也回赠了更丰盛的回礼:那你留着自己好好长身体。   少年还是没听话,并且非常欠揍地说:该多吃点长身体的是你。   风知意看得眼一瞪,这什么意思?在影射她是矮子吗?   原主先天不足,身高确实还不到一米六。但她现在这身体还小呢,才16岁,还可以长!   风知意炸毛地回复:你瘦得像麻杆,才需要多补补。   次日少年回复过来:嗯,一起。   风知意莫名老脸一红,怎么有一种“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即时感?感觉被撩到了。   不过她还是坚持:那就各自好好吃饭,真不用再送,太麻烦你了。   可少年解释说:不麻烦,我也是为了报答你帮我解蛇毒的救命之恩,你不用有心理负担。   风知意没辙了,只好岔开话题:你是怎么知道我最近没处吃饭?   少年隔日回:你猜。   风知意:“……”   不想说就不说呗,猜什么猜,她怎么猜得到?   风知意很认真地涂了六个黑黑的圆点回过去,以表示自己强烈的无语。   第二日少年就问:你怎么突然不在知青点吃饭了?闹矛盾了吗?   风知意礼尚往来地回了两个字:你猜。   次日少年也给她回了六个点,水果还给了六个黑黑的山竹。   风知意乐不可支地笑了半天,然后轻描淡写地回复:饮食习惯,志不同、道不合。   倒没有把知青院里的那点龃龉往外说。   隔日少年就给她建议:那你去找家农户搭伙吧。   毕竟他只能趁中午没人的时候送午饭,早饭和晚饭他都不方便送。   风知意也想啊,正愁着呢:找了,没找到合适的。   第二天少年倒是给了她指引:村西彭大娘是烈士军属,家里只有彭大娘带着九岁的孙女。彭大娘在村里没有恶评,应该可以考虑。   风知意看得眼睛一亮,当天下了工就直接寻去彭大娘家,说明了来意。 第12章 借手表   少年的话果然靠谱,彭大娘倒没有对她诸多嫌弃,只是事先申明她们吃什么,她就跟着吃什么,不给她单独做。   风知意自然满口应下,她不介意对方会不会克扣她的口粮,她就是需要这么一个跟农户搭伙的幌子罢了。   她这身体需要精细地养着,外面众人吃的粗粮根本满足不了身体所需营养。她真正吃的,都是空间里智能厨师按照她身体状况,给她特制的营养药膳。   商量好后,风知意一个月给彭大娘5斤大米、5斤面粉、5斤红薯、5斤土豆,再另加五块钱。   没有太好,也没有太坏。   但她暂时没有钱,请彭大娘宽限她些时日,说是家里马上寄过来。等过两天,她就去取。   实则她并没有这个时候的货币,所以打算等过两天有空,她去县城的黑市里卖些粮食,换点钱和各种票。   以后再拿出细粮,她也可以说是从县城买的,毕竟大队里不发细粮。而且有钱票傍身,她再拿出个什么吃穿用度,也有个合理的说法。   彭大娘也没计较,说是不急,让她安心搭伙便是。   风知意感谢应下,第二天再收到午饭后,就给少年留言说了她成功搭伙的事,让他以后不用再送饭来了,并回馈了一大堆丰盛的食物。   正好明天就是五一劳动节,全国统一放一天假。想必就算她不说,少年应该也知道。   傍晚下了工,风知意边往回走,边琢磨着明天去县城黑市卖粮的事。   刚进村,就被好久不见的女主许梨香给堵住了,“陈知青!”   清明节的前一天,她老妈生了弟弟。她作为长女,又要照顾底下四个妹妹、又要照顾月子里的老妈,所以她分身乏术,倒是差不多快一个月没来找过她了。   如今特意来堵她,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风知意一脸傻白甜地佯装不知,“这么巧?你也刚下工吗?”   “是啊!”许梨香微笑点头,跟她并肩一起往村里走,“明天放假,你是不是又要去县城了?”   “嗯。”风知意一脸的毫无心机,“我要去取家里寄来的包裹。”   她明天要去黑市卖粮食,那得来的钱票自然不能明说,只能谎称是家里给她寄来的。   好在梦庄大队实在偏僻,邮件只能到县城,一般都自己主动去邮局取。更何况,也不会有人特意跟她打听真实性。   她也不怕有前世记忆的女主有所怀疑,一是她自己重生的事不敢说;二是女主只知道她不是陈素素,但并不清楚她家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所以风知意这个谎,被拆穿的可能性很小。   “你家里对你真好!”许梨香果然没有怀疑,一脸的羡慕,“不像我们这些乡下农村的女孩,结个婚都没有一件像样的东西撑门面。”   风知意不着痕迹地挑眉,今天女主来找她的目的,跟结婚有关?如善从流地问道,“谁要结婚了吗?”   “我一个好朋友,嫁给我二堂哥呢!本来是一件欢欢喜喜、亲上加亲的事,可就因为没有一样像样的东西,她娘闹着不让她嫁了。”说到这,许梨香一脸恳切地看着她,“所以,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你说。”风知意平静微笑,这又是打她什么东西的主意?她有什么能撑结婚门面的东西不成?   许梨香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很不好意思地询问,“能不能借你的手表用几天?就结婚用来撑撑脸面,回门之后就还你。”   风知意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下自己的个人终端,讶然了一瞬,原来女主在打这个主意吗?胃口真是越来越大了啊!   许梨香看风知意没有立马答应,忙解释,“结婚毕竟是女孩子一辈子的大事,让她风风光光点,也能让她了无遗憾。你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帮帮她这个忙?让她顺顺利利、欢欢喜喜地结婚?”   看在你的面子上?风知意暗嗤,这是又要拿“救命之恩”说事?还有她若不能顺利欢喜结婚的话,难道还能怪她不借手表不成?   “行吧。”风知意一副被她说动的样子,毕竟这个年代的手表可是个珍贵的大件,她若是太爽快的话,反而不正常。   非常不舍地把终端摘下来,趁着她不注意,捏在手里时,与空间里真正的机械手表置换了一下,然后递给她,“给。”   她以前就怕有人会借故查看她“手表”,就特意准备了外形一模一样的真正机械手表以备不患,如今果然派上了用场。   许梨香一脸感激地接过,“真是太谢谢你了,你真是个大好人,我当初果然没有救错人。”   见她又提“救命之恩”,风知意心里腻味得紧,“没事儿,结婚是人生大事嘛,你赶快拿去把婚事谈妥了。”   “欸好!”许梨香正打算走了,见此忙不迭地告辞离开了。   风知意转身继续回去,不着痕迹地把智脑戴回手上,低声问,“帮我查查书里,这刚过去的一个月,女主都干了啥?”   这个年代的手表,相当于后世的豪车豪宅。试问哪个人会因为朋友a结婚,自己向朋友b借豪车豪宅给朋友a结婚的?   这个女主,借她手表的用意恐怕没那么简单。   智脑立马一下子扫描总结下来,“过去的这一个月,女主除了正常上工、照顾妹妹和月子里的母亲,还帮她二堂哥和素有村花之名的何美丽牵线了。”   风知意听得微微不解,“书中不是说,她家跟她大伯家的关系很不好吗?一直被她大伯家欺压吗?怎么会那么好心帮她二堂哥拉红线?娶的还是村花?”   据书中介绍,女主爹在家排行老二,不上不下,不得看重也不得疼爱,偏偏又是个愚孝男,还取了个软包子妻子,夫妻俩任劳任怨地被一大家子欺负死。   更雪上加霜的是,之前她妈还一连生了5个女儿,导致他们一家在家里常年底气不足,地位极其低下。   尤其是被她那一连生了五个儿子的大伯家经常嘲笑欺压,她们五个姐妹,就被欺负得从小清洗全家几十口人的衣服、做各种杂事,跟丫鬟一样,伺候一大家子。   可哪怕如此,还经常被焉儿坏的大伯娘在许老太那里上眼药,连累得她们5个姐妹不仅吃不饱穿不暖,还经常被苛责虐待。   为此,女主恨死她大伯娘一家了,怎么还会好心地帮二堂哥牵红线?   智脑分析了一下书中这一个月的内容:“因为村花何美丽在女主的上辈子,嫁给了村里的郑建业。而郑建业在改革开放之后,成为了成功的企业家,富出了县、富出了市、富出了省。到最后,哪怕在海市京市也占有一席之地。这会,女主正在打他的主意,自然要把他上辈子的原配给打发掉。”   所以女主这是在借用她手表,打发掉未来的情敌?果然是所图甚大啊,难怪舍得下脸面,跟她提这么无理的要求。   风知意顿时不知该说什么好,随即又疑惑,“这个郑建业就是男主吗?不是说男主是个当兵的吗?怎么改做生意了?”   “是的。”智脑快速扫描浏览后面的内容,“书中说女主后来觉悟,觉得有未来记忆的自己,完全可以自己发家致富,这方面不用靠别人。倒是家中无权无势,就看上了后来会成为军中大佬的男主。”   风知意听得有一瞬间的无语,“女主都不用考虑自己的喜好和感情吗?”   这女主好狠,连自己的婚姻和感情都可以利用。   “书中有描写女主的心理活动,说是感情可以培养。而且书中也有写到,女主后来看到坚毅俊朗的男主,觉得非常有安全感,一见倾心了。”   “行吧。”风知意觉得这个说法,可能是小说美化了,“那男主呢?她现在看不上吗?”   “男主还在部队里,她现在接触不到,暂时还没想法。”   女主现在果然是一心搞事业啊,风知意心里暗叹,“所以女主现在,是在打郑建业的主意是吧?”   “是的。这段时间,她经常有意无意地跑去郑建业面前帮些小忙,刷刷存在感。”   风知意了然了,难怪这近一个月来,女主都没来找过她了。原来是分身乏术,又要照顾妹妹母亲、又要上工干活、又要牵红线、又要刷未来老公,可真够忙的。   但现在这个也不是她未来最终的丈夫,所以风知意又想到,“那男主上辈子的原配是谁?”   “是村里的方小芳。在后面,也被女主提前使计给打发嫁人了。”智脑说完,觉得有些不对,“女主这样肆意破坏人家的天定姻缘,是不是有些不厚道?”   风知意也对这个女主有些一言难尽,但是,“谁让她重生了呢,这是老天允许的不是吗?”   智脑无可反驳,“说的也是。”   然后又有些担心,“家主,您就不怕女主不还你的手表?她大伯家一家子,在书中被描写得尖酸刻薄、强势吝啬。这手表进了她大伯家,还能吐出来?”   风知意无所谓地轻笑一声,“我倒是希望女主还不回来。”   “为何?”智脑不解,手表在这个年代,价值不菲呢!   “那样,女主应该就没脸再面对我了,以后应该也没脸再提什么要求了吧。”风知意觉得用一块寻常的手表,换以后的清静,倒挺划算的。   智脑默了默,“但愿吧。”   说话间,回到了宿舍。   见知青们正准备吃饭,风知意就直接回了屋,拿出东西来解决晚饭。   跟彭大娘家的搭伙,约好从明天五月一号、她交了菜钱才开始。   所以明天,她得赚得到菜钱才行。 第13章 你猜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蒙蒙亮,风知意就悄悄起床出门,决定自己步行去县城。   因为今天放假,坐大队里的牛车或拖拉机去县城里的人会有很多,她不想跟人挤得臭汗淋漓、灰尘满面。   毕竟都五月了,气温有20多度,白天有点微热。   而且自从4月初清明过后,就天天放晴没下过雨。一路去县城的路可都是泥土山路,晒了一个月,车马走过,那灰尘扬得足有数米高。   反正走过去,也不过才2个来小时,就当是早晨锻炼好了。   可她刚走出村、走过田野、走上山道,一拐弯,就看到少年骑在自行车上,大长腿撑着地,静静地等在路边。   风知意顿时有些意外,“这么巧?你这是要去哪?在等人吗?”   虽然控制眼睛礼貌地没有去看他的腿,但风知意心里还是在瞬间闪过一丝疑惑:他的腿,能骑自行车吗?   而且,自行车在这个年代,尤其是在乡下农村,可是个非常金贵的“大件”。整个大队好像也只有两辆,普通家庭根本买不起,或者说,没有那个票买。   所以,在村里明显垫底的孤儿少年,怎么会有自行车的?   不过风知意的疑惑也就一闪而过,没想过要探索。对于别人的私隐,她从来都主动止于礼貌的界线,从不逾越。   看见她出现的少年,眼底像此时的天际一样,有星子亮着微光,朝后座微微一摆首,“上来,载你去县城。”   风知意一愣,是错觉吗?怎么感觉少年好像特意在此等她?不过,“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要去县城?”   少年在微亮的天光里,眼眸泛起点点的笑意,恍若昨夜星辰,“你猜。”   其实是前两天他碰见了她跟王队长请假说要去县城取包裹,王队长没准,让她今天放假再去。   而最近去山地里种花生、芝麻、红薯等活,山里的地远,很多女同志都抢着坐大队里的拖拉机或牛车里去上工。她不愿意跟众人挤在一起,就每天早早地起来,自己走过去。   今天好不容易放一次假,搭拖拉机或牛车去县城里的人只多不少,她肯定又是宁愿自己走路去也不愿意挤车,所以他才会早早地等在这必经之路上。   风知意听到这两个字,条件反射性地嘴角微抽,“这你口头禅啊?老让人猜。”   少年嘴角弧度非常浅地扬了扬,从挂在车头的背包里取出一饭盒,自然地递给她,“快上车,趁这会天凉、路上也没人。”   风知意不是个喜欢跟人推来让去、反复客套浪费时间的人,干脆大大方方地接过饭盒坐上车去,“这是什么?”   “早餐。”少年蹬起车来,动作居然跟常人无异。   车行带起初夏山里微凉的风,风知意打开饭盒,发现居然是喷香扑鼻的鸡蛋饼,还有一些鲜红水灵的樱桃。   “呀,这樱桃你哪来的?”风知意实在惊讶,现在水果都挺稀贵,更何况这樱桃了。   在前面蹬车的少年默了一瞬,才声音轻轻,“山里摘的。”   这让风知意有点怀疑,“山里有樱桃树?”   “嗯。”少年似不欲多言,“你快吃早餐,一会凉了味道不好。”   “哦。”对方明显不想多说,风知意自然也不再多问。   拿起鸡蛋饼吃的同时,风知意想起少年给她吃过的精细饭食、自行车、稀贵的当季水果,在这个年代里,无一不精贵,在这偏远的小县城里应该不容易弄到。   所以,这少年真的是个成分不好、任人欺凌、孤苦无依的可怜孤儿吗?   可是,风知意看着他瘦削的脊背,虽然干净整洁却满是补丁又洗得发白发毛的灰衫,还有他脚上穿着的草鞋,那露出去的脚趾脚背又黒瘦又粗糙。   这确实是个贫苦劳动少年啊,风知意不忍再多疑,“你吃过了吗?”   反正人家不管怎么样,都跟她没多大关系。   “吃过了。”少年的声音清朗沁凉,像早晨的泉水叮咚,还带着满满少年气,确实是个青葱少年郎。   怕他把好吃的都给了自己,礼尚往来,风知意从背包里摸出一瓶温热的牛奶,从他身侧递到他面前去,“那你喝点这个。”   少年微怔了一下,才迟疑地抬手接过,“这是什么?”   有吸管的杯子外面被风知意包裹了一层丑不拉几的布,像个寻常的水壶,格外不显眼。   风知意在风里的声音似乎带着不怀好意的笑意,“你喝下就知道了。”   少年听她促狭的语气,以为她又是故意逗他玩,顺从她心意地试着喝了一口,顿时满口的浓醇香甜,微诧,“这是、牛奶吗?”   哟嗬,连牛奶都知道,这少年果然不是没有什么见识的山里娃。   啧啧啧,能成为反派的人,果然不简单呢!   “对呀,我用奶糖用水煮化的。”风知意不好让人怀疑牛奶来处,随机应变地想了个借口,“怎么样?好喝吗?”   其实这是空间里土生土长的灵兽牛乳,充满了灵气,自然口味和营养俱上佳。   “嗯,好喝。”少年只喝了一口,就往后递还给她,“你自己留着喝。”   “你喝过的,我才不要了。”风知意语气里满满的嫌弃,说着还拍拍自己的背包,“再说,我还有呢。”   少年顿了一下,随即默默地拿回去了。   也不知对方是真的嫌弃他,还是故意想让他喝。当温热的牛奶流进胃里,使得全身就像沙漠得到了甘霖的灌溉,全身心都舒畅起来,少年是偏向于后者的。   突然发现,他每次给小知青什么,小知青总是成倍地回馈给他。这整得,他好像欠她的越来越多了。   向来都是全世界亏欠他,他倒是第一次亏欠别人,少年觉得这种感觉挺新奇。而且,他有些好奇,这小知青是对每一个人都这么好,还是只对他这么好?   风知意吃完早餐,把饭盒往前递,“你喝好了没?瓶子还我。”   那瓶子,里面是高科技保温设计,不好让人发现。   本还在慢慢品尝的少年把最后一口牛奶喝完,把瓶子还给她,再接过饭盒放进挂在车头的布袋里。   然后,听到后面好半天没有声响。   趁着车子转弯,眼角余光飞快地往后看了一下,发现对方在惬意地眯眼吹风,少年抿唇无声地笑了一下。   他对上辈子的小知青没什么印象,只隐约记得是个乖巧文静、又胆小柔弱的小姑娘,而且没活多长。   而眼前这个,让他觉得像是潇洒不羁的风,又像是宁静淡泊的云,浅浅淡淡、懒懒倦倦的,风吹云便行,去留皆无意。可随遇而安、也可随意漂泊,看似温情实则无心。   最起码,至今为止,她连自己的姓名都没问。这就像养小动物不给取名字一样,可随时丢弃、也可随时分离。   而且,不肯欠下他半分,恐怕也是不想留下一丝牵绊,像是随时都准备离开的人,潇潇洒洒的,不带一丝留恋。   所以,少年迎着风、踏着车,推己及人地猜想:这个小知青也重生了么?可重生会换性情吗?重生会带来一身高超的医术吗?   还是……少年看着渐渐亮起的天光微微眯眼,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根本就是内芯换了个人?   步行两个小时的路程,自行车的话,特别是这种二八型的大轮子,半个来小时就到了。   拐了个弯,看到前面遥遥在望的县城入口。   少年渐渐缓下车速,“一会进城后我便不好载你了,你在前面那个路口的公车站,可以花一分钱坐公车直接去邮局。”   坐在后面的风知意伸出脑袋往前看了一下,前面正是入城的三岔路口,“哦,好!”   少年又交代,“你到县城里办完事再坐公车返回这里,我在这附近等你。”   “啊?”风知意一愣,忙拒绝,“不用不用,你且忙你的去!我想在县城里逛一逛,指不定什么时候才回去的。”   她主要是想去黑市卖点粮食换钱和粮票,但黑市是个什么情况她现在也不清楚,实在不好估计。   少年沉吟了一下,“如果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还是早点回去吧。今天庆祝五一劳动节,大队里有大锅饭吃,晚上还会放电影。”   听到是传说中的大锅饭,风知意倒是饶有兴趣地想看看那盛景,“是全大队的人一起吃饭、一起看那种露天电影?”   “嗯。”听到她语气里满满的兴趣,少年莞尔,“晚上会很热闹,还有节目表演,你们知青点不就出了好几个节目吗?”   风知意满脸不知情地摇摇头,“这个我不太清楚。”   自从不和那些知青一块吃饭之后,风知意每天早出晚归,几乎活成了隐形人。加上这段时间大家都累得不想说话,每天下了工吃完饭就睡,确实没什么交流了。   倒是偶然一次范启明突然叫住她问,要不要参与什么文艺表演,她当时也没注意听,想都没想地拒绝了。   毕竟这个年代的文化文艺,她还真不太懂,怕参与进去,自己就给暴露了。   至于其他知青准备了什么,她就更不知道了。   “那你可以早点回去看看。”说话间车子行到了入城的三岔路口,少年停车长腿撑地扭头问,“下午五点可以吗?我正好也那个时候回去。”   风知意见他执意要接她回去,怕他多浪费时间在这瞎等,对方又是顺路的,就跳下车点头,“那行吧,就五点。”   她可以多在黑市转悠几圈,多换点钱票。毕竟马上要夏忙了,能休一次假不容易。   少年指指斜对面那个公车站点,“就在那里坐车,早班车马上就到了,快去吧。”   风知意顺着他手指看到,点点头,“好,那我过去了。”   说完跟他挥了挥手,朝对面跑去。   少年弯腰俯身,一手肘搁在车龙头上撑着下巴,一手闲懒地轻敲着车把,眯眼目送:你到底是谁呢? 第14章 黑市卖粮   虽然多次拿县城作借口去深山里晃悠消失,但这还是风知意第一次来这个小县城。   风知意坐在公交上透过车窗打量,县城街道两旁的建筑几乎都是青砖灰瓦,没有高楼大厦,也没有比较鲜亮的颜色。好在看上去还挺干净整洁,虽然有点灰扑扑的,但也有一丝古韵悠长。   可能是因为清晨还早,街道上人不多,灰扑扑的小县城就显得有些荒芜寂寥。   风知意随意捡了个看着像县城中心的地方下车,然后寻了个无人隐秘角落去空间,把自己装扮易容成一个看着就不好惹的精悍男人,拿出辆自行车,骑着车大街小巷地到处转悠,零零碎碎地寻摸出来这小县城的黑市都在哪。   转悠了大半个上午,直到日头高高挂起,风知意对这个县城里的黑市据点、黑市人流情况以及黑市各粮食价格大概有了个底。   再带着粮食不经意地出现在黑市里,瞄准她早就看上的目标,一个拿着空麻袋、推着自行车、隐隐焦急左顾右盼像是在找什么的中年男子。   风知意跟他擦肩而过时,用低沉粗噶的男声低问,“要大米面粉吗?”   对方果然脚下一顿,两眼惊喜地亮起,也神色隐晦地压低声音,“你有?!”   风知意用眼神跟他示意了一下绑在自行车后的袋子,然后眼风扫向旁边隐秘的小巷子里,“跟我来。”   中年男子立马装着顺路地跟了上去。   风知意之前晃悠时,看到过几起黑市交易,这会就上手得像个黑市老手,极为熟练稳重地带着中年男子闪进了小巷子里,把货给对方看时,还不忘时刻注意着四下的情况。   对方看她稳如老狗,放心地过来验货,看到那颗粒饱满、晶莹玉透的大米,以及清香扑鼻、细腻雪白的面粉,哪怕价格比供销站的贵个三四倍,他也一下子各买了十斤。   完了还问,“同志,你有鸡蛋和红糖吗?”   这个年代,要红糖和鸡蛋,基本上是家里有人生了小孩。   本来风知意没打算卖这两样东西,但看在他眼中焦灼的份上,扫了眼她挂在车子前面横杠上的麻袋,决定借此从空间里拿出来给他,“你要多少?”   对方一下子买了五斤红糖、五斤鸡蛋,然后心满意足地用自行车拖走了。   开张顺利,风知意继续晃悠。   一般都是观察、瞄准、出手,而且警惕地一个地方打一炮,每个地方都换个容貌身份,眼光极准地瞄准了一条条大鱼,一钓一个准。   当然,也有不顺的时候,比如遇到抓投机倒把的红卫兵;比如遇到想黑吃黑的,都被她轻易地甩开打倒去!   她不仅卖米面粮油鸡蛋红糖,还卖各种新鲜水灵的水果蔬菜,以及香皂牙膏牙刷毛巾等各种生活用品,甚至还有高档奢侈品,比如奶粉奶糖面霜手表什么的。   当然,这些她早就让管家特意去了包装,伪装成这个时代的特色,让人看不出异常。但内里的货,绝对比现在市场上的要好。   有些是卖给居民,价格可观;有些是直接便宜卖给黑市里投机倒把的,虽然价格低些,但胜在量大。   她还见缝插针地把赚来的钱,找黑市里专门贩票的人,换成各种票。   就这么忙忙碌碌了一整天,直到下午四点多,风知意手里已经有了五百多的巨款,还有粮票、油票、布票、煤票、肉票、糖票等各种票百来张。   这些,应该够她用来唬人了。   风知意心满意足地恢复本身温柔无害的学生样子,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家里寄来的包裹”,还有装成自己买的大包小包,坐上返程的公交车。   到达入城的三岔口才4点半,风知意以为自己要等半个小时来着,没想到少年就已经等在那了,赶紧跑上前去,“你什么时候来的?等多久了?”   幸亏她提前来了。   少年目光落在她帽子上一瞬,接过她手里的大包小包给绑在车上,“没多久。”   风知意摸了摸头,这才反应过来,她为了遮阳挡灰买了顶这个时代的潮流军绿五星帽,“好看吗?我今天在供销社抢到的。”   少年绑好东西,回头光明正大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认真点头,“好看!”   确实好看,少女穿着的白衬衫在阳光下衬得肌肤如玉胜雪;黑色背带裤明明像车间工人工作时穿戴的围裙,却被她一收腰、穿出简约酷帅之感;脚下一双黑色小布鞋、有带扣的那种,露出婉约又精致的脚踝,整个人婉约灵秀中又隐隐透着英姿飒爽。   而且,她的短发不是标准的知青发型,是长至下巴那的学生头,配上空气刘海下那一双灵动又水盈盈的大眼睛,显得格外的清纯娇美、灵气逼人。   他两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孩子。明明是最简单不过的衣着,款式和颜色都再寻常不过,也不知少女为什么穿得这么好看。   少年心里想这么多,其实也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然后就跨上了车,示意她上车。   所以风知意并不知道他那略显敷衍的一眼藏着多少波澜起伏,坐上后座,寻常顺口一问,“你怎么也不戴个帽子?不嫌太阳晃眼啊?”   而且路上灰尘又大。   车子蹬起来,带起的风吹出一丝丝凉爽,少年在太阳直射下眯起眼,睫毛像展翅欲飞的蝴蝶,“还好。”   风知意看他们前进的方向正对太阳,就取下帽子扣在他头上,“你戴着吧,不然多难受。”   阳光晃眼不说,风吹起的灰尘还又伤眼。她躲在他身后,情况倒是好很多。   车子晃了一下,少年抿抿唇,把车子骑稳,才悄悄伸手压了压帽檐,“谢谢。”   “谢什么呀,我还没谢谢你载我过来又载我回去呢!”风知意想起什么,赶紧从包里其实是从空间摸出两支冰棍,递了一支到他面前,“给!我在供销社买的,排了好久的队呢!赶紧吃,不然要化了。”   其实是她过来之前,在一个刚排队买到的人手里高价买的,她懒得排队。   少年低眼,目光落在那拿着冰棍的葱白玉手上,接过冰棍的同时扫了眼她皓腕,骑车都有些心不在焉地暗忖:她手表不是借人了吗?怎么又有一个?还有,她明明认认真真地干了一个多月的农活,怎么她的手还雪白娇嫩得没有一丝粗糙变黑?   风知意坐在车后看不到他的神情,撕开包装咬了口冰棍,“唔,不是很好吃。”   虽然用料纯朴天然无添加,但味道和口感真的很一般,甚至有些粗糙寡淡。   想起他骑车不方便,“要我帮你撕开不?”   “不用。”少年一手扶着车,一手拿着冰棍直接用牙咬着撕开。   咬了一口,他吃着感觉还行,但听少女语气里明显的失望,想着这廉价粗糙的食物确实配不上她这般精致骄矜的人,“回去我在井里窖些甜瓜,等吃过晚饭,我放在村口那颗大榕树的树洞里,你去拿?”   风知意失笑,“不用不用,我没那么馋。”   她要想吃,空间里什么好吃的水果没有?她就是好奇这个年代的冰棍是个什么味,才买来尝尝的。   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客气疏离,少年默了默,没有说话。   “对了,”风知意从背包里摸出一小叠纸币,伸到前面塞在他上衣口袋里,“这个是卖蛇胆的钱。”   夏天的衣服单薄,她手指不经意擦过他的腰间,擦得他单手扶着的车龙头一摆,差点摔了!   风知意赶紧扶着车后座,“怎么了?是不是单手骑车不方便?要不冰棍给我,我拿着喂你吃?”   “不用。”也不知是不是被太阳给晒的,少年的耳根微红,“我车技很好,单手也行的。”   风知意想起后世“行不行”以及“车技”这两个词的衍生含义,乐不可支地低笑起来,笑得少年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你猜。”风知意笑盈盈地问。   少年:“……”   好了,“你猜”这个梗要过不去了。   少年只好岔开话题,“不是说那个蛇胆留给你入药吗?就算卖了钱也不用给我,当时那些蛇你也有份。”   “不用,我用不着。”她要用蛇胆的话,空间里的灵蛇不比外面的好?“再说,我也不缺钱。”   她现在可是有好几百块钱的大款了。   少年想了想,终究没再拒绝。他现在一手扶着车龙头骑车,一手咬着冰棍,也没法把钱塞回去。   吹着山间微凉的风,风知意惬意地咬着冰棍,无聊地欣赏沿路的风景,发现车子骑上了一条陌生的山间小路,“嗯?这回去的路怎么不一样?”   “大路上时不时地会有人经过。”毕竟这会不是早上天还没亮的时候,若被人看到她和他扯上关系不好,所以少年解释,“我们绕小路,虽然远些,但树荫多、而且灰尘不大。”   他早就发现了,少女特别爱干净。   同样款式颜色的衣服,别人穿着都有种灰扑扑的褴褛感,而她却穿出一种低调的古朴优雅感,可能就是因为她身上那股干净整洁劲儿。   嗯~~还可能因为她温婉娴雅的气度和那张好看的脸。   “哦。”风知意看了看前面的方向,“这好像是要绕去煤矿那边是吧?”   “嗯。”少年顿了一下,“你来过这边?”   “那倒没有,我听说过。”她好歹来了一个多月,各种大大小小的消息,多多少少都知道了些,“听说村里……不是,大队里还有不少人在那个煤矿挖煤是吗?”   “嗯。”少年沉默了一下,“以后若无必要,不要来这边,这边不安全。”   风知意一愣,“为什么不安全?这边附近不是还有个军营吗?”   “这煤矿在发现开采时,引来了很多不法分子偷采煤矿,所以才会这里特设军营。”少年跟她详细解释,“但这煤矿太大,利益诱人,偷采情况就屡禁不止。那些偷采煤矿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常常打劫过路的路人不说,还会逮住落单的女同志,拖进山林里……”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不好的事,少年猛地打住了话语。   风知意听明白了,她虽然不怕,但还是口头应下,“哦,我知道了。”   随即看着小路清幽雅静、绿树成荫,就问,“这边绕回去远吗?”   要是不远,她下次去县城里可以绕这小路。   那大路,实在是灰尘太大了。而且这边半天都没有遇到一个人,说不定,她还可以偷偷地在小路上拿出小电驴来骑。   “不远,骑车也就一个多小时。”少年以为她想快点回去,脚下立马加快速度。   在少年有意的加速下,他们不到一个小时就回到了梦庄大队。   少年在山林出口处停下来,把东西一一解下来,再把帽子给她戴回去,“你先回去,我去还车。”   山林出去后就是田野,越过田野才能回到村里。   而今天说是放假,但不是强制性的,还是有不少人在田地里忙活挣工分。他自然不好载着她出现在人前,把她直接送回去。   “好。”风知意接过东西,踏出山林。 第15章 撞见婚礼   苏望亭走向田边,拿起水壶,拧开转身往田埂上一坐,仰头抬手,刚要把壶里的水往嘴里倒,就看到从山里转出来一个眉目如画、清新灵动的少女。   顿时手下一顿,呆呆地看着她踩着夕阳渐渐走近,翠绿的青山在她背后,衬得她皮肤雪白玉透。抬首转眸之间,眼眸流转,如盈盈秋水。   狠狠地眨了下眼,确定不是幻觉,赶紧手肘撞了撞刚在他身边落座的赵学兵,“那、那是谁?”   赵学兵顺着他的目光所指望过去,也怔了怔,然后微微摇头,“不认识,应该是新来的知青。”   他们村子里,土生土长不出这般清灵婉约、贵气天成的灵动少女。   隔壁地里的一中年农妇正好劳作到旁边,闻言朝路边看了一下,顿时笑了,“她呀!是我们大队里前阵子来的知青,叫陈素素。”   说着,看到风知意正路过他们这的路边,直起身,扬声朝她招呼,“陈知青,你这是打哪儿来呢?这么大包小包的。”   风知意脚下一顿,扭头看过来,见是村里跟谁都能自来熟说上两句的大嘴巴钱婶子,就微微一笑,“是钱婶子啊,放假还忙呢?我刚打县城回来,取了家里寄来的包裹。”   “嗨,这不家里张口吃饭的嘴多么,想多挣两个工分。”钱婶子看着她又是背着又是提着的大包小包,满眼精光,“哟!这么多东西?!你家里可真惦记着你!”   “我出门在外嘛,家里难免惦记着些。”风知意浅笑盈盈,入乡随俗地跟她唠了几句嗑,低调委婉地让她知道自己家里给她寄了一大堆好东西来。   想必经过钱婶子的大嘴巴,不出两天,全大队的人都会知道,她背后有个富裕的家庭有多看重她。   以后那些想要找茬的人,可都会好好掂量掂量是不是能惹得起她。再者,她拿出个什么好东西来用,可都有了缘由。   钱婶子满足了八卦欲,风知意也达到了目的,两人愉快地结束了交谈相互告辞。   在一旁围观的赵学兵喝完手中水壶里的水,扭头看到苏望亭目光追随着那女知青看痴了去。伸手在他眼前晃晃,“看什么呢?别忘了你来之前,老首长是怎么交代你的。”   苏望亭恋恋不舍地收回眼神,摸摸胸膛里那颗“噗通噗通”激烈跳着的心,感觉都快跳出来追着人去,“我不惹事,我就正儿八经地处个对象都不行?”   赵学兵挑眉,“你认真的?”   苏望亭重重点头,“真的不能再真!”   想起那女知青莞尔一笑的样子,虽然不是冲着他笑,但他还是恍若看到了春暖花开、看到了漫天的星光璀璨,一下子就沉醉了进去。   赵学兵看他认真严肃的样子,抬眼看了下风知意已经远得快看不见的背影,不置可否地捡起农具,“先下工吧。”   走远的风知意不知道有人想打她的主意,她提着大包小包,一路略显高调地进村,居然迎面撞上了一支迎亲队伍——   身穿军绿装、胸前配着大红花的新郎,用半新的自行车推着穿着红褂子的新娘走在最前面,其后跟着几个大小伙子抬着桌子椅子柜子床等家具。   再前后左右还跟着大量的围观人群,整个队伍就显得浩浩荡荡、热闹非凡。   赶紧让到路旁,跟所有人围观的路人一样,好奇地看着这声势浩大的接亲队伍缓缓走近的同时,听到人群里议论纷纷,说什么有排面、三十六条腿、太得脸了等词。   风知意心下莞尔,或许放在这个时代,这个在她看来有点简单寒酸的婚礼,或许算得上是豪华盛大?   在听到新娘还有块手表做聘礼时,风知意一怔,随即定睛看向正好从她面前经过的新娘手腕上,果然看见了自己昨天借给女主的手表。   风知意:“……”   突然有种“围观热闹,却意外吃到跟自己有关的瓜”的感觉。   顿时心下微妙,敢情这就是女主二堂哥和村花何美丽的婚礼?昨天不是说还没谈好吗?咋今天就结婚了?动作这么快吗?   待婚礼队伍浩浩荡荡地过去,风知意提着东西回到知青宿舍,见一个人都没在,估计要么是去看婚礼热闹了,要么是去县城还没回来,或者是在排练准备晚上的节目。   她把一些不重要的东西放在宿舍里,然后去空间沐浴了一番,换掉一身占满灰尘的衣服出了门。   晚上大队里吃大锅饭,不知道是怎么个情况,到哪里吃?什么时候开始吃?是在食堂么?她打算去食堂看看情况。   不过靠近食堂的时候,发现很多人提着凳子、抬着桌子在往食堂那边赶。   风知意正纳闷时,遇到了带她一起干过好几次活的社员——一个年轻的大姑娘。   大姑娘告诉她,那是因为吃大锅饭食堂里的桌椅不够,让社员们从家里带过去。   风知意闻言,立马愁他们知青没有吃饭的桌凳。   对方让她不要担心,说是食堂本来就有些桌凳的,够用。社员们把自家的桌凳抬过去,是为了到时候能坐着看节目看电影。   等边聊边走到食堂外,风知意才领会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食堂外面那个偌大的晒谷场,现在已经摆满了各家带来的桌凳。   而晒谷场一旁,有一处高地棚子,以前估计是为了放农作物避雨的,现在布置成了简易的舞台,应该是作为表演舞台用。   还有晒谷场的另一边,也挂起了一张大大的白布,据说是看电影用。   看惯了全息投影的风知意对这个还颇感兴趣,频频看了那白布好几眼。   见此,走在她身边、跟她说话的大姑娘笑道,“这个电影等晚上节目表演完再放的,咱们赶紧去找位置坐下,不然一会没位置了。”   说着,就拉着她熟练而又灵活地在桌凳间穿梭。   风知意意外地怔了一下,“你不跟你家人坐在一块儿?”   她看别人家,都是一家人一块坐自己家里搬来的桌凳旁。   “这你就不懂了吧!”大姑娘压低声音凑到她耳边,“这吃饭十人一桌,很多家里没分家,三四代同堂可不止十口人,多出来的零数都让人跟别人抢食去!尤其是平时在家里吃不饱、吃不好的女娃媳妇,她们也愿意跟别人同桌,因为跟自家人同桌她们不敢抢。”   风知意听得四处环顾了一下,还真的是这种情况,好些桌都是一些小女孩、或者小嫂子大媳妇同一桌。而那些男人家老爷们,为了面子上好看,自家人坐一桌。   风知意见此问,“那大锅饭是不是吃得很好啊?”   “你没听说吗?”大姑娘眼疾身快地拉着她捡了一处全是年轻小姑娘的桌旁,抢了最后两个座位坐下,晚来一步的两个嫂子悻悻地走了。   风知意在坐下之前,看凳子上有个小孩脚印,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块灰色的手帕擦了擦,才坐下问,“听说什么?”   大姑娘倒是随意用手一抹,拍拍手坐下,“今天许老大家的老二结婚,借着吃大锅饭摆酒,就出钱给大锅饭多添加了一个菜,算是请大家吃喜酒。”   风知意一怔,立马伸手掏包,“那是不是得随礼?”   “不用不用!”大姑娘忙摆手,“这也不全算是许家出钱办的喜宴,许大爷也表示只是为了热闹喜庆,不让大家随礼。不过话虽这么说,跟他们家亲近的亲朋好友,还是都随了礼。一些比较体面的乡里乡亲,也都送了点东西。”   风知意觉得总归是吃了人家一定程度上的喜宴,还是随个礼比较妥当周全,“我还是随个份子吧,你知道哪有红纸没?”   大姑娘一怔,实在觉得没必要,“不用了吧?你跟他家又不相熟,没必要走这个人情往来。”   “倒不是要走人情往来,”风知意是觉得,“总归是吃了人家的,不能白占人家便宜。以后若有什么龃龉,咱也有底气不是?”   毕竟,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大姑娘想想也对,“不过你也没必要给钱,大家都是送块豆腐、拿把青菜的。”   “我也没那些个东西。”风知意觉得还是给钱利索点,也能看得见。   “也是!”大姑娘点头,随即起身,“那你等着,我去给你弄来!帮我看着下位置,别让人占了。”   “好。”风知意目送她飞快地跑开,就听到身边有个弱弱小小的声音问,“你要随多少钱啊?”   风知意转头,看到问话的,是坐在她旁边的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黑黑瘦瘦的、眼睛大大的、神色怯怯的,想必是听到了刚刚她和方小芳说话,忍不住好奇。   风知意也不知道,打算随大流好了,“你们这边的习俗是要给多少的?”   小姑娘想了一下,细声细语地数着,“少点的一角两角,好点的要五角六角,撑面子的至少要一块。”   “那我就给个五角的。”规规矩矩,不垫底、也不出头,风知意只想泯然于众,“谢谢你啊!”   小姑娘忙赧然而又微窘地摆了摆手,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仿佛自带柔光的风知意,忍不住赞叹,“你真好看!”   风知意看着小姑娘眼底的纯澈和赤忱,忍不住失笑,“谢谢,你也好看。”   “才、才没有!”小姑娘羞得脸颊通红,窘迫地扯扯自己的满是补丁的旧衣。   “怎么没有?”风知意温柔地抬手揉揉她的头,“你看你眉毛弯弯的、眼睛大大的、嘴巴小小的、下巴尖尖的,是标准的美人坯子呢!等以后长大了,一定比我还好看。”   小姑娘听风知意语气真诚又温柔,忍不住羞涩和欣喜,“真、真的吗?”   风知意微笑,特别认真地点头,“真的。”   一瞬间,怯弱的小女孩立马气质稍变,显得自信而有光彩。   风知意心下感慨,这年代严重的重男轻女思想,让大多数的女孩子不自信、甚至自轻自贱,才会造成那么多不幸。   “聊什么呢?”大姑娘一阵风般地刮回来,把一张巴掌大的红纸递给她,“给!”   她自己手里也有一张,“我也随个份子吧。”   随即问风知意,“你准备随多少。”   “五角。”风知意避着人视线,折了一张五角纸币用红纸包起来。   可大姑娘还是惊呼,“这么多?!”   风知意失笑,“随份子视个人情况而定,你不用跟我一样。”   大姑娘想想也是,“那我就随个一角吧。”   风知意觉得奇怪,“你家里就能代表包含你了吧?你个人是不是不用?”   据她所知,未出嫁的女儿应该不用另外走人情往来。   大姑娘从兜里掏出一角钱,用红纸包起来,“我家没随份子。”   一大家子出来吃别人家一个菜,那可是不少的量了,不随点东西怎么样都是不好看的。可这家一点东西都不出,可想而知是什么性子,所以风知意立马闭了闭嘴,“好吧。”   从包里摸出支笔,准备在红包上写恭贺词,“对了,新郎新娘叫什么?”   她只知道新娘是村花何美丽,新娘是女主二堂哥,但叫什么不知道。   “新郎叫许国昌、新娘叫何美丽。”大姑娘把包好的红包推到风知意跟前,“你写完帮我也写写。”   “好。”风知意在自己的红包上写“永结同心、白首偕老”。   落款后,帮她的红包上也写下“早生贵子,百年好合”,在落款是手下一时,“对了,你名字具体是哪个字来着?”   她没好意思说,她至今还不知道大姑娘具体叫什么。   在末世待久了,习惯了黑暗和冷漠,也经历了太多“刚认识交换过名字的朋友,转眼就变成丧尸跟自己互相残杀”这种事情。   久而久之,她就变得倦怠冷情,懒得跟人深交了。无论认识多久,对方不主动说,她也没有主动问人姓名结交的习惯。   对方对此毫不知情,“方小芳。”   风知意笔尖差点在红纸上划出一道痕迹,抬眼讶然地看着她,“你说你叫什么?” 第16章 大锅饭   “方小芳。”对方以为她不知道是哪几个字,还具体解释,“方就是方块的那个方,小是大小的小,后面一个芳是芳草的芳。”   “哦。”风知意心下复杂地给她写下落款,她从来没想过,这个爽朗大方的姑娘,居然就是男主原配。   如果之前不认识方小芳是谁,她还能当“男主原配”是个名字、是个符号、是个纸片人,可以无动于衷地冷漠旁观。   但现在呢?对方好歹带她干过几次活,她要不要出手干涉别人的人生?还是顺其自然就好?也不知道女主后来设计她嫁的人是好是坏,要不到时候看情况适时拉她一把?   风知意心思瞬间百转,把写好的红包递给她,“好了。”   方小芳拿起来仔细端详,“字写得真漂亮!”   风知意不置可否地笑笑,收起笔,“红包怎么给新人?”   方小芳把红包揣进口袋里,左右看了看,“我们旁边有桌大老爷们,新郎新娘应该会来敬酒,到时我们把红包给他们就好了。”   风知意听得疑惑,“新人不是应该给每桌人都敬酒吗?”   “嗐!他给我们一群姑娘家敬什么酒啊?”方小芳理所当然地摆摆手,“就是一些婶子嫂子都不用敬,敬一些老爷们就行。”   风知意听得默了默,虽然这个时代开始提倡男女平等、女人也能撑半边天,但数千年根深蒂固的男尊女卑思想可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不说男人,就是有些女人都习惯性地把自己看轻放低。   哪怕自认为是新时代新女性的开朗方小芳,她都没意识到,这行为是女性被看轻,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   “好吧。”风知意心里无声轻叹一声,把红包放进包里起身,“我去洗个手。”   方小芳疑惑看她,“你手不是挺干净的吗?洗什么手?”   “饭前难道不需要洗手吗?”更何况刚刚又是擦桌子,又是写红包。   “行吧。”方小芳摆摆手,嘀咕着你们城里人就是讲究,“快点啊!要开饭了!”   “好。”风知意快步穿梭在桌凳间离开,却在墙角转弯的时候,余光瞄到有人影向她撞来——   即脚下一转,腰一拧,轻飘飘地立在了一米远处的同时,让脚下的野草绊了对方一脚,然后看着那人“扑通”一声,扑了个五体投地!   风知意状似吓一跳的眼底滑过一抹凉意,故意心有余悸地弯腰询问,“你没事吧?”   扑倒在地的那一瞬,苏望亭心里是崩溃的,扑在地上丢脸地简直恨不得抠个洞出来立马钻进去。直到风知意询问,才捂住脸狼狈地爬起来,“没事没事,没撞到你吧?”   “没有。”风知意皮笑肉不笑地微笑,“不好意思啊,我没料到拐弯会有人来,走急了点。”   “没事儿,我也没料到。”苏望亭摸摸脸,还好没蹭刮破相,放心地把手拿下来,灿烂地咧嘴一笑,“那个,我……”   刚开口却被风知意打断,“那我有事,先走了。”   说完点点头,转身就快步走远了。   苏望亭张张嘴,伸着尔康手半天没反应过来。回头看到赵学兵从角落里走出来,有些讪讪地收回手,纳闷地挠挠头,“这招怎么不管用了?”   还以为能撞个满怀、撞个面红耳赤,撞出个美丽的邂逅。   赵学兵像看白痴一样地瞥了他一眼,目不斜视地从他跟前走过,“走了,大锅饭要开始了,去入席。”   ——   风知意洗好手,迅速回到了席间,方小芳正给她抢盛到了一大碗米饭,“给!马上就要上菜了,注意抢啊!”   “谢谢。”风知意擦了擦手坐下。   “来了来了!”方小芳眼冒精光地看着一盆盆菜被端上桌,兴奋地提醒风知意注意抢,“千万不要斯文客气啊我跟你讲!不然你什么都吃不到的!”   风知意看着高兴得像孩子一样的方小芳,抿唇失笑,“好。”   话虽这么说,但菜被送上桌的时候,看着一群少女下筷疯抢,风知意只象征性地夹了一筷子,整盆菜就被抢光了,连菜汁都没剩下。   对的,是盆,不是盘。   就是洗脸盆的那种瓷盆,是卷心菜炒肉片。肉片很少,味道很一般,可大家却都吃得很香。在此时晚霞满天的映衬之下,颇有热火朝天的壮观之感。   只有几桌干部模样的人,以及新人那一桌还算斯文有礼,推杯换盏地慢慢吃着。   风知意看着同桌的女孩子们埋头大口大口地扒饭吃菜,狼吞虎咽的,吃得脸上浮起幸福满足感,不由莞尔:这个时代的孩子,可真好满足。   方小芳侧首,见风知意碗里只有两片菜叶子,顿时皱眉,“你们城里人真是!”   说着,就要把自己碗里的菜拨给她,“都叫你不要斯文客气了!在这里讲礼貌是会饿肚子的。”   风知意忙拦住,“不用不用,我今天在县城里吃过很多红烧肉,这会也吃不下了。”   这个时代的红烧肉,是特别推崇的一道菜,风知意说这个是想表示她真的不需要方小芳相让。   但没想到这话一落,全桌的人都猛地抬头,眼冒艳羡精光地看着风知意,有几个还吞口水的样子。   风知意微顿,随即轻声问方小芳,“就这么一个菜吗?”   这些孩子明显还没吃饱呢!   “还有!”方小芳也没坚持,有滋有味地扒着饭,十分珍贵地塞了一片肉进嘴里,“本来大锅饭加上许家出的一个菜,是两菜一汤,只有一个肉菜。”   顿了一下,咽下食物再说,“但昨天赵家那个当兵的老四昨天从部队里带来一个人,听说咱大队里要吃大锅饭,就特意出钱给大队里买了两头猪多做了两个肉菜。”   说着,指指中间主位那里、新人那一桌,“就是坐在大队长身旁的那个人,听说家里还是京市的大官呢!”   风知意循指望去,正好跟对方不知为何望过来的目光撞个正着!   对方明显一怔,随即欢喜地露出个大大的灿烂笑容给她。   风知意也大大方方地微笑点头示意了一下,随即自然地收回目光,暗自疑惑:那不就是刚刚故意撞她的人?他一个刚来的高官之子找她的茬做什么?   不待她多想,方小芳紧张地提醒她,“第二道菜要上了!”   风知意看她一副如临大敌、准备抢菜的样子只觉得可爱又好笑,“你要不要这么紧张?吃饭又不是打仗。”   “这可不亚于打仗。”方小芳眼睛紧盯着那菜盆一上桌,立马把碗伸过去,用筷子拼命地往自己碗里扒拉,还不忘帮风知意着急,“你也动作快点啊!”   说着,还对其他动作快得不亚于她的女孩子们怒吼,“哎哎哎,你们还要不要嫁人了?那些大小伙可都看着呢!斯文点!”   众女孩子果然一顿,小心地左右环顾了一下,倒是让方小芳趁此把最后一点菜,在其他女孩子来不及抢的怒瞪下,给迅速地全扒拉进风知意的碗里。   “给!”方小芳如战胜的将军坐回来,把抢了不少菜的碗搁回风知意面前,“跟姐姐混,有饭吃!”   风知意好笑地低问她,“那你不要嫁人吗?”   方小芳骄傲地一昂头,“男人什么的,哪有吃饭重要!”   风知意顿时一乐,低声轻笑不已,“说得好有道理。”   新人桌那边,苏望亭遥望着这边风知意的笑靥如花,心痒痒得厉害,按耐不住地推了推赵学兵,低声道,“不是说要帮新郎挡酒吗?现在去?”   因为苏望亭的身份贵重,他们这一桌,整个生产大队的大队长、书记、民兵连长等干部,还有赵学兵和新郎新娘及其长辈全都陪坐在这里。   哦不,负责思想教育的支部书记得了怪病被送去治疗还没回来。因为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再加上这段时间太忙,暂时还没有重新选出新的书记,这会只有副书记在。   赵学兵正在和大队长他们推杯换盏,闻言一顿,扫了眼苏望亭眼角余光一直关注的地方,低声道,“菜都还没上完,不适合,再等会。”   苏望亭只好耐着性子等,时不时地往风知意那边扫两眼,突然看到给那桌上汤的大婶手下一打滑,滚烫的汤朝风知意身边的小女孩脸上溅去时——   正在和方小芳低头说话的风知意几乎是条件反射,动作迅速地一下子伸手挡在了小女孩的面前,滚烫的汤顿时就溅到了风知意的手背上。   顿时,那一桌的人惊慌起!   还是风知意本人迅速稳住了场面,对一脸抱歉的大婶不介意地笑笑,摆摆手,似乎在说没事;然后又温柔安抚受到惊吓的小女孩,让这陡然而起的变故,还没来得及惊起浪花就被压了下去。   甚至他们邻桌的人都只是往旁边看了看,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关注。   苏望亭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转首跟坐在他身旁的警卫员低声交代了一句,那跟着来照顾他的警卫员立马离席,没多久回来后交给苏望亭一管药膏。   待五道菜全都上来的时候,风知意旁边的小女孩见她碗里的饭都没怎么动就搁下了筷子,忍不住问,“素素姐,你的米饭还吃吗?”   正和方小芳说话的风知意回头,见她那渴望的眼神落在她碗里,“啊,不吃了,你要吗?”   “要!”小女孩重重点头,欣喜得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其他年龄稍小一些的女孩子见此,也忍不住纷纷出声,“素素姐,我也要!”   “好。”风知意就把筷子换了一头,把自己吃了一两口的地方往旁边拨了拨,然后把没动过的地方分给好几个开口的小孩。   其中有个小女孩见她故意留的那一撮,笑道,“素素姐,我不嫌弃你吃过的,都给我吧。”   “好吧。”对方既然不嫌弃,风知意就把最后的米饭都给了她。最后碗里干干净净,一粒米饭也没了。   方小芳见此笑她,“你吃得可真干净!”   风知意刚想说“浪费粮食是可耻的”,就见方小芳突然神色一收,“哎哟”一声赶紧站起来。   风知意回头,见是新郎新娘带人来敬酒了。   微怔,不是说,女同志不足以配新人敬酒吗?   新郎此时一脸喜庆,见这一桌都是小姑娘,也不知道怎么客套好,只干巴巴地朝她们抬了抬手里的酒碗,“吃好喝好啊!”   然后一饮而尽。   本以为新人不会搭理她们的女孩们纷纷局促地起身,盛了点汤,动作拘谨地以汤代酒回敬,说着恭喜恭喜。   风知意和方小芳趁此把红包递给新人,道贺他们新婚。   两新人嘴上说着怎么这么客气,手上却意外而又欣喜地道谢接过。   “你好。”送走新人刚要坐下,有声音在身后打招呼,风知意回头一看,是之前那个故意撞她的人,“饭菜不合胃口吗?”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风知意有些不知其意,“什么?”   对方解释,“刚看你把米饭都分给了别人。”   风知意才反应过来,“不是,是我吃不下,所以才请大家帮忙,以免浪费。”   苏望亭眼带笑意地不置可否,朝她抬了抬酒碗,“认识一下,我叫苏望亭,先干为敬。”   风知意微怔了一下,随即落落大方地朝他抬起汤碗,“陈素素。”   然后一手遮挡,一手轻抬汤碗,垂眸一饮而尽。   抬手投足间,尽显端庄典雅、温婉大气。   看得苏望亭心旌摇曳,欢喜不已,伸手摸摸口袋里的烫伤膏,落在她被烫红的手背上,“听说你也是京市来的?”   “嗯。”风知意提醒般地指指已经敬到下一桌的新人,明显不欲多言。   苏望亭失笑,知道欲速则不达,终究还是没把烫伤膏拿出来,朝她淡淡地点点头,去追上新人的脚步。   此时,在晒谷场边上的角落里,坐满成分不好的某桌,一个头发花边却精神矍铄的老人推推身边望着风知意这边有些愣神的少年,“怎么了?快吃啊!”   少年回神,收回目光点点头,然后默不作声地低头扒饭。   另外一个看着也还算健朗的老人朝少年之前望着的地方看了看,有些了然地眼底泛起笑意,有外人在,只能隐晦地问,“我们几个老骨头能侥幸活到今天……”   话没说完,眼神意有所指地看向少年。   少年却懂他想说什么,想起他想要说起的人,有些冷冽的眉目柔和了些,微微点头。   几个老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眼,呵呵笑笑。 第17章 吃瓜   五月日长,大锅饭吃到7点多结束的时候还有天光。   这时,生产队的大队长上台说了几句话,无非就是今天是劳动节,今晚这一顿大锅饭是犒劳辛苦社员的,接下来还会有知青节目表演,还有电影播放。   还着重交代,马上要进入夏忙,让大家吃好休息好养精蓄锐,就牟足劲儿好好干活。   晒谷场上,一千多名社员齐声叫好,气势十足得士气冲天,土滋土味得气氛挺嗨。   风知意饶有兴致地靠坐着已经收拾干净的桌旁,撑着下巴看得笑盈盈:这些劳动人民,可真是朴实可爱。   大队长讲完话后,就是知青所要表演的歌舞上台。   江妙妙、周曼曼、贺梅三个人唱歌、其他男知青伴舞,没有什么舞台效果,风知意看着挺粗造滥制的,用专业的角度来评判简直惨不忍睹。   但这个年代、这种乡下农村地方,社员们倒是个个看得津津有味、频频叫好。表演完了之后,热情高涨得掌声雷动。   风知意莞尔得也跟着热烈鼓掌,纯粹是高兴和享受这样朴实热闹的气氛。   方小芳凑到她耳边小声问,“你怎么没参加啊?是不是其他人把你排挤出来了?”   “怎么会?”风知意讶然,“是我自己拒绝了。”   “才怪!”方小芳一脸不信。   “是真的!”风知意有些失笑,难道自己看上去像是会被人欺负的小可怜么?   在黑暗里,方小芳虽然看不太清她的神情,但听她语气似乎真的没有丝毫委屈,有些纳闷,“为什么呀?你为什么不参加?给大队里表演,可是有工分奖励的!好像还有什么政治分加成,以后有什么好的推荐,都是看这些的。”   风知意一愣,这个她还真不知道!   不过,这个也只能怪自己没有这个常识,怨不得别人。   而且,她对工分或者政治分加成什么的,还真不感兴趣。她觉得留在这世外桃源般的地方,与世隔绝地种田养老真的不错。   她不需要什么工作前程,也不需要去争权夺势。这些个东西,她上辈子实在玩腻了、也玩倦了。   再说,她一个莫名其妙外来的孤魂,指不定什么时候一觉睡醒,又莫名其妙地走了,那么累的瞎折腾做什么。   所以风知意无所谓地解释,“没有为什么,我就是不会、不擅长这些。”   方小芳有些狐疑地看着她半晌,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扭过头去继续看表演。   接下来的表演是江妙妙独舞,然后是几个男知青拉二胡,再就是男女混搭的小话剧,总共四个节目,前后花了一个小时的样子。   到八点半的时候就开始放电影,电影画面模模糊糊的,声音远似在异度空间,粗陋又简单,这让看惯了全息的风知意看得很不得劲。   正当她看得百无聊赖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一阵骚动。   风知意扭头看去,发现在远离人群的黑暗角落里,新娘在跟一个瘦高男人拉扯,新郎过来一拳朝瘦高男人挥过去,被冲过来的许梨香一把拉住,可愤怒的新郎用力一甩,把她甩得跌到了正走过来的、一个眉眼俊朗的男人怀里。   然后许梨香抬头看到抱着她的男人,似乎呆了呆,然后手足无措地忙站起来,一副娇羞窘迫状。   那男人似乎没注意,上前去及时拉住又要挥拳打人的新郎,那新郎暴躁地压低声音,“赵四,你别拦我!”   说完扭头冲高瘦男子低吼,“郑六!我他娘的不是警告过你,别再来纠缠美丽吗?!”   这时智脑突然在她耳朵里小声提醒,“家主,赵四就是男主赵学兵,郑六就是未来省首富郑建业。”   风知意听得眼睛微睁,看了看那个一脸隐忍看着一脸闪躲新娘的高瘦男子,这个就是郑建业,未来的省首富?   再看看那个拉着新郎、低声劝他的眉眼俊朗男子,这个就是未来军中大佬男主赵学兵?   所以眼下这是什么情况?   貌似是首富被前任抛弃另嫁他人,女主来安慰?遭遇男主横空出世,女主跌在他怀里,然后一见钟情?   哦吼,这是什么狗血与修罗场齐飞?   这精彩劲爆的剧情,可比电影精彩多了!   风知意饶有兴致地围观看热闹,突然一声低低的小声在耳边响起,“吃瓜吗?”   她不就正在吃瓜看热闹吗?风知意条件反射地说,“吃!”   谁知下一秒,她手心突然一凉一沉,风知意低头一看:艾玛,是真的瓜啊!还是甜瓜!   这才猛地意识到刚刚那声音是谁,扭头侧首——   因为身边本来到处都是人,风知意本来也没注意谁来谁往,不知道何时少年竟站在了她身后,借着夜黑人暗,对她微微笑了一下,把一物放在她口袋里,然后转身隐没在黑暗的人群里。   风知意闪了下眼回神,想起那少年刚刚那一笑,眼眸如此时头顶落满星子的夜空,不由感慨地暗自嘀咕:这倒霉孩子笑起来还怪迷人的。   再摸摸口袋,居然掏出一管烫伤药。   风知意微怔,这是给她擦烫伤的手背的?这倒霉孩子是什么时候注意到她烫伤了?她当时自己都没注意。   刚把烫伤药塞回口袋里,之前去方便的方小芳寻了过来,冷不丁地吓风知意一跳,“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风知意对她竖起手指“嘘”了一声,指指不远处的狗血几人组在撕逼,“吃瓜吗?”   方小芳当然不知道围观吃瓜的梗,低头看见风知意手里确实抱着个瓜,顿时眼睛一亮,“吃!哪来的?”   风知意一噎,朋友,你一点都不默契你知道吗?谁要给你吃真的瓜了?但看她虎视眈眈盯着甜瓜的冒光眼神,只好拿起瓜准备掰开,“那我们一人一半。”   “我来!瞧你这费劲吧啦的。”方小芳看她柔柔弱弱斯斯文文的、以为她根本就掰不开,迫不及待地夺过瓜,放在左手掌里用右拳用力一锤,瓜就裂了,然后掰开一人一半,“给!”   风知意接过的同时对她竖起大拇指,“壮士!”   方小芳“哈哈”一笑,啃着瓜看着不远处的热闹,“那边在干嘛呢?”   风知意发现她们俩一个“原配”、一个“炮灰”,居然成了名副其实的吃瓜群众,心里顿时可乐得不行,赶紧拉住似乎要过去看看的方小芳,“别去!咱吃瓜。”   不过这个瓜没怎么闹起来,被赵学兵两头劝了劝,没一会就各自散了。   没撕起来,风知意遗憾得顿觉嘴里啃着的瓜都少了几分滋味,兴致缺缺地道,“我先回去睡觉了。”   “这么快?”方小芳咬着瓜一愣,指指还在播放的电影,“电影还没放完呢!看完再回去呗!一年就这么一次。”   风知意抬手轻捂着嘴打哈欠,“不了,我今天起来得早,这会困了。”   而且高度集中精神地玩了几乎一整天的“投机倒把”,现在她整个人有点累得慌。   方小芳看看电影,有些不舍;又看看整个村子里就晒谷场这边有光亮,到处一片黑暗,有些不放心,“那我送你回去。”   “不用,”风知意想都不想地拒绝,“你继续看电影吧。”   若是方小芳送她回去,等回到知青宿舍,方小芳岂不是要一个人返回?她也是一个女孩子,也不一定安全。   而她,她自信她自己能安全的。   可方小芳不信,“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风知意眉眼弯弯地笑笑,“放心吧,这会大家都在看电影呢,我安全得很。倒是你,一会看完电影记得跟家人一块回去,不要一个人走夜路。”   方小芳回头看看都在聚精会神看电影看得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的群众,勉强放心地点头,“那你路上小心点。”   “嗯。”风知意转身融入了黑黑的夜色里。   蛙声虫鸣,流萤飞舞,农村的夜晚虽然不安静,却显得格外得祥和安宁。   风知意脚步轻盈地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本想好好感受一下这初夏微凉的晚风,却无意捕捉到身后远远坠着脚步。   风知意挑眉,然后有意地调整步伐,或快或慢,发现身后追着的脚步声也跟着变化,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好像没有什么恶意,那这人想干嘛?   风知意在一个拐弯处闪去了空间,见追上来着急到处寻她的人影居然是那倒霉孩子,顿时出现在一棵树后走出来,“你跟着我作甚?”   少年回头看到她,脸上的着急一散,恢复了有些面无表情的样子,“晚上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风知意一顿,居然是想护送她回去么?这小孩怎么这么贴心。顿时柔软地笑了笑,“没事儿,我又不怕黑,有什么不安全的,你快回去看电影吧!”   一年难得一次呢!   少年没反应,反而是盯着她的手背,“怎么没擦药?”   虽然有些微光,但这么暗应该看不清吧?所以风知意刚想谎称擦了,却似乎被少年看出了意图,“没味儿。”   风知意:“……”   这倒霉孩子鬼精鬼精的,一点都不好糊弄,风知意只好道,“我想回去洗漱之后再擦。”   其实她不打算擦的,当时被烫的时候,她稍微用异能防御了一下,所以烫伤不重,只是红了一块,晚上她用异能修复一下就好,用不着费药。   “嗯,那回去。”少年说完反而往回走了几步,然后站定看着风知意。   风知意嘴角微抽,“没必要,我可以自己回去。”   可少年执拗地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地看着她,高高瘦瘦的身形杵在那,有种坚定不移的意味。   风知意完全被打败了,妥协道,“那你也不用坠在后面啊,一起走吧。”   走夜路身后还拖着一条小尾巴,感觉怪怪的。   少年默了默,“你跟我走在一块,万一被人撞见了不好。”   “好吧。”风知意只好转身继续往知青点走去。   回到知青点,少年远远地目送风知意安全地进了知青院子、进了知青宿舍,等到屋里的灯光亮起,见没有异常,才转身离去。 第18章 婉拒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   五一立夏之后,油菜已经全面成熟,生产大队里就开始大规模地紧张收割油菜。   王队长照顾风知意力气小,也怕她身娇体弱得割不了多少油菜,反而中暑晕倒在地里耽误事儿,就给安排了把割好放倒的油菜抱上车,然后跟车运送到晒谷场,再卸车晒开的活儿。   风知意和彭大娘以及彭丫丫一组,装好车后,由彭大娘拉车,她和彭丫丫在后面帮忙推。   彭大娘今年五十来岁,身体还算健朗,几乎能算得上一个壮劳力。彭丫丫虽然才9岁,但干起活儿来比她还利索。   她们三个人一起合作,比别人两个壮劳力一组的速度慢不了多少。   只是在第二趟的时候,她们三人拉着满满一板车的油菜往村子里走的半路上,遇到苏望亭带着他的警卫员,说是来帮烈士家属干活。   昨晚回去后,风知意让智脑查了查,书中有没有“苏望亭”这号人。   然后发现不仅有,戏份还挺重。   他是京中高官之子,祖父还是开朝元老,母族又是军中的中流砥柱。几代权贵宠着,性子难免就有些纨绔。   这不就在京中捅了大篓子,被家里送到这偏远乡下地方来避避风头,顺便在这边煤矿附近的军营里磨炼一番。   而男主正好是他祖父比较看好的、准备栽培的新兵好苗子,就让男主陪他来历练,相当于陪太子读书。   所以,这人在书中,跟原主风知意是差不多一样的存在。他表面是男主的好战友、好兄弟,实则是男主的人际金手指。   风知意无意跟男女主等人走得太近,刚要开口,就见彭大娘一口爽快地应下,只好把刚到嘴边的谢绝默默地咽下。   毕竟,军人帮烈士家属干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也是值得提倡的事。   虽然她也受益,但人家明确表明是来帮烈士家属的,又不是来帮她的。人家正主都答应了,她也不好越俎代庖、自作多情地拒绝。   于是接下来,警卫员帮着彭大娘一起去割油菜,苏望亭则接手板车,回头对帮忙推车的风知意灿烂地笑出一嘴白牙,“又见面了。”   风知意回视得平静且温和,“那就辛苦同志了。”   苏望亭低笑地压下扶手拉起车,“你们不用推,跟在旁边走就好。”   要不是车上油菜装得太满太高,毫无余地,他都想让她们两个坐到车上去。   风知意没理,还是帮忙推着。   彭丫丫看了看风知意,也乖乖地跟着照做。   但风知意没想到这个人看着像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但力气还挺大,轻轻松松地就拉起了她们三人费劲吧啦才能拉动的车。   拉到了村里的晒谷场之后,还帮忙一起卸车晒开。   他那长手长脚的,干活的速度,居然比她和彭丫丫两个人加起来还快,这倒是让风知意有些意外。   回程的时候,他还嫌弃她们俩腿短走得太慢,让她们俩坐到车里去,他拉着她们跑,免得耽误工夫。   虽然理由很正当,但风知意总觉得他笑盈盈地不怀好意,所以坚定丑拒,说她小跑跟上,绝对不会拖后腿。   苏望亭只得遗憾作罢。   有了这强悍壮劳力帮忙,他们每一趟运送,所花费的时间就短了很多。原本彭大娘估计一个上午能运送5车,但一个上午过去,他们足足运送了8车。   在装第9车的时候,在地里割油菜的彭大娘把钥匙递给彭丫丫,“丫丫,你去烧午饭。去菜地里多摘几个菜,把早上我换来的豆腐、还有屋檐下挂着的腊肉都烧了。还有攒的鸡蛋,也炒两个。”   风知意看着瘦瘦小小的彭丫丫,“大娘,还是我去吧。”   这么小的小孩,怎么烧5个人那么多的饭?那么厚重的木质锅盖都拿不起吧?可别烧着烫着。   “要不你们两都去?”苏望亭插话,抱着一大拢油菜给用力压实在车上,转身又接过风知意抱过来的,“两个人做饭也快些,我也饿了。”   彭大娘闻言,立马道,“也行,那你们两都去吧。”   毕竟人家帮她们干了一上午的活,午饭肯定要管的。   风知意本打算跟完这趟车再去,但在进村的时候,苏望亭让她和彭丫丫回家去做饭,说他自己一个人能行,她就带着彭丫丫转道去了彭家。   风知意让彭丫丫先去她家自留菜地里多摘些菜,她自己则打算去趟知青点,从空间里拿点肉食好菜出来贴补贴补。   毕竟辛苦干了一上午的重活,不吃点油水下午哪有力气?   去知青宿舍晃了一圈,提了些大米、猪肉和油回到彭家。   彭丫丫已经摘菜回来了,在院子里择菜。   她看到风知意提着满手的东西,眼睛猛地一亮,虽然恋恋不舍,但还是紧张推拒,“素素姐,我们家有肉的,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风知意俯身摸摸她的头,“这是我昨天从县城里买来的,天气热、搁不住,再不吃就该坏掉了。再说,那两个兵哥哥帮我们干活,总得给他们弄点好吃的不是?”   说完不待她多言,岔开话题问,“给我看看,你都摘了什么菜?”   彭丫丫立马提起菜篮子给她看,“我知道两个大哥哥吃得多,菜地里能摘的我都摘了!”   风知意翻了翻篮子里,发现有辣椒、丝瓜、苦瓜、西红柿、豇豆,“那我们就做辣椒小炒肉、凉拌苦瓜、肉丝炒豇豆……”   彭丫丫听着她报菜名,还从碗柜里拿出一块豆腐和两个鸡蛋,“奶奶说把豆腐和鸡蛋也做了。”   “那就再加个麻婆豆腐、丝瓜蛋花汤。”说着,风知意晃晃手里的猪肉,“还有红烧肉,五菜一汤,应该够五个人吃了。”   彭丫丫听得懵懵懂懂地点头,因为风知意说的有些菜名她都没听说过。   风知意招呼彭丫丫一起帮忙干活,那洗菜烧火什么的,彭丫丫干得比她利索多了。但切菜炒菜什么的,还是她自己来。小孩子怕一个不注意,会伤到自己。   她难得做饭,厨艺一般,但一些家常菜,她还是手到擒来的。   更何况,她舍得放料,所以等彭大娘和苏望亭几人下工回来,就闻到满屋子让人垂涎欲滴的饭菜香。   “哇!做了什么好吃的!这么香!”苏望亭蹦进院子时,风知意正好端着最后一盆汤从厨房里出来往堂屋里去,见他们回来,回头自然一笑,“回来了?正好可以洗手吃饭了。”   那洗手作汤羹的温婉一笑,笑得苏望亭心尖一颤,一个箭步跨过去伸手,“我来我来!你别烫着!”   他穿着军用背心,汗流浃背,一身腱子肉,显得侵略性的男人味十足,浑身热烘烘的,熏得风知意不着痕迹地往旁边一退,“别!你赶紧去洗手洗脸准备吃饭吧。”   说完,就端着汤转身进了堂屋。   苏望亭下意识地左右闻了闻自己满身的汗臭味,摸摸鼻子,赶紧去打水清洗。   风知意端了汤进屋,又去厨房拿碗筷,给每人盛上一大碗米饭,让彭丫丫给一一端上桌去。   彭大娘刚进屋,就看到满满一桌油汪汪的菜,顿时脸色一变。   刚搁下饭的彭丫丫非常有眼色地立马拉着她去一旁,瞄了眼在院子里洗手洗脸的两个兵哥哥,小声地解释,“奶奶,这些肉、大米和油都是素素姐另外拿来的,厨房里还有剩呢!”   彭大娘一愣,转身去厨房洗手的时候,果然看到多出来的油罐、大米,还有风知意拿出来做麻婆豆腐的豆瓣酱,只不过剥去了包装看不出是什么。   彭大娘神色一松,但随即又有些过意不去。心想以后不能再让这陈知青做饭了,太不会过日子了,好东西一顿就给霍霍没了。   洗好手,五人围着饭桌坐下,苏望亭看着满桌的色香味俱全,有些欣喜地问,“好丰盛!都是你做的吗?”   “嗯。”风知意把筷子分给他,“厨艺一般,你将就着用。”   “这还将就啊!”彭大娘忍不住心疼,“你家好不容易给你寄点好东西,你留着自己慢慢吃,别再拿出来破费了!吃喝大娘家里都有。”   风知意笑着点点头,也不置可否,反正难得一次。最重要的是,她不想欠人情。人家都帮她干活挣工分了,她总得回馈一二。   苏望亭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她一脸淡然寻常,猜她家庭背景应该家不错。要知道就算是他家里,也没法经常吃得这般好。不是买不起,而是有时候买不到。   而且,这顿让人忍不住敞开肚皮吃的饭菜,他吃着吃着都忍不住狼吞虎咽,她倒是一直斯文优雅、不紧不慢,这看得出她出身教养颇高。   待吃饭完,风知意把用白糖腌着、吊在水井里凉着的西红柿拿出来,当饭后水果给大家解解腻。   这般贴心,大伙吃得那叫一个舒爽,下午干起活来都倍儿有劲。   劲头十足地忙了一天,待晚上吃过饭,苏望亭带着警卫员走了之后,风知意拉着彭大娘去一旁商量,“大娘,明天起我就不跟着你们一块干活了。”   彭大娘一愣,“这是为何?”   今天不是干得挺好吗?他们五个人这一天,足足割了一亩多地的油菜运送回来,总共挣了100多个工分呢!   风知意淡淡笑笑,“人家解放军战士是来帮助烈士家属的,我老跟着占便宜不像话。”   彭大娘看着她想了想,随即笑道,“你这是在避嫌吧?我看得出那个战士是冲你来的。”   风知意笑了笑,没说话。她当然也看得出来,她又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就是因为如此,她才想要避开。   彭大娘沉吟着点头,“你要是没有跟他处对象的意思,确实避开点好,以免传出什么不好听的。”   “那在他们走之前,我就不回来吃饭了。”风知意还说道,“那些大米和油,留给你好好招待他们,就当是我感谢他们今天的帮忙。”   彭大娘听得失笑,“你真是,一点都不肯亏欠别人的。”   随即又问,“那你怎么吃饭?”   风知意找了个让人无法担忧、也无法拒绝的理由,“我家给我寄了不少好吃的,不尽快吃掉的话可能会坏掉,正好趁此用掉。”   人家要去吃好吃的,彭大娘也就不担心了,“那也行。”   所以第二天,苏望亭带着警卫员再次来彭家帮忙的时候,发现风知意居然自己拿起镰刀,去干割油菜的活了。   而且,中午晚上吃饭,她都借口忙不过来自己带干粮在地里解决了没回来。   苏望亭愣了愣,次日就跟警卫员换了个活,拿起镰刀跟着风知意后面一起割油菜。还叨逼叨逼地话特多,一会问风知意要不要休息会、一会问她要不要喝水、一会问她累不累、手疼不疼……热情得像一头拼命甩尾巴的二哈。   风知意无奈,第二天只好让王队长把她的活儿给调远了。   苏望亭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她这是不想承他的情、受他的帮助,明明白白地想跟他撇清关系、清清楚楚地想拒绝他的靠近。   一向是天之骄子的苏望亭备受打击,当天下工后,垂头丧气地去找赵学兵诉苦加寻求帮助。 第19章 好一场算计   风知意好不容易摆脱苏望亭,才松了口气,这天刚下工,又被女主许梨香喊住,“陈知青,等一下!”   回头看到“日理万机”的女主向她追上来,风知意微微眯眼,这似曾相识的场景让她有了不太妙的预感,“有事儿?”   许梨香脸上的热情友好依旧,“今天不是我二堂嫂回门嘛,你跟我去趟我家吧,我把手表拿来还你。”   风知意总觉得女主又想搞事情,拒绝陪她走剧情,“那你一会送到知青点去吧。”   “今天我家轮到我娘做饭,她刚出月子又带着我弟弟忙不过来,我得赶回去帮忙,一时走不开。”许梨香态度诚恳地解释,“你从这里回知青点正好经过我家,你能在门口稍微等一等吗?我拿了表出来就给你,不会耽误你多少时间,省得我再跑一趟。”   风知意这才想起来她今天换了地方干活,回去确实需要经过她家。顺路、人家又说了原因,她也不好太过不近人情,只好微微点头,“那行吧。”   跟着许梨香来到她家,她倒是殷勤地拿了凳子放在院子里请她坐下,“你稍微等一下,我去找我二堂嫂。”   风知意微微点头,没有坐下。她只想拿了东西就走,不想在她家多逗留。   许梨香笑笑,也没勉强,赶紧跑到了东边屋子里去。   风知意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院子里,看院子门外,来往过路的人时不时地瞄她两眼,总感觉有些不自在。   没一会,许梨香还没从东边屋子里出来,许家上工的人就陆陆续续地下工回来了。看到院子里的她,都莫名一诧——   “咦?这人谁啊?”   “哦,陈知青啊!”   “陈知青,你来我家有事?”   最后问话的是许老太,她六十多岁了依然健朗,依然下地干活。她把农具往院子里的草棚里一丢,拍拍手朝她走来。   那拍出的灰尘飞扬,让风知意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许梨香让我在这等会她。”   “哦,梨香那丫头啊!”许老太那满是褶子的脸一眯眼,本就小的眼睛只剩下丁点精光,整张脸就像块又粗又糙又黑的老树皮,“可是有什么事吗?她……”   “二堂嫂!你怎么可以这样呢!”话还没说完,就被许梨香从屋内传出来的惊怒声打断,“这手表明明是我借给你的!怎么就成了你的呢?!”   众人一愣,风知意“果然如此”地挑了下眉,就知道女主要搞事情。   刚放下农具的许国昌一听声音是从自己的新房里传出来,赶紧奔进屋去,“怎么了?”   也许是听到外面的声音,他刚跑到门口,正好迎面碰上被许梨香追着出来的何美丽。   何美丽一见他,一脸委屈地撞进他怀里,抬起手腕上的手表问,“大昌,你说说,这手表是不是你当着聘礼给我的?”   许国昌看了眼同样看着他求证的许梨香,有些心虚地闪躲开,“是、是啊!”   “二堂哥!”许梨香不可置信地睁大眼,“这手表是借你娶亲用的,你也说了三天回门后就还,你怎么可以不认账?!”   “什么借?什么还?”刚下工回来的许大伯娘踏进院子,把农具一丢,“这不是你送你二堂哥的新婚贺礼吗?咋滴,哪有送人新婚贺礼还要讨要回去的道理?!”   “我、我哪有?”许梨香急忙辩解,“我怎么会有手表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二堂哥?”   “那就是你的本事了。”许大伯娘似笑非笑地扫了眼在一旁的风知意,“谁让你对人家陈知青有救命之恩呢,人家送你块手表感激一下还不值当么?”   这是要扣死这手表是她感激许梨香的救命谢礼?然后许梨香的东西就是许家的,就是咬死不还了?   风知意姿态闲懒地双手插兜,好整以暇地挑眉,也不知女主唱这出戏到底有何用意。   “不、不是的!”许梨香急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这明明、明明就是我问陈知青借来给你们撑门面的,二堂哥也是知道的呀!你们、你们怎么可以昧下呢?!”   “什么昧下?”许老太一脸严肃厉声,“梨丫头,你可不能红口白牙地污蔑自家人!”   然后还义正言辞地对风知意解释,“陈知青,我们许家可不是那种会昧下别人东西的人家。这手表,当初梨丫头说是你送她的救命谢礼,她让出来给她二堂哥娶亲。”   说着,神色慈祥和蔼地轻叹,“但手心手背都是肉,这孙子娶亲,我也不能让孙女吃亏是不是?所以我就拿了100个鸡蛋跟她换,算是我给孙子出的聘礼。”   听着貌似通情达理,实则全是强盗逻辑。不仅把责任全都推给许梨香不说,还反复强调对她的救命之恩,道德绑架她不得不认下、这就是救命谢礼,不能要回去。   风知意眼底渗出点嘲讽的兴味,不置可否地翘了翘嘴角。她比较好奇的是,女主唱这出戏到底有什么目的。   “没有!我没有!”许梨香大声否认,连连摇头,摇得眼泪飞落,“那100个鸡蛋明明是奶您给我娘坐月子补身子的!”   “哟,你娘是生了金疙瘩吗?”许大伯娘阴阳怪气地嘲讽,“需要100个鸡蛋补身子?谁家媳妇坐月子那么金贵?你这丫头说谎也不打打草稿。”   说着,还征询四周不知何处围过来看热闹的群众,“你们谁家媳妇坐月子需要100个鸡蛋的?”   围观群众都摇头,说什么人家几代单传的生了个带把的,月子里都没有上百个鸡蛋吃。你们许家孙子多得都可以生曾孙了,再生个孙子有什么好稀罕好金贵的。   顿时,把刚出来的许梨香她娘给臊得不行。   见到软包子出来,许大伯娘一步蹿上前,拉住许梨香她娘问,“金凤,你自己说说,那100个鸡蛋是不是梨丫头拿手表给你换的?”   说着,还着重强调,“我生五个儿子加起来都没吃过100个鸡蛋,你生了五个丫头片子之后,才生个儿子难道就特别金贵不成?就值得100个鸡蛋坐月子?”   许梨香她娘被她戳着“连生5个女儿”的伤疤揭短,顿时羞愧得不行,轻轻地挣了挣被她捏痛的手腕,性子本就包子的她常年被压迫得不敢反驳,“是、是……”   许梨香过去一把扯开许大伯娘的手,把自己母亲护在身后,“别扯上我娘!鸡蛋才3分钱一个,100个鸡蛋也不过才3块钱!我会拿一百多块钱的手表换100个鸡蛋吗?”   “那你二堂哥结婚你不得表示表示啊?”许大伯娘无理搅三分,“你一个丫头片子戴那么贵重的手表你戴得起吗?你命受得住吗?”   “说了那不是我的!”许梨香愤怒地大声辩解,“是陈知青的!”   许大伯娘不信地撇撇嘴,“这是你想把手表要回去的借口吧!”   知道在这上面掰扯不过他们,许梨香抹了一把眼泪,干脆明确问道,“我就告诉你们,这手表是我向陈知青借的,不是她送我的。现在,你们到底还不还?”   “哎哟!”许大伯娘立马开嗓子嚎,“哪有妹子送哥新婚贺礼还讨要回去的道理,你们给评评理?评评理!”   这个年代一块手表,价值不亚于后世的一套豪宅。拿到手了,谁还会放手?就算豁出去脸面胡搅蛮缠,也不能把到嘴边的鸭子给放飞了。   反正有许梨香背锅,而她又对陈知青有救命之恩压着。   所以许老太也一脸的为难,“这、这就是梨丫头你办事不靠谱了!这哪有把婚前给新娘子的聘礼给收回来的,这让我们怎么跟亲家交代?”   “行!我明白了。”许梨香一脸失望,然后走到许老太面前,一脸慎重地问,“奶,我是许家的一份子吗?”   许老太枯树皮一样的面皮一抖,“你想说什么?”   许梨香深吸了口气,“我是许家一份子,我挣的工分都属于许家,那我欠的债,也该属于许家。所以奶,请给我钱,让我赔给陈知青吧!”   “不行!”许老太还没来得及说话,许大伯娘第一个跳出来反对,“要赔你赔!可不能带上我们一大家子!”   涉及到自身的利益,一直围观看热闹的许家妯娌纷纷开口不认——   “这明明是梨丫头你自己的事,怎么算公出的呢?”   “这个我可不认,我家国盛娶媳妇时可没什么手表。若是算公出的,那我家国盛也得有一块!”   “就是啊!再说我们就算买,也不买个二手货啊!”   ……   许老太也皱眉,“梨丫头,这是你自己办差了事,你自己解决。”   “这我怎么自己解决?!”许梨香一脸气愤加伤心,“我赚的就算是许家的,我欠的就不是许家的?又没有分家,哪有这种道理?!”   说着,还寻求围观群众的支持,“大家说有没有这个道理?!”   众人纷纷点头说没有这个道理,既然赚的算家里的,那出的自然也要从家里拿。   “那就分家!”许大伯娘立马跳出来道,“这债要背你们自己背,别想拉大家下水!”   “就是!”其他妯娌纷纷支持,毕竟一块手表得值一百多块钱呢!那可是一大笔巨款,他们一大家子存几年都存不到这么多钱。   许梨香气得浑身颤抖地说不出话来,“你们!你们——”   可风知意却注意到许梨香嘴角一闪而过地翘了一下,挑眉,原来女主的用意在这?想分家?   毕竟小辈撺掇长辈分家、闹得家里四分五裂,那名声就不好听了。尤其是女孩子,以后嫁人都会打个折扣。   所以女主绕这么大的一个弯,就是为了对方主动把他们一家子踢出去?她自己能落得一个可怜无辜的清白形象?   这女主可真是好算计,风知意嘴角微勾,恐怕从借她手表一开始,就计划着这么干吧?也压根儿就没打算还她手表的吧?   毕竟,女主认识了她许家这一大家子的人两辈子,能不清楚这一家子人都是什么样的人吗?她能不知道那手表会有进无出吗?   她知道,她清楚得很。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借此发作好分家。   这样,不仅把自己一家从这压迫剥削中挣脱出来,还能趁此闹僵、撇清关系,以后好“单飞”,发达后不会有吸血的拖后腿。   更重要的是,不仅能在“风知意”面前博取可怜同情,还能给大伯一家甚至整个许家上眼药。   等以后,“风知意”那权贵家里找来,能允许别人这么欺负自家宝贝女儿?   那除了女主一家,许家所有人都别想搭上权贵的关系,还会得罪权贵,借此报复许家一大家子苛待他们一家十几年的仇。   另外还有一条就是,她还利用这手表,pk掉了未来首富的原配。   啧,女主可真是好手段。   区区一块手表,简直一石数鸟!   如果不是拿她的手表作伐子,还不顾她的意愿硬拉她来充当工具人,风知意说不定会鼓掌赞她一句聪明。   可惜,她娘却不知她的良苦用心,一听大家子要把他们一家踢出来,赶紧着急忙慌地过来请求风知意,“陈知青,我家梨丫头好歹救过你,你看这事能不能就算了?难道你一条命,还不值当一块手表吗?”   哟?风知意挑眉,这软包子被自家人随意捏扁搓圆,还以为她是个软绵好性子,居然也玩挟恩图报、道德绑架这一套?   风知意不禁暗自啧了一下,敢情这个软包子也是个欺软怕硬、欺善怕恶的?果然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么?   “娘!”许梨香见风知意目光凉淡,脸色一变,赶紧过来拉开她娘,“借人东西哪有不还的道理?难道你让我以后再也抬不起头来做人吗?!”   她娘瑟缩地嗫嚅了两下,“这不是、这不是……”   许梨香没理她娘,转向风知意,一脸无比真诚地抱歉,“陈知青,对不起!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并且还一脸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的人品,“你放心,这手表就当我问你买的,回头我保证赔个新的给你!”   知道了女主的目的,风知意就没兴趣陪她演下去,当即很不高兴地冷了脸,“那你在还我手表之前,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不想再看到你!”   说完,像是生气地转身就走。   许梨香顿时愕然,在她的计划里,善良大方的陈知青应该会说没关系,还会可怜同情她、安慰鼓励她,甚至物质支持她从泥潭一般的许家独立分家出来。   可她万万没想到,一向傻白甜好性子的陈知青居然会直接给她甩脸子。而且,还有要闹翻的痕迹。   这怎么可以?!   许梨香当即顾不上其他,赶紧追上去。 第20章 闹僵   风知意一从许家院子出来,就看到围观群众中,赵学兵和苏望亭杵在门口。   不知是正好路过,还是围观看热闹。   好歹也算是认识的,见眼神对上了,风知意只好朝苏望亭点点头,抬脚正要走。   苏望亭看见她眼睛一亮迎上来,堵住了她的去路,“好巧,你也在啊!这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么多人围着?”   那应该是刚好路过。   不过风知意也没兴趣跟他科普许家这破事,“不清楚,借过,我……”   “陈知青!”风知意话还没说完,就被追出来的许梨香打断。   许梨香急急地跑到风知意面前来,“你生气了是不是?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你放心,我就是倾家荡产,也一定会把手表赔给你!”   风知意目光凉淡地朝她伸手,“那你赔来啊!”   许梨香当即被她这一直球打得脸青一阵、白一阵、红一阵地窘迫变幻,“能、能不能宽限一段日子?等以后、以后……”   委屈中带着点恼怒,这陈知青怎么这么不通情达理?   以后?等你发达了以后吗?风知意现在看女主实在腻烦得紧,不愿意再搭理她,“赔不出来,就别出现在我面前。”   说完,就直接绕过苏望亭走了。   苏望亭见风知意冷脸,也不敢造次,一脸懵逼地不知问谁,“怎、怎么回事?”   “这个我知道!”一旁早就忍不住的大嘴巴·钱婶子跳出来,叭叭叭地把许梨香借风知意手表给许家娶亲却拿不回来的事给说了,嘴巴快得都让人没反应过来。   说得许梨香慌乱否认,“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不是故意的……”   已经渐渐走远的风知意,听得头也不回地勾唇,女主这会就看上男主了吗?这么慌张自己在男主面前的形象?居然连她这个苦主都不管了?   她原本看女主苦得像荒地里的小白菜,却不放弃自我拯救、努力向上,风知意欣赏这种坚韧不屈的生命,就不介意顺手拉她一把,所以允许女主对她的一些小算计。   但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心机也就罢了,甚至借用她一些东西搞事情也可以。   可女主却得寸进尺,不仅利用她的东西、还利用她的人,非得拉她做工具人杵在那里遭众人指点嘲笑她傻,丝毫不懂怎么尊重人、不顾及她的感觉和颜面。   别说是洞察她一举一动都有目的的风知意,就是不知书中剧情的原主,被女主这么一整,也会觉得尴尬和难堪吧?   或许在女主眼里,她并没有伤害到“风知意”,手表以后也一定会还她,只是借用一下而已,并不是什么大事。   更何况她对“风知意”有救命之恩,这种小忙,“风知意”应该不会介意。   但这种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丝毫不顾及他人感觉就肆意利用的行为,让之前对人性一向比较宽容的风知意硬生生地生出了一些反感。   对风知意来说,为了能更好地活着,耍手段算计东西可以,有目的地结交关系也行,毕竟活在这年代谁都不容易,努力向上并没有错。   但丝毫不尊重他人的行为,那就触及到她的底线了。   所以,风知意也就不惯着她了。   智脑检测到她看似冷脸生气,实则情绪毫无波动,待深夜进入空间之后,就忍不住问,“家主,您之前是故意跟女主闹僵?”   “嗯。”风知意一进来就继续疗养身体,利用时间差已经疗养了大半年,这身体已经趋向正常健康标准。   “那您为何不直接揭穿女主的小伎俩,那她肯定就没脸来找你了。你现在留有一丝余地,女主肯定还是会赖上来的。”   智脑觉得,这不像风知意一贯的行事风格。   “因为人会狗急跳墙。”风知意坐在灵泉里,闭眼运转着异能,“原主的家庭背景现在形势不明,我这身份眼下不一定安全。若是让女主知道再也无法利用我、以后也攀不上我背后的关系,谁知道她会不会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举报我去换好处。”   “应该不会吧。”智脑翻了翻书,“据书中表述,女主的品格还不错的。”   风知意不置可否,“书是作者的主观认知,不同立场的人对女主的评价也会不一样。就好比一个十恶不赦的人对自己孩子却非常好,对旁人而言他是坏人,对孩子来说他就是个好人。每个人的好坏都是相对而言的,不会有绝对的标准。”   “而且书中没有我,原主也早逝,人的品性也会随着际遇而发生改变,谁知道女主会不会因为我的存在而有所变动。别去赌人性,这混乱时期什么事都能上纲上线、小题大做,咱们还是苟着点好,别冒头。”   至于女主还会不会来找她的事,风知意并不担心。   就许家那一家子的品性,女主分家出来一定分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甚至根本就不会有现钱。一百多块钱在这个年代可不是小数字,手表票更是不好弄。   而且,如今风声紧,抓投机倒把抓得严,女主想做点小买卖赚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再说,她如今忙着分家的事,肯定无暇顾及其他。   所以,风知意估计她能清静好长一段时间了。   果然,从第二天开始,社员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就是许家那鸡飞狗跳的分家八卦,日日有爆料更新。   很多陈年旧事、偏心和龌蹉、不公不平不厚道的一碗水严重端不平,都被翻出来说了个底朝天。老许一家粉饰太平的虚假脸面,几乎被女主给扒个干净。   而她这个被坑了手表的冤大头,也不幸被波及,老接收到社员们关爱智障的眼神。甚至,还有不少人以为她够傻够好骗,来花式向她借东西。   风知意真是气笑不是,她的智商,大概真的是被女主这骚操作给坑下下水道了。   甚至,苏望亭还忙里偷闲地给她送来了一块崭新的手表,“你那个手表的事我听说了,别生气,这个先给你。”   风知意挑眉,“你这是帮许梨香赔我的?”   “不是不是……”苏望亭忙摆手撇清关系,“我不认识她,我是怕你没手表用了不习惯,跟她没关系。”   “不用了。”风知意谢绝,“无功不受禄。”   苏望亭好笑,“就一块手表而已,谈什么功禄那么严重。”   风知意挑眉看他,“那何故私相授受?”   苏望亭顿时一噎,嗫嚅了好半晌,都没敢言明说是特意送她的礼物。毕竟他们现在还不熟,还不到可以赠送这种礼物的程度。   看着她这么寡淡的神情、这么清正的眼神、这么疏离的态度,他就是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现在挑明,肯定必死无疑。   他又不傻。   风知意倒是有些遗憾,对方没有趁机挑明。不然她可以彻底拒绝清楚,绝了他这个念头,免得他还抱有希望。   可他不明说,她也不好自作多情。万一会错了意尴尬不要紧,就怕这乡下农村地方传出什么不好听的流言蜚语。   送礼物失败的苏望亭垂头丧气,更甚的是,接下来几天,风知意居然连面都没让他碰见过一次,他又不好直愣愣地跑去找她惹人说闲话。   闷闷不乐地帮彭大娘干了一个礼拜的活,直到部队里招他回去,他才就在彭大娘的推拒下,坚持留下了两个人这些日子吃饭的钱和粮票,然后焉头巴脑地回部队销假报道了。   与此同时,许家那分家的闹剧,也落下了帷幕。   农村乡下地方没有什么乐子,倒是许家的事,为梦庄大队的人增添了不少茶余饭后的闲聊谈资。   风知意在田间忙活时,不可避免地听了那么几耳朵,得知女主一家已经分家成功,几乎净身出户,被赶出了许家大院子,在村后的一片空地上搭了处棚子安顿下来。   差不多算是彻底撕破了脸皮,断绝了来往关系。   为此,村里人都说老许家这事做得不厚道、吃相太难看,女主一家有多憋屈、多无辜、多可怜。   风知意却认为,这应该是女主刻意为之下的结果。   如今翻脸决裂得越彻底,以后就越没有修复关系的可能。那么她们五个姐妹的亲事,就不会再任由许家拿去谋利。   风知意记得书中有讲,上辈子她们五个姐妹,没有一个落得一份好亲事,都几乎被许家拿去换亲换利益。   女主这叫壮士断腕,以绝后患。不逼到这个份上,她那个愚孝父亲和包子母亲,以后还会被老许一家给随意拿捏。   只有彻底寒了心、绝了亲,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眼前穷是穷点,但五个姐妹都相继长大,都渐渐算得上一个劳力,都能上工挣工分,一家人齐心协力,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不然,拖着许家那么深不见底的泥潭,前方是看不见的黑暗,女主再有重生金手指、再努力,也带不动一群猪队友拼命拖后腿。   对于这一点,风知意还是挺欣赏女主这种魄力的。   只可惜,这是用她那块手表换来的,还连累得她成了社员们的谈资、知青口中的傻子笑话,而女主对此却毫无歉意,风知意对她这种不厚道的魄力,欣赏就打了个折。   许家的事随着油菜割完,渐渐地平息下来,风知意也没有太去在意。   这会,清明前布的谷已经长成了秧苗,可以开始忙活拔苗耕地插秧了。   风知意庆幸自己之前去县城里取过一次“家里寄来的包裹”,可以光明正大地拿出这边买不到的套鞋,戴上手套,再下田拔秧。   因为,她怵水田里那无处不在的蚂蟥。   一般都是上午拔秧苗,下午去耕好的水田里插秧。   风知意拔了一上午的秧苗,中午的时候,彭丫丫来喊她回去吃午饭,说是那两人已经走了。   风知意侧眼,扫过不远处挑着一担秧苗正想晃悠过来的少年,脚下一转,往别处去了。   风知意低头在田边水沟里洗手时,忍不住低声闷笑。之前她一不在彭大娘家吃饭,这少年中午就又用老方式给她送来了午饭。   也不知道他哪来的神通,怎么会那么及时地知道她突然不在彭大娘家吃饭了。而且,她怎么拒绝都没用,每天都神出鬼没地送来。   风知意没法,只好和以前一样,每次吃完都贴补回去,就当是跟他搭个伙,算是请他做饭的酬劳。   少年也不拒绝,只是每天给她变着花样做的饭菜越来越营养丰盛,还每顿配有新鲜可口的野果,都让她有点吃上瘾了。   现在再次回到彭家吃着比较朴素的午饭,风知意居然有点食不下咽,果然是嘴巴都被养叼了。 第21章 针叶拔毒   忙完插秧已经六月,在端午这天,大队里才终于又不强制性地放了一天假。   起早贪黑地忙了整个五月一天都没歇,知青点的知青们全都给自己放了一天假,几乎都跑到县城里去寄信或领包裹、逛街或犒劳自己了。   风知意倒没去,她收包裹是假的,去“投机倒把”也是冒着极大风险的,容易做多错多。再加上,上次弄来的东西也够她撑很长一段时间,她自然就懒得再去折腾。   她一大早的,就跑到彭大娘家跟她们一起悄悄包粽子了。   “以前这里还有扒龙船、放风筝、祭祖、挂艾草、喝雄黄酒、吃咸鸭蛋等风俗。”彭大娘边包粽子边跟风知意说,“可热闹了!”   包粽子的糯米是风知意提供的,红豆绿豆是彭大娘每年分到的一点点给攒起来的,粽叶是彭丫丫去打猪草的时候悄悄摘回来的。   风知意在跟着彭大娘学包粽子,“这些都成旧风俗,算四旧,不让过了?”   “是啊!”彭大娘把包好的粽子放下,再拿了两旁粽叶灵活地在指间翻飞,“我们这些农民在地里一年忙到头,可不就盼着过年过节?现在连节都不给过了,这日子还有什么盼头?”   风知意微微点头,“可不就是。”   说话间,手里的粽子成型,拿给彭大娘看,“大娘,您看我包得对吗?”   彭大娘拿过转着看了一圈,点头笑赞,“对!你可真心灵手巧,只学一遍就会了。而且还包得这么小巧玲珑,可真精致。”   风知意不以为意地笑笑。   “是啊!素素姐包得真好看!都让人舍不得吃了!”彭丫丫趴在桌前,爱不释手地拿着风知意包好的粽子反复看。   彭大娘轻拍她的手,“都让你玩熟了!快去烧水,一会蒸粽子。”   “哎!”听到可以蒸了,彭丫丫高兴地跳起来跑去厨房烧水。   彭大娘笑笑,刚还要说什么,突然听到外面一声凄厉的嚎叫,吓得她手一哆嗦,刚舀进粽叶里的红豆糯米都给撒了。   “咋了这是?”叫声怎么那么惨、那么渗人。   彭大娘赶紧搁下粽叶,拍拍围裙,起身神情凝重地往外走,还不忘交代在厨房里正准备烧水的彭丫丫,“丫丫你在家里烧水,别乱跑出去。”   风知意也赶紧搁下正包好的又一个粽子,跟了出去。   彭大娘家在村口不远处,村口那棵要近10个成年人才能合抱住的古老榕树下,一堆人围在那不知在看什么。   今天过节,又难得放假,大部分人都没有坚持去上工。所以这会,闲在家里听到动静跑出来看的人就有不少。   风知意跟在彭大娘身后,好不容易地挤进了人群,隐约看到人群中间,似乎一个人躺在地上。卫生所里的医生给那人检查了一番,然后朝跪坐在一旁的女人摇摇头。女人神情顿时如天塌下来了一般,然后一声嚎叫,哭得肝肠寸断、声嘶力竭。   听彭大娘跟人打听了一下,风知意才知道,原来是王队长今天一大清早去给稻田放水,不小心被毒蛇咬了,昏倒在田间。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被正好从山那边军营里过来的赵学兵和带着警卫员的苏望亭三人发现,赶紧送了回来。   可刚送到村口这,人就脸色发黑发紫、浑身发冷、口吐白沫,眼看是不行了。   警卫员早一步回村背着医生飞奔赶过来,刚刚一诊断,果然是已经回天乏术了。   王队长?那不是她所在生产队的队长吗?   风知意赶紧挤到最前面去,里面哭声喊声乱糟糟的一片,又惊又慌又痛的王老太手都在剧烈地抖着,面无血色的神情却还强制镇定,“赶紧送县城医院!”   医生在跟王老太解释,“耽搁太久,脉搏不动、呼吸俱无,这会身体都凉了,人明明都已经……”   王老太看向能给人信任的解放军战士——赵学兵和苏望亭,见这两人都哀伤地默默点头,顿时面如金纸地往后一踉跄。   她身边的子女赶紧扶住,好几个王队长的孩子“哇”地一声,冲到王队长面前跪下就哭了起来。   风知意跟着王家孩子们趁乱一块冲到王队长面前,拿起他确实已经没有温度的手腕把了把脉、摸了摸他颈边大动脉、翻了翻他的眼睛……   “你在做什么?!”王队长的大儿子打断她。   埋头痛哭的王队长媳妇抬起头来,还有其他所有人,目光都错愕地落在似乎在诊治的风知意身上。   风知意没管,抬眼四处看了看,然后起身挤出人群,跑到路边撸了一把松树针叶,再跑回来跟王队长的媳妇申请,“婶子,我会金针拔毒,让我试试吧。”   她刚刚用异能查探过,王队长体内生机并没有完全断绝,还有一线生机。不过再晚上一会会,估计就彻底凉了。   情况紧急,她只能当场施救了。   医生弱弱地补充一句,“可他已毒素攻心、心脏跳停……”   苏望亭也过来一把抓住风知意的手腕,凑耳低声提醒,“人已经没了,别惹麻烦。”   毕竟,悲痛欲绝到没有理智的人是会无故迁怒的。别给人希望,又让人失望。   “试!”见有希望,摇摇欲坠的王老太立马站稳,当机立断地厉声打断,“让她试!”   随即,目光温和地转向风知意,浑浊的泪眼冒起点微弱的微光,“女娃你尽管试,没用也没关系。”   “是啊!”群众也跟着附和,“让她试试呗,反正这会人已经没用了,死马当活马医呗。”   但也有人质疑,“拿着把松叶当金针拔毒,开什么玩笑呢?这陈知青没发烧吧?”   王队长媳妇抹了一把满脸的泪水鼻涕,满眼希冀地忙不迭地爬起来让开,“好!你试!你赶紧试!救救我当家的!”   风知意从苏望亭手中抽出手,在王队长身边蹲下,边借着手帕擦拭针叶实则在用异能消毒,边朝王队长的大儿子王建军说,“把你爹的上衣给脱掉。”   若是跟她素不相识、毫无接触往来的人,她可能就不会多事。但王队长这个憨厚朴实的汉子对她一向颇为照顾。受人恩惠,她岂能见死不救?   王建军有些茫然地看了看风知意,又看向自己的娘和奶奶,他奶奶神色朝他一凶,“赶紧的!”   王建军这才赶紧把他爹的上衣给去掉。   风知意在众人纷纷好奇“松叶怎么能刺进穴位里”的疑惑围观下,用消好毒的松叶,瞄准穴位,一一落针,捻针入穴,惹起一阵阵诧异惊呼。   其实她并不是在所谓的金针拔毒,而是借此给他先注入生机吊住命,然后用异能把血液里的毒素剔除出来,汇集到落针的穴位处排出来。并用异能一遍一遍地疗养那些已经“罢工”的五脏六腑、神经脉络,让它们重新运转起来。   没过多久,黑色血液顺着一根根松叶溢出来,引起群众惊呼,“快看!毒血真的给拔出了!”   再过一会,“褪了褪了!王队长脸上的青黑褪了!”   紧接着,“快看王队长胸口!起伏了!起伏了!”   然后又,“面色恢复了!血气恢复了!”   ……   待黑血全部渗出,风知意用异能检查了一遍,确保王队长体内各处生机全面恢复如常,各生理功能重新运转如旧,才撤了异能拔了针叶,让王建业把王队长身上的黑色血迹都抹擦干净。   “陈知青,这可是好了?!”王队长的媳妇忍不住,一脸紧张地问她。   风知意收起针叶,朝她安抚微微一笑,“好了,抬回去休养一两日便可恢复。”   “真的?!”王队长的媳妇惊喜得声音都劈了叉。   王老太激动得浑身发抖,一连说道,“好!好!好!”   那医生连忙检查了一下王队长,随后满脸震惊地不可思议,“好了!真的好了!居然真的活过来了!”   “太好了!”王家人激动得喜极而泣,王老太感激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拉着风知意激动得嘴唇直哆嗦,“真是太谢谢你了闺女!太谢谢了!我这老婆子都不知道该谢谢你才好。”   随后紧张交代大孙子,“快!快把你爹抬回去!”   想到什么又问风知意,“闺女,我儿子什么时候能醒过来?需不需要吃什么药喝什么补品什么的?”   “不用另外服药,好好休息两日便可。”再好的补品也比不上她直接用木系异能蕴养的疗效好、见效快。她已经用异能帮王队长蕴养过,就不必多吃别的药,“不过可以吃点好的补补血气。”   “至于什么时候能醒,”风知意说着,扫了眼被人高马大的王建军小心抱起的王队长,提醒王老太,“您看。”   众人看去,刚被王建军抱起的王队长闷哼一声,居然缓缓地睁开了眼,然后就看见自己被亲生大儿子抱着不说,还遭众人像看稀世罕物一般地围观着,满脸懵逼,“怎么了这是?”   声音倒是有大病初愈的沙哑和虚弱。   人群里顿时像水滴入了滚烫的油锅里,“轰”地一下就炸了!   然后,霹雳巴拉地跟王队长说刚刚他如何如何已经没了呼吸、没了心跳,又是如何如何地被陈知青用松叶当金针拔毒,把他硬生生地从阎王爷手里抢了回来! 第22章 感谢   风知意看着众人激动欢喜,莞尔一笑,悄无声息地退出人群。   正准备把手里的针叶处理掉,却被那卫生所里的医生追过来一脸激动地拦住,“你是怎么办到的?!中医真的这么厉害吗?针灸之术真的这么神奇吗?居然能起死回生!”   “哪里,王队长只是暂时休克,我刺激他穴道,让他缓过这口气来罢了。”风知意说完,绕过他把松叶往一旁烧着垃圾的火堆里一扔——   那医生赶紧扑过去想要接住,“别扔别扔!我拿回去研究一下!”   却被风知意眼疾手快地换了个方向丢进了那烧垃圾的火堆里,“这只是普通的松叶,上面还有些轻微的毒素,得处理掉,没有研究的价值。”   “那是你怎么做到把针叶刺入穴道的?”医生一脸虚心地求问,“又是怎么做到把那些毒素□□的?还有啊!他明明心脏已经跳停了,呼吸都没了,脉搏也不动了,怎么用针叶刺穴就全都恢复呢?这原理是什么?”   “别问了!”风知意故意压低声音,“这可属于四旧,你想害我吗?”   医生神色顿时如便秘般地梗住。   风知意忽悠住医生,暗自轻笑一声,转身就走。   可没走两步,却又被人拦住。   苏望亭目光灼灼发亮地看着她,满眼的盛赞,“你好厉害!”   风知意礼貌一笑,“过奖,雕虫小技罢了。”   “活死人都算是雕虫小技的话,”一旁的赵学兵也忍不住过来插话,眼眸黑深深地看着她,“那你最厉害的是什么?肉白骨吗?”   风知意淡淡一笑,闲淡从容地道,“那你变成白骨后来找我呗,试试我能不能把你肉回来。”   赵学兵顿时一噎。   苏望亭忍俊不禁地“哈哈”一笑,眼睛看着风知意舍不得挪开,“还以为你是个内敛寡言的人,没想到你还挺会开玩笑。”   风知意不置可否地浅淡笑笑,朝他们客气抱歉,“我还有事,失陪。”   然后绕过他们,快步走远了。   苏望亭愣了愣,有些郁闷和委屈,“我又不是瘟疫,她怎么老对我唯恐避之不及?”   赵学兵望着风知意匆匆离去、随即在转弯不见的身影,“你用意太明显,吓着人家了吧。”   苏望亭不以为然,“用意不明显,如何能让她知道我的心意?”   赵学兵转身朝自己家里走去,“可能就是你的心意吓着她了。”   他们也是今天才得空过来,准备回家里看看。谁知半路上会遇到被毒蛇咬晕的王队长,才有了这一出。   “我想跟她处对象的心意很吓人吗?”苏望亭跟着他一起往赵家走去,听道他这话更委屈不解了,“我长相、出身、学识可都不差啊!”   苏望亭长得阳光俊朗、身高腿长,从小家境优越得自带贵气,还有点纨绔子弟的潇洒不羁,正是女同志都非常喜欢的那一款。   可是,赵学兵眯眼回想了一下见过几次的风知意,“那个陈知青看着是个胸有丘壑的人,她可能不看重这些。”   苏望亭怔了怔,“那她看重什么?”   “也许,”赵学兵沉吟着猜测,“是自身的提升?”   苏望亭听得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你不觉得,”赵学兵似提醒他一般,意有所指,“她这身医术,埋藏在这乡野农村里,太可惜了吗?”   苏望亭听得若有所思,一路不知在想什么,直到走到赵家院子门口才猛地顿住,对正在抬脚抬脚踏进院子的赵学兵道,“我去趟彭大娘家。”   说完,就一溜烟地朝彭大娘家跑了。   赵学兵立在门口回头,看着他带着警卫员一下子跑远了,愉悦地眯眼,嘴角微扬。   而彭大娘家,彭丫丫正趴在院门上探头探脑地往外看,远远看到风知意从巷子拐角走出来,眼睛一亮,赶紧迎上来,“素素姐,出了什么事啊?”   风知意领着她走回院子,“没什么大事,王队长被蛇咬了,现在已经没事了。”   “哦。”这确实不是什么大事,他们这的田地里经常有菜花蛇、水蛇,一般不咬人,除非是踩着它们了。   不过那些蛇没毒,被咬了也没事,所以彭丫丫立马不好奇了,“我已经把水烧开了,可以蒸粽子了吗?”   “好,你稍等。”风知意洗了手,把剩下的几个粽子迅速包完,然后刚把粽子都蒸上,院子门外传来造访声,“大娘!彭大娘您在家吗?”   风知意把锅盖盖上,用围裙擦着手迎出去,“彭大娘不在……”   说着就看见是前不久才甩掉的苏望亭,神色寡淡客气了些许,“估计在村口那。你若有事,可去那寻她。”   苏望亭总觉得风知意系着围裙下厨的样子有种说不出来的温婉动人,像是男人一生中,回家最渴望见到的画面。感觉在外面不管多苦多累,回到看到如此温婉娇妻,再苦再累也甘之如饴。甚至,还能再次浑身充满力量。   所以看到如此这般迎出来的风知意,苏望亭眼中按耐不住的喜爱和眷恋都蠢蠢欲动地要跳出来了,下意识地就咧嘴傻笑,“你在啊!”   风知意嘴角微抽,“我不是彭大娘。”   苏望亭顿时想起自己刚刚打的借口是问彭大娘在不在家,尴尬地笑笑,“其实,我也有事找你。”   “什么事?”风知意稍微走出来了一些问,这不是她家,她也不好自主主张地请人进来奉茶招待。   可苏望亭却自顾自地踏进了院子里,指着不远处的大山说,“我们军营就在这后山里头,里面的蚊子特别多,个头又大又毒,所以我想找你帮忙配一些能防蚊虫的草药做成香包,这不正好端午也有佩戴香包的习俗嘛!”   而且赠送香包也有表达情意之意,这是他刚刚在来的路上美滋滋地想出来的好主意,还能趁此接近她,简直一举两得。   “我不会。”风知意想都不想地拒绝。   苏望亭意外一愣,“怎么不会啊?你们中医不是最擅长配制草药什么的吗?”   风知意淡淡解释,“第一,我不是中医,也没有行医执照;第二,我会金针拔毒不等于就会配制草药,就像拿手术刀的人不一定会制药。”   这话说得好有道理,竟让苏望亭无言以对,挠挠头,“这样啊,那也没事,回头我弄些艾草烧吧。”   随即鼻子耸动地闻了闻,“好香啊!你在做什么好吃的?!”   说完生怕风知意撵他走,一溜烟地窜进厨房里,看到烧火的彭丫丫,“丫丫,你在烧什么好吃的?”   他毕竟给彭家尽心尽力地干过一个多礼拜的活,彭丫丫对他也比较熟悉和亲近,脆生生地笑道,“粽子!”   苏望亭眼睛一亮,扫了眼转身去了堂屋里的风知意,凑近灶膛前的彭丫丫,压低声音问,“是不是你素素姐做的?”   彭丫丫一脸乖巧地点头,“素素姐和奶奶一起包的。”   苏望亭眼扫过旁边一堆还没有劈的柴火,“那我帮你家把这些柴都劈完,可以换两个粽子吃吗?”   彭丫丫只觉得眼前这个大哥哥跟小孩子一样,愈发觉得亲近,笑道,“好呀!”   苏望亭立马撸起袖子来,招呼警卫员一起来劈柴。   风知意回堂屋把包粽子的残局给收拾干净,然后折回来就看到苏望亭两人在院子里劈柴。她也没说什么,转身去厨房把中午要做的菜给择出来洗干净。   这里毕竟不是她家,彭丫丫这个小主人还在,还轮不到她说话。   等粽子蒸熟,彭大娘才看完热闹回来,一进院门就看到在院子里劈柴劈得汗流浃背的苏望亭,目色一喜,“哎呀,小苏同志,你怎么来了?!”   坐着小马扎上劈柴的苏望亭抬头对她笑出一嘴白牙,“今天军营里放假,我无事,就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彭大娘顿时目露感动,“你有心了!今天大队里也放假,没下地呢!”   “那我今天帮大娘把这些柴都劈了。”没下地,他也能自己找活儿干留下来。   彭大娘自然欢喜,“那就辛苦你了,一会多吃两个粽子!”   苏望亭立马笑得一脸灿烂,“好啊!”   彭大娘这才去厨房里,看见风知意准备把粽子取出锅,立马拿了个干净的圆笸箩递过去,“你怎么溜得这么快,王家人到处找你呢!”   风知意把粽子一个个取出来放在笸箩里,“找我作什么?”   “还能作什么?”彭大娘眯眼笑起,“当然是要感谢你了!”   说着,一脸惊奇地打量风知意,“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厉害的一手呢!这在以前,可堪称神医了吧?”   风知意赶紧“嘘”地一声跟她低声,“大娘你可别帮我乱吹,这个说不好,可能属于四旧呢。”   现在的时局这么混乱,是不是四旧,还不是有权利的人一句话。若有人有心坑害,她说不定会有麻烦。   彭大娘喜滋滋的神色一收,立马严肃起来,“瞧我这记性,这可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   随即无奈地轻叹一声,轻轻拍拍她手背,“以后你可得仔细点,别再轻易用了。这虽然是好事,但人心难测。”   “我明白的。”风知意微笑点头,“今天是赶巧撞见了,我既然有办法,也不能见死不救不是?”   彭大娘神色复杂地感叹,“谁说不是呢。”   正说话间,院门处又传来声音,“彭大娘!彭大娘!”   “来了!”彭大娘高声应了一声,赶紧迎出来,看到是王家大孙子正扶着王老太踏进院子,忙上前去迎接,“哎哟王大婶您可小心点门槛,可是有啥事?还劳您亲自上门?”   王老太今年八十多岁,在这个年代是难得的高寿之人,村里大部分人都很敬重她。   “我是来找陈知青的,陈知青可在你家?”王老太说完就看见跟在彭大娘身后出来的风知意,赶紧紧走两步上前,一把握住她的手,“闺女,之前你怎么一个转身就不见人了?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你呢!”   “王奶奶不必客气,”风知意淡笑温和,轻描淡写,“区区举手之劳罢了,不必挂齿。”   王老太不以为然,“你的举手之劳,对我大儿子可是救命之恩。这救命之恩大过天,哪能不挂念着?这岂不是要我王家做忘恩负义之人么?”   风知意忙抱歉,“王奶奶言重了!”   “没有言重!”王老太拍拍她的手,“今天要不是有你在,我大儿子铁定没命了!你救了我大儿子的命,这就是你对我王家的大恩大德!”   “我当时也只是想赌一把罢了,尽人事、听天命。那都是王队长他福泽深厚,命不该绝。”要不是王队长先对她抱有善意、对她颇为照顾,她也不会出手相救,不过是因果循环罢了,“这大恩大德,我实在愧不敢当。”   这好话说得老人眉开眼笑,“我不听你文绉绉,恩现在是没法报,但这个谢是一定要的。晚上我家请你吃饭,你一定要来。不然,我这个老婆子,以后可亏心得吃不好睡不着咯!”   风知意听她这么说,也只好应下。   待到傍晚,才4点多,刚好些能下地的王队长就领着儿子亲自来请她了。   虽然说这是王家答谢她的宴请,但风知意觉得她若空手上门去吃饭,似乎有些失礼。就在经过知青点的不远处,让王家父子先等一下,她准备借回宿舍一趟拿点东西出来。   可谁知她回到宿舍,发现不知何时回来的贺梅居然在翻她的行李大包!   对这种低劣行为,风知意真的是连气愤的情绪都懒得浪费,声音平静地问,“你在干嘛?” 第23章 举报   贺梅似乎被她吓一跳,猛地一抖,回头看到风知意,又惊又慌,“你、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因为风知意自从不跟他们一块吃饭之后,白天基本不回宿舍,都是天蒙蒙亮出门,入夜晚饭后再回来。   说着,又赶紧描补,“我、我刚才进来看到有只耗子跑进你这床底下来了,怕钻你包里咬坏你东西,想帮你捉来着。”   “是吗?”这是当她智商有多低?风知意皮笑肉不笑地走近,“那耗子找到了吗?”   贺梅心慌地用脚把她的包往床底下踢了踢,“可、可能是被我吓跑了。”   也许是觉得找到了非常正当的理由,她逐渐淡定且理直气壮起来,“你在包里藏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弄得屋子里都有耗子了!”   风知意被她这倒打一耙的行为给气笑了,“这就是你偷翻我包的理由?”   贺梅被揭穿得恼羞成怒,“谁偷翻你包了?!都说我在捉耗子!”   “是吗?”风知意微笑靠近,慢悠悠地看了眼被翻得乱七八糟的行李大包,“捉耗子需要把我包翻成这样?那要不要让大家来评评理?”   贺梅脸色顿时一阵红一阵白,然后直接耍泼耍赖,“这里除了你我,谁看见我翻你包了?你说什么别人就信吗?!我还说我没翻呢!”   说完见风知意一时无语,下巴一昂地轻哼一声,脸不红心不慌地转身离去。   风知意平静地看着她正往外走的背影,有些微凉的嗓音清泠泠地响起,“这是最后一次,再有下一次,我会让你连忏悔认错的机会都没有。”   走到门口的贺梅顿下猛地满脸怒气地回瞪,“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风知意目光寒凉,从容安然甚至有些温柔地微笑,“不信的话,你大可试试。”   语气里,甚至还颇有鼓励之意。   诡异得贺梅瞬间只觉得心头有股冰寒莫名涌出,头皮一麻,全身汗毛竖起,本怒得想破口大骂甚至张牙舞爪地去恼花她的脸。   可这种突如其来的诡异惊惧感,却让她只想夺门而逃,所以她冷哼一声,摔门离去。   风知意收回目光,转身蹲下把行李包整理检查了一下。   其实这里面都是原主的东西,她一样都没动,她自己的吃穿用度都放在空间里。原主这些破破烂烂没有一样值钱的,所以没有少什么。   她主要是看看,有没有多出什么。   风知意原本以为贺梅只是个人卫生习惯不好、还有点爱占小便宜,这在缺衣少食的年月里,是贫苦给逼出的毛病,她可以包容。   但没想到,贺梅会低劣到行窃。   风知意不是没想过搬出去,她需要经常进空间,自然极度需要个人空间。   而且前几日周曼曼还提醒她说,她前一晚起夜看到她整个人捂在被子里,这样睡不好。   那时风知意暗暗惊了惊,因为她晚上去空间,都会塞一个跟她等同大小长相的布偶娃娃在被窝里。   幸好当时周曼曼没有热心到立马提醒她或去给她扯下被子,不然露陷不说,估计会把人吓得够呛。   试想想:半夜发现室友变成了布偶假人,这是什么惊悚恐怖故事?   所以,这已经不是风知意第一次有想搬走的念头了。   可是,这个村子里房屋紧张,家家户户十几口人、甚至几十口人挤在并不宽敞的屋子里,兄弟姐妹甚至和父母挤在一个屋,还有七八岁的男孩女孩都没条件分床。   她去租住的话,别说农户空不出地方,就算能,难道要她跟陌生人挤在一张床铺上吗?那还不如在知青宿舍,最起码一个人一张铺。   所以,她能搬去哪呢?要不要回头跟彭大娘打听打听?也不知道他们这些外来的知青,能不能跟大队里批到地基,自己起屋子。   确定自己的东西没有问题,风知意用袋子提了些不贵重的礼品,边思索着这个问题边跟着王家父子去上门。   到了王家,在王婶子客气的推拒下,把东西塞给了她,然后才入席。   答谢宴十分丰盛,有鱼有肉、有汤有羹,几乎把农家一年到头攒的好东西都拿出来了,可谓诚意十足。   不过除了她,还请了赵学兵和苏望亭以及他的警卫员,毕竟是这三人最先发现王队长晕倒在田间并给送回来的,也算得上是一定程度上的救命恩人。   除此之外,还请了生产大队的大队长,这个风知意就猜不到王家是何意。   而且,这个一向对她不假辞色的大队长,居然面色温和地跟她招呼,甚至还带着浅浅的笑意,让风知意心里直犯嘀咕。   等酒过三巡之后,大队长才跟风知意表明了来意,说是想请她去卫生所坐诊就职,一天算她10个满工分,不用再辛苦下地。   在场所有人都以为她会欣喜接受的时候,风知意却忙一脸受之有愧地拒绝了。   她严肃地表示她并不会什么医术、也不懂什么医理,只是会金针拔毒这一奇门巧技罢了,实在无法胜任。   今天这事在众目睽睽之下,传开是迟早的事。就怕村民们觉得她医术太神奇,什么毛病都来找她治。   若她在其位、就得尽其责,她可不想整天坐在卫生所里给村民们治便秘、看脚气等一些奇奇怪怪的病。   最重要的是,在卫生所里坐诊就要接触形形色色的人,这与她想低调过清静日子的初衷背道而驰。   并且,风知意还拜托大家,尤其是大队长,帮自己澄清一下,以免误导群众。   在座的众人对她的说辞都将信将疑,可看风知意言辞诚恳、态度坚定,也只好作罢。   毕竟医术这东西,懂就是懂,不懂就是不懂。若不懂装懂,可是会出人命的。风知意都明明白白地说自己不懂了,谁敢拿人命冒险?   因为第二天要上工干活,再加上大队里现在还没有通电,这感谢宴吃到七点多,天色渐渐暗下来的时候,就结束了。   离开的时候,天色微暗。   风知意拒绝了苏望亭想要送她的提议,自己一个人往知青点走去。   只是,没走一会,身后就又坠了一条不远不近的小尾巴。   风知意暗笑,这段时间虽然没见过那少年了,但只要下工迟了、或在彭大娘家吃过饭回去天黑了,她一个人走回知青点的时候,身后总会悄无声息地坠上一条小尾巴,直到她安全回到知青宿舍后才消失。   可能是感恩于自己给他解过蛇毒,保住了他一条手臂,那少年就一直用自己的方式在报答。   风知意说过、劝过、拒绝过,让他不必如此。但那少年脾气倔得就跟牛一样,说不听、劝不动,执拗得依旧我行我素。   风知意实在无奈,也只好作罢,只能尽量贴补回去,不让这本来就不容易的孩子更加穷苦艰难。   不过今天她倒有事找他,所以在一个转弯之后,她闪身藏了起来。等少年追上来四处着急找她的时候,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吓他一跳。   沉默的少年不说话,面无表情地看着笑嘻嘻的她,黑黝黝的深眸却透露出一种“你怎么这么皮”的意思。   风知意摸摸鼻子,突然觉得自己好幼稚,忙道,“这入夏了蚊虫多,牛棚环境又糟糕,老人抵抗力差,容易被蚊虫叮咬传染病菌。”   说着从包里摸出一袋草药粉,“这是我用各种草药晒干磨成的粉,你拿去给他们,每天……”   风知意比划了一节手指头大小,“睡觉前当香料烧上这么一点,便可防蛇虫鼠蚁,还可以防疫治病,宁神安眠。”   说完递给他,“给!你自己也留点用。”   少年的眸光一点一点地晶亮起,如月光下的海面,波光粼粼,也柔似深海。他接过药粉,朝风知意点点头。   风知意也不意外少年的沉默寡言,倒退走着朝他摆摆手,“前面就是知青宿舍了,你回去吧,不用送了。”   说完,转身朝知青点走去。   少年没说话也没拒绝,只是静静地目送她进了知青院子,才转身离去。   风知意一踏进知青院子,就看到一大帮人坐在院子里似乎在等她。看到她进来,全都蜂拥上来七嘴八舌地问她白天“活死人”的事。   今天除了她,其他知青都跑县城去了。所以白天的事,没有一个知青亲眼目睹。回来听到社员们众说纷纭,自然惊奇。   风知意轻描淡写说只是会一点针灸的皮毛,而王队长也只是暂时休克,她找准穴位扎了一下,让他缓过一口气,放出毒血就没事了。救活王队长只是凑巧而已,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本事。   这个说法,比“活死人”还容易让人接受,很快就得到了知青们的认同,并问她会不会用金针治别的病?   风知意自然说不会,说自己其实不懂医术和医理,只是自己久病成医,认识一点点人身上的穴道而已。   听她这么说,众人才作罢。   看知青们都没多作怀疑,而且之前她还特意跟大队长他们打过招呼,风知意以为救人这事,应该就这么被她轻描淡写地带过了,不会在大队里传出什么谣言。   毕竟救人性命能有什么错?   可没料到几天后,她还是被人匿名举报了搞四旧。   被下来调查的人带走时,风知意抬眼不着痕迹地扫视了一圈,在或沉默、或担忧、或避讳甚至或幸灾乐祸的人群中,扫到贺梅那张痛快到扭曲的压抑笑脸。   风知意不太意外地垂眸,贺梅应该是怕她揭穿她的偷窃行为,所以先下手为强吧?   风知意一直认为,自己都快奔三的成年人,不该跟还未成年的孩子计较。所以本想放过贺梅一马,给她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毕竟坏脾气、小心眼、眼红病、不良的卫生习惯,甚至行窃,这些都算不上无可救药、罪大恶极。   可这次居然想置她于死地,那就是人性本恶了,无关于年龄大小。   既然如此,那她便不客气了。   等着大队长跟调查人员交涉完,来到她跟前,安慰道,“别担心,应该没什么大事,可能就是去走个澄清程序。毕竟有人举报了,上面就得调查。”   可眼中的担忧,却明显不像是没事。   风知意神色看不出什么情绪地淡淡点头,然后在围观群众目送下,跟着调查人员离开。   在经过贺梅跟前时,贺梅脚突然往前一踢,踢得风知意脚下一绊,猛地抓住了她的手,才免去摔倒。   在调查人员瞪过来的眼神中,贺梅顾不上风知意抓得她有点痛的手,赶紧把风知意扶稳站好以示清白,“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也不知道她的脚为什么突然往前踢一下,像是应激反射一般,难道是自己太讨厌陈素素了?   这种落井下石的情况,在这个年代很常见。哪怕是无冤无仇根本不认识的人,看到有人被批斗被游街,都会跑上去唾弃两口。   所以调查人员见怪不怪,见人也没摔着,就没多计较,直接把人带走了。 第24章 治病   风知意本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若真对她执行什么人身伤害或人格侮辱,她就直接死遁换个身份,不再回梦庄大队做知青陈素素了。   可意外的是,她直接被送到了省城最大的医院,一路被礼遇地送进了一间高等病房里。   风知意这才被告知,“抓”她来不是要审查,而是让她治病救人。   至于为什么要用这么隐蔽的方式,因为这个病人是胃癌晚期还在坚持工作的某军部首长。   头发花白、瘦骨嶙峋的老首长看她似乎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扭头对送她来的将士皱眉,“我都说了,在我走之前肯定能把工作处理交接好。你们别再费这个心了,浪费时间。”   对方眼睛湿润,梗着脖子声音哽咽,“首长,您就再试试吧!反正人都请来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   看着那么一大高个的硬汉几乎都要哭出声来,老首长无奈地轻叹一声,摆摆手,让他先出去。   待将士铿锵有力地敬了个礼出去之后,老首长起身坐在她对面,对她笑得温和慈祥,“孩子,吓坏了吧?没事,你且在这里呆一呆,让他们死心,回头我就让人送你回去。别怕,啊!”   风知意温柔浅笑,“首长,我来都来了,不如让我试试?也不枉我千里迢迢地跑来一趟不是?”   老首长看风知意一个半大的孩子如此从容淡然的气度,而且言行举止不卑不亢,顿时有些赞赏和惊讶,像纵容孩子玩闹一般笑着点头,“好啊!你想怎么试?”   风知意抬手,“把手腕给我便可。”   老首长笑呵呵地伸出手,“你这小小年纪,还真的会中医?”   风知意把手指搭在他的脉搏上把脉,“您的部下若没打听到一点真材实料,怎会把我送到您的面前来?”   老首长愉快地哈哈大笑,“所以,你那个能活死人的针灸之术是真的?”   在某些有大能力的人面前,自作聪明地撒谎隐瞒没有意义,他们不会听信片面之词,只会根据调查到的事实来判断是非。   所以,风知意不置可否地“嘘”地一声,“这个,还请首长帮我不扩散、不放大、不传谣。”   老首长饶有兴味地轻笑着点头,觉得这小孩说话可真是字字玑珠、又言简意深。这份涵养功力,可不是一般人能修炼成的,这让他不禁好奇,“你既有这本事,为何还要下乡插队?”   “会什么不一定要做什么吧?”风知意不以为然,直接坦言,“最根本的原因是,我实在没有一颗救死扶伤的心。”   说着,风知意状似天真无邪地歪了歪头,“没有一颗伟大高尚的奉献之心、不做一个善良的人,应该不犯法吧?”   老首长怔了怔,随即点点头,“确实不犯法。”   只是,这孩子的思想怎么有点离经叛道、亦正亦邪?   为人长者的心又让他忍不住想引孩子走正道,可刚想开口,就看见这孩子笑盈盈地看着他,那清澈见底的眼眸,似乎能把人给看透一般,让他到嘴边的话都无端消声。   顿时,他心下有些复杂,“你倒是坦率。”   毕竟这年头,很少有人敢坦言自己不想为祖国奉献、不想为人民服务,这很容易被戴上各种致命的帽子。   风知意不甚在意地笑笑,收回手,“确实是晚期,癌细胞已经向远处扩散和转移,没法通过手术根治,倒是可以用针灸一点点地驱散。”   老首长没有惊喜,只是平和之外有些惊奇,“你还真能治?”   不是他不想相信,刚发现的时候,他去过京市海市等各大医院,还去国外看过,都没用。眼前一看就没成年的小孩,这让他如何敢相信?   “七成把握。”千年后的末世,全身腐烂的丧尸都能活过来,癌症早已不是什么绝症了,但风知意也没把话说死,“只是时间会就久一些。”   老首长依然淡定,语气平和,“要多久?医生说我最多只有四个月不到的时间了。”   “大概三个月吧。”其实用异能治疗,半个月就够,但风知意不想太过骇人,“针灸会循序渐进地把癌细胞驱散掉,您的病情和症状只会越来越轻。就算最后不能根治,我也能保您之后至少十几甚至二十年都不会栽倒在这病上。”   风知意也不是不想帮他根治,只是全世界都没法治愈的病,她若是给治好了,那她不是在自找麻烦吗?   到时,这老首长还能放过她吗?就算老首长能,但别人呢?这世上可从来都没有不漏风的墙。   她虽然不根治,但可以把病情控制在一个稳定的情况下,不会影响生活和工作,保证他十几二十年,不会死于这个病就是。   而且,这样也能督促他保持良好的饮食和生活习惯,跟治愈也没什么差别。   所以老首长的脸上终于有了些细微的情绪波动,淡然笑道,“那行,姑且就让你治治看。”   语气随意,好像治不治、能不能好都行。   风知意也不在意他信不信,“那在开始治疗之前,咱们先来个约法三章吧?”   老首长以为,“是要规定我饮食、休息、运动什么的吗?”   “不,”这个风知意完全没兴趣,“这些事,自有比我还专业的人监督您。我想说的,是我的要求。”   “哦?”老首长满是意外地挑眉,这孩子胆识不错,笑呵呵地点头,“是该有要求,说说看。”   风知意一点都不客气地开口,“第一,希望这次治疗能多保密、就多保密。不要让人知道是我给您治的病,就当根本没有这回事,让人以为我只是被审查完,无罪释放而已。”   老首长一愣,有些不敢确定,“你的要求就是你的医术不想为人所知,不想居功,也不想要报酬、任何形式上的酬劳都不要?”   “是的。”风知意点头,“我只想回去接着做一个普普通通的插队知青,能清净度日,不希望受到任何打扰。”   老首长看着她若有所思地沉吟了一会,也没先答应,“那第二呢?”   风知意也不着急他没应下,继续说,“第二,不要去调查我的身份,就算是调查了,也要装作不知道。”   这话说得老首长意外又不意外,从能力、气度以及言谈举止上来看,这女娃的身份一定不简单。更何况,她还想大隐隐于市。   老首长还是不置可否,“第三呢?”   “第三么?”其实风知意并没有第三个要求,刚刚的约法三章也只是顺口一说罢了,“咱能不在医院里治病吗?我讨厌这里的味儿。”   老首长低笑一声,“前两个要求,若是我不答应呢?你还给治病吗?”   第三个要求根本就是可有可无,明显是来凑数的。   这孩子,居然没有趁此为自己谋一份利,这让他不得不好奇。   “给啊!”风知意想都不想地回答,“我若是无意,从一开始,我就会直接说我不会治病或者说您这病没法治了,想必您也不会怀疑什么。”   老首长点头,确实,若说不会治或没法治那才是正常的。   可是,“为什么?”   风知意扫了眼书桌上堆积如山的工作,有些敬佩和感慨地看着这个年过花甲且身患绝症的老首长,“能为国家和人民做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人,大抵是个好人吧。我这人比较天真,希望好人能一生平安。”   老首长对于这夸赞只是淡淡地笑笑,接着再问,“那我等治疗结束后不遵守约定呢?你还会认为我是个好人吗?”   “不遵守就不遵守呗!不是好人就不是呗!”风知意无所谓地耸耸肩,意有所指,“我又打不过你,还能咋滴?”   “哈哈哈!”老首长畅快地哈哈大笑,“那你不怕吗?你这么明晃晃地告诉我你的身份有问题,就不怕我检举你或直接把你抓起来?”   “怕啊!”虽然嘴上说着怕,可风知意神态举止没有一点惧意,“可我既然已经出现在这里,我的身份问题,我现在不说,您不久后也会查到。或者说,这会您已经知道了。”   老首长赞赏点头,“你倒是聪明!”   “真聪明就不会被你抓来了,哦不是,是请。”风知意懊恼地撇撇嘴,“早知道就不烂好心救人了。”   不,其实会被举报这种可能,风知意早就料到了。哪怕会有更严重的后果,她当时还是会救王队长。这是她自己的原则。反正不管何种后果,她都能承担。   老首长低笑不已,“那看来,你的身份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不然,怎么会如此有恃无恐。   “有没有问题不是我说的算啊!”风知意意有所指,她现在的身份有没有问题,她还真的不知道。但一定不轻松,不然,原主的祖父也不会丢下她不管,任由她被人欺负到乡下去吃苦。   而且,单单就“救人”的事情而言,四旧的范围那么广、那么模糊,要是有人借题发挥,那没问题也会变成有问题。   “我看你不怕得很!”老首长实在好奇,这么一个小姑娘哪来的底气这么镇定这么从容?简直无所畏惧。   “怕什么,”风知意两手一摊,神色淡然,“最坏不过一死。”   老首长神色一沉,“你这孩子,年纪小小的就瞎说什么死不死的?!我还不至于无缘无故对一个孩子出手迫害,你把我想成什么样的无耻坏人了?”   风知意忙失笑摆手,“不是您的原因,是我自己本来就没几年可活了。”   老首长一怔,皱眉,“什么意思?”   对方若不查出她毫无惧意的原因,怕是不会罢休。而她若自作聪明地装成害怕的样子,怕是也骗不过这个比她活了两辈子还要大的睿智老人,所以风知意只能半真半假地说道,“我也有治不好的“绝症”啊!”   说完,还特意补充一句,“谁都治不好。”   原主的先天不足之症,确实是命不长的。   老首长听得神色微肃,“什么病?”   风知意实话实说,“先天不足,就是我这身体使用年限,超不过20年。”   反正对方若是查出她的身份,应该也能查出原主确实娘胎带病出生,仔细养着还从小体弱多病,好几次都险象环生、堪堪夭折。   老首长神情顿时又怔然又复杂,还有些怜悯和同情,“所以你才久病成医吗?有时间不若好好研究一下自己的病情,说不定还有转机。”   “没事儿,这事我从小就知道,早就看淡了。”风知意一派看淡生死的轻松超然,“所以我就想在乡下清清静静地安享几年,无人打扰。”   老首长默默地点头,心里无比遗憾:可惜了这孩子,刚刚跟他刀光剑影地笑谈间,面对他每个危险致命的问题她都能浅笑从容地四两拨千斤,行事进退有度又聪明狡诈,心性沉稳又洒脱豁达。若无这病,将来一定能有一番成就。   不过,这也就能理解,为何她身负神医之能、却心灰意冷地只想偏安一隅度过残生。   医者不能自医,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步一步走向生命的尽头,大概是最莫可奈何的事。   彼此交锋试探完后,老人还是答应了风知意的三个要求,也不知是不是同情她命不久矣,风知意暗暗自嘲地想,装可怜果然是个利器。   然后,风知意当场给老人做了一次针灸,再让医生检查,确定病情确实有所好转,就一同搬去了一处清幽雅静的小楼住。   老人的部下——也就是那硬汉军官安排了医生、护士、厨师、保姆、警卫员等一堆人在小楼里配合老人的治病和工作。   而风知意的任务,就是每天给老人早晚两次针灸。   其余的时间,随便她去干嘛。   不过只要她一出门,还是让两个警卫员名为保护、实则监督地随时跟着她。   为此,风知意跑到老人面前商量,“能不能别让人跟着我?我想买些女孩子的东西都不好意思买了!”   语气亲近自然得状似撒娇,没办法,谁让老人家就是爱吃这一套。   其实她是想“投机倒把”,难得来省城这么大的城市,这么大的市场、这么大的需求,她得多卖些粮食换钱换票,等回去那个小县城后就不用愁了。   老人经过几天的治疗,病情明显有好转,人也精神好些,这会心情愉悦地呵呵笑道,“现在外面街上乱,成天批来斗去的。让人跟着你,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我老老实实的良民一个,再乱也祸及不到我呀!”风知意眼眸转转,“要不,跟一天不跟一天?不然我都觉得自己像个犯人,一点自由自我的时间都没有。”   其实她想甩掉警卫员也不是难事,但这样会引起老人的警觉和怀疑。   老人沉吟了一下,“那行吧。没事尽量不要去外面溜达,实在无聊就在附近逛逛,不要走太远,尽量晚饭前回来。”   “知道了!”风知意立马兴高采烈地跑了。   三个多月的时间,就算被跟着一半时间,那她至少也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能用来“投机倒把”。她在小县城里一天都能赚个数百,那在大省城里干一个多月,至少能成为万元户了吧?   风知意还是跟在小县城里一样,先摸清楚市场,再换个地方就换相貌换身份,熟练地游走在各个黑市间,卖粮换钱换票,快活得几乎乐不思蜀了。   可让她意外的是,在省城如鱼得水地混了一个多月后,某天在大街上,她居然看到这会本该在梦庄大队里下地干活的沉默少年。   顿时纳闷,他怎么来了?而且现在出远门不都需要介绍信什么的吗?他怎么出得来?难道是有事来省城?   可风知意不着痕迹地跟了他一路,发现他只是一路茫然地到处看人,并不像是有目的地来办事,倒像是在找什么人。   难不成是来找她的?   不会吧?!   风知意心中微惊,可越看越像,只好闪去空间换回了自己原本的模样和身份,然后装作惊讶地跟他偶遇,“咦?你怎么在这里?!”   一向沉默又沉稳、寡言又没有什么情绪和表情波动的少年却猛地一把攥住她的手,面皮绷得死紧,黑黝黝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你没事吧?!”   声音干涩暗哑,隐隐冒出焦灼的味道。   看着少年面上眼底那么明显的紧张担忧,还有他满身的风尘和疲惫,浑身脏旧得与街上的人格格不入,却执拗地茫然徘徊在街头一个个找人。   风知意顿时心间一暖又一酸,“没事儿。”   她倒是忘了,她当初可是被举报“带走调查”的。可她从来没想过,少年会这么担心她,甚至不知想了什么办法千里迢迢地来寻她。   风知意只感觉眼眶有些热,鼻子有些酸,心下柔软又温暖。看他嘴唇干裂,赶紧朝四周看看,然后反手握住他的手腕,拉着他往旁边的国营饭店走,“走,我们先去吃饭。”   正好快中午了。   少年看着牵着他的手莹白如玉,与他又黑又瘦的糙手形成反差极强的黑白对比,下意识地一缩,又猛地小心翼翼地顿住。   抬眼看着走在眼前的人,嘴角悄悄地扬了一下,“你好像长高了一些。”   “真的吗?”风知意惊喜回头,她来这边之后,独立一个房间,私人空间非常充足自由,她几乎没事就呆在空间里疗养身体。   所以,外面才过了一个多月,她却过了快一年,身体差不多都养好了,继续生长再正常不过。   可是,站过去跟他比了比,风知意顿时丧气,“哪有,还是不到你肩膀。”   少年抿唇浅笑,“因为我也在长。”   他现在才17岁,可不正在拔节的时候。而且,她送他的那些食物似乎特别好,就他最近的长势,他估计他可能要比上辈子还要高。   风知意抬头看了看他瘦瘦高高的个子,这至少一米八了吧?   “你还要长啊?长那么高干嘛?”   少年如水洗过般的黑眸,轻轻柔柔地泛着点点盈亮的笑意,“你怎么知道你以前不到我肩膀?”   风知意嘿嘿一笑,“我悄悄地比过。”   矮子都比较在乎身高嘛。   少年轻轻地抿唇轻笑,“你也还会再长的。”   “我知道。”风知意示意他跟着她继续往饭店里走,“最近我晚上睡觉腿和膝盖都时不时地疼一下,饭量还老大,一天最起码吃六顿还老觉得饿。”   而且每顿还吃得不少,吃得首长家的厨师保姆都瞪大眼睛,倒是首长看得笑呵呵。幸亏她有空间的食物贴补,不然营养都跟不上。   少年遗憾地看了眼刚刚因为比身高而放开的手,脚步轻轻地跟着她走进饭店,“那是因为在长身体、骨头在抽节、在吸收,你多吃点。”   “嗯,我知道。”风知意指指一旁的座位,“你去捡个位置坐下,我去买饭。”   少年没去,反而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安静乖巧地帮她端着买好的饭菜,也没有抢着付钱。   风知意就喜欢少年这一点,给他什么他都不会客套地推来让去。她特烦那种客套,婆婆妈妈的,一点都不干脆。   两人买了一大堆好吃的饭菜,特意捡了个偏僻的角落位置坐下。   边吃饭,风知意边把她被秘密请来给首长治病的事,压低声音悄悄地跟少年说了,免得他担心。   少年看她用词隐晦,礼貌地没有多打听对方身份以及什么病等信息,只关心,“那你有没有被为难?”   风知意微微笑笑,“没有。”   但当初刚来见到首长的时候,若是原主、或者她一个问题没答对,她现在不说身首异处,至少会没了自由。   别看老首长对她和蔼可亲,他一个经历过炮火和血腥的老将军,会真的温和无害的吗?若她有半点威胁到国家利益,他对她出手绝对会毫不留情。   不过这些,就没必要说出来让少年担心了。   少年微蹙的眉宇舒展了些,“那你这边什么时候能结束?”   “大概还要两个月吧。”说到这里,风知意想起来问,“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少年微微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这里,附近的几个城市我都到处找了找,来这里也是想碰运气。”   风知意听得渐渐睁大了眼,“所以你就这么找了一个多月?!”   少年没否认,有些不明显的赧然,“方法是不是有些笨?”   风知意看着他,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那你是怎么开到那么多介绍信到处跑的?大队里会给你开介绍信?”   他成分不好,又没正当理由,想想都不可能。   “没有介绍信。”少年低头,然后抬眼小心地看了她一眼,“我扒火车来的。”   风知意顿时倒吸了口气,“你别告诉我,你到处跑,都是扒火车的!”   少年默默地看了她一眼,低下头不说话。   风知意一口气差点没喘出来背过去,“你疯了吗?!”   他一个没人任何倚仗的凡人居然敢扒火车到处跑,“你就不怕一个不小心被碾成肉饼?!你就不怕被抓住当成坏分子?!”   少年无辜地眨了一下眼,“我本来就是坏分子。”   “……所以你有恃无恐是吗?”风知意简直要被他气到噎,“难道这是值得骄傲的事吗?”   少年老老实实地乖巧回答,“不是。”   风知意顿时没脾气了,端起一旁的水猛地一灌了一大口,平复了一下情绪,“好了,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再说下去,她要被气得吃不下去了。   这熊孩子,简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又熊又虎又莽!   吃完饭,风知意首先带他找个房子短租下来。   毕竟他没有介绍信,是没法住招待所的。   她好歹在这里混了一个多月,房子很容易就找到了。是个带小院的小屋子,干净又清静,正好合适。   不过至少一个月起租,风知意无所谓,她不缺这点租金。   租好后,风知意跟他一块打扫,毕竟灰尘还是有一些。   “你先在这里安顿下来,过两天我找找门路给你买火车票回去。”   少年握着扫把的手紧了紧,“我等你一块回去。”   “那还要等两个多月呢!”风知意她自己倒是无所谓,但是,“你地里的活儿不干了?不挣工分了?你这样冒冒然然地跑出来,有法子跟大队里交代吗?”   “没事,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少年的声音轻轻,“而且,大队里不会有人过问我的去处,他们巴不得我不去上工跟他们抢活儿抢工分。”   风知意擦桌子的动作一顿,抬眼看他不紧不慢地扫着地,默了半晌,“那行吧,反正这屋子也租了一个月。”   她看着点也好,这熊孩子太虎了!   随即想了想,“那明天我带你去见见首长。”   虽然她不需要首长这条金大腿,但这孩子可能需要,更何况在这个非常讲情面、靠关系的时局里。   见面三分情,以后旁人若是知道他跟首长认识,在诸多事情上肯定也能方便顺利一些。   少年有些讶异,停下动作,“你怎么跟他说?”   “还能怎么说,”风知意倒没把这个多当回事,“就说你是以前认识的小伙伴,在这里偶然遇上了呗。反正大首长也不会那么闲,会特意去核实这种无关紧要的事。”   毕竟,她是被秘密送来的。想必首长的病情不能为外人所知,自然不能说少年是特意寻她来的,以免首长那边多疑。   少年想想这理由可行,“好。”   两人合力搞完卫生,帮少年安顿下来后,见时间不早了,风知意就打算先回去。   走之前,给少年买好晚饭回来,还给他好几百块钱和一大叠各种票。   少年有些犹疑地不接,“这也太多了。”   “拿着!”风知意塞在他手里,“出门在外,吃喝住行都要钱,多备点钱在身上有备无患。”   她真的是被少年扒火车的行为给吓到了,太猛了这熊孩子。   少年低头垂眼地看着塞在他手上的那一大叠钱和票,嘴角轻轻地微扬了一下,然后抬眼对风知意乖乖点头,“嗯。”   “那你好好的,我先回去了。”风知意说着边往外走,还百般不放心地交代,“外面街上乱着,晚上没事不要出门瞎溜达。你这人生地不熟的,万一迷路了就不好。想逛逛,我明天再来陪你一起。”   说话间走到院子门口,风知意摆手让他回去,“别送了,你回屋整理去吧。”   在这方面,少年一如既往地没听她话,执意把她送上了公交车才作罢。   目送公交车开远后,少年乖巧柔软的神情慢慢消失,面无表情地转身慢慢地踱步回了住处。   一踏进院子,就看见院子里有一高一矮的两个青年正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说话。见他进来,两人赶紧起身迎上来,“头儿!”   少年神色漠然地略略颔首,目不斜视地往屋里走。   两人赶紧跟上,矮个子像是憋了憋,实在忍不住笑嘻嘻地道,“头儿,没想你还会装可怜呢!把嫂子唬得一愣一愣的!”   少年脚下一顿,斜眼扫过来,眉眼锋利得冷冽如冰、眸似寒星。   高个子一个冷冽,赶紧一巴掌呼在矮个子的后脑勺上,“瞎说什么呢?!头儿哪有装?你以为军中大佬的消息哪有那么好打听的?我们不是辗转了好几个城市才找到嫂子的消息?!头儿难道不是一个一个城市、一条街一条街地亲自找?”   说完,眼带惧意地朝少年讨好地笑笑,“头儿,现在嫂子已经找到了,可还有什么事没?”   少年这才收回目光,步伐沉稳地继续往里面走,“既然来了省城,就把下线发展起来。”   “欸!”两人立马了然,“明白了!”   ——   不知道他还带着小尾巴来的风知意回去时,正好赶上晚饭。   想着她得跟老首长先报个备,毕竟少年要在这呆到跟她一块回去的话,老首长迟早会知道。她得先主动“坦白从宽”,才能抓住主动权,为少年争取到老首长这条金大腿。   所以,晚饭桌上,她就隐隐如少女般欢喜而又矜持羞赧地跟老首长说,今天特别巧地碰上了以前认识的小伙伴。   老首长果然笑呵呵地邀请少年来吃饭,还抱歉自己把她请来,忘了跟大队里打个招呼,这就让人打电话去说一声。   风知意忙摆手说不用不用,“首长,您是不是忘了咱们的约法三章?”   装模作样的首长这才露出老狐狸胜利般的笑容,意有所指,“那他不会破坏我们的约法三章吗?”   “不会。”风知意很笃定,“他不知道我在这边干嘛,我只说我在亲戚家。”   老首长顿时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随即神色一收,眉目一肃,“你这丫头又在跟我耍什么心眼?”   风知意眼眸转转,她怎么觉得首长这声拉长的“哦”有些怪怪的?   不过她也立马顺坡而下,像是被揭穿了用意,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我就是想给他引荐引荐,毕竟他不像我,还有好长的人生呢。”   老首长被她说得心一软,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又提这个做什么?我看你生死看透洒脱得很,竟东施效颦学人自哀自怨,画虎不成反类犬。”   风知意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我这不是想博取同情嘛!”   老首长轻哼一声,搁下筷子,慢悠悠地喝了口汤,拿起口巾擦嘴,才起身朝她招呼,“走,陪我湖心岛走走,顺便给我说说你那个小伙伴。”   风知意一听他愿意拉拔少年,立马搁下还没吃饱的碗,殷勤地跟着他去了。   至于没吃饱,晚上再去空间吃好了。   可等到夜深人静、她饿醒准备去空间找食时,突然捕捉到楼上书房里似乎有人声。   自从她身体越来越好,她的六觉越来越敏锐了,估计是这身体跟她的精神力融合得比较好。   只是,老首长一向睡得早,屋里的其他人也怕扰了老首长的休息,一般入夜之后整个小楼都安静得很,怎么这么晚了还有人在说话?   本想着是非礼勿听,风知意正要不理去空间,可却似乎有关于她的字眼入耳,想了想,还是凝神听去——   “……你说什么?她竟是老风的孙女?”这是老首长的声音,“可老风的孙子孙女,他儿媳妇不管吗?沈家又没出事。”   原来他才确认自己的身份啊!风知意撇撇嘴,那之前还高深莫测地装成早就知道的样子。   啧,果然是老狐狸。   接下来是他部下那个硬汉军官的声音,“不是沈家那女儿生的。风老将军的儿子风部长有过两段婚姻,第一次娶的是楚家那艳冠京城的小女儿,第二次娶的才是沈家独女。这个陈知青,就是第一任妻子楚家女儿生的。”   老首长有些惊讶,“风家小子跟楚家女儿还有孩子?他们俩不是成婚不到一年就散了吗?听说孩子也拿掉了。”   当时那事在京城闹得轰轰烈烈,就是他这个不听闲话八卦的老头子都听了几耳朵。   硬汉军官就大致解释了一下原主的秘密存在,“是,当初是引产准备不要那孩子的。但那小孩命大,都还没长齐全呢都活了下来。好歹是条人命,当初风老将军就不忍心……”   关于这个,风知意结合原主的记忆和书中的内容,大概也知道:因为父母的闹崩,原主像垃圾一样被扔出来之后,母亲迅速跟竹马结了婚,父亲不知是报复还是较劲,也迅速娶了一直爱慕他的沈家独女。   而各自成婚一年后,原主父母都分别生下了各自的孩子,各自家庭幸福美满。   因此,原主就显得很多余,两边家庭都很不待见她,把她视为膈应家庭幸福的老鼠屎,让他们如鲠在喉。   原主祖父没法,就只好把原主秘密养在外面,成了见不得人的“私生女”,几乎不被外人所知,这才导致世人都以为当初那孩子是被拿掉了。   硬汉军官说到最后,还解释了一下风知意现在为何成了知青,“……出事的时候,风老将军迅速安排好了她的去处,钱票都给足了十年的份。可谁知那个陈家是个不厚道的,吞了东西不说,还把她推出来替自家女儿下乡插队。”   老首长听完,沉吟了一下,“就算风家暂时被审查了,可沈家现在不是如日中天吗?她怎么会沦落到下乡插队当知青?就算是继女,也不能不管吧?”   硬汉军官默了默,“风老将军被关押审查之后,风部长也被下放到西北农场改造了,沈家女儿就迅速跟风部长离婚撇清了关系。”   老首长:“……那她亲生母亲呢,也不管她吗?楚家家大势大,会在意多添一双筷子?怎么会忍心自家亲外孙女流落在外?”   那个硬汉军官默了默,“她的母亲把她视为耻辱污点,十几年来都恨不得抹去她的存在,怎么可能会管她?她不管,楚家又不缺少外孙女,怎么可能会多事?”   说着,颇为世态炎凉地顿了顿,“再说,风家出事,以往交好的人都唯恐避之不及、纷纷撇清关系,怎么可能还主动自找麻烦?”   老首长默了良久,才一声轻叹,“小丫头也是命苦,摊上这样一对父母,真是倒了十八辈子的霉!”   “小丫头是可怜,可她似乎也不简单。”硬汉军官迟疑地把自己的发现说出来,“她好几次独自出门,都把我派去暗暗跟着她的人给甩开了,然后怎么找都找不着。”   老首长听得倒是挺讶异,“我是该怀疑你的能力,还是该怀疑小丫头有问题?”   硬汉军官顿时被噎了噎,因为他查出来的资料,那小丫头从小到大几乎与世隔绝地养在一处别院里,常年不是晕着就是病着,人生简单干净得像一张白纸,根本就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若没问题的话,她为何能避开专业人士的跟踪?若有问题的话,他为何又查不出来?   所以,不管那个小丫头有没有问题,好像都是他的能力有问题。   老首长看他噎了半天说不出话来,倒是不甚在意地笑笑,“不用担心,小丫头心性不错,又明是非、也懂道理,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孩子。就算有问题,也不会是原则上的大问题。”   “可是……”硬汉军官纠结得眉宇都快打结了,总觉得能甩开专业侦察兵,这不是什么小问题。   “行了!”老首长打断他,“可是什么可是?活在这世上,谁还没有一两个小秘密?只要不危害社会、不妨碍到别人就行。”   “更何况,隔一天不让人跟着是我答应她的,她是故意甩给我看的。你擅自帮我出尔反尔、不信守诺言,被打脸了还好意思来告状?要我给你做主出头吗?”   那个硬汉军官又被噎得好一会都没说出话来,“……我没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小丫头性格不像她长相那么乖巧无害。”   “若是你从小就知道自己活不长,而且一直生病着长大,你性格不会乖张些?”老首长反问,“小丫头如今能这么豁达洒脱,没有长歪、没有怨天尤人已经很不容易了。她想随性自在些,就随她去吧,凡事她心里有数着呢!”   虽然跟她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他这双看了一辈子形形色色人的眼睛,自然能看出她为人淡漠之中,透着一股大是大非的清正、大慈大悲的善良,哪怕她自诩不是个好人。   “好吧。”硬汉军官迟疑地问,“那风老将军和风部长……”   老首长想了想,“也不知道以后会如何?这两人还能不能出来?还有小丫头能不能等到他们俩出来?”   说到这里交代,“尽量让人打点照顾些老风那老家伙,就当是我对小丫头的一点心意。不必让她知道,以免徒增她烦忧。”   “那风部长呢?”硬汉军官追着问。   老首长一声很不待见地冷哼,“小丫头一身病弱还每天下地干活呢!他一个身强体健的大男人,去农场劳动怎么了?有什么需要照顾的?”   硬汉军官立马明白老首长这是什么意思,“好的,我知道了。”   随即又问,“那陈家该如何处置?”   老首长一愣,“哪个陈家?”   硬汉军官解释,“就是吞了小丫头财产,还推小丫头出来替代自己子女下乡插队当知青的那个。”   老首长沉吟了一下,“这个你看着办,不用太过,只需帮小丫头讨回公道便可,不要让人看出痕迹。如今时局乱,别让人抓住可舆论的把柄。”   “好,我明白的。”   老首长想到什么又交代,“把小丫头落在陈家的户籍转过来,转到我名下吧,反正我也没孙女。以免她哪天在乡下呆不住了,可以直接接过来。”   “好。”   ……   风知意听到这里,心下复杂,没想到这老头对自己还是有几分真心的。想当初刚见面的时候,他如笑面虎一般地可是对自己百般试探、句句致命呢!   难道,是看她命不久矣的缘故?   接下来听到他们聊一些军部的事情,风知意就没礼貌地没再听了,跑去空间找吃的。 第25章 引荐   隔日一大早,少年听到敲门声,去打开院门的时候,看到风知意晃着早餐,在晨光里笑得如泛着露珠绽放而开的百合,清纯而又娇嫩,“早。”   少年突然觉得,每天一睁开眼就能看见这张温柔的笑脸,好像是件很美好的事,美好得让他由心而发地莞尔,“早。”   “早餐,”风知意晃晃手里领着的食物,“我做了豆浆、包子、肉夹馍,吃吗?”   “你做的?”少年侧身让她进来,关上门后,转身接过东西,领着她往里走,“怎么首长家里还需要你做早餐?”   “不是,首长家里吃得清淡,我怕你吃不惯,就特意做的。”风知意没说,其实是老首长说大清早不要吃得口味太重的东西。可老是粥啊汤啊什么的,她总觉得吃不饱。   想着少年跟她现在这身体的年龄相差无几,需要的营养和食量应该也差不多,所以才从空间里拿出东西来给他吃。   少年当是她特意为他做的,眉眼瞬间粲然,“我也熬了些粥。”   风知意在进屋的时候,果然闻到了粥香,“你怎么还开伙啊?多麻烦。”   他才住两个多月而已,开伙岂不是要买柴米油盐、锅碗瓢盆?   “不麻烦。”少年去厨房里把熬好的粥端出来,“锅和炉子是这屋里就有的,向邻居买了几个煤球借了火就行,粮食饭盒我都带了。”   风知意这才想起这个年代里的人出行,都是随身背着粮食带着饭盒茶缸的,“那你也不能老喝粥啊!”   说着,把她带来的丰盛早餐都摆出来,“快来吃吧,一会我带你去置办点东西。”   少年抬眼看了看她,垂眸盛粥,“好。”   虽然不知道少女为什么老把他当小孩一样照顾,但他挺享受这样被她事事关照的感觉,所以表现得愈发像个需要被照顾的小可怜。   两人一起吃完早餐,风知意就拉着他出门直奔等在巷口的小汽车。   昨天没人跟着她,今天可是有人跟着她的。   少年跟着她坐进去,看了眼正发动车子的司机是个小战士,垂眸低声问,“我们这是……直接去拜访?”   “不,先去百货大楼。”风知意说完就交代司机去哪个百货大楼,然后跟少年小声咬耳朵,“咱们总不能空手去拜访,不合礼数。还有,”   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看他身上的衣服虽然干净但有补丁,想起昨天在饭店吃饭时,来来往往的人都会往少年身上瞅两眼,那眼神是何意不言而喻。   虽然少年一派处之泰然,不自卑也不局促,但风知意不忍他受这个委屈,“再去给你买些衣服换上。”   看少年轻轻地看过来,风知意怕这个年纪的孩子自尊心要强,忙解释,“先敬罗衫后敬人,虽然我们自己可以不在意,但活在这个世上,谁都免不了俗。好衣见客,这也是以示尊重。”   少年静静地看着她,黑眸一点一点地渗出柔软笑意,轻轻点头,“好,都听你的。”   到了百货大楼,两人买了些造访的礼品之外,还给少年买了白衬衫和黑长裤,还有一双这个时代非常推崇的小白鞋。   本就高高瘦瘦、容颜绝世的少年换上后,显得干净又清爽、青春又帅气。   风知意给他理了理衣领,后退一步看,笑赞,“果然是人要衣装、佛要金装,看着精神多了。”   少年垂眼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黑裤白衫,再看看她把简约朴素到极致的黑裙白衫居然穿出高贵典雅的感觉,感觉跟他配套似的,油然而生的欢喜在眉梢眼底情不自禁地悄悄绽放。   风知意倒没意识到这个,她只是觉得这个时代服装的颜色太惨不忍睹了,鲜亮点的颜色还不让穿,那就不如穿最简单的黑白二色看着干净清爽。   两人买完东西,就直奔首长住的小楼处。   老首长知道她要带人来看他,也特意空出时间来。   他们到的时候,老首长正在花园里修剪花枝,看到他们老远就招呼着过来,搁下花剪微笑,“来了。”   “嗯!”风知意点头,停在他面前,指指身边的少年,“这就是我说的那位小伙伴……”   说到这里,风知意猛地想起她好像还不知道少年叫什么名字,赶紧侧首低问,“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瞬间,少年一向稳重沉静的表情第一次有些龟裂,似嗔似怨地幽幽扫了她一眼,然后上前一步朝老首长自我介绍,“您好,我叫孟西洲。”   孟西洲?风知意微怔,姓孟?哦对了,书中有说,梦庄大队从前就是孟家的一个庄子,叫孟庄。而反派的名号叫西子拐,所以这个西不是西施的西,而是他名字中有个西?   “你好。”老首长温和慈祥地微微点头,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他,暗自赞赏:眼神清正、气度沉稳,举手抬足之间隐隐有股大将之风。难怪能得小丫头青眼,看来是物以类聚。   小丫头可能给他送来了个好苗子,老首长暗自满意,“进屋喝茶吧,这外面晒,你们年轻人火气足,都怕热。”   风知意就一个怔愣回神,见两个人已经彼此客套招呼完,正抬脚往屋里走,她也赶紧跟上。   到了屋里,老首长招呼少年——也就是孟西洲坐下,却对她毫不见外地挥挥手,“去煮壶茶来。”   说完,边落座边跟孟西洲说,“小丫头的茶艺一绝,她煮出来的茶味甘浓醇、清香久远,喝完只觉得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是吗?”孟西洲也跟着落座,抬眼浅笑盈盈地扫了风知意一眼,“那我这次可沾您的光,有口福了。”   嗯?风知意微怔,她怎么感觉少年——哦不,是有名有姓的孟西洲在跟她生小气?是在生气她现在才知道他的名字?   不过首长又在催她去煮茶,她只能先把疑惑压下,转身去厨房里特意用稀释了的灵泉水煮茶。   首长一直觉得她煮的茶绝妙,一是她茶艺确实不错,二也是因为灵泉水的关系。   待煮好茶送去客厅,把茶给人一一倒上时,听到他们俩居然在聊地里的庄稼和收成。   让风知意比较意外的是,孟西洲对上老首长,居然毫不怯场,不卑不亢,从容地侃侃而谈,而且两人还相谈甚欢。   那见识和谈吐,简直不像是个普通的庄稼人,更不像从小吃不饱穿不暖、艰难生存的小可怜。   风知意坐在旁边听了会,发现孟西洲不仅能接住老首长的话,甚至老首长隐晦的“钓鱼执法”,他都能巧妙机敏地接茬避过,不动声色。   如果是一次两次是巧合,那三次四次五次呢?   风知意很是意外地看了孟西洲一眼,不错啊这熊孩子,看来他能来这里找到她,不仅仅是靠一股虎儿吧唧的傻劲儿吧?   还以为他沉默寡言得不是很通人情世故呢!   见他自己能hold住,风知意就把“舞台”留给孟西洲去发挥,让他趁机好好结识一下老首长,自己则去厨房帮厨师准备午饭了。   因为他们到的时候接近午时,所以没一会就一块吃了午饭,然后午休小憩了会,风知意起来后下楼,就看到孟西洲正在跟老首长对弈。   风知意在棋局旁边坐下围观,歪头惊讶看孟西洲,“你还会下棋呢?”   就他那个成长环境,从小在村子里被当做地主的儿子欺负着长大,每天应该只想着怎么填饱肚子吧?怎么还会这个的?   孟西洲侧首看她睡得头上有根呆毛翘起,伸手自然地给她抚了抚,“闲暇时,村里的老人经常在村口那棵大榕树下对局,看多了就会了点。”   风知意才不信,他连人群都不靠近,所以这话,是特意说给老首长听的吧?   老首长看他们俩亲近自然的互动,笑了笑,“只是看看,棋艺就自学得这般不错,倒是让我自叹弗如了。”   “哪里,”孟西洲收回看风知意的目光,对首长微笑得温和谦逊,“您才是棋艺精妙。”   风知意听他们相互夸来夸去,就看了看棋局,顿时暗自撇了撇嘴:什么嘛,这不很一般吗?简直像小学生打架,菜鸡互啄。   老首长注意到她似乎不以为然的神情,“嘿!你这丫头什么表情?”   正好一局完了,就朝孟西洲挥手,“你且等一下,让小丫头跟我来一局,我看她似乎很不服气。”   就很想教她乖乖做人。   孟西洲嘴角含笑地起身让开位置,风知意一屁股坐下,“来就来!不过事先声明,我可不让着您!”   老首长顿时气笑了,“我还需要你让?”   可开局没一会,风知意就毫不客气、毫不手软地把他杀得片甲不留,他输得惨不忍睹。   顿时,老首长气得吹胡子瞪眼,“你这小丫头怎么这么不谦虚?”   风知意不以为然,“全力以赴,才叫尊重对手、尊重棋艺。”   老首长噎了噎,实在是他输得太过惨烈,“尊老爱幼懂不懂?”   风知意理直气壮地指指自己,“我是幼。”   老首长不甘示弱,“我还是老呢!”   ……   孟西洲看这一老一少跟小孩子一样,幼稚又可爱地吵架,满眼笑意地抿唇。   正好厨师送了下午茶来,提醒到吃下午点心的时刻,才解了这一老一少谁也不让谁的僵局。   吃完下午点心后,孟西洲就恰到好处地就起身告辞。   风知意送他出去,“这两天我先陪你到处逛逛,熟悉熟悉这地方。但我不是天天都能出门的,所以我没空去找你的时候,你自己到处去玩可以吗?要是嫌无聊,我可以尽快帮你弄到回去火车票。”   实则不然,除了早晚针灸的时候,老首长是随便她浪的。但风知意想趁着在省城的这段时间,多卖点粮换钱票回去。   所以,她就跟孟西洲这般说,回头又打算借着陪孟西洲的借口天天出去。   “没事,”他们正走在花园里的树荫小径上,孟西洲抬手帮她分花拂柳地走着,“我自己看看能不能在这里找份短工做,等你一块回去。”   见他这般坚持,风知意也只好,“行吧。”   不过这个年代,城里的工作似乎很不好找。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知青被赶到乡下去了。   风知意本来还打算回头帮他好好打听一下工作的事,谁知没过两天去找他,孟西洲就告诉她,他找到了一份在粮店抗米的活。是暂替工,原工人不慎受伤得休养一段时间。   风知意虽然觉得有些太巧太幸运,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秘密,没必要刨根问底。   看他确实能在粮店暂定下来,风知意也就放心地去忙自己的活了。只是隔个两三天来看他一次,顺便送些好吃的。   如此这般顺利地忙到9月底,老首长的病情已经稳定。虽然没有根治,但只要饮食健康、休息得当,不影响生活工作,也不会再恶化。   风知意便就此提出告辞。   因马上要国庆,老首长自己也得要去趟京市,所以就没多留她。   按照约定,让人把她送回县城的审查局。再由审查局的人亲自送她回村,还她一个“清白”。 第26章 骚操作   时隔三个多月,风知意再次回到了这个她只来过一两次的小县城,还是一样嘈杂破旧、一样的灰扑扑。   风知意看了看身边的两个战士,转首朝跟她一起坐火车回来的孟西洲说道,“你先回去吧,我还得去走趟程序。”   孟西洲也知道他不便跟着,更不便跟她一块回梦庄大队,就提着的包袱交给她身后的两战士,拜托了两句。然后轻轻点点她的帽檐,“这时候山上野果正多,我先去摘些。”   他知道她喜欢吃这个,还特别喜欢去山上寻摸野物。   “那你多摘些。”风知意知道山上夏秋两季的野果最多,她错过了不少,不免遗憾。   她喜欢野果野物什么的,倒也不是馋,主要是为了拿去空间培养增添新物种。因为很多物种,千年后的世界已经没有了。   孟西洲见她对他如此不客气,少了以往的客气和疏离,眉梢眼角不由地溢出了欢喜,“那你早些回来,晚了没有。”   之前在省城,两人算是“老乡”,同在异乡一块呆了两个多月。不像在梦庄大队里,接触大多数都是沉默无声的,甚至偷偷摸摸的。   所以这会两人之间的关系,变得熟稔亲近了好多。   风知意微微失笑,“好。”   孟西洲这才转身离去,他回梦庄大队没有直接回村,而是先绕到了山上去。   大队里的小孩多,村后那浅山里的野果想必早就被摘光了,他只能去隔壁山上找找。这山头附近没有村落,想必还有些存留。   等他摘够让风知意吃个痛快的量,孟西洲才下山往村子里赶去,也不知她回来了没有。   进村时暮霭四起,正值社员们下工吃晚饭的时刻,大队长敲着锣鼓在穿街走巷,通知社员们去开会。   孟西洲想着这开会应该就是为了澄清风知意被举报四旧的事,那她就是已经回来了。   如此想着,孟西洲就加快脚步,先回家把身上风知意给他买的衣服换下来,换了身不起眼的粗布旧衣,再往开会的大食堂处赶去。   因为现在天色还亮着,免得费油灯,孟西洲赶到大食堂时,就看到很多人或坐或站、甚至端着晚饭边吃边就在食堂外的晒谷场上开会。   此时,大队长正在台上说明陈知青被举报四旧一事,说是经过三个多月的层层上报、反复核实,终于确定她救人施的金针拔毒之术,不属于四旧范围内。   说完,还把那个盖了红色公章的确认文件贴在墙上,说是任何社员都可以来看,这上面白纸黑字加盖公章地确认了陈知青的清白无辜。   社员们都点头称是,说哪有救人还有错的道理。   然后还有一件事,就是之前得了怪病、被送去治疗现在还没有回来的支部书记现在已经卸任,由原来的副书记顶上,现在再投票评选出一位新的副书记。   在群众积极投票时,站在人群边缘角落里的孟西洲看到台上的风知意跟大队长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得大队长点头许可之后,从旁边退了出去。   孟西洲想了想,也悄无声息地离开,然后不着痕迹地跟上。在一个无人处,与她擦肩而过时把一大袋野果塞在她手里,然后脚下不停地走了。   风知意回头看了眼他步履匆匆在暮霭渐浓里消失的背影,失笑地摇摇头。   可等她回到知青宿舍的时候,她脸上的笑意逐渐淡得没了。   因为,她的东西几乎都被砸烂撕烂了,像一堆垃圾一样堆在她床铺上。   看到她面无表情的脸,在一旁刚下工回来、没来得及去开会的周曼曼赶紧解释,“你这东西是贺梅撕烂的。她得了怪病,说是你害的,跟发了疯似的,我们拦都拦不住。”   风知意眼眸微动,看向她,“怪病?”   “嗯。”周曼曼点头,“你走后没几天,贺梅身上就突然散发出一股恶臭味。”   说起这个,周曼曼嫌恶地皱皱眉,“起先很淡,似有若无,大家都没在意,以为是天热了,干活出来的汗臭味。我们就让她多洗澡,可她自己不当回事,我和妙妙为这个还跟她吵过几次。”   想起当初的不愉快,周曼曼神色有些不虞,“后来,她身上的恶臭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浓郁。到最后,都浓郁到了让人无法忽视、让人忍无可忍的地步。”   周曼曼表情里难掩嫌弃,“我们都怀疑她得了狐臭,可她去医院里检查没有查出原因。为此,她还回家了一趟想办法。可办法没想到,反而因为太臭,被家里赶了回来。”   “可她回来之后,更臭了!”回想起当时的感觉,周曼曼不由地浮起恶心作呕的神情,“正好天气又热,人一靠近她,就被她恶心得翻肠子直吐,还有好几个人都被她熏得直接晕了过去!”   风知意听得嘴角微抽,这是什么人形生化武器?   “因为这个,大队里谁也不愿意跟她一块干活。大队长也怕她熏坏了庄稼,就打发她一个人去挖垦荒山地,那可是又苦又累的活。”周曼曼说到这里,倒是有点同情贺梅了,“甚至大队里还传出很不好听的流言蜚语,说是她不检点,得了肮脏病。”   “所以她才气得发疯啊,直说是被你害的,拿你东西出气。”周曼曼一脸抱歉,“我们都没法靠近她,才让你的东西被她砸烂成这样。”   风知意听完,不置可否地一脸平静,“她人呢?”   宿舍里,贺梅的床铺已经空了,明显已经不在这里住了。   周曼曼顿时神情微妙,“她,她嫁人了。”   风知意平静的神色终于有了点波动,“哪位勇士?”   周曼曼听着她的形容忍俊不禁地“噗嗤”轻笑,“第四生产队的那个傻子,就是当初被她教唆得浇了你冷水的那个。”   风知意讶异,“那个邵婶子会同意?”   周曼曼抿唇嫌弃地摇摇头,“她是不同意,但贺梅她设计傻子怀上了孩子。傻子家又穷,人又傻,这辈子能不能说上媳妇都两说呢!虽然嫌弃贺梅,但有了孩子,傻子娘也只好捏着鼻子认下了。”   风知意有点惊了,贺梅这是什么骚操作?“她、她不至于吧?”   就因为全身有恶臭,就主动倒贴设计嫁给傻子?还是未婚先孕的那种?   “怎么不至于?”周曼曼撇嘴,“当初她若不是设计傻子怀上了孩子,她可能就没命活到现在了。”   风知意微怔,“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吗?”   周曼曼看了看外面,见没人,才压低声音跟她说,“贺梅砸烂你东西的第二天晚上,村子里就爆发蛇瘟了。”   “蛇瘟?”风知意听这个词感觉挺新鲜。   “很新鲜是吧?”周曼曼看风知意表情,就知道她肯定也是第一次听说,“因为这根本不是什么瘟疫,是贺梅那身恶臭带来的!”   风知意被这一波又一波的惊讶砸得有些懵,“贺梅带来的?”   周曼曼点头,“那天深夜,山上好多蛇悄无声息地潜入村子里。当时,好些起夜或巡逻的人,没有防备,都被咬伤了。”   “突然那么多人被咬,闹得整个大队的人都起来了。大队长领着人去查看,发现那些蛇全都往知青点聚集去。等大队长他们赶到知青点的时候,贺梅惨叫得,都差点被密密麻麻的蛇给活埋了!”   说起这个,周曼曼就好一阵后怕,“幸亏那段时间,我们被她的恶臭熏得受不了,通通跑去晒谷场露天睡了。”   正好可以纳凉,又可以顺便守夜赚工分。因为那会夏收刚结束不久,很多粮食都需要在晒谷场晾晒处理。以免有人偷粮食,大队里需要安排人守夜的。   风知意也听得一阵鸡皮疙瘩,“那么多蛇,贺梅没事吗?”   “她啊,”周曼曼想起贺梅现在的样子,一阵恶寒,“命是没丢,给抢救回来了。但她被咬得奇形怪状,手废了一只,脚也瘸了一只,脸也毁了,身上还爬满了各种蛇斑,可吓人了,就跟怪物似的。”   能从蛇堆里捡回一条命,那已经是万幸了吧?风知意比较好奇的是,“她为什么能引来那么多蛇?”   “村里一个老猎户说,他小时候老家为了对付进村的鬼子,把一种臭蛇蛋的蛋液沾上鬼子身。然后当天晚上,山上好多好多蛇爬下来把那波鬼子全都咬死了。还说贺梅身上那股恶臭味,跟臭蛇蛋有些相似。”   “后来大队长他们一审问贺梅,才知道她之前去山上挖野菜,果然捡到过不知道什么蛋,偷偷地烤来吃了。可能因为是烤熟过的,臭味慢慢地散发出来,才那么久才引来群蛇围攻。”   说到这里,周曼曼表情唾弃又解气,“我说她就是活该!每次去山上寻摸到什么吃的,都自己躲起来偷偷吃独食!现在遭报应了吧?!”   自己弄到的吃食自己吃,好像也没什么可指摘的吧?风知意看她快意的神情,对此不予置评,“这跟她设计嫁给傻子有什么关系?”   “她又瘸又拐的,脸也被毁了,浑身又恶臭不散,还能嫁给谁?”周曼曼不以为然地道,“而且,那天晚上有不少是毒蛇,天黑看不清,很多人都被咬了。有人被咬瘸了腿,有人被毒废了胳膊,甚至有人直接瘫痪了。”   想起村子里那么多人的惨状,周曼曼一声“造孽”地感叹,“搞清楚蛇是她引来的之后,那些被蛇咬瘸了瘫了的家里都不肯放过她,要她赔医药费、要她偿命。群情激愤得,差点把她给打死,大队长和民兵连长他们拦都拦不住。还是煤矿那边的军营里派了兵来,才把□□给镇住。”   当时那情景,周曼曼到现在都心有余悸,“贺梅可能也是被吓坏了,才设计傻子怀上孕。估计是看中傻子娘又泼又赖吧,能稍稍庇护一下她。”   说完稍稍不屑地撇嘴,“不过傻子娘可不傻,怎么会跟那么多人作对?就直接言明等她肚子里的货卸了,就不会再管她死活。而且现在让贺梅又干家务又下地挣工分,还不怎么给饭吃。这多了个免费劳动力,几个月后还能收获一个孙子,她何乐而不为?”   风知意默默点头。   “对了,”周曼曼想起什么还提醒风知意,“你以后看到贺梅可要避得远远的。上次陆佳良看她被傻子娘奴役得实在可怜,就给了她一点吃的。谁知却被傻子娘诬陷他跟贺梅有首尾,搞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说着,周曼曼冷笑一声,“就贺梅那能吓死人的丑样,谁会那么想不开跟她处对象?大家当然不信,但傻子娘能闹腾能赖皮啊!更可气的是,贺梅居然不否认!”   周曼曼越说越气愤填膺,“不知是被傻子娘给威胁的,还是她们俩合谋搞仙人跳。反正闹到最后,陆佳良被硬生生地刮了一层皮去!”   然后,话题才再回到了最初的问题上,“所以你这些东西,可能没法找贺梅赔偿了。她现在一无所有,破罐子破摔,比傻子娘还能不要脸皮,谁沾上她、她就能赖上谁。”   风知意听得心下复杂地微微点头,“那我把东西收拾一下。”   这么一大堆垃圾堆在床铺上,不收拾好,晚上没法过了。   “行,那你收拾吧。”周曼曼说得口干舌燥,转身去厨房找水喝。   风知意则把所有东西,用破被子破床单卷吧卷吧地包起来,准备拿去村口焚烧垃圾处扔掉。   一出知青院门,智脑见附近没人就忍不住问,“家主,那个恶臭不是你在被带走时,借绊倒给贺梅种下的吗?我记得没有能引毒蛇的作用啊!”   风知意提着一大堆东西往村外走,目光沉沉地看着笼罩在暮霭下的梦庄大队,这么朴实祥和,却不知藏了多少龌蹉,“那蛇瘟,是有人在借我的手搞事情。”   “啊?!”智脑微惊,“是谁?”   这个村子里这么卧虎藏龙么?   风知意默了默,还没来得及回答,就遇到散会各自回家的社员们,都热情友好地跟她打招呼,还好奇地问她这是干嘛去,怎么都要夜了还卷着东西往村外走?   风知意正一一淡笑地回应,突然从拐角角落里冲出一人影,“噗通”一下跪在她面前,“陈素素,求求你救救我!” 第27章 不原谅   风知意眼疾身快闪到一旁,看着这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又拐又瘸的人,脸上坑坑洼洼的、又布满了青青黑黑的蛇斑,看上去比丧尸长得还磕碜,只能勉强认出是个人,试探地问了句,“贺梅?”   贺梅见她闪开,就垂着一条废胳膊、拖着一只瘸腿,急切地膝行到她面前,像是故意恶心她一般,仰着一张辣眼睛的脸往她跟前怼,“是我,我是贺梅!对不起!之前都是我错了!看在我们同是知青、同住过一个屋的份上,救救我好吗?!”   风知意忍着她那堪比生化武器的恶臭,不着痕迹地往一旁避了避,神色漠然,“你对不起我什么?”   贺梅立马悔不当初地痛哭流涕,“我不该老是欺负你、不该偷翻你的东西、不该举报你搞四旧,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现在生不如死啊!求你了!救救我吧!”   那撕心裂肺的认错忏悔,加上她现在惨不忍睹的模样,让围观的人看得无一不唏嘘动容。   可风知意却无动于衷,面上眼底的神色都毫无波动,甚至还扭头问不知何时静静站在一旁的大队长,“大队长,您都听见了,我要告她污蔑、偷窃等罪。”   大队长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众多围观群众就“路见不平”地嚷嚷开了——   “哎哟不是吧陈知青,人家都这么惨了,你还要告人家啊?”   “对呀,你咋这么不厚道呢!”   “欺负这么惨的一个人,你怎么好意思?”   ……   风知意看着那一张张劝她大度善良的脸,嘴角微讽地勾起,“她可怜?那我就活该?我只是好心救了个人,就无端端地遭遇三个多月的牢狱之灾?”   众人一噎,这才想起来,这个陈知青才是最无辜的那个。   可是,“她不都跟你道歉说对不起了嘛,而且她都这么惨了。算了算了,放过她吧!”   “她的对不起很了不起?我一定要说没关系?”风知意讽刺冷笑,“是不是所有可怜、贫穷、凄惨的人,就可以肆无忌惮地犯罪?都可以理直气壮地伤害他人不用负责任?”   说着,环顾了一圈众人,“那你们不如问问,那些被蛇咬瘸咬瘫的家里,他们愿不愿意原谅贺梅?愿不愿意放过贺梅?”   这话刚落,立马就有无辜受害者的家人站出来坚定表示——   “不!贺梅这样,完全是报应,是她咎由自取!她活该!”   “对!她再惨,有我好好的一个儿子从此瘸了瘫了,再也没有希望成家立业惨?有他好好的一个大小伙就这么毁了惨?”   “她毁了我儿子,我恨不得把她五马分尸、碎尸万段,也不能解我心头之恨!”   “她害得我家顶梁柱倒了,没人赚工分,全家被拖累,几个孩子嗷嗷待哺没得吃,这个谁来负责?”   “她害得我闺女脸毁了,婚事黄了,我闺女若嫁不出去,她必须出钱养我闺女一辈子!”   “不可能原谅!她不出医疗费把我当家的腿治好,我跟她没完!”   ……   众人的愤怒被挑起,同情贺梅的人再也不敢吭声了。   但还是有人不服气地要替风知意慷慨,“可陈知青你不是一点事都没有嘛,又没缺胳膊少腿的。你看她都欠着那么多债呢,你何必这样不依不饶。”   风知意嘲讽地怼回去,“那我污蔑举报你去坐三个月的牢,等你回来轻飘飘地跟你说句对不起,你会大度地跟我说没关系?”   对方顿时被怼得说不出话来了。   贺梅见用卖惨没法道德绑架风知意,忙大声应下,“好!我去坐牢!我去坐三个月……不,翻倍!我去坐半年的牢,总够了吧?只求你帮我除了这恶臭、去了这蛇毒,治好我的腿和胳膊,可以吗?陈素素。”   风知意转眸看她,眼眸泛着嘲讽的冷意,嘴角薄凉地勾起,“是什么让你有这种错觉,我会以德报怨?”   “你、你……”贺梅愣了愣,如果说,她之前还耍小心眼,想用舆论逼风知意就范,但看清了她眼底的冷意后,才真的着急了,忙扑上去,“不!你不能这样!陈素素,你不能见死不救!咱们好歹同是知青啊!”   风知意及时避开,“别说我根本就治不了你这一身的病,就算能,我也绝对不会帮你治。你忘了我曾警告过你吗?若再有下一次,在我这里,你连认错忏悔的机会都没有。”   说完,不再搭理她,转向大队长,“大队长,可以吗?您若不接,那明天我就去县城告。”   见此,一直暗搓搓地躲在人群里、看贺梅能不能讹上的邵婶子见风知意不仅不入套,还坚持要告贺梅,忙跳出来,“哎哟你这个死贱蹄子!我一个错眼你就跑出来浪了?赶紧给我回去做饭喂鸡!”   说着,就在贺梅“哎哟哎哟”的惨叫下,拽着贺梅的头发,凶残地拖着她走。   刚刚还同情心泛滥的众人忙不迭地赶紧让开,见怪不怪地看着贺梅被虐待,神色麻木又冷漠,甚至有些还幸灾乐祸。   风知意看得嘴角嘲讽微勾,他们敢来劝她善良,却不敢对邵婶子指责半句。   大队长沉默地目送邵婶子拖着贺梅走远,收回目光让大家都散了,然后才看向风知意,“贺梅偷了你什么东西?”   “没有。”风知意微微蹙眉,有点预感到了大队长想要说什么,“我发现得及时,她没得逞。”   大队长微微点头,“举报政策是上面允许且鼓励的,这个你告不了她。至于偷窃,她没偷到你什么东西,这个判不了什么罪,顶多关个十天半个月。可她现在这情况,派出所里估计不会愿意关押她。”   说到这里,大队长停顿了一下,劝她,“所以,你告她没有什么意义,白折腾,不如算了。你们这些女知青若是老跟公安打交道,名声会不太好。”   这个年代的人都排斥跟公安打交道,大队长也不例外。这在他看来,实在没必要。   “我知道。”风知意当然清楚这个年代的律法和政策,会让贺梅的惩罚不痛不痒,“但我还是坚持要告。”   她不是为了惩罚贺梅,而是摆出一丝一毫都不容冒犯的态度给整个大队的人看,以免以后有人觉得她人性子软好说话,谁都想来欺负占便宜。   她可以对贫苦大众宽容,却不纵容人欺软怕硬、欺善怕恶的劣根性。   大队长看她不听劝,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你这真没必要。耽误活儿、又没有任何意义,贺梅也赔不起你任何损失。她现在已经惨得不能再惨了,你就不能大方善良一点?何必这样赶尽杀绝?”   风知意目光凉淡地直视他,“大队长,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遭罪受苦的人是我,任何人都没资格替我慷慨,劝我良善。”   大队长被这不客气的话说得,脸色有一瞬间的扭曲和难看。   但想起之前审查局的人曾百般交代他,这个陈知青是上面看重的人,要他好好关照,别让她有什么闪失。所以他又马上握拳努力压下不悦,“行吧,你既然坚持,那明天来我这里走趟程序。”   说完,转身踩着难掩不爽的步伐大步匆匆地走了。   智脑不由小声提醒,“家主,强龙不压地头蛇呢,你这样不给大队长面子,会不会不太好?”   风知意神色漠然地拎起东西继续往村口走,“我给他面子他也不会高看我一眼,只会让他觉得我这人性子软好说话,好管理好拿捏。以后有什么事,更加不会尊重我,甚至越过我、替我做决定。”   “说的也是。”智脑不担心自家主人会吃亏,只是好奇,“那到底是谁在利用贺梅搞事情?按照目的和后果来讲,好像只有反派有这个动机?”   风知意微微蹙眉默了默,其实在周曼曼一说村子里好多人被咬瘸咬瘫之后,她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事是少年在报复村里。   但是,“我之前特意问过周曼曼,蛇瘟发生时,那少年……不是,孟西洲在那半个月之前,就到省城跟我在一块了。”   智脑有些迟疑,“这种事情,人不用在场也能办到吧。”   风知意当然知道这事若事先安排好,当然能办到,但是,“他一个吃不好、穿不暖且从小被欺压着长大的孤儿,哪来这个本事?”   “在书中,他一个吃不好、穿不暖且从小被欺压着长大的孤儿,后来还把整个梦庄大队给团灭了呢!”智脑凉凉地提醒风知意别自欺欺人,“家主,你在下意识地护短。”   无言以对的风知意:“……”   说话间,风知意来到村口,正提着东西往垃圾焚烧处走去,在那棵大榕树下乘凉的人看见,忙问,“陈知青,你手里的东西都要扔掉?!”   风知意侧首,朝她们微微点头,“是啊,怎么了?”   好几个大婶子小嫂子听到,一下子蜂拥过来扒开她的包裹——   “哎哟,这褂子不是还好好的吗?破了一点,缝缝还能穿啊!”   “这床单被子不是挺好,脏了些洗洗还能用啊!”   “这牙膏不是还有吗?沾了一点泥巴而已,怎么就扔掉呢?多浪费啊!”   “陈知青,这个你不要了给我吧?”   “对对对!这个也给我吧!”   ……   这时,刚散会回去的彭大娘正好从旁边经过,看见风知意有些手足无措地被七大姑八大妈围住,顿时冲过来,扒开人群冲到风知意身边,护崽子似地把风知意护在身后,伸手把跟前的人一一推开,“干嘛呢?!干嘛呢?!打抢啊你们!”   “谁打抢了!”一个婶子忙抱住怀里的东西,“是陈知青不要了准备丢掉的,我才拿的。”   “就是就是!”诸人赶紧都附和。   风知意也点头,“大娘,这确实是我准备丢掉的。”   彭大娘一愣,看了看那些东西,“这不都挺好的东西吗?洗洗干净、修补修补还能用啊!你都丢掉干嘛?”   “都有些坏了脏了。”其实这些都是陈家丢给原主的破烂,她根本用不着,正好可以趁此机会都丢掉。   毕竟相处过一段时间,彭大娘对她的习性还是有所了解的,“你这些东西,是不是在你不在的时候,被人动过了?”   这话说得叽叽喳喳的大婶子小嫂子们瞬间安静下来,神色了然又各异地面面相觑,似乎大部分人都觉得风知意太过矫情,被人动过的东西就扔掉,这气性未免也太大了点。   如今布票多稀贵,好多普通家庭一年到头都扯不上一尺布。能做出一件衣服,那都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甚至家里孩子多的,一件衣服轮流着共同换穿。   哪像这个陈知青,好好的布只是被人碰过了,便说扔就扔,这也真是……其他人暗暗嫌弃。   “听别的知青说,贺梅拿它们出气过。”风知意也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落井下石,但贺梅那情况特殊,她不得不跟众人说清楚,“大部分都是她弄脏弄坏的,都跟她接触过。”   听说是贺梅弄的,众人就有些迟疑了——   “应该不至于吧!”   “我闻着没有她那个臭味啊!”   “就算碰过的,我们回去洗洗干净不就好了?”   “对!大不了用热水多泡泡!”   ……   风知意言尽于此,“我可提前给你们打过招呼了,若是用出问题,可不能找我负责,我本来可是要丢掉的。”   “行!我们知道了!”   众人都不以为意,纷纷都抱着东西喜滋滋地走了。 第28章 换住处   彭大娘有些肉疼地看着风知意瞬间两手空空,“那你现在用什么?”   风知意柔软地笑笑,“我回头再买一份呗。”   彭大娘皱眉,有些轻叹地看着她,“要不,你住到我家来吧!你这性子太软了,都要被人欺负死了。正好我家还有一间空着放杂物的偏房,回头我收拾出来。”   她性子软?风知意暗中有些好笑,她只是不张牙舞爪地色厉内荏罢了。   不过,换地方住倒是正中她下怀,所以风知意眼睛一亮,“好呀,那我给您算房租。”   “一个破屋子而已,算什么房租?!”彭大娘不悦地啐了她一下,“你要跟大娘算得这么清楚?那你以前给丫丫吃了那么多好东西,大娘是不是得还你啊?!”   风知意顿时被怼得说不出话来了,算了,反正以后她吃住在彭大娘家,多往大娘家里拿点粮食就好了。   彭大娘见她乖了,这才收起不悦,“你东西都丢了,回去怕是也没法睡。今晚就搬过去吧,暂时跟丫丫睡一屋,明天我就把东边那堆杂物的屋子收拾出来给你住。”   “谢谢大娘。”风知意立马巧笑嫣然。   “你呀!”彭大娘看她这么乖巧,心下一软,“走!大娘去帮你搬东西。”   “不用了。”风知意拉住彭大娘,“东西我都丢了,只剩下一个木床板,好像还有些木盆木桶,都用旧用坏了,不要也罢。”   其实都是原主从农户家里廉价淘来的旧物,都破陋不堪。一个破脸盆只能靠墙竖起来一些,才能堪堪装些水,用来洗脸。   “那你衣服鞋子呢?”彭大娘不可思议地睁大眼,“都丢了?!”   风知意点点头,她自己的东西基本都放在空间里,留在宿舍的都是原主的旧物,都是些破烂,不丢留着干嘛?   彭大娘简直就是拿“败家子”的眼神看她,“算了,那你直接跟我回去吧。”   风知意看看四周,这会天已经快黑下来,“大娘您先回去,我得回知青点给他们招呼一声,以免他们给我留门。”   彭大娘点点头,她也需要回去好好整理一下丫丫的屋子,这闺女可是忒讲究的。   各自分开后,风知意回到知青宿舍,知青们都回来了,正在院子里就着微弱的天光吃晚饭。看见她,都纷纷给她打招呼。   可能是为了表达一下同是知青之情,也可能是尽一下他身为知青老大哥的义务,范启明还特意起身过来,“回来了?回来了就好,没事就好。”   风知意也神色淡淡地招呼回去,不亲不疏、不远不近,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就如刚认识般的客气疏离。   这让众知青都感觉自己在她那里,好像是水过、便无痕了。   周曼曼看见她两手空空地回来,“你东西呢?都丢了?”   她之前喝了水回屋,就看见风知意整个床铺都空了,只剩下光秃秃的破床板。   “嗯。”风知意点头,去檐下把她已经落了满满一层灰的破木盆破木桶收拾起来。就算她用不着,还可以拿去彭大娘家给劈了当柴烧。   “那你今晚怎么睡啊?就睡光秃秃的床板吗?可现在晚上有些凉了呢!”周曼曼看她真真正正的一无所有,“要不跟我挤挤?”   “谢谢,不过不用了。”风知意把木盆木桶还有篓子都叠起来提着,“从今晚开始,我就搬去彭大娘家住。”   “啊?”周曼曼一愣,“你要搬走啊?”   “怎么突然好端端地要搬走了?”范启明闻言赶紧过来询问,怕她对知青大伙心有芥蒂,忙说,“农家房屋都拥挤,卫生又都不太讲究,你受得了?”   他记得这个陈素素,在卫生方面尤其讲究。   “我自己住一屋。”若是跟别人去挤,她不如留在知青宿舍。自己住一屋的话,卫生完全由自己。   周曼曼闻言,立马眼带羡慕,“啊?你自己住一屋啊?这么好!”   女孩子大了都想要有自己的私人空间,她也想找个农家搬了。不过农家屋子都紧张,孩子又多,都是好几个人挤在一张床铺上。   像彭大娘家还有空余屋子的,应该很少吧?她回头也打听打听好了。   风知意朝她浅浅淡淡地笑笑,然后扫了一圈众人,跟他们告辞,“那我先走了,之前多谢大家的照顾。”   其实严格说起来,自从她过来,谁都没有照顾过她。不过到底同是知青一场,好聚好散,客套一句。   范启明看她转身就要走,赶紧搁下碗筷,“天黑了不安全,我送你过去吧。”   “不用了,你吃饭吧,别耽搁了。”风知意忙拒绝,“至于我搬去彭大娘家住的事,明天我会跟大队长打招呼的。”   范启明看她坚持,也就只好把她送出知青院门口,“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回知青点来,没事也可以常来玩。”   “好。”风知意道谢之后,转身出了院门,融入了黑夜里。   当夜,风知意就在彭大娘家囫囵了一晚。   第二天一大早跟大队长走完告贺梅的程序,就去跟王队长请假一天,说要去县城里置办急需的生活用品,耽搁不得。   风知意因为救他而遭受了牢狱之灾,王队长现在对她的态度感激中带着愧疚,自然一口答应了,还问她需不需要帮忙。   风知意谢绝了,她不过是借着这幌子从空间里拿出东西来用。但她还是去了趟县城,去黑市卖掉一些粮食的同时,顺手把从省城带来的一些东西给高价处理掉。   比如,自行车票、缝纫机票、手表票什么的,她完全用不着。   在县城里晃悠了一天,处理掉这些东西。傍晚回去的时候,她拿了一辆款式与这边接近的女式自行车出来,把所有用得着的东西都绑在了自行车上,然后驮了回去。   所以进村的时候,她又遭到了强势围观,甚至还有小孩跟着她车后面一路跑。   到彭大娘家门口时,不少大人也跟过来看热闹,“哟,陈知青,你买什么了呀这么一大堆!还有这自行车,看着怎么这么新啊?你买的吗?还是上哪借的?”   “买的,都是一些生活用品。”风知意刚把车停稳,就从彭大娘家院子里跑出来了彭大娘、彭丫丫,还有笑得一脸灿烂的苏望亭,“听说你昨天回来了,没事吧?”   风知意神色凉淡地收回目光,低头开始解开绑着东西的绳子,“你们部队这么有空吗?”   正过来要帮忙的苏望亭神色一顿,随即有些委屈,“我昨天才出任务回来,听说你回来了,就来看看你。”   没想到会遭嫌弃,看都不看了。   “哦。”风知意没兴趣知道,松了绳子之后,把东西一件件取下来,让彭大娘和彭丫丫帮忙搬进去。   苏望亭也伸手过来帮忙,风知意想了想,还是没有当众给他难堪,把比较大件、比较重的东西递给他。   “哟!脸盆都买了四个!”围观的大婶子小嫂子们都在那伸长脖子看着,还一件件数,“茶缸饭盒都两个,还有保温杯、热水瓶……”   越数口气越酸,“哎哟,连烧水壶都有!彭大娘,以后你家可方便了!”   还有不知哪个大婶还好事地拉住抱着一个包准备进屋的彭丫丫要求,“丫丫,你这包里都是啥?打开让我看看呗!”   丫丫傲娇地轻“哼”一声,甩开她的手,抱着包“蹬蹬蹬”地跑进去了。   等东西都卸完,苏望亭再帮她把自行车提起来,给提进院子里。   因为彭大娘家的院子门槛有些高,之前自行车上那么多东西,不好提进来。   那些围观的人还想跟进来看,被彭大娘全都轰走了,“回去回去!人家陈知青又不是新嫁娘,你们再这么看,人家都不好意思整理了!”   说完把院门一关,世界瞬间安静了。   “素素啊,”彭大娘指指东边那屋子,“屋子给你空出来了,东西也都给你搬进去了,你收拾好就出来吃饭,啊!”   “欸!”风知意微笑点头,“谢谢大娘!”   “你对大娘可真温柔,”苏望亭在她身边小声嘀咕,看风知意瞬间冷淡地看过来,愈发地委屈了,“对我可真寒冷。”   风知意:“……”   懒得搭理他,转身进了屋。   屋子不大,只有十几个平方,好在有个大窗,光线还不错。看着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但可能是因为久无人居,还是有股灰尘味。   风知意往门口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这边,就从空间里拿出一株变异绿萝,迅速用异能催生,让它沿着墙角窗框瞬间爬满装饰房间、净化空气。   不消几秒,屋子里的空气就焕然一新,如绿野森林,自然清晰。   然后,风知意再把东西都打开取出来一一摆上。   可惜这屋子里只有一张简单的竹床、一张像香案、又像简单书桌的坡脚桌子,好像很多东西都无处搁置,风知意就把需要用的东西先拿出来。   回头她就去找村子里的木匠,给她做一些木盒子,自己拼装成组合柜好了。   简单地整理完后,风知意提着烧水壶、热水瓶、碗筷什么的出来,看见苏望亭居然在帮她洗车,顿时有些尴尬,“这个不用洗。”   回来的路上灰尘大,崭新的车确实覆盖上了一层灰尘。   “没事儿,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苏望亭已经洗好了,洗了洗手站起来,低眼看到她手里拎着一大堆东西,“什么东西这么多?我帮你拎。”   “不用。”风知意避开他的手,把东西拎去厨房,“大娘,我买了一些东西是共用的。”   正在炒菜的彭大娘赶紧擦擦手,“哎哟,这些东西你搁在你屋里用就好啊!”   “买了两份,我屋里已经有一份了。”风知意解释,同住一个屋檐下,她总不能自己一个人方便舒坦。而且,她也不安心白白住人家屋子。   说着,还从里面拿出来一大包东西,“这些是洗漱洗澡洗头的牙膏香皂面霜什么的,给您和丫丫一人添了一份。”   “那也太破费了你!”彭大娘笑着接过,嘴里说着客套,其实已经笑得裂开了嘴。   正烧火的彭丫丫也跑过来看,“呀!还有新的碗和筷子!”   彭大娘看过来,顿时“哎哟”一声,“你怎么还买碗筷啊!家里又不是没有!”   “看到好看就买了。”其实她是嫌弃彭大娘家的筷子都发霉了,还不舍得扔。风知意把一套套碗筷拿出来,“这些碗筷勺子杯子是配套的,我买了三套。”   然后跟好奇不已的彭丫丫介绍,“这有红日东升图案的是你奶奶的,这有花草图案的是我的,这有鱼虾图案的是你的。记住了,以后不可以拿错碗筷杯子吃饭喝水。”   “那怎么没有我的呀?”苏望亭笑盈盈地端着洗好的菜进来。   风知意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苏望亭顿时委屈地瘪瘪嘴,彭丫丫捂嘴偷笑。   彭大娘也眉眼笑弯,“好了,快用热水烫烫,洗干净一会就用来吃饭吧。”   吃过晚饭,见天色还亮,风知意把苏望亭叫到一旁,“你来一下,我有话问你。”   然后拎起菜篮子,朝厨房里正在洗碗的彭大娘交代去处,“大娘,我去菜地摘些番茄来糖腌。”   彭大娘在厨房里回应,“欸,去吧。”   这还是风知意第一次主动找他,苏望亭眼睛一亮,乐颠乐颠地跟上,“你想问我什么话呀?”   彭大娘家在村落边缘,菜地就在彭大娘家屋后,四处空旷,这会也四下无人。   风知意给一些菜苗扶扶藤蔓、剪剪枝地开口,“我会金针拔毒一事,是你往军部捅上去的吧?” 第29章 蠢货   之前在省城的时候,风知意跟老首长闲聊时,特意跟他求证,中医针灸之类算不算四旧。   老首长很肯定地跟她说过,中医根本就不在四旧范围内,这是有明文规定的。   所以,她为什么会被举报成四旧呢?   而这个举报,为什么又那么大张旗鼓地通过、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带走呢?   她藏在这天高皇帝远的穷乡僻壤,又在这个连网络都还没有的年代里,金针拔毒后才几天,她这个事情怎么就被送到了老首长面前?   这很明显,是有人特意把她踢下深渊,然后又想以拯救者的姿态拉她上来。   在这个生产大队里,谁能跟军部首长搭上线?还能取信部队,确定她医术的真实?除了当天亲眼目睹她救人的赵学兵和苏望亭,风知意不作他想。   苏望亭不惊讶她会猜到是自己帮了她,毕竟她去救治的人是军中的人,甚至还可能被告知是自己推荐了她。   本以为她喊他来,是想要感谢他的。但听她用词和语气都不甚友好,苏望亭顿时很是意外地怔了怔,收敛起喜滋滋的情绪,小心翼翼地看着她道,“你当时被举报,我就想着,不如趁此机会,让你因祸得福。”   “祸?”风知意摘西红柿的手一顿,意外不明地轻笑一声,侧首斜眼睨他,“你身为军人,会不清楚当下的时策律法吗?针灸中医何曾是祸?”   “啊?”苏望亭愣了愣,“不是吗?我也不清楚啊!现在时局那么乱,很多事情都不清不楚的,上面还在争论呢。”   “你既然不知道,”风知意更觉得可笑了,“那你还把我往军部送?你确定不是雪上加霜、火上浇油?”   “怎么会?!”苏望亭讶异,“救人不是好事吗?!”   “如何不会?”风知意目光微凉,嘴角微讽地翘起,“我明明清清楚楚地说过了,我不会医术、也不懂医理,你为何还要向上面推荐我?为何强迫我去做我根本就不会不懂的事?”   “我、我……”苏望亭被她冷了脸的质问惊了惊,“我以为、以为你只是谦虚。毕竟之前王队长,是真的被你救活了不是吗?”   “谦虚?”风知意微讽冷笑,“就算我是谦虚,可你对我医术有几分了解?就那么贸贸然地推荐我去医治、别的正儿八经的医生都束手无策的病人?你安的是什么心?”   苏望亭听得大惊,连忙解释,“我不知道你被送去医治别人治不好的病!我以为只是要用中医调养调养身体。我怎么可能对你不安好心,怎么可能会害你?!”   “你对我的医术完全不了解,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病症,”风知意觉得这个人的脑回路蠢得简直匪夷所思,“那你还这么冒失地把我推荐上去?不顾我死活?”   “我没有!”苏望亭觉得她说得太严重了,“我只是觉得你医术神奇,只是想让你去试一试。就算治不了,那也应该没什么事,总不至于害了你。”   “没什么事?”风知意冷笑地轻呵一声,“你别忘了,我是“戴罪之身”被送过去的。若是没法治,你猜我是被迁怒?还是被拿来做功绩?”   现在政策这么乱,她的身份又是个不定时的炸弹。幸亏老首长是中立派的,若是遇到现在比较激进的那一派呢?   她若救,自己肯定要被关押利用起来;若是不救,那她的身份就会被拿去做功绩做典型,甚至连累到原主那本就生死未知、处境未明的祖父。   “没、没那么严重吧?”苏望亭被她说得有点心虚,“你又不牵扯到谁的利益,不会有谁拿你做文章的。”   好,他不知道原主的身份背景,风知意不在这上面计较,但是,“那你有没有事先问过我的意思?那天在王家吃饭,我那么清晰地表达了我不会行医、更不会看病,你为什么逼我去走这条路?”   “我、我当时也是为了帮你呀!”苏望亭觉得有些莫名和不理解,“你若是被部队看中录用,或者治好了哪个大人物的病,你那个举报不就迎刃而解了吗?甚至还可能……”   “甚至可能因祸得福、一步青云?”风知意冷笑地接断他的话。   苏望亭顿时神色有些讪讪,“我、我也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风知意嗤笑了一声,“我需要这些吗?我喜欢这些吗?你经过我同意了吗?搞清楚这其中的风险了吗?你什么都不知道,连最基本的尊重都不给我,居然还敢大言不惭地说是为了我好?”   苏望亭愣了愣,“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难道你不想调回城?难道你不想有份好工作好前程?难道你想呆在乡下当一辈子的村姑农妇泥腿子?”   “有何不可?”风知意挑眉睥睨他,“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苏望亭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风知意不屑轻嗤,“别自以为是,别把你或者大众的思想强安在我身上。我若真想用医术来发光发亮、青云直上,我自己就能轻而易举地爬上去,哪轮得到你来自作多情?”   这话说得像一记重重的耳光,响亮地甩在了他脸上,苏望亭顿时觉得难堪无比。   风知意见此嗤笑,“你可别这副“我不知好歹、恩将仇报,你好心被辜负、好意被践踏侮辱”的表情,你不顾我的安危和抗拒,自作主张地把我推荐上去,到底是为了我好、还是为了你自己好?”   苏望亭一愣,随即听明白了她的意思,顿时震怒无比,“你什么意思?!难道你以为我在利用你攀附权贵往上爬?!”   “难道不是?”风知意挑眉,随即施施然地笑了一下,“你扪心自问下,若是我在军中大放光彩、屡立军功,或者治好了某个大人物的病,难道你没有好处吗?难道不是想要我感激涕零吗?你因此得到的好处会小吗?”   苏望亭怔了怔,还真的认真地想了想:他没有好处吗?有!不管她因此是在军中立功还是治好某个大人物,他都有推荐之功,也会在以后的仕途上得诸多相助。   他家虽然不需要攀附谁,但交好一股势力、多一份相助,他家会更顺坦、更上一层楼。   这不是好处吗?   是!而且是大大的好处!是完完全全利用她得来的好处!   这一点,他没法否认。   可是、可是他最初帮她的时候,真的没有想到过这些!他真的只是想帮她解决麻烦,再趁机给她推荐一份好的工作前程。   再就是,他也确实想凭此得到她的感激和亲近,幻想自己能像救美的英雄一样,得到美人的倾心相许。   至于为什么不问她的意愿、不顾她的抗拒,自己急哄哄地善作主张,那是因为她现在普通工人家庭的出身、和眼下插队知青的身份,他家里是不会同意他娶这样的一个人的。   思及此,想起她之前那句“到底是为了她,还是为了他自己”,苏望亭猛地一震——   所以,他潜意识里真正的用意,真的是为了他自己?!   他想抬高她的身份只是为了和自己匹配?他追求她、想求到她,只因他的喜欢,只为了取悦他自己,所以就下意识地忽略了她的意愿、擅自决定她的未来?甚至在她还没有喜欢上他的前提下?   他居然是这样一个自私自利的卑劣小人?!   猛地抬眼,看到她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嘲弄,眼眸清泠泠地好像看透了他卑劣而又自私的内心。   苏望亭脸色猛地一白,大受打击往后踉跄了一步,顿时脸上火辣辣的,感到羞愧又难堪,“对、对不起!我当初真的只是想帮帮你,没、没有想过那么多,真的没有想要利用你。”   被心上人揭穿了自私丑陋的真面目,苏望亭羞愧得几乎抬不起头来,“诚然,故意忽视你的意愿和抗拒,是我的私心、是我的不对,是我太想当然、太自以为是了,对不起!”   风知意眼中的冷然淡了些,“我知道。不然你肆意妄为地想操纵我的人生,你以为你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跟我说话?”   可是,看他这样子,居然连自己被谁利用了都不知道。   风知意就不想跟他多费唇舌,拎起篮子跟他擦肩而过时,留下一句淡淡的警告和提醒,“以后离我远点,蠢货!” 第30章 谁利用谁   夜色降临,秋风萧瑟,苏望亭羞愧难当地立在原地不敢回头,整个人都沮丧难堪得不行。   缓了好半晌,直到黑夜笼罩四野,他才敢远远地绕过彭大娘家的屋子,往赵家走去。   他如今已经完全没脸出现在风知意面前了,她现在一定觉得自己卑劣、自私又可恶吧?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苏望亭懊恼沮丧的同时,还觉得有些委屈。他真的没想要利用她的意思,但他确确实实地做出了利用她之举。   他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地一心为她博前程呢?为什么就不提前问问她的意愿呢?不然也不会这般弄巧成拙。   苏望亭冷静下来从头捋了捋,最初得知她被举报的时候,他是怎么想的?他好像是想立马跑去县城里为她做担保。   虽然有些古中医的医书被定为四旧,但中医医术界线似乎很模糊。她用针叶拔毒救人,除非是有人恶意为难或者想拿她做典型做功绩,否则根本就不可能被定为四旧。   所以,他当初跑去说句话,县城审查局的人,这个面子还是会卖给他的。再不济,也是让家里往这边打个电话的事。   可后来他为什么好端端地改变了主意?   苏望亭仔细回想了一下——   对了!是兵子!   是兵子说她如此神奇的医术不该被埋没在这穷乡僻壤里,应该为国家为军队服务;   是兵子说她现在的身份太低、进不了他家的门,这是个很好提升她身份的机会;   是兵子说他若帮她引荐、铺好未来的路,她极大可能对他感恩倾心;   是兵子说以后她当军医,就是和他一起在部队里,能更好更顺利地在一起。   他当时觉得句句在理、条条精妙,就迫不及待地往部队里推荐她了。   他是被能顺利在一起的诱惑给冲昏了智,没有想那么多弯弯绕绕,从而就忽略了当今局势的危险和混乱,也枉顾了她的意愿,才好心成了利用。   那兵子呢?他是有心还是无意?   要知道,当初是他和兵子两人一起去力荐作保她的医术的。兵子更是在长官面前,着重详细地描述了她当时“活死人”的细节。   若是说,事成之后他有诸多好处的话,那兵子也同样有推荐之功,兵子的功劳不会比他小。   还有,若是他真能因此而跟她顺利地在一起,那兵子将会得到他无比真诚的感激。   或者说,兵子甚至还想得到陈知青的感激?为了以后想要她的医术帮什么忙救什么人,她不会拒绝?   想到这里,苏望亭突然想起她最后骂他的那句“蠢货”,她是不是早就想到了这一点?   毕竟他跟兵子一直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兵子也是当时她针叶拔毒的目击者之一,他推荐她这事,肯定需要兵子作证。   因此,她早就料到了这件事兵子也肯定知情是不是?甚至,还可能猜到了兵子在其中的作用。   不然,她不会相信了他的好意、以及没有想要利用她的心,最后还要骂他句蠢货。   那句“蠢货”的用意是什么?是纯粹的嫌弃?还是特意的提醒?   思及此,苏望亭脚下猛地一顿,有些不敢置信地瞳孔微缩——   他这是,被兵子利用了?   他这一顿,正好停在赵家院门口。赵学兵也正好从里面出来,看到他,一步踏出来,“正想去找你呢,你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   随后走近看到他的脸色不对,声音一肃,“怎么了?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苏望亭愣愣地抬眼看他,直直地看进他眼里,“你当初,为什么建议我向部队里、向上面举荐陈知青?”   当初明明一句话就能解决举报的事,其实不用搞得这么复杂的,弄得现在适得其反。   赵学兵怔了怔,随后皱眉,“这不是为了你好吗?你不是想和她处对象吗?”   “为了我好么?”苏望亭有些失神地喃喃自语,在此之前,他也理所当然地对陈知青说是为了她好。   可是,她好了么?   他好了么?   谁都没好。   “你到底怎么了?”赵学兵看着他异常的神色,“难道是陈知青又拒绝你了?”   也不对,以前陈知青又不是没拒绝过他,他不是一直挺乐观地乐呵呵吗?   想到这里,赵学兵不以为意地拍拍他的肩膀,“没事。至少她现在该感激你了吧?有了好感就可以慢慢培养感情,她总不会对你这个救命恩人还老冷脸。”   “她该感激我吗?”苏望亭直愣愣地看着他,“我们明明知道她根本就不想做个医生,而且还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就把她往上面举荐。现在时局这么乱,有没有想过她的处境或者可能遭遇的危险?”   赵学兵笑意一敛,脸色一沉,皱眉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刚刚是从她那回来吧?可从她那打听到什么消息?为什么我们的举荐上面压下来了没反应?她之前被送去了哪里?是去给谁治病?治好了吗?你听她说了吗?”   苏望亭听他只关心这些问题,却丝毫不关心她可能遭遇的处境和危险,看着他的目光渐渐地凉了、冷了,脑子也清醒了,敛了敛神色,“没有,她什么都没有跟我说。就是让我不要再自作多情、多管闲事,离她远点。”   赵学兵一怔,随即忍不住冲口而出,“她这是要过河拆桥?!”   苏望亭顿时“呵”了一声,不知是嘲讽还是自嘲,“这桥,是我硬搭起来推她上去的,她根本就不想过这个桥。”   “怎么可能?!”赵学兵失声问道,“难道她不想调回城、不想进入部队、不想有个好工作好前程?!”   “怎么不可能?”苏望亭用风知意之前反问他的语气,反问赵学兵,“人各有志,吾之蜜糖,可能是彼之砒霜。我们枉顾她的意愿,太自以为是了。”   赵学兵默了默,“这么说,她确实得了上面的青眼,甚至为了她的意愿,压下了我们在部队里的举荐?所以,她才会没有获罪、也没有调动,像没事儿地被送了回来、继续当知青?”   直到现在,他还是只关心这个问题。她的意愿、以及他是不是被她讨厌,他居然问都没问。   苏望亭失望地低下头,嘴角嘲讽地勾了一下,声音漠然平稳地道,“不知道。反正以后我们不要多事了,没得讨人嫌。”   随后不欲与他多言,抬脚踏进院子里推出他的自行车,与跟进来的他道,“我先回部队了。”   “这么晚了还回去?”赵学兵一愣,随即拦了一下他的车子,“你今天没带警卫员,等下,我陪你一块。”   “不用。”苏望亭绕开他,把车子提出院子,踏上车飞快地骑远了。   其实这会也不算晚,此时天黑没一会,才7点出头,更何况还有月光。   苏望亭心中憋着一股气,把车子踏得飞快,吹了半个小时的山风,吹得脸都有些僵了,才吹到了军营里。   回宿舍的时候,路过营长的宿舍前,见里面的灯光还亮着,脚下顿了顿,然后去敲开了门,进去一脸沮丧委屈地求安慰,“何叔,我是不是很蠢?”   才四十来岁,长得颇为英挺的何营长刚硬的脸色一怔,随即一笑,脸上的刚肃如寒冰化开,和煦地开玩笑,“怎么突然这么有自知之明了?”   苏望亭闻言,顿时脸色一垮,“真的很蠢吗?”   何营长见他是认真的,心里“咯噔”一下,这孩子是受什么打击了?赶紧关心地问,“怎么了?怎么突然好端端地问这个问题?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说我是蠢货。”苏望亭对这个耿耿于怀。   风知意说这句话时,语气里的嫌弃不要太明显。后来经过他亲自证实,他才知道她在嫌弃他蠢得被人利用还不自知,甚至还拖她下水。   何营长一愣,随即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谁啊?谁这么有见识?这么慧眼如炬?”   “何叔!”苏望亭有些恼羞成怒了。   何营长赶忙收敛了笑意,“开玩笑的开玩笑的,你哪里蠢了?你机灵着呢!就是聪明劲儿不往正事上使,跟人相处的心思也比较单纯。不过你年龄小,遇事儿不多嘛,正常。”   苏望亭并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更受打击。感觉这些都不是借口和理由,陈知青比他还小两岁呢,可就比他聪明多了。   “有什么办法能变聪明些吗?”苏望亭觉得他再这么蠢下去,陈知青永远都不可能看得上他。   何营长忍住笑意,“人蠢就要多读书嘛!”   苏望亭脸色一变,他最不喜欢读书了。想了想,“何叔,最近有什么任务可以让我单独出吗?”   何营长一怔,随即眼睛眯了眯,神色和蔼地试探,“怎么突然想一个人出任务了?你不是一直都跟赵学兵一起的吗?”   “我想独自多顶顶事儿,长长见识和心眼。”不想读书变聪明,苏望亭只能另辟蹊径,“不是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吗?不然老让兵子带着我,我怕我一直独立不了。”   听他这么说,何营长欣慰地点点头,“你能这么想很好,是该好好历练历练,经经事儿。我这里是有个任务,明天你一大早就去吧。”   苏望亭立马点头,“好!”   他要化悲愤为力量,做出一番成绩来给她看! 第31章 踹飞   乡下农村地方,尤其是在还有没电的情况下,一般都是天黑就睡、天亮就起。   风知意整理完新住处刚准备睡下,彭大娘有些急地来敲门,“素素啊,你睡了吗?”   “还没。”风知意赶紧去打开门,“大娘,有事?”   彭大娘也是刚准备睡下突然想起来,“你今天一大清早的就出了门怕是不知道,有个事情得给你提个醒。”   “您说。”风知意洗耳恭听状。   彭大娘沉吟了一下,好半晌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想了想,“你们知青点,那个贺梅的事你知道吗?”   风知意斟酌地点头,“听别的知青说了些大概。”   她只听周曼曼单方面地描述过,至于跟事实有没有出入,她就不清楚了。   “那你应该也知道,贺梅引来的毒蛇咬瘸、咬瘫了不少人。你之前又会金针拔蛇毒,所以你昨儿一回来,今天一大早就有好几波人上门来找你,想你给他们治治。”   彭大娘说完,也没八卦地向她打探她能不能治、或愿不愿意给治,只是提醒,“这个事情你心里有数一下,明天说不定他们还会来找你。”   对于这个,风知意也不是很意外,“好,我知道了,谢谢大娘。”   昨天贺梅故意在大庭广众之下求她医治,不就是打着“拉着一大堆人逼她就范”的意图吗?所以才有那么多人劝她原谅。   毕竟,她若帮贺梅医治了,能不帮其他人医治?贺梅就是他们投出来的问路石。   “没啥。”彭大娘说完就回屋睡了。   风知意关上门回屋,智脑就立马问,“家主,您要给人治吗?”   “不治。”风知意想都不想地冷笑拒绝,“他们都瘸了瘫了一两个月了,来找我拔毒?拔的是哪门子的毒?”   这明显是想找她治瘸治瘫,简直就是无理取闹的笑话。   医院都没法治好的瘸和瘫,却来找她治?这是要把她架在火上烤吗?   若她真给治好了,别说大的社会影响,名声传出去带来的隐患和负累,光是这些人,怕是以后不管什么沉疴旧疾、疑难杂症都来找她治,不治或治不好就是见死不救、坏良心的各种道德绑架。   让他们得逞一次,他们就能得寸进尺。   她又不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去惹这种麻烦。   可她不惹麻烦,麻烦却主动找上门。   第二天一大清早,果然就有人接二连三地扶着抬着瘸了瘫了的人求上门。   一上来,就冲风知意诉苦,说家里倒了壮劳力、顶梁柱,要如何如何活不下去了。   风知意一脸寡淡地表示:有病就去医院,她不是医生,不懂看病,更不会治瘫治瘸。   可好几家来人都胡搅蛮缠,硬要她拿针扎他们试试,说治不好也没关系,就跟王队长一样,死马当活马医。   风知意才不上当,若她真上手试了,不给治好,这些人说不定回头就装成更严重的样子来讹上她。   不是她小心眼故意把人想恶劣,而是这些人家里本来就贫穷,倒了壮劳力没了最大的收入来源,日子会更加贫苦。   而走投无路的贫穷和困苦,真的会逼出人心底最大的恶。   更何况,有女主讹她手表的成功范例在前,若没治好,陷入困境的这些人能不在她这个“又傻又好骗”的人身上找损失?   所以无论对方怎么哭诉、怎么可怜,风知意都岿然不动地表示:她不是医生,她真的不会看病治病。   然后这些人就秒变脸,说她试都不愿意试一下,心肠太冷了。   风知意无所谓这些人对她的看法,不软不硬地全部打发完,都已经中午了。   幸好今天是国庆节,大队里又不强制地放一天假。吃过午饭,风知意就跟彭大娘招呼了一声,背着篓子准备去山上晃一圈。   可刚拐出院子,就看到许梨香期期艾艾地站在巷口,想必是特意等在那里堵她。   风知意不闪不避地直接走过去,在快擦肩而过时,许梨香看她目不斜视地似乎没看见她,忙叫住,“陈知青……”   风知意脚下一顿,侧首好像这才发现是她,直接一个直球打得她手足无措,“来还手表?”   许梨香的脸色顿时青也不是、白也不是,很是难堪窘迫,“我、我还没凑够钱。”   “哦。”风知意扭过头,抬脚继续朝前走。   “陈知青!”许梨香赶紧追上来,“我爹被蛇咬伤了,你能不能帮我去看看?”   风知意脚下不停地朝村外走,眼神都不给她一个,“你爹被蛇咬伤了,你找医生啊!找我做什么?”   许梨香不得不跟着她一起走着,“找过了,可医生说他的腿部神经被蛇毒破坏了,这个要转去国外才有可能治得好。可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没有门路也没有那么多钱,就想着你能不能给他针灸试试?”   听到这个,风知意一点都不意外,毕竟女主来找她,十有八九是别有所求。唯一意外的是,她爹也中了蛇招,“神经方面我也不懂,你还是另想他法吧,这个我无能无力。”   “可是……”许梨香听到她拒绝,急切地还要说什么,被风知意突然停下抬手制止,清冷冷的黑眸毫无温度地看着她,“别跟我说“可是”,那是你的“可是”,别拿来为难我。”   许梨香被噎住地抿抿唇,深吸了口气,好像很屈辱地开口,“那你能不能……借我点钱,我想送我爹去省城的大医院看看。”   “好呀!”风知意突然神色和煦地一口应下,笑眯眯地道,“但借你钱之前,先把手表还给我。有借有还,再借才不难嘛,你说是不是?”   许梨香的脸色顿时青一阵、白一阵、黑一阵、红一阵地五彩缤纷,神情扭曲得差点把自己给憋死。   风知意暗自轻笑一声,转身转出了巷子,却看到男主赵学兵迎面走来,“陈知青好一张利嘴,不帮忙也就罢了,何必仗着自己家境优越这样刻薄埋汰人?”   风知意微微眯眼,前后夹击啊这是,“关你屁事!”   之前认都不认识,这人就算计到她的头上来,现在还来对她指手画脚。所以对于这个人,风知意一点都不想客气。   昨晚她故意不留情面地跟苏望亭“翻脸”,一是为了彻底拒绝他,免得他再心存幻想,在她这里浪费心力和时间;二是敲打可能存在的魑魅魍魉,别再想利用她。   她当时句句指责苏望亭居心叵测,故意扭曲他的初衷好意,本来并无此意的苏望亭自然不平不忿,自然就会去好好想想,抽丝剖茧出真正想利用她的人是谁,他又做了谁的帮凶刽子手。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真正想利用她医术的人是谁。   毕竟,以苏望亭的家庭背景,就算看中她的医术,也只会收为己用,根本不需要向不如苏家势力的人举荐。   她之所以不直接言明,是不想枉做小人,让苏望亭以为她在挑破离间他和战友好哥们之间的关系。她才不要枉做恶人,吃力不讨好。   不过今天赵学兵一个人在这里形影单只,这是她隐晦的提醒起作用了?   风知意满意地眯眼,看来苏望亭还不算太笨。   这不能怪她挡了男主的青云之路,他想要钻营、想要往上爬,那是他的事,可别拉上她做棋子做垫脚石。   既然敢利用她,那就别怪她断他一大臂膀。   退一步讲,如果苏望亭够笨,听不出她的提醒,她可是在大首长那里,还给男主上了眼药,把他的举荐之功给压了下来。   想踩着她升官发财?美去吧!   真以为她是那么好招惹的吗?是可以随意利用的吗?   不过男主大人似乎没有记住这次教训?还是没有看出她的反击?居然还这么不怕死地找上茬来?不怕她把他这一身引以为傲的军装都撸得干干净净?   赵学兵停在她面前,开门见山地问,“你昨天跟苏望亭说了什么?”   风知意嘴角微勾地浅笑,话却不客气,“需要向你交代?”   赵学兵皱眉,一脸严肃,“他昨晚从你那回来之后就神色不对,然后半夜跑回军营里就一个人任性地领了任务出去。我希望你最好搞清楚他的身份,若是他因此有什么闪失,不是你可以承担得起的。”   风知意不屑又好笑地轻嗤,“我看,最需要搞清楚身份的人是你吧?你是什么身份?凭什么来质问我?”   赵学兵噎了噎,“我不是在质问你,我是什么身份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若出了什么事,你承担不起!”   “我为什么要承担?”风知意一脸的莫名其妙,“他会不会出什么事关我什么事?”   苏望亭的身份之高在大队里不是秘密,哪怕在京城,也是惹不起的存在。但风知意如此这般不把他的身份和安危放在眼里,赵学兵简直被她的“无知无畏”给震惊了,“你——!”   瞪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风知意不耐烦搭理他,“让开!”   他那么高大的个子杵在她面前,这小巷子又窄,她还真不好跟他近距离地擦身而过。   赵学兵深吸口气,似乎按捺着性子说,“陈知青,我希望你……”   行!你赢了!风知意实在不想跟听不懂人话的人多作纠缠,掉头就走,她大不了换条路绕着走。   今天出门真是没看吉时,大鬼小鬼一起遇。   可赵学兵却迅速闪身过来拦住了她的去路,厉声喝道,“陈知青!你……”   谁知风知意根本就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又掉头就走。   却再次被赵学兵堵住。   风知意瞬即后退一步,对准赵学兵的胸口迅速提脚猛地一踹——   霎时,赵学兵整个人被踹得“嗖”地一下飞速地倒飞出去,然后“嘭”地一下撞到十几米开外、小巷尽头的树干上才被反弹摔在地!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摔在地上、捂着胸口的赵学兵懵逼又震惊地瞪大眼睛看着她。   风知意缓缓地收回了脚,轻嗤一声,转头就走。   姓苏的会不会出什么事关她什么事?还要把责任强安在她身上?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想套话就直说呗,还非得搬个身份来压住她。拿着鸡毛当令箭,狐假虎威想吓唬谁?她最不耐烦搭理这种装模作样的人。   走出小巷子,一转弯,却看到孟西洲满眼璀璨地对她抿唇而笑,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   风知意顿时有些尴尬,摸摸鼻子,“那个、你看到了?” 第32章 芝麻汤圆   秋日的阳光正好,微风和煦,身姿挺拔的少年像是从日光里走出来一样,带着秋日的闲懒,笑得比此时的阳光还绚烂,“踹得好!”   她刚刚那动作不要太帅太可爱,就像是被逼急了、逼恼了的小兔子蹬小短腿,还蹬得特别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只是他有点好奇,她这么娇娇弱弱的小个子,是怎么把一个人高马大的壮汉,给轻飘飘地一脚踹飞的?   风知意有点不自在,不是她想动粗的,是男主听不懂人话、讲不通道理。都说了跟她没关系,还非要拦着她自顾自地自说自话,太烦人了。   孟西洲走过来,笑盈盈地看了眼她背后的篓子,主动岔开她的尴尬,“去山上?”   “嗯。”就怕他刨根问底的风知意暗自松了口气,“闲着没事,我就想去山上看看能不能寻摸到一些野物。”   孟西洲微微点头,“这个时候,山上有很多毛栗,你应该拿个麻袋的,不然你这篓子装不了多少。最好再拿把剪子……”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有脚步声朝这边来,孟西洲一顿,抬脚走开跟她擦肩而过时低声,“你先去,一会我拿麻袋和剪子去找你。”   风知意回头看了看他步履匆匆走开的背影,暗自摇摇头,后山那么大,她还是去深山里,不一定碰得到。   风知意转身往村外走去,这时,智脑才找到机会低声开口,“家主,我发现了一个事情。”   “什么?”风知意抬头看日头,虽然中秋已过,但晒久了还是有点热,就把挂在篓子旁的草帽取下来给戴上。   “之前那些上门来求医的,尤其是那几个瘸了瘫了的人,在上次的批斗中,都欺辱过反派。”幸亏它是智脑不是人脑,不会因为时间久了而忘记。当时的画面就算没有刻意存档,也有缓存。   风知意戴帽子的手一顿,她倒是没特意去记当时那几张面孔。   “还有,刚刚女主说她爹也被毒蛇给咬瘸了,我想起书中这段时间也有个类似蛇瘟的情节:说是大队里分山砍柴的时候,有十几个壮劳力都意外被毒蛇给咬死了,女主愚孝爹就是其中之一。”   风知意意外一怔,“死了?十几个壮汉,在山上砍柴的时候都被毒蛇咬死了,这是意外?”   这、这也太不可能了吧?   “是。”智脑声音严肃,“不会有那么巧合的事,这明显是人为。”   风知意抬眼看了看不远处连绵起伏的大山,她记得孟西洲似乎对这附近的大山都很熟悉?沉默了一下,“那在书中,这事是怎么发生的?怎么会有那么多人都被毒蛇给咬?”   “书中没写。”智脑把书翻来翻去研究,“这书是以女主视角写的,可在书中,这段时间女主都没有分家,还在家里斗极品,写的都是许家鸡皮蒜毛的鸡飞狗跳。那个“意外”,还是因为女主爹意外去世,才提了一笔。”   风知意微微蹙眉,奇怪地问,“那大队里都没有追查原因吗?”   “是啊。”智脑也觉得这不合常理,“这附近山上的毒蛇本来就多,虽然这件事有点严重,但大家好像都不觉得奇怪。也不知是这书的bug,还是反派的手段太高超隐蔽。反正这十几条人命,书中就那么一笔带过了。”   风知意虽然自己心里有所怀疑,但还是抗拒智脑这么武断,“身在其中的那么多村民都没发现,你怎么确定书中那事就是他干的?你可有证据?”   “没有证据,但不是他还能是谁?”智脑反问,“而且家主您不觉得,我们接触过的孟西洲,实际上比书中的反派更黑化、更狡猾吗?”   风知意不由地想起刚刚那个好像从漫画里走出来的美少年,如在阳光折射下的清泉,清澈见底、还波光粼粼,实在很难跟黑化联系上,“怎么说?”   “他在书中,杀人不过头点地,直接把人给毒毙了,多干净利落。可现在,他把人弄得半死不活。那么大的壮劳力不能赚工分了不说,还费食费药费人照顾,这得多拖累家庭啊!在这缺衣少食的年代,真的能拖死一家人。”   “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尤其是在缺少物资的环境里,人性会更显得粗糙低劣。到时候,都不用反派动手,人性的阴暗和贫穷碰撞,会逼得那些家庭自相残杀。这不仅会逼得那些人自取灭亡,还让他们人性里的丑陋毕露。”   “如此一来,反派两手干干净净地就让他们更痛苦地走向灭亡。毕竟,“意外死亡”不会有什么痛苦,家庭也不会有什么拖累。但被至亲至爱的人放弃,或者眼睁睁地看着废人一样的自己活生生地拖死一家人,那才是痛不欲生、生不如死吧?”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由此可见,孟西洲比书中描述的反派更心狠手辣、狡诈腹黑,黑化的程度也更甚。书中所描述的,可能只是冰山一角。”   风知意微蹙着眉宇,沉默了良久,“你说这么多,究竟想表达什么?就算书中的事和贺梅蛇瘟那事,都是他干的,那又如何?那是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因缘果报,难道我还要插手去多管闲事不成?”   “不是让您多管闲事,我就是想提醒一下您,反派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单纯乖巧,您可千万别被他那一张好脸给蒙蔽了。”智脑说完顿了顿,解释,“我以前看到网上很多人都说,你们人类不都是视觉动物吗?”   风知意本有些沉闷的心情被这句话逗得“噗嗤”轻笑,“我有那么好骗吗?”   她自然知道,孟西洲不会像她看到的那般单纯乖巧。而且,她也感觉得到,其实孟西洲也并没有在她面前刻意隐瞒什么。   比如花样百出的食物、比如他现在这个身份根本就不可能拥有的自行车、比如他在老首长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见识和谈吐。   就像,她也没在他面前刻意掩饰过空间里的食物、她能治好绝症的医术等。   也不知从何时起,两人之间就好像有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对彼此都礼貌地不问、不疑、不逾越、不冒犯,这让风知意在面对他时,感觉非常地轻松自在。   “家主您英明睿智,当然不易被蒙蔽。只是,”智脑有些迟疑,“我从未见过您对谁这么亲近、而且这么放松。以前就是您亲弟弟妹妹,都不曾。”   风知意笑意微敛,看着远处的青山,思绪不由地有些飞远,“那是因为我们没有利益关系,他不在我这里图什么。”   而她以前的亲朋好友,末世前想从她这里求功名利禄、末世后求衣食庇护,无一不对她有所求,哪怕是至亲手足。   “可他明明是个心狠手辣的大反派,为何在你面前装成单纯无害?”智脑最防备的就是这一点,感觉自家家主在一头伪装成羊的狼身边放松,这太危险了。   “他有装吗?”风知意是真的没感受到孟西洲对她有任何虚情假意,伪装欺骗。她用心感受到的,是一份纯粹的、不掺杂任何杂质的干净,“我跟他无冤无仇,甚至是还有点交情的。这或许,就是他没有仇恨时,正常而真实的本来样子吧。”   “正常?”智脑总觉得哪里违和,正常的人会在人后做着毁天灭地的事,在人前却笑得清澈无辜?“他这是正常的芝麻汤圆吧,纯白又纯黑。”   风知意一怔,随即哑然失笑,这个形容还真的挺贴切。   大概是初见时,那个沉默的少年给她的印象太好,让她一开始以为,现在还是少年的反派,还没有黑化,并没有长歪。   可谁知道,笑起来那么清涩柔软、做事那么乖巧贴心,连沉默执拗都莽撞到可爱的小孩,跟个白白净净的软糯汤圆子一般,却是个芝麻馅的呢!   而且,在书中,这个年龄段的他,直接用毒蛇咬死人的复仇手段尚且莽撞稚嫩。   但观蛇瘟一事,行事周全、手段成熟狠辣,让她总觉得那背后之人,是个心机深沉的成熟男人,真的很难跟少年联想在一起。哪怕理智告诉她,这件事的背后之人,99%的可能就是他。   难道,因为她的存在,反派的这黑化,是进化了吗?   风知意揉揉额头,突然有些脑阔疼。   思绪间,抬脚迈入山中,本还在想要不要等等他。谁知孟西洲的脚程很快,在她刚进山没多久,就追了上来,“我知道哪里毛栗多,带你去。”   风知意抬眼看他眉眼里一片澄澈,像是个内心毫无阴霾的青葱少年,心下复杂地默默点头。   人家一片好意她也不忍拂了,虽然她想知道更容易。   不过孟西洲是真的对这片大山了如指掌,短短一个下午,不仅带她剪了满满两大麻袋压得实实的毛栗子,还摘了小半篓的山楂拐枣胡颓子等野果。   满载而归下山时,两麻袋的毛栗都被孟西洲拿了去,说是等去了刺壳再给她。   风知意争不过,只好随他去。同来时一样,只背着一个半满的小竹篓轻轻松松地回到村里。   在村口时,却意外地被身后大队长伴随着拖拉机的声音喊住,“陈知青!陈知青!你家里给你寄来了包裹!”   风知意讶异回头,她家里?! 第33章 包裹   风知意以前说家里给她寄包裹,只是为了从空间里拿出东西来用,那是胡诌的。敢情现在还真的冒出来个“她家”?   可她回头看到的,却是大队长在前面开着拖拉机,后面跟着一辆军用小货卡。   见遇到风知意,车子渐渐停下之后,从车里跳出来一个士兵,走上前来对风知意敬了敬礼,“您家里让我给您送来一些过冬物资。”   她家里?风知意挑眉,老首长这唱的是哪一出戏?因为这士兵,是她在省城瞎晃时,经常给她当司机的那个。   风知意不动声色地“欣喜”道声辛苦,然后领着小货卡开到了彭大娘家门口。   在彭大娘一愣一愣的神色中,众人纷纷跑过来的围观下,士兵把那么四五个大大沉沉的包裹给风知意提下来搁在院子里,然后水都不肯留下来喝一口,就冲风知意敬个礼,又匆匆忙忙地走了。   士兵一走,没了震慑,围观群众纷纷蜂涌进来问风知意这包裹里都有啥,有些甚至还动手想去打开看看。   见此,回过神来的彭大娘赶紧把人都轰走,帮风知意把包裹都抬进了她屋里,让她关起门来再拆,“你先整理,我去做饭。”   风知意道谢掩上门之后,先把那个状似棉被的包裹打开,里面果然是四床被子,两床厚的,两床薄的。还有几套崭新干净的床单被套,甚至还有两张温暖厚实的毛毯。   再打开一个,里面有两套秋衣、两件毛衣、两件棉裤、一套军装、一件大棉袄、一件呢子大衣、一件军大衣、一双棉鞋、一双棉靴、四双棉袜,甚至还有帽子围巾手套……   不仅全都是新的,而且基本都大概符合她的尺寸。   风知意看得:“……”   再去打开其他的包裹,里面有罐头、麦乳精、干果、蜜饯、肉干、奶糖、饼干、红白糖等等,除了一台收音机,基本上全是吃的,还有一大包腊肉。   风知意看得嘴角微抽,最后从里面扒拉出一个足有西瓜大的布包,像是塞满了东西鼓鼓的,打开发现里面居然全是一捆捆各种面值的钱币和各种票!   老首长这是在干嘛?怎么突然给她送来这么多东西和钱票?   看到这“钱包”里还有一封信,风知意展开看完才知道,原来这是老首长让人帮她从陈家讨回来的“公道”。   原主的爷爷安排原主藏在陈家,是给了陈家一笔不菲的“辛苦费”的。而原主的吃穿用度,则是另外派人再给的。   原主在陈家住了两年多,被陈家哄骗去了不少钱财和好东西,现在老首长派人让陈家把那些东西全给吐出来了,折算成钱票还给她——就是这一大包钱和票。   还告诉她,这是他让人变着法儿、拐着弯儿给要回来的,陈家不知道她这边的异动,让她放心在这里呆着,她现在的身份不会出现问题。   至于这些衣物吃食什么的,则是老首长听说陈家把她扫地出门的时候,就给了她一些破烂,怕她没东西用。   又听说她呆的小县城里很多东西都买不到,就特意让人给她准备过冬用的衣物食物。还问她够不够,不够让她去信给他说,他再让人给她准备。   而且还特意说明,这些东西,都是用陈家赔偿给她的钱票买的,让她不要推辞,说这些本就是她自己的东西。   信的最后,还让她年底放假的时候,去他那过年。   也不知道是不是查到她曾在大队里伪装过“家里寄来的包裹”,还特意给她在包裹的寄单上,用陈家的地址寄送过来。并且说让她回信,也可以直接回“陈家”地址,他能收到。   这下好了,这“家里寄来的包裹”,倒是彻底给她落实了。还给她树立起了,身后有个权贵家庭、不好惹的形象。   这老首长,这么煞费苦心地来给她撑腰,真的是……风知意看得感动又好笑,但心底到底还是收下了这份暖暖的、厚厚的心意。   把东西都整理放好,再拿了一些奶糖饼干以及那一大包腊肉出来给彭大娘。并告诉彭大娘,她“家里”给她寄来了充足的过冬物资,就不用彭大娘再给她张罗棉被了。   棉被在这个时代是个稀贵的大件,县城里都不一定时时有卖,而且量基本都是有数的。风知意之前把原主那稀烂的破薄棉被给丢了,也不好直接从空间里拿出多余的来。   她现在晚上用上次从省城里回来时带着的毛毯,可眼看天气渐渐凉了,以后还会冷,所以之前彭大娘看到,就说帮她挨家挨户地问问有没有攒着的棉花,给她想办法凑一床被子出来。   但没想到彭大娘这边还没行动呢,老首长倒是直接给她送了现成的来,这倒是给她省了好多事。毕竟棉花这种东西,哪家都极需,不一定能换得到。   彭大娘客气地推辞了两下,但还是难掩高兴地接过东西。听风知意说词,是高兴又赞叹,“那你家里可真是疼你,什么都给你准备好了。”   “嗯。”风知意莞尔而笑,微微点头,老首长对她确实有几分真心。虽然,也有几分可能是为了他自己的身体,跟她保持联系。   礼尚往来,老首长这份心意,她也得回馈一二才是,所以风知意又问,“大娘,你们这里可有什么特产吗?家里这么惦记着我,我也想给家里寄点城里没有的东西回去。”   “是这个理。”彭大娘抚掌赞同,“也要让家里知道你也惦记着他们。这人跟人之间的情分啊,就是得有往有来才能长久。至于特产……”   他们这个大队里的人大多数都不是本地人,对这边不是很熟悉。而且这个时候能饱肚子的食物都不多,更没什么特产这个概念。   所以彭大娘想了想,建议,“要不就弄点大山里的山货吧。这个时候,山上的毛栗子、山楂拐枣什么的正当时。还有我一会去别家问问有什么腌菜可换的,我这里也有罐还未开封的腌黄瓜,回头给你捎上。”   “好,谢谢大娘。”风知意也正有此意,“那我拿些糖果饼干红白糖什么的按照市值换,让他们愿意的都可以来。”   “这成!保证很多人都乐意跟你换。”说着,彭大娘就解下围裙起身,“你等着,我这就帮你说去。”   说完,就风风火火地出门了。   没一会,风知意刚整理出来要换的红白糖,彭大娘就领着四五个大婶子小嫂子,提着篓子篮子、抱着坛坛罐罐,一起踏进院子。   风知意跟她们换了能寄且不易坏的五罐腌菜,山菇木耳野菜干等好几种晒干的山货,还有其他野果凑在一起也有大半篓,准备哪天有空拿去县城邮寄。   晚上再去空间找了些晒干或熏制的野鸡野兔什么的,一同打包。再加上一大罐养生食补丸,准备让老首长身体健康些。   最后,就是回信了。   先是感谢老首长帮她出气,教训陈家。再谢谢他的关心和东西,然后谢绝他过年的邀请。最后,给他说明她回馈的各种礼,顺带讲了些农村里的秋收和趣事,以及着重介绍了养生食补丸的食用方法和效用,让他好好保重身体云云。   写完正准备收笔时,窗外突然传来极轻地“叩叩”两声。若不是夜深人静,可能根本听不清。   风知意微怔,起身去推开窗,一个沉沉的篓子就被塞了进来。而篓子后面,是更深露重的孟西洲立在窗前的黑暗里,被屋里的油灯照得明明暗暗。   “这是……”风知意掀开篓盖子看了下,居然是全都剥好的毛栗,“这是你连夜剥出来的?”   “嗯。”孟西洲把手里的篓子往里推了推,“听说你想换些山货给家里寄回去,我就给赶了出来,这些够吗?不够我再去剥一些。”   说着转身就要走,被风知意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他的手。   现在毛栗子只能用手工去壳,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出来这么一大篓,肯定难免伤到。   感受到他吃痛地本能想缩手,风知意把他的手一把扯进来就着灯光看,果然看到他那双修长漂亮的双手被刺得千仓百孔、伤痕累累,顿时无语地瞪他,“等着!”   孟西洲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在窗口外等着。   风知意不仅给他拿了药膏,还给他拿了饼干糖果蜜饯肉干什么的一大堆,一股脑儿地塞给他,“别剥了,这些就够了。药膏回去洗了澡再涂。”   今晚天气不好,外面黑沉沉的不见半点光亮。但孟西洲眼底一点一点亮起的眸光,似星子般地点亮了夜空,柔软地笑笑,声音轻软得像夜喃私语,“好。那你早点睡,我先走了。”   巡夜的人一会就会过来,他不便在这里多逗留,说完就抱着东西闪身遁进了黑夜里。   风知意关上窗,回头提起那一大篓子毛栗掂了掂,沉甸甸的,不由心里一声暗叹:这熊孩子。 第34章 分粮   有了老首长那么一大手笔的震慑,加上大队长也亲自出面警告,就再也没有胡搅蛮缠的人上门求她治病了。   为此,风知意的日子渐渐地安宁下来。   也因为国庆过后,大队里就开始忙着挖红薯。红薯在这个地域算是小半个主食,因为产量高,种的量很大,忙了十来天才都挖完。   然后紧接着就是割晚稻,这也是个大活,前前后后也忙了差不多半个月。   之后便就是种油菜、种小麦、收甘蔗、挖藕、冬灌、挖沟河等最后的农忙了。   不过收了甘蔗,种完油菜小麦之后,已经到了11月底步入12月了,天气就逐渐转寒凉。   去池塘里挖藕,那水那淤泥的寒气就特重,而且这里也没有那种连体防水御寒的专业挖藕服,完全赤脚空拳地下去,会弄得浑身泥浆不说,还会特别冷。   可大队长说挖完藕,还会剩下可能没挖干净的,之后谁挖去了就算谁的。所以很多人就等着大队长说可以自己挖了,大人小孩就纷纷冲下去。   就连彭大娘和彭丫丫都兴冲冲地拖着篓子篮子往池塘里冲,风知意拦都拦不住。为了一点可能的收入,让寒气入体甚至冻病值得么?反而会因小失大吧?   可家里一老一小都下去了,她不下去是不是有点矫情?   风知意站在岸边,正犹豫要不要下去的时候,孟西洲似不经意地经过她身边时低声留了一句,“你别下去,凉,我帮你挖。”   风知意卷起裤腿的动作一顿,歪头对他笑着做了个“好”的嘴型。   正下水的孟西洲匆匆看了她一眼,眼角余光扫到她白嫩嫩、俏生生的小腿,见到旁边有人要过来,匆忙说了句,“你把裤腿放下来。”   然后就往池塘里人少的地方蹚去。   风知意低头看看自己的裤脚,发现自己里面穿着的秋裤露出来了,不好意思地赶紧往下捋了捋。   现在气温都10度左右了,穿秋裤什么的,应该很正常吧?   左右看了看,发现大家似乎都还穿着一条裤子,好像只有她在里面加了一条秋裤。不知这是因为旁人没有多余的衣物穿,还是自己这身体太怕冷,风知意不好表现得太过另类,就把秋裤往里面藏了藏。   在不远处的池塘中,正低头挖藕的孟西洲眼角余光扫到她的小表情小动作,悄悄地翘了翘嘴角。   风知意就干脆站在岸上,看着池塘里布满了人,热火朝天地抢挖莲藕,根本没有一丝寒冷的样子。   没一会,大人小孩都成了泥猴子。   等看到有人挖到了足足一箩筐的藕时,风知意就大概能理解这些人了,这确实也算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看时间差不多快结束的时候,风知意就跟彭大娘交代一句,先回去给她和丫丫提前烧好热水,让她们回来就能立马洗一洗。   等彭大娘带着丫丫收获满满地回来后、去冲洗的时候,风知意就收到了孟西洲悄悄送来的一大篓子品相极好的莲藕,还有小半盆黄鳝泥鳅。   不过这泥鳅黄鳝风知意放空间去了,这东西费油费料,彭大娘舍不得放,做的很不好吃。她自己厨艺也一般,她不想浪费好东西,就准备让空间里的智能厨师做。   回头做好了,找机会给孟西洲和牛棚里的几位送去一些。   待彭大娘洗好澡出来看到莲藕,讶异,“哪来的?”   “我跟人换的。”风知意笑道,其实这次她没给孟西洲东西置换,不过给了他一些自己秘制的灵姜茶让他带回去喝了驱寒,顺便也给彭大娘和丫丫各煮了一大碗,“你们赶快把这个姜茶喝了,以免寒气入体。”   彭丫丫一听说有喝的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扑在桌子上就喝了一大口,然后直吐舌头,“哎呀好辣!”   彭大娘笑呵呵地端起来也喝了一口,只觉得全身寒飕飕的感觉瞬间被驱散了,全身暖烘烘的,“我跟丫丫这次挖了不少,够我们吃的,你怎么还浪费这个钱。”   “我听很多婶子说磨成藕粉好,我也想试试。”其实彭大娘两人挖得不多,就有一篓子,她怎么好意思折腾吃食浪费掉,“但不知道会不会成功。”   彭大娘果然立马被带歪了话题,“藕粉好做,到时候我教你。”   “好。”风知意想起这两天听社员们说的最多的话题是,“听说过两天要分粮、算一整年的工分?”   “对。”彭大娘捧着姜茶慢慢喝着暖身,“每年一挖完藕,大队里就没有粮食再收入了。所以等这两天大队里把藕都交上去之后,我们就可以开始分余粮了。”   说起这个,彭大娘脸色泛起明显的愉悦笑意,“今年各个庄稼的收成都不错,想必能分到不少余粮和工钱。”   风知意默默地算了一下自己的工分,她是三月底来的,从四月份算起:四月五月她在,六月初就被带走了,九月底才回来,十月十一月她也有认认真真地下地干活,眼下这个十二月她也忙了几天,再扣除掉下雨休日的日子,90天应该有吧?   她平均每天大概有5个工分,那差不多有450个工分?不知道能分得多少粮和钱。   但风知意想太多了,过两天去分粮算工分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总共才320个工分。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算的,但王队长对她挺照顾,应该不会坑她,大概是她的算法不对,毕竟她不太懂这里的工分制度,她也不是很愿意懂。   最后,除掉分到的基本口粮之后,别说有余钱了,她还倒欠大队里一百多个工分。因为她320个工分,根本就不够分基础口粮。   而且,这还是在她这一年全都是吃自己钱粮的前提下,根本没有吃大队里的。   风知意顿时有些傻眼,她那么认认真真在地里辛辛苦苦地刨食,居然还养不活自己?难怪这年头,这么看重壮劳力。   不过其他知青也没有比她好多少,除了最勤快的范启明有余钱9块,其他人,基本上只够基础口粮的工分。甚至有的还跟她一样,倒欠生产队的工分。   倒不是这些知青干活少,而是因为这些人大概是家里供给不足,中途可能借了大队粮食吃,所以现在要扣的。   而大队里有一个家里有十几个壮劳力的家庭,除掉分到的基础口粮,一整年的工钱收入也不过才100多块,还是整个生产大队收入最高的。   风知意这才对这个时代的经济水平有了深刻的认识,可社员们却个个笑脸洋溢,说是今年是个丰收年。因为每个人除了分到380斤皮粮的基础口粮之外,每家每户还都分到了一点点大豆、芝麻、花生、棉花、菜籽油等作物。   不过这些,就没她的份了。   至于那380斤的基础口粮,风知意也直接交给了彭大娘,反正她一年到头就在彭大娘家里吃住。   分完粮,又接着分了好几天的柴火,都是晒干晒燥的稻秆、芝麻杆、棉花杆、花生大豆枝叶等等。   这个不需要扣除工分,但要按照工分的比例多少分。工分多的家里能多分一些,工分少的则少分一些。   风知意和彭大娘家的工分加在一起,才分到了五捆稻杆、五捆芝麻杆、五捆棉花杆。   稻杆要全部留给她做床秆垫床,所以风知意担忧地问,“才这么点柴火,是不是不够烧啊?”   一个冬天烧饭都不够吧?怕不是要挨冻?   彭大娘看着风知意瞪大眼睛的纯真样子轻笑道,笑道,“没事,过两天还要分山呢!”   “分山?”风知意一愣,突然想起书中说过的毒蛇事件,“分山砍柴?”   “对。”彭大娘解释,“也是按照工分来分的,200个工分可以砍一棵树。你前几天不是想找木匠打柜子吗?你可以砍棵树让何木匠帮你打,能省好些成本费呢!”   风知意默默地想了想自己仅有的320工分,好像只能砍一棵树?“那什么树都可以砍吗?还是有规定?”   一些名贵的树木应该不能砍吧?   果然,彭大娘点头,“这两天大队里的人会去山上做好标记,到时候我们只能砍那些有标记的树。不过山上那些枯枝枯叶枯草什么的,随便捡,这个没规定。”   这么说,柴火应该是不缺的,风知意这才放心让彭大娘用稻杆给她编床垫。   编床垫很简单,就是把稻秆晒干燥晒蓬松打柔软,然后根部扎紧,连在一起,没一会彭大娘就给她编好了。   风知意抱回屋,展开铺在床上,再在上面铺上柔软的草席,然后才是垫被,接着就是床单,再添上一床盖被,就搞定了!   风知意往上躺了躺,感觉确实厚实软和了不少。晚上不用去空间,也能睡在这里过夜了。   接下来两天,全大队里的人都在专心磨柴刀、搓麻绳准备分山砍柴,这让风知意看着有种“磨刀霍霍向山林”之势,感觉颇有意思。   智脑却忧心忡忡地问,“家主,反派还会趁这个时候搞事情吗?”   “应该不会。”风知意不知为何莫名笃定,“同类事情,一次是意外,两次那就绝不是巧合了。”   而以孟西洲在之前贺梅事件中的表现,他绝对是个聪明狡诈的,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不过话是这么说,但风知意这几日还是暗暗留心了一些他。   没有什么任何异常的两天后,风知意兴致勃勃地跟着彭大娘祖孙俩上山准备砍柴。   进山一路看下来,做好标记的,果然是山中最多最寻常的树木,而且都不是很粗,有的还有些枯死坏死。   到了彭家分到的砍柴区,彭大娘看了眼她白嫩嫩的小胳膊小腿,和弱柳扶风的身形,看上去感觉还没有丫丫壮实,只好道,“你先跟丫丫用麻袋捡一些地上的松叶,这个最好引火,一点就燃。等我砍完这边,回头再去帮你砍。”   反正她就一棵树。   “好。”风知意笑笑也不反驳,等趁着丫丫认真往麻袋里装松叶的时候,她悄悄溜去自己所分到的那片区域。   半路上经过第三生产队的砍柴林区时,突然听到一声因隔得远而有些细微的受伤惊呼声。   同样检测到异常的智脑顿时草木皆兵,“该不会是谁被蛇咬了吧?!” 第35章 砍柴   风知意微微蹙眉,循声赶过去,谁知却远远地看到:正被郑六扶起来的江妙妙脚下一软地倒在他怀里,还娇声轻嗔,“就怪你!我脚扭了!”   而郑六则是一脸的纵容无奈,顺势直接弯腰抱起了她,“又不是我把你脚给扭了,我都让你在一旁歇着。你就两棵树,我一会就砍好了。”   “可两棵树怎么够烧嘛!”江妙妙在他怀里噘嘴娇嗔,“怕是一个冬天烧饭都不够。我这不是想多捡些柴火嘛!”   郑六抱着她左右看看,然后把她放在一树干上坐着,“那回头我多砍两棵树给你送去,行了吧?”   江妙妙这才破嗔为笑,扬扬一只脚,一脸娇气地撒娇,“脚疼~”   郑六单膝跪下来,把她的鞋袜脱了,将她嫩白的脚搁在膝盖上,给她试着揉扭伤的地方,“扭到了哪?是这里吗?”   可能正揉到了痛处,江妙妙脚一缩,娇呼一声泪眼汪汪地看着他,“疼~你轻点呀!”   那格外又娇又媚的声音听得暗处的风知意浑身一抖,整个人有些幻灭:这是那个清高冷傲的江大小姐江妙妙?!她在男人面前居然是这种画风吗?还是说,她这是在跟郑六处对象?可江妙妙那么清高冷傲的人,怎么会看上她眼里的泥腿子?   风知意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趁着还没有惊动他们,赶紧溜了。   溜到自己所分配的林区,却发现自己也有人帮忙砍树,顿时一愣,“你这是……”   不太确定地问已经把一棵树砍断一半的孟西洲,“砍错地方了还是帮我砍?”   “我的在蛇窟那边。”孟西洲见她走到跟前来,手下一停,从兜里摸出一大把鲜红的山楂递给她,“你去旁边玩一会,我很快就能帮你砍完。”   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山楂?风知意眼睛一亮地接过,随即被岔开了注意力,“怎么分山砍柴还搞歧视?”   蛇窟那边根本没几个人愿意去,那里蛇多。把熊孩子分到那边去,这是不怀好意吗?这简直是满满的恶意吧!   想到这里,风知意往嘴里递山楂的动作一顿,在书里他是不是也被分配到了那里?那毒蛇咬人事件,会不会是他被迫害的反击?   孟西洲倒像是早已经习以为常,不甚在意地笑笑,继续埋头苦干地砍着树,没两下就把一棵半枯死的树给砍倒了。   见他提着柴刀走向下一棵树,风知意赶紧拦住,“没了没了!我就一棵树!”   孟西洲扭头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下她,突然抿唇而笑,“你怎么这么老实?其实大队里的人并不会严格按照工分砍树,多砍几棵也没关系的,只要不会破坏这一片山林就行。”   “这样的么?”风知意一怔,她倒是没想那么多,但是,“还是算了,我砍一棵树就行。”   她可不想为了占一点小便宜,给人留下可诟病的把柄。毕竟这个时候,什么都是公共财产,万一哪天被人举报偷用公共财产,那罪名可就大了。   “那行吧。”孟西洲收起柴刀,拖起倒下的那棵树,“这树回头我给你一起运下山去。你要跟我去蛇窟那边玩吗?那边少有人涉足,应该还有不少野果。”   风知意眼睛一亮,“走走走。”   她要看着这熊孩子,以免他又搞事情。   孟西洲抿唇轻笑,只当她是喜欢寻摸野果,带着她七弯八绕地,来到一深林边缘处。   果然林深人静,连天光都没落下来多少。   风知意四处环顾了一圈,“咦,怎么没有做标记的树呢?”   孟西洲随意捡了棵常见的树开始砍,“大队里的人不愿意来这边,让我自己挑着砍,等拖下山给他们过目一下就行。”   “哦。”风知意微微点头,“那你可以砍几棵?”   孟西洲手下不停地砍着树道,“九棵。”   风知意有点意外,“这么多?你结算工分的时候有多少……”   这话她问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跟问人家年薪有多少似的。感觉有点冒犯,所以声音到最后,几乎轻得听不见。   不过孟西洲却听清楚了,非常老实地交代“工资”多少,“1900多。”   风知意有些惊诧了,他明明跟她在省城里呆了两个多月,怎么还赚到了这么多工分?   孟西洲像是看出她的疑惑,“我干的活儿重,工分高。像挖沟壑水利什么的,整个冬天都可以干。”   “哦。”这也难怪。那这个工分,倒也不高了。   看他忙活,风知意也不好干站着,就抖开她带来的大麻袋,捡了根树枝,把地上枯黄的松叶拢成一堆堆后,准备用麻袋装起来。   砍倒一棵树的孟西洲目光习惯性地找了她一眼,却看到她正蹲在地上,伸着她那白得发光、嫩生生的手去抓地上的枯叶,本能地急道,“你别弄!小心划伤手!”   风知意好笑地抬眼,“哪就那么娇弱了?”   说着,略显粗蛮地抓起枯叶往麻袋里一塞。   孟西洲当即丢下柴刀奔过来,捉起她的手翻起手掌心拍了拍上面的草屑,看到没伤口松了口气,“看,弄脏了吧?”   风知意有些讶异又有些古怪地看着他,“哪有干活不脏手的?”   说着缩回自己的手,这熊孩子怎么有些怪怪的。   孟西洲看她有些防备的神情,顿时察觉出自己有些逾越了,垂眼抱歉地退开了些,“要不,你戴上手套再弄吧!这地上枯枝败叶的,一不小心,真的会划破刺伤手的。”   “也行。”风知意从随身的军绿小背包里摸出双手套戴上,哪怕她不会伤手,也会弄脏的不是?   山上的松树很多,落在地上的枯黄松叶自然就也多。   一个上午,在孟西洲砍完树时,风知意捡了整整三麻袋压得实实的松叶,还有一袋松果,乐颠颠地拿给他看,“看!好多松果!”   孟西洲往麻袋里面看了眼,失笑,总感觉她的快乐很简单很纯粹,“松子弄出来很麻烦。”   风知意不甚在意,“没事,反正冬天不是猫在屋里没事干吗?”   其实只要是植物,对她来说没有麻烦的事。   “也不是没事。”孟西洲把砍下的树那些枝叶劈砍下来,“可以编竹篾、编草席、种冬萝卜冬白菜、挖沟河、腌菜、做藕粉薯粉、养猪养鸡养鸭等等,到处都是活。你只要想干,冬天也闲不下来。”   风知意面无表情,“哦,我不想干。”   她已经见够了整天闷头在地里干活的千篇一律,还想见识一下农村在冬日里聚众唠嗑、走亲戚、嫁娶甚至鸡飞狗跳这种温馨小日子呢!   孟西洲低头闷笑,把砍下来的枝叶成捆,“你在这边等一下,我先把树拖去路边的车旁。”   风知意有些意外,“你还带了车来?什么车?”   “板车。”孟西洲一只臂弯抱起一棵树,一边抱着一棵,往林子外的路边拖去。   风知意也赶紧拖起一棵树跟上,“大队里的板车不是挺紧张的吗?你怎么会申请得到?”   更何况他成分不好,大队里一贯歧视他。   “不是大队里的,是我自己做的。”孟西洲说完发现她跟在后面窸窸窣窣,回头看到她也拖着一棵树吭哧吭哧地费劲跟着,顿时好笑又心下柔软,“你不用拖,我多跑几趟就是。”   这不是在人面前她不好用异能吗?她现在这身体就一个16岁的小姑娘,养好了也是身娇体软,力气实在不怎么大。看来,她得把身手给训练回来才行。   风知意撇撇嘴,忽略他眼中的笑意,“你还会做板车?”   “嗯。”孟西洲见她执意要拖着也没说什么,只尽力在前面开道,“我小时候,被村里一个老木匠捡了回去,跟着学了些。”   这倒是第一次听他说起自己的事,风知意就顺口问,“是何老头吗?”   大队里就只有何家是做木匠的,就是何美丽家。   “不是,”孟西洲的声音很淡很平静,“那老头早在三年饥荒的时候就饿死了。”   风知意脚下顿了一下,“抱歉!”   孟西洲回头看她满脸歉意、满眸纯澈,眸色蓦然黑暗幽深,突然就有些不敢面对她地撇开眼,“没事。”   风知意看着他突然就沉静下来不说话,便岔开话题问,“那你会打柜子吗?我正想砍了树去找木匠给我打柜子。不过我听说冬天找他打柜子的人很多,他肯定优先那些嫁娶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轮得到我。”   “会。”孟西洲没有回头地沉声道,“你想打什么柜子?衣柜吗?”   风知意是想打一个可以自行组合的柜子,“我回头把图纸画给你好吗?”   “好。”孟西洲有些意外她还会画这个图纸。   风知意看着他在前面拖着树木一撅一拐地走着,突然想起来问,“马上猫冬不用动弹了,我给你治腿吧?”   走在前面的孟西洲猛地一顿,“倏”地一下扭头看她,“你说什么?”   山林幽深,虫鸣寂静,只有若有似无的幽凉微风轻轻卷过。稀碎的天光落下来,也照不亮孟西洲眼底的黑沉沉。   风知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戳到他痛处了,怕伤到他,有些小心地解释,“上次帮你解蛇毒的时候,我发现你的腿骨已经长畸形了。想要治好,只有打断了让它重长。”   孟西洲静静地看着她,“你那次好像并没有看我的腿。”   风知意顿了顿,好像是哦,随即强词夺理,“可我当时有给你把脉啊!”   “把脉也能知道腿骨的情况吗?”孟西洲似乎并没有被她忽悠到。   风知意懒得再胡扯缘由,“你话怎么那么多?到底治不治?”   孟西洲蓦然笑了,眸光瞬间如星星般亮起,“治!”   如果能健康正常,谁还愿意当个瘸子?   “嗯。”风知意想了想,还是解释,“之前一直农忙,我就想着等冬天不忙了再帮你治。不然你整天干活,不适合腿骨恢复。”   所以之前不是不给他治,而是他自己没时间去休养等腿骨好起来。   她倒是可以立马帮他用异能恢复,只是,腿骨被打断了又能立马长好,但那也太不正常了不是?但有个冬天慢慢休养好,那就勉强说得过去了。   孟西洲微微颔首,继续拖起树木往前走。   其实就算她不给他治,他也没资格说什么,她又不欠他的。想到这里又立马问,“那需要什么药材吗?还是需要做手术的工具?”   “不用,这个我会安排,你不用管。”风知意其实并不准备开刀,她打算直接用异能治,这样对他的伤害最小,“你只需管好自己吃好喝好休息好就行了。”   “那……”孟西洲想着总是需要用药的,还有一些其他的费用,“那所花费的所有费用,还是让我出吧。”   “我的诊金,”风知意开玩笑地下巴轻昂,一副傲娇的模样,“你付得起吗?”   孟西洲抿唇笑了笑,意有所指,“那我给你干一辈子的活吧。”   风知意没有多想,“就算你挣一辈子的工分也远远不够。我的诊金是无价的。”   要知道,他这个腿骨,以寻常的医术手段根本就治不好。就像一棵已经长歪定型的树,还能让它长溜直不成?   所以她这个诊金,确实是无法预估价值的。   孟西洲回头含笑地看了她一眼,停在一辆被野草掩盖的板车旁,“到了。”   两人跑了几趟,把砍下来的树全部运了过来,和风知意捡的几麻袋松叶和松果一起,全都装上了板车,装了满满一车。   风知意看得有些担心,“一下子拉这么多,你拉得动吗?”   “拉得动。”孟西洲把绳子绑绑紧,转首对她眼含笑意,“再加上一个你也拉得动,你要坐上面吗?”   风知意:“……”   “别皮,你拉起来就知道有多沉了!而且山路又难行。”风知意没说的是,他现在腿还不好。   孟西洲钻进板车扶手里,双臂压着扶手用力往下一压,然后往前一拽,回头向她示意,“拉得动,真的不是很沉。”   “行吧。”风知意帮忙在后面推着。   孟西洲见此,忙道,“你不用推,我一个人就行,被人看到……”   “没事!”风知意打断他,“大家都忙着呢!谁有空看你我?再说你我都戴着帽子,谁看得出来是谁?还有,跟你走在一块咋了?跟你往来犯法吗?”   孟西洲噎了噎,眸光却亮晶晶地闪烁,“会连累你被大家说闲话。”   “你以为我在乎?”风知意不屑地轻嗤一声,“我又不靠别人眼光吃饭,他们爱咋咋地。不要说到我面前来就行,不然一巴掌呼过去!”   孟西洲听得“噗嗤”轻笑,明明柔柔软软、斯斯文文的一个人,跟人吵架或大小声呛人都不曾有过,却“大言不惭”地说要跟人打架。   她这么奶凶奶凶地打得过谁啊?孟西洲失笑道,“真不用你帮忙推,你这点力气还不如我一个人拉着自在,不然还要顾着会不会磕着你。”   好吧,原来是嫌弃她会帮倒忙。   风知意立马让到一边去了,“那我先骑车回去做饭,你回头帮我把这几麻袋的松叶搁在彭大娘屋子后面就行。至于那棵树就暂时留在你那,等你给我打柜子。”   这会大家都在山上忙,而且午饭都是带到山上去吃的,屋后又偏,总该没人会注意。   “好。”孟西洲果然放心地点点头,只不过有些讶异,“你还把车骑到山上来了?”   “山上还是有路可以骑的。”风知意指指另外一边,“我搁在彭大娘那边,我先过去了?”   “嗯。”孟西洲目送她消失在山林间,这才失笑地拉起板车,也只有她这么舍得把车子骑到山上来,也不怕刮花扎坏了。   骑车自然比拉树回去快很多,风知意回到家做好了饭,孟西洲才帮她把枯叶柴火给送来。   待他把东西搁放好,风知意把早就准备好的食篮递给他,“你拿回去吃吧,我要去给彭大娘和丫丫送午饭。”   这彭家也不是她家,她不太好在主人不在家的时候,请他进来吃饭。   再说,这会已经快下午两点了,她再不把饭送去,估计彭大娘和丫丫要饿坏了。   孟西洲也没问是什么,接过沉甸甸的食篮,“送完饭你要去摘野果吗?我带你去几处人很少的地方看看,说不定还有。”   风知意想了想,微微摇头,“暂时不了,我先帮彭大娘把柴砍好吧。”   现在满山都是人,她到处晃荡不太好。而且她就一棵树还拿去打柜子,得多捡点枯枝枯叶当柴火,以免冬天取暖的柴火不够。   “那好吧,”孟西洲有些遗憾,“那我在家里把需要打柜子的树处理一下先,你回头尽快画图纸给我。”   “好。”目送他走了,风知意这才锁了门,拎上给彭大娘和彭丫丫的午饭,骑车往山上赶去。 第36章 冬至   分山砍柴前前后后花了大概一个多礼拜,大队里的人才陆陆续续把自家分到的一整年的柴火都砍回了家。   然后,各家院子里就此起彼伏地响着锯木头、劈砍柴的声音。   彭家院子里,是彭大娘在砍柴,风知意则和彭丫丫两人把晒干的枝叶折成一小捆一小捆,可以直接塞进灶膛里烧的那种。   虽然她就一棵树一个早上就搞定了,但她之后闲不住,天天往深山里晃悠,弄了不少深山里的宝。回来时,就带着一大捆柴做幌子。   所以,光是她一个人准备的柴火就非常多。堆得高高的,堆满了彭家的院子,导致这会她就得把这些柴火给收拾好。   忙忙碌碌间,冬至悄然而至。   一大早起来,就发现外面都下霜结冰了,咬着牙、撑着尽量跟大家穿衣一致的风知意赶紧跑回屋,在里面加保暖内衣、加毛衣,穿里面有绒的裤子,穿上加绒棉袜和加绒棉鞋……   没办法,这个身体太畏寒了。   最后再在最外面套上农村最常见的大襟袄,不过是低调素色绒面的那种,而不是绸缎暗花光面那般亮眼夺目的。   只是,她再次出来,正好也起床出来的彭大娘瞅到她那两个毛绒绒的立领捂着脸颊,显得她本就很小的脸更小了,顿时“噗嗤”一笑,“你怎么穿得这么多?”   “很多吗?”风知意看了看彭大娘和彭丫丫,看她们俩确实穿得不厚,只是外面都穿着罩衣,看不出她们里面穿了啥,“都结冰了!”   说完低头看了看自己,认真算起来她也就三件上衣两件裤子,而且都不怎么厚的,看上去一点都不臃肿啊!   彭大娘笑着系起围裙,“这才到哪呢!还没到最冷的时候,你就穿得这么多?那等到零下二三十度的时候,你穿啥?裹棉被吗?”   “零下二三十度?!”风知意听得一瞪眼,有些吃惊,“这里不是南方吗?怎么会那么冷?”   “这里也不算很南,”彭大娘揭开水缸上的盖子,用水瓢轻轻敲碎水面上的一层薄冰,舀水进锅里,“属于中部,而且有点偏西。”   “哦,我比较怕冷。”大不了到时候,她把末世里特制的防寒内衣拿出来穿,那可是能抗得住零下五六十度气温的。   给锅里添好水,彭大娘去灶膛前烧火,“今天是冬至,咱们是做汤圆还是做年糕?”   正准备帮丫丫梳头编辫子的风知意接过彭丫丫递过来的梳子时,和彭丫丫对视一眼,异口异声,“年糕/汤圆!”   彭大娘笑,把点着火的松叶塞进灶膛里,“你们俩商量好了再告诉我。”   彭丫丫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那就年糕吧。”   风知意顿时有种被小孩子相让的感觉,给彭丫丫梳着头发问彭大娘,“大娘,你们这边的习俗是什么?”   彭大娘笑,“我们这里哪有什么习俗?这大队的人,原本都是从天南地北逃难过来的,大多数人的习俗都不一样,倒是老东家……”   说到这里彭大娘像是意识到什么,猛地一顿,抬眼看见风知意好像没听到似的,在跟丫丫商量用哪根头绳,暗自松了口气,若无其事地道,“那就做年糕吧。年糕能吃久一些,用料少些,也容易做些。”   风知意帮彭丫丫编着辫子的手不明显地顿了顿,也若无其事地问,“那这里的年糕是怎么做的?我能帮忙做什么吗?”   “不用,才一点东西,我自己来就行。”彭大娘看了眼她全身上下都崭新的衣服,“你今天要去上工吗?”   到冬天,大队里的农活只是少,不是没有。还有种冬萝卜白菜、积肥造肥、清理改造鱼塘、冬修水利,还有冬小麦、油菜等农作物的田间管理,甚至牲畜保暖越冬工作等活儿。   不过这些活儿都不多,都是壮劳力领去做了,妇女小孩一般不出门,顶多在家里做做不赚工分的手工私下换钱换东西,或者储藏腌制过冬的食物。   知青不是当地人,没有这些事,只能跟壮劳力一起去干这些又苦又累又脏的室外活。风知意昨天就跟着去挖了一天的沟河,又脏又累不说,挖的量才赚到了3个工分,她再也不想去了。   所以,她今天打算,“一会我去看看能不能接到鸡鸭场或养猪场的活。”   “那你可记得在外面加件罩衣……”彭大娘的话还没说完,外面就传来了敲锣的声音由远而近。   三人静了静,竖起耳朵倾听,听到是大队长又在通知社员们8点去大食堂开会。   彭大娘立马问,“现在几点了?怎么一大清早的要开会。”   风知意抬手看了看智脑版的手表,“七点一刻。应该是有什么事要说吧。”   那就还有三刻钟,彭大娘赶紧麻利地煮了锅红薯粥,然后三人配着蒸熟的红薯把早饭吃了赶过去。   一路上,不停遇到从家里出来往大食堂那边赶的人,渐渐地,就三五成群地结伴,边闲聊边往食堂那边去。   风知意和彭大娘三人身边,也逐渐聚集了一群大婶子小嫂子——   “哟,这是丫丫吗?”媒婆方婶子看着已隐隐有亭亭玉立趋势的彭丫丫,眼睛冒光地职业病犯了,“一段时间不见,都快长成水灵灵的大姑娘了!”   “可不是!”何家大嫂子斜着眼、瞅着彭丫丫无比眼红,“这半年里,丫丫眼见就跟变人个人似的。这长肉长个了不说,连脸都白嫩了不少,稀疏的黄毛头发都变得乌黑发亮!”   有婶子看着彭丫丫赞同点头,“丫丫确实看着清爽利索多了!”   有大婶子不客气地直接上手摸了摸彭丫丫的头发,“果然顺滑不少啊!这辫子扎的,可真漂亮!”   说着,还不太温柔地翻了翻她的头发,“哟,居然连虱子虱卵都没了!看着可真干净!”   “能不干净吗?”住在彭大娘隔壁左边的柳家嫂子酸溜溜地说,“我看到陈知青隔三差五地给丫丫洗头洗澡,那么精贵的香皂,可使劲地往丫丫头上抹呢!”   “这算啥!”住在彭大娘隔壁右边的卫家婶子眼馋地道,“我每天都能闻到彭嫂子家里飘出精贵的大米白面味儿,还隔三差五地飘出肉香,这能养得不好吗?”   有人附和笑道,“彭婶子,你对丫丫可真舍得!”   立马有人不以为然地道,“哪里是彭婶子舍得啊!是陈知青舍得吧!”   那语气,又嫉妒羡慕,又好像在说陈知青是个大傻子,彭大娘是个大坑子,坑骗人家城里来的小姑娘。   彭大娘撩起眼皮,冷冷地睇了她们一眼,没说话。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这确实都是风知意的功劳。   风知意故作尴尬地笑笑,“是我之前没有搭伙的糙米粗粮,才用钱票买了些细粮搭伙。肉也是前段时间家里寄来的腊肉,不是特意去买的。我自己也要吃,算不得什么。”   其实风知意真的没搞多大特殊,还是按照原来商量好的搭伙粮食给。只不过她后来没了粗粮,就一直给10斤大米、10斤白面。   因为给的细粮,彭大娘甚至把她每个月五块钱的菜钱给省了。所以,彭大娘真的没有占她多少便宜。   然后就是彭大娘做菜都是用水煮煮,再滴一两滴油星,她实在吃不下去,就提供了一壶油,借口说是家里给寄来的。   这主食吃得好,营养自然就跟了上来。   再加上,她看彭大娘和丫丫身上都有点小毛病,尤其是丫丫那满头的虱子,和彭大娘身上的怪味儿,她不想跟她们相处时受罪或被沾染上,就配制了药膏混在香皂里给她们洗头洗澡。   这样,不说爱干净爱漂亮的小姑娘彭丫丫,就是彭大娘看着都干净爽利了不少。   至于肉,那真的是上次老首长寄给她的。怕不吃也会坏掉,就让彭大娘隔三差五地做一顿,她从来都没有主动买过肉食。一是不想招眼,二是不想斗米恩升米仇,养坏彭大娘和丫丫的心理。   众人还是听得羡慕,有人忍不住挖墙脚,“陈知青,明年你还要继续搭伙不?还跟彭大娘家?”   “对呀!”风知意似没心机地点头,却一下子堵住了对方的想法,“大娘有屋子给我住呢!”   对方顿时没话了,她自己家的孩子都挤得快没地方住,更何况让出单独的屋子给别人?   走在人群后面的方家嫂子跟身边的周三嫂子撇嘴低声,“彭婶子可真走运!她家丫丫以前可没收拾了,又黑又瘦的,比你家两女儿磕碜多了。”   说着,往前抬了抬下巴,“可你看现在,人变漂亮干净了不说,还特别懂事讲礼貌呢!估计是看多了,跟着陈知青学的,学得跟个城市里的姑娘似的!多招人顺眼啊!”   周三嫂子似乎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方家嫂子眼眸微转,想起什么问道,“当初她不是先找你搭伙的吗?你咋就没同意呢?你家不是也有空屋子吗?咋就没顺势让陈知青住进来帮衬帮衬你呢?”   说着还给她分析,“不然就你那口子每个月10块钱的津贴,还要被老的拿一半去,他自己还要留点用,你能拿到多少?两块?三块?可你还有两个孩子要拉扯呢!你不嫌累得慌啊?!你看看你那俩孩子,身上有几两肉?”   周三嫂子抿抿唇,“当初听说她不太好相处。”   她每天在上工和照顾俩个孩子之间奔波就已经很疲于应付了,哪能还招个大小姐进来伺候?   “哎哟喂!”方家嫂子简直痛心疾首,“那些嘴碎的嘴里,有几句话是能信的?指不定是那些眼红的嫉妒陈知青家里富裕、出手大方在乱嚼舌根呢!要是人家陈知青不好,能帮无亲无故的彭婶子把丫丫收拾得那么体面利索?”   “你瞅瞅丫丫身上那褂子裤子,听说都是陈知青的旧衣给改的呢!可一个补丁都没有的好料子哪能算旧衣?那就是人家陈知青特意送的!听说好几件呢!”方嫂子说完还要对比,“你家两闺女,还是三件褂子三件裤子共用才能轮流着换洗吧?”   周三嫂子神色有些晦暗地后悔,“咱也不能冲着人家的好处去,人家也不是傻子。”   “这算什么好处啊!”方嫂子不以为然,“这就是人家指缝里漏一点。总归是要漏的,那漏给更需要的人不好吗?”   “而且啊,咱们也不是光冲着这点东西去,关键是女孩子的教养和眼界,不能让人一把花生就给骗去咯。你看丫丫现在,多有个女孩子样,让人看得多顺眼。这就是跟好的学好,跟差的学差,哪怕是跟着陈知青长长见识和教养也是好的。”   方嫂子越说越语重心长,“你就算是不为了现在处境着想,你也得为你两个女儿的教育想想。你瞅瞅,大队里哪个长得体面些的姑娘嫁得差了?哪个磕碜的姑娘嫁得好了?这可是一辈子的事。”   周三嫂子眼眸微闪,看了看走在前面被风知意牵着的彭丫丫眼神都聪慧灵动了许多,想起自家两个双胞胎女儿,抿抿唇,没说话。 第37章 评选教师   说话间,一群人来到了食堂外,已经有不少人林立在大食堂外的晒谷场上,三五成群地说话。   阳光穿透白雾倾洒下来,落在一张张朴实的脸上,给人一种温馨的安宁感。   风知意看着莞尔,这里没有世家豪门的争权夺利,没有繁华都市里的物欲横流,没有末世战场的血腥残酷,她喜欢这种远离喧嚣繁华的轻松和宁静。   远远看到知青聚堆那边的周曼曼朝她招手,风知意跟彭大娘交代了一声,往那边走去。   不管如何,她还是属于知青这个群体的。   “一段时间不见,你倒是长开了些。”周曼曼看着走过来的风知意眼神微诧,见她精致的五官如缓缓绽放的花骨朵,里面有种倾城绝世的美,在犹抱琵琶半遮面地若隐若现着。   说着,伸手还想捏捏她那水嫩光滑、白里透红的脸,“看看这脸,都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   风知意轻轻一侧,避开她的手,不置可否地浅淡笑笑。   “等等!”周曼曼还发现一个事,“你是不是长高了?!”   说着还特意凑过来跟她比了比,惊讶道,“呀!真的长高了!都快跟我一样高了!”   “估计这大半年,正好是我长身体的时候吧。”风知意如是说。   严格说起来,她从6月被举报之后,就一直没住过知青点。   从那时起,不管是住在省城老首长那的小楼里,还是之后回来住在彭大娘家里,晚上她都是独立的屋子、独立的空间。   没了顾忌,她晚上呆在空间里的时间就多。   空间里的时间比外面多,她等于比旁人大概多过了十来个月的样子,再加上外面的时间,差不多有一年半。   恰逢这段时间她又是猛窜个头的年纪,营养又补充得足,长高个几公分不是很正常吗?   周曼曼有些讶异,“你马上都20岁了还能长身体?吃什么了?还有你这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琼浆玉液养出来的呢!”   风知意默了默,这才想起来,陈素素今年确实19岁,比原主大3岁,也不知道这种顶替是怎么通过的。   周曼曼越看越满眼羡慕,目光落在她那乌黑发亮如黑色绸缎般的头发,伸手欲扯她的辫子,“还有你这头发,怎么长的啊?我记得你刚来时,还是有些稀疏枯黄的短发吧?”   风知意还是不着痕迹地避开笑笑,“我也不知道,它就自个儿瞎长的。”   周曼曼看得有些意动,“难道是在社员家里吃得很好?”   “并没有,”风知意可不想做什么误导,“还是跟以前在知青点吃得差不多。”   周曼曼明显不信,“糙米粗粮的,能吃得你这般水灵?”   那自然是不能的,但风知意也不能直说自己是空间里养出来的,“大概是,这里的水土比较养我。”   周曼曼看得一脸羡慕,“看你这样,我也想去社员家里搭伙了。看你这手,简直就是那十指不沾阳春水,至少应该不用自己做饭吧?”   “没有,偶尔还是需要帮忙的。”最重要的是,彭大娘不太乐意让她上灶台,怕她霍霍好东西。哪怕那些东西是她的,彭大娘也心疼,总让她省着点吃。   周曼曼看看她葱白如玉的手,目光又落在她头发上,发现她两辫子不是简单的三股辫,而是细细密密的很多股,“你这辫子是怎么编的?还挺好看。”   编得自然蓬松,再加上她头发黑亮顺直,所以看上去既有江南女子的清纯温婉,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慵懒浪漫。   风知意低眼看了看自己的辫子,这就是简单的蜈蚣辫而已,不知道该怎么说,干脆散开一部分重新编给她看,“喏,就是这么编的。”   周曼曼仔细看着暗暗记下,就连一旁端着清高冷傲的江妙妙都往这边瞅了好几眼。   这让风知意暗自咋舌,看江妙妙这副模样,她都差点以为之前在山林里看到的、那个在郑六面前娇滴滴的女人是她的错觉。   看完脸、看完发型,周曼曼这才注意到她身上的大襟袄,“你怎么穿这么土的袄子?哪来的?”   “家里给寄的。”这确实是老首长寄给她的,毕竟是他的一片心意,收起来落灰有点不太好,风知意就穿上了,“很土吗?”   说完,低头看看自己,她倒觉得这种大襟款式古典温婉,她还挺喜欢的。   周曼曼认真点头,压低声音道,“这些都是乡下一些大婶、婆婆穿的老款式了。”   说完看了看她,“不过我觉得你穿得挺好看。就是……”   周曼曼看看她领口和袖口的毛绒绒,“好像有点厚,现在还没到穿袄子的时候吧?”   都下霜结冰了不穿袄子穿啥?风知意不太理解这里的人,只好道,“我身体不好,比较怕冷。”   “这个倒是。”周曼曼也想起她身体不好的事。   聊了几句,大队长就来了,上台后言简意赅,说是公社里下了指标和硬性规定,要全体扫盲,不能目不识丁,所以大队里要办扫盲班。   这话让众人议论纷纷,毕竟都一大把年龄了还要去上学,尤其是那些知青都来乡下种地了,所以很多上了年龄的人就不太乐意。   这时,台下人群里有人高声开玩笑地问,“是不是只要认识“丁”字就可以了?”   众人哄堂大笑,因为之前大队长文绉绉地说了句不能“目不识丁”。   大队长没搭理,说是现在要全体投票选出两位老师,晚上、放假或者闲暇时给大队里的人扫盲,等开学了还要给孩子们启蒙,学历高者优先。   评上教师的人,以后每天都有10个满工分,不授课时还可以上工另外挣工分。竞选的人不限身份年龄,社员和知青都可以。   这话顿时炸得人群沸腾,好多上过学、有过学历的人都纷纷报名竞选。   风知意站在台下没动,她没有去竞选的意思。   当老师什么的,哪有她到处去田地里干各种活儿来的自由自在。更何况,教师要承担着育人子弟的重责,她自认为担不起。   书记登记完报名的名单,疑惑地向风知意这边看过来,“陈知青,你怎么不报名?”   知青是什么?知青就是知识青年啊!除了风知意,其他十一个知青可全都报名了!就连现在已经大腹便便的贺梅都不例外。   风知意面不改色地说自己小学还没有毕业,没有竞争力,就不去丢那个脸了。   因为陈素素确实只有小学学历。而原主,更是从小没上过学,不过倒是有请私塾。   众人听得全都诧异地看过来,实在是风知意平时的言行举止、谈吐气度,那就是“腹有诗书气自华”的真实写照!   刚刚消息一公布的时候,报名竞选的人可是个个都把她当成强劲对手暗自警惕,没想到她却是个“战五渣”?   要知道,知青中有好几个都是高中毕业的,村里好像也有两个。她居然连小学都没有毕业的,那自然就没有丝毫竞争力。   所以第一批,就直接筛下了高中学历以下的人,最后三个知青、两个社员上去参加竞选,按照1-5排了数字,匿名投票写个数字上去就行了。   知青站的地方比较靠前,风知意见没她什么事就想往后退退,给需要的人让地儿,谁知在经过一人群处却听到几个小嫂子大姑娘在嗤笑议论她——   “……没看出来啊!陈知青居然小学都没毕业!”   “亏她平时说话都文绉绉的,有些词儿我都听不懂,没想到学历都还不如我!”   “装模作样呗!也不知道她担着“知青”二字亏不亏心?”   “可不就是!”   ……   路过的风知意听到脚下一顿,侧首往那人扎堆的地方扫了一眼,挑眉:哦豁,居然还有抚着大肚子的女主那二堂嫂何美丽!也不知道,她刚刚有没有参与其中。   那边似乎也注意到了风知意,话语一停,扭头看过来,顿时脸色都有些讪讪。   尤其是何美丽,居然下意识地捂住手腕上的手表。   风知意看得有些无语地嘴角微抽,颇为好笑地“嗤”了一声:这些人都吃饱了撑着么?她学历如何与她们有半毛钱关系?用得着在她身上找优越感?   无趣地收回目光,抬步继续走开。   却不知那人堆里的气氛一凝滞,好像都被风知意那声嗤笑给挑衅到了,半晌,突然就爆了、炸毛了——   “她刚刚那什么意思?!她是不是在嘲笑我们?!是不是看不起我们?!”   “她笑什么笑?!一个小学都没毕业的人有什么脸看不起我们?!凭什么嘲笑我们?!”   “就是!我们干活比她利落,学历比她高,她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还敢嘲笑我们?!”   ……   何美丽站在人群里脸色不太好看,总感觉刚刚风知意是在嗤笑她。心绪不稳之下,肚子突然抽痛了一下,立马捂着肚子“哎哟”地痛呼一声!   在不远处跟男人说话的许国昌一个闪身快步奔过来,紧张地扶住,“怎么了怎么了?!” 第38章 想碰瓷?   投票结束后,分别是社员朱来宝和知青江妙妙评选上了。   风知意有些意外,社员的情况她不了解,但在知青里面,文化最高的应该是陆佳良才是。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比较照顾女孩子的原因。   不过这不关她的事,她也就没多想。   会散之后,风知意直接去找王队长,问问鸡鸭猪场有没有活儿干。   王队长为难地告诉她,那些场子都是大队里的社员凑钱办起来的,里面那些全年都能干且又轻省的活儿自然全部内定了家里有份子的社员,他们知青是没资格干的。   如果她不想去挖沟河池塘,可以去跟牛棚的人一样,去铲牛粪、运牛粪。那些牛,倒是大队里的。不过放牛的活,也是早就内定给了大队里、家庭比较困难的小孩。   风知意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以前分派活儿的时候,没有那些场子的活。   至于铲牛粪运牛粪,风知意想想那臭烘烘的味儿,决定还是算了。   既然没活儿干,风知意干脆回去换上棉靴、背上篓子、带上干粮,跟彭大娘招呼了一声中午不回来吃饭,然后打算去山上看看。   想着深山里物种丰富,她总能摸索点东西出来。   可她才踏进山里,身后就坠上了一条小尾巴。   风知意一点都不意外,好像自从省城回来,每次她山上,他都能跟上来。   虽然她没刻意掩饰过行踪,但他也太消息灵通了吧?感觉自己被他装了定位器似的。   风知意干脆停下来等他走上来问,“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之前说是帮他治腿,让他把卧病休养的一切事物都准备好。毕竟他独身一人,一旦休养,身边也没个人照顾,她更不好跑去照顾他,那就得准备充足。   “差不多了。”孟西洲在前面扒开荆棘野草地开路,“今天晚上我去找你。”   “可别!”风知意忙拒绝,“到时候我给你治了腿,你一只脚不能触地,你怎么回去?蹦回去?”   大晚上的,有个人影在村子里蹦来蹦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僵尸呢!   这个情况孟西洲早有准备,“没事,我最近做了拐杖。”   所以哪怕他一只脚完全不用,他也能回去的。更何况,“你晚上出门不安全,被人撞见了也不好。”   “不会,我不会被人撞见,你放心好了。”她要躲人,百分百不会被人撞见,“再说,你用拐杖肯定没以前灵活了。被人撞见都是小事,这晚上天黑看不清,又天寒路冻,你万一摔一跤那不就白治了吗?还是我去找你吧,在你家治,你少动弹。”   孟西洲想了想,还是觉得她一个女孩子深更半夜出门不妥,“可你大晚上的出门,不仅冷,还不安全。要是被人撞见,那真是有嘴说不清了,指不定会传出什么谣言。”   “放心吧,这个我有办法,不会碰见人。”风知意再三保证,自己一定不会让人发现,“而且这天寒地冻的天气,大晚上的,谁没事会出门瞎溜达?要是你不小心摔一跤,或者被磕碰到,咱们不就白折腾了吗?”   “那……”孟西洲迟疑着答应,“好吧。你小心点,要是被人发现了咱们就再另想办法。”   被偶然发现一次,应该还能找理由搪塞过去。   “行。”风知意并不太在意,这个农村,对她来说,应该还算不上危险,被发现的几率几乎微乎其微,“你家在哪呢?”   走在前面的孟西洲脚下一顿,回头看她。   风知意见他又用不知道他名字时的眼神看她,顿时理直气壮地掩饰着莫名的心虚,“咋了?你又没跟我说过,我不知道不是很正常吗?”   孟西洲眼神无奈,“在牛棚旁边,那个独在一处的屋子就是。”   她明明看见过好几次他往里面走了。   风知意怔了怔,回想起牛棚旁边那个孤零零、被整个村子弃在一旁的茅草屋,她还以为是个牛棚呢!难怪上次牛棚倒塌了,他第一时间跑过来帮忙。   “哦哦!”风知意忙收起自己一刹那间的怔愣,“那晚上我去找你。”   孟西洲像是没发现她的异样,神色如常地“嗯”了一声继续带路,“你今天上山来想弄什么?”   “听说这个时候的冬笋正鲜嫩。”风知意真觉得这个大山就像个宝藏,一年四季都能寻摸出吃的。   “嗯,应该还有野山药。”孟西洲觉得她对山中野物的了解,倒是一点都不像从小在城市里长大的小姑娘。想起什么建议,“对了,我昨天在山上遇到了一窝小兔子,想要吗?可以抱回去养。”   “要!”风知意眼睛微亮,“你在哪发现的?我来山上晃悠这么多回,也没看到过什么山鸡野兔。”   她倒是在深山里遇到过几次大型野兽,比如野猪老虎什么的。这些东西她也不好逮回去,所以她一直没能弄到过猎物。   “在那边。”孟西洲往远一些的西面那座大山指了指,“这边山附近有十几个村落,饥荒那些年,山上的树都给撸秃皮了,野物不是被抓光就是全部跑到深山里面去了。就是现在,人还时不时地靠山吃饭,野物都不敢从深山野林里跑出来,你自然看不见。倒是那边的山脚下附近没有村落,上那边山上的人也稀少,这一两年,那里的野物才渐渐有了踪迹。”   说完问她,“要过去看看吗?那边的冬笋应该更多更好。这边刚长出来就已经有人开始挖了,不好找。”   “走走走。”风知意赶紧催他,这边的山她已经逛遍了,那边的山倒还没去过。   孟西洲带着她去西山转悠了大半天,不仅挖了大半篓的冬笋、蘑菇和野山药,还幸运地逮住了两只山鸡。一只两人中午烤着吃了,一只让风知意带回去晚上加菜。   最后,去兔子窝,从八只小兔子里抱了两只,才一前一后地下了山、回了村。   只是,刚踏进彭家院子里,彭大娘就一脸肃穆地拉她去一旁小声问她,“你今天早上是不是跟许家那二孙媳妇起争执了?”   风知意一愣,想了半天也没想起,“那个、许家二孙媳妇是谁?”   彭大娘想着她对村里的人际不清楚,就详细解释,“就是许国昌他媳妇,何家嫁过去的那大丫头何美丽。今年五一结婚的,就诓你手表不还的那个。”   “啊,她啊!”风知意想起早上她就看了对方一眼,算不上争执,“没啊,咋了?”   难怪她刚刚进村的时候,有人看她的眼神有些怪怪的,明显有事。   听说不关她的事,彭大娘眉宇一松,“她早上开完会突然闹肚子疼,回去歇了会也不见好,后来还见红了,给匆匆送去县城医院,到现在还没回来,问题怕是不小。”   如果是小问题,根本不会送医院,更不会眼下都要夜了还不见回来,毕竟住院费钱啊!上医院甚至住院,对农村家庭来说,那都是非常“高档奢侈”的消费。   “而我听到有嘴碎的议论,说是被你气的。”彭大娘其实是觉得不太可能,这陈知青脾气很好,就算跟人有矛盾,也只会按照章程和道理来解决,不会大小声呛人,更别说骂人气人了。   风知意微怔,不是吧?她就看了对方一眼,就能把对方给气得见红?这怕不是对方本来就有毛病想赖在她身上?   想了想,觉得有个知情人比较好,风知意就跟彭大娘说了一下早上的具体情况,“早上的时候,我无意中听到一大帮人在议论我,我就看了她们一眼,许家那个二孙媳妇当时就在其中。我当时也没跟她们争论,远远地看了一眼就走了,这不至于把她气得见红住院吧?”   那何美丽豆腐做的啊?不能瞅咋滴?就算是豆腐做的,看一眼也不会坏啊,这也能碰瓷她不成?   彭大娘听得拧了拧眉,“就许家那副德行,若是没事还好,若有事的话,怕是会找上你的麻烦。”   “没事,我行得正坐得端,不怕那些耍泼赖皮的。”风知意不以为意,她又不理亏。就算对方真的赖上门,这莫须有的事还真能安在她头上不成?还有没有一点道理了?道理难道是耍泼赖皮来的不成?   风知意把这事丢开,把竹篓解下来,“大娘,我寻摸到了一点好东西。”   说着,把篓盖子打开给她看。   彭大娘看到山鸡和野兔,眸光惊喜地一亮,“哟!这哪逮的?好多年不得见了。”   “去西山那边。”风知意把野鸡捉出来提给她,“晚上加菜,兔子就留着养养,说不定能养出一窝小兔子。”   “行!”彭大娘欣喜地接过,“那我回头多弄点鲜嫩的菜叶子,这兔子养好了,兔毛剪剪还能换钱。至于这山鸡……”   低头看了看,有些舍不得,“也再养养吧。今晚的菜我已经做好了,改天我弄些好料来再做。”   “也行。”风知意无所谓,她中午已经吃过了,带回来主要是想给彭大娘和丫丫尝尝的。   彭大娘美滋滋地抱着山鸡去鸡圈,“那你赶紧收拾收拾,准备洗手吃饭吧。丫丫也不知去哪野了,我去喊她来。”   “好。”风知意把竹篓拎进了厨房。   幸得冬天大家睡得都早,晚饭后没多久,整个村子里就静谧一片。   风知意准备好一大篓子东西,从窗口跳出来,溜到了孟西洲的住处——一个非常低矮的泥土茅草屋。 第39章 治腿   孟西洲的屋子坐落在村子边缘,临近牛棚。虽然从外面看比牛棚好不了多少,但里面却意外地干净整洁。   孟西洲难得有些窘迫,端了个明显新做好的木桩子放她面前,“没有凳子,你坐这个吧。”   风知意环顾了一圈,见这个不足二十平的屋子里,就一张用乱石砌起来的土炕。别说桌子凳子,连个撂手的柜子都没有,仅有的几件衣服整齐地叠在床尾。   “你这屋子里怎么什么都没有?”风知意实在忍不住问,“不是每年都分山砍树吗?你自己会木匠活儿,怎么不给自己打几个柜子桌子?”   前段时间,这小子可是手脚利落地给她按照她给的图纸打造了好几个组合柜呢!手艺不差,而且在山上寻摸东西的能力也不错,怎么混得这般贫困潦倒?   孟西洲垂下眼眸,“没用的,只要我弄了点像样的东西,那些人就会找各种借口进来拿走。”   风知意听得一怔,微微蹙了蹙眉,“这打着政策的幌子光明正大地打劫,难道就没人管吗?没人主持公道吗?”   “没有。”孟西洲平静的语气中透着无法忽略的委屈,“大队里不会有人管我的事。”   也许是被智脑耳提面命的原因,风知意终于从他这无比自然的神态语言中看出点装可怜的意味。可不知为什么,她没觉得反感或者生气,反而觉得可爱甚至心生怜惜,“大队长也不管吗?”   孟西洲轻轻地“嗯”了一声。   “既然没人管,”风知意试想了一下,如果是她处在孟西洲的位置上会怎么样,“那就反击回去!反正没人管,自然谁拳头大就听谁的。”   孟西洲有些讶异地抬眼看她,深眸里沁出点点笑意,“我一旦反击,就有很多人来管我了。我成分本来就不好,再犯一点错,哪怕是一分的错,也会被扩大成一百分。”   风知意瞬间无语了,不过这也能理解。这就跟后世身为罪犯的儿子一样,一旦犯了点错,就会有无数人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看吧,果然是坏胚子的种。   因为他的出身,在这个年代里,是原罪。   “那粮食呢?”风知意见这个屋子一目了然、家徒四壁,没有看到一点粮食的痕迹。可她记得他工分可不低,那粮食应该能分到不少才是,“不会粮食也抢吧?”   “这个倒不会。”孟西洲解释,“前些年会打着别的借口顺手牵羊地摸走粮食,但最近几年知道我这里已经没有任何好东西,他们找不到借口、也不敢来光明正大地抢粮食。”   “那就还好。”风知意没再就着这话题说什么,把带来的篓子递给他,“治腿后的前一两天,你可能会痛得站起不来,所以我给你准备了些吃食。”   孟西洲眉眼弯弯地笑了笑,没有拒绝地接过,转身去把炕的一头给掀起来一点。那下面居然藏有个大木箱子,打开里面有左右两格,一边放着食物、一边放着衣物和日用品。   风知意往里一看,顿时乐了,“你把好东西都藏在这呢?”   她给他在夏天买的衣服,还有一些吃食都放在里面。   “嗯。”孟西洲像是藏宝贝似的把篓子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再一一藏到木箱子里去。   篓子里的东西有麦乳精、水果罐头、奶粉奶糖以及各种肉干果干饼干,甚至还有收音机——拿到这里的时候孟西洲手下一顿,讶异看她,“怎么把这个也给我?”   “这个是老首长给我的,我自己已经有一个了,用不着。”风知意随口说道,实则是智脑会自动接收这个世界音频消息,她实在用不着这个古董,“这个就留着你休养无聊时,打发时间用吧。”   孟西洲手指轻轻地摩挲了一下那崭新的收音机,然后珍之重之地放在了枕头边。   “对了,还有这个。”风知意把身上穿着都快拖地的厚厚军大衣脱下来放床上,“这个太大太沉了,我穿不了,给你用吧。反正我衣服多,不会冷。”   这个估计是老首长怕她冷,寄过来给她晚上压被子用的。   孟西洲看了眼床上那同样崭新的军大衣,眼里的星光闪亮得像是压抑欢悦跳动的欢喜,蹲着的他仰头看她,就像看自己头顶的日月星辰,“你怎么什么都给我?”   “没有啊!”风知意不以为然,实话实说,“这些都是我用不着的。”   用不着的东西放在她那也是慢慢放旧放坏地浪费掉,给正需要的人不正好吗?   孟西洲不置可否地笑笑,这些都是好东西她怎么可能用不着?不缺倒是可能的,所以她这些心意他全盘收下。   这样,孟西洲垂眼,掩下眉眼里的愉悦和谋算,才能牵扯越来越深不是?才能越来越没法两清了不是?   待孟西洲把东西全部整理好,风知意再从随身的背包里掏出一瓶药丸,“这个呢,等我给你治疗之后,你一天吃一粒,有助于你骨骼恢复。”   这是她最近特意去空间给他特制的补药,以免他恢复期间,营养跟不上。   “嗯。”孟西洲接过,把药瓶藏在枕头底下,回头看见她从背包里掏出一卷金针,“这金针你哪来的?”   上次不是见她还用针叶针灸吗?   “上次去省城老首长送的。”风知意背过身去,把金针一一消毒,“好了,现在你去躺下吧。把裤腿卷起来,盖上被子,露出需要治疗的那条腿就行了。准备好了跟我说一声。”   孟西洲看她背过身去的样子,抿唇眸色柔软地笑了笑。   依言躺上床之后,把盖在被子上的、那件刚从她身上脱下来的军大衣扯到鼻下深深地闻了闻,直到满鼻满腔里都是她身上的馨香,孟西洲才满足地开口,“好了。”   风知意这才转身拿着金针上前,捏了捏他那已经长畸形的腿骨,抬眼看他,“下针之后,可能会有点痛,你忍着点。”   孟西洲在她手触碰到他腿的时候就脸色微红,只不过屋里油灯太暗看不出来,忍着脸耳烧起来的燥热,眉目柔软地看着她,微微点头。   风知意这才在他腿上寻摸着下针。   其实针灸之术她倒是也会,但这次治疗还是主要靠异能,下针不过是借着金针穴位导入异能给他掰正腿骨罢了。   本来她想直接打碎骨腿重塑,那样见效快,几乎一个晚上就能搞定。但那样太痛苦,怕他普通人之躯承受不了,就还是决定用异能给他慢慢引导腿骨渐渐长正。   虽然这个也痛,但比起碎骨之痛轻太多,就是疗程会久一些、麻烦一些,但也正好比较像正常的针灸治疗。   风知意下完针,抬头看见他已经痛得满头是汗、唇色苍白,却还眉目柔软地看着她,嘴角微微翘着,眼睛里亮得像群星闪烁。   风知意借着按摩他的腿骨把异能输进入给他持续治疗,微笑问他,“你不疼啊?”   骨头强行掰正应该很疼的,哪怕很细微的、慢慢地、一点点地掰正。   孟西洲声音有些虚弱地笑笑,“还好。”   “能撑住就好。”风知意放心下来,“这样的治疗要持续至少一个月,以后我每天晚上都过来。”   孟西洲微怔,随即想想也是,他这样已经完全长歪的腿骨怎么可能一下子能治疗好。可是,“那你每天这么晚来会不会太不安全了?”   “我有什么不安全的。”风知意想到什么得意地笑笑,“你忘了招惹我的赵学兵是什么下场吗?”   孟西洲想起她那天一脚把人踹飞的场景,不由也笑,“那是别人猝不及防。你到底是女孩子,晚上老出门被人发现名声也不好听。”   “放心吧,我不会被人发现的。”风知意不厌其烦地重述这一点,“绝对绝对不会,我保证!”   孟西洲不知她为何如此笃定,但想想她能一脚把人踹飞十几米远;想想她无论何时何地都能从容淡定的气度;想想她被送去省城,也能混得如鱼得水般自在,就姑且信她,“那以后天气也会越来越冷的。”   “这个啊!”风知意确实怕冷,尤其是这个身体,可能是大病初愈,畏寒得紧,“那我穿厚一点呗!反正就一个月,你也争气点,快点好起来。”   孟西洲自然没有不点头的,想起什么指指放在墙角的大麻袋,“一会你把那个拎走,放你屋里用。”   风知意往那边看了一眼,看不出是什么,“什么呀?”   “一会你看看就知道了。”孟西洲卖了个关子。   待治疗结束收了金针之后,风知意好奇地打开,发现居然是古典精致的红泥小火炉,不由地想起不知从哪看来的诗句,“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1   孟西洲看她出口成章,不由地问,“白天为什么拒绝竞选老师?那活儿比下地轻松多了,而且工分也高。”   “那还能是为什么,”风知意理所当然地说道,“当然是因为我学历不够,竞选不到啊!”   孟西洲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说话。   “好吧。”风知意摸摸鼻子,“我是觉得当老师没有到处干各种农活自由好玩。”   “好玩?”孟西洲有些啼笑皆非,但想想这可能才是她最真实的想法,感觉她就像个不小心从天上掉下来的小仙女,什么都好奇地到处晃荡着。   似想起什么不好的事,孟西洲笑意渐敛,“对了,今天从山上回来时,我听到有人在议论许家出了什么事,好像还和你有关?”   “哦那个啊,”风知意不以为意地研究着这小火炉,发现它可能是明清时候的古物,“跟我没关系啊!”   说着,就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我就远远地看了一眼,总不能怪在我头上吧?”   孟西洲听得微微蹙眉,“这两天你最好还是留心点,许家那一家子做事向来没底线。”   “好。”风知意把红泥小火炉塞回麻袋里时,发现里面还有大半麻袋的木炭,“居然还有木炭?”   说着,拿出一块出来闻闻看看,“这个好像还是无烟碳吧?”   “眼力不错。”孟西洲看她一点都没把许家人放在心上、坏了心情,也渐渐浮起笑意,“你拿去你屋里用,煮茶烤火都方便。”   风知意看看他的腿,“这不正好适合你现在腿脚不方便用吗?”   “这是看你怕冷,特意寻来给你用的。”孟西洲倒也不隐瞒,“我又不怕冷。况且,就这种疼痛的程度,我还是可以拄着拐杖下地做饭的。”   “好吧。”风知意也不跟他客气,就跟他从不跟她客气一样,“那我不客气了!”   “嗯。”孟西洲看她收拾收拾要走,自己腿也动弹不了,只好坐在炕上叮嘱,“路上小心点。”   “知道。”风知意灵活地猫着腰出去了。 第40章 打上门   风知意以为,许家那事再胡七八乱扯,也扯不到她身上,所以她没往心里去。   但彭大娘的担忧和孟西洲的叮嘱,再加上她自己也有所预感,觉得就以许家那极品的性子,说不定还真的会作妖。   为了变故发生时,自己能及时出面处理,以免牵连无辜,风知意晚上就特意没回空间休息。   果然,第二天一大清早,她就被一阵由远而近的嘈杂声吵醒,还夹杂着嚎哭声。而且那声音,听轨迹是准确无误地朝她奔来的。   风知意微微蹙眉,随即迅速起身,刚穿戴好,彭大娘家的院门就被砸得震天响,“开门!开门!”   暴怒的声音凶得不行,像是要来抄家似的。   打开门出去,正好看见比她早一步的彭大娘一打开院门,就被冲进来的人撞得一个趔趄,气势汹汹地问,“陈知青呢?!”   风知意赶紧一步上前扶住彭大娘,冷脸沉声,“什么事?”   “你个小贱蹄子!”为首的许国昌还没说话,许大伯娘从他身后挤出来,许是一夜没睡的邋遢憔悴脸显得尤其凶恶,张牙舞爪地朝她恶狠狠地扑来,“赔我乖金孙的命来!”   风知意轻轻推开彭大娘,自己侧身一避,脚下微勾。   许大伯娘扑空的同时,脚下一绊,整个人就“啪”地一下,扑了个狗啃泥,磕掉了一颗门牙,磕得她一声凄厉的惨叫,直接划破了整个村子一大清早的宁静。   许国昌顿时气得两眼通红,眼睛怒得瞪圆,一副恨不得吃了她的表情,“你害死了我儿子!还敢打我娘?!”   说着就怒气冲冲地冲上来,抬手就凶狠地劈下来!   也不管自己是个人高马大的大男人、而风知意是个娇小柔软的小姑娘,一副要一巴掌拍死她的架势。   在众人的惊呼下,风知意不紧不慢地撩起眼皮,扫了眼他即将挥下来的手掌,轻轻往旁边一避,抬脚用力一踹——   这种仗着男性优势对女人动手的男人,她就不用客气了,格外地没省力气。   所以,许国昌直接被她一脚踹出了院门,pia叽一下摔在了院门外,摔出一声惨叫!   顿时,逐渐聚集过来的围观人群鸦雀无声,都惊愕地看向风知意。   风知意拍拍衣摆,施施然地一脚踏出院门,居高临下地问捂着胸口痛得蜷缩起来惨叫的许国昌,“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吗?一大清早地闹上门,二话不说就动手。仗着人多势众,当我好欺负?”   这时,磕掉一颗门牙的许大伯娘这才回过神来,“嗷”地一声尖叫扑到许国昌身边,急得满口的血都顾不上擦,“国昌!国昌你怎么了?!”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许老太气得直哆嗦,“你这女知青心眼咋就这么狠毒,害得人小孩掉了不说,还又打老的、踹小的!还有没有天理了?!有没有天理了?!”   风知意侧首斜睨她,好像这才发现她似的,勾唇嗤笑,“哟,许老太太原来你在啊?刚刚你年轻力壮的儿媳妇和人高马大的壮孙子一冲进来就对我动手,也没见你叫唤啊!现在打不过、挨打了,就嚷嚷没天理?敢情天理是你家规定的吗?你当你家是天王老子呢?”   说完,神色一冷,警告地看着她,“告诉你,我这叫正当防卫!说破天去了,我也占理!不是谁能干嚎、谁能嚷嚷、谁能耍泼、谁能胡搅蛮缠就占理的!”   “你占理?!”许老太气得简直要昏厥过去了,“你害得我孙媳妇掉了孩子你还有理了?!”   “我害你孙媳妇掉了孩子?!”风知意匪夷所思地嗤笑,“我为何要害她?她有什么资格值得我害?我图啥?再说,我怎么害的?我打她了?撞她了?还是下毒了?什么时候害的?地点在哪?你有何证据?”   许是年龄大了,脑子转得没那么快。许老太被她这一连串的问题噎了好半天,才磕磕绊绊地说出话来,“你、你把她气得动了胎气,孩子、孩子才掉的。”   “我气她?”风知意气定神闲,漫不经心地问,“我为何要气她?我怎么气的?最重要的是,你孙媳妇谁啊?我认识吗?”   最后一个问题问得,围观的人群里好多人忍不住扑哧轻笑。   许老太顿时气得个倒仰,厉声道,“你少装蒜!想装不认识逃避责任?没门!”   风知意轻笑了一声,“这有什么好装的?我跟你家素无往来,不认识不是很正常吗?你那孙媳妇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吗?我一定得认识吗?不认识犯法吗?”   这时,围观的群众起哄着提醒——   “村里一枝花呢,何美丽。”   “就坑你手表不还的那个。”   ……   “哦——”风知意听得一脸恍然,“原来是她啊!怎么,你们又想借着她来坑我啥?”   “你少胡说八道!”被揭破脸皮的许老太只觉得围观群众看她的目光,跟刀子刮她的脸一样,“手表的事那是你跟许梨香的纠葛,不关我们许家的事!你少拿那件事,来遮掩你害死我曾孙的事!”   风知意神色一冷,正色道,“老太太,你说你都这一大把年纪了,想必活得也比我明白,知道说话办事都得讲究证据,可不能空口白牙地随意污蔑人。我敬你一大把年纪,就不告你污蔑罪。但也请你话说出口之前,最好过过脑子。”   许老太一向泼赖,村里的人一是敬她一大把年纪,怕无端惹得一身腥;二是畏她家里儿孙壮男多,平时对她多忍让,所以她在村子里横行霸道惯了。   可这会,居然被一个外来的小姑娘指着脸骂没脑子不说,围观的邻居乡里居然还嘲讽甚至幸灾乐祸地看她,那目光好像很认同、很解气似的。   这让许老太顿时感觉非常没脸,脑子“嗡”地一下,平时还端着的一张老脸都不要了,脑袋发昏得直接暴露本性耍泼,“这个没大没小没教养的货,居然敢骂我!给我打!打死这个小贱人!”   不知是许家子孙没有一个脑子清醒的,还是他们行事一向就是这么愚昧野蛮,居然都撸起袖子准备冲上来。   风知意闲淡从容地揉着手腕微微后退了一步,“行啊!一起上吧。”   她正好借着这次自卫的机会,光明正大地把这群让人厌烦的苍蝇给料理了。   “闹什么?!”突然一声怒喝声打断了众人,风知意循声扭头望去,发现是大队长黑着一张脸神色匆匆地赶过来,“一大清早的,闹什么闹?!都闲着没事干是吧?!”   他估计是被吵醒给赶过来的,衣服都没怎么穿好,所以脾气格外坏,脸色格外黑,看到风知意,顿时很没好气,“怎么又是你?!”   “我也很纳闷、很暴躁,怎么又是我?!”风知意也很烦,这许家跟苍蝇盯上肥肉似的,就盯上她了,“我招谁惹谁了?我又没吃谁家大米、挖谁家祖坟,怎么一大清早的,就被人冲进来打?难道我要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吗?”   看大队长对她没好脸,风知意心情本就不好地嘲讽冷笑,“大队长你一来问都不问情况,不分青红皂白地就问责我,要不要偏袒得这么明显?怎么?你这是要包庇自己大队里的人吗?我们这些知青难道就不是梦庄大队的吗?!”   大队长被风知意问得脸更黑更沉了,有些恼羞成怒地质问许家了,“怎么回事?!你们一家子一大清早的闹什么幺蛾子?!”   许老太顿时“唉哟”一声,往地上一坐拍起大腿就嚎,嚎风知意害没了她的曾孙、打伤了她的孙子和媳妇,还骂她这个老太婆子没脑子。   大队长听得嘴角微抽,看了看一旁身量芊芊的风知意,“陈知青这么厉害?一下子能欺负得了你们祖孙四代?”   围观众人噗嗤轻笑,许老太的干嚎顿时就尴尬地戛然而止。   大队长大概也知道这个许老太的德行,懒得听她胡搅蛮缠,转向风知意,“你来说,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这个当然不能由她主观意识来阐述,以免让人觉得她说出来的事实有失客观公正,所以风知意一脸懵逼状,“一大清早他们把人吵醒,什么话都不说,冲进来就要打我。”   说着,指指一脸血、惨不忍睹的许大伯娘,“喏,她一冲进来就想扑上来挠我,我当然躲开啊!结果她就扑了个空,摔到了地上磕掉了门牙。”   再指指还捂着胸口痛苦呻吟的许国昌,“紧接着他也过来打我,我躲不过,就正当防卫地踹了他一脚。谁知道他那么不经踹,居然被我一下子就踹倒了,还躺在地上不肯起来了。”   说到这,风知意一脸严肃地自我怀疑,“我有那么大的力气吗?”   然后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我怀疑他是故意摔倒想讹诈我!”   大队长居然还真的信,主要是风知意这弱柳扶风的样子,感觉她用尽全力踹一下人,能把人踹出个淤青就不错了。   顿时,看许国昌的眼神就鄙夷了:一个已经成家立业的大老爷们,居然学泼妇那一套耍泼打滚,丢不丢人?!   就连大部分的围观群众看许国昌的眼神,都渐渐变了味。   唯有风知意本人知道,许国昌没装,他应该至少断了一根肋骨。   大队长当即就丢开了风知意打伤许家祖孙四代的事实,又问了问许家人,再问了问其他知情人,结合风知意给出的信息,抽丝剥茧出事情的源头,然后扭头问风知意,“你怎么气许国昌他媳妇了?”   “啊?”风知意满眼茫然地不明所以,“我也好奇,我怎么气着谁了?要不,您把她喊来我瞅瞅是谁?再顺便对质一下,我怎么气的。”   大队长顿时嘴角微抽,扭头看许家人的眼神就很不善,“最近不上工闲得慌是不是?一天到晚没事找事!”   “大队长!”许老太见大队长居然这么说,忙尖叫一声,“你可不能这么势利眼、偏袒有钱有势的陈知青啊!她明明伤人害命,你居然就这么和稀泥吗?!”   说着,就拍着大腿嚎哭,“我的曾孙啊!五个多月大了,都成型了,就那么被狠毒黑心肝的给害没了!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大队长,你可不能这么丧良心当做没事啊!”   大队长被她哭得脑阔疼,“那叫你孙媳妇来对质!”   “叫就叫!”许老太立马一骨碌地爬起来,招呼最小的孙子去喊人,然后扭头跟大队长要保证,“如果确实是陈知青害的,大队长你可要为我们许家做主!我曾孙一条命、我孙子被打伤、我儿媳被磕掉门牙,她都得赔!至于我这个老婆子,我就大度点,不跟她计较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大队长自然也听出了许老太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顿时沉着脸冷哼,“放心!我不会偏袒谁,也不会包庇谁,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你们要是不服我的处理,可以直接去报公安!”   许老太忙表态,“我们许家自然是相信大队长你会公正公平的!”   风知意双手插兜,好像事不关己一般,闲闲淡淡地立在一旁,嘴角挂着似笑非笑、似讥似讽地没说话。   没一会,刚小月的何美丽被人给拽了过来,满头虚汗、脸色苍白,整个人几乎摇摇欲坠。   大队长看得直皱眉,“你和陈知青怎么回事?快说说。”   何美丽看了眼眼神清正、坦坦荡荡的风知意,有些心虚地垂下眼眸,“昨天早上在晒谷场开会的时候,我被她嗤笑了一句,当时给气得肚子疼,回去就见了红,再送到医院去,孩子就没能保住。医生说是气大伤身,动了胎气,才导致孩子……”   说到最后,还真伤心地“呜呜呜”哭了起来。   大队长皱了皱眉,扭头问风知意,“你怎么说?”   风知意歪头看何美丽,像是辨认了一会,才终于认出来,“哦,我想起来了!昨天早上开会的时候,我无意中听到一群人在嘲笑我学历低、不配当知青。”   这话说得,围观的人群里,好几个小嫂子大姑娘都脸色讪讪地不自在。   “我当时觉得好笑,就嗤笑了一声,然后扭头就走了。”风知意说完指了指何美丽,“当时她好像也在场,我不太确认。毕竟一群吃饱了撑着、背后议论人是非的人,我没看在眼里、更没放在心上。”   那些议论过风知意的人,顿时感觉被一个响亮的耳光甩在了脸上。   他们在那说人家是是非非,可人家根本就不屑在意,只当他们是跳梁小丑般可笑,连个眼神都吝啬给,当即又羞又恼,还感觉自己特别自作多情。   大队长也觉得有些无语,“这个是赶巧了,怪不得人家陈知青。还有……”   大队长眼睛严厉地看着何美丽,“你自己本身就有问题吧?不然人家陈知青没有针对谁地看了一眼、嗤笑一声,你咋就气得孩子都掉了呢?谁怀孩子会这么容易就掉?你别当我没常识,要不咱们再去医院,找那医生问问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   何美丽以及许家所有人,顿时都不敢说话了。   这下,谁还看不明白?这孩子掉了,肯定是另有原因。不过是凑巧被陈知青赶上了那么一丁点的关系,就讹上她了呗!   毕竟,许家可是有诓陈知青手表的成功前科在。估计是尝到了甜点,就贪婪不足、得寸进尺。   “那、那她打伤我孙子我儿媳妇总是事实吧?”许老太负隅顽抗,不甘心闹了一场,反而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丢了大脸不说,还一无所获,“这个她总要赔医药费吧?!你看他们俩伤得有多重!”   风知意当即嗤笑,“是你们先动的手,我那是正当防卫,责任不在我。就算你们真受伤了,那也是你们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你!”许老太怕自己会被风知意一张利嘴给气死,别看她温温和和的好说话,但她嘴里的每一句每一词,都条条在理、掷地有声,让她智短地无法反驳,当即就明智地不跟她对上,转问大队长,“大队长你可给我们一个公道!没道理伤人的人一点错都没有!”   可大队长却也认同地点头,“陈知青说得没错。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地冲上门就打人,难道她还站在原地任你们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才没错吗?你们做人是不是太霸道了点?”   “什么我家做人霸道?”许老太死不承认,“我们哪有冲上门就打人?!大队长,你不能听信陈知青一个人说的啊!你们谁看见我们许家先动手打人了?”   说着,还目露凶光、威胁地扫视了一圈众人,“谁看见了?!谁看见了?!”   她笃定,他们一个村子的人,不会帮着外人知青对付自村人。   “我看见了!”不知何时也在围观的许梨香上前一步站出来,大义凛然地道,“就是大伯娘和二堂哥先动手,陈知青才被迫防卫的。”   还目带期待地看向风知意,似乎在求表扬求感激。   可风知意只意味不明地扯了一下嘴角,看不出什么意思。   “你个吃里扒外的赔钱货!”许老太顿时凶恶得恨不得撕了许梨香,“你对我们有怨恨,你的作证不算数!”   “我也看见了。”彭大娘不急不缓地沉稳道,“你们一大清早地冲进我家,还差点把我撞得摔倒了,之后二话不说地就对陈知青动手。”   “还有我!”方小芳用力甩开拦着她、不让她作证的人,也从人群里站出来,“我也看见了,就是许家母子两先动的手。而且许大婶是自己磕到的,不关陈知青的事。”   有人带了头,其他人都不怕了,平时被许家欺压过的、看不惯许家的人,纷纷站出来表态——   “我也看到了,是许家冲上门就打。”   “就是!一大清早的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发生啥大事了呢!”   “哎呀,这许家忒不厚道了,葛劲儿欺负人家一个小姑娘干啥子哦?!”   “还想干啥?你忘了手表那事……”   ……   “你们、你们……”许老太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后果,气得脸色发青,失望地连连点头,“好好好……你们的嘴脸我都记住了!”   然后不讲理地把怒气撒在大队长身上,“大队长你既然这样偏袒,那我就去县城找公安为我们许家做主!”   大队长神色当即就冷了下来,“随便!”   说完,一甩手就走了。   “报呗!”风知意上前一步,笑眯眯地对许老太火上浇油,“不报就是乌龟王八蛋,我随时恭候你和公安的大驾。”   许老太顿时脸色憋得青青红红,“你给我等着!”   撂完狠话,在众人哈哈大笑中,领着许家人,灰溜溜地败退走了。 第41章 解决许家   许家并没有真的去报公安,毕竟他们只是不讲道理,不是不懂道理。他们自己也心知肚明,在这件事中,自己的控诉毫无根据。   他们原本以为,风知意孤身一个小姑娘独在异乡,在这里势单力薄、举目无亲,他们这么一大家子还有十几个壮男,带着人命血腥气势汹汹地砸上门,就算不把她吓尿,也能把她吓懵吓哭,会赶紧乖乖地破财消灾。甚至,还可能从此拿捏住她的命脉,有源源不断的钱票拿来。   毕竟,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惹上人命官司,这辈子几乎就毁了。   可谁知,风知意居然丝毫不惧不慌不懵,不仅全程掌握全场和事态的发展,还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   首当其冲的许国昌更是肋骨断了两根、裂了三根,这让一向横行乡里的许家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越想越不忿,就想找回场子。不然一大家子,在自己的地盘里,却被一个外乡小姑娘欺负得毫无招架之力,岂不是要被人笑话死?那他许家还有何颜面在梦庄大队立足?   可就在他们研究着怎么报复回去的时候,他们许家却接二连三地开始出事。   先是许国昌,本来他只是肋骨轻微骨折骨裂,没有伤及肺脏,只需要胸带固定、好好休养,一两个月就会自行愈合。   可他在县城里却不慎撞上了游行混乱,被人不明就里地打了一顿,骨折加剧、伤及肺腑,动了大手术,估计没有一年半载地下不来床。就算痊愈了以后,也不能干重力活或做剧烈运动,等于成了废人一个。   本就因为孩子的事心寒跟他闹矛盾的何美丽不想守着一个废人过一辈子,当即借着孩子的事跟他翻脸,说是不跟他过了、回家去了。   因为这个事,许家和何家闹得鸡飞狗跳,架都干了好几次。   何美丽还没许家人摁在地上抢手表,她觉得自己赔了健康没了孩子,许家却一丝东西都不赔给她,愤恨不过,直接在抢夺中,把手表扔进了一旁的池塘里。   见此,在滴水成冰的三九天里,许大伯娘竟然大哭大闹地硬把自己的四儿子给逼得跳进水塘里捞手表。   可水表没捞着,她四儿子反而因此被冻出病。因为之前治了许国昌,掏空了家底没钱,所以发了高烧没钱也没舍得送医院,人就给烧傻了。   许大伯娘自己更是因为跟对方妇人掐架,头发被抓秃了半边,脸也被抓花得差不多毁容了,仅剩的一颗门牙也掉了,张嘴说话就被人嘲笑攻击,喜欢喷人的她顿时嘴巴闭得紧紧的,憋得她快炸了!   她不能出去发泄,一股脑的负面情绪就朝自家人身上喷。   自己的儿女小辈还好,忍忍也就算了。但妯娌小叔,谁乐意惯着她这脾气?当即家里就闹得乌烟瘴气、不得安宁。   可能是觉得太过闹心,许大伯就常常躲了出去。   然后被人疑心尾随,抓住了他跟大队里俏寡妇的首尾现场,被人抓去游街批斗打破鞋,以流氓罪给关了进去。   祸不单行的是,许大伯最小的儿子在县城里追求一个小官女儿,被竞争者举报聚众赌博,判了个长期。   为此,许大伯家在大队里的名声,一落千丈。   娶了县城媳妇在城里做工人的大儿子被连累得丢了工作、离了婚,被灰溜溜地赶回了家;三儿子本来已经说好的亲事也黄了。   见此,众小叔妯娌纷纷闹着分家,要跟老大一家撇清关系。   等许家那么一大家子鸡飞狗跳、人仰马翻地分完家,许老太心力憔悴得,就立马中风倒下瘫痪了。   许家几个兄弟,又为了照顾许老太的问题,你推我阻的,闹得不可开交、一地鸡毛。   也就短短一个多月,许家那么一个看着“繁荣强盛”的偌大家庭,从此四分五裂,不复存在。   大队里的人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之余,都纷纷唏嘘不已。   与此同时,孟西洲的腿也治疗了一个多月,终于在小年的前一天晚上,腿骨给彻底掰正了。   风知意给他做完最后一次治疗,边收金针边道,“可以了,明天起我就不来了。你休息巩固个三五日,再慢慢下地练习走,估计不到半个月就能恢复正常。”   “嗯。”孟西洲看她收起东西就要走,忙起身拄起拐杖站起来相送。   风知意拿起之前嫌施针不够灵便而脱下搁在床上的呢子大衣穿上,回头见此,忙道,“你别折腾了,就这两步路,别送,回去躺着吧。”   也不知道他什么毛病,腿好了些的时候,他就每次都坚持把她送到门口,并目送她消失在黑夜里才作罢。   孟西洲微笑着没说话,坚持把她送到门口。   打开门的时候,见外面居然在纷纷扬扬地飘着鹅毛大雪,风知意惊喜地“哇”了一声,“下雪了!”   那孩子一般的纯粹和欢喜,惹得孟西洲忍不住轻笑,“你不是北方人吗?见到雪不是很寻常?”   “难道北方人就不可以喜欢下雪了吗?”风知意反驳,其实她很少看见这种正常的雪。   末世前她生活在四季如春的地方,很少有空闲特意跑去看雪。末世后气候完全崩坏掉,雪也不是这种温柔的雪,是暴雪、是雪灾,厚达数十米、造成无数死亡和恐惧的那种。   哪像这样正常的、温柔的大雪,风知意看得由衷地高兴和欢喜,伸手去接雪花:这才是四季该有的赠予。   孟西洲看她仰头看着纷扬的大雪径自欢喜,心下莞尔,把手套递给她,“快戴上,小心冻手。”   风知意接过手套戴上,“还以为你们这里冬天不下雪呢!”   明明气温都已经零下十几度了,冷得她现在每天晚上都去空间渡过,那一床稻秆和两床被子根本御不了寒。   “今年冬季晴天多,下雪是晚了些。”孟西洲解释,“往年都是腊月初就下雪的,断断续续的要下到来年元宵。”   说话间看她戴好手套还恋恋不舍地看着大雪,“好了,别看了,深夜寒冻,快些回去。别在路上逗留,等明早起来会更好看。”   “嗯。”风知意想想也是,裹了裹紧大衣,“你也快回屋吧,外面冷。”   说完,整个人就撒了手的二哈一样,欢快地跑进了纷纷扬扬的大雪中。   孟西洲看得莞尔轻笑,直到看不见了她的身影才转身回屋关门。   风知意回了住处、回了空间,智脑立马汇报,“家主,许家的事已经安排完了。”   “嗯。”风知意神色寡淡地去沐浴更衣。   没错,许家如今的下场,是她一手安排促进的。在察觉许家还想对她动手时,风知意就毫不犹豫地先下手为强了。   那一家人身上的错漏多得跟筛子一样,想要弄垮他们一家不要太容易。都不用怎么动手,只要稍作引导,它自己就会连锁反应、大厦倾塌。   智脑见她面无表情、并无喜意,有些不明白,“家主,解决了恼人的苍蝇,您不开心吗?”   “这有什么好开心的?”风知意泡在灵泉里闭眼小憩,声音里难掩对自我的厌弃,“我对普通人出手,难道还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吗?”   智脑默了默,知道她在厌弃什么,“话也不能那么说。咱们只是正当防卫,不是仗势欺人。况且,您只是把他们本身就存在的问题引导出来而已。有如今这个下场,他们也算是孽力回馈、咎由自取。您不算动手,再怎么因缘果报也算不到您头上,您双手还是干净的。”   “是啊,我双手还是干干净净的。”风知意低首看着自己白白嫩嫩的双手,嘴角嘲讽微勾,“从来都是干净的,包括以前的那双也是。可我的心,又脏了。”   她从小就被教导着怎么勾心斗角、怎么阴谋诡计地长大,长成心机深沉、权谋诡诈之辈。可她作为风家的家主,代表风家的颜面,那么多眼睛盯着,好像就等着她犯错。   所以,不管是争权夺势,还是狙击对手,她都得保证她的双手是干干净净的,不沾一丝脏污血腥。   可那又如何?她挑拨人心,玩转人性,算策无疑。往往一句清白无辜的话就能引导一个家族家破人亡、自相残杀;一个看似好心善良的举动,却引导一个集团大厦倾塌。   她想要解决谁,从来都是干得漂亮而又干净。   她的手没脏,可她的心却从来没有干净过。   别人看她风光霁月、看她阳春白雪,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的心有多阴暗可怕,手段有多黑多脏。   所以,她一直不愿意跟这里来找茬、来算计的人计较。这就像是让她这个武林高手,去跟刚学会蹒跚走路的幼儿打架,感觉实在太过欺负人。   她好不容易挣脱了风家的枷锁,不用再去算计、不用再去争权夺势,只想做个简单而又纯粹的人,拥有一颗平和而又自在的心,想活得坦坦荡荡、无愧于心,想在阳光下舒适而温暖,而不是无所遁形的灼烧感。   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人的地方总会有纷争。   所以,风知意就有些小烦躁,“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她很怕自己又活了回去,实在厌烦厌倦了各种争斗纷扰。   智脑沉默了一会,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就笨拙而又生硬地岔开话题,“啊!外面下雪了呢!家主,明天咱们去雪猎吧?”   风知意一怔,随即失笑,“行啊!”   第二天一大早,风知意掐着点从空间出来,推开窗看了下,果然看到银装素裹的世界,而且纷纷扬扬的大雪也还没有停歇。   风知意赶紧保暖内衣、防寒绒裤、大襟袄、帽子围巾手套地全身武装起来,打开门看到彭大娘和彭丫丫也正好起床出来,赶紧招呼,“丫丫快来,我们去堆雪人!”   彭大娘好笑地拎起个大篮子,“堆什么雪人,今天杀年猪,去领猪肉了,晚了就没好肉了。” 第42章 杀年猪   前几天大队里就提醒了小年这天杀年猪,这个风知意也知道,只是,“不是说养猪场养鸡场什么的,是社员们凑份子合办起来的吗?年底分红没我们这些知青的份吗?”   “那些是没有,”彭大娘点头,随即又解释,“但年底杀年猪是大队里的福利,所有人都有份,按工分领的。1000工分一斤,我跟丫丫加起来差不多可以领个两斤。”   所以她只能领三两多一点?风知意也赶紧拎起个小篮子,有些懵逼地跟着彭大娘她们一起去。   只是一出门,那迎面扑来的风雪吹得她一个冷激灵,也吹得她怀疑人生:她有必要一大清早的冒着大风雪,去排半天队就为了领个三两肉吗?   她缺肉食吗?她完全不缺啊!   不过看彭大娘和彭丫丫两人高兴得像是去捡金子一样,她憋下怀疑,默默地跟着走。   杀年猪也放在大食堂里,这大一清早的,已经有不少人冒着严寒在排队了。   众人喜气洋洋的,时不时地昂首翘盼,看还有多长时间能轮到自己,兴奋得跟过年一样。   风知意找到自己所在的生产队,已经有了长长的队伍。乖乖地排在后面,听着其他人高兴地问彼此能领多少猪肉。   这年头孩子生的多,而且大部分都是三四代同堂不分家,一家至少十几口人,多至三四十口。   壮劳力一年工分至少1500以上,半大的孩子和妇女老人也有1000以上,哪怕是15岁以下的小孩,也有好几百工分。   这么算,一个几十个人口的大家庭一年到头最起码有上万个工分,那就是有十几斤免费猪肉可领,难怪这么兴高采烈。   风知意跟着队伍慢慢往前走,听着前后左右的欢喜,这朴实生活里的烟火气,感染得她也不由眉眼弯弯地莞尔。   排到她的时候,正好新开了一头猪。   分肉的王队长儿子抬头见到是她,待会计报了三两二之后,当即给她割了一块纯肥肉,看得风知意赶紧阻止,“不要不要!我不要肥肉!能给我割点扁担肉吗?少点也没关系。”   扁担肉是他们这边的说法,也就是里脊肉。   王队长的儿子怕她不懂,还特意地甩甩手中一块肥肉解释,“这肥肉好!油水足!还能熬油。熬出的油,最起码能炒好几个月的菜呢!”   风知意笑着谢过他的好意,然后解释,“我就喜欢吃瘦的。”   “行吧!”王队长儿子见她如此“执迷不悟”,只好“痛心疾首”地给她割了一块里脊肉,见就那么小小一块,提醒道,“要是不够,还可以花钱另外买的,算是给大队里创收,不要肉票。”   风知意正用篮子接过他递过来的猪肉,听到这话眼睛一亮,“那我可以买个猪头吗?还有一些猪排骨猪下水什么的。”   一个猪头熏起来,应该够吃很长一段日子。   “可以的。”王队长儿子指指旁边,“你需要买什么,去出纳那里登记一下,回头给你送过去。”   “好的,谢谢你。”风知意赶紧让开位置跑去找出纳登记。   风知意要了一个不限大小的猪头、四个猪蹄、一些排骨和猪下水,让生产队里卖不完的都可以给她送去。要是别人要,就紧着其他人先。   好了之后,风知意拎着她那么一小块里脊肉挤出人群。看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人头,也不知道彭大娘她们在哪,就打算先回去。   不过她一走出食堂,就看到在一群人的围观下,拄着双拐的孟西洲正被一个人高马大的壮汉一把夺过手中装着猪肉的篮子,给推倒在雪泥地里。   风知意想都没想地立马冲跑过去扶他,同时抬头怒瞪那壮汉,“你做什么好好地推人呢?!”   因为杀年猪,此时食堂外的晒谷场上人来人往。   对方似乎没料到居然会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帮孟西洲,愣了一下,随即理直气壮地道,“他把我爹撞伤了!赔不出医药费,我只拿他点猪肉算是便宜他了!”   风知意转眼一看,果然看到那壮汉身后,鹤发鸡皮的钱书记明显一身跌倒过的脏泥,一手扶着后腰“哎哟哎哟”地叫唤着。   这个钱书记,也就是那个一夜苍老的前任书记。   之前因为得了“怪病”,送去县城医院医治后事情被传开,果然得到了上面的关注,直接把人接去省城甚至京市“治疗”,实则风知意猜估计是研究。   因此,这事情还上了新闻、上了报纸。   可病态的是,这钱家人非但没有丝毫担忧,还非常骄傲自豪地整天在大队里宣传自家的儿子/丈夫/爹是上了报纸的大人物,脸上无比光荣!   风知意曾经一度非常无语,完全不能理解他们家人的脑回路。即使思想纯朴得不会想到切片做研究,那也该担心钱书记的病情不是?有什么可骄傲可光荣的?   不过这种骄傲自豪也没维持多长时间,上面研究了大半年没研究出所以然来,就把钱书记给发放回来了。   就在前不久腊八节她再次收到老首长寄给她的包裹时,和她包裹坐同一趟拖拉机回来的。   当时,全大队的人像看猴子似的跑去围观。   她那会要去拿大队长顺便给她稍带回来的包裹,就看了一眼,却讶异地发现这人的健康状态和生理机能已经遭到了严重的破坏,绝对不是她给的还能自理的温柔衰老,也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她当时还动过一刹那的恻隐之心,觉得他这种扭曲病态的思想是大环境的动荡所造成的,没必要针对他个人,想着要不找个机会给他恢复算了。   可没想到这人死性不改,又来“光明正大”地打劫孟西洲,居然还用上碰瓷讹诈的下作手段。   风知意心下冷哼,孟西洲因为成分不好,自卑敏感得平时走路都总远远地避着人。再加上他现在正在细心养护骨腿,怎么可能去撞伤一个“老大爷”起冲突?   这分明是看到孟西洲领了肉,又来变着法儿打劫了!   但风知意也没冒然维护以免落人把柄,而是压下情绪,扭头问一被她扶起来就立马自动离她至少一米远的孟西洲,“你撞伤他爹了?”   “没有。”孟西洲面上眼底都没有被冤枉的愤怒,只有早已习惯成自然的平静,但隐隐又透着不服输不认命的倔强和坚持,“是他自己突然跑过来撞了我一下然后躺下,我腿脚不便没来得及躲开……”   “你放屁!”话还没说完,就被钱书记的儿子气急败坏地打断,“明明是你这个不长眼的死瘸子走路不稳撞倒了我爹!”   风知意听到“死瘸子”一词就下意识地皱了一下眉,“你们双方各执一词不好论断,”   说着扫视了一圈围观的群众,“那还有其他人看见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这话问得围观的众人都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或侧头撇开眼,明显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看戏不参与的态度。   风知意毫不意外地微微点头,不偏不倚地道,“既然没有第三方看见,那就报公安吧。以如今的侦查手段,可以从摔倒的力度、角度、地上的痕迹,还有你们两人相撞时各自的站位,以及在彼此身上留下淤痕、伤势、气味、指纹、dna等痕迹查明谁是谁非。”   这话风知意完全是吓唬钱书记父子的,据她模糊地了解,这个时代的工业和科技好像都才刚起步,侦查手段应该还没能这么精细高超。   可“报公安”对社员来说似乎是件很严重很排斥的事,围观群众里顿时抗拒地哗然炸开,纷纷窃窃私语说要不要这么小题大做,报公安多丢人什么的。   毕竟,今天这一出的真相是什么,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真把公安闹来,说不定还会拔出萝卜带出泥,以前这样坑过抢过孟西洲的人也会被调查出来。   所以,就有心虚之人直接劝钱书记父子俩算了,说什么这都快过年了,别真的把公安招来,多晦气什么的。   本就心虚、见识又不多的钱书记儿子还真的被风知意这么详细的“破案手段”给唬住了,再加上社员们一劝,顿时眸光心虚地闪烁,脸憋红得心生退却之意。   但自从“翻身农奴把歌唱”就一直作威作福,随随便便说举报批斗就能把人吓到的钱书记岂会就此被吓退?   他脸色一沉,阴毒的眼神在她和孟西洲身上不怀好意地来回转了转,然后意味不明地阴笑,“不知陈知青和这地主崽子是什么关系?”   风知意早料到了对方说不过理就会往她身上泼脏水,神色自然地一愣,随即纯白无辜地坦荡荡,“没什么关系啊,跟你们一样,都是一个生产大队的呀!”   钱书记明显不信地故意把话题往某处上带,“那你为何这样维护他?”   “维护他?”风知意神情更愣了,“我不是在实事求是吗?是你们双方各执一词、争论不下无法论断是非啊!”   “是吗?”钱书记阴阳怪气地阴笑了一声,“我看你分明就是跟他乱搞男女关系,维护地主坏分子!我要举报你!”   风知意一愣,随即颇有些啼笑皆非,“行啊!”   这种吓小女孩一吓一个准的名声作风问题,风知意完全不惧,泰然自若地道,“但你给我乱扣帽子之前最好拿出证据,不然我就告你污蔑诽谤!我可不会白白受人冤枉。”   明明是浅笑盈盈的友好态度、温和甚至温柔的语气,但她淡定从容的气度中却透着一股不容冒犯的强势和不好惹。   钱书记被她这种气势给震得心虚一噎,随即又稳了稳心神,眼神戾了戾,指了指站在一处的风知意和孟西洲,阴狠嘲讽地道,“你们站在一处,明显就是一伙的,这不就是证据?!”   风知意看了看离她至少一米远的孟西洲,嘴角施施然地一勾,眉眼弯弯一笑,温柔中透着嘲讽,“这就算证据?”   说着扫了围观的众人一眼,“刚才这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我只是扶个腿脚不便被人推倒的人,就成了乱搞男女关系?是不是在你们大队里,摔倒的不能扶?看到有困难的人不能帮?扶了帮了就会被乱扣帽子?”   这话说得围观群众忙摆手否认,“哪有哪有!我们大队里的风气可没这么坏!”   乱搞男女关系的帽子扣不上,钱书记逮住孟西洲的成分不放,“那你就是维护地主坏分子!他可是地主的儿子!”   “哦?”风知意不以为然挑眉,“就因为他的成分,我扶他一把就成了维护地主坏分子?那在他的生产队里,给他派活儿的队长、给他记工分的记分员、给他算工分余粮的会计出纳,但凡跟他接触过的人,都是维护地主坏分子咯?”   钱书记几乎快被她温温柔柔、不急不躁的话语给怼噎,“……我有说跟他接触的人就是维护地主坏分子吗?我是说你,明明是他碰倒撞伤了我,你却帮他百般狡辩!你这不是维护地主坏分子是什么?!”   “狡辩?”风知意略带嘲讽地反问,“领导人都说了,没有正确的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你们各执一词,我不明就里,明明是公正公平地建议你们矛盾双方报公安调查论断是非过错,这也叫狡辩?”   随手一顶大帽子盖回去,“难道你觉得领导人的话说的不对?还是觉得县公安会是非不分、处事不公、调查不明吗?”   “我没有!”钱书记忙否认道,有些气急败坏,“可这还用调查吗?!他是个地主余孽,本就作风不正、思想不好,难道我的话不可信反而他的话可信吗?”   “这你就有些强词夺理了吧?”风知意简直匪夷所思地看着这个胡搅蛮缠的老头,“成分出身不代表一个人的品性,也不能以此评判一件事的是非黑白。”   说着,眼神澄澈地扫视围观群众,“不管是红五类也好、黑五类也罢,在这些身份之前,每个人的出身首先是个人吧?是个人,就该有做人最基本的道德和底线。咱们不能因为一个人的成分不好,就可以肆意污蔑陷害,对不对?”   “对对对!”围观群众皆点头认同,纷纷附和说“不管是什么身份都好,但首先得是个人”、“成分出身,确实不能断论一个人的品性好坏”等云云。   钱书记顿时气得对风知意眼冒阴毒怒火、脸被憋红,怎么样都说不过她,只能紧攥着鸡毛蛮横当令箭,“还说你不是在维护他!我看你就是跟他乱搞男女关系,维护地主坏分子,我要举报你!”   “请便。”风知意毫不畏惧地温和淡然一笑,“反正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举报政策是为了改正错误、肃清风气,可不是让人用来欺凌弱小、栽赃污蔑、谋夺私利。”   说完扭头问刚刚悄然过来的大队长,“我说的对吗?大队长。”   通过跟大队长几次的接触中,她大概能看出他作风冷硬、铁面无私,尤其讨厌不事生产、整天搞幺蛾子的人。   “对!”大队长果然严肃的法令纹一深,眉川不甚耐烦地皱起,扫视了围观群众一圈,“都围在这里做什么?闲得慌去挖沟河!”   这话喝得围观的众人一哄而散,赶紧回家的回家,去排队的排队。   风知意垂眸眼下眼底的嘲讽,她就知道大队长怕她较真闹大报公安,会强势地把这事给直接压下去。但没想到,他会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直接让大家散了,连个歉都不让钱书记父子给孟西洲道一个……   正想着,眼角余光注意到钱书记父子居然也趁机跟着群众一起开溜,身形一晃地拦在他们面前,朝钱书记儿子一伸手,“人家都没让你们道歉,你们还想带走“赔偿”啊?”   钱书记神色一怒,正要说什么,却被大队长一个厉眼扫过来,顿时又憋了回去。   钱书记儿子瑟缩地看了大队长一眼,赶紧把孟西洲装着猪肉的篮子挂在风知意的手上,灰溜溜地扶着钱书记走了。   风知意把篮子递还给孟西洲,“委屈你了。”   被人冤枉欺负了,对方连句对不起都没有,根本没把他当成一个人来尊重。   刚想说什么的大队长听出她这话的话外音,嘴角一抽,怕自己也被她温温柔柔却强势无比、滴水不漏的犀利言辞给怼得哑口无言,赶紧溜了。   他现在是真的有点怕这个陈知青了。   孟西洲接过篮子,黑眸里笑意点点地微微摇头,“没有,今年能保住猪肉过年,已经很惊喜了。”   这意思也就是,以往从来没保住过,都被他人以各种理由变相地抢走了。   风知意听得心下一酸,看他破袄子上湿了一大片,又沾了不少泥,“快回去换衣服吧,小心冻伤感冒。”   孟西洲点头,在人前,跟她显得很生疏客气地道过一声谢,就拄着拐杖走了。 第43章 过年   风知意怕之前那一摔,摔坏了孟西洲刚掰正过来的腿骨导致前功尽弃,所以晚上原本都说不去的,还是又趁着夜深人静拎着东西过去了。   已经睡下的孟西洲开门见是她,意外得很是惊喜。   不过他的惊喜很不着痕迹,只有眸光格外晶亮柔软,忙把她让进屋关上门,“不是说治疗结束了吗?”   “你白天不是摔了一跤吗?”风知意进来就把拎在手里的大篓子搁在一旁,“我怕你磕碰到腿了,来检查看看。”   白天的时候,她也不好给他当场检查。   孟西洲本想说没有摔到腿,但话到嘴边一转,“好。”   应完默默地坐在床边,把那只在恢复的腿撸起裤管,乖巧地坐等检查。   风知意给他检查了一下,发现没问题,就顺便用异能给他做了一遍蕴养,“还好没事,以后没好之前,尽量避着点人群吧。”   “嗯。”孟西洲把裤管放下来,“以后不会了,今天领猪肉不得已。”   那里人来人往,免不了磕磕碰碰。他其实已经尽量避着人了,但架不住有心算无心,人钱书记硬要往他面前送,他拄着拐杖又不灵活,一时不察给他讹上。   说起这个,风知意就有点恨铁不成钢,“你说你,怎么那么好欺负呢!今天我不出面,你是不是就任由那钱书记父子把你的猪肉讹去?你就不会反抗吗?不会据理力争吗?”   孟西洲抬眼看了她一眼,又小心翼翼地垂下,“我都习惯了。”   风知意顿时就:“……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你才要硬气起来!有些人天性就是欺软怕硬、欺善怕恶。你越是谦逊礼让,他们越会得寸进尺、变本加厉,那种人才不懂什么是适可而止。只有你自己强硬起来了,别人才不敢再欺负你。”   虽然知道这个芝麻汤圆回头会更狠地报复回去,但看他此时可怜的样子,风知意语气不由地软了软,“成分不好又不是什么不可饶恕的错,你靠自己的双手堂堂正正地劳动吃饭,不需要对任何人这么底虚气短。”   他明明是有能力不受这份屈辱的,可他偏偏任由别人欺辱,然后回头暗地里报复回去。风知意怀疑,这熊孩子的心理可能已经有些扭曲不正常。   “没用的。”孟西洲微微摇头,声音有种心如死灰的平静,“反抗只会不由分说地被挨打、被教育。不管事实如何,我对也是错,错也是错,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错。大家怕跟我沾上关系,都恨不得落井下石来撇清关系,不会有人为我说话。”   也只有她,会站出来为他说句公道话。别人顾忌着她是成分清白的城里知青,才不敢对她不讲道理。   风知意听了这话胸闷地噎了噎,也明白在这个动荡的时局下,个个都如惊弓之鸟,草木皆兵,独善其身已算是最大的善良。   而且这种情况见多了,人心会逐渐冷漠麻木。甚至见落井下石的人得到了好处,也渐渐跟风趁火打劫。慢慢地,就形成了这种不良风气。   思及此,风知意无奈地轻叹了口气,知道这熊孩子的心理一时半会怕是掰不过来了,只能先撇开不再纠结,起身去打开她拎过来的背篓,把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来。   “这些是我家里寄来的东西,我马上要回去过年了,用不着,留给你过年用吧。”   其实是老首长寄来给她过年的,虽然是这个世界的“好东西”,但对她来说却粗劣得很。她实在用不着,放着也会过期坏掉,就给了彭大娘家三成,三成拎来了这里,剩下的自己留着以防备用。   孟西洲看了看她一一拿出来的东西,都是一些有钱有票都难以买到的好东西,怎么会用不着?   他垂下眉眼,低声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大队里腊月二十七放假,”风知意打算,“我那天就回去,已经买好票了。”   腊月二十七?孟西洲在心里算了算,今天都小年了,那只剩三天,他腿又还没好,来不及再弄点京市里没有的东西给她带回去。   只能起身,掀起铺盖,把之前陆陆续续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给她,“这些你带回去给过年加个菜吧,我听说城市里的人过年购买东西特别不容易。”   风知意把篓子里的东西都拿出来放好,回头见他递来一个大包裹,疑惑地接过打开一开,居然是风干的山鸡野兔以及蘑菇笋干等各种野物山货。   “哪来的?”风知意有些讶异,他因为治疗腿,已经快两个月没上过山了。   孟西洲轻描淡写地笑笑,“以前攒的。”   从她第一次想寄东西回去,他就留心攒着了。城市里的供应限量,就算不缺钱票,食物也不会很充裕。   他不知道她在家里的情况如何,但让她带些难得的东西回去,总会让家里更欢喜更疼爱她一些。过年的时候,她自己也能吃好一些。   风知意见包裹不小,打开准备拿出来一些,“那你也留些自己过年,不用全部给我。”   他自己都缺衣少粮的,更何况这些野物山货什么的,她空间里养了数不尽的呢,还真不缺。更重要的是,她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家和家人。   孟西洲摁住拒绝,“不用,我自己留了不少。而且,”   说着扫了眼她堆在旁边的一大堆东西,“你不是给了我一大堆过年的东西吗?”   好吧,礼尚往来,风知意听他自己已经留了,便也收下他这份心意,回头帮他给老首长送去好了,“那我不客气了!”   孟西洲满意地抿唇含笑,“嗯。”   无论她给予他什么,他就从来没跟她客气推辞过。   风知意把包裹里的东西都放进篓子里,然后背起就要走,“那我先回去了,等我走之前把炉子给你拎过来。”   “不用,”孟西洲拒绝,“你留着用就行。”   “我走了也用不着啊!”风知意说着瑟缩了一下脖子,“你这屋子里冷得像冰窖一样,这些天还在持续降温,你被子又不厚又不多,再冻下去,你可能就要冻出病来了!”   “好吧。”孟西洲只好答应,送她到门口时忍不住问,“什么时候回来?”   “大队长说元宵之前都没什么农活,说我们可以元宵之后再回来,我也打算过了元宵。”说着一开门,外面风大雪大,怕多耽搁冻着彼此,风知意立马往外走,“我走了,你赶紧关门休息吧。”   “嗯。”孟西洲还是目送她消失在黑夜里才再关上门回屋。   接下来的三天,风知意在彭大娘的协助下,忙碌着把从大队里买来的猪头猪下水、以及平时没事去山里挖来的冬笋蘑菇等山货,熏好卤好腌好冬藏好,然后就踏上了去京市的火车。   她是真打算去京市,一来是为了不让人知道,实则她无家可归。她必须装装样子,跟其他知青一样,踏上回家的归程;二来,是想趁着大过年的,大家都需要大量物资,她准备去京市的黑市大卖特卖一场。   如今物资紧张,很多东西有钱有票都难以买到。而京市那么大一个市场,有钱有势且舍得花钱的人也多,趁大过年的大干一场,肯定足够她来年的花费,就不用时不时地去小县城里的黑市冒险了。   而确实如她所料,过年期间,整个京市对各种物资的需求量非常大。   可这时代物资短缺、供应限量,导致很多民众有钱有票都买不到足够的食物过年,所以各处的黑市就非常火爆。   而且,这段时间对抓投机倒把的也松泛了许多,似乎有意让大家过个好年。   风知意坐车花了一天时间,从年二十九开始,一直变幻着不同的面孔、不同的身份穿梭游走在各处黑市里,卖米面粮油、瓜果蔬菜肉以及各种生活用品,一直忙到元宵,才堪堪收手停下来。   京市不愧地大人多,又是非富即贵的聚集地,这短短半个月,就让她足足赚了十多万!   这也是这段时期巧,她又眼光犀利,找上了好几个专门倒卖且有渠道大量销货的米面商贩,以0.5元/斤的价格,陆陆续续地卖了近乎二十万斤的米面,光是米面就赚够了十万。   要知道,现在大米的市价也不过才0.14元/斤罢了,白面稍微贵点,0.18/斤元。但耐不住大过年的,大家都舍得买啊!   还有她那新鲜水嫩又含有少量灵气的瓜果蔬菜以及各种肉食,每到一处,那都是被一抢而空的,这个也让她赚了不少。   再加上去年陈家赔偿给她的一万多块,老首长硬塞给她的五千块诊金,还有她自己在省城三个多月赚的五千多块……加上这次的,总共有15万多!   其实她吃穿用度都是空间里的,这个世界的货币只偶尔拿出来做做样子,所以风知意估计,这笔钱应该够她用到改革开放了。   简直一劳永逸,这一趟来得不亏!   心满意足地打道回府之前,风知意去了趟省城看望老首长。   其实在过年之前,老首长就多次诚心邀请她去和他一块过年。可她不愿意跟身处权势中心的老首长来往过甚,便多次谢绝了,这让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所以她坐了连夜的火车,天还没亮就来到了省城,去空间好好休整了一番,待天大亮后,才拎着丰厚的礼品去给老首长拜年。   这也是她跟老首长约定好的造访、以及给他检查身体的时间,老首长自然在家等着她。   客套寒暄了一番,然后给老首长检查疗养了一下身体,再留下了一瓶养生补药,连午饭都没留下来吃,说是要赶回去报道,火车票都买好了。   老首长嗔怪之余也没法,只好匆匆忙忙地让人给她打包了一大堆好东西让她带回去,并让两人高马大的战士送她上火车。   毕竟过年这个时候,火车非常挤。   从省城回县城的路程倒不是很远,坐火车也就四五个小时。只不过买的普通坐票,乘客就平民化了好多。嘈杂不说,大过年的,走亲戚、返乡返程带什么的都有。   风知意被各种味儿熏了差不多5个小时,感觉自己可以直接架到火上烤肉了。   好不容易挨到县城,因为老首长让人给她送上火车的东西太多,众目睽睽之下,风知意也不好丢进空间里,只好背着扛着拎着大包小包,略显狼狈地挤出了火车站。   谁知一出站,就看到眉眼含笑的高大青年,穿着军大衣的身姿挺拔、脚下沉稳有力地一步步朝她走来。   以往身形单薄的少年突然有了沉稳男人伟岸的趋势,让风知意愣了愣,才把人认出来,“你怎么在这?” 第44章 新年礼物   孟西洲自然地拿过她的大包小包都扛在自己身上,“你不是说今天回来吗?”   那她也没说会从省城回来啊!要是自己从京市回来,那火车应该是早上到,可现在都下午三四点了,所以,“你该不会是从早上等到现在吧?”   “没有。”孟西洲撇开眼否认,“我来县城有事,这会要回去。想着你早上没到,应该绕道去看首长了。那你要赶回来报道,肯定就是这会到,所以就顺路过来看看。”   风知意看一向少话的他解释得这么详细,抿唇笑了笑,接受他这份别扭的好意,“那幸亏你顺路过来看看了,不然这么多东西,我都不知道怎么拎回去。”   孟西洲被她了然的眼神看得微微脸红窘迫,轻轻“嗯”了一声,指指不远处,“车停在那边。”   说着,率先扛着东西领路。   风知意轻松地拎着两个小包跟上,看着他两条大长腿迈步沉稳有力,走路自然正常,“你腿这么快就适应了?”   孟西洲侧首看她,眉眼嘴角都是藏不住的欢喜,轻轻“嗯”了一声。   “不错!”风知意看着他走路没有丝毫受常年跛脚的影响,欣慰地朝他上下看了看,“脚好了,好像个头都高了些。”   孟西洲看了眼她已经到他肩头的个头,“你也长高了。”   风知意不爽地抬抬脚,“我这是穿了靴子,有后跟的,当然显得高了些。”   这是老首长特意送她的军靴,说是耐穿保暖。要是穿上布鞋,还是不到他肩膀,忒打击人了,“你就不能长慢点?”   她还是时不时地去空间增加时长呢,吃得又好,长得不慢呀,可还是比不上这小子。   孟西洲抿唇含笑,非常好脾气,“好,那我以后少吃点。”   “别别别,我开玩笑的。”说话间走到他停的自行车旁,风知意左右看了看,到处湿润泥泞,而且这会阴沉沉的天空还在飘着毛毛细雨,“这回去的路不好,能骑车吗?”   想着前天刚过雨水节气,正是多雨时。从大队来的一路可都是泥土路,怕早已湿透了泥泞不堪,骑车想必容易打滑。   “可以的,”孟西洲把大包小包都想办法往自行车上绑着,“小心一点可以骑。”   风知意看她的包裹实在太多,感觉整个自行车都挂不下,“要不,你骑车帮我扛点行李先回去?”   孟西洲看着满地的行李想了想,微微点头,指指不远处停着很多牛车拖拉机的地方,“那你拎两个小包去赶大队里的牛车,今天好多知青回来,大队里特意让牛车全天候着。至于行李,晚上我再给你送过去。”   路不好,载着她确实不太保险。最重要的是,这大白天的,他若骑车载着她回去,被人看见了影响也不好。   “行!”风知意也干脆地提起两个稍微比较大一些的包,“那剩下的麻烦你了,路上骑车小心点。”   孟西洲微微点头,目送她去那边找到了梦庄大队的牛车,这才放心地把大包小包给仔细都绑到车上。   风知意坐的这趟牛车估计是最后一趟,等到了4点半才出发回去,接到了她、周曼曼、高强三个知青,还有来县城里逛街、买东西或走亲戚的社员一共8个人。   牛车不大,每个人的行李有不少,就有些挤不下。作为人高马大的东北汉子高强,还有三名男社员就干脆下来跟着牛车走,反正路不好牛车也走不快,完全跟得上。   走了快两小时,天都黑透了才回到大队里。   高强顺路帮她把行李拎到了彭大娘门口,风知意谢过之后敲开彭大娘家的院门,“大娘,过年好!”   彭大娘打开门见到是她,顿时“哎哟”一声,“你怎么这么晚才到?赶紧进来!”   说着,忙帮她提行李进院子。   风知意跟着进来转身关上院门,“我火车到县城的时候不到4点,等了好一会人,才发车回来。”   彭大娘立马嗔怪赶车的牛大爷,“这牛老头,天寒路滑的也不知道早点回来,摸黑赶路多危险!这大雪还是前几日刚化完,到处泥泞得不成样,最近还老下雨,愁死个人。”   听她习惯性地唠叨,独自在外面漂泊了半个月的风知意倍感亲切地笑笑,“雨雪湿透了土地,不正好易于开耕吗?”   “这倒是!”彭大娘笑呵呵地道。   正在堂屋吃晚饭的彭丫丫高兴地奔出来,“素素姐!”   “丫丫过年好!”风知意摸出早就准备好的新年礼物和红包,“这个给你的,新年礼物,还有压岁钱。”   彭丫丫看向彭大娘,见她微微点头,才高兴地接过,“谢谢素素姐!素素姐也过年好!”   彭大娘眉开眼笑地对风知意说,“还没吃饭吧你?”   说着朝彭丫丫道,“赶紧去把你素素姐的碗筷用热水烫一下盛上饭。”   彭丫丫欢快地“哎”地一声应着跑去了。   彭大娘扭头继续对风知意说,“你先去屋里整整,我去给你烧点热水洗洗风尘驱驱寒。”   风知意感激微笑,“那谢谢大娘了。”   “客气啥!”彭大娘说着也转身就去了厨房。   风知意则拎起两个包,掏出钥匙开门进了她自己的小屋。   屋里还是她走时的模样,虽然走了半个月,但有大雪压尘,屋子里还有绿萝净化空气,看上去倒似乎没落什么灰,依旧干净如许。   草草地跟彭大娘她们吃了下晚饭,打了热水进屋,还是把各处简单地擦洗了一遍。然后把床单被褥什么的全都换上新的,再去空间里,洗漱洗澡整理好个人卫生。   出来后,就点上盏煤油灯,翻开一本书看,耐心等着。   果然,等到夜深人静,孟西洲把她的行李都送了过来,还有那个红泥小火炉和木炭以及一些热乎乎的吃食。   风知意想推辞小火炉,“这个你放在你屋里用,你屋里太冷了,被褥又薄。”   她晚上又不在这又冷又没有暖气的屋里睡,都是去空间的,搁在她这实在不怎么用得着。   她不接,但孟西洲手长,轻易就把东西透过窗户给她搁到了屋里,“我又弄了一个,屋里也有。”   “那好吧。”这下风知意没有推辞的理由,让他等一下,收拾了一大包东西给他,“首长给我一大堆东西,我一个人吃不完也用不完,分你一些吧。”   然后再递给他一个盒子和一个红包,“这是新年礼物和压岁钱,你和丫丫都有。”   孟西洲有些讶然,随即眉眼里都是欢喜的晶亮笑意,从善如流地接过,然后也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红包递给她,“只有压岁钱,礼物回头补给你。”   他只道过年要给压岁钱,但不知道还有新年礼物这一茬,所以没准备。   “哎我也有吗?”风知意倒是有些惊喜地接过,很不好意思,“我都一把年纪了。”   她从五岁当上家主开始,就再也没有收到过礼物和红包了,都是她作为家主发给族人。   这种被疼爱、被温暖的感觉,久违得让她一时间有些恍惚。   孟西洲差点闷笑出声,看她顶着一张稚嫩无比的脸一本正经地说自己一把年纪了,只觉得可爱无比,忍不住揉了揉她头,“那我先回去了。”   动作太快,快得风知意以为他只是拿过包裹时擦过她头顶,所以没怎么在意地点点头,“路上小心点。”   目送他消失在黑夜里,风知意才拆开红包,意外地发现里面居然是张大团结,这可比她出手还大方啊!   她给他的红包也不过才5块钱,不过礼物是一块在京市新买的手表。毕竟是大孩子了,总要装点门面。   相对的,她给彭丫丫的就没那么多:红包五毛,礼物是她今年开始上学正需要的一套文具。   要知道,这个时候在农村,很少有长辈给小孩压岁钱的。就算给,也只有一分两分的那种,最多不过五分一毛。   所以她也不想那么出格,怕养坏了丫丫的品性。   只是没料到,少年给她的红包会这么“大”。   这10块钱,该不会是他一整年的工分结余吧?风知意收得有些不安。   可十七八岁的的孩子都似乎特别要强爱面子,若直接还回去怕是会让他难堪不高兴。要不,还是回头想办法给他补贴回去?   关上窗熄了灯,回空间去休息时,风知意如此这般想。   可她还没找到借口补贴回去,几天后孟西洲反而又给她补送了新年礼物。   风知意有些哑然失笑地接过,“这正月都要过了,你还惦记着呢!”   这熊孩子,果然轴得一板一眼的。   孟西洲略感委屈地抿了抿唇,他两辈子都没收到过新年礼物,自然不知道在她那里的习俗过年是要送礼物的,所以才送得这么晚,“这几天我自己做的。”   能买到的东西她都有,肯定就不稀罕,所以他才自己动手做了一个。   “呀!手工品吗?”那这份心意倒是挺难能可贵,比她随意买块手表可贵重多了。   风知意说着就要打开看,却被孟西洲绷着一张微赧的脸拦住,“你回去一个人的时候再看。”   好吧,寡言内向的孩子都面皮薄,风知意从善如流地把木盒子放进了背篓里,看他也背着个篓子,“我要去找找有没有野菜,要一起吗?”   这个时候,大队里的农活还不是很多,她今天一大早去王队长那没领到活儿后,就穿上套鞋、背上篓子、拿着小锄头上山了。   这马上要三月了,正是万物生长、野菜蓬勃的季节,说不定还能弄点吃的回去。   只是上山没多久,孟西洲就不知从哪里蹦出来,拦着她要补送新年礼物。   孟西洲点头,抬步跟着她一起往山里面走,“这个时候,山中暖和一点的地方应该有刚长成的荠菜、蕨菜,还能挖到一点山药。对了,还有一种长不大的野山鸡出窝,再过一个月,它们就会变成鸟儿飞走了。”   风知意听得特别惊奇,“那是什么物种?鸟还是鸡啊?”   “不知道,”孟西洲摇摇头,用拳头比了比,“大概就这么大,用来炖汤特别鲜美也特别滋补,想吃吗?”   风知意眼睛晶亮地点头,“想!”   她还要弄几只去空间里繁衍。   勾搭成功的孟西洲悄悄抿唇笑了一下,他就知道她对新鲜事物特别好奇感兴趣。   熟门熟路地带着她在大山里转悠了一天,弄了一大堆野菜野物装了满满一篓子,两人才意犹未尽地下山。   依旧是他远远地坠在她后面一前一后地进村,风知意刚回到村中不久,就看到大队长开着拖拉机拉着几个陌生面孔进村。   看他们的穿着装扮和精神面貌,风知意估计应该是今年新来的知青。   注意到其中有个男青年长得白皙俊美不说,气质还很清冷,在挤成一堆的拖拉机上,显得特别的出类拔萃。   也不知道,外表气质这么出色的人,怎么会在城里混不下去、下乡来插队做知青。   因此,风知意多看了他两眼。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对方太敏锐,他目光“倏”地一下扫过来,准确地捕捉到了风知意的目光。   风知意一怔,随即自然地浅浅笑开,落落大方地朝他微微点头。   对方似乎也一怔,清冷的神色稍稍缓和,也朝她微微点了点头。   风知意背着篓子转身往彭大娘家走去,想着又来了“新同事”,她是不是需要去知青点看看?   毕竟,她还是知青中的一员,她现在好歹也算是“前辈”了不是?   风知意回到彭大娘家,先把野菜蘑菇都洗干净沥水晾着。那种山鸡她倒是全都放进了空间,打算多养些出来,以后有机会再拿出来吃。   然后拿着孟西洲送给她的礼物盒子进了屋,打开看到里面居然是一只镂空雕花的木镯子,上面的花鸟图案雕刻得非常精致,简直栩栩如生。   拿起来感觉沉甸甸的,这才发现镂空的花纹里面居然还内嵌了一只玉镯子!   赶紧拿去空间用设备扫描检查了一下,发现那玉结构致密、色泽均匀纯美,苍翠浓郁纯正、质地细腻无暇,且还透明有光泽,看上去高贵又典雅。   哪怕风知意见多识广,也难得见到这么极品的翡翠镯子。   风知意惊诧,她只是送了一块随手买来的一百来块钱的手表而已,孟西洲居然回赠她这么一份贵重的大礼?   不说这只翡翠可以算得上是价值连城的传世之宝,就是这外面雕工精湛的木镯子也是巧夺天工的工艺品。   等以后,这镯子势必能拍卖出天价。她不能趁着现在孟西洲不懂,就昧下这镯子。   这份大礼,她实在受之有愧。   风知意第一反应就是想还给他,可玉器在现在属于四旧,她若还给他,怕是也不安全。她放在空间里,倒是无后顾之忧,还可以用灵气蕴养一番。   要不,等动乱结束之后再还给他?不然现在还给他,不安全不说,甚至可能让少年不高兴从而拒收。   所以风知意想了想,还是暂且代为保管吧。   从空间出来就听到屋外彭大娘跟隔壁说话的声音,打开屋门看到她正用篮子装了三只小鸡回来,“大娘,您这是准备养鸡吗?”   “对呀!”彭大娘乐呵呵地用个大鸡笼铺好干稻草,把小鸡一只一只小心翼翼地移进去,“今年有政策下来,每家可以养三只鸡或鸭和一头猪。正好鸡场有小鸡出笼,我就领回来养养。”   完了起身,回头看到晾在院子里的野菜和蘑菇,眉目一喜,“你又去山上弄野菜了?”   “嗯。”风知意微微点头,“今天没活儿,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那要腌起来吗?”彭大娘看着量不少,“我准备坛子。”   风知意想了一瞬,“这次不用,知青点貌似来了新人,我好歹是知青的一份子,出点菜去给他们迎个新。”   彭大娘一听,认同点头,“这个是要的。”   说着就摸兜里的钥匙,“那要不要再拿点别的腌菜腌肉腊肠什么的?”   风知意看看暮霭沉沉的天色,“明天吧,今天估计来不及了。他们一路风尘仆仆地赶来,肯定得先安顿下来好好休息一下为要。”   彭大娘想想也是,“那行,明天别忘了问我拿钥匙。”   风知意微笑点头,“好。”   那钥匙,是厨房储物间的钥匙。   去年风知意农闲时,跟着彭大娘做了不少腌菜干货。有她从山上挖来的、一时吃不完的竹笋冬笋、野菜蘑菇什么的,也有从彭大娘手中买的黄瓜白菜豆角,更有她从大队里买的猪头猪肉猪下水等物。   所以,风知意自己个人有足足五大坛子腌菜,几十斤各种山菇木耳等干货,还有几十斤腊肉腊肠等,甚至还有熏干的两只猪头。   不过第二天风知意取的时候,只取了一大碗泡椒冬笋、五根腌黄瓜、一盘辣白菜。   给太多太好,怕过犹不及。   这些,就足够代表她身为前辈的礼数和心意。   再带上昨天去山上弄的野菜山菇,一起放在篮子里,然后提着满满的菜篮子朝知青点走去。   虽然她不需要多个朋友多条路什么的,但做人的礼数总要周全不是? 第45章 迎新   阳春三月的天气晴好,风知意提着篮子踏进知青院子的时候,就看到众知青正在院子里洗洗晒晒地收拾整理着。   一个长相爽利的、气场如老大姐式的女知青看到她呆了一下,然后好奇地走过来,“同志,你找谁?”   这话说得正在院子里屋里忙忙碌碌、进进出出的人都看过来,范启明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儿迎上来,“你怎么来了?”   风知意扫了众人一圈,浅浅地笑笑,“我昨天似乎瞧见有新人来了,就带了几个菜来看看是不是需要迎新什么的。”   说着,把手中的篮子递给他。   范启明赶紧有些窘迫地接过,“大队长说过几天还有一波知青要来,所以我原打算等人都来齐了再迎亲来着……”   “我看看都有什么菜!”陆佳良窜过来打断了他,掀开竹篮盖子惊呼,“哇!这么丰盛!还有新鲜的蘑菇!”   这话说得,众人都围过来扒着范启明手中的篮子看,看得都惊喜道,“迎新迎新!必须迎新!”   风知意朝范启明笑道,“没事,那我过几天再来一趟好了,今天就先给几位新人接风洗尘吧。”   她来都来了,东西都给人看了,总不能把东西再提回去。   范启明看着篮子里这么丰盛的菜,也舍不得还回去,“那好,我拿去厨房做起来。”   见风知意点头后,就朝众人道 ,“有谁手艺好的,都来帮忙做菜吧。”   这话说得,好几个男男女女跟着他欢快地跑进了厨房。   “还是你够意思!”陆佳良朝风知意笑赞,随即推及到自身,“那我去鸡场买只鸡和一些鸡蛋来吧。这么多人,肯定不够吃的。”   说完就步履匆匆地朝院子外走去。   圆脸的廖志鸿见此,也朝外走道,“那我去猪场看看有没有新鲜猪肉。”   高强也紧跟其后,“我去鸭场看看。”   “俺、俺带了酱菜来!”老实敦厚的梁昌厚立马回屋去取。   一时间,老知青们都纷纷跑去想办法筹备食材,为迎新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   倒是留下一些新人,好奇友好地看向风知意。   那个老大姐式的女知青上下打量着她,热情友好地笑问,“原来你也是知青啊?穿得这么地道,我还以为你是大队里的社员呢!”   风知意看了眼自己穿着大襟薄袄蓝裤子,踩着农村里自己做出来的棉鞋,两条辫子确实有够“土着”的,顿时失笑道,“入乡随俗嘛!”   “是这个理!”女知青抚掌笑道,啧啧惊叹地看着她,“你刚走进来的时候,我还纳闷这穷乡僻壤的,怎么养得出这么水灵灵的人儿,跟从画中走出来似的,看得我眼珠子都要瞪掉了。敢情也是知青来着,你打哪来的?”   风知意觉得这人说话的腔调颇有趣,“京市。”   “哎哟巧了!”对方一抚掌,“我也是京市……”   然后来了个大喘气,下巴一昂,“隔壁唐城的。”   风知意失笑着配合,“久仰大名,失敬失敬。”   顿时把对方逗得哈哈大笑。   “你好,”说话间,那个长相气质尤其出众的男知青走过来,朝风知意伸手,“我是宋宗洺。”   旁边女知青眼神诧异,因为这个宋宗洺昨天跟他们同车来的时候,都没有跟他们主动打过招呼。就算是他们跟他打招呼,他也是神色清冷寡淡地点点头,言简意赅得能一个字绝不说两个字。   风知意不知有这一茬,落落大方地伸手跟他礼貌地握了一下,“你好,我叫陈素素。”   宋宗洺微微点了下头,又继续去收拾整理了。   风知意就跟剩下的三个新人彼此认识了一下。   新来的四个知青,除了那个长相和气质都出众的宋宗洺,还有一个男知青叫张长森,时常嘴角含笑的样子让人感到非常的亲和。   不过风知意从他谈吐举止中,大概能看出他应该是个笑面虎般的性格,有些世故圆滑和巧言令色,一张嘴很会调和气氛。   另外两个都是女知青,那个老大姐式的叫李燕华,浓眉大眼的,性格也有些大大咧咧,说话没两句就“哈哈哈”地透着一股傻劲儿。   还有个叫谢云容的,长相一般,但知性温和得有股书卷气。不管说什么,跟谁都笑意不过眼的淡淡笑笑,矜持得稍微有些过了头,就显得有点端着。   刚彼此认识完,那些出去找菜找肉的人就陆陆续续地回来了。   人多力量大,午饭足足整了12道菜。除了风知意带来的那几个,还有红烧鸡块、肉丝炒野菜、炖鸭子、鸡蛋汤等。   用木板拼了一个大桌,足足十五个人围坐在一起吃吃喝喝,边吃边聊,彼此相互介绍认识了一下。   本来应该是十六个人的,但贺梅那个情况,她在谁也别想吃得下去饭。所以,大家都选择性地忽略了她的存在。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被分派到名额的各生产队队长拎着口粮来认领知青了。   去年最后来只能捡剩的王队长这次学了个乖,第一个跑来,在四个新人当中,选了看上去身形最高大的宋宗洺。   “这是大队里借给你的一个月口粮,”王队长把粮食交给宋宗洺,“吃完可以自己想办法,也可以拿工分跟大队里换。至于咱们生产队的事,具体你可以问陈知青。”   说完,婉拒范启明的热情留饭,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宋宗洺不解地看向风知意。   风知意微微笑道,“我也是第六生产队的,王队长这个人说话做事都很干脆利落,喜欢直来直往,讨厌人拐弯抹角地说废话。对知青基本是放养状态,不过你有什么不懂的或有什么事求助他,他能帮的都会帮。”   宋宗洺为这番指点端起汤碗道谢,“那以后就劳你多多指教了。”   “客气。”风知意回敬回去。   然后接下来的3个人,也被陆陆续续来的生产队长给一一“领养”了。   情形跟他们去年刚来时差不多,只不过去年他们是第一批来的知青,来这里什么都没有、什么也不懂,所有事情都得自己慢慢摸索。   今年这一批有“前辈”引导指点,倒是能少走很多弯路。   所以一场迎新宴,吃得其乐融融。   只是还没来得及尽欢,就被闻讯赶来的贺梅给砸了场子,发疯一样地质问众知青什么意思?知青点迎新吃饭为什么独独把她漏掉?   风知意在贺梅一出现时,就立马拎起空篮子,迅速跟众人告辞。   有贺梅在,饭肯定是吃不了了。   而且,她现在大着肚子,行为却不管不顾地像个疯子,谁沾上谁倒霉。   风知意果断地敬而远之。   只是没走多远,在一个小巷子里,居然看到女主许梨香在跟孟西洲说话。   风知意当即诧异地挑眉,熊孩子居然还跟女主有往来?   这情形有点像撞见了人家私底下说话,风知意正想着自己要不要礼貌地走开,孟西洲就抬眼看到了出现在巷口的她,微怔了一下。   许梨香可能是发现了孟西洲的神情变化,回头看过来,见是风知意忙欲盖弥彰地摆手解释,“不是、你别误会!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跟他没关系的!”   风知意觉得好笑,见被发现了,就干脆走过来,“我误会什么?”   怎么突然觉得这女主有些莫名其妙?两人有事儿私底下说说话怎么了?不是很正常吗?难不成以为她会去举报她跟地主份子接触不成?   “就、就……”许梨香见风知意的神情并不以为意,松了口气,“我跟他没什么的,就是有事问问他。”   “哦。”风知意点头,“那你们继续,我路过而已。”   说完,就跟他们擦肩而过,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过这个巷子没多远,身后就坠上了熟悉的脚步声。只是路上一直碰见人,那脚步声就始终没追上来。   风知意暗自失笑,这大白天的,这熊孩子跟着她做什么?   走到彭大娘家,在院门口正好碰见彭大娘抱着一只小猪仔回来,风知意眼睛一亮,丢开身后那委委屈屈、想跟上来又不敢的脚步声不管,紧走两步上前,“大娘,你这是要养猪吗?”   “是啊!”彭大娘心情颇好地笑道,“今年猪场产的猪崽子不错,我就抱回来一只试着养养。要是能养成标杆,大队里还给评奖呢!”   “这倒是不错。”风知意凑近看了看小猪仔,确实挺精神的,“这猪养成后,是个人的还是公家的?”   她记得,之前彭大娘抱回来的三只小鸡养成后是归个人的,所产的鸡蛋也是。但猪养成后那么一大头,也可以归个人吗?   “当然是公家的啦!”彭大娘把猪崽子放进之前就围好的猪圈里,“等养到至少120斤之后,就交给大队里一起上交上去,大队里会按照斤数给相应的工分。”   风知意听着,觉得这有点像副业的工分,但是,“那养猪的粮食呢?是自己出还是大队里给出?”   养成一头猪,怕是要费不少粮食吧?可这个时候,人都吃不饱。   “自己出的。”彭大娘倒是没多担心,“让丫丫平时多打些猪草就好了,拌点米糠和野菜,足够养得它膘肥体壮。”   “那就还好。”风知意微微点头,看了看院子里,养有兔子、鸡、猪,“这下咱们养了个齐全了。”   彭大娘安顿好猪崽子,直起身关上猪圈左右看了看,笑道,“嘿!还真是!如果都能养好,到年底可就是个丰收年了。”   风知意也笑着点头,“嗯,那我跟丫丫平时不忙时,多打些猪草。”   彭大娘看她提着空篮子回来,才想起来,“你这是从知青点吃饭回来了?咋这么快?”   中午还没过去一会呢!   还有,看了眼她空空如也的篮子,“你碗盘呢?”   风知意无奈地把吃饭吃到一半、被贺梅气势汹汹砸上门的事情说了一下,“……她丝毫不在乎自己还挺着个大肚子,就那么不管不顾地发疯。我怕沾上一身腥,到时候说不清楚。”   彭大娘听得“噗嗤”轻笑,“所以,你碗盘都不要,就赶紧逃回来了?”   风知意也笑,“那可不!我算是怕了她了。”   这年头,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贺梅那架势,风知意看着感觉像有点不想要肚子里的孩子,想找个倒霉蛋制造事故,她才不想被赖上。   彭大娘笑意微敛地点头,“那个贺梅,现在确实就跟疯子一样,逮着谁就坑谁,还是能避就避开的好。”   风知意深以为然地点头。 第46章 小日子   跟彭大娘随意聊了几句后,风知意就背着篓子上了山。   这时,那始终坠在后面的脚步声才追上来,一脸委屈地解释,“她突然拦住我,问我的腿是怎么好的,想为她爹寻良方。”   风知意这才想起,女主她爹的腿也瘸了没好。而孟西洲的腿坏了多年突然好了,他又是个没钱的,女主会好奇想知道他是不是有什么不花钱的办法治腿不奇怪。   风知意微微点头,拨开灌木野草继续往山里面走,“那你是怎么说的?”   想必他没有实话实说,不然女主早就缠上门了。   孟西洲赶紧一步上前,为她开路,“我说我也不清楚,只是夏天被蛇咬了,然后痛了一个冬天,就莫名其妙地好了。”   风知意听得一愣,随即忍俊不禁地“噗嗤”轻笑,“你干嘛这么误导人家?万一人家真的跑去被蛇再咬一次呢?”   他去年冬天拄着拐杖出门,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还真的有点符合“痛了一个冬天”的说词。所以搞不好,别人还真的信了。   孟西洲一副“干了坏事却良心一点都不痛”的样子,“那他们也是被蠢死的,这种话也信。”   风知意:“……”   这家伙在她面前,倒是越来越不掩饰他的本性了。   “他们?”风知意想起他腿好了出现在村子里,应该不止引起许梨香一个人注意,毕竟村子里瘸腿瘸胳膊的那么多,“是不是有很多人都问过你?”   孟西洲微微点头,“嗯。”   风知意又紧接着问,“那你都是这般说词吗?”   孟西洲还是点头。   风知意:“……你小心被人打死。”   这么坑死人不偿命,太坏了这小子。   孟西洲凉凉地道,“我又没说我是被蛇咬好的,他们自己胡乱理解能怪我?”   风知意:“……改天你被人套麻袋,我绝对袖手旁观。”   太欠了他。   孟西洲突然脚下一顿,回头莫名地看她一会,突然伸手轻刮了一下她鼻子,笑嗔,“小没良心的你!”   说完,扭头继续开路。   风知意怔了怔,摸摸鼻子跟上,左右看看这地方挺眼生,“我们这是要去哪?”   孟西洲头也不回地回答,“我昨天发现一大片菌子,带你去采。”   “哦,在哪呢?”怎么感觉越走越偏了。   “就前面,不远。”孟西洲说完回头,“是累了吗?要歇会吗?”   这边靠近深山,人迹罕至没有路,都是靠他们自己踩出来的,久了难免累。   风知意微微摇头,“没有,走吧。”   往前走了没多远,果然看到好大一片菌子正茂盛,风知意看得惊喜地跑上前,蹲下看了看,发现居然都不认识,“这些是什么菌子,我怎么好像都没见过?”   孟西洲也摇头,“不知道叫什么名,但能吃。我年年都有吃,偶尔还拿去黑市里卖,能卖一毛一斤。味道跟鸡油菌差不多,炖小鸡很鲜,就上次我带你抓的那种小山鸡。”   风知意微微侧眼看他,这倒是第一次听到他坦白自己也有“投机倒把”的小秘密,好像找到了同类组织,顿感亲切,“那我们把这片都摘了吧?明儿就拿去县城黑市卖?反正现在没什么农活忙。”   孟西洲抿唇含笑,“嗯。”   两人立马蹲下开始采菌子。   孟西洲垂首采着菌子,嘴角愉悦地悄悄微勾:他就知道,适时地坦诚一些自己,能拉近些彼此距离。而且,这样润物细无声地靠近,才是能让她接受的方式。   不然,这小知青太敏锐,一双清泠泠的眸子洞若观火,不够坦诚相待的话,靠得近她的人、也靠不近她的心。   采完了周围的这一片,孟西洲起身换地儿时,目光习惯性地找了她一下,看到不知何时背对着他的风知意,目光一怔,“那个,你后面……”   “什么?”风知意正采得满手都是泥地回头,却见他目光似乎落在她的屁股上?   风知意顿时感觉有点被冒犯到,立马转过身来,没好气地面对他,“你干嘛呢?这么大的人了一点礼貌都不懂?”   “不是、你后面……”孟西洲不知该怎么说,她裤子上好像湿了一大块,是刚刚不小心坐到地上去了吗?这长菌子的地好像是有点潮湿。   “我后面怎么……”风知意说着回头,在看到后面湿了一大块的时候,脸“轰”地一下,就烧了起来!   这这这……这是大姨妈?!   之前可能是因为身体状况不好,她接手这身体至今,一直都没有大姨妈。她刚调养好不久,再加上这身体年龄又还小,风知意也没多在意。   只是,这突然来了怎么一点征兆都没有啊?!   而且,她没有一点感觉!!   不然,她也不会这么尴尬、这么丢人,被人提醒才发现!   孟西洲看她往自己身后看了一下,然后脸就猛地爆红,随即震惊、懵逼、尴尬、无措、茫然……   第一次看到她这么丰富表情,孟西洲愣了愣,随即猛地想到什么,脸也莫名有点开始发热,“你、你是不是,是不是……”   上辈子他虽然也快活到了不惑而年,可他一心沉迷复仇,很少接触女人,更没跟女人走近过,自然也就不了解女人的一些私事。   只是,即便没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跑,但最起码隐约听说过这么回事。   孟西洲立马起身用草叶子擦了擦掉手上的泥,奔至她身边,递给她一把叶子,“你赶快擦擦手,别弄了,地上凉。你、你……”   这事该怎么处理?孟西洲毫无经验,一时手足无措地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风知意尴尬得脚趾都忍不住蜷缩起来了,接过树叶胡乱擦掉手上的泥,“那个、我先走了。”   说着,捡起篓子转身就走,她得尽快找个没人的地方去空间处理。   谁知孟西洲紧跟上来,“需、需不需要帮忙?”   风知意:……这种事,他能帮什么忙?   “不用!”风知意忍着羞耻和尴尬,加快步伐埋头往前走,只想快点离开这个人的面前,“你采菌子去吧。”   可孟西洲紧跟着不放,“那你就这样回去吗?”   想着村里的妇人一定一眼就能看出来她是怎么回事,到时候,还不知道会怎么调侃笑话她,让她更羞赧更尴尬。   甚至,若是被村里那些二流子二赖子看见,还不知道会乱七八糟地说她什么。   思及此,孟西洲赶紧把外套脱下来递给她,“你把这个系在腰上挡挡。”   风知意侧首瞥了一眼,没接,脚下也没停,“我系着你的衣服,这让人怎么想?”   孟西洲一愣,随即脸色微赧地收回手,“我、我忘了。要不、要不……”   脑子里疯狂地转着,在急切地想办法。   “你别管我了。”风知意眉宇微皱地打断他,“你采菌子去吧,我自己能处理。”   孟西洲不信,这在荒郊野外的,她怎么处理?怎么回去?而且刚看她一脸震惊茫然加懵逼的样子,明显是第一次来,肯定不知所措。   这样,他怎么能丢下她不管?万一下山碰到人,甚至碰到二流子二赖子那就更不好了。   思及此,孟西洲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我有办法,你跟我来!”   说着,拉着她就往另一个方向走。   风知意无语地挣了挣手腕,“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你放开我。”   要不是这家伙一直跟着她不放,她早就进空间处理好了。   “乖,听话!”孟西洲握了握紧她的手腕,没让她挣脱,“你这样自己一个人下山,万一血腥味引来了野兽、或被人看见给乱说话都不好。跟我来,我能带你去处理好,别担心。”   风知意被他不由分说地拉着走,真是无语望天。   在女人这种私事上,他这个年纪的小子不尴尬不羞涩吗?不该自动避让吗?这么热心助人做什么呀?真是瞎帮倒忙!   被孟西洲拉到一水潭旁,风知意刚诧异地看了眼那碧波粼粼的水潭一眼,就被他拉在一荆棘旁停了下来。   孟西洲上前把那荆棘搬开,居然露出了一个干燥清爽的浅口山洞。里面干草铺着,收拾得干净整洁,好像是有人住的样子。   风知意看得诧异,“这里怎么会有个这样的山洞?有人住的?”   孟西洲微微点头,“我偶尔在山上呆得晚了,就收拾了这样的一个山洞出来过夜。”   居然是他的“地盘”?风知意看看山洞又看看他,“这是你的秘密根据地?”   孟西洲微微笑着点头,示意她进去,“你去里面,把裤子脱下来,我帮你拿去水边洗干净。趁这会太阳大,应该没一会就能晒干。”   “不、不用了!”风知意被他说得吓一跳,她怎么能让他帮她洗这种裤子,这得是很亲密的关系才能做的事吧?“你别管我了,我自己能解决。我先走了,你别跟着我!”   风知意说完,就想赶快溜,却又被他拽住,一脸严肃地皱眉,“听话!趁这会太阳大温度高,我再起一堆火,保证半个小时就能帮你洗干净晒干烘干。你就在里面呆半个小时就好,然后穿干净的裤子赶紧下山回去处理,别耽搁了。”   风知意真是欲哭无泪,她又不能说她能去空间处理。拗不过他,也不想多耽搁时间,只好躲进了山洞里面。   孟西洲主动帮她把荆棘严严实实地遮住洞口,还把他的外套给丢了进来,“赶快把裤子丢出来,冷的话你先用这衣服盖盖。”   听他语气严肃,一点歪七八脑的想法都没有,风知意只好把外面的脏裤子脱下来丢了出去。   孟西洲一点也不嫌弃地接住,“就一件吗?”   风知意有点小崩溃,难道他还想帮她洗小内内不成?   可听他声音一本正经的,她怀疑他可能是个非常耿直的钢铁直男,是真的在急着帮她解决眼前这困境,没想其他的,连羞涩尴尬都顾不上。   风知意也只好绷着正经的声音,“嗯,你帮我处理外面的一件就行,其他的等回去我自己处理。”   “也行。那你在里面稍微等一会,我洗干净了烘干了就给你送来。”孟西洲还不放心地交代,“你在里面要是害怕,就跟我说话。我就在不远处的水边,有事喊我就行。”   风知意:“……不,我不害怕。你不许往里面看,没我允许,你也不许把这荆棘挪开。”   她打算一会去下空间,这荆棘严严实实的,应该看不出来。   孟西洲声音带笑,“好,我不会看的。你稍等下,我过去洗了。”   “嗯。”风知意听着脚步远了,水潭边的水声传来,才闪身去了空间,迅速清洗处理好,然后再出来。   外面只过了不到两分钟,孟西洲还在水边清洗裤子。   风知意听着那水声,已经浑身清爽干净的她,再也没有窘迫尴尬感,自在地往干草上一躺,望着被收拾得干净整洁的山洞顶想:这熊孩子对女生还挺暖的,居然肯帮女孩子洗这种脏裤子,也不嫌弃。   没一会,水声一停,风知意听到孟西洲的脚步在靠近,停在了洞口的三米开外,“我现在帮你边晒边烤,很快就能好,你再等等,冷不冷?”   “不冷。”风知意坐起身,荆棘太严实,她也看不见外面是何情形,“你……”   “怎么了?”孟西洲生起一堆火来,给她在太阳底下烤着裤子。   风知意本想问他,今天若换作是任何一个女生,他是不是都会这么帮?但想想无论问出什么样的答案来,好像都没有什么意义。就岔开话题,“就是之前我们采的那片菌子,一会我们还去采吗?”   感觉不采了挺可惜的,因为有很多菌子都已经开始烂在地里了。   孟西洲想了一下,“一会我先送你下山,你赶快回去处理好,然后躺着好好休息,别劳累,回头我去采。你想要多少,等晚上我给你送去。”   “我要个一盘的样子尝个鲜就好了。”风知意是觉得,“我看那么一大片菌子,这边也没人过来采,就那么烂在地里就挺浪费的。”   “嗯,”孟西洲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那我回头都给采了,拿去黑市卖了我们分钱。”   风知意好笑,“你采的菌子,你拿去卖的钱,干嘛跟我分呀?我又没出力。”   孟西洲默了默,“上次卖蛇胆你出了力也没分钱,这次补上。”   风知意莞尔,“这个你还惦记着呢!都多久之前的事了。”   孟西洲也声音带笑,“是你说没出力不分钱,那出了力自然就得分钱。”   好吧,说不过他,风知意不跟他争了。发现这熊孩子执拗起来,她拿他根本没办法。   在山洞里面悠哉悠哉了一会,孟西洲提醒,“好了,我给你送进去?”   “行,你送进来吧。”风知意拿起他的上衣,准备换回她的裤子。   荆棘被挪开一条缝隙,风知意看到,孟西洲是背对着山洞,撇开头,手往后把洗干净又烘干燥的裤子塞进来。   倒是挺绅士的。   风知意接过,裤子被烘得暖暖的,把他上衣塞给他,“你等我会。”   “好。”孟西洲接过上衣,安静地等在外面。   其实这会,风知意已经穿戴整齐了,但还是把裤子给套在了外面。一是不好辜负熊孩子这么体贴温柔的心意,二是她也没法解释从哪换来的衣服。   穿好、收拾整齐推开荆棘出去,孟西洲把一块洗得干干净净的鹅卵石烤得发烫,再用他的上衣裹住递给她,“肚子疼不疼?用这个捂捂。”   风知意一愣,看着他不知是被太阳晒得、还是被火给烤得红红的脸颊,“你怎么,会懂这个?”   孟西洲极力绷住不自在,“我、我无意中听来的。”   其实是上辈子,他偶然听到手下聊天,说家里的婆娘小日子来了,晚上总要他大手捂着暖着才不哼哼唧唧地喊痛。   他当时听着很不能理解,感觉简直有病。   可现在,孟西洲眼角余光偷偷瞄了眼风知意的腹部,突然莫名有点羡慕上辈子那个手下。   风知意看他眼神羞涩得不敢直视她,耳朵红得都快要滴血,抿唇轻笑地接过捂在腹部,“谢谢,不过我不是很痛。”   估计是这身体被她调养得太好,小日子来了不痛也没啥感觉。   “嗯。”孟西洲去熄灭火,然后走到她跟前转身蹲下,“我背你下山,你肚子疼就不要颠簸了。”   风知意赶忙走开,“不用不用,这倒不至于,我自己可以走。”   孟西洲回头怀疑地看着她,“你不要逞强。”   风知意简直哭笑不得,“没有逞强,真的。每个人体质不一样,不是每个人都会痛得没法行走的。”   孟西洲看了她一会,见她面上眼底确实没有隐藏什么痛楚的神色,也没有憔悴苍白的痕迹,才颇为遗憾地直起身,“那好吧。咱们赶紧下山,你回去好好休息,多喝点热水。”   风知意听到“多喝热水”嘴角微抽,以为他是直男没错了。   可没想到的是,他晚上送菌子来时,还送了一盅炖好的鸽子,以及一大袋红枣红糖山楂桂圆等东西。   风知意诧异,“这些东西你哪来的?”   有黑夜遮掩,孟西洲脸上的羞赧和不自在不是很明显,“下午我去卖菌子的时候,在黑市换来的。我打听过了,这段日子你会气血两虚,多吃点这些东西可以补回来。”   “哦。”风知意有些一言难尽,这么一个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居然这么一本正经地跟她说小日子滋补的事,说得她这个老阿姨都要脸红不好意思了。   还有,他这个年纪的小伙子,是怎么好意思去跟别人打听女人小日子的事?   不过,风知意实在没好意思问,赶紧把东西接过来,“好了,你快回去吧。”   这也太尴尬、太不自在了。   “嗯。”孟西洲走之前还不放心地交代,“你记得吃,明天我给你弄点羊肉来,听说那个也滋补。”   “别!”风知意赶紧拒绝,“我懂点医术,会自己调养滋补,你别折腾了。”   孟西洲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然后就闪身消失在黑夜里。   风知意关上窗,看着这么一堆东西,半晌“噗嗤”一声笑了。   这熊孩子,还真的是……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让人尴尬又温暖的。 第47章 拒绝合住   第二天一大清早,风知意还在吃早饭,周曼曼就来找她。   见她脸色臭得很,似有重要的事要说,风知意压下心中不喜,怕影响到彭大娘和丫丫吃饭的心情,赶紧三下五除二地解决掉早餐,领她去院子里,“怎么了?找我有事?”   周曼曼这才憋不住,霹雳巴拉地把昨天她走后,贺梅的壮举给说了一遍。   原来,昨天贺梅砸了他们迎新吃饭的场子后,不知道犯什么拗,一定要众知青给她一个说法,为什么知青点迎新,却独独漏掉她。   本来还给她留一分颜面,没人理她,可她却就一直问一直发疯。   有知青忍不住火气,直接说为什么你心里没数?谁跟你坐在一块吃得下去饭?   贺梅当场就气炸了,直接把他们饭桌砸了不说,还把没吃完或者没做完的食物全都搜刮走。   她那瘸着一只脚、一只胳膊还挺着个大肚子的样子,摇摇欲坠得好像站都站不稳,也没人敢上前靠近阻止她。   范启明忍了忍,劝愤怒的众人,说是看在她也是知青的一份子上,剩下的食物就给她算了,反正也没剩下多少,只求她拿了食物赶紧走人。   可过分的是,贺梅见没人阻拦,居然开始拿他们的口粮!   这个他们当然不能同意啊,当即就上前阻止。   可贺梅却在人靠近时,狠狠往地上一摔,摔得当场见红了。   他们当场就慌了神,赶紧把她送去了县城医院。   好在有惊无险,孩子堪堪保住了,但大人小孩都伤得不轻。   因此,贺梅却狮子大开口要赔偿。特别是后来闻讯赶来的傻子娘,又耍泼又无赖地扯住他们知青不放,漫天要价。   范启明没法,只好请大队长来仲裁。   可是,这事真的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知青们觉得自己冤枉,自然不愿意被讹诈。   而贺梅和傻子娘一哭二闹三上吊地咬死不放,特别是贺梅,她是真的敢去死。在县城医院的时候,她就敢爬上窗户跳楼,闹得沸沸扬扬。   大队长怕闹大了对梦庄大队的名声不好,赶紧把这事压下来。把人都带了回来,让知青们看着赔一点。   众知青快被气死了,没有一个人愿意出一个子儿,说寻死觅活谁不会?   所以,这事就这么僵住了。   而贺梅,却住进了知青宿舍。说她被他们打伤了,不给赔偿,就得伺候她吃喝拉撒睡,她住在知青宿舍不走了。   可她那浑身的恶臭,别说伺候她,就是跟她同一个屋都受不了。他们知青点的所有知青,昨晚被熏得一个都没睡着。   所以,周曼曼一大清早地来找她,目的是,“我能不能搬来和你一起住?”   风知意一怔。   不待她反应,周曼曼突然拉住她的手摇晃着撒娇哀求,“哎呀,你就帮帮我吧!贺梅在,那知青宿舍根本就没法住人了呀!”   风知意不着痕迹地掩下跟人接触的不喜,轻轻地把手抽出来,“不行,若我帮了你,那其他女知青们呢?她们若都跑来求助怎么办?那我要不要管?总不能顾此失彼。可我这屋子总共就那么一丁点大,怎么住得下?最重要的是,那屋子也不是我的,我做不了主。”   说着顿了一下,“贺梅这事儿逃避不是办法,你们去找大队长,把这事好好解决吧。道理不是谁能撒泼无赖,就站在谁那边的。大不了,报公安好了。这种事,不能让贺梅她们得逞,她们得逞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无数次。”   “可现在怎么办呀?”周曼曼苦恼,“知青宿舍根本没法呆了呀!”   “这事儿,不会就这么僵持下去的。”风知意安慰她,“范启明他们会想办法解决的,不然,知青宿舍没法住,以后还怎么上工过日子?你别急。”   周曼曼闻言,见风知意态度坚定,抿抿唇,这才犹疑地坦诚道,“其实,没有贺梅这事,我也打算搬出来住了。咱知青宿舍那么小,现在已经有4个人了,听说过几天还要来两个。到时候,也不知宿舍要挤成啥样。”   最重要的是,“而且贺梅没几个月就生产了,等她一生完小孩,傻子家肯定要把她赶出来的。可她除了知青宿舍,应该也没别的去处了吧?到时候,那恶臭熏天,宿舍还怎么住人呢!”   “所以,我就想跟你一样,搬出来跟社员搭伙。”说着,周曼曼蹙眉,“可我打听了好久,没几家还有空屋子的。有空屋子的,也不方便女知青住进去。”   所以,她其实早就瞄准了她,是吗?风知意见此,很坦率地直接拒绝,“我当初搬出来,就是想一个人住。”   似乎没料到风知意会这么干脆利落地拒绝,周曼曼愣了一下,又想拉着她的手撒娇,“哎呀我听说你那屋子不是挺宽敞的嘛,住两个人绰绰有余呀!我们两个人做个伴,凡事有个照应,多好呀!”   其实,早在去年,她看风知意搬出来之后,那肌肤、那气色、那气质,被养得钟灵毓秀,她就眼馋了。   风知意不着痕迹地避开,坚定地摇摇头。   周曼曼的脸色僵了僵,随即又缓缓地浮起笑容,“那我去问问彭大娘,看看还有没有屋子收留一下我?”   说完,转身就跑去彭大娘正在吃饭的堂屋里去了。   风知意挑眉,这话暗含的意思是:这屋子不是她的,她没权力做主?   无所谓地微扯了一下嘴角,虽说她住在彭大娘家没给过正儿八经的“房租”,但她给彭家时不时地买油盐、香皂、牙膏、草纸、火柴等日用品,价值早就超过了所谓的房租。   若是彭大娘不顾她的意愿擅自答应,她就立马搬出去。   风知意没去操心,转身回屋换了上工的衣服去上工。   至于知青点的事,风知意关注了一下,果然就听到范启明他们一大早地就去找大队长,要求大队长解决贺梅那件事。不解决,他们就集体罢工上诉。   大队长也算是雷厉风行,态度强硬地要求贺梅搬出知青宿舍。说她若敢再闹事再撒泼,就以犯错的理由,给发配原籍。   可贺梅怕吗?她不怕!   她现在出身、成分、前程什么都没了指望,前路黑暗,活着也没了以后。所以她现在破罐子破摔,无所畏惧,当场不要命地直接撞墙寻死,真的撞得头破血流。   大队长也真的是被她震住了,怕真闹出人命,可能还是一尸两命,后头再搭上傻子娘来不依不饶,怕这事没完没了,就好言跟知青们商量。   知青们大概也没见过这么要钱不要命的,怕沾上人命,以后自己的成分背景不清白,就一起凑了十块钱赔给贺梅。   贺梅拿了钱不说,还硬生生地从知青点搜刮了一波粮食,才心满意足地从知青点搬出来,大获全胜。   风知意听得,简直叹为观止。   至于周曼曼那事,傍晚下工回去,彭大娘边做饭边跟她说,“早上周知青来跟我说,想来这里搭伙,还想搬进来跟你一块住。”   彭大娘看周曼曼越过风知意跑去跟她说,就知道风知意肯定没同意,自然也不会同意,“我想着你性子肯定是不喜的,就没答应,只答应让她来搭伙。”   风知意在一旁帮忙洗着菜,心底微暖,“那她怎么说的?以后要来搭伙吗?”   “没有。”对于这个,彭大娘倒是有点遗憾,“她说她想找个可以借住的人家搭伙,说是再看看。”   说到这里,彭大娘的神色有些微妙的嫌弃,“其实我这里还是能空出一间屋子来的,只是我看她虽然嘴甜讨喜,但底子却是个骄纵的。一不依她,就拉长个脸发脾气,怕是个不好相与的,就没说。”   风知意不置可否地笑笑,怕以后还有女知青来打她屋子的主意,她首先表明,“不管谁来搭伙也好,但我不喜跟人同住。要是还有人来问,就麻烦大娘帮我挡一挡了。”   “放心,”彭大娘接过她洗干净递过来的菜开始切,“你性子喜静我是知道的,不会让人来跟你挤。”   风知意感激地朝她笑笑,没把这事多放在心上。   只是三天后的晚餐桌上,彭大娘告诉她周曼曼跑去周三嫂子家借住搭伙了。   周三嫂子家?风知意回想了一下,才想起这是她一开始相中的人家。当兵的丈夫常年不在家,年轻的单亲妈妈带着两小女孩,倒也合适女知青去搭伙。   只是,看彭大娘念念叨叨的,似乎有所遗憾惋惜。   风知意没说话,她能理解彭大娘想多赚点“外快”的心理。毕竟,做三个人的饭也是做,做四个人的饭也是做,没多大差别。   但是,周曼曼能跟她一样,也每个月出20斤细粮吗?能时不时地给家里买油盐火柴肥皂等日用品吗?能经常去山上寻摸到野物给家里添个菜吗?   风知意没兴趣问,彭大娘也没说。   不过隔天就有人跟她打听,她在彭大娘家每个月交多少粮食搭伙。   还跟她透露说周曼曼在周三嫂子家搭伙,一个月交15斤粗粮、5斤细粮,再加两块钱菜钱。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似乎让周三嫂子有些不满,说周曼曼算得太精了。   风知意没跟对方明说,只说自己吃多少交多少,以免加剧别人的矛盾。   其实周曼曼交的伙食,应该也是够的。   要知道,这里最便宜的大白菜1分钱可以买两斤,大多数蔬菜都是几分钱一斤,最多不会超过一毛。   两块钱的蔬菜吃一个月确实绰绰有余,如果不要求肉食的话。   至于主食,这里的人除了中午一顿红薯糙米饭,早上晚上都是很稀的红薯糙米粥,有时候是野菜糠米馍馍,哪怕20斤全是粗粮,也够吃的了。   不过,应该没什么剩余就是。   若再算上油盐柴水人工还有住宿什么的,周曼曼若丁点都不出的话,可能就有些占便宜的嫌疑。   这具体情况风知意也不清楚,但现在已经搭伙住下来了,想必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她没兴趣好奇,也不想清楚,就丢开不理了。 第48章 失踪   第二波知青是一个礼拜后到的,其实也就两个人,两个女知青。   一个叫韩招娣,黒瘦的方脸长相一般,跟人说话时,神色怯弱自卑,勾着头,背脊好像挺不直,声音也低嗡嗡得让人听不清楚,是个让人容易忽视的性格。   另一个是个神色冷淡的女孩,高级脸看上去有些厌世,言行举止都很干脆利落,有种能动手就别哔哔的感觉,显得有些酷酷的。而且人如其名,叫顾寒音。   怕贺梅再起幺蛾子,知青点这次就没有再迎新。而且上次大家莫名其妙地都大出了一次血,也没那个心情了。   风知意不好厚此彼薄,显得区别对待,就在私底下给了两个女知青一把蕨菜、小半篮菌子和一些这个时候刚长出来的鲜嫩竹笋,算是她个人欢迎她们两的心意。   不过没两天,恰巧和她分到一块地里干活的周曼曼,就叭叭叭地忍不住跟她吐槽,说顾寒音倒是回去就把她的那份交给大家一块炒了吃了。可韩招娣却像宝贝似的,给藏起来了。   “你说吧,”周曼曼一脸鄙夷,“这野菜菌子竹笋,山上地里都有,又不是什么宝贝,她有必要藏起来么?这人做事,真是不大气!”   风知意不予置评,那个韩招娣,一看就是从贫苦家庭出来的。又长得那么粗糙黒瘦,可能是从小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吧,所以格外看重。   “不过她也没藏住,”周曼曼又说,“贺梅听说有新人来,又跑去知青宿舍看看有没有便宜可占。可范启明他们当即就把粮食都给锁紧了,她就把韩招娣的那份给搜刮走了,把韩招娣给气得半哭。”   风知意听得微微蹙眉,边干活、边转眼问她,“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你不是也搬出来了吗?”   “我这不是东西一时半会没搬完吗?”周曼曼神色有些细微的不自在,“正好回去拿点东西,给撞见了。”   其实她也是听说有新人来,就跑回去看看是不是有迎新饭吃。   毕竟,她好几天都没吃过像样的东西了。像山里新鲜的野菜竹笋菌子什么的,她很少能找到。也没时间去找,更不想钻丛林扒荆棘那么辛苦地去找。   说到这里,周曼曼想起来问,“对了,你在彭大娘家一日三餐都吃啥?我这几天在周三嫂子家,天天顿顿几乎都是红薯糙米稀饭,一点油水都没,吃得我脸都黄了。感觉还不如在知青宿舍,跟大伙一起吃呢!”   她当初可是为了风知意这张水嫩嫩、白里透红的脸,才跑去社员家搭伙的。以为这里的水土养人,跟着本地人吃,肌肤也会如玉赛雪。   风知意没有明说,“彭大娘做什么我就吃什么的,不一而足,红薯稀饭也是经常有的。”   至少,每天早饭都是,偶尔晚上也是。   但周曼曼就是来打听她伙食的,岂会放过,“那除了红薯稀饭还吃什么呀?平时都吃什么菜?菜放油吗?有肉吗?一个月吃几次大米白面?”   风知意无奈地道,“菜都是自留菜地里的菜,肉就别想了。社员家里一年到头挣不了几个钱,哪买得起肉?想吃肉就自己买呗!”   “买肉跟她们一块吃?”周曼曼顿时不乐意地撇嘴,“我一张嘴哪吃得过她们三张嘴?那不亏死了?”   风知意没有说话,在一起吃饭,肯定要考虑到这一点的。   周曼曼又问,“那你经常买肉跟彭大娘她们一块吃?”   风知意微微摇头,“没有,我没买过,只是家里偶尔会寄点腊肉腊肠什么的过来。”   自从去年国庆起,老首长就几乎每个月都给她寄一次东西。吃的用的穿的,每次都给得足足的。大概知道她不缺钱票,所以钱票倒是没有再给过。   周曼曼听得满眼羡慕,“你家里对你可真好!”   风知意笑笑没说话,老首长对她是不错,但她每次也回赠山里的新鲜野物回去。比如菌子、比如竹笋、比如小山鸡,还有她特意为老首长量身定制的补药。   “那你家里寄给你的东西,你都拿出来跟彭大娘他们一起吃啊?”问完见风知意点头,周曼曼顿时一脸肉疼,“那你每个月还交多少伙食?”   首先说自己的,“我每个月要给周三嫂子家20斤粮食,2块钱呢!”   “跟你差不多。”风知意不愿详谈。   周曼曼似有感慨地轻叹,“这么说来,我们知青跟社员搭伙,还是我们知青吃亏。”   风知意耐着性子开解她,“跟社员家里搭伙总会有利有弊的,既然能图个轻省不用自己做饭,那总得付出点不是?”   周曼曼似听进去了微微点头,“那也不能一顿细粮都不吃,我得看着点,总要把我交的粮食吃到肚子里才行。”   风知意有些默然无语,你把你交的粮食都吃进肚子里,那人家凭什么给你做饭、给你屋子住?油盐柴水不要人工不要钱吗?   感觉周曼曼这样斤斤计较下去,双方迟早要闹矛盾。   不过这是她们之间的事,风知意懒得参与,就没再多说什么。   而贺梅那边,可能是尝到了甜点,仗着没人敢靠近她、触碰她,隔三差五地去知青点巡视一番,搜刮一番。   不给她搜刮,她就坐在知青院子里,恶心死他们。还时不时地放话,说搬回来住威胁他们。   知青点的一众人等,真的是愤怒又无可奈何。   毕竟,那个知青点,身为知青的贺梅也是有份的。他们也没有理由轰她走,就是大队长来了也没用。   若不给她点东西,她光是呆在院子里什么都不干,就能熏得众知青食不下咽,不得安宁。   所以每次,都能让贺梅顺走一个红薯或一碗汤,一点野菜或一个馍馍等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小东西。   而傻子娘,更是乐不知止地助纣为虐,经常不给贺梅饭吃,打发她去知青点“打秋风”。   几乎整个梦庄大队的社员都看得啧啧惊叹,说知青点那么多知青,居然被贺梅给治得死死的。   可就在众人感叹、贺梅趾高气扬春风得意时,贺梅突然失踪了!   清明节这天一大清早,傻子娘都到处嚷嚷,说贺梅不见了,问人有没有看见。   这时众人才后知后觉,说是好像从昨天起就没再见到过贺梅了。   大队里有人失踪,大队长和民兵连长就立马带着人,冒着破雨村里村外地到处找,闹得整个大队里人仰马翻的。   清明时节,细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风知意撑着伞,走过村里的大街小巷,从知青点捡着踩泥泞的路回来。   毕竟有知青失踪了,她总得去问问情况。   “怎么样?”雨一连下了好几天,社员们都没了活儿干,这会坐在檐下编织竹筐的彭大娘见她回来,立马关心地问,“有信儿吗?”   风知意在门口收了伞,抖了抖一身的雨气才进屋,微微摇头,“知青点也不知道,说是贺梅昨天就没去他们那找茬了,他们还觉得奇怪呢。”   彭大娘听得“哎哟”一声,“贺梅该不会是跑路了吧?”   这个说法,风知意刚一路回来时,也听到不少社员这样猜测。   毕竟,贺梅还欠着那么多社员瘸腿瘫痪的债。而她如今临盆在即,一旦生下孩子,就没了庇护。到时候,她还不知会落得怎样的境地。   所以,有不少家人瘫了瘸了的人,都站在自家门口破口大骂贺梅:说她有本事别回来,等她回来,要她好看。   “不太可能吧。”风知意捡起一旁的竹篾,坐下来跟着彭大娘学着编,“她一个即将临盆的孕妇,行动不便。邵婶子又不会给她一分钱,她没钱没票没粮的,能去哪?”   “说的也是!”彭大娘手下不停地编着箩筐点头,“没有介绍信她也走不远。而且去年她引来蛇瘟欠了那么多的债之后,她家里就跟她断绝了关系,她也没地方可去。”   风知意默了默,其实她心里有不太妙的预感。只是现在事情未明,她也不太好说出来。   彭大娘见风知意不说话,侧眼看到她眉宇轻蹙地若有所思,不由轻劝,“虽然说吧,你们同是知青,该相互照应。但贺梅的事,你还是少参与为好,谁知道她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实在是这段时间,贺梅对知青点的骚操作太多了。哪怕事不关己的彭大娘,都有点看不过眼。   风知意对她的好意,微微笑地轻“嗯”了一声。   正好雨天大家都有空,大队长安排了两百多个人,整整找了一天。村里村外、甚至附近能挖野菜采菌子抽竹笋的堤坝浅山,都到处找遍了,也没找到贺梅的人。   因此,大队长也不由地怀疑,贺梅可能已经跑路了。   所以第二天一早,大队长就开着拖拉机去县城打听,有没有知青坐火车走了。顺便也要向上面报告,有知青失踪的事。   只是,还没等到上面的处理下来,第三天就有人在村后那小河茂密的水草里,发现了贺梅那被泡得发胀的尸体。   顿时,被细雨淋得静谧的梦庄大队,掀起了轩然大波。就连淅淅沥沥的雨,也应景地变成了狂风暴雨。   风知意得知消息后,就艰难地撑着伞,冒着暴雨赶去河边。   可远远地,还没来得及靠近,就被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孟西洲拉去了无人的油菜地后面,“别去看!”   风知意看他一脸被恶心到的嫌恶表情,“很难看?很吓人?”   孟西洲微微点头,看她穿得单薄,立马把蓑衣拖下来给她披上,“这几天你不是小日子吗?怎么还跑出来淋雨?赶快回去!想知道什么,回头我跟你说。”   风知意嘴角微抽,之前她第一次来的时候是三月初,现在四月初,正好间隔了一个月。他倒是记得清楚,难怪昨天起又给她送东西吃了。   把雨伞抬起,遮在他头顶给他挡雨,“你看过现场了吗?是意外还是人为?”   孟西洲给她系了系紧蓑衣,又把斗笠摘下来给她戴上,给她系着带子,“看不出来,大雨冲掉了所有的痕迹。”   说着,抬眼看她清泠泠的黑眸,干净得如透明的黑宝石一样,“怎么,你怀疑是人为?”   风知意微微点头,“贺梅落到那般境地,也不曾自寻短见。而且这几天一直下雨,她一个随时都可能临盆的孕妇,怎么会一个人跑到这么偏僻的河边出现失足意外?”   孟西洲若有所思地想了想,认同点头,然后不放心地交代,“这事你别管、也别参与,反正跟我们没关系,看着就好。就算发现了什么端倪,也别说。为贺梅那种人,不值。不然,那盼着孙子的邵婶子估计会逮谁咬谁。”   风知意沉吟了一会,默默点头。   孟西洲看大雨中有模糊的身影远远走过来,赶紧催道,“你赶快回去!别着凉了。你这几天,没事就别出门。”   风知意看他要走,赶紧把伞递过去,“那你拿着伞,别淋感冒了。”   现在才四月初的天气,下起雨来,还是有点冷的。   孟西洲看她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确实没有再被淋到,“也行。”   然后接过伞,在人靠近这边之前,就撑着伞快速走远了。   风知意穿着带着他温暖体温的蓑衣,莫名发凉的心也跟着慢慢回温,立在雨里想了想,决定还是回去等消息。   这件事,她确实不宜插手,也没有插手的意义。 第49章 雨下不停   贺梅这事,应该是梦庄大队近年来最大的一件事。   整个大队里本来有些安逸祥和的气氛,变得人心惶惶,到处都有社员在窃窃私语,还有就等着贺梅还债的人也骂骂咧咧,自认倒霉晦气。   虽然大家都看出来了这事儿透着蹊跷,但实在是贺梅太不讨喜,几乎没有人愿意去追究、都想息事宁人。   可邵婶子盼了那么久的孙子,就差临门一脚了,却转眼成空,自然不依不饶,闹得当天就有公安下来调查了。   其实很不希望自己大队里出事的大队长全程黑脸地陪着公安调查,可大雨冲刷掉了所有的痕迹,以目前的侦查手段,根本就查不出什么。   没有物证,只能从人际关系上查可疑的端倪。   可跟贺梅有恩怨摩擦的人实在太多了,从社员到知青,整个梦庄大队,几乎有一大半的人都跟贺梅的恩怨不小,都可能有动机。   公安花了一个多礼拜,一个个盘问。风知意也不例外,也被公安传讯问话了。   风知意没什么不可说的,坦诚而仔细地叙述地了一遍她和贺梅之间大大小小的所有矛盾摩擦。甚至公安没想到的地方,她还主动帮忙补充说明。   毕竟这件事确实跟她无关,她又搬出来这么久,很久没跟贺梅接触过了。而且,梦庄大队这个村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她跟贺梅一个住村西、一个村北,且又不在一个生产队,不刻意寻的话,真的很难碰到面。   贺梅出事之前,风知意还是在迎新饭局上跟贺梅打了个照面,就匆匆避开了。   算起来,那差不多是一个月前的事了。   所以从风知意这里,自然查不出什么可疑行迹。   这个时候的侦讯手段太粗陋,公安没从风知意这里看出端倪,也没能从别人那里查出可疑。这事儿就渐渐地不了了之,被定为了意外失足落水。   整个梦庄大队也渐渐地松了口气,毕竟是意外的话,没人觉得可怕。若是人为,才让人觉得心惊。   案子结了之后,大队长联系贺梅家里,让对方来领人。可对方直接冷漠拒收,甚至不认贺梅这个人,冷血得让大队长这个一向冷硬的人都觉得心寒。   而之前一直以婆家身份要求立案调查的傻子娘,见查不出个所以然来,要不到赔偿,立马翻脸不认人,不承认贺梅这么晦气的倒霉鬼是她家儿媳,也不肯接手。   大队长没办法,只好让人草草地刨了个坑,用草席一裹,直接扔进去埋了。   没有墓碑也没有坟头,埋在远离梦庄大队的荒郊野外。   没人送别,也没人会惦念。   贺梅短短的一生,就这么了无痕迹了。   风知意撑着伞,采了一大束野花,放在几乎看不出来的土包面前。   静立了半晌,心里居然什么想法和感觉都没有。   没有同情,也没有快意;没有悲伤,也没有欢喜。   风知意只是单纯地为一条生命,或者是两条,有点惆怅和感慨。   最终,还是捡了一片叶子擦干净,吹了一曲安魂。   曲毕,转身往回走,看到孟西洲撑着伞,等在不远处的烟雨里。   风知意脚下一顿,走上前去,“你怎么来了?”   孟西洲把手里的蓑衣给她披上,“以后雨天出门,记得穿上蓑衣。你这小伞,挡不住斜风斜雨。春雨寒凉,湿气又重,容易湿气寒气入体。”   风知意接过他手里的伞,任由他给她系紧,“我嫌这个笨重,穿着难受得紧。”   “那我回头给你做套轻便些的。”孟西洲给她系好后,接过伞,跟她并肩往回走着,“刚刚你吹的是什么?挺好听的。”   风知意看着细细密密的雨帘,以及被雨洗得青翠欲滴的青山在烟雨里若隐若现,声音轻轻,“安魂曲。”   孟西洲微顿,侧首看她,“你是觉得,她会不安息吗?”   “不知道。”风知意也不关心,“人死魂消,一切化为虚无,她哪还会有什么安不安息。活人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活人自己内心的安宁罢了。”   “那你……”孟西洲想问她有什么不安宁的,这又不关她的事。但她眉宇缥缈遥远的样子,到嘴边的话一转,“这不关你的事,不管她冤不冤屈。咱们没必要、也没有义务,去伸张正义。”   “我知道。”风知意暗自自嘲了一下,觉得自己好笑。   以前见再多死亡,她都麻木不仁、无甚感觉。可现在才身心放松安逸地在这和平世界里呆了一年半载,人就矫情了,居然生出这些许感慨。   “我没有想要伸张正义,我就是有些感慨。”风知意侧首对他浅浅地笑了一下,“单纯的,为生命的逝去,跟是谁无关、跟冤不冤屈也无关。”   估计只有在和平安定的世界里,她才会衍生这些情绪吧。自己的岁月安好,自然也希望别人也能和平。   孟西洲体会了一番她这些话,颇为认同地点点头,“嗯,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以前从不觉得生命可贵,他对是生是死也不甚在意。   可现在,孟西洲侧首看她在烟雨里眉目如画,突然觉得自己这条命重要起来,不能再随随便便给整没了。   ——   贺梅这事,在步入五月时,尘埃落定,被掩埋得毫无痕迹。   世界继续转着,大家继续毫无妨碍地生活着,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似乎贺梅这个人根本就不曾在大家的生活里存在过,日子又恢复了平静。   大雨还在下,都下了一个多月了,时大时小的,却从未有停歇。   整个世界都好像浸泡在雨水里一般,播的种被泡烂了,栽的幼苗也被淹死了,油菜小麦半天不接黄……大队里的人望着老天每天绵绵不尽的雨,嘴角都急起了泡。   彭大娘眉宇里的愁绪一天比一天重,“这怕不是要闹洪?”   一个多月都没农活干的风知意学会了编竹篾,她手指灵巧地在编着一个小篮子,“洪水吗?”   彭大娘点头,指指村前的方向,“咱们大队前面不是有条大河吗?这水要是满上来,就有可能淹了这村子咯!”   风知意想了想那大河的地形,“可那大河不是有高高厚厚的堤坝拦着?水能满到那么高吗?”   如果她目测没错的话,那堤坝最起码比村子高个十数米。而江里的水位,涨潮时,也是低于村子的,看着安全得很。   “一直下雨的话,还真有可能。”彭大娘解释,“咱们村前那条大河啊,其实就是县城里的护城河蜿蜒过来的,尽头连着最大的淡水湖呢。而淡水湖又连着江海,若是真发起洪水来,这堤坝再高也拦不住。而且那堤坝是有口子的,估计再下几天雨,河水漫上来,大队里就要忙着堵口子了。”   “堤坝口子?”风知意来了这么久,居然不知道。她偶尔也会跑到堤坝上捡地耳挖野菜,倒是没看到过什么堤坝口子。   彭大娘指指村子往县城去的方向,“就村子前头,开出来方便车马过的,不然怎么翻得过这么高的堤坝去渡口渡船?”   没想到这个村子还有水路,风知意听得有些好奇,“村前的那条大河,还有渡口吗?那渡口都跟哪些地方交通往来?”   “当然是跟河对面了。”彭大娘有些怀念地说起,“你们知青平时买东西都喜欢跑县城,所以不知道。其实以前我们呀,都喜欢跑河对面的镇子上去。那是个很古老的镇子,以前可热闹繁华了,有集市,每个月都还有赶集呢。”   说着,颇为遗憾地轻叹一声,“只不过最近几年不让做了生意买卖,所以那镇子就渐渐没落了,我们一年到头也难得跑一次了。现在那渡口的船,也是逢年过节的、初一十五的开一次,方便大队里的人,跟河对面的亲戚往来。”   风知意听得心下微动,古镇么?她倒是没怎么见过。想着要不要找机会去对面看看。   正思绪间,屋外雨里就传来模糊的锣鼓声。   风知意和彭大娘两人当即都顿下手里的动作,侧耳倾听——   却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大队长说是大河里的水快满上来了,让壮劳力都去各自的生产队长那里领安排,明天准备去堵堤坝口子。   听完通知,彭大娘顿时“哎哟”一声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这水就满上来了?这么快吗?走!去看看。”   风知意看彭大娘神色凝重,也赶紧搁下手里的活儿跟上去,“去哪?看什么呀?”   “看大河里的水啊!”彭大娘边说边利落地穿起蓑衣,“看看涨到什么地方了。”   风知意也跟着穿起前两天孟西洲给她新做的轻便蓑衣,跟着彭大娘一块去看河水水位。   来到堤坝前,发现冒着大雨来看水位的人还真不少。   爬上堤坝,看到平时很清澈和煦的水面,变得河水荡荡,浑浊滚黄。而水位已经漫出了河道,眼看就要爬上堤坝脚。   风知意问了下彭大娘堤坝口的具体方位,然后跑去看,看到那堤坝口子足有十数米宽。   而堤坝是上窄下宽的梯形,下面将近有三十米宽,上面也有三四米宽。这样一段十数米的堤坝口子堵起来,完全靠人工劳力的话,怕是个不小的工程。   风知意特意下到堤坝口,估测大概要费多少人工事的时候,手腕上的智脑突然一阵急切的震动。   因为她头发长了扎了起来,露出了耳朵,就不再方便老戴着耳机。再加上,她其实也用不着多少智脑,就干脆不戴了,让智脑有事情就震动提醒她。   所以风知意抬起手腕低头一看,智脑给她发消息提醒:家主,书中这一年确实爆发了重大洪水,梦庄大队整个村子都被淹没了顶,死伤四五百人,好多老人小孩都被大水冲得不知所踪、生死不明。   风知意看得眉宇微蹙,左右看看,附近虽然偶有身影,但大雨哗哗哗的,声音和视线都模糊,她又穿着蓑衣戴着斗笠,应该不易被发现。   所以风知意干脆拿出耳机戴上,远离人群地低问,“是这大河的水直接满过了堤坝吗?”   智脑也低声回她,“不是。是大水决堤,直接冲垮了村子。我结合书中前前后后的信息分析,这原因极有可能是反派在堤坝上做了手脚。”   风知意:……她家管家咋就跟孟西洲过不去?   虽然她不觉得她接触过的孟西洲会是这种丧心病狂的人,但这么严重的事,她摒弃个人主观认识和感情,实事求是地问,“有确切的证据吗?”   智脑默了默,“没有。这书是以女主视角写的,前面压根提都没有提到过反派。重生后的女主知道这段时间会爆发洪水,就带着全家借口给她娘治病,提前去省城避难了。书中这段时间写的,都是女主在省城得遇贵人、扩展人脉的际遇。”   “梦庄大队的事,只在女主难过家乡遭难、为家乡募捐时,提了一两笔,具体详情如何并没有写。只在洪水过后,女主带着募捐款回来帮助家乡重建,获得了极高的声望和地位,为她以后的事业打下了坚固的基础。”   风知意:“……那你怎么就确定这事跟孟西洲有关?”   至于女主的行为,风知意不想置评,也不想多问。   “因为反派要复仇啊!”智脑理所当然地觉得,“这洪水过后,可能因为卫生不过关,村子里还爆发了瘟疫,整个梦庄大队的人口直接损失了一半。这不就是反派一直想要达到的目的吗?”   风知意不置可否,“没有证据不要瞎咧咧。警察办案,都知道就算有动机,没有证据也不会给人定罪。”   智脑噎了噎,“好吧。但这么大的事,家主您最好注意一点反派。”   毕竟覆巢之下无完卵,若整个梦庄大队都被洪水淹没了,它家家主也没了立足安身之地。   “要不,您也跟女主一样,提前离开避难?”智脑只是冰冷的程序系统,可没有什么感情和人性,只为自家家主提供最有利的方案,“可以借口去省城看望老首长。”   风知意:“……不用,大水冲不走我。况且,你不是说是反派在堤坝上动了手脚吗?那我留下来看住他,不就不会爆发洪水吗?”   智脑无言以对:“……行吧。家主您高兴就好。”   风知意抬眼看着这大雨渐渐滂沱,抬脚决定去找孟西洲,看看他这段时间有没有异常。 第50章 好甜   大雨交织得天地间模糊一片,风知意跟彭大娘打了声招呼,穿着套鞋,踩着泥泞的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村子。   在进村时,路过一处简易搭起来的茅草屋,看到那屋门紧闭,脚下一顿。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女主分家独立出来的住处。   在这个乡下农村,堂屋院门在大白天的,尤其是下雨天人基本在家的时候,其实很少有紧闭不开的情况。   更何况,女主爹瘸腿在家,她弟弟还不到一周岁,那么小的孩子,下雨天也不可能到处出去溜达,家里不可能没人而屋门紧闭。   所以,女主一家这是已经提前离开避难了?   “哟!这是陈知青吧?”隔壁有个妇人在檐下探头,估计是看到风知意在那屋前驻足,以为,“你是来找许梨香的吗?”   风知意干脆顺坡而下,“是啊,她这是去哪了?怎么大白天的,屋门都给锁了?”   “她一家子都不在,可不就得锁门?”妇人语气酸酸地,“说是去省城大医院给她爹看腿呢!”   “看腿?”风知意故意顺着对方的酸意道,“她哪来的钱啊?她有钱怎么不见还我手表?这都欠一年多了。”   “哎哟可不就是!”妇人像是找到了同盟军,羡慕嫉妒恨地数落,“也不知道她走了什么狗屎运,前段时间在山上救了个有钱有势的军人,就经常跟赵家老四在一块的那个。对方谢她一大笔钱,还介绍在省城医院的熟人给她,让她带着她爹去看腿呢!”   经常跟赵家老四在一块的那个?风知意微怔,那不就是苏望亭?倒是有段时间没看到过他了。不过他一个身强力健的军人体质,在山上怎么还需要被女主救?这又是发生了什么样的狗血剧情?   妇人像是早就被憋得慌,叭叭叭地不吐不快,“她呀,可大气了,把全家都带去了。你说他们一大家子在外面吃喝拉撒的,那得花多少钱啊!有那个钱,也不记得还你手表。啧!”   这让妇人嫌弃又鄙夷,还提醒风知意,“你留点心吧,等她回来,你可追她赶快还你手表才是。你别面皮薄,不好意思要。你不提,指不定她就装傻没这回事,不还了!”   风知意顺着她的意思忙点头称是,“之前我体谅她家困难,就没急着要。现在她有钱了也不还我,真是的!”   说完,故意一脸的气呼呼,跟妇人同仇敌忾了一会,从她那里套了不少消息,才跟她告辞继续往村里走。   一离开人,智脑就忍不住出声,“女主怎么还跟傻白苏搭上线了?这书上也没写啊!”   风知意听得“噗嗤”轻笑,“书上还没有我呢,现在的事,哪能以书为标准?还有,傻白苏是什么鬼?你怎么乱给人取绰号了?”   “那苏望亭不傻吗?不白吗?不苏吗?”智脑反问,“他那家世,难道不是汤姆苏本苏?他正好还姓苏呢!”   风知意一想,还真的挺贴切的,顿时有点乐,“你管他是不是傻白苏呢。”   智脑咸吃萝卜淡操心,“我是担心他那么傻那么白,对上心眼多得跟筛子一样的女主,还不得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风知意好笑,“那也是他的事,你瞎操心啥?”   “可女主的官配不是赵学兵吗?”智脑执着原书中的内容,“她怕不是想当个海王?”   毕竟书中说女主一开始看中赵学兵,也不是因为爱情,而是看中他的身份背景。如今有个更大的金龟婿、金大腿在眼前,女主会怎么选择?   智脑严重觉得女主怕是转移了目标,这个女主一开始可是一心搞事业的人。   风知意真的是好笑又无语,“她当不当海王,吃不吃别人,关你啥事?你那么担心做什么?”   “如果傻白苏他叛变了,我就鄙视他!”智脑是觉得,属于它家家主的东西,就算它家主不要,也不能被别人抢了去!   它就是这么霸道,这么不讲道理。   风知意失笑地摇摇头,对于女主和苏望亭他们会怎么样,她是真的一点都不感兴趣。她现在只操心,熊孩子是不是又想犯熊。   来到孟西洲屋前,发现他居然不在家。   这下雨天的,他跑哪去了?   风知意转身折回时,却远远看到他从牛棚里钻出来。微怔,心下不由地柔软,原来他是照顾老人去了吗?   这雨下了这么多天,牛棚容易滴漏,确实需要时不时地修补。   孟西洲一从牛棚出来也看到她了,第一反应是立马左右看看,见没人赶紧把她拉进屋,“你怎么白天过来了?被人看见了多不好。”   话虽这么说,可眉梢眼底却是掩饰不住的高兴,这好像还是她第一次这么光明正大地来找他。   “有事儿找你。”风知意摘下斗笠、解下蓑衣,抖了抖雨水,回头看他搁下一大堆大包小包,“你怎么从牛棚里提了这么多东西出来?”   “不是从牛棚里提出来的,是我刚从县城卖了菌子回来,送了一点东西给他们。”孟西洲把大包小包里的东西整理出来一大包,递给她,“这个是给你的。你红糖应该喝完了吧?”   风知意嘴角微抽,无奈地接过东西先搁在一旁,“我有事跟你说。”   “嗯,”孟西洲拿了个木桩,在上面放了个软软的垫子给她坐,还泡了一杯红枣枸杞红糖茶递给她,然后乖巧地坐在她面前洗耳恭听,“你说。”   风知意看他头发湿润都要滴水,身上的衣服也冒着潮气,便端着茶起身望着屋外雨帘,“你先换下衣服,擦干头发再说,别感冒了。”   孟西洲看着她背着光的纤细身影,莞尔地笑了一下,“好。”   然后也不避讳她还在屋里,就直接换下一身潮湿的衣服,拿了一条毛巾擦着头发,“好了。”   风知意这才转身,轻饮着热茶,斟酌着开口,“你今天一大早去了县城,那知不知道大队里要堵堤坝口了?”   孟西洲擦头发的手顿了一下,不太意外地点头,“河里面的水满上来了,这堤坝口是要堵的。今天大队里发通知了?”   风知意轻轻点头,“说是壮劳力都要去。”   看着他越来越健壮结实的身体,渐渐地褪去了少年的单薄青涩,“你也是要去吧?”   孟西洲点头,“修堤坝口是重活,一天有10个工分,当然要去。怎么了?”   “我想跟你搭档一块去。”风知意得找个借口看住这熊孩子不要乱来,“之前我打听清楚了,堵堤坝口要去后山那边打石头运送过去,不是壮劳力的可以帮忙装袋运送,我也想赚点工分。”   孟西洲却听得皱眉,不太赞同,“装袋运送也是个粗重活,那刚打下来的石头,棱角都锋利着呢,一不小心就会划破手。”   说着,目光落在她那比搪瓷还要白嫩的手,直觉这手得好好娇养起来,煮茶插花才是它能干的活,“你又不靠工分吃饭,去受这个劳累做什么?而且这雨也不见停,你身体弱,冒雨去干这些活,回头感冒病倒了,得不偿失。”   风知意怔了怔,倒没考虑到这些情况,毕竟她身娇体弱是大家公认的事实,“可我去年欠了大队里那么多工分,今年又没怎么干活。眼看这雨一直下不停,以后恐怕也没多少活干。那到年底分口粮,恐怕又要欠一大堆工分。这一年积一年的,怕是要还不清了。”   “没事儿,可以拿钱票抵扣的。”孟西洲不以为意,再不济,还有他呢,他总不会让她饿着。   “我不管!”怎么样都说不过他,风知意干脆不讲理了,懒得跟他多费唇舌,“反正我就是要去,你到底要不要和我一起搭档?”   只有把这熊孩子拉去山上打石头,不去堤坝口修堤坝,那他应该就没机会借着修堤坝的时候动手脚。   孟西洲有些头疼地看着她,满是不赞同。   风知意毫不妥协地回视,一脸的坚持。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瞪了半天,还是孟西洲战败下来:……真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行吧。”干活倒是不用怎么避着他,毕竟他也经常跟别人在一块儿干活,这个不会惹人说闲话,“那你记得穿好蓑衣戴好手套,多煮点红糖姜茶随身带着。”   跟着他一块儿干,他也能看着点、帮衬着点。大不了石头都他来装,让她蹭个工分。不然她自己跑去跟别人干,也不知会累成啥样。   风知意不知他心中所想,见目的达成,就高兴地搁下茶盏起身,“那我回去准备准备。”   “好。”孟西洲跟着她起身,帮她拿起蓑衣递给她,“一会我去生产大队里领下明天打石头的活儿,晚上再去告诉你被分派的地点,你明天就可以跟你们王队长接活儿。”   风知意点头,穿上蓑衣戴上斗笠,接过他执意递过来的大包,就冒雨走了。   孟西洲目送她消失在雨帘里,才关上门转身,看到她搁在一旁没喝完的红枣枸杞红糖茶还冒着热气。   不知想起什么,看着她喝过的杯口,神色怔怔了好一会。然后端起来,就着同样的杯口处喝了一口,顿时抿唇——   好甜。 第51章 决堤   梦庄大队那堤坝口子不小,河水又宽又广。若是水位漫上来,用一般的泥土砂石临时堵口子,根本挡不住这水压。   所以,得去山上刨那些沉重的大石头埋在地里立稳夯实。   但这个时候,没有什么机械辅助,又是临时需求,很难申请到炸药,也来不及走程序申请,所以只能完全靠人力刨山石。   这是非常苦非常重的力气活,一般人刨上个一两个小时,几乎都会双手磨出血泡。   为此,风知意特意给孟西洲准备了特制的手套,还有药膏擦手。免得他刨一天的山石下来,双手就要磨损得不成样。   孟西洲见她还给他药膏擦手,只觉得没必要,“我手上的茧子厚着呢,没事的,没那么容易磨破皮、磨起泡。”   又不是她那一双娇娇嫩嫩的手,不仅长得像豆腐,嫩得也像豆腐,轻轻刮一下都能留下一条痕迹。   风知意见有人远远地往这边过来了,赶紧把药膏塞他手里,“让你擦就擦,别废话!不是多粗糙,就能显得你多男人的!”   这小屁孩!   孟西洲失笑地接过,他只是糙惯了,脸都没擦过东西,更何况是手。不过这既然是她呵护他的心意,他也只有嘴角挂着泛甜的欢喜,收下依言照做。   没一会,分到这一片刨山石的人,陆陆续续地都来齐了。   他们这一边,总共有五十个壮劳力刨山石,八个社员加上两个知青——风知意和李燕华一起装袋,二十个壮劳力装车运输。   这么多人一处,忙了一整天,也只刨出了10车石头给运送到堤坝那去。   效率可以说是非常低,风知意暗暗嫌弃,纯人工劳力果然是不行。国家这个时候,确实急需工业和科技才能发展起来。   傍晚下工的时候,李燕华一副被累垮的样子,有气无力地拍拍感觉都要废掉的胳膊,和风知意一起一边往回走,一边唠叨,“这装石头的活我还以为简单轻松呢,没想到这么累,感觉胳膊都要断掉了。”   风知意轻轻地揉揉手腕,她感觉还好。毕竟她有异能随时辅助,不然也累成狗。   李燕华看她一点都不狼狈、甚至还有点轻松的样子,不由啧啧称奇,“没想到你看着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样子,还挺能干啊!真是人不可貌相!”   风知意冲她浅浅笑笑,面不改色地吹牛,“大概是干习惯了。”   走在她们后面的孟西洲闻言,忍不住抿唇闷笑了一下。   风知意似有所觉地回头,暗暗瞪了他一眼,警告他别拆她台。   因为下着雨,大家都穿戴着雨具,李燕华倒是没注意到他们两悄悄地“眉来眼去”,只是羡慕地看了看她明明是养尊处优才能养出来的样子,“那真是没看出来啊,你干惯了粗活,还能长成这娇花般的模样。那些在温室里细心呵护的,都没你长得好。”   风知意笑笑不语。   见她不欲多言,李燕华也没在这上面多好奇,看着雨幕惆怅,“这装石头的活儿大概能干多久?”   他们这一批知青也是倒霉,刚来没几天就开始下雨,工分没挣到几个,跟大队里预支口粮又都吃完了。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这个高工分的活计,虽然累得她半瘫痪,但她还是希望能多干一些日子。   像他们这样一处的刨石,整个山上大概有十多处。一天全部的工作量,大概也有一百多车的样子。可那堤坝口子那么大……风知意估计了一下,“至少得要半个月吧。”   风知意估计得没错,全大队里上千个劳动力共同努力,足足刨了半个月的山石,才堪堪把堤坝口子给完全堵严实。   这时,水位已经爬上了堤坝半米高,要不是堤坝口子堵得及时,河水都已经倒灌进村了。   而且这会,大雨却还不见停歇。   随着大河水位疾速上涨,一天能往上窜个10厘米,大队长眉宇皱得一天比一天紧,让大家都做好发洪水的准备。   因为即便大河里的大水被拦住了,但村后小河小溪小沟里的水,早在一个礼拜之前就满出来了。   现在这会,村外的田地和庄稼已经全都被淹没了,到处汪洋一片。整个村子,像是被大水围住的孤岛。甚至村子里地势比较低的人家,屋里已经开始进水了。   所以一忙完堵堤坝口的事,风知意就跟着彭大娘赶紧把粮食往高处搬——就是屋顶跟木梁之间,会有一个跟微型阁楼一样的三角形空间。   一般家庭都会在梁上面搁木板,可以储物,彭大娘家也是如此。   只不过她们三个人力气都不大,屋梁又高,所以她们一点点地挪,搬了两三天才把粮食都给安顿好。   这可是她们一整年的粮食,若是被大水冲了泡了,那就没得吃了。   好在彭大娘家地势比较高,只要堤坝不倒、大河里的水不决堤,村后那些小溪小河里的水,就算再下两个月的大雨,也淹不到这里。   处理好后顾之忧,风知意跑去看看那堵住的堤坝口子。   之前为了看住熊孩子,她一直在后山干活,也不知道那个堤坝口子堵得怎么样?结不结实?有没有偷偷被熊孩子去动手脚?   毕竟她也不能一天24小时,分分秒秒地看住他。   风知意跑到野草覆盖的长长堤坝前,远远地就看到被堵住的堤坝口,如一块黄色的补丁一样,嵌在绿色的堤坝上,格外醒目。   从外表看,这堤坝口修得挺严实,但内里究竟如何,风知意不放心,特意爬到堤坝上,让智脑检测了一下。   智脑检测完一声惊呼,“我去!这是什么豆腐渣工程!”   “嗯?”风知意眉宇一蹙,“被动手脚了?”   “那倒不是。”智脑直接弹出全息的3d透视立体图给她看,并把所有的数据分析出来在各个部位注释,“你看,这本身就是个豆腐渣工程。”   风知意虽然不太懂建筑方面的事情,但这数据结果还是能看明白的。跺脚踩了踩新筑起来的堤坝,感觉这筑得挺夯实的呀,“有这么差吗?”   低头看了看大河水位已经爬上了堤坝的一米多高,“挡不住这大河水吗?”   “绝对挡不住!”智脑用检测分析出来的数据肯定,“您也不看看这大河的水有多荡荡,这汪洋一片,至少有上千米宽吧?长度前后不见尽头,又水流翻滚湍急。这水位再涨了三四米,泡上个三四天,这豆腐渣工程,绝对扛不住这水压。”   说完,干脆采集了这所有的数据,模拟了水位上升三米时,浸泡三天后的情景给她看。   风知意当即看到,这新筑起来的堤坝,就开始渗水、漏水、破洞,随即摧枯拉朽,如烂泥一般,被荡荡大水毫无阻力地给压倒冲垮了。   “看吧,这水位上来,这豆腐渣工程根本hold不住。”智脑觉得之前可能冤枉孟西洲了,“看来书中大水决堤,应该不是反派的锅。”   风知意默了默,然后从空间翻找出一大把种子,给撒在新筑起来的堤坝各处开始催发。   智脑看得疑惑,“家主您这是干嘛呢?”   “加固。”风知意手下不停地催发种子。   智脑立马打开3d透视图,然后看到那些种子被催发出密密麻麻的根系,钻进地里、钻进新筑堤坝里。就像是这新筑堤坝的筋脉,密密麻麻的,纵横交错,如蜘蛛网一样,抓住地心、抓牢两边的堤坝。   而它分析出的牢固数据,在直线上升。   智脑看得提醒,“可以了可以了,牢固了牢固了,固若金汤了。家主,有人来了!”   说完,它第一时间收了全息投影。   风知意也才赶紧收了手,装作在堤坝上挖野菜。   待那雨中模糊的身影越走越近,风知意才发现居然是孟西洲。   孟西洲也发现是她,赶紧紧走一步上前来,“怎么下这么大的雨你还跑到这里来挖野菜?我在大队里找你半天了。”   “我来看看这新筑成的堤坝,顺便看看水位到哪了。”风知意见是他,干脆不装了,提起篮子起身,“怎么了?你找我有事?”   孟西洲神色有些凝重地点头,煞有其事地问,“我在省城有个认识的人得了重病,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去看看?”   风知意听得微微眯眼,仔细看着大雨里他不甚清晰的神色:他自己瘸腿都不曾主动向她开口求助过,人际关系冷漠薄凉的他,怎么会为了别人跟她开口?   而且,真有非常重要的重病朋友,面上眼底不该没有丝毫担心。真为他人求助她,也不该没有丝毫不好意思的神色?   所以,风知意突然一步走近,直接凑近他眼前,“说实话。”   孟西洲身形一僵,双手握了握拳,看着近在眼前的眼眸,清泠泠的,一片坦诚和信任。他突然就莫名地笃定,这次若不说实话,这双眼睛以后看他,就会变得遥远和疏离。   孟西洲喉咙涩了涩,“我、我昨晚梦见大水决堤了,想你去省城避一避。反正,最近大队里又没有活儿干。你可以借口去省城看望老首长,大队长会同意的。”   风知意没想到是这个原因,意外一怔,随即故作好笑放松地不以为意,“梦里的事怎么能当真?放心好了,梦都是相反的。”   孟西洲神色凝重,说开了,他干脆就坚持自己的想法,“可我最近总觉得心神不宁,老感觉有事情要发生,你还是去省城避一避吧。”   风知意看着他隐隐焦急而笃定的神色,猜测:他那个不是梦吧?倒像是他确认过的某个事实。所以,这个熊孩子怎么这么确定一定会大水决堤?   难道他是看出来了这个新修的堤坝口是个豆腐渣工程,根本挡不住这荡荡大水?还是有什么其他的根据?   可他现在一口咬定是梦境,明显是他的消息来源有所避讳。而他好意提醒她避开危险,她也不好刨根问底地逼问。   风知意想了想,只好就重避轻地岔开话题,“你是不是最近打石头太累了?才这么心神不宁?回头我给你开点养神茶?”   孟西洲看她根本不当回事,还以为他是累得多想,真是无奈又焦急,“你就当陪我去趟省城好吗?”   风知意一脸为难的样子,“去省城需要找大队长开介绍信,这边开了介绍信,老首长那边就会知道,到时候我们肯定不得不去找他。可你也知道,我这医术在如今的时局里,是福也是祸,实在不宜跟权贵打交道。”   孟西洲拧眉,又迅速帮她想了一个离开的理由,“那……”   “哎呀你放心了!”风知意打断他,没让他多言,“我会游泳的,就算大水决堤也淹不着我。而且,咱们一走,若这里真的就大水决堤了,那等事后计较起来,你不觉得我们很可疑吗?若伤亡惨重,国家问责,上面无理取闹地追究起来,一定要找个替死鬼背锅,你觉得我们承担得起吗?”   见他还想说什么,风知意拦住他,“再说了,你那个是梦啊!咱们岂能把梦当真,给自己凭空添那么多麻烦?这不没事找事吗?”   孟西洲见她就是不相信他的话,可他也不能说那是上辈子发生过的事,焦急地心思百转了一会,索性眉宇放松了。   算了,大不了他多做一些预防。等大水决堤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把她送到安全地方去好了。   所以他点点头,“那但愿我做的梦都是假的。”   风知意不着痕迹地掩下疑惑笑了笑。   等过两天,孟西洲陆陆续续地给她送来了救生衣、淡水、干粮等各种洪水急救物资让她好好收起来,并耳提面命地交代她晚上睡觉警醒些,她就知道他并没有放弃他的想法。   可现在堤坝口已经被她加固稳定,应该不会有决堤的可能才是啊!她还特意开玩笑地问孟西洲,梦里决堤的堤坝在哪?   孟西洲也跟她坦言,说就是新堵起来的堤坝口。   为此,风知意跑去反反复复检查了好几遍堤坝口,还加固了又加固,百分百确定不会被大水压毁决堤。   那孟西洲为何这么笃定呢?看他一日凝重过一日,风知意不仅怀疑,难道是什么不可逆的历史事情?她这单薄的力量,抗拒不了历史的轨迹?   为此,风知意私下问了问智脑,书中大水决堤是什么时候?   智脑说书中没有详细记载,它通过前后内容推断,大概是在端午节前后。   端午节在六月八号,那就是没几天了。以防万一,风知意不着痕迹地在村子里洒满了一种变异根系植物的种子。   时间在风知意的怀疑不定中迈入六月,大雨终于有了停歇的迹象,下得断断续续的,偶尔还放一下晴。村后田野里的水,也歇住了朝村中进军的势头,渐渐缓了下来。   大队里的人,脸上露出了放松和喜意,以为今年这大水,终于要过去了。   谁知在端午节这天凌晨,风知意在睡梦中,隐约听到了一声遥远的、却磅礴的轰隆声。   同时,智脑在耳中尖锐地警报:“家主!快醒醒!大水决堤了!” 第52章 洪水   风知意还没来得及从床上跳起来,屋外就传来急切的敲窗声。   赶紧起身下床打开窗户,看到孟西洲一改前几日隐隐焦灼担忧的状态,反而一脸的沉稳,“大水决堤了,快收拾重要东西跟我去大食堂!”   之前大队长就做过洪水预防,说是大水决堤了就让大家去大食堂避水。因为大食堂的地势最高,地方也够大。而且是砖石平房,可以爬上屋顶。   “那你快去牛棚,我就喊彭大娘和通知大队长!”风知意压根儿就没什么重要的东西搁在外面,说完不待孟西洲回应,直接转身就奔出屋,去急切地敲主屋的大门,“大娘丫丫快醒醒!堤坝倒了!”   上了年纪的彭大娘睡眠浅,一下子就惊醒了,惊诧地打开门,“你说什么?堤坝倒了?堤坝好好的怎么会倒?”   “不知道,来不及说了!你跟丫丫赶紧去大食堂吧!我去通知大队长!”风知意急急地说完,扭头就跑出了院子,直接往大队长家奔去。   孟西洲看着一下子就飞奔进黑夜里消失不见的风知意皱了皱眉,其实大队人的死活他才懒得管,只是不能不管她,也只好赶紧追了上去。   间隔差不多有一里远的距离,风知意用异能辅助不到五秒就跑到了大队长家急切砸门,“大队长不好了!堤坝倒了!”   故意非常大声,试图吵醒左邻右舍。   此时是人睡得正酣正沉时,被吵醒的大队长冷着一张臭脸打开门,“大半夜的吵什么?什么堤坝倒了?”   今晚月黑风高,风知意只好一脸凝重急切地指着堤坝崩塌方向提醒,“你听啊!”   虽然堤坝离村子间隔着三五里地的田地,但那满满当当的一大江河水,如同海水从天上倒灌下来,正在朝村子浩浩荡荡、轰轰隆隆地翻滚着奔腾而来!   估计要不了几分钟,就能冲进村子里。   大队长也是个比较有经验的人,侧耳倾听了一下,脸色猛地大变,当即折回屋边吼起家人、边拿起锣鼓冲出家门,急得连趿着的鞋子掉了一只也顾不上,赤脚奔跑在大街小巷上,狂砸着锣鼓,颤着嗓子吼醒全村人。   孟西洲没想到风知意的速度那么快,他刚跑到一半,就迎面差点撞上直冲过来的大队长。   幸好他眼疾身快,及时避让到一旁,看大队长一阵飓风一样地刮过去,微微蹙眉:她这么快就通知到了大队长?还是大队长自己也察觉到了?   可这迫在眉睫的关头,孟西洲也顾不上多想,赶紧追上去,却在大队长家附近没寻到她人。   想了一下,孟西洲掉头往知青点跑去,可还没跑几步就遇到一阵风“嗖”地一下从眼前刮过。要不是他眼尖,都没法发现,刚刚跑过去的是风知意。   孟西洲当即就有些:“……”   不是,她速度怎么这么快?!就通知完知青点了?   再次循着方向追上去,追到了彭大娘家,看到她边给丫丫套着衣服边拉着她往外快步走,还边回头,“大娘,别收拾了!赶紧走呀!”   “哎哎哎……就来就来!”彭大娘嘴上这么说着,却还在不停地往手里的篓子塞东西,“你东西就收拾好了吗?”   毕竟,从风知意刚砸醒她门,到现在总共也才十几秒呢!   “我没收拾,大水都要冲过来了,现在哪还顾得上这些身外物?”风知意已经拉着丫丫奔到了院门口,“大娘您倒是快点啊!”   “哎哟这么急做什么?就算堤坝倒了,那堤坝离村子还有好长一段距离呢!”彭大娘不以为意,还想收拾几件没穿过几次的好衣裳带上,“那缺口有多大啊?那水漫过来至少得要半个小时吧?”   去食堂,就算她正常走路过去,最多不过五分钟的路。   而且他们村地处这么一片辽阔的田野中,就算堤坝倒了,那水也不可能一下子把这么一大片辽阔的大地给全淹了啊!更何况,他们村子地势这么高呢!   就算水漫进村,又不能立马把人给淹了,总得慢慢地涨上来吧?   “不知道,但听着那声音气势挺浩大。”风知意来到院门外,看到一旁的孟西洲,上前压低声音问,“牛棚……”   孟西洲让她放心地点点头,“之前就通知过他们了,这会他们应该已经到大食堂那边了。”   风知意点点头,扭头有些不耐烦地朝屋里喊,“大娘!”   “哎哟来了来了!”彭大娘提着个篓子匆匆往外面走,心里暗忖:这个陈知青,平时看着挺沉稳,怎么一遇事就这么着急忙慌的?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   她自然不知道风知意用精神力扫描到了:远处那奔腾而下的洪水一瞬千米,几乎眨眼间就翻滚到了村外不远。再不快点,她怕会被大水给堵在路上。   所以她见彭大娘出来,就赶紧带着人往大食堂那边赶。   这时,村子里已乱成一锅粥,各处嘈杂声一片。大多数家庭都是先把老人小孩往大食堂那边送,年轻壮劳力则留在家里安排收拾粮食等重要的东西。   突然,靠近堤坝那边的村口附近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大水进村了!”   风知意正在调动异能催发之前暗自埋在全村各处的变异根系种子,无暇分心而一时没有察觉到大水逼近,只本能地心里刚一紧,就感觉有种巨大的压力和阴影近在身后,如猛虎一样地扑过来——   “小心!”一直借着黑夜隐在她们身边的孟西洲及时地扑上前去,把她护在身下。   彭丫丫也被风知意及时护住了,倒是没人护着的彭大娘被一个迅猛的浪头一下子狠拍在地!   “大娘!”幸亏风知意眼疾手快地及时拽住她,不然她就被一个猛急的浪头给冲走了!   彭大娘呛了几口水,有些懵逼地从一下子就淹到小腿高的水里爬起来,“哎哟我的娘欸!这水怎么这么大这么快?!”   风知意看彭丫丫吓得半哭,大水冲得她脚下跄踉走不稳,就弯腰把她抱起来,还一边去拽住被大水冲得有些踉跄、有些在原地打转蒙圈的彭大娘,着急道,“大娘快走呀!”   孟西洲看她抱那么大的孩子艰难,一点都不想帮村里人的他主动伸手去接,“孩子给我吧。”   风知意就顺手把丫丫交给他,然后拽起彭大娘,迅速往大食堂那边赶。一边还不断用异能催发变异种子,迅速生根发芽,长出长长的坚韧根系,拽住村中各处那些险些被大水冲走的生命。   一路疯狂快跑地赶到大食堂,大水也踩着他们的脚后跟追到了这里,所以孟西洲立马建议,“去平顶!”   迅速爬上大食堂的平顶,上面已经有不少人。不过黎明前的黑夜格外暗沉,也分不清谁是谁,只能大概分别出都是一些老人小孩。   孟西洲把她们仨领到了一堆可遮风挡雨的杂物旁,拉风知意去一旁低声交代,“看天气可能要下雨,你们在这避避。这情况一时半会怕是脱不了身,我去弄点食物和水以及雨具来。”   他记得,上辈子这天夜里就有狂风暴雨,祸不单行。   风知意闻言道,“我跟你一块去吧!”   这事发突然,很多人怕是只带了不能吃不能喝的钱票出来,水和食物估计一个都没拿。等过不久大水把一切都淹没掉,那大家就没得吃没得喝了。   “别!”孟西洲立马阻止,“女孩子少泡凉水,你就在这等着,我很快就回来。”   风知意想着自己还要操控着各处的变异根系拽住被大水冲走的人,也无暇分心,便点点头,“那你去我屋子里拿。你之前给我的,我都搁在屋里,门没锁。”   想了想,还补充一句,“小心点,拿不到就别拿了,人要紧。”   “我知道。”孟西洲点点头,然后迅速地下去了。   风知意折回去,彭大娘这才从蒙圈中回过神来,心有余悸地问,“刚刚那是谁来着?还没谢谢他帮我抱丫丫上来。”   现在这黑夜,几乎面对面都看不清对方的脸。再加上孟西洲又特意避着人压低声音,本就对他不熟悉的彭大娘之前被一个浪头打得又慌又懵,自然就没认出他来。   “就大队里一个社员。”风知意知道社员们就算对孟西洲没有恶意的,也避而远之,就岔开话题,“大娘您刚刚有没有摔伤?”   彭大娘以为她叫不出来对方的名字,也没多想,这才后知后觉地摸摸膝盖和胳膊,有些火辣辣的疼,“膝盖和胳膊好像擦破了点皮,倒没大碍。”   风知意从随身的军绿小包里摸出一管药膏递给她,“这天黑我也看不见,大娘您自己擦擦,我去看看村里其他人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其实她是没空分心。   “欸好!”彭大娘赶紧接过药膏,自己摸索着涂抹伤处,“你自己也小心点,别被大水冲走了!”   “知道。”其实风知意并不是亲身去大水里救人,而是趁着村中人群慌乱,藏身在一棵枝叶茂密的大树上,盘腿闭眼坐下。   这会,她能通过精神力能“看到”:洪水咆哮着翻滚进村,横冲直撞,气势横扫地席卷了一切。巨大的冲击力,一路毫不费劲地带倒了一座座泥墙茅草屋。   到处哭声喊声惨叫声呼救声一片,很多跑不过大水的人,很快就恐慌惊呼地被席卷进了大水里。   祸不单行的是,这时天像孟西洲预料的那样,开始下雨滴,渐渐地越下越大、越下越密。没一会,就变成了哗哗哗的特大暴雨。   暴雨模糊了视线,手电筒这种“轻奢品”整个大队里也不超过五支,这就为大队长他们抢救搜救人增加了极大的困难。   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又这样措手不及、毫无防备。难怪原书里,这一夜直接伤亡四五百人。   风知意把精神力分成数千缕,操控异能控制着那些根系,藏身在水中,不着痕迹地及时拽住那些被大水冲倒或淹没的人,控制着他们尽量往水面浮或往水浅有人搭救的地方漂。   不然,一旦被冲昏撞晕,就很容易溺毙在大水里被席卷走。   不过,这工程浩大得极费精神力。所以没一会,风知意额头就渗出细密的汗,唇色也开始渐渐发白。   一直躲在她耳朵里的智脑忍不住担忧小声,“家主,您悠着点。这村子面积可不小,你一下子精神力覆盖全村,还这么精细地控制,这得多耗神啊!”   “没事,我有分寸。”风知意眼都不睁地回答。   异能用尽了,她就从空间里拿出晶核边吸收边输出。不着痕迹地,配合着大队长他们在洪水中抢救生命。 第53章 转移   天渐渐亮了,雨渐渐停了,气势汹汹的翻滚洪水也渐渐平息了。   确定再没人需要救援,风知意就控制着那些根系钻进水下的地里藏起来,然后混在往大食堂赶的混乱人群里,跟着狼狈的众人一起回到了大食堂。   这个半夜,大家都惊恐慌乱着,没人注意到她消失了一段时间,除了看到她心焦担忧渐渐隐匿在眼中的孟西洲。   在靠近时看清她脸色苍白、神情虚弱,心中一紧,手下猛地一握拳!   可这个时候,大食堂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密密麻麻的到处都是人,也不好开口问她话,孟西洲只好不着痕迹地给了她一个疑惑担忧的眼神。   风知意不着痕迹地朝他微微摇头,示意回头再说,然后回到了众知青的人群中。   因为这个时候,大队里正在统计核对人数,她是属于知青群体的,好方便核实。   孟西洲也不着痕迹地默默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就怕他一个不注意,她又不见了。   大队核对完人数,惊异地发现居然没有一个损亡。   大队长听到这个结果很是愣了愣,他还以为最起码会伤亡上百个呢。毕竟情况这么猝不及防、这么险急,那洪水又急又猛又凶、雪上加霜的又是黑夜又是暴雨。   但听到只有几十个不同程度的轻伤重伤,却没有一个有性命之忧,他紧绷了半个晚上的神经松了松,连一向冷肃的面容都忍不住松泛了些,整个人有点懵有点怔愣地连声称着,“这就好这就好这就好……”   现眼下,整个村子已经全被淹没,很多地势低的房屋已经被完全给没了顶、或直接被冲垮冲没了。只剩下大食堂这一处幸存,但水位也到了成年男人小腿处。平顶和桌椅都让小孩和老人挤满了,年轻人只能泡在水里。   可就这么清点核实人数、安顿下来的时间,不到两小时,这食堂的水位就从小腿涨到了膝盖。所以大队长当机立断,所有成员迅速往山上安全撤离。   村子里只有两条不大的木船,一次最多只能坐五六个人。可整个大队里有两千三百多口人,等水位涨得把这里给没顶了,怕是人也运送不完。   好在之前涨水时,大队里为了预防洪水,做了二十几条最多能载十人的竹筏,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不过这时候,洪水虽然没有惊涛骇浪地翻滚了,但水流还是有点湍急,所以需要至少两个熟悉水性的人撑竹筏掌舵,那一趟就只能运送八个人。   而离村子最近的后山也有三五里地,平时走路过去大概需要半个小时的样子。现在水流也不知道顺不顺路,来回一趟估计至少需要一个小时。   然后还要安排一些竹筏和懂水性的壮劳力去抢救一些物资出来,不然去了山上吃什么?刚刚危急仓促得只来得及抢救人命,粮食牲畜可还都泡在水里呢!也不知道被冲走了多少。   所以要运送完整个大队将近两千四百人,至少要花上十几二十几个小时,到晚上都不一定运送不完。   可这水涨的速度根本不等人,也不知道这水涨到多高才停止,所以大队长就建议,年轻力壮且懂水性的人跟着竹筏游过去。至于竹筏,就先紧着送老人和小孩过去。   众人对这安排没有意义,水位在迅速逼近,时间不等人,所以惊魂未定的众人根本来不及时间调整,都迅速行动起来。   很多家庭有办法的,等不及地慢慢排队,也怕来不及,就各显神通地翻出澡盆木桶什么的,直接自己凫水跟在竹筏后面,把家里的老人小孩放在木盆木桶里护送过去。   但也有很多体弱或不懂水性、且又没办法没依靠的人就只能等在原地排队,包括一脸苍白虚弱的风知意。   李燕华见她似乎摇摇欲坠的样子,忍不住扶了扶她,“陈素素,你没事吧?”   风知意冲她轻轻摇了摇头,“没事儿,就是有点吓着了。然后我又体弱,泡了水不舒服。”   其实她是精神力使用过度,缓缓就好。   “那你……”李燕华左右看了看,屋顶桌椅上都站满了人,没他们这些年轻人的份,只好指指一旁靠墙的角落,“你去那边靠靠吧,那边应该水浅一些。”   总感觉她随时会栽倒在水里。   风知意朝屋顶看了看,那上面人密密麻麻的,她根本上不去看望一下彭大娘和丫丫怎么样了,不过想必她们是安全的。而且她们是老人和小孩的范围,又是烈士家属,凡事有优先特权,想必很快就能被护送去山上,就朝她点点头,然后蹚着都到她膝盖上面的水去了角落安静地呆着。   孟西洲看得心中紧了紧,然后趁着忙乱起来的人群转身不知去了哪里。没一会回来不着痕迹地靠近正闭目养神的风知意,在嘈杂的一片里声音轻轻,“你跟我来。”   风知意睁开眼看了看他,想着现在自己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就跟着他穿过忙乱晃动的人群,来到一棵在洪水中依然屹立的大树下。   孟西洲身手敏捷地三两下窜上树,从繁茂的枝叶里拖下来一个跟小船似的木盆。   他本来想准备竹筏的,但太明显,而且肯定会被大队里征用,所以才准备了看着像木盆实则是小船的“木盆”。   里面还有一个大篓子,孟西洲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保温壶拧开递给她,“快喝点暖暖。你之前做什么去了?脸色这样难看?”   风知意接过看里面是放了红枣枸杞的红糖粥,还是温热的。忙了大半夜还那么费神,她确实有些饿了,就轻轻喝了几口,“没做什么,之前食堂平顶挤不下,我一个年轻人不好跟老人小孩挤,又不想呆在水里,就找了一棵树爬上去呆着了。脸色难看,估计是我正好小日子,泡多水了的缘故。”   孟西洲听得满眼心疼,上前去一把把她抱起,抱得正低头喝粥的风知意猝不及防地低呼,“你做什么?!”   孟西洲一脸严肃地把她放在木盆里,“我先送你去山上,你别泡在水里了。”   风知意坐在木盆里想了想,“要不你先送牛棚那几个老人过去吧,大队里肯定没人管他们。就算管,也是在最后,估计得到晚上甚至明天了。”   说着看了看阴沉沉的天,“这好像又要下雨了,现在又没吃没喝,老人抵抗力弱,这泡上一天水肯定会病倒的。”   这初夏的气温又不是很高,下雨时还有点寒凉。现在连吃喝都没有,都在自顾不暇,谁还会管病倒的牛棚老人?估计不扔在水里冲走就不错了。   “那我也先送你过去。”孟西洲坚持,推着木盆往水里去,他怕她泡在水里会泡出毛病来,“你先去山上起一堆火,把自己身上的衣服烤烤干,别着凉了。”   见她欲反驳,指指木盆里的大篓子,抢先打断她道,“篓子里面还有一些干粮和粥,你顺便烤些干粮热些粥。等我一会再回来送他们过去,不就正好可以安置好他们吗?”   风知意一听,觉得这样安排也正好,“那先带上一个老人吧?我看这个木盆还坐得下一两个人。那你下一趟,不就正好把剩下的两人都带过去吗?就不用多跑一趟了。”   孟西洲看木盆里确实还有一大半的空间,就微微点头,把木盆系在树上,“那你在这等会,别下来泡水,我这就去背一个过来。”   “好。”风知意安逸地坐在木盆里等,这种感觉挺新奇,她还没坐过木盆一样的水载工具呢!   没一会,孟西洲背了一个发烧得有些昏迷的老人过来。   风知意立马拧开温热水给对方喝了一些,并给了一粒“感冒药”让对方吃下。然后看到孟西洲推着木盆,远离人群往深水处去,就问,“你就这样自己凫水推着木盆去山上?不跟在木筏后面走吗?累得时候可以搭把手,也安全些。”   她看好多家庭都是这么干的。   孟西洲点点头,“我的身份和老人的身份,他们都不会高兴让我们搭载。你把头低一些,别让人看到你的脸,以免事后他们说闲话。”   现在这个时候,水面上到处都有人推着木盆澡盆地往后山上凫水游去,都忙着逃生,没人还会有闲情注意哪个木盆里是哪家的人。   而他自己在水里凫着水的话,别人更看不见他是谁,就不会有人知道她跟他接触。   风知意蹙蹙眉,都什么时候了还会计较这个吗?抬眼看了看远处隔着汪洋大水的青山,低下头来,“那这去山上至少有三五里地呢,游这么远,你受得了吗?要不你也坐进来划着去?”   五里,就是2500米。他要来回四趟,那就是一万米了。   “那样不好掌握方向而且也太慢了,还有承受不了那么多人,容易翻容易沉。”孟西洲推着木盆往后山方向走,“我游累了可以中途歇会,没事的,别担心。”   说话间,水渐渐到了他的腰间、胸膛、脖子,然后他就开始推着木盆凫水了。   风知意手搭在木盆边缘,一粒种子背着人不明显地落入了浑浊的水里,迅速地生根发芽,紧紧攀附在木盆底——   这样,不仅能帮他省些力气轻松些,等下一趟他自己过来的时候,她还可以时时监测他的安全。   孟西洲不知道木盆底装了“推动器”,只觉得好像是顺水流,这木盆不仅不用费力气推,好像还拽着他走,这倒是轻松了。   所以,五里的距离,也就花了不到一个小时就轻松到后山了。   孟西洲选了个偏僻无人的地方登陆,把吃了药昏睡过去的老人背到了一棵大树下安顿好。   回头风知意递给他一粒药丸子和热水,“这个预防感冒的,你歇会再去吧。”   孟西洲也没问是什么,直接丢进嘴里吞了,喝了一口热水点点头,“我先把火堆升起来,你赶紧把自己身上的衣服烤烤干。一会等老人醒了,你就扶他去人群那边吧。”   他们不远处,有很多人也到了后山正在登陆。尤其是坐竹筏过来的,早就到了。这会正在各自寻落脚地安顿家里的老老小小,忙乱成一片。   孟西洲帮她升好火,把大竹篓交给她,说以后的食物可能会困难,交代她里面的食物不要随便送人。   然后,就坐着木盆,划着水走了。   他刚一走,就有一大队战士扛着各种水上救援设备,急匆匆地从山那头的军营方向翻山跑过来了。   为首的,正是苏望亭。 第54章 救援   风知意刚准备烤一些红薯等一会给老人补充点能量,听到声响一抬头,就跟从山上奔下来的苏望亭打了个照面。   苏望亭看到她意外地愣了愣,眸光微亮,正欲说什么又想起她让他离她远点的话,就生怯地微顿,有点不知道该不该打招呼来着。   倒是风知意看到他们的样子,神色如常地招呼,“去梦庄大队救援?”   苏望亭见她主动跟他说话,眼睛欣喜发亮地忙点头,还急切解释来晚的原因,“昨晚半夜水闸被冲毁的时候,首当其冲的几个村子受灾极其严重,我们不得不先抢救他们。可我们营地就只有500多个士兵,实在是分派不出多余的人手过来,我一忙完那边就赶紧赶过来了。你还……你们还好吧?”   水闸被冲毁?难道不是这边的堤坝决堤?风知意微怔,但也没有多问耽搁他们时间,“这边情况还好,大家都被困在大食堂那里,但水位涨得很快。你们快去吧,注意安全。”   “欸好好好!”苏望亭见她还会关心他,眉目璀璨地连连点头。救人如救火,也确实顾不上说话多耽搁,赶紧把竹筏小船什么的救生装备放在水里,而且还装了发动机。   所以一下水,十几艘小船或救生筏“嗖”地一下,像利箭一样射了出去!   风知意见速度这么快,轻蹙的眉宇微微松开了些。有这些救援军队帮忙,那今天就能很快把所有人都救到这山上来了,估计半天都用不着,安全应该是没问题了。   只是,梦庄大队整个村子都被淹没了,那这么多灾民救去哪里安置?山那边的军营里吗?   风知意猜想得不错,有战士们的强力加入,救援几乎10分钟就能来回一趟,一趟能救两三百个人回来。   不到两个小时,全大队两千多人,一个不落地全部给救援了过来。   然后,大部分社员都跟着一分部士兵去军营安置,苏望亭则领着大部分士兵和大队里的壮劳力们则去继续抢救牲畜和粮食。   孟西洲也被抓了壮丁。   风知意只好先跟着大部队翻山越岭地去军营安置。   大半夜的被惊醒,又惊又吓地死里逃生。淋了大半夜的暴雨不说,有好多人还在脏黄的洪水里扑腾过。来不及喘口气,又被疾速上涨的水位逼得仓惶地绝地求生。好不容易遇到军队救援,被救到了安全的山上,却惊魂未定地又爬了两个多小时的崎岖山。   所以到达军营的时候,梦庄大队的每个人狼狈又憔悴得像是遭受过千难万苦的难民,那简直不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又脏又狼狈得比乞丐还不如。   可到了军营里,看到的不仅仅是士兵,到处还有或悲或泣或哭或痛的难民。   据士兵说,那都是别的村子的幸存者。和他们一样,不仅失去了家园,还或多或少地都失去了至亲亲人。   最惨的是那个哭得痛不欲生的年轻妇人,因为她才两个月大的孩子被大水冲走了,不知所踪,生还的几率微乎其微。   顿时,梦庄大队的里都不敢抱怨苦抱怨累抱怨惨了。比起那些灾民,他们至少亲人都还在,都没有失去性命,他们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所以,梦庄大队的人都安静如鸡地乖乖跟着士兵去安置下来。   风知意被安排和女知青们在一块,她们七个女知青,挤在一个非常狭窄的草棚里面,临时在操练场上搭起来的那种。   因为难民实在太多了,这山头附近受灾的村子就足有二三十个,军营里像样的屋子根本住不下那么多人。   而且他们还算是幸运的,来得早,在军营里面还有个容身之地。那些下午或傍晚被救回来的难民,军营里面已经塞不下了,就在军营外面安扎草棚落脚。   那草棚还是先来的难民——风知意他们给帮忙搭起来的,因为士兵们都跑去抢救人民的生命和财产了,人手根本就不够用。   所以风知意他们这些还有行动力的人,一过来就被安排各种活了,根本来不及喘息。   忙到傍晚夜色将黑,风知意去领了一个馍馍一个红薯和一饭盒的野菜汤往回走,半路上遇到和众人一起去抢救粮食回来的孟西洲。   他身上到处蹭破刮破不说,还有好几道被水泡得发白的口子。脸色发白,皮肤被泡得严重脱水。   不过,跟他一起走来的大部分人以及士兵都跟他几乎一个样的情况,甚至比他严重的都有,想必是抢救粮食时所造成的。   孟西洲看到风知意,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就扛着粮食跟众人匆匆地走了。   风知意微微蹙眉,神色凝思地回到知青草棚,却发现里面一片兵荒马乱,“怎么了?”   “江妙妙发烧昏迷了!”李燕华神情凝重,“这没医没药的该怎么办?”   倒是周曼曼看到风知意回来,眼睛一亮,赶忙说道,“陈素素,你不是会中医吗?你给她……”   说到一半突然想起来江妙妙跟她关系不好来着,迟疑地顿了顿,“你能给她看看吗?”   李燕华和所有人都眼带希望地看过来,“你会中医?”   “不会。”风知意看了周曼曼一眼,上前去摸江妙妙的额头,“我只不过是生病多了,就懂了一些症状,模糊地知道一些该怎么处理。”   说着,手被江妙妙那滚烫的额头给烫得手一颤:这么严重?!这烧下去会把人给烧坏烧出问题吧?   当即起身道,“你们先给她用凉水紧急降下温,我去军营问问有没有退烧药或者看看能不能请到军医过来。”   因为有不少救回来的难民缺胳膊少腿的重伤或命在旦夕,军医里就那么两三个军医护士,忙得马不停蹄,发烧这种“小病”根本就无暇顾及。   所以之前李燕华她们,才没想过去打扰正在争分夺秒抢救人性命的军医。   风知意也没想过去打扰,她只是想借这个幌子从空间里拿紧急强效退烧药出来。   所以她一说完就赶紧跑了出去,也确实去医疗处那边转悠了一下,然后跑回来把退烧药交给李燕华,让她赶紧给江妙妙喂下去。   这个时候医药物资极其短缺,能拿到药物已经是极其不容易的事,所以风知意只提供了两粒退烧药。   她没想过用异能帮江妙妙退烧,一是她们之间关系不好,实在没有什么情分可言;二是她精神力损耗过重,还没有恢复多少,江妙妙还不值得她舍己为人。   至于江妙妙能不能退烧好起来,那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风知意给完药就让开,让李燕华她们去给江妙妙喂药忙活,自己退到一边去拿起已经凉了的馍馍和野菜汤,吃了一口就不想吃了。   这吃下去,她的胃会受不了,她实在没必要受这个罪。   风知意就拿着东西起身往外走,却被一直束手旁观的顾寒音叫住,“这么晚你去哪?都快天黑了。”   军营里可没那么多照明分下来给难民们用,现在这会军营里面的人又杂又乱,一个单身女知青天黑出门指不定会遇到什么不安全的事。   “我去看看彭大娘和丫丫。”风知意解释,其实她是想去跟孟西洲接个头,问问这洪水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一带受灾的情况到底有多严重,粮食物资又被抢救回来了多少。   她今天被安排安顿难民忙了一整天,道听途说得零零碎碎的消息不准也不够她判断。   顾寒音看了看她手中的食物,以为她是想去送给彭大娘她们,起身道,“我陪你一块去吧,这天黑怕是不安全。”   风知意有些意外地怔了怔,随即无所谓地点头,“也行。”   她不一定碰得到孟西洲,孟西洲也不一定有空。她最主要的是想要出去听一圈消息,估测一下受灾情况。   两人就着微暗的天光,穿梭在到处都是简陋草棚、到处都是悲痛苦难的人群,寻了好一会,才找到彭大娘她们。   其中,半路上风知意把食物给了一个受了重伤、饿得哇哇大哭的孩子。   当时,顾寒音侧首看她,脸上面无表情的冷硬柔和了一些,提醒她道,“这个时候让食物,小心他们欺你好心,下次又问你要。”   风知意无所谓地笑笑,“这食物是军营里发的,我可没有,问我要、我也拿不出来。”   看风知意她自己拎得清,顾寒音就没再说什么,转话问,“之前那个退烧药,是你自己的吧?”   见风知意诧异地看过来,顾寒音看着渐渐黑暗下来的天色解释,“我爸是军医,我从小跟着他耳濡目染,知道这种情况下,军营里药物会极其紧缺。你刚刚出去走一趟就轻而易举地拿到了药物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你跟这边的高层有交情。”   风知意当即怔了怔,她是承认是自己的药物好呢,还是承认跟这边军营的高层有交情?   不过风知意什么都没说,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顾寒音也没有追着刨根问底,她只是疑惑,“听说你跟江妙妙的关系很不好,甚至还有些仇怨,怎么舍得把那么稀缺珍贵的药物让给她救命?”   风知意在微暗的天光里神色寡淡,“跟她是谁、以及跟我的关系如何没关系,我只是尽到作为一个人的本分。这样不管她之后会不会好,我都内心安然宁静,无愧于心。”   她没把江妙妙这个人当回事,更没把跟她那点子不愉快放在心里。江妙妙在她这里,跟任何一个陌生人没什么区别,无怨无憎、无感无喜。   最重要的是,江妙妙若是这么烧下去甚至出事,她们这几个知青今晚别想安生了。大家都仓惶地累了一天,实在不想被江妙妙折腾了。   顾寒音听得微微点头,“我爸经常说,医者仁心,在生命面前,要抛却个人恩怨是非,我做不到那个境界、没有那种宽和的心,所以弃了医。”   说到这里跟风知意坦白,“其实我能帮江妙妙治,但我一来就跟她闹了几次矛盾,我记恨她所以冷漠旁观,你会不会觉得我冷血无情?”   “不会。”风知意微笑地摇摇头,神色真诚,“没人有资格要求另外一个人该怎么样,每个人心中都有不同的道德标尺,只要自己觉得内心安然平静便可。”   说完自嘲地笑了笑,“而且,我也不是什么仁心,我就是纯粹不想她出事而给我们添麻烦而已。”   说起来,她才是真正的冷血无情。   毕竟,至今为止,江妙妙甚至所有知青众人,都并没有在她心里过过心。   今天若有任何人遭受不幸,她可能只有对生命的惋惜,不会有什么悲伤难过的情绪,就如当初的贺梅一样。   她血凉到世间所有的悲欢离合、恩怨情仇都波动不了的平静和无动于衷,大概这才是真正的冷血吧。   顾寒音却觉得她这是自谦和安慰她的话,“我大概要跟你多学习,说不定以后回去能继承我爸的衣钵。”   风知意笑笑不语,人向善总是好的,她总不能剖开她实则冰冷的心,打击她的积极性。 第55章 受灾   风知意其实找了很久,才在这军营里的茫茫人海中,把彭大娘和彭丫丫找出来。   真的是茫茫人海,整个军营里,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难民,每个缝隙角落里都塞满了。而且还在不停地增加,风知意就估计这次受灾的范围应该颇广。   彭大娘和丫丫两人同许多梦庄大队的人,安置在一个跟蔬菜大棚一样的简陋大棚子里,几百号人挤在一起。   形形色色的人都有,不分男女老少,都是一大家子一大家子地在一块。那里面孩子的哭声,大人的吵闹声,混乱又嘈杂,简直就像菜市场。   这么看来,这军营里对他们知青还是有优待的。虽然他们知青的草棚也很狭小简陋,但最起码是单独的空间,不用跟这么多人挤在一块。   彭大娘和丫丫分在一个小角落,看到风知意来,彭大娘一脸愁苦地拉着她问,“我坐筏子过来的时候,看到我那屋顶还没有被淹,咱们的粮食应该都还在。你去问问,有没有给抢救回来?”   “肯定有的。”风知意觉得,只要是幸存的粮食,哪怕是泡在水里的,都会抢救回来,“但应该会交给军营里统一管理分配,毕竟这么多难民,问也分不出来哪些是谁的了。”   而且,也一定不会分。   毕竟有些灾民,完全没了粮食,总不能饿死他们不管。   彭大娘听得愣了愣,“那就是说,咱们要统一吃大锅饭了?那可是我们一整年的粮食啊!分给大家一块吃吗?那还不够吃一顿的吧?我听好几个村子的人说,他们可什么都没了,整个村子都被大水冲得没影了。”   到时候,自己吃不饱甚至饿肚子,那不是太吃亏太冤枉了吗?那可是她们辛苦劳作了一整年换来的粮食,分给别人也就罢了,还导致自己饿肚子。   当即,彭大娘就有些着急、有些不乐意。   “别急。”风知意安抚她,“这么大的灾难,上面应该会有赈灾粮拨下来的。”   “难说。”彭大娘的神情却不太乐观,她毕竟是经过三年饥荒的人,当初那触目惊心的情景,她到现在还心有余悸,“以前又不是没有闹过洪水干旱,还不是饿死那么多人。”   所以现在的人,对粮食格外地看重,因为那就是命啊!   风知意默了默,然后抬眼温柔地笃定,“不会的,这次肯定不会。”   彭大娘看她那温和的眼神,好像有种温柔的安抚力量,竟让她这个经历了大风大浪却依旧感到焦躁不安的心,居然慢慢地安稳下来,微微点头,“但愿吧。”   眼下除了但愿,也没有其他办法了,粮食又不能抢回来。   看望完彭大娘两人,见她们没受什么伤遭什么罪,风知意就赶紧和顾寒音赶回去。   天黑了,她们两个女知青不宜在外多逗留。   回去的路上,顾寒音沉默了半晌,突然开口说道,“估计很难有。”   风知意正在整理归纳这一路听到的零零碎碎消息,目前已知的受灾村落——不是,是生产大队有32个,这应该足够一个县的范围了吧?   而且大部分地方都是全部被没了顶的,甚至有些地方,整个村子被大水冲得夷为了平地,寸草不留……风知意正估测灾情时,听到她这没头没尾的话,怔了一下,“嗯?什么很难有?”   “赈灾粮。”顾寒音压低声音跟她说,“我爸在军部有些消息来源:之前的那饥荒,除了天灾人祸,虚报高产量,最重要的原因,是上交的粮食都拿去还外债了。所以那时候,上面根本拿不出粮食,才饿死这么多人的。现在的情况虽然好些了,但不知道这次受灾的范围有多重有多广,这水又什么时候能退。”   说着,还凑近她提醒,“这军营里的粮食不会很多,抢救来的粮食估计也很少。可这么多人,时间一长,若是上面没有粮食下来,这里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你若是有门路,尽快离开这里吧。”   风知意对这情况倒也预料到了,若有所思地默了默,然后问,“你是打算离开这里吗?这大水封路,我们在这山上犹若孤岛,你怎么走?”   顾寒音毫不隐瞒地点点头,说出自己的打算,“明天我准备借这部队的电话打回家,问问我爸有没有办法。到时候你若没法走,要一起吗?”   风知意没想到顾寒音会捎带上她,毕竟她们一点都不熟,交情更谈不上。只是,人家的好意不好驳回,就露出恰到好处地感激微笑,模棱两可地不置可否,“如果到时候你那方便的话。”   不方便的理由,到时候也很好找。   顾寒音点点头,其实她也没什么把握。   两人回到草棚,众人已经睡下了。   没有铺盖也没有被褥,只有一些还算干燥的稻草,大家都和衣而卧。而且地方非常小,众人只能侧身挤着睡。   今天被那么浑浊的大水淹过,又几乎手脚并用地爬过山,还在军营里搭草棚干杂活安顿各种难民。那身上沾上了各种味道,而且还没条件洗漱。   风知意躺在最边上,被近距离熏得半天没法睡着。   可这种情况,她也没法去空间。   更倒霉的是,半夜又刮起了狂风、下起了暴雨。这草棚本来就是临时匆忙搭起来,简陋得直接渗水瓢雨,打湿了她半边身体。   特别是,还有虫子爬进来避雨。   风知意无语地爬起来,这觉没法睡了。   侧躺在她身边的顾寒音也没有睡好,风知意一起来没人挡着了,雨就打在她身上,她也就醒了,“漏雨了?”   “嗯。”风知意把一旁的稻草匀出了一点,堵住缺口。   可没一会雨又大又密了之后,茅草顶又开始漏雨滴了。   这下,除了还在昏迷的江妙妙,所有人都陆陆续续地醒了。   风知意看大家都没法睡,等天亮说不定还要干活,就道,“我去看看能不能弄到大片的叶子来挡挡。”   说完,正要猫着腰出去,却被李燕华拦住,“我去吧,我看你今天很虚弱的样子,别再出去淋雨了。要是再病倒一个,那可怎么整。”   说着扭头招呼在角落里不言不语的韩招娣,“你跟我一起去。反正就你和我有衣服换,待会淋湿了可以回来换衣服。不然旁的人湿衣服穿一整夜,硬生生地等风干多难受?这下雨天的还不一定干得了。”   而且女知青中,就她和韩招娣看上去身体比较结实耐劳。   可韩招娣这个人,干活儿从不争抢在前,好处又从不落下。闷声不响的,别人欺负到头上也怯弱得不敢说话。   真的是,让她可怜又可嫌。   韩招娣愣了一下,嘴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抿了抿唇,低头似乎有些委屈地往外走,却在门口脚下一软——   要不是风知意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差点摔倒去。   “怎么了你?”风知意刚问完就闻到一股特殊的血腥气,敏感地朝她后面一看,果然看到湿了一大块,顿时惊诧,“你、你没用那个吗?”   这个时代的女人用的好像是种卫生带?风知意不太清楚,只好隐晦地用“那个”代替。   韩招娣有些窘迫尴尬地站起,垂着头声音有些嗡嗡,“没、没有,下午才来的,昨儿半夜没来得及带出来。”   “啊?”风知意当即就有些一言难尽,下午来的,到现在那么久时间,都不知道想办法处理一下吗?就这么一直呆到现在?她是怎么受得了的?   难道这么大的营地、那么多女性,就没能想办法借到一个?或者自己想办法做一个?她记得这个时代女性,用的好像都是用布做的吧?   这么大的女生了,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收拾自己?风知意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就说这屋子里的味道怎么那么难闻呢?原来还夹杂了这种,真的是!   风知意忍了忍,她没这个时代那方面的用品,就扭头问其他人,“你们谁有吗?”   这种私密的东西,她知道不好借。可总不能放任她,就这么祸害一屋子的人。   女性对这方面都挺敏锐,看风知意之前的语言动作,就知道韩招娣怎么了,都摇摇头,“没,早上那么危急匆忙,什么都没来得及带。”   大晚上的被洪水吓醒,只顾着逃命了,哪还记得带东西?有带的,估计也是下意识地带了最方便的钱和票。   倒是李燕华大大咧咧地不以为意,“没事儿,等天亮了去灶膛里抓把灰、撕点布条做一个。”   风知意听得嘴角微抽,那卫生吗?不过她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就识相地没说什么,但还是忍不住建议韩招娣,“你想办法洗洗吧,这样不难受吗?”   说完,扭头跟李燕华道,“还是我跟你去摘芭蕉叶吧,她就不要淋雨了。明天一早,我能去彭大娘那里借到衣服换。”   她实在不想呆在屋子里被荼毒了。   而且,若是让其他人去淋雨,然后穿一夜的湿衣服,回头病倒了又是一件麻烦事,受累的还是她们这些知青。   江妙妙可还没醒呢!可不能再多个病人了。她有异能防身,倒是可以免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行吧。”李燕华有些不爽地撇撇嘴,好像每次要韩招娣干嘛,她都能找到理由推脱,而且是让人不好反驳的那种,真怀疑她是不是故意的。   风知意和李燕华两人冒着大雨,去摘了一大堆芭蕉叶回来,摸黑把茅草顶勉强修补好。然后大家收拾收拾,凑合着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蒙蒙亮,风知意就借口去找衣服换,赶紧离开了。   穿了一夜的湿衣服,难受死她了。   幸亏她有异能防身,不然铁定感冒生病。   昨天大家可能都惊吓得又累又倦了,整个营地里虽然到处都睡满了人,但却静悄悄地一片,连忙了一天一夜的士兵都累瘫得睡沉了。   风知意就着微亮的天光,悄无声息地穿过营地,避开哨兵,直奔丛林。   待无人处,闪身去空间吃好洗浴好,狠狠地休息恢复好。   整个人,才终于缓了过来。 第56章 决定   孟西洲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忙完有空去找风知意。不过去了梦庄大队的女知青屋棚那里,却没看到她人。   就他的身份,他也不好直接跟人打听她的去处。想了想,转身寻去彭大娘那边,可也没找到人。   又跑去所有她可能去的地方找了一圈,都没找着。   顿时,孟西洲站在人来人往的军营里,环顾着到处密密麻麻的人群,突然有种再也找不见她的惊慌感,让他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   “你傻站在这里干嘛?”突然,犹如天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孟西洲猛地回头,看到风知意整个人如青山一样,似乎被一夜的雨洗得清新淡雅,怔怔了半晌,忽然就笑了,“你又瞎跑哪去了?怎么到处都找不着你。”   这语气,难掩委屈不说,还似乎带着一股撒娇感。   风知意听得怔了怔,心下柔软得不由笑容也柔软,“找我有事儿?”   孟西洲没回答,上前去动作自然地帮她卸掉背上的竹篓,打开看了一下,见里面是新鲜还带着泥土的菌子,抬眼问她,“一大清早的,就去山上了?”   风知意微微点头,在大众面前她还装装能吃苦,在他面前就直言不讳,“这军营里的食堂伙食也太差了,我实在吃不下,嗓子都给刺疼了。”   听她跟他这么娇气地抱怨,孟西洲心里有种油然而生的满足感,忍不住眉眼带笑,拎着竹篓示意她跟着走,“走,带你去吃好吃的。”   “哪呢?”风知意跟上去。   孟西洲跟她“嘘”了一声,示意她跟上就是。   现在军营里里外外都是人,外面的人要进去吃饭,里面的人要出去找人,所以进进出出的人流量也很大,本来的哨兵处就没人再盘问登记什么的了,随意得很。   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军营,往山林里走去。   待林中深处无人时,孟西洲才放慢脚步等她走上来,“昨天给你的篓子呢?你都分给别人了?”   “没,我藏起来了。”实则是丢去空间了,风知意好笑,怎么在他眼里,她看上去像烂好人吗?   “嗯。”孟西洲也没问她藏在哪,只是交代,“食堂里那些粗糙食物你吃不下就不要勉强,先吃那些。吃完了,我再给你寻来。”   “哦。”倒也不用他寻,她自己空间有。风知意看他脸上手上的伤痕犹在,唇色脸色也依旧有点脱水苍白,“你们忙完了吗?”   说着,从随身的军绿小包里摸出管药膏递给他,示意他脸上手上的伤口,“擦擦,别感染发炎了。”   “我回头再擦。”孟西洲接过就随手放进了上衣口袋里,“能找到的粮食都抢救回来了。”   毕竟大水经过了一天一夜,差不多都平息了,“今天那些部队的人,准备去水上搜搜看有没有被冲走还活着的幸存者,所以不用我们再去。”   风知意最想知道的是,“那你昨天有没有从那些士兵口中听到,关于这次的洪水灾情?我看军营里的灾民那么多,波及的范围是不是很广?还有我偶尔听到,说是这次洪灾是因为什么水闸被冲毁,具体是怎么回事?”   孟西洲看她问题那么多,有些好笑,“你关心那么多做什么?这些应该是上面领导人该操心的事,你管好自己吃好睡好就行了。”   “好奇,你就把你知道的给说说呗!”这个时候没有网络,智脑毫无用武之地。她困在这里,对外面的消息和状况一无所知。   虽然智脑偶尔能截取一些收音机的音频消息,但实在太过杯水车薪。而且还是上面处理过的,没多大用处。   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孟西洲的消息似乎很灵通,甚至有些事情好像还能未卜先知一样。她虽然不去探个究竟,但跟他打探消息总没错的。   孟西洲在前面边拨开枝叶踩出一条路边说,“你知道我们村前的大河,是连着国内最大的淡水湖吗?”   风知意微微点头,“我听彭大娘说过。”   “那淡水湖又连着长江。”孟西洲大致解释,“今年雨水太多,长江水位暴涨,直接冲垮了还是解放前就年久失修的水闸。淡水湖的水位本来就因多雨而暴涨,又一下子就承担了长江大水的压力,就直接喷满了,冲向了各个分支流,咱们村前的大河就是其中之一。”   原来源头追溯到那么远吗?风知意若有所思,那就是说,这是无法抗拒的天灾?难怪她做了那么多努力都没用。   “而就我们村前那条河的水闸,也是解放前的老水闸,就直接被冲垮了。”孟西洲说到这里扭头看了她一眼,觉得她好像挺在乎那个堤坝口的,就特意说明了一下,“说来也奇怪,本来最薄弱的新修堤坝口,居然到现在还安然无恙。”   风知意装听不懂,没接茬。   孟西洲也没有深究,继续说道,“这次洪灾,长江流域有60%的地方被波及,还有淡水湖各个分支流,都有或轻或重的洪水泛滥。所以受灾的地方挺广,灾情挺严重。”   “这些情况,我也是从那些部队人的口中听了个大概。”实则不然,这些全是上辈子后来新闻报道出来的事,“但具体详情我也不太清楚。”   说完,良久没听见后面有声音,孟西洲回头看了一下,见她凝眉不知在沉思什么,“你愁个啥?这又不是你该愁的事,你也愁不来啊!”   “哦。”风知意回神,左右看看周围林深幽静,问他,“你不是说去吃好吃的吗?这是要去哪?”   “快到了,就在前面。”孟西洲说完没多久,就领她来到了一处被枝叶掩盖的山洞前,里面收拾得干净整洁,粮食锅碗衣服被褥等日常所需都有。   在他挪开枝叶后,风知意看到这山洞里面就乐了,“怎么又是山洞?你这是狡兔三窟吗?”   孟西洲笑笑不置可否,“进来吧,咱们做早餐。”   其实这是她不肯去省城避难之后,他特意给收拾出来的。不过这么天时地利的山洞,倒是上辈子发现的。   风知意跟着钻进去,才发现里面其实挺宽敞。就算是孟西洲,也能直起身来。看到被褥什么的都是干净的,铺盖也收拾得好好,“你准备住这里吗?要做个山顶洞人?”   感觉这里舒适得很,比在军营里挤草棚,好太多倍了。   “这是以防万一,留着备用的。”孟西洲把一旁的简易灶台点着火,烧上水,然后拿出东西边淘米边说,“军营里的灾民足有四万五,可粮食少得估计撑不过10天。”   他记得上辈子好像只撑了一个礼拜的样子,“全国那么多地方受灾,就算有赈灾粮发下来,也没有那么及时,而且量也不会多。到时候,如果军营里发生什么混乱,我们就来这里避避吧。”   其实不是如果,是一定,上辈子就发生了非常惨烈的混乱。   而他们现在被大水围困,整个县城都被淹在水里,水淹的地方太广,想离开、没有好的水载设备的话太难,也不安全。   所以,他就多准备了一条后路。   风知意沉默了一瞬,随即微微点头,“哦好。”   孟西洲看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在想什么呢?老出神。”   “没。”风知意看他把白米下锅,就道,“我去看看能不能寻到些野菜山鸡什么的。”   “我去吧。”打猎的事怎么让她一个女孩子去,孟西洲把米下好锅,“你把菌子洗一些,看着点火,我去去就来。”   “也行。”风知意立马去打开篓子,拿出些菌子。   其实她只是想寻个机会自己呆着处理点事,他离开也一样。   待孟西洲一走远,她立马从空间里拿出个仿飞虫的微型侦查器,交代智脑,“去把全国实时情况给我转播过来。”   智脑立马有些肉疼,“全国跑一圈,这最起码得消耗一块能源石呢!家主,我们的能源石不多了。”   “没事。”风知意倒不心疼,反正能源石在这里,一辈子都不一定用得上一次,“顺便把全国各地的国库粮仓地址,以及防御情况给我记录过来。”   智脑听得立马明白,“家主,您是想把空间里的粮食都偷偷地上交给国家?”   “嗯。”风知意神色寡淡,“反正那么多粮食堆在空间里毫无用处,倒不如物尽其用,解眼下的燃眉之急。”   天灾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人祸。但一切的祸源根头还不是因为穷、因为饥饿,只有解决了祸源,很多事情就会迎刃而解。   而且粮仓充盈,在很多事情上,国家也会轻松很多。   “那也别悄悄地送啊!”智脑忍不住嘀咕,“光明正大地送给国家,那能换多大的好处和身份地位啊!”   “要换什么好处?”风知意不以为然,“现在国家穷得一批、百废待兴,能拿得出什么?名利和地位,上辈子还没享受够吗?那其实都是负累而已。其他国家能给我的,我自己也能给我自己。再说,我这粮食也解释不了来源,别送粮食把自己赔进去。”   “那全国各地的粮仓突然间无故多了那么多粮食,上面肯定会觉得奇怪吧?”智脑担忧,“应该会彻查吧?”   “查就查呗!”风知意一点也不担心,她藏身在这犄角旮旯的穷乡僻壤里,一个毫无特色的芸芸众生之一,谁会怀疑到她身上?所以她很笃定,“反正查不到我身上。”   毕竟,现在的科技手段落后太多。   “行叭!”智脑启动侦查器,那不起眼的“小虫子”就“嗖”地一下,冲进了天空里消失不见了,“昨晚您让管家准备好个人飞行器的时候,其实就是有这种打算吧?”   “嗯。”风知意微微凝眉,“听孟西洲说这军营里的粮食撑不了10天,想必各处灾区的情况都差不多,得尽快让国家有赈灾粮发下来。”   “那今晚就去吗?”智脑问,因为小飞虫全国扫描一遍,用不了半天。   察觉到远处孟西洲在靠近,风知意轻轻“嗯”了一声,“事不宜迟。” 第57章 送粮   傍晚吃过晚饭,风知意就借口说草棚太挤了,她去彭大娘那边睡。   其他女知青也不奇怪,因为这草棚里面确实太挤了,她们晚上翻个身都不行。而大棚那边,虽然人多嘈杂,但空间比这边宽裕一些。   而且,风知意如果去别处睡的话,空出来的位置,也能让她们睡得稍微舒服些,自然乐得不多问。不然一个姿势保持到天亮,睡得全身酸疼,谁都不好过。   跟众知青交代完,风知意就趁着晚饭时间,军营里面正人来人往、进进出出、热闹杂乱时,不着痕迹地隐去了深山里,然后再去空间。   在空间里,就着小飞虫发送回来的实时情况和地图,做好准备和计划,以及规划好路线。   等外面天黑之后,风知意就出了空间,取出个人飞行器,登上启动之后,还交代智脑,“帮我屏蔽所有信号探测和磁场干扰,调入无声隐形模式。”   智脑有些无语,“这个时代的网络都还是刚刚出现雏形,国内的空中飞行器——就是老古董飞机,都屈指可数,不用这么小心翼翼吧?”   “小心驶得万年船。”风知意对照着小飞虫发送回来的全息地图,调好路线。   “好吧。”智脑有些肉疼,又要多费能源。   进入无声隐形模式之后,风知意启动发射,飞行器就无声地“嗖”地一下,像一阵疾风掠过,瞬间掠进了黑夜的高空里消失不见,快得刚刚那飞行器得存在,恍若错觉。   风知意首先的目标,是那些受灾严重区域的省粮仓、市粮仓。若直接全都给首都大粮仓的话,怕远水救不了近火。   而且,这个时代的交通,好像也并不怎么发达便利,就省得国家再多费人力物力运输力救灾了。   好在这个时候的防御手段,对熟识高科技手段的风知意来说,实在太过小儿科。进入那些粮仓,让她如入无人之境,毫无阻力,这就大大地提升了她的效率。   而且风知意的飞行器速度极快,让她几乎十几分钟就能跑一个地方。   仅仅一个晚上的时间,她就把全国各地大大小小的粮仓都塞得盈满。   结束回到军营外的森林里时,天才蒙蒙亮。   风知意看着空间里曾经堆积成山的粮食,现在被一扫而空,身心舒爽地呼出口气,如释重负,“真爽!有种长年累月的积货终于清仓掉的感觉。”   智脑凉凉地道,“爽什么爽?人家又不给你钱,你当你是清爽大甩卖呢?”   管家也在一旁稳重又斯文地微笑,“家主,用不了几年,也就是外面几个月,空间里的储备粮食又会被填满。”   因为空间里种满了大片大片的各类粮食,而且是用高科技农业机械自动化的种植,管家在空间里,就是中枢控制种植生产加工储备等事。   刚觉得甩掉了沉重大包袱的风知意顿时:“……”   不想说话了,甩手出了空间,趁着天色还未大亮,悄无声息地回到了知青草棚前。   正早起放水的顾寒音看到她回来,以为她是从彭大娘那里过来,就有些纳闷,“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风知意煞有其事地嫌弃撇嘴,“太吵了,小孩哭声、打呼声、磨牙声,没有一刻消停的。还有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早就起来了,吵得根本就没法睡。”   顾寒音听得微微点头,“那么多人,肯定没有完全安静下来的时候。你还是回来睡吧,反正也挤不了几天。”   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往后看了看其他知青还在里面沉睡,拉着风知意去一旁悄悄说话,“我昨天给家里打了电话,我爸说会想办法过来接我走,到时候你跟我一起。”   风知意不置可否地微笑点头,只是想办法过来,可她觉得悬。   毕竟昨晚她全国上下跑了一圈,最清楚情况不错。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县城,几乎成了汪洋一片。甚至整个省,没被淹的地方都屈指可数。   而早在之前相互介绍认识的时候,风知意知道她也来自京市。那么远,过来的话,真的是千山万水,会相当不容易。   除非她家里能力不小,不然水退之前,会来接她的可能性不大。   不过家中女儿会被下放到这么偏僻的地方当知青,风知意对她家的能力表示有点怀疑。   风知意的怀疑是对的,接下来一连过去了好几天,顾寒音家里都没有人来,几次打电话回家都说还在想办法。   顾寒音的眉眼间逐渐焦灼。   不过没人觉得奇怪,因为营地的食物在日益减少。到洪水第五天的时候,开始不见干食,每天的馍馍和红薯或土豆都没了,只有野菜稀粥。   而且那稀粥不见一点米粒,全都是稀碎的红薯或土豆,野菜也都是灾民们自己去山中寻摸来的。   这说明,军营里的粮食开始见底了。   本就吃不饱的灾民脸上浮现担忧焦躁,空气里流动着隐隐不安的气息,都在担心会不会饥荒重现。   所以第六天早上,风知意在山洞里跟孟西洲吃过早饭,孟西洲就交代她,“这两天你收拾收拾,准备搬过来住吧。”   风知意拿起篓子准备去寻野菜的手微顿,扭头看他,“怎么?”   “从昨天起,为了吃的,营地里就有好几起争斗事件。”孟西洲也背起篓子,见外面太阳大,还随手拿了个草帽给她戴上,“我怕营地里会慢慢乱起来,你还是避开的好。”   风知意抬手正了正帽子,微微蹙眉,“军营里的那些士兵不管吗?”   “才五百多个兵,管理四五万人,太吃力,压不住的。而且人一旦饿急了眼,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孟西洲跟她一起走出山洞,“反正你又不在营地吃饭,军营里也不清查人数,早点出来安全些。”   风知意沉吟了一下,然后微微点头,“那过几天乱起来了再看吧,现在我们知青住的那一片区域还挺风平浪静的。突然搬出来,不好跟其他知青交代去处。”   孟西洲回想起上辈子确实是三四天后,因为断了粮才真正乱起来的,遂也不着急地颔首,“也行。”   到时候乱起来,也就没人去关心别人的去向了。   两人到山中挖野菜,没一会,就有不少灾民也都来了,孟西洲就跟她拉开了一些距离。   智脑见风知意的四周无人,就忍不住小声逼逼,“家主,这距离我们送粮都过去四五天了,上面为什么还不把赈灾粮给发下来?”   “不急,”风知意倒还沉得住气,“这水路不便达,总要让上面准备准备。而且突然冒出来的粮食,总要查查有没有“毒”吧?”   风知意说的这个“毒”,自然不仅仅是指单纯的毒,而是这个来源问题。   智脑纳闷不解,“可我这几天仔细截取各音频消息,为什么没有各地粮仓里突然多了粮食这个惊世骇俗的大消息?这个消息应该爆炸才对啊!”   风知意无语,“你家突然冒出金疙瘩,你会向外面嚷嚷得天下皆知吗?傻不傻?现在时局本来就不稳,还爆炸呢,嫌不够乱吗?”   傻·智脑噎了噎,弱弱地反驳,“把有粮食的消息放出来,那样不是可以安定灾民的心嘛~!”   “那只是小利,这事泄露出来的话,只会弊大于利。”上面领导人又不傻,肯定会把这事捂得紧紧的。不仅是为了防止内乱,更要防备外敌借此生事,“至于灾民,等赈灾粮发下来,自然就安定了,这都是小问题。”   “那赈灾粮什么时候才会发下来啊?”智脑有些嫌弃,“古人办事的效率都这么低么?这眼看灾区都要断粮乱起来了!”   风知意估计,“应该还要过个四五天吧。”   这水路难行,粮食又来历不明,上面总要懵逼一下反应过来,再拎拎清楚事情的轻重缓急,到时候粮食差不多就该下来了。   这个过程,前前后后总需要十天半个月的样子。   风知意估计得没错,四天后,正当军营里的气氛因为断粮而开始紧张时,突然迎来了带着大量粮食来救灾的军队。   顿时,已经断粮饿了一天隐隐有些绝望的民众,看着源源不断搬进来的粮食,狂喜地迸发出欢呼,有些人甚至忘情地喜极而泣。   风知意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莞尔。   旁边来接她准备去山洞避难的孟西洲愣住了:上面哪来的赈灾粮发下来?还这么多?这事情的发展,怎么跟上辈子不一样?   有赈灾粮下来,那自然就不用去山洞了。   风知意跟众人一起围观完粮食搬进军营,然后悄悄暗示孟西洲:等下一起去挖野菜,她先回知青草棚拿篓子。   只是,她前脚刚回到知青草棚,就有士兵踩着她的后脚跟来找她,说是营长那边有请。   顿时,所有女知青包括风知意都愣了愣,“找我?为何找我?”   对方说不知道,他只是来传达营长的意思,顺便领她去见营长。   李燕华有些担忧地看着风知意,“你该不会惹什么事了吧?”   风知意茫然地摇摇头,“没啊!这几天,我就每天早出晚归地挖野菜,没惹过什么啊!”   顾寒音倒是若有所思地看了风知意一会,然后道,“我陪你一块去看看。”   风知意见士兵没反对,就和顾寒音一块去见这个营地的营长了。 第58章 来信   在去见营长的路上,手腕上的智脑疯狂地震动。   风知意不着痕迹地瞄了一眼:啊啊啊啊——!!!家主,我们是不是暴露了?!我们是不是被发现了?!   风知意嘴角微抽,她怎么有种错觉,智脑似乎在兴奋、在激动?它真的是她管家的复刻件吗?为什么在性格程序方面,完全没有复刻到管家的斯文沉稳?   至于被发现?风知意神色平静不显,她觉得不太可能。   那晚她从头到尾都没被人发现,也没有引起任何动静。而且每到一个地方,都有很仔细地检查过可能存在的监控红外线等设备,确定是没有的。   不过世事无绝对,不管是不是,风知意都不太担心,到时候随机应变好了。   来到了营长的办公室,何营长眼神颇为惊异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笑容和煦地朝她点头招呼,并指示一旁的走廊,“要见你的人,在最里面的那个办公室里,你请吧。”   风知意怔了怔,随即点头道谢,抬脚迈步朝里面走去。   顾寒音想跟上去却被何营长拦住,“不知这位是?”   风知意顿下回头,“她跟我同是梦庄大队的知青,陪我过来看看。”   “哦。”何营长对顾寒音指指大厅里一旁的凳子,“那劳烦你在一旁等一等,你不便进去。”   毕竟,他都不能进去。   顾寒音怔了怔,随即点点头,看了风知意一眼,眼神示意会等她,然后转头走到一旁坐下。   风知意也让她别担心地微微颔首,然后转身朝长廊里走去。   走到最里面的办公室门前,敲开门,风知意首先看到的,就是那个长得跟熊一样的硬汉军官,眼神锐利、神情严肃、气势冷硬,就显得像一座威严不可侵犯的山。   而来给她开门的,就是曾经给她做过司机、送过包裹的小战士。见风知意看他,小战士似乎有些紧张,条件反射般地给她敬了个礼。   风知意有些莞尔,朝他点头招呼示意,然后抬步走进去,目光轻移,对上硬汉军官的锐利眼神,微微笑道,“我还当是谁,这么神神秘秘的。”   硬汉军官的神情,就像一个不知怎么对待娇娇软软小女娃的铁血硬汉,有些别扭生硬,“不是你跟首长说,你不喜引人侧目吗?”   风知意心下暗笑,这样不是更引人注目了吗?不过她也没有拆他的台,微笑地点点头,直接不废话地开门见山,“找我有事?”   “首长让我来接你过去避避难。”硬汉军官也很干脆地言简意赅。   风知意挑眉,看着硬汉军官的神情沉吟了一瞬,“首长还有别的话吗?”   如果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老首长应该知道,她是不会跟着去的。   若目的不是一定要接她过去,只是随口客套一句,那送赈灾粮到这个偏僻的地方,怎么会由这个是少将级别的硬汉军官亲自来?这怕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硬汉军官不知是嘴笨,还是实在不擅长跟小女孩打交道,就看了旁边的小战士一眼。   那小战士立马会意,从随身背着的包里取出一封信,上前来,双手略显恭敬地递给风知意。   硬汉军官解释,“这是首长亲手写给你的信,你看看就知道了。”   而且还说,风知意看完这信就会跟他走,所以他就不多话了。   风知意疑惑地接过打开,展开信纸看。   前面是老首长惯常的问候关心方式,像一个寻常担心孙女的爷爷一样唠叨,风知意看得神色微软地莞尔。   只是看下去,神色就渐渐地严肃甚至凝重起来。直至看完,风知意的眉宇已经蹙了起来,抬眼问硬汉军官,“情况严重吗?”   硬汉军官也神色严肃地点点头,“首长希望,你能立马跟我过去。”   风知意只沉吟了一瞬,立马应下,“好,你稍等。我回去收拾交代一下,最多半个小时。”   见她答应,硬汉军官紧绷的神色微松,“那我在军营门口等你。”   “别了,军营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太多。”到时候,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上军车跟着走了,还不知被灾民们怎么揣测传谣,“你就在这外面等我吧,我很快就过来。”   最起码这军营办公室附近,除了士兵,没有其他闲杂人等来来去去。到时候直接从这里坐车出去,别人也看不出来她坐在里面。   这个硬汉军官无所谓,“好。”   他只是觉得,门口方便上车立马就走。   风知意当即转身往外走,小战士很是机灵地跑上前去给她打开了门。   习惯性地道谢一声,走出门,来到接待大厅,何营长和顾寒音都看了过来。   风知意神色如常地朝何营长道谢辞别,然后和顾寒音一起离开。   何营长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风知意离开的背影。他倒是没想到,这个犄角旮旯的地方,居然藏着一条“龙”?   若他没记错的话,这个陈知青,是苏小子看上的人吧?   那小子眼光倒是好,藏在砂砾中的蒙尘珍珠,都被他一眼就发现了。   ——   匆匆往回赶的路上,顾寒音看风知意行色匆匆,忍不住问,“没事吧?”   “没事。”之前看信时的严肃和凝重,已经在风知意的眉眼里看不出痕迹,只是寻常的着急,“我家里人有点事,我得去看一下。”   “回去看吗?”顾寒音听得眸光当即微亮,她记得风知意也是京市的,神色忍不住一喜,嘴唇动了动刚想说什么,却感觉有点不好意思地欲言又止。   风知意看懂了她的意思,有些抱歉,“我不是去京市,是去别的地方,恐怕不太方便带着你。”   毕竟人家想办法走时,都有说会带着她一起。可她现在准备离开了,却撇下对方,感觉有点过意不去。   好在顾寒音虽然难掩失落,却还是表示理解地点点头,“没事,你先忙你的。”   风知意点点头,然后回去也是这么跟其他知青以及彭大娘说的,说是家里突发有事,得离开一趟。   和熟识的人交代完,又匆忙地跑去营地外的森林里,孟西洲果然等在他们经常碰头的地方,“怎么这么久?可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一年多的接触下来,他早就发现风知意不像其他的女孩子,从不让人等,时间观念很准。不管多小的事,也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哪怕是个小孩子,只要答应或约好了,从来都会做到,让人有种很被尊重的感觉。   风知意点点头,对他倒是没有隐瞒,直接把信里面的内容说了,“x县灾后发生了瘟疫,已经死了一百多个人。老首长他们束手无策,向我紧急求援。”   “瘟疫?”孟西洲神色一肃,他上辈子怎么没听说?   不过x县离这里遥远,可能是上面封锁了消息没有传过来。而他上辈子也不关心别人的死活,就是现在也不太关心,他只关心,“那你要去?”   风知意点头,“我现在就得立马赶过去,来跟你说一声。”   说完,扭头就要走,却被孟西洲一把拽住手腕,“那么多专业的医疗团队都没办法,你去就能有办法?”   孟西洲对老首长有些不高兴了,别人专业的医生都没办法的事,喊她去做那么危险的事干嘛?“万一你被感染了怎么办?”   风知意还真挺有把握的,就算不用上异能,千年后的医疗水平,还真的治愈了很多疑难杂症和瘟疫癌症。不然,她也不会一口应下。   老天送她回来,或许用意也在于此。多给了她一次生命,她总得知道感恩回馈。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风知意一脸笃定地让他放心,“还有,我不会被感染的。”   孟西洲不以为然,“瘟疫可不会看你会医术,就不感染你的!何况你本来就身体弱,更容易被感染。”   风知意不知该怎么让他放心,耐着性子道,“我有办法防御。而且,这人命关天,稍有不慎就可能生灵涂炭。若伤亡惨重,我没去看看,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心安。”   若她是个会被感染的普通人,对瘟疫也没办法或者说没把握,那她肯定就不会去瞎掺和。但她有办法甚至有99%的把握,还是个不会被感染的异能者,她能眼睁睁地坐视不管吗?   万一疫情范围扩散了呢,扩散到她面前、等死伤无数之后才管吗?   孟西洲不知道她的情况,只是看着她蹙蹙眉,握着她的手渐渐松开,却在放开的最后一刻又猛地握紧,一脸坚定,“那我跟你一块去!”   风知意一怔,“你跟着去做什么?”   之前还那么强烈地反对她去。   “看着你!”孟西洲不放心,“或者去帮忙给你打个下手也行。”   怕她拒绝他,还赶紧把最有力的理由给堵了,“你不是说你有办法防御吗?那我去也没关系吧?反正我留在这里也没事,去帮忙救灾也好。”   “行吧。”风知意不想多耽搁,而且也确实有办法保证他不会被感染。更何况,去救灾确实比在这里每天挖挖野菜强多了,“那你去山下船那边等我们,我去跟来接我的人说一下。”   “好!”孟西洲也干脆,立马转身去做准备。   风知意没什么可收拾的,直接去跟硬汉军官汇合,并说了要带上孟西洲去帮忙的事。   对这种小事,硬汉军官当然没异议。立马出发去了山下的大水边,带上先一步过来等着的孟西洲一起登了船,去离此最近的机场,直接坐特意候在那的直升机赶去。   风知意见此蹙眉,看来情况非常严重非常紧急。 第59章 治疫   出发之前,硬汉军官就借军营里的电话跟老首长打过招呼。所以一下飞机,就看到老首长亲自来接了。   老首长一见到风知意,就非常抱歉地迎上来,“本不想扰你清静的,可这人命一天天地大批大批消失,实在等不及其他医生研究出办法,就想让你也来看看,会不会人多力量大。”   随即又赶紧说明,“没办法也没关系,本来也想让你出灾区避避难。若你也没法,我就让人先送你去省城呆着,那里吃喝不愁。”   因为这飞机,直接把他们送来了灾区。   风知意看着老首长眼下挂着久未休眠的青黑,嘴角都急起了泡,还这么照顾她的意愿和情绪,忙安抚地点头,“我理解的,没事儿。现在就去疫情区吧。”   老首长瞬间眼眶一热,泛起潮气,欣慰地拍了拍风知意,“好孩子!”   然后感动归感动,立马一点都不客气地把她直接送去了重灾区。   现在每一秒都可能有人命被瘟疫夺去,所以风知意也不墨迹,立马收集了疫源,要了一间单独的实验室,然后去了空间。   其实严格来说,风知意并没有正儿八经地学过中医。   她只是在末世里觉醒了木系异能之后,摸索出这异能有治疗之效,就跟一位百年世家的老中医零零碎碎地学了六七年。   但不是很系统很全面地学习,而是针对异能的技能作用学了相关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她从不自称是医生。   毕竟,她确实不是。   而且,千年后的世界,每个人从出生起,就配有个人智能医生。不仅随时随地地监测着每个人的健康状况,一般寻常的病或伤,只要不超过当下的医疗水平范围,智能医生都能解决。   所以,风知意一进空间,就招来了自己的ai医生,把疫源交给它去检测。   没一会,就检测出结果:这确实是历史上有过记载的瘟疫,而且早就破解且记录在案,是千年后很寻常的一个感染病症。   所以随着检测结果出来的,还有治愈药剂和疫苗配方。   管家见此立马主动道,“家主,我这就去批量生产。”   “不用!”风知意却阻止,拿起配方,“我去外面自己制作一份样品就好。”   风知意出了空间,用实验室里的设备,问医院方要了些材料,按照配方,配制出了一份有效果、但效果不明显的样品出来。   不然,一是她拿出那么多药剂和疫苗没法解释;二是这么短的时间内,她就立马研究出疗效药也不现实。   这个事情,还是让这个时代的人自力更生的好。   所以她抛砖引玉,只要思路对、配方对,相信专业的医生沿着对的方向,很快就能研发出完美的疗效药和疫苗。   这样她的作用,也不会显得太过突出。   风知意还按照样品的疗效,改了一下配方,然后就拿着改过的配方和样品去见老首长,老首长很是惊讶,“这么快?!”   她进实验室好像还没一天的时间。   风知意只能借被运动摧毁而“死无对证”的古中医书作挡箭牌,“我以前在一本古书上见过类似的病症,上面有详细的记载,这药剂和疫苗我也是按照书中记载配出来的。”   这确实是人类共同的智慧,风知意不敢剽窃居功,不仅把功劳推得一干二净,而且还愧疚地说,“可惜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不知疗效会如何,可以让医生们临床检测一下效果,改进改进。”   并推说自己并没有正儿八经地学过医,不懂西医临床制药,就不参与了。   眼下这疫情严峻到火烧眉毛了,老首长顾不上深究,就立马让人拿去临床试验。也知道她是不愿意抛头露面为人所知,就没有勉强她。   临床试验需要时间,风知意就主动申请去稳住疫情区的疫情。说是临床试验上她帮不上忙,但或许可以帮忙稳住患者的病情。   老首长正求之不得,就让他以前的主治军医,也就是以前在省城小楼里就知道风知意医术的汪医生给她打掩护。   所以接下来的时间,风知意就跟着汪医生的身边,充当助手,在疫情重灾区忙活。并且还趁人不注意,给患疫者们的饮用水里加了点灵泉水。   这水虽然不能让他们治愈,但最起码可以减缓他们的病情保住他们的命。她总不能为了自己的安全,拖慢疗效药的开发,导致他们丧命。   疗效药是十天之后给完善出来的,临床试验很有效果,患者几乎一个礼拜之内就能被治愈,然后就加急了批量生产。   半个月后,完善后的疫苗也生产出来了。疫情灾区不仅没了死亡案例,也没了新的患者出现,剩下的患者也在日益恢复痊愈中。   也幸好大水阻隔了交通往来,这疫情没有出县,很快得到了完全的稳定和控制,老首长就带着风知意回到了省城。   这时,前段时间忙得昏天暗地的风知意,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她似乎已经很久没见到、说是来给她帮忙打下手却不见人影的孟西洲。   不过她记得一来没几天,孟西洲好像就被老首长派了活儿,所以就跑去问老首长要人。   老首长倒是冲她意味深长地笑,“放心吧,你特意带他来,我总不能让他白跑一趟。”   风知意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其实她并没有特意带他过来让老首长提拔他的意思,这次是他自己硬要跟来的。   不过老首长既然误会了,她就将错就错,像是被说中地尴尬笑笑。   “小孟的腿是你治好的?”坐在一旁的汪医生好奇地问,“去年你们来省城的时候,首长看他腿脚不便,特意让我帮忙看看。可小孟拒绝了我,说是他的腿从小就坏了,治不好的。从小就坏的腿确实不好治,都长定型了,你是怎么给他治好的?”   “就针灸啊,”风知意含糊带过,“我也就会那个。”   老首长和汪医生听得顿时相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笑容和眼神都有种心照不宣的意味。   风知意被笑得一头雾水,“你们、笑什么?”   她说什么蠢话了吗?   坐在沙发上的老首长拿起一旁的盒子,朝风知意满脸笑容地招手,“来,给你看个东西。”   风知意坐在老首长隔壁去,“看什么?”   老首长把盒子递给她,“这是给你的,打开看看。”   “给我的?”风知意好奇地打开盒子,却见里面是授职证书、军功奖章等物,而且名字都是她——风知意,不是陈素素。   风知意一一打开里面的文件看了看,老首长居然给她请了个特等功,还给她弄了个大校级别的军医职位和军衔,享受正师级待遇。   这简直,就是一步登天啊!   要是被一直汲汲营营、削尖脑袋都想钻营这些东西的男主赵学兵知道,肯定会羡慕嫉妒恨得眼红滴血吧?   看完风知意有些惊呆地抬眼看老首长,“这、这军医?还特等功?什么意思?”   老首长和蔼地笑呵呵,“就是你看到的意思。”   “可、可我没做什么啊!”风知意忙把东西都塞回盒子给推回去,“无功不受禄,这个我受不起。”   “怎么受不起?”老首长笑意微敛地肃然反问,“你解决了时疫,挽救了千千万万的生命,为国家避免了一次重大的动荡危机,做出了如此巨大的贡献,这些都是你该得的。”   “时疫怎么能算是我的功劳呢?”风知意再脸皮厚也不敢把这个揽身上,“那明明是大家共同努力的成果。而且,我提供的时疫方子也是从古书上配制来的,那是老祖宗留给我们的财富,是我们民族共同的财产。”   一旁的汪医生听不下去地轻笑,“小丫头,你是不是当我们这些医生都是庸医?”   “岂敢!”风知意忙道,“这话从何说起?”   汪医生戳穿她的伪装,“你提供的那时疫方子,其实也就是稍微改轻了一点药效,内行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了。不然,你以为一个时疫疗效药和疫苗,会三五天就能临床完善,半个月就能批量生产吗?”   风知意呆了呆,不能吗?   她以前也不是专业的医生,实在不太清楚这行知识。而且末世后用异能配合治疗,濒死的人半个小时后就能活蹦乱跳了。   所以之前她觉得,她用半个月的时间,来预估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已经算是够保险的了,没想到还是高估了吗?   风知意一时怔怔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可汪医生还继续说道,“你别看我是个西医,其实我家从清朝起就是中医世家,好几位老祖宗都是在宫里当值的御医、甚至院首,家学也算渊源。而且我从小耳濡目染,看过的中医书籍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看着风知意眼睛渐渐地睁大,汪医生忍俊不禁地笑道,“你说你那时疫方子是从古中医书上看来的,是从哪本书上?名儿叫什么?说不定我还有孤本,回去翻来看看。”   风知意顿时傻眼了:还以为她能借着“死无对证”的古中医书打个幌子,却不料她这个伪木匠,居然在真鲁班面前,故作玄虚地耍弄一番斧子?   艾玛,这下漏子大了,要兜不住了。   人真的是不能在自己不熟悉的领域自作聪明,不然专业人士分分钟把你打现行。感觉再找理由圆下去,她只会说多错多。   所以风知意识相地闭住了嘴,这就是她没有熟读历史的锅吗?   看着一向从容淡定的风知意傻眼无言的表情,老首长和汪医生顿时有一种“要逗哭一本正经装大人的小孩”的感觉,忍不住“哈哈哈”地大笑。   风知意有些委屈地看向老首长,难怪他们之前听说她只会一点针灸术会不约而同地大笑,原来在笑话她自作聪明吗?   老首长笑意敛了敛,“小丫头,我知道你的顾忌,也知道你是真不愿意名利缠身、抛头露面,但有些事情发生在我们面前,我们就没办法袖手旁观。就比如这一次,你还不是义无反顾地来了?”   风知意抿抿唇,不知该怎么接茬。总觉得,她现在一开口,就会露陷更多。   老首长继续解释,“所以给你这个军医身份职位呢,也是考虑到你的顾忌。一是方便你以后行医,不用顾忌太多;二是不管你家里以后会怎么样,你这个军功、这个职位,会保你一生平安。”   说到最后一点,语气慎重了些,“最重要的是,你这个功劳,实至名归。你为国为民做了贡献,国家就不会亏待你。”   可风知意却觉得受之有愧,“可我真的什么都没错,方子真的是从别处看来的。”   老首长不跟她纠结这一点,“不管你是看来的还是自己研发出来的,你提供的时疫方子救了千万人性命是事实。哪怕你只是动了动手指,这也是功德无量、居功至伟。”   汪医生也在一旁认同点头,“而且,你去了灾区之后,再也没有人死亡,这也是事实。我们虽然医术不如你,看不出你做了什么,但我们心不盲、眼也不瞎。”   “好吧。”再谦虚推辞下去那就是虚伪矫情了,只是风知意是真的不想要这高官厚禄,也不方便,“可我是真的做不了这军医,而且……”   “你放心。”老首长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抬手打断她,“考虑到你的意愿和情况,你的资料档案在军部是绝密封存的,不会有多少人知道,你也不需要来军部当值。当然,如果发生什么重大的医疗事故,那就需要你施以援手、挺身而出了。”   这也算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哦。”听这军医只是个荣誉虚职,没有实权,也不用出面,风知意神色就微缓,“那就还好。”   老首长看她终于接受了,就忍不住得寸进尺,“还有眼下的一些疑难杂症、绝症癌症什么的,你没事多研究研究。若能研究出破解之法,那就最好不过了。”   风知意终于察觉出他的真面目,“哦,原来是想把我绑定给国家,为人民服务。”   老首长毫不掩饰地哈哈大笑,“反正你这医术,百年后又不能留到下面贿赂阎王爷,作为民族财富遗传下去,造福百姓不好吗?”   就连论功行赏也是被坑的风知意凉凉地看着他,“我哪来的百年?”   老首长顿时笑意微敛地啐了她一声,“能不能别提这个晦气的事,年纪轻轻的,还没我一个老头子有朝气、有斗志。”   说着,还语重心长地给她说起了哲学、灌起了鸡汤,“生命的意义,不在于长短,而在于过程精不精彩。你看看以前多少英雄烈士,哪怕活了短短二三十年,可他们一生璀璨光彩,照亮了后世未来。可有些人坏事做尽,活得再长,也是遗臭万年!”   “哦。”听着这古老味的鸡汤,已经看透他的风知意心中毫无波澜地不为所动,“那我倒挺希望自己能遗臭万年的,最起码活得长啊!”   老首长一噎。   汪医生忍俊不禁地“哈哈”大笑。 第60章 看爷爷   被老首长坑骗成军医之后,风知意第二天,就不得不在其位、尽其职地跟着汪医生开始各处灾区跑,查查有没有疫情、或提前做好防疫工作等。   汪医生可是少将级别的军医,上个战场、打过鬼子、救过最高领导,军功赫赫的那种。   老首长让她跟着汪医生,估计是想帮她做功绩。   知道她不看重这个,还解释说梦庄大队的洪水又没退,她回去困在山里也无所事事。而他经常在军部忙活,留她一个人在省城小楼也无聊,还不如跟汪医生到处去见见世面,顺便贡献自己的一份力。   风知意想想也是,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当是公费旅游,看看古时候各地的风土人情。   可谁知这一跑,就跑了足足两个月,直到九月底,全国各地的洪水都退了才忙完回来。   一回来刚进门,就看到老首长正在急切地拨电话,扭头看到她,立马搁下电话急切地走过来,“丫头你回来得正好,正想给你打电话。你爷爷出事了!”   风知意正欲搁下行李的手一顿,抬眼有些怔愣地看他,“我爷爷?”   “嗯。”老首长边立马吩咐人准备出门的行李和车,边皱眉跟她说,“我刚接到电话,说你爷爷身体不太好,前不久送进医院了。我们先过去,探视权我已经在让人想办法。你赶紧去看看,别留下什么遗憾。”   爷爷,也就是对原主唯一有恩情有亲情的亲人。风知意立马点头,“好。”   老首长看她刚回来风尘仆仆的,“现在离去京市的火车还有3个小时,你快回屋换洗一下,2个小时后我们就坐连夜的火车赶过去。”   这毕竟是私事,再急也不好以权谋私,动用飞机。   “好。”风知意立马上楼回屋,反锁进卫生间,然后去空间问智脑,“书中原主的爷爷,这会是怎么回事?有没有生命危险?”   “不知道啊!”智脑也在急切地扫描着整本书,“这书从头到尾,都没见原主的爷爷都出场过。只在男主帮女主查到原主身世时,才提及了一句原主的爷爷居然是那位赫赫有名的开国将军。后来男女主找去风家,也只有原主的父母在,没见原主的爷爷,也没有再提及,好像是已经不在了吧?”   风知意皱眉,不会就是这次没了吧?   迅速吃饭沐浴、收拾整理,并利用时间差好好休息了一番,然后出去就跟着老首长赶去火车站,直奔京市。   好在省城离京市并不是太遥远,第二天中午就到了。   探视权已经让人弄到,老首长带着她,让她伪装成他的随从助理之类,直奔医院。   风知意看着老首长去探视,都要经过层层检查。等通过之后,走去病房时,压低声音问,“这对您有没有影响?”   老首长豁达地笑笑,“不会的,你放心好了。我只是见见弥留之际的老战友,若连这点都不给通融,那他们还有人性吗?”   说着,就推开病房进去。   弥留之际吗?风知意垂眸,跟着走进去。   一进去,智脑立马扫描了一遍,“家主,没有任何监控监视设备,也没有防御和攻击,您想做什么请放心去做。”   风知意嘴角微抽,智脑语气搞得她要刑场劫囚似的。   走进去,看到老首长很不客气地拍了拍病床上的病人,“老家伙!老疯子!快醒醒!你的死对头来看你笑话了!你还不赶紧气得活过来?!”   风知意:“……”   目光移到病床上,病床上的病人就像是个寻常的老人,头发花白稀疏,皱纹倒不是很多。但可能因为行将就木,脸上的皱纹很深,更显得整张脸有些凌厉和肃然。   突然,那双紧闭的双眼毫无征兆地睁开,眼神居然清明锐利,像豹子一样透着一股狠性,嫌弃地瞪老首长,“吵死了你!死都不让我安静会。”   老首长一看乐了,“不错嘛,还有力气骂人。”   说着也不耽搁地招手示意风知意快上前来,“小丫头,来,看看这老疯子有多讨人厌。”   这话说得,老人和风知意都看向彼此。   老人一怔,随即眯起眼,看了风知意一会,然后转头理直气壮地使唤老首长,“你出去帮我把会风,我就不记你当年坑我踩牛屎的仇。”   老首长顿时气笑地指指他,“没见过你这么记仇小心眼的!”   然后,朝风知意微微颔首,给了她一个好好把握的眼神,还真的出去帮忙把风了。   病房内,智脑在风知意耳朵里小声地提醒,“家主,已经启动了磁场隔音,有什么话您们可以放心说。”   可风知意站在病床前,淡淡地看着老人没动。   实在是在原主的记忆里,其实也没见过这老人几次。原主小时候觉得这老人像座山,高大而遥远;大了些觉得这老人冷漠威严,陌生又可怕。   原主其实跟他一点都不亲近,就像是个有层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吃了上次在老首长面前露陷的亏,风知意决定不明情况之下,敌不动我不动。   倒是老人锐利的眼神静静地看着她一会,突然开门见山地问,“你是谁?”   风知意微怔,随即想了想原主面对他时怯弱和瑟缩的样子,觉得自己伪装不好,容易被这眼神锐利的老人看出破绽,干脆就声音和神色都寡淡地平静道,“风知意。”   老人仔仔细细看着她的样子,然后很笃定却也很平静,“你不是她。那孩子虽然我也没见过几次,但她是个什么性子我还是知道的。”   风知意不置可否,“突逢大难,性情大变不是很正常吗?”   “不,”老人眼神锐利地锁定她,还是笃定,“你眼神里看过的东西太多,你的气势太过从容温和。她从小长大的环境单纯,性子也柔弱,连直视我的勇气都没有。她就是再变,也变不成你这历尽千帆、洗尽铅华的模样。”   风知意听得蓦然笑了笑,索性也不伪装了,双手插兜地闲淡走近一步,“有没有兴趣听一个故事?”   老人挑眉,眼眸里闪过一抹欣赏,“说来听听。”   风知意想了想,决定从头开口,“有个小女孩,她在她娘肚子里还不到七个月的时候,还没长好就被扔了出来……”   风知意声音平静温和地把原主的身世和记忆,一点一点地详细叙述完。   然后说到原主在梦庄大队一命呜呼之后,就魂归千年之后,投胎转世,再世为人,成为了千年后的风家家主风知意,前尘过往尽忘。   再三言两语,简略地带过风家家主能长成这番模样的一生,然后说风家家主出了意外,魂归原处,就是现在的她——风知意。   老人听得默了半晌,幸得他一生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神色还算平静,“你是说,你是她转世为人之后,又回来了?”   “是。”风知意神色寡淡平静,“我是她,却也不是原来的她。”   然后老人沉默了好半天,声音有些低沉地问,“那孩子,终究是消失了对吗?”   风知意也默了一下,“是,也不是。”   老人轻轻地点头,有些疲惫地闭上双眼,“我明白了,你走吧。”   “不管怎么说,以前的我,得您庇护才有命活下来,得还您半生之恩。更何况,”风知意顿了顿,“我现在这身体的血液里,还流着您遗传下来的血脉。”   听到这话,老人睁开眼看了她一会,神色感慨又复杂,“我很欣慰你长成现在这般模样,是我最欣赏的样子。可是,我又有点心疼以前那孩子不见了。她那样胆怯柔弱,要历尽怎样的磨难,经过多痛苦的脱胎换骨,才能长成你如今这般模样。”   说着,一声轻叹,“终究是我们风家亏欠她,她那一对造孽的父母!”   风知意听得不知是欣慰还是羡慕,上前一步握起老人的手腕,“不,您把她抚养成人,已经是尽到了责任。父母爱子女,不是义务、也不是责任。就像我也没义务去爱他们,去赡养他们一样。”   “你倒是想得豁达通透。”老人注意到风知意给他把脉的动作,“你这是?”   “我有幸对中医略懂一二,”风知意不动声色地给他输入异能疗养,“只是我回来这个世界太孤独,不知可否请您老留下来,让我有一丝亲情牵绊?”   老人被她说得眸色微微动容和怜悯,“我倒也想,只是我撑不了多久了孩子。以后,你可以自己去组建家庭,去拥有真心疼爱你家人亲人,别再回风家这个泥潭。”   风知意微微笑了笑,“你应该相信千年后的医疗水平。”   说着,凑近他耳边轻声,“我对这段时间的历史也略知一二,您很快就会平反。”   老人眼睛猛地一亮,“当真?!”   风知意微笑点头,“而且之后国家会腾飞、会繁华盛世,您不想亲眼看看您打下来的锦绣江山,以后如何壮美秀丽吗?”   刹那间,老人整个人迸发出强烈求生欲的生机,激动地连声道,“好!好!好!”   见老人恢复了生存的斗志,风知意当即就从口袋里摸出一瓶药,“这个您能自己保住吗?”   老人看了看那不足巴掌大的小药瓶,点头,“可以的,这点自由我还是有的。”   风知意弯腰扶他半坐起,“那这药您每天吃一颗,可保您平安无虞。”   然后,倒了杯温水喂他先吃了一颗,“您先试试。”   老人有些迟疑。   风知意暗笑,这老爷子防备心倒是挺重。   老人看到风知意那温和带着笑意的眼神,好像有种看透他想法的通透,顿时就张嘴吃下了。   反正他不吃,也活不了多久,不如赌一把。   吃完药,老首长就在外面提醒,“时间快到了。”   看到老首长进来,老人立马就握住了药瓶,不着痕迹地塞进了被窝里。一副疲惫至极地闭上眼,有些生死不知的样子。   老首长抓紧时间交代,“老疯子,你好好撑着,下次我再找机会带小丫头过来看你。”   话落,外面就有脚步声走过来。   老人睁开眼,有气无力地朝老首长点点头。   然后,就有人敲开门,提醒他们探视时间到了。 第61章 重逢   如今形势不稳,老首长的身份也不便在京中逗留,再加上他又日理万机,还有一大堆军务等着处理。   所以从医院出来后,老首长就带着风知意一刻都不停留地立马返回火车站,坐最近的一趟火车回省城。   只是,一到火车站就看到门口迎上来的孟西洲,风知意自己都没察觉地眸光惊喜一亮,“你怎么在这?”   孟西洲抿唇笑笑,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给了她一个回头再说的眼神,然后朝老首长颔首,“订的火车还有半个小时就开,这会已经在检票上车。劳您一路风尘仆仆,只能在车上用午饭了。”   老首长看了眼他一副为风知意感谢他的语气,眼里带笑地微微点头,抬脚往车站里走,“行。你在这边的事差不多结束了吧?”   孟西洲偕同风知意跟在他后面,“嗯,昨晚最后一批。本打算今天早上回去的,但听说你们今天要过来。”   老首长步履匆匆地微微颔首,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那你这是特意等着跟我们一块回去?”   对上老首长那有些戏谑的眼神,孟西洲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唇垂眸,倒是坦然承认,“是的。”   风知意在一旁听两人跟打哑谜似的,说着她不知道的事情,眨了眨眼,没说话。   上了火车之后,孟西洲就和警卫员一起忙上忙下地帮两人安顿下来,然后又打水打饭的一通忙活。   吃过饭,已经下午三点多了。   老首长毕竟年龄大了,连夜马不停蹄地奔波得有些疲乏,就躺去包厢里的卧铺上休息去了。   孟西洲这才坐下来好好看着风知意,压低声音问,“你累不累?也休息会?”   风知意微微摇头,“不累。我昨晚也是坐卧铺来的,睡得挺好。”   而且这一路过来,除了赶了些,路上一切都有人打点,她几乎衣来张手饭来张口,有什么可累的。   孟西洲看她确实气色红润、精神抖擞,微微放心地点头,这才眼神细细地描绘了她一圈,“你似乎瘦了些。”   “有吗?”风知意自己不觉得,“可能是我又长高了,所以才显得瘦了些。”   “嗯。”孟西洲眼里含笑地点头,之前一见面的时候他就发现了,风知意走在他身边,正好到他肩膀,“是又长了一些。”   不仅是长了个子,还长开了些,脸上的稚嫩和青涩感都淡去了不少。   说起这个,风知意上下打量着他,觉得他才是,“你才瘦了,而且还黑了。”   不再是以前那个苍白得像水墨画里走出来的单薄少年,人渐渐长硬朗了,身体也长健康结实了,就连肌肤都有了小麦色的趋向。   才两个多月不见,绝美柔弱的少年,不管是长相还是气质,都在一点点地变得硬朗阳刚,沉稳青年的模样似乎都已经定型了。   风知意在心里莫名地暗暗遗憾,以前那乖巧柔软的少年一去不复返了。眼前的这青年,离得近了,还有种来自男性特有的侵略压迫感,让她感到陌生又新奇。   孟西洲听得看了眼自己的手臂,好像确实没以前那么苍白了?不过他从没在意过这个,倒没想到她会记得这么清楚。   不知为何,心里漫出些小欢喜,孟西洲抿唇含笑,看着她时,眼里好像一直有星星在闪亮,“你倒是一点没黑,不是一直在外面跑吗?”   今年除了六月份洪水之前在一直下雨,后面的七月八月甚至九月,全国各地有七成的日子都是大晴天,还是烈日暴晒的那种。没有洪水的地方,还有干旱。   可她不仅没变黑,也没有变粗糙,还是白得发光又娇娇软软的模样,看得他心头都不由地发软。   说起这个,风知意有点小得意,“我大概是不易晒黑的那种,而且有注意防晒。”   就算不怕被晒黑,也要防着被晒伤。   大概是太久没看到她了,孟西洲不错眼地看着她,面上眼底一直不由自主地泛着笑,“听老首长说你跑了很多地方?”   “嗯,去了长江流域一带,那里的洪水普遍都比梦庄大队的洪水大……”风知意大致跟他说了一下,这两个多月来在外面的见闻。   老首长睡到傍晚一醒来,就看到两人脑袋凑在一起,声音轻轻,嘀嘀咕咕地在说一些没有营养的废话,还说得眉飞色舞、津津有味。   特别是孟西洲,眉眼柔软含笑,看着风知意似乎怎么都看不够的眼神里,隐晦地流动着丝丝缕缕的温柔缱绻。   而风知意,也一改平时对人看似温和、实则疏离寡淡的模样,真实而有人情味地说笑着。   夕阳斜铺进来的余晖下,两个人一个在笑,一个在娇,气氛好得就像是久别重逢的小夫妻。看似寻常平淡,却让老首长突然有种自己在这里、好像很多余的感觉。   老首长不太自在地轻咳了一声,刷一下被完全忽视的存在感。   旁若无人的两人这才回过神来,孟西洲迅速敛起一身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温柔,倒了一杯温茶给他,“现在差不多是晚饭时间了,要去用晚饭吗?”   老首长接过茶喝了一口润润喉,微微点头起身,“走吧。”   他知道这小子肯定嫌他这个糟老头子碍事,所以去餐厅用完晚饭回来,他就借口自己睡眠不好,让警卫员给他调了一个单独的包厢,眼不见为净。   风知意也没察觉到老首长这是在嫌弃他们俩,因为昨晚他们来的时候,老首长就是要了个单独的包厢。而在这个季节,坐火车的人少,空着的包厢多,也不影响什么。   不过以防万一,风知意还是让智脑悄悄地磁场隔音了一下,这才问孟西洲她下午就好奇的事,“快说说,你怎么会在京市?这一段时间你都在京市吗?忙啥呢?”   “嗯。”孟西洲轻轻点头,给她倒了杯茶,然后在她对面坐下,凑近她低声,“我在京市帮老首长跑军需。”   “军需?”风知意颇为意外地一愣,“这个不是军需处长的活儿吗?你怎么能接触?难道你也参军入军籍了吗?哎不对,你成分不对呀!应该当不了兵呀!”   孟西洲倒不介意她说他成分不好,“嗯,老首长也是这么说的,我现在的出身成分不便放在明面上,就让我负责暗处的事儿。还说现在这成分制度不妥,明显把人分为三六九等,民众无法一心,有碍国家发展,以后极可能会废除。”   其实最后一句是他自己的意思,故意借首长之言说的。因为上辈子这个就废除了,就在现在的没几年后。   而军需这一块,也是他特意表现出某种专长,从老首长那里不着痕迹地要来的。等以后他的出身光明正大了、等改革开放了,军需这一块会非常宏远可观,不用参军也可以做。   反而是军人在某些方面限制太多,会束手束脚,他也无意参军。   而风知意则认为老首长可能确实有这种远观,这个出身成分问题,等十年混乱之后,确实废除了,所以没有多想。   只是,现在的军部也有暗处的活儿吗?风知意有些担忧,“那你现在做的事有危险吗?”   孟西洲看着她关心的眼神,柔软地莞尔,“一点点,但问题不大。”   风知意微微点头,突然就反应过来,“哎不对!首长知道你真实的身份了?”   她以前怎么跟老首长介绍孟西洲的?以前的小伙伴?   孟西洲抿唇闷笑,“他早就知道了,只不过懒得拆穿你而已。”   风知意:“……我还以为他不会闲得那么无聊,去查你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人物呢!”   孟西洲轻轻笑笑,“他要用我,当然得查清楚我是谁。”   “说的也是!”风知意微微点头,“看来他也是个没有什么出身成分之见的人。”   孟西洲却觉得,“那是因为我是你举荐的,不然你看他会不会用我。”   毕竟,部队里那么多“身世清白”的士兵,他一个首长从哪抓不到人用?多的是人想攀上他这层关系。   “那也是因为你有那个能让他重用你的能力。”风知意倒觉得这主要还是取决于他自己,“若你能力不够,我再举荐也没用。”   孟西洲眉眼里都是柔软的笑意,“所以为了不辜负你的举荐,我肯定不能给你丢脸。”   这话说得……风知意突然有点不自在,岔开话题,“那个,你忙完了吗?等明天回省城之后,我就打算回梦庄大队了。”   “嗯,一起。”孟西洲早就根据她的行程,安排好活了,“不过咱们回去,梦庄大队可能是一片废墟。你应该什么东西都没了吧?明天我们在省城,多置办点东西回去。那边整个县城都被淹了,可能很多东西都买不到。”   风知意想想也是,“好。”   孟西洲看了看窗外夜得深沉,就起身给她铺被褥,“那赶紧睡吧,很晚了,明天这车一早就到的。”   “哦。”风知意躺下没多久,灯就熄了。   孟西洲躺在她对面的卧铺上,隔着不到一米,内心一片温馨安宁。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和她在一块过夜,竟让他有些舍不得睡。   第二天车子一早就到了省城,下车的时候天还是蒙蒙亮,风知意睡眼惺忪,整个人有些迷迷糊糊。   孟西洲在一旁看得暗笑不已,心里觉得她可爱到不行。时不时地伸手挡在她后面护一下,以免她被人群给撞丢了,“很困吗?”   “还好。”风知意揉揉眼,那卧铺太咯了,还几乎不能翻身。她整个晚上都半睡半醒的,难受死了。   孟西洲看她明显睡眠不足的样子,“那一会我去买东西,你好好补觉,我们下午再回去。”   老首长在前面听得回头,“怎么,你们今天就要回去?”   孟西洲点头,“那边的大水也退了一段时间,出来这么久,再不回去说不过去。”   老首长沉吟地颔首,“那你们下午就别去挤火车了,跟汪易一起吧,他正好有事去你们那县城一趟。”   “啊?”风知意眼睛一亮,“顺风车吗?”   汪易就是跟老首长一起取笑过她的汪医生,跟他坐军车回去比挤火车舒服多了,还快。   老首长点头,“你们那县城不是被彻底淹没过吗?那现在物资肯定紧缺。需要什么,在这里买齐了再回去。”   孟西洲也是这么想的,“好。”   所以风知意和孟西洲到了小楼搁下行李,稍作休息就上街买东西去了。   只是他们刚在百货大楼的门口下车,就看到不远处,许梨香不知从哪找来几个热血上头的人士,拉着“洪水无情人有情”、“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梦庄大队·特大洪水灾区”等横条,在大街上卖力地为梦庄大队募捐。   而且,来来往往捐款捐物的人还真不少。   孟西洲见她下车时脚下一顿,还扭头看旁边,“怎么了?”   说着,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顿时眼睛微眯,随即嘴角勾起了个薄凉又血腥的弧度。   “没什么。”风知意回头过来,“走吧。”   女主要干嘛跟她没关系,反正不关她的事。   孟西洲在风知意回过头来时,嘴角迅速恢复了温和无害的柔软弧度,“嗯,还记得你在这里给我买过衣服吗?”   见他提起这一茬,风知意挑眉,“怎么,难不成你要给我买回来?”   “嗯。”孟西洲还真的认真地点头,“随便你挑。”   风知意当即失笑,“行啊,你大款了是吧?”   两人边说边笑地走进了百货大楼。   另一边的许梨香突然往这边望过来,有些疑惑:刚刚那两个走进去的人好像有点眼熟? 第62章 重建   因为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也因为到县城的时候没发现梦庄大队的拖拉机或牛车,汪医生便好心地开车把风知意直接送到了梦庄大队的村口。   风知意一下车,就看到到处断壁残垣,以前很多茅草泥墙的屋子已经完全没了踪迹。梦庄大队整个村子空落落了好多,一片残败萧瑟的景象。   在秋高气爽的湛蓝天空下,在秋叶斑斓绚烂的飞舞下,反衬得让人更觉得满目疮痍、破败凄凉。   因为孟西洲提前下了车,汪医生就帮风知意把行李提下去,抬眼看到整个村子还覆盖着厚厚的淤泥,社员们正忙碌着清理,正要帮她搁下行李的手一顿,“这村子还没清理出来呢,你要不回去再等等?”   风知意看了看这更破更脏更旧更灰扑扑的梦庄大队,微微摇头,也从车子拿下个包,“不用,我来都来了,懒得再来回折腾。”   也不知她那小屋倒塌了没?要是也被冲垮了,她也得想办法重建屋子了。这整个村子破损成这样,肯定没法再找其他社员借住搭伙。   而知青点那个盖得很不走心的泥墙茅草屋,是大水进村时的首当其冲,肯定也被冲垮了。   “哟,陈知青,你回来了?”   风知意转眼,看到是个裤脚挽到膝盖,踩得满脚满腿都是淤泥、挽着篮子的大婶子,正从村子里走出来。   风知意记得,这个好像是何美丽的大伯娘,“何大婶子,大队里的人呢?怎么这么少啊?”   她这一眼望去,只看见壮劳力在清理淤泥,老人小孩跟妇女基本上不在。   “大水这不是刚退出村子不久嘛,大部分人还在山上呢,大队长让我们先把淤泥给清理掉。”何大婶子眼睛在军车和风知意那大包小包的行李上打转了一圈,“不过彭大娘家地势高,好像已经清理出来了。”   “这样啊,”风知意了然地朝她道谢,“那谢谢婶子告知,我这就回去看看。”   “欸去吧。”何大婶子看了看她带着汪医生还有两战士,眼神有些蠢蠢欲动,但面上忌讳地不敢多打听,就拎着篮子走了。   汪医生见此留下一个战士看车,带着一个战士帮她提起大包小包,“我送你过去。”   风知意感激颔首,“那有劳。”   这村中的路泥泞,她一个人大包小包的确实不太方便。   “客气。”   村中的房屋被冲毁倒塌的不少,整个村子有点面目全非,有些路风知意险些没认出来,辨认了一下,才带着汪医生两人寻到彭大娘家。   彭大娘和彭丫丫正在院子里冲洗被淤泥覆盖的家具,看到风知意带着人上门,“哎哟”一声赶紧迎上前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家里还没清理出来,你那屋子也倒塌了一边还没来得及修补。”   风知意闻言转眼看到,她那屋子确实塌了一边墙,里面的床桌都被彭大娘弄在院子里正在清洗。倒是组合柜一个都不见了,也不知是不是被大水给冲走了。   汪医生见此担忧地看向风知意,“你这地方都没得住了,还是先回去等等吧?”   “不用了。”风知意还是坚持留下来,又去叨扰老首长不太好。再说,屋子倒塌了她也要帮着重建才是,总不能坐享其成,她现在也是梦庄大队的一份子。   风知意转眼问彭大娘,“大娘,那晚上我可以跟丫丫挤挤吗?”   “可以可以,”彭大娘忙道,有些怯场地看了眼气度不凡还带着兵的汪医生,还补充道,“就让丫丫跟我住,她那屋子暂时给你住,免得你不习惯。”   汪医生那个见多识广的人精自然看出来了,立马亲切温和地朝彭大娘道谢,“那就谢谢这位嫂子了。”   “应该的应该的。”彭大娘忙摆手。   汪医生再次诚恳地跟她道谢客气了一番,然后帮风知意把行李都提进了还算干净的大堂里搁下,才跟她告别,“那我先回去了?”   风知意也不便多留他们,“失礼,这里没法落脚,我下次再给您补茶。”   汪医生失笑地点点头,看这村子实在太破败,走前有点不放心,“有什么需要的,记得给我们打电话。”   风知意谢过送他们出了门,回来就挽起袖子,帮彭大娘她们一起清洗家具,“大娘,咱们大队里这水,是什么时候退出村的?”   她看外面田间的路都露出来了,只剩下田间还有不到脚腕深的水。她记得涨水时,外面的路淹了大半个月,村子里才进水,那这水应该至少半个月前就退出村子了吧?   那怎么到现在才开始清理淤泥?她看梦庄大队明显还是刚开始清理的样子。   果然,大娘说道,“大概是大半个月前吧。”   “那我看着,怎么好像现在才开始清理呢?”风知意疑惑不解。   “这还不是没吃的给闹的。”彭大娘神色轻叹,愁苦又复杂,“大队里的屋子大部分都给冲垮了,粮食是一粒都没了,怕下山饿死呗!”   “不是有赈灾粮吗?”风知意问起,“军营里没有分配给灾民吗?”   “下山离开的灾民是给分了,”彭大娘指指屋里,“我和丫丫就领了三个月的口粮回来。但你看今年肯定是没收成了,至少要到明年夏天才可能续上粮,所以有些人就嫌少。”   风知意顿时无语,“所以就赖在军营里不走了?军营里也允许?”   “不允许还能驱赶咋的?那么多人呢,当兵的也怕他们乱来。”彭大娘想起那场景就皱眉,“我怕以后起大冲突牵连到丫丫,就赶紧带着她下山来了。”   风知意一时无言,这难道就是穷山恶水出刁民吗?   真续不上粮了,可以让大队里向上面申请,难道国家还会眼睁睁地让你们饿死不成?   不过那些灾民不知道国家现在有大批的粮食,心里又有饥荒饿死人的阴影,也难免他们担心害怕,赖着不走。   风知意也没去多想,反正这是那个营长该头疼的事。   那些灾民若真仗着“人多势众、我弱我有理”闹事,等上面派军队下来镇压,就知道什么叫得不偿失了。   不过那个何营长似乎比她想象中有魄力有手段,她跟着彭大娘丫丫一起清洗了一个多礼拜的淤泥,家里焕然一新、村子里也基本被清理干净的时候,山上的老弱妇孺们都陆陆续续地回来了。   据说,军营里并没有出什么大乱子,那些灾民基本上都各回各村、各归各大队了。   这倒是有点出乎风知意的意料之外,不过这是好事,没起冲突和平解决也是皆大欢喜。   现在淤泥清理干净了,接下来,就是房屋重建的问题。   不仅是她,整个梦庄大队,全村人都在准备处理这个问题。   很多屋子倒塌了,别说没钱没粮,就算有,也拿不到批条去购买砖瓦,所以只能去山上打石头,再混泥土砌墙。   至于屋顶,这时正好又快到开山砍柴的时候,大队长就让他们去山上砍柴撸草,做屋梁做茅草顶。   梦庄大队的屋子基本没有不缺胳膊少腿的,甚至大部分都彻底被冲垮了,猪场鸡场牛棚什么的也需要重新盖。   所以这个时候,大家自己家都忙不过来。风知意就找不到人帮她打石头砌墙,彭大娘也干不了这个重活,就找了孟西洲。   反正他那破屋子也被冲垮了,他自己也需要打石头砍柴重建的。   对此,村里其他社员倒没理由说什么,只是多侧目了几回、暗自嘀咕了几句,说风知意也太不爱惜自己的名声了。   风知意也不在意,她正好可以借此机会跟孟西洲光明正大地接触往来,免得他在人前老对自己闪躲。   所以,在接下来热火朝天的重建家园中,风知意跟着孟西洲一起上山下山地打石头砌墙、砍柴做屋梁,丫丫都帮忙去山上撸茅草,彭大娘则是帮忙把茅草编成盖顶。   孟西洲知道她不喜欢跟人挤一块,还说他自己可以去山洞里随便对付一下,坚持先帮她把塌了的屋子修补起来。   风知意想想他那布置得舒适的山洞,比彭丫丫的屋子都不差,就同意了。   几个人齐心协力,动作也快,不到半个月就把她屋子修补好了。   孟西洲还又给她做了好些个以前的那种或抽屉型或拉门型的木盒子,她又给组合成了不同的柜子,把屋子装饰得一新,竟比原来的看上去还要好许多。   满意地住进新屋子的第一晚,智脑突然跟她嘀咕,“这个时候,女主该带着几大卡车的捐物和一大笔捐款来帮忙重建家乡啊!”   说着,再次又仔细地扫描了一遍书,很确定,“书中明明说是国庆之后回来的,可现在都快11月了,怎么还不见人影呢?”   风知意早把这事丢在脑后了,也不关心,“你管她呢。”   女主只要不要碍她的事、碍她的眼,她才懒得管女主怎么折腾。   风知意打着哈欠进空间准备好好休息一下,明天还要一大早起来去帮忙孟西洲重建屋子。   可没想到第二天,她正和孟西洲商量把他屋子修成啥样时,从县城里传来了一条爆炸性的大消息——   许梨香以梦庄大队的名义筹骗物资、非法集资,被省公安给逮捕关押了! 第63章 王炸!   风知意和她的小智脑都惊呆了,这事情的发展怎么变得这么奇葩?   究竟是哪里不对?   而且这个事情似乎还闹得挺大,整个县城都传得沸沸扬扬的,很多别处的人都阴阳怪气地幸灾乐祸,说什么全县甚至全国都水灾了,就你们梦庄大队矫情,还跑到省城去骗钱骗东西,简直给整个县丢脸。   他们梦庄大队因此,算是彻底出名了,臭名远扬。   所以,现在提起许梨香甚至连带许家人,大队里没有人不咬牙切齿的。   大队长要气死了,这毕竟关系到整个梦庄大队,他不得不搁下一切事务跑去省城处理。   甚至还惊动得老首长特意打电话来问她是怎么回事,需不需要帮忙?   劳得风知意跑去县城接电话,说她也不清楚,但不是梦庄大队的事,应该是个人行为,不用帮忙,静观其变就可。   她是真的不知道女主又有什么骚操作,居然把自己给坑进去了。   原书中女主都是好好的,而她这个变故也没有出手干涉阻扰女主重生逆袭,所以女主怎么变成倒逆袭了?   回去的路上,风知意坐在孟西洲车的自行车后座百思不得其解,伸出手指轻轻地戳了戳他的背,“哎!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按理说,募捐这种“善举”,只要没人举报的话,公安应该不会查才是。不然,人家也不会那么光明正大地在街上募捐。   还有,如果没有证据的话,只是单纯的募捐,应该也不至于被逮捕关押。女主怕是真的有什么错漏,被人逮住了把柄。   正在骑车的孟西洲被她戳得身形一僵,闷了闷喉咙里的痒意才道,“什么?”   “就许梨香这事啊!”风知意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这家伙的嫌疑最大。   因为书中许梨香成功之后,整个梦庄大队都受益,大家很快就从灾后的困苦中脱离出来,成了这十里八乡最富裕的村子。   那么,谁不想整个梦庄大队过得好呢?估计也只有他吧?   可孟西洲却撇得一干二净,“不知道。”   “真不知道?”风知意很是怀疑。   孟西洲好笑地回头看了她一眼,反问,“我为什么会知道?”   看着他清澈无辜的眼神,风知意一噎,她总不能说“你是反派啊,你想弄死全大队的人,你就是不想整个梦庄大队的人好过”,而且她也没有证据。   从表面上看来,这家伙使坏真的一点痕迹都没有。当初他们在省城撞见许梨香之后,他可是一直跟她在一块买买买,买完东西就直接坐顺风车回来了。   回来之后,就算是前几天她忙着帮彭大娘一起清洗,也有天天看到他,因为他天天晚上送东西来吃,后来就一直在帮她建屋子。   所以,他哪来的时间使坏?   难道是交代别人干的?   那么说,他开始有自己的“势力”团体了?   毕竟这家伙,在书中可是搞了一个非常强悍的势力组织去复仇,不然他一个人也搞不垮整个梦庄大队那么多人。   啧。   风知意沉思间,自行车碾过一块石头,颠得她往前一倾,手指就无意中戳到他的腰间。   孟西洲正也有点心不在焉,被突然戳得浑身一颤,车龙头一摆,正好撞到了旁边的一棵树上,整个车子往旁边一倒——   “我去!”风知意一发现不对,正要跳下车——   谁知孟西洲发现不对,立马丢下车子,转身过来抱她,两人就好巧不巧地撞到了一起,一起倒在了路边。   “嘭!”地一声,风知意的鼻子重重地砸在孟西洲的胸膛上,“嗷——”   被娇软摔满怀的孟西洲正有些心驰神荡,听到这一声“嗷”,躺在路边枯叶堆里的他忍不住闷笑,“让你不要乱戳我,摔了吧?”   风知意捂着鼻子爬起来,“你这胸膛石头做的吗?”   孟西洲也跟着坐起来,看到她捂着鼻子的指间渗出血液,满是笑意的脸神情一紧,赶紧抬手去拿开她的手,“好像流鼻血了,我看看。”   风知意拿开手一看,还真的流鼻血了,不过量不多。   但整个脸被她捂花了,看得孟西洲忍俊不禁,“都成小花猫了。”   说着,用手指给她轻轻地揩掉鼻子周围的血迹,见没有新的鼻血再流出来,“还好,只流了一点点。怎么轻轻一撞你就流鼻血了?你这该不会是沙鼻子吧?”   他是真没觉得,刚刚风知意跌撞在他怀里有多大的力道。反而像根羽毛一样,轻轻地落在他心上,让他心痒得不行。   “你才沙鼻子。”风知意往后退了退,避开他的手,自己从随身的军绿小包里摸出条手帕擦干净,“秋天干燥,鼻粘膜干燥脆弱易出血不是很正常么?”   孟西洲笑盈盈地看着她也不反驳,看她脸上还有一点血迹没擦干净,抬手指了指,“这里还有。”   风知意却注意到,他抬起的手肘内侧被枝叶划破了数道浅浅的血痕,擦脸的动作一顿,拿起他的手,“你受伤了?”   孟西洲抬手歪头看了下自己的手肘,似乎这才察觉,但他很不以为意,“没事,一点点皮外伤而已,过两天就好了。”   “皮外伤皮外伤,你当你是武林高手吗?皮外伤就不用在意?殊不知,皮外伤最容易感染发炎了。”风知意说着站起来,“起来,我看看你背后有没有擦伤?”   刚刚摔倒时,本来是她垫底的。最后时刻,是孟西洲把她揽在了怀里,垫在了下面。   孟西洲乖乖地站起来,“应该没有,我没感觉到疼。”   风知意绕到他后面,快11月的天了有些寒凉,他就穿了一件不厚不薄的外套,背后沾了草屑枯叶和灰尘,倒是没有被划破。   可皮肤被蹭破隔着衣服也行的,风知意抬手给他拍了拍掉背后的草屑灰尘,“介意我把你衣服撩起来看一下吗?”   孟西洲一听,赶紧转过身面对她,脸色有些微红微赧地紧张后退一步,一副怕被风知意“咸猪手”的样子,“不用了,我真没感觉到疼,估计没事。”   风知意嘴角微抽,“你的手你也没感觉到疼呢!”   但看他一副防狼的表情,无语地从包里摸出一管药,“不管有没有,回去洗了澡擦一下。”   “嗯。”孟西洲赶紧接过,塞进口袋里,然后去扶起摔倒的自行车,检查了一下没事,跨上车示意风知意上来,“别再乱戳了。”   风知意好笑地坐上车,“我又不是故意的,你干嘛反应那么大?”   “我怕痒。”孟西洲踏起车。   “哦,原来这样啊。”不知为何,听说了是这个原因,风知意的手指莫名地更蠢蠢欲动了。   孟西洲回头警惕地看了她手指一眼,“别乱来。”   听着他这紧张兮兮的声音,风知意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   孟西洲也抿唇含笑,载着她一路银铃般的笑声回梦庄大队去。   ——   许梨香的判决消息是11月中传回来的,彼时,地里的油菜和小麦都种完了。   因为很多家里人口多,要建的屋子不是一间两间。而地里的庄稼可不能耽误时节,所以都紧着种地先。   所以很多人就在大食堂里,用木板隔了一间间房间出来,暂时住在大食堂里,知青点的一众知青便是其中之一。   风知意忙活完种油菜和小麦,就跑去帮知青们一起建设知青点,顺便听他们从各处打听来的八卦消息。   也不知道他们从哪打听来的,说是大队长一到省城公安局,就直接否认了许梨香代表梦庄大队募捐一事,说梦庄大队根本就没有那个意思。   哪怕许梨香暗示他只要他承认,她募捐来的大批物资和捐款就会全部归梦庄大队所有,而且她和梦庄大队都会没事,不会有污点。   可大队长却黑着脸说,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可以说是相当耿直。   然后许梨香被判了十年,要发配去农场改造。   风知意听到这消息时,有些瞠目结舌。她不太清楚这个时代的量刑,而且这个时候的律法确实有些模糊有些混乱,但还是感觉有点过重了。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被人给整了。   不仅赔进了女孩子一生中最好的十年,还背上了污点刻在档案里、携带一辈子。   在这个对作风要求特别苛责的年代,人生几乎被毁了一大半。   以后结婚工作生活,势必处处受影响,几乎没了什么好的未来。   可以说是,毁了许梨香最最看重的东西。   打蛇打七寸,下手真狠。   风知意有些唏嘘,也不知道女主她这是得罪了哪路神仙。   “反派!绝对是反派!”智脑很是笃定,“杀人诛心,让人生不如死,这就是他一向的行事风格。”   风知意默了默,没有反驳。   只是第二天一起去挖冬笋,看着孟西洲对她笑得一脸的清澈柔软,真的很难想象他是行事那么果决狠辣、又周全到滴水不漏的人。   无论是蛇瘟事件还是这个募捐,他在其中,真的一点存在的痕迹都没有,而且还有不在场的完美证据。   要不是她知道书中剧情,真的很难猜出这些事,都是眼前这个看着青涩美好的人一手操控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就算知道他腹黑狡诈、阴险狠辣,但她还是对他生不出一丝反感和防备。   大概、或许,她真的如智脑说的那般,她就是在无脑护短。   本以为许梨香这事应该就这么尘埃落定了,可没想到传出许梨香最终量刑的第二天,大队长就急急地打电话来让她过去。   说是许梨香被判决之后突然攀咬她,说她也有参与在其中,让她赶紧过去解释清楚,不然等公安亲自去逮人的话,她的名声就彻底坏了。   风知意顿时感觉心里有一大群羊驼,在奔腾而过。   本来老是被叫来县城接电话,她就有点不耐烦了。现在还要被迫去省城,风知意就带着很不爽的心情杀去了省城。   也没跟老首长说,直接去了省公安局,才知道许梨香还没有把她攀咬给公安,而是先跟大队长说的,让大队长打电话通知她来。   而大队长怕她坏了名声,才早早通知她,让她来这里,别把“坏事”传到大队里。一是怕坏了她名声;二也是怕坏了梦庄大队的名声。   风知意大概知道了许梨香诈她来的用意,女主这是走投无路,准备把她这张王炸给打出来保命吧?   所以在见到许梨香时,风知意直接嘲讽冷笑地开门见山,“说吧,你有什么目的?”   许梨香看了看一旁监视他们会面的公安,戴着镣铐的双手摁在桌子上凑近她低声,一脸凶狠地孤注一掷,“我知道你不是陈素素,你叫风知意。救我!这事我就烂在心里。”   风知意蓦地就笑了,毫不压低声音,“那你就去举报我呗,看看你是会将功折罪,还是会罪加一等。”   说完,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许梨香一看风知意丝毫不受威胁,顿时急了,发狠地整个人想扑上来,“风知意!”   却被监视她的公安一把摁住,却还不放弃地朝风知意的背影大吼,“风知意,你不救我,你也别想好过!还有你家里!”   风知意懒得搭理病急乱投医、居然敢威胁她的女主,嘴角微扯地轻嗤,脚下不停、头也不回地走了。   别说她现在有军医这一层身份,根本不惧身份被揭露。就算没有,她也不惧,她有的是办法全身而退。   之前她不过是嫌麻烦,懒得动弹。也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地来这个世界,又会莫名其妙地呆多久,实在懒得争斗。还有就是顾及不知所踪的原主爷爷,不想连累他。   可她吃软不吃硬,而且最憎恨的就是有人威胁她。   所以风知意回到梦庄大队没两天,大队长也紧跟着回来了。还告诉她,许梨香被判三十年的刑,这辈子完了。   风知意温淡无害地笑笑,一派的与世无争、岁月静好。   大队长有些忌惮地看了看她,讪讪地说她没事就好。 第64章 你是谁?   大队长是个非常识时务的人,她跟许梨香的牵扯丝毫没有在大队里漏出一丝半点。除了孟西洲,谁也不知道她去了趟省城,甚至还跟许梨香接触过。   生活终于安宁下来,日子也到了十二月。   今年冬天大队里没有分粮,也没有秋收冬藏。大家都在忙着建房屋,没事干的风知意就帮着知青点建造房屋。   毕竟她也是知青之一,世事无常,谁知道她哪天会不会搬回来。   一直忙到十二月底,大队里所有的房屋才陆陆续续地建好完成。   在众知青搬进新屋的这天,风知意居然发现,他们人手一个的木盒子,居然就是她以为被大水冲走的组合柜的盒子。   李燕华见她目光落在那盒子上面,跟她笑道,“你也觉得这木盒子做得很精巧、很漂亮是不是?”   风知意微笑,“嗯,你们哪来的?”   问这话时,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所有人,却见没有一个人神色有异常。唯有韩招娣习惯性地勾头含胸,低垂着头,看不见神色。   “这个啊,是招娣在大水边发现的,也不知道从哪里泛来的。”李燕华毫无察觉地跟风知意兴奋说道,“我们在山上的时候,没事就在大水边打捞东西,可捞到不少的好东西呢!”   说着指指被宿舍里的各种家什,“你看,这些都是我们从大水里打捞出来的。”   风知意不着痕迹地睇了一直低垂着头在整理东西的韩招娣一眼,温和微笑,“嗯,这挺好,能省很多钱。”   “可不是!”李燕华一无所知,一脸捡了大便宜的高兴。   风知意从头到尾,神色都没有什么异常地跟众知青欢欢喜喜地吃了乔迁饭。   只是第二天她背着篓子去山上的时候,路上遇到了拎着衣服准备去溪边洗的李燕华跟她说起一件怪事,“……就昨天我跟你说的那盒子,昨晚好端端地碎成了一堆木屑。而且还不是我一个人的,大家的都碎了。你说奇不奇怪?”   “碎了?”风知意一脸讶异,“怎么碎的?”   “不知道啊!”李燕华也觉得诡异又纳闷,“昨晚还好好的呢,我今早起来就发现碎成一堆碎渣渣了。”   风知意微微皱眉,“该不会是发霉烂掉了吧?或者被老鼠给啃了?”   “可能吧。”李燕华也不敢说牛鬼蛇神的字眼,“但碎成木渣渣也太夸张了,而且一个晚上所有人的全都碎了,总感觉有点那什么……”   “嘘!”风知意赶紧打断她,“别瞎说,小心祸从口出。”   李燕华赶紧闭了闭嘴,“我知道。”   说话间,走到了岔路口,风知意抬脚迈上另一条路,“那我先走了。”   李燕华这才想起来问,“你这是干啥去啊?”   风知意指指后山,“我去山上找找有没有野菜冬笋。”   “哦,”李燕华朝风知意走得有些远的背影扬声喊道,“那我洗完衣服去找你啊!”   风知意朝她不置可否地笑笑,回过头来,望着青山的目光有些泛凉:她不管她那些木盒子是被大水冲走了才被他们捡去的,还是被人别有用心地拿了,她都不允许出现在别人手中。   那是孟西洲一个个亲手给她做的、那上面的图案都是他精心给她雕刻的,是他送给她的心意,她不允许被任何人拥有、被任何人使用。   可被那么多人碰过、用过、甚至放过各种东西,她膈应得慌。   所以她宁愿全毁了。   况且,她屋子塌了总会埋掉一两个盒子,不可能全部冲走。就算全部被冲走了,也不可能全部被冲到一个地方正好被知青们都捡走。   可是,那些盒子昨晚却一个不差地出现在知青宿舍。   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   到了山上,孟西洲在他们经常碰头的地方等她,见她一身寒凉,怔了怔,“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风知意把以为被大水冲走的木盒子,一个不差地出现在知青宿舍的事情说了一下,还气呼呼地表示:那些盒子全被她弄坏了,不给他们用。   孟西洲听得失笑之余,心里又甜得不行,“好好好,以后我只给你做,不给别人做。你这小霸道,快别生气了。”   “我哪有霸道?”风知意反驳,“别人送的心意,怎么能被另外的人拿去这样糟蹋?太不尊重人了!”   若是她自己的东西,她或许还没有这么生气。   可这是别人送她的!不掺杂任何旁的因素,也不是人情往来,只是单纯送她的。   她从小收到的纯粹心意就特别特别少,所以格外地珍惜,也格外在意。   尤其是,看到别的女知青那么宝贝那么喜爱地抚摸着木盒子,她心里就有股莫名的火冒起,烧得她火大。   “是是是……”孟西洲一脸的宠溺,为她这么看重他的心意而开心,“以后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做,别为那些不值得的人动气。走,我带你去找好吃的。”   风知意这才神色微缓,“嗯。”   孟西洲带她去山上找了菌菇、野山鸡、冬笋和野菜,然后去山洞里煮了锅子一块吃。   热气腾腾的白色热气下,孟西洲夹了一块煮好得鸡肉给她,“你什么时候回去?”   风知意吃得樱桃小嘴红润又有光泽,“大队长让我们过了腊八就回去。”   因为之前下山领的三个月粮食见底了,大家一直在勒紧裤腰带。彭大娘就是怕断粮,才非常节省地一天三顿都是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红薯粥,喝得她都想吐。   所以她才每天跑山上来挖冬笋找野菜,一为家里添个菜;二为中午不回去吃饭。   其实大队长最近一直在申请救济粮,可却都没有回应,急得额头上的皱纹都多了三道。   加上现在大队里又没有活儿干,大队里就想着能省则省,让知青们早点回去,也好减轻点负担。   孟西洲目光落在她红艳艳的嘴唇上一瞬,又立马看着翻腾的锅底,给她仔细捞着她喜欢吃的菌子,“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嗯?”风知意伸碗接住他捞过来的菌子,“你说。”   孟西洲顿了顿,搁下勺子,抬眼认真地看着她,“你是谁?”   正要张嘴吃东西的风知意讶然地抬头,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不知他这是何意。   孟西洲看着她在热气腾腾里显得有些缥缈的容颜,“我换个方式问,你叫什么名字?”   风知意见他专注地看着她的模样,怔怔了一会,随即失笑道,“你不知道吗?”   孟西洲紧盯着神色微微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其实不叫陈素素。”   风知意顿时笑了,“……厉害了,你连这个都知道。那你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吗?”   孟西洲也笑,“不知道,你能告诉我吗?”   风知意见他的眼神特别认真、也特别柔软、还特别期待,想着都认识这么久了,连真实名字都没告诉过对方,好像太不真诚了,就抬手示意,“手给我。”   孟西洲立马把手掌心伸给到她面前,然后随着她在他手掌心写下的字念出,“风,知,意。”   然后手掌一收握紧,看着风知意满眼璀璨地笑道,“握在我手掌心了。”   风知意:“……你要知道我名字干嘛?一个代号而已,不管我叫什么,我还是我。”   孟西洲没答反问,“你既然不是陈素素,那你过年是回哪?”   怕她不方便回答,还赶紧补充一句,“不方便说可以不说。”   他今天知道了她真正的名字,已经很满足了。   风知意倒是没什么不方便说的,“去京市啊,还能去哪。”   孟西洲注意到她说的是“去”,而不是“回”,看着她有些小心地问,“有家吗?”   风知意突然毫无征兆地鼻腔一酸,立马垂眼掩下眼里猛地泛起的潮气,心里微惊:她怎么突然这么情绪化、这么软弱这么矫情了?   但还是微微摇头及时回应孟西洲,以免他看出自己的狼狈。   没有的,她从上辈子起就没有家,只有家族。   孟西洲看她的样子,顿时心疼得不行,伸手去握紧她的手,“我也没有,过年咱们一起过吧?”   从一接触开始,他就察觉出她身上的孤独感太重。   哪怕她站在热闹的人群里,他也感觉出她好像被排斥在整个红尘、整个世界之外,羡慕地看着热闹的人间烟火气,微笑得温柔浅淡。   一个孤零零的、清冷又孤寂的灵魂,让他看得心疼。   风知意干了干眼底的潮气,缓了缓情绪,才神色如常地抬眼看他,“可我前几天才回老首长的信,过年会跟他去看我爷爷。”   孟西洲没问她爷爷是谁、在哪、什么情况,只是说,“那我跟你一起去,反正我过年也没亲人、也没地方去。”   风知意想着孟西洲的境地其实跟她差不多,甚至还不如她,顿觉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亲近感,微微点头,“也行。”   孟西洲伸手揩了揩她眼睛不存在的泪,总觉得她刚刚好像哭过了,“腊八没几天了,爷爷喜欢什么,我提前准备些。”   “他现在不方便。”风知意往旁边躲了躲,避开他的手,“别老动手动脚的,你这什么毛病?”   “有灰呀!”孟西洲无辜地摊开手指给她看,还真的有抹灰迹,可能是这柴火烧的。   风知意顿时:“……有灰你不会提醒我,让我自己擦?”   孟西洲笑,“我怕你自己越擦越脏。”   风知意翻了个可爱的小白眼。   孟西洲心里暗暗赞了声真可爱,笑问,“那我们是腊八那天走?还是过了腊八再走?”   “都行啊,”风知意无所谓,“反正我又不赖在这里吃饭,大队长巴不得我们这些知青早点走呢!”   孟西洲沉吟了一下,“你跟老首长约了哪天?”   “没约,”风知意微微摇头,“只说年后在京市碰头,他给了我一个电话号码,让我初五之后打给他再定日子。估计他初五之前,会一直很忙吧。”   “那我们自己先去京市玩。”孟西洲决定,“后天就去吧,反正呆在这里也没事。你不是喜欢看下雪吗?我们去京市附近的雪城玩。那里年前有赶集,元宵有花灯,特别热闹。而且还是个山水城,每到冬季,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白雪。我们可以雪猎雪钓滑雪,去看特别漂亮的白桦林,去山顶看湛蓝清澈的温泉湖。”   风知意听得眸光越来越亮,“这听着不错!”   孟西洲看她这么高兴也莞尔,“那我明天就去买票,你去跟大队长拿批准。”   “行!”风知意点头,随即又想到,“那你呢?你没介绍信怎么出行?”   孟西洲给她解释,“老首长为了方便我做事,给我安排了个可以去各处的身份。”   “这倒是不错。”那风知意就放心了,“那我需要准备什么吗?”   看着她一脸认真准备做笔记的样子,孟西洲眼神特别温柔缱绻,“你准备个愉快的心情就行了。” 第65章 明争暗斗   两人都是说干就干,毫不拖泥带水的风格。   当天说好,第二天就把所有的事情交代准备好,第三天就踏上了京市的火车。   火车站里挤挤攘攘,好在他们轻装简从,除了经常随身背着的军绿色小包,风知意只多带了一个不轻不重的帆布包做掩饰,还被孟西洲给提着。   孟西洲更简单,拿了一身换洗的衣服,直接塞她包里了。   轻松地上了车,还什么都不做地被他寻到位置安顿好,拿出热水壶,“你先歇会,我去打点热水。”   “好。”风知意等他走开,则自己把铺位给铺起来。   这会火车上没有空调暖气,军绿色的被子又很单薄,在这零下十几度的大冬天里根本无法御寒。   而且,虽然说每趟车都会换上洗过的干净被褥床单,但看上去还是很不干净的样子。   风知意先把被垫被单铺好,然后拿出条外表不明显的自热毛毯铺上,再铺上一层盖的厚绒毛毯,最后才把火车上的被子搁在最上面。   这样,晚上人就可以睡在两条干净的毛毯里面。   帮孟西洲铺好他的中铺,风知意又开始铺自己的下铺。   只是刚着手,就听到身后有些熟悉的惊喜声,“陈知青?!”   风知意直起身回头,看到居然是好几个月不见的苏望亭,带着他如影随形的警卫员。   他一脸的意外和惊喜,高兴得整个人都有些手足无措,“这、这么巧?!你也今天回京吗?你们这么早就放假了?”   风知意倒是平淡地微微点了下头,“嗯。”   苏望亭高兴到有些紧张地指指她对面的卧铺,“我的位置在这里,不介意吧?”   “嗯?”风知意有些莫名其妙,“介意什么?”   “你、你不是,让我离你远点么?”苏望亭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你要介意的话,我去跟人换个位置?”   风知意当即失笑,“不用。”   她又不是车霸,而且也没想到他对她的话这么耿耿于怀,有些抱歉地道,“当时只是气狠了,一时口不择言,抱歉。”   “没事没事……”苏望亭连连摇头,高兴地在她对面安顿下来,“你当时只是说我几句,已经很温柔很客气了。要是我被人那样利用,我就算不弄死对方,也要把他打得半身不遂。”   风知意好笑,转身继续铺被褥,“你这是在提醒我把你打得半身不遂吗?”   苏望亭嘿嘿笑笑,“可以呀,如果能让你出气的话。反正我抗揍。”   风知意失笑地摇摇头,没有再接茬。   收拾安顿好,苏望亭就准备去打热水,刚想问风知意需不需要帮忙带,就看到风知意突然抬眼看着他身后,蓦然笑靥如花,“回来了。”   苏望亭被她的笑容晃了下眼,愣了一下,才回神转眼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提着热水壶擦过他身边走向笑容好看到让人心动的风知意,“嗯,你杯子呢,给你晾着些。”   苏望亭愣了愣,他从没见过她笑得这么真实、这么动人过。心里蓦地就涌出了一股强烈的酸意,转眸看向让她巧笑靓兮的男人,侧脸英俊坚毅,眉目浓黑如水墨,显得沉稳又清贵。   一股巨大的危机感油然而生,苏望亭抿了抿唇,悄悄地握紧了双拳,勉强压住情绪朝风知意微微笑地点头,“我去打热水。”   风知意随意点头回应了一下,然后就转首跟孟西洲说话。   苏望亭看得,压住巨大的失落感快步离开了原地:那人是谁?怎么从来没见过?看外表气质丝毫不比他差,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看那两人亲近自然的样子,难不成是对象不成?可是,没听说过她有对象啊!   在一旁快步紧跟着他走的警卫员,看了看苏望亭那委屈难过得好像下一秒就会“哇”地一声哭出来。想了想,安慰地开口,“那个人也是梦庄大队的,而且出身很不好。”   “嗯?!”苏望亭脚下猛地一顿,“谁?梦庄大队的?哪个?”   他除了一开始想要接近风知意,跑了几趟梦庄大队、接触了一下彭大娘他们几个社员。其实梦庄大队的人,他大部分都不认识。   警卫员简略地把孟西洲的身份介绍了一下,“……所以,他应该没什么竞争力,你不必难过伤心。”   苏望亭顿时有种被揭穿的窘迫,嘴硬道,“谁、谁伤心了!我、我就是不太爽而已。她都没给过我一个好脸色呢,倒是对一个地主崽子那么好!”   说到这里,他是又酸又疑惑,“她怎么跟一个地主崽子接触往来?还跟他一块坐火车?那地主崽子去京市干嘛?他怎么能拿到大队里出门的介绍信的?”   一直跟着他、也好久没去过梦庄大队的警卫员,对这一大堆问题表示无语,“我也不知道。”   苏望亭有些担忧地蹙蹙眉,“回头你查查吧。那地主崽子看着不像是个简单的人,陈知青心善,说不定是可怜同情他的遭遇,才对他颇为照顾友好,可别被他给骗了。”   警卫员微微点头,“好。”   苏望亭心下这才松了松,稳了稳心神,收拾了一下情绪,才打水回去。   可一回去,就看到风知意闲适慵懒地倚坐在铺上盖着被子,在边看书边吃着果子,还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孟西洲说着话。   而孟西洲,则坐在她的铺边,一边跟她说话,一边剥着松子放在瓷杯里让她吃。侧脸眉目柔软,眼眸里泛着光。   两人温馨亲近得,简直就像是小夫妻一样!   不对!人家小夫妻都没有这么腻歪!让他想插话,都觉得唐突冒犯!   苏望亭看得差点一口气不顺地情绪又岔了,深呼吸了一口,才勉强浮起笑脸走上前去,熟络自然地笑问风知意,“在看什么书呢?”   地主崽子没上过学,肯定没文化。虽然他文化也不好,但他好歹高中毕业了。   风知意随手把书面翻给他看了一下。   苏望亭看到那歪歪扭扭的外国蚯蚓字,当即懵了一下,“啊,这个啊!”   随即语气一丧,“没看过。”   其实是压根看不懂。   风知意闷笑了一下,她听他刚刚那恍然大悟的语气,还以为他也看过这本风土人情游记。   这是她全国跑着防疫时,机缘巧合在旧货市场里淘来的。   汪医生还说,这可能是孤本。   苏望亭想起何营长跟他说过的话,“对了,夏天水灾的时候我抗洪抢险回来,没在军营里找到你人,你去哪了?”   风知意收回目光,继续翻看书,“家里有事,回去了一趟。”   回答得半真半假。   “哦,难怪没看到你人呢!”苏望亭一直找话题跟她说个不停,“当时我……”   风知意基于礼貌,也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   一旁静静剥着松子的孟西洲垂下眼眸,眸色深沉得晦暗如夜,深不见底。   随着时光的流逝,火车渐渐地驶进了黑夜里,车内暖黄的灯光也随之亮起,孟西洲看时间差不多了,才轻轻问风知意,“要去餐厅吃晚饭吗?”   苏望亭立马不甘落后地建议,“一起去吧,我请客。”   本来打算掀起被子起身的风知意闻言,立马坐着不动了,“不了,我怕冷,懒得动。”   然后转首跟孟西洲道,“你去买回来吧。”   孟西洲眼里静静地泛起点点笑意,“好。”   然后起身看都没看苏望亭一眼,转身就去买饭了。   苏望亭顿时有些尴尬地笑笑,“那、那我也去买回来吃。”   风知意有些莫名地点点头,他怎么吃饭跟她说什么呀?   苏望亭离开没一会,火车就长鸣着靠站了。   一阵喧哗熙攘之后,下去了一批人,也上来了一批人。   风知意正看着的书上突然落下一大片阴影,抬头看到一位年轻妇人背着大包小包,手里牵着一个五六岁的男孩、身后还跟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从车厢外挤了进来。   且一进来,就把那看着有些脏的大包小包搁在苏望亭收拾得干净整洁的铺位上。   风知意就忍不住提醒,“这位同志,那个铺上是有人的,你那包……”   “哦,不好意思啊!”对方立即抱歉地把包都搁在了地上,看了看铺号,然后瞧了瞧风知意舒适慵懒地窝在被窝里的样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请问,“这位女同志,我是你上铺的,带着小孩不方便,能跟你换下位置吗?”   风知意讶然了一瞬,她都这么窝着了,对方还好意思赶她起来?看了看她那两小孩,蹙了蹙眉,刚要说什么,包厢外传来孟西洲的声音,“怎么了?”   与他一起回来的,还有苏望亭和警卫员。   妇人见一下涌进来三个人高马大的大男人,而且有两个明显是当兵的气势,就下意识地后退瑟缩了一下,“我、我带着小孩不方便,想跟这位女同志换下位置。”   想着年轻小姑娘面子薄,肯定不好意思在男人面前不善良。   谁知苏望亭立马道,“我跟你换吧。”   说着指指自己的铺位,“我也是下铺。”   妇人立马感激不尽,“谢谢!谢谢!同志你真是个大好人!”   苏望亭不甚在意地摆摆手,把自己的铺盖卷起放一头,然后又把风知意上铺的铺盖卷起拿下来,放在床铺上,再把自己的放上去,还对风知意笑道,“这下我们是上下铺了!”   其实中间还隔着一个中铺的孟西洲,他故意忽视了。   风知意笑笑没说话,转首跟孟西洲打开饭盒一起吃饭。   本以为这是一起不起眼的小插曲,可等晚上她和孟西洲去洗漱回来准备入睡的时候,那位妇人期期艾艾地跟她打商量,“哎,这位好心的女同志,晚上我女儿能跟你挤一下吗?我这里带着儿子实在挤不下了。”   风知意整个人呆了一下,没想到对方会提这种不合理的要求,“这么窄的位置,怎么挤得下?”   这铺位她目测也就五六十公分宽的样子,再说她怎么可能跟陌生人贴身挤着睡一整晚?   “侧着睡嘛!”妇人不以为意地比划道,“我女儿个小人瘦,占不了多少位置,你可以把她抱在怀里。再说,晚上挤着睡也暖和不是?不然我女儿晚上冻一夜了。”   风知意脸色倏地一下就淡下来了,她干嘛抱着一个脏兮兮的陌生小孩睡?还有她女儿冻不冻上一夜跟她有什么关系?   看了眼那个冻得瑟瑟发抖的小女孩,已经可怜兮兮地挨坐在她床边了,这是很明显地道德绑架非赖上她不可?   刚爬到上铺准备就寝的苏望亭几次欲言又止,这位莫名其妙的妇人潜台词已经很明显:风知意若是不答应,小女孩冻上一夜就怪她,不答应就是不好心。   正怒从心起刚要开口反驳,孟西洲突然声音平静沉稳地叫住外面正走过去的乘务员,“乘务员,能再补两张卧铺吗?”   乘务员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怎么回事?你们谁逃票了?”   “不是,”孟西洲把情况三言两语解释清楚,“……我们把这位置让给这小女娃,能补票换到别处去吗?”   乘务员听完,顿时有些一言难尽地看了眼那个神色有些讪讪、但眼神却很窃喜的妇人,然后对孟西洲说,“可以的,你们两证件给我下,我这就给你们补。”   这会离过年还早,坐火车的人本来就不多,而且卧铺贵、选择的人又少,所以还剩下不少空位。这两人乐意多出钱多购票,她自然是乐意的。   孟西洲立马把两人的证件找出来递给她,“那拜托你了。”   “没事,你们稍等下。”   乘务员拿着证件走了,孟西洲就着手把他和风知意两人的东西有条不紊地给收拾打包起来,风知意也在一旁帮忙。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那位妇人一脸过意不去地搓着双手,“让你们破费了,你们真是个大好人。”   孟西洲恍若未闻,风知意也懒得搭理她。   她知道孟西洲不是被道德绑架住要做什么狗屁好心人,而是纯粹不想跟这种胡搅蛮缠的人搅个不清楚。   若是对方恶心地让她女儿挨在她床边冻一晚上,她能睡得着?   看那小女孩穿得破破烂烂、又枯又瘦,对那妇人眼底怯弱和惧怕的样子,风知意怀疑对方可能真做得出来这种事。   要不是看这小女孩跟那女人长得很相似,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她都要怀疑是拐卖孩子的。   算了,反正萍水相逢就这么一次,就当是可怜那个小女孩吧。   看了看他们利索地收拾东西,苏望亭无语地看向那窃窃暗喜得意的妇人,心里简直跟吞了苍蝇一样恶心反感至极,亏他还好心跟她换位置。   可他不好跟着调换过去,那样追着她的行为太明显了,说不定又会引起她反感。   然后又暗恨地瞪了孟西洲一眼,这小子太鸡贼了,反应那么快,瞬间就把人拐走了!   苏望亭这会心里不知多憋闷多烦躁了!简直想把这不知所谓的妇人给踹出车厢去!   很快,乘务员给孟西洲和风知意补好了卧铺送过来。   苏望亭无言地目送他们俩提起东西,转身利落地出了包厢,头也不回,顿时郁闷地往铺上一倒,郁闷得想骂人! 第66章 苏家   苏望亭郁闷了一个晚上,再憋了一个上午,直到火车快到京市站了,才赶紧拎起行李去寻风知意。   他们都是要到京市的,一块下车总是说得过去的吧?   而且他是有车来接的,说不定可以顺路送她回去,那样不就知道她家在哪了吗?以后不就可以时不时地去找她吗?   苏望亭小算盘打得霹雳巴拉地响,寻到风知意处时,火车正在进站。   风知意和孟西洲都已经收拾好行李,准备下车了。见他们过来一怔,“怎么这会过来了?有事?”   “要下车了,一会咱们一起下车。”苏望亭把行李往旁边一搁,朝他们所在的包厢扫了一圈,就他们两个人,而且其他铺位好像都没动过的样子,心下一惊地忍不住问,“昨晚这、就你们俩?”   “嗯。”风知意倒没发现有什么不对,他们俩昨晚来的时候见一个人都没有也很意外,清清静静地渡过了火车上的时光,别说多自在多舒坦了。   苏望亭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又憋屈又堵得慌。   这孤男寡女的晚上共处一室,就算没发生什么,那也是培养感情升温的好时候。他昨晚应该厚着脸皮跟来的!感觉好像错过了一个亿!   苏望亭顿时懊恼得不行,小声嘀咕,“早知道我也换过来……”   可风知意听见了,“这后面的车厢里几乎都没人,下次你可以一人一节车厢。”   苏望亭噎了一下,随即明智地岔开话题,“你家在京市哪呢?过年出来玩不?”   风知意抬眼似笑非笑地看过来:昨天还自觉地说离她远点,还以为他已经死心放弃了。可给了他点和平好脸色,又得寸进尺了?   苏望亭被看得有些讪讪,心虚地摸鼻子,“听说京市好像有很多往梦庄大队那边下乡插队的知青,聚聚认识认识。出门靠朋友,以后在那边,也好相互有个照应不是?”   风知意这才不为所动地收回目光,神色淡淡地毫不感兴趣,“不了,我过年有事要忙,没空。”   苏望亭有些不死心,“大过年的你还忙啥?”   风知意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很明显的意思:无可奉告。   苏望亭被打击得退后求其次,“那、那你什么时候回梦庄大队去?”   “不知道,到时候再看。”风知意是真准备到时候再做决定,不是忽悠他。   看对方丝毫没有跟他往来的意思,这次火车上偶遇,就像是跟陌生人萍水相逢一样。苏望亭有些丧气,感觉有种“这个人明明就在眼前,却无论如何都靠不近”的无力感。   这时火车停下,几人拎起行李依次走下车,走出车站。   京市正值大雪纷飞,苏望亭趁机说,“我送你吧,这雪天路滑不好走,车子也没多少,我家应该有开车过来接我。”   “不麻烦了,”风知意正打算随便找个理由辞别,刚要张口,就有一辆军绿色的崭新吉普车停在他们面前。   在众人讶异下,车门推开,一个精干高大的男人钻出来,朝孟西洲微微颔首,然后把钥匙交给孟西洲就走了。   孟西洲倒是神色寻常地轻轻搂了一下风知意的肩提醒,“走了,上车。”   然后把有些懵逼的风知意送上副驾驶座,自己则绕去了驾驶座把车发动,在苏望亭的目瞪口呆下,扬长而去。   “哎这……”苏望亭刚惊呆回过神来,被一个飞扑过来的身影惊喜打断,“哥!”   苏望亭接住低头一眼,是自家亲妹子苏望舒,扶她站好,不着痕迹地皱眉,“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接你啊!”苏望舒没有察觉,还一把把随后跟上来的女孩子拉上前,“还有若兰也来了,高兴不?!”   苏望亭:……他高兴个鬼!   回头朝风知意之前离去的方向望去,茫茫大街上,已经不见了那辆车的身影,顿时泄气,“走吧。”   几人走到停在路边的车旁,上车后,那个叫若兰的女孩子几次柔柔怯怯地欲言又止后,终于还是忍不住问,“望亭哥,你刚刚是在跟谁说话吗?”   “跟你没关系。”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苏望亭颇为厌烦地蹙眉,看都没往后面看她一眼,就跟司机交代,“先送杜小姐回去。”   司机立马发动车,“好的,少爷。”   见杜若兰一脸受伤地垂首衔泪、眼眶红红,苏望舒忍不住为她抱打不平,“哥,你知不知道你被下放后,就数若兰最担心你了?!怕你过得不好,还时不时地给你写信寄东西!”   苏望亭不耐烦地往后一靠,闭目养神,“那些东西我没要、信也没看,都丢了。以后别寄了,烦不烦?!”   杜若兰不可置信地脸色一白,整个人被打击得摇摇欲坠。   “哥!”苏望舒顿时就炸了,“你怎么可以这样?!你什么意思啊你!”   苏望亭眼睛都懒得睁开,“我什么意思你应该最清楚。”   苏望舒一噎,搂住捂脸饮泣的杜若兰,“那若兰至少是我的朋友,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的朋友?”   “你的朋友是你的,别硬塞给我。”苏望亭非常不客气地道,“我又不是垃圾回收站。”   “哥!”苏望舒几乎要气炸了,“你太过分了!”   苏望亭懒得跟她说话了。   ——   与此同时,坐在车里的风知意才回过神来,看着娴熟开着车的孟西洲微诧,“你啥时候学会开车了?”   孟西洲跟她微微笑笑,“给老首长做事后不久。”   其实是上辈子就学会了。   “不错嘛!”风知意笑赞,这个时候会开车的人应该还不多,以后最不济还可以做个司机,听说是这个年代很不错的铁饭碗。不过,“这车你哪来的?”   “买的。”孟西洲语气寻常。   却让风知意听得微惊,“啊?!你的啊?!”   这个年代,能买得起小车的人真的是凤毛麟角了。不仅仅是钱票的问题,还有身份门路关系等各种因素,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的。   孟西洲轻轻点头。   风知意是真惊了,可让她更吃惊的是,孟西洲把她载到了一座古色古香的四合院子里,给她安排了一个仿若古代千金小姐的闺房,让她恍若穿越到了更古的时空里。   可孟西洲却还不满意,“简陋了些,你先将就了一下,缺什么我们改天再去置办齐了。”   风知意微惊地问,“这地方,也是你的?”   “嗯。”孟西洲神色倒是平淡,“想着以后会经常过来,就买了一处落脚地。”   落脚地?风知意顿时有些一言难尽,这种古韵还保存得相当好的四合院,以后可是会价值连城的。   “饿了没?”孟西洲帮她把屋子大致整理了一下,回头看看天色,“我们出去吃吧?这里还没有置办锅碗瓢盆。等吃了饭,下午我们再慢慢置办生活所需,好吗?”   风知意微微点头,对孟西洲不由刮目相看:小小年纪,在这么艰难的生存环境里,不仅自己买车买房,还是预定的未来亿万富豪。光是这四合院,以后就能让他一辈子锦衣玉食,可真是眼光独到。   只能说,他不愧是书中能搅风搅雨的反派大佬吗?这能力果然不一般。给他浇灌了一点雨露(老首长的提拔),他自己就能迅速地长成了撑天大树。   这家伙,生命力可真强悍。哪怕陷在泥烂地里,也能开出最美的生命之花。   对于风知意诧异的惊叹眼神,孟西洲微微失笑地拉着她出门吃饭。   他倒不觉得自己有多厉害,他可是多活了一辈子的人。这些东西,只不过是他上辈子资产的千万分之一。   现如今他从上辈子回来都两三年了,知道那么多先机,若这点东西都弄不出来,那他以后还怎么养家养这么娇气的她?   这车这房子,就是想着她是京市人,以后肯定要经常来京市,就置办了这么一处落脚地。   不过看风知意往外走时,还满眼喜爱地打量着这院子。孟西洲就沉思着,要不要多买几处这样的院子,反正以后也会翻倍升值。   ——   而苏望亭这边,车子一到杜家小楼门口停下,杜若兰就一副羞愤欲死的样子冲下了车,苏望舒紧跟着下车追上去,“若兰!”   司机见此,迟疑地看向闭目养神的苏望亭,“少爷……”   “不用管。”苏望亭眼睛都没睁开一下。   司机只有闭了嘴,默默地停车在原地等。   而苏望舒在杜家门口追上杜若兰之后,拉住她,彼此不知说了些什么,没一会怒气冲冲地回来,却见苏望亭眼睛都不睁地看都不看她一眼,顿时气得把车门摔得震天响。   等回到家,她第一个冲下车、冲进家里告状,“爸!妈!我哥处了个村姑泥腿子对象!”   “什么?!”这话惊得在客厅对弈的父子两、和正从房间里走出来的苏老太、以及从厨房里走出来的苏母等几个人同时一顿,异口同声。   紧跟苏望舒后面走进来的苏望亭无语地噎了一下,没好气道,“没有!别听她胡咧咧。”   “我胡咧咧?”苏望舒指指自己,随即非常笃定地指向跟着苏望亭进来的警卫员,“不信你们问小李。”   警卫员脚下一顿,眼底不着痕迹地滑过一丝无奈,一脸无辜。   “望亭,怎么回事?”苏老太一脸严肃地在沙发上坐下,“说说。”   苏母也过来接过他手中的行李随手递给保姆,看着又长高长壮的儿子欣慰地笑道,“是啊,你不说我们还可以问小李的,还是老实交代吧。”   苏望亭看正在对弈的爷爷和父亲都停下来看着他,再看了一眼苏望舒一副小人告状的得意嘴脸,无语地道,“怎么,我刚回来就三堂会审咋滴?”   “小李。”苏老爷子气沉丹田地底声唤了一句,语气中暗含威严。   警卫员眼神询问地看向苏望亭,刚脱掉厚厚外套的苏望亭无奈地举双手投降,“好好好,我说我说。等我去洗把脸,我这风尘仆仆的。”   众人这才暂时饶过他。   等他回了房、洗尘好、换了衣服一下来,也不知苏望舒乱说了什么,苏老太劈头就问,“你还把人家给带回来了?藏哪了?”   苏望亭一愣,“什么带回来?什么跟什么啊!”   “你还狡辩!”苏望舒轻哼,“在火车站的时候,我都看到了!”   其实当时人来人往,她并没有注意到,是杜若兰告诉她的。说她哥当时在跟一个大襟袄双辫子的村姑说话,等她们走近的时候,那村姑就好像被她哥让人塞进车里给匆匆忙忙地送走了。   不是心里有鬼,怎么会不敢见人?!   苏望亭无语地朝她翻了白眼,然后在全家的“虎视眈眈”下坐下,“她不是什么村姑,她也是京市人,去洛安县下乡插队的知青,就在兵子的那个生产大队里,跟我们军营距离不远,算得上是熟识。”   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昨天回来在火车上遇到了,下车时雪天路滑的,就想顺便送她一程。不过她没答应,自己跟同伴先走了。”   这算是解释,之前在火车站苏望舒所谓的“看到了”。   听完,全家的神色一松,这个自然寻常。   倒是苏母盯着儿子的神色,见他说起那个女孩子时明显眉目柔软、眸若含星般晶亮,冷不丁地问,“那你有没有跟她处对象?”   他虽然解释清楚了对方的身份和同在火车站的缘由,但处对象一事他虽然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啊!   苏望亭一怔,随即有些不自然地避开自家老妈灼灼的目光,低头去端茶几上的茶水,“没有。”   知子莫若母,苏母一看就知道有问题,威胁道,“你不说,我回头问小李。”   正喝了一口茶的苏望亭顿时惊得被茶水呛得连咳,这下全家人都无法忽视地注视他。   苏望亭无奈地搁下茶盏,平复了一下咳嗽,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光头似的板寸头,“我是想和她处对象,但人家看不上我……”   “什么?!”听这话,苏老太第一个表示很不高兴,“她什么了不起的身份啊她还看不上你?!”   苏望亭愣了愣,“好像是一个普通双职工家庭吧。”   这个不是秘密,在梦庄大队一打听就知道。   苏老太更不满了,“一个普通工人的家庭出身凭什么看不上你?!”   “就是!”苏望舒在一旁火上浇油地帮腔,眼眸一转,意有所指地问,“哥,她是不是不知道你的家庭背景出身啊?她该不会以为你就是个穷当兵的吧?”   苏望亭脸色朝她一沉,“你胡说什么?!她才不在意这个!”   “不在意才有鬼咧!”苏望舒不屑嗤笑,“不信你改天让她知道,她保证屁颠屁颠地追着你跑,你甩都甩不掉!”   苏老太一脸的非常认同,“你还是别跟她说了,这种趋炎附势的女孩不是个好的。而且普通工人家庭,跟你也门不当户不对,你别想着跟她处对象了。”   “奶!不是这样的!”苏望亭恼怒地瞪了胡言乱语的苏望舒一眼,着急跟苏老太解释,“她不是这样的人!她根本就没问过我身份背景,她压根儿就不在意这个!”   “她不在意这个那她在意啥?”苏望舒不以为然,说着上下扫了她哥一眼,大半年不见,她哥变得又高又壮又俊朗了许多,添了些军人硬朗英气的气概,比起以前纨绔子弟的轻浮模样,显得成熟又稳重,愈发有男人味了,“而且你人长得也不差啊,她怎么还看不上你?”   “就是!”苏老太附和,“身份地位她不在意,人长得好也不在意,那她在意个啥?”   说起这个苏望亭有些窘迫,“她大概、大概比较在乎人聪不聪明吧?”   这话说得苏老太立马炸了,“怎么,她还嫌你笨咋滴?!”   苏望亭心虚地摸摸鼻子,“我确实对她做过蠢事。”   这话说得全家人顿时神色肃然地看着他。   苏望亭见此,忙摆手解释,“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不是乱搞男女关系,是我被人利用尚不自知,还拖她下水,被她提醒才反应过来。”   一直没说话的苏父听得眉眼微动,“就是你往军中举荐军医的那事?”   苏望亭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何叔跟你说过了?”   “你一直吊儿郎当,突然发愤图强,你何叔还不得跟我说一声?”苏父不否认随时监督儿子,“所以你想处的对象,就是你想举荐的军医?”   “军医?”苏老太一直坚定抗拒的神色有些松动,“怎么回事?那个女知青是个学医的?”   苏望舒一见,忙上眼药道,“学医的怎么还沦落到下乡插队当知青?怕不是犯了什么事?”   见全家人都对这话颇为认同的神色,苏望亭忙解释,“不是的不是的,她不是医生。”   然后从她针叶拔毒说起,被人举报带走审查,到她回来提醒他被人利用,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事情就是这样子,她并不是学医的,她只是恰巧会金针拔毒的巧技罢了。”   全家人听完,都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好像在看一个傻子。   苏母同情地拍拍他愈发宽厚得像个男人的肩膀,“她若不是个中医,怎会针灸这种高超的医术?还精通得能用针叶代替金针?这没十年功,谁能信?”   苏望亭怔了怔,其实他也是不信的,只是她坚持说自己不会医术、不懂医理,他也就随着她的意了。   苏老爷子感兴趣的倒是,“她那两三个月,是被送去哪了?”   审查不可能审查两三个月毫无消息,然后又毫发无损地送回来。   “不知道。”苏望亭微微摇头,“上面把这消息压下来了,我没打听出来。”   苏老爷子听得若有所思,扭头交代苏父,“回头你打听打听。”   苏父微微蹙眉,“老何没跟我说,怕是难以打听出来。那边的军区,山高皇帝远。”   苏老爷子不置可否,“试试。”   苏父微微点头。   恰巧保姆把做好的饭菜端出来,说是可以吃饭了。   苏母一拍手站起来,“好了,先吃饭吧!得给望亭好好接风洗尘。”   苏望亭跟着起身,期期艾艾地征求同意,“爷爷,我可以追求她处对象吧?”   他怕最后他好不容易追上,家里给他扯后腿。所以要搞定家里先,免得以后家里给她委屈受。   苏老爷子不置可否地轻咳一声,在餐桌首座上落座,“等你能跟人家处上对象再说。”   苏望亭惊喜地眼睛一亮,一溜烟地坐在苏爷爷身旁,激动地握住他的双手,“爷爷!您同意了?!”   苏老爷子神色明显缓和,乐意跟孙子亲近,却还是故作嫌弃地抽回手,“就你这蠢样,追得上吗?”   苏老太嘀嘀咕咕地在一旁落座,“别说她现在不是医生,就算以后成军医了那又咋样?到底只是个工人家庭出身,这门不当户不对的……”   话没说完,苏老爷子一个威严锐利的眼神扫过去,苏老太嘴里的嘀咕立马委屈地戛然而止。   见此,餐桌上的苏父苏母颇为默契地对视一眼,苏望舒端起碗筷,眼眸明显打着鬼主意地转了转。   倒是苏望亭高兴得咧嘴直笑,他知道,只要他爷爷同意了,这事基本就成了!   晚上就寝后,苏老太的房间里,苏老太还是有些心里不舒服地嘀咕,说一个普通工人家的女儿配不上她的宝贝孙子,说老头子你简直是老糊涂了!   苏老爷子耐着性子跟相伴了一辈子的老伴解释,“你这老婆子知道什么?!现在那几个老不死的,有几个不吊着命稳着家里的地位?若那女娃子真有什么神奇的本事,这可是一张好牌。就算不结婚,让那女娃倾心望亭,对他以后也是多有帮助的。”   所以,他才不介意苏望亭去追求,谁让那女娃现在对望亭根本没意思。   苏老太听得讶然,“所以你这意思,是同意他们处对象、但不同意他们结婚?”   这不耍流氓吗?   苏老爷子一脸的高深莫测,“那要看那女娃能为咱望亭做到什么地步。若是她能用她的医术为望亭铺平路,能助望亭青云直上,她的助力能抵得上一个强大的妻族,那结婚也无不可。”   苏老太顿时有些默然无语。   另一处的房间里,苏母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抹脸,“你说,咱爸他真同意望亭跟一个工人家的女儿处对象?”   总觉得不可思议,老爷子可是最讲究门户之见的。   苏父倚靠在床头,戴着眼镜看报纸,不紧不慢地道,“处对象又不是结婚,有什么不同意的?”   苏母抹脸的动作一顿,扭头看自己的丈夫,“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何时见望亭这么主动地上进过?”苏父放下报纸抬眼看她,“左右那女娃现在对望亭又无意。”   苏母瞬间明白了,“合着这是要把她当成望亭的磨刀石?那万一回头她看上望亭了呢?”   说着,有些嫌弃地皱眉,“难不成真让望亭娶她?娶一个普通工人家庭的女儿?”   “她若是看上了望亭,到时候自然会想办法配得上望亭。配不上,”苏父说到这里目光微冷了那么一瞬,“到时自然有办法让她知难而退。”   苏母想起苏望亭提起风知意时整个人神采飞扬、眼睛发亮的样子,有些担心,“你就不怕咱儿子会越陷越深?”   “再深的感情,也抵不过生活里各种艰难的磨砺。”苏父不以为然,毫不担心,“他现在是愣头青一头热地栽进去,我们若现在阻止,反而会适得其反。等他以后经历的事情多了,自然知道什么样的妻子、什么样的婚姻才是适合自己的。反正他现在年龄还小,不着急。”   说到这里一顿,想起什么交代道,“你回头让望亭注意点,别搞出人命来,到时候不好脱身。”   苏母神色怔愣,微微点头。 第67章 冲突   雪城这个地方,看雪、看风景、玩耍都不错。就是地广人稀,缺少了人间烟火气儿。   所以风知意和孟西洲来这玩了十来天,还是决定回京市过年。   毕竟,这个时候还没开发出旅游区,没有酒店旅馆什么的,他们这两个陌生人借住在农家里,也影响别人家过年团圆。   一回京市的第二天早上,风知意早早地就兴奋地爬起来催孟西洲,“走走走,我们也赶紧去置办年货。”   之前去雪城那边的集市玩,看着别人那么热热闹闹地赶集置办年货,浓浓的年味儿,热闹又好玩。她看得羡慕又向往,就决定和孟西洲两个人也正儿八经地过个年。   可他们之前到京市的第二天一早就去雪城玩了,所以四合院里基本上什么都没有,他们要买好大一堆东西呢!   孟西洲看了看外面的大雪纷飞,拿了帽子手套围巾给她一一戴上。戴帽子时,见她耳朵里塞着个东西,“你这是什么?老见你一直戴着。”   “助听器。”风知意面不改色地胡扯,“我耳朵不好使。”   智脑当即在她耳朵里笑得打滚。   孟西洲嗔笑地轻睇了她一眼,给她戴好帽子顺手轻轻捏了下她的脸,“不说就不说,别当我是没见识的傻子尽胡扯。前几天在林间雪猎的时候,那傻狍子在百米开外的脚步声都被你听见了,还耳朵不好使,糊弄谁呢?”   风知意也乐,实在跟他在一块,她最放松也最自在,很多伪装或该注意的事,她都懒得特意去遮掩。   一是现在大冬天了,出门就戴着帽子掩着耳朵,别人根本就看不出来;二是就算孟西洲注意到了,他也给她一个舒适的距离和程度,不会去深究。   孟西洲果然没有好奇着不放,低头看她脚上踩着的,是从雪城集市里淘来的民族风格的棉鞋,“去换上你那双黑色的棉靴,不然雪打湿了鞋子会冻脚。”   她那双棉靴是老首长特意寄给她的,里面厚厚的毛绒绒,外面是皮革军靴的样子,保暖又防水还防滑。   风知意指指身上的大襟袄,“我穿这个,配上那么英姿飒爽的靴子不觉得奇怪吗?”   孟西洲看着她身上的东北大襟袄也笑,“那你去换上你那呢子大衣。”   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就特别喜欢“土”味十足的东西,棉鞋是、大襟袄也是,还非要买个又厚又土的雷锋帽,把她整个脸都罩没了。   幸亏她的脸撑得住,不然这个小土妞都没眼看了。   “不!”风知意拒绝,“这个暖和。咱们不是开车去吗?我注意点就行了。”   “行吧。”孟西洲只有纵容她,把车开到门口,然后还走过来蹲下,“我背你过去。”   “不用。”风知意失笑地闪开,绕过他,三两下地快速跑上车,“哪需要那么夸张了?”   孟西洲无奈地跟着上车,弯腰低头拍了拍她鞋面上沾上的雪,“你小心点,今天得在外面跑一天,打湿了鞋袜当时会不觉得什么,来年你就该生冻疮了。”   “不至于。”风知意缩了缩脚,自己拍了拍干净,“我好歹是个半吊子大夫呢,会注意保养的。”   听她认真地自认为是个半吊子,孟西洲失笑,直起身把车开出去,“先去买什么?”   “我看看。”风知意从背包里摸出、他们俩昨晚围着火盆商量出来的购物清单,“年夜饭的食材可以后天去买新鲜的,其余的对联窗花灯笼、瓜子花生什么的,好像都可以在百货大楼买得到。那咱们就直接先去百货大楼吧。”   “好。”孟西洲自然没异议,立马把车子转弯。   还有两天就过年,大街上人来人往,非常热闹。时局再不稳定,也不影响民众过年的热情。购物之所,到处都是人头攒动。   孟西洲护着她挤进百货大楼里,指指卖服饰的二楼,“新年要穿新衣,先去看看衣服。”   除了老首长去年给她寄的那几件,她好像没几件时新的衣服。趁这机会,给她多备一些。毕竟,哪有女孩子不爱俏的。   新年要穿新衣?风知意看看孟西洲身上还是去年她送他的军大衣,里面的衣服也是旧的。微微颔首,那就去给他多买几件。   可到了二楼,孟西洲却带她直奔女装区,“看看喜欢哪些?多挑几件。”   风知意还没来得及调侃他又大款,倒是旁边传来一声嗤笑,“嗤!土包子!口气倒不小,还多挑几件?你买得起吗?”   风知意的脸色“倏”地一下就冷下来了,扭头看去,是个穿着呢子大衣、踩着皮靴的时尚小姑娘——   穿着装扮一看就非富即贵、长相也明媚艳丽,可却有一股子鼻孔看人的张扬跋扈破坏了这份明艳,一点都没有衬得起她身份的教养。   风知意上前一步,挡在孟西洲前面,“这位同志,不管我们买不买得起、口气小不小,都跟你没关系吧?用得着你来指手画脚?”   如果是说她,风知意可能听过就算了。可对方居然拿嫌弃鄙夷的眼神看孟西洲,她就有些不爽了。   “我怎么就不能说了?”明艳少女不服气,鄙夷地扫了眼他们全身上下,“就你们这寒酸样,明明买不起,还跑来这里碍手碍脚,我没让人丢你们出去已经算是客气的了。”   风知意当即气笑了,“那你让人丢啊!如果你做不到,就是你在这装王八孙子。”   这是国营百货,难道谁还有能力赶客不成?这种家里有点权势就把自己当成王孙贵族的嘴脸,真是可笑。   明艳少女顿时气噎,“你——!”   “哎呀,算了算了,”明艳少女旁边还有个小白花似的女人捂着鼻子,好像在嫌他们脏一样,小声拉着明艳女生要走,“别跟这种人计较了,多跌份儿。”   “我们哪种人?”风知意上前一步挡在她面前,“麻烦这位女同志说说清楚。”   “我……”小白花一抬眼,正要说话,但看清风知意时却惊得瞳孔一缩、猛地后退一步,“你……”   一副震惊得好像认识她的样子。   风知意一皱眉,刚要探个究竟,却被拐角处传来的一道温柔声音打断,“你们两在干嘛呢?拿个衣服这么久?”   “妈!”明艳少女立马一脸委屈地奔向从拐角那走来的、那气质知性优雅、着装却低调奢华的妇人,恶人先告状,“这两个土包子骂我。”   妇人看都没看风知意两人一眼,只是宠溺地对少女道,“算了,你跟他们计较什么?走了,去试试衣服。”   这话说得看似包容大度,实则轻慢无礼,好像风知意两人根本就不配她放在眼里。   风知意当即就气笑了,“这位同志,你是知道自己女儿是怎么德行,所以才故意粉饰太平想蒙混过去?”   那妇人这才看向风知意,在见到她那张精致无暇的小脸时微怔了一下,随即皱眉,“我都不予计较了,你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你不计较难道就是宽宏大量不成?”风知意真是无语到忍不住嘲讽轻嗤,“你哪来这么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你女儿果然是得你真传啊!明明是你们狂吠咬人在先,还一副有理宽宏的样子,简直可笑!”   “你!”妇人脸色一冷,端着姿态一脸微愠,“凭你开口就是骂人的脏话,想必你也对不到哪里去!”   听着妇人强词夺理,风知意“啧”了一声,当下就觉得没意思了,“我唯一的不对,就是不该跟你们说人话,说了你们也听不懂。算了,算我们倒霉吧。”   说完转身就走,却迎面撞上苏望亭走进来,“妈,你们买好了没?”   随即看到风知意,眸光顿时一亮,惊喜得三步并作两步地紧走上前来,“这么巧,你也在这?”   风知意回头看了看那母女二人和小白花,再看了看眼前的苏望亭,发现这三人确实长得有点像,顿时有些一言难尽:这世界这么小吗?   “望亭,”妇人上前一步问苏望亭,“你认识这个……”   还没想好怎么形容,倒是苏望舒看着她哥的表情,恍然大悟地立马跳出来,“妈,这应该就是那个村姑泥腿子!难怪这么没教养!”   这话一出,没人注意到旁边的小白花——也就是杜若兰脸色一白,看着风知意的眼神惊恐畏惧,死死地咬紧牙关,双手无意识地握紧。   苏望亭只顾得上立马警告地怒喝打断明艳少女苏望舒,“舒舒!”   然后赶紧朝风知意道歉,“抱歉,你们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误会?”   风知意“轻嗤”一声,懒得解释,只是彻底不想跟他再沾上一丁点关系,就再次警告,“以后离我远点!”   说完,转身就和孟西洲一起走了。   苏望亭当即愣在原地,怎么了这是?她怎么又对他丢出这句话?   妇人——也就是苏母惊怔地回过神,不可思议地问苏望亭,“望亭,她就是你看上的那个女知青?”   苏望亭皱眉急急地问道,“妈,你们这是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怎么惹她生气了?”   真是,他好不容易才跟她和好的!   苏母一听自家儿子问都不问缘由,就护着对方,顿时大怒,“我不同意!我不同意那种没教养的野丫头进家门!就是处对象也不行!”   苏望亭无语了,现在是这个问题吗?真的是,心累得不想说话了。   “若兰你怎么了?”正当苏望亭不知该怎么说时,苏望舒突然一声惊呼,扭头看去,但见杜若兰一脸苍白得摇摇欲坠。   苏母也皱眉,“怎么回事?若兰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杜若兰虚弱地朝她们微微摇头,“我突然有些不舒服,我想先回去了。”   “那让望亭送你。”苏母立马扭头交代苏望亭,“望亭,你先送若兰回去。”   苏望舒也赶紧附和,“对对对,让我哥送你回去。”   说着,还背着人悄悄地朝杜若兰眨眼。   可现在杜若兰却没心思跟她互通这种小心思,但还是有些希冀地看向苏望亭。   苏望亭脸一黑,毫不客气地丑拒,“我没空!”   说着,转身忙不迭地走了。   顿时把三人给气得:“……”   最后,杜若兰还是让苏家司机给送回去。   一上车,她就阴沉下脸,下车也没给司机道声谢,快步走到杜家门口一顿,调整了一下表情,然后推门进去——   看到客厅中那正在煮茶的绝美妇人,立马扬起乖巧甜美的笑容,像天真的小女孩一样欢扑过去,“干妈!你猜我今天上街看到了什么?!”   “什么呀?”名动京城的绝美妇人扬起温柔的笑,岁月在她脸上似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让她美得如二八少女。   杜若兰看着这张跟之前风知意有着六七分相似的脸,心中嫉妒恨得几乎扭曲,咬着隐晦的报复快意开口,“我一直以为,干妈是天底下最美的人。”   这话吹得绝美妇人笑容愈发温柔。   杜若兰看得嘲讽暗嗤,却依旧用天真无邪地的语气说道,“可我今天在百货大楼看到一个少女,竟然跟干妈长得一模一样,好像才十七八岁的样子呢!”   话落,绝美妇人优美从容的煮茶动作猛地一颤,直接打翻了茶水也顾不上,“倏”地抬眼惊问,“你说什么?!” 第68章 找上门   一离开女装区,风知意就担心地问一直沉默的孟西洲,“你没事吧?”   之前看他一直不说话,还以为他被羞辱得自卑了。毕竟,他身份本来就敏感,从小在梦庄大队他就一直自卑地躲着人长大。   这样长大的人,心理怕是比较敏感自卑又要强。   现在好不容易跟着老首长出来做事,渐渐地开始有了能力、有了自信,可不能被几个不知所谓的人给打击得折了。   孟西洲微怔了一下,随即抬手揉揉她的头,语气柔软地道,“我还以为你生气了。”   他正在愁怎么安慰她,刚刚那几个女人的口角,他一个大男人也不好插嘴。   风知意仔细看他神色,见他真没有受到影响,失笑了一下,“我生什么气?就为那几个喜欢在别人面前刷优越感的人?不至于。”   “那就好。”孟西洲知道她刚刚是在为他计较,“以后这种事不必搭理,反正跟他们讲道理他们也听不懂,没得气到自己。”   他不喜欢逼逼,只喜欢回头收拾回去。对方最优越什么、最在意什么,回头给他们都撸掉,就是对他们最好的回击了。   “嗯。”风知意不知他心里在盘算着什么,抬眼四处看了看,示意男装区那边,“走,先去给你买衣服。”   孟西洲怕折回去买女装会再遇到那几个人惹她心情不好,就没有再坚持继续给她买衣服,“好。”   两人一点都没受到之前和苏家母女的冲突影响,快乐地买买买地买了一整天,把需要的年货基本都给置办齐了。   傍晚回去没多久,就有人送来了一大堆崭新的各时装,全是女装,从头到脚。   风知意一问才知道,孟西洲居然把那些卖得火爆的、适合她的好看时装都给她买了个遍,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你不必如此。”   其实她对这个时代的时尚,不太能欣赏。灰扑扑的,有啥好看的。   孟西洲也看得出来,她对这些让少女们眼睛一亮、心情雀跃的衣服一点兴趣都没有,就说,“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回头我找专人给你做,这些就放在衣柜里备用好了。”   风知意边收拾买回来的东西边沉吟,“大概比较有民族特色的,或者像大襟袄这样有古韵风格的。”   那些可都是文化遗产呢,可惜千年后,大部分的服饰文化都断链了,她就下意识地想收集保存。   孟西洲微微点头,“好,那我回头看看有没有老裁缝,给你做一些。”   “老裁缝?”风知意听得眼睛一亮,“他们都会做什么样的?有会民国时期的吗?甚至时代更远些的。”   “应该有,有些老裁缝家里都是传承了上百年的手艺。”孟西洲想到什么交代,“不过那些回头做好了,你只能在屋里穿,不能穿出去。”   风知意高兴地连点头,“我知道,四旧嘛。”   孟西洲有些心疼她不能随心所欲地穿自己喜欢的衣服,“等过几年就好了。”   见她讶然地看过来,丝毫不慌地为自己的失言补漏,“我听老首长说的,说是这种艰苦不素作风不会坚持太久的。”   风知意不置可否地笑笑,每次都拿老首长做挡箭牌,当她看不出来呢?   第二天两人继续出门买食材,鸡鸭鱼肉、瓜果蔬菜,风知意列了满满一页的清单,却跑了好几个大市场都没抢购到几样。   京市每到年关食物太紧张稀缺了,稀缺得她都又想去黑市卖粮食了。   孟西洲看她愁着一张小脸,安慰道,“没事儿,明天我去看看能不能弄到一些羊肉牛肉。想吃海鲜吗?我上次帮首长做事,认识一些海鲜商,应该可以弄到一点。”   风知意听得连点头,“想!”   也正好趁他明天不在,她从空间里拿出些瓜果蔬菜来,可以说是自己买到的。   “那先回去。”今天刮起的西北风能吹裂皮肤,孟西洲怕她冻着,“明天你就不要出来了,留在家里剪剪那些窗花,等我回来做年夜饭。”   “行!”风知意不走心地满口应下,突然脚下一顿,猛地回头,捕捉到一道隐晦的目光瞬间隐没在人山人海的拥挤人群里。   孟西洲看她突然停下,也回头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只看到街上热闹非凡的人来人往,“怎么了?”   风知意微微摇头,人太多,她不好确定。   不过应该是冲她来的,就不必告诉他让他多担心。而且第二天就是过年了,她不想坏了两人欢欢喜喜准备过大年的心情,没得败兴。   次日一大早天还没亮,孟西洲就悄悄地起床出门去购买食材了。   风知意待他一走,就立马去空间,收拾了些类似昨天在市场上看到但没抢购到的瓜果蔬菜和熏肉腌肉出来,然后着手准备年夜饭。   只是刚天亮没多久,就有人敲门,风知意还以为是孟西洲弄海鲜回来了,欢快地跑去开么,“怎么这么快就回……”   看到的,却是西装革履、收拾得像模像样的陌生男人,对她微微一颔首,“你好,我是楚家的管家。”   楚家的管家?风知意一脸莫名其妙,“不认识。有事?”   自称管家的男人一愣,随即看风知意的眼神莫名地怜悯和了然,“能进去说话吗?我有事跟你详谈。”   “不能,我没空。”风知意后退一步,就要把门关上,却被男人抬手抵住,对她皱眉,“你虽然不是楚家认可的小姐,但你好歹是楚家的血脉,也该有最起码的礼貌和教养。”   风知意当即二话不说地抬脚,一脚把他踹飞出去,然后“砰”地把门关上。   教养你妹!   怎么老有莫名其妙的人找上门刷优越感?   有病!   孟西洲一回来,就看到有个男人从自家院门口被踹飞出来了,然后摔在地上啃了满脸雪。   这是哪个倒霉蛋惹火她了?   孟西洲好奇地上前,却听到那个男人边狼狈地爬起来、边气得发抖地恨道,“没教养没教养,难怪楚家不要!”   当即毫不客气地抬脚,把刚爬起来还没站稳看清的男人又一脚给踹得老远去了。   找茬上门还骂人,这不是欠么?   孟西洲踹完还嫌对方身上脏似的,在雪地上蹭了蹭脚底,没管远处跌在地上痛得惨叫的男人,转身去敲自家院门。   风知意刚往回走没多远,又听到敲门声,以为是那个男人不死心地去而复返,刚皱眉,就听到孟西洲的声音,“是我。”   风知意这才赶紧折回去打开门,见孟西洲大包小包的,赶紧帮忙接过一些,“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孟西洲进来,用脚把门关上,提着东西跟她往里面走,“今天去得巧,到的时候正好有货,就赶紧买了回来了。”   “那你买了这么多啊?”风知意看他大包小包的,多得都快把他人给淹没了。   “嗯,正月里这里买菜都困难,我多准备了一些。”孟西洲解释,“反正现在天寒地冻的,也不会坏掉。”   “这也行,免得每天一大清早去菜市场抢了。”风知意说着闻了闻他扛着的大麻袋,“怎么有股羊膻味?你还买到了羊肉吗?”   “嗯。”孟西洲点头,“买了一只全羊,晚上我们烤羊肉炖羊肉汤喝。”   “这敢情好!”风知意高兴笑道,冬天正好适合吃这个,“晚上我们弄个羊肉锅子。”   “好。”孟西洲看了看她的神色,没见她有什么不愉快的,就问,“刚我回来,看到门口摔了个男人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其实风知意也不想知道,略一想就知道大概是什么不好的糟心事,她实在不想破坏过年的心情,“一大清早地找上门,莫名其妙地说要进屋说话。我不让,他就硬闯。然后我不耐烦,就把他踹出去了。”   孟西洲听得忍俊不禁,“嗯,那就不用管。”   真有事的话,那个人应该还会再找上门,到时候再处理好了。   而现在嘛,两人默契得都不想破坏心情,高高兴兴地打扫屋子,写对联贴字画、挂灯笼剪窗花,把屋子装饰得年味浓浓之后,又一起开开心心地准备年夜饭。   哪怕只有两个人,他们也准备了鸡鸭鱼肉虾、蔬果、饺子、羊肉锅子等足足十个菜,寓意十全十美。   在入夜时分,点上红彤彤的灯笼,就着外面的风雪,在温暖的屋内,风知意在热气腾腾下,向孟西洲举杯邀庆,“新年快乐!”   孟西洲眉眼里温柔地淌着静静的温暖和幸福,抬手碰杯,抿唇笑道,“新年快乐。”   吃过饭,两人收拾妥当就互赠了压岁红包,然后围坐在窗前的炉子旁,烤着一些小零嘴一起看外面的风雪守夜。   这个时候,没有春晚也没有其他娱乐,孟西洲就趁机想多了解她些,“你给我讲讲你小时候的趣事吧?好玩的。”   “好玩的事啊,”风知意在小炉子上咕咕地煮着茶,想了想,“在我五岁那年……”   两人低述夜语,一起守过旧年夜。   第二天正月初一起,就学着这边的习俗,逛街赶庙会看花灯等,每天热热闹闹的,温馨平静地渡过了初五。   初六跟着老首长一起去看过爷爷之后,初七一大清早,那个曾经被风知意一脚踹出门、自称是楚家的管家,又找上门了。 第69章 下手   不知道上次是不是被打怕了,这次这个所谓的楚家管家还带了两个保镖似的大男人随身跟着,一脸严肃地表示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风知意看得轻嗤,其实她大概猜得到是什么事:原主生物学上的母亲不就是姓楚嘛,她一在京市露面就被暗窥、跟踪再找上门,能有什么好事?   所以她完全不想搭理,彼此当个陌生人不好吗?   正想再次赏对方一个闭门羹,孟西洲却拦住她,说这次拒了下次他还会再找上门,不如一次性解决了。   “行吧。”风知意上下扫了对方一眼,“这位、谁家的管家是吧?我耐心有限,限你一句话把事情说清楚。”   “是楚家!”对方似乎有些恼风知意这样不当回事的语气,“请你不要故意装作不知道!”   风知意无语地看着他一副被洗脑的信教徒一样,转首问孟西洲,“这个楚家是个什么东西?天上的太阳吗?我一定要知道么?”   孟西洲还没来得及回答,倒是管家男似乎受不了风知意这样轻慢,气急地道,“楚家不是个东西!”   风知意和孟西洲一怔,随即都有些忍俊不禁。   就是这管家男身后的两男人,都有点嘴角微抽。   管家男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刚刚气急说的话有些不对,更恼怒地瞪了风知意一眼,随即一脸义正言辞地解释,“楚家是数百年的大家族,财富救过国,为国捐躯的子弟无数,功绩可上国史,你怎么可以这么不放在眼里?”   “哦——”风知意拉长声音“哦”了一声,“然后呢?我就是不知道呀,不知道犯法吗?要不你去报个公安什么的?看看我竟然敢不知道楚家,该当何罪?”   对方噎了噎,决定不跟风知意耍嘴皮子,“我今天不是来跟你说这个的。”   “那你倒是快说你到底来干嘛的!”风知意才不耐烦了呢,磨磨唧唧地端个不停的架子,可真当自己是回事,不给他泼个冷水清醒清醒,他指不定端成什么样子来恶心她,“怎么?不速之客还想我扫榻相迎、奉茶招待不成?”   管家男再次噎了噎,左右看了看左邻右舍窥头探脑的门口,深吸口气,好像很忍辱负重地道,“为了楚家和你的颜面着想,你最好让我进去再说。”   风知意当即真想再赏他一个飞天踹,但孟西洲却让开门,把他们领到了院子里的石桌旁,“就在这说吧。”   “长话短说。”风知意看他准备长篇大论的样子,赶紧补充一句,颇为不耐烦地道,“五句话之内说不清楚就出去!”   她真的是一点都不想跟这个所谓的楚家扯上关系,当彼此都死了不好吗?都不要诈尸可以吗?   对方神情一噎,似乎不知道该怎么五句话之内把事情说清楚,沉默了一会,才把手中提着的盒子搁在石桌上,“这是你这些年的抚养费,楚楚小姐希望你离开京市,不要再回来了。”   风知意一愣,都忍不住想掏掏耳朵,怀疑自己是不是听岔了,“什么抚养费?楚楚小姐又是谁?”   “你何必装作不知道呢?”管家男一脸怜悯加了然,“当年楚楚小姐也是受害者,要不是因为你的存在,楚楚小姐和杜少将的幸福生活也不会偶有摩擦争吵。”   风知意简直气乐了,“麻烦你说人话行么?不是人话我听不懂。”   管家男神情有些不虞,随即还是压了压情绪,耐着性子道,“你何必这样纠缠不清呢?楚家和杜家,都不是你想赖、就能赖上的。”   “滚!”风知意彻底没耐性了,她就不该搭理听不懂人话、也不会说人话的人,指着院门口道,“不想我踹你出去的话,限你五秒之内自己滚出去!”   管家男也憋不住情绪彻底恼了,“楚家已经仁至义尽了,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风知意当即抬脚朝管家男往院门口一踹,快得谁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管家男跌到门外痛呼惨叫,两保镖似的大男人才猛地惊醒,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风知意。似乎没料到,这么娇娇弱弱的小姑娘,还真的一脚把人给那么精准地踹出了门去。   其中有个男人皱皱眉,抬脚然后朝风知意走来。   孟西洲立马往风知意面前一挡,眼睛一眯,危险地看着对方:估测他一个人对上这两个明显当过兵受过训练的人,有多少胜算。   另外一个男人赶紧拉住似乎想要找风知意算账的同伴,冲他摇摇头,示意他们俩不适合插手管。然后还表示和平地冲风知意和孟西洲点点头,然后拉着同伴转身出了院子。   风知意瞥到之前管家男搁在石桌上的盒子,一把抄起追出去,也不管里面是什么,对着正在两男人搀扶下还没来得及彻底站起来的管家朝脸砸去,砸出漫天的钞票飞舞。   在左邻右舍的旁观惊呼下,及时堵住他正要升起的怒气,“你们楚家是个什么东西?还赶我出京市?怎么?这京市姓楚吗?你们楚家是这京市的土皇帝吗?”   管家一听这话,吓得一个激灵,顿时急眼了,“你不要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风知意冷嗤,不仅说他们楚家搞封建土皇帝那一套仗势欺人,还暗指他们家资本主义作派,“不是你刚刚说你们楚家那个什么大小姐要我离开京市,不要再回来了吗?”   这话可不能让人传出去了,管家急得立马反咬一口,“你不要血口喷人,不然我可以告你诽谤!”   “我血口喷人?”风知意从随身的小包里摸出个录音笔,按下了他刚刚那装模作样的声音。她之前和孟西洲正准备出门,所以背了个包,却没想被堵在了家门口。   当众被拆穿,前一秒还义正言辞的管家男顿时憋得脸通红,“你!你!”   大庭广众之下,他这下回去可不好交代。   风知意上前一步,冷脸警告他,“你们楚家是个什么东西,我不知道、也不关心、更没兴趣!以后别来招惹我,不然,可不是区区录音笔这么简单!滚!”   被人抓住了把柄、辨无可辨的管家男立马爬起,匆忙地把钞票捡回盒子里,狼狈地滚走了。   看左邻右舍蠢蠢欲动地想上来打听八卦,孟西洲及时把风知意给拉回去关上门,挡住了外面好奇的目光,“今天咱们就不上街了,说说你这个是怎么回事儿?那个楚家为什么会觉得你会赖上他们?还要赶你出京市且不许你回来了?”   他不明缘由,只能听出个大概:她似乎,跟楚家有关系?   风知意轻叹一声,“这个说来话长。”   原主的身世可是一大盆狗血。   “没事儿,”孟西洲拉她坐上暖炕,给她倒了热茶,“左右今天没事,你慢慢说。”   风知意轻啜着茶水,把原主的身世大概说了一遍,“……之前我一直被养在别院,不为人知,外界一直以为我当初在引产下没有活下来。现在我突然出现在京市,而且……”   想起跟在苏家母女身边的小白花,昨天看清她时的表情,明显是认识这张脸的。特别是,从那之后,她第二天就感觉被人跟踪了。   这很明显,“估计是我这张脸,跟那个什么楚家小姐长得很像。他们大概是心虚吧,怕被人发现或怕被人举报有遗弃罪什么的,会坏他们名声,所以才想要匆匆把我赶走,还补偿抚养费什么的,简直可笑。”   说到最后,风知意忍不住嘲讽地轻嗤了一声,这楚家的做法还真是上不了台面,居然这样对付一个小姑娘,还大家族呢!   若是原主本人,一个无亲无靠又浑身带病的小姑娘,祖父被关、父亲被下放,外家又赶,又被亲妈容不下,伤心难过不说,这走投无路之下不是逼她去死吗?   孟西洲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在矮几上伸出双手,无比疼惜地捂住她正捧着茶杯暖的双手,“没事儿,别难过。还有我呢,他们不要我要。”   风知意轻轻失笑了一下,“我没有难过。”   她又不是原主,没法感同身受。再说了,她经历过那么多亲情的冷漠,早就铜皮铁骨。对于这种程度,她还真的有点无动于衷,“我只是有点嫌烦,这楚家太自我感觉良好、太自以为是了。当自己是皇亲贵族呢,个个都想攀上他们。”   “那以后不用搭理他们,只是,”孟西洲微微蹙眉沉吟了一下,“恐怕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那种掌握了权势就高高在上藐视他人的人,会尤其看重权势,是不会允许不安定的因素存在的,他们怕是不会放过她。   可他现在的能力,还撼不动楚家杜家两大如日中天的势力团体。而她现在的身份,确实还有点危险,容易被人拿去做文章,不方便在外界露面。   所以,孟西洲就建议,“左右现在我们在京市已经没事了,不如早点回去吧?”   风知意是无所谓啊,可是,“这样离开,感觉有点像是灰溜溜地被他们赶走了一样。这岂不是让他们称心如意了?搞得我像怕了他们似的。最重要的是,怕就此助长他们的嚣张气焰。以后我来一次京市,就要被他们恶心一次。那岂不是要被烦死了?”   “不会的。”孟西洲跟她保证,“在这个还没有稳定下来的乱局里,现在权势滔天都是虚假繁荣、在烈火油烹,一着不慎、就会满盘皆输。”   他现在虽然能力不大,但想要搞垮他们也不是毫无办法。   “所以,他们不一定会这么一直能随心所欲下去。也许明年,”孟西洲危险地眯了眯眼,要是楚杜两家执意不放过她,他一定会想办法,在时局清明前,把他们摁死在混乱里,“或者后年,他们就自顾不暇呢!”   风知意回想了一下书中的剧情,好像杜家后来确实如大厦倾塌了。而原主那个为了爱情抛夫弃女的亲妈,又打着爱情的名义,跟平反后恢复职权的风父和好了,然后去寻找他们的“真爱”结晶——原主。   想到这里,风知意被恶心得有些一言难尽,“行吧,那过两天我们就回去吧。”   这样一堆人,她光是看着都觉得辣眼睛,还是早点离开眼不见为净吧。   可是,他们俩都放弃跟那一堆极品计较,楚家却不放过她。   第二天一早,风知意就被审查局的人找上门,说她被人举报是某派反革命分子,要押去调查关押审问。   风知意被带走时,孟西洲拉着她,眼眸黑沉沉得不见一丝光亮,却无比温柔地安慰她,“别怕,我很快就去接你出来,没事的。”   风知意看他浑身黑沉沉的,怕他干傻事,忙道,“别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你照常收拾好东西就是,咱们明天就回去。”   孟西洲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眼睛里的心疼和担心到了极致,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带走,垂在身侧的双手缓缓地握紧了拳——   楚家! 第70章 回击   风知意是怎么也没想到,楚家那么一个偌大的家族,会无耻到这个地步,居然对一个手无寸铁、无亲无靠的小姑娘,甚至是有一层血缘关系的亲外孙女下这么狠的手。   不爱、不养、不认也就罢了,还非得赶尽杀绝?   原主那个亲妈,真的是有点恶心到她、也有点惹怒她了!   所以在拿出军功章解了自己的困之后,反手就把楚家给告了。   告他们遗弃罪、杀婴罪(原主引产出来后被扔进了垃圾桶里)、还养管家称呼小姐等封建四旧、资本主义作派,以及强权驱赶她离开京市等罪名。   虽然这些罪名,可能撼不动楚家的根基。但暂时恶心恶心他们、败坏败坏他们的名声也好。谁让她之前,压根儿就没打算跟楚家扯上关系,自然就没收集过他们什么把柄。   她现在可以说是对楚家一无所知,暂时也没办法撸掉他们可以胡作非为的权势。   而且,她也怕孟西洲一个人在外面会乱来,所以随便给楚家添了一点堵,就匆忙赶回去。   谁知一出审查局的大门,却看到老首长和孟西洲步履匆匆地赶过来。   孟西洲看到她,立马疾走上前来,着急而又担忧地拉住她上下看,“有没有遭罪?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风知意摇头,安抚了他一下,然后冲老首长抱歉地感激,“还劳您走一趟,其实我可以自己解决的。”   “没事。”老首长摆摆手,脸色有些阴沉,“你好歹是我举荐上来的,是国家正紧缺急需的人才,他们这是在打我脸吗?还是在迫害国家栋梁?我跟他们好好说道说道去,你们两先回去。”   见老首长神色有异,孟西洲赶紧拉着风知意道谢后先回了去,还特别讲究地准备了柚子叶让她洗澡去去晦气。   风知意虽然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依言照做安抚他心。   洗好澡出来跟孟西洲说了一会话,老首长就神色沉肃地来找他们,告诉风知意,“举报你身份有问题的事,是你那个……”   估计是想说你那个妈,但觉得那个女人不配称为她的母亲,话一转,“是楚家那个嫁到杜家的小女儿个人行为,楚家不知情。”   风知意听得忍不住嘲讽冷嗤,“这可真行!亲妈举报亲闺女,这是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怨?虎毒还不食子呢!她这是生怕我破坏了她的幸福?我的存在膈应到了她?恨不得对我除之而后快?!”   风知意真的是被这种自私自利、冷血无情到极致的女人给刷新了三观,恶心到不行!   孟西洲刚给老首长倒了杯热茶,听到她有些动怒齿冷,忙在她身边落座、伸手安慰地握了握她的手:谁被亲妈这么对待,恐怕都有点崩溃受不了吧?   老首长喝了一口热茶驱了驱不知是天冷还是人心所带来的寒气,无声地轻叹一声,“你告楚家的那些罪名,我给你压下了,你明天还是去撤了吧。”   风知意给了孟西洲一个“我没事”的眼神,听到这话一怔,“为何?就算楚家不知情,我告楚家那些事也是事实啊!他们对自家女儿这种蛇蝎毒肠的行为真的不知情吗?”   “知情又怎么样?是女儿要搞死外孙女,他们有什么立场管?他们只是冷漠旁观罢了。”老首长一点点分析给她听,“还有,你告的那些罪名,因时间太久,都拿不出有力证据了。唯有遗弃罪,那也是那个女人的罪名,顶多赔你点钱,对楚家来说,不痛不痒。”   “至于什么管家小姐等四旧或资本主义作派,这个家里人多,请个帮工根本不算什么。你看京市那些但凡有点身份地位的人家,哪家没做饭的保姆?那些四旧什么的,其实只能迫害到无权无势的人。手中有实权的,他们随便装个样子,很容易找到托词,撇得一干二净。”   最主要的是,“楚家现在家大势大,在军部政部都有说得上话的人,连我都要避其锋芒,你还是不要去对上的好。不然,他们能拿你的身份做文章做出花样来。你或许没事,但你爷爷就要受其迫害了。”   风知意听得沉默了一会,然后微微点头,“好吧。那我明天去撤了。”   “嗯。”老首长松了口气,他真怕风知意气不过执拗到底,去以卵击石,“现在是多事之秋,这京市好几方势力又在博弈,怕是又要出大乱子。”   说到这里想起什么顿了顿,“你这军医身份,我帮你掩下了。明天撤了之后,趁楚家还没注意到你,你们两赶紧先回去吧。别留在京市,枉做了别人博弈的棋子。”   孟西洲想起上辈子这个时候的那几件大事,忙点头应下。他们这种小虾米,还是不招惹这种不知对错的国家大事为好。不然一个不小心,就被炮灰掉了。   老首长似乎很忙,过来跟他们交代了一些事情,耳提面命地要他们赶紧回去,然后又匆匆忙忙地走了。   这让风知意和孟西洲两人,明显感觉到了京中形势的紧张。   所以第二天,风知意去撤了状告,就收拾收拾,准备隔天就走。   可是,这事在风知意心里堵了一点气不太顺,半夜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不行,她有仇一向当场就报,绝不留着过夜膈应自己不舒服,所以就立马爬起来,跑去楚家添了点堵。   俗世里他们权势大得她暂时没办法,她还不能以自己的方式找回场子么?   虽然说,她拿异常本事去对付普通人有些说不过去,不知道老天会不会看她不顺眼。但他们这样欺负一个无亲无靠的小姑娘就厚道了吗?   如果真有天理报应,她就算抗下反噬,也要为原主讨回这公道。   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霍霍完楚家,想想那个罪魁祸首,风知意又寻摸去杜家,给那个女人送了份大礼。   这个女人不是最看重她的爱情和幸福吗?为此还不惜对亲生女儿下毒手。那就让她的爱情和幸福都变成一场笑话,让天底下所有的男人都对她恶心和唾弃,看她还怎么追求她的爱情和幸福。   至于杜家人,暂时好像没招惹她。人不犯她,她也就不犯人了。   找完场子的风知意身心舒畅地一觉睡到大天亮,然后和孟西洲顺利地踏上了回去的火车。   只不过,这次在火车上,孟西洲明显沉默了很多。   虽然他以前他的话也不多,但这种沉默跟以前话少时的沉默不一样。   以前话少,但他眼神是轻快的、清透的,亮晶晶得好像会说话,会时不时地询问她、回应她。可这次,他就眸色沉沉地自己怔神沉默,好像在琢磨什么事。   “怎么了?”风知意剥了个橘子递给他,“在想什么呢?眉头皱得都要打结了。”   “没什么。”孟西洲接过橘子,身上那看不见得黑雾好像被风知意一碰就消散了,整个人像是从阴暗的深渊里回到了人间,瞬间洒满阳光,干净清透。   孟西洲毫无防备地把橘子往嘴里塞,然后被酸得眉头是真的打结了。抬眼看风知意,就看到她使坏得逞,乐不可支的样子。   看着她毫无阴霾的眉眼,好像丝毫没被楚家的事给吓到或郁闷到,孟西洲心下一松地莞尔,“我只是在想,送你回去之后,我得去趟省城忙活一阵,你自己在梦庄大队可以吗?”   风知意笑意微敛地正了正神色,“可以呀,有什么不可以的。你要去省城,是老首长又有活儿让你忙么?”   “嗯。”孟西洲轻轻颔首,其实不是,是他自己想尽快把事业发展起来。   重生以来,他一直对什么都兴致缺缺。哪怕是复仇,他都不再那么急切。毕竟上辈子都完成的事再做一遍,跟炒隔夜饭似的,乏味得紧。   除非有新的、能把对方折磨得生不如死的复仇方式,才能略略提起他的兴趣。比起让他们死,他更愿意让他们痛苦地活着。   所以重生以来,他一直有种得过且过、慢悠悠的姿态。   可如今,孟西洲看着风知意简单干净的眉眼,心里莞尔得就不由微笑,好像她不管经历什么,始终简单纯粹、轻松自在。也许是事不过心、也许是她初心不变。   但不管是什么,他都喜欢她眉眼干净、毫无阴霾的样子。   他得尽快扩展手中的能力才行,才能护住她这份纯粹清澈、无忧自在。   而梦庄大队偏安一隅,天高皇帝远,与世无争,她一个人在那,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所以把她送回梦庄大队的第二天,孟西洲就去了省城。   风知意回来后洗洗刷刷地收拾整理了两天,就元宵了。   元宵之后,其他知青也陆陆续续地都回来了。   紧随其后的,是又一批新来的知青。   风知意按照惯例,拿了些去年在山上和孟西洲一起挖来没吃完腌制起来的冬笋菌子,再捡了些新鲜的野菜去迎新。   李燕华几个看得眼热得不行,央求她下次去山上,带他们一起。   风知意无所谓,孟西洲不在,她最近一个人上山天天去深山里转悠,好东西已经被她找得差不多了。   这个时候正值三月万物生长的时节,带带“同事”去浅山外围寻寻野菜也行,所以找了个没什么农活的时间,风知意来知青点找他们一起去上山。   只是还没走到知青点,远远地就看见一辆军用吉普车开来,后面坠着一溜串好奇的大人小孩。   吉普车直接开到了知青点才停下来,车停门开后,下车的两个女孩脚踩着皮靴、身穿着呢子大衣,头剪着时尚的知青短发,而且又是两张养尊处优的白嫩青春漂亮脸,看上去靓丽又时髦,看得围观群众“哇”地一声惊叹,不亚于古代偏远山村看到天朝公主。   风知意却眯眼:这不是那个苏望亭那个嚣张跋扈的妹妹,和好像认识她这张脸的那朵小白花么? 第71章 挑拨   她们来这做什么?   风知意掩下神色,朝知青院子里走去。   路过那车时,清楚地听到苏望亭他妹子用一如既往的高傲语气地朝围观群众不屑轻嗤,“一群土包子!”   而那个小白花则柔柔弱弱地笑笑,一派温柔大方的亲切。而垂下眼的那一刹那,却被风知意清楚地捕捉到了那一闪而逝的鄙夷和嫌弃。   原来这是这两人的本色啊,那当初不是针对她和孟西洲?   风知意暗自无趣地“啧”了一声,就继续往院子里迈去,却被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叫住,“陈知青!”   正迈过门槛的风知意回头,看到努力敛着阳光灿烂的苏望亭高兴地跑到跟前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风知意有些不耐地皱眉,神色极度冷淡,“有事?”   苏望亭脸上的高兴一顿,随即拉过正走上前来的他妹子介绍道,“有!这是我妹妹苏望舒,也来这里插队,以后劳你多多关照了。”   风知意嘴角微讽地翘起,这人是忘了之前她跟他母亲妹妹有过龃龉?亏他说得出口。   扫了眼正不屑朝她翻白眼的苏望舒,风知意毫不掩饰嘲讽嫌弃,“不敢,我何德何能,怕是关照不了令妹,你还是另托高明吧。”   说完转身就往院内走,看到里面听到声响的范启明领着众人都迎了出来,“这是新人到了?”   风知意微微点头,不着痕迹地没入了女知青的人群里,低声问李燕华他们今天还要不要去山上挖野菜。   陆佳良扫过风知意有些冷淡的脸色,随即看到门口一大堆人围观的车,笑着跟范启明他们迎上去,“哟,这么大阵仗,该不会是什么领导下来视察吧?”   苏望亭顿时有些尴尬,“不是,我回附近的部队,顺路送我妹妹过来。”   说着,他向众人介绍他送来的两个女知青,一个是他妹妹叫苏望舒,一个叫杜若兰。   风知意听得神色一顿,姓杜?当初她就是被小白花看见之后,才引来了原主那个奇葩妈。难不成这小白花是杜家人?而且就是奇葩妈嫁给的那个杜家?   范启明有些意外,“就两个女知青吗?”   这时闻风赶来的大队长拨开人群挤过来道,“是的,今年分派过来的知青就12个。前两天不是来了4个吗?这是最后两个。剩下的,都拨去其他的生产大队了。”   在女知青里已经有老大姐派头的李燕华上前来,“那我们女知青宿舍里的床位不够,大队长您是不是该安排一下?”   “这个我已经交代了,一会就有人送来。”大队长问她们情况,“现在你们女知青宿舍里是有十个……”   猛地想起贺梅已经没有了,立马改口,“九个女知青对吗?”   李燕华摇头,“陈素素和周曼曼不在知青点住,现在总共五名,加上今天来的两位女同志,就七个人。里面床位只有五张,还缺两张。”   “好的,我回头就让人送来。”大队长说完扭头问范启明,“你们男知青的宿舍呢?”   “如果不再来人的话,我们不缺床位了。”范启明犯愁的是,“就是锅灶太小,一顿十几个人的饭菜做起来要分几次,很耽误上工。这个问题,有没有办法解决?”   “这个啊,”大队长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我回头想想,看是多砌个锅灶还是怎么着,会尽快给安排好。”   然后扭头朝新来的两人道,“你们两人若没什么问题了,就先安顿下来吧,我去让生产队长给你们送口粮来。”   说完,又匆匆地走了。   风知意眼看他们怕是不能上山挖野菜了,就打算还是自己去深山里溜溜,正悄悄遁走时,苏望亭追上来,“你是不是还在为之前在京市的事情生气?对不起,我替我妈我妹妹向你道歉。”   他刚刚想介绍妹妹给她,也只是想化干戈为玉帛而已。   风知意好笑了一下,非常实话实说,“生气倒不至于,只是单纯地不想跟你们这种位高权重的人打交道……”   “哥!”话还没说完,苏望舒跑过来一把抱住苏望亭的胳膊,背着苏望亭无比厌恶地狠狠瞪了风知意一眼,然后朝苏望亭撒娇道,“你不帮我整理收拾啊!爸妈可是让你好好照顾我的!”   说着,就不由分说地硬拉着苏望亭往回走。   “哎你等一下……”苏望亭刚要挣脱回头,却见风知意头也不回地走远了,顿时丧了气,“行吧,先去帮你安顿下来。”   风知意去深山里晃了一趟,收获颇丰。   回来的时候,被周曼曼堵在彭大娘的院子门口,兴致勃勃地问,“又有新知青来了,是不是又要去迎新啊?今晚还是明天?”   “不知道。”风知意推开院门,脚下不停地走进去。   周曼曼也紧跟了进来,看了眼她篓子里全是猪草,就没兴趣地撇开眼,“你怎么会不知道啊?你不去吗?”   “不去。”风知意卸下竹篓搁一旁,拿起脸盆从水缸里舀水。   “啊?!”周曼曼一呆,有些着急,“你为什么不去啊!”   好不容易迎新又可以吃顿大餐了,可风知意不去,那岂不是要少很多好吃的?   “不为什么。”风知意神色寡淡地洗手,“就是不想去。”   她出菜去给那两个明显对自己排斥厌恶甚至仇视的女人迎新?她有病么?   周曼曼噎了噎,神色有些悻悻地转身跑了出去,直接跑到知青点告诉范启明等人,说风知意不来了。   似乎就等着风知意拎东西来开迎新宴的范启明等人神色很是意外地一怔,“为什么?她为什么不来?”   “没说为什么,”周曼曼语气神色都有些挑拨地看向苏望舒和杜若兰,“她就说她不想来。”   苏望舒果然被挑拨得“噌”地一下气怒地站起,“不来就不来!谁稀罕!”   众多人群里不知谁小声地说了句,“陈同志不来,那要少很多菜呢!”   “不就是菜嘛!”苏望舒耳尖听到,豪气大方地一挥手,“我来出就是!”   这时,坐在她身边的杜若兰柔柔弱弱地站起来,“这个,是该我们请大家的。就是不知道,你们平时去哪买一些蔬菜肉食?这里的供销社似乎只有县城里才有?”   “不能说买!不能说买!”周曼曼忙摆手道,“要说换,拿东西跟社员换,不然会被认为资本主义做派,社员也会被认为投机倒把的。”   这话虽然是提醒她别犯错误,但却是在给她指一条去买东西的“明路”。   杜若兰朝她了然一笑,“我明白了。”   说着,挽起苏望舒的胳膊,“你们稍等,我这就去跟社员们换点东西来,一定请大伙儿热热闹闹地聚一聚。”   “对!你们等着!”苏望舒摆摆手,跟杜若兰雄气赳赳走了。   留下众人面面相觑,范启明站起来,“总不能全让两女同志出,我也去看看能不能跟社员换点东西来。”   “我也去吧。”好几个男同志都站起来道。   李燕华立马拉着韩招娣站起来往厨房走,“今天是我跟招娣做饭,那我们先把糙米饭蒸上。”   其他人也都反应过来——   “那我去帮忙打水。”   “我去劈柴!”   “我去帮忙把野菜洗洗。”   ……   没一会,所有人都忙碌起来。   而苏望舒领着杜若兰,去社员家里拿钱换了所有新长成的新鲜时蔬。   因为大队里的猪场鸡场去年被冲垮了,到现在还没建起来,没有肉食,就把很多社员家里刚抱养回来的小鸡都高价买了。   最后,还换了好几种腌菜以及之前过年舍不得吃完的腊肉什么的。   但凡能换到的,都换了。换了堆起来满满一大篓,拎不动还花钱请了人给直接送到知青点,简直就是一个词——财大气粗!   其他人零星换来的东西,都派不上用场,壕得不行。   那这场迎新宴,就自然吃得欢乐无比、热闹非凡。   大家边吃边聊,气氛正酣时,杜若兰似不经意地问周曼曼怎么想着跑去社员家里住、和社员搭伙吃饭。   周曼曼想都没想地说,“想吃好一点呗!社员家里都有自留菜地,吃菜什么的不用愁。而且,不用自己做饭,轻省。”   这话说得杜若兰有些意动,“在社员家里吃得很好吗?”   周曼曼夹菜的手一顿,略微不满地皱皱眉,“我搭伙的周三嫂子家里吃得很一般,有时候甚至连知青点都不如。陈素素搭伙的彭大娘家里估计吃得不错,不然,她能吃成现在这样?”   “这样是哪样?”苏望舒凑过来插话,忽闪着大眼睛好奇,“难道她以前不是这样吗?”   “我跟你们说,”周曼曼吞了一口菜来了兴致说道,“陈素素前年刚来的时候,长得可瘦了,皮包骨似的,感觉一阵微风都能把她吹倒。还矮!”   说着比划自己下巴,“好像才到我这里呢!可现在你们看,她都比我还高了!”   “是吗?”杜若兰捂嘴,轻声细语地惊呼,“变化这么大呀!”   范启明也微微点头,“她来的时候可能是病了,一脸毫无血色的病容,像个长期严重吃不饱的小孩,又瘦又小。”   他清楚地记得,风知意跟他们一起吃饭的一个多月,还是瘦瘦小小的,没什么变化。但自从,“去彭大娘家吃了差不多快两个月吧,人才开始渐渐长肉,也开始长个子了似乎。”   他是不知道,风知意刚来的半个月,其实是在驱除体内的沉疴旧疾,然后才开始慢慢调养身体,也是凑巧了。   所以在外人看来,好像就是自从和彭大娘家搭伙,才长肉长个的。   “彭大娘家那么好呀!”杜若兰一脸羡慕赞叹,“把她养得那么好!”   陆佳良听得撇嘴,“这年头,谁家有余粮给别人免费吃?那都是她自己出钱买的。”   “出多少钱?”苏望舒好奇地问,“她去社员家搭伙每个月交多少伙食费?”   “跟我一样。”周曼曼接过话题道,“一个月二十斤粮食,再加2块钱菜钱。哎不对,她好像都不用出菜钱。”   “这么少啊!”苏望舒嫌弃道,“这么点东西够她自己吃吗?能吃饱吗?吃到她窜个那么厉害吗?她应该还是有蹭到社员家里的粮食的吧!”   范启明不置可否,“那是她跟社员家里的事,我们不了解情况,还是不要乱说。”   杜若兰眼眸微转,声音柔柔软软的好像是纯粹疑惑毫无攻击性,“听说她是第一个出去跟社员家里搭伙的?她当初怎么会想着去跟社员搭伙呢?”   这话说得老知青们脸色微变,都有些不自然。   杜若兰注意到眼睛微眯了一下,随即再接再厉地问,“难道是在这里吃的不好吗?”   范启明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她当时跟我们闹了些矛盾,才去找社员家里搭伙的。”   “什么矛盾?”苏望舒立马兴奋得眼睛发亮,好像要逮住了风知意的把柄一般。   陆佳良不喜欢这样把事实扭曲地引导,就直接言明,“哪有什么矛盾,是有个同志做饭不讲究,用洗脚盆洗菜盛汤,她觉得不卫生,就不想在一块吃了。”   “用洗脚盆盛汤?!”苏望舒也被恶心得一惊,“谁啊?!这么恶心?!”   杜若兰也轻轻略微反感地捂嘴,“怎么这么不讲究?”   不好众目睽睽之下背后说人不好,而且是已死之人。老知青们都面面相觑地没说话,都打着哈哈说以后不会这么不讲究,把微凝的气氛给带回来。   苏望舒在杜若兰眼神提醒下,又问,“那她怎么好好地跑去社员家里住?在宿舍里住得不好吗?大家都一样,就她搞特殊?”   说完朝周曼曼敷衍歉然地道,“我没说你。”   “这个、”范启明有些为难,他们男知青确实不太清楚,“原因我们也不太清楚。她被带走审查回来后,就立马搬出去了,也没说原因。”   “带走审查?”杜若兰捂嘴惊呼,“哎呀!原来她坐过牢的呀!她这是犯了什么事呀?!”   陆佳良看不过眼这两个新来的女知青莫名地老针对风知意,“哪有犯什么事?审查而已,也不算是坐牢吧!她不过是救了一个人,就不知被哪个缺德鬼举报说她搞四旧,才被带走审查的。”   杜若兰实在不明白,“救人怎么会被人举报成四旧呢?总是有原因的吧?”   这个苏望舒倒是知道,只是她家里严令她不准往外说风知意可能有神奇医术的事,所以她没跟杜若兰说。   “这个我知道!”周曼曼举手道,待众人的目光都看过去,才细细地把当时风知意用针线代替金针,用针灸拔毒救活王队长一事绘声绘色地给说了。   李燕华听得满眼惊叹,“我的亲娘耶!用针叶代替金针做针灸?还救活了人?!她不会是什么神医的传人吧?!”   范启明立马扫了她一眼,“别说什么牛鬼蛇神的!小心祸从口出!”   李燕华立马捂嘴。   “针灸、中医,”杜若兰踟踟蹰蹰地说道,“好像确实是四旧吧。”   “不知道!”周曼曼耸耸肩,“反正她被带走审查了两三个月,就被放回来了。一回来她的东西被人弄脏弄坏了,就全都丢了,然后搬了出去。”   “哎呀脾气这么大?”杜若兰轻轻捂嘴,“她该不会以为是你们谁举报了她吧?”   周曼曼神色有些微妙,“不会,后来大家都知道是谁。”   “谁呀?”苏望舒好奇地问。   众人的神色顿时都讳莫如深。   杜若兰见此,微微一笑,“我也相信不是大家,大家都这么好!”   随即万幸地拍拍胸口,“没想到她审查了两三个月那么久都能无事被放回来,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不然,她可能要恨上大家了。”   “关了三个月还能被放出来?”苏望舒撇撇嘴,不惮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该不会是她家里有什么关系吧?要不就是她自己拿什么贿赂人了,毕竟她那张脸长得不错!”   一直默默吃饭不曾参与热聊的宋宗洺“啪”地一声盖上饭盒站起来,眉目冷然、面无表情地微微欠身,“我吃好了,先离了。”   说完,端起饭盒就回了屋。   “我也不吃了,你们聊。”陆佳良实在呆不下去了。   在他眼里,风知意真的算是很宽和的一个人了。知青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她能帮的都会帮。不管是来新人还是建屋子,礼数都周到。   他好歹也受过她一点点恩惠,自然看不惯别人这么拐弯抹角地抹黑她。   所以忍不住仗义执言,离席之前问苏望舒和杜若兰两人,“你们两个跟陈知青有仇吗?一来就这么恶意针对?还挑拨离间她跟知青点的关系?”   苏望舒立马心虚地目光闪烁,杜若兰则是一脸委屈,“没有呀,我只是随便问问闲聊呀~”   陆佳良不屑地嗤了一声,这种装模作样的样子,他家里那些姨太太可比她会演多了。   见陆佳良也走了,众人面面相觑,气氛微凝。   范启明忙岔开话题,跟众人说起上工的注意事项,又迅速地把气氛调动热闹起来。 第72章 针对   风知意自认为,她跟那个苏望舒和杜若兰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对方不至于会为了在百货大楼时的那点口角,特意追到这里来吃苦做知青,人家恐怕别有原因。   而且她跟对方也不在一个生产队,彭大娘家离知青点又不近,一个偌大的村子里估计遇不到几次,以后怕是难得有接触,就没怎么在意。   但没想到,她没去迎新的第二天,那两个人居然就找上了门。   当然不是来找她,而是来找彭大娘的。   也不知道她们跟彭大娘说了什么,次日,那两个人就在诸多人的帮忙下,阵仗浩大地搬了进来,搬进了彭丫丫那一间屋子里。   一大早起来看见这热热闹闹的搬家场景,风知意是有点懵逼的。从头到尾,彭大娘都没征询过她的意思,甚至都没跟她打个招呼。   不过也是,风知意垂下眼眸,她只是借住在彭家的一个食客罢了,彭大娘没必要跟她交代,她也无权置喙,哪有什么资格有意见。   转身进了屋,换了身衣服,背上竹篓,锁上门,早饭都没吃就出了门,决定眼不见为净。   在山中晃悠了一整天,傍晚回村的时候,发现好多大婶子小嫂子在无比羡慕地议论纷纷,说是彭大娘不知走了什么好运,又有两个女知青借住搭伙,以后哪怕不用干活挣工分也能活得滋润了。   看到她,还非要拉住她唠上两句。   风知意这才从这七嘴八舌的议论里知道,原来那两个人是以每个人每个月10块钱加30斤细粮搭伙的。   这伙食费,确实比她给的高太多了。   要知道,彭大娘辛辛苦苦地忙活一年到头也才10块钱左右的结余,还是收成好的时候。   可现在什么都不用干,一个月就有一年多的收入,难怪彭大娘那么高兴,高兴疯了,高兴到忘乎所以地都没跟她说一声,就让对方搬进来了。   只是这事情传得轰轰烈烈的,一天之内就全大队人尽皆知。虽然很不想自作多情,但风知意总觉得这一出,是那两个人在针对她。   不然为何谁家都不选,偏偏选中彭大娘家来进行这种砸钱攻势?   不过,她们俩针对她做什么?就因为当初那一点口角大手脚地砸钱?傻不傻缺?   应付完一路上大婶子小嫂子们或好奇、或关心、或看热闹、或幸灾乐祸的攀谈,风知意百思不得其解地回到彭家,发现院子里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而且她一踏入院子,那欢声笑语戛然而止,突兀得好像她是个冒然擅闯者。   “素素姐!”彭丫丫毫无心机地迎上来,高兴地给她展示身上那军绿色的单肩背包,“看!我这个书包跟你的一样!好看吧?是兰姐姐送我的!”   又是一个对比,至少她就没特意给彭丫丫买过什么。除了过大年,送一点不起眼的小东西。   风知意不动声色地微笑卸下背篓,“嗯,你背上特精神。”   彭大娘端着一大盆汤从厨房出来,看到她一怔,随即笑道,“回来了?正好要开饭,赶紧去洗手准备吃饭。”   “好。”风知意去洗手,然后去到堂屋的饭桌旁坐下,发现今晚的伙食尤其丰盛,有腊肉炒泡椒冬笋、土豆片炒腊肠、酸辣山药、菌子野菜汤。   如果她没料错的话,除了土豆,其他的,应该都是她的菜食存货。   今年回来之前,想着去年一场大水冲走了一切,大队里猪场鸡场什么的都没了,农蔬应该刚种下去也没长成多少,她怕回来又每天喝红薯粥,就特意买了些腊肉腊肠带回来。   至于冬笋山药,是她去年冬天挖的存货,菌子野菜是她最近在山上捡的。   虽然以前她把腌菜腊肉什么的放进厨房储物间时,就表明过彭大娘可以随意拿来做饭,不用每次都特意来征询她。   但如今添了两张对她无甚善意的嘴,她就不怎么乐意了。   尤其是,这两个人还好几次“巧合”地从她筷子底下抢菜,吃完满嘴冒油地把碗筷一丢,彭大娘习惯成自然地让她去洗碗后,风知意心中的不满达到了鼎盛。   之前只要是彭大娘做饭,她都会帮忙洗碗,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   以前她不介意分工合作,但她现在很介意多伺候两个人。   所以风知意就只洗了自己的碗之后,问彭大娘要了厨房储物间的钥匙,把自己的东西全都一一搬回了自己的屋里。   正殷勤给那两人烧热水的彭大娘看得微怔,“怎么了这是?”   风知意情绪平和地微笑,“我不好占用太多公共位置,总得腾出点地方给旁人不是?”   她搭伙交了粮食,这些额外的东西,她可共享也可不共享。她现在这意思就是,不乐意共享给那两个对她恶意针对的女知青。   彭大娘似乎也看出了风知意的意思,脸色慢慢地沉了下来。但风知意说的确实在理,就好半天说不出话来反驳。   所以接下来一连好几天,彭家的饭桌上都不见一点荤腥,都是自留菜地里刚长成的一点时蔬,吃得两名娇生惯养的女知青很不满。   “大娘!怎么都好几天了都不买一次肉啊?而且你看看这青菜,”苏望舒筷子在青菜盘子里翻来翻去,“一点油星都没有,你该不会就只用水煮了一下吧?!”   “是啊大娘,”一直以温柔善良好脾气示人的杜若兰也嘴里没味地道,“之前家里不是有腊肉腊肠什么的吗?我们是交够了菜钱的,这一个月吃个三五次肉应该不算过分吧?”   彭大娘脸色微僵,她当然没好意思说之前那些腊肉腊肠什么的都是风知意个人私有的。   而且,这几天菜油也见底了。   以前油盐的罐子一旦快空了,风知意都会自动填满,可现在却一直不见她再提供,所以炒菜的油盐就很省着用。   还有,如今正是阳春三月野菜纷纷冒出来的好时节,风知意时常去山上寻摸了什么野菜菌菇回来,也都不再拿出来用了。   彭大娘悄悄抬眼扫了眼在桌边一声不吭低头吃饭的风知意,她这几天每次吃饭,都率先在开饭前拿一个碗,用公筷每个菜夹一点点放碗里,然后默默地吃完,再去洗了自己用的碗筷就走。   跟她说话也依旧笑容浅淡平和,看不出有什么不满。   但就是疏离了,吃自己的饭洗自己的碗,就连挑水烧热水什么的,她都自己来,什么都不劳烦旁人,但也别想她多做一分。   不管是劳力上还是物力上,都算得清清楚楚。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只做好自己的本分。   所以彭大娘也说不出什么不满,但心里就是很憋闷,不知道一向大方随和好说话的陈知青为什么突然就这么斤斤计较了?   难道是不满自己让两个女知青搭伙借住?可家是她的、屋子也是她的,陈知青凭什么不满有异议?   思及此,彭大娘心底到底慢慢地滋生点怨气出来,脸色不太好地收回目光,对苏望舒和杜若兰浮起笑脸,“买肉要肉票,我这里没有。”   “要肉票啊?”苏望舒搁下筷子,慢条斯理地道,“我倒是可以给你,甚至另外给你买肉的钱。但是,”   说到这里,斜眼睨了一下低头吃饭礼仪都好得不发出什么声响的风知意,觉得她装模作样,不屑翻白眼道,“你得单独做给我们吃,我可不想便宜不相干的人。”   彭大娘一愣,有些为难地看向风知意。   风知意恰好吃干净碗里的饭菜,起身收拾起自己的碗筷朝她微微笑道,“我吃好了,先去上工了。”   然后就端起碗筷去厨房洗干净后,就直接出门了。   最近气温在逐渐回暖,田地里的活儿越来越多了,不管是社员还是知青,都已经恢复了全天候的上工。   此时风也轻、日也暖,春天明媚灿烂,田野里的油菜到处在逐渐开花,冒出的金黄簇簇点缀着这灰扑扑的乡间水墨画。   风知意看得脚步轻快地往田地里走去,心情丝毫没受之前饭桌上的那一出影响。   说起来,不过是极为幼稚可笑的低级排挤手段罢了,她甚至觉得无聊。   她也不在意彭大娘会不会额外做肉食给那两个人吃,或许这在别人眼里看来是在给她难堪,可她是真的无所谓。   风知意猜想,彭大娘大概率的、还是会答应的。   一是对方额外出钱出票;二是她和丫丫应该也能跟着沾点荤腥;三是她现在已经确定,那两个吃撑了没事干的女人,就是特意针对她来的。   如今有这么一个“羞辱”她的机会,她们会错过才怪!   就是不知道,彭大娘会不会成为她们的“帮凶”。   不过,彭大娘到底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手段比两个小姑娘可有看头多了。   晚上她回去的时候,彭大娘把她拉到一旁,避开人悄悄地想问她买一些腊肉腊肠菌菇竹笋什么的。   风知意讶异了一瞬,随即明白过来她的用意:说是买,但肯定要低于市场价很多很多、甚至直接免费给她。   那这肉食做出来,就大家都能吃,不得罪她,也能满足那两个女知青的要求,还能给自己省一笔钱。   可谓一箭三雕,两全其美。   但风知意一口都不想便宜那两个女人,所以很干脆、也很坚定地一口拒绝,“不卖!”   彭大娘意外一愣,“你守着那些腊肉不做菜干嘛呀?又不能吃。”   风知意非常好脾气地笑眯眯,“没事,反正又不会坏。”   彭大娘顿时脸一拉长,“行吧!那明天我给小苏、小杜另外做肉菜,你可别觉得大娘我不厚道区别对待,那可是她们另外拿钱拿票买的。”   风知意非常不介意,“当然不会,大娘您什么时候见过我计较过吃喝?”   彭大娘顿时脸色微僵,确实,她自己又从来不缺好吃的,顿时悻悻地走了。   风知意嘴角微勾,这应该就是彭大娘最后的“通牒”了。   她几乎能猜出彭大娘的心理:她好心为她争取调和过,是风知意自己给脸不要脸,那就不要怪她一锅饭做两样菜,给她难堪。   由此,可以心安理得。   风知意无趣地摇摇头,转身回了屋。   想必明天,又有好戏看了。   果然,第二天的午饭桌上,就多了一碗红烧肉和一盘肉丝芹菜。没有特意摆在苏望舒和杜若兰面前,也没说风知意不能吃。   但在风知意夹菜的时候,苏望舒紧紧盯着她的筷子,估计就想等着她夹肉的时候好好羞辱她一番。   可让她失望的是,风知意的筷子,丝毫没有沾荤腥的意思。这让她感觉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憋闷得很。   杜若兰见此,眼眸一转,柔声细语地夹起一块块红烧肉热情洋溢地往彭大娘和丫丫碗里送,“大娘,丫丫,你们也吃呀!别客气。”   苏望舒眼睛一亮,也赶紧热情给彭大娘和彭丫丫夹菜。   顿时,五个人的饭桌上,四个人其乐融融,显得一旁安静吃饭的风知意格外突兀多余。   彭大娘倒是还沉得住气,笑呵呵地客气推辞道谢,似乎很配合苏望舒和杜若兰的表演。   倒是彭丫丫,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似旁若无人吃着饭的风知意,有些茫然无措。在彭大娘轻碰了一下后,赶紧收回目光,有些不安地埋头扒饭。   风知意无视她们的热情表演,泰然自若地吃完饭,依旧温和有礼地招呼一声,“我吃好了,先去上工了。”   其实,她心里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   真的,就为了那么一点肉,她就感觉特别可笑。   不过,别人却不觉得如此。   也不知是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还是有人特意到处去宣扬。第二天,外面就传得沸沸扬扬,说她在彭家,是如何吃不到肉的可怜样。   风知意听到的时候,无语得嘴角微抽。想着这日子不清静了,她还是尽快找个地方搬出去吧。   可是,能搬去哪呢?   其实在那两个人一搬进来时,她就开始留心哪家还有空屋子。   可去年一场大水过后,村子里的屋子更紧张了。家家户户自己家的人几乎都挤不过来,哪还有剩余?   那搬回知青宿舍吗?   风知意想起知青们新搭起来的女知青宿舍又小又阴暗,还那么多人挤在一起,感觉比现在还不如。   她现在在彭大娘家,至少是一个人一个屋子。   风知意正暗自愁绪叹气时,孟西洲回来了。   也不知他从哪听来的消息,一回来就问她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被人给欺负了?   风知意哭笑不是,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大概说了一遍,“……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不过我没放心上,倒是每天乐得看戏。就感觉那几个人每天认真演的,挺有意思的。”   还有句话风知意没说,那两个女的特别像傻逼。   孟西洲也放心地失笑,随即眉宇染上一点郁色,“倒是没想到,彭大娘也是个拎不清的人,眼皮子这么浅。”   就连他这个不在其中的人都知道,她悄无声息地给彭家弄了多少东西、给予了多少方便。那些油盐肥皂什么的,渗透在生活里,虽然不起眼,难道就可以假装看不见吗?   “还好吧。”风知意倒觉得这也正常,“不过是财帛动人心,人之常情罢了。”   不管换谁来,在那两个人这般骚操作下,恐怕都是同样的应对。   一个月可以赚一个壮劳力一年多的钱?这种诱惑有谁抗得住?更何况,是这些早就穷怕了苦怕了的人。   而且之前她和彭大娘她们的关系也没多亲厚,对她们也没多好,只恪守本分地出每个月该出的粮食,没有特意给过她们什么。   额外出的油盐肥皂什么的,只当住宿费。   最重要的是,那两个女人时不时地彰显家里有权有势,不仅经常地送丫丫和彭大娘东西,还表示丫丫以后长大了可以去京市找她们,要给她在京市里找工作、介绍亲事,接彭大娘去首都享清福,这得多动人心啊!   这样连番的攻势之下,彭大娘会一点一点地倒向了她们那边,风知意一点都不意外。   不然,是钱不亲吗?还是肉不香?   孟西洲微微点头,“那你要不要换一家搭伙?眼下你和彭大娘之间有了嫌隙,估计以后相处都不会愉快了。”   “我知道的。”风知意点头,从彭大娘不征求她的意见就把她的食物做给别人吃,她就知道,她该跟彭大娘家该分道扬镳了。   她好歹在彭大娘家住了一年多,买卖不成仁义在,趁早还能和平分开。再相处下去,只会闹得一地鸡毛,不愉快收场。   要知道,有了那两人大方和她的“吝啬”对比,彭大娘现在对她已经神色寡淡了,“我早就留心过了,可没有哪家有空余的屋子。”   而她又不可能去跟社员挤睡一屋甚至一铺,“如果不跟彭大娘她们一块吃的话,我怎么好意思住她家的屋子?”   孟西洲微微蹙眉地沉吟了一下,“那你自己建一个屋子吧。”   风知意听得微怔,这主意倒是不错,她若是再换一家借住搭伙,可能还会遇上像如今这样的问题。   毕竟,牙齿都有磕破嘴唇的时候,更何况有利益关系的人相处,久了肯定就会有各种摩擦矛盾。   更何况,还有两个莫名其妙就开始用砸钱企图孤立她的女人,她总不能傻缺地跟对方比砸钱?   所以自己独立出来住,那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那样的话,就再也不用担心去哪家搭伙借住产生龃龉闹得不愉快。而且自己独立的一个“家”,那该多自在。   只是,“我们这些外来的知青,有资格申请到宅基地?”   “应该可以租借。”孟西洲也不太确定,“你去问问大队长,村里闲置地那么多,你多出点钱,想必他很乐意为大队里创收。”   风知意听得眸光一点点地亮起,“听起来好像可行,那我一会下工就去问问。”   “嗯。”孟西洲还建议,“地批下来之后,不要做泥石头墙,做个小木屋就行,干净也省事。”   “小木屋吗?”风知意有些欣喜,“你要帮我做吗?”   孟西洲遗憾摇头,“我只会做一些简单的木工活,那种大活我火候不到家,做不了。你去找何木匠,他们家是祖传的手艺,专门做吊脚楼的那种。”   “行!”风知意想起什么问,“省城的事你忙完了吗?还走吗?”   孟西洲以为她不舍得他离开,声音和眉目一样特别柔软地微微笑道,“嗯,忙完了一段落,暂时不走。我不能一直不见人,不然没法跟大队里交代。”   “那你留下来帮我一起建屋子吧。”风知意立马道,感觉这整个梦庄大队都是外人,只有他是自己人。   看着她不自觉地流露出有些依赖的样子,孟西洲心下柔软地想都不想地答应,“好。”   可随即又想到,“你不怕我去一起干活的话,会请不来帮工?”   风知意丝毫不以为然,“现在大队里的人都被大水冲得一贫如洗,我出高点工钱,会有人跟钱过不去?放心吧,多的是人抢着干呢!真有那种傻缺的话,我去别的大队里请。”   孟西洲笑,“那我去山上相好树木,你回头跟大队长买,五分钱一棵应该就可以。想造什么样的木屋,你画个大概的图样给何木匠看就行,他会知道给你怎么建造、需要花多少木材。”   附近大山里的树木那么多,社员们造屋子、打家具所用的木材其实都不要钱的,跟大队里说一声就行。   但碍于她是外来的知青,一下子要太多树怕是大队长不会答应,也怕社员们有意见,所以就干脆建议她去买。   说着,还掏出一大叠大团结给她,“这些你先拿着用,不够我再给你拿来。”   风知意被塞满手地惊了一下,这么一大叠,至少上千块了吧?赶紧给他塞回去,“不用不用,我又不缺钱用。”   “你不缺是你的,但这是我给你的,你拿着就是。”孟西洲说完就窜进了油菜地里不见了,只留下一句声音,“我去给你相看树木,你下工记得去找大队长说。”   “哎这……”风知意来不及追上,看了看手里的一大叠大团结有些莫名其妙: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算了,等回头再还给他吧。   等下工之后,风知意就立马跑去找大队长。   果然如孟西洲所预料的那般,大队长只稍稍了解了一下情况就答应了。   她用一百块钱,租了一处三分地十年。三分地也就是200平,除了搭个小木屋,多出的地方她还能圈出个小院子。   而且巧的是,那块地正好是孟西洲家旁边。可能是因为,只有村边缘的地方,才有地批给她。   不过风知意不介意,第二天上工遇到孟西洲,还有点高兴地跟他说,“以后咱俩就是隔壁邻居了。”   孟西洲却微微蹙眉,“那么偏?会不会不安全?”   村子里说不起婆娘的二流子二赖子可不少,一个单身女同志独住,指不定有晚上摸进去然后给赖上的。   风知意不以为然,“你住旁边有什么不安全的?”   她的本意是,他又不是危险人物。但孟西洲却听成了“有他在、她不怕”的意思,受用得眉眼里盛满了欢喜和甜蜜,“那回头帮你把院墙好好围围。”   “做成篱笆的就行。”风知意早就有计划了,到时候,她可以在篱笆上绕一些变异植物做防御,防防普通人绝对没问题。   孟西洲当即想了一下用什么材料做篱笆好,“你树木买了吗?”   “买了。大队长说,到时候我用了多少再算钱,免得浪费。”让风知意颇为意外的是,“而且,他还主动说会帮我组织帮工,让我到时候管饭就行。”   孟西洲倒没什么意外,“乡下建房子都这样,乡里乡亲的帮忙,管吃管喝就行。你想好建什么样的屋子了吗?”   “好了。”她昨晚就去空间,利用时间差画好了木屋的图纸,“图纸我今天一早就交给何木匠了。何木匠说,大概半个月能给我做好。半个月后,我就有自己的家了!”   孟西洲听到“家”这个字眼,眼眸微动,突然问道,“你年龄多大?”   风知意回想了一下原主的年龄,“今年十八。你问这个做什么?”   十八?那就可以领证了。可孟西洲想到自己现在才十九,还差一年,就有些郁闷了,“没啥,就是问问。”   风知意嫌弃地瞥了他一眼,“你知不知道,问一个女同志的年龄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问我就算了,以后别这么莽地问别人。”   孟西洲愣了愣,有些无辜,“我问其他女同志的年龄做什么?”   风知意纳闷了,“那你问我的作什么?”   孟西洲笑了笑,“以后再告诉你。”   风知意:“……” 第73章 被赶   怕大队里的人嚼舌根议论出是非,让她独立造屋不顺,风知意就特意拜托大队长和何木匠等人不要声张她要建造木屋的事。   而且,木屋的木柱、壁板、屋梁什么的配件,都是放在何木匠家里零零碎碎做好的,等起屋子那天直接下柱子拼起来就好。   所以她这屋子造得悄无声息,除了相关人员,村子里几乎没几个人知道她批了地要造屋子。   对此一无所知的彭大娘家几个人,每天热衷在饭桌上一锅饭两样菜地“羞辱”她。   可在连续十多天好吃好喝的荤腥刺激下,风知意依然无动于衷,反而显得她们像个跳梁小丑后,终于恼羞成怒地又作出新的幺蛾子。   这还从她曾经的木盒子说起。   前段时间,知青点的女知青们觉得之前那种坏掉的盒子好看又实用,就纷纷跑去何木匠家,订做了不少木盒子抱回去自己组合成各种柜子。   苏望舒和杜若兰两个千金大小姐东西多,所以订做的盒子也就多。   这日风知意下工回来,就看见那两个人领着何木匠家的人,抬着各种木盒子木板进院子,要求他们进屋去给她们组合成各种柜子。   可她们俩的要求太多太高,彭丫丫那间屋子根本就放不下她们那么多盒子。所以,她们就把主意打到了她的屋子上。   不过,这是风知意之后才知道的。   当天晚上,没组合完的木盒子木板都搁置在堂屋里,晚饭后那两个女人拉着彭大娘进屋里嘀嘀咕咕地商量了大半晌。   第二天,彭大娘就来找她,支支吾吾地想要让她搬出去。   风知意虽然不意外,但心里到底还是有些失望,“大娘,您有没有想过要我突然搬走,我住哪?您应该知道,大队里其他社员家里,根本没有多余的屋子。”   彭大娘有些嗫嚅,“你可以、可以搬回知青宿舍。”   风知意轻笑一声,“我都从知青点搬出来快两年了,那里怎会还有我的容身之地?再说,就算有,我这灰溜溜地搬回去,这要人家怎么说我?大娘你可曾为我的颜面考虑过一二?”   彭大娘没说话,但也没有作罢的意思,一副“风知意的死活不关她的事”的态度,反正就是要风知意搬走的沉默坚持。   风知意心里轻叹,彭家到底给了她一处庇护之所一年多,让她不用挤知青宿舍。她本来想好聚好散的,但终究还是撕破了脸。   虽然不至于成仇,但以后在路上碰到了,恐怕都不会打招呼的那种。这近乎两年的情分,到底还是变得难堪了。   也不知道那两个女人许了彭大娘多大的好处,让她直接翻脸得这一年多的交情都不顾。也可能是这一个月来她和那两个女人太强烈的对比,让彭大娘对她有了不满。   人心不足。   真不知彭大娘活了大半辈子的人,怎么就没看出来,她和丫丫不过是那两个女人针对她的工具?就这么上赶着给别人当枪使?也不想想,别人的荣华富贵,为何要分给你?   天上哪有掉馅饼的好事?掉陷阱还差不多。   等那两个女人走了,生活被打成原形,被养成的好逸恶劳以及丫丫被养歪的虚荣心性,到时候又该置于何地?   不过,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彭大娘活了比她两辈子还要大的岁数,想必比她想得清楚。或许,那两个女人说不定还真的跟她家投缘亲厚,以后会拉拔一把呢?   所以,风知意就不自作多情去提醒,免得像是在挑拨离间。   不想闹得太难看,风知意心平气和地点点头,“行吧。但大娘您能不能宽限个一两日?我总要收拾收拾,不至于让我现在就搬出去吧?”   昨天她去何木匠家看过,小木屋基本上已经完工。但立屋竖柱、盖顶装板壁可能还需要个一两天。   彭大娘本来就亏心,闻言忙点头,“可以的,你慢慢收拾,不急。”   若是她急吼吼地赶风知意走,才会被大队里的人戳脊梁骨,笑话她做相难看呢。   风知意笑而不语,她不急,但那两个女人怕是会很急。   而且她一个没交住宿费的人,也不好主人都驱赶了还赖着不走,回头还是尽快把屋子给造起来吧。   风知意当即就跑去何木匠家问还要多久可以立屋竖柱,何木匠表示木柱壁板屋顶什么的配件全都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   得到确切消息,风知意就跑去找大队长打声招呼,说她明天就起屋子。   其实那三分地已经归了风知意现在以及未来十年所有,她随时都可以动用。不过基于礼貌,她还是提前跟大队长打声招呼。   大队长果然表示可以,说趁现在刚忙完收割油菜稍微有点空闲,早点把屋子造起来也好。不然等过段时间进入夏忙拔苗插秧,那就没空了。   然后,还当即就去帮他组织帮工人手。   风知意表示感谢后,要求帮工人手中把孟西洲加进去。在大队长微愣下解释,说他屋子就在旁边,想借用一下他家锅灶做帮工饭,就不好把人家给赶走没法做饭吃。   大队长想想在理,就让人去通知孟西洲明天准备帮工。   风知意道谢后,又跑去王家跟王队长请假,说是她明天造屋子要请假几天。然后还想出钱租用他们家的锅碗瓢盆,以及请王家大婶子小嫂子们明天帮忙做饭,并请教她们需要准备大概多少食物,都该准备什么样的菜合适。   这个大队里的妇人,除了彭大娘,她也就对王队长一家稍微比较熟悉点,所以只能请她们帮忙了。   王队长的媳妇——也就是王婶子一直很感激她,自然很乐意帮忙,非常热情地给她出了一通主意,还主动免费提供她家菜园子里的蔬菜。   风知意当即在她连连推辞下坚持给了她5块钱,让她帮忙买一些蔬菜。毕竟她们一家菜园子里的菜,肯定不够明天那么多人吃。   再加上自己所存储腊肉腊肠和晒干的山货以及各种腌菜,应付明天的帮工饭应该绰绰有余。   然后又跑去孟西洲那,告诉他她明天就起屋子,问他这边准备得怎么样?因为之前他说会给她买瓦买窗玻璃来着。   孟西洲问明这么匆忙的缘由之后,脸色一沉,“她赶你出来?”   “估计是那两个女的见在饭食上欺负不到我,就给我来个釜底抽薪吧。”风知意对此倒不在意,毕竟她本来就要搬走。她只是有点失望,彭大娘的行为。   孟西洲当即不太爽地“啧”了一声,随即缓了缓神色和她说,“瓦和玻璃都买好了,我明天就给你运过来。你窗帘锁什么的都备齐了吗?”   之前孟西洲把屋子里所需要的家具用品什么的都要包了去,不让她操心。   可风知意想从空间里拿出来一些合心意的用,像窗帘锁之类,她就借口要买自己喜欢的,“都备好了。你家具打造得怎么样?”   这半个月来,他一直在帮她按照她画的图纸打造木床、柜子、桌凳、木盆木桶等家具。可他白天要上工,还要去县城找关系买瓦玻璃什么的,肯定没打造完。   果然,孟西洲点头,“只打好了床和衣柜,其他的你若急着用,可以去何木匠家买现成的。他们家常年打一些物什,备着让社员拿东西去换。”   其实也就是打造家具卖,像那些木盆木桶锅盖什么的,每年需求量还不少,反正每年分的树木又不要钱。   “不急。”何木匠家的那些家具,风知意都看过,“他们家的那些都太丑了。”   她还是想等着孟西洲按照她图纸打造成一套跟木屋配套的家具,免得失了整体的风格。   孟西洲失笑,别看她平时随和,对什么都要求不高。但真认真起来,却骄矜得不行,用的东西不仅要好用,还得要好看,非常讲究。   但他却非常乐意娇惯着她,“行,那我尽快给你赶。”   风知意一点都没觉得自己要求高,真按照她以前衣食住行的标准,现在这个程度连万分之一都没达到。   既然是自己独立的住所,那按照自己心意和舒适程度来完成,有什么不可以的?又不碍着别人。   商量好,孟西洲当即就连夜去给她拉瓦拉窗玻璃,因为玻璃厂和瓦厂离他们这里都比较远。   风知意从孟西洲那回来,就把她所有存储的菜食放篓子里,再从空间里添了一些不起眼的肉食和鸡蛋。第二天一大清早,天还蒙蒙亮,就全部拎去背去了王家。   王婶子她们也正好准备出门,看到她又背又提的好几大篓子东西,“哎哟”一声赶紧上前来帮忙分担。   王婶子的大媳妇帮忙提了个篓子,却手下猛地一沉,有些吃惊,“这么重?你这小胳膊小腿的,是怎么提得动的?”   另一个媳妇也帮忙背起一个篓子笑道,“你别看陈知青身纤皮嫩的,她力气大着呢!地里的活儿啊,比我这个糙人干得还利索。”   “可不是!”王婶子也点头,“不像某些人,活儿一点都干不了,下个地还嫌咯脚,也没见她们长得有多嫩。还不是跟我们一样,又出斑又冒疙瘩的。”   王婶子的媳妇们立马捂嘴笑。   风知意也笑笑没说话,她知道王婶子她们在说苏望舒和杜若兰。   这两人自从来这里,就没下过地干过活。   一开始还好奇地跑去田间耍,可没一会,就又嫌太阳晒又嫌土地脏,又嫌累了流汗了,太不体面雅观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水土不服,还是对田间农作物过敏,一个脸上冒雀斑,一个脸上冒痘痘,就吓得再也不肯下地了。   然后每天撑着个伞,打扮得花枝招展,在田间或者村子里走来走去地晃悠参观,像是来乡下农村旅游似的,把大队长给气得脑阔疼。   可她们有钱有票,大队里给她们预支的粗粮都嫌弃不要,不干活挣工分也饿不着她们,大队长拿她们完全没办法。   她们还买了自行车,经常骑着去县城玩耍购物,时不时地买肉买糖果糕点什么的回来,善良大方地分给村里孩子们,以至于大队里的人看到她们就热情得笑容满脸,每到一处就众星捧月。   风知意都不知道她们脑子是怎么长的,这么招摇下去,就不怕被贼惦记?是仗着家里的权势有恃无恐,还是以为自己有个当兵的哥哥在这里就无所畏惧?   更何况,现在最高工资好像也就五六百吧?就杜家和苏家的品级,应该不会超过五百,可她们这一个月都差不多霍霍五百了,就不怕有心人注意到去举报他们家不清廉?   不过这不关她的事,风知意也没多想,一行人说说笑笑地来到地方,看到在孟西洲家旁边的那闲置地上,队长和何木匠已经带着一大堆壮劳力在往地下打木桩了。   风知意赶忙上前,“大队长,你们怎么这么早就来开始了?”   而且,似乎已经干了一段时间。可现在,天还是蒙蒙亮呢!   大队长也是亲身上阵的,抹了一把汗,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干活就是要赶早,不然磨磨蹭蹭地磨个什么洋工?”   风知意感激地点点头,“那辛苦了,我这就去做早饭。”   大队长扭头看到王婶子她们提着粮食在孟西洲家的灶台前开始忙活,冷着脸皱眉,“不是说了,不用提供早饭吗?一顿晌饭就行了,大队里都是这个规矩。”   那灶台,是孟西洲这两天特意给她搭了两个可以临时做大锅饭用的。   “那哪行呢?”风知意看了看这些人大清早的天还没亮就给她干活,肯定没吃饭的,“哪能让大伙儿饿着肚子干一上午?”   本来这里的规矩,帮乡里乡亲造屋子只管中午一顿饭就可,但那是因为他们乡里乡亲之间有份交情在。以后有谁家需要帮忙,都是有义务有责任去的。   风知意不想欠下这份交情,就坚持要管三餐,回头还准备找个缘由给工钱。   大队长看她坚持,也没多说什么,只点点头,“那你随便做点就行。”   风知意没有随便做,早餐给每个人准备两个厚实的杂粮大馒头、一个水煮鸡蛋、红薯大米粥管够,配着爽口开胃小菜。   虽然不是很好,但总要让人吃饱,才有力气把活儿干好不是。   但在一旁帮忙做饭的王婶子直说太浪费了,用不着这么多这么好,但风知意坚持,吃得工人们笑呵呵地干劲十足,干起活来热火朝天。   风知意只是要造个小木屋,木屋所有配件又都是早就打造好了的,只是组装起来,都不是费事的活。   包括何木匠以内的将近20个都懂木工活的社员干活又给力,有条不紊得速度很快。仅一个上午,就把柱子框架什么都给完成了。   午饭是喷香大米饭配上一大荤两小荤三素一汤,近20个工人,加上大队长、王队长等帮她监工的村干部,分了三大桌吃。   吃得众人满嘴冒油,心满意足地晌午都不歇,立马又干劲十足地给立好的木屋框架盖顶装板壁。   半下午的时候,孟西洲就带着人把瓦和窗玻璃都给拉了回来,惊诧了一众人等的眼珠子。   风知意怕以后大伙去颐指气使他,就忙说这是她自己托人找关系给买的,孟西洲只是帮她看着人拉回来而已。   众人听得有些眼热,纷纷跟风知意说下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找他们就行,一准儿给她办好。毕竟,这种活能长见识、又能搭上瓦厂玻璃厂的门路关系。   风知意笑着说好,然后招呼孟西洲和运货来的人一起吃午饭,还给孟西洲碗里偷偷地埋了好吃的。   孟西洲悄悄地冲她笑笑,把东西吃得一干二净,然后就带着工人给她装窗玻璃和盖瓦。   风知意设计的木屋不大,才60来个平方。l型的,一室一厅,屋前屋后都有个露台小廊,用木条栏杆围着,造型简约雅致。   何木匠祖上据说是湘西那边的人,非常擅长造吊脚楼,就给她的木屋造成了半吊脚楼的模式,也就是隔空离地一米高的样子,门口有木梯上走廊。   这样木屋不着地,进出门换鞋,在乡下泥地里也能保持干净。   而且,全部都是榫卯结构,又是深色木质,整个木屋显得古朴沉稳、天然雅致,甚至有种古老贵气的感觉,看上去特别有底蕴有格调。   就连何木匠都看得啧啧惊叹,说是没想到这样搭配起来还挺好看。当初他可是建议风知意用明亮轻快点的木材,可风知意执意用了这种。   风知意笑笑,这可是智脑模拟效果图出来,看过效果的,自然不会差。   因为工作量不大,人工又足,忙到下午还不到五点,木屋就已经全部完工了,只剩下瓦工在上面盖顶、玻璃工还在装窗。   这时晚饭还没好,何木匠等人就用多余的木板木柱,在木屋旁边帮她把带着柴房的厨房给盖了起来,甚至还给她砌了个锅灶。   风知意看得微微莞尔,觉得这帮人有时候还挺纯朴厚道的。想了想,给晚餐再加了一大荤一小荤和一素,凑满十个菜。   毕竟,晚上算是她的乔迁宴。   把食材和菜谱交代给王婶子等人,风知意让孟西洲帮她看着下这边,然后请了几个工人帮忙去给她搬家。   虽然她跟彭大娘承诺的是明天搬出来,但木屋这会已经造好了,纯天然的木屋也不需要去甲醛污染什么的,她现在完全可以直接入住。就算不能,她也可以去空间,免得去看人家脸色。   刚下工回来的彭大娘看见她带着一群人回来,有些不明所以地愣住了,“你这是……”   风知意对她颇为温和友好地微微一笑,“我来搬家。”   彭大娘似乎没想到风知意的速度会这么快,昨晚才跟她说,今天就立马搬,脸色顿时有些微妙。   风知意东西不多,衣服被子鞋子以及各种杂物,她昨晚就连夜全部打包好了,放在一个个木柜里。所以这会让人拆了组合柜,直接抬走就行。   她带足了人手,仅仅一趟,就把东西全部都搬走了。   走得非常干净利落,一间被组合柜装饰得精致清新淡雅的小居室,眨眼间就恢复成了以前那个空荡荡的泥土茅草屋,破旧又脏污,让彭大娘看得有些发怔。   苏望舒从目瞪口呆中回过神来,看到这灰扑扑的脏屋子,顿时恼羞成怒地跳脚,“这屋子怎么这么脏这么破啊!”   之前她看见风知意住在这里时的样子,可干净可漂亮了,所以她才会在杜若兰的怂恿下,打她屋子的主意。   可没想到,真把风知意赶走了,却有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她有些说不出来憋闷恼怒,“不行!我要让何木匠也给我用柜子装饰得那么好看!不!比她之前的还要好看!”   说着,就冲出院子往何木匠家跑去。   因为租用土地造木屋的事,风知意一直低调压着,再加上昨晚彭大娘才让她搬走,她今天就迅速起好了屋子搬出来。   所以,直到这会风知意带人把东西从彭大娘家搬出来,刚刚下工回家的社员们才恍然惊觉——   在彭家住了快两年的风知意,居然被一向和善的彭大娘联手新来的两个知青给赶了出来,而她一个外来的知青却转身立马起了个屋子!   顿时,这消息在整个大队里炸开,且迅速地传播开来。 第74章 乔迁   等风知意领着人搬着东西回到小木屋的时候,她的小木屋已经被社员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围观着。   要不是有大队长领着二十几个人高马大的工人们拦着不让进,估计她的小木屋里已经被好事的社员们跑进去给攻陷了!   见她回来,大队长提醒她去把已经盖好瓦、装好窗户的新屋子给锁上,别让没规矩的人溜进去给弄脏了。   风知意谢过大队长后,让人把东西搁进屋,也顾不上整理,锁上门之后,就匆匆跑出去。   因为晚饭马上就要开了,她得去请人来吃乔迁宴。   除了本就在帮忙的大队长、王队长,风知意还去请了副大队长、书记、民兵连长、妇女主任、会计出纳等大队干部来。   毕竟以后在他们的管辖下过日子,有个面子情总有益无害。   而且,这也是她请教王婶子问来的。说是村子里造屋子这种大事,都要请这些人坐镇。因为获得这些人的认可,就等于得到了整个村的承认,以后就不会有乱七八糟的麻烦找上门。   然后,就是知青点的知青们。不管她跟其他知青的交情有多浅淡,她的身份始终是知青中的一员,这个是无法忽略和否认的。   最后,风知意想了想,还去请了一下彭大娘和彭丫丫。   不管怎么说,她住了人家一年多的屋子,在一起吃了一年多的饭,总不能搬了新屋就不认这个账,直接转脸把人家撇下不认。   毕竟,外人又不知道他们内里的龃龉详情。   总之她的礼数做到,让人无可指摘。至于她们来不来,那就随意了。   待请的人陆陆续续都来了之后,风知意示意王大婶可以开饭了。   王大婶立马领着人把一道道色香味俱全、油水十足的热菜热饭端上来,顿时飘香十里,让路过或围观的人纷纷看得眼红流口水。   除了何木匠加帮工几乎20个人,请来的人不多也不少。   大队干部9个,让风知意请到了主桌上坐下;知青除了苏望舒和杜若兰不知是何心理没来,其他的都来了;还有彭大娘,她们祖孙俩也没来。   最后就是王婶子她们家出了6个人帮忙做饭做工,风知意就请王婶子一家都来吃饭了,足有13个人,跟17个知青一起正好配成了三桌。   至于那些窗户工和瓦工,她搬家回来时就不在了。问了孟西洲,他说那些人赶着回去了。   可总共六桌,人数正好不多不少,孟西洲就没上桌,风知意就悄悄跟他抱歉,说回头给他单独做好吃的。   孟西洲抿唇笑笑,说好。然后就如主人家一般,帮着她忙上忙下地照顾着宴席。   而作为真·主人家的风知意先是陪大队干部们以汤代酒地推杯换盏了一番,请他们以后多多关照;然后又去谢过何木匠和工人们的辛苦;接着又是去感谢王家人的支持和帮忙;最后则是去知青们那里走了一下礼数。   风知意招呼完离开之后,知青们这一桌,众人的神色恍惚又懵逼,一脸的“我是谁、我在那、我在干什么”地面面相觑。   他们不过是上了一天工回来,昨天还跟他们一样的女知青咋就突然有房有地了呢?!总感觉很玄幻,半天回不过神来。   好半晌,陆佳良才惊叹又感慨地笑道,“没想到平时那么安安静静得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小姑娘这么有本事,居然一声不吭地都“立家”了,真是让我们这些还在努力温饱的大男人都有些自愧不如!”   李燕华看着不远处矗立的木屋古朴优雅,满眼的羡慕惊叹,“这得花多少钱啊?她家应该挺富裕的吧?”   周曼曼看着木屋眼底羡慕得都要变成嫉妒了,语气有些酸酸地道,“她家里几乎每个月都给她寄来一大堆钱票和好东西,又不是她自己挣出来的。再说,她真有本事也不会被新来的给赶出来了。”   “嗯?”这话说得众人都看向她,“什么被赶出来了?”   周曼曼吃了一大口肉咽下后说道,“我刚刚不是去通知苏知青和杜知青,陈素素乔迁之喜要请知青点吃饭吗?苏知青气得眼睛通红地把我给赶了出来。”   看众人听得好奇心起,周曼曼微微一笑,“后来我一打听呀,才知道原来是苏知青看中了陈素素原来的屋子,花了大价钱给彭大娘把陈素素给赶出来了。陈素素估计是没了容身之地,才花钱请人帮忙造了这么个木屋子。”   说到这里,周曼曼颇为好笑,“她们应该是想把陈素素赶出来,赶得像丧家犬一样无处容身。但没想到陈素素居然立马起了个这么漂亮的屋子,风风光光地搬出来。你们是没看到她们当时那脸色,哎呀,我都为她们感到脸疼。”   陆佳良听得“噗嗤”失笑,“这反手一耳光,甩得可真是又响又漂亮!这陈知青,可真是个有意思的能人!”   “可不!”李燕华偷偷地笑了一下,“也不知道赶她出来的人有没有后悔得脸上火辣辣。”   众人神色都有些微妙,都觉得这事有些让人一言难尽。只是碍于那两个是“京市高官的女儿”,也不好明着嘲笑什么。   宋宗洺神色清淡却略显柔和,“她也不是要打谁的脸,只是过好自己的日子而已。”   “这话说得没错。”范启明微微点头,“这陈知青在我印象里,就是个与世无争的性格。她什么事都不爱冒头,挺隐的。”   “那这新来的两个人跟陈素素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啊?”李燕华忍不住问,“这么追着针对?我看陈素素都不稀得搭理她们。真的,眼神都没给一个。我都没见过陈素素正眼看过她们俩。”   “我私底下悄悄问过,”说起这个,周曼曼就有些兴奋地八卦,“苏望舒说她哥跟杜若兰是青梅竹马,可陈素素却不要脸勾引她哥,破坏他们俩。”   陆佳良听得忍不住好笑讥讽,“虽然这个八卦我不该参与,但我们这些老知青甚至整个大队的人都知道,前年那苏战士追着陈同志后面跑,陈同志为了躲他,午饭都不回去吃了。”   范启明他们都点头,这事确实大家都知道,毕竟用意那么明显。不过好在风知意懂得避嫌,而苏望亭又比较礼貌克制,倒没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谣言。没什么好议论的,后来的知青就不知道。   “哎哟我的妈!”李燕华听得乐了,“那苏同志不是在颠倒黑白嘛!这也太能瞎七八乱扯了。”   顾寒音毫不掩饰嫌弃地撇嘴,“瞧她那蠢样,多半是被姓杜的给当枪使了。”   李燕华深以为然地点头,“杜同志那装模作样的样子,我看得腻味得紧,跟她说几句话我都要难受个半天。”   众人都笑笑,虽然没说什么,但表情都认同。   李燕华不由感叹,“这陈素素也真是倒霉啊,被她哥看上然后惹来这么两个不讲理的追着咬。”   “所以我说呀,她这不是什么本事,而是倒霉。”周曼曼有些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看了看木屋,“不然也不会花这么多冤枉钱造这么个屋子。这木屋过一两年回城又带不走,多浪费啊!真是瞎折腾!”   “住得舒坦就行。”顾寒音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这回城的事又没个信儿,谁知道我们插队是一两年还是三五年?”   “对!”李燕华也认同,“我若是有钱,也弄个这么干净舒爽的木屋来住,哪怕小点没这么气派的也行。”   “钱估计还是其次,主要是这地不好批吧?”张长森觉得疑惑,“按理说,我们知青不是没资格申请宅基地吗?”   “听说是跟大队里租的,这儿这么一大块地,花了整整一百块呢!”这个李燕华刚刚倒是听三姑六婆说了那么一嘴,“她愿意出高价,反正这地儿闲着也是闲着,大队里自然就愿意租给她。”   众人听得倒吸口气,“一百块,可真有钱!”   范启明环顾地打量了一下这整出来的地儿,再看看那木屋,“不止是租地,还有这要买木头造木屋,以及这么丰盛的饭菜和请帮工,怕是又花了不少吧。”   陆佳良目测估计,“我看至少得要五十块。包括租地的,还有置办家具物什,加起来,估计得要两百块。”   “两百块?!”李燕华倒吸口气,连连咋舌,“这都够在城里买个房子的!这可真是大手笔!我还是别想了。”   风知意不知道知青们在如何议论她,她应酬完宾客之后,看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就去屋里抱出一大篓子的伴手礼,给每桌每人一一散发去。   有人接到那包装漂亮的纸袋子忍不住惊喜地问,“哎呀这是什么呀陈知青?!”   风知意一边给人一一递去伴手礼,一边笑道,“一点小礼物,感谢各位赏光,为我暖房。”   这话说的漂亮得,让一桌上的人眉开眼笑地纷纷议论开,“哎哟陈知青你可真是太客气了!咱们这可是又吃又拿呀!太不好意思了!”   “就是呀,你这也太破费了!”嘴上说着破费,手里却紧紧拽着袋子偷眼往里面瞧。   有些人得了便宜就卖乖,“这城里的女孩子啊,就是不一样,这礼数周到得真是让人心里熨帖舒坦!难怪有老话说,礼多人不怪。”   见风知意分到下一桌去了,有人迫不及待,“我看看这里面都有啥?”   有人早已经悄悄打开看了,发现里面有一小包奶糖(六颗)、一小包花生瓜子板栗之类的干果、两个熟鸡蛋、一盒火柴、一个贝壳蛤蜊油、一块拇指大的香皂六样东西,顿时惊呼,“哎哟这陈知青好大方!”   众人打开看得纷纷惊喜又惊叹的。   干部桌的那一群人发现给他们的伴手礼除了六样东西,还有钱:帮她主持大局的大队长是5块;镇场子的王队长是3块;何木匠等几个主要木匠是1块;帮工和帮忙做饭的人是每人5毛,其他没帮工纯粹来吃宴的人就是单纯的六样东西。   所以,那些钱,其实是风知意找缘由悄悄给的工钱。这样容易让人接受,也让人挑不出理儿。   大队长看得直点头,跟身边的人称赞这个陈知青会办事,礼数周到,方方面面地都考虑到了,真是让人心悦诚服地没话可说。   等散了宴席回到家里,让自家老婆子准备点贺新居的礼物,明天给陈知青送去。   有这种想法交代的,还有王队长家、书记家、妇女主任家、民兵连长家等,甚至知青点都有好几个人也有这种打算。   毕竟啥都没出,凭白去吃了那么丰盛的一顿宴席,不送礼还拿礼,实在说不过去。   风知意不知道这些,她在王大婶等人的帮助下,送完客人再收拾席面、洗刷碗筷,最后把桌子凳子碗筷盘子等东西都一一还回去之后,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等所有人散完,风知意正准备回屋,却看到孟西洲从他那端来了一大碗汤面,“来吃点东西,你今天一整天都没好好吃东西了。”   话落,风知意的肚子就像回应他一般,“咕——”地叫了一声。   风知意失笑,也就不推辞,上前刚要接过却被他避开,“烫,你别碰。”   然后拉她去木阶上坐下,把筷子递给她,“没有桌凳,我端着你吃吧。”   这会月光正皎洁,不点灯也看得清楚,风知意看好大一海碗的汤面,上面卧有两三个荷包蛋,还有西红柿撒着香葱,看上去格外有食欲,“你也忙得没吃吧?去拿个碗分一半去,反正这么多我也吃不完。”   孟西洲略一沉吟,“好,你稍等。”   说完就把面碗搁在台阶上,然后跑回自己屋,但却只拿了双筷子出来,“我那没碗了。”   风知意:“……”   她搬家过来的行李都还没有打开,自然也没有碗筷。所以两人就一起坐在月光下的木屋门口的台阶上,头碰头地共着一碗吃。   风知意严重怀疑,“你是懒得洗碗吧?”   孟西洲抬眼,看着离他不到一掌距离的俏脸,在月光下如玉一般泛着光泽,让人看得忍不住想摸摸。   怕眼中的神色被敏锐的她察觉,孟西洲赶紧垂眼,一副好像被发现地赧然笑笑,“今天干太多活了,确实不想动。”   说起这个风知意有些歉然,“辛苦你了。还说忙完给你做好吃的,可到最后反倒要你做给我吃。”   “那你明天给我补上。”孟西洲立马接茬道。   “这个自然。”风知意点头,“之后还要劳烦你帮我打家具呢,你不肯要工钱,那饭肯定要管的,你就别开火了。”   孟西洲笑盈盈地意有所指,“来跟你搭伙吗?”   “嗯。”风知意倒没注意到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他要帮她做好长时间的家具了。他不要工钱,那她管饭不是应该的吗?   孟西洲笑容里抿下一丝得逞,“好。”   两人共同吃完一大碗面,甚至汤都一人一口喝光了。   吃完面太晚了,孟西洲也不便多逗留,知道她搬家来的所有东西都还没收拾,就交代她先不要整理,拿个被子或毯子铺在木板上先将就地休息一晚,等明天他来给她装好床和衣柜以后,再帮着一起收拾。   风知意答应得好好的,等他一回去,直接回屋反锁上门,然后去了空间。   今天累死了,她得好好休息休息缓缓,才不要睡还没打扫清洁过的木板上将就。 第75章 贺礼   可能是想让她好好睡足,第二天一大早风知意起来打开门,就看见孟西洲已经把床和衣柜的组合件都搬到她门口了,却没吭声喊她起来。   看见她出来,正在把昨天用剩的零碎木头给她围成篱笆的孟西洲赶紧搁下手里的活,拍了拍手走去自己屋那,“你快去洗漱一下,我给你拿早饭。”   其实在空间已经洗漱过吃过早饭才出来的风知意:“……不要用这个,太丑了!”   孟西洲回头,看她蹙眉看着他刚围了一段的篱笆,皱着小脸很嫌弃的样子,顿时失笑,“行,你想要什么样的回头画给我看,我去山上给你找木材弄。现在你先去洗漱吃饭,水给你打在你厨房里了。”   “哦。”风知意只好去随便洗漱一下,再吃了几口早餐就借口说昨晚吃太饱吃不下了。   孟西洲就把她剩下的早餐全部解决掉,然后把木板构件什么的拿进屋,开始给她组装那些都是榫卯结构的床和衣柜。   风知意在一旁打下手没一会,屋外就传来呼唤她的声音。   跑出去一看,发现是王大婶拎着口大铁锅,带着她两儿子抬了一个大水缸过来,“想着你新家肯定什么都没有,就给你送了口大锅和水缸过来,就算是给你贺新居。”   风知意赶紧迎上前,“呀,这大铁锅是不是太贵重了?我……”   她犹稀记得,这个时候,好像因为前不久大炼钢导致铁制用品很稀缺?   “哎哟!”王大婶打断她的话,“昨天我家就6个人给你帮工,你还是给了不少工钱的。可我全家十几口人吃了拿了你多少东西啊!一口锅你咋就受不起了?你这是存心让大婶我不安是不是?”   说着,就招手让她两个儿子当场给她把锅给砌到灶台上。   风知意这才注意到,他们连砌锅的泥都带来了。如此周到,她也只好如善从流地笑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大婶您可真是雪中送炭,我正琢磨着去哪弄这两个大物件用呢!”   “我不过是送你一口锅、一口缸,哪有雪中送炭那么严重。”王大婶摆手笑道,想起什么从兜里摸出一堆零钱递给她,“对了,这是昨天买菜剩下的钱,还剩下两块六毛二,你点点。”   风知意有些诧异地接过,“怎么还剩下这么多?”   昨天买的新鲜时蔬可不少啊,她才给了王大婶五块钱而已。   “都是自家地里种的菜能值几个钱?”王大婶说着还给她详细地报数,“青菜白萝卜一分钱两斤,各买了20斤;菠菜一分钱一斤,买了15斤……”   风知意听得头大,赶紧打断道,“婶子您不用详细说了,我还信不过您吗?”   王大婶心里舒坦地呵呵一笑,“总要让给你心里有个数,怕我这大字不识一个地给你搞错。”   “哪能呢?”风知意自然知道她不是真谦虚,“婶子你吃过的盐被我吃过的米还多,以后我还得多仰仗婶子您提点呢!”   说着,从厨房里拿出早上孟西洲方便她暂时吃饭用、给她做的简易凳子,擦了擦凳子请,“王婶子您这坐,昨儿太累,屋里东西乱糟糟地还没收拾。等回头整理好了,再请您进屋坐坐。”   她那木屋,上门外的走廊都要上一米多高的木阶梯,进门之前还要脱鞋,她怕王大婶嫌弃不方便。   而且,这会孟西洲在房间里面给她组装床和柜子,也不便让她知道。   “别了,”王大婶在小凳子上坐下,指指自己沾满尘土的鞋子和裤脚,“就我这泥腿子,进去还不得把你新屋子给弄脏了?”   “婶子这是哪的话,”风知意不以为然地擦着小方凳道,“这下地干活的,哪个不得卷一腿子泥?这腿子泥啊,可劳动的光荣功勋呢!谁还敢嫌弃咋滴?”   这话说得王大婶心里极为熨帖地失笑,“得,我贫不过你这个喝过墨水的嘴。”   风知意也笑,擦好凳子直起身,“婶子您稍等,我去给您沏茶。”   说着,就转身往木屋里走去。   王大婶冲着她的背影客气一句,“别忙活了,我一会就走。”   “哪有上门又送东西又帮忙的,连一口水都不给喝?”风知意踏上木梯脱了鞋,“婶子您稍等便可。”   说完,就转身进了屋。   没一会,风知意便从屋里冲了三大碗糖水、拿了糖果糕点之类的一起放在木托盘里端了出来,摆在院子里招待,有些歉然地道,“才想起来,家里没茶叶。冲了点糖水,婶子您将就着润润口。”   “哎哟你太客气了!”虽然说不贪这点糖水,但贫苦的日子过久了,闻到甜香,王婶子也忍不住眼睛矜持地亮了亮。   风知意双手端起一碗糖水递给她,“婶子不嫌弃就好。”   “我自己来我自己来。”王大婶赶紧接过,低头喝了一口,轻赞,“哟,你这糖在哪买的?可比其他的糖好吃多了!不是特别甜,但味道特别好!”   “我也不知道呢,家里给寄来的,看着就像是普通的白糖。”这确实是老首长寄给她的,味道好,风知意估计是放在空间里沾了些许灵气的缘故,“婶子你喜欢的话,我去给您拿点。”   “别别别!”王大婶赶紧拉住要起身的她,“我没那个意思,我就是想知道你这是在哪买的,好回头买来给我那刚2个月大的小孙子冲米汤喝。”   “没事儿,”风知意温柔地拂开她的手,“我不喜甜,东西搁在我这里久了也会坏掉。婶子能帮我物尽其用,也免得我犯了糟蹋粮食的孽。”   说着,就又回屋去了。   王婶子有些不好意思,等风知意从屋里提了一罐麦乳精、一包白糖装成一袋递给她时,忙推辞,“不用不用,真的不用!哪能老占你便宜。”   “这怎么算是占便宜呢?”她送的那口大锅和大缸就不止这个价值了,所以风知意坚持把东西递塞她,借口道,“这明明是我给您喜得乖孙的见面礼,迟了这么久才补上,婶子您不怪罪就好。”   “那、那也不值当这么多。”王婶子有些手忙脚乱地接过一大袋东西,想再还给她,“这太贵重了!不行,你还是拿回去吧!”   风知意按住她的手,岔开话题,“婶子您先别忙,我这是有事拜托您呢!”   王大婶的动作果然一顿,“啥事?”   风知意示意她环顾她这屋外光秃秃的地,“您看我这里,这光秃秃的。等一下雨,我进出还不得踩一脚的泥?回屋不方便不说,光是鞋子也经不起这么造不是?”   王大婶看看她沉雅洁净的木屋,再看看屋外的泥土,微微点头,“你是想打水泥地?这水泥的批条可不好拿到,大队长都不一定有办法。”   “当然不是!”风知意指着屋外她所有地的范围道,“我回头把这地儿围个院子出来,然后铺一条方便进出的小石子路,下雨的时候进出干净些。所以就想请婶子您帮我请大队里有空的人帮个忙,去河溪边摸一些干净光滑的鹅卵石。”   说着指着她搁在厨房门口的大竹篓,“算5分钱那么一篓,您看会有人愿意帮忙吗?”   “当然有!”王大婶想都不想地道,“小石子又不要钱!3分钱一篓子就行了,不用定那么高!”   风知意笑笑,坚持没有改变价钱,“现在正是春水长汛时,千万别让小孩子去靠近水边,不安全。大人帮忙的话,免不了要耽误上工,3分钱可抵不了一天的工分。不让人赚点,怎么会有人愿意帮忙?”   王大婶听得想了想,颇觉有理地点头,“那你要多少篓?定个数,我帮你找人摸小石子。”   风知意估计了一下,“就这么大的篓子,大概100篓吧。”   王大婶微惊,看了看木屋四周的范围和距离,“就算你把院门开到最远的那边,铺一条路过来的也不需要那么多吧?”   “这厨房到木屋不是也有段距离吗?”风知意解释,“还有别的地方可能也会需要,有备无患嘛!”   其实她打算回头弄个微型的带园林别墅,那鹅卵石路肯定不止这么一两条的。   “行吧。”王大婶虽然不太理解,但也没多问,“回头我帮你传出去。什么时候要?”   “自然是越快越好。”这没几天就要开始夏忙了,风知意自然是想趁这几天稍微空闲点尽快把院子都弄好,“对了,婶子,你可知道哪有大鹅幼崽卖?”   这个大队里她是没见过哪有。   王大婶微怔,“哎哟,你养那么凶的鹅子做什么?养两只鸡多好!”   风知意笑,“就是凶才好呀!养来看家护院呢!”   那可是乡下农村的村霸扛把子呢。   王婶子顿时也哭笑不得,“河对面那个生产大队有鹅场,回头我看谁去那边,给你带两只来。”   “那就多谢婶子了。”风知意说话间,一直留了一分神关注着砌锅进程,见他们差不多要收工了,赶紧及时打了水给两位洗手送茶水,“两位王哥辛苦了。”   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这两位王大哥已经结婚生子,最大的孩子好像都已经十来岁,喊声哥应该不失礼吧。   两个王家兄弟倒是憨憨地笑笑,像是不太擅长和小姑娘打交道,手脚有些局促地接过糖水,抬手就一饮而尽。   王大婶见两个儿子忙好,就拎着袋子起身对风知意说,“那个锅等泥干了就能用,小石子和大鹅的事我一会就帮你说说,会尽快给你送来。”   “欸!那就有劳婶子操劳!”风知意送了一段路他们离开,“婶子您慢走,有空常来玩。”   “好,你回去忙吧。”王大婶边走边朝她摆摆手,“乡下地方不讲究这个,不用送了。”   风知意微笑地不置可否,目送他们走远,才转身折回屋。   屋里在忙活的孟西洲自然听到她在外面跟人说的话,“你想要小石子,回头我给你拉一车来,不用麻烦别人。”   “不要那么招摇。”风知意却拒绝,“在大家都过得苦的环境里,你一个人过得太好的话会招人嫉恨的。总得带他们赚一点,他们才不会看你不顺眼。”   孟西洲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你这小小年纪,为人处世倒是老道。”   感觉她不论在什么样的环境里,她都能混得如鱼得水。上至权势官场,下至贫民穷窟,她好像都能游刃有余,安然若素。   风知意抹了抹掉鼻尖上的木屑,“你是在嘲笑我圆滑世故吗?”   “不是,我是赞你洞察人心世事,豁达高远,老成持重。”孟西洲真觉得她这个年纪做到这一点不容易,“你说爷爷怎么养的你?把你养得这么聪明可爱?”   风知意:“……都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突然这么猛拍马屁想干嘛?”   孟西洲笑得手下的锤子差点砸到手,刚想说什么,屋外又传来找风知意的声音。   风知意只好嗔了他一眼,出去看到是何木匠夫妇来了,给她送来了两只木桶、两只木盆作为恭贺她的乔迁之喜。   风知意照样拿了茶点招待,不过何木匠找她还有正事商量,“你买来造木屋的树木,还有个七八根,你看怎么整?”   “还有那么多吗?”风知意有些意外,当初她按照智脑算好的材料预算买的,没想到这何木匠倒也是个能工巧匠,居然帮她省出这么多,“要不,我拉回来当柴烧?”   因为对方也是个木匠,风知意不好说她是打算拉回来让孟西洲给她打造家具用,正好和屋子是同一风格的。   何木匠听得顿时心疼不已,“那些都是造屋梁打家具的好木材,拿来当柴烧多浪费。要不……”   说到这里,何木匠怕被人听到他私下做买卖,小心地看了眼四周,见没人才压低声音说,“你卖给我,我折算粮食或者钱票给你。反正我时不时地都需要给人打造家具,不会浪费掉。”   “啊,这个啊?”风知意想了想,卖的话其实卖不了几毛钱,毕竟山上不缺这木材。可人家刚给她造了屋子,但她家具反而另找人做,好像有点不太好。   所以风知意就说,“要不,何大叔您把那剩余的木材,给我打造一套家具?我今天收拾屋子才发现,我还缺少好多家具呢!”   反正让他做也是做,让孟西洲做也是做。让何木匠做,还帮孟西洲轻省点。而且,何木匠的手艺还老道些,“就是我这要求繁复些,不知您方不方便呢?”   有生意上门何木匠自然乐意,“行啊,你看看你还需要什么,回头给我列个清单。要求不一样没关系,正好城里那些没见过的新样式,我也想多学学。”   他其实挺喜欢这些城里女知青的各种创意家具,不仅实用精妙,还简单易做,卖得特别好。就之前女知青们都找他做的盒子,连别的大队里的人都悄悄来找他打造。   “那行。”风知意决定让何木匠给孟西洲分担点活,“回头我列个单子,再画好图案尺寸给您送去。”   “好,你缺什么用只管告诉你叔我,我家那几个儿子都会木匠活,保管不出几天,都给打造出来。”何木匠也想趁农闲时多做点木工活赚点钱。   “那就麻烦何大叔了。”   商量好之后,风知意装了一小袋山里捡的干果和几颗奶糖塞给何婶子,以示道谢。   回头进屋孟西洲就跟她一脸委屈,“不是说都交给我做吗?怎么又交给别人了?你是不是不想管我饭了?”   风知意失笑,“那几根木材我不好要回来。而且,这橱柜鞋柜书柜、桌子凳子椅子,好多活呢,一时半会儿你一个人也忙不过来呀!那些大众寻常的家具就让他们帮我做吧,你帮我做些不寻常的。”   孟西洲给她组装好床,拍了拍手,着手组装衣柜,“什么不寻常的?”   风知意走到窗前,比着窗户大小,“你帮我做个这么宽、这么长、这么高的柜子吧。下面有抽屉柜门可以储物的那种。”   孟西洲挑眉,“那样不堵着你开关窗户不方便吗?”   “没事儿,到时候我有办法的,你按照我说的做就是。”其实风知意就是想做个飘窗,没事的时候可以懒洋洋地窝在这里看雨看雪看风景。   “行吧,”孟西洲点头,总觉得她折腾出来的东西应该不会错,“样式你回头画好图纸给我。还有么?”   “有啊!”风知意正还要说,屋外又来了人,只好道,“回头我把需要打造的一一画好图纸给你。放心,少不了你的活,不会不管你的饭。”   孟西洲目送她匆忙出去招待人,笑笑没说话,继续埋头干活。   来人是大队长的媳妇,给她送来个崭新的热水瓶,也是庆贺她新居的。   风知意正好有事找大队长,就顺便跟他媳妇说了,说是她一会要去山上折一些会有小臂粗的枝桠做篱笆围院墙,要怎么算钱来着。   大队长媳妇忙摆手,“嗐,折点枝桠要什么钱!大队里的人谁家没柴火烧了,还不是直接去山上撸树枝?你尽管去折就是,不要紧的,回头我跟我家老头子说一声就行。”   风知意还补充,“以前我在上山看到过不少毛桃树、山枣树,还有野葡萄桑葚什么的。等院子篱笆弄好了,我可能还会挪点回来种在院子里。不然我院子里光秃秃的,晾衣绳都没地方拉。”   “那也没事。”大队长媳妇不甚在意,“你随便弄,那些不值当什么。”   可风知意坚持,“总归是大队里的公共财产,还是把程序走齐了吧。以免以后落人口实,也免得大队长为难不是?”   她是怕以后她用异能把果树养得特别好,会有人眼红说那是大队里的公共财产,让她交出来或理直气壮地来她院子里摘采。   大队长媳妇想了一下,“其实你之前买树木的钱,都有给多。放心吧,不会有人跟你计较这个。若有人找事,你让他来找我。或者回头,让大队长给你立个购买证明,保证没人会瞎咧咧。”   听她这么说,风知意就放心了,“那多谢婶子了。”   她回头还是去找大队长白纸黑字地开个购买数据证明比较好。   “没事儿,”大队长媳妇看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这么小心谨慎,心生怜惜,“你在咱们这大队里落了户安了家,那就是咱大队的人,没人敢欺负你的。有什么事,你尽管去找我,婶子我一准给你做主。”   风知意微笑道谢,送走大队长媳妇后没多久,妇女主任、民兵连长媳妇、书记会计出纳等家人陆陆续续地也都来补送贺礼。   妇女主任送她两个崭新的茶缸;民兵连长媳妇送她张新编织好的凉席;书记媳妇送了她一双可以用来装稻谷的大箩筐;会计媳妇送她一套各种尺寸大小的簸箕七件;出纳媳妇则送了七层笼屉一套。   虽然都是没花钱自家编的,但无一不是实用的。而且,风格跟她的木屋很配套,很有自然田园的风格。   风知意还挺喜欢,一一道谢收下,顺手再送些给小孩子吃的零嘴儿回礼。 第76章 新居   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接待完送贺礼的人,惦记着还欠孟西洲一顿好吃的,风知意赶紧去准备午饭。   其实,她也就是蒸个大米饭,打了个鸡蛋汤。真正好吃的,是从空间里拿出来的,反正孟西洲在屋里忙活看不见。   做好喊他来一起吃饭的时候,孟西洲果然没发出什么疑惑,只是挑了一下眉,“你这厨艺忽高忽低的。”   风知意一碗鸡蛋汤怼在他面前,“吃还堵不住你的嘴,不许评价。”   孟西洲笑,端起汤喝了一口,“下午我去山上砍做篱笆的枝桠,一板车给你全拉回来。你留着在家里收拾整理吧,床和衣柜以及窗帘,都已经给你装好了。”   她现在只要收拾整理好,晚上就能舒适地住下。   风知意却摇头,“你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样的。”   孟西洲上午听她跟人说的话,以及对她的了解,大概能猜到,“你是不是想要那种带着树皮略显粗糙,看上去很原始很自然,就像天生长出来的那样?”   风知意听得眼睛讶然一亮,“你怎么知道?”   孟西洲抿唇笑笑,“想着你大概会喜欢这种。你昨天累狠了,就别上山折腾了,我下午保证帮你把院子篱笆给弄好。”   风知意不太放心地沉吟了一下,“我先跟你去一趟,保证你不会弄错了。再顺便撸点能开花的蔓藤回来,好装饰篱笆。”   其实她准备用变异蔓藤,但她不好直接从空间里拿出来,所以得去趟山上打个幌子。   孟西洲看她坚持要去,只好点头,“那行吧。这个时候山上的桑葚正多,我记得你喜欢吃那个,拿个小篓子多摘点回来。”   风知意果然笑容欢喜了些,“好。”   最近这段时间被这搬家的事情给忙活的,她都有段时间没上山了。   吃过午饭,孟西洲因为要去拉板车,风知意就骑车先去山上。   先去寻瞄准了好几颗果树,做了记号之后,再摘了小半篓子桑葚、撸了不少蔓藤,交代好孟西洲要砍什么样的枝桠后,就自己先骑车载着蔓藤回来了。   只是一回来,就看见拎着个篮子的彭丫丫正在她屋前东张西望,看见她,紧走几步迎上来,“素素姐。”   风知意朝她微微点头,停下车,把背上的篓子卸下来,“有事儿?”   彭丫丫往前递了递她手中的篮子,“这是你这个月没吃完的粮食,奶奶让我给你退回来。”   风知意不着痕迹地扯了一下嘴角,自从去年大水把大半年的口粮冲没了之后,未免引人侧目,她再搭伙的粮食都是一个月一个月给的。   眼下都四月底了,没剩下几天,所以之前搬家的时候她就懒得跟彭大娘算。倒没想到,彭大娘倒是给她算得清清楚楚,一副一点便宜都不占她的作态。   风知意没说什么,无趣地拿了个上午何木匠家送来的木盆放丫丫面前,“你倒在这里面吧。”   看她那篮子小小的样子,应该没有多少。   果然,丫丫倒出来,那大米少得一个盆底都铺不满。   也是风知意涵养好,才忍住没对一个孩子嗤笑出声,神色如常地对她温和点头,“辛苦你跑一趟了。”   拜那两个女人所赐,她这个月在彭家吃饭很少,她的粮食至少还有十斤左右的样子,绝对不止眼下这一斤不到。   彭丫丫似乎也有点不好意思,略显窘迫对她欲言又止。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风知意没往心里去,从此以后,彭大娘和丫丫,对她来说就是陌生人了,跟大队里任何一个没有接触过的陌生人,没有区别。   过往种种交情,都烟消云散,一笔勾销。   所以这事儿,直接如风般地在风知意这儿吹过就无痕了。   趁这会大家都在田间忙活没人,就拿出一个保姆一个清洁工两个机器人,让它们帮忙整理清洁屋子,顺便给屋子做下防潮放火防虫等防护处理。   不然让她整理的话,估计两三天都弄不好,还不一定整得干净。   人家毕竟是高智能、高行动力的“专业人士”,不到两小时,就把她的木屋里里外外做好防护之后,消毒驱尘又净化,收拾得纤尘不染,整洁又光亮。   风知意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见各种组合柜装好了,衣服鞋子都放进衣柜鞋柜里了,床也铺好被子了,各杂物都按照她的喜好习惯各归各位。   风知意满意地点点头,把机器人收回空间后,开始和智脑研究怎么修整规划院子:哪里该种什么树,哪里该铺什么路形的石子,哪里搭多大的葡萄藤,哪里开垦出小菜地……   规划完,孟西洲就拉着一大板车的枝桠回来,给她劈劈砍砍之后,然后一个在前面种篱笆,一个跟在后面植蔓藤缠绕上,忙到天黑正好完工。   因为想着尽快把院子给整出来,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就再次去山上,把昨天风知意看中的那几颗果树果藤给挪回来。   孟西洲有些担心,“这人挪活、树挪死,挪回去不一定种得活。”   风知意对他倒没怎么藏拙,“放心吧,我回头会配一种营养液,一定种得活。”   孟西洲含笑地看了看她,没有多问,把她看中的果树都给刨了出来装车上,还指着某方向问她,“那边有榆钱树和香椿树,要不要也弄两棵回去?你不是挺喜欢吃这两野菜?”   “可以啊。”风知意正在拔野葡萄的蔓藤,“现在也正是吃榆钱和香椿的时候,先摘点晚上炒鸡蛋吃吧?我看到那边还有栀子花,你帮我也挖两簇呗。”   “好。”孟西洲过去的时候,还看到那崖壁上绿意葱葱的蔓藤,“还有爬山虎要么?昨天我看你缠在篱笆上的牵牛花有些单薄。”   “行。”本来风知意想拿好看些的藤本蔷薇出来装饰篱笆做防御的,但这乡下地方好像没看见有大家闺秀的蔷薇,只看见有小家碧玉的牵牛花。   为了不让人觉得奇怪,她只能拿常见的品种出来。   反正这变异后的牵牛花被动攻击性也不弱,等她用异能激活之后,帮她看家护院应该没问题。   但现在仅过了一夜,她也不好让那蔓藤一下子茂密得精神抖擞,所以这会还是焉耷耷的,让孟西洲一度怀疑她种不活。   不过多些爬山虎也不错,爬山虎不仅能增氧减尘,还降温降噪,又不会爬栏越窗,可以在木屋的墙根种植一些,让它爬满木屋,防御又能净化空气。   两人弄了满满一车运回去,在院子里的各个角落里布置巧妙地种了桂花树、香椿树、榆钱树、枣树桃树桑葚树,搭了葡萄架,墙角植了爬山虎,栏杆廊下窗下种了一簇簇栀子花……   忙忙碌碌地弄好之后,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终于像模像样了。   孟西洲还用她嫌弃的木头把屋后两块开垦出来的菜地围了起来,方便她以后种丝瓜、豇豆等物有地儿攀爬,“现在正是种植蔬菜的好时候,你想种什么,我明天给你弄点菜籽来。”   “黄瓜、豇豆、茄子、辣椒、西红柿……”初夏的蔬菜,风知意能想到的很多,“反正这个时候能种的,你都给我弄点来吧。”   “行!”孟西洲环顾了一圈,看看还有没有补充的,指着屋后有些旮旯的小角落,“这个地方弄个茅房吧?不然你要方便都要跑很远,晚上起夜不安全。”   风知意顿时有些发怵,“那个、我们仙女是喝露水的,不需要拉臭臭。”   农村那种茅房真的是又脏又臭,她刚来的时候被熏过几次,就偷偷地再也没上过了。所以她明明可以去空间干干净净地解决,为什么弄个茅厕来熏院子?完全没必要啊!   而且,自家的粪坑都是自家解决的,难道她以后还要处理大粪不成?   光是一想,风知意就一激灵,头发丝儿都充满了惊悚和拒绝。   孟西洲看她这模样忍俊不禁,“是不是嫌臭?放心,我帮你把粪坑引到院子外面去,不会臭到你。你不愿意处理的话,以后我帮你处理。或者你跟大队里说一声,会有人来帮你处理这种“肥料”。”   “行吧。”风知意勉强应下,她若是没有个茅坑,肯定会让人觉得奇怪。   孟西洲看她菜地旁边还有一块不小的地,而且还是靠近大队里的大池塘,就问,“要不在这给你挖个小池子?可以挖个水沟引大池塘里的水,再挖个低点的水沟引回去。这大池塘连着后溪、后溪连着前河,都是活水,不会臭。这样你浇灌菜地、养鸡养鸭什么的都方便。”   风知意看了看小荷才露尖尖角的大池塘,有些喜意,“行啊!回头我问问大队长能不能买点荷花移植过来。”   孟西洲立马拿起锄头给她挖,“要挖多大多深?”   风知意还没来得及回答,屋前就有人喊她,忙说,“你看着办吧。”   然后就跑到屋前去,看到是王家小儿子带着两个都快成年的大孙子拉了满满一板车的鹅卵石在她院门外,“陈知青,你要的鹅卵石我们给你送来了。”   那院门是昨晚孟西洲给她围篱笆时,顺便给她搭了一个,也让她缠上了蔓藤。   但院门不大,那板车进不来,所以王家人就站在院门外。   风知意赶紧上前去打开那栅栏型的院门,“好的,能帮我搬进来吗?”   “可以。”王家几个大小伙子立马把一袋袋鹅卵石扛进来,“不过这麻袋我们还有用……”   “那你们倒在这里就行。”风知意指着一处空地道,随即又想起什么,“等等!”   然后跑去厨房把那种大篓子拿出来,“看看一麻袋有多少篓,我之前跟王婶子说是五分钱一篓的,一会好算钱。”   “欸好!”对方解开麻袋,把鹅卵石倒进了篓子里,一麻袋正好有些喷满的一篓,王家人就大方地算了一袋子一篓。   他们这一车,足足运来了20麻袋,说是一下子摸不出那么多,得要几天才能凑齐风知意要的数。   风知意道谢说没关系,她不急。   给了钱送走王家人之后,风知意立马跑到后院让孟西洲来帮忙铺鹅卵石先。池子和茅房的坑一时半会也挖不好,可以慢慢挖。   孟西洲其实听清了前院的情况,“王家人这是把你的鹅卵石包了,然后赚其中的差价了吧?”   他们这儿地处村子边缘,这两天又是屋里山上两头跑,忙忙碌碌地埋头忙活自己的,都没去过村子里面,自然也就不知道王家怎么把她要求传达出去的。   不过风知意对此无所谓,“那个我不管,只要给我凑齐石子就行。其实他们这样统一帮我收上来,还省了我很多事。”   不然,一个个都一篓半篓地来找她,她光是应付人都要浪费好半天的时间。王家接手了这个活,总要给人家一点辛苦费不是?   孟西洲想想也是,点点头,按照她规划好的路线铺开铺平石子,“那些不铺石子的地方你准备干嘛?就这么秃着么?那下雨天,那些泥水可能还是会流到这石子路上来。”   “不啊!”风知意早就有打算,“明天我就去山上田间弄些草皮铺上,要不以后需要种什么的再种上。”   孟西洲想象了一下,赞赏点头,“不错,这样你院子里就没了泥巴地,下雨天也干干净净。明天我帮你一起弄。”   “不用,明天大队里不是就准备拔苗插秧进入夏忙了吗?你别耽搁了。”风知意自己也是,“而且,我也就请了三天假,明天就得去上工了。这个草皮,我准备每天下工的时候弄点回来,一点点铺好,反正不急。”   “也行。”孟西洲决定每天下工,他也给她弄点回来。   于是忙活了整整三天后,第二天,两人都恢复了上工。 第77章 闹翻   可能是因为上一年亏损太大,今年大队里新开垦了不少地,多种了不少粮食,所以这次夏忙进行了快整整一个月,直到端午,才终于忙完。   之前夏忙中的五一劳动节没空歇,还有不知道是不是去年大水的缘故,电影也没来放,大队里为了补偿慰劳社员这一个月来的辛苦,就特意在端午这天放一天假。   这日傍晚下工回去的路上,风知意想着前几天孟西洲给她弄来的粽叶,正琢磨着明天包哪种馅的粽子,就遇到了差不多快一个月没见的李燕华她们,“陈素素!”   风知意扭头看到李燕华和周曼曼跑过来,有些意外,“你们俩怎么来这边了?”   “我们特意来找你的。”李燕华解释,“你搬到这下边来了,我们走过来都要十几二十分钟,见你一次可真困难。”   这大队里的人,把村子里去县城方向的区域叫上边,靠护村河的叫前边,靠后山的后边,风知意所在的村边缘这一带就叫下边。与知青点所在的上边南辕北辙,相隔甚远。   平时无事,基本上不会往来。更何况,最近也没空。她们特意跑来,估计是有事儿,“找我?”   风知意瞬即想了一下,好像没听说知青点最近有什么事,“有事儿吗?”   “是这样的,”李燕华解释,“你搬出去了,周曼曼搬出去了,江妙妙也搬出去了,还有苏同志杜同志,咱们知青点好像有些四分五裂,就想着趁明天端午放假,一块聚聚。”   江妙妙也搬出去了?风知意微怔了一下,不过与她无关,她就只疑惑了一瞬,“可以呀,那明天我去知青点吧。”   “去你那聚吧!”周曼曼眼睛亮晶晶地好奇,“我听说你那院子收拾得可好看了!”   “是啊,”李燕华也有些好奇,“听社员们都在传,说你心灵手巧得把简简单单的院子收拾得可利索了,据说好多社员家里都在学你呢!”   “没有,只是随便收拾整理了一下。”风知意谦虚地笑笑,她围了院子,移了花、种了树、开了菜地、挖了池塘、植了草坪、铺了鹅卵石、养了大白鹅。   而且一个多月的时间,各花草树木已郁郁葱葱,整个院子已经大变样。   这些,只要路过她院门前的都能看得见,被听说了也不奇怪。   不过,她不喜欢被人打扰,所以不着痕迹地婉拒,“我那地儿偏,估计很多人过去不方便。院子也小,怕是容不下那么多人。还是放知青点吧,大家去都方便,那里地儿也宽。”   周曼曼还要说什么,被李燕华一把拉住朝风知意笑道,“那也行!不过我们可以去你那看看吗?听社员们说的,我实在太好奇了。”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这个再拒绝就有些说不过去,风知意领着她们往回走,“往这边走吧,这条路近些。”   “欸!”周曼曼热情凑过来,“听说你还开了菜地是吧?以后咱们知青跟你买菜可以便宜点吗?”   风知意刚想说,她不是在周三嫂子家搭伙吗?哪需要买什么菜,就见她们一转弯,看到前方的苏望舒追上大队长,“大队长,你给我批块地吧!我要晒谷场旁边靠大路的那一块,以后也方便我哥开车进出。”   这颐指气使的命令语气,风知意三人听得,顿时嘴角微抽。   大队长朝她不耐烦地皱眉,“你要地干啥?!”   “我盖房子啊!”苏望舒理所当然地道,还一脸的“你是不是傻”的表情。   大队长顿时脸一黑,气一沉,“我看你是在想屁!”   周曼曼听得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本来被大队长凶得一愣的苏望舒听到笑声扭头看过来,当看到风知意也在其中,更恼羞成怒了,指着风知意不平地道,“那为什么她都可以我就不行?!你是不是在搞不公平对待?”   大队长听到这话眸色都冷了,看了眼一旁无辜路过的风知意,“她一天能干七八个工分的活,你能干啥?你是摸过一根草,还是锄过一下地?”   苏望舒一噎,有些心虚,“干、干活也不过是为了产粮食是吧?那我给大队里买一百块钱的粮食,总可以抵得上一年的工分了吧?”   大队长无语了,“你下乡插队是来干嘛的?是来拿钱买粮食的吗?那我改天倒是要问问上面,你们知青下乡的政策是不是这样!如果不是,你哪凉快呆哪去!别来带坏这里的风气!”   说着,没好气地转身就走,一副厌烦搭理她的样子。   苏望舒被凶得一愣愣,又恼又委屈,恶狠狠地剜了一旁完全无辜的风知意一眼,气恼得跑远了。   “哈哈哈……”周曼曼再也忍不住,捂着肚子笑弯了腰,“哎呀我的妈呀,这苏知青也太搞笑了!”   李燕华也忍俊不禁,“这个苏知青确实太拎不清了,小孩子都没她这么不懂事吧?怕是被家里给娇惯坏了的。”   风知意笑笑,不予置评。那种麻烦精,她还是少惹为妙,连语言上都不想沾惹上。   三人继续往前走,周曼曼忍不住跟她们八卦,“哎,你们知道苏知青为什么也想建屋子搬出来吗?”   风知意不感兴趣,倒是李燕华有些好奇地问,“为啥?”   “我听说,是跟彭大娘家里闹翻了。”周曼曼兴致勃勃地跟她们说详情,“一开始,是陈素素你搬出来之后,她想住进你曾住过的那屋子,就让何木匠帮她用盒子给组合装饰一下。”   说着,想到什么嗤笑一声,“可她东西多,盒子也多。折腾了一个多礼拜,不管怎么组合,那小屋子都被挤得满满当当,连转身都困难。她就不耐烦地冷嘲热讽何木匠连你这个外行都不如,把何木匠气得不伺候了!”   周曼曼一脸“没见过这样蠢货”的表情,“那时候大伙正好忙着插秧,没人搭理她,她就自己折腾。可怎么折腾来折腾去,都折腾不成。她一恼,就不住了,让彭大娘给退钱。”   “可进了口袋的钱,谁乐意拿出来啊?”周曼曼“啧啧”两句,“所以呀,就跟彭大娘闹得有点不愉快。”   “那这钱退了吗?”李燕华不由地问。   周曼曼微微摇头,“不知道呢,我也是去溪边洗衣服的时候,听那些大妈大婶嚼舌根嚼了几句,也不知道退没退。”   李燕华又问,“她这是给了彭大娘多少钱租那屋子啊?”   周曼曼跟她比了一个手掌展开五根手指。   “五块?”李燕华微微点头,“这有点多,是该退的。”   可谁知周曼曼却说,“是五十。”   把李燕华惊得一吓,“哎哟我的娘欸!这么多?!那这么多不退的话,确实也太黑了。”   “你以为那两个人是什么省油的灯吗?”周曼曼嗤笑,“她们顿顿要吃大米白面,而且一餐不能少于四个菜,菜里不能没有油荤,还要隔一天吃一次肉。再多钱,也经不住这样造吧?”   “这、这……”贫苦大众李燕华惊呆了,“这要求也太高了吧?谁家会有这种伙食啊?”   “不止呢!”周曼曼学着听来的语气,“说是那两人完全把彭大娘、彭丫丫当老妈子丫鬟使唤,碗不帮忙洗、菜不帮忙择,做饭晚了或味道不对,还要遭摔碗遭数落。听说她们俩衣服鞋子什么的,都是让彭丫丫洗的,还使唤丫丫打洗脸水、倒洗脚水。”   李燕华听得“哎哟”惊呼,“这不是作贱人么?何必呢?彭大娘这是何必呢?伺候这俩祖宗干嘛呢?”   周曼曼“嗯哼”一声,“听说稍有不合心意,就威胁让彭大娘退钱,她们另找别的农户家里搭伙去!说是有的是社员家里抢着乐意让她们去搭伙。”   “那就让她们去啊!”李燕华很是不解,“彭大娘白白受这个冤枉子气做什么哦,不搭伙就不搭伙了呗!”   “估计是进了口袋的钱舍不得拿出来吧?据说有上百块呢!”这个数额,周曼曼都有些眼红,“彭大娘辛辛苦苦地存个十年都不一定存得到这么多钱吧?”   “而且呀,”周曼曼觉得最主要的原因是,“她当初为了钱,联手苏知青杜知青把陈素素赶出来了,回头却又被两人给蹬了,那脸该有多挂不住啊!得成为整个大队的笑话了吧?估计是觉得丢不起这个脸,才死要面子地撑着呗!”   “哎哟这事可真是……”李燕华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真是为彭大娘尴尬又难堪,“但也没必要为了面子活受罪啊!”   周曼曼左右看看路边下工的人,压低声音对她们俩说,“我还听人说,彭大娘可能是丢了钱,赔不出来,才这活生生地受着呢。”   李燕华听得一惊,“那钱该不会是被那两人……”   “嘘!”周曼曼立马打断她,“没有证据不要瞎说!其实我也怀疑。”   李燕华震惊了,“这要是真的,那、那也太坏了她们俩!”   “谁说不是呢!”周曼曼察觉到风知意一直没有吭声,扭头贼兮兮地笑问她,“解不解气?”   风知意从头到尾都神色平静,眉目寡淡甚至无趣地笑笑,“没有,不关我的事。”   其实如今这结局,风知意早就料到了。   那么眼高于顶的两个千金大小姐,一来就嫌弃鄙夷地吐槽农村人土包子,怎么会突然对乡下的妇人村妞好得巴心巴肺?不过是故意借此针对她罢了。   如今她搬走了,彭大娘和彭丫丫没了利用价值,那两个人又不是傻子,钱票也不是大水泛来的,尤其是杜若兰那么精明,哪还会对彭家那么大方?   而且,她们花了那么多钱,也没借彭家的手整到她,还反遭打脸变成笑话,恼羞成怒的两人对她没办法,就只有拿彭家出气。   只是,她以为只是两个娇蛮任性的小姑娘,却没想到心思这么阴毒、手段这么黑。如果彭家丢的钱,真是她们俩所为的话。   李燕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那她们俩现在为何要租地建屋子?不折腾了吗?”   “估计是听那么多人都说陈素素的屋子院子有多好,眼红嫉妒了吧。”周曼曼觉得,还有个最实际的原因就是,“还有就是现在夏天了,蚊虫多了,我都看见好几次她们俩脸上手上顶着好几个大红包,估计两个千金大小姐是受不了了吧。”   “那确实也是,”李燕华深以为然地点头,“这乡下农村的蚊子确实又大又毒。别说是娇生惯养的她们了,就是我都有点受不了。”   三人边走边说话间,转了个弯,就看到一座清雅的篱笆小院坐落在夏色荷塘前的残阳里。   篱笆上花藤缠绕,其内绿草如茵,大白鹅在绿树成荫下悠闲地走来走去,葡萄架上的硕果累累已初见端倪,那沉雅静谧的木屋掩映在郁郁葱葱的爬山虎之下,廊下的风铃在暮霭微风里叮铃叮铃……   周曼曼和李燕华两人几乎都下意识地脚下一顿,呼吸一屏,震惊得都没想到,当初那光秃秃的地上突兀地矗立了一栋木屋,一个多月不见,居然变成了这般光景。   “哇~这也太美了!”半晌回过神,周曼曼惊叹地跑上前,推手欲推开那篱笆柴扉,却被静静垂在柴扉上的蔓条“嗖”地一下,狠狠地抽痛了手,抽得她痛呼缩回,“啊!陈素素,你家花藤怎么打人呢?”   “花藤怎么会打人?是你不小心扯到被反弹到了吧?”风知意忍住笑意地上前,毫无阻碍地推开了柴扉,“进来吧。”   “不是啊!”周曼曼小心翼翼地看了那装死不动的花藤一眼,跟着进门,“我刚刚根本没碰到那些花藤啊,真的是它突然窜过来抽我!”   李燕华也不信她,“花藤还会主动打人,你说啥笑话呢?”   说得周曼曼也有点怀疑自己了。   风知意领她们进院子各处走了一圈,然后停在葡萄架下的木桌木椅旁,“你们先坐会,我去沏茶。”   “哎呀泡什么茶啊!”周曼曼看得意犹未尽,从进院门一路看过来,看得眼珠子都不够转,“赶紧带我们去屋里看看呀!”   “是啊!”连李燕华也忍不住道,“咱不虚那一套。”   “行吧。”风知意拿出钥匙,脱了鞋上木阶梯,“脱鞋有点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两人迫不及待地脱了鞋跟了上来。   风知意打开门,一眼就能看见的大厅,凉席铺作地毯,上面摆着一方木质矮几,其上有一缸莲花正含苞待放。   被窗外枝叶打得破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落窗前的休闲桌椅上。深色的木纹桌上落了几片花瓣、几片绿叶,显得格外地清雅自然。   看得李燕华忍不住赞叹,“陈素素,你这可真是把生活过得如诗如画啊!”   周曼曼激动地这也摸摸,那也看看,摸到房门拧不开,示意风知意,“房间房间!”   风知意却浅淡笑笑拒绝,“抱歉,我早上起来没收拾没整理,有些乱,就不让你们看笑话了。”   “哎呀没关系的,我也经常起来不叠被子……”周曼曼不以为意地还要说什么,被李燕华一把拉住,“那下次有机会再看。”   风知意微微点头。   “那好吧。”周曼曼流连忘返地对客厅左看右看,忍不住眼冒喜爱地问,“陈素素,我可以搬来跟你一起住吗?你这太漂亮太舒适了!”   风知意皮笑肉不笑,“不可以,我这个人比较独,喜欢一个人住。”   人家都那么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周曼曼还不死心,“哎呀你这么大的屋子一个人又住不完,我可以住客厅的,还可以交房租!”   风知意瞥了她一眼,挑眉,“你觉得我缺你那点房租吗?”   “可……”周曼曼还想说什么,被李燕华一把拽住,拖着她往外走,“今天太晚了,我们先回去了,改天再来玩。”   “好。”风知意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我送你们出去。”   这个周曼曼,坏心眼没有,就是八卦咋呼不会看眼色,还有点唯恐天下不乱,喜欢看热闹,真是让人头疼。 第78章 跳河   端午节这天,微风徐徐,天气晴好。   风知意在家里跟孟西洲包完粽子蒸上,才拎起菜篮子,去屋后的菜地里摘了些新鲜的蔬菜,交代在院子里逮到空闲就给她做家具的孟西洲,“你看着点灶膛里的火,我去一下知青点,看看能不能就走个过场就回来。”   她其实一点都不想跟知青们一块吃饭,感觉这种聚餐,就像后世和酒肉朋友在一块没有意义地吃一顿饭那么无聊。   “嗯。”院子里花草树木郁郁葱葱,显得庭院深深,仗着从院子外面看不见,干活热的孟西洲就直接光着个膀子在刨木头,抬眼看到从屋后转出来的少女穿着围裙、戴着头巾、垂着松散慵懒的单根麻花辫,拎着菜篮子的样子清纯又温婉,不由地眉目柔软,“早点回来,下午我们去山上转转,找找有没有好东西可以移植回来。”   “好。”风知意拎着菜篮子匆匆地出了院门,就听到邻居在隔壁院子里高喊,“哟,陈知青,你这一大篮子菜是要去哪呢?”   风知意合上柴扉时轻轻抚了一下花藤,交代它们不要放人进去,回头对她笑了笑,“知青点聚聚呢,我这出不起肉,就只能出点自己种的菜。”   对方伸长脖子看了看她的菜篮子里,目测最少有三四样菜,“那你这出的有点多啊!”   “自家菜园里种的,不值当什么。”风知意尽量学着这里人说话的用词和语气,“就这些,指不定还抵不上人家一块肉呢!”   对方“哈哈”一笑,“说的也是。”   风知意跟对方随便唠了两句家常,然后走出了他们这偏僻的巷子,就看到有人一阵惊呼地跑向正在荷塘那边干活的大队长,“大队长!不好了!有知青跳河了!”   知青跳河?!风知意一怔,哪个知青这么想不开?好像也没听说有哪个知青遇到了迈不过去的坎啊!   风知意赶紧跟着躁动起来的人群一起往河边跑。   这河不是村前那人跳进去就会瞬间没影的荡荡大河,而是从村中穿插而过、连通大荷塘和村后深泉小溪的村中河。还挺清澈的,就近的人家经常在河边洗衣服洗菜。   一跳河,肯定就会被立马发现。   所以这跳河的人是真寻死,还是想闹事?   跑到的时候,一堆人围在河岸边一处指指点点,人似乎已经救上来了,看众人的表情应该没事。   风知意当即缓了缓脚步,说老实话,她不是很乐意凑这种热闹。但事关知青,她是不是知道一些比较好?   犹疑着靠近,然后看见,那个如落水狗一般半躺在同样湿淋淋的郑六怀里的人,居然是韩招娣!   很明显,这是韩招娣跳河,被郑六给救上来了。   可是,郑六这会怎么半抱着韩招娣呢?他不是江妙妙的男朋友吗?这个时候的男女大防不是挺严格的吗?   目光在人群里扫了一眼,果然看到脸色极其难看的江妙妙,在一旁死死地盯着他们俩。   郑六有些愧疚地看了看江妙妙,然后又看了看怀里捂脸痛哭的韩招娣,目光似乎往她肚子上落了落,眸色痛苦地一闭眼,“我娶!”   韩招娣当即扑进他怀里嘤嘤地哭了起来。   而江妙妙脸色一白地往后踉跄了一步,随即又冷冷地、又高傲不屑地嗤笑了一声,然后转身趴开人群走了。   风知意看得有些懵逼:这是什么情况?这三人之间,好像有她不知道的狗血?   突然察觉身边有熟悉的热气,站在人群里的风知意扭头,看到是孟西洲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应该是刚刚疾跑过来,身上冒着热气、额头上还渗着细密的汗,正微微眯眼盯着韩招娣不眨眼。   风知意心里陡然升起一股莫名的不悦,假装不在意,狠狠地踩了他一脚,然后在他看过来时,没好气地悄悄瞪了他一眼:没礼貌!看浑身湿透的女同志!   孟西洲愣了愣,随即像是恍然,眉眼灿然地抿唇笑了笑。   风知意正不知他在笑什么时,相当讨厌又起幺蛾子传出乱七八糟谣言的大队长赶来,第一时间把围观的人群驱散,然后再去处理事情。   风知意随着被驱散的人群离开,自然没有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不理孟西洲要她回去的眼神暗示,风知意依旧去知青点,却也没聚成。   毕竟有知青出了这么大的事,范启明他们跟着大队长去处理了,周曼曼拉着李燕华兴奋地去八卦了,还有人事不关己地去县城了,聚会的事就此作罢。   回到小院里,回来继续干活的孟西洲看了眼她提着原样的菜篮子回来,笑道,“我说不用去了吧?你非要走一趟。那么远,也不嫌热得慌。”   风知意又恼又嗔地瞪了他一眼,“我乐意。”   看着她在他面前愈发地由着性子喜怒嗔痴,孟西洲忍不住笑了笑。   风知意瞪完他,扭头回厨房看粽子已经蒸好了,就取了一些出来,配了一些蘸料端出来,放在葡萄藤架下的木桌上,“来尝尝味道怎么样?”   “好。”孟西洲洗了手在木桌旁坐下,看着微风轻轻、摇晃着枝叶落下阴影在她脸上,她长睫轻垂,贤惠地布置着吃食,岁月静好得让他心中一片幸福安宁,他真希望这种日子能天长地久下去,“听说下个月会有打井队过来,咱们要不要在院子里打口井?”   他们这儿偏,离村子井水有点远,每次去打水都要费好长时间,很不方便。   “打井?”风知意用食刀把剥开的粽子放在木盘里切成一块块,方便食用,“是打村中那种水井,还是压水井啊?”   她记得这个时候,好像这两种水井都在用似乎。   “是村中那种水井,去年大水脏了几口用不了了,大队里的水井就有点不够用,所以大队长前不久申请了。”孟西洲欣赏着她行云如水般的优雅动作,“如果你想打压水井的话也可以,得我们自己去找人。”   “不用,那就随大流打一口水井吧。”风知意不想搞特殊,其实她吃喝用水,用的都是空间里的水。   “好。那等打井队来了,你记得跟大队长申请。”孟西洲主要是考虑,“这样夏天你窖凉食物也容易些。”   “嗯。”切好风知意递给他用竹子做的刀叉,“试试。”   她曾经让他用竹子或木头,做了很多精致好看的碗盘杯筷,甚至还有刀叉,用得还挺顺手。   孟西洲看着那深色平底方盘上,别致地摆着切好的粽子,看上去不仅色香味俱全,还赏心悦目,感觉她真的很会把平凡的日子过得精致高雅。   孟西洲学着她那特别自然熟稔的动作,叉起一小块吃了一口,赞赏颔首,“不错。”   风知意还是有点疑惑和耿耿于怀之前河边的事,“对了,你之前紧盯着韩招娣看什么?”   孟西洲怔了一下,随即微微笑道,“没盯着,我以后不看别人了。”   风知意:“……你别打诨插科,我问你正经的呢!你是不是觉得她有什么不对?”   现在回想起来,他当时的目光似讥似讽地泛着冷意和若有所思,甚至是不怀好意。   “没,”孟西洲笑笑,“我就是觉得那个人不太好,你以后别跟她来往接触。”   其实,他是觉得那个女的是条阴暗的毒蛇,他起了利用之心罢了。   上辈子,他一手扶起郑六做了首富,然后利用他手中的财富,一下子葬送了梦庄大队一大半的人。   不过那时候,郑六的身边不是现在这个女人,好像是个没什么存在感也没啥作用的人,他就没注意。   所以之前他一直兴致缺缺,没打算继续扶持郑六。但现在嘛,他觉得可以用这个女人的阴暗,可以让梦庄大队的痛苦更上一层楼。   他这恶劣的心思蠢蠢欲动,当然不能告诉她。   风知意狐疑地看着他,总觉得他单纯清澈的笑意里藏着些什么,“真的没啥?”   孟西洲笑,“真的没,我能看她有啥?我之前听到有知青跳河,怕跟你有关,才赶紧跑去看的,我都不认识她好吗?”   说着还赶紧岔开话题,“她那是怎么回事啊?”   风知意见他不愿说,也没有揪着不放,摇摇头,“我也不知道,等着吧,估计过两天就知道了。”   就周曼曼那个八卦王,指不定特意千里迢迢地从上边跑到下边来跟她八卦呢。   果不其然,没过几天,去山上干山地里的活凑巧碰到周曼曼,她就忍不住特意换到她这块地上来,跟她一块边干活边八卦,“哎哟我就知道会出事!从江妙妙搬出去起,我就察觉她们两之间的气氛有点不对劲了!”   风知意默默地看了她一眼,她一个早就搬出去住的人,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别人之间的龃龉?   周曼曼毫无察觉风知意的眼神,一脸兴奋地自顾自地说,“你不知道吧?从去年韩招娣过来,她就跟一条哈巴狗一样地死皮赖脸地跟在江妙妙身边打转,经常从江妙妙那讨到一点好处。江妙妙不吃不要的东西,可都便宜了她。”   这个风知意其实也略知一二,韩招娣家境怎么样她不知道,但她本人生活困苦是真的。穷巴巴的、抠抠搜搜,还曾经几乎算是乞讨到她面前,说是帮她洗衣服洗鞋子什么的,换点钱票粮食。   其实在地里认认真真地干活就饿不死,没必要把自己的尊严踩到泥地里,去对别人摇尾乞怜,所以风知意没同意。   一是她真的有点看不起这种人,她救命救急却不救苦不救穷,每个人活在世上都要遭受自己人生中该有的酸甜苦辣,谁都不可怜、不无辜;二是她实在不想跟这种性格的人有来往关系,总感觉沾上了就难以甩干净了,怕糟心。   然后,在她这里碰壁的韩招娣就找上了江妙妙,经常帮江妙妙洗衣服洗鞋子干一些杂活。   听说,江妙妙给她一分钱洗一件衣服或一双鞋子,干其他的事也会酬劳几分钱或食物,所以她什么都殷勤地抢着干,像个贴身保姆一样地伺候江妙妙。   那种作派真的很……风知意用不客气的字眼来形容,那就是“低贱”。   这事,一度被女知青们私下不屑嗤笑地议论过好几次,笑话韩招娣简直就是江妙妙的女仆,难得跟她们相处的风知意都不可避地听过一些。   但她平时表现得太不参与,周曼曼就以为她不知道,叽里咕噜地又跟她讲了一遍,说的都是以前鸡皮蒜毛的小事,半天说不到重点。   风知意耳朵经不住受荼毒,打断她问,“那她们之间到底出了啥事?韩招娣为何会跳河?这跟江妙妙有什么关系?”   周曼曼一脸神秘兮兮地凑近了些,“你知道,江妙妙之前一直在跟那个郑建业悄悄处对象吗?”   风知意微微摇头,她无意撞破的事还是不要说了,以免坏了别人的名声。   周曼曼非常满意风知意的一无所知,“其实,他们都已经打算公开领证了。前段时间江妙妙搬出去,好像就是为了这个事。说是还想学你,领了证找大队长批地建屋子呢。”   “可谁知道,这个韩招娣不知道什么时候、使了什么手段,居然怀上了郑建业的孩子。去找郑建业负责,郑建业好像说自己认错人还是什么的,反正就是不肯认,才有了韩招娣她跳河寻死觅活的那一出。”   说着,周曼曼撇撇嘴,“这一闹大,郑建业不想背流氓罪,不认也得认了。这韩招娣,算得可真精,才来一年多,就把自己给嫁了出去,可真是好本事。”   风知意听得有些一言难尽,感觉她不住在知青点,好像错过了很多狗血。   “这个韩招娣,为什么会盯上郑建业?”风知意感觉应该不是郑建业看上她,毕竟,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韩招娣都差江妙妙一大截。   “还能为啥?”周曼曼鄙夷地轻嗤,“看上郑建业当上了小队长,手头又宽裕呗!她经常跟在江妙妙身边,肯定是眼红郑建业经常送江妙妙好东西了。”   风知意:“……”   周曼曼眼眸一转地猜测,“我估摸着啊,她心里有些阴暗扭曲,又想从江妙妙身上捞好处,又记恨江妙妙把她当佣人使唤,就这么抢了江妙妙的男人出口气吧。”   说着“啧”了一声,“这江妙妙啊,就是养了一条不会吭声的毒蛇,农夫与蛇。”   风知意默了默,她的预感是对的,韩招娣这种人不能沾,“那现在是怎么个结果?”   “还能啥结果?”周曼曼撇嘴,“韩招娣已经被郑家接去过门养胎了,她开始跟郑建业搭伙过日子了呗。”   “那江妙妙呢?”风知意问,难道这事就这么算了?   “江妙妙她能怎么办?冷笑地送祝福了。”周曼曼说到这里,也不知道幸灾乐祸个啥,“哎哟,你是没看到当时郑建业来帮韩招娣搬过去的场景。韩招娣看着怯怯弱弱的,却捂着肚子把江妙妙给气得脸色铁青。”   说着乐不可支地笑,“哎哟她就一个多月的身孕,哪有什么肚子,还装模作样地叉腰捂着,笑死我了。”   风知意:“…这世事,还真是无常啊!”   “谁说不是呢!”周曼曼乐得不行,“江妙妙看好了那么久的男人,却转眼被人抢走了,可真有意思!”   风知意默了默,真不知她在乐什么?这种事有什么好乐的?   周曼曼笑完,又跟她八卦另外一件事,“对了,苏知青杜知青又搞幺蛾子了,你知不知道?”   风知意微怔,“什么?”   她倒是没关注过她们。   “我们上次不是看到苏知青跟大队长申请宅基地造屋子吗?”周曼曼兴致勃勃地八卦道,“被大队长拒绝之后,她居然打电话回家说是在大队里被欺负了、受苦了、快被蚊子咬死了,要建房子。”   说着周曼曼“唉哟”一声,“然后她家还真的打电话打到公社,公社又找大队长,要求大队长批一块地租给她。说是既然有先例,就不能厚此薄彼。”   风知意听得有些呆了呆,苏家人这是脑子里有屎吗?还是觉得自己权势大得只手遮天?这种小县小村他们可以随意捏扁搓圆?   “他们家还说什么你能租借,苏知青为什么不能租借?她就是不干活而已,说知青们干活不够,不也是拿钱贴补工分吗?她只是贴补得比较多而已。身份上,她也是知青,把大队长给气得无话可说。”   被牵扯到的风知意皱了皱眉,问,“那这地批了吗?”   “批了呀!”周曼曼似乎倒没觉得有什么,“这胳膊哪拧得过大腿啊!”   说着,还酸溜溜地道,“家里有权有势就是好啊!而且人家好像也确实在理呢!”   风知意不置可否,想了想,又问,“批了哪块地?”   “就是之前她要求的,晒谷场旁边那块空地,又大,进出场又好。”周曼曼有些羡慕,“听说这几天,她们两人一直往何木匠家跑,商量着建什么样的木屋子呢!”   说着,还拿眼笑瞅风知意,“我看啊,她们这是在跟你较劲呢!我们就姑且等着,她们能不能把屋子院子建成你的那样。”   风知意反感地皱了皱眉,思忖着要不要把苏望舒和杜若兰那两人给弄走。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一直秉承着“平等、自由、和平”对人对事,从不仗着自己的本事就自以为是,肆意妄为地去干涉别人的人生。   可这两个人,实在太烦了。 第79章 道歉   端午节过后,气温就陡然热了起来。   不到半个月,就进入了夏日炎炎,每天烈日炙热地烘烤着大地,知了那恼人的叫声开始有了越来越明显清晰的痕迹。   苏望亭找过来的时候,风知意正在厨房里熬绿豆汤。   现在白天越来越热,去地里干活得带点降暑气的汤水才行。她自己还好,就怕一直干重活的孟西洲会中暑。   听到声音,风知意擦着手小跑出去,路过正气势汹汹想冲上去啄人的大白鹅时,手不着痕迹地轻轻按了一下它的头,看到院门外的人是苏望亭,神色顿时就寡淡了,“有事?”   苏望亭看着这小院绿意葱葱,好像一座微型的清凉森林。靠近这里,好像空气都比较清新。   而从这绿意森林里跑出来的少女可能是怕热,头发全挽在头巾里,露出修长白皙的颈脖,像是亭亭玉立的天鹅,美丽优雅又高贵。   好像每见她一次,他都要心神动荡一次。   她好像渐渐长开了,美得越来越惊人。   只是,她神色不冷不热、语气不咸不淡,没有朋友久别再见该有的热情,甚至连熟络一下的客套都没有。   看她站在篱笆里,丝毫没有开门、也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苏望亭扫了眼她这院子,有些心酸地勉强笑笑,“不请我进去坐坐吗?你这院子真漂亮!”   风知意有些不耐地皱眉,“我说过,我不想跟你们这些权贵打交道,没事就请回吧。”   说完,转身就要回去。   苏望亭赶紧叫住,满脸过意不去地道歉,“对不起!我妹妹给你添麻烦了。我之前去了边境出任务,一直没回来,不知道这边的事,不然也不会……”   当初他把人送过来,就接到紧急任务走了。还是前两天他回来后,才知道他妹妹砸钱把人从彭家给排挤走的事。   “不用。”认真说起来,苏望舒还真的没对她做过什么。人家花钱过自己想要过的生活,貌似也没错。思及此,风知意神色颇为好笑地笑笑,“那是她的本事,是我技不如人。”   这话虽然没有一丝嘲讽的语气,却让苏望亭顿时感觉脸上有些火辣辣的羞耻和难堪,“她年纪还小不懂事……”   “我还有事,失陪!”风知意不耐烦地打断他,转身就走。   前面风知意还好,她是真的心平气和,没有迁怒计较。但听到这句话,眼底嘴角的嘲讽就忍不住浮起了——   年纪小不懂事?   呵。   苏望亭有些懵逼她咋就突然翻脸了,赶忙叫住,“哎我——”   风知意脚下一顿回头,眉目冷然疏离,“我最后再重申一次:我不喜欢跟你们这些权贵打交道。我们就当不认识彼此好吗?路上偶然遇见都不要打招呼的那种。”   说完,也不管苏望亭脸色猛地难堪一白,低头轻轻拍拍跟在她身后的大白鹅,“看好门,别放闲杂人等进来。”   然后,就头也不回地隐去了绿意深深里。   苏望亭整个人尴尬又难堪地狼狈退走,回到了彭家,一进门就看到他妹妹苏望舒一脸嫌恶地推开彭丫丫,“都说让你离我远点了!满头的虱子,浑身臭死了!”   苏望亭顿时脸一沉,“舒舒!”   苏望舒抬头看到他,倒是眼睛一亮地欢快跑过来,看上去娇俏又可爱,“哥!给我钱!我没钱用了!”   刚还觉得自家妹妹是个可爱孩子的苏望亭立马皱眉,“年初你下乡时,爸妈爷奶还有我,每个人给了你两百块,整整一千块,够你在这里花十年的,你别说你就用完了!”   “十年你也太夸张了!”苏望舒不以为然地撇嘴,“我买了自行车花了一百多,租了地造房子花了两百,还给何木匠一百块让他给我买木材打造木屋。”   苏望舒掰着手指头数了一堆,“你看,一下子就差不多花去了五百。”   说完,还十分不爽地瞪了一旁的彭丫丫一眼,“还零零碎碎地给这家祖孙两百多块,还不给我做出像样的饭菜,让我老花冤枉钱自己去买吃的。这家人,心太黑了!”   彭丫丫脸色一白又一红,弱弱地反驳,“不、不是的。”   “怎么不是?!”苏望舒气愤反驳,“我一个月10块钱30斤细粮的伙食费,可是一下子交了一年的!还有你们那破屋子的租费一年也要50!你自己算算是不是两百多了?”   说着,扭头委屈地跟自家哥哥告状,“可她们却每天煮一些没有油的青菜萝卜给我吃。我要吃肉还得自己另外花钱买,可我每次买来,她们吃的比我还多!太不要脸了!”   苏望亭听得皱眉,扭头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彭丫丫。   他记得,以前陈知青住这里的时候,这家人可没这么过分啊!难道是看他妹妹年纪小、手头又宽裕好欺负?   彭丫丫被他那怀疑的眼神看得一受伤,她记得素素姐还在的时候,这个哥哥还是个阳光温暖的大哥哥,亲切又随和。   可现在……那眉眼凌厉,陌生得像是看贼看小偷的眼神,看得彭丫丫难堪得脸色煞白地连忙解释,“不是不买,是、是钱丢了,买、买不了。”   “嗤!”苏望舒不屑地嘲讽冷笑,“就你那奶奶,把钱看得比命还重,怎么可能会丢钱?想贪我手里的钱就直说呗!”   “不是……”彭丫丫还想辩驳什么,彭大娘不知何时出现在厨房门口,面无表情地声音平静,“丫丫,去洗菜。”   说完,朝苏望亭没有什么情绪地微微点了点头,转身回厨房继续做饭。   苏望亭直皱眉,这彭家的气氛怎么这么阴郁沉闷,压抑得人很不舒服,以前欢声笑语、轻松愉快,可不是这样的。   看彭大娘和彭丫丫都败走了,苏望舒胜利一般地冷哼一声,然后转向苏望亭又娇俏可爱地撒娇,“哥,你快给我钱!”   苏望亭回过神,“那你手里应该还有两百多,在这里足够用了。”   “哪有两百多?!”苏望舒震惊,“难道这三四个月我不要吃不要喝不要用的啊?!我就只有五十块钱了好吗!”   苏望亭听得忍不住瞪她,“不到四个月一千块钱你就霍霍完了?!”   “你凶什么凶啊?!”苏望舒比他还大声,气势还盛,“我又没有瞎霍霍,不是每笔钱都有交代吗?!”   苏望亭忍了忍,从口袋里摸出十张大团结,“这是你一年的费用,再多没有了!”   “这点哪够啊!”苏望舒顿时急了,“等造好屋子,我还要买家具。而且那个何木匠太黑了,说是按照我说的做,不管做不做得出来,费的材料和人工钱都要照给!”   说着,还嫌弃鄙夷,“我看他那没见识的蠢样,估计一次两次造不出来。哥,以防万一,你再给点吧!”   苏望亭听得心累,“你这是要造什么样的屋子?人家老木匠还造不出来?”   “我想要三层的小楼啊!像我们家那么气派的!”苏望舒一脸无辜,随即又一脸鄙夷,“可乡下人就是乡下人,蠢得要死,我都跟他说了好几遍了,他愣是说这不合理、那不合理,可能做不出来。”   苏望亭听得简直头疼,真不知家里为什么会答应妹妹在这里造屋子的要求,实在不想再跟她纠缠,就从口袋里又摸出两百块递给她。   可苏望舒还贪心不足,“不够啊哥,我还要布置院子呢!那个也要花钱的。至少得要五百块吧?!”   苏望亭都要发火了,在心里默念了好几声这是亲的、亲生的妹妹,极其心累地深吸了口气压下脾气,跟她好好讲道理,“有个屋子就行了,你布置什么院子?难道你还打算在这里安家落户不成?”   “不行!”苏望舒一脸坚定,“我绝不能被陈素素那个贱人给比下去,又让人笑话!”   “舒舒!”苏望亭怒喝她,“你的教养呢?!开口闭口贱人,我看你连乡下的泼妇无赖都不如!”   “哟!不能说她啊!戳到你肺管子了是吗?”苏望舒立马不服气地冷哼,“我偏要说!你忘了她是怎么侮辱妈、把妈给气得病倒的吗?而且还敢害得我被人笑话,她就是个不知死活的贱人!”   “她怎么气妈了?她怎么害你了?那还不都是你自己硬找茬上去?她招你惹你了?”苏望亭是真的生气了,“每次还不是你自己硬撞上去自取其辱?”   “我自取其辱?!”苏望舒不可思议地指着自己的鼻子,也气得不行,“你到底跟谁是一家人?!你居然帮着外人来骂我?!我要跟爸妈说!”   苏望亭看她说不过道理就胡搅蛮缠,满脸失望,突然就明白了风知意为什么那么厌恶跟他们打交道,“你好自为之吧,我不会再管你了。”   说着,转身踏出了彭家的院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拿到钱的苏望舒丝毫不以为意,轻哼一句,“你当我稀罕?哼!”   知道苏望亭不待见她,在一旁一直识相地当壁花的杜若兰这才走上前来,“舒舒,我们的房子怎么还没好啊?你看你这手被蚊子咬的,再被咬下去怕是要被咬烂了。这么好看的手,以后要是留疤了那可怎么办呀?!”   苏望舒看了看自己嫩白的手臂,被蚊子咬得一个疙瘩一个疙瘩的,然后又被她挠破皮,变成了一个个青青紫紫、红红黑黑的坑,确实难看死了。   苏望舒顿时皱眉,正好看到洗完菜出来倒水的彭丫丫,“喂!你过来!我有事问你。但不许离我太近。”   彭丫丫倒完水,拎着空盆子怯生生地走近,停在离她们至少两米远处,“什么事?”   苏望舒满意地颔颔首,“你之前不是说陈素素住在你家时,给你们烧了一种香,屋里就再也没蚊子吗?你去要些来!”   彭丫丫愣了愣,感觉现在她们已经不好去找素素姐了,就有些迟疑,“这、这……”   苏望舒挑眉,知道怎么拿捏住她们的命脉,“你要是去要来了,等我搬走的时候,就让你们少退10块钱。”   彭丫丫听得果然有些心动,抿抿唇,“那、那我去问问奶奶。”   说完,转身就朝厨房跑去。 第80章 蚊虫叮咬   夏至这天,大队里来了打井队。   不过如今这打井技术和设备都挺落后,一天只能打个一两口井。   大队里的村子不小,要打的井挺多。轮到风知意的时候,都已经是一周后了。   天气炎热,顶着烈日的暴晒打井,那可是个非常辛苦的活。   风知意就煮了一些稀薄的绿豆汤,送给他们降暑解渴。希望他们用用心,给她好好打一口井。   用装食物的木桶装了大半桶,孟西洲提起来,“我给送过去,你别出去了,日头毒。”   “嗯。”风知意随手拿起挂在墙壁上的草帽,“你戴着草帽出去,别再晒黑了。”   这夏天才刚开始呢,他就黑了一个色号。   孟西洲失笑地弯下腰低头,“男人黑点又没关系。”   本来准备递给他的风知意就随手给他盖在了头上,“皮肤黑是病,得治。”   孟西洲笑,“夏天活儿重,哪有几个人不晒黑的?也就只有你,越晒越白。”   都白得发光了。   那是因为她是木系异能,会光合作用能吸收到太阳的能量。   不过这个自然就没法跟他解释,风知意岔开话题交代,“送完就赶紧回来好好歇个晌,你下午地里的活儿不是还挺重?”   风知意自己下午没打算去上工,这井打在她家后院,院子里那么多瓜果蔬菜还有大鹅,她总得看着点才行,可不能让人给霍霍了。   “好。”孟西洲眉眼弯弯地笑笑,“不过下午我不去干活了,家里进了那么多人,留在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顺便看着点打井的进程。反正,咱们不缺那点儿工分。”   风知意失笑,“你想偷懒就偷懒,别赖我头上。就那几个凡夫俗子,还奈何不了我。”   看她这么傲娇的样子,孟西洲忍不住取笑调侃她,“是是是,小仙女踹人最厉害了。那小仙女今天拉臭臭了吗?”   “滚~”风知意顿时没好气,笑骂着推他出门。   孟西洲低笑地走进了被枝叶割碎的阳光里,边走边朝她摆手示意她回屋,“你快去午睡,打井我看着就行。”   风知意点头,目送他转去后院之后,正提步往木屋里走,一声有些迟疑的“素素姐”在院门口响起。   这是,风知意挑眉,彭丫丫的声音?   她来干嘛?   风知意转身走去院门口,看见彭丫丫有些懵逼地打量着她的院子,似乎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地方的样子。   直到看到风知意从那郁郁葱葱的枝繁叶茂里转出来,才震惊得有些不敢相信,“素素姐,你这院子,变化好大呀!”   她记得她上次来的时候,风知意才刚搬出来。那时这里荒地一片,矗立个孤零零的木屋子,并没有多好看多起眼。   但现在,草木葱葱得像是个天然的世外桃源,瓜果飘香、草木清然,让人看得忍不住想走进去感受一番。   可是,风知意却并没有开门的打算,冷淡疏离地站在篱笆里问,“你怎么来了?有事儿?”   彭丫丫被她寡淡的声音一下子给清醒了,顿时反应过来现在她们之间的关系,已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就有些喏喏,“那个、我来是想问问,你去年给我们点的那个驱蚊香粉,还有吗?”   风知意有些讶然地挑眉,“是你奶奶让你来的吗?”   总感觉彭大娘做事应该不至于那么没分寸,都那么撕破脸皮了,还能这么厚脸来问她讨要东西?   彭丫丫抿抿唇,没说话,像是在默认。   其实,一开始她奶奶是不让她来的。   但苏知青和杜知青两人实在忍受不了蚊子的叮咬,就逐渐加价。从10块到15,到20,逐渐加到50,甚至100,她奶奶这才默认了她来。   估计是想着,风知意可能会对丫丫心软。   风知意颇为无趣地轻哂了一下,“抱歉,我没有。”   听到拒绝,彭丫丫不是很意外,但却有些难过,抿抿唇,有些可怜地问,“那素素姐,那你能把那驱蚊香粉怎么做的告诉我吗?我自己去寻草药来做。”   这是要她的配方?这到底是退而求其次还是得寸进尺?风知意低笑了一声,“不能。”   那驱蚊虫鼠蚁、又能安眠宁神的药粉是用异能植物配出来的。别说这世上的草药根本配不出来,就算能,她也不可能给她。   风知意不管这是彭丫丫的无心之失,还是彭大娘的有心授意,她都不想理会,所以指指院门,“你请回吧,以后别来找我了。”   彭丫丫脸色一白,随即又憋红脸地鼓起勇气问,“素素姐,你是不是、是不是还在生我和奶奶的气?”   风知意当即很想回她一句:你们配吗?   但想想,彭丫丫到底还是个孩子,就不对她这么尖锐刻薄了。只是云淡风轻地笑笑,“没有。遇见你们,我不曾欢喜;离开你们,我也不曾生气。”   从头到尾,她都没怎么把彭大娘和彭丫丫放在心里。   她感情慢热,心血难温。   才短短不足两年的时间,在她这里,并没有生出多少感情。   所以彭大娘和彭丫丫是亲近还是生疏、是变心还是背叛,都不足以拨动她的心弦,激起她的情绪。   这人心或人性,是明媚还是阴暗、是炽热还是严寒,在她眼里,就像花开花落自有时,如四季会变换一般寻常。   而彭大娘和彭丫丫,只不过是最正常的人性。   她理解、也宽容,但不接受、也不认同。   彭丫丫一个小孩自然读不懂她这种超然脱俗的心境,只隐隐听出来了她一点都不曾在意过她和她奶奶的意思,当即又恼又羞又伤心难过地扭头转身走了。   风知意其实不太能理解这些人,当初主动背离而去的人是她们、见利忘义的也是她们,如今又何必摆出一副伤心难过的样子?来证明自己有情有义有感情吗?   可曾经在利益面前,这种情义和感情,是那么的不堪一击、也是那么的不值一提,让她们摒弃的时候毫不犹豫。   所以这种斑驳又薄弱的感情,风知意从来不屑去收取,随意它们来来去去,从不过心。   看着彭丫丫抹着眼泪跑远的身影,风知意轻哂地摇摇头,没往心里去,转身回屋继续去睡午觉。   ——   烈日打着光晕,热气浮在空气里,阳光烈得把泥土地都晒得发白。   彭大娘坐在檐下的阴凉里,手下利索地编织着篓子。只是编着编着,编织的动作就慢下来了,看着眼前耀眼的阳光有些发怔。   一阵跑来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愣神,抬眼看到满头是汗的彭丫丫一脸伤心难过地踏进院子,“奶,我没要到……”   彭大娘并不怎么意外,神色平静地示意厨房方向,“洗把脸,然后去歇个晌,下午还要去地里干活。”   彭丫丫没有去,反而坐到了她的旁边,“奶,你说素素姐是不是还在怪我们?”   彭大娘手下的动作一动,怪她们不是很正常吗?侧眼看她,这才注意到她腮边似乎有泪痕,顿时一皱眉,“她骂你了?”   “没有。”彭丫丫摇摇头,想起之前风知意的样子,就忍不住眼里泛出泪,“但是,她看见我就让我走,根本不想搭理我,连院子门都不让我进,比骂我还难受。”   说着,还真的忍不住抹着眼泪“呜呜”地哭出了声。   以前素素姐对她多好啊,从不嫌弃她,还会给她编辫子。冷了会提醒她加衣,热了给她倒凉水,还经常提醒她女孩子不要老在太阳底下暴晒。   可现在,就像陌生人一样,说不要就不要了。   彭大娘看着彭丫丫真的被伤到心的样子,眉头皱得死紧,也有些怒气,“算了,城里那些女知青的心肠都又狠又冷,没什么好在意的。”   彭丫丫哭出了一些情绪,抹着眼泪抽噎着慢慢地停下来,“那……”   看了看她以前那屋,现在那两女知青应该在歇晌,压低声音,“这个怎么办啊?咱们怎么赔得出那么多钱啊?”   说起这个,彭大娘最近心力憔悴而显得愈发苍老的脸上,沉默地阴郁了一些。半晌,愈发浑浊的眼底闪过一抹狠厉,“别担心,奶奶有办法。”   彭丫丫并不太放心地微微点头,她不知道她奶奶有什么办法,只是她傍晚下工一回来,就迎上那两个人的质问,就头皮发麻,“没,没要到。”   睡个午觉又被咬了好几个包的苏望舒刚想发火,就被一旁的杜若兰柔柔劝住,“算了,你也不想想,若是有人赶你走,回头又问你要东西,你会给吗?”   苏望舒一听,颇为认同地点头,“也对。也就这祖孙俩,脸皮这么厚。”   这话诛心得让彭丫丫脸色又红又白,到底还是个孩子忍不住怨愤,“那还不是因为你们!要不是你们搬进来,奶奶怎么会让素素姐搬走?!”   “哟嚯,居然还怪我们?”苏望舒简直气笑了,忍不住嘲讽轻嗤,“你奶奶为什么让我们搬进来?那还不是因为贪我们手心的钱!又贪又黑心,明明是自己不要脸,还怪别人?真是下贱又无耻!不要脸到极致!”   这红果果地把她们的脸皮揭下来丢在地上踩,让彭丫丫一度气噎,“你、你……”   “丫丫,”不知何时下工回来的彭大娘静静地站在院门口,面无表情的脸有些渗人,“去烧火。”   彭丫丫恨恨地跺了一脚,转身跑去厨房了。   苏望舒见彭大娘阴阴地看了她们一眼,也一言不发地去了厨房,顿时有些反感地皱眉,“那死老太婆阴阳怪气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她们做得出来还不让别人说啊?”   杜若兰看了眼消失在厨房里的彭大娘背影皱皱眉,“算了,反正我们很快就搬出去了,别跟她们计较。我们的房子不是快好了吗?”   “嗯。”说起这个,苏望舒就有些不太爽地抱怨,“也不知道那个何木匠怎么回事。帮别人做半个月就做出来了,帮我做,做了都快两个月了,还没有完工。我还是花了大工钱,让他们那么多人都歇了地里的活给我赶的。”   “那可能是咱们的房子比较好、比较大吧。”杜若兰有些倨傲地笑道,“那个何木匠不是说,别人那屋子就只是个简单的小木屋吗?咱们那个可是三层的楼房。”   “说的也是。”苏望舒神色稍霁,“只是……”   说着,突然抬手“啪”地一声拍在手臂上,拍死了一只硕大的带血蚊子,烦躁地皱皱眉,“这蚊子的事怎么办?这鬼地方的蚊子那么多,我怀疑我们搬进新屋也还是会有蚊子。”   “这个,”杜若兰沉吟了一下,“彭丫丫去要不到,不一定别人要不到啊!”   苏望舒一愣,“谁去要?我看她人缘差得很,也没见都有谁跟她熟络往来。”   “谁都可以。”杜若兰颇为算计地一笑,“被蚊子咬的又不是我们两个人,大家都深受其害。若让大家都知道她有驱蚊良方,她能藏着掖着不拿出来?等别人有了,我们拿钱买就是了。”   苏望舒听得眼睛一亮,“有道理!不过咱们怎么把这个事情宣扬出去?”   杜若兰早有瞄准了对象,“就周曼曼那个大嘴巴,又嘴碎又八卦。而且,她又爱贪小便宜。都不用我们教,只要让她知道就行。”   苏望舒顿时大乐地一拍手,“好主意!”   所以彭丫丫来索要驱蚊药粉未果的第二天,周曼曼就找上门了,“陈素素,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大家都快被蚊子咬死了,你有好用的驱蚊药粉也不拿出来给大家用用!”   而且是在去上工、人来人往的路上瞎嚷嚷。   顿时,来往的人都眼睛微亮地向她们这边侧目。   大早的,被人堵在去上工的路上突然嚷嚷这么一句,风知意怔了一下,随即眯眼,这是彭大娘祖孙俩的主意,还是那两个女人在搞鬼?   风知意声音凉淡地问,“你听谁说我有驱蚊药粉?”   “彭丫丫啊!”周曼曼可不是一个会帮人遮掩的人,“我也是听两个婶子感叹彭丫丫今年被蚊子咬得真磕碜,说你在她们家住的时候,经常在院子里烧草药,蚊子那是一只都没。然后我就去问彭丫丫,彭丫丫说你会给她们烧一种驱蚊药粉。”   这听着似乎没有那两个女人掺在其中的痕迹,可风知意总觉得这事跟她们俩脱不了关系,这估计是想让大众逼她交出配方?   风知意淡淡地笑笑,四两拨千斤地挡回去,“其实也不是什么驱蚊药粉,就是艾叶和驱蚊草晒干磨成粉而已。”   这两个,确实有些驱蚊效果。   “这样啊!”周曼曼果然没有怀疑,听着感觉好简单,就没有再问风知意要现成的,“那我回头就去试试。那艾叶和驱蚊草,有调配比例吗?”   风知意微微摇头,“没有,我也是随便瞎调的,反正这两草药都是用来驱蚊的。”   “说的也是。”周曼曼满意地走了。   风知意的眸色却渐渐地凉了。   当天晚上,一声惨叫划破了夜空,引起了村子里的好一阵躁动。   风知意这儿偏僻,离热闹甚远,丝毫没有听到动静,一觉安稳地睡到大天亮。   去上工时,就听到路上的人都捂嘴,神色隐秘好笑又意味深长地在议论着什么。   跟她共一段路的隔壁小嫂子跟别人闲聊八卦了一会,然后忍不住跑来跟她低笑,“陈知青,你知道昨晚彭大娘家发生了什么事吗?”   风知意眼眸轻轻地移过去,“什么?”   “昨晚住在彭大娘家的苏知青和杜知青,被巨毒的绿头蚊子给咬了。”隔壁小嫂子压低声音凑近她,“据说,苏知青的手被咬得都肿成小孩头那么大了。那皮绷得紧紧的,感觉随时会爆炸,炸得血肉模糊。哎呀,太吓人了!”   隔壁小嫂子想想那场景都有些惊惧,随即想到什么又十分好笑,“而杜知青居然是这里……”   说着,指指胸前两边,“居然是这里被咬了,肿得鼓鼓的,像两个球一样。”   说完不待风知意反应,自己忍俊不禁地哈哈大笑,“哎哟,那都成什么样子了!”   风知意也抿唇好笑地笑了笑,“这绿头蚊子也忒厉害了点。”   “可不就是!”隔壁小嫂子想想都忍不住一阵笑,“也不知道她们从哪招惹来的,以前村里可没有啊!大队长大清早的,就让卫生所到处熏艾烧驱蚊草呢,生怕这种蚊子不是一两只。”   “那苏知青和杜知青怎么样了?”风知意问,“卫生所给想办法消肿了吗?”   “没有呢!消不了,给送县城医院去了。”隔壁小嫂子真的是为那两人感到倒霉,“苏知青手肿得抬都抬不起来了,听说人都快被吓傻了。特别是杜知青,那胸大得捂都捂不住。被大队里那些不要脸的男人眼睛盯着看,还指指点点。”   说到这里,她这个旁观者都觉得臊得慌,“哎哟!要丢脸死了!要是回来老被那些臭不要脸的男人盯着胸前看,也不知道会被他们说成什么样,那还怎么出门见人啊!”   风知意嘴角微勾,可不就没脸见人了。   这下,她们总该在这里呆不下去了吧? 第81章 热闹   风知意以为,两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大小姐本就受不了乡下的艰苦条件,现在被这么可怕的蚊子一咬,咬得手或胸都差点爆炸,应该会被吓出心理阴影,会忙不迭地逃离。   可谁知道,她们在县城住了一个多礼拜的院,终于消肿后,居然还身残志坚地回来了。   这就让风知意不得不多想了,她们俩这么坚持地呆了这里为了什么?以苏家和杜家的背景,就算有政策有名额,他们有的是手段避过去。   就以苏望舒这么张狂跋扈的性格,养成她的苏家也不会是那么循规蹈矩的行事风格。   所以,为什么呢?   见此,风知意倒也不急着赶她们走了。   毕竟,谁也不是傻子。   一次是偶然、是意外,两次那就是刻意、是人为了。   两人回来的第二天,李燕华和周曼曼在傍晚下工回村的路上,顺路来找她,说是苏望舒和杜若兰明天起屋子,请知青点所有人去吃乔迁宴。   风知意失笑,“我怎么可能回去?你们这是来挤兑我么?”   李燕华也笑,“我知道你不会去,但人家既然说了是知青点所有人,我不就得通知一下你么?”   就像之前风知意说请知青点吃饭,那就自然包括所有知青,所以当时周曼曼也跑去通知苏望舒和杜若兰了。   风知意微微点头,“好,我知道了,我不会去的。”   这话说得李燕华和周曼曼都笑。   “也不知道明天她们俩那屋子会起成啥样?”周曼曼忍不住好奇八卦,“据说光是给何木匠的打造费都100多呢!还不包括木材的钱。对了,陈素素,你之前那木屋的人工费用多少啊?”   “10块。”她那么木屋简单大气,要求少,而且是专业的ai工程师出的设计施工图。所有尺寸设计都有,根本不用何木匠动脑,动手按照图纸做就行,所以何木匠没要多高。   周曼曼当即“嚯”了一声,“区别这么大?!那她们那屋子该有多大啊?造得该有多好啊?!”   风知意不想置评和揣测,就没说话。   倒是李燕华同样有点好奇,“据说她们这屋子都造了两个多月了,陈素素,你当初那屋子造了多久?就一天?”   好像他们根本就没察觉的时候,那屋子突然就冒出来了。   风知意失笑,“当然不是。我有提前让何木匠打造,大概半个月的样子吧。”   “那你买了多少钱的木材?”周曼曼又问,“我听说她们买了差不多50块钱的树木了。”   其实风知意不太想说,但看她们俩都盯着她的样子,只好说了个大概,“10块,包括所有家具的用材。”   可能是因为又要忙地里的活,又要帮苏望舒她们打造豪华木屋,她在何木匠那里订做的家具,直到前几天才全部完工。工钱也是前不久才结算,总共差一点才10块。   “那差别也太大了!”周曼曼掰着手指头数,“工钱你比高,材料比你多,耗时比你久……”   周曼曼说着忍不住啧啧好奇,“也不知道她们明天会造出个什么样的屋子。”   可让人意外的是,第二天那两人的屋子根本就没造出来,框架都没有搭完,可宴席又托村里的农妇准备好了,甚至要宴请的人也一大早地就通知了。   这他玛德就尴尬了。   应邀到场的人,顿时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闹了个大笑话,次日大队里所有的人说起来都忍不住笑哈哈。   周曼曼还特意跑来跟她乐不可支,“哎哟笑死我了!那两个人是没脑子吗?那么大框架的屋子,怎么可能一天就起得完。”   其实在前天,周曼曼把两方屋子各方面价钱对比的时候,风知意就有这方面的怀疑。   毕竟她那个简单的木屋都花了一整天的时间,那么大价钱的屋子,一天能起得完吗?   想想都觉得悬。   不过到底不关她的事,她就没有多嘴去提醒,“那昨晚的宴席你们吃了吗?”   “吃了呀!”周曼曼笑意微敛,还是有些忍俊不禁,“那么多饭菜,不吃岂不是要坏掉?现在天气又这么热。不过房子都没造好的乔迁宴,我倒是第一次碰到。”   说着,又忍不住“哈哈”大笑,“也不知道她们那屋子何年何月才能起得出来,哎哟!笑死我了!”   “应该三五天就行了吧。”因为差不多一个礼拜后,大队里就要开始忙收割早稻的大活了,大队里那么多人工哪有时间陪她们造作。   大队长是不会允许别的事,而耽误地里的活儿的。   果然,五天后,那屋子终于艰难地起好了。   这几天因为同在一处的山地里干活,也可能是沉闷炎热的农活太过无聊难熬,周曼曼天天下工时就跑来跟她一块回去,顺便直播进度,“哎哟我跟你说,她们那屋子,太丑了!”   “虽然吧,确实挺大,还是三层楼呢!”周曼曼跟风知意并肩走着,边说两手还边比划,“但真的好丑,不伦不类的,怎么看怎么别扭。”   嫌弃完,还对风知意一脸与有荣焉,“跟你那屋子,根本没法比。亏她们还花了比你大十几倍的价钱,真的是……啧啧。”   风知意没说话,也没接茬。   周曼曼似乎也习惯了她的寡言,自得其乐地又换了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表情,“那两人不满意,要退货,要何木匠家重新给她们造。但何木匠说是按照她们要求造的,而且也早就提醒过她们,这样造出来会不太好看,是她们当初不肯听劝的。”   “但那两人胡搅蛮缠,不认账,说他老木匠了居然还听外行人指挥吗?把何木匠给气得不行。后来没办法,何木匠就说要重新造可以,让她们重新出钱出料,还要等忙完夏收再说。”   周曼曼越说越兴奋,“可那两人现在好像没钱了,不肯。说是何木匠浪费了她们材料和时间,要他赔!为此,何木匠家里的婆娘媳妇,跟那两人打起来。”   说到这里,周曼曼乐得不行,拍腿大笑,“你是没看到啊,当时她们又是挠脸又是抓头发的,可精彩了!杜若兰的裤子都被拽掉了!哈哈哈,笑死我了!”   想起当时的情景,周曼曼就笑个不停,笑完喘了喘气,“最后还是大队长赶来,把他们两方的人给拖开。然后带他们去办公室关起门来谈判,也不知道是怎么解决的,反正现在是平息了。”   说到最后,周曼曼一脸遗憾地意犹未尽,“哎哟喂,你说她们这事给整的,真的是、好大一个笑话,热闹死了!”   说完看风知意没啥反应,周曼曼用肩膀轻轻地撞撞她,“哎你怎么没反应啊?”   风知意莫名看她,“我该有什么反应?幸灾乐祸吗?”   正在幸灾乐祸的周曼曼噎了噎,随即贼兮兮地问,“现在啊,大队里的人,都在说她们的屋子连你的万分之一都比不上,把她们俩给气得不行!你有没有觉得很痛快很解气?”   风知意:“……关我什么事?”   “哎呀你怎么一点都不在意?”周曼曼真的很不理解地看了看风知意一脸寡淡的神情,“那两人不是老追着你干嘛、她们就干嘛吗?先是抢彭大娘家的房子,现在造房子又是,每次都变成了笑话,你不觉得很快意吗?”   “并没有。”风知意只觉得有些无聊,指指前面的岔口,“我先回去了。”   说完,赶紧转弯远离周曼曼这个聒噪的小喇叭。   走到家里,一进院子就闻到了饭菜香。   风知意一愣,随即小跑过去,果然看到孟西洲正在炒菜,抬头看到她来,顿时一笑,“回来了。”   说着就搁下锅铲,给她拿脸盆倒水,“赶紧来洗洗,一会就可以吃饭了。”   风知意上前洗手,“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之前过完端午老首长就来消息,说是有事让他去忙,所以他现在时不时地都要跑去一趟省城。   “刚回来不久,”孟西洲给她拿好香皂毛巾,又折回灶台前把菜铲出锅,“去地里找了你一圈,没找到你在哪,就先回来做饭了。”   “我去山地里干活了。”风知意洗好手,用毛巾擦了擦,“不是说很忙吗?你怎么还跑来跑去?也不嫌麻烦。”   孟西洲把盛好的菜端到葡萄藤架下的木桌上,听到这话,看了看她,“我估摸着差不多要收割早稻了,赶回来干活。大活儿人不在,大队长会问。”   其实不是,他就是见缝插针地跑回来看看她。   这个倒是,风知意微微点头,“那你回来得倒是时候,大队长确实说了,明天开始收割早稻。”   “明天你就别去了,那活儿累,又脏。”孟西洲是打心眼里觉得,那就不是她应该干的活,她就该好好地养在家里。   风知意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把洗手的水浇了树,“夏忙的时候你让我翘工?是想让我被大队长给喷死吗?”   这家伙,整天就劝着她偷懒耍滑,不务正业。   “不会的,大队里那么多女同志不去干活也不见大队长说谁。”孟西洲给她出馊主意,“大不了,你请个病假好了,就说中暑了。”   她看着这么娇娇弱弱的身体,时不时地中个暑太正常了。   “你才中暑!”风知意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走去灶膛前,想帮忙烧火来着,被孟西洲拦住,“灶膛前热,你别弄。我在井里窖了甜瓜和葡萄,你去取些来洗洗。”   “好。”风知意取了瓜和葡萄洗好切好,孟西洲把最后一道开胃的酸辣汤也端上了桌。   两人就着最后一点天光在院子里吃了晚饭,然后在皎洁的月光下相对而坐地吃瓜品茗。   孟西洲从挂在椅子背后的背包里取出两大叠大团结,放在桌上推给她,“我这次军需跑了一趟边境,这是我私底下赚的,你先拿着。”   正在悠闲吃瓜看月光的风知意微怔,莫名地看了看桌上那两大叠钱,“你给我干嘛?”   “搭伙的伙食费啊!”孟西洲笑道,其实是上交的工资。别的男人都要交工资的,他自然也要交。   “那也不用那么多。”风知意给他推回去,“你上次给的一千块,你吃了十分之一都不到呢!”   上次那一千块要还给他,他死活不同意。还一脸委屈地控诉她说话不算数,说好让他搭伙的,还骚操作地不知何时把自家的灶台都提前给卸了。   那时他已经给她做完家具了,她再免费管饭也说不过去,就收下了。   反正大部分的时候都是他自己做饭,她就是个蹭吃的。   “那就先预定明年后年的。”孟西洲又给她推回去。   风知意也懒得跟他推来推去,往椅背上一靠,眼睛清泠泠地看着他不说话。   孟西洲被她看得心虚,乖乖地把钱给慢慢地挪回来,“那、那我明年再交。” 第82章 偷黄瓜   只有几朵白云悠悠的天空湛蓝如洗,为了忙收割早稻,几乎倾巢而出的梦庄大队显得格外的宁静。   村子几乎只剩下一些老弱孕孺,当然,也有游手好闲的人。   比如——   “到底在哪?”苏望舒一脸嫌弃地避开一滩鸡屎,有些不耐烦。   杜若兰也提着裤脚、踮着脚挑着地儿踩,抬眼四处环顾一圈,指着一旁偏僻的幽深小巷,“好像是在那里面。”   苏望舒扭头看了看,嫌弃皱眉,“这是什么犄角旮旯的破地方,贫民窟似的!”   就算是一个农村里面,这建筑也有好坏之分。这附近一带的屋子,几乎都是乱石泥土墙的茅草屋,好像每一根茅草都大写着一个“穷”字。   “可能是因为这里的基地便宜吧。”杜若兰淡淡的语气有种隐隐的倨傲感。   苏望舒立马跟着轻嗤,“说的也是,就她那个寒碜样,穷鬼!”   好在小巷子里还算干净,两人沿着小巷往里面走,“哪一家啊?”   “周曼曼说走到尽头就是了,是个篱笆小院。”杜若兰边左右打量着农家往里走,边说着打听来的消息。   “篱笆小院?”可苏望舒左右看着这一家家农户都围有篱笆小院,挤挤攘攘地种着一些瓜果蔬菜,没有花团锦簇,让大小姐很是嫌弃,“如果是这种我看就算了吧,好看什么好看,农村里就是没眼光。”   “应该不是这些。”如果是这种寻常农家,大队里的人没道理会传得那么天花乱坠,杜若兰就建议继续往里面去看看,“这不是没到尽头吗?再往里去看看。说是草木特别茂盛的那个,能一眼就能看得出……”   话还没说完,两人一转弯,就看到荷花开到荼蘼的荷塘前,一座清雅的小院子落入了眼里,顿时让她们瞬间就立住了脚、失了声。   阳光照耀下,郁郁葱葱的草木自由生长,瓜果花藤散漫攀爬,好似世外桃源人家。   两人好半晌才回过神,杜若兰神色有些讪讪,“好像……确实挺不错的。”   才贬低过的苏望舒也有些不自在,想想自己那像个笑话的木楼,再看看这个,眼前的绿意缠绕柴扉,花藤爬上篱笆,一朵朵牵牛花,好像在对她嘲笑地吹喇叭。   苏望舒就有些恼羞成怒,“进去看看。”   说着,就走上前去。   “这不好吧?”杜若兰有些迟疑,“人都不在家,我们擅自进去会不会被误会?”   她们其实是要打造自己的院子,但两个大小姐怎么会干这个?就无从下手,再加上有木楼造坏的教训,两人不敢擅自折腾,怕又惹笑话。   所以,在确认风知意下地去干活了,趁着村子里也没几个人,就偷偷地溜过来,想悄悄看看被周曼曼吹得天花乱坠的小院到底长什么样,顺便取取经。   “怕什么。”苏望舒不以为然,“我们就进去看看,又不干嘛,有什么关系?反正人又不在。”   说着,伸手就要去推柴扉,脚腕却被猛地一拽,整个人猝不及防地往前一扑。   杜若兰正踮着脚往篱笆院子里面看,听到“嘭”地一声响,扭头,看到苏望舒摔了个狗啃屎,赶紧去扶她起来,“哎哟你这是怎么了?走路也不注意点。”   苏望舒被摔得一脸懵逼,还有一种莫名地、缓缓升起来的恐惧,“不是,刚刚好像……有人拽我脚。”   杜若兰一顿,警惕地四处看看,前面是清雅小院,后面是屋门紧闭的一户人家,左边是一望无际的荷塘,右边是一处似久无人居的茅草破屋。   “你瞎说什么呀?这里除了我们,哪有人?”说着,看看脚下草木深深,还有篱笆上的蔓藤爬出来,“你该不是绊着蔓藤了吧?”   “是这样吗?”苏望舒低头看看脚下的草没了脚腕,有蔓藤在其中蜿蜒,难道真的是绊着蔓藤了?可她刚刚真的感觉有东西裹住她的脚脖子,然后用力一拽。   “肯定是这样的。”杜若兰扶她起来,给她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咱们还是不要进去了,在外面看看就好。不然,要是被人看到,还以为我们进去做贼呢!”   苏望舒对刚刚的事狐疑得有些心有余悸,遂点点头。   两人绕着篱笆外走了一圈,正对里面指指点点时,三只大白鹅迈着外八步、如巡视领地般,从绿草如茵里威风凛凛地转出来。   看到院子外有人,大白鹅脚下一停,眼珠子一瞪,似警告似地朝她们叫了一声,“嘎!”   之前被莫名摔出火气、而现在又安然无事的苏望舒感觉自己好像居然被一只小畜生给警告威胁了,顿时就很不爽。   左右看看没棍子,就顺手扯了篱笆上的一根黄瓜,扬起来威胁它,“嘎什么嘎?!你跟你主人一样讨厌!”   大白鹅小眼睛一瞪,嗯?!!竟然还敢偷摘它家的黄瓜?!顿时“嘎——”地一声进攻的长鸣,带着另外两只大白鹅立马展开翅膀,气势汹汹地飞扑过来!   面前有至少一米五高的篱笆挡住,苏望舒看得有恃无恐地嗤笑,“哟哟哟,这么凶,你还能飞出来打我不成?”   说着,还挑衅似的咬了一口黄瓜。   却不料,下一秒三只大白鹅还真的腾飞而起,越过篱笆,朝她飞扑过来——   “啊!!”被迎面挠了一爪子的苏望舒措手不及地一声惨叫,双手胡乱挥舞格挡大白鹅飞扑起来挠脸,“若兰,救命啊!”   “不行啊!”杜若兰也被一只大鹅扑腾过来追着啄,尚且自顾不暇,扭头就往巷子里跑,“快跑啊!”   苏望舒见此,也赶紧转身跟着她跑,可后面三只大鹅不依不饶,“嘎嘎嘎”地一路追出了小巷,引起了不少人出门来看。   但见两个女知青一脸惊恐慌乱地在前面慌不择路,后面追着三只怒气冲冲的大白鹅,时不时地追上啄她们一下屁股,啄得她们“啊”地一声捂着屁股跳起来、半哭着惨叫,别提有多滑稽了!   围观的人看得忍俊不禁,甚至哈哈大笑,“哎哟,这是哪家的大鹅子,这么凶?!”   “好像是陈知青家的。”住在附近一带的,对彼此都有些熟悉,“我们这里好像就只有她家养鹅子。”   有人眼尖,看见苏望舒手上还握着一根被咬了一口的黄瓜,“这该不会是偷了陈知青家的黄瓜,被大鹅子发现给撵了吧?”   村子里的农家小院几乎都种有瓜果蔬菜,那可是一家人的菜。可小院子几乎没防御,基本靠自觉,所以不少人对小偷小摸的行为深恶痛绝,“该!连黄瓜都偷!”   “就是!让大鹅子好好吓吓她们,长个记性。”毕竟大白鹅的战斗力为渣,伤害力不大,就是看着凶了点,闹腾了点。   所以没有一个人出来帮忙,全都跑出来围观看热闹。   杜若兰不小心摔倒,拽得苏望舒也扑倒,然后被大白鹅扑腾着翅膀追上,对她们用爪子又抓又挠,用翅膀又拍又扇,用鹅嘴又戳又啄,凶猛得简直以一敌百。   苏望舒和杜若兰被扑啄得脸花头发乱、惨叫连连。在乡下被晒得干干透透的泥土地上,更是被扇满脸灰尘,别提有多狼狈。   苏望舒惨叫着护着脸,顶着大白鹅把她的头发挠成鸡窝,朝跑出来围观的人群求救。   可这会农忙时留在村子里的人,不是颤巍巍的老人,就是孕妇小孩,看着这么凶的大白鹅,也都心里发怵,没有一个敢靠近。   更何况,对小偷他们都讨厌鄙视,都恨不得给她们一个教训。   苏望舒见这么多人,居然没一个出来帮她们,顿时气得破口大骂,和杜若兰艰难地爬起来又逃。   倒是有人见她们被“追杀”了这么久,应该受够了教训,就上前帮忙驱赶。   可谁知那三只大白鹅特凶,谁靠近就攻击谁,力道还出乎意料地大,一个翅膀,能把一个七八岁的小孩给扇倒,大人上前去都没办法制止,简直所向披靡。   看大白鹅这么凶,还这么不依不饶,有个老人怕再这样下去可能会出事,就交代身边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快去田里告诉陈知青。”   “好。”小孩看热闹不嫌事大,立马兴奋地朝田地间跑去了。   风知意正弯着腰、汗流浃背地在田间割稻子,就听到有喊她的声音从远处一路跑来。   直起身,循声望去,见是一个小孩在田埂上跑着、双手呈喇叭状,毫无目标地到处寻着喊“陈知青”。   风知意赶紧招手扬声应道,“在这呢!”   小孩看到她,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他年纪小,也不懂什么避讳、或者委婉用词,就非常直白地道,“陈知青,你赶紧回去吧!苏知青和杜知青偷了你家的黄瓜,被你家大鹅子从下边追杀到了上边,还咬着不放。”   旁边干活的一众人一愣,随即忍俊不禁地哈哈大笑,“哎哟,这两人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风知意也嘴角微抽,那两人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吗?居然跑到她家去偷黄瓜?她们俩是缺黄瓜吃的人吗?   深知被她用灵气养着、又特训过的大白鹅战斗力有多强,一般人还真的劝不了这个架。风知意就赶紧去田头小沟里洗洗手,直接用她停在路边树下的自行车,载着小孩赶回去。   等风知意在小孩的指引下赶到地方,看着她那三只大白鹅“力战群雄”,把苏望舒和杜若兰压在地上摩擦,还把好几个人想去“劝架”的人逼得束手无策,没法靠近。   这其中,居然还有大队长,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人给特意喊来的。   风知意赶紧把车一停,疾步上前,对着人群中间的混乱一声轻喝,“大白!别打了,过来!”   正在凶狠扑腾的领头白鹅听到声音,抬头朝风知意“嘎”了一声,然后朝另外两只大白鹅“嘎嘎”两声,领着两只大白鹅一摇一摆地,像个得胜将军走回风知意面前,像讨赏一般,“嘎嘎”地欢快叫唤。   围观群众看得“啧啧”称奇,“哎哟,这鹅子怕不是成精了!可真机灵。”   就连大队长看得都一愣一愣。   风知意蹲下,心疼地抚了抚大白鹅被扯秃毛的一块块地方。它们虽然胜了,但也受创不轻,皱眉轻怒地瞪向苏望舒两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若兰坐在地上“嘤嘤嘤”地捂脸哭泣。   而浑身又脏又乱、蓬头垢面的苏望舒坐在路边的泥沟里一脸呆滞地怀疑人生,听到风知意质问,眼眸转了转回神,然后“哇”地一声就哭了! 第83章 偷盗   听完众人七嘴八舌的说词,风知意直接把问题丢给了比她早来、想必比她更清楚事情原委的大队长,“大队长,这是盗窃,您按章程办吧。”   “啊?”大队长其实还在好奇地盯着大鹅子看,冷不丁地听到“盗窃”这么严重的词,懵了一下,“盗、盗窃?”   说着,看了看还在嚎啕大哭的苏望舒手中那咬了一口的黄瓜,“就一根黄瓜?”   因为现在作风问题抓得紧,小偷小摸都是很严重的罪。   “怎么?偷一根黄瓜就不是偷了吗?”风知意反问,然后一脸严肃,“盗窃就是盗窃,偷多少那是公安该判的量刑。这是性质问题。难道大队长觉得这个可以不计较,就不怕鼓励纵容暗中的小偷小摸吗?就不怕助长大队里偷盗的妖风吗?”   推己及人,生怕被小偷摸上门的围观群众听得都忙连连点头,“对对对,不能放任这种行为,必须严惩。”   “对呀,这种小偷小摸一旦成风,那咱们大队里还能安宁吗?还能放心下地去干活吗?”毕竟,大部分人家都有在院子里种有瓜果蔬菜。   一直捂脸嘤嘤哭泣的杜若兰其实一直有竖起耳朵在听,见到众人居然把她们当成了小偷,赶忙暗中扯了扯苏望舒。   把所有惊吓委屈和懵逼都哭得差不多的苏望舒抽噎着一回神,就听到众人在指责她偷了风知意黄瓜这事虽小、但不能姑息,顿时一怒,“谁偷黄瓜了?!”   众人的目光立马落在了她手上,铁证凿凿,她居然还这么气势凌人地否认?   苏望舒顺着大家的目光,转首看到自己手上还真的紧握着一根黄瓜,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之前顺手摘了一根黄瓜吓唬大白鹅来着。   之前可能是被“追杀”的一时紧张给忘了,拿在手里一直当防御用。倒没想到,这下反而成了她偷盗铁证如山的“罪证”。   苏望舒顿时有些窘迫,忙把黄瓜一扔,“这、这是我顺手摘的。”   众人立马集体鄙夷地“嘁”了一声,顺手摘的?   对,顺手牵羊嘛!   风知意不想和会跟人相互扯头发掐架的人对上,就把问题直接丢给大队长,“大队长,您看我家大鹅子都被扯得快秃了,家里还不知被霍霍成啥样。我先回去看看,这事您看着办。”   大队长也知道她是说一不二的性格,他不给她公道公平地处理,回头她就捅到县里去。况且,这种小偷小摸作风确实不能姑息,遂点头,“行,我知道,就按章程办,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谁霍霍你家了?”苏望舒见风知意要走,赶紧跳起来拦住,“别回头你家有什么,故意栽赃我们!”   “你没霍霍我家?”风知意冷嗤反问,“那怎么会被我家大鹅子追着出来?我家大鹅子在家里好好的,从来没出过院子,这么久也没见攻击过谁。不是你跑我家去,它认识你是谁?干嘛要攻击你?”   “我、我……”苏望舒不觉得她顺手摘了根黄瓜是多大的事,承认得很爽快,“我就摘了根黄瓜而已,谁知道你家大鹅子发什么疯!”   “我家大鹅子发疯?”风知意冷笑,简直匪夷所思,“你跑到我家去偷东西还有理了?”   “顺手!都说是顺手摘的了!”苏望舒都要气疯了,心里鄙夷这个人果然是个穷鬼,一根黄瓜都要这么斤斤计较,“谁偷东西了?!谁要偷你一根黄瓜了!我会买不起一根黄瓜吗?!”   “顺手?”风知意好笑冷嗤,“不知道不问自取即为盗吗?你的家教难道没教你,不能擅自拿别人东西吗?”   “你!”苏望舒被她问得哑口无言,“反正我就不是偷!我犯得着去偷你东西吗?你有什么东西值得我看上?”   风知意轻嗤,“你不是去偷东西,那你跑到我家去干嘛?”   “我、我……”苏望舒被问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她当然没脸说她是去偷学怎么收拾打造院子来着。   见此,一直默不作声收拾整理自己的杜若兰赶紧出面救场,声音柔柔地委屈表示,“我们只是路过而已。”   “路过?”风知意好笑地嘲讽轻嗤,“我家在村子边缘、小巷子的尽头,你们这是去哪啊?从上边千里迢迢的,特意绕去我家那么犄角旮旯的地方路过?”   “就是!”旁边也有群众忍不住嗤笑,“那小巷子尽头就是她家了,你们除了去她家还能去哪?难不成去荷塘里游泳不成?”   杜若兰被这话提醒得想起风知意家旁边的大荷塘,忙道,“对对对,我们就是想去摘荷花来着。”   风知意简直用看“蠢货”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扭头提醒大队长,“大队长,她们似乎还想破坏公共财产呢!”   那毕竟是大队里公共的东西,有人立马紧张了,“她们俩该不会是想去偷莲蓬吧?”   “还真有可能!这个时候,莲蓬正在长成呢!”   眼看罪名越来越重,杜若兰赶紧摆手否定,“不、不是的。我们只是、只是去看看荷花。对,看看,就看看而已。不是摘。”   她是真的没想到,随手扯的一个“高雅”借口,会被怀疑偷公共财产。这些泥腿子,就知道公共财产、粮食粮食的,烦死了!   这下,都不用风知意反驳,社员们群情激奋地反驳她——   “你刚刚明明说你们是去摘荷花!”   “就是!这两女娃满口谎言!”   “大队长,必须好好查查,这两人到底想干嘛?”   ……   风知意看得暗嗤,懒得搭理两个蠢人的胡搅蛮缠,反正现在,社员们都不会轻易放过她们了。跟大队长点点头,然后推着车、领着大鹅回家去了。   小院和家里都意料之中的没有被入侵过的痕迹,也没有任何异常。   虽然不知道那两人来她这里做什么,但风知意其实也知道,那两人的“偷黄瓜”,估计就是手贱而已。   毕竟,人家端着那么高高在上的姿态,怎么会做“偷黄瓜”这种低级的事?就算行窃,那也得利益大到足以让她们抛却身份和脸面。   她之所以计较,不过是借此惩戒,逼她们身后的家庭不得不出手,好又漏一个把柄落在她手里。   因为现在这时候的盗窃可是大罪,一旦被定罪,会背上一辈子的污点都洗不掉。   杜家她尚且不了解,但就凭苏家那么嚣张霸道的作风,怎么会允许宝贝女儿去坐牢沾上污点?   风知意可以百分百肯定,苏家一定会利用强权,强势压下这事。   但大队长那个人呢,脾气又臭又硬,性格刚烈,骨子里还有股不畏强权。   现在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苏家强势压迫,还是远程一个电话轻飘飘地来指手画脚,简直带着种蔑视,他能不恼不火不反抗?   她现在的身份不宜光明正大地跟苏家对上,毕竟投鼠忌器。   但大队长一个根苗正红的贫下农,是大队干部,他的立场可以说是正正的,哪怕对上权势苏家,也是底气十足的。   因为他的背后站着的是公家,是广大社员,是雄厚的贫下农基础群众。   不像她去计较,那就是个人私下恩怨。偷了一根黄瓜这么小的事,铁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她多计较的话,还要被人指责斤斤计较、小心眼。   再说,不管是知青下乡插队干不干活的事,还是这次盗窃的事,大队长的理由都足够理直气壮,去找苏家的茬。   大队长一向最讨厌不事生产、整天搞幺蛾子的人。可苏望舒和杜若兰却一犯再犯,再加上苏家一压再压,他那臭脾气能不发作?   只要他那臭脾气一旦发作犯倔,最起码能揭下苏家一层皮,还会留下满身的错漏。   虽然她不知道,苏望舒和杜若兰如此这般针对她,是单纯地因为当初那几句口角,还是有别的原因。   但她得先把她们背后靠山的把柄握在手里,来应对苏家杜家以后可能的发难,不用被逼得她到时候动用非常手段,她非常不喜欢。   解决了后患的风知意愉快地准备午餐,反正回都回来了,干脆把午饭做了带回去。   一般干大活的时候,大队里的人都是带着水和干粮去地里解决的,省得来回耽搁时间。   除非家里有不能下地的老弱孕孺,能帮忙在家做饭,才会做好了送到田间去,吃上一口新鲜热乎的。   毕竟现在天气热,就算早上做好了带过去,也会被闷得馊掉。   本来她和孟西洲也是带了干粮的,现在嘛,就没必要了。   风知意也不是自己做饭,去了空间吃饱喝足休息够,然后才带上用料十足、也美味十足的焖饭加汤加水果去找孟西洲。   说来也是巧,孟西洲其实跟她是同一个生产队的。但每次干活,他都一个人被安排在边缘处。这次也是,他一个人在山脚下的稻田里割稻子。   风知意骑车过去正当午时,他一个人正在埋头苦干,四周隔好几块田才有人。   风知意学着他以前给她送饭的方式,把食篮藏在他田头的稻草里,然后也装模作样地轻“咳”一声,在他抬头看过来时,立马转着车轮子走了。   孟西洲抬眼,只来得及看到一个轻松惬意的潇洒背影。愣了愣,突然福至心灵,跑到田头扒开草一看,果然看到食篮里,他曾经给她做的食盒。   打开,是香菇腊肠土豆焖饭,还有玉米排骨汤一大罐,以及洗好切好的甜瓜。   孟西洲顿时就笑了,这倒是跟他以前给她送饭一样。拿起来,美滋滋地吃了。   只不过,早上出门的时候,她不是也带了干粮吗?怎么还跑回去做饭?按照她的性格,应该不会为了顿午饭,特意跑回去耽误活儿。   所以晚上收工回去在家一块做晚饭的时候,孟西洲就把这事给问了问,才知道苏望舒和杜若兰曾经来“造访”的事。   孟西洲顿时皱眉,“她们俩过来干嘛?”   “这个,”风知意择菜的手微顿,“应该是为了来看看我的院子是怎么打理的。”   一个下午的时间,苏望舒和杜若兰两人“偷黄瓜被大鹅子追杀”的事几乎被传得人尽皆知。所以之前下工的时候,周曼曼又跑来跟她幸灾乐祸地笑话八卦。   风知意从她的言语中,才大概推测出,那两人会来她这里“造访”,全都拜周曼曼所赐。   因为周曼曼以前不知是别有用心的挑拨离间,还是单纯的唯恐天下不乱,明知她们两方人不对付,却还故意经常在那两人面前,鼓吹她这屋子这院子有多好多好。   所以那两人大概是被她激得不服气,才特意跑来看看。   孟西洲听得切菜的动作顿了顿,“她们俩不是一向看不起我们这些泥腿子?怎么还会跑来看我们这种小屋子小院子?”   风知意把周曼曼在其中的作用说了一下。   孟西洲当即一针见血地嫌弃,“搅事精!”   风知意非常认同地点头,如果周曼曼没有别的用意,只是单纯的唯恐天下不乱,故意整出别人的热闹来围观笑话看八卦娱乐自己。那她这种性格,可以说是非常讨人嫌了。   “你以后少跟她来往打交道,有她在身边,日子没法清静。”孟西洲可是最清楚她只想清清静静、懒洋洋地过着与世无争的小日子。   风知意有些头疼,“其实我已经尽量避着她了。”   周曼曼来跟她八卦,她都不接茬不回应。   可周曼曼太神奇了,她自己一个人都自顾自地能径自说下去,还乐此不疲。   风知意甚至还明言表示过,她对周曼曼说的事不感兴趣不想听。周曼曼当时会打住,但没过两天听到有什么八卦好玩的事,她又会跑来跟她分享笑哈哈。   简直了。   风知意心累。   孟西洲看她皱眉,顿时就不爽了,“回头我帮你收拾她。”   “可别!”风知意忙阻止,人家一个小姑娘,就是性格讨厌了点,又没得罪她,“这无冤无仇的,收拾她做什么。我不搭理她就是了。”   看孟西洲皱眉还想说什么,赶紧岔开话题,“明天我跟你一块去干活吧?”   孟西洲果然被岔开了注意力,“怎么突然想着跟我一块了?我那边的稻子比较难割。”   “跟大伙儿在一块太吵了,吵得我头疼。那些社员说东家八卦、西家热闹也就罢了,可还要给我牵红线。”风知意应付得实在是心累,“你说她们无不无聊?”   孟西洲手下的菜刀差点切到手指,“什么红线?谁家?”   “不知道呀,我没注意听就给推了。”风知意想想就觉得乐,“毕竟我现在顶着陈素素的身份,是个21岁的大龄女青年了。他们以为我嫁不出去,都在帮我愁呢!”   那些三姑六婆还在私底下说什么她细胳膊细腿的,肯定干活不行,估计也不好生养,才嫁不出去的。   风知意哭笑不得,也匪夷所思,也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用嫁人,来衡量一个女人的价值?   不过她也没试图去理解她们,反正她又不打算嫁人,就由着她们说去了。最好把她越说越不行,到再也没人感兴趣找上门。   孟西洲微微蹙眉地沉吟了一会,“还有一年,再等等。”   “嗯?”风知意微愣,没听明白他这没头没尾的话,“什么还有一年?”   孟西洲笑笑没说,“那你明天跟我一块去干活吧。”   他以前在人前避着她,只是怕她被流言蜚语缠身,惹她心烦、扰她清静。   但现在知道她根本就不在意别人的非议,也不会被流言蜚语伤到,那就不用再顾忌了,还是早早地跟他绑定才好。   所以第二天,孟西洲主动来找她去上工,接过车子,“我载你去。”   风知意讶然挑眉,“你不是在人前当我是洪水猛兽,一向对我退避三舍吗?”   嗯?他以前竟然给她造成这种感觉吗?孟西洲不好意思地抿唇笑笑,“以后不会了。”   “得了,咋样你自己高兴就好。”反正如何她都无所谓,风知意夺过车子,“但你也别欺我无知,我若被你载着去地里干活,别人一准儿认为咱们在处对象呢!咱们还是各自去地里,免得惹麻烦。”   特别是周曼曼那个好事精,肯定会特意跑来八卦,风知意想想都头疼。   孟西洲抿抿唇,一脸小心翼翼的委屈,“可那边地儿好远,走路要花十几二十分钟呢。反正现在天还是蒙蒙亮,应该没人会注意了。”   风知意“呵呵”两声,“以前咋不见你嫌远?怎么现在就矫情柔弱了吗?怎么,怕走得脚疼啊?”   孟西洲:“……”   见他无言以对,风知意低笑两声,“好了,别闹,你自己先去。换地儿干活,我要先去王队长那说一声。”   孟西洲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一茬来着,都怪他昨晚太高兴一时把这个给忘了,“行,那我先过去。”   看来,还是需要慢慢来,不能太激进。 第84章 卖房子   苏望舒和杜若兰的事情,果然就跟风知意预料中的的那样。   当天下午,大队长以盗窃的罪名,把苏望舒和杜若兰扭送去了县城公安局。两人才吓得说出实话,说是想看看风知意的院子是怎么打造的,不是想偷东西、更不是想破坏公共财产。   但盗窃已成既定的事实,所以当天下午大队长是一个人从县城回来的。   而那两个人,想必是被关押了。   正当众人以为那两个幺蛾子要被关上一段时间时,却不料第二天下午,人家就大摇大摆地回来了。   据说,大队长的脸,当即就黑了。   而且也真的如风知意预料那般,真的恼了火了。最看重生产的他,居然丢下正在收割稻子的大活儿,一连跑了好几天的县城。   风知意不知道大队长具体是怎么跟苏家杠上的,但应该是小胜。因为几天后,那两个人被迫哭唧唧地开始下地干活。   真是喜闻乐见。   可是她们俩下地割稻子的第一天,苏望舒镰刀割到了自己的脚,一点点皮肉伤居然闹腾着要去医院住院养伤。   而杜若兰则是一束稻子,她翘着兰花指、分一小根一小根地慢慢割。别人一刀一下割完的一束稻子,她能割上一整天,看得大队长几乎想一巴掌拍死她!   后来大队长没办法,说她们不是钱多么?那就让她们拿钱赔工分、赔拖累整个大队耽误活儿的损失。一工分一毛钱,每天有理有据地算出数百上千工分的损失,要她们每天赔几十上百块钱。顿时就把两人给治得妥妥帖帖的,再也不敢作妖了。   广大群众这热闹看得,乐得不行。   连智脑都感叹,“姜还是老的辣。”   “嗯。”风知意也挽唇,“可不就是。”   说着,割下手中最后一束稻子。   随着她们俩这一通闹腾,早稻都已经收割到尾声。她和孟西洲负责的这一片,今天最后一次全部收割完。   明天就会有人负责把稻子运回去,紧接着另有人立马耕地,后天就有人来负责插秧了。   因为收割早晚和种植晚稻,是紧随相邻的。所以这会,晚稻都已经种下去了一大半。   摆放好最后一束稻子,风知意直起身,看到不远处孟西洲也三下五除二地把最后一小片稻子给割完。   孟西洲抬头看了看日头,太阳才刚刚开始落山,就边抹汗边朝风知意走去,指指山脚下的小溪,“你先回去,我去溪里摸两条鱼回去。”   最近一直忙,他也没空去县城里蹲新鲜猪肉。他们俩的饭桌上,已经大半个月没见新鲜荤腥了。   腊肉腊肠什么的倒是有,可他发现她不爱吃腌制品,什么都喜欢吃新鲜的。再加上她现在有些苦夏,胃口好像不是很好,每次都吃得很少。   他就琢磨着逮着空隙去山上弄点野物,可是去年大水把人都逼到了山上,这一两年刚冒出头的野物又被吓回深山里去了。   倒是被饥荒时期几乎吃绝迹的水产,被大水带来了不少,溪里河里的鱼虾又多了起来。   “行。”风知意接过他手中的镰刀,走向田埂边的自行车,“别太晚回来。”   “好。”孟西洲目送她骑着车子走远,才转身走向山脚下的溪边。   风知意骑车在回村的半路上,老远看到方小芳朝她招手,便在靠近的时候减速停下,“怎么了?”   “这不看到你了吗?图个轻省。”方小芳笑嘻嘻地坐上后座,“载我一程。”   风知意倒没什么异议地重新踏起车。   “哎!”方小芳舒服地吹着风,扯起话题闲聊,“你最近是不是去山脚下割稻子了?”   风知意轻轻“嗯”了一声。   “难怪大队里的人都在传你跟地主崽子的闲话呢!”方小芳自认为是好心提醒,“你还是注意一点,别离他太近,以免大队里传出什么不好听的。”   风知意“嘎吱”一声刹车停下,扭头蹙眉有些不悦,“他有名字,你们能不能放尊重点?”   整天“地主崽子”、“地主崽子”的叫,虽然她不觉得这身份有什么不妥,但从别人口中叫出来的意味就带着种鄙视和轻蔑。   车一停下,方小芳被迫站起来,有些懵逼不解,“怎么了这是?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风知意压了压心里骤然而起的情绪,神色有些冷淡,“没有,我只是觉得你们大队里有些人实在可笑,总喜欢把人分为三六九等。殊不知,自己也不过是这山沟沟里在地里刨食的,有什么可看不起别人的?”   方小芳愣了愣,有些不明白风知意为何突然就冷了脸,“可是、可是他成分不好啊!”   “成分不好犯法了么?”风知意突然发觉跟土着掰扯这个问题的自己有点傻,遂又兴致缺缺地摆摆手,“算了,走吧。”   “哦。”方小芳愣愣地重新坐上后座,在风知意重新踏起车时,少女敏感的心思让她突然就怀疑,“你、你该不会是,真的在和地……不是,在和……和他处对象吧?”   风知意听方小芳半天说不出孟西洲的名字,心下哂然,“你们是不是都不知道他叫什么?”   方小芳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从小,大人就让我们不要靠近他,也没说过他叫什么。后来他经常被人拉到台上搞思想教育,我们怕被牵连,更很少提起他了。”   风知意默了默,“那你们大人有没有说,为什么不让你们靠近他?”   “因为成分不好啊。”方小芳理所当然地道,“成分不好的话,会老被批、老被教育,还会牵连身边的人。不过这一两年好多了,前几年刚开始搞这个的时候,闹得可凶了,大家都不敢说话。”   风知意无言默然。   方小芳看她半天不说话,小心翼翼地问,“你、你该不会,真的在跟他处对象吧?”   “大队里的闲话是怎么传的?”风知意对传出闲话倒没什么意外,因为之前她和孟西洲在相邻稻田里一块干活,来运送稻子的人看他们俩在一块,总会侧目几次。   虽然相邻干活没什么,但风知意是特意从分好的好地方主动调过去的,这就让人不得不多想了。   “也没说什么,就说你心大,对谁都一样看待,也不注意点。”方小芳美化一些不好听的,但有些事情还是提醒她,“倒是有些嘴碎的婆子,说你这是年龄大了,心急着把自己嫁出去,就不挑了。”   风知意听得轻笑出声,“话说,那些人的精神粮食,是不是就是扯东家长短、道西家是非?他们的趣味这么低级么?”   方小芳听得有些讪讪,毕竟她也干过这种事,“也是、也是闲着慌吧。”   说着,忙不自在地岔开话题,“对了,我要结婚了。”   “啊?”风知意微诧,“跟谁啊?”   一向爽朗的方小芳也有了些少女的娇羞,“就大队里的赵家,他们家的老四,当兵的那个。”   赵四?风知意一愣,那不就是男主吗?这是女主不再干涉,所有人的命运在渐渐回到正轨了吗?   可是男主赵学兵那个人……算了,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她看不顺的人,指不定方小芳自己看得非常顺眼呢!   “什么时候结婚?”风知意沉吟了一下,好像本土风俗都走相看那一道,“你们相看过了吗?”   “年初时相看过,他结婚报告都打了,日子看在下个月初六。”方小芳语气里有些掩藏不住的雀跃和娇羞,“到时候可能会摆一两桌,你来玩啊!”   下个月初六,那就是没几天了,因为现在都已经月底了。   听她语气,想必是对男主赵学兵非常满意的。虽然她看赵学兵有些不顺眼,但她跟方小芳的交情还不错,风知意只好应下,“好。”   说话间,车子骑进村,迎面就看到彭丫丫等在村口,看到她眼睛一亮,飞快地扑过来。   幸得风知意眼疾手快,把车子及时转弯停下,才没有撞得人仰车翻。   停好车,风知意扭头有些微怒地轻喝,“你做什么?也不看着点,不怕被撞上吗?”   彭丫丫却顾不上,急得都快哭地扑上来,“素素姐,求求你帮帮我们吧!奶奶要把房子卖掉赔钱。可房子卖掉了,我们住哪啊?”   “嗯?”风知意一愣,“卖房子?赔钱?赔什么钱?”   彭丫丫眼睛里含着泪,咬牙切齿地恨恨道,“还不是苏知青和杜知青,她们俩现在搬出去了,要我奶奶退回她们以前给的伙食费。”   差一点摔一跤的方小芳站稳拍拍裤腿,“那你们退给她们就是了。”   “可是……”彭丫丫咬咬唇,有些难堪和心虚,“钱丢了,我们赔不出来。”   “这、这有点难办了。”方小芳也愁了,“你们需要退她们多少钱?”   彭丫丫说了个让自己快窒息的数字,“两百。”   方小芳震惊地倒吸口气,“她们居然交了那么多伙食费吗?!”   彭丫丫丧气地点点头,“她们交了一年的,还有租房的钱。”   方小芳也被这数额给吓到了,“这可怎么赔得出来哦!你家那房子也不值当两百块吧?”   “差不多的。”她家房子是大队里屈手可指的青砖瓦房,大水都冲不垮。最重要的是,那是她爹牺牲为她和奶奶赚来的。为此,彭丫丫才舍不得卖掉,“赵四哥说,他愿意出两百块再添点买下我家房子。”   “赵四?”方小芳一愣,那不是她要结婚的对象吗?“他买你家房子做什么?”   彭丫丫最近被赔钱的事,愁得似乎没有关注赵四要结婚的事,所以好像不知道方小芳是赵学兵要结婚的对象,“他说他要结婚,家里住不下,买来做新房。”   方小芳顿时有些尴尬不自在了,“哎,这个、这个我没听说欸。”   彭丫丫似乎也没注意,几乎哭着恳求地看向风知意,“素素姐,求你帮帮我们吧!那房子是我爹在部队里辛辛苦苦赚出来的,是我奶奶的命根子,是我们唯一一点念想,真的不能丢了!我知道我和奶奶对不住你,但我实在找不到其他人能帮我们的了!我求求你!以后我给你做牛做马报答你!求你帮帮我和奶奶吧!”   说着,彭丫丫几乎要跪下来磕头。   风知意赶忙拦住她,微微蹙眉,“你想我怎么帮你们?”   “你能不能、能不能……”彭丫丫羞愧得都快没脸了,但还是咬牙说出,“借我们两百块?”   说完赶紧急急地承诺,“以后我会十倍还你!不,百倍!万倍也可以!”   听她“豪言壮语”,风知意丝毫不为所动,神色淡淡地道,“别乱开空头支票,搞得我像放高利贷似的。”   但风知意还是决定去看看,“你奶奶在哪?房子卖了么?”   说到底,彭家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虽然大部分是因为她们自己言行不正遭受到的反噬,但到底也有她的一份因果在。   如果不是因为她,苏望舒和杜若兰也许不会这么恶劣针对根本不认识的彭家。   “还没!”见风知意愿意帮忙,彭丫丫忙抹干眼泪急道,“这会在家里跟赵四哥正在谈呢!”   “那就看看吧。”风知意重新跨上车,回头对方小芳道,“你是不是先回去避避嫌比较好?”   不然她掺在其中多尴尬。   方小芳也觉得,点点头,“那我先回去了。”   说完忙不自在地赶紧走了。   风知意则载上彭丫丫往彭家赶去。 第85章 大火   赶到彭家时,估计是怕来不及,车子还没停稳,彭丫丫就着急地跳下来往里面冲,“素素姐,我先去和奶奶说。”   风知意不置可否,她来看看,只是看看情况斟酌处理,了却自己的那份因果。不然,在村口的时候,她就直接给彭丫丫两百块了。   把车停到一旁,刚踏进院子,就看到彭丫丫冲进堂屋,对坐在八仙桌旁的赵学兵点头抱歉了一下,然后拉着彭大娘去一旁低声说了什么。   顿时,彭大娘有些讶异地看过来,随即跟彭丫丫说了句什么,然后神色复杂地走过来,“对不住,丫丫不懂事,去吵着你了。”   自从她从彭大娘家搬出来,偶尔再碰到彭大娘,彭大娘都是神色不自然地当做没看到她的。可现在,彭大娘神色温和,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让风知意看着有些怪异,“没事,你们这边……”   彭大娘看着风知意,神色有些感慨地轻轻叹了叹,“没想到,事到如今,唯有我们对不住你愿意来帮忙,真的谢谢!你到底还是个心软心善的好闺女,以前是大娘我猪油蒙了心,做了糊涂事,对不住你。希望你以后别把这么糟心的彭大娘放心里,不值当。”   风知意听得微微蹙眉,彭大娘这话,听着怎么有股“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诀别味道?   彭大娘眉目温和地笑了一下,似乎恢复了以前的爽朗,“不过这事儿呢,我们自己能解决,就不麻烦你了。”   彭丫丫一听这话,急了,正要上来争辩,“奶奶……”   却被彭大娘一把拉到身后,警告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回头对风知意微微抱歉,“今天我这有事儿要忙,就不招呼你了,麻烦你白跑一趟。”   风知意瞧着彭大娘分外平静的神色,丝毫没有失去房子要居无定所的焦灼和悲苦,微微蹙眉着点头,“丫丫还小,真有过不去的坎……可以去找我。”   彭大娘温和甚至温柔地笑了笑,“好,你有心了。”   见此,风知意也只好转身踏出了院子,骑上车子回去了。   只是,彭大娘那分外的平静一直疑惑地萦绕在她心头。   实在是,那份平静太过违和,不像是事情可以解决的轻松,也不像是无可奈何的认命。好像她即将失去的,不是她儿子拿命给她们换来的房子。   她的平静,很寂、很沉,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孟西洲拎着两条鱼回来时,就看到风知意坐在葡萄架下,若有所思地微蹙着眉,择菜的动作都有些心不在焉,上前去把鱼在她面前晃了晃,“想什么呢?我回来都没反应。”   风知意微微往后,躲开那活蹦乱跳的鱼尾,抬头看到他身后披着晚霞的样子格外温馨,心里的阴霾被驱散了些,“这鱼不错,晚上炖鱼汤喝吧?还有一条你放去池子里面养养。”   “好。”孟西洲立马去厨房拿盆子装起来一条,然后扔了一条去后院池子里回来,开始蹲在一旁处理鱼,“你之前在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风知意择着菜,把之前彭丫丫来求助她的事,以及彭大娘的反应给说了一遍,完了还道出自己的怀疑,“总觉得彭大娘的反应不太对,她该不会做什么鱼死网破的事吧?”   孟西洲在处理鱼的手下不明显地顿了顿,“那也是她们家的事,与我们无关,咱不用管。彭大娘她一把年纪了,想必比你我都活得明白,应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就别操心了。”   “嗯。”风知意轻轻点头,这事她也操心不来。   她就是有些感慨,她跟彭家是闹得有些不愉快,但还算不上什么仇恨怨愤,不至于去仇恨。就算她们是陌生的路人,也不希望她们一老一小被逼入绝境,做什么傻事,落得凄惨。   而且,她还有种沉闷压抑的预感,总感觉有事情要发生。   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直觉出了错,接下来几天,在收尾种植晚稻的忙碌间,陆陆续续地听到了彭大娘家的后续。   彭大娘家的屋子顺利地转卖给了赵学兵,也还清了苏望舒和杜若兰的伙食钱。   不过,苏望舒和杜若兰把孤儿寡老逼到砸锅卖铁卖房子的境地,到底引起了整个大队人的不满。为此,大队长每次看到她们脸色都更差更黑了。   她们两人也有点心虚又无趣的悻悻,倒是安分守己下来,没有再闹什么幺蛾子。   而彭大娘也没有另外找个住处,而是跟大队长打了申请,拿到了介绍信,说是要带着彭丫丫回到老家去。   这个老家,就是解放前、战乱时他们逃离的家乡。   所以听到这个“老家”,很多中老年的社员,神色都有些隐晦和复杂。同时也疑惑,都在这里过了半辈子了,还能回去吗?回去还有立足之地吗?   为此,大队长特意以梦庄大队大队长的名义,多给彭大娘一封信。   彭大娘是在赵学兵摆酒的前一天走的,走得悄无声息。   走的时候天蒙蒙亮,行李简单,好像什么都没带,只带了一个彭丫丫。   风知意早起去上工的时候,骑车恰巧遇见,无意间看到,彭大娘在走出村子的时候,回头目光沉沉地看了一眼。   那一眼,黑黝黝的没有光亮,像黑雾翻滚的深渊。   让人心惊肉跳。   风知意蹙眉,心头那种有事要发生的压抑感更重了。   可是——   第二天,方小芳和赵学兵的结婚摆酒顺顺利利,喜乐和平。   第三天,大队里彻底忙完了种植晚稻的活,也丰收喜悦,风平浪静。   第四天,全大队里休息一天,风知意上午和孟西洲处理了一下自家的菜园子,下午跟方小芳去摘了半天的菱角,也无事发生。   接下来,大队里就开始忙活收获土豆、花生等相继成熟的农作物,日子恢复了忙碌和宁静。   好像彭大娘和彭丫丫是真的就这般作罢走了,渐渐地消失在社员们的谈论里。在梦庄大队里,好像再也没了痕迹。   风知意都差点以为,彭家的事,就这么扑得不声不息。   可在立秋这天深夜里,熟睡中的风知意突然睁开眼。   与此同时,智脑也及时提醒,“家主,好像发生火灾了!”   风知意心里陡然冒出“终于来了”的感觉,迅速爬起来,跑到屋外,跟嫌弃自家热而睡在她院子里纳凉的孟西洲差点撞个正着,“怎么回事?”   孟西洲摇摇头,指指村子上边那个方向的夜空,“应该是有谁家着火了。”   风知意抬眼,看到那边的夜空,似隐隐有火光跳跃。   而那个方向……风知意微微蹙眉,“去看看吧?”   孟西洲却不太赞同,“大半夜的,跑那么远去干嘛?就算真的谁家着火了,大队长也会领人扑灭的,你去又帮不上什么忙。别去瞎掺和,明天还要早起干活呢,快回屋睡吧。”   “我回屋也睡不着了。”不知为何,风知意这会有非常强烈直觉,这事儿可能跟已经走了好些天的彭大娘有关。   因为,那着火的方位,如果她估计得没错的话,应该是苏望舒和杜若兰住的那座木楼。   孟西洲看她坚持,只好陪她一块去,“那你打个电筒。”   “好。”风知意立马回屋拿了个电筒出来,出院子的时候,看到隔壁本来就睡在院子里纳凉的人也醒了,正在眺望被火光隐隐映亮的天边。   听到这边的动静,扭头看到风知意,“哟,陈知青,这大半夜的你这是要去哪?”   风知意随意找了个借口,“我看那火光方向好像在知青点那边,我不放心,去看看。”   知青点确实离那边也不远。   对方被提醒地又看了看天边,神色一正地忙点头,“好像确实!那你赶紧去看看。哎哟,你们这些知青,可别出什么事才好!这天干物燥的,也不注意防着点。”   风知意步履匆匆地朝着火的方向赶去,离火光越近,路上遇到被惊醒赶去的人越多,也逐渐听到兵荒马乱的人声鼎沸,甚至是大队长有些慌乱的惊怒嘶吼声。   不出她所料,着火的地方果然就是苏望舒和杜若兰那木楼。   风知意赶到的时候,火焰冲天,大火已经把整个木楼烧透了,吞灭了。   现场惊恐慌乱,大队长哑着喊破音的嗓子,拼命地喊着拿湿棉被来救人。   可火势太猛,那么多人同时不间断地泼水试图扑灭大火,都丝毫没有减弱趋势。很多壮汉想试图冲进去,都被大火给挡了回来。   最后,还是大队长亲身上阵,淋湿了全身,捂着湿毛巾,和身为解放军战士的赵学兵裹着湿棉被冲了进去!   大家都提着心看着等着,救火的人还在不断地泼水扑灭着,焦灼发烫的空气里飘来一丝若隐若现的异味,风知意下意识地闻了闻:这好像是,火油的味道?   抬眼看着这吞噬木楼的熊熊烈火,风知意蹙眉:所以,这果然是人为吗?   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视着人群,可是,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痕迹。   没一会,大队长和赵学兵两人在众人的惊呼下,都浑身着火地抱着个黑漆漆的人形出来。   救火的人第一时间冲上去泼水浇灭了火,扯掉了他们身上的被子,赶紧把人送上在一旁早就准备好的拖拉机上,卫生所的医生也紧跟上去急救,车子立马就“突突突”地开出了村,朝县城里狂奔赶去!   风知意站在远处的人群里静静地看着,看着拖拉机匆忙地消失在夜色朦胧的黑夜里,看着大火毫不留情地把木楼渐渐地烧成灰烬,心下一声轻叹——   梦庄大队,以后怕是不会安宁了。 第86章 大雨   大火终熄的黎明里,月亮迅速隐去了骤然聚集起来的翻滚云层里,天空里一声闷雷,紧接着大小雨滴,一滴两滴地陆续砸下。   有人不确定地匪夷所思,“这是,下雨了吗?”   这是有多讽刺,木楼都被烧成灰烬了,大火都扑灭了,才开始下雨?   众人默然无语看着被烧得只剩下残破框架的黑漆漆木楼,心情实在复杂:那两人是有多不招人待见,连老天爷都这么假惺惺地慈悲一下?   不知谁惊呼了一下,“稻子还晾在晒谷场上!”   顿时惊得众人一哄而散,赶紧都跑去抢收粮食进屋,再也顾不上这姗姗来迟的雨,是巧合还是老天爷在幸灾乐祸。   雨滴越来越密、也越来越猛越急,紧锣密鼓地噼里啪啦砸下。   没一会,就砸成了“哗哗哗——”的倾盆大雨。   好在人多力量大,所有粮食都在大雨成型前都给抢收进了屋。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纷纷都回家去。   被淋成落汤鸡的风知意冒着大雨,匆忙地跑进院子里,路过一下雨就“嘎嘎嘎”兴奋叫着的大鹅子时,没好气地拍了它一下头,“瞎乐个啥?”   从她后院跑进来的孟西洲见此,忍俊不禁地“噗嗤”轻笑,跑上前去给她用手挡住了一点额前的雨,“都说让你不要去帮忙了,大队里那么多人,不缺你一个劳动力。赶紧回屋换衣服,我去烧热水。”   “嗯。”风知意往屋子里跑去,夏天衣服薄,湿漉漉地紧贴在身上,挺不雅观的,“你也先去换衣服吧,别感冒了。”   “好。”孟西洲想了想,还是回去换下衣服再回来。   夏天的雨,风风火火地来,噼里啪啦地一顿猛砸,然后又像想起还有急事一般,骤然停下,匆忙走了。   乌云散去,碧空如洗。   这时,太阳也不过才堪堪升起。   阳光折射进清透的雨滴里,坠在青翠如洗的枝叶间,如一颗颗会闪烁的漂亮珠子,随着雨滴的坠落,砸碎了一地的金光。   风知意坐在落地窗前,侧首看着窗外的雨后之景,有些着迷。   “好好吃饭!”坐在对面的孟西洲敲敲她的碗沿,待她回神看过来,无奈宠溺地笑道,“小孩子一样,吃饭都不专心。”   风知意低头垂眼,舀起碗里的粥,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昨晚我在现场,闻到了火油的味道。”   “火油?”孟西洲喝粥的手一顿,随即神色如常地吃着饭,“怎么会有火油呢?那两个人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风知意抬眼静静看他,心里好像有千头万绪,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能欲言又止地感叹一句,“谁知道呢,真是多事之秋。”   “那也都是别人的事,碍不着咱们。”孟西洲神色毫无痕迹,好像事不关己,“快吃,一会还要下地去拔花生。”   风知意只好收起思绪,“嗯。”   待到地里一个人一块田拔花生时,智脑才低低出声,“家主,那不是彭大娘做的吗?您怎么怀疑反派啊?”   “应该是彭大娘做的。”风知意低垂着头,手放在花生枝叶里,其实用异能控制着一株株花生自己一颗不剩地跳出土,“但也有幕后操控手。”   “嗯?”智脑倒是没分析出来,“从哪看得出来?”   “这个时候,火油是禁品,还贵。”风知意声音淡淡,“彭大娘一个半辈子都窝在这山沟沟里的孤老农户,两百块钱就能逼得她砸锅卖房子,她哪来的本事和门路弄到这东西?”   “啊?”智脑没想到还有这一茬,“那也不一定是反派吧?那两个女的那么欠,在村子里得罪的人那么多,谁知道是不是还有别人看她们不顺眼。”   风知意轻轻“嗯”了一声,“是有可能。但最有可能是经常去跑军需,可以接触到火油的人。”   智脑才猛地惊觉,“对哦!我都忘了还有这一点!那反派对付那两个女的做什么?她们又不是梦庄大队的人。”   风知意心里轻叹一声,“他不是要对付那两个女的,而是借那两个女人背后的势力,来对付梦庄大队。那两个女的若是真的在梦庄大队殒命,你觉得苏家杜家会作罢?”   其实,风知意还隐隐察觉,他的用意还仅仅在于此。彭大娘被逼离,或许只是个开始。   这个智脑倒是认同,想了想苏家杜家和梦庄大队对上,顿时乐了,“这是要他们狗咬狗吗?还是用本是梦庄大队的人挑起的,自己人坑自己人吗?艾玛,这招有点狠。”   风知意:“……狗子,你变了。”   无辜喜提“狗子”绰号的智脑懵逼,“我咋变了?”   “你不是最提防反派的吗?”风知意笑问,“你怎么开始站在他这边了?不仅不第一个怀疑他了,现在还说苏家杜家和梦庄大队是狗了。”   智脑无辜道,“那是因为家主您站在反派这边啊!您之前不还提醒他火油没处理干净吗?”   这下,轮到风知意被噎得无言以对。   她确实是怕他没收好尾,毕竟苏家杜家不是梦庄大队这些人,手里的能力大,或许能从火油中查出蛛丝马迹。   他帮老首长跑军需虽然是暗中的,但这事闹大以后,也不是没有痕迹可查。若是被老首长知道,老首长怕是也不会帮他遮掩。   其实在到现场之前,她是真的丝毫没有想过他也会参与其中。   实在是他每天乐呵呵地跟她一起上工下工吃饭,过着平淡寻常的小日子,满足得像个幸福的小傻子,丝毫看不出来他有暗戳戳地在搞事。   敢情芝麻汤圆,还是芝麻汤圆啊!   ——   县城医院的消息,是晚饭时间传回来的。   据说那两人经过一整天的抢救,虽然堪堪保住了命,但还没有脱离危险期,都还在昏迷不醒。   可就算不死,两人也会生不如死。   因为,两人烧伤面积都高达百分之八十。   苏望舒完全被毁容,还被屋梁给砸断了腿,为了保命已经被截肢;杜若兰虽然一张脸被护得好好的,可她身上的烧伤比苏望舒还严重。   大队长和赵学兵也没回来,他们俩也有轻度烧伤,留在县城医院里处理这事和养伤,顺便通知苏家杜家的人。   听说,苏家杜家惊怒得当天就在赶过来。   风知意估摸着,最快也得明天下午才到。   吃过晚饭,天气又闷热起来。   风知意站在屋前廊下,看着天边黑压压的云层低垂,感觉是在暴风雨的前夕。转眼看到孟西洲又搬出竹床在院子里,提醒他道,“你别睡院子里了,感觉晚上会下雨。”   孟西洲抬头看了看天边云层,“那我拿席子去厨房打地铺,我屋那里太久没住,全是灰尘,懒得收拾。”   风知意:“……厨房里怎么打地铺?你还是把席子拿进厅里来睡吧,这边干净也凉快。”   反正她睡在房间里没影响。   孟西洲的眸光顿时像萤火般亮了亮,“好。”   然后迅速地收了竹床,卷起席子进屋。那动作,干净利落得一气呵成,感觉就在等着这一茬似的。   风知意:“……”   懒得搭理他的小心思,转身回了屋。   夜里,果然几乎下了一整晚的暴雨。哗哗哗一夜的雨声,好像在提醒着苏望舒和杜若兰有多不幸。   天亮雨停放晴,去上工的人纷纷议论,感叹苏望舒和杜若兰两人命太不好了,都说要是前一晚有这场暴雨,那她们两人,可能就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   对的,至今为止,梦庄大队所有人,都觉得是那两女的倒霉,自己不小心烛火导致的。   风知意去上工时特意绕了一下被烧毁的木屋那边,大队长不在,没说怎么处理,黑漆漆的断壁残垣就还没有收拾。   但接连经过两场暴雨,空气里火油的味道已经被冲洗得干干净净。自然,也没了其他的蛛丝马迹。   这两场大雨……风知意踏车骑远,可真及时。   就像是算好了似的。 第87章 人间蒸发   对于苏望舒和杜若兰的遭遇,大家同情归同情,但可能是因为对她们俩都没什么好感,而且失火走水这种事,也没有多稀奇,就没有太多去关心和在意,都以为不关自己的事。   可没想到,在第二天傍晚,三辆军用吉普车就气势汹汹地杀进了村。   梦庄大队所有人,不管男女老少,也不管是刚下工或还在地里没下工的,都被匆匆地召集去开会。   强势霸道的,不容有异议。   众人都有些无语或不满地赶去大食堂外的晒谷场,却见一队士兵,一字排开地站在高台上,严阵以待的样子,顿时噤若寒蝉。   有人忍不住悄悄低声问,“怎么回事儿?我们这是来开啥会?怎么这么严肃?还有这么多当兵的?干啥子哦这是。”   “不知道。”对方也一头雾水,指了指高台上中间那个穿着极其体面、保养得看不出年龄的妇人,正阴沉着脸,两眼冒火地扫视着越聚越多的人群,“估计不是什么好事,看那神情,跟来寻仇似的。”   旁边有人“哎哟”一声提醒,“那人长得有点像苏知青啊!该不会是她家里人,来迁怒我们吧?”   “我看有点儿像,你看大队长脸那么黑。”   有人立马就不服气了,“有没有一点道理了?她们自己不注意着火了,关我们啥事啊?!”   “就是!咱们还那么拼命地救火了呢!我都被烧伤了好几处我有说啥了吗?咋滴还好心没好报啊?!”   “谁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看来者不善。”   ……   风知意从地里匆匆赶来时,晒谷场上已经人山人海,只好站在人群边缘,抬眼看到高台上那阵势浩大的苏母,一点都不意外地勾了下唇:公器私用,这是嫌苏家身上的错漏不够多?   见人来得差不多了,大队长才拿起一旁的大喇叭,沉了沉气,“今天召大家来,主要是为了……”   可话还只是开了个头,就被一旁压抑着怒火的苏母不耐烦地一把夺过喇叭,举起喇叭对众人怒吼,“说!是谁放的火?!是谁害的我女儿?!!”   众人被这话吼得一懵,随即纷纷不满地反驳——   “谁他娘的放火了?!你别血口喷人!”   “就是!自己不注意还怪别人!”   “去他娘的!还真的是来怀疑我们的?!有病啊这是!”   “真的是有什么样的女儿就有什么样的娘!一点道理都不讲!”   ……   大队长看广大群众被质问得瞬间不满地沸反盈天,黑脸一冷,“苏夫人!请你说话注意点!不要张口就瞎污蔑人!”   “我污蔑人?!”苏母自从在医院看到苏望舒的惨状,就一路惊怒攻心地杀到这里,愤怒得整个人都快崩溃了,“我女儿都在你们梦庄大队里被烧毁了!”   光是这一点,她觉得整个梦庄大队都罪该万死。   大队长沉默了一下,“对于苏知青的事,我们也深感同情。但是我们大队里没电灯,晚上都是点油灯蜡烛的。天干物燥,她们自己不小心意外失火也是正常的。”   “放屁!”苏母这会怒火正烧到头脑,几乎愤怒得没有理智了,礼仪也不要了,“就是你们大队里的人烧的!把凶手交出来!不然,我把你们整个大队都给烧了!”   大队长脸色一沉,也大声吼回去,“苏夫人!麻烦你讲点道理!我们梦庄大队的人为什么要烧你女儿?!你女儿是柴火吗?能烧饭还是咋滴?!”   听到这话,风知意忍俊不禁地闷笑了一声。这大队长说话也挺损的,原来苏望舒在他眼里,连柴火都不如。   苏母被吼得一懵,似乎没料到区区一个大队长居然敢这样对自己大小声,一时竟然半天没反应过来。   可能是察觉到自己的脾气有些失控,大队长随即压了压情绪,缓了缓语气道,“就算你有什么怀疑,也请你拿出证据。不要张口闭口,就凶手凶手地给人盖杀人这么严重的帽子。我这梦庄大队所有人,都是清清白白的身家,容不得你污蔑!”   “要证据是吗?!”回过神来的苏母愤怒地拿起喇叭朝人群大喊,“陈素素在哪?!给我滚出来!”   哦吼?!风知意挑眉,这是怒火烧到她身上了?   人群听到这话,也懵逼地面面相觑,这关陈知青啥事啊?   有人发现风知意,纷纷让出了位置。   风知意从人群让出的一条路,施施然地走上前去,“滚我不会呀,要不你示范一下?”   苏母一看见她,愤怒地从高台上冲下来,气得浑身颤抖,用吃人一样的目光怒瞪她,手指直往她面前怼,“是你!是不是你?!是不是就是你放火烧了我女儿?!”   风知意懒洋洋地挑眉,不屑轻嗤,“你女儿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我脏了手?”   “你!”苏母怒极地一巴掌扇过来!   风知意轻轻一避开。   苏母用力过猛,往前一扑地差点摔倒,被一旁的警卫员堪堪扶住才没摔个狗啃屎,气急的她转身愤怒地指着风知意叫嚣,“抓起来!给我把她抓起来!”   “啪!啪!啪!”风知意慢条斯理地鼓掌,“苏夫人好大的官威啊!敢情这人民解放军,是你们苏家私兵吗?公器私用得这么理直气壮?可真够嚣张的。”   这话说得正要上前的士兵们脚下一顿,赶紧都退了回去。   扶着苏母的警卫员也低声提醒苏母,众目睽睽之下,不可太过。   苏母被怒火烧成灰烬的理智,这才死灰复燃了一点。她阴狠恨毒地盯着风知意,“你给我等着!等我找到证据,我一定让你生不如死!”   风知意悠然地微微一笑,“那我就拭目以待,苏家有何本事能够颠倒是非黑白,把这莫须有的罪,强硬按在我头上。”   “不是你?!还会有谁?!”苏母都恨红了眼,“我女儿在这里就只和你有矛盾!她和我几次打电话,都说你找她麻烦!我只当你们小姑娘间的拌拌嘴,没有在意,还劝过她两句。没想到你这么恶毒,居然杀人放火!”   “我找她麻烦?”风知意听得差点乐了,“不如你问问大伙儿,我有没有找过她麻烦?”   闻言,大队长站出来证明,“陈知青从来没有招惹过你女儿,反倒是你女儿,一来就跟陈知青抢彭家的房子。把陈知青赶出来了之后,见陈知青自己造房子,又紧咬着不放也造房子,一直在闹腾个不停。陈知青对你女儿,是一避再避,是你女儿一直在得寸进尺!”   “就是啊!”有人也忍不住,“明明是苏知青一直咬着陈知青不放,陈知青一直没搭理过好吗?”   “人家陈知青天天在地里忙活着,哪有空折腾幺蛾子?哪像某些人,活儿不干反而跑去偷人家黄瓜!”   “就是!明明是自己瞎出主意造坏了房子,还赖皮不认账!”   “她把菜苗当草全拔错了,还栽赃给我闺女呢!”   ……   大概是苏望舒和杜若兰太不得人心,再加上苏母一来就气势凌人地仗势欺人,张嘴就污蔑他们杀人,还嚣张地扬言要烧了他们整个梦庄大队。   所以众人这会都义愤填膺,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地把苏望舒来梦庄大队干过的蠢事给道了个尽。   苏母听得脸色越来越僵,脸一黑,恼羞成怒地冷喝,“闭嘴!”   说着,阴测测地扫视着群众,“这么说,你们这梦庄大队,跟我女儿有过矛盾私怨的还不少?”   众人一静,大队长脸一黑,“你女儿那么能折腾,有矛盾有私怨不是很正常吗?!但有私怨不代表就会杀人放火!苏夫人,麻烦你说话讲证据!不要乱泼脏水!”   苏母不搭理他地冷哼一声,转首交代警卫员,“给我查!每个人都给我查清楚!”   说着,寻找仇人似的扫视着人群,“我倒要看看,这里有多少人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欺负过我女儿!”   大队长也怒了,“苏夫人!这里没人欺负过你女儿!我们梦庄大队的人也不是犯人,你们没资格盘问!”   “我没资格?!”苏母冷哼,“行!那我报公安,总有资格了吧?!”   大队长脸一黑,“请便!”   然后苏母还真的立马以怀疑“梦庄大队有人放火谋害苏望舒”的名义报了县城公安来,连夜对起火一事进行紧锣密鼓的调查,以及对梦庄大队的所有人逐一审问,闹得鸡犬不宁。   和苏望舒有矛盾私怨的都被着重问话,风知意被问话的时候,非常配合地把她和苏望舒之间种种矛盾摩擦一五一十地全说了,坦坦荡荡地毫不隐瞒。   深夜里,对方公安疲惫地揉揉额头,失笑道,“还是你最配合,其他人都躲躲闪闪的,没问题也要变成有问题了。”   风知意不置可否地笑笑,没有答话。这种陷阱,她才不掉进去。   公安神态温和得,像是闲聊般地说起,“不过你们梦庄大队,怎么老出事?去年那个失足溺水的也是,好像都跟你颇有关系啊!”   这公安好巧不巧的,正是去年因为贺梅的事,来问过她话的那一个。所以最后一句话,格外地意味深长。   “大概是流年不利吧!”风知意从容淡定地笑了笑,四两拨千斤回去,“我在这里插队快三年了,跟这里的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接触过、都有或亲或疏的关系。更何况,我是知青,她们也是知青。”   所以有关系,有接触往来,有生活摩擦,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了。   公安顿时“哈哈”笑笑,“说的也是!”   风知意非常耐心温和地问,“还有什么需要问的吗?”   “有。”公安提了提精神,“着火的那天晚上,你在哪里?”   风知意如实说,“那么晚,当然在家里睡觉了。后来听到动静,就跑去看了看。”   公安点了点头,“那时大概几点?”   “我当时起床看了下时间,是凌晨3点31分。”风知意抬手示意了一下自己手腕上的手表,表示自己为何知道的那么清楚。   公安这边,已经查探估测出,起火时间是晚上3点25分钟左右。而从风知意家里到那被烧毁的木楼处,就算用跑的,再快也至少需要15分钟。   所以时间对不上,公安微微点头,“那你有目击证人吗?”   “有。当时我邻居看见我出门,她当时还问我那么晚去干嘛,我说怕知青点出事,不放心去看看。”风知意没抖出孟西洲。   公安立马让人去单独问她邻居,当然不是让她替风知意作证,而是让她说出自己当时不在场的目击证人。   邻居果然提到了风知意,跟风知意的说词完全吻合。   所以风知意没有任何嫌疑,苏母自然拿她没有办法,只能恨恨地瞪着她。   梦庄大队人不少,一连盘问了好几天才盘问完,没有查出任何嫌疑,除了被苏望舒和杜若兰逼得砸锅卖铁卖房子、可以说是仇怨至深且又已经离开的彭家祖孙。   苏母立马尖锐炸毛了,“查!给我查她去哪了?!肯定就是她干的!”   县城公安被她闹腾得没办法,只好再费人力物力去查。   可这一查,却查出了大问题!   彭家祖孙俩,并没有回所谓的“老家”!   而且,也没有坐火车或汽车的任何记录!   问附近村子或县城的人,也都说没见过她们俩!   这可不是一般的、大大的有问题了!   整个梦庄大队,顿时就哗然了!   苏母气疯了,直接冲去问大队长,问是不是他包庇、是不是他同谋。   因为她认为,是大队长放走的那祖孙俩,是大队长给她们开了介绍信。且以这个“合理又充足的理由”,把大队长给提进了县公安局关押审问。   至于彭家祖孙俩,苏家和县公安局,都花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以梦庄大队为中心散发开来,去地毯似地搜查。   可是搜查了一个多月,那身无长物、也无依无靠,甚至大字都不识一个的一老一小,却能躲开这天罗地网的搜查,居然怎么找、都没找着!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所有搜查出来的痕迹都证明:彭大娘和彭丫丫两个人好像一出了梦庄大队的村子,就彻底没了踪迹!   好似人间蒸发! 第88章 求医上门   苏家折腾了一个多月,彭家祖孙一直没找到,苏望舒和杜若兰也一直在医院没医好。大队长也就一直被关押在公安局,百口莫辩,没法为自己澄清。   大队长虽然被不在,梦庄大队虽然也被苏家搅得好一阵混乱,但大家的日子还是要过,依旧还是要干活。在各个生产队长的安排下,有条不紊地夏忙秋收。   这天风知意如常地早起去上工,却被苏母带人堵个正着,“我有事找你!”   说着,就要自顾自地进院子,被被风知意反手带上门,“我这里不欢迎不速之客。”   “你!”苏母看着她那从一开始就气定神闲、好像从来都没把她看在眼里的样子,就恨不打一处来。但想到自己来这里的原因,不得不压下不满,“听说你会中医,去给我女儿看看。”   明明是来求人,语气却压抑着颐指气使,脸色好像风知意欠了她八百万似的!   风知意顿时好奇地盯着她猛瞧,瞧得她浑身不自在,有些恼怒地轻喝,“你看什么?!”   风知意蓦地笑了笑,“我实在好奇,你这脸皮啥材料做的,怎地这般厚?!”   “你!”苏母气得抬起手就想扇她耳光,可瞧见她嘲讽的眼神,再想想医院里崩溃得每天寻死觅活的女儿,就硬生生地摔回手,像是忍辱负重般地僵着脸,“之前是我不对,是我气急攻心冤枉了你,请你体谅一个做母亲的心。”   风知意双手插兜,非常薄凉寡淡地道,“抱歉哦,我没做过母亲,无法体谅。”   苏母:“……”   干脆不跟她打感情牌了,直接利益交换,“那你怎样才答应?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风知意忍不住“啧啧”了两句,“口气真大,这个国家你做主吗?”   苏母:……感觉自己迟早会被风知意气得中风脑溢血。   苏母憋了憋,把冲得自己头昏眼花的气给硬生生地憋回胸膛里去,“调你回城、给你安排工作,再给你一万块钱够不够?!”   风知意实在忍俊不禁,“你们苏家人都这么自以为是吗?就你之前对我又辱骂又污蔑的,你当我是傻啊还是贱啊?还去巴巴地给你女儿看病?”   “我都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苏母真的快憋不住了,这一个多月来,凶手一直找不到,每天还要照顾崩溃想死的女儿,看着她那样子真的又心焦又心痛又无比痛恨那害人的凶手,“我做错了,我道歉我赔礼都行!但我女儿是无辜的,请你高抬贵手,帮帮她吧!”   “你的道歉赔礼很了不起吗?我一定要接受吗?”风知意挑眉,随即眉目一冷,“我不接受!还有,想必你也查清楚了你女儿在这里对我的所作所为,如今我不拍手称快已经算是厚道了,还要我去给她医治?你看我像那么宽宏大量、以德报怨的人吗?是你,你做得到吗?”   苏母见怎么样都说不通,脸色渐渐地阴沉下来,眼神也开始毫不掩饰地不善起来,为了女儿,她顾不上那么多了,“我最后问你一句,你到底去不去?!”   风知意好像丝毫未觉,依旧懒洋洋地道,“不去。”   “给我……”苏母一扬手,刚要发号施令,被却她身后一个人冲上来急急拦住,“苏夫人,先不要着急,我去说说。”   风知意这才发现,原来赵学兵竟然来充当了苏母的狗腿子?这是前年她给断掉的金大腿,如今经过火海救苏望舒一事又给重新抱上了?   挺会钻营啊这男主。   那想必苏母能来这里找她去给苏望舒医治,也有这个赵学兵的一份“力荐功劳”咯?这人还真的是,对她“念念不忘”啊!   风知意微微眯眼,看着赵学兵自以为是地上前来劝说她,“陈知青,你知道现在苏知青有多惨吗?脸毁了、全身都被烧伤了,腿也断了,每天更是被病痛折磨得痛不欲生,几乎生不如死。你也是个女同志,你忍心见死不救吗?”   哦吼?一来就给她来个“见死不救”的道德绑架?   “忍心啊!”风知意一脸理所当然地重重点头,“她以前老找我茬,现在听说她过得不好,我就放心了。”   赵学兵:……你这么坦然地承认人性的阴暗面真的好吗?他严重怀疑这个陈知青是个傻的!   随即一脸的义正言辞,“陈知青,这你就不对了!你怎么可以有这种不好的思想呢!上天有好生之德,更何况你医者仁心,该以慈悲为怀,怎么能这么心胸狭窄、这么斤斤计较呢?!”   “上天有好生之德,可我没有啊!而且我说了多少次了,我不是医生,没有仁心,只有一颗斤斤计较的心。”风知意坦坦荡荡地承认自己没有那么高尚那么伟大,“我就是这么心胸狭窄,谁对我坏,我就记仇一辈子!”   听到她这话,赵学兵还有一大堆“仁义道德”的说词顿时被梗在喉咙里,差点被噎死!   忍了忍,耐着性子劝解,“陈知青,冤家宜解不宜结,你和苏知青之间说起来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一些口角小摩擦,真的没必要揪着不放。”   风知意毫不客气地冷嗤,“是我揪着不放吗?是她像疯狗一样地追着咬我吧?我哪招她惹她了?你睁眼说瞎话?”   赵学兵:“……”   小心地看了眼黑了脸、却一直忍着不发作的苏母,赶紧道,“苏知青那样的家庭,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是娇惯霸道了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让着她些?”   “我为什么让着她?凭什么?”风知意立马反问,“我是她妈啊还是她爸?还是我欠她的?”   赵学兵:“……”   “化干戈为玉帛不好吗?你这次不计前嫌地帮了她,你们不就和好了吗?”赵学兵几乎语重心长地道,“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强吧?”   他是真觉得这个陈素素简直脑子不好使,这么大好的机会都不懂好好把握!   “多那样一个朋友?”风知意不屑冷嗤,毫不掩讽刺,“抱歉,我没法跟她性情相投、三观一致、志同道合。那种人,你乐意跪舔,我可不屑!”   赵学兵:“……”   怎么还上升到人身攻击了呢?这话都快没法聊了!感觉这陈知青牙尖嘴利的,说什么都能把他怼得哑口无言。   既然温情友好的路线走不了,赵学兵干脆改变策略了,“陈知青,你不屑什么?!你有什么资格不屑?!你可知道,苏家是什么身份地位?!”   风知意嘴角缓缓地勾起,这个男主到底什么格局眼界啊,整天就知道身份地位、利益权势,就知道汲汲营营?   他的道义呢?他的仁德呢?他的风骨和血性呢?身为男主居然没有这些东西吗?   赵学兵忍了忍风知意眼底泛起的嘲讽,简直利诱般地劝说,“你若救了他家女儿,以后前程、工作想要什么都能轻而易举。但你若不救……”   随即语气沉了沉,似在威胁,“说到底,苏知青被人放火一事,认真追究起来,跟你也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你就不怕苏家事后算账?你能承担得起整个苏家的怒火吗?而且,还有苏夫人的娘家,那可是掌握了整个路军团的。”   听着赵学兵对她这么一通威逼利诱,风知意缓缓地恶劣笑起,转首问苏母,“听说你女儿断了一条腿?”   在苏母脸色猛地变难看之前及时道,“我有办法给她接回来,你想要么?”   苏母难看的脸色猛地一僵扭曲,顿时就有些狰狞,“这个问题,你最好不要拿来开玩笑!”   “没有开玩笑。”风知意也正了正神色,“就问你到底想不想要?”   苏母虽然觉得荒唐不可能,可是,想起女儿只有一条腿的样子,到底忍不住希冀,“你有什么办法?”   风知意轻飘飘地指了指赵学兵那双大长腿,“把他的腿给割下来,给你女儿按上。”   赵学兵立即不可思议地震怒,“陈知青!!!”   苏母也怒不可揭,“你到底还是不是人?!拿这种事开玩笑!”   风知意神色一正,很认真严肃地道,“我没有开玩笑!如果我办不到,我这一双腿,赔给你女儿,如何?”   看风知意说得这般信誓旦旦,苏母愣住了,迟疑了,将信将疑了,“那、那我可以找医院里捐献的义肢可以吗?”   “不!”风知意毫不掩饰恶意地盯着赵学兵的双腿,“就只有他的可以!”   看着苏母也看过来的眼神,赵学兵背脊一凉,瞬间冷汗泠泠,震惊愤怒的眼睛要渗血了,咬牙切齿地仇恨道,“陈知青!你怎么这般恶毒?!我跟你有仇吗?!”   风知意如春风化冰般地盈盈一笑,“对呀,谁让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想来利用我?!不给你一点颜色瞧瞧,你还以为我好欺负是不是?我现在就是在明着来反击你,怎么样?不像你,只会小人行径、背后阴人。”   赵学兵神色一怔,随即僵着脸不承认,“我什么时候利用过你?”   风知意冷笑轻嗤,“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别当所有人都是傻子。就你这秀出来的智商,我看着就像个笑话!”   “你!”赵学兵死死盯着风知意的眼神,简直想一巴掌拍死她!   风知意丝毫不惧,转首温柔亲切地对苏母笑道,“你什么时候把他的腿割下来,我就什么时候救你女儿,不需要任务酬劳。”   完了,还非常恶劣地补充强调,“只要他的。”   苏母听得神色复杂迟疑。   见此,赵学兵急得满头大汗地忙道,“苏夫人,您别听她胡说八道!哪有谁能把别人的腿割下来另给人安上的?!这简直荒谬!她这是在教唆你犯罪!她简直不安好心!她根本就是在挑拨离间,让我们自相残杀。”   “没有哦~”风知意相当恶劣地笑盈盈,“我是看你这么真心实意地想帮苏知青,给你出主意啊!你不过是失去一条腿而已,苏知青那可是一整个人生啊!你这么热心、这么仁心、这么不忍心,你忍心不救她吗?你忍心看着她凄惨痛苦一生吗?上天有好生之德啊!”   风知意把他之前劝她的话全都甩回去,甩得他一脸的狰狞扭曲。   呵,刚刚慷他人之慨的时候,他可是佛光普照、差点能普度众生了。现在要自己出力的时候,就形如恶魔,恨不得吃了她了?   不是喜欢抱大腿吗?不是喜欢利用她的医术吗?那她就如他所愿好了。   风知意气死人不偿命,再接再厉,“你一条腿,换苏知青一个光辉灿烂的美好人生,多划算啊,你说是不是?你就当你是战场上不小心被炸了、受伤了,这是光荣功勋,以后苏家会好好补偿你的。”   说着,还唯恐天下不乱地朝苏母意味深长地提醒一笑,“我说的对吧?苏夫人。”   苏母虽然僵着一张脸没说什么,但狐疑的神色还是泄露了她有些意动的心思:战损,确实是个非常好的借口。   急得赵学兵大喊,“苏夫人,您千万别听她胡言乱语,妖言惑众!她这是在公报私仇!”   风知意倒是对没有表态的苏母非常诚恳地施施然一笑,“苏夫人,我不妨跟你直言,无论你怎么威逼利诱,我都不会去给你女儿看伤治病,死都不会!除非你拿他的一条腿来换,我无偿帮你女儿看任何伤病。若看不好,我就赔上自己一双腿,如何?”   “陈知青!!!”赵学兵简直目眦欲裂,如果杀人不犯法的话,他现在恨不得剁碎了她!   苏母听得眼神闪烁,看了看急得满头大汗、眼神隐隐惊恐的赵学兵,又看了看笑得恶劣又明媚、却坦坦荡荡的风知意,心中的天平,渐渐地趋向了风知意。   想了想,苏母倒是冷静下来,却佯怒地冷哼,“你这是想借我们苏家的手报仇?”   “对呀!”风知意非常爽快地承认,“不然,就凭你对我那么恶劣嚣张的态度,还有你女儿恶心我那么多回,你以为我凭什么会帮她治?就凭你们够跟我过不去吗?”   苏母一噎,但看风知意这么坦坦荡荡的态度和言辞,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憎和目的,她心里竟然诡异地非常认同她这话,而且心情也和平了一些,也更信任了一些她能救她女儿的说词。   但大庭广众之下,这种犯罪的事,她当然不能表现出来丝毫,“你当我苏家傻吗?会听信你这么荒谬的话?!”   “不相信啊,”风知意无所谓地耸耸肩,“那便算了,看来苏夫人也不是真心想帮女儿呢。”   说着推着车上前,“麻烦让让,我要去上工了。”   苏母不知道在想什么,居然还真的没有再阻拦,诡异地让开了路。   风知意非常满意,走了几步,还心情非常好地回头,“苏夫人,我的承诺长期有效哦。你什么时候办到了,随时来找我。”   “陈知青!!!”赵学兵气得简直想冲上去把风知意给打死!没见过这么坏的人,还坏得这么嚣张、坏得这么光明正大!   苏母好像很不信风知意的话,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赵学兵赶紧追上去,心惊胆战地紧走在她身边问,“苏夫人,你该不会真信她的鬼话连篇吧?!”   “怎么可能?!”苏母愤怒得一脸义正言辞地反驳他,“她那种没脑子的话谁会信?!她这种没有医德的赤脚大夫,谁知道她有没有利用医术做过缺德事,我要去举报她!让公安好好查查,她有没有做过作奸犯科的事!”   赵学兵却看着她,心中有些心惊肉跳。   风知意目送赵学兵眼睁睁地看着金光闪闪的大腿,即将变成了索命阎王,兴味地笑了笑,转身骑上车子往村外去。   智脑在耳机里笑得直打滚,“哈哈哈,笑死我了!家主,您太坏了!您看男主那个被吓懵的小表情,感觉他都要急得头秃了!”   风知意毫无同情心,“谁让他整天闲着没事干,尽琢磨着怎么利用我捞好处。一次两次也就罢了,还来?看我不吓死他!”   “是吓唬吗?”智脑不觉得,“您不觉得,那个爱女心切的苏夫人,真的很有可能会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吗?”   “那不更好?”风知意没心没肺,“那样苏家提前完蛋。”   智脑立马就明白了,“所以,您给的其实是个伪命题。苏夫人不按照您说的做,救不了她女儿;按照您说的做了,苏家玩完了就没必要救了。所以,您到底还是不会救她。”   “对呀,我就逗她玩呢!”风知意不觉得苏母能办到,“就男主那个心性,既然知道了苏家觊觎他的双腿,那他哪能没防备?到时候,双方你来我往地较量,那才是热闹呢!他们忙着鸡飞狗跳,没人来烦我,我不就清静多了?”   智脑乐不可支地笑道,“说的是!”   到了地里没干一会活,孟西洲也来了。   其实之前他们俩刚准备出门,就察觉到门口苏母远远地走来,孟西洲就从后院绕出来了。毕竟苏母在京市看到过他,他现在不好给风知意添上给人可作话题的把柄。   但之前的事他可是瞧得一清二楚,所以也忍不住笑话她,“你太坏了,看把人家给吓得,都要尿裤子了!”   简直像小孩子一样:你去打他,我就帮你。那坦坦荡荡使坏的样子,真的是太可爱了!   “谁让那个赵四太烦了!”风知意撇嘴,“我估摸着,这次苏家人求医上门,八成又是他怂恿的。他不让我清静,我就让他不得安宁!”   “又?”孟西洲微微拧眉,“他什么时候还这么烦过你?”   “就前年我救王队长那事,就是他怂恿苏望亭插了一手,我才被送去老首长那。”风知意大概把那金针拔毒的前后始末说了一下,“……然后我给过他教训了,几乎断了苏家对他的扶持。没想到他借着这次火中救人,又跟苏家搭上了关系,又来搞幺蛾子!”   孟西洲微微颔首,其实那事他当时也有所察觉,但他对军中的情况不甚清楚,那时对她也还不是很了解,不知道前途、工作、调回城是不是她想要的,就没出手干涉。   现在既然知道了,那就不如……孟西洲突然想到什么一顿,“对了,你跟方小芳不是玩得很好?你这样跟赵四对上,会不会影响你们之间的交情?”   “影响就影响呗!”风知意有些莫名,她难道还要为了一个稍微有点交情的社员,心甘情愿地去被别人利用不成?“赵四是她丈夫,赵四若仇视我,以后她铁定会跟我翻脸了。”   这个时候,虽然提倡独立新女性,不会以夫为天,但毕竟是要跟她过一辈子的枕边人。难道她会不站在丈夫身边,反而站在她这个外人身边?   想想都不可能,所以反目是注定的。   孟西洲看她丝毫没有伤心或遗憾的样子,就知道方小芳也不曾让她放在心上,便放心地点点头,“那便好。但你也要小心点,提防着赵四狗急跳墙。”   风知意想了想赵学兵那个品性,还真有可能,“嗯,我知道,我会注意的。”   毕竟都威胁到自己的生命安全了,赵学兵他能不急眼?   可苏家他不敢对上,那他肯定要“欺软怕硬”欺上她这个“好欺负”的。想着解决了她这个想祸害他的源头,自己就会安全了。   “对了,”孟西洲又想到什么,“之前我过来的时候,路过一群知青身边,听到他们在讨论国庆放假去县城医院看望苏知青和杜知青的事。可能会来邀请你,你去吗?”   “当然不去啊!”风知意很不厚道地道,“去辣眼睛吗?”   孟西洲听得“噗嗤”轻笑,“那你国庆放假有什么安排?想去哪玩吗?”   离国庆节也没几天了,之前一直忙秋收都没放过假,还被苏家的事闹得糟心,想带她出去放松放松。   “去山上吧!”风知意兴致勃勃地说,“现在正是秋收硕果累累的时候。”   孟西洲抿唇失笑,“好。”   也不知道,她明明一个娇娇气气的小姑娘,不爱大城市、不爱逛街买东西,反而喜欢整天往深山里钻,跟个顽皮的野小子一样。 第89章 把柄   国庆节这天一大早,知青点的李燕华和周曼曼还真的来找她一起去县城医院看望苏望舒和杜若兰,风知意当然一口拒绝了。   可李燕华却劝说她道,“知道你跟她们俩有矛盾,可那都是一些小打小闹。碰到这种事关生死的大灾大祸,那种鸡皮蒜毛的小矛盾就算了吧。这样,也显得咱们宽宏大量不是?”   风知意不置可否地笑笑,“我这个人比较小心眼,别人得罪我一分,我都要记十分的。”   李燕华神色一怔,似乎没想到风知意会这么坦言,自己记仇小心眼。   “哎呀,这个真的没必要。”周曼曼也加入劝解,“认真说起来,你和她们又没有真的冲突过。就算你被赶出彭家,那也主要是彭大娘贪钱嘛。她们俩只是追着学你而已嘛,多大点事。”   风知意嗤笑一声,“是没直接冲突过,但我被恶心得够呛。”   对,在外人看来,她跟那两个人是没直接闹过什么矛盾,甚至那两人也没对她做过什么。但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知道,那两个人的所作所为,有多恶心人。   李燕华&周曼曼:“……”   反正无论她们俩怎么说,风知意都微笑地坚持丑拒。   两人劝解一番无效,最终还是悻悻地走了。   打发掉两人,风知意背着篓子跟孟西洲一块上了山。   “她们俩为什么那么大力劝解你去看望?”孟西洲瞧着有些不正常。   “谁知道。”风知意并不太关心,“可能是为了知青点的和平,粉饰太平;也或许,是有苏家人许了好处忽悠;更可能是为了我去的话,买看望品就能多一个人摊钱吧。”   那就没多大问题,孟西洲刚放心地点点头,身后就传来有人喊风知意的声音。   两人顿下扭头,见是方小芳背着篓子满脸笑容地跑上前来,有些隐晦地看了孟西洲一眼,朝风知意笑道,“你们两这是去剪栗子吗?一起啊!”   以前对孟西洲避之不及,现在居然愿意跟他一起去剪栗子?风知意笑了笑,“好啊!”   三人一起往山里走,还真的一起愉快地剪了一个上午的栗子,愉快得都让风知意以为,方小芳真的是单纯地来找她一起剪栗子。   直到方小芳“不小心”摔了一跤,风知意去扶她起来,她那按过地上的手搭在她手上,站起来又匆忙收回,“哎呀不好意思,把你手也弄脏了。”   “没事。”风知意不以为意地拂掉手上的水渍和泥土,“你怎么样?摔伤了吗?”   方小芳提起裤脚看了看,擦破了一大块皮,“有点严重,我得赶紧下山去卫生所擦擦药,先走了?”   风知意关心上前,“能走吗?要不我扶你去?”   “不用不用!”方小芳忙摆手,“没摔着骨头,就一些擦伤,我自己能走,不耽误你们事儿。”   “那好吧。”风知意目光微凉地目送她一撅一拐地走远。   孟西洲看得皱眉,“什么问题?”   风知意拿起被她碰过的手掌闻了闻,“臭蛇蛋的蛋液。”   孟西洲神色立马一冷,“秋天山上蛇多,她这是想要你被蛇围攻?”   臭蛇蛋的蛋液其实没什么味道,但一旦沾上皮肤有气血温热之后,就会发酵出味道。而且,一旦不注意沾上久了点,不及时洗干净,就会渗透皮肤,那就再也洗不掉了。   所以,孟西洲赶紧拿出水壶,“赶紧洗洗。”   “没事。”风知意随手扯了一种叶子擦了擦,“自然界中,都是一物降一物的。你以后若是不小心沾上了没水洗,用这种叶子擦擦手就好。”   然后让他倒水,最后清了清手掌。   “嗯。”确定她洗干净了,孟西洲收起水壶,脸色还是有点不太好,“真没想到,她叛变得那么快。”   “意料之中,也是人之常情。”风知意一点都不意外,捡起篓子继续往山里面走,“我都要她丈夫的一条腿了,她还不恨得想剁了我。而且,还不知赵学兵怎么跟她扭曲事实了呢!”   她和赵学兵的恩怨,不说没证据,也没必要费劲吧啦地跟方小芳解释。她就算清楚了,也还是会站在自己丈夫身边。   孟西洲想想也是,要是有人想断她一条腿,他会直接把那人先捅死了事。“那你以后小心点她。这次不成,他们肯定还有下招。”   “嗯。”风知意并不太放在心上。   孟西洲本想尽快就找个法子解决他们,可没料到,傍晚他们一回去,就碰到老首长派人来要他去忙活。他只好百般不放心地叮咛嘱咐,要她一定要多加小心防着点。   风知意给他打点着行李,笑着保证了又保证,说那两个人绝对伤不了她,才把他安心地连夜送走了。   至此之后,风知意就一直在等着赵学兵狗急跳墙地来跟她鱼死网破。却万万没想到,他还能有更骚的操作。   没过几天的某日傍晚,她下工回来,又被苏母给堵在院子门口,可能是见她下意识地蹙眉,直接开门见山地说明了来意,“你说过,我若准备好,可以随时来找你。”   风知意听得心里一震,讶异挑眉。   就连智脑都忍不住小声惊呼,“我去!她该不会真把赵学兵的腿给锯了吧?!这么猛这么莽吗?!”   可能是她的表情太明显,苏母冷哼一声,“不是你想的那样。”   说着,看了一眼她邻居在门口往这边探头探脑,“进去说吧,具体是怎么回事你不会想让别人知道的。”   “行吧。”风知意点点头,上前去推开柴扉,她还真的有点好奇。   不过,也没把苏母给请进屋,而是直接领到葡萄架下的木桌旁坐下,“你稍坐,我去沏茶。”   既然都请进门了,那就不能失了礼数。   苏母本想说不用了,这乡下农村烟熏土灶的,那烧煮出来的食物茶水她嫌脏。可跟着风知意去推开厨房的门转眼,却看到一个清新雅致、洁净光亮的厨房。   灶虽然还是土灶,可用鹅卵石铺了一层,格外的朴实自然。一整面墙的橱柜简约大方,其内的搁置物摆放得错落有致,一旁还有绿色蔓藤垂吊点缀。   那开着的窗,正好可以看到屋后院子里,桂花树正飘落下点点金黄,就像框起来的一幅画。   厨房中间还有个长方桌的处理台,下面有抽屉柜子,风知意正弯腰打开抽屉,她看见里面有很多精致漂亮的碗筷杯碟,干净又整洁。   苏母顿时不自然地咽回了都到嘴边的话,收回目光,这才打量着这个清新淡雅的院子,突然就有点明白了,自家女儿为何逮着人家妒忌。   风知意泡了两杯茶来,放了一杯在苏母面前,在她对面落座,“乡下农村地方,没什么可招待的。这是后山里的野山茶,不嫌弃的话,可以试试。”   苏母没说话,端起来润了润唇,只觉得清香扑鼻,皱了皱眉,“是他自己主动自愿的。”   “自愿?!”正在喝茶的风知意差点没被呛到,赵学兵他怎么可能自愿?他那么汲汲营营,就是为了爬上更高、活得更好。若是腿都断了,还怎么更好?   苏母看她难以相信又有些狐疑的表情,冷哼道,“你也别以为是我使用了什么手段,初来这里我有些行为是过激了一些,但也是被我女儿的惨状给刺激的。”   说起这个,苏母到现在还是气愤难当,“我好好的一个明艳娇贵的女儿,在这里却被烧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全身上下都没一块好皮,腿还断了,每天还被病痛折磨得死去活来,整个人可以说是完全被毁了。”   苏母气愤地说完,见风知意无动于衷,轻哼一声,“等你以后做了母亲,你就会知道我当时是个什么样的心情,那是恨不得毁天灭地,拉全世界给我女儿陪葬!”   风知意神色淡淡地不置可否,“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兰因絮果,皆有来因。这一切,不过是因果循环罢了。你们愿意娇惯你女儿,可不是全世界都愿意的。终究不过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什么因果!”苏母不服气,“我女儿再娇惯,那也不碍着别人!她只是拿回自己的伙食费罢了,哪里有错?!就这个原因,就被那个恶毒的老妇放火毒杀?!还讲不讲道理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风知意知道这事儿没那么简单,“你不若好好查查,这其中的是非曲折?若不是忍无可忍,若不是被逼到走投无路,人家一个在这里安稳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农户,会铤而走险、把自己逼入绝境?”   苏母的神色顿了顿,其实现在冷静下来,她也有点狐疑。哪有还不出钱来,就杀人放火的?这乡野农妇哪来那么大的胆子?   “我会查清楚的!不管是谁,把我女儿害成这样,我一定不会放过她!”   风知意不置可否,对这个也不感兴趣,“不若说说,赵学兵他怎么个自愿法?”   苏母收了收情绪,有点施恩般地下巴轻昂,“说起这个,你还得感谢我。”   “哦?”风知意挑眉,莫非,臭蛇蛋之后,赵学兵还对她动过手了?但被苏家给拦下了?然后苏家拿到了他的把柄,他不得不弃腿保命?   果然,苏母说道,“你这么针对他,他还不先下手为强?可惜被我的人发现了,他就立马识相地主动来找我,说他自愿为我女儿捐献一条腿。”   风知意哂笑,果然啊!   “他什么样个先下手为强法?”   “那是他落在我手里的把柄。”苏母不愿意跟她说。   风知意表示理解地点头,“那还有条件吧?”   犯罪未遂,应该不至于赵学兵愿意赔上一条腿。而且他那么会钻营的人,岂会不趁机捞好处?   说起这个,苏母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要他的那条腿是立一等战功失去的,事后还要我给他安排职位不低的文职。还有他赵家、外祖钱家、他媳妇方家一百多口人,全部去京市落户,且要给主要人员安排工作。不然的话,他就要去告发我们联手迫害人民解放军战士!”   风知意听得有些目瞪口呆:“……好一个狮子大开口!”   “可不是!”苏母脸色有些不太好地点头,“他还说,他早就安排好了,我一旦敢对他灭口,这事就会被捅出来。”   风知意有些轻笑,“那不要他的腿不就好了?你握着他犯罪的把柄,还能被他威胁到不成?”   “那你还愿意去为我的女儿医治吗?”苏母主要考虑的是这个,所以才来找风知意。她是真的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女儿毁了不管。   风知意一脸为难,“苏夫人这就强人所难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   苏母静静地看着她,不说话。   风知意神色浅淡,悠然地喝着茶。   好半晌,苏母搁下茶盏站起身,“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然后朝她点点头,转身走了。   风知意没有起身相送,轻轻往椅背上一靠,漫不经心地手中的杯子,眼底如暮色一样氤氲地目送她离开。   “这个男主,真的是、真的是……”智脑一言难尽地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个合适的形容词,“真的是活腻了!”   “富贵险中求吧。”风知意微微眯眼,看着院子里暮霭四起,“苏夫人那么嚣张跋扈的人,还握有他想要谋害我的证据,居然还能被他威胁到……”   风知意饶有兴致地勾勾唇,“他手中握有的把柄,对苏家一定具有无比强大的杀伤力。”   智脑一顿,“不是他腿这事?”   “这个算什么把柄?”风知意轻嗤,“不成事实不成罪,更何必苏夫人那天还义正言辞地拒绝了我。她今天故意跑来说什么我跟苏家联手迫害,是想把我拖下水,让我跟赵学兵去敌对,帮他们苏家解决这个隐患。”   智脑一听急了,“那家主您还不赶紧撇清关系,还跟她合谋……”   “合谋?”风知意一脸无辜,“我跟她合谋啥了?我明明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参与好吗?”   智脑回档了一下刚刚两人的对话,风知意确实没有落下什么话柄。   有些事,是只意会,没有言传。   智脑放心了,转去好奇,“这个男主,到底握住了苏家什么把柄?”   风知意轻笑一声,“我也挺好奇。”   就是她,留心了这么久,也只知道一些不痛不痒的把柄,不足以伤筋动骨,所以她懒得动,免得打草惊蛇。   “艾玛!这下要精彩了!”智脑有些兴奋,“男主这是发大招了,绝地反击啊!”   风知意也笑,“可不是,等着看热闹好了。”   可她还没等看到赵学兵跟苏家的较量,反而是老首长派来告诉她,国庆之后又去跑军需的孟西洲受伤了,让她赶紧去看看。   风知意当即就什么顾不上了,赶紧去和王队长告假,再跟来接她的小战士匆匆赶去了省城。 第90章 发现   医院急救室外,一见汪医生出来,老首长忙迎上去,“怎么样?”   汪医生的神色不是很乐观,“擦着心脏了,要不是他自己身体素质过硬,都撑不到现在。现在我们能做的都做了,就看他自己能不能撑下去。”   说着,脸上出现“请你节哀”的神情,“不过,几率很小,您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老首长神色一紧,狠狠地握住了拳,沉声道,“撑住!麻烦你帮他撑住!一定想办法帮他撑住!撑到她来就行!”   汪医生知道老首长说的是谁,默默地点头,“我会竭尽全力的。”   但是,他竭尽全力了也无济于事。   深夜心电图发出尖锐警报的时候,连夜赶来的风知意推开了病房门,对忙得兵荒马乱的医护众人淡定地点点头,“交给我就好。”   “不是,你……”有不认识风知意的人想怒喝她出去,却被主治汪医生拦住,“我们都出去!”   然后经过风知意身边时,拍拍她的肩膀,“别太有压力。”   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风知意看了眼躺在病床上无声无息的孟西洲,神色淡淡的没什么情绪波动,朝他微微点头。   待众人都懵逼地出去之后,边走向床边交代智脑,“帮我屏蔽。”   智脑立马启动,“已屏蔽完毕。”   风知意瞥了眼已经快成一条直线的心电图,再看了看脸上毫无血色的孟西洲,身上的绷带染了大片大片的红,伸手出,轻轻地贴在他胸口。   下一秒,绿色生机从风知意手掌底疯狂涌出,涌进孟西洲身体里,几乎把他整个人都包裹住。   不过,他身上的伤口众多,风知意也只是把他身体里面那些致命的内伤都修复好。那些看着严重狰狞,其实不碍事的外伤就没有给他立马修复。   不然,她进来半个小时不到,就给他治得活蹦乱跳,那不是太吓人了吗?   半晌,风知意收回手,去打开门,就看见老首长急急地走上前来,“怎么样?”   风知意朝他点点头,“没事了,还劳您大半夜的过来。”   “没事儿,他没事就好!”老首长狠狠松了口气,“不然,我都没法跟你交代了。”   风知意看向也等在外面的汪医生,“麻烦您,他的绷带床单都要换。”   之前,帮他治疗内伤,帮他排出了一些血污。   “好。”汪医生立马交代护士去处理,然后征询风知意,“我可以进去看看?”   “自然可以。”风知意把他和首长都让进来,有些犹豫地看向老首长,“他这伤?”   也不知道会不会问到什么军机要密,就迟疑了一下,想了想还是压低声音问了问,“怎么回事儿?我看有刀伤有枪伤,好像上过战场一样。”   老首长严肃点头,“就是送军需去边境战场,遇到敌军了。他这一趟,立了大功了,党和国家会记得他的。”   风知意淡淡笑笑,不置可否地微微点头。如果是别的情况,她还能去帮着找回场子。但是敌军,那就算了。这是国家大事,她不想参与。   那边汪医生检查了一遍孟西洲,见他情况看上去好像没好多少,但确实是没有了生命危险,快绷直的心电图也曲折回来了,不由有些惊奇,“能问问,你这是怎么办到的吗?”   风知意开玩笑般地朝他笑了笑,“家传秘术,不外传的。”   汪医生也识趣地失笑,“行吧。”   风知意感念他的不深究不探秘,从包里摸出一小瓶药递过去,“谢谢您帮我吊住他的命,辛苦了。这是养生的,我看您疲惫得紧,得多多注意休息。”   这是她从梦庄大队附近的深山里挖的草药做的,只是用异能养了养,效用翻了数倍些,就算拿去研究也研究不出个所以然来。   “哎哟,这我可占了大便宜了。”汪医生知道她给老首长的养生丸效用很好,赶紧接过,“这段时间,确实忙得没多少时间休息。”   风知意笑笑,转眼看到护士打了热水来,正要解开孟西洲的绷带给他擦洗,眉一皱,上前拦住,“这个我来吧。”   老首长和汪医生相视一眼,都意味深长又了然地笑笑。   汪医生就让护士忙别的去,“那我和首长走了?这里就留你一个人行不行?”   “可以的。”风知意边给孟西洲拆纱布边向他们颔首,“劳您们深夜还这么辛苦。”   “不客气,这是我们应该的。”汪医生还交代,“换下来的床单什么的,可以放在卫生间,明早护士会来收。”   “好。”   待两人离开关上门,风知意耐心地帮孟西洲擦了身、换了药换了纱布换了干净的病服和床单,都清洁整理好了,才坐在病床前有些怔怔地看着孟西洲。   那好半天都一动不动的样子,似乎要把孟西洲看出一朵花儿出来。   智脑见此,忍不住好奇地问,“家主,您在想什么呀?”   风知意默了默,还是微微蹙眉道,“反应有点大。”   “哎哟家主,您可终于发现了!”智脑再也憋不住,“以前我就提醒过你,遇到反派的事,您的情绪波动比较大。您之前还不承认,还关我小黑屋。”   智脑表示很委屈,“之前在赶来的路上,您的心跳高达130多,太稀奇了!您可是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您是不是怕他翘辫子了?”   风知意:“……我之前面改色了吗?”   “哦,那倒没有。”智脑有些悻悻,随即又有些小得意,“可您真实情绪瞒不过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风知意立马摘下来给扔进空间了。   智脑:……qaq,说不过它就关它小黑屋!   风知意头疼地揉揉有些疲惫的眉心,她匆匆赶来时确实挺担心,若不是性命攸关,首长不会派人连夜接她过来。   只是……风知意俯下身,趴在床边仔细看着孟西洲的眉眼——   她这么在意这个人的死活,也许是因为她一来这个世界,第一个给她善意的人就是他吧?   也或许是,这是她有生以来,让她相处起来感觉最舒适自在的一个。   更可能是,当初第一眼看见的那个苍白又瘸腿的少年,不偏不倚地直接撞中了她的心软和怜惜吧?   再加上,这两年多的相处,他也是唯一跟她亲近且始终不变的人,也是始终对她纯粹不掺杂质的人,就导致现在,他成了自己在这世上唯一不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其实至今为止,她对这个世界,还是没有什么归属感。   哪怕是跟她现在有血缘关系的原主爷爷,或是对她一直很不错的老首长,她觉得她都能转身丢弃,不要也没关系。   可眼前这个人……风知意有些疲惫地闭上眼,好像有点丢不下了。   可能是因为一连赶了十几个小时的路,又一路情绪紧绷,这会陡然放松下来,闭目养神的风知意,竟思绪纷杂地就这么睡着了去。   直到感觉有光亮落在眼皮上,风知意才轻颤着睫毛醒来。一睁开眼,就看见孟西洲眼睛里盛满光亮,正笑盈盈地看着她,“什么时候醒的,也不喊醒我。”   孟西洲眼睛清亮得像黑色透明的漂亮琥珀一样,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昨晚你来的时候,我就醒了。”   正坐直身伸懒腰的风知意好笑了一下,“昨晚你都气若游丝了,只剩下那么一口气,你哪知道我来了?”   “真的。”孟西洲拉过她的手,贴在自己胸口,“昨晚你手贴在这里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本来装死不动的它立马砰砰跳起来,可高兴了。”   风知意讶然,这或许是人在生死之际会激发什么潜能?但听后他后面一句话又好笑,“别贫嘴!感觉怎么样,伤口疼不疼?”   孟西洲摇摇头,拉着她的手不放,有些委屈,“是真的,我真的感觉到了你。虽然看不见听不见,但我知道是你来了。”   说着,还把她手急急地按在胸口表示,“我这里,认得出来你。”   风知意感动地微微莞尔,“好好好,我信我信。你别用力,小心一会压着伤口了。”   “咳咳!”门口突然传来一声略显尴尬的咳嗽声,风知意回头,看到汪医生笑盈盈地看着他们两拉着手的样子,抬了抬手中的食盒,“早餐。”   风知意赶紧起身上前道歉接过,“您昨天那么晚回去,怎么不多休息会?还劳您这么早送早饭来。”   “没办法,今天还有几台手术。”汪医生笑盈盈地朝病房里的孟西洲点点头,调侃道,“不过我确实不该这么早来打扰你们,那就先告辞了。”   风知意:“……”   送走汪医生,风知意把早餐搁在桌上,“你且等等,我去打热水来给你洗漱一下。”   孟西洲点点头,眼巴巴地看着她,“快点回来。”   等风知意打了水来,照顾他洗漱之后,孟西洲还表示手疼,没法自己吃饭,要喂。   风知意:“……你手又没受很重的伤。”   他手上只有一些伤口都不是很深的皮肉伤,应该不影响吃饭。   可孟西洲可怜巴巴地表示,“伤口疼,疼得手没力气。”   风知意:“……行吧。”   这是她没彻底给他处理好,那狰狞的伤口看起来确实挺痛的,只好耐着性子给他喂了饭。完了之后,让他多睡眠养伤口。   可孟西洲又说疼得睡不着,要听睡前故事。   风知意耐心告罄,“……你再作,信不信我把你从这楼上丢下去?!”   正好过来探望的老首长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这话,忍不住“噗嗤”轻笑,“精神这么好?”   风知意扭头看过去,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欺负病人被撞个正着,赶紧上前来接过他手中的水果,“您这么忙,怎么还有空过来?”   “总要过来看看。”老首长在床边落座,看着孟西洲挺好的气色,放心点头,“恢复得不错。昨晚小丫头赶过来的时候,那神情简直是想吃了我。哎哟,现在我这条老命总算保住了。”   风知意:……她哪有?她不是神色如常吗?可能、顶多面无表情了一点。   孟西洲这会已经恢复了沉稳内敛的模样,笑盈盈地看了风知意一眼,朝老首长点点头,“劳您挂心。”   风知意见他们两人说了两句客套话,就聊起军需遇袭的事,便去沏茶洗水果切水果,送过来之后就远远坐在窗户边。   老首长也没呆多久,来跟孟西洲了解了一下情况,就起身告辞了。   风知意送他出去时不太好意思地问,“不知能不能去您那叨扰几天?我想给他做一些药膳,让他恢复得快些好些。在医院这里,我都不太方便。”   最重要的是,这医院人来人往,人多眼杂。她当然也可以租个房子,但这样避开老首长就好像有点责怪和见外。   “当然可以!”老首长点头,“不过他现在可以移动吗?我听小汪说,他内脏伤及得比较严重。”   风知意当然不好说,他内脏已经没问题了,“我看着点,应该没问题的。”   “那行,一会我让人来接你们去小楼那。”老首长说着坐进车里,“晚上药膳别忘了我的份,我最近忙得也挺伤身的。”   风知意失笑,弯腰跟车窗里的他摆摆手,“好。您慢走。” 第91章 共枕眠   老首长曾经说过,让她把他这里当成家,房间会一直给她留着,就真的一直还留着。所有的陈设,都还保留着她前年给老首长治完病离开时的样子。   只在她和孟西洲这次过来之前,特意交代阿姨打扫清洁了一下,还特意换上了崭新的被褥和床单。   阿姨还是以前那个阿姨,看到她很高兴很热情,“首长说了,剩下的房间你们随便挑一个。看中哪?我这就去收拾。”   “不用了,谢谢阿姨。”风知意扶着孟西洲往楼上走,微笑向她道谢,“他跟我同一个房间就行,不用再另外收拾。”   这小楼就老首长一个主人,他们俩再一人一个房间,霸占了这小楼一大半,就过于喧宾夺主,有些失礼了。   阿姨顿时愣住了,“你们俩、一个房间?”   不是夫妻一个房间?   “嗯。”风知意神色如常,她那房间是个挺大的套间,“我住外间就行。他是病人,我得随时照顾他。”   原来是陪护啊!阿姨恍然,神色正常了,随即又想到,“可、可外间没床啊!”   “没事儿,”说话间,风知意扶着孟西洲走进她以前那房间,指指外间的那沙发,“你看,那沙发不是挺宽吗?”   阿姨扫了那实木沙发了一眼,“哎哟,这么硬邦邦的,咋睡啊?那得多咯得慌?”   “没事儿,我多垫两床被子就行。”风知意边把孟西洲扶进里间,边拜托,“还麻烦阿姨帮我多拿两床被褥来。”   阿姨见她主意已定,只好忙点头,“欸!好!我这就去给你拿。”   待阿姨出去后,正被风知意扶着躺下的孟西洲拍拍身边干净松软的被窝,“你也可以睡这里。反正这床够大,我这受着伤一动不动的,又占不了那么多地方。”   正给他拉被子盖上的风知意低头,看到他一本正经的神情,眼睛却闪烁着亮晶晶的小心思,就没好气地轻敲了一下他的头,“睡你的!我的安排,不许有异议。”   孟西洲瘪瘪嘴,“好霸道,好凶。”   明知道他是装的,可看着他这仿佛被吓到的委屈巴巴样,风知意心里就特别柔软,揉揉他的头,“你乖,我就不凶你。”   孟西洲立即眉眼弯弯地笑了笑,看她安顿好他之后,就打开他从医院带回来的行李开始收拾,就像个为他忙上忙下的小妻子一样,就忍不住眉目柔软,“这段时间你在梦庄大队怎么样?赵四有没有来找你茬?”   “找倒是找了,但被苏家拦了。”风知意边收拾东西,边把苏母来找她的事,以及赵学兵和苏家的恩怨跟他说了一下,“……苏家估计是握着赵学兵想谋害我的证据逼他就范,但没想到赵学兵手里还握着大招呢!苏夫人拿他没办法,就想祸水东引,还不惜拿她女儿治病的事当借口,想借我的手除掉赵学兵,我没搭理。”   她当时若是应下的话,不仅替苏家除掉赵学兵,还免费医治好她女儿,更会落下把柄在苏家手里,以后任他们搓扁揉圆。   苏家的算盘,可是打得一箭三雕呢!   孟西洲听完,阳光灿烂的脸色立马就阴郁下来:这是全世界都当她好欺负咋滴?怎么个个都想要来利用她?她明明安安分分地窝在山窝窝里面与世无争,最乖不过了。   在风知意转身来床头柜放东西时,孟西洲立马转换了暖阳和煦的神色,“没搭理是对的,就让他们自己相互折腾去!”   如果他们不相互伤害,他就去给他们点火添柴。   只是,赵四手中的把柄是什么?孟西洲仔细回想了一下,只隐约记得上辈子赵四搭上风家之后,好像确实把他的老领导苏家给一锅端了。   为此,立了个大功。   不过那时跟梦庄大队无关的事,他都没怎么在意,所以这会也想不起来赵四是有什么把柄来着。   “嗯。”只要不来招惹她,风知意对谁的恩怨情仇都没兴趣参与。   收拾整理好,风知意听到阿姨上楼的声音,边出去边交代,“你赶紧睡会,别费神了,我去给你熬点汤。”   孟西洲窝在被子里乖巧点头,立马闭上眼睛。   见此,风知意放心地走到外间去,接过阿姨给她送来的被褥搁在沙发上,“阿姨,在这上哪能买到新鲜的排骨,我想给他熬点骨头汤。”   “哎哟,这个时候哪还有什么菜买?”他们今天也是临时过来,阿姨早就买好菜了,倒没准备什么排骨。   如今供货紧张,去菜市场买菜都要赶早的。一般早上八点就差不多卖光了。可现在都九点多了,菜市场都关门了。   阿姨想了想,压低声音,“要不,我给你去黑市看看,你等着。”   说着就要走,被风知意赶紧拦住,“我去吧阿姨。”   “哎?你行吗?”阿姨怀疑地看着她小胳膊小腿的,“你这人生地不熟的,可别被逮着了。”   风知意笑,“可以的,放心吧。”   她其实也是想找个幌子,从空间里拿食物出来。   拜托阿姨看着下孟西洲,风知意就骑着阿姨来上班的自行车去黑市晃悠了一圈。也真的从黑市里买了一些东西做做样子,但大头都是从空间里拿出来的。   阿姨看着她大包小包地回来,那么多新鲜瓜果蔬菜以及肉食,登时眼睛都亮了,“哎哟!你这是从哪摸到的?”   风知意笑笑,把东西提进厨房,“就菜市场后面那个巷子,今天也是赶巧了,正好碰到。”   “那你运气好!”阿姨笑赞,菜市场后面那个巷子里,确实经常有人拿自家的东西出来卖,“我去十回都碰不到这么一回。”   风知意笑笑,没有说话。   因为药膳需要调配药材比例成分,风知意就一直亲力亲为,看得一同在旁边帮忙做饭的阿姨笑眯眯,“他是你对象吧?瞧你这上心劲儿。”   正在专注忙碌的风知意手下一顿,神色微微怔了怔,随即朝阿姨不置可否地笑笑。   毕竟这个年代男女大防厉害得紧,如果说不是,她这么上心怕是会遭闲话。   老首长忙得中午没回来吃饭,风知意就跟阿姨说了一声,然后端着准备好的药膳上楼去。   孟西洲可能真的是受创过重,这会正深眠休养恢复元气。   风知意把东西轻轻搁在桌子上,去查看了一下他的气色,给他把了把脉,发现他正在恢复的状态还不错,就打算先去把药膳给温着,等他睡醒了再吃。   可刚一转身,小手指就被轻轻握住,风知意讶然回头,看见孟西洲睡眼惺忪地迷糊睁开眼,“你怎么醒了?我吵着你了吗?”   她刚刚明明察觉到他正在沉睡状态,而且她也没发出一丝声响。   孟西洲整个人陷在松软的被窝里,神色软软地微笑,略带点小得意,“你一来我就知道,睡着了我也知道。”   风知意失笑,不跟他争论这个无厘头的事,“既然醒了就把饭吃了?现在已经中午了。”   “嗯。”孟西洲微微点头。   风知意就上前弯腰,扶他坐起,帮他把枕头垫在身后靠着,“我给你熬了汤,一会多喝点,对伤口恢复好。”   “好。”孟西洲往后靠了靠,“你吃了吗?”   风知意把药膳拿到床头柜上来,打开,“还没,等你吃完我再去。”   “那你去拿来跟我一块吃。”孟西洲怕她饮食无常,早上就看她没吃两口。   正准备喂他吃饭的风知意讶异挑眉,“不让我喂了?”   “嗯。”孟西洲解开手上的绷带,其实手上这种程度的伤,他下地去干重活都可以,“你去拿饭来陪我一块吃,我就不要你喂。不然一个人吃饭没滋味。”   风知意有些无语,这伤患的要求花样怎么这么多?但一会自己确实也要吃饭,就依他道,“行吧。”   转身下楼拿了午饭上来陪他一块吃,作出新花样的伤患才乖乖把饭吃了。   饭后,等风知意收拾好再折回来,孟西洲就拍着身边的位置,“你来睡会。”   风知意危险地眯眼,“是不是陪吃完还要陪睡?信不信我抽你?”   孟西洲失笑,“想什么呢?我只是想让你好好休息一下。昨晚你连夜赶来,劳心费力地救我,又只在床边趴了两三个小时,上午又忙活了一上午,就是铁人也熬不住。”   想太多的风知意顿时就有些尴尬:“……不用了,我在一旁眯会就好。”   说着,挪了把椅子在床前。   “可那样怎么休息得好?回头醒来你该腰酸背疼了。”孟西洲见她真在椅子上坐下,有些急得去拉她的手,“上来!躺着总舒服点。这地儿这么宽,我保证不吵着你,你好好睡会。”   还一脸严肃地表示,“咱们以前在火车,不也这样靠在一块睡过?反正又没人看见。不然你这样休息不好,我都没法安心养伤了。”   见他闹腾个不停,执意要她去床上休息,风知意也不是多拘小节的人,就在床另一边躺下了。可能是真累了,一躺下就打哈欠,“那你也赶紧睡,不许闹腾了。”   “好。”孟西洲为了表示自己很乖,还立马闭上了眼。   待身边的呼吸低缓均匀了,才悄悄地睁开眼,看着半米开外恬淡的睡颜,微微莞尔。   侧眼,看到搁在他们中间她的手,孟西洲眸光心动地闪烁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抬起手,轻轻地覆盖在她手上,紧张地盯着她,见她没被吵醒,才心满意足地闭眼休眠。 第92章 求收养   小楼以前本就是老首长疗养的地方,清静安然。   没有喧嚣嘈杂的糟心事,再加上风知意那么亲力亲为地精心养护,每天都身心愉快的孟西洲身上那些外伤,肉眼可见地好转起来。   本来养了一个多礼拜,孟西洲可以经得住长途跋涉的时候,风知意就提出辞别的,想带他回梦庄大队养伤。   可老首长请她留下来一段时间,说是帮他调养调养身体。   风知意估计老首长是有事留她,就干脆留了下来。   毕竟,回梦庄大队还要下地干活,孟西洲的伤回去也不好解释,这里更适合他养伤,只要老首长不觉得被叨扰就好。   果然,没过多久汪医生就时不时地来关注孟西洲的伤势,尤其是对她给孟西洲外敷内服的药感兴趣,还拿了一些去研究。   风知意无所谓,那些都是从大山里采的草药调配成的寻常药物,随便他怎么去研究。   汪医生研究了大半个月后,就提着一大堆好吃的上门,“我看首长吃了你一个多月的药膳,整个人就容光焕发、精神百倍。我就眼馋,上门来蹭吃。”   风知意也不戳破他无事不登三宝殿,跟阿姨上前一起接过他手中的东西,“那您来就是了,怎么还带着这么多食材来?还能少您一口吃的不成?”   “这年头,上门蹭饭哪能不自带粮食?”汪医生把东西交给她们来,边进屋边说,“不然,回头首长该把我轰出门。”   说着,还扬声问正在和孟西洲下棋的老首长,“是吧?首长。”   老首长认真地研究着棋局,头也不抬地回他,“你有事说事,小丫头机灵着呢,少拿我扯虎皮大旗。”   汪医生讶然回头,果然看到风知意一点都不意外地笑盈盈,“您先坐,我去给您沏茶。”   闻言,老首长忙道,“帮我也续续。”   “好。”风知意应完走去了厨房。   汪医生在孟西洲旁边坐下,“小伙子看着挺精神啊!能给我看看你的伤吗?”   孟西洲倒是无不可地掀起衣服,依次给他看胸口、腹部、背部等地方。以往那些狰狞外翻的伤口,已经长成了一条条蜈蚣似的结痂。有些痂甚至开始脱落,露出粉嫩的新肉了。   汪医生看得啧啧惊叹,“就你之前那伤势,一般治疗没个三五个月可恢复不到这种程度。可现在才一个多月,你都差不多好齐全了。”   说着,还伸出手,“来来来,让我把把脉,看看你内伤。”   孟西洲如善从流地伸出手腕让他把脉。   汪医生把脉诊断过后,“哟,果然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这身体倍儿棒,恢复得这么好,没问题了都。小丫头这是给你吃了什么神丹妙药,恢复得这么快?”   “您别为难他了,”风知意泡了一壶茶来,给每人倒了一杯,“他哪知道?”   汪医生见此,立马开玩笑了一句,“哟,护得这么紧啊!”   “那当然,我的病人呢!”风知意垂眼倒茶,好像一点都没被调侃到,但还是随即岔开了话题,“您这次来,就是为了这事吗?”   孟西洲内敛地笑笑,端起风知意倒好的茶分别搁置老首长跟汪医生面前,“您就别恼她了,回头她又给我苦药吃。”   汪医生哈哈大笑一声,见她开门见山,也不跟她多绕弯弯,直接拿起他之前搁在旁边的文件袋给她,“你看看。”   风知意搁下茶壶,接过文件袋坐在孟西洲身旁,打开里面的文件看了看,“国药局?医药研究主任?”   汪医生端起茶,品了一口微微点头,“对。你给小孟用的伤药效果好,尤其是对战场上受伤的士兵特别管用,所以国药局打算批量生产。但方子是你的,总要经过你同意不是?”   风知意看着文件上的资料,“这个你们生产就是了,不用分我这份名。”   “主要是你配出来的效果,比我们研究出来的要好很多。”汪医生其实是想知道这个,“不知是药材的问题,还是配制方法有异?你能把你具体配制方法提供一下吗?”   “可以的。”这些都是后世改良的寻常伤药,风知意不介意共享出来,“回头我写给您。至于药材,都是我在梦庄大队附近的深山里采的,不知道会不会有差异。”   汪医生有些了然地微微点头,“原生态、纯天然的草药,可能确实要好些。有些上了年头的,效果更甚。可能差异,就差在这里。”   “嗯。”风知意把文件推回去,“至于这份利,我就不分了。”   “为什么?”汪医生讶异,“为什么?这是你该得的。”   风知意微微摇头,“这只是一些寻常的伤药,用不着特意冠名。”   这又不是她研究出来的,总感觉有点欺世盗名。   “给你这个,其实主要是为了……”汪医生踟蹰地说出最终目的,“你以后若是研究出来什么好的药方,希望你提供出来,利国利民。”   风知意不太意外地点头,“所以就给我这一份虚名是吗?”   不然,这个什么都是公共财产的时代背景,怎么还会给她方子利?不是直接拿去用就是吗?   “哎!话不能这么说。”汪医生被她说得不太好意思了,“你这个主任,还是有点实权的。以后想要什么设备材料,想要研究什么,国药局会尽力配合的。”   风知意听得眼眸微动,“那我能申请一块培育基地吗?我想培育一些特殊草药。”   “当然可以!”汪医生眼睛一亮,他就老可惜她这身医术,不为医学界做贡献呢!“你想要培育什么、在哪培育,回头写个申请报告,只要合理,我会催着尽快给你批下来。”   “那行。”风知意签下文件,估计她不上“贼船”,国药局就要“绑架”了。   签好后,风知意把文件推还给他,“以后我会尽量。只是,没事我可能不会去琢磨。你们若是遇到棘手的,倒是可以给我试试。”   汪医生就等着这句话,立马高兴应下,“行!那就这么说定了!”   既然事情解决了,晚饭后,风知意就向老首长提出辞别。毕竟孟西洲的伤都好了,一直住在这里也不是回事。而且生产队里还有活儿,不能一直耽搁下去。   这次老首长倒是没有多留他们,还让一个小战士,第二天一早直接开车送他们回去。   所以他们俩回到梦庄大队时,才下午一两点。   不想引人侧目,就没让小战士送进村,直接在山道转弯的地方下车,准备越过野田、步行回村。   但没想到,他们进村的时候,看到两辆军用大卡堵在村口,更显眼。   而且似乎全村的人,都在围着车子围观,一大群人跟集体搬家似的往车子装东西,随后人也跟着坐了进去。   风知意看得有些懵,不着痕迹地混入围观人群中,问比较相熟的王婶子,“婶子,这是咋回事啊?”   王婶子扭头一看,看到是她,“哎哟”一声,“陈知青,你回来了!”   风知意微微点头,毕竟之前她是跟王队长请的假,王婶子知道她离开也是自然。只是,大队里似乎在她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大事。   “这咋回事?”风知意看着提着大包小包准备离开的人,欢喜得跟古代中了状元要去走马上任似的,“这些人要去哪?怎么跟搬家似的?”   “哎哟,可不就是搬家!”王婶子一抚掌,跟她说,“赵家的老四你知道吧?那个当兵的。前不久听说立了大功,当了大官儿,在京市里安了家,这不就让人接他家里人过去呢!”   风知意听得微怔,赵学兵?看了看那些陆续上车的人,果然在其中一辆车的副驾驶上,看到了意气风发的方小芳。   所以这是,赵学兵跟苏家博弈,赵学兵胜了?   王婶子还在自顾自地语气有些酸又有些不屑,“这可不就是那个什么光宗耀祖,鸡犬升天来着。瞧把赵家人给得意的,屁股都要翘上天了。”   风知意微微认同地点头,心中也有些轻哂,要接家人去京市,自个儿悄悄地坐车去不多好?非要这么大张旗鼓?所以这是扬眉吐气?还是出人头地?   她之前还以为赵学兵的“狮子大开口”是苏母胡扯呢,没想到,赵学兵还真的有这种“接地气”的虚荣心。   不过她看这里只有十几个赵家人,应该没有苏母说得那么夸张。   风知意无趣地收回目光,跟王婶子说了一声,然后眼神示意同样混在人群里的孟西洲回家去。   孟西洲朝她微微点头。   两人不着痕迹地挤出围观人群,回到自家院子里,就默契地相视一眼,对赵学兵的事不约而同地发出终语——   “走了也好。”   “终于清静了。”   然后,两人都“噗嗤”轻笑,都没了再谈论赵学兵的兴趣。   家里一个多月都没人,院子里的花草树木长得更肆无忌惮了一些,屋子里面也落了浅浅一层灰。   风知意想偷懒,想让ai清洁工出来干活,就让孟西洲去忙活打扫自己家去。   孟西洲无辜地眨眨眼,懵逼、茫然甚至有些可怜巴巴的委屈,“我那屋子都大半年没住过人,估计都长霉了,还能住人吗?”   “啊?”风知意一愣,这个问题她倒是没想过,“那、那现在天气都这么冷了,你还在厅里打地铺吗?”   孟西洲觉得可以,“我多铺两床被子好了。”   风知意觉得不太合适,这里的冬天可是特别冷的,她自己都没打算在屋子里面过夜。他这么将就下去不是办法,“要不,我现在陪你去把屋子清理出来先?”   有什么霉气毒气的,她可以帮忙清除干净。她记得他屋里有个暖炕的,冬天应该不会太冷。   说着,就去打开厨房门准备拿水桶抹布什么的。   孟西洲拖拖沓沓地跟在她身后,很不乐意。踟蹰了半天,深吸口气,终提起勇气问,“那个,我住都住进来了,就不搬走了吧?”   正打开厨房门的风知意手下一顿,讶然回头,看见他站在枯黄落败的葡萄藤下,初冬的暖阳斑驳地落在他身上、落在他清澈如漂亮琥珀的黑眸里,折射得流光溢彩,配上他特别乖、特别软的样子,像只可怜兮兮求收养的漂亮小狗狗。   所以,他这不搬走了是什么意思? 第93章 我想想   如果是这次去省城之前,对于这句话,风知意可能还不会多想。毕竟,他们两的相处模式,在他有心引导的潜移默化下,已经亲近自然得似亲似友。   但经过他受伤这一遭,风知意自己开窍,心态变了,看事情的角度也就变了。这才发现,他一直有在处处挖坑,时时撩拨。平时看似温软乖巧的眼神,实则藏着热烈而又真挚的暗涌。有心留意的话,其实不难发现的。   所以在省城的这段时间,风知意一直在想,她和孟西洲究竟是什么样的交情?   风知意认真地想了想,她从孟西洲那感受到的,有亲情的舒适和温暖;也有友情的相互理解和懂得;至于传说中的爱情,她也没见识过,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样子的。   据说很甜很热烈,会一时如胶似漆、也会一时狂风暴雨。但他们之间,好像只有不是亲人胜亲人的平淡和温馨;比朋友知己更甚的牵绊和默契,不浓烈、也不热烈。   所以,风知意也不清楚,他们之间,到底有没有第三种感情。   可如今,孟西洲这一句话突然挑明心迹,着实是打得一直都没想清楚的她一个措手不及,让她很不自在又有些仓皇无措地丢下一句,“我想想。”   然后就跑去手动清洁屋子,趁此冷静冷静突然“砰砰砰”急促跳起来的心。   可孟西洲没让她多想,第二天大队里分粮,她出门的时候,无意中瞥见他家昨天还好好的屋子不知什么时候塌了。   风知意顿时无语地看向孟西洲。   孟西洲一脸清澈无辜地眨眨眼,似乎比她还惊讶,“哎?那屋子怎么塌了?”   袖手站在一旁,语气事不关己得,跟说别人家似的。   风知意:“……”   这操作,跟他自卸自家灶台,真是异曲同工啊!   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懒得搭理他这个戏精,风知意白了他一眼,匆匆赶去大食堂。   可在分粮现场,她却看见主持分粮的人,居然不是大队长,而是一个笑容亲切和蔼的大叔,特别长袖善舞,哪处有什么矛盾,他上去笑呵呵地调解两句,就自然和平了。   风知意看得纳闷,以前没在这里见过这号人物,就问同一生产队的一个熟人婶子,“那人谁啊?”   对方顿时怪异地看着她,“哎哟这你都还不知道啊?”   风知意不好意思地笑笑,“前段时间我家里有人出了点事住院了,我国庆之后就赶去照顾了,昨天刚回来呢。”   默默站在她身后的孟西洲眉眼弯了弯,抿唇笑了笑:家里人,他是她家里人。   “那难怪了!”对方婶子立马颇有成就感地跟她科普,“他呀,是咱们生产大队新来的大队长,都来了快一个月了!”   风知意听得微怔,“大队长?大队长换人了?那以前的大队长呢?”   对方婶子的神色顿时有点讳莫如深,凑了凑近她,压低声音道,“以前那大队长被查出什么问题,好像是失职什么的,据说被发放到偏远的农场里劳改去了!他们一大家子人,都跟着去了。”   “失职?劳改?”风知意愣了愣,“这是犯了什么事吗?”   “哎哟,这我就不清楚了。”对方婶子明显对这个也不关心,“这上面也没出什么公示,我也是听人家口传了几句。反正呢,就是说以前那大队长当得不称职!”   风知意若有所思地蹙眉,这该不会是苏家的迁怒?想到这,又问,“那苏知青小楼着火的事情查清楚了吗?彭大娘找到了吗?”   “没呢!”对方神色避讳瘪嘴地摇摇头,“那个彭嫂子也是神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愣是找不着。那苏知青家里也等不下去,就带着苏知青杜知青,说是回京市大医院看病去了!然后,大队长就被处罚了。没过多久,这个大队长就来了。”   风知意听得微微点头,谢过对方婶子,然后跟孟西洲对视了一眼。   孟西洲朝她微微摇头,眼神示意她不用多理。   风知意想想也是,反正左右都不关她的事。   正好王队长喊她去领分粮食,风知意就丢开这些变故,赶紧跑上前。   今年风知意基本一整年都在大队里干活,除了最近的10月中旬到12月上旬,这一个多月不在。再加上她现在农活都熟练了、也基本都能上手了,工分也高了些。   所以今年的工分结算下来,足有1500多,比经常要去跑军需的孟西洲还要高些。   挤攘嘈杂的分粮人群中,风知意不着痕迹地瞥了孟西洲一眼,目光有些幼稚的小得意。   孟西洲低首垂眼,悄悄抿唇翘了翘嘴角。   不过分到的380斤基础口粮,风知意不好表现得像个吃了大力菠菜的萝莉,给轻松运回去,就让最后才能轮到他的孟西洲,帮她把两个装满粮食的大箩筐给挑回去。   没想到她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么理直气壮使唤他的孟西洲,顿时就讶异地看了风知意一眼,然后在围观众人惊讶的目光下,抿住嘴角羞涩的笑意,上前去乖乖地把箩筐挑起来,给送她家去。   风知意则提起剩下的口粮,赶紧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的,像一起把家还的小两口子。   这让众人讶然目送得窃窃私语——   “哎哎哎,这陈知青该不会真看上那地主崽子了吧?”   “谁知道呢,毕竟她年纪也不小了。”   “他们这些城里的知青回城也没个信儿,她现在又自己独门独户地住出来,再不找个男人撑门面,以后年纪大了门前的是非就多了。”   “说的也是。不过她也太不讲究了点,就她那张脸,找谁不行啊!咱们大队里多少能干实在的小伙子眼巴巴地找媒婆明着暗着上门说呢。可她装傻充愣,愣是谁都不搭理,转头倒是偏偏找个地主崽子。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谁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呢!如果是看不上咱们这些泥腿子也就罢了,但以前那苏战士多好呀!家里是京市里的大官儿,自己又是个军官,人长得又俊又高大。这条件,在这十里八乡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她还不是看不上。”   “嗐,谁知道是不是她高攀不上!”有人吃不上葡萄说葡萄酸,“人家是什么家庭?她是什么家庭?没看到后来人家的娘和妹妹是怎么对她的呀?这做人啊,还是得跟陈知青一样清醒点好,什么锅就该配什么盖。”   “谁说不是呢。之前端着架子摆着谱子,把人家苏战士给撵跑了。现在年纪大了,匆匆找个地主崽子,真是丢了西瓜、捡了芝麻。”   “就是!脸好咋地了?能当饭吃么?瞧她那瘦了吧唧的身子骨,跟那杨柳似的,指不定是个不好生养的。”   “你就酸吧!学人家擦脸,也没擦出人家一丝半点的模样,脸还是糙得跟老树皮似的。”   “哎你说谁呢?!谁的脸像老树皮了?!”   “你摸摸自己的脸咯不咯手不就知道了?”   ……   风知意不知道一帮社员无聊得嚼舌根,嚼得他们自己吵起来了。她跟着孟西洲把粮食运回家,想把粮食放在厨房里橱柜里。   可是多得放不下,孟西洲就把粮食放一旁,“改天我给你运去脱壳就放得下了,米糠你用不着的话,可以拿去跟大队里换东西。听说明年,大队里又准备养猪养鸡,他们用得着。”   风知意闻言立马问,“那这次我们知青可以凑份子吗?”   那些猪场鸡场有份子的话,下雨或冬季没农活的时候,也有活儿赚工分的。而且,年底分红、买猪肉买活鸡或鸡蛋也方便很多。   孟西洲看她似乎要融入这里认真生活的样子,不禁莞尔,“应该可以,你去问问王队长。好像就这几天,就要着手开始办了。”   “行,那我回头就去问问。”风知意把领来的红薯土豆玉米花生什么的一一整理归纳进柜子,“你快去领你的粮食吧。”   “好。”孟西洲去了小半晌,领了粮食来直接交给她。   风知意看得嘴角微抽,“你给我干嘛?搁你自己屋去!”   孟西洲无辜地眨眨眼,满是轻快地道,“没了。”   风知意:“……屋子没了你很得意是不是?”   孟西洲满眼光亮地轻笑,“反正以后也是跟你搭伙吃饭的呀,粮食搁我屋干嘛?搁在那里发霉么?”   风知意想想也是,“……行吧。那你回头再给我做个大木箱子,专门储放粮食,免得发霉发潮了。”   “好。”孟西洲立马一口应下,“正好过两天分山砍柴,有木头。你还想要什么,正好趁之后没什么农活了,我给一块做了。”   风知意想着他昨晚还是打地铺的,可如今的气温只有几度,就有些蹙眉问,“你真不把你的屋子修起来?”   “不修。”孟西洲把分到的红薯土豆什么的,都跟她之前放好的混在一起放。粮食都混在一起,他就是赖定不走了。   风知意:“……可你打地铺真的不冷吗?”   “不冷。”孟西洲倔强地道,“改天我多弄两床被子来就好。”   风知意被打败了,只好妥协,“那你就给自己打一张床吧。再打个推拉门,把厅子隔一半出来做房间?”   正好她客厅挺大挺空的。   孟西洲听得眼睛微亮地立马应下,“好。但我不知道打什么样的,才不破坏你屋子整体的美观,回头你帮我画个图纸?”   风知意应下他的得寸进尺,“行。”   不行还能怎么办呢?总不能让他露宿街头给冻死。 第94章 弃婴   分完粮的第二天,大队里挖藕。   风知意正逢小日子,不想寒气入体落下毛病,也不想裹得一身泥,就没接这个活儿。反正挖一天藕,也没几个工分。   孟西洲倒是被分派到了任务,风知意就给他提前煮了特制的姜汤御寒,让他喝了再去上工。   不过等大队里挖完,社员们自己去挖残留的时候,风知意去凑热闹了,顺便给已经挖了一整天藕的孟西洲再送了点姜汤去。   风知意蹲在岸边,给泥塘里的孟西洲递姜汤,看得不少人都暗暗侧目。   孟西洲低头看看自己满身满手的泥,弯腰满眼亮晶晶的笑意,轻声靠近,“我这手脏,你喂我吧。”   风知意眼一瞪,“你是不是想挨打?!”   这年头的感情表现内敛,就算是人家正儿八经的小夫妻,都不敢这么光明正大地撒狗粮,生怕被逮住说作风问题。更何况,他们这会连对象都不是。   说着,把用布包裹了一层的保温杯给缩回来,“不喝算了,冻不死你!”   虽然是凶巴巴的嫌弃语气,但却暗含着关心。   见她被撩炸毛了,孟西洲心里温暖地低笑,“我喝我喝。”   赶紧去一旁水沟里洗了洗手,接过认认真真地喝完了。   那彼此之间的气氛,明眼人都看出问题了。   所以等孟西洲喝完继续去挖藕时,同样没下泥塘而来看热闹的周曼曼八卦凑上来,“哎,你真的在跟地主崽子处对象啊?昨天听到别人说的时候,我还不敢置信呢!”   风知意不想搭理她,“你还不下去挖藕吗?”   “挖什么呀!”周曼曼跟她一样,坐在泥塘边的大石头上嫌弃地道,“今年大队里这么穷,藕都被挖得干干净净的了。”   说着,指指满泥塘的忙碌人影,“你看看那些人,老半天了,也没摸到一节。而且,摸藕可是要靠经验和技巧的,我又不懂哪里有没有,才不想下去遭罪。”   风知意目光扫了一圈,还真的是,很多人的篓子还是空的。不过她看孟西洲倒是挺有经验的,每到一个别人摸过的地方,都能摸出一节耦来,把别人瞧得无可奈何地直瞪眼。   风知意看得忍不住莞尔,她觉得,孟西洲可能是故意气人家的。   周曼曼顺着她的目光,看到孟西洲,轻轻撞撞她的肩膀,一脸八卦,“哎!你真的在跟他处对象啊?”   风知意刚想说让她别八卦,就有一个泥糊糊的人突然冲到她们面前,急急慌慌地道,“陈知青,麻烦你帮我去看看我媳妇吧!”   风知意仔细瞧了瞧,才分辨出来眼前这个泥人是郑六,那他媳妇不就是韩招娣?顿时就有些排斥,“你媳妇怎么了?找我去看什么?”   “我媳妇这会正在生孩子,可半天生不出来。”郑六可能刚从泥塘里爬出来,急得满是泥的手在身上乱擦,可越擦越脏,“你能不能帮我去看看?”   周曼曼听得惊讶地站起,“韩招娣就要生了?她不是才七个月还是八个月吗?怎么就要生了?”   “快八个月了,”郑六解释,“只是之前不小心摔了一跤,就要生了。”   风知意听得皱眉喝道,“那赶紧送医院去啊!找我有什么用!”   这些人,真是不分轻重。   “可县城医院那么远,我怕路上颠簸出问题。”郑六又急又心虚,其实是他家里不同意送医院,说什么女人生孩子哪还需要上医院那么浪费钱的。   半天生不出来还不知道早送医院去?拖拉机送去也不过才半个小时,垫厚些被子应该没多大问题,所以风知意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有问题,“那你去找卫生所的医生啊!我又不懂接生!”   “可、可……”郑六有些纠结和喏喏,“可那医生是男的啊!”   风知意顿时无语,“这个时候还顾得上什么男女?是你老婆孩子重要,还是这个问题重要?”   郑六憋青着脸不回答,只一个劲儿地请求,“听说你会中医,能帮我去看看吗?”   风知意真想喷他一脸,让他滚!可又怕真出什么事,那可是一尸两命!韩招娣也就罢了,她打心底不喜欢那个人,才懒得管她死活。可是孩子……   周曼曼也在一旁着急地催道,“赶紧去看看吧,万一出什么事就不好了!”   风知意只好点头,匆匆地跟着郑六来到郑家。   一进院子,就闻到冲出屋子的血腥气,还有韩招娣那有气无力的惨叫声,以及房间里有接生婆慌乱的声音,“哎呀不得了了!是脚先出来的!这下要难了!”   郑六听得脚下一趔趄,赶紧求助道,“陈知青,你快进去看看吧!”   风知意当即也顾不上其他,一个箭步冲进去,看见里面的“产房”极其粗糙简陋,只有一盆水和一把生了锈的剪子,还有郑母和一个妇人,应该是接生婆。   见到她进来,郑母赶紧让开位置,“哎哟,陈知青你可来了!赶紧过来看看她这个该怎么整,卡着出不来了。”   风知意看着她轻松得一点都不着急、甚至有些无所谓的神情,顿时对她什么想法都没了。走近前看了一眼,微微一惊:那么一大摊血,这是血崩了?   痛得都快昏厥过去的韩招娣突然一把死死抓住她的手,都有些涣散的目光模糊地看向她,气若游丝地求助,“救我、救我……”   风知意被她抓得有点痛,有些反感地强硬拂掉她的手,站在她手抓不着的地方,什么也懒得说,抬手轻轻抚在她的肚子上。   用异能查探,发现确实难产了。而且不知道之前是怎么整的,孩子一只脚露了出来,一只脚卡在里面了。   风知意只好借着轻抚肚子的动作,用异能帮婴儿慢慢地调整姿势。这会韩招娣已经半昏厥过去,好像完全没了力气,只好再用异能包裹住婴儿,帮她排出来。   不然憋久了,孩子要没气了。   随着一声小猫似的“哇”地啼哭声,小孩顺利出来了。   “生了生了!”接生婆惊喜得赶紧接手道,抬头对风知意赞道,“哎哟陈知青,你这一手可真是绝了!”   风知意不置可否,收回手准备离开,却听到刚刚几乎昏死过去的韩招娣,居然如回光返照般地撑起精神,昂起头望向孩子,急切地问,“是男是女?”   郑母也心急知道,接过稳婆刚剪掉脐带的孩子翻开一看,顿时“哎哟”一声无比嫌弃,“怎么是个赔钱货?!”   就连韩招娣自己,也失望地摔了回去,好像一点都不想再看自己女儿一眼。   风知意无语地嘴角微抽,不想被他们重男轻女的畸形思想给恶心荼毒,快步走出屋子,朝对她连连感谢的郑六无言地摆摆手,赶紧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回到家,孟西洲已经回来了,正在切菜准备做晚饭,见到她神色不虞,赶紧小心关切地问,“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刚刚是郑六找你去了吗?”   风知意在他面前都渐渐地不掩饰情绪了,有些抑郁地一屁股坐下,趴在厨房中间那长方桌子干净的操作台上,把韩招娣生孩子的事情说了一遍,“……那反差也太大了,得知是个女孩儿,那嫌弃的样子感觉是个垃圾似的,看得人心里忒不舒服了。”   孟西洲倒了杯热茶给她暖暖手、也暖暖心,“这个是正常现象,现在大部分人的思想都是这样的。”   风知意点点头,其实她也能理解:一是几千年来根深蒂固的传宗接代思想;二是现在社会状态。尤其是在这乡下农村地方,确实谁家壮劳力多、谁家就过得好些。   她无意去置喙什么,只是,她实在有些听不惯当时郑母那句“赔钱货”的语气,被恶心得不轻。   可没想到,更恶心的事还在后面。   两天后大队里分山砍柴,孟西洲分到的地方有些偏,在一大清早寻过去的半路上,他们居然在深山入口的草丛里发现一个弃婴!   虽然当初帮韩招娣生产时,她没接触过那孩子,但她记得那孩子肩膀上有一大片红色胎记。而眼前这个被冻得浑身青青紫紫的弃婴,肩头也有那么一大块,只是已经被冻得发黑了!   孩子被冻得浑身冰冷,只剩下胸口那么一丝若有似无的气。风知意赶紧脱下衣服给她捂紧,抱在怀里给小孩不停地输入生机吊住命。   孟西洲看她一言不发地脸色铁青,赶紧脱下外套把她捂紧,抱在怀里安抚她气得微微颤抖的身体,“别气别气,回头我就给他们一个教训。”   风知意看着怀里终于慢慢缓过气来、胸口恢复起伏的孩子,才微微松了口气,心中骤然浮起的戾气才稍微舒缓了些,“太过分了!连块布都不给孩子,就这样光溜溜地丢在这深山范围,是想给野兽吃掉吗?!”   又不是末世、又没有饥荒,现在梦庄大队虽然不富裕,但还是勉强能吃得饱的。而郑六作为一个生产队的队长,这才是他第一个孩子,不可能养不活!   所以这就是重男轻女的思想严重到扭曲病态,这遗弃动机卑鄙、遗弃手段十分恶劣,“他们这就是故意杀人!”   要是他们没发现,或者晚发现那么几秒,或者这孩子不是有异能的她发现的,这孩子根本就活不了!   “好好好!”孟西洲以为她是想到自己的身世,心疼地连轻拍着她的背安抚,“这就是杀人,咱们去举报他们!”   风知意微微点头,现在也顾不上生气,眼下当务之急是,“这孩子本就不是足月出生,严重营养不良,估计从出生就没吃过,咱们得赶紧抱孩子去就医。之后的事,咱们再想想怎么处理。”   孟西洲看着她怀里不足月的孩子,瘦瘦弱弱的,比他的一只手掌大不了多少,点头,“好。那你去山道路口那边等我,我去取自行车,顺便拿些厚衣服来。”   “嗯。”风知意看他把外套都脱给她了,叮嘱道,“你自己别忘了加件厚外套,骑车冷。”   “知道。”孟西洲当下也顾不得砍柴,匆忙下了山,往家里赶去。   风知意则趁此机会,去空间里给孩子做了一番回温急救。不然,她怕就算吊住孩子的命,也怕给身体留下一些病弱毛病。然后还喂了些营养奶粉,才抱去山道路口等着。   孟西洲飞快赶过来,看原本冻得发青发紫、感觉会随时没气的孩子,脸色恢复了些血气,明显活过来了,就有些讶异,“你给她做什么治疗了?感觉好多了。”   “我给她喝了点我带的热水,再给她做了些活血按摩。”风知意给孩子用大衣裹裹紧,干脆跨坐在自行车后座上,让孟西洲帮忙给孩子挡着风,“快走吧,趁现在天色还没怎么亮,别让人看见了。”   孟西洲立马踏起车子,“你这是不想让人知道你救了孩子?”   “嗯。”风知意怕孩子被郑家恶心地要回去,“这孩子不能再送回郑家了,送回去也是被遗弃虐待的命。咱们不如给她找户确定不会有孩子的好人家收养吧?”   这年头家里有孩子的,多半不愿意收养一个女孩。就算愿意的,也怕以后出什么问题,怕这孩子出了虎窝又被送进狼窝,那她就好心办坏事了。   孟西洲边骑车边想了想,“我还真认识一对五十多岁的夫妻,两人膝下无子,丈夫好像是打仗坏了身体,没法生了。一会到县城我给打电话问问,他们愿不愿意收养。就是他们离这边,好像有点远。”   “远点好!”风知意倒是十分赞同,“远离这里,以后长大了,才没有被免费认回的可能,才不会被占便宜恶心到。”   “那郑家你准备怎么处理?”孟西洲看她已经想好了孩子的去处,就问,“既然你不想把孩子牵扯进来,那没有证据,你以什么立场和理由去举报郑家遗弃孩子?万一人家说,孩子被他们送到远方亲戚家养了呢?用不着你过问、用不着你管呢?”   说着,迟疑地顿了顿,“而且像这种事,不仅这里有,很多地方都有,还挺常见的,只是大家心照不宣罢了。所以公安哪怕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也多半是不会受理的。因为那些孩子家庭,就算被查出来,也会说孩子一出生就夭折了,基本很难找到证据、定他们的罪。”   风知意冷哼,眼冒寒气,“若公安不作为,那我来替天行道!”   孟西洲听得“噗嗤”轻笑,“你怎么个替天行道法?”   “等我查清楚这是怎么回事,”气愤归气愤,但不清楚事实之前,风知意不想冒然给人定罪,“如果这事,是郑家亲自人干的!郑六都知道甚至是默许的。”   风知意猜测着这种可能,心里就冒火,“那郑家这种人家,以后不配拥有孩子!那么死命地想要儿子,我偏让他们断子绝孙,以后再也生不出一儿半女!”   来这里这么久,风知意真的是第一次动怒,“还有韩招娣,如果她也有份,我会让她再也没有做母亲的资格!”   孟西洲看她气得不轻,空出一只手来,往后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好,都听你的,别生气了。” 第95章 严惩   天气晴好,梦庄大队里,几乎家家户户都在院子劈砍整理从山上砍来的树,为冬天取暖准备足够的柴火。   风知意提着个小篮子踏进知青院子,知青们也在忙活。   看到风知意过来,正在劈柴的范启明赶紧搁下柴刀站起来,“你怎么来了?可是有事?”   毕竟,除非有事,风知意真的没有主动回过这里。   风知意提提手中的篮子,“韩招娣前几天不是生了吗?我就想着,咱们要不要去看望一下?”   正在忙活的众知青都听到手下一停、面面相觑,好像在疑问,生个孩子有什么好看望的?   范启明沉吟了一下,“结婚、生孩子、起屋子,确实都算是人生大事,是该去看看。只是,我听说她貌似生了个女儿,我们上门去恭贺,会不会在嘲讽她?”   风知意:“……为什么觉得恭贺生了女儿就是嘲讽?伟人不都说了生男生女都一样吗?女人也顶半边天吗?你是个先进的知识青年,怎么也有这些糟粕思想?”   范启明被她这话怼得忙认错,“你说得对,是我一时想岔了。那你都准备了什么?”   风知意揭开篮子,“我准备了一包红糖和一罐麦乳精,你们再一起准备些鸡蛋吧。东西不用多,也算是我们同为知青的一份心意。”   反正这些东西,是一点点都不会给郑家、给韩招娣的。就是越好,才能让他们看个眼馋,看看能不能诱出他们的破绽。   不然,礼不够厚,万一做贼心虚的郑家拒绝他们进屋看望,那不就没法确定孩子已经不在的事实了吗?   “行!”这确实不多,一个人出一个鸡蛋的话,那也有十几个鸡蛋了。再加上一包红糖和一罐麦乳精,这礼算是比较好看的了。   一个鸡蛋才三分钱,几乎没有人出不起,而且看风知意一个人出了大头,所以知青们都爽快地出了自己的那一个鸡蛋。   甚至是刚刚李燕华去社员家里换鸡蛋时,顺路喊过来的周曼曼也出了。   江妙妙倒是没来,不过大家都知道她和郑六跟韩招娣的恩怨,不来那也是在情理之中。   不过这会大家都忙着劈砍柴火,所以就由范启明和陆佳良为男知青代表,和风知意、周曼曼以及李燕华三个女知青一块去彭家恭贺看望。   一行五人来到彭家,彭家一家老小也正在院子里劈砍柴火,见到这么一大帮人上门,都有些不明地微愣,“你们这是……”   范启明上前一步,“听说韩招娣前几天生了孩子,我们知青点特意过来看望看望她。”   风知意也适时地配合掀起篮子,让他们看到里面满满的鸡蛋红糖和麦乳精。   郑母一听,目光扫过风知意手中的篮子,糙脸立马笑出了褶子,“哎哟,你们太客气了。城里的知青,就是懂礼数。”   说着,上前就要主动接过风知意手中的篮子。   风知意却往旁边一避,笑眯眯地道,“孩子呢?我们是来看望孩子的,总得让我们先看看孩子吧?”   郑母顿时脸皮一僵。   风知意不动声色地眼角余光一扫,郑家人都神色不自然地赶紧垂首忙自己手里的活。   呵,看来没有一个不知情的,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孩子,”郑母随即反应地过来,呵呵笑中有些难掩的讪讪,“孩子在屋里呢!这外面冷,这刚出生没几天的孩子见不得风。”   “是吗?”风知意皮笑肉不笑,随后朝左右的李燕华和周曼曼她们示意,“那我们去屋里看看孩子吧?”   李燕华以为风知意是怕郑家昧下东西不给韩招娣补身体,也忙道,“是啊!韩招娣在哪屋呢?我们去看看她!”   “她在屋子里坐月子,”郑六这时及时上前来,“东西给我吧,我帮你们拿给她。”   风知意提着篮子往后退一步,狐疑地看着他,“为什么不让我们看看韩招娣和孩子?”   “就是啊!”李燕华这才察觉郑家人的反应似乎有些不正常,顿时就警惕地看了看他们,“为什么不让我们去看看?!”   那边和郑家男人寒暄的范启明和陆佳良,突然听见李燕华的声音猛地高昂尖锐,赶紧走过来,“怎么了?”   周曼曼立马唯恐天下不乱地大声告状道,“他们不让我们看韩招娣和孩子!会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啊?他们该不会欺负韩招娣了吧?”   那声音大得,左邻右舍在院子里忙活的人都侧目看了过来。   “哪有什么不让你们看的?”郑六忙笑道,“就是招娣她在睡觉,我这不是怕吵着她吗?那你们稍等一下,我去看看她醒了没?”   说着,就转身迅速地走进屋了。   几个知青都狐疑地对视了一眼,再看看郑家人都不太自然的神情,都感觉到了不对劲。   郑六很快就快步匆匆地屋里出来,“我已经把招娣喊醒了,你们想看,就进去看吧。”   本来因为男女大防并没有执意要看望韩招娣、只想走个过场就走人的范启明两人,也都神情严肃地留下来朝李燕华等人微微点头,“你们进去看看,我们就在外面等着。”   李燕华三人点头,然后一起进了屋。   屋内昏暗阴冷,骤然从大亮的天光下走进来,三人眼睛适应了一下,才看清准确地走进那个房门微微半掩的房内。   一进来,就看到韩招娣半躺着,脸色虚弱苍白地朝她们勉强笑笑,“你们来看我了,谢谢。我刚睡着了,不知道你们来了,不好意思。”   李燕华看她没事,松了口气道,“嗐,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他们这么藏着掖着你。”   韩招娣似乎有些害羞地垂眸笑笑,“六哥也是怕我见风,坐不好月子会留下病根。”   “这敢情好!只要男人疼你就好!”李燕华说着坐在床沿,眼睛瞄到她身边被子隆起的小包,弯腰伸手去扒,“我看看你的孩子……”   却被韩招娣伸手挡住,“孩子没足月出生,身子骨有点弱,不宜见风。”   风知意拎着篮子站在一旁,故作疑惑地左右看看,“你这门窗紧闭的,哪来的风?你捂得这么紧,孩子喘得过气来吗?”   “就是啊!”周曼曼也附和,“当初孩子光溜溜地生出来,也没见怎么样啊!我们就是看一眼脸怎么了?”   本来她也没多好奇,又不是没看过。但现在越不让周曼曼看,她就越好奇。   韩招娣勉强地笑笑,“我孩子怕冷。”   怕孩子冷?风知意嘴角勾了一下讽刺,这零下的气温,把孩子光溜溜地丢在荒山野外就不怕孩子冷?现在又作出这副作呕的姿态给谁看?   李燕华二人都察觉了不对劲,哪有人把孩子捂得连脸都不让人看一下的?眼神彼此对视了一下。   风知意给了周曼曼一个眼神。   周曼曼心领神会,立马悄悄地、不着痕迹地靠近。   李燕华则是一脸关心地跟韩招娣笑道,“孩子怕冷,那烧个暖炕就是了,我们老家都是这样的。不然捂这么严实,小心气不顺。就是我们大人自己,穿多了衣服,也会憋得难受、累得慌。”   “不会的。”韩招娣笑笑,刚还要说什么,却被已经悄然靠近的周曼曼猛地掀开被子!   在韩招娣手忙脚乱想捂住的惊叫中,风知意三人看见那原来睡着“孩子”的隆起小包,居然是枕头和衣服乱糟糟地堆起来的。   “孩子呢?”李燕华顿时诧异,抬眼看向一脸慌乱的韩招娣,“原来你没生孩子啊?!”   “不是啊!”韩招娣还没来得及回答,震惊得还握着被角忘了放开的周曼曼就先疑惑了,“她生了啊!还是陈素素帮忙接生的呢!我都看到了!”   韩招娣生产那天,她当时可是跟着风知意一块去看热闹了,“那么一个皱皱小小的小孩子,肩膀上还有一大块红色胎记呢!”   说完,还向风知意求认同,“是吧,陈素素?”   风知意点头,一脸严肃地看向韩招娣,“孩子呢?你们把孩子弄哪去了?”   韩招娣见掩饰不住了,干脆一副被欺负了的样子,抽噎着抹眼泪,“孩子,他们嫌弃是个女娃,给送人了!”   风知意却不想被她糊弄过去,“送人了?如果是送人了,那你们为什么故作玄虚地骗我们?”   “就是啊!”周曼曼反应过来,把被角一扔,“一会说在屋里,一会说怕冷不能见人!该不会是想贪我们这点看望品吧?至于吗?”   “是啊!”李燕华鄙夷又狐疑地看着韩招娣,“至于吗?至于你们还全家上上下下一起来骗我们吗?郑六好歹是一个生产队长,会缺这点子东西?”   风知意故意怀疑地提醒,“既然不至于,那孩子……你们怕不是给送人了吧?”   这提醒得周曼曼灵光一闪,顿悟得大声惊喊,“哦!!你们该不会把孩子给丢了吧?!”   一说完就觉得这极有可能,立马跟李燕华和风知意八卦道,“哎哟你们是没看到,当时郑婶子看见是个女娃,立马就随手给丢在床上去了,也不怕摔坏了!给丢个垃圾似的!我滴个娘欸!看得我当时都吓一跳!”   当时风知意走了,她溜进产房正好就看到了这一幕,“还有韩招娣你自己,管都不管、看都不看一眼。还是接生婆看不下去,给孩子匆匆裹了块布塞被窝里。不然,当时那么冷,指不定冻坏了!”   韩招娣被指责得一瑟缩,“不是的,我当时昏厥过去了,我不知道。孩子真的是、是被送人了!”   “怎么了怎么了?”似乎是听到了周曼曼之前那突然一句大声,郑六从外面冲进来,当看到床上伪装成孩子的枕头被暴露,脸色顿时一变!   郑六赶紧上前把被子一盖,把韩招娣和伪装成小孩的枕头一同盖住,边把低声哭泣的韩招娣捂躺在床上,边扭头冲风知意三人冷脸凶道,“你们怎么回事?!怎么把她弄哭了?不知道月子里多哭会瞎眼吗?都给我滚出去!”   竟然提都没提伪装成小孩的枕头是怎么回事,反而强调他们欺负了韩招娣,居然强势地把她们赶了出去!   等在外面的范启明和陆佳良看三人被郑六冷着脸赶出来,赶紧迎上去,“怎么了?”   三人还没说话,倒是郑六气愤不已地先声夺人指责她们仨,“不知道,她们把招娣给欺负哭了!我还以为你们是好心来看她的!既然不是,那就请回吧!”   被冤枉的周曼曼气死了,仗着嗓门大,比他还大声,“什么我们把她欺负哭了!明明是你们把孩子丢了!还装成弄鬼来骗我们看望品!真不要脸!”   这一大声吼得,左邻右舍的人纷纷地围上来,趴在土坯围墙上围观。   郑家人脸色顿时集体一变!   郑母腰一叉,“你胡说八道什么?!谁要贪你们这点子东西了?!我们郑家会买不起这点子东西吗?!我们求着你们带东西来看望了吗?!明明是你们自己主动来的,还以为你们这些知青是好的,来看招娣。没想到只是想来立个牌坊,却铁公鸡一毛不拔!滚滚滚,带着你们的东西滚出去!别丢人现眼!”   霹雳喇叭地抢声一大段话,却丝毫不提孩子的事,反而污蔑他们来看人却不想给东西做做样子。   说完,还不由分说地拿起扫把挥舞着赶人。   周曼曼丝毫不惧,战斗力十足地边和众知青被撵出了院子、边大声又快语地把屋子里的事说了一遍,还把当时产房时的情景也添油加醋地说了,甚至直言怀疑他们把孩子扔了!才这么故弄玄虚地想遮掩!   说得郑家人脸色难看得都想来捂她的嘴!   “我呸!”郑母把他们赶出院子,站在门口叉腰,“这种丧良心的事我们可做不出来!我们家孩子明明在屋子里好好的,你们别血口喷人!都滚!就你们这种故作好心又抠门的,我们家不欢迎你们!”   说完折回去,把院门“嘭”地一声关上。   周曼曼气得跳起脚来还要争辩,被范启明脸色不太好地拉一下,“算了!以后别跟韩招娣往来便是!以后就当知青点没这个人!”   陆佳良皱眉,“万一他们真把孩子丢了,那可是遗弃罪!”   风知意也义愤填膺地补充一句,“万一丢到荒郊野外,那跟杀人有何区别?还是对一个孩子下毒手!”   “但孩子是他们家的,也坚持说孩子好好的在家里,我们以什么身份立场去计较?”范启明皱眉得一点都不想自惹麻烦,“算了,我们别多管闲事了!也管不了!”   明明是好心来看望人,却被人扫地出门,他感觉气愤又丢脸。   “我们管不了,可公安管得了。”风知意立马说道,“万一孩子真的被他们……可这是一条人命!既然被我们撞见了,我们真的要视而不见吗?”   报公安吗?这话说得几人都有些迟疑地面面相觑。   陆佳良皱了皱眉,“行!那我们去报公安!”   “可是,”李燕华弱弱地怀疑出声,“这种事,公安会管吗?”   范启明也皱了皱,“以前饥荒那几年,丢掉孩子的事情多得去了。别说是女娃,就是男娃也不少。公安根本不管这个,咱们别自找麻烦了。”   “可现在饥荒了吗?”风知意立马反驳他,“现在饿不死冻不死的,又不是形势所逼。郑六还是一个生产队长呢,会养不起一个孩子吗?!”   “对!”周曼曼认同,“我看他们就是看是个女娃,才故意丢掉的!他们就是重男轻女!伟人都说了,重男轻女要不得!”   范启明实在反感地皱眉,“这是别人的家务事,管不了的!公安也不会管!咱们别去吃力不讨好地惹得一身腥了,还没得讨人嫌!说我们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风知意见此,也不勉强他,转向其他三人,“我准备去报公安,你们呢?有谁要去吗?”   三人都迟疑了一下,陆佳良沉思地皱了皱眉,“我跟你去吧!”   “我也去!”周曼曼见有人去就立马道,她是唯恐天下不乱,而且这次被郑家冤枉了,得为自己讨个公道,证明自己说的是对的。   李燕华迟疑了一下,迟迟疑疑地说,“我也去吧,给你们做个证,郑家确实有古怪。”   所以四人,当即就立马赶去了县城公安局报案。   听他们叙说完情况,接待他们的公安个个面面相觑地一言难尽。   其中还有个年轻公安无语又费解地看着他们,“不是,你们来报别人把他们自己的孩子丢了?然后你们要管一管?那是人家自己的孩子,你们操什么心啊?”   一个年长些的公安拍了拍那人脑袋,提醒他说话注意些。然后朝风知意等人呵呵笑道,“你们说他们遗弃了出生没几天的孩子,亲眼看见了吗?在哪遗弃的?有证据吗?”   风知意四人噎住了。   其他三人是不知道,风知意是不能说,说了就把孩子给牵扯进来了。   她和孟西洲那天去医院给孩子稳定情况之后,就立马打电话问那对五十多岁的夫妻。可意外的是,那对夫妻已经收养了一个亲戚家的男孩,孟西洲只好再另外找人。   一连打了好多通电话,辗转了大半天,才终于找到了一户愿意且适合收养女婴的好人家。然后,他们俩当晚就坐火车,长途跋涉了一天一夜,才把孩子给送过去。   他们好不容易才把孩子安顿妥当,远离她的悲惨命运,怎会还把孩子给扯进这是非黑暗里?   她之前特意借和知青们去看望韩招娣,从而去发现孩子不在,就是不想引人怀疑,她为何会知道人家刚出生没几天、根本不会出门的孩子不在了。   老公安见他们说不出话来,就语重心长地跟他们说道,“你们这些知识青年呢,热血仗义是好事。但咱们公安做事呢,总要讲究一个证据是不是?总不能就凭你们一个毫无根据的推断,就说人家遗弃杀人了。万一我们过去,人家孩子好好的在家里呆着呢?”   “不可能!”周曼曼立马否认,“如果他们孩子好好的在家里,那为什么不让我们看看?为什么要用枕头来伪装?”   “这个,”老公安想了想,“可能是他们有什么不方便的?”   “那他们为什么一会说孩子在屋里,一会又用枕头来伪装孩子?还谎称孩子怕冷吹风不让我们看?”风知意紧盯着公安问,“你们不觉得这很可疑吗?”   “这个,”老公安想了想,沉吟地微微点头,“是有点可疑。可这也证明不了他们就遗弃杀人啊!”   “证据要你们找啊!”风知意看这些公安老是推脱的态度,就有些不悦了,“如果凡事都要我们公民自己把证据找着了,还要你们公安干嘛?”   那个年轻公安听到这不客气的话,忍不住拍桌子起身了,“哎你这人怎么说话的呢?”   “我说错了吗?”风知意一个冷眼睇过去,“找证据难道不是你们公安的分内之事吗?”   老公安看风知意气场不俗,一个眼神就把小公安的气场给压住,知道他们这些知青有些家里来头不小,不易得罪,就赶紧按下年轻公安,朝风知意道,“你说得对,这些确实是我们公安的分内之事。但是,我们办案也有章程的,不能谁随便一说,我们就去怎么样对不对?”   老公安像是在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就比如,有人污蔑你偷东西,我们总要他拿出证据,才会去调查你去抓你是不是?总不能靠他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兴师动众地跑去。有些人不明情况总喜欢以讹传讹,明明你没偷东西,但公安这么一跑,哪怕最后查明了你没偷东西,也会被传出一些不好的流言、带来一些不好的影响。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风知意皱眉看着他,有些怀疑他是在打马虎眼,“我们说的这么多可疑点,都不足以你们立案跑一趟去调查吗?”   “是的,”老公安非常诚恳认真地点头,“你们这个条件不成立,我们立不了案。我们办事是有一定的章程的,不可以随便违规。”   “那还需要哪些条件?”风知意对现在的律法实在不清楚。   “如果你们是孩子的父母亲人,或者有什么能证明他们遗弃孩子的证据,我们都可以立马立案调查。”老公安解释,“主要你们立场不对,完全是外人,站不住脚。光是凭在他们家没看到孩子,或者发现他们有意隐藏孩子的可疑行为,就说他们遗弃杀人是不够的。”   “如果我哪天在你家没发现你家孩子,就说你杀了你家孩子,那不可笑吗?还有……”老公安苦口婆心地跟他们说了一大通道理,把其他三个人都劝退了,只有清楚事实真相的风知意面无表情。   但公安不受理,四人只有悻悻地走出了公安局。   “哎算了算了,”周曼曼不耐烦地道,“咱们不要多管这闲事了。这是他们自己家的孩子,他们自己都不在意,我们瞎操什么心?”   “是啊,”李燕华也认同,“咱们尽力了,算了吧,陈素素。”   就连陆佳良也劝,“咱们现在能做的都做了,若他们真的有遗弃孩子,总会露出马脚的。咱们到时候再举报他们也不迟。”   风知意微微点头,“我要去趟邮局,可能还要去趟亲戚家,你们先回去吧。”   她很早之前就表明过她在县城这边有亲戚的,这些老知青们都知道。   所以陆佳良和周曼曼都点头,“那你别太晚回去,天黑山路不安全。”   “好。”风知意跟他们三个人分开后,就直奔邮局去打电话,直接打给了老首长,希望他“以权压人”,让这小县城的公安局长见她一面。   老首长当即就笑了,“你一个正师级的,去找一个正科级的,还要我给你撑腰“仗势欺人”?”   风知意也笑,“您这座佛大啊,压得他们不敢无视!而我那个身份,您不是说全国没几个人知道吗?指不定我亮出来,人家还有眼不识泰山呢!”   “哈哈哈!”老首长笑了笑,“行吧,一会我让人去打声招呼。不过你得给我先说说是啥事?怎么不找我,反而去找个小公安局长?”   风知意想了想,还是如实地把事情的始末告诉了老首长,包括她和孟西洲救了孩子且已经送走了安顿好了这事。   老首长听完,在电话那头气得直拍桌子,“这还是人吗?!这还配为人父母吗?!”   “是,那种人不配为父母。”今天风知意在郑家,基本已经确定郑六和韩招娣都不无辜。   老首长熄了熄怒气,又有些皱眉道,“不过这事恐怕有点棘手。你不愿意把孩子牵扯进来,他们若是一口咬定孩子送人了又不肯说出孩子的去处,或者说孩子是出生后没多久就夭折了,公安局也拿他们没办法的。”   “我知道。”风知意其实不觉得这是个问题,“但心理刑讯逼问,那些没经过心理素质培训的人,应该经不住心理引导拷问,问出真相不难。”   这就要看,公安局愿不愿意在这里下功夫,使力气了。拿出对付特务的那一套,还怕他们不吐出事实?   “最重要的是,”风知意想让公安去调查,最主要的用意不在于怎么去惩罚郑家人,“我主要是想把这件事闹大,最好闹得全国轰动,来个杀鸡儆猴。”   “以后,全国不管哪里,尤其是那些贫穷落后的乡下农村地方,就不会再这么愚昧地处理女婴了。”这是社会现象,她救得了一个孩子,可救不了千千万万个同样命运的女婴,“这样,多多少少能起到一些震慑作用,才不会导致那么多无辜的孩子轻易丧命。”   风知意知道,国情如此,大众思想如此,改变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但最起码,“用律法野蛮地震慑他们,让他们对生命,有个最基本的敬畏和尊重。”   因为那些丢掉孩子的人,在道德和律法上,都毫无负担、都毫无愧疚感。如果律法不允许、会严惩,他们多少会有些顾忌。   所以,把郑家的事拿出来作典型,让全国皆知,让他们被指责脊梁骨一辈子,再也抬不起头。以后,看谁还敢嫁女儿到他们家。   这个,应该比让他们死更痛苦吧?   顺便让全世界都知道,他们家遭了报应,再也生不出一儿半女,这比律法严惩,更有震慑效果吧?   老首长沉默了一下,“你说得对!其实这种情况,我以前也略有耳闻。虽然有部分原因是时局不好,但也不能就这么无视和放任下去。不然,以后指不定会发展成什么大问题!这事儿,必须严办!你等着,我这就给你们那的公安局去电话。”   “好。”风知意安心地挂了电话。   有了老首长亲自出马交代施压,立案调查抓人,即刻就雷厉风行地展开了。   在落日余晖斜铺大地的时候,五辆警车气势汹汹地打破了梦庄大队冬日的宁静和安详。   这么大的阵势,都归家正准备全家一块吃晚饭的社员们,惊得纷纷都跑出来看看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却见那五辆警车,直接杀到了郑家门口,把郑家人吓得够呛。   泼妇都是乡里横,遇到官方人员就吓得色厉内荏,看到一大群公安纷纷从车里钻出来,郑母顿时就吓得快尿了,慌得声音都打颤,“干、干嘛呀你们?”   还是郑老爷子出来主持大局,但还是有些发怵,“公、公安同志,这怎、怎么回事?”   为首的公安掏出逮捕令展开在他们面前,一脸肃杀,“你们涉嫌弃婴杀人,请跟我们去警局走一趟!”   “什么杀人!”郑老爷子还没说话,猪队友·法盲·郑母就吓得失态尖叫地自己承认了,“一个还没长成的赔钱货罢了!这哪算杀人?!”   公安嘲讽地冷哼,“婴儿也是人!”   “公安同志!你们搞错了!”郑老爷子赶紧出来澄清,“我家孩子都好好地在家呢!我们没有弃婴!更没有杀人!”   “对呀!那种丧良心的事我们可做不出来!”郑老太也赶紧跑出来澄清,说着,眼睛阴厉地扫过围观群众,“是谁跟你们说,我们弃婴杀人的?”   “是啊!是谁?!”郑母立马跳出来,眼睛溜圈地扫过围观的人,指着人群里正在睁大眼睛看热闹的周曼曼,“是不是你这个贱货?!”   午后的时候,就她跳得最欢,也是她把事情嚷嚷出来的。   风知意怕周曼曼被郑家人记恨上,她一个小姑娘承受不住郑家以后可能的报复,就忙从人群里站出来,“是我举报的。”   “你个小娼妇!”郑母立马尖叫地就扑上来想挠风知意,却被一旁的公安一脚踹翻了,“在公安面前你还敢行凶?!果真是无法无天!难怪敢弃婴杀人!杀了人还不以为然!你简直丧心病狂!”   “不是!公安同志,我娘她只是气急了。”郑家儿子赶紧出来澄清解释,拉住他母亲,不让她乱来,“我们没有弃婴杀人!”   公安一脸冷硬,嘲讽冷哼,指着郑母道,“她刚刚明明已经承认了!我们这么多人没耳聋!”   说着,不再跟他们废话,用力狠狠地一挥手,“都带走!”   瞬间,一群人高马大的公安立马一拥而上,把郑家上上下下三十多口人,不管男女老少,全部都押上了车。   这阵势大得,把围观的众人都吓呆了。   郑家人这时慌了乱了,开始口不择言地挣扎着脱罪——   “不是!公安凭什么乱抓人啊!就算有什么弃婴杀人罪,那也不可能抓我们这么多人吧?!不可能我们这么多人都弃婴杀人了吧?!”   “就是啊!我们家的孩子,我们自己生出来的!我们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啊!我们怎么处理,关你们什么事啊!”   有人还忙不迭地撇清关系道出事实,“不是!孩子是六嫂自己丢的!关我们啥事啊!为什么把我们都要抓去公安局?谁丢的抓谁啊!”   “关不关你们的事,不是你们说的算!”公安冷哼一声,“如果你们知情,那都是同谋!都是包庇杀人犯!都要带回去审问!”   “你个恶毒的小娼妇!”看跟公安说不通,郑母就咬着“罪魁祸首”不放,边被押上警车边指着风知意,用最恶毒下三滥的话骂,“我家丢不丢孩子关你什么事?!要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不关我的事?”风知意讽刺冷嗤,“那你们当初难产要一尸两命的时候,为什么要请我去帮忙?那个时候怎么不说不关我的事了?那孩子既然是我亲自送到这个世上来的,我就要为她讨个公道!”   “你!”郑母气噎,然后被公安一下子推进了警车里。   就这么眨眼间,郑家全家上上下下那么多人,都被押上了警车,然后轰鸣着尾气,扬长而去。   郑家落得一个,人去楼空。   看得众人震惊又怔怔,等回过神来,都有些意味不明地看了看风知意,随即都畏惧地远离她一些。   就连知青们看她的眼神,都有些怪异。好像在怀疑,一个弃婴罪,怎么把人家全家人都给送进去了?这也太不合理了吧?   风知意无趣地翘了翘嘴角,回头看到等在暮霭深处的孟西洲拿着外套走上前来,给她披上,“回家吧。”   风知意立马眉眼弯弯地气息都柔软了,“嗯。” 第96章 我的荣幸   郑家的事,三天后就出了结果。   都不用怎么审,郑家那些叔子小姑妯娌,为了撇清关系,跟倒豆子似的,主动把事情给抖了个一干二净。   事实很简单,不足月的孩子严重营养不良,而且出生的第二天就生了病,奄奄一息的样子,怕是要费大价钱才能养好。   韩招娣没有钱,郑家也不肯出钱“打水漂”,养这么一个没有指望的赔钱货。而且韩招娣也没有奶水,婆婆更是嫌弃得连个米汤都不给准备,说是那瘦巴巴的赔钱货,估计是养不活的,让她别白费力气了。   妯娌们也嘲笑她这个赔钱货,恐怕是个无底洞的“富贵命”,从小到大要一直用大价钱养着才行。   再加上,本就不喜她的丈夫郑六,对此漠不关心。   韩招娣没有办法,也怕以后的生活会被这个女儿给拖垮,所以就在孩子出生的第三天一大早,趁着上山砍柴,用篓子装到山上,悄悄地给扔了。   全家不管知道或不知道的,对此都没有反应,问都没问。   倒是早出晚归忙活的郑六晚上回来,不见孩子问了句。得知孩子被扔了,还跑去山上找了一下,没找着也就作罢。   毕竟,这老婆孩子都不是他想要的,是被迫接受的,甚至是他厌恶的,他自然没多少所谓。   但扔孩子这事不厚道,所以在知青们上门造访看望的时候,才帮韩招娣遮掩。   郑家的老头子老太婆和叔婶妯娌、以及堂兄弟姐妹都喊冤,说是孩子在小年轻的房间里养着,这么冷的天又不出门,他们根本不知道孩子被扔了。   韩招娣的公公婆婆也说孩子被丢了,他们也是晚上才知道的,说是让郑六去找了没找着,不能怪他们,他们是无辜的。   至于韩招娣,她倒是爽快地承认了。仗着“死”无对证,她坚持说孩子已经病死了,她才扔的。   说他们老家有个说法,若是被人知道头胎孩子没活过三个月,以后就没孩子愿意投生在他们家。所以才在知青们看望的时候伪装成孩子还在,后被揭穿,就只好说送人了。   但她同样也没法证明,她扔孩子的时候,孩子已经夭折了。   所以最后这事儿,韩招娣还是被判了十年劳改。   而作为孩子亲生父母的韩招娣和郑六郑建业两人,都严重失职,惩罚他们两人以后十年内不许再育有孩子,哪怕是离婚各自嫁娶之后。若有违背,将有天价罚款。   郑六和他父母,有知情不报和包庇之嫌,皆判了三个月的有期徒刑。   至于郑家其他人,则按照知情多少、参与多少,分别判了三到十五天不等的拘留,以示效尤。   而且因为上面的授意和有心操作,这事就还登了报纸,惊动了上面的大领导。   大领导也表态说,这种遗弃女婴的行为和思想是错误的、是要不得的。必须扩散、必须广而告之广大群众,弃婴与杀人无异,必须严惩。   然后这事就在报纸上,全国发行,要广大民众知悉。甚至要求每个生产大队做思想教育,尤其是乡下农村地方。   梦庄大队开思想教育大会的时候,天上正飘着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   风知意站在人群里,搓着手、跺着脚,耐心地听着新大队长读报纸上她早就看过的新闻报道。   散会的时候,大部分社员都是点头认同的。说女娃也是人,不能说扔就扔,就算不想要也可以送人。也有唏嘘郑家这次倒霉,被抓了典型。   不知道风知意在他们走后、还有操作的李燕华等人,一直以为是他们的举报,才引来公安调查郑家弃婴之事,所以颇为骄傲地笑道,“哎呀,这么看来,我们是不是办了件大好事?”   周曼曼窝在帽子里的头重重地点了点,“那上面怎么不给我们表彰什么呀?”   这时候举报是鼓励提倡的,是会有奖励的,越大的事情奖励越好。而如今这么大的事,说不定会表彰个先进青年,可以回城或农工大学名额什么的。   “这种情况以前又不是没有,报公安的也不在少数,只是以前没人管罢了。”范启明神色有些不自在,毕竟他也是当事人之一,可他选择了袖手旁观,“这次应该是正好撞到了枪口上,被抓了典型做思想整顿吧。”   陆佳良也点头,没有居功,“表彰估计是没有的。说不定是这种举报太多了,才不得不重视。并不是我们的举报,才促成上面来表态做处理。”   还有知青看得有些嫉妒,就半开玩笑地问周曼曼,“当时郑家问是谁的时候,你怎么不敢站出来承认?现在倒是想站出来论功行赏了?”   这话说得,众人一致看向一同往回走的风知意,“陈知青,你就不怕郑家事后报复你吗?毕竟在同一个大队里。你把人家害得那么惨,人家一大家子呢,十几个壮劳力,好像都陆陆续续地回来了。”   “怎么说话的呢!”范启明低喝,“郑家怎么会是陈知青害的?明明是他们自己做了孽。”   “就是。”周曼曼缩缩脖子,毕竟举报的事她也有份,就有些后怕和心虚,“又不是我们让他们丢掉孩子的,丢掉了还不让人说啊?上面都说了,以后这种事我们要相互监督、积极举报。”   对方弱弱地反驳,“话是这么说,可郑家人不会这么认为啊!他们铁定觉得要不是你们举报,他们肯定没事,更不会被做典型,登报得全国都出名了。”   “这话也没错。”陆佳良微微皱眉,提醒风知意,“你一个人住在外面,以后小心点。若是有什么事或不对劲的,赶紧来知青点跟我们说。想必郑家就算报复,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来。”   风知意微笑地点点头,指指前面岔路口,“我先回去了。”   看着她小跑着跑远了,有知青不知是嫉妒还是不平,“陈知青也是傻的,以后若有表彰,你们四人都有份,而祸患却陈知青一个人背。”   李燕华有些愧疚又心虚,“这个时候,我们再特意站出来说举报我们也有份,似乎有点那什么吧?”   特意跑去跟才坐牢回来的郑家人说,你们是我举报的?那不仅仅是落井下石,还是欠吧?会挨打吧?   “对呀对呀!”周曼曼也忙点头。   陆佳良皱了皱眉,“若以后郑家真找陈知青麻烦,我会站出来说这事儿是我主张举报的。”   众人听得,都不置可否。   风知意自己倒是一点都不在意郑家会不会事后报复,她一路小跑回去,看见孟西洲在厨房里忙活着做早饭,“好香啊!你在做什么?”   “腊八粥。”孟西洲看见她回来,赶紧搁下手里的活,给她摘掉已经被白雪覆盖一层的帽子,还有外套,“都说让你不要去了,一大清早的,非要去挨冻。那报纸新闻你又不是没看。”   前几天新闻报纸刚出来的时候,他就特意去县城买来给她看了。   “我是“关键人物”嘛!”风知意边脱掉手套,边自嘲道,“不去谁都知道了,会被人说我不积极去接受思想教育的。哪像你,不去也没人知道、更没人关心。”   “你就埋汰我吧!”孟西洲嗔笑地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搁下落了雪而潮气寒气入侵的衣服帽子,拿起他特意烤得热乎的军大衣给她裹上,“赶紧穿上,别冻着了。”   风知意简直是“衣来张手”地套上厚厚的军大衣,任他把自己裹得紧紧的,暖呼呼得让她舒服地喟叹了一下,“今天是腊八节吗?”   “才想起来吗?”孟西洲看她小小的一只窝在大衣里,像只慵懒的小猫咪一样,忍不住撸了一把她的头。在她炸毛前,失笑地塞了一个装了热水套了布袋子的军用水壶在她手里,“拿着暖手,去灶膛前烤烤火。”   风知意轻哼了一下,才笨拙地挪到灶膛前盘腿坐下。   冬天为了烤火,她把灶膛前收拾得干净又舒适。经常孟西洲做饭,她坐在灶膛前添柴顺便烤火。   孟西洲给她挂好衣服帽子之后,就从锅里盛了小半碗粥过来,捡了个小凳子坐在她面前,舀了一勺吹了吹凉递至她唇边,“尝尝味道怎么样?”   风知意低头一看,伸出双手,“我自己来。”   孟西洲看她手指微微泛着冷白,搁下勺子捏了捏她的手,“这么凉,赶紧捂着暖和起来先。”   “哦。”风知意只好把手缩回去,继续藏在大衣里捂着热水壶,低头张嘴吃下孟西洲又喂过来的粥,“好像不够稠,差点火候。”   “那就再煮煮。”孟西洲把碗里剩的一口吃了,然后随手把粥碗搁在一旁的操作台上,回头看见风知意嘴角沾了一些粥渍,动作神态都自然地伸手揩掉,“吃烤红薯吗?我在灶膛里埋了红薯,这会应该熟了。”   风知意眼睛一亮,凑近灶膛,“有吗?我怎么没看到?”   孟西洲失笑地把她往后拉了拉,“你别凑那么近,小心火星子溅着你,我来。”   说着,拿起火钳在灶膛里扒拉了两下,夹出个黑乎乎的红薯。   风知意刚伸出一根手指想戳一戳,被孟西洲轻拍掉,“别碰,小心烫。”   自己倒是不怕烫地拿起,直接掰成了两段。   顿时,嫩黄喷香,看得风知意瞬间就有些馋了,“好香。”   孟西洲看她小馋样失笑,就拿了根勺子,直接挖给她吃,“小心烫,吹吹。”   风知意吹了吹,才小心地吃进口,边品边点头,“这个比我上次烤得好吃。”   “你那是不会烤。”孟西洲又挖了一勺喂她,“今年打算什么时候回去?你们知青,大队里好像是腊月二十七放假。”   “不回去了。”风知意想都没想地回答,“只待老首长什么时候有空,去看下爷爷就好。”   孟西洲的眼底漾起盈盈水波,“那就留在这里过年吗?”   “嗯。”风知意想起京市就嫌弃,“那里买菜又不方便,还有一大群莫名其妙的人天天跑来搞事,乌烟瘴气,没个清静。”   孟西洲抿唇含笑,笑得眼底波光粼粼,“那咱们就留在这里过年,我早些去弄点过年的年货来。”   “嗯。”风知意点头,蔬菜她院子里还有过冬的白菜萝卜什么的,橱柜里还有各种山货野菜。肉食买不到的话,大不了去深山里冬猎。   孟西洲看着她的样子,想了想,还是有点忍不住,边又喂她一勺红薯边问,“那以后,咱们都一起过年好吗?”   “嗯。”风知意正低头认真吃着红薯,就顺口应了一声。随即察觉到这话不对,抬眼看他,“嗯?”   孟西洲眸似深海地认真看着她,柔情缱绻地再复述了一遍,“我是说,咱们以后每一年,一起走过春夏秋冬、一起送走年终迎接年始、一起过完这一辈子,好吗?”   风知意怔了怔,上次他还拿住房子的事委婉,让她可以装傻逃避,暂时不理。可现在这一直球,打得她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关于这个问题,其实她一直都还没理清楚弄明白。主要是他这个人,一直在她身边,一直对她无微不至地温柔体贴,很影响她的判断力。   她不想判断错了,只是贪恋这世上唯一对她纯粹的温暖和温柔。到最后,既辜负了他,也辜负了自己。   但她也知道,不能再这样拖着人家。她搞不清楚,不代表人家愿意陪她耗、愿意等她想清楚。   所以风知意垂眸想了想,然后抬眼,看孟西洲一直温柔认真地看着她等着答案,也非常认真慎重地说,“我还是去京市过年吧,我一个人。”   孟西洲其实是察觉到风知意对他的感情差不多了,觉得有把握了,才开口的。   但没想到是这个答案,顿时觉得自己还是冒进了的孟西洲,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慌乱和懊恼,刚张嘴想说什么补救,却不料风知意又十分认真地说,“让我自己一个人,冷静地想一想。等回来,就告诉你答案好吗?”   孟西洲愣了愣,看着她非常认真严肃的眼神,好像在面对人生最重要的决定,心里有些莞尔和感动,缓缓地点了点头,温柔地道,“好,我等你。就在这里等你,你早点回来。”   不管她要去想清楚什么,哪怕回来答案是否定的,他再赖着就是了。   两辈子,这个世界给他的都是一无所有,他也没问这世界要过什么。   现如今,他就只求这么一个人。要是这都不肯给他,那他就……孟西洲朝风知意温柔地笑起,“那你去京市,就住在四合院那里吧?我回头打电话去让人给收拾好。”   风知意本想拒绝,但看他百般不放心的样子,只好先点头,到时候再看情况就是了。   眼下既然已经明言挑破,风知意就不好再跟他呆在一个屋檐下,第二天就跟大队里请假,提前回去。   孟西洲给她准备好行李,亲自送她上火车,并给她安排好了到京市接她去四合院的车,还千叮咛万嘱咐地让她到了哪个时间段、打电话给他报平安,他会在这边的县城邮局里等着。   风知意趴在车窗口挥着手,看着站在大雪纷飞里的孟西洲,也朝她挥着手、逐渐远去,直到模糊在风雪里,才坐回铺位上、关上窗,然后有些直愣愣地发呆。   “家主,您在想什么呢?”被放出小黑屋的智脑见车厢里人声嘈杂,就忍不住躲在耳机里暗搓搓地小声问。   风知意摇摇头,孟西洲骤然离开她身边,她就有身边很空荡荡的感觉。   哪怕她现在身处人群嘈杂的车厢里,她也感觉寂寥,感觉她与身边的这些陌生人好像不在一个世界,离得很远很远。   情绪乱糟糟的,一时理不清,她干脆钻进被窝里睡觉去。可说话声、小孩哭声,还有晚上打呼噜声、磨牙声,吵得她心烦气躁,压根儿睡不着。   而且渴了没人倒水、饿了没人买饭,连去上个厕所都还要担心自己的行李会不会被人翻。风知意这才察觉到,没他在身边,她若以一个简单的普通人活着的话,有多不方便。   智脑看得直“啧啧”,“你就是被他娇惯坏了,现在不习惯了吧?离不开了吗?我早就看出来了他的狼子野心,就是在温水煮青蛙。”   然后,嘴欠的智脑又被关了小黑屋。   忍着不习惯到了京市,风知意按照约定先去了四合院,给他打了电话报平安,然后当天晚上就趁人不注意,自己开着飞行器离开了。   她想去试试,如果以后的人生里没有孟西洲,她会怎样活着?   孟西洲的存在,对她来说,究竟只是习惯,还是真的离不开?   所以,风知意跑去看了沙漠、去看了云海、去看了雪山、去看了极光,去原始森林里寻找没见过的物种,去热带岛屿出海潜海,还跑去国外繁华都市里混入高级宴会看纸醉金迷、看人生百态。   除了跟老首长去看了一趟爷爷,风知意满世界晃荡着。天上海底森林、沙漠草原雪山,就没有她去不了的地方。   可是,哪怕生活再精彩,过得再随心所欲、惬意愉快,也始终驱散不了心中那孤独的寂寥感。这让她感觉,她始终被排斥在这个世界之外。   反而没有她和孟西洲一块春天去山上挖野菜、夏天在葡萄藤下吃西瓜聊天、秋天去深山里打猎、冬天窝在一起烤火吃红薯更有真实感。   她也越来越怀念,她跟孟西洲在一起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温馨和平淡。   风知意这才深刻地意识到:若没有孟西洲,活在这个世界上,对她来说,有多无趣。孟西洲就好像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牵绊,是拽着她落地、不再飘飘荡荡,终于有了踏实感的人。   如果没有孟西洲,她觉得她就像回到了上辈子一样,活着对她来说,都是一件可有可无的事。所以她才会那么肆无忌惮地,去跟丧尸皇拼命。   所以,终于弄明白孟西洲对她来说,是她活着不可或缺的因素,风知意就起身回程,回到这个穷乡僻壤、与世隔绝般的小村。   回来的时候,正值烟花三月、落英缤纷的时节。   风知意回来没打招呼,她也不是正规坐火车回来的,她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小院子里,看见孟西洲正坐在桃花飘落的树下,正在编织着一个藤椅吊篮。   正垂首认真编织的孟西洲像是感觉到什么,手下一顿,猛地一抬头,看见她披散着头发、戴着贝雷帽、穿着白色衬衫和掐腰的黑风衣,英姿飒爽地站在落英缤纷下,浅浅微笑得人面桃花相映红。   孟西洲眸光一点点地欣喜亮起,也缓缓地浅浅笑开,神态寻常得好像她一直都在,“你以前老想编织一个可以吊在树下的藤椅,编不好还发小脾气,把手都弄疼了。”   说着抬抬手中已经差不多快好的吊篮,“你看我这编得对不对?”   风知意目光落在那大气精美的吊篮藤椅上,微微点头,“编得还挺好看,回头挂在树下吧,当秋千。”   “好。”孟西洲经过说了说话缓下心里的激动,才搁下藤椅起身走过来,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行李,“怎么不提前通知我,我好去接你。累不累?要不要洗个澡泡泡去去乏?我去给你烧热水。”   “还好。”风知意跟他一块往屋子里面走,“你怎么没去上工啊?”   “现在还没多少活儿,我就没去。”进了屋,孟西洲把行李搁在一旁,“你先歇会,我去给你烧热水泡澡,再炖个糖水鸡蛋给你垫垫肚子好不好?”   风知意点头,还无理取闹,“我要泡花瓣澡,就要院子里那棵桃树上的花瓣。”   孟西洲就特别喜欢她对他不讲道理,笑得无比宠溺地道,“好,我先去把水烧伤,然后去摘。”   风知意看他还真的转身去了,顿时觉得这大概是被他娇惯的感觉,真是惬意舒适又无所顾忌。   可大抵,这世上有且只有这么一个孟西洲愿意娇惯着她吧?   想起自己无故晚归一个多月,还不知道会怎么被扣工分,别人可不会惯着她,风知意就想着趁孟西洲这会水还没烧好,就先去找大队长说一下。   扣工分倒是其次,就感觉这样招呼都不打一声,感觉做人做事挺没交代的不好。   孟西洲刚把火烧着,抬眼看到风知意步履匆匆地往外走,吓得手一颤,火烧到了自己的手也顾不上,赶紧把柴往灶膛里一塞,慌忙追上去,“你走去哪?!”   风知意听出了孟西洲语气里流露出来的慌意和惊慌失措,似乎还带着点委屈,心下一疼一软,脚下顿住回头,温柔地笑道,“我不走,我哪都不去,我就留在你这里。”   孟西洲一愣,随即眸光猛地惊喜大亮,紧走两步上前,双手紧张地握了握,“你……你……”   眼睛紧紧地盯着她,试探地伸出手,碰了碰她的手。   见她没有像以前那样,条件反射般地缩走,孟西洲就更进一步地张开手指,插进她指缝间,慢慢地,与她十指相扣。   风知意始终温柔笑着,没有排斥、没有反对。   孟西洲见此,欣喜地把她往怀里一扯,紧紧搂进怀里,埋首在她秀发里,情不自禁地咧嘴笑开了。   风知意抬起双手,抱住他的腰,顿时有种飘荡无根的浮萍终于缠上了一棵大树的感觉,踏实下来了,让她倍感安心,就一点点地收紧双臂,“我以后就留在你这里,可不可以?”   回应她的,是孟西洲更紧地把她揉进怀里,“求之不得,我的荣幸。” 第97章 清明粿   “你说你是不是傻?”新冒出嫩芽的葡萄藤下,风知意拉着孟西洲的手在涂药膏,“烫伤了这么一大块也不吭声。”   孟西洲确实有些傻兮兮地笑着,“没事儿,我都没感觉到疼。”   他之前一开始是着急得忽略了,后来是欢喜得没感觉到。   嗯,其实到现在他还是没觉得。   风知意抬头嗔了他一眼,“别傻兮兮地笑着,没见过烫伤了还这么高兴的。”   孟西洲敛了敛嘴角的笑意,可眼底还是收不住欢喜跑出来,“你之前要去干嘛?不才刚回来吗?”   “我想去找大队长补个假。”风知意给他小心地揉着药膏,借此给他输入异能修复。就算表面看着烫烂了一大块没好,可里面已经长出了新肉嫩皮,“毕竟我晚归这么久,没交代怎么行。”   “不用了,元宵之后见你没回来,我就让人伪装成你家人,从京市打电话来帮你请假了。”孟西洲帮她想得周全,“不过我没法预估你什么时候回来,就没说你归期。这个,一会你去大队长那销个假。”   风知意听他语气里似乎藏着一丝委屈,抬眼看他,“怎么?怪我离开久了?”   孟西洲抿抿唇,从她的手底下抽出手,反而包拢住她的双手,“怪倒没怪,就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回来,有点忐忑不安。”   风知意笑,轻轻握住他的手,“担心什么,我又不是不会回来。”   孟西洲笑笑,握了握紧她的手,“我知道。”   他知道她一向信守承诺,说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   但她一走就将近三个月,音信全无,他留在京市那边的人,除了她到那天接她去四合院,就再也没看到过她。   所以他担心事情会有变故,担心她会遇到新的人,担心有什么事出乎他可控制之外。   要知道,他在京城安排了那么多人,可是也守不住她一个人,得不到她的任何只言片语。他就知道,她不是他可以掌控的存在。所以,他就很怕她这里有什么变故,到时他拦都拦不住。   他只能乖乖地等在这里望眼欲穿,只是时间越久,他就越坐立不安。这三个月,他像是等了三年。   “只是,”孟西洲有点小委屈地般抿抿唇,“你走这么久也不给我个电话,我还以为你元宵之后就会回来的。”   “抱歉。”大概是他的颜值太高,风知意见他连委屈都小心翼翼的模样就忍不住心底柔软,“以后不会了。”   “没事儿。”孟西洲捧起她的手,捧到嘴边虔诚地亲了亲,“你回来了就好。”   风知意被他炙热直白的眼神看得脸颊有些发热,抽出手借轻抚他脸颊遮掩不好意思,“怎么感觉你好像清瘦了些?”   孟西洲捂住她的手,在她手掌心撒娇般地蹭了蹭脸,“想你想的。”   风知意笑,笑嗔地抽回手,“越发地油嘴滑舌了。”   孟西洲有些莫名地委屈,“我是说真的。”   这近乎三个月,他真的无时不刻都在想着她念着她,连饭都没什么心情吃,难道不是想她想的吗?   看他跟开了窍似的、甜言蜜语说得认真又自然,风知意就有些招架不住地站起身,“懒得跟你说,我去跟大队长销假。”   孟西洲也跟着站起来,亦步亦趋地跟上,“你等泡了澡换身衣服再去呗,反正又不急。”   “我说完回来再泡澡不一样?”反正现在水又没烧好,等着也是等着。   “可是,”孟西洲踟踟蹰蹰地打量着她,虽然穿着简单,也没出格,但就是感觉比京市里那些时髦女郎甚至大明星都还要好看亮眼,就老不愿意,“你穿成这样,走出去太显眼了。”   风知意垂眼看了看自己,与这里是有点格格不入。但看他的样子,知道他介意的是,“这个你也要计较在意?”   “嗯!”孟西洲很老实地重重点头,“你这样穿太好看,不想你给别人看见。”   他都恨不得把她藏起来。还是穿成小土妞的样子好,最起码,没那么一下子就招眼。   “行吧。”风知意失笑地顿住脚步,其实在无关要紧的小事上,她很乐意迁就他纵容他,“那我等洗漱换了衣服之后再去,你去烧水吧,别老盯着我看。”   他热烈直白的目光一直盯着她看,一下都没错过眼,她不好意思得都撑不住要脸红了。   孟西洲却理直气壮地说,“可你走了快三个月,我少看了好多眼,得补回来。”   风知意:……无言以对。   他们这会正好站在桃花树下,孟西洲抬手拿掉飘落在她头发上的花瓣,“我可以再抱你一会吗?”   其实光是看着,他还是没安全感,感觉还是抱在怀里踏实。   风知意当即失笑,上前一步,主动伸手抱住他的腰,偎进他怀里,“想抱就抱呗,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   他们现在至少算是情侣了吧?拥抱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也是彼此都有的权利不是?   孟西洲微微俯身弯腰,把人一点一点地,收紧揉进怀里,在她耳边蹭了蹭,“你就是我的小心翼翼。”   一开始小心翼翼地好奇,接着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靠近,然后又小心翼翼地藏在心里、小心翼翼地看紧在自己身边,贪心地想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如今他只想小心翼翼地藏在怀里,不让人窥视。   他两辈子,哪怕是对待自己的生命,他都没这么紧张过、这么小心翼翼过。生怕一个不慎,就会弄丢了找不见了。   风知意听他语气里的不确定,能感觉到他的内心很没安全感,就微微放开了他一些,抬头看他,非常认真地道,“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咱们是要相处一辈子的,希望以后我们之间是相互平等的、相互尊重的、相互自由的,不管是在哪个方面。也希望我们的相处,是彼此都舒适的、自在的、愉快的、轻松的。”   孟西洲听得眼眸感动地泛起了温润,抬手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脸,心里的情感涌动得他忍不住缓缓地垂首靠近,试探般地在她红润润的嘴唇上轻啜了一下,如蜻蜓点水。   然后紧张地看着她,目光轻颤着,如盈盈春水。   风知意先是怔了怔,然后笑了笑,接着抬起双手勾下他脖子,踮起脚,歪头凑上去,也轻轻“回礼”了一下。   孟西洲顿时呼吸一滞,搂着她的手臂猛地一收紧,使得风知意整个人一下子扑贴到他怀里,刚抬头,就见他带着灼热的呼吸压了下来。   风知意只好闭上眼,双手抱紧了他的颈脖。   一阵风吹过,桃花花瓣纷纷扬扬的,落满了他们相拥亲吻在一块的头上身上。   ——   阳光甚好,风知意泡完澡,坐在院子里,由着孟西洲边给她擦拭着头发、边讲她离开的这段时间,梦庄大队的情况,“……郑家现在还没什么反应,但以我对他们的了解,等避完这风头,他们一定会对你有所报复。”   他们这些人,欺善怕恶、欺软怕硬。而且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有错,有错的都是别人。他们伤害别人可以,别人伤害他们就不行。   “哦。”风知意对这个完全不关心,她现在只想认认真真地活着、真真切切地体会着这世上的酸甜苦辣、悲欢离合,踏踏实实地做个奉公守法的良民。谁若来找麻烦,她就报公安。“那知青点呢?有没有来新人?”   “来了。”本来对知青,孟西洲一点都不关心。但因为她现在知青的身份,就不得不帮她留份心,“来了三男两女。”   说到这里,语气怪异地顿了顿,“其中一个女的,就叫陈素素。”   哦吼?!风知意顿时眼睛亮了,扭头问他,“该不会就是我现在这身份的那个陈素素吧?!”   孟西洲点了点头,“一开始我也挺惊讶的,然后去查了查,还真的是她。”   “啊?”风知意也有些惊呆了,“那我们俩的身份岂不是重了?大队长没觉得奇怪吗?这怎么过审的呀?”   毕竟户籍一样、姓名年龄一样、身份地址都一样,那岂不就是同一个人吗?可她们两个人,这不是明显有问题吗?   “别担心。”孟西洲安抚她,“我跟老首长打电话确认过,说你现在的身份没问题,让你安心呆着便是。至于新来的那个陈素素,她不是以自己的身份来的,她是帮别人来下乡插队。”   风知意顿时觉得这情况有些复杂,“我帮她下乡插队,她帮别人下乡插队?还是用同一个名字?这是啥情况?”   “之前老首长出手帮你收拾过陈家,现在他们家落魄到难以为继,在京市几乎没了立足之地,就到处帮人顶替下乡名额,能换好处,还有个去处。”孟西洲解释,“而这个新来的陈素素,她顶替的人刚好也叫陈素素。所以现在情况,只是跟你同名罢了,身份还是不一样的。”   “哦。”这倒也说得过去,风知意真不知是这个世界太小,还是这世上的事太巧,“也不知道她认不认得出我,以后估计要热闹了。”   孟西洲看着她有些小兴奋的小表情,好笑地用毛巾揉了揉乱她的头发,“你怎么跟看别人热闹似的?”   风知意不好意思地笑笑,这还是因为她一直都以世外之人的心态活在这世上,就像看全息电影一样,看着这个世界的热闹、看着这里人的鸡飞狗跳。哪怕是涉及到她现在这身份的,她都没多少参与感,大多数是以客观的态度来对待。   其实孟西洲也敏锐地察觉到了、她与整个世界都很疏离这一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有些不安定地突然俯身搂了搂她,歪头亲了一下她的小脸蛋,“以后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风知意沉吟了一瞬,想着以后的事可以,以前的事可以不用,就眉眼弯弯地点了点头,“嗯!”   孟西洲这才放心地笑了,给她理了理好头发,把毛巾晾在一旁的晾衣绳子上,然后就去厨房端出来一直温着的糖水鸡蛋,坐在她旁边,舀了一勺喂她,“来,吃点。”   风知意伸手,“我自己来。”   孟西洲却避开她的手,“我喜欢喂你。”   风知意暗自好笑,也就现在图个新鲜,等以后日子久了,说不定让他帮忙拿双筷子他都嫌弃呢!   所以,风知意倒也珍惜享受他现在的柔情蜜意,顺从地吃下他喂过来的,“除此之外,这里还发生过什么事吗?”   “暂时没有了。”孟西洲一勺一勺地喂着她,“就是鸡场、猪场、鸭场什么的重新开办起来了。你去年年底不是凑了份子吗?改天可以去看看,那里的轻松活儿也可以去领。”   “哦。”风知意对这个倒不是很关心,前年这里遭了大水,梦庄大队经过一年的休养生息才缓过元气。现在又办起了这些场子,也是为了增收。她当初凑份子,只是为了以后买鸡鸭猪肉蛋什么的方便,“还有吗?”   “还有。”孟西洲看着她突然温柔缱绻地笑了笑,“明天带你去见见爹娘,好不好?”   “嗯?!!”风知意一愣,有些微微睁大眼,他爹娘不是已经……   孟西洲看她有些惊愣的样子,忍俊不禁,“明天是清明节呀,我们这边,清明节是要扫墓祭祖的。”   说着轻轻捏捏她的脸,“你这是丑媳妇害怕见公婆吗?”   哦!原来是这样!风知意拍掉他的手,“我才不丑。”   孟西洲看着她微微蹙眉、有些不自在的样子,忍不住笑,“是。但漂亮媳妇也害怕见公婆,是不是?”   “才不是。”其实风知意只是在纠结,他们今天才确认关系,明天就要见家长吗?这会不会太神速了?   还有,这边见家长都带什么礼品呢?   “那、那……”风知意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那我们要准备什么祭品吗?”   孟西洲眉眼弯弯地笑起,非常欣慰愉悦她认下了他媳妇这身份,“我们这边的习俗是大米饭、清明粿、咸鸭蛋、红烧肉和清蒸鱼,以及白酒就行了。不过,这些都要儿媳妇亲自准备。”   风知意轻嗔了他一眼,“我做饭不好吃。”   孟西洲笑盈盈,“他们又不可能真的吃得到,只要心意到就行。”   风知意忍着羞赧微微点头,随即又想起,“可现在应该不让祭祖吧?那应该算是四旧吧?”   “没事儿,我们悄悄去就行。”孟西洲不以为然,把她吃完的空碗搁在一旁的桌子上,“爹娘他们都葬在深山腹地,旁人不知道,没人会发现的。”   “哦。”风知意点头,想了想祭品,其他东西她都拿得出,就是清明粿,“那、那个清明粿是不是需要清明菜做的?”   其实风知意刚来这里的第一年就听说了这小吃,早就想见识一下了,可是前三年都一直没机会,“我们是不是现在就要准备呀?”   清明菜,也就是鼠曲草。一种野菜,现在这时节的山上田间很多。   “嗯,明天你去油菜田头摘点,”孟西洲指指院子角落,“我来磨大米粉和糯米粉。”   风知意循目望去,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还弄了个小磨盘来,眼睛一亮,“咦,你什么时候还弄了这个来?”   “前不久,”孟西洲也是见她对有古朴历史的东西都特别感兴趣,才弄来的,“以后要磨点什么可以在家自己磨,不用去大队里排队,方便些。”   “嗯。”风知意有些兴致勃勃、欲欲跃试,“那我现在就去摘清明菜吧。”   孟西洲看着她之前被他吻得有些发肿的温润红唇,显得愈发地让人垂涎,口干舌燥地拒绝道,“明天再去吧。”   “明天不就是清明了吗?”风知意疑惑,“明天临时再弄来得及吗?”   “来得及。”孟西洲点头,“刚刚我已经把大米糯米都浸上了,浸一个晚上就可以。明天早上我把米粉磨好,你去摘点清明菜来就可以做。中午蒸好,下午再去祭祖就行,顺便去山上摘点野菜蘑菇、或抽点竹笋回来。这个时候,山上的野菜比菜地里种的菜好吃。”   这么安排也行,只是,风知意看看日头,“反正时间还早啊,在家又没别的事,我还是这会去吧。顺便去跟大队长销假。”   现在看上去,顶多三四点的样子。   可孟西洲就是不想她现在这样子出去见人,可又不好解释原因,也不想扯谎,就拉着她的手撒娇,“你才刚回来,在家多陪陪我好吗?我不想你离开我的视线中。”   说着指指一旁的藤椅吊篮,“陪我一起把那个编织完,明天就可以装吊篮秋千让你玩了。”   风知意完全招架不住他的撒娇,心软地直接投降,“那好吧,咱们先把这个吊篮弄好。”   弄好之后,趁现在不冷不热的天气正好,她可以悠闲地晃在树底下看书小憩了。   ——   第二天一早,风知意就拎着个菜篮子出了门。   前三年的清明节,梦庄大队都是细雨缠绵。   今年这第四年,倒是阳光灿烂、暖风和缓,就如风知意此刻拎着菜篮子轻快往田间走去的心情一般。   之前她明明是学着小情侣之间的礼仪,出门前亲了孟西洲一下,谁知却被他激动地摁在怀里回应了大半天,就……太热情了。   热情得她面红耳赤。   但,感觉还不赖。   虽然他亲得有些横冲直撞、磕磕绊绊,但她能从他青涩笨拙的亲吻里感受到他那颗炙热虔诚的心,和他平时内敛着却浓烈又纯粹的感情,简直熨烫她心,直接烫软烫化了。   风知意很欢喜、也很享受,心情好得像是在冒泡。   “陈素素!”突然身后追来一道声音打断她径自的美滋滋,风知意回头,看到是周曼曼惊喜地跑上前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风知意看她的样子,“你这是去上工?”   “嗯。”周曼曼看她的样子不像,“你不去吗?”   风知意心情好地回答,“我昨天刚回来,还没收拾好,明天再去。”   “说的也是。”不过周曼曼看她神采飞扬的样子,忍不住好奇地问,“你家里是有什么喜事吗?你怎么一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样子?”   “是吗?”风知意赶紧敛了敛眉梢眼角溢出来的甜蜜和欢喜,“算是吧。”   然后,怕她打破砂锅问到底,忙岔开话告辞,“我还有事,先走了。”   “哎等一下!”周曼曼忙拉住她,然后朝后招手,“你们两快过来!”   喊完,回头跟风知意介绍,“今年又来了五个知青,但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就没等你迎了新。我先给你介绍一下两个女知青,另外三个男知青,回头你有空,去知青点认识认识吧。”   说着,就拉着正好走过来的两女知青给她一一介绍,“这个是邵玲玲,北城来的。”   风知意看了看,是个圆脸有点可爱的小姑娘,羞赧地朝她笑了笑,风知意也朝她微微点头,想着回头得把礼数补上。   “这个呢,就巧了!”周曼曼介绍起另外一个就乐了,“跟你同名哦!也叫陈素素,是山城来的。”   风知意挪眼过去,在原主记忆中,这个陈素素是个沉默寡言、任劳任怨的形象。可她看着眼前这个,感觉对方倒是一脸经历了风霜的苦相,眉眼间还糅杂着不明显的阴郁和黯淡。   而且,看到对方震惊呆滞看着她的神情,风知意微微笑了笑:看来,对方是认出她来了呀!   哦不是,是认出原主。   嗯,就是不知道,她会不会愧疚?   周曼曼似乎也察觉到陈素素的不对劲,纳闷,“陈素素,你发什么呆呢?陈素素在跟你打招呼呢!”   说完,不待其他人反应,自己率先乐了,“哎哟,你们两都叫陈素素,我都不知道怎么分了。”   陈素素脸色不太好看地勉强笑了笑,“我刚有点惊呆了,她长得也太漂亮了!”   比在她家当成大小姐养的时候还要漂亮。   她是家里的老二,不上不下、不尴不尬,家里娇宠她姐、纵容着她弟,却独独忽视她。后来就连伺候“大小姐”的活,都全由她来干。   她那个时候,心中的不甘不平就到达了顶点,恨不得这个大小姐出什么事,然后全家都跟着倒霉,都跟着她一样吃苦。   后来,这个大小姐家里果然倒了,大小姐还帮她去乡下做泥腿子吃苦,她心里的气瞬间就消了。   总感觉,那全是大小姐的报应,让她伺候的报应。   可好景不长,不到半年,她家里就接连出事,家底赔了个精光,还欠债好几万。   家里能卖的都卖了,父母的工作以及大小姐留下的那些好东西,全都卖了,就连漂亮的姐姐也卖了。   当然,她也没逃掉厄运。   不过,她那个丈夫命短,没两年就意外身故了。   婆家嫌弃她是扫把星,克死了她丈夫,把她赶回了家。   她回家之后,看到贫苦潦倒的父母和被打断一条腿的弟弟,心里又是快意又是心疼。所以,父母让她顶替别人乡下换钱,她还是同意来了。   不然,她一个被夫家赶回家的人,呆在家里既没工作也没出路,还不如来乡下,没人知道她的过往,当个让泥腿子仰望的知识青年,总比呆在家里让人指指点点的好。   但她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巧地被分配到梦庄大队,也就是她自己原本要来的地方。   来到这里,她就不得不想起那个病痨鬼大小姐。   她还以为,当初那个病痨鬼下乡没半年就会病死掉。但没想到,人家没事,反而长开长大了,漂亮得她都不敢认。   要不是她清楚地知道,她原本身份的替身在这里叫陈素素,她还真认不出来,眼前这个光彩照人的水灵美人,居然是当初那个奄奄一息的病痨鬼。   她看着眼前这张嫩得能掐出水来的漂亮脸蛋,突然有种被抢了身份的愤怒和不平。要是当初是她自己来乡下插队了,今天眼前这个美得发光的人,会不会就是她?!   旁人倒不知她瞬间心思转了这么多,倒是风知意捕捉到了她不甚友善的情绪,饶有兴致地挑眉:嗯?这是要装作不认识她?   就算她这会长开了,跟原主的相貌和气质都大相径庭,她认不出长相。可她这个身份背景资料,对方不可能不认识她吧?   “哈哈!那可不!”周曼曼毫无心机地与有荣焉,“咱们陈素素可是大队里的一枝花!不对,是整个县城都找不出这么水灵俊俏的人吧?至少我从小到大没见过。哦,对了,这个陈素素说的可不是你。”   陈素素神色不自然地扭曲了一下,风知意差点闷笑出声。   “哎呀好愁啊!”周曼曼似乎没发现自己的言语有什么不妥,“你们俩要不分个叫法吧,不然陈素素都不知道在说谁。”   邵玲玲倒是小声建议,“不如按照年龄,一个叫大素素,一个叫小素素。”   “大素素?小素素?”周曼曼看了看风知意,又看了看陈素素,感觉别扭,对陈素素道,“虽然吧,你才17岁,陈素素22岁。可我看着,你才像22岁,陈素素她才是17岁。若叫她大素素的话,那都该叫你老素素了。”   看着陈素素神色又一阵扭曲,风知意真的快忍不住了,赶紧告辞,“我这会还有事,改天再去知青点看你们,先走了哈!”   说完,就赶紧步履匆匆地溜了。   她实在不忍看周曼曼再“心直口快”下去,下一秒就被暴打。也是真有点好奇,周曼曼是怎么平安地长到这么大的?没被人打过吗?   走到一处空旷无人处,风知意就开始摘清明菜。这清明菜在野外真的到处都是,她随意摘了大半个小时,就摘了满满一篮子。   回去的路上,碰到挑着瓜苗去地里种的宋宗洺,“回来了?”   “嗯。”风知意微微点头,因为跟他同一段路,就和他并肩走着。   宋宗洺侧首看了看她的眉眼,“家里是有什么好事吗?看着你的状态挺好。”   其实,他是看她一向寡淡疏离的眉眼,变得真实而有神彩,褶褶生辉的样子让本就貌美的她更加动人,就忍不住问了问。   这么明显吗?风知意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也没有。就是今天天气好,心情愉快。”   这明显是不愿意分享的意思,宋宗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指了指前面岔口,“那我先去忙了。”   “好。”风知意尽量收敛嘴角眼底的喜意,快步回家去。   可一踏进院子,看到孟西洲在忙碌的身影,神色又忍不住柔软欢喜起来,“我回来了。”   正在磨米粉的孟西洲扭头看到她回来,赶紧放下推磨,欢快地跑过来接过她的篮子,然后弯腰歪头亲了她嘴角一下。   风知意赶紧后退了一步,“干嘛呢?”   孟西洲笑得乖软,“不是你说的吗?这是夫妻或对象间,出门或回来的礼仪。”   风知意:……她早上出门前跟他解释这个,只是为了说明,她亲他,不是让他给个漫长到快让她窒息的吻。   这家伙倒好,现在就活学活用了?   孟西洲看她娇嗔的眉眼,笑了笑,亲了亲她的眉心,“我米粉快磨好了。你去把这清明菜洗洗,然后放点盐在开水里焯一下,再捞出来捣烂成泥,会吗?”   “你都说得这么详细了,我哪能还不会?”风知意夺过他手中的菜篮子,“你快去忙你的吧,我很快就弄好。”   “嗯。”孟西洲又欢快地跑回去继续磨米粉。   等孟西洲磨好米粉,风知意也把清明菜的菜泥给做好,然后混在一起揉成绿绿的面团。   风知意用手指戳了戳,“这感觉有点像青团?”   “嗯,跟那个是有点像。”孟西洲大力地揉着面团,“不过这个干了会发硬,还可以像年糕一样炒着煮着吃。”   风知意看着好奇,“那这个可以像包子饺子一样包馅吗?”   “可以,”孟西洲指指一旁他炒得半熟的菜馅,“我弄了香菇玉米肉丁、土豆萝卜肉丁,还有芝麻白糖三种,够吗?还想吃什么馅的?”   “够了够了!”风知意忙点头,“就咱们俩,能吃得了那么多吗?”   “没事,这个可以放好几天,而且现在天气也不热。”孟西洲指指橱柜某处,“你把我昨晚做的模型拿出来洗洗,一会做清明饼。”   “好。”风知意拿出好几个木头模型,边洗边看,“这个是元宝、这个是饺子、这个……这个三角形的是什么?”   孟西洲看她跟小孩玩玩具一样,笑,“我也不知道,反正是这边的习俗,一会我教你怎么玩。”   “好。”   两人把做吃食当成乐趣,做了清明团、清明饼、清明粿、清明饺等等,做了满满一个大圆簸箩。   风知意看着这么大的簸箩被摆满,“总算知道这么大的簸箕是用来干嘛的。”   孟西洲端来笼屉准备上锅蒸了,“想先吃哪种,我先给蒸上。”   风知意觉得哪种都可爱,哪种都想试试,就犯了选择困难症,“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全部都要。”   孟西洲笑,只好把每一种都给捡了一些放进笼屉里给蒸上。   趁蒸煮期间,两人准备把祭祖的菜给做好。   幸好之前,孟西洲就给她多砌了一个大小锅。特别是冬天,可以蒸饭的时候炒菜、煮粥的时候烧热水。这样又省时间又省柴火,而且热水可以早上拿来洗脸,晚上拿来泡脚。   这次需要风知意上灶台掌勺,她心里没底,“我厨艺真的很一般欸,你真的要我做吗?不怕浪费食材吗?”   “没事,我教你。”孟西洲给灶膛里添好柴,还真的来手把手地教她,甚至教她怎么铲动、怎么放料。   风知意看他教得这么认真仔细,不禁怀疑,“你不会是想教会我,以后就由我来做饭吧?”   她可是见识过,这梦庄大队的男人在家当大爷的欠揍样。   婆娘同样是下地赚工分,也没少赚几个工分,可回家男人都甩手等着吃就是。婆娘们却要任劳任怨地洗衣做饭喂猪喂鸡收拾整理做大一堆家务,还经常落不得一声好。   她可不想惯出孟西洲这破毛病。   孟西洲笑,“没有,这是媳妇见公婆的饭,仅此一次。以后都我来做,可以吗?小懒猪。”   风知意轻哼,“那还差不多。”   让她干别的行,做饭她真的不在行,而且也不耐烦做饭。   两人合力把饭菜做好,清明粿也全部蒸好了。   风知意吃着连点头,“感觉比青团好吃,回头你给牛棚送一点去。”   “你倒是什么都不忘他们一份,”孟西洲把做好的祭品一一放在食盒里面,“可却没见你自己亲自送去一次,都让我去,不想他们记你的好啊?”   “哪有?!”风知意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这不是怕他们连累我吗?他们可是坏分子呢!”   其实她是真的不想他们记得认识她,毕竟以后他们可都是大人物呢,她一点都不想被大人物给惦记。   孟西洲好笑地“嘁”了她一眼,“真怕连累不搭理他们远离着就是了,何必还那么关心他们。”   “唉,他们看着可怜嘛!”风知意装模作样地说,其实可怜还是其次,最主要的是她觉得国家少了这些文化传承人是巨大的损失。   孟西洲懒得跟她争辩,把装好的食盒放进篓子里,“好了,趁中午外面没什么人,我们去祭拜爹娘。牛棚的食物,等天黑了我寻个机会再给他们送过去。”   “哦!等等!”风知意赶紧也去背起个篓子,“咱们不是还要抽竹笋吗?多抽点,我想回来腌制泡椒竹笋。再多弄点野菜,改天我得去知青点看看,毕竟来新人了。”   “好。”孟西洲给她戴上草帽,“咱们从后院门出去,那里小路有茂密的莲叶挡着,不会轻易被人发现。”   风知意笑,怎么感觉他们像是去偷偷干坏事似的。   不过这大中午的,外面还真的没几个人。而且在这莺飞草长的季节,碧叶莲莲、野草茂盛,他们挑着无人小路,几乎神隐般地溜到了山上。   孟西洲牵着她的手直往深山方向走,“让你把我以前给你镯子带上,你带上了吗?”   风知意拍拍自己随身的小包,“带上了,不过带上那个干嘛呀?”   孟西洲神秘笑笑,“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第98章 见家长   七弯八拐的,两人足足翻了两个多小时林静幽深、杳无人迹的山,才听到一丝水声。   风知意侧耳仔细地听了听,“是瀑布?”   孟西洲点头,“就在瀑布那边。累吗?我背你走?”   他早就好几次提出来背着她走,可她偏坚持要自己走。山路崎岖,也不知道她这小脚有没有走出血泡来。   “不用。”风知意果然还是坚持自己走,“我还走得动。”   可望山跑死马,两人还是再走了半个多小时,才终于来到那巨大的瀑布前。   风知意仰头望着瀑布,不由盛赞,“好壮观啊!”   巨大的瀑布声让紧挨在她身边的孟西洲都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但看她表情应该是赞美这瀑布,就附在她耳边说,“跟我来。”   风知意朝他点点头,“嗯。”   两人在巨大瀑布的映衬下,像两只小蚂蚁,踩着悬崖峭壁下的乱石,摸进了大瀑布后面,里面居然有个不小的空间。   风知意从头到脚披着那种很老式的军用雨衣,又闷又沉,可瀑布巨大的水汽还是把她的脸给糊了个湿透。抹了一把脸,看这瀑布后面的山壁湿漉漉的、光秃秃的,到处一目了然,看不出有什么,就不由好奇,“来这干嘛?”   孟西洲也同样穿着雨衣,不知道是不是没听清楚她说什么,朝她指指她背包的位置,圈了下手腕。   风知意了然,赶紧手伸进雨衣里面,从背包里摸出镯子给他。   孟西洲接过镯子,在那雕花的木镯子外面摸索了两下,然后轻轻一转,木镯子打开了,露出里面的翡翠镯子。   “咦?”风知意看得惊异,她之前本就没打算收下这镯子,所以没仔细研究过,也就没注意到这个玄机,“这木镯子还有个小开关吗?”   见他跟没听见一般没反应,只好附在他耳边再问了一遍。   孟西洲指指他们身后的瀑布,示意这里太吵,然后附在她耳边跟她说,那是个精巧的小扣,回家再跟她详细讲解。   风知意点头。   孟西洲在湿漉漉的山壁上很有规律地敲了敲,然后风知意就听见很轻微的“喀嚓”一声。要不是她听觉敏锐,还察觉不了。   然后,山壁上某个毫无异常的一处突然凹进去了一块,露出一个镯子形的凹槽。   孟西洲把翡翠镯子放进去,之后那块山壁又缓缓地合上。   彻底合上恢复原状之后,风知意就听到闷闷的山石摩擦声音,在这巨大瀑布声下很难察觉。迅速扭头望去,见是侧面一处的山壁竟然在缓缓地往上升,露出个一人可通过的山洞口。   “跟我来。”孟西洲打开早就准备好的电筒,拉着她走进山洞里,然后转身,在旁边某处拍了拍,那山洞石头又缓缓地落下来,把山洞给合上了。   然后,四周一下子就安静下来,那巨大的瀑布轰隆声,好像瞬间就远在天边了。嗡嗡的,遥远又模糊。   孟西洲帮两人都脱掉雨衣后,拉着风知意往里面走。   风知意边走还边惊奇地左看右看,感觉里面还有阴凉的风吹过,有些兴奋地问,“这里是什么呀?古墓吗?”   孟西洲听她惊奇到不行的声音,好笑道,“也不算,这是我家祖先在数百年前为了避难挖的地方。后来就专门用来在战乱期间,储备财物、供奉先祖牌位或避难。”   “啊?”风知意听得颇为惊讶,“那你家传承貌似挺久远?”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孟西洲也只是在小时候来这里避难时,父亲跟他讲了一些模糊的大概,“看牌位好像是挺多的。”   说话间,两人走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一处宽敞的室内,靠着山壁用石头雕刻而成的数十道阶梯上,按照辈分依次摆满了牌位。   风知意一眼目测了一下,至少有两三百位,“好多人。”   “这里还只是嫡系。”孟西洲从篓子里拿出来食盒,再把食盒里的祭品一一摆在供台上,“旁系还没有资格进来。好像旁系也不知道有这么一处地方。”   其实他家活着的旁系还是有的,只是在之前跟他家撇清了关系,离开了这里。当然,他也没兴趣去认亲。   “那你家里以前应该挺兴旺的吧?”风知意看了看牌位上的字介绍,“这都追溯到清朝去了?”   “我听我父亲说,清朝时,家里一直做这一带的皇商。”孟西洲从山洞一旁拿了两个干燥的蒲团,摆在最下面、也最前面的两个牌位介绍,“来,我们一起见过爹娘。”   “哦。”风知意忙卸下背篓放一旁上前去,看到孟西洲神色自然地跪下,迟疑了一下。她从小到大没对谁屈过膝,哪怕是他们风家老家主过世的时候,她也只是略略鞠躬而已。   可如今……看孟西洲疑惑地看过来,风知意想了想,还是有些动作不自然地跪坐在蒲团上。   算了,就当是入乡随俗吧。   孟西洲伸手过来,捏了捏紧她的手,“怎么了?”   风知意摇了摇头,只是从小受到的文化习俗不一样,千年后早没了跪拜这一套。   孟西洲以为她不太愿意,俯身抱了抱她,“委屈你一下。”   风知意有些不明所以,“委屈什么?”   “爹娘没法给你见面礼,”孟西洲摩挲着她的手,转而跟她十指相扣,“以后我代爹娘补给你。”   风知意失笑,“不是这个,我只是没行过这么古老的礼仪,有点不习惯。”   古老吗?孟西洲眼眸微闪,虽然现在提倡破四旧什么的,但在人的意识里,祭拜先祖行跪拜礼,应该还算不上古老吧?   而且在文革过去之后,人们恢复清明祭祖之后,还是有这跪拜礼的,没人觉得古老。   不过孟西洲笑笑没说什么,转身对着诸多牌位跪直身体,手和风知意紧紧十指相扣着,非常认真郑重地介绍,“爹,娘,还有各位先人,这位是我妻子风知意……”   他这么正儿八经地介绍,风知意起初有些不自在的尴尬,后来听他越来越郑重虔诚的样子,就逐渐听得莞尔和动容。   所以在听他说完,跟着他郑重且虔诚地三拜叩首。   莫名的,还有种二拜高堂的意味。   有些古老的礼仪能传承数千年,可能就是有它的独特魅力之处吧。   祭拜完先祖,孟西洲拉着她转到牌位后面,敲开一山洞,里面居然还有一个洞室。   一进来,风知意差点被闪瞎了眼。   因为里面是一座座用大小黄鱼交叠堆积而成的金山银山,还有各种珍珠翡翠玛瑙、绫罗绸缎首饰,简直像个藏宝室。   风知意微微有些吃惊,“哇!原来你家这么有钱吗?”   孟西洲看她眼中没有丝毫贪欲,只有纯粹的、意外的惊叹,连震撼都没有,更别说失态了,顿时眸色深深地失笑道,“数百年的财富积累,这一点点,还是小心翼翼藏起来的千万分之一而已。大头不敢藏,早就都上交了。”   要不然,上辈子他一个无亲无故、无依无靠、无根无基,全世界都对他充满恶意和排斥的小孩,拿什么去复仇?   还是不靠财富,靠他一点点收买人心,操纵人的贪欲。   风知意想想也是,“现在拿着这些东西也是烫手山芋。”   “嗯。”所以这辈子,孟西洲还没动用过这里面的东西。毕竟他现在有经验有脑子了,还提前知道那么多事,倒不用无能地再靠这些财富,“这些,算是我们以后的家当。你看看喜欢什么?拿点出去用?反正它们现在搁在这里也是浪费。”   风知意摇头,“现在用不上啊,拿出去也是祸患,就放在这里吧。这里,应该挺安全的吧?”   其实对她来说,还真不是很安全。用探测器一扫,就能扫描到这深山腹地的山肚子里藏着这么一个小藏宝室。   不过现在,应该还没有那种高科技。   孟西洲却对此很有自信,“安全的,除了你我,没人知道这个地方藏有东西。而且,没有那个镯子钥匙,炸药强行开的话,这座山会塌,会把一切埋葬。”   说起这个,风知意就问,“那你怎么还把那个镯子送给我?”   孟西洲笑,“那个本来就是要传给当家媳妇的。”   风知意:“……敢情你那么早就打着鬼主意呢!”   孟西洲歪头亲了一下她脸,撒娇卖萌企图蒙混过关,“回去吧。山路远,再晚些我们天黑都到不了家了。”   风知意想起她还想抽竹笋来着,“哦对,赶紧回去,我还要挖野菜呢!”   春天的野菜正鲜嫩,可不能错过了。   “那个等明天吧,我们翻山回去都要三个多小时,怕是来不及。”孟西洲拉她出去关上石室门,收拾起祭品。不带回去的话,留在这里也是腐烂长虫子,反而破坏这里的干净。   风知意想了想,不死心,“那沿路看见了我们就捡点?”   明天开始她就要上工,不下雨的话,基本没有休息时间。   “好。”孟西洲同进来时一样,又拉着她穿上雨衣出去。   关闭石门取出镯子之后,直接拉着她沿着山壁脚下的乱石走出了瀑布,远离到可以正常说话时,孟西洲才把玉镯扣回木镯子里想给她戴上,“戴上看看。”   他就没见她戴过。   正在脱掉雨衣的风知意缩回手,“每天干活呢,戴着这个多不方便?万一磕碰坏了怎么办?而且现在戴这个,很容易招眼惹是非的。”   孟西洲有些遗憾地把镯子交给她,“那先收起来,等以后环境好了,就戴着。”   她白嫩嫩的手戴着翡翠镯子,一定好看。   收起来倒是可以,风知意借着放进背包里,实则放进空间里去了,这样安全有保障。   放好后,回头看看那壮观的瀑布,再想想那毫无特色的瀑布后面,“这里实在看不出来山壁里面另有乾坤呢。”   谁能想到呢,这跟原始森林一般的荒郊野外,居然藏有这么多金银珠宝。   “想不到才安全。”孟西洲倒没什么感触回头看了一眼,朝风知意伸出手,“走吧,回家。”   “嗯。”风知意相对纤弱的小手搭上他的大手,被他握紧牵着回家。 第99章 耍流氓   见家长应该是相互的,所以在清明祭祖的第二天傍晚下工回来,孟西洲就在晚饭桌上跟她说,“你看看什么时候方便,带我去见下爷爷。”   前年他们俩一块在京市过年,去见爷爷时,因为老首长只能带一个人进去,所以当初还是风知意跟老首长进去的。孟西洲当时虽然也跟着去了,但是等在外面的,并没有见过风老爷子。   以她的脾性,孟西洲猜,她甚至没在风老爷子面前提过他,更别说他们之间的事。   “嗯?”正在认真吃炒清明粿的风知意抬头,“又不是年底,好好的见爷爷干嘛?”   孟西洲拿起一旁的口巾,给她擦了擦嘴角汤渍,“你都见过我父母长辈了,我是不是该去见见你那边的长辈亲人?”   而她这边,够资格做她长辈亲人的,怕是也只有爷爷吧。   “哦,这个啊!”风知意想了想,“那也不着急吧?年底去见的时候,再让老首长带你去见见好了。”   至于她,可以自己另外找时间偷偷溜进去。反正这对她来说,又不困难。   “可我们六月份就可以领证了,领证之前不见见爷爷是不是不太好?”孟西洲是想着,他六月份就满20岁了,可以领证了。   “领证?!”风知意被吓一跳,“这、这也太快了吧?”   第一天确认关系,第二天见家长,第三天就要领证了吗?   这是什么神级光速?!   孟西洲看她完全没有结婚意思的震惊和意外,危险地眯眼,“领导人都说了,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就是耍流氓。你是不是想耍流氓?”   风知意嘴角微抽,“……那倒没有,我只是觉得,我们是不是太快太草率了?”   三天速成闪婚,后世都没有这么快的吧?总觉得,婚姻应该是慎之又慎的事。   “草率?”孟西洲搁下碗,起身从对面坐到她身边去,委屈拉着她的手捏了捏,“跟我结婚你觉得草率吗?哪里草率了?你之前明明都答应了我、要跟我过一辈子的。你是不是想反悔?”   风知意无言以对,“……没有,不是想反悔,就是觉得,该有个适应期或过渡期吧?咱们是不是再磨合磨合性格、加深了解什么的?”   孟西洲不以为然,“你我都相识三年多了,是你不了解我、还是我不了解你?你说,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风知意想想,好像还真的没有。   对于他,她该知道的和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很多事情,彼此意会了理解了就行,摊开了来说,反而没了让对方舒适自由的个人空间。   两个人,好像确实已经做好了相伴一生的准备。   这么一想,风知意就觉得这好像也不是快,反而是水到渠成,“那为什么定在六月份领证?”   孟西洲看她终于想通了同意了的样子,心下一松,有些不太好意思,“我要等到六月份年龄才够。”   风知意:“……”   突然感觉自己有那么一点老牛吃嫩草的意思,莫名心虚脸红。   孟西洲只当是她想到结婚害羞,就放柔了声音跟她低声,“现在咱们俩亲人都不在,先领证,以后再大办婚礼好吗?”   主要是现在的环境也不让大办,他不想随随便便办个不伦不类、不声不响的委屈她。   风知意无所谓地点头,现在想办也办不起来,估计他也不想让梦庄大队的这些人祝福,压根儿就没有宾客。   孟西洲抬手把她温柔地拥进怀里,“先委屈委屈你,等以后环境好了,我们再办个风风光光的婚礼。”   风知意笑,伸手抱住他腰,靠在他怀里,“不办也没关系,现在大部分人不是都不办的吗?”   这年头,好像大部分人都是领个证,就一起搭伙过日子了。   “你又不是别人。”孟西洲垂首亲了亲她的额头,“还有,是我想办。我就是想让别人知道,你是我妻子,我有多幸福多幸运。”   他不再是上辈子别人口中那个阴冷怪异、狠辣无情的孤寡瘸子,不用再承受别人害怕恐惧又怜悯鄙夷的目光,看他如看阴沟里变异的恶鼠一般。   他是这世上最幸运、最幸福的人,要让所有人都羡慕。   风知意听得心里心疼又柔软,抱了抱紧他,“好,那就办。”   到时候,她一定办个最最盛世的婚礼“娶”他,然后疼爱他一辈子。因为她身为家主,本来就是要“娶”男人进门的。   “那我一会去跟老首长打电话?”孟西洲有些迫不及待,“让他安排我们去见见爷爷,把婚事确定下来?”   风知意沉吟了一下,“可今年年初,老首长已经申请过一次了。再麻烦他,会不会对他影响不好?”   “那怎么办?”孟西洲蹙眉,他现在的身份更申请不上,说不定还会连累她爷爷。而他所认识的门路,大多数也是三教九流,就算有够格申请的,估计也不愿沾上这事,“领证前不跟爷爷说,他以后会不会对你不高兴?”   毕竟,那算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要不,”风知意从他怀里仰起头来看他,“我用我的身份试试?”   “你的身份?”孟西洲一怔,随即失笑,“你是想去跟爷爷作伴,一起被关押起来吗?那我怎么呀?苦等十八年?”   “不是啊,是我军医……”风知意突然想起他好像还不知道,从他怀里站起来,“你等下,我拿个东西给你看。”   “什么呀?”孟西洲起身跟她一块进屋,看她跑进了房间,在门口顿了一下,“我可以进去吗?”   他发现,她个人领域意识极强,很反感别人触碰她的私人空间。所以这房间,他还是在最初给她安装床和衣柜的时候进来过。   可现在,他们马上领证是夫妻了,以后会共用一个房间吧?她是不是该对他放松些?他现在慢慢渗入,到领证的时候,也更容易让她接受不是?   “进来吧。”风知意从书柜里拿出军功章等物给他看,“你看这个,我是不是可以申请?”   孟西洲接过看了看,有些讶异,“你什么时候有这个的?”   “就前年大水后去治瘟疫啊!”风知意自己都不甚在意,“老首长给我申请的。”   “真厉害!”孟西洲奖励般地亲她一下,随即有些委屈,“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告诉我?我还不知道我媳妇儿原来是个大军官呢!”   风知意到不以为意地笑笑,“当时你不在。然后我把它丢在一旁,就忘了。这其实就是个虚职,没多大用处的,也就是要我干活的借口。”   “那至少给你津贴吧?”孟西洲微微蹙眉,他媳妇淡泊名利是他媳妇的事,可不能吃亏。   “嗯,有给。”风知意解释,“老首长帮我领,藏在每个月给我寄来的包裹里。不多,也就100多块钱。”   “那也不错。”孟西洲帮她把东西小心地收藏好,放回去书柜的抽屉里,“这东西收好,主要还不是钱的问题,说不定以后用得着。”   风知意倒无所谓,“那我这个可以申请见爷爷吗?”   孟西洲也不太清楚上面如今是个怎么样的情形,“要不,我们明天去打电话问问老首长?”   “还是别耽误活儿了,我来写信吧?”如今清明前后种瓜点豆,正忙着的时节。她才回来恢复上工,不好再请假了,“反正还有两个多月,写信也来得及。”   孟西洲想想也行,“那好,趁现在还有天光,你赶紧写,晚上油灯熬眼睛不好。我去把锅碗收拾了,顺便烧热水给你洗澡。”   他发现,她有每天都洗澡的习惯。   “好。”风知意立马在书桌前坐下,打开抽屉拿出信纸。   写好了的第二天一大早,孟西洲就迫不及待地去县城给老首长寄信,顺便带了一大堆这个时候山上的时令野菜一同寄过去。   正好下雨地里也没有活,风知意就提着一点野菜菌子竹笋,去知青点看望新来的知青。   知青们难得休假,都在屋子里收拾整理、洗洗刷刷。   风知意到的时候,大伙儿基本都在。   客套认识了一下三个没见过的男知青,风知意把东西交给范启明,“抱歉,之前我来晚了,没给新人迎个新,这算是我欢迎他们的一点心意。”   “你倒是对谁都一样。”范启明笑着接过,“中午留下来一块吃个饭吧?大伙儿难得有空,一块热闹热闹。”   “不了,”风知意婉拒,“趁这雨天菌子冒得多,我想多去采点野菜菌子。山路远,中午可能就不回来了。”   “哦,这样啊。”范启明略感遗憾地点头,“那就不耽误你的事儿了。”   风知意笑笑,从知青点辞别出来没走多远,就有一阵湿哒哒的脚步声急促地追上来,“知意小姐。”   这声音、这话语,让风知意讶异地回头,看到撑着破伞、有些窘迫,却对她讨好卑微笑着的陈素素,一如在原主记忆里的样子,顿时饶有兴致地挑眉:这是要来认亲?   他们全家那么对待原主,她怎么好意思?! 第100章 报复   一大早的细雨淅淅沥沥,淋得整个梦庄大队都有些安静。   湿哒哒的路上,寂寥无人。   在雨里,撑着伞追上来的陈素素,确实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回头看过来的风知意笑了笑,“知意小姐,好久不见。”   “不久,”风知意神色寡淡地装作听不懂,“不是昨天才见过?”   昨天不是才装作不认识吗?今天又跑过来“认亲”又是为何?   陈素素神色僵了僵,随即似关心又似套近乎,“知意小姐这几年过得好吗?”   风知意无趣地从她脸上挪开目光,看着伞外淅淅沥沥的雨,“有话直说,不用拐弯抹角。我不觉得,我们是可以和平友好叙旧的关系。”   故意嘲讽地咬重“和平友好”一词,让陈素素握着伞柄的手紧了紧,神色有些讪讪,“当时那种情况,你在我家呆下去,只会连累得大家都不好。所以我爸妈才想用我下乡的名额,把你藏到乡下来的,这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风知意无比讽刺地嗤笑一声,“所以你们夺我财物,一分钱都不给地把我扫地出门,还让我替你下乡插队,我还得对你们感激涕零吗?!你们怎么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居然睁眼瞎、把黑的说成白的?这是得多不要脸,才说得出这种话?”   这遮羞布不客气揭得陈素素脸一阵青一阵白,握着伞柄得手指也用力到发白,忍了忍怒气,扯起愧疚的神色,“是,我爸妈当时的做法是有些不厚道,所以我想赎罪来着。”   “赎罪?”风知意微微眯眼,看着她风雨里显得愈发凄苦的脸,“你打算怎么赎罪?赔我所有的财物?替我做三年的工?”   陈素素唯唯诺诺地笑了笑,“我现在也赔不起你什么,只是以前,伺候你还算熟练。知意小姐,不如让我去继续伺候你吧?”   听着这厚颜无耻的话,风知意差点轻笑出声,她还当她真有忏悔之意呢,敢情是拐着弯儿想去蹭吃蹭住?这人的脸皮是有多厚啊?才好意思说得出口?   弄清楚她只是想占便宜的意图,风知意就没兴趣再搭理她,“不用了。”   说完转身就走,却被她紧跟着追上,“知意小姐,你身体不好,哪会洗衣做饭那些粗活?还是让我去伺候你吧!不然我真的良心不安!”   “良心不安?”风知意脚下一顿,干脆停下来冷脸看她,“我看你是居心不良吧?一直小姐小姐的叫,还说什么来伺候我,其实不就是想去蹭吃蹭住,还想借此拿捏住我搞资本主义的小把柄?以后任你捏扁搓圆?”   要说起来,原主从别院出来接触外界,这个陈素素算是她第一个“朋友”,甚至是“闺蜜”。   两人年纪相差不了多少,一开始陈家全家都对她很好,尤其是这个贴身伺候她的陈素素,关心照顾皆面面俱到。   几乎没有见识过外面世界的原主几乎把她当成了知心姐姐,交心交肺。   可风知意以旁观者的角度能看出,这个陈素素看着沉默老实,以前可没少打着关心原主的名义,诓骗单纯又缺爱的原主。   原主以前看她在家被不公平待遇得实在可怜,对她又颇为信任,倒是被她利用过好几次,也被她骗去了不少好东西。   她现在又想打着关心原主的名义,来故技重施?   “不、不是的。”被揭穿用意的陈素素眼神闪烁地垂下头,“我、我只是以前叫习惯了。也不是想去蹭吃蹭喝,我是真担心你不会干那些粗活。”   “呵!”风知意颇为嘲讽地冷呵一声,“要担心,前三年怎么不见你担心?我被赶出来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担心?现在你来说担心?你不觉得你太过虚伪太过假惺惺了吗?”   原主被赶出陈家,就看清了这陈家一家人的虚假情谊、翻脸无情。尤其是这个陈素素的,让她心伤又心寒,“还有,拜你们全家所赐,我现在不会也会了,就不劳你操心了。少打着关心的名义来恶心我!”   陈素素看风知意这样直接毫不留情地撕破脸皮,也不再端着一副“旧情难却”的模样,冷着脸凑近一步低声,“我怎么假惺惺了?你现在用的可是我的身份,若不是这层身份保护,你……”   “你威胁我?!”风知意不可思议地打断她,颇为惊奇地上下打量了一下她,毫不在意地嘲讽轻嗤,“那你去举报我啊!看看我们俩,谁死得快!”   陈素素噎了噎,确实,她现在自身难保。而且,风知意顶替她这事一旦被揭穿,风知意会怎么样她不知道,但她很清楚她和她家都不会有好下场。   风知意看她被噎住却还不死心地算计着转动眼珠子的模样,为了以后避免麻烦,出声警告,“听好了,想要好好地活着,以后就别来我面前恶心我!看见我,远远地就得绕路走,听到没!”   说完,突然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有点像恶霸。   但算了,恶霸就恶霸吧。   谁叫她一看见陈素素这张脸,就想起原主记忆里两人“姐妹情深”的画面,还有原主被扫地出门时,陈素素躲在暗处那快意的嘴脸,让她直犯恶心。   原主没有任何对不起陈家,对陈素素更是掏心掏肺,她辜负原主一腔赤忱的掏心掏肺也就罢了,何必还丢在地上践踏!   这样的人,做过那样的恶行之后,居然还敢端着“姐妹情深”的样子来她面前招摇撞骗。   真的是,把她恶心得不行!   要不是老首长收拾过他们,要不是他们已经受到了该有的报应,她都忍不住再出手惩治他们一番了。   “你、你……”陈素素有些震惊印象中那个单纯好骗、性子又软又绵,像个小白兔样的人,怎么会这么强势霸道这么不讲理?还要看到她就绕路走?!   这种人,不跟她撕破脸皮,她还能厚着脸皮来跟你姐妹情深,风知意才不想被她恶心到,对她一副受伤的表情不屑地嗤笑一声,“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我看见你就恶心!”   实在不想再多看她一眼,转身走了。   被说恶心、被威胁、被揭穿虚伪用意,陈素素恼羞成怒得眼冒怒火,紧握着伞柄站在雨里,脸色阴沉沉地看着风知意离去的背影,久久不离去。   风知意才懒得管身后那久久未消失的目光究竟是怎么样想的,她回家披上蓑衣,背上篓子,打算去山里转转。   可是,她一入山就感觉身后似乎有人若有似无地坠着。   不过,农闲时,大家都习惯来山上寻摸野菜。尤其是这个时候的竹笋正鲜嫩,几乎每个浅山入口都有人。   风知意也就没多想,只是留了份心。想着趁对方不注意,自己溜去深山里,不跟大伙儿在浅山范围抢了。   可没想到的是,她越靠近深山,身后的脚步声就离得越近。   所以,这是特意冲她来的?   风知意转眸略一想,郑家?   想着只有前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风知意就干脆引着对方往深山里去。   果然,在步入深山范围,周围不再有人声足迹时,身后那脚步声就猛地扑了上来!   风知意轻飘飘地避让开转身,看到扑了空、差点摔倒转身看过来的蓑衣人,是个陌生高大的男人,面相憨厚中却带着奸猾凶横,正对她色眯眯地笑得猥琐,“果然是个水灵灵的大闺女,这次赚大了!”   “果然?”风知意装作吓得瑟瑟发抖的样子,拿着根木棍警惕地防着他,“你是谁?从哪知道的我?郑家吗?”   见风知意这般模样,似乎笃定她逃脱不了,对方毫不掩饰地把郑家卖了,“闺女还挺聪明。既然知道,那就聪明地跟哥哥走吧,免得哥哥粗手粗脚的,弄伤了这么细皮嫩肉的你。”   “走?走去哪?干什么去?!”风知意一脸单纯无知地害怕着,“我不认识你!”   对方见她这样,“哈哈”一笑,搓着手猥琐上前,“当然是干快活的事去啦!等快活完了,不就认识了嘛!”   风知意吓得连连后退,脸色发白地色厉内荏,“你们、你们这是耍流氓!是犯法的!就不怕吃枪子儿吗?!”   对方看风知意这么天真单纯,十分不以为意,还意有所指地笑道,“你难道不知道,煤矿后山那边,以前经常有落单女同志被拖进小树林?”   煤矿后山?风知意眼睛微眯,所以他这是打算带她去那边?因为现在没人敢去那边,要是有女同志被人发现在那被害,只会当她自己不检点!   郑家可真是好恶毒的心思!   既然如此,那就不如让这条恶狗好好咬咬雇主,让他们互相伤害去!她可不想沾上这一身恶臭。   风知意装作吓坏地把棍子朝他一扔,然后转身就跌跌撞撞地跑。   对方看得“哈哈”一笑,避开扔过来的棍子,抬脚就要追,却被不知哪来的野草猛地绊了一下,整个人猝不及防地往前一扑,扑在草丛里,眼睛差点被草木戳瞎!   刚暗道好险松了口气,小心地避开草木坐起来,手却一痛。   低头一看,是个不知名的小虫子咬了他手背一口,烦躁一掌拍死拂掉。然后抬首看了下风知意跌跌撞撞地都快跑得消失不见,赶紧爬起来正要追,却瞥见手背上莫名多了一块黑斑!   男人垂眼一看,发现是那被小虫子咬过的地方开始一点点地变黑,而且迅速地往外扩散。就这么一会,变黑范围已经有了铜钱大小。   男人皱了皱眉,想了想,还是打算先去追风知意,可不能让到嘴的鸭子给飞了。   但没想到才跑了两步,整个手背都黑了,而且正在往手腕上蔓延过去!   而且,整只手掌开始渐渐发麻,甚至有些失去知觉。   男人吓一跳,这怕不是中毒了吧?!再也顾不上背影已经消失在深林里的风知意,赶紧掐着手腕,飞快地往县城医院的方向狂奔而去。   可等他赶到医院,那黑色已经蔓延到了胳膊上,他整只手都麻木得没了知觉!   而且医生告诉他,想要保命,必须截肢!不然那黑色毒素蔓延到心脏,他的心脏就不会再跳动!   男人又惊又怒,没想到一个小小的虫子居然能要人命?!   可毒素攻心迫在眉睫,他为了活命,只好赶紧做手术被迫截肢,为他的行恶付出一只胳膊的代价。   但他这种人,怎么可能认为自己有错?   他怪不了被他吓得跑进深山不知死活的风知意,也不敢把自己意欲耍流氓的意图说出来,只能怨恨上怂恿他的人。   所以一周后的某天正午,下工回来的风知意看到一大群人高马大的壮汉,拿着扁担锄头撬铲,气势汹汹地杀进了村!   嗯,看着就很有村闹、要打群架的架势。   吓得路人纷纷忙不迭地避让开,有些惊慌不定地看着这帮莫名杀进村的陌生人。   有机灵的人赶紧忙去找大队干部了,所以那帮人进村没一会,大队长也带着一大帮壮汉跑过来拦截,问他们干嘛干嘛,是不是来闹事?   那帮人倒还态度不错地解释说不是,说是他们大队里的郑家郑五跟他弟弟因为一些小矛盾,却过分地砍断了他弟弟的一条胳膊,他来找郑家要个说法、讨个公道。   正在一旁路过的风知意扫了眼那个说话的为首壮汉,长得确实跟那天堵她的男人有些相似,同样憨相中带着一丝凶恶。   大队长一听是这么严重的伤人事件,赶紧为他们领路,还劝告他们说有事情要好好商量解决,千万不要让事情恶劣升级,不然把公安闹来了,对谁都不好。   对方非常讲道理地点头,说是他们来,就是想好好解决问题的。   风知意没有跟着去看热闹,她神色无异地同往常一样回家,跟孟西洲一起做午饭。   吃完饭,趁午休时间,完全事不关己地跟孟西洲商量着要补充哪些家具。   就算不办婚礼,但婚房还是要布置的,婚后的物什也要补充。   毕竟一个人住,和两个人的家,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更何况,风知意以前吃穿住用大多数都在空间,所以她屋子是有些空荡荡的。除了一些基本功能,其实都没怎么整。   以后她跟孟西洲一块生活的话,估计就没什么机会去空间了。那为了生活得舒适,那就得好好地装修布置他们以后的家。   所以现在一有空,他们俩就规划着添置东西。   “这里,”风知意指指客厅一旁,“添个置物柜,样式图纸回头我画给你。”   “好。”孟西洲跟在她一旁,拿着纸笔记下,“正好去年砍回来的木材还有七八根,够做的。”   风知意想了想去年砍回来当柴烧的树木,摇头,“不要那个,不好看,颜色和风格都不搭。”   孟西洲笑,“那我们回头再跟大队里买几根。”   风知意点点头,转到他现在住着的房屋前,“你这房间就不拆了,留着做书房吧?在里面添些书柜书桌,再添套休闲桌椅。”   正好里面有个大大的落地窗,光线好、又靠近后院荷塘,安静雅致,最适合书房不过。而且她原来的客厅又大又空,这样分隔起来恰恰好。   孟西洲自然没有不同意的,想着以后要搬进她那卧室里和她一块住,就忍不住有些心神荡漾,“那咱们屋里的衣柜要不要扩大一些?”   以后两个人的衣服,从此要放在一块不分你我了。想到这一点,孟西洲心里就激动热乎。   风知意倒是完全在为置物考虑,沉吟颔首,“那就再多做一个,顺便做一个专门储放被褥的。”   “好。”孟西洲美滋滋地又记下。   “还有鞋柜也要增加,”风知意又指着门口某处比划了个大概范围,“这里,要添个大概这么大的鞋柜……”   两人是想到什么,就在清单上添上什么,然后让孟西洲趁着有空的缝隙,每天做一点。   他们这里岁月静好、温柔安宁地准备着以后的家。可郑家却在腥风血雨,几乎闹翻了天。   风知意第二天去地里干活,就听到了几乎详细的郑家八卦。   说是昨天那帮人,其实是隔壁上河大队来的。   那个带头大哥说,他弟弟跟梦庄大队的郑家老五一同在煤矿上班。一个礼拜前,两人运的煤被记错了,郑五觉得是他弟弟搞的鬼,就怀恨在心,把他弟弟喊去无人处,趁他弟弟不注意,砍掉他弟弟一只胳膊之后逃之夭夭。   因为当时没有第三个人看见,报公安没有证据,他们没办法,咽不下这口气,就只好这样来讨个公道。   上河大队不像梦庄大队,社员都是从五湖四海逃难而来的难民,没什么凝聚力。他们可是有数百年历史的自然大村,村里人大部分都姓张,几乎都是同族人。对于外村,一村子的人那可是相当地同心同德。   现在“同村人居然被外村人这样狠、这样过分地欺负”,哪还能忍?忍了那就是整个村子被欺负、整个村子都怂!   所以那个带头大哥随便振臂一呼,就一呼百应,带了上百个壮汉气势汹汹地杀来了梦庄大队。   面对这样的村子,哪怕现在披了一层生产大队的皮,县城里的公安局都不太愿意跟他们起冲突的。大队长一个空降到梦庄大队没多久的外人,自然也不愿意。   而相对起来无根无基的郑家人,更没有那个胆量和底气。   所以,他们屁都不敢放一个地认栽认坑,眼睁睁地看着郑五被打折了一条腿,还乖乖地赔了一千块,才把这群气势汹汹的煞神给请出村。   社员们说着说着都气愤不已,说是上河大队的人仗着人多势众,跑上门把人打废了,还要人家赔钱,简直欺人太甚!   还有人同情郑家倒霉碰到恶霸,说那个断胳膊指不定是没影的事,郑家怕对方人多势众,才不敢反驳、不敢不承认,说这个太过分了!就该报公安处理,不该这样私了。   风知意听得嘴角轻讽微扯,郑家敢吗?他们当然不敢,不仅仅是因为“怕恶”,更因为他们有想要谋害她的把柄在对方手上吧?   因为她举报他家弃婴,就让人去害她?要是这事被捅出来了,那郑家哪还有脸面在梦庄大队立足?   不,是所有的地方都没了他们家的立足之地。   公安也不会放过他们家。   这可是公然违背大领导的意思!   至于为何不怕她去揭穿他们?   一估计是他们觉得女同志都要脸,遇到这种事不能拿出来说,不然没被玷污也会被传得难听,都要遮着掩着;   二嘛,估计就是觉得她好欺负,他们双方都不承认的话,她一个人的片面之词不足取信。而且确实伤害未遂,没有实在的证据。   所以就算闹开的话,对他们也没什么伤害损失,他们有恃无恐。反而是她,会名誉严重受损。   而在这个年代里,女性在这种事件中确实比较吃亏。   所以,风知意才让他们狗咬狗,恶斗恶。   只可惜郑家是欺软怕硬的怂蛋,完全不敢杠上对方,估计还只会欺善怕恶。   因为这次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不,应该是蚀了全家人的米缸口粮,折损这么大,从来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也从来不会觉得自己有错的郑家,不敢去找上河大队的麻烦,估计就要来找她麻烦了。   毕竟,这事情的“根源”在她这里不是?   风知意预料得没错,几天后的某个半夜里,睡得正酣的她被一阵“吱吱吱”的声音吵醒。精神力一扫,是变异蔓藤跟好几条毒蛇在厮杀。   本不想理,但没想到,另一间房里的孟西洲也敏锐得被吵醒,赶紧起身打开房门,叫住正轻手轻脚、打着电筒要出去看看的孟西洲。   “吵醒你了?”孟西洲有些抱歉地过来,理了理她睡得有些凌乱的长发,“院子里好像有些动静,我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风知意拉住他摇头,“别去,这外面黑漆漆的,万一出什么事就不好了。”   她实在不愿意他看到蔓藤凶残吞吃毒蛇的场景,怕他从此以后对那么漂亮可爱又柔弱的牵牛花有心理阴影。   孟西洲以为她是害怕,忙抱着她安抚,“别怕,应该不是有贼进来,听动静像是有黄鼠狼来偷鸡了。”   风知意听得惊异,“这里还有黄鼠狼?”   孟西洲就喜欢她这种好奇又鲜活的样子,像个纯粹的孩子,抚了抚她脸道,“有的。这里也算是在大山里面,以前不仅有黄鼠狼,还有成群结队的狼呢!不过饥荒之后就不见踪影了。但这几年山上的情况又活跃了些,咱们这又在村子边缘,说不定还真有可能。”   “哦。”风知意还是拉着他不放,“那等天亮之后再去看吧。反正咱们院子里又没鸡给它偷,大鹅子凶悍着呢,偷不走。”   孟西洲想想那三只大鹅的战斗力,失笑,“那行吧,你赶快回屋睡,还早。”   风知意不放心他,怕他偷偷溜出去查看,就拽着他不放,“那你陪我一起。”   孟西洲眸光一颤,按捺住猛地“咚咚咚”激动跳起来的心,稳了稳突然暗哑的嗓音,“好。”   把她送入房间,本以为只是让他守着她睡,谁知风知意躺下之后,拍拍她旁边,“你也躺下来吧,时间还要好一会才天亮呢!”   反正迟早要睡在一块的,先适应适应、习惯习惯身边有个人也好,省得到时候尴尬。   孟西洲掐了掐手心,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动作自然寻常又似乎很淡定地在她身边躺下,躺进了她馨香松软的被窝里,却浑身绷紧僵硬得一动都不敢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浑身的肌肉都紧绷得酸软了,孟西洲才轻轻转动脑袋,朝身边的热源看去。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其实他什么都看不见,但听着她轻轻的呼吸声,他也能想象出她现在睡着的样子。   就……心躁动得厉害。   装作不经意,轻轻地往她那边挪了挪,没被惊醒。   很好。   再挪了挪,还是没反应。   应该是睡着了。   孟西洲贪心不足地又挪了挪,终于触碰到了温热和柔软,这才发现她是背对着她睡的。   听着她的呼吸和缓绵长,想必她现在睡得正沉,孟西洲就大着胆子,做贼似地悄悄伸出一只胳膊,轻轻搭在她腰间——   却听到她呼吸一滞,刚搭在她腹部的手,就被她的手猛地给捉住!   孟西洲一惊,脑子都蹦出他被她踹出屋子的画面了,却不料她的手轻轻一转,手指转进了他的指缝间,与他温温柔柔地十指相扣!   这心情,紧张刺激得像坐过山车似的,一下子从低估飞上了天,孟西洲愣了好一会,才傻了似地咧嘴笑了。   再也没有顾忌地贴上去,一下子把她整个人给搂进怀里,头在她颈窝里蹭了蹭,才美滋滋地搂着她睡了。   至于黄鼠狼什么的,那是啥?   忘了。 第101章 乌龙   早上出了被窝、离了软玉温香,孟西洲脑子才清醒了。把粥给熬上后,就跑去查看昨晚发出声响动静的篱笆。   虽然说,现在作风问题抓得严,小偷小摸的现象几乎看不见。但不管什么时候,总不缺那些想不劳而获、铤而走险的人。   更何况,她在外人眼中,是独身一个女同志住一处,难免会有流氓地痞起坏心思。   他偶尔又需要离开一段时间,所以这安全问题可不能忽视了。   可他沿着篱笆走了一圈,也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异常,也没有人或动物来造访过的痕迹。   那昨晚的那声响动静是什么?   还有,孟西洲有些狐疑地看着篱笆上一朵朵开得正鲜艳精神的喇叭花,这花不是至少6月份才开的吗?可现在还不到5月,它怎么就开得这么茂盛了?   而且,他记得这喇叭花的花朵貌似挺娇小的吧?可眼前这一朵朵喇叭花都有他的拳头大了,是不是有点太肥硕了?   孟西洲揣着这疑惑去把早饭准备好,然后去屋里喊风知意起床。   因为风知意睡觉时不喜有光,那遮光帘遮得房间一片黑暗,孟西洲去拉开一点窗帘,才看清楚她对漏进来的天光有些不满地蹙眉。   孟西洲笑,坐在她床边,俯身轻轻地捏了捏她的鼻子,“还不起床?早饭我准备了槐花饼、香椿炒鸡蛋,还有凉拌榆钱,都是你喜欢吃的。”   风知意埋脸在枕头上蹭了蹭,才迷糊地睁开眼,“几点了?”   孟西洲瞄了眼她搁在床头柜上的手表,“还有一刻六点。”   “哦。”风知意大大地伸了个懒腰,“那你出去,我要起了。”   孟西洲却没起身,俯身理了理她洒了小半床的长发,“我问你个事。”   “嗯?”风知意伸完懒腰,懒洋洋地缩回被窝里,“什么?”   孟西洲理着她鬓角的乱发,“咱们院子里那喇叭花,怎么这会就开了?它们不该六月份才开始开花的吗?”   他直觉这跟他媳妇脱不了关系,因为他老看见她没事就在院子里伺弄那些花花草草。   “这个啊,”风知意眼眸转了一下,随即就转出了个借口,“你还记得去年,我跟汪医生说要培育基地的事吗?”   孟西洲微微点头,“记得,跟那个有关系?”   “对,所以我最近一直在做实验,想研究出一种可以加速生长的营养液。”风知意半真半假地说,“就拿那些喇叭花的蔓藤做实验了,看来有点效果。”   其实风知意也不完全是胡扯,她确实在实验,想把木系异能给物质化,物质化成一种营养液,不仅用于医疗,还用于植物生长。   不过,篱笆上的那些喇叭花是因为昨天进食了能量的原因,才提前开花,跟她的营养液没有关系,她还没研究出来呢。   孟西洲不疑有他,恍然地点点头,“那我在院子里开一块种些植物给你做试验用,你别拿篱笆上的那些做实验。那些外人都看得到,太反常会引人侧目,免得凭端惹麻烦。”   “好。”风知意从善如流地点头,拿异能植物做实验又没有意义。   “真乖!”孟西洲俯身亲了亲她,“还有,前天郑家老五的事,你是不是该跟我老实交代?”   风知意心中一怔,他是怎么看出来这事儿跟她有关的?表面毫无痕迹地眨眨眼,无辜又疑惑,“交代什么?”   “不说?”孟西洲危险地眯眼,俯身逼近她,在她毫不畏惧的笑盈盈之下,双手突然袭击她腰两侧哈她痒,“说不说?说不说?”   “哈哈!你别,哈哈哈!哈哈,你使诈,哈哈,”风知意笑得翻滚,被褥都被他们俩给折腾乱了,才受不了投降,“好,我说我说!”   孟西洲这才放过她,整个人压下来圈住她,“快说,要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风知意平躺着缓了缓气息,才把郑五那件事的始末给详细说了一遍,“……事情就是这样。之前没跟你说,只是觉得已经解决了,他们俩也已经得到了该有的惩罚,没必要说了。”   其实吧,她都没当这是个事儿。   孟西洲听完就埋首在她颈边蹭了蹭,不想让她看到他现在难看的表情,要不是他媳妇有本事,若是寻常姑娘的话,只怕这会已经遇害了。   孟西洲努力压抑着心里汹涌澎湃的戾气,缓了好一会才抬起头来对她毫无阴厉地笑赞,“干得漂亮!”   就是他,也做不到这么不着痕迹、这么不费吹灰之力,让他们这么狗咬狗,还伤残这么惨重。   “不过,以后遇到事情要第一个告诉我。”孟西洲有些委屈地抚着她的脸,“我知道你习惯了自己抗事,但以后我们就是夫妻了。夫妻一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就算帮不上忙我也想知道,帮你分担压力也是好的。我不希望你有什么事我都不知道,那样感觉离你好遥远。”   风知意听得微微动容地点头,“好。我以后,尽量改掉我这小毛病。”   “嗯。”孟西洲奖励般地亲了亲她,起身的时候把她也裹着被子抱起来,“起来吧,等你起来了,我才好把槐花饼下锅,要新鲜热乎的才好吃。”   “好。”风知意抓抓头发,指指门口,“那你先出去,我要换衣服。”   孟西洲起身环顾,“你昨天换下来的衣服呢?我一块拿去洗了。”   风知意:……突然发现住在一起也有坏处了,不能随意丢进空间里用洗衣机洗了。难道她以后,要手动洗衣服了吗?   吃早饭的时候,孟西洲交代去处,“今天我手里有批货要过来,得去县城一趟,就不去上工了,你要跟我一块去县城玩吗?”   风知意微怔,随即摇头,“不去,县城人多太吵。你小心点,别被抓了。”   “放心,这货走的是公家的路子,我只是顺便私下赚点。”孟西洲夹了一口鲜嫩的榆钱喂到她嘴边,“顺便去看看老首长回信了没。最好能赶在五一假的时候,去看爷爷。”   风知意张嘴吃了,还把手里吃不下的饼塞到他嘴里,“如果太麻烦老首长的话,咱们就不执着了吧?等年底时再去看也一样的。”   她真没觉得,她跟风老爷子有多亲厚。每次去看他,风老爷子也没对她有多亲近,平平淡淡的,倒像是君子之交的朋友。   “好。”孟西洲嚼下她喂过来的饼,“如果以后他对你有什么不满,你全推我身上,让我来应付。”   风知意笑,她不觉得风老爷子会计较她先斩后奏地领证结婚。   “还有郑家的事,”孟西洲有些不放心地蹙眉,“他们怕是不会善罢甘休,我不在的时候,你小心防着点。”   要不是一下子失踪人口太多会被查,会影响他领证结婚,他真想把那帮人全都给弄没掉。   风知意点头,“放心,我应付得了。”   吃完饭,孟西洲等在门口要亲亲,不亲不肯出门。   风知意无奈轻笑地亲了亲他,“好了,别闹了。快去吧,早去早回。”   孟西洲搂着她回了回亲,“晚饭等我回来做,午饭你炒点清明粿吃,我已经切好配好菜了。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我给带回来。”   风知意摇头,她什么都不缺。   孟西洲不死心地想了想,“天气要热了,我给你买漂亮的小裙子?”   就算不能穿出去,也能在自家屋里、自家院子里穿穿也行。   风知意一脸嫌弃,“才不要,那么丑。”   孟西洲听得眼眸微闪,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不喜欢别的女同志都喜欢的潮流,“那我看看有什么特色小吃,给买些回来?”   这个风知意感兴趣,连连点头,还让他多带点。   孟西洲笑,见她终于问他要东西了,这才心满意足地从后院靠近他屋那里出了门。   现在他们两人毕竟还没有领证,让人发现他们住在一屋怕是会引起流言蜚语。虽然他媳妇儿不在意,但他不想要她受到任何中伤。   风知意收拾了一下,也去上工。   在路上,碰到周曼曼兴奋地来跟她八卦,“陈素素!陈素素!你知不知道,跟给你同名同姓的陈素素要跟人结婚了!”   “啊?!”听到这个八卦,风知意着实狠狠地愣了一下。半个月前才借口伺候她想蹭吃蹭住的人,居然这么快就找到下家了?还是嫁人这借口?   风知意有些三观崩裂,那人为了过好日子,这么没底线的吗?婚姻都可以这么随便?“这么快吗?她好像才来没多久吧?”   “来了快两个月了吧,确实挺快的。不过……”周曼曼有些看热闹似地“嘿嘿”奸笑两声,“这事儿说起来,还跟你有点儿关系。”   “跟我?”风知意有些疑惑不解地反感蹙眉,“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一点都不想跟那个人扯上关系。   “这该怎么说呢?”周曼曼想了想,决定从头说起,“你还记得去年河对面的生产大队里,那个大队长的儿子想跟你相看的事吗?”   风知意摇头,去年有媒婆找上门,她直接在媒婆开口之前就婉拒了,说不管是谁,她没那个意思。   媒婆都没有机会开口,她自然不知道有谁。   周曼曼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那个大队长的儿子去年有次来这边走亲戚,不知咋滴就看上了你,回去就托人说亲,可你不搭理啊,不就没成?可那个人在家里是三代单传,家里条件又不错,纵得性子有点混,吵着闹着非要说你,不然这辈子就不结婚了!”   风知意听得有点反感地皱眉。   “那个人家里没办法,就几次托媒婆来探你的意思。可你愣是不松口,咱们大队里的媒婆就不肯接手这事儿了。然后呢,今年他们就找了他们那边的媒婆过来。”   说到这里,周曼曼就开始乐了,“他们那边的媒婆又不清楚咱们这里的情况,更不知道今年恰巧又来了个陈素素。她只知道那大队长儿子看上的人,是咱们大队里的知青陈素素,所以一来就去知青点找个叫陈素素的了。这一找,可不就找上那个陈素素了。”   “可是啊!”周曼曼抚掌笑道,“当时我们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还真的以为是有人看上那个陈素素了。而那个陈素素听媒婆把大队长家的条件说得那么好,自然就很意动,就答应了相看。”   “可等那个男的跑过来相看,才发现搞错人了!”周曼曼忍住笑说,“这事儿自然就没成。可是呢,也不知道是怎么走露了风声,传出流言说是知青陈素素跟人相看被人嫌弃了。”   边走边听得有些漫不经心的风知意扭头看了她一眼,严重怀疑这流言是周曼曼自己传出去的。要不这里的习俗,相看不成的话,会捂得死死的,以免影响男女双方的名声。   周曼曼径自乐得没注意风知意的眼神,“那个陈素素来的时间短,大队里好多人只知道你,不知道她,所以都以为跟人相看被嫌弃的人是你。你在咱们大队里多受大小伙们的欢迎啊!这下可不捅了马蜂窝?一大堆人纷纷托媒婆来求相看呢!”   毕竟是城里的知青,以后说不定还能回城,所以之前风知意一直拒绝的态度,他们也没什么可说的。可现在居然听说了风知意有相看人家的意思,可不就躁动了?   “媒婆自然知道被嫌弃的是另外一个陈素素,但看大伙儿求的都是被嫌弃的陈素素,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上门跟陈素素说了,所以就这么误会了。”周曼曼脸上出现不屑鄙夷,“哎哟,当时可把陈素素给得意的!还以为自己是天仙下凡呢!”   随即,又幸灾乐祸地“哈哈哈”笑道,“可谁知一个个相看下来,才发现全都搞错了!哎哟!你当时没看到那个陈素素的脸,整个都黑了!哈哈哈!笑死我了!”   说着,周曼曼还真的是笑得肚子疼,一手拽着风知意,一手捂着肚子蹲下,“哎哟,你等下,让我缓缓,我笑得肚子疼!”   风知意无语望天,“……要不要这么夸张?”   “真的,当时你是没看到那情形,来一个搞错一个,太好笑了!”周曼曼乐不可支地,自己一个人蹲在地上笑了半天,才意犹未尽地揉揉肚子站起来,“哎你不觉得这件事好笑吗?”   风知意还真没觉得,“如果你是当事人的话,你就不会觉得好笑了。”   “哎呀,你这个“当事人”又不是被好笑的对象,有什么关系?”周曼曼不觉得这事儿跟风知意本人有多大关系。   要走到干活的地里了,风知意不想跟她闲扯下去,“说重点,你不是说她要结婚了吗?跟谁?”   总觉得那个陈素素极有可能还会来找她的茬,她不得不留个心。毕竟,她们之间,还有一层身份牵扯。   “许老三家,你知道吧?”周曼曼看风知意不甚明白的样子,提醒,“就是跟你闹个矛盾的许家,现在几个兄弟分家了。”   那个许家?有女主许梨香的那个许家?风知意微微蹙眉,“他们是正常相看上的?”   “我也不太清楚,”说起这个,周曼曼也有些存疑,“一开始好像是没相看上的,后来也不知那个陈素素是怕一个都没成,自己会丢脸什么的,就自己亲自去了许家一趟,然后这亲事就敲定下来了。还说趁着五一大锅饭的时候,给摆酒呢!”   “五一?”风知意想了一下今天都25号了,“那不没几天了?”   “是啊!”周曼曼点头,“所以我说她快要结婚了,赶忙来告诉你啊!”   “好,我知道了。”风知意若有所思地点头,指指前侧方,“我到了,先去忙了。”   “哦。”周曼曼分享八卦完,满足地绕回自己的地里去,她可是特意绕过来跟风知意分享八卦的。   风知意看得嘴角微抽,只希望这事儿跟她没多大关系。   不过影响还是有一点的,她傍晚下工回去时,被媒婆堵在门口,一看到她就天花乱坠地夸她。   风知意在她说到主题之前,赶紧表示自己已经有亲事了,让婶子不要费心了。   媒婆顿时一愣,“啊?说亲了?哪一家啊?”   风知意淡淡笑笑,没有详说,“我家里给说的,我今年不是回来晚了许多么?”   “难怪!”媒婆恍然大悟,“那恭喜恭喜啊!”   人家是城里的知青,家里给说的亲事那自然是城里,哪是他们这些泥腿子能比的?媒婆顿时就随便客套几句,悻悻地走了。   风知意进院子里一转弯,就看到孟西洲抱胸倚在树下对她似笑非笑,“你家在城里给你说亲了?哪一家啊?”   风知意瞧他那醋劲,失笑道,“你这一家,满意了不?”   孟西洲这才笑了,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来,一把把她抱起,把风知意的低呼给重重地“吧唧”了回去,“那还差不多!”   风知意赶紧四处看了一下,见没人,松了口气,没好气地轻捶他肩膀,“快放我下来,被人看见了多不好。”   现在才堪堪开始迈入初夏,院子里的草木还不是很茂盛,要是隔壁在的话,很容易被看见。   “好吧。”孟西洲把她放下来,拉着她的手快步往屋里走,“来,给你看样好东西。”   “什么呀?”风知意被他拉着往屋里跑,可当看到那个崭新的缝纫机的时候,无语地嘴角直抽,“这算什么好东西?”   “哎?”孟西洲见她面上毫无喜色,茫然地有些摸不着头脑,“你不喜欢吗?我听说结婚都要这个大件的,这还是我托人从海市运过来的。你不喜欢外面买的衣服,那就自己做。”   “我喜欢啥?我又不会做衣服。”风知意不太理解他的脑回路,“你什么时候看见过我喜欢做衣服了?”   “哦,你不喜欢啊?”孟西洲数了数,自行车、手表、缝纫机都有了,“那要不我去弄台电视机来?”   风知意忍不住朝他翻小白眼,“大队里通电了吗?”   “可以让大队里通电。”孟西洲还真的认真地想了想,“应该不是很难。”   “好了,你别瞎折腾了,要那些没多大用处的家具做什么?”现在原生态的生活不是挺好吗?风知意挺满意的。   讨媳妇欢心失败的孟西洲拉着她的手轻轻捏了捏,挫败地直接问,“那你喜欢啥?”   他好像都没送过一件东西送到她欢喜,送到她心坎上。   风知意笑盈盈地看着他,“还能是啥,当然是你啊!”   孟西洲一怔,随即一把把她搂在怀里,压着怀里好好地尝了尝,完了之后意犹未尽地压在她嘴角轻笑,“果然是甜的,是不是偷吃蜜了?”   风知意感觉他鼻息间的炙热都醇浓得像酒,熏得她微醉,有气无力地捶捶他肩膀,推开了他一些,“老首长回信了吗?”   “回了。”孟西洲看着脸颊微红、眼波微漾的样子别提多动人了,一把把她抱起放在一旁的摇椅上,“你等一下。”   说着,去打开搁在桌子上的包裹,找出信过来。   然后把她抱起自己坐下,再让她坐在自己怀里,把信递给她,搂着她的腰,头搁在她的肩膀上,“信我没看,但我给老首长打电话了。他说可以安排,让我们五一过去,他正好五一也要去趟京市。你打开信看看,老首长还交代了什么。”   风知意接过信打开,跟他一起看了看,内容确实跟孟西洲说的相差无几,“也是五一么?”   想着没几天了,坐火车去京市还要一天多的时间,“那我们是不是要准备一下过去?要提前请几天假吧?”   “嗯,我们明天就去请假,后天就出发。”孟西洲注意到她用了“也”字,就问了句,“谁还要在五一那天干嘛吗?”   风知意就把那个陈素素的事大概说了一下,“……我估摸着,她这可能是为自己的身份找退路。万一她现在的假身份被揭穿了,她还是嫁到这里来的媳妇。是不是知青什么的,估计就没那么重要了。就是不知道,她找上许家,是巧合还是有别的深意。”   孟西洲听得微微蹙眉,“她会不会有后路有底气了,就来找你茬?你不是说她想来占便宜,被你拒绝还羞辱了一顿么?她会记仇吧?”   “找呗!”风知意无所畏惧,一点都不后悔跟陈素素撕破脸皮,“如果她不顾她家人的死活,最多不过是揭穿我身份的事。我丢掉她这身份,可能就是做不成知青了,最多被发配回京。我有军医的身份,不会受到家庭背景的连累。”   风知意估摸着,那样她可能要被迫进入权势中心,悠哉悠哉的小日子怕是过不成了。   “不会。”孟西洲抱了抱紧她,“我们结婚之后,你就算不是知青了,也可以留在这里。我是这里的户籍,你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落到我的户口本上来。她就算揭穿你身份,也威胁不到你。”   风知意轻笑地戳了戳他脸,“你是鸡啊还是狗啊?有你这么形容的吗?”   孟西洲亲了亲她,笑道,“只要你嫁给我,我是什么都行。” 第102章 领证   五一这天探望风老爷子,老首长还是用自己的名义申请的。不过他自己没进去,把名额让给了风知意和孟西洲两人。   “你们两进去吧,”车子就停在大楼前,老首长没有下车的意思,“里面我都打好招呼了,直接报我的探望编号就是。”   风知意朝他感激点头,“真是麻烦您了!”   老首长嗔怪地笑道,“你这丫头,跟我客气啥?!我这命还是你救回来的呢,我可跟你客气过?回头把你们俩的喜糖喜饼好好补给我才是正经!”   风知意赧然地笑笑,孟西洲则是一听有人说他们俩的喜事就高兴,“是是是,回头一定给您特大份的,头一份!”   老首长哈哈笑,挥手让他们赶紧去,别耽搁时间。   两人谢过老首长,进去报过了编号,通过了检查,然后在人的带领下,往里面走去。   孟西洲突然悄悄地握了握跟他并肩走在一块的风知意的手,低声道,“我有些紧张,你说爷爷万一不喜欢我怎么办?”   风知意侧首看了看他,虽然穿着有些土不拉几的灰绿军装,但他身高腿长的,配着白衬衫,气质卓然,再加上他那张格外好看的脸,颇有玉树临风的味道。   “不会。”风知意抿唇笑道,“你长得这么好看,爷爷一定会喜欢你。”   人都是有颜狗的隐藏属性的,五官好看的人,在人的三观里总是比较占优势。   孟西洲:……他就一张脸可以看吗?为什么他媳妇儿看重的跟别人不一样?   “可现在长辈都不看好我这样的,”他因为长得高,人显得有些清瘦。再加上一个冬天又白回来的脸,他就像长辈们十分不喜欢的小白脸。所以孟西洲有些担忧,“长辈们都喜欢看上去敦厚壮实。”   “傻大个吗?”风知意有些无语,“可我不喜欢啊!”   真敦厚老实的男人不会懂她,也理解不了她。思想不在一个世界里,没有默契,没法心灵相知相伴,她不会动心。   就像上次郑家的事,敦厚老实的男人会同情做过恶的弱者,会指责她做得过分,会说什么她又没受到什么伤害,为什么断人家一只胳膊一条腿那么狠毒。   但孟西洲不会,他会说她干得漂亮,甚至还会觉得不够。他会拎得清,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不会因为别人惨,而忘记对方做过的恶。   同样的,孟西洲复仇,她也同样不会去干涉、去指责,不会自以为是地去附加自己的想法给他。   孟西洲听她就只喜欢他的意思,心里甜得冒泡,悄悄地扣了扣她的手心。   “到了。”领路的人提醒,指着一个房间道,“你们在里面等会,人一会就会过来。”   “好。”风知意跟对方道过谢,然后拉着孟西洲去里面坐等。   没一会,穿着中山装、精神矍铄的风老爷子就被人送过来了。   风老爷子一进来先是扫了风知意一眼,然后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孟西洲一下,随即大刀金马地在桌前一坐,颇有威风凛凛的气势,问风知意,“你这个时候来找我做什么?”   风知意也单刀直入,“我给您找了个孙女婿,带他来给您认认。”   不是请求他的同意,而是来告知一下。   孟西洲在一旁瞧着有趣,感觉这两人一点都不像祖孙俩,倒有点像是相互尊重欣赏的平辈。见风知意说到他,赶紧适时主动地招呼,“爷爷好!我是孟西洲。”   风老爷子根本没搭理孟西洲,只是又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然后对风知意毫不掩饰地一脸嫌弃,“不怎么样,你看上他什么?”   风知意微笑着直言不讳,“看上他好看呀!”   风老爷子:“……”   孟西洲:“……”   “好看有什么用?!”风老爷子冷哼,“好看能当饭吃吗?”   “能!”风知意还真的非常认真地点头,“看着他我能多吃两碗饭,秀色可餐嘛!”   风老爷子:“……”   孟西洲:“……”   看风知意一副被美色迷惑的样子,风老爷子简直想咆哮,“好看能养得活老婆孩子吗?!”   “没关系啊,我养得活。”风知意还是非常气定神闲地不以为意,“以后我不介意我赚钱养家,他在家里貌美如花。”   风老爷子顿时噎住了。   孟西洲忍俊不禁地低声轻笑,看风老爷子气得吹胡子瞪眼,忙拉住风知意,“你别逗爷爷玩了。”   说着,朝风老爷子微微颔首,“爷爷,您放心。虽然我不能保证以后大富大贵,但让她一辈子衣食无忧,我还是能做到的。”   说话虽然温温淡淡、谦逊有礼,却掷地有声,让人无端信服。   风老爷子这才拿正眼瞧了瞧他,然后不耐烦地朝风知意摆手,一副不想看到这么糟心孙女的模样,“你先出去,让我跟他说说话。”   风知意对这个时候婚姻的传统观念不太认可,怕孟西洲难过受委屈,就有些警惕地看着他,“您想干嘛?有什么……”   话还没说完,就被孟西洲轻轻地拉拉手,“你出去等我会,我陪爷爷说说话。”   “我能干嘛?!我还能吃了他不成?!”风老爷子气得脑阔疼,“瞧你那护着样!没出息!”   “我的人我当然护着。”风知意跟风老爷子轻哼一句,然后起身,捏捏孟西洲的手交代,“好的你就听,不好的你就当没听见,左耳进右耳出就行。”   孟西洲看风老爷子气得瞪圆了眼,赶紧轻笑地推她出去,“好好好,你快别说了,回头把爷爷给逗得真生气了就不好了。”   风知意只好出去,还给他们带上门,谁知风老爷子在门内还重重哼了一声,“别偷听!”   风知意:“……”   要是他不“提醒”,她真的还不会去偷听。既然他这么“提醒”了,她就忍不住了。   所以风知意虽然没有趴在门上那么难看地偷听,但她站在远远的走廊窗口边,凝神去听——   风老爷子的声音,比她在场时冷沉了许多,“你知道她是谁吗?”   风知意微微蹙眉,老爷子这是什么意思?要漏她的底吗?   孟西洲的声音,也不比在她面前时的温软干净,从容强势得比较符合那个行事成熟狠辣的大反派,“不管她是谁,在我这里,她就是我的妻子。”   风老爷子冷哼一声,“那你最好记清楚了!她是你的妻子,是你一辈子都该护着养着的人,可别真让她去赚钱养你!你才是养家的男人!”   “这个自然,”像是想起风知意之前的豪言壮语,孟西洲声音微微带笑,“我怎么可能让她承担养家的辛苦?之前她是故意逗您玩呢!爷爷您尽管放心,以后我若是让她吃一点苦、受一点委屈,您尽管问责我便是,我随您处置。”   “谁是你爷爷?!”风老爷子别扭地道,“别乱喊!”   孟西洲的声音不卑不亢,“我跟知意夫妻一体,她喊您爷爷,我当然跟着一样。除非您不让她喊您,我自然不会这么冒犯您。”   被反将了一军的风老爷子没生气,反而微微赞赏,“这么看着倒还像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在她面前倒挺会装模作样。”   ……   风知意还是第一次听到孟西洲这么称呼她名字,让她心尖一颤,耳朵莫名有点痒,还有点热,就再也不好意思偷听下去了。   收了凝神在外面安静地等着,等了一会,等到孟西洲神色如常地出来,风知意赶紧迎上去,“怎么样?爷爷没为难你吧?”   “没有。”孟西洲微微摇头,牵起她的手往外走,“爷爷其实挺通情达理的,就是脾气有点暴,尤其是你还这么喜欢逗他。”   风知意笑,“老小孩嘛,多逗逗他,让他精神好些、生气足些。”   孟西洲也笑,大概理解了这祖孙俩的相处模式,“他很心疼关心你,也很为你着想,说你以前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委屈。”   之前听风老爷子说起风知意小时候的经历,只觉得更心疼了些。只有看淡看透的人,才这么死心洒脱了吧?   唯一让他觉得违和的是,仅凭风老爷子口中那小孩单纯的经历,造就不成眼前这样一个豁达通透的她。无论是从涵养上、气度上、为人处世上,还是学识见闻上。   不过没关系,就像是他跟风老爷子说的,无论她是谁,只要是他的妻子就行。   如此想着,孟西洲握了握紧她的手,“所以他让我立了一大堆军令状,让我好好待你,不许欺负你,不然等他出来就要我好看。”   说着,侧首轻刮了一下她鼻子,“可我哪敢欺负你呀,万一你不赚钱养家了那可怎么办?”   听他说起这个,风知意也忍不住乐,“知道就好。”   两人说说笑笑地走出去,却在大门口时笑容一滞。   “你好,”一模样年轻俊俏的公子哥儿友好微笑地迎上来,“我是楚嘉志。你是小知意对吧?”   风知意一听姓楚的脸色就淡了下来,拉着孟西洲目不斜视、脚下不停地跟对方擦肩而过,“不认识,也不想认识。”   对方愣了愣,但也不是很意外,又赶紧追上来,“我是你六表哥,我爸跟你妈是双胞胎,所以你没发现我们两长得挺像么?”   风知意真是烦不胜烦,“那我明天就去整容,不要来认亲了,可以吗?”   对方想了想整容的意思,“咱们本来就是亲人啊!你变成别的模样也还是。”   “亲人?!”风知意停下来对他冷哼,“我没有亲人,从我被扔掉的那一刻起,不管从哪方面来说,就是斩断了所有的亲缘。只有我爷爷从垃圾桶里把我捡回去,我才有了他这个唯一的亲人,明白吗?”   对方神色愧疚地叹了叹气,“那是姑姑年轻时做的糊涂事,以前我们都不知道你还活着呢!”   风知意嘲讽嗤笑,“是,你们不知道、你们无辜。但你们也不用十九年之后我都自己长大了,再来假惺惺地愧疚。我从来不屑去怪你们,只庆幸跟你们没有亲人缘分。”   对方神色僵了僵,随即有些讪讪地笑笑,“小表妹怨气还挺大。”   “不!”风知意一脸烦躁,“我只是觉得你们烦!你们不欠我的,我也不欠你们的。我们老死不相往来,都当对方死了不存在可以吗?!”   对方似乎没料到风知意会这么煞情面,忍了忍不悦,“亲人明明好好的还在,怎么能当死了不存在呢?”   “你们前十九年不是一直都这么做的吗?不是一直都做得挺好吗?”风知意立马反问他。   对方有些脸红地讪讪,“都说了,我们那是真不知道……”   “行了!”风知意不耐烦地打断他,“不管你们知不知道,反正我现在就是没兴趣,也不需要!”   说完,风知意转身继续走。   对方还不死心地追上来,“怎么不需要啊?!你爷爷现在……”   听到这话,风知意猛地顿住回头,“你威胁我?!”   对方忙摆手笑道,“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现在在下乡当知青,爷爷这边没法顾及。你若认回了楚家,咱们自然是一家亲了。你爷爷,我们当然得帮忙照顾好。”   所以,反而言之,她不认回楚家,他们就会别样地照顾她爷爷是吗?   风知意眸色冷了下来,“那你们楚家大可去试试!我爷爷他不是巨婴,需要你们照顾。若是没你们的关照他活不下来,那是他自己没本事。就是不知道你们楚家在我的关照下,有没有本事活下来!”   对方呆了呆,这话什么意思?   不远处的车里,跟老首长坐在一块的一个看着像个寻常的老头,看着风知意这边赞赏鼓掌,“有骨气、有血性,是我们楚家的孩子!”   一旁的老首长不屑地嗤笑一声,“自作多情!”   对方不以为意地笑笑,“老刘啊!现在那孩子再生气、再排斥,那也是正常的。但怨恨是会消失的,血缘不会。人心是肉长的,血浓于水。”   老首长继续嗤笑,“还自以为是!”   对方毫不在意地哈哈笑笑,“先走了,我这一大把年纪,就不送上门去让那孩子指着鼻子骂了。要脸。”   说着,推开门下车,背着手,趁风知意过来之前,溜达溜达地走了。   风知意摆脱了那公子哥儿过来,狐疑地看了看已经走远的老头儿,坐进车里问老首长,“也有人来找您麻烦?”   看他们都上了车,老首长挥手让司机开车,“没有,是我一个老朋友。”   “哦。”既然是老首长自己的朋友,风知意自然不好多问。   倒是孟西洲这才找到机会说话,“怎么回事?楚家前两年不是还赶你出京市,生怕你跟他们攀上关系吗?怎么现在好像要认回你的样子?”   风知意压根儿就不关心,也不想知道,“谁知道他们脑子里在抽什么筋?”   老首长倒是知道一些,“他们年初的时候就找过你吧?”   “嗯。”风知意点头,今年年初的时候,她跟老首长来看爷爷,就被楚家堵过一次。不过那时她一个人溜得快,楚家都没说上两句话,她就离开了京市。   “你小时候那事,楚家可能还真的是不知道。”老首长凭着良心说,“老楚那个人我也大概了解,他行事还算端正磊落。况且,当初那事,确实是你的生父有错在先。”   老首长把自己知道的事实告诉她,“当初你生母跟杜家都已经定亲了,是你父亲使了手段才把你生母骗到手,还害得楚杜两家差点结仇。要不是自知有愧、要不是自身有错在先,就以你爷爷那个暴脾气,你生母敢这么抛弃你,他还不直接打上楚家去?”   孟西洲听得点头,虽然接触不多,但他大概看得出来风老爷子大气通透,可暴脾气又护短。若真有人欺负她,他还真的会打上门去。   “听你爷爷说,你小时候三天一大病、两天一小病,怕你养不活,想你无忧无虑地过完这一生,才把你藏得好好的,不让外界所知。而你那生父生母,更不愿意提起你这个存在,甚至都可能以为你早就不在了。所以楚家,还真的以为你一开始就夭折了。”   老首长公正公平地说,“而前两年赶你出京市那事,确实是你那个生母私下个人所为,楚家确实不知道。不过好像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楚家才知道了你的存在。这次派跟你长得挺像的小辈来,估计也是想打亲情牌吧。”   毕竟血缘这东西真的很奇妙,天生就有能让人心软的能力。有人注重血亲的,天大的过错都能原谅包涵。   更何况在这件事上,楚家要说有什么确切的过错也没有。   “哦。”风知意听得不为所动,“那又如何?没缘分就是没缘分。”   孟西洲倒是觉得,“楚家想认回外孙女,应该不仅仅是因为这一层血缘关系吧?”   老首长神色复杂地点头,“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我这被看好的病、前年大水后的瘟疫,有心查,总能查出蛛丝马迹。更何况,楚家的能量那么大。”   “再加上,苏家去年去你们那里闹了一通,你们那还出来一个叫赵学兵的。”老首长对风知意微微抱歉,“我就算有心藏,也藏不住你。”   “没事儿,”风知意不以为意,“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真有什么,到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人生啊,不就是这么折腾着过去的?”   老首长“哈哈”一笑,“说的是,还是你看得通透。不过你也无须太过忧心,老楚知道了这事,就不会让下面的小辈乱来。不然,以楚家某些人的作风,早就骚扰到梦庄大队去了。”   “哦。”怎么对她,风知意倒无所谓,反正无论如何她都能应付,就是,“那我爷爷……”   “放心。”老首长安抚她,“我会看着的。再说,你爷爷也不是小猫小狗,除了上面那几个,没人动得了。况且在这风浪尖口,楚家不敢乱使暗手段的。”   风知意这才微微放心下来,“那就麻烦您了!”   “都说了,让你别老跟我客气!”老首长嗔怪了她一眼,“你们若是嫌呆在京市烦,可以先回去。我在这边还有事,得过几天。”   孟西洲一听,忙道,“首长,知意的户籍是不是还在您那?我们领证需要呢!”   “瞧把你给急的!”老首长哈哈一笑,“是在我那,那你们转道去趟省城,我让人给你们调出来。不过你们定在什么日子?我看看我能不能抽空过去一趟。”   孟西洲看了风知意一眼,然后朝老首长微微摇头,“我们不办,就打算领个证。”   老首长听得神色有些不悦,对孟西洲皱眉,“那是不是太委屈小丫头了?”   “没事儿。”风知意一点都不觉得委屈,“现在这种环境也办不了什么,再说爷爷在里面,想等他出来再说。”   孟西洲也是这个意思,“我们就是打算等爷爷出来了、环境好些了,再像模像样地办一个。不然我们俩一个亲人都没有,办得再好看,人情上看着也寒酸。”   老首长听得点头,“那到时候别忘了我一个,我也要去!”   他去给两个小年轻撑撑场面。   孟西洲感激笑道,“那就先多谢首长了。”   老首长有些感慨地摆摆手,“你们两可是我看着好起来的,哪能少了我这一份。”   孟西洲笑,“那肯定少不了您的。”   不过风知意和孟西洲两人也没有立马就去省城,而是难得来一趟京市,在孟西洲的坚持下,准备去多买几套衣服。说是新娘子,哪能没有新衣新被褥的。   风知意没法,只好依着他。   只是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刚打开四合院的门,就又被楚家人给堵住了。   风知意都快按捺不住暴躁想要揍人了,“我昨天说的话不够清楚?你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着?”   来人还是昨天跟她长得有些像、自称是楚嘉志的小年轻,见状忙道,“不是的,这次是姑姑、也就是你亲妈,她想见见你。”   “她想见?”风知意忍不住嘲讽轻嗤,“她算个什么东西?她想见难道我就要去见不成?她也配?”   “你!”楚嘉志还没说话,倒是他身后一个漂亮水灵的小姑娘气愤地冲上来,“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妈妈!”   说完,还委屈地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年轻男孩道,“哥!我才不要认这样的姐姐,太粗鄙太没教养……”   “杜馨!”对方轻喝她一声,拦住了她的话,随即赶紧上前来对风知意微微抱歉,“姐,我是杜晏,这是咱们妹妹杜馨……”   “别!”风知意忙打断他,“我这么粗鄙没教养的乡下泥腿子,怎敢高攀杜家高贵的千金公子,你们还是放过我吧!当我死了不存在好吗?”   对方三人:“……”   风知意说完,就跟孟西洲绕过他们往前走,却被他们不死心地追上来,那个杜晏陪着笑脸,“姐,妈确实是对不住你,但我跟妹妹总是无辜的吧?咱们仨怎么说也是同一个妈生的,你能不能……”   “你们无不无辜关我什么事?!”风知意停下来不耐烦地打断他,“我就是单纯地不想认识你们可以吗?”   对方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眼睁睁地看着风知意两人走远、走到拐角处消失,杜晏无奈道,“算了,没那么容易化解的,咱们还是别自讨没趣了。”   “哥,那个人也太过分了!”杜馨有些不满地嫌弃,“有什么可骄傲的,态度那么坏。”   杜晏瞪她,“如果被那样抛弃的人是你,你会怎么做?你难道还会笑脸相迎不成?”   杜馨噎了噎,如果是她,她估计要恨死了。但事情不落在她身上,她没法感同身受,撇撇嘴,“那也不能全怪咱妈呀,最开始还不是怪她爸!”   楚嘉志头疼地揉揉额头,“算了,还是让姑姑自己来吧,解铃还须系铃人。”   走远的风知意不知道他们在商量着啥,一出他们视线,孟西洲就忍不住问,“好像有点不正常。前两年不是还生怕别人知道你和她的关系吗?恨不得赶你出京市吗?就算楚家想用你的医术,但她应该还会对你避之不及才是。”   毕竟那个女人,简直把她当成耻辱污点般的存在。   风知意嘲讽轻嗤,“那是因为,当初我们被逼走之前,我给她和楚家都送了点小礼物。他们眼下,应该是快撑不住了吧?不然那么家大势大的家族,这么低声下气地求着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女做什么?还不是有所图。”   孟西洲听得微怔,“什么小礼物?”   “她不是自诩美丽高贵吗?不是最在意她的爱情和幸福吗?为此不惜抛弃自己的亲生女儿吗?”风知意只是想为原主讨个公道,“我就让所有人一看到她、一靠近她就恶心想吐,看她这样还怎么讨男人欢心、还怎么拥有爱情和幸福!”   若是原主妈只是单纯地跟原主爸离婚,去追求自己的爱情和幸福没有错。甚至,把原主好好地生出来弃养,风知意也不至于生气。   她错就错在没有人性,把还没有长好的原主给扔出来,造成了原主一生的悲剧。更过分的是,前两年她来京市,又没去招惹她,她还派人来驱赶她,把风知意给恶心到了。   真是,没见过这种亲妈!   孟西洲听得眼眸微转地想了一下,“跟贺梅的那种臭一样?”   风知意挑眉,“你怎么知道贺梅的事是我干的?”   孟西洲笑,“臭蛇蛋没有那么强的威力,能直接熏晕人。而且,在梦庄大队里,也只有你有这个本事。”   风知意笑笑,没有否认。   “你给楚家的小礼物也是这个吗?”那一大家子都臭烘烘的那还不是个大新闻?可他好像没听说。而且,孟西洲觉得,“刚刚那三人似乎并没有臭味。”   “没有。那恶臭只是我给她一个人独有的见面礼。至于楚家,”风知意微微眯眼,看着京市五月这艳阳天,“我只是让他们更加“爱恨分明”了些。”   孟西洲有些没太听懂,“什么意思?”   “就是把他们喜怒哀乐等所有的情绪以及欲望,都扩大了一倍。”风知意云淡风轻地说,“其实不明显的,他们自己都不会察觉。”   孟西洲立马就懂了,这种作用是无形的。看着微小,其实影响甚大,甚至深远。   就好比,一点点贪欲,原本也许能忍住不犯错,但扩大一倍之后,可能就忍不住犯错了。又好比看见美色,原本可能只是有一点点意动,但扩大一倍之后,那就可能忍不住出轨了。   而人的负面情绪和欲望,又岂止这一点点。   所以,从前年到现在,楚家是不是有不少其心不正的人已经犯错落马了?   孟西洲就趁这几天买东西的空闲时间,特意去打听了一圈,发现还真的是!   楚家这两三年,至少有十几个人被降职甚至革职,还有好几个娘家势力大的媳妇离婚。楚家这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强盛的枝叶少不了不少,开始出现衰败的迹象。   突然发现他媳妇儿的手段可真是不得了,就这样毫无痕迹地弄败了一个那么强盛的家族,这么轻飘飘、这么不费吹灰之力。   孟西洲见此很是心动,晚上在院子里一起吃水果赏月时,就忍不住问,“你那是怎么办到的?药物吗?”   风知意好像猜到了他的心思,点点他的鼻子,“不能告诉你,你也别想。我当时只是气不过,才给楚家一点教训。让他们家那些尸位素餐、其心不正的人少拿着手里的权势去霍霍别人。”   “哦。”见她这么说,孟西洲也只好歇了心思,“那、那个臭味你怎么办?给治吗?”   “不给!”风知意毫不犹豫地丑拒,“我就要让她遗臭万年!”   孟西洲猜想,“估计他们不会这么善罢甘休。”   应该没有一个男人会忍受得了自己的妻子臭气熏天、没法近身吧?一年两年还好,三五年或许也能忍受,但没人能忍受得了一辈子吧?久了不离婚也会出轨。   可现在杜家是个大势力,楚家又出现颓势,自然不会舍弃跟杜家的姻亲。所以,他们才放低身段,来跟他媳妇儿求和。   “管他呢!”风知意才不操心,“咱们明天就回去吧?”   孟西洲点头,“好。”   反正该买的都买了。   可第二天,他们又被堵在了门口。   风知意一出门看见那个身量芊芊、美得让人眼睛一亮、感觉整个世界都模糊的绝美妇人,立马捂住口鼻,一蹦三米远,还回头交代孟西洲,“快点!赶紧把门锁上!别让脏的臭的东西给窜进去了!”   “你!”刚迎上来准备开口说话的妇人气得一噎,忍了忍,温柔了表情开口,“孩子,我是……”   谁知风知意根本不搭理她,飞快地钻进了车里,还催促孟西洲赶紧开车,“快点快点,赶紧开车!不知道什么恶心东西在这里污染空气!臭死了,赶紧走!”   妇人顿时气得神色都扭曲了,摇摇欲坠得简直要晕过去了!   孟西洲才不管,一踩油门,留下一车尾气,熏得对方脸色白了又黑。   “哈哈哈……”风知意坐在副驾驶上乐得不行,“你看到她的脸色没,我感觉她要晕过去了!”   孟西洲也忍俊不禁,“你也太坏了。”   “不能怪我,实在这些人太烦了。”风知意原本并没打算跟他们扯上关系,是他们非要来骚扰她。怎么,这个女儿他们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哪有那么好的事。   可看那女人厚脸皮的样子,尤其是那句“孩子”差点把她恶心死,“以后除了看爷爷,我们少来京市吧。”   “好。”孟西洲也没有非要来京市的理由。   怕被对方追上来,两人迅速坐火车离开了京市去了省城,让老首长给他们调了风知意的户籍出来,然后再转去小县城。   正好赶上孟西洲够年龄,就顺路在县城里去拍照领证。   过程很简单,就是拍照宣誓领了张奖状似的结婚证书,不到一个小时就完成了。   简单得风知意都有些恍惚,“这领证,怎么就跟回家顺路买个菜似的。”   “不办婚礼就是这样的吧?”好像大家领证都是这么平淡寻常的吧?孟西洲怕她不高兴,傻不愣登地问,“要不我买个鞭炮回家放放?”   风知意顿时没好气地踢他,“你埋汰我是吧?”   孟西洲一脸无辜,“我这不是怕你觉得没声没响的吗?”   “要什么声响?”风知意无语,转身往梦庄大队走去,“我只是觉得,好像没什么结婚的感觉。”   孟西洲抱着东西跟在一旁小声逼逼,“到晚上你就有感觉了。”   “你说什么?”风知意扭头问他,山风太大,他声音太小,又在下风,她没听清。   孟西洲忙一脸纯洁无辜地摇头,“没什么。我是问,晚上咱们吃什么?”   “都行吧。”风知意看看天色,“等我们到家估计都天黑了,随便吃些吧。”   孟西洲默默点头,想着到家都晚了那就不能太耽搁时间,回去就弄了最简单的面条。   两人简单吃了,洗漱了一番,然后准备休息。   孟西洲抱着枕头被子敲开了风知意的房门,看着刚洗完澡的风知意如出水芙蓉一般,悄悄掐着手心、用怀里的被子捂着“噗通噗通”的心跳,一脸平淡正经却掩饰不住紧张地道,“我、我们都结婚了,是、是不是该住在一起了?”   之前他就抱着她睡了半个晚上,因为早上动手动脚就被她轰出来了。现在终于等到可以光明正大、理直气壮的这一天了!   虽然,他现在的心,都还紧张得有些打颤。   风知意先是愣了愣,然后看到他的被子也反应过来,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不过在黑夜里看不甚清,可是她的语气明显紧张结巴了,“那、那个,我、我还没准备好,要不、要不我们再、再做下心理、心理准备?”   这生理卫生课和人类繁衍课,她虽然早就学得透透的,也面不改色地看过不少视频教程,但是这么亲身上阵地实战,她还是第一次。顿时就有些,不知所措。   主要是领证,就像买了张报纸似的,没啥感觉。然后她都没想到,这突然的,她都有些措手不及。   孟西洲其实也有些紧张,僵着发烫的脸故作淡定,“还、还要准备什么?你洗、洗澡了,我也、也洗干净了,东、东西我都准备好了,热、热水也在锅里烧着了。”   风知意:……所以他准备热水是什么意思?   这下说得风知意更紧张了,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无措地捏着手指,“要、要不,我们再适应适应,再等、等……”   孟西洲突然深吸口气,一鼓作气地抖开被子把她迅速地卷起来,直接抱起来往肩上一抗,然后大步往房间里走去,“不等了!”   再墨迹下去,天都亮了!那他的洞房花烛夜就没了!   孟西洲迅速往房里走的脚,还不忘把门踢得关上。   随后,紧闭的房门内只传来风知意被丢在床上的轻呼声,然后就被堵住了。 第103章 皆知   风知意感觉自己像是被圈在一个热烘烘的暖炉里,意识就这样被逐渐热醒,然后听到叽叽喳喳的鸟鸣声、闻到了窗下那栀子花浓郁的香味。   动了动,手脚都传来肌肤相亲的触感,风知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昨晚自己新婚来着,把自己整个人圈在怀里的是孟西洲这个“暖炉”。   真的不是一般的暖,冬天抱着睡觉一定很舒服。但现在这初夏的天气,就有点热了,让她嫌弃地想丢开。   想到这里,风知意微微莞尔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看到也正迷迷糊糊睁开眼醒来的孟西洲低首看到她睁开眼,神色顿时非常柔软地笑了笑,然后亲昵地凑过来亲了她一下,声音沙哑地问,“醒了?”   不知道是不是早上的缘故,他那特别浓的荷尔蒙气息烘得风知意面红耳热,有些不自在地往后稍稍退了些,“嗯。”   正打算悄悄分开交缠在一起的手脚,却被他把整个人更亲密地往怀里一搂,牵扯到痛处让风知意忍不住轻“嘶”了一声。   孟西洲正想抱着亲昵蹭蹭的动作一顿,小心翼翼地放柔了手脚,“还疼?”   风知意有些不自在地老实“嗯”了一声,及时捉住他往下探去的手,“你别乱动。”   其实昨晚事后孟西洲抱她去清洗的时候,她可以用异能消除身上的不舒服。但她想真实地活着,像个普通人那样,就任由他落在自己身上的那些痕迹和感觉都留着,顺其自然地让它们自己慢慢消散。   甚至,她还细细地体会着那些感觉,慢慢地从中体会出真实而又踏实的幸福甜蜜感,让她再也没有在睡梦中一脚踏空而惊醒的感觉。   她想,她这是终于和这个世界有了确切的牵连、终于落地生根了吧?   孟西洲反手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额头抵着她额头蹭了蹭,“那你再睡会,我去做早饭?”   风知意见窗帘紧拉着看不到天光,判断不出什么时辰,就问,“几点了?”   孟西洲拿起床头柜上的手表凑近仔细地看了一下,模糊能看出,“九点多了。”   “这么晚了?”风知意微惊,她来这里基本上都是天黑就睡、天亮就起的,倒还是第一次醒得这么晚。   “那赶紧起来吧,最近大队里不是正在忙插秧?”这是夏忙的大活儿,一般不允许请假的。   “没事儿,”孟西洲赶紧搂住要起身的她,“大队里那么多人,不少你这一个劳动力。这几天你好好在家休息,就别去上工了。”   风知意知道他暗指什么,微窘,“又不是什么……大毛病,我缓缓就好了。”   孟西洲抱着她,亲昵地额头蹭着她额头,眼睛亮晶晶的特别温柔,声音赧然带笑地说,“我听说厉害的能让媳妇儿三天下不来床,你别这么不给面子,我会觉得自己好没用的。”   风知意听得一怔,随时明白过来失笑,“你从哪听来的谣言?尽胡说八道。”   孟西洲也笑,有些不好意思地埋首在她颈脖里,蹭着她撒娇,“我不管!你就算装也至少装一天,别这么打击我。不然过两天等你好了,我真把你折腾得下不来床。”   风知意知道他这是借口让自己休息不去上工,轻啐了他一下,“好,那我再睡会。你快起来做饭,我饿了。”   真怕他再蹭下去,把自己蹭出火来了。   “嗯。”孟西洲狠狠地抱着她蹭了蹭、吸了吸,才从她脖子下抽出胳膊起身,给她掖了掖被子下床。   风知意看他什么都没穿地去衣柜里找衣服,赶紧把脸埋在了枕头里。虽然说吧,他们已经坦诚相待,但就这么大咧咧地看着,还是有点不自在。   孟西洲穿好衣服,回到床前把她从枕头里挖出来,恋恋不舍地亲了亲她额头、眼睛、鼻子和嘴,“你再多睡会,我做好了饭来喊你。”   “嗯。”风知意目送他出去,往被窝里蹭了蹭,闭上眼睛想再睡会。   昨晚折腾得太晚,她确实没睡几个小时。可却发现怎么都睡不着,就用异能稍微缓了缓疼痛的地方,也起来找衣服穿上了。   拉开窗帘打开窗,发现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这是都已经快中午了吧?   风知意收拾了一下房间,然后出去看到孟西洲已经把粥熬好了、馒头也蒸好温着了,但人不在厨房,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洗漱了一下,还不见他回来,风知意就在院子里找了找,发现他在后院井边洗昨晚换下来的床单。   风知意有些不好意思,拂起袖子上前,“我来吧。”   总不能啥活都他来干。   “别!”孟西洲赶紧拦着她,“你这几天别碰凉水。”   风知意挑眉,“这是什么讲究?我为什么不能碰凉水?我又不是小日子。”   “我也不知道。”孟西洲也是听说的,“反正你以后无论什么时候,少碰凉水多喝热水就是了。”   风知意笑。   孟西洲洗了洗手起身,“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不是让你多睡会吗?”   风知意无语地指指天上的日头,“都快中午了,还早啊?”   孟西洲过来小心地搂着她凑近耳边轻问,“不疼了吗?你这样起来可以?”   这种事被他这么慎重其事地对待,像个易碎品一样小心翼翼地捧着,风知意有些不自在,“都说缓缓就好了,你别太当回事,没事的。”   孟西洲似懂非懂地微微点头,“那你去前面倚在吊篮里看会书,我一会就好了。”   “哦。”风知意见他不让她插手帮忙,只好折回厨房把熟了的饭菜给端出来,盛好搁在葡萄架下的桌子上,还弄了两个凉菜。   孟西洲没一会就过来把衣服被单晾好,两人坐一块把不知是早饭还是午饭给吃了。   吃完饭孟西洲让她在家里歇着,他去大队里补个结婚报告,顺便销假,他们明天再去上工。   风知意想着家里一个多月没人,也需要收拾修整一下,下午两人正好整整院子菜地,就同意点头。   只是孟西洲这次从院子正门光明正大出去的时候,被正好中午下工回来的邻居看见,侧目对他远去的背影疑惑:陈知青不是请假回家了吗?那地主崽子怎么从她院子里出来?   因为风知意和孟西洲昨晚回来的时候已经天黑,家又是在村子边缘,院子里的草木又郁郁葱葱,他们回来得连邻居都没惊动。   所以这会,邻居还不知道风知意已经回来了。   不过她也只是疑惑了一下,毕竟,她偶尔也去隔壁后院井里打水。   可待到吃过午饭、她去上工时,又看见孟西洲光明正大地进了隔壁的院子。而且,那么彪悍的大鹅子居然也没有出来赶人。   要知道,哪怕陈知青不在,她那院子也是不好进的。   她那三只大鹅,防得跟什么似的,谁靠近就攻击谁。而且那“嘎嘎嘎”声,一叫唤就吵着这附近一带的人家都知道了。   别说大队里没小偷小摸,就算有也不敢靠近。   所以这地主崽子,又跑进陈知青的院子想干嘛?   但看他这么光明正大的,也不像是做贼,她正犹疑着,明天要不要去跟大队长说一声。免得陈知青不在,她院子里被人给霍霍了。   可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去说,第二天早起去上工时,她居然看见风知意和孟西洲两人有说有笑地一同从院子里出来,顿时惊诧,“陈、陈知青,你回来了?!啥时候回来的?”   风知意同孟西洲一同踏出院门,朝她微笑点头,“前个儿。”   “前个儿?”邻居有些隐晦地看了看孟西洲,“那昨个儿怎么没看到你呢?”   风知意锁了院门出来,“家里荒草长满了,菜地里的菜也被大鹅子吃得不成样。所以昨个儿就没去上工,打理了一下菜园子和整理了一下院子。”   “哦哦!”邻居连连点头,所以昨个儿陈知青院子里是有人的,可什么时候她跟地主崽子的关系这么好了?居然还让他自由出入了?   她那院子,她这个邻居都没去过几次。每次进去还要申请,同样是邻居,她就有些心里不平衡。而且她跟地主崽子之间,也太那个什么了吧?   所以在田间拔秧的时候,她就忍不住跟人把这疑惑给说了。   乡下农村地方也没有个娱乐消遣,干活沉闷时都爱闲聊,更何况这种带点隐晦意味的。尤其是,之前还传过风知意和孟西洲那似是而非的流言,三姑六婆特别爱好唠这种嗑。   所以这一说,就一传十、十传百,跟长了翅膀似的,没多久传遍了整个梦庄大队。   第二天风知意再去上工的时候,就发现老被人隐晦地偷看她,然后避开她窃窃私语。   啥情况这是?风知意凝神远远地探听了一下,发现他们居然在议论她是不是在和孟西洲处对象。   风知意略想了一想,大概明白了是她这两天跟孟西洲同进同出,被不清楚情况的邻居看见给瞎说出去了吧?   只是,这些人的怀疑能不能进点步?怎么还在怀疑他们在处对象呢?而且,孟西洲不是去大队里打过结婚报告了吗?怎么大队里的人好像都不知道?   晚上回去问孟西洲,孟西洲好笑,“咱们结婚又不是人人都需要知道的重要事,大队长自然不会拿个喇叭去宣扬。而且他一个大男人,又没有婆娘在身边,自然不会嘴碎地跟别人说这事。所以大队里的人都不知道,不是很正常吗?”   说着,一把把她抱起回屋,“你很想让大家都知道吗?”   “那倒没有。”这梦庄大队的人又不是他们俩的什么人,不说到她跟前来,她没必要特意一个个地跑到他们面前去说他们俩已经领证了吧?   那不是更奇怪吗?人家又没问她。他们也不是要摆酒请人,干嘛巴巴地去跟人家说?   所以风知意就由着无聊的人窃窃私语去,没有再去理会。   但没想到,几天后的夜里,会有人因为这事来半夜“造访”。   好好地睡到半夜,一道凄厉的惨叫声把这一片的人家都给吵醒了。   各屋的灯光纷纷亮起,孟西洲也被吵醒,拢了拢怀里不满皱眉的风知意,“好像是在我们院子里,你别起了,我去看看。”   “嗯。”风知意知道是有人想偷溜进来,被蔓藤攻击了。大半夜的扰人好梦,她懒得管,翻了个身继续睡。   反正她的蔓藤只是拦着人使绊子不让进,又不吃人。而且她刚刚已经让蔓藤收了攻击,这会安静地挂在篱笆上并不显眼。   孟西洲起身出屋,外面的月色其实还不错,没拧亮手电都能远远就看清左邻右舍被惊醒的人都往这边探头探脑地看,有些人还迟疑地围过来。   拧亮手电,朝惨叫声走去,孟西洲看到是有个人挂在被削尖的篱笆上喊救命,好几个人正围上去把他给解救下来。   孟西洲把手电的光束打在那个被卸下来的人脸上,发现居然是钱书记,也就是前书记,顿时皱眉,“怎么回事?”   有人看见孟西洲从木屋方向出来,以为是风知意,本能地开口道,“哎陈知青……”   刚一开口就猛地察觉过来不对,这是男声啊!而且这身高……凑近一看,嚯!居然是地主崽子!   “我说吧!”还没来得及被人问责的钱书记立马贼喊捉贼,反咬一口,“这地主崽子做贼!刚刚我去田间放水,在荷塘那边模糊看到有人影溜进了陈知青的院子,所以我才过来抓住他的!谁知道被蔓藤绊了一脚,才被挂在那篱笆上!”   这话说得众人看了看钱书记,又看了看孟西洲,最后把狐疑的目光都落在孟西洲脸上。   毕竟,钱书记的话也算是有理有据的。今年有些干旱,这个时候的秧苗刚种下去不久,确实需要大家排队放水。很多人,就轮值到夜间。   而在荷塘那边的路上,确实能远远地看到风知意院子外面。   虽然钱书记的话错漏百出,但孟西洲这么大一个人明晃晃地半夜出现在一个独身女知青家里,那明显问题更大啊!   孟西洲轻嗤一声,手电光束打在钱书记脚下,“你去田间放水路过这里,那鞋子怎么都没沾水没沾泥?”   众人低眼一看,还真的是。虽然他鞋子并不干净,但一看就是没去过田间的。   钱书记噎了噎,转眸一转地立马补救,“我还没去,我正要去呢!”   孟西洲懒得搭理他,朝一旁巡逻过来的民兵道,“这人试图偷溜进来不知想干嘛,都被抓现场了,你们看着办吧。”   “谁偷溜!谁想偷溜?!”一听孟西洲说他是贼,钱书记立马炸了,“我明明是过来捉你这个贼的!说!你怎么深更半夜地出现在这里?!是不是想来偷东西?!”   孟西洲有些无语,语气淡淡却隐隐宣誓主权地表示,“这是我家,我为什么不能出现在这里?”   “你家?!”钱书记非常好笑地“哈哈”大笑了两声,“这明明是陈知青的院子,怎么成了你家了?你睁眼说瞎话也不打打草稿?!你家明明在隔壁那个破漏屋子!怎么还跑到别人院子来了?!还是说……”   他吊三角的细眼里冒出不怀好意的精光,恶意满满地指着孟西洲,阴测测地阴笑,“你其实就是来偷人的……”   “啊——!”只是他恶意的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突然脚底下一滑,“啪!”地一声摔在地上——   随即,伴随着一道清清淡淡的嗓音从院子里传来,“前书记这是多久没刷牙,嘴巴这么臭?”   众人扭头看去,看到月光下,长衣长裤但明显是睡衣的风知意披了件孟西洲的外套,从郁郁葱葱的庭院深深里转出来。   陈知青怎么披着地主崽子的外套?   众人还没回过味来,钱书记却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似的,眼中兴奋的精光猛地大亮,一骨碌地爬起来,往地上重重地吐掉了一颗带血的牙,激动地大声嚷嚷,“我说吧!我早就说了吧!他们俩乱搞男女关系!你们看到了吧?!看到了吧?!”   说着,一副大仇得报的得意而猖狂样,指着孟西洲和风知意恶狠狠地道,“我要举报你们通奸!我要把你们这对狗男女沉塘!”   “举报你个头啊举报!”闻讯披着夜色匆匆赶来的大队长一巴掌拍在钱书记后脑勺上,“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夫妻!领了证的!不住在一起难道分开住不成?!”   听了这话的众人顿时惊得下巴都要掉了,“啊?!”   震惊地看着站在一起的风知意和孟西洲:这一个城里高高在上的女知青,还是一个大队里那么多优秀的大小伙子都求娶不到的漂亮女知青,居然还真的跟地主崽子在一起了?!   为什么呀?!   最近一两年环境好了很多,已经没有把人压上台搞思想教育那种了。新上任的大队书记也许是被前任书记的“报应”给震慑到了,兢兢业业地办事,从不搞幺蛾子。   所以,这个新来的大队长对孟西洲和风知意领证倒没什么惊讶感触,朝民兵招招手,指指钱书记,“把他带走!明天送去公安局!咱们大队里可不允许小偷小摸出现!”   “哎不是!”被人扭住胳膊的钱书记急忙挣扎着开脱解释,“大队长,我不是小偷小摸,我是来抓贼的啊!”   “什么贼?!”大队长扭头瞪他,“除了你哪来的贼?!”   “我……我……”钱书记说不出话来,他又没料到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夫妻。   “人家在自己家里好好地睡着觉,你偷偷地想溜进人家家里,被发现了还说人家是贼?你当我蠢还是大伙儿笨?!”说着,大队长没好气地又拍了拍他头,“还沉塘呢!你个堂堂“前”书记,脑子里都是什么糟粕思想?!”   看他还想反驳,大队长警告提醒他,“给你个小偷小摸你就好好地受着!其他的罪,看你三十多岁就一大把年纪了,怕你受不起!”   说完,回头过来跟孟西洲和风知意抱歉了一下,说是一定会秉公处理,然后带人把钱书记给扭送走了。   其他人也渐渐散了,只有隔壁邻居有些不好意思地踟蹰问,“陈知青,你、你们俩结婚了啊?啥时候的事,怎么没听说呢?”   毕竟,她之前还乱嚼舌根,挺不好意思的。   风知意淡淡笑笑,“就上次回去给办的,我们俩又不是什么大人物,需要广而告之。”   “说的也是。”邻居讪讪地笑笑,难怪那地主崽子那么光明正大出入陈知青家呢,敢情人家是领了证的夫妻,“那恭喜恭喜啊!”   风知意笑着受了,不过太晚,没说两句就各自回屋休息了。   第二天正好是端午,忙完了插秧的大活儿,大队里放一天假,没去上工。   风知意在厨房里边包粽子边跟孟西洲怀疑,“昨天那钱书记的事总感觉好像哪里不对,那大队长给他定罪的话是不是在提醒我们,他其实不是来小偷小摸的?”   孟西洲包着粽子,没什么意外地点头,“回头我会去查,你别操心。”   风知意倒也没多操心,左右不是那几个吃饱了撑着没事干的人。她只是有些意外,钱书记这个她都快遗忘的人又蹦出来了。   没想到这个人命还挺硬,还没“寿终正寝”呢!   严格说起来,她跟对方好像没什么矛盾吧?他都那么一大把年纪了,还跑来找她的茬干嘛?   正想问问孟西洲是不是跟对方有仇,院子外有人喊“陈知青”,听着像是在喊她。   风知意凑到窗前往院门口望去,透过层层叠叠的爬山虎枝叶看到门外站着好几个知青,蹙眉嘀咕,“他们怎么来了?”   说着,赶紧把包粽子的东西都收进橱柜里。   孟西洲看她慌慌忙忙藏食物的样子失笑,“你要不要把我也藏起来?”   风知意没好气地嗔了他一眼,“你又不是四旧见不得人,藏什么藏?”   孟西洲笑着帮她把东西一起藏起来,“咱们包个粽子而已,应该不至于被人举报吧?”   “谁知道呢!小心点好。”藏好后,风知意用围裙擦擦手,小跑出去,看到院子外几个人,笑道,“你们怎么来了?” 第104章 贺喜   没什么意外,这几个知青是听说她结婚了,特意来贺喜的。   范启明提着东西领头上前一步,“去年你起这个屋子太突然,我们当时都没反应过来,也就没来得及准备贺礼。这次听说你新婚,我们特意来一起补上。”   说着,把手中的东西往前一递,“这是我们几个的一点心意。”   “这样啊?”风知意微微往后一退,其实有些抗拒,“不用的,你们太客气了,我又没摆酒宴请……”   “呀!”见风知意没有否认,早就忍不住的周曼曼冲上来惊讶,“陈素素,你真的结婚了?!”   这不怪她这个八卦王后知后觉,关键是风知意平时行得端做得正,以前又不是没传过流言,不还是没影儿的事吗?   所以前几天她听到流言,还以为是那些村民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又在瞎七八乱说。   没想到她今天一大早去溪边洗衣服,听到一大堆人在说风知意居然已经跟地主崽子扯证了!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她就跑去知青点问问啥情况。   知青点众人也听说了,就商量着一起来道个喜。   风知意浅浅淡淡地笑笑,“就是领了个证而已。”   “领证不就是结婚了吗?”陆佳良也上前一步道,“咱们从五湖四海聚集在这里、同为知青三四年了,怎么着也该有点交情吧。你结婚起屋子这么大的事,我们若没点表示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就是啊!”李燕华上来熟稔亲近地开玩笑,“你这么见外,连院门都不让我们进,是不是看我们来蹭饭,不欢迎啊?”   说着,提提手中装了不少蔬菜的篮子里,“我们不仅来补礼,还是来蹭饭的。”   “啊?”风知意这才注意到他们每人手中都提着各种蔬菜或鸡鸭还有一条鱼,赶紧让开请他们进来,“哪里的话,我一时说话忘了没注意,快请进。”   其实心里在嘀咕:这里人都这么随和的吗?登门造访不递拜帖也就罢了,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就这样冒然上门?就不怕主人家没空不方便或者不在家吗?那不是白跑一趟?   风知意不着痕迹地掩下其实并不怎么欢迎的嘀咕,请他们往里面走,“只是,你们来就是了,怎么还提着东西来?哪里还让来贺喜的人自己带食物来吃的?你们这不是埋汰我么?”   “这不过节嘛,忙了这么久,就想犒劳犒劳自己。”李燕华走在她身边解释,“但不是所有人都舍得这么奢侈一下,也不好用知青点的灶台耽搁大伙儿吃饭,想着你这有独门独院,就来你这聚聚,顺便给你补个礼。”   其实他们是想着,如果领证结婚是不实传言,那他们就来补乔迁之礼,顺便聚聚,也说得过去,免得尴尬。   风知意看这次来的确实只有李燕华、周曼曼、顾寒音、范启明、陆佳良、宋宗洺六个人,还有……   看到坠在最后不声不响的陈素素,风知意微笑微滞了一下,跟李燕华微微点头,“那你们应该提前跟我说一下的,这突然的我都没准备,怕是要怠慢了。”   “没事儿,”李燕华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拍拍篮子,“我们带够了粮食和菜,今天……”   “啊!”最后进来的陈素素在踏进院门的时候,突然吃痛地低呼了一声。   众人顿下回头,“怎么了?”   陈素素捂着手背揉了揉,“刚有只小虫子咬了我一口,好痛,还肿了。”   周曼曼凑上去看了下,“哎哟,这么大一个包?!哎不对,好像还在变大。”   众人定睛一看,陈素素那只被咬了的手,真的在肉眼可见地浮肿起来。   李燕华神色严肃地忙道,“哎哟!你这得赶紧擦药啊!”   陈素素抬着就这么一小会就肿了一半手背的手,可怜兮兮地看向风知意,“你这有药吗?”   风知意神色凉淡,“没有,你这情况,最好去卫生所看看,对症下药才是。乱擦药,说不定越擦越肿了。”   “对对对!”其他人都点头,看她手就这么几句话的时间,整个手背都肿起来了,想起去年夏天苏望舒和杜若兰,都心有余悸地忙道,“你赶紧去卫生所看看!这乡下蚊虫毒,可不能小看了。”   陈素素有些心有不甘地看了看绿草如茵、草木葱葱的雅致院子,又看了看神色浅浅淡淡的风知意,见她眸底泛着淡淡警告的寒意,心中一凛,只好垂下头,转身匆匆地走出了她才踏进来两步的院子。   见此,风知意有些抱歉地道,“这……这真是不好意思,我在院子里住了这么久,也不曾被这么咬过。你们看这,要不,我把礼退给她?”   “不用不用。”李燕华忙摆手道,“她是我们半路上遇到的。”   “就是!”周曼曼撇嘴道,“这些礼可没她的份,她是自己硬凑上来的。”   陆佳良也表示,“这就是我们同为知青一点贺喜的心意,算不上什么正儿八经的厚礼,你别太客气了。不然,我们都该拘束了。”   其他两男知青也点头。   风知意只好微笑地领着他们继续往里面走。   一行人转弯走到葡萄藤架下,正好对着敞开门的厨房,看到一身形欣长、眉目如画,把简单的白衬衫黑长裤穿得满身清贵的高大青年正泡好了茶给送过来。   众人满眼惊艳地呆了呆,宋宗洺眼眸微闪,“这就是你对象吧?”   见风知意轻“嗯”一声,众人都吃惊不小:在他们印象中,地主崽子总是穿得破破烂烂的、沉默阴郁的、独来独往的、任人欺负的。   可眼前这个人,就是那个地主崽子?!这差别也太大了吧?!   众人半天回不过来神。   风知意请他们在葡萄架下的桌旁坐下,然后迎上去接过孟西洲送过来的茶,“去把糕点拿些出来,还有去年晒的葡萄干和桃干。”   “好。”孟西洲又折回厨房去。   风知意端着托盘过来放在桌子上,把一个个精致漂亮的木杯子翻过来,一一倒上茶给他们,“这是去年我自己晒的桂花茶,粗造滥制的,你们将就着喝喝。”   看着落满细碎阳光的深色木桌上,搁着牙色清亮的茶水,偶尔还有花瓣和绿叶飘落,几个知青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将就的话来。   “喝什么茶啊这么讲究,”李燕华反倒觉得自己比较粗造滥制,感觉自己像是泥腿子进国营饭店,有些不自在地站起,“这么多人的饭,现在得开始处理吧?时间也不早了。”   说着,把所有人的菜要到手里,“这活鱼要赶紧处理,不然不新鲜了。”   周曼曼和顾寒音也站起来表示要帮忙。   “行吧,那随我来。”风知意点头,这时间也确实该准备午饭了。说着,对正好送了糕点过来的孟西洲道,“你陪其他人坐坐,我去做饭。”   “好。”孟西洲搁下糕点,趁跟风知意错身而过时悄悄捏捏她的手,低声,“大米在右下的柜子里,泡椒竹笋腌菜都在左边,腊肠在右上。”   风知意轻嗔了他一眼,然后跟李燕华她们走进厨房。   李燕华听得调笑,“哟,怎么你家东西搁在哪你都不清楚吗?平时你不做饭吗?”   风知意拿了几个菜盆分给她们处理菜,再拿了几个小木墩让她们坐,“我做饭不好吃。”   李燕华坐下来,开始择菜笑道,“肯做饭的,那就是个疼媳妇的。”   周曼曼忍不住,有些想不明白地凑近风知意低声问,“你为什么会在乡下结婚啊?你不打算回城了吗?”   毕竟之前那么多人想跟风知意相看,有些条件还很不错的,她看着都有些心动,可风知意却丝毫不为所动,她还以为风知意是执意等着回城呢!   可现在挑来挑去,却挑了个条件最差的?   “还能为什么?”风知意坦坦荡荡地道,“当然是情之所至、心之所归了。再说,我结不结婚,应该不影响我以后回不回城吧?”   几个女知青噎了噎,没想到风知意把看对眼的事说得这么文雅、这么不害羞。   “还是有影响的吧?”顾寒音看了看外面跟男知青们正在喝茶聊天的孟西洲,凑近风知意低声,“他成分不好,当兵工作啥的都没份,应该不好进城吧。”   “对呀!”这是很现实的问题,李燕华也担忧地点头,“若是以后可以回城了,他没法跟去,你们咋滴办哦?”   风知意无所谓地笑笑,“那就不回呗!呆在这里不是挺好?”   几个女知青:“……”   她们一点都不觉得好,整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辛辛苦苦在地里刨食一年,也只能堪堪吃饱肚子,买个什么还捉襟见肘。   而且,天天风吹日晒的,年纪轻轻、水灵灵的姑娘一个个辛苦劳作得像农村粗糙大妈,在这里蹉跎年华,过得苦哈哈的没有一点盼头有什么好?   “你现在是有情饮水饱,”顾寒音不以为然,“而且现在两个人养活自己也轻松,等以后有了孩子,少了劳力、多了支出,那苦日子可就来了!”   这就是她为什么宁愿苦挨着辛苦劳作,也不愿找个泥腿子搭伙过轻松点,就是怕以后会过成没有盼头的日子。   这其实也是大部分女知青的想法,所以周曼曼和李燕华都深以为然地点头。   风知意不甚在意地笑笑,知道她们是真为她担忧着想,“没事儿,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众人看风知意这么“执迷不悟”,也不好再劝说什么了。   “不过说起结婚,”周曼曼择着菜,又跟风知意说起了八卦,“哎你知道吗?跟你同名同姓的陈素素在五一结婚的时候,还因为你闹出大笑话了呢!”   这话说得其他两女知青都“噗嗤”轻笑。   “嗯?”风知意微怔地蹙眉,“她结婚怎么扯上我了?”   “也没啥扯上你。”李燕华笑道,“就是河对面那大队长的儿子以为那天结婚的是你,来闹场子抢婚了。然后发现抢错了,又给送回来了,闹了个大笑话!”   风知意:“……还真给抢过去了?”   “对呀!好像是这里的风俗吧?大家还挺起哄的。不过,”周曼曼不知想起什么,神色有些隐晦,“第二天许三婶就说对方坏了那个陈素素的清白,吵着闹着要对方赔损失什么的!然后对方说根本碰都没碰一下那个陈素素!两方吵吵闹闹的,闹腾了大半个月,对方赔了五十块钱才作罢呢!”   说到这里,压低声音嫌弃地说,“我看呀,根本就是那个陈素素本来就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   风知意微怔。   其他两人都神色晦暗地点头。   李燕华神色还有些不悦,“现在,她把我们女知青的名声都带坏了!我们走在路上,老被一些老男人用焉儿坏的眼神偷看,老不自在了。”   “尤其是你!”周曼曼在一旁煽风点火,“那些搞不明你们谁是谁的人,老把她那些事套在你身上。特别是那个倒了大霉的郑家几个嘴臭婶子,故意模模糊糊地把事情往你身上扯呢!”   风知意挑眉,“郑家倒了大霉,什么意思?”   “你还不知道吧?郑家老五砍了人家一条胳膊赔了一条腿和一千块,掏空了郑家的家底,就想去山上寻摸点野物去县城卖了换钱,可没想到被当成投机倒把的给抓进去了。”   说着,周曼曼幸灾乐祸地竖起三根手指,“一关关了三!还被一群人来抄了家,罚了款。”   “祸不单行的是,那个被郑五砍了胳膊的人病情恶化了还是怎么滴,说是人废了,很生气,时不时地来找郑家要医药费,郑家哪给得出来啊?!可对方那么凶神恶煞,郑家没办法,欠条签了一张又一张不说,郑五还时不时地被打一顿。哎哟,那叫一个惨哦!”   “这么愁云惨雾,可不就把人逼得精神恍惚?所以他们家夜里给地里放水的时候睡过去了,淹死了一大片幼苗,要赔大队里的损失,全家一整年的工分都够不上。”   “郑家那三个被关了男人的年轻媳妇见这日子没法过了,就纷纷跑了!为此,郑家还勉强能过的老二老三家闹分家,闹得郑家两个老的一个瘫了、一个气得一口气没上来,去了!”   “现在的郑家也就郑六和他父母还能干活,拖着好几个老的小的,欠着估计十几年都还不清的债。”说着,周曼曼都为他苦兮兮,“哎哟,你说这日子还怎么过得下去哟!大队里的人都说,他们家这是丢孩子遭了报应呢!”   风知意听得眼神微动,微微侧首,看向外面的孟西洲,却见他起身,领着几个男知青往后院走去,不知要干嘛。   周曼曼也看见了,“咦?他们干嘛去?”   “应该是去后院里摘菜吧。”风知意估计。   果然,没一会,她们几个把菜洗好切好蒸上饭,那几个男人就从后院子里摘了不少菜回来,还有三个大鹅蛋。   孟西洲带头,领着几个男知青一起帮忙杀鱼杀鸡什么的。八个人忙忙碌碌地,没一会就把丰盛的午饭给做出来了。   宾主尽欢地吃过午饭,风知意送走几个知青之后,回过头来问,“郑家现在这情况,是你插手了吧?”   她严重怀疑,郑家的惨状,是这家伙借机报仇了。   孟西洲笑,一把把她抱起来,一起坐在吊篮里,转移她的注意力,“反正不关我们的事,你操心他们干嘛?不如想想,我们是不是得回点喜糖喜饼什么的给那几个知青?”   欺负了他媳妇,他不给点回击他还是男人么?不过,这个就没必要让他媳妇知道了。   风知意本来对郑家就不是关心,就轻易地被带走了注意力,“是要回一下。”   毕竟,对方都带礼来贺喜他们新婚了,他们哪能连个喜糖都不请。   孟西洲立马建议,“那趁今天有空,下午我们去县城里买一些?”   “行吧。”反正下午也没什么事。   “那先睡会吧。”孟西洲拥着她一起倚在吊篮里,轻轻摇晃着吹着风,“等歇了晌再去。”   反正他们骑自行车去县城也不过半个来小时,夏天白日长,足够他们来回一趟。   “嗯。”风知意靠在他怀里闭上眼,“不过下午你自己去,我要把没包完的粽子给包完。”   可她没跟着去,孟西洲却给她买回来了一大堆喜糖喜饼,风知意看得嘴角微抽,“就回那么几个知青,这也太多了吧?”   孟西洲却说,“不多,说不定之后还有别人来贺喜。多买一些,有备无患。”   他媳妇在大队里的人缘还是不错的,虽然他无意跟大队里的人往来,但不能因为他而禁了她媳妇的人际关系。   风知意不以为然,她不觉得她跟大队里的人有什么人情往来。   不过没想到的是,从第二天起,还真的有人陆陆续续地提着“薄礼”上门来贺喜。从左右邻居到颇有交情的王家,到大队里那些干部,以及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人家。   可能是看着他们不办婚礼,也不是什么正式的贺礼,好一点的是一只活鸡一只活鸭或一条活鱼,过得去的几个鸡蛋,大部分都是家里自产的一把蔬菜几块豆腐什么的。   就是知道了不能当做不知道,为了面子上过得去。   贺个喜,讨个喜庆。   所以像这种的,回个喜糖喜饼就好。   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终于应付完那些贺喜的人,风知意松了口气,幸亏孟西洲有先见之明,多准备了些喜糖喜饼,不然她都不知道回他们什么。   她是真没想到,他们只是领了个证,又没办婚礼,怎么这边还有这种送随手礼贺喜的习俗?   但让她更没想到的是,千里之外的楚家也特意千里迢迢地来送礼。   楚家来人时,风知意和孟西洲正窝在院子树下的吊篮里歇晌。   早就睡醒的孟西洲把她圈在怀里看着书,听外面有人喊陈知青,低头见趴在他胸膛上睡得正香的风知意毫无反应,微微失笑地把她轻轻放在软枕上,自己起身去开门。   来到院门处,发现来人是在京市见过的楚嘉志和杜家那一对双胞胎兄妹,是由大队长亲自领过来的。   这个新大队长对孟西洲倒没什么偏见,笑眯眯的样子很亲切和蔼,“小孟啊,这几人是京市来的,说是来找陈知青的,你看看是不是认识?”   孟西洲迟疑了一瞬,还是微微点头,说不上欢迎但也说不上排斥地看着三人,“你们怎么来了?”   杜晏机灵,立马上前去讨喜地笑道,“姐夫!我听说你跟我姐领证了,特意来给你们道喜的。”   大队长一听,忙笑道,“噢哟,原来还真的是陈知青的弟弟啊!那你们聊,我先走了啊!”   孟西洲谢过送走大队长之后,回头对三人微微蹙眉,“她不想跟你们楚家杜家扯上关系,你们应该是清楚的。”   但不可否认的,他刚刚确实被那一声“姐夫”给喊得舒坦了。所以这会,语气温和了些许。   杜晏似乎很会察言观色,见此忙道,“没有没有,我们不是代表楚家杜家来的,跟我妈也没关系。就是我们自己,听说我姐结婚了,特意来恭贺的。”   说着,声音里有些心疼的低落,“不然我姐结婚,一个亲人也没有。她以前一个人,已经孤零零了那么久……”   其他两人也忙点头,楚嘉志道,“放心,我们这次来家里不知道,我们是出来游玩半道转过来的。”   杜馨也别扭地抿抿唇,“听说、听说女人结婚没娘家撑腰,以后会被当地人瞧不起的。我们、我们来给她撑个腰,总不能、总不能让她在乡下被欺负了。”   孟西洲听得心里微动,看左邻右舍有人探头探脑地好奇看过来,就打开院门,“你们先进来吧。”   对方又没有恶意,只是诚心来道喜的,他也不好把人拒之门外不让进。   孟西洲领着三人进来,指指葡萄藤架下,“你们先坐,我去喊她醒来。”   “哦。”他们三人都乖乖过去,把满手的礼品给搁在一旁。   孟西洲则上前俯身在吊篮面前轻声,“宝贝,醒醒,有人来了。”   在家里,喊习惯了床第间的昵称,一时间忘了有外人在,倒是把三个面皮薄的小年轻喊得面红耳热得很不好意思。   风知意模糊地“嗯”了一声,人又像小猫一样往枕头里钻,“别吵。”   看得孟西洲轻笑,伸手把她给挖起来,“你最近怎么这么嗜睡?别睡了,再睡你该睡迷糊了。”   风知意顺着他抱她起来的姿势,双手搂住他脖子,又埋脸在他颈脖里睡,不满地嘟囔,“还不是你晚上老折腾我,我都说……”   这话说得那三个还没有结婚的小年轻顿时尴尬得不行。   孟西洲赶紧捂住她的嘴,在她耳边轻笑,“有人来了宝贝,京市来的。”   “京市”二字终于稍稍刺激了一下风知意,她懵懵懂懂地抬起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向尴尬不已的三人。   楚嘉志尴尬不已地朝她摆摆手,“嗨,表妹,好久不见。”   “姐,我们来、我们是来,贺喜你新婚的。”杜晏都不好意思地不敢看他们俩了,新婚的人都这样吗?   杜馨则是直接头都垂到了胸口,面红耳赤地不敢抬头。   风知意看到三人猛地一个激灵睁大眼,然后“嗖”地一下钻回了孟西洲的怀里,悄悄抬眼低声问他,“他们怎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   孟西洲闷笑不已,倒是毫不避讳地垂首亲了亲她,然后淡定地朝三人微微颔首,“你们先坐会,我带她去洗把脸。”   然后就抱着她回了屋,留下三人尴尬地面面相觑。   “那个、”杜晏尴尬地摸摸鼻子,“姐和姐夫挺恩爱的。”   楚嘉志也有些不自在地点点头,“是挺好的。”   杜馨虽然面红耳赤地害羞,但眼睛亮晶晶地有些好奇,“结了婚的人,都是这样的吗?但我看爸妈之间,好像没有这么、这么……”   她想了半天也形容不来。   但其他两个人都懂。   都还没有谈过恋爱的楚嘉志胡扯,“老一辈的人大概比较保守内敛吧,咱们是新时代的年轻人嘛!自由恋爱的,应该都是这样的吧。”   三人就“自由恋爱”的话题闲聊了一会,就看到收拾好的风知意和孟西洲端着茶点出来了。   风知意给他们每个人倒了杯七分满的茶,“你们怎么过来了?”   杜晏看着清冷疏淡的风知意有些恍惚,好像刚刚那个睡得懵懂迷糊又软糯可爱的人是他的错觉一样,清了清神道,“姐,听说你跟姐夫领证结婚了,我们特意来贺你们新婚之喜。”   “谢谢。”风知意和孟西洲一同坐在他们对面,“不过礼就不用了,你们拿回去吧。你们应该知道我的意思,咱们不走这个人情往来。”   “姐,”杜晏有些委屈,“这只是我跟妹妹的一点心意,跟楚家杜家甚至咱妈都没有关系。你能不能看在咱们同是至亲手足的份上,别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   “不能。”风知意丝毫不为所动,显得有些无情,“我说过了,这世上除了我爷爷,我没有一个血缘至亲。其他人,我都当死了或不存在,希望你们也这般待我。”   楚家杜家是一张巨大的蜘蛛网,她若是接纳了这兄妹俩,就会被粘到那网上,成为那千丝万缕中的一丝一缕,再也摆脱不了关系。   所以别看现在这兄妹俩说得好听,她若答应了这兄妹俩,慢慢有了接触往来,以后势必要接触对方的家庭和亲人。   慢慢地,打着“血浓于水”的美好噱头,来个阖家欢乐的完美大团圆吗?   那置原主于何地?   原主不在了,那她吃过的苦、遭过的罪、受过的委屈,都不存在了吗?都成讽刺和笑话了吗?   见她还是这般说,杜晏轻叹一声,“那咱们不做亲人,可以先做个朋友吗?其实我跟妹妹也就比你小一岁。”   “对对对!”楚嘉志也忙道,“其实我也只比你大一岁,咱们算是同龄人,以后就当朋友一样往来好了。”   风知意毫不留情地丑拒,“抱歉,我没兴趣。”   三人顿时神色一僵,都有些挂不住脸,喏喏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风知意轻叹一声,非常心平气和地跟他们说,“你们别白费心思了,真的。咱们做个和平的陌生人不好吗?何必非要逼我去跟你们成仇呢?”   如果是原主在,原主或许会感动、会原谅、会重归家庭,毕竟她太孤苦无依。   如果之前那十六年,吃苦受罪是她自己,风知意或许也会不想多做计较、会接纳这兄妹俩。毕竟一个人活着太孤零零、太了无生趣,而且冤有头、债有主。   但她不是原主,她没资格替原主去原谅。   那些血缘至亲和恩怨情仇,本来也不是她的。   可她又接续了原主的人生,说老实话,风知意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所以,她就把自己完完全全当成另外一个人来过,不想跟楚家杜家牵扯上任何关系。   “表妹,你这话说得也太……太……”楚嘉志有些讪讪,“我们几个,又没得罪你是不是?我跟你弟弟妹妹,真的还是年初的时候才知道的你。”   “是啊姐!”杜晏实在觉得委屈又难过,“我跟妹妹,以前真的不知道你的存在。不然、不然我们也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在外面孤苦无依。毕竟咱们是至亲手足,知道你流落在外,怎么可能真对你视而不见呢?”   杜馨是气愤又委屈,“你怪妈就怪妈吧,怎么还怪上我们呢?你被妈丢掉的时候,我跟哥都还不存在呢!我们能怎么办呀?!这又不是我们的错。”   风知意微微好笑,“我没怪你们,真的。”   或许这三人的用意是纯粹和美好的,可放任他们行为的背后家庭呢?他们的用意单纯吗?真的只是想弥补吗?   若是的话,就算之前十几年他们不知道原主的存在,那三年前察觉的时候怎么没有所行动?非得查清她所有事迹之后再让小辈知道?   又没有相处过,单凭一个血亲,哪来的那么多深情厚谊?楚家子孙那么枝繁叶茂,缺她一个外孙女吗?   所以,看清本质的风知意丝毫不为所动,“只是一看到你们,我就想到自己还没长好就被人像垃圾一样地扔掉,想起自己这十几年来缠绵病榻、生不如死。这跟你们本人没有关系,只是你我的身世造成的,这是解不开的死结,我们彼此何必去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原主已经不在了,楚家是真心想弥补也好,还是别有用意也罢,都已经迟了。作为“外人”的风知意,她不想接招。   “我现在好不容易从那些黑暗和痛苦里爬出来,只想忘了曾经那些不愉快,好好地生活,可以吗?”风知意真心诚意地道,“你们若还有一丝同情心的话,就别逼我去想起那些痛苦和仇恨,放过我好吗?”   楚家既然用这三个人纯粹的感情“攻击”她,就别怪她以彼之矛攻彼之盾,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果然,这话说得三个人无地自容地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对不起姐,”杜晏抽了抽鼻子,眨了眨又红又湿的眼睛道,“我们只是一心想来弥补,没想到会让你这么痛苦难堪。”   说着,站起来朝风知意深深地鞠了一个躬,“对不起!以后我们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然后,就催着其他两人赶紧走。   风知意看他们起身要走,神色淡淡地提醒,“把东西带上。”   三人神色尴尬地折回来提起东西。   楚嘉志一脸愧疚地不自在,“那个,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来找我。不当是个亲人,就当是个朋友,可以用完就扔的朋友,我不介意的。”   杜馨也眼睛红红地小心觑着风知意,“如果、如果有需要,你也可以找我。不想看到我的话,可以托人捎个话就行。”   风知意微微点头,“谢谢。”   一声“谢谢”风淡云轻,但落在三人心上就沉重无比。   因为他们知道,这一句谢谢,是划清界限的血亲不认、是转身陌路的再无瓜葛。   孟西洲看三人狼狈败走,起身道,“我去送送他们。”   风知意点头,撑着额头看着落在桌上的细碎阳光,有些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还是错。   孟西洲送完人回来,看她有些神色怔怔地发呆,走过去抱起她,自己坐下,让她坐在怀里,揽着她腰,脸蹭了蹭她脸,“在想什么呢?”   “我是在想,”风知意转着桌上的茶杯道,“我这样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把三个无辜的孩子当皮球一样地踢了回去。”   孟西洲笑,“他们也就比你小一岁,有个还比你大一岁呢。他们是孩子,那你岂不是也是个孩子?”   风知意侧首轻嗔了他一眼,“我在跟你说认真的呢!”   孟西洲伸手盖着她转茶杯的手,跟她一起转着茶杯,“我也是说认真的。他们拿无辜孩子的单纯感情来攻击你,你也孩子气地挡回去,不正好么?”   风知意扬眉侧首,“你也看出来了?”   “你现在几乎恨死他们的死局下,他们要如何攻略你?”孟西洲凑过去亲了她一下,“上兵伐谋,攻心为上。感情才是人最薄弱的地方,最真最诚的感情才最容易让人打开心防。”   “反正嘛,那只是小辈之间的“情不自禁”是不是?他们又不费工夫、又不费成本。”孟西洲说着,嘴角微微讽刺地轻扯,“他们连个正式的道歉和代表人物都没有,还端着高高在上的姿态,等着你自投罗网呢!这样,你主动投诚的话,势必要展现自己的价值了。”   “那不管他们了,那三个小孩应该不会再来折腾了。”风知意懒洋洋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扑进他怀里,打了哈欠,抱着他的腰,蹭了蹭他胸口,“好困,我再睡会。”   “还睡啊?”孟西洲垂首捏捏她的鼻子,调笑道,“是不是现在睡足养好精神,等着晚上我好折腾你?”   这话刚落,风知意抱着他的手,顿时拧了一下他的腰,拧得他吃痛地轻“嘶”一声,连忙讨饶,“我错了我错了!轻点宝贝!咱们不睡了,我带你去摘菱角。”   风知意这才睁眼看他,“现在就有了吗?”   “有了,”孟西洲把她拧他的手从背后拿出来,看她手指红了还怕她疼地揉了揉,“昨天我摸鱼的时候,在山脚下的那边溪里,看到已经长出来了不少。”   风知意闻言立马感兴趣地站起身,“那赶紧走,我们早点去多摘点,不然被人发现就抢不过别人了。”   孟西洲拉住她,“等等,我去把小船推出来。一会你坐在小船里,不要下水。”   “行。”让她去玩,风知意啥都答应。   两人愉快地准备去小溪里摘菱角,一点都没受到京市来人骚扰的影响。 第105章 有孕   夏日炎炎,烈日的火热像岩浆一样,在空气里流淌,导致空气都是发烫的,烫得皮肤都发疼。   风知意顶着个草帽,飞快地穿过大街小巷,回到了自家院子里,走到了草木阴凉处,才终于舒了口气。   今年夏天好像特别热,自从小暑进入三伏天后,这气温就直线上升,现在热得人都不敢出门。   正在厨房里做饭的孟西洲看见她回来,赶紧搁下手里的活,给她倒了凉茶,“赶紧过来歇歇,看把你热的。”   说着,还拿了把蒲扇给她扇着,“大队长找你们知青去干嘛?”   风知意一口气喝了大半缸凉茶才歇了口气说,“上面下来了两个工农兵大学生名额,大队长让我们去竞选,我直接弃权了。”   孟西洲并不意外地给她扇着风,“我听说那个大学上了两年后,大部分也是被分配到工厂当工人,你不去也罢。”   反正没几年就高考了,他要不要给他媳妇弄些高考的书来看看?或者,他也去考个大学?毕竟未来文凭还是挺重要的。   风知意不知道他在筹谋着啥,她轻啜着凉茶道,“嗯,我学历也不够去。不过我看知青们的气氛好像有点紧张了。”   “正常,要竞争了吧。毕竟名额只有两个,而你们知青有二十几个……”孟西洲突然想起上辈子,好像因为这个名额的事发生了挺大的事?   不过上辈子他借着去年的大水就从梦庄大队消遁了,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不太清楚,只隐约记得好像出了人命?   思及此,孟西洲赶忙交代自己媳妇儿,“最近天气热,你没事就不要出门了。这名额的事,你也不要参与投票推荐什么的。到时候大队里开会投票,你直接弃权就行。”   这个名额好像是按照群众推荐、领导批准来的,他媳妇儿跟大队干部的关系都不错,想必很多知青都想得到她的投票推荐吧?   风知意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她确实没有想去推荐谁,不然把票投给谁都有失偏颇。反正这事儿跟她没多大关系,风知意也就懒得多理会了,摸摸肚子,“我饿了,你饭烧好了没?”   “好了,你稍等一下。”孟西洲起身把蒲扇递给她,“我把饭菜端出来。”   风知意则去冲洗了两副碗筷过来,看到他弄了两个凉菜一个蛋汤,还有一碗米粉蒸肉、一道清蒸鱼。   只是,那鱼端上来的时候,一股非常浓烈的腥味直冲鼻底,冲得她胃里突然猛地一阵翻滚,风知意赶紧冲到一旁,“呕!”   正端着鱼盘过来的孟西洲赶紧搁下冲过来,“怎么了这是?!”   风知意摆摆手,“你那鱼怎么都没去腥啊?都腥得发臭了。”   “腥臭?”孟西洲一愣,特意端起那盘鱼闻了闻,鲜香扑鼻,哪来的腥臭味?   而且这是他前不久下工时顺路从小溪里抓来的新鲜活鱼,清蒸的话可能有一点点鱼腥味没有除尽,但也不至于臭吧?   孟西洲再三确认地闻了闻,“没有啊,我去腥了。”   说着,还端来给她看,“你看,去腥的姜片还在呢。”   风知意犯恶心的感觉刚缓过来,直起身来又被送到跟前来的鱼给冲得一阵反胃,立即扭头呕吐连连。   孟西洲被吓一跳,赶紧把鱼搁得远远,倒了杯水过来,轻抚着她的背,“怎么了这是,赶紧喝点水。”   风知意接过水,漱了漱口,那种恶心想吐的感觉还在喉咙里蠢蠢欲动,不舒服地皱眉,“我也不知道,我闻到那鱼腥味就恶心想吐。”   听到她这话,孟西洲给她轻抚着后背的手一顿,从她身侧转到她面前蹲下,握着她的手不确定地疑惑,紧盯着她的神色,“宝贝儿,你该不会是……”   说着,目光往下移,停在她肚子上。   风知意正在喝水的手一顿,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到自己的腹部,一怔,不会吧?随后赶紧把水杯搁在一旁的桌上,自己给自己把脉。   半晌,风知意神色复杂地松开手。   见此,一直紧盯着她的孟西洲立即紧张地问,“怎么样?是不是……是不是……”   风知意低眸,看着他紧张兮兮期盼的样子,抬手抚了抚他如画的眉眼,“你是不是很想要个孩子?”   孟西洲紧张激动地连连点头,怕她想岔又赶紧摇摇头,随即想到什么又着急地点头。   风知意看得失笑,“你到底想还是不想?”   孟西洲捧起她搁在膝盖上的手亲了亲,抬头眼神真诚地看她,“孩子我倒是无所谓,可我特别想能跟你有个孩子。这样,咱们就是至亲的亲人。这辈子,再也割舍不断关系了。”   风知意给他的感觉一直没变,像路过的风、也像歇脚的云,他每每伸手抓,总抓的一手空。所以他很怕,怕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吹走了、飘远了,他抓也抓不住。   毕竟,男女之间的感情毫无依据、也飘渺不定。久了之后,说不定会淡、会散,甚至直接变了。   但孩子不一样,那是系在血脉里的牵连、刻在骨髓里的传承,是与生俱来、毫无条件的感情,是一辈子都断不了的牵扯。   他只要握着孩子的另一半,就永远不会把她给弄丢了。   至亲的亲人吗?风知意听得微微触感,垂眼看了看自己的肚子,然后抬眼跟他微笑地点点头,“那你以后要努力赚奶粉钱了。”   孟西洲听得眸光猛地大亮,激动得单膝跪地扑上去抱住她,仰头连问,“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   看他激动地一连问了好几个“真的?”,风知意垂首亲了亲他特别漂亮的眼睛,微笑点头,“真的,咱们有宝宝了。”   孟西洲顿时抱着她猛亲,从额头到眼睛到鼻子到嘴,还不停地说谢谢,“谢谢,谢谢我的宝贝儿。”   风知意温柔地回应他,轻轻地揉了揉他后颈,安抚他激动到不知所措,双手捧着他脸问,“这么高兴吗?”   “嗯。”孟西洲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嘴唇摩挲着她嘴角,眼睛盯着她的眼睛,“你高兴吗?你欢喜我们有了孩子吗?”   风知意眼睛里盛满了温柔的笑意,亲了亲他,“当然高兴,这是我们感情开花结出的果实,怎么能不欢喜?”   孟西洲动容地捉住了她的嘴,一点一点地深吻下去。   他从小就没了家,一个人孤零零地活在这世上,活得跟个孤魂野鬼一样。   哪怕重来一世,也活得了无生趣。   其实在遇上她之前,对于重生回来,他是很烦躁的。   本来恩怨已了,他都不知道老天送他回来干嘛?让那些他好不容易全部弄死弄垮弄毁的人,又好好地、活生生地出现在他面前,恶心他吗?   所以他那时候就很暴躁,都打算去弄到足够多的炸药,埋遍整个梦庄大队的地底,然后跟他们一起炸上天。   他没兴趣再劳心费力地报一次仇,也没兴趣再活下去。   可那天他正打算出门弄炸药,看到她撑着伞、抱着花从他门前路过,他死寂的心突然就那么跳动了一下,生平第一次关注了一个不是仇人的人。   但没想到的是,这个人会这么温柔这么暖,给了他牵绊、给了他港湾、给了他未来,让他有了方向有了根,有了存在下去的意义。   现如今,更是给了他媳妇、给了他孩子,给了他一个想起来就心里温暖又柔软的家,让他的生命有了延续下去的意义,他怎么不感激?   风知意看他感情澎湃、情绪汹涌地越吻越失控,都擦枪走火了,赶紧捉住他越规的手,微微推开他,“孩子还小。”   “嗯。”孟西洲眸色深暗地微微点头,无比温柔地把她拥进怀里,埋首在她颈脖里蹭着缓了好久,才稍稍平息,声音暗哑地道,“以后你就不要再下地干活了,我一会就去帮你请长假。”   风知意听他雀跃的语气,有些失笑地推开他,“你是不是就等着这一天呢?”   这家伙,天天都不想她上工干活。现在,可终于被他逮住借口了。   孟西洲也笑,把她往怀里搂了搂,“嗯。你老去干什么活啊?别人还以为我养不活媳妇孩子。”   “胡说,这里哪个媳妇不下地干活?”风知意不以为然地道,“我之前就看到,有很多年轻媳妇都挺着大肚子下地干活呢!”   “别人是别人,你是你,我媳妇就是比别人金贵怎么着?”孟西洲说着,还拿起她手示意,“你看看你,这么细皮嫩肉、小胳膊小腿,天生就不是干活的料。我娶个娇媳妇就是为了放在家里好好宠着的,又不是为了下地干活。”   风知意双手去扯他的脸,“吃了蜜吧你,嘴巴这么甜。”   孟西洲拿下她的手亲了亲,“我刚刚吃了我媳妇小嘴儿,特别甜。”   风知意:“……”   刚还想说什么,肚子“咕咕——”一声,孟西洲立马笑了,“孩子饿了,在抗议呢!”   说着,还俯身垂首亲了亲现在根本看不出来什么的肚子,非常正儿八经地问,“宝宝你想吃什么?”   风知意无语地推开他站起身,“那我饿了呢?你不管了是吧?”   孟西洲笑,拉着她的手柔声商量,“这个时候,奶牛不让私养,我弄头奶羊在院子里养着好吗?鸡蛋可以每天去鸡场买新鲜的,其他的我下午就去趟县城买。你还想吃什么?”   风知意轻哼一声,“以前怎么不见你这么殷勤?都是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是吧?”   孟西洲失笑,轻轻捏捏她的鼻子,“越发小性子了你。”   这话说得风知意一怔,随即很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是不是有点无理取闹?”   自己是不是越来越小女人了?   “不会,很可爱。”孟西洲俯身亲了亲她嘴角,反正她也只在他面前这样子,这是他独一无二的福利,他宝贝着呢!   风知意有些赧然地岔开话题,“那个,吃饭吧。”   孟西洲起身看了看,“都凉了,你等会,我先弄个蛋羹给你先对付一下,晚上再给你做好吃的?”   风知意满意点头。   待孟西洲忙活完、下午跑去买东西的时候,风知意去了空间给自己做检查,管家直接给她查出了准确的日期,“怀孕45天。”   风知意算了算日子,那不正好是她和孟西洲领证的那天?   她那时候小日子刚过不久,还以为是安全期不会中招呢!   不过,她跟孟西洲新婚燕尔的房事频繁,也没有特意去避孕,想着顺其自然就好。但没想到,孩子会来得这么快。   风知意看着全息屏幕中,那颗在她体内生根发芽的小小种子,眸色柔软地微笑:这个,才是她真正的血脉至亲了吧?   没有在空间多呆,只是让管家准备足够怀孕的一切事宜以及营养食品。   这个孩子既然来了,她就尽她全力所能,给他/她最好的。   然后出去的时候,智脑吵吵嚷嚷地要跟着,“家主,您忘了您的小智障……哦不是,小助理了吗?我都被你关好几年了。”   风知意想想,外面几个月,这里面确实好几年了。而且,她自从和孟西洲结婚之后,白天黑夜、吃饭睡觉上工都在一块,如胶似漆、形影不离,也就没有机会再进空间过。   可是,她依旧铁石心肠,“我不想我的新婚生活被记录存档。”   智脑“嘿嘿”笑笑,“我可以马赛克的。”   风知意丑拒,“你回头解码高清还不是小菜一碟?”   智脑:“……那我去照顾小家主。”   “那等他/她出来了再说。”风知意说完,就毫不留情地出去了。   出去后,孟西洲还没回来,她就自己去跟王队长请长假。被问及原因,不太好意思地说怀了孩子,惊得一旁的王婶子连连跟她道喜。   待风知意离开后,王婶子就立马跟自家媳妇唠嗑,“那些嘴碎的还瞎说陈知青不能生养?现在脸疼了吧?人家才结婚一个来月就有了孩子了,这怕是同房没多久,就怀上了。”   “可不就是!”王家媳妇跟着笑道,“那些屁股大的还一个个没动静呢!”   妇道人家就爱唠这些嗑,没几天,就一传十、十传百地传开了去。   风知意对此倒不知情,她这几天被孟西洲小心翼翼地拘在家里,不让她出去。一是外面太晒太热,二是怕她磕着碰着。   不过,这天大队里开始收割早稻的大活儿了,风知意心疼他带着凉水干粮去干活,“中午我做好饭给你送过去?反正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还是别了,”孟西洲不放心,“做饭多累,你磕着碰着了怎么办?”   风知意失笑,“做饭能有多累?我又不是挺着大肚子,现在还没感觉呢!”   她现在确实没什么感觉,不呕吐不难受,除了不能闻鱼腥味,一觉睡到天亮、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孟西洲都取笑她跟个小猪似的能吃能睡。   孟西洲戴起草帽,趁着外面还是蒙蒙亮,这会太阳没出来凉快去干活,“可中午外面那么晒,晒坏了怎么办?你还是别出去了。”   “我又不是豆腐做的。”风知意好笑,跟着他一路往外走,“再说,就算是豆腐做的,晒一会也晒不坏呀!哪就那么娇气了?”   看他还迟疑着不同意,风知意只好拉着他的手撒娇,“你就让我出去晃晃吧,我闷在家里实在无聊。”   孟西洲这才柔软了神色,停在院子门口,也不管邻居也正在赶早出门上工,搂着她亲了亲,“那你随便做点就行,别太劳累,我吃什么都可以。出门别忘了撑把伞,还有我给你准备的,你记得吃。还有羊奶也要记得喝,别忘了。”   “嗯。”风知意回亲了一下,目送他出门。   然后回屋补了个回笼觉,起来打理了一下菜园子,逗了逗大鹅子,看时间差不多了,回空间吃了自己的孕期营养餐,再直接拎起让ai厨师准备好的午饭,送去田间。   让她自己做饭?   不存在的,那不是在浪费粮食么?   ——   烈日暴晒之下,热气流都让空气有些扭曲了。一片片金黄的稻田里,密密麻麻在忙着收割的人你追我赶,显得热火朝天。   时近正午,很多人都用草帽扇着风、抹着汗,拿起凉水干粮准备吃午饭。还有家里有闲人的,也送来了午饭。   大家陆陆续续地停下,唯有孟西洲一个人还在埋头干活,看得众人不由地边吃边闲聊起——   “最近好像都没看到陈知青出来干活。”   “你没听说吗?人家有了。”   “有了啥?孩子吗?”   “不然还能有啥?”   “哎哟这么快!她看着不像是个好生养的啊!”   “得了吧,那些大屁股底下还没个蛋呢!”   “哈哈哈!”   “怀个孩子有什么了不起的,这刚怀上就不下地干活了?怀了个金疙瘩还是咋滴?”   “这不是头三个月,得稳稳吗?”   “就是。”   “哎陈知青来了!”   ……   众人扭头望去,果然看见风知意撑着伞、拎着食盒,在往孟西洲那边走过去。   正埋头苦干的孟西洲像是有所察觉,猛地抬头,准确无误地看向风知意。   风知意朝他微笑地招招手,孟西洲也笑了笑,立马搁下手里的活,去田边的水沟里洗洗手迎上去,“你吃了吗?”   “吃了。”风知意把食盒递给他,伞微微抬起给他遮阳。   孟西洲接过食盒四处看了看,稻田这里一片空旷,一棵树也没有,没有阴凉处只好拉着她去一旁无人处的田埂上,“要不你先回去,别呆在这里晒着了,食盒我晚上再带回去。”   “没事,你吃,我给你撑着伞。”风知意在他旁边的软草堆里坐下,看他晒得脸颊通红,“我给你的防晒霜,你擦了吗?”   孟西洲失笑,“我一个在地里干活的糙汉,擦什么防晒霜?”   “这跟糙不糙汉有什么关系?日头这么毒,你再晒下去,明后天就得脱皮晒伤了。严重的晒出皮肤病、更严重的晒出皮肤癌。”风知意说着,就伸手进背包里摸药膏。   孟西洲赶紧捂着她手不让她拿出来,失笑地凑近她轻声,“我晚上回去洗了澡你再帮我擦,好吗?这在外面呢,会让人笑话的。明天出门前也让你擦好,嗯?”   风知意不着痕迹地左右看看,果然四周的人时不时地瞥过来一眼,只好勉强点头,“好吧,那你快吃饭。”   这都是空间里的食材,有灵气多少能防御一点。   “嗯。”孟西洲打开食盒,带着灵气的食香顿时四溢,闻着让人垂涎欲滴、心旷神怡,“好香!”   其实看着都是他们菜地里有的普通食材,西红柿炒鸡蛋、豇豆炒腊肉、凉拌拍黄瓜,还有个菌子汤,以及解腻的小半个西瓜,还泛着凉气呢!   风知意看他直接用手去拿,提醒,“你用毛巾擦擦脸和手再吃。毛巾我用井水浸泡过的,也凉快凉快。”   “好。”孟西洲拿起来擦了擦脸、又擦了擦手后,再端起饭来吃。   风知意还捡了片大叶子,一边给他撑伞、一边给她扇着风,看得众人羡慕不已。   尤其是,那饭菜香味慢慢地飘散开去,闻得众人觉得手里的食物都不香了,都口里没味地窃窃私语:有的好奇陈知青这是做了啥好吃的;有的纳闷陈知青怎么对地主崽子这么好;有的则羡慕嫉妒恨地酸地主崽子走了狗屎运。   孟西洲跟没听到似的,自顾自地吃自己的,跟炫耀一般,吃得特别特别香。   风知意也恍若未闻,看孟西洲吃得满头大汗,还拿起另一条干净沁凉的毛巾给他温柔地擦着汗,“慢点吃。”   孟西洲凑着脸,乖乖给她擦,见她含笑的目光特别沉静温柔,像温柔的大海一样,他都恨不得溺毙在其中。心中柔软地突然拿起草帽,掩耳盗铃地挡着他们俩,凑过去亲了一下。   亲得在若有似无围观着的众人发出各种噫嘘声。   风知意不太好意思地脸微红,好笑地用毛巾擦了擦被亲得一嘴的油,笑嗔了他一眼,“别闹,好好吃饭!”   孟西洲抬起碗筷继续吃了一口,得意而又甜蜜地笑,“这样吃饭更香。”   风知意拿起大叶子继续给他扇风,“我熬了绿豆汤,在用井水凉着,半下午的时候给你送过来?”   “你不嫌热啊?”孟西洲怕累着她,“别跑来跑去了,在家里乖乖待着,嗯?”   “不嫌,”风知意不动声色地撩回去,“我就想跟你呆在一块儿。”   正在低头扒饭的孟西洲猛地抬首,眸色深深地眯眼,“别瞎拱火,小心我晚上……”   风知意有恃无恐地指指自己的肚子。   孟西洲顿时噎住了。   风知意乐不可支地低笑。   孟西洲也失笑,抬手捏捏她的鼻子,“你个小坏蛋!”   风知意轻哼,“谁让你在大庭广众之下亲我?”   “我亲我媳妇怎么了?又不犯法。”孟西洲说着,挡都不挡一下,又凑过去亲了一下,“就亲!”   围观众人:“……”   所以他们为什么眼欠,好好地吃自己的饭不香吗?为什么去偷看人家新婚燕尔的小夫妻?   这下好了,手里的饭都没吃完呢,就莫名觉得胃里像被塞满了,噎得慌。 第106章 竞争   收割早稻和抢种晚稻是紧挨在一块的,所以足足忙了近一个月,才堪堪忙完。   风知意也每天午饭加半下午的水果点心,变着花样地送了大半个月,羡煞了梦庄大队一众人等。   虽然说吧,糙男人干活都是天经地义的事,吃苦受累不算啥。但再硬的汉也有颗柔软的心,他们也会觉得苦、觉得累,谁不喜欢被人疼爱被人宠?   之前大家都过得粗糙,被当牛般使唤也不觉得啥,可看了大半月风知意对孟西洲那么细心周到地呵护、那么温柔地嘘寒问暖,会帮着擦汗扇风、会殷殷叮嘱、会依依不舍地嬉笑娇嗔,看得他们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也不是没有疼男人的婆娘,但都粗糙平淡得不善表达、或不好意思外露,而且也不会做到这么细致温柔、面面俱到的份上。   要是自家婆娘那么温柔地疼爱自己,他们也浑身都是劲啊!   最最重要的是,陈知青还有那么一张天仙似的脸,美得发光、笑起来百花齐放。特别是,她满心满眼都是孟西洲的疼爱和温柔,那才是让人最最羡慕嫉妒恨的事。   所以孟西洲现在走在路上,都被人嫉妒眼红。   “你看看,就是他!”   “他就是那个地主崽子?就是他娶了陈知青?”   “什么娶啊?我看呐,他就是个入赘的。没办婚礼,也没出个啥,住的还是陈知青自己起的屋子呢!”   “哟,那这么说,陈知青可不就是个倒贴的?!”   “谁说不是呢,嫁了个这么没用的男人,还疼得像个宝一样,跟没见过男人似的,可真丢人!”   “对!疼男人算什么本事?嫁个疼自己的男人才是本事。”   “那男人就不需要人疼了?我说你们女人怎么就一心想着自己呢?”   “就是!要我说,娶媳妇就该娶陈知青那样的。没有陈知青那么好看的也行,甚至丑点都没关系,只要往心窝里疼自己的男人,那再苦再累,男人也浑身是劲儿!”   “可不就是。这夫妻之间啊,都是相互的。你不疼男人,就指望着男人疼你?你人长得不美、想的倒是挺美。”   “哈哈哈……”   “哎我说你个狗蛋儿,你什么意思?我哪里长得磕碜了吗?!”   “跟陈知青对比起来,你不仅长得磕碜,想得也磕碜。”   “切!谁要跟她比?拿着家里寄来的钱倒贴养男人?我可丢不起那个人!”   “这事儿说起来,这地主崽子还真是撞了大运!”   “你们说这陈知青到底看中地主崽子啥啊?要出路没出路、要前途没前途,连片遮风挡雨的瓦都没有。”   “谁知道呢!”   “你们可就等着瞧吧,那陈知青家里难道还能养他们俩一辈子不成?指定有他们落魄难堪的时候!”   “那两人也不害臊,走在大路上还手拉着手……”   ……   结束了抢种晚稻的大活儿,这天下工早,风知意送完下午点心,就等着孟西洲一起下工回家。   只是在回家的路上,两人十指相扣地手牵手,有说有笑地一起踩着夕阳往回走,倒不料远远走在他们后面的人,看着他们那副幸福甜蜜得快渗出蜜儿样,就忍不住羡慕眼红地嚼舌根。   不过两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没听到,或者听到了也不在意,径自说自己的。   “……我上午就用根毛线,绑了只小虫子,钓了大半桶的小龙虾。”风知意眉飞色舞地跟孟西洲说起她上午一个人在家都干了啥,“也不知它们是从哪跑来的,咱们后院里那个渡水过来的水沟里很多。”   孟西洲侧首看着她,眉目温柔地含笑,“大概是前年大水带进荷塘里的,然后从荷塘里跑到咱们家了。”   “那你会做蒜香小龙虾吗?”风知意兴致勃勃地问,“傍晚在院子里纳凉的时候,配上酒吃小龙虾最巴适了!”   孟西洲听她不知从哪学来的方言,失笑,“没做过,我回去试试。但你不许喝酒,米酒果酒都不行,还有你去年用葡萄酿的酒也不行,我给你配好吃的蘸酱吃,再给你榨果蔬汁?”   风知意想想也行,“那我还想吃拌饭,就前天你做给我吃的那种,用那个糯米辣椒酱。”   孟西洲沉吟了一下,“可以,但你不能吃太辣,只能放一点点……”   “不好了!有人溺水了!”突然有人从他们面前飞快地跑过,打断了他们的有商有量。   “有人溺水了?”风知意看那个人跑向不远处的溪水边,抬脚正要往那边走,被孟西洲给拉住,“你别去,小心磕着碰着了。”   因为这会,路上下工的人一惊之后,都纷纷往溪边跑了。   那么多人,万一被碰撞一下那就不好了。再说,这梦庄大队不管谁溺水了、是死是活,他都不关心。   风知意迟疑地看了看大家都往溪边跑,“我去看看,需不需要急救什么的。万一是个孩子……”   村后的小溪看着不宽,可溪水挺深的。夏天里,村里的孩子就特别喜欢在后溪里玩水捉鱼摸虾,甚至洗澡都在溪水里完成。   孟西洲听到“孩子”二字眉眼一动,目光落在她肚子上,眸色温柔地沉吟了一下,“那我们慢点过去,别跟大家争着挤着跑。”   “嗯。”   两人赶过去的时候,人群已经围了三层了。   孟西洲小心翼翼地护着风知意挤进人群,看到被人围着的,居然是只穿了一条短裤的陆佳良窘迫地被一位婶子拉着要他负责什么的。   而一旁,有个小嫂子在忙慌地用湿衣服裹住一个上身只穿了一件小衣服、在捂脸嘤嘤哭泣的大姑娘。   风知意一愣,这事看着咋那么不对味呢?好像不是单纯的溺水?   在一旁听了一会旁人的议论、以及婶子和陆佳良的争执,风知意大概弄明白了。   村后这小溪,溪水清澈沁凉,平时洗衣洗菜都可以。到夏天的时候,大队里的男人下工时,都会顺路在这里面洗个澡回去。   那十五岁以下的孩子,不管男女,热了一天之后,更是喜欢在这溪水里玩水游泳顺便洗个澡,省得回家洗澡费水费事。   还有很多不那么讲究的婶子嫂子,也都趁没人或人少的时候去洗。   久而旧之,就形成了不成文的规矩。每到夏天,男人去桥下的溪边洗,女人就在洗衣洗菜的码头边洗。   所以下了工之后,陆佳良本来是在桥下那边洗澡的,但突然听到这边有人溺水呼救,因为这会太阳还没下山,时间还早,这码头边也还没人洗澡,他就游过来救人了。   但谁知夏天衣服都穿得单薄,那大姑娘在水里扑腾不小心把衣服给扑腾开了,被这流动的溪水给冲走了。   本来就穿着一件短裤洗澡的陆佳良把她给救起来,自然就免不得了“肌肤相亲”,被冲过来的众人看个正着,赶过来的大姑娘她娘,就说陆佳良坏了她闺女的清白,要他负责来着。   风知意听得真是一言难尽,这真的是,救人救出了个麻烦。   不过,她对这种八卦热闹也没兴趣,见没有人命之危,就赶紧远离这是非了。   只是,这临近竞选大学名额的当口,这最有竞争力的陆佳良被赖上这种事。那这大学名额,估计就岌岌可危了吧。   所以,风知意就有点怀疑,“我怎么看着这事儿,这么巧呢?是我心思太复杂了吗?”   孟西洲笑,紧了紧握在手里她的手,“不是。是这事儿,本身就巧合得不正常。”   风知意微怔,“真是被人安排的?”   “谁知道呢!”孟西洲不置可否,也不关心,“反正不关我们的事,咱不用管。”   风知意微微点头,觉得陆佳良这事怕是不好脱身。   果然,不出风知意所料,两天后,轮到她和孟西洲去晒谷场守夜看粮食的时候,就听说陆佳良被迫娶那大姑娘的事。   知青点那矮破屋子夏天太热,知青们都爱跑来晒谷场纳凉,顺便守夜赚工分。   风知意一过去,就被他们拉在一块唠嗑,“……陆佳良原本是不同意的,可那许荷香又是割腕又是上吊地寻死觅活,怕闹出人命,他也就只好……”   “许荷香?!”风知意一愣,在孟西洲的牵引下,坐在他刚系好在树下的吊篮里,“前边村头那个许家吗?”   “对!”周曼曼羡慕地看了眼这个跟小船似的吊篮,铺着柔软的凉席,一看躺上去就很舒服,“就是那个借了你手表不还的那个许家。这个许荷香,是许老四家的二姑娘。他们家的姑娘都按照出生月份,取的花香名。”   “哦。”那就是许梨香的堂妹,风知意不由地有些唏嘘,这陆佳良跟许家到底是有什么解不开得孽缘啊,还是跟许家姑娘鸟上扯不清的关系了,“那他们这亲事,就算这么定下了?”   “可不就定下了,”李燕华叹气,“听说在八月中秋就摆酒呢!”   风知意:……这里人的婚姻都这么随便的吗?这跟盲婚哑嫁有何区别?还是这种不太愉快的赶鸭子上架。两人以后真的会幸福吗?   “那陆佳良这会就住到许家去了吗?”风知意看这会陆佳良并不在。   “对啊!”周曼曼嗤笑,“许家跟怕他跑了似的,把他拘在家里干活了。他昨个儿,就被逼得从知青点搬过去了。”   风知意听得嘴角微抽,真的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这时,在一旁点好驱蚊香粉的孟西洲提了个一闪一闪的“小灯笼”过来,“给,喜欢吗?”   “呀!这是萤火虫吗?”风知意还没反应过来,倒是一旁的周曼曼一脸惊喜,“好漂亮啊!”   风知意定睛一看,果然是用纱布裹了好多只萤火虫做成的小灯笼,有些讶异地接过,抬头问孟西洲,“你从哪捉的?”   “那边。”孟西洲指指荷塘那边的草丛里,“你答应我的,给你捉了萤火虫,今晚就会乖乖睡觉。”   李燕华见此,赶紧拉着周曼曼跟风知意告辞一声走了。   孟西洲就在吊篮跟前,把席子铺开,“要喝水吗?”   风知意摇摇头,把玩着“小灯笼”,“我们把它们都放了吧,不然一会它们都会死的。”   “嗯,你放。”孟西洲一点都不可惜他费了老大劲抓起来的萤火虫,还教她怎么放,“把这个带子轻轻扯一下就开了。”   风知意轻轻扯了一下,那“小灯笼”的口子打开,萤火虫就陆陆续续地都飞了出来。   没一会,他们四周就布遍了一闪一亮的萤火虫,美丽而又梦幻。   “好漂亮啊!”不远处的知青聚集地,周曼曼看得一脸羡慕,对李燕华说,“我总算明白陈素素为何会嫁给那个地主崽子了。他也太会折腾花样、太会讨人欢心了。”   一旁抱膝而坐的顾寒音都微微点头,“看上去挺浪漫的。”   有男知青看得不服气地嫌弃,“也就你们这些女同志,喜欢这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这些好看能当饭吃不成?有功夫折腾这个,不如多赚两个工分。”   这话说得也没错,所以没人反驳。但女知青脸上的神情都不以为然,还是羡慕地看着风知意那边。   孟西洲见萤火虫快跑没了,提醒风知意,“好了,时间不早了,你该睡觉了。”   说着,铺好枕头扶着她躺下,给她盖上薄毯。   风知意拍拍身边还有一小半的位置,“你不上来吗?”   “这在外面呢,”那吊篮又不是很大,他一起睡的话,两人势必要搂在一块。要他们俩在外面这么睡一夜,回头那些嘴碎的又不知该怎么说了。孟西洲不想他媳妇儿被人指指点点,“我在这席子上睡就好。”   这吊篮放得很低,离地才半米高的样子,孟西洲盘腿坐在她跟前,拿了把扇子、给她轻轻摇着扇子,“睡吧,我给你扇着风。”   “哦。”风知意闭了闭眼,发现毫无睡意,就侧了侧身,无辜地睁着一双清醒无比的双眼,“我睡不着。”   孟西洲俯身,给她理了理鬓角的乱发,“那要听睡前故事吗?”   风知意:“……我又不是小孩子,你陪我聊聊天吧。”   孟西洲如善从流,“聊什么?”   风知意想了想,其实她还在感触,“你说,那个陆佳良怎么就这么“屈服”了啊?”   她是一点都想不明白,“这事儿就算报公安处理,他救人也不可能有错、也不会背上耍流氓罪的吧?”   孟西洲想了想,“还是旧俗观念的问题吧。如果那女的真的因此耽搁了一生,或者寻了短见,陆知青虽然法理上没错,但终究还是背上“污点”了。”   风知意听得闷了闷,“这都是什么事哦!救个人,还要搭上自己的一生。还有那个许家姑娘,到底咋想的啊?就那么“肌肤相亲”了一下,就没清白了?就值得要死要活了?这年头,不是有很多离婚再嫁的吗?犯得着吗?”   孟西洲一语道破个中缘由,“那个陆知青,看上去家里条件应该还不错。”   风知意微怔,“可、可跟一个没有感情基础、且心里没她的男人结婚,有意义吗?强扭的瓜,会甜吗?这可是一辈子的事,这么草率,真的好吗?”   孟西洲笑笑,“谁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呢,可能觉得生活条件好,就是甜的吧。她们不会想得那么深、那么远,觉得嫁得好、有面儿就行了。反正搭伙过日子嘛,跟谁还不是一样过。”   这就是有思想和没思想,有深度和没深度的区别了。   说到底,还是思想观念的问题,所以风知意实在没法认可,“日子是自己过的,婚姻也不是拿来装面儿的工具,有必要吗?不是自己过得舒心,才最重要吗?漂亮的鞋,自己不一定合脚啊!再好看,穿得磨脚,那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孟西洲失笑,“如果她们能想得到这些的话,就会自尊自爱自立,不会配合做出这种事了。”   风知意微怔,“你觉得,这真的是人为刻意?”   看她乖乖听他说的样子,孟西洲心下柔软地揉了揉她的头,“你等着看吧。”   孟西洲一语中的,在陆佳良结婚摆酒后没多久,大队里忙着收玉米的时候,江妙妙被人逮住跟郑六钻了玉米地。   前因后果风知意没去探听,只是听说,江妙妙被郑家逼婚时,雷厉风行地跟一直对她示好的王有志定了亲。   而王有志,就是跟风知意颇有交情的那个王家长孙,长得挺憨厚的一个大小伙子。   定的婚期还定得非常急,就定在没几天后的国庆。   江妙妙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怎么着,要求王家像模像样地办场婚礼。   而王有志从两三年前起,就一直对江妙妙求而不得,现在终于抱得美人归,可不就满口答应了?   因为王有志是王家长孙,他们家这一辈的人第一个成家立业,王家对此也颇为重视。   所以这婚事,就热热闹闹地展开了。   风知意听得唏嘘,江妙妙和郑六,曾经还是一对感情那么好的有情人呢,居然翻脸闹得这么难看,这得是结仇了吧?   之前她领证结婚的时候,江妙妙可能是因为风知意拿药救过她的事,事后一个人独自一份儿补了礼过来。   现在江妙妙结婚,风知意就不得不回礼了。   而且,江妙妙邀请所有知青去参加婚礼,再加上她跟王家还有点交情,王家也那么盛情邀请她。   所以这个婚礼,风知意就算不太想去,也不好回绝了。   孟西洲不太放心地摸摸她已经微微凸起来的肚子,“你去送个礼,就回来吧?婚礼上闹腾腾的,人多,不安全。”   风知意低头看了看,自己快四个月的肚子已经显怀了,她也不敢掉以轻心,“好,我就去走个过场。”   “我送你过去。”孟西洲把她送到王家门口才折回去。   正好也过来的李燕华见此,过来打趣她,“你家那位可真紧张你。”   风知意跟她一块踏进王家院子,像当地媳妇一样谦虚,“他那是紧张孩子。”   “得了吧,”周曼曼在一旁笑道,“他是紧张你,还是紧张孩子,你以为我们没眼睛,看不出来啊?”   “就是!”李燕华倒是比较照顾她,一路走进去,伸手微微挡着来往过路的人,“又是捉萤火虫、又是带你放风筝的给你逗乐,这些难道是对孩子好吗?”   风知意淡定反驳,“心情愉快难道不是对孩子好吗?”   “那以前在晒谷上守夜的时候,他整晚地给你打扇子驱蚊子守着你呢,试问几个男人能做得到?”周曼曼说着都羡慕,“王有志对江妙妙也是要星星不给月亮的,看得我都想也找个男人结婚算了,熬啥啊!”   李燕华也颇为认同地感慨地说,“说起来,咱们这些女知青还真的没剩下几个。你结婚了,陈素素也结婚了,现在江妙妙也定了,之前还有韩招娣……哎她不说也罢。如今这回城也没个影儿,这一年年地熬得年龄也大了,真不如在这里找个知冷知热的人搭伙过日子算了。”   “你们哪年纪大了?”风知意不以为然,“不都还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正青春貌美呢!”   “哈哈哈!”李燕华被风知意这话给逗乐了,“你这话我喜欢!对!咱们正青春貌美,急啥!”   说话间,几个人找到席位入座,没想到陈素素也在。   看到她们来,陈素素赶紧殷勤地给她们挪开凳子,冲风知意说,“素素,听说你会一些中医,能不能帮我看看,我这结婚都大半年了,肚子怎么还没动静?”   风知意赶紧远离她坐在另一旁,“你肚子没动静找我有什么用?找你男人啊!我又不能让你怀孕。”   李燕华和周曼曼听得“噗嗤”轻笑,“就是!她又不是男人,还能让你怀孕不成?”   陈素素脸被臊得通红,“我是说、是说,能不能帮我看看我身体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是不是不容易有孩子?”   “不知道。”风知意一口回绝,“我又不是医生,你有毛病上医院看就是了。”   “那、那你跟你男人,是怎么这么快就怀上的?”陈素素臊着脸,很不好意思地问,“可、可是有什么生子偏方……”   风知意听了一半就不耐烦地站起来,朝李燕华和周曼曼抱歉颔首,“我换个地儿。”   她算是嫁到这里了,可以和那些小媳妇小嫂子们一块坐席。   风知意这明显嫌弃陈素素的行为,让李燕华顿时有些尴尬地站起来,“你去哪儿?我送你过去吧。你这大肚婆的,小心点。”   周曼曼倒是毫无感觉,“我也去!顺便去看看新娘子来了没。”   剩下陈素素一个人尴尬地留在原地。   风知意见此问,“其他知青呢?怎么都没来?”   李燕华解释说,“顾寒音在洗衣服,说等下就过来。邵玲玲和谢云容做伴娘去了,其他男知青,说是帮忙送嫁……”   正说着,院门口一阵喧哗,喊着“新娘子来了!”   风知意抬眼,果然看见院门外一众男知青簇拥着新郎用自行车推着新娘远远地过来。   周曼曼立马窜到前面看热闹去了,风知意倒是往旁边让了让,让也蠢蠢欲动的李燕华去前面看,不用顾及她。   李燕华见此,就忍不住也挤到前面去看了。   风知意目力好,不上前也能看清,被王有志推在自行车上的新娘江妙妙冷若冰霜着一张脸,只偶尔对恭喜她的人僵硬地扯扯嘴角。   可架不住新郎乐成傻二哈,时不时地朝人解释她就是这“冷艳高贵”的高冷范儿,所以气氛还算和谐乐呵。   风知意看得心下复杂,以前她见江妙妙在郑六面前,可一点都不高贵冷艳啊!   也不知道,江妙妙这结婚是为了脱身呢,还是为了作茧自缚?   至于王有志无辜吗?   只能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吧。   待热闹起哄的人渐渐消停散去,风知意才寻了个缝隙把贺礼给呆在新房里的江妙妙送去。   江妙妙接过贺礼时突然问她,“结婚好吗?”   风知意微怔,说老实话,她跟江妙妙关系不好、但也算不上是有仇。尤其是前年大水时,她拿药救过江妙妙之后,江妙妙虽然还是一副高冷范儿,也没有跟她示好过,但有什么人情或需要支持的,她都主动凑一份。   所以风知意看江妙妙这会冷若冰霜的脸色带着一丝茫然和无措,本想送了贺礼就离开的脚顿了顿,“我也不知道,一千种婚姻就有一千种家庭。好不好,看自己经营吧。”   江妙妙看着风知意面色红润、眉梢眼角都泛着幸福蜜儿的样子,倒是毫不掩羡慕地直言不讳,“大家都说你嫁得不好,可我却觉得,你是过得最好的一个。”   风知意微微笑了笑,“大概是因为我忠于感情、忠于自己,所以才过得舒心自在吧。”   江妙妙若有所思地微微点头。   风知意辞别后,就直接从王家出来,没去吃宴席。   只是没想到,她一从王家出来,就看到孟西洲眼巴巴地坐在不远处的树下等,眼睛一亮地小跑上去,吓得孟西洲跳起冲过来,“别跑别跑,慢点儿慢点儿。”   不知道是不是被江妙妙的事情给感慨的,风知意看到他,心里就特别柔软特别珍惜,拉着他手,神色不由娇软,“你怎么在这儿?”   孟西洲小心翼翼地揽着她腰一起往回走,“我等我媳妇儿回家呢!没有媳妇儿的地方我呆不住。”   风知意娇嗔了他一眼,“你是不是特意去学过怎么说话?嘴巴怎么这么甜?”   孟西洲笑,俯身低首凑过来,“那你要不要尝尝好不好吃?”   风知意失笑地推开他凑过来的脸,“别闹,大街上呢!”   “怕什么,”孟西洲满是遗憾地直起身,“又不是没在外面亲过。”   风知意没好气地掐了一下他扶在她腰间的手,“你还得意是吧?我可被别人笑话了。”   孟西洲不以为然,“人家那是羡慕嫉妒眼红……”   说话间,两人拐了个弯,然后看到郑六失魂落魄地站在街角,眼睛发红,怔怔地看着不远处热热闹闹的王家。   两人顿时禁了声,默默地从旁边走过。   到了家,风知意才微微感叹地跟孟西洲说了下江妙妙这事,“……唉,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为了脱离一个泥潭、陷入另一个泥潭。”   孟西洲给她放好洗澡水,扶她进浴桶里洗澡,“那也是她自己的事。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做什么决定,有什么后果,自己承担就是。”   “说得也是。”风知意除尽衣服,坐进浴桶里,舒服地喟叹一声。   孟西洲眸色深深地给她擦了擦背,凑近亲了亲她嘴角,“宝贝儿,我可以进去一起洗吗?”   风知意睁眼,侧首睨他,“忍不住了?”   孟西洲微微赧然地“嗯”了一声,“不是说三个月以后就可以了吗?你这都差不多四个月了,是不是可以……”   风知意看他脸色微红,眼巴巴地看着她,想着他这血气方刚的年纪,每天抱着她忍了这么久也算是不错了,就从水中抬起湿漉漉的手邀请他,“那你进来吧。”   孟西洲眼睛猛地一亮,立马三下五除二地把自己的衣服给剥了个干净,抬脚跨进了浴桶里。   大概是饿狠了、也饿久了,孟西洲虽然小心翼翼地温柔着,可也折腾到大半夜才放过她。   风知意累极地刚要睡过去,就听到院子外面一阵喧哗吵闹声由远而近。   听到她很不满地嗯哼一声,孟西洲忙把她搂进怀里安抚,“没事没事,不是我们这里,你睡就是,我去看看。”   可不知是不是孕期情绪不定,还是事后风知意就对他有多眷恋依赖,抱着他不肯撒手地不满嘟囔,“你别走开。”   孟西洲是心里柔软又开心,把她温柔地抱在怀里,“好,我不走。我给你捂着耳朵,你睡吧,吵不着你。”   也不知道是不是捂耳朵真的有效果,风知意没一会真的睡着了去,而且还一觉安稳地睡到大天亮。   直到第二天的下午,风知意才从隔壁那里听来了昨晚那阵喧哗闹腾的缘由:是昨晚巡逻的民兵,抓到了宋宗洺和顾寒音接触牛棚那几个人。   风知意当即就愣住了,“宋宗洺和顾寒音?他们去接触牛棚那几位干嘛?”   孟西洲倒不是很意外,“宋宗洺是牛棚里那个宋老头的孙子,他来这里下乡插队就是为了照顾他爷爷。我之前就瞧见过好几次他钻牛棚里。”   风知意着实有点意外,“那你怎么没跟我说过呢?”   孟西洲笑着喂她汤羹,“你也没问呀,那无关紧要的人,我特意跟你说什么。”   风知意想想也是,咽下一口汤羹问,“那顾寒音是怎么回事?她难道也有爷爷在里面?”   “那倒不是。”孟西洲拿一旁的毛巾给她擦了擦嘴角,继续喂,“他们俩好像在处对象吧。”   风知意更惊了,正好被他塞了满口食物,就鼓着腮帮,“唔唔唔唔……”   孟西洲笑,“吃完再说话。”   风知意赶紧把食物咽下,“他们俩在处对象?怎么没看出来欸?!”   “你又难得跟他们接触,人家看对眼的事,难道还特意跑来跟你说不成?”孟西洲好笑地继续喂她,“不过这一折、就折两,背后的人肯定知道他们俩在处对象。”   风知意微怔,随即边吃着东西边点头,“也是。不然他们都来两三年了,怎么到现在才被人发现。”   想了想,“条件优秀的,陆佳良折了、江妙妙折了,现在宋宗洺和顾寒音也折了,你说这背后之人会是谁?”   孟西洲倒是事不关己地语气淡淡,“看那两名额落在谁头上就是谁咯。”   风知意微叹,“真的是……”   她都不知道该有什么想法了。   孟西洲怕她孕中多思、郁结在心,就开解她,“你们知青,来这里有四个年头了吧?”   风知意算了算,“今年第四年。”   “可都第四年了,还丝毫没有回城的消息,而且每年还不断有知青下来,这说明什么?”孟西洲跟她分析说,“说明短时间内根本就回城无望。可人在年轻时,有几个四年可以蹉跎?而且还是最好的年纪里。工作、婚姻,都耽误了,他们能不急?”   “你随遇而安,也有本事让自己活得轻松安然。可那些知青,夏天暴晒得脱皮、冬天冻得手脚冻疮开裂,还吃不饱穿不暖,辛辛苦苦地劳作也不见一丝好转。”   “这对他们来说,就是被困在这乡下地方,是受苦受难、是暗无天日,看不到未来和希望。现在好不容易有回城的希望,就像濒死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谁还不牟足劲儿去争去抢?”   风知意微微点头,“其实回城去工厂里上班也不见得有多轻松,挤住着筒子楼的生活条件也不是多好,粮食抢购又不方便,挤挤挨挨的城市里喧闹又嘈杂……”   风知意是真不觉得在城里生活着有多好,“如果他们转变一下心态,其实也可以活得安然。至少在这里种地,不用怎么花心思,埋头干活就是。”   孟西洲莞尔,“那是因为他们打心底就不觉得自己是个泥腿子,也不觉得种地有什么出息。”   对此,风知意是理解也不理解,“那宋宗洺和顾寒音会怎么样?”   “不知道,”孟西洲微微摇头,“应该只是思想教育吧,但大学名额肯定没份了。”   风知意轻叹一声,抬头看见叶黄飘落,突然想起一句话,叫多事之秋。 第107章 惊呆   寒露这天,第一场秋雨下来了。   秋雨走后,秋老虎的威势总算退却了一些。   秋高气爽,湛蓝的天空下,点点桂花飘黄,风知意斜倚在吊篮里翻看着书,听到脚步声抬头,看见下工回来的孟西洲正大步走进来,微微讶然地看了看日头,“就中午了吗?我都没察觉。”   她好像还没翻了几页书,一个上午就过去了吗?   “嗯。”孟西洲搁下农具,“你别一直看着书,仔细看得眼睛疼。”   风知意搁下书站起来,拎起厨房的菜篮子,“那我去菜地里摘菜。”   孟西洲看了看自己浑身上下灰尘仆仆的,只好止步,“你小心点啊!”   “知道。”风知意挥手招呼大白一起去。   孟西洲则拎起一旁晒了一个上午的水,扯了早上晒在院子里的衣服,拎去冲澡房里开始冲洗。   因为最近在忙活挖红薯,灰尘大,他怕灰尘沾她一身,所以下工回来都用水冲洗一番才亲近她。   之前他一直用冷水,他媳妇说现在天气有些凉了对身体不好,他就习惯了出门前晒一桶水,中午回来就是温的,冲澡正好。   冲好澡,换上干净柔软的衣服,抱着摘好菜正好回来的风知意亲亲蹭蹭地温存了一番,安抚住一个上午没看见她就有些焦躁没有着落的心,才起身,“我去做饭。”   风知意跟着他进厨房,倚坐在长桌旁,帮忙择着菜,“宋宗洺和顾寒音的事儿有结果了吗?这都一个多礼拜了,怎么也没听到个信儿?”   “我今天上工时倒是听说了。”孟西洲刷了刷锅,把早上的捞饭给蒸上,“宋宗洺不肯撇清他跟宋老头的关系,大队里就算想包庇他也没办法,只好打发他去了牛棚,被宋老头打了一顿。”   风知意对这个结果倒不是很意外,这两年环境好了,住牛棚和住知青点其实差别并不大,都是一样的上工干活,还可以就近照顾爷爷。   只不过,住牛棚就没法再享受知青待遇了。   他们这些土着不知道过几年,所谓的黑五类都会平反。在他们眼中,宋宗洺等于没了出路、没了前程,整个人差不多毁了,就跟她家地主崽子一个境况了。   所以风知意不由问,“那顾寒音呢?”   孟西洲烧好火,打来一盆水,首先把她的手拿进来给仔细洗着,“我听陆知青说,她家找关系,把她给调回城了。”   “调回城了?”风知意听得微怔,“那她跟宋宗洺之间,算是断了吗?”   “谁知道他们俩自己私下是怎么决定的。”孟西洲给她洗好手用毛巾擦干,从柜子里拿出一罐用糖腌制的红红野果给她,“你先吃点这个开开胃,一会好吃饭。”   风知意接过,捻了一颗放嘴里,想着他们俩这事儿,外人还真不好有什么想法,就丢开不想了。随即突然反应过来,“哎不对,你怎么听陆佳良说?你啥时候跟他有往来了?”   孟西洲去换了盆干净的水来,洗着她择好的菜,“没有,是他今天特意来找的我。”   “找你?”风知意有些好奇,她家地主崽子居然有人主动找了?“找你干啥?”   孟西洲想起什么,有些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他让我来问问你,有没有可以让他暂时不行、但又不伤身的草药。”   风知意顿时一愣,“……他要那种草药是要?”   孟西洲微微点头,“他自从结婚就一直没碰许家那女儿,但最近许家那女儿在闹腾,许家也压着他……那什么。”   风知意听得无语地嘴角微抽,“许家连夫妻俩之间的那事也强迫啊?”   孟西洲也挺一言难尽的,“所以他就想了这么个损招儿,但处方药不好拿,而且被许家发现肯定会挨打。所以他就想,自己去山上神不知鬼不觉地弄些草药来悄悄用了。”   “可这样治标不治本不是个办法吧?”风知意对这事也真的是无力吐槽了,“而且是药三分毒,哪有完全不伤身的药?”   她这个半吊子的大夫还真的不知道,有什么草药能让男人不行又不伤身。   “他是想着,许家或许会看在他不行的份上,会同意离婚放过他。”孟西洲觉得他这想法有点天真,许家看中的是他人吗?明明看中的是他的家世。   风知意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很怀疑,“许家,会么?”   孟西洲摇摇头,“这个事还真不好说。”   风知意有些想不明白的是,“他既然都结婚了,为什么不履行做丈夫的责任?”   “我估计,”孟西洲想了想,“他是怕出人命、也抵不住这世俗的压力,才暂时妥协同意结婚,只是缓兵之计。所以,他现在不想跟许家那女儿产生交集、更不想有孩子,想着以后能脱身吧。”   风知意却觉得,“既然不想,那当初就该坚持不同意。反正他当时又没错,不管对方出不出人命,都怪不到他头上来。于情于理,他都不用心里不安。”   真一心想要嫁得好、想要过好日子的女人,怎么可能真的去自寻短见?不过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罢了。   可现在,“如今婚都结了,却这样吊着女方,是不是做的有点儿……不太对?”   风知意是真心觉得,陆佳良是该心软的时候不心软、该心硬的时候不心硬,不是他的责任揽上身,是他的责任又不想负责,才会把事情搞得一团麻乱。   孟西洲沉吟着微微点头,“这可能跟他性格有关系吧,有点优柔寡断。而且他一个人势单力薄地在这乡下地方,这事儿,如果当时他不同意的话,还真不好说会是怎样一个结果。”   “如果是在他自己老家,他肯定就有底气不同意,但在这偏僻山沟沟里……”不是孟西洲把人心想得不可理喻,而是,“有些人的思想,真的是野蛮愚昧未开化的。”   风知意听得默了默,想着陆佳良只是一个普通人,不像她有底气,顿时轻叹一声,“他可真倒霉,好心救人救出一身麻烦。”   “也是无心被有心算计了吧,他就算这次不救人,也还有别的招儿等着他,躲不开的。”孟西洲把洗好的菜拿到操作台上切,“你要帮帮他吗?”   风知意拿了颗裹了白糖的红果子递到他嘴边,“这种功能的草药我还真不知道山上有没有,或许我能想办法帮他调配一副药剂?”   她也是看陆佳良实在是太难了。   孟西洲低头吃了那颗果子,咀嚼着皱眉,“好酸。”   “有吗?”风知意狐疑地拿了一颗放嘴里咬了咬,“我吃着挺甜的啊!”   “是吗?”孟西洲突然俯身低头过来,抬起她的下巴,嘴凑过来卷走了她嘴里那颗,吃了吃,“嗯,你嘴里的甜。”   风知意顿时反应过来他又在瞎撩骚,没好气地轻轻踢他一脚,“好好切菜你。”   孟西洲笑,拿起菜刀重新切菜,“宝贝儿,你真的会配那种药?”   “不知道啊!”风知意不是很有把握,她这个半吊子只会用异能简单粗暴地救命。至于药理,她懂得还真不多,这个她得回头去空间问问ai医生。   “看他挺惨挺憋屈的,我想办法试一试吧。”风知意说着,又拿了颗果子喂他,谁知道孟西洲却吮着她手指不放,就没好气地轻嗔他,“放嘴!”   孟西洲笑着张嘴。   风知意无语地收回手,“……不给你吃了!”   喂他个果子都不好好吃。   孟西洲切了片西红柿喂她嘴边,“那你要是调配成功了,以后若是哪天看我不爽,可千万不要用在我身上,不然损失的可是你。”   刚咬上西红柿的风知意:“……”   懒得接他撩骚的茬,“用药多多少少都有点副作用的,你问问他能不能接受?要是能,我就想办法试试帮他配一副,但不一定能成功。”   “行。”孟西洲适可而止地停止逗她,“那我下午跟他说一下。”   下午待孟西洲去上工,风知意就去空间,就跟ai医生提取着草药药性,花了一天多的时间,研究出了一种有相关作用的中药药丸。   傍晚孟西洲下工回来,就跟她说,陆佳良同意,说是只要不是让他永远不行了就行。   说完,孟西洲还有些忍不住乐,“他怕是要贞洁不保了,所以现在都豁出去了。”   “这事儿可真的是……”风知意听得都不知道该有什么想法了,“也不知道我做的药管不管用,你明天拿给他去试试吧。”   这会两人吃完晚饭,孟西洲正抱着她一块坐在吊篮里轻晃着纳凉,听到她这话,有些惊讶,“你就做好药了?”   “嗯。”风知意不怀好意地冲他笑,“你要不要试试效果?”   “别!”孟西洲忙讨饶地亲了亲她,轻轻抚着她的肚子,“等后三个月,这小家伙又要妨碍我了。现在我这点福利,你可不能没收了去。”   说着,还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说得风知意顿时臊得不行地掐他,“今天晚上你自己睡书房去!”   孟西洲笑,看她羞涩赧然的脸上飞霞,心头发热又发痒地眼眸一转,“宝贝儿,我后背有些痒,挠不到,你帮我挠挠。”   风知意看他一本正经的神情,不疑有他,“哪呢?”   孟西洲放开她,起身脱掉褂子转过身背对她,“就肩头下面一点,我手挠不到的地方。”   风知意却看到他背上居然有不少凌乱的抓痕,疑惑,“你这背上怎么了?怎么这么多小伤痕?”   孟西洲意味深长地抿唇一笑,“这个你还问我啊?不该问你么?”   “我?”风知意一愣,随即想到什么脸色爆红,“我、我抓的?”   “不是你还有谁?”孟西洲搂着她温柔小意地亲了亲,心里还很得意甜蜜地道,“谁能把我抓成这样?只有那个时候,才能抓成这样是不是?”   风知意又羞又尬,“那、那你去屋里拿药膏来,我给你擦擦。不然你整天干活的,汗水泡着又疼又痒的该多难受?说不定还会发炎。”   “好。”孟西洲起身去屋里拿了药膏过来,然后转身背对着她,让她抹药,还状似闲聊着说起,“今天还是别人提醒我,不然我都没发现,我这背咋一流汗就又疼又痒的。”   风知意给他抹药的手猛地一顿,“什么意思?”   “今天下午不是很热吗?”孟西洲状似无辜地解释,“我就脱了外面的褂子,穿着背心露出一部分后背,然后这抓痕就被人给看到了。”   风知意顿时都屏住了呼吸一会,有些弱弱地心存侥幸,“……别人应该看不出来这是怎么造成的吧?”   “没事儿,”孟西洲像是在为她开脱一样,“我说都是因为我太厉害了,我媳妇受不了才抓我的,不是她太……”   话还没说完,就被风知意又羞又急地一巴掌拍在他背上,“你还真跟别人这么说啊?!”   孟西洲转身回头,看到她脸红得都要滴血了,羞得整个人都想钻地了,赶紧去拥住她蹭了蹭她脸,“没关系啦,咱们是夫妻这不是正常的吗?”   “那、那也不能给外人瞧见啊!”尤其是瞧见她的“杰作”,风知意现在都想捂脸了,“我没脸见人了,我再也不出门了!”   孟西洲乐不可支地闷笑,“好好好……咱们不出门了。”   风知意没好气地瞪他,“都怪你!转过去!我给你把药抹好。”   孟西洲乖乖地转身过去,“不过宝贝儿,你这指甲真的该剪剪了。”   “哦。”又尬又羞之后,风知意现在丧气得不行,嫌弃地看了眼自己的手指,借着抹药的动作,用异能把他背后的那些抓痕一条条都抹没了,“等我给你抹好药就剪。”   首先最要紧的,是要把她的“罪证”给抹没掉。   待把痕迹全部消灭掉,风知意自欺欺人地舒服了点。   孟西洲则去屋里拿了剪刀来,端了个小凳子坐在她面前,“来,我给你把指甲剪剪。”   “哦。”风知意悻悻地伸出手,“别剪到我手指。”   “知道。”孟西洲细致温柔地把她十个手指的指甲都剪得干干净净,“这下不怕你挠我了。”   风知意没好气地娇嗔了他一眼,“谁要挠你。”   孟西洲笑着抬起她的脚,搁在自己的膝盖上,“脚指甲也剪剪。”   风知意看着他低着头,专注又温柔地抱着她脚修剪的样子,心里柔软了些,那些又尬又羞的感觉也褪去了些,动了动脚趾,“我脚趾又挠不着你。”   孟西洲捉住她动来动去的脚,“乖,别调皮,这指甲长了就该剪剪。”   风知意乖乖不动了,伸手看了看一个个被剪秃了的手指甲,“那你给我剪得好看点。”   “好。”孟西洲柔声道,给她一个个仔细剪完之后,“看看,满意不?”   风知意看着一个个脚指甲又被剪秃了,顿时嫌弃,“剪得这么干净,一点都不给我留啊?丑死了!”   “怎么会?”孟西洲揉着她脚趾,“看看,这一个个都粉粉嫩嫩、圆圆润润的多可爱?”   风知意:……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直男审美吗?   孟西洲搁下剪刀起身,“我去给你打点水来洗洗。”   孟西洲端了水来,给她仔仔细细地洗了洗剪了指甲的手脚,再用毛巾擦了擦干,看着她手指一个个都粉嫩圆润干净,忍不住亲了亲,满意地弯腰把她抱起来,“走,去试试。”   “试?”风知意顺势搂住他脖子问,听到这话一愣,“试试什么?”   孟西洲垂首亲了一下她,眸色深深地意味深长,“试试你还会不会挠花我背。”   风知意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顿时没好气地捶他肩膀,“敢情你在这等着呢!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好心给我剪指甲!”   孟西洲低笑地把她抱进了屋。   然后被折腾了半宿的风知意第二天早上就没能起来,孟西洲出门上工前,想起要给陆佳良的药,就把她从床上挖起来亲醒,“宝贝儿,那药呢?”   “什么药?”风知意迷迷糊糊地醒来,看到他这张脸,想起昨天晚上不要脸的也是这张脸,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糊在他脸上,“我生你气了,不想跟你说话。”   说着,就丑拒地推开他往被窝里钻。   孟西洲失笑地把她挖起来,“还生气呢?我昨晚不是道歉了吗?”   风知意气呼呼地瞪他,“我这个生气,是哄不好的那种!”   谁让他昨晚做的事,太让人羞耻了呢!   孟西洲闷笑不已,把她连人带被子给抱在怀里轻拍着哄,“那可怎么办?要不,昨晚的事我给你做回来,咱们算扯平?”   “滚滚滚!”听到他又提起那没羞没臊的事,风知意赶紧没好气地推开他,“药在书房的书桌上,那个压着一幅画的小药瓶子里。”   孟西洲这才把她放回床上,起身去书房里拿了药来跟她确认,“宝贝儿,你看看是这个吗?不要搞错了。”   风知意睁开眼确认了一下,点头,“是这个,让他吃了就行。”   “好。”孟西洲把药瓶塞进口袋里,不放心地叮嘱她,“粥温在锅里,羊奶温在暖壶里,水煮鸡蛋……”   “好了,我知道了!”觉得没脸见人、整个人藏在被子里的风知意伸出手来推他,“你快去上工吧,让我自闭会。”   听她这话,孟西洲知道她这是羞臊劲儿还没缓过来,俯身垂首,轻笑不已地拿着她的手亲了亲,才心情愉悦地去出门上工。   ——   怕那药有什么副作用,风知意就让孟西洲关注了一下陆佳良服药之后的反应。   可好几天之后,却一直没见许家有什么动静,风知意在某天晚上入睡之前就忍不住问,“那药没用吗?”   “陆知青说有用的。”刚完成一场情事,孟西洲餍足地从后面抱着她蹭了蹭,轻轻抚着她肚子,“而且现在他也没有什么副作用……哎?!宝宝动了一下!刚刚好像踹了我一脚。”   风知意听他惊喜的声音,莞尔,“他/她上周就会动了。”   孟西洲激动地爬起来,凑到她肚子跟前亲了亲,“听说胎教要从胎动开始,我跟孩子说说话,让她早点认识爹的声音。”   风知意看他热情地开始对着肚子说要给孩子买小裙子、买好看的头花,让孩子再踢他一下,好笑地道,“你怎么确定是个女孩儿?”   “这还用说嘛!”孟西洲一脸的理所当然,“不是说酸儿辣女吗?你这么喜欢吃辣的,咱们宝宝难道不是个女孩儿吗?”   “还有这种说法吗?”风知意一愣,“我也不知道。”   她确实不知道孩子是男是女,其实两三周前,孩子就可以查性别了,但她当成这是上天赐给她的礼物,她想出生那天再拆开惊喜,所以就没想过提前查探。   反正是男是女对她来说,都可以。   不过,风知意个人是比较倾向于想要个女孩的。   他们风家历届家主都是女性,而且男性普遍又渣又怂,从她祖父、到她父亲、到她弟弟,还有几个叔叔伯伯,都又渣又孬得她恨不得亲手宰了的那种。   所以,她对他们风家的男性是有些嫌弃的。   但是,这个时代的人好像都比较喜欢男孩?   这样,风知意不得不顾及孟西洲的想法,“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女孩!”孟西洲喜爱不已地亲了亲她肚子,毫不犹豫地说,“想想跟你长得一样的小女孩,我肯定能疼到心坎里去。”   听他这么说,风知意倒是有点感兴趣孟西洲小时候是怎么样的,“那跟你一样的小男孩呢?”   孟西洲顿时想了想自己小时候,猛地一个冷激灵,顿时十二万分地丑拒,“咱们还是别作这种设想了。”   风知意立马乐了,“你小时候咋了?很丑吗?不能见人吗?跟我说说你小时候怎么样的?”   黑历史绝对不能暴露,孟西洲讨饶地抱着她亲,岔开话题企图蒙混过关,“哎我们刚刚不是在说陆知青的事吗?他说那药效挺好的,也没有什么不良反应。”   风知意看他十分抗拒地不想提起,知趣地没刨根问底,想起之前被胎动岔开的话题,继续纳闷地问,“那许家怎么这么风平浪静?”   按理说,陆佳良不行了,那许家还不闹翻了天啊?她不觉得,许家会为陆佳良考虑遮掩。难道是,“许家还没发现?”   “发现了,”说起这个,孟西洲神色有些古怪,“就是因为许家不再逼着他圆房,陆知青现在轻松得整个人走路都带风。”   真没见过男人不行了,还这么轻松愉快的。   风知意:“……那许家不吭声,这是咽下这闷亏?”   就为了那所谓条件好的家世?连女儿一辈子的幸福都不管了?要不要这么夸张?   孟西洲也搞不懂,“谁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可一个多月后,许荷香被传出有孕的消息时,风知意和孟西洲顿时就明白了许家是怎么想的。   风知意简直被许家这骚操作给惊得目瞪口呆,“我去!许家这么没下限吗?!”   孟西洲看她惊得手里正欢快啃着的玉米都掉了,好笑地帮她捡起,丢给一旁的大鹅子吃。然后去抱起她,让她坐在自己怀里,轻抚着她的背,以免她被惊着了。   不过说起这个事,孟西洲的神色也有点一言难尽,“我这几天上工,看见陆知青的脸都绿了。”   虽然说吧,不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妻子,也不是他认可的妻子,但在法律上毕竟顶着他妻子的位置呢,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给他戴绿帽子,是个男人都没法接受吧?   “陆佳良他怎么说?”风知意又拿起桌上煮好的一根玉米继续啃,她最近口味一天一变,今天就特别想吃玉米,所以孟西洲就给她煮了几根,“他不是现在不行了吗?许家是怎么跟他交代这事的?”   风知意真的是给予陆佳良十二分的同情,这何止是脸绿啊,这简直是整个人都绿了啊!   可能是风知意夫妻俩是知道他不是真的不行的知情人,也可能是这个事儿憋在心里需要有个人倾吐,所以陆佳良倒是没有对孟西洲隐瞒。   “他说,许家嫌弃他不行,说是特意帮他借了个种,既帮他遮掩他不行的事实、保留了他的面子,又给他生个免费儿子,他该对许家感激涕零。”   “我滴个妈呀!”风知意三观都有些崩裂了,嚼着糯香的玉米继续问,“那个许荷香呢?她是怎么想的?她不是贞洁烈女吗?之前陆佳良就那么碰了她一下,都要死要活的,现在居然能堂而皇之地跟丈夫以外的男人生孩子?!”   孟西洲也略微讽刺地笑了一下,“有些人羞耻的底线和操守,真的不比畜生高级多少。”   风知意:……你这话有点狠。   “那陆佳良就这么默认了吗?”风知意自己啃一口玉米,还塞给他嘴边。毕竟这事儿爆出来之后,也没见陆佳良反驳。   “嗯。”孟西洲顺从地也啃了一口,“他说这样也好,等到以后回城,他可以理直气壮地离婚。”   风知意有点不可思议,“可回城现在还是没影儿的事呢,那他就这样帮别人养几年得孩子吗?许家赖上他,不就是看中他家里老给他寄的那点东西吗?”   “这个他没说。”孟西洲也没兴趣打听得那么详细,“不过是个男人,应该都不会吃这种王八亏吧。”   风知意微微点头,对许家简直是叹为观止,“许家这操作真的是太……牛逼了!而且是不作不死。这简直是把自己闺女的一生给毁了。”   这可不是贞洁不贞洁的问题,这是人品渣的问题。敢有这样的骚操作,以后谁敢娶那个许荷香?就算嫁得出去也嫁不到什么好人家了。除非是那个孩子的父亲。   不过,明知对方有丈夫,还跟对方生孩子,这种男人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人。   想到这里,风知意问,“那孩子的父亲是谁?”   “不知道,陆知青没说。”孟西洲猜测,“估计他也不知道,可能也不想知道。”   风知意想想也是,微微点头。   孟西洲看她啃玉米啃得欢快,小心翼翼地揽着她腰笑道,“你口味一天一个变,明天是不是该喜欢吃藕了?”   风知意听得想起来,“明天大队里挖藕了是不是?”   孟西洲点头,“你挺着个这么大的肚子,明天就不要去看热闹了。”   风知意低头看了看自己五个多月的大肚子,“可我想去。我这个时候的胎稳着呢,你晚上那么折腾我都没事。”   闻言,孟西洲立马顺着杆儿往上爬,“那你晚上让我折腾一下,我就让你去。”   风知意顿时把手中的玉米糊他一脸,“你个臭不要脸的!”   “嗯,要脸做什么?”孟西洲淡定地扯下玉米啃了一口,笑嘻嘻地道,“我要媳妇儿就行了。” 第108章 出门   挖藕这天,前面挖上交给公社的藕,风知意没去看。她打算等各家可以去挖剩余的时候,再去围观。   被分派到挖藕任务的孟西洲不放心她,还特意跑回来接她过去,“大家都泥糊糊的,有什么好看的?”   “我呆家里都一个多月没出过院门了。”风知意一手撑着腰、一手扶着肚子被他扶着往外走,“现在大队里好不容易有公共的活动,你还不让我出去晃晃啊?犯人都还有放风的时候呢!”   “外面有什么好晃的?”孟西洲不以为然,“村子里又脏又破又灰扑扑的,哪有咱们家这小院干净舒适好看?”   “再舒适好看的环境,呆久了也无趣了。”她每天一个人呆在这方寸之地转来转去,已经有些闷得慌了。看他还想说什么,风知意抬手打断他,“好了,你不要婆婆妈妈唠唠叨叨了,我今天就要出去转转。”   孟西洲只好咽回想劝她回去的话,“那一会你不要往人多的地方凑,尤其是有小孩的地方,他们喜欢跑来跑去地乱撞。”   “嗯,我知道。”风知意在踏出院门之时脚下一顿,警惕地左右看看。   孟西洲见此好笑,“你干嘛呢,像做贼一样。”   见左邻右舍都没人,风知意放心地踏出院子,“还不是你犯的蠢,说那什么是我抓挠的,我这不是怕被人逮着笑话嘛!”   孟西洲好笑地关好院门,过来扶着她走,“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你还惦记着呢?”   “那种事,不得记住教训一辈子啊?”风知意轻嗔了他一眼,“敢情尴尬的不是你是吧?站着说话不腰疼。”   别看这地方貌似保守,但结了婚的大婶子小嫂子之间私下说话,那可是很劲爆的,有时候能把人臊得脸皮都捡不起来。   孟西洲看她实在介意,就实话实说,“其实之前我是逗你玩的,我哪会真把咱们夫妻之间的事公之于众?”   风知意一怔,简直气噎,“你!”   居然是骗她的?还害她尴尬那么久也不说实话,风知意顿时就没好气地轻拍他,“说!你嘴里还有没有一句实话了?!”   孟西洲笑,任打任骂地讨饶。   两人一路笑闹地走出巷子,突然一句声音幽幽的招呼落了过来,“陈知青。”   两人一顿,风知意抬头朝前看去,乍看之下,见是个穿着颇为体面的中年妇人走过来,但依稀有点似曾相识的痕迹,仔细辨别了一下,才发现眼前这个一脸沧桑苦相、看着足有四五十岁的中年妇人,居然是方小芳!   想起前两年还是青春活泼、朝气蓬勃的明朗少女,再看看眼前这个一脸暮气沉沉、少女该有的灵动已经被一身庸俗给埋藏掉的妇人,这变化着实有点大,风知意愣了一下,才神色淡淡地客气,“有事?”   至于方小芳为何会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内,就变成这样,风知意一点都不想知道,也不关心。   见风知意语气漠然疏离,好像她们不曾相识要好、好像也没把她飞黄腾达看在眼里,方小芳停在他们一米开外处,目光复杂地看着越发柔美轻灵的少女,“听说你结婚了?”   说着,目光往下移,落在她的大肚子上,眸色惊讶、羡慕又阴郁,“肚子都这么大了?”   风知意不觉得她跟方小芳还有寒暄往来的必要,看了孟西洲一眼,孟西洲会意地扶着她绕开方小芳就走。   方小芳愣了愣,随即紧走两步追上去,“陈知青,不认识我了吗?我是方小芳啊!”   随即想起什么,低头看了看自己现在的穿着,有些矜贵地拂了拂袖子,有些故作平易近人地笑道,“我变化是不是有点大?嗐,其实我还是……”   “方小芳,”风知意停下来不耐烦地打断她,语气陌生而又冷然,“自打你把臭蛇蛋的蛋液、往我手上抹的那一刻起,你觉得我们之间还有认识往来的可能吗?”   方小芳一愣,随即脸色一白地微微后退一步,“你、你知道?!”   风知意无趣地嗤笑一声,“怎么,这害人命的事,你是不是打量着我不知道、我也没出啥事,你就可以厚脸皮地装作若无其事?”   方小芳脸色一白又被这话给羞得涨红,“我、我……”   风知意没兴趣听她为自己解释开脱什么,语气冷淡地警告,“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   她真是搞不懂这些人,既然能做出伤害对方的事,那不就是做好了彼此敌对的准备吗?为什么还可以若无其事地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当她是没有感情、没有自尊的工具人吗?想要好就要好,想背叛就背叛?   看方小芳居然还一脸受伤的表情,风知意真是不耐烦地轻嗤翻白眼,跟孟西洲携手一块离开了。   走远了些后,孟西洲不放心地仔仔细细看着她的神色,“你没事吧?”   风知意一怔,有些莫名其妙,“我有什么事?”   孟西洲是觉得,“你在大队里,难得有玩得要好的朋友,我这不是怕你难过伤心吗?”   “玩得要好?我跟方小芳?”风知意轻哂地笑了笑,“那还够不上。只是我一来这里时,王队长看我不通农事,就经常安排她带着我一起干活。这一来二往的,就比较熟识罢了。那时候没有利益冲突,性格也还算合拍,自然就相处愉快。”   孟西洲听得了然地微微颔首,“那怎么着,也算相处两三年了,如今这样就算不是反目成仇,也成了陌路,你会觉得遗憾难过或者惋惜吗?”   风知意想了想,微微摇头,“不会。人和人之间,立场变了、利益冲突了,彼此间的关系会改变也是正常。这世上的事,不管是感情还是利益,就像是这日升月落,会阴晴圆缺,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只要看得通透,就拿得起、放得下,没什么值得悲秋伤春的。”   那说到底还是没有过心,孟西洲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沉吟了一下,大概是最近的浓情蜜意让他有了底气问,“那我呢?如果咱们有一天立场有冲突了,你会不会直接把我丢掉,说不要就不要了?”   “你?”风知意侧首睨他,想着两个人不可能完全没有矛盾的时候,想着真有那一天该怎么处理?   孟西洲见她看过来的眼神从笑盈盈的温柔逐渐变得清冷,哪怕只有一点点,他也受不了,立马没原则地连忙投降,“没有冲突!我的立场永远跟你一样,你的利益就是我的利益,咱们永远不冲突!你不要设想了,咱们没有那个如果!”   风知意听得“噗嗤”轻笑,然后温柔而又认真地反握住他的手,“你跟别人不一样,我永远不会不要你。如果有矛盾、有冲突,我会尽量去理解、去包容。如果是严重到不可原谅的背叛和谋害,那我就宰了你,然后给你殉情,咱们死也不分开。”   孟西洲听她温温柔柔地说着这狠绝的话,怔了怔,然后蓦地笑了,惊喜而又动容地俯身轻轻抱住她,低声在她耳边欢呼,“宝贝儿我太喜欢你了!”   听他像孩子一样发自内心的欢呼,风知意笑,轻轻推开他,“这在外面呢,注意点。”   孟西洲直起身,扶着她继续走,“就是顾及在外面,不然我早就抱着你亲了。”   风知意嗔了他一眼,“还有一点,我不接受变心。虽然说,对人的喜欢,有时候也会像口味一样会变。但在我这里,我不接受,这是我的偏执,你最好早有心理准备。敢变心,我就打死你!”   “嗯。”孟西洲扶着她手的手轻轻跟她十指相扣住,眉目温柔地含笑道,“我也不接受变心,咱们一辈子都不要变,哪怕你变成了我最不喜欢吃的芥末味,我也要天天吃。”   听他这形容,风知意哭笑不得,“你才芥末味!”   孟西洲却认认真真地跟她商量,“那我以后变成了你最讨厌吃的苦瓜味,你也不要嫌弃。”   风知意听得失笑不已,“说不定以后,我就喜欢吃苦瓜呢!”   孟西洲想了想,认真点头,“对!以后我媳妇儿变成什么味,我就喜欢什么味,我的口味不许有意见!”   风知意顿时乐得不行。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地来到荷塘边,荷塘边上已经热热闹闹地站满人了。   孟西洲挑了一处人少的地方,跟带娃出行一样,把身上背着的软垫、水壶一一拿下来,把软垫搁在平坦的大石头上,扶她坐下,“你就坐在这里看,等下开塘了,我会来这附近的泥塘里挖。这边泥鳅黄鳝多,我多抓点,回去给你炖豆腐吃。”   “嗯。”风知意点头,还不忘交代,“你把驱寒姜汤再喝点。”   “好。”孟西洲喝好姜汤,那边大队长一声口哨,站在荷塘边等着人,就蜂拥地冲下池塘里了。   孟西洲倒是不紧不慢地拿起篓子,俯身凑过来亲了她一下,才道,“我去了?”   风知意微微点头,“小心点。”   孟西洲这才拎着篓子,朝荷塘走去。   岸上已经没几个人了,风知意看了一会觉得无聊,就站起来走走,走到路边的时候,突然感觉身后有一阵疾速的气流涌来,就迅速地往旁边一闪——   然后,一个身影就擦过她身边,“噗通”一声,栽进了路边的水沟里。   就是因为这路边跟荷塘隔了一条不小的水沟,这边人就少,所以孟西洲才安排她坐在这里看的。   倒不料,居然有人想把大肚便便的她推进水沟里?   风知意目光微寒地移至水沟里,看到在水沟里扑腾的,居然是个四五岁的小孩?!   风知意愣了愣,皱眉,刚想用异能操纵水草把孩子送上来,就有声音冲过来叫到,“哎呀!不好了!有孩子落水了!”   然后扑通跳下水沟,没一会,在大家围过来时,把孩子捞了上来。   因为那孩子跌下去还不到三秒,那人就跳下去了,所以孩子倒没怎么淹着,只是被水呛了几口,上岸之后,咳咳了好几声之后,才“哇”地一声,指着风知意大哭,“你个坏女人!推我下去!我要告诉我娘!”   这指控,让众人顿时惊讶地看向风知意,“陈、陈知青,你、你怎么推一个孩子下水呢?”   风知意抬眼,看到孟西洲着急忙慌地飞奔过来,挤开人群,想抱她又见自己浑身双手都是泥,只好缩回去,站在一旁干着急地问,“怎么了?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撞到你了?”   “没事儿。”风知意安抚了一下他,然后目光凉凉淡淡地看着那哭得眼神有些心虚闪烁的孩子,“谁教你这么说的?”   她可以从气流涌动确定,这孩子不是奔跑间无意中撞到她的,而是特意想推她下去。这推她不成,却想反咬她一口?   若无人唆使,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哪会这些?   众人又狐疑地看向孩子,实在是风知意在大队里一向与世无争,对孩子又尤其和善,根本就像是会无端推孩子下水的人。难道是这顽皮孩子在扯谎?   可那孩子不知是不是被吓得心慌,还是年纪小不知道该怎么办,急得“哇哇哇”地嚎啕大哭,胡搅蛮缠地硬是咬着风知意不放,“就是你推我的!就是你推我的!”   风知意微讽地轻嗤,“我推你?我为什么推你?你是谁?我认识你么?我为什么碰一个脏兮兮的小孩,去脏了自己的手?”   这话虽然说得不客气,但众人看了看风知意莹白如玉的手,再看看脏兮兮的孩子,哪怕洗干净了估计也挺磕碜的,都深以为然地点头,“是啊!陈知青她没事推你干嘛呀?她都不认识你。你该不会是自己不小心跑着跌下去,怪人家陈知青吧?”   孩子哪懂这个,慌得嚎啕大哭不止,就是一口咬死是风知意推的他。   众人见没法问清孩子,就问风知意怎么回事。   风知意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我站在路边上看挖藕呢,就感觉有人要撞过来了,我就往旁边让了让,然后这孩子就掉了下去。”   “小宝!小宝!”话刚落,一个应该是从泥塘里刚爬出来的妇人慌张叫着,一身是泥地跌撞冲过来,“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那孩子见到妇人,“哇”地一声哭得更大声地冲进她怀里,哭着指着风知意告状,“娘!她推我!她推我下水沟里!”   妇人扭头一看,看到风知意一怔,随即一怒,“陈知青?!你怎么这么坏心眼呢!你这么大的人,居然去害一个孩子?!你也是有孩子的人!你就不怕你的孩子遭报应生不出来吗?你就不怕……”   “啪!”一记重重的耳光打断了妇人恶毒的诅咒,孟西洲直接一巴掌给她甩得重摔在地,犹若阎王般地死瞪她,“你再敢乱说一句,我就让你的孩子遭报应!让你全家遭报应!”   当场气氛一阵死寂,看着突然满身戾气黑暗的孟西洲爆发,众人吓得噤若寒蝉,就连孩子的嚎啕大哭也吓得戛然而止。   风知意微微上前一步,拉了拉仿佛陷入黑暗深渊里的孟西洲,目光幽凉地盯着那孩子,“对!谁敢乱说瞎话,就会遭报应、会烂嘴巴变成哑巴!”   那孩子吓得猛地捂住嘴!   这下众人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顿时小声噫嘘一片。   被打蒙的妇人回过神来,看众人的眼神嫌弃鄙夷地看向她孩子,转眼看到自己孩子捂嘴害怕的样子,顿时被打肿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赶紧扯起孩子就想溜走。   风知意声音淡淡地响起,“这是许二家的人吧?你们这找茬上来,是要还我手表吗?”   没错,风知意看到那妇人,才犹稀想起这好像是女主许梨香她娘。这孩子,应该就是四年前出生的她弟弟了。现如今,应该是虚岁五岁。   妇人神色僵了僵,闷声闷气地无赖道,“那是我闺女欠你的,你找她要去!”   说着,就拉着孩子赶紧走。   风知意嗤笑了一声,看着他们快步离开的背影,淡淡的嗓音透着一股寒凉,“这么小的孩子,就会栽赃污蔑,这就是你家欠债不还的报应吧,坯子都坏烂了。”   妇人的背影顿了顿,还是拉着孩子一言不发地走了。   众人看了看浑身戾气好像很不好惹的孟西洲,有些避讳地赶紧都散了。   跟风知意有面子情的,讪讪地提醒她大着肚子注意一点这跑来跑去的皮孩子,别被撞着了。不然那么小的孩子,都没处说理去。   风知意微笑跟他们道谢后,拉了拉还仿佛陷入魔怔、眼眸暗得无光的孟西洲,摸到他没有沾泥的手臂冰凉一片,心中一紧,赶紧关切地安抚,“没事了,我没事的,你别担心。”   孟西洲眼眸微动,目光定焦在她脸上,这才一点点地褪去浑身的黑暗和戾气,伸出手,想抱她却看到自己满手的泥,只好缩回来,“我去洗洗,送你回去。”   风知意看他情绪很不对劲,就点头,“好。”   待两人回到家,坐在院子里的吊篮里,风知意才抚着他脸问,“怎么了你?”   孟西洲轻轻地搂着她,神色温软地把头搁在她的颈脖蹭了蹭,“有点被吓倒了。”   “吓倒什么?”风知意微微笑道,她就算现在大着肚子身子不轻便,但用异能护着孩子的话,以她这几年刻意练出来的身手,一挑五个壮年男都不是问题,小小的孩子怎么伤得了她?“我又不是没有分寸的人,怎么会被别人撞到?”   “不是这个。”孟西洲微微摇头,感觉把她揽在怀里才安心,声音轻轻地说,“我是听说,女人生孩子不亚于去鬼门关走一趟。她那么诅咒你,我当时杀了她的心都有。”   因为对方,激起了他深埋在心中的恐惧。   原来是这个,这家伙是不是一直悄悄地担心着?风知意心疼又柔软地也抱着他,轻轻安抚他的背,“我不会的。我现在身体很好,孩子也很健康。而且我是会医术的呀,等生产的时候,我知道该怎么顺利平安地生下孩子。”   说着,风知意双手捧起他的脸,额头抵着他的额头,“我保证,我跟孩子都会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你相信我,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看着她温柔沉静的眼睛,孟西洲惶恐不安的心慢慢地安宁下来,微微点头,“嗯。”   然后亲了亲她,还是有些心有余悸地把她温柔地拥进怀里,“我不求别的,只求你跟孩子好好的就行。”   风知意侧抱着他的腰,贴耳听着他慢慢沉稳起来的心跳声,“会的。”   孟西洲抱着她温声商量,“那你以后就不要出去了吧?外面不知道是人是鬼的东西太多,我实在不放心。”   想起那孩子背后不知是被谁唆使的,孟西洲眸色就沉了沉,他不怕恶意明着来,就怕无心被有心算计,更怕恶意伪装成好意靠近。   “可过两天该分粮了吧?”风知意觉得完全不出去不现实,她自己也不畏惧什么,“分粮的时候,我总得到场吧?”   孟西洲笑,“你今年才赚几个工分呀?我去帮你领了就是了。”   风知意想了想,她今年本来就回来得晚,三月底才回来,才干了半个多月的活,又跑去了京市让孟西洲见爷爷。然后回来领证,新婚被孟西洲压着休息了一个多礼拜。一个月后又有了孩子,就一直歇到现在。   这么算下来,她好像确实没几个工分,“我今年赚的工分,好像严重养不活自己呢!又要欠大队里的工分了。”   “不会,我养着呢!”孟西洲解释,“我们现在是一家的了,王队长会给我们放在一块算的。我今年赚的工分,应该够我们俩的基础口粮。等明年多个孩子的话,可能就不够了,有点愁。”   他那“有点愁”的话说得甜蜜无比,听得风知意忍不住掐他,“装模作样!”   孟西洲笑,“我是说真的。明年等孩子出来之后,我就需要出去跑跑了。不然,光靠在地里刨食的话,养不好你和孩子的。”   今年他新婚,媳妇又马上怀了孩子,所以他才舍不得离开,就推了好几次老首长的任务。但从明年起,他就要好好地出去工作养老婆孩子了。   “嗯。”风知意也没说自己能养活自己的话,不干扰他的规划和决定,“你今年推了那么多次老首长,他会不会不要你干活了?”   “没事。”孟西洲本来就没把老首长当做依靠,“他那边若不需要我,我可以自己出去跑。之前帮他跑的时候,我弄了几条自己的人脉。现在可以小打小闹地赚个奶粉钱没问题,要是以后环境好了,我就可以把你和孩子养成两个公主。”   风知意笑,不知是不是他感觉敏锐,总觉得他好像能预料到以后环境会变好一样。   “那分山砍柴呢?”风知意又想起分完粮之后,就该分山了,“我都好久没去过山上了,今年山上那些野菜野果什么的,我都没摘着多少。”   孟西洲看着她好像吃了大亏一样的表情,失笑,“你之前不是老拿糖果饼干跟村里的孩子们换野菜野果?夏天你还换了知了猴和大青虫是不是?别以为我不知道。”   风知意:“……那是换来的,哪有自己摘来的香。”   “行吧。”孟西洲知道这是她的兴趣,“那明年你就可以继续去山上耍了,眼下你这大肚子,还是不要去了。”   “那分山砍柴你就一个人去吗?”风知意问,“你忙得过来吗?”   “可以的,咱们两人加起来顶多二十几棵树,我多跑两天就是。”孟西洲轻轻抚着她的肚子,“你就留在家里好吗?想要什么我给你弄来。”   风知意看他实在不放心的样子,勉强点头,“好吧。”   可她不再出门,却有人找上门。   两天后分完粮,两人正在家里储存粮食,就听到院子外有人来访喊陈知青。   风知意听着是方小芳的声音,有些反感地蹙眉,“我上次的话说得不够清楚吗?她还来干嘛?”   最讨厌这些该断不断的人了,既然准备做仇人,就不能干干脆脆的你死我活?   “没事,”孟西洲安抚她,“我去打发了她。”   “嗯。”风知意也不想去面对方小芳那心跟脸都面目全非的样子。   孟西洲来到院门口,看到方小芳提着一看就不菲的礼品,有些讪讪地熟稔笑道,“陈知青在家吗?”   “你听不懂人话吗?”夫妻在一起久了,大概会彼此同化,孟西洲现在说话的用词、语气以及神色,都不由地朝着风知意靠近,“她不是让你不要出现在她面前吗?”   方小芳本来就勉强扯起的笑意僵了僵,“我是来道歉的。”   “道歉?”孟西洲目光冷然,神色嘲讽,“你都几欲谋害她性命,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就能抹掉你的罪恶不成?”   他其实看得出来,跟方小芳反目成仇或者陌路,他媳妇儿就算嘴上说不在意,但心底还是有些轻叹的。大概是这样的伤害遭受多了,心才渐渐地漠然通透。   所以他媳妇儿再能想得通、再刀枪不入,他也不希望她再遭受一次这样的伤害,哪怕这伤害对她来说微不足道。   方小芳提着礼品的手紧了紧,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唇,“我知道,她不会轻易原谅我。但是,那真的是我一时想岔了。我们好歹两三年要好的情分……”   “情分?!”孟西洲冷笑,“你还好意思提你们那两三年的情分?两三年的情分就是让你暗下黑手?你知不知道,你们这两三年的情分,救了你一条命?”   “啊?”方小芳猛然抬头看他,“什么意思?”   “她重情重义,你谋害她,她念着你对她的那点情分,饶过了你一条性命。”孟西洲最了解他媳妇不过,他媳妇儿为什么会放过方小芳对她的谋害?就是看在当初方小芳带她干活以及这几年也待她不错的份上,“所以你们这两三年的情分,在她这里,已经抵掉了你一条命,是一丝都不剩了,希望你能有点自知之明!”   方小芳的脸色白了白,“她、她是这么跟你说的吗?”   “不用她说,我懂她。”孟西洲这点自信还是有的,“而且,我们夫妻一体,她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而我的意思就是她的意思,明白?”   方小芳想了想,还是有点不甘心,“不管她原不原谅,我都想给她道个歉。”   “不用。”孟西洲冷然拒绝,随即嘲讽地笑笑,“道歉是假,有求于她才是吧?真不知道你们脸皮怎么就这么厚!”   被这么不客气地戳穿用意,让方小芳顿时脸上有些挂不住,她回来梦庄大队,确实是有事来求风知意帮忙的。但没料到,她做得那么隐晦的事,被她识破了。她原本以为,她们还是好朋友来着。   孟西洲看她被他说中的样子就忍不住冷嗤,“以后,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让她糟心。不然,就算她放过你,我都不会。”   自认为在村子里已经高人一等的方小芳就有些不服气,本想骂他你这个地主崽子算老几,可一抬头却见他目光黑沉沉地凶戾着,像一头噬人的猛兽,顿时被吓一跳,心悸冷汗得赶紧扭身就走了。   孟西洲眯眼看着她仓惶败走的样子,怕她不死心,折回屋跟风知意交代,“明天我去砍柴不在家,无论谁来,你都不要让她进门。”   他怕方小芳自己进不来,找别人来曲线救国。   风知意拿着木臼正在捣芝麻的手一顿,“你说方小芳?你没跟她说清楚吗?她还会上门?”   “说清楚了。”孟西洲继续把粮食分类地储藏进橱柜里,“但耐不住有些人就是脸皮厚!更何况,她应该是有事想求你帮忙,更会厚着脸皮来了。”   “哦。”风知意对方小芳想求她什么事一点都不想知道,所以问都没问,反正她又不会帮忙,“放心吧,我有分寸。”   “嗯。”孟西洲整理好粮食,回头看她还感兴趣地捣臼着芝麻,去接手过来自己捣着,“今年咱们分到了一点糯米,想吃糍粑吗?”   “那是啥?”风知意表示没吃过,其实这里很多小吃她以前都没吃过,不知道是不是传承断链了。   “就是用糯米蒸熟做的一种食物。”今年分到的芝麻,看她馋芝麻的香味,孟西洲就把芝麻炒香了捣成粉末用白糖拌着给她吃,“用糍粑蘸着这个芝麻粉吃,会更好吃。”   风知意眼睛晶亮地忙点头,“好!”   孟西洲笑,“那等我这几天砍完柴,就做给你吃。”   “行!”风知意应下。   第二天,大队里分山砍柴,孟西洲去山上忙活了,果然又有人登门造访。   不过倒不是方小芳,而是江妙妙。   风知意有些讶异,但还是请她进来,倒了杯果茶招待她,“这是夏天院子里那棵桃树吃不完的桃子做成的果茶,味道还不错,你试试。”   江妙妙坐在葡萄架下的暖阳里,看着她这个冬天都还绿意盎然的院子,有些羡慕,“难怪周曼曼老说你这里是世外仙境,看来你过的果然是神仙般的日子,难怪状态这么好。”   风知意笑笑,倒是懒得跟她转弯抹角,“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不觉得,她在江妙妙的婚礼上,对她说了那么一句话,对方就把她当成知心朋友来找她唠嗑了。   江妙妙抿了一口果茶,有些不自在地道,“那个、我婆婆,就是王婶子,让我找你看看,我这肚子还没动静,是怎么回事?”   风知意:……怎么个个都来问她怀不上孩子的问题?她又不是妇科圣手。   “你不是结婚才两个多月?”风知意有些讶然,看她这样子,是已经认命或者想通、决定跟王有志好好过日子了吧?“这么急作什么?孩子也是需要缘分的。”   “我倒是不急,”江妙妙有些尬尴地低头喝了口茶遮掩,“就是我婆婆她,他们那一辈的人嘛,就是急着抱孙子。看你一个多月就怀上了,陆佳良他媳妇也一两个月就有了,就有点坐不住。”   风知意理解地微微点头,伸出手,“那我给你看看吧。”   就算不看在江妙妙的面上,也看在王队长王婶子的面上。   江妙妙赶紧伸出自己的手腕,搁在桌子上让风知意把脉。   风知意给她用异能查探了一下,收回手道,“你有点宫寒,怕是确实不易有孕,我给你开个药膳方子调养一下吧。”   江妙妙一愣,没想到自己还真的有问题,忙点头,“那谢谢你了!”   “没事。”风知意回屋拿纸笔,尽量写了一些现在条件可以办得到的药膳方子递给她,“可以的话,你最好还是上医院检查一下,看看能不能遵医嘱吃了些药,那样可能会好得快一些。”   她可不敢给人开处方药,万一吃出什么问题,怪在她身上,那就麻烦了。   江妙妙道谢接过,“好,谢谢。”   风知意看她还没有告辞的意思,就问,“可是还有什么事?”   江妙妙听到这话怔了怔,随即蓦然地笑了笑,“你这话怎么跟赶客似的。”   风知意淡淡挑眉,不置可否,她是真不觉得她和江妙妙若没事的话,会有话可说。   江妙妙看她不接茬,只好缓了缓神色直言道,“你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了,这次大学名额竞争会很残酷激烈,所以才早早地退出了竞争?”   “没有。”风知意不意外江妙妙也看出问题来了,不过,她倒不是怕竞争激烈残酷,“我是真的不需要这大学名额,才自动弃权的。”   江妙妙双手捧着微暖的茶杯,看了看她的大肚子,想想也是,“也对,你这样子没法去上学。”   之前没大学名额这事时,大家都安安稳稳地相安无事。可如今这大学名额一出来,知青们就相继出事。   谁都不是傻子,自然都看出了有问题。   可惜,她察觉到问题的时候太晚了。   如今她现在这境地,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就像眼前这人所说的,婚姻是好是坏,得靠自己经营。   但是,背后害她的人,她也不想放过!   而且,她总觉得风知意看出来了一些猫腻,就忍不住跟她打听,“你说,那个在背后搞鬼的人,究竟是谁?”   现在知青点愁云惨雾,各怀鬼胎、各自提防,她看没倒霉的那几个人,谁都像。   风知意抬手低头喝了一口茶,“不知道。”   她跟知青点那些知青谁都说不上熟悉,她是真不知道,而且她也不关心。   江妙妙看了看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寡淡神情,噎了噎,轻吐出口气,有些感慨道,“别人都说我高傲冷淡不近人情,我看你性子温温和和的,其实骨子里才是真正的傲然冷淡又凉漠。”   他们这些知青友好互助、相亲相爱的时候,风知意漠然旁观,不羡慕不参与;现在相互残杀,她也一脸平静,不笑话、也还是不参与。   风知意不置可否。   江妙妙也不介意,她就是心有感触地感慨一下,随即想起害她至此的人,目光幽幽地看着阳光倾洒的虚空处,“大概,名额落在谁头上,谁就是那个搞鬼的人吧。”   她就等着最后的结果出来。 第109章 名额   大学名额的投票推选,定在冬至这天。   全大队里,十八岁以上有投票权的、除了不便出行的老人,都要去,窝在家里不出门的风知意也不得不到场了。   更何况,在社员眼里,怀孕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哪有出不了门那么矫情的。   最重要的是,又在家里窝了大半个月,风知意也想出门晃晃、换换视野了。   吃过早饭出门前,孟西洲给她套上手套、戴上帽子、围上围巾……见他还要给她裹上军大衣,风知意忙推拒,“不要了不要了,再穿我要走不动路了。”   她肚子现在大成了一个沉甸甸的“大球”,穿了棉裤棉衣,整个人就显得臃肿又笨重。若再穿上这么大一件军大衣,不用异能她感觉自己恐怕都撑不住。   孟西洲看了看外面那毫无温度的森白阳光,和到处白皑皑的积雪,以及挂在屋檐下丝毫不见融化的冰棱,“现在气温这么低,你才穿了一件毛衣一件大袄就行了吗?”   “行的行的!”风知意怕他不信,还把手塞进他的手里,“看,我手很热乎是不是?”   孟西洲轻轻捏捏她的手,确实柔软又热乎,“可这是在屋里,外面那么冷,都滴水成冰了。”   他看她在屋里不喜欢穿得笨重,怕冷着她,可是在屋里搁了好几盆炭火,烘得屋子里暖烘烘的。   “放心吧,孕妇体温高,不怕冷。”其实这里冬天确实很冷,但风知意不想穿得那么笨重,所以她里面穿了特制的保暖内衣,她是真不冷。   孟西洲不放心,还是把军大衣拎在手里,带上生姜茶、暖手壶,扶着她跟个笨企鹅似的,“咯吱咯吱”地踩着雪,来到了大食堂外的晒谷场上。   “现在不用走路了,把这个披上。”孟西洲抖开军大衣,把她整个人给裹住了。   李燕华他们正好赶过来,看到她被裹得只剩下一双清泠泠的眼睛,顿时都忍俊不禁,“你怎么穿得这么多啊?裹得整个人都快不见了。”   风知意瞪了孟西洲一眼,笨拙地动了动,“还不是他,非要给我裹这么多。”   李燕华打趣她,“大概是有一种冷,是你家男人觉得你冷。”   风知意扭头问她身边的男人,“你觉得我冷?”   孟西洲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从后面拥住她,顺便把军大衣拢拢严实,俯身在她耳边轻声低语,“你若站得累的话,靠着我就好。”   李燕华等知青见此,忙借口说去做竞选准备,都赶紧走了,这狗粮他们不吃。   正好这会大队长也来了,风知意舒坦地整个人倚靠在孟西洲怀里,看着大队长上台说了下今天开会内容,不意外就是大学名额投票推选的事。   听到参选名单里还有陆佳良、江妙妙、陈素素几个人,风知意一愣,“嗯?那几个人怎么还可以参选啊?”   “他们又没有什么原则上的错误,当然可以。”孟西洲轻轻环着她的大肚子,“只是,他们已经成了村里的女婿和儿媳,村里人是不会投他们票的。不然,就是得罪那些娶了或嫁了知青的当地家庭。为了那些外来的知青,谁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得罪自己本村的人?”   风知意恍然地点点头,这也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被淘汰,难怪陆佳良和江妙妙都被人设计在这里嫁娶。   大队长说完规则,就开始投票。风知意和孟西洲两人都弃了权,窝在角落里偷懒。   只是等唱票的时候,意外地发现陈素素的票一路遥遥领先,而且跟第二名的差距越来越大。   风知意听得有些诧异,“她人缘这么好吗?声望这么高?”   孟西洲也奇怪地摇摇头,表示不明白,不过他也不关心就是。   等票最后唱完,票最多的前两名,居然是知青中的边缘人物,平时很没存在感的陈素素和张长森。   风知意目力好,远远看到知青们的神色惊讶又奇怪。唯有范启明,不知道是不是被冻的,脸色似乎有些铁青。   可群众推荐的结果就是这样,大家也只能认了。   不过等当选知青上台去感谢群众时,看到陈素素上台,人群里逐渐喧哗闹腾起来——   “哎?这人是谁啊?第一名不是陈素素陈知青吗?”   “是呀!这个人怎么冒名去顶啊?”   “这个好像也叫陈素素,今年新来的女知青,你们不知道吗?”   “不知道呀!我一直以为竞选的陈素素是之前的那个陈知青来着,就自己起屋子的那个。”   “对呀!我也以为是!”   “哎哟那咱们搞错了呀!”   “这、这可怎么办?”   “你也搞错了吗?”   “是啊!去年我家那两个月大的孩子差点没救过来,还是陈知青救的呢!我这不以为她想去上大学,就支持她一票呢!”   “我也是!我家那皮猴子差点被淹,还是她顺手拉了一把呢!”   “我是看她挺踏实的一个闺女,选她没错!”   “唉!我纯粹是看不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对!我就是看不惯地主崽子那得意的劲儿!”   “看不惯能咋滴?人家婚都结了,孩子都有了。”   “就是,傻了吧你们!陈知青大着肚子怎么去上学啊?”   “不是明年才去吗?生完孩子应该可以去的吧?”   “可我听说,她根本没有参加竞争这名额,估计她自己不打算去吧,你们推选个啥啊?”   “那、那我这投票,可以撤回来吗?我都不认识这个陈素素是谁,我支持她什么呀?”   “就是!我都不认识她,怎么能乱推荐呢!回头是个不好的,上面还怪我们眼瞎心盲乱推荐呢!”   “这话说得没错,从我们这推荐出去的知青,万一以后有个啥,岂不是带累我们梦庄大队的名声吗?不了解的,我们还是别乱推荐。”   “要不我们问问大队长?可不可以撤回来?”   “行!大队长!”   “大队长!大队长!我们搞错了!可以撤回来吗?!”   “对呀!我们认错人了!”   ……   一开始还是一小群人发出反悔声,接着感染到一大片,最后蔓延到整个晒谷场,配上每个人在冬天严寒里说话时冒出来的白气,人群里就跟锅里的开水沸腾了冒着热气一样,人声鼎沸地对台上的陈素素喊着,“不是你!搞错了!别感谢了!快下去!”   这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抗议声和搞错声,让感谢词说到一半的陈素素说不下去了,尴尬不已地站在台上手足无措。   大队长也有些傻眼了,“啊?你们搞错了?怎么会搞错啊?!”   人群里派出好几个代表说,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个新来的陈素素,之前投票时,以为参选人名上的陈素素,是来了好几年、自己起了屋子的那个陈素素。   大家都觉得她品性不错、合该去上大学,才投她一票的。可不是投给这个新来的陈素素,大伙儿都不认识她,怎么可能会推选她?这是不负责任的行为!   “对!”人群非常大声、非常一致地附和。   这么强烈的民意不可违,大队长只好问大伙儿,有多少人搞错了。   “我我我我……还有我还有我……”大家纷纷举手,人群里扬起的手臂密密麻麻一片。   大队长数不过来,就干脆问有多少人支持这个后来的陈素素。   人群里一片安静,居然一个举手的都没有。   这他玛德就尴尬了,而且还巨难堪,简直就是公开处刑。   大队长忙把尴尬又难堪的陈素素请下台,然后回头跟其他大队干部紧急商量这该怎么办?   大队干部都觉得,这名额要不给风知意,要不作废,选票数排第三名的知青。   可好巧不巧的是,票数第三名的知青,居然有六个!   李燕华、周曼曼、范启明、陆佳良、江妙妙、谢云容六个人的票数并列第三。这样的话,只能从这六个人当中再投票选出一个。   可大冬天的冻得要死,那些投了“陈素素”票的人,都不愿意再投一次票折腾那么久,表示他们就投给风知意,其他人不投了,拍拍屁股回家去了。   剩下的,都投过票了,也不可能再投第二次。   大队长没办法,知道风知意没投票,就把这个名额丢给了风知意,说要么她自己去上学;要么她给那六个人其中一个人投一票,回头来告诉他就行。   把烫手山芋丢给风知意之后,大队长也拍拍屁股走人了。   看着那瞬间都看过来的六个知青,风知意也有些傻眼了。   孟西洲怕对方挤过来争取风知意这一票,赶紧扶着她走,“先回去再说。”   “嗯。”两人趁着渐渐散去的人群,也赶紧回家了。   回到家,风知意郁闷地脱掉手套,“大队长怎么这样?把麻烦丢给我!”   孟西洲笑,把军大衣给挂在衣架上,过来给她解开围巾,“别人求之不得的大学名额,你却弃之如敝履。”   “那现在怎么办?”风知意乖乖地昂起头,让他把围巾解下来。她又不想去上学,可她手里这一票,给谁都不好。   “为什么大家都可以匿名投票,而我现在需要实名?有点尴尬欸!早知道,我也参与匿名投票了。”   孟西洲给她打理轻松好,安排在她有火盆在一旁的软塌上坐下,倒了杯热茶给她暖着手,“那你有打算投给谁吗?”   “我也不知道该给谁呢。”风知意抱着热茶轻啜了一口,歪头问他,“你说给谁好?”   孟西洲给她轻轻顺了顺她摘了帽子有些凌乱的长发,“你想给谁就给谁,咱不怕得罪人。”   不管给了谁,对方上学走了,其实对她没什么好处。反而是留下来的人,可能对她产生不满。所以说,这其实就是一件得罪人的事。   不过,风知意倒不甚在意,“那我再想想吧。”   “嗯,早点决定吧。这两天你若不给大队长一个准信儿的话,估计就有人来上门造访你了。”孟西洲很不喜欢有人来打扰他们俩的平静生活,“说不定,还有可能会生事。”   风知意突然就想起那几个知青看过来的复杂眼神,颇为认同地微微点头。   “不要有心理负担,随便抓瞎选一个就是。”孟西洲对她选谁都无所谓,“你先坐会,我去烧午饭。”   风知意立马也跟着站起来,“我也去。”   孟西洲有些不想让她去,“厨房里没烤火盆,冷着呢。你在这里乖乖等一会好不好?看会书?”   “不好。”风知意在孕中有些情绪化,“我想跟你待在一块儿。反正不是有灶膛吗?我呆在灶膛前帮忙烧火好了,也暖和的。”   她其实就是想跟孟西洲商量怎么处理这个名额的事,不想搁在心里没决定。   但说出来的话,却孟西洲立马心里柔软地把她直接抱了起来,“那我抱着你去,你刚换了棉鞋别湿了。”   “哦。”反正被他抱习惯了,风知意习惯成自然地双手搂住他脖子,其实脑子里还在想名额到底给谁好。   孟西洲抱着她往厨房里走,“你说你怎么黏人呢?以后我出去工作怎么办?要不要把你变小藏在口袋里随身带着?”   风知意回过神来,想起她的空间倒是可以办到这一点,就笑道,“我带着你还差不多。”   孟西洲自然没听明白她说啥,只当她是习惯性地跟他斗嘴玩儿,如善从流地意有所指,“好,那你以后无论去哪,都记得要带着我。”   风知意笑,“行。”   两人也没太把这个当回事,一起愉快地做好饭吃了之后,歇了个晌午起来,就有人因为这名额的事来造访。   不过不是任何一个知青沉不住气,而是陆佳良那剽悍泼辣的丈母娘。   孟西洲没让风知意出去,他自己去院门口拦着,没让对方进来。   陆佳良的丈母娘估计是看他这个地主崽子好欺负,就有些张牙舞爪、气势汹汹,话里话外都透着“让风知意不要做那缺德事、拆散人家夫妻”的意思。   还不甚高明地委婉威胁,说风知意若“助纣为虐”,她以后在梦庄大队就甭想安生了。   风知意虽然呆在屋子里,却把她的言行举止“看”得一清二楚,顿时就眸色寒凉,等孟西洲应付完对方回来,就跟他说,“我决定了,这个名额,我就给陆佳良!”   可还没等她去跟大队长说,陆佳良就自己找上门来了,主动表示他不要那个名额,让风知意投票的话不用考虑他。   风知意有些奇怪,“你不是一直想脱离许家那个火坑?”   为此,甚至还不惜用药伤及己身,连男性的尊严都不要了,绿帽子都能忍下。   陆佳良盘腿坐在风知意客厅那毛绒绒、暖呼呼的地毯上,捧着孟西洲刚给他倒了热茶,感觉浑身都暖烘烘的。   尤其是听了风知意这话,刚喝了一口热茶的陆佳良觉得不仅胃暖了,心也暖了,“我总不能为了自己跳出火坑,把你拉下去,然后踩着你上来。这样,我一辈子都良心难安。”   风知意不以为意,“那不至于。他们奈何不了我,这个你倒不用担心。”   陆佳良却摇头,“小鬼难缠。你是不了解,那一家人有多胡搅蛮缠。他们或许不敢明目张胆地伤害你,但能恶心你,让你麻烦不断,甚至能用一些恶俗毁了你。”   说到最后一句,陆佳良真的是反感至极,“他们一家,简直就是藏污纳垢的污秽之地!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的,野蛮愚昧又不可理喻。有时候跟他们讲道理,根本就讲不通。若不是我一直坚持着,我可能就陷在泥潭里,沾了一身脏污,再也没法爬出来了。”   既然人家不要,风知意也没坚持,“可现在回城还是没有影儿的事,你打算怎么办?就一直这样熬着吗?”   “熬?”陆佳良冷笑,往日斯文温润的眉宇间一片煞气和冷然,“那就看看谁熬谁!我现在已经让我家里断了给我的补给,每天偷懒耍滑,自己吃喝的工分都赚不到。看这样下去,他们受不受得了。”   他总不能平白无故地被人算计一番,而不反击回去。   风知意:……可以的,许家这是把一个积极上进的五四好青年,给活生生地逼成无赖地痞了吗?可真是“功德无量”!   不过话说回来,无赖或许就得靠无赖治?以毒攻毒?   陆佳良见风知意有些惊呆的样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之前我那请你帮忙配药的事,一直没好意思当面给你道谢。以后若有机会,一定报你这大恩。”   “言重了。”风知意不在意地微微摇头,“若你家里有办法,还是早点走吧。没必要为了跟一群那样的人计较,而陪葬掉自己的生命和时间,他们不值得。”   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跟人家做几年夫妻之后,真的能清白脱身?   风知意很怀疑,所以劝他,“人跟人相处久了,总是会产生各种感情的。不管是喜是憎,总是会越扯越深。真想脱身跟他们撇清关系,宜早不宜迟。别为了怨恨,而耽搁自己一生。”   陆佳良听得若有所思地微微点头,“你说得也对。若有不慎,我真的可能就一辈子,烂在这里了。”   风知意见他听进去了,就没有再多劝什么。   可能是怕许家寻来找茬、给风知意添麻烦,陆佳良也没多呆。   不过告辞之前,陆佳良有些犹疑地提醒风知意以后注意点范启明,“虽然没有证据,但我能被许家讹上,跟他八成脱不了关系。”   风知意听得有些意外,因为范启明一直是为知青们着想的老大哥形象;但想起他落选之后铁青的脸,又不是很意外。   见陆佳良言辞隐晦不愿多说,也就没多问详情。   待他走了之后,风知意跟孟西洲疑惑,“范启明这是螳螂捕蝉,被人黄雀在后了?”   孟西洲微微点头,“应该是为他人做嫁衣了吧。”   风知意想到什么轻笑了一下,“陆佳良之前特意提醒一下我,用意也还有、不想让我把这个名额给范启明的意思吧?”   “很明显。”毕竟,背后害人的人,按照常理,大家都不会对他有好感了。   不过孟西洲对知青们的勾心斗角不关心,他只关心怎么帮他媳妇儿解决麻烦,“那现在你这名额打算丢给谁?”   不然,他们估计要一直被人打扰。   风知意一时也难以抉择,“我想想吧。”   可不容得她多想,第二天,江妙妙上门了。   不过她不是来要风知意这一票的,而是跟陆佳良一样,表示她也不要。   “我这都已经结婚了,还怎么拖家带口地去上学?”江妙妙有些认命地苦笑了一下,“别说现在不好离婚,就算离婚了,上两年学之后,也还是要嫁人。到时候,二婚女人还能嫁到什么好婚姻?”   风知意对她这番论调不予置评,“那你来,应该是有别的事吧?”   江妙妙有些讶异地看着她点头,“你倒是聪明。”   风知意对这夸奖一点都不受用,“有话不妨直说。”   江妙妙当下就相当直接地说了,“是你吗?”   风知意怔愣了一下,随即明白她的意思,当下很不客气地嗤笑,“你没脑子吗?”   江妙妙被骂得愣了愣,倒也没生气,反而冷静地点了点头,“也是。你本来就不想要,费那个劲瞎折腾什么。更何况,你根本就不屑搭理我们。”   风知意听得嘴角微抽,那倒没有。   江妙妙自顾自地疑惑,“不过,那会是谁?”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名额现在一个在你这没确定,一个落在张长森头上。可张长森,别说是我出事前后那段时间、就是自从他来,我都没接触过他,也没见过他几回。”   江妙妙也不是没调查过,“而且我跟人打听过,他一开始就没指望名额能落在他头上,报名还是别人提醒他的。之后在陆佳良的事上、我的事上,还有宋知青顾知青的事上,完全没有他的影子。”   风知意没接她的话茬,她对他们知青间的恩怨算计没兴趣,“还有事儿没?”   江妙妙:“……你为什么又赶我走?”   风知意挑眉,“不然留你下来过年吗?”   江妙妙:“……”   江妙妙被撵走之后没多久,看她们谈话就避去厨房里忙活的孟西洲端了下午点心过来,“人又被你撵走了?”   “不然呢?”风知意抬手要接过他端来的点心,却被他避开,“我喂你,你就倚着吧。不然坐一会,你又该累得腰酸了。”   风知意干脆就继续懒洋洋地倚靠在软塌上,“她又没啥事。”   孟西洲一勺勺地喂着她蛋羹,“我还以为你和她来往了几次,多少会客气一下。所以点心还多做了一份,现在你都吃掉。”   “不吃。”风知意张嘴吃下他喂过来的蛋羹,“待会你自己去吃掉。我现在发愁名额丢给谁。江妙妙不要、陆佳良不要,范启明不好给,谢云容我没跟她来往过。”   那就只剩下周曼曼和李燕华,“可周曼曼和李燕华这两个人,说老实话,我感觉都挺浪费大学名额的。”   因为她们俩根本就不像是上学的料,她们拿了这名额,只是拿这个当跳板回城而已,会辜负国家招收大学生的用意。   “那也没办法了。”孟西洲实在不想他媳妇再烦着了,“你赶紧把这名额丢掉吧,落个清静。”   “行行行!”风知意以为他不耐烦那些人上门打扰了,“那我明天抓了个阄,在周曼曼和李燕华之中随便选一个。”   可等第二天随便选中了一个、准备出门去跟大队长说时,被陈素素堵在了院子门口。 第110章 自己去   陈素素应该来了有一会了,肩头和帽子上都落了一层薄薄的雪。   可能是知道风知意不待见她,所以她很识趣地没敲门也没喊人,就蹲在门口不远处的角落里等着,看见风知意出来,就迎了上来,“是想好了要去给谁投票吗?”   孟西洲一手扶着风知意,一手给两人撑着伞径自往巷子口走去,两人都当没看到她、也没听到她。   毕竟,对方连他们门口都没靠近,而他们院门口这巷子路,又不是他们家的地方,谁都可以蹲、谁都可以走,他们也不能赶人家走不是?   陈素素看风知意不搭理她也不意外,笑了笑,像是同路般地,很有分寸地走在他们一旁一米远开外,“是李燕华还是周曼曼?”   见风知意没搭腔,也不在意,“如果是的话,我劝你最好不要。不然,她们在明年开学之前,怕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就像之前的陆佳良、江妙妙,还有宋宗洺一样。”   说着,轻笑一声,“当然,你也别觉得那些人的事是我做的,我还没有那个能耐。我只是,恰巧看到了一些有趣的事罢了。”   那语气,好像是故意勾起风知意的好奇一样。   可惜风知意丝毫不接茬,毫无反应。   见不能套近乎,陈素素干脆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说明来意,“我今天来,确实是想求名额的。我知道你不待见我,你把名额让给我,我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不正好吗?”   还以为风知意至少会笑话她、骂她异想天开,但没想到风知意视若罔闻,连个冷笑都不给她,把她无视到底。   陈素素闷了闷,干脆直接撕破脸说了,“当然,我也拿不出什么好处给你。但是,你不给我的话,我倒是能送些坏处给你。”   见风知意还是跟没听到她的威胁一样,丝毫不为所动,被无视的陈素素有些恼怒地气笑了,“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敢?”   陈素素眼眸沉了沉,“不,我敢!我现在这身份,这跟我自己下乡插队有什么区别?当初我家有个名额也不一定是我,逼你拿我身份下乡的是我父母,跟我有什么关系?就算闹开了计较起来,我最坏不过是以我自己的身份继续在这里插队罢了,我又没什么损失。”   看风知意还是没有受到威胁,陈素素冷笑,“你是不是以为我会顾及我家人死活?呵呵,你错了!”   陈素素恨恨地道,“他们从小偏心,好吃好穿的都没我的份,家务活儿倒全是扔给我。从小到大,我就像我姐我弟的丫鬟仆人一样伺候他们。他们那么虐待我,你以为我还会为他们考虑?我巴不得他们全部倒霉!”   “所以,我现在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没有什么可顾忌的。而你,若是闹开了,你会怎么样?”陈素素心有成竹地笑了笑,“把你藏到我家来的家人又会怎么样?你不好好考虑一下吗?”   风知意依旧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陈素素侧首看着她在这严冬酷寒里依旧润白水嫩的脸,摸了摸自己冻得有些硬有些绷的糙脸,从小就埋怨命运不公的阴暗从心底漫出来。   “你也别怪我不顾以前的情分,像你这种会投胎的千金大小姐,家里没倒时靠着家里锦衣玉食,家里倒了还能靠着家里给的一张好脸、有男人宠着,自然不会了解我们这些从小泡在苦水里的人,过得有多苦。”   陈素素说完有些装可怜地哀叹,“我只是不想过得那么苦罢了,又不会妨碍你什么。反正你这名额给谁都是给,把它给我,你好、我好、大家都好,不好吗?”   说话间,大队长的办公室遥遥在望,陈素素停下脚步,“希望你能做出正确选择,让大家都好。”   风知意终于给了她一点反应,顿下脚步,在风雪里回头,神色淡淡地道,“你知道,上一个威胁我的人,现在是什么下场吗?”   一个坟头的草已经三米高了,一个要劳改大半辈子。   陈素素一怔,随即无所畏惧地冷笑,“你还敢杀人不成?”   风知意淡淡“呵”了一声,“对,我是不敢。但是,你以为你现在的处境是差到底了吗?世界之大超乎你的想象,你活着,才能好好体会。”   杀什么人?   她最不喜欢杀人了。   活着生不如死不好吗?   思及此,风知意怔了怔,扭头看扶着她继续走的孟西洲,有点怀疑:她这是被她家的芝麻汤圆给近墨者黑了吗?   陈素素看着风知意逐渐消失在风雪里的背影皱了皱眉,仔仔细细想了想,确定自己没有什么缺漏的地方,遂放心地回去等消息。   她就不信,风知意会丝毫不顾忌自己那危险的身份。   来到大队办公处,风知意抬脚踏入大队长办公的屋子,迎上大队长的笑呵呵,“哟,陈知青来了?你这是想好了最后一票投给谁吗?”   风知意淡淡笑笑,“投给我自己。”   这下不仅大队长愣了,就是扶着她的孟西洲也愣了一下。   “啊?!”大队长惊愣回神,“你这是要自己去大学?”   说着看了看她的大肚子,“方便吗?”   风知意轻轻捏了捏孟西洲的手,示意回头跟他解释,对大队长微微点头,“方便的,预产期正好在入学之前。”   如果她找机会多去空间里呆呆,孩子肯定会很快出来。   “哦哦!”大队长是无所谓了,“你自己能安排好就好,那我就把你本名给报上去?”   特意咬重“本名”二字,是因为大队长在他们打结婚报告的时候,就知道风知意的真实身份。既然有了上面公函文件认可,他这么一个小小的生产大队的大队长自然就对风知意的现状装聋作哑。   风知意会意地点点头,“那就有劳大队长了。”   “没事没事,”大队长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分内之事。”   谢过大队长告别出来,走远了些,风知意才跟孟西洲抱歉,“临时决定的,没跟你商量,抱歉。”   他们毕竟是夫妻了,像这种上学还是工作的大事,她应该提前征求另一半的同意才是。   “没事儿,”孟西洲倒是不介意地微微摇头,“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反正你在哪我就在哪,问题不大。只是,你怎么突然改变决定了?”   出门前,她还是决定随便给一个人来着。   “怎么说呢?”风知意脚下“咯吱咯吱”地踩着雪,眯眼看着风雪弥漫,“回头消息传出来,大家都知道我选择自己去上大学,陈素素肯定会以为,我是用她的姓名身份去的。等名额上交给大学里、文件确定下来,她肯定会想办法抢回她自己身份的。”   说着顿了顿,目光有些幽凉,“我就等着她来抢。”   孟西洲怔了怔,随即有些明白过来她的用意,“你这是打算去上大学之前,把她这事给彻底解决掉?”   风知意微微点头,“她不主动作死的话,怎么会死?我总不能为了她那么一个人,坏了自己奉公守法的修行,那多不值。”   其实风知意有点觉得,这个陈素素,估计还把她当成单纯无知的原主,多多少少都有点在恐吓她的意思,不一定敢真的抖出来。   毕竟,就算当初在逼原主顶替名额的事情,陈素素是无辜的,那她在如今这个顶替身份上呢?她无辜吗?她不无辜。   若认真计较起来,陈素素这劳改场肯定跑不了了。   所以,之前陈素素一直没什么动静,除了顾及到己身,还是因为没有那么大的利益值得她冒险。   但现在有这么一个一朝翻身就能成为人上人的机会,会为了利益帮人下乡插队的陈素素,还不利益熏心地直接铤而走险?   她就挖了这个坑,等着陈素素来跳。   本来之前的恩怨已了,大家相安无事地各过各的多好。而且陈素素除了刚来时想占便宜,之后也没特意跑到她面前来作妖,所以风知意并没有想怎么样她。   但没有想到,这个陈素素是个心大的、也是个心狠的,见到肥肉够大就准而狠地咬了上来。既然如此,那还是一劳永逸,彻底解决的好。   孟西洲听得“噗嗤”笑了笑,随即有些担心的是,“那闹开之后,你的身份过了明路不打紧,就是爷爷那里,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应该不会。”风知意早就考虑过,“只要没有特意针对爷爷的人,这事儿就波及不到老爷子丝毫。陈素素若能接触到有本事针对爷爷的人,她就不会还在这里苦心积虑地筹谋一个大学名额了。”   “退一万步说,就算波及到爷爷,当初把与世无争的病弱孙女送走又不是什么原则上的错误。都过了这么久,谁还会费那么大力气逮着这一点微不足道的瑕疵做文章?吃力不讨好不是?又不能把我关进去。”   毕竟她现在的身份,可不是好得罪的,没人会那么蠢。   “而且,我去上大学,肯定要恢复自己的名字。趁这个机会,把这事儿给彻底解决了,省得那个陈素素老以为抓住了我多大的把柄似的。”   还有一点就是,风知意不可否认的是,“陈素素虽然废话一大堆,但她有件事恐怕说得没错。我若是给了周曼曼或李燕华,怕是还会再起风波。”   或许是对陆佳良的事情颇有感触,“他们那些知青来这里下乡不容易,就算回不了城,但也别再出什么事才好,实在不想再出什么糟心事。”   孟西洲其实也一直惦记着上辈子因为这名额而闹出了人命那事,微微点头,“那以后没什么必要的事,你就不要出门了。”   “行!”   冬天这么冷,出门要裹成了一个球,风知意也不爱出门。 第111章 后招   风知意料到没错,她自己去上大学的消息传出来之后,除了知青们在放年假之前纷纷来拜访恭喜了一下,陈素素那边安静如鸡。   为此,风知意和孟西洲两人窝在小木屋的家里,过了个温馨又安宁的年。   因为她现在大着肚子,不好再去挤火车、长途跋涉地去京市看爷爷,所以就拜托老首长去看的时候,帮她说一声、抱歉一声。   年后老首长给她回信,告诉她,风老爷子可能要出来了。   风知意看得惊喜地喊孟西洲,“爷爷要出来了!”   孟西洲正在整理老首长给他们寄来的一大堆东西,听到这话,赶紧搁下手里的活,过来跟她一起窝在软塌上看向信,“信上怎么说?”   “没说。”估计这种事不好明说,风知意把信递给他,“你自己看吧,我觉得有那意思。”   孟西洲接过信看了看,也喜意染上眉宇,“嗯,确实有那意思。”   “那咱们是不是准备准备去京市啊?”风知意问,不然老爷子出来,儿孙一个都不在,一个人人凄凄凉凉的,感觉有点可怜。   “等入学通知下来了,我们就去吧,正好你要去京市上学。”孟西洲抚着她大肚子有点愁,“就是不知道这小家伙什么时候出来?”   风知意算了算,“预产期在三月中,还有差不多一个月。咱们可以去京市生,生完正好差不多是入学时间。”   “去京市生也好,京市大医院的医疗也好些,我就是怕你大着肚子坐火车辛苦。”孟西洲还是有些忧心忡忡。   “没事儿,”风知意自己倒不以为意,“到时候买卧铺去,应该不会很辛苦。我现在就是愁,那个陈素素怎么还不找茬上门?我都要走了。”   孟西洲听得“噗嗤”轻笑,“如果她执意想要这个名额的话,应该快了。”   因为入学通知,大概就是这几天下来。   果然,三天后入学通知一下来,第二天找茬的就上门了。   倒不是陈素素自己亲自来,而是先派了马前卒来。   不过这个马前卒……孟西洲看着眼前拿着结婚证书、想要跟他来抢媳妇的许国强,暴躁得几乎想一巴掌拍死他!   风知意赶紧拉住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许国强,“你说什么?什么媳妇搞错了要换回来?”   许国强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风知意一眼,脸涨得通红,“就、就是我家那个陈素素跟我说,之前你们两的户籍搞错了,跟我领证的是、是你。搞错了,那、那就得换回来。”   说着,目光在她大肚子上落了落,“我不介意、不介意你怀了地主……不是,他的孩子。等生出来,还给他就是。”   风知意瞥了眼他手上的结婚证书,看到上面跟他登记的,确实是陈素素自己本人的户籍,而不是她现在顶替的人。   风知意大概知道这个陈素素,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了。   很明显的,是在逼她主动把大学名额交给她。不然,她就得做这个许国强的媳妇。   这一招不狠,却足够恶心人。   说不定,还能离间拆散他们夫妻俩的感情。   这个陈素素,倒是有一手。   如果是原主,如果她没有救回风老爷子,这确实是个死局。   要么,要上大学不要丈夫和婚姻,还要怀着孟西洲的孩子去做许国昌的媳妇;要么,放弃她现在这个身份,把大学名额拱手相让保全自己的婚姻。   但一个女人,怎么可能怀着一个男人的孩子去做另外一个男人的媳妇?这样哪个男人能容得下她?这几乎是想毁了她。   所以,她不可能会选择上大学。   那这样,陈素素想要大学名额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可惜,陈素素千算万算,算错了她不是原主,她也不需要靠着风家来立足。而且,风家的大树这会也还没有倒,甚至还有可能重新强大起来。   所以,风知意淡定地让孟西洲把他们的结婚证拿出来,展开给许国强看,“看清楚了,这才是我的结婚证。我怎么可能跟谁领证结婚都搞不清楚?”   许国强凑近一看,看过结婚证上的女方名字,给愣住了,“风、风知意?”   然后仔细看了看那照片,又抬头讶异地看向风知意,“你、你不叫陈素素?”   风知意指指他的结婚证,一语双关地意有所指,“你媳妇才叫陈素素。”   “这、这……”许国强有点懵了,“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叫陈素素吗?你怎么不叫陈素素了?你不是一直叫陈素素吗?”   风知意指指院门口,“这个问题,你最好回去问问真正叫陈素素的人,她应该最清楚。”   许国强一脸懵逼地抱着结婚证被暴躁的孟西洲给撵走了。   孟西洲气得不行,居然有人这么堂而皇之地觊觎他媳妇,当他是死人吗?   风知意安抚地拉住他,“好了,你跟一颗是马前卒的棋子生什么气?咱们等着接她后招吧。”   “嗯。”孟西洲小心翼翼地把她拥进怀里,不让她看到他现在的眼神和表情,那个陈素素死定了!   不,他一定让她生不如死!   陈素素估计是没料到风知意这么“不怕死”,会直接跟别人承认自己的身份。所以,她反应或者准备了一个多礼拜,后招才送来。   风知意和孟西洲倒没有被打断去京市的准备,这天看天气晴好,准备把被褥都洗洗晒晒,好放起来。   正在院子里忙活呢,就看到大队长就带着公安,在左邻右舍探头探脑的窥视下,上门来了。   大队长一脸苦笑地抱歉,“陈知青,这些个公安同志一大早突然来我这,说有人举报你伪造虚假户籍、冒名顶替他人身份,还说你是、是那个什么派的坏分子。”   他真是暗自叫苦连连,这是哪个拎不清的,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这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吗?   其实忙上忙下干活的只有孟西洲,风知意现在这么大的肚子,根本做不了什么。所以她这会,其实舒服地倚在铺了厚厚软软垫子的摇椅上晒太阳看书。   听到对方来意,风知意点点头,不慌不忙地搁下书,在孟西洲的搀扶下起身,抬眼看到迎面走过来的公安,浅浅淡淡、从从容容地微笑,“好巧,又见面了,公安同志。”   对,好巧不巧,这公安就是前两次问过她话的公安。   对方不知是看在熟识的份上,还是看在她大肚子的份上,倒没有剑拔弩张、凶巴巴的作态,还颇为友好地笑了笑,“是好巧。你这怎么回事啊?怎么又被人给举报了?”   风知意让孟西洲上茶,请两位公安和大队长坐下,“大概是有人看不惯我日子过得太舒坦吧。”   “茶就不喝了。”公安摆摆手,他可是来办案的,“对方人证物证齐全,咱就得例行公事地问问你,是不是确有其事?”   “这事说来话长,”风知意再次请几位入座,“咱们坐下慢慢说,我一定把事情的原委都跟你仔仔细细说清楚讲明白。你应该知道,我一向最配合你们公安办事了。”   公安笑,“行。”   坐下的同时,让一旁的副手拿起纸笔做笔录,“你说。”   风知意端起茶轻啜了一口,润了润唇,“你知道风德明吗?”   公安立马肃然起敬,可神色又有些晦暗不明,“自然知道。”   “我也姓风,他是我爷爷。”风知意轻飘飘地扔下一颗炸弹,炸得对方立马懵了,旁边做笔录的小公安惊得手中的笔,都“啪嗒”一下掉在了桌子上。   公安懵了懵回神,眨了眨眼,“那这么说,对方举报得也确实没错。”   其实心里有些叫苦,这么大的事该怎么整?眼前这个人,恐怕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谁知道他动了这个事,是福是祸。   看来,这个得禀告上面怎么处理。不然,他这么一个小县城里的一个小公安,还真动不了这座大佛、起那个一步登天的心。   风知意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你且听我细细道来。”   “好。”公安点点头,“你说。”   风知意就把原主从小到大与世无争的养病经历大概说了一下,表明自己丝毫没有接触过时局。   然后,又说了一下风老爷子在动乱开始之前,把原主寄养在陈家。而陈家,却把病得昏迷不醒的她直接送到乡下来替代他家女儿插队的始末交代清楚。   最后,还说陈家扣留了她的户籍,她没办法,才暂时在这边做了知青。   而这一两年,她才想办法慢慢拿回自己的身份,所以才在学籍上、婚籍上用回了自己真正的身份。   详细地叙述完,风知意平静地问,“事情的从头到尾就是这样子。公安同志,你觉得,我哪有错吗?”   说着,把刚刚让孟西洲拿来的结婚证和入学通知,都递给他看,“你可以看看。我走的每一步程序都是合法的,我的学籍、结婚证,也都是国家认可的。”   公安接过仔细看了看,确实都是真的,没有伪造的痕迹,微微点头,“这、你这确实没有错。只是,你是风老将军的孙女这一件事,我恐怕得上报……”   只是,话还说完,一声洪亮的声音在院门口气势汹汹地炸响,“怎么?是我孙女有什么错?!”   炸得众人惊讶地朝院门口看去,看到一老当益壮、精神矍铄的军装老人大刀金马、虎步生风地走进来。 第112章 孩子   还是初春正月里,草木才冒出新芽,所以光秃秃的枝丫没什么遮挡,倒是让人一眼就看见正从院门口走进来的人。   不仅是风老爷子,还有老首长,以及两三个拎着东西、应该是警卫员的小战士。   风知意惊讶地站起,赶紧跟公安和大队长抱歉一声,然后在孟西洲的搀扶下,匆忙迎上去,对笑盈盈的老首长招呼,“首长,过年好。”   老首长笑笑还没来得及回应呢,倒是一旁的风老爷子虎目一瞪,轻哼一声,“怎么不见你喊我?喊这个一肚子坏水的糟老头子做什么?”   老首长摇头失笑。   风知意也笑着目光看向风老爷子,“您怎么来了?”   风老爷子轻哼一声,“大过年的,也不见你去看看我,我不得自己溜过来看看你在瞎忙什么吗?”   老首长笑着解释,“你爷爷啊,是一出来就往这边赶,说是要接你回家呢!”   风知意听得微微动容,为了安抚这个别扭吃醋的老小孩,上前略显亲近地去挽风老爷子的手臂,“您出来也不提前通知下我,我好去接您呢!”   其实,她大概明白风老爷子的心理感受。   原主一辈子都没机会进过家门,现在的她,在风老爷子眼里,已经不完全是原主,估计是怕她跟风家彻底离心吧。   毕竟,她一直都没有对风老爷子表示亲近依赖过,对风家更不曾有过一丝向往眷恋。甚至在老爷子面前,提都没提过原主父母。   老爷子在心里,应该是有所感触的。   还有就是,人经历过大灾大难之后,总会特别珍惜患难与共的亲人。   更何况,风老爷子这会身边是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一生严厉强硬惯了的风老爷子从不曾有子孙亲近,所以不太习惯地僵了僵,目光往她的大肚子落了落,绷着一张不太自在的脸,眸光却不由地温和柔软,“你这是要生了?”   “嗯呐。”风知意低头温柔地抚抚肚子,抬首对他浅笑温软,“还有半个月的样子。”   风老爷子看她一脸幸福的温柔,想起当初这个是他孙女、但也不完全是他孙女的孙女历尽千帆后归来,一身气度从容,浅淡疏离对他应对自如,他心里是欣慰又有些……抬眼看向一旁一直小心翼翼扶着风知意的孟西洲,莫名不爽地瞪了瞪眼,“你小子动作倒是挺快!”   孟西洲神色无辜乖软地冲他笑了笑,“爷爷过年好。”   “装模作样!”风老爷子轻哼一声,小心翼翼地抽出手,反手扶着风知意一旁的摇椅上走,“揣着这么个大球就不要乱跑。”   风知意笑,“没关系了,我现在该多走走动动才是,生产的时候才容易顺利些。”   风老爷子也不懂这个,闻言轻轻“嗯”了一声,也就不坚持她去坐着了,抬眼看向有些手足无措站在一旁的公安和大队长。   贯会长袖善舞的大队长见此,忙适时上前来笑呵呵地打招呼,“两位首长过年好!”   老首长倒是平易近人地朝他温和点头,“过年好。”   风老爷子身形高大,低头对上有些矮小的大队长,有种地铁老人看手机的神情,“你带着公安来找我孙女干啥?这大过年的,找晦气吗?”   见此,公安忙上前来打过招呼后,把事情缘由大概说了一下,“……事情就是这样子。我们也是接到群众有理有据的举报,才过来调查情况。”   “陈家。”风老爷子严肃起来的样子有点渗人的面无表情,嫌弃地瞪想老首长,“这就是你说的处理好了?”   老首长也有些反感地蹙眉,“是我没料到,这世上还有如此贪婪、如此不知死活的人。”   都给过教训了,按理说该反思自身、该夹起尾巴乖乖做人了。可没想到,还有如此利欲熏心的人。   风老爷子不置可否地轻哼一声,转问公安,“那我孙女都说清楚了,你还要上报个啥?是我的孙女,这身份犯法了吗?”   “不是不是。”公安忙尴尬不已地赔笑,对方都已经出来了,他还上报啥啊?背后说人,被人逮了个正着,真是特么滴尴尬,还有点冷汗泠泠,“之前只是有些事情不清楚,还希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风老爷子轻哼一声,其实并不怎么计较,这几年趋炎附势、见风使舵、落井下石等等事情遭遇得多了,对这小公安只是按照所谓的“规程”办事,他也不多为难地朝对方摆摆手。   “既然你们是依法按照规程办事,那我孙女被人陷害、被人逼迫下乡不说,还反被加害者诬陷顶替他人身份,这事儿你们管不管?”   “管管管!”公安忙点头,神色一肃,“这事儿是陈家这样目无法纪、肆意妄为,已经严重触犯律法,自然不能轻饶,定会严惩不贷。”   这事儿就算风老将军不说,他也会管。   吃苦受难让别人代替她,别人把日子过好了,有工作有学习了,又想把身份抢回去?哪有这么恶心的人?   哪怕不触犯律法,他也看不惯。明明是加害者还装作无辜的受害者再去迫害受害者,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就算不触犯律法也触犯到道德底线了。   风老爷子轻轻“嗯”了一声,“那我就看看你们是怎么奉公执法的。”   这话说得公安一下子亚历山大,赶紧告辞表示这就去办。   大队长极懂眼色地也告辞,走之前还表示大队里想要款待两位老首长的意思。   老首长忙拦住他,说他们就是来访亲走友的,不是什么公干,让他不要大张旗鼓地扰民。   大队长立马意会,悄无声息地离开时,还让风知意的左邻右舍别探头探脑没规矩。   送走了公安和大队长,风知意这才把风老爷子和老首长请进屋。   风老爷子看着她这个一进来就让人不由放松、感到舒适安逸的小木屋,颇为赞赏地点点头,“听说你要去京市清大上学?”   “嗯,”因为客厅里没有摆什么八仙桌椅沙发之类的,只有厚实柔软的地毯上摆了一张待客的小矮几,大家都盘腿坐在一个个舒适的软垫上,风知意大着肚子没法盘腿只能跪坐在一旁,给他和老首长斟茶,“是大队里推荐的名额。”   风老爷子看她腰背挺直、礼仪端庄,一点都没孕妇不便的丑态,“那你这孩子怎么办?怎么兼顾?”   怕他们千里迢迢赶来没怎么吃早饭,孟西洲去厨房里做了两碗鸡蛋汤面端来,听到这话,接茬道,“这个不用担心,我可以照顾孩子。”   风老爷子瞪他,“你不用出去干活挣钱养家?大男人成天在家里带孩子像什么话?”   孟西洲噎了噎,把汤面一一摆在风老爷子和老首长面前,“我活儿自由,可以兼顾。”   风知意有些好笑,估计老爷子是还介意她赚钱养家那话,“没事儿,我打算去读医,想全面系统地学学。有底子,兼顾孩子应该不成问题。”   毕竟她现在有这军医职责了,在其位得负其责、尽其事,不能连一些基础的知识都不懂。   风老爷子也知道这上学机会难得,不想她错过,“那还是雇个保姆帮忙照顾孩子吧,去京市了,回家里住去。”   风知意拦住张嘴想说话的孟西洲,朝风老爷子微笑点头,“好。”   老爷子现在孤身一人,她作为孙女是该有承欢膝下的责任。等原主那爸带着一萝卜串回来,风老爷子有子子孙孙陪着了,那她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老首长在一旁吃了一口面,对孟西洲笑赞,“小孟,你这手艺不错啊!难怪小丫头怀个孕养得这么好。”   风知意一噎,“首长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胖了吗?”   “首长您不嫌弃就好。”孟西洲冲老首长微微笑完,赶紧小声安慰风知意,“没有没有,你哪有胖?你就是肚子鼓起来了而已。”   老首长哈哈大笑。   风老爷子对孟西洲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地轻哼一声,捡起筷子问风知意,“入学通知下来了没?”   “下来了。”风知意微微点头,“前几天下来的,这几天正在收拾整理家里,打算过两天就去京市来着。”   毕竟他们这一离开,一年半载地都难得回来一次,这屋子肯定好好好收拾整理好。   风老爷子撩起面吃,“那明天跟我一块回去。”   “好。”风知意没异议,其实他们也准备得差不多了。   孟西洲凑近风知意低声,“你这样坐久了会压得腿疼,去一旁的软塌上坐着好不好?爷爷这里需要什么,我来照顾就好。”   风知意看风老爷子和老首长忙着埋首吃面,也不需要她招呼了,就微微点头,在他的搀扶下起身去一旁的软塌里坐下。   老首长瞥了一眼,低声跟风老爷子低声含笑说,“我就说你不用操心吧?小丫头的眼光可比你的好多了。”   风老爷子看了看孟西洲细心呵护风知意的样子,不置可否地轻哼一声,勉强满意地呼噜吃面。   那边风知意刚坐下,就轻声问,“那几位小战士你招呼了吗?”   “招呼了。”孟西洲蹲下给她轻轻捏着腿,“都在厨房的长桌上吃面呢,大碗管够。午饭的食材也准备好了,一会你陪爷爷和首长说说话,我去做午饭就行。就是咱们明天就走的话,你是不是得跟其他知青招呼一声?”   风知意怔了怔,稍稍沉吟了一下,随即微微摇头,“不用了。去年名额确定下来时,他们来道贺,算是已经招呼过了。”   她跟知青们又没有多熟络,不需要那么依依不舍。   最重要的是,去年名额确定下来后,知青们看她的目光就有些微妙了。估计是觉得她,明明说好了不要的,却还是霸占了这名额,有点那什么。   特别是,有人白白忙活一场觉得“便宜”了她,就颇为恼羞成怒,明里暗里把锅往她头上盖呢,风知意懒得再搭理他们了。   没意思。   可风知意不打算跟他们再招呼,那些知青不知从哪听来的消息,得知她要走了,纷纷上门。   下午吃过午饭之后,风老爷子和老首长在这里歇了会,跟风知意夫妻俩说了说话,半下午的时候就走了。   老首长是回省城,风老爷子则是去县城招待所,毕竟他带着两小战士在风知意这里歇不下。顺便把他们俩的大部分行李先寄去京市。   风知意在家里检查了一下,能安置的都安置了,就让孟西洲把家里的那三只大白鹅给送去王队长家。   他们这一年半载难得回来一次,那三只大白鹅不能放任不管。所以几天前风知意就跟王婶子打好招呼,说是放他们家寄养,生的鹅蛋也归他们。   乡下自家闲散养的鸡鸭鹅什么的,都是自己去草里、池塘里找吃的,要不小孩捉点虫子喂,很少费粮食,所以王婶子自然满口答应。   只是她这一举动,传递了她要走的讯息,所以孟西洲送完鹅子回来后没多久,江妙妙就来访了,“你要走了?”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风知意直接点头,“嗯。入学通知书来了就要走,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吗?你特意跑一趟,是有事儿?”   江妙妙点头,她确实有点事想问,“我听说,上午有公安来你家之后,回头就把陈素素带走了。这是怎么回事?”   风知意微微挑眉,有些没料到,陈素素那事,公安这么快就着手办了。   不过,她也懒得跟江妙妙解释这冗长的来龙去脉、因因果果,“或许你以后就知道了,其实你也没必要知道。”   毕竟,这跟其他人没关系。   江妙妙:“……那我还有个事想问问你,你这去京市上学,以后应该不会回来了吧?”   “不知道。”风知意现在确实不确定,如果这里不是孟西洲的老家,她肯定是不会回来了。但这里是“孟庄”,深山里还藏着孟西洲的家底,以后的事就难说了。   “那……”江妙妙抬眼看了看她这院子、屋子,有些踟蹰地问,“你这屋子院子能卖我吗?”   看风知意微怔,忙补充,“或者不卖租也行。”   风知意神色更寡淡疏离了一些,拒绝得淡却很坚决,“不卖,也不租。”   江妙妙实在有些不明白,“反正你都走了,这里空着也是空着,赚点钱总比长草落灰的好。”   “我不缺那点钱。”风知意有些反感地跟她表示,“我的东西,不喜欢被人触碰,尤其这是我的家。有谁会把自己的家给卖掉的么?”   江妙妙怔了怔,随即忙解释,“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这院子屋子……”   “我知道。”风知意打断她,“我不喜欢我的地方留下别人的痕迹和气息,你别说了,总之不可能。”   江妙妙见她这么斩钉截铁,只好悻悻地走了。   可她走了,又陆陆续续地有人上门,有知青有社员,都是说想租她家屋子院子的。甚至有的还说帮她看家,其实就是想免费住进来。   风知意不软不硬地一一全部拒绝打发了,回头还让孟西洲去跟大队长说一声,说是会在院子里做一些防御,让人别靠近他们这院子这屋,不然出了什么事她可不负责。   处理好后顾之忧,大队里也打好了招呼,第二天一大清早,在天还蒙蒙亮时,风知意两人就跟着开车来接她的爷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梦庄大队。   只不过,以前孟西洲去上工时,风知意一个人在家就时不时地去空间吃个营养餐、做个孕检什么的,难免就增加了不少怀孕时长。   次数多了,风知意也记不清了,估计就没那么准确。   所以本来还有十来天到的预产期,她居然在火车上提前发动了,把孟西洲和风老爷子差点给吓傻。   好在她刚发动时,火车也快到京市站了。   等车子一到站,她就立马被火急火燎地送去了医院。   进产房时,风知意看孟西洲唇色发白、冷汗泠泠地拉着她不肯放手,怕生产时的辛苦吓到他、给他造成心理阴影,就道,“你不用陪我进去,放心吧,我跟孩子很快出来。”   孟西洲俯身亲了亲她渗着细汗的额头,摇摇头,“我要看着你。”   他怕他一个错眼没看住……思及此,孟西洲握着她的手下意识地紧了紧,抬头问医生,“我可以进去陪着吗?”   温和的中年女医生点头微笑,“自然可以。其实妻子生产时,丈夫陪着比较好,能适当地给予力量和鼓励。”   “看吧,医生都说我陪着你比较好。”孟西洲跟着进了产房,看医生护士们都准备起来,心中紧了紧,但还是沉稳地安慰风知意,“别怕,我陪着你,咱们一起迎接孩子。你疼的话,就掐我。”   在一旁戴起手套口罩的医生听得失笑,“掐你有什么用?那疼又不会转移到你身上,你应该……”   说话时边给风知意做检查,看到情况“唉哟”一声,“你这已经快全开了。”   说着,赶紧让护士准备接生。   然后,还交代孟西洲怎么教风知意深呼吸、用力。   孟西洲当即非常认真严肃地遵照医嘱,仔细教风知意。   那一板一眼的紧张样子,看得风知意微微失笑,然后照学,深呼吸、闭眼,用异能裹住已经可以生出来的孩子,接着用力——   正准备还要鼓励教导风知意的医生就看到孩子哧溜一下,麻溜地出来了。   “哇——!”地一声嘹亮的啼哭,震得差点发愣的医生赶紧去接住处理,“哎哟!生了生了!这顺利得好!这声音有力的!”   跟要掀屋顶似的,差点把她给吓一跳。   正紧张着还要再教风知意一遍的孟西洲当即就狠狠地愣住了,“生了?!”   这么快吗?!愣愣地看向风知意。   风知意朝他微笑点头,“我说很快很顺利的吧?你别担心了。”   孟西洲有些怔怔地回不过神来,俯身亲了亲她有些被汗湿的鬓发,心疼地抚了抚她略显发白虚弱的脸问,“那你还疼不疼?接下来该怎么处理?我需要做些什么?”   风知意微微摇头,“不疼了,医生和护士会处理的,你不用管。”   护士确实在帮她处理着产后事宜,而医生在一旁处理好哇哇大哭的孩子送过来,一脸喜意地赞道,“我还没见过这么顺利的生产呢!一下子就出来了。看来,这个孩子是个乖巧疼妈妈的。”   说着,把孩子递过来,“看看,漂亮吧。”   孟西洲有些手足无措地接过,僵着身子都不太敢动了,有些神奇地怀里那皱巴巴的“红猴子”,然后强装镇定地默默移开眼,却还安慰风知意,“别担心,我听说小孩子刚出生都是这么丑的,等长大了就跟你一样漂亮了!”   风知意笑,见护士给她处理好了,盖上被子了,就用异能给自己护理修复了一下,让护士帮她把背后枕头垫高点坐起来,朝孟西洲伸手,“给我抱抱。”   孟西洲小心翼翼地把孩子递给她。   医生护士忙活处理完,见小夫妻俩抱着孩子喜爱地看个不够,就莞尔一笑地打开门出去,迎上等在外面的风老爷子,“是不是生了?!”   “生了,”医生微笑跟对方报喜,“孩子大人都平安。”   “这么快吗?”风老爷子愣了愣,“难怪我听到孩子哭声了,可响了!”   就是进去没几分钟就有孩子哭声,他有点不太敢确定。   “可不就是!”医生笑道,“吓我一跳呢!那小手小脚的还会蹬我,可有劲了!”   “好!好!好!”风老爷子一点点地激动欣喜起来,连连点头道好,“平安就好!顺利就好!我孙女没吃什么苦吧?”   说起这个,医生怔了怔,有些迟疑地道,“送来时,宫口差不多全开了,估计苦头都在路上吃了。下次家里再有这种情况,记得早点送到医院里来。我看孕妇年纪还小呢!”   刚送来时她见孕妇神色轻松,还能温柔地安抚丈夫,她还以为是刚发动呢。   风老爷子听得心里一疼,想着风知意大概从小到大被一身病痛给疼习惯了,眼眶就不由愧疚地一热,“是是是,是我们的疏忽,下次不会了。”   跟医生再三道过谢,待里面忙活收尾的护士出来了,风老爷子才进去看大人孩子。   一进去,就看到风知意微微侧躺着,一脸幸福满足地看着躺在身边的孩子,一点都不见刚生下孩子的辛苦和狼狈,心下微微一松,上前关切地问,“怎么样?感觉还好吗?”   风知意微微点头,“我这胎顺利,没费什么劲。”   “那就好!那就好!”风老爷子放心点头,目光挪到孩子身上,就忍不住喜爱地笑了,“这孩子浓眉大眼的,毛发也浓密。”   说着看了看孟西洲,“有点像这臭小子!”   孟西洲一直翘着的幸福嘴角扯都扯不下来,看风知意也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孩子地比较,怕她嫌弃忙道,“没事没事,咱闺女像我也不会丑,你不是一直说我长得好看么?”   风知意笑,颇为认同地点头。   风老爷子;“……原来是个闺女吗?”   风知意和孟西洲同时一愣,好像还没有确定孩子的性别。   因为这个时期重男轻女的情况比较严重,尤其是前两年还因为丢弃女婴的事闹得全国轰动,遭到上面大领导的指责,所以现在医生都不喜欢主动跟家属说起孩子的性别,刚才也就没跟风知意两人说。   风老爷子看他们两人的神情,有些无语地嘴角微抽,“你们两看着孩子傻乐这么久都还不知道?快看看,是男是女都可以,赶紧确定下才是,也好准备宝宝衣服什么的。”   “哦哦,大概率是个闺女……”孟西洲满心以为地去轻轻打开襁褓,却在看见真相时一愣,跟同样愣住的风知意异口同声地诧异,“嗯?怎么是个男孩?!”   正努力睁开眯眯眼的男娃:……你们两对我的小jj是不是有什么意见? 第113章 孟灼   在医院里住了三天,风知意就说不习惯医院的味儿,吃不香睡不着,坚持要出院。实则是医生老给她做检查,她不好恢复得那么快。   风老爷子和孟西洲没办法,看医生检查后也说风知意恢复良好,可以回家养着,才给她办了出院手续。   出院这天阳光晴好、春光明媚,其实才六十出头、相当老当益壮的风老爷子绷着张脸、眼神却格外柔软地抱着娃,警卫员拎着行李,孟西洲扶着风知意一同往医院外走,“你可以走吗?要不我抱着你?”   看孟西洲要弯腰打算抱起她,风知意忙拒绝,“不用不用,没关系了,就走这么一点路,可以的。”   孟西洲只好继续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走,“那你走慢点,有不舒服一定要说话,不要强撑着。”   “我知道。”风知意微笑,“放心吧,我不会拿自己身体开玩笑。”   其实她都有暗自修复一些,比其他顺产的产妇情况好很多。   “嗯。”孟西洲抬眼看前方出大门在即,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试温度,感觉她的手温温凉凉的,“好像有点凉,要不多加件衣服?”   这才阳历三月的天,刚出正月呢,气温还是有点冷的。   “不冷,我穿得够多了。”风知意回握他,发现他有些粗糙的大手很暖,“是你火气足,显得手热,不是我手冷。”   闻言,孟西洲当即用手裹着她的手,“那我给你暖着。”   风知意眉眼温柔地笑了笑。   这时,他们旁边正走过一个身材高挑的女护士,看到他们一愣,有些不确定地喊了句,“陈素素?”   风知意不知是在这人来人往的医院里没注意、没听到,还是对“陈素素”这个不是她的名字不敏感,恍若未觉地跟孟西洲说笑着往门口走去。   不过侧首跟孟西洲说话时,转过来的脸,倒是被护士看个正着,让她很确定地追上前来再喊了一遍,“陈素素!”   这声音都喊到面前来了,就是喊个陌生名字风知意也注意到了,当即顿下抬眼,发现对方居然是,“顾寒音?”   随即发现对方穿着护士服,不是很意外地微怔了一下,“你、在这医院里上班?”   “嗯。”顾寒音点点头,注意到她的大肚子已经没了,“你这是,生孩子了?”   见风知意说起孩子就眉目柔软地微笑点头,想必是顺利出生了,“孩子呢?”   风知意往门外看了下,风老爷子脚步快,这会已经走到外面去了,“我这正出院回去,家里人已经抱前面去了。”   顾寒音往大门口看了一下,医院门口的人来来往往,抱着孩子的就有好几个,也不确定是哪个。不过,她也不是非要知道是哪个,收回目光点点,问,“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风知意怔了一下,才想起来这顾寒音是去年国庆时被家里给调回来的,应该还不知道之后发生的那么多事,就解释,“大学名额一个落在了我头上,短时间内,我应该不会回去。”   顾寒音听得一愣,“名额落在了你头上?!你不是没有参加竞选吗?”   “这个说来话长,以后有机会再跟你说吧。”其实风知意是懒得跟她说,指指外面,“家人在等着,我先回去了。”   顾寒音看风知意说完就要走,忙叫住,“哎等一下!”   风知意顿下,“还有事儿?”   顾寒音神色微微赧然了一下,“我下个月要结婚了,既然你不回去,能来参加我的婚礼吗?”   “啊?!”风知意当即就愣住了,“结婚?!”   宋宗洺不是还在梦庄大队的牛棚里吗?因为成分变了,他连过年都没法像其他知青一样回去。所以,她的结婚对象应该不会是宋宗洺。   可是,之前他们俩不是在处对象吗?   所以,这是断了?   看风知意微微惊愣的表情,顾寒音也大概知道她在愣什么,神色有些不太自在,“其实,我跟宋知青并没有处对象。我们俩家是邻居,我俩从小就认识,我那天晚上只是想跟他去看看宋爷爷……”   “哦哦!”风知意打断她,这又不用跟她解释,她也不好奇,“那你下个月几号结婚?我得看看我那天有空没。”   “下个月8号,农历三月初六。”顾寒音立马收起不自在,跟她说起婚期的事,“那天正好是周六,学校应该放假的。”   “哦。”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风知意也不好拒绝人家。更何况,她领证结婚顾寒音还随了礼呢。“那行,你在哪举报婚礼?我到时候过去。”   “地点现在还没有敲定,”毕竟还有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顾寒音问,“你家在哪?等确定了我去通知你。”   这可把风知意给问着了,她这次一来京市就被送进医院生孩子,确实还不知道风老爷子现在具体住在哪。   还是孟西洲在她生完孩子的时候,去帮她拿过他们一早就准备好、让风老爷子给寄过来的生孩子用品,所以知道住址,报给了顾寒音。   顾寒音听得好不吃惊,“你家在那?!你不是普通工人家庭……”   还没说完就意识到这话有点冒犯,忙住了口,“哦哦好!那到时候我去找你。”   风知意也不介意,微微点头,跟她告了辞。   出了医院,走远些了,孟西洲这才找到机会解释,“媳妇儿,之前我可没胡说。我明明看见他们俩单独在一块儿好几次,那是不是在处对象的神情我还看不出来么?”   “我知道。”风知意了然地拍拍他的手,表示信任他,“她说不是就不是吧,我们这些外人没必要去较真。”   别说梦庄大队里那些真真假假、不太好听的传言,就是刚刚顾寒音不太自在的神情都已经说明了一切。   但是,不管有没有、是不是,那都已经成了过去。当事人都不想提起,他们又何必在意事实如何去给人家添堵呢?   孟西洲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微微点头。   说话间,两人来到车子跟前,孟西洲小心翼翼地扶她坐进去。   见两人坐好,在车里都等了好一会的风老爷子让小战士开车,然后问,“遇到熟人了?”   “嗯。”风知意在孟西洲垫好的后背上靠了靠,“以前在梦庄大队的知青,她去年调回来了,没想到在这医院里工作。”   风老爷子点点头,说起工作就不由地说起她上学的事,“半个月后就开学了,可你要坐月子,推迟一个月再去吧。我去帮你请个假。”   像这种推荐上来的入学名额,开学就请长假,恐怕会造成很不好的影响。所以,风老爷子打算去卖卖老脸,让学校给风知意行个方便。   风知意听得失笑,忙拒绝,“不用不用,上学又不是多累的事,后半个月我能去的。”   看风老爷子眉一皱,似乎不赞同地要说什么,风知意忙解释,“我自己会点医术,我知道怎么调理好自己。放心吧,我不会拿自己身体健康开玩笑的。”   风老爷子想起自己的身体、还有老首长的病,都是风知意给治好的,顿时就没话可说了。   “你心里有数就好,别落下什么病根,不然以后有的你吃苦受罪的。”   “嗯。”风知意微笑,“我知道。”   风老爷子想了想,又说,“保姆我让人找了几个,明天让她们来家里,你看看哪个合适顺眼,你就挑哪个留下。要是没有顺眼的也没关系,咱们再找。”   “行。”风知意对这个没意见,其实她打算自己亲自来带孩子,有没有保姆对她来说区别不大。   不过,以后若是孟西洲出去忙,家里多个做饭的阿姨搭把手也好。   毕竟老爷子也在家的时候,她就不好让ai出来帮忙了。那又带孩子又忙家务又上学的,肯定忙不过来。   风老爷子又问了问她还有什么需求,还聊了聊她以前在梦庄大队的生活。说话间,车子不知不觉地开到了孟西洲之前跟顾寒音说的地址大院。   在门口进去的时候,那小战士往窗外刷个脸就放行了。   这一稍停顿的时间,让风知意不经意地注意到那门口大院的名字,愣了一下:这个地方,她好像来过。   两三年前某天半夜,她去杜家找原主那个亲妈的茬、还有去楚家下绊子的时候,来的好像就是这里吧?   不过,在原书中就说过,原主那亲妈和亲爸、以及亲妈的竹马,从小就是在同一个大院里长大的。   那说明啥?说明风老爷子现在被分到的地方,还是原来的风家吗?   果然,风老爷子注意到她的神情,有些过意不去地跟她轻声解释,“还是咱们以前的家,地方没换。”   毕竟风知意从来没进过家门,风老爷子那“咱们的家”一词说得很愧疚很心虚。   “哦。”风知意倒不甚在意,她唯一有一点介意的就是,楚家杜家也在这个大院里住着,希望不要冤家路窄地碰到“熟人”。   可事与愿违的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车子刚在自家门口停下,就有一个穿着得体、笑脸热情的中年妇人带着两男一女三个青少年迎上来,冲着刚下车的风老爷子喊道,“爸爸!”   刚准备下车的风知意:“……”   老爷子这是什么时候,还有私生女了吗?   孟西洲先下车,绕过来给她打开车门,“把孩子给我,你把外衣裹好、帽子戴好再下车,外面有点风。”   “哦。”风知意把孩子的襁褓拢拢,稍稍挡住孩子的脸,免得他吹风。再交给孟西洲,然后自己戴上帽子、拉好领子下车。   一下来,就看到风老爷子脸一黑,很不客气地凶道,“谁是你老子?!滚!”   妇人的面皮一僵,有些尴尬难堪,随即一脸为难委屈地解释,“爸爸,我当时也是迫于形势没办法,我那都是为了三个孩子着想啊!您总不想他们都下放到劳改场去劳改吧?他们当时还那么小呢!”   风老爷子冷哼一声,根本就懒得搭理她,见风知意下来,就温声交代她,“你们两带孩子先进去,别见风了。”   “好。”风知意从孟西洲手里接过孩子,让他帮忙拿行李进去。   被撇到一旁的妇人见风老爷子好像另有了家人一样,神色一紧,赶紧熟络地扬起温和友好的笑容,“爸爸,这是咱家哪位亲戚吗?”   因为风知意戴着帽子、裹得严实,所以对方也没看清她的样子。   “跟你没关系!”风老爷子对她很没好气,见她还杵在门口不肯离去,回屋之前对她很不耐烦地挥手凶道,“离我这里远点!别让我看到你这糟心玩意儿!”   在孩子面前被这么不客气地下面子,妇人面皮有些绷不住了,冷声道,“爸爸,你就算不认我,那孩子您总不能不认吧?!”   说着,把三个孩子往面前一推,“他们可是您亲生的孙子孙女啊!”   正抬脚踏进小楼的风知意脚下微滞了一下,孙子孙女?   据她所知,老爷子就原主亲爸一个孩子,而原主亲爸有两段婚姻,一段是跟原主亲妈生有原主这一个孩子,一段是跟沈家女儿生了几个孩子,具体几个风知意倒是不清楚。   所以,这个中年妇人,原来就是沈家那个女儿吗?   果然,正思及此,就听到风老爷子很不爽地冷哼,“他们不是都跟你姓沈了吗?!”   “那都是权宜之计啊!”妇人一副隐忍负重地叫屈。   风知意没有听下去,抬脚踏进了屋。   孟西洲一手提着行李,一手扶着她引导着往楼上走,“房间我都收拾整理好了,虽然以前可能住过人,但床、衣柜、桌子、地毯、被褥甚至窗帘,我统统都换了新的,换了你喜欢的。”   他早就发现他媳妇跟个猛兽一样,有非常强烈的领地意识。她自己的地盘儿,是一点儿别人的痕迹和气息都容不下,除非是她认可的人。   他就是唯一一个幸运被她认可纳入领地范围的人,现在可能再加上一个小臭崽子。   风知意抱着孩子,边上楼边侧首笑睨他,“你知道我喜欢啥?”   “嗯!”孟西洲非常自信地点头,“你喜欢遮光帘,家具要沉稳深色的,被褥床单要素净典雅的、不能花。还有,地毯要软绒……”   孟西洲如数家珍地把风知意的喜好一一道来,说完正好走到了房间。   风知意看房间的布局风格确实是她的习惯喜好,微微笑赞,“不错。”   是在夸孟西洲说得对,也是在夸他做得对。   孟西洲凑到她面前,“那有没有奖励?”   风知意笑,如善从流地亲了亲他,“可以了吗?”   孟西洲满意地回了回亲,“累了没?快躺床上去歇会。被褥我都特意晒得松软的,也铺上了你喜欢用的那个小毯子。”   说着,搁下手里的行李,扶她去床边,掀开被子,扶她坐进去,接过孩子,“来,孩子给我,他的小床我也准备好了。”   风知意微微往后靠着软和的枕头靠垫,目光跟着他转到床的另一边,看到那个小床,有些欣喜地惊讶,“这个小床你也带过来了?”   这个摇篮小床,是去年孩子还在肚子里的时候,风知意画的设计图,孟西洲亲自做的框架、亲自编的摇篮。   “嗯。”孟西洲把孩子小心翼翼地温柔放进小床里,“咱们特意给他做的呢,总不能不用。”   谁知孩子刚下去,他就脑袋左右蹭了蹭,皱眉,哼哼唧唧了两下,然后嘴一张,就哭了起来。   孟西洲:“……”   风知意笑,朝他伸手,“给我吧,他应该是饿了。还是出院前吃了一顿,都快两小时了。”   孟西洲只好把孩子抱回给她,看她都有些熟练地喂孩子,心下柔软地坐在床边轻轻拥住她,“宝贝,咱们住在这里估计不会太安生,我还是去把咱们那四合院收拾起来安家好吗?”   风知意轻轻拍着孩子,侧耳听了听楼下那女人死皮赖脸想留下孩子的动静,深以为然地点头,“爷爷就算不认沈家那儿媳妇,孙子孙女应该还是会认回来的。”   毕竟五六年前出事的时候,那三个孩子还小,自己又做不了主。在一定程度上来说,也算是无辜的吧。   老爷子就算再生气,也不至于会跟几个孩子计较。只是,“如果那女人有意在背后挑唆的话,那几个人住进来,估计不会跟我相处愉快。”   因为不是同一个妈,因为那个女人明显是想回到这个家。   孟西洲轻轻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咱们姑且在这里陪陪爷爷,如果那三个人住进来,咱们再寻个机会住回咱们自个家去。想必到时候,爷爷也不会说什么。”   “好。”风知意微微点头,她本来就没打算在这里住多久,只想陪着风老爷子身边有亲人、不再需要她为止。   但没想到,所谓的“亲人”,这么快就回来了。   所以,她是不是自作多情了?   风老爷子,或许根本就不缺少亲人陪伴。   “嗯。”孟西洲亲了亲,起身收拾行李,把里面的衣服东西都拿出来一一摆在该放的位置上,边收拾整理边问,“你想把咱那院子弄成啥样?还是跟梦庄大队的小院那样吗?可咱们在这里的院子大很多。”   风知意想了想,“等过几天我好些了,我去看看院子所有的地形,然后画好设计图纸让你去整理打造。估计等你弄好,咱们就差不多被人从这里“赶”出去了。”   孟西洲听她这么轻松、也这么清醒地调侃自己,心下微微心疼,怕她难过,忙搁下手里的活儿来安慰她,“不会的,爷爷那么疼你,怎么会赶你走呢?”   风知意其实一点都不在意地微笑摇头,“久了爷爷会为难。”   因为同样是孙儿,手心手背都是肉,那边还是两个孙子一个孙女呢,并且又是从小在风老爷子面前撒娇着长大的。   而原主,虽然说她是风老爷子一手养大的,但一年到头也难得见他一次,跟他也不亲厚。   这孰远孰近、孰亲孰疏,都不用去比较。   至于她自己,对老爷子更多的是亲缘和责任。感情上,真的没有给予风老爷子多少。   人和人之间,感情都是相互的。她自认为没有付出多少感情,那又能收获到多少风老爷子的感情呢?   风老爷子现在对她,更多的,不过是愧疚加感恩罢了。   久了之后,风老爷子的感情自然会慢慢倾向自己的亲人。而又因为对她愧疚和感恩,只会左右为难。   等原主的亲生父亲回来,他们团圆一家人,那她估计就彻底像个外人了。   何必在这里讨人嫌,自讨没趣。   更何况,她这个已经出嫁的前妻女儿,还住在父亲家里也不像话。后妈要赶走她,那还不是轻而易举?   孟西洲想了想,然后慢慢地理解了她这话的深意,缓缓地点头,轻轻地抱着她亲了亲,“没事儿,咱们自己有家。在咱们家里,只有你赶人的份,那是你的地盘儿。”   风知意微笑地回亲了他一下,“我知道。放心吧,我没把这事儿搁心里去,你快去把东西都收拾好。”   “好。”孟西洲这才放心地起身继续去收拾。   风知意是真的不在意,所以没去关心风老爷子会不会放那三个孩子进来,她喂完孩子,就跟孩子一块睡了一觉。   午饭时醒来,下楼跟风老爷子一块吃饭时,才发现他没把那三个人给放进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打算。   不过风知意不在意,也不好奇,所以就没问。   倒是风老爷子对她欲言又止了好几次,还是开口说道,“上午那个人,是你爸跟你妈离婚后再娶的。她身边那三个孩子,就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   风知意听到风老爷子这么说,就知道他对那三个人是认可的,心里忍不住哂笑了一下,搁下正在喝的汤,非常心平气和地表示,“这些您不用跟我说,您应该知道,我对这些不会在意、也不会有兴趣。”   然后顿了顿,觉得她有必要把自己的立场和态度给摆明白,“而且,我只认您一个亲人,没有爸妈,也不会有弟弟妹妹。”   她既然不认杜晏和杜馨,自然也不会认这边的几个人。   原主的亲爸亲妈,对原主的错误是一样的,一样的不可饶恕。   风老爷子愣了愣,随即神色有些讪讪和悻悻,微微点头,“好,我明白了。”   “嗯。”风知意是神色平静地继续喝汤,在孟西洲时不时地投喂下,还浅笑温柔,是真的一点都不在意。   风老爷子看得心里有些复杂和感叹:她这是跟父母断了,真的断了,彻彻底底地断了。   无声地轻叹一声,随即又提起精神来问,“对了,孩子取了名儿吗?该上户口了吧?”   嗯?说起这个,风知意和孟西洲两人同时一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风知意以为孟西洲取了、孟西洲以为风知意取了,然后发现彼此的表情一样,顿时相顾无言。   风老爷子见他们两明显一副忘了的表情,气不打一处来,“没取?是不是想都没想?”   风知意桌子下的脚轻轻踢踢孟西洲,孟西洲有些心虚地赶紧道,“想、想了!”   说着,眼睛左右转转,瞄到窗外的桃花开得正灿烂,“孩子生在桃花灼灼时,不如就叫孟灼吧。” 第114章 更迭   之前可能是看风知意刚生产,孟西洲是一天二十四小时不错眼、不离身地照顾着。   待风知意在家里精心养了一个多礼拜,感觉身体好利索了不少,才终于被看不过眼的风老爷子给拎出去办事了。   说是他一个大男人,整天围着一个女人转太没出息。   这时,风知意才找到机会带着孩子去空间体检、打疫苗、做各种营养体质强化等等,就跟她自己小时候一样,还要配个人ai终端,实时监控生长和健康情况。   智脑兴冲冲地毛遂自荐,“家主您看,我本来就是管家复刻件,您是管家管理照顾大的,那小主人合该轮到我了啊!”   风知意笑,把做好一系列检查的孩子给抱起来,穿上特制的柔软衣服,“就你这跳脱性子,怎么照顾得好小孩?”   “这个不是问题,”倒是管家接口道,“性格程序可以更改。我之前把它的性格程序设置得热闹些,也是怕你一个人在外面太孤寂了。”   它自己养大的孩子,它还不知道风知意是什么性格吗?   “再说,它已经对现在的外界有了一定的了解和认知,比起重新配置的ai,它更适合去照顾小主人。”   风知意想想也是,“那把孩子的数据都载给它吧,性格也不用改了,孩子以后性格开朗些也好。医疗系统齐全些,再就是,配些武力防御吧。”   虽然说,在这个世界里不一定需要,但以防万一。   “好的。”管家立马把刚从孩子那收集来的数据载入智脑,“那配什么外形?人形还是?人形的话,是男是女?多大年纪?身高长相什么的有要求吗?”   毕竟现在孩子还小,没法表达主观意识,不好去佩戴手表配件啥的。   风知意:“……只是辅助,不用人形。”   孩子她还是要自己亲自教养的,而且这又不是ai机器人到处跑的未来,凭空冒出一个人,没有一个合理合法的身份不好交代。   再就是,外形仿生得跟人再像,久了之后肯定会被人看出端倪的,她一点都不想以后应对这种麻烦。   “配个仿生物的宠物吧。”风知意想了想,这个时候宠物好像还不用登记宠物户口,随意养一只应该没关系。   管家微微颔首,“那要什么种类的?猫?狗?还是其他?”   风知意想起智脑的性格,嘴角泛着笑意地微勾,“寻常的二哈就行,要幼崽成长型的。”   智脑有些抗议,“为什么配那么傻还热衷拆家的货?威武雄壮的藏獒不好吗?毛也多啊,可以让小主人在我身上睡觉多舒坦。”   藏獒太显眼了,风知意不想引人注意就忽悠它,“你这么其貌不扬、平平无奇的二哈,回头一个罩面就把人家真正的藏獒给撂倒了,那不是更有面儿吗?深藏不露的扫地僧啊!”   “哎?”有点中二属性的智脑果然乐了,“那也行!”   管家失笑地去配置。   风知意没有在空间多呆,给孩子做好检查打好疫苗配好终端,就带着孩子出来了。   而外面,只过了一个上午而已,正好阿姨上来喊她去吃饭,“刚老爷子和孟先生打电话回来,说是中午有事,不回来吃了。”   风知意听得眉眼微动,“好,我知道了。周姨,那你下午能不能去百货大楼帮我买点东西?”   从今天起,三天内都是学校开学报到的时间。孟西洲因为被风老爷子拉去忙活,所以就交代她今天在家里歇着,他明天陪她一块去。还交代做饭的阿姨,好好照顾她。   风知意就想趁着今天大伙儿都不在,自己出去晃一圈,把二哈版的智脑给拿出来,顺便去学校报个到。   所以,她就找借口支开阿姨了。   周阿姨听得愣了一下,有些迟疑,“那你一个人在家带孩子,可以吗?”   毕竟这家的两个男主人都耳提面命地交代她,要她一定看护好正在坐月子的宝妈。   “可以的,”风知意失笑,“我又不干嘛,一会可能就是在院子里走走,然后下午跟孩子一块儿睡一觉。”   周阿姨想想也是,遂点头,“那你需要买什么,我下午就去给你买来。”   “我需要……”风知意说了一大堆像牙膏香皂之类的、都是用得着的生活用品,让周阿姨仔仔细细地记住,估计够她去买一整个下午。   待吃过午饭阿姨出去之后,风知意就带着孩子出门了。   她现在的身体早就养好了,就是去跟人家干架都没问题,只不过孟西洲不放心她罢了。   先去学校报到,直接拿出自己的军医证件,找到导师跟校方沟通,说自己目前所懂的医术都是自学的,存在不少缺漏,所以想来这里补全一些基础的系统知识,申请能不能不用像其他学生那样每天打卡上课。   毕竟,每天按时上下课的话,对她来说有点浪费时间。   因为在学校里学一天的知识点,她完全可以晚上花两个小时去空间学个二十个小时吃透。更何况,她精神力强大,学东西记东西也比一般人强。   而且,自从有了军医之职之后,她其实一直就自己啃着这世界、这时代的医书,自己补全补漏,啃不明白的还经常写信问汪医生。   算起来,她也学了两三年了。不论异能,就单纯的医术,她现在的水平应该也差不多是大学毕业的水平,所以她真的完全没必要规规矩矩地从零学起。   只不过学海无涯,知识哪有边界,所以她当时接下来这大学的名额,也是想来多进修进修、补漏补漏。   毕竟,这里可是国内最高学府之一,真正的专业大佬都聚集在这,想必她能学到不少。   并且,风知意还拿出了自己正在给国药局研究新药的事,说自己估计没有按时上下课的时间。但学校大小考核什么的,她保证都不会漏下。   因为带孩子是私事,研究新药那是利国利民的公事,这样理由也充足有力些。   校方没想到会迎来这么一座大佛,虽然理由和申请都合情合理,但还是给她当场做了测试,证明她确实需要特殊的因材施教,才给予了批准,批准她可以按照自己的需求、自由选择课程上课。但若是一个学期之后,她的考核不及格的话,那这特殊性就取消作废。   风知意自然满口应下。   搞定学校的事,风知意带着孩子回去,趁人不注意时,把二哈版的智脑给拿出来。   智脑高兴得一蹦三尺高,小小幼崽的模样跟着风知意跑,好像不会走路一般,老撞她脚后跟或栽地翻滚,摔得“汪汪汪”地直叫,其实是在风知意耳机里说,“哎呀不习惯不习惯,我这是第一次有外形,还没协调好,等我再协调协调有手脚的感觉。”   毕竟,不能真让它口吐人言,那还不被人捉去解剖了不是?   风知意听得轻笑。   却不知,这一幕落在了旁人的眼里——   夕阳西下,在万物生长的暮色里,容色姝丽的貌似少女,眉目如画,温柔地抱着襁褓,还时不时地往后看老摔跤的小幼崽狗狗失笑……画面温馨美好得让路过的车里的苏望亭看得一愣,随即本能地出声,“停车!”   等车一停下,苏望亭又愣住了,他停下来做什么?   不说她再三警告过他、不要出现在她面前,就是他妹妹的事情发生之后,他家和她,恐怕再也没法和平共处了吧?   虽然他理智上知道,他妹妹落得如今这惨状,完全跟她没有关系。但人都是自私护短的,在感情上,他不由地有点偏向他妈说的“若不是跟她有矛盾,他妹妹也不会招惹上那个恶毒的老虔婆”。   即便这话有点没道理,但对妹妹遭遇的心疼和愤怒,以及还有可能他自己也没意识到的、长久以来对她求而不得的恼怒怨恨,让他现在也不由地有点迁怒和埋怨,再也没法理智地对她心无芥蒂。   所以,他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倒是风知意朝突然停在她身边的车里望来,毕竟有车突然开过来停在她身边,她不注意到都难。   苏望亭就整了整神色,收拾了一下情绪,推开门下车,神色平静、实则心下复杂无比地跟她淡淡打招呼,“好久不见。”   随即目光在她怀里的襁褓落了落,有些疑惑,“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军区大院,一般人是进不来的。   风知意看见是他,倒是没什么意外,朝他平平淡淡地礼貌微笑了一下、点了点头,然后朝身后又栽跟头的小狗狗轻笑地道,“跟上。”   然后,竟然没跟他说一句话,就转身走了。   苏望亭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她越走越远的背影,暮风微凉,吹得他心里一片荒凉。感觉自己还不如这一阵风在她面前吹过,至少风有凉的感觉;而他对她来说,估计什么感觉都没有吧?   直到现在,苏望亭才彻彻底底地明白,他的情愫、他的芥蒂,其实根本就不曾落在过她眼里、更别说心里。   所以,不管是喜是憎、是怨是怒,一直都是他在自作多情。而他以前的痛苦和挣扎,仿佛像个笑话。   风知意倒是没怎么在意在这里遇到苏望亭,只是有些意外苏家也在这个大院里,不由地有些感叹世界真小。   不过她没受什么影响,一路轻笑着逗着智脑版的二哈回去,在家门口却碰到孟西洲紧张地冲出来,“怎么了?”   孟西洲看到她神色一松,过来有些委屈地搂了搂她,“回家没看到你,问周姨,周姨居然说不知道,吓我一跳。”   说着接过她手中的孩子,“你这是去哪散步了吗?”   毕竟她在家里呆了一个多礼拜没出门,怕是闷得慌了。   风知意趴在他怀里,掀开一点襁褓查看孩子的情况,看孩子睡得小脸白里透红的香甜,神色不由温柔,“下午闲着没事,我睡不着,就去学校报到了。”   孟西洲听得神色一紧,“不是说我明天陪你去吗?你怎么一个人跑那么远?还抱着孩子去办事?累不累?”   “不累,就报个到而已。”风知意说着把她搞定学校的事三言两语说了一下,“以后我上课自由,只要考核过关就行。不过代价呢,就是我可能要研究出或改进一两种药出来给国药局才行。”   不作出点功绩,她扯的那个借口就站不住脚。   孟西洲不关心其他的,只关心,“那你有把握吗?会不会压力太大?”   要知道,大部分人从医一辈子都研究不出一种新药。   “应该可以的。”风知意不担心,其实现在很多药未来都改进了,“我都有点眉目了。”   反正又不是新发明,标的也是国药局的名,又不用她欺世盗名,所以这种事拿出来利国利民她没有心理负担。   孟西洲听得放心点头,正要揽着她往里面走,突然发现脚下多了一只小狗,讶然,“这哪来的?”   风知意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在回来的路上,看到有人想把狗狗送人,说是家里大狗生了一窝,养不起,我就领了一只来,正好陪我们宝宝一起长大。”   孟西洲看她眉眼中透露着喜欢,其实不喜欢小动物的他也没反对,“这个可以。但是要洗干净,暂时也不要靠近孩子,等养熟了些再说。而且它会掉毛毛,不让它进我们房间好不好?”   “好。”风知意低头同情地看了眼智脑二哈。   二哈·智脑很不爽地“汪汪”两声,“你才掉毛!你全家都掉毛!我这是植物纤维好吗?比你家被褥还干净!还能吸尘净化空气!”   孟西洲自然听不懂它的汪星人语言,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揽着她回屋。   风知意则是假装没听到,忍笑地跟着孟西洲一起走进屋,正想问他今天跟风老爷子干嘛去了,却在进屋的时候,看到顾寒音坐在客厅里正看过来,一愣,嗔了孟西洲一眼,“她来了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说着紧走两步上前,“你是来找我的吗?”   顾寒音笑笑起身,“嗯,我是来给你送喜帖的。”   说着失笑地看了孟西洲一眼,“其实不怪他,我比他早到,他一回来估计都没看见我,就冲去楼上找你。没找到你,下来问阿姨,阿姨居然不知道你竟然不在楼上,他就急匆匆地跑出去了,我都没来得及跟他打招呼。”   “可不是,”周阿姨也端了茶过来,放在顾寒音跟前的茶几上,“我都没来得及说话呢!”   风知意不太好意思地笑笑,看了孟西洲一眼,“你抱孩子回房睡吧。”   “好。”孟西洲点点头,抱着孩子上了楼。   风知意收回目光,请顾寒音一同在沙发上坐下,“地点定了?”   “嗯。”顾寒音打开随身的小包,拿出喜帖递给她,“在国营大饭店。”   风知意对这个所谓的“国营大饭店”没什么感触地接过喜帖,“好。”   只是在心里想了一下该送什么礼。   顾寒音看她神色平淡寻常,想起她住在这个地方言行举止还落落大方、不见丝毫局促,就有些了然,“你、其实不叫陈素素吧?”   因为她之前寻到这里来说拜访陈素素,这家阿姨一脸茫然地不知道她在说谁,核对了半天才知道是这家刚生了小孩的女主人。   “嗯,风知意。这事说来话长……”风知意其实有点烦老跟别人解释自己的身世,就言简意赅地道,“总之这家主人是我爷爷。”   顾寒音瞬间了然了,毕竟这家是什么身份,她当初从孟西洲口中得到地址之后,就特意查询过了,“原来如此,难怪之前在梦庄大队,苏知青和杜知青疯了一样地针对你,是家里立场的原因吧?”   风知意有些奇怪地问,“你怎么会这么觉得?”   毕竟,原主在世人眼中早就夭折了,苏家那几个人,就以苏望亭刚刚还问她为什么会在这里的情况来看,现在还不一定知道她真正的身份吧?   如果顾寒音是这个大院或者这个圈子里的人,应该不会这么问。她这情况,更像是一知半解的圈外人。   果然,顾寒音神色微赧地说,“我对象也是这个大院里的,离你这儿不远。”   “哦。”风知意微微点头,原来如此。   但是,风家和苏家杜家有什么对立的立场吗?和杜家还有点说得过去,是因为儿女的婚姻(原主那爸妈和竹马狗血恩怨),但和苏家又有什么对立的?   不过风知意只是在心里稍稍疑惑了一下,没想去了解,也就没多问。   倒是顾寒音觉得她跟风知意有缘分,之前在一块插队,以后又会在同一个圈子里生活,而且脾性还比较合得来,就有意跟她交好,“你既然回来了,有些事情你最好清楚一下。”   “嗯?”风知意微怔,有些不明白她有什么是该知道而不知道的吗?“什么?”   “就以前那苏知青和杜知青……”想起现在她们俩已经不是知青了,顾寒音就直唤其名,“就是苏望舒和杜若兰家里,他们俩家已经准备联姻了。”   说到这里,顾寒音神色有种微妙的嫌弃,“就在过去不久的正月里,杜若兰和以前追着你跑的那个苏战士、也就是苏望舒的哥哥苏望亭,发生了一些不太光彩的事,不得不定下婚事,好像就定在今年五月份。”   风知意:“……”   这时,她脚边的智脑小狗“汪汪”叫了几声,其实是在说,“在原书中,苏望亭确实是娶了杜若兰的。不过书中苏望亭和杜若兰的戏份不多,倒没提到他们感情如何。”   风知意轻轻“哦”了一声,不知在回应顾寒音还是在回应智脑,“这个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顾寒音看她一脸“单纯无知”的样子,就微微压低了声音跟她解释,“那天的事情发生得有点蹊跷,表面上看着是苏望亭被杜若兰设计了,但我对象跟我说,其实是苏家的靠山倒了,他们就想攀上杜家。”   说到这里皱眉顿了顿,“不过我看苏望亭可能还真是无辜不知情的,他是真不乐意。为此,年初的时候还大闹了一场,还是我在医院碰到你的时候才消停下来。”   风知意对苏望亭和杜若兰的事情不感兴趣,倒是,“苏家的靠山倒了?”   “苏家的靠山,就是苏望舒她妈的娘家陆家啊!”顾寒音奇怪地看着她,感觉她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似的,“你不知道吗?”   风知意微微摇头,她对这个世界的权势争斗没兴趣,所以压根儿就没去了解过。   顾寒音就跟她解释了一下这个圈子里现在的形势,说是陆家在去年年初的时候,一下子折损了两位顶梁柱在战场上,陆家大树——也就是陆老爷子惊闻噩耗,一下子没撑住也去了。   虽然荣光无比,但陆家到底因此树倒猢狲散,慢慢地颓败了。   而苏家老爷子因为一些原因退了下来、没了实权,苏父又是文职,所以手底没权没底气,就想跟现在还在军部当职的杜家联姻。   本来是想跟杜馨的,顺带还可以攀上楚家,但谁知被杜若兰给撞了上来,就顺水推舟了。   毕竟,他苏家还没有底气碰了杜家一个女儿,还敢妄想另外一个女儿,他们也得罪不起杜馨外祖家楚家。   之所以让风知意知道一下,是因为现在风老爷子顶了陆老爷子的位置。虽然是上面的决定,但立场上可能就有点微妙的对立吧。   而且,苏望舒和杜若兰因为一直没找到彭大娘祖孙俩,日日夜夜的痛苦折磨出的仇恨无处宣泄,就迁怒仇恨她。说是要不是因为跟她有矛盾,她们不会租住彭大娘家,也就不会跟彭大娘结怨被毒害。   可以说是非常的不讲道理了。   而且还不知道怎么样扭曲了事实,带得苏杜两家人都难免对她仇视怨恨,所以顾寒音让风知意注意一些。   风知意听得微微点头,其实她对这些权势更迭一点都不感兴趣,反正她不会参与其中。   至于苏杜两家对她毫不讲道理的仇恨?风知意认真仔细想了想,她好像也不太在意,敢凑上来她直接拍回去就是,实在犯不着多费心。   聊完正好快到晚饭时间,本想留她吃饭的,但顾寒音说跟她对象约好了出去吃,风知意就没有多留。   送走顾寒音回到房间里,看见孟西洲正俯在摇篮前,在哦哦啊啊地逗孩子说话,失笑地上前去,“他才几天大,哪知道搭理你?”   “可他有看着我,”孟西洲说着,伸手搂住走过来的风知意,抱了个严严实实的满怀,有些撒娇地蹭了蹭,“我想你了,一天没见,你还跟别人说那么久的话。”   风知意失笑,搂着他的腰回抱,把顾寒音跟她说的事大概跟他说了一下,“……没想到这两年,京市这边还挺热闹的。难怪去年苏家都没空去梦庄大队找我的茬。”   毕竟苏家那么仇恨她不是?   孟西洲听得微微蹙眉,没好气地搂了搂她,用额头轻轻地撞了撞她额头,“被人惦记仇恨着,你怎么还跟看别人戏似的笑得出来?”   “不笑难道还哭吗?”风知意有些莫名其妙,她从小到大被人明着暗着仇恨甚至暗杀的都多得去了,跟家常便饭似的,她早就习惯了在腥风血雨里处之安然。   全世界那么多人想弄死风家家主,甚至还有天天表面跟她相亲相爱的至亲手足,她搭理得过来吗?只要不惹到她面前来就行。   而且像苏家杜家这种程度的小儿科,她还真看不上眼。反正又伤不着她,她为什么为那些莫名其妙的人坏了心情,不好好过自己愉快的日子?   孟西洲无言以对,不过想想也是,“那你以后出门小心点,现在爷爷回归,想必你也会慢慢走进那些人的视野里。”   “哦。”风知意不太在意,“对了,顾寒音让我领着你去参加她的婚礼,你去吗?”   孟西洲想着刚刚她说顾寒音的对象也是这个大院的,就摇头。他不想以风家的立场进入这个圈子结交人脉,怕以后会让她为难,并且还说,“爷爷似乎有意带着我做事,但我不想,可以吗?”   “当然可以。”风知意其实也不赞同孟西洲跟风家的势力扯上关系,“你自己的事,你自己规划决断就好了,不用考虑其他。闯了祸也没关系,反正有我帮你收拾烂摊子。”   毕竟,男人出去闯事业哪有不跌跟头的。   孟西洲听得心里温暖地失笑,“好!我媳妇儿最宠我了。” 第115章 尬尴   孩子满月的前两天,风老爷子想给孩子举办个满月宴,被风知意一口回给谢绝了,“不用了,爷爷。我们在这里都没有认识的人,没有办的必要。”   别说是孩子,就是她和孟西洲两人,在这京市也没几个认识他们,那有谁会是真心恭贺孩子恭贺她的?   风老爷子估计是想借这机会向人介绍,她是风家孙女吧?毕竟原主的存在,世上没几个人知道。就算知道的,也不曾承认她。   可是,她一点都不想拿孩子做任何噱头,也不想去刻意结交人。   但是风老爷子还是说道,“就是因为你们俩在这里没认识的人,趁此机会我介绍你给大家认识一下,好以后交际往来。”   “不用了,爷爷。”风知意还是坚持,她不是原主,不需要认识原主的身世圈。更何况,以前这个圈子也不承认原主,她何必上赶着去,更不想以风家的身份和立场露面,“您别费心了,我真的不需要。”   “怎么不需要?”风老爷子眼睛一瞪,“人活着难道还能没有人情往来?而且就算你不需要,但小孟一个大男人,他总需要人脉吧?他这么一个大人,总要出去做事吧?成天呆在家里像什么话?!”   自从孟西洲跟着风老爷子跑出去一次,弄明白风老爷子的用意之后,孟西洲就再也没跟着出去过。   为此,风老爷子耿耿于怀,现在总算找到机会教训他,一个大男人,成天呆在家里围着个女人转,一点都不上进!以后怎么养得活他孙女娘俩?他都快为这么个没出息的孙女婿给愁死了!   特别是,他这个孙女还一点都不着急。   在一旁正在剥橘子的孟西洲无辜被波及,把剥好的橘子递给风知意,不紧不慢地解释,“爷爷,知意她不喜欢旁人近身,可她坐月子诸事不便,我这不是不放心吗?现在马上满月,过两天我就要去刘首长那里跑军需了,没有一直想留在家里不做事。”   “跑军需?”风老爷子一愣,想了想,大概明白了,随即又有些不爽,“给他做事你倒是勤快,我让你做点事怎么不去?”   听风老爷子满是吃醋的语气,风知意失笑,“爷爷,他都帮老首长跑了好几年了,不能说丢下就丢下。更何况,那事儿也适合他现在的身份。跟着您的话,那不是给您招连累么?”   “什么连累?!”风老爷子听了这话有点生气了,“我以前被关起来的时候,可有觉得连累你们?可有让你们不去看?!我看你们两就是诚心把我当外人给客气!”   说着脸色不太好地轻哼一声,甩袖子站了起来,回房了去。   风知意和孟西洲面面相觑,然后也起身上楼回房。   “爷爷好像真有点生气了,”孟西洲想了想,“好像还有点伤心。”   毕竟,他们跟风家撇清关系的痕迹实在太明显了。老爷子虽然能理解风知意埋怨甚至怨恨的心,但到底还是有点难过的吧。   “嗯,”风知意倒是神色寡淡,不为所动,“我知道,但没办法,这是立场问题。”   说着,走到摇篮前看孩子,发现孩子居然醒着,正睁着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玩耍,看到她还冲她笑了起来。   风知意也笑,伸手把他给抱了起来,“他想要我承认风家、承认是风家的人,但那是不可能的。”   她一旦承认了,就等于把风家的责任扛上了身,“我只承认是他的孙女、只承认他一个亲人,就单纯的是他这个人,跟他的身份地位以及家庭都没有关系。”   其实风家如果只有风老爷子这么一个人,那她认下没关系。但风家子子孙孙还有那么多人呢,尤其是还有原主那爸,她一点都不想跟他们扯上关系。   最重要的是,之前十几年都不肯认原主,现在却要认她这个冒牌货,不觉得讽刺吗?这让原主情何以堪?   如果今天她还是原主、是那个一身病弱、身无所长的原主、是没有救过风老爷子的原主,那风家还会认吗?   风知意觉得,风老爷子极大可能,还是会继续像以前一样搁在外面养着原主,尽这份责任而已。   孟西洲拿了尿布,接过孩子,熟练地给他换尿布,“爷爷大概不会理解你。”   风知意不太在意,“无妨。”   她也不需要风老爷子能够理解她,他也理解不了她。   不过她倒是能理解风老爷子,人到老年,经过大灾大难之后,最希望的,估计就是一家人都好好在一块阖家欢乐吧。   换位想一下,如果她是风老爷子,她也会原谅“无辜”的孙子孙女。儿子没教好,教训可以给,但不会不认。   现在风老爷子也只是顾及着她的感受,才对这一个月来几度上门求和的孙子孙女冷脸丑拒。但她要是“矫情”久了,风老爷子估计就要不伺候了。   总不能因为她这个孙女的不认,而丢掉那一大家子不要。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孟西洲换着尿布轻叹,“你们俩都没错,谁都有谁的为难,谁都有谁过不去的坎。”   “没事儿,反正不会太久。”风知意抱起换了干净尿布的孩子。   孟西洲则拿起尿布去楼下洗,洗好回来看见她坐在沙发上在喂孩子,也坐过去把娘俩都拥在怀里,“我过两天去跑军需,大概需要一个月才能回来。可你跟爷爷这状态,我有点不放心。”   “不放心什么?”风知意不以为然,“左右不过是扛不住那三个人的亲情攻势,认回那三人,这不是迟早的事吗?”   孟西洲把下巴轻轻搁在她肩上,“我就是怕那三个人住进来,吵着你,跟你闹矛盾。一次两次爷爷估计会偏向你,但次数多了,谁都讨厌家宅不宁。”   “不会,他们只要一进来,我就立马搬走。”风知意可不想跟人假模假样地相亲相爱,“你不是把四合院收拾得差不多了吗?”   孟西洲听她这么说,立马道,“那我这两天把被褥什么的都给齐备全。”   想了想,还说,“我再留两个人给你搭把手,回头我把联系电话给你。”   风知意听得侧首睨他,“你这是干嘛呢?还有人手在这边。”   孟西洲对着她的小嘴轻轻啄了一下,倒是不隐瞒,“就是把一个地方的东西,运到另外一个没有的地方倒卖。省城、京市、海市,还有好几个大地方都有相关据点和人手。”   风知意听得大致了然了,他以后怕是想走连锁商业这条路,“听着不错。不过现在情势紧张,你小心点。”   现在可不许私下做生意,那可都是投机倒把。   “知道。”孟西洲很高兴风知意能理解他,又亲了亲她道,“宝贝儿,你过几天去参加婚礼,记得不要穿得太好看。”   风知意一怔,“为什么?我总不能穿得寒酸去磕碜主人家,体面些还是要的吧?怎么说都是婚礼呢,咱们可不能去膈应人家。”   孟西洲不太爽地哼了哼,“那顾知青的对象是这个大院里的,那他朋友估计有不少是家世不错的年轻公子哥儿。我媳妇儿这么好看,万一给人看上了怎么办。”   风知意失笑,“我一个已婚已育的妇人谁会那么瞎眼看上?你当你媳妇是天仙呢?”   孟西洲笑,轻哼一声亲了亲她,“我媳妇就是!”   他媳妇现在虽然生了孩子,但还是跟二八少女没区别,又娇又嫩的。而且,还因为对孩子的母爱,使得整个人更温柔了些,看得让人心都化了。   又因为她本就性子沉静、相貌又好、且气质出众,光是静静地站在一处,都能美成一幅画。   在好哥们婚礼上看见风知意的纪深就深以为然,不由地停下刚踏来的脚步问,“那是谁?”   身边的人循着他的目光望去,愣了一下,随即摇头,“没见过,应该不是咱们这大院的人,可能是女方那边的宾客?”   不然,这般出众的样貌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纪深看着站在窗前角落里的风知意好像在安静地沉思着什么,明明暗暗的光影落在她身上,整个礼堂的喧嚣都好像从她那里绕行,沉静得像是从时光里走出来的美人,微微眯眼沉吟了一下,“我去问问。”   说着,就抬脚大步迈去。   “哎不是!”对方赶紧追上来,“深哥!你别唐突了人家女同志!”   “不会。”纪深舔了舔牙尖,把吊儿郎当插兜的手拿出来,来到风知意面前文质彬彬地招呼,“你好。”   其实风知意正在有些无语,她没想到来参加顾寒音的婚姻,会看到那么多“熟人”。   楚家、杜家、苏家,都是跟她有恩怨的“老熟人”。   她不想在人家的大喜日子里,跟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闹出什么不愉快的风波给人家婚礼增添晦气。所以,她才避到这没有熟人的偏僻角落里来。   却不料,没有熟人找上她,却有陌生人来搭讪?   是搭讪吧?   风知意抬眼看向眼前落了一大片阴影过来的人,人高马大的,长得像小说中的邪魅桀骜男主,笑得跟阳光般灿烂,“请问你是女方宾客吗?”   “嗯。”风知意微微点头,没有多搭理他的意思。左右瞅了瞅,看看哪里还有安静地儿给她呆着。   纪深好像没看出她的意思一样,依旧热情地道,“我是男方这边的亲友,叫纪深。不知你怎么称呼?”   “姐姐!”风知意还没说话,倒是有道娇俏的声音高兴地跑过来,“你怎么也来了?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啊!我好借一身衣服给你穿啊!你看你穿的这一身……”   说话间,像是不经意地发现了纪深一般,一惊一喜,脸色微红地有些娇羞,“纪、纪深哥,你好!我是风家风婉。”   不知何时循声而来的几个年龄都不大的女人道,“哟,你前几年不是一直强调自己是沈婉吗?怎么现在又变成风婉了?”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因为风老爷子回来了!”   “呵呵呵……”   “我、我哪有?”沈婉有些脸红地窘迫,小心地觑了纪深一眼,“我一直叫风婉好吗?从小到大都是。”   纪深明显对这个不感兴趣,看了风知意一眼,“她是你哪个家里的姐……”   话没说完,却看到风知意理都没理人,转身就走。   沈婉也发现了,忙借着去挽风知意的胳膊,岔开话题带过她姓氏一事,“哎姐姐你去哪?别乱跑呀!这里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你一个都不认识,小心冲撞了谁都不知道……”   “这位女同志,”风知意不耐烦地避开她的靠近,“你谁啊?逮着个人就叫姐姐,是为了显示自己年少无知吗?”   纪深听得忍俊不禁地“噗嗤”一声,深眸里落满了饶有兴致的晶亮笑意。   一旁的好几个妙龄女同志也捂嘴轻笑。   沈婉一脸的窘迫尴尬,对风知意有些委屈地眼红红,“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们明明都是爸爸的孩子啊!是亲姐妹啊!”   这是想借她的道儿回到风家?风知意无趣地轻嗤了一声,懒得搭理她,转身就走。   想要回风家,自己去缠风老爷子好了,缠她有什么用?她又不是风家人,又做不了风家的主。   沈婉不死心地还想追上来,“姐姐……”   却被风知意回头一个凌厉的眼神给吓住,“听好了,在这世上,我没有父母、也没有兄弟姐妹,烦请你自觉点,别乱认亲。”   风知意气场一开,这附近的人几乎噤若寒蝉。   沈婉都差不多屏住了呼吸,直到风知意走远了、不见了,才一身冷汗地回过神来,委屈得都快哭了,“姐姐、姐姐她怎么可以这样呀?”   纪深倒是在风知意之前眼神凌厉回头时,眸光猛地大亮地兴趣大增,继续问之前没问完的话,“她是你哪个家的姐姐?”   见纪深问她话,沈婉脸一红,有些紧张羞怯地道,“就是我风家的。我爸在娶我妈之前,有过一段错误的婚姻。她就是我爸跟她妈离婚后生的,生下来算是私生女啦,不太好见人,所以就一直养在外面。”   “私生女?”旁边一群妙龄少女听得有些嫌弃鄙夷,“都离婚了还要把孩子生下来,那女人谁啊?谁这么不要脸?!”   “哎呀别那么说啦!”沈婉忙摆手,“那都是上一辈的恩怨啦,我们这些小辈,还是不要议论的好。”   “那也是当年她妈不要脸,她还怪你什么呀?这怕不是见你们家起来了,又想缠上来?”   “你没眼睛啊?没看到明明是小婉缠上去,人家都不稀得搭理好吗?”   “她不是想缠上来那跑到这里来干嘛?瞧她那寒碜样,这是她能来的地方吗?”   “哎呀你们别这么说啦,我姐姐她、她……我爸爸不认她,估计是对我们有所嫉妒怨恨吧,所以不愿意认我……”   ……   纪深没兴趣听几个无聊的女人不明情况就乱嚼舌根,转身无趣地走了。   当年风家、楚家和杜家那事虽然闹得厉害,但毕竟都过去差不多二十年了,而且有几家特意压下来封口,所以新生一代的小辈们都不知道当年的具体情况。   但是他倒是了解一二,当年明明是风家挑拨了楚家和杜家,骗得了美人归,还怀了孕。只不过孩子还没生出来,杜家那位就回来了。   所以,刚刚那人就是当初那个孩子吗?可不是说引产拿掉了吗?没想到还活着?活得好像还挺傲气的?   那这么多年两家都不管,她是怎么活下来的?怎么一点风声都不曾听到呢?长成那样,在京市的话不可能默默无闻啊!   纪深觉得心头痒痒地想去弄个明白,可到处转了转,却再也没寻到那一道沉静安然的纤弱身影。   正想去找个楚家人打听时,听到有人喊,“新郎新娘来了!”   就干脆去门口问问新郎。   谁知他来到门口,第一眼就看到了安静站在边缘角落里的风知意,见她抬眼看到新郎新娘从车上下来,就抬脚要走过去。   纪深微微蹙眉,她这是要找上楚家?趁在这个众目睽睽的婚礼上闹开,让楚家不得不认下她?可她之前不是很傲气地说她没有父母、不认风家吗?   难道是知道她父母水火不容,所以选择了气势正盛的楚家、而摒弃了元气大伤的风家?   纪深正想无趣地“啧”一声,却不料楚家那边有人率先对她直呼,“表妹?!”   ——   风知意真的是快无语死了,她本来是想在门口等新娘顾寒音来了,就直接把贺礼寻个无人注意的机会悄悄给她完事,然后借口自己有急事先走人的。   毕竟这婚礼上的熟人太多,她估计遇到一个熟人就要闹出一起风波。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来砸场子的呢!   可是她在门口等了大半天,好不容易等来了新郎新娘,却不料新郎旁边的伴郎居然是楚嘉志,还好死不死地惊喜地大叫了一声,“表妹?!”   而且还在风知意想偷偷缩回来抬出去的脚、准备隐进人群里装作不认识他的时候,兴致冲冲地跑到她面前来,高兴得有些手足无措,“你、你是来参加我哥婚礼的吗?哎呀怎么不提前通知我一声?我去接你啊!你什么时候来的?你……”   “停!”风知意无语地打断他,偏头看了看他身后顾寒音身边的新郎,“新郎是你哥?你亲哥?”   “对呀!”楚嘉志无辜地点头,“你不知道吗?你不是来参加他的婚礼的吗?”   风知意:“……”   她心里默默地飘出两个字:我艹!   新郎居然是楚家人?!   那这下楚家岂不是要认为她这是送上门来要攀亲了?   是不是还认为她以前是拿乔故作姿态?   现在人家楚家不搭理她了、她反而犯贱地送上门?   她若说她只是来回顾寒音贺礼的,根本不知道新郎是楚家人,楚家人会信吗?   毕竟,顾寒音给她送喜帖,上面不可能不写新郎名字。而她确实真的就忘了看,也是觉得没必要看,就直接来了。   哪知道会有这么巧的事!   真他玛德尴尬!   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风知意赶紧拿了贺礼,绕过楚嘉志,来到顾寒音面前,“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这、这……”顾寒音有些懵逼迟疑地接过,震惊地扭头问身边的新郎,“她、她是你表妹?”   新郎高冷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淡淡地瞥了风知意一眼,“不认识。”   “哥你瞎说什么呢?!”怕风知意生气,正走过来的楚嘉志赶紧抢先说道,“这是咱小姑的女儿!”   “你小姑……”顾寒音有些疑惑,“不是嫁到了杜家,生的女儿叫杜馨吗?可陈素……不是,风知意姓风啊!”   楚嘉志一噎,这才想起来家里不让他们把小姑当年那糊涂事往外说,顿时就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有些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倒是那新郎听到“风知意”这名字眉眼一动,这才正眼瞧了瞧风知意,微微点头,“是有点像。”   风知意心里有些轻笑,这就像是:她仗着跟某人有几分相似、来找楚家攀亲却被楚家不认的尴尬场景。   因为四处围观的人,此刻看她的眼神就是这样了。   不想被人当猴子围观指点,风知意正想跟顾寒音招呼一声就走人,婚车后面又开来一辆车子停下,“是小知意来了吗?”   话落,钻出来一双气度沉稳大气的中年夫妇,其中那妇人神态和蔼地笑眯眯道,“既然来了,就进去坐坐吧。今天你楚凌哥结婚,一会让他给你吃喜糖。”   话虽这么说,人却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矜贵地站在一旁没动。   风知意不恼不怒、不卑不亢,浅浅淡淡、从从容容地笑了笑,“你们认错人了,我只是来回礼的。”   嗯,只是回礼,然后两清。   既然顾寒音是嫁到楚家,那她就没有再跟顾寒音往来的必要,以免楚家认为她口嫌体直,是想通过顾寒音回到楚家。   说着跟顾寒音解释,“抱歉,之前没注意你要跟谁结婚,以后就互不打扰了吧!”   这清清淡淡的一句话,直接打翻了楚家自以为是的脸。   场面一度有些窒息的尴尬。   纪深拳头抵在鼻子底下,忍不住很小声的一声“噗嗤”轻笑,低头小声问刚从后面又一辆车里钻出来的杜馨,“哎?她真是你姐啊?”   杜馨瞥了他一眼,看着风知意头也不回走远的背影,抿抿唇,轻“嗯”一声地微微点头,“不过她不认我们,也不高兴看到我们,她是不可能会主动找我们的。这次应该真的是凑巧了,舅妈表哥他们还……”   她身旁的杜晏适时地拍了她一下,杜馨立马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妥,就赶紧闭了嘴。   纪深“哦”了一声,不说完他也听出来了是什么意思。饶有兴致地抱胸摩挲着下巴,眯眼看着转弯消失不见的纤细背影,咂摸道,“她一点都不像你们楚家人。” 第116章 想走   风老爷子比想象中的更看重风知意一些,所以孟西洲一个多月后回来,看到风知意还安然无恙地呆在小楼里,是有些诧异的。   待和风老爷子一块吃了晚饭后再说了会事,一回到他们自己的房间,孟西洲就迫不及待地伸手要抱抱,“快给我抱一会!”   “别闹,我要喂孩子。”风知意却推开他,抱着孩子坐在沙发上。   “怎么又要吃?”孟西洲疑惑,“晚饭前他不是吃了一次?”   “那是六点,现在快九点了。”风知意解释,“他现在三个小时吃一次,这时间差不多了。”   “那这样是不是很辛苦你?”孟西洲跟着坐过去,待她把孩子喂着了,才有些心疼地伸手把他们娘俩都抱在怀里,“晚上都你自己带了是不是?怎么不让阿姨帮帮你?咱们雇佣她来,不就是为了帮你带带孩子的吗?”   之前他在的时候,孩子起夜、哭闹、换尿布都是他来,他媳妇迷迷糊糊地喂下孩子就行,并不怎么影响她休息睡眠。   “还好。”其实她都有利用空间里的时间差调整作息补充睡眠,风知意低头温柔地看着孩子,“这是我的孩子,我不想假他人之手,我想亲自养育,一点都不想分给外人。”   这就是风知意某种方面的霸道了,一个孩子对母亲的感情,她想要完完整整的、纯粹的,不分给别人一丝一毫。   因为让别人参与了的话,那孩子难免也会对别人有这方面的感情。   就比如她以前的弟弟有奶妈,后来长大了,跟奶妈亲近得比亲妈还甚。她妈就经常为这事跑来跟她哭诉、让她做主,她看着都觉得膈应糟心得慌。   可她怎么做主?感情这东西,有了就是有了,不是人为可以控制的,也不是能够抹掉的。   所以风知意在感情上,有非常高纯度的洁癖、和霸道不讲理。   孟西洲却对她这全心全意的霸道母爱微微动容,和她一块低头看着孩子,“这小子可真幸福!”   “那你呢?”风知意抬首笑问他,她自认为对他的感情也是全心全意的、完整霸道不讲理的。   孟西洲有些委屈地蹭了蹭她鬓角,“孩子出生之后,我感觉你都快看不见我了,满心满眼的都是孩子。”   他感觉,他似乎生了个“情敌”。   风知意笑,侧首亲了他一下,“你这么大的人了,还要我时时刻刻看着吗?”   “要!”孟西洲很不要脸地理直气壮,看着她温柔沉静的眼睛,凑上去亲了亲,“你的目光就像是大海,而我是一条缺水的鱼,要时时刻刻被你看在眼里心里,我才能活得活蹦乱跳!”   风知意听着这比喻,心里又甜又软地失笑,“你这是从哪学来的土味情话?”   “不是从哪学来的,我就是真的有感而发。”孟西洲蹭在她颈边耳鬓厮磨,“宝贝儿,我想你了,你好点了没?”   风知意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暗示,“等我喂完孩子。”   孟西洲猛地一震,压抑着激动欣喜急切低问,“你可以了是吗?都完全恢复了?不是说至少要三个月?”   风知意抿唇含笑地点头,“我自己调养得好。”   这都两个多月了,她偶尔还去空间里学习,她身体恢复其实都大半年了,早就可以了。   孟西洲眸光大亮,整个人的气息都燥热激动起来,恨不得立马抱她去大战三百回合,只是……低头还正吃得香的孩子,顿时就觉得他有点碍事了,“臭小子,快点吃!别耽误你爹我办大事!”   风知意失笑,没好气地拍他,“别跟孩子胡说八道!你快去洗澡。”   “好。”孟西洲刚想起身去,但刚松手又把她紧紧抱住,“不、没抱够,不想放开你,我等你一块去。”   怀里有媳妇,他心才安宁了。不然总觉得空落落的,像是少了什么,惶惶不知处,有种没着落的感觉。   风知意轻嗔了他一眼,也没反对。   等喂好孩子,哄他睡下,才被孟西洲迫不及待地抱进了浴室。   因为一夜的“久别重逢”,两人第二天都醒来得有点迟,还是有人来访才把两人给吵醒。   孟西洲起身去窗前,拨开一点窗帘往吵吵嚷嚷的楼下看了一下,然后又立马回到被窝里抱着风知意继续耳鬓厮磨,“不用管,还是沈家那兄妹。不过这次怎么才来了两个?”   风知意倒是了然,闭着眼睛往他怀里蹭了蹭,“老大好像在跟着爷爷做事了。”   那沈家老大,好像就比她小一岁,今年19了,确实可以跟着干活做事。   “哦。”孟西洲有些嫌弃,把她往怀里搂了搂,“这都两三个月了,他们怎么还是这点进度?这战斗力有点低啊!”   不赶紧把他媳妇“赶出去”,他晚上动静都不敢太大。这个时候的房子,可没什么隔音。   风知意听得轻笑,“这个、可能跟我有点关系。”   “嗯?”孟西洲微怔,他不觉得他媳妇儿会拦着那几个人回风家,“跟你有什么关系?”   风知意想起来有点好笑,“你知道,顾寒音跟谁结婚吗?”   “不知道。”孟西洲微微摇头,他怎么会知道这个。   “跟楚家一个子弟,具体是谁我也没去了解……”风知意还没说完,孟西洲就讶然,“那你去参加婚礼,楚家岂不是要以为你这是上赶着去攀亲?”   “可不就是。”说起这个事,风知意就不由地为当时的尴尬脚趾抓地,“不过我赶紧溜了。爷爷可能就是因为看到了我对楚家的“冷血无情”,就禁止了那三人再上门。”   孟西洲想了想,有些明白,“爷爷这是怕闹得你会对他、跟对楚家一样?所以打算先慢慢软化你的心,然后再接那几个人回来?”   “估计是吧。”风知意在心里轻叹,其实这不是她心软心硬的问题,而是这一大堆人,不管是沈家楚家还是杜家,对她来说都是陌生人,她为什么要跟陌生人做亲人?   她认下风老爷子、留在这里孝敬,也是回馈原主让她魂有所依的恩惠;对沈家楚家杜家的态度,也是为原主讨份公平。   其实她本人,对这些人无憎无恨。   只不过风老爷子不明白这一点,所以他对她还有指望。   那孟西洲有一点就不明白了,“那爷爷怎么还带着那沈家老大做事?就不怕你不高兴?”   “我这成天在家里带孩子,隔三差五地去趟学校,交际单纯得很,爷爷估计是觉得我不知道吧。”其实风知意一点都不介意,她的态度跟沈家那几个孩子没有任何关系。   孟西洲微微点头,“那今天这两人怎么又跑上门来了?”   “谁知道。”风知意说完,看见睡在一旁的孩子皱着眉蹭了蹭、哼哼唧唧地感觉要哭了,赶紧伸手去轻拍安抚。   孟西洲看得一脸的羡慕嫉妒,“什么时候我皱皱眉,你也这么紧张关心就好了。”   他现在越来越清晰地意识到,这家伙就是他情敌、头号情敌!   风知意好笑地嗔了他一眼,“别贫嘴,看看是不是快到喂奶的时间了。”   孟西洲拿起床头柜上的手表看了看,“嗯,快到9点了。”   风知意闻言,干脆抱着孩子坐起身,拿起温在一旁的毛巾擦了擦再喂孩子,“你也别睡了,下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久都还不走?爷爷应该是上班去了,周姨估计拦不住那两个人。”   “行。”孟西洲给她披了件衣服才起身下床,穿好衣服下楼。   可没一会,他就又跑上来了,风知意看得诧异,“这么快就打发走了吗?”   “嗯,”孟西洲把风知意和孩子要穿的衣服给找出来搁在一旁,然后收拾起尿布什么的,“我让他们达成目的不就行了。”   风知意听得挑眉,“什么目的?”   “他们说今天是爷爷的生日,来给爷爷送寿礼。”孟西洲不悦冷哼,“我看他们不是来送寿礼的,他们是来给你送算计的。所以我让他们放进屋了,他们就心满意足地走了。”   风知意听得了然点头,因为如果是风老爷子在的话,肯定是拒收赶出去,所以他们特意挑风老爷子不在的时间送上门。   如果她帮风老爷子拒绝了,那就是挑拨离间他们祖孙的感情,不仅外人听了会不齿,说不定还会在风老爷子心里留下不愉快的疙瘩。   毕竟她一个孙女,哪有资格帮爷爷做主拒绝其他孙子孙女对他的心意?这太过了。   如果她留下,那也就等于是接纳他们的一个讯号,那他们攻略起风老爷子会更容易。   风知意好笑,见孩子吃好,就把他给放进摇篮里,“所以你这是推了他们一把?”   “嗯。”省得他们以为是他媳妇在拦着他们相亲相爱一样,孟西洲心里就特别不爽。见她起了,就把被套床单都剥下来打算拿起洗,“你今天要去学校吗?”   风知意想了想课程表,“下午要去。”   “那……”孟西洲正打算跟她商量今天的日程,周阿姨来敲门,说是有人来访。   两人相视一眼,怎么又有人来?   赶紧收拾好下去,看见的,却是苏母坐在客厅沙发里。   风知意一愣,风家和苏家有什么往来吗?   苏母看见她也一愣,“噌”地一下有些尖锐地站起,“你怎么在这里?!”   风知意施施然地走下楼梯,“你来我家,还问我为什么在这里?这是什么道理?”   苏母怔愣了一下,“……你家?”   随即不知想到什么恍然,“哦,原来你就是外面盛传的那个……”   估计接下来不是什么好话,立马端庄地收住了嘴,但她眸色还是难掩鄙夷,面色就有些倨傲地从包里拿出一张请帖递过来,“我家儿子大后天结婚,这是给风老爷子的请帖。”   还特意咬重是“风老爷子”而不是她,是在警告她,让她不要去吗?   风知意有些无趣地瞥了眼茶几,“搁那吧。”   既然对方看不起她,那就别怪她轻慢回去。   但有些人呢,自持身份,她可以看不起别人,但别人不能看不起她。   所以苏母脸色登时就有些不好了,转身和颜悦色地把喜帖塞给了一旁一脸无措的周阿姨,“这是我苏家跟风家的重要往来,年轻人不知轻重,还是麻烦你跟风老爷子说一下。”   说她不知轻重?还宁愿交给保姆也不交给风知意这个“主人”?这是刻意表示风知意在她眼中,在风家的地位还不如一个保姆吗?   风知意不屑嗤笑,既然对方不把她当回事,那她也没必要把对方当回事,转身跟孟西洲状似撒娇,“饿了,我想吃你做的卤肉鸡蛋汤面。”   孟西洲同样不把苏母看在眼里,眉眼温柔,“好,这就去给你做。”   两人有说有笑地去了厨房,把苏母给气了个倒仰。   没一会,周阿姨可能是把人已经送走了,拿着喜帖来问,“风小姐,这个喜帖……”   风知意看都没看一眼,不甚在意地继续喝孟西洲舀了一勺子给她试试的汤,“你回头交给爷爷就好了。”   “哦,好的”。周阿姨正要转身离开,却被孟西洲叫住,“周姨,外面在盛传我媳妇儿什么吗?我看刚刚那人好像很看不起我媳妇儿似的。您有听说吗?”   看苏母刚刚那表情、还有那未尽的话,孟西洲估计是外面又在瞎传什么谣。   “这个、”周阿姨神色有些尴尬,她因为经常去买菜在大院里转悠,倒是听说了不少,“也没什么的,那些人都是乱嚼舌根,你们不用在意。”   “没事,您说说看。”孟西洲倒想看看又是谁在“欺负”他媳妇儿。   周阿姨有些不自在地大致说了一下,无非就是说风知意是鸠占鹊巢的风家私生女;风老爷子因为气愤几个孙子孙女改了姓才找她来代替,才让她这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女飞上枝头,野鸡变凤凰;还嗤笑什么私生女和乡下泥腿子很般配什么的。   风知意听得:“……”   看孟西洲脸色有些阴沉下来,周阿姨神色有些讪讪,“哎呀你们别往心里去!那些人不了解情况都是胡扯的!老爷子怎么待你们的,你们还不清楚吗?!”   风知意不甚在意地点点头,让周阿姨忙自己的去。   待周阿姨走开了,风知意才安抚脸色不太好的孟西洲,“这估计是沈家那个女人搞出来的,没事儿,不用搭理。”   孟西洲微微皱眉,“你生父生母还有杜家的事,大家都不知道吗?怎么乱传谣你是私生女?”   “谁知道,估计是当年那事不光彩,被人有意掩盖了吧。”风知意是一点都不在意,转眼看到锅里,“水滚了,快下面。”   孟西洲把面条下进锅里,还是有些不爽,“那也不能让他们冤枉了你。明明他们才是继母继弟继妹,你是正儿八经的长女。”   风知意失笑,“我都要跟风家撇清关系了,还计较这个做什么?如果去澄清的话,那岂不是要承认自己是什么风家长女?我才不要!”   话虽这么说,但孟西洲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我就是不喜欢一群愚蠢又无知的人嘲笑你,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就在那里自以为是地指手画脚。”   “世人皆愚,这就是为什么会有谣言止于智者的说法。”风知意对这种事倒是处之淡然,“世上这样的人多得去了,你计较得过来吗?就算有知道真相的,也有眼红的故意以讹传讹,嘴长在人家身上,制止不了的。”   她是不以为意,但看孟西洲耿耿于怀地不开心,就道,“那等我们搬出去,我就发表声明,说我跟风家一点关系都没有,好吗?别往心里去了。”   “嗯。”这事儿本该他来安慰他媳妇的,没想到他媳妇想得开,反倒过来安慰他。孟西洲感觉自己很不懂事,就抱歉地抱了抱她,“媳妇儿……”   刚想说什么,周阿姨又找过来,看到他们抱在一块,有些尴尬地立马缩回去,在厨房门外说,“那个,风小姐,有人来找你。”   嗯?怎么又有人来找她?风知意推开孟西洲,“我去看看。”   来到客厅,却发现是顾寒音。   风知意神色立马有些淡了,“有事儿?”   顾寒音神色复杂地看着她站起来,“过几天的苏家婚宴,你们风家也是要去的吧?风老爷子估计不一定有空,那只能你出面了。到时候,我带你一起去吧,免得……”   “不去!”风知意有些蹙眉地打断她,“我好像说过,我们不必往来了。”   顾寒音一愣,“为什么?”   看来当天的话她没放在心里,风知意有些心累地解释,“因为你现在是楚家人,我不跟楚家人往来。”   顾寒音似乎觉得风知意有点蛮不讲理,皱皱眉,“你的事,我听楚凌说了一些。其实,你真怪不着楚家,他们以前是真不知情。”   风知意当即不客气地笑了,“他们楚家是不是太自作多情了?谁怪他们了?他们也配我浪费情绪?他们在我这里,就是一群莫名其妙的陌生人而已,我就是不耐烦搭理他们。”   顾寒音看着风知意眼底真情实意的鄙夷和不屑,实在不知道她在高傲什么,“……你不必如此说气话,当初他们就算知情,也越不过你母亲来管你。”   “谁要他们管了?”风知意是真的有点烦了,这些人怎么就自说自话地自以为是,不肯把她的话给听进去呢?   “我以前就跟他们说得很清楚了,我把他们当死了或不存在,也请他们当我死了或不存在,各自好好活着不好吗?”   顾寒音有些惊怔了,“为什么?认回楚家不好吗?楚家好歹是……”   “不为什么,”风知意不耐烦地打断她,“我就是上不了台面的小市民心态,只想过简简单单、平平凡凡的小日子,不想高攀你们高门大户,可以吗?”   见如此不思进取的风知意,顾寒音:“……”   看顾寒音似乎还要开口说什么,风知意抬手拦住她,“好了,你不必当说客了。麻烦你帮我给楚家带句话:别白费心思了,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跟楚家往来有关系,请他们自重。”   说着,就起身往厨房走去,“周姨,送客。”   没管身后的顾寒音会有什么神情什么反应,风知意头也不回地来到厨房,看到孟西洲正把煮好的面给盛出来,“好香。”   “可以吃了。”孟西洲把两碗面端去餐厅,“拿两副勺筷来。”   “哦。”风知意拿了勺子筷子跟着他来到餐厅坐下,递给他一副勺筷,“咱们这算早饭啊还是午饭?”   “没事,饿了就吃。”孟西洲把一碗面搁在她面前,然后在她对面坐下,瞄了眼客厅,见顾寒音已经走了,“楚家还没放弃?”   “嗯。”风知意试了试面,有点烫,缩回嘴无奈地叹了口气,“唉~大抵是我跟大部人的观念不同,他们就是不相信我只想做个平平无奇的小老百姓。”   孟西洲笑,“我信。”   他媳妇确实是心静如水、与世无争,没有丝毫权势之心。   “你信有啥用啊?”风知意挑起一筷子的面吹了吹,然后吃进口,“好吃。”   孟西洲给她擦了擦嘴角,笑问,“怎么这么好养活?”   简简单单的面也吃得一脸满足。   “知足常乐啊!”风知意嗦着面,“欲望太多会活得不轻松、不高兴,尤其是能力配不上野心的时候,就会折腾幺蛾子,然后折腾得旁人也不高兴,所以这世上才有那么多是是非非。”   孟西洲笑,深以为然地点头,打趣她,“你是不是被他们烦得都已经看破红尘了?”   “没有,”风知意一脸自然地说,“我还是很眷恋你和孩子的。”   孟西洲听得心里像是被泼了蜜,情愫上涌得他都想立马抱着他媳妇儿好好亲一亲,压了压心底的欲望,“小嘴儿挺甜,晚上奖励你。”   风知意抬眼嗔他,“你是想奖励你自己吧?”   孟西洲笑,随即正了正神色,“其实刚刚那人有句话没说错,苏家那婚宴,如果爷爷没空去的话,可能就要你去了。”   这小楼并不大,厨房和客厅隔得并不远,说话还是能听见的。   “不去。”风知意想都不想地拒绝。   孟西洲担心的是,“可要是爷爷让你代替他去呢?”   风知意怔了怔,“应该……不会吧。”   她曾跟风老爷子明言说过,她不会在任何场合代表风家,风老爷子很清楚这一点的。   但没想到,晚上风老爷子回来,听周阿姨跟他说了苏家婚宴的事,还真的把喜帖递给风知意,随意地道,“这个我没空,你代我去吧。”   风知意没有接,清泠泠的黑眸静静地看着他,“您应该知道,我是不会做这个代表的。”   风老爷子皱了皱眉,“不是代表风家,是代表我。”   “可您就代表着风家。”风知意没有被他忽悠到。   风老爷子立即就有些气闷地把喜帖收回来扔在茶几上,“行吧,不去就不去吧。”   气氛一时有些僵硬沉闷。   风知意默了默,看向孟西洲。   孟西洲了然地微微点头,起身去厨房端了碗长寿面来,“爷爷,听说今天是您寿辰,知意特意亲手给您做了碗长寿面。不过她厨艺不好,您别嫌弃。”   风老爷子神色好了些,“什么寿辰不寿辰的,这年年都有今日。”   话虽这么说,但还是拿起筷子非常给面子的大口吃面,“嗯,丫头的手艺确实大大地不如小孟。”   风知意笑笑,“那就祝您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风老爷子笑了笑,吃着面睨了她一眼,“突然说话这么好听,是不是有事情想求我?”   风知意不置可否,“您先吃,吃完我再跟您说。”   “行!”风老爷子倒是立即心情好了很多,毕竟,这个孙女从来没求过他什么,他巴不得风知意对他有所求。   待风老爷子吃完面,风知意拿出一堆礼品,“这是沈家兄妹给您送来的寿礼。”   风老爷子本来阳光灿烂的脸色登时一阴,“你这什么意思?”   看风老爷子如惊弓之鸟一样,风知意有些不忍心,“我能有什么意思?这是他们兄妹对您的心意,我也没法越俎代庖地给您做主拒绝还是接受,这不就让您看着办?”   风老爷子神色复杂地瞥了礼品一眼,然后紧紧地盯着她,“那你希望我是拒绝还是接受?”   风知意淡淡失笑,“这是您的事,你做主就行。我没有任何意见,也没有任何希望。”   风老爷子默了默,然后还是交代周阿姨,“你明天给沈家送回去,就说没这个必要了。”   “欸!”周阿姨赶紧应下,把礼品拿去了一旁。   风知意在一旁看得无声轻叹,老爷子当面这般做给她看,让她接下来想搬出去的话都不好开口了。   但风老爷子似乎看出了她是什么意思,也深深地叹气开口,“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但不管是你还是沈家那几个人,跟你们直接相关的都是你爸。”   说着丢下一颗重弹,“你爸过不久就要回来了。”   风知意怔了怔,随即平静地“哦”了一声。   见风知意没什么反应,风老爷子深深叹气,“沈家那几个人是什么鬼心思,我也看得清楚。可是丫头啊,这世上的事不是非黑即白的,这世上的感情也一样。你因为已经脱身而去,才能干干脆脆不糟心。可我陷在这泥浆里,恩恩怨怨算不清。”   风知意微微点头,“爷爷,我理解您的处境。您怎么做,我都没有意见。”   “是啊!你都不在意了,当然没意见。”风老爷子点头,然后抬眼看着她,“但是,你想走了是不是?你不想要我这个有一大堆糟心事的老头子了是不是?”   风知意怔了一下,随即没有否认地失笑,“当然没有,您这是哪的话?不管我住在哪,您还是我爷爷、还是我想孝敬的长辈。我想走,只是怕您为难。”   风老爷子平和地笑了笑,“我没有觉得为难,沈家那几个人,我也没打算管。儿孙自有儿孙福,这是你们跟你爸的恩怨,你们自己去解决。不管以后你跟他们成仇还是成陌路,我都没意见。但现在,你就当陪陪我这个老头子好吗?等你爸回来了再说。”   风知意听他这么说,还能有什么反驳,只得微微点头应下。 第117章 归来   想搬出去失败,孟西洲闷闷不乐了好一段时间。   虽然表现不明显,但风知意还是看出来了。   这晚畅酣淋漓之后,风知意把埋首在她颈脖里、用她锁骨轻轻磨牙的孟西洲捧起脸来,“你别咬,现在夏天了,衣服穿得单薄,会被看出来的。”   “看出来怎么了?”孟西洲不以为意地哼哼两声,“咱们正儿八经的夫妻,难道还不能有夫妻生活了吗?”   说着,又坏心眼地轻啜了一下,啜出个漂亮的小草莓。   还是在衣服不能遮掩到的脖子上。   风知意:“……你再不听话,我把你踹下床去了!”   孟西洲轻笑地赶紧搂紧她,然后一个翻身,掉了个位,让她压着他,一脸乖巧地昂起头,任君采撷样,“我让你咬回来。”   风知意失笑地趴在他身上,没好气地戳了戳他漂亮的小酒窝,“你最近是不是有点不高兴?”   “嗯?”孟西洲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自己终于跟儿子一个待遇了,他有一点小情绪他媳妇儿也注意到来关心了,顿时高兴地搂了搂紧她,“还好。就是晚上不敢有太大的动静,都不能好好疼爱我媳妇儿。”   风知意被他说得眉目羞涩赧然,“不正经!我跟你说正经的呢!还是那些传言让你觉得困扰吗?”   “也有一点吧?”流言这东西,你越搭理它、它就越起劲,道理他都懂,但孟西洲就是见不得别人说他媳妇儿一句不好,“而且,等你生父回来之后我们再搬走的话,指不定又被人说成你这个私生女不得生父承认,被灰溜溜地赶走了呢!”   所以孟西洲真正不高兴的地方是,“这一点,爷爷他就没有为你考虑过。”   到底还是心里亲疏有别,孟西洲只是心疼他媳妇儿,“爷爷把你留下的真正用意是什么?他一天到晚在外面忙,你能陪伴到多少?他应该就是想培养出你心中的亲情,看看等你生父回来,还有没有转圜之地。毕竟,没有哪个大家长大难不死后回来,会愿意看到自己的家四分五裂、子孙成仇。”   “我知道。”风知意微微点头,毕竟没有怎么相处过,要说有什么深情厚谊别说她不信,就是风老爷子也不好意思说得出口。   所以风老爷子的用意她也懂,只是他一个长辈都那么开口请求了,她不太好拒绝。   毕竟养恩大过天呐!   “要不……”风知意想了想,“我也去在这大院里申请一个住处?我的级别好像可以欸!”   只是那样的话,她军医的身份估计是瞒不住了。不过以前也是因为顾及着风老爷子的处境才压下来,现在公开好像也不要紧。   孟西洲一愣,“在这大院里独自申请一个住处?”   “嗯。”风知意双手交叠地趴在他胸口上,头搁在手背微微轻点,“这样,咱们每天晚上都能来陪爷爷一块吃晚饭,跟现在没什么区别,也算做到了陪陪爷爷的要求。”   因为风老爷子现在忙得早出晚归,也就晚饭时间坐在一起聚聚、说说话儿。   “那些莫名其妙的谣言,也会不攻自破了。”因为在这大院里能申请到住处,那级别可不低。一个小小的风家孙女的身份拿到这个面前来,根本就不够看好吗?   她都做到这个级别了,跟快跟风老爷子同起同坐了,谁还屑于做什么风家孙女,这不是笑话吗?   孟西洲并没有立马欣喜地答应,而是把她往上提了提,跟她脸对脸、眼对眼地直视,“那你会不会不开心?你不是不喜欢搅和进这些权势里吗?”   风知意偏头认真地想了想,“其实我还好,烈火油烹也是过、采菊篱下也是过,不管在哪,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你看我们之前在梦庄大队那个遥远偏僻的山沟沟里,不还是有各种纷争矛盾?”   孟西洲听得微笑,“所以你是觉得,人只要活着,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矛盾和麻烦,不会是这个也会是别的。淡然就好,心安然、则生活安然?”   “对呀!”风知意是真觉得她哪种生活都可以,她都能从容面对,“咱们现在在这个环境里会被攻击,追根究底那还是因为我们现在的身份在别人眼中太低,与这里格格不入,所以他们才看不顺眼、才敢乱传流言。”   孟西洲微微点头,他媳妇儿一向活得最清醒,问题一看就透彻,“那你看着办,我媳妇儿开心我就开心。”   看他一副没原则样,风知意笑了笑,“原本我是想着我们在这里呆不长,反正过段时间就走了,不必去理会。可现在……”   手指轻轻描绘着他的眉眼,“你不高兴。会让爱人不开心的伴侣不是好配偶,我不想因为我而给你带来风风雨雨。”   孟西洲动容得一腔情愫不知该怎么去回应,只好直接用肢体语言来表达,抱着她一骨碌翻身,把她压下,“宝贝儿,我还想要。”   好好说着话的风知意猝不及防地被压,挣扎着推开他,“不行,孩子一会该饿了……”   “那他饿着!”孟西洲扯过被子,一下子把两人都给罩住,“我先吃!”   ——   虽然级别够了,但自认为自己没有什么功绩的风知意,还拿了种能解决某种顽疾的改良新药上交,才为自己申请了大院住处。   这改良新药,是针对数百年之后都还没有特效药的顽疾,全人类世界性的。出口的话,想必能为国家带来极大的经济效益。   所以这药方一交上去,国药局立马给她提升了一个等级。何止大院住处,就是警卫员都特意给她配了两名,让她安心研究医药。   毕竟,经常出品攻克人类顽疾特效药的风知意在他们眼中,这可算是国宝级的医药学家了,能不好好保护着?   风知意想着,自己在大院里独住一处的话,有两名警卫挡着老上门的魑魅魍魉也好,就接下了。反正她早就被国药局绑上“贼”船要为国家奉献一生了,享受一下她该得的待遇福利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直到房子批下来,准备搬去的前一天,风知意才跟风老爷子说起。   “你说什么?!”风老爷子一脸震惊,“你说你自己,在这大院里另外申请了住处?”   风知意淡然地微微点头,平淡把自己的军医一职大概说了一下,“……爷爷您放心好了,我还是住在这个大院里,晚上我们还是可以一块吃饭的,跟以前不会有区别。我答应了那您的事,就不会食言。”   风老爷子听得神色深究而又复杂,内心震撼得久久才回过神来,“那你又何必搬出去每天来回多跑一趟?住在这里不好吗?我不是没让沈家那几个人再上门打扰你?”   风知意默了默,扬声把在厨房里忙活的周阿姨喊了过来,“周姨,你把外面关于我的流言给爷爷讲讲吧。”   风老爷子一天到晚忙着军机要事,应该不会知道后院女人们在乱嚼什么舌根。   周阿姨愣了愣,看向风老爷子。   风老爷子预感不是什么好事,皱了皱眉,“你如实说就是。”   周阿姨看了眼风知意,见风知意对她微微点头,就如实把外面越传越凶的流言给说了。   听得风老爷子的脸越来越黑,最后黑如锅底,本来脾气暴躁的他顿时气得怒拍扶手,“放屁!这是谁在胡说八道?!简直狗屁不通!”   风知意先让吓得缩脖子的周阿姨去厨房忙活,再跟风老爷子明人不说暗话,“这事儿就算我不说,想必您也想得明白是谁在后面捣鬼。所以就算您能保证这里清清静静,但她也不会让我在这里住得安生。”   说着顿了顿,自嘲地笑了笑,“而且,等您儿子回来,我再搬出去的话,岂不是就应了传言,我这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女被扫地出门了?”   风老爷子脸阴沉得厉害,“放心!这事我会去解决,不会让人瞎说你。”   “您怎么解决?”风知意浅笑淡倦,说不清是云淡风轻还是轻嘲浅讽,“我的存在,本来就是你们好几家极力压下来一心否定的事实。现在您公开,把当年的事翻出来?那楚杜两家可乐意?而且您儿子这会正在官复原职的当口,就不怕有人拿这个做文章,让他回归泡汤?”   风老爷子只觉得被一巴掌打在脸上,火辣辣地疼,“你何必、说得这么……”   “不是我要刻薄,而是事实如此。”风知意轻笑一声,“以前的我,所遭受的一切,我不说、我不在意,不代表就不存在。而是我觉得,当初没人想要我这不是错,是我自己死皮赖脸地活了下来。是我命不好,是我没长眼,是我投错了胎,与人无怨尤。”   “所以,我从来没觉得有任何人欠了我。就像当初不认我一样,谁不认我、我现在就不认谁,谁认了我、我就认谁,很公平不是吗?”   风老爷子被她这不紧不慢、不愠不火的话说得哑口无言。   风知意看风老爷子说不出话来,轻叹一声,“所以眼下我搬出去,觉得我占了他们位置的沈家才会消停,您好我好大家都好,两全其美不是吗?”   风老爷子听得久久无言,才沉重地叹了口气,“行吧。”   说完起身,背影有些佝偻地回了房。   在一旁哦哦啊啊逗着孩子说话的孟西洲见此,抱起孩子道,“咱们也回房吧。”   “嗯。”风知意起身跟他一起回房,喂过孩子、洗漱后歇下。   在被窝里,孟西洲轻轻从她背后拥住她,“媳妇儿,之前你跟爷爷说话时,是不是特难过?”   风知意轻拍着孩子的手顿了顿,“没有,怎么突然这么问?”   孟西洲蹭了蹭她耳边,“我听你之前说你特平静地命不好、没长眼、投错了胎、不怪任何人,我就心疼得紧。”   风知意默了默,“那你说,我这出身、我以前那遭遇,到底能怪谁?怪父母吗?”   她是真为原主这身世感到叹气,“他们婚姻破裂,不打算要肚子里的孩子了,引产拿掉,身为父母,好像确实有权利这么做?他们不要我,难道我要死皮赖脸地追着他们要吗?”   孟西洲听得更心疼了,对她这身世也默然无言,只好抱了抱紧她,“没事儿,他们不要我要。咱们明天就搬出去,不理这些糟心的人了。”   风知意轻轻“嗯”了一声,“屋子你都收拾好了吗?”   小楼分下来,她就过去看了一眼,然后全权交给孟西洲去收拾整理了。   “都好了,你那两个警卫员已经在那住下了。”说到这里,孟西洲有些迟疑地顿了顿,“咱们以后就在这里安家了吗?”   风知意沉默了一瞬,“以后看情况吧。”   主要是现在,风老爷子想她回家的心不死,还有楚家杜家沈家那几家人,他们哪怕搬去了四合院,恐怕有事还是会仗着身份肆无忌惮地骚扰上门去。   但住在这大院里面,她有身份有警卫了,可能多多少少会忌惮点、客气点?   孟西洲也想到眼下这情况,微微点头,“好。”   第二天,风老爷子不知是不想看见还是工作确实忙不过来,照样一大早就出门了。   风知意和孟西洲也早早起来,吃过早饭,把他们留在这个家里为数不多的东西,一车就给全部拉走了。   走的时候,周阿姨还问,“要不要我跟过去?”   风知意摇头谢绝,“您就留在这里照顾爷爷吧,反正我们晚上还是会回来吃饭的。”   周阿姨点头,目光轻叹地目送他们车子走远。   待车子消失在拐角,左邻右舍才探头探脑地来唠嗑,“你们家那个……搬走了?那沈家那几位,是不是要搬回来了?”   周阿姨,“……不知道。”   她一个保姆,哪好过问主人家的事。只不过,那个什么沈家在背后没露面,就搅风搅雨闹腾得这么大。她有预感,以后这个家里要不平静了。   风知意搬家是悄无声息的,花了一天时间在新家安顿下来,晚上去陪风老爷子一块吃了饭,跟往常没有什么区别,就是需要晚饭后散步回去。   风老爷子神色沉默地没说什么,只是等风知意一家走后,气不顺得回头就打电话破口大骂老首长,把他给骂得狗血淋头,骂他不告诉自己风知意已任军医职位的事。   他还以为,风知意只是久病成医,医术还不错而已,还是个无证的,所以现在要上学考证。谁知道她早已经成了正儿八经的军医,而且职位还不低,还在国药局担了职。   他亲孙女的事,他还不如一个外人知道得清楚。而且,这个孙女,他怎么留、都没留住。他真的是有说不出来的失落和遗憾。   在省城的老首长不以为意地“哈哈”大笑,“这不能怪我,这是小丫头让我不要告诉别人的。”   “我是别人吗?!啊?!”风老爷子一腔的郁闷朝他倾吐,“我是她亲爷爷!在她面前,我现在居然连个外人都不如!”   “哎呀,你计较这个做什么?我估计小丫头自己都没怎么把这个当回事,就懒得说吧。”老首长是真觉得风知意挺看淡这些东西的。   “这么大的事,怎么能不当回事?”风老爷子警惕地怀疑,“你们这几个老家伙以前是不是欺负她年纪小不懂事,忽悠她干活不给饭吃呢?怎么现在才给她一个小楼?也没见你们给她一个像样的东西。”   “哪有?!”老首长倍感冤枉,“真的是她自己要求的。她以前可能是顾及着你的处境吧,才要求隐姓埋名的,你可不能怪我们亏待了她。”   风老爷子轻哼一声,“那你们就这般心安理得?你们那老脸皮怎么就那么厚呢?”   老首长“哈哈”一笑,“像她这种稀缺人才,只要能做出研究、做出功绩,拘泥形式做什么?当然她要啥都会尽量满足,更何况她是不要名不要利也不要权势,只是求不抛头露面、不被人打扰、一心搞研究而已。”   这不是国家正巴不得一心做研究的人才么?有什么不能满足的?求之不得好吗?   如今要栋小楼而已,国家巴不得给呢!要东西好啊!最怕无欲无求的人,哪天撂担子不干了,就算是国家也没法挑她的理。   所以老首长挺开心,“她这是从你那搬出来了?改天我去看看。”   风老爷子冷哼,“来看我笑话吗?”   老首长毫不客气地“哈哈”大笑,“你家那本难念的经我才不稀得看,我去看看小丫头和她孩子。顺便问她要点补品,我最近忙得又腰酸背疼……”   “啪!”风老爷子气得挂了电话。   远在省城的老首长拿着被挂了的电话摇头失笑,然后搁下。   来给他定时做体检的汪医生在一旁笑问,“风老爷子没留住人?”   老首长神色里有微妙的嫌弃,“就他那专门坑老子的儿子做出的事,你想以小丫头的脾性,能跟那样的生父和解?还有沈家那一大家子,会不拖后腿?小丫头会耐烦搭理他们?会为了老疯子那点庇护跟他们纠结不清?她少那点权势和地位吗?”   汪医生深以为然地点头,“确实没可能。”   风知意在他眼里,是个连工资都懒得领的人。他不给她寄过去,她问都不问。   老首长颇为感慨地轻叹,“这么一个宝哦,当初就当一根草给扔了,真的是!造孽哦!现在又想找回去,哪有那么好的事。希望老疯子拎得清,别把他这个孙女给真正作没了。”   “难说。”汪医生自己从京市出来的,比较了解,“京市的水,深着呢。小丫头又不喜欢显山露水的,京市那些人又喜欢拜高踩低,风老爷子又是个糙心的。”   老首长沉吟了一下,“那过几天,咱们去给她撑撑腰去!”   “行!”汪医生点头,“正好过几天我有个研讨会去京市。”   ——   而京市这边,风知意一家搬进新屋的第二天,左邻右舍就陆陆续续来拜访。但一般人都不知道她以何身份住进来的,没寒暄两句就问她家男人是干嘛的。   风知意为难地笑笑,“不知道欸,他的工作保密,连我也不能说。”   这么一说得邻居肃然起敬,再也不敢多问了。毕竟在军部确实很多事情是绝对保密的,连至亲家人都不能知道,住在这里的人都懂。   随即又拐弯抹角地问她男人既然有这身份地位,之前咋还委屈自己在风家住着?还让那些嘴碎的眼红病传出不好听的。   风知意淡淡地笑笑,“我从一出生就被父母丢弃,是风老爷子从垃圾桶里把我捡回去抚养大的。他这次遭了大罪出来,我在清大里学医,就特意去给他调养调养身体。”   邻居瞬间了然了,拿到了“真相”的她们心满意足地回去。第二天风知意孤儿身份、以及孟西洲神秘大佬身份就传开了。   还轻而易举地击碎了那“私生女”的谣言,把像跳梁小丑一样急得上蹿下跳的沈家给笑了个底朝天。   孟西洲在外面忙活的每天回到大院里,路上都被旁人的目光肃然起敬,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之后,到家对风知意哭笑不得,“你就把我拿出去当挡箭牌是不是?”   风知意笑,“我也没说错啊!”   他那在暗处跑军需的事情确实需要保密的,不然也算是泄露军机了。她又没说错,别人脑补过度怪她咯?   孟西洲也由着她去,接过她手中的孩子,“我来抱吧。去爷爷家吃饭?”   “嗯。”风知意揉揉手臂,跟着她一起走出院子,“改天做个推车吧,他现在可沉了。”   孟西洲看看怀里正在左看右看还“啊、哦”不停的奶娃娃,肉乎乎的脸又白又嫩,手脚都跟藕节似的,可爱得他忍不住亲了亲他的小脸蛋失笑,“你啊啊什么呀?你个小胖墩,把你娘的手臂都累着了。”   谁知小胖墩肉乎乎的手一巴掌呼在他脸上,却手疼似的哇地一声哭了,然后左右看地找到风知意,泪眼汪汪地朝她伸出手。   风知意赶紧接过,“你是不是拿胡子扎他了?”   孟西洲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好像还真有点胡茬,“胡子扎一下怎么了?臭小子这么娇气可不行。”   风知意哄着孩子,没好气瞪他,“他才多大,他才四个多月,娇气什么娇气?”   孟西洲噎了噎,看她三两下就把儿子给哄好了,伸手,“还是给我抱吧,他沉得慌。”   可小胖墩往母亲怀里一钻,不理这个拿胡子扎他的大坏蛋。   风知意笑,“看,儿子不理你了。”   “看我绝招。”孟西洲就拿出每天晚上就寝前在床上逗他玩的绝招,用手轻轻挠他小肚子,挠得小胖墩“咯咯咯”地笑个不停,然后伸手问孟西洲要抱抱。   看父子俩又玩得哥俩好了,风知意失笑地轻拍着小胖墩的屁股,“你这小没良心的……”   夏日傍晚,枝繁叶茂的军区大院里,一家人欢声笑语地穿街过径,来到了风老爷子这。   风老爷子今天好像有什么好事,心情明显很好。乐呵呵的,还逗了几句小胖墩。   风知意和孟西洲不动声色地相视一眼,这事儿,八成跟原主生父有关。   果然,吃完饭在一块歇息喝茶时,风老爷子眉目松快地说,“你爸明天就回来了。”   风知意一点都不意外,很平静地“哦”了一声,好像事不关己。   风老爷子脸上的喜意稍稍收敛了些,“他们大概明天上午到,你们明天早点过来吧。”   他们?风知意暗自咂摸着这两个字,除了原主生父还有谁?无不可地微微点头,“好。”   晚上回去趁孟西洲去洗澡的时候,风知意问二哈智脑,“原书中,原主生父平反回来,可有带什么人回来?”   趁孟西洲不在逗一会玩的智脑忙翻了翻书,“不知道,书中没说。原主生父出场的时候,都是好几年后了,那时候就是跟原主生母在一块。现在风老爷子还在,所以他才能提前回来。”   书中没有,晚上入睡时,风知意被孟西洲搂进怀里的时候问,“你说,明天回来的,除了爷爷的儿子,还会有谁?”   “不知道。”孟西洲也猜不到,不过他觉得是谁都跟他们没关系,就说,“睡吧,明天就知道了。”   “嗯。”风知意有种莫名的直觉,那多出来的人,可能跟她有关。   次日上午,风老爷子没去上班,在院子里的树荫下,状似悠闲地喝着,其实时不时地看了一眼院子外面大路尽头,昂首翘盼着。   风知意抱着孩子“哦哦啊啊”地跟他说话,逗得孩子高兴得踩着她腿上一蹦一蹦的,时不时地“咯咯咯”地笑。   孟西洲在一旁雕刻着一看就是孩子玩具,时不时地眉目温柔地看看他们娘俩。   就在这样的温馨场景下,一辆军用车从路的尽头远远地开过来,开到了院门口停下。   风老爷子激动地站起,风知意和孟西洲两人倒是淡淡地抬眼望去——   首先下车的,除了警卫员,还有后座一个身形消瘦修长、脸上虽然有些沧桑,但依然能看出丰神俊朗痕迹的中年男子,眼神深邃忧郁的,居然还有点淡淡的书卷气。   看风老爷子激动到泪目的眼神,风知意猜,这人估计是原主生父没错了。   然后,紧跟着男人下车的,是一个大概三岁大的男孩子,精瘦精瘦的,像个猴子一样,眼睛倒是大大的,有些胆怯地紧贴着男人的裤脚,怯生生地看着这陌生的地方。   随着孩子后面下来的,是个衣着朴素的妇人。   在她抬眼看过来时,风知意眼神一震——   许梨香?!! 第118章 表明   许梨香一下车,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院中巧笑嫣然逗着孩子的貌似少女——   依旧是那水灵灵、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贵模样,好像不知人间疾苦一般,更是增添了许多甜蜜和幸福的温柔,在阳光斑驳的树下,娇嫩白皙的皮肤都跟手中的婴儿相差无几,美得微微发光。   不像她,面色粗糙苍老,十指发黑泛黄。明明是同龄人,看上去却好像比她大足足一辈。   这些,可全都拜她所赐!   许梨香心中暗恨得几乎快滴出血来,当初如果不是她心狠冷血、如果她当初肯拉她一把、救一下她,她何至于吃尽了苦头、受尽了磨难,经历那噩梦一般的过去?何至于落到今天如此地步?!   好在,她终于爬回来了!   所以眼神交汇的那一刻,风知意从许梨香眼中看到了有种优越感的得意和傲然,还有隐隐的仇恨,以及即将雪恨的快意?   风知意心下哂然好笑:原主生父在她这里都连屁都不是一个,许梨香这是以为她能凭借着这层身份能碾压她恶心她不成?   啧!   风知意无趣地收回了目光,继续逗孩子,把孩子看陌生人的目光给拉了回来,她可不想让她儿子辣眼睛。   但在许梨香看来,风知意那轻飘飘地瞥了一眼的眼神是轻蔑、是嘲弄,还有看可怜虫的高高在上,顿时气得双手猛地握紧拳,指甲都掐进手心里隐隐刺痛。   她们这一眼神交锋,其实也就在一个抬眼的瞬间。除了立马收起雕刻、靠近风知意接过孩子示意她起来“迎客”的孟西洲注意到,没人发现。   风知意让孟西洲抱去孩子,然后有些漫不经心地站起身。看到风老爷子激动地紧走两步上前,风父踏进院子对着风老爷子略有些哽咽地开口,“爸,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风老爷子差点老泪纵横。   风父也有些眼红湿润,无语凝噎,恰巧紧跟着他进来的小男孩跌撞地抱住了他的小腿,他低头看了看,抬眼跟风老爷子介绍,“爸,这是您的小孙子。”   风老爷子低头看了看,复杂忧愁的眼底中其实并没有多少喜意,但还是给面子温和地笑了笑,连连点头表达欢喜,“好!好!好!”   风父看了一眼跟着进来走到他身边的许梨香,眼神变得温柔了些许,“这是孩子他妈。以前,我全靠她支持鼓励和照顾,才坚持下来、撑到回来见您。”   风知意在一旁听得心下轻哂:原书中,风父在好几年后没有许梨香的鼓励照顾也坚持下来了,这矫情卖惨的……啧!   许梨香立马乖巧柔顺地上前一步,“爸。”   爸?!风知意风中凌乱了一下,许梨香好像就比她大个一两岁?她叫爷爷、她叫爸?还叫得这么自然亲切、饱含孺慕深情?   风知意默默地摸了摸手臂,艹,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风老爷子看向许梨香,见她面相虽然有点沧桑愁苦,但依然能看出来她跟他儿子几乎是两辈人,有些狐疑地怔了一下,随即礼貌地温和笑着点头,“好!好!都是好孩子!”   随即还是看向自己的儿子,眼神才真正地柔和下来,“辛苦了,都……”   “风哥!”话还没说完,就被院子外一道急切跑来的声音打断。   众人扭头望去,见是沈母领着三孩子急匆匆地跑来,跑进本来就没有关的院门,直接扑进了风父的怀里,哽咽的声音说不尽的委屈又思念,“你终于回来了!”   众人好一阵死寂的呆滞。   就是风知意也:“……”   不是,别说他们这些小年轻夫妻,都不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扑进男人怀里,这沈母年纪都四十多了吧?还这么热情奔放?   而且还是这状似撒娇、状似思念、状似委屈要告状的语气?   还是风父率先反应过来,猛地一下子把沈母推开,脸色不太好看,“你不是跟我离婚了吗?!你不是跟我撇清关系了吗?!”   沈母被推得往后踉跄了一下,在大儿子及时的搀扶下才站稳,抬头一脸震惊受伤地看向风父,“风哥!爸爸不理解我也就罢了!你怎么也不理解我啊!”   “当时我不都跟你说了吗!我那都是因为孩子啊!要不然,让孩子们都跟着你去吃苦受难吗?他们那时候才几岁啊?能撑得下来吗?你怎么能不懂我的良苦用心?!”   说起孩子,风父神色微微松动地皱眉,“我能理解你是为了孩子,但是,你也不用跟我离婚撇清关系……”   “风哥!”沈母激动地打断他,“你以为我想吗?!你以为我乐意吗?!可不离婚,我当时就得跟着你一起去!可我跟你去了,我们三个孩子怎么办?如果父母都不在,他们该有多可怜?!谁来管他们?!谁来养大他们?!没爹妈的孩子,会跟草一样地被人践踏啊!你想我们的孩子吃尽苦头吗?!甚至都可能长不大……”   风父闻言,心有触动地抬眼看着三个孩子,都泪眼汪汪地委屈憋着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模样。   毕竟,这三个都是从小在他眼前长大的孩子,倾注了他为人父的心力和感情,看到一晃眼就已经长到这么大的他们,他也不由地心软了。   沈母趁机加大攻势,捂着胸口,声泪俱下地控诉,“我一个离婚的单亲妈妈,顶着流言蜚语、顶着我家人逼我改嫁的压力,辛辛苦苦地把三个孩子拉扯到这么大,你以为我就容易了吗?你以为我不想去陪你吗?”   沈母委屈得真情实意、哭得眼泪决堤,“多少次,我快撑不下去时有多想去找你。可是看看三个孩子,我于心何忍。要是我丢下他们不管,他们怎么办?!我又要如何跟你交代?!”   风父皱皱眉,似乎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我不介意别人怎么说我怎么看我,我也不介意爸爸怎么都不理解我。可是风哥,”沈母不可思议地看着风父,一脸伤心欲绝,“咱们恩爱十几年的夫妻,相知相惜,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也这么不理解我呢?!我这么苦、这么熬着等你回来,是为了什么呢?!”   说着,就趴进自己大儿子怀里呜呜直哭,哭得那是真伤心真委屈。   沈母说得可能有点偏差,但有一部分也是实话。所以这一通话说下来,别说是风父神色松动得明显有些心软,就是风老爷子也无言轻叹。   毕竟那个时候的环境,谁是谁非还真不太好掰扯清楚。   夫妻俩真带着孩子去吃苦受罪吗?那时候形势不明,甚至丢命都有可能。就算沈母当初真做了这种选择,想必风家父子俩也不同意。   但沈母真的无辜、真的只是为了孩子在“忍辱负重”吗?   也不一定。   风知意在一旁看得听得,都想暗搓搓地给沈母这番忍辱负重、满腔委屈的言论鼓个掌。   风家一倒六七年无以为继,那三个孩子确实是她养大的,也确实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如今这三个孩子风家会不要吗?   不会。   所以要了孩子,就不能把劳苦功高的孩子母亲给撇开。   孩子也不会不要一手带大他们的母亲。   但是,一个男人又不可能同时拥有两位妻子,所以这个新欢许梨香又该怎么办呢?她可是也生了一个儿子的。   风知意看了看沈家四人神色凄凄、委屈饮泣,再看了看温柔乖顺、垂首不语的许梨香和那可怜巴巴抱着风父小腿不撒手的“小猴子”。   一个儿子vs两儿一女?   共患难·年轻解语花vs默默奉献、忍辱负重养大两儿一女·情深义重·曾经恩爱十几年的妻子?   这情况,怎么看,都对许梨香不太友好啊!   但就以许梨香那打不死的小强特性,她会放弃吗?   肯定不会。   她年纪轻轻地嫁给一个可以做她父亲的人,故意在风父落难时去共患难,不就是瞅准了风父以后会翻身发达吗?   眼下这都翻身了,马上要发达了,她很快就要扬眉吐气做官太太了,她怎么可能放弃?   只是,这沈母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就以她想要做风家“当家主母”的野心,就连她这个“先来者”的女儿都容不下,又怎么容得下“后来者”的许梨香跟她儿子?   双方都如此势在必得,以后还不知道会怎样腥风血雨地巅峰对决、世纪pk呢!   风知意悄悄地拉着孟西洲站在角落里去,微微拉了拉他的手臂。   孟西洲默契地垂首,风知意就附在他耳边用不发出声的气流声跟他说,“等咱们院子里的南瓜长大了,你炒点南瓜子吧。”   她有预感,以后风家的戏要精彩了。说不定,她还时不时地被风老爷子叫来看戏。   孟西洲听懂了她的意思,好笑地悄悄地捏了捏她的手,让她别喝倒彩起哄,小心引火上身。   刚这么想呢,那一直垂头看不清表情的许梨香突然朝他们走过来,走到他们面前停下,抬首对风知意笑得亲切,“好久不见,你……”   “你是来还手表的吗?”不管是想拉她下水,还是想拉她成为同盟军,风知意都不想被许梨香牵扯恶心到,所以不待她说什么就直接打断她。   许梨香神色一噎。   风老爷子从沈家那事的沉凝气氛中回过神来,“什么手表?”   “哦,”风知意轻飘飘地说道,“她以前借我手表给她哥结婚装门面,后来又不肯还了。”   许梨香猛地震惊地瞪着风知意,没想到她会这么大咧咧地把这事给说出来。毕竟在她眼中,这种高门大户的女儿,沦落到下乡插队是不光彩的。   风老爷子听得皱眉,“你们两以前认识?”   “认识啊!怎么不认识。”风知意看着许梨香惊怒警告她的眼神,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她是我下乡插队的那个梦庄大队的社员,有次我在田间晕倒,她喂了我点葡萄糖水之后,就一直以救命恩人自居,问我要吃的要喝的,我碍于欠了她的人情,能给的我都给。没想到她借了我手表之后,就不还了。”   “你胡说!”许梨香气得脸色通红,“我哪有问你要吃的要喝的?!明明是你自己硬要塞给我的!你不想给就别给,我又没问你要,何必这么虚伪!”   风知意轻轻“呵”了一声,“你奶奶在村口打你的那场戏,你敢说不是你自导自演?不就是变着法儿问我要东西吗?不用客气,我就当打赏你这么卖力的演出了。”   许梨香没想到这事儿风知意早就心知肚明,顿时有种被她一直当小丑看笑话般的感觉,当即又惊又怒又倍感羞辱得说不出话来,“你——!”   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来攀扯她,风知意就不客气地一巴掌拍死她,“话说,你不是被判了三十年的劳改吗?怎么这么快就被放出来了?神通广大啊!”   “什么?!”本就对许梨香心里犯嘀咕的风老爷子闻言,严厉的眼神扫过许梨香,“她这是犯了什么大罪,居然被判三十年的劳改?!”   年纪轻轻的就敢犯大罪,那还得了?   “我也不知道呢,”风知意在许梨香又惊又怒、恨不得冲上来挠死她的眼神下慢悠悠地说道,“据大队里相传,她在省城里借大水募捐搞非法集资什么的吧?”   许梨香没想到风知意会毫不客气地揭她老底,急得惊恐慌乱,“你、你胡说!”   “这种事,我怎么胡说得了?去查下档案不就知道了?”风知意像是想起什么道,“对了,当时你不是还求我救你吗?还威胁我说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不救你就去举报我去坏分子家庭吗?让我全家不得好死吗?”   说着,回头跟风老爷子一脸后怕地表示,“幸亏当初我有自保能力。要不然,爷爷您可能就没法活着出来了。”   风老爷子登时脸色铁青,看许梨香的眼神已经不是狐疑嘀咕,而是冷厉煞气了。   许梨香脸色一阵铁青扭曲,急忙求助地看向风父,“风哥,我不是、我没有……”   风父微微皱眉,走过来打量着风知意和孟西洲这一对不管是容貌还是气度都格外出色招眼的年轻男女,心中惊叹地扭头问风老爷子,“这两位是……”   “哦对了!”风老爷子这才想起来,风知意和风父彼此都从来没见过,忙介绍,“这就是知意,以及她的孩子和丈夫。”   风父一怔,这才仔细看风知意的容貌,神色一阵恍惚地微微点头,“仔细一看,还真的有点像。”   像他前前妻,只不过他前前妻的气质是美丽娇弱的菟丝花,一看就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搂进怀里呵护的那种。   而眼前这个……他和前前妻的女儿,恬淡从容、气度高远,还隐隐有上位者的气场,只不过收敛得很好。跟他前前妻,完全是两个不同的类型。   所以不仔细看五官的话,还真发现不了两人的五官有些相似,也让人想不到这两人会是母女。   那朵菟丝花,完全被秒杀了。   风父心中惊叹,没想到自己会有一个这么出色的女儿,有种莫名的骄傲油然而生,语气不由地慈爱温和,“我听你爷爷说了,多亏有你。”   心中有些愧疚又感激地感慨,没想到会是这个被他们遗弃的女儿救了他们一家,“不然,咱们家不会这么顺遂从苦难中脱离出来。以前辛苦你了,以后……”   “别!”风知意感觉有被他的眼神恶心冒犯到,十分冷然地丑拒,“我只是来报答风老爷子十六年的抚养之恩,跟你们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风父为风知意丝毫不把他当回事的态度皱眉,“这就是你跟父亲说话的态度?别仗着你为家里……”   “父亲?”风知意极度轻蔑讽刺地轻笑一声,“就你这玩意儿?做我父亲,你也配?!”   说完,还很不屑地撇开目光,生怕脏了眼睛似的。   “你——!”风父当即气得脸色铁青。   “丫头!”风老爷子一声低喝,有些不悦地怒气,“他怎么说,都是你父亲!”   “风老爷子!”风知意也有些不悦地打断他,连爷爷都不叫了,“我以前跟您说的话已经够清楚够明白吧?您明明也答应了,为何总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惹得大家都不愉快呢?”   她昨天答应风老爷子过来,就是知道风老爷子还不死心的用意,特意来当场表明态度的、特意来做一次彻底的了断的,免得有些人自以为是,以后纠缠不清。   尤其还意外地来了个许梨香,她更要把关系撇得清清楚楚、再无瓜葛。   风老爷子一噎,脸色难看至极。他从来没料到,风知意会真的这么不留情面,说到做到、冷血无情。   “我说你,到底还在计较什么呢?气性怎地就这般大?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一家人,哪有什么隔夜仇?”   “对!过去的已经过去了。”风知意朝风老爷子微微走近一步,盯着他的眼睛,“您不是最清楚,以前的风知意,已经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地过去了。属于她的是非也好、恩怨也罢,随着她的过去,已经彻底消散了。”   看着她漠然泛着冷意的眼睛,气场强大得让人心头巨震,风老爷子这才想起她曾说过,她死后成为另外一个身居高位的人生。   现在的她,对他们来说,可以说完全是陌生人了。是她念着他这十六年的抚养之恩,才来知恩图报。   风老爷子默了默,声音微软地求和,“既然你已经回来了,那前事既往不咎好吗?以后咱们一家人,团团圆圆、和和美美的不好吗?”   风知意“呵”地一声轻笑,“风老爷子您怎么就不明白呢?以前的风知意、那个渴望家庭、渴盼亲情、孤苦无依的风知意,她已经死了!”   没法和解了,因为原主已经死了。   这风家再补偿、再愧疚、再浓浓亲情,也已经晚了,原主享受不到了。   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轻贱!   “我没资格、也没兴趣替她享受你们这本该属于她的亲情。我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来回报您十六年的抚养之恩。十六年一过,咱们就两清!”   她永远都不会替原主原谅,风家就永远为原主愧疚着吧,也算是他们欠原主该有的祭念。   风老爷子被她这一番话说得心头巨震,脸色一白,脚步微微往后一踉跄地站稳,握紧拳的手微微颤抖地盯着风知意漠然无情的眼睛,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风父也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似乎没想到,他这个女儿心中对他们的仇恨会这么深、这么重、这么刻骨、这么铭心。   许梨香更是像看怪物一样地看着风知意,似乎有些想不明白,这样的家庭她居然不要?!   就连一直在一旁呜呜伤心委屈饮泣的沈母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哭,和她三个子女,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风知意。   尤其是沈母,惊疑不定地看看风老爷子、看看风父,最后看着风知意,不知有了什么感触,眼神有些复杂羡慕甚至敬佩起来。   正气氛沉凝时,一阵车声由远而近地开到了院门口停下,从车上陆续走下来老首长跟汪医生,看到满满一院子人的场面,笑道,“哟,这么热闹啊?”   僵凝的气氛因为他们的到来而缓了缓,风老爷子赶紧敛了敛神色和情绪,迎上踏进院子来的老首长和汪医生。朝汪医生点点头,然后看向老首长,想起电话内容,就有些没好气,“你来做什么?”   老首长不怎么在意地笑笑,“来京市办点事,顺便过来看看。”   说着,眼神扫过去的时候,先看到风父,怔了一下挑眉,“哟,回来了?”   风父赶紧上前招呼,“刘叔。”   然后也向汪医生点头,“汪哥。”   两人都向他笑笑点头,然后掠过他走向风知意。   这让以为这两人是特意来看望他的风父一怔,扭头看到老首长非常熟稔自然地跟风知意打招呼,“你这丫头,平时闷声不响,一出手就一鸣惊人,可把我们俩给忙坏了。”   风知意知道他指的是上次她上交改良新药的事、以及突然公开身份的事,抱歉笑笑,“这不是形势所逼嘛?”   老首长表示理解地点点头,看向孟西洲怀里的孩子,“这就是你孩子?哎哟,这长得跟年画娃娃似的,可真讨喜!”   说着,打开身边的警卫员手中拿着的一个礼盒,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精致繁复的长命锁,展开去给孩子挂上,“来,这是曾爷爷给你的满月礼。迟了点,别嫌弃。”   风知意笑,给孩子把链子压在衣服下面免得咯着皮肤,“这还是他有生以来收到的第一份礼物呢,欢喜还来不及,怎会怪罪?”   这话说得一旁的风老爷子一怔,随即脸色有些不自在,他这个正儿八经的曾姥爷倒是把这个事情给忘了。   因为风知意不肯办满月宴,他也就糙心地没想起要送孩子礼物的事。   “唉哟,那我赶紧把第二份送上。”汪医生见此,也拿出一个礼盒递给风知意。   见他没有打开的意思,风知意也没有打开地道谢接过,“谢谢。”   汪医生看着孩子心生欢喜,朝孩子伸出手,“来,给我抱抱,让我跟孩子亲香亲香。”   谁知小孟灼往孟西洲怀里一扑,躲进爸爸怀里,然后微微侧首,悄悄地看着两位陌生的爷爷,葡萄似的大眼睛好奇地忽闪忽闪着,看得老首长跟汪医生哈哈大笑,“这孩子还认生呢?”   “嗯。”风知意微微笑道,“他至今只给我和他爸爸抱,其他人一抱就哭,跟别人拿针扎了他似的,闹腾得特别厉害。”   老首长倒是赞赏地微微点头,“认人好,小孩子就该知道跟谁亲比较好。”   看这边喜乐温馨地聊了几句,风老爷子适时过来道,“都进屋坐吧,别都杵在院子里。”   风知意敛了敛笑意,神色寡淡地对风老爷子道,“见也见过了,我的意思和态度也已经表示很明白了。这次最后一次,希望咱们以后不会因为这个再有争执。不然,我就要跟您以前对我那样,只拿赡养费来尽这个义务、报这个恩了。”   她也实在不太忍心,老驳风老爷子这么大年纪人的面子,所以她今天才答应来。不管怎么说,没有他,就不会有原主、也不会有她今天,她是真的不想跟风老爷子翻脸。   说完,略感抱歉地辞别,“我那边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然后朝老首长和汪医生点点头,和孟西洲朝院门口走去。   老首长见此,忙追着上去,“哎丫头等等,我找你有点事,跟你一起去。”   经过风老爷子身边的时候,拍拍他肩膀,扫了一眼全场他那么多子子孙孙,意有所指地笑道,“老疯子,你看你这子孙满堂的福气,好好珍惜啊!”   汪医生走过来时,也微微向风老爷子点头颔首,“风叔,我找小丫头也有点事,今天就不打扰你们一家团圆了,改天再来拜访您。”   说着,一个接一个地陆陆续续走出院子,留下一院子的人,转头看着那一群人渐走渐远,好半晌都有些说不出话来。 第119章 夜语   回到家,老首长一看见她家院子就“哟”了一声,“你家这院子里草木怎么明显比别处要茂盛些?”   风知意笑笑,“那是因为我会养啊!”   汪医生倒是点点头,因为他们学中医的,确实比常人要稍微多懂一些植物通性,养得好一些也正常,“我养的花不就比刘叔您养得精神多了吗?”   老首长没话说了,众人笑。   说话间踏进院子,走进去没几步,看见拨给她的两个警卫员在院子里开出来的菜地里忙活着,老首长登时就乐了,“难怪没看到你带着他们俩,敢情你打发他们在这里种菜呢?”   风知意笑着引两人往里走,“在这大院里又没什么危险的,我也没什么需求让他们跟着。”   两个警卫员看见一众人进来,赶紧搁下手里的活,对老首长立正敬礼,“报告首长,这是试验田。”   “试验田?”老首长一愣,看向风知意。   风知意微微点头,“一会给您们两看样东西”   说着,引他们在院子里的休闲桌椅旁落座,“您们稍坐,我去给您们沏壶茶。”   老首长一听说有茶喝,乐呵呵地坐下,“倒是许久没喝过丫头泡的茶了。”   汪医生也跟着落座点头,“确实。我按照小丫头教的手法泡茶,却始终泡不出来那清香幽远又沁人心脾的味儿。”   孟西洲把孩子放进摇篮里,“首长汪叔中午可有空?留在这吃个便饭吧。我早上运气好、抢到了一条活鱼,知意她炖的鱼汤特别鲜美。”   “是吗?”老首长听得眼睛一亮,有些回味地笑道,“倒是很久没吃过小丫头炖的药膳了,怪想念那个味道的。”   说着,转首跟一旁的警卫员交代,“那你去帮我跟老楚说一声,说我中午有事,就不约饭了。”   警卫员立马应声离去。   孟西洲听到“老楚”二字眼眸微动了一下,给孩子理理好,然后拍了拍趴在摇篮边缘往里面看孩子的狗子,“小心点,别把你的毛掉进去!”   狗子·智脑朝孟西洲:“汪!”   汪医生看那狗子的机灵劲儿,心生喜欢地伸手想撸一把它的狗头,“它怎么跟听得懂你话似的?”   却不料狗子机灵地往旁边一闪,撸了一把空的汪医生顿时失笑,“你家小孩认生,狗子也认生。”   “它是知意从小抱离窝时就开始养的,平时像教导个小孩一样教导它,它确实比一般的狗子要机灵点。”孟西洲解释,随即指指屋里、又指指菜地里,“去拿个菜篮子来摘菜。”   狗子“汪”了一声,然后跑进屋去。   汪医生和老首长都看得惊奇,“它真听得懂你们说话?”   孟西洲倒觉得还好,“同样一件事,让它做多了,它一看手势自然就明白了。”   汪医生和老首长想想也是,微微点头。   没一会,果然看到泡了茶来的风知意后面,跟着用头顶着菜篮子跑回来的狗子。   孟西洲起身接过菜篮子,跟正在倒茶的风知意道,“我去摘菜做饭,一会你来炖个汤,中午让首长尝尝你炖的鱼汤多好喝。”   风知意一听老首长两人要留下吃饭,忙点头,“好,你去吧。”   老首长端起茶慢慢品了一口,“还是这个茶喝得舒坦。”   汪医生怀念地点头,“就是这个味儿,丫头,我怎么按照你教的手法一丝不差地泡茶,可怎么都泡不出来这个味道。”   风知意笑了笑,“这就是我今天要跟您们说的事。”   “哦?”老首长挑眉,跟汪医生对视一眼,都意识这要说的事情不寻常,都微微正式了表情,“什么事儿?跟茶有关?”   “您们稍等,我去拿点东西来。”风知意说着拍了拍狗子,示意它看着孩子,然后转身进屋,没一会端了个托盘出来。   托盘里,有长着一根小幼苗的带土花盆,一碗水,一个关着只小白鼠的小笼子,一个略深的白瓷盘子,一玻璃瓶绿褐色的液体,还有手术刀镊子针管手套等物。   老首长和汪医生两人看得疑惑,“你这是要做什么?”   “您们且先看着。”风知意把托盘搁在桌上,拿起药瓶倒了几滴药液进水碗里,搅拌均匀之后,再把那水给均匀地浇入花盆的土里。   然后,那株小幼苗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生长、发芽、叶茂、开花、结果……直到那一个个水灵灵、红艳艳的西红柿长到如成人拳头般大小才停止。   老首长和汪医生目瞪口呆,看着风知意笑盈盈地摘了个西红柿咬了一口吃下,“您们俩也试试这个味道如何。”   两人愣愣地各自摘了一个西红柿,然后都咬了一口吃了吃。   老首长品着西红柿,蹙着眉有些疑惑,“这个味儿,好像跟茶水的味道有点像。”   “就是这个味儿!”汪医生吃得也连点头,“就是这个沁人心脾、让人精神一震的清香水灵味!”   毕竟他本人也是医生,顿时明白过来,有点睁大眼地看着那瓶绿褐色的药液眼睛发亮,“丫头,你这个是什么?”   风知意微微摇头,“我新弄出来的,还没有名儿,暂且叫它生长剂吧。”   “生长剂?”老首长跟汪医生对视一眼,老首长沉吟了一下,“那这个制成化肥,是不是可以增大粮食产量?”   而医生想的是,“是不是也可以增长药材的年限?”   风知意笑笑,“别急,重头还在后面呢!”   说着戴上手套,把那绿褐色液体倒入瓷盘里后,先给小白鼠打了一针,活蹦乱跳的小白鼠立马倒下不动了。   “这是给它麻醉。”风知意解释,“它现在不会有任何感觉。”   然后,拿起手术刀,非常迅速地切下小白鼠的一条腿,在老首长两人一口气还没倒吸完时,就迅速放进瓷盘的液体里,“你们可以仔细看它被切掉的腿。”   老首长和汪医生屏住呼吸、瞪大眼睛看着,看到毫无知觉的小白鼠那条短腿,泡在药液里,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一点地生长!   大概快一个小时的样子,小白鼠那条短腿的毛皮、肉骨,都完整无损地长了回来!跟它原来的腿几乎看不出区别。   正好麻醉药效过去,那小白鼠又活蹦乱跳地醒过来,健康活泼的样子,丝毫不知道自己的腿已经断过又重新长出来了。   要不是还有一条小白鼠的小断腿在托盘上赫然摆着,老首长两人都要以为刚刚那一幕是错觉。   两人震惊得,都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地看着风知意。   风知意拿起那瓶绿褐色药液晃晃,浅浅淡淡地笑笑,“这个新药如何?”   这个是她研究了两三年,终于研究出了可以吸收异能、把能量转变成物质成分,然后又可以通过制药的方法,把物质成分变回能量作用的植株。   不然,她一身异能不用,感觉好浪费。   汪医生深吸口气,“丫头,你准备好诺奖的发言吧。”   “这个不急。”风知意却轻轻摇头,“这还是实验品,还没有完善稳定。小白鼠跟人类到底还是有区别的,不一定对人类有用。就算有用,效果肯定没小白鼠那么好。最重要的是……”   风知意晃晃玻璃瓶里的大半瓶药液,“我只制造出了这么一点,主要是因为这药材是我另外培育出来的,并不是大自然原生药材,特别难培育。我都不能保证,还能不能培育出来。因为我在京市这边,就没有培育出来。”   汪医生听得立马问,“都要什么药材?你之前都是在哪培育出来的?”   “在梦庄大队。”风知意不着痕迹地牵出她的目的,“不知道是不是那里的土质与众不同,所以我就想在梦庄大队申请一块培育基地。”   “这个可以!”汪医生是国药局的一把手,他可以做主答应,“你写申请正常走程序就行,我会给你尽量批下来。只是,你这个新药的药方和所需药材现在方便说吗?”   怕她乱想,随即赶紧解释道,“我拿去分析一下,对比全国各地的土质,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地方适合培养你所需要的药材。梦庄大队毕竟有个那么大的一个村子在那,人多眼杂的,其实不适合做珍稀药材的培育基地。”   “当然可以。”风知意想都没想,把手中的那瓶药液递给他,“药材种子我还有一些,回头拿给您。希望能尽快找到培育基地,这样我也好把这新药尽快稳定完善。”   汪医生接过她随意递过来的新药,只觉得重若千钧,慎重地点头,“我会尽量配合你。”   兹事体大,老首长两人当天吃完午饭就立马赶回去了。   晚上夜深人静,孟西洲抱上刚喂完孩子重新躺下的风知意悄悄咬耳朵,“媳妇儿,你的目标是梦庄大队?”   “嗯?”风知意微微一怔,然后给孩子掖了掖薄毯,翻了个身面对他,“你怎么会这么觉得?”   孟西洲把她往怀里搂了搂,亲昵地额头抵着她额头说,“那些个药材,我看你在咱们以前的院子里明明种得很随便,它们自己长得就很好,不像是很难培育的样子。”   风知意失笑,她用异能种当然不用特别费神,但是,“不,它们就只能在梦庄大队才能培育出来。”   孟西洲怔了怔,心有所感地低问,“为什么?”   因为梦庄大队那穷乡僻壤的山沟沟里实在没什么看头的,可他媳妇儿为什么会看上那呢?她跟梦庄大队又没什么牵扯。所以他怀疑,他媳妇儿可能是因为他。   果然,风知意抬手抚了抚他的脸,“因为那是你的家,梦庄大队以前叫孟庄对不对?山庄的庄。”   孟西洲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愣住了。   愣了好一会,孟西洲才温柔地把她抱紧怀里,然后一点一点地收紧手臂,感动地蹭了蹭她耳边,“其实我可以自己想办法拿回来的,不用你去冒险。”   风知意被他用力抱得发疼也纵容他没说话,反而微微笑道,“怎么说得那么严重?我哪里冒险了?”   孟西洲在耳边轻轻说,“汪叔一定会让专业研究员去梦庄大队研究土质,万一查出来梦庄大队的土质没什么特别的。你这样,岂不是露馅了吗?”   “嗯?”风知意有些不明白,“我露什么陷?”   孟西洲默了默,微微放开她,抵着她额头看着她眼睛问,“今天上午在爷爷那,你跟他说,他以前的孙女已经死了。这话,不是喻意上的,而是事实上的对不对?你真的不是原来的风家孙女是不是?”   他之前就一直觉得有些奇怪,他媳妇儿明明不是冷血无情的人,可为什么对风家楚家那些血缘至亲,那么冷静自持、那么无动于衷。   按理说,一般寻常人的话,出生在那样的家庭、有那样的成长经历,多多少少都会有怨愤、有仇恨。面对家人亲人多次来求和道歉,应该也会有所触动。   可是他媳妇儿,却像个毫不相干的事外人一样。没有丝毫怨恨、也没有丝毫仇恨,太过理智、太过客观,也太过冷静。   所以才导致那些人,怎么都不相信,她待他们真的如个陌生人。   如果不是真正的风家孙女,那就说得过去了。   风知意愣了愣,没想到他早就看出来了问题。   不过也不奇怪,她在他面前从来没怎么掩饰过。更何况,他是她朝夕相处、最亲密的枕边人。她若有异常之处,要说会有人发现,非他莫属了。   只是,孟西洲一向给她非常大的宽容、配合以及理解。看到什么异常的,不仅不问,还会比她还在意遮掩,尽力护她周全。   所以风知意面对他的疑问,一点都紧张或抵触的情绪都没有,反而轻松笑问,“那你觉得我是不是?”   孟西洲心中一紧,手下也不由地把她抱紧,严肃声明,“我不管你是不是,也无所谓你是不是。反正,你得是我媳妇儿就行。”   风知意笑,“那你想知道吗?”   “你说我就听,不想说也不要紧。”孟西洲是真心这样觉得的,因为他自己也有重生的秘密。   只不过他的过去太过阴暗丑陋,他不打算给她说。反正也不是什么愉快的事,上辈子,就当是他的噩梦一场罢了!   风知意窝在他怀里想了想,还是把跟风老爷子的那番说词说给了他听,说自己是原主死后、转世投胎在千年之后活了短短一辈子之后,又重生回来的人,“……你也可以理解为,我那千年后的短短一辈子,其实就是我的南柯一梦。”   说完见他半晌没声音,抬眼看到他眼睛发光发亮地看着她不说话,抬手捏捏他的脸,“怎么了?被吓到了吗?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孟西洲回神却猛地把她搂进怀里,蹭在她耳边欣喜地低声欢呼,“你果然是天上掉下来的小仙女!”   如果这就是老天给他的赔礼,那他接受了。   风知意听到这话笑了,“你以前是不是早有什么猜想呢?”   “嗯。”孟西洲也不隐瞒,“咱们院子里长得特别好的草木、特别聪明的大鹅子,还有你这小胳膊小腿的老晃去深山里也不怕,钻荆棘捡菌子也不见一丝狼狈。更重要的是,你对大山里的物种太了如指掌了。你一个在城市里长大的小姑娘,怎么可能呢?”   说到这里,孟西洲有些不太好意思地顿了顿,“所以之前我一直偷偷地怀疑,你是不是大山里的草木成精。所以你以前每次一上山,我就赶紧跟着,生怕你一去不回了。”   风知意听得乐不可支,深夜里她也不敢笑出声,无声地笑瘫在他怀里,“你想象力还挺丰富。”   孟西洲轻轻拍着她的背,怕她笑呛到自己。其实那都是因为他自己也有重生的传奇经历,所以他敢想、也能这么丰富地猜想。   “所以,你就觉得我有特殊能力,能让其实在梦庄大队里根本就种不出来的药材生长?”风知意这才明白他之前那露陷是什么意思,“你怕他们把特殊性怀疑到我个人身上?”   孟西洲不好意思地微微点头,“这个时候,最忌牛鬼蛇神。一切超自然的,都会被打倒。”   所以他媳妇儿有时候露出来的异常之处,他都会赶紧想办法给遮掩掉。   风知意又无声地笑了笑,“没事儿,他们怀疑不到我身上。我既然敢把这药拿出来,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你放心好了。”   她这几年的时间,早就对梦庄大队的土地动过手脚,“就是汪叔派任何一个人去梦庄大队,都能培育出新药的药材出来。证明我说的话不假,那药材,确实只能在梦庄大队培育。”   “所以,整个梦庄大队都要为新药项目让路?”孟西洲明白她的意思,“到时候,所有梦庄大队的人都得迁走?”   毕竟这个新药,可不是一般的作用。若是他们国家研发出来,将会举世震惊。迁走一个山窝窝里的村子算什么。   “嗯。”风知意就是这样打算的,“等以后环境好了,我会让梦庄大队再也种不出新药药材来。等那会地儿没用了,有我这新药开发人从中斡旋,你瞅准机会去把那一整片地儿给承包回来,承包个五十年或七十年,不就等于拿回来了吗?”   毕竟,以后可没有土地私有了。想从国家手里拿回土地,谈何容易?所以她不得不这么大费周章地打这个弯儿。正好,也能顺便把她的异能物尽其用,免得浪费。   至于以后子孙守不守得住,能不能延续下去,那就是子孙的事了,他们夫妻俩管不着了。反正七十年后,他们俩也差不多作古了。   “到时候,我们再把那儿打造成一个新的孟庄好吗?就像一个避暑山庄一样,或者农庄也行,我们可以在那里种满东西。”   风知意仔细想过了,这京市实在不适合她这种不思进取的懒人久呆。毕竟有这一层血缘在,她跟楚家风家,若住在一处的话,就不可能完全绝了关系往来。   所以风知意决定,她还是回山沟沟里种地去吧。反正有她在,弄个农场种什么都不成问题,“种蔬菜种果园什么的都可以,然后卖给外面的酒店餐馆菜农啊什么的……”   孟西洲听得眼眶发热发红湿润,在黑暗的夜里倒是看不清,只有些许光亮如星星坠落在水中一样,微微轻颤着,听着她絮絮叨叨地描绘着他们未来的蓝图,感动得想哭又忍不住莞尔,亲了亲她的额头,“好,都听你的。”   没有说谢谢,一个“谢”字太轻,不足以表达他心中的感情。   “那新药的事,以后你怎么做交代?”孟西洲不想她留下后患之忧,“再也长不出新药药材他们不会觉得奇怪吗?你好交代吗?”   “我有什么好交代的?”风知意不以为然,“那个新药的药材长成,是因为梦庄大队土里含有某种能量,才促使它们长成。能量吃完了,长不了了,能怪我呀?我开发出医药也是机缘巧合在梦庄大队里培育出了特殊药材,研发出了新药,这不是很正常吗?”   就像有些物种会消失绝迹一样,这种新药药材也再也种不出来,绝种消失也不是多奇怪的事。   “而且,就算这几年把整个梦庄大队都开发出来培育新药药材,能培育出来的也不会有多少。那研究出来的新药,更是会少之又少。”   毕竟这效用太过逆天,风知意不太想破坏平衡。再者,这是靠她异能支撑的。等她百年后没了异能,太过依赖这个药的社会,那岂不是要乱套一下下了?   所以风知意打算把这个药控制在非常珍贵稀少的程度,不会干扰到整个社会的大致秩序。倒是可以现在拿出来给国家赚赚外汇,提高一下国际地位、增强一下国力。   “只要没有对你不利就行。”孟西洲放心下来,微微点头,也没问她具体是怎么操作的,只是有些好奇,“千年后的世界是怎样的?那个世界的你,又是怎样的?可以跟我说说吗?”   “可以呀,”风知意就当是描绘一场荒诞的梦,就像是在讲一个爱丽丝梦游仙境的故事。   没说末世,也没说智脑和空间以及异能的存在,只是单纯地描述了千年后的未来,这地球会发展成一个科技发达到超乎现在人类难以想象的世界。   低低叙叙的,风知意躺在孟西洲的臂弯里,越说越小声,最后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孟西洲见半天没声响,低头看到她已经睡着了。   无声地笑了笑,把她往怀里搂了搂,低首亲了亲她的额头,孟西洲这是第一次打从心底对上天生出感激——   谢谢上天送他回来,让他遇见她。 第120章 闹腾   自从风父回来后,风知意就再也没去过风老爷子那边。   风老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风知意当天的话给震慑到了,还是忙得解决“内讧”自顾不暇,所以倒是一直没来找过她。   不过到底生活在同一个大院里,风知意外出去学校的路上、想从空间里拿出食物来给早出晚归忙活的孟西洲补补身体就特意借口自己去买菜、或者晚饭后一家人去大院里散步纳凉,陆陆续续地从大院各处听到有关风家的只言片语。   风父回来的第二天,沈家那边的大家长就出面给风家下了最后通牒,说是看在亲家一场的份上,已经帮风家养了六七年的老婆孩子,问风父到底还要不要那四个人?   若是不要的话,就别耽误沈母改嫁,那三个孩子也会正式记到沈家的名下,成为沈家子孙,以后跟风家再无任何关系。   风知意听得暗自“啧”了一声,这沈家也挺够无赖无耻的。之前明明是撇清关系,现在却说成是患难扶持、帮风家养儿媳孙子孙女。   如今沈家拿着那三个已经养熟的孩子做把柄,风家这下是不认也得认了,不然那三个孩子就要打水漂了。   但是许梨香怎么办呢?人家也是正儿八经地领了证生了孩子的。无缘无故的怎么离婚?怎么能好好地抛妻弃子?   而且,风父已经有三段婚姻了。在这个年代,若是再离婚再娶,哪怕是娶前妻,他的作风问题肯定会遭到严重的质疑。   那他“官复原职”,可能就要岌岌可危。   还有就是,那天她当着许梨香的面,给风老爷子上了眼药、揭露她曾犯罪的事实,风老爷子不可能不去查清核实。   而且那天是在露天的院子里,左右邻居、以及偶尔路过的路人,肯定对此事都听到了那么三言两语。   所以不管是风老爷子还是风父,都不得不去正视这个问题。因为这个许梨香不管是去是留,都会影响到风父的仕途。   想要留下许梨香,就必须帮她洗清罪名;想要理直气壮地离婚,也得拿到足够的证据和理由去“大义灭亲”。   这么一看,好像大义灭亲掉许梨香,才是对风家对有利的局面和选择。   不过,风父那个恋爱脑会舍得放手陪他共患难见真情的新欢吗?   风知意对此不太抱有希望。   而且,许梨香会就此认输吗?   她不会。   果然,没多久许梨香就绝地反击,拿出了她最大的杀手锏·金手指——   这日傍晚吃过晚饭,风知意一家正在院子里吃西瓜纳凉。   倚坐在摇篮里的小孟灼看着爹娘在吃,却独独不给他吃,急得“啊啊啊”地拍手直叫。   孟西洲好笑,就拿了片瓜瓢让他尝尝味儿,被风知意没好气地拍开他手,“别乱喂,他现在还不能吃这个。”   刚到嘴边的西瓜又飞了,小孟灼的目光追着西瓜落到了孟西洲嘴边,那委屈又眼巴巴的样子,都要哭了。   孟西洲失笑,问风知意,“他都五个多月了,可以吃辅食了吧?是不是可以吃一些蔬菜水果糊糊,添加维生素什么的?”   “他现在母乳吃得很好,等六个月之后再添加辅食也不迟。”风知意也是根据孩子身体所需喂养的,“放心吧,这事我有数呢。”   “嗯。”这个孟西洲倒是十足十地放心,毕竟孩子确实被他媳妇儿喂养得很好,他几乎都没操过心,“那下个月就可以添加辅食了,我弄点鱼肝油来?还需要什么,你给我列个清单,我尽量去找。”   风知意本想说不用,但见孟西洲看着孩子那温柔疼爱的眼神,想着这是他对孩子的心意,就不拦着他想为孩子做些什么,“行,那我回头想想。”   正说着话,警卫员来说,风老爷子来访,问她要不要放进来。   因为风知意以前就交代过他们,不要随意放任何外人进来。而且院子里种了很多在他们眼中的“科研实验品”,他们确实不敢随意放人进来。   风知意一愣,赶紧搁下西瓜,洗洗手,擦了擦嘴和手,去院门口迎老爷子进来,“爷爷,您怎么来了?快请进。”   这个时候风家这么“忙”,老爷子怕不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风老爷子随着她走进院子,左看看有个警卫员在瓜藤下拿着纸笔在记录什么,右边刚给他开门的警卫员也在菜地里拿着筷子捉虫子,中间孟西洲带着孩子在吃西瓜。   这生活温馨悠闲的,让风老爷子想起自家里的鸡飞狗跳,心中不由轻叹,“有点事儿想问问你,方便去你家书房说吗?”   要去书房说的事,那肯定就是正经又重要的大事儿,风知意立马手往屋里邀请,“这边请。”   孟西洲见此,跟风老爷子打过招呼后,适时抱起孩子,“那我带宝宝出去走走?”   风知意点头,“好。”   然后领风老爷子进了屋,“您先坐,我去给您倒杯茶。”   “别忙活了!”风老爷子拦住她,见这屋里没人,就直截了当地开口,“我就是想来问问你,三年后,t山是不是有大地震?”   风知意一怔,许梨香这是把她重生的金手指拿出来作为筹码了?那她肯定不会跟风家父子说自己是重生回来的,应该会表示她有预见能力什么的。   而且,肯定还在某件事情上已经取信过风家父子。不然,若没有一定的相信,风老爷子不会来跟她求证。   不过是什么风知意没兴趣知道,也无意参与进去,就一脸疑惑茫然地摇摇头,“不知道呀!”   随即还有些不好意思地抱歉,“我虽然是那什么,但我历史学得不好,只知道个大概的历史轨迹。具体都发生过什么,我还真不太清楚。爷爷您可以想象一下自己,您现在对千年前的宋朝每年发生了什么事能知道多少?嗯,距此千年前应该是宋朝吧?”   风老爷子眸色晦暗又复杂地看着她,好半晌都没说话,也不知信了还是没信了,最后还是微微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然后也没多逗留,随意说了两句话就走了。   送走风老爷子,风知意就直接往他们一家经常饭后散步的路上去找孟西洲跟孩子。   找到孟西洲的时候,远远地看到他抱着孩子,跟前站着一个妇人正递给他一个礼盒说着什么。而孟西洲朝她坚定地摇了摇头,脸色冷淡地说了句什么。然后那个妇人就有些讪讪地收回了礼盒,再说了句什么就走了。   风知意仔细看了看那妇人,发现居然是沈母。走近了问,“她找你做什么?”   孟西洲看到她,倒是神色柔和下来,“她来给孩子补满月礼,我说我们跟她没关系,用不着。”   “哦!”风知意瞬间就了然了,“她这是想找同盟军呢?”   孟西洲猜想,“大概是看中了爷爷比较看重你吧,或者说你在爷爷面前有说一不二的能力。”   说起这个,想起来问,“爷爷找你什么事?”   风知意看看左右,偶尔还是有路人的,就趴在他耳边轻声说,“他来问我未来几年会发生什么事。”   没把许梨香重生的事情告诉他,感觉这不是什么好事。再说,她若说了,又要解释她是怎么知道的,然后又牵扯出原书什么的要说不完了,她嫌麻烦。   孟西洲听得讶然,“你也告诉了他你是那……”   意识到这会在外面,话就没说完。   但风知意知道他的意思,微微点头,“我第一次去看他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出了我跟以前的区别,都怀疑我不是本人了,我这不是没办法嘛!”   要她伪装成原主她也伪装不来,怕谎越扯越多,圆不完,“他那个老人精,不给他说点实话,哪能糊弄得了他?”   而且,她若不表示“原来的她”已经死了,想必风老爷子如今也没那么容易放过她。   就是因为有解不开、过不去的生死大仇在,风老爷子才没好意思要求太多,才一直采用怀柔的方法想感化她。   不然,她若是原包装原主,就以风老爷子这暴躁的脾气和强硬的作风,还有点大男人主义的传统老思想,说不定会对她采取强硬手段逼她回家认亲。   孟西洲知道他媳妇儿有分寸,微微放心下来,“你咋糊弄他了?”   “三分真话七分假话呗~”其实风知意跟风老爷子说的,比对孟西洲说的内容还要简单含糊,“这样的话最容易糊弄聪明人了。因为聪明人想的多,不管你对他们说真话还是假话,他们都不会全部信任或全部不信任,他们会自己猜想推测斟酌。”   她这三分真话七分假话的技巧,就是要引导聪明人推断出她想要给别人的“真相”。   孟西洲失笑,“小机灵鬼!那你跟他说了吗?他今天来问你的事。”   “没说,”风知意微微摇头,可没兴趣成为别人的金手指,“我说我历史学得不好,不知道。”   孟西洲赞同地点头,“这事儿确实不该说,不然他们家以后是福是祸,你都要撇不清关系了。”   因为是她提前告知的,这影响了他们的发展和决定。   “嗯。”这确实是风知意不想告知风老爷子的原因,而且她还觉得,“未来怎么样,等日子过过去不就知道了?提前知道作弊,其实福祸难料。”   所以有个许梨香在风家,还真不知道是福是祸。   孟西洲深以为然,就算他没有重生,他也不会问他媳妇儿未来几年的事,给她增加心理负担。   但风老爷子的想法,明显跟他们不一样。   因为,他保下了许梨香。   风知意得知许梨香以前那劳改的事被洗白时,有点意外,但也不是很意外。风老爷子人老、野心不老,或者说,他可能是在为子孙筹谋。   也许,还有许梨香枕边风的能力,吹得本就是恋爱脑的风父更舍不得患难与共的新欢了吧?   总之,许梨香算是在风家稍稍站稳跟脚了,在小楼里住了下来。   但也不一定,因为还有沈家那四个人在一旁虎视眈眈。   而且,风老爷子也没对沈家的放话表态,只说这是儿孙的事,让儿孙自己去解决,他不管。   这让风知意有点怀疑,他这是不是在玩相互制约的权衡术?是在吊着沈家威胁着许梨香展现出她的价值?   而风父则表示,他很感谢沈家帮他养了多年的孩子,会尽量感谢补偿前妻。还暗示,他现在刚官复原职,不宜再离婚结婚。   沈家也就没再咄咄逼人,毕竟,他们看中的就是风父的位高权重。若是把这个作没了,那不是得不偿失吗?   所以呢,闹腾了一个多月的风风雨雨,风家总算暂时平静下来。   这日中秋节,时隔一个多月,风老爷子才终于再让她过去他那边吃晚饭。   毕竟过节嘛,就算是一般的亲戚也该相互走动往来。而且,一个月去看一次风老爷子也是应当的,所以风知意就拎着节礼、带着老公孩子去了。   到的时候,风老爷子跟风父正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说话,那个黒瘦黒瘦的小男孩,在一旁独自玩耍,倒是比刚来的时候稍微长肉了些。   厨房里听着有两个人的动静,应该是许梨香和周阿姨在准备晚饭。   看到她来,风老爷子冲她点点头,“来了?”   神色如常得甚至有些长辈的慈爱和温和,好像从前那些争执、那些矛盾、那些不愉快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嗯。”风知意也神色如常地上前去,示意提着节礼的孟西洲把东西搁在一旁。   风老爷子看了眼孟西洲搁下的东西,一看就价值不菲,而且还不少,就有些嗔怪,“来就来了,怎地还那么破费带这么多东西来?”   “这不过节嘛,”风知意抱着孩子坐下,“而且也没有破费,都是我那单位里发的。我看都是保健品之类的,给爷爷您用正好合适。”   风老爷子气笑了,“你这是在说我老了是吧?”   “哪能呢?”风知意也笑,跟给她送来茶水冲她笑的周阿姨微微点头,然后跟风老爷子道,“爷爷您老当益壮,再好好保健保健,定能再年轻个十来岁,回到壮年时。”   风老爷子失笑,“你倒是挺能胡说。”   说着看到孟西洲在风知意身边落座后,自然地接过孩子,“你最近在忙什么?好像没见你去省城那边了?”   孟西洲让孩子坐在他腿上,抬眼回答,“在帮刘首长打理京市这边。”   风老爷子有些意外,“面上的事儿,你可以跑了?”   孟西洲摇摇头,“我就是帮忙跑跑腿,面上的事儿有人出面,不用我。”   风老爷子微微点头,有些蹙眉,“不占名儿到底吃点亏,可你这身份也不能有个正经的编制,老刘他也没办法。”   正复杂看着风知意的风父听到这话,回神忙问,“他什么身份不能编制?”   风老爷子轻叹了一句,“地主。”   风父愣了一下,看了看孟西洲,“其实,也没有明文规定不能正式编制,只不过现在的环境大家普遍歧视。如果个人政治表现好的话,我可以帮你想想办法。”   他现在的职位就是负责这方面的。   孟西洲对他礼貌笑笑,“不用了,谢谢。”   气氛一时有些僵凝,风父有些不自然地笑笑,目光往下落在孩子身上,眼神温柔了些,“这孩子带得可真好。”   风知意眼角余光扫过一旁角落里的黒瘦小孩,正怯生生地眼带羡慕地看着这边。心里暗嗤,有空不多看看自己的儿子?看那眼巴巴的样。   “可不是。”风老爷子也看着孩子微微点头,“这孩子可真是一天一个样,一眨眼,就这么大了。”   说着,抬眼问风知意,“开始吃糊糊了吗?”   风知意点头,“开始吃了,上周开始吃的,他还挺爱吃。”   风老爷子闻言立马说,“那一会让小周给孩子打一碗糊糊,他现在都能吃什么糊糊?”   “不用了,他来之前吃过了。”风知意谢绝,“不然一会他饿着肚子看我们吃饭,一准闹得天翻地覆。”   风老爷子“哈哈”一笑,也想起来了,“对,忘了这小子哭起来特别有劲,跟虎啸似的,特别凶,能掀了屋顶的那种。”   风知意也笑着称是。   正谈笑间,门口又传来一阵响动。   众人抬眼望去,是沈母领着三个孩子进来了,对风老爷子和风父笑得自然亲切,“风哥,爸爸。”   三个孩子也接连喊着爸爸和爷爷。   风知意暗自挑眉,这四人是警卫员给自动放进来的,那应该就是风老爷子特意邀请他们来的?这是怕家里不够修罗场?   风老爷子对沈母神色寡淡地微微点头,对三个孩子倒是真情实意地温和了些,问工作问学业。   风父则是神色有些不太自然,冲他们没什么区别地点了点头。   沈母一点都不以为意,自然亲近地挨着他身边坐下,把手中的礼品递给他,“风哥,这是我特意给你买的补品。你这几年受苦了,好好补补身体吧。”   风父眼眸微动,一点点柔和下来,有些感动地接过,“谢谢。”   风知意看得暗啧,她大概知道风父是个什么样属性的人了。这太好攻略了,别人一对他好一点,他就心软了。   这时,估计是听到动静的许梨香从厨房里端出来了一小盆汤,搁在餐厅餐桌上,朝这边温柔贤淑地喊,“饭好了,吃饭吧。”   风老爷子停止跟大孙子说话,率先站起来,“吃饭吧。”   众人起身,去餐厅热热闹闹地围着餐桌坐下。   许梨香还贴心地给风父拉开椅子扶了他一下,低声温柔中透着关切心疼,“风哥你慢点,你这腰以前劳累出来的暗伤还没好呢。”   风父果然感动地悄悄捏了捏她的手,“没事儿,现在不干那重活好很多了。”   许梨香笑笑,温柔中带着恰到好处的羞涩,正是风父吃了一款,示意一旁道,“你也坐下吧,做晚饭辛苦了。”   “不辛苦。”许梨香顺势坐下,把刚想坐这边的沈母给挤到了一旁,挤得她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随即像是才发现一般,忙回头抱歉,“啊对不起,婶子,没撞到你吧?”   沈母扶着自家女儿站稳,皮笑肉不笑,“我比风哥小三岁呢,你喊我婶子,岂不是得喊他叔?”   许梨香神色僵硬了一瞬,随即不好意思地笑笑,“不好意思啊大姐,我是看着你这么大年纪的人喊习惯婶子了。”   “哦是吗?”沈母也不争,去一旁坐下,“那妹子,你今年多大?看你这相貌,好像没比我小几岁啊!”   许梨香:“……”   风知意也无语,看了眼那黒瘦的小男孩孤零零地躲在角落里,还是怯生生又渴望羡慕地看着这边,实在忍不住提醒,“那孩子不过来吃饭吗?”   风老爷子往那角落里看了看,登时冷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看向许梨香。   许梨香像是这才想起,赶紧站起来去描补道,“他有些顽皮,吃饭上桌的话会把饭菜搞得乱七八糟到处都是。你们先吃吧,我先去喂他。”   风知意一点都不觉得那孩子会是个顽皮捣蛋的,她来了这么久,就只见那孩子安静地呆在角落里乖乖地自己玩,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吵闹一下。   大概是不哭的孩子没糖吃,风父一点都不心疼自己的儿子,还一脸心疼地拉着许梨香道,“你先吃吧,孩子吃饭慢,等你喂好他,饭菜都凉了。”   风知意:……所以孩子活该吃凉的?   沈母嗤笑,“这么大的孩子还不能自己吃吗?还要喂啊?”   许梨香小心地看了已经拿起筷子开吃的风老爷子一眼,就忙道,“那我盛点饭让他自己吃。”   说着,还真的拿了个小碗,弄了一些饭菜,拿到一旁让孩子坐在小凳子上面吃。   可能是餐桌上实在没位置了,没让他上桌。   风老爷子见此,停了停手中的筷子,对着抱着孩子的风知意道,“你也把孩子放下吃饭吧,可以放在沙发上,让他自己玩一会。”   “没事儿。”风知意笑笑,她从不在陌生地方放下她孩子,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拿着筷子,“我这样也能吃。不然把他丢在一旁,他会哭的。”   孟西洲还配合地给她盛了饭、舀了汤,“想吃什么,我给你夹。”   沈母喝着汤搭话,“那你们也太娇惯他了。”   风知意神色淡淡地跟孟西洲示意了一下豆角,“他就这么小一回,不这个时候好好娇惯,难道等长大了再娇惯他吗?”   说着,神色习惯成自然地吃下孟西洲立马夹过来的豆角。   沈母知道她意有所指,笑笑没说话。   吃完饭,老风爷子开口想留下大孙子,“你就住这吧,明天跟我一块坐车去单位上班也方便些。”   大孙子看了眼自己的母亲,微微摇头拒绝,“不了,爷爷。我妈一个人带着弟弟妹妹住在外面,我不放心。”   风知意在喝解腻的茶,听了这话,挑眉看了眼那神色谦逊恭谨的大孙子,这是在威胁:不让他妈回来,他就不回来?   风老爷子神色果然不悦地皱了皱眉,“那你就带着弟弟妹妹都住回来!家里又不是没地儿,你们以前住的屋子都还在。”   大孙子垂首低眉,看不清神色地道,“我妈因为坚持等我爸,现在已经被我姥爷姥姥给赶出了家门。要是我们几个再不要她,那她就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外面,我实在不忍心,也愧为人子。”   哦豁,这话说得……风知意看沈母已经黯然神伤地垂首抹泪、摆好了要撕逼的架势,怕被殃及,赶紧搁下茶盏起身告辞,“爷爷,天色不早了,我们先回去了。”   正对大孙子皱眉的风老爷子神色缓和地对她微微点头,“好,路上小心点。”   “欸,好。”风知意赶紧跟抱着孩子的孟西洲走了出来,离开了那院子,走远了一些才低问,“怎么回事?沈家竟然把那四个人赶出来了?他们不是要攥着三个孩子当把柄的吗?”   孟西洲不太关心地摇摇头,“不知道。或许以退为进、卖惨博同情?还是欲擒故纵、放长线钓大鱼?”   风知意沉吟着微微点头,“孙子孙女流落在外,风家又不是没人在,不接回去说不过去。可子女又不能抛下母亲不管……啧,爷爷这是要有两个儿媳妇的节奏吗?”   孟西洲正要开口说什么,他们身后有一道声音急吼吼地怒吼,“快闪开!快闪开!那车子失控了!”   两人回头,在还没有完全夜下来的天色下,一辆失控的车子横七八纵、七扭八歪地疾速跌撞过来!   风知意眯眼,看着天色还没黑就开着车子大灯扰乱遮掩人视线的那车内人,他看似慌乱,其实眼神明明是有目的地把车子失控地撞过来。   风知意立马带着也反应过来拉着她闪开的孟西洲、借着他的力道瞬间飘忽得更远,同时手中的异能借着车灯的遮掩,毫不客气地砸过去——   然后那车子就真的像失控了一样,重重颠簸了一下就开始翻滚,一连翻了好几个跟头之后,在来来往往的路人惊恐尖叫之下,就地“嘭”地一声大爆炸!   远远站在路边的风知意面无表情地看着瞬间燃起起熊熊烈火,她不管这个陌生的司机是刽子手还是棋子,敢动她的丈夫和孩子,就不可原谅!   她的逆鳞,触之必死! 第121章 幕后   中秋过后,暑气陡然就褪了。   天气凉爽下来,有了中秋那天傍晚的意外,风知意一家索性就戒了晚饭后出去散步纳凉的习惯。   这日傍晚孟西洲下工回来,看到风知意在厨房里做晚饭,赶紧洗了手去帮忙,“不是说了,晚饭等我回来做吗?”   “没事儿,我就是熬了个粥,做了两个凉拌菜。”风知意见孟西洲抢去切菜的活,干脆让到一旁,“怎么样?打听清楚了吗?”   中秋那天的事炸开之后,风知意很快就得知那个“司机”并不是什么陌生人,而是这个大院里某个高官的独子。而且,他还是正经的编制内在职人员,职位还不低,所以他才有资格开车进这大院里。   这就让风知意觉得奇怪了,她跟对方从来就没有接触过,根本就不认识,甚至见都没见过、听都没有听过对方,那对方怎么会好端端地冲她来呢?   虽然那天的事故,从表面上来看,是那天辆车突然失控,一路连连撞伤了好几个路人,当时正在散步回家的风知意一家三口也只是其中之一的无辜路人而已,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也看不出什么针对。   但风知意很确信,她那天没有看错对方刻意针对的眼神。   难不成,是嗑药了?   精神错乱?产生了幻觉?   可是,这个时候有那种药吗?   所以风知意就让孟西洲去打听一下那个人的人际关系往来,这突然跑出来跟她过不去,总是有原因的不是?   孟西洲微微点头,边切菜边说,“打听到了一些,那个人从小并不是在这个大院里长大的,他是他爹驻守边关时在边关生的,后来因为战乱走失了,这两年才找回来。但他能力不错,有他爹的提拔,这两年晋升得也很快。性格嘛,沉稳话不多,也挺能干实事,在接触过他的人口中,评价挺好。”   因为那眼神的事儿太没根据,而且风知意也不想孟西洲担心,就暂时没跟他说。所以,孟西洲这时对那人应该没什么恶感和偏见,这话应该是挺客观、挺实事求是的。   那风知意就奇怪了,这么听着还不错的一个人,怎么好好的跟她过不去,“那他平时都跟哪些人往来?”   “他来京市的时间短,没什么交情甚笃的朋友,平时都是跟单位里的同事打交道,也没有跟哪个大院子弟接触来往过。”孟西洲说完有些奇怪,“你怎么突然对这事儿好奇了?”   他媳妇儿一向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对外面的纷纷扰扰从不感兴趣。   风知意轻叹一声,“这不是给这事儿闹得整个大院里的气氛都有些紧张嘛!”   其实不止是这个大院里的气氛紧张,怕是整个京市的局势都因为这个事情给微妙地躁动起来。毕竟突然发生这么恶劣的事情,简直就像恐怖袭击的事件一样。   那高官是军功赫赫,因伤退居幕后的大佬。他表面看似对他这儿子冷淡严厉,其实骨子里疼得不行。如今他好端端的儿子突然毫无征兆地出车祸被炸毁,他暴怒得不行,怀疑有人针对他暗害,非要查个水落石出。   但当时那车祸,连人带车被得炸得四分五裂、烧得面目全非,可以说车和人都是死无全尸,根本就查不出任何痕迹。   可是,好好的车怎么会出这么严重的车祸呢?怎么会爆炸呢?   所以高官就借着怀疑有特务坏分子潜入内部的借口,彻底清查整个大院里,闹得人心惶惶。   就是风知意这里,也被上门“清查”了。但因为她身份特殊,这事儿出了之后,上面还特意多拨了三个警卫员下来给她保卫安全。   所以,“清查”她这边,是那个高官亲自拎着赔礼上门的,借口是道歉,说是因为他儿子那事,吓到大伙了。   因为那他儿子在出事时,确实一路撞伤惊吓到了不少人。而在这个大院里,没有一个人身份是简单的。   所以这个高官把表面的事情做足,那些被撞伤被惊吓到的人,他都亲自拎着赔礼上门道歉,实则就是暗查对方跟他儿子的事到底有没有关系。   风知意对忍着沉痛上门道歉赔礼的高官表示了同情节哀,如实描绘了那天事情的经过,说她那天跟丈夫孩子到爷爷家吃完中秋团圆饭之后散步回去,路上就遇到了那失控的车子。还是有好心的路人提醒他们,他们才及时闪开,然后那车子就翻滚爆炸了。   自然没说他儿子是冲她来的,以及她出手的事。不管他儿子因为什么跟她过不去,但既然敢杀人,那他无论如何,都死得不无辜。   那天的事毕竟大家都有目共睹,见风知意说的跟他调查来的丝毫不差,高官才从她这边撤去了怀疑,开始怀疑是不是他的政敌做的,所以才有了今天这种剑拔弩张的局面。   说起这个,孟西洲也有点忧心,“这事儿确实闹得上面有点儿动荡,你最近就不要出门了。学校里有什么课程,让警卫员去教授那里拿知识点回来自己学。”   因为之前他媳妇儿就是这么学的,自己学完都跑去跟教授核对一遍,比天天在学校里的人学得还好,“学不懂的就打电话问教授。这样你留在家里专心做研究,上面就不会让外面的风风雨雨波及到你。”   风知意微微点头,“那你每天在外面也小心点儿。”   “没事儿,我就底层一个跑腿的小人物,跟京市这边的事也沾不上边,波及不到我。”孟西洲是觉得这事儿跟他全家都没关系,所以也没多往心里去。不想再讨论这种让人心情沉闷的事,就岔开话题,“孩子呢?”   风知意沉吟着回神,“在房里睡觉,二狗子看着呢。”   孟西洲笑,“它倒是喜欢看着孩子。”   他也不知道那狗子为何特别喜欢看孩子,孩子哭闹了,使出浑身解数逗得孩子破涕为笑;孩子饿了尿了它第一个知道,“汪汪”地提醒他们;夏天热时,它还拿着蒲扇给孩子轻轻扇着风;而且孩子走到哪,跟到哪,操心得跟个老妈子似的。   孟西洲见它极有分寸,不会伤到孩子也不会脏到孩子,就随它去。这样他在外面忙活,他媳妇儿在家带孩子也能轻松点。   风知意笑笑,“这不是我特训的嘛!”   孟西洲含笑点头,也不深究,“那你去看看孩子醒了没,一会咱们吃饭。”   “好。”风知意回到房间,看孩子还没醒,就戴上耳机,把二狗子·智脑给叫要跟前来,翻出几只小飞虫,“去,查查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她不信,会有人无缘无故地针对她。   二狗子“汪汪”两声,“查谁啊?监控那倒霉蛋一家吗?他们一家不是也不知情?”   智脑觉得那个不知死活撞到风知意手里而一命呜呼的人倒霉,所以称他是倒霉蛋。   风知意沉吟了一下,“他生前接触过的人都查查,重点监控他父亲。他父亲手中能量大,应该能查出什么。”   毕竟,估计对他最熟悉的人,也就是他父亲了。   “行!”二狗子立马操控几只“小飞虫”飞出了屋子,飞进了郁郁葱葱的树木里,继续飞去了远方,“总感觉这事儿有点毫无头绪,这时候又没有监控,咱们也没法查那车是不是给人动了手脚、或者那倒霉蛋生前都跟谁接触过。”   要知道,在此之前,他们压根儿就不知道那个人的存在。这突然冲出来对付他们,真是让人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风知意微微凝眉了半晌,“总会有原因的。”   如果是之前,她无牵无挂的一个人,风知意可能就懒得搭理了,若再找上门打回去就是。但现在她有老公孩子,就不得不搞清楚,是不是有人躲在暗处针对她。   毕竟她不可能分分秒秒都能看住老公孩子安全无虞,孩子还好,他现在小,她能时时刻刻不离身。关键是孟西洲……   思及此,风知意第二天在孟西洲出门前洗漱时,把他摘下来的手表换了个外貌一模一样、但有一定防御功能的让他戴着出去忙活。   而风知意干脆就不出门了,时不时地查看小飞虫那反馈回来的画面。   可一连半个月,都没监控到什么异常。直到那人下葬,她通过小飞虫的监控看到在陪葬品里,居然有条绣着兰花的手帕。   在这个讲究且推崇艰苦朴素的粗糙年代里,别说男人了,就是女人都很少见到有用这玩意儿的了。所以在一个大男人的重要物件里,怎么会有条绣着花儿的手帕?   高官也觉得奇怪,就把那条手帕留了下来打探,得知那条手帕是那人从边关带来的、是从小就有的,好像是一个小女孩送给他的,高官就又派人去边关打探调查。   风知意看得若有所思:边关?小女孩?   还是熟读原书剧情的智脑提醒她,“家主!杜若兰!杜若兰!她小时候就生活在边关!”   风知意听得一怔,“嗯?杜若兰?你是说那个小女孩是杜若兰?”   “我觉得八成是!”智脑解释书中虽然只有几笔带过的杜若兰身世,“在书中,原主她妈就是因为杜若兰跟杜家决裂的,因为杜若兰是杜竹马的私生女。但是杜竹马之前却欺骗她说,杜若兰是他战友的遗孤。”   “后来闹翻了,杜竹马才把事实的真相说出来:那个杜竹马,不是被原主她爸算计在边关战损了吗?后来隔了几年又回来了吗?”   “其实那几年,那个杜竹马是因为受伤被边关一个小村子里的杜若她妈救了,她妈见杜竹马什么都不记得了,就骗他说他是她丈夫,然后生下来了杜若兰。”   “后来杜竹马伤好恢复记忆之后,因为感觉被欺骗、也因为有心上人未婚妻——也就是原主亲妈,就跟杜若兰的妈闹翻回来了。”   “哪知回来后,却发现未婚妻已经嫁人怀孕了。他心里有疙瘩,对未婚妻的愧疚也诡异地消淡了。特别是后来杜晏杜馨出生后,他感觉对不起边关的女儿,就借口是救过他的战友遗孤,把她给接了回来养在身边。”   “杜若兰被接来京市的时候,都已经十二岁了,所以她从头到尾都是知道自己的身世的。”   风知意听得默了默,她倒没有去注意过杜若兰是什么身世,她之前还以为杜若兰可能是杜晏杜馨的堂姐什么的,“那杜若兰她妈呢?”   “这个不知道欸!书上没说。”其实就是杜若兰的身世,智脑也是通过书中的三言两语给推敲出来的。   风知意沉吟了一下,“那杜若兰呆的边关,就是那个人呆的边关吗?”   “书上也没说,但我推测应该是。不然,不会有那么巧的事。”智脑前前后后想了想,“您在这里又没得罪过谁、也没害过谁,更没碍着过谁的利益。跟您稍微有点矛盾牵扯的楚家杜家风家,也只是想跟您交好,不可能有人恨不得您去死。”   智脑是觉得它家主这辈子已经很佛很咸鱼了,“除了把自己作死的苏望舒和杜若兰两人,迁怒您。”   风知意微微点头,“那你分只小虫子去监控杜若兰和苏望舒,看看是不是她们俩在背后捣鬼。”   说起来,她倒是很久没听到过这两个人的消息了。   智脑在第二天孟西洲出门之后,就冲风知意汪汪直叫。   风知意抱起孩子去了书房,随手戴上耳机,就听到紧跟着她跑进来的智脑道,“家主有情况,您拉上窗帘,捂着宝宝的眼,我投影给您看。”   风知意去关了窗、拉上窗帘,“孩子已经睡了,你放就是,小声点就行。”   智脑闻言,二狗子的眼睛一眨,放出全息投影——   阴暗的一间房间内,房门被小心地缓缓推开一条缝隙,有光漏进来,照亮了躺在床上不知是死是活的一个老妪?光秃秃的头发稀疏蓬乱,相貌狰狞丑陋,像一条条蚯蚓在脸上扭曲似的,还黑一块白一块的。而且,一只眼睛还瞎了,皮肉糊在一起。   风知意看得一愣,抱着孩子走去一旁的摇椅上坐下,“这个人是谁?”   智脑语气复杂,“苏望舒。”   风知意听得好不惊讶,“……她怎么变成这样了?那烧伤,那么严重吗?”   “不知道欸!”自从苏望舒在梦庄大队被烧伤,风知意不关注,它当然也没关注过,“估计是做过一些乱七八糟的治疗吧,你看她脸上,明显有动过刀的痕迹。”   风知意微微点头,继续看着光屏:那门缝推开是有佣人送了饭进来,小心翼翼地送到床前提醒苏望舒该吃饭了。可却被苏望舒发脾气挥砸在脸上,烫了一身。   正在苏望舒尖锐怒骂之时,穿着虽然光鲜亮丽、但这还有点热的天却长袖长裤捂得挺严实的的杜若兰推门进来,没什么同情心地让佣人下去,然后关上门,声音有些不耐和不悦,“你又在闹什么?!”   “我闹?!”苏望舒声音非常粗噶地冷哼,剩下的一只眼睛在昏暗的室内阴测测地盯着杜若兰,“你不是说会把她弄死弄残吗?会让她跟我一样毁容断腿吗?!你答应过我的!这都大半年了!你为什么还没有做到?!”   “你以为我不想吗?”杜若兰几乎咬牙切齿地气愤道,狰狞的神情不比苏望舒好看多少,“要不是因为她,我身上能丑成这样没法见人?!你哥因为这个,结婚到现在碰都没碰过我!更过分的是,你哥心里还想着她念着她!”   苏望舒嘲讽冷哼,“那是你自己废物!人都绑到你身边了,你还留不住人怪得了谁?你看我哥可曾嫌弃过我丑?”   杜若兰噎了噎,“是爸妈说,现在不能动她,不然我们全家都得完蛋!”   “所以我让你制造意外啊!”苏望舒一脸凶狠得整张脸愈发地狰狞可怖,“意外你不知道吗?!不关我们的事,与人无关、是她倒霉的意外!意外你都不知道怎么制造吗废物!”   杜若兰似乎不忍直视她那张脸,撇了撇开眼,忍了忍怒气道,“你以为我没做吗?!我让人去制造意外了!可谁知道那个人那么蠢,没伤到人家分毫,反而把自己赔进去了!现在他爸跟疯了似的在查原因,我再敢乱动,指不定就查到我身上来!”   苏望舒才不管她死活,“那是你的事!”   随即眯着一只眼睛看着她,桀桀怪笑,“你跟那个人有一腿吧?”   杜若兰一愣,随即被激怒地爆粗口,“放屁!”   苏望舒古怪地笑了一声,“不然人家为什么愿意帮你干这种会丢命的事?”   “那个人是个疯子!”杜若兰气愤又急匆匆地解释,“他小时候就杀过人!还不止一个!他怕我说出去威胁到他的仕途!反正一次意外而已,又不是“故意”的,不管死不死人,有他爸能保下他,所以他才答应帮我一次。”   苏望舒不置可否地古怪笑了笑,“你不用跟我解释,我不关心这个。反正我哥又不碰你,你饥渴的话,去外面找男人也不要紧。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男人对你那身体下得了口?”   杜若兰顿时气得神色扭曲,“苏望舒!!”   苏望舒一点都不把她的怒气当回事,如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妪一样慢悠悠地躺回去,“再给你半年时间,若是做不到……”   苏望舒转头,一只眼睛发出阴冷渗人的光,“别忘了,你是怎么爬上我哥的床的!”   杜若兰脸色铁青阴沉得半晌没说话,然后转身出去,把门带得“砰”地一声震天响,留下一室窒息腐朽的昏暗,和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跟个死人一样的苏望舒。   “好了,”智脑关掉光屏,“接下来,都是苏望舒跟个要腐烂的活死人一样躺着一动不动,要么就是跟送饭来的佣人发脾气,没什么有用信息。”   风知意看得一脸平静中有些莫名其妙,“她们两个人口中想弄死的人,是我?”   智脑有些无语,“这不是很明显吗?”   “不是,”风知意实在有些想不通,“我跟她们俩没什么深仇大恨吧?她们俩现在这样子也不是我害的呀!怎么这么恨我?”   风知意是真的有点莫名其妙,她自认为跟那两个人没什么接触。除了最初在百货大楼里拌了几句嘴,后来她们去梦庄大队,知道她们俩比较胡搅蛮缠,她都没跟她们说过一次话,就是面都很少碰到。   哦不是,她们去偷黄瓜被大鹅子追的那次,她跟苏望舒对质了几句,但也马上交给大队长处理了。   但也仅有那一次,而且也不是她主动挑起的,怎么就恨她入骨了呢?   对于这一点,智脑也分析不出来,“虽然这事儿横看竖看都跟您扯不上关系,但人嘛,是不讲道理的。她们俩被烧伤到如今都两年多了吧?”   风知意算了算,“差不多快两年了。”   “您想想,苏望舒关在那样暗无天日的小黑屋里两年多没法见人,熬成那个鬼样子,心理肯定变态扭曲了啊!她们找不到罪魁祸首,总得找个人迁怒发泄心中的愤恨。”   “哦。”风知意也没多在意,只是觉得有点奇怪,“那就迁怒上我了吗?总感觉有点牵强,是不是有人在刻意引导?”   智脑愣了愣,也反应过来,“还真的有可能。家主您有怀疑的人吗?”   风知意微微眯了眯眼,“赵学兵。”   “对哦!”智脑猛地想起来,“您不说我都快把男主给忘了!主要是好久都没听到过他的消息了。”   风知意抱着孩子轻轻地摇晃在摇椅上,闭目养神着,有些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我也没听到过,他估计爬得没那么快,还没爬上来吧。”   智脑听她语气不甚在意,就提起另外一个事情,“对了,还监控到一段杜家的,不知道对您有没有用,您看看。”   说着,就投放出来给她看。   风知意睁开眼,看到是杜若兰回娘家的画面。奇怪的是,她等杜晏杜馨离开家去上学了,她居然对一直伺候他们一家吃喝的保姆喊妈!   风知意看得愣了愣,“这就是她亲生母亲吗?居然被她接到杜家来做做饭的保姆了?这是什么骚操作?那个杜父难道看不出来吗?”   智脑“嘿嘿”笑了两声,“您看下去就知道了,挺狗血的。”   风知意继续看下去,等到傍晚,杜家兄妹打电话回来说晚上不回来了,说是在京郊别院陪亲妈。然后那个杜父在吃饭时,就跟那个保姆有点眉目传情的意味。   到夜了之后,那个勤恳朴素话不多的保姆,脱下了一身灰扑扑的老妇衣服,洗了澡换了浴袍,看上去居然有点美艳妖娆,端着一杯牛奶送去了杜父的房里,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满身痕迹地出来。   风知意看得:“……什么情况这是?杜父这算是婚内出轨吧?他现在身处的职位这么做不怕翻船?还有,杜晏杜馨的亲妈呢?怎么一直没看到?”   “我稍微查了查,从他们一家人的言谈中推测出,大概是因为原主亲妈那一身恶臭,三年前就搬去了京郊别院独居,借着“养病”的借口,遮掩住她身患恶臭的事实。所以除了他们家几个至亲的人,外界都还不知道,京都第一美人已经变成臭美人了。”   风知意:“……那她就为了保留美名,丈夫孩子留在家里都不管了吗?丈夫出轨也不知道?她也放心?”   毕竟杜父正值壮年呢,三年多不给丈夫亲近可还行?   “谁知道呢!我这不才监控了一天,收集到的信息不多,要继续监控杜家吗?”智脑问,“原书中,原主亲妈可是跟原主亲爸he了的。到时候也不知道他们合起来会不会再来骚扰您,要不要以防万一?”   风知意想想也是,“那你继续吧。”   “行!”智脑又问,“那苏家这边呢?杜若兰和苏望舒搞出来的这个事情该怎么处理?”   风知意沉吟了一下,“先看看那个人的父亲能不能通过手帕查到杜若兰身上,若是不能,就提醒他一下。”   智脑听得狗眼睛一亮,“家主您是想让那个倒霉蛋的父亲,去对付苏家杜家?”   “嗯,”既然杜若兰利用那人来对付她,那她就利用那人的父亲对付回去,也算是礼尚往来,“苏望舒和杜若兰之所以有底气无理迁怒于我,是因为她们背后有苏家和杜家。”   风知意闭着眼睛,把儿子睡在她臂弯里轻轻晃着摇椅,“再实时监控一下苏望舒和杜若兰,她们作死的能力这么强,就算作不死苏家杜家,应该也能作得苏家杜家放弃她们俩。”   她没兴趣搭理两个已经落得那般境地还要使劲蹦跶的人,干脆釜底抽薪,永绝后患。   智脑想了想,有些迟疑,“那这个事情,您不打算跟孩子他爹说吗?”   风知意听到智脑对孟西洲换的称呼,微微好笑了一下,“嗯,不用说。咱们不必掺和进这些事情里面去,就当作不知道,静观其变就好。”   因为这事表面上,确实跟她毫无关系,她自然不能主动去惹得一身腥。   她在家里,跟老公孩子岁月静好的日子过得不香吗? 第122章 大获全胜   可能是这个时候的交通讯息都不发达,一连过去了两周,那高官那里还是没什么消息。反倒是这车祸爆炸事件,渐渐地平息下来。   大院里的气氛,又渐渐地恢复了轻松和谐。   也可能是因为缓和下来了,一个月中好不容易休息一天的风老爷子又喊她过去吃饭,估计是想顺便关心一下她这个事情。   毕竟,她也是被惊吓到的路人之一。   风知意等得不耐烦了,就直接给那高官送了点委婉的线索去。不然太明显的话会显得太刻意,反而引起怀疑。   然后,再跟孟西洲带着孩子去风家吃饭。   又隔了一个多月再次来到风家,发现沈母带着她三个孩子也在。沈母那个才9岁的小儿子,居然还哥俩好地跟那黒瘦小男孩玩在一起。   所以,这是什么家庭和谐大团圆吗?   风老爷子见孟西洲又两手提满了东西来,嗔怪地瞪向抱着孩子走进来的风知意,“怎么又提了这么多东西来?这不年不节的!”   风知意不以为意地笑笑,“这都是单位里发的,我们又吃不了那么多,想着爷爷您能帮个忙呢!”   这自然是客套话,哪会有人嫌好东西多的?风老爷子知道是她的一片孝心,也没多说,“你单位里的福利倒是好。”   风知意抱着孩子坐下时,眼角余光瞄到许梨香和沈母都目光不着痕迹地瞄了那些礼品好几次,眸光隐晦地微亮,就提醒道,“单位的特殊性嘛,都是一些保健补品。爷爷您以前元气有所亏损,得好好补补回来才是。”   风老爷子听得眸色微微动容,神色温和了些许,“你有心了。”   随即又马上关心起,“前段时间忙,你不来,我也没寻着空去问你,之前大院里车祸那事,听说你也在场?还差点被车擦着?没事吧?”   说着,目光往又长大了不少的小胖墩身上落了落,“孩子没吓着吧?”   风知意对老爷子解释的这话不置可否,不过她也不在意就是了,“没事儿,当时有人提醒,我们及时闪开了。孩子也第一时间抱在怀里,挡住了他视线、捂住了他耳朵,没受到什么影响。”   虽然如此,但风知意当时还是挺担心孩子会吓得晚上梦魇发高烧之类的,所以夫妻俩守了他一夜都没怎么睡。   谁知这小胖墩没心没肺地睡得一夜香甜,丝毫没受影响,孟西洲就笑话这小家伙以后肯定是个胆大的。   风老爷子微微点头,“那就好。”   然后正了正神色问,“楚家的帖子你收到没有?”   孟西洲坐下后接过孩子,风知意就轻轻捶了捶抱孩子抱得有些酸的手臂,听到这话愣得顿了顿,“什么帖子?没有收到。”   “楚家老太爷九十大寿,也就是你血缘上的曾外祖。”风老爷子解释,然后眼神也不知是什么意味地看着她,“估计过两天就给你送过去了。”   老爷子这是在试探她?风知意暗自挑眉,事不关己地平静、甚至有些莫名地道,“哦,他们家为什么给我送帖子?我又不认识他们。”   风老爷子和在场所有人顿时:“……”   亲外祖家居然说不认识,可以的。   许梨香神色复杂地看着风知意,她是被风父科普过,才知道风知意如今的身份地位:比风父还高,跟风老爷子都不分伯仲。   更重要的是,风父风老爷子的职位都可以换人,可她的却无人能取代,可以说巍然不动、稳如泰山。   难怪她现在不屑风家,也不屑楚家。   没想到她费了那么大、赔进了一切才爬回来,以为终于可以踩回去打脸,却不料连人家的脚鞋底都够不着。   现在,她只能默默地咽下暗恨和耻辱,总归……以后是一家人,不如就让她拼死拼活地为自己“卖命”好了,她舒舒服服地享福也不错。   就算现在不认,以后也得认。   不然,不赡养孝敬亲爹,再位高权重也要被人戳脊梁骨。   沈母却是有些佩服地看着风知意,这是个人有本事有底气才不用攀附任何人,也敢拒绝任何人的攀附。   风父则默默地垂下了头,心里诡异地平衡了点:很好,他这个女儿不仅不认他,连亲妈那边也一个不认,是真正的六亲不认。   风老爷子见此识趣地道,“他们可能不是以个人名义邀请你,而是以你现在这个职位身份往来交际。”   楚家人也不是耳聋心盲,风知意怎么对风父风家的,楚家人自然清楚。这亲生父亲都不认,那些亲外祖、亲舅舅、亲表兄弟姐妹什么的算什么?他们自然有了“自知之明”,不敢再打着亲情血缘的缘由和借口上门。   风知意明白了,是官场来往是吧?但那又如何?   “哦,不去。”风知意还是想都不想地拒绝。   风老爷子:“……”   然后语重心长地劝,“虽然说现在的环境不适合大办,但到底是九十岁难得的高龄,在自个儿家里低调地跟亲朋好友聚聚也是无可指摘的。楚家往来无白丁,你不要为了一时的意气,碍了自己的前途。这人际关系,该处的还是要处,还得好好处。你是个聪明的,应该懂得独木难成舟。”   “今时不同往日,爷爷。”她现在又不是什么风家家主,需要顾及这些人情交际。她现在没有名权拖累,想怎么活都行,“您就放心吧,我自有分寸。而且,上面也不会喜欢我浪费心力在这些人际关系上。”   她现在这个身份职位又不是谁都可以取代的。就算可以,她也不在意,她又不靠国家养。她要做什么事,从来都不是为了这些名利权势。   她现在认下这些,只是因为这一帮人就喜欢畏惧权势,能让她少很多麻烦。   而且,她就算处人际关系也不跟这些人处啊,这些人肚子里绕着什么弯弯她还不清楚吗?才懒得跟他们虚与委蛇。   风老爷子想想也是,“那行吧,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话落,周阿姨过来提醒可以吃饭了。   风知意这才注意到,这次许梨香没有以女主人的姿态忙上忙下,她现在不草温柔贤惠的人设了吗?   等坐到了餐桌前,许梨香不知道闻到了什么味道猛地扭头呕吐起来,风知意才看出了些端倪。   风父忙扶着她给她轻轻拍背,边还扭头责怪周阿姨,“周姐,我不是说了吗?小梨她怀有身孕闻不得鱼腥味,你怎么还做了鱼?”   周阿姨一愣,随即有些窘迫为难地看了看风老爷子,“啊这个……”   其实是风老爷子特意交代她做一道水煮鱼的,说是风知意喜欢吃。   “闻不得就自己单独去吃!”风老爷子很不待见许梨香的语气,“难不成还要这一大家子迁就她一个吗?要不要一家子都吃孕妇餐?”   顿时把风父给呛得不行,许梨香也忙道没事没事,一副懂事体贴、却隐隐委曲求全的样子,把风父看得心疼得不行。   沈母之前应该不知道,听到这事神情怔愣了一下,随即脸色明显阴沉下来,皮笑肉不笑地嗤笑,“哟?你这是坏了?几个月了?”   许梨香带着微微得意胜利的羞涩笑笑,“没多久,一个多月。”   风父他们都回来三四个月了,这明显就是回来后怀上的。   沈母当即脸色震惊又难看,有些冷脸、也有些怨恨也有些看向风父。   而能理直气壮让妻子怀孕的风父不知为何,却有些心虚地避开她的目光。   风知意看着这些眉眼官司,心想着这平静了两三个月的风家怕是也要不平静了。所以一吃完饭,就跟风老爷子辞别了。   回去后的没两天,楚家果然送了请帖来。   还是楚凌和顾寒音夫妻俩亲自送来的,可能是为了表达楚家的看重,也可能是想风知意看在顾寒音她这个“朋友”的份上给楚家一个脸。   毕竟风知意连亲生父亲和祖父的脸都一点都不给,让他们心有戚戚。   但没想到风知意提前打过招呼,警卫员拦着两人院子都没让进,根本就没见到风知意的面不说,请帖都直接拒收了,据说把楚家气得够呛,说风知意太过无理狂妄。   孟西洲晚上回来把这事给一说,说外面都在传风知意目中无人什么的,就有点小人得志就太过张狂的意思。   风知意听后也只是笑笑,“那就如何?我就是目中无他们又怎么样?他们还不是有不服憋着、有不爽忍着?有本事来咬我啊!去举报我啊!我倒想看看,我不搭理他们是不是还犯法了!”   孟西洲看着她“欠打”样,失笑地忍不住抱着她重重亲了一下,“你悠着点,别把人给逗狠了。”   “哎不是,”风知意真心觉得冤枉,“我又没主动去逗弄他们,他们把我当做不存在,不送上门来自讨没趣,不就不会自取其辱了?我只是不想搭理他们,哪里就狂妄了?他们是天皇老子吗?不搭理就是狂妄目中无人?那我改天买个香案每天三炷香地把他们供起来成不成?够谦逊吧?够恭敬吧?够把他们放在眼里了吧?”   孟西洲听得轻笑不已,“但人家不会这么想的,他们肯定觉得你是心里有气,故意折辱他们。”   “自作多情!”风知意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谁对他们有气了?随他们瞎七八乱想去!不用理。”   说着,想着差不多到喂孩子的时间了,就在他怀里翻了个身,伸手往旁边摸去,却摸了空,惊得一下子坐起,“宝宝呢?!”   孟西洲也赶紧坐起身打开灯,左右掀掀被子,发现他们躺下之前还好好睡在旁边的孩子,在他们小夫妻两抱在被窝里说了一会小话后,居然不见了!   大半夜的,小夫妻俩爬起来,满床找孩子。   最后在他们脚下的床尾,找到孩子跟着小猪似地趴着,撅着小屁股睡得正香。   风知意哭笑不得地轻轻拍拍孩子的屁股,“小兔崽子,吓我一跳!”   说着把他抱起来,坐回床头准备喂睡前一顿。   孟西洲也失笑,给他们娘俩盖拢拢好被子,“他现在怎么这么会爬?”   这孩子每天睡得早、也起得早,他都好几个早上,他们夫妻俩还没睡醒,就被他爬起来给一屁股坐醒。   “哎别说了!”风知意喂起孩子,说起来有些心累,“现在只要他醒着,我一个错眼没看住,就得满屋子找他。”   早在孩子四五个月会翻身活动的时候,孟西洲就特意布置了一间铺满毛毯等软装的房间,让孩子练习活动玩耍。   为此,风知意每天追着他跑就累得不行,“找到他,他还以为你跟他闹着玩,乐得噌噌噌地愈发爬得飞快。这要是来个手脚不利索的老太太,估计都追不上他。他精神又足,陪他玩一天,比下地干一天的活儿还累。”   特别是二狗子还纵容他,说小孩子就该自由发展、野蛮生长。说反正有它看着,保证孩子不会有事。   孟西洲失笑,“他这么活泼好动,以后指不定皮得上房揭瓦,现在是不是得好好束束他的性子?”   风知意想了想,微微摇头,“才八个多月呢,还早,再等等……”   话还没说完就猛地轻“嘶”了一声!   孟西洲立马神色一肃,“他是不是又咬你?”   风知意轻轻捏捏孩子的下巴,让他好好吃,“他现在长牙,可能是牙龈痒还是怎么地,老喜欢咬东西。”   孟西洲听得皱眉,“是不是可以给他断了?他现在不是肉泥都可以吃吗?饿不着他。”   风知意却舍不得,“等他过了周岁再说吧。”   孟西洲有些酸地抱着她,“你也太宠他了,你不是说我才是你的大宝贝吗?”   风知意失笑地侧首亲了亲他,“那一会就宠你。”   孟西洲听得眼眸一亮,刚想凑过去想回亲,大腿却被他儿子翘着小腿蹬啊蹬。   低头一看,见小臭崽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吃着“饭”呢,还斜眼瞅着他,似乎很不爽地手脚并用地连连蹬他推开他。   孟西洲顿时气乐了,捏捏他的小脸,“你什么意思?!我还不能亲我媳妇了?!小心我把你的饭给抢了!不让你吃了!”   风知意失笑地拍他的手,“你多大了,还跟他计较?!”   孟西洲抱着她蹭着在她耳边暧昧旖旎地轻哼,“不是我每天把他吃剩的吃掉,他能每天吃到新鲜的?”   风知意脸红地轻啐他,“闭嘴!”   孟西洲埋首在她耳边轻笑,“那你快喂他,我也饿了,你都饿我三天了。”   风知意嗔了他一眼,目光看向床头柜的抽屉,“还有吗?”   孟西洲明白她在说什么,立马去打开抽屉看了一下,看到空空如也的抽屉傻眼了,“没了?!”   风知意顿时乐了,“那你今晚还是饿着吧!”   孟西洲闷了闷,“我明天去领至少一百个来!”   反正现在这玩意儿不要钱。   风知意笑,“你领得到那么多吗?”   孟西洲关上抽屉回过身抱着她轻哼,“我厉害不行吗?”   风知意“切”了一声,惹得孟西洲上下其手地撩拨她,“我不厉害吗?我不厉害吗?”   非逼得她承认他厉害才作罢。   风知意被撩得有些意动,喂好孩子放进摇篮里睡了之后,扑进他怀里,“其实,不用那个也行。我现在在安全期,应该没那么容易中招。”   孟西洲抱着她摇摇头,亲了亲她额头,“不行,万一中了呢?生孩子太辛苦了。”   他犹稀记得他媳妇儿大着肚子晚上怎么睡都不舒服的时候,尿频老起夜的时候,腿抽筋肿胀的时候……那辛苦,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而且他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都帮不上什么忙,心疼得他不行,所以他决定,“咱们要一个宝宝就行了。再说了,咱就一个孩子就分了你一半去。再来一个,我媳妇儿还有我的份吗?”   风知意失笑在他怀里,“你不是想要个女儿吗?”   孟西洲认真地想了想,“也不是很想。当初孩子在你肚子里的时候,只是期盼是个像你小时候一样的女儿。但我都有你了,也不是非要不可,做人不能太贪心。”   “可我想要一个。”风知意是真心想要一个女儿,“我怀孕的时候,特意学缝纫机做了那么多漂亮的小裙子呢~现在都没法给宝宝穿。”   孟西洲听得一怔,“你很想要吗?”   风知意眼巴巴地点头。   媳妇儿想要他能不给吗?孟西洲心下柔软地抵着她额头,“那晚几年好吗?现在一个孩子都把你累得够呛。而且,你才生完孩子没多久,身体才刚复原呢!等过几年小臭崽子长大了些,不再这么累着你了,老公再给你好吗?”   风知意笑容羞涩地点头。   “真乖!”孟西洲把她搂进怀里亲了亲,“睡吧!等老公明天领了“战衣”,再来疼你。”   风知意:“……那我把孩子抱上来睡。”   说着,就滚出了他怀里。   孟西洲有点意识到他是不是变成了某种工具人?“……行吧。但三岁之前就给他分房睡吧,小臭崽子要早点独立,不能太娇气。”   风知意笑睨他一眼,也不戳穿他的小心思,抱着儿子舒坦地躺下。   被撇在一旁的工具人·孟西洲只好委屈巴巴地抱上去,一家人才跟叠汤匙似的,一个抱着一个睡了。   至于两天后的楚家寿宴,风知意自然是没去也没理。   但她没想到,她没去的九十高寿宴,大家居然会这么不给楚家面子地好戏连连。   风家因为儿女婚姻的事,跟楚家翻脸成仇。虽然已经过去了二十年,恩怨也淡了许多,但风老爷子和风父都不太乐意去楚家露脸。   特别是,风家现在已经翻身在慢慢崛起,而楚家却在渐渐颓势,自然要端着点。   但烂船都有三千钉,更何况楚家还没有倒呢!如今他们又一副尽释前嫌地给送了请帖,风家父子也不好表现得太过斤斤计较,显得没度量,就让风家现任“女主人”许梨香作为风家代表,前去道贺。   而沈母也不知以哪层关系也去了楚家,遇到许梨香居然代表风家出席,自然眼红不忿。再加上许梨香话里话外地炫耀挑衅,就难免起了争执,继而激烈成推搡,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推得许梨香摔得当场见红,被急忙送去了医院。   在这九十高寿的寿宴上居然见血,楚家人气得脸都黑了。   祸不单行的是,女儿认养的干女儿——“干外孙女”杜若兰在嘴甜贺寿时,被闯进来的高官毫不给楚家面子地当场抓走,说她涉嫌谋害他儿子,有可能是特务坏分子,还暗示楚家也可能脱不了关系。   连遭踩脸的楚家,全家都脸黑得不行。   那九十高寿的楚老太爷,更是心肌梗塞得差点厥过去!   风知意因为有让智脑实时监控杜若兰和高官,所以寿宴的好戏,她坐在家里跟看全息电影似的,从头到尾看了个全。   智脑看得啧啧称叹,“这许梨香可真是大获全胜啊!既斗垮了沈母,又搞坏了风家楚家好不容易准备冰释前嫌的关系,降低了原主父母复合的可能。可谓是一箭双雕、未雨绸缪!”   风知意微微点头,如果许梨香的孩子没了,肯定会死咬着沈母不放。   但许梨香这么大费周折,不惜自损八百,能不伤敌一千会作罢吗?所以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不管当场有没有摔掉,许梨香都会想办法弄掉。   这样,才能重创沈母。   果然,没过两天就传来许梨香孩子掉了的消息,她哭着喊着是沈母杀了她的孩子,要她偿命!   沈母因为当时在众目睽睽之下,证据确凿、百口莫辩。   但风知意因为监控的视角,倒是看清楚了,明明是许梨香先抓着沈母用无比低劣的言语激怒她,沈母气不过甩开时,许梨香才顺势摔的。   多低级的手段,但那又如何?   管用就行。   哪怕沈母看出了许梨香的用意,她也无论如何都脱不了关系。   至于风家父子有没有看出许梨香的手段,风知意不知道。但事已至此,只能趁机争取权益,要沈家那三个孩子回归风家,沈母跟风家断绝关系,不得再有异议,这事儿就私了。否则,就依法办理,送她去坐大牢。   可谁都没想到,沈母和沈家也是个狠的,宁愿去坐大牢,也不愿意让风家称心如意。   三个孩子也在沈家的提醒和教唆下,以为是风家为了始乱终弃他们母亲,无耻地算计陷害他们母亲,对风家恨得不行。当场反目成仇,跟风家断绝关系,死都不再认!   风家父子篮子打水一场空,倒是许梨香大获全胜,她儿子成了风家唯一的独苗苗,她也坐稳了风家女主人的位置。   智脑啧啧惊叹,“这许梨香也是个狼人,自己的孩子说杀就杀了。即便才一个多月还是颗刚发芽的小种子,但那也是个生命吧?”   说完回过神来,“哎?我说这话是不是有点女表?”   风知意没说话,沉默了良久,然后拿出颗小药丸,让智脑操控小虫子,找机会给下到许梨香的饮用水里去。   “哦!”智脑倒是不问是非对错黑白,立马执行命令,完了之后再问,“那是什么药?”   风知意神色有些冷,“绝育。”   她知道那是人家自己的孩子,人家要不要,她管不着。风家的是是非非,她也没兴趣插手。她更知道她没资格去神判谁,也不是想要去代表正义。但是,可能是做了母亲的原因,她就是看不惯拿孩子的性命来算计,这让她心里实在堵得慌。   既然许梨香不想要孩子,那她以后就别再有孩子了。免得下次她再想要什么,又踩着孩子的血骨往上爬。   孟西洲晚上一回来,就发现自家媳妇儿看着孩子无比疼爱怜惜的情绪有点不太对劲。稍一想,就知道是为了什么事。赶紧抱着他媳妇儿安抚,“你若觉得恶心,咱们以后就不去那边了。想看爷爷的话,可以把爷爷请到我们这边来。”   风知意回过神来,缓了缓情绪,“爷爷心里估计也不好受。”   孟西洲想了想,“你是说,那沈家三个人跟风家反目成仇的事?”   “嗯。”风知意微微点头,“爷爷不是没有看出来许梨香的手段,一来他毕竟隔了一辈不好插手,二来可能是也没想到沈家会把事情做得这么狠、这么绝,宁愿鱼死网破、两败俱伤。”   孟西洲倒是看得清楚沈家的意思,“沈家估计是看攀附不到好处了,干脆也不让他们好过。毕竟有了后妈就会有后爸,有许梨香这个对自己孩子都能下手的人在,沈家那三个孩子放回风家也没多大用,说不定还会折损在她手里。”   “现在三个孙子就这么被许梨香给作没了,还作成了仇人,”风知意觉得风老爷子现在,“爷爷现在估计要恨死许梨香了。”   孟西洲也轻叹一声,“他老想着周全,但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而且你生父……不是,他儿子那个性子,爷爷说不定得为他收拾一辈子的烂摊子。”   风知意也有些感慨,“爷爷这辈子最大的冤孽,估计就是生了这么个拖累。”   “儿女都是债。”孟西洲点点她怀里自家儿子的小脸蛋,“咱们儿子可得好好教,可不能让他长成那浑样。”   风知意低头看着孩子,深以为然地点头。 第123章 疯狂   随着时近公历十二月,天气越来越冷了。   可大院里的气氛,却越来越热闹。风家跟沈家的决裂风波还未平息,杜家养女、苏家儿媳杜若兰涉嫌谋害人命的风波又起。   虽然高官掌握了他儿子跟杜若兰打小就认识、且这一两年在京市也偶有往来的证据,但这也证明不了他儿子车祸的事就跟杜若兰有关系。   而杜若兰又是个狡猾的,她知道她跟那人的口头约定已经死无对证,自然是咬死不认。可她也没有有力的说辞去解释,为何那人车祸之后,她明明认识甚至是那人在京市唯一的“故友”却躲在背后不吭声?连出来悼念一下都不曾?这不是心里有鬼是什么?   虽然杜若兰说害怕、不熟、自己是已婚妇人不宜跟他过多接触等各种理由,但这都不足够去撇清关系,所以她成了车祸事件的重大嫌疑人。   但高官也没有足够的证据去定她的罪,所以事情就这么僵住了。   在这当口,风知意把经常给苏望舒送饭的佣人、给委婉曲折地提醒到了高官面前。   智脑看得疑惑,“家主,那个人能有什么用?能破这僵局?”   “你看看第一次监控回来的视频中,”风知意提醒它,“杜若兰和苏望舒吵架的那个,在三分二十一秒时,门脚下的缝隙里。”   智脑立马调回去看了一下,发现那昏暗的房间里,那门脚下的缝隙里有两道非常非常不明显的阴影,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了。   智脑分析那阴影的形状,像是两只脚?顿时有些惊讶,“这、当时外面有人?!是那个佣人?”   “不知道。”风知意不置可否,“但从监控回来的信息里,这佣人简直成了苏望舒发泄任何负面情绪的出气筒。这又不是奴隶封建社会,帮佣也是一种正当的职业,尤其是现在的主流思想提倡人人平等,没有高低贵贱。就算是为了高薪,苏望舒这么践踏她,她心中岂能没怨恨?”   “再者,”风知意兴味地笑笑,“苏望舒现在疯狂得这么口没遮拦,她一个贴身伺候苏望舒的人,知道的事情绝对比你我知道的还要多还要清楚。”   智脑瞬间明白了她的用意,这何止是知道苏望舒的事情,恐怕苏家的事情都知道不少,所以,“您这是为倒霉蛋父亲以后对付苏家做准备呢?”   风知意笑笑,没有否认。   “可是,”智脑有些担忧的是,“若是当时门外的人真的是那佣人,真被倒霉蛋父亲问出那天杜若兰和苏望舒两人的话,那岂不是要把您给牵扯进去了?虽然当初没提您的身份名字,但那佣人在苏家做事,应该多多少少会知道他们在迁怒的人是谁。”   就以苏望舒现在这种疯狂的样子,要是她被咒骂过风知意,它都不信。   “没事,”风知意对这个倒是不担心,“就算那倒霉蛋父亲查出她们利用他儿子要对付的人是我,也怪不到我身上。”   又不是所有人都会跟苏望舒和杜若兰一样不可理喻,“我是完完全全的无辜且不知情者,他对我只有心虚、不会有怨恨怪罪,只会尽力把我涉在其中的痕迹给遮掩掉。”   “因为他不敢让我知道,他儿子想要杀跟他们完全无冤无仇的我。不然的话,我现在这身份计较起来,足可以把他的职位给撸掉。”   位高权重的人却意图谋害国家重要的科研人员,这若操作起来,在这个敏感又动荡的时期,给个叛国罪都是有可能的。   “退一步讲,就算我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平民百姓,也没有活该被人无辜杀害的道理。掌权高位者,更应该维持尊重律法。就像执法人员知法犯法,更会罪加一等一样。”   智脑想想也是,“所以他就算查出真相,也只能怨恨怪罪苏杜两人。可是,杜若兰知道死无对证,肯定会咬死不认的。”   风知意早就把方方面面的可能都预估到了,“其实就算杜若兰承认了,他也定不了杜若兰什么罪,完全是他自己儿子蠢。”   其实,风知意倾向于是他儿子有什么把柄落在了杜若兰的手里,“更重要的是,再计较下去,杜若兰鱼死网破说他儿子意图谋杀我、甚至牵扯出他儿子以前杀过人的事,只会把自己赔进去。还有他儿子,不仅白死,还要被拉出来鞭尸,他怎么会愿意?”   他位高权重,更需要谨言慎行。而且杜若兰身后还有苏家、杜家,甚至是楚家,他也不能轻易灭口什么的,“所以这事儿只能重拿轻放,他只能自认憋屈。”   但是,别说一般人都忍不下这种憋屈怨恨,更何况风知意观那高官的行事风格,也不是个认孬的人,“既然不能“公了”,那他就一定会想办法“私了”。”   私了是什么?那就是私下报复了。他好好的儿子,就那么被杜若兰给“威胁”或“怂恿掉”了性命,他岂能咽得下这口气?   苏家甚至杜家,就等着他的疯狂报复吧。   这才是风知意的目的。   果然,没多久,杜若兰就被无罪释放回来了。   那高官还一脸愧疚抱歉地拎着赔礼、亲自上门道歉,说他儿子突遭厄难,在京市又没有跟人交恶有仇怨,所以得知杜若兰跟他儿子私交甚笃却毫不吭声,才会激动误会,请他们谅解云云。   杜若兰本身就有说不过去的地方,更何况,那高官办事一切都是依法依据来的,苏家和杜家自然都没什么好计较的。   所以,他们都以为雨过天晴,杜若兰甚至还暗暗得意地以为自己掌握了那高官的把柄,以后说不定还能任她驱使。   在这种美好的误会中,双方和谐地握手言和。   殊不知,那高官转身离开的时候,那眼底凶残血腥得黑暗翻涌。   风知意看到这里,让智脑收回监控。   “啊?不看了?”智脑正看得津津有味呢,有些不解,“不追踪后续了吗?”   它觉得后续应该会很精彩的。   风知意却兴致缺缺,“没必要了。”   接下来无非就是官场上的那些相斗相杀什么的,她猜都猜得到接下来的剧情走向。反正跟她没有关系了,她就懒得浪费心力去关注。   “哦。”智脑撤回对高官的监控,“那苏家杜家的呢?苏望舒和杜若兰那两个不讲理的女疯子,害您的心还不死呢!”   风知意实在不愿在她们俩身上浪费精力,就道,“去仿一段音频,让苏望舒无意中听到,当初是杜若兰偷了彭大娘家的钱,导致彭大娘仇恨她们才杀人放火的。”   智脑听得“啊”了一声,“彭大娘家的钱真丢了?真的是杜若兰偷了?”   因为当初彭大娘对这个事始终三缄其口,而彭丫丫的话,没有证据、也没有人信。   “都过去那么久了,真相是什么还重要吗?”因为现在这伤害、这悲剧、这死仇,都已经造成了,“让苏望舒以为这个是真相不就可以了?”   省得她们俩一天到晚地想找她麻烦,她们自己互相伤害、内部消耗不好吗?风知意真的是不耐烦搭理她们。   智脑想想也是,“行吧。这会苏望亭好像在部队不在家,他们家就四个人去过梦庄大队,那就仿苏母跟杜若兰的音频吧,让苏望舒听到杜若兰“亲口”承认。”   “嗯。”风知意看一旁摇篮里的孩子动了动要醒了,就把这事儿丢给智脑,俯身看摇篮里,正好看到孩子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她,当即冲了软软一笑,“ba-ba。”   笑得风知意心都软了,伸手抱他起来,“是ma-ma,不是ba-ba。”   可孩子还是,“ba-ba。”   风知意也是无奈了,她从五六个月的时候,就经常引导他牙牙学语了。到现在,会说baba、yaya、kaka、dada等不少发音,但就是不说mama,把她郁闷得不行,感觉这孩子她白亲自带了。   给他换了尿布,喂饱了,风知意再耐着性子教他,“ma-ma。”   可孩子还是冲她笑得又乖又甜又软,“ba-ba。”   无论教多少次,始终都是“ba-ba”。   风知意心累地看着他跟孟西洲超像的幼儿版脸:“……看在你跟我大宝贝长得相像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再来,是ma-ma。”   可孩子还是,“ba-ba。”   风知意无语了,正不知道该怎么教时,门口传来一声“噗嗤”轻笑,转首看到是孟西洲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正倚靠着门框含笑地看着他们两。   孩子听到声响也扭头看去,看到孟西洲眼睛一亮,还“baba、baba”地伸手要抱抱。   应该没有什么比一回家就看见老婆孩子伸手要抱抱的更让人愉悦满足了,孟西洲喜笑颜开地快步走进来,一把抱起他亲了他一下,然后举高高逗得孩子“咯咯咯”地开心笑。   风知意看得简直羡慕嫉妒恨,“你们父子俩,别太过分哈!当我是隐形人是吧?”   孟西洲歪头过来,在她唇上重重亲了一下,“这是你的份,不会少了你的,不要吃孩子醋了。”   风知意微微翻白眼,“我是在吃孩子的醋吗?我明明是在吃你的醋。”   说着,没好气地轻轻拍孩子的小屁股,“你个小没良心的!到底是谁一天到晚带着你?跟爸爸比较亲也就罢了,还连妈妈都不会叫。”   孟西洲也知道他媳妇儿为这个事儿郁闷了一两个月了,那么辛辛苦苦带地娃居然就是不叫妈,是挺让人有那么一点儿糟心的,“没事儿,等晚上我来好好教他。”   风知意对这个并不抱什么希望,孟西洲又不是没教,天天晚上入睡前都教孩子一番,可那小臭崽子就是不喊,把她气得够呛。   晚上一家人吃了饭洗了澡,孟西洲就盘腿坐在床上,开始耐着性子、变着花样教小孩了。   等风知意洗好澡出来,孟西洲就兴奋地告诉她,孩子会喊妈妈了。   风知意有些狐疑地愣了愣,“是吗?那你让他喊声试试。”   谁知孟西洲把孩子架在脖子上,“骑马马咯~”   孩子果然兴奋得“马马、马马”地喊。   风知意顿时气得把擦头发的毛巾一丢,扑上去,“好啊你们父子俩,欺负我是吧?!”   孟西洲也失笑不已地赶紧把孩子放到一旁,抱住风知意顺势被她扑倒,“我这不是没办法了嘛!就另辟蹊径了。”   坐在一旁的孩子见爸妈玩闹成一团,眼睛兴奋地一亮,也“噌噌噌”地爬过去,爬到风知意身上。   风知意怕摔着他,赶紧抱着他,压在轻笑不已的孟西洲身上。   然后一家人,就叠罗汉玩耍。   玩闹了一会,玩得孩子都累得睡着了,孟西洲才把风知意抱在被窝里轻轻说话,“我今天回来的路上,碰到了爷爷。他说他这周日休息,让我们过去吃饭。”   风知意轻拍着孩子的手顿了顿,往后面侧了侧首,“那你有没有跟他说,我们不过去,请他过来吗?”   “现在风家只剩下他那么一个孤家寡人,我没忍心说出口。”其实孟西洲是怕显得风知意刻薄。   风知意惊讶地“欸?”了一声,随即明白过来,“许梨香她还没出院?”   虽然之前许梨香“大获全胜”,但也自损八百。小产对女人可不是一般的伤害,自然要好好养养的。   可这都过了一个多月了,就算坐月子都过了,怎么还赖在医院里不走了吗?   “外界都在传那一摔,不仅摔没了孩子,还摔坏了身体、摔成了重伤,到现在还没好。”孟西洲也不知是真是假,“我估计她一是想卖惨,加重沈母的刑罚;二是怕回来承受不住爷爷的怒火,想等事过境迁了再回来吧。还有就是……”   孟西洲语气略微嘲讽地顿了顿,“我听说很多人看在风家的面子上,纷纷提着礼品去看望她这个风家女主人。她一时风光无两,估计是还没享受够这种众星拱月的感觉,有点乐不思蜀吧。所以现在他们一家三口几乎都住在医院里,只留下爷爷一个人在家。”   风知意:“……爷爷生这个儿子,真的还不如生块叉烧!”   孟西洲虽没太听懂,但听得出她应该是在贬低她生父,“叉烧是什么?”   “一种肉食,挺好吃的。”说起来,风知意有点想吃了,“我会方法,但我做得不好吃。改天我教你,你来做。”   孟西洲看她心大地想着好吃的去了,失笑,“好。”   风知意收回发散的思维继续问道,“那沈母的判决下来了吗?”   “下来了,三年。”孟西洲说着顿了顿,“本来那两口子还想以杀人罪论处呢,再不济都要求至少十年。到底是十几年的夫妻一场,还共同养育了是三个孩子,那人居然薄凉至此,把沈家那三个孩子给伤得不轻。这还是爷爷怕跟那三个孩子弄成解不开的死仇,有意宽宏的。”   因为许梨香咬死了是故意伤害,依法判决的话,最轻也就是三年。风老爷子就是有心宽宏,也不能枉法。   “那有什么差别?”风知意轻叹一声,“那三个孩子肯定是认不回来了,这仇也解不开了。”   “嗯。”孟西洲微微点头,“那周日去吗?我看爷爷好像老了不少。”   风知意听得心里微微触动,无声轻叹,“去吧,去看看他吧。”   等到周日那天,孟西洲特意空出了一天的时间,一家人吃过午饭稍歇歇就去了风老爷子那边。   见到风老爷子,风知意心里就愣了一下,之前听孟西洲说他老了不少,她还以为他是心力憔悴得显得人憔悴苍老而已,缓过神来就无碍了。   但没想到,风老爷子是真的明显老了不少。   原本有些花白麻白的头发全白了,皱纹不仅增添了、还加深了不少,整个人显得暮气沉沉,再也不见他刚出来那会老当益壮、精神奕奕、虎目生威的风采。   看到他们来,倒是和蔼依旧,“你们今天倒是来得早,小孟今天没出去忙吗?”   说着看到又拎着满手东西走进来的孟西洲,无奈嗔怪,“你们怎么又提了这么多东西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糟老头子就馋你们这点子东西呢!”   “爷爷您这说得是哪里话,”这次倒是孟西洲解释,“我这不是难得休息,就弄了只全羊来。知意想吃羊肉锅子,但我们俩又吃不完,就特意拿过来跟爷爷您一块吃。”   “这样啊!”风老爷子这才神色缓和,有了些神彩地笑道,“这敢情好!羊肉锅子配烧刀子最带劲!”   说着,就让警卫员拿他珍藏的烧刀子酒来。   可警卫员却拦着他说,他现在的身体不适合喝烈酒。   风知意就说,“我带来自己酿的葡萄酒来,一会爷爷尝尝我的手艺。”   “葡萄酒?”风老爷子想了想,“就是那个红红的,味道软绵绵的,跟糖水似的酒吗?外国人都喜欢喝的那个。”   见风知意点头,顿时嫌弃,“哎哟,我又不是女人坐月子,喝那个什么红糖水。”   这话说得,众人顿时哈哈大笑。   说话间,风知意把孩子裹得严严实实的厚披风去掉,露出虎头虎脑的小孟灼,看得风老爷子目露欢喜,“这孩子个头都虎得跟个快周岁的孩子一样,现在他自己可以坐可以爬了吧?”   说起孩子,风知意就忍不住笑容温柔,“早就可以了,他现在都可以自己扶着东西走几步,不过走得还不太稳当。”   “那可长得真好!他现在……”风老爷子算了算,孩子三月初生的,现在都十二月初了,“差不多快九个月了吧?”   “嗯,”风知意微微点头,把孩子坐在她腿上,让他面对风老爷子,“还有三天就九个月整。”   谁知孩子视野一开阔,就嘴里“baba、baba”地喊着,大眼睛左右看着到处找孟西洲。   孟西洲正好去厨房搁下东西过来,听到孩子喊他,赶紧大步跨过来坐下,抱起他,“爸爸在这。”   风知意没好气地拍了拍小孩屁股,“没良心的小臭崽子!一天到晚就知道你爸爸。改天让你爸爸带你去!我不带了。”   风老爷子含笑地看着他们一家三口,有些惊讶,“这孩子就会喊人了?”   “只会喊几句简单。”风知意解释笑道,“但就是不会喊妈妈,可把我气坏了!”   风老爷子乐呵呵地笑,“没事,等大了一些都会喊的。”   这个风知意自然知道,正想说什么来着,瞄到窗外阴沉沉的天居然飘起了鹅毛大雪,顿时看得惊讶,“咦?下雪了?!”   风老爷子和孟西洲都往外看了看,“还真的是。”   “这边下雪好早。”风知意看着纷纷扬扬的大雪有些感慨,“在梦庄大队那边,至少要下个月才会下雪呢。”   “这边偏北,当然早。”说起这个,风老爷子倒是对她在梦庄大队的生活感兴趣起来,“梦庄大队那边,冬天是不是比较暖和?”   “那倒没有。”风知意就和孟西洲一起,跟风老爷子闲话家常了半个下午,聊孩子、聊天气,聊以前下乡插队的生活,就是没有提起风父一家三口的只言片语,以及跟沈家那三个孩子决裂的事。   风知意想着,老爷子大概是真的伤心了吧?   因为冬天天黑得早,四点多大家就热热闹闹地围着,把热气腾腾的羊肉锅子给吃了。然后趁着还有天光,赶紧回去。   辞别的时候,风知意心有感触地道,“爷爷,我给您的那袋子里、有罐我特意磨给您的营养粉。冬天天冷,您没事就冲一杯喝喝,能帮您补补以前损耗的元气,还能御寒呢!”   风老爷子站在门口送他们,听到这话微微感动地目光湿润,“好,我知道了。你们路上小心点,这雪天路滑的。”   下了大半个下午的大雪,外面都已经覆盖了薄薄一层雪白了。   “欸!知道。您快回屋吧,外面冷。”风知意挽着抱着孩子的孟西洲,打着伞,走出了风家院子,才无声地轻叹了一下,“以前热热闹闹、那么多孩子争着抢着想挤进来的风家,现在清清冷冷地只剩下爷爷一个人了。”   这就让她有些唏嘘。   孟西洲空出一只手,安慰地搂了她一下,才继续抱着裹得严严实实、在棉披风里“唔唔哦哦”自言自语的孩子,“其实这样也挺好的。最起码,生活安宁下来了。”   “但愿吧。”风知意现在才知道,真的有“搅家精”这种存在,“但愿许梨香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不会再作妖了。”   再这么作下去,真怀疑风家会不会被她给作没掉。   孟西洲却觉得,“人的贪欲是无底洞,她那种人,还真说不准……”   “啊——!”话还没说完,突然一声非常凄厉惨烈的声音、随着一声“嘭”地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打断了孟西洲,也打断了路上偶尔步履匆匆的行人,惊得大家都一怔!   风知意是第一时间打开披风的帽子,看看孩子有没有被惊吓到。但却见孩子惊奇地睁大眼,满是好奇的样子,好像没有被吓到。   风知意微微松了口气,有些没好气,“这谁啊!突然这么惊叫一句。这要是大半夜,叫得这么渗人,准能吓得心脏不好的老人厥过去!”   “听这声音,有点像是谁从楼上摔下来了。”孟西洲安抚地轻拍着孩子微微蹙眉,“那个方向,好像是苏家。”   “苏家?”风知意一怔,她倒是从来没关注过苏家在这大院里具体在哪个地方、哪一栋屋子。   而且孟西洲这一提醒,她这才想起刚刚的声音有点像杜若兰。只不过那声音太过惨烈扭曲,她刚刚只关心孩子,一时都没注意。   所以,这是杜若兰发生了什么事?   毕竟对方还惦记着找她的茬呢,而且正好是他们要路过的前方方向,风知意就问,“去看看。”   “嗯。”两人就当是回家继续往前走,转了一个弯之后,看到——   苏家小楼后面的窗下雪地里,杜若兰捂着插着一根不细树枝的眼睛,满脸是血,拖着一条被砍得鲜血淋淋的腿,惊恐尖叫地拼命往前爬。   她身后爬出来的一条血痕,在雪白的雪地里,尤其的醒目刺眼。   而她后面,面丑如怪物一样的苏望舒也同样拖着一条断腿,满手鲜血地举着一把菜刀,“哈哈”大笑地追着她爬,跟疯了一样地畅快喊,“断了没?!断了没?!你腿断了没?!”   那疯狂的模样,吓得被惨叫声惊过来的三三两两人群惊恐后退。   风知意看得心口一窒,赶紧挽着孟西洲转身继续往前走,“走走走!赶紧走!咱们赶紧回去!”   这苏望舒,是真的疯了!   “嗯!”孟西洲以为她被吓到了,空出一只手来揽着她,匆匆回家去。 第124章 反应   苏家发生这么恶劣的大事,当即就震惊了整个大院、整个社交圈,甚至是整个京市,传得沸沸扬扬、千奇百怪。   因为苏望舒自从毁容断腿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外人。苏家对自家女儿这种自作自受的遭遇,也是三缄其口,能有多保密就有多保密。所以除了几个相关的知情人,京市这边几乎没有几个人知道苏望舒的真实情况。   对苏家不甚熟稔的外人都以为,苏望舒可能是嫁人去外地或随军了还是怎么着,反正别人家的事也不会多关心。   而且,苏望舒现在那毁容的长相,还有那疯狂的模样,让人根本就想不到那爬在地上、举着菜刀的不明人形生物,会是苏家那明艳娇贵的女儿。   特别是,当时天色又将黑未黑,不明路人乍见之下,惊骇之余,难免会传出“苏家出现了怪物,那怪物还追杀人”之类的流言。   毕竟这事儿太骇人听闻,口口相传之间偶尔出现那么一字之差,就越传越离谱,说什么的都有。   在暗处一直盯着苏家杜家的高官岂能放过这个机会?所以当天晚上,在杜若兰被送去医院的同时,苏望舒就被送去了关押审查。   风知意因为不想在那两个人身上浪费能源,就收回了监控,所以也不知道苏望舒和杜若兰之间具体是发生了什么事。   但她听苏望舒发狂时候叫嚣的话,估摸着应该就是苏望舒得知了“真相”,心中扭曲的愤恨终于找到了真正的仇人,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吧。   毕竟,苏望舒甚至整个苏家,只是对比他们弱的人(比如以前在他们眼中的风知意)不讲理,不是不懂理。   她们也非常清楚、非常明白,她们被人放火烧伤这事儿完全不关风知意的事,但这不妨碍她们迁怒啊!   因为她们是要去找她的茬儿,才会认识彭大娘、才会跟彭大娘闹矛盾,才会被杀人放火。她们找不到彭大娘,自然迁怒风知意这个“源头”。   可现在苏望舒却发现,原来这事儿是有原因的,真正的罪魁祸首另有其人,直接导致她毁容断腿、毁了她一生的元凶,居然是一直以好姐妹相称且和她同仇敌忾的杜若兰!   这仇恨不仅会翻倍,还会倍感被戏耍利用的耻辱和愤恨,以及被背叛的愤怒。特别是,杜若兰的状况还比她好很多,这能不让她愤恨滔天?   这种情况下,本就心理扭曲的苏望舒能不疯狂?   就以苏望舒现在这般癫狂的模样,她做什么还会去顾忌什么后果吗?所以拿刀砍人算什么,她现在应该是恨不得拉杜若兰一起下地狱吧?   而且,不仅是苏望舒,风知意觉得,怕是整个苏家都要恨死了杜若兰。   果然,没几天后,就在众人纷纷猜测苏家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的时候,风知意听到消息,说是苏母不知为何怒气冲冲、眼睛发红地冲到医院,冲到了杜若兰的病房里,跟疯了一样地拽着杜若兰的头发,直接把她拖下病床,然后狂怒暴揍!   不仅把杜若兰的头发给撕掉了一大半,还把她堪堪抢救回来的眼睛和腿给直接报废了!   画面太过残暴血腥,吃瓜群众都不太敢口口相传得太过仔细,但这不妨碍他们惊得目瞪口呆,更加哗然、也更加好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自家儿媳被怪物追砍,婆婆回过头来,反而还跑来暴打儿媳的?   然后,在有心人的引导下,那个拿着菜刀追砍人的怪物是苏望舒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众人瞠目结舌,那个奇丑无比的怪物是苏望舒的消息吓死人不说,那变成怪物的苏望舒为何追着他们家才入门半年的儿媳妇砍?还有苏母为何回头暴揍“受害者”杜若兰?   这一家子婆婆媳妇小姑到底有什么样的恩怨纠葛、深仇大恨?居然要这样你死我活!   在众人好奇不已的关注下,事情的“真相”渐渐地浮出水面——   苏望舒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子,是因为在下乡插队的时候,屋子起火救杜若兰所致。   而杜若兰感念她的姐妹情深以及救命之恩,要跟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就决定也断腿毁容陪她,所以才让苏望舒拿菜刀砍她。   但是,因为砍的时候没注意,才跟她不小心一起从二楼跌落下来,不慎被枝桠戳到了眼睛。   至于苏母,那是爱之深、责之切,不同意杜若兰这般做法,说不听、气不过才动手打了她。   吃瓜群众听到这个审讯出来的“真相”,感觉自己的智商被按在地上摩擦了,感觉那苏家一家人简直是疯批神经病,顿时都不吃苏家这瓜了,一点都不香!还臭得慌!   晚上入睡之前,风知意听到孟西洲回来跟她提起这个说法,也嘴角直抽,“杜若兰这是有什么天大的把柄落在了苏家手上?这种供词都说得出来?怕是三岁小儿都不信吧?”   “不知道。”孟西洲抱着她微微摇头,“反正她们一个不追究、一个不认罪,硬要睁眼说瞎话,说是她们一家人自己玩闹过了头,律法也没办法。”   风知意无语了,“那杜家是什么反应?”   杜若兰可是有亲爹亲妈在的,而且那两人现在这会又正打得火热,能不管两人的亲生女儿?   “没听说他们有什么反应。”孟西洲是觉得,“我听说她是杜家的养女,一个已经嫁出去的养女,自己都那般说词了,杜家还能计较什么?”   风知意这才想起来,杜若兰是杜家的私生女还是非常隐秘的事,孟西洲应该不知道。但想想这种腌臜事,就懒得告诉他,免得污染了他耳朵。   “养女就不是闺女了吗?毕竟是自己养大的,会没感情吗?”就算是从十二岁养起,那也有七八年了,“落得这么惨的境地,杜家不出面表示一下,是不是有点太说不过去了?”   “你那生母……不是,杜晏杜馨的母亲现在好像不在杜家。”孟西洲也是因为跟他媳妇儿自身相关,才稍稍关注打听了一下,“杜父整天早出晚归地忙,可能是顾不上一个已经嫁出去的养女吧。而且,他养女这种颠倒是非黑白的说词,他应该也没脸出面管吧?”   怎么出面管呀?人家自己都说是心甘情愿的“玩闹”了,都不要公安或律法为她主持公道了,杜家能怎么出面?“不过好像派了个保姆去医院照料。”   保姆?风知意听得挑眉,那就是亲妈去照料了?那这情况,明显不是不在意啊!那杜家为何这般忍气吞声?“你不觉得,杜家这样毫无反应,才是最大的问题吗?”   难不成,苏家握住的把柄,是杜家的?   孟西洲听得若有所思地颔首,“可能吧。”   随即有些奇怪地顿了顿,“你是想知道杜家有什么问题吗?要不我让人去探听一下?”   “没有没有!”风知意忙摇头,“你别瞎忙活。就是突然发生这么恶劣的事,还以这种匪夷所思的结果收尾,我就奇怪一下。”   “嗯。”苏家这事儿,确实所有人都觉得奇怪。但人家自己都不计较,外人也不好说什么。孟西洲埋首在她后颈窝里蹭了蹭,“这种事,你还是不要好奇了,感觉不是什么好内情。”   孟西洲就是用脚指头想,也能想得出一定是有什么阴暗龌蹉的事情藏在其中,他可不想恶心到他媳妇儿,“反正跟我们也没关系,咱们听听就算了。”   “嗯。”风知意在他怀里轻轻翻了个身,贴在他胸口听他沉稳的心跳声,“后天是小年,你休息一天吧。我好久没上街了,咱们一家去办年货吧。”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去办年货,多有生活气息,感觉踏实自在。   孟西洲却迟疑了一下,“外面风大雪大的,抱着孩子去会不会冷到他?”   风知意仰头看他,“哦?你现在就只关心孩子了?那我呢?我冷不冷你不管了是吧?”   孟西洲当即失笑地亲了她一下,“宝贝儿吃醋的样子真可爱!”   风知意:“……我会给他保暖好的,也该让他出门扩展一下视野,看看大街看看人群了。小孩子要多接触新鲜事物,才能越长越灵动。”   “行吧。”孟西洲是媳妇儿说什么是什么,“那到时候我们开车去,把警卫员也带上。不然我们又是买东西又是抱小孩的,肯定忙不过来。”   开车带警卫员那阵状就有点大了,风知意有些嫌弃。不过不带的话,他们夫妻俩确实有点忙不过来,顿时就有些郁闷地偎进他怀里,“这冬天可真是麻烦,逛个街都不自在。”   孟西洲把她往怀里搂了搂,“我倒是喜欢冬天。”   “为什么?”风知意好奇,“冷兮兮的有啥好的?”   而且这个时候还没有空调暖气等取暖设备,感觉好不方便。   “因为我媳妇儿一到冬天,睡觉就抱着我不撒手。”孟西洲轻笑道,“不像夏天,老嫌我热,我一抱就把我推开。哪怕是睡着了,我再悄悄抱上去,还是会在睡梦中一脚把我踹走,太无情了。”   风知意听得失笑地拍了拍他,赖皮不认,“我哪有?!”   孟西洲也不反驳她,舒服地抱着她蹭了蹭,“不像冬天,这么乖乖地给我抱。有时候睡着了,下意识地还会主动要抱抱,多可爱。”   风知意:“……那是因为你像个大火炉,抱着暖和。咱们一家,晚上全靠你取暖了。”   孟西洲笑,“那我幸好有这个作用,不然我要被你一年嫌弃到头了。”   风知意失笑轻拍他,“别贫嘴,明天早点回来,咱们去爷爷那边吃饭。”   苏家这事沸沸扬扬地闹腾了一个多月,许梨香还是没有从医院回来。   之前风知意看风老爷子实在孤零零地郁郁寡欢,怕他这样郁结于心下去会拖垮身体,就隔三差五地带着老公孩子去陪他吃饭。   没有糟心事,有孩子逗乐,还有风知意特意加了点灵泉水的美食调养身体,一家人围在冰天雪地的温暖屋子里烤火聊天,每天气氛舒心得其乐融融……所以这一个多月来,风老爷子身体健康和精神状态就逐渐缓了过来。   以至于,风老爷子现在出门遇人就被说他状态越来越好,就是跟老对手打机锋的时候,都被眼红地明里暗里打探。   毕竟,天寒地冻的冬天,对老人实在太不友好了!   现在的生活条件又不是很好,一些老前辈、老革命这个时候都上了岁数,且都有各种暗伤旧疾,又是庇护家里的大树,所以不得不上心。   而风知意经常去看望爷爷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风家的左右邻居自然都看在眼里。所以有需求的人一打听,就纷纷拜访上门,跟风知意为家里的老人求个调养身体的方法。   甚至有些端着架子的不肯纡尊降贵,还“请”风知意去家里帮,楚家就是其中之一,说是让她去给家里九十高寿的老太爷调养身体。   风知意理都没理,让警卫员拦着没让进门,把楚家给气得够呛,说是她太不“敬老”了,简直没品无德。   这事情孟西洲当然也知道,所以说起这个微微蹙眉道,“爷爷的身体我看调养得也差不多了,咱们不用去得那么频繁了吧?没得凭白给自己增添麻烦。”   虽然这麻烦都没闹到他媳妇儿面前来,但外面却有了对他媳妇儿不太友好的说法。   “没事儿,我前两天已经把这麻烦丢给汪医生了。”风知意也是不厌其烦,就扯汪医生的虎皮大旗,“我说给风老爷子调养的药膳和补品都是汪医生给的,让他们找他去!”   孟西洲听得失笑,“那汪叔回头要说你了。”   风知意一点都不怵,“我给他干活呢,他还不得给我挡挡麻烦啊?”   “说的也是。”孟西洲轻轻抵着她额头,跟她商量,“那我明天弄点好东西回来,算是给爷爷送年礼。我估摸着他儿子那两口子也差不多该回来了,以后我们去的机会可能就不多了。”   “嗯。”风知意微微点头。   第二天,汪医生果然打电话来笑骂她,“你就把麻烦丢给我是不是?”   “他们实在太烦了,”风知意怀疑那些人不仅仅是为了求医,更有可能是借此跟她搭关系,所以她就不愿意去费那个神,“我又不是老年人健康顾问,什么事儿都来问我,那我还干不干活了?”   说起这个,汪医生没话可说了,“行行行,我帮你挡这个,你专心忙自己的就是。你现在进度怎么样?”   “不是等着你们把药材培育出来吗?我这边差不多了,药材足够,应该就可以做临床试验了。”风知意把问题踢出去,“你们在梦庄大队的培育情况怎么样?”   “还没开始,”汪医生有些愁绪地道,“才刚批了一块地,等开春种一块试验田试试。”   这半年,他跑遍了全国各地找合适的培育基地,发现确实只有梦庄大队的土壤能种植。   但土质检测又没有发现有什么特别的,问风知意,风知意也说不清楚,说她也是机缘巧合下培育出来的。   没办法,就只能暂时定下梦庄大队了。   “只开一块试验田吗?”风知意拿着电话微怔,“开多大的?”   “暂时先定个一亩地,如果能顺利培育出来,你那药也能顺利开发出来的话,才考虑扩大种植面积。”汪医生解释,“毕竟那么大一个村子在那呢,两千多口人,总不能夺了农民种粮食的田地。”   说着顿了顿,“以后就算新药成功开发出来,要把梦庄大队那儿全种上,那不种粮食了,整个梦庄大队的人就得全部迁移走,不然他们吃什么?但是迁移一个村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要跟上面打申请,还要安置那么多村民,涉及到很多方方面面,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风知意轻轻“嗯”了一声,她知道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这个事,也只有国家出面才能办得到。   “不过这个你不用操心,”汪医生又说,“你安心做自己的研究就是。等新药出来了,这些个事我会盯着人去办。”   “好。”风知意谢过他,还问候了一下老首长,说是她为了给风老爷子调养身体,确实琢磨出一些养身体的补品,回头给他和老首长寄些去。他可以按照这个配比,应付那些人的麻烦。   汪医生顿时高兴得不行,连声道好。   挂了电话,风知意就和丈夫孩子准备出门。   因为外面下着大雪,前几天风老爷子也说了他今天休息,所以风知意一家就特意早早地过去,却不料许梨香出院了,风父一家三口也在。   但他们应该是刚回来,大包小包的行李都还搁在客厅里,许梨香貌似重伤未愈状地倚靠在垫了厚厚棉被的藤椅里,腿上还搭了一条毛毯,一副当家女主人的架势,指挥着周阿姨忙上忙下地搁东西。   而风父,坐在沙发前的火盆边烤火,神色恭谨地跟一脸严肃的风老爷子说着话。   风老爷子知道风知意不待见风父,看到他们来,才猛地想起来忙解释,“他们也刚回来,我没料到你们会来得这般早,都没来得及让人去跟你们说一声。”   风知意无所谓地微微点头,抱着孩子坐下,看了眼怯怯地挨在许梨香脚边的那个黒瘦小男孩,两边脸颊冻得红红的、又粗糙还干得有些起皮,导致那小孩不自觉地老去挠两下,还时不时地擦下鼻涕。   虽然穿着已经很不错了,可以说像个小少爷。但不管是从眼神、举止还是精神气儿来看,都磕碜得像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一样。   风知意真不知道许梨香是怎么当娘的,她孩子若是有一点难受委屈她都心疼得不行,哪能那般忽视亏待。   做娘的,不亏心吗?   风父看了眼拎着满手东西去厨房的孟西洲,对风知意非常温和感激地微笑,“这段时间,你爷爷多亏你照顾了。”   这话,估计是风老爷子有意提醒授意的。不然,自己为了“爱情”都会忽视老父亲的人,还会注意到旁人给他照顾了老父亲?   风知意眼神都懒得给他一个,垂眼把孩子从棉披风里解放出来,“跟你没关系,用不着你多谢。”   风父脸上的和煦笑容一僵,“……”   然后看向老爷子,好像在说:他都如此诚心诚意了,风知意却这么不识抬举。   风老爷子却懒得管他,看着风知意把孩子抱出来,那孩子大概是这段时间跟他熟了,看到他就冲他笑,玉雪可爱地笑出小小的嫩牙,看得风老爷子不由自主地就跟着乐呵,“冷不冷啊?这外面风大雪大的。怎么只穿了这么一点?”   说着,还伸手轻轻捏了捏孩子的小手,意外笑道,“哟,这小手儿还挺热乎的。”   “嗯。”风知意把解下来的棉披风搁在一旁,“我有给他注意保暖,穿太多他活动不灵便就老自己扯衣服。”   所以风知意就给他穿了特制的保暖内衣,不用裹成个球。   一旁的许梨香见风知意跟她孩子的脸都嫩白红润有光泽,一点都没有那些乡下小孩每到冬天、脸颊就冻得通红的皴裂,就忍不住摸了摸自己也有些紧绷僵硬的脸颊问,“知意啊,你……”   才刚开口,却被风知意猛地一个眼神扫过来吓噎,“你要还我手表吗?”   许梨香:“……”   随即扯起友好的笑容,熟稔亲近地笑道,“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都是一家人,你怎么还这么斤斤计较呢?”   “谁跟你一家人?”风知意一副被恶心地冷哼嗤笑,一点都不给她面子,“我可没那么倒霉。还有,一百多块钱的手表欠了我这么久都不还,你还好意思说我斤斤计较?脸呢?”   许梨香:“……”   然后委屈地看向风父,“风哥,你帮我还一下吧!”   风父眼神温柔地安抚了她一下,然后有些皱眉不满地看向风知意,“一块手表而已,用得着你这么咄咄逼人?给你就是了,说吧,多少钱?”   好像下一秒,就要把钱砸在风知意脸上似的。   风知意嘲讽冷笑,“183块,她欠了我四年,这无亲无故的我也不能白借给她,怎么着也得算算利息吧?你既然这么大方,那就还我4块手表吧!总共732块,还有四张手表票。”   风父的工资好像才三百多块,他刚回来没多久也没上几个月的班,能有多少钱?而且这个时候都讲究清廉,他刚回来也不可能有什么外快。   而许梨香跟一夜暴富的人一样,一回来就买这个买那个,把自己装点得跟上流社会的人上人一样。他那点工资早就入不敷出了,现在连吃喝都是花老爷子的,看他们俩还怎么拿钱打她的脸?   风父果然噎住了,“你——!哪有人借手表,要一年多还一块、这么高的利息的?”   “我这里就是这么个规矩,谁让她借我的了?”风知意不讲理地道,随即兴味地嗤笑了一下,“她当初可是借着我这手表算计许家、然后成功分了家,这点利息算什么?是吧,许梨香?”   许梨香没想到连这个事也被她早就看出来了,顿时又羞又恼得本来就有些皴红的脸,更红了些,“我、我没有……”   风知意嗤笑一些,懒得跟她争辩,“这种算计利用,你们就算是还我一百块都值当。怎么,你们这是还不起?还是准备赖账?”   风父当即被她怼得脸憋青又憋红,半晌说不出话来。   然后转向风老爷子,似乎准备问他借,却被许梨香拦住,恼怒地瞪向风知意,“哪有这么高利息的?!你想算计风哥的钱就直说!”   她可不愿意这么一大笔钱用来还手表,七百多块钱她能买多少东西啊!在她眼里,现在风家所有的钱和财产已经成了她的囊中物,可不能这么被风知意“讹”了去。   风知意冷嗤,“所以你们这是准备赖账?”   许梨香噎了噎,“两块,再多没有!”   要不是她一想跟风知意搭话,风知意就拿手表的事堵她,她是一块都不准备还的。   说着,看向风父,“风哥。”   风父微微窘迫地看向风老爷子,“爸,您看这……”   别说是两块手表的钱和票了,他就是一块的都没有。   风老爷子跟没看到他们争执似的,一直在旁边笑呵呵地逗着小孟灼玩,听到他话,转向他的脸色猛地一沉,“怎么?我还要帮你媳妇还以前的债吗?这是哪门子的道理?这传出去你还有脸吗?!养不起老婆孩子你就别娶别生!”   风父被喷得顿时讪讪地低头,不敢再说话。   他第一任和第二任妻子家里都有钱,也没问他要过钱,除了在劳改场,他在家里还从来没为钱这么发愁窘迫过。   风知意看这气氛,知道今天是吃不好了,而且也不想面对许梨香这夫妻俩,就低声交代刚坐下没多久的孟西洲,“去把东西都拎回去吧,我们回家自己做,就不蹭爷爷这边的饭了。”   孟西洲闻言没有异议地点头去厨房,而风知意则拿起披风重新裹起孩子,“爷爷,我那边还有点事,今天就先回去了。”   风老爷子怔愣了一下,也反应过来,神情微叹地微微点头,“那等大过年的,你们再过来吃个团圆饭吧。”   风知意却笑笑拒绝,“不了,大过年的,我们这个小家想自己团圆团圆。爷爷您要是有兴趣的话,可以去我们那,我们随时欢迎。”   风老爷子有些遗憾,“大过年的都不来吗?”   风知意抱着裹好的孩子站起,拒绝的眼神却坚定,“等大年初一,我再带孩子来给您拜年。”   风老爷子看了眼孟西洲居然把提来的东西,一件不留地原样提回去,知道他们不是舍不得这点东西,而是一点儿都不待见风父夫妻俩,心里微叹地点头,“好,那你们路上小心。”   “嗯。”风知意夫妻俩就怎么来的,又原样打道回府。   这做法,把风父夫妻俩给气得不行,这简直就是故意打他们俩的脸。   尤其是许梨香,脸色更是难看。   因为她刚刚看到了,风知意夫妻俩拎来的东西里,可是有好几样补品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正适合她滋补呢!   这都拿过来了,还拿回去,太过分了! 第125章 作死   年三十的前两天,风知意就给五个警卫员每人都发了个大红包以及肉食水果奶糖之类的年货大礼包,让他们回家跟家人过大年。   但有个警卫员说他是孤儿,回家也是一个人过,没必要。最重要的是,她这里也需要留人“值班”,不能全走了。   风知意就邀请他跟他们一块过年,这样,做年夜饭的孟西洲也有个人搭把手。   因为孟西洲说她才生完孩子没多久,内里不一定完全恢复好了,而且冬天水冰冷彻骨,容易寒气入体,基本不让她进厨房了。   所以在大年三十这天大雪纷飞的下午,两个大男人在厨房里忙活;风知意则带着孩子忙活剪窗花、写对联、贴年画等;狗子也在一旁蹦来蹦去地帮倒忙;孟西洲还时不时地拿出个食物来喂她,问她咸了淡了或味道怎么样。   风父就是在这个温馨热闹的时候找上门。   风知意正抱着孩子、握着他的手写对联,看他惊奇而又认真地看着“自己”一笔一划写出来的字,觉得他超可爱,没忍住亲了他小脸蛋一口,就听到风父跟火烧屁股似地“砰砰砰”猛拍她家院门,并还大声急喊她名字。   风知意皱眉,把孩子抱下桌子,搁坐在厚厚的绒地毯上,让二狗子看着,然后撑了把伞刚出屋子,孟西洲就追了上来,“怎么回事?他这个时候来找你做什么?”   这个时候都时近傍晚,大家都忙着在家里做年夜饭准备团圆呢!   “不知道。”风知意把伞撑高点,挡住落在他头上的雪花。   孟西洲接过伞,知道她不耐烦搭理这些人,“那我去看看,你先回屋吧。解决不了,我再喊你。”   风知意却摇摇头,脚下不停地地往外走着,“听他喊得这么急,怕是有什么急事找我。有可能是事关爷爷的。”   毕竟她表现出来的态度已经够明确清晰了,除了风老爷子,他们那些人的死活她是毫不关心的,也不会管的。   风父除了恋爱脑,能在现在这职位上坐稳,不会不明事理。而且他平时还挺温和斯文的,能急成这样,怕不是什么人命关天的大事?   “那行。”孟西洲揽过她的腰,跟她一起走到院门口,把伞交给风知意,去打开大门,“来了来了,别敲了。”   这大过年的,跟砸门抄家似的,吵到左右邻居。   风父不知是没听到还是怎么地,还在猛砸院门,所以在孟西洲打开门时猝不及防,差点一个跟头栽进来。   风知意看得微微蹙眉,声音很不待见地不耐烦,“什么事?”   风父站稳抬眼,看到她清清冷冷地撑伞站在雪地里,急躁的心瞬间冷静下来,有些讪讪,“那个、小梨吃了你送的补品,全身冒红疹不说,刚刚还突然喘不过气,这会正危急着呢,你赶快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吧!”   风知意无语:“……我什么时候送过补品给她吃?”   随即想起什么,匪夷所思地鄙夷,“她该不会是偷吃了我给爷爷调养身体的补品吧?!”   可能是说中了,风父顿时脸憋红得好半晌说不出话来,“……那个、那个不重要,她现在呼吸困难,你赶快去看看吧!万一出了什么事……”   “那也是她活该!”风知意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然后示意孟西洲,“关门!”   许梨香的死活关她屁事!   孟西洲立马毫不犹豫地执行他媳妇儿的话,把才开了一半的院门合上,逼得一只脚已经踏进院门的风父踉跄退了出去。   没想到自己会被扫地出门的风父看着眼前紧闭的院门呆了呆,然后猛地回过神来又抬手连连拍门,“不是,人命关天啊!就算是个陌生人你也不能见死不救吧?!”   在院子里正转身往回走的风知意脚下一顿,“陌生人死到我面前,我或许会考虑救一下。”   但许梨香?那就算了!一个曾威胁她、举报她的人,她犯贱么去救她?还是偷吃老人东西这种不要脸的作死法。   风父拍门的手顿了顿,“是要我把她给送过来你才给看吗?可她之前小月身体还没好全,你就不能跑一趟吗?”   风知意真是被风父这听话理解的能力给气笑了,“我的意思是说,陌生人我或许会救,但是她死在我面前,我看都不会看一眼,还拍手称快你信不信?”   “你——!”风父被她气噎了,也有点生气了,“那个补品是你给的,吃出了问题你不该负责吗?!”   风知意冷冷嗤笑,“我那是给她吃的吗?我那明明是给爷爷特定的!儿媳偷吃公公的补品,你们怎么还有脸说?吃死了活该!”   风父被这话给臊得脸红了红,觉得风知意可能是介意这一点才见死不救的,忙解释,“不是她偷的,是你爷爷主动给她吃的,说是吃那个能补血养气、精神好!”   放屁!风知意差点把这粗话骂出口。风老爷子那么不待见许梨香,怎么可能把她送给他的心意给许梨香吃?   而且她以前看有人不仅拜访她,还去骚扰风老爷子,她就跟老爷子说过,那是特意配制给他调养身体的,让他不要随便转送他人,万一吃出什么问题来就不好了。   三岁小儿都知道药不能乱吃,风老爷子怎么还会那么不知数乱给人吃?!   风知意懒得揭穿他这种不要脸的说辞,“别敲了!”   风知意被他一直拍门声给烦得不行,“我管她是不是偷吃的?!一个会吃老人补品的东西,我救她还嫌脏了手!你死心吧!”   “你——!”风父被她给气死了,愈发气愤地猛拍门,“你怎么这么过分?!你怎么这么冷血?!你学医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你的医德呢?居然见死不救!你还是不是人?!”   正继续往回走的风知意脚下又一顿,闭了闭眼,深深吸了口气,然后猛地转身,大步匆匆走向院门。   孟西洲见此,赶紧追上去,伸手把手中的伞挡在她头上。   风知意一口气走到院门口,猛地打开门,提起脚,对着因还在猛拍门而一下子差点跌进来的风父胸口猛地一踹——   霎时,风父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一下子被踹出十几米远,还在地上滑行了一段雪路撞到了路边的树才“嘭”地一声跌停下来!   “嘘咻——!”突然,一声非常喝彩的口哨声打断了这震惊凝滞的场面。   风知意扭头,见是她这与隔壁相隔的院墙上,在顾寒音婚礼上跟她搭讪过的小年轻,正吊儿郎当地坐在积满厚厚白雪的院墙上,见她看过去,冲她竖起大拇指地咧嘴一笑,“踹得漂亮!”   风知意:“……”   这人唯恐天下不乱、看热闹的姿态不要太明显。   风知意没兴趣搭理他,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转首冷脸对着目瞪口呆得都忘了爬起来的风父警告道,“你再拍下我家门试试?!信不信我把你打得半身不遂?!滚!”   说完后退一步,把门“砰”地一声合上!   可能是用力太猛,震得整个院墙都微微一震,把一只脚屈膝、一只脚晃在院墙上正饶有兴致看热闹的小年轻——其实也就是纪深给震得撑着院墙的手底下一滑,然后整个人猝不及防地往后一仰——   正出来看动静的隔壁男主人,一出门就看到自家儿子四脚朝天地从院墙上摔了下来,顿时快步走过去,没好气地一巴掌拍在刚爬起来的纪深后脑勺上,“没个正行!风博士也是你可以乱吹口哨的?!”   说着,忙隔着院墙向转身要回屋的风知意抱歉,“风博士对不住,犬子顽劣,没有恶意的,还望你不要介意。”   风知意浅淡笑笑,微微点头,“纪主任客气了,没事的。”   反正,她已经给过教训了。她的热闹,是那么好看的吗?   然后跟隔壁邻居过年好什么的寒暄了两句,就转身回屋去。   纪深龇牙咧嘴地揉揉摔得格外疼的屁股,看着风知意在风雪里走回屋的背影,一脸遗憾,“爸,你说她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英年早婚了呢?!”   他之前在好友楚凌的婚礼上见过风知意之后,立马去跟人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她不仅结婚了,连小孩都有了,所以他才歇了心思,郁闷地回了部队。   可没想到,这年底一回来,她居然成了他爸都要礼让三分的什么医学博士,还住在了他家隔壁!   这“缘分”让他蠢蠢欲动地暗中观察了几天,发现她跟她丈夫的感情很好,似乎没有拆散的可能。   今天发现风父找上门,他才赶紧跑出来看热闹的,想顺便在她面前刷个脸。   谁知她满眼的陌生平静,仿佛不记得他了。这让一向在大院里被女孩子追捧的他内心有些自尊受伤,他也没那么让人过目就忘吧?   纪主任不以为然地往屋里走去,“她过个年也21了,这个年纪的女孩子结婚生子了不是很正常吗?”   纪深揉着屁股跟上,“可她又不是一般的女孩子,能坐到她这个位置的,哪来的时间处对象结婚啊!”   说起这个,纪主任也颇为认同地点点头,“这个确实。”   “唉!早知道乡下插队的地方还有这么一颗沧海遗珠,我也去下乡插队了。”纪深真的是扼腕不已,“她不管哪哪哪,可都正对我口味呢!”   纪主任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那等开春了,我送你下乡插队去?”   “别别别!”纪深忙拒绝,“我还是在这边蹲蹲吧,说不定能给你蹲个好儿媳。”   正一脚踏进屋的纪主任脚下一顿,警告地瞥向他,“你小心下一个被踹飞的人就是你。我都不敢开罪她,别怪老子到时候没能力捡你。”   被踹飞么?纪深挑眉,摸着下巴跟着走进屋,那是不是至少能让她印象深刻些?   而在隔壁,风知意一回屋,孟西洲就赶紧给她拍拍身上的雪,“回房去换件衣服吧,有些潮了,小心感冒。”   外面雪大,刚刚风知意跑去踹人的时候,他没及时给她打着伞,落了不少雪花融化进她这件毛衣里。   “嗯。”风知意点点头,她一会要抱孩子,又冰又潮的衣服确实不适合。   可她上楼回房,孟西洲也跟了上来,风知意把落了雪的毛衣脱下来,“你跟上来做什么?厨房不忙啊?”   孟西洲打开衣柜,找了件比较厚实的毛衣给她套上,“怕你不高兴,需要老公的抱抱安慰吗?”   风知意好笑地轻啐了他一眼,对着镜子整整刚穿上的毛衣,“我早跟你说过了,那些人对我来说,真的就是陌生人。不耐烦了,打走就是,我才懒得浪费情绪。”   “嗯。”孟西洲也发现了,她确实没受什么影响,拉过她的手捏了捏,“就出去这么会、就这么凉了,我给你暖暖。”   说着,撩起他自己的衣服下摆,把她两只手都贴身搁在小肚子上,还夸张地“嘶”了一声,“真冰!”   风知意轻笑,毫不客气地暖了暖手心、又反手贴着他暖手背,还蹭了蹭,“你怎么冬天还有腹肌啊?也没见你怎么锻炼。”   孟西洲双手把她搂进怀里,“因为我媳妇儿喜欢啊!”   风知意干脆靠在他怀里,仰头问,“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了?”   孟西洲俯身贴在她耳边轻声道,“你在那个的时候,用眼神说的。”   风知意当即没好气地拧了他一下腰,拧得孟西洲轻“嘶”一声,赶紧讨饶,“宝贝儿,你放我胳膊窝里暖暖,那里暖和。”   “你不怕痒啊?”虽这么说,风知意还是不客气地伸手过去。   孟西洲双臂夹住她的双手,恨不得把全身的热量都传给她,“没事儿,你不哈我就行。”   待风知意双手彻底暖和过来了,夫妻俩才下楼。   孟西洲去厨房继续忙活,风知意则继续抱着孩子写对联,一家人欢欢喜喜过大年的愉悦气氛并没有受影响。   忙到傍晚,窗花对联什么的都弄好了,年夜饭也准备妥当了。一家人围坐在餐桌前正准备开年夜饭呢,院门又被人敲响了。   风知意当即就皱眉,孟西洲赶紧起身安抚她,“我去看看,听着这敲门声也蛮有礼貌的,应该不是什么来烦人的。”   “嗯。”风知意让他去,自己把孩子放在特制的软椅上坐好,也算正儿八经的吃饭团圆人。   正招呼从厨房里端了汤过来的警卫员也赶紧坐下吃饭,孟西洲就领了风老爷子和被风老爷子牵着的那个黒瘦小男孩进屋。   风知意看得一愣,赶紧站起来迎上去,“爷爷您怎么来了?!”   风老爷子和蔼的笑容里有些苍凉寂寥,“家里没人,我来蹭个团圆饭。”   风家没人?这大过年的时候家里居然没人?!   风知意迅速掩下疑惑,赶紧惊喜地请风老爷子上座,“那敢情好!正缺了您在的热闹呢!来来来,快这边坐。”   风老爷子冲对他敬礼的警卫员微微点头,在首座坐下,看了看他一进来就放开手的黒瘦小男孩,刚想开口说什么,风知意就忙过去抱起小孩,“爷爷您坐您的,这孩子我来照顾就好。”   说着让孟西洲在餐桌边添个椅子,把小孩抱上去坐着。   她虽然不待见风父和许梨香,但对这小孩没什么好感恶感,甚至还有点唏嘘他没选好父母倒霉可怜。   但看见他双手的指甲缝里有点黑黑的,手指可能是吃了橘子还有点黄黄的,而且手指关节处还有不少冻疮,显得非常不好看,就跟一旁的警卫员低声道,“你抱他去用热水暖暖手,不然他这手冰得可能一会握不灵活勺子了。”   她对许梨香和风父没好感,对这小孩也亲近不起来。虽然不至于迁怒不喜,但也不想跟他多接触,以免产生什么牵扯。   警卫员其实经常跟他们吃饭,知道风知意有饭前洗手的习惯,所以一看那小孩,就明白风知意其实是让他带孩子去洗手的真正用意,立马点头带着孩子去了。   孟西洲则拎了几瓶酒来,跟风老爷子商量着喝一瓶。因为顾及着老爷子才调养好的身体,不能喝随意。   风知意就把位置调整了一下,他们家的饭桌是长桌,她带着孩子坐一边,好方便她一会给孩子喂辅食;让孟西洲带着那黒瘦小男孩坐一边,可以随时照顾到他吃饭;风老爷子和警卫员则首尾各一边。   待所有人都忙好坐下,就一起其乐融融地吃年夜饭。   从头到尾,风老爷子都没说这大年三十的晚上,风家为什么没人团圆这事。   风知意和孟西洲也没提这个扫兴的话题,当然他们也没什么兴趣问。   吃完饭跟老爷子聊了会天,风老爷子要回去时,风知意还让孟西洲和警卫员给送回去。   因为吃完饭都已经晚上八点多了,这天黑路滑的,又是小孩又是老人,外面还下着雪。   孟西洲起身穿上外套,见警卫员抱着孩子领着风老爷子走出去,就故意落在后面,悄悄凑在风知意唇上亲了亲,低声交代,“碗筷一会我来收拾,你别动手,就是用热水也不行,知道吗?”   因为用热水洗多了,冬天手会干燥脱皮。   风知意微微点头,“知道。你快去吧,路上小心点,早点回来。”   她当然不会自己收拾,等孟西洲等人一走,她立马拿出家政ai把家里迅速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洁洁。   毕竟,她也不想孟西洲太劳累。能省事,就省事。   孟西洲一回来看见家里厨房都收拾得整洁光亮,顿时一把抱起风知意轻轻打屁股,“不听话!不是说了等我回来收拾吗?给我看看你的手。”   “没事了!”风知意抬起双手,手心手背地翻给他看,“就是洗一下碗收拾一下厨房而已,又不多费劲。”   孟西洲看她的手没什么异样,这才放心地亲了亲她的手,抱着她坐在沙发上,“是不多费劲,但你洗得次数多了,手会变粗糙的。你看隔壁、还有隔隔壁,以及梦庄大队那些媳妇,年纪轻轻的手就糙得那么难看,估计以后怎么保养都养不回来了。”   风知意坐在他怀里失笑,“你是不是手控啊?”   说着拿起他的手,“那你喜欢自己的手就好了,我觉你的手比我的漂亮多了!”   “什么手控?我喜欢自己的手干嘛?”孟西洲不懂这个,他只是觉得,“男人手粗糙点又没关系,但能让自己媳妇手操劳成那样,肯定就是男人没本事。我可不想做个没本事的男人,以后遭你嫌弃。”   其实这个是有缘由的,他上辈子就亲眼目睹了一个妻子因为双手操劳得太粗糙,而嫌弃丈夫没本事跟丈夫闹离婚。   他当时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却记住了女人很在意手这一点,所以尽量不让他媳妇儿干家务。而且他也认同,能让妻子操劳得提前衰老粗糙,确实是男人没本事。   风知意听得抱着他的脸亲了亲,“你这是从哪学来的土味情话?”   孟西洲心中一甜,回了回亲,“没有,我是真的这么觉得。”   说完,听到院子里警卫员回来的声音,就抱着她起身,“我们回房说,孩子呢?”   毕竟有人在,他不好跟妻子亲亲热热地抱在一块。   “在他自己玩耍的房间里,跟二狗子玩呢!”风知意就干脆自己下来走,跟他一起上楼,“警卫员怎么比你晚回来一会?”   “风家没人,那孩子哭,警卫员帮着哄了一下吧。”孟西洲跟风知意一个心态,虽然对那孩子没有什么反感恶感,但因为他的父母,也不想跟他有什么接触和牵扯。   所以孩子哭的时候,他就冷漠走开了。   风知意沉吟了一下,“那两人,大年三十晚上,把老人孩子丢下去医院了?”   她给风老爷子的补品虽然不太适合年轻人,但也不至于让人吃得出红疹、呼吸困难甚至进医院的地步。   所以,那两人又在闹什么幺蛾子?大年过的都不安分一些。   “不知道,”孟西洲微微摇头,“我没问。估计是吧。”   风知意也没再多问。   但大年三十这样作死作进了医院,还是年轻儿媳偷吃老人补品这种事,怎么着都会成为人饭后茶余的笑料了吧?   果然,第二天大年初一,风知意一家去风老爷子那边拜年的时候,还没走到风家呢,路上就陆陆续续地从来来往往的路人口中,听到了大家嘲笑许梨香上不得台面的话。   风知意这才拼凑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之前许梨香住院的时候,结交了不少贵妇官夫人。所以在她出院回风家之后,之前想为家里老人寻求调养方法的人,在风知意这里碰壁之后,就纷纷借着跟许梨香往来,实则去打探风老爷子是怎么调养的。   许梨香估计以为自己融入了上流圈子,也觉得自己这是在结交人脉,自然来者不拒地乐意接待。   而她也这才知道,风老爷子之所以状态好了,看上去还年轻了不少,是因为吃了风知意给他的补品调养身体。   她正在愁着怎么保养自己呢,特别是有个看上去比她年轻一辈的同龄人风知意在一旁对比,她就更心急更烦躁了。   试问哪个女人不爱年轻、不爱漂亮,不爱皮肤嫩白水灵又光滑?   所以一听说了这个事,她顿时就心动了。   心动了,那自然就行动。   风家的食物一般都搁在厨房,风老爷子也不可能把东西藏在自己房间里,而且他一个整天忙着军机要务的大老爷们也不可能在这上面留心,所以就被许梨香每天一点点地偷吃了去也没发现,直到昨晚许梨香吃得出了问题。   而许梨香上辈子到重生至今,都是没多少见识和阅历的乡村农妇,甚至大字都不识一个。眼界和格局限制在那,哪有什么社交手腕?家里的各种私事,被那些精通社交的贵妇官夫人三言两语就套了个干净。   所以,昨晚才发生的事,今天就被人当着笑话广而传之,说什么儿媳偷吃老人的补品,还吃出问题、吃进了医院,全都在笑话鄙夷她果然是乡下泥腿子来的,眼皮子浅,上不得台面。   风老爷子可能也觉得实在是丢脸吧,所以昨晚也没跟他们说。就是今天他们给他拜年的时候,也一直在强颜欢笑。   不过,还是给了她、孟西洲,以及他们孩子,还有那个黒瘦小男孩每个人一个大红包。   但看到风知意没有给那个黒瘦小孩红包的意思,神色不明显地又黯淡了一些。   风知意假装没看到,如果是旁的小孩她给下也不要紧,但这小孩的身后父母,她实在不想跟他们走这个人情往来。   而许梨香那两口子,一直没回来,也没送个信儿来,更是电话都没打回来一个。大过年的,把一老一小丢在家里不管。   不过来给风老爷子拜年的人却接连不断,都是一些官场上的客套,算是一种虚假的热闹吧。   看风老爷子挺忙,风知意就没多呆,吃过午饭就辞别回去。   外面的雪虽然停了,但天空还是阴沉沉的,气温还是很冷,带着小孩不方便多在外面都逗留,一家人就匆匆地往回赶。   只是还没赶到家,在路上又碰到好多人在围观:苏母追着一撅一拐的独眼杜若兰出来。   风知意:……这个大年,为什么过得这么热闹?   不过他们一家倒没有看热闹的兴趣,赶紧回去了。   到了家,孟西洲才跟她说,“其实昨晚我送爷爷回来的时候,杜家就闹了一场了。”   “嗯?”风知意脱掉冰凉的外套,接过他手中的孩子,“杜家闹什么?”   “具体什么我也不太清楚,”孟西洲接过她的外套和小孩披风在一旁挂起来,“我只在路过的时候听到了一两句,好像是杜晏杜馨兄妹容不下杜若兰回杜家,说是嫁出去的养女又没有离婚,没有回娘家的道理。”   风知意听得疑惑了一下,边往沙发上坐下边问,“欸?苏家杜家都已经闹成那样,杜若兰还没有离婚吗?”   都拿刀砍人了,那都成死仇了吧?就算因为握有把柄,在律法上不计较,难道彼此还能和和美美地相处不成?   “应该是没有。”孟西洲把火炉子端过来,把孩子抱在怀里,然后拉过她的双手捂住手里轻轻搓着暖着,“我看杜晏杜馨兄妹也是个聪明的,知道杜若兰那事儿有猫腻,不想杜家惹上苏家那身腥。”   风知意微微点头,苏家之前那事儿,是个人都知道那其中有问题,“所以昨晚年三十杜若兰是被赶出杜家了?这会又被苏家给赶出来了?”   “看着像。”孟西洲不关心,见她的手暖了,就把孩子交给她,“看你在爷爷家吃得腻,没吃什么,我去给你弄点清淡去腻的点心,想吃什么?”   风知意回神想了想,“都行,你拿主意。”   “好。”孟西洲起身去了厨房。   风知意则抱着孩子,有些出神地看着通红的炭火在想:本来都已经那么惨的杜若兰要是再无处容身,那岂不是要黑化?   莫名的,风知意感觉又是要出大事的节奏。 第126章 釜底抽薪   元宵这天,从年前就断断续续下着的雪总算停了,一直低沉沉地挂在天上的乌云也终于散了,露出湛蓝蓝的天空和金灿灿的太阳,看着就让人心里明亮暖和。   一大清早的,风知意打开窗子,伸手去室外感受了一□□感气温,“这阳光好像没有温度一样。”   “化雪呢,”孟西洲从后面搂住她,伸手覆盖包裹住她伸出去的手,给拉回来,“别看太阳这般好,但气温只会比以前更低。”   说着,关上窗子拉上窗帘,带她回床边,“还早呢,再睡会?”   “不睡了。”风知意俯身查看了一下床上的孩子,红扑扑的小脸蛋儿睡得正香,“今天是元宵,中午去下爷爷那里吃饭,晚上我们去看花灯?听说老庙那里还是有灯会的,这个没被禁。”   许梨香太能作了,刚回来没多久就小月,然后在医院里住了两个多月。这次不知是过敏还是跟她自己在用的药物相克,听说整得差点没了半条命,又在医院里住了半个多月也没回来。   在这走亲访友的热闹正月里,风知意看风老爷子一个人带着个小孩在家里冷冷清清,实在是有点凄凉,就时不时地去看看他,陪他吃顿饭,热闹热闹。   今天又是过节,自然得去走一趟。   “嗯,听说去年就有灯会。”孟西洲看她不睡了,就从衣柜里找出衣服来递给她穿,“早上想吃什么?”   风知意接过衣服一件件穿上,“就吃我们昨天做的汤圆吧。”   这天寒地冻的,昨天做的汤圆搁在外面没一会,就已经冻成一个个硬疙瘩了,简直就是天然冰箱。   “好。”孟西洲也拿衣服套上,“想吃什么馅儿的?”   风知意想着这太阳出来了,天气要回温了,汤圆要冻不住了,就道,“差不多都煮了吧,跟那几个警卫员一块吃,记得留一点拿去给爷爷那边就行。”   “好。”孟西洲套好衣服就出去了。   他们昨天心血来潮做不了不少汤圆,好在几个警卫员都回来“上班”了,都是大男人胃口大,一人干掉两三碗都不成问题,也拿去一点给老爷子尝尝。   吃过早饭,两人就抱着孩子拎着汤圆去风老爷子那边。   小孟灼大概是好久没看到过这么晴空万里的好天气了,惊奇得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奇又清澈明亮。   风知意见此把他的帽子掀开一点,让他看到这好天气、也让他有个开阔的好心情,“沉闷了一个冬季,这天总算亮堂起来了,让人心情都好了些。”   “是不是呆在这里觉得闷了?”孟西洲抱着孩子,偕同她一起往外走,“等雪化了,咱们就带孩子去京郊走走。”   虽然这大院里也挺大,但在这待久了不出去,也会无聊闷得慌。而且就跟他媳妇儿说的一样,养孩子不能关在一个地方养,不然见识狭隘不说,人都关呆了。   风知意眉眼一亮,正有此意,“好,等天气暖和了,咱们带孩子踏春放风筝去。”   “好。”孟西洲抿唇笑,发现他媳妇儿喜欢的东西都挺简单纯粹的,像个孩子。   夫妻俩就一路边走边说着等雪化开春后的计划,来到了风家。   刚进院子,就听到屋里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风知意夫妻俩一愣,默契地相视一眼:这怕不是许梨香出院回来了?   果然,进去就看到满满一屋子陌生的男女老少,众星拱月地拥簇着许梨香。   她和孟西洲抱着孩子一进去,欢声笑语的热闹一静,搞得他们像是打扰到他们的闯入者一样。   “坏女人!”在这安静中,突兀地冒出一个小孩声音,指着风知意扑到许梨香跟前告状,“大姐,就是这个坏女人以前欺负我跟娘!还把我推下臭水沟!”   风知意这才定睛看这一帮人,发现许梨香旁边的老妇和那个指着她污蔑的六七岁瘦瘪小男孩居然就是许梨香的亲妈,和那生了五个女儿也要生出来的弟弟。   她自己的儿子,倒是被挤在角落里快看不见了。   再看了看其他几个年轻些的女人,相貌跟许梨香都有些相似,这应该就是她那四个妹妹?其中两个年长些的,还带着一看就是丈夫孩子的男人和两三个娃。   哟嚯,这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居然把一家子都接来了?!   这就算是门当户对、正儿八经的婚姻,也没有把老妈弟弟妹妹甚至妹夫以及外孙外孙女都接到夫家来、一起住的道理吧?   许梨香这是什么骚操作?!   打算攻占风家?   许梨香可能是因为没能跟她攀上关系,又一直没占着便宜,还偷鸡不成蚀把米地差点丢掉半条命,有嫉妒暗恨也有恼羞成怒,所以这会看见她,反应就不甚欢迎地沉下脸,说话也很不客气了。   “以前我不在的时候,你怎么欺负我娘和我弟弟了?还推一个小孩下臭水沟?你这么大的人了,还要不要脸?!”   气势摆得颇足,一副要为老娘和弟弟撑腰的样子。   风知意看向目光对她闪躲却不解释的许母,神色甚至还有隐隐的得意,顿时觉得好笑又无语,毫不客气地嘲讽嗤笑回去,“就你们家这种烂根烂底的东西,我连靠近都觉得脏臭。还欺负呢,你们也配?”   家里人可都是把她当成飞出山窝窝里的凤凰呢,这会被风知意这么不客气地下脸,许梨香顿时气得脑袋发昏,也可能是为了在家里人面前表现自己现在的身份地位了,就对风知意疾言厉色地怒喝,“那你来我家做什么?滚出去!”   “你家?”风知意当下嗤笑出声,“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东西呢?攀上一个老男人这种不要脸的事你还很得意是不?瞧把你给神气的!不知羞耻!不知所谓!”   “你——!”许梨香当即被气得眼前一黑,险些都要厥过去!   风知意倒是不愿意再脏了眼睛似地撇开眼,朝有动静的厨房喊,“周姨!”   正在厨房里忙得不可开交的周阿姨急急忙忙地跑出来,看到风知意一愣,忙恭敬地道,“风小姐,你来了。”   风知意看客厅里没风老爷子的身影,就站在门口没有踏进去的意思,“爷爷呢?”   其实风父也不在,不过那个人风知意不关心。   “老爷子一大早的就出去了。”周阿姨小心地觑了眼满屋子的人,其实她是觉得风老爷子是被这一大帮人吵出去的,“以为你们下午才来呢。”   “哦。”风知意也没问风老爷子去哪了,也没问风家现在为何给许梨香全家给“攻占”了,只道,“那您回头帮我跟爷爷说一声,我晚上就不过来了。”   说着,把手中的汤圆递过去,“这是我给爷爷吃的汤圆,看好点,别再让人给偷吃了。”   周阿姨自然知道风知意的意有所指,脸色有些尴尬地接过,“好的。”   毕竟她经常在这些有身份地位的家里干活,还是第一次碰到儿媳偷吃公公补品这种事。   嗐,别说主人家了,就是她这个住家保姆都莫名觉得脸上臊得慌,出去买菜时老觉得丢脸。   在一旁看着的许梨香自然知道自己被内涵影射了,顿时气得脸色铁青,她现在的身份还吃不起汤圆吗?需要去偷?!   但是,她确实有偷吃补品还闹进医院的事情在前,她也不敢反驳、去对号入座,怕风知意提起这事再狠狠踩她脸。   所以,等风知意一家转身离开之后,就气愤地立马让周阿姨把那汤圆扔了!   周阿姨不肯,委婉地表示这是风知意特意送来给风老爷子吃的。要不要扔,也是风老爷子说了算,她不好做主。   许梨香顿时觉得周阿姨这个“下人”保姆没把她这个女主人放在眼里,气得当场就把周阿姨给解雇了赶出了风家。   自然,风知意送去的汤圆也被她扔了。   然后,还“聘用”了她自己的二妹三妹在风家帮忙做饭打扫,她亲娘留在风家照顾她,四妹五妹照顾她儿子什么的。   而那两个妹夫,说是留下来以后给风父当司机什么的搭把手。   总之,一家人十几口人就那么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地住了下来,顺理成章地把风家楼上楼下占得满满当当。   但是,在这种大户人家里当惯了保姆的周阿姨可不是什么好捏的软柿子,直接在外面堵住了要回去的风老爷子,当着有外人的面,问他要遣散费。   被问及原因,还非常有技巧地把许梨香赶走风知意、又赶走她,以及扔掉风知意孝敬爷爷的汤圆等事给非常如实地说了。   本来以为这大过年的还没出正月,许梨香又“病”愈出院,她家里来多点人来看望她以及拜年什么的,风老爷子只当是许梨香老家的习俗,给她几分颜面就避了出去,让他们一家好好团聚团聚。   但没想到,许梨香会这么不知所谓地得寸进尺,顿时气得不行,当场就赶回去,毫不客气地把许家人都给撵走了。   并且,还当着外人和许梨香的面,直接骂风父这是娶了个什么上不得台面的败家玩意儿,说他已经成整个京市的笑话了!   把风父骂得狗血淋头。   许梨香虽然没直接被骂,但也非常没脸,回头就钻进风父的怀里嘤嘤嘤地哭诉,说她在家里还不如一个向着风知意的保姆。   风父因为之前被风知意直接打出门,也对她心有不满和怨恨,自然就听进了这个给风知意上眼药的枕头风。   可等他回头刚想解雇周阿姨的时候,却发现周阿姨早一步在风老爷子留她的时候,坚持要遣散费走了,说是伺候不起这样的“女主人”。   而且还不着痕迹地内涵了许梨香的种种劣迹和恶习,让风老爷子倍感丢脸地脸黑了又黑。   因为许梨香和风父一回来,风知意就不会去风家那边走动。所以这事儿,很少出门的她还是好几天后外面都笑话得沸沸扬扬了,才陆陆续续地听了个大概。   特别是,今天孟西洲回来,说是路上碰到了风老爷子,风老爷子让他转告歉意来着。说是出了这种事,他实在没脸来跟她说对不起。   风知意听得简直一言难尽,“那许家一家人被赶去哪了?”   她觉得许梨香应该不会丢下娘家人不管,因为在她那传统的认知里,娘家可是她的靠山呢!再烂的娘家也是。   看她当时对弟弟比对儿子还要亲香的样子,该不会是个扶弟魔吧?   “那夫妻俩好像在京市租了一处院子安顿他们。”这会两人在同一个药桶里一起泡脚,已经会蹒跚走路的小孟灼扶着二狗子一晃一晃地走过来,趴住桶沿伸手要去抓桶里的水,孟西洲赶紧把他抱起来搁坐在大腿上。   风知意听得一怔,“他们这是准备在京市生活吗?那么一大家子,谁养啊?”   就风父那点工资,养得起那么一大家子十几口人吗?   “而且,那天好像没看到许梨香她爹是不是?”   孟西洲点头,知道他媳妇儿的脾性,“你以前不怎么关注梦庄大队的社员,可能没注意到,那年大水之后,村里那些瘫了瘸了的人,大多数都没能从山上下来。”   风知意听得愣了愣,“什么……意思?”   其实这话问完,她就知道孟西洲是什么意思了。那些人,困在山上没有粮吃的时候,被家人给放弃了。   毕竟那会,以为没有赈灾粮,好手好脚的人都要被饿死了。那些拖累,不管主动还是被动,自然就顾不上了。   孟西洲看她瞬间明白过来的眼神,微微点头,“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风知意哽了哽,不知该说什么了。   孟西洲摇摇头,看孩子挣扎着要往水桶里去,就脱掉他的鞋袜,用他那嫩嫩的小脚丫沾了沾热水,烫得孩子“嗷”地一声猛地一缩脚,拼命地往爸爸怀里爬。   孟西洲轻笑。   风知意回过神来,没好气地踹了踹他,“你要死啦,这水我泡着都有点烫的,他那么嫩的脚,你烫他干嘛?”   “谁让他碰到水就想玩?上次那个热汤差点被他扒翻,给他兜头淋下。”险些把他媳妇儿给吓坏,现在让人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孟西洲说着拍了拍孩子的屁股,“不给他点教训让他长长记性,回头我们一个不注意,还不知这胆大包天的孩子会酿成什么祸。”   被爸爸虎着脸打小屁股的小孟灼委屈地憋嘴,立马回头找风知意,含着一包眼泪要抱抱,“娘~”   教他喊妈妈怎么都教不会,教他喊娘倒是一遍就会了,所以风知意就随他去了,赶紧伸手接过孩子,“在这呢!”   小孟灼一坐在风知意怀里,就翘起被烫了一下的小脚丫给她看。   风知意见此忙拿起他的小脚丫,“痛痛是吧?娘给你呼呼。呼呼就不痛了,啊!”   说着,还真轻轻地给他吹了吹。   小孟灼却指指对面的孟西洲,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风知意顿时乐了,“是爸爸给你使坏是吧?打爸爸。”   说着,就抱着孩子用他的小脚丫轻轻踹了踹孟西洲的膝盖。   孟西洲也轻笑,“小臭崽子还会告状了?”   说着,就伸手哈他痒,闹得孩子“咯咯咯”地高兴笑了起来。   所以没一会,父子俩就和好起来了。   怕孩子冻着,玩闹了两下,风知意就给他把袜子穿回来,继续之前的话题,“她那一大家子不回去的话,许梨香估计要爷爷那儿子给安排工作了。”   风父养不起那一大家子,肯定就要给那一大家子自食其力的办法。而且,现在在乡下种地的人,都以在城里有工作为荣,更何况是在京市。   许梨香把一家子都接来,怕打的就是“全家都成为有工作的城里人”这个主意吧?给自己抬抬出身?   可现在城里的工作,城里人都安置不了,才会有那么多知青下乡。而他们之前一直在梦庄大队种地,身无长物、又无一技之长,城里若是有工作岗位,哪里还轮到无身份又无背景还无能力的他们?   轮不到能怎么办?那就走关系、走偏门左道呗!   可这个特别讲究作风的时期,风父敢以权谋私,那他就死定了。   所以这样下去,爷爷那儿子,迟早被许梨香给玩死。   看水温差不多了,孟西洲拿起她的脚给她一一擦干,“我听到一些隐秘的消息,说是他已经被人举报过作风问题。”   风知意听得毫无同情心地“哦豁”一声,有些幸灾乐祸,“这么快吗?”   “嗯,”给她擦干脚,孟西洲再给她套上袜子,免得热气给散没了,“要不是因为这个,我看爷爷早就强制他离婚了。”   风知意颇为感慨地“啧啧”两声,“你说她为什么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作妖?回头要作得爷爷容不下她了。”   其实风知意觉得风老爷子对许梨香已经算是够宽容的了,不仅仅是因为许梨香有什么预见能力,而是因为她是陪他儿子共患难、一起走过来的糟糠之妻。   可能是因为自己大难临头时被各方抛弃甚至落井下石的遭遇,风老爷子非常厌恶时下流行的那种“反对封建包办婚姻,抛弃糟糠妻,迎娶革命同志”做法。   更何况,这是他儿子自己的婚姻,是他儿子相中的且领了证、生了孩子的妻子,他也没有插手去管的道理。   所以之前许梨香的做法再上不了台面,风老爷子也一直隐忍包容,只侧面敲打自己的儿子。若是作没了他儿子的前程,那许梨香就离被扫地出门不远了。   “估计是膨胀了,”孟西洲给她穿好袜子,让她赶紧回被窝里去,“毕竟是从吃不饱穿不暖的山沟沟里跑出来的人,一下子攀上了高位,就飘得有些不知所谓了。”   风知意抱着孩子钻进被窝,非常认可地微微点头。   许梨香上辈子一直生活在梦庄大队那个山沟沟里,还是死之前跑出来找所谓的“渣男”被车撞得重生回来,所以她重生并没有带来多少阅历和认知,不知道这个时候其实身居高位的人才如履薄冰。她只看得到别人的繁花似锦,却看不到实则也在负重前行。   上一辈子,风父后来能身居高位,那可能是因为有风老爷子的牺牲,以及妻族楚家偌大的家族跟他相辅相成。   而许梨香……不是风知意对她的出身有什么偏见,实在是像风家那种家庭,以后当家主母拿不出手的话,也不能稳住后院以及人情交际往来的话,真的很容易坏了男人们的事。   本身不足也就罢了,她若安分守己地当个花瓶,凭着风父对她的“爱情”也能勉强过得下去。   可她非要折腾那么一大家子来,就这样不余遗力地拖后腿,生怕整不死风父似的,她还做什么高官夫人梦呢?   果然,没多久许梨香的梦就隐隐有破碎的痕迹——   风父因为以权谋私给妻子娘家人安排工作,被人举报革职了。   孟西洲回来却告诉风知意,“是爷爷出的手。”   风知意听得一愣,随即颇觉有趣思地笑道,“爷爷这是想保下他儿子呢?”   因为这小小的安排个工作,问题还不是很大,处罚还不至于坐牢致命。职位丢了就丢了,只要风老爷子这个老泰山不倒就行。   但若是由着许梨香一直折腾下去,别说是风父,就是整个风家都可能会被她一波又一波的骚操作给搞死。   而风老爷子也不可能“棒打鸳鸯”,惹人说什么忘恩负义的闲话,更怕他那个一遇到女人问题就脑筋不清楚的儿子胡搅蛮缠,所以只能这样壮士断腕了。   孟西洲微微点头,“而且还把他们一家三口给赶出了大院,说他那么喜欢给人找工作,自己找工作养活自己老婆孩子去。还说没道理都这么大了,还需要老子养。”   风知意听得“哦豁”直乐,“爷爷这是不好直接对许梨香下手,就对自己儿子出手是吧?”   “嗯,估计是想让他认清下现实。”说着,孟西洲都忍不住有些嫌弃,都四五十岁的人了,还整天拎不清,耳根子软得老婆都管不好。   真喜欢一个人,就算那人是个坏的焉的,好好教导撸直不就好了?就算教不好撸不直,那就好好护在怀里,控制她作死的能力在自己管辖范围内。   这不是一个当家男人,该撑起的事吗?   风知意觉得风老爷子这招可真有意思,“这姜还是老的辣,爷爷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直接釜底抽薪!让现实好好教教他们做人。”   也不知道,风父和许梨香被被抽了薪的“真爱”,能不能经得起茶米油盐的磨砺,以及社会的毒打。   其实她一直不认为风父有多喜欢许梨香什么的,他应该是在以前那艰苦的岁月里被所谓的“真爱”给感动了。   至于许梨香,她对风父也根本不可能是什么真爱,她就是看中了风父以后的身份地位和前程,太过倚仗重生金手指了。   殊不知这世间的事情,会瞬息万变。   所以现在这种塑料“真爱”,与各种“面包”问题碰撞,这种自我感动的“真爱”,以及他们那点子别有用心的患难之情,还能维持多久?   风知意有点好奇。   孟西洲也笑,“所以爷爷让我们有空就去他那吃饭,不用再担心什么了,说他这周六休息。”   现在风老爷子很自觉了,有风父在,他绝对不会喊风知意过去。所以距离元宵许梨香出院到现在,又过去了大半个月,风老爷子都没有主动找过他们。   “行啊!”只要风家那边没有糟心的人在,风知意还是很乐意去看看风老爷子的,“那周六就去吧。”   她正好也去看看热闹。 第127章 爆发   出了正月之后,气温逐渐回升。   尤其是最近几天阳光明媚灿烂,春暖花渐开,大院里的草木逐渐复苏,翠绿的嫩芽冒得处处生机勃勃,充满新生的欢喜。   看天气晴好,风知意就经常推着孩子出去在大院里走走。   这日,她带着孩子去了一趟学校回来,正漫步回去,却不料在路上遇到了那据说隐居在京郊的原主生母。   本来风知意还没注意到,迎面匆匆走来、且用纱巾掩面的人是那个楚大美人。主要是她身上太过浓郁的香味里,有股若隐若现的恶臭拼命地想脱颖而出。   这么特殊的味道,风知意就下意识地看了一眼。   却不料,正好和对方的目光相触。   对方看到她目光一怔,拿着纱巾掩面的手不自觉地落了下来,嘴张了张,似乎想跟她说什么,却被身边的妇人催道,“哎呀楚楚你快点,不然可逮不到正着了!”   楚大美人立马被收回了心神,脸色白了白,一副摇摇欲坠的泫然欲泣样,被对方拽着走,“杜哥哥,杜哥哥他真的……”   所以,风知意和对方只是对视了那么一眼,然后都脚下不停地擦肩而过。   跟走在一旁的二狗子汪汪汪了几声,落在耳机里的声音充满了兴奋八卦,“家主家主!有情况!绝对是杜家有情况!要不要我去打探打探?!说不定是,嘿嘿嘿……”   风知意低头无语地看了它一眼,然后微微颔首。   二狗子立马就趁人不注意,不着痕迹地窜入了路边的灌木丛里,往杜家奔去。   风知意则慢悠悠地推着孩子散步回去,到家却看到顾寒音拎着礼品走到她家院门口,正要抬手敲她家院门,就问,“你来做什么?”   顾寒音一顿,回头看到她微微一笑,走近前来,语气熟稔地道,“你这是打哪回来呢?”   说着,目光落在小推车里的孩子身上,眼神里充满了喜爱和羡慕,“你孩子真是长得越来越好了,跟年画娃娃似的。瞧这眼睛灵动的,看着就让人喜欢。”   风知意微微蹙了蹙眉,推着孩子停在院门口,“有话不妨直说。”   顾寒音笑容顿了顿,抬了抬手中的礼品,“知道你低调,孩子满月都没办,周岁也不准备办吧?我就给孩子送点周岁礼物来。”   风知意:“……既然知道我不打算办,那你就不必送来了。”   顾寒音神色顿了顿,勉强笑笑,“可你送了我新婚贺礼,我怎能不回你孩子周岁?这人情交际,本来就该有来有往的不是?”   “我那只是还你曾贺我新婚。”风知意神色淡淡地解释,“已经一来一往,咱们算两清了,你不必再惦记。”   顾寒音看着风知意寡淡的神情,慢慢地敛起笑意,轻叹一声,“其实,咱们俩又没什么矛盾,好歹朋友一场,你何故于……”   “朋友算不上,”风知意平淡浅和地打断她,“顶多算是同事,有缘认识一场。”   朋友是兴趣相投、是志同道合、是肝胆相照,对风知意来说,友情的重要不低于爱情。只可惜,在这世上,她还没有找到这样一份感情。   “而且,我跟你划清界限,不是因为你我有什么矛盾,跟你本身也没有什么关系。我只是,单纯地不想跟楚家人扯上关系往来。”   顾寒音就是这点想不明白,“可我是我,楚家是楚家,你怎么能因为楚家而牵连到我身上呢?是不是有点不讲理?”   “你就当我不讲理吧。”风知意实在是不想去应付“朋友的亲人是仇人”这种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她就想活得简单轻松点,“我就是不想跟楚家扯上一点点关系,哪怕是转弯抹角的都不行。”   而且,她也实在是想不通顾寒音的执着不放弃,“更何况,我这个人也没什么好的,冷漠、无心、不近人情,你何必执着于此呢?”   要说她的能力或身份地位的话,只要她不同意,其实没有谁能占到她的便宜,何必来她面前吃力不讨好呢?   顾寒音顿时脸色有些挂不住了,风知意不惜这样自贬都要跟她撇清关系,何尝不是嫌弃她到极致?倍感羞辱地忍了忍心中的不满,“其实我今天来,还有一事相求。”   就知道对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风知意没什么意外,心下轻叹,“最后一次吧,以后就当彼此是和平的陌生人,互不打扰、各自安好可以吗?”   顾寒音猛地抬眼看她,眸光剧烈地闪烁了一下,期盼而又急切地道,“那、那可以请你去帮楚家老太爷调养一下身体吗?”   风知意怔了一下,随即哑然失笑里有说不出的嘲讽,“其实你刚刚不是想说这个的吧?是什么错觉让你以为我会打破自己的原则、答应你这种无理的要求呢?就凭你我相识一场且并不熟的交情?”   顾寒音当即被她这不太客气的话给涨得脸通红,其实刚刚那请求她一说出来就后悔了。风知意对家人亲人甚至生父生母的绝情,她早就深刻领教过,又不是不知道这个是绝不可能的。   可是,也许是贪婪心作祟,她刚刚脑袋一热,就鬼使神差地说了出来,“对、对不起,只是楚老太爷怕是时日不久了,我一时心急……”   心急得想立功?然后借着和她的关系在楚家站稳跟脚、举足轻重?   风知意轻笑一声,给她留了一张遮羞布,没有拆穿她真正的用意,“人固有一死,谁都逃脱不了的。楚家老太爷都九十多岁了,寿终正寝不是很正常吗?这是自然规律,顺其自然不好吗?”   顾寒音觉得风知意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楚家老太爷一倒,楚家的大势就去了,楚家人怎么顺其自然地眼睁睁看着?所以她就有些不服气,“如果是风老爷子要去了,你会顺其自然地随他去?”   风知意嘴角浮起一抹凉讽的笑,“那是我爷爷,是救了我命、养我长大的爷爷。他对我恩重如山,我自然会尽我所能,助他延命寿长、顺遂安康。这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的义务。可楚家老太爷,他对我来说是什么?”   顾寒音回答不出来,毕竟楚家的说法是前十九年根本不知道风知意的存在。   风知意薄凉轻笑,“这世上每刻每秒都有无数人在即将离世,他对我来说,只是这千万人中的其中之一而已。若我救他,岂不是要去拯救全世界?在你们眼中冷心冷肺的我,有那么伟大吗?”   顾寒音:“……”   风知意收了收脸上的嘲讽,有些无趣地道,“更何况,我不觉得你们找不到比我医术更好的人了。至于为什么执着于我,原因你知我知,楚家也知,真要我把你们的心思揭露出来踩么?何必呢?”   说完,见顾寒音说不出反驳的话来,风知意头也不回地推着孩子进院子,“人贵自重,请回吧。不要再来了,别逼我厌恶你、别逼我跟你翻脸成仇。”   顾寒音见此忙道,“那我请你帮我看看可以吗?我也想要个孩子,可我这都结婚快一年了,都还没……”   已经走进院子的风知意眉目冷然地回头打断她,“刚刚最后一次机会,你已经用掉了。”   说完,不再搭理她,朝一旁的警卫员示意,“关门。”   然后,没管门外的顾寒音会有何反应和感受,风知意推着孩子回屋,给他喂下午点心的辅食。   不过,顾寒音来这一趟,倒是提醒了她,孩子没几天就要周岁了。   风知意喂着孩子食物问,“宝贝儿,你马上要一周岁了,要不要过生日呢?”   根本不知道生日是啥的小孟灼张开嘴巴专心等投喂,“啊——”   风知意轻笑,又挖了一勺辅食喂给他,“那等你爸回来,我再跟他商量一下。”   话刚落,警卫员来提醒,说是有好几个大院里的政委、主任、军长等夫人给孩子送周岁礼来了。   风知意愣了愣,赶紧让警卫员请她们进来。   为首的,就是隔壁那个纪主任的夫人,跟她笑道,“知道你平时低调,不爱搞这些虚头巴脑。但是呢,咱们好歹是一个大院的,你这孩子都周岁了,我们若是一点表示都没有,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就是就是!”其他妇人都纷纷附和,“你这孩子以后还叫我们一声婶子或一句阿婆呢!咱们岂能白白担了这个长辈?”   风知意心说那可不一定,她孩子不一定在这里长大,但表面还是笑盈盈地跟她们寒暄客套,让警卫员上了茶,请她们坐了一会、聊了一会。   基于她们说不是什么人情往来,就是单纯地给孩子一份心意,风知意也就只好道谢接下。不然,总不能把送上门的友好和善意丢出去。   她的冷然和拒人于千里之外,也只是针对楚家杜家以及风家而已,旁的人又没得罪她不是?   只不过,这礼收了……风知意送走几位夫人之后,正想着该怎么处理呢,二狗子兴奋地窜回来了,“家主家主!劲爆大新闻!快快快!我放给你看。”   风知意有些无语,抱着刚哄睡的孩子去了书房,拉好窗,“放吧。”   二狗子眼睛一眨,放出全息投影——   楚大美人和一对中年妇人以及一个老婆子,急忙匆匆地赶回了安静得好像空无一人的杜家,直奔楼上主卧室。   楚大美人拧了一下门把没拧开,那中年男子二话不说地拉开她,然后提脚直接对着卧室门猛地用力一踹——   卧室内那大床上正在颠鸾倒凤的男女,猝不及防地就这样撞入了人的眼里!   看到这不堪入目的一幕,房里和房外的人都惊了一下,还是床上那女人猛地“啊——!”地一声尖叫惊醒了众人。   中年男子顿时暴怒地冲进去,把杜父一把扯下来一拳挥过去,“杜卫军!你他玛德做这猪狗不如的事对得起我妹妹?!”   中年妇人和老婆子也紧随其后地冲进去,把那个床上的女人拽着头发撕下来暴打,“偷男人?!我让你偷男人!!我打不死你个不要脸的死娼妇!我打死你这个该遭天雷的臭女表子!”   那女人身无寸缕,不敢换手,只顾得上捂着不雅的位置连连惨叫。   杜父一开始也是被打了个猝不及防,而且自身这种情况下也有些懵逼生怯,就难免有些束手束脚,也连连道歉解释。   可是,见那气红眼的中年男人不依不饶,几乎恨不得打死他的架势,也反应过来就跟着中年男子对打。   场面就,一度非常混乱!   甚至还有两个人是完全没有穿衣服的,看着就有些辣眼睛。   所以不雅位置,就被二狗子及时用一个贱贱的、嘿嘿嘿的贱笑表情打了码。然后那个贱笑表情,就随着人的动作到处晃着嘿嘿嘿笑。   风知意看得嘴角微抽,“你大可不必。”   “不行!”二狗子表示自己是个爱护环境、有公德心的智脑,“太辣眼睛了。”   风知意没搭理它,见楚大美人看着房间混乱的暴打场面,似深受打击,站在门口眼眸无光、脸色苍白地摇摇欲坠。   这时,可能是在楼下睡觉的杜若兰被吵醒了,一瘸一拐地匆匆跑上来,“干嘛干嘛干嘛?!”   当看到卧室内的情况,顿时倒吸口气,整个人懵了一下,然后才赶紧冲上去解救她那在惨叫的亲妈,“别打了!别打了!”   可刚冲上去,就被那手脚都很有蛮劲的老婆子拖着一起暴打!她一只眼睛一只瘸腿,实在不是对方的对手,也被打得惨叫连连。   直到看到她妈被对方拿着灯座砸破脑袋,砸得鲜血直流,被压着打的杜若兰这才慌了,再也顾不上她爹娘会不会丢人,赶紧扯开嗓子拼命地朝窗外喊,“救命啊!打死人了!要打死人了!救命啊!”   她知道这种情况下,她妈就是被打死了也是活该。她妈一死,她就没靠山了,她也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   可这一嗓子,喊得可不得了了!   这可是军区大院,不仅左右邻居,就是巡逻的士兵都跑进来了,谁让她喊的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呢!   还有正在杜家外面路过的路人,听到喊救命、听到要打死人,军人都很有维护治安的责任感,所以想都没想地纷纷跑进来都准备见义勇为来着,却不料——   呃~这场面,emmmm……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互殴双方总算被拖开了。   捉奸四人组也冷静下来,护着深受打击得有些精神恍惚的楚大美人坐在客厅里等,还有很多吃瓜群众、目击证人,都在等那两人穿好衣服下来。   没一会,杜父衣着整齐、人模狗样地下来了,如果忽视他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话。   身后,还跟着那个期期艾艾,垂着头似乎没脸见人的保姆。   他们一下来,那个捉奸的中年妇人就毒舌嘲讽,“这么久,你们不会又搞了一场再下来吧?”   这话说得围观人群里鄙夷轻嗤。   杜父脸一黑,瞪向她,“楚二夫人可真是好教养!”   中年妇人丝毫不怵地轻笑嘲讽回去,“至少比你好啊!我至少不会做狗男女的事!”   杜父一噎,说不出话来。   楚大美人微微摇着头,无法相信地看着他,一脸苍白,眼泪摇摇欲坠地凄楚问他,“为什么?!为什么?!”   杜父闻着她身上那浓郁的香味里夹杂着不可忽视的臭味,难掩嫌弃地远离了她几步,“不为什么。”   楚大美人看明白了,凄惨一笑,豆大的泪珠就滚落下来,“你嫌弃我?!”   杜父不耐烦地皱皱眉,一脸的冷漠无情,“我们离婚吧!”   中年男人,可能就是楚大美人的哥哥,顿时暴怒,“杜卫军你他玛德还有脸说离婚?!你怎么敢?!”   说着就要冲上去,却被旁人给拉住。   正又要混乱时,一队公安由外面走进来,让场面安静下来。   那为首的公安,直接走到杜父面前,“杜军长,有人举报你跟你家保姆乱搞男女关系?”   杜父脸色一僵又一黑,但这么多双眼睛的见证下,他又没法否认。   见他没有吭声,面无表情的公安眼底闪过一丝嘲讽讥诮,“那就不好意思了,请吧!”   说着,还状似非常恭敬地做了个朝外请的动作。   杜父脸青青白白地僵了僵,理了理衣服,憋了憋怒气抬脚朝外走。   而公安对那个“保姆”,则是十分鄙夷地朝身后的人一挥手,“把这个也带走!”   杜若兰在一旁看得心中一紧,忙跳出来拦住,“等等!”   杜父皱眉,心下猛地一跳,突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杜若兰就直接快速地说出口,“我爸跟我妈在一起,怎么就成了乱搞男女关系了?”   “你爸你妈?!”公安这句反问,一下子就聚集了所有人的目光,“你说杜军长跟你家保姆,是你亲爸亲妈?”   杜若兰顶着杜父快吃人的目光,无畏点头,“是的!我爸跟我妈二十三年前就已经结婚生了我了!反而是这个女人,”   杜若兰鄙夷地指着楚大美人,“她才是破坏别人婚姻的第三者!破坏军婚、一直鸠占鹊巢的人一直是她!”   楚大美人这会都顾不上她一直疼爱的杜若兰居然会对她这般嘴脸,一脸震惊地看向杜父,“若兰她、她是你和……”   看了看跟在他身后一直没有抬头的“保姆”,凄楚受伤的神情逐渐变得愤怒,“她是你和她的亲生女儿?!你不是说她是你战友遗孤吗?!你一直在骗我?!!!”   杜父默了默,似乎觉得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就很不耐烦地道,“你不也跟别人生了孩子吗?我怎么就不行了?”   听了这话,楚大美人凄惨地气笑了一下,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地滚落,“原来你一直在介意这个?!可你有什么资格介意?!我那时是确认你已经牺牲两年多了,才在家里的安排下结婚的。可你呢!你明知道我会等你,可你为什么不回来?!还跑去跟别人生孩子?!”   杜父神色有些不自在,“我那时失忆了不知道。”   “不知道?!”楚大美人哭得楚楚可怜、梨花带雨的样子真的很有杀伤力,“那你也是真的喜欢她,才跟她生孩子的不是吗?你失忆了不是失智!”   杜父垂下眼眸没有否认,杜若兰母亲年轻的时候是真的很美艳妖娆,就是现在也风韵犹存,那时失忆的他还一度以有这样的妻子暗自得意自豪来着。   “呵呵、呵呵……”看杜父不说话,楚大美人又哭又笑,“你早就变心了对吧?!你早就跟她有一腿了是吧?!这么多年你一直对她念念不忘是吧?!”   杜父默了默,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说。   楚大美人“哈哈”大笑地哭着,“我为了你,丈夫不要、孩子不要。可你呢?你就这么回报我的吗?哈哈,我真蠢!原来我一直被你这样耍着骗着!!你甚至还跟你的老相好勾搭在家里来!勾搭到我们结婚二十年的床上!!杜卫军!!没有你这么羞辱人的!!”   然后一收眼泪,凶狠得都让人觉得是一种美,“你真让我觉得恶心!!我们离婚!”   说完,转身就率先跑了出去。   她哥哥嫂嫂还有那个老婆子也赶紧追上去。   然后,杜父和那个保姆就被公安给带走了。   画面定格在杜父和保姆被带上警车上的那一刻,风知意指指那始终垂着头的保姆,“你看她那嘴角微翘了那么一下,觉得有意思没?”   二狗子愣了愣,回放了几秒看了看,“咦?还真的欸!所以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一出是她搞出来的?这是小三要逼宫?”   风知意不太感兴趣地微微摇头,“谁知道。”   不过她猜,应该是跟人里应外合了吧?   一来嘛,她一个外地来的保姆,据二狗子之前打探出来的消息,她是杜若兰结婚的时候被接来京市的,才来不到一年,可能没那么大的能力搞出这么“轰动”的壮举,她也应该没本事这么不着痕迹地调动楚家人。   二来嘛,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杜父和保姆偷情的事,一个忙着上学陪亲妈、一个在部队经常不着家的杜氏兄妹发现不了什么,但一直在背后盯着杜家的高官盯了这么久,岂能看不出来端倪?   所以风知意猜想,这个保姆极有可能是一半自愿、一半被人捏住了把柄胁迫,才配合唱出了这么一场大戏。   不然啊,这大白天的在家里偷情?怎么都感觉有点说不过去。   “该不会是杜若兰母女唱双簧吧?”二狗子怀疑道,“不然杜若兰为何这个时候跳出来捅穿她爸妈的实际关系,还有她是亲生女的事实?”   风知意觉得杜若兰的用意倒是好理解,“她应该是想着,如果她爸离婚,跟她妈结婚的话,那她可就成了杜家正儿八经的大小姐。毕竟,就算杜父倒了,这杜家二老还身居高位着呢!对她个人而言是有利无弊的。”   说起这个,二狗子就好奇,“那杜父会被判什么刑罚?这个时候,乱搞男女关系好像是挺严重的罪吧?”   “不知道。”风知意对这个时候本就不完整明确的律法不清楚,“而且,他们这个情况不是单纯的出轨,牵扯到二十多年失忆的事情,有点复杂。看楚杜两家怎么博弈吧,还有幕后的人想怎么样。”   二狗子听得八卦地按耐不住,“那我再出去转转?看看能不能听到什么小道消息?”   反正现在孩子睡了,它呆在家里也没事。   “行吧。”风知意也不耐烦它呆在家里没个安静的时候。   二狗子就又窜出去了。   没多久,孟西洲回来了,一回来就抱着她撒娇,“今天差点被抓住,吓死我了。”   风知意一听就明白他又捣腾黑市去了,失笑地抬起手,轻抚着他的背脊,不着痕迹地用异能给他调养驱乏,“你怕才有鬼咧!”   给他戴上手腕上的手表,可一直没有什么危险预警,她就知道他根本没事。累有可能倒是真的,他今天可是跑了不少地方。   孟西洲也笑,感觉抱了一会他媳妇儿,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许多,抱着她在怀里坐着,侧首看了一眼在摇篮里睡着的孩子,轻声道,“我回来时,听到大院里的人都在议论,好像是杜家出事了?”   “嗯?”风知意不动声色地拿着他的手指玩,不着痕迹地给他治愈一些干粗活重活磨出来的细细划痕,“出了什么事?”   孟西洲知道他媳妇儿不爱串门唠嗑,就把回来路上听到的“杜父出轨保姆、且保姆还是杜若兰的生母,而杜若兰是杜父的私生女”等事大概跟她说了一下。   “……听说楚家那人准备跟杜父离婚,而杜晏杜馨两兄妹也被杜父把小三当保姆藏在家里公然偷情的行为给恶心得不行,说是要跟父亲断绝关系、脱离往来!”   “哦。”风知意不甚感兴趣地淡淡“哦”了一声,对杜晏杜馨两兄妹的反应倒是在预料之中。若她在那个位置,父亲做出这等事,她也会为亲妈打抱不平。   孟西洲看她兴致缺缺,就不再说起这个腌臜事污染她耳朵,“对了,我今天回来时碰到爷爷,他问我,孩子的周岁宴办不办?”   说起这个,风知意也想起要跟他商量的事情来着,就把几位官夫人给孩子送周岁礼的事跟他说了一下,“你说我们现在办不办呢?人家打的是远亲不如近邻的友好关系来的,我也不好给拒绝了。”   办的话,感觉要跟人家走这个人情往来了,她有点犯懒;不办的话,又感觉有点欠了别人什么似的。   孟西洲想了一下,看了看孩子,“要不等晚上我们问问他自己,他要过这个生日我们就给他办。他不过,咱们就自己一家人给他小小地庆祝一下?”   风知意失笑,“他这么小,哪知道什么是过生日啊?”   孟西洲也笑,“你等着看我怎么问他。”   等晚上,父子俩每晚入睡前,日常在床上玩耍时,孟西洲逗着小孟灼说话,“小臭崽子,过几天你就一周岁了,你过不过生日?”   “啊?”小孟灼满脸疑惑地看着他,表示没听懂。   孟西洲就跟念经似地问,“过不过?过不过?过不过……”   念得孩子以为在跟他逗趣玩,也乐得鹦鹉学舌,“过,过,过……”   风知意在一旁看得顿时无语,孩子现在说话也是一个字两个字地蹦,所以孟西洲的意思是要给孩子办吗?   孟西洲看出自家媳妇儿的疑惑,凑过来亲了她一下,“好歹是他第一个生日,咱们给他过一下。”   他媳妇儿其实挺不在意这些形式的,自己默默过着日子,不爱表现给人家看。但他觉得,生活多些仪式感,也会多些美好的记忆和幸福感。   风知意看他跟孩子一样期盼又清澈的眉眼,心下微软地微笑点头,“行。” 第128章 周岁宴   第二天是周六,是约好去看风老爷子的日子。   一见面,风老爷子也问他们给不给孩子办周岁宴的事。听说他们打算给孩子办,就又立马问,“打算在哪办?这也没几天了,是不是得赶紧预订大饭店来着?”   孟西洲抱着孩子一坐下,小孟灼就挣扎着要下地,孟西洲就干脆放手,让跟来的二狗子带着他去玩,“知意说不订大饭店那么隆重,就在家里办个小生日宴会就好,反正我们俩在这边认识的人也不多。”   风老爷子沉吟颔首,“这个时候,低调点、不大办也好。”   说着,看到孩子迈着小腿儿,嘚吧嘚吧地跟着风知意跑去厨房,顿时“哟”地一声失笑,“这腿脚都这么利索了?这下盘稳的。”   孟西洲侧首看了眼,也微微笑道,“嗯,他去年冬天的时候就能自己摸扶着走了。这会天气暖和了,厚衣服一脱,整个人就跟个皮猴子一样,灵活得不行。在家里,楼上楼下的,他自己到处能去。”   为此,他不得不把家里铺满地毯,把一些有棱角的地方都包裹起来。   风老爷子听得不由笑容满面,“男孩子是该活泼点好。”   看到孩子跟着风知意转去了厨房不见,就收回目光又问,“那你们准备办几桌?宾客名单确定了吗?”   “这个,正想来问爷爷您呢!”毕竟他媳妇儿跟风老爷子有关,总不能请到风老爷子的对头,“还有,我们也不打算办传统酒席,打算准备一些吃食点心放几桌,让宾客自助、随吃随取。宴会流程大概就是吃个蛋糕、办个抓周。”   风老爷子思想有些传统,“这样会不会太随意了点?没有热菜热汤的正餐吗?”   孟西洲微微笑道,“我们准备的食物不会比正餐差的,肯定让宾客吃得轻松满意。”   风老爷子不太懂他们年轻人的“新玩法”,只好道,“那你们注意点,别失礼得罪人就行。”   孟西洲点头应下,“那宾客名单的事,还得爷爷您帮忙掌掌眼。”   毕竟他们夫妻俩来这个大院不久,对这边的情形不太熟悉,对各个家世是否清白也不甚清楚,只能请风老爷子帮忙了,以免结交不慎惹上什么麻烦。   风老爷子当然也愿意照拂,“那你们都打算请哪些人?”   风知意是他亲孙女不说,如今又炙手可热,多的是人想攀交上来,他自然得看着点,以免一不小心被魑魅魍魉给缠上。   孟西洲当即就低声跟他说了一些大院里的人家,都是之前特意跑来给他们孩子送过周岁礼的。   风老爷子听了一个名字,就给孟西洲介绍对方的家底家世、以及怎么发家的,现在又处于什么情况。至于邀不邀请,就让小两口自己去斟酌着决定。   他们俩正低声交谈时,风知意领着孩子煮了奶茶送过来,“爷爷您试试这个奶茶,挺适合您现在喝的。”   风老爷子接过杯子喝了一口,“嗯,这味道不错。”   看孩子也抱着个奶瓶在咕咚咕咚、喝得津津有味,不由笑,“哪弄来的?他也可以喝吗?”   “这不是准备给孩子断奶吗?”风知意挨着孟西洲坐下,随手也递了一杯奶茶给他,“他爸就从外面弄了一头奶羊在院子养着,准备慢慢转移他的胃口,免得断奶的时候不适应太闹腾。”   说着,温柔地看了眼喝得美滋滋的孩子,“我现在每天换着花样给他煮,他现在喝得都不惦记着吃奶的事了,也就睡前睡醒各吃一顿。”   “这主意好!”风老爷子听得点头,“这样你也轻松点。他现在还起夜吗?”   “不尿床的话基本一觉睡到大天亮,”这是风知意有意训练他的生理所养成的好习惯,“尿床了他就哼哼唧唧地不舒服,得起来给他换了,他才能睡舒坦了。”   “那这孩子挺省心,”风老爷子听得看着孩子忍不住目露喜爱地赞赏点头,“就你爸那孩子,说是三岁了,其实还不到两周岁。别看他白天闷不吭声地挺乖巧,到夜里就经常哭,还怎么都哄不好,也不知道他们俩是怎么带的孩子。”   风知意笑笑,垂首抬手喝奶茶,不予置评。   风老爷子这才惊觉这话题岔开得有些不对,忙继续跟孟西洲说各个宾客的事。   风知意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看孩子喝完了奶瓶里的,又去抢他爸爸手里的,忙拦住他,蹲下摸摸他有些鼓鼓的小肚子,“饱饱了,不喝了。”   小孟灼也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然后“嗝”地一声打了个饱嗝,顿时把他自己给逗乐了。   风知意也笑,给他擦了擦嘴,“看,吃饱了是不是?去跟狗狗玩,饿了再吃。”   二狗子适时地汪汪两声吸引孩子的注意力,见孩子看过去,还翻滚了两下,立马把孩子吸引得把奶瓶往风知意手上一塞,跑去跟二狗子玩了。   风知意起身,看孟西洲跟风老爷子聊得正酣,就去厨房、跟新来的做饭阿姨一起把午饭给做了。   吃过午饭歇了会,两人回去的路上,孟西洲抱着吃饱了玩累了睡着了的孩子,细细地跟风知意说着从风老爷子那听来的、再结合自己所知的宾客详细。   晒着微暖的春日暖阳,风知意听得懒洋洋地挽着他走,“这些你决定就好,我都没意见。”   孟西洲侧首垂眼看她懒洋洋眯眼的样子,眉目温柔地笑道,“这些人,可都是会冲着你来的。”   “你我有什么区别吗?”风知意反问,其实她会同意办这个周岁宴,主要还是为孟西洲结交人脉着想,她自己没什么兴趣。   毕竟,不管孟西洲以后不管是想做生意还是想干嘛,这跟上头有交情,总会好办事点。她自己咸鱼犯懒,总不能拦着孟西洲积极向上。   孟西洲其实也大概清楚他媳妇儿的意思,微微笑道,“对我们夫妻俩来说没有区别,但在别人眼里,我指不定就是打着你旗号狐假虎威的小白脸呢!”   听到这话,懒洋洋眯眼晒太阳的风知意睁开眼,认真看他,“你介意这个?”   她知道,很多男人有种莫名其妙的自尊心,不能容忍自己的妻子比自己强、比自己优秀。   孟西洲微笑摇头,他什么样的黑暗没经历过,怎么看不透彻这一点?只有心胸狭隘、自卑又没本事还要强的男人,才不能容忍自己的妻子比自己优秀。   “我是怕别人说你,一次两次还好,久了怕你不高兴了。”   就像是在梦庄大队,多少红眼病在背后嘲笑她倒贴养男人什么的。他也怕众口铄金,久了之后她真开始对他嫌弃了。   现在时局限制,他眼下的身份又不好大展拳脚,他捣腾点什么都得偷偷摸摸地来。   “我不高兴啥啊?”看孟西洲不介意,风知意放心下来,继续懒洋洋地眯眼晒抬眼,“我都懒得听他们说话。活在世上,谁不说人,谁不被人在背后说?在意得过来么?让他们说去呗!要我说呀,他们就是嫉妒你!”   孟西洲听得“噗嗤”轻笑,深以为然地点头,还垂首照着她的小嘴亲了一下,“对!他们就是嫉妒我有这么好的媳妇儿……”   “姐……”杜晏一转弯,就看到风知意挽着抱着孩子的孟西洲,慢悠悠地走在落满斑驳阳光的林荫大道上,两人边说边笑,温馨得让人看得忍不住心生莞尔。   他刚出声打招呼呢,就猝不及防地看到孟西洲突然低头亲了风知意一下,顿时尴尬他不知道要不要回避一下了。   孟西洲和风知意抬眼看向前,看到一身迷彩军装的杜晏有些手足无措地正尴尬。   风知意朝他微微点头,“嗯,你这是打哪来呢,满头大汗的。”   杜晏一愣,似乎是没想到风知意会应他、甚至还有亲切关心之意,眉眼一亮,欣喜激动得都有些结巴了,“我、我打部队来,听说家里出了点事。”   他也是之前不久才听到家里的事,就立马从训练场上直接请假跑回来了。所以说到后面一句,神色有些黯然。   风知意也没多说什么,微微颔首,“那你赶紧回去吧。”   说着,两人又要抬步继续走,杜晏见此赶紧叫住,“姐!”   见风知意顿下回头看他,有些窘迫地看了看孟西洲怀里抱着的孩子,不好意思地有些期盼,“听说、听说你孩子要周岁了,我、我可以送他件礼物吗?”   怎么说,这也是他正儿八经的第一个外甥,他还是第一次做舅舅呢。主要是他从小几个舅舅都对他很好,现在他自己做舅舅了,就莫名地有种要做个合格舅舅的使命感。   怕风知意会拒绝,还忙补充说明,“不是楚家杜家的意思,是我自己想,仅代表我个人,可以吗?”   风知意则是看向孟西洲,“你决定。”   孟西洲挑眉,笑了笑,然后转头朝杜晏道,“下周日孩子周岁宴,你有空的话可以来玩。”   杜晏听得眉眼一灿,忙朝孟西洲笑道,“欸!谢谢姐夫!”   然后再聊了几句,彼此告辞各自继续走。   孟西洲有些评价道,“这小子嘴巴挺甜,也会来事儿。”   风知意笑睨他,“你是不是就瞅着人家喊你一声姐夫才答应的呢?”   孟西洲笑,也不隐瞒地点头,“确实喊得我心里挺舒坦。”   “出息!”风知意笑话地白了他一眼,她倒也不介意孟西洲做任何决定。   孟西洲是觉得,“相对于沈家那三个孩子而言,杜家这兄妹俩看着顺眼多了。”   沈家那三个人,以前简直就是把他媳妇儿当成抢父亲、抢风家、抢家产的仇人来对待。那小家子气儿,看得他几乎想一巴掌拍过去!   风知意无所谓,“顺不顺眼有什么关系?”   孟西洲知道她的意思,想了想,忍不住问,“宝贝儿,以后,我是说很久以后,爷爷那一辈、甚至父母那一辈都百年后,京市这边,你真的还是一个都不认吗?也不让我们的孩子认是吗?”   风知意听得一愣,她倒没有想过那么长远的事。她现在纯粹是不想接触原主的生父生母,以及那些用心不纯的各种亲人长辈。   但以后,以及下一代……风知意看了看孟西洲怀里睡得正香甜的孩子,她独她懒她咸鱼,不代表孩子甚至孟西洲也喜欢。   想了想,然后朝孟西洲微微摇头,“没有。以后的事,顺其自然发展吧。你知道的,我对沈家杜家那几个孩子,甚至许梨香的那一个,都没有什么反感恶感。”   说到这里,风知意愣了一下,“这么说起来,我弟弟妹妹好像很多啊!”   算了算,足有三五六七个。   孟西洲笑,“你现在才意识到吗?”   “主要是以前没打算认他们,根本没往心里去。”自然就懒得管他们几个人了。   孟西洲听了这话问,“那现在呢?”   “现在?”风知意想了想,“现在也没打算认啊!除非他们身后的家庭放弃对我别有用心,我或许会和平地跟他们往来吧。”   “嗯。”孟西洲其实挺希望他媳妇儿能多点亲友的,不像他两辈子都亲友孤绝,上辈子才那么生无可恋。   说话间,两人回到家里,然后一起敲定宾客名单。   接下来几天,就写请帖、准备食物等筹办周岁宴了。   到次周的周日这天,阳光晴好,两人就决定把宴会摆在露天的院子里。正好这阳光明媚、春暖花开。这样,连装点宴会场所的花草树木都省了。   风知意因地制宜,领着几个警卫员把宴会装扮得高雅又精致。   时间定的是上午10点到中午12点,所以从上午9点半开始,就陆陆续续有宾客上门了。   因为这也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高档宴会,风知意就没设需要验请帖这种门槛。毕竟这大院里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谁会干不请自来这种掉价的尴尬事。   但没想到,还真的有人这么做。   风知意忙妥当,回屋给孩子换上崭新的绿色小军装、戴上五星帽,然后抱着孩子出门来到院子里,就看到三三两两热聊的人群里,她根本就没邀请过的风父许梨香一家三口,正在一旁的点心桌旁,像饿死鬼一样地拼命吃东西。   风父还好,只拿了一杯果汁在跟人聊天,主要是他身后不远处的许梨香带着儿子以及她弟弟,三人嘴里吃着、手里拿着、眼睛还到处扫着,说着这个好吃、那个好吃,怎么这么好吃。   风知意:“……”   他们这是被赶出了风家,连饭都吃不饱了吗?   看了看另一边在跟老首长、汪医生,还有好几个大院里上了年纪的老泰山在说话的风老爷子,看他神情应该还不知晓他儿子一家也来了。   风知意就招了个在会场上巡逻保卫的警卫员过来,低声交代他注意一点那三个人,别让他们搞出什么丢人的事破坏宴会。   如果可以,最好找机会不着痕迹地给丢出去,不要闹出动静。   今天是她孩子周岁宴,她就懒得跟他们计较起风波破坏气氛。而且去跟那样的三个人计较,风知意都觉得掉价。   警卫员了然地去了。   风知意则抱着孩子往风老爷子那边走去。   “哟,小寿星来了?”汪医生看到风知意抱着孩子过来,赶紧搁下手里的茶盏,眼馋地伸手过来,“来来来,给我抱抱!这小崽子大半年不见,就长大了这么多,瞧得这精神的!”   小孟灼已经没有以前那么认生了,看了看眼前对他笑得一脸慈善的爷爷,又扭头看了看自己亲娘。   风知意对他微笑地微微点头,小孟灼这才朝汪医生伸手扑过去,把汪医生惊喜得赶紧接住,“哎哟,小家伙总算不认生了!”   风知意微微笑道,“以前我带着他甚少出门,见的人少,难免认生。现在长大了些,人就活泼好动了,一天到晚在家里呆不住,每天都要出去走一走。”   “小孩子就该活泼点,活泼好动的孩子也比较健康些。”汪医生想起来问,“会喊人了吗?”   “会一点简单的。”风知意说着,就教孩子喊,“这是汪爷爷,喊爷爷。”   小孟灼看了看风知意,又看了看汪医生,然后对他甜甜一笑,“爷爷。”   顿时把汪医生喊得心花怒放,笑眯了眼,连声应道,“欸!真乖!”   老首长在一旁看得也有点心痒痒,“也给我抱抱。”   汪医生把小孟灼递给他,“小心点,他有点沉手。”   “当我老了是吧?我还抱不起一个小孩子吗?”老首长不以为意地笑呵呵接过,却孩子一上手时“哟”了一声,“这确实是个结实的小小伙子,苗子不错!”   风老爷子在一旁看得吹胡子瞪眼睛,“再不错也轮不到你!你别想使什么小心思。”   老首长瞅了他一眼,“瞧你这急哄哄样,我还能抢你的不成?”   其他几位老者都哈哈大笑,“真是好久没看到老刘跟老疯子斗嘴了。”   大人说笑时,小孟灼则是瞄准老首长那肩章上又闪又亮的小星星,就用小手扣啊扣,扣啊扣……   老首长察觉侧首一看,“哎”一声忙道,“你可别给我扣下来了。”   风知意见此忙上去,失笑地接过孩子,“他大概喜欢闪闪亮亮的东西,我跟他爸的衣服扣子就被他扣下来不少。”   其他老者幸灾乐祸地取笑老首长,“谁让你穿着这一身来炫耀。”   老首长“嗐”了一声,“我这不是刚开完会过来嘛,懒得换衣服了。”   说着问风知意,“抓周了吗?”   “等下就抓,正在安排呢。”风知意刚说完,统筹全场、忙里忙外的孟西洲过来,跟众位老者打过招呼之后,然后从风知意手里接过孩子,说抓周安排好了。   几位老者都来劲了,起身要去围观,“走走走,去看看孩子抓什么?”   一行人走到铺了一张蓝布的草坪中央,上面并排摆满了笔墨纸砚、算盘、印章、玩枪等抓周物。   好多宾客见孩子抱过来了,都好奇地围过来围观。   孟西洲抱着孩子停下离蓝布一米远开外处,放下孩子,跟他指指蓝布上的东西,“想要什么,自己去拿。”   小孟灼往前一看得眼睛一亮,然后迈着小脚儿一晃一晃地走过去,在众人好奇的围观下,走进蓝布里,拿起这个看看搁下,又拿起那个看看也搁下,几乎每一样都看了一遍,好像好难抉择的样子。   然后在众人纳闷的目光下,居然转身走出了蓝布,走到蓝布边缘,蹲下扯起蓝布,用力地吭哧吭哧往风知意那边拖,拖不动就急得朝风知意求助,“娘~娘~”   众人愣了愣,随即拍腿抚掌地哄堂大笑,“哎哟这孩子,居然想全部都要!”   风知意蹲在一旁,忍不住地扶额失笑。   孟西洲也忍俊不禁地失笑不已,上前一步蹲在孩子面前,想把孩子抓在手里的蓝布解下来,“宝宝,那里面的东西你只能去选几样,不能全部拖走。”   谁知小孟灼见爸爸想抢走他手里的布,生气得连连往旁边拨地推他,奶凶奶凶地道,“你走,你走……”   然后见风知意蹲在前方失笑地不过来,就左右看看,看到一直护在一旁的二狗子就招手,“狗狗,狗狗……”   二狗子立马窜上前来,咬着蓝布,帮他一起往风知意那边拖。   围观的众人看得哈哈大笑。   正在众人欢乐间,人群外不知谁喊了句,“楚家老太爷来了!”   这话不止风知意愣了愣,就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愣。   知道风知意跟楚家真正关系的人愣,是因为风知意都这么明确的态度了,楚家怎么还让这位老泰山上门?这不是为难人么?   不知道内情的人愣,是觉得一个小儿周岁,怎么劳动得楚家那九十多岁的老太爷亲自前来,这也太给风知意面子了吧?   风知意神色不明显地不悦了一瞬,随即恢复了正常的笑盈盈,上前两步抱起孩子,朝孟西洲道,“你去看看。”   “嗯。”孟西洲刚起身,正要过去,却没料到那位老太爷已经让人搀扶得走了过来,虽然鹤发鸡皮,但眼神还算清明,对风知意笑得和蔼,“孩子,听说你孩子今天周岁,我给他送来了福禄寿全。”   说着,从身边人手中拿过一个礼盒,颤巍巍地递给风知意。   风知意赶紧上前状似受宠若惊地接过,“他一个小儿周岁怎敢劳您亲自送来呢,您太折煞他了。”   “没事儿~”楚老太爷呵呵笑道,“我闲在家里闷,正好出来走走,凑凑热闹。”   “那您赶紧上座。”风知意赶紧让警卫员把那个铺了软垫的摇椅抬过来让楚老太爷歇下。   风老爷子和老首长见此,忙和几位老者围过来,拉着楚老太爷说话,“楚叔,您是好久没出来了,真是老当益壮啊!”   “呵呵,哪里哪里,都老咯,走不动咯。”楚老太爷坐下之后,发现风知意被眼前这几个比他小一辈的老头给挤得看不见了。   风知意抱着孩子不着痕迹地退出人群,脸色就有些沉了下来:这楚家什么意思?送来个老得她动也不能动的楚老太爷,是想压死她吗?   他那么大年纪,颤颤巍巍得又是命不久矣,她别说赶了,就是一句重话或者一句大声都不好发出。   毕竟,人家的岁数,都到了她该尊重的年纪。   孟西洲赶紧抱抱她,挡住别人看过来的视线,揽着她往屋里走,低声道,“你先带孩子回屋歇歇,我来应付。”   风知意微蹙着眉想了想,微微点头,有些不放心叮嘱,“他恐怕是故意冲我们来的,你小心仔细着点。”   “我知道。”孟西洲把媳妇孩子送回屋,就立马出去主持大局了。   待屋里没其他人了,二狗子立马汪汪汪地冲风知意直叫。   风知意随手拿出耳机塞耳朵里,听到二狗子急道,“卧槽!楚家这是什么意思啊?!我刚刚扫描了一下那老太爷的身体状况,都可能随时会嗝屁了!”   风知意听得脸色猛地冷冷地沉了下来,“还能什么意思?想逼我救他呗!”   “卧槽!我可去他奶奶的吧!”二狗子气得爆粗口,“在孩子的周岁礼上做这种恶心的事?!这简直就是在逼您不得不吊住他的命啊!”   不然,孩子好好的周岁礼上死人,不说会不会碰瓷食物有毒什么的,说不定还会传出孩子克亲的谣言,那岂不是要膈应死人?!   玛德!二狗子气得暴躁乱跳,“他们若真敢这么做,我回头一定去咬死楚家每一个人!!!”   风知意抱着孩子去玩具房里,“你看着孩子,他们既然是冲我来的,就不会容许我躲在屋里不见人。”   果然,她在屋里呆了没一会,孟西洲就急匆匆地跑进来,“楚老太爷昏厥过去了!说是请你去急救。”   风知意一点都不意外地冷笑一声,“那就去看看呗。”   毕竟,她是现场的医生不是?哪有不救治的道理。而且,还是在他儿子的周岁宴上。   风知意交代二狗子看好孩子,夫妻俩匆匆地赶过去。   院子里,很多人围着的楚老太爷躺在摇椅上,双目紧闭、脸色发青。   扶着楚老太爷过来的楚家人见到她就忙一脸焦急地道,“医博士!我家老太爷昏过去了,你赶紧给看……”   见对方那特意的称呼,风知意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一眼,扫得他莫名地背脊一寒,有种冷汗瞬间出来的感觉,顿时噎住了。   风知意懒得搭理他,快步上前,二话不说地拿起楚老太爷那枯树枝般的手腕把脉,确实休克了。   这是油尽灯枯,所有的功能都到使用年限了。就算用现在顶级的医术抢救醒,也只能活几天甚至几个小时。   风知意心中冷笑,把异能输入进去吊住他的命。要死回去死,别脏了她家的地儿,也别想坏了她儿子的周岁宴。   吊住了他的命之后,风知意还把他给刺激得幽幽转醒过来。   楚老太爷睁开有些混沌的双眼,张张嘴,刚想说什么,就有人急匆匆地大步冲过来,“爹!爹老您怎么跑这里来了?!”   说着,狠狠扫了一眼楚老太爷身边两小辈,扫得两人一缩,噤若寒蝉地往后退了退。   这时,老首长上前一步道,“老楚啊!楚叔都这么大年纪了,你怎么还让他乱跑呢?万一有个磕着碰着可咋滴好哦!你这是也老糊涂了吗?”   “不是不是,”楚家老爷子忙一脸过意不去地解释,“这事儿我真不知晓!我刚刚才得知这事儿,这不赶紧就赶过来了吗?”   风知意定睛一看,原来是楚家老爷子,嘴角不明显地嘲讽勾了一下。   楚老太爷看清来人,抬了抬手,在人的搀扶下缓缓地坐起来,“没事儿,我就想出来走走,不知咋地就昏睡过去了。”   风知意在一旁皮笑肉不笑,“楚老太爷,可能是太阳太晒,您这有点受不住,还是回去好好歇着吧。”   楚家老爷子闻言,忙朝风知意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叨扰了叨扰了。我爹老了,有些老糊涂了,你别介意。”   风知意似笑非笑,“怎会?他给我儿子送来福禄寿全呢。只不过,我孩子人太小,实在太折煞他了。这福禄寿,还是您们自己好好留着吧。”   说着,把之前楚老太爷送给她的礼给递还回去。   若是楚老太爷真的只是单纯地来贺喜,她会收下这份心意。可一来却直接闹“昏厥”这一出?那就别怪她不知好歹、不敬老了!   看着风知意虽然笑盈盈的,可清泠泠的黑眸里似乎泛着寒气,闪烁着刀光剑影,楚家老爷子心下一悸地连连抱歉地接过,“对不住!对不住!这事儿我真不知晓!家里的小辈不懂事,我回头就教训他们。”   风知意笑盈盈地不置可否,“你们家老太爷需要好好休息,您还是赶紧把他送回去吧,别到处乱走了。”   “是是是!”楚家老爷子被这么一个小辈、还是亲外孙女明恭暗讽地教训,感觉很没脸。可这又是他们楚家人自找的,就赶紧和楚家其他两人,扶着楚老太爷匆匆离去了。 第129章 恶意   楚家老太爷亲自来给小孩送周岁礼,居然被风知意给拒绝了这一件事,让在场的宾客充满了争议。   虽然说,风知意可能没邀请楚家,楚家有不请自来之嫌,让主人家有些尴尬。   但过门都是客、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又是诚心诚意地来送礼,更何况还是那么一位老泰山,就是上面几位大领导看在他的高寿上也会礼敬三分。   所以,不管是知不知道她和楚家真实关系的人,甚至是风老爷子和老首长他们,都觉得这事儿风知意做得有点儿过了。   所以宴会上好多人,都避着主人家在窃窃私语,说风知意有点儿太狂妄。   风知意回到屋里看孩子的时候,二狗子就到处窜地转播四面八方的指责和嫌弃,气得汪汪直叫,“这些人根本就不知道刚刚那一会的情况有多凶险、楚家的用心有多险恶,什么都不知道就在这自以为是地乱说!”   风知意看着孩子在玩耍,面无表情地听着,这何止是用心险恶,这简直就是恶毒。   如果她只是个普通人,或者就算是个医术高超的医生,在家里没有高端医疗设备下,刚刚楚老太爷极有可能就那么一下子过去了。   周岁宴上死人,还是死那么高寿的一个老人,这以后会对她孩子造成什么样的伤害阴影不说,单是好好的喜事变丧事,就直接砸了她儿子的周岁宴。   就算楚老太爷当时不立马过去,但在她孩子周岁宴上昏厥过去被送去医院,这也能给她添堵,恶心膈应她。   回头楚家老太爷在医院去了,说不定楚家回头就要来找她要个说法了。毕竟,是在她儿子的周岁宴上出的事。   所以,楚家这是找她的茬是找定了。   孩子乐呵呵地看过来,风知意对他温柔地笑了笑,然后垂下眼眸,掩下眼底翻滚而起的黑暗,声音平静地道,“既然知道他们不知情,就不用去在意。”   “啊啊啊!气死我了!”二狗子气得有些暴躁,“明明是楚家好端端地跑来恶心我们,用意那么恶心恶毒,怎么现在还全成家主您的不是了?”   真是越想越气,“卧槽!您这被千夫所指的情况不会也是在楚家的意料之中吧?他们故意的吧?!故意想败坏您的名声?故意想道德绑架您吧?!”   风知意嘲讽地笑了笑,“他们这是在教训我呢!”   楚家枝繁叶茂了上百年,一向高高在上的他们、一向被人捧着求着恭维着的他们,当然不容许一个小小的外孙女居然敢无视他们的示好、居然敢不拿他们当回事,这简直就是挑战他们的权威啊!他们当然气不过,当然要一直记恨在心。   所以,这估计是他们来给她的一个“小小”的教训。谁让她居然敢不服帖,居然敢不乖乖地去巴结,居然敢不自动地给家族去贡献。   这在他们眼里,估计简直就是大逆不道!不忠不孝!所以,必须给她一顿教训,让她好好体会下什么叫做敬酒不吃吃罚酒。   反正他们家老太爷最多也不过是这几天的事了,就废物利用一下呗。   这样,不管她救不救、能不能救好,他们家老太爷不管生和死,都跟她牵扯不清了。   能救住,顺理成章地赖上她;不能救,老太爷死在她儿子的周岁宴上,她也脱不了关系。   然后舆论走一波,道德绑架走一波,把她甚至她儿子死死地钉住道德柱上,以后用这个事情时不时地钳制住她,控制她任楚家差遣,能吸干她的血。   就是不知道,这么恶心又恶毒的方法,是谁想出来的。   也不知道,楚家那个老得有些糊涂的老太爷知不知情、参没参与,还是单纯地被子孙算计?   “教训您?”二狗子气愤了,“您又没招惹过他们、又没得罪过他们,他们凭什么教训您?他们算老几啊?!家主,您现在就是脾气太好了,一再忍让他们,才让他们得寸进尺的!给他们点教训吧!不然我觉得他们会没完没了了!”   风知意刚想说什么,察觉到孟西洲进来了,就低声交代它暂时别乱来,然后摘掉耳机随手丢进空间里,再抬头,就看到孟西洲走进来,“忙好了?是不是准备切蛋糕了?”   说着,风知意就起身要去抱孩子,却被孟西洲率先抱住,“不着急。”   然后带着她一块在一旁坐下,轻抚着她的脸,“生气了是不是?”   风知意想起孟西洲也不知道楚老太爷的身体状况,那在他眼里,是不是也跟旁人一样认为她?   思及此,风知意不由就问,“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的生气很莫名其妙?我当场返还贺礼的做法太过狂妄无礼、也太过不近人情?”   孟西洲听着这话,缓缓地笑起,捧起她的脸亲了亲,“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旁人不懂你,我还不知道你吗?若不是对方触及到了你的底线,你才懒得生气呢!”   风知意怔了怔,突然觉得万分庆幸地笑了,“幸好我遇到的是你。”   孟西洲也微微而笑,“嗯,我也同样感到幸运。”   若是换做任何一个其他人来,对他很多事,恐怕都没法理解他、包容他,甚至支持他。当然,也不会让他动心、让他对这世界产生眷恋。   风知意刚刚被人激起的冷漠戾气逐渐褪去,释放真实情绪里的那些委屈,“刚刚就连爷爷和老首长,都委婉地提醒我做错了呢!”   孟西洲心疼地搂住她,“没事儿,不用在意。不管什么事,不是当事人,都没有资格评说。”   风知意矫情劲儿上来了,“那你觉得呢?”   风老爷子和老首长他们的不理解,她心里稍微闷了闷,也就过去了。但是孟西洲的,她却在意得很,不想在他心里留下什么疙瘩。   孟西洲轻笑地额头轻轻抵着她额头,“我还用觉得吗?这世界上的事对我来说,没有对错,只有重要与否。”   梦庄大队的人顺应时局政策举报他家错了吗?那些为求自保而冷漠旁观的人错了吗?他上辈子复仇连坐数千人错了吗?   这些问题,站在不同人的立场和角度,就有不同的答案。   所以,在他的世界里,早就没有了是非对错,“在我这里,你对的也是对的、错的也是对的,哪怕全世界都认为你是错的,甚至我也认为你是错的,但我还是会站在你这边,我陪着你一起错。”   反正这个世界,除了他的媳妇孩子,谁都不关他的事,“我为什么要为了别人,跟你讲什么是非对错道理?对错对我来说又不重要,我媳妇儿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风知意瞬间被哄好了,眉眼轻灿地依偎进他的怀里,抱着他的腰踏实地蹭了蹭他的胸膛,“有你真好!”   孟西洲莞尔地笑了一下,抬手轻轻抚着她的秀发,低声问她,“那宝贝儿,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楚家是不是踩着你什么底线了?”   他虽然没太看明白楚家来这么一趟看似友好又看重的用意,但能让他媳妇儿沉下脸来,一定是楚家做了什么过分的事。   风知意顿了顿,有些犹疑,“我跟你说的话,你不要生气。”   毕竟楚家现在再日渐西山,也是一头猛虎,她一点都不希望现在连身份都不太能拿到面上来说的孟西洲跟他们对上。   但是,孩子不是她一个人的,孟西洲也有权利知道。   更何况,夫妻一体,他们现在是个小家庭。楚家现在能把主意打到她孩子身上,回头指不定就瞄准了孟西洲。   所以,这事儿利弊权衡之后,风知意还是觉得告知他一下比较好。   孟西洲怔然了一下,抚着她头发的手顿了顿,“好,你说。”   风知意只说了一句,“那楚家老太爷,会随时与世长辞。”   只这么一句,孟西洲瞬间就想清楚了楚家的来意、楚家的险恶用心,楚家的那些恶心和膈应,心中蓦然而起的怒气顿时翻滚得他眼眸黑暗得深不见底。   孟西洲闭了闭眼,紧紧地抱住她,他媳妇儿受了这么大的冤枉和委屈他都没察觉,自责愧疚又心疼地亲了亲她的额头,声音轻轻地道,“好,我不生气。”   对的,他不生气。楚家这般欺人太甚,这么欺负他媳妇儿、欺负他儿子,所以他现在是愤怒,是仇恨。   风知意不太相信,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看他,“真的?”   孟西洲在她抬起头来的瞬间,就立马褪去所有的戾气和黑暗,眼眸温柔得如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深海一样,泛着晶晶亮亮的笑意,却又沉稳又深邃,“生气伤身,若咱们气得脑袋发昏,岂不就如了他们的意?让他们畅快了?”   风知意微微点头,“你能这么想就好。确实不用生气,我会收拾他们。”   孟西洲微微笑了笑,“这事儿交给我好吗?”   风知意蹙眉,“可是楚家……”   “我知道楚家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孟西洲打断她,他老婆孩子都被人欺负上门了,他还能坐视不管吗?“放心,我会有分寸的。我还想跟你长长久久地一辈子呢,不会头脑发热地乱来,把自己赔进去的。”   风知意看着他自信斐然的眉眼一会,然后微微点头,“嗯!你要记住,楚家全家上下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值得我大宝贝损伤一根汗毛。”   孟西洲听得顿时忍不住抱着她重重地亲了亲,“小嘴儿真甜!”   风知意却一脸严肃地表示,“我是说真的!你要怎么做都行,但不能伤了自己。”   “好。”孟西洲心里像是蜜坛罐子倒了,忍不住抱着她蹭了蹭,然后才抱她起来,“走吧,该去切蛋糕了。”   两人这才把在一旁认真玩积木的孩子给抱出去,顺便让厨房里把蛋糕推出来。   这蛋糕是风知意传授“秘诀”,孟西洲亲自动手做的。   足足有三层,铺满了各种新鲜水果,精致又漂亮,看得众人“哇”地一声惊叹地围上来,纷纷问风知意是在哪买的。   风知意笑说是他们夫妻俩瞎捉摸出来、亲自给孩子做的,听得在场的孩子都嘀咕,“妈妈你都没给我做过蛋糕。”   听得很多妈妈当场就跟风知意打听这蛋糕是怎么做的,风知意倒毫不藏私地都仔细告诉了众人。   说话间,蜡烛点燃,夫妻俩把孩子抱起在蛋糕前,教他吹蜡烛。   小孟灼呼呼呼地呼了好久,才把蜡烛吹灭,惹得众人欢快大笑。   风知意握着孩子的手,牵引着孩子切了第一刀之后,就让厨师把蛋糕切块分给大家。   然后夫妻俩就带着孩子,领着切好的一块块蛋糕,一一送给风老爷子、老首长等几位长者。   正领着孩子被几位老者花式夸呢,一名警卫员匆匆过来在风知意耳边耳语了几句,说是抓住了许梨香姐弟偷东西,问她怎么处理。   风知意嘴角微抽,许梨香好歹是女主呢,能干点像样的事吗?   在陪几位长辈说话的孟西洲看过来,“什么事?”   “一点小事,”风知意起身,“你带着孩子陪几位爷爷说说话,我去去就来。”   孟西洲看她用词隐晦,朝她微微点头,“嗯。”   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太上不得台面而已,所以风知意不好说,尤其是在几位长辈面前,不能给风老爷子太过丢脸。   跟着警卫员走到后院门口,远远看到许梨正香张牙舞爪地在骂两个面无表情的警卫员,说她是孩子外婆,还不能吃点拿点东西了什么的。   身边用好几个袋子装了一大堆各种点心水果食物,她弟弟和儿子还无忧无虑地在吃。   或许也觉得丢人,声音压得很低。   过来的路上,风知意听警卫详细解释了几句,知道许梨香倒也算不上是偷,只不过是又吃又拿而已。可能是惦记着家里的老母亲和几个妹妹?或者这是什么吃酒席养成的坏习惯?   而她弟弟,则是趁之前楚老太爷过来时,大家都不注意,偷偷地跑去抓周那,偷拿了孟西洲用木头雕刻给孩子的玩具枪。一夺回,他就大喊大叫地,哭着闹着死活不肯还。   警卫员因为记着风知意的交代,怕闹出大动静,才把这几个人压到这后门看守起来,问风知意怎么办。   风知意今天心里有点烦,她实在厌烦了处理这些老听不懂人话的人,就朝身后的警卫员道,“去把我爷爷那儿子喊过来。”   警卫员了然地一点头立马去了。   风知意缓缓踱步上前,在大树下转了个弯,出现在后院门处的时候,还在色厉内荏的许梨香戛然而止地住了口,脸皮绷得紧紧,有些尴尬难堪又愤恨地瞪着她。   风知意闲闲地双手插兜,往身后的树干上轻轻一靠,神色平淡温和,无嘲无讽地看着这样的许梨香,她是真的想不明白,就因为她不给她坑、不给她骗,她就恨她恨得这么理直气壮?   这是什么逻辑和道理?   上天为什么会让这样不讲道理的人重生?   给她这么大的金手指,用意在哪呢?   在最初的时候,她之所以愿意顺着许梨香的算计拉她一把,一是确实想拉勇敢反抗命运的人一把,二是想着,这是老天爷特意开后门送回来重新来过的人,大抵会是个高光伟正的品质,以后定有不凡成就,不能让他们还没起来的时候就折了。   可是,这个许梨香后面做的事越来越让她没法认可,她索性就远着了。却不料,会就此结下怨恨。   说真的,她到现在还有点莫名其妙。好想敲开许梨香的脑袋看看,她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   见风知意平和地看着她不说话,许梨香说不上为什么,只觉得更加难堪羞耻,也更加恼羞成怒,反客为主地问罪她,“你这什么意思?!”   风知意懒得应付她,听到身后急匆匆快步走来的脚步声回头,看到是警卫员领着风父过来,直起身,神色平和地淡淡道,“限你十个数之内,要么带着他们利索地滚,要么我报公安有人行窃。”   “你——!”风父急促走过来得正喘气呢,听到这话脸色一白又一红,“我今天是有事来找你爷爷,听说来这边了,才过来看看的。”   风知意不想听他废话,不管他是因为什么不请自来她都不欢迎,抬手打断他,“我说到做到,你还有八秒。”   说着,眼神示意其中一个看守两个小孩的警卫员,“把孩子的玩具拿回来。”   那是孟西洲熬了好几个晚上才给孩子精心雕刻打磨好的玩具,可不能随便让人糟蹋了他对孩子的心意。   那警卫员立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下子就夺走了许梨香弟弟手中的玩具枪,那小孩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哇”地一声哭出来,凶狠地扑向警卫员,又抓又咬的!   警卫员冷冷地扯着他的后衣领,撕开那泼妇架势学得十足的小男孩,征询地看向风知意,似乎问她怎么处理。   风知意一脸厌烦地皱眉,“丢出去!”   然后不耐烦地看向风父,“还有三秒!”   “你——!”风父实在是没想到,这样的日子她也会不顾情面场合把他扫地出门,还是在他老婆孩子面前,“你不要太过分!”   风知意简直气笑了,这到底谁在过分?趁着她儿子周岁宴不好闹得太难看,不请自来地上门又吃又拿也就算了,难道还想她奉为上宾不成?   风知意神色一冷,眉目冷然地低喝,“不要再给爷爷丢脸了!”   指着一地食物道,“你想让全京市的人知道,你带着老婆孩子进来偷吃偷喝吗?!”   风父扫了眼院门口那满地的食物,特别是他儿子还蹲在地上在吃,有种穿上了龙袍都不像太子的磕碜感,顿时倍感羞耻地脸色涨得又青又红,冷哼一声一甩袖,转身大步朝院门外走去!   路过许梨香时,忍不住怒气地冷哼,“谁让你们跟来的?!不是让你们在家里等着?!一群丢人的玩意儿!”   说完,大步愤慨地离去,头也不回。   许梨香缩缩脖子,赶紧拎起地上一大堆装满食物的袋子,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后快步紧跟上去。   她那儿子见此,怯生生地望了这边一眼,紧随着许梨香的脚步而去。   还有被丢出去后就在地上耍泼打滚、叫嚷着摔伤了摔断腿了的她弟弟,也赶紧一骨碌地爬起来追上去。   风知意有些心累地揉揉额头,让警卫员关上门,交代他们以后不要让那几个人进来了。   几个警卫员点头应下,其中有个警卫员还把夺回来的玩具枪递过来,风知意看着上面有点脏了,就让他仔细洗洗放回那些抓周物品里面去。   然后调整了一下情绪,扬起浅笑回到宴会上,陪几位老爷子说说话,差不多就散场了。   还好,全程还算顺利和平。   风知意和孟西洲抱着孩子,站在门口送客,每个人送一份伴手礼,把所有宾客都招待得满意,乐呵呵地送走。   至始至终,都没有跟风老爷子说起那夫妻俩的事。   倒是一家三口回屋歇息的时候,孟西洲把玩累得睡着了的孩子放进摇篮里后,拥着她坐在沙发里问,“你之前是不是去处理爷爷那儿子一家三口的事?”   风知意有些疲惫地往他身上一靠,“你也注意到他们来了?”   今天宾客还挺多的,加上院子里草木扶疏,又各自闲散地三五成群,不注意看的话,还真不知道哪个是哪个。   “嗯。”孟西洲干脆把她放在自己的大腿上,给她轻轻按摩着放松一下,“我是想着,这么多人,驱赶他们的话,闹出动静会给爷爷难堪,就随他们去了。”   反正吃喝点东西也不打紧,懒得跟他们计较,所以,“他们这是干什么了?还惊动得警卫员特意喊你去?”   “许梨香的弟弟拿了你给孩子做的玩具枪。”风知意躺在他怀里闭着眼睛,若是那些吃喝倒也罢了,他们偏偏动了不能动的东西。   孟西洲听得也微微皱了皱眉,“爷爷那儿子这大半个月都找不到工作,那么一大家子肯定坐吃山空了。爷爷又一点都不帮他,他应该是想来跟以前熟识的人套个交情、走个关系吧。”   “谁知道呢。”风知意不关心也不好奇,她只是觉得,“爷爷估计是想把许梨香逼得带着那一大家子自动远离他吧。”   “会吗?”其实只要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只要风老爷子不倒,风父就不会废掉。   所以孟西洲有点怀疑,许梨香这么费劲吧啦地抱上了风父的大腿,会这么轻易地丢掉?而且都结了婚、生了孩子,等于堵上一切了吧?   “不知道。”风知意微微摇头,她是真不懂女主的脑回路,有这么大好的青春年华和重生金手指,干点啥不行?为何要绑死在一个老男人身上?   “不过我觉得吧,以后可能不是许梨香会不会的问题了,而是风父能不能坚持下去?”   她今天看风父看许梨香和孩子的眼神,那是打从心底里渗出来的嫌弃和厌恶,让她这个局外人都看得都有点不知该怎么说了。   自己的老婆孩子,怎么会厌恶成那样?身为丈夫,自己老婆孩子过得不好,他不应该更加怜爱愧疚么?如果他自己给老婆孩子吃饱穿暖,他们何至于这么不体面?   所以那自我感动的真爱,很快就要不堪一击了。   孟西洲沉吟了一下,微微点头,“说的也是。爷爷那么一颗大树,庞大的树荫底下却没子孙纳凉,不知多少双眼睛在蠢蠢欲动地看着。”   而风父又不是非常立得住的一个人,瞧他一连三个媳妇儿地娶,耳根子又软,还不哪个女人随便勾搭一下就勾搭走了?   “嗯。”风知意则是想到原书中、原主生父生母he的事,猜测是不是所有事情,冥冥之中还是会回到原轨迹上去?   风父这边已经初见端倪了,而楚大美人那边,“对了,杜家的事有结果了吗?”   “没有。”孟西洲微微摇头,“楚家是告杜家不仅出轨还重婚,说二十几年前那一段算是事实婚姻。本来应该是想让杜家大出血的,可后来查那个保姆的身份,竟然又牵扯出什么边境问题,好像越闹越大了。”   风知意听得微怔,这是那个高官在背后操控捣鬼?这是要虎扑整个杜家的节奏?   孟西洲看她出神皱眉,提醒道,“这事儿好像有点严重,所以消息都比较隐秘。你要想知道的话,问爷爷应该会清楚一点。”   风知意回神摇头,“不用了。”   反正到时候结果出来了,大家都会知晓。问风老爷子的话,指不定他多想,她打听原主生母什么的。   孟西洲轻轻“嗯”了一声,想了想,垂首问道,“楚家那老太爷,还能活多久?你当时给他把脉,看得出来了吗?我看他油尽灯枯的样子,似乎快撑不住了。”   风知意想着他可能要去做什么,就如实道,“按照他原来的情况,可能就是这几天的事了。不过我不想他出事离咱们孩子周岁宴太近,就给他延长了个把个月。”   孟西洲听得微怔,他媳妇儿当时就只是给他把了一下脉吧?忙问,“你做什么了?怎么延长的?别人不会发现什么吧?万一你被赖上了怎么办?”   风知意看他那紧张的劲儿,失笑,“放心吧,不会的,我有分寸。至于做了什么,以后再告诉你。”   “嗯。”孟西洲见她一派轻松,知道她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微微放心下来,“那我就不动他了,让他好好地度过这最后一个月。他都那么一大把年纪了,不管他是主动配合的还是被子孙算计的,我都原谅他了。”   风知意听得微微笑道,“你打算做什么?”   孟西洲也笑,拿她之前的话还给她,“以后再告诉你。”   风知意:“……”   卧在摇篮一旁守着孩子的二狗子,听得奇怪地往他们这边看了好几眼。   待第二天孟西洲出去干活了,二狗子就忍不住问,“家主,您不打算出手收拾楚家啊?就让孩子他爹去,他能对楚家造成什么伤害啊?顶多不疼不痒的小麻烦吧?”   风知意领着孩子,盘坐在地毯上兴致勃勃地拆昨天收到的一件件周岁礼物,“等三天。”   “等三天?”二狗子一愣,“什么意思?”   “昨天楚家老爷子不是说那是家里的小辈不懂事吗?”风知意头也不抬地地拆着贺礼,“我就等着他给我证明,以及他会不会上门给我道歉。”   二狗子疑惑地“啊——”了一声,“道歉了您就打算原谅他们吗?”   风知意轻轻“嗯”了一声,“道歉了,真的是楚家个别坏心眼的人所为,我就不插手,让孩子他爹跟他们去小打小闹。”   二狗子有些不满,“人家都这么欺负上门了,这么恶心恶意了,您还不还手啊?您现在咋这么好欺负呢?要不是您太好说话,许梨香那个莫名其妙的女主哪来的底气这么怨恨你?老找您茬?”   风知意岁月温柔地笑了笑,“二狗子,对这个世界而言,咱们是外来的,我是多捡回的这一条命,要多存感恩的心,得饶人处且饶人。”   二狗子一点都不认同地嫌弃,“那要是没有呢?楚家没有道歉,也没有证明他们真没有对您那么大的恶意呢?他们就是非要您好好地听话、任他们差使呢?以后没完没了、不死不休呢?”   “若是没有,”风知意手下顿了顿,眼眸微寒地抬首,“他们是真的容不下我,那就各凭本事在这世上活下去。你知道的,我出手,从来都寸草不留。”   二狗子看着自家家主这个眼神,想起以往风知意素手玩弄腥风血雨时的浅笑淡倦,眼神都是这般凉凉的、淡淡的,有种穿透时光和岁月的漠然和遥远,是真正的冷漠无情、视人命为蝼蚁,顿时背脊一凉一挺,全身炸毛! 第130章 杜家灭   风知意等了三天,楚家那边没有任何动静。   把对她的恶意、对她造成的舆论伤害给无视了个彻底,好像她这个人不值得、也不配他们弯腰低头认错。   直到第五天,楚家老爷子倒是亲自来了。   不过,也不是解释道歉,而是来求医的。说是他们家老太爷在她这里喝了半盏风知意给他倒的养生茶,回去这几天的状态就好多了。   “早就听说你对调养身体有一手,”估计是怕风知意推脱,楚家老爷子跟她明人不说暗话,“之前你爷爷关在里面险些没能熬下来,我费力想办法让人救治也只是堪堪吊住命,还是你有办法,一去就……”   风知意听到这里忍不住轻笑了一声,笑得楚老爷子顿住,微微蹙着眉,有些不悦、也有些疑惑不解地看着她,似乎不知道她在笑什么。   风知意慢条斯理地抬手浅饮了一口茶,才抬眼对他笑了笑,“俗话说,施恩莫望报,望报莫施恩。再说,想要回报,您也找错人了,您该去找我爷爷才是。”   楚老爷子苍老的面皮抖了抖,早就听家里的小辈说风知意言辞犀利、一针见血,说话也很不客气很煞情面,跟没读过书的人一样,一点都不谦虚委婉,会很不给人面子的那种。   现在看来,果不其然,楚老爷子忙笑呵呵地解释,“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你医术精湛。不仅你爷爷,就连老刘那胃病,虽然没根治,但也跟好全了差不多。他比我还年长个好几岁呢,看着比我还年轻。”   风知意有些倦怠地漫不经心,“老爷子您有话不妨直说。”   楚老爷子顿了顿,干脆不跟他拐弯抹角了,“我就是也想请你去给家里的老太爷调养调养。”   “我想,”风知意有些心累,“我以前的态度和意思,已经表达得够明确了。这一点,想必老爷子您也很清楚,我就不再复述了。”   她是真的心累了,也懒得再解释了。因为,她永远都无法叫醒装睡的人,也永远都无法改变他们的惯性思想和观念。   楚老爷子轻叹一声,“我知道你心里还存有怨气,但怎么说,咱们也是一家人。虽然你现在不承认,可打断骨头连着筋,这血缘总是抹灭不了的。这要是让外人知道了咱们自己一家人闹成这样,岂不是被人看笑话?”   风知意笑笑,没说话。她反反复复地说了那么多次,说得都厌了!烦了!倦了!可楚家上下,不管男女老少就愣是没一个人把她的话给听进去的,她就懒得再对牛弹琴了,浪费她口水。   要不是看在他是个年纪不小的老爷子份上,别说让他进门在这里絮絮叨叨,她都想把他给丢出去了。   可楚老爷子浑然未觉,“他怎么说,都是你亲生的太爷爷。没有他就没有我,没有我就没有你母亲,没有你母亲也就没有你。”   楚老爷子循循教导地道,“做人不能忘了根,要是以后被人知道,你对亲生的太爷爷都这样冷血无情、见死不救,人家会怎么看你、怎么想你?”   说着,还语重心长地推己及人,“就算你不在意,那你的儿子呢?以后孙儿呢?你想他们被人指责脊梁骨吗?甚至你想他们效仿你,等你老了以后,也这样对你吗?”   风知意觉得好笑,她会丢掉儿孙不养吗?会在儿孙一无是处、毫无价值的时候装聋作哑当作没那个人吗?会在儿孙自己成长起来又软硬兼施、威逼利诱、死皮赖脸地想要赖上吗?   他只说她对父母长辈该有的责任,怎么丝毫不提原主被弃养的只言片语?   这些人啊,真的是……风知意对他们无话可说了。   楚老爷子说了半天,看风知意没反应,抬眼见她看着他静静地微笑,似笑非笑,似嘲似讽。定睛一看,又好像只有平淡与温和,以及无动于衷,甚至似乎在漫不经心地神游天外,懒得听他说话一般。   楚老爷子顿时面皮一紧,有些说不下去了,就干脆道,“这样吧,今天咱们姑且不谈这个。你现在就当我是个陌生人,来求个医,请你去给我家老太爷看看,可以吗?”   “我很忙。”风知意想都不想地拒绝,其实她更想直接说不可以。但看在楚老爷子一把年纪的份上,给他点面子委婉,希望他自己能顺着坡下,省得下不来台。   楚老爷子嘴角微抽,她忙?他一点都没见她忙。整天在家带带孩子,喝喝茶、种种花,比一般的家庭主妇还悠闲,哪里忙了?   “看一下又不会多费你什么事,然后你给他开个调养方子就行了。”   风知意按捺住心中的不耐烦,温和谦逊地道,“真的很抱歉,老太爷那么大的岁数了,我才疏学浅,实在不敢沾手,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楚老爷子没想到他方方面面地分析给她听,风知意还是这般油盐不进,顿时噎了噎,“不看僧面看佛面,就当是楚家求你一趟行么?”   “老爷子您这可是为难我了。”风知意云淡风轻地失笑,“大院里的张首长、王首长、纪主任、杨政委,还有很多,我就不一一例举了。他们都曾这样拜托过我,但您看我可有空应下他们?前几天汪叔过来参加小儿的周岁宴,还拿了国药局新出的两种药要我帮忙改进,我这边又还有研究项目,实在是有心无力,请您谅解一下。”   其实这话换而言之,就是在说:我认识你是谁?你们楚家算老几。   楚老爷子没想到他亲自出面,风知意还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当下面色不太好看地告辞了。   全程只是来求医,没有为之前周岁宴上的事情解释个只言片语,更没有道歉赔礼。   风知意笑容浅淡温和地把人亲自送到了院门口,看着楚家老爷子有些怒气冲冲的背影,凉淡地笑了一下。   回到屋里,在陪着孩子玩耍的二狗子就跟她汪汪,“以前听老首长说,这个楚老爷子不是挺明事理、挺拎得清的吗?怎么我看着也是个……嗯,该怎么说?该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风知意基本摸透了他们的心理,“大概是在他们楚家眼里,对不起原主的人是那个楚大美人,跟他们楚家没什么关系。他们楚家一个外祖家,又没有养外孙女的责任和义务。”   毕竟楚家子子孙孙那么多,一个破坏他家女儿幸福、损害他楚家和杜家联盟的外孙女,微不足道不说、又毫无价值,哪值得他们在意?   他们从头到尾,都不觉得他们有错、有该愧疚的地方。   “而且,听楚老爷子话里话外的意思,他们楚家还从根源上给了我一条命,是对我有恩的,是需要该偿还他们的。不然,就是不忠不孝不悌。”   二狗子“啧啧”了两声,“那您现在打算怎么偿还他们这个“根”的大恩呢?”   “那自然是得好好偿还。”既然他们怎么都不打算放过她,还有想用舆论威胁、逼她就范的意思,那就别怪她先下手为强了。   风知意翻手拿出一大把的“小虫子”,目光微凉地兴味笑笑,“去收集情报吧。不然,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不是吗?”   她以前无心搭理,自然也不曾了解楚家各方面的情况。要做嘛,就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地打趴他们。   “得令!”二狗子高兴地立马扫描链接启动那些“小飞虫”飞出去,还贪心不足地道,“其实哪需要那么麻烦呀,您亲自去一趟,让楚家暴毙得病,或感染个什么时疫让国家人道毁灭,那还不是小菜一碟?哪还需要浪费咱们的能源啊?咱们的能源石可不多了。”   它可是吃能源才能启动的,没能源它就关机了。   这可是它的口粮呢!肉疼!   风知意没好气地拍了一下它的狗头,“不是跟你说了多少遍,活在一个世界里,就得尊重遵守这个世界的生存规则和律法。别太自命不凡,也别仗着自己的本事为所欲为,小心老天爷看我们不顺眼,哪天就把我们给丢回去!”   说完还警告它,“还有,以后不准把这种思想传导给孩子,不然我就把你格式化。”   二狗子爪子挠挠狗脸,“……行叭!咱们要做个奉公守法的好公民。”   其实它不太能理解,它家家主明明完全可以凌驾律法规则之上,为什么还安安分分地跟芸芸众生一样,安分守己地做个老老实实的良民?随心所欲、为所欲为不痛快吗?   在二狗子兢兢业业收集楚家各种情报时,杜家的事轰轰烈烈地闹了一个多月,也终于出了结果。   阳光灿烂了一整个阳春三月的天,在清明节这天淅淅沥沥地下起了贵如油的春雨。   有点灰的天空,像一副宏伟的泼墨画。无边无际的雨帘下,孟西洲撑着伞,穿过大院,步履匆匆地回到家。   一进院子,就看到翠绿如洗的枝叶掩映中,滴滴答答的灰瓦屋檐下,风知意和孩子盘坐在窗前,指着不停掉落下来的雨滴问,“这是什么?”   小孟灼仰着头,忽闪着大眼睛回想了一会之前他娘反反复复教他的,“雨。”   “真聪明!”风知意俯身歪头亲了他小脸蛋一下,从罐子里拿出一颗绿色的糖果给他,又指指窗外大树,“那这个呢?”   小孟灼拿糖果宝贝似地放进他身前的肚兜里,转头看窗外的大树,却看到孟西洲撑着伞、拎着个大袋子正走到了树下,眼睛一亮地喊道,“爸爸!”   嗯?大树怎么成爸爸了?她怎么教歪成这样?风知意扭头一看,看到孟西洲原来正在窗外微笑地朝他们挥手,赶紧抱住一骨碌爬起来要往窗外扑去的孩子,扭头问,“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有点事儿。”孟西洲指指门口方向,示意等他进去了再说。   小孟灼则从妈妈手中挣脱出来,“蹬蹬蹬”地跑去了门口迎接,看到孟西洲在门口收了伞,正走进来,就飞扑过去,“爸爸!”   “哎!”孟西洲赶紧蹲下,把飞扑过来的小胖墩抱了个满怀,抱起来边往里走边问,“今天有几颗糖?”   他媳妇儿最近在教孩子认识东西,认识了一样就奖励一颗糖果,倒是挺能调动孩子的积极性。   小孟灼扯开肚兜给他看了看,孟西洲有些意外,“才三颗啊?今天是不是偷懒了?”   “他今天跟二狗子玩积木玩忘了。”风知意迎过来道,摸了摸他身上的衣服,“有点潮了,去换身衣服吧。”   “嗯。”孟西洲把孩子交给她,抬抬手里拎着的大袋子,“我先去厨房把这个搁下。”   风知意接过孩子,“这是什么,这么一大袋?”   “香椿和洋槐花,还有蕨菜。”孟西洲打开给她看,“看你以前在这个时节最喜欢吃这个,我去京郊寻着地儿摘了些新鲜的来。”   风知意看里面果然是还带着雨珠的鲜嫩野菜,有些感动地凑过去亲了亲孟西洲的嘴角,“谢谢,辛苦了。”   孟西洲也眉目温柔地回了回亲,“怎么会?你胃口好一点我就不辛苦。”   小孟灼看着他爹娘亲来亲去,也挤过来要亲亲。   孟西洲失笑地亲了亲他,朝风知意道,“等我一下,一会给你做槐花饼和香椿炒鸡蛋吃。”   “好。”风知意抱着孩子去玩具房间,招来二狗子照看孩子,然后出来打算去厨房帮忙,看到孟西洲回房换了衣服下来,边挽起袖子边往厨房走,“杜家出事了。”   “哦,”风知意跟着他走进厨房,并不太关心地打开柜子,拿出点米准备晚上熬点粥配槐花饼和香椿鸡蛋吃,“出了什么事?”   孟西洲则打开袋子,把摘回来的野菜拿出来洗,“杜家那个保姆,确实是敌国人。而且这一年多来,利用杜军长的职务之便,递了不少情报回去。”   风知意顿了顿,抬眼有些意外地看向他。   并不是意外这个消息,因为最近二狗子在收集楚家信息时,难免接触到楚家以前的盟友亲家——杜家。所以杜家的事,她多多少少也知道些。   她意外的是,她家大宝贝连这个都能打听得到。   毕竟,这也算是机密了。   孟西洲以为她是被这个事情给意外的,压低声音道,“杜家二老被革职关押,那个保姆估计会被直接枪决,杜军长,可能也脱不了干系。还有杜若兰和杜家兄妹,甚至杜家其他兄弟姐妹家,无一不被撸了职关押审查。就是稍微有点关系往来的亲戚,哪怕没有从军从政,只是单纯普通的工人,也丢了工作被叫去调查问话。”   也就是一锅端了,因为杜家的政治背景不清白了。   风知意听得微微点头,“这涉及国家立场原则问题,肯定要从严处理的,不能有半只漏网之鱼。”   这种事情,真的是宁可错怪,都不能留下隐患。所以但凡跟杜家有关的往来人物,以后都不可能再被重用了。   “嗯。”孟西洲想起什么问,“那个杜若兰和现在离了婚的杜夫人,你想不想看她们倒霉?我说不定可以递把火,不死也能脱下她们一层皮。”   以前欺负他媳妇儿的仇,不管大小,他可一笔一笔地都记在小本本上呢!   风知意想了想,摇摇头,洗好米,把粥给熬上,“不用,这事儿跟我们无关,咱们看着就好。你别插手,沾上这种事不好。”   一是这种“国家大事”的涉及人物,一定会被官方查得透彻清楚。但凡出手,肯定就会留下痕迹,被查到只能是祸、不会是福;   二来留下杜若兰和楚大美人,说不定能牵制以后的苏家楚家作妖。   “行吧。”孟西洲看她兴致缺缺,似乎对杜家的事情并不感兴趣,知道他媳妇儿其实不喜欢搭理外面的风风雨雨,就跟她说起别的轻松好玩的事。   风知意对这么大的事情没有多震惊多意外,是因为她知道大部分的内情原委。   她知道,其实杜家并没有通敌叛国,会落得如今这么个严重的结果,那是因为不仅高官在后面虎扑他们咬着不放,曾经的亲家盟友——楚家,也趁机落井下石建功立业了。   尤其是楚大美人,可能是报复杜父的背叛,杜父以前在位期间各种小瑕疵,也被她夸大地举报了。   甚至还有风老爷子,也趁杜家病、要杜家命,不过他纯粹是报杜家以前坑害风家倒下的仇。   毕竟,杜家和风家有夺妻之恨,不共戴天!   还有以前杜家的政敌,或者想替补杜家职缺的人,以及想趁机浑水摸鱼捞好处的人……多方狙击,墙倒众人推,杜家就落得现在这个永不翻身的下场。   至于那个保姆,其实也不是真正的细作。她虽然确实是敌国士兵弓虽女干本国边境妇女所生下的孩子,但她并没有有意识地主动通敌卖国,她是无意识中被从小在同一个村长大的、别有用心的“青梅竹马”给哄骗操控利用了。   真正的细作,怎么可能为了女人间的争风吃醋、或者荣华富贵,而上演小三逼宫的戏码暴露出自己?   她这种敏感危险的出身,就不该凑到京市里来,更不应该跑到有权有势的杜家搅风搅雨。   所以说,她其实是被自己给蠢死的。还拉上了杜家一大家子陪葬,也挺牛逼的。   就是不知道,杜父为他这一段露水姻缘、红颜知己情妇陪葬掉整个杜家,作何感想?大概会悔青了肠子吧?   没过几天,二狗子无意中截取到一段视频回来放给风知意看,是楚大美人探望杜父的现场。   杜父是真的后悔莫及,简直痛哭流涕地跟她认错求助,“楚楚,我错了!我真的不知道她是敌国人!咱们十几年的青梅竹马,二十几年的夫妻,你难道还不清楚我吗?我真的没做过通敌叛国的事!求求你,帮我去想想办法好吗?”   楚大美人嘲讽地笑起来,“是啊,咱们是十几年的青梅竹马,二十几年的夫妻感情,偏偏就抵不上你那三年的出轨失忆。”   杜父神色僵了僵,“二十几年前,我失忆被骗是她的丈夫,才会跟她有了孽缘。但我回来之后,真的没有跟她联系过了。就是后来接回若兰,也是出于为人父的责任,孩子总是无辜的不是吗?而且你也看到了,我对若兰并不上心,远远不及咱们自己两个孩子不是吗?”   楚大美人淡淡嘲讽地笑着,不说话。   杜父戴着镣铐的双手紧紧地握了握,以前不屑解释的事,也忍着她这种目光解释清楚,“一年前若兰结婚的时候,才把她给悄悄接回来,我事先真的不知晓。半年多后,我才发现家里的保姆居然是那个人。有次在醉酒之下……”   说到这里杜父有些不自在,“咱们夫妻都三年多没亲近过了,我正值壮年,有那方面的需要,一时没忍住才犯了错,对不起!”   毕竟是以前碰过的人,都已经有过关系了,所以他觉得再碰不碰其实没多大区别。再加上对方刻意引诱,又想起那曾经恩爱的三年,也是真的有过感情的,所以之后就存着侥幸心理养在了身边。   随后杜父又急急地道,“但我真的不知道她是别有用心地来到我身边的,我识人不明、我意志不坚定所铸成的错,我都认!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只求你看在两个孩子的面上,帮爸妈说说话好吗?他们二老真的是无辜被牵连的!他们甚至都不知道那个人和若兰的存在!”   可惜,楚大美人关注的重点跟他不一样,越听越笑得嘲讽,“你很爱她是不是?爱到愿意为她生、为她死是不是?”   杜父愣了愣,随即忙否认,“不是!我被她别有用心地窃取情报,这确实是我的疏忽、我的错误、我的失责,上面怎么判我都行!这本来就是我该负的责任!跟她没有关系!”   反正,他自认为他没被她窃取到什么重要的情报。作为军人,他不可能把一些重要的事告知给情儿知道。估计是平时不小心漏口了一些无关紧要、但也挨得上一点边的事,才会被国家审查。   但如今这事儿闹得这么大,父母都被拖下水了,他就知道自己家被人刻意针对了。所以,他不得不求助妻族。   楚大美人却曲解了他的意思,温柔地笑出一种狰狞,“呵呵,跟她没有关系?我为了你,抛弃了丈夫、抛弃了女儿。甚至怕你介意、怕你不高兴,连女儿都不敢认,让她仇恨我至今。可你呢,你却为了她,跟我离婚,让我变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   “你知道么?外面的人都在笑话我、说这是我抛夫弃女的报应。我为了你抛弃了一切,摒弃了良知,你却转头抛弃了我!这是多大的讽刺啊!”楚大美人不知是恨他还是恨自己地哈哈笑道,“哈哈哈,报应!这确实是报应!”   楚大美人越笑越扭曲狰狞,恨恨地道,“我遭到报应了,现在,也该轮到你遭到报应了!你为她抛妻弃子,也该为她抛弃一切是不是?这样,才能证明你的真爱深情不是?我成全你们啊!”   说着,满眼恨意地看着他站起来,然后转身离去。   杜父一愣,这才反应过来楚大美人这是要落井下石、要弄死他全家的意思,忙站起来想扑上去拦住,却被一旁监视的士兵给死死压住,声嘶力竭地喊,“楚楚!楚楚你不能这样!爸妈从小疼你像疼亲闺女一样!你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含冤莫白啊!楚楚!”   可楚大美人却头也不回地走了。   画面定格之后,二狗子关掉了投影啧啧啧,“这就是爱之切恨之深、相爱相杀吗?”   风知意在一旁头也不抬地用异能培育着新植株,“像这种政治犯,一般不是不给探视的吗?她怎么能做到的?”   “这个啊,”二狗子正好扫描到了,“因为那楚大美人说,她能帮忙套信息套话。不过我看那个杜军长狡猾得很,从头到尾都表示自己一家很清白无辜。”   风知意拦住小孟灼朝幼苗一把抓过来的小手,“他大概也确实无辜吧。”   但那又如何?谁让他出轨呢?出轨对象出身又太敏感了呢?敏感到别人可以大做文章了呢?   这可真的叫风流一时爽,出轨火葬场。   杜家这事,一直审查到五月入夏的时候,终于都有了最后的判决。   那保姆,毫无疑问地被枪决。   虽然她泄露的情报,有些无关痛痒,都是一些不怎么重要的小事。但是,这通敌卖国的本质,就不可原谅。   不过也因此没造成什么大的伤害损失,但这是国家原则问题,不容丝毫错误疏忽和挑衅,所以杜家二老被判终身□□;杜军长因为以前有功勋在,免了罪不可赦,被下放到最艰苦恶劣的地方劳改,无期。   还有杜家其他有点职位的人,也全都被牵连得撸了职。甚至跟杜家往来亲密频繁的,有点高位实权的,都还被各方狙击下,下放到各处的劳改场改造。   杜家兄妹幸亏之前扬言跟杜父脱离关系,再加上楚家的运作力保,堪堪保住了。   但杜晏的军籍没了,杜馨也被学校遣退了,楚家为了让他们两暂避风头,把他们送去了下乡插队。   不知是巧合,还是楚家别有用心,他们下乡插队的地方,不偏不倚的正是梦庄大队。   至于杜若兰,她可能因为有点“原罪”的关系,一直被关押没放出来。   不过有意思的,杜若兰在高官暗示授意下,为求自保、为了将功折罪,把苏家给攀咬出来,举报出苏家种种违法犯罪的地方。   所以整个杜家从京市被抹去之后,苏家继杜家后尘,开始被审问调查。   风知意看了看自己手中以前收集的苏家小把柄,也不客气地添了把火。   与此同时,楚家老太爷终于寿终正寝,风知意接到了来自楚家邀请她去参加丧礼的“白贴”。 第131章 厉害   京市一过五一,气温就直线上升。空气里,逐渐有了微热的气息。   艳阳天下,暖风和缓,风知意带着孩子在自家院子里,在用自己新调配的生长剂浇灌她新培育出来的几株植物幼苗。   而在她身后不远处树荫下的草坪上,铺了一块婴儿爬行垫,二狗子带着小孟灼正趴在上面拿着彩笔在胡乱涂鸦。   小孟灼可能是趴累了,一骨碌地翻身坐起,拿起手中那柠檬色的画笔看了看,然后往嘴里一塞——   二狗子刚想阻止,但不知想起什么,端坐在一旁没有吭声,歪头看着他。   小孟灼立马被酸得不行,整个人一个冷激灵,小脸被酸得皱在一块,把手中的画笔一扔!   二狗子在一旁闷笑。   然后,小孟灼又抓起身旁一支黑色的画笔,有些心有余悸地看了看,还是不死心地往嘴里一塞——   然后被苦得浑身一抖,苦着脸,“呸呸呸”地连吐出来。   二狗子在一旁乐得不行,还捡了支红色的画笔递给他。   小孟灼疑惑地看了看二狗子,又看了看画笔,不信邪地再往嘴里一塞——   顿时,整个表情空白了一瞬,然后“哇”地一声就哭了!   那声音突然大得,把歇在树冠里的鸟儿都给惊飞了。   正在忙活的风知意手下一顿,赶紧搁下东西过来,“怎么了怎么了?”   “哇……呜呜呜……”小孟灼哭着扑向自己妈妈怀里,还指指二狗子、又指指自己的嘴地告状,“狗狗……呜呜……”   风知意看他嘴边又是黄又是黑又是红的,就知道他这是又把东西往嘴里塞了。顿时没好气地拍了一下二狗子的狗头,“不是让你看着他吗?还让他乱吃什么。”   二狗子笑得打滚,“不是,我一直看着他啊!可是他画两下,就忍不住把画笔往嘴里塞,我有一直拦着的。可是小孩子都有逆反心理的您知道不?越不让他吃,他就越好奇。我就觉得,得让他自己长记性才行。反正这画笔不是管家用食物材料做成的吗?吃了也没事,就是那滋味比较酸爽。”   比如黄的极酸,黑的极苦,红的极辣,所以孟灼小朋友是被辣哭的。   风知意也知道自己孩子逮着东西就老喜欢往嘴里塞,好像通过嘴来认识这世上的万物一样。所以,这是管家特意送给小孟灼的“礼物”,听说她小时候也有一份。   风知意把孩子抱起来,让他站在她面前,跟他面对面,随手拿起支画笔,趁机教育他,“不是跟你说过,这个不能吃。还乱不乱吃东西啦?”   小孟灼以为他亲娘还给他吃来着,两只胖乎乎的小手儿赶紧捂着嘴“呜呜呜”地哭着摇头。   孟西洲一回来,就看到一副似乎是自家媳妇儿在训自家儿子的画面,微微莞尔一笑地走近前来,“怎么了这是?”   看到大靠山来了,小孟灼赶紧撒丫子“呜呜呜”地跑去,“爸爸!”   孟西洲赶紧搁下东西,把跟小炮弹一样冲过来的儿子抱住,抱起他,脱了鞋子走进地垫里盘腿坐下,把儿子坐在他怀里,给他擦擦眼泪,“怎么了这是?哭得小脸都花了。是不是惹妈妈生气了?”   小孟灼“呜呜呜”地哭着指指二狗子告状,“狗狗……呜呜呜……”   然后又指指那支红色的画笔,表示焉儿坏的二狗子给他吃红色的画笔了。   孟西洲一愣,二狗子平时比他们夫妻俩还要照顾孩子,怎么会惹哭他?就问,“狗狗怎么你了?”   “二狗子能怎么着他,他是自己吃画笔被辣哭的。”风知意看儿子小嘴儿被辣得红红的,就起身道,“你看着他,我去给他煮杯羊奶来解解,他也到时辰该吃一顿了。”   “吃画笔给辣的?”孟西洲疑惑不解地随手捡起那支黄色的画笔试了试,顿时被酸得整个人一激灵,五官都皱到了一块,忙朝快走进屋的风知意喊,“媳妇儿,给我也煮杯奶茶来!”   风知意无语,不愧是父子,一样地犯二,一样地不信邪。   小孟灼则是看到爸爸那副酸爽的样子,呜呜地哭声一顿,看着他愣了愣,然后忍不住乐得笑了起来。   孟西洲气笑不是地轻轻拍了拍他的小屁股,“你个小坏蛋!”   小孟灼却从他怀里站起来,跑到一旁捡起那支红色的画笔塞到他手里,拍着他的手往他嘴边拨,似乎要孟西洲也试试。   这个红色是什么味儿?难道是甜的?儿子这是要把好吃的给他?孟西洲笑盈盈地往嘴里一递,顿时被辣得一怔,然后连忙“呸呸呸”。   小孟灼顿时乐得“咯咯咯”地笑得不行。   孟西洲把画笔一丢,扑上前去,把小孟灼扑倒,“好哇你个小臭崽子,专门坑爹的是不是?!看我怎么哈你痒痒!”   小孟灼顿时哈哈大笑。   风知意煮好奶茶端出来,就看到父子俩笑闹成一团。莞尔一笑地上前,“喝奶奶了~”   小孟灼抬头一看,眼睛一亮,立马从爸爸虚虚压着的怀里钻出来,爬起来“蹬蹬蹬”地跑上前来,接过自己的奶瓶,就“囤囤囤”地喝起来。   风知意把剩下的一杯递给孟西洲,好笑道,“你多大了?还能被两岁的儿子骗到?”   孟西洲也笑,接过奶茶,拉她到旁边一起坐,小了小声道,“楚家那老太爷好像过了。”   风知意一怔,随即微微点了点头,“什么时候过的?”   “好像就是刚刚不久。”孟西洲自己喝了一口奶茶,觉得味道还不错,就递到她嘴边,“我刚回来的时候,路过楚家那边,听到他们突然嚎嗓子。他们那老太爷不是前两天就要不行了吗?”   所以孟西洲猜,那明显是大人的嚎哭,可能就是那老太爷过去了。   风知意垂首慢悠悠地品了一口奶茶,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估计吧。”   小孟灼看着爹娘亲亲密密地凑在一起喝奶茶,也跑过去挤在两人之间,有些不舍地看了看自己的奶瓶,然后学他爸爸递到风知意嘴边。   风知意失笑,把他抱在怀里,亲了亲他小脸蛋,“娘不喝,你自己喝就行。”   孟西洲也失笑地拍了拍小孟灼的屁股,“小臭崽子,跟你爹抢献殷勤!”   说着,把杯子里剩下的奶茶一口气喝光,起身拿过他之前搁下的袋子打开,拿出一小竹篮子递给风知意,“宝贝儿看看这是什么?”   风知意接过沉甸甸的小篮子,打开一看,居然是满满一篮子熟透了的桑葚,目色一喜,“从哪弄来的?”   “我托人去找的。”孟西洲又打开麻袋,小心地拿出一棵一米左右的小树苗,“认得出来这是什么吗?”   风知意定睛看了看,“樱桃树?”   孟西洲笑着点头,“想把它种在哪?我来挖坑种下。用你那个生长剂,大概几天后就能吃到新鲜樱桃了。”   风知意环顾了一圈院子,这里基本上被她种满了东西,大多数都是实验品,就指指某一处还有空闲地处,“种那吧。”   “好。”孟西洲立马拎起树,捡起铲子过去了。   小孟灼见此,也抱着奶瓶屁颠屁颠地跟上去玩了。   风知意则是起身,把之前没完成的工作继续做完。   完成了之后,招呼一旁的警卫员过来,“小吴,你把这盆幼苗搬到太阳底下,保持一直阳光直射,半个小时记录一次生长状态,着重测它的体温。”   “体温?”警卫员愣了,给植物测体温?植物也有体温?   “是的。”风知意没有解释更多,警卫员也只好照做了,“好的。”   说完,就立马把植株搬去阳光底下直晒了。   风知意则拿起她新调配的生长剂,走向正好把樱桃树给种好的孟西洲那边,把生长剂均匀地浇灌到樱桃树底下,招了个警卫员过来,“小李,这是生长剂3.0版本,你记录下这樱桃树的生长情况,一个小时记录一次就行。”   “好的,博士!”接到任务的警卫也赶紧拿出纸笔开始做记录,“需要浇水什么的吗?”   “不用,”这个他们不清楚,风知意决定自己亲自来,“这个我会来做。到时候,你做好记录就行。”   “好的。”   然后风知意一家人,就回屋做午饭了。   吃过午饭,刚歇过晌醒来,警卫员小张就过来禀告,说是楚家送了“白帖”来,还有孝子布。   这意思就很明显了,就是让风知意去给楚家老太爷做孝子孝孙呢!   风知意听得脸黑了黑,当即让警卫员把东西原封不动地给送回楚家去。   孟西洲拧了条毛巾给她醒醒脸,“都说死者为大,你这样直接拒绝,楚家怕是又逮到把柄说你的不是了。”   “不然还能怎么整呢?”风知意接过毛巾擦了擦脸,“我总不能应下邀约,去楚家给楚家老太爷做孝子孝孙扶灵吧?那不就等于是去楚家“认祖归宗”吗?”   孟西洲也为难地皱起眉,这楚家也真烦!非咬着他媳妇儿不放做什么?“那希望这次,楚家能彻底明白和接受你的意思。”   风知意却觉得,没有那么容易的事。   楚家不明白她的意思吗?又不是听不懂人话,她说了那么多遍、说得那么清楚,怎么可能不明白?   他们就是不接受。   果然,她拒接孝子布的当天晚上,楚老爷子就很震惊、很不可思议地跑来瞪她,“你眼睁睁地看着你太爷爷去世也就罢了,现在连他过了,你都不去送一下?!!”   相对于他的气急败坏,风知意倒是慢条斯理地轻笑了一声,“我不眼睁睁地看着我能怎么办呢?老太爷油尽灯枯,寿命走到了尽头,这是自然万物都会有的一天。我难道还能起死回生、返老还童不成?还有……”   风知意不耐烦地脸色一寒,“我欠你们的吗?凭什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寿终正寝也能怪我?你们楚家是不是太蛮横不讲理了?是不是你们楚家每死一个人都怪在我头上?!信不信我把你们一个个拍死,帮你们怪得其所、怪得理直气壮?!”   “你——!”楚老爷子气噎,随即缓了缓神色,“我也不是怪你的意思。我是说,你为什么都不去送他一下?他怎么说都是你亲生的太爷爷,就是跟我们楚家没有一点关系的隔壁邻居都会去悼念一下!”   风知意凉凉地轻嗤了一下,“我又不是你们家邻居,也别老拿那点血缘说事。前十九年我毫无价值的时候,你们当我不存在。现在却几次三番地胡搅蛮缠,非要我认祖归宗?”   说到这里,风知意无比嘲讽地轻笑了一下,“你们楚家枝繁叶茂的缺我这一个外孙女么?逮着我不放干嘛?这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丢不丢人啊你们?!还好意思拿孝道来压我?你们不仁在先,怎么好意思怪我不义?我不过是“礼尚往来”而已!”   好好地、客客气气地跟他们说不听,风知意干脆就直接跟他们撕破脸,“这是最后一次,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你们楚家,我不会认、死都不会,这辈子都不会!够清楚够明白了没?!”   楚老爷子当场被她给气走了。   孟西洲倒了杯温开水来递给她,“别气,你都这么给他下脸了,他们楚家应该不会再找上门了。”   毕竟,楚老爷子可是楚家的当家,岂能不要脸?况且,都这么跟他把话说清楚了,他不信楚家还有理由上门。   “没气,”风知意接过水喝了一口,心累地道,“我只是太烦了。”   说完,不放心地把警卫员给叫过来交代,说是以后再有楚家人上门,不要放进来了。有胡搅蛮缠不听的,就一律打出去,打出问题她负责。   不把事情做绝,楚家老能找到理由和借口上门,烦不胜烦。都不知道楚家为什么非要逼得她把事情做得这么难看?非得成仇才愉快?   不过,也确实如孟西洲所言,这样撕破脸了,楚家没有再找上门。   但是,楚家老太爷三天的丧礼过后,风知意是楚大美人和风父亲生闺女的消息,传得甚嚣尘上。   怕风知意不高兴,孟西洲晚上回来,吃过晚饭再把这事儿跟她说,“现在,外面好像越来越多人知道,你其实就是风家跟楚家的亲生闺女。”   风知意正在给孩子做灵果奶昔,听得脸上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哦。”   这个事情,她早听二狗子跟她禀告过了。   现在楚家老泰山一去,不仅不放过她,恐怕是连风家也一并盯上了。   “可是,”孟西洲洗好碗筷洗净手,接过她手里碾碎果肉的活,“外面的人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觉得你这样不认父母的女儿,连太爷爷的丧礼都不参加的子孙简直是大不孝!”   “哦。”风知意还是没什么反应,去调从空间里拿出来吃着灵草的奶牛挤出来的牛奶。   孟西洲看她认认真真干活的样子,知道她不在意,但还是把外面流传的主流意思告诉她,以免以后她自己亲耳听到了生气。   “毕竟在普罗大众的眼里,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更何况他们觉得爷爷已经养大了你,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大众观念里,生恩养恩大过天,他们会觉得父母给了你一条命,再不是也没什么不可原谅、不可包容的。”   “别人怎么认为随他们去呗,我又不靠别人的认可吃饭。”风知意一点都不在意,她若是能被舆论左右影响的人,她也活不到今天,“难不成他们认可我就会多块肉?他们不认可还能影响到我分毫不成?”   这话说得有点傲气,不过风评舆论什么的,确实动不了她分毫。她本来就不是靠这些作风什么的,来站住脚。   孟西洲放心地笑了笑,“而且他们都觉得,现在你长大了出息了,就翻脸不认祖宗不认根,简直就是那冷血无情的白眼狼什么的,反正说得很难听。你以后若是听到了,也别往心里去。”   风知意听得冷嗤一声,“这个说法,是楚家传出来的吧?”   “应该是的,”孟西洲接过她递过来的牛奶,和打碎的果肉搅拌在一起,“爷爷他知道你的情况,也最清楚不过你绝对不会被这些世俗道德所捆绑,不会做这种让你反感、只会把你推得更远的事。”   只有还不知所谓、不知死活,贪婪又无耻的楚家想用道德舆论绑架她。   风知意鄙夷地冷笑一声,“现在见杜家没了,二十多年的事就不遮掩了?为了咬上风家、赖上我,真的是脸皮都不要了。楚家这吃相,可真难看!”   孟西洲把搅拌好的奶昔装满奶瓶,再装了两杯刚好,放在托盘里一起端起,“还有一个事,我今天在大街上,看到以前的杜夫人和爷爷那儿子在茶楼喝茶。”   风知意听得眼睛倏地一下,有点小八卦地亮起,赶紧跟着孟西洲一起往客厅走,“他们俩就勾搭上了?许梨香居然不管吗?”   对那两人用“勾搭”二字,孟西洲就有点嘴角微抽,“……许梨香应该不知道,她现在忙着在百货大楼里当卖衣服的导购员。”   “导购员?”如果她的认知没错的话,现在这个时候的售货员、导购员什么的,应该是很体面、很了不起的工作的吧?风知意不由好奇,“她怎么找到工作了?爷爷给找的吗?”   不然她没人脉没关系的,上哪去找到这种“炙手可热”的工作?   “不是。”孟西洲说起这个,神色有说不出的复杂和微妙,“是赵学兵给介绍的。我是有次去买东西,看到许梨香觉得奇怪,就打探了一下,才发现是赵学兵给牵的线。”   “赵学兵?”风知意也神色复杂微妙了,男主和女主怎么搭上线了?“他们俩,怎么会……联系上的啊?”   这个孟西洲打探到了,“许家那一大家子,正好就住在赵学兵那一大家子的附近。”   风知意:……这是什么注定的命运?真是让人槽多无口。   在客厅玩耍的小孟灼看见爹娘拿了吃的过来,立马把手中他现在根本玩不懂的魔方一扔,欢呼地跑过来嚷嚷着要吃。   孟西洲把奶瓶递给他,“赵学兵会帮她,估计是看在她身后的风家份上,想提前卖个好吧。毕竟不管怎么说,她都是风家孙子的亲生母亲。”   风知意深以为然地点头,就赵学兵那个无利不起早的钻营性子,肯定是想放长线,钓大鱼。要不然,这工作又不是大白菜,说送就送。他会舍得出血,不求回报?   孟西洲跟她一起走到茶几边的沙发旁,搁下托盘,想起之前他觉得奇怪的地方,“对了,你刚刚好像早就料到了爷爷那儿子,和楚家那人,他们俩会再次连上线?”   这不书上写的嘛,但风知意也不能实话实说,“你想啊,现在杜家没了,楚大美人单身了。外面又在传风家现在那儿媳妇实在上不得台面,连累得丈夫丢了职位,还被爷爷赶出了大院赶出了家。”   最最重要的是,“爷爷现在膝下没人,那么大的树荫,谁不想去纳凉啊?而且爷爷那儿子以前对楚大美人哪怕坑蒙拐骗、不择手段也要把人骗到手,那楚家能不动心思?能放任楚大美人那么优秀的资源不用?”   “那你什么看法?”孟西洲拉着风知意一块坐下,递了一杯奶昔给她,“想他们和好,还是不想他们和好?不想的话我去搞破坏。”   风知意接过奶昔轻轻喝着,“不用,你沾染上他们的事情干嘛,无端惹得一身腥,看戏就好了。”   “你不怕他们和好了,来骚扰你去大团圆?”孟西洲是担心这一点,他媳妇儿已经被楚家烦得够烦了。   风知意轻哼,“我是一件物什吗?他们想扔就扔、想捡就捡?我没有思想、没有感情、没有尊严的吗?”   孟西洲搂了搂她,“就怕他们不自觉,回头拿孝道来压你。”   现在大部分的父母,都把孩子当成自己的私有物,他们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不要脸,只会觉得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的美好大团圆不好吗?   所以他们下意识地,就会忽略曾经对子女的伤害。哪怕没有忽略,也会觉得,认回子女就是补偿、就是对子女好,子女就该感激涕零地接受。   生恩这一点,让天下大多数父母在孩子的事情上,都太理所当然、太自以为是。   “没事儿,”风知意根本不在意,“他们以后若真敢这么不要脸,我就给他们好好上一课。”   “嗯。”孟西洲见她坚持,也就作罢,“还有,苏书记提审了。”   风知意一怔,“苏书记?咱们大院里的苏家?那个跟杜家结亲的苏家?”   孟西洲轻抿了一口奶昔,微微点头。   风知意有些意外,这么快吗?半个月前不是才开始秘密调查?这么快就被高官抓到实质性的东西了?“因为什么事?”   孟西洲微微摇头,这个他还没打探出来,“是秘密提审的,以公事的缘由很客气地请过去的,外人看不出来。但我估摸着,跟杜家有关。那个杜若兰,不是还被关押着?”   风知意沉吟着颔首,那肯定跟杜家、跟杜若兰有关。   这个苏家是不是清白姑且不论,就凭他们以往那个嚣张跋扈的作风,想必以前得罪的人不少。他们身后强大的后台陆家一倒,现在被杜若兰一口咬下,还不被人群起而攻之?   风知意暗自“啧啧”,真心觉得这个杜若兰其实挺“厉害”的,完完全全地是以一己之力,搞垮了两家。   杜家若不是她偷偷摸摸地把生母接到家里,跟她父亲搞暗度陈仓,杜父不会出轨,杜家不会沾染上“通敌卖国”的罪名,被一辈子给钉在“卖国贼”的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虽然官方通告是说,杜父是因为私德有损,养敌国细作为情妇,又纪律不严、玩忽职守什么的,导致被细作窃取情报,损害国家利益。   但现在又不是有网络的时代,人人都能轻易地看到官方公告。所以这说法一传出来,口口相传间的误差,杜家就成了妥妥的卖国贼。   毕竟,都跟“卖国贼”打得火热了,那还不是卖国贼是什么?   杜父为了情妇做“卖国贼”,葬送了整个杜家,不仅是全国人民鄙夷憎恨,他们杜家各方被牵连的亲戚,更是恨死他了吧?   杜父可真是生了个好女儿。   他即便只是被下放劳动改造,以后恐怕也日日夜夜地活在悔恨中吧?   而至于苏家,杜若兰若不是威胁利用高官之子车祸杀人,高官不会因为要帮儿子报仇而盯上苏家,不会意图搞垮苏家。   也不知道,引狼入室的苏望舒,事到如今,后悔结识这么一位“闺蜜好姐妹”没?   毁了自己、毁了亲哥哥的婚姻。   眼看着,又将要毁掉他们整个苏家了。 第132章 同归于尽   关于风知意的传言,在有心人的刻意操控下,随着越来越热的气温,也逐渐火热起来。   汪医生送来第一批在梦庄大队培育成功的药材时,都忍不住问,“你和风家楚家的关系是怎么回事?怎么被传成那样。”   “还能是怎么回事?”风知意检查着药材的品质和完整度,“有人想借着舆论逼我认祖归宗呗。”   汪医生想了一下,知道不可能是风老爷子,那自然就是……顿时“啧啧”了两声,“这做法可真难看低级。”   风知意不置可否地笑笑,“这批药材还行,我大概一个月后能出结果,到时候您是亲自来提还是怎么着?”   “自然是我亲自来提。”汪医生立马道,这个事情他可不敢假于他人之手。   不过,他看风知意云淡风轻的样子,好像丝毫没受到外面那如火如荼的舆论影响,有些迟疑地问,“那个,舆论的事情要不要我给你敲打敲打那些人?”   万一影响她研发新药的进度,那岂不是得不偿失吗?真是的!一点都不知道轻重。   风知意淡淡地笑笑,不甚在意地道,“不用,随它去吧。”   反正是秋后的蚂蚱了,他们蹦跶得越欢,落在她手里的把柄就越多。   汪医生怔怔地点头,大概是没见过,身处舆论洪流中,还能这般淡定从容的人。   风知意倒是有事想问他,“梦庄大队那边的情况怎么样?现在,这第一批药材已经成功培育出来了,是不是要扩大种植面积了?”   说起这个,汪医生收回发散的思维,回神道,“这个,等你这边成功之后,然后临床也成功了,我就准备申请梦庄大队三分之一的田地再试试,看看能不能成功制药,走上批量生产的正道轨迹。”   汪医生还是比较谨慎的,“如果可以,我再申请一半,看看这个新药效用反响如何。如果值得,就可以把整个梦庄大队定为这个新药的培育基地。咱们稳妥地一步步来,不能一口吃成大胖子。”   风知意微微点头,“那不管征用三分之一的田地,还是一半,梦庄大队的产粮都要少了,他们口粮怎么解决?”   这个汪医生早就有规划了,“我给他们打申请,减少上交量,不影响他们所需。而且,还可以聘用他们帮忙培育种植。梦庄大队的人,倒是没有什么抵触的情绪。”   风知意听得沉吟,“现在培育种植,请梦庄大队的人帮忙了?”   “那倒没有,还是我们专业的科研人员亲自培育种植。”毕竟是这么重要的科研材料,怎么可能让啥都不懂的庄稼汉插手。   种药材跟种庄稼,还是非常有区别的。   风知意关心的是,“那等把梦庄大队作为培育基地之后,你们是不是打算把梦庄大队的人留下来作为培育种植的帮工人手?”   “这个啊,”汪医生想了想,“如果他们有上手熟练的,可能会雇佣下来帮忙。他们做一些没有技术的力气杂活,应该还是可以的。你问这个干嘛?”   风知意微微摇头,“没有,我就是问问。想着种那么一大片地的话,人手问题。还有,安全保障问题,以及会不会被泄露出去的问题。”   如果把整个梦庄大队种满药材的话,那确实需要大量的杂活人手。而“本地人”梦庄大队的社员,是最适合不过的人选。   可那样的话,梦庄大队的人,还会被全部给迁移出去吗?   看来,等培育基地定下来,她要回去插一手,不能让梦庄大队的任何人留下来,不然她就白忙活一场了。   汪医生被她提醒得神色严肃地点头,“这个确实得好好考虑。”   这么重要的新药,如果被外国给窃取去了,那他们岂不是要给他人做嫁妆了?   而梦庄大队的人普遍没接受过什么教育,大多数都不会有太高的觉悟和价值观,他们没什么见识,会无知而无畏,估计上千上万块钱,就能把国家给卖个彻底。   偷偷把一两株草药卖给别有用心的人,这种事,绝对会有人干得出来。因为到时候种那么一大片,少一株两株,根本就发现不了。   而且这药材的重要性,他也不可能是梦庄大队那些杂七杂八的人明说。不然,没保密到不说,反而引起人的觊觎发财心了。   就像梦庄大队那旁边的煤矿,国家明明都说了,偷窃犯法,抓住严惩不贷,那还不是有人屡禁不止?哪怕有个军营就在旁边虎视眈眈,不是还有人愿意铤而走险?   只要利益足够大,就禁不住有人会知法犯法。   所以帮忙培育药材人手这事儿,确实需要好好谨慎地斟酌斟酌,“放心吧,这个我们会搞定,你专心忙活你自己的就是。”   “嗯。”风知意给他提了个醒就行了,说太多反而暴露自己有目的的痕迹。种植培育的事,也全权交给汪医生去处理。   至于楚家传言的事?风知意是任尔东南西北风,她自岿然不动地专心忙活研究新药的事。看楚家这妖风吹不动她分毫,会不会气得跳脚。   不过先跳脚的倒不是楚家,反而是风老爷子,他跑去楚家“干了一架”。   这个干架,当然不是身体力行地打架,而是把当年的事一五一十地给抖了个干净,广而告之。把楚家的遮羞布掀了个底朝天,使得楚家的意图暴晒在太阳底下,晒得楚家脸皮发红发烫。   风知意这才知道,当年,是楚家亲自把原主给扔进的垃圾桶。而过去这些年,楚家也不是不知道原主的存在。甚至还多次明里暗里地表示,风家别想利用原主跟他们家扯上关系。   还有现在楚家又打着无辜不知情的借口,几次三番地骚扰风知意、且软硬兼施地逼迫她认亲的事。   反正风老爷子有啥就抖露啥,也不怕丢人,甚至他自己那边的事情也说了,说他儿子和楚大美人当初怎么弃女儿于不顾、各自幸福的事。   把当年的事,原原本本地都给说了出来,导致现在舆论风向立马调转了头,没事对着楚家阴阳怪气地“呵呵”两声,表示对楚家槽多无口,无fuck可说,对他们的厚颜无耻叹为观止,“呵呵”为敬。   孟西洲察觉到舆论风向改变时,回来在饭桌上跟风知意有些感叹,“爷爷这次可真的是豁出去了,风家也没落得一个好。”   风知意不置可否地笑笑,神色平静寻常地继续喂孩子吃饭。   风老爷子这姗姗来迟的澄清和道歉,她不感激也不感动更不接受,因为已经晚了。不过人都是有私心,风老爷子存了什么私心,她能理解,但不代表认可和接受。   所以爷爷还是爷爷,风家还是风家,跟之前一样,一丝未变。   孟西洲看她无动于衷的神情,大概也能理解她的意思。   风老爷子这做法,大概晚了一两年了。他应该一出来接孙女回京的时候,就该说清楚。那样,楚家就不会在他放任和默许下,三番两次地骚扰上门。   或者说,是晚了十几年。   甚至是,从一开始就不该隐瞒轻视甚至无视这个孙女的存在。   也许,他是自己也心存侥幸过,盼着楚家能感化他孙女,盼望着她接受楚家自然也能接受风家。   可惜,他盼望错了,亡羊补牢又晚了。   所以风老爷子的做法,风知意没有给任何反应,她忙着在一个月内,完善确定出生长剂的最终版本。   忙了一个多月,在炎炎酷暑、知了正扰人的时候,汪医生亲自顶着烈日、冒着满头大汗地赶来她这里,“好了?”   还带着好几个荷枪实弹的家伙,看得风知意嘴角微抽,把最终确定的药方和样本拿给他,“嗯,基本没问题了。”   汪医生有些激动地接过,“那等临床的时候,还得你帮忙去看着。”   风知意微笑应下,“这个自然。”   要是有什么问题,她也好知道。   汪医生有些按捺不住地想立即回去着手实验,刚要告辞,一名警卫员急匆匆地跑进来,一脸慌张地朝风知意急道,“博士!那个育苗它、它自己烧起来了!”   烧起来了?风知意挑眉,“植株自燃?”   警卫员一脸坏了大事样地忐忑点头,“您不是让我一直保持它被阳光直射吗?可不知是不是最近天气越来越热的原因,它的体温就越来越高、枝叶都发烫了。刚刚不知为什么,就突然着火了!不知道是不是被这大太阳晒的?还是我晒得不对?”   “没事儿,”风知意看他紧张不安的,起身安慰笑道,“那本来就是实验中的东西,失败了也正常。你晒在哪了?领我去看看。”   汪医生听得好奇,忙问,“什么着火什么失败?你在培育什么新品种、搞什么新研发吗?活生生的植物还能自己着火?”   风知意笑笑,“汪叔感兴趣的话,可以一起来看看。”   反正以后这东西研发成功了,也需要借助他的手给上交给国家。   “行啊!”汪医生立马屁颠屁颠地跟着风知意,在警卫员引导下,来到院子里烈日暴晒的空旷处,好几个警卫员正围在那小心地看着,看到风知意过来,还忙问这个要不要灭火?   其中一个警卫员手里,还正提着一大桶水呢,随时准备扑火的样子。   风知意表示不用,看向那空地上,一盆植株正冒着熊熊烈火,燃烧着自己。   一旁的汪医生看得惊叹,“这可真漂亮!可火焰树似的。”   风知意凑近幼苗前,蹲下来仔细看了看,在汪医生和众人的惊呼下,突然伸手进那火焰里、去触碰那植株。   本来也想凑近看个清楚明白的汪医生见此,刚想忙把她的手扯回,却见她的手安然无恙地收了回来,一点烧伤烫红的痕迹都没有,顿时愣了愣,“这、这是怎么回事?”   风知意微微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是很明白,“您也试试?”   汪医生小心地一点点靠近,然后触碰到那正在燃烧的植株,甚至还握了握,手又安好无损地收了回来,“很热,但没有被灼伤的感觉。这个,好像不是着火。”   “是着火。”这一点风知意很确定,“但不是寻常的着火。如果寻常的着火是属于外烧,那这个就可以称作是内烧。但具体是个什么原理……唔,我现在也没太搞清楚,等我再研究研究。”   说话间,火焰越来越小,最后逐渐熄灭,露出被烧得漆黑的枝桠。   风知意轻轻地敲了敲花盆,震动得那漆黑的枝桠就变成粉末灰烬,碎落在花盆里。曾经的一株植株,就再无痕迹。   汪医生看得疑惑,“这到底,是什么?”   风知意卖了个关子地笑笑,“等我以后培育成功了再告诉您,这个算是失败了。”   “行吧。”汪医生见此也不多问,现在最重要的是新药的事,所以不敢多耽搁地跟风知意匆匆告了辞。   风知意交代警卫员们各自忙去,刚回到屋里,看顾孩子午休的二狗子就急匆匆地跑过来冲她直汪汪。   “什么事?”风知意随手戴上耳机,就听到二狗子急急地说,“家主,杜若兰死了!”   风知意听得微怔了一下,抬脚走去书房,“怎么回事?”   “前因后果有好几段视频,我一一放给您看吧。”二狗子紧跟上去,去书房播放截取过来的视频。   其实很简单,杜家倒了,苏家就紧跟着被咬上了,苏家人都想到了,这百分之百是杜若兰搞的鬼。   苏父被带走审查都一个多月了,虽然外面的人还看不出来什么,不知出了什么事,但苏家人自己还看不出问题吗?他们做过什么,他们会心里没数吗?   所以苏母慌啊,惊啊,忐忑啊,成天都心惊肉跳的,已经够心焦气躁了。可就在这种情绪下,家里那个跟祖宗似的女儿还天天摔摔打打发脾气,闹得没个安宁。   无论是何种感情,不维持都会渐渐淡去。苏母再爱自己的女儿,可苏望舒两三年了就只知道怨天尤人,脾气越来越乖戾暴躁。   最重要的是,还长成那副让人生厌的鬼模样。时间久了,自然就没人愿意待见了,哪怕是至亲亲人。   所以本来就心慌气躁的苏母,就再也按捺不住火气爆发了,直接很不耐烦地冲苏望舒发火,说要不是她结识了杜若兰那个白眼狼、要不是她坑害她哥娶了那个恶毒妇引狼入室,她哥苏望亭就不会被杜若兰那叛国贼的身份连累得立了功还不升反降、苏父也不会被带走审查到现在还生死未卜,骂苏望舒简直是丧门星,一点用处都没,还拖累家里,说是一家子都要被她给害死了!说是恨不得没生过她这个女儿!   视频里,被骂得狗血淋头的苏望舒阴测测地红着眼睛不说话,脸色阴沉得吓人。第二天趁家里没人,吩咐保姆推着轮椅送她出门,给她送去了公安局那,要求见杜若兰。   杜若兰这人也算狡猾,真正触犯法律上的事,她是一件都没有直接接触过。所以就算她的身份有点“原罪”上的不清白,但高官也没法定她什么罪。   那有人来探视,自然也是完全可以的。毕竟人家,还真的算不上什么罪犯。   最重要的是,高官从杜若兰嘴里,得知害他儿子的主谋是苏望舒;而现在这会,苏望舒又跑来告诉他,害他儿子的主谋是杜若兰。还说等她去见过杜若兰之后,会把相关证据交给他。   高官也好奇,这两个曾经亲密无间、如今却反目成仇的好姐妹儿,再次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之下,会不会彼此揭露得更多?   更何况,杜父的审查正卡着了没法进展,所以高官就让她们彼此相见了。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苏望舒见到杜若兰之后,起初很平静很温和,可待监视的人走开之后,猝不及防地突然发难,直接扑上去凶狠地咬破了杜若兰的喉管——   霎时,在杜若兰的惨叫下,她喉间的鲜血喷涌四溅!   看守的人都骇得惊呆了一下,才赶紧上前去试图拉开苏望舒。   可苏望舒发了狠,不管他们几个大男人怎么用力拉,居然都没法拉开她。   甚至发了狠地扭断苏望舒的胳膊、抓起她头发、打破她的头等等,想尽办法,还是怎么撕,都撕不开苏望舒咬死杜若兰喉咙的嘴。   而杜若兰在苏望舒凶狠的撕咬下,鲜血流得越来越多、声音越来越弱、挣扎越来越小,眼看就要出人命了——   居然在公安警卫的看守之下,这么明目张胆地杀人,这还了得?   所以经过上面允许,他们就给苏望舒喂了一颗“花生米儿”。可就是这样,也没能让苏望舒松开嘴。直到把她给击毙,才结束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   可是,等把杜若兰从苏望舒嘴下解救出来,她喉管那里有个大大的、血肉模糊的凹槽,浑身抽搐了两下,“嗬嗬”漏气地两声,两眼睁得大大的。然后两脚一蹬,就一动不动了。   全场惊骇默然。   就连高官都傻眼了,瞪着苏望舒和杜若兰相爱相杀、同归于尽的两尸体好半天,才抹了一把脸,骂了一句娘,让人收拾处理了。   风知意看得也默然无语了半晌,挥挥手,让二狗子给关了,然后去看看孩子睡醒了没。   二狗子追上来,“家主,您咋不说话?”   风知意没想法,也不知道说啥,“说什么?”   “就苏望舒咬死杜若兰这事儿,你觉得会怎么样?”二狗子是相当地好奇,之前它扫描到这一幕的时候,都惊呆了。   “不知道。”风知意转到卧室里,看到孩子不仅醒了,还居然把枕头丢到床边,自己吭哧吭哧地趴在床边,小jiojio探着枕头正试图下来。   听到风知意的轻笑声,小孟灼扭头看过来,略委屈地喊了声“娘”,然后趴着床边的手一松,整个人就往后仰倒。   风知意赶紧上前去接住他,抱他起来,“饿了没?喝奶奶吗?”   “喝奶奶喝奶奶!”小孟灼忙指着门口,示意风知意抱他出去找吃的。   二狗子不死心地追着问,“那您觉得,那个高官大概率的会怎么处理这个事情?艾玛,一死死俩欸!好刺激!”   风知意嘴角微抽,抱着孩子下楼,想了想,“应该会借此发作苏家吧。”   毕竟,那么明目张胆地跑到公安局里,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么毫无顾忌地杀人,被阻止了也都不放弃。这不仅是无视律法,更是挑衅官方权威。   那在这上面能作的文章,可就太多了。   果然,到了傍晚,高官就带着苏望舒和杜若兰一起来到苏家,说是苏望舒借口要探视杜若兰,却趁其不备,在官方人员的监视下,都敢明目张胆地杀人,实在太嚣张了!   还指控这就是苏家居心叵测,指使废物女儿去牺牲,对最重要证人杀人灭口,再来个死无对证。行迹实在太过可疑,是不是要掩盖什么犯罪事实,借口要调查他们苏家。   苏母这几年对自己的女儿再有不满、再有怨气,那也还是有深厚感情的。见到女儿居然那么惨地横尸回来,当即尖锐地嚎叫一声,两眼一翻地厥了过去!   而苏家两位老的,悲跄地死活不认高官的指控。说是他们根本不知道苏望舒什么时候出去了,哪有指使她什么的。还说他们好好的孙女怎么会在公安局给毙了命,反而要讨个说法。   高官冷笑地指着杜若兰缺了一大块肉的喉间,说是那块肉就在苏望舒嘴里,扣都扣不出来。咬痕可以跟苏望舒口齿对比,这个冤枉不了他们的。   苏老太太凑近看了看这血淋淋的凶残痕迹,当即被冲击得昏了过去。   而苏老爷子也不知是气急攻心,还是见势不对,也紧跟着晕倒了。   高官冷哼一声,毫不留情地一挥手,让人把苏家一家子都带回去审查。   所以剩下的苏家三口,就那么昏厥着被抬走了。   从此以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第133章 撕笔   苏家那个怪物女儿,那么凶残地咬死曾经的好闺蜜、卖国贼的女儿杜若兰一事,引爆了整个盛夏。比酷热盛暑还火热,到处都能听到人在茶余饭后闲谈。   有恶心当时那血腥场面的;   有惊骇苏望舒怎么那么凶残的;   也有唏嘘苏望舒和杜若兰从小在大院里手拉手地一起长大多么要好、而如今却反目成仇同归于尽的;   甚至还有猜测整个苏家最后会怎么样的?   议论纷纷的,热议到第一场秋雨下来的时候,苏家的结果终于陆陆续续地传了出来。   苏老爷子在审查期间没撑住打击,去了;苏老太太胡搅蛮缠,想利用寻死觅活蒙混过关,却不一小心弄假成真“得其所愿”了;苏父被革职下放去劳动改造;苏母被查出有不少违法犯罪的事迹,被判十年有期。   至于苏望亭,据说年初的时候就去边境了。不知道有没有听说家里的事,反正也没有消息传回来。   直到中秋节的前几天,风知意去参加完临床试验回来,车子路过公安局门前的时候,她坐在车里看见苏望亭抱着四个骨灰盒正走出来,身形消瘦,满脸胡茬,戴着帽子微微低垂着头。   虽然看不太清表情,但远远看去,才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空茫萧瑟得如四十多岁的潦倒大叔一样。   坐在旁边的汪医生见她一直看着窗外某处,也循着她的目光望去,看到苏望亭时一怔,随即目光落在他怀里的四个骨灰盒一叹,“他们家也真的是……唉!好好一个前程无量的大小伙子,硬生生地被家里给拖累了!”   看风知意疑惑地看向他,汪医生解释,“他这大半年在边境拼的功绩,本来又可以升一级的,可却再次被家里拖后腿。要不是他领导全力保下他,恐怕他这身军装都穿不了了。”   说话间,车子呼啸而过,最后的眼角余光里,风知意看见苏望亭走到街边,抬起头时,眼神空寂荒芜,黑黝黝的看不出什么情绪,也没有光亮。   心里不知道是叹是感慨地收回目光,想起初见时他的意气风发,他笑起来时的阳光灿烂明朗,风知意心里微微轻叹:这人生,真是世事无常。   车子开到一茶楼前渐渐停下,汪医生准备下车地说,“这家点心是真的好吃,你要不要也买点带回去?老首长这不还让我特意给他带点去省城。”   风知意看茶楼门口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很火爆的样子,想必确实不错,便微微点头跟着下车,去茶楼里打包了好几样糕点,看到包装是“国营大饭店”的字样,有些奇怪,“国营大饭店?”   汪医生接过售卖人员递给他的糕点,笑道,“这其实就是附近国营大饭店做的,只不过点心和茶跟主食不太好放在一块,就匀出来了一栋茶楼特意卖茶点。”   风知意想来也是,这个时候应该也没有什么个体私营。   买好糕点正往门口走,却远远看见许梨香气呼呼地从门外冲进来,在门口停顿了一下,左右看看,目光定在某处时,神色狰狞扭曲了一下,然后怒气冲冲地冲过去——   风知意看得脚下一顿,目光下意识地跟着她,看到了坐在窗边桌旁的两人,居然是风父和楚大美人!   两人身前的桌上摆着精致的糕点,清茶冒着淡烟,正岁月美好地谈笑风生。   而许梨香怒气沉沉地冲过去,二话不说地直接抬手就扯住楚大美人的头发,狠狠往下一拉!   楚大美人猝不及防,在旁边人的惊呼下,一下子被扯得从椅子上跌下来、摔在了地上!   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许梨香迅猛地扑上去,骑在她身上压着她疯狂暴打,“你个不要脸的贱货!年纪一大把了还勾引别人男人!你个该浸猪笼的女表子!挨千操的烂[哔——]”   扯头发挠脸撕衣服,边打边骂,还越骂越难听,粗鄙俗烂之言,简直不堪入耳。   在楚大美人“啊啊啊——”地惨叫之下,茶楼里的客人“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地纷纷围上来。   风父整个人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赶紧起身去扯开许梨香。   可许梨香怒气炸了天灵盖,正打得激情上头,根本看都没看是谁,一把甩开他,对着楚大美人的衣服狠狠一撕,撕破了一大块!   这时候天气还有点热,大家都穿着单衣,这衣服一破,就露出了一大块,顿时春光乍泄,“大家快来看啊!这个不要脸的——”   正想扒光楚大美人让她丢人的许梨香高昂出声,却被怒气“腾”地而起的风父一巴掌狠狠地扇倒在地上,并紧接着重重一脚把她给踹得从楚大美人身上滚下来,撞到了桌脚“啊——”地一声痛呼。   可风父根本看都不看她,赶紧把楚大美人的破衣服拢好、一脸心疼地扶起她,“怎么样?没事吧?”   楚大美人像是没脸见人一样,扑在他怀里“嘤嘤嘤”地直哭,哭得风父心疼得转头,怒不可揭地怒瞪许梨香,“你个泼妇!这世上怎么会你有这种粗鄙恶俗、无耻下作的女人!没品没德没教养!我当初真是瞎了眼了,才看上你!”   刚捂着流血额头坐起来、刚要扯开嗓子嚎哭的许梨香登时被他给骂愣了,随即怒得神色扭曲地尖叫,“你还骂我?!你跟烂[哔——]娼妇臭女表子乱搞男女关系,你还骂我?!你——”   谁知还没说完,又被风父一脚踹翻,怒得恨不得吃了她,“把你嘴巴洗干净点再出门!张口闭口恶心下贱的词让人几欲作呕!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恶毒又恶心的女人?!”   “还有,你说谁乱搞男女关系?我跟楚楚从小认识了几十年,碰到了在一块说说话就成乱搞男女关系了?你思想污秽,别以为别人跟你一样恶心!你这个恶毒的贱妇!开口就污蔑我,是巴不得我快点死吧?!”   “我……”许梨香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话有多严重,如果单是楚大美人一个人,她肯定一口咬死她是乱搞男女关系,但是自己的丈夫自己的靠山,顿时就有些心虚地瑟缩了一下,“谁让你不出去找工作,还问我要钱来跟这个贱人约会喝茶!”   说起这个,风父就怒得不行,“我之前没工作吗?没职位吗?还不是你背着我胡乱收礼受贿,害我被贬被革职!你还好意思说?!你这个丧门星恶毒妇!你个败家玩意儿!没见识又没思想的东西!又蠢又毒!上不得台面的悍妇!克夫克家缺德鬼!我的脸都快被你丢尽了!”   风父真是越说越生气,“还有,你们全家十几口人,现在不是吃我的、用我的、住我的、穿我的吗?!我交给你的钱就成你的了?不要脸的东西!一家人跟吸血虫一样,遇到你,真是我倒了十八辈子的霉!”   自己官夫人的身份被自己作没了,许梨香也悔恨至今。所以这会,被骂得哑口无言,脸色涨得通红地说不出话来。   风知意在角落看得目瞪口呆,啊这……这……这夫妻俩,竟然都已经成这样了吗?这都快跟反目成仇差不多了吧?他们的爱情呢?就被生活给磨得面目全非了?   一旁的汪医生也好半晌才瞠目结舌里回过神来,“这、这风老弟……没想到他口才还挺好,这把人都给骂懵了。你、你要过去劝……”   风知意赶紧摆摆手摇头,指指另一旁打算绕路,“我们走吧。”   她可不想被扯进这种撕逼里,因为许梨香若是看到她,还真的可能把她给扯进去。   离开茶楼,跟汪医生分道扬镳各自回去后,风知意为了照顾孩子,一直跟二狗子连线的手表激动地震动起来。   拿起耳机塞耳朵里,就听到二狗子激动地说,“我去!这两女人怎么撕起来了!”   它在家里看顾孩子,孩子睡着它就关注了一下这边,通过风知意戴着的手表也围观了现场。   风知意:“……立场对立、利益相冲的两人会撕起来,那不是再也正常不过吗?”   “可是您知道原书里是怎么描写她们两个吗?说她们俩一见如故,不是母女却更胜亲母女呢!楚大美人格外格外地喜欢许梨香的性格,而许梨香也觉得楚大美人是这世上最好最温柔的母亲,成天亲亲密密地妈妈女儿地叫呢!”   二狗子尤显不够地夸张道,“我给您读一段啊,保证您也没法不敢相信她们是真爱母女情呢。咳咳,许梨香……”   二狗子二话不说地给她读了一大段两人之间的互动,把风知意听得嘴角微抽,“闭嘴!”   “哈哈哈……”二狗子乐得不行,“是不是没办法想象这样的两人会撕起来?”   风知意倒不觉得奇怪,“这有什么不能想象的?立场一致、利益统一的时候,自然你好我好大家都好,和谐美满幸福团圆。一旦彼此冲突了,那就是你死我活、人性毕露。这就是人间真实。”   二狗子:“……”   风知意觉得奇怪的是,“那人身上的恶臭好了?我今天看她坐在公共场所,好像没有任何人有闻到臭味的反应。”   “哦对!”二狗子也想起来这个事情,“这几年,楚家好像一直在给她寻访名医“治病”。前段时间,还真的被一位老中医给治好了。这个事情还在夏天的时候,我就给您说过了。您当时忙着搞研究可能是没往心里去,说不用理,我就没管了。”   风知意听得微微点头,这异臭确实也算是一种病,是病就有一定的几率被人治好。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向来高手在民间,有医术真正神奇精湛的人肯定不少。   “知道那个老中医是谁吗?”人家没有异能没有未来医术也能解了那异臭,这让风知意这个半路子大夫有点肃然起敬,心痒痒得想去跟人家学习。   “不知道诶!”二狗子翻了翻记录,“不过我当时存了档,记住了那老大夫的相貌,您之后可以托人去打听打听。”   不然它到处瞎扫描的话,像大海捞针,不一定扫描得到。   “行!”风知意决定回去问孟西洲,感觉他的消息会比较灵通。   至于今天看到的这一出,风知意觉得,就风父和许梨香两人眼下都到了彼此恶言相向、相看两相厌的程度,应该再也没法愉快相处了才对。   也不知道,他们相互折磨到什么时候才会离婚结束。   可没想到,中秋节那天,他们一家去风老爷子那去吃饭送节礼,看到风父一家三口也在。   风知意是意外,也不意外。   不意外的是:毕竟中秋团圆节嘛,子孙来看望老人送节,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更何况,这都过了大半年,风老爷子孤零零地一个人,大概也过得有些心软了吧。   意外的是:都那样撕破脸,这夫妻俩还能和睦相处?   有点神奇。   风父倒是看不出来什么,他恭谨谦逊地在跟风老爷子说话,说自己找了个国营厂子的科长工作,表示自己会脚踏实地从头开始,让风老爷子不要担心。   风老爷子虽然还是虎着个脸,但眼神明显欣慰了许多。   倒是许梨香,额头上的伤口结痂了,眼角有淤红,嘴角有淤青,一边脸被挠花了、一边脸还有点肿,隐隐有五个手指印。   风知意暗自讶然了一下,这离在茶楼闹腾的那天都过去一个多礼拜了,就算风父那一巴掌扇得再重,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没消肿、还有指印吧?   所以,她这是近期又挨打了?   风父打的?   风知意顿时对风父的感官又恶劣了许多,甭管两人是有什么矛盾,风父仗着男性优势这样殴打女性,她就有点看不顺眼。   嗯,她就是有点护短女性,跟是谁没关系。   许梨香也不知是不是被打乖了,没有再端着个女主人的架势了,非常的殷勤勤快,对谁都好脾气地笑脸相迎,忙上忙下的,简直把自己当成老妈子使。   风老爷子对她虽然还是没有什么好脸色,但最起码看到她就蹙着厌烦的眉宇没有再皱着了,态度明显好了些。   都那般恶言厌恶了,听风父那天在茶楼的用词,他厌恶许梨香都已经厌恶出一种仇恨的感觉了。可如今,风父却还是愿意把许梨香带在身边和睦共处的样子……   所以,之前他跟楚大美人在茶楼喝茶,真的是旧相识偶然一次地叙旧而已?   风知意在一旁看得心下复杂迷糊又唏嘘,风父和许梨香这夫妻俩这是……床头打架床尾和?反正她是不太能理解。   不过她也没多去关注,给风老爷子送了节礼,草草地吃了饭,就辞别出来了,懒得看他们一家相亲相爱,尤其是许梨香小心翼翼格外讨好风父的样子,让她膈应得慌。   在回去的路上,在和孟西洲说着一会做水果拼盘去院子里赏月时,正好路过曾经苏家的不远处,发现那栋已经黑暗寂静了很久的小楼有灯光,似乎是入驻了新人。   正有点唏嘘物是人非时,却远远看见赵学兵居然从小楼里面走出来,风知意着实愣了一下。   孟西洲推着孩子,把她往身边搂了搂,凑近她压低声音道,“苏家会这么利索地被扑死,他功不可没。”   风知意想起他手里还握有苏家的把柄来着,觉得也对。   杜若兰一个嫁进去的外来儿媳,能知道苏家隐秘的事情应该不会多。所以之前苏家的事情,卡了一个多月都没什么进展。   后来知道苏望舒和杜若兰的事情传开了,苏家一家子被带走,想必赵学兵是闻着血腥味儿来“建功立业”了,苏家后来才倒得那么迅速。   正要走过时,眼角余光却看见屋里追出来了一位年轻靓丽的女子,扑进了被喊住回头转身的赵学兵怀里撒娇,然后两人有说有笑地出了门。   风知意:“……什么情况这是?”   孟西洲微微侧首,快速地瞟了一眼,就无趣地收了回来,“他早就跟方小芳离婚了你不知道吗?”   风知意茫然地摇摇头,她还真没关注过赵学兵和方小芳那夫妻俩。   孟西洲跟她解释,“我之前不是查许梨香吗?顺藤摸瓜地打探到她的邻居——赵学兵一家的情况。前年,就是我们还在梦庄大队你还怀着小臭崽子的时候,方小芳来找你那会,其实她就已经跟赵学兵离婚了。”   风知意:……原来那就是方小芳突然苍老那么多的原因吗?但那也……不至于吧?离个婚打击那么大吗?她瞧着像是身体受到了严重的创伤、被掏空了一样。   “可我记得,当初我拒见她之后,她不是还回到京市了吗?”既然离了婚,怎么还回到京市里来?   风知意有些不解,“而且,之后他们方家人,还陆陆续续地都去了京市,说是他们方家在京市里当了大官、有了大出息的好女婿赵学兵,给他们在京市里找了工作,他们都要去京市做城里人、做首都人了。”   这个事情,那年在村子里被吹得快上天了。很多三姑六婆都说方小芳命好、福气好,是当官太太的福气命,把村里那些大姑娘小嫂子给羡慕眼红得不行。   所以方小芳一回来,多少人都去巴结卖好。想让方小芳介绍工作的、介绍城里人首都人谈对象的,甚至是想去占便宜看热闹的,简直门庭若市呢!   当时风知意难得出一次门的人,都听到了不少。   孟西洲有些微妙鄙夷地道,“就是因为赵学兵给她家里的兄弟姐妹、父亲叔伯都找了工作,被全家人规劝得离婚不离家,不要妨碍赵学兵的远大前途,乖乖地在赵家带着孩子、伺候公婆当老妈子呢!”   风知意登时无语:“……那方小芳她能同意?”   丢开她们俩之间的恩怨不讲,站在客观的角度,她真心觉得方小芳是个爽快利索的姑娘。这种事,她会这么缺心眼、这么有奉献精神吗?   这个孟西洲就不清楚了,“谁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不过方家跟赵家在梦庄大队的屋子都卖掉了,她离异带着孩子也无处可去。”   最重要的是,“更何况,她若不乖乖听话,赵学兵若是把给方家那么多人的工作都给收回来,退无可退的那么多方家人怎么办?她自己娘家人都不会允许她这么做。或者,还有可能是赵学兵给她画了大饼,哄着她心甘情愿地这么做。”   “比如,骗她说是现在娶权贵之女只是权宜之计,等以后他翻身做主了,会离婚把她扶正什么的。”不是孟西洲鄙夷赵学兵,而是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就是这个样子,“总之不管如何,他们之间,极有可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吧。”   之前方小芳回村的时候,还那么端着维持着官夫人的体面和虚荣,假装自己很幸福富贵的样子,就极有可能是这种情况。   风知意听得心里复杂了好半晌,都不知该有什么想法。方小芳她真的是心甘情愿的?难道她年纪轻轻的,打算就这么过一辈子?那也太悲惨了吧?   不过,好像这确实是这个时代存在的女性悲剧。   因为“抛弃糟糠妻,迎娶革命同志”是潮流思想,是破四旧进步的指向标,所以这种情况还真的不少。   很多女性的思想还没有独立,这个没法自己做生意的环境里,经济又没法独立,所以很多女性就那么无奈而又麻木不仁地认了命。   方小芳,也是这种吗?   她是心甘情愿等着“苦尽甘来”,还是退无可退而麻木地认了命?   “……那赵学兵,哪来那么多关系找来那么多工作介绍给人?”风知意真觉得骚还是这个赵学兵这个男主骚,女主许梨香都骚不过他。   “他新岳父好像就是负责这一块的,那些工厂商场,安插一两个员工应该不是很困难。反正是力气活儿,谁都可以做,也算不上什么违规徇私。”孟西洲瞧着那些人的工作种类和分布,隐隐觉得,“我估摸着,赵学兵应该是想培养自己的势力人手。”   所以呢,方家还以为赵学兵对他们多提拔、多大的恩惠,对他感激涕零,连女儿的一生都拱手贡献上去。殊不知,他们被利用了还不自知。   风知意听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那赵学兵的新岳父是?”   “应该就是之前那个小楼入驻的新主人。”如果赵学兵是主人,那他肯定会带着父母住进来,那么一大家子进来不可能现在这么安安静静,早就得意洋洋地囔囔开了,“好像姓朱,是个主任。”   说话间,走到了自家院门前,风知意就没有再多问。   倒是孟西洲把整个推车抱起来踏进院门时边问,“刚刚看你在爷爷家眼神有些怪异,你该不会以为许梨香那伤是爷爷那儿子打的吧?”   风知意跟着走进去,并且回头关了院门,“难道不是?”   “自然不是。”孟西洲把推车放下来,推着和她并肩一块往里面走,“她是被楚家让人去她工作的地方找茬碰瓷,推搡之间说许梨香先打客人,被两女的不由分说地给摁着打了。”   说到这里,孟西洲不太方便详说地顿了顿,“女人之间打架有点不雅观,撕头发挠花脸撕破衣服什么的,估计是想故意侮辱她,因此把许梨香的工作给打没了。”   风知意:……所以这是楚家为之前她打楚大美人找回场子?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地打回去?   不过也是,楚大美人居然被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当小三暴打,这么丢人羞辱人的事,楚家岂会放过她?   难怪许梨香现在学得这么乖了。   不然她无根无基的,对上扎根在京市上百年且有钱有势又有权的楚家,在这京市里若不抱紧风父,估计她死无全尸都不会有激起一点儿水花。   这许梨香之前实在有点莽了,把在乡下泼妇那一套拿出来用,真的是自己没有落得半点好。以后,楚家想合理合法地整死他们一家,也太容易了。   “所以她这是……被楚家找上茬了吧?”风知意觉得,楚家应该还不止因为这个,“为了风父?”   孟西洲点头,“你看着吧,过两天还有好戏。”   风知意顿时好奇了,“什么好戏?”   孟西洲卖了个关子,笑了笑,“等过两天你就知道了。”   果然,没几天之后,风老爷子一脸发黑地来找她,问她有没有办法确定亲生父子关系。   风知意听得一愣,难不成风父不是风老爷子的亲生儿子?   艾玛,这事儿大条了,风知意赶紧小心翼翼地问,“有是有,可爷爷您要确定谁跟谁的父子关系?”   风老爷子郁闷地喝了一口茶,缓了缓脸色,可能觉得在孙女面前说这个有些丢人,不太自在地说,“那个不孝子跟他儿子!”   风父和许梨香的儿子?   风知意微微怔了怔,暗暗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不然她怕老爷子因为养了几十年的坑爹儿子还不是亲生的,会给活活地气厥过去。   “可以的,爷爷您把两人的血液采取给我就行。”   风老爷子也没跟她解释他是怎么发现不对的,只是隔了几日,就送了两份血液来。   风知意拿去空间做了检测,然后神色复杂地出来:没想到,许梨香那儿子、就是那个黒瘦小男孩,还真的不是风父的亲生骨肉。   等第二天风老爷子来取结果时,风知意告诉他两份血液的主人,确实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风老爷子当即气得脸黑怒骂,“糊涂东西,连是不是自己的种都不知道!被那种女人玩弄在股掌之上,简直就是废物!”   说完,气呼呼地走了。   风知意摸摸鼻子,对一旁教孩子胡乱涂鸦的孟西洲感慨,“楚家这招有点高。”   关键是许梨香那个自己都满身错漏的人,居然不夹起尾巴来做人,还蹦跶得那么欢,不自量力地去以卵击石,这可真的是……够可以的。   孟西洲握着儿子的手教他画着火柴人,“爷爷这下是一个子孙都折腾得不剩了,说不定要被沈家给笑话死了!”   为了一个假孙子、一个给自己戴绿帽子的媳妇,把自己真正的孙女孙子给作成了仇人,还把恩爱了十几年的妻子给送进了监狱,这简直就是最大的笑话和讽刺。   这对沈家来说,更是是大快人心的报应!他们估计要神清气爽了。   风知意有些好奇,“爷爷是怎么发现那父子俩不对劲的?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毕竟风父带着老婆儿子回来都快两年了,要是好好地能看出问题,早就看出来了,不会等到现在。   就算楚家再操作,许梨香这事儿估计都假不了,风老爷子没那么好忽悠,所以那两份血液,一定是风父和那个小男孩的。   孟西洲指指自己的脸,笑眯眯地道,“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都老夫老妻了难道还能羞到她不成,风知意立马挨着他坐下朝他脸凑过去,却不料孟西洲一转头嘴怼了过来——   正坐在爸爸大腿上玩涂鸦的小孟灼一回头,看爹娘在玩亲亲,也爬起来凑过去亲亲,打断了夫妻俩。   孟西洲顿时没好气地把孩子抱到一旁放下,“你一边玩去。”   风知意赶紧失笑地抱起孩子,“你别老不正经,以后别在孩子面前做坏榜样。万一他有样学样,以后逮着人家小女孩就亲呢?会被打的。”   她刚刚以为只是亲下脸蛋,就没太在意。   孟西洲闻言,低头看着忽闪着大眼睛看着他们两疑惑不解的小孟灼,放弃道,“行吧。”   “快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风知意捡回刚刚被他岔开的话题,握起孩子的手,教他继续涂鸦。   “爷爷怎么发现的我不知道,但有一次我在大街上路过一个小巷子口时,看到许梨香在里面跟一个男的在拉拉扯扯。”起先孟西洲是没在意,只是一眼瞟过时注意到,“那个男的,跟那个小男孩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就是这样,孟西洲之前也没打算多嘴。反正他媳妇儿,又不关心风父的事。但既然楚家盯上了许梨香,那这个事迟早会爆出来。   所以,他前几日才说,还有好戏看。   风知意听得愣了一下,“那爷爷估计也多半是发现了那个男人的存在。”   毕竟基因这东西,真的是完全说不了谎的。   随即又反应过来,“那个男人,该不会是楚家拐弯抹角地捅到爷爷面前的吧?”   孟西洲点头,“我看八成是。”   风知意有些一言难尽,所以许梨香这是找死呢还是找死呢还是找死呢?揣着个这么致命的错误还不好好苟着?真的是一路作死花样刷存在感呢!   “那个男人,是谁啊?”风知意有点好奇,能被许梨香看中的、还愿意为他生孩子的,一定是个大人物吧?   孟西洲微微摇头,这个他倒没去注意,“按照那个孩子的年龄推算,她是在劳改场怀上生的。”   所以,孩子的父亲不是风父的话,还能是谁?   劳改犯。   风知意一时无语,“……她也真够大胆的,这种事她还想瞒天过海。”   估计风父,甚至是风老爷子都肯定有被羞辱至极的感觉。现在别说是楚家了,恐怕就是风家都不会放过她了吧?居然把人当猴耍。   孟西洲低声,“除了你有办法,其他地方好像暂时还不能检测这个亲子关系吧?”   风知意愣了愣,这个时候还没有吗?她记得这个时代应该有了的。那是几年后?十几年后?她记不太清了。   所以,许梨香因为这个,就有恃无恐?   该说无知而无畏吗?   “那他们这婚,应该是离定了吧?”许梨香这是篮子打水一场空了吧?   孟西洲一脸的理由当然,“那还用说?”   难道绿帽子戴得很舒服很光荣不成?   风知意是想着,风老爷子和风父还会不会做别的,但这种事在法律上该怎么计较来着?不由地问,“她这种情况,算是流氓罪什么的吗?”   这个孟西洲也不清楚,微微摇头,“不知道能怎么定罪。但我觉得,爷爷那边,多半不会爆出来。”   毕竟,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爆出来之后,风家以及风父,甚至是风老爷子,恐怕都要被人给笑话死了。   风知意深以为然地点头。   因为之前,风父的笑话已经够多了。眼光、能力、品性,都纷纷遭到了质疑。再添点负面事情,那他还有被扶起来的可能吗?   所以,风老爷子还真的悄无声息地处理了这个事情,迅速让风父和许梨香离了婚脱离关系。   许梨香估计是自知理亏,而且也怕被追究责任,见风老爷子只让她离婚后滚得远远的,非常利索地赶紧离了婚,生怕被追责、被送去劳改场似的。   哪怕已经不喜欢了甚至是十分厌恶了,被戴绿帽还养了四五年便宜儿子这事,还是把风父给气得不轻。   为此,他收回了给许家那一大家子的工作和房子,把他们都赶了出去,一大家子哭爹喊娘地流落街头。   不过,这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   这风父和许梨香的事,本来也闹得不小,所以能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尤其是盯着风家、恨不得风家倒大霉的沈家,当即很不客气地给风家传得沸沸扬扬,奚落他们这就是抛妻弃子的报应和下场。   风父不知是气不过还是早有预谋,在笑话传得最轰轰烈烈的时候,居然和楚大美人办了场风风光光的复婚婚礼,美名曰:破镜重圆。   什么跌跌撞撞了半辈子还是你,什么最初的选择才是最对的选择……反正两个恋爱脑在婚礼上的致辞矫情得不行,能让人鸡皮疙瘩都起三层的那种。   之前那些笑话或者看笑话的人,一个个被这耳光打得戛然而止、哑口无言。   毕竟,楚大美人那是谁啊?!那是京市第一大美人!不仅气质好、学识好、教养好,人家都四十多岁了,还美如二八年华的少女。   而风父一个四十多岁跟半个老头子模样的大叔,还能娶到这样的美妻,那简直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最重要的是,那可是都能称为京市第一大家族的楚家、最最疼爱的掌上明珠!那背后要啥、啥都有!   用最俗气的话就是说,娶了楚大美人,那简直能少奋斗二三十年!   简直名利、权势和美色三收!   就是未婚且前途无量的年轻小伙子,都不一定有这样的好运。更何况,风父还是去过劳改场、有过三段婚姻、如今又跌倒在泥土里,且还是个年过小半百的小老头子!   还有最最重要的是,人家还有个牛逼得不能再牛逼的女儿呢!   在普罗大众的眼里,这父母都和好了,那女儿认回来的日子还远吗?这时间久了,怨恨会淡,血缘亲情是抹灭不了的。   所以,别提吃瓜群众有多惊叹风父的时来运转了。   这简直让人羡慕嫉妒恨!   沈家笑话人的脸,顿时憋屈得甭提有多难看了。   唯一有点瑕疵的是,那婚礼上,“前妻”许梨香的家人不知是不是被有心人“帮忙”,居然突破关卡,跑到婚礼上去闹场,说是让风父交出许梨香来。   不过,那也只是起了一点小波澜,风父说他们一家莫名其妙,根本懒得搭理,立马让人给叉出去了。   风知意自然不会凑这种热闹参加这种婚礼,不管是风父还是楚家,都识趣地没有来请她。她是那婚礼之后的好几天后,陆陆续续地听到大院里的议论,才得知这轰轰烈烈的曲折。   回去之后就问孟西洲,“许梨香不见了吗?”   “嗯。”孟西洲见她回来,赶紧给她脱掉冰凉的外套,用毛毯裹住她,带着她坐在烤火盆跟前来,“她好像跟爷爷那儿子离婚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了。”   风父戴绿帽、离婚、再娶等一系列的事,轰轰烈烈地从中秋闹到了如今的深冬。   眼看马上就要年底了,风知意为期两年的学业也结束了。今天,她就是冒着大雪去学校领证毕业的。   不过人家毕业是分配到各个厂子里去做技术支持什么的,她是被国家直接认证博士,并还被清大请立了荣誉教授。   “怎么回事?”风知意把冰冷的双手伸到火盆上想烤火,却被孟西洲双手捂住揣到了怀里暖着,“别直接烤火,会干燥。”   然后才摇头,“不知道,我没去关注。”   “她是带着孩子,跟孩子他爸走了?”风知意随即想想不对,“哎也不对呀!那么一大家子的娘家,她不管了?”   她不是挺在意她娘家的吗?   “没有。”这一点孟西洲倒是挺确定,“那孩子,被孩子他爸给带走了。带走的时候,爷爷那儿子,还在走离婚程序,许梨香还在。”   这就奇怪了,“那许梨香去哪了?”   随即想到什么一怔,风知意猛地抬眼,“她该不会是……”   凶多吉少了吧?   孟西洲给她暖着手,看着她的眼神却读懂了她没说出来的意思,点头道,“我也估计是。”   风知意:“……”   这谁干的? 第134章 离开   除夕这天,风知意把风老爷子给请到他们这里来过年。   因为之前风老爷子不同意他那儿子跟楚大美人复婚,但也管不住已经四十多岁的老儿子任性,风老爷子就气得没去参加那场闹得沸沸扬扬的婚礼。   所以,跟许梨香离婚之后,短暂搬回来的风父又搬出去了。他和楚大美人在外面成了个小家,这会正如胶似漆、蜜里调油。   而风老爷子不肯认那个儿媳妇、不让她上门,风父就陪着新婚妻子顾不上老父亲了。   风老爷子不知是不是被这叉烧包儿子给“训练”得心脏无比强大,已经波澜不惊了。没有去年过来蹭年夜饭时的黯然和萧瑟,跟没事儿人似的,乐呵呵地逗着孩子玩,神色如常地跟风知意一家热热闹闹地过大年。   年夜饭吃到尾声的时候,还关心她来年的计划,“你这学业结束了,孩子眼看也长大了,来年你是打算去国药局任职吗?还是去研究所?”   “都不去。”风知意微微摇头,年夜饭里有热腾腾的锅子,她这会正浅饮着有些凉的果汁解解刚刚那又热又烫的火气,“我这活儿在哪都能干,所以我打算年后就回梦庄大队了。”   风老爷子听得一愣,“回那个地方做什么?那穷乡僻壤的。”   “这边太闹腾了,那里清静。”风知意还挺喜欢窝在犄角旮旯里的,反正再穷乡僻壤也不影响她的生活质量。   风老爷子知道她指的闹腾是什么,“这不都消停了吗?”   “怎么可能呢?”风知意不以为然地淡淡笑笑,“除非我换掉这身血肉,不然永远都抹灭不了这血缘上的关系。”   没法抹灭,那她就只有远离了。   风老爷子沉默了,因为这话他没法反驳,他自己不也等着盼着悠长的岁月磨消掉她心中的怨恨吗?   因为怨恨是会累的,久了自然都会放下。但是远了,那一同放下的,就不只是怨恨了。   所以风老爷子内心轻叹地挣扎了一下,“我听说你还成了清大的荣誉教授,不是要时常去学校里授课吗?你若去了那边,来回跑的方便吗?”   “不用的,荣誉教授没有这个义务。”自然也没有薪水酬劳什么的,只是因为她有了某项突出的贡献,一种荣誉而已。   风老爷子还是有点不死心、也不舍得地皱眉,“可梦庄大队那个地方,以后孩子的教育啊、医疗啊,还有买东西以及生活各方面,应该都挺不方便的吧?”   “孩子现在还小,这些暂且不考虑。再说,”风知意看了眼孟西洲,“那里是他的老家,也是我们一家三口的户籍所在,总要回去的。”   风老爷子立马说道,“户籍的事情好办,我让人把你们一家三口的户籍都想办法调过来。其实就你现在这个身份,你若想调动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说不定,还能把小孟的成分给提提。”   怕她不同意,还紧跟着补充,“就算你们不在意你们自己的,总要为孩子以后的发展考虑考虑吧。”   风知意依然还是轻轻却很坚定地摇头,“孩子的事我另有打算,不会委屈了他。最重要的是,孩子他爹陪我在这里读了两年书,总不能让他陪着我漂泊一辈子,总要落地归根的不是?那里是他的根,也是我认可的家。”   这话说得孟西洲微微侧首看她,眼神微微动容地在桌子底下,伸手过去轻轻握住她的手。   风老爷子听她这么说起家的字眼,顿时没话说了。谁让风家从小都没给过她一个家呢?他没资格说什么了。沉默了半晌轻叹了一声,“行吧。那有空多来看看我这个老头子。”   “这个自然。”风知意微笑点头,“其实梦庄大队那里山清水秀,远离喧嚣繁杂,是个很不错的地方。爷爷您若是得闲,也可以常去那里走走。”   风老爷子知道要走的人他留不住,留来留去只会留成仇,便是不愿、也不得不放开心结地点头,还尽量轻松地开玩笑,“会的。那个不孝子靠不住,说不定以后我退休了,还要靠你养老呢。”   “这是应当的。”风知意看风老爷子终于放下了,也松了口气地笑道,“给爷爷养老本来就是孙女的责任和义务。爷爷您若不嫌弃地话,到时候我给您造栋小楼,白天可以种种花、钓钓鱼,晚上听蛙声虫鸣、听雨雪敲打窗棂,会过得很舒心的。”   这说得风老爷子都向往了,“看来梦庄大队的生活真的很安宁,难怪你坚持要回去。”   风知意笑。   祖孙两总算愉快和谐地敲定了这件事。   晚上孟西洲送回了风老爷子回来,抱着风知意在被窝里轻声耳语,“咱们是年后就走吗?”   风知意轻轻“嗯”了一声,“之前不是跟你讨论过了吗?”   她做什么决定又不会独断专行,一直都跟他有商有量的。   孟西洲是意外,“之前我是没想到,爷爷会那么痛快地放行。”   毕竟风家现在已经没人了,风知意再一走,就真真正正的一个子孙都不剩了,是家彻彻底底地散了。   这对老人来说,是个多大的打击啊!一些稍微看不开、放不下,注重传承的老人,估计会死活不同意,甚至以死相逼什么的。   所以孟西洲以为,他们要回去的话,估计要跟风老爷子扯好一会皮呢!   “还有就是,老首长给我在京市的活,我也得做好交接。”孟西洲稍稍暗示她,“能多给我段时间吗?我把手里的事情解决完。”   风知意知道他一直在暗戳戳地再搞楚家,已经搞掉了好几个或大或小的官员落马。   可楚家枝繁叶茂,楚老爷子他有兄弟姐妹七八个,在各个领域都占有一席之地。他自己也生了三女六男九个儿女,联姻了不少权贵家庭,又生了不少孙子孙女已经长大成人又各自联姻。   而且,一大半的子孙都很有出息。   这关系网庞大得,让楚家在这京市里稳稳盘踞了上百年。明里暗里早已盘根错节,经历了战乱和新旧国交替都屹然不倒,已经长成了一棵独木成林的古老大树。   所以之前楚家一直只是想把她吸收成养分,并没有拿正眼正儿八经地瞧过她。因为从来都没有道过歉,也没有解释过。就是之前楚老爷子上门,也是打着让她自己主动上门的主意。   楚家不会弯下腰来,对她屈尊降贵。估计是觉得,她这个小小的会点医术的人还不配。   风知意也是这段时间调查楚家,才知道楚家的底蕴有多深厚。   平时低调不彰显,甚至比大院里位高权重的家庭看着似乎还要弱势些,可它大大小小的根须,已经遍布了京市各处,牢牢盘踞了这块地盘。   特别,楚家家风严,行事谨慎小心,在政掌权的也还算清正廉明,基本上没有什么致命的大错大罪。   所以孟西洲就算再折腾,再撸去他们枝叶、砍掉他们枝桠,其实都伤不了他们的根本。   除非,连根拔起。   而有能量光明正大做到这一点的,只有官方。   只有官方出手,才无后顾之忧,才不会牵连无辜。   风知意就一直,在筹谋着这个事。   想着扔了炸弹赶紧走,不要回头看爆炸。   所以风知意就随口应下孟西洲,“嗯,那你好了就跟我说一声。”   反正,他大概率地是不用再去忙活了。   “好。”孟西洲想着大过年的,多陪陪他们母子,“那明天去给爷爷拜年后,我们自己在家歇三天,初五我再出去忙活。”   风知意睡意模糊地“嗯”了一声。   次日正月初一是个大晴天,夫妻俩抱着孩子踩着咯吱咯吱的雪去给风老爷子拜年。正其乐融融时,风父和楚大美人带着知青过年回家的杜晏杜馨来拜年。   风老爷子的脸色当即就黑了,直接堵在门口不让进地丑拒,“你来做什么?!滚!我没有你这个不孝子!”   风父站在门口拎着满手的东西,微笑地舔着脸,“爸!这大过年的,您就给我个面子吧!我都这一把年纪了,又不是小孩子了。”   风老爷子冷哼,“我看你做的事,还不如无知小儿!”   风父神色讪讪地赔笑,“爸,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儿了,现在不都好了吗?我这个正主儿都不计较了,您咋还那么大的气性呢?”   “你不要脸你当然不计较!”风老爷子很不客气地冷哼,看都没看他身边乖巧站着的楚大美人,却在指责她的恶行,“我可不会忘,当初是谁把我们风家的子孙像垃圾一样掏出来,piaji一下扔在地上!要不是孩子命大,我跟她就是有杀亲之仇!不共戴天!不死不休!”   这话说得楚大美人脸色一白地微微一晃,看了看屋里好像根本没看到他们来的风知意正在神色如常地喂孩子蛋羹,愧疚得都要哭了,“爸,对不起……”   “呸!别乱叫,我可生不出这种腌臜玩意儿!”风老爷子毫不客气地打断她,“还有你是对不起吗?当初孩子来京市来看我,你还想把人赶出城?这是人干事?”   “有母亲恨不得对孩子赶尽杀绝的?恨不得抹掉孩子的存在的?!你配说对不起吗?!你明明就是没人要了!看上孩子好了又想赖上来了!你们楚家就没有一个要脸的!”   这脸皮被揭得一丝不剩,楚大美人整个人摇摇欲坠,羞愧欲死,崩溃得捂脸痛哭,“我错了!对不起!我真的错了……”   身后的杜晏倍感丢脸,黑着脸也不知跟谁说一声,“我走了。”   杜馨看看哥哥、看看妈,也跟着哥哥转身就走。   “爸,以前的恩怨就算了吧?现在大家不都好好的吗?”风父有些无奈,心疼不已地搂着楚大美人,并且还扔下一颗炸弹,“楚楚她怀有身孕了,受不得气。”   这一炸,把所有人都雷得不轻——   风知意拿着勺子喂孩子的手不明显地顿了顿,嘴角微抽;   风老爷子神色一凝滞,然后脸皮狠狠地抖了抖;   就连正要踏出院门的杜家兄妹也猛地回头,抬起的脚都惊得忘了落下去;   只有风父一脸喜悦温柔,“爸,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人总要往前看是不是?看在未来孩子的面上,咱就不计较了吧?”   风老爷子却猛地一转身,压了压情绪,温和对风知意说,“爷爷改天买好东西给你们吃,你们今天就先回去,省得糟心。”   “好。”风知意其实正有此意,赶紧搁下碗,跟在厨房刚洗好水果端过来的孟西洲说了一声,两人立马穿起外套,抱着孩子走了。   孟西洲也被雷得不轻,出了风家走远了些才低声,“这下爷爷要妥协了。”   风知意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谁让爷爷这会就正缺孙子呢!”   这以后,就是他媳妇儿的亲弟弟妹妹了,同父同母的那种,孟西洲都替他媳妇儿感到膈应得不行,“这楚家可真是好算计……”   “让开!让开!”话还没落,就听到一阵铿锵有力的齐步声,伴随着有种局势紧张的低喝。   两人回头,见居然是好多个荷枪实弹的士兵神色肃杀地远远快速跑过来,似乎要去执行什么重要任务似的!   眨眼间,就跑近了跟前。   两人赶紧往路边让了让。   大过年的,这是出了什么严重的大事了?居然都出动部队了!   来往去拜年的路人纷纷驻足好奇,或神色严肃,有些甚至还跟着跑上前去看情况的。   孟西洲看着士兵跑去的方向,微微蹙了蹙眉,拢了拢孩子御寒的披风,“感觉不是什么好事,这种热闹我们别凑。咱们先回去,回头我再去打听打听。”   “嗯。”风知意其实也没多大兴趣,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是怎么回事。   他们一家三口回了家去,安安稳稳地过完了大年初一。   第二天,孟西洲才出门查看,直到快中午时才回来,整个人有些震惊、有些懵地跟正在煲汤的风知意道,“楚家被查抄了!”   “嗯?”风知意不紧不慢地把汤罐盖上,“具体什么情况?”   孟西洲把打听来的,以及自己亲眼所见的跟她大概地说了说。   昨天大年初一,楚家子孙繁茂,往来拜年的人络绎不绝,简直门庭若市,热闹非凡。   这人多不仅眼杂,还乱。   小熊孩子们带着狗子在院子里玩,狗子突然发疯似的对着某处刨啊刨,在孩子们的惊呼之下,居然刨出一块大金砖,被隔壁正好送了客人出来的高官给看了个正着!   这个时候,私藏黄金那可是犯法的!   高官看那刨出金砖的坑里还露出好几块金砖的边角,登时眼睛都瞪圆了!   这送上门来的功绩,他岂能错过?   当即就把这事闹开闹大了,闹得满堂宾客哗然!   哪怕楚家对地里埋金砖的事,急忙慌张地三连否认说“不是我、我不知道、我没有”,高官也没有搭理,执意让好几个警卫员对着那个坑继续挖!   却没料到,那坑越挖越大,挖出来的金砖越来越多,且还有无止无尽的趋势。   围观宾客顿时被吓得瞠目结舌,高官也吓得连连倒吸气,赶紧打电话跟上面禀告事实。   上面也吓一跳,立马派了荷枪实弹的武装部队过来,数百人挖了一天一夜,才发现楚家整栋小楼下面,埋满了堆积成山的金砖!   真的是堆积成山,一点都不夸张!   堆起来,足足有小楼高!   这下连上面都震惊了:你们楚家想干嘛?!居然藏这么多金砖?!想造反?!想当土皇帝?!想推翻政权建国独立不成?!   这还得了?!   楚家在众目睽睽之下,百口莫辩,也辨无可辨。   因为围着他们家的小楼一圈,水泥地足足往地里浇了一米多深,简直形成了一个地下的防护围墙,像是专门藏金砖所用。   但可能是埋在地里久了,当初水泥地也浇筑得有些薄弱,就有些塌了,才被狗子给刨出了一块泄露出来的金砖。   这大院,还是建国后围起来的。而楚家这个小楼院子,楚家在建国之前就一直居住在此,可以说是楚家的老屋。楚家可是比任何人,都一清二楚这里的一草一木。   所以,若说不是他们故意藏的,谁信?!   谁能跑到他们家租屋的地底下藏那么多金砖?!除了他们自己人,谁能办得到?!   楚家全家人眼睛瞪直地说不出话来,脸都成金砖色了!   楚老爷子更是气急攻心地两眼一翻,厥了过去:完了!   更雪上加霜的是,没过几天,负责某军需的后勤部长调换物资转卖黑市,兑换成大量的黄金存储在家里被揭发检举。   那个部长的身份,好巧不巧的,正是楚家某个姑婿。   而且,循着黄金的来源去处清查,顺藤摸瓜,查出好几家都或多或少地藏有金砖,有的藏在地窖里的,有人砌在炕里的,有人埋在台阶下的……不一而足。   最最让人疑心的是,这些人,或多或少地都跟楚家有或近或远的亲戚血缘关系。   这让上面的人心下一突,赶紧查了查楚家的亲眷关系网,猛然发现“楚家人”遍布各行各业、各部各领域,且担任高位要职的人还不少!   这像蜘蛛网一样涉及了政权、部队、经济的关系网,让上面的人后怕得冷汗泠泠。   这若是要造反,简直就是振臂高呼,会立马一呼百应的趋势啊!   上面倒吸口气,若说他们楚家没有狼子野心想颠覆政权,谁信?!不然他们藏那么多黄金财富作何用?搞那么大的权势干嘛?!   就算他们没有,也要防患于未然,为了社会安定,也容不得楚家发展起来!   所以,从正月里,楚家就开始被清查。   但凡跟楚家有关系的,一个都没放过。   就是风知意,也没能幸免。   高官一脸抱歉地朝风知意赔笑,“风博士,抱歉抱歉,这是上面的命令,我不得不执行。你放心,绝对不会搞坏你任何一样东西,坏了我们十倍赔偿。”   “没事儿,”风知意看着一大队士兵跟抄家似地对她屋子她院子一寸一寸地检查,知道这个人因为他儿子的事,到底还是有点无理迁怒,公报私仇。   不过她本来就打算搬家了,很多东西都收拾起来了,现在搁在外面的东西,她基本不打算要了,也就懒得跟他计较,神色淡淡地道,“你也是职责所在。”   高官脸色一松地笑赞,“还是风博士你觉悟高,通情达理。我去别处检查,那些女眷的尖叫声,都搞得我们像土匪进村的。”   风知意看着人还用检测黄金的东西一处处地刺入院子里的地里,指指一旁好几盆大型的盆栽,“你们这里面要不要也检查一下?”   “不敢不敢!”高官忙一脸惶恐,“你这些东西可是比黄金还珍贵!若搞坏了,加上我全家我都赔不起!”   风知意轻轻扯扯嘴角,不置可否。   这时,一名警卫员跑来,“风博士,那杜……不是,那个楚……也不是,是风夫人又来了!”   风知意神色丝毫未动,“看好院门,不用理。”   自从楚家大部分主要成员被逮捕之后,那个楚大美人没过几天就跑来求助她,说是楚老爷子在被审查时,几度昏厥过去,估计是身体突然猛受重大打击,快撑不住了,让她帮忙去救救他。   风知意知道她这个救,不是单纯的医治。不然,审查局难道还没医生了吗?所以这个救,是要她救楚家。   因为现在,楚家全都倒了,还能跟上面说得上话的人,就只有她。   风知意理都没理她,那人就楚楚可怜,犹若风中小白花,每天跑到她院子门前来站会岗,迎风落泪的样子,把风父给心疼得对她破口大骂。   对此,风知意都想对他们俩翻个白眼:两个神经病!她一巴掌把楚家拍下,还要费劲吧啦地去救?她有病吗?又不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   “可是,”警卫员有些迟疑,“她晕倒了,好像还见红了。风……不是,她丈夫好像急得不知该怎么办,在叫嚷嚷,吵得左右邻居都出来看了。”   所以,这样还不管的话,岂不是显得他们风博士太过冷血无情了吗?回头大院里又有话题可传了。   风知意一怔,微微蹙眉,她是真心讨厌这种事,拿生命安全来威胁她,“那你去屋里打电话给她叫救护车。”   “哦哦!”警卫员忙跑去了!   高官在一旁看得意味深长地微笑,“我现在相信,风博士你跟楚家,是一丁点儿关系都没有。”   风知意瞟了眼他的皮笑肉笑没说话,抬脚走到抱着孩子、监督士兵检查的孟西洲身边低声,“你这边的工作交接好了吗?咱们过两天就回去吧?”   孟西洲看了眼家里都快被翻了个底朝天,知道他媳妇儿最讨厌个人地盘被冒犯,应该是没法容忍了,不想在这个地方呆下去,遂微微点头,“好。咱们今晚收拾一下,明天就走。”   可第二天他们没走成,因为风老爷子一大清早地来找她,一脸十分不自在的过意不去,请求她去救救楚大美人母子。   因为医院里说,孩子保不住,要赶紧拿掉孩子才能保住大人的命。   可是,风老爷子不舍得。   这是老来的孙子,风父和楚大美人都那么大的年纪了,这可能就是他们最后一个孩子了,以后都没可能了。   “我知道你讨厌他们,爷爷也不是存心想为难你,只是……”风老爷子真的很过意不去,“就当爷爷欠你一个人情好吗?”   他也不想为了未来的孙子为难孙女,可这真的是他最后的希望了。那个叉烧包儿子,他已经放弃了。他只想另外培养一个继承人,哪怕是个孙女也行。   风知意静静地看了他一会,然后浅浅地笑了笑,“行吧,就当是我还她半条命,从此两清。”   风老爷子尴尬地忙请她去医院。   风知意让孟西洲带着孩子留在家里,自己跟风老爷子去了医院。   走进病房里,风父惊慌失措地眼睛红红,哀求着昏迷不醒的楚大美人快点醒过来,不要丢下他之类的。   医生和护士在一旁不耐烦地直翻白眼,问他到底要不要救人!再不拿掉孩子,大人小孩都没命!   风老爷子进去让医生等等,让他们做好准备,等下就救。   风父抬眼看到风知意进来,怒红的双眼登时迸发出仇恨的光芒,噌地一下站起身冲过来,“就是你!就是你!要不是你这个狼心狗肺、冷血无情的不孝女见死不救,楚楚她怎么会晕倒见红,我打死你这个……”   风知意倏地抬眼,淡淡地瞟了眼他抬起手想要挥下来的巴掌,目光冰冷,“你想找死试试?!”   风老爷子刚跟医生说完话,转头却见不孝子要打风知意,忙上去一脚踹开他,“混账东西!你想干嘛?!别不知死活!”   风父被踹得踉跄了一下,委屈又气愤,“我说的有错吗?”   然后扭头仇恨无比地瞪着风知意,“若不是楚楚孕育了你?!哪轮得到你今天这般风光得意?!你就是个狼心狗肺、冷血无情、忘根忘本的东西!父母都不认识,你小心天打雷劈……”   “啪!”话还没说完,就被风老爷子重重一耳光打得往旁边一踉跄,差点趴下,“混账东西!你还不赶紧住口!”   “爸!”风父不可思议地捂着被打了耳光的脸扭过头来,气愤不已,“你为什么老维护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她根本就不认我们风家!根本就不是我们风家人!”   “孕育了我?!”风知意冷笑,“经过我同意了吗?!你以为我乐意不成?!我以生在这样的家庭里、以这样的身世为仇为恨为耻!”   这话说得风老爷子脸都有点挂不住,“那个,丫头,救人要紧。”   风知意冷冷地瞟了风父一眼,冷哼,“好!今天我就还你们一条缠绵病榻十六年,走两步就喘,三天一大病、两天一小病,活得生不如死的半条命!”   说完,抬脚朝病床走去。   风老爷子见此,心下一突地忙道,“丫头,这……”   风知意面无表情地转头看他,明明语气很淡很平静,却有种说不出是讥是讽,“爷爷您不是只想要孙子吗?这是我跟他们夫妻之间的恩怨,他们给予过我什么,我自当还清!”   “你是不是想要害楚楚?!”风父这才反应过来风知意是什么意思,赶紧跑过来拦住她,“滚开!不让你救!”   “你当我乐意?”风知意冷笑一声,抱胸后退一步。若不是看风老爷子那么大的年纪还苦苦求她的份上,她才懒得过来。   “糊涂东西!”风老爷子一脚踹开风父,“别碍事!滚一边去!救人要紧!”   “不!”风父却死死拦在病床前,“她想公报私仇!她想害楚楚!我不要她救!让医生救!拿掉孩子算了!”   “放屁!”风老爷子气得爆粗口,“你若不要这个孩子,你还生得出来吗?你想断子绝孙吗?!”   风父一噎,脸涨得红红,怒瞪了风知意一眼,“那您保证她不会使坏害楚楚!”   风知意冷笑,“我求着救她了吗?”   风老爷子见风知意不耐烦了,赶紧一挥手,让候在门口的警卫员把风父给叉出去!   风知意这才在风老爷子的期盼眼神下,走近病床,给昏迷不醒的楚大美人把了下脉,随后皱皱眉,“孩子已经没了。”   她没在楚大美人的肚子里查探到任何生命生机,那已经是个死胎。   听了这话,风老爷子整个人如猛受重击地愣了一下,脸色微微灰白,嘴唇哆嗦得半晌都没说出话来,脊梁骨都似乎一下子就有些弯了下来。   风知意看得暗自摇摇头,她没法理解这一辈人一定要个男孩传宗接代的想法,也没想试图开解风老爷子。   他都活到这个岁数了,什么想不明白?这就是他根深蒂固的观念,像是他的长相、他的个子一样,已经长成型了,没法改变的。   风知意默然无言地抬脚离开,好心地提醒一句,“让医生赶紧救人吧,晚了可能就没得救了。”   风父其实也才被扯到门口,还没来得及出门,就听到这诊断,顿时惊慌地扯开嗓子喊,“医生!医生!救命啊!”   风知意没理身后医生护士匆匆跑来、随后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家里,看孟西洲抱着孩子在门口等着她,看到她微微一笑,“想着你应该会很快回来,离火车开还有三个小时,现在赶去还来得及,我们要今天走吗?”   风知意嫣然一笑地点头,“走!”   这乌烟瘴气的地方,她是一刻都不想呆了。 第135章 叙旧   山还是那青山,巍峨逶迤;水还是那绿水,清澈汤汤。   再次看到这山长水阔,风知意第一次有了久违的亲切感,连心境都开阔明朗了许多。   小孟灼第一次出远门,看着视野里的风景不停变换,一路上都惊奇兴奋得不行。这会他正趴在车窗旁,指着车子开过时路边林间被惊起的飞鸟,“娘!娘!鸽子!鸽子!”   风知意抬眼看了看,失笑,“那是鸟,不是鸽子。”   之前她产后调养又需要喂养孩子,孟西洲怕她营养跟不上,特意在院子里养了不少鸽子隔三差五地炖给她吃。   所以这小家伙从小也算是看着鸽子成天在院子里飞来飞去长大的,就认识记住了。   “脑?”小孟灼一歪头,小脑袋瓜子不太明白,不跟之前的鸽子长得一样会飞吗?   风知意看他清澈的大眼在这青山映衬下似乎格外地水灵明亮,莞尔失笑地纠正,“是鸟,不是脑。”   “聊?”小孟灼小脑袋一歪。   风知意:“……鸟。”   “李敖?”小孟灼无辜地眨眨眼。   风知意耐着性子教,“鸟。”   “尼奥?”小孟灼也是很认真努力地想学了。   “……”   “哈哈哈——!”坐在副驾驶的汪医生忍不住地拍腿狂笑,“小孩子就是这般大的时候逗他说话最好玩,我家小孙子也是,他走音能走到十万八千里开外去。”   孟西洲也忍俊不禁地笑道,“你别费劲教他了,等他长大些慢慢就会懂了。”   “没事儿,”风知意倒不嫌烦,“他现在是启蒙识物、训练说话和思维的关键时候,多些耐心引导就好。”   汪医生也认同点头,“都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孩子这个时候,确实需要好好引导。平时父母的言行举止,也需要好好注意一些。”   说着,赞赏地看向风知意,“你倒是个好母亲,不像我女儿,生了个孩子给宠不成样,平时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一点道理都不讲,跟她娘一个娇纵任性样,让人头疼死了。”   不像这个小孟灼,才刚过两周岁,之前他去车站接他们的时候,就帮忙抱了一下,都没大人教,居然主动地冲他甜笑,说谢谢爷爷。   哎哟,顿时把他的心都给笑软了。那礼貌涵养好的样子,就已经初见端倪了。   风知意笑笑,“那也是有汪叔您这个姥爷有能力宠着她任性呢!”   这话倒是说得漂亮,汪医生低笑了一声,“你是因为孩子,才想换个环境搬回来吗?”   之前他也是听说楚家那事牵扯到她,才忙打电话去问她情况的。谁知,却得知她带着丈夫孩子回来了。打听了一下日子,才赶紧跑到火车站接到人,然后这会给亲自送去梦庄大队。   真的是,明明有专车、有司机、有随行警卫员,却跟个寻常百姓一样,自己拎着大包小包费劲吧啦地挤火车回来。   吓他一跳!   若是有什么闪失意外,那可是国家的损失!   “倒不是,我本来就打算完成学业后就回来的。”风知意从来就没打算在京市里多呆,“而且,这边地儿也宽、条件也适合工作,更清静自在。”   汪医生深以为然地点头,“这个确实,我在省城被事儿闹得脑壳疼的时候,跑来这里呆呆,与山水为伴,心境瞬间就平和舒坦多了。”   风知意听他这么说问,“汪叔经常跑这边吗?”   汪医生微微点头,“这不培育基地在这边,我不亲自盯着不放心。”   风知意见此问,“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批了三分之一的地,已经全部种上了。幸好这边地广人稀,暂时还不影响当地人。不过下半年或明年申批一半的话,就得考虑梦庄大队人调配迁移的事了。”   说到这里,汪医生就开始打她主意,“既然你回来了,又安家在那里,那药材种植的事我就全权交给你管吧?毕竟,你才是行家。你就管产量跟质量,其他管理等杂活我给你调配两个助手协助,你不用费心。”   风知意正想拿到这个话语权呢,就顺势接下,“也行。反正我回去闲着也是闲着。”   “哎?”这话说得汪医生可不同意了,“你怎么可以闲着呢?你不是在研究新品种?冒火的那个。我就是看你在忙着,就没好意思派活儿给你。”   “那个啊,”风知意想了想,“暂时没头绪。而且现在环境条件不符合,要天气热些、最好夏天才适合。”   “哦,那也快了。”毕竟,现在马上都要五月了,很快就要热起来了。   说话间,车子转过山道,开上直通梦庄大队村落的大路上。风知意看路两旁大片大片的油菜花都已经谢没了,估计再过个把个月就要收割了吧?   “那边,”汪医生指指靠大河的那边,“就是我们培育药材的地方。”   风知意抬眼望去,哑然失笑,“你们还种了一排排树和篱笆给围起来了?”   “可不就得围起来,”汪医生郁闷,“不然这里的小孩子,甚至还有些大人,走过路过时,都好奇地去撸两把,跟手欠似的。”   毕竟那么一大块地,看也看不住。   风知意轻笑,特意跑到他们这里来种东西,也不解释是个啥,可不就得惹人好奇。   车子穿过田野间的大路,开进了梦庄大队里。   梦庄大队还是老样子,跟两年前没什么两样,一样的灰扑扑,孩子还是一样喜欢追着进村的车子跑。   风知意那小院门口的小巷子,车子开不进去,就只好在巷子口停了下来。   当风知意抱着小孩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在探头探脑好奇看过来的巷口人家看得一愣,随即有些惊奇地问,“哟!陈知青你回来了?!”   风知意朝那婶子浅浅微笑点头,然后抱着孩子,跟着拎着行李的孟西洲等人一同往巷子里走去。   也一同帮忙拎着行李的汪医生左右看看地踏进小巷,“你们怎么住在这犄角旮旯的地方?”   他虽然来过这里不少次,但之前风知意不在,他就从来没好奇过风知意的家在哪。   “那时我是外来的知青,能租到地儿就不错了,哪还有的挑?”当然是把没人要的地方拨给她,而风知意觉得,“不过这儿清静,靠荷塘风景不错。又在村子边缘,上工也方便。”   “靠荷塘的话,那夏天岂不是蚊子很多?”这个汪医生深有体会,“我去年夏天在这里,在水边才呆了一会,腿都要被咬烂了,特别是傍晚的时候。”   风知意失笑,“还好,我有注意在院子里种驱蚊的东西,没多少蚊虫飞我这边来。”   “那就还好。”汪医生点头。   说话间,走到了院子门口,汪医生大吃一惊地“嚯”了一声,瞪着眼前这个草木格外貌似绿葱葱的小院子,“你这是什么绿野仙居吗?!”   篱笆上的花藤已经茂盛得完全盖住了篱笆,像一道道坚不可摧的厚实花藤墙。院子里的树木参天,枝叶繁茂得遮天蔽日,感觉把整个院子里面都掩盖起来了。   喇叭花藤也已经把柴扉缠得紧紧的,完全封了门的架势。   风知意上前去拂了拂,轻易就拂开了上面的花藤,看得听到动静跑出来看的隔壁邻居惊异,“哟,你家这花藤还认人的吗?之前有人想摸进你们家,可都被捆了个结实呢!”   风知意转眼看去,是隔壁那个小嫂子,可能因为挺着个六七个月大的大肚子,所以这会才没有去下地干活。   见风知意看去,对方立马朝她笑着招呼,“回来了?哎哟你知道你家之前……”   风知意浅浅微笑点头地打断她,“回头聊,我先收拾整理。”   对方见他们确实都还拎着大包小包地刚来,忙不好意思地点头,“行,那你先收拾。有什么不知道的,回头问我。”   风知意谢过她,推开院门,领着大伙儿一块进去。   院子里草木深深,野草荒芜得都一米多高了。   往里面走了一点,汪医生看见藏在绿意里若隐若现的小木屋,笑道,“还以为你在京市那院子里的树木已经够茂盛了,没想到这里的更甚。不看外面,还以为你这里是深山老林里的小木屋呢!”   风知意笑笑解释,“生长剂研发最初,我就是拿它们做实验的。可能因为这个,就长得比较好吧。”   汪医生这才了然点头,“难怪。”   因为两年多没住人,屋子里肯定落满了灰,到处都要收拾整理,汪医生就没多逗留,帮他们把行礼拎进了屋,说是要去培育基地那边看看,就在风知意道谢中先走了。   风知意一家三口留在家里,收拾整理了大半天,才把小木屋和厨房堪堪给收拾出来。   见太阳都已经落山了,风知意赶紧把饭给蒸上,让孟西洲去大队里报个道,再顺道去请汪医生过来吃饭。   她自己则拿出点糖果什么的,打算去换点新鲜蔬菜鸡蛋,甚至去鸡鸭场看能不能换到鸡鸭,好好招待一下特意去接他们回来的汪医生。   蔬菜家家户户都有,风知意直接就近在隔壁家换。   那个大着肚子的小嫂子可热情了,领着她去菜地里,让她随便摘,嘴还叭叭叭地跟她说个不停,“……就去年,估计是看你那一直没人,那狗赖子胆子就大了,想摸进去偷东西还是怎么着。可刚想翻你家篱笆呢,就被你家那藤子给捆了个结实!”   说着,抚掌嫌弃道,“哎哟,那大半夜的惨叫声,把我们都给吓醒了。要不是我家男人起来得快,及时把他送医,他估计就要被那捕雀藤给毒死了!”   完了还疑惑,“对了,你家院子里种的捕雀藤怎么有毒啊?我记得捕雀藤是没毒的啊!”   这里的大山里面确实有种花藤会主动捕捉猎物,当地人叫捕雀藤。   风知意走之前,就把这玩意儿给变异了一下,添加在篱笆的防护里。而且走之前,再三跟大队长强调让人不要靠近,出了事她不负责。   可没想到,还是有人不信邪地以身试险。   “我也不知道,”风知意弯腰摘了两根黄瓜,再去摘一些豆角,“我是从山里面给移植过来的。”   对方其实也不是很关注这个,她关注点是,“那狗赖子的腿都被毒瘸了,狗赖子的娘说是要找你赔偿呢!眼下你回来了,说不定明天狗赖子他娘就要上门找你麻烦了。”   风知意真是无语到冷笑,“那让她来好了。我正好计较计较,她儿子三更半夜的,想翻进我家院子里干嘛?”   其实这事儿风知意早就知道,这两年他们也不是完全丢下这里不管。孟西洲趁着工作需要跑省城这边的时候,偶尔也会回来看看。   有人想偷偷摸进来的事儿,孟西洲早就跟她说过了,也早解决了。   毕竟,他们这里两年多没人住,村子里那些无赖二流子难免起歪心思,想偷进来看看有什么可顺走的。   哪怕知道这里面没有值钱的东西,但早在之前她屋子院子的好就传遍了整个大队,难免有家里挤不下的想偷偷溜进来安窝。   所以风知意走之前,才对整个院子做了防护,对此并不担心有人能溜得进来。   对方怔了怔,随即有些讪讪,“也对哦!”   他们村里人,有事儿都是自己私下解决。谁够蛮横无理、撒泼耍赖,谁就能讨着便宜占着理。不像风知意,有是非对错就直接找公安来论断,懒得搭理他们的胡搅蛮缠。   毕竟,外地来的一个小知青,哪掰扯得过当地那么一大家子。就是大队里的干部,都会下意识地偏袒自己村里的人。   风知意无意听她瞎聊更多,摘了三四样时蔬,留下足够兑换的糖果,在对方笑得像朵花的热情笑脸中告辞了。   去鸡鸭场买了些鸡蛋和只活鸡回来,路上碰到这会正下工回来的社员们纷纷惊异地跟她打招呼,问她怎么回来了。   风知意一路微笑点头、简单招呼地往回走,半路上远远看到孟西洲把孩子架在脖子上,臂弯里还挂着一条鱼,昂首阔步地正往她这边走。   一对颜值非常高的父子,穿着又精致体面,大小同款脸在灰扑扑下工回来的人群里,相当地夺目耀眼、鹤立鸡群,所以引起了众人纷纷诧异甚至震惊地侧眼、小声议论。   似乎没法相信,曾经那么凄苦、那么悲惨,陷在泥烂地里爬都爬不出来的地主崽子,却活成了这么耀眼的模样,让他们有说不出的羡慕甚至嫉妒。   风知意觉得,孟西洲隐隐的、似乎也有种炫耀幸福的意味。微微好笑地抿唇,迎上去,“汪叔呢?”   孟西洲把鱼递给她,“他有事回省城了,走之前让人给你留了话,说是让你好好歇几天,收拾整理好了,回头他有空再过来把这边的事儿交接给你。”   风知意微微点头,接过足有两斤重的草鱼,“哪来的?”   孟西洲指指他来的方向,“路边那小溪时看见了,就顺手逮的。”   风知意拎着东西跟他一同往家里走去,有些责怪,“你带着孩子去逮鱼?小心他发现了乐趣,回头一个劲儿往水里扑腾。”   “没事儿,我们多小心点看着他就是。”孟西洲倒是不太以为然,“等天气热起来了,我就教教他凫水。咱们家前河后溪的,孩子不会水不行的。等他长大点,成了整天往外跑的野小子,上山下水的,你看都看不住他。”   风知意想想也是,孩子大了肯定不能拘在家里,堵不如疏,家住在这个环境里,以后是得注意一下这方面的教育。   夫妻俩边说着,边回了家去。   而她回来的消息,第二天就传遍了半个村。   知青们闻讯纷纷赶来看望,第一个好奇在前沿的,就是八卦王周曼曼。   大早上的,孟西洲正忙着收拾野草荒芜的院子,风知意则带着孩子打算把菜地给收拾出来,重新种上菜。   周曼曼就在这个时候好奇上门了,对她诧异到不行,“你怎么回来了?没有调回城吗?没有分配到工作吗?那你这个书读得有什么用?”   “我们这前边不是有培育基地的事吗?”风知意顺口解释说,“正好跟我学的有点相关,我就申请分配到这里了。”   周曼曼顿时跟看傻子似的眼神看着她,“那你不挺亏的吗?好不容易有个回城的机会,还是被分配回这里。”   那她读的这个书,是读了个寂寞?   风知意顺着这里的大流思想说,“我本来就嫁到了这里,迟早不还得回来?”   周曼曼果然无言可对地点头,“这说的也是。”   风知意有些微妙的目光落在她的大肚子上,“你这是,结婚了?”   周曼曼不好意思地笑笑,“我都24了,再不结婚,就算以后回城了也没人要了,反正过日子不就那么回事?”   风知意微微点头,并不试图去掰正她们这种观念,“那挺好的。”   “还有李燕华、邵玲玲,高强和梁昌厚,他们也都在大队里结婚了。”周曼曼表示自己并不是特殊,只是年纪大了,没办法,随大流,“只有这两三年里新来的知青,还年轻,还抱有希望地熬着呢!”   说着,还跟风知意更新科普了一下这两三年来的情况,比如又来了多少知青、范启明跟陆佳良翻脸了、陆佳良离婚了、谢云容陪某个小队长睡了拿到大学名额却被人给举报了泡汤了等等、等等。   “……所以现在呀,咱们知青都四十五个人了,宿舍都扩建了一次。我瞅着,这一年年的,越来越多的知青下来,回城怕是没希望了。我真怕把年轻都给熬没了,以后就成了没人要的老姑婆了。”   风知意笑笑不置可否,看她滔滔不绝的,拍拍手上的泥站起身,“你站着累不?去前面坐会喝口茶吧。”   “行!”周曼曼揣着个沉沉的大肚子,正站得有点累了,“我正好有点渴了。”   风知意牵起还在玩泥巴的儿子,“去找爸爸玩一会。”   周曼曼其实早就暗戳戳地瞄了小孩好几眼,“这就是当初你走的时候,还在你肚子里的孩子?没想到一眨眼都长这么大了!长得可真像你家地主崽……不是,孩子他爹。”   风知意倒是不介意地笑笑,把孩子抱起来教他叫人,“这个是周阿姨,叫周阿姨。”   不是她一开始不让孩子打招呼,实在是这个周曼曼一来就霹雳巴拉地一顿说,她自己都没找到机会说话。   小孟灼乖乖甜甜地叫了,“周阿姨。”   顿时把周曼曼的心给笑化了,“欸!真乖!”   然后跟风知意感叹,“我刚怀上的时候,吃啥吐啥,这儿不舒服、那也难受,就非常烦躁地想,孩子怎么会是这么折磨人的玩意儿!现在嘛……”   看了看乖巧可爱的小孟灼,“想着以后有个这么可爱的小宝贝喊自己妈妈,感觉再辛苦也值了。”   “可不是。”风知意微笑点头,示意她边走边说,“你仔细点脚下,这里坑坑洼洼的,小心绊着。”   “没事儿,”周曼曼不以为意地抱了抱肚子,“我这都七个多月了,稳着呢。医生都让我没事多走动走动,不能一直躺着。”   “你现在多动动,以后利于生产。”风知意路过在修整草坪的孟西洲时,把孩子顺手交给他,然后陪周曼曼在院子里喝了会茶、聊了会天,送了点京市带来的小吃食,才把人给送走了。   周曼曼走之前还跟她说,“其他人这会应该都上工去了,中午或傍晚应该会来看你。江妙妙倒是没去,不过前年她怀第一个孩子的时候,外出被小孩子给撞掉了。前不久她又怀上了,这不就不敢出门了。”   风知意点头,表示知道了。   不过说起江妙妙,她就不得不想起她家那三只大鹅子了。也不知道王家这会知不知道她回来了,也不见把大鹅子给送回来。   要是过了两天还不送回来,她就去要回来吧。毕竟,那可是费了她好一番功夫才养起来的“护院”。   忙了一上午,把菜地给修整出来,中午吃过午饭,李燕华果然就过来看她了,还拎了一小篮子的桑葚,“知道你喜欢吃这个,大城市里没有,两年没吃过了,可馋得慌了吧?”   风知意笑着道谢地接过,“可不是,我可想念我们这儿山上的野果子呢!”   其实并不,每年这个时候,孟西洲都会想办法弄点来。   李燕华跟她笑着叙了会旧,然后话题一转,“你知道周曼曼是跟谁结婚了不?”   风知意微微摇头,她对这个倒是不好奇,所以上午也没问。   李燕华没有直接说,“她之前不是住在周三嫂子家搭伙吗?就在前年你刚走不久,那个周三传来了牺牲的消息。周三嫂子熬不住,她又长得盘儿亮、条儿顺,没熬多久就改嫁了。可没想到,等她怀上孩子的时候,那周三又回来了!而且是立了大功回来!”   风知意:“……”   这是什么大乌龙?   “这不没法嘛,媳妇都怀上别人孩子了,不离婚也得离婚了。”说到这里,李燕华语气微妙地顿了下,“之前周曼曼住在他们家的时候,周三偶尔回来一两次,那身高腿长的,周曼曼不止一次跟我夸他来着。”   所以李燕华觉得,“她估计对周三早就看上眼了,这次见周三回来离了婚,她不知怎地就跟他搭上线结婚了。周三可能是觉得,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嫁给他这个二婚带拖油瓶的老男人,有点委屈了她,就把部队里给的奖金给她起了间敞亮气派的砖瓦大房子娶她呢!她现在住着村子里数一数二的屋子,可气派了!”   风知意:“……”   “不过呢,大队里很多人说她不厚道,说周三嫂子苦熬了那么多年,没熬到周三出息给她好日子,反而是被周曼曼摘了果实。”其实李燕华自己也觉得有点道理,“因为周三嫂子现在的男人虽然是村里上工的,但日子过得一般般,并不比以前轻松。”   “周三刚回来那会,周三嫂子气不过,可是跟周曼曼在大队里好好闹腾了一回呢!周三嫂子眼红她好运,骂她早就暗搓搓地觊觎别人的男人,说她不要脸!”   “周曼曼说她迫不及待另找男人,才是骚贱不要脸。还说以前周三不在的时候,说不定她早就跟别人勾搭上了。这眼药上得,周三对前妻就更是心里不舒服了。”   说着,李燕华“啧啧啧”地感叹,“你说说哦,这到底是个什么理?周三嫂子怎么那么倒霉命苦。陪着周三吃了那么多年的苦,好不容易熬得周三出息了,却拱手让人了。”   风知意也无言以对,毕竟这事儿说起来,还真的谁都没错。   招待完李燕华,傍晚陆佳良果然也拎着一篮子的菌子竹笋来看她,“想着你从首都回来,什么好东西没有?但这些个野菜,你估计是没的。”   风知意笑着道谢接过,“这个确实,两年没吃到过了。”   “这个菌子,其实是宋宗洺让我给捎过来的,说是谢谢你们两口子以前对他爷爷的多番照顾,也让我帮他跟你们问声好。”陆佳良解释,“他说他现在的身份不方便,就不过来看你们了,免得连累到你们。”   风知意笑意微敛,“他有心了,回头你帮我谢谢他,劳他挂念。”   “好。”陆佳良点头,“你也别客气,咱们相识一场的情分,也算是革命同志了。”   风知意笑,“也是。”   “其实他现在过得也不错,就是活儿苦点累点、工分少点,但能就近光明正大地照顾爷爷,再也不用偷偷摸摸的了。”陆佳良经历了一番变故真心觉得,“这人过日子嘛,活儿苦点没关系,心里不苦就行。”   风知意颇为认同地微微点头,知道他意有所指,看他眉目疏朗,没有抑郁阴霾,就问,“听说你离婚了?”   说起这个,陆佳良非常轻松高兴地点头,“这还得感谢他们家那个莫名其妙的堂姐,叫许……什么香来着。就是几年前,搞假募捐被抓去的那个。前年她不知怎么出来了,还成了什么大官夫人,回来的派头可大了,莫名其妙地指着我鼻子骂我是负心汉、人渣什么的,强势地逼我跟她堂妹离婚来着。”   陆佳良当时真心觉得莫名其妙,不过能让他离婚,他倒是求之不得。所以他闷不吭声地忍着她的无端指责,赶紧把婚离了要紧。   风知意:“……”   她知道那应该就是许梨香没错了,没想到,她还曾回来耍过威风。   不过,这倒是做了件好事。   也不知道,现在生死未卜的许梨香若是知道,她无意中帮她恨透的“渣男”脱离了苦海、跳离了火坑,会不会气得吐血。   风知意现在好奇的是,“那现在许家没有再缠上你了吗?”   毕竟,许家现在可谓是“倒”了吧?   “没有。”陆佳良摇摇头,“许家全家都搬走了,好像跟着他们家那个有了大出息的堂姐去享福做城里人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反正没消息回来了。”   风知意听得微怔,许家一大家子没回来?那他们一大家子去哪了?在京市,似乎已没了他们的立足之地了吧?   陆佳良倒没发现她细微的怔愣,见她没说话,只当她对许家的事不感兴趣,就继续说,“而且,离婚的时候,他们很不客气地把我不行的事宣扬得人尽皆知、沸沸扬扬。所以啊,现在女同志看到我,远远地就绕路走,生怕被我缠上似的。”   风知意听得忍俊不禁地“噗嗤”轻笑,“那你就任这个谣言散播?”   “没事儿,”陆佳良非常超脱潇洒地笑笑,“反正我又不准备在这找媳妇,乐得落个清静轻松。”   风知意微笑点头,随即想到什么觉得不合理,“哎不对呀,那他们怎么解释他们女儿那孩子是怎么来的?”   陆佳良神情有些微妙的嫌弃鄙夷,“他们还挺理直气壮地说是帮我借的种,一点都不觉得羞耻。关键是,大队里好些人,也这么觉得呢!说是我以后领养个孩子的话,还不如养个媳妇亲生的,这样多多少少会比完全外来的好,以后绝对不会成为白眼狼。”   说到这里,陆佳良有些无言地耸耸肩,“我都不知道说啥了。随便吧!反正能离婚,随便他们怎么说我都行。”   风知意也有点一言难尽地点头,“也是。观念不一样,你没法跟他们较真,也掰扯个不清楚。”   陆佳良其实跟孟西洲比跟她熟,又正好是晚饭时间,风知意就留他跟孟西洲吃饭喝了两杯聊了会天,互通了下消息。   至于其他知青,跟风知意都不熟。新来的,就更不认识她了,所以没有再来拜访的。   风知意在家里边收拾整理,边耐心等了三天,见王家始终没把大鹅子给送回来,就上门去要了。   “哎哟!我还以为你不要了呢!”王婶子笑道,就让自己的孙子去把那三只大鹅子给赶回来,回头跟风知意解释,“放养的,都是在外面吃虫子吃草,养得膘肥体壮的。”   风知意微笑道谢,可当看到那三只大鹅子之后,笑容微微凝滞了一下,“婶子,这不是我当初那三只大鹅子吧?”   “哎哟!你可真眼尖!”王婶子可能觉得这没什么,所以一点都不心虚愧疚地解释,“前年妙妙刚怀上孩子,吃啥吐啥,眼看人消瘦下去了,孩子都有点危险。我家那蠢儿子,就把其中一只鹅子给宰了炖给她吃,没想到,还真的治住了!”   “所以,我赶紧再去抱养了三只回来给你养回来了。”说着,王婶子指指那三只大肥鹅,“你看,这不比你养得差吧?”   风知意:“……”   这还真的跟她养的大鹅子没法比。   但是,人家又不知道她那是特意驯养的,又没法跟人家解释,只能微微点头,把这三只大鹅子给赶回家了。   不管怎么样,不能亏得一点底裤都没了。   只是,在赶着鹅子回去的路上,遇到周曼曼。   周曼曼眼睛微亮地问她是怎么养鹅子的,说是江妙妙吃了她养的鹅子之后,不仅怀孕的症状减轻了,那皮肤都白嫩嫩水当当了,连一些小毛病都没了。   她原以为是吃大白鹅都有这个功效,她也试着养过几只,可并没有这个功效。王家后来也养过几波大白鹅,吃了也没这个功效,所以她才发现,是风知意养的鹅子特殊。   风知意这才知道,原来刚刚王婶子是装作不知道、装作若无其事,难怪刚刚江妙妙装睡躲在屋里不出来。   这是心虚了吧?   风知意心里顿时就有些,说不出来的不舒服。   但若是去跟人家计较,也计较不出个子午寅丑来。毕竟鹅子都被人吃了,人家也赔了,还能怎么计较?   只好打算以后远着,慢慢地淡了交情关系便是了。   她不喜欢,这种跟她耍小心眼的人。哪怕这种小心眼,没什么大不了,但为人不真诚,她就没兴趣结交。   风知意有些郁闷地赶着鹅子回去,晚上就炖了给老公儿子加餐。 第136章 大白   风知意一家回来的第五天,五个警卫员开着五辆大大的军用卡车,把他们的家当行李以及那些植株给全部运过来了。   同行回来的,还有二狗子,以及他们养的奶羊和鸽子。   当初他们轻装简从地回来,没有带上二狗子。一是宠物不好上火车;二是留下二狗子跟车也好帮他们看着点东西。   五辆大车进村的动静就有点大,严重引起了人的注意。不过好在是大白天的,大伙儿都在上工,倒没有太多人围观。   风知意随便应付了一下村民好奇的询问,说是自己在京市的家当行李等物,就让警卫员把东西一一卸车给搬进院子里去。   孟西洲见东西全部放进来后,他们这个本就不大的院子更显得挤挤挨挨了,就建议把他之前的“家”,那块地方也圈进来。   反正正好在隔壁,而且地块还不小。   风知意同意,留警卫员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饭,然后递给他们每人一封介绍信,“你们拿着这个,相信部队会给你们另外安排好的去处。”   五人有些迟疑地接过,“您、您一个都不留吗?这、这是不是有些不太妥当?”   风知意微微笑道,“有什么不妥当的?这里又没有什么危险,有什么好警卫的?”   当初愿意留下警卫员,是为了挡老不自觉找上门的楚家。现在在这里又没人会仗势上门骚扰她,她不太愿意外人来参与进他们一家的生活里。   “而且你们也看到了,我这里只有一处小木屋,实在没法安顿下你们。最重要的是,”风知意真的是为他们着想,“跟着我在这边与世无争,是不会有什么建树的,凭白蹉跎了年华。你们这些当兵,应该去战场上建功立业才是,趁现在还年轻。”   五个警卫员神色微动地点头,慎重地跟风知意告了别,才开着车走了。   风知意一家就又花了一些时间把院子扩大、把东西给安置好。   孟西洲没有打破篱笆重新围起来,而是把他以前的地盘也用篱笆围了起来,然后在风知意这边开了个进出来往的门。   生活区就小木屋这边,而他以前的那边,则作为风知意工作区,把植株都搬过去给布置满了。   忙完,汪医生就正好过来跟风知意交接工作了,他倒是先不满她一个警卫员都不留的决定,“你也太任性胡来了,怎么能一个都不留下呢?万一有什么事,也能多个人搭把手不是?”   “在这里能有什么事?”风知意不以为意,真有她都应付不了的危险,留下那五个警卫也只是增加她的负累罢了,“而且汪叔您看,我这里就这么个小木屋,等孩子大点估计都不够住,哪还能安顿得下五个大男人?”   汪医生这会正坐在葡萄架下跟他们一家三口一块吃饭,闻言抬首看了看不远处的小木屋,确实挺小的,不过,“住处还不好解决?你想要的话,我给你批块地,建个大屋子好了。就是建个京市大院里的那种小楼也没问题。”   “不用,”风知意失笑,“何必那么劳师动众。关键是,他们放在我这里,确实是浪费人才了,也不能耽误他们的前程不是?”   毕竟,她这里没有权势给他们,跟着她再久,她也没法提拔他们什么。而且,她始终坚信,作为一名战士的战功,应该在战场上去取得。那样自己打下来的战功,才是牢不可破的、才是不可撼动的。   “难得见到还有你这样保持初心的人。”汪医生失笑,随即又问,“那你这边研究需要助手什么的吗?”   风知意微微摇头,“暂时不需要,有需要的话我会跟您说的。”   “行。”汪医生也不多干涉她,“那一会吃完饭,你跟我去趟研究办那边,我把这边的事儿交接给你。”   风知意觉得这个词甚是新鲜,“研究办?”   “一会你跟我去就知道了。”汪医生暂时也没多作解释。   等吃完饭,跟着汪医生去了育苗基地那边,风知意才知道所谓的“研究办”就是基地边上,起了一排的宿舍而已,有二十个研究成员住在这,专门伺弄育苗。   年龄不等,有头发花白的老学究,也有中年眼镜的中医传人,更有初出茅庐的小年轻,但无一不是这相关方面的专业人员。   听汪医生跟她介绍,有位还是颇有建树的植物学家,对这个药材非常沉迷,一直想要研究出来原理。   风知意暗自笑笑,没说什么。有些学者对专业知识的执着,确实挺可爱的。   当汪医生把风知意介绍给众研究成员认识,说她就是培育出这个药材的人,而且还是新药的研发人,以后会全权负责这边的药材培育。   众人顿时震惊、崇拜、狂热、怀疑、不可置信,什么感观的人都有。   那个头发花白的植物学家还表示学无长幼、达者为先,且立马拿出他这一年多研究出来的资料跟她请教。   风知意尊重他对专业的认真,倒是详细地解了他不少疑惑。旁边的人见她对这药材是真的了如指掌,无一不精通,纷纷都信服了这确实是她研究出来的东西。   自此,风知意顺利接下这事的话语权。   不过她没有过多地干涉他们原来的培育进度,只在田间走了走,然后指出了几处不足可改进之处,让他们跟以前一样培育就好。   研究员们纷纷奋笔疾书地记录下,还时不时地提出没弄明白的一些问题,风知意几乎有问必答。   直到太阳落山、暮色降临,孟西洲带着孩子狗子来找她回家吃饭,他们这才惊觉天都快黑了,才有些意犹未尽地放风知意回去。   吹着暖暖的风,漫步在田间小路上,孩子在前面跟狗子快乐打闹地奔跑,孟西洲微微侧首,“刚刚看你跟他们说话的样子,挺像那么回事的。”   风知意微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看着孩子跟狗子闹得欢快笑着,“难道我平时不像吗?”   “嗯。”孟西洲很老实地回答,“不像。我平时看你捣腾那些东西,你随意得像是小孩子在玩过家家。”   风知意顿时失笑地扬手想拍他,却被他大手掌裹住,轻轻拉近了一些,有些不舍地低声,“我明天就要出去干活了,你跟孩子在家可以吗?”   这个风知意也知道,之前汪医生午餐桌上,就已经跟孟西洲传达过老首长的意思,“我知道呀,有什么不可以的?”   孟西洲顿时不太高兴地抿抿唇。   风知意见此有些纳闷,“怎么了?”   “你就不能表现得稍微依赖点、不舍点?”孟西洲有些沉郁,“这样,我都感觉不到被你需要。总感觉没有我,你跟孩子也会过得好好的。”   风知意失笑,“你这是在耍什么小性子呢?那我拖着拽着你,不让你出去工作行不行?孩子奶粉钱你不要赚了?咱们母子两是不是得跟着你喝西北风呢?”   孟西洲这才破闷为笑,眉眼沉郁尽散,依依不舍道,“那我尽量早点回来。”   风知意手指转进他的指缝里,“你放心去做你想做的事就是了,我跟孩子就在这里、就在家里等你。”   孟西洲眉目温柔地看看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妻子,又看看活泼可爱、跟狗子打闹欢笑的孩子,心中无限柔情地轻轻“嗯”了一声。   可能是因为久别在即,孟西洲晚上就发了狠,折腾了风知意近天明,见差不多要到时间出发了,才意犹未尽地抚了抚她被汗水打湿的凌乱鬓发,“宝贝儿,我要走了。”   “好。”风知意累得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了,可浑身汗黏黏的又难受,像上岸了缺水的鱼,又一种刚享受了一场甘霖的舒畅淋漓,“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嗯。”孟西洲抱了抱她,亲了亲她,才依依不舍地退出来,起身脱掉“工作服”时,却发现漏没了。   怔了怔,检查了一下,才发现顶部破了,孟西洲有些皱眉,“宝贝儿,这个好像被我捅破了,质量怎么这么差?”   风知意累极了,微微转头眯开眼看了下,“没事儿,就这么失误一次,你哪能每次一发就中呢?”   孟西洲担心的是,“可我刚刚好几发……”   话还没说完,被风知意没好气地打断,“你还得意了是不是?信不信我爬起来打你?”   “你还有力气吗?”孟西洲轻笑地扑过来,有些心动,“要不要我晚两小时再出发?”   “别闹!”风知意有气无力地拍了拍他,“我没力气了,你也别耽误事儿,节制点。”   她也是看他要出远门了,才纵容他一次。   “那这事儿,有没有办法确保补救一下?”孟西洲有些担忧,“万一怀上宝宝,你又要辛苦了。”   最关键的是,他今年可能有点忙,没法陪在媳妇身边。要是怀孕了,都没人近身照顾,所以他们现在不适合再要孩子。   风知意想了想,“回头我吃下药,可以避免的。”   “会有伤身体吗?”孟西洲立马皱眉问,是药三分毒,感觉这种药对女性身体尤其不友好。   “不会。”风知意微微摇头,“我心里有数,不会自找苦吃。”   孟西洲这才放心地点点头,看她累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亲了亲她额头,“那你再睡会,我把早饭做好了温在锅里,你休息够了再起来。”   “好。”风知意轻声应完,几乎下一秒就被拉进了黑甜的沉睡里。   可还没等到她一觉睡到自然醒,就有人在院子外大声而又急切地喊她,吵得风知意极度不舒服地皱眉醒来,听那声音,急得跟火烧茅屋似的。   挣扎着起身,还是感觉手脚无力,不得不用异能恢复了一下才起身,看到睡在摇篮里的孩子都被吵得睡眼惺忪地爬起来,“娘~”   看看自己在摇篮里有些懵逼,他昨晚明明是在大床上睡着的,就朝风知意伸手,“我要睡大床。”   风知意下床去抱起他,放在床上,盖上薄被,“时间还早,你再睡会,娘去看看是谁在吵我们,一会娘回来抱着你睡,嗯?”   外面也不知道是谁,还在疯狂地喊,吵死了!   小孟灼整个人陷在被窝里乖乖点头,他确实还没睡饱,大床上有爹娘的气息,让他安心地又闭眼睡去。   风知意喊了二狗子进来照顾他,然后套上衣服,匆忙往院门口走去,远远看见院门外居然是个陌生的男人,想靠近又有些忌惮地看了看篱笆上的花藤,朝里面着急地喊着“陈知青在吗?!陈知青在吗?!”   “一大清早的瞎嚷嚷啥?!扰人好梦!”风知意有些没好气地沉下脸,“还有,你谁啊!找我做什么?!”   男人被凶得愣了愣,抬头看看日头,“都、都七点多了,不早了。”   现在大队里正在忙收割油菜的活,大伙儿五点的样子就早早地出工了,七点多了对于农村赶早干活的人来说,确实不早了。   被人发现睡懒觉的风知意:“……这个重要吗?你找我干嘛?”   男人像是这才回神,忙急道,“我嫂子要生了!请你帮忙去看看!”   风知意:“……要生了你们不会送医院去啊?我一不是医生二不是接生婆,找我做什么?!”   “可我嫂子是难产啊!”男人急道,“而且还没满月呢!是刚刚跟人打架打得要生了!怕送医院来不及了!听说这会都见红破羊水了!”   风知意:“……你们可真行啊!让她一个孕妇跟别人打架?!我不去!万一出什么事你们赖我身上怎么办?有本事大着肚子打架没本事承担后果吗?!”   要她说,这种不知轻重的孕妇出了事活该!   “啊?!”似乎没想到风知意会拒绝,男人愣了一下之后急了,“不是的,不是她故意跟人打架,我觉得应该是我前嫂子故意使绊子。你们关系这么好,你就去帮帮她吧!”   风知意听得一愣,这才想起来问,“你嫂子是谁?我认识?”   男人也一愣,“周曼曼啊!你不知道吗?!”   风知意:“……你等着!我去拿点东西。”   风知意飞快地回屋拿了个小包,以便等下需要拿出什么东西用,交代二狗子看好孩子,然后跟男人迅速赶去了周曼曼家里。   一进屋,就听到周曼曼慌乱无比的惨叫声,看到风知意进来,忙哭着朝她依赖地伸手,“素素!素素你快救救我!我感觉我生不出来!好痛啊!孩子会不会有事啊?!怎么办啊?!”   风知意上前去握了握她的手,安抚她,“没事儿,别紧张。稳着点,别慌,你跟孩子都会没事的。”   “嗯!”周曼曼泪眼婆娑地点头,信赖地道,“我听你的,我不慌!”   风知意摸着她的肚子检查了一下,没足月的孩子根本就没有要出来的意思,可羊水破了,再不取出孩子可能就要窒息了,确实等不及送去医院。   这要是在医院只能剖腹,现在没手术条件,风知意教她有规律地深呼吸用力,然后借着她的节奏,用异能给她排出来。   没让她吃多少苦,孩子的情况也不允许,所以风知意很快就协助她把孩子给顺利地“生”了出来。   不过没足月的孩子有点小,出来也只很小声地哭唧唧了两声。因此周曼曼的婆婆就有些不放心,让风知意帮忙检查一下孩子的情况。   风知意上前检查了一下,“还好,虽然没足月,但都长全了,除了瘦小点还算健康。以后好好养着,就能养回来。”   她看这孩子至少得有9个月了,她刚回来时周曼曼都快8个月的肚子,现在都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果然,接生婆也放心地笑道,“我说周家嫂子你可以的吧!这都9个多月的孩子,哪还有什么问题的?”   其实没怎么耗力的周曼曼好奇地昂着头看过来,“是男是女啊?”   见风知意猛地回头看她,忙摆手澄清,“我不是、我不是嫌弃女孩儿!我就是想知道一下,女孩儿我也会当宝贝疼的!”   周曼曼的婆婆笑得像朵花儿似的,“是个男娃!你呀,帮三子生了根呢!等三子回来,让他好好奖励奖励你!”   随即转眼变脸嫌弃,“可不像前面那个,多少年了都生不出个蛋来!”   虽然嘴上说不在意,但听到是个男娃,周曼曼还是高兴地笑出了声,然后解恨地道,“可不是!她之前还想害我呢!娘啊!之前我去给你们送饭,我真没跟她吵,是她故意推我的!她就是想害掉我的孩子!”   周曼曼的婆婆脸色一沉,“真是这样?那我跟她没完!那个恶毒的……”   风知意无意听她们的恩怨纠葛,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孩子一个人在家她不太放心,得赶紧回去看看,就步履匆匆地回去了。   到家孩子已经起来了,正乖乖坐在葡萄藤架下的桌旁,自己用勺子一口一口地喝粥。二狗子蹲坐在他对面,时不时地跟他汪一声,他也回一声汪。   风知意看得失笑,   小孟灼转头看到她回来,眼睛一亮,“娘!”   然后搁下勺子跳下凳子,高兴地跑过来。   风知意赶紧蹲下接住他,理了理他身上有些歪的衣服,“这衣服谁穿的呀?”   小孟灼指指也追过来的二狗子,“狗狗。”   风知意最近在有意教他自己吃饭穿衣,就问,“那狗狗都会穿衣服了,你会不会?”   小孟灼苦恼地愁了一下,打肿脸充胖子,“会!”   风知意笑,“那明天自己穿衣服好不好?”   “好。”小孟灼不是很有自信地弱弱应下。   风知意笑,把孩子抱回桌旁让他继续吃饭,自己去洗漱,顺便问二狗子,“给孩子刷牙洗脸了没?”   “洗漱过了。”二狗子有些好奇,“周曼曼出什么事了?怎么大着肚子还跟人打架?”   “不知道。”风知意对别人的恩怨是非不管兴趣,洗漱好吃了早饭,把孩子放在背着的篓子里,拎起把铲子上山去了。   二狗子跟着在后面,体形已经是成年二哈了,“让孩子坐在我背上呗,我驮着他跑啊!比你背着方便。不然他坐在篓子里,多不舒服,视野也不好。”   风知意想想也是,把孩子放下来,“你要骑着狗狗吗?”   小孟灼高兴地点头,扑向立马蹲下方便孩子爬上去的二狗子,熟练地爬上它的背。   以前在京市里,他可是骑惯了的。   风知意看着二狗子驮着孩子站起,然后小跑起来,跑得孩子欢快地“驾驾驾”地喊着,莞尔叮嘱,“小心点,别把他给颠下来了。”   “知道。”二狗子启动背脊上的固定,把孩子松松地稳住,保证孩子哪怕突然往旁边倾斜,也不会跌下来。   风知意跟在他们后面走,走到田野间的路上,有在割油菜的人看到,好奇地问,“陈知青,你这是去哪呢?”   风知意指指后山那边,“去山上晃晃,看看有没有菌子野菜挖。”   说完,就走过去了,没给对方问她第二句的机会。   然后,隐约听到后面的议论声传来——   “奇怪,陈知青现在不上工了吗?”   “不知道欸!”   “她这都回来一个多月了吧?也不见她下地干活,她以前可是个勤快人啊!难道这是在哪发财了吗?”   “应该是有别的工作了吧?我昨天看到她跟育苗基地那边的白衬衫们在一起。”   “听说他们是搞研究的吧?读了书就是不一样。”   ……   风知意迅速走远了,没有多听,她现在确实不打算再下地挣工分了。   以前是知青的身份没办法,不用异能,她种地的意义不大,还不如多研究研究新玩意儿或者上山去找找药材。   现在好不容易空下来了,也没孟西洲拘着她了,她就忍不住开始往山上跑了。   几年没来,她得去深山里晃晃,找找有没有好药材。说不定,还能找到一两只小猎物,回头给儿子加餐。   可没想到的是,她带着儿子走进深山范围没多久,就隐隐听到深山里传来“嘎嘎嘎”的声音。   风知意微怔,这是什么野兽?还是野禽?怎么有种鸭子鹅子的感觉?跟孩子嘘了一声,示意驮着孩子的二狗子放轻动作,然后悄无声息地靠近。   声音越来越大,好像野兽在厮杀,确定了大概方位,风知意带着孩子转过密林,蹲在草丛里拨开灌木,然后看见:居然是一只大白鹅在和一条不小的蛇在厮杀!   而且已经厮杀到了尾声,大白鹅正在一点点地吞噬那条伤痕累累还在垂死挣扎的蛇。   风知意眼睛瞪了瞪,有些惊疑不定地站起来,“大白?”   那正在吞噬蛇的大白鹅一顿,猛地扭头望来,小眼睛一瞪,然后张开翅膀、迈着八字步,飞快地扑腾过来!   那吞了一半的蛇尾还在嘴边甩啊甩,看上去有点凶,像是要冲过来厮杀似的。   二狗子炸毛地站起来防备,风知意摁下它,“大白没恶意。”   果然,大白鹅跑到风知意面前的紧急刹车地停住了脚,还记得风知意不准靠近一米之内的规矩,停在一米开外,把最后一点蛇尾彻底给吞下去,举起一只翅膀指着梦庄大队那村子的方向,仰着头,对风知意激动地告状,“嘎嘎嘎嘎……”   看到这大白鹅跟小孩子受了委屈跑回家跟父母告状的样子,风知意愣了一下,随即莞尔失笑地拍了一下它的头,“建国后不许成精!”   “嘎?”大白鹅歪了歪头,似乎没理解风知意的意思。   二狗子驮着小孟灼过来,“这傻缺不是被王家给炖了吗?怎么逃到深山里来了?王家怎么没说啊?”   提起王家,风知意脸上的笑意淡了淡,“估计是心虚不好意思说吧。”   小孟灼往一旁侧了侧,早就跟他合作过无数次的二狗子立马意会地蹲下,让孩子顺溜地滑了下来,林间不甚平稳的地让他一摇一晃地走到风知意旁边,抱着她的腿,看着这个比他还高的大白鹅,头一歪,学着鹅子“嘎”了一声,然后仰头跟风知意疑惑,“娘?”   风知意蹲下,把他半搂在怀里,指着大白鹅介绍,“这是鹅。”   小孟灼似懂非懂地看着眼前的大白鹅,“鹅。”   “对,它叫大白。”风知意跟他介绍,“你喊一声,让它认认你。”   小孟灼奶声奶气地喊了声“大白”。   大白小眼睛瞪圆地看了看这个小家伙,有些疑惑地跟风知意“嘎”了一声。   风知意现在无法确定,这不知经历了什么而跑到深山里能存活下来的大白鹅现在的智商有多高,就比划了一下她以前大大肚子,又指指小孟灼,“以前在我肚子里大大的,现在出来了,明白吗?”   大白看了看风知意平坦的小腹,又看了看小孟灼,也不知道懂了没懂,小心试探地凑近小孟灼嗅了嗅,满身灵气的味道,跟风知意如出一辙,顿时倍感亲切地轻轻蹭了蹭小孟灼的小手。   蹭得小孟灼“咯咯咯”地笑,伸手摸了摸大白的头。   大白享受小手的触碰,愉快地眯了眯眼,欢快地“嘎嘎”了两声。   风知意没法问一只大鹅子发生了什么事,左右事情她也能猜出一二,无非就是王家人在宰别的鹅子时,被大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找到机会给逃了出来,逃进了深山里。   毕竟大白是她着重特训过的,其他两只鹅子只是喂了点好东西,让大白领导就行。   所以现在大白能回来,倒是意外之喜,损失不算大,风知意就懒得去深究了。   带着一孩子一鹅子一狗子在深山里晃悠了一天,采了一天的药回去,看到大白重回这院子里,对新来的两只大肥鹅充满敌意,啄得它们满院子惨叫着跑。   风知意就想着要不要还给王家一只?还是直接装傻不知道?虽然说,从价值上来说,她没占王家便宜,但在外人看来,估计是她占便宜了。   她可不屑于占这种小便宜。   就在风知意还没做好决定的时候,王家人倒是先上门了。   是江妙妙的丈夫,王家那个长孙,说是江妙妙又开始吃啥吐啥的孕吐了,问她有没有改善这种情况的办法。   风知意还没来得及说啥呢,巡视领地的大白鹅从里面转出来,看到站在院门口的王家孙,眼睛一瞪,杀气毕现,“嘎——”地一声长鸣叫得特别凶狠,在风知意都还没反应过来时,突然冲过来一下子就把王家长孙给扑倒了!   风知意愣了一下,赶紧让大白住手。   可大白充耳不闻,跟对杀父仇人一样,对王家长孙凶狠地又抓又啄又扇的。   而王家长孙一个大男人,居然对在深山里生存了一两年的大白毫无还手之力,见风知意都喝止不住这发了疯似的大鹅子,被迫地转身往巷子口逃跑去。   时隔几年,这一带的人家,又看见风知意家的大鹅子把人撵出了巷子、追杀不止,顿时纷纷跑出来幸灾乐祸,“哟!这又是哪个不长眼的去陈知青家偷黄瓜了吗?”   风知意不知道大白是不是在深山里养出了凶性野性,怕闹出人命,交代了一下二狗子看着孩子,赶紧跟着追出来。   可不管她怎么怒喝,大白好像杀红了眼一样,就是不听,似要把王家长孙弄死才作罢。   风知意没有办法,就从路边的树上折了一根树枝,用上点异能抽了一下又把王家长孙扑倒在地、正准备用爪子狠狠抓他眼睛的大白,严肃怒喝,“大白!你再不听话我就炖了你!”   大白一顿,爪子堪堪地停在了王家长孙的眼珠子上,悻悻地收了回来,然后从王家长孙身上下来,一摇一摆地走回风知意身边,有些委屈地“嘎嘎”了几声。   风知意有些严厉地低喝它,指指回家的小巷子,“回去!”   大白鹅有气无力地“嘎嘎”两声,然后有些垂头丧气地往回走。   王家长孙狼狈地爬起来,脸被挠花了,衣服被抓烂了,全身上下都有好几条血痕、和一块块被啄出来的青青紫紫。   也不知是心虚还是恐惧,他倒没有生气也没有哭泣,只是惊悚地看着一摇一摆走进巷子里不见的大白,收回眼神,心有余悸地问风知意,“这、这就是你家以前那大鹅子是不是?”   “你以前怎么着它了?它对你这么大的仇恨?”风知意怕他跟大白计较,就先发制人。毕竟计较起来,都是先出手伤人、且在他们眼中只是“畜生”的大白吃亏。   王家长孙一噎,有些心虚地不敢看风知意,“没、没什么。”   毕竟他以前想宰杀这大鹅子的时候,确实跟它凶狠地拼斗了一番,还被那大鹅子逃走了。他犹记得那只大鹅子特别凶、特别狠,还特别机灵。   看他说完转身就要走,风知意忙叫住他,“你等等!有个东西还给你们家。”   说完跑回家,抱了一只大肥鹅回来递给他,“既然你家只吃了我两只鹅子,那你们还两只就行了。”   既然被他们发现大白回来了,她就不能“贪小便宜”,以免落人口实。   这话说得围观群众恍然大悟地“嚯”了一声,顿时都有些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说难怪那大鹅子对他那么凶呢。   王家长孙被众人异样的眼神给看得老不自在,忙抱着鹅子走了。   风知意也没管众人的窃窃私语,赶紧回去严肃无比地教训大白,“下次不可这么鲁莽了!下次若是闹出重伤或人命,我都保不住你!”   甚至还把她给拖下水,毕竟,一只鹅子哪有人命重要?别人不非得宰了它以泄心头之恨才怪!   大鹅子被教训得有些淹头搭脑,跑去后院的小池塘里自闭去了。   可它惹出的麻烦,风知意却不得不处理。   那个王家长孙还算憨厚正直,知道自己对大鹅子有不对在先,被抓挠成那样,都心虚没有多计较。   但是王家其他人,风知意不太敢保证,毕竟把人家伤成那样。   果然,第二天王婶子就上门了。   虽然客客气气的,但脸色不太好,明显没有以前对着她时的和煦,明里暗里指控是不是她教唆鹅子伤人?说畜生伤人始终不对什么的,似乎有要她交出大白赔偿的意思。   风知意笑了笑,既然说她指使大鹅子伤人,那就如她所愿好了。   在风知意用异能暗自的指使下,本来被风知意教训乖、只是警惕盯着王婶子这个帮凶并没有攻击意思的大白,瞬间眼睛一瞪,尖戾地叫了一声,扑腾地翅膀冲过来!   在风知意并不走心的轻喝下,把昨天追杀王家长孙出巷子的一幕给重演了一遍,也又被人围观了一遍。   风知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喝止住大白,一脸无奈地对着狼狈但没怎么受伤的王婶子抱歉,“婶子,实在对不住!您看,我根本就喝止不住它,哪还能教唆它?大概是以前它亲眼看到你们杀它同伴,给记仇了吧?你们也该知道,鹅子这种家禽就特别记仇。我这也没办法不是?以后你们别出现在它面前就没事了,我保证关着它,不让它出门!”   这意思也就是说,你们别上门上赶着被大鹅子追杀了。   这话说得王婶子有些讪讪,特别狼狈地被人围观得脸色挂不住,看着被风知意使劲摁住却还想冲她过来的大白鹅,无话可说地走了。   毕竟,她总不能跟一只畜生正儿八经地计较,畜生又不讲理。更何况,确实是他们主动找上门才被啄的,也是他们先吃了鹅子才被畜生记仇的。   就这么一出二出的戏,没多久大队里就传开了,大概都知道了:王家吃了陈知青寄养在他们家的鹅子,被大鹅子给记仇报复了。   有人觉得好笑,有人觉得王家这种不太厚道,也有人觉得这好像也没什么,但最多的感叹就是:陈知青家的大鹅子很不好惹,遇见要绕行! 第137章 迁移   七月流火,盛夏酷暑。   烈日骄阳之下,藏在村口老榕树枝叶里的知了叫声,如交响曲一般,此起彼伏。   树下那庞大的树荫,就成了孩子们的游乐园。   这会一群最大不会超过五六岁、还不能上工干活的孩子正在树下玩老鹰捉小鸡,小孟灼骑着大白鹅是老鹰,试图叼走“老母鸡”二狗子身后的“小鸡”。   大鹅子几次不得手,就发了狠,一下子冲散了“小鸡群”,胜利结束。驮着小孟灼“嘎嘎嘎”地迈着将军步走来走去,得意洋洋。   小孟灼搂住大白鹅颈,笑得最开心。   有小朋友上前来问,“轮到我做老鹰了,该给我坐啦!”   小孟灼眨眨眼,然后歪头问大白,“白白,他要坐?”   大白很凶地“嘎”了对方小孩一声,吓得对方脖子一缩,连连后退,差点哭了。   二狗子上前来拍了一下大白的头,示意它别乱吓唬小孩。   “不坐就不坐,”有个大点的男孩生气道,“我让我娘也养大鹅子!”   有个细眼的女娃声音有些尖锐,“不给我们坐,就不跟你玩了!”   “对!你让你家大鹅子给我们坐,我们就跟你玩!”   “一人做一次老鹰,坐一次大鹅子。”   ……   二狗子在一旁看得“啧”,豆大的小屁孩还会搞社会!   正想着该怎么调解这矛盾呢,谁知小孟灼抬眼高兴地一亮,迅速地从大鹅子身上滑下来,像小炮弹一样地冲出去,“爸爸!”   转头望去,果然远远看见进村的大路上,孟西洲提着行李大包正步履匆匆地大步走过来。   村口大树下时常有小孩子成群结队地玩耍,可他们一家回来也没几个月,跟这边的人不熟;孩子又小、媳妇儿应该不会离身;而且家里的院子也足够孩子玩耍的,所以孟西洲根本就没想到他儿子也会在这群孩子里面,就没注意这边。   这会,看见儿子那么激动高兴地迈着小短腿冲他跑来,孟西洲一笑,赶紧紧走几步,及时蹲下接住小炮弹一样冲进他怀里的小孟灼,“你怎么自己在这玩?你娘呢?”   小孟灼奶声奶气地转达风知意的意思,“娘做饭,让我等爸爸。”   孟西洲听得莞尔一笑,一手抱着他起身,一手提起行李继续往村里走,“你娘在回家里做饭,让你在这里等爸爸是吗?”   他媳妇怎么知道他今天回来?这会又没电话,也没法提前说一声。   所以他估计,大概是孩子闹腾,他媳妇打发狗子带着孩子出来玩?让他自己去接触接触同龄人,活泼外向点?   “嗯!”小孟灼重重点头。   孟西洲亲了亲他的小脸蛋,“真乖!”   这么小,就会自己出来玩了。   可小孟灼嫌弃地连连推开他脸,还摸了摸他的下巴,“胡胡。”   孟西洲失笑,作势又要凑过去亲,“就扎你!”   把小孟灼逗得左躲右闪地“咯咯咯”直笑,也把树下的小朋友们看得一脸羡慕。   毕竟,乡下很少有父亲跟孩子互动这么亲切,一是整天干活累得没心力逗孩子;二是传统观念都喜欢做个感情内敛的严父,而且只做到了表层,就变成了对孩子粗糙寡淡甚至冷冰冰、凶巴巴的样子。   大白看着孟西洲抱着孩子头也不回地路过,赶紧迈着八字步紧走几步过去,冲孟西洲“嘎”了一声。   孟西洲听得一愣,低头一看,有些吃惊,“大白?”   大白很高兴地迎了应,“嘎嘎!”   “你没事?”孟西洲有些诧异,它不是被王家给炖了吗?还惹得他媳妇郁闷了好一会呢,“从哪回来的?”   “那边!”小孟灼指指后山,“山里面。”   孟西洲大概明白了,“你娘带你去山上玩了是不是?”   “嗯!”小孟灼一听山上,眼睛微亮地点头,“好玩。”   孟西洲失笑,“就知道她闲不住,那回头爸爸也带你去玩。”   小孟灼却指指小溪,“去抓鱼鱼。”   他娘不带他下水抓鱼鱼,他看见别的小孩都去,可眼馋了。   “抓鱼?”孟西洲想着现在天气已经够热了,可以去带孩子学游泳,就说,“那晚些,这会太阳太大,等傍晚爸爸带你去洗澡抓鱼。”   “好!”小孟灼鼓掌。   父子俩有商有量地回到了家,就看到围着围裙风知意迎出来,“回来了?正好开饭,你俩快去洗洗手。”   孟西洲挑眉,搁下行李,抱着孩子去洗手,趁孩子不注意,偷偷地亲了亲她,“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回来?”   风知意给一家三口盛好饭搁在桌子上,笑笑,“心灵感应。突然有很强烈的感觉,你可能会回来。”   这话说得孟西洲眉眼灿烂,喜笑颜开,“所以你才让孩子去村口等我是吗?”   风知意毫不心虚地点头。   孟西洲有些感动,温柔小意地偷亲了她好几口。   二狗子趴在一旁的树下摇着尾巴直翻白眼,她随时能定位你的位置,自然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看孟西洲高兴笑得像个二傻子,真是让它无语凝噎,怎么会有这么好骗的傻子?还心灵感应呢!这种话也信,还信得这么感动。   果然爱情使人盲目,还降智。   一家三口吃过午饭,就盘坐在木屋客厅里的席子上,拆开孟西洲带回来的行李大包,全是给母子两的礼物,吃的穿的玩的都有。   小孟灼高兴得欢腾了好一会,才累得歇晌睡着了。   孟西洲把孩子放进摇篮小床里,回头就迫不及待地搂着风知意往床边带,拱着她颈脖间,声音瞬间就低哑了,“想我了没?”   风知意被他拱得有点痒,轻笑地推开他,“别闹,大白天的。”   “谁说大白天的不能疼爱媳妇儿了。”孟西洲反扣住她的手,把她轻轻压倒,低头就要咬开她的扣子。   风知意抽出手,抱起他的头,“真不行,我不方便。”   孟西洲隐忍的额头上都渗出了细汗,看到她认真的样子,不是欲拒还迎,顿时停下来有些关心地疑惑,“怎么了?我记得今天不是你小日子啊。”   风知意拉过他的手,轻轻放在她平坦的小腹上,“这里不行。”   孟西洲愣了愣,随即想到什么猛地睁大眼,然后缓缓地低眼,看着她的小腹轻轻地抚了抚,“真、真中了?”   风知意看他一副很意外的模样,抱歉解释,“我忘吃药了。那天早上我还没睡醒呢,就被人吵醒赶去救周曼曼难产。然后山上又遇到了大白,跟王家起了纠葛,就把这事儿给忘了。过了24小时,再吃药已经没用了,宝宝已经落地生根了。”   “没事没事……”孟西洲听她有些懊恼的语气,忙翻身下来,把她轻轻搂进怀里安抚,“怀了就怀了,别不高兴,肚子里的宝宝会知道的。”   风知意在他惊呼“动作轻点”中,翻个身压住他,“那你高兴不?”   毕竟,他一直坚持暂时不再要孩子的,可现在因为她的疏忽造成这局面。   “当然高兴啊!”孟西洲松松地搂着她,一开始可能因为太意外,喜悦迟钝了一下,这才淹没了他,眉目温柔地亲了亲她,“这孩子在我们千防万防下还是找来了,说明跟我们有缘分,我自然高兴。”   说完,看了看她的神色,“那你高兴不?”   风知意见他不介意,放心下来点点头,“嗯。希望能是女儿,或者有一个是女儿也行。不然过几年后计划生育,可就不能生了。”   “有一个?”孟西洲听得一愣,“宝贝儿,你肚子里几个?”   风知意给他比了个剪刀手。   孟西洲:“……双胞胎?”   “嗯。”风知意点头,然后双手去扯他的脸,“你这表情什么意思?刚还说高兴来着。”   “没有没有,”孟西洲忙解释,“我只是……突然有些受宠若惊,还有点不知所措,感觉一下子责任重大。我明天就去县城给老首长打电话,把活儿都推了,留在家里好好照顾你跟孩子。”   “不用,”风知意不以为然,“现在才两个多月呢,看不出来啥,不用你特意请假照顾,我自己能照顾自己。”   “那不行!”孟西洲一脸严肃地拒绝,“你大着个肚子也没个人在身边照顾,万一跌一跤都没人扶你起来。而且小臭崽子还那么小,还需要人照顾,你哪顾得过来?”   “可现在还早啊!”风知意摸摸平坦的肚子,“我没觉得负担,也没哪里不舒服。你看我上次怀孕前期可有哪里不舒服么?不一直都很好?等以后肚子大了,我行动不方便了,你再留在家里照顾我吧。不然三个崽呢,你不要赚奶粉钱啊?”   孟西洲:“……放心,饿不着他们。”   “光是饿不着他们哪行?不光要喂养大他们,他们还要上学。”风知意掰着手指数,“小学、中学、大学,说不定还有什么费钱的兴趣爱好,甚至去读研读博什么的。毕业后,你还要给他们买车买房娶媳妇呢,不好好攒家当哪行啊?”   孟西洲听得轻笑,埋头进她颈脖里蹭了蹭,“行行行,都听你的。”   说着,低头看了看她的肚子,伸手轻轻地摸了摸,沉吟了一会,抬眼跟她商量,“那我再去跑两个月,尽量跑短途,十天半月就回来一次。”   顺便,多弄点好东西来给媳妇儿养胎。   “也行,不耽误你事儿就行。”风知意也不是非要他出去干活,只是觉得自己不需要他特意耽误事儿来照顾。   孟西洲把她往怀里搂了搂,“那你午睡会?我去外面把小臭崽子玩的一地东西收拾一下?”   风知意抱着他不舍得撒手,“不急,你再陪我说会话。”   毕竟离开了两个多月呢,她也是想的。   孟西洲看出了她的意思,心下柔软地微笑,“说什么?”   “都行。”风知意枕在他的臂弯里闭目养神。   孟西洲想了想,想起什么低声说,“对了,楚家的事情结束了。”   “嗯?”风知意不甚在意地随意疑惑了一下,“都怎么样了?”   “楚家祖屋是大头,其他楚家“骨干”成员家里,或多或少都挖出金子,所以楚家在军部政部大大小小的官员共163人,全部被革职,无一幸免。情节严重的,都被下放去劳改了。甚至还拔出萝卜带出泥,查出不少违法犯罪的事,都依法处理了。”   可以说是一锅端,连根拔起,一根细小的根须都不剩了。   楚家的势力,是彻底从京市被抹去了。   风知意微微点头,那么大势力的家族里,表面再清正严明,暗地里肯定会有龌龊老鼠屎。只是平时有楚家在前面清风明月地挡着,没人查不显露罢了。   现在一查,能查出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完全在她预料之中。   “而且,”孟西洲觉得更绝的是,“因为这件事的性质,楚家往后三代,都不许从政从军从商。就连楚家所有人的户籍,都给打散,分别调到全国各地的穷乡僻壤里去了。”   风知意一愣,这个倒是有点意外,“都被赶出京市了?”   “对!”孟西洲点头,这大概是当初自以为是地赶他媳妇出京市的报应,“但凡跟楚家有一点儿血缘关系的人,都被赶走上了黑名单,免得他们以后再兴风作浪。”   这说明,楚家百年之内,都不可能再翻身得势。   而百年之后,各安天涯的楚家后人,估计都不会再有往来。   所以,虽然这件事楚家没人丢了性命,但所谓的楚家,是彻底不复存在了。   风知意翘了翘嘴角,也不知道,一直高高在上的他们,可会习惯被碾落成泥?明明傲慢得唯我独尊、其他皆蝼蚁却老装作一副谦虚亲切和平的姿态,可还端得住?   那个高贵娇弱了一辈子的菟丝花,可还受得住?想到这里风知意问,“在风家那个楚家人呢?也被赶走了吗?”   孟西洲遗憾地摇摇头,“没有。她户籍虽然改了,但可能是看在爷爷的面子上,没有强制她离京。”   风知意撇嘴,真是最该被赶走的人,却没被赶走。   “对了,”孟西洲还提醒她,“杜家那兄妹,大概是因为之前在这里插队,所以户籍被调到这梦庄大队来了。不再是知青,而是社员。你介意吗?介意的话,我看看能不能想办法把他们俩弄走。”   风知意怔了一下,随即摇头,“不用。梦庄大队的人都要被迁走了,他们来了估计也是跟着一块迁走。”   “嗯?”这下轮到孟西洲意外,“这么快吗?”   他还以为这事执行起来会很麻烦,会很慢。   风知意点头,“上个月的药材已经收了一批,汪叔跟我说反响很好,供不应求,国家特批的需要加大产量,所以梦庄大队一半的地都已经批下来了。剩下的一半地肯定养不活整个大队的人,自然得迁走。”   孟西洲听得沉吟了一会,“上面是什么政策?”   “说是分别安置在附近那些村子里。”附近大大小小的村落那么多,每个村子多增加几户或十几户人,还是容得下的。   风知意认为,这安排应该是最常规、也是最妥当的。   可是,梦庄大队的人却好像有自己的想法。   因为她这话刚说完呢,外面就隐隐约约有锣鼓声传来,说是让大家2点去大食堂里开会。   风知意立马问,“现在几点了?”   孟西洲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1点35,我去看看有什么事,你在家里呆着就好,外面那么晒那么热。”   风知意看看一旁还在熟睡的孩子也需要人看着,不能留他一个人在家,就微微点头,“好。”   可等孟西洲去冲了个凉、换了身衣服,正准备出门的时候,小孟灼睡醒了,可能是好长一段时间没看到爸爸,吵着非要跟爸爸在一块儿。   孟西洲没办法,就抱着他一起去。   风知意见此,干脆也跟着去看看。   所以,最后一家三口共撑了一把伞,一块出了门。   到了大食堂,大部分人都已经到了。打着哈欠,骂骂咧咧的,说是扰人午休。   其实盛夏酷暑里,大队开会都是放在大家都空闲的晌午。因为早上傍晚或者晚上,需要赶凉干活,也只有中午太热没法出门才有空。   所以大家午休被吵醒,抱怨归抱怨,但没一会还是迅速地到齐了。   大队长拿着喇叭上台,说的就是迁移的事情。他们梦庄大队现在203户,将要分到或远或近的15个生产大队里去,都在本县城,不会太远。   现在抽签决定,就是去摸纸箱里的纸团,里面有写哪个地方,抽到哪里就去哪里,免得好的大的地方大家都想去,小的偏僻的地方谁也不想选,抽签拼手气最公平。   说是反正最偏僻的地方,也比梦庄大队好,让大家放心抽。   不过在抽签之前,要把大队里公共财产分一下,比如猪场鸡场鸭场等等。说是到年底,这些会全部处理掉,按份子分红。   还有就是前两年大队里发展起来的鸡鸭鹅蛋加工厂,这两年的收益还挺可观,大队里不准备丢掉,说是把加工厂迁到县郊去,问大家有没有意向凑份子加股。   如果原本有份子的,若是打算不要了,可以折换成现钱退还给大家;如果凑份子入股的,以后再继续分红,还可以去加工厂上班。   至于鸡鸭鹅蛋等原料来源,生产大队那么多,不用愁。加工好的卤蛋等产品,也不用愁销路,这两年已经固定好很多家供销社、商场、饭店什么的。   还说大家凑份子的规模,如果大的话,就建职工宿舍;不大的话,大家也可以在县城里租房子,能就近上班。以后赚够了钱,可以在县城买房子。   这话说得大伙儿挺心动的,说是那以后岂不是成了有工作的城里人了?这次迁移,说不定是换个县城户口的机会,而这个加工厂说不定就是个跳板。   风知意听着,总感觉好像哪里不对劲。但具体是什么,她没了解过情况也说不上来。左右这事儿跟她也没关系,就没多深究。   加工厂的事,大队长让大家回去好好考虑考虑。今天呢,还是先抽签,决定每家该去哪个生产大队。   孟西洲也属于梦庄大队的一份子、一户人家,现在也不能说他并不准备挪窝、甚至以后还要盘下这里,所以自然跟所有人一样,上去抽签。   孟西洲抱着孩子去摸了一个小纸团回来,风知意饶有兴致地问,“看看抽到了哪个地方?”   小孟灼把纸团一点一点地展开,里面写着的是,“上河大队。”   风知意刚念出来,旁边的人就“哟”了一声,“你孩子手气不错啊!上河大队可是我们县里数一数二的生产大队呢!”   “可上河大队好像很排外吧?”旁边有人担心地问,“我家抽到的也是上河大队,可我记得前几年他们大队里的人,还跑来把郑五的腿给打断了呢!郑家一大家子就是因为受不了他们时不时地来找茬,都被他们给逼散逼走了。”   风知意听得眉眼微动,郑家走了?   “是哦,好像那个大队里的人都挺剽悍的!”   “再剽悍这也是上面的决定,他们还能拒绝咋滴啊?还不得乖乖安排我们住下来?时间久了,不就成一个大队的人了?”   “说的也是。”   ……   抽完签,大队里登记好哪家去哪里,就散会各自回家了。   夫妻俩抱着孩子回去,路上碰到周曼曼,她看见风知意就赶紧凑过来问,“你家抽到了哪里?”   风知意看着她顶着烈日抱着才两个多月大的孩子,“你也不打把伞出来,孩子这样晒着行么?”   周曼曼瞄了眼他们一家三口撑着的伞,不以为然,“哎呀,也就你家这么讲究。你们一家三口都白,晒黑了可惜。我们一家都黑,晒不晒一样。而且我婆婆说孩子就需要多晒晒太阳,长骨头呢!”   风知意顿时无语,盛夏三伏天晒太阳长骨头?这是怎么传出来的谣言谬论?但一些落后村子里的顽固不化不好劝解的,风知意索性就懒得说,回答她之前的问题,“上河大队。”   “啊?”周曼曼很是失望,“咱们不一样,我家抽到的是什么杨家大队。一看就是一村子都是姓杨的,也不知道排不排外。”   风知意为了不听她唠叨,说上河大队以前跟郑五家有矛盾,也很排外,甚至可能反感梦庄大队的人,不比她好。   周曼曼一听自己不是最惨最倒霉的,略略安慰了风知意几句,心里略感安慰地走了。   回到家,孟西洲把凉在井里的西瓜拿出来,切好了给母子俩吃,才问,“咱们年底不用准备搬吧。”   刚刚大队长说了,等地里的庄稼收成,过完这个年,明年年初,趁冬天雪冻没活干的时候迁移,去别的地方正好赶上开春种地。   “嗯。”风知意给孩子挑掉西瓜子,再递给他。   小孟灼跟小猪似地啃,啃得嘴边都是红红的西瓜汁。   风知意莞尔地笑笑,给他擦了擦嘴,“咱们不用动。在这里,咱们算是暂时住“职工宿舍”。不过这个村子,可能会被全部推平,你有什么想法没?到时候我可以来安排。”   反正这事儿她做主。   风知意给孩子挑掉西瓜子,孟西洲则给她挑干净递给她,“没有,这个你决定就行。但咱们这个小木屋小院子,希望很久以后也能一直留下来。”   风知意接过西瓜时环顾了一圈院子,颇为认同地点头。这是他们最初的家,记载了他们太多的回忆,如果以后没有了确实可惜。   那她得好好规划规划,怎么把这里一直保存下来。 第138章 卖地   杜氏兄妹是半个月后回来的,找来的那个午后,风知意在院子里的树荫下,正一手轻轻推着睡在吊篮的小孟灼哄他午睡,一手翻着本孟西洲这次给她淘来的古籍。   “没想到你也被赶回来了。”杜晏看着风知意的眼神很过意不去,她明明没受到过楚家一丝恩惠,却被楚家连累得大好前途都没了,被打回了这穷乡僻壤里。   风知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一脸愧疚的杜氏兄妹误会了什么,失笑地把切好的甜瓜搁在他们面前,“没有,你们误会了,我是自己要回来的。”   杜氏兄妹一脸不信,毕竟谁会京市非富即贵的大院小楼不住、那么好的前途不要,跑到这穷乡僻壤的犄角旮旯里,“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什么怎么打算?”风知意有些不太明白他们的意思,在他们对面坐下,“我需要做什么打算吗?”   杜馨忍不住抢先问,“你难道要一直在这里住下去吗?”   他们兄妹之前在这里插队了大半年,深刻地体会到了在地里刨食过活有多苦。而且这山窝窝里,买啥啥都没有、用啥啥都没,交通又不便利,出去买下东西,要翻两个多小时的山。   这对于从小养尊处优、过着如公主般生活的她,简直是从天堂跌入了地狱,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要不是之前家里一直有物资和钱票寄过来,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活得过来。   所以,她这会看着风知意在这里过得惬意安然,着实很不明白。   “不然咧?”风知意有些莫名奇妙地看着这兄妹俩,难道他们俩还想反清复明……哦不是,重振杜家或楚家不成?“就一直在这里生活下去,不挺好吗?没有那么多纷纷扰扰,多清净自在。”   可杜氏兄妹以为风知意这是在自我安慰的话,杜晏感同身受地苦笑道,“也是,户籍都被发配了到这里,也没处容身了。”   风知意:“……”   什么叫发配到这里?什么叫无处容身?这里很低贱吗?不配你们高贵的出身吗?难道在这里生活就不是人过的日子?   看来楚家人那个自命不凡、高人一等的傲慢毛病,也是深埋在他们俩的骨子里的。   风知意暗自翻了个白眼,知道他们俩的观念和心态一时没法转换,懒得搭腔,端起果汁喝了一口没说话。   反正以后的生活,会教育他们认清现实,脚踏实地做人。   杜晏心头发苦地沉默了会,提起精神来说,“之前我们去大队长那里登记户籍,大队长说了这里要迁移的事,我们俩算作一户,抽到了三石大队,你们抽到了哪?”   风知意看了眼睡在吊篮里的孩子,有些漫不经心地回道,“上河大队。”   “那我们不在一个地方?”杜晏有些失望,随即又说,“之前我去打听了一下,那个三石大队也是个很偏僻的山村,跟这里不遑多让。所以,我跟妹妹打算去凑个加工厂的份子,以后去加工厂上班。这样,最起码离县城近一些,生活也方便些。”   不然,困在这种四面是山、毫无出路的地方,真心让人觉得绝望。   风知意不置可否地轻轻“嗯”了一声。   杜晏又问,“你跟姐夫,打算凑份子吗?”   风知意想都没想地摇头,“没这个打算。”   杜晏本还想说什么,但见她寡淡的神情,噎回了想要劝说的话,四周环顾了一下,只看到小孟灼在树荫下的吊篮里睡得正香,就岔开话题问,“姐夫呢?”   风知意一直看着孩子,“他出去干活了。”   其实孟西洲是想趁着风知意肚子月份还小、还能自理的时候,赶紧多去弄些东西回来。所以这趟回来,在家没呆几天,就又出门了。   杜晏听得怔了一下,有些迟疑地问,“姐夫……他那个成分,能找到工作?”   他一直以为孟西洲就是单纯的在这里种地的。   风知意闻言,从孩子那收回目光,清清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他那个成分,又不犯法。只是没有优先权罢了。”   “啊,不好意思!我没有看不起他的意思。”杜晏忙抱歉,他现在的身份,估计还不如孟西洲了,“我只是、只是想问问他在哪找的工作?能不能介绍我去一个?”   说着,很不好意思地窘迫了一下,“我们俩,是真的不会种地。现在我们俩又没了知青福利,光是种地的话,赚的工分怕是填饱肚子都难。更何况,还要吃穿住行。”   最关键的是,杜家没了,楚家也已经倒了,娘又嫁了人,他们俩以后可没依靠了。要靠他们自己的双手在地里刨食养活自己,他很是怀疑他们能不能做得到。   “没有谁天生就会种地,不会就学。自己有手有脚,总不会饿死。”这两人不磨磨性子,估计以后也立不住,所以风知意没有答应,“你若吃不了种地的苦,他那个活,你更干不了。”   杜晏愣了愣,只当孟西洲是去干比种地更辛苦的黑苦力了,顿时讪讪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风知意无意搭理他们更多,再随意说了两句,就把他们俩给打发走了。   二狗子看着他们俩离开的背影孤苦萧瑟,有些啧啧,“这兄妹俩挺倒霉的,父家前脚倒下,母家后脚又被清算,我还以为您会拉他们一把。”   风知意看着孩子差不多快醒了,就去把奶昔给打好,“他们又不是过不下去了,有什么好拉的。”   二狗子想想之前杜家兄妹的神情,“可我看他们俩的状态,感觉天塌下来了、走投无路了。”   “那是他们以前过得太好,不知人间疾苦。”风知意不以为然,“从小太过优越的出身和富贵的生活,不仅框住了他们的思想和观念,也削弱了他们承受狂风暴雨的能力。”   殊不知,其实他们俩比梦庄大队大多数人都有优势,读过书、当过兵、见识广,多得是办法走出一条路来,就看他们愿不愿意自我挣扎。   而且,她最想不明白的就是,为什么到农村就活不下去了?在这种靠山靠水的农村里,最不会饿死好吗?   二狗子想想也是,“确实!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除了不能从政从军从商,还多的是路走呢!楚家也真是造孽,没事藏那么多黄金干嘛?不会真想造反吧?”   这个问题,它一直没想明白。   之前楚家被挖出来的黄金,大部分真的都是楚家藏的。不过藏得很深,所以它和家主就给他们添了点,添得满出来了,就被挖出来了。   “谁知道。”风知意一点都不关心地把打好的奶昔装入奶瓶里,看见孩子正好醒了,就把他抱起来给他洗洗脸,再把奶瓶塞他手里,让他抱着吃。   这时,李燕华找上门,来问她加工厂的事,“我婆婆说你读过大学,见识多,让我来问问你,那个加工厂的事,你怎么看?凑份子吗?”   风知意端出之前招待杜氏兄妹的甜瓜招待她,“我没了解过情况,也没任何看法。不过我有工作你是知道的,所以不凑这个份子。”   杜氏兄妹矜持着没吃,李燕华倒是不见外地拿起来就吃了,口齿不清地说,“那你家男人也不需要吗?”   说着,左右看了看,“对了,你家男人呢?又出去干活了?”   风知意微微点头,“他也不需要那工作。”   李燕华见此,压低声音凑近她,“你家男人是干啥活?能帮俺男人介绍一下不?”   风知意怔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她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微微摇头,“这个我倒是没仔细问过。”   “那你回头帮我问问呗!”李燕华一脸愁苦地道,“这明年搬迁去新地方也不知道是个啥情况,家里十几张口,可就五个劳动力,工分本来就紧巴巴。等过几个月我不能干活了,明年孩子出来,我真怕会饿着他”   风知意听得挑眉,目光落在她平坦的肚子上,缓缓笑开,“有了?怎么之前没听说。”   李燕华不太好意思地“嗐”了一声摆摆手,“才一个多月呢,有什么好嚷嚷的。再说,我结婚都快一年了,再不怀上,我婆婆都要嘀咕了。”   风知意深以为然地点头,确实。农村新媳妇一结婚,就要被盯着肚子什么时候鼓起来。半年以上没动静,就要被人给嘀咕了。   李燕华看着小孟灼坐在小矮凳上正抱着奶瓶乖乖喝奶昔,顿时一脸的喜爱和羡慕,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他们家那个条件,我也不指望能像你把孩子养得这么好,但我们做父母的,总不能饿着孩子你说是吧?”   家里条件太辛苦,想出去找工作、找出路也正常,风知意理解地微微点头,“那等孩子他爹回来,我给你问问。”   “欸!”李燕华感激道,“那可真谢谢你了!”   风知意却摇摇头,“别忙谢,不一定帮得上忙。”   “我知道。”李燕华也理解现在想出去找份工作有多不容易,“你问问就好,不行也没关系。我这不没办法了,到处找找路子。”   风知意见此问,“你家是不打算凑那加工厂的份子吗?”   因为凑份子就有工作了,就不用这么到处找了。   李燕华轻叹一声,“家里没底,拿不出凑份子的钱。所以我婆婆让我来问问你,那个加工厂能行不?能行的话,她就打算把地给卖了凑份子去!”   风知意:“……卖地?”   外面种庄稼的田地还是生产大队的,所以能卖的地只能是,“宅基地?”   见李燕华点头,风知意有些不明白地问,“可不是马上要迁移了吗?这地卖给谁去啊?谁还会买上面要征收的地?”   “就是卖给上面啊!”李燕华解释,“我婆婆也是从别人家那里听来的打算,也不知谁家先起的心思,想凑加工厂的份子苦于没钱,就问大队长能不能不要上面的安置,让上面给安置金,他们自己找地儿安置行不行?其实啊,这说白了,就是想卖地儿凑份子,换工作做城里人去!”   风知意听了这话,猛地就反应过来,之前她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在哪了,原来她家芝麻汤圆还是芝麻汤圆啊!这一网打尽的,“有很多人家这么想吗?”   “可不!”李燕华吃完瓜就随便抹了一把嘴,“若加工厂成功迁移过去,挨着县城,那以后可就是正儿八经的城里人了,还是有工作的,大家都觉得这是个机会。”   风知意默了默,微微点头,没再说什么。   “你家真不打算凑份子?”李燕华倒是有点不解,她看风知意家里这个生活质量,也不像是缺那几个钱的人。   风知意还是点头,“我跟孩子他爹都有工作,就不费这个神了。”   李燕华想想也是,起身告辞道,“我看这个事情一时半会也定不下来,可我孩子可等着吃饭呢,你回头还是帮我问问男人那个工作的事儿。”   “好。”风知意等过几天孟西洲回来了,还真的帮她问了一下。   虽然知道,这成功的几率几乎为零。因为她不觉得,孟西洲会帮梦庄大队的人介绍工作。   可意外的是,正在低头呼噜吃面的孟西洲头也不抬、想也不想地说,“看你的意思,你想帮她的话我就帮她男人找一个,不想的话我就去给回绝了。”   他这半下午的刚回来,风知意就给他做了点面条先垫垫肚子,刚睡醒的小孟灼也吵吵着要吃,所以她这会正在喂,“什么叫我的意思?又不是我帮忙。我哪知道你啥情况?”   “嗯。”孟西洲抬手,把最后一点面汤一口气喝干,朝她笑道,“媳妇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尤其是怀了崽的媳妇,咱更要顺着。”   风知意好笑地嗔了他一眼,“别油嘴滑舌,我可没什么意思,你自己做决定就好,我就是个传话的。”   人家拜托了她一下,她就问一下而已。   孟西洲笑笑没说什么,端起碗去一旁厨房里洗。   风知意则回头再挑起面喂孩子,小孟灼却摇摇头,拍拍小肚子,“饱饱了。”   风知意搁下筷子摸了摸他肚子,圆鼓鼓的,“果然饱饱了。”   小孟灼看到她四个月刚出怀已经有些鼓起来的肚子,也伸出小手摸了摸,“娘也饱饱了。”   风知意失笑,“娘这不是饱饱了,这是肚子里有小妹妹了。你想要小妹妹吗?”   “小妹妹?”小孟灼歪头想了一下,没想明白小妹妹是何物。   风知意想了一下,指着隔壁的方向给他举例说明,“就是隔壁肖阿姨生的小宝宝,她就是小妹妹,知道吗?”   前不久隔壁那嫂子生了个小女孩,当时可能怕出什么问题,还请她去坐镇来着。她那会也没事,就带着孩子去了。不过也没用到她,倒是让小孟灼看到了那新生的小女娃。   所以小孟灼这会回忆地想了想当初那个皱巴巴的小娃娃,忙连连摇头,“不要小妹妹,小妹妹不好看!”   洗完碗过来的孟西洲听得“噗嗤”轻笑,“这点倒是像你,就喜欢好看的。”   风知意轻嗔了他一眼,把面碗搁一旁,“好的就像你,坏的就像我是吧?”   “喜欢好看的怎么就成坏的了?”孟西洲把带回来的玩具从行李里拿出来,让孩子去找鹅子狗子玩,然后才抱着媳妇儿说正事,跟她就说了一个又苦又累又危险的工种,“下次她若再来问你,就说这个,你问她愿不愿意。她若真答应,我也能把人安排进去。”   风知意立马明白,他这是不乐意又不让她为难的意思。   果然,李燕华隔了几日再次来问的时候,风知意按照孟西洲的意思说了。   李燕华愣了一下,虽然不明显,但她还是不着痕迹地嫌弃了一下,说是回去问问她男人。   然后第二天,李燕华就来婉拒了,说是他们家还是决定争取下加工厂的工作机会。   因为最近“不要安置地、要安置金”的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吵到盛夏过去、秋收来临的时候,梦庄大队有这个意愿的人家已经超过了半数。   抵不过民愿,没办法,最后只好由大队长起草,联名上书申请。   风知意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肚子已经五个多月了,从研究办回来的路上凑巧碰到李燕华,把她惊得吓一跳,“你你你你……你肚子怎么突然这么大了?!”   “怎么大的?”风知意睨嗔了扶着她的孟西洲一眼,“这个你可得问孩子他爹了。”   孟西洲抿唇笑了一下,笑容赧然,轻轻捏了捏她手,眉目温柔地看看她的大肚子又看了看她,“嗯,我干的。”   调侃不成反被调戏,风知意顿时被他直白得脸红了一下。   李燕华:……我怀疑你们在开车,可我没抓到证据。   “不是,前不久我去找你,没听说你怀了啊!”李燕华实在吃惊不小,那时她怀上才一个多月,现在也不过才出怀微微鼓起。   可风知意现在这肚子,最起码有六七个月了吧?可当初没看出她怀孕啊!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风知意失笑,对方没问,她自然懒得说,“其实那会,我已经差不多三个月了,只不过还没出怀,你没看出来。”   “那会就三个月了?”李燕华算了算,“那现在岂不是有五个多月?那你这肚子也太大了吧?感觉比江妙妙七个多月的肚子还大!”   “这个大小应该也是因人而异的吧?”风知意解释,“而且我去医院查过,我这一胎是双胞胎,所以显得格外大。”   “双胞胎?!”李燕华微诧,随即满眼羡慕地看了看她的大肚子,“难怪!那真是恭喜啊!”   风知意笑着说谢谢。   李燕华看了看他们回来的方向,“那你这么大肚子怎么还往村外跑?多不安全。”   风知意指指村外那一排整齐的宿舍,“我去研究办那边请了产假回来。”   其实,是最近又一批药材收成,而梦庄大队今年不再种上油菜和小麦过冬,所以空出了一半地,她安排下去全部种上药材。   至于人手,她跟汪医生商量了几番,觉得用梦庄大队的社员还是不保险,除了专业人员,其他的,决定请隔壁军营里的士兵帮忙。   这会汪医生去打申请,如果成的话,以后这个种植基地,就实行军事化管理。   “哦!”李燕华点点头,摆手告辞,“那你赶紧回去吧,你这么大的肚子,我看得都累得慌。”   “好。”风知意也继续往回走,孟西洲扶着她,“就是她找你给她男人找工作?”   风知意轻轻“嗯”了一声,然后扬声让在前面跑的小孟灼和二狗子慢一点,“不过她男人没看上,估计筹谋着加工厂的工作吧。”   孟西洲“嗯”了一声,不予置评,而是看着前面的孩子岔开话题,“今天晚上起,就让孩子跟我们分房睡吧?不然他晚上老踹到你。”   自从他媳妇又开始怀孕起,孟西洲就陆陆续续地把原来的小书房给改造成儿童房,这会已经改造得差不多了。   风知意有些迟疑,“他现在还小吧?而且他晚上睡觉挺乖的,不怎么闹腾。”   孟西洲有些担忧地看看她的大肚子,“可你现在肚子这么大了,真不适合再带着他睡。而且,没几个月他就三周岁了,真不小了。现在偶尔一个晚上的让他慢慢适应,他总要习惯自己独立的。”   风知意沉吟了一下,“行吧,那你跟他说,我觉得他不一定会答应。”   那小子,若半夜醒来发现自己在小床上睡,都会爬出来,然后爬上大床挤在他们中间睡的。   所以风知意觉得,让他自己独自一个人睡有点难。   “嗯。”孟西洲倒是自信,“晚上看我的。”   风知意有点怀疑,“你该不会晚上等他睡着了抱他去小房间睡吧?那样若是他半夜醒来,会吓着他的。”   “不会。”孟西洲安抚她,“我会跟他好好商量的。”   风知意狐疑地看了看他,对此表示怀疑。   孟西洲却自信地笑笑。   等晚上吃过晚饭,孟西洲把小孟灼一把抱起,放在桌子上与他平视,“宝宝,爸爸跟你商量个事。”   小孟灼疑惑地歪了歪头,“什么事呀?”   孟西洲一步步地放下陷阱,“想不想跟爸爸去抓鱼?”   小孟灼毫不犹豫地点头,“想!”   孟西洲继续问,“想不想跟爸爸去山上玩?”   小孟灼重重点头,“想!”   孟西洲一次说一次他喜欢的,“想不想跟爸爸去池塘里摸泥鳅摸藕捉龙虾?”   小孟灼高兴得眼睛越来越亮,“想想想!”   好,诱饵放足了,孟西洲开始钓鱼了,“那只有大孩子才可以去,你是大孩子吗?”   毫无察觉的小孟灼立马挺胸点头,“是!”   孟西洲继续问,“那大孩子了,就要自己睡一个房间的你知不知道?”   小孟灼:“!!!”   孟西洲不理他的震惊,“你说你是不是大孩子?”   小孟灼:……qaq。 第139章 又一年   安置金的申请,在冬至这天居然通过审批了。   按照男女老少,每人十块到三十块不等。人数多的大家庭,足有数百块甚至上千块,这都足够在县城里买套大房子的了。   这可把大队里的人给高兴坏了,欢腾得跟过节一样。   那些原本迟疑观望的人家,也立马报了名申请。   风知意看得有些无语,有些想不明白这些人是怎么想的,没了安置地,那以后就没了田地、没了宅基地,只拿着几百甚至上千块漂着,不觉得虚吗?   那些钱,可是要养活一大家子几十口人的。以后不种地了,靠什么为生计?靠加工厂的工作?把生计全都压在这上面,不觉得太冒险了吗?   农民不都是手里有地,才不觉得慌吗?   还是孟西洲提醒她,“这就是公有制的弊端,他们以为自己有退路。”   风知意立马明白了,因为虽然没有安置地,但户籍还是调配到了各个生产大队里。这样,进、可光明得成为有工作的城里人;退、不过是打回原形,回到户籍所在地继续种田。   可他们却不知道,几年后土地会包产到户,家庭承包制。到时候,所有宅基地和田地全都分配好了,他们想退,当地人肯定不会同意,谁会把自己家分到的田地分给别人。   所以,她家芝麻汤圆下了这么一大盘棋,是因为知道几年后生产大队的模式会被淘汰?他是怎么知道的?   思及此,风知意在他怀里翻了个身,孟西洲忙小心翼翼地护着她的肚子,“你翻身的动作轻点。”   见此,风知意刚想问他什么又止住了口。   算了,他不主动说的事,大概是不方便,她就当不知道吧。   大概是夫妻间的默契,即便在黑暗中看不清她的神情,可孟西洲还是有所察觉,轻轻问,“怎么了?睡不着吗?”   风知意跟他“嘘”了一声,“你听。”   孟西洲侧耳凝神听了听,随时失笑,“这臭小子!”   果然,没一会有很轻微的脚步声靠近,是没穿鞋子落地无声的那种。   没一会,门被推开了一条缝隙,有微弱的光线漏进来。   紧接着,门又被轻轻地阖上,室内恢复了漆黑。   然后,夫妻俩感觉脚下的床榻往下一塌,有小家伙轻手轻脚地爬上来,窸窸窣窣地往被窝里钻。   孟西洲手悄悄伸进被窝里,猛地捉住小家伙脚腕的同时,坐起来拉亮灯(梦庄大队是在他们离开的那两年因为种植药材而通的电),在小家伙“啊——!”地一声惊叫下,把他倒提起来,“嘿!媳妇儿,你看看我捉到了什么?是不是黄鼠狼啊?”   风知意忍俊不禁地微微坐起,倚坐在床头,笑盈盈地看着孟西洲倒提着孩子,像晃着小动物一样轻轻晃着,吓得小孟灼惊得手脚乱挥乱蹬,“爸爸,是我是我!不是黄鼠狼!”   “呀?是宝宝呀!”把小孟灼吓得够呛,孟西洲才把他放下来,“你偷偷摸摸地摸进来想干吗?”   小孟灼一落在床被上,就立马手脚并用地迅速往风知意那里爬,“我要跟娘睡!”   却被孟西洲轻轻拽着脚腕给拖了回去,抱他坐起来,严肃地问,“你不是大孩子了吗?还跟娘睡?羞不羞?”   小孟灼有些心虚地双手背在身后扣啊扣,“下雨了,宝宝明天不是大孩子了!”   因为之前好几次他自己在小房间睡,第二天下雨,爸爸就不带他出去玩,他觉得好亏、亏大了!   孟西洲侧耳听了听,外面还真的下起雨来了,顿时气笑不是,“你还可以一天大一天小的?”   风知意也轻笑不已,“谁让你以前忽悠他,现在被他反套路了吧?”   小孟灼见他娘的态度软,趁他爹一个不注意,迅速地爬过去钻进他娘身边的被窝里,抱着他娘撒娇,“娘,我冷!”   风知意摸了摸他的小手小脚,还真有点凉,“算了,今晚就让他睡这里吧。”   “现在晚上只有几度的气温,他打着赤脚跑过来能不冷?”孟西洲找出袜子重新给他套上,然后把小孟灼给抱起,在他闹腾反驳下,自己睡中间,把他放在自己另外一边,“睡爸爸这边,不然晚上你准踹到你娘肚子。”   “我不乱动。”小孟灼蠢蠢欲动地,想爬过他爸这座山,爬到中间去挨着娘睡。   “你还不乱动?”孟西洲摁住他,“你一个晚上能把整张床给转一遍。听话!不然就让你睡小房间去!要不以后爸爸都不带你出去玩了,你是大孩子都不行了。”   小孟灼:“……好吧。”   想着等爸爸睡着了再爬过去,可等他一觉睡醒,天都亮了,爹娘都起来了。   一骨碌地爬起,跑出房间跑到小木屋的门口,看到外面初冬的阳光温暖而明亮,他娘正在给一些植株浇营养液并还时不时地做记录,顿时傻眼了,“娘!爸爸呢?!”   是不是出去玩了没带他?!   风知意转头看过来,看到小家伙有些傻眼地看着这大太阳的晴好天,失笑不已地搁下手里的活,边脱手套边走过来,“小宝宝醒了?爸爸去荷塘里挖藕挖泥鳅了哦~”   小孟灼:“!!!”   “我今天可以是大孩子吗?”小孟灼委屈又可怜地问,昨天明明下雨了!   风知意忍住笑,拿过二狗子给拿过来的衣服,一一给他穿上,“不可以哦,你是跟爹娘一块睡觉的小宝宝,不是大孩子。”   小孟灼:“……那我今天自己睡小房间。”   “好。”风知意给他穿上衣服穿上鞋,然后牵着去洗漱,再让他自己坐在桌前吃饭,看他实在委屈巴巴的样子,忍住笑,拿出本动物图册道,“一会你把这上面的动物认全,娘就带你偷偷去找爸爸,不让爸爸知道。”   小家伙眼睛一亮,“好!”   然后迅速吃完早饭,翻开小册子辨认。可他娘说还要数出每种动物几只,他磕磕绊绊地,认到数到傍晚才认完数清楚,才赶紧催着他娘带他出门。   可他们过去的时候,挖藕都差不多结束了。走到半路的时候,就遇到一手拎着一大篓藕、一手拎着小半桶黄鳝泥鳅回来的孟西洲。   小孟灼欢呼一声跑过去,“爸爸!”   孟西洲忙拦住他,“别扑过来!我身上全是泥。”   小孟灼看了看泥人一般的爸爸,也没有扑上去的意思,只是踮起脚、伸长脖子看了看木桶里的黄鳝泥鳅,“爸爸,明天还挖吗?”   孟西洲看他盼望的神情笑道,“明天不挖了,去山上摘野果子,你去吗?”   “去!”小孟灼立马表明,“我晚上自己睡小房间,明天是大孩子!”   孟西洲笑,“好。”   风知意走过来,“明天分山?”   他们家今年没工分,之前分粮没份,分山其实也没份的,所以就出钱买了些树,存些柴火好过冬。   “嗯。”孟西洲跟着媳妇往回走,示意孩子狗子跟上。   “那你真带他去啊?”风知意看了看孩子高兴地期盼着明天,“到时候你砍柴会不会顾不上他?但也不能骗他吧?看你瞎答应什么。”   “没事儿,”孟西洲安慰她,“我顾得上,顶多砍慢点好了。山里的孩子,就该从小对大山熟悉熟悉。多爬爬山,也利于他长个儿长健壮。”   风知意想着明天给孩子在里面穿好防护服,应该问题也不大,但还是说道,“那你明天把二狗子带上。”   “行。”孟西洲应下,二狗子确实是个好帮手。如果碰到小猎物,二狗子的速度可比他还快还凌厉勇猛。   第二天,风知意就亲手给孩子穿上放戳防刺的小皮靴,戴上轻便贴身的护腕护膝护肘护头什么的,才放心让孟西洲带他去山上野。   父子俩带着狗子在山上浪了小半个月,砍了十几棵树回来,也摘了不少野果子采了不少菌子,还掏了一窝小兔子。   小孟灼小小年纪,还学会了玩弹弓,院子里那棵冬枣树,枣子被他一颗颗地给射落下来。爬树扑鹅的,手脚都灵活利索不少,鸽子每天被他霍霍得到处飞、奶羊也被他惊得咩咩叫,晚上还执意要带着小兔子们上被窝里一起睡觉。   为此,风知意不得不把小兔子们给清洁干净,折腾得她头疼扶额,“这就差没上房揭瓦了。”   要不是有二狗子暗中吸尘清洁,他那小被窝里的兔子毛她都收拾不过来。   孟西洲在院子里劈砍着树木收拾着柴火,看得倒是乐呵呵,“男孩子就该这样。”   等把柴火全部给收拾整理完,大雪就落下来了。   这时,村里不要安置地、要安置金的名单也确定下来了,足有126户。名单递交上去之后,估摸着年后安置金才会下来。   剩下的一小半之所以没要,一是因为那些家庭人口少,分到的安置金不多不划算;二是有些老人家的思想还是比较保守稳妥的,认为有田有地最重要。   所以,这些要安置地的家庭,分山之后,就陆陆续续地去他们的安置地建造屋子。   而准备要安置金的人,也欢欢喜喜地商量着在县郊哪里物色加工厂的迁移地址和规模,以及讨论人员职位分配等问题。   忙碌欢乐的梦庄大队,直到腊八这一天,京市里传来噩耗,这种欢乐才戛然而止。   这种悲伤全国蔓延,哪怕是梦庄大队这种偏远地区的山沟沟里,也被波及覆盖了。   好长一段时间,人民的脸上都神色悲戚,更显得冬日大雪凄凄。   风知意愣了愣,赶紧让二狗子查了查历史,才反应过来,这新开始的七六年,将是非常动荡的一年。   看着窗外院子里,孟西洲带着孩子无忧无虑地堆着雪人玩,好像不知道这未来一年,外面有多动荡。   所以等他们父子俩堆好雪人、玩累了进屋,风知意还是找借口委婉地提醒了他,“两个宝宝还有不到两个月就出生,明年饭饭也才四岁,我一人带三娃肯定忙不过来。你明年就不要出去跑了,等孩子可以自己走了,你再出去忙吧。”   饭饭是孟灼的小名,取自他爸爸叫“粥粥”。因为乡下中午蒸的米饭,都是早上捞起来的半熟米饭。饭饭来自粥粥,所以风知意就促狭地取了这个小名。   不过孟西洲不好意思承认粥粥是他小名,所以很少叫孩子“饭饭”。也因为之前他们只有一个孩子,“宝宝、宝宝”地叫习惯了,风知意也只是偶尔叫。   以后孩子多了,肯定要区别开来。不然宝宝叫谁啊?都是她宝宝。   孟西洲带着孩子用温热的水洗手洗脸,“这个自然,不然你和孩子谁照顾?”   其实他也是这么打算的,不光是因为明年他这种身份不适合到处跑,更是因为他媳妇儿一个人确实照顾不过来三个娃,他也不可能放心得了出去。   把玩累的孩子哄睡之后,两人一同倚靠在窗前的软塌上看着外面大雪纷飞中的两大一小三个雪人,风知意有些心不在焉地翻着手里的书,“汪叔两个月没来了。”   以前,他都是至少一个月来一回的。   “他大概很久都不会来了。”孟西洲摸了摸一旁正睡得香甜的孩子额头,好像有些温热的汗意,就把他的被子松了松。   风知意知道他指什么,默默地点了点头,听到外面遥远地传来隐约有些热闹的声音,“今天好像有点热闹。”   因为冬天大雪,大家都窝在家里烤火懒得出门;也因为京市里传来的噩耗,不管什么动静都低调沉默起来;更因为村子里将近一半的人去别的村建造来年迁移的房屋,所以今年这个冬季,村子里显得格外的安静。   孟西洲侧耳听了听,“应该是杀年猪,今天是小年。”   “哦。”风知意恍然,今年他们家没工分,年猪自然也没她家的份。   孟西洲怕她担心自家没份,“放心,咱们家的年猪我过两天去弄新鲜的。你不是喜欢羊锅子吗?我弄头全羊来,鸽子咱们家有,鱼过两天我去砸冰弄两条大的来,再弄个烤乳猪怎么样?”   风知意失笑,“咱们就一家三口,哪吃得了那么多?”   更何况,前两天鸡鸭场份子分红,她以前那点小份子,给了她好几只鸡鸭和蛋,年夜饭的菜他们根本不缺。   “大过年的,热热闹闹些。”孟西洲拥着她,轻轻抚着她的大肚子,“更何况你一个人在吃,三个人消耗。饿了没?锅里闷着的点心应该差不多好了,我去给端来?”   风知意倒是一点都不饿,微微摇头,“不饿。不过你去把孩子的奶给提前冲好吧,用果肉焖会,他喜欢吃。”   “好。”孟西洲刚要起身,院外传来有人找风知意的声音,“我去看看。”   “嗯。”风知意有些好奇,这大雪天的谁会来找她?   等孟西洲把人领来,发现还是江妙妙的丈夫、那个王家长孙,“他说找你,问他什么事他也不说,说是要亲自问你来着。”   风知意看到他,心里倒是有些预感,该不会江妙妙要发动了吧?是怕孟西洲把他拦在门外,根本不让他见她,所以才不说的?   果然,对方看到被孟西洲扶起来的风知意挺着个那么大的肚子,懵了一下,有些期期艾艾地道,“那、那个妙妙要生了,请、请你去帮帮忙。”   说完,自己都很底气不足。   孟西洲扶着风知意的手一紧,正要发火。   风知意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对来人有些好笑,“你们怎么想的啊?你看我这么大的肚子?别说去帮忙了,就是出门都难。”   王家长孙很不好意思地窘迫,“妙妙她身体不好,这个孩子也是好不容易才保下来的,怕生的时候会出什么问题。她说,你之前帮韩招娣和周曼曼都顺利地生下了孩子,所以就也想请你去帮帮忙,她安心些。”   风知意客气的笑容都淡了些,“如果不安心的话,你们送去医院不就好了?有那么多医生守着。”   “可我娘说,这大过年的去医院不吉利。”王家长孙站在小木屋门外的阶梯下,冷得有些窘迫地搓搓手,“而且,现在大雪封山,也不好过去。妙妙她、她现在都开始肚子疼了。”   风知意无语了一下,心里无奈轻叹,“可你看我现在这状态,实在出不了门。你去研究办那边看看吧,那里有几个正儿八经的医生,或许能帮上忙。”   “欸!”王家长孙也知道风知意这种情况是出不了门的,忙道谢了一下,赶紧跑去研究办那边找医生。   孟西洲去关了院门回来,把孩子的奶放在炉子上给焖上,再爬上软塌让她靠在他怀里,有些不满地道,“王家人怎么想的?他们不知道你都怀孕八个多月了吗?还请你去帮忙?也不怕越帮越忙。”   风知意倒是大概能理解,“可能是这里的怀孕媳妇,生产前都还在地里干活吧。”   所以他们觉得,还是可以请她去帮忙的。她都不止一次听到村里的人议论她娇气,说她一怀孕就不干活。   孟西洲撇撇嘴,不置可否,不过也由此想到,“你生产的时候,咱们要提前去住院吗?这边小县城的医院没有预定产房一说,都是当天要生当天去的,可咱们隔得这么远。”   之前他早早地就特意去打听观察过,县城里那个最好的医院,病房床位紧张不说,条件还非常简陋。   这么冷的天,没毛病估计也会冻出毛病来,孟西洲很不想他媳妇儿去吃这个苦,“要不,咱们过了年就去省城找家大医院生?”   风知意失笑,“不用,我打算就在家里生。”   “啊?!”孟西洲一惊,抱着她有些担心,“这怎么行?!你一个人怎么生?”   “之前我跟研究办的几个医生招呼过了,等我生产的时候,她们会过来帮忙。”风知意早就安排好了。   孟西洲怔了怔,随即点点头,“那也行。那都需要什么?我去准备。”   风知意看他立马如临大敌的样子,微微好笑,“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这肚子还有一个多月呢,等明年开春了都来得及。”   “这不准备周全点,免得到时候慌手慌脚嘛!”孟西洲也是被刚刚那王家长孙给感染的,有些忧心地轻轻抚着她的肚子,“毕竟咱们家不是医院,不能什么状况都能估计得全。”   风知意安抚地轻轻拍拍他的手,“放心吧。我生孩子会很简单很顺利的,你又不是没见过。让医生来,只是让她们来搭把手。”   若不是怕吓着他,她完全可以自己来。若不是不好剥夺他迎接孩子出生的权利,她都想去空间让专业的医护来。   孟西洲想想他媳妇生第一胎时的顺利,微微放心地点点头,“那希望你跟生饭饭的时候一样顺利,不要吃苦。”   风知意莞尔,“会的。”   不过江妙妙生孩子倒是不太顺利,小年这天下午开始发动的,到第二天早上还没生出来,就一大清早的,赶紧冒着大雪去医院去了。   但确实大雪封山,去的路途很费了一番周折。所以到医院的时候,孩子可能是在肚子里面憋太久了,取出来人就没了。   而且江妙妙还大出血,差点没抢救过来。以至于她在医院里住过了年,到正月里的元宵过后,才出院回来。   这些,还是周曼曼窜门子拜年时,来跟足不出户的风知意说的,“我瞧着么,人家似乎有怪你的意思。我去看江妙妙时,提起你,她都恨恨地阴着脸。”   本来对这事儿还有点同情的风知意顿时无语,“这怪我啥?是我让我难产了不成?”   周曼曼轻叹一声,“估计是怪你没去帮忙吧。”   风知意:“……我没去帮忙就怪我,我欠她的吗?”   周曼曼噎了噎,点头道,“也对,她这确实有点不讲理。但是她第一个孩子就没保住,这第二个孩子又怀得磕磕绊绊,好几次差点就流掉。这好不容易挨到了生产,就差这临门一脚,却还是……唉!她那心情,你理解一下。”   风知意一点都不想理解地冷笑,“那我幸好没去帮忙,不然生出来的孩子有什么问题,她全权怪在我头上,说不定还说我是杀她孩子的杀人凶手,要我偿命呢!”   周曼曼嘴角微抽:“……没那么严重吧?!”   风知意嗤了一声,“不然这会她怪我做什么?她要怪,应该怪迟迟不送她去医院的婆家人才对。”   周曼曼无言以对,“……也是。不过我听说她这次大伤了身体,以后都不适合再要孩子。王家,都隐隐开始嫌弃她了,她哪还敢怪啊?!”   本来对江妙妙还有点同情的风知意,这下对她是一点儿都不同情了,“那就敢怪我了?我看着好欺负吗?”   周曼曼“唉”了一声,“怎么说呢?她怀第一个的时候,吃了你养的鹅子,胎像挺稳的。而且你又是学医归来,帮我也顺利地生下了孩子。她可能就觉得,你有办法吧,但偏偏不帮她,就难免心生怨恨。”   风知意真心觉得莫名其妙,“我就是不帮她,她也没资格恨我呀!我又不欠她的。”   周曼曼讪讪地笑了笑,“算了算了,反正以后大家各奔东西了,我今天也是来跟你道别的。过两天,我就要搬走了。”   风知意也不想谈论江妙妙那个莫名其妙的人,见此顺着话题问,“你家是要了安置地?”   因为安置金还没拨下来,现在开始搬迁的,都是选了安置地的人。   周曼曼点头,“本来我家也是想要安置金的,可去年我家那口子从部队里回来,说是田地才是最稳妥的,让我们换了回来。”   风知意微微点头,到底是在外面当兵的,果然有见识些。   “你们什么时候搬?”周曼曼又问,然后目光落在她大得有些离谱的肚子上,“你这快要生了吧?”   风知意算了一下日子,“还有二十来天吧。”   “噢哟,那你赶紧咯!”周曼曼真是为她感到麻乱,“不然又是搬家又是生孩子的,到时候手忙脚乱的没准备好,就跟我一样,你会吃苦头的。”   而且也感念风知意在她生孩子时的帮忙,“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托人给我捎句话就行。我就在杨家大队,离这不远的,一准儿立马跑来。”   风知意微笑道谢点头。   周曼曼现在也是有家有孩子的人,没闲聊几句就匆匆忙忙地回去了。   在院子里给未出生的孩子做小推车的孟西洲见客人走了,才给风知意送了下午点心过来,“那人以前咋咋呼呼的,现在倒是稳多了。”   风知意失笑,“毕竟结婚当娘了嘛!”   这时,在外面玩得一身汗的小孟灼冲进来,“娘!你在吃什么?!我也要吃!”   孟西洲赶紧拦住他,“锅里还有,来,爸爸给你拿。你别跟小炮弹一样到处冲,小心撞到你娘。”   这小子天气一暖、厚衣服一脱,人就跟抽了条似的,长手长脚的,跑得跟风一样快。也不知道是不是冬天闷着他了,特别好动,整天跑来跑去。   “哦!”小孟灼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娘的肚子,仰头天真地问,“娘,妹妹什么时候出来?兔兔都生小兔兔了,妹妹怎么还没生出来?”   风知意听得失笑,用勺子舀了点心喂他,“等外面桃花开的时候,妹妹就出来了。”   说来也巧,这一胎跟上一胎,是同一月份怀上的。   小孟灼吃了口点心,咀嚼着转头看了看院子里因为春暖而已经冒出嫩芽的桃树,不太明白,倒是看到树下孟西洲做了一大半的推车,有些懵懂地问,“是不是等爸爸的车车做好了,妹妹就出来了?”   “对!”倒是孟西洲端着点心进来回答他,把点心搁在为他特制的小桌子上,“你快过来吃,别吵着你娘。”   “哦!”小孟灼在外面玩饿了,赶紧跑过去,坐在小凳子上乖乖地吃。   孟西洲安顿好母子两,正要继续去干活,陆佳良来访了。   他是想着风知意大着肚子,孟西洲一个人带着大肚子老婆还有孩子搬家不容易,特意过来问他们什么时候搬家,他到时候来帮忙。   风知意见到他倒是想起来问,“你们知青是怎么安置的?”   “就是分配到各个生产大队的知青点去。”陆佳良看他们家一点收拾整理起来的痕迹都没有,“你们咋还没动静?不搬吗?”   要知道,这都快开春了,村子里的人都搬了一大半了,都赶着去新地方开春上工呢!   “我们不准备搬。”风知意跟他倒是实话实说,想着明年就可以高考了,他这再换一个地方估计挺耽误事儿的,就问,“你想不想留下来在研究办帮忙?我可以帮你引荐一下。”   “可以吗?!”陆佳良意外惊喜地眼睛一亮,“我正不想去新地方又适应呢!特别是,我倒霉得跟范启明抽到了同一个地方。”   他跟范启明的矛盾全大队的人都知道,所以他毫不遮掩对范启明的厌恶。   “当然可以。”风知意点头,她既然开口,就有本事可以留他们下来,“你还可以问问宋宗洺他们想不想留下来,我可以安排活儿给你们做,免得你们搬来搬去,麻烦。”   反正牛棚那几位,过不了多久应该都会平反了。省得他们年纪一大把了,还折腾。万一去新的地方,又受磋磨。   “那行!”刚坐下不久的陆佳良立马高兴地站起来,“那我这就去跟宋宗洺说!” 第140章 二胎   村子里第一波集体搬家鸡飞狗跳地大概结束之后,风知意发动了。   刚有感觉的时候,怕吓着孟西洲,风知意也没吭声,而是不着痕迹地指挥着孟西洲把一会生产要用的东西一一给拿出来准备好。   孟西洲忙到一半的时候猛地反应过来,“媳妇儿,你是不是要生了?”   风知意微笑地点点头,然后立马就感觉到孟西洲浑身肌肉一紧,好笑地拍拍他,“你别紧张,这才刚开始。”   孟西洲吞了吞口水,稳了稳心神,忙扶着她往床边走,“好,我不紧张。你快躺下,我去喊医生来。”   风知意一手撑着腰、一手扶着肚子,“没事儿,我再走走,一会好生,你去吧。”   孟西洲看她这样子,心肝儿颤颤,是一眼都不敢错开,忙冲后院菜地里喊,“饭饭!饭饭过来!爸爸有事儿交代你。”   小孟灼正在菜地里捉虫子、准备喂他藏在兔窝里的鸡蛋孵出来的小鸡,听到他爸有些着急的声音,忙跑过来趴在玻璃窗上,“爸爸?”   孟西洲指指村子前边,“快去告诉程奶奶,说你娘要生小妹妹了!”   “生小妹妹?”小孟灼歪头看了看他娘的大肚子,回想起小兔兔从兔兔那鼓鼓的肚子生出来,顿时高兴地道,“小妹妹要出来了?!”   “对!”孟西洲教着他,“你快去喊程奶奶来。”   “为什么呀?为什么喊程奶奶来?”小孟灼表示不懂,甚至有些抗拒,“万一程奶奶抢我小妹妹怎么办?”   他兔兔生了小兔兔,隔壁那个虎子哥哥和苗苗姐姐就老想抢他小兔兔。他不肯,隔壁那个肖阿姨就说,等他兔兔要是再生了小兔兔,再给他们小兔兔。   他不要给他们,所以等他兔兔再生了小兔兔,就不告诉隔壁那肖阿姨。   孟西洲顿时脑壳疼,“不会的。程奶奶不会抢小妹妹,她是来帮小妹妹出来的,你快去!你快点把程奶奶给请来,小妹妹就会快点出来的。”   “哦哦!”小孟灼懵里懵懂地搁下捉虫子的筷子和小瓶子,起身赶紧往前院那边跑。   风知意扫了眼二狗子,“跟上去。”   二狗子“汪”了一声,紧追上去。   风知意回头,对孟西洲有些不赞同,“他还那么小,你让他去跑腿?”   说是四岁,其实几天前才过的三周岁生日。   “不小了,”孟西洲不以为然地扶着她慢慢走,“你看他长手长脚的,块头又大,像个五六岁的小孩一样。村子里这么大的孩子,都帮着家里干活了。我只是让他跑个腿传个话而已,咱们应该锻炼他多做做力所能及的事。”   但风知意并不希望她孩子过早懂事独立,所以刚想说拔苗助长不好,可肚子猛地一阵痛袭来,让她不由地一顿,紧蹙眉。   “怎么了怎么了?”孟西洲一阵紧张,看她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痛了是不是?宝贝儿你不用忍的,痛了喊出来就是,没关系的。”   之前他媳妇儿生第一胎的时候在医院,他见别的女人生孩子都鬼哭狼嚎、哭天喊地的,他媳妇儿闷声不吭地忍着,才是不正常的。   风知意蹙着眉微微摇头,摆摆手,“没事儿,你扶我去躺着,然后赶快去烧热水吧。”   这一胎发动起来比上次要快,估计不是头胎的原因。   “好好好……”孟西洲赶紧扶她躺下,“我去烧上水、搁好柴,马上就回来,等我!两分钟就回来。”   “嗯。”风知意等孟西洲迅速跑出去之后,闭目养神,忍着痛,静静地等待着宫口全开。   而小孟灼在飞快地往村前边的基地跑去,可是他再快,始终是个才刚到一米的小人儿,那小短腿再快也快不到哪里去。跑得快了,还不小心绊了一脚。   二狗子眼疾身快地迅速窜到他面前,往地上一趴,摔倒的小孟灼就扑到了二狗子身上,摔得他“咯咯”地笑。   旁边一群扛着锄头准备下地干活的人看到,都笑称陈知青家这狗子可真机灵,都能帮着带孩子。   因为安置金还没有批下来,这批要了安置金的人,就不得不暂时在梦庄大队继续种地了。   反正还有一小半的田地,还没有被征收的。最起码可以忙到夏收去,可以多收一批粮食,而且还不用上交,他们当然乐意。   人群里听到议论声的某个女同志,扭头看到小孟灼,就扯了扯身边穿着白衬衫的青年,示意他看这边。   青年扭头一看,随即脸色一喜地搁下锄头地过来,蹲在刚扑倒在二狗子身上的小孟灼,“饭饭,你怎么跑到这么远来玩?”   小孟灼一抬头,甜甜一笑,“舅舅!”   “欸!”杜晏欢喜地应着扶他起来,拍拍他身上不存在的泥土,整整他有些乱的衣服,“快回家去,跑到这么远来玩,小心你爸妈回头寻不着你担心。”   小孟灼奶声奶气地指指村子前边,“爸爸让我去喊程奶奶,娘要生小妹妹了。”   杜晏神色一怔,“你娘她要生了?!”   小孟灼点点头,始终记住爸爸的交代,“喊程奶奶。”   杜晏神色一肃地立马抱他起来,“好!我带你去!”   随即还回头交代杜馨,“大姐她要生了!姐夫他一个大男人肯定不懂什么,你快去看看有什么搭把手的!我去喊医生!”   “哦哦!我这就去!”杜馨忙到锄头交给身旁的女同志,拔腿就往风知意家那跑。   而杜晏则抱着小孟灼往基地那边狂奔。   杜馨赶到风知意这的时候,预料中孟西洲手忙脚乱的兵荒马乱没有、风知意痛苦哭喊的惨状也没有。孟西洲正温柔小意趴在床边陪风知意说话,时不时地给她擦擦额头上的汗;而风知意也始终浅浅微笑地沉着,只是偶尔痛得蹙蹙眉。   “姐、姐夫,我学过护理,让我来照顾姐吧。”杜馨努力回想了一下自己所学的知识,“你去烧锅热水,再炖点红糖水鸡蛋,有参的话最好放点参,一会给我姐生的时候补充补充力气。”   孟西洲看向风知意,见风知意微微点头,才起身,“那有劳你了。”   他确实要去忙活烧热水等活。   杜馨忙窘迫连连摆手,“没、没事。”   待孟西洲出去了,杜馨才整个人放松地松了口气,风知意见此轻笑,“你怎么好像有点怕他?”   杜馨有些不好意思地过来,拧了温热的毛巾给风知意轻轻柔柔地擦汗,“姐夫他看上去有点凶。”   “怎么会?”风知意讶然挑眉,在她眼中,她家地主崽子最软糯可爱了,不然她也不会暗戳戳地喊他芝麻汤圆,“他长得不凶吧?”   “不是说他的长相,”杜馨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是、就是他气质,也不是,是气势吧?气势有点凶。哎也不是凶,就是、就是有点吓人。”   具体是什么她说不上来,就是孟西洲那黑黝黝、静深深的双眸,像是随时择人而噬的猛兽,让人心惊肉跳、不敢直视。   风知意倒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形容孟西洲,觉得甚是有趣。   杜馨看她不说话了,就教她怎么做、怎么呼吸、怎么调整状态等等,一板一眼的,略显稚拙,但说的话都是对的。   风知意就问,“你学护理多久了?”   “不到两年。”杜馨说完这话,眼神就黯淡了一下。因为快满两年时,就被学校因为她父亲的事给赶出来了。   这个风知意也想到了,沉吟了一下,“那不学以致用,不是挺可惜的吗?”   杜馨拿毛巾去一旁的水盆里轻轻地搓着,垂下眼眸,“可我现在这身份,已经不能去医院里找到工作了。”   “那你去生产大队里的卫生所应征,应该还是可以的吧?”风知意建议,“你去大医院做护理的话,反而限制你的发展。去卫生所,说不定还能多学学护理以外的医学知识。”   杜馨默了默,拧了毛巾过来,“可困山窝窝里,太没有出路了。哥哥说,先在小县城里立足,以后再慢慢图发展吧。”   见此,风知意也不再多说。人各有志,这兄妹俩就是这么抵触乡下农村,她也没办法。“若以后有过不去的坎,就来找我吧。”   就当是回报他们兄妹这么关心她生孩子的善意。   杜馨心中一暖,看着这个本该熟悉亲密的姐姐,有血缘里本能的亲近依赖,却又因为上一辈的恩怨造成的陌生疏远,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地默默点头。   没一会,杜晏脖子上驾着小孟灼,带着程医生跟她助理匆匆忙忙地赶来了。   程女士其实也就四十来岁,看上去很年轻,不过比风知意他们确实大一辈,所以小孟灼得喊她奶奶。   她一来,见到风知意还轻松淡定地跟人说话,松了口气笑道,“这火急火燎地把我催来,我还以为你马上要生了呢!”   风知意却微微摇头,“我感觉孩子就要出来了,麻烦程医生帮我接生一下。”   程医生听得神色一肃,赶紧掀开点被子往里面看了看,顿时一惊,“哎哟,这都全开了?!你这闷声不吭的,可真能忍!”   说着,忙招呼助手和杜馨忙活起来,“赶紧赶紧的!准备接生了!”   外面刚炖好糖水鸡蛋端过来的孟西洲一听,刚要往里面冲,就被在外面抱着孩子紧张等着的杜晏一把拽住,“哎姐夫你干嘛呀?!别进去添乱啊!”   “不是,我去看着!”孟西洲不放心,他得亲眼看着陪着才放心。   可他刚走到门口,就被程医生给堵了出来,“去去去!别添乱!”   在房间里面的风知意不知是不是听到他的话,扬声让他别进去,说是屋里已经有三个人了,转不开。还说她马上就好,让他别担心,看着小孟灼,别让动静吓着他。   孟西洲这才扭头,果然见小孟灼不知是不是被大人的紧张给感染了,无措地睁大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而被惊吓到样。   心下一软地赶紧从杜晏怀里接过他,紧紧抱着他轻拍着他的背,不知道是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没事儿,别怕,一会你娘就会平平安安地把妹妹生出来了。”   小孟灼紧紧地依偎在爸爸怀里,“爸爸,娘生妹妹是不是会好多痛痛啊?”   他刚刚被舅舅吓唬似地科普了一番,这会确实有些吓着了。   孟西洲微微点头,“你娘生你的时候也有很多痛痛。”   小孟灼歪头想了一下,“我也是娘鼓鼓的肚子里出来的?像大兔兔生小兔兔一样吗?”   孟西洲听着这稚嫩的童言童语,不由微笑点头,“对。”   那就是娘生他才有很多痛痛,他出来了、妹妹还没出来,就像兔兔出一窝小兔兔一样。小孟灼在小脑袋里推理完,然后就决定,“那等下我给娘呼呼。”   小孩子其实最敏锐,大人的情绪他一下子就感觉到了。所以说完,他还小大人似的,沉稳着一张奶包子脸,小手拍拍爸爸宽厚的肩膀,“爸爸你别怕,我给娘呼呼就不痛了。”   孟西洲瞬间有些泪目,把他往怀里一抱,低头亲了亲他额头,“好。”   杜晏在一旁看得也有些眼眶发热,鼻子酸酸的,揉了揉鼻子道,“哎我姐怎么没动静啊?是还没开始吗?”   他刚刚也是怕他姐生孩子时痛得喊出来的声音吓着小孟灼,才跟他简单地科普了一下,打个预防针,以免他等下被风知意的痛呼声给吓到。   孟西洲担心得微微蹙眉,看着紧闭着的房门,“应该已经开始了,只是你姐她再痛、也不喜欢喊出声……”   话还没说完,就被孩子“哇——!”一声给惊断了!   杜晏神色一喜,“出来了?!”   小孟灼也被惊得猛地直起身,睁大眼,“谁在哭?!”   见这次跟生小孟灼一样快一样顺利,孟西洲悬着的心微微落下了一点,“是你小妹妹……”   “唉哟是个大胖小子呢!”还没说完,就被里面的程医生喜悦地打断。   孟西洲怔了怔,随即同样喜悦如常地笑了笑,“是你小弟弟。”   心里却有些紧张地期盼,下一个总是女儿了吧?不然他媳妇儿该失望了。   提着心没等半分钟,又一声嘹亮的婴啼声昭示着又一个孩子平安地呱呱落地。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程医生没说男女,只笑道,“哎呀,又一个!长得真好!双胞胎在娘肚子里都养得这么好的,真是难得!”   孟西洲听到他媳妇轻松笑着回应了程医生两句,心里的大石头这才落了回去,脸上露出喜意。其实他本人不怎么在意男娃女娃,只要他媳妇孩子平平安安的就好。   把孩子交给杜晏,“帮我看着下他,别让他跑进去添乱,我去弄点吃的。”   这会,里面医生和助理肯定是在他媳妇儿收拾清理,他也帮不上忙,就打算把已经有些凉的红糖水鸡蛋再去煮一碗,他媳妇生孩子费了大力气,肯定饿了。   顺便,还要给医生们弄些点心犒劳感谢她们。   “好!”杜晏倒是一心挂在新生宝宝身上,抱着小孟灼坐在厅里等着,“你想要两个弟弟,还是想要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小孟灼有些不明白地眨了眨眼,“弟弟是什么呀?”   他爹娘成天念叨着妹妹、妹妹,但没跟他说过弟弟,所以弟弟是什么?他没听说过。   杜晏想了想,费劲地跟他解释,“弟弟就是跟你一样的小男娃,只不过比你小很多,就像你小时候。”   跟他一样?小孟灼歪头想了想,“那我想要两个弟弟,妹妹不好看。”   杜晏听得“噗嗤”轻笑,“你怎么知道妹妹不好看?就你爸妈的样子,你妹妹肯定好看!咱们家的基因都不差。”   可在小孟灼的认知里,丑丑的红皮小皱猴子=妹妹,所以他一个激灵地忙摇头,“不要妹妹!不要妹妹!”   杜晏笑,刚还要说什么,房门打开,程医生抱着孩子出来,没看到孟西洲在,笑道,“孩子他爸呢?刚刚那么急得要冲进来,这会咋不见了?”   “我姐夫应该是去给我姐弄吃的了。”杜晏抱着孩子迎上去,低头看着小婴儿,看到那么小小的一团,忍不住目露喜爱地笑道,“真可爱!还有一个呢?”   “在这呢?”程医生身后的助手也抱着一个婴儿出来。   杜晏看了看,有些惊奇地道,“哎呀,真的一模一样!”   程医生笑道,“婴儿其实都长得差不多,等以后长开了才能看得出来。”   被杜晏抱着的小孟灼也略微惊奇地伸长脖子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一副被辣到眼睛的表情,往后一缩,挣扎着从杜晏怀里滑下来,从大人之间的缝隙里溜到房里,扑在风知意床边,“娘,妹妹不好看!”   风知意笑,抬手摸摸他的虎头虎脑,“以后长大了就好看了。”   关于这个,小孟灼是不相信的,因为隔壁那个妹妹长大了也没有变好看,但他还记得另外一件事,“娘,你是不是肚子痛痛?我给你呼呼。”   说着,还真的隔着被子,对着她肚子的地方鼓起腮帮,很认真地呼呼呼。   风知意莞尔摸摸他鼓起来的小脸,“娘不痛痛,你爸爸呢?”   “我在这。”孟西洲端着放了参片红枣等物的红糖水鸡蛋到房门口,就听到他媳妇儿找他,忙先应了一句,然后扭头跟程医生等人道谢,“程医生,谢谢也辛苦了!我准备些点心,算是庆祝孩子出生,希望能赏个脸。”   这话说得让人没法拒绝,程医生笑道,“给孩子庆生的,那我肯定是要吃的。”   说着,就跟助理把孩子给抱回房间里放在风知意身边。   孟西洲则进房之前,跟杜晏低声交代,“锅里有我下好的面,汤和配菜也配好了,你盛起来,帮我招呼大家吃一下,我照顾你姐吃点东西。”   杜晏见孟西洲对他如此不见外,立马高兴地应下,“欸!好!”   说着,立马招呼程医生两人去吃东西。   孟西洲则端着东西进房,先搁在床头柜上,把还趴在床边努力给风知意呼呼的小孟灼给抱起来放在一旁,“好了,你娘不痛痛了,给你呼呼好了,宝宝真棒!爸爸给你做了好吃的奖励你,搁在小炉子上,你去厨房让舅舅端给你吃。”   说着,朝收尾好、正拎着脏了的被单和水盆出去的杜馨道,“杜馨,这个一会我来收拾就好。麻烦你带孩子去吃点东西,免得他闹到他娘。”   “哦哦好!”杜馨忙搁下东西,过来牵走小孟灼,“走,小姨带你去吃好吃的。”   见杜馨带着孩子出去了,孟西洲才在床边坐下,静静地看了风知意一会,然后俯身在她眉心亲了亲,柔声问,“累不累?”   风知意微微摇头,侧首看了看睡在她身边的两孩子,“你看过孩子没?”   “还没。”孟西洲端起搁在一旁的红糖水鸡蛋,舀了一勺吹了吹,喂到她嘴边,“孩子什么时候都可以看,你先吃点东西。”   风知意试了一下,然后缩回头,“有点烫,等下吃。你先看看孩子,我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呢!”   孟西洲试了试,还真有点烫。只好先搁下,“好吧。”   然后起身,绕到床的另外一边,轻轻打开第一个襁褓,“这个是男娃。”   风知意点头,“我也听到程医生说第一个是男娃,但第二个她没说。”   “嗯。”孟西洲在外面也听到了,继续打开第二个襁褓,神色一顿,然后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他媳妇儿,“宝贝儿,就算现在孩子还小,什么都不知道,但咱们也不能对他们露出嫌弃失望的表情是不是?”   风知意的微笑一滞,随即有些无奈地扬着笑容努力遮掩失落,“都是男孩啊?”   孟西洲赶紧把襁褓裹回去,绕到风知意这边,急忙握着她的手安抚她,“都是咱们孩子,是男是女都一样的是不是?”   风知意默默地点点头,她其实也是这么想的。   是男是女,在孩子落地生根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所以,孩子在肚子里的时候,她才从来没有想去查过孩子的性别。就是不想减少一丝一毫对孩子的期待,怕自己的心情影响孩子的生长。   但是,一个女娃都没,她还是忍不住有些失落。   孟西洲看她努力扬起笑容的样子,顿时心疼得赶紧搂进怀里安抚,“没事没事,大不了咱们以后再生……”   随即想到什么一顿,“不行!咱们不生了好吗?生孩子太耗费你心血精力了。你要是实在想要个女儿,咱们去领养一个?这个时候的女孩儿,应该还是很好领养的。”   风知意垂下眼,微微摇头。   上辈子她父母生她之前,结婚好多年没生出一儿半女,就领养了个女儿。她那个养姐,后来对她百般算计、千般陷害,她跟父母关系冷漠,那个养姐功不可没。   所以她对养女什么的,实在没什么好感。   孟西洲敏锐地察觉到她有一瞬间的冷意,以为她是想到了杜若兰是楚大美人的养女一事,忙道,“那就不养!等臭小子他们长大了,让他们努力生小孙女给你玩。”   风知意听得“噗嗤”轻笑,“什么叫给我玩?!我想要女儿是为了玩吗?”   她明明是想培养成下一代的风家家主好吗?   可惜,风家数百年的传承,恐怕要断在她手里了。   孟西洲看她笑了,心下一松,“好好好,不是玩。”   说着,端起红糖水鸡蛋喂她,“来,吃点东西。”   吃完东西,风知意看已经半个小时以上了,就让孟西洲把俩孩子抱过来,她给孩子喂第一口母乳。   因为第一口母乳不仅蛋白质含量丰富,还富含抗体,能让宝宝不易受到空气中细菌危害。而且特别容易消化,里面所有物质都有利于宝宝吸收营养。   孟西洲把孩子抱起给她一个,自己抱着一个,“就有了吗?”   “有的。”风知意有注意给自己开,不会耽误给孩子吃饭,解开扣子喂孩子。   孟西洲看了看她怀里的那个孩子,对“吃饭”非常上道,一下子就领悟这技能了,笑了笑,再看了看自己怀里抱着的这个,“哪个大哪个小?”   风知意看了看两个孩子,很笃定地道,“我这边的这个大,你手里的那个晚出来27秒。”   “这么精准?”孟西洲失笑,看了看两个孩子,他觉得一模一样,长相个头毛发统统都一样,“你怎么区分出来的?”   风知意指指襁褓,“第一个出来的时候,我看到助理处理好后,先用蓝色的包起孩子。”   她和孟西洲之前准备婴儿一应用品,虽然都是一模一样的,但为了区分出孩子,都有注意用不同颜色。   孟西洲看了看襁褓,“那以后不一小心用混了,咱们就分不出大小了。”   “不会。”世上不会有两片一模一样的叶子,双胞胎也一样。孩子一出来,风知意就有扫描孩子生理各项数据存档。两个孩子再长得一模一样,数据也有所差别,“我认得出来。”   孟西洲点头,只当这是身为母亲与生俱来的本能。他身为父亲,悄悄地那么心虚了一下,仔细瞧着两个孩子,试图找出孩子不一样的地方来好记住。   风知意喂好一个,跟他换了一个继续喂。让他把吃饱的孩子搁床上,去厨房招呼人,“别失礼太久,记得伴手礼都给送上。”   “好。”作为主人家,他也确实不好失陪太久。孟西洲把孩子轻轻放回被窝里,端起风知意吃完的空碗,去厨房招待程医生他们。   千恩万谢地送走她们时,还每人送了一小袋东西,就是红鸡蛋、红糖、红花生、喜饼、包装喜庆红彤彤的奶糖、饼干等物。   杜家兄妹帮忙收拾整理完告别时也送了,杜晏忙推拒,“姐夫,你也太见外了吧?!我们还需要你谢什么呀?!我们来帮我姐那是应该的!那是我亲姐!我亲外甥!”   “就是呀!”杜馨也在一旁忙连连点头,“姐夫,你们照顾三孩子怕是忙不过来,我以后可以来帮忙照顾吗?”   孟西洲笑着点头,“当然可以,你们能来帮你姐搭把手,我正求之不得。不过这不是谢礼,这是给孩子庆生的,是喜事,你们不接受这喜悦吗?”   杜晏一听,忙收下,“那我要的!”   孟西洲这才把杜家兄妹给顺利地感谢送走。   也因为之前小孟灼在村子里摔一跤,遇到杜家兄妹告知他娘要生宝宝的事,所以杜家兄妹回去的路上,就被人好奇地问风知意生了啥。   杜家兄妹倒是乐呵呵地说了,所以风知意生了孩子大半天后,村子里的人都知道她又生了两男娃,引得很多肚子里揣着崽崽的孕妇来道喜,顺便沾沾喜气。   风知意:“……”   人家来道喜的,孟西洲也不好黑脸赶人,只好借口他媳妇儿刚生完孩子太累需要休息,都每人一颗红鸡蛋、一个喜饼地打发了。   倒是挺着七个多月肚子的李燕华来时,风知意“恰巧”醒来了,接待了一下。   不过看到扶着李燕华来的人是以前那周三嫂子,风知意愣了一下,李燕华跟她解释,“这是我孩子他大姑。”   风知意瞬间了然了,难怪她这次回来,以前经常玩在一块的周曼曼和李燕华从来不同框了,敢情是李燕华嫁给了周三嫂子她娘家?   怪不得之前,李燕华说起周曼曼的事情来,话里话外都有点偏帮周三嫂子的意思。   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亲疏有别嘛!   风知意没有深究八卦她们之间的事,微微点头,“你也是来沾沾喜气的吗?”   “可不是!”李燕华看过孩子,小心翼翼地在她床边坐下,笑着轻拍拍她的手,“你可真厉害!你一举得两男。”   被戳到心头痛的风知意笑容不明显地一滞,并不觉得这是夸奖。要不是知道这确实是农村旧俗旧观念,她都要怀疑李燕华是来幸灾乐祸嘲笑她生不出女儿的。   李燕华毫无察觉地继续羡慕道,“我听我婆婆说,村子里好多年没出生过双胞胎男娃了,特意来让我沾沾喜气呢!”   说着,握起她的双手,“来,好好给我沾沾喜气,也让我一举得男。”   风知意:“……”   李燕华“沾”完喜气,还让她大姑子也让沾沾。看风知意不解,解释道,“她前不久又怀上一个,才一个多月,希望是个男的,不然她还得生下去。”   这个风知意倒是听周曼曼吐槽时毫不客气地嘲笑过这个周三嫂子,说是她跟着周三七八年就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以为周三牺牲转头就嫁人的这两三年,连生两胎又都是女儿,笑话她就是生不出儿子。   风知意当时听着虽然有些无语,但她大概知道周曼曼那个人,她就是简单干脆甚至有些单纯或者说单蠢的人,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毫不遮掩,情绪都流于表面,但也没什么腌臜阴暗心思。   而且,这确实是这个时代主流思想,所以她当时随周曼曼说去,没搭腔,不给予置评。   不过眼前这个周三嫂子紧握着她的手似乎格外用力,都握得她有点疼,她尊重这里的习俗也理解这里的女人不容易,但不太喜欢这种寄托希望太用力过猛的感觉。   所以,风知意不着痕迹地皱眉挣了挣,示意她放开。   周三嫂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放开手,“你真厉害,是不是你们医生都知道怎么生男生女啊?能帮我弄弄吗?”   风知意垂眼看了下自己的手不知道是被捏出了淤青,还是沾上了对方手上的污迹,听到她这话,有些无语地抬眼看她,“我要是知道,我保证我这一胎都生女儿。”   人家可是生了四个女儿呢,这让她心里有点酸,这可真叫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对方却以为风知意在讽刺她,笑容微滞,神色很是难看地扭曲了一下。   风知意顿时觉得没意思,随便应付了她们两句,把她们给打发走了。   并让孟西洲赶紧打盆温水进来,她把手洗了洗,发现不仅是有污迹,还真被周三嫂子捏出了点淤青,甚至还有指甲给扣出的痕迹。   这让风知意不得不怀疑,那个周三嫂子,该不会是在记恨她帮周曼曼顺利生下孩子的仇吧?   因为第二天得到消息的周曼曼风风火火地赶来,就是这么笃定的,“我跟你说,她不仅记恨你帮我顺利地生下儿子,她还记恨你没住她家搭伙呢!”   风知意无语,“……这都是哪年的老黄历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最初是她丑拒我的吧?”   “就是因为是她先拒绝你的,所以才更懊恼更恼羞成怒啊!”周曼曼撇嘴道,“我住她家搭伙的时候,她就老拿你对彭丫丫怎么样来要求我,真是莫名其妙!我当时都不耐烦搭理她。要不是当初没去处另外搭伙,我早不耐烦搬走了。”   随即幸灾乐祸地笑,“不过我觉得她那个人是挺倒霉的,每次都做错误的选择!”   风知意当即失笑,“你这是也把自己给骂进去了吗?”   周曼曼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忙摆手,“不是不是,我没说她同意我搭伙是个错误选择。其实就是没有我,周三回来她都怀别人孩子了,周三也不可能要她了!她怪在我身上,简直有毛病,有本事找周三后悔去!看她有那脸去不?”   风知意微微点头,这确实,就算没有周曼曼,周三也不可能再和她好了。不过她对这种是非纠葛没有讨论下去的意思,就看了看她怀中的孩子岔开话题,“你可真行,抱着孩子跑这么远来串门?”   周曼曼顿时笑,“哪有!这不是最近孩子他爹回来了,过来把屋子拆了,把砖瓦运送回去。昨天回去跟我说你生了孩子,我就让他今天过来的时候,用板车推我们母子两过来看看。咱们好歹姐妹儿一场呢,同来这里下乡插队、又同在这里嫁人生子了,可谓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风知意顿时苦笑不是,“你不会用成语能不能别瞎用?”   周曼曼嘿嘿笑笑,“反正就是那么一个意思嘛!”   风知意微笑地点点头,感谢她特意来看望的心意,随即跟她聊起孩子,“你这孩子转眼间就这么大了,快周岁了吧?”   “嗯,十个月了。”说起这个,周曼曼想起来问,“对了,你这两娃办满月不?”   风知意想起大的没办,两小的……就有些迟疑,“这个暂且不知道,我回头跟孩子他爹商量商量。”   “行!你要办,可记得通知我。”周曼曼道,“我孩子下下个月准备办周岁,到时候可是会请你的。你不办的话,之前你送我孩子的满月礼,可就收不回去了,要吃亏的。”   风知意听得失笑,“……行!我若办的话,铁定通知你。”   “好。”周曼曼这才心满意足地告辞走了,说是还有好几家要去拜访。   风知意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才搬走不到半个月,有什么亲戚需要特意去看望的?所以她估摸着,周曼曼应该是到处听八卦去。 第141章 教育   风知意左思右想,最终还是决定给风老爷子送了个信,把新生儿的事情告知他知晓一下。   虽然自从她回来差不多快一整年了,就跟那边断了关系一样,彼此再也没联系过。但添了人丁这种大事,还是应该告知长辈知晓,以示尊敬。   可是呢,不知风老爷子那边太忙还是怎么着,信送去了一个月,她都出月子了,风老爷子那边都还没有给出丝毫反应。   倒是她没有给通知的老首长和汪医生那边,百忙中抽空着人送了满月礼来。说是京市那边太忙,实在走不开,说是以后有空了,再来看她和两个小宝宝。   满月宴最终还是办了,主要是这边熟识的几个人,纷纷来给她孩子送礼。别人都来送礼了,她总不能不招待人家一顿?所以,就办了个很小的、但热热闹闹的满月宴。   杜氏兄妹、周曼曼李燕华、陆佳良和宋宗洺,还有研究办那边几个医生,凑凑拢也不过才一桌。   本来很低调不彰显的,可老首长和汪医生大手笔,在满月宴那天,让两小战士用大卡车运来了整整一大卡车的礼物来。   估计是怕她在乡下什么都不方便买,从长命锁银项圈,到婴儿车婴儿床、到衣服鞋袜、还有奶粉麦乳精什么的,应有尽有,让风知意感动之余有些哭笑不得。   大卡车停在巷子口开不进来,孟西洲就带着杜晏和陆佳良他们几个大男人,来回了好几趟才搬完。   杜馨看到是战士从来的,就低声问正在柔声逗摇篮里两小孩的风知意,“是妈那边送来的吗?”   风知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这是我以前救过的一个长辈送来的,还有我领导。”   汪医生算是她正儿八经的领导了。   说着,颇为凉讽地了笑一下,“还有,我没有妈,从一出生就没有,望你知悉。以后,别在我面前提起那个倒胃口的人,我犯恶心。”   杜馨神色一僵,忙垂眼低头道歉,“对不起。”   风知意神色寡淡的,没再搭理她。   理智上虽然知道不能牵连到杜氏兄妹身上,但他们一提起,就想到他们可是楚大美人心头宝长大的,那可是他们亲爱的、敬爱的亲妈,风知意就对他们亲近不起来了。   杜馨似乎也察觉了,神色讪讪地走开了。   满月宴热闹温馨地圆满结束后,风知意看着孟西洲给每个人回红鸡蛋等满月礼包时,想着也要给老首长他们回礼,就在红鸡蛋等礼之上,还加了这里的山货,以及满满一大罐她特制的养生丸,一同让两个小战士给带回去。   老首长收到的时候,乐呵得两眼都眯成了缝,“小丫头就是良心好!你对她好一分,她能回报你百倍千倍。老疯子那个老糊涂哦,有这么个宝贝还不好好地揣着,偏偏捧着他那个一直烂泥扶不上墙的坑爹儿子放心不下。啧~!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还不惜福。”   汪医生也美滋滋地把养生丸抱在怀里,“大概是,觉得有一层抹不去的血缘在,觉得怎么都不会丢,有恃无恐吧。”   “血缘?”老首长不以为然地轻嗤一声,“老楚的下场他没看到?”   说起这个汪医生也无言以对,“也是。不过风叔太忙,会不会不知道?之前我几次去那边,看丫头也不像是跟京市这边联系过的样子。我要不要去提醒一下风叔?”   老首长却微微摇头,“真有心,怎么会不知道?到底是忽视成习惯了,不然再忙,连打个电话写封信的时间都没有?你别多事,这种“求”来的感情,不要也罢。小丫头骨子里傲着呢!”   汪医生想想也是,轻叹一声,“我是怕凉了小丫头的心。”   连亲情都没有,还能指望她能对这个世界这个社会有爱?更何况她性子本就无欲无求,没有软肋、没有牵绊,手里又有大能量,这种看似无害的人,其实挺危险的。   老首长倒是不甚担心地笑眯眯,“不是还有小孟和他们的孩子们么?”   汪医生感叹,“我就是怕她只顾小家,不顾大家啊!”   他一直都隐隐觉得风知意还藏有大本事,但她就是兴致缺缺,懒洋洋的不作为。好像没什么人和事,值得她去奋斗、她去努力。   孟西洲见风老爷子那边始终没有回应,也挺担心风知意会不高兴。所以这天去外面弄了补品给媳妇儿补身体养孩子回来,在县城没发现有来信或包裹,就安慰她道,“爷爷那边,可能是太忙了吧。”   这种借口,其实他连自己都欺骗不了。   “嗯,大概是吧。”风知意倒是无所谓,没有期待,就不会有失望。她知会一下,只是尽到她为人小辈的本分和礼数而已。   看他衣服几乎湿透了,风知意赶紧道,“你快去把衣服换下,别感冒了,我在锅里烧着热水了。还有炉子上温着姜汤,你记得喝一碗。”   可能是到了谷雨节气,满月宴之后,就接连下了半个多月淅淅沥沥的春雨,似乎有倒春寒的趋势。   “好。”孟西洲把弄来的东西收拾整理好,才去喝了姜汤、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干净衣服回屋,亲了亲摇篮里两个睡得正香甜的小宝贝,才拥着风知意问,“今天两个小的乖吗?”   “乖是乖,”风知意有些幸福而又烦恼地发愁,“就是老打架。”   孟西洲轻笑,这个他知道的。   两个孩子不知道是不是双胞胎的原因,做什么都神同步,一起睡着一起醒来,吃奶也争个先后。往往他媳妇喂一个,另外一个在旁边看到就握紧小拳头,用力“啊——”地跟吊嗓子似的叫,叫到你喂他为止。   醒着也不能把两人放在一块,不然就你踹我一脚、我挥你一拳。然后一个哭了,另外一个必然也跟着哭。那可不止1+1=2的效果,简直魔音穿耳的交响曲,而且还跟比赛似的,一个比一个哭得用力响亮。   添了两个孩子,家里简直添了一个小魔王队,整天被吵得鸡飞狗跳。   特别是,还有个大魔王在一旁捣乱,孟西洲想到不由问,“那大的呢?”   说起这个风知意就来气,“搁他自己屋里呢,在跟我闹别扭。”   “怎么了?”孟西洲轻笑,“他又皮了是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家里多了两个小的、分去了爹娘的注意力,还是男孩子大了就是会皮了,最近那小子确实有点越来越闹脾气了。   “他闹着要出去玩,我想着这雨十天半月也不见停,把他拘在家里怕是闷坏他了,就给他穿上雨鞋雨衣,让他就在院子里玩,别跑太远了。”说到这里,风知意顿了顿,“可你知道他回来时成咋样了不?”   “嗯?”孟西洲笑盈盈的,好整以暇地听着他媳妇难得被孩子给气着。   说起这个,风知意就来气,“好家伙!雨衣雨鞋都没脱掉,可他就是卷了一身泥浆回来,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   小孩子皮,她能理解,可是,“他玩得浑身湿透、手脚冰凉,我赶紧给他洗澡换衣服,让喝姜汤。可他就是不喝,我怎么哄都没用,气得我打了他两下,他就跟我闹别扭了。”   孟西洲听得轻笑,亲了她一口,“别气,我去帮你教训他。”   说着,起身时不放心地问了句,“他姜汤喝了吗?”   “没喝。”所以风知意不放心,给他用异能驱寒了。但这养成受了寒不喝姜汤的习惯可不好,所以风知意还是道,“你再去倒一碗,看看能不能哄他喝下。”   “好。”孟西洲去厨房里盛了碗姜汤来,去轻叩小孟灼的房门,“饭饭,爸爸回来了。”   “哼!”里面的小家伙传来重重一声哼,生怕他听不到似的。   孟西洲无声低笑,“爸爸给你买了跳跳蛙来,你要不要玩?”   里面的小家伙受不住诱惑迟疑了,“……你跟娘是一伙的,要我喝辣辣的药,我都听到了。”   孟西洲无声失笑,却严肃声音道,“那不是药,是姜汤,淋了雨都要喝姜汤的,爸爸刚刚也喝了。要不要爸爸再喝给你看?”   这时,门才被打开一点点,孟西洲看着门缝里委屈的小脸,蹲下抬碗让他闻闻,“你娘是不是要你喝这个汤汤?”   小孟灼闻了一下,点头,“辣辣的,不好喝。”   孟西洲抬手喝了两口示范,“你看,淋了雨都要喝这个汤汤,你也赶紧喝点,不然晚上你头就会痛痛了。”   小孟灼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摇头,“我头不痛痛。”   “到晚上就会痛痛的呀!而且,还会像隔壁苗苗姐姐一样,脸上长红红的一大块,”孟西洲吓唬他,“还要抹绿绿的草药,可丑可丑了。”   前两日隔壁那小女孩脸上长了一大片湿疹,带着孩子来跟他媳妇求教这个这么治。他媳妇说了几种山上有的草药,让对方捣烂了给敷小孩脸上。   那红红绿绿的样子,可把这小家伙给丑得惊到了。   果然,小孟灼猛地两手捂住自己的小脸,有点害怕的样子。可看着姜汤,还是有点迟疑。   孟西洲就再接再厉,“如果你不喝的话,那以后爸爸再也不带你去山上玩了,也不带你去河里沟里摸鱼挖泥鳅了。”   小孟灼一听这个急了,“可我是大孩子了!”   说着,指指他身后的小房间,“我都有自己睡觉觉。”   “可你现在没有以前听话了,大孩子淋了雨都会喝汤汤,不信你去问隔壁虎子哥哥和苗苗姐姐。”孟西洲说完还补刀说,“哦,你明天脸上长丑丑、抹臭臭,虎子哥哥和苗苗姐姐都不会跟你玩了,其他小朋友也不会跟你玩了,爸爸也不跟你玩了。”   小孟灼:“……那我喝吧。”   孟西洲不管他委委屈屈的语气,赶紧抬起汤碗给他全喂了下去,辣得他直吐舌头,还不忘朝孟西洲伸手,“我要跳跳蛙。”   孟西洲看了眼他房里的软垫上,乱七八糟地散满了积木、拼图等玩具,“把你房里的玩具都收拾起来。”   小孟灼委屈了,要个跳跳蛙怎么那么难?顿时就撒脾气,“……爸爸坏!”   孟西洲脸色微沉,“爸爸怎么教你的?看你房间里乱成什么样?还能下脚吗?跳跳蛙怎么玩?往哪跳?”   孟西洲严肃起来,小孟灼还是有点怕的,缩缩脖子,委委屈屈地去把玩具都归纳整理进墙角的盒子里。   孟西洲这才把新买来的玩具跳跳蛙递给他。   可小孟灼拿了玩具关了门在自己房里玩,还是继续跟他们生气,晚饭都不肯出来吃。   风知意无奈了,做了碗好吃的去跟他道歉,耐心温柔地哄了好半天,才把他哄好、哄得乖乖吃饭。   她也这才从跟儿子的交流中意识到,自从俩小儿子出生,她疲于照顾两小的,对大的确实有所疏忽。小孩子虽然懵懵懂懂地不会懂、也不会说,但是心能感觉到自己被忽视了。   而且,又在外面听多了大人的调侃,说娘只疼弟弟不疼他、以后会要弟弟不要他,然后他回来看见娘给弟弟喂香香的奶奶,却给他喝苦苦辣辣的汤汤,他不想喝还挨打,他就感到委屈了,发脾气了。   风知意抱着哄好的孩子耐心地跟他解释说,娘每个都疼、每个都要,不会不要谁。只是弟弟还小,只能喝奶奶,他小时候也是喝奶奶长大的。而且弟弟淋了雨的话,也会喝辣辣的汤汤,不喝的话也会屁屁挨打。   很容易被哄好的小孟灼在风知意怀里撒娇,“那我晚上要跟娘睡,弟弟都跟娘睡了好多好多了,我好久好久都没有。”   风知意沉吟了一下,“好。不过晚上两个弟弟会很吵,你怕不怕吵?”   反正他们那床够大,睡一家五口不成问题。不然不答应的话,这小子心里肯定有坎过不去。   小孟灼小胸脯一挺,无知无畏地道,“我不怕!”   可等晚上一连被两弟弟魔音穿耳的交响曲吵醒两次,小孟灼困顿地揉着眼睛,抱起他的小枕头,拉着风知意要走,“娘,你跟我去睡,让弟弟吵爸爸就好了。”   正在给孩子换尿布的孟西洲顿时气笑了,“你个小没良心的。”   风知意失笑地把他送回小房间,“弟弟要喝奶奶,喝不到就会一直哭一直哭,然后就会吵到你这边来,这样我们谁都没法睡了。”   “啊?”小孟灼困得不行地由他娘抱进被窝里躺下,“那娘困困不?”   孩子这么困了,还担心她困不困,风知意莞尔地给他掖好被子,“娘不困,弟弟喝好奶奶就不吵了,娘也就可以睡觉觉了。”   小孟灼已经闭上了眼睛,陷在被窝里点头,“那娘快去喂弟弟奶奶吧,然后睡觉觉。”   “好。”风知意温柔地亲亲他额头,轻轻拍着他,“娘等你睡着了再去,你快睡吧。睡不饱饱,会长不高高的。”   “好。”小孟灼乖乖点头,本就是半夜被吵醒的他,没一会就睡着了。   风知意这才熄了小灯,关了门出了去。   回到大房间,孟西洲已经安顿好了两个吃饱喝足的小家伙,“哄好了?”   “嗯。”风知意躺进他重新给整理好的被窝里,真心感觉要不是有孟西洲帮忙,她一个人绝对带不好三个小孩。   孟西洲也躺进来,拉灭灯,轻轻搂住她,“我怀疑饭饭这小子早慧,不然这么小就知道计较这个问题?”   风知意想了想,“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吧。他这个时候正是懵懵懂懂确定思维的时候,咱们要好好引导,不能让他长歪了。”   孟西洲却觉得他媳妇儿太费心了,“乡下小孩子摔摔打打的,就自己长大了。皮实得很,你太矜贵他们了。你看我,从小就自己一个人,不也摸爬滚打地长大了。”   可你长歪成黑心的芝麻汤圆了啊!风知意没好把这话说出口,只是说,“我只引导他自己长正思维和观念,又不是娇气他。”   可孟西洲觉得这都是小问题,“等他们长大了,这些道理自然就懂了。”   “不会的。”风知意却认为,“思维一旦定型,小时候的认知就会随着长大根深蒂固。他现在的怨气不及时疏导的话,就累积在心里刺激着性格和思想都长歪。就比如他现在认为我们偏心,不纠正的话,长大了也会这么认为。哪怕以后想明白了,也会这样惯性思维。”   “而思想定型了,性格也会跟着走。一旦他长歪成心眼子狭窄的人,性格也会跟着偏激善妒、自私霸道不讲理。会觉得弟弟是他的敌人或竞争对手,父母该对他一个人好才是对的。小孩子所有的心理问题,都不是小问题。”   孟西洲听得默了默,他从小没有兄弟姐妹甚至都没有家庭,他确实没法理解,只好道,“好吧,那我以后注意些。等天气晴好些,我带他去山上抽竹笋捡菌子玩,他应该就不会觉得被父母冷落了。”   “嗯。”孩子的教育问题,确实不能光靠她一个人,父亲也是榜样。   可是,小孩子的问题永远层出不穷。   等竹笋野菜的时节让父子俩欢乐地在山上浪过去了,时间迈入五月,某一天,小家伙从外面玩得有些淹头搭脑地回来,蹲在草坪角落里的兔子窝前,闷闷不乐地嘀嘀咕咕。   风知意去问了一下,才得知,“虎子哥哥走了,豆豆哥哥也走了,还有大牛哥哥、妞妞姐姐……”   小家伙掰着手指头数,把他的小伙伴都数了一遍,“……他们都走了。娘,他们为什么都走了?”   风知意摸摸他的虎头虎脑,“他们家搬走了,他们自然跟着爹娘一块走了。”   这都五月了,要安置地的人应该彻底搬完了。村子里就空了一大半,那小家伙的小伙伴也走了一大半。   “他们为什么搬走啊?”小孟灼不太懂,但他隐约记得,“就跟我们家从好远的地方搬过来一样吗?那我们家还搬走吗?”   风知意有些心疼地蹲在小家伙面前,拉过他的小手问,“咱们家不搬走,饭饭喜欢这里吗?”   “嗯!喜欢!”小孟灼重重点头,这个是毋庸置疑的,这里可有太广阔的天地让他浪让他野了,不像以前那小院子。可是,“是不是他们都会走啊?就剩下饭饭一个人?”   风知意心里微惊,随即微笑安抚他,“不会。等以后饭饭上学了,就有很多很多小朋友跟你玩。”   “上学?”小孟灼歪了歪头,“什么是上学?去哪上学?”   “上学,就是很多很多小朋友在一块儿玩耍学习。至于在哪上……”风知意想了想,“这个娘想想,等以后找到了好地方再告诉你好吗?”   “好。”小孟灼蹲下,抱起一只小兔子,“娘,石头哥哥明天要走了,我可以送他一只小兔兔吗?”   风知意微笑,“当然可以。这是你养大的小兔兔,你自己做主呀!”   “好!”小孟灼高兴地送兔子去了。   风知意看着孩子欢快跑出去的身影,微笑的笑容渐渐变得忧愁,晚上起夜喂过奶重新躺下之后跟孟西洲商量,“饭饭他是不是该上学了?”   孟西洲正抱着她准备入睡的动作一顿,“嗯?上学?是不是还早?上学得七八岁吧?”   “那是一年级,我说的是学前班幼儿班。而且,”风知意心疼的是,“等安置金拨下来,村里的人搬光了,饭饭就没有同龄人玩伴了。”   “这个倒是。”孟西洲也意识到这个问题被他们忽略了,“可附近没有什么学校,要上学只能去县城。可县城学校最低年级就是一年级,都是差不多十岁左右的孩子开始上。咱们饭饭太小了,学校不会收。就算会收,难道让饭饭每天翻两个小时的山路去县城上学不成?我还怕他走在山里迷路走丢了呢!”   “所以,”风知意从白天孩子说玩伴都搬走了的时候,脑子里就有个想法逐渐形成,“我想建个学校。”   “!!!”孟西洲的瞌睡虫一下子就被惊飞了,“宝贝儿,建学校是不是太……太……”   就因为要给自己孩子上学,就要建个学校?他媳妇儿怎么这么霸气?!   “我是说认真的。”风知意翻了个身面对他,一脸认真地道,“我仔细考察过了,我们这里的整个小县城,都没有一所像样的学校,师资力量也参差不齐。”   说参差不齐都是客气的,在她眼里,其实就没一个能让她看得上眼的,“而且现在环境也不行,学校的风气估计未来好几年都难以转换过来。”   所以,她决定用未来那套比较完整合理又健康的教育方式和体系来教导孩子。只是,她又不能让孩子有个没有玩伴的童年。所以不如直接成立一个学校,教一批孩子好了。   “与其耽误孩子几年,不如趁现在咱们花个两三年时间,建一所全新的学校,也惠及这附近所有的孩子。”她白天让二狗子扫描过了,“这方圆百里少说也有三百多个村子的孩子,要上学都得去县城,有些还要翻山涉水,想上个学太难了。”   “而从我们这去县城的那座山,正好是所有村子以及县城的交通枢纽位置,用来建学校,最适合不过。”   孟西洲听得嘴角微抽,“所以宝贝儿,你是连学校地址都选好了是吗?”   “嗯。”风知意倒是毫不觉得有什么,而且她还想到了,“过几年,退伍的伤兵会成为国家巨大的重担。我们可以聘请那些退伍伤兵,学校执行军事化管理。不管是建学校还是安置退伍伤兵,这都是利国利民的事,我出资的话为国家减轻重担,肯定能拿得下这块批地。”   孟西洲听得微微点头,“这想法是不错,可建学校花的不是一点两点小钱,就算把山腹地那些金银全部砸进去,恐怕都不够。”   “没事儿,我有!”风知意财大气粗的一句话,把孟西洲惊得差点被口水呛到,咳咳了两声笑道,“宝贝儿,就你那点工资,攒一辈子都建不成一所学校。”   “我不会卖发明啊?!”风知意想起自己空间好像还有十几万货币来着,不够的话,她卖掉不值钱的小东西好了。   嗯,最好忽悠老外去,毕竟现在国人都穷。   “嗯?”孟西洲问,“你卖什么发明?你研究的那些东西,不都得上交?应该不能随便卖人吧?”   “也不算是什么发明,就是一些新奇小玩意儿,卖了没事的。”风知意不以为意,“反正,资金不用愁。实在不够,我还可以拉人入股啊!老首长、汪医生肯定都会支持。而且那两人人脉广,他们还能帮忙拉股呢!”   孟西洲看她想得头头是道,认真了语气问,“你真打算建啊?”   “那还能有假不成?”风知意反问,他们一家既然要在这里安家下去,就不能耽误孩子的教育和前途。   孟西洲深吸口气,也认真点头,“那好吧。那以后老公努力挣钱给你建学校玩。”   风知意顿时笑了,“玩什么玩啊!你就没当我是个正经人是吧?我都说我是认真的。你帮我招收点建筑工人就行了,附近村子里想找工作的人那么多,这个应该很好招收吧?至于图纸和建筑师,我自己来负责。”   直接去空间找相关ai,建筑工人嘛,她就提供不了那么多了。   “嗯,建筑工人好找。”就算有相关技能的工人也好找,而且他上辈子还认识不少做包工头做成建筑公司大老板或房地产大老板的人,找人不成问题。只是,孟西洲疑问的是,“你有认识的建筑师?靠谱吗?”   “靠谱。”风知意一点都不心虚地笃定,“肯定靠谱!等到时候地批下来了,我就请他来。”   孟西洲见她似乎不愿多说,也不多深究,就问,“那你准备什么时候申请地皮?”   “等过完今年吧。”因为今年十月,为期十年的动荡就过去了。但最起码,要到明年才稳定下来吧?所以风知意说,“今年乱得不适合,不一定批得下来,我们先把各个方面的准备工作做足。”   “好。”孟西洲默默地想着,他得尽快弄点钱才是。   风知意想到就去做,第二天就让二狗子放飞小虫子,扫描她相中的那块山地进空间,让建筑师们先规划学校画图纸。   而她自己,则立马给老首长写信说这事儿。   可还没等到老首长回信儿,京市里又传来噩耗,二狗子也同时提醒她,“家主,又一位走了。”   风知意怔了怔,“今天几号?”   “7月6日。”   风知意默了默,她大概知道是哪位走了。这下,怕是老首长要没空回她信了。随即又想到什么,“这个月,是不是有地震?”   二狗子点头,“7月28。不过,您爷爷不是从许梨香那里知道了吗?他应该不会坐视不管吧?还有许梨香,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在活着?如果还活着的话,会不会趁此翻身?”   风知意沉吟了一下,“你放只小虫子去京市探探情况。”   “好。”   二狗子的速度很快,没几天就探回来了有用信息。   风老爷子对许梨香的话,不知为何那么笃定,最起码信了九成九。所以他立军令状,压上自己的一切,强烈多次申请转移那个地方的居民。   他说,他赔尽一切不要紧,但凡能救到哪怕只有一个民众,那也是值得的。   听到这个,风知意有些兴味地笑笑:这么忙,难怪没时间回应亲生孙女的信,哪怕只言片语。果然是舍身忘己,伟大感人啊!   有他这么一位军功赫赫、德高望重的老将军反复保证和多次奔走,那个地方的民众,在26日全部转移成功。   28日凌晨,地震如期而至。   举国欢腾庆幸,风老将军也由此居功至伟,再上一层楼。   风知意对传回来的投影中风老爷子被歌颂、被授功的样子,意兴阑珊地笑笑,“挺伟大的。”   不管怎么样,他都是做了件大好事。不管初衷为何,看结果就行。   不过风知意有些兴致缺缺地挪开眼,注意到其中一个人,挑眉,“赵学兵也立了大功?”   二狗子定睛一看,“哎?还真的是欸!”   随即想到什么,“该不会许梨香在他手上吧?”   “谁知道。”风知意不感兴趣,听到院子门口孟西洲跟孩子捉鱼捕虾回来的声音,挥手让二狗子给关了,起身迎出去。   “娘!娘!”小孟灼拎着个小桶子,快乐地一路跑进来,“我跟爸爸摘了好多菱角。”   “怎么还摘菱角了?”风知意迎上去,蹲在他面前,看他短裤短褂的样子,鼻尖上还冒着汗珠,点了点他的鼻子,“晒得皮肤疼不疼啊?”   “不疼!”小孟灼拎起桶子给她看,“娘,你看!这都是我摘的。”   风知意往桶子里看了看,有菱角有螺蛳还有河蚌,“哇!真厉害!快跟爸爸去冲澡澡,一会娘给你抹香香!”   不然这大暑的天,泡在水里半下午,不晒得脱层皮才怪。   “好!”小孟灼立马搁下小桶,边追上孟西洲去澡棚,还不忘边回头交代,“娘,我要吃炒螺丝,吸溜!”   风知意失笑,“好。待会叫爸爸炒,你爸爸炒得好吃。”   小孟灼闻言立马牵住孟西洲,仰头问,“爸爸你会炒螺蛳吗?”   “会。”孟西洲牵着他进澡棚,父子俩边冲澡边聊天。   没一会出来,风知意给孩子擦护肤时,孟西洲边擦头发边跟她说,“给其他人的安置金下来了。”   风知意没什么意外,手都没停一下,“这夏收都快结束了,也差不多该下来了。他们那个加工厂的地址找好了?”   “嗯,听说是盘租了县郊一处废弃的工厂,以前好像是杀猪的。”这不是什么秘密,村子里的人都知道,孟西洲还听说了,“那附近就靠县城边缘,有几处筒子楼,说是准备租来作为职工楼。”   风知意专心给儿子搞护肤,并不是很关心,“哦。”   孟西洲则是想起他媳妇儿一直忧心的事,“他们大概下个月就会搬了,最多不会超过两个月就会全部搬完。到时候……”   看了看被他娘抹得怕痒“咯咯咯”无忧无虑笑着的小孟灼,“我尽量带着孩子上山打猎吧。实在不行,多带他跑几趟县城。”   其实,他最近都有意淡化孩子跟村里小朋友的玩耍,尽量带着他上山下水地浪,以免其他孩子都搬走时,他难过。   “嗯。”风知意微微点头,看着孩子目光温柔,“就先委屈他这一两年了。”   “那他们都搬走了,”孟西洲问,“下半年的地是不是都得种上药材?都请谁来种?就你们研究办的几个人,应该忙不过来吧?”   风知意给孩子抹护肤的手顿了顿,“说是会调士兵过来执行军事化管理,现在就等着汪叔送审批下来。可是,他上次回去,都大半年没回来过了。而且,这马上要九月了,他可能更走不开了吧。”   九月初,还有一件大事还要发生,到时候会更乱更忙更动荡。   孟西洲也知道,默默地点点头。 第142章 到手   噩耗在九月初如期传来,举国皆殇。   梦庄大队哪怕再天高皇帝远,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那些欢快转移加工厂、展望未来准备开始新生活的人都缓了缓,低调了许多。   但日子还是要过,在他们完全把加工厂给成功转移时,几乎快一年没出现的汪医生,终于带着最后的审批回来了。   “梦庄大队这块地,现在全部批下来了。”汪医生把批文给她看,“等最后这批人搬干净,你把种植安排下去。新药的市场反应很好,供不应求,可是为我们赚了很大的外汇。”   风知意看了看文件,“好。”   “还有,军事化管理也批下来了。就附近那个军营,将会给他们增加300名士兵,然后从那里总共调500名士兵在这里安营。”   说着,汪医生又拿出一个审批文件给她,“这是对接文件,到时候会有名营长来这里管理军营。你看着安排一下,在哪里建宿舍比较合适。反正,要最大化利用这里土质的特性,种出更多优品质的药材。”   风知意接过文件点点头,“就在我家这附近吧。大食堂就不拆了,当做军营公共食堂好了。”   “可以,这个你看着安排就行。”说完,汪医生又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封信,“这是老首长给你的信。老首长说,你的想法很好,但是近期不适合轻举妄动,让你先在这里好好种药材,小孟最近也别出去。”   说着压低声音,“老首长他们,在准备收拾那四个人。到时候,可能会出点乱子,但应该波及不到这边来。”   他这话说得风雨欲来,风知意立马了然了,点头。   汪医生是百忙中给抽空回来的,交代完风知意事情,茶就喝了半盏,就匆匆忙忙地赶了回去。   他离开后的第三天,一个营的士兵到了。隔壁那个军营的营长管着这一片数十个偌大的煤矿,无暇分身,所以另派了人来。   这次来的营长姓曹,四十来岁,他起先还以为研究办的那老学究是负责人,谁知老学究指指风知意这边,才抱歉失笑,“真是英雄出少年!我为我们国家能出现您这样的年少人才而感到骄傲自豪!”   “您过奖了!”风知意跟他客套了两句,就迅速进入主题,把安排跟他商量下去。   地里的庄稼已经全部收成,现在就可以开始忙活着把药材种植下去。   至于宿舍,大队里的人还没有搬完,就把在宿舍规划区、原来人家已经搬走的地方,边拆边建,战士们就先住着帐篷。   好在现在秋老虎还在,这山清水秀的地方也没什么污染,这对于经常野外露营作战的士兵来说倒也没啥。   大部分士兵来的第二天就立马投入种植,一小部分则负责拆建,这倒是加快了原本社员的搬迁速度。   忙忙碌碌到十月初,梦庄大队的人终于彻底全部迁移出去。   至此过后没几天,京市陆陆续续地传来了好消息。一直到十月底,十年的动荡和阴霾,终于彻底过去。   牛棚那几位老人,也陆陆续续地传来了平反的消息,激动得相互搀扶着蹒跚落泪,一一都来跟风知意夫妻俩道谢辞别,“这几年,多谢你们夫妻俩的照顾。要不然,我们几个老骨头,可能就等不到今天了。”   对于这几个人的暗中照顾,风知意几乎没有出过面,都是孟西洲跟他们接触,所以这次也是孟西洲为主接待他们,“老爷子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我记得在最初,老爷子也帮过我的。”   上辈子在他们刚下放到这边时,孟西洲那时也不过才15岁,饿得还不如十二三岁的小孩大,经常挨打受磋磨,好几次都是这几位老人暗中伸出援手。   所以,这才是孟西洲这辈子愿意暗中照顾这几位老人的原因。   老人笑着抹了抹眼泪,“就给了你半个硬邦邦的糠米馍馍,也值得你记到现在。”   “可那一饭之恩,却着实救了我的命。”孟西洲是真心感恩,“不然,那个时候我可能就饿死或病死了。”   那他上辈子就报不了仇,这辈子也遇不上他妻子。   要不是惦记着上辈子的那一饭之恩,这辈子他回来决定跟梦庄大队同归于尽前,就不会最后去看眼牛棚,也不会一眼看中他媳妇儿,更不会有他今天。   思及此,孟西洲眉目感恩温柔地看了眼身边的老婆孩子,“也不会到现在有妻有子,生活光明。”   遇不到他媳妇儿,他想必还是上辈子那个臭水沟里见不得光、人人喊打的恶鼠,要不就是早已跟梦庄大队所有人一起化为了灰烬枯骨。   老人也想起那艰苦的岁月、那暗无天日的过往,不禁微微感慨地跟孟西洲聊了许多旧事,最后还表示孟西洲夫妻俩,以后若有需要,去京市/海市/广市等地方,尽管找他们便是。   因为后来几年中,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位老人,孟西洲暗中给前三位对他有恩的老人照顾时,一块照顾到了,他们都记下这恩情。   一直到立冬,几位老人终于都陆陆续续地返乡了。   送走最后一个老人,也就是宋宗洺爷爷和宋宗洺之后,药材终于全部种满了梦庄大队的田地。与此同时,军营的宿舍也全部造建好了。   整个梦庄大队——哦不,已经改名为特殊药材培育基地,面貌焕然一新,再也没有那灰扑扑的脏旧泥土茅草屋,全是一排排整齐干净明亮的军营宿舍,井然有序,站在辽阔的药田里,像是田野守护人。   而风知意那屋子院子,在这一群风格硬朗简洁的宿舍群中,就像是一群东北硬汉后面,坠着一个清秀淡雅又格外娇软的江南小姑娘一样,别具一格,也让人耳目一新。   每天早上,小孟灼在“一二一、一二一”部队晨训的口哨中醒来,就一骨碌地爬起来,自己熟练地套上衣服袜子,先跑到大房门口冲里面正在喂孩子吃早饭的风知意交代去处,“娘!我去跑步步了!”   风知意回头莞尔一笑,“好。小心点儿!”   “嗯!”小孟灼再冲到木屋门口,坐在小廊木阶上边穿鞋子边冲着厨房喊,“爸爸!奶奶!奶奶!”   正在忙着做早饭的孟西洲伸出头来看到他一笑,“早给你准备好了!你快过来刷牙牙洗脸脸。”   梦庄大队的人全部搬走,风知意和孟西洲担忧的情况倒也没怎么出现。   因为小伙伴们还没彻底走完的时候,新来的部队那些腰板挺直、气势恢宏的士兵强烈引起了小孟灼的注意,看得他两眼放光,每天跟着那些兵哥哥或者说兵叔叔后面跑。   夫妻俩随他去,毕竟跟着部队作风学多了也是好事。最重要的是,小家伙找到了这么多“大玩伴”,不会孤单寂寞了。   “好。”小孟灼迅速穿好鞋子,跑到厨房接过他爸爸给他挤好的牙膏刷好牙,然后扬起小脸,让爸爸给他洗好脸和手、擦好香香,就接过温好的、掺了果肉的羊奶,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了,就立马带着二狗子往院门那跑。   孟西洲在后面交代,“早点回来吃早饭。”   “知道了。”小孟灼应着跑出院子,就看到一队士兵从他们家门前跑过。赶紧跑上前去,坠着他们后面跟着像模像样地跑。   可他那小短腿,怎么可能跟得上兵哥哥们的晨训?所以没跑几步,就掉队了。   不过没关系,后面一个晨训的队伍又跑过来了,小孟灼又坠在他们后面跟着跑。   就这样,掉一个就再坠一个,小孟灼玩得乐此不疲。一圈跑回来,他能坠十几个甚至几十个队伍。   一开始,士兵们对屁股后面坠着这么一个小萝卜头还目不斜视。后来混久了,闲暇时,都开始逗小萝卜头说话了。   毕竟,聪明乖巧又软萌可爱的小孩子,简直就是开心果小天使。   再加上,小孟灼人小鬼大,风知意夫妇也有意识地教养,只要他好奇的,都会详细地给他解释教导,所以就比同龄人见识多些。   孟西洲还经常带他上山下水地到处窜,人也聪明机灵活泛,甚至在比打弹弓时,还把一个小士兵给比下去了,把士兵们逗得哈哈大笑。   所以啊,这还没到半年呢,小孟灼居然就混成了这个军营里的团宠。走到哪里,都被人“饭饭、饭饭”地叫。   这一日孟西洲带着孩子去山上砍柴,为过冬准备柴火。   因为就在浅山范围,孩子在这一带也混熟了,他身上又带着风知意给他防蛇虫鼠蚁的香包,还有这附近到处都是士兵也在砍柴,就由着他带着狗子去摘这个时候正红正甜的山楂。   但不知是梦庄大队的人都走了这里安静了许多的原因,让藏在大山里的动物敢跑出来了;还是小孟灼从军绿小背包里拿出来吃的牛肉干灵气四溢,他寻着寻着野果,居然撞上了两头大野猪!   对于这种大家伙,小孟灼只在他娘给他看图识物的小图册里见过。虽然听他娘科普过这种大野猪凶猛危险,但并不太能理解那是啥意思。   所以一个照面,他第一个反应就是睁大眼惊叹,“哇!大猪猪!”   倒是二狗子瞬间炸毛,直立起来,两前肢迅速抱起孩子,两后肢像人腿一样,即刻跑出了残影!   小孟灼搂着二狗子的脖子,朝后看到那两头大野猪目露凶光、那么狠猛地咆哮着追上来,这才意识到危险有了害怕,“狗狗快跑快跑!大猪猪要追上来了!”   二狗子抱着孩子狂奔,并且“汪汪汪”地狂叫,引起了离此并不远的孟西洲、以及也在山上砍柴的士兵们的注意,纷纷跑过来看到两头大野猪在横冲直撞地追着孩子跑,顿时都眼睛一亮地惊呼一声,“我滴个娘欸!”   然后都手握柴刀绳索地围扑上去,几十个士兵费了一番功夫,把这两头撞到“碗”里来的大野猪给抬了回去。   下山回去的路上,看着士兵们兴高采烈地唱着山歌、“哟嚯”地吆喝着气势抬着野猪往回走,负责储备柴火过冬的炊事班老班长从口袋里摸出一大把红山楂,笑呵呵地塞给被孟西洲抱着走的小孟灼的小背包里,“饭饭,怕不怕?”   有二狗子护着,小孟灼还真没怎么被吓到。特别是围观了士兵们勇猛扑倒制服野猪的全过程,胸膛里有股激荡的情绪在臌胀。而且,士兵们收获的喜悦情绪也感染得他激动又兴奋,小胸脯一挺,“不怕!”   老班长哈哈笑,赞赏地摸摸他的小脑袋,“真厉害!居然都没被吓哭!以后肯定也是个勇敢的小战士!”   虽然这么夸奖和鼓励,但转头还是对孟西洲有些严肃地说,“你也太大胆了,带孩子上山还让他自己到处跑,这多危险!”   孟西洲也是一脸后怕地检讨,“是我粗心了,主要这山上好多年没看到过这种大家伙,还以为没了。”   而他带着孩子在这山上也浪了差不多快两年,都熟门熟路了。更何况,还有异常机敏的二狗子陪着,孩子又没走多远,他是真没想到。   所以之前看到野猪的一瞬间,他也给吓出一身冷汗,第一时间就去抱孩子。   可没想到,二狗子在山上比他跑得还快、还灵活,他都没能追上。所以就干脆让二狗子带着孩子跑,自己则和士兵们扑上去拦截野猪。   “这种深不见底的大山里,不可能没有这种大家伙的。”但是这种靠着人烟田野的浅山范围,确实难得见到这种大家伙,所以老班长觉得可能是,“估计是这里的人搬走了,人气儿少了,动物就出来了。动物啊,其实对人气儿最敏感。”   孟西洲认同点头,“可能就是这个原因,此消彼长。”   其实他还觉得,应该是大山终于从饥荒中缓过气来了,被人类都快吃没的物种又开始渐渐复苏繁衍多了。   “嗯。”老班长点头,低头看到在前面走着的二狗子,不由目露喜爱地惊叹,“说起来,你家二狗子可真聪明!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有狗子居然抱着孩子,用两只后爪子狂奔的!还跑得如履平地、快如风影。哎哟!这都跟人一样!”   其实第一时间,他也是跑去救孩子的。却发现,他居然追不上那还抱着孩子跑的二狗子!顿时心里惊诧极了!   孟西洲笑了笑,不着痕迹地遮掩,“这狗子在饭饭出生没多久、它自己也刚出窝的时候抱回来养的。从小跟饭饭一块长大,跟饭饭感情好,指不定把饭饭当成自己孩子来疼。动物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发挥的潜力总是无极限的。而且,我们从小又有意识地训练它保护饭饭,所以它比寻常的狗子要聪明机灵些。”   老班长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嗯,这倒是。”   一路闲聊着下了山,孟西洲怕吓到风知意,本来不想把孩子遇到野猪这事儿告诉她的。但又想军营里增添了两头大野猪,还有饭饭一个小孩子肯定也藏不住话,他媳妇儿那么聪明,怕是也瞒不住。   正犹疑着要不要告诉她呢,谁知他带着孩子一回到家,风知意就笑盈盈地迎出来,“遇到大野猪了?”   孟西洲一怔,“……你怎么知道?”   风知意笑而不语地从他怀里接过孩子,暗自检查了一下孩子没什么事,摸了摸他的手脚,确实没有肌肉颤抖等生理性的害怕,问小孟灼,“怕不怕?”   其实,二狗子扫描到有野猪靠近的第一时间,就跟她说了,并问她是直接击毙还是驱赶或者避开怎么着?是她下命令让二狗子带着孩子跑,把野猪引去送给部队的,顺便给孩子长长见识和胆量。   “不怕!”小孟灼很兴奋,“娘!真的有大猪猪!那个书上画着的大猪猪!”   风知意笑,“那你打得过吗?”   小孟灼认真地想了想,摇头,“打不过。大猪猪好大好凶!跑得好快!”   “那你跑得过吗?”风知意继续问。   小孟灼还是摇头,“跑不过!大猪猪比爸爸跑得还快!”   他被二狗子抱着跑时往后看,看见孟西洲从旁边追来,居然还没有后面追着他来的大野猪跑得快。   风知意笑,看了眼孟西洲。孟西洲倒是不介意地揉揉小孟灼的小脑袋,“知道危险就好。”   他就怕孩子无知无畏的,连危险都知道。   风知意则继续问小孟灼,“那以后遇到了大猪猪怎么办?”   “狗狗跑得过啊!”小孟灼理所当然地道,“狗狗会带着我跑。”   风知意见此问,“如果狗狗不在呢?”   “那我就爬树!”小孟灼可记得他娘教他的,双手一张,“爬大大又高高的树,然后吹哨哨喊狗狗来!”   风知意笑,“对!真聪明!”   说着,带孩子洗了下手脸,换了下衣服,“好了,去跟弟弟说你遇到了大猪猪,顺便去教弟弟以后遇到了大猪猪怎么办?”   “好!”小孟灼立马跑去执行作为哥哥的责任和使命感。   孟西洲帮着风知意做晚饭顺便问,“媳妇儿,你还没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有当兵的提前跑回来说了,”风知意随口解释道,“我正好在路边的篱笆旁捡鸡蛋呢,看到有兵娃子一路高兴地跑回来说逮着大野猪了。”   “哦。”原来是这样,孟西洲切着菜了然了,敢情他媳妇儿压根不知道是孩子遇到了大野猪,可能以为是那些士兵遇到大野猪给逮回来了。   孟西洲暗暗松了口气,决定“将错就错”地让他媳妇儿误会下去得好,免得吓到她。   做好晚饭,一家人正准备开饭时,曹营长那七岁的儿子兴奋地跑来,“饭饭!饭饭!”   曹营长结婚晚,四十多岁了才有个七岁的孩子。上个月他媳妇儿带着孩子来随军了,那七岁的曹强就跟小孟灼玩在了一块。   毕竟,整个军营里,除了风知意那两个还不到周岁的双胞胎,就他们两个孩子。   “欸!”小孟灼立马搁下筷子,从椅子上爬下去,快速地跑去院门口,“强子哥哥,什么事呀?”   曹强高兴地说道,“我爸爸喊你去吃大野猪,让你爸爸妈妈也去!”   这临近年关时,大山居然给他们部队送来了两头大野猪,这简直就是给他们送年夜饭的大荤菜啊!   所以野猪抬回去,当场就热热闹闹地杀年猪!   想着小孟灼是“头号功臣”,所以曹营长着儿子来喊人。   紧随孩子出来看看是什么事的风知意见此笑道,“我这边已经做好饭了,不吃会浪费掉。我跟你孟叔就不去了,你问问饭饭去不去?”   这个时候,小孩子都知道不能浪费粮食,所以曹强就问小孟灼,“那饭饭你去吗?”   小孟灼有些犹疑地看向他娘,“娘,我去吗?”   因为之前他跟部队里的那些兵叔叔混熟了,有时候吃饭时间在食堂里,每人喂他一口,他就吃饱了。   后来风知意发现后,就告诉他说,那些兵叔叔每个人的粮食都有限,他吃了的话,那些叔叔就吃不饱了。   所以小孟灼谨记着,不可以随便吃那些兵叔叔的东西。还开始有背军绿小背包的习惯,里面放满了果干肉干糖果等零食,哪个叔叔随手塞给他什么好吃的,他就跟拿东西跟人家换。   “这是你的事呀,”风知意一向鼓励孩子独立思考、独立行事,“你自己决定。”   小孟灼想了想,他爹娘从来不少好吃的给他,他倒是不馋,不过他想去玩,就说,“那我背小包包去。”   风知意莞尔,“好。”   小孟灼立马跑回屋跟曹强道,“强子哥哥你等等我!”   风知意也想起什么,转身回屋拿了一瓶蜂蜜出来递给曹强,“这是我们家自己酿的蜂蜜。如果你们熬汤的话,让你妈妈把这个放汤里,能除掉野猪膻味,还好喝又营养。”   “好!”曹强接过,“谢谢风姨!”   然后跟背了小包包出来的小孟灼,小兄弟俩快快乐乐地跑出了院子。   风知意送到院子门口,“吃完饭早点回来。”   “知道了,娘!”小孟灼带着二狗子,跟着曹强头也不回地跑了。   风知意失笑,“这孩子!”   回头看到孟西洲抱着两个小的走过来,已经十一个月大的两孩子“妈妈、妈妈”地伸手过来要抱抱,“怎么了这是?你不是在喂他们辅食吗?”   孟西洲一手抱着一个有些头疼,“估计是看着他们哥哥跑了,吵着闹着非要追出来,小碗都差点给他们俩掀翻。”   风知意接过一个,哄着他们俩往回走。   吃过晚饭,给两孩子喂饱了、洗过澡了、哄睡了,天都黑了好一会,风知意见小孟灼还没回来,正要让孟西洲去找回来,小孟灼被陆佳良和一个战士给送了回来。   小战士还给他们拎了一大块野猪肉来,开玩笑地说,“营长说,饭饭是立了大功的头号大功臣!这是奖励给他的。”   所以这是公正公平的论功行赏,不能拒绝。   风知意失笑,其实就两头野猪,整个军营里几百号人,每个人能吃到一两口都不错了,还给他们家这么一大块。但想着,这应该是曹营长特意分出来给他们家的,也不好推拒了这份心意。   风知意道谢接过,回了一大包十几只秘制的小山鸡,也没说里面是什么,就说,“这是山里捡的山货,不值得什么,算是我给大伙儿的年夜饭里添个味儿。”   小战士目光清澈,笑容憨憨地道谢收下了。他作为经常跟风知意家打交道的部队代表,清楚风知意脾性,知道是拒绝不了的,索性就收下。   送走小战士,风知意回头接过在爸爸怀里玩累得有些昏昏欲睡的小孟灼,带他去洗完澡、哄他入睡之后,出来厅里,听到陆佳良在跟孟西洲说,“……嗯,明天就走。”   风知意上前去,挨着孟西洲盘腿坐下,“回去过年吗?”   “对。”陆佳良点头,倍感轻松自在地笑道,“虽然还没到放假时间,但现在这里只剩下我一个知青了,也不计工分什么,更没规定我什么时候放假。研究办那边,是随便我什么时候回去,说现在也没什么活儿忙。”   风知意点头,这个确实。不然一般知青放假,最早都要到年底二十七八。   “而且,”陆佳良看了看外面黑漆漆的天,“眼下这天气越来越冷了,我怕过两天会下雪,大雪封山就跟去年一样不好出去了。”   去年知青回去,被大雪封山,就很费了一番功夫才去县城坐火车。   “确实早点回去的好。”风知意问,“那年后还回来吗?”   “回啊!”陆佳良回道,“虽然那事儿过去了,但知青返不返城、回不回乡的安排还没下来。我家这两年情况不太好,也没法把我调回去。就算调回去了,也是得找个工作,那还不如在这里轻松自由地呆着。”   风知意想着距离恢复高考还有八个月,“应该快了。”   陆佳良眼睛一亮,“有内部消息?”   他在研究办干了一段时间的活,现在大概知道风知意是个什么身份地位了。   风知意卖了个关子笑了笑,“等你过了年回来,我再告诉你。”   “行!”陆佳良也不急于一时,愉快地告了辞,第二天就打包行李回了去。   他走的第二天,大雪就落了下来。   仅仅一夜,就银装素裹,小孟灼看到大雪就兴奋地撒丫子朝外跑,“娘!我去找强子哥哥堆雪人玩!”   风知意追着后面交代,“手套不许摘下来,帽子也不可以拿下来!”   “知道了!”小孟灼一溜烟儿地跑出了院子。   风知意折回屋时,看了眼外面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跟孟西洲感叹,“幸亏陆佳良走得及时。”   这又是要大雪封山的节奏啊!   “嗯,”孟西洲盘算着,“过两天我去把年货给弄回来,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你看着办就好。”风知意对这方面的要求不高,反正每次孟西洲都比她想得周全,“如果可以的话,你看看能不能多弄点来,给大食堂里也送点去。”   这里现在就两口锅,他们一家,和大食堂。军营里所有人,包括研究办,现在都是在大食堂里吃。   怎么说,她在某种意义上,算是这里的最高领导。这都过年了,怎么样,也得“犒赏一下三军”,表达一下关怀吧?   孟西洲笑,“好。”   外面现世安稳,这个小山村里日子就格外地安宁。   而且,这里除了纪律严明的部队,就是一心只顾搞研究、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研究办,以及他们过小日子的一家五口,关系明了简单,气氛和谐愉快。   过了两天,他就去外面弄了整整两大卡车的年货来,留够自己小家要吃的,大部分都送给了部队,把纯朴的士兵们感动得不行。   待过年时,他们一家和部队里一起过了个温馨热闹的年,小孟灼是军歌都会吼两三首了。   待来年雪化了,陆佳良在元宵后回来,给他们家送来了一大堆从海市带回来的特产,孟西洲给了他一套高考资料,“好好吃透了,有用。”   陆佳良怔了怔,随即有些明白过来,深吸口气,眼眸明亮地感激笑道,“谢谢!”   瑞雪兆丰年,又收获了一批药材准备再种下去的阳春三月,风知意夫妇准备给两小儿子过周岁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首长跟又许久不见的汪医生一块过来了。   老首长难得精神矍铄、神清气爽,“你要的山头,我给你跑下来了。”   风知意感谢地接过文件看了看,看到最后笑容渐渐消失,“国家就出那么一块搁在那也没什么用处的荒山,然后啥都不出、啥都不管,就要占一半股份?怎么尽想着占我便宜、剥削我呢?”   老首长哈哈大笑,“别这么说嘛!这是给你开的先例。你这学校真办起来了,负责这一方人民子弟的教育未来,若有什么事或有什么需要,国家能不给你撑腰、能不给你支持?”   “那我没有钱,给我点资金支持呗!”风知意伸手,像跟家里讨要创业基金的孩子。   “没有。”老首长如老赖一样一兜手,“现在家里穷,还希望子女给家里挣钱贴补家用呢!”   风知意嘴角微抽,“……行吧。”   不管怎么样,地总算拿到手了。 第143章 筹钱   如果说,大儿子的周岁宴是小而精致,那小儿子的周岁宴则是简单大气。   因为是在部队军营里,小儿子的周岁宴,孟西洲就去外面弄了几车食物来,送去军营大食堂,简单地请大伙儿吃一顿好的。   风知意也严肃跟曹营长表明,千万不要让战士们送礼,大伙儿愿意来给两个小家伙来热闹一下,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曹营长见此,就准备了一本崭新的本子,让每个战士署名写下对双胞胎的祝福,然后作为代表,把满满一本子的祝福送给了双胞胎作为周岁礼。   风知意有些动容地收下了,这才是礼轻情意重,多有意义啊!   不过曹营长有家属在这里,他媳妇儿倒是代表他们小家送了两对银镯子,这个风知意也收下了。毕竟以后要跟曹营长家共事多年,也算是正儿八经的人情往来。   还有就是研究办的人和陆佳良,都意思意思地送了些不怎么贵重但都挺有意义的礼。   再就是特意赶来的老首长和汪医生,他们赶在这个时间来,一是学校的事,他们得知道详情;二是怕她镇不住整个军营的场子,来给她撑腰威慑的;三就是顺便赶来给孩子庆周了。   他们俩有意维持交好着跟风知意家的交情,所以出手的礼都不轻,风知意自然回报丰厚。   甚至宋宗洺和已经走了的那几名老人,还遥远地送了周岁礼来、写了祝福来。   最后就是小孟灼这个哥哥了,在爸爸的协助下,给每个弟弟做了一个弹弓作为周岁礼物。   至于抓周,就在食堂外面的晒谷场——现在已经改建成训练的操场上进行的。   抓周物品是大伙儿一块提供的,风知意提供了一本书,孟西洲提供了一个算盘,老首长直接拿了个军章出来,而汪医生是一个去了针头的针管,曹营长则把自己的配枪卸了子弹放上去,陆佳良也把自己一直用的钢笔放上去,其他感兴趣的人也纷纷提供了各种意义上的东西,摆满了整个软垫。   就是小孟灼,也把自己前几日过四周岁生日时、爸妈送他的生日礼物——滑板给摆上去。   曹强看到,把他拉到一旁悄悄地问,“你不怕你弟弟选中你滑板,不还你了?”   这滑板,可是他们俩最近的新宠玩具,两人整天跑到外面溜得摔无数跟头也乐此不疲。   “不会,他们现在才刚会走路,又不会玩。”小孟灼可是问过他娘了,“我娘说,这是让我弟弟选喜欢的东西,不是送礼物。我已经送过我弟弟弹弓了。”   曹强听得点头,然后把自己最喜欢的玩具小汽车也摆了上去。   两小家伙在数百人的围观下,选了半天,然后为了抢曹营长给摆上去的那把枪给打起来了,惹得众人哈哈大笑,纷纷赞道两娃是好样的,说是这才是部队里的娃!   最后小的抢赢了,大的则抱着个球玩去了。   欢乐地闹腾结束回去,晚上自己一家人时,风知意照样给两个小的做了蛋糕和长寿面,跟小孟灼每年过生日的待遇一样。   小孟灼看着疑惑,提醒道,“娘,你跟爸爸都还没有送弟弟礼物呢!”   他过生日都是早上吃了长寿面,晚上吹了蜡烛吃了蛋糕,然后爹娘就送他礼物了。可这会,吃完蛋糕洗了澡澡,都准备上床睡觉觉了,他爹娘还没送他弟弟礼物。   风知意和孟西洲听得愣了一下,随即面面相觑,然后失笑:这个哥哥倒是挺会维护弟弟的“权益”的。   “行吧。”风知意让孟西洲从隔壁养着羊咩咩的院子里抱来两只小狗狗,一只小藏獒、一只小萨摩耶。一黑一白,对比特别明显。   这是前些日子,风知意让孟西洲去从外面弄来的,然后趁他不注意,换成了一模一样的“二狗子品种”,就是把给小孩配的个人终端给植入进去外形化了。   大孩子有的玩伴,两小的自然也不能少了。   小孟灼看得眼睛一亮,“哇!小狗狗!”   “汪!”二狗子刷了一下存在感。   小孟灼回头摸了摸比他还高的二狗子,“我的是大狗狗,弟弟的是小狗狗。”   “嗯。”风知意见两个小家伙抓着小狗就上嘴啃,就在客厅中二狗子平时呆的地方,多布置了两处软垫,放两只小狗过去,“等弟弟长得跟你一样大了,小狗狗也就变成大狗狗了。”   小孟灼闻言,有些似懂非懂地问,“我跟弟弟一样小的时候,我的大狗狗也是小狗狗吗?”   “对呀!”风知意安置好小狗,回头招呼他,“好了,现在可以睡觉觉了吗?”   小孟灼点头,这才心满意足地去睡觉。   给小儿子过完生日,风知意就赶紧开始着手忙建学校的事。   因为小孟灼虚岁都五岁了,学校建设起来,最起码都需要个两三年吧?再不抓紧,就耽误他的入学年龄了。   至于幼儿教育、学前班教育,风知意只能自己来。   风知意找了个机会,放出了建筑、环境等相关方面的ai工程师,让他们去那山头实地考察,做最后的调整。   最好因地制宜,尽量保持原环境,比如小溪小泉古树什么的,巧妙地融进校园里,不能浪费也不能破坏污染。   还有就是,要根据这个时代的材料和技术水平,在可行的范围内,研究出最适合的施工方案。   老首长和汪医生仔仔细细地看过风知意做的学校规划资料以及规划图,觉得未来可期,都入了一些股支持。   但这些,依旧是杯水车薪。   孟西洲为此出去了几天,然后提着一大袋的现金回来,“材料和人工都已经联系好了,这些作为启动资金应该够了。等过几个月,我再去收一批。”   风知意愣了愣,她真没想到以前老说赚钱给她花的孟西洲还真的能拿出钱来,“这里有多少?”   “28万。”这些本来是他这些年攒起来作为改革开放以后,生意启动资金。现在他媳妇儿要用,只能先拿出来,“不够的话,就把山腹地里那些金银拿去换了。不过现在换的话,有些不太划算。”   风知意听得忙拒绝,“不用不用,那些东西你姑且留着呗。我这里也有一些。”   说着,去房里拿出、她趁孟西洲不在时从空间里拿出来的一大袋货币,“这是我以前攒的,好像也有十来万。具体多少我不记得了,你数数。”   对于风知意连自身钱财多少都懒得数清楚的心大,孟西洲也忍不住嘴角微抽,给她倒出来正要数数,却发现有好多陌生的钱币,“你怎么还有这么多外国的钱?”   风知意这才想起是她做决定那年,跑到国外浪了几个月,也随手卖了不少又快堆积成灾的粮食,赚了不少钱,“以前去国外时没用完的吧。你看看,能用吗?”   孟西洲看她不欲多提,也没有深究。看了下有好几种货币,他只认识美元欧元,其他花花绿绿、奇奇怪怪的不认识,也不知道他媳妇儿是怎么弄来的,“应该可以,改天我去大城市里的银行兑换一下。”   “好。”风知意微微点头,她对外币的作用寄予的希望不大。改革开放要到明年年底才提出来,现在不一定管用吧?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政策。   孟西洲把本土货币给她数了数,“十八万多一点,还行。再加上这些外币,应该够五十万,作为启动资金肯定够。”   “行!”风知意立马道,“那就赶紧挑个日子动工。”   从去年夏天她有想法开始,他们就已经做了快一年的准备筹谋工作了,人工、材料、资金、地块等都已准备就绪,现在就等开工了。   孟西洲默了一下,“工人和材料我都已经联系好了,随时能提供。就是建筑师……”   这个他媳妇儿坚持要自己负责,所他不太清楚情况。   不过,以免他媳妇儿这边找的人不靠谱,耽误事儿,他找的技术工种里,还是有好几个能挑大梁的。用他媳妇儿的话来说,就是藏在民间的高手,老手艺人。   反正现在的人工都便宜,都是以小工的价钱请的,都很乐意来。想着以后若是起到大作用了,再另外给奖金好了。   不过他没说,免得伤他媳妇儿的自尊心,误以为他不信任她。   风知意放出的那几个ai就没让他们回去,“他们我已经请来了。”   孟西洲愣了愣,“他们?你还请了几个来啊?”   “二十个。”风知意因为不太懂建造方面的事,她足足放出了二十相关方面的工程师来监督学校建造,确保万无一失。   孟西洲:“……”   他媳妇儿哪来的能耐,这样的人才居然能一下子请二十个来?   “嗯。”风知意看孟西洲难得愣住,微微失笑,“你要是感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他们现在,就住在军营宿舍末尾那个空闲的宿舍里。不过,可能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   她以防万一,把那几个ai的外形都打造成本土石工巧匠的样子,就像是会造吊脚楼的何木匠那样的祖传手艺人,挺其貌不扬的。在这个时代背景里,也挺合情合理。   “不用不用,”孟西洲忙摆手,在他印象中,那些专业大佬都不喜欢被人打扰的,“那我明天就去跑动工审批。”   风知意点头,“好。”   第二天,孟西洲就去跑当地动工审批,哪怕拿着老首长的介绍信、哪怕各种审批文件齐全,还是跑了小半个月才跑下来。   然后,才选了个黄道吉日动工。   与此同时,孟西洲早就联系商量好的工人们也都浩浩荡荡地到场了。   这个时候的人都实在,有份能一干好几年且工钱还不错的工作都很珍惜。到的当天,就立马撸起袖子热火朝天地开干了。   因为这不是小工程,也不是短时间能完成的事,所以首先要分出一部分人来建大食堂和工棚。   风知意注意了一下,发现那么多工人中,有很多是附近生产大队的社员,但却没有一个是梦庄大队以前的人。   要知道,现在农忙之余还能做工赚点钱,那是非常难得的工作机会。所以,她家地主崽子这是故意的吧?   风知意没多管,除了工程质量她让ai仔细盯着,其他的事她全权交给孟西洲去管理。她自己,除了要照顾三个孩子和管理药材种植的事,还要想办法筹钱。   这动工了,每天的钱都跟流水一样地花出去,才五十来万哪经得住造啊?   风知意看着外面开始越来越灼热的阳光,起身去给汪医生打电话。   上次老首长和汪医生过来,除了为了那么一二三四件重要的事,还让他们这里装了电话。毕竟这里有研究办、有军营,不装个电话说不过去,就顺道给她家里也装了一个。   免得有事情不能及时沟通,还需要汪医生来回跑,太麻烦、太费事儿。   电话一接通,那头的汪医生听到是风知意,顿时笑了,“哎哟,这可是你第一次主动找我吧?可是有什么好事儿?”   风知意笑了笑,也不跟他客套绕弯弯,直截了当地问,“汪叔,十月份是不是有个广交会来着?”   汪医生愣了愣,“你有东西想卖给老外?”   随即忙急道,“哎哎哎……你要卖什么得先让我看看,可不能把你研究出来的东西给随便卖人啊!”   风知意笑,“我这不就在提前跟您说吗?您紧张啥呢?”   汪医生松了口气,“你不能笑话我草木皆兵啊!主要是咱们国家有些人才被诓骗到国外,就不给放回来了!有些执意想办法要回来的,还被暗杀了!你说这是人干事?!那些缺德的洋鬼子!”   所以,这才是他跟老首长把风知意藏在乡下不显山露水的主要原因。现在国内也不是百分百安全的,还暗藏着许多特务。要是被人发现,指不定就被人给掳走了。   风知意对这情况也知道一些,“我知道轻重,但具体详情,我也没办法跟您在电话里说清楚,您还是有空过来一趟吧。”   “行!”汪医生满口答应。   他觉得吧,风知意能主动找他的,绝对不是小事儿。所以没过两天,他就冒着烈日,从京市风风火火地赶来了。   一进风知意家里的那小木屋,瞬间凉爽得他全身毛孔都舒畅了,“哎哟!你这屋里怎么这么凉快?”   风知意给他倒了凉茶,指指一旁作为景观的大瓷缸,“我今天要跟您说的,就是这个。”   汪医生边坐下边扭头看,看到角落里一高脚桌上,上面有个扁平的大瓷缸里,一株晶莹剔透的睡莲正静静地卧在水面上,不停地释放着寒气,充盈满整个木屋里,中和着这夏日灼热的暑气,像个天然空调,还自带让人心旷神怡的莲花香。   汪医生惊诧得屁股都没坐稳又立马站起,紧走两步到瓷缸前,明显感到冰寒逼人。而且,还看到瓷缸里的水面居然铺着一层薄薄的冰,在这么热的天气里,居然冰凝不化。   汪医生伸手触碰了一下那花瓣,“居、居然是真的花?!”   “嗯。”风知意把倒好的凉茶端过来递给他,“如何?”   汪医生接过茶,喝了一口稳了稳情绪,想到之前的,“这个跟你前几年研究的那个火树,原理是不是如出一辙?”   “是的。”风知意微微点头,“那个是取暖,是吸收夏天炎热培育出来的种子。种植出来的过程,其实就是散发热气的过程,适合在冬天种植。而这个是制冷,原理一样,我足足吸收了两个冬天的寒冷才培育出来的种子。”   她这是利用异能,将太阳能转换原理和植物光合作用结合,作用在变异植物上。其实就是储能,和释放能量的过程。   汪医生听得眼睛冒光地追问,“那这个能成活多久?”   “我也不太清楚,”风知意不太有把握地摇头,“这是我培育成功的第一批,我估摸着,用我特配的营养液养植的话,应该能活半年。”   汪医生又问,“那这个能结莲子吗?莲子可以继续种出这样的花吗?”   “不能。”风知意有些抱歉,“我也还没有研究出结种子的方法。也就是说,这是一次性物品,不能循环,种子都需要在特殊的环境里需要特殊的条件培育出来。”   其实她这个研究还没做完,只是她现在急缺资金,她不得不拿出来换钱,“而且种子的培育方法也没有稳定成熟,成功几率只有万分之一。”   最重要的是,还离不开她的异能辅助。所以除了她,应该没有别人能培育得出来。   “那也不错了!”汪医生满眼惊叹地看着这“冰魄雪莲”,这完全可以替代空调的作用啊!要知道,他们国家现在还在努力花高价钱向那些发达国家学习引进空调技术呢!   但有了这个,还要什么空调?!这个可比空调省事多了!而且还美观、绿色、安全、环保、天然、节能,简直不要太完美!   想到这里,汪医生激动万分,“你好好干!一定要把这个项目研究成功!这个光是粗粗一想,就能节省多少电能、减少多少污染、节约多少成本……好处简直说不尽!”   风知意轻笑,“汪叔,您看这个在广交会上能不能卖出个好价钱?”   “哎不是、”汪医生一听有些急眼了,“这个你怎么就想着卖钱呢?这不是还没成功不是?要盈利,那也等成功之后,国家少不了你那份利!”   “我这不是研究遇到了瓶颈吗?”风知意谦虚地道,“就想集思广益,也许多些人、不同的思维角度来研究,能给我指点迷津。您可以拿几颗去研究院那边,我也可以提供我目前为止所有的研究资料,让研究院那边也帮忙研究研究。”   “这、这不太好吧?”汪医生虽然很心动,却有些道德上的迟疑,“这是你的研究项目,让别人插手,万一别人踩在你的肩膀上研究成功了,那不就让人占了你的便宜?”   风知意却不以为然,“这也算不上占什么便宜吧?对方能研究成功,说明对方有本事啊!又不是会彻底抹去我的作用不是?还有就是……”   说着,不太好意思地笑笑,“您知道的,我现在缺钱,很缺很缺钱!所以我想在广交会上卖几株成品。一来好狮子大开口坑国外一笔,二来万一咱们国家没这个人才,国外有呢?”   汪医生为自己的思想狭隘有些羞愧,但还是抱歉摇头,“这个我做不了主。虽然说学术无国界,但国家利益面前,有些东西,我们宁愿烂在自己手里,也不能便宜别人,这道理你应该也懂。”   风知意表示理解地点头,“但是,若是成品的话,对方研究成功的几率应该不大。而且,这完全可以合作共赢的嘛!”   汪医生想想也是,沉吟了一下,“这样吧,我回去跟上面开会讨论讨论,看看可行性,我尽量帮你争取。反正现在离十月份的广交会还有三个月,来得及。”   “行!”风知意点头应下,实在不行,她再去偷偷卖些无伤大雅的小东西,就是这钱的来源不太好解释,外币也不好兑换……   想到这里,风知意又问,“对了汪叔,您能帮我兑换些外币吗?”   上次孟西洲去打听了一下,兑换大量的外币,需要出示各种证明,就是证明你这个钱的来路是光明正大、清清白白的,不能解释不清楚。   可风知意的外币,还真的就是解释不清楚,所以孟西洲也不敢拿出去兑换。   那么多钱,烂在手里不用有些浪费,所以风知意就跟汪医生冒个险了。   “外币?”汪医生起先不以为意,“可以的,你要兑换多少?”   说着还开玩笑,“我说你啊,这基地的大门都不愿意迈出一步,你哪来的外币?”   可风知意说出一个巨大的数字,吓得他一跳,顿时狐疑又严肃地看着她,“你该不会偷偷卖了什么研究给国外吧?!”   风知意顿时哭笑不得,“哪能呢?!您看我像那种人吗?”   汪医生很想说像!太像了!他觉得风知意的国家观念很淡薄,“我可警告你,你可别干什么傻事!不然,到时候我跟老首长都保不住你。”   其实他感觉对了,未来只有帝国和联盟,已经没有什么国家了,风知意自然就没有什么国家概念。   不过,风知意已经在努力适应了,“我知道的,您放心好了。若不然,这个冰火双莲的事,我也不会提前征求您的同意不是?”   要不然,在这个律法不甚清晰的民众观念里,自己做出来的东西,又没花国家一分钱一分材料,凭什么不能拿出去卖?   这要是换成其他人,在这种极度缺钱的情况下,保证九成的民众都会理直气壮地拿出去卖钱,还不会觉得自己有错。   汪医生点头,随即挑眉,“冰火双莲吗?这名字取得不错!那个火莲呢?拿出来给我看看效果。”   “那个等冬天再看吧。”风知意建议,“现在您还不嫌热还是咋滴?夏天的话,可能是天气太热,我试过几次,很容易像几年前那样,直接烧成灰烬,浪费珍贵的种子。”   汪医生哈哈一笑,“行!”   “那、那个外币的事,”风知意还真不好解释来源,“钱是我以前跟老外耍了些小聪明挣的,绝对干净!就是,估计那也算投机倒把的性质……”   风知意有些为难地不好意思,“就不太好解释来源。汪叔,您看看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实在不行的话,我就当柴火烧了算了。”   “外币当柴火烧?!可真有你的!”汪医生简直气笑了,“行了行了!真拿你没办法!去拿来吧,我想办法分散着找途径、找项目给你兑换掉。”   要不是她筹钱也是为了建学校,确实是利国利民的事儿,他还真不敢帮她冒这个险。管他黑钱白钱,投入给国家做建设的就是好钱!   他又不是死脑筋的老古板,懂得变通才是正理。   风知意立马笑了,“谢谢汪叔!”   商定之后,汪医生就带着风知意给的几颗冰莲种子、营养液以及所有的研究资料,还有一大笔外币,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等晚上孟西洲从工地上回来,风知意就把外币这事儿告诉了他。   孟西洲听得一怔,“你怎么这么冒险?万一汪叔非要知道你外币来源怎么办?”   风知意在院子里,摆了个木制大浴缸,在给两个小儿子洗着澡,“咱们跟汪叔认识好多年了,我也是对他的脾性有把握才说的。而且,我这钱又不犯法,只是私下卖了些东西而已,又不偷不抢的。这些年,有几个人没私底下买卖过东西?”   所以,风知意想过最坏的结果,“被小题大做了,顶多也是判个投机倒把罪?或者没收我那些钱?可现在,外面不是已经不抓投机倒把的了吗?”   两小儿子看到孟西洲回来,就“要爸爸洗、要爸爸洗”地扑腾水,扑腾得风知意一脸的水。   孟西洲就赶紧撸起袖子过来帮她一起给儿子洗澡,“好好好,爸爸洗爸爸洗,爸爸给你们洗澡澡。”   逗着孩子玩闹了一会,才边给孩子洗澡,边跟风知意说,“还在抓的,只是没以前那么严重了。”   这个不能私下做买卖的规矩,要等明年才会正式废除。现在虽然没那么严了,甚至都开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若有人拿这个做文章,还是能使不小绊子的。   “哦!”风知意微微点头,她对这个还真的不是很清楚。她只隐约知道,十年动荡过去,环境就好了,好像没多久就改革开放了。   孟西洲有些担忧地交代,“你以后要做什么决定,记得要提前跟我商量一下。我经常在外面跑,情况比你清楚。”   风知意乖乖点头,让汪叔帮忙兑换外币的事,她也是突然心血来潮临时决定的。怕积压在手里久了,会贬值。   给孩子洗好澡,怕孩子会又立马热出一身汗,就把他们抱进了屋,孟西洲瞥了眼角落里的“冰莲”问,“这个事情你跟汪叔商量好了吗?可以拿到广交会上卖吗?”   “汪叔说要去跟上面开会决定。”风知意给孩子抹润肤、拍着爽肤粉,“就卖个植株,还要开会,墨迹得不行,我觉得这事儿估计不靠谱。”   风知意觉得,她还是得想办法另外筹钱。可是,只要数额大了,还得向国家交代清楚来源,又不能自己做买卖,真愁人!   “没事儿,现在的钱还能撑两三个月。等过两个月,我又能去提一笔钱出来。”孟西洲一向考虑好了他媳妇那儿不成,他该如何补救。   风知意涂抹的手下一顿,“你从黑市提钱危险不?”   “没事儿,我借着军需那边的公账走。”之前他拿出来的钱,也是这么着的,“老首长那边不查的话,就没事儿。”   老首长也是知道他这个事情的,估计是看着也不损害公共利益,就没吭声,说明是默认孟西洲这么做的。   不然,不给小夫妻俩活路,他们俩还能变出钱来建学校不成?   风知意微微点头,还是希望能把那个“冰火双莲”的小研究卖出去,能光明正大地来钱。不然躲躲藏藏的,憋屈死了。   收拾好两个小的,孟西洲没听到老大在家里闹得鸡飞狗跳有些不习惯,“大的呢?”   “他和曹强跟着陆佳良以及几个战士去后溪里抓鱼洗澡了。”风知意解释,有些头疼,“越大越皮了,我拦都拦不住,成天往外面跑,都晒得黝黑黝黑了。”   孟西洲莫名有点酸,“现在不吵着闹着要爸爸了?就找到新的伙伴了?”   前段时间他刚开始负责工地上的事,几乎每天早出晚归,顾不上陪小孟灼,那小子可是闹腾了好一段时间,还缠着去了一段时间的工地。   说起这个,风知意忍不住笑,“儿子懂事了,你又闹腾了是不是?不是你前段时间把理儿掰碎了讲给他听吗?他听进去了理解你了还不行?”   孟西洲也笑,“就是突然有点儿不习惯,以前可都是我陪着他上山下水的。”   风知意理解,毕竟陪着孩子长大的时光可遇不可求,“那你把工地上的事儿尽量分工给其他人呗,咱们花了钱,就没有还事事亲为那么累的道理。”   反正她放了那么多ai在工地上监督着,坏不了事儿。   孟西洲微微颔首,“等我甄别出一些靠谱的、能顶事儿的人,再把事儿慢慢分配下去,让一部分人分工负责,就不用事事亲自盯着了。”   现在才开始两三个月,很多事儿还是刚进入正轨,还等抓抓稳定才能有章程。到时候,就算没有他盯着,也能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 第144章 老狐狸   研究院那边可能是研究了一通,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所以上面最后还是通过了风知意想以“冰火双莲”参加广交会的申请。   毕竟,有钱不赚是傻蛋。更何况,现在国家那么穷,能坑老外的钱为什么不坑?   但是具体怎么操作,怎么去坑对方一大笔,怎么签订合作共赢的协定,却是官方代替她出面,不让她暴露在人前。   风知意正求之不得,全权交给官方处理,只要不少她的钱就行。   汪医生作为官方代表,从她这里取了两株冰火双莲成品去参加广交会之后没几天,高考恢复的就消息传下来了。   听孟西洲回来说,外面几乎举国欢腾,但基地里因为只有陆佳良一个知青,也欢腾不起来,显得没啥反应,所以风知意倒是没什么感觉。   可到了傍晚下班之后,陆佳良还是激动地拎着特意去买的米酒和下酒菜来,找风知意一家表达感谢之情。   风知意陪着聊了几句,留孟西洲跟陆佳良喝酒聊天,自己则去给三个小孩洗澡收拾、讲睡前故事哄入睡。   陆佳良今天可能是太兴奋太激动,拉着孟西洲聊了很多,聊到了晚上十点多,在孟西洲的委婉提醒下,才惊觉回神,忙道歉告辞。   孟西洲先去房里看了下妻儿,看到风知意半歪躺在靠枕上、手里还拿着书睡着了。   三个孩子也姿态各异地睡在她身边,老三的脚搭在妈妈怀里,飞天登月般的姿势,小手盖在老二的脸上;如有小猪拱菜地般睡着的老二,脚则凑在了老大的嘴边;老大的脚又搁在妈妈膝盖窝里,睡得四仰八叉。   这一看,就知道是睡前玩闹了一番睡着的。   孟西洲看得无声轻笑,动作轻轻地上前去,把孩子们一个个都睡正了、好好地盖上被子。   风知意被动静惊醒,迷迷糊糊看到孟西洲,“聊完了?”   “嗯。”孟西洲抱起小孟灼准备送去他房间去,风知意见到忙道,“就让他睡这吧。你不是老嘀咕孩子好像没有以前跟你亲了吗?”   孟西洲脚下一顿,抿唇笑笑,把孩子重新放回被窝里,“也没有,我知道是我陪着他的时间少了,所以孩子不黏糊我了,是我自己有点不习惯。”   说着,给孩子掖了掖被角,越过他俯身亲了亲风知意的嘴角,“其实陪着你的时间也少了,孩子的照顾还几乎都交给了你,辛苦了。”   小孩子没心没肺,爸爸没空陪他玩,他自己也能找到新乐趣、新伙伴。忙完回来,总看到孩子要么睡了、要么不在家自个玩去了,好像爸爸对他不重要了。   但他妻子呢,家里收拾得干净温馨、孩子照顾得可爱懂事、饭菜口味温度永远适宜。最重要的是,他一回家,妻子总在等着他,笑盈盈的,目光一直温柔体贴地跟着他打转,不会让他有被忽略的失落感。   风知意微微摇头,轻轻推开他,故意嫌弃的语气实则宠溺地娇嗔,“一身酒气,快去洗洗。我给你在炉子上温着解酒汤,你记得喝点,免得明天会不舒服。”   “好。”孟西洲起身去把碗筷杯碟收拾干净,喝了解酒汤,然后去冲了个澡,擦着头发进房,“媳妇儿,我有个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   “嗯?”风知意把孩子踹掉的被子又给他轻轻盖上,“什么事?”   孟西洲把擦好头发的毛巾晾在椅背上,在风知意旁边坐下,脱掉鞋子,掀开被窝侧着躺下,抱着她往里挤了挤。   风知意顿时没好气,“你睡孩子那边去不行?不是给你留了位置?非要挤在这里干嘛?小心晚上被挤下去。去抱着孩子睡,回头他就跟你亲了。”   “我不。”孟西洲从背后抱着软香温玉的她舒服地蹭了蹭,“谁要跟几个小没良心的臭小子亲,我只跟我媳妇儿亲。”   风知意失笑地手肘往后轻轻撞了撞,“你多大了?还跟孩子计较?”   孟西洲也蹭在她耳边轻轻低笑,“宝贝儿,你说,我要不要也参加高考?”   “嗯?”风知意微愣,“你怎么突然想要去参加高考了?想上大学吗?”   孟西洲凑在她耳边的声音温热而又轻轻,“我媳妇儿是博士呢,我怕我是个连学堂都没进过的文盲,以后会给你丢人。”   这高考恢复的消息一下来,很多有知青的家庭就闹得鸡飞狗跳、反目成仇了。   他这几日在外面,听到了很多知青、很多家庭在为参不参加高考闹腾的事。上辈子他也见了很多,高考之后,抛夫/妻弃子/女的事,数不尽数。   不过,他倒不是在担心他媳妇儿会怎样,他只是通过这事,看清了一个事实: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真的很难长长久久地走下去。   高考,真的把很多知青和泥腿子瞬间划为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   能长久的,要不就是知青被泥腿子拖在泥地里,一辈子没法再翻身;要不就是知青拽着泥腿子,一起积极向上进城。   所以,他想做个积极向媳妇儿努力靠近的泥腿子。   不止是文化程度上靠近,更是学识见闻上靠近、思想上靠近、认知上靠近,以及层面眼界上的靠近,不能以后他媳妇儿说什么他都听不懂、理解不了。   以前是时局限制,大家一块种地,看不出什么区别。   但以后社会高速发展了,国家重用人才了,很多方面都可以自由发展了,那人跟人的差距都一下子出来了。   他早就隐隐察觉到,他媳妇儿懂得很多东西,他都不懂。   这让他,心里慢慢地滋生出恐慌。   风知意一怔,随即轻轻握住被窝里、他揽在自己腰间的手,“瞎说什么呢?你哪文盲了?我看你读书写字不是挺正常的?”   “那是以前跟着牛棚几位老人学了点,”其实不是,有个老人确实教他认过几个字,但大多数都是他上辈子从梦庄大队死遁之后,在外面摸爬滚打时磕磕绊绊学的。但也没学到多少,顶多……孟西洲估计了一下,“大概勉强只有小学毕业的水平吧。”   上辈子吃了没文化的亏,报仇也异常艰辛。   风知意听着他语气里小心翼翼藏着的自卑,捏了捏紧他的手,“如果你想去增加一番人生大学经历,那就去高考。如果你只是单纯地想学东西,那不如我来一对一地教你,保证比你在大学里学得快、学得好、也学得多。”   孟西洲听得莞尔,“好,媳妇儿你教我。但是,我还是想去通过这个高考,成为一个大学生。然后想办法跟你一样,尽量不在学校上课,只通过学校考核,你看行不行?”   不然,他有老婆孩子要照顾,还有建造学校的事情要忙,明年又要改革开放了,他得抓紧时机发展,哪真的有时间去大学里慢悠悠地学几年?   他又不搞学术研究,只是不想以后吃了文化低的亏。   风知意在他怀里转了身,捧起他的脸亲了一下,“你想去就去吧,就算是在大学里正正经经地上课也没关系。放心吧,家里有我呢!”   孟西洲感动地抵着她额头撒娇,“不!我不要在学校上课,我要回来让媳妇儿教!”   他这语气,不知道是不是学了孩子,就像两个小的老要他喂饭洗澡,嚷嚷着“要爸爸洗、要爸爸喂”什么的。   风知意忍不住轻笑,实在抵抗不住他像一只大猫一样搂着她撒娇,“行行行,你想怎么样就行。就是,现在离高考只有一个来月,你有把握吗?”   孟西洲微微点头,“应该有七成把握,给陆佳良的那套你觉得可以的资料,其实我都看过了,也记住了。”   其实他重生回来的这几年,想着他媳妇儿是知青,所以他一直有自己在暗戳戳地学习,想着以后能跟住媳妇儿的脚步。   但没想到,他媳妇儿一下子跑太快……哦不是,是一下子飞了,都不需要高考这个契机,就自己飞了。   他不管怎么样,先混个大学生的文凭,也好听一点。   风知意沉吟了一下,“那你改天抽个时间,我给你测试一下,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水平。然后再给你系统地规划一下,补补缺漏。这样再去高考,有把握些。”   “好。”孟西洲点头,有些迫不及待地道,“那就明天吧。现在学校的事情差不多都上了正轨,你找的那几个……嗯,老师傅,很内行也很负责,我现在偶尔不去也没关系。”   “可以,”风知意笑道,“那你明天跟饭饭一块上课,他一定很惊喜。”   孟西洲也笑,“好。”   他知道他媳妇儿每天上午给孩子启蒙,连带着两个小的都学得摇头晃脑,甚至曹营长还让他儿子来“蹭课”了。   第二天一大早,小孟灼在听到晨训声时,条件反射地般一蹦而起,却发现自己居然在爹娘的大房里醒来,高兴得重重地亲了两个还在呼呼大睡的弟弟小脸蛋一口,骚扰得弟弟肉乎乎的手不爽地拍在他脸上。   小孟灼也不介意地“嘿嘿”笑笑,因为时辰还早,看他娘还在睡,就轻手轻脚地拿起明显是他娘特意给他准备好的衣服给一一迅速穿上,然后跑出屋子奔到厨房,居然看到以往这个时候、早就去工地上忙活的爸爸还在做早饭,顿时惊喜得眼睛一亮,“爸爸?!你怎么还在啊?!”   孟西洲正在准备给孩子做蛋羹,搁下打蛋的手,失笑地撸了把他的虎头虎脑,“臭小子,爸爸在还不好吗?”   “好!”小孟灼当然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一下子太惊喜太高兴,“你今天不去上工了吗?”   孟西洲给他挤好牙膏倒了杯水一块递给他,“嗯,今天不去,下午带你去山上剪栗子掏兔子,去不去?”   小孟灼接过刷牙的洗具,毫不犹豫地应下,“去!”   “嗯,那快去洗漱。”孟西洲看着孩子熟练地去洗漱回来,还跟以前一样,乖乖地仰着小脸让他帮忙洗脸擦润肤,然后喝过果奶,一如既往地跟他招呼了一声,欢快地跑出了院子去参加晨训。   孟西洲站在晨光里看着孩子跑出去的背影有些失神,这哪有什么生疏隔阂,不还一如既往?顿时,他就有点为自己以前的多思多虑感到哑然失笑。   原来媳妇儿和孩子一直没变,是经过黑暗的他自己不自信,总觉得这么好的日子有点不真实,像是在做梦,从臭水沟里爬出来的他不配拥有。   风知意起床一走出屋子,就看到孟西洲用那样说不清、却让她看得心疼的神色在出神,轻轻走过去,伸手从后面抱住他的腰,脸贴着他的背脊上,像没睡够般地蹭了蹭,“在想什么呢?”   这一抱,好像把他那颗飘飘荡荡、有些没有着落感的心瞬间抱进了她那柔软而又温暖的怀里,让他一下子就安心踏实下来了。   孟西洲动容得有些怔愣地回神,抬手覆盖住她的手,微微往后回头,看着他媳妇儿在薄薄的晨雾里眉目如画,不由莞尔,“在想你、以及孩子。”   风知意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不想他陷在那样的状态里不开心,就故意仰头微笑、岔开话题地撒娇,“在想给我们做什么好吃的吗?”   瞬间被治愈的孟西洲顿时笑了,俯身垂首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对!”   生活不就是整天想着怎么把媳妇孩子喂得饱饱、喂得好好吗?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干嘛呢?他媳妇孩子还等着他投喂呢!   孟西洲转身拉着她一起往厨房走,“快去洗漱一下,我今天给你们做了蔬菜饼。饭饭喜欢的萝卜丝馅,你喜欢的土豆丝馅,我都做了。米米跟菜菜还不能吃那么硬的饼,我给他们做了蔬菜粥。”   “那你喜欢的呢?”风知意乖乖被他牵着走进厨房,走进生活烟火里。   太阳升起,照散了淡淡薄雾,露出了他们一家温馨安宁的小家小院,稍显热闹忙碌的厨房里传来孟西洲带笑的声音,“我呀,你们喜欢的我都喜欢。”   等小孟灼晨训完回来,一家人吃过早饭,家庭小班就开课了。   老首长跟汪医生一过来,就看到一家人围坐在一块读书写字的样子。就是两个小的,都拿着彩笔,一个逮住雪白的萨摩耶、一个逮住大白鹅,把它们身上涂鸦得五彩缤纷。   浑身纯黑的小藏獒一脸逃过一劫的庆幸,缩在角落同情地看着同伴“惨遭毒手”;大白鹅被画得生无可恋,时不时地朝天有气无力地“嘎”一声;倒是萨摩耶笑眯眯地任由孩子涂鸦,脾气好好地纵容熊孩子。   “哟,你们这是准备全家都高考吗?”老首长调侃着走进来。   自从这里变成了有纪律的军营部队,小孩子又经常跑进跑出,风知意就撤了门口的蔓藤防御,院门也时常开着。   所以这会,老首长他们就直接进来了。   风知意抬眼,赶紧搁下手里为孟西洲整理归纳知识点的笔,起身迎过去,“呀!您们怎么来了?”   “还能为啥,”汪医生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存折递给她,“给你送钱来了!”   风知意眼睛一亮地接过,“真卖出去了?”   “这还用说吗?你那东西是抢手货好吗?”汪医生半真半假地开玩笑,“广交会上,好几方人都抢得差点打起来。”   这时,走到学习桌跟前来,小孟灼领着两个弟弟分别喊,“太爷爷好!汪爷爷好!”   老首长和汪医生赶紧乐呵呵地应了,然后跟风知意有些感叹,“这时间过得可真快,一眨眼,你三个孩子都这么大了。你这是在教他们学习呢?”   “嗯,启个蒙,教了一些基础。”风知意招呼两人在葡萄藤下入座,“这过了年他都六岁了,这附近又没有学校给他上。等学校建好,他估计至少七八岁了。难道到时候,他还跟四五岁的孩子一样去幼儿班启蒙么?”   老首长边落座边认同点头,“还是你想得长远。现在啊,民众普遍还不注重教育。抓国民义务教育,得好好提上日程了。”   说着,还注意到有高考资料,讶然了一下,“你也要高考?!你不都博士了,还考什么大学生啊?”   恰巧孟西洲从厨房里泡了茶端出来,给老首长和汪医生两人倒上,“不是,是我要高考。”   这话说得老首长顿了顿,然后看着孟西洲微微赞赏点头,“好好考!我这边还有个军校名额,你有功绩,考得不错的话,我能很容易推荐你去。”   进军校一出来,那至少都是有军衔有官级的,寻常人可没资格进,都是家里有背景的才能进去,要么就是在部队当兵好多年、有功绩的人。   所以老首长这般承诺,也不知道是不是客气话,孟西洲笑笑,不置可否地道谢。   其实他并不打算从政从军,因为做个清正廉明的公职人员,不仅不能时常陪在媳妇孩子身边,更养不起他三个孩子和一个特别能花钱的媳妇。   汪医生在一旁早就忍不住提醒风知意,“你怎么还不看看你那冰火双莲卖了多少钱啊?!都不好奇吗?”   风知意失笑拿起刚刚随手搁在一旁的存折,“这卖了多少,不都已经注定了吗?”   况且,上面给她多少,恐怕她也无权置喙。所以她对这事儿,实在没多大兴趣。本想等两人走了之后再看的,怕到时候自己有什么不好看的情绪反应在脸上,造成彼此不愉快。   但等她打开存折一看,顿时惊了一下,“一千万?!这么多?!”   不是她没见识,这个时候的一千万,可不是一笔小数字啊!   看着惊到了风知意,汪医生志得意满地笑笑,“因为上面本来就不怎么乐意卖出去,就死命地定了个天价!但没想到,那些老外财大气粗的,居然眼都不眨地买了!”   风知意也笑,“咱们国家穷,不代表人家也穷嘛!”   汪医生深有同感地点头,“他们在很多先进科技上,可是狮子大开口地赚了我们不少钱,咱们总算掰回一口气。”   风知意觉得诧异的是,“是两株总共卖了一千万吗?”   “是,还有签订的合作研究协议,其中研究资料共享的经费吧,再加上一些杂七杂八的。”汪医生大概解释,“反正这是最后谈拢的总价钱。”   “那个,”风知意有些迟疑,“没有扣除手续费什么的吗?”   就算不扣除手续费什么的,上面怎么那么大方,居然全部都给她?!   说起这个,汪医生笑,无奈地看了眼老首长,“本来是想扣留一半的,但刘叔他不肯,气得跑去研究院跟那帮老家伙拍桌子瞪眼睛,骂他们几个混蛋老不羞,欺负你一个小丫头!”   “我说得不对吗?”一说起这事儿,老首长还是来气地瞪了瞪眼,“小丫头做研究,可花过你们一分经费?还是吃过你们一粒大米?她自掏腰包研究出来的东西卖钱,还是为了建学校,你们还好意思昧下她这血汗钱?!还要不要脸?!你们当她无依无靠好欺负是不是?!”   “你看你看,”汪医生无奈地朝风知意笑道,“刘叔这不是不放心,硬压着我来,亲自监督我把钱一分不少地交到你手上。”   风知意感激地朝老首长道谢,“那真是谢谢您了!不然呀,我恐怕还得想办法筹钱。”   “没事儿,”老首长不以为意地摆摆手,“这本来就是你应得的。我说你啊,平时别那么老实!你做研究,是可以申请经费的!像这次你要建学校缺钱,完全可以借着这研究的由头申请经费补上这漏缺,哪需要你眼巴巴地到处求人,还送上门去给那些缺德的老家伙宰。”   汪医生听到他这话,欲言又止地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被老首长机关枪似的说话语速给堵得没法插嘴。   “你是可以研究出东西的,他们不敢不给!没道理你自掏腰包做出的东西,卖的钱还要分一半给那些研究不出东西的人!简直岂有此理!”   说到这里,老首长脸色很不好地朝汪医生喷,“我说小汪啊!你也是越来越拎不清!小丫头愿意无偿贡献她的研究成功,那是她对国家的忠义,你们可不能寒了人心啊!她可不欠你们任何人的,你别看小丫头好说话,就得寸进尺、自以为是,还理所当然!”   “是是是……”汪医生连忙认错,“是我一时想岔了,没思虑周全。”   风知意赶紧适时打断老首长的生气,“首长,没事儿,我这不是自己研究也遇到了瓶颈想集思广益嘛!再说,我委托汪叔帮我拿到广交会上卖,这申请走程序、人工、场地等各个方面,总要花费的不是?”   老首长不认同地摆手,“你把这研究成果贡献出来,就已经非常足够这“委托费”了,不用另外多给。该得的,你就得一点都不客气。”   “是。”风知意笑着受教,“那下次,我就一定不客气。”   老首长这才笑了,“我就喜欢你这乖巧劲儿。不过丫头啊,我这人老了,就有点不抗冻。这马上要冬天了,你看你那个火莲,可有研究用不着的边角料?”   种出来研究的成品已经是一次性物品,搁在哪里不是用?而且还有时效,过几个月就枯萎了。   他之前去研究院,看到那里面好几盆,说是用来研究的,可研究了好几个月也没有研究个所以然来,倒是熏得室内暖烘烘的,他看着就眼馋,想着冬天搁在屋内该有多舒坦。   “哎不是,刘叔,”汪医生立马急眼了,“您这也太、太那什么了吧?”   风知意也哭笑不得,“行!您要的话,我哪能不孝敬您?等天气一冷,我立马着人给您送一盆去。”   老首长立马得意而又满意地笑眯眯了。   汪医生也眼红了,“丫头啊,你这……”   “汪叔,真没有了。”风知意失笑地打断他,“我这里的种子大部分都给了研究院,您也是知道的。我只剩下五六颗了,还想留着琢磨琢磨呢。”   “就是!”老首长忙在一旁帮腔,“你要是实在想要,去研究院搬一盆呗!反正他们那里有好几盆,估计等谢了枯萎了也不一定能研究出个名堂来。”   汪医生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老首长跟风知意顿时都失笑。   跟他们笑谈了一会,留他们吃了午饭,歇了会,老首长说还有事要忙,就告辞了。   孟西洲夫妻俩在院门口目送车子开远,才往回走,“我看老首长他们这一趟的来意,不止是送钱吧。”   风知意有些,“估计是怕我爱国情操不够高光伟正,怕我心里有疙瘩,所以他们这是在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安抚我呢!”   要说她研究成果这事儿呢,性质就有点像后世挖到了或者捡到价值连城的国宝,必须上交给国家一样。然后国家奖励五百块,一面锦旗,不得有异议。你若私下处理卖钱,就是违法犯罪。   有时候就是这样,国家利益大于情理。   所以啊,其实这次上面如果扣掉她一半的钱,甚至吞下她这笔钱,她也不会生气,因为国法家规如此。顶多就像老首长担心的那样,以后就没什么兴趣做研究了。   而老首长估计就是担心这一点,才特意来走这么一趟,来表达国家的法理之外,也有人情温暖。他们不是不讲理,而是规矩如此。   这次会把钱全部交给她,估计也是为了建学校。面子上好看了,又让人心里舒坦了,钱还是国家用了。   也是想通这一点,孟西洲就不由道,“老首长还真的是老狐狸啊!”   “谁说不是呢!”风知意笑,老首长做事确实周全有度,所以呀,“这老狐狸做法还不让人讨厌,能让人理解。”   孟西洲点头,这个这确实。   老首长有老首长的立场,跟他们的交情之前,首先是国家的老将军,自然一心为国。况且,他这么做,也确确实实是为了他媳妇儿好。毕竟生活在这个国度里,就得遵守这里的规律法则。   风知意猜得没错,这会正开出基地的车内,汪医生在愁眉苦脸,“刘叔啊!您怎么可以乱教小丫头以后缺钱了,就拿申请研究经费作由头要钱呢?您这不是在教坏孩子吗?”   他愁死了,之前商量好的剧本可不是这么演的。   老首长老谋深算地笑笑,“你以为她没想到过这个途径?她手里有多少筹码可以要钱?可她动过这个念头吗?没有!我可以笃定,她想都没想过。而我今天特意提出来,她以后更不会动这个念头了。”   汪医生:“……敢情您这是在激将呢?她会上当吗?”   老首长呵呵一笑,“她不是会上当,而是她根本就不屑于这么做。小丫头骨子里傲着呢,不是傲脸面、也不是傲自尊,她傲的是品格、是操守,还有她的本事。就像有本事的孩子,想要做什么,从不屑于伸手向穷得苦哈哈的家里要钱一样,这也是她懂事的地方。”   老首长是真心喜欢风知意这一点,“哎哟,这么乖巧懂事体贴的娃,看着就招人疼!”   汪医生听得默了默,“您说,她看出来我们的用意了吗?我总觉得她笑盈盈的样子,跟心知肚明似的。”   老首长听得“哈哈”大笑,“你以为呢?不然她为何那么配合我们?”   汪医生:“……突然有点脸红。”   “可不是!”老首长微微含笑点头,“但没办法,咱们必须走这么一趟、唱这么一出,这代表国家的态度,以及我们个人的态度。”   说着,颇为感慨地轻叹一声,“要不然,回头小丫头寒心了,没兴趣研究东西了,她无错也不犯法!那是谁的损失?是小丫头自己?还是你们国药局、研究院?不不不,是国家!”   老首长语重心长地道,“所以下次她有什么东西,耐心等着她自己给,别急哄哄地从她手里夺。哪怕这是国法家规,也不要太心急。特殊人才,要特殊对待。”   还有一点就是,老首长也是真心不想惹得风知意不高兴,“即便是她应该上交的,那也等人家愿意不是?她又不是不懂事的人。被人从手里抢走东西,是人都会不高兴的。”   汪医生听得一脸受教,深以为然地点头。 第145章 高考   有了钱,孟西洲再也不用费心费力地去黑市筹集资金,风知意就让他专心备考,说是既然要去考,就该全力以赴。甚至工地上的事儿,她都暂时接过去管了。   不过她也不用天天去,学校的工程都已经开了半年多,基本上都已经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孟西洲也早就筛选出大大小小的管理分类分工下去,况且还有二十个专业ai帮她各个方面盯着。所以,他们俩就算完全放手不管都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只要资金到位。   但这日有一大批材料进工地,风知意看孟西洲有点儿不放心,就去走了一趟。   工地上的事儿没有,倒是她回来时,骑车在山道上被几个大男人突然从路边林子里窜出来给拦住了。   拦路打劫么这是?风知意饶有兴致地停下车,长腿撑地,刚想问什么,倒是对方为首的那个高瘦男人期期艾艾地开口,“陈、陈知青。”   认识的?不是打劫?风知意还略感遗憾地挑眉,“你是?”   似乎没料到风知意根本不认识他们,对方一愣,随即有些急道,“我是梦庄大队的啊!你不记得了?”   看风知意还是满眼陌生的平静,还补充一句,“李燕华她男人!”   风知意一怔,微微点头,“哦!有事儿吗?”   梦庄大队的人那么多,她哪能个个都认识?更因为她家地主崽子跟梦庄大队对立的关系,她早就下意识地跟梦庄大队的人保持距离。说实话,她甚至不知道李燕华嫁的是哪个。   “那个、”天气已经有些冷了,对方衣着单薄,有些窘迫地搓着又黑又粗糙的务农手,“我看地主崽……哦不是,你家那口子在旁边那个大工地上干活是吗?能不能、能不能也介绍我们去干个活儿?”   原来是为这个啊,风知意有些了然,也是,现在11月底了,秋收几乎都结束了。冬季基本没活儿干、也就没什么工分收入,家里的壮劳力就想出来寻摸点零工赚点收入。又正好有这么大一个工地在旁边,自然难免被盯上。   只是……风知意抱歉摇头,“你们自己去工地问问,他们那还招不招人?不招的话,我们也没办法呀!”   学校这事儿,别说是外面这些人,就是军营里的曹营长都不清楚,那学校是他们夫妻俩要建的,只知道孟西洲在那工地上干活儿。   毕竟,那么大的工程,是由国家出面的,现在还没有改革开放,还没有这种承包方式,更没人会想到那是个人与官方合作的项目。   这会儿,还是公有制、还是生产大队的模式,私人的话别说允不允许的问题,就是资金也没有那么多。   而且,由官方出面,各处来找茬的也会比较少。还有材料供应方方面,也不敢耍滑头。   所以,风知意夫妻俩,就低调行事,没有张扬过学校这事儿。自然就没人知道,其实学校的事儿,他们夫妻俩几乎可以一言堂,他们说的算。   “这个,早在工地刚开的时候,我们就已经问过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别人都招,就是不招以前梦庄大队的人,”对方皱着眉,很是怀疑地看着风知意,“这……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这都大半年了,终于反应过来了吗?风知意登时哑然失笑,“这我哪知道呀?你们去工地上问个清楚呗!”   她确实不知道,她家地主崽子是个什么样的想法。反正请谁干活都是请,她自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跟孟西洲过问,随他高兴就好。   对方神色尴尬地窘了窘,人家就是不要招他们干活,这个事怎么好问的?实在刨根问底,万一人家的回答是:就是不想、看你不顺眼、不想请你,那不是自讨没趣吗?   而且,现在最重要也不是非要问个所以然来,而是,“我刚看你从那工地上出来,你也在那里面干活吗?能帮我们介绍一下吗?我们有的是力气,干小工绝对不成问题的!”   “不是。”风知意抱歉摇头,半真半假地道,“我是来帮孩子他爹请个假的,他最近有事儿没法来上工。这工地上负责招工的人我也不认识,恐怕没法帮你,抱歉。”   “哦、哦!”对方好不失望,“这样啊!那你——”   风知意却没给对方机会多想,踏起车子,“借过,请让让。”   见车子骑到跟前,对方不得不忙让到一旁,让风知意顺利地骑车过去,但她耳力好,骑出了一段距离还隐约听到后面的说话声——   “……说什么没办法,我看她样子,好像根本不愿意帮忙吧!”   “对呀,我听我们大队的人说,他男人在那工地上管事儿呢,介绍几个小工进去肯定没问题。”   “那地主崽子该不会是记着我们对他不好的仇,故意给我们使绊子吧?”   “你们下边村的人对他不好,我们可没有哇!其实我根本就不认识他!只从前听说过咱们梦庄大队有那么一号地主余孽。”   “这也怪不到我们头上吧?政策如此。”   “算了算了,谁让他一朝翻身,小人得志了呢!”   “哎,老高,不是说你家婆娘跟刚刚那知青关系不错来着?要不你让你家婆娘来帮忙说说话?”   “对对对!让她来帮忙说说呗!不然这冬天闲着没事,能多赚多少钱啊!”   “就是,我家隔壁那小子,才十五岁,就是在工地上搬搬砖,干了这大半年,都赚了十多块钱了!这可比我们一年到头在地里刨食都强啊!听说还包吃呢!吃得比我们自个家里都好!”   “这……我回头问问吧,今天我们还是再去别处打听打听。”   ……   风知意听得微微摇头,对此没什么想法。   关于她家地主崽子一直针对梦庄大队人的事,她一直保持不过问、不插手的立场和态度。因为这事儿,是时势造就,实在追究不出来谁对谁错。   或许大部分梦庄大队的人都觉得自己无辜,是政策的锅。他们没有迫害过,只是为了自保而袖手旁观没有错。   但她家地主崽子又错了吗?   他祖先收留那些难民,却被侵占了屋子田地,虽然说,这确实是政策的锅。举报他们家也是顺应政策不敢窝藏,好像也有理有据。   可她家地主崽子因此恨他们恩将仇报、复仇连坐全村,不是更理直气壮?   所以这事儿呢,就是个理不清、也解不开的死结和矛盾。   不管谁针对谁,各靠本事吧。   被针对下去的人,也别嚷嚷着无辜。   因为,谁也不无辜。   风知意骑着车,感叹着她家地主崽子这倒霉催的身世,转了个弯,远远看见前方路边有个男人推着独轮手推车,车上似乎还有个妇人抱着小孩。   等靠近了,风知意才发现,那车上居然是周曼曼抱着她孩子。   周曼曼也看到了她,忙叫着“停车停车”地下来,抱着孩子激动地跑上前来,“哎呀素素你去哪了?!我找你好久了!”   风知意只好也停下车,推着车跟她一块走,“我没去哪啊,不还在原来的地方。你找我啥事?”   “啊?!”周曼曼狠狠地愣了一下,“你没搬家啊?!你还在原来那地儿、那木屋里住着?”   见风知意点头,周曼曼纳闷了,“那里不都改成军营了吗?!你还可以住在里面?!我看门口都用斗大的字写着“军事重地、闲人免入”呢!还有当兵的端着枪在门口守着呢!”   这个风知意知道,自从改成军事化管理,整个梦庄大队都被高高的围墙给围起来了,挡住了外界所有的窥探。   大门就是以前穿过田野、转入山道口的地方,设置了非常雄厚的大铁门,还有重兵把守。一般人不能进去,进出还要检查身份。   所以,一般懒得出门的风知意在基地里面,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别人都不知道她在里面。   对此,风知意解释道,“我不是在那研究办干活嘛,算是住职工宿舍吧。”   “哦,这样啊!”周曼曼微微点头,“难怪!我去了那个上河大队好几次,都没找到你!那里的人说你根本就没搬过去!我还以为你回京市了呢!哎哟你这闷声不吭的!这都快两年了你也不说一声!”   风知意微微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忙忘了。那会我刚生两娃,又要干活,实在没顾得上。”   更何况,她之前还忙着给学校筹钱的事。还有三个小捣蛋成天闹得家里鸡飞狗跳,孩子和工作,一时充满了她的生活,她是真的一时顾不上别的。   “确实!”周曼曼表示理解地点头,把孩子往上抱了抱,“带孩子确实挺累人的!我就这么一个,都被他累得够呛!你还两个小的一个大的呢!估计一天到晚都没个歇口气的时候吧。”   说着,一脸同情,“哎哟!三个!想想都头疼!”   风知意微微失笑,“可不是!不过现在好多了,我家那大的生活方面基本上可以自理了。但就是太皮,一天到晚不着家的,每天都要找他回家吃饭。”   至于两小的,“两个小的周岁之前每天吵得闹得我脑壳疼,但现在已经断奶了就好了许多,不用时时刻刻都看着,没那么累了。”   其实三个小孩的婴儿时期,都是孟西洲照顾得比较多。她除了觉得晚上起夜几次喂奶有点困倦之外,倒也没多累。   就是现在大了,也是孟西洲管得多。   特别是大的,每天都有很多问号,问为什么。他能从天文问到地理、能从小鱼小虾问到星辰大海,有时候她都有点不耐烦回答了,孟西洲倒是一直有耐心。   所以养大三个孩子,她相对来说,还是比较轻松省心的。   周曼曼算了算时间,点头,“也对!你那两小的已经可以到处跑了,你算是熬过来了!”   风知意微微点头,“是啊!”   “对了,”周曼曼想起最近发生的大事问,“你参加高考吗?”   风知意哑然失笑,“我都上过大学了,还考什么?”   “对哦!”周曼曼像是也才想起来,“我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实在是最近这高考的事闹得到处鸡飞狗跳的,哎……我跟你说啊!”   周曼曼似乎有种久别重逢的小兴奋,忍不住喋喋不休,“江妙妙因为想去高考的事,被她男人打断腿了!”   风知意听得有些吃惊,“闹得这么严重?!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啊!”周曼曼八卦兴致高涨,“因为她婆家想着她不好再生孩子的事,就想她离婚。这高考消息一下来,她自己也想。但她男人不同意啊,听说吵得动手了,把她的腿给打折了,说看她还想怎么走。”   风知意:“……”   以前看那个王家长孙确实对江妙妙挺看重、挺在意的,但在意到这种“以爱为名伤害”的程度,这是扭曲了吧?   “还有啊!”周曼曼又说,“李燕华也想去高考,但她婆家怕她考上回城会抛夫弃女,书本都给她撕了,说是要她生个儿子才让她去。”   风知意:“……”   为什么这些人都这么野蛮不讲理?   “还有你不认识的那些知青家里,”周曼曼感叹道,“哎哟哟,那叫一个热闹,鸡飞狗跳的。我们现在那个生产大队里,还有个女知青被逼得跳河了呢!”   风知意看她简直就是幸灾乐祸的语气,不禁问,“那你呢?”   “我?”周曼曼似乎有些炫耀似地说,“我家那口子倒是赞成我去参加高考,可是我一看到书就头疼,就懒得去了。我呀,就不是那个读书的料,这辈子,估计只能做泥腿子了。”   风知意微微往后扫了一眼,默默推着车跟在他们后面走着的“她家那口子”,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周三吧?确实挺身高腿长的,长得也还算周正俊朗,就是看上去至少有三十出头了。   不过当兵的,似乎确实明理些,风知意微微点头,“人生的出路不止是高考,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才是正理,不上进又不是错,你不用妄自菲薄。”   她自己现在不是也挺咸鱼地躺着?   她是真心觉得,人活一世短短几十年,自己过得舒心幸福最重要,有没有文化、上不上进、有没有出息、能不能大富大贵,这些其实都不太重要。   这些就像是人生装饰,会让人生过得漂亮好看,但舒不舒心却不是一定的吧?   咸鱼躺不舒服吗?奋斗那么累。   周曼曼“嘿嘿”一笑,“我也是这么想的。”   风知意出来了大半天,惦记家里的孩子,不欲跟她多聊,就看了眼她怀里有些病恹恹的孩子,委婉提醒她该走了,“你这是打哪来呢?怎么抱着孩子外出?这么冷的天。”   “这不没办法?”说起这个,周曼曼有些忧心地抱了抱紧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前段时间这天气突然冷了,孩子受寒了还是怎么着,一连烧了好几天也不见退。大队里的卫生所看不好,我就带他去县城里的医院看看,刚回来呢。”   说到这里,周曼曼想起风知意也是学医的来着,“对了,你帮我家小宝看一下呗!我看县城医院和卫生所看的情况一样,都说我家小宝是着了风寒,给拿的药都一样。可之前,我家小宝在卫生所都看了一个多礼拜了,也不见好。”   风知意看她说着就停下,把孩子裹在小被窝里的手给掏出来伸过来,只好也停下抬手去给他把脉,给他检查了一下然后一怔,有些迟疑地看向周曼曼,“你孩子这是……”   “咋了?”周曼曼立马紧张地问,“不是着了风寒吗?”   风知意几乎很肯定地问,“你孩子……还没断奶吧?”   周曼曼一怔,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他才三岁嘛!我就这么一个娃,想喂到四五岁再说。我婆婆说,母乳能吃多久就吃多久,对孩子好,以后长得壮实。”   风知意对此不置可否,“那他患病之前是不是吃了不少山黑子?”   周曼曼回想了一下,随即连连点头,“对对对!那个不能吃吗?我看大队里好多小孩都吃那个啊!难道是那个引起的?”   山黑子是这附近山上的一种野果,正是初冬时候成熟的,漫山遍野都是,但风知意不许自己孩子吃,因为,“那东西性寒,吃少量没关系,但吃多了或者跟奶制品一块吃,就很容易引起寒毒,导致血液凝滞而引起伤寒症状,你孩子应该就是这个情况。”   周曼曼一愣,随即对本来等在一旁、这会听到孩子病情放下车走过来的男人大怒,“我就知道你那两个女儿不安好心!说什么给弟弟吃!小小年纪心思就那么恶毒!这是想害我儿子呢!”   周三皱了皱眉,“别瞎胡说!小孩子知道什么?!什么害不害的。”   随即看向风知意,明显不相信她的样子,“你这把下脉就知道了?医院里都没查出来。”   看这个周三这么一本正经地严肃怀疑她,风知意略感无趣地笑了笑,“那你就当我是胡诌的吧。”   说完,朝周曼曼点点头,“我家里还有事,先走了。”   “哎陈素素你等一下!”周曼曼忙叫住她,瞪了一眼周三,转头朝风知意抱歉,“他这人就是这么一板一眼样,不用理他!我这孩子现在怎么治?医院拿的药还能吃吗?”   风知意淡淡地笑笑,“不知道,你去医院问问吧。”   她本来是知道的,但周三既然是这个态度,好像她故意挑起他家庭矛盾似的,她何必去自讨没趣。万一回头有什么问题,还怪在她头上来了。   不过,看在孩子无辜可怜的份上,风知意还是跟周曼曼多嘴了一句,“血液里的寒毒不根除的话,虽不致命,但孩子以后会体弱多病的,你还是尽快去医院看看吧。”   说着,不待他们多说,就绕过他们,踏着车走了。   “哎哎、素素!素素……”周曼曼叫都没叫住,见风知意头也不回地迅速骑远了,顿时回头骂周三,“就怪你!她不知道你知道?你看把人给气走了吧?!”   周三有些无奈地皱眉,“就把个脉而已,怎么连孩子半个月前吃了什么都知道?你不觉得这很蹊跷吗?我只是合理地怀疑一下。”   “人家学的是中医,把脉当然知道了!”周曼曼有些不讲理,“你怀疑什么怀疑?她难道还会针对你女儿不成?她又不知道是你女儿坏心眼摘了山黑子给儿子吃!要是我儿子有什么事,我饶不了她们!走!回县城医院去!”   “她们俩只是孩子,能有什么坏心眼?”周三很不认同地去推起车道,“就算真的是因为吃多了山黑子,那她们俩也是无心之失。”   “什么小孩子?!她们都十三四岁了!过三五年都是可以出嫁的大姑娘了!”周曼曼气死了,没好气地坐上车,“指不定她们就是知道会这样,才那么上赶着给弟弟送吃的呢!什么无心之失,我看呀,就是她们背后的那个女儿在搞鬼!”   ……   风知意听着后面越来越远、越来越小声的吵架声,有些感慨,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周曼曼嫁个二婚男,这后妈估计不好当吧。   特别是,丈夫的前妻对她恨之入骨,而她嫁给周三的时候,前妻一直跟着亲妈长大的两个女儿都已经九、十岁了,能懂的事差不多都懂了。   而且,从小到大亲眼目睹了一直是妈妈辛辛苦苦地带大她们,而爸爸出息了就和妈妈离婚、娶了年轻的新妻子。这样长大的女孩儿,说不定亲妈还在背后教唆,能接纳后妈才怪。   至少风知意觉得,这山黑子的事,吃到能让孩子患上病,这绝对不会是偶然。   不过,这终究是别人的事,风知意没有多想,快速地回到基地,经过大门口时还交代守卫,若是有人来找她,一律说不知道。   她怕李燕华的丈夫回去真拜托李燕华来找她,拒绝伤情分,以免闹得不愉快。   回到家,孟西洲一眼就看出了她脸上残留的细微情绪,给她挂上大衣,回头倒了杯热茶塞给她暖手,“怎么了?可是工地上有什么事不顺?”   风知意微微摇头,想了想,还是把周曼曼那事给大概说了一下。   孟西洲还没发表感想,倒是来他们家蹭“暖气”和孟西洲一起温习的陆佳良立马说道,“这绝对是故意的!”   看风知意夫妻俩疑惑看过去,陆佳良解释,“因为有一年,我有次在下工的路上,无意中听到那周三嫂子教训两个吃了不少山黑子的双胞胎女儿,说那东西寒气重、吃多了会伤身,尤其是会女孩子身,说是吃多了那东西以后生不了孩子。”   说着,陆佳良尴尬地摸摸鼻子,“我当时觉得那话题我不便多听,就匆匆忙忙地从她们身旁走过去了。”   风知意和孟西洲顿时都面面相觑得无言以对,这大人斗气,拿小孩子当刀使,去伤害小孩子,这都叫什么事?!   “我听说,那周三嫂子不是挺注重对女儿的教育吗?”风知意心里挺不舒服的,她实在反感大人斗法,拿孩子去做利器、去做祭品,“居然让女儿去对三岁的亲弟弟下手?”   陆佳良耸耸肩,“谁知道呢!我估摸着,是周三嫂子熬了多年辛苦、却一无所有的那口气咽不下去吧!尤其是她自己亲手放掉的,我觉得这个坎儿,她一辈子都过不去了。”   风知意微微点头,众人觉得她活该的嘲笑、自己的悔恨和不甘,那周三嫂子估计是钻死胡同了。   孟西洲搂了搂她肩膀,“好了,别多想。那是别人家的事,以后就算周曼曼找上门你也别参与,这种是是非非扯不清的。”   说着想了一下,“你还是别出门了,工地上的事还是我来管吧。”   他媳妇儿难得出基地一次,还遇到糟心事。   “不用了,”风知意回神摇头,“工地上的事我都交代好了,你还是专心备考吧。”   反正距离高考还有半个月了,她也不用再出去,在家专心辅助孟西洲高考。   半个月后,12月22日,冬至,大雪。   一大清早,风知意就给孟西洲亲手换上一身崭新的保暖内衣,“听说考场的教室里特别冷,很多考生冻得连笔都握不住,待会你把保温杯里的姜茶都带上。中午就去国营饭店吃饱吃好,别省钱,知道吗?”   因为全国高考时间不统一,他们这偏远的小县城高考时间安排得比较晚,前两天跟老首长通电话,说了下京市那边的高考情况,让孟西洲多注意。   “嗯。”孟西洲对考试的环境倒不甚在意,他什么苦没吃过,冷一点有什么关系?他一心看着自己身上温暖又舒适的内衣,有些喜不自胜,“你什么时候给我做的?”   风知意看他像孩子过年得到了新衣服一样高兴,不由莞尔,“你不是老嘀咕我给孩子做衣服不给你做吗?现在给你做了,以后别吃醋了,跟个小孩子一样。”   孟西洲高兴地抱着她撒娇地蹭了蹭,“那你每年给我做一件,哪怕是一双袜子也行,我喜欢你亲手给我做的东西。”   “好。”风知意拿起衬衫、毛衣、外套一一帮着他给穿上,“外面实在太冷,我跟孩子就不送你去考场了。不过我从部队里借了车,一会送你和陆佳良去考场。”   这是风知意第一次因为私事,动用自己的身份借用公车。实在是大雪封山,去县城的路不好走,怕误了高考时间。也怕他们俩翻雪山过去,冻得没法考试。   “没事儿,你跟孩子在家好好等着就行。”孟西洲并没有矫情地需要老婆孩子在考场外面等着,“不然你们在外面冻着等,我才不安心考试呢。”   “嗯。”风知意捏了捏他的手,“别紧张,考不好也没关系。大不了我厚着脸皮耍无赖,拿点小研究去敲开学校的门,你想上哪所大学我就敲哪所。”   孟西洲顿时失笑,觉得他媳妇儿就像后世那些财大气粗的熊家长,给学校捐楼捐款换入取名额,“好,我不紧张。不过你放心,我肯定不给你丢脸。”   风知意也笑,“你别老在意这个,你就算考零蛋我也不会觉得丢脸。你知道的,我根本不在意这个。”   “嗯。”孟西洲微微点头,“我知道。”   他媳妇儿从来就没要求过他出息上进什么的。   这会天还没亮,三个孩子还没睡醒,孟西洲穿戴好,去亲了亲三个小脸睡得红扑扑的孩子,才带上风知意给他准备的热茶和早餐,被她亲自送上了车。   孟西洲坐进车里,朝风知意挥手,“你快回屋吧,外面冷!”   “好,路上小心点。”风知意虽然点头,但还是目送车子开进风雪里远去不见,才转身回了屋。 第146章 上大学   从恢复高考的消息公布,到高考,才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很多放下书本近十年的人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考场一片哀嚎惨淡。   风知意听孟西洲从考场上回来跟她说,很多人考得一脸惊慌茫然,甚至还有位考生不知是因为看到考题不会做紧张、还是被天寒地冻给冻得,竟在考场上脸色发白、嘴唇发紫地晕过去了!   风知意听得有些唏嘘,这大概就是太过看重的后果。就好像是濒临绝境的人,好不容易抓住了“高考”这棵救命稻草,却发现自己不会做题?就怒急攻心地晕过去了?   毕竟,要不是生存环境太差,也不至于衣食不足导致冻得唇色发紫。而正是因为急于摆脱这种困境,所以太过看重高考这契机,才在发现自己答题不顺时,搞得自己心态崩溃直接晕厥吧?   因此,风知意格外细心温柔地呵护同样在高考中的孟西洲。   孟西洲看破不说破,趁机在夜里抱着她好好撒了会娇,第二天身心愉悦地继续去考试。   其实他并没有多看重这次高考,这次若不行,还可以明年;明年还不行,大不了他以后自考文凭。   更何况,他觉得这次答题挺顺的,所以第二天考完回来跟风知意说,“我觉得我应该考得不错。”   风知意笑,“那就好。快进来吧,我给你们俩准备了羊肉锅子,你们好好暖暖。这考完了,你们俩也放松放松。”   紧跟在孟西洲后面下车的陆佳良笑问,“我又可以蹭饭了吗?”   昨天考完在他们家吃了顿好的,今天又蹭,这家家户户口粮都有数的时期,怪不好意思的。   “没事儿,”风知意招呼他进来,“这高考,人生中也许就这么一次。你们两有缘一块参考,也算是“同窗学友”了吧?”   就像是后世同班同学高考完,以后各奔前程,“考完还不得好好聚聚、庆祝一下?而且,等你拿到录取通知书就要回去了吧?以后,估计很难再见一次了。”   陆佳良想想也是,跟着他们夫妻俩进了屋,谦虚道,“还不一定考得中呢,这录取通知书也不知道有没有。”   “怎么会没有?”之前辅助他们俩温习的时候,风知意就发现陆佳良底子很不错,问过后,得知他本就是高中毕业,而且学习很不错。下乡这些年也没有什么别的兴趣,就爱看书。再加上孟西洲又提前了差不多快一年的时间给他透信儿,又给了针对性很强的高考资料,他还能考不中?   所以风知意觉得,“你九成能考中,说不定还能拿了咱们省的省状元!”   陆佳良其实也挺有信心地笑道,“那承你吉言。”   说着,看着他们那三个孩子看见孟西洲,就欢呼地一起冲过来,“爸爸!”   “欸!”刚脱掉外套的孟西洲忙蹲下,却不料三个孩子一起把他给冲翻了,然后父子四人嘻嘻哈哈地打闹在一块。   陆佳良在风知意的招呼下,脱了外套挂一旁后围着锅子餐桌坐下,羡慕地看着在厚厚软软的地毯上欢闹成一团的父子四人,跟风知意笑道,“难怪之前他要填一个省城这边的学校,这若换做是谁,恐怕都舍不得走远吧。”   这个时候的高考,是考前就填志愿的。陆佳良是填了两个京市大学,一个海市。而孟西洲填了一个京市、一个海市,最后一个就是离这里最近的省城大学。   风知意微微点头,把烫在热水里的碗筷给取出来一一摆开,“他确实有些放不下家里。”   所以想着如果考不上京市和海市的大学,最起码能回省城这边,这偏远地区的竞争稍微小点。   陆佳良表示理解,但他觉得孟西洲学得也很不错,极有可能考远了,“如果考上了京市或海市那边的大学,你们要陪着去吗?”   这里太过偏远,来回一趟京市海市,路上都要花个三五天。真考去了京市海市,恐怕一年都难以回来一趟。可老婆孩子都在这边,怎么放心得下?   风知意招呼父子四人过来准备开饭,回头冲陆佳良微微摇头,“不了,我在这里有工作,走不开。”   不光是基地的事,还有学校的事,她确实走不开。而且,她也不想带着孩子搬来搬去,太折腾人。更何况,孟西洲可能也不会在学校久呆。   陆佳良想想也是,看着纷纷一骨碌爬起跑过来的三孩子在风知意的招呼乖乖坐下、用热毛巾擦手准备吃饭的样子,深以为然地点头,这确实。   她若没了这份工作,孟西洲又要去上学,一大家子没了收入怎么在大城市里过活?把三个孩子养得这么好,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风知意给孟西洲和陆佳良倒了米酒,给三孩子倒了果汁,跟孩子示范地端起她自己杯子里的米酒,“来,咱们祝爸爸和陆叔叔金榜题名。”   三个孩子立马端起小竹杯里的果汁,奶声奶气地道,“祝爸爸和陆叔叔金榜题名!”   孟西洲和陆佳良立马感动地举杯跟他们一一碰杯笑道,“谢谢饭饭、菜菜还有米米!”   欢乐地吃过庆祝高考结束的饭后,就是磨人的等待录取通知书。   不过基地里就两个考生,这种焦虑等待的气氛倒不重。   尤其是孟西洲又跑去工地上忙活,虽然下雪了,但工地上还有很多活儿可以继续做,所以工程并没有停。   而陆佳良也跟着研究办忙着药材的防寒保暖工作,两人都无心、也没空去焦心忐忑。   两人的录取通知书,大概过了一个月的样子,邮递员一块给送来的。   一个清大,一个京大。而且还真被风知意给说中了,陆佳良还真成了省状元,还来记者采访登报了呢。   这可让军营里小小地欢腾了一下,与有荣焉。   不过都年底了,风知意给两人小小地庆祝了一下,就把陆佳良送上了回家的归程。   这一别,以后就是天涯各一边,可能就是数年不见,甚至再也不见。   陆佳良很是感慨自己终于要离开这个困住了他八九年的地方,有让他愤恨的、如泥潭般的黑暗过往,也有让他感动温馨的人情温暖,尤其庆幸自己遇到了风知意夫妇俩,临别前依依不舍地叮嘱,说是一定要保持书信来往。   风知意夫妇微笑点头,目送他的车子开远,有些感慨道,“他应该是雀跃吧。”   终于离开了这个地方,走向光明远大的未来。   孟西洲微微颔首,揽着她走回屋里,“大概是。”   毕竟陆佳良走的时候,眼睛一直发着亮。   风知意侧首看他,突然也有了不舍,“等年后开春,你也要走了。”   孟西洲心有所动,双手把她搂进怀里,垂首亲了亲她,“我会尽快回来,不会离开你和孩子太久。”   风知意抬首看他,“你打算怎么做?”   毕竟这大学一上要四年,可他又不像她一样有很深厚的专业基础,拿什么去跟学校申请只考核不上课?又拿什么保证自己的学业不落下?学校里如何会同意给他开这个特例?   可他不让她插手,说他自己有办法,问他有什么办法也不说。   孟西洲笑笑,还是不说,“等我做到了再告诉你。”   他不想空口说大话,但他媳妇儿能做到的事,他也想凭自己本事努力做到。   “行吧。”风知意也理解,他不想受妻子庇护的男性心理。   知道自己要离开一段时间,过年期间,孟西洲都一直跑上跑下地忙着安排好工地上的事情,保证哪怕他不在,也能稳妥运转至少半年。   这样,他媳妇儿也不用太操心太劳累。   等过了年,孟西洲就要出发北上去求学了。   因为这边有基地和学校的事情没法抛下,而且带着孩子也不方便,所以夫妻俩商量着,不用风知意送孟西洲去学校报道,他一个人去就行。   只是这离别的日子越近,孟西洲就越依依不舍,只要不是在外面忙活,他几乎都黏在风知意身上了。   风知意给他收拾着行李,拍拍他搂在她腰间的手,“别在这碍手碍脚,去跟孩子们道个别。明天你一大清早的就要去赶火车,孩子们肯定来不及醒。等他们醒了,估计就吵着要爸爸了。到时候,我可招架不住。”   从后面搂着她不放手的孟西洲侧首亲了亲她的耳垂,“那今晚让他们三个都睡小房间好不好?”   风知意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有些赧然地嗔了他一下,“你有本事,你去说服他们。”   “好!”孟西洲眼睛一亮地重重亲了她一口,“看我的。”   说着,还真的去找还在客厅玩耍的三个孩子,哄着他们一起去小房间睡觉。   风知意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等她帮他把行李都给收拾好,过去找他时,看到三个孩子已经在他的轻拍下睡着了。   “怎么办到的?”风知意有些讶异,这三孩子非常喜欢跟他们夫妻俩挤着睡,尤其是刚刚过去的这个冬天,说爸爸暖和,争抢着挤在他们爸爸怀里睡。   孟西洲笑笑,轻轻“嘘”了一声,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出来,轻轻带上门,然后一把抱起她,“智取!”   风知意低呼地轻捶他肩膀,“小声点,别吵醒孩子。”   “好!”孟西洲抱着她迫不及待地往大房间里走,掩饰不住地雀跃和激动,“今晚你是我一个人的啦!”   这语气,好像是终于把她从孩子们手中抢回来了一样,风知意微微好笑,刚要说什么,就被他丢到了柔软的床上给压了下来。   缠绵辗转了一夜,都快天亮了,风知意见孟西洲都没有停下来的趋势,捧起他还在到处啃的头,“快5点了,休息下,一会好起床了。”   孟西洲凑在她嘴角亲了亲,又歪头亲了亲她耳垂,一路蹭着往下,“可我还想要。”   风知意手指插在发间轻轻揉着,“一个晚上都给你了,还没够啊?”   “嗯,没够。”孟西洲口齿不清地埋首啃着,“我这一去可能要好几个月,可你答应我一周三次的。你算算,这得少我多少次?今晚根本连零头都补不回来,我亏大了。”   “有你这么算账的吗?”风知意失笑,一个巧劲翻身,把他压下,亲了亲他嘴角,“那等你回来,我都补给你,嗯?”   孟西洲抬手把她的脑袋压下来摁着她亲,“真的?不会跟上次那样赖皮不认账?”   风知意没想到他还记着这个账呢,笑,“真的,这次不骗你。你给我留点力气,我还想给你做早饭呢!”   “不用麻烦。”孟西洲不想她这么早起来忙活,把被子往上扯了扯,盖住她光洁的肩头,“你不是给我准备了不少好吃的放在包里吗?饿不着我。”   “那些都是干粮,大清早的总得吃点热乎的。而且食材昨晚我都准备好了,一会起来随便弄一下就可以了,不麻烦的。”风知意额头抵着他的额头,鼻子轻轻蹭着他的鼻子撒娇,“我想给你做些好吃的放在路上吃,好不好?”   这对离乡背井的人来说,不仅胃暖和,心也暖和。   所以孟西洲还哪能说不好,心下柔软地抱着她微微一侧身落下来,然后把她紧密无间地搂进怀里,“好,那你休息会。”   “嗯。”风知意窝在他胸膛里闭目养神,用异能悄悄恢复体能。   两人静静地相拥了会,等到了五点,天还没有亮,孟西洲就把她抱去厨房拉亮灯,一起做早饭。   只是,风知意在忙活,孟西洲像大型猫科动物一样,从后面熊抱着她不撒手。而且还抱着抱着就咬着她耳朵往下亲,手还往衣服里面摸去。   风知意被他撩拨得面红耳赤、气息不稳,没好气地拍他手,“别捣乱,你还要不要吃饭了?”   其实相对于吃饭,孟西洲更想,“我想吃你。”   他刚刚本来就没吃饱,所以等早饭做好,孟西洲还真的把早饭和风知意一块给吃了。   风知意被他给羞臊得不行,这幸亏是在自己家,孩子们也还没醒,不然在厨房餐桌这种地方,真的是……风知意没好气地去拧他!   孟西洲一脸餍足,笑盈盈地给她整理收拾好,“等我回来,在隔壁院子里起个木屋,把三个臭小子赶过去住,然后我们在各处都试试好不好?”   风知意顿时被他的厚颜无耻给惊到了,“滚滚滚!你个臭流氓!”   孟西洲低笑,把她抱进怀里、抱进木屋的房间里,给搁在床上,“那我滚了?你好好休息够了再起床。”   临别了,风知意也顾不上再生他气,抬手勾住他脖子压下他亲了亲,“路上小心点,到了就给家里打个电话报平安。”   “好。”孟西洲回了回亲她,给她掖好被子,亲了亲她额头,然后起身拎起行李出门。   风知意看着他关上房门时朝她微笑地摆摆手告别,然后门被合上,心里猛地一阵怅然若失。翻了个身,准备再睡会的时候,瞄到床头柜上孟西洲的手表,顿时惊起抓起手表追出去,“等一下!”   孟西洲正准备关上院门,看到媳妇儿追出来,忙把行李大包一丢迎上去,“怎么了?”   风知意拿起他的手,把“手表”给他戴上,“这个你忘了。”   “这也值得你外套也不披件就跑出来,”这春寒料峭,孟西洲看她穿着睡衣就跑出来了,赶紧把外套展开把她裹进怀里,“也不怕冻着。回头我再买一块就是了,又不碍事。”   “不行!”风知意给他戴好,拍了拍他手腕,严肃地交代他,“你只能戴着我送你的这块,出门在外不要摘下来,就算洗澡也不要摘,它防水的不碍事。”   孟西洲听得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眼眸若有所思地微闪了一下,似是想明白了什么随即承诺笑道,“好!我只穿戴媳妇送我的。”   风知意知道他答应过她的事基本能做到,放心下来,“嗯,那你快去吧。”   孟西洲却一把抱起她,把她抱回有“暖气”的屋子里才把她从怀里放出来,“别再瞎跑出去,快回房补会觉。你是不累还是咋地?嗯?”   说到最后,声音明显充满了某种危险的低沉。   风知意却抱住他踮起脚亲了亲他,是真有点舍不得,“早点回来,不准跟那些年轻漂亮的女学生过多接触,知道吗?”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他媳妇儿这么明显地吃醋、这么紧张他,孟西洲简直心花怒放,激动地抱着她一顿深吻,吻得她腿软站不稳了,才拉丝退开,声音暗哑地低笑,“再年轻漂亮,也抵不上我媳妇儿的千万分之一。”   “别油嘴滑舌!”风知意微微喘气,严肃着一张粉若桃花的脸,“我是在说认真的!你可要记得:你是已婚男,有老婆孩子的,注意跟女学生保持距离,不要给人错觉和幻想。”   她从历史中了解过不少,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大学生,可是有很多抛弃了原配偶,在大学里找到了“志同道合”的革命同志。   她虽然相信孟西洲的品性,但他长得这么招人,成为了大学生也没了那地主崽子的低人一等,指不定有的是年轻姑娘对他前仆后继。   就算孟西洲不动心,但想想那么狂蜂浪蝶对她大宝贝起心思、蜂涌扑她丈夫,她就莫名不爽!   孟西洲愉悦低笑,“好!那我一进学校就在脑门上写上已婚二字,女同志勿要靠近。”   风知意也笑,娇嗔地轻拍他胸膛,“哪有那么夸张?我只是让你注意一点,别闹出什么误会绯闻。”   孟西洲捉起她的手亲了亲,“放心吧,我知道的。肯定不会有让你不高兴的事情产生,我还怕你稍有不满就把我给踹了呢!”   他媳妇儿“翻脸无情”,那可是真正的无情,丝毫不拖泥带水的,一点情谊都不剩下,能扎死人心的那种。   就比如彭家祖孙、比如方小芳,那些交情说斩就斩断了,非常的干脆利落,一点都不会心软的。   风知意抱住他的腰,依偎进他怀里,“我没那么小心眼,我包容性还是很广的。”   但是对背叛却是零容忍,尤其是感情上,一丝一毫的瑕疵都无法容忍。   “嗯。”孟西洲把浑身发软的她往怀里压了压,腰挺了挺,“宝贝儿,你再不放开我,我就走不了了。”   风知意感受到了,低头看了看,突然坏心眼地摸了一把捏了捏,然后推开他迅速后退。   孟西洲倒吸口气,看了眼瞬间又精神撑起来的小帐篷,抬手想捉住她。   风知意却迅速地跑进房间关上门,从门缝后歪出脑袋,坏坏地笑盈盈,“快走吧,再磨蹭要赶不上火车了!”   孟西洲追到门口抵着门气笑,“是谁使坏让我要赶不上火车的?”   “反正不是我。”风知意一脸贤惠端庄的样子,“我可是一直催你快点出发的。”   孟西洲看了看时间,确实要来不及了,只好无奈地边往外走、边指着她笑道,“小混蛋你给我等着!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   风知意笑盈盈、俏生生地立在房门口,“那我等着哈!别让我等太久。”   孟西洲见此简直小心肝儿一颤,低声骂了句脏话,赶紧步履匆匆地出门了,不然他怀疑他哪怕把命留在这里都不走了!   ——   孟西洲这一去,去了三四个月。   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不过风知意倒没什么他离开的感觉。   因为他隔三差五地打电话回来,事事周到地叮咛嘱咐,孩子生日时还寄了礼物回来,甚至每周都给她写信写情书,说是学校里都流行这个,他也要给媳妇儿写。   所以风知意几乎能天天收到有关于他的消息,能跟他书信电话地接触联系,好像他就在她身边,并不是远在天边的京市。   两人像是异地热恋一般,情趣玩到六月中旬的时候,清瘦了一圈的孟西洲没打一声招呼地回来了,说是给她一个惊喜。   可是,却把风知意给吓一跳,“你这是干嘛了?怎么瘦得这么多?不是给你塞了很多钱票吗?难道你还省吃省喝了不成?咱们家缺你那点口粮吗?!”   孟西洲看她心疼得眼眶都红了,心里激荡得忍不住抱着她狠狠地亲了亲,亲得喘不过气来才作罢,才嘴唇摩挲着她嘴角解释,“没省,锻炼也没落下,别担心,身体健康着呢!可能是读书太辛苦了。”   风知意有些不解,“读书有那么辛苦吗?”   孟西洲解释,他花了快四个月的时间埋头苦读,把一年要学的东西都给学完了,这才通过学校只考核不上课的申请。   毕竟,接下来一年的课程他都学完学会了,再跟随大流上课也是浪费时间。   至于为什么会清瘦下来,他觉得大概是太耗脑力。要知道这四个月,他除了吃饭睡觉锻炼和隔个两三天打一次电话回家、以及给媳妇儿写信表达思念,就是拼命地吸收专业知识努力通过学校考核,一秒都没浪费。   “还有,我觉得最主要的原因,是我太想你了!”孟西洲抱着她蹭,无比委屈地轻轻咬她耳垂,“我饿了,宝贝儿。”   说着就上下其手,风知意忙拦着他,“别闹!这大白天的,孩子可能随时回来!”   孟西洲这才想起来问,“孩子们呢?”   “两小的午睡了,大的和曹强跟着士兵们上山打猎去了。”说着怕他不放心,补充一句,“二狗子也跟着。”   孟西洲看了看这个刚吃过午饭不久的时间点,“两小的是不是刚睡?”   风知意微微点头,她刚把两个小的哄睡,出来就看到孟西洲回来了。   孟西洲闻言,立马一把抱起她往大房间里走,“那来得及,给我解解馋先!”   两小的年纪小,需要多睡眠,午觉一般至少都要睡一个多小时的。而大的上山玩了,那野小子估计不到傍晚不会回来。   风知意轻啐他猴急样,“你现在都这么快了吗?”   孟西洲脚下一顿,危险眯眼地垂首咬了一下她的嘴,“让你嘴皮,看等下老公怎么收拾你!”   说着把人抱进房间,踢上门,以防万一还把门给反锁上。   所以两个小的午睡醒了,自己在房间里玩了会,见以往醒来没一会、就会进来带他们去洗脸喝奶奶的妈妈不见踪影,就自己爬下床、吭哧地打开门,迈着小短腿,满屋子找妈妈。   听到大房间里有动静,就扑在房门上拍着,“妈妈!妈妈!喝奶奶!喝奶奶!”   正酣战淋漓的孟西洲浑身一僵,风知意轻笑,推了推他,“好了,不要再来了,孩子醒了!”   孟西洲看她幸灾乐祸,顿时没好气地咬了咬她的嘴唇,“小混蛋!我养的几个都是专跟我作对的小混蛋!饭都不让我吃饱!”   说着,快速地结束退出来,起身套上衣服去打开房门。   两小的看到出来的孟西洲,愣了一下,然后眼睛一亮地欢呼扑上去,“爸爸!”   “欸!”孟西洲赶紧蹲下,一手一个地抱起来往外走,“妈妈累了在睡觉,爸爸带你们去喝奶奶。”   风知意也收拾了一下起来,“我去打奶昔,你陪他们玩一会。他们现在大了一些,食物有些调整,跟去年不一样。”   风知意边说着、边把头发挽起来朝外走,“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也弄点。”   这家伙一回来就吃她,饭也顾不上吃。   孟西洲看着她颈脖里都是他刚刚留下的痕迹,心神荡漾地凑过去亲了亲,“都行,你看着办。不过晚上你得让我吃饱,可不能再赖皮了。”   风知意看了看他抱在怀里的两孩子,轻嗔了他一眼,“孩子面前别瞎说!”   孟西洲低头看了看怀里两孩子,一人亲了一下,笑道,“他们还小呢,听不懂的。”   两孩子果然什么都不懂,“咯咯”地开心回亲爸爸,还要扑过去亲妈妈,孟西洲赶紧抱远了点,“那是我媳妇,不给亲!”   说着,抱着他们俩去一旁的行李旁,“来,看爸爸给你们带了什么礼物回来。”   风知意失笑地去厨房弄食物。   傍晚小孟灼回来,看到孟西洲惊喜大喊,又欢腾了一会。   三个孩子大概是太久没看到爸爸了,非得缠着爸爸亲香,晚上要挤在一块睡,白天也要形影不离,大的都不跑出去野了。   孟西洲除了去工地,都被孩子缠得脱不了身,弄得他只好半夜起来偷偷摸摸地跟媳妇儿温存。但一点都不尽兴,还提心吊胆。   没办法,他只好让媳妇儿画个三房小木屋的建造图,回头找木工去订做。   风知意有些犹疑,“你还真的打算让孩子们独立分屋住啊?他们是不是太小了点?”   “不小了。”孟西洲回来也没有放下学业,一有时间就抱着书本啃,争取能早点毕业,所以这会哄着孩子们一块读书写字,自己也趁机做会功课。   “菜菜和米米都三岁了,正好是分房独立睡的时候。既然分房,那为何不干脆直接分屋?而且,我跟他们商量过,菜菜米米还小不太懂,但饭饭已经有了独立领地意识,想要拥有自己的房间了。”   因为两个小的,现在就时不时地跟着哥哥一块睡,老把哥哥霍霍得头疼。那个小房间,已经不算是小孟灼一个人的了。   “最重要的是,孩子多了大了,东西也多了。咱们这小木屋塞得满满当当,感觉有些拥挤。光是他们仨的玩具,饭饭那小房间都快堆不下了。”   孟西洲之前起了另起屋子的念头,不光是为了夫妻生活,也是因为孩子大了,这小木屋确实要挤不下了。   孟西洲说着,指指一家人盘腿坐在客厅里、趴在小凳子小桌子上读书写字,“再大些,他们也需要书桌书房,独立的学习空间。”   风知意想想也是,虽然她比较喜欢一家人窝在一起,但孩子大了确实需要独立的空间,遂点点头,“那行吧,我回头好好给他们设计个屋子。”   这其实也不需要风知意自己设计,所以没两天她就拿出画好的图交给孟西洲。   孟西洲看了下一目了然的图纸,是非常漂亮且功能齐全的木屋,三房一厅,每个房间都是自带书房的套房,笑赞,“这屋子不错,很适合三个小子。”   “嗯。”这是特意为孩子量身打造的,当然不错,风知意想知道的是,“这屋子有点大,要多久才能造出来?”   孟西洲想了想,估算了一下,“大概需要两三个月吧,看木工手艺。放心吧,我能找到老手艺人,肯定不比咱们现在这屋子差。”   给孩子用的,肯定不会差了。   “那就行。”风知意也正好趁这段时间,好好给孩子准备独立一屋的生活必需品。   可房子造好了,正准备起屋子时,老首长那边却来消息,让孟西洲去跑趟军需。   之前孟西洲报考大学的时候,老首长就打电话来询问他的意向,问他要不要军校名额,他给他争取到了一个。   孟西洲那时才明白,老首长之前不是客气,是真的想让他从军。而且,他还隐隐察觉到,老首长似乎还想把他也给国家绑定,从而更巩固他们夫妻俩吧。   因为军人有维护守卫国家和人民的责任和义务,这样就不怕他那做什么都漫不经心得有点玩票性质的媳妇儿哪天撂担子不干了,拿她无可奈何。   但从军的人不能从商,那他之前准备了好几年的心血岂不是要打水漂?所以孟西洲抱歉地谢绝了,他也没有那个爱国爱民的高尚节操。   老首长虽然有些失望,但人各有志,他也不能勉强。可最近有个军需以前是孟西洲负责的,老首长不放心其他人,所以又找上了他。   孟西洲也想把以前的“工作”,负责任地给做个交接和收尾,就答应了。   所以起屋子的事情暂缓,回家呆了半年的孟西洲又要出趟远门,风知意边给他收拾行李边皱眉,似有所感地问,“是不是有点危险?”   部队里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找孟西洲去?   “嗯。”孟西洲知道自己媳妇儿不是不能顶事的人,跟她老实说,“就是跑一趟边境那边的暗线,以前是我负责的,也是我开拓出来的,别人没我门儿清。老首长以前毕竟给了我这份工作,让我结交了不少门路,咱们就有始有终一下,把这条线收下尾,交接清楚,以后就不用管了。”   他可是有媳妇儿有孩子的人,可不能再做那么危险的工作,让媳妇儿担心。   要赚钱他又不是没路子,下个月上面开会的内容就会有“改革开放”的政策下来,他就能大展拳脚、光明正大地赚钱给媳妇儿花了。   风知意表示理解地点头,只是,“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过年了,你这会还出去,赶得回来过年吗?”   孟西洲抱着她亲了亲,“我尽量,你跟孩子在家等我。还有学校的事情我都安排好了,你不用操心的。”   学校迄今为止都建了两年多,都快好了。   风知意并不关心,她只是有点放心不下他这一趟,就给他特备了一些急救药品和食丸,并和他一一仔细地交代好,半夜的时候把他送出门了。   可是,孟西洲走后的一个月开始,风知意不知从何而起的直觉,突然莫名地有点心神不宁,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果然,这样的莫名情绪持续了三五天,在小年这天半夜里,风知意突然惊醒,看了眼“手表”上的红色警报,也没惊慌,迅速起身穿上衣服,把大儿子喊醒。   “饭饭,爸爸那里有危险,娘要赶去帮爸爸,你帮娘照顾两个弟弟好吗?娘很快就回来,顶多一两天。”   小孟灼睡眼惺忪地揉揉眼睛,迷糊地问,“啊?危险?爸爸有什么危险?”   “嗯……”风知意想了想,“就是爸爸遇到了好多大猩猩,爸爸一个人打不过,娘去帮他。大猩猩你知道吧?娘跟你说过的,那个书上画的,比大猪猪还可怕、还凶。”   小孟灼彻底被吓醒了,睁大眼睛倒吸口气,一把抓住风知意,似乎不愿意让她去,“那娘你打得过吗?!”   风知意微笑地亲了亲他额头安抚,“放心吧,娘和爸爸两个人就打得过。”   小孟灼还是有点不放心,“那娘你带着狗狗去,打不过让狗狗驮着你跑。爸爸会爬树,你不会爬树。”   他没见过他娘爬树。   风知意见他小小年纪就懂得操心,感动地抱了抱他,“放心吧,娘也会爬树,狗狗留下来给你们做饭吃。”   跟他解释交代好,看他懵懂又懂事地守在两个睡着的弟弟身边,承诺会照顾好两个弟弟,风知意差点泪目地关上门出去,扫了眼客厅角落里的三只,“照顾好孩子,有事及时通知我。”   三只同时“汪”了一声,“是!”   风知意这才趁着夜深人静,悄无痕迹地溜去深林里,拿出个人飞行器,飞快地朝孟西洲所在地赶去! 第147章 我很凶吗?   在这四处白雪皑皑的寒冬腊月里,位处南部的热带雨林,却古木参天,枝叶繁盛得遮天蔽日。林间光线昏暗,气温闷热,枯枝败叶散发出腐朽的气味。   一双双军靴小心翼翼地踩在腐烂的枝叶上,密林里一大群身着迷彩服、头戴枝叶伪装的士兵谨慎地从四面八方围上来,逐渐缩圈地围住中间那弹尽粮绝、穷途末路的三人。   为首那军服明显高士兵一等、长得鹰眼勾鼻泡面头的高瘦男人狠狠地用手中的枪指着那中间的三人,却忌惮着其中有个人手里拿着手榴弹不敢靠前,隔着远远的,用别扭的中文气愤地怒吼,“打啊!怎么不打了?!玛德!你们不是挺能吗?!”   一身军官制服的赵学兵从士兵群后面傲慢地走出来,也远远地用枪指指拖着一条被打瘸腿的狼狈苏望舒,轻蔑地道,“一个蠢货,”   然后枪口挪向旁边一手拎着枪、一手捂着被打伤胳膊的纪深,“一个废物。就凭你们两个人,还想弄死我?!”   “我们废物蠢货?”纪深冷笑,扯动伤口闷哼一声,嘴角就涌出一大股血,他毫不在意地抹了一把,愤恨地死盯着他,“要不是没想到你这人会贱到毫无廉耻地卖国求荣,跟敌军勾结,我们会上当?!你对得起因你通敌叛国而死去的那么多战士同胞吗?!”   “通敌叛国?”赵学兵毫不以为然地轻笑一声,“你们死了谁知道?等你们死了、我把你们的尸体运回国,就是你们这一群蠢货刚愎自用才导致失利,是我最后力挽狂澜、救回你们最后的全尸,你父母还得对我感激涕零呢!”   纪深简直气笑了,“做梦!你跟敌国勾结的证据我已经藏好了,等我死了我手下的人知道去哪找。到时,你还以为你会有好果子吃?!你就等着会遗臭万年吧!你九族十八代都会是卖国贼!永世不得翻身!你还想建功立业、升官发财?!下辈子吧!不!你这种人死后必下十八层地狱,你没有下辈子!”   赵学兵脸色一沉,“所以,把东西交出来!不然,我让你们死无全尸!”   纪深好笑,“死都死了还管他玛德是不是全尸?只有你这种虚荣小人才在意这种事情。”   说着,无所畏惧地拍拍胸膛,“打啊!开枪啊!朝这里开!老子怂一下是你孙子!”   赵学兵脸色阴沉地盯着纪深嚣张无比的模样默了半晌,想看看他是不是在讹诈他。可是,之前他们确实逮到了他和人的交易,也确实录了音,那录音笔也不知道去了哪?   虽然说,那录音笔被人找到送回国的可能性有多大还未定,可就算是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赌不起。   所以,赵学兵把目光落在那沉寂不语的苏望亭身上,声音温和了些,“望亭。”   正警惕防备着四周士兵的苏望亭猛地撩起眼皮,目光凌厉地射向他,无比恶心厌恶地道,“别叫我!你这种脏臭到让人恶心作呕的人,别把我名字叫脏叫臭了!”   赵学兵脸色一僵,随即憎恨地忍了忍怒气,缓了缓情绪,温和甚至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你现在全家都死绝了你还拼个什么劲?不如把东西给我,我送你去国外保你荣华富贵一生不好吗?”   被戳到心头痛的苏望亭,顿时心里恨得眼神跟淬了毒一般,发狠地盯着他,“我全家死绝了还不是拜你所赐?!”   “这怎么能怪我呢?”戳到了他的痛处,这让赵学兵愉悦了些,“我又没让你家去违法犯罪,咱们作为军人,就该打击违法犯罪不是吗?至于你妹妹……”   赵学兵说着,目光看向脸上好几道血痕,胳膊和大腿上都有血洞却面不改色、毫无感觉一般地握紧手中手榴弹和枪防备着的孟西洲,“你该怪他的女人。”   “要不是她跟你妹妹有矛盾,你妹妹怎么会追到梦庄大队去?不追到梦庄大队去,又怎么会招惹上彭大娘那个恶毒的老虔婆?不招惹她,又怎么会被火烧得断腿毁容?不断腿毁容,她又怎么会性情大变地去咬死你媳妇、牵扯出你们家那么多……违法犯罪的事?”   纪深在一旁听得简直气笑了,“我他玛德……敢情人家不乖乖给你们欺负给你们陷害,还是人家的错了?!你他玛德怎么这么贱、这么无耻、这么不要脸呢?!这种歪理还能这么理直气壮地说得出口?!你脸皮可真他玛德、神奇的厚!这难道就是你骨子里那种低贱的无赖耍泼,像乡下那些不讲理的泼妇……”   “闭嘴!”赵学兵被他说得气愤地欲朝他开枪,可孟西洲手中的枪“倏”地一下对准了他,手中的手榴弹欲要扔出去,吓得所有人包括赵学兵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纪深仗着这个有恃无恐地嚣张笑道,“打啊!有本事你开枪啊!看谁手快!不过你这种从粪坑臭水沟里爬出来的蛆,追求的荣华富贵还没求到手呢,你舍得死吗?”   赵学兵最讨厌别人说他出身低贱、乡下来的,气得脸色铁青,“死到临头还嘴硬!要不是你们两会投胎,仗着祖荫庇护,你们两连到我面前提鞋的资格都不配!”   “会投胎也是种本事啊!”纪深笑嘻嘻地专戳他的痛处,“你还没这个本事呢!你看看你,多可怜,汲汲营营各处卖乖讨好、低三下四地钻营,却不如我家一条狗有身份地位,让人高看一眼呢!最起码,我家的狗不会咬主人!你连狗都不如!”   赵学兵被他这话气得脸色青青紫紫,简直要爆炸!   “别耍嘴皮子了!”一旁的泡面头男人不耐烦地朝赵学兵道,“赶快弄死他们!”   “不行!”赵学兵脸色阴沉地拦住,若录音笔真被送回国,那他就完蛋了,“他们手里还有炸弹,我们不能死十几甚至几十人去给他们陪葬,划不来!”   “那你说怎么办?!”泡面头男人有些暴躁,“这次你让你们那边的人去挡炸弹,我把他们扫成马蜂窝!”   “你别着急,弄死他们哪有活捉他们的价值大?你要知道,”赵学兵指指纪深,“他在我们那,可是一个高官儿子,他祖父还是一位老将军,抓住了他,我们那肯定不惜一切代价来救回他。还有,”   说着又指指孟西洲,“他虽然是个靠女人爬上来的软饭小白脸,但他女人,可是我们国家的重要科研人员!那个可以肉白骨的生长剂你听说过了吗?”   见对方神色一怔后严肃点头,赵学兵压低声音,“她就是其中的研究成员之一。”   虽然他没有证据,但他感觉是。不然,她明明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人,为何能爬上那么高的位置?即便现在被楚家给连累得打回了原形,但他觉得,风知意一定有什么功绩才能在大院里有立足之地。而她唯一的本事,不就是会点医术?   泡面头男神色肃穆认真了,“你说的是真的?!”   “骗你做什么?不信你可以回头让人查,保证查得到。”赵学兵低声怂恿道,“而这个小白脸是她男人,只要扣住她男人,不信她不送上门。抓住一个科研人员,可比打一场胜仗有价值多了。到时候,你建功立业的机会不就来了?”   泡面头男人沉吟了一下,随即一脸愤恨凶狠地指指孟西洲,“可他奶奶的弄死老子这边一百多个好手!老子的副官都被他给弄死了!你确定他只是吃软饭的小白脸?!”   赵学兵神色扭曲了一瞬,立马恢复道,“他在我们那是地主崽子的身份,见不得光、上不得台面的。要不是因为他女人的关系,他哪有资格接触部队的事?”   泡面头才懒得管这些乱七八糟的,“那你说怎么活捉他们?!他们手里还有枪有炸弹,靠近都没法,怎么活捉他们?!”   “耗!”赵学兵估计,“他们手里顶多就只有几发子弹和一枚手榴弹了,佯攻耗掉他们手里的武器,那他们就成了瓮中鳖,随便怎么活捉。”   “那你让你那边的人去佯攻!”泡面头很暴躁,“老子这边的人死得已经够多了!”   赵学兵脸色不太好看,“我这边的人不方便出面你又不是知道!他们怎么可能对自己人下手?!”   别人可不知道他跟人合谋的事,要不是被他们三人给亲眼撞见了,他也不会在这三个人面前暴露,并且亲自追出来灭口。   对的,就是灭口!   他可没打算让这三人活下来,他只想拿到录音后灭口。   “那你去!”泡面头对他很不客气,嘲讽地道,“你对自己人下得了手啊!”   赵学兵神色难看扭曲了一瞬,压下怒气威胁,“你别忘了,咱们现在可是一条线上的蚂蚱,我有事你也不会有好下场!”   泡面头噎了噎,沉吟了一下,自己后退,却抬手吩咐人围上去,“给我扫烂他们的腿!捉活的!”   四周包围三人的士兵立马端起枪来,欲向他们扫射——   纪深登时急眼了,“姓孟的!给我扔那个瘪犊子!老子死都要他陪……”   话还没说完,脚腕猛地被一刺痛,随即眼前一黑,就立马失去了意识!   孟西洲刚察觉到身边的两人倒下去,腰间就一紧,随即整个人被飞快地给拽进了草木丛里!   下一秒,无数“砰砰砰”扫射过来的子弹纷纷打了个空!   与此同时,遥远的古木森天尽头,一个渺小的身影拽着枝叶迅速地荡过来,一手还拿着枪非常精准地“砰砰砰”点杀人头,速度非常快,每枪间隔都不足0.1秒,所以枪声几乎连成一片!   几乎就在眨眼间,士兵就“扑通、扑通”地倒了一大片!   泡面头倒吸口气,简直目眦欲裂,迅速地躲到大树后面嘶吼,“射!给我射!全体给我射击!”   顿时,无数个大大小小的枪口对着来人疯狂地扫射!   可那身影跳跃、翻转、后仰、侧身,轻盈地穿梭在枝叶间轻松地闪躲着攻击,没有被打中一下。那灵活的姿态,甚至称得上是优美,轻而易举地穿越着枪林弹雨,荡着枝叶疾飞过来,一边还扫倒了一片片的士兵!   且没一会,就攻到眼前!   躲在大树后面赵学兵渐渐看清来人是风知意时,整个人都呆滞住了,没由来的恐惧让他浑身颤抖,猛地捡起旁边一尸体上的手榴弹,疯狂地朝她接连不断地扔去!   风知意跳跃在高高树上的枝叶间,轻松躲过那些爆炸,抬手“砰砰砰砰”地接连四下,精准无比地废掉了他的四肢关节!让他整个人肝胆欲裂地惨叫倒地。   泡面头受到了赵学兵的启发,且战且退地朝剩下的人大喊,“手榴弹都给我扔!把她给我炸下来!”   瞬间,又有无数颗手榴弹纷纷朝风知意疾速飞去!   可还没飞多高,就被无数枝叶给抽得就近爆炸,反而把他们自己人给炸得所剩无几!   风知意甚至称得上是闲适地把剩下的十几个人给随手解决掉,最后抬手把泡面头的四肢也给废了。   然后,一身迷彩作战服的风知意拽着枝叶轻盈落地,黑色的作战靴踩在枯枝败叶上几乎落地无声。   瘫在地上的泡面头看清来人居然是个身量芊芊、容颜美丽的少女,眼珠子几乎不敢置信地快瞪出来了,惊恐的声音都破得劈叉了,“你是谁?!”   上千个士兵,不到五分钟全部被她击毙。   且这个人简直像能飞天遁地一般,那么轻松地荡在高高大树的枝叶间,正常人能有这么好的身手?猴子都没那么灵活吧?!   风知意没搭理他,转头看向窸窸窣窣的灌木丛里。   孟西洲在被蔓藤拽走的一刹那,不是惊恐、不是慌乱,而是莫名的、隐隐约约的安心。   果然,他被拽进草丛里的下一秒,天尽头传来的枪声,他透过枝叶循声看去,看到那个小小的纤弱的身影,心就狂跳起来!   哪怕太远还看不清,但他立马就笃定那是他媳妇儿!   他一边拼命地挣脱掉捆绑住自己的蔓藤,一边看着他媳妇儿从遥远的枝叶间疾速地掠过来,一路还从容不迫地点杀掉一个个士兵。   那闲适的姿态,他作为枕边人最清楚不过,他媳妇儿一定是漠然平静的。   果然,待她靠近让他看清,看到她眉目清冷平静甚至温和,收割人命,竟跟平时在家里修剪花枝时的神情无异。   不知为何,他不觉得她冷血无情或者变态,反而让心无比狂热地加速跳起来!   以往心里种种异样的感觉这才猛地对了,这个样子才是他真正的媳妇儿!   看到他媳妇儿落地下来,那死命捆绑住他的蔓藤居然自动松了,孟西洲赶紧从灌木丛里钻出来,看到他媳妇儿转头过来对他一如既然地浅笑温柔,声音一颤,“宝、宝贝儿。”   风知意微微一笑,温柔地朝他伸手,“过来。”   孟西洲脚下一踉跄,跌撞地跑过来。   风知意赶紧迎上去扶住他,“怎么了?”   孟西洲莫名有些委屈地瘪瘪嘴,捂住大腿外侧,“疼~”   风知意拨开他那脏兮兮、已经看不出原样的迷彩裤,发现是他大腿上中了一弹,就脱掉一只黑色的半截手套,抬手把手掌覆盖上去。   四肢被废而瘫在地上的泡面头几乎快被惊掉了下巴:玛德之前杀他上百人眼都不眨一下,中弹也眉都不皱一下的凶戾狼人,居然瞬间化成软软萌萌的小奶狗,抱着少女撒娇说疼!   疼你麻痹啊疼!   之前他明明打中他胳膊了,他下一秒居然还面不改色地把他副官给一刀割喉了,那手起刀落的干脆利落,中弹连停滞一下都没有!   草。   玛德,他感觉自己脑子有点秀逗了!一时间恍恍惚惚的,不知道自己这会是不是在做一个荒诞的梦!   怎么那么玄幻呢?!   可四肢被废得巨疼,提醒他这不是在做梦。   到这时,他这才有点相信赵学兵之前那小白脸的言论!   更让他差点惊掉眼珠的是:风知意那莹白如玉的手掌覆在那伤口处没多久,居然从里面徒手吸出了一颗子弹!更震惊的是,孟西洲那枪伤口,在她手拿开时,那血洞居然恢复如初、平坦一片了!   泡面头简直吓傻了,愣愣地看着风知意脑子都不会动了,脑中只有一个斗大的问号:这他玛德是人?!   相对于泡面头被震惊到脑子当机,孟西洲对瞬间好起来的伤口,只微微怔愣了一下,就抬手拦住风知意要为他取胳膊里的子弹,“我这伤暂时不能好,得拿回去领功劳。”   “领什么功劳?!”风知意一点都不赞同,拨开他的手继续给他取出子弹,“我不是跟你说过,再大的功劳也抵不上我大宝贝的一根汗毛!”   说着,把他胳膊里的子弹取出来,“这玩意儿嵌在里面那么久不疼啊你?咱们又不少吃少喝,有什么值得你拿重伤去换?!”   “再说,你不是说跑完这一趟,还完老首长的人情,以后就不接触这些事了吗?”好不容易来到和平盛世里,风知意一点都不想打打杀杀,也不想参与这个世界的战争或争斗。   况且,孟西洲这本来走的就是暗部的路子,能有什么光明正大的功劳?是能升官啊还是能发财?   “要那劳什子的功劳做什么?你又不参军,论功行赏的话估计也是奖励你几百块钱,咱们又不缺那点钱,你掺和进这些事情里做什么?小心脱不了身。”   这种好像他比全世界任何事物都重要的感觉,让孟西洲心里像是被灌满了蜜一样,甜得不行,抱着她蹭在她颈边,“好好好,都听你的。”   风知意把他胳膊上的伤口也治疗好,抬手抚上他脸,“你脸上怎么了?怎么这么多划痕?”   孟西洲抬手覆盖上她的手,眉目温软地蹭了蹭她手心,“在这密林里跑来跑去,难免被枝叶划伤,不碍事的。”   “那也小心点,万一感染发炎了不好。”风知意在他脸上摸了摸,就把那些划痕给抹没了。   好不容易震惊回神的泡面头看着他们恩恩爱爱的模样,忍不住嘴角微抽地出声提醒,“喂!你们国家的叛徒要逃跑了!”   反正他死定了,就算对方放过他,他带出来的那么多兵全死了,他回去也是一个死,那坑他下水的赵学兵就别想好过。   用异能给孟西洲全身检查了一下、确定再没有其他伤的风知意回头,果然看见赵学兵拖着残废的四肢,正试图往旁边的草丛里蹭过去!   风知意抬脚,朝他走去。   赵学兵一脸惊恐惨白地看着她不停往后挪,“别杀我!别杀我!别杀我……”   风知意走近他跟前,抬脚轻轻地踩住他脚踝,然后压下去——   “啊——!”赵学兵疼得一声惨叫,整个脚踝被踩碎了。   风知意就着踩着他的姿势半屈膝弯腰,手中的枪口不轻不重地拍在他脸上,“你说你,好好地活着不好吗?为什么非要来招惹我?”   赵学兵疼得冷汗泠泠,脸上毫无血色,痛哭流涕地连连摇头,眼神都有些涣散了,“我不敢了!我不敢了!求你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   突然,一股腥臭的尿骚味传来。   风知意低头一看,看到他裤裆湿了一片,惊得一蹦三尺远,捂着鼻子忍着恶心,“我去!居然被吓尿了?!要不要这么孬!”   孟西洲赶紧随手扯了一具尸体扔过去,砸在赵学兵身上遮盖住,还挡住风知意,“别看!小心脏眼睛!”   泡面头看得也无语地嘴角微抽,大男人居然被吓尿了?!那小姑娘其实也没咋样吧,有什么好怕的?最多不过一死。所以非常痛快地朝风知意道,“喂!给我个痛快吧!”   反正逃也逃不掉,对方也不会放过他不是?   风知意挑眉,从兜里摸出一支录音笔走过去,“你干脆点我也干脆点,把你跟他的合作都说了。不然,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行!”泡面头很干脆,非常爽快地把知道的都说了。   不过,其中录音笔红光尖锐地闪烁了两下,惊得泡面头一愣,“怎么了?”   风知意一脚踩碎了他的手指骨,“说明你说谎了,蠢货!”   十指连心啊!泡面头瞬间疼得眼前发黑,恨不得咬舌自尽,再也不敢耍滑头,飞快地把剩下的统统都说了,然后求个痛快!   “行!”风知意也信守承诺地轻轻握住他的脖子,微微笑道,“合作愉快。”   然后手腕微微一转,“擦咔”一声,那人的脖子断了!   赵学兵见她扭断人的脖子,居然像折一枝花一般,温和浅笑得不见半点凶狠、也不见丝毫戾气,就跟以往在梦庄大队跟人说话时的温和客气一样,顿时毛骨悚然地想以前她是不是想过抬手扭断他的脖子?尤其是他不知死活老往她面前凑的时候。   他这么脑补着,待风知意扭头朝他看去时,居然惊骇得两眼一翻、两腿一蹬,就这么活生生地被吓晕过去了!   风知意:“……”   扭头有些莫名地问孟西洲,“我不凶吧?”   有这么吓人吗?居然把人吓尿还吓晕过去了?   孟西洲抿唇轻笑,“嗯,不凶。我宝贝儿最温柔可人了!”   风知意起身拍拍手,“去把那两个晕掉的人给拖出来吧,我送你们回国境。”   孟西洲怔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她说的是突然莫名晕倒的纪深和苏望亭,点头,“好。”   然后跑去他之前钻出来的灌木丛里,把两个毫无知觉的人一个个给拖出来,回头居然看见他媳妇儿身边有辆越野车,且打开车门招呼他,“把他们俩还有赵学兵给丢到车后面。”   “好。”孟西洲对凭空出现的车只愣了一下,也没多问,迅速把人一个个提起来塞车里面,但提到赵学兵的时候顿了一下,“他就不用留着了吧?”   风知意给纪深和苏望亭两人加深了一下“睡眠”,回头挑眉,“咋了?”   孟西洲看了眼跟死了一样毫无知觉的纪深和苏望亭,他媳妇儿出现之前,把纪深和苏望亭弄晕掉,不就是不想暴露吗?他也认同这做法,“你来这里的事儿,不宜被人知道。那这个赵学兵,就留不得了。不然送他回国审判,到时候,他肯定会攀咬出你。到时候,你怎么解释?”   “放心吧。”风知意倒是丝毫不在意地去彻底拍晕厥赵学兵,“一会你把事情跟我说一下,我会改写他的记忆。他这种人,最好遗臭万年,可不能死在战场上,玷污了战场。”   “改写记忆?”孟西洲疑惑地把死猪一样的赵学兵扔进车里,然后坐上副驾座,看到坐在驾驶座上的他媳妇儿往车窗外丢了一朵红色的小花,“吃干净点。”   然后一踩油门,车子如履平地般地迅速飞驰出去。   孟西洲趴在窗口往后看,看到那朵小花落地瞬间长成了参天巨花,伸出无数条枝叶抓住散落四处的尸体往花朵里扔,跟吃糖豆似的,一口一个,还吐“壳”,吐出衣服毛发和森森白骨。   孟西洲惊得睁大眼,然后愣愣地回头看风知意,有点像吓到了一般,“媳妇儿~”   风知意一手开车一手去握住他的手,“怎么了?吓到了?”   孟西洲微微摇头,双手轻轻揉捏着她的手,“那是你研究出来的新品种吗?但不要被人发现这种杀伤力武器,也不要上交,会引起麻烦的。”   如果上面知道他媳妇儿会制造杀伤力这么强大的武器,一定会把他媳妇儿给监控甚至控制起来。   风知意反手捏捏他的手,微微浅笑,“嗯,好!”   说着有点疑惑他居然什么都不问,“你怎么不好奇,我为什么会突然来找你?”   孟西洲笑笑,抬抬手腕上的手表,“这个是不是?”   风知意挑眉,笑,“什么时候发现的?”   “很早就有点感觉。”孟西洲抬起她的手,亲了亲她手背,“但确定是你上次一定要我随身携带,洗澡也不要拿下来的时候。”   “不错!还算聪明。”风知意赞赏地摸摸他的脸,“那你介意吗?会有一直被监控的感觉吗?反感吗?”   其实她也没有随时监控他,只是需要的时候才看看他在哪。毕竟他跑这个活儿,她有点不放心。   孟西洲微笑地摇头,“怎么会?我巴不得媳妇儿随时想关注我。”   这就是此之蜜糖、彼之砒霜了。有人感觉被冒犯、会反感,但孟西洲却甘之如饴,看了看她手腕上几乎跟他一样的手表,“这个是不是可以随时联系到对方?我也可以随时关注你吗?”   风知意点头,“可以的,咱们这两块手表的作用是一样的,回头我教你怎么用。你随时关注我,我也不介意。”   孟西洲顿时就笑甜了,“好。”   随即想起什么猛地往后看,“那个花,你不要了吗?”   因为这个车开得好快,跟飞一样,这么一小会,就开出原来的那一片密林了。而那个杀伤性武器,落在敌国手里可不妙。   “没事儿,”风知意倒是丝毫不担心,车速一下都没减,“一会它自己会赶回来的。对了,你还没跟我说,你这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孟西洲往后看了看,“他们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大概至少三小时后,你放心说。”风知意道,“他们意识恢复了,我这边会知道。”   孟西洲这才放心地组织了一下语言,“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我是跑完任务准备回去的半路上被他们拉进来的。但我隐约察觉这事儿,应该是赵学兵被苏望亭给设计得想通敌抢战功。”   “赵学兵野心太大,太贪心,只要利益足够大,设计他铤而走险并不是件难事。更何况,他一直想对苏望亭斩草除根,也嫉恨纪深那样的天之骄子看不起他,他心胸狭隘,就想抢他们俩的战功顺便弄死他们俩。”   “而我,是跑军需经过这边无意中撞上来,就被苏望亭抓了“壮丁”。也就是说他拉我下水,增大赵学兵叛国的罪证,更想利用我脱身吧。”   风知意听得眉目微冷地朝后面人事不省的苏望亭看了一眼,曾经那个阳光明朗的人也终于被仇恨给熏黑了。   “嗯,不关你的事就好。”风知意见这事跟孟西洲的关系不大,就没兴趣多过问,“那这事儿你把知道的都上报上去,别多管。让上面调查,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苏望亭想坑孟西洲的事,也别想逃脱。   “好。”孟西洲跑完这一趟,本来也准备从这些事中脱身,当然不想多管,更不想他媳妇儿多操心,就也没多说下去。   车子在说话间开到了国境内,到了安全的地方,风知意把赵学兵的记忆给处理好,让孟西洲带着几个人下车,“这事儿你看着处理,我先赶回去给孩子们做早饭。你记得早点回来,少掺和。”   她天亮时赶到这里,这里天亮得早,这会快点赶回去,说不定孩子还刚刚起床。   “好。”孟西洲依依不舍地头伸进车窗里,给了她一个深深的吻告别,“我会尽量赶回去过年,带年夜饭的食材回去,你别操这个心,等我。”   风知意微微点头,让他早点回家,然后一踩油门,车子瞬间窜进了林子里消失不见。   孟西洲微笑目送她走远,然后脸色冷了下来,嫌弃地踢了踢地上几个人,毫不客气地转身去找人,懒得管他们死活。 第148章 没关系   天气晴好,阳光透过玻璃窗铺设进来,屋内搁在角落里的火莲静静地散发着热气,充盈满整个屋子,让室内温暖如春。   孟灼带着两个弟弟盘坐在餐桌前,舀了一勺碗里的皮蛋瘦肉蔬菜粥,莹白的米粒配着绿色的蔬菜落在阳光里显得格外好看有食欲,递到弟弟嘴边,“菜菜,啊——”   菜菜“啊”地张开嘴,然后一勺粥就被喂进了嘴里。   孟灼把勺子搁回碗里,再拿起另一个粥碗里的勺子舀了一勺粥吹了吹,递到另外一个弟弟嘴边,“米米,啊——”   米米也“啊”地一声张开嘴,被喂了粥。   然后孟灼匆匆忙忙地吃了一口自己碗里的粥,又开始喂弟弟。   如此一圈转着反复,直到粥碗见底,孟灼小大人似地问,“还吃吗?”   菜菜和米米都轻拍着肚子摇头,“吃饱饱了。”   孟灼像小时候他娘摸他肚子那样,也依次摸了摸两个弟弟圆鼓鼓的肚子,“嗯,果然吃饱饱了。”   说着,把一旁保温杯里的温水倒入他们仨的小杯子里,“来,漱口。”   自己还率先示范喝了一口水,含在嘴里“咕噜咕噜”地把口腔洗刷了一遍,然后吐在二狗子及时送过来的痰盂里,“这样。”   两个小的也早就被风知意养成了饭后漱口的习惯,所以都不怎么用哥哥教,自己就熟练地漱口,然后用萨摩耶端来的温水毛巾擦嘴洗手。   风知意一回来,就看都兄弟仨这番有条不紊的忙碌情况,颇感欣慰地轻笑一声。   三孩子回头,眼睛都惊喜一亮,两小的立马爬起来冲过来,“妈妈!”   风知意赶紧蹲下接住两小家伙,“吃饱饱了吗?”   两孩子都挺挺肚子表示,“饱饱了,哥哥喂的。”   “真乖!”风知意一人亲了一下表示奖励,然后朝也过来的孟灼道,“怎么不让他们自己吃?这样不耽搁你吃饭?”   孟灼表示有点嫌弃,“我边喂他们自己边吃的,不耽搁。不然,他们老吃到桌子上,还有衣服上,我早上已经给他们换了一身衣服了。”   风知意看他有些头疼的样子好笑,“那真是辛苦我们饭饭了,你们谢谢哥哥了没?”   两孩子立马朝孟灼道谢,“谢谢哥哥!”   孟灼有些赧然地抿唇笑笑,挺起胸膛有种责任感油然而生,“没事儿,哥哥照顾弟弟是应该的。”   风知意笑,忍不住喜欢地抬手摸摸他的头,“我们饭饭真懂事。”   说着,三个孩子一视同仁地想亲亲他的额头以示奖励,却被孟灼有些不好意思地闪到一边,“娘,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他过了年都七岁了,那些兵叔叔都说他是小伙子了。   风知意被他说得恍了一下神,这才抽出以前的那种心态和目光,重新审视她这个大孩子——   他今年,确实抽条了不少,再也没有以前那样虎头虎脑的胖墩墩样。小身板长得清秀挺拔,有了小少年的模样。眉目长开了,愈发地精致如画。   尤其是他抿唇笑起来的样子,像极了孟西洲,完全就是少儿版的他。   风知意就有些感慨,她家地主崽子若不是生在这样的年代,他这般大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般矜贵小少爷的模样?   风知意故意使坏地迅速搂了一下他,亲了他额头一下,“再大,也是娘的大宝贝是不是?”   孟灼顿时不好意思地脸红了,眼睛却亮亮的,羞涩赧然地问,“娘不是说,爸爸才是你的大宝贝吗?”   风知意微窘,顿时有种被儿子调侃的感觉。幸好他没追问下来,而立马想起来什么地看了看她身后的院子问,“娘,爸爸呢?”   “爸爸去处理那些大猩猩了,晚几天再回来了。”风知意轻轻拍拍两小的屁股,“刚刚是不是洗手手了?去抹香香,不然手会冻冻。”   这冬天干燥又冷,小孩子老喜欢跑出去玩,不注意保护很容易手生冻疮。   “好!”两小的立马欢呼地跑进了小房间里。   风知意起身去收拾孩子们刚吃完饭的餐桌,让孟灼也去,“饭饭你也去抹抹手,顺便给弟弟抹好。”   “好。”孟灼正要去,看见他娘开始收拾餐桌上的碗筷,脚下一顿,关心地问,“娘,你吃早饭了吗?我去给你熬点粥?”   说着,还骄傲地表示,“早上的粥是二狗子教我一起熬的。”   风知意讶然扫了眼二狗子,见二狗子果然微微点头,顿时有些小惊喜,“饭饭这么厉害了?真棒!不过娘在外面吃过了,你带弟弟抹完手出去玩会消消食,一会回来做作业。等下午,娘带你们去山上挖冬笋掏兔子。”   “好。”得了夸奖的孟灼这才高兴地跑去小房间。   风知意看着小少年跑进去的利落身姿,心里油然而生出一种有儿初成长的感觉。   一时之间,她突然就好想她家地主崽子,想跟他一起分享这种心情。   也不知道,她家地主崽子什么时候能回来。   那么大那么严重的事情,她虽然没多问,但想必不会简单,恐怕不是一两个月能定下来搞清楚的。而且从边境回来的路程以现在交通,也需要几天时间。   可眼下这距离过年也只有五六天了,孟西洲赶得回来吗?   风知意有些担心。   果然,这一天天地过去,孟西洲始终没有回来的痕迹。孩子们也一天天地问、一天天地盼,风知意只好耐心安抚,领着孩子准备着过年的东西。   直到除夕这天一大清早,风知意起来看到孟西洲的定位在飞快地往家里飞奔,顿时笑了,早饭时跟孩子们说,“爸爸要回来了。”   三个孩子惊喜得不行,时不时地跑到门口去昂首翘盼,一直盼到傍晚,才看到孟西洲是直接开车回来的。   “爸爸!”三个孩子看到孟西洲停车推门出来,惊喜地冲上去。   孟西洲赶紧迎上去抱起两个小的,一口香了一个,然后看向有些矜持却也忍不住欢喜的大儿子,突然意识到大儿子大了,似乎不再适合亲亲密密地香香了,就朝车里看了一下,“我给你买了小自行车,去看看喜不喜欢。”   孟灼眼睛一亮,高兴地差点跳起来,“谢谢爸爸!”   说着,几乎蹦跳地跑去车上。   这时,围着围裙的风知意从院子里面走出来,“回来了?”   孟西洲看到他 ,立马把两个看着哥哥爬上车也挣扎着下地要去玩的孩子放下,紧走几步上前,也不顾他们家院门口还有士兵偶尔路过,直接凑上去亲了亲,“嗯。”   随即注意到她身上的围裙,“在做饭?”   “不然咧?”风知意指指天色,“这天都快黑了,等你回来再做,我们岂不是要饿肚子?”   还说等他买食材回来做年夜饭,那他们一家子说不定等天亮都吃不上这年夜饭。   孟西洲抱歉极了,“辛苦了,是我回来晚了些。”   “没事儿,”风知意微微摇头,“以往都是你操持年夜饭,我就做这么一次。以后都你来做,太麻烦了。”   其实她也是做做样子,大菜都是让空间里做好了直接拿出来的。不然就她那厨艺,哪撑得起年夜饭这种大席?她可不想孩子们连年夜饭都吃不香。   孟西洲忙重重点头答应,“好,以后都我来做、每年都我来做。”   他也确实在心里决定,以后过年期间绝对不离开家了,再忙也要早早地陪在媳妇儿和孩子身边。不然,别人家过年都一家人整整齐齐、热热闹闹地一起忙活着准备过年,他媳妇儿一个人带着孩子忙活,他光是想想就心疼内疚得不行。   “爸爸!”孟灼从车上探出脑袋,“车子我拿不动。”   “等下我来拿。”孟西洲应了一句孩子,然后搂了搂风知意,“我去把东西都卸下来。”   风知意微微点头,“那我准备开年夜饭,一会你带孩子快点进来。”   她正好趁这会,把空间里准备好的饭菜拿出来摆上。   “好。”孟西洲看她转身回去了,抬脚走向车旁,却被两个小的扑过来抱住小腿,“爸爸我也要车车!跟哥哥一样的小车车!”   孟西洲笑着把两人抱到一旁,“有有有,你们都有小车车,爸爸给你们都买了。先在这等会,爸爸给你们拿下来。”   因为大儿子之前看已经九、十岁的曹强骑他爸爸那二八大自行车骑得超溜,眼馋地也把他媳妇儿的那女式自行车偷偷地推出去学,然后给摔得鼻青脸肿,把他媳妇儿心疼得不行,问他外面有没有卖小孩自行车的。   可现在外面的市场上还没有这种小自行车卖,因此,他特意跟自行车厂按照孩子的身高大小给定制了。   那大的有,小的自然也不能少。   所以,在屋内摆好年夜饭的风知意一出屋,就看到三个孩子欢快地骑着小自行车进来,“娘/妈妈,爸爸给我买了车/车车!”   风知意莞尔,“准备洗手吃饭了,这天都快黑了,明天再玩。”   说着招呼大儿子,“饭饭来,帮娘把灯笼都点上。”   意识到儿子大了,风知意就有意把家里一些小活儿交给他,培养他成为一个有责任感、能顶事的大小伙子。   “好!”孟灼在孟西洲以身作则的潜移默化下,也非常的勤快,基本他娘喊他干嘛,他就从来没偷过懒。   把车子搁在廊下,还把两弟弟的车也停好,长兄模样地让他们回屋洗手准备吃饭,然后跑到风知意身边,接过火柴,“娘,我来!”   风知意看他灵活地爬上人字梯,划亮火柴点燃灯笼里面的蜡烛,“小心点儿。”   “知道。”孟灼非常利落地点燃了一个又一个灯笼,点完一处的,还扛着人字梯去别处架好,再爬上去点。   孟西洲扛着东西一进来,就看到满院子的红灯笼一个个亮起,非常有过年的气氛。特别是那毛笔字写得不是很好看的对联,笑道,“这是饭饭写的?”   “嗯,不止对联,还有那些窗花灯笼,都是他带着两个弟弟弄的。”风知意看着孩子点着灯笼,有些感慨,“好像一瞬间,饭饭就长大了,跟个小男子汉一样。”   而且风知意还猛然察觉,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大儿子说话都不用叠字了,倒是她自己跟孩子说话一时改不过来。   孟西洲抿唇笑,把东西一一搁好,“那是之前我跟他说,‘你是咱们家的大儿子,爸爸不在家时,你就是咱们家最大的男子汉、是顶梁柱、是一家之主,要保护照顾好娘和弟弟’,所以他责任感爆棚了吧。”   风知意好笑地嗔怪他,“你也太拔苗助长了吧?还顶梁柱、一家之主呢,他才多大?”   “那你当他还是三岁小孩怎么着?”孟西洲不以为然,“过了今天他就七岁了,七岁的孩子在乡下真不算小,都可以下地干活挣工分了,在家里干一些小家务算什么。我七岁的时候,都能养活自己了。不是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吗?他可不能比我差了。”   “你跟他的成长环境不一样。”风知意不用想也知道,七岁的孟西洲是被逼得没办法,才受那个罪、吃那个苦,“咱们孩子又没那个必要。”   她自己从小没有童年,就想着孩子能身心都健康地、自然地生长。没有正常童年而长大的人,比如她和孟西洲,都有阴暗扭曲的性子,掰不正的那种。   那是种不幸。   “我不是要让他过早懂事独立,我是觉得,咱们不能娇生惯养,你应该多让他干一些小活,不能养出他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懒性子。”孟西洲是真心觉得,“男孩子扛事儿的意识和能力,要从小培养。”   就算他们家衣食无忧,也不能娇惯出手不能提肩不能抗、不能扛起责任的男孩子。   风知意想想也是,也就不反对他教育孩子的方式了。   一家人收拾好,围着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了年夜饭,然后风知意夫妻俩就给孩子发红包,三个孩子高高兴兴地把红包塞进储钱罐里。   储钱罐是孟西洲用木头亲自做的,因为大孩子属牛、两小的属龙,所以他们储钱罐的外形都是按照他们各自的属相来雕刻的,肚子胖胖的憨态可掬,能装不少零钱。   孟灼最多,他晃了晃里面的钱,分量不轻,很有自信地道,“娘,我要存到我长大了,买爸爸今天开回来的那种车。”   之前在吃年夜饭的时候,风知意说起年后给老首长送年礼的事,就问了下孟西洲开来的那军用型的大越野车是不是借了老首长的。   谁知孟西洲却说,是他自己买的,说是为了他们家以后出行方便些。   这被孟灼听了去,眼睛亮晶晶地觉得那车超帅,刚得了小自行车的他就有了下一个大目标了。   风知意对他的“野心”轻笑,“好。那你好好存,等你以后上学了,你每次考多少分,娘就奖励你几块钱,怎么样?”   “真的吗?!”孟灼高兴得眸光大亮。   风知意含笑点头,“为了我们饭饭早点买大车,娘等着你载着我出去玩呢。”   “好!”孟西洲重重地承诺应下,暗暗发誓他以后一定每次都考一百分。   风知意看孟西洲准备好了洗澡水过来给孩子们拿衣服,就摸摸他的头,“好了,带弟弟去跟爸爸洗澡。”   毕竟儿大避母,孩子在满三岁开始有了性命意识时,夫妻俩就尽量让孟西洲照顾孩子这方面。   “嗯。”孟灼高兴地带着两弟弟去了。   等孟西洲带着三孩子一起洗了澡换上睡衣,一家人就围坐在厚厚暖暖的绒毯上,孟西洲带着大的下五子棋,风知意则跟两个小的讲故事,一起守夜。   不过三个孩子都没撑住,玩闹得不到十点就都睡着了。   夫妻俩把孩子给一一送去小房间睡好,风知意看这小床现在三个孩子睡,确实有点挤了,“要不让小的跟我们去一块睡?”   孟西洲不同意,揽着媳妇儿往外走,“他们仨好不容易不闹腾,咱们还不抓紧时间?”   风知意没好气嗔他,“少不正经!这大过年的不守夜吗?”   “守什么夜?”孟西洲完全理解不了除夕夜守夜的意义在哪,走出小房间就把媳妇儿抱起、步履匆匆地回房,“春宵一刻值千金,可不能浪费了!”   体贴他饿了快两个月,又才二十来岁血气方刚的年纪,估计是想得紧,风知意也就由着他去。   等两人都尽兴了,风知意才趴在他怀里问,“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之前她跑去帮他,那么多异常之处也不见他开口问一下。   孟西洲把她往怀里搂了搂紧,舒服地享受着跟她肌肤相亲的美妙感觉,“你想说,老公就听在耳里、记在心里;你不想说,那也没关系。我还是那句话,你是我宝贝媳妇儿就行,没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事。”   风知意想了想,她倒不是不愿意说,而是,“解释起来太麻烦了,那我就懒得说了?”   因为涉及到异能、空间什么的,要解释起来的事情太多,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估计也没法让他理解。   毕竟,很多原理她自己都没闹明白呢。   “好。”孟西洲低头,轻轻地抵着她额头蹭了蹭,“我媳妇儿可真是个懒婆娘,那老公只好自己用一辈子慢慢地去探索,看看我媳妇儿到底是个怎么样的绝世大宝贝。”   风知意不好意思地笑笑,昂头亲了亲他嘴角,“那你不介意吗?夫妻间不是该坦诚相待吗?”   她明显一身异常和秘密,可她家地主崽子不知是心大还是豁达,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好奇和介意,更没起过觊觎、贪婪等别样的心思。   好像她这些异常没什么大惊小怪的,跟所有寻常的普通人,没有两样。   “你不觉得咱们现在已经够坦诚相待了吗?”孟西洲说着搂紧她往身上贴了贴,感受着他媳妇儿的娇软细腻,舒服地喟叹,“可是一件衣服都没啊!已经毫无遮掩了是吧?”   风知意顿时脸一红,没好气地轻拧他,“你就不能正经点?”   孟西洲笑,然后一个翻身把她压下,给她理了理鬓发,温柔缱绻地从她额头亲到她嘴角,看着她的眼睛,非常认真也非常深情地表示,“宝贝儿,那些真的不重要。”   他是真觉得没关系,他媳妇儿再异常、再非凡,那也是给他生了三个孩子、跟他睡同一个被窝的妻子,他能接受和包涵她所有的一切,不管是好坏还是危险。   对于他妻子的非凡异常,他不介意,也不会把他媳妇儿当成异数来对待。在他眼里心里,他媳妇儿只是他娇娇软软的小媳妇,懒洋洋又心无大志还特别会花钱的小媳妇,让他想捧在手心里好好疼爱宠溺一辈子的小媳妇。   “你也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怎么轻松自在就怎么来,老公说不介意是真的不介意。”孟西洲描绘着她的眉眼,目光深情缱绻地似乎想把她刻在心里一样,“我只要你这个人,不管你有什么异常之处,哪怕是妖怪成精也没关系。你只要永永远远地在我身边不要离开,把我怀里当被窝睡一辈子就行。我就只有这一个要求,可以吗?”   风知意感动地微微点头,抬起手臂紧紧搂住他脖子,好半晌没有说话。   孟西洲埋首在她耳边,亲了亲她耳垂,“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风知意是真的仔细地回顾了一下上辈子,“我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好事,能让我遇到你。”   孟西洲听得愉悦一笑,微微起来些,亲了亲她嘴唇,“小嘴儿这么甜,晚上的糖醋排骨吃多了?这甜言蜜语说得,要把老公哄得找不到北了。”   风知意也笑,“哪有什么甜言蜜语?我是在说实话,真心的。”   孟西洲顿时往她身上一倒,晕乎乎地说,“不行了,老公被你甜晕了,需要媳妇儿的亲亲才能醒来。”   “让你贫嘴!”风知意笑着去挠他痒痒,痒得孟西洲当即笑得抱着她在床上翻滚。   闹腾了好一会,两人歇下来安稳地相拥在被窝里,风知意这才想起来问,“那事儿怎么样了?你怎么耽搁到今天才回来?”   孟西洲微微摇头,“我也不太清楚,我把我知道的所有事情和经过都交代给老首长了。”   他一点都不想参与那些争斗里,但他是无辜被拉进去的“当事人”,很多事情就需要交代一下,“不过那个赵学兵好像吓傻了,一直有说大猩猩吃人,所以就稍微耽搁了一下。”   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我怀疑他是在装疯卖傻,企图蒙混过关。”   之前他媳妇儿说改写赵学兵的记忆,其实并没有把任何事情给改变,只是把她的形象、以及她出现后孟西洲的形象,都改成了大猩猩而已。   而当初他跟他媳妇儿,可没有什么吃人的动作,这明显是赵学兵在胡扯。   风知意对赵学兵想无耻耍赖脱罪并不关心,他别说傻了,就是疯了、死了,他通敌叛国的罪也逃脱不了,“那你是怎么说的?”   “跟纪深和苏望亭一样,说我跟他们同时晕了。”孟西洲跟她解释了一下,说当时她离开之后,他去故意引了人去查看,然后就装晕跟那几个人一样躺在路边昏迷不醒。直到被救回去,纪深首先醒了之后,他才被救醒。   所以他知道的,不会比纪深多。   不然,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他不可能这么快能赶回来跟媳妇孩子过年。   风知意比较关心的是,“那你说了,你猜测那事儿有可能是苏望亭在背后操控吗?”   “没有。这事态严重,没有证据的猜测,不能瞎说。”最重要的是,孟西洲实在不想跟这事儿牵扯上太多关系。   这事儿跟他又没有任何关系,他就是一个被无辜扯进去的炮灰,他可不想被设计进去做任何人的棋子。   “但谁都不会是傻子,赵学兵为什么会那样做?怎么跟敌军搭上线的?这些动机、过程以及利益相关,上面都会查的。但凡做过了,就不可能没有痕迹留下来。”   孟西洲说着顿了顿,“如果这事儿真的像我猜测的那样,是苏望亭在背后设计诱导。哪怕他没有什么实质的罪,在律法上没有罪名能成立,但他为了报私仇而赔上数百上千的战士性命,这做法,就足够其心可诛、罪不可恕。”   风知意听得微微点头,这就是之前她为什么觉得,苏望亭已经黑了,他跟赵学兵其实已经没什么两样了。   “你没说是对的,咱们不要跟这些事扯上关系。”风知意放心下来,随即又问,“那你这工作交接好了吗?以后还需要跑吗?”   “不用了,我已经交接好了,也跟老首长说清楚了。但老首长问我以后想做什么,这不上个月有改革开放的政策下来吗?我就说我想做点生意,然后老首长说我对军需方面有谱,就让我做军需供应商。所以,还是有点儿关系。”   说到这里,孟西洲征求她的意见,“媳妇儿你介意吗?我还没答应,说回来跟媳妇儿商量一下。你若介意,咱就不做他们生意。”   他也没什么野心,就想赚够能好好养媳妇和孩子的钱,以后能让他们锦衣玉食。   “不介意啊!”风知意笑,“这有什么好介意的?”   做官方生意还不稳妥吗?这性质,其实都有点像古代的皇商,不就是他家的老本行了吗?想必她家地主崽子也是乐意的。   思及此,风知意抬眼看孟西洲,果然见他眼睛亮晶晶的,似乎对于她的同意很高兴,忍不住莞尔地抬手摸摸他的脸,“你都打算做什么生意来着?”   “连锁超市和运输。”孟西洲对她倒是毫无隐瞒,“我已经准备好几年了,就等着改革开放这股东风呢!”   他这话,毫无防备地透露出他早就知道改革开放的事,风知意笑笑也没好奇。   “不过现在少了点资金,”因为之前提出来不少给投入建设学校了,孟西洲跟她一点都不见外,“媳妇儿你借我点钱呗!”   风知意笑,“你拿什么借啊?银行贷款还要拿东西抵押呢!”   孟西洲翻身压上她,贴着她蹭了蹭,意有所指地笑道,“我拿自己抵押,保证每天都把媳妇儿喂得饱饱的、伺候得舒舒坦坦,怎样?”   听懂了他意思的风知意顿时脸红地笑推他,“滚蛋!你这是得了便意还卖乖。” 第149章 开学   过了正月初五,孟西洲就请人花了三天时间,把孩子们那早就做好的大木屋给起好了。   然后夫妻俩带着三孩子又给屋子院子修修整整,给屋子做防潮防虫防火等处理,给院子种树种花种草坪铺石子路等。   一直忙到元宵过后,三个孩子终于都搬了进去。甚至他们养的兔子、小鸡、狗等,都牵到了他们那边的院子里去。   孩子们是第一次有了独立的房间、独立的衣柜、独立的书桌书房……所有的都是独有的一份儿,还是爹娘按照他们喜好要求准备的,是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地盘,可以随便撒欢,高兴得跑进跑出、活蹦乱跳,兴奋得不行。   孟灼还邀请自己的小伙伴曹强来参观了,把曹强羡慕得不行,然后跑回家去就跟爸妈闹,说自己也想要个那样的独立屋子,然后被曹营长给揍了一顿。   曹营长他媳妇回头就跟风知意哭笑不得地抱歉这个事,因为曹强被打了一顿之后离家出走了,跑到孟灼的地盘里跟他一块住新屋子,美滋滋得乐不思蜀了。   曹营长给头疼得不行,让媳妇儿来风知意家里补钱补票补粮食。因为曹强住在这里,自然吃喝也在这里了。   风知意笑盈盈地推拒,“嫂子,一个孩子能吃多少东西?你太见外了。”   “吃不了多少东西?”曹营长媳妇很有东北老娘们的味道,嗓门有点大,说话也豪爽,“半大的小子、吃穷老子呢!”   说着,语气不知是骄傲还是烦恼,“尤其是我家强子,每顿三碗都不够他吃的,吃得他老子直说要养不起他了!”   而有眼睛的都能看到风知意家的三小孩养得有多好,自然知道她家吃的不差。   这年头,吃饱就不错了,更何况吃好。尤其她强子那么能吃,这一天三餐地吃在别人家,听说风知意养孩子还特别精细,三餐除外还有上午点心下午茶、牛奶鸡蛋水果不断,这得跟着吃人家多少好东西?   “没事儿,”风知意指指自家院子,“你看看,除了大米,瓜果蔬菜都是自家种的,不值当什么。”   儿子的小伙伴来吃住一段时间,风知意还真没法收对方的粮和钱票,“况且,有强子帮我带着两个小的玩,我轻松不少。嫂子你要跟我计较这点吃喝,我岂不是要给强子算工钱了?”   “嗐!”曹营长媳妇忙摆手,“孩子在一起玩算什么工钱,看你这话说得,多见外!咱们都是好几年的老邻居了!”   风知意笑,“那嫂子也别跟我见外了,孩子吃喝点东西你还跟我计较个啥?这也生分了孩子之间的交情是不是?”   曹营长媳妇说不过她,只好笑罢,“算了算了,我说不过你们这些读书人,理儿一套一套的。”   随即说起她来访的另外一件事,“对了,问你个事儿,你家那口子不是在那个学校工地上干活吗?听说那学校建好了是吗?”   风知意微微点头,“大体都建好了,还剩下一些收尾工作。”   那学校建了差不多快整整三年,主要建筑基本已经全部完工,只剩下一些排水、绿化、水电、防火等最后的设施系统。   这些需要专业人员,所以大批的工人已经在陆陆续续地撤场。那学校建成什么样,逐渐就随着工人们的嘴里流传出来。   曹营长媳妇儿自然也听说了不少,“听说那学校建得很不错?又大又敞亮,要啥啥都有,说是比那些大城市里的大学还要漂亮齐全呢!”   风知意微微笑笑,“我去看过一两次,还行。”   她既然要做,自然尽量做好。其实在她看来,那学校建得只能算是及格。毕竟,现在的材料和施工技术很多东西都做不出来。但一个学校基本的建筑设施和功能都有了,也算是完成了吧。   “那能不能让你那口子帮忙打听一下什么时候能开学?”曹营长媳妇立马问,说着有些忧愁,“我家强子都10岁了,再不送去上学怕是都晚了。这两三年,也幸亏跟着你学了点基础。不然,我看他十几岁都要跟几岁的孩子一起上幼儿班了。”   风知意听得轻笑,“行,我回头帮你问问。”   这事儿倒不是风知意不想回答她,而是她自己现在也没法确定。学校就算建好了,那运转起来也不是一两句话的事,还要跟官方那边协调。   这学生、老师、教工,很多系统都需要完善。教育系统还要通过审核,学校还要去教育局备案……很多杂七杂八的事。   所以今年一过完年,孟西洲就一直在跑这方方面面的审批。风知意因为还要看顾基地药材的事,就用电话跟各办事处沟通协助。   忙到五月,学校在各方面彻底完整完善之后,教育局和当地县政府人员一同来学校考察。   风知意这个负责人,就不得不出面陪同一起参观新建立起来、还没有开放的学校。   学校里分为幼儿、小学、初中、高中四个院区,教学楼、行政楼、图书馆、体育馆、艺术馆、食堂、宿舍、操场等设施应有尽有。而且环境优美、处处绿树成荫,道路干净、建筑沉稳、设施先进齐全。   特别是很多建筑设施都是就地取材、因地制宜,与天然环境、自然地理巧妙得融合在一起,浑然天成得有种历史悠久、底蕴深厚的感觉,就像是百年老校一样,特别有文化气息。   看这学校前景无限、未来可期,就有人蠢蠢欲动地想用手中的权势插一手。   风知意就怕别人不知所谓地跑到她的地盘上来指手画脚,所以早在学校建造之前,就跟官方签订了协议,商定好了各自的责任、义务以及权益等。   比如官方负责义务教育、师资力量等,她负责学校设备、资源、运转等,盈利一半归官方继续投入学校教育,比如教师、职工的工资等;而她的那一半收益,就完全归她了。   毕竟她出钱出力干活,要吃饭的不是?   这方方面面的细节,早在建设学校之前就都白纸黑字地敲定了,别人找不了茬的。风知意就一点都不怵,不软不硬地拒绝了别人想分一杯羹的意思。   因此,倒是被人卡了一下开学进度。   毕竟,别人拿她无可奈何,但不代表不能给她使绊子。   不过巧的是,这时,生长剂的诺奖给申请下来了,汪医生跑来找她去领奖来着。   风知意委婉地说自己很忙,没空去,让他派人去帮她领就行。   可这哪行呢?汪医生一了解,发现她在被学校的事忙得焦头烂额,立马就反应过来她这是在发小脾气呢!   汪医生忙把她这事情给跑通了,并且还给她学校申请了国家日报、和中央电视台的广告宣传。趁机,也是想宣传国家得了诺奖的荣耀,向广大民众科普教育、鼓励提倡学习知识的重要性。   这个时候的电视机都很少,能上央视的广告那可以说是相当地给她面子了。   本来风知意实在不屑去走关系、找人撑腰什么的,她一直按照这里的规章制度规规矩矩地办事,但奈何就是有小人给她穿小鞋,实在耽误她学校开学的进度,她就接受了汪医生的这份好意,答应去领奖。   其实,她对这种荣耀是真的不感兴趣。任何一个人有了她这番出身和际遇,能做到的高度,都绝对比她这条咸鱼强。   所以,这在她看来,实在没什么可值得骄傲的。   名声都是负累,为了以后安安生生、轻轻松松地过小日子,她还特意改了个“别名”去领这个奖,电视报纸给学校宣传广告时,说的学校创始人,也是她的别名。   这个时候也没有网络,她就去露个面领个奖,能知道的国人可以说屈指可数,所以影响倒不大。   风知意匆匆忙忙地领完奖回来,正好赶上九月学校开学。她大孩子今年7岁,两小的4岁,正好一个上小学,两个小的上幼儿班。   因为狗子们不好跟着进学校,风知意就把终端藏进了“手表”里,给孩子们一人一块,夹在送他们书包文具等礼物里,借口都是从国外买来的。   这个时候的手表也还算是奢侈品,两个小的还懵懵懂懂地不太懂它的价值,倒是孟灼很高兴,爱不释手地对着手腕上的手表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有些不敢相信,“娘,真的是送我的吗?”   风知意好笑,“这难道还有假的不成?不都戴在你手上了吗?”   孟灼高兴得“嘿嘿”傻笑。   “你的书呢?”风知意今天刚回来,听孟西洲说昨天就带着孩子去学校报了名,明天就正式上课了,“娘给你装书包里。”   “在这。”孟灼打开书桌的抽屉,拿出两本薄薄的书本。   风知意接过看了看,有些微怔,“就这两本?”   一本语文,一本数学,还跟小图书一样,里面内容花花绿绿的没几个字,一点都没有教科书的严肃正经和厚实感。   这让她特意准备功能齐全的书包,有种大材小用之感。   “对啊,一年级就两本,二年级有四本。”孟灼说到这里,去挨着风知意盘腿坐下,“娘,我想强子哥一样读二年级。这两本书我昨天都翻完了,上面的内容娘早就教过我,就是强子哥的那四本书我也看得懂。”   这个风知意倒是知道,曹强10岁了,再读一年级学龄有点滞后,所以曹营长夫妻俩就让他通过学校的考核报了二年级。   但是,饭饭才7岁,风知意觉得不急,“你强子哥是因为学龄到了,不追赶上去就落后,但你正好是读一年级的年纪。咱们什么年龄,就做什么事,不必急于求成。”   孟灼抿抿唇,拿着两本书有些嫌弃地翻了翻,“可一年级的书我都会了呀,那不是在浪费时间吗?”   其实这个年龄的小孩,最主要的,还是因为想跟小伙伴曹强一块同班上学。   “怎么会呢?你会了这个的话,那不是有很多充裕的时间可以去学别的吗?”风知意点点他手中那两本单薄的书,“谁说小学一年级,只学会这两本书的内容就行了吗?那你这一年过得该有多贫瘠啊不是?”   孟灼看着她眨眨眼,似乎没太听明白。   看孟灼还是不太懂,风知意就随手拿起他堆在一旁的积木搭给他看,“你看,如果学习就像你搭积木一样,是不是把底部搭得越宽越多,才能搭得越稳越高呢?”   孟灼看了看自己从小玩到大的积木,有点懂了,“可是,学校里一年级不教别的,就只有语文和数学。”   “不是还有爸爸和娘吗?”风知意抬手摸摸他的头,“你想学什么,你爸爸和娘都会教你,可以多学学你喜欢的。”   孟灼眸光一亮,“那我可以学开车吗?”   风知意顿时失笑地轻弹他脑门,“人小鬼大!套娘的话是不是?娘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开车有一定的危险,法律上是不允许小孩子开车的,要长大成年18岁以后考到了驾照才行。你之前不是也试过爸爸的车了吗?就你这身高,根本踩不着油门是不是?”   孟灼揉着脑门“嘿嘿”地笑笑。   “在聊什么呢?”孟西洲在门口含笑看着他们母子两敲了敲门,“晚饭好了,该去吃饭了。”   “我跟孩子说学习的事,他想跳级跟曹强一起读二年级,我让他不用急,慢慢来。”风知意说着话起身,灵活先起身的孟灼还贴心地扶了她一把。   孟西洲也不赞同,抬手摸摸走到门口的孟灼脑袋,“跳什么级?你又不赶着去干嘛?如果你觉得时间宽裕,可以去学别的。你上次不是想学拆收音机吗?爸爸教你。”   孟灼听得手痒得眸光刚一亮,又听到他爸爸说,“不过你装不回去,你就拿你的零用钱赔。”   孟灼一瘪嘴,这好像有点冒险。   风知意跟着他们父子俩往外走,轻笑,“如果你装好了,娘就出钱买你装好的收音机,怎么样?”   孟灼一想,这岂不是就赚了一部收音机的钱?那离他买大车又更近一步了。立马应下,“行!那娘你一定要买啊!”   “好。”风知意微笑,“娘什么时候说话没算过数吗?”   孟灼认真一想,好像确实没有。   三人走出屋子,走到隔壁夫妻俩的那院子。   孟灼看到院子里有七八个大箱子,两个弟弟带着两只狗绕着那些箱子在追逐打闹,顿时好奇地问,“娘,这是什么?是你带回来的吗?”   “嗯。”风知意点头,“这是娘给你们买来的书,一会你们挑自己喜欢的,摆到你们书房的书架上去,留着以后慢慢看。”   她也是看孩子们书房里的书实在太少了,也怪刚过去的那十年,书都被损坏被焚烧了不少,这个时候的孩子根本就没有什么读物。   所以趁着这次出国回来,把以前她收集起来的书,还有这次去国外也特意收集了不少,一块拿出来填满孩子们的书房,也将孩子们的精神粮食给填满仓。   孟灼听得眼睛一亮,这么多,那以后不愁没书看了。   等一吃完饭,就迫不及待地让他爸爸把箱子都打开,三个孩子就一箱箱地挑选自己喜欢的书,让狗子们一摞摞地驮回各自的书房去。   挑选完天都黑了,三个孩子就都赶紧洗了澡,然后缩进各自的房间里看自己喜欢的书。   风知意去看了看他们,交代,“明天要去上课的,不要看太晚。早点休息,不许超过10点知道吗?”   “知道了,娘。”三个孩子都头也不抬地看着书回答。   风知意无奈地摇摇头,让狗子们看着点。   两小的她不担心,估计没一会就撑不住睡着了。倒是大的,这个年龄是最容易对某个事物沉迷的时候,自制力又不会太强,让二狗子仔细注意点。   回到夫妻俩的屋子里,把孩子们挑剩的书都整理进书房(孟灼从前的小房间又改了回来)的孟西洲正好洗了澡出来,“孩子们都睡了?”   “哪有那么早?”风知意接过他手里的毛巾,让他坐下,给他细细地擦干着头发,“估计得玩一会呢。”   孟西洲舒服地抱着她的腰,闭着眼睛享受着她轻柔的动作,“等10点我再去看看,若是还不睡觉,我把他们那边的电闸给关了。”   风知意轻笑,“这么简单粗暴吗?就不能好好跟他们说?”   孟西洲却觉得,“男孩子有时候就是皮、性子就是拗,好好说他们不一定会全听的。咱要该强势的时候要强势,该讲道理的时候讲道理,要软硬兼施。”   风知意不置可否地笑着摇摇头,随他管教去,“我今天看了饭饭的书本,那质量也太差了。我翻了几下,都感觉手上沾了一层浅浅的墨粉。这教科书谁负责的,就不能找好一点的印刷厂吗?”   “这教科书,是教育部那边统一负责的。不止咱们学校,其他的学校也一样。”孟西洲解释,“现在这印刷技术就这样,等过几年吧,会好一些的。”   风知意微微点头,“那一年级就两门课是不是太少了?七八岁的小孩子,学习接受能力不差了。最起码也该有自然、美术、音乐、思想品德之类的科普认知课吧?”   “这就是现在全国各中小学恢复上课的困难之处。”孟西洲轻叹,“毕竟这教育断链了好几年,国民的思想理念也混乱了好几年,要捋顺了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会是个长期的、艰峻的大工程。”   这个风知意也知道,她提供的那套教育系统和理念,教育局虽然高度赞可和接受,但现在民众不管是经济上、还是思想认知上,都没法适应和跟上。   就像眼下的这改革开放一样,得一点一点地,从简单到复杂,慢慢来。   毕竟现在至少有一大半的国民,尤其是生产大队的,都觉得读书无用,比较看中种地。更别说让女孩子读书了,那就是浪费钱的事,没有几个家庭会认可。   思及此,风知意问,“那现在报名的人有多少?”   “这个还不清楚,报名十天前就开始了,今天是理论上的最后一天,明天去学校看看数据就知道了。”因为情况实在不太乐观,所以孟西洲有点怕他媳妇儿有种被泼凉水的感觉,“不过人数应该远远达不到预期,你要有心理准备。”   他媳妇儿这么尽心尽力地为这一方的孩子提供了这么好的教育条件,可这附近一带的家庭对教育的认知和觉悟都不高,对让家里的孩子上学都没有积极性,觉得一是要费钱,二是耽误上工,很抗拒。   “还有你提倡的军事化管理,现在恐怕还不能实施。毕竟好多家庭还盼着孩子一放学就赶紧回家帮忙干活挣工分呢!等过几年吧,过几年义务教育的政策下来,上面强制所有的青少年都必须接受教育。到那个时候,情况会好很多。”   毕竟国家这才刚从混乱中挣脱出来不久,很多事情都还没有稳定、很多政策也还没有实施,国民的思想和认知是迷茫的、混乱的、陈旧的。等过几年,读书的好处渐渐显露出来了,广大民众才会看重孩子的学习教育。   “所以,学校这方面,我们前几年,可能会一直亏本。”孟西洲知道他媳妇儿建学校的初衷也不是为了赚钱,所以就算亏本,他也愿意帮着一直承担着。   “我知道。”风知意微微点头,沉吟了一下,“那明天我送孩子去学校,顺便去看看情况。”   “嗯,我也去,顺便送点粮食去。”孟西洲说完这话,见他媳妇儿疑惑,解释,“孩子们图新鲜,想吃学校里的食堂,说以后上学中午就不回来吃饭,打算跟那些地方远的学生一样,拿粮食去学校食堂兑换饭票菜票。”   说到这里,孟西洲好笑地笃定,“他们估计吃不了几天就会受不了的,外面那种没有多少油水的大锅饭菜,哪有你每天精心给他们准备的营养好吃?他们也就凑个热闹好玩,坚持不了几天的。”   即便如此,风知意还是担心孩子凑热闹的这几天吃不好,第二天早上送孩子们去上学之前,给他们准备了些吃食放在书包里。   其实他们家离学校很近,孩子们骑着那小车,也不过才十来分钟。为了方便孩子们上学,建设学校的时候,孟西洲还特意让工人修了一条从基地到学校的路,修得又宽敞又平坦。   还因为这边都是连绵起伏的大山,为了安全着想,路几乎修的是直线,能让基地门口的守卫,用望远镜可以一眼看得到学校门口。   三个孩子第一天上学很兴致勃勃,毕竟平时在基地,除了自家兄弟,也就曹强一个玩伴。现在一下子多了那么多同龄人,几个人都兴奋得不行。   给孩子们兑换好饭票菜票交给他们,然后把孩子们送去教室安顿好,风知意看学校里的人数确实少之又少,就去看了下学生状况。   她这学校,最初的规模是幼儿院区小中大三个年级,每个年级3个班,每个班级可以容纳30个孩子;小学是一到五年级,每个年级10个班,每班可以容纳60个学生;初中和高中一样,三个年级,每个年级10班,每班可以容纳60个学生。   再加上教师和学校里的职工,她这个学校最初的规模是可以容纳上万人的大学校。而且,还预留了很多扩建的余地。   可她去校长办公室看了下统计状况,幼儿园报名的才26人;小学最多,有800多个;初中500多个;高中才100出头。   而且,竟然有一大半都是外地看了中央广告特意慕名来求学的,家里都是高官或高级知识分子。其他的,都是一些县城工人家庭的子女。离学校最近也最方便上学的农民子女,居然还不到十分之一。   校长一脸愁绪,“估计是前几年知识分子遭到迫害,他们心里还怵着呢!”   这校长原本是个非常有名望的大学教授,看了风知意的教育系统和理念拍案叫绝,才自请过来当这个偏远地区的小校长。可见国民教育认知这么淡薄,真是让他这个教育工作者忧心忡忡。   风知意觉得民众教育意识不高,也确实有这个可能。但过几年,国家强制九年义务教育,这情况就会好了,便安抚他,“没事儿,万事开头难,以后会好起来的。就算学生少,咱们也不能马虎怠慢了。得把我们的教育质量打出名号来,以后就不愁没学生。”   校长听得微微宽慰点头,“也是。风校董你提供了这么好的教育条件,我就不信我教不出几个像样的大学生!”   因为学生少,国家分配过来的教师也不多。这个校长可是身兼数职,还带着高中班。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招收进来的高中生中,有好几个现在的学习水平,下一年都可以参加高考了。   风知意真心为现在这个时候教育工作者的一片赤诚之心而动容,感激笑道,“那就有劳校长您操心了。”   校长不以为意地微微摆手,“职责所在,咱们共同努力。”   风知意点头,不管学生多少,学校总算起步了、慢慢地运转起来了,也算是了却了一件大事。   学校的事情上了正轨,孟西洲也终于有空开始跑他在外面的生意,需要时不时地出趟远门。   好在风知意教会了他用“手表”,几乎能天天看到媳妇孩子好好地在家里,倒也不至于太过惦记,能安心地发展他的事业。   风知意还送了辆特别的车给他,让他来回奔波时,能节省很多在路上的时间。   忙到年底的时候,他去了趟京市学校参加期末考核,回来就把年初赵学兵那事儿的结果给带回来了。 第150章 尾声   毫无疑问的,只要苏望亭和纪深活着回去,不管有没有所谓的录音证据,赵学兵无论如何装疯卖傻都逃脱不了罪责。   但是他一开始装成被吓傻的样子,确实挺阻碍审查的。   尤其是纪深三人晕了之后,到在路边被人救醒的那一段时间到底经历了什么?他们三人是如何从上千个敌军的包围中脱身的?又是如何从那么远的境外安全地回到境内的?   这些都要查清楚,可赵学兵一直胡言乱语,审查就一直进展不顺,没法结案。   直到赵学兵身后的赵家方家等几十人全部被查处、锒铛入狱,赵学兵才终于“清醒”。可为时已晚,赵家方家那些人罪证确凿,赵学兵再老实交代或极力否认也没用。   夫妻俩习惯事后相拥在被窝里,悄悄地说小话温存。这些,都是孟西洲这会当闲聊跟媳妇儿说起的。   风知意在他怀里听得诧异,“赵家方家?就是赵学兵有意培养的“势力”?”   见孟西洲点头,又问,“他们都做了什么?应该说,赵学兵让他们做了什么?怎么会被一锅端了?还牵连到几十人那么严重?”   “走私一些古董文物,都是一些能暴富的东西。”孟西洲低声道,“好像还有一些军火黄金什么的,这个隐晦流传出来的说法,不确定。”   风知意听得有些咋舌,“不确定的姑且不论,但走私古董?难道不知道买卖这些东西是犯法的吗?他们怎么那么大胆?”   “这个该怎么说呢?”孟西洲想了想,“之前混乱期间,好多国宝级的古董都被人如烫手山芋一样,弃之如敝履。赵家方家人发现国外人高价收购这些,顿时像发现了一条发财之道一样,疯狂地搜刮收集这些卖给国外,获取暴利。”   风知意听得立马问,“所以,他们这是压根儿就不知道自己在做犯法的事?”   “应该是知道一点的吧。”孟西洲大概能理解他们的心理,“赵家方家两大家子的人,大半辈子窝在山窝窝里,都是没怎么见过世面的泥腿子。陡然去了大都市,一时被繁华富贵迷了眼。再加上本就是法盲,他们估计觉得,不闹到明面上,就不算是有错犯法的。”   “就算那些人对犯法的界限模糊不清楚,但那赵学兵他身为军人,总该是明确知道的吧?”可知道为什么不阻止呢?风知意问,“赵家方家的人倒卖这些东西,他会不知道吗?”   “他肯定是知道的。”至于为什么会知法犯法,孟西洲是觉得,“之前局势不明,他可能也是抱着侥幸心理发财吧。他这些年,靠这个敛了很多财,赵家方家这几年在京市迅速崛起,俨然成为了一门权贵一样,来往的人都是非富即贵。”   风知意明白了,“所以这是尝到了甜头,利欲熏心之下,收不住手。”   孟西洲微微点头,“心有多贪,胆子就有多大。他本来就是个极具野心的人,钱权相辅相成,把他送上了高位,他哪舍得自断财路?”   风知意听得无语地默然了一下,这可真的是不作不死,“倒卖了这五六年,就成了一门权贵,这是走私了多少国宝文物啊?这情节得该有多严重啊?会被判无期吧?”   “不止。”孟西洲把她往怀里搂了搂,凑近她耳边低声,“主要成年男子全都是死刑,未成年或涉及程度轻的,一概无期劳改。”   风知意微惊,“这么严重?!”   孟西洲隐隐能感觉得出,“这两年估计要开始严打了,赵家方家就被拉出来做典型。那些发财的“生意”,赵家方家那两家的男人,没有一个不抢着去做去发财的,所以两家男丁没有一个幸存,只有一些完全没接触过的老弱妇孺没事。”   “那他第二个妻子家呢?”风知意隐约想起来问,“他岳父好像姓朱的一个主任是吧?”   “被拖下水了,也完蛋了。”孟西洲毫无同情地道,“不过他妻家也不无辜就是。那个朱主任在工商局的职权不小,可没少为赵家方家的“生意”打掩护,他也受惠不少。”   “这也处理得太干净了。”跟赵学兵有利益相关的是一个都不留,风知意沉吟了一下,“是不是有幕后推手啊?”   孟西洲笑了笑,没直接回答,反而问,“你知道,赵学兵是有个妹妹的吗?”   风知意回想了一下,“他排行老四,下面还有一对双胞胎兄妹是吧?”   孟西洲点头,“他那妹妹,不知是主动还是被动插足了别人婚姻,被捉女干现场直接打断了腿毁了容。”   风知意怔了怔,妹妹、断腿、毁容……这些字眼,“苏望亭?”   “我也怀疑是。”孟西洲轻轻颔首,“不过我没去仔细了解过,没有证据。官方也没有提及到,苏望亭在这些事情中有痕迹。”   见他说起苏望亭,风知意想起来问,“那在通敌叛国的事情中,上面有查出有苏望亭的影子吗?”   “不清楚,没听说他有什么惩罚。”毕竟他一个编制外的人,没有资格知道那些“军机要密”的,这种通敌卖国的案件也不会公布,“但我听纪深说,他以这次失利为由退役了。”   风知意怔了一下,随即嘴角微微嘲讽地勾了一下,“他倒是挺懂得“急流勇退”啊!”   “嗯。”孟西洲也认同,“这事儿,跟他一直在一块出任务的纪深都没发现端倪,可见他做得隐蔽。不过上面很干脆地同意了,想必也是有所察觉,但奈何没有证据无法定他的罪吧。”   这就像富豪故意放了一大堆金银财宝在某个地方让小偷知道,小偷去偷了,那富豪有错有罪吗?   没有。   也像一个美女故意穿着清凉在色鬼面前搔首弄姿,然后被侵犯了,美女有错有罪吗?   也没有。   苏望亭估计就是知道赵学兵的野心,才这样故意诱导他犯罪。所以苏望亭自己,也是没有罪的。   风知意心里略有点不爽,“那他人呢?”   “不知道,听纪深说,赵学兵被枪决他走了。不知道去哪里了,跟谁都没交代,就那么消失了。”说着孟西洲有些警惕,“你找他干嘛?”   风知意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他手臂,“他那么坑害了你一把,你就那么作罢算了吗?”   孟西洲怔了怔,随即笑了,“那等以后遇到了,我想办法打断他的腿。”   人只要还活着,总有遇到的可能。   “你不生气啊?他差点害死你。”风知意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她家地主崽子不是别人招惹他一下,回头他暗戳戳地把人往生不如死里整吗?   孟西洲微笑地摇摇头,其实他还真的没怎么计较。   可能是现在这幸福安稳的日子让他心态宽容平和了吧,由衷地感恩和珍惜,不想再起波澜破坏眼前这安宁。   更何况,“其实那天你不出现的话,我不会有事,有事的会是他们俩,甚至可能还有赵学兵。我已经找好了自己逃脱的办法,只不过要牺牲他们两个。”   他就算现在心态平和了,也不代表他是个好人。他好不容易有了媳妇儿孩子、有了个完整温暖的家,他就算是不折手段也要回到老婆孩子身边。   风知意听得挑眉,“什么办法?”   当初那种情况,应该不好逃脱吧?不然她也不会急匆匆地赶去。   “我们被堵在那山林里一天一夜,我发现那附近有个可以通往别处的山洞,我只要把他们俩炸毁压塌在洞口,挡住敌军一段时间,我就能脱身。”孟西洲倒是丝毫不介意在她袒露自己的阴暗和狠毒,“那个地方,就是我故意引他们俩到那里去准备脱身的。”   他原本就是无辜被拉进去的,谁乐意陪他们在那玩?他要赶回家跟老婆孩子过年。所以他在找到出路的第一时间,就把人往那里引。   风知意摸了摸他手臂那之前中弹的地方,“那也挺危险的啊!你受了那么多伤呢!”   “没事儿,我有把握能回到你和孩子身边。”孟西洲拿过她的手亲了亲,就算是跌入地狱,他爬也要爬回来,“只要回到我媳妇儿身边,再重的伤也会没事了是不是?”   风知意微微点头,依偎进他怀里,贴着他的胸膛,听他沉稳的心跳声,“那以后还是别冒这种险、受这种伤了,没事也会疼的。”   “好。”孟西洲搂了搂紧她,垂首亲了亲她发顶,随即想起什么,“对了,这几年爷爷那边有些变故,你想知道一下吗?”   他们回来这里五六年,自从他媳妇儿主动联系了那边却没有回应之后,他们一家就彻底跟京市没有联系往来过了。   但风老爷子始终是对他媳妇儿有份恩情的爷爷,不能完全置之不理。   “嗯,你说。”风知意漫不经心地问,懒洋洋地有些昏昏欲睡。打了个哈欠,在他怀里蹭了蹭,闭眼准备睡觉了。   风家的事,她并没有多少兴趣。   “那年,我们离开没多久,爷爷估计是受了痛失未来孙儿的打击,郁郁寡欢地病倒了。”孟西洲把胳膊放在她脖子下,调整了一下位置,让她睡得舒服些,“而那时,好像沈家正好出了点事需要找人救场,就让那三个孩子去看望照顾爷爷。”   风知意抬起点头,拨了拨开他的手,“这样会把你胳膊给压麻的,你拿开。”   “没事儿,你脖子下悬空的压不到多少。再说,我都习惯了,不抱着你、我睡不安稳。”孟西洲把她抱了抱回去,捡回话题继续说,“他们一个想要孙儿、一个别有目的地有所求,简直一拍即合。这一来二往之后,祖孙感情就迅速升温了。”   风知意挣不过他,就睡回去了他臂弯里,眼睛都没睁地嘴角微抽,“然后呢?”   “然后等爷爷病好,那三个人就住进了风家,还表示说以前不是不认爷爷,是不认把母亲送进监狱的父亲。而爷爷那儿子,因为爷爷始终不肯接受楚家那位儿媳,就一直拒绝回家,把爷爷给气得不行,就干脆接回了三个孙子孙女,表示不要他了。”   风知意:“……再然后呢?”   “再然后沈家那三个孩子的母亲刑满出来了,可能是记恨爷爷那儿子之前对她的冷血无情,现在又和她前面那一位好得如胶似漆,气不过吧,就专门教唆三个孩子在爷爷面前上眼药。”   说到这里孟西洲也有些无语,“毕竟是在一起生活了十几近二十年的人,爷爷的脾性、爷爷那儿子的脾性,沈母都了如指掌,轻而易举地就把父子俩的关系挑拨得降至冰点,都快反目成仇了。”   风知意:……牛逼。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紧接着不是出了地震那事儿吗?爷爷立了大功,加官进爵,福庇子孙,鸡犬升天。爷爷那个大孙子,现在可是京市风头无两的青年才俊,前途无限。”   “小孙子现在好像也有十六七岁了吧?完全是京市里有名的纨绔二世祖,嚣张跋扈,能横着走的那种。那个孙女,更是什么名门贵女,风家唯一的孙女、掌上明珠什么的,上门求娶的人都快踏破门槛了。”   风知意听得暗啧,原来沈母才是王者呢!   刚开始还以为她是青铜,被许梨香一招就ko了。但没想到,风家三个儿媳,她笑到了最后,竟然连风家儿子都给打败赶出家门了,这也太牛掰了!   风知意暗自有些好笑,“你怎么这么八卦啊?还注意到这些?”   说着轻轻拧了他一下,“你不是说你在京市两耳不闻窗外事,整天不出校门埋头苦读吗?”   孟西洲把她捣乱的手捉住,放在胸前,“也不是我刻意去了解的,是纪深跑来“嘚吧嘚吧”给我说的,吵死了他。”   这些年,孟西洲因为经常在外面跑,尤其是时不时地需要去趟京市那边的学校,所以京市那边的情况他大概知道些。   但主要的,还是纪深特意跟他说的,估计是看着他媳妇儿跟风家那边有些关系。   风知意挑眉,“你什么时候跟他这般要好了?以前你不是还套过他麻袋吗?”   几年前还在京市的时候,纪深冲她吹口哨的第二天,就被人打得鼻青脸肿地回来。后来才知道,他是走在小巷子里,被人无故套了一顿麻袋,也没查出来是谁。   “谁跟他要好了?”孟西洲一脸嫌弃,那家伙可是觊觎过他媳妇儿的,别以为他不知道,“是他以为我们这次共患难了,非要跟我称兄道弟。”   风知意:“……行吧,不过人家也没得罪你,就算不交好也别得罪。”   毕竟他还要在外面跑生意,毕竟那纪家也算位高权重,没什么矛盾的话,不想交好也别去交恶。   “我知道。”孟西洲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允许纪深跑到他面前叽里呱啦,“对了,还有个有趣的事情。”   “什么事?”风知意重新闭上眼睛准备睡。   孟西洲却一个爆炸性的消息把她的瞌睡虫给轰跑了,“上面查抄赵学兵家的时候,发现许梨香被锁链锁住脚、关在地下室里。”   风知意顿时被惊得睁开眼,“这些年,许梨香还真的是被他给关起来了?!”   我去!这是什么囚禁play吗?   男女主真会玩。   “嗯,估计这些年都是被关在那里面不见天日,人都被关傻了。”孟西洲顿了一下,有些嫌弃地道,“是真的傻了,会随时随地脱裤子大小便的那种。”   风知意:“……”   “因为真傻了,也审问不出来为什么关着她,就送去精神病院了。”   风知意大概知道为什么,可能是赵学兵发现了她有“预见”或者重生的秘密。也难怪这些年,赵学兵往上爬得这么快。估计是把这个金手指,给据为己用了吧?   孟西洲见他媳妇儿没说话,提醒了句,“年后,赵家和方家那些老弱妇孺可能会回来。”   风知意回神怔了怔,“回来干嘛?跟我们没关系吧?”   “他们户籍没变,肯定要发放回原籍的。就算京市那边不驱赶他们,他们顶着罪犯家属的身份也呆不下去。一家子的罪犯,这么大的违法,谁还跟他们接触往来?他们谁还能找到工作?可他们总要吃饭吧?”   风知意了然了,“所以他们这是打算回老家来种地?”   这是风风光光地出去,又灰溜溜地回来?   “他们想当然了。”孟西洲目光微冷地轻嗤了一下,这里可不是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随即想到什么,不放心地交代,“到时候他们若是找来这里,你要是出门碰到了,注意点避开,以免被缠上。”   毕竟,还有个自以为跟她是好朋友的方小芳在。   这都快活不下去了,厚着脸皮求人算什么?要是被她撞见了,指不定要惹他媳妇儿不快了。   可他过完年就要出去跑,今年经济特区成立,他得跑去抢占一席之地,肯定会忙得无暇分身,顾不着多少家里。   “哦。”风知意微微点头,想着梦庄大队现在已经没了,之前安置的时候赵家方家也不在错过了,那些人能回哪啊?   果然,过了年没多久,风知意就听到曹营长跑来跟她说,门口来了一群人据说是以前梦庄大队的人,说军营怎么可以随便占了他们的家,让他给他们一个安排。   “哎不是,”曹营长有些纳闷了,“几年前军营驻扎之前,梦庄大队的人不全都安置好了吗?怎么还跑来一群梦庄大队的人?”   风知意大概猜到就是谁了,“是不是一群老弱妇孺?”   “对呀!”曹营长点头,“我本来想让人直接驱离不搭理的,可他们那老的老、小的小,我怕一碰就坏了。可他们赖在门口不走,也不是一回事啊!你知道他们是什么来头么?”   风知意把赵学兵的事情大概地说了一下,“他们搬去京市之前,是卖了田地和房子的,不用理。”   曹营长听完登时就火了,“居然是卖国贼的亲眷?!不夹起尾巴来做人还敢跑来耍泼?果然是根都烂了的坏胚子!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说着,撸起袖子就跑去了。   风知意没去关注,但曹营长媳妇回头跟她来唠嗑,说是那几个人真的是老赖,就直接就地耍泼打滚不肯走,然后被扭送去了县城公安局。   曹营长被他们恶心到了,就毫不客气地揭露他们卖国贼家属的身份。   这个时候,通敌卖国比杀人罪还让人唾弃、让人愤恨,县政府的户籍管理那边,就直接把他们的户籍给抹去注销了,说他们县城没有这些人,把人给驱离出境了。   风知意听得一时无语:“……户籍可以随便抹去吗?这是犯法的吧?”   曹营长媳妇儿鄙夷地撇嘴,“谁让他们撞上这种事还不安分守己,不夹起尾巴好好做人?你是没去看哦,他们之前还在门口摆官太太的谱呢!颐指气使的!就他们这种德行,犯法?他们找谁评理去?就他们现在这个身份,谁会搭理他们?”   风知意有些不知说什么好了,享了几年富贵,赵家人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吗?家里的男人犯了那么大的事,怎么还有底气叫嚣?是欺负这里山高皇帝远,不知道他们在京城的事吗?   “那他们成了黑户该怎么整啊?那么一大群人,就那样丢着不管没问题吗?”   曹营长媳妇压低声音凑近她道,“我听说,他们本来也不是这边的人,县户籍那里让他们从哪来的回哪去,别坏了这里的风气,被直接赶出县城了。”   风知意:“……”   行吧,这赵学兵真是造孽,自己完蛋了还拖着全家都没了立足之地,果然是他们家的“骄傲”啊!   不过,他们家落到这个下场,倒是跟她家地主崽子的目的有些不谋而合了。   想到这里,风知意心中一动,这其中该不会有她家地主崽子的手笔吧?   尤其是如今在如火如荼的改革开放,从前年就开始的“农民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已经蔓延过来了,想必鸡蛋加工厂那边也快了吧?   风知意在心里估计着,应该不久了。   在七月过去,学校那九个高三生全部考进top2名校而轰动全国之后,学校收到了学生人数翻了数倍的入学申请。   全校学生数从去年的1000多人,急增到3500多人。但还是外地人占了大头,足有七八成,剩下的两成是县城工人子弟,只有半成是附近农民子女。   风知意看着这数据报表微微摇头,这就是为什么富的越来越富、穷的越来越强,优秀的越来越优秀、普通的越来越普通。   不过人各有志,风知意也不是一定要阳光普照这一片地区的孩子,他们自己的父母都不急,她也没兴趣去操这个心。   她这学校,以后会越办越好、收学生的要求也会越来越高。以后那些人,就算想来这里上学,都不一定有那个条件了。   眼下学校里学生多了,教师和职工也要跟着多起来。风知意在这一年,接收了第一批伤残退伍兵,安排进学校。那学校军事化管理,可以一点一点、慢慢地执行起来。   还有教育体系,也要开始渗透……不如,就从形式方面——校服开始吧。   正当风知意在挑选校服款式的时候,院子外远远地就传来孩子们的声音,“娘!我回来了!妈妈!我回来了!”   风知意莞尔,孩子们就是这点可爱,还没到家,老远就喊着她跑进来的,每次都这样。   果然没一会,就看到孩子鱼贯地跑进来,孟灼手里还拿着张卷子,“娘,老师要家长签字。”   风知意看着那上面的一百分,知道这小子打的是什么主意,微微笑道,“知道了,晚上给你签。带弟弟们去洗个手,娘端点心给你们吃。”   这个时候放学早,才4点多,吃晚饭又还早,所以她习惯给放学回来的孩子们准备些点心先垫垫。   “好!”孟灼立马把自己和弟弟的书包都挂在一旁的枝桠上,然后带两个小的去洗手。   等洗好手,排排坐在葡萄藤架下的桌旁乖乖等点心的时候,看到桌子上的几张校服图,就争论起来,“这个好看!不,这个。”   孟灼抬头看见风知意端了点心过来,非常懂事地起身去帮忙接过,并给弟弟们一一摆上,“娘,这是你要给我们做的新衣服吗?”   “对。”风知意也乐得孩子们自己分食,在他们对面坐下,“你们喜欢哪个?”   “这个!”三个孩子同时指向自己喜欢的,居然还是同一个。   风知意看得笑了,“那行!”   难得自己三个孩子都喜欢,那校服就定这一款了。   在校服做好,全校学生统一穿上做早操的时候,这附近一带的生产大队基本上都普遍了“农民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田地都被瓜分完了。   风知意看着院子里的树叶落飘黄,突然想起一句很狗血的话——   天凉了,鸡蛋加工厂怕是也要凉了。   果然,没过多久,今年第一场雪落下来的时候,杜家兄妹一脸灰败地过来找她,“姐,加工厂倒闭了。”   哪怕有所预料,风知意还是怔了怔,“怎么突然倒闭了?不是听说效益挺好?”   她上个月去学校碰到周曼曼送孩子来上学,周曼曼还跟她说鸡蛋加工厂越来越红火了,说她后悔当初没入股。说是孩子现在可以放下了,她准备找熟人看看能不能在鸡蛋加工厂找个活儿。   “是挺好,上个月我们还分了不少红呢!”这个杜晏不否认,他现在还成了管理,正混得如鱼得水,“但分了红之后,厂长说要趁着改革开放大干一场,扩大经营,成立公司什么的,问我们这些有份子的人要不要跟着继续干?”   “这几年,大家都跟着厂子赚了不少钱,自然想把厂子齐心协力地干大干好啊!所以,大家都把这几年赚的又投进去了,有的为了多占股份以后多分红,还借了不少呢!”   说到这里,杜晏有些气愤,“但没想到的是,厂长把我们筹集扩大经营的款给卷跑了!还把厂子闷声不吭地给卖人了!新接手厂子的人根本不要原来的人干活,把我们全赶出来了!而且,职工楼的租期也到了,还基本上每人都欠着一笔债。”   “我跟妹妹还好,没有把钱全部投进去,还剩下一点吃饭的。”但就是没地落脚了,所以才来找风知意,杜晏很不好意思。   风知意:“……那个厂长是谁?你们怎么不找他算账去?”   操作这么骚,就不怕被群殴死?   “就是以前的大队长,我们找了,怎么没找?”杜晏郁闷的是,“但他孤家寡人一个,也没有家人,一个人跑得无影无踪了。我们也报案了,但公安查起来,才发现以前拨给梦庄大队的新大队长根本不是这个人,被人冒名顶替了!所以我们现在连他是谁都不知道,怎么找?”   风知意:“……这个,公职人员也可以这么容易被冒名顶替吗?”   乡村干部应该也算是公职人员了吧?   “拿个介绍信应该可以的吧?”杜晏也不太清楚,以前这种生产大队是怎么个规章制度。   他们兄妹来这里的时候,那大队长早就在了。所以,他并不知道那个大队长居然还不是本地本村的人。不然,他肯定会防着点的。   风知意默了默,想想也是。   这个时候,又不刷脸又不刷指纹,拿个介绍信和相关文件,年龄性别差不多能对上,好像就很容易蒙混过关。   她最初来的时候,不就还替人下乡插队做知青了吗?   “那你们现在怎么办?”风知意问,“有什么打算吗?”   “我们之前回了户籍所在地的那个三石大队,可他们已经分完了田、分完了地,连让我们搭个草棚都不让。说我们是拿了安置金的,这些安置地没我们的份。”   所以他们在户籍上虽然是那个生产大队的人,却在那里没有丝毫立足容身之地。   他们现在没了地落脚,只剩一点钱也不能租房吃饭坐吃山空,但他们在这没人脉、没关系,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工作,杜晏就想着,“姐,能让姐夫介绍我去干活吗?”   那些黑工再苦再累他也认了,总得先把日子过下去。   风知意无不可地点头,“那等饭饭他爸回来,我给你问问。你若暂时没处落脚,去跟饭饭挤挤。他那屋子挺大,应该挤得下。你们剩下的那点钱,就别租房子浪费了。”   似乎是没想到风知意会主动收留他,杜晏感动地自己两手一握,激动欣喜地道,“谢谢姐!”   或许真的是有血缘天性在,他这几年在县城也不是混得没朋友。但这次遭难,朋友要帮他的时候,他矜持地谢绝了,并且还有种有点难堪的感觉。   但接受自家亲姐姐的帮助,他真的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   风知意目光转向一直垂头不语的杜馨,“你有什么打算?”   “啊?!”杜馨像被惊到了一样,猛地仓惶抬头,又赶紧畏缩地低下,“不、不知道。”   风知意:“……”   转头看向杜晏,“她怎么变成这样?”   以前楚家刚倒的时候也没见她这么胆小瑟缩样,现在畏畏缩缩得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一般,再也没有丝毫那千金贵小姐的骄矜和傲娇。   杜晏愁苦而又无奈轻叹了一声,“这都怪我!这几年,我想给她找个好婆家好好过日子,就托人去给她说亲。但是,咱们家以后三代不能经商从军从政的事也不能骗人家不是?人家就当我们是什么犯罪一样,好人家都唯恐避之不及。”   说着,抱歉而又心疼地看了看杜馨,“因此,流传出了很多很不好听的流言蜚语。我跟她的亲事,就成了老大难。本来这也没什么,可是,她这模样倒是招了不少流氓地痞惦记,好几次差点就……”   说到这里,杜晏就气愤地握紧了拳,“她的名声就更难听了,而且她现在对男人恐惧得我都不能靠太近,连出门都不太敢了。”   杜晏说着,眼眶都红了,“是我这个哥哥没照顾好她。”   风知意听得怔了怔,这倒是有点始料未及。看着杜馨沉吟了一会,“你以前在学校里学的知识还记得吗?”   杜馨仓促地抬眼看了看她,“什、什么知识?”   风知意神色和声音都温和轻缓了些,“就是你医学护理知识。”   杜馨想了想,很确定地点头,“记、记得一大半。”   “那应该足够了。”风知意看她这胆怯的模样,放低了声音,“我安排你去学校的医务室工作怎么样?负责小学那边的,面对的都是孩子,你愿意去吗?”   “真的?!”杜馨还没回应,倒是杜晏惊喜异常,“真的吗?姐!你真的可以送她去?!”   风知意睇了他一眼,“让她自己说。”   然后看向杜馨,耐心地等她回应。   杜馨虽然经历了极大的心理创伤和阴影,但能找到工作,还是本职工作,她高兴得眼睛微亮地连连点头,“愿意!我愿意!”   风知意微微笑了笑,“那好,你回头准备一下,我可以随时带你去办入职手续。”   杜馨感激地连连点头,目光水润晶莹,“谢谢姐!”   风知意微微摇头,心里也是感慨,她没想到,杜家兄妹的日子会过得如此坎坷。   孟西洲现在外面的生意刚起步,需要经常在外面跑。但他一个礼拜至少回来一两次,左右送他的车可以自动驾驶,方便又快捷。   所以没过两天,孟西洲回来,风知意就把杜家兄妹的事情给他说了一下。   孟西洲一口应下,“可以,我正好挺缺人手,让杜晏跟着我干吧。这样有亲信帮我看着,我也能多回来看看你跟孩子。”   “我可没说让你把他当成亲信,”风知意提醒,虽然那兄妹一直喊她姐,但孟西洲自己,“亲不可亲、信不可信,这个你得自己斟酌着看。”   孟西洲把好好疼爱了一番的妻子喟叹地搂进怀里,“我知道分寸,你放心好了。”   风知意趴在他怀里说,“他们那厂子易主了,现在那些没了钱又没了房子的人,都跑回户籍生产队正在闹呢!也不知道会闹出个什么结果。”   “这又不关我们的事,你操心他们干嘛?”孟西洲说着一个翻身把她压下,“既然还有精力,那咱们再来一次。”   “你少装傻!”风知意抬手拦住他,干脆开门见山地问,“你是想要个什么样的结果?”   孟西洲一怔,然后蓦然笑开,欢喜地凑过去亲了亲她,“哎呀,被宝贝儿看出来了!”   随即眉目肃然薄凉,“自然是让他们打哪来的,滚哪去!”   风知意也不意外他是这个意思,点点头,“那人走了,也该把地儿要回来了,我就……”   算了算,“再种五年的药材就把地儿收回来吧?”   孟西洲眉目一亮地温柔感动,“好,那老公赶紧趁这五年,赚够买回咱们家的钱。”   “嗯。”风知意应下突然一翻身,掉了个儿把他压下,凑在他嘴角亲了亲,声音格外娇媚诱人,“这次我来。”   孟西洲倒吸一口气,激动地抱紧了她,眼睛发直得声音都打颤了,“宝贝儿~”   然后,他整晚都在魂儿快飞中度过了。   第二天一早,孟西洲脚底是打着飘儿带着杜晏一块走的,看得杜晏实在忍不住好奇,“姐夫你咋了?什么事这么高兴这么……”   荡漾?他说不出来形容词,就是感觉挺欠揍的。   孟西洲还在回味昨晚美妙的滋味儿呢,听到他出声斜眼睨了他一眼,“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你又没结婚。”   杜晏:“……”   好了,不用说他也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真是的。   但杜晏没料到,孟西洲并不是带他做什么黑工,而是让他做有模有样的公司助理,把他给惊喜得不行,也就更分外卖力地干活,珍惜这难得的工作机会。   而杜馨,也开始稳定地在学校的医务室里上班了。   安顿好杜家兄妹没多久,这一年就到头了。   这还是杜家兄妹第一次跟他们一家一块过年,倒是让家里热闹不少。   开了春之后,果然如孟西洲想要的结果一般,那些没钱没地、无处容身的前梦庄大队人,还真的都开始陆陆续续地回所谓的老家了。   因为老家说不定,还有祖屋或者族宗亲缘在。   不像在这里,无依无靠,无根无基。   官方又不可能安置他们第二次,不可能谁败完了田地家产,还要国家再分他们一份吧?没有这个道理,谁都不会同意。   所以闹闹腾腾了一年,无论怎么折腾都没用,就无可奈何地都走了。   还有一部分之前要了安置地而安稳生活下来的前梦庄大队人,围观看热闹看得有些庆幸、也有些唏嘘。   就在风知意以为,这算是彻底尘埃落定的时候,老首长匆匆忙忙地给她打电话,“你爷爷倒下了。”   风知意愣了愣,有点没太明白,“倒下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老首长好像不知道怎么描述,迟疑了一下,“他是被他那儿子给气倒的,估计撑不了多久了,你要不要最后去送送他?”   他知道这些年,风知意跟风家那边跟断了关系一样,但是,“不管怎么样,最后你还是去送送,别让人诟病。”   风知意:“……”   风家最近不是烈火油烹、繁花似锦吗?风老爷子不该正意得志满、求仁得仁、子孙满堂、春风得意吗?怎么会突然倒下?   而且,就以她以前跟风老爷子调养的身体,只要他自己不作死,还能至少活个十几年都不成问题啊!所以他那好儿子是怎么气他了啊?居然要把人给气死了?   风知意真想翻个白眼,这可真把他给牛逼坏了!居然把亲爹给气死了。   不过,听老首长的语气挺急,风知意也没多问地应了下来,说她马上就出发过去。   这大白天的她只能坐寻常的交通,如果风老爷子等不到,那就是他的命了。   挂了电话,风知意立马联系孟西洲说这个事,说她要即刻去趟京市。   孟西洲立马搁下手里的活,让杜晏帮忙看着,“我现在就回去,咱们晚上一块开车去,比坐火车要快。正好现在是暑假,顺便带孩子去京市玩一下。这几年,我陪他们玩的时间都少了。”   “也好。”风知意应下,她那三孩子在这山清水秀的军营里长大,倒是没怎么见过大都市。出去见见世面也好。 第151章 大结局   一家人是吃了晚饭过后出发的,车子开到野外无人处才开始加速,待天彻底黑下来才开始飞驰。   所以原本开车都要十几个小时的路程,他们两三个小时就到了。   到京市的时候晚上十点左右,车速恢复正常,所以从进城到四合院又花了半个多小时,习惯十点之前睡觉的孩子们已经困得不行了。   京市这边的四合院,孟西洲一直有让人打理着。之前一决定带孩子们过来玩,他就打电话过来让人给收拾整理好了。   所以一到四合院,孟西洲就让大儿子带着两个小的去洗澡睡觉,回头边搁下东西、边跟风知意说,“我去打听一下是什么情况,你跟孩子先睡。”   “嗯。”风知意正把孩子们的睡衣从行李中拿出来,点头交代,“随便打听一下就行了,早点回来休息。”   她对风家发生了什么恩怨狗血一点都不感兴趣,倒是孟西洲从广市那边跑回家、吃了下晚饭又带着全家跑到这边,累了一天了。   “好。”孟西洲亲了亲她,披着月色走了。   风知意则趁着孩子们洗澡的时候,把他们房间和铺盖检查了一下。   哪怕孟西洲让人都换上了崭新的,风知意还是不放心地消毒除尘了一下,再拿了一小株冰莲搁在不起眼的角落里。   这盛暑的天,京市可比他们那里热多了。   待孩子们洗好澡出来,风知意看见孩子们束手束脚得有些拘谨样,轻笑道,“放轻松,咱们不是在做客。这是咱们家,自在点。”   “咱们家?”孟灼眼睛一亮,“这么大的院子、还有那么多屋子都是咱们家吗?”   “对呀。”风知意微笑点头,“而且这种院子还不止一处,你爸给你们每人都置办了一座四合院,等你们长大成年了就交给你们。”   三孩子闻言,高兴得面面相觑地笑了,顿时放开了手脚跟在家里一样撒欢。   “好了,快睡觉吧,都11点多了。”风知意领着他们来到收拾好的房间里,是一张大坑,“今晚你们三先睡一块,如果想分房睡的话,明天让你们爸爸再收拾两间房出来。”   “咦,还有这种床?”三孩子没见过这么大的炕,还可以横着睡的,欢呼地甩了鞋子跑上去撒欢。   风知意在门口敲敲门以示警告,“饭饭,带弟弟睡觉,明天再玩闹,都快12点了。”   “哦哦!”孟灼忙把弟弟一个个地摁躺下,盖上薄毯,“娘晚安!”   其他两个孩子也乖乖地躺着,“妈妈晚安。”   风知意微微笑了笑,“嗯,晚安。”   然后关了他们这屋的灯,带上门回到自己房间去。   洗漱好,风知意捡了本书边看边等孟西洲。   孟西洲是快凌晨两点才回来的,看到风知意还在等他,感动又心疼地搂了搂她,“不是让你先睡吗?怎么还等着?”   但不可否认的事,忙活了一通回到家,有一盏暖灯等着他、尤其灯下还有个美人,比回家看到黑漆漆的屋子心里熨帖多了。   他媳妇儿真是个可心人儿,每次都暖到他心窝里去了。   “没事儿,”风知意拉着他去浴房,“我给你准备了药浴,你泡泡去去乏,我给你搓背。”   其实她是想用异能借着给他搓背的时候,给他好好疗养一下。   毕竟他一直在外面跑的,工作劳累不说,还睡眠不足。她不在身边的时候,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吃饭。所以他隔三差五地回来,她总要给他疗养一下,怕他把身体给累坏了。   孟西洲听得心下一甜一暖地一把抱起她往浴房走,“那一起。”   风知意微微挣扎了一下,“我洗过了。”   “那还是可以再洗一次的嘛!”孟西洲不以为意,“反正天气这么热。”   风知意想着一块洗,给他搓背也方便,也就随他去了。   只是孟西洲就不是一个安分的正经人,非得在浴桶里好好折腾了她一番,才餍足地抱着她一起静静泡澡,“宝贝儿,这次不仅仅是爷爷倒了,风家也倒了。”   风知意听得微怔,“怎么会?风家不正如日中天吗?”   孟西洲这才把他打听来的始末跟她说来——   这事儿,还得从楚大美人说起。   楚大美人小产之后,身体大亏空,体质变得极差,几乎是隔三差五地就病一场的那种。冷不得、热不得、累不得、饿不得,衣食住行还粗糙不得,需要金贵又精细。   稍有不慎,就会气势汹汹地大病一场,甚至能病到徘徊在生死边缘的程度,可以说比豆腐做的还易碎。   这么个娇贵易碎的人,那得花大价钱养着供着啊。但风父那点工资,怎么养得起这么娇贵的人?所以他就想把她接到风家,借着风老爷子的庇护好好养着。   但是呢,风老爷子是真的厌恶楚大美人这个人。   不,甚至可以说是憎恨。   一是因为最初风父就是为了这么个玩意儿,惹上杜家楚家,让那两家联手把风家给撂倒了。他自己在关押中差点就死了,风家也差点没了。   二是楚大美人丢弃他孙女风知意,惹得他孙女不认父母不认风家,她就是罪魁祸首。   所以在风老爷子的认知里,楚大美人就是所有不幸的祸源根头。而现在她又把他儿子迷得不知所谓,他能接受她才怪。   更何况,她现在是楚家余孽,别说她不能生了,就算能生,生出来的孩子也毫无前途。   他接受这样一个需要疯狂花钱养着供着、却什么事都不能干、且一无是处还需要专人伺候照顾的祖宗干嘛?   他家的钱多得慌不成?去把仇人当祖宗伺候供养?他脑子又没坏掉。   所以风老爷子无论如何都不松口同意、不肯认下这儿媳妇,风父就气得不行,撇下老父亲不顾,在外面兢兢业业地陪着照顾妻子,可谓痴情好男人了。   后来沈家那三个孩子就趁虚而入,楚大美人见势不对,就好言相劝风父跟风老爷子服软。   风父去了,风老爷子也慢慢接受了。然后开始慢慢照顾自己的儿子,提携他在事业上渐渐地爬上去。   就在父子俩要和好如初的时候,沈母出狱了,开始作妖了,父子俩的关系又开始微妙地转折了。   祸不单行的是,风父夫妻俩这几年住在外面,吃穿住行花的都是当初楚家给楚大美人大手笔的陪嫁,花了几年坐吃山空了。   风父那点工资,根本养不起那么娇贵、娇贵到一碰就碎的楚大美人。   可他跟风老爷子的关系又开始恶化,而且风老爷子无论如何,就是咬死不接受楚大美人这个儿媳。   被逼得没办法的风父恼了、怨恨了、不管不顾了,开始利用手中的职权,打着风老爷子的名号暗戳戳地收贿受贿。   一开始还小心翼翼地不明显,后来娇养楚大美人所需要的钱越来越多、越来越急迫,胆子也就越来越大,收贿的数额也随着越来越高,到后来毫无顾忌了。   那风父收了钱,就要给人办事,自然会办出很多不光明的冤假事件,渐渐地积攒出民愤。   人在官场上,不可能没有政敌、没有利益相冲突的人,人家早就戳戳地在一旁虎视眈眈地收集着罪证。趁着这次严打,一下子就把整个风家,一个高浪头就狠狠地拍下!   这次严打,是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一次,做偷一分钱的小偷都会被喂花生子儿的那种。   风父那么严重的贪赃枉法,根本就是死无葬身之地,还拉着整个风家陪葬,连同高高在上、功勋高得不可撼动的风老爷子一起。   风老爷子得知儿子犯下的这事,还狐假虎威地打着他的名号,一个气不过,脑溢血瘫了。   上面调查清楚,知道风老爷子是不知情的、无辜的,但也有一定的罪责。要不是他监管不力,他儿子也没法打着他的名号贪赃枉法。   所以呢,上面念着风老爷子为国家做了那么多贡献、功勋赫赫的份上,又看他现在已经瘫了,或许马上就要走了,就让他体面地退了下来,保留他最后的尊荣。   说是退休养病,实则也就是革职。   俗话说,树倒猢狲散,这话一点都没错。   仗着风老爷子的庇护,这几年混得风生水起、无限风光和荣耀的那三个孙子孙女纷纷忙不迭要跟风家撇清关系,这会正在闹呢。   因为现在犯罪,基本上都要把其家属给查个遍。   沈家估计自个儿不太干净,心虚慌了,就想撇清关系逃脱审查。   也或许,他们以为风家这是要跟十几年前一样,又要倒一次,不想被连累。   风知意听完嘴角微抽,“这可真现实!这已经不是冷血无情,这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了吧?这副嘴脸,就不怕别人看得齿冷、心里犯嘀咕?”   “可能是熟能生巧了吧?”孟西洲有些嘲讽地道,“风家第一次倒下的时候,那三个孩子的道德三观正在形成塑造,沈家就给他们做了“好榜样”。可能他们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是相当正确的做法。”   “毕竟,沈家那三个孩子从小到大,一直跟着沈家来来回回地跳着做墙头草,还真的一点苦都没吃过,一直荣华富贵着。”孟西洲是真心觉得,“风家亏欠谁,都没有亏欠过他们仨。”   风家两段荣光时期,明明是那三个人跑来占尽了便宜,一倒就立马跑远撇清关系,还表现得风家有多亏欠了他们一样,叫得最屈、蹦得最欢。   其实就是好处拿尽了,责任却一点都不想负。   真的是,让人鄙夷又唾弃。   “俗话说,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们这种为人处世能走多远?”风知意轻嗤,“等着看吧,他们本来就是吸着风家的血养大的。没了风家、没了爷爷,他们屁都不是。”   本来风知意对沈家并没有多少反感,第一次跟风家撇清关系,那可以说是政策的锅。   毕竟,那个时候,撇清关系是大部分人的选择。   可现在有必要吗?   风家前前后后好歹养了他们十几二十年,给了他们十几二十年的荣华富贵。风父对他们的做法是有些欠妥,但那也是他们先对不起风父先。   而风老爷子可没有一丝一毫的对不起他们,还是亲生的爷爷,相处了十几年的爷爷,怎么样都该有感情在吧?可却这样一而再地说扔就扔,这简直……   风知意真的是有点叹为观止了,沈家这翻脸不认人的嘴脸太难看了。   孟西洲轻轻“嗯”了一声,垂首亲了亲她额头,“起了?”   “哦。”风知意正要一动,就被孟西洲一把抱出了浴桶,拿过浴巾给她仔仔细细地擦干,抱回卧室,“明天去医院看爷爷,要带孩子们去吗?”   风知意想了想,有些摇头,“我也不知道,你说要带去吗?”   其实她觉得没必要,又觉得世俗人情上该带去。   孟西洲把她放进被窝里,自己随便擦了一下,也拉灭灯钻进被窝,把人往怀里一搂,“带去看看吧。爷爷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可能就是这一两天的事了。”   “行吧。”风知意若有所思地趴在他怀里,其实还在愁绪,她明天要不要救风老爷子。   孟西洲似乎感受到了她有点心绪不宁,安抚地轻抚着她的背,“不管你做什么决定,老公都支持你。别多想,睡吧。”   “好。”风知意摒弃杂念,心无旁骛地闭眼入睡。   第二天一大早,一家人吃过早饭,就拎着礼品去医院看望风老爷子。   怕孩子们不懂,路上风知意还跟三个孩子科普,“我们这次是去看望妈妈的爷爷,也是你们的外曾祖父,你们叫太姥爷就好。”   三个孩子乖巧地点头,米米倒是有些疑惑,“妈妈的爷爷,太姥爷……那我们以前怎么没见过啊?”   其他两个孩子也点头,都表示疑惑地看着她。   风知意一怔,正在开车的孟西洲刚想开口帮她解释,被她拦住,自己跟孩子们实话实说,“因为我们家跟他不亲,就是一门亲戚,需要走动一下。他现在病了,就来看看他。”   她不想在孩子们面前粉饰太平,孩子们会有自己的辨别是非能力。   “哦。”三个孩子似懂非懂地点头,不亲的太姥爷。   “娘,是不是……”孟灼有些不确定地搜索着久远的记忆,“我小时候,你和爸爸经常带我去看的那位太爷爷?”   风知意讶然挑眉,“你还记得啊?”   孟灼不太好意思地抿唇笑笑,“只记得一点点,模模糊糊的。我记得小时候,你跟爸爸经常带我去一位老爷爷家吃饭。那位老爷爷家里老是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人,老惹娘不高兴,我不喜欢那里。”   “那么小的事情你还记得啊?”风知意真的是惊讶了,看来小孩子不是不懂,印象深刻的事情他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呢。   见他腼腆点头,风知意干脆跟他说,“你是在这里出生的,然后长到三岁,娘和爸爸才带你回咱们老家那边。”   “我在这里出生的?”孟灼也惊讶了,有些好奇,“那咱们家以前住哪呢?就昨晚我们住的那院子吗?”   “不是,是另外一处。”风知意记得,那个小楼,上面好像还给她留着,“改天有机会,娘带你去看看。”   “好。”对于小时候住过的家,孟灼还是有点好奇的。   菜菜跟米米听得也好奇地问,“妈妈,那我们呢?!我们也是在这里出生的吗?”   “不是。”这话风知意还没来得及回答,倒是孟灼很有记忆,“你们是在咱们老家出生的,出生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们是丑丑的妹妹呢,吓我一跳,我都记得。”   “哈哈哈……”风知意夫妻俩忍俊不禁,笑得两个小的去扑腾哥哥,“你才丑丑!”   一家人欢声笑语地来到了医院,一走进去,颜值极高的一家五口立马吸引了来来往往的人群注意。   不过风知意夫妻俩无暇顾及,带着孩子直奔打听好的病房。   上面倒没收回风老爷子的待遇,还是住高级独立病房,还有警卫员守着。   警卫员还是风老爷子以前带在身边的那位,看到风知意愣了愣,随即压抑着激动道,“风博士您回来了?!老首长他很惦记着您!给您写过很多信,您都没回,他很伤心。”   风知意狠狠一愣,“爷爷给我写过信?”   “对呀!”警卫员一脸纯真无辜地道,“您那没有电话,首长找您不方便,他最讨厌舞文弄墨的人了,都拿起笔给您一夜夜地写信。可您从来没回过,后来他写了大概一年就没写了。”   风知意沉吟,她刚回去的一两年,家里确实没装电话,也确实只有写信的联系方式。所以,这信件去哪了?   “那爷爷可有收到我给他写的信?”风知意又问,心里嘀咕着估计是没有。   果然,警卫员摇头,“没有啊!”   风知意眉目冷然了一下,这估计是有人在从中作梗。不出意外,应该是沈家那几个人。   风知意心里有些内疚,微微颔首,“我去看看他。”   “好好好,您请。”警卫员赶紧让开,请他们进去。   可一进病房,就看到沈家那三人带着不少陌生面孔,围着已经瘫在病床上动也不能动的风老爷子“嘘寒问暖”——   “爷爷,您签个字吧!城哥他现在就因为跟那个人的关系,被连累得被调查。您也不想他无辜受牵连吧?他可是您的长孙啊!”   “就是啊,爷爷。我家耀哥今年正要评职称,要晋升了,您别耽搁他吗?我怎么那么倒霉啊!居然有这样一个娘家!害得我在婆家都没脸了!”   “爷爷,可是您的亲孙子啊!您怎么忍心眼睁睁地看着我也跟着倒霉?我现在都被学校停课了!”   ……   风知意走进去扫了一眼,经过昨晚孟西洲跟她简单地科普了一下,知道第一句话是大孙媳妇说的,第二句话是那个唯一的孙女、掌上明珠说的,第三句是那个仗着爷爷在京市横着走的小孙子说的。   也不知道,风老爷子现在听着子孙环绕的这些话,心情可还愉快,有没有心肌梗塞?   “你是谁?!”看到陌生的一家五口进来,那个大孙媳妇很不悦地皱眉,朝门口喊,“小张,你怎么随便放人进来?!”   倒是那位掌上明珠看到风知意一愣,随即蹭地一下站起来,“你、你不是被赶到乡下去了吗?你还敢回来?!”   当初风知意离开的时候,沈家那最小的孩子也有十岁了,自然也记得认识风知意,不过他很鄙夷,“楚家余孽?”   之前一直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风老爷子那秘书长,看到风知意一怔,随即一直略带冷嘲的面无表情脸生动起来,赶紧大步朝风知意这边走来,有些激动地笑道,“大小姐,您可终于回来了!”   听着他刻意“大小姐”的称呼,风知意朝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笑得他表情有些心虚地讪讪,“呵呵,首长他、他可惦记着您了!”   说着,毫不客气地忙格挡开闲杂人等,请风知意,“您赶紧去看看吧。”   风知意淡淡收回眼神,直接朝风老爷子的病床前走去。   在经过沈家一众人时,看到他们手里的那撇清关系的申明,风知意极度讽刺轻“呵”了一声,“呵”得沈家众人恼羞成怒,“你笑什么?!”   风知意一个眼神都没给沈家众人,看向一看到她来,一直面如死灰、眼神黯淡无光的风老爷子眼神亮起,朝她激动地“嗬嗬嗬……”   风知意看得挑眉,这是话都不能说了?走到他病床前站定,微微笑了一下,“爷爷,事到如今,您可求仁得仁了?”   风老爷子浑浊的眼珠子一滞,随即情绪有些激动地胸膛起伏。   可看风知意神色一如既然的寡淡,看着他低至尘埃、看着他高楼起、看着他大厦倾塌……没有嘲笑轻视过、也没有同情可怜过、更没有巴结恭维过。   她好像一直,都是这样不冷不热、不远不近,就像个事外人一样淡淡地看着他。   陡然之间,风老爷子像是想通了什么,无声地轻叹一声,情绪消匿下去闭了眼。   然后没一会又睁开,眼珠子往门口那边转了转,又看了看风知意,似乎在示意她离开,不要参与风家这些事里。   风知意微微笑了笑,抬手搂了搂身边大儿子的肩膀,“这是饭饭,您还记得吗?”   孟灼也适时跟风老爷子打招呼,“太姥爷好!”   菜菜跟米米见此,也乖巧懂礼地喊人,“太老爷好!”   风老爷子怔了怔,目光巡视了一遍三个孩子,眼眸微亮起一些柔软的笑意,艰难地微微点头。   尤其是看到如今11岁、只比风知意矮半个头的孟灼,俊秀挺拔得像个出色的大小伙子一样,欣慰怀念得不行。手指细微地动了动,似乎想伸手摸摸孩子,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眸色有些遗憾。   孟灼见此,一步上前地去握住他那枯瘦的手,弯下腰凑近他道,“太姥爷您还记得我吗?我是饭饭。小时候经常去您家,跟您抢牛奶喝的那个,还拽过您胡子呢。您还说,等我长大了,训练我当兵呢!”   风老爷子眼睛顿时愉快地弯了弯,高兴地“嗬嗬”了两声,艰难地点头。似乎有些感慨地打量了一下孟灼,然后目光挪向风知意身后的孟西洲,发现他们父子两可真像,简直就是大小版。   孟西洲见此上前弯腰,温声道,“爷爷,我们来看您了。”   风老爷子微微点头,目光有些不舍地看了看风知意,又扫视了一圈他们一家五口,然后目光定在孟西洲脸上。   孟西洲似有所感,“好,我们一家会好好的,我会照顾好知意和孩子们。”   风老爷子欣慰地微微点头,然后再次看向门口,示意他们离开。   风知意见此心下微叹,上前一步,微微弯下腰握住他的手,不着痕迹地把异能输入进去,“爷爷,您还记得我跟您说过的吗?等您退休了,我给您在我们那起栋木屋,白天种花钓鱼,晚上听蛙声虫鸣,看风花雨雪,看云卷云舒,看岁月如梭。”   她以前就承诺过,会还风老爷子十六年的抚养之恩。可自从70年她救治关押中的风老爷子开始,到现在的83年才十三年,还差三年才满呢。   风老爷子听她说的,眼眶渐渐地湿润起来,感动地“嗬嗬”点头:他记得,他怎么不记得?   可随即想到什么,微微转眼地看向沈家一众人等。皱纹枯壑的脸部表情虽然没什么变化,可脸色明显拉了下来,眼睛里泛着心如死灰的憎恶和冷意。   风知意见此轻叹,“我早就跟您说过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您何必那么操心劳碌呢?到头来,还不落得一声好。回头有这种子孙给您哭灵,您不怕脏了轮回的路吗?”   这话说得风老爷子一呆,秘书长赶紧握拳抵在鼻下,堵住嘴里要溢出来的轻笑。   沈家众人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那个横行跋扈惯了的小孙子立马一恼怒,气势冲冲地冲过来要打人似的,“你他玛德说什么……”   却不料,病房里数个不知是来监督还是来看护的警卫“倏”地一下整齐端起木仓,“噶擦”子弹上膛,瞄准了那小孙子,吓得“掌上明珠”赶紧拉住他,“你别乱来!”   要不是有这些警卫在,沈家人早就自作主张地摁着风老爷子的手签字了,哪会苦口婆心地劝到现在。   小孙子一颤,赶紧怂回去了,恨恨地瞪着风知意。   风知意垂首跟风老爷子说话,头都没抬一下,“爷爷,您该退休了。无论是工作上,还是儿孙上。”   风老爷子怔怔地看着她一会,有些感慨,他活了这么一大辈子,居然还没他一个孙女活得豁达通透,深有感触地微微点头,然后转看向秘书长。   秘书长见此,赶紧上前弯腰垂首询问,“首长,我在这呢,您有什么吩咐?”   风老爷子看了看沈家一众人,嘴艰难地动了动,刚刚风知意给他治疗了一下,他居然能发出一些字节音,“户……口……”   秘书长顿时诧异又惊喜,“首长!您能说话了?!”   风老爷子似乎自己也没料到,怔了怔,怕自己这是回光返照,赶紧交代后事,“户…户…口,除…除掉…”   秘书长见他说完还看了沈家那一众人一眼,立马明白,“是要把这几个人,从您的户口上除掉?也就是法律上断绝关系?”   风老爷子点头。   虽然盼着跟风家撇清关系,但是,亲口听到风老爷子说要把他们从户口本上抹去,沈家一众人还是脸色登时难看起来。   这就好像是:他们可以不要风家,但风家不可以不要他们。他们可是风家的子孙、风家的血脉、风家的根。从前,可没少仗着这一点作威作福。   秘书长愉悦地答应,“好的!我回头就给您办好。”   风老爷子不放心地说,“登…登报…”   秘书长心领神会,“还要登报公示是吗?”   风老爷子又点头,是决定一点余地都不留了。   沈家人脸色更难看了。   秘书长立马应下,“好,您还有什么要求?”   风老爷子看了看风知意,艰难地发音,“给…给丫头…骨…骨灰…也给,都…都给…”   秘书长简直翻译十级,“您是说,您名下所有的东西,都给大小姐是吗?包括您百年后的骨灰?”   风老爷子点头。   秘书长有些感慨地看了看风知意,“好,您放心,我一定都给您办好。”   外人不知道,包括沈家人都不知道,风老爷子虽然被儿子连累了,但国家可没苛责他半分,也没否认他半分功劳。他挣了一辈子的功勋可不少,那是能足以庇护子孙三代的。   所以,哪怕沈家人不知有什么,但这个意思就足以让他们脸色如便秘了。   风老爷子又转看向风知意,眸色温情,“葬…葬你那…那山…看…看风…看雨…听…蛙声…虫鸣…爷爷…答…答应…过你…你的…”   秘书长听得拿起眼镜,把手指伸进去擦了擦眼睛,“大小姐,首长的意思是,把他骨灰葬在你们那的山上,去看你们那的风雨,听你们的那蛙声虫鸣。他说,这是他答应过要陪着你做的。”   风知意微微笑了笑,也没说她可以救活风老爷子,只问,“那我可以带爷爷回我那,去渡过他人生中最后一段日子吗?”   秘书长看向风老爷子,风老爷子微微点头,他就立马说,“当然可以!您现在是首长唯一的子孙后代,他所有的事您都能全权做主。”   风知意并不觉得这“唯一的子孙后代”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只微微点头,“那就有劳秘书长帮忙办下程序,我不太懂这事儿。”   “好的,我这就去办。”自从风老爷子倒下,秘书长守在这,被沈家天天来人骚扰得不胜其烦,他也想赶紧完事儿。   所以,一说完,他就对沈家众人很不屑地道,“你们得偿所愿了,跟我来吧。”   沈家众人跟着他走出去,大孙媳妇有些狐疑地警惕,“老爷子还有什么东西?按照遗产分配不该一人一份吗?而且嫁出去的孙女也没资格分吧?”   秘书长没好气地冷嗤,“骨灰啊,你要不要?”   对方顿时就被噎住了。   风知意听着他们走远的声音,无语得嘴角微抽。收回目光拍了拍风老爷子的手,“爷爷,我明天来接您出院,您好好休息。”   风老爷子像是交代完后事,整个人放松得脸上的皱纹都松了些,微微点头。   想着这也许是最后一面了,等下他睡着了,可能就再也不会醒了,就目光不舍地看着风知意一家五口都礼貌地跟他告别,一一微笑点头。   风知意走到门口,那个跟了风老爷子十几年的警卫员似乎鼓起勇气叫住她,“风、风博士,我……明天我可以跟着首长一块去吗?”   见风知意疑惑地看向他,有些眼眶红红地解释,“我从小是个孤儿,是首长养大了我,送我去当兵,教我本事。我、我愿意给首长做一辈子的警卫员!”   说到最后,声音都哽咽了。   风知意看他年纪也不大,为了缓了缓他情绪就岔开话题问,“你结婚了没啊?”   警卫员一愣,随即脸有些红红,“还、还没。”   风知意笑,“年纪轻轻的,谈什么一辈子。不过你明天跟着去可以,正好爷爷也需要亲近的人照顾。”   警卫员高兴得一激动,就欣喜地敬礼,“谢谢风博士!”   风知意微微摇头,“想必上面也是会派警卫员跟着去的。不过你们军部程序是怎么走的,我不太清楚,你问问秘书长,怎么弄的。”   “好!”警卫员高兴点头,其实只要风知意不反对,他肯定能跟着去。   风知意朝他微微点头,“好好照顾爷爷。回头秘书长来了,让他把爷爷所有的事情处理好,我明天一来就会接爷爷走的。”   风老爷子这吊着一口命的身体,不方便在这里治疗。不然被医生好奇检查,查出问题。   警卫员一激动就敬礼,“是!”   风知意跟他辞别,走出病房一段距离,孟西洲才压低声音问,“一会我打电话回去,跟人订做个木屋?”   这话,也就是问风知意会不会救风老爷子的意思了。   因为救的话,那肯定就需要屋子安置;不救的话,那就没必要了。   风知意轻轻颔首,“订吧。”   孟西洲瞬间明白了是什么意思,“好。”   一家人从楼上住院部走到医院大堂时,突然背后传来喊孟西洲的声音,“西洲!”   孟西洲带着老婆孩子回头,看到居然是宋宗洺半搂着一个抱着孩子的温柔女人紧走几步过来,看了看风知意和孩子们,高兴得有些激动,“真的是你们啊?!什么时候来的?怎么都不给我说一下?说好的来京市就来找我呢!”   孟西洲客气地抱歉笑笑,“有点急事临时赶过来,没来得及。”   宋宗洺看他们出现在医院,不用想也知道大概是什么事,识趣地不多问,就跟身边的女人介绍,“这就是我经常跟你说起的,这是救过爷爷的风知意,以及经常照顾我跟爷爷的孟西洲。”   说完,又朝风知意等人介绍,“这是我妻子程柔,上个月我们孩子出生,这会带他来做检查。没想到能遇到你们,真是巧了。”   程柔人如其名,气质温柔似水,朝风知意等人微微颔首,“你们好!早就听宗洺说过你们,一直想感激没机会。相请不如偶遇,不如今天就去我家坐坐吧。爷爷看到你们一定很高兴!”   “不用客气的,我们今天还有急事儿要去处理,下次吧。”风知意客气回去,目光落在他们的孩子身上,“这次匆匆忙忙的没准备,下次给孩子带上见面礼才好意思去。”   程柔笑,“你也太客气了!”   “这可不是客气,”风知意道,“我家三个孩子,你家宋宗洺可都送过礼物呢!”   “那也是他应该的呀!”程柔眼神里是真诚的感激,“承蒙你们照顾他们祖孙那么多。要不然,还不一定有我和我们的孩子呢!”   风知意微微摇头,“你言重了。”   这边风知意跟程柔交谈了几句,孟西洲也跟宋宗洺叙旧了些话题,但真的是有事要去处理,就跟他们匆匆告别了,说下次一定去看望宋老爷子。   宋宗洺也知道他们出现在医院的事儿估计不好耽搁,虽然遗憾,但也理解地约下次。   各自分开走后,宋宗洺夫妇带孩子继续去做检查,而风知意一家继续往外面走。   孟西洲就跟风知意低声说,“现在宋老爷子在清大里当教授,宋宗洺大学毕业后,去法院做了检察官。”   风知意听得挑眉,“混得不错。”   孟西洲见不得她夸其他男人好,争宠道,“我也混得不错。”   风知意正轻笑,听到后面还没走多远的程柔“哎哟”一声,赶紧回头,看到是拖地的阿姨那湿漉漉的拖把不小心拖到了程柔脚上,宋宗洺忙扶着妻子关心温柔地呵护。而那阿姨佝偻着身形,忙不迭地朝他们鞠躬道歉,声音嗡嗡地听不太清楚,感觉头都快鞠到地上了。   宋宗洺微微皱眉,摆摆手没有计较,让她下次小心点,就扶着妻子抱着孩子走了。   然后,那个拖地的“阿姨”抬起头来,怔怔地,有些失神地看着走远的宋宗洺一家。   风知意有些吃惊地愣了愣,因为那个拖地“阿姨”,居然是好像比她、甚至比宋宗洺还老了一辈的顾寒音?!   孟西洲也发现了,“她怎么……她原本不是在这里做护士的吗?”   所以现在怎么变成拖地的了?就算被楚家拖累,从医又不跟从商从政从军有冲突,这个应该不影响的。   “也不对,”孟西洲又想起,“楚家不是全部被发配去穷乡僻壤的外地了吗?她怎么还留在这?难道是离婚了?”   “不清楚,”风知意摇摇头,她就没去关注过那些决定不再往来的人,“走吧。”   每个人的命运,都是自己选择的。   就好比,这次风老爷子选择放下,跟着她走,他就能安度个晚年。   孟西洲轻轻“嗯”了一声,看她步履匆匆地似乎有事情要去做,有些没反应过来,“现在去做什么?”   他之前还有点纳闷,她为什么不多陪陪风老爷子呢。没看到他们走的时候,风老爷子的眼神有多么不舍吗?   风知意看着外面灼热的阳光,目光微寒,“去大院里拜访一下旧交。”   孟西洲只稍微怔了一下,随即就反应过来,压低声音,“去收拾沈家?”   “嗯。”风知意点头,扣留她跟风老爷子彼此往来的信,这个做法有点膈应到她了。   而且,拿了风老爷子的庇护还不好好孝敬他,那就把东西给全部吐出来!   然后又想到什么,风知意看了看孩子们,“也让孩子们去让他们眼熟眼熟。”   毕竟,孩子们以后还是会出来混的。又不像她,只想窝在山窝窝里咸鱼养老。   孟西洲也认可点头,以后孩子们出来生活的话,人际关系还是要处的。   所以接下来,夫妻俩就带着孩子们回了一趟大院,拿了些礼物一一拜访了一下以前给孟灼送过周岁礼的人家,让孩子们认认人,顺便把风家这事儿收个尾,帮风老爷子跟大家道个别。   最重要的是,让大家心领神会一下不是靠自己本事得到的东西,大家记得收回去,不用看她或风家的面子。   也好让沈家那三人看看清楚,没了风家的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在官场上混的人,大家都是人精,忙意味深长地点头称是,还拐弯抹角地打探风老爷子能不能撑过去。   毕竟,真正掌权高位的一些人,不难知道她就是生长剂的诺奖人。   风知意委婉地表示,她这次来,是接退休的爷爷去乡下安享晚年的。   这话暗藏的意思,听得那些人个个暗自倒吸口气,脸上的笑容更是热情真诚了些,给孩子们的见面礼是一个比一个送得好,来表达自己交好的诚意。   毕竟,吃五谷杂粮的肉体凡胎,谁不会生老病死?谁不想活得长长久久、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解决好沈家,风知意一家第二天一早,就去医院接风老爷子。   孟西洲跟秘书长去做风老爷子所有事情的交接,风知意带着孩子走进病房,看到赶过来的老首长在跟风老爷子说话,“老疯子,当你一无所有、什么都不是的时候,你看看你身边还剩下什么?那些才是真的。”   风老爷子似乎不想在老友、老对头面前失了体面地跟他结结巴巴,只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老首长注意到风知意走进来,起身笑道,“还以为你们今天才到呢,竟然比我还快,昨天就来了。”   风知意笑笑解释,“我们连夜自己开车来的。”   老首长一听,立马扭头朝风老爷子说道,“看看!看看!一听说你有事就连夜开车赶来的,这才是真正的子孙!老疯子,你可要懂得惜福啊!”   风老爷子看着风知意,老树皮一样的脸依然严肃没表情,但眸色动容得微微点头。   老首长想起什么问,“听说你要接爷爷去乡下养老?”   这话,其实也是在试探她能不能救活风老爷子的意思。   风知意一怔,随即笑道,“您老可真是消息灵通啊!”   这话,她昨天才委婉地跟大院诸人说的。不过,她倒也没准备一下子把风老爷子给治好。决定让他躺几年,慢慢地恢复、慢慢地好起来。   免得他回头生龙活虎了,老顽固的毛病又犯了,还是安安生生地躺着修身养性吧。   老首长“哈哈”大笑,“你那地方山清水秀、安宁自在,确实是个养老的好地方。等我退休了,我也去成不?”   这意有所指的话,让风知意失笑,“成!哪能不成啊!”   两位老泰山免费去给她镇场子呢,不成白不成。   老首长顿时高兴地跟风老爷子,把风知意好一顿夸,却丝毫没料到——   数年之后,他跟好起来的风老爷子,被风知意“奴役”成了抱着枸杞养生茶、一左一右看守学校大门的老大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