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是天降女主文里的小青梅》 作者:明月像饼 一句话简介:原来我是甜宠文里的女主 ================== 第1章   茶茶今年该上初中了。   十四岁的她模样出落水灵,脸蛋白的像个糯米团子,看着就很好捏,眼睛珠子像刚被水洗过的玻璃珠,水灵清纯,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   此刻她正坐在书桌前叹气。   空白的作业本摊在桌上,一个字都没动。   隔壁窗台传来的尖酸刻薄的叫骂,缓缓落进茶茶的耳朵里。   “我养你有什么用?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我受了多少委屈!”   “就是因为你这个孽种,我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随之而来就是东西被砸的七零八落的声音,木板门砰的一声被人用力的关了起来,“滚!你给我滚出去!”   持续了快半个小时的叫骂打砸,总算慢慢沉寂。   茶茶走出卧室,妈妈正在客厅里收拾杂物。   简单的两居室,被楚清映打理的井井有条,摆设简单而又温馨。   楚清映今年三十多岁了,看上起就像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皮肤细腻白皙,保养的很好,留了一头乌黑微微发卷的头发,茶色的瞳仁泛着浅浅的光泽,五官精致,漂亮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她和女儿在这里住了十几年,人缘很好,和邻居的关系也都还不错。现在开了一家花店,日子过得平淡。   虽然她的穿着打扮都很朴素,但身上就是多出一种旁人没有的气质。   楚清映整理好插花,眼神柔和望向女儿,慈爱问道:“茶茶,是不是作业写累了呀?”   茶茶摇了摇头,随后去了厨房,她打开冰箱,装了一小兜子的零食,揣在怀中。   她的脸蛋红红,声音小而软,天生含着股娇憨劲,她说:“妈妈,我下楼一趟,马上回来。”   楚清映大概猜得到女儿抱着零食是去找谁了。   她也没多管,只是叮嘱:“不要太晚回来喔。”   茶茶鞋子都没换,踩着自己毛茸茸的兔耳朵拖鞋,用力点头:“嗯嗯嗯!”   巷子里的街坊领居都是独门独栋还自带院子的小楼,茶茶迫不及待跑出门。   夜色浓稠,夏末气温微凉,徐徐晚风泛着冷意。   茶茶放轻脚步声,悄悄靠近沈执家的院门前,镂花铁艺的小门并未上锁,开着条小小的缝隙。   模样出挑,五官清冷又漂亮的少年被母亲赶到院子里,他身上穿着单薄的白色短袖。   少年面色清冷,眉下是一双冷然的双眸,琉璃色的瞳仁泛着冷意,鼻骨挺拔,肤白唇红,嘴角抿的直直,透着高贵冷然的距离感。   就在刚刚,喝醉酒的养母又把生活的不顺全部都推到他身上,不许他吃饭,不许他睡觉,还把他赶到院子里挨冻。   茶茶悄悄地推开院门,走路小心翼翼,她把兜里揣着的零食全部推到沈执面前,压低嗓子,用最轻柔地声音问他:“阿执,你饿不饿?”   冰箱里新鲜的饭团、她平时都舍不得吃的巧克力、饮料坚果都抱过来塞给了他。   茶茶的眼睛很漂亮,圆溜溜的眼睛咕噜咕噜转,灵动活泼,乌黑的瞳仁像是被清洗过的玻璃透珠,干净不染一丝尘埃。   她用这双漂亮的眼睛盯着沈执看,“你记得吃,我先回家啦,明天见。”   沈执低眸恰好看见少女脚上可爱的兔耳朵的拖鞋。   她出门还穿着睡衣睡裤,头发也有些乱糟糟的,慵懒可爱,看着还有些迷糊。   她的睡裤应该小了点,一截白皙纤瘦的脚踝暴露在空气中,小巧而又精致。   沈执默默收回眸光,低低嗯了声。   忽然,他们头顶右侧的玻璃窗像是被什么东西砸到了,发出道刺耳的响声,茶茶被吓了一跳,偷瞄两眼玻璃窗,随后猫着腰离开了沈执家的院子。   走到一半,茶茶又折返回去,隔着道门,用口型同他说:“阿执,我一会儿从阳台给你丢一件毛毯。”   少年清冷的面色稍微变得柔和了一些,他很乖巧:“好。”   茶茶蹦蹦跳跳回到家里,她的卧室床头堆满了毛绒玩偶,房间虽小但胜在温馨。   茶茶把自己床上唯一的毛毯卷起来,葱白拇指紧揪着不放。   她打开落地窗,走到阳台边,扶着栏杆探出上半身,然后把毛毯丢给了沈执。   沈执捏着毛毯,触感极软,上面的味道香香甜甜,他抿着嘴角,没有说话。   茶茶站在阳台边陪着他,有一搭没一搭小声和他说话:“阿执,晚上好冷,等你妈妈睡着了,你就偷偷进屋睡觉喔。”   沈执话不多,“嗯,好。”   茶茶看他久了就会脸红,她用手捂着自己发烫的脸颊,“要不然我今晚陪着你吧?”   沈执语气淡淡:“不用。”   茶茶说:“哦,好的吧。”   快晚上十点了,第二天还要早起上学。   茶茶回到自己的床上,脱了鞋子,她的脚趾头圆圆的,指甲盖粉粉的,一双脚丫子在空中晃来晃去。   楚清映敲了敲门:“茶茶,我进来了。”   茶茶赶紧把没写的作业本全都合了起来,“妈妈。”   楚清映手里端着刚泡好的牛奶,她望着面颊圆润气色透粉的女儿,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喝完牛奶再睡觉。”   茶茶其实不爱喝牛奶,尤其是纯牛奶。   “妈妈,可以不喝吗?”   “不喝长不高的。”   茶茶就沉默了,皱着脸好像很纠结。   楚清映望着可爱的女儿,忍着笑,“我们茶茶不是想长到一米七吗?”   “妈妈,我会喝的。”   “嗯,早点睡觉。”   楚清映离开房间时,顺便帮她关了灯。   每当看见女儿,她就觉得,当初费尽心思从那个男人哪里跑出来都是值得的。   她现在和女儿生活的很好。   她也会尽量给女儿优渥的、没有烦恼的生活。   房间里的茶茶苦着脸把玻璃杯的牛奶一饮而尽。   她才不要长不高!   沈执和她同岁,但是他现在都快一米七了。   上回学校量身高,她才一米五。   总是被小巷子里其他孩子嘲笑是个小矮子、萝卜丁!   好耻辱。   茶茶喝完牛奶,想到沈执竟然有些睡不着。   听妈妈说,在他们两个还都是没有记忆的婴儿时,就常常被放在一起照看,成了好朋友。   她小时候很霸道,总是去抓沈执手里的玩具。   沈执不理他,她反而被气哭。   茶茶才不信。   但是妈妈从来不骗她。   后来两个人都渐渐长大。   上了同一所幼儿园。   同一所小学。   现在又上了同一所初中。   十几年来,茶茶几乎和沈执形影不离,巷口的老奶奶总拿他们两个开玩笑,说茶茶是沈执将来的媳妇儿。   茶茶每每这时只会面红耳赤,然后快跑。   沈执则绷着冷脸,满是不高兴,也不说话。   茶茶喜欢和沈执一起玩,起初是因为整个弄堂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有爸爸。   她在幼儿园时被可恶的后座揪着辫子嘲笑她是个野孩子。   她扯着嗓子大哭,回家路上还在抽噎。眼睛比兔子还红。   沈执很不耐烦,替她拿着书包,“你不要哭了,好吵。”   茶茶停止抽噎,眨巴眨巴眼睛,“阿执,你也没有爸爸吗?”   沈执不理她。   却不妨碍茶茶觉得自己找到了同病相怜的同伴。   两家又只隔了一道围墙,茶茶就更粘着沈执。   沈执的母亲很不喜欢他。   从小到大,茶茶总是会在沈执的身上看见各种各样的伤痕,有时候是烫伤,有时候是鞭伤,胳膊上、腿上,偶尔还会在他脸上看见伤。   饿肚子不让睡觉,都是常态。   茶茶很怕沈执的妈妈,那是一个很凶的女人。   一头干枯的黄头发,脸也黄黄的,看着像四十岁的人,长得和沈执一点都不像。   茶茶想不通,沈执的妈妈为什么会不喜欢他。   沈执从小就乖,长得特别好看,是嘉里弄堂成绩最优异的乖宝宝,老师都说他将来一定能考上附中天才班。   茶茶有些难过,觉得她的小竹马真的好可怜哦。   茶茶掀开被子,光脚下床,没有开灯,就着月光走到阳台上,悄咪咪往下看了看。   沈执家院外已经没有人了。   他应该也进屋睡觉了。   茶茶松了口气,总算能安心睡一觉。   她乖乖盖好被子,呼呼睡了过去。   茶茶这天晚上没有睡好,半夜开灯起床喝水,迷糊睡着后做了个梦。   梦里她看完了一本小说。   小说大概的情节她也还记得。   男主自小就被拐卖他的养母虐待,备受欺辱,动辄打骂,饿了上顿没有下顿,他不仅要遭受身体虐待,还有心理上的摧残,可以说少年时期过的非常黑暗凄惨。   然而男主的父母却大有来头,父亲是名门政要,母亲也是出身高贵的千金大小姐。   终于在男主是十六岁那年,他们找到了沦落在外的儿子。   喜极而泣的父母立马将男主认了回去。   男主也从贫困受欺凌的小可怜,一跃成为金贵大少爷。   曾经虐待过他的养母,被送进了精神病院,过的生不如死。   而男主却也非常了不得,天才少年,在经商从政方面都极有天分,年纪轻轻,几个月时间便彻底清理门户,拿到绝对的控制权,成了谁也不敢开罪的大佬人物。   第二天清早,刚睡醒的茶茶还懵懵的,觉得自己在梦中,疲倦之余非常震惊。   怎么她梦见的那本书的男主,会是她现在这个可怜的小竹马!!   OVO! 第2章   茶茶从困倦中按掉闹钟,懵懵的状态从床上爬起来。   洗脸刷牙,换上校服校裤后,迷蒙的眼神才清醒了那么一点。   茶茶现在已经懂得分辨美丑,她站在镜子前,皱眉望着自己身上肥大的蓝白运动校裤。   好丑。   一点都不好看。   运动裤衬的她腿更短了。   茶茶心中嫌弃但也没有办法,校纪校规严格,不穿校服校裤进不了学校大门。   茶茶打着哈欠走到客厅,一阵奶香味扑鼻而来。   楚清映一早准备好了早餐,奶黄包、小米粥还有甜豆浆。   茶茶喝了一碗粥,把奶黄包和甜豆浆装进书包里,动作飞快换好鞋子,“妈妈,我去上学啦。”   楚清映叮嘱道:“路上小心。”   “好。”   茶茶背着书包,经过沈执家门口时,紧张往里张望了一眼。   没有看见人。   应该已经去上学了。   茶茶这学期刚上初一,小升初进了人大附属中学。   市里不许分尖子班和普通班。   考了全市第一的沈执和她被分到同一个班级。   茶茶小学玩的要好的同学大部分都上了附中,只是被分到不同的班级。   进了教室,茶茶放下书包后心不在焉。   她还在想昨晚做的那个梦境。   茶茶突然间就想通为什么乖巧懂事学习又好的沈执不讨他母亲的喜欢。   因为她是拐卖了他的人贩子。   是个坏女人。   茶茶无精打采耷拉着脑袋,也不知道,再过两年阿执的亲生父母会不会真的找过来。   她勉强打起精神,把书包里的奶黄包和豆浆拿出来,趁着老师和同学都没到齐,把早餐偷偷放进沈执的抽屉里。   陈心意拿圆珠笔盖戳了戳她的肩膀,“茶茶,让你同桌作业借我抄抄。”   茶茶的同桌住在嘉里弄堂的巷尾,父亲是大学教授,母亲是主任医师,是巷子里备受欢迎的高知家庭。   可惜茶茶的同桌于故是个自闭症儿童,从小就不爱说话,不太喜欢在人多的地方玩。   茶茶和于故关系还挺好,她小时候是个活泼可爱的小丫头,巷子里的小孩都爱和她玩,也都愿意听她的话。   于故因为自闭症,没有小孩愿意和他一起玩。   除了茶茶,所以那时候于故就像个小尾巴样跟着她,也不捣乱,待在一边看他们疯玩。   茶茶说话吐字都慢悠悠:“故故,你的数学作业可不可以借我看一下?”   于故笔尖稍顿,然后沉默地把他的作业本推到茶茶面前。   茶茶低声和他说了声谢谢,然后把数学作业转交给了陈心意,“你抄快点。”   陈心意对她比了个大拇指,“茶茶还是你牛。”   其他人和学霸于故连话都说不上,全班只有茶茶能借到于故的作业本。   只有她享受这独一无二的待遇。   茶茶成绩优异,又招老师喜欢,刚开学就竞选上数学课代表的工作,早读课前,她收齐作业,交到老师的办公室。   回来时,沈执的座位已经有了人。   不怎么好看的校服穿在沈执身上,清爽利落,尽显少年感。   茶茶的目光停留在他脸上,愣了几秒,沈执的头发乌黑柔软,发梢轻轻垂落,额前碎发恰到好处,眉毛清秀,漂亮的双眸有几分清冷感,薄唇红润,皮肤冷白,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男主角。   看呆了的茶茶红着脸收回目光。   耳朵发热,心跳都有些不正常。   茶茶坐回自己的位置,喝了好几口水,才感觉那股奇怪的炙热灼烧感降了降,勉强自在起来。   茶茶悄悄抬起眼,视线忍不住望向沈执那边,奶黄包再不吃就要冷了。   沈执整理书桌时,发现抽屉里多出的早餐,心中了然,猜到是送的。   他早上没有吃饭,肚子很饿。   沈执握紧手指,苍白的脸稍稍红了红,然后一口一口慢慢吃掉了奶黄包和豆浆。   奶黄包香甜软糯,不爱甜食的他都觉得很好吃。   茶茶看沈执吃掉了包子,就放了心。   下课之后,茶茶就忍不住去找沈执玩,她也不懂自己怎么就爱粘着他,她的声音软糯:“阿执,奶黄包好吃吗?”   “嗯,好吃。”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羞涩:“谢谢。”   茶茶特别想把自己拥有的所有好东西都捧到沈执面前,哄得他开开心心才好。   她的小竹马笑起来可好看啦。   茶茶笑起来眼睫弯弯,可爱爱,“我妈妈做的豆沙包也可好吃了,明天我再给你带。”   沈执说:“不用。”   茶茶才不会听他的。   上课之后,沈执垂下眼眸,心神不定的胡思乱想,除了茶茶,从来没有人对他这么好。   他从小就见惯了各种人的脸色,母亲一遍又一遍在他耳边叫骂,他是个贱种。   沈执很少能吃到这么好的食物,身体已经习惯挨饿。   因为没有父亲,母亲又爱酗酒骂人,他从小就被被同龄人孤立嘲笑,他的世界冰冷黑暗,光明从未光临过他的世界。   长久的沉默养成了沈执内敛含蓄的性格,面对善意也不太会表达。   除了谢谢,说不出更多的话。   *   下课后。   茶茶和陈心意结伴去小店买了点零食,回去之后,教室里的女同学都不太淡定。   “看见了吗?那就是高中部的天才学霸江州!他今天怎么来初中部了?”   “不知道,但是他好帅啊。”   穿着白衬衫的少年站在教室玻璃窗外,身形高瘦,阳光都偏爱他,均匀落在他透白的脸上,他眼神淡淡,举手投足矜持贵气。   茶茶拆了一个橘子味的棒棒糖,她问:“江州来我们这里干嘛呀?”   陈心意也不知道,摇头:“不清楚,但是能白嫖校草的脸也值。”   茶茶也跟随同学大队伍,隔着一扇窗,光明正大欣赏江州的美貌。   茶茶边吃棒棒糖,心想江州确实好看,也就比沈执差那么一点吧。   江州是桃花眼。   沈执是狐狸眼。   她一愣,怎么又想到沈执了!   茶茶忽然间觉得嘴里的棒棒糖也没有那么好吃。   教室门口,有人在叫她,“茶茶,江学长找你。”   茶茶受宠若惊。   她不认识江州,她把咬碎棒棒糖吃进肚子里,然后慢吞吞走到教室门口,一双溜溜的圆眼睛转呀转,而后落落大方地问:“学长,你找我有事吗?”   江州突然紧张起来,目光舍不得从她脸上移开。   她长得更像妈妈一点。   眼睛圆圆的,好可爱。   脸颊圆润柔嫩,很白很软,江臣很想捏一下。   但他忍住了。   父亲告诫过他,在找回母亲之前,不许他吓着妹妹。   江州的嗓音低沉温柔,蕴着如沐春风的柔意,他问:“你叫茶茶是吗?我听老师说你数学很好,能加个手机号吗?”   茶茶没明白他想干什么,思考半晌,她点头:“可以。”   江州嘴角忍不住上翘。   哪怕他是校草,茶茶觉得自己有必要和他说清楚,“但是学长,我只有周末才能玩手机。”   江州越觉得自己的妹妹好可爱,“好。”   茶茶神情严肃,“还有,我妈妈不让我早恋的。”   江州怔了一秒,而后忍俊不禁,嘴角的笑意逐渐加深,闷声落回胸腔,“知道了。”   互换手机号码后。   茶茶一下子成了班级上最受瞩目的女生,被同学围了起来。   “茶茶,你之前真的不认识江州吗!?”   “这是大帅比校草江州啊!特别好看也特别高冷,从来没见他对某个女孩子笑的这么温柔过,我以为他只会板着脸一心学习,茶茶,你真和他不熟吗?”   “不认识。”茶茶语气确定,说完停顿半秒,然后略带苦恼地问:“他是不是想追我?”   陈心意:“……”你可醒醒吧。   茶茶已经开始纠结如果江州和她告白,她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如果拒绝,要用什么样的借口才好呢?   等到放学,茶茶被隔壁班班花堵在教室门口。   班花穿着几万块钱的小裙子,画着精致的妆,趾高气扬拦在她面前,看不起人的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两圈,“听说今天江州哥哥找你了。”   班花紧接着大声质问:“江州哥哥为什么会来找你!?”   茶茶挠了挠脑袋,小心翼翼:“可能他喜欢我?”   班花跳脚,出言嘲讽:“你胡说!江州哥哥怎么会喜欢你!”   茶茶抿唇,“毕竟我这么可爱,他喜欢我也正常。”   “……”班花看见她就讨厌,内心厌恶。   哥哥平时在家理都不怎么理她,冷如天上月,拒她于千里之外,但今天却那么温柔地和茶茶说话,她真的好嫉妒。   班花神情高傲,用讥讽的眼神睥睨着她,警告道:“你不要勾引我的江州哥哥,他是你高攀不上的人!你最好离他远一点,我是他妹妹,他很疼我,你知道江家吗?惹我不高兴,我就让我爸爸把你开除。”   茶茶觉着班花脑子可能不太好使,“哦。”   班花耍了威风后心满意足的离开。   茶茶不认得班花,但陈心意认得她。   名门豪门江家里唯一的掌上明珠,虽然是个养女,但她依然是江家祖孙三辈都宠着千金小姐。   “她身上的裙子都值好几万,好漂亮的小裙裙,我也想拥有。”   茶茶叹息:“我也觉得好看,好羡慕。”   陈心意提醒她:“茶茶可不要惹她,她爸贼牛逼,江家是名门世家,背景深厚,万一她生气回家告状,真的能把你开除。”   茶茶也不想惹事,她乖乖点头:“好。”   陈心意发出的柠檬精的声音:“江软是江家的养女,但是我看她家里人一点没把她当外人。”   茶茶不明白:“她不是有个哥哥吗?怎么还要领养呀?”   陈心意也是从三班听来的八卦:“好像是江夫人出车祸的时候怀着孕,肚子里就是个女孩,可能这是有钱人在寄托哀思之情?”   “原来是这样啊。”   茶茶兴致缺缺,对别人家的事情不感兴趣。   走到学校自行车库,她和好朋友陈心意挥挥手:“明天见。”   沈执推着一辆白色自行车,默契接过她手里沉重的书包,放在前面,“上车。”   声音低哑沉稳。   茶茶脸不受控制热起来,坐上后座,手指紧张揪着他的衣摆。   以前也不是没坐过沈执的自行车,怎么最近脸红的毛病越来越严重。   沈执没什么话说。   茶茶却是个停不下来的性子,她望着沈执的后背,有点不好意思地问:“阿执,我重不重呀?”   微风带走她的声音。   沈执的回答也被风送了过来:“不重。”   茶茶心跳很快,也说不上来自己哪里不对劲。   到了弄堂巷口,里面就都是凹凸不平的青石板路,不好骑车。   少年少女穿着款式差不多的蓝白色校服,推着自行车,并肩而行。   巷口大树下,老婆婆们手里拿着蒲扇坐着乘凉,笑眯眯望着他们。   “放学啦?”   “恰绿豆汤不拉?”   吴语腔调偏软。   落在耳中都沁着甜味。   茶茶说:“不喝了。”   老奶奶又用方言拿她和沈执打趣,说他们以后肯定要结婚的。   茶茶发现沈执每次听见这些话,都不会高兴,冷着脸谁都不理,只顾往前走。   她赶紧说:“我们还小,婆婆不要再笑话我们啦。”   说完再回头,沈执已经往前走远。   这次也不例外。   沈执也生气了。   茶茶走的没有他快,紧赶慢赶跟在他身后,踩着他的影子跟着他。   快要走到家门口时,他们俩的脚边被砸了很多小石头。   茶茶对面是房东家,房东的孩子今年十三岁,被喂养的很胖,脾气也不好,此时正比着鬼脸冲着他们笑:“没爸爸的小野种!” 第3章   小时候,茶茶没少抓着妈妈的手指头问她的爸爸去哪儿?   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但是她没有呢?   但是每次她开口问过之后,妈妈好像都很伤心,渐渐地茶茶也就不开口去问。   对他们两个扔石子的胖子是房东的独生子,这届小升初,整个嘉里弄堂只有他没有考上附中。   小胖子打小就被家里惯的无法无天横行霸道,天天欺负人。   茶茶才不怕他,一本正经吓唬他:“你妈来了。”   胖子下意识转头向后看,发觉自己被骗后恼羞成怒,龇牙咧嘴凶她,狗嘴吐不出象牙,不断重复:“小野种!小野种!小野种!”   茶茶性格虽好,但也不想忍受熊孩子,她说:“你再骂我,我就把你这周考了倒数第一并篡改试卷分数的事情告诉你妈妈。”   胖子真的就被她唬住,嘴都气歪了!茶茶真的太坏了!   静立在旁的沈执握紧拳头,脸色比平时还要苍白一些,这不是他第一次听这种嘲笑,之前比这更难听下作的话他也听过不少。   但是他不想茶茶也听到这些。   沈执握着茶茶的手腕,另一只修长白净的手拿过她的书包,还给了她,“你先回家,不要理他。”   茶茶低眸看着他的手指,可真好看啊。   指甲修剪的干干净净,拇指削瘦白皙,骨节分明。   茶茶接过书包,踮起脚尖,抬头望着他,声音软绵甜糯,“阿执,你不要把这个讨厌的胖子的话放在心上。”   沈执清冷的眼神似乎柔和了许多,被冰封的心脏渐渐变得柔软,他揉了揉茶茶的小脑袋:“嗯,我们茶茶妹妹也捂住耳朵不要听。”   茶茶脸颊跟被火烧起来似的滚烫,透着娇羞的红。   少年说着真的伸出双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他掌心温度偏凉,动作温柔且自然,虽然碰着她耳朵的时间不超过三秒,但茶茶还是感受到了少年的柔意。   她的耳朵瞬间烧红,像快要用叶子把自己埋起来的含羞草,她低埋着脑袋,心跳加速,“我回家啦,明天见。”   沈执把视线从她的背影收了回来,他锁好自行车,也正要进屋。   胖子比讨厌茶茶还要讨厌沈执,老妈揪着他的耳朵没少跟他念叨沈执的成绩有多好,沈执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他在攀比中吃了不少苦。   胖子不依不饶,继续叫骂:“你妈不知道跟哪个野男人生下你!你就是我们这里最脏的小孩,连你妈妈都嫌你脏。”   沈执垂下眼睑,收敛情绪,装作什么都听不见,上好锁没有理他。   胖子耀武扬威继续挑衅,石子用力砸上他的小腿,“没人喜欢的怪胎野种。”   沈执脚步一顿,依然置之不理。   胖子这人性格跋扈,得寸进尺又嘻嘻道:“你和茶茶,都是没爹的怪胎,恶心心。”   沈执回过头,抬起眼睫,黑眸深深,不再收敛隐忍,他弯腰蹲下从地上捡了个石子,清瘦的手腕因为过于用力,苍白的皮肤下显露着几道青筋和血管。   少年抬眸,冷冰冰的视线投向他,手里的石子精准砸到他的大腿,眼神冷厉:“不许说她的坏话。”   胖子疼的哇哇大叫,竟然被他阴翳的目光和偏冷的语气震慑住了。   唯唯诺诺闭上了嘴。   *   茶茶把自己扔进了卧室,脸颊的温度始终下不去,她伸手摸了摸刚才被沈执碰过的地方,耳颈边好像还留存着属于少年的清冽气味,和他的温度。   她的心跳,依然很快。   心脏砰、砰、砰。   小鹿乱撞她的心上。   茶茶在床上打滚,白皙小脸被闷得微红,等她心跳逐渐平静,掀开被子,下床写作业。   她坐在书桌前,打开语文作业本,葱白的手指握着新买的钢笔。   不知不觉,茶茶一笔一划在语文练习本上写满了沈执的名字。   她慌乱的撕下这页纸张,揉成一团,过了几秒,又慢慢把纸团展开,她低头盯着沈执的名字傻笑。   直到听见客厅的争吵声,茶茶才把这张皱巴巴的纸夹在她粉色的日记本里。   茶茶推开门,家里来了不速之客。   胖子的妈妈,也是她们以前的房东。   胖子妈是名精明会算计的中年妇女,欺软怕硬,对这对孤寡母女,自然不怕。   她义正言辞的斥责:“清映,不是我说你,孩子不能光成绩好而不讲人品啊。”   胖子妈说完就把儿子推了出来,卷起他的裤腿,白花花的大腿肉上多出一道伤口,她的嗓门极高:“你看看你女儿把我儿子打成什么样了!?”   楚清映转过身问茶茶:“你打他了吗?”   茶茶摇头:“我没有。”   楚清映摸了摸女儿的头发,“胖胖妈,你也听见了,不是我女儿做的。”   胖子妈认定茶茶,呸了声,咄咄逼人道:“不是她还能有谁!?你看我儿子被吓成什么样了?吓坏了你们赔得起吗?”   她当然知道还有个沈执。   但是沈执那个泼妇妈,惹了也是一身腥,只好来捏楚清映这个软柿子。   胖子妈抓着不放,冷眼睨了眼茶茶,说话很不客气:“你女儿真得好好教教,不然也太没素质。”   她之所以能这么猖狂,不就是看这个家庭没有男人,也没有亲戚。   独身女人带着个拖油瓶女儿,没人脉也没什么钱,她当然不怕,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   楚清映自己可以受委屈,但容不得旁人说她女儿一句的不好。   这是她捧在手心里养着的宝贝女儿,不能容别人这么糟蹋诋毁。   楚清映冷着脸,罕见强硬了起来,“胖胖妈,你不要太过分,现在家家户户门口都装了监控,我女儿到底有没有动手打你儿子,看监控就知道了。”   她握紧拳头,满脸严肃地说:“如果你故意冤枉我女儿,还用这么难听的词指责她,就不要怪我报警告你扰民寻衅滋事了。”   “我女儿不是给你们欺负的。”   胖胖妈被唬了几秒,死鸭子嘴硬,“谁冤枉你们了!真是笑话。”   茶茶站出来,“阿姨,我没有打他,是他先骂我是没有爸爸的野孩子。”   楚清映听了女儿的话气的手发抖,指着门叫他们滚。   胖胖妈护着儿子,披头散发怼了回去,脱口而出:“我儿子也没说错呀,你女儿不本来就是没爹的野种?”   楚清映非常不客气,把他们推出家门,拿着把扫帚,他们母子俩敢上前她就动手打回去,“滚!你们给我滚出去,一辈子都不要踏进我的家门。”   胖子妈虽然理亏,但也还是要骂的,“什么人啊,小气巴拉。”   胖子妈忍了这一时的气,心想楚清映开的那家花店生意也不好,指不定过两天就要倒闭了,看她到时候还能不能这么硬气。   她呸了两声:“穷酸鬼,假清高,等着倒霉一辈子吧。”   楚清映关上门后,浑身发抖,她眼眶通红抱着女儿,眼泪控制不住的流,带着哭腔说:“茶茶,是妈妈对不起你。”   她哽咽道:“但我们茶茶不是没有爸爸的野孩子,知道吗?”   茶茶替妈妈擦干净脸上的泪痕,“妈妈,不哭。”   楚清映红着眼望着女儿,当年她逃离那个男人的时候,不知道自己怀孕了。   她厌倦了被软禁的没有自由的生活。   她过的太压抑。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都活在他的监控之下。   只能听他的话,只能看着他,只能换上他替自己准备的裙子。   是他豢养的金丝雀,而不像妻子。   她筹谋很久,才从江家那个一手遮天的男人的樊笼里逃出来。   楚清映从前是个没吃过苦的很软弱的女人,因为女儿才鼓足勇气好好活下去。   她的女儿乖巧懂事,又那么可爱。   她唯一愧疚的,就是没有给女儿完整的家庭和童年。   女儿四五岁还是个软软糯糯小团子的时候,总是会用一双圆圆的漆黑的眼睛看着她问:“妈妈,为什么茶茶没有爸爸啊?”   每每这个时候,楚清映就心如刀割,眼泪往心里流,甚至有带着女儿回到他身边的冲动。   后来茶茶再也没问过她,怕她难过,在外面被人欺负也瞒着她。   楚清映摸着女儿的侧脸,“好,我不哭了,茶茶今天晚上想吃什么呀?”   茶茶舔了舔唇角,“妈妈,我想吃蛋糕。”   楚清映说好。   过了一会儿,茶茶语气着急地说:“妈妈,蛋糕里不要放黄桃,我不要吃黄桃。”   楚清映被逗笑了,依然点头说好。   这点,女儿倒是很像那个男人,不吃黄桃,还很挑食。   茶茶晚上还留了一块小蛋糕,装在自己的印花小盘子里,拿回房间。   茶茶房间的阳台和沈执房间的阳台刚好连在一起,她端着小盘子,站在阳台上小声叫着沈执的名字。   过了几秒,阳台的落地窗被人打开,穿着睡衣睡裤的少年站在月光下,比皎洁的夜色还要美丽。   茶茶努力伸出自己的小短手,看见他就满心欢喜,“阿执,我请你吃蛋糕!”   她挑出许多草莓芒果,放在蛋糕里。   沈执没吃晚饭,本来不觉得饿了,但瞥见她端过来的蛋糕,饿过头的胃竟然开始疼了起来。   他咽了咽喉咙,接过她递来的蛋糕,拇指捏着她的汤匙,挖了一小口,入口即化,口感软绵,甜味刚刚好。   他不知不觉就吃掉了小半块。   茶茶觉着沈执连吃东西都比旁人好看一点,斯斯文文,像个贵公子。   她见沈执吃完了蛋糕,心里也高兴。   她的腰靠着栏杆,笑眯眯的望着他说:“阿执,对面小胖让人给揍了,不知道是哪位壮士做好事不留姓名。”   沈执静静听她说:“嗯。”   少女脸庞稚嫩,皮肤白皙,散落的头发慵懒靠在颈窝,她笑起来清纯又可爱,笑容好像比他刚刚吃过的蛋糕还要甜。   沈执默默将目光移开,余光注意到少女赤脚踩在瓷砖地面上,他说:“茶茶,天冷,不要总光着脚,去把鞋穿上。”   茶茶说:“我的兔子拖鞋还没有晒干。”   沈执沉默几秒,然后回了房间,把自己那双款式简单的白色拖鞋递给她:“先穿我的吧。”   茶茶红脸接过,哪怕穿在脚上有点大也舍不得脱下来。   他们互道了晚安。   然后各自回房睡觉。   初一的课程,对茶茶来说也不难。   她成绩很好,排在前十。   看似乖巧其实也有点小叛逆,下课后也会和同学抱怨老师布置的作业太多。   数学课后,茶茶从小卖铺回来,就被陈心意拉住说话:“茶茶,校草今早又来初中部了。”   茶茶咬着吸管,喝了口甜滋滋的豆奶,“哦。”   陈心意很好奇:“还来我们班教室外的走廊待了几分钟,和班主任聊了一会儿,校草好帅,又高又瘦又白,家庭背景还那么好。”   茶茶认同陈心意说的话:“确实很帅。”   陈心意叹道:“之前高中部的学姐说江州是冷漠的高岭之花,看着也不像啊。”   茶茶一本正经地说:“世界上没有冷男,只是他暖的人不是你。”   校草连着两天来了初中部,流言四起。   隔壁班班花江软也不知是不是有意,带着她的小跟班,在走廊堵住茶茶的去路,抱着双手,冷笑了声:“没爸爸的孩子都缺教养,也不看看自己这副穷酸样。”   茶茶装听不见,面对敌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忽视她,气死她。   江软果然被她气着了,用力跺脚,恼羞成怒追上去,伸手要推她。   茶茶侧身躲开。   江软扑了个空,竟然直接撞到了门上,额头肿着一个大包,她疼哭了,边哭边去办公室告老师。   *   江家。   江承舟收到了私家侦探发来的照片。   照片上是他深爱入骨的女人。   还有他从未见过的女儿。   江承舟的手指轻轻抚过照片上的人,眸色愈深。   十几年过去,楚清映没什么变化。   他爱极了这个女人,没想过她宁肯用假死的办法也要逃开他。   江承舟的视线缓缓移到女孩脸上,白白软软的小脸,眉眼很像她的妈妈,长得特别可爱,扎着两个小辫,戴着兔耳朵帽子,穿着印着小狐狸图案的背带裤,笑容灿烂。   这是他的女儿。   江承舟的眼神都要融化,这个冷酷无情的男人眼中久违出现了宠溺的柔意。   他势在必得。   楚清映和女儿都要接回来。   他的女儿不能流落在外过苦日子。   他一定会把她宠成公主。   星星月亮都捧到她面前。 第4章   茶茶改掉了早上睡懒觉的习惯。   每天早晨定了一个六点的闹钟,困得睁不开眼也坚强的从床上爬起来,吃过早饭后就去沈执的家门口等着他。   沈执准时推着自行车走出来,茶茶眉眼一喜,蹦蹦跳跳跑到他身边,叽叽喳喳的说着一些无聊的事情。   她说,他听。   等走到巷口,茶茶坐在沈执的自行车后座,小心翼翼的把手搭在他的腰侧。   夏末初秋,迎面扫来的风都十分温柔。   茶茶仰着脸,黑瞳望着少年的侧脸,下颚线条完美,鼻梁高挺,唇红齿白,刺目的阳光倾泻在他细腻的皮肤上,更显透白。   茶茶无论看多少遍,都看不腻。   沈执真好看,身上的味道也好闻。   浅浅的、淡淡的清香。   茶茶小声又温柔地说:“阿执。”   少年偏过脸,嗓音低沉悦耳:“嗯?”   茶茶在心里悄悄的说:我们当一辈子的好朋友,好不好?   少女因为羞涩将心里话藏到心底,她改口说:“就是想叫叫你,你的名字好听。”   沈执身体紧绷,被夸过后有点无所适从,耳朵尖不被察觉的红了红。   *   女儿去学校后,楚清映整理好厨房,打算去花店。   她刚换好衣服,门铃就响了。   楚清映打开房门,“你……”后面的话,在她看清楚来人之时便戛然而止。   楚清映下意识就是想关门,奈何男人手腕上的力气是她的十倍,五指牢牢控制着门框,皮鞋抵着门边,她用力关门也纹丝不动。   江承舟迫人的视线紧盯着她的脸,男人的气场比起十几年前威严更甚,周身冰冷。   楚清映吓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骨子里的恐惧在看见这个男人的瞬间,汹涌而至。   这些年,她努力想要忘记那段回忆。   现在发现都是徒然。   哪怕是关于细枝末节,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遇见江承舟那年,她还是个刚上大学的学生,懵懂天真。   却不知青涩的她哪里得了江承舟的青睐,半逼半就被迫和他结了婚。   楚清映连正常的大学生活都没有享受过,就被占有欲病态的他,掳掠回家,半藏了起来。   她不自量力逃过几次。   江承舟和玩猫抓老鼠的游戏似的,每次都是在最后关头,打破她的希望。   机场、火车站、汽车站,无论哪种交通方式,她总能被他轻而易举的找到。   她的不听话,惹怒了江承舟。   后来楚清映在那间二十层的高级公寓里被关了快四年,门窗都是锁死的。   她能见到的人只有江承舟。   想要出去一次,都得求他。   楚清映的眼眶一下子就被吓红了,身体微微发颤。   江承舟捏着她的下巴,嗤的笑了声:“你哭什么?”   他扯起嘴角,似笑非笑道:“你真是好本事,在我眼皮子底下躲了这么多年,还偷偷生下了我的女儿。”   楚清映听见女儿,一下子紧张起来,声音哆哆嗦嗦:“你想干什么?你不要伤害我的女儿。”   江承舟恨不得现在立马就把这个女人绑回家里,但他忍住了,知道不能操之过急,再把人吓跑就不好了。   他笑了笑:“你说什么胡话呢?茶茶也是我的女儿,我当然是要把她接回家。”   楚清映天性软弱,眼泪不停往下落,她红着眼:“不行的。”   江承舟果然是要把女儿从她身边抢走。   她不能接受。   江承舟听了这话竟是笑了,“怎么不行?真的要抢,你抢得过我吗?”   楚清映抢不过,江家有权有势,江承舟这些年也不是吃素的,手段了得,他随便动动手指都够她受的。   江承舟忍着欲望,“江州知道自己还有个妹妹,也很高兴,我不忍心看他们兄妹分离。”   楚清映听见儿子的名字,恍惚了一下,眼泪不停的流。   她当初离开,也是被江承舟逼的没有办法。   她不是故意要抛下儿子的。   江承舟见好就收,也不想把她逼到死角,他用指腹抹掉女人脸颊上的泪痕,“映映,我给你……”楚清映打断他的话,红通通的水眸可怜兮兮望着他,抓着他的手祈求道:“江承舟,我们谈谈。”   江承舟挑眉,“可以。”   *   茶茶和沈执一起进的教室,班上的同学见怪不怪。   这两个人是邻居又是青梅竹马,关系当然也比普通同学要好点。   茶茶背着书包刚走到自己的座位,发现她的同桌被人欺负了。   于故是个闷葫芦,一整天都可以不说一个字。   后排不好好学习的男生仗着于故不会说话,说着借其实用的抢,“于故,钢笔借我用一用。”   于故表情冷淡,手中紧握着钢笔,明显就不愿意借。   男生围在他桌边,嘻嘻哈哈:“你怎么这么小气啊?不就是一枝笔吗?”   于故握着笔不吱声。   男生语气恶劣问道:“诶,你是不是哑巴啊?哑巴学霸?”   茶茶走过去,好看的眼睛定定看着他们几个,随即慢悠悠开腔:“上周被三班揍的屁滚尿流,欺负不了别班的人就来欺负本班的同学,你们真有出息。”   几个男生被她说的脸一阵红一阵青,哼了声,“不借了。”   茶茶眼睛瞪圆,有点凶看着又有点可爱,她护犊子地说:“你们以后不要欺负我同桌。”   茶茶对从小就爱跟着自己的于故,也是充满同情的。   在她五岁还扎着朝天辫是个小女孩时,就像个大姐大一样拍过于故的肩,说过以后会保护他。   “故故,你没被吓着吧?”   于故摇头,然后从书包里拿出一块巧克力,掰开她柔软的手掌心,放了上去,“给你的,你吃。”   这是于故的父亲上周出差,从国外给他带的巧克力。   “谢谢。”   她剥开巧克力包装,放在牙齿上轻轻咬了一口。   清秀漂亮的少年侧过眸,眼眸专注望着她,问:“茶茶,好吃吗?”   茶茶点头:“好吃。”   于故听见她说好吃,又从书包里抓出一兜子巧克力,全部给了她。   茶茶自己吃了两块,又给后桌的陈心意分了几块。   她没察觉,于故有点不高兴。   上完早读课,茶茶被老师叫到了办公室。   江软的额头撞出一个大包,哭了整晚,迫不及待就来和老师告状,发誓要给茶茶点颜色看看。   江软的班主任轻声安慰着江软,转过脸,表情严肃看着茶茶,厉声质问:“江软同学说你故意害她跌倒撞墙,有没有这回事?”   茶茶很淡定,她摇头:“没有。”   班主任拧着眉:“那她好端端怎么会撞墙?”   茶茶一本正经道:“可能她小脑不发达,没有站稳吧。”   江软红着眼睛瞪她:“你!”   江软气的牙痒,“你就是故意躲开,害我撞到墙上去的。”   茶茶想了想,她认真道:“老师,我也不知道江同学会突然冲过来,毕竟我背后也没有长眼睛呀。”   江软的班主任都被怼的没话说了。   但是江家的千金小姐,在学校里受了伤,怎么也要有个交代,于是她说:“二班有同学作证,是你用脚绊了江同学,害她跌倒,这样吧,你给江同学道个歉,再写个检查,这件事就算了。”   单亲家庭长大的茶茶,一般的事情能忍就忍。   但江软明显就是仗势欺人得寸进尺。   茶茶抿唇,蹦出来一句:“二班同学真可怜。”   “?”   见老师眼神奇怪,茶茶语气自然:“眼神都不好使。”   “……”“也不一定是眼神不好使,说不定是这个季节毒蘑菇吃多,出现幻觉了,要不然怎么会看见我伸脚绊了江同学呢。”   老师怕再和她谈下去,气出病来,冷着脸直接说:“明天把你家长叫过来。”   出了办公室,江软以胜利者的姿态从她面前走过,和她的小姐妹冷嘲热讽,“乡下泥腿子,竟然也敢惹我不高兴,就算明天她妈哭着跟我说对不起,我都要让爸爸开除她。”   “软软,你家里人对你真好。”   吃穿用度,都是最贵最好的。   价值好几万的手链,她都看不上。   校服都是定做的,面料和她们就不一样,江软不甚在意的说:“那当然,我奶奶最宠的就是我,今年过生日,奶奶还说要送我一套别墅。”   小姐妹道:“和你比起来,一班楚茶真的很寒酸,平时穿的衣服看着就很廉价。”   江软哼道:“她哪里配和我比?”   可能是女孩的直觉,从哥哥那天那么温柔的、像对待珍宝似的望着楚茶说话,江软就察觉到了危机,无比讨厌楚茶。   茶茶的耳朵自动屏蔽了她们的对话,皱着眉头回到教室,心里愁的只有叫家长这件事。   陈心意拍拍她的肩,用书挡脸,在课上小声的和她说话,“茶茶,班主任说我们班下周要来一个转校生。”   茶茶趴在桌子上,无精打采:“哦。”   陈心意又说:“听说是个女孩,学习很好。”   茶茶嗯了声,“放心,没人考得过沈执。”   陈心意看她神情颓废,好奇地问:“你怎么了?”   茶茶惨兮兮道:“呜呜呜我要被老师叫家长了。”她又说:“怎么这些老师除了叫家长就没有别的招吗?”   陈心意摸摸她的脑袋,“好可怜。”   茶茶算了算自己小猪存钱罐里有几百块钱,这点钱应该够请人装她家长。   放学后,茶茶垂头丧气回到家中,脱了鞋子放下书包,乖乖糯糯:“妈妈我回来啦。”   她穿着自己的小熊袜子踩在地板上,“妈妈,今晚我想要吃鱼……”最后一个字,咽回了嗓子里。   茶茶看着客厅里的陌生男人,她个子太小,需要仰着脖子才能看见他的脸,她愣住了,“咦,我走错家门了吗?” 第5章   茶茶从未见过眼前的男人。   他长得很好看,个子高高瘦瘦,黑色西装散漫穿在身上,英俊潇洒。   茶茶“咦”的一声,可爱又俏皮。   她今天扎了个漂漂亮亮的丸子头,乌黑松软的头发挽在脑后,干净的小脸白白嫩嫩,眼睛珠子又黑又亮,粉色的奶冻唇微微抿了起来,十分可爱。   小女孩乖乖站在客厅,用这双仿佛会说话的水眸望着他。   江承舟那颗冷硬的心,一下子就被看软了,融化在女儿这双干净漂亮的眼睛里。   她比照片上还要好看,小脸白净柔软,说话的声音也软软的。   江承舟都不敢大声和她说话,怕自己吓着她。   他尽量收敛身上冷冰冰的气质,让自己看上去像一个平易近人好相处的男人。   江承舟尚且不知道和女儿初次见面应该说些什么才好,平素杀伐果断的他,此刻手足无措。   茶茶眼珠转了两圈,没错呀!这就是她的家呀!   她圆圆的大眼睛仔细盯着面前的男人看,凭直觉判断他应该不是小偷。   在厨房里准备晚饭的楚清映听见女儿的声音,关了煤气灶台的火,急匆匆走了出来,神情不太自然,她说:“茶茶,这是妈妈的朋友,今晚留下来一起吃晚饭。”   楚清映一整天都在和江承舟谈条件,她不答应江承舟带走女儿,也不同意现在就告诉女儿真相。   茶茶还太小,楚清映怕她突然接受不了这么多变故。   江承舟也答应了她,可以暂时瞒着,但时间最多不超过两个月。   茶茶点点头,然后放下自己的小书包,“妈妈,今晚有鱼吃吗?”   楚清映揉揉女儿的小脑袋,“有你最爱吃的清蒸鲈鱼。”   茶茶弯了弯眼眸,白净的小脸下透着粉,她说:“那我要多吃一点。”   楚清映轻轻捏了下女儿的脸:“先回房间写作业,晚饭好了我叫你。”   她乖巧点头:“好。”   茶茶发觉客厅里这个陌生的男人,一直在盯着她看。   她转过头,男人对她笑了笑。   茶茶心想,一定是她太可爱了才这么招人喜欢。   她背着小书包,高高兴兴回到房间,花了不到半个小时就把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写完了。   刚收拾好书桌,妈妈就敲门喊她吃晚饭。   茶茶把校服换成了自己的薄卫衣,衣服前面印着小怪兽的图案。   饭桌上忽然多出个人一起吃饭,茶茶还有点不习惯。   这还是妈妈第一次单独请男人来家里吃饭。   刚要步入青春期的茶茶顿时警惕起来,从碗里抬起自己的小脑袋,睁着圆圆的黑眼睛盯着他看,饭都不吃了,胡思乱想这会不会是妈妈的男朋友?   长得还可以。   脾气看起来好像也很不错。   江承舟被女儿这双萌萌的大眼睛看着心都柔和起来,当初他知道楚清映怀的是个女孩,提前准备了很多女孩的衣服玩具,心想以后女儿要什么他就给什么,宠成小公主才好。   茶茶收回目光,继续低头吃饭,筷子只往面前的这盘鲈鱼里伸,绿色的蔬菜,一口都不碰。   楚清映忍不住说:“茶茶,不要挑食。”   茶茶看见碗里多出来的青菜,皱着眉尖,她说:“可是妈妈,我得吃肉才能长高呀。”   楚清映戳穿她:“你吃的是鱼。”   茶茶苦着脸把碗里的蔬菜吃光。   盘子里的鲈鱼也没人跟她抢,江承舟只是看着她,一颗心就会变得柔软,女儿真像只软软的小猫儿。   吃过晚饭,楚清映就要送客。   江承舟冷着张脸,努努下巴,说:“我还有东西落在你的卧室。”   楚清映的脸白了又红,压低嗓子没好气地说:“你在门口等着,我去帮你找。”   江承舟双手插在西装裤兜里,斯斯文文道貌岸然,绷着脸不说话时,疏远清冷的气质更甚几分。   茶茶见妈妈不在客厅,犹豫半晌,然后慢吞吞走到男人面前,明明还是个奶声奶气没长大的孩子,但是一字一句说话,神态看着却很认真,她一本正经地问:“你是我妈妈的男朋友吗?”   江承舟收起脸上的冷色,望着她的目光自动放的更温柔,他笑着承认了:“是。”   他只答应楚清映暂时不告诉女儿,他是她爸爸这件事。   但他会慢慢接近女儿,等到她能接受,他就告诉她的身份,把她们母女俩接回江家。   茶茶咬唇,本来想说让他冒充她的叔叔帮她参加家长会。   但是转念一想,算了。   他是妈妈的男朋友,肯定不会帮着她隐瞒!   江承舟耐心等待着小女孩说话,见她表情丰富,神情为难,忍着低笑,他问:“茶茶,怎么了?”   茶茶像炸毛的小猫咪,漆黑的眼珠中的神情顿时警惕起来,她说:“没怎么!”   她仰着小脑袋,声音软糯:“你不要妄想讨好我,如果你对我妈妈不好,我是不会接受你的。”   江承舟很想捏捏她柔软白糯的小脸,没有忍住,弯腰蹲下,手指轻轻在她的脸颊捏了一下,“茶茶真可爱。”   茶茶:QAQ!   他果然是想讨好我!   他竟然还捏她的脸!   好过分。   茶茶的耳朵瞬间蹿红,“你夸我是没有用的,还有,你不要随随便便就捏我的脸。”   江承舟恨不得现在就把乖巧可爱的女儿接回家,他忍着笑意,“好。”   楚清映从床头柜上找到了江承舟的手表,拿出去塞到他手里,一心只想赶走他,根本没注意父女之间的微妙。   江承舟接过手表,在她耳边说:“听话点,乖乖的,别想着跑。”   四周已被布下天罗地网,楚清映也没地方可以逃。   江承舟也不想逼的太过,上车之后,便吩咐司机把车开了出去。   对面胖子妈出来倒水,看见楚清映家停着一辆豪车,又酸又好奇,再一看里面坐着的司机三四十岁了,她想肯定是楚清映花店开不下去要给人当小三。   她啧了声:“真不要脸,贱,”   茶茶狠心砸掉了存钱小猪,从里面拿了四百块钱,攥在手中,在傍晚出了门,她想花点钱买个家长,替她妈妈去学校。   转了一圈,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茶茶叹气,从小店里买了根雪糕,坐在门口的石椅上,慢慢的舔。   头皮忽然一疼,她的小马尾被人往后轻轻扯了扯。   茶茶气的跳脚,回过头看了看,果然是那个讨厌鬼。   “你再扯我辫子,我就告诉我妈妈说你打我!!!”   少年穿着黑色T恤,吊儿郎当往他身边一坐,桀骜眉眼满是勾人的笑意:“你个好吃鬼。”   茶茶不想理他,最讨厌的就是他!   学习倒数,还爱惹事,说话刻薄,总喜欢捉弄欺负她。   “不关你事。”茶茶站起来,转身就走。   闻淮亦趋亦步跟在她身后,“怎么说你一句就生气了,小气鬼小作精。”   茶茶闭紧嘴巴,暗下决心不和他说一个字。   “楚茶?”   “茶茶?”   “沈执媳妇儿?”   茶茶忍不下去了,脸爆炸红,“你能不能别欺负我了?”   闻淮又扯了下她的辫子,还把她手里的棒棒糖抢走了,懒懒散散地说:“不能。”   茶茶:“我讨厌你。”   闻淮呵了一声:“我也讨厌你,装清纯。”   他确实挺讨厌茶茶这幅乖小孩的模样,天真小姑娘什么的最麻烦了。   一路跟到家门口,闻淮这才没有继续烦她。   *   老师第二天质问茶茶她的家长为什么没来时。   茶茶面色不改地说:“我妈妈出国了。”   老师恼火:“那就让你爸爸来了。”   茶茶回:“可是我没有爸爸。”在老师气死之前,茶茶说:“但是我有叔叔,老师,周五让我叔叔来,行吗?”   老师勉为其难,“行吧。”   茶茶觉得她应该能叫得动那位帅气的叔叔吧,大不了给他钱就是了!   她一整天都没心情好好上课,趴在桌子上一蹶不振。   中午去食堂吃饭,茶茶顺便给沈执打了饭,帮他抢了位置。   沈执把饭盒里的鳕鱼都夹给了她:“我不吃鱼。”   茶茶美滋滋的收下,一口一口全都吃完了。   陈心意在她耳边感叹:“你和沈执关系是真好,你应该是他最好的朋友了。”   沈执对谁也是爱答不理,天生疏离人群,是全校少女肖想不得高岭之花,整个学校也只有茶茶和他走得近。   茶茶自豪地说:“我和他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呢。”   下午四点五十,放学铃声响。   今天轮到沈执值日,外面忽然下起了阵雨。   茶茶正在收拾书包,听见陈心意惊呼了声:“茶茶,下雨了,你带伞了吗?”   茶茶点头:“带了。”   她抬起眸,“下雨了吗?”   陈心意说是啊,“雨还挺大,还好我们都带着伞。”   走廊上挤满了没带伞的同学,只能等雨停再离开学校。   茶茶把折叠伞从书包里拿出来,思考几秒,她偷偷把伞放在了沈执的课桌抽屉里,然后自己头顶着书包冲进了大雨,淌水跑到校门口的公交站牌,头发被浇的湿漉漉,身上的校服也被雨水打湿,脸色苍白。   第二天茶茶就生病感冒了,头脑昏沉去学校上课。   从早读课起她就睁不开眼,语文课前,班主任带着一位新同学走进教室,也没有给班级同学做介绍,直接替她安排了座位。   陈心意忍不住叫醒茶茶,“转校生来了,她真好看。”   茶茶抬头看了眼,新来的转校生长得很漂亮,个子高,腿长腰细,乌黑柔顺的长发,明亮漆黑的双眸,活泼明艳,自信大方。   茶茶看呆了,接着就听见转校生的声音:“大家好,我是姜妙颜。”   班主任看着沈执身边的空位,望着他问:“沈执同学,暂时就让姜妙颜同学做你同桌可以吗?”   茶茶呼吸陡然一滞,默默攥紧十指,竖起耳朵听他的回答。   沉默十几秒过后,沈执这回没有拒绝,茶茶听见他说:“可以。” 第6章   茶茶握紧手里的圆珠笔,手指用力,水蓝色的墨色在作业本上划出一道长条。   她默默低下脸,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冒犯感。   陈心意没察觉到茶茶的心情变化,她托着下巴说话:“姜妙颜好像也就比沈执矮了一点,她快一米七了吧。”   一双腿又细又长,腰肢纤细,发育的也比她们要好。   茶茶抿直嘴角,闷闷地说:“我也十四了呀。”   怎么她才一米五几。   陈心意也有一米六。   茶茶转过头往后看了眼,沈执似乎和新同桌相处的不错。   姜妙颜的长相是让人看了会眼前一亮的那种,明媚活泼,像朝阳般有生机。   转学之前,姜妙颜曾经在一次数学比赛上见过沈执一面,当时就记住了这个长得很好看的少年。   没想到如此凑巧,两人竟然成为了同桌。   姜妙颜也听说过沈执的家境不是很好,沉默寡言。   她整理好书桌,对沈执淡淡地笑,说:“沈同学,你笔记可以借我用一下吗?”   沈执皱眉,“我不做笔记。”   学习成绩数一数二的姜妙颜也不做笔记,“我只想知道老师讲课的进程。”   沈执的眉尖团成了一团,没有吱声。   姜妙颜冲他明媚的笑了笑,自来熟般把自己的书推到他的课桌前:“麻烦沈同学帮我画一下,可以吗?”   沈执沉默接过,迟疑几秒钟,拿出黑笔替她画了课本。   姜妙颜成绩虽好,但也不是老师说什么都听的书呆子,上课有事没事就找沈执说话。   转学来的第一节 语文课就被老师点名,她却依然笑嘻嘻的继续和沈执说悄悄话,连累沈执和她一起被老师叫了起来,在各自的座位上站了一节课。   姜妙颜偷偷和沈执说了句:“沈同学,对不起啊,明天请你喝饮料。”   她化了淡妆,皮肤白皙睫毛浓密,弯着眼睛笑望着你,让人不好意思说重话。   沈执看了她一眼,默默移开视线,不再搭腔。   茶茶在看见沈执和新同学一起罚站的画面,心里就不舒服。   下课之后,茶茶就坐不住,去找沈执的座位找他聊天,手指下意识想去揪他的衣袖,又无声的蜷缩起来,她问:“阿执,老师不会生你的气吧?”   沈执摇头,安慰她说:“没事,不会。”   姜妙颜笑望着她:“今天都怪我,是我话太多,连累了沈同学。”   她从书包里拿出两块糖,给了沈执一颗,也往茶茶手里塞了一颗,“给,请你们吃糖。”   姜妙颜是个很开朗热情的人。   这是茶茶的第一印象。   茶茶努力压下心里冒出的怪异感,在心中反复告诫自己要对新来的同学友好和善。   姜妙颜同学善良又好相处,她不应该小肚鸡肠,胡乱嫉妒。   茶茶缓缓松开袖子里攥紧的手指,她长舒一口气,“谢谢。”   傍晚放学前,茶茶收起作业交到办公室,然后照旧和沈执一起回了家。   每天坐在他单车后座的时刻,就是茶茶最快乐的时候。   她无忧无虑,没有烦恼,迎着风儿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轻轻摆动着脚丫子,有一搭没一搭和他说话。   茶茶对沈执仿佛有讲不完的话,永远都不知疲倦。   只要和阿执待在一起,上午那点不高兴就都一扫而空。   等到了家门口,茶茶站在台阶上,乖乖同他挥挥手:“阿执,明天见。”   “嗯,明天见。”   茶茶没注意到她家院子前停了一辆很贵的车,打开家门,才发现昨天来过的那个男人,今天又在。   江承舟目光柔和看着女儿,擅自摸了摸她的脑袋,他说:“茶茶,我今天给你带了礼物。”   江总不耻下问,昨儿刚回去就向有养女儿经验的好友问了送小姑娘要什么礼物才好。   江总因此还在电话里被好友嘲笑了一通,“我女儿就喜欢漂亮的小裙子。”   于是江承舟听了建议,亲自挑了几条漂亮裙子,让人包起来放在他车里。   江承舟本来想送些贵的首饰,但是茶茶年纪还小,等她再大一点送首饰才合适。   因为一会儿有事相求,茶茶此时心虚。   江承舟将礼盒打开,眼神温柔望着她问:“喜不喜欢?”   茶茶轻拿起小裙子,几乎第一眼就被惊艳到了。   呜呜呜好漂亮。   好多亮晶晶的小钻石哦。   她表现的很矜持,“还行吧。”   她的手都舍不得从小裙子上拿开,这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小裙裙,摸起来软软的,布料舒服,做工精细。   茶茶的脸只有江承舟的手掌大小,她乖乖仰着脖子,澄澈的水眸仰望着他,声音柔柔的,甜甜的,她有点不安地问:“会不会很贵?”   一定很贵。   看起来就不便宜呢。   茶茶又把礼物盒子还给了他,虽然心里很舍不得,但还是说:“你拿去店里退了吧。”   江承舟又心酸又心疼,他的宝贝女儿怎么那么懂事呢?   看得出楚清映将女儿养的很好,善良天真又聪明懂事。   他捏了下女儿的脸颊,“不贵。”   才几万块钱,算什么?   茶茶有所怀疑,“真的吗?”   “真的,所以茶茶喜欢吗?”   茶茶说不出假话,她低下红红的脸,小声说:“喜欢。”   江承舟的心柔的不成样子。   他的女儿真可爱。   晚上,江承舟要离开前。   茶茶一反常态说要送他。   她急匆匆穿上拖鞋,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她问:“叔叔,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江承舟愣了下,“嗯,你说。”   茶茶抓着他的手,把他拽到离家门口更远的地方。   少女的手掌小小的,柔软到不可思议的程度。   江承舟浑身僵硬了一下,任由她拉着自己。   茶茶扭扭捏捏还不好意思开口:“明天,你能来我学校,帮我去见一下老师吗?”   江承舟怔了一秒后,随即反应过来,他垂下眸,看着神情紧张不安的小姑娘,哑然失笑。   原来是被叫家长了呀。   他问:“怎么不让你妈妈去?”   茶茶不太高兴道:“不要。”   她不想看妈妈为自己和老师同学低头,为她道歉。   她的妈妈已经很辛苦了。   茶茶眼睛红了红,鼻尖酸酸的,感觉自己都快要哭出来了,“你如果不愿意,那我也可以给你付钱。”她说着就从裤兜里摸出四张红钞,硬塞进他的掌心,“全都给你了。”   江承舟望着手里的钱,失笑道,“我不要茶茶的钱。”   茶茶吸了吸鼻子,小声嘟嘟囔囔,“也是,小孩子的钱你也不好意思骗吧。”   他久久不给确定答复。   茶茶等的没有耐心,她垂着脸,边哭边说:“你不答应就算了。”   江承舟怎么会不答应呢?   看着小姑娘脸上的泪痕,江总心都要碎了。   他弯腰替她抹去眼角的眼泪:“别哭,是明天上午吗?”   “都可以。”   “需要我做些什么吗?我没有见过老师。”   江臣学业上从不需要他操心,从小就独立,性格脾气都像他。   至于他母亲非要认在身边的养女,江承舟从来不管她的事情,也并未承认过她的身份。   消遣玩意罢了。   茶茶觉得自己很丢脸,她说:“老师说什么你就‘嗯嗯嗯你说的对嗯嗯嗯我都听’就好了。”   江承舟皱着眉:“好。”   江承舟倒要看看,学校里都发生了什么。   茶茶抓着他的衣袖,不放心,又叮嘱了一遍:“你一定要来,就说是我叔叔,千万不能让我妈妈知道。”   “好。”   茶茶还是不信他,伸出小拇指:“我们拉钩。”   江承舟自然是什么都依着她,包括这种幼稚的举动都觉着可可爱爱。   *   周五中午放学,茶茶一下课就跑的飞快,赶在排起长队之前,打了两份饭,占到风扇下的位置。   沈执吃饭的时候却心不在焉,只吃了两口,便放下了筷子。   茶茶问:“阿执,你怎么啦?”   沈执摇头,少年正处在变声期,说话的嗓音倒也不难听,只是有些低沉,他说:“没事。”   茶茶说:“那你多吃点,今天的糖醋里脊可好吃了。”   她絮絮叨叨:“我今天上午好困,坐在前排被老师盯得不敢睡觉,迷迷糊糊听课感觉自己在梦游。”   少年似乎没有认真听她说话,他心神不定,然后站了起来,“茶茶,我有点事,先回教室了。”   茶茶诶了声,“你饭都没怎么……”沈执跑了出去,T恤下摆随风飘。   少年背影清瘦,身姿矫健。   茶茶望着他盘子里剩下的一堆饭菜,默默垂眼,也没什么食欲。   为了抢到他爱吃的糖醋排骨,茶茶可是很艰难从人群里挤进去,还被踩了两脚,脚趾到现在还疼。   陈心意买了瓶饮料过来找她,“沈执急急忙忙跑出去干什么了?他吃饭了吗?”   茶茶摇头:“我不知道,他没吃。”   陈心意说:“我刚在便利店看见他了,不知道他买了什么,用个黑色塑料袋装着。”   “晚点我问问他。”   茶茶无精打采的吃完饭,回到教室午休,还没到点,教室里人不多。   茶茶的目光下意识往沈执的座位看过去,姜妙颜脸色苍白的趴在桌上,书堆边放了一块三明治和一瓶温牛奶。   三明治,是沈执常吃的那个。   茶茶的目光停留在她腰间系着的校服外套。   外套袖口上,有她用黑色圆珠笔写上去的沈执的名字。   茶茶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茶茶不由自主朝姜妙颜身边走过去,出声提醒她:“你口袋里的那个要掉出来了。”   一片粉色包装的卫生巾。   姜妙颜红着脸,立马收起来,“谢谢。”   她眨眨眼,很害羞地说:“我……那个突然来了,弄到裤子上了,只好先借用沈执的外套挡一挡。”   茶茶抿嘴:“嗯。”   她想,沈执明明有洁癖。   茶茶又问:“那你还有……”姜妙颜说:“没有,这是我麻烦沈执帮我去小店里买的,你都不知道,一开始他根本不愿意,嘴硬说他不去,让我自己去。”   才短短一天,姜妙颜好像就和沈执熟悉了起来,她继续说:“结果下课他就帮我买了过来,还给我带了吃的。”   “沈执人真的不错,茶茶你说是吧?”   茶茶脖子僵硬,艰难点头,“嗯,是的。”   沈执很好。   茶茶从小就知道。   她失魂落魄坐回自己的座位,一颗心团成一团,酸酸涩涩的感觉在胸腔里蔓延。   她感觉自己。   好像是。   吃醋了。   茶茶还未从这件事里回过神,教导主任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一班楚茶推了江软,伤了人后还不肯承认,教导主任和江家有点往来,老公的生意也要看江家的脸色。   所以她当然是站在江软这边,在周五中午把茶茶从教室叫了出去,教导主任沉着张脸,语气不善:“楚茶同学,你确定你的家长今天会来吗?你如果一而再再而三的对老师撒谎推脱,对同学使坏,那我只能建议你先回家待一段时间,等知道自己错了,再回来上课。” 第7章   茶茶从未受过如此严厉的警告,教导主任表情严厉,一双眼睛冷酷盯着她,将她全身上下打量了个遍。   茶茶低着脸,心想那个叔叔应该不会骗了她。   她说:“我叔叔今天会来的。”   教导主任姑且相信她所说的话,然而脸色依然难看,出声警告:“不要搞些有的没的。”   她当教导主任这么多年,也不是没见过找人代替家长的情况。   茶茶低头不说话,开始担心如果被老师发现了自己弄虚作假怎么办?   下午第一节 课下课后,江承舟的车开进了学校,黑色卡宴,低调奢华。   只带了司机,没有带保镖。   校领导听说江承舟来了,愣了很久,江家这位大人物的光临,让他们觉得不安。   “怎么回事?!”   教导主任黑着脸:“江总的女儿让人给欺负了,江总应该是为这件事来的。”   校长对此很不满意:“不要再发生校园霸凌的事,这回一定要严肃处理,给所有同学一个警告。”   教导主任点点头,“好的。”   一会儿等楚茶的家长来了,她一定要让家长把孩子带回家去好好管教。   江软还不知道她爸爸来了,正在教室里和同学炫耀。   江承舟直接去了初中部的办公室,教导主任客客气气,“江总,都是小孩子间的一点误会,我们一定会严肃处理,不让令千金受了委屈。”   江承舟西装革履,表情冷淡坐了下来,他挑起眉尖,“我女儿?”   他还没把茶茶认回江家,按理说还没人知道。   教导主任亲自给他倒了杯茶。“江总放心,江软同学在学校表现良好,这回的事情也不是她的错。”   她说着便冷下脸,“去把一班的楚茶叫过来,让她当面给人道歉。”   江承舟的脸色彻底冷了下去,教导主任把事情大概和他说了一遍,他稍微动点脑子就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   茶茶那么软和的性子,怎么可能推人?   反而是江软这些年被家里人宠的有点不知天高地厚,真把自己当成千金小姐,骄纵跋扈,横行霸道。   现在还蹬鼻子上脸欺负到他女儿头上?   江承舟嗤的笑了声。   教导主任被他的冷眼看的心里一惊。   茶茶被老师叫到办公室,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她心想挨骂就挨骂吧,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办公室里,她却看见了她请来的叔叔。   心里有点高兴,他没有骗她。   她抬眸,然后说:“老师,这是我叔叔。”   教导主任面色一怔,不对,这不是江软的父亲吗?   江承舟站起来,冷眼望着她,面无表情地说:“我是茶茶的家长,刚才你说的我也大概了解,学校走廊都有监控,如果是学校冤枉了茶茶,我肯定也是要追究的。”   “江总……”江承舟粗暴打断她的话茬:“至于江软,犯了错就要挨罚,就按老师先前说的那样处理吧。”   道歉写检查,停课回家反思。   教导主任万万想不到江总今天竟然是给没有背景的楚茶撑腰的?怎么天底下还有帮着外人而不帮自己女儿的男人?   她尴尬地笑了了两声:“江总,这会不会……”江承舟从来就没把江软当成自己的女儿看过,是江家其他人为了哄他母亲高兴,收养的女孩而已。   他漫不经心道:“就这样吧,也烦请你同茶茶道个歉。”   想到女儿昨晚因为被叫家长而吓出的眼泪,江承舟罕见动了气,什么人都能给她女儿受气了?   教导主任脸色变了变,即便不情愿也得乖乖照做,她对茶茶扬起一抹善意的笑:“楚茶同学,之前是老师误会了你,真是抱歉。”   茶茶懵懵的。   不用挨骂真好呜呜呜。   不用被按头道歉也真的好幸福。   她说:“哦。”   现在是上课时间,出了办公室,走廊里并没有什么人。   茶茶停下脚步,仰着脑袋看向他,然后把自己口袋里的糖拿出来递给他:“叔叔,今天谢谢你,我请你吃糖。”   江承舟收下女儿给的软糖,心中也跟吃了蜜一样甜,“茶茶以后被人欺负了,都要跟我说。”   茶茶:“为什么要跟你说?你又不是我爸爸!”   江承舟被噎的没话说,他问:“那你想要个爸爸吗?”   茶茶垂着脑袋,“我没有爸爸啦,妈妈说爸爸不在了。”   江承舟又气又恨,楚清映这个狠心的女人竟然和女儿说他死了。   茶茶嘟着小嘴巴自言自语:“而且我习惯了。”   有时候习惯了被欺负。   被人嘲笑,玩游戏的时候被针对。   江承舟心疼的眼睛都红了,他蹲下来,握着茶茶的双手,冰冷的双眸为她而融化:“以后有叔叔保护你。”   茶茶有点不好意思,她说:“谢谢你,叔叔你真是个好人。”   妈妈眼光真不错。   “……”茶茶不愿意浪费他太多时间,怕耽误他工作,她说:“叔叔你快去忙自己的事情吧。”   她又有些担忧地问:“叔叔你今天请假了吧?不会被老板开除吧?”   “请假了。”   “那就好,叔叔要努力工作,茶茶也会好好学习的。”   江承舟有点舍不得离开女儿,恨不得把前十几年缺失的,都补偿回来。   他的宝贝女儿,乖巧的让他心疼。   他不需要女儿这么懂事,他更希望能当个任性的大小姐。   江承舟临走前摸了摸她的脸,“叔叔走了,明天再见。”   “再见。”   *   叫家长的事情结束后。   茶茶又恢复成无忧无虑没有烦恼的她,上课认真听讲,下课就去找沈执说话。   但是这几天,她去找沈执,发现他总是和他的新同桌在吵架。   两个人吵吵闹闹,有时候上课了还没消停,一起被老师点名叫去门口罚站。   茶茶个子矮,就坐在第二排的靠窗。   初秋开着窗散热,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传进茶茶的耳朵里。   她听见姜妙颜小声和他道歉。   “都和你说了对不起你还臭着脸干什么?太小气了吧,我们现在也算是患难见真情。”   “沈执,你要多笑笑,老绷着脸装深沉算什么呀,你笑起来真好看,比校草还帅。”   沈执被姜妙颜搅的不得安生,他说:“下次做坏事不要叫我,我不会再帮你兜着了。”   姜妙颜笑眯眯道:“对不起嘛,谢谢你哦。”   茶茶听着很不是滋味。   嫉妒会让人变得丑陋。   她也不想嫉妒的。   但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茶茶觉得沈执在姜妙颜面前,就变得很不一样。   他不是会和人吵架的性子,很懂礼貌,脾气温和。   但他总和姜妙颜生气,还幼稚的让她不要和姜妙颜说话。   茶茶心里藏着事,开心不起来。   体育课上,心不在焉。   自由活动后,她跑着去小店买了两瓶水,不小心踩空楼梯,一屁股坐在地上狠狠摔了一跤,脚脖子咔的响了声,她当即疼出了眼泪。   茶茶一瘸一拐的走路,回到教室。   一瓶水放在沈执的桌上,一瓶自己慢吞吞的喝掉了。   自从姜妙颜转到班级上之后,沈执和后排的同学都玩的很好,他们好像成为了一个新的小团体。   茶茶融不进去的团体。   下课铃响,同学们陆陆续续回到教室,茶茶看见沈执和姜妙颜走在一起。   姜妙颜穿着白裙子,晒过太阳出了汗,脸上的妆也没有花,她看见沈执桌上的冰水,自然而然的握在手里,“沈执,我好渴,你桌上这瓶水我喝了哦。”   沈执额前冒着细腻冰冷的汗珠,顺着下颌落在喉结,他的皮肤越晒反而越白,他扫了眼,“嗯,你喝吧。”   茶茶拳头都硬了。   那!可!是!她!买!的!水!   茶茶给沈执买的还是两块钱的农夫山泉。   自己喝一块钱的冰露。   好过分。   真的好过分。   傍晚放学,茶茶走路小心翼翼,看不出脚腕的异样,她闷闷不乐坐上沈执的单车,她忍不住,先是问了一句:“阿执,你和姜妙颜合不来吗?”   平素只听不回的沈执,这次回答的很快:“没有,怎么这么问?”   茶茶抓着他的T恤下摆,“你们总是吵架,我以为你们合不来。”   沈执笑了。   弯了弯嘴角,虽然这抹浅浅笑意稍纵即逝,但还是被茶茶捕捉到了。   他说:“我们那是在闹着玩。”   茶茶低低哦了哦。   她张了张嘴,“那你是不是……很喜欢和她一起玩啊?”   沈执没有否认,他说:“她人其实不坏,很开朗外向。”   “嗯。”   茶茶想,也许是她太小心眼了。   车子刚骑出校门不远,沈执接了个电话,对方急急忙忙的和他说:“姜妙颜放学被人堵在校门口了!”   沈执立马刹车。   茶茶的额头撞上他的后背,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被沈执撇下,少年眼神慌乱,很抱歉对她说:“茶茶你先回家,我还有点事要忙。”   他说完就掉了个头,骑着车就要走。   茶茶下意识抓着他的胳膊,声音很小:“阿执,我今天脚疼。”   沈执抿直嘴角,温柔地说:“茶茶,我真的有要紧事。”   他以为她是任性撒娇。   茶茶握紧书包背带,脸是白的,唇色也是白的,脚腕上钻心的疼痛好像都不算什么。   她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好酸好胀。   茶茶身上没有带多余的钱,每天带多少花多少。   最后几块钱都用来买水了。   她没有办法,只能拖着肿起来的脚腕,忍着疼走了半个多小时才到家。   茶茶的脚腕已经疼的没有知觉,经过家门口还听见胖胖妈和街坊领居说三道四,言语非常的刻薄:“我跟你说,楚清映就是给老男人当小三去了,我亲眼看见的还有假?那个车好几百万呢!车里的男人又老又丑,但人家有钱,估计人陪睡也乐意,难怪她那个花店一直都没倒闭。”   “不过她可能不是小三,说不定是小四小五。”   “我儿子骂楚茶是野种还真没有骂错,鬼知道她爹是谁,不三不四什么人都有可能。” 第8章   江软这天晚上回家,上楼的时候被站在客厅里的哥哥叫住了。   江软心里十分高兴,哥哥对她并不亲近,从不管她,也不怎么和她说话,她有些紧张:“哥哥,你叫我是有什么事吗?”   眼前身形高瘦的少年,穿着白色T恤,腰窄肩宽大长腿,骨架优越,五官俊俏,薄唇抿成一条冷冷的直线,眸色被阳光折射成浅浅的琉璃色,他弯下嘴角,不带丝毫感情地说:“我不是你哥哥,不要叫我哥哥。”   江阮的脸一下子就白了下去,如遭重击摇摇欲坠。   他一点心疼的情绪都没有,双手插兜,表情冷酷平淡,唇齿间吐出的每个字都非常冷漠,“江软,我警告你,不要再去招惹楚茶。”   他今天从父亲嘴里得知这件事,气的冷笑。   江软是抱养来的这件事,江家所有人都知道,包括江软自己。   他们江家不曾亏待过她,江软仗势欺人,就是被宠的不知天高地厚。   茶茶是他的亲妹妹,江软什么都不是。   江软眼眶里蓄满泪水,断了线似的往下掉,连声哥哥都不敢叫,哭着跑回楼上房间。   刚刚那个说话无情冷漠的有些可怕的才是她哥哥,学校里对楚茶温柔说话的哥哥,是装出来的。   江软从小对哥哥就又敬又怕,她有些嫉妒的想,凭什么楚茶轻易就能得到哥哥的喜爱?   *   茶茶和胖胖妈吵起来了。   她听不得那些诋毁她妈妈的话,顾不上钻心泛疼的脚腕,她走过去,声音超凶:“你不要胡说八道!”   其他人也就是听个热闹,被茶茶听了个正着,老脸烧了起来,感觉很不好意思,立马闭嘴。   而胖胖妈当了多年包租婆,性格泼辣,脸皮极厚,说话非常刻薄,她还会怕一个小孩子不成?   胖胖妈说:“你吼什么吼,我都亲眼看见了,怪就怪你妈自己做人不检点。”   “你妈当年来嘉里弄堂的时候,房子还是我租给她的呢,大着肚子身边也没个男人,又有那么多钱,不是当小三被人赶出来还能是什么?你跟我生气有什么用啊。”   胖胖妈之所以这么讨厌楚清映,也是有原因的。   不只是因为楚清映长得漂亮招人嫉恨,当年她看楚清映大着肚子一个人,有钱好骗,于是用高出市场价不少的价钱把对面那套房子卖给了她。   谁知道过了没几年,这片地水涨船高。   房价整整翻了八倍。   胖胖妈又想把房子要回来转手在卖,却被楚清映一口拒绝,从此她就把这笔记帐在心里。   茶茶没跟人吵过架,她被气坏了。   谁都没想到平时看起来乖乖巧巧的茶茶会突然冲过去薅胖胖妈的头发。   “哎哟,你疯了是不是!!?快点松手!”   胖胖妈的头皮被扯的好疼,脸上表情扭曲,等缓过劲来,一巴掌正要打到茶茶的脸上,却被周围的邻居拦了下来。   “胖胖妈,你别欺负一个小孩子了。”   “本来就是你说话难听。”   “没事少在背后讲人是非。”   胖胖妈心有不甘也得收手,气呼呼关上自家大门。   茶茶身上的衣服乱糟糟的,指缝里还有几根扯下来的黄头发,她丢进垃圾桶里,拖着一瘸一拐的腿回了家。   然后趴在床上偷偷抹干净眼泪。   妈妈不在家。   应该是还没有下班。   楚清映还不知道家里发生的事,她的花店生意其实不错,附近的年轻姑娘都爱在她这里订花。   花店有品位,老板娘人美又温柔,顾客也乐意再来。   楚清映这天还没关店,就被江承舟带上了车,汽车一路开到当年她待了四年的公寓里。   楚清映不肯上去,脚底发软脸色泛白,可怜的模样惹人怜惜,她被迫待在男人怀中,低声说:“我们换个地方吧,求你了。”   男人的决定并不会因此改变,“上去吧。”   十几年过去,公寓里的摆设几乎没有变过。   连封死的窗户,都还是原样。   当初封了窗户和阳台,不是怕她逃跑,而是怕她想不开去寻死。   江承舟捏着她的下巴,先是亲了亲她,“那一年我是真的以为你死了。”   万念俱灰,流的都是血泪。   若不是儿子年幼,江承舟恐怕也走不出来。   他也想不到软弱的楚清映胆子能这么大,用假死来骗他。   江承舟边说边解开腰间的皮带,将女人丢到大床上,抬高她的腿弯,哑着嗓子说:“有没有想念过这里?”   楚清映眼中匍着雾气,“茶茶快放学了,我要回去给她做晚饭。”   江承舟看了眼腕上的手表,“不急,时间够了。”   完事之后,楚清映艰难从床上起身,江承舟跟着她一起回到了弄堂。   他们俩还不知道女儿受了委屈。   楚清映敲了敲女儿的房门,喝了很多水,嗓子还是很哑,“茶茶,晚上想吃什么?”   楚清映轻声打开房门,女儿趴在床上睡着了,半张脸闷的透红,弯弯的眼睫乖巧落在眼睑下,睡颜安逸。   她帮女儿盖好被子,重新关上门。   茶茶醒来时,楚清映刚做好晚饭。   三菜一汤,都是茶茶爱吃的。   茶茶的头发翘了根呆毛,脸上表情看着也有点傻,懵懵懂懂小可爱。   江承舟揉揉她的头发,“睡醒了吗?”   茶茶点头,“嗯。”   江承舟又问:“饿不饿?”   也怪他后面有点失控,耽误了回来的时间,若是因此饿着女儿就不好了。   茶茶想了想,“还行吧。”   江承舟注意到她走路姿势不对,“脚怎么了?”   茶茶不想让他们知道,挪脚已经晚了,江承舟直接把她抱到沙发上,卷起她的裤腿,望着肿了个大包的脚踝,脸色越来越阴沉。   他起身,顺利找到医药箱,替她上了消肿止疼的药。   茶茶小声说:“我不小心摔的,你不要告诉妈妈。”   江承舟没答应。   茶茶急了,“妈妈会担心。”   一担心就睡不着。   江承舟勉为其难应了个嗯字。   这晚江承舟没有时间多留,准备离开时,小姑娘又跟了出来,站在他面前,还没真正长大,不到他的胸口,他以为小姑娘还有事要找他帮忙。   茶茶盯着他的眼睛,好看的眉毛皱成一团:“你是不是有老婆了?”   江承舟:“?”   茶茶很生气,她觉得妈妈被这个长得好看的臭男人给骗了,“你以后不要来我家了,我讨厌你。”   江承舟虽然不知道女儿为什么这么问,但他回答了她:“除了你母亲,我没有别的女人,也没有家室。”   茶茶觉得自己有必要替妈妈把好关,“那叔叔你是真心喜欢我妈妈的吗?”   “我最爱的人就是她。”   茶茶还是个小孩,再怎么装大人听见这种话,也会脸红。   江承舟笑着说:“茶茶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茶茶:“没有了,叔叔再见!”   她转身跑回楼上自己的房间。   写完老师布置的作业,已经晚上九点。   茶茶洗完澡躺倒在床上,她靠着枕头看漫画书,正要关灯睡觉,她听见了沈执养母响亮的辱骂声:“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干脆死外边好了。”   茶茶一下子没了睡意。   沈执放学后急急忙忙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现在才回家。   她忽然发现,沈执有属于他的秘密。   他好像也有了越来越多的朋友。   比她更好的朋友。   *   不久后茶茶迎来了步入初中的第一场期中考试,考完试,渐渐入了冬。   茶茶喜欢冬天,沈执就是在冬天出生的,生日在十一月三十号。   茶茶记得沈执也喜欢冬天,喜欢下雪天。   有关他的喜好,她总是记得很清楚。   而他说过的话,她也都记在心里。   幼儿园玩过家家时,六岁的沈执严肃认真地说只要她当他的新娘。   为了沈执的生日,茶茶提前半个月就开始看天气预报,往年下雪天总是要到十二月,她想如果沈执生日那天能下一场大雪给他就好了。   她这段时间还默默把妈妈给的零花钱都存了起来,下课再也不去小店。   陈心意问她怎么了?   茶茶说:“我减肥。”   陈心意:“妹妹你已经很瘦了。”   茶茶撇嘴:“你不要叫我妹妹。”   不然她总以为沈执在叫她。   茶茶又看着陈心意问,“小意,你有闲钱吗?能不能先借我点?”   她想给沈执买双球鞋,送给他当生日礼物。   那双鞋要一千多,茶茶把存钱小猪里的钱全拿出来也才七百块钱。   “我可以借你两百,不过你要干什么呀?”   茶茶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她,然后愁眉苦脸:“可钱还是不够。”   陈心意也知道她和沈执关系好,竹马的生日当然很重要,于是给她出主意:“最近新开的商场,好像要发传单的,一百二十块钱一天。”   茶茶苦着脸:“人家也不要未成年吧。”   “我哥哥就在那里干兼职,我让他悄悄把你塞进去,你周末去发传单就可以。”   茶茶觉得可行,“好,谢谢你哦。”   陈心意大大咧咧没当回事,她换了个话题,“你的竹马最近人缘很不错,也开朗了很多,后排可闹腾,他们现在都会和老师顶嘴啦。”   茶茶知道。   后排那几个人不太喜欢学习,家里有钱,长得也好看,爱搞小动作,最过分的是有一次,几个人拉个群,在课上玩手机群聊。   老师鼻子都气歪了,点着他们骂,什么都没做的沈执也被牵连。   有时茶茶听着他们的笑声,有种说不出的感受,像是羡慕。   她也想融入进去。   她不想被沈执撇下。   茶茶对陈心意说:“沈执最近开心了许多。”   她能敏锐捕捉沈执的情绪变化。   他是快乐的。   陈心意嘟囔:“姜妙颜虽然是转校生,但人缘是真好,和谁都玩的好。”   而茶茶敏感内向,容易害羞,不太擅长交新朋友。   “嗯。”   就在茶茶盼着十一月能下雪的日子里,她收到了人生中第一封情书。   送她情书的是九班的男孩。   他和姜妙颜是小学同学,把情书交给姜妙颜,“帮我给你们班的楚茶,事关我的姻缘,你千万别给错人了。”   姜妙颜说:“你自己给她不是更有诚意?”   “我害羞啊,你快点。”   “ok,包在我身上。”   老师已经进了教室。   姜妙颜回到座位,把这封情书放进抽屉,等到上课,她撞了撞沈执的胳膊。   沈执皱眉,“你好好听一次课。”   姜妙颜踢了他一脚,把情书信封给他看了眼。   沈执耐着性子,“这什么?”   姜妙颜说:“别人让我转交给茶茶的情书,是爱情啊~” 第9章   少年清冷的目光静静地在情书信封上停留许久,修长白皙的手指捏着信封一角,“给茶茶的?”   姜妙颜嗯啊了声,躲在书堆后面小声说话:“茶茶长相可爱,脾气又好,有人想追才正常。”   她说完又开始怅然若失,“怎么没人来追我?”   沈执默默将信封收了下来,情绪也没什么起伏,“茶茶是很好,但是她还小,不能早恋。”   姜妙颜也没想到沈执会把信给没收,她说:“你这样擅自做主好吗?万一茶茶对人没意思呢?收到情书也是一段青春回忆呀。”   沈执不为所动,“闭嘴,听课。”   姜妙颜着急了,毕竟她答应好朋友会把情书送过去,她问:“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沈执拧眉想了想,“我吃什么醋?我没有。”   姜妙颜给他做了一节课的思想工作,最后她说:“你怎么就知道茶茶不想要这份情书啊?你不要坏人姻缘。”   沈执又认真考虑了一番,在放学之前,走到茶茶的座位边,把情书递给了她。   茶茶埋着小脑袋正在奋笔疾书写作业,课桌上忽然多出一张粉色信封。   她抬起雪白的脖颈,鼻尖微红,看上去柔顺乖巧,葱白的手指还捏着黑色钢笔,她问:“这是什么呀?”   沈执:“情书。”   茶茶用力握紧钢笔,脖子突然就红了,心跳过快,感觉都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她脸颊红的熟透,耳朵滚烫,脑子一团乱麻,手足无措。   沈执见她脸色红透,说:“九班李昂给你的。”顿了顿,他柔下声音,说:“茶茶……你就算喜欢他,最好也不要早恋。”   少女脸上的绯色一下子退了个干净,她紧紧绷着背,僵硬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用力握紧手指,手腕上的青色血管若隐若现。   茶茶委屈的说不出话。   她又不知自己这铺天盖地的委屈从何而来。   她就是很伤心。   沈执看着茶茶脸上的表情,觉得她应该是不喜欢李昂,这样很好。   茶茶太单纯了,沈执担心她被骗。   这天放学,茶茶没有坐沈执的自行车回家,她搭着公交,坐在靠窗的位置,慢慢打开李昂给她的情书。   他的字写的不怎么好看。   情书也很没水平。   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我喜欢你,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茶茶连李昂的长相都记不得,她垂着眼眸,拇指轻轻放在喜欢那两个字上。   茶茶很黏沈执。   什么好东西都想送给他。   悄悄关注着他。   就连做梦梦见都是他。   会因为他有了要好的新同桌,而不安而嫉妒。   茶茶觉得自己好像喜欢上了沈执。   认清这一点的茶茶,心里并不慌张。   但是沈执对她,似乎只是当成邻居妹妹而已。   想到这里,茶茶手里的信封被她捏成皱巴巴的一团。   茶茶回到家,趴在书桌上认认真真写了一封回绝信,第二天早上交给了九班的李昂。   还未开始早恋的李昂就已经失恋,难过了好几天。   茶茶接连几天没有和沈执一起上下学,连陈心意都看出了不对劲,跑来问她和沈执是怎么了?   茶茶说:“没怎么。”   陈心意真的有点震惊:“昨天我都看见他骑车送姜妙颜回家了。”   茶茶没什么起色,点点头:“嗯,我也看见了。”   陈心意还是觉得难以置信,“你和沈执吵架了吗?”   茶茶摇头:“没有。”   她只是没有再主动的找沈执。   但是沈执也并未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陈心意看茶茶情绪不高,开口安慰她:“成长就是这个样子的啦,我和我发小初中没分到同一个学校,他现在也有了比我更好的朋友。”   茶茶轻声叹气,她以为自己在沈执心里是特殊的,但好像不是。   她虽然觉得难过,但这个周末还是坚持去商场兼职发传单。   茶茶穿着主管给她的玩偶套装,发了一个上午的传单,中午喝了杯水,就继续发传单。   她运气不太好,还在商场里碰见熟人。   江州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茶茶,乍一看还愣住,然后冷脸走过去,低声发问:“你怎么跑来发传单了?”   茶茶被学长撞破,心中羞耻,表面却装作淡定,面不改色胡扯:“体验生活。”   江州拧着眉,轻而易举看穿了她,“缺钱?”   “也不缺。”   江州将她身上笨重的玩偶装给脱下来,不由分手拉着她的手腕,“吃午饭了吗?”   茶茶捂着肚子,“吃过了。”   刚撒完谎,肚子就叫了起来。   江州的瞳仁盯着茶茶,眼神逐渐冷淡,握着她的手腕过度用力,他绷着脸不太高兴地说:“我带你去吃饭。”   茶茶不情愿也被江州拽着去了三楼的餐厅。   江州的脸部线条微微绷着,平素高冷清贵的少年,此刻神情锐利逼人。   茶茶觉得学长好像生气了。   她小心翼翼,坐立难安。   江州自行替她点了菜,冷着脸吩咐服务员:“麻烦快点上菜。”   他怕茶茶饿坏了。   好友提醒他:“你别把小姑娘吓着了。”   他们也没见过江州生气的样子啊,更没见过他对一个小女孩这么主动热情。   几个二世祖抓心挠腮好奇的要命,硬是憋着没问这小女孩是谁。   江州也不想吓到茶茶,脸色逐渐柔和,“你别怕我,我也是担心你。”   茶茶像只小猫儿,在不太熟悉的人面前十分警惕。   等菜上齐,江州发现妹妹很挑食,光吃肉不吃菜。   吃过饭后,江州说:“我送你回家。”   茶茶都不懂为什么校草对她这么热情!!!   他不会真的喜欢她吧!   “不用,我自己搭车回去。”   “听话,哥哥今天开了车。”   茶茶很无语。   怎么是个人都想当她哥哥呢?   江州的朋友吃惊的看向他,用口型无声说:“你不会真的看上她了吧?”   如此热情温柔的江州,他们是真的没见过。   大少爷什么时候不是冷冷淡淡谁也不看谁也不管的绝情冷酷样啊?   江州不客气踢了他一脚:“滚。”   茶茶的反抗起义最终还是失败,被迫上了校草的车。   她的一双小手揪着安全带,“学长,我才十四岁。”   你都十七了。   不要想着老牛吃嫩草!   “嗯,我知道。”   茶茶沉默,然后她发现自己没报地址,江州也很顺利的把车开到弄堂口。   江州替她解开安全带,一路把她送到家门口。   他双手插兜,掩饰紧张。   他知道,母亲就住在这栋小院里。   江州关于母亲为数不多的记忆,就是她很温柔。   茶茶抬头看着江州,她问:“学长,你要不要去我家里坐坐?”   白白吃了学长一顿饭还怪不好意思的。   “不了。”江州随后把钱包里的现金都放在她手里,“缺钱也不能去兼职,知道吗?”   茶茶握着手里的现钞,“我不要。”   “就当哥哥借你的。”   茶茶想了一下,艰难点头,一脸认真地说:“我会还给学长。”   江州哪会要她还,但也还是说:“好。”   *   茶茶用这些钱,买到了那双昂贵的球鞋,包装好后放在礼盒里,等着沈执生日那天送给他。   这个冬天的天气一直都很好。   晴空万里艳阳天。   没有丝毫要下雪的前兆。   天气预报却说三十号那天晚上会下初雪,她高兴的从床上跳起来。   沈执生日那天,是周四。   前后两天都不放假。   周四放学后,茶茶在停放自行车的地方等了沈执好久。   沈执看见她背着书包坐在后座,还愣了一下,“茶茶?”   沈执已经很久没见她等自己。   他们都步入了青春期。   他也能理解,少女有了自己的秘密,不再当他的小尾巴。   沈执问:“是要和我一起回家吗?”   茶茶抿嘴腼腆的笑了笑,用力点头:“嗯嗯嗯!”   沈执也没有拒绝她,让她坐好不要跌倒了。   “阿执,电视上说今晚会下雪,到时候我给你堆个雪人。”   “好啊。”   “那你今晚不要太早睡觉。”   “嗯。”他又说:“茶茶,坐稳了,抓紧我。”   沈执忽然加速,平缓的车速逐渐飞驰,不到十分钟,便骑回了家。   晚饭之后,外面的天色彻底黑了下来,伴随着冷风开始下起小雪。   茶茶希望每年十一月三十号都能下一场雪,送给沈执。   茶茶把藏在床底的礼盒抱了出来,迫不及待想出现在沈执面前把礼物送给他。   天气冷,茶茶穿着羽绒服,戴上毛茸茸的帽子,半张脸躲在围巾里面,然后穿着拖鞋就出了门。   小姑娘怀里抱着一个大大的盒子,身体笨重,她鼓足勇气敲了敲沈执家的门。   沈执的养母开的门,“你找沈执?他出去了。”   茶茶问:“阿姨,你知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啊?”   “不知道。”沈执的养母用力把门重新关上。   茶茶在雪天里等了半个小时,沈执还是没有回来。   她看了眼手表,很快就要过零点。   她心里着急,打了个电话给沈执,却不是他接的,不知道谁碰到了接听键,那边声音嘈杂:“沈执,快点!我们去放个烟花!”   “妙颜说得对,走走走,烟花我们早就买好啦。”   通话结束前,茶茶听出来他们好像就在巷口的火锅店里。   茶茶小跑着去往火锅店,雪天湿滑,她狠狠摔了一脚,疼的直掉眼泪。   她从地上爬起来,包装盒却被摔烂了。   茶茶就这么抱着摔烂的鞋盒,傻傻站在离他们聚会不远的地方。   五六个人,后排的男生,还有姜妙颜。   她看见沈执放了一场烟花。   冰天雪地里,绚烂又短暂的火光映在他皎白如玉的脸庞。   少年穿着黑色毛衣,站在雪中,嘴角笑容清浅温柔。   她听见姜妙颜大声的对沈执说:“沈执!生日快乐!”   零点钟声已过。   十二月的第一天。   茶茶感觉自己好像离他的世界越来越远,两小无猜的他们,中间多了层看不见摸不着的隔阂。   茶茶站在原地,转身离开前,她在心中默默也说了声:“阿执,生日快乐。” 第10章   沈执夜里一点多才回家,家门前落了层厚厚的雪,阳台上的放着一个黑色盒子,贴着爱心状的便利贴,工工整整八个字:【生日快乐,万事顺遂】。   沈执一眼认出这是茶茶的字迹,他才想起来被他遗忘的约定。   短暂沉默几秒钟后,沈执拍了拍盒子上的雪花,抱着盒子回到卧室,缓缓打开,里面是一双名贵崭新的球鞋。   他的嘴角抿成了条淡淡的直线,眉宇间的冷淡清晰可见,青筋浮在皮肤表层下,攥紧的拇指,骨节咔的响了两声。   这双鞋,价值不菲。   沈执并不需要如此昂贵的、一看就买不起的礼物。   时间太晚,沈执打算明天把这双鞋还给茶茶。   南城下了一整晚的大雪,清早门前的积雪没过膝盖,院内的树枝被厚重的积雪压的直不起腰。   班主任挨个打电话通知学生家长,今天不用来上课。   茶茶当时已经穿好了衣服,她极其怕冷,里里外外都裹得十分严实,穿着新买的小靴子,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拿上钥匙正要出门,才得知课程取消了的消息。   楚清映打趣她:“今天不用上课,是不是很高兴呀?”   茶茶老实点头,伸出小手指,“只有一点点高兴。”   楚清映替她摘下围巾,片刻时间,小脸就被捂的白里透红,还有些肉嘟嘟的脸颊看上去就很好捏。   她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今天就好好休息一下吧。”   茶茶脱掉外套,穿着毛衣窝在客厅沙发里,没什么精神气。   快到吃午饭的时间点,门铃响了。   楚清映出去开门,面容精致的少年立在雪中,皮肤冷白透薄,眸色浓黑如墨,他很有礼貌的叫了她一声阿姨。   楚清映让他赶紧进屋,笑着说:“来找茶茶的吗?”   沈执想了下,点头:“嗯,我找她有点事。”   “茶茶就在客厅里看电视,你进去吧。”   客厅电视的屏幕还亮着,原本应该窝在沙发里的小姑娘却不见了。   楚轻映奇怪的咦了声,“应该在卧室,我先去厨房做饭,阿执中午留下来一起吃顿饭吧。”   沈执没有说好。   他沉默的朝楼上卧室走去,修长的手指搭在门把手上,气质冷淡,嗓音低哑,“茶茶,我能进来吗?”   茶茶立马下床,对着镜子检查一遍自己的穿着,看上去……好像还挺可爱的。   她润润嗓子,“嗯,你进来吧。”   沈执拧开房门,走了进去。   茶茶无论看他的脸多少回,都觉得看不厌倦。   沈执的目光在少女的房间扫了一圈,布置的很温馨,连桌布都是少女粉。   茶茶仰着脸看着他,“你找我,有什么事呀?”   沈执把手里的盒子递了过去,“这个,还你。”   茶茶小脸苍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沈执继续说:“太贵了,你去店里退了吧。嗯?”   茶茶带着点哽咽的语气,委屈地说:“可是这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啊。”   沈执耐着性子,“不用。”   茶茶眼巴巴望着他解释:“我没有乱花钱,也没有你想的那么贵。”   她说着便说不下去了,因为沈执望着她的眼神越来越冷。   她一看就知道,沈执要生气了。   茶茶垂下眼睑遮住泛红的眼尾,默不作声接回鞋盒,“明天我会去退掉。”   沈执脸上的神色才缓和了几分,“嗯,好。”   沈执并未留下吃晚饭,把礼物还给茶茶之后就回家写数学卷子平复心情。   他脑子里都是昨晚放烟花时,姜妙颜在他耳边大声说出的那句生日快乐。   沈执从来没遇见过像姜妙颜这样的女孩,不好好听课,校服也不好好穿,每天笑嘻嘻的从来没有烦恼,明艳活泼,乐观开朗,像一束阳光。   沈执印象深刻的还有昨夜,姜妙颜坐在他身边说的那些话,她说:“沈执,你得多笑笑才行。”   “你也不该一味忍耐你那个不合格的母亲,有时候也得反抗,让她知道你并不好欺负。”   沈执越想,脑子越乱,桌上的数学卷子都写不下去了。   他略带烦躁收起数学卷子,把抽屉里姜妙颜送给他的那只千纸鹤,放在掌心,沉默的盯着看了很久。   *   茶茶没有去退掉鞋子,而是摆在床底。   这个生日过后,她和沈执好像陌生疏离了不少。   也许就像陈心意说的那样。   他们都长大了。   不会像小时候那样亲密无间。   茶茶坦然接受了这件事,但是偶尔想起来或者是看见沈执和别人并肩走在一起,心里还是会觉得难受。   她还是喜欢沈执。   茶茶把情愫压在心底,谁都没有告诉,全力准备马上要面对的期末考试。   考试的氛围好像并没有传到后排。   他们依然不打算认真听课,上课小动作不断,若不是还有个沈执镇着,老师估计没个好脸色,节节课都要叫他们滚出去。   茶茶的生日和沈执的只隔了一个月,她生日那天恰逢期末考试的前一天。   同桌于故在上课前往她手里塞了个盒子,里面装着满满的巧克力,中间还有块粉红色的手表,他说:“给茶茶的。”   茶茶懵了懵,“啊?”   于故皱着眉,他抬起眼眸,睫毛纤长又笔直,乌黑瞳孔里倒映着少女软白的脸庞,他认真地说:“生日,送你。”   茶茶有些不好意思,她以为除了沈执没人记得。   她收了下来,“谢谢,我很喜欢。”   于故点了点头,似乎能从他冷淡的表情里看出几分愉悦,他很高兴。   从小到大,他只有茶茶这一个朋友。   其他人都嫌弃他,孤立他。   于故不善言辞,他的表达也是笨拙的,他说:“我的就是你的。”   他所有的好东西,房间里的所有宝贝,都想送给茶茶。   后座围观的陈心意已经习惯自闭症患者对茶茶明目张胆的双标。   全班上下,年级第二的学霸于故只肯跟茶茶说话。   当初全班也没人愿意和于故坐同桌,谁都不肯和一个有心理疾病的人成为朋友。   万一他忽然发疯了怎么办?   陈心意问:“茶茶,今天你生日吗?”   茶茶很腼腆,“嗯。”   陈心意说:“下课我请你喝奶茶!”   茶茶说:“好。”然后她又小声补充:“想要加珍珠的那种。”   “没问题。”   这天,茶茶布置考场的时候心情雀跃,一点都不觉得累。   她蹦蹦跳跳的回家,家门口停着一辆黑色汽车,司机看见她,笑眯眯对她喊了一句:“小姐好。”   茶茶以为他认错人了,也就没有多想。   回到家里,换上拖鞋,客厅的餐桌上摆着她爱吃的蛋糕,妈妈在厨房里准备晚饭,茶茶放下书包,发现那个长得还可以的叔叔也在厨房。   她踩着拖鞋慢吞吞走过去,声音软乎乎的,“妈妈,今晚吃什么呀?”   妈妈好像受了很大的惊吓,脸红的不正常,她说:“烤鱼、鸡腿、排骨汤还有你最爱的螃蟹。”   茶茶馋的舔唇,她又问:“那我今晚还有礼物吗?”   她想要一个大的娃娃,这样晚上就可以抱着娃娃睡觉。   楚清映笑着说:“你去房间看看,里面有妈妈为你准备的惊喜。”   茶茶迫不及待上了楼,发现她的小床中间多了个很大的布朗熊。   她爱不释手的抱着布朗熊,在床上滚了两圈,然后开始满心欢喜的期待,今年沈执会送她什么呢?   楼下,楚清映让江承舟松开她,男人自然不肯,搂着她的腰,继续刚才未完成的事情,将她抵在灶台,掠夺似的撬开她的唇齿。   楚清映被他吻的喘不上气,清丽的眼眸染上媚色,隐隐可见几分娇羞。   江承舟气势沉稳,冷声提醒,“你准备什么时候跟女儿说我的身份?”   楚清映弱弱地说:“过几天吧。”   能拖就再拖。   楚清映是真的不愿再回江家,过着被他据为己有的生活。   江承舟耐心告罄,下了最后通牒,“我只给你七天时间,你不肯说,就让我亲口告诉她。”   楚清映双眸微红,闷着脸不说话。   江承舟本就是个强势霸道的男人,忍耐到这个地步已经是不可思议,他说:“我不想再让女儿受苦。”   楚清映声音很小:“我知道。”   江承舟嗓音偏冷:“儿子也很想你。”   他步步紧逼。   她根本没有退路。   吃了顿饱饱的晚饭后,茶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切蛋糕吃。   她吃的脸上都是奶油,楚清映觉着好笑,也没有提醒她。   江承舟这是第一次给女儿准备生日礼物,提前大半个月,问了无数个朋友,在商场无往不利的男人却拿一个小小的礼物束手无策。   他也不知道茶茶喜欢什么,干脆就送了个贵的。   一条镶满粉钻的手链。   茶茶看到的第一眼是——她好喜欢。   然后——这个叔叔好可怜,穷到买了个假货。   不过茶茶很善解人意没有拆穿他买到假货这件事。   做工还挺好的,假钻石的光芒都闪到她的眼睛了!   茶茶很善良的告诉他:“叔叔,钱要省着点用。”   江承舟扬了扬眉:“行,叔叔知道了。”   茶茶又说:“叔叔也不要气馁,你还年轻,将来一定能挣到大钱,而且我妈妈,也不是会嫌弃你没钱的那种人。”   江承舟忍不住笑了,“好,叔叔将来争取挣到大钱给茶茶买大房子。”   茶茶觉得这个叔叔除了穷了点,也没有别的大毛病。   她很满意!   茶茶和他说话总是那么认真:“叔叔,如果你想成为我的后爸,只要你不虐待我,对我妈妈好,我也勉强能接受。”   “我怎么会虐待你呢?”   “新闻上都是这么说的呢。”   “茶茶放心,我不会虐待你。”   茶茶是他的珍宝。   给女儿过完生日,江承舟照旧没有留宿,出了这个家门就恢复成冷酷狠厉的江总。   胖子妈这回长记性了,把楚清映家门口的汽车拍了下来,坐在驾驶位上等候江总的司机也被拍到镜头里,照片可以证明如她之前所说的那般,豪车的主人是个年纪不小的老男人。   胖子妈得意洋洋,心想这回看还有没有人觉得她在造谣污蔑。   楚清映这还不是被老男人包养当情妇,她就把手机吃下去。   *   在零点之前,这个生日茶茶过的很高兴。   她兴奋的睡不着觉,感觉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快乐的小孩。   有妈妈,还有个好人叔叔。   有好朋友送的礼物和祝福。   茶茶在阳台上,等沈执等的快要睡着了。   脑袋往栏杆上轻轻磕了下,从瞌睡中惊醒。   她看了眼隔壁的灯。   早就黑了下去。   沈执已经睡下。   时间也早就过了十二点。   茶茶鼻子一酸,喉咙也酸涩的难受。   她意识到,沈执可能把她的生日给忘了。 第11章   茶茶忍着没有哭,她有点瞧不起动不动就哭鼻子的自己。   但生日被喜欢的人遗忘,确实是一件让她伤心难过的事情。   茶茶甚至连给沈执发短信的勇气都没有,想开口问问他是不是真的忘记了?但是怕得到肯定的答案,会当着他的面哭出来。   所以茶茶没有问,期末考这天憋着一口气,考卷写的满满当当。   考完之后,考场内的同学哀嚎遍野,抱怨声连天:“好难好难好难啊,出题的人是不是不想让我们过一个好年。”   陈心意考完心态崩了,边收拾东西边问茶茶:“你觉得卷子难吗?”   茶茶思考了一下,“还行,我都写完了。”   茶茶在学习上有点天分,平时考试稳定排在前十。   陈心意问:“那你这回能考到第几啊?”   “我也不知道。”   但茶茶心中有一个目标。   想考入前五,这样她的名字,就能和沈执并列排在第一排。   她甚至幼稚的想,也许她成绩好点,沈执也会多关注她一点。   马上就要放寒假,班上的同学又有一个多月见不到面。   茶茶和陈心意放假这天一起去奶茶店,点了两杯暖热的奶茶。   两人坐在窗边,茶茶心不在焉搅拌吸管,她忽然开口问:“小意,你说男生都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漂亮聪明的吧。”   茶茶不自觉就开始和姜妙颜作对比。   姜妙颜比她漂亮,比她高,腰细腿长黑长直,还比她会打扮,成绩似乎也不差。   反观她,个子不高,身材不行,长相顶多算可爱清纯,不是美艳漂亮那类。   她越对比,越觉得挫败。   “那你说有人会喜欢我这样的吗?”   “当然会了!我们茶茶这么可爱。”   “也是,我确实还挺可爱的。”   可是,沈执好像对她没什么意思呢,他在姜妙颜面前笑的次数比她多许多。   茶茶有时候也好奇姜妙颜是用什么办法让沈执那么容易就开心起来。   ……冬日多是暖阳天,连这冷风都变得九分温柔。   放寒假的第一天,茶茶就去花店帮妈妈的忙。   楚清映也不舍得让女儿真的做事,把平板塞到她手中,摸摸她的头:“你先看会儿电视,妈妈一会儿就下班了。”   店里客人不多,但预定的订单却一点都不少。   楚清映忙完之后,窗外天色浓稠,路旁的灯盏缓缓亮了起来。   她关了店门,牵着女儿的手往家的方向走。   路上遇见不少同住一个巷子的邻居,简单寒暄两声之后,她们就回了家。   本来有关流言并没什么人信。   但是胖子妈这些日子传的言之凿凿,她手里又有照片,说得多了就有人信了。   更何况,楚清映实在太漂亮,完全看不出有个快十五岁的女儿。   这段时间,豪车时常出入她家,也不止胖子妈一个人瞧见了。   而且楚清映性格又温柔,说话轻声细语,男人应该就喜欢这样的。   邻居们也仅仅是私下议论,不会当面给人难堪,但心里或多或少有点瞧不起。   楚清映回家时,顺便看了眼邮箱,女儿的期末成绩单已经躺在了邮箱里。   楚清映打开信封看了眼,眉眼弯弯,笑了起来。   茶茶紧张又好奇,踮着脚尖去看成绩单,“妈妈,我考了第几名?”   楚清映把成绩单交到她自己手里,“第三。”   茶茶自己有点不可置信。   她从来没考的这么好!   不用猜她都知道第一名是沈执,第二名是于故。   茶茶手里拿着成绩单,高兴的原地蹦了起来。   楚清映当然为女儿感到自豪,她毫不吝啬夸奖的话:“我们家茶茶真是个小学霸。”   她也不求女儿成绩有多好,只要她平安健康快乐。   班级群里,因为期末成绩的公布而热火朝天。   茶茶拐弯抹角打听了姜妙颜的成绩,听说她排到了年级第三十五名。   茶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和姜妙颜比较,潜意识里,她就想证明自己并不姜妙颜差。   茶茶等不及去隔壁找了沈执。   刚进院子,就听见一阵争吵。   沈执和他的母亲吵起来了。   茶茶从来没听过他们这么激烈的吵架,也从不知道沈执的脸色可以冷成这样。   少年的眼神如冰碴般冷厉,锋锐眼神冷冷注视着他的母亲,“我是个人,不是个畜生。”   沈执的养母气坏了,胸口起伏剧烈,眼睛布满血丝,面目可憎,她一巴掌狠狠打了过去。   少年白皙的脸颊迅速多出了个巴掌印,耳朵被打的嗡嗡响。   “你还敢还嘴?在我眼里你就是一个小畜生!”   女人跟疯了一样,拿起手边的物品就往他身上招呼。   茶茶惊叫了声,跑过去推开沈执,玻璃相框砸到她的背上,她都来不及喊疼,就被眼神凶狠的沈执拽住了手腕,他的语气也前所未有的冷,“你出去。”   茶茶哪里放心的下,她小声祈求,“你跟我一起出去好不好?”   她怕沈执的养母还要继续动手。   茶茶甚至不知道沈执为什么会和她起冲突,争吵不是没有过,但沈执从来不会回嘴顶撞,忍过去后风平浪静,至少不用挨打。   茶茶半推半搡将他领到门外,眼神心疼,“你脸疼不疼啊?”   沈执其实很不情愿让她看见自己这幅模样,忍着脾气低下脸,一语不发不说话。   茶茶边说边哽咽,“她怎么能打你呢?”她想到自己梦见的那本书,过不了两年,沈执的亲生父母就能找过来,他也就能脱离这个恶毒的养母了,她吸了吸鼻子,轻声细语地说话:“阿执,你以后不要和她吵架了,她生气会打人。”   他的养母性格强势。   也不是欺软怕硬的人。   你同她硬来,她比你更硬气。   沈执的嘴角绷着直线,骨子里的冷意收敛起来,阴冷的气息也渐渐平缓,他没有说话。   姜妙颜的那几句话,放出了他心中克制了很久的欲望。   是啊,为什么他要一直忍耐呢?   为什么他就活该被践踏?被母亲侮辱呢?   柔和的光影洒在沈执精致的轮廓,他收拢嘴角,说:“我知道了。”   沈执眉眼神色并不轻松,他也不想让茶茶看见自己如此狼狈的一面。   许是觉得自己语气太过生冷,吓着她了,沈执有意缓和气氛,“你来找我的吗?”   茶茶脸上腾起热气,“嗯。”   她红着脸说:“阿执,我这回考了第三。”   沈执说:“我知道。”   茶茶有些害羞,但在喜欢的人面前依然忍不住想问:“我厉害吗?”   沈执此刻情绪不高,勉强压下烦躁之气,有些敷衍地说:“很厉害。”   明明听见了想要的回答。   但茶茶又觉得他根本不在意她考了多少名,好像就算她比姜妙颜考得好,也没办法从沈执这里多得到一点什么。   茶茶低着头,小声说:“你也很厉害。”   “是吗?还好吧。”沈执没有多余的心思安抚受到惊吓的妹妹,他心情实在差劲,他说:“你先回家吧。”   “好。”   茶茶垂头丧气回到家里,心里跟吃了没熟的柠檬似的酸涩。   怎么喜欢一个人是这么辛苦的一件事呢?   她小心翼翼藏在心里的爱意,但却又控制不住自己,用笨拙的讨好表现出去。   她什么都不会,只会掏心掏肺对一个人好。   明明是她想认识的沈执。   明明他们要好了那么多年。   怎么好像沈执还是被别人抢走了。   她不再是他的唯一。   茶茶越想就越难受,她干脆闭上酸涩的眼睛,闷在被子里睡觉。   这一觉,她又做梦了。   梦里面,还是那本小说。   只是这回多了个男配。   男配自小被孤立,没有朋友,不被人所看好。   同龄人总是肆无忌惮的欺负他。   用哑巴两个字来耻笑他。   可令人吃惊的是,男配智商超群,在学习上的天分远远超过普通人,一路被保送到全国最好的大学,成了科研界学术界的中流砥柱,备受敬仰。   茶茶醒来,又懵了。   好歹这回她有了经验,没有第一次做梦时那么惊讶。   梦里这个未来颇受尊重的教授学者就是她现在的自闭小同桌——于故。   茶茶坐在床上发呆,怎么回事!!!为什么她身边的男生以后都这么了不起?!   茶茶这个时候才觉得哪里不对,女主呢?女主去哪里了呢?   好奇怪。   但想不明白的事情她也就不想了。   新年前夕,茶茶要和妈妈一起去超市准备年货,茶茶穿着妈妈亲手给她织的红色毛衣,带着手套帽子,迎着冷风也不会被冻到。   尽管每年过春节只有她们两个人,妈妈也会认真把家里布置的温馨热闹,起早张贴对联,准备年夜饭。   楚清映又出了趟门,想买点新鲜的排骨,用来炖汤。   茶茶就乖乖呆在家里,她的手机上收到了高中部校草发来的短信:【新年快乐。】   出于礼貌,茶茶也很认真的回复:【学长也新年快乐。】   回完消息,茶茶趁着妈妈不在,偷吃了个冰淇淋。   楚清映买完排骨,回家的路上听见有人说她的闲话。   “有钱”“包养”等词汇不断往她耳朵里钻。   “想想也是,她刚搬过来的时候就很有钱,那个时候刚二十出头吧?如果不是靠卖哪有这么多钱?”   “她女儿不会就是那个老男人的吧?我儿子跟我说那辆车最少值六百万,我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   背地里的指指点点里难免藏着嫉妒的心思,也有好事者期待着原配找上门的撕逼戏码。   楚清映几乎要忍不住冲出去解释,但她忍了下来,回到家里还要装成没事人一样。   胖子妈因为这套房子看楚清映不顺眼,年三十的中午就等不及带着弟弟儿子一同上门找事。   又谈起这套房子的事情。   楚清映让茶茶回房间,她则客气的回复:“当初过户手续都办好了,你有什么意见就去找房产局的工作人员说。”   胖子妈为了钱六亲不认,指着她鼻子倒打一耙:“那是我看你可怜,好心卖给你,现在你日子过得不错,把房子再按当初的价钱卖给我又怎么了?”   楚清映想笑,当初她还不是认准她身上有钱?才狮子大开口要价。   这些年又因为房价上涨,没少过来找麻烦。   胖子妈能如此霸道,就是见她没家人帮衬,家里没有能扛事的男人。   他们气焰嚣张,嘴脸刻薄。   茶茶下楼,幼崽都知道要护着母亲,她挡在妈妈前面,拿着手机,“你们再骚扰我妈妈,我就报警了。”   强盗行为,非常无耻。   胖子妈的弟弟以前坐过牢,一听就急了,男人粗暴动手抢她的手机,另一只手扯着她的头发,骂骂咧咧:“你个小兔崽子还敢报警?吓唬谁呢!没爹教你做人,我今天就当一回你的爹!”   楚清映把女儿护在身后。   茶茶发圈都被扯掉了,头皮好疼,气到炸毛,她的小手揪着妈妈的衣服,一下都不敢松开。   江承舟就是在这里时候进来的。   男人穿着黑色大衣,面若冰霜,眉下是一双冷然的双眸,鼻骨挺拔,薄唇轻抿了起来,长相清淡寡情,嘴角溢出的笑声极冷极淡。   身后的保镖非常识眼色,将客厅里泼辣放肆的几个人拽到一边。   胖子妈被这人的气势吓得腿软,却又强撑着面子,“你谁啊!?快点放开我!”   他周身气派不俗,贵气锐利。   与这个小地方格格不入。   江承舟表情淡淡,笑容高深莫测,望向他们几人的眼神如刀子般冷漠,“我是楚清映的丈夫,茶茶的父亲。” 第12章   胖子妈这一家子不讲理的人都愣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心里跟吃了屎一样难受。   无论如何她也不愿意面对和接受面前这位气派威严的男人,竟然是楚清映的丈夫!?楚茶这孩子的亲生父亲?!   本来还骂骂咧咧的三个人一下子哑口无声,到底是欺软怕硬,来了个明显就不好惹的男人,他们就不敢猖狂。   胖子妈和她弟弟还有儿子一起被保镖很不客气被人丢了出去。   灰头土脸,非常狼狈。   楚清映顾不得江承舟,潮湿红润的眼睛望向女儿,仔仔细细确认一遍她身上没有伤才放下心。   茶茶的头发被抓散,乌黑柔顺的长发靠在颈窝,小姑娘抬起一张柔白的小脸,她不安的抓住妈妈的手,乌黑瞳仁紧盯着面前高大的男人,沉默相对过后,她藏下怯意,脆生生地问:“你真的是我的爸爸吗?”   不是骗人的吗?   可是哪有人会拿这种事情骗人呢?   不过小时候她问妈妈,她的爸爸去哪儿了?   妈妈要么就是很难过的垂下眼睛不说话,亦或是勉强打起精神告诉她,因为工作,爸爸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再也不会不回来。   所以怪不得茶茶从小就以为自己的爸爸已经去世了。   江承舟思衬片刻,欠下身子,温和的手掌轻轻抚上女儿的小脸,冷厉神情融化在眉眼,“嗯,我是你爸爸。”   茶茶想到自己之前求他去见老师的事,有些害臊,她觉着自己不能表现的太高兴,她问:“那你为什么之前没有来找我和妈妈呢?”   江承舟意味深长扫了眼楚清映,他说:“都是我的错,是我来晚了,茶茶原谅我好不好?”   茶茶吃软不吃硬,被人用如此温柔的嗓音说话也不好意思再发脾气。   而且,多了个爸爸,她心里其实是高兴的。   她装了个样子:“那我考虑一下。”   江承舟忍俊不禁,轻捏女儿柔嫩软乎的脸蛋,“爸爸不急,你慢慢考虑。”   楚清映好像生怕他会抢走女儿,她用力握紧茶茶的双手,“你先上楼,休息一下,妈妈跟他说几句话。”   茶茶很懂事,乖乖上了楼回到自己的房间。   楚清映看着他,深呼吸一口气,说:“我和女儿不会跟你回江家。”   江承舟漫不经心的笑笑,手指扣紧她的腕部,将人抵在门上,嗓子沙哑低沉:“你以为这件事由得了你?”   江承舟这些年修身养性,脾气好了不少。   但骨子里还是个霸道果断的男人。   楚清映别开脸,“我不回去。”   有时候她觉得江承舟真的很变态,怎么会有人会把自己的妻子看管的那么严格呢?也怎么会有人能丝毫愧疚心都没有,做出逼她分手强取豪夺的事情?   不可否认,她怕他。   怕他的那些手段。   江承舟变了脸色,冷笑两声:“小映,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楚清映腿脚发软,用力咬唇,“你问问茶茶愿不愿意离开这里,你不在乎我喜不喜欢,但你总要为她想想。”   江承舟沉默几秒。   他松开她的手腕,“我会问她。”   他还话要说:“今晚儿子也会过来一起吃顿晚饭。”   楚清映这些年强忍着自己的思念,强迫自己不去想儿子。   这么多年过去,当初那个总喜欢趴在她床头撒娇的小男孩现在应该已经成为一个少年了。   她怕儿子会责怪自己,眼睛红了一圈,江承舟总是不忍她掉眼泪,吮去她眼尾的水光,低声哄她:“好了不要担心,儿子不会怪你。”   躲在卧室的茶茶,脚下还有点飘,对自己有了爸爸这件事还有些不敢信。   下午五点多,江州自行到了母亲和妹妹家门口,紧张按响了门铃,是母亲替他开的门。   楚清映有点不敢看他,她真的不是故意离开抛弃他。   当初本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却侥幸的活了下来。   楚清映还没说话,眼眶里的泪先行一步,她边哭边不断地说着对不起。   江州不知所措,他从未责怪过母亲。   清瘦高冷的少年,已经看不太出小时候的影子。   如今他已经比母亲还高出半个头,身形高瘦,模样出挑。   少年双手僵硬,小心翼翼抱住母亲。   “我没有怪您。”   *   茶茶下楼后,发现客厅里又多了一个人。   还是她认识的人。   她长长的咦了声,扶着楼梯把手,“学长,你怎么在我家?”   江州还真的被问住了,楚清映走上前,她说:“茶茶,这是你哥哥。”   茶茶:OVO!   突然多出个爸爸,现在又突然多出一个哥哥?   她啊了声,“哥哥吗?”   楚清映不知该怎么跟她解释,江承舟替她解围,“先吃晚饭吧。”   今晚的一桌子菜也不全是楚清映做的,有几道出自江承舟的手。   他早年在国外留学,奈何口味又太挑剔,大少爷就学着自己做饭,厨艺竟然也还不错。   江州小时候曾有幸尝过一次,那时母亲刚走,他哭闹不止,脾气发作不肯吃饭,父亲做了顿饭,一口一口给他喂进去。   茶茶今晚忍不住多吃了点,最后楚清映看不过去,提醒她不要吃撑了,她才停下筷子。   江承舟倒不觉得有什么,“她想吃就让她吃吧。”   楚清映瞪他,“吃得太撑晚上会睡不着。”   江承舟被凶了一顿后就不说话了。   接近零点的时候,茶茶眼巴巴看着沙发上的爸爸哥哥,软乎乎的手指头戳向窗外,她说:“我想想鞭炮还有烟花。”   她家里过年的时候从来没有放过鞭炮。   每年都只能眼馋别人家的鞭炮。   作为哥哥,当然不忍心拒绝亲妹的请求,江州主动站起来,“我出去买。”   他疑惑望着茶茶揪着他衣角的手指,小女孩眼神明亮,“还有烟花。”   江州揉揉她的头:“好,不会忘记了。”   茶茶随即蹬蹬蹬爬上楼梯,伸手敲响隔壁阳台的玻璃窗,声音很小,“阿执,在吗?”   过了一会儿,穿着毛衣的少年打开窗户,脸色苍白,“我在。”   茶茶手舞足蹈的告诉他:“今晚我家里要放鞭炮和烟花啦!今晚我放烟花给你看!”   沈执兴致不高,眉眼笼罩着些许阴郁之气,此时也没有多余的心情来应付自己的小青梅,脑子浑浑噩噩,压根没有认真听她说话,他敷衍道:“嗯,听见了。”   茶茶见他脸色不好,眉心上还有伤,也不敢多问,她想让他高兴一点。   甚至忍不住想把自己做的梦告诉他。   你也有爸爸妈妈,他们很快就要来找你了。   “新年快乐阿执。”   “嗯,好。”   沈执关上窗户,把自己扔进床上,他嗤的讥笑了声,觉得自己和他的母亲真是同一种人,阴暗下作。   少年的抽屉里,都是他收集来的有关姜妙颜的小物件。   他对他的同桌的感情,无形之中变了质。   从好感变成了想要占有。   姜妙颜是一束光。   却不仅仅属于他。   江州买来鞭炮和烟花,最高兴的人就是茶茶,不惧严寒,到院子里撒泼,抓着他的胳膊摇晃,“你先放鞭炮,我怕这个。”   江州说好。   放完鞭炮后,院子里满地红纸。   茶茶抱着他买的半人高的烟花,搬运到院子中间,从她的……姑且还是先叔叔,这个人手里借来了打火机,尽管害怕,还是小心翼翼引燃烟花藏线。   灿烂绚丽的烟花像流星般在夜空中爆发,而后缓缓坠落。   茶茶下意识往阳台方向看过去,二楼卧室开着灯,阳台上却没有人,窗帘也紧紧关着。   茶茶五指蜷缩,失落一闪而过。   她看得出今晚沈执心情不太好,也不好责怪他什么。   *   江承舟的出现,让“小三”“包养”之类的流言不攻自破。   而胖子妈之前信誓旦旦说的老男人,只是对方的司机而已。   邻居们都很眼力见,看这气度做派,就知道楚清映找上门来的丈夫身份家世都不一般,听说他们先前还生了个儿子,又高又瘦,气质冷淡,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能养出来的孩子。   他们穿的衣服、开的车都是普通人根本买不起的名牌。   胖子妈被狠狠打了一次脸,又在保镖手里吃了亏,一连几天都安静如鸡,从未有过的安分。   大门紧闭,二门不出,装死保平安。   有人问起,咬着牙笑,“唉,我也不知道这都是误会啊。”   江承舟在新年的第一天,人生中第一次学会尊重两个字,温柔询问女儿,“你要不要跟爸爸回江家?”   茶茶刚睡醒,穿着草莓睡衣,她仰着细软的脖子,眼睛又黑又亮,“江家在哪里?”   江承舟沉吟道:“在市区,房子很大,也很漂亮,茶茶会喜欢的。”   茶茶的确有点心动,她想了想,还是拒绝了,她连拒绝的话都说的很软,“我还是喜欢这里。”   她从小就在这儿长大,舍不得搬走。   还想继续和沈执当邻居。   江承舟能狠下心强迫楚清映跟他回去,但却不忍逼迫女儿。   他说:“嗯,爸爸知道了。”   妻女不肯回江家。   那他搬过来也是一样的。   假期总是过得飞快,整个寒假,茶茶和沈执都没什么联络。   她时不时就想把自己有爸爸这件事告诉沈执,又忍了下来。   第二个学期开学后,茶茶又被老师往前调了两个座位,沈执和姜妙颜依然是同桌,他们那群人好像还是很好的朋友。   茶茶已经很久没在中午和沈执一起吃过饭。   疏远好像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不知不觉,两个人就没有以前那么亲近。   茶茶还是很喜欢他,好像还越来越喜欢他。   她不知道还能怎么办?她想让沈执也喜欢自己。   茶茶的日记本里,写的几乎都是沈执的名字。   迎新晚会上,姜妙颜代表一班表演了一段舞蹈。   姜妙颜那天化了妆,穿着比晚礼服还要漂亮的裙子,班上的男生毫不掩饰惊艳的目光,包括沈执。   茶茶偷偷观察沈执,没有错过他眼中那抹惊艳。   她心上的小刺,越来越深。   盛装打扮的姜妙颜比平时还要漂亮。   舞蹈表演结束的时候,茶茶听见有人问沈执:“你同桌这么好看,你真没偷偷喜欢她吗?”   沈执嘴硬说:“行了别说这个了。”   茶茶看见他耳朵红了。   茶茶知道自己除了学习其他哪里都比不上姜妙颜。   少女心事无人可说,茶茶觉得沈执可能喜欢漂亮的,她一点都不想当沈执的妹妹。   所以某个周二,茶茶悄悄用了妈妈的化妆品,笨拙的、不那么自然的在脸上涂抹化妆品,企图让自己看上去漂亮成熟一点。   她化妆技术还行,至少没有车祸,只是眼影看上去有些别扭,口红的颜色也不太适合她。   茶茶又把爸爸之前送她的那条裙子穿在身上,她对着镜子照了照,感觉哪里怪怪的。   她努力对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   然后把肥大的校服校裤扔进洗衣机里,出门前换上自己的小皮鞋,但怀着紧张的心进了学校。   她穿不惯小皮鞋,路上摔了一跤,膝盖破皮出血,等她买完创口贴,匆匆赶回校已经迟到了。   一丝不苟表情严肃的班主任已经坐在课桌前,茶茶那一瞬间有丧失了勇气,她低着脸,声音很弱:“报告。”   班主任是个中年老头,座右铭就是【严师出高徒】,狠抓校纪校规。   他皱着眉看向茶茶,“你身上穿的这是什么?”   茶茶不敢回话。   班主任望着她化了妆的脸,眉头直打结,“你脸上画的这又是什么?”   那一瞬间,班上所有同学的视线都落在她的脸上。   茶茶被这么多双眼睛看的羞耻,脸红了又白。   班主任觉得自己的得意门生也开始学坏,非常的恼怒,怒斥道:“你先站在门口。”   茶茶被罚站了。   她脸上火辣辣的疼。   她越想漂亮的出现在沈执面前,好像就越狼狈。   班主任离开前,依然没让她进教室,只是给她递了纸笔,让她站在窗外写检查。   茶茶低着头,眼神落在瓷砖地面,还没想好怎么动笔。   沈执打开后门,拧着好看的眉,走到她跟前,给她递了一张湿巾,“把脸擦干净吧。”   茶茶接过湿巾。   沈执看着她身上穿着的裙子,“你怎么开始胡闹了?下次也不要对老师撒谎。”   茶茶感觉自己那点心思好像被他看透。   她的内心被巨大的委屈淹没,哽咽着嗓子说:“我没有胡闹。”   沈执说:“把脸涂成这样还说没胡闹?”   “不好看吗?”   沈执沉默后如实道:“不好看。”   他认为这是茶茶在青春期叛逆。   茶茶的脸瞬间变白,被老师当众斥责,站在教室门口写检查,并不是多么值得自豪的事情。   沈执回教室前又说了一遍,“楚茶,以后别胡闹。”   茶茶把湿巾放在一边不肯用,从始至终都低着头,“我要写检查了。”   “好。”   太丢人了。   真的太丢人了。   沈执刚回到座位,有人拿他开玩笑,你一言我一语。   “你和楚茶,什么关系啊?”   “哈哈她今天确实有点好笑。”   沈执不悦道:“算是我妹妹,你们别笑话她了,都闭嘴吧。”   玻璃窗隔音效果不好,更何况教室窗户还没关紧。   茶茶听见沈执同别人说的话,忍了许久的眼泪收都收不住。   沈执说她不好看。   原来沈执真的就只是把她当成了妹妹。   原来她今天的举动,在他们眼里,也就是个笑话。   茶茶鼻子发酸,金豆子打湿了写检查的稿纸。   班主任去而复返,过来询问她检查写的怎么样了?   小姑娘满脸的泪痕,眼睛都要哭花了。   班主任赶紧把她叫到无人的办公室,叹气道:“楚茶同学,你先别哭啊。”   茶茶边打嗝边说:“老师,我忍不住了哇。”   班主任叹气:“算了,检查也不要你写了。”   茶茶不是因为被老师训斥了而难过。   而是被沈执的话戳到了心。   暗恋好苦。   怎么能这么苦呢?   茶茶心想,她再也不要喜欢沈执了。 第13章   茶茶压抑许多的难过发泄出来,眼泪都不受自己控制,在办公室里哭了半个小时才好。   班主任被她吓着了,开始反思今天是不是自己太过严厉?毕竟是个还没长大的小女孩,爱美好面子。   他也知道楚茶同学貌似是单亲家庭,心思肯定要比旁人敏感细腻,班主任叹气:“楚茶同学,你擦擦眼泪就回去上课吧。”   检查也不必写了。   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茶茶盯着一双红肿的眼睛回到教室,白瓷般的肌肤像是被揉搓泛红,奶冻唇被她的牙齿咬成了粉色,泪水淌过的脸颊,脱了妆,退去妆容的小脸清丽可人。   她低着头躲避同学的目光,她谁也不看,回到自己的位置。   已经上课了。   茶茶却没什么心思听课。   她身边的少年给她递了一张干净的手帕,于故用乌黑沉寂的眼眸紧盯着她的脸看,吐字简单:“给。”   茶茶现在说话还有浓浓鼻音,“我不用。”   以前她还没看出来于故的性格也那么倔强偏执,“给你。”   茶茶正要收下,于故烦躁皱起眉毛,似乎已经等得不耐烦,他的手指温度很低,轻轻捏着她的下巴,正要旁若无人般替她擦去让他见了很心烦的眼泪。   茶茶赶紧从他手里夺了帕子,低声道谢。   茶茶感觉自己还没开始初恋就已经失恋了。   她感觉以后可能都没有机会把自己的暗恋说出口。   公交车上的玻璃窗面倒映着她的脸,他们也没有说错,她今天这幅样子看上去确实很可笑,不伦不类,穿的衣服也很不像个十五岁的初中生,像强行装大人的小女孩。   茶茶努力说服自己,就这样吧。   当沈执的妹妹也挺好的。   但她还是贪心。   想要更多。   想要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   沈执以前也对她很好,好到她产生了沈执也会喜欢她的错觉。   冬天会帮她围围巾,会特意在初雪那天晚上在她的窗台堆小雪人,会给她递温热的牛奶,会帮她搬书,会教她功课。   她嘴巴笨,不太会说好听的话,也不会撩人。   有人对她好,她只会对他更好。   但是对一个人好,并不等于爱。   弄堂小巷子里,从前不怎么看得起茶茶的家庭主妇们,现在看她的眼光都已经变了,一向精明的嘴脸都变得和善。   茶茶的父亲身份家世都很了不得,这件事在嘉里弄堂已经不是秘密。   茶茶怏怏不乐走到路上,小皮鞋穿着磨脚,她的脚后跟被磨破了皮,火辣辣的刺痛。   她忍着痛,慢吞吞踩在青石板路上。   她又被人揪住了马尾辫,不用转头都知道只有闻淮手痒喜欢扯她的辫子。   闻淮是烈士子女,却不肯学好,整天和人打架,这会儿刚帮兄弟逞义完气,吊儿郎当跟在她身后,“楚茶,你今天怎么没穿校服了?”   闻淮记得她这样的好学生,每天都正正经经穿着校服上学。   今儿却穿了条看起来很崭新的裙子。   不过他得承认,虽然看上去很奇怪,但是挺漂亮的。   茶茶凶他:“不关你事。”   闻淮勾唇,“哟,长大了,开始爱美了。”   茶茶说:“你真烦。”   闻淮从小就喜欢逗她,谁让她最乖最听话最软最好欺负呢?   不过他自认和茶茶关系还不错。   毕竟小时候也没少帮她打跑总欺负她的那个胖子。   闻淮看着大大咧咧对什么都满不在乎,但他眼尖,“你脚怎么了?”   茶茶遮掩,“没怎么。”   闻淮了然,眉毛往上挑了一下,“鞋子磨脚?”   茶茶死不承认,“没有。”   闻淮还算照顾她,“上来,我背你回家。”   茶茶才不要他背呢,她摇头不肯上去。   闻淮又不是讲道理的人,架着她的胳膊,把人背了起来。   他刚才就注意到茶茶今儿眼睛比兔子还红,估摸着是在学校里受了委屈,但是闻淮又记得她人缘不错,这委屈想来想去就是沈执给她受的。   茶茶以为自己那点小心思瞒的很好,但闻淮早就看出来她喜欢沈执。   从小就是这样,什么好东西都眼巴巴给人送过去,只粘着他。   不过吧,闻淮觉着沈执多半对茶茶没什么感觉。   闻淮说:“楚茶,雪糕吃不吃?”   茶茶闷着脸,赌气道:“我不吃。”   闻淮懒得听她的意见,背着她去小店,花完自己裤兜里的所有零钱,给她买了根最贵的雪糕,“吃完就别偷偷哭鼻子了。”   茶茶剥开包装袋,舔了一口表层的巧克力,“我没有。”   已经快到她家门口,闻淮忽然停下了脚步,眉毛往上一挑,看好戏似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沈执身上,他对面站着一位身材纤细高挑的漂亮姑娘。   沈执把她抵在墙上,握着她的手腕,目光隐忍,盯着姜妙颜的眼睛。   姜妙颜似乎很吃惊,愣了一秒后,笑着推开他,“班长大人,我先回去了。”   沈执手里捏着她送的创口贴,合紧手掌,把创口贴妥帖收在掌心,舍不得拿出来用。   等沈执进了院子,闻淮啧了声,“你童养夫跟别人跑了,你就因为这个哭?”   他脖颈冰冰凉凉,他叹气,过了几秒,开始回味起来,他说:“不过那姑娘确实挺漂亮。”   明艳动人,闪着让人移不开眼睛的灿烂。   茶茶从他身上跳下去,被闻淮拽着手腕,少年随口一问:“那姑娘叫什么啊?”   茶茶气死了!!!   这就是男人。   她跺了他一脚,飞快逃回家里。   茶茶一回到家就脱掉了折磨她良久的小皮鞋,换上舒适的拖鞋。   江承舟已经搬过来和她们一起住,但是茶茶还是没办法很自然的叫他爸爸。   茶茶上楼写作业,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楚清映做好晚饭,让江承舟上楼叫女儿吃饭。   房门没关,江承舟走进去就看见女儿受了伤的脚后跟,眼神变了变,找到药膏,小心翼翼替女儿上了药,然后叫醒了她。   茶茶吃完晚饭就发现自己的小皮鞋不见了,她问:“妈妈,我的鞋子呢?”   江承舟代替楚清映回答:“扔掉了。”   被他毫不犹豫丢进了垃圾桶里,然后他打了通电话,让人帮她定制,送上门来。   茶茶蹙眉:“那双鞋子可是很贵的。”   六百多,去年过年妈妈给她买的。   江承舟说:“爸爸给你买更贵的。”   茶茶心想,她爸爸真的是太败家了。   这样下去,家里都会给他搞穷!   她摇头:“我不用。”   茶茶对她爸爸的身份还没什么概念,她很懂事的想还是给她爸爸省点钱吧,万一他觉得养她太费钱,又跑了怎么办?   *   江承舟是个身体正常的男人,面对心爱的女人,控制不住欲望也实属正常。   楚清映真的是怕了他,要了一回又一回,捂着自己的嘴,都不敢叫出声,实在受不住也只敢张嘴咬他的肩膀,叫他轻点。   殊不知,她这幅柔柔弱弱的模样更让人想要摧毁占有。   她说:“隔音不好,你轻点。”   江承舟轻抚她的脸颊,“嗯,最后一回。”   楚清映天真的以为很快就能结束,结果又继续折腾了半个多小时。   江承舟还喜欢吓她,捉起她的手指头,亲了亲,边问:“以后还跑不跑了?”   听见哭求声后,又嗤笑道,“你跑的掉吗?”   而豪门圈里有关江承舟开始宠起女儿的流言甚嚣尘上,狠厉无情的江总近来花了大手笔购买了许多小女孩喜欢的玩意。   江总公司里的人默默开始感激这位不知名的小公主,连着一个多月,江总都没对他们发过脾气,心情非常的不错。   大多数人还不知道江总已经找到了妻女,误以为是江家那位养女得到了江总的喜爱,开始暗示家中的儿女在学校里与江软搞好关系。   只有江软自己知道,爸爸宠爱的人根本不是她。   哥哥也根本就没理过她。   江州依然住在江家,他也想搬去跟母亲妹妹一起住,但是他大概也了解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对母亲有种超乎寻常的占有欲,不能容忍他太长时间都待在母亲身边。   而江州也是真的不怨恨不责怪母亲当年的选择。   任谁被没有自由没有尊严的软禁四年,过着一举一动都被监视、被控制的生活,都会受不了,压抑到用死来逃离。   江州现在又是高三,课业繁重。   江承舟对此很满意,并且说:“不要总想去缠着你母亲,你马上就要成年了。”   “我知道。”   “有空多带你妹妹出去玩。”   “嗯,好。”   江州很疼妹妹,他也曾看过妹妹小时候的照片,像个糯糯的小团子,冰雪可爱。   他问母亲要了相册,放在自己的卧室里。   妹妹刚进初中的照片,被他设置为手机屏保。   江州跟朋友出去玩的时候,偶尔也会带上茶茶。   小姑娘怕生,又不好意思露怯,明明胆子小的抓着他的袖子不敢放,却偏偏装沉静淡定。   江州的朋友们家里都没有妹妹,也没见过这么软和的小姑娘,个个都挺宠她,平时没少送东西给她。   时间就这样过去。   等江州上了大学。   茶茶也到了初三,快要上高中了。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她不可避免和沈执疏远起来。   她努力说服自己只当他的妹妹,把不切实际的幻想强压在深处,把想念藏在心里。   她不可声张的暗恋充满酸涩和愁苦。   虽然茶茶说再也不要喜欢他,但还是忍不住关注他的一举一动,关心他过的好不好,时不时还会往他的阳台上塞点好吃的。   而沈执和他养母吵架的次数越来越多,他身上的伤也一次比一次重,茶茶帮他偷偷报过一次警,他的养母才收敛些许。   茶茶盼着沈执的父母能早点找到他,救他于水火。   中考成绩出来之后,他们都考上了附中的高中部。   文理分科之前,茶茶小心翼翼询问沈执是学文还是学理。   沈执现在已经比她高了一个头,身形清瘦,骨架优越,五官越长越好看,嗓音也格外好听,他说:“学理吧。”   茶茶默默记在心里,尽管她更擅长文科,但在填志愿表那天,她还是认认真真在理科那栏后面画了钩。   不知道沈执是骗了她,还是临时改变了主意。   沈执和姜妙颜一样,选了学文,得知消息后,班主任、教导主任甚至还有校长,挨个把他叫到了办公室里去谈话。   虽然茶茶已经习惯了一次又一次被忽略被抛下,但人心都是肉长的,她依然也会觉得难过。   她这场漫长无望、从未宣之于口的暗恋,离彻底死心可能就差一点点。 第14章 【入V通知】   学校老师和领导轮番上阵,劝说沈执学理科。   这么好的苗子,学文实在太可惜。   奈何,谁都劝不动,沈执意向非常坚定。   物理老师气的头顶冒烟,怒而拍桌:“你简直就是胡来!你学什么文科?必须学理!明天我和你妈好好谈谈。”   沈执绷着冷脸,“不需要。”   老师直接把他赶了出去。   沈执虽然硬气执拗,但是老师也不是吃素的,擅自做主,直接把他分到理科班。   这事在学校里闹的很大,同学们议论纷纷。   再后来就听说沈执妥协了。   然后就是姜妙颜也改成学理。   茶茶很了解沈执,他从小就很固执,认准的事情难以回头,骨子里刻着偏执倔强四个字。   能让他改变主意的人,屈指可数。   附中为了不浪费时间,在高一就提前分好文理科。   理科班一共六个,他们几个人依然留在理科一班。   哪怕是新学期里拥有新同学,不善交流的于故依然不招人待见,选位置的时候,同学们都特意避开他。   茶茶也没嫌弃,轮到她选位置就乖乖抱着书坐到了于故身边。   于故长得很好看,是那种精致的漂亮,乌黑柔软的头发微微遮掩着他的眉毛,眼睫毛浓密直长,皮肤极白,血管若隐若现,鼻梁挺直,唇红齿白。   他身上穿着简单的白色短袖,锁骨明显,腰窄肩宽,课桌下都摆不下他的一双大长腿。   除了沉闷病态的性格,于故几乎没有缺点。   有时候茶茶听见旁人说于故的坏话,都很想站出去反驳她们。   他才不会一辈子都这样。   将来他也是很厉害很厉害的教授学者好吗!   有次茶茶忍不出小声说了出来。   周围的同学眼神复杂,耻笑道:“你是不是疯了?”   茶茶嘟囔,并且强调:“我没有,是真的。”   没有一个人相信她编造的梦话。   物理课在下午,茶茶听的昏昏欲睡,接连打哈欠,她努力睁着眼皮,手里握着圆珠笔,奋笔疾书做笔记。   然而还是抵抗不住强烈的困意。   下课铃声响起,她才被惊醒,嘴里念念有词:“完了完了完了。”   没做笔记又没怎么听课,下节课肯定跟不上老师的节奏。   于故默不作声把自己的物理笔记推到她面前:“给你。”   茶茶双手合十,连声说谢谢,然后开始抄写笔记。   于故看着少女的侧脸,目光失神,他已经习惯一直和茶茶坐同桌,从小对任何事任何人都不敢兴趣的他,对茶茶就非常有好感,她很可爱,就像他在家养的那只猫儿,乖巧慵懒。   茶茶学理学的很吃力,每天还有做不完的作业。   开学小考,物理和化学成绩惨不忍睹,她都不敢拿回家让妈妈看。   只能在周末偷偷祈求哥哥帮她补课。   江州是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进入首都大学。   大学城离家不远,每到周末他就能回家。   茶茶听得认真,人又聪明,所以私下补课后,成绩也小有提升,重新杀入班级前十名。   她把所有时间都花在学习上,企图用这样的方法强迫自己不要再去关注沈执的消息。   但是只要有闲下来的时间。   茶茶就忍不住扭头往后看。   一听见有人说起沈执,耳朵立马竖了起来,想听的更清楚。   沈执和姜妙颜和初中那时候也没什么分别。   吵吵闹闹,非常活跃。   但他们的关系看上去很不错,沈执在上课依然会为姜妙颜放风,为上课打瞌睡的她做掩护。   月考的时候。   茶茶坐在他们斜后方的位置,卷子简单,写完之后,她撑着下巴往沈执的方向看过去。   沈执写的也很快,填满卷子后,皱眉望着姜妙颜的背影,轻轻踢了踢她的板凳。   姜妙颜小声地说:“不用。”   沈执依然把他写好答案的纸条,扔到了她的桌上,“快点写。”   他哑着嗓子,“周五放学去图书馆,我帮你补习。”   姜妙颜苦着脸抄完答案。   两人的小动作,被监考老师看在眼里,老师之后着重盯着他们两个。   交卷之后,茶茶闷闷不乐。   她回到教室,心神不宁的收拾好书桌,有人敲了敲她的桌面,红着脸说:“茶茶,放学我送你。”   茶茶想都没想一口拒绝。   体育委员也不死心,拖着自己的车一路跟着她。   茶茶停下脚步,她问:“你跟着我干什么?”   体育委员长得不错,就是皮肤有点黑,他挠了挠头,有些羞涩,“那什么……我喜欢你。”   茶茶沉默,然后很淡定:“哦。”   体委站在她侧前方,安静看着她,等待下文。   这是茶茶第二次被告白,不如第一次那般慌张,她乌黑圆润的眼珠望着对方,诚恳地说:“谢谢你喜欢我。”   体委内心紧张:“那你……能不能当我女朋友?”   茶茶思考了下,“可是我有喜欢的人了。”   体委脸上的笑僵了僵,似乎没想到这个答案。   茶茶也不知道要不要安慰他,但她总不能欺骗男孩子的感情吧?   茶茶感觉他快哭了,于是又说:“你是个好人。”   “……”“再见,我先回家了。”   被再次告白的茶茶,内心平静。   回到家里,她拉开窗帘,从二楼往下望去,等到黄昏落地,茶茶终于看见沈执回来了。   少年面无表情,眼眸中的柔情在回到这个家之后,就不复存在。   少年的养母喝了半瓶红酒,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向他,刻薄骂道:“没人喜欢的晦气玩意,板着张死人脸不知道给谁看。”   少年冷笑了声,讥讽道:“是,我确实没人喜欢。”   茶茶感觉他又长高了。   抽高的少年,宛若风中屹立的白杨。   她听了他说的话,心中难受。   并不是这样的,她就很喜欢他。   茶茶翻来覆去睡不着,中考之后,她以为沈执很快就会和姜妙颜在一起,但是他们没有。   半夜,茶茶从床上爬起来,用钥匙拧开上了锁的日记本,大半的纸张里写的都是沈执的名字。   好像她多写一遍,沈执喜欢她的几率就会高一点。   日记本最后更新的那一页上,茶茶写着——【我想告白了。】   酸苦的暗恋,总要有一个结尾。   她想亲手为自己青春期喜欢过的少年,甜里带酸的回忆,画上句号。   她不知道沈执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也许是姜妙颜那样的,也许不是。   茶茶不想再悄悄地喜欢他。   暗恋是苦涩的青柠,一口咬下去,满嘴呛人的酸涩。   她磨磨唧唧犹犹豫豫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告白计划,在今天总算要付出行动。   茶茶知道自己的告白多半无疾而终,但她还是想说出口,不为要得到什么,只是她想告诉沈执,她喜欢过他。   他并不孤独,也被人小心翼翼的珍视过。   弥足珍贵的满腔真心,也曾属于他。   周五的傍晚,晚霞如火烧过的明艳。   茶茶在楼梯拐角处等待良久,终于,身材细瘦的少年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她深吸一口气,很勇敢迈出脚下的步伐,纤弱苍白的手指悄悄捉住沈执的衣角,她的眼睛又黑又亮,目不转睛看着他:“阿执,有些话我想要告诉你。”   沈执周身气压又低又冷,心情不甚美好,微拢眉心,他道:“嗯,你说吧,我在听。”   二楼教室里的同学都离开的差不多。   楼梯上除了她和沈执,也没有别人。   茶茶踮着小白鞋,仰着孱弱纤细的脖颈,她咽了咽喉咙,逐渐拢紧的拇指攥成小拳头,她的声音很低很细,若不仔细听都难以察觉,她轻声说:“阿执,我喜欢你。”   短短六个字,好像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和勇气。   空气安静良久,沈执黝黑的眼眸盯着她的脑袋,他静默半晌,一直没有说话。   事实上,沈执也不是一点都没看出来过。   她太笨拙,连喜欢都不会藏。   越想努力掩藏,露出的马脚就越多。   沈执一如既往把她当成邻家妹妹,装作不知情。   他张了张嘴,“茶茶妹妹,我……”茶茶抬头,她说:“你不要叫我妹妹。”   沈执无言。   茶茶吸了吸鼻子,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点,为什么不能把她当成一个正常的同龄女孩看待呢?   为什么她就只能是妹妹呢?   她眼睛红了一圈:“你也才比我大一个月而已,我不是你的妹妹,我们都已经长大了。”   茶茶说这话时,声音在发抖。   她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   她能接受拒绝。   她并不脆弱,也不会无理取闹。   因为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她不会勉强。   茶茶觉得就算被拒绝也没关系,她和沈执还能继续当好朋友。   她不会再肖想他,不会再为这段没办法说出口的暗恋而受苦,茶茶屏住呼吸,静静等待他的回答。   沈执垂眸,淡漠的神色落在少女白皙的面庞,他看的出茶茶很紧张,指甲陷入掌心的软肉里,牙齿咬得很紧。   沈执想到昨晚发生的事情。   想到姜妙颜笑眯眯的告诉他,她很快就要出国了。   想到姜妙颜毫不犹豫说对他没有男女之情。   想到自己脑子里那些龌龊的、偏激的念头。   沈执拒绝的话到嘴边打了个转,咽回喉咙里。   爱而不得的他太痛苦,也需要救赎。   沈执忽然开口,“茶茶。”   “嗯,你说,没关系的。”   茶茶想,真的没关系。   尽管被拒绝了她会难过,但过一阵子也就好了。   将来可能她还会喜欢上别的男孩子,两情相悦谈场恋爱。   所以真的没关系,她不会死缠烂打。   沈执的嗓音微哑,落在耳里多出一种磁性。   尽管卑鄙。   尽管他在利用践踏少女的真心。   沈执还是说:“那我们就先在一起,试试吧?” 第15章   茶茶浑身一僵,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她表情傻愣:“啊?”   沈执喉结滚动,嗓音干净又利落,他说:“既然你喜欢我,那我们就在一起吧。”   茶茶白净的小脸上满是不可置信,她其实也不是没有幻想过沈执会答应她的告白,但是……总觉得太快了。   她强压着心中的欢喜,眼神小心翼翼望着他,她小声问:“那你喜欢我吗?”   喜欢她吗?   男孩对女孩的那种喜欢。   沈执静默几秒钟,清冷的视线微微从她脸上移开,攥紧的手指又慢慢张开,他绷着冷淡的脸,寂静无声后吐出两个字:“喜欢。”   虚假的。   骗人的。   但是茶茶哪里看得出来男孩避开她的目光在说一个糖里裹刀的谎言呢。   她只以为是在绝境里开出了一朵花。   茶茶满面潮红,极力掩饰着眉眼间的春色,轻轻点了头,“好。”   茶茶满心欢喜和沈执一起回了家,久违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纤细的胳膊小心放在他的腰间,微风拂面,好像所有的浪漫都从这个九月开始。   茶茶睡觉之前,感觉这一切都像一场梦。   不过哪怕是梦,这也是场美梦。   她穿着睡裙趴在床上,嘴角的弧度想压都压不下去,傻笑着在床上滚了两圈,然后不切实际的想,说不定她就是她梦里那本书里的女主角呢。   *   茶茶刚上高中,全家人都为她准备了礼物。   江承舟如今在养女儿这件事上已经有了经验,小姑娘要娇养,平日里他对茶茶说话都轻声细语,看起来是个很温柔的父亲。   小姑娘还在读高中,不好特意打扮,所以江承舟这回送了她馋了很久的乐高。   茶茶爱不释手,一面喜欢,另一边又开始担心会不会很贵。   江承舟也不知道自己在女儿心中会落下一个贫穷的形象,为了打消她的担忧,他说:“也不贵,也就两万块钱。”   他随口扯了个零头。   茶茶忽然觉得自己怀里的盒子很烫手,两万还不贵吗!?   她早就发现自己这个突然多出来的爸爸,花钱大手大脚,从来都不晓得要节约。   唉。   她除了叹气,又开始当起幼教工作:“爸爸,你可不能把我上大学的钱给花了。”   江承舟失笑,“我努力。”   楚清映从花店回来,看见窝在沙发上一起看电视的父女,她问:“吃晚饭了吗?”   茶茶摇头:“没有。”   楚清映换好鞋子,说:“为了庆祝我们茶茶成为一名高中生,今晚出去吃吧。”   “好。”茶茶立马上楼换了套衣服。   楚清映也给女儿买了礼物,是她喜欢的玩偶。   父母都有所表示,当哥哥自然也不能落下。   平日在学校里的高冷学长,周末逼迫室友和他一起去挑选礼物。   清早被拽起来,室友们有一肚子牢骚,“州哥,你是否过于宠溺你妹妹了。”   江州横眉冷对,冷冰冰扫了他们一眼,“你们酸了?”   他们还真的有点酸。   谁家都没有这么可爱听话的妹妹啊。   江州精挑细选,比给自己买东西还要细心严格,最后挑了个新上市的手机,等茶茶在他这里补课的时候,给她送了过去。   茶茶似乎很喜欢,然后红着脸跟他说:“哥哥,下周就不用你帮我补课啦。”   江州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怎么?”   茶茶低埋起发热的脸颊,“我找到同学教我了。”   江州表面不动声色,却悄悄起了疑心,“谁?男孩女孩?”   茶茶用双手捂着脸,说辞含糊,“是我们学习成绩最好的学霸。”   江州挑眉,没有追问。   他知道附中成绩最好的学霸就住在她的隔壁。   那名少年,江州也见过,白净精致,五官身材都很优越,只是性格看上去过于冷淡,天生带着距离感,不好相处。   江州转着手里的钢笔,落在妹妹脸上的视线深了深。   十六岁的小姑娘,心里有喜欢的人实在正常,但是他很不爽。   江州叮嘱她:“你现在还是学习的年纪,知道吗?”   茶茶心虚,“我知道。”   “嗯。”江州起身,“走,哥哥带你去吃饭。”   茶茶和沈执早恋这件事,除了陈心意,她谁都没告诉。   在学校里,她和沈执在表面上依然没什么过密的交集。   只是放学后才会走在一起,沈执和小时候没什么两样,沉默寡言话很少,茶茶说十句,他回一句。   茶茶有时候觉得她和他说话的时候,他有点心不在焉。   “阿执,你最近心情不好吗?”   “没有。”   “哦。”茶茶看着他的背影,勇敢追上去,黑漆漆的圆眼睛里满是真诚,她用故作轻松的语气询问:“周六海洋馆有表演,陈心意送了我两张票,我们一起去看吧?”   沈执兴致实在不高,对海洋馆的表演也并不感兴趣,他说:“周末我还有别的事。”   茶茶拖着声长长啊了一句,心中虽然失望但也不是非要强求,她说:“那就下次吧。”   沈执嗯了一句。   其实茶茶刚刚撒了谎,门票不是陈心意送的,而是她自己用零花钱买的两张票,她只是想和沈执约一次会。   沈执也撒了谎,他周六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忙。   茶茶也不是个擅长恋爱的人,她感觉她和沈执和以前好像没什么分别,若实在要挑剔,好像沈执身上的疏远感距离感更甚以前。   她不会撩人,也不会说甜言蜜语,还是用以前的笨办法,一股脑对他好。   过了没多久。   茶茶听说姜妙颜要跟着家里人出国,去国外念高中。   算起来,她和姜妙颜也当了好几年的同学。   茶茶以前见沈执和她玩得好,还常常吃醋嫉妒,以为沈执喜欢她。   姜妙颜出国之前,还让茶茶在她的纪念本上写了祝福语,茶茶写了六个字——祝你学业有成。   等她写完,姜妙颜又望向她的同桌于故,笑着问:“茶茶,能不能让你同桌也帮我写一个啊?”   于故有病这事不是秘密,他也是公认的不好接近。   茶茶面露难色,她其实不是很愿意,过了一会儿,她说:“不然你还是自己问问他吧?”   姜妙颜吐了吐舌头,怀中抱着自己的纪念本,“这就算了,万一他理都不理我,我可就丢脸了。”   姜妙颜离开时正值冬天,她走后第二天就下了初雪。   茶茶惊喜推开窗户,望着漫天的雪花和被点缀的雪白的世界,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她穿着拖鞋跑下楼,迫不及待要出门看看。   楚清映及时制止了她的行为,让她穿好衣服再出门撒欢。   茶茶给沈执发了几条消息,握着手机坐在沙发上心不在焉等回复,等到一觉睡醒,沈执还是没有回复。   临近寒假,学校准备了去南方的冬令营,六天七夜,报名费要两千。   全班绝大多数人都交了钱准备参加,最终统计好的名单上缺了沈执的名字。   上了高中的沈执,又成为了以前不太好靠近、不爱交际的他。   流言蜚语漫天乱飞,他似乎一点都不在乎被人编排家世,整个人身上的气质比起从前更加冷上几分。   有些传言传的非常离谱,单亲家庭,父不详,母亲的职业不够敞亮,本人性格又有缺陷,诸如此类,不绝于耳。   茶茶听见都觉得生气,想要大声替他辩解,却被他给拦了下来,他说:“我不在乎,他们说的未必就是错的。”   他的家庭确实很不怎么样。   肮脏阴暗。   茶茶想了想,还是安慰他说:“阿执,你的爸爸妈妈应该也是很好的人。”   沈执冷淡扯了扯嘴角,满不在意道:“是吗?也许吧。”   他母亲什么样子,他以为茶茶这么多年应该有目共睹。   因为沈执没有钱报名参加冬令营,茶茶也主动退费不去了。   妈妈问起来,茶茶红着脸扯谎说自己身体不舒服。   高一放寒假的那天,茶茶就买了两张电影票,软磨硬泡终于把沈执约去了电影院约会。   天气十分晴朗,前一天刚下过小雪,屋檐上还有尚未来得及融化的雪层。   茶茶从起床就开始挑选下午约会要穿的衣服,每件都在身上试了试,最后挑了一件毛茸茸的卫衣,搭上百褶短裙和马丁靴,打扮的清纯靓丽。   尽管马丁靴不那么合脚,茶茶还是咬着牙穿出了门。   她提前去了电影院,等他从图书馆过来的时间买好饮料和爆米花。   电影快要开场,沈执还没有过来。   茶茶在楼下,被初冬迎面吹来的冷风冻的直跺脚,揉搓着通红的双手,脑袋不断往来的那条路上探,伸长脖子想看得更远些。   沈执匆匆赶来时,电影已经开场四十多分钟。   茶茶手里的电影票被她捏的皱巴巴,沈执同她说了对不起,“我做卷子,忘记时间了。”   茶茶努力挤出一抹笑,“没关系。”   她把早已冷却的热饮递给他,“你要不要喝?虽然已经冷了。”   沈执接过饮料,扫了眼她掌心的票根,好看的眉毛皱了皱,他说:“走吧,进场吧。”   虽然现在进去就只能看一半,但是茶茶一点都不介意。   她又不是真的很想看这部电影,她只是想和沈执单独多待一段时间,想和他约会。   检票入厅,放映厅内除了大屏闪着亮光,其余地方都黑漆漆的。   茶茶一只手捧着饮料,用另一只手小心翼翼碰了碰沈执的手指,她闭眼咬牙,在勇气促使下勇敢和他牵手了,还好在黑暗中看不清她烧的发烫的脸颊,她说:“我有点夜盲,看不太清楚。”   少女的手掌,柔软而又瘦小。   沈执方才有下意识回避的动作,硬生生被自己忍了下来。   沈执觉得自己对茶茶还只是当成了要好的妹妹,答应她的告白,虽然冲动也不会后悔,他只能用这种办法逼迫自己不再去想姜妙颜,忘了爱而不得的那种酸痛。   他的手掌冰凉,摸起来也没什么温度。   沈执任由她牵着自己的手,没有拒绝,也没有给回应。   他无法强迫自己给再多的回应。   等两人到了座位,沈执就主动把手抽出来了。   这是一部爱情电影,故事俗套且简单。   男女主是一对谈了七年之久恋爱的情侣,女主非常狗血的得了不治之症,为了不拖累男友而隐瞒病情提出分手,男主得知真相后痛哭的爱情片。   茶茶看的两眼泪汪汪,而她身边的沈执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已经睡过去了。   电影结束,茶茶眼睛周围微微泛着红,沈执给她递了纸巾,拧眉沉思这类电影的泪点到底在哪里?   两人一起走路回家,沈执看见她被冻的有些红肿的双手,看不过眼,把自己的手套给了她,“戴上。”   比起戴他的手套,茶茶更想把手放进他的衣服口袋里取暖。   茶茶乖乖戴好手套,感觉自己回到家里也舍不得摘下来,沈执走路步子大步伐快,她努力跟上他的步伐,与他并肩,她说:“阿执,我也不去冬令营啦。”   沈执顿了顿,“冬令营挺好的。”   茶茶仰着视线偷看他两眼,说:“你不去,我也懒得去了。”   其实茶茶算是同龄小姑娘里比较活泼开朗的那个。   很多人连告白都不敢。   或是因为羞怯,或是怕被拒绝。   她将原本无法声张的赤诚爱意说了出来,已经足够勇敢。   沈执不知道该怎么回她的话,索性就不说话。   不知不觉间,两人就快要走到各自的家门口。   茶茶脚上的靴子大了一码,雪地路滑,差点摔了一跤,还好她被沈执捉住了胳膊,稳住她的身体,她说了声谢谢,又随口喃喃两个字:“好冷。”   零下一度,河面结冰。   迎面风在脸上刮过,像刀子磨过。   沈执望着少女的脸颊,这几年她变化也不小,圆圆的肉肉的娃娃脸逐渐长开,本来就很漂亮的五官被时间雕琢的更加精致,皮肤细腻雪白,松软的黑发慵懒绑在脑后,露出一截又白又细的脖颈。   他盯着她的侧脸看了一会儿,听见小姑娘不自觉的抱怨,心中微微一动,他低低唤了声茶茶的名字。   茶茶不明所以然的转过脸,脸上表情呆傻可爱,“怎么了?”   沈执忽然将她裹进自己的外套里,将她抱在怀中,他摇头,“没怎么,还冷吗?”   茶茶把脸埋在他的胸膛,火烧起来一样的脸颊像熟透了的蜜桃,她贪婪嗅了嗅沈执身上自带的清冽香气,大着胆子伸出双手,轻轻揽住他的腰身,声音如蚊鸣般细小,“不冷了。”   这短暂的拥抱,就足够让茶茶把今天所有的不愉快都忘记。   她觉得今天的约会,还挺甜蜜的。   与此同时,茶茶初中做的梦也得到了应验。   沈执的亲生父母找了过来。   他们找来的那天上午,沈执的养母刚因为喝醉了酒,去学校办公室大闹一通,“我儿子成绩那么好,在你们学校读书,你们竟然一点补贴都不给吗?!”   老师们和她好好说话也说不通。   沈执的养母撒泼本事不小,又足够不要脸皮,说的话难听到无法入耳,“还有上回的冬令营,开口就要两千块,你们怎么不去抢钱?!你们这到底是教书育人的学校,还是抢钱的贼窝?”   办公室外,围了一圈学生。   沈执挺直身躯一动不动站在门外,冰冷中带着讽刺意味的目光,没有任何感情的望向他的养母。   他身后的窃窃私语声尽数传到他的耳中。   “这就是沈执他妈妈啊?”   “难怪他性格这么孤僻,他妈妈好丢人啊。”   “上学还要学校倒贴给你钱?他妈妈脑子里再想什么啊。”   “沈执都不拦着点吗?该不会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吧,还好我和他不是一个班。”   这些话,沈执听得多了,也早就习惯。   内心麻木,情感漠然,没有再多的感受。   沈执的养母大闹一场分文没有捞着,又骂骂咧咧离开学校,走之前,冷笑着把沈执也拽回了家。   她回到家才开始傻眼。   巷子入口停了十几辆没见过的黑色汽车,家门口内外已经被黑衣保镖围了起来。   沈执的养母心绪不宁,脸色发白,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转身就要跑,没等她有所动作,保镖身手敏捷将她拦住,凶神恶煞,“夫人和总裁都在院子里等你。”   沈执的养母心中立马有了数,煞白的脸色毫无血色,被人推着弄到院子里,抬眼入目的便是一对衣着不俗的夫妻。   女人长得非常美,抱养得当,光看外表像才三十出头,揽着她肩膀的男人,西装革履,俊美非常,沉静内敛又带着积压已久的威严。   女人已经哭过一轮,此时已擦干眼泪,依偎在丈夫怀中,红着眼望着站在院门前的少年。   那是她被人拐走了十几年的儿子。   被这么多人围着的沈执表现出一种超乎同龄人的冷静,他镇定望着那对陌生夫妇,以为他们是他母亲的债主,大动干戈兴师动众来要债了。   女人已经控制不住情感,更咽着喉咙跑到儿子身边,眼眶含泪上上下下将他看了个遍,双手颤抖的抚向他的轮廓,嗓音发颤:“妈妈终于找到你了。”   沈执不喜陌生人的触碰,也很抗拒陌生人。   但他心底却不厌恶眼前的女子。   沈执往后退开一步:“你找错人了。”   女人垂泪,“妈妈绝不会找错人,你就是我儿子。”她稳住情绪,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告诉他:“当年是我没有看好你,才让你被这个贱人给抱走。”   女人说完就再也控制不住压制了十几年的恨意,走到沈执养母面前,抬起手狠狠给了她两巴掌,不顾贵夫人的仪态拽着她的头发,力道大的像是要将她的头皮都拽下来,女人恨的咬牙切齿,“你当初偷走我儿子,这些年,你还敢虐待他!到底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不懂得心疼,害得他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头,我绝对饶不了你这个贱人!”   沈执静静看着被打趴在地上的母亲,目光冷漠,内心也毫无波澜。   “好了,别脏了你的手,先让保镖把她送到警察局里去吧。”男人甚至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   沈执的养母被人从地上提起来,她现在才知道怕了,疯了一样抓着沈执的袖子不放,双眼睁的很大,“阿执,你救救我!你救救我!你别听他们胡说!我才是你妈妈,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你不能不管我啊!”   当年,她也是鬼迷心窍才把主人家的孩子偷了出来,想卖个大价钱,但那年她的上线被警察端了,有几个还被判了死刑。   她不敢贩卖,只能自己养。   日子过得本就拮据,还要养这个拖延瓶,久而久之,就生了怨气,生活上遇见不如意的事情,就都拿他撒气。   沈执扯出一抹浅浅的笑意,然后拽开她的手,一言不发。   难怪,他的母亲会这么对他。   原来他根本就不是他的孩子。   沈执的养母被捂住嘴巴拖上了车。   院子里的女人总算能松开紧绷的琴弦,她就怕儿子和这个后妈有了感情,不愿意回家。   之前她也在新闻上看见过被拐卖的养子对养母有了母子之情,不肯跟生母回家。   女人面对儿子就没了方才的狠劲,她手足无措,连话都不太会说。   男主人显然更为镇定,将亲子鉴定书递给他,言简意赅,“你确实是我们的儿子。”   沈执扫了眼亲子鉴定书,沉默无言。   男人说:“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得跟我回沈家。”他停顿两秒,说:“我们只有你这一个儿子,到了沈家不会再有人虐待你。”   沈执对亲情没什么概念,情感天生淡薄,即便是面对这么大的变故,他也没什么情绪波动,突然冒出来的亲生父母,对他而言,和陌生人无异。   但对离开现在这个家,他没有任何意见。   茶茶也是在沈执要搬走那天才知道他的亲生父母找过来了。   她没有其他人那么惊讶,因为她早在梦里看见过这段情节了。   虽然她有点舍不得沈执,但是她记得那本书里面沈执的亲生父母对他很好。   吃晚饭的时候,楚清映还提起了这件事:“阿执那孩子,这些年也是过得辛苦。”   茶茶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是的,阿执确实很不容易!”   楚清映对女儿笑了笑,“茶茶从小就和阿执关系好,现在他搬走了,你是不是很难过呀?”   茶茶放下手中的碗筷,打了个饱嗝,她认真地说:“妈妈,我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每天在学校里还能见面。”   “妈妈是怕你偷偷哭鼻子。”   “我都十六岁了,不会随随便便就哭了。”   '好。'沈执离开弄堂回到沈家不久后。   江承舟又一次向楚清映提出要她们搬回江家的话,这回他倒也没有说些强迫威胁的话,循循善诱,“这边离附中太远了,茶茶现在念高中,一来一回很耽误时间,住在江家就不一样,走路五分钟就到了,平日也可以让司机接送。”   楚清映犹豫不决,“你再让我想一想。”   江承舟亲了亲她,接着说:“家里人也都想见茶茶,你放心,就算回到江家,我也不会干涉你开花店的事情。”   楚清映避开他的吻,嗯了声,“明天我问问女儿。”   “好。”   江承舟上次问过,茶茶那时选择了留下。   这回茶茶迟疑了片刻,她问:“那爸爸家里的人会不会不喜欢我?”   江承舟说:“不会的,他们都很想见到你,也给你准备了礼物。”   茶茶眼珠圆溜溜像只小猫,她警惕的问:“那个家有我们家现在这么大吗?”   “比这里大很多。”   茶茶点点头,表示了解,内心动摇,但又做不出决定。   江承舟望着身高刚到自己胸口的少女,放低语调,“你的邻居竹马,离我们家也就几百米,到时候你又能去找他玩了。”   茶茶忽然就没有那么坚定了。   过了几秒,她松口答应。   女儿点头同意,楚清映也就没有抗拒。   她们回到了江家,住进了江承舟的私人别墅里。   于故起初不知道茶茶也搬家了,每天早上都会在巷口等她一起上学,连着几天迟到之后,于故才从母亲口中得知茶茶跟她爸爸回去了。   于故有点不舒服,就好像属于他的宝贝被人抢走了一样。   到了教室,于故盯着茶茶的眼睛,他非常认真而又突然的说了一句:“茶茶,我们以后也要上一所大学。”   “好啊。”茶茶拿出英语书,边问:“那你以后要考哪所大学?”   “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我想学动物医学。”   “好。”   高中的日子过的飞快。   眨眼间三年好像就过去了。   茶茶和沈执的早恋,竟无一人发现。   沈执在学校里从来不和她表现出过于亲密的关系,连话都很少和她说,课业繁重,沈执平时连短信都很少回她,她发十条,他可能就回一条。   茶茶也会觉得丧气,胡思乱想他会不会根本没有喜欢她。   但是只要两人私下偷偷见了面,去公园里约会。   沈执也会愿意排长队给她买奶茶喝,在她尴尬的小日子里,红着脸去药店帮她买卫生巾,会在难以自持的夜晚里,将她抵在墙边,趁着夜幕浓稠,在寂静无人的地方,温柔的亲吻她。   一想到这些,茶茶就又能说服自己他是喜欢她的。   转瞬就到了高三。   茶茶的学习成绩很稳定,考个好大学完全不是问题。   高考前一天,茶茶睡不着,偷偷从家里跑出去,把沈执叫了出来,她需要踮着脚才能够着他的脖子,她搂着他,笑容如星光般灿烂,“阿执,明天不要紧张啊。”   蝉鸣的夏夜,连星空都变得缠绵浪漫。   少年僵直了身体,“我知道。”   语气沉稳、镇定。   茶茶觉得除了她男朋友性格比较冷淡,让她总有种自己不被爱的患得患失感,其余的一切都很好,青梅竹马,两情相悦。   她对他挥了挥手,“那我回去啦。”   沈执忽然扯住她的手腕,弯腰在她柔软粉嫩的唇瓣落下轻轻一吻。   茶茶脸色透粉,藏在他怀中,亲完之后,茶茶看不清他的脸色,听见她说:“你回去吧,路上小心。”   “好。”   她很快乐,也很幸福。   她沉浸在沈执为她亲手编织的美好梦境里。   她的男朋友虽然话很少,但是很喜欢亲她。   只不过亲吻总在看不清脸的夜里,她偶尔会用自己这双湿漉漉的水眸望着他,也会被沈执伸出手挡住视线。   茶茶只当他是害羞,从未多想过。   四场考试,茶茶都没出岔子,数学和理综都超常发挥,考的比平时还要好。   半个月后,成绩和分数线一起公布。   沈执依旧是雷打不动的全市第一,排在他之后的就是于故。   于故的总分只比沈执低一分。   他们两人的分数,上任何大学绰绰有余。   沈执毫不犹豫填了首都大学金融系,于故在填志愿之前,问过茶茶的第一志愿。   茶茶其实还没想好,她如果要报考首都大学,就无法选填动物医学。   纠结半天,茶茶最后还是填了首都大学,只不过是她不怎么喜欢的数学系,她不想和沈执分开。   于故甚至连专业都没选,照着茶茶的志愿填了个一模一样的。   八月末,他们都收到了录取通知书。   这是茶茶过的最高兴的一个暑假,学业尘埃落定,和男朋友的感情也很稳定。   沈执刚高中毕业就出去兼职,他很独立,不太喜欢花沈家的钱,也从来不对外说自己的身份。   他去奶茶店打暑假工的时候,茶茶也没有闲着,每天到了点就去接他,嘘寒问暖,怕他累着。   有次下大雨,两个人都没有拿伞,沈执就脱了自己的外套盖在她的头顶,为她挡雨。   所以在同学聚会后,喝醉了的陈心意对她说出“我觉得沈执不爱你”这句感叹的时候,茶茶压根没往心里去。   酒醒了的陈心意也不记得自己吐露了什么真言。   九月开学,全家出动一起送茶茶去报名。   江承舟心情略暴躁,“不然还是回家住吧?”   “爸爸,大一新生都只能住校。”   “我给校长打个电话。”   “可是爸爸,我想住校,我也想交新朋友。”   江承舟放下手机,看着出落的越发水灵的女儿,有点惆怅,“外面的男孩子没有一个是好东西,毕业之前最好不要谈恋爱。”   毕业后也不要谈。   最好这辈子都不要谈。   茶茶心虚,眼神乱飘:“嗯嗯,好的爸爸。”   哥哥给自己留校的同学打了电话,拜托他们在学校里多照顾他的妹妹,又祥林嫂似的重复了好几遍,“如果在学校被人欺负了,一定要跟我说。”   茶茶竖起四根手指头发誓:“好的哥哥。”   送走家里人,茶茶总算能松一口气。   她和陈心意还有另外两个外地的女孩分到了一间宿舍,四个女孩一起去吃了顿午饭就熟络起来。   下午她们就要面对残酷的军训。   烈日悬空,足足半个月的军训,让人听了都觉得绝望。   陈心意足足抹了半瓶的防晒才肯出门,“茶茶你涂防晒了吗?”   茶茶随便在脸上抹了点,“涂了。”   她是属于晒不黑的体质,在太阳下皮肤反而透着白。   军训这几天,室友们就都知道茶茶有个男朋友,还是金融系里最帅的那个大帅比。   她们躺在宿舍的床上,“茶茶,是你追的你男朋友,还是你男朋友追的你啊?”   “我先告白的。”   “哇哦,看不出来你这么害羞的人,都敢告白。”   茶茶弯了弯唇,“因为太喜欢了嘛。”   太喜欢,所以就很勇敢。   榆晚又好奇地问:“你们在一起多久啦?”   “快三年了吧。”   “好羡慕,我可听说了他长得很帅,家里也很有钱,就是很高冷,方圆十里都被冰封印了。”   “没有啊,阿执只是不爱表达,他其实很温柔。”   “哦哦哦。”   陈心意听了心烦,作为茶茶的好闺蜜,她就是不喜欢沈执,越看他越像骗身骗心人模人样的禽兽。   高中那时候,茶茶总为沈执不怎么爱理她这件事而惆怅,常常怀疑沈执是不是不喜欢她?   陈心意头如捣蒜说是的,你们快分手。   茶茶几乎都要被她说动想分手的时候,沈执往往又会给她点甜头尝尝,做出一些体贴温柔关切的举动。   茶茶又很好哄,转头就忘了他不喜欢理人这件事,并且为他开脱:“小意,阿执就是话少的性格嘛。”   陈心意就不想说话。   沈执会答应茶茶的告白,在她看来就非常不可思议。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陈心意又不是看不出,沈执望着茶茶的眼睛,没有多少爱意。   陈心意用力关上灯,“你们好吵,睡觉吧!”   军训期间,每个人都累趴了。   大二大三的学长闲来无事会抱着西瓜故意去操场走两圈。   茶茶个子矮,站在排头,她那张脸哪怕丢在人群里也足够惹人注意,白白净净,精致漂亮。   “我草,这学妹好美!!”   “快拍张照,这妥妥本届校花啊。”   “没男朋友我就要上了!!!”   学长们如狼似虎,一个个眼冒绿光恨不得立马扑过去,要微信号。   方阵休息时,有个胆大不害臊的学长买了杯冰的果茶,让人给茶茶送了过去。   “就那个,最漂亮的那个,给她。”   茶茶不喜欢收陌生人的东西,她不喝陈心意不介意替她喝了。   很快,数学系有位大美人的消息就传遍学校论坛,还有人发了在操场的偷拍照。   小姑娘戴着帽子,露出半张脸,肌肤瓷白,芙蓉映面般的春色,清丽动人。   茶茶一下子就在大学里火了。   许多人都向她班上的同学打听她的手机号微信号,而她有男友的事情,也经由室友传到了外面。   “万分悲痛,学妹有男朋友了。”   “金融系沈执。”   “青梅竹马又是学霸对学霸,果然帅哥都属于美女。”   即便有对象,也阻挡不了某些动了心思的追求者,更有甚者都去女生宿舍楼下堵她。   茶茶说:“对不起,我有男朋友了。”   她回绝完抬起头,就看见站在不远处的沈执,也不知道他盯着看了多久。   少年双手插兜,微抬下颚,表情冷冷。   他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   沈执生气了,接连几天不曾回复她。   茶茶性格软一点,多数时候都是她在妥协,她去金融系找沈执,被人告知他在图书馆里。   于是茶茶又去了图书馆,她好言好语哄他,“那些人我都拒绝了的。”   沈执扬眉,“我没生气。”在她提问之前,沈执又道:“消息忘记回了。”   茶茶哦了声。   沈执看她在图书馆里待的无聊,把自己的手机丢给她,“你先玩我的手机吧,我弄完这篇材料就回去。”   “好。”   她趴在他旁边的位置,无聊的刷起微博。   沈执的微博账号从不发内容,只有几十个同学关注。   第一个关注好像是姜妙颜。   茶茶很小心眼的,取关了姜妙颜。   她以为自己做的很隐蔽,以为沈执不会发现,反正他又不怎么上网!应该不会发现吧?   抱着这种侥幸的心态,茶茶把手机还给了他。   过了几天。   茶茶在窥探沈执微博账号时,发现他又重新把姜妙颜关注回来了。   茶茶当时脸就白了。   姜妙颜就是她心中一根永远不会化去的刺。   茶茶性格很好,从来不会无理取闹,也几乎没发过小脾气,这一回,她真的忍不住,上课时,她给沈执发了条微信:【你怎么又把她关注回来了?】   【嗯。】   【你能不能取关她?我不喜欢。】   【理由呢?】   茶茶咬了咬下唇,慢吞吞在键盘上打字:【因为我有点吃醋了。】   沈执:【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幼稚?】   茶茶停顿两秒,还没想好怎么说。   沈执的信息又发了过来:【你太在意这些了。】   【你以为取关删除就不能联系了吗?】   【如果真的想联系,怎么样都能联系上。】   茶茶眼前视线模糊,她开始自我怀疑,是不是她真的太小心眼了。   陈心意见她脸色不对,把她的手机抢过去,看见上面的聊天记录,当场骂了一句脏话。   她真的忍不下去了,“茶茶,你们分手吧,沈执心里的人根本就不是你。”   “什么?”   陈心意太心疼她,一怒之下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都吐了出来,“其实姜妙颜转学那年,我看见沈执跟她告白了。”   陈心意还想继续往下说。   沈执的电话打了过来。   茶茶垂眸盯着屏幕上的备注看了良久,然后面无表情,轻轻挂断。   作者有话要说:沈执你能不能干点人事?   你马上就要被火化辽!!!   茶茶:我被骗了吗呜呜呜呜qaq?   茶茶:我被骗感情了呜呜呜呜茶茶: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呜呜呜   沈执:……   于故:沈执你快点去死。   闻淮:女配啥名来着? 第16章   陈心意本来还想义愤填膺的继续说下去,抬眼望见茶茶通红的双眸,她的喉咙就像被堵住了一样,忽然就说不下去。   她作为旁观者,是亲眼见证过茶茶有多喜欢沈执的。   她只是替茶茶感觉到不值得。   沈执对她并没有同等的喜欢和爱,性格太过冷淡。   茶茶仰起小脸,声音很小:“沈执和姜妙颜告白过吗?什么时候的事?”   少女脸颊白净,鼻尖微红,内心的委屈酸楚藏在眼眸深处。   陈心意挠挠脸颊,“我也忘了,反正应该喜欢过。”   沈执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茶茶以前从来没有挂过他的电话,也没有不回他的消息,这还是她第一次连着挂断了他打来的电话。   沈执脾气本就不那么好,也不是会一直低声下气求人的性子。   手机铃声沉寂。   茶茶趴在桌子上,神情恍惚,初中的时候她不是没有看出来沈执对姜妙颜的不同,可是沈执亲口对她说过,是喜欢她的。   陈心意目光担忧看向她,开始后悔自己方才是不是太莽撞,“茶茶。”   她又说:“那天姜妙颜没有答应他,所以你也不要太难过,但是我还是觉得沈执和你不合适。”   茶茶也还是个小姑娘,有时候也会觉得很累,面对男友冷淡的回复,也会想着她要不要放弃。   可是见了面,就不一样了。   沈执体贴温柔,和小时候没两样,虽然话少,但是做得多。   茶茶就这样在他一次次给的甜头之下,越陷越深。   茶茶说:“我想想。”   她喜欢沈执足足七年了。   她和他也认识了十几年,这么多年的回忆,不能细想。   她对沈执的欢喜。   从冒了尖的小芽,逐渐成长,盘踞扎根在她心中。   茶茶和沈执开始了冷战。   这几乎是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她的微信对话框里【我们分手吧】几个字反反复复的打出来又删除。   一个星期过去。   其他两个室友也发现了不对劲,结束晚自习后,抱着书用胳膊轻轻撞了她一下,随口问:“你最近晚上怎么都没去找你男朋友啦?吵架了吗?”   茶茶说:“没有。”   没有吵架。   沈执是连吵架都不太肯和她吵的,而她也很少会对他生气。   他们这回只是谁都不肯先低头认错而已。   榆晚心中有数,“男朋友真的不能惯,长得再好也不能惯着,你对沈执太好了,他就觉得理所当然。”   哪次不是茶茶去金融系找沈执?   不过,沈执每回也把茶茶送回了女生宿舍。   茶茶说:“我们可能要分手了。”   榆晚以为他们两个就是单纯吵架,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卧槽,为啥啊?发生了什么?”   茶茶沉默几秒后把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   榆晚听完后忽然就能理解。   又过了一个星期。   茶茶看似很正常,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每天照常上课,照旧吃饭。   但是几个室友很担心她。   榆晚和陈心意私下避开她,偷偷聊了起来。   榆晚说:“这几天我们宿舍禁止提起沈执这个人。”   陈心意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好,我再也不提了。”   榆晚又说:“虽然茶茶看着和没事人一样,我也以为她没什么事,但是这些日子,每天早上起来,她眼睛都是肿的。”   陈心意不说话了。   十几年的感情,日日夜夜的点点滴滴,而她又那么重感情,这回是真的被伤到心了。   榆晚的声音里有几分怅然,“我问她眼睛怎么了,她还骗我说是熬夜浮肿,其实我半夜醒来上厕所,听见了她的啜泣声。”   躲在被子里,咬着唇不敢让她们知道。   陈心意:“我也听见了。”   她们都默契的没有过问,装作不知道。   茶茶这天刚到高数课的教室里,前排的位置已经被提前到的学霸占满,她默默朝后排角落走过去,抬眼就看见坐在最外边的沈执。   她愣了一瞬,眼睛一下子就酸了。   茶茶不自觉抱紧怀中的课本,埋着头走到他后面的空位。   沈执见状,也移到了她身边的座位。   沈执今天是翘了一节大课过来找她,两人坐在一起还引起了班上人的轰动,扭过头纷纷往后看。   沈执自觉已经有足够的诚意,而且他真的没把那天的事当回事,他把手机摆在茶茶面前,“我已经删了。”   诚然如他那天说的真心话。   关注或者有联系方式都不代表什么,如果真心想要联系,不会联系不上。   沈执没想到茶茶会挂他的电话,甚至说出“我们分手吧”之类的话。   他做出了一定程度的退让,他不希望两个人继续这种毫无意义的冷战状态。   茶茶没有去碰他的手机。   她心中有种说不上来的感受。   这大概是沈执第一次为她而妥协。   茶茶嗯了声。   沈执看了眼她,“你吃早饭了吗?”   茶茶老实摇头,“没有。”   起床太晚,加上心情不好也没有胃口。   沈执说:“一会儿课间休息,我带你去吃饭。”   茶茶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她抬起透白的小脸,早上出门前敷过冰块,已经看不太出来眼睛肿了,她的声音很小心,望着他问:“阿执,你真的是喜欢我的吗?”   沈执握紧双手,他说了一个“嗯”字。   沈执知道自己利用了茶茶。   这几年他想到姜妙颜的日子并不多,有时候他会觉得,他好像对姜妙颜没有那么多偏激的、固执的情绪。   他在心里一遍遍说服自己去喜欢茶茶。   这些话也不知道在骗别人还是骗自己。   茶茶放下了心,她抿着唇角,“那就好。”   高数课上了半节,茶茶就和沈执一起从后门溜了出去。   刚出院门,她不出意外收到了陈心意的短信:【老师点名了。】   茶茶:【没关系。】   沈执握紧了她的手,带着她去了校外吃饭,这会儿既不是饭点,也不是下课的时间点,校园内外都没什么人。   沈执把菜单拿给她,“想吃什么?”   这是一家川菜馆,茶茶记得沈执吃不了辣,就点了两样不辣的小菜,和一碗清淡小粥。   基本都是茶茶在吃,沈执没怎么动筷子。   吃饱之后,沈执低声问道:“下午有课吗?”   茶茶摇头:“没有了。”   沈执点点头,又顺其自然握住了她的五指,“那你跟我去躺商院吧。”   茶茶当然没有意见,垂着小脑袋,和他走在一起说:“好。”   因为是沈执的小女友,长得又很漂亮。   所以茶茶在商院还挺出名。   沈执的室友们都认得她,也和她一起吃过饭,对沈执是又嫉妒又羡慕,尤其是崔南,第一次见着茶茶后回到宿舍就痛心疾首道:“他妈的!为何我的女朋友就这么温柔可爱!我在我女朋友面前毫无人权,我说我饿了,她只会让我去恰屎。”   沈执当时面无表情拿着衣服去浴室里洗澡,出来后,崔南依然还像疯了似的在哀嚎——“我也想要甜甜的女朋友,我如果长成沈执这样多好啊!不过沈执你也是牛逼,在女朋友面前居然和在我们面前没什么两样。”   崔南又问:“沈哥,你俩……了没?”   沈执一脚踢了过去:“滚。”   总而言之,茶茶就是一个在任何人面前都很受欢迎讨人喜欢的孩子。   沈执去商院办公室找老师谈资料的事情,茶茶就坐在外面等着他,期间有学姐经过还给她买了奶茶。   “她好漂亮啊,像个洋娃娃呜呜呜姐姐心化了。”   “听说性格也很好,学习也好,还是数学系的系花。”   “那又如何!如今她是我们金融系的人了!”   “不过小姑娘还挺惨,学校论坛里有个沈执的疯狂追求者把论坛id改成了‘沈执什么时候和楚茶分手’,还建了一栋高楼,每天打卡。”   “沈执的确长得好帅。”   茶茶捧着奶茶,咬着吸管的口子慢慢吞咽。   等了快半个小时,沈执才从办公室里出来,他们俩在学校月明湖外逛了一圈,他静静听着茶茶温声细语的说话,这几日的烦躁阴郁得到了很好的舒缓。   傍晚,沈执把茶茶送回宿舍,瞥见手机上显示的日期,记得快到她生理期,就又去药店顺便给她买了一盒止疼药,叮嘱道:“实在疼的厉害就吃药,不要自己忍着。”   茶茶捏着他递过来的塑料袋,“好,你快点回去休息吧。”   沈执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直到看不见沈执的背影,茶茶才依依不舍的上楼。   她性格又软,也是真的很好哄。   榆晚和陈心意趴在窗台偷看她和沈执,陈心意说:“算了,沈执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   榆晚说:“主要是茶茶喜欢他,可能长得帅的男人就不太会谈恋爱吧?沈执也没犯什么原则性错误,既然他肯来哄,就说明他是珍惜茶茶的。”   陈心意说:“但愿吧。”   沈执回到宿舍,几个室友都在游戏战场里厮杀,键盘砸的噼啪响,嘴里时不时蹦出两句脏话,“操他妈!   傻逼兰博!老子这把结束就去举报他!”   不到三分钟,这场单方面的屠杀就结束了。   崔南摘下耳机,看见沈执,他问:“沈执,小女朋友哄好了吗?”   沈执淡淡道:“和好了。”   “女朋友就是要靠哄,也不知道你那两个星期的冷战图什么,屁大点事。”   沈执仰着脖子喝了一口水,没有再作声。   *   茶茶被沈执哄好了之后,感觉两人回到了从前,平时偶尔在一起吃个饭,周末去看电影,有小长假的时候还能一起去周边的景点旅个游。   而江州对妹妹周末不回家这件事,颇有微词,旁敲侧击询问过她是不是谈恋爱了?   茶茶不敢讲实话,装傻卖萌糊弄过去。   江州是个妹控,从妹妹嘴里撬不出有用的消息,就委托留校任教的同学帮忙打听。   妹妹还小呢,谈什么恋爱。   茶茶每个月零花钱不少,但她平时在学校花钱从不大手大脚,和普通大学生没什么两样。   自己舍不得买太贵的名牌,但是给沈执买东西就一点都不心疼钱。   沈执对她也很大方,该花就花,不是小气的人。   大一的上学期,有惊无险走到结尾。   于故只在快要期末考试的时候才回学校上最后一个月的课,他这几个月请假去医院看了病。   于故只用几天的时间就学完整个学期的课程,并且成为教授非常器重的学生。   于故刚回学校,就抱住了茶茶,精致的下巴轻轻放在她的颈窝,他说:“我好想你。”   茶茶想把他推开,但是发现自己推不动,她很无奈地说:“你先松开我,好不好?”   于故闷着嗓子嗯了声,他垂下眼睫毛,“他们都不让我来见你。”   他只对茶茶感兴趣。   小时候是喜欢跟着她。   大了点就像养着自己家里那只小猫一样,想养着她。   现在于故成年了。   他对茶茶动了男人对女人的心思。   他开始做春梦,梦里那个女孩,长了一张漂亮可爱的脸,眼睛珠子圆圆的亮亮的,笑望着他。   于故醒来后,冷静洗了个澡,换掉脏了的床单,然后清晰认知到他想和茶茶上床。   茶茶说:“医生也是希望你能快点好起来。”   茶茶感觉于故是她认识的男孩里好脾气中的一个,脾气温和,又懂礼貌,尊师重道,热爱学习。   于故拧着眉毛,似乎是不想听见医生这两个字。   有同学过来传话,“于故,陈教授找你。”   茶茶在教学楼窗边站了一会儿,又是一个冬天,白雪皑皑,窗沿结了层薄薄的冰。   她裹紧外套,慢吞吞朝外走。   回到宿舍就听见陈心意她们提起今年市里的烟花大会。   榆晚说:“那天是周六,我们都可以去看烟花了。”   陈心意给她泼凉水,“那天下午我们还有考试。”   她们俩选了日语课,期末考试七十五分以上才算及格,对于两个没怎么好好听课的人来说难度不小。   榆晚说:“那算了。”   她又问:“茶茶你要去吗?”   茶茶怕冷,手里捧着个热水袋,轻轻点了点头,“我要去的。”   她已经和沈执约好了要一起去,她还提前去江边踩了点,找了一个好位置。   榆晚说:“祝你们玩的开心!”   陈心意只是提醒:“晚上记得回来,门禁时间是十点半。”   茶茶的脸红了红,“嗯嗯嗯。”   到了周六,茶茶认真给自己化了妆,“我好看吗?”   榆晚背书已经背的神志不清,她生无可恋道:“好看。”   茶茶背着新买的小包包出了门,在商院楼下等了快一个小时。   沈执结束课业,揉了揉发酸的脖子,下楼看见大厅里她,目光扫过她身上穿的衣服,问:“冷不冷?”   茶茶害羞摇头:“不冷。”   她挽着沈执的胳膊,“阿执,我室友跟我说,今晚的烟花要放整整一个小时。”   茶茶总是想起他十五岁生日那年,站在雪夜里放烟花的场景。   她便以为沈执是喜欢看烟花的。   沈执其实没什么兴趣,看她手舞足蹈描述的起劲,也就没有扫她的兴致。   校区离江边,要坐一个多小时的车,茶茶在出租车上靠着沈执的肩膀睡着了。   等她再睁开眼,车窗外的天空已经黑了下去。   茶茶和他十指相扣,紧握着他的手一路小跑:“阿执,我们得快点,不然我之前看好的位置就要被别人抢啦。”   他们不算来的早,也不算晚。   江边风大,茶茶怕沈执冻着,踮着脚替他整理好围巾,确认冷风灌不进他的脖子,“这样就不冷啦。”   然后茶茶才用耳套将自己的耳朵捂得严严实实,把脖子缩起来,脸藏在围巾里,亮晶晶的黑眸一眨不眨盯着天空。   八点钟,政府准备的烟花准时在夜空中亮了起来。   茶茶跳起来,手指着绚烂闪目的夜空,在吵闹的人群中大声的和沈执说话:“你看见了吗?!喜欢吗!?好漂亮啊。”   沈执抬头看了一会儿,不过片刻,目光移到少女的侧脸,他揉揉她柔软的乌发,“还挺漂亮的。”   烟花持续了半个小时,茶茶望的脖子发酸,她舔了舔唇,忽然说:“阿执,我有点渴了。”   沈执说:“我去买水。”   茶茶冲他摆摆手,“快去快回,我在这里占位置。”   沈执:“好。”   他迈开长腿,朝人群之外走出去,两百米之外就有一家便利店。   沈执买了两瓶矿泉水,付完钱裤兜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屏幕上闪着一串号码。   没有打备注。   是姜妙颜的手机号。   沈执握紧手机,随后按了接听键,他的嗓子过于紧绷而使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   姜妙颜刚下飞机,她说:“班长大人,我回国了,但是很不幸,我的钱包被偷了,能不能麻烦您来机场接我一下?深更半夜我也不敢一个人打车。”   沉默良久。   沈执说:“航站楼。”   姜妙颜笑着说:“我就在三号航站楼外面。”   沈执手腕青筋毕露,极力保持镇定,他说:“嗯,在原地等我。”   挂断电话后,沈执几乎是狂奔着跑了出去,便利店老板娘在他身后喊:“小伙子,你的水忘了拿。”   他气喘吁吁跑到路边打了车,气息不稳,“师傅,去机场。”   那些忍耐压抑了很久的、被他刻意埋藏在内心深处的爱意,如野火般重新燃了起来。   沈执的目光紧盯着前方的路,哑着嗓子催促道:“师傅,麻烦开的快点。”   江边的烟花如约而至。   在空中爆发出沉沉的响声。   茶茶等了很久,直到烟花大会结束,沈执都没有回来。   她心里着急,电话一个接着一个的打过去,回应她的都是机械女声——【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茶茶差点急哭了。   她怕沈执半路上出现意外,除了一遍遍打电话也不知道要怎么办。   急病乱投医,她去找了保安,边用手比划边问:“请问,有没有看见一位个子高高的长得很俊秀的男生啊?穿着黑色大衣。”   保安说:“今晚这里有几万的人流量,我怎么记得住,小姑娘,你和家里人走丢了吗?”   茶茶嗯了声。   保安说:“这里治安良好,你家里人多半是先回去了,我看你也早点回去。”   茶茶抿唇,说:“不会的。”   沈执不会一声不吭就先回去了。   茶茶低声同保安叔叔道了谢,然后继续去找人。   等到江边的人几乎都走光了,茶茶也没有看见沈执。   她的双脚走的酸胀,她坐在长椅上休息片刻,低头看了眼手机,上面显示的时间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半。   陈心意发来短信问她还回不回来?   茶茶回复:【我马上回来。】   到校凌晨十二点半,茶茶非常抱歉的给沈执的室友打了电话,“请问,沈执回来了吗?”   崔南听见这温温柔柔的声音,都不好意思大声说话,他关了游戏,回道:“还没呢,他不是去机场接他同学了吗?你不知道?”   茶茶的担心是多余的,她脸白了白,“他去了机场吗?”   崔南说:“几个小时前我问他,他是跟我说在去机场的路上。”   茶茶说:“好,我知道了。”   茶茶在男生宿舍外缓缓蹲了下来,垂眸望着手机,朋友圈里最新更新的一条——姜妙颜:【感谢班长大人半夜救我小命~】   配图是一张车窗玻璃的倒影,仔细看后座里有两个人。   茶茶把这条朋友圈看了很多遍,她似乎才发现有些事情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的美好。   *   沈执把姜妙颜送到家门口后,在楼下抽了两根烟,五官比夜色还要清冷几分。   抽完烟,他拿起手机,看见上面几十个未接电话后,才想起来被他抛下的茶茶。   他回拨了电话,无人接听。   沈执心想,也许她已经睡着了。   他此刻心情实在说不上好,打了个电话给室友,“出来吃个夜宵。”   崔南有种见了鬼的感觉,但还是把另外两个人从游戏里叫了出来,“走走走,出门吃个夜宵去。”   冯景年觉得他脑子抽风,“几点了还去?”   崔南给他脑袋来了一下,“沈执第一次喊我们,给他个面子吧。”   冯景年心想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他慌里慌张换好衣服,一个宿舍的人在半夜里溜了出去。   没有注意到蹲在墙外的少女。   校门外的夜宵店还未收摊,还有三两桌的客人。   崔南刚坐下就发现沈执脸色不对,他说:“光吃菜有什么意思,不如喝点酒?”   沈执没有制止。   崔南就问老板要了一箱啤酒,他瞥了眼沈执如冰霜般的脸,随口一说:“你女朋友今晚在找你,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   沈执神色微动,“她安全回来了吗?”   崔南点头:“我跟她说你去了机场,她应该也回学校了。”   老板抱着一箱啤酒,放在他们桌上。   沈执默不作声开了瓶酒,倒在杯子里,一饮而尽。   因为他那个养母的缘故,沈执从前滴酒不沾,但今晚一反常态,一口气灌了好几杯。   他酒量不好,喝了没多少就上脸,苍白的皮肤下逐渐浮出些酒意。   冯景年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框,透过镜片深深望了沈执两眼,“沈执,就算你对你女朋友没多少感情,也不能把她一个人丢下。”   一无所知什么都没看出来的崔南大吃一惊:“???什么叫没意思啊操,没意思为何会在一起。”   崔南抢走沈执手里的酒杯,他不可置信地问:“不是吧,沈执你心里难不成还有别人?”   沈执低垂眉眼,神情不明。   崔南想到他今晚去机场接了人,沈执压根就没有热情待人的脾气,冷的和移动冰柜似的,这么一想,确实有点不对,除非他要去接的人在他心里地位不一样。   崔南又想到沈执对他的小女朋友,虽然很好,细心体贴,但就是缺了点什么。   崔南问:“沈执,你到底喜不喜欢你女朋友啊?”   沈执脸上有酒色,但他那双漂亮的双眼依旧清明,他缓缓吐字:“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她。”   他一遍遍给自己洗脑。   就这样吧,茶茶很好。   她性格柔顺,也不作,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没有什么烦恼,也能就这么渐渐忘了姜妙颜,忘记得不到的痛苦。   但是,当沈执接到姜妙颜的电话时,他再也骗不了自己。   行动比脑子想的要快。   他就是还没放下,十几岁的悸动。   几年过去。   沈执觉得自己对茶茶的情感并没有变化。   牵手拥抱亲手,有时候他都会恍惚,仿佛他亲的是另外一个人,他心心念念得不到的那个人。   沈执用四平八稳的语气叙述道:“嗯,茶茶性格好,长得也漂亮,善良天真明媚,但是我真的没有办法对她产生更多的爱。”   爱这件事,说不清楚。   不看时间长短。   也不问来的早晚。   茶茶就站在不远的地方,浑身僵硬听沈执说完了这几句话。   白炽灯光落在她惨白的脸上,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雪。   雪花落在肌肤上,冰冷刺骨。   茶茶双腿僵硬,她一丁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不争气的眼泪淌满整张脸颊。   她知道。   她的爱情死了。 第17章   烈烈冷风迎面扑来,茶茶似乎一点都感觉不到寒冷。   沈执的三言两语,轻易撕裂平静。   茶茶湿润发红的双眸定定望着他的背影,眼前的视线被晶莹清透的泪水所模糊,她很努力忍着不想哭,但却是无用功,下唇都要被尖锐的齿尖咬破,渗出丝丝鲜血,即便是这样,她也不想泄露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茶茶裹紧自己的外套,缓缓转过身,在白茫茫的雪地里拖着沉重的步子慢慢往宿舍的方向走。   沈执的声音渐行渐远,直到她再也听不见。   此时早就过了宿舍的门禁时间,宿管阿姨也早就睡下了。   茶茶无处可去,就蹲在宿舍楼下,蜷缩着身体,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腿,将自己的脸埋在腿间,无声无息。   清早六点半,宿管阿姨打开大门,发现有人蹲坐在外边时吓了一大跳。   昨夜下了一整晚的大雪,天寒地冻。   宿管阿姨弯着腰,轻轻摇了摇她的肩膀,“小姑娘,你在这儿待了多久啊?你别在这里睡啊,赶快回宿舍。”   茶茶抬起脸,她扶着墙壁慢吞吞站起来,身体打了个晃,脑袋也有些沉重,她低声同阿姨道了谢。   一进宿舍,茶茶就把自己丢到床上,闷在被子里睡了一觉。   陈心意她们以为茶茶昨晚和沈执一块在外面过夜,起床时看见她的鞋,还愣了一下,然后蹑手蹑脚,动作非常轻的掀开她的床帘,望见微微隆起的被窝,才敢确认茶茶已经回来了。   陈心意下了床,用口型问榆晚,“她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榆晚:“我也不知道啊!!!我以为她不回来了。”   陈心意心中有种不好的猜测:“不会是今天早上才回的吧?”   榆晚说:“我觉得有这个可能。”   陈心意表情严肃:“等她醒了,再问问她。”   陈心意和榆晚先去上课,中午下课还从食堂给茶茶带了饭,但茶茶还没睡醒,一点声音都没有缩在被子里。   桌上的手机在不断地震动,饶是如此,也没惊动床上的人。   榆晚给陈心意使了个眼神,“要不要叫醒茶茶?”   “再让她睡一会儿吧。”   榆晚顺便看了眼手机,未接电话上的备注是——【阿执】。   “她是不是和男朋友吵架了?沈执打了十几个电话来。”   陈心意想了想,觉得不太可能,“沈执和她吵不起来。”   茶茶脾气软和,几乎没生过气。   沈执也不是个会轻易动气的男人。   沈执昨晚喝了两瓶啤酒,凌晨三点睡觉,早上八点还从容不迫爬起来去上课,宿醉醒来头疼欲裂,上教授的课程也心不在焉,好不容易熬到中午,放心不下茶茶,又给她打了电话,始终都没人接。   沈执本来要和室友一起去食堂吃饭,走到半路,他抿了抿苍白的薄唇,淡淡地说:“你们去吃吧,我还有点事要忙。”   崔南这会儿又困又饿,“要不要帮你带饭啊?”   “不用了。”   沈执从商院赶到女生宿舍楼下,他长得好看,站在阳光下,皮肤看着比平常人要白,眉眼如画,沉静若水,打给茶茶无果之后,沈执从别人那里要来了陈心意的电话,给她拨了过去。   “茶茶在宿舍里吗?”   “在啊,她还在睡觉。”   “嗯,她醒了麻烦你告诉我一声。”   陈心意不情不愿:“哦。”   沈执对她客气又疏远:“谢谢,打扰了。”   挂了电话之后,沈执又在宿舍楼下站了一会儿,他出色的外貌吸引了不少的目光,身高腿长,女孩子们红着脸从他身边经过,然后偷偷多看两眼,胆子大的已经悄悄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在群里疯狂传阅:【是金融系的沈执啊啊啊!!!真人好好看啊我死了我死了我死了。】   【新生讲话代表就是他,有幸坐在前排目睹过他当时的风采,只能说楚茶好幸福。】   【原来高冷学霸也就会来宿舍楼下等女朋友的,他俩还挺甜。】   没多久,沈执就离开了。   他中午没吃饭,这会儿也不觉得饿,躺在床上疲倦闭上双眸,也不知道昨晚茶茶会不会哭。   沈执想对她说声对不起,又觉着她脾气好,应该好哄。   茶茶这一觉睡到傍晚,在头疼中缓缓睁开红肿的双眼,她坐起身,感觉自己浑身滚烫,身体很不舒服,静坐片刻,她慢慢爬下床。   陈心意说:“你终于醒了,饿不饿?”   茶茶一天没吃东西,肚子空空,确实有点饿了,但是她没什么食欲,“我不想吃。”   话说出口,才发现她的嗓音沙哑虚弱。   陈心意看了她一眼,发觉她脸颊呈现病态的粉红,她赶忙伸手碰了碰她的额头,温度高的吓人,她惊呼道:“茶茶,你发烧了。”   茶茶声带很疼,精神萎靡,“嗯,好像是的。”   小姑娘脸色孱弱泛白,安静坐在椅子上,望过去有些许病态的美感,她抬起手,捡起桌面上的手机,低垂眼眸,眼神淡淡望着屏幕上的未接来电。   茶茶默默把手机关机,身体实在是不舒服,闷着声说:“我再睡会儿。”   陈心意从抽屉里翻出退烧药,“你吃了药再睡吧。”   顿了顿,她说:“对了,中午沈执来找过你,你要不给他回个电话?”   茶茶攥紧手指,过度用力使得指甲盖都翻白了,嗓子更住,没办法发出任何声音,缓和良久,她才说:“等我睡醒再说吧。”   茶茶吃了两粒退烧药,就又继续回到床上。   榆晚小声和陈心意说:“昨晚,她和沈执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我总感觉不对。”   陈心意皱着眉:“我也觉得不对劲。”   茶茶觉得自己真的不争气,听见沈执的名字就又要难过的流眼泪。   她的脑子里反反复复回荡着沈执昨晚吐出的那两句话。   他说他从来没有喜欢过她。   他也没有办法对她投入更多的爱。   茶茶咬着被子,珍珠般的眼泪一串串往下落。   榆晚给陈心意使了个眼神,“茶茶是不是在床上哭啊?”   尽管声音很小很细碎,她们也都还是听见了,但也只能装没有听见。   “好像是的。”   榆晚心里担心,“她今天一整天都没吃东西,身体能受得了吗?”   陈心意重新穿上外套,“我去食堂给她买点粥。”   “我和你一起去吧。”   等她们俩买完粥回来,茶茶又在昏沉中睡了过去。   陈心意也不管那么多,爬上她的床,正准备把她从被窝里捞出来逼她吃点东西,结果发现她身上的温度依然很高,那两粒退烧药好像一点作用都没有。   陈心意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脸:“茶茶,你醒醒。”   茶茶这会儿只想睡觉,眼皮肿的抬不起来,浑身无力,头脑酸胀。   陈心意被吓坏了,立马给她家里人打了电话,说话哆哆嗦嗦,说她生病了得送去医院。   江承舟当晚接到电话,立马拿着车钥匙出了门,怕楚清映担心,他瞒着没说,只是说自己有事出去一趟。   男人进不去女生宿舍。   江承舟只能把车停在宿舍楼外,站在外边等女儿被送出来。   江承舟一向宝贝这个女儿,平时说话的语气都不敢太重,真是当眼睛珠子一样疼着,听见她发高烧的消息心急如焚,隐忍着没冲上去。   陈心意替茶茶穿好衣服,“茶茶,你还能起来吗?”   茶茶面色发烫,嘴里含糊不清,不知道在说什么。   陈心意没办法,又给茶茶的父亲打了电话,“叔叔,您上来吧,茶茶还没醒。”   江承舟绷着冷脸挂了电话,掐灭烟头扔进垃圾桶里,也不顾规章制度,迈开大步就进了茶茶的宿舍。   他神色冷峻将女儿从床上打横抱了起来,看着她烧的神志不清,眼中怜惜更甚,问她室友借了个毛毯,将她裹得严实,确保不会被风吹到,才抱把人抱了出去。   回家的路上,江承舟冷着脸给家庭医生打了电话,然后又忍不住低声催促驾驶座上的司机:“开快点。”   司机不敢耽搁,时速已经达到最高。   回到江家,家庭医生也已经到了。   楚清映才知道女儿生病发烧的事情,急的团团转。   江承舟把茶茶交给医生后,轻声安抚妻子:“你先去睡觉,女儿有我看着。”   楚清映放心不下,她蹙眉,“等女儿醒了,我再睡。”   医生给茶茶打了吊水,说:“没什么大事,今晚再好好睡一觉,明天烧就能退了。”   “嗯。”   送走医生,江承舟回卧室看了眼茶茶,小姑娘似乎睡的很不安稳,眼角挂着几滴眼泪,像是做了很难过的梦。   江承舟见不得女儿的眼泪,瞧见一次心就难受,他用指腹替她拭去眼尾的泪珠,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守了她一夜。   楚清映起早给茶茶炖了她爱喝的汤。   楚清映现在在家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当初半逼半就回到江家,江承舟嘴上说着不干涉她的工作,后来又是半带逼迫让她关了那个店。   楚清映虽然厌恶江承舟病态的控制欲,但也没反抗他的能力,和江承舟以前做的那些事比起来,已经算好的了。   茶茶还是没醒,不过好在高烧已经退了。   江州听说妹妹生病,也赶回了家,母亲正在厨房里准备午饭,他问:“妈妈,妹妹呢?”   “还在睡觉。”   “我上楼看看她。”   “嗯,不要把她吵醒了。”   “好。”   江州刚从公司赶回来,西装革履,穿在身上很不舒服,他脱了外套,又松了松领口的两粒纽扣,轻手轻脚打开妹妹的卧室房门,放低脚步声走进去。   小姑娘脸颊闷的透红,皮肤细腻光滑,眼睫毛长长的,精致漂亮。   但此时却没什么精气神。   江州在卧室里待了十几分钟,正要起身离开,床上的人儿动了动,然后缓慢睁开眼睛,撞入她视线的一张熟悉且能令她安心的脸。   江州对她笑了笑,“醒了啊,让哥哥看看有没有好点。”   他伸手在小姑娘的额头上碰了碰,“嗯,烧退了。”他盯着妹妹的小脸,又说:“不过脸也瘦了一圈,在学校过的不开心吗?”   茶茶还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学校回到家里。   江州望着她傻愣的表情,失笑道:“睡傻了吗?”他又说:“有什么不开心都可以跟哥哥说。”   茶茶伸出手,用小小的手指头攥着哥哥的衣摆,眼泪汹涌流了出来。   在学校里不敢发泄出来的委屈和痛苦,面对亲近的人,总算不用再憋着。   见了她的眼泪,江州真的心疼坏了。   “这是怎么了?”   茶茶起初只是抓着哥哥无声地哭,后来情绪控制不住,抱着哥哥的脖子,放声大哭了起来,“哥哥,我失恋了。”   她的哭声撕心裂肺,边哭边打嗝,“他说他从来没喜欢过我。”   江州轻轻抚着她的背,“哭出来就好了,我们茶茶以后肯定能遇到一个好男人。”   发泄过后的茶茶好像缓了过来,洗了把脸和哥哥一起下楼吃饭。   她不敢抬头看父母,埋着小脑袋,专心喝汤。   楚清映摸了摸女儿的头,“多吃点,都瘦了。”   茶茶嗯了声,“我好久没吃妈妈做的饭了。”   楚清映道:“谁让你最近几个周末都不回来。”   茶茶小声说:“我以后每周都回来。”   楚清映笑笑:“好。”   吃了午饭,茶茶抿唇,血色极淡,她看着家里人,说:“我今天算旷课了。”   江承舟说:“爸爸给你请了一星期的假。”   茶茶哦的一声,也没有拒绝。   *   茶茶整整一周都没有和沈执联系。   对方打电话不接,发短信不回。   她把家里面有关沈执的东西全部都清理到一个大的纸箱子里,包括那本已经写满沈执名字的日记本。   沈执连着打了几天电话,无人接听,去数学院找也找不到人,打听过后才知道茶茶生病请假了。   沈执抿起薄唇,心中猜测她或许是因为那天晚上生气了,不然也不会一直不回消息。   这件事确实是他的错,所以沈执决定在周五晚上去茶茶家里找她。   去的路上,经过一家花店。   沈执盯着玻璃橱窗里的向日葵良久,记得茶茶还挺喜欢向日葵,于是走进店门买了一束。   不过走到茶茶家门口,又觉得手里这束花有些别扭,斟酌良久,沈执把花放在大门口的信箱上。   擅自上门并不礼貌,沈执站在门外,给茶茶发了微信:【我在你家门口。】   过了五分钟,没有回应。   沈执眉心起了燥意,绷着脸部线条,手指毫无感情在对话框里打了字:【你先下来,我们谈谈。】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对方依然没有回复。   沈执忍着不太平静的心情,耐着性子说:【那天晚上是我错了,你出来吧。】   沈执盯着自己连着发出去的消息,扯起嘴角嗤的笑了声。   他以为茶茶不会甩脸色,倒是他想错了。   沈执耐心告罄,眼神漠然,删掉对话框,退出微信,然后转身从茶茶家门前离开。   他的自尊心,只能允许自己做到这个程度。   一直以来,都是茶茶追着他走。   他不觉得茶茶这点小性子能发作多久,也许过不了几天,茶茶就会跑来商院,笑眯眯的找他说话。   沈执回宿舍后,崔南顺口问:“你女朋友好了吗?”   沈执说:“快好了。”   崔南又说:“你俩快两星期没一起吃过饭,外面都在猜你们是不是要分手了。”   沈执不太喜欢听见这种话,思考几秒,否认道:“不会。”   “不会什么?”   沈钟没说话。   他觉得他和茶茶还不会分手。   沈执放在邮箱上的那束向日葵被管家当作垃圾丢进了垃圾桶里。   茶茶在两天后,重新回到校园。   陈心意抱了抱她,劫后余生般说:“你那天吓死我了。”   茶茶抱歉地说:“那天辛苦你了,谢谢你啦。”   陈心意在她脸上扫了圈,发现茶茶在家养了一星期,脸颊都圆润了点,她问:“你和沈执是不是吵架了?”   茶茶嘴角的笑容滞了一瞬,她摇了摇头:“没有。”   “沈执这段时间一直在打听你的消息。”   “我知道,我正要去找他。”   还有句话,陈心意不知道该不该说,她欲言又止好几次,最后决定还是咽回肚子里比较好。   茶茶轻声问:“有什么事情,你说吧。”   陈心意犹犹豫豫:“那我说了啊,姜妙颜要来咱们学校读书了,听说是因为她有艺术特长加分特招进来了。”   茶茶一点都不意外,她感觉自己好像从未摆脱过姜妙颜。   除了哦字,她也没什么可说的。   茶茶到商院之前,翻出沈执的号码,时隔这么久,才给他发了一条消息:【我在操场等你。】   沈执看见消息眉心一跳,洗完澡头发都没擦干,换上衣服直接去了操场。   茶茶已经等了他很久,她坐在观望台的楼梯上,乌黑的头发松松垮垮挽在脑后,她微微仰着脖子,双眸似乎眺向远方。   沈执很轻的呼吸了一下,走到她身后,发梢上的水珠,沿着喉结滑进衣领,他率先开口说话:“对不起,那天晚上我临时有事,忘记和你说了。”   茶茶站起来,她背对着他说没关系。   沈执从来没觉得茶茶的语气这么冷淡过,这让他内心没由来多出恐慌,他说:“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茶茶说:“没有。”   她转过身,撞入一双沉静如黑夜的双眸里,她望着眼前这个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她轻轻的叫了声他的名字:“沈执。”   沈执心中一跳,不好的预感逐步蔓延,他听见少女轻声吐字:“我们分手吧。”   沉静死寂。   氛围陡然僵硬了起来。   少年宛如雕塑一样站在原地,几分钟过去了,他用笃定的语气说:“你还在生气。”   不知道为什么。   沈执不想答应她的请求。   甚至在听见这五个字的时候,整个人有些气急败坏,不再淡定。   沈执还要再说些什么。   少女红着眼眶望着他的眼睛,打断了他,“我不生气。”   沈执的暴躁因为她的一滴泪,忽然就烟消云散。   两人毕竟一起长大,怎么会一丁点感情都没有呢。   沈执先败下阵,他说:“你别哭,是我不对。”   茶茶上下牙齿紧紧合起来,绷着情绪不失态,喉咙的酸意却涌到鼻尖,少女用自己这双乌黑的瞳仁,一动不动望着他,语气很轻,像虚无缥缈的云烟,带着点悲伤传到他的耳朵里:“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   轻轻地一句话。   压断了沈执的腰,他透不过气,也说不出谎话,沉闷的胸腔,纾解不得。   茶茶眼中隐隐可见血丝,偏白的薄唇一张一合,她哑着喉咙,边更咽边问:“那你为什么要答应和我在一起呢?”   茶茶也想体面的和他道别。   好聚好散般和他说再见。   但见到这个人,想起那些话,她就难以自持。   她的嗓子破了音,泪眼朦胧,“你不爱我为什么要答应我?”   沈执绷着冷脸,一个多余的字都吐不出来。   茶茶抬手擦了擦眼泪,可是汹涌而来的泪珠根本抑制不住。   是,她不太会谈恋爱,不会撩人,不会说好听的话,除了对他好,她什么都不会。   茶茶吸了吸鼻子,情绪已然开始崩溃,“你怎么不说话,为什么要答应我!?”   她很聪明,其实已经猜到了答案。   她的告白,那么不是时机。   正逢沈执被姜妙颜拒绝。   她就那么傻的撞了上去。   沈执眼尾泛红,喉咙被堵住,吐不出气息。   茶茶的问还没有结束,她鼻尖通红,嗓子又哑了,“我喜欢你,所以我就活该被你欺骗吗?”   沈执很想说不是的,但他说不出来。   茶茶止不住哭泣声,“我的喜欢就能随便被你践踏吗?”   眼泪无声,原本白净的小脸此刻满是泪痕,她心痛都快要窒息:“我的真心难道就一文不值吗?”   茶茶很没面子在他眼前嚎啕大哭起来,“在你心中,我是不是能随随便便被你肆意伤害?!为什么你就不考虑一下我也会很伤心很难过?沈执,你为什么就不能心疼心疼我?!”   她对他不够好吗?   为什么要欺骗伤害她呢?   十几年的友谊,和这几年亲密的相处,难道都是假的吗?   茶茶真的哭累了。   她为沈执流过太多的眼泪。   她不想再继续难过下去了。   烈日高悬在两人的头顶,阳光灿烂且刺眼。   茶茶慢慢止住哭声,一点点平复情绪后,她望着他说:“所以沈执,我们分手吧。”   她对他死心了。   她要慢慢忘了他。 第18章   茶茶告白那年,以为自己得到的是爱情,而不是一场欺骗。   谈恋爱的这几年,是她心甘情愿付出。   冬天在他怀中取暖,夏天躲在空调房里陪他准备功课,一起看电影、一起去旅游,也曾被他体贴的关照过,也曾调戏一样勾着他的脖子哄着他说我爱你。   曾经的甜蜜,现在都成了扎心的刀子。   那些认真许下的誓言和承诺,从这一刻起,都消失不见。   沈执白着脸站在台阶上,齿根咬的太过用力导致脸部表情看上去非常冷峻,裤兜下藏着的十指紧握成拳,他被问的百口莫辩,当初……确实是他目的不纯。   是他利用了茶茶。   但这几年。   他未必就没有付出过真心。   他只是不够爱她。   沈执忍着空荡荡的内心,他不肯分手,也不想答应,苍白的薄唇抿出一丝淡淡的血色,他的眸中满含着痛色,从嗓子深处发出的声音沙哑难听,尽管知道自己厚颜无耻,他还是吐字叫了她的名字:“茶茶。”   黄澄澄的日光均匀洒在少年柔白的脸颊,皮肤表层下的青色血管都若隐若现,阳光灿烂,微风正好,风吹过他柔软乌黑的短发,抚过精致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少年表情惨淡,脸色灰白。   沈执咬紧下颚,他说:“茶茶,你不要冲动,再好好想一想。”   茶茶用力擦干净被眼泪打湿的脸,虽然性格柔软,但也十分固执,“就这样吧,反正你也不喜欢我。”她看着他的眼睛。又用极淡的语气对他说:“你放心,我以后也不会再喜欢你。”   十四岁到如今的一场年少欢喜。   就这么收场了。   她真诚的、炽热的满腔真心所有的爱意,就在今天戛然而止。   她的初恋。   满怀期待甚至想过结婚的初恋。   就这么告终了。   沈执眼眶有些发酸,一口闷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他张了张嘴,嗓子宛如灌了铅般,喉管难以呼吸。   既然话已经说明白,茶茶也不打算多在他面前丢脸,她转身想要离开,沈执却忽然拽住她的手腕,眼眶里不满红血丝,像是刚熬了几个大夜一样憔悴,好似下一秒就要渗出鲜血,他抿了抿泛白的薄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茶茶不想被室友看见自己这么狼狈可怜的一面,她躲在角落的观众席里,坐在上面,双眸放空望着跑道,眼睛还是肿的,旁若无人的时刻,总算能撇下面子低声啜泣。   她直打嗝,眼前忽然多出一只的手,削瘦白皙的手指朝她递过一包纸巾,男人的声音带着独有的磁性,低沉悦耳,“小朋友,擦擦眼泪吧。”   茶茶闻声一愣,打嗝声都止住了。   她表情呆滞抬起小脸,通红水润的双眸怔怔望着眼前的男人——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男人长得很高,西装外套懒懒搭在胳膊上,白衬衫黑西裤,腿长腰窄,修长优越,他逆着阳光站在她面前,五官尤为精致,生了一双桃花眼,却不显多情。   茶茶接过陌生男人的纸巾,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特别傻的问了一句:“你不冷吗?”   哪怕今天是艳阳天,只穿了件白衬衫,也会觉得很冷吧。   傅修谨勾唇浅浅一笑,倒是被她逗笑了,“嗯,确实有点冷。”   茶茶被陌生人看见自己哭到打嗝,面子全失,手里握着他给的纸巾,低下来的脸有些红。   傅修谨好笑着望向她,“小朋友,你怎么不问我是谁?”   茶茶重新抬起脸,有些不服气的嘟囔:“我不是小朋友,我今年十八了。”顿了顿,她回答了他的问题:“我不好奇你是谁。”   傅修谨挑了挑眉,“不记得我是谁了吗?”   茶茶对陌生人态度向来谨慎,她抿了抿唇,不太高兴地说:“我又没有失忆,我不认识你。”   傅修谨耐心脾气都十分的好,“我是你哥哥的同学。”   茶茶哦了声,不太相信。   傅修谨似乎看出她的想法,他从裤兜里拿出手机,“不信的话可以打给你哥哥,问问他有没有骗你。”他又说:“我可从来不骗小朋友。”   傅修谨以前确实见过茶茶,还和她一起吃过饭。   小朋友忘性大,也许早就忘了。   那时候她应该才刚刚上初一,江州带着妹妹和他们一起吃饭,他那时候就觉得小朋友挺可爱的,上初中就跑去商场兼职,天真傻气。   江州跟他说了两三次,让他多看顾他的妹妹。   傅修谨对小孩确实没什么耐心,尤其是动不动就会掉眼泪的小姑娘,一直没怎么放在心上,昨儿江州说他妹妹在学校受了委屈,傅修谨心想,既然是好友的妹妹,照顾一些也没什么。   今儿就撞见小姑娘哭着和男朋友分手。   哭的还挺可怜。   是真的伤心,不然不至于哭成那样。   茶茶现在听不得骗这个字,她问:“所以呢?”   傅修谨笑起来的时候,眼尾微微弯了弯,十分好看,他说:“你哥哥让我在学校里多照看你——”“不对,是他求我多照顾你。”   茶茶看见他手机上哥哥的号码,姑且相信了他真的是哥哥的同学,她说:“哦,我不用你照顾。”   傅修谨漫不经心收起手机,笑了笑也不生气。   茶茶吃软不吃硬,也不说话。   到了晚上傅修谨给江州打了通电话,他的声音懒懒散散,“确实是失恋了,她还挺难过的。”   他拖着声,继续说:“小孩子的恋爱,也许过两天就忘记了吧。”   江州说:“谢了。”停顿两秒,他说:“虽然但是,你离茶茶也不要太近。”   傅修谨啧了声,“你把我当成禽兽了吗?”   江州静默后说:“难道你不是吗?”   “滚吧。”   ——沈执在台阶上站立许久,直到天色渐黑,才拖着酸痛僵硬的双腿走回宿舍。   冯景年合上电脑,抬眸扫了他一眼,顺口问了句:“和你女朋友和好了吗?”   沈执今天中午出门走得急,刚洗完澡连头发都没吹就跑了出去,十之八九是去见女朋友了。   而他那个漂亮天真的小女朋友,脾气性子都是出了名的柔软,生气也好哄。   沈执没有答话,他疲倦的把自己扔在床上,手臂轻轻挡住发红的眼睛,脸色煞白的躺着,安静的连呼吸声都听不到,茶茶边哭边质问他的声音一遍遍在他耳边重复播放,好像化成无形的武器,刀刃不断往他身体里最柔软的地方刺过去,一刀接着一刀,鲜血淋淋。   沈执总以为茶茶不会离开。   他习惯了她的存在。   好像无论什么时候,发生什么事情,茶茶都会留在他身边。   沈执蜷缩着身体,痛苦的闭上眼睛。   他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境。   很多被他遗忘在角落里落了灰的画面,在脑子里走马观花般闪过。   幼儿园里,四五岁的茶茶,一边摆弄着手里的玩具,对他说:“她们都不肯当你的新娘,那我来当你的新娘好了,我们永远是一家。”   后来渐渐长大,茶茶面红耳赤因为他和别人争吵,“阿执才不是你们说的那样。”   会和那些喜欢恶作剧的孩子面前维护他,“不许欺负他。”   自己明明也害怕,却还硬撑在他养母面前,说:“阿姨,你可不可以不打人。”   细枝末节的记忆,从未消失。   只是看起来好像不够珍贵,被落在蒙尘的角落。   沈执真的分不清他对茶茶是什么感情。   他很少拥有爱意,也不会学习爱。   但是如果他当时真的对茶茶一点感情都没有,他真的会答应她的告白吗?他不会,所以至少在他答应茶茶的那一刻,哪怕自己还没有察觉,但内心对茶茶也是有感情的。   不过无法否认,他那时确实在利用她。   哪怕这点利用里也有几分廉价的感情,也是不纯粹的。   沈执睁眼时,眼尾滑落的眼泪稍纵即逝。   不过一瞬,他就恢复了正常,只是头痛的很厉害,下床后还很难受。   崔南在打游戏。   冯景年还在忙他的期末作业。   沈执尝试张了张嘴,嗓子非常的疼,他喝了杯水,过了很久才回过神。   冯景年看他脸色不好还以为他病了,问他要不要吃点药。   沈执摇了摇头,“我没事。”   冯景年问:“你怎么了?从傍晚回来的时候就不对劲。”   沈执抿嘴,“没怎么。”   他不说,室友也就没再刨根问底。   不过很快,冯景年和崔南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沈执和数学系的楚茶分手了。   这个消息是在茶茶单方面和沈执分手的一个星期之后才被传出去。   起初是商院的学长学姐们发现沈执的女朋友好久没来找他一起上过课,也几乎没再商院出现过。   他们心里奇怪的要命,想问又不好太八卦去问。   过了几天后,学校内部论坛的高楼——【今天沈执和楚茶分手了吗】   楼主除了打卡,还发了两个字:【分了。】   商院爱看八卦的女生不敢在高冷学神沈执面前去问,但是数学系的人还是敢向茶茶打听消息的,绕了一个大圈问:“有人说你和沈执分手了,假消息吧?”   茶茶很平淡地说:“嗯,分了。”   她失去了男朋友,也失去了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问话的同学尴尬的满地找头。   不知道该不该安慰她。   但又想着现在谈恋爱分分合合都正常,说不定过几天她和沈执又和好了呢。   分手消息传播的很快。   全校的人几乎都知道金融系的沈执和初恋校花分手了。   至于谁甩的谁,说不清楚。   沈执长得帅,成绩又是极好,资质优越也没有不良作风,怎么看也不像是被甩的那个。   而校花各方面也不差,似乎也不会被分手。   即便如此,大多数人也还是倾向是校花被甩了。   “有一说一,数学系的楚茶除了好看,还真的没什么优点了吧,学校里都是各路大神和学霸,楚茶和沈执各方面差距都太大了,分开也正常。”   “我觉得也是,而且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段恋情一直以来都是楚茶在倒贴。”   她们幸灾乐祸:“校花真的是,到头来一无所有。”   “所以还是要好好学习,长得漂亮没有用。”   茶茶偶尔也会在女生厕所听见这类话,有真的同情她的人,也有就是在看笑话落井下石的人。   她知道哪怕自己站出去说是她先提的分手,也不会有人相信。   确实和她们说的一样。   一直以来都是她在倒贴。   茶茶那时不觉得自己在犯贱。   现在想想,她依然不觉得自己贱。   她只是傻,被假象骗的团团转。   爱一个人没有错,对一个人好也没错。   错就错在她太傻,只因为沈执偶尔对她流露的温柔,就沉溺其中不可自拔,毫不保留交付自己所有的爱意。   茶茶把沈执的号码拖进了黑名单,删除了他的所有联系方式,学校宿舍里还有些沈执送给她的玩偶娃娃,有他替她做的笔记,做过批注的卷子,还有两人用拍立得拍的大头合照。   她一样一样整理好,通通打包放在纸箱里,塞入床底,从此不见天日。   这辈子都不打算拿出来看第二眼。   如果可以的话,寒假带回家,和家里那些与沈执有关的物品,全都扔到垃圾桶里去。   陈心意心里担忧,“茶茶,你如果难受就跟我们说,或者你哭出来。”   茶茶勉力一笑,“我还好。”   她已经哭过了,不会再为沈执哭。   陈心意抓着她的胳膊:“不过你为什么和他说了分手?”   茶茶很平淡地说:“嗯,因为我知道,他并不喜欢我。”   她努力释然的微笑:“既然这样,还是不要相互勉强了。”   期末考试前恰逢元旦晚会和学校临时举办的这届迎新晚会,每个院系和社团都要准备节目。   茶茶虽然长得漂亮,但还真的没学过什么特长。   不会唱歌不会跳舞,诗朗诵虽然不错,但晚会上应该没什么人想看诗朗诵。   她在开学之初加入了话剧社,社团准备的节目,还没定下女主角。   社长临时打起茶茶的主意,拿着剧本凑到她跟前,说着好话,“茶茶,不然你来演这个女主角吧!”   茶茶没多少自信,她咬唇,“可是我从来没演过戏啊。”   社长一顿乱骗,“演戏这件事没有任何难度,只要是个正常人,短时间就能学会。”   他描述的天花乱坠,又把茶茶夸的绝无仅有,诸如“我们这个节目没你不行”“我们话剧社没你会死”之类的话,闭着眼睛都能说。   茶茶实在拒绝不了他的热情,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社长眉开眼笑,“现在就差男主角了。”   茶茶:“……”社长被她看的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脸颊,“我这不是对男女主要求高嘛。”   剧本里设定的男女主首先就是要高颜值。   首都大学帅哥是不少,但公认的大帅比也就出名的那几个。   茶茶说:“我会努力演好的,不给咱们社丢脸。”   社长很欣慰,“今年我们一定要把舞蹈社的压下去,她们今年来了个明艳挂的大美女,姓姜,跳舞好像真的很专业。”   哦,是姜妙颜。   茶茶说:“她跳舞确实很好。”   当年就代表班级上台表演过,把班上的男生都看呆了。   茶茶还能想起初中时自己那些小心思,嫉妒她羡慕她,偷偷的想要和她比较,如今回想起来,依然觉得酸涩。   但是现在,她不想再刻意和姜妙颜比较什么了。   在沈执心里面,她永远比不过姜妙颜。   感情的深浅。   也不由时间长短的做主。   社长把剧本递给她,“你先回去看看剧本,等我定下男主,立马找你来彩排。”   茶茶软声道:“好的。”   自从和沈执分手之后。   茶茶每天在学校里,除了学习还是学习,宿舍教室两点一线,偶尔才和舍友一起出门吃个饭。   隔了两天,话剧社社长说已经找到了男主,让她去彩排。   茶茶吃过午饭赶去彩排地点,等到了之后才知道男主是沈执来演。   社长一个大直男,哪有空关心别人的风花雪月,还不清楚这两人的关系,还沉浸在“他好牛逼竟然真的喊来了金融系男神沈执”这件事里。   他真的是瞎几把乱请,根本没想过能成。   一开始他看沈执想都不想就要拒绝。   他垂死挣扎样的劝说:“我们这个节目的女主角特别漂亮,是学校高票评选出来的校花,人可特别好,沈执同学你再想想呗?”   沈执顿了下,“校花?”   “对啊。”   “好。”   事情就这么拍板定下。   到了现场。   除了一无所知的社长,其他人都很尴尬。   才分手不久的前男女友的重逢现场。   这是要复合的节奏啊。   果然现在分手都跟闹着玩一样。   茶茶除了一开始看了眼沈执,之后的时间,半寸目光都不曾在他脸上停留。   社长说:“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们就开始彩排吧,第一幕讲的是女主崴脚,男主……”沉默不语的茶茶忽然间打断了社长的声音,她说:“学长。”   社长收住声,“嗯?怎么了?”   茶茶的手攥的很紧,她不紧不慢吐字道:“对不起,我可能演不了了。”   社长挠头,“为啥啊?”   他身边的少年五官冷若冰霜,漆黑的双眸盯着跟前低垂眉眼的少女,他的双手不自然垂落在两侧,拇指弯曲,用力蜷缩,指甲盖都被他捏成了白色,沈执脸上的表情不是一般的难看。   茶茶抠紧手指,抿嘴答道:“我怕耽误学习。”   这一听就知道是借口。   还是很蹩脚的借口。   至于真正的理由,不言而喻。   沈执不能继续自我安慰她只是在闹小脾气。   茶茶这回是真的要彻底离开他,不愿意和他有任何的交集。   她甚至连脸都不肯抬起来,不想看他。   沈执咽了咽喉咙,在她转身离开之前,脑子无法控制行为,下意识去抓她的手,垂眸哑着嗓子低低道了声:“对不起。”   茶茶侧身对着他,声音很轻,比起“你放开我”,她说了句更刺痛人心的话:“沈执,你别碰我。”   不要碰她。   茶茶感觉到沈执好像在生气,原本活跃的气氛因为她这句话一下子冷冻起来,他用力咬紧牙关,抓着她腕部的手,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打击过大,而在颤抖。   沈执深深呼吸一口,动作迟钝缓慢松开她的手腕,原本柔和的脸部轮廓此刻显了几分锋利,他松开牙关,“你留下吧,我不演了。”   过了好一会儿。   沈执听见茶茶背对着他低低回了一句:“好。”   她又说:“谢谢你。”   沈执听见这声谢,却是一点都笑不出来,谢谢他什么呢?   谢谢他肯放过她,不再出现她面前吗?   沈执喉结滚动两圈,他带着侥幸的心理说道:“就算分手了,我们也还是朋友。”   茶茶不留情面的程度超乎他的想象,少女轻声吐字:“不是了。”   她转过身,总算愿意抬起眼朝他看过去,眼底澄净,“你骗我说喜欢我的时候,有没有把我当成朋友。”   茶茶觉得自己只是说了句普通的话。   沈执却面色煞白,一向从容不迫的他稍显慌张,说话的声线都不怎么稳定,他只能背负着沉重的闷痛,一遍遍说那三个字:“对不起。”   不是喜欢你。   也没有说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而是对不起。   茶茶不需要这声道歉。   沈执弓着腰咳嗽了两声,等平复好气息,他迈开脚步,正准备从话剧社里离开。   茶茶又说:“沈执,你把我送给你那些东西,都还给我吧。”   随之而来是一声剧烈响声,隐忍不再,他的拳头落在桌面,好似下一秒就要爆发。   沈执整个人像绷紧的弓弦,没有回话,脸色煞白离开这里。   茶茶给社长说了抱歉,“对不起,要麻烦学长重新找男主了。”   社长从懵逼状态回过神,“没关系,我们还有备选。”   茶茶点头:“好。”   只要不是沈执,谁都可以。   社长打电话给另外一位学弟,敲定好后,让他赶来彩排。   茶茶和他配合的不错,只是这都是两人第一次尝试演戏,稍显青涩。   彩排结束后,茶茶脱掉厚重的剧服,换回自己的衣服,更衣间里,有个女孩问她:“茶茶,你的包是谁给你买的啊?”   “我爸爸。”   “真的吗?”   “真的。”   对方似乎不信,这个包要十几万。   楚茶家里是有矿吗?说买就买。   经过这几回的观察,对方发现楚茶身上的穿戴都是名牌。   衣服是当季新品。   鞋子是大牌定制。   更夸张的是她的包,几万块钱的都算便宜,有两个包,得要几十万才能拿下。   这消费绝不是普通人家能承受得了的。   她没打听到楚茶家里背景有多好,也没听说有哪家豪门是楚姓。   所以听见楚茶的回答,起了疑心,内心不屑,表面还装作自己相信了。大茶茶长得漂亮之前的男朋友又很优秀,活的像个吃穿不愁无忧无虑的千金小姐,自然会招人眼红嫉恨。   扭曲的嫉妒会生成莫名的恶意。   而茶茶和沈执分手这件事,又成了流言的温床。   谣言也不知道是先从谁的嘴里传出去,语焉不详暗指茶茶被分手是因为她行为不检点被沈执发现。   而她穿的用的,那些昂贵的,不是豪门压根买不起用不起的名牌,就成了有力的佐证。   一传十十传百。   流言都变了味道。   又从不检点变成被包养。   说什么的都有。   茶茶的衣服背包和饰品,都是家里人准备的,她平时也不看时尚杂志,不清楚值多少钱,就算有时候她张口问,爸爸也说不贵。   茶茶后知后觉有些同学看她的眼神不对劲,就好像带着有色眼镜看待她,还会在背地里议论她。   她起初以为是因为和沈执分手的事情,也就暂时忍耐了下来。   直到有个女孩,经过她身边时,阴阳怪气的呸了声。   那个女孩住在茶茶斜对门宿舍,爱慕沈执已久,总是看不惯茶茶,觉得她装清纯假清高。   这次她成了散播主力军,和关系好的人一遍遍说着流言。   “我以前还奇怪她怎么全身都是大牌,现在不奇怪了,传说中的躺着挣钱。”   “嘘,别说这些了吧,虽然我们一开始也不知道她是这样的人。”   “这就是人不可貌相。”   这天茶茶经过她宿舍的时候恰好听见了这段对话。   她快要被这些恶毒揣测气死了,又不知道该怎么辩解。   只能非常认真地说:“真的是我家里人送的,不是外面乱七八糟传的那样。”   没人相信。   她独自生闷气,心情低落。   茶茶还在犹豫要不要打电话和爸爸爸告状时,她爸爸就受邀以嘉宾身份出席学校的活动。   江承舟人脉广,权势不小,想抱他大腿讨好他的人不在少数。   这种活动,平时他不会参加。   这回是顺道来看看女儿。   茶茶换好衣服去活动厅,看见她爸爸就坐在最中间的嘉宾席上。   活动结束后,校领导想邀江总再留下吃顿便饭。   江承舟被人围在中间,听着那些奉承的话,心不在焉,耐心不足。   学生观众也并未全部散去,站在台下欣赏。   “江总看着好年轻,长得也好帅。”   “他今天的演讲内容也有很多干货,我受益匪浅了。”   “他气势好强,唉,冷的我不敢靠近。”   忽然间,江承舟的目光扫到台下茶茶的身影,紧皱的眉头缓缓松开,眉眼如冰雪融化春风拂面般的柔意,他对茶茶招了招手,轻声问:“怎么现在才过来?”   茶茶走到爸爸跟前,能感觉到还留在台下的同学的目光都停留在她身上,她说:“爸爸,我刚吃完饭。”   爸爸?!   江总是楚茶的爸爸?   怎么回事?   两人的姓氏都不同,怎么会是父女?   江承舟嗯了声,然后和身边的人说了两句话,就带着茶茶离场了。   茶茶老老实实跟在她爸爸身后,垂着小脑袋,在纠结她到底是告状还是不告状的事情。   江承舟几乎从来不在女儿面前抽烟,这回忍了又忍,从烟盒里拿出根烟,捏在手里好半天,还是收了回去,他问:“茶茶,有没有要和爸爸说的事情?”   茶茶欲言又止。   她一方面觉得自己长大了,遇见事情总不能一直依靠父母,要学会自己面对处理。   另一方面又觉得她爸爸这么问,自有深意。   江承舟不忍心凶这个女儿,稍微不假辞色严厉点说话,先心疼的就是自己。   作为一名标准合格的女儿控,江总对女儿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情,大概也有所了解。   说到底茶茶受了委屈,不太喜欢和他说,还是因为她和他不够亲近。   她十四岁,他才出现在她的世界,他当了她几年的父亲,却不够合格。   江承舟望着女儿的眼睛,眼神认真看着她说:“茶茶,爸爸永远都会为你撑腰。”   永远无条件站在她这边。   除了楚清映,他只偏爱她。   所以他希望她能依赖他。   茶茶眼睛酸酸的,她不愿意给爸爸诉说自己的委屈,有些时候是怕爸爸回觉得她麻烦,然后就不愿意继续当她的父亲了。   茶茶只是看上去乐观开朗,其实也是个心思敏感的小姑娘。   她点头,“好。”   然后她抬起脸,“爸爸,我好像被同学欺负了。”   这几天都被排挤。   被流言中伤。   偏偏她的解释又很苍白无力,没人相信。   江承舟拍了拍她的肩,叫她放心,然后打了通电话,语气冷厉,“麻烦学校处理一下,我见不得我女儿受委屈。”   那边点头说好。   动作也是迅速。   学校内部发布了通知,警告了一些在校内论坛传谣的人。   不必再多做些什么,楚茶是江承舟的女儿的事很快就传开。   毕竟有人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那些个有的没的谣言,此时就显得很可笑。   原本她们也就是嫉妒楚茶长得好看点,现在真的是酸水都要从胃里冒出来。   那可是江承舟!   她是江家的女儿!   家财万贯不说,又是权势滔天的家族。   斜对门那个女生终于闭上了嘴,她还差点因为这件事背上处分,悔的肠子都青了。   连陈心意都不知道茶茶她爸身份这么牛逼。   “难怪上回你爸爸来接你,我就感觉他身上的气质就是和别人不一样。”   茶茶才知道上回是爸爸把她抱下楼的,“我爸爸对我很好。”   陈心意表示同意:“确实很宠你啊!我之前以为你背的是假包,还不好意思提醒你。”   茶茶:“……”陈心意又说:“但是茶茶你和你爸爸,怎么有点生疏?”   茶茶不知道从何说起,她有些苦恼:“也不是生疏,唉,我也说不出来。”   总是没有在妈妈跟前那么自如。   江承舟其实也很希望女儿能对自己撒娇,但初中之后,几乎就没有过了。   江承舟回家之后,瞧见许久未见到儿子,横眉冷眼,不留情面出言嘲讽:“你妹妹在学校受了欺负,你这个哥哥却还什么都不知道,真是称职。”   江州这段时间忙着创业,回家的日子偏少,尽管如此,他父亲还是看他不顺眼,巴不得他一年都别回来一次。   挨了骂的江州却是没办法反驳父亲的嘲讽,因为他确实不知道妹妹受了欺负。   江承舟冷脸说:“既然你和你妹妹关系好,平时就多关心关心她。”   江州拧着眉,“我会的。”   父子俩的对话一般都不超过三句,话不投机半句多。   到了晚上,江州给学校里的妹妹打了通电话,声音温柔:“在学校过得还开心吗?”   茶茶盘腿坐在床上,“挺开心的呀,怎么了哥哥?”   江州说没什么,而后就开始他的叮嘱:“好好吃饭,按时睡觉,不要熬夜。”   还有一句话,他说:“最后,茶茶不要谈恋爱。”   茶茶也不嫌哥哥烦,都答应了下来,乖的不得了,“好。”   江州听出她声音里的困倦,依依不舍道:“睡吧,晚安。”   挂了电话后,江州随手给妹妹转了十万块钱零花钱。   茶茶的钱当然是够花的。   她第二天早起出门,去话剧社排练,离元旦晚会的日子越来越近,排练也越发紧张。   茶茶演的越来越好,这天排练结束,大家准备去聚餐。   姜妙颜一脸欣喜看着她,拉过她的手,“茶茶,没想到今天在这里见到了,这几年我还挺想你的。”   茶茶不着痕迹抽出手,虽然知道自己和沈执的事不该迁怒她,但她也无法和她装成很好的朋友,她干巴巴道:“好久不见。”   姜妙颜弯眼笑了笑,“对了,你知道于故在哪儿吗?毕竟同学一场,在大学遇见也不容易,我想去和他打个招呼。” 第19章   茶茶心说你初中的时候和于故又不熟!!!   但她脸皮薄,不好意思说会让人尴尬的话,她淡淡回道:“我也不知道。”   姜妙颜似乎很吃惊,“连你也不知道啊?于故平时和你关系最好了。”   茶茶不太清楚她想做什么,抿了抿嘴,她说:“现在我们关系也挺好。”   姜妙颜嗯了声,脸上明媚的笑意就没有变过,“既然这样,下次有空我再去找你们玩,我先和同学去吃午饭啦。”   茶茶说:“好。”   人都走远了,话剧社的男同学眼睛还舍不得从姜妙颜的背影移开。   “茶茶,那是你同学吗?哪个院系的?有男朋友吗?”   茶茶:……她好恨qaq又被熟悉的感觉所操控。   虽然茶茶很不愿意提起有关姜妙颜的事情,但有人问,她也不会不回答,她说话都温声细语:“我和她初中同学,但是我们也不熟,她就是舞蹈系的姜妙颜,我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男朋友。”   茶茶垂下眼眸,默默地想也许过不了多久姜妙颜很快就要有男朋友了吧。   毕竟沈执那么喜欢她。   这么久也忘不了她。   “茶茶,那你有没有她的微信啊,把我推给她呗。”   “我也要!单身十九年男性急需爱情滋润。”   “……”茶茶抿了抿嘴,她说:“我没有!!!”   她才不会傻乎乎做这种事情。   社长恨铁不成钢般拍了他们的脑袋,“你们能不能争点气,要记住自己是话剧社的一份子!不要被舞蹈社用的美人计迷惑了。”   当代男大学生毫无廉耻之心,“女朋友你给我发?”   社长:“……”社长:“如果你实在需要,我可以在网上给你买一个。”   被迫旁听的茶茶:“……”厚颜无耻的男同学:“不用了,我宿舍里有。”   宛如被忽视了的茶茶:“……”他们一行人去了校外的烤肉店聚餐,这回的剧本大多都是男性角色,茶茶被一帮高高瘦瘦的男孩子包围着一同进了包厢。   不过他们都很照顾茶茶,没再包厢里抽烟,连啤酒都没有点。   明明是同届的同学,却总是会不由自主把茶茶当成妹妹看待。   这也许和她软和的性子有关系。   茶茶不好意思多吃,身边的同学很照顾她,用公筷往她的盘子里放了许多烤五花,“你多吃点。”   “谢谢。”   男同学们一致认为校花真可爱,说话声音也好听,为人随和没架子。   软软糯糯没脾气,让人见了都想宠爱。   吃饱之后。   有人提议玩几局游戏再回宿舍。   茶茶也被拽入他们的游戏局,玩了几局真心话大冒险,就已经是满头大汗,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也许是老板都嫌他们吵,上来提醒他们声音小点。   一行人才结束今日份的聚餐。   等他们付完钱,外面早已开始下起鹅毛大雪。   木质楼梯咯吱作响。   脚步声由远及近。   沈执目光定定停留在被包围在正中间的少女脸上,她今天穿了件米白色连帽羽绒服,拉链整整齐齐,脖子上浅色围巾挡住了她精致雪白的下巴,她眉眼柔和,双手搭在收银台上,身边的男孩好像说了个笑话,把她逗的弯腰笑起来。   等待同伴付钱的时间,茶茶的手指摆弄起桌上的叠纸,不一会儿就叠出了个小青蛙。   有人抢过她手里的小青蛙,仗着身高优势捏在手里,故意抬高手掌不让她碰到,“哈哈哈,这个小青蛙叠的真够传神!”   茶茶脸红了红,跳起来要抢回自己的作品,“你还给我!你好烦啊!”   男孩嘿嘿嘿笑起来:“干脆送我算了。”   茶茶才不要送给他,“你还我。”   她嘴上嚷嚷着,怎么跳都够不着他的手。   沈执静静望着,忽然迈开长腿朝她走过去,替她拿回了男孩手里的小青蛙,递到她面前。   茶茶脸上的表情一僵,沉默了。   沈执的手落在半空,良久之后,他把纸青蛙放回桌上。   社长结完账说:“走吧,回去了。”   茶茶点头说好,跟着他们一块走了出去。   男孩要拿上她叠的纸青蛙,茶茶用力按着他的胳膊,声音虽然很小,也足够周围的人听见,她说:“我不要了。”   她不想要了。   沈执眉眼神色阴冷,表面覆着层刺骨的冰碴,清淡寡情的五官稍显凌厉,他大步上前,想拽住她的手腕问她,她是不是真的已经厌恶他到这种地步?   手指在碰到她衣角的瞬间,又收了回来,脑子里回荡着那天她红着眼对他说的那四个字:“不要碰我。”   她脸上的抗拒,真情实感。   沈执蜷缩着收回手指,眼睁睁看着她走出店门。   冯景年觉着稀奇,他问:“既然分手了,就断干净点,况且你不是只把她当成邻家妹妹吗?又不喜欢她是吧?”   沈执沉默。   冯景年搭着他的肩,“不过你俩分手的时候闹得是不是很难看?我真没见过你女朋友这么决绝的一面。”   沈执双手握紧,“是,很难看。”   十几年的友谊毁于一旦。   沈执有点分不清他到底在舍不得什么?割舍不下的是三分欢喜的爱情,还是这么多年的友谊?   沈执也没什么心情吃饭,他说:“你们吃吧,我买单,我先回去了。”   不知不觉间,地上的积雪已经快要没过他们的脚踝,半道又下起大雨。   一群人被困在路上,迫不得已在屋檐下躲雨。   茶茶本来想打电话让室友打伞来接她,手机没电,关机了。   等了几分钟,雨势稍微小了点。   “不然我们跑回去得了。”   “不行,太冷了,淋雨要被冻死。”   茶茶也这么觉得,太冷了。   于是他们开始各自给在宿舍的舍友打电话,得到回答都是——“你谁?滚!”   “去死!”   “我裤子都脱了。”   茶茶已经做好等雨停才能走的心理准备,昏黄路灯下有道身影逐渐清晰起来。   男孩穿着高领黑毛衣,光影笼罩下的皮肤白皙,修长的手指里握着一把伞,等到走近,茶茶才看清楚他的脸,她有些吃惊,“故故,你怎么来了?”   于故从开学起就很忙,被老师抓过去做实验做报告做研究,每次得了空闲来见她,都累的不行,她和沈执分手之后,他偶尔疲倦,就会抱着她,把下巴放在她的肩上,低低地说自己好累。   夜色昏暗,于故站在台阶下看着她,“下雨了,来接你。”   也许意识到自己说的太简洁,他又解释:“她们说你出来聚餐了。”   茶茶蹙眉,“你下回出门穿多点,今天晚上好冷的。”   于故一向愿意听她的话,点了点头:“好。”   他忽然背过身,在她面前蹲下来,“上来,我背你回去。”   被这么多人的视线看着,茶茶脸颊发热,“不用,我自己能走。”   于故很固执,“上来。”   积雪太深,她穿的是普通的小皮靴,走不了两步就要进水。   社团的男同学开始起哄,有拿出手机拍照的,还有人大声吹起口哨,“茶妹,搞快点啊!”   “你不上去,我可就上哥哥的背了。”   “呕,你要点脸啊。”   茶茶硬着头皮爬上于故的背,双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她单手撑着伞,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实验做完了吗?”   于故也是刚从实验室出来不久,一天没有睡觉,嗓子有点哑,他说:“嗯,做完了。”   茶茶说:“那你回去好好睡一觉。”   于故点头,脚印落在雪地上,背着她快到宿舍楼下时,说:“周六一起去游乐园,好不好?”   茶茶下了地,抱歉地看着他,“周六我和朋友约好了去滑冰,不然你跟我们一起去滑冰吧?”   于故只是想和她待在一起。   对去哪里并不挑剔。   他说好。   然后把伞留给了她,眼帘惺忪,看得出真的是困了,他说:“我回去休息了,晚安。”   “晚安。”   *   茶茶平时很宅,也不会滑冰。   这几次只要有约,她都会出去,虽然她看着和没事人一样,但有时候去食堂吃饭,都会想起沈执,学校里有他们回忆的地方实在太多,触及那些回忆还是会伤心。   茶茶远不如表面那样潇洒。   情伤也不是一时之间就能够愈合。   她需要找点事情,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她要慢慢的走出来,而不是在沈执面前故作坚强。   周末下午的滑冰场里,除了他们,真的就没什么人。   这次约她出来的是校学生会的成员,除了她之外,还叫了不少人。   茶茶不太会滑冰,穿上冰刀鞋后,扶着栏杆颤颤巍巍学走路,于故跟在她身后,很有耐心:“慢慢来。”   茶茶不敢松手,速度就和蚂蚁爬差不多:“故故,不然你自己先去滑两圈吧。”   于故说不用。   几分钟后,滑冰场上逐渐多了一群人。   茶茶抬头就看见了姜妙颜,还有沈执和他宿舍里的舍友。   姜妙颜和沈执的舍友有说有笑,似乎很聊得来。   这几年,她越长越好看了。   美艳不可方物。   乌黑卷发,艳丽而不俗气的妆容,笑容格外明艳。   茶茶强迫自己移开眼睛。   她这几天也听说姜妙颜好像和沈执在一起了的消息,还听说他们经常一起去食堂吃饭。   学生会那名学姐有些奇怪,“咦,沈执不是说不来吗?怎么又来了?”   她问过沈执。   沈执说过不感兴趣,没有时间。   “你也不看看还有谁来了。”   “谁啊?”   “姜妙颜,他们还是初中同学,感觉沈执很喜欢她啊。”   她们没注意到身后的茶茶,说话也就没刻意避讳。   学生会的那名学姐还是觉得不对劲,“不是吧,我叫他的时候,他知道姜妙颜也会来啊。”   但他当时真的毫不犹豫一口回绝。   沈执拒绝后,学姐才邀请了茶茶,这样他们遇不上,就不会尴尬。   “那我也不清楚。”   茶茶微微抬起脸,浅淡的目光朝沈执那边扫了过去。   她看见姜妙颜洋溢着笑容,双手搭在沈执的胳膊上,“我不会滑,怕跌倒,先扶着你,你不要介意哦。”   过了一会儿,姜妙颜能在冰场来去自如,就放开了他的胳膊。   姜妙颜看见场边的茶茶时,眼神倏然一亮,她如风般自由,滑到她面前,“嗨~茶茶~”她又看见茶茶身后的于故,眯眼笑笑,热情打招呼,“于故同学,你还记得我吗?”   于故依然没有回应。   姜妙颜仿佛习惯了这种待遇。   姜妙颜对茶茶也很热情,明明她们在初中连话都没说过几句,围在她身边的好朋友里也没有她。   “茶茶你不会滑,我可以教你哦!”姜妙颜握着她的手,“首先你要放松自己的身体,然后……”茶茶却没注意她在说什么,目光落在她口袋里露出的手机挂件上,红色福娃,傻里傻气。   这是她高考后和沈执一起出门旅游,她在法喜寺帮他求来的御守,她当时虔诚求神拜佛,为他祈福守平安。   茶茶的眼神越来越凉,她忽然挥开姜妙颜的手。   姜妙颜被她吓到,愣了愣,“茶茶,你怎么了?”   她怎么忽然间生了好大的气? 第20章   茶茶忽然挥开她的手,姜妙颜没有站稳,一屁股跌坐在地。   于故清冷的视线只在她身上扫了一秒,事不关己般的冷漠,没打算屈膝降尊弯腰伸手扶她一把。   众人回过头,看见姜妙颜坐在地上起不来,茶茶则冷着张脸不说话。   这一幕,怎么看都像修罗场。   学姐赶紧把姜妙颜从地上扶起来,“你还好吧?”   姜妙颜拍掉手掌心里能冻死人的冰碴,“我还好。”   姜妙颜走哪儿都能吃得开,大方开朗,平时只要开口就会帮你的忙,所以人缘是真的不错,和她关系好的朋友当然看不下去,“茶茶,你没事推她干什么,在冰场上摔倒了不是好玩的。”   “是啊,你没摔过所以不知道疼。”   她们虽然没有明说茶茶是故意推到姜妙颜,但是她们的眼神里仿佛已经认定了这回事。   茶茶浑身发抖,倒不是被这几句误解气的,而是自己的心意被轻飘飘的转赠给别人。   她咬着牙齿,“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推她,对不起。”   姜妙颜表现得很大度,“我真的还好,茶茶,你没事吧?”   隐忍到了尽头。   就有一次极致的爆发。   茶茶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弯腰蹲下来,手上动作用力,手指颤抖的解开滑冰鞋的鞋带,她不会滑冰,如果想要穿越冰场,只能脱掉鞋子,穿着薄袜踩在冰面上,彻骨的寒气贴着皮肤入侵身体,她却丝毫不觉得冷,她跑着出了冰场,冲到沈执的面前。   少女一双圆圆的眼睛里面装满愤怒,握着拳头,她嘶哑着喉咙,语气非常的冷,“沈执。”   沈执看着冲到自己面前的少女,心漏了一拍。   姿态不再淡定从容,有几分难以窥探出的紧张和僵硬,少年笔挺站在她前方,比起高中的他,多了些斐然的气度。   他还是那么好看。   茶茶盯着他的脸,她的声音好像是从胸腔里溢出来的,沙哑冷漠,她说:“上回我说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沈执心中不安,“什么?”   茶茶眼睛被他逼红了一圈,“我让你把我送给你的东西,都还给我。”   所有。   只要现在还存在的,她都会要回来。   她的心意,被人随意践踏,被他想送给谁就送给谁。   哪怕今天沈执把她精心准备的礼物,满怀虔诚求来的祝福扔掉,也比送给别人要好。   沈执喉管犹如刀割,大口呼吸胸腔也堵着沉郁气息,“你是认真的吗?”   茶茶眼神倔强,一字一顿道:“是,你全都还给我。”   沈执隐忍不发,“给我几天时间准备一下。”   茶茶说:“就今天。”   沈执抬起双眸,神色不再轻松,“我还没整理。”   茶茶声音轻但是却很淡,她说:“没关系,我陪你去拿。”   沈执不再吱声。   茶茶态度决绝,眼神认真,没有任何妥协回转的余地,她每个字都说出的无比清晰:“我让你还给我。”   沈执紧握的十指又慢慢松开,“好。”   他们俩临时离开。   于故也跟着茶茶一块走了。   其他人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丧失兴致,也都各自散了。   茶茶和沈执心里都憋着一股气。   沈执紧紧绷着表情,带着她去了宿舍。   茶茶让于故先回去。   于故不肯先走,他说:“没关系,我等你。”   沈执的宿舍干净整洁,比绝大多数房间都要干净。   茶茶送给他的那些礼物。在上回她提出来的时候,沈执其实就已经理的差不多。   但他就是舍不得还给她,交出去。   东西不少,基本都装在一个很大的纸箱里。   茶茶打开箱子,一样一样的翻看。   有景区的纪念品。   有名牌衬衫。   还有很多她亲手制作的手工品,可能不怎么值钱,但都是她的真心。   茶茶一样样数清楚,随后她合上纸箱,抬起苍白的小脸,“不止这些,还有别的。”   沈执白着脸说:“没有了。”   茶茶将箱子抱在怀里,她笑了一下,笑容无力且冷淡,“有的。”   她敛起嘴角的冷笑,她望着他的眼睛低声质问:“为什么要把我给你的御守,送给姜妙颜?”   冯景年和崔南进门听见的就是这句话。   他们对视了一眼,还是不太清楚事情的原委。   沈执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他没有做过这件事。   忽然之间。   他想起来,那天他好不容易狠下心要把这一箱东西送到茶茶那边,还没走到半路心生悔意。   于是他抱着箱子原路返回。   路上遇见姜妙颜。   即便当时她开口问他要了放在最上面的御守。   他也没有答应。   跟着冯景年他们混进宿舍的姜妙颜,非常的尴尬,脸热耳红。   御守不是沈执送给她的,是那天她见了觉得挺好看的,就拿走了。   可能是以前养成的习惯,姜妙颜用他的东西,只需要打声招呼。   但凡她开口,很少被拒绝。   她就习以为常。   姜妙颜站出来,赶紧把手机上的挂饰摘下来还给了茶茶,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知道是你的。”   茶茶握紧御守,她说:“你以后不要再拿我的东西了。”   不止一次两次。   好像有过很多回。   有些小事情,尽管时间久远,茶茶也记得非常清楚。   初中那时候,她给沈执买的水,她给他的热牛奶,往往总会进了姜妙颜的肚子。   姜妙颜被她冷不丁说出的这句话,弄得脸更红。   沈执让他们都出去,包括姜妙颜。   沈执发了火气,冯景年生拉硬拽,出门的时候顺便把姜妙颜也带走了。   茶茶也有好几年没见沈执发这么大的火气,上一次好像是他们还住在嘉里弄堂时,纳凉的婆婆们笑话他,让他看好自己的小媳妇儿。   那时,沈执骑着自行车往前走,很不高兴,理都不理她。   爱情来的时候悄无声息。   可是不爱这件事,往往都有迹可循。   茶茶一点都不怕他,她现在也不会巴巴凑上去哄他,不会在意他有没有生气。   她只是说:“不止这些,还有照片。”   沈执气的脑仁疼,眼皮直跳,又气又怒:“照片也要算你的东西吗?”   拍立得胶卷都是沈执花钱买的。   大头照和一些自拍却是茶茶软磨硬泡要拍下留纪念。   沈执不喜欢照相,那时茶茶在他耳边磨了很久,才说动他跟自己拍照。   茶茶心思单纯浪漫,就是个天真的小女孩。   拍了许多照片,足以凑够整本相册。   茶茶说:“算,你拿出来吧。”   沈执额前青筋暴起,太阳穴处泛着刺痛,他阴沉着冷脸,从桌子里翻出他和茶茶的相册,极度用力,相册在他手中都近乎变形。   他说:“这里也有我的一份,你不能拿走。”   茶茶沉默两秒,她点点头:“你说的对,也有你的一份,你放心,我也会还给你。”   她硬是从他手里将相册拿走,把里面的照片全部倒出来。   每一张照片上,两个人的神态都差不多。   她笑着,沈执则没什么表情。   茶茶垂眸望了小会儿,手指轻轻抚过相片,每一张的场景故事她闭着眼睛都还记得。   她那时以为她拥有全世界最好的爱情。   她奔赴的是幸福的未来。   茶茶忽然用力把照片撕成了两半。   她把属于沈执的一半递给他,“给,这是你的。”   沈执那一瞬间,感觉被撕掉的不是照片,好像是他的心脏,切成两半,逐渐腐朽。   他眼眸血红,内心千刀百转而过,但是茶茶的动作还没有停下。   接近上百张照片,都被她一张一张撕掉了。   泾渭分明。   从此各不相干。   初中、高中还有大学的所有照片,不管是日常照还是在学校里,穿着校服拍的毕业照,无一幸免,全部被撕成两半。   茶茶撕的累了,沉静的目光忽然在他的桌面上定格。   书架上还剩下几张他们小时候的照片。   很小的时候。   看模样应该是幼儿园。   她头上扎着两个可可爱爱的小辫子,额心贴着幼儿园发放的小红花,肉嘟嘟的脸蛋被涂的红扑扑,身上穿着很漂亮的汉服,像个圆润的糯米小团子。   沈执小时候就面无表情。   他们坐在一起,小手里还拿着玩具不肯松手,对着镜头傻笑。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原来曾经那么要好的他们。   也会像今天这样相看两厌。   茶茶慢慢走到书桌前,拿起相框,低头敛神盯着看了片刻,她打开相框,动作缓慢却认真,把他们小时候仅有的几张合照拿了出来。   沈执已经意识到她要做什么,他用力握住她的手腕,眼尾比血还要红几分,嗓音颤抖,他说:“不要再撕了。”   茶茶一怔,随后她手指动了动,边笑边说:“为什么不呢?我从来没被你珍视过,我永远都是你可有可无、可以随便被伤害、被忽视的邻家妹妹。”   “沈执,我已经不想再当你的小青梅了。”   沈执深吸了口气,发酸的眼眶已经红透,像渗着鲜血,他哑着喉咙,从未如此低声下气卑微过,“我求你了。”   “茶茶,我求你。” 第21章   沈执发现自己有点承受不了,眼睁睁看着她一张张撕掉以前的照片,直到她打算狠下心将他们小时候仅有的几张照片也一并毁去,他实在无法再忍。   她没有放声大哭,也没有声嘶力竭说些难听的话。   她冷静克制,一点一点凌迟掉他们的过去。   沈执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并不被爱着。   母亲不加遮掩的厌恶,同龄人恶意的欺辱,饥寒交迫的生活,还有学校里旁人避之不及的眼神。   每个人对待他就像是在对待一个垃圾。   看着他的目光,也非常嫌弃。   沈执逐渐习惯生活里的那些恶意,封闭自己的内心,强迫自己接受,很好学会了隐忍,把内心的阴暗藏在深处。   他独来独往。   没有同伴。   没有朋友。   自知是被人避之不及的存在,就主动活在黑暗的角落。   沈执大部分的年少岁月里,好像只有茶茶。   只有她。   三四岁的时候,她身体好了很多,总是喜欢缠在他身边,追着他跑。   照片是茶茶的母亲替他们拍的,拍过很多张,大部分都在茶茶的家里。   只有这极少的几张,是那时候茶茶硬塞给他留作纪念的。   沈执拥有的也只有这么多。   这几张照片,对他而言,意义是不同的。   所以他现在,用近乎祈求的语气,恳求她不要毁去他被弃之如履的童年里仅有的那些美好回忆。   沈执嗓音沙哑,红的快要滴血的眼睛里,好像下一秒就要流出眼泪。   茶茶从小就舍不得拒绝沈执的任何请求,她也很容易心软,她感觉到沈执的慌张难过,但是她不知道沈执到底在难过什么。   雪夜里,面色冷淡略带苦恼和室友亲口说从来没喜欢过她的人是他。   淡淡说着没有办法在她身上投入更多爱的也是他。   茶茶清楚记得当时沈执说那些话时的语气神态。   她回过神,感觉自己的手腕已经被他抓红了,她努力抽出手,沈执却不肯放。   茶茶很无奈,“你松开我吧,我不碰这几张照片。”   沈执才得以喘息,内心绷紧的弓弦松了松,他相信了她的话,缓缓松开她的手腕。   茶茶得到自由,然后在他刚刚松懈的时候,和之前一样面无表情、力气果断撕成了两半,甚至都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   她骗了他。   沈执不可置信望着她。   茶茶把属于他的一份放在他的掌心里,他的手指不受控制的轻轻发抖,像是气极了。   茶茶重新抱起纸箱,“我走了。”   *   姜妙颜在宿舍楼外,心急如焚,“不然我们还是上去看看吧?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就不好了,他们两个现在好像都不太冷静。”   冯景年说:“让他们自己处理吧。”   姜妙颜转头看着于故,她说:“于故同学,你和茶茶关系好,你和我再去看看?”   于故往她脸上看了一眼,目光偏冷,眸色幽深,姜妙颜感觉自己好像被这一眼看穿了,她又说:“于故同学,你别不理人呀,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就不担心茶茶吗?”   于故只觉得她真的好聒噪。   姜妙颜捂着嘴低笑了起来,“你不理我,我也知道你喜欢茶茶,对吧?”   于故敛神回眸,声音比好似从极寒之地传过来,惜字如金:“对。”   姜妙颜呀了一声,眉开眼笑,“这还是你第一次开口跟我说话呢。”她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真是值得纪念的一天。”   于故又不说话了。   姜妙颜好像被他这个“对”字激烈到,喋喋不休再他耳边说话,说起调节气氛的玩笑话也游刃有余。   于故皱眉,眉心笼罩着一层显而易见的烦躁,他语气很不好:“你很烦。”   姜妙颜笑嘻嘻也不生气,伸出三根手指头,“这回说了三个字,不知道下次我能不能让你多说几个字。”   茶茶抱着箱子从宿舍楼里走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很熟悉的一幕。   就好像自己在哪里见过。   她心里不舒服。   姜妙颜接近谁,就能和谁玩的很好。   她永远都站在人群中央,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珍贵的友情。   姜妙颜跑上前,亲昵搭上她的手,目光关切,“茶茶,你还好吗?”   茶茶往后退了两步,僵硬点头:“我很好。”   姜妙颜说:“我感觉你都要哭了,你不要逞强啊,有气就发出来,不然会把自己憋坏的。”   他们都看着她。   目光里有同情,更多的好像是觉得她小题大作不可理喻。   确实,分手后大张旗鼓要回所有的礼物,的确显得她小气做作。   但茶茶不在乎他们怎么看她。   比起被人带着偏见看待,她更无法忍受自己真诚怀满准备礼物,被糟践。   沈执从后面追了上来。   他像是才反应过来,疯了一样要去抢她手里的东西,想要把她撕碎的照片要回来,仿佛这样,他就能安慰自己,他还没有失去和她的过去。   沈执这会儿表现的实在不像他。   沈执明明是一个清冷高贵从来不肯轻易低头的男人,大概因为他什么狼狈模样都被茶茶见过,所以在她面前自尊心格外的强。   他跑的太快太急,脚下踉跄两步,差点从台阶上摔下来。   沈执高瘦的身躯晃了晃,眼前的画面跟着黑了黑,头晕脑胀,天旋地转,他站稳之后,十指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揪着她的衣摆,悲鸣般的声音从他的喉咙深处溢出来,“茶茶,你还我半张吧。”   还给他。   就半张。   他可以自己拼回去。   茶茶轻轻把自己的袖口从他的指间抽出来,她什么都没有说,答案已经足够明显。   她什么都不愿给他留下。   茶茶毁掉的不只是他一个人的过去。   这十几年里的点点滴滴,这多年的朝夕相处,那些记忆也刻在她的血骨里。   他失去的只是一份没有那么看中的友谊。   一个不重要的邻居妹妹。   可是茶茶。   失去的了自以为最坚固的友谊。   最深刻的爱情。   于故走到她身边,握紧她的十指,他说:“别怕,我带你走。”   沈执伸出手,还想抓住她。   于故看着苍白瘦弱,力气却一点都不小,一拳打上他的下颚,用了前所未有的狠毒力道,他的眼神也比一般人要阴狠,阴恻恻地说:“别碰她。”   于故牵着她的手,头也不回往前走。   茶茶低声和他说了句谢谢。   于故松开她的手腕,他问:“要吃点巧克力吗”吃点甜的,心情会变好。   于故随身带着巧克力,但他自己从来不吃,他抓了一把放进茶茶的上衣口袋,然后很自然的张开双手。   茶茶一愣,“怎么了?”   于故说:“我可以抱抱你吗?”   于故习惯和她亲近,但是茶茶却还没有习惯,推拒的话还没说出口,于故就擅自将她拥在怀中,双臂用力搂着她的背,下巴埋在她温暖的颈窝,蹭了蹭她脖子上的围巾。   他什么都没有说。   好像就是想抱抱她。   这一个拥抱持续的时间不长。   茶茶莫名想起高中她搬家的那个冬天,于故站在巷口,严寒的天气里只穿了件毛衣,似乎等了她很久。   那一天,他也猝不及防拥抱了她,说会想她。   “你也累了吧,快点回去休息吧。”   “茶茶,明天见。”   “明天见。”   目送于故离开之后。   茶茶在原地安静站了几分钟,垂下眼睑,望着这一箱子的东西,然后挪着步子,缓慢行至垃圾桶边上。   她把纸箱里的东西倒进了垃圾桶里。   毫不留恋,转身离开。   沈执就站在离她不远的背后,将她和于故的拥抱收入眼底,又亲眼看着她把东西扔进垃圾箱里。   沈执像雕塑一样站在原地,头疼欲裂,脸色死白,他抬起沉重僵硬的步伐,慢慢走到散发着恶臭的垃圾箱边上。   他自己想象不到,有天他竟然要去翻垃圾箱。   腐朽的臭味朝他鼻尖袭来,他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宿管阿姨瞧见门口有个长得还可以的男孩子在翻垃圾箱,给吓了一跳,连忙走过去制止了他的行为,“小伙子,你干什么呢?”   长得怪好看的。   怎么翻起垃圾箱了?   多脏啊。   难不成脑子出了问题?   沈执哑着嗓子:“在找东西。”   阿姨好心劝他:“小伙子,别翻了,这里边都是别人不要的垃圾,脏得很!还有很多细菌,你听阿姨一句劝,赶快回去吧啊。”   沈执不听劝,他好不容易抓到半张碎片,上面已经沾上外卖盒子流出的油污,握在掌心油腻恶心。   阿姨啧了声,“我滴个天爷诶。”   沈执没有嫌脏,还要继续在里面翻找。   收垃圾的车子已经开了过来,阿姨立马将他拽开,“真的别翻了,东西丢了就再去买。”   沈执失魂落魄,他说:“买不到的。”   他只找到了半张照片。   沈执回去之后,把手洗了两遍,照片不能碰水,他就用湿纸巾把上面的油污擦干净,翻了遍抽屉,没有找到固体胶。   沈执转过身问冯景年,“有胶水吗?”   冯景年也没有,把崔南桌上的固体胶丢给他,“干嘛呢?”   沈执没有回答,埋头专心致志把他和茶茶五岁在巷口那棵老樟树下拍的照片小心翼翼粘了起来。   只不过照片中间的裂痕还是很明显。   等他认真粘好照片后,冯景年叹了口气,问:“你现在后不后悔那天晚上去接了姜妙颜?”   他们都以为茶茶是因为沈执没告诉她就去机场接了姜妙颜,生气恼怒,进而提出分手。   这个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但不至于会让茶茶把分手闹的这么不留余地。   何况沈执诚心道了歉。   冯景年原以为沈执会说他不后悔。   姜妙颜的确是大多数男生都会喜欢的那种类型,活泼开朗,不矫情不娇气,落落大方,颜值情商都高,身材也好,认真和她相处的人都会喜欢她。   而茶茶相比之下就显得乏善可陈。   唯一值得称道的可能就是善良。   沈执手指一顿,过去良久,他说:“我后悔了。”   冯景年暗暗吃惊。   沈执把照片装进自己的钱包里,边说:“我不知道她不喜欢姜妙颜,如果我知道,那天晚上我不会去。”   初一那年,沈执记得有一段时间,茶茶和姜妙颜关系还不错。   在他问起你觉得姜妙颜怎么样的时候,她还说过“我也觉得姜妙颜人很好”之类的话。   到现在,沈执还不知道那是十几岁的少女,为了他努力去喜欢他身边的人,靠近他的生活,拼命适应自己进入他的世界。   哪怕她嫉妒泛酸,哪怕她明明不喜欢姜妙颜。   因为是他的同桌、是他的好朋友,而说服自己也和她成为朋友。   这不是爱屋及乌。   这只是当时自卑敏感的少女,为了接近暗恋的人,做出万千不被声张的努力的其中之一。   沈执永远都不会知道她当时的小心思,她的愁苦郁闷,她的小心翼翼就像他如今也不知道,那天晚上他说出那两句杀人诛心的话时,少女就站在他身后,一字不落的听了过去。   *   所有人都知道。   沈执和他女朋友彻底闹翻了。   不过学校最近很热闹,没什么人再多关心她和沈执的事情。   女孩子们把目光都聚焦到来学校取景拍摄的电影剧组,男主角是时下人气最高的顶流巨星。   外院有栋楼被征用,外面拉了警戒线,学生都进不去。   陈心意下课也想去凑热闹,哀求茶茶陪她一起去看。   茶茶问:“是谁啊?感觉好多人都去外院堵着了。”   陈心意抓着她的胳膊尖叫:“是闻淮啊!!!超级帅!!!史诗级美貌,看见他真人我怕是要死掉。”   茶茶:“……”哦,是闻淮。   果然。   她做的梦都是准的。   后来她也梦见过闻淮因为一部电影,一举成名,星途璀璨。   茶茶问:“我可不可以不去?”   陈心意表情很可怕:“不可以。”   陈心意追星的本领非同凡响,带着她在人群里突围,从外围挤到内圈第一排,伸长脖子往教学楼里面看,“闻淮人呢?”   茶茶抿嘴:“可能他在耍大牌吧!”   “……”“就是这样的,他就喜欢摆架子耍大牌。”   “……”陈心意把脖子伸成长颈鹿也没见着人,离开时依然斗志昂扬,“见不着就算了,反正我也没有特别喜欢他。”   茶茶头如捣蒜,表示赞同:“我也是。”   闻淮这个人小时候可爱欺负她了。   手痒就扯她的辫子。   茶茶高中那时候,闻淮穷的没钱吃饭,她每个月都会借他钱,不过闻淮都会按时还给她,顺便还会给她买冰淇淋。   闻淮拍完今天的戏份,戴上口罩,熟门熟路找到茶茶所在院系,给她发了条微信:【下来,哥哥请你吃冰淇淋。】   过了几分钟,茶茶做贼似的溜出来。   闻淮拍了拍她的脑袋,把她的头发揉的非常乱,抬了抬下巴,“走,去超市。”   茶茶在闻淮面前脾气就没有好过,“我的头发得罪你了吗?你能不能对她好点啊。”   闻淮一乐,“失恋了脾气也变大了。”   茶茶板着小脸:“你管我。”   闻淮问:“怎么就分手了,说来听听。”   茶茶:“我不想说。”   闻淮点头:“你不说我也猜得到。”   茶茶不理他了。   闻淮给她买了个香草味的哈根达斯,见她吃的开心,又抢过她手里的勺子,摘下口罩尝了两口。   茶茶不肯再吃,把哈根达斯往他手里塞,忍着气:“你干什么总喜欢抢我的吃的?!”   闻淮抿嘴笑了笑:“看你吃的香,忍不住。”   他又手痒捏她的脸,“对了,过两天你们学校元旦晚会,听说你有节目?”   茶茶不自在,真害臊了,“嗯。”   闻淮说:“行,我到时候去给你捧场,顺便去看看是谁抢了我们茶茶的男朋友,帮你好好教训她。”   茶茶一点都不信。   闻淮第一次看见姜妙颜的时候,夸她漂亮,还问她要过她的名字!   “你这是什么表情?淮哥给你撑腰,懂?”   茶茶对戳食指,有些扭捏,“你别骗我。”   闻淮失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仔细想想,我对别人都凶的要命,是不是就哄着你高兴啊?”   好像是这样的。   茶茶低头嗯了声,她说:“我不用你帮我教训别人,你来当我的观众就行了。”   能来看她的表演,她就会很满足很高兴。   茶茶记得姜妙颜表演独舞时,姜妙颜有很多好朋友们拉着横幅打着拍子给她加油捧场。   茶茶也想让人看见她的闪光点,渴望舞台下是有人为她而来。   *   元旦前一天有彩排。   所有节目的剧组都在学校最大的剧院里等候上台。   茶茶和社团的人都穿着戏服坐在观众席候场。   沈执重感冒爬下床,穿好外套,赶在彩排结束前去往剧院。   室友以为他是去看姜妙颜彩排,也没拦着他。   沈执先去了后台,他拖着沉重的身躯,找了一圈,也没有在后台找到他想见的人。   后台兵荒马乱,表演人员都忙着化妆。   沈执听见有人大声问了一句:“艹,门后面这束玫瑰是哪个节目的道具啊?!”   “不是道具,刚送过来的,不知道是谁送给数学系楚茶的花。”   “九十九朵红玫瑰,这他妈的是追求者吧。”   “应该是吧,”沈执眼前眩晕了一瞬,脑子仿佛变得更加沉重。 第22章   沈执忽然间意识到,茶茶将来或许是会属于别人的。   一些小事情,猝不及防闯进他的脑海。   他想起来茶茶初一收到的那封情书,给她写情书的男孩风趣幽默,运动细胞发达,长得也不差,那时他下意识的反应就是情书不能给她。   即便后来因为他把情书还给了茶茶,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和目的,还说了一句“不要早恋”之类的话。   茶茶从来都是不缺人追的。   她也不是非他不可。   沈执吸了吸鼻子,晕乎乎的脑袋愈发的重,一双腿脚宛若灌了铅似的沉,重感冒导致他的脸上透着不正常的红晕,视线模糊,脑子昏沉。   化妆间的学姐认出了他,“沈执,来找姜妙颜吗?她去换衣服了。”   沈执张了张嘴,轻声说话嗓子也疼,“不是。”他咽了咽喉咙,哑着声音说:“你知道茶茶来了吗?”   学姐愣了两秒,尴尬的笑笑,“她好像在前边,观众席那边。”   沈执低声道谢,拖着病体从后台走到台前,他悄声掀开角落旁的幕布,目光定在台下——茶茶演的是部西欧剧本里的公主殿下,穿着中世纪衣裙,锁骨凸起,肩颈雪白,极挑身材的裙子勾勒出她的身材,腰肢纤细。   柔软乌黑的长发盘在脑后,头发上戴着一个做工精致的小皇冠,脖子上是一条颜色纯净清透的钻石项链。   她提着裙摆,坐在椅子上,神态自然放松,嘴角挂着惬然的笑意,看上去真的像高贵的小公主。   饰演男主的男孩等的太无聊,给他们说了个笑话。   茶茶是个笑点很低的人,弯弯的眼睛像个月牙儿,脸颊两边的梨涡若隐若现,剧院里的光束都偏爱她,恰好从她的头顶倾泻,特别漂亮闪耀。   话剧社团里都是一帮有才又有趣的人,笑话段子连说不停。   茶茶笑的直咳嗽。   沈执已经很久没在她脸上看见过那么明媚温暖的笑容,两颗可可爱爱的虎牙隐隐可见,他没有勇气走出去。   沈执回了宿舍,有时候他也恍惚,好像自己和茶茶还没分手。   神情恍惚到早上七点钟醒来的时候,还会习惯性拿起手机给她打电话,叫她起床。   他这些日子都没有吃过早饭,因为没人会再不厌其烦一遍遍和他科普不吃早饭的危害,没有人会每天清早都陪他去食堂。   他习惯了她的存在。   也习惯忘记了她的存在。   时间太久。   久到他以为茶茶永远不会离开。   *   十二月的最后一天,首都大学元旦晚会如约而至。   茶茶没上台之前就很紧张,没轮到他们组之前就不断喝水,厕所都跑了两三回。   社长在她耳边加油鼓劲,“不用紧张,今天我们的节目就是最牛逼的,你也是全场最美的。”   茶茶又咽了一口矿泉水,她感觉自己的手都在抖,“不行,学长,我还是好紧张啊。”   她从小到大都没有登台表演过,这还是第一次。   她其实有点怕被那么多双眼睛注视打量。   社长:“啊啊啊其实我也紧张!”   男主说:“我就不一样了,反正我从小丢脸就丢惯了,半点不虚。”   茶茶:“……”她都想跑路了!   茶茶深呼吸两口气,拿出小镜子检查一遍自己脸上的妆容,她还挺漂亮的。   男主角为了缓和气氛,主动问起昨天那束玫瑰,“茶啊,你知道那是谁送给你的吗?”   茶茶摇头:“我不知道。”   她认真道:“毕竟追我的人那么多,我也分不清是哪一个。”   “……”“……”男主角表示很欣慰:“都会开玩笑了,看来是不紧张了。”   茶茶捏着手里的矿泉水瓶,“貌似是好了很多。”   闻淮戴着口帽子光明正大出现在剧院,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顺便给茶茶发了条短信说他到了。   茶茶没看手机。   台上的主持人已经开始走流程。   “尊敬的老师、同学们,新的一年即将到来,我们……”茶茶心不在焉听着主持人的串词,开场是两首合唱曲目,台下的领导和同学都很给面子的鼓起掌。   茶茶手心开始冒汗,紧张之余又有期待。   第六个就轮到舞蹈社准备的节目。   姜妙颜是领舞。   她今天穿的是条吊带亮片红裙,胸大腰细大长腿,皮肤白皙,浓密微卷的黑发如绸缎铺在雪白的背脊。   茶茶都听见身边人倒吸凉气的声音。   大抵是被惊艳到了吧。   坐在她身边的男主角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卧槽,我又可以了。”   社长无语:“能不能有点骨气?”   茶茶忍不住重复,拼命点头:“就是就是,你能不能有点骨气!”   茶茶真是不懂,姜妙颜真的有那么好吗?   舞蹈节目开始之后,台下有帮人非常热情用学校发的拍手器疯狂拍手,毫不吝啬他们的欢呼声,非常捧场。   姜妙颜在舞台上,自信发光,整场舞蹈下来,没有一步失误,表演堪称完美。   茶茶没有鼓掌。   社长在她耳边说:“我不喜欢她。”   茶茶犹豫两秒,点头:“我也不喜欢她。”   她总算能说出来了。   从她见到姜妙颜的第一眼,就不喜欢。   社长又说:“我真不明白,她为啥在那么多男人面前都吃的开,从来不保持距离,还说只是朋友,不是吧,这个社会真的有人相信男女之间会有纯友谊吗?”   茶茶变成了个复读机:“就是的就是的。”   社长叹气,“茶茶,我看你关系和她关系还不错,好心提醒你,以后有了男朋友要小心她,她应该就是那种能悄无声息撬走你男朋友的好姐妹。”   茶茶抿嘴,“我和她不熟的。”   社长吃惊,哦豁了声:“那她每次见了你,怎么跟见了亲姐妹似的!”   茶茶说:“我也很想问问她。”   姜妙颜到底是怎么能做到这么的,自来熟!   再过一个节目,就轮到他们。   社长便不再和她闲聊,领着他们去后台候场等待。   茶茶从小就长得好看,白白糯糯,眼睛又黑又大,说话奶声奶气,所以每逢学校的各大晚会,她常常会被老师拉过去,询问她要不要表演节目。   茶茶心里有点想去,但最后都摇头说不要了。   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心思细腻敏感。   哪怕她每天在妈妈面前都开开心心,只关心今天吃什么,只为明天的作业而发愁。   但其实内心,还是会被外界的言语所影响。   从她记事的时候起,有些人出于善意的同情,会说“啊那个孩子真可怜”“就是她,她没有爸爸的”“她爸不知道哪里去了作孽啊”这类的话。   茶茶看似不在意,在她的同学们面前表现的像个温暖的小太阳,“没关系哒,我有妈妈就够啦。”   但其实这些话还是会不由自主往她心里去。   时间一长,她就害怕被注视被关注,因为这些注视伴随而来的议论,往往都是她没有父亲。   没有人愿意一直被可怜。   被当成满足他们同情心的工具人。   所以,当茶茶知道自己也有爸爸的时候,心里其实特别开心。   但她不敢表现的太明显,她习惯收敛情绪。   她其实和大多数平凡的少女,没什么区别。   胆子小,爱哭,装作自己很坚强。   人都是需要成长,她也已经很努力在逼迫自己长大。   报幕到他们之后,茶茶用力握着身边人的双手,她说:“我们加油。”   “好!!!”男主角特别中二:“干他妈的!!!”   幕布缓缓拉开,穿着复古束腰长裙的少女,缓缓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她皮肤雪白,微微仰着修长的脖颈,她手里拿着权杖,扮演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公主,【奥维斯伯爵大人,想要求娶本公主的人那么多,你先去排队吧。】   【哦!亲爱的薇尔公主,只有我的心才是最真诚的。】   少女抬起下巴,神情倨傲,偏又是那种不会让人反感的骄纵,她边让仆人替自己涂指甲边说:【他们每个人都是这么说的,不然你把你的心挖出来,献给我,如何?”】   男主演演技浮夸,一本正经说出夸张的台词,反而让人觉得有趣,【哦!天呐!我的薇尔公主,我当然是愿意的。】   公主殿下吹了吹刚做好的美甲,提起裙摆,【我不仅要你的心,我还要你的十个庄园,你的万贯家财,我还要锦衣华服和用不完的珠宝。】   男主弯腰行礼,是亲了亲她的手背,【哦!薇尔公主您真可爱。】   十五分钟的搞笑西幻情景剧,很快就演完了。   底下的观众快要被笑死了。   男主演每说一句台词之前,都会用非常浮夸的语气说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哦!”,到后面,只要他开口,观众就忍不住爆发出笑声。   男主演是搞笑担当。   女主角就非常的漂亮,她演的小公主,意外的讨人喜欢。   “校花好可爱哦。”   “说台词的时候也好可爱!有个字她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了呜呜呜,想把她揣回家养。”   “为什么我以前没发现校花这么有趣啊!我以为她是个沉静无趣的小仙女,但我现在觉着她还蛮有意思的。”   “可可爱爱懵懵懂懂的薇尔公主呜呜呜。”   茶茶上台那一秒种身体还是紧绷着的,等她说完第一句台词,渐渐就放松了身体,全情投入到表演中。   谢幕鞠躬感谢的时候,茶茶才看见爸爸妈妈和哥哥都来了。   她都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   主持人拿着话筒,“感谢话剧社的同学们为我们带来精彩的表演,接下来让我们欢迎相声社带来的节目。”   茶茶下台后,迫不及待冲到哥哥面前,小脸通红,她问:“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楚清映笑着说:“我们偷偷过来,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全家都瞒着茶茶,没有告诉她。   女儿表演节目,江承舟当然不会错过。   “茶茶刚才演的真好,特别漂亮。”   她睁着亮晶晶的双眼,有些害羞,“真的吗?”   江承舟点头:“当然是真的,你哥哥还给你拍了照。”   茶茶捏紧裙摆,红着脸看向哥哥,她问:“哥哥,我今天漂亮不漂亮?”   江州如实答道:“很漂亮,哥哥的薇尔公主。”   茶茶长舒一口气,她小声地问:“那哥哥你记得把洗好的照片送给我,我要留纪念。”   江州觉得妹妹比以前更可爱了,他挑了挑眉,清俊的眉眼拂过柔意,他很绅士地说:“乐意为薇尔公主效劳。”   江州唯一不满的就是,台下这帮狗崽子,刚才看着她妹妹的眼神都直了。   茶茶很高兴,不过她得去后台换回自己的衣服了。   江州摸摸她的头:“去吧,我们都在这里等你。”   茶茶重重点头,然后飞快抱了一下他,“哥哥,新年快乐!”   “谢谢茶茶,你也要快乐。”   上一秒,女儿刚走。   下一秒,江承舟不满的眼神就在儿子身上转了一圈,“茶茶为什么只跟你说新年快乐?”   江州很得意:“可能因为她更喜欢我这个哥哥吧。”   江承舟冷笑:“你不是很忙?照片拍完,可以滚了。”   “爸,妹妹出来看见我一声不吭就走了,会很难过。”   楚清映觉得他们父子俩为了争宠,还真是小孩子气。   在后台的茶茶被陈心意狠狠抱住,“啊啊啊,你都不知道你刚刚有多美!绝了绝了绝了。”   茶茶忍住不翘尾巴,“我今晚的美貌怎么也应该排的到前二吧。”   榆晚问:“你怎么不说自己是首大第一美女呢!”   茶茶嘿嘿笑了下,“那我不得给自己留点脸嘛。”   “行吧,你快换衣服,我们晚上一起去跨零点!”   “啊,可是我爸爸妈妈还有哥哥都来了,我可能要先去陪他们。”   “你家里人好宠你哦,也行,你先去陪他们,有多余的时间再来找我们哦。”   茶茶点头说好。   她动作麻利换回自己的衣服,正打算跑去哥哥身边的空位坐了下来。   台上的节目临近尾声,进入了游戏环节。   舞台上下都有点吵闹,姜妙颜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了她哥哥身边,本想和茶茶打个招呼,却没看见人。   于是姜妙颜非常有礼貌的和茶茶的家人打了招呼,“叔叔阿姨你们好。”顿了顿,她看着江州也很乖巧打了招呼,半点不怕生,“这位哥哥你也好,茶茶不在吗?我是她的同学,想来跟她打声招呼,既然她不在,我一会儿再过来。”   茶茶的好心情一下子跌落谷底。   她还有点生气。   好,她就是小心眼!   茶茶走过去挡在她哥哥面前,深吸一口气,她走过去,闷声反驳:“不熟。”   “啊?”   “姜妙颜,我们不熟。”茶茶其实也很调皮,偶尔蹦出来的几句词也很直接犀利,她望着姜妙颜,开口就问:“你是不是喜欢我哥哥?”   姜妙颜傻了,“什么?”她稍显狼狈,脸比番茄还红,“我没有。”   她真没有,她就是习惯了。   茶茶哦了声,好像不信,茶茶面露遗憾,然后非常认真地说:“姜同学,我明白的,可是我哥哥只喜欢男生,你还是死心吧,离他远一点。”   江州很配合妹妹,眼神宠溺,压着嘴角的笑意,“对,我喜欢男生。”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略嫌弃道:“你这样的,我确实不感兴趣。”   姜妙颜的脸红一阵白一阵,表情非常精彩。   游刃有余的交际本领,此时却被怼的恨不得钻地离开。 第23章   茶茶不想再成为背景板,不想自己一个人生着闷气,事后再懊悔。   有时候想想,明明她先认识的朋友们,后来好像都和姜妙颜关系更好。   这让她觉得懊恼、挫败还有一丁点的不舒服。   她总是轻而易举就被成为局外人。   偏偏她有时是没办法把自己的小心思说出来的,没办法把自己的不喜欢宣之于口,不然就显得她在嫉妒、在无理取闹。   因为姜妙颜什么都没做,可能她就是热情的、自来熟的性格,她就是天生的招人喜欢。   、台上的游戏已经告一段落。   所有节目都演完了。   话剧社的节目高票当选了最受欢迎表演,社长他们跳着爬上台,拿完奖杯又抢过主持人手里的话筒,声嘶力竭,引吭高歌,带嗨全场。   整个晚上,学校匿名墙收到的几乎都是向扮演薇尔公主的茶茶表白的投稿——【墙墙,有没有个好心人把校花手机号发我一下,匿了。】   【我今天正式成为校花舔狗!校花现在又是单身,我要上了!求匿求匿。】   【校花翻白眼都是可爱的,希望校花也冲我发脾气,大胆不匿!】   【我死掉了,卒于2018年的最后一天,因为我的心被偷了,数学院的楚茶同学请把我的心还给我。】   茶茶没关注学校的匿名墙,也就不知道这个事。   把姜妙颜气走之后,她感觉自己一直以来憋着的那股气,终于得到发泄。   不喜欢就要大声说出来才行。   江州几乎没见过妹妹牙尖嘴利怼人这一面,他没见过比妹妹还懂事的女孩,善解人意也不愿意给人添麻烦,跟谁说话都客气礼貌。   像今天这样的场景,很少见。   江州宁肯妹妹骄纵跋扈一点,他乐于替她撑腰善后,他摸了摸妹妹的头发,“不喜欢她?”   茶茶沉默几秒,她点点头,说了实话:“嗯嗯嗯不喜欢。”   江州双手插兜,难得露出几分吊儿郎当的纨绔模样,很随意地说:“行,那咱们就不理她。”   茶茶本来就很少理过她。   楚清映看着女儿说:“刚才我过来的时候,还看见沈执了,等会儿要不要叫上他,一起吃个晚饭?”   她不知道女儿和沈执早恋的事情,也不知道他们两个已经分手了。   以前出于同情,她素来都会多照顾一下沈执。   两个孩子越玩感情越好,她也没说什么。   只以为沈执把茶茶当成半个妹妹,没有别的关系。   后来沈执被亲生父母找了回去,逢年过节,两家人也还会走动,两个孩子就在卧室里写作业看电视。   茶茶掐紧手指,她抿着毫无血色的唇瓣,说:“妈妈,算了吧,他应该吃过了。”   江州听见沈执的名字后,眉心一跳,从前妹妹恨不得天天黏在沈执身边,过年的时候特别冷,哪里都不肯去,听见他们1要去沈家,立马从被窝里爬起来,动作迅速换上新衣服,跑着跟他们一起过去。   见了沈执的父母,既羞涩又热情,乖乖打完招呼后迫不及待去楼上沈执的卧室,在他的卧室里一待就是一下午。   所以江州听见妹妹拒绝后,心里很是吃惊。   他挑了挑眉,问:“你们吵架了?”   茶茶撒谎:“没有。”   江州尽可能给妹妹自由的生活,不会变态到什么事都要调查的清清楚楚,他也是前不久才从妹妹口里知道她失恋的事情,还不知道她和沈执的事。   他看茶茶脸色不自然,就知道她在撒谎,很好心的没有戳穿她。   既然这样,楚清映说:“那就算了吧。”   话音落地。   沈执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他们面前,他感冒还没好,唇色微红,衬的皮肤苍白,鼻梁高高挺直,浓密乌黑的眼睫毛在眼下打落片片阴影,眼眸浓黑如墨,漂亮精致的脸庞好像这几天瘦了一圈,气势冷峻。   因为今晚代表新生演讲,他穿了套黑色西装,修长白皙的手指轻扯了扯白衬衫的领口,他嗓子不似往常那般清俊,而是多了种难以言喻的沙哑,他礼貌和茶茶的父母打了招呼,目光随即偏移到茶茶脸上,眼神幽深如海。   沈执捂着唇低声咳嗽了几声,冷白透薄的皮肤都被憋红了些许,他看着茶茶说:“我请你们吃个饭吧。”   江承舟对沈家这小子,没有好感但也不讨厌。   但女儿才表达过不太愿意和他一起的意思,他当然不会同意。   江承舟冷声道:“不用了。”   意料之中的拒绝让沈执静默。   茶茶从沈执出现的时候就低着头,眼神固定在地上,死都不愿意抬头看他。   江州不着痕迹挡在她身前,握着她的手,“我先带着妹妹去吃点东西。”   江承舟蹙眉,“也行,看着你妹妹多吃点。”   现在太瘦了。   比上次回家的时候,还要瘦了点。   江州牵着妹妹的手,在剧院门口又碰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于故幽冷的目光落在江州的手上,无声皱着眉毛,尽管他知道此刻牵着茶茶的手的男人是她哥哥,于故也不太喜欢。   茶茶应该是他的。   于故手里提着一杯热奶茶,他替她打开奶茶,递到她手上,边问:“茶茶,昨天的花你喜欢吗?”   茶茶捧着热奶茶,“原来是你送的啊?很好看。”   她不好意思告诉于故那束花最后被她的室友分掉了。   虽然于故的世界单调苍白,他对这世上很多行为都不太理解。   但是他很聪明,也很会伪装。   于故知道自己在茶茶面前要当一个清白单纯的好学生,所以他所有的阴暗面,一些超越常人接受能力的偏执想法,都藏在心底。   绝不在她面前泄露丝毫。   不然她会被自己吓跑的。   只有老天知道。   今天于故在台下看见她穿着公主裙,戴着小皇冠出场的时候,汹涌的、激动的、想要侵占的想法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   她是他的公主。   是他一人的公主。   他愿意成为她的裙下之臣,为她奉献自己的所有。   于故笑了笑,他的笑容如阳春白雪般的好看,他说:“你喜欢就好。”   江州看着这位斯文好看的少年,侧过脸来问:“你同学?”   茶茶点头,“是我很好的同学。”   江州冷酷无情地说:“打完招呼,我们就走吧。”   他哪能看不出来这人什么心思,他可不会让他们一起过新年。   茶茶觉着于故现在看上去孤苦伶仃有点可怜,她小声询问:“哥哥,可不可以带我同学一起啊?”   江州捏了捏她脸上的肉,说:“不行呢。”   于故敛眸,“你和你哥哥去吧,我没关系,我可以一个人回宿舍待着。”   江州闻言不由自主多看了他两眼,这话说的,感觉他很惨。   看着清冷沉静,实际有几分心机。   江州收紧几分力度,想要带她离开这里。   于故并未出声挽留,只是对她温柔笑了笑,“茶茶,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江州冷着脸,有点烦他,在妹妹开口说话前,用手掌捂着她的嘴,“走了。”   于故也不介意,目光淡淡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   吃饭的时候。   江州很不爽,心机狗果然就是心机狗,长得再怎么斯文也是个败类。   三言两语,卖弄几分可怜,就让妹妹心不在焉。   江州面前的盘子往前推了推,“多吃点肉。”   茶茶说:“哥哥,我不饿呀。”   江州这会儿倒是能狠下心,“不饿也得多吃肉。”   茶茶的筷子在碗里挑挑拣拣,挑食的毛病怎么都改不掉,鱼吃了一条,红烧肉只肯咬半口。   江州被她气笑了,“你上辈子是属猫的吗?”   他说着,又把自己碗里的鳗鱼夹给了她。   茶茶边吃边认真反驳:“可是哥哥,十二生肖里是没有猫这一种类的。”   江州说:“没关系,哥哥给你现加。”   茶茶:“……”江州和妹妹一起吃了顿饭,感觉自己的心情都好上很多。   他正是创业初期,其实挺忙的。   江州这些年也察觉到妹妹的小心谨慎,可是他更希望妹妹能不要那么懂事。   江州把她送回宿舍的时候,揉揉她的脑袋。   茶茶总说自己不是小孩子了,让他不要总是揉她的头。   “新年一过,我就又长大一岁了吧。”   “没关系,茶茶在哥哥心里永远十八岁。”   *   茶茶把已经关机的手机充满了电,然后才去浴室洗澡。   洗完澡出来,手机已经能开机了。   她这才看见闻淮给她发的微信——【我到了】   【你人呢?】   【行,不理我。】   【看完了,我走了。】   茶茶擦干头发,低头在手机键盘上认真打字,回复道:【qaq对不起,手机关机了。】   【你今晚坐在哪里呢?我都没有看见你。】   闻淮没有回,茶茶猜他应该睡着了。   大明星行程繁忙她也能够理解。   舍友们陆陆续续在十二点之前赶回宿舍,零点那一刻,茶茶收到很多祝福短信。   有一条是个陌生号码。   她没当回事。   过了几秒钟,这个陌生号码直接打来了电话。   她顺手接了起来,那头却没有声音。   茶茶觉得奇怪:“是谁呀?打错了吗?”   沈执张嘴,欲言又止。   茶茶说:“那我挂了哦,你打错电话啦。”   听着嘟嘟嘟的挂断声,沈执的一颗心也空落落的。   往年这个时候。   他都是和茶茶一起过的。   沈执从来没见过比茶茶更热衷于过各种节日的人。   她也总能找到一些好玩的去处。   今年没人在零点的时候,给他一个热烈温暖的拥抱,没有人会踮着脚尖亲吻他的嘴角,也没人会在他耳边说明年我会更喜欢你这句话。   沈执很不习惯。   所以他给她打了电话。   可惜他的号码被拉黑了。   一直都是占线中无人接听。   沈执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疯掉了,在凌晨最冷的时候,去了外面只为买一张新的电话卡。   学校的营业厅早就关门了。   沈执又打车去了市区,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没关门的报亭,花了五十块钱买了张手机卡。   他只是想听一听她的声音。   一个字,一句话,就足够。   沈执站在严寒的冷风中,拨通她的手机号,接通之后,他安静听着她的声音,自己却没有勇气发声。   电话挂了。   沈执望着茫茫夜色,忽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很荒谬。   他也希望有个人来告诉他。   他到底爱不爱茶茶呢?   什么时候起,他竟然有点离不开她了呢?   沈执记得心跳加速的感觉。   当时姜妙颜抓着他的手,不断祈求:“班长,求你了,下回再收我的作业吧。”   那时候他对姜妙颜的悸动,确实是真的,有过想牵手亲吻的欲望,有过对她的偏爱。   所以在她出国前夕,他很不理智在图书馆就和她告白,说喜欢他。   姜妙颜笑着拒绝了他,说只把他当成很好的朋友。   所以,沈执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爱的人,是姜妙颜。   年少时的心动,铭记了好几年。   可是这份心动好像在无知无觉间,消失了。   真正再见了面,沈执发觉他已经没有从前那么急切热烈。   心跳是很平静的。   沈执回过神,在报亭买了十几张手机卡,才打车离开。   *   因为前一天没有及时回复闻淮的消息,茶茶第二天特意买了饮料去跟闻淮道歉。   毕竟他是为她捧场才去的现场,硬坐了几个小时看无聊的表演。   闻淮脾气非常不好,茶茶也早有见识,所以她吃了个闭门羹,等了半个小时,闻淮才逮着口罩出现在她面前。   茶茶把饮料递给他,“昨天我真不是故意的。”   闻淮翘着二郎腿,“行,我姑且先原谅你。”   两个人坐在角落楼梯里说话,无人打扰。   闻淮语气随意道:“昨天晚上你演的还挺好。”   茶茶傻笑两声,“她们都这么说。”   闻淮接着说:“我看见沈执喜欢的那女生了,跳舞的对吧?”   “嗯,是她。”茶茶急急补充道:“你别找她麻烦,我和沈执分手和她没什么关系。”   闻淮心里有数,当年就看见过沈执把人抵在墙上,看着像单相思。   他装作漫不经心,“几年不见,那姑娘越长越好看了。”   茶茶小声反驳:“我才是校花。”   虽然校花是虚名!   但她现在比姜妙颜漂亮!   她逆袭了!   茶茶汗毛竖了起来,警惕的瞪圆了眼睛,当年闻淮还问她要过姜妙颜的名字来着。   闻淮这些年也没找过女朋友。   除了她,身边连个女孩的影子都没见过。   闻淮皱眉,“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没什么!”   闻淮还没想好怎么开口,他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稍微显得很随缘,他问:“你应该知道她叫什么吧?”   茶茶:!!!   茶茶想都没想:“我不知道。”   闻淮扯了扯她的小马尾,啧了声,“这么小气?”   茶茶很不高兴,“是的,我就是这么小气。”   她板着脸,控诉道:“你不会看上她了吧?你这个只看外表的肤浅男人!”   闻淮没有否认但也没承认。   他只是觉得姜妙颜长得很对他的胃口,跳舞身姿勾人。   他说:“我随口一问。”   茶茶沉思半晌,她有点小脾气,于是很不悦地问:“你不是顶流吗?你不是很红吗!?”   闻淮臭不要脸道:“确实,顶流就是在下,我很红。”   茶茶盯着他的眼睛看,“你是不是不想当顶流了?!”   “???何出此言?”   “顶流都从来不谈恋爱。”茶茶都想抓着他的胳膊,拿着大喇叭在他耳边循环播放:“谈恋爱都是会糊的!你就等着糊吧!”   闻淮真的无语了。   “你怎么还当真了?我就问问。”闻淮还要拍戏,和她待不了多长时间,到点就得走,“我先走了,改天再见。”   茶茶闷闷不乐回院里上课。   陈心意告诉她,沈执已经等了她很久。   茶茶根本不想见沈执,抱着书绕道从后门进教室。   老师已经到堂,沈执竟然闯了进来,表露出罕见的强势,用力拽着她的胳膊,众目睽睽下把她带了出去。   沈执熬了一个晚上。   噩梦接着噩梦。   梦里茶茶提着行李箱,和他挥挥手,连声再见都没有说。   他跑过去想要抓住茶茶,却被她用刀子捅进了心窝,她手上还染着他身体里流出来的血,她对他笑笑:“沈执,我爱上别人了。”   沈执清早被这个噩梦惊醒。   眼泪混着汗水,悄然打湿他的脸颊。   他茫然无措擦干净脸,一阵阵后怕铺天盖地涌来。   沈执知道自己想和她复合。 第24章   茶茶真的不想和沈执再见面。   并不是分手了,她现在马上就能不喜欢沈执。   不是轻飘飘的一句我们分手,这些年所有的感情就能消失的干干净净。   她需要时间,才能慢慢的走出来。   茶茶现在看见沈执,想到的都是一些痛苦的记忆,看着他的侧脸好像就回到了那个孤立无援的雪夜。   一遍遍重复当时的记忆,对她而言,太过痛苦。   茶茶转身要走,沈执却不肯放她,表面冷冷淡淡,眼睛浮现着血丝,他的动作从来没有这么蛮横粗暴过,用力钳着她的手腕。   茶茶也很倔强,咬紧牙齿,面无表情挣了挣手腕。   她一动,沈执就更加用力,强势把她的手腕扣在楼梯间的门板上,“我有话想跟你说。”   茶茶始终低着脸,视线落向地面,“我不想听。”   沈执安静几秒钟,他长长吐了一口气,“茶茶,你抬头看着我。”   茶茶当作没有听见。   沈执被她彻底忽视。   她其实不太明白,沈执为什么还要来找她。   “分手的事情,我不答应。”   “茶茶,我不答应。”   沈执还说了很多话。   茶茶听了之后情绪没多大的变化,只有鼻子微微发酸。   她安安静静听着沈执说话,她不回答,也不给任何反应。   好像她只是一个事不关己的路人,在旁听别人的事情。   沈执是个性格冷淡但做事非常温柔的男生,他几乎从来没有对茶茶做过这么粗暴的动作,强迫她抬起脸,和他四目相对。   茶茶实在忍无可忍,抬起手掌在他脸上打了一耳光,她眼中的憎恶,仿佛眼前的人不是她深爱过很多年的男孩,而是个穷凶恶极的歹徒。   她吐字:“你滚。”   沈执被她这一巴掌打的偏过头,脸颊火辣辣的疼。   更让他感觉刺痛的是少女不加遮掩的眼神。   是憎恶。   湿漉漉的眸中夹杂着大部分的痛恨。   她恨他?她言辞激烈让他滚。   沈执愣住了,她怎么会恨他呢?   少女的眼睛水润润的,她用力咬着齿根,保持表面的平静。   锋利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这点疼痛算不上什么,远不如心头的伤疤被沈执一次次撕扯开。   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什么都不懂。   他理所当然。   甚至在他看来,他还是无辜的。   他没有犯下什么大错。   没有出轨,没有暴力,没有任何值得被指责诟病的地方。   他,只是,不够爱他,而已。   茶茶颤抖着抬起眼皮,眼睛里的水光被她逼退了回去。   一直以来都是她在委屈求全。   因为喜欢他。   因为太喜欢他了。   什么都能容忍。   什么都能退一步。   只有能和他在一起就好了。   就可以不在乎那些委屈。   埋在他的怀抱中就可以感觉到很幸福。   茶茶稳住声线,很小声地问:“沈执,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在无理取闹?”   沈执沉默之后,真心地说:“我没有。”   他只是想不通,一件小事,怎么闹成这样。   茶茶望向他的眼睛,她语气淡淡地说:“那天晚上,我听见你和他们说的话了。”   沈执反应了很久,都不知道她说的是哪天的晚上?   他想不起来。   他完全不记得。   茶茶不愿回忆,每提起一次,每每重新回忆一遍,沈执那些冷漠理性论断式的字眼都是刀子,割着她的心。   茶茶需要深呼吸,才能平复不平静的心情,才能让她胸口那些急切汹涌的情绪缓缓降落。   她又问:“你忘了吗?就是你去接姜妙颜的那天晚上。”   茶茶趁着他失神的片刻,轻轻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桎梏中挣脱,她的语调很轻柔,娓娓道来,声音舒缓而又平静,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你不知道吧,那晚我就站在离你不远的地方。”   天气寒冷。   大雪纷飞。   她手脚冰凉,孤立无援站在雪中。   “我一直都联系不上你,急坏了,傻到去找保安,还差点去报警。”   那么冷的天。   她哆哆嗦嗦一个人回到学校,只要能想到的人都去联系了。   她当时没想过沈执是一走了之。   更担心他出了意外。   如果可以,茶茶想把那天晚上的所有记忆都一键删除,太痛苦了。   如果她什么都不记得,她还生活在美好的乌托邦里,她什么都没有失去。   可是沈执非要逼她把她最痛苦的一段记忆说出来,抽丝剥茧,不肯放过她。   眼前的男人面色惨白,削瘦的十根手指头勉强撑着墙壁,高瘦的身躯晃了一下,眩晕感一闪而过。   茶茶看了眼面露痛色的他,接着说:“我回学校的时候已经过了门禁时间,然后很巧,看见你室友出门了,我就跟了过去。”   看见他的背影,高悬在空中的石头落了地。   她想,他没事就好。   茶茶说:“那天凌晨下着大雪,我一点都不觉得冷,我站在你身后,我听见你和他们说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你没有办法爱我。”   钝刀子才磨人。   心上人嘴里说出来的冷言冷语,比十二月的冬天还要寒冷。   “你不知道我跟你告白的时候有多紧张。”   多么的期待。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期待本就是一件会遗憾的事情。   她偷偷喜欢他那么久,像个傻瓜一样。   “当年,我甚至不是因为想和在一起才要和你告白,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也是被人爱着的。”茶茶的心已经麻木了,她努力心平气和把这些话都说出来,“就因为我懂事,我听话,我性格软,不对,是我软弱,所以就活该被你当成姜妙颜的替代品,被你当成一个备胎,被你当作调剂心情的牺牲品,是不是?”   就因为她傻她天真。   她不以恶意去揣测他。   所以被利用欺骗。   沈执头晕目眩,扶着墙壁的骨节响声清脆,青筋一根根浮现在皮肤表层,他眼尾发红,不愿相信:“你都听见了吗?”   茶茶轻轻点头,“我都听见了。”   过了一会儿。   茶茶望着他的脸,她说:“夏天的喜欢,在冬天本就该要结束的。”   说完这些深藏在心底、只有她一个人知道的秘密之后。   那些成千上百倍的痛苦,好像减轻了不少。   虽然茶茶还是无法释然,提起来还是觉得遗憾和伤心。   但是比起之前,光是想起那段回忆心痛的就快要死掉的情况,好了很多。   茶茶抬起眼睛,更着喉咙说:“所以请你,不要跟我说要和好的话了,谁知道会不会是第二次的骗局。”   她吸了吸鼻子,两下两排牙齿微微颤抖,她咬牙一字一句说的清清楚楚:“也请你把我当成一个会伤心难过的人来看待,不要肆无忌惮伤害我,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和好——在茶茶跟他说出分手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成为不可能的事情。   十几年的感情,确实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彻底消失。   那么多年的过去和那么多的陪伴,也的确难以忘怀。   但这不是沈执用回忆挟持她,让她和他和好的理由。   茶茶也不会被回忆绑架。   沈执有些透不过气,胸口沉闷,耳边嗡嗡嗡听不清声音,脑子也一钝一钝的疼。   昨晚连着的噩梦,好像在这一刻成了真。   言语成了伤人的利器。   沈执闭着眼睛就能想象到那天晚上她该有多害怕难过。   也难怪那天她在自己面前会哭的撕心裂肺痛哭流涕。   沈执感觉自己被她几句平淡的叙述挖空了心脏,空荡荡的,疼到木然。   楼梯间的门开了又关,茶茶说完这些话就回去上课了。   如遭重击的沈执神情恍惚,疼的快直不起腰,他扶着栏杆,大口大口的喘气,眼前视线模糊,他脚下踩空,重重从楼梯上摔了下去,身体在台阶上连滚好几圈,摔倒在墙根。   沈执倒在地上,身体没有一处是不疼的,他自暴自弃般倒地不起,过了很久,男人嗓子里溢出几声痛极了悲鸣。   男儿有泪不轻弹。   可是他实在忍不住了。   他真的没想过,把茶茶伤的那么深。   温热的眼泪溢出眼角,他抬起手,捂住眼睛,挡在眼前。   *   茶茶和没事人一样回到教室。   陈心意用眼神询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全班人刚刚都看见了。   茶茶想了想,她说:“没事,我打了他。”   “……”怔住的陈心意立马给她比了个大拇指,“牛逼,兔子急了还咬人!”   这是一节线性代数课。   老师说的高深莫测,底下的同学宛若在听天书,困得直点头。   茶茶则是为数不多认真听课做笔记的学生之一,下课后她觉得有些累,饭都没吃,直接回宿舍补觉。   时隔好几年。   茶茶又梦见了那本小说。   小说里的男主男配她都梦见过,只除了女主角。   而这一回。   她总算梦见了其中的女性角色。   果然。   是姜妙颜。   自带美貌光环谁都喜欢她的姜妙颜。   而她呢?   她暂时还没有看见有自己出现的章节,连姓名都不配拥有。   她终于清醒,她不是光环点满的甜宠文女主。   茶茶醒来,坐在床上放空双眼,发了很久的呆。   她想,随便吧。   爱怎么样怎么样。   早恋都没有好下场。   她现在只想好好学习。 第25章   直到期末考试考完那天,沈执都再也没有来找过茶茶。   茶茶觉得沈执大概应该不会再出现在她面前。   他对她的那点浅浅的舍不得,也只是习惯使然,而不是男人对女人的喜欢。   期末考试结束后,茶茶下午就收拾好行李准备回家了。   江州开车来接她回家,在宿舍楼下等她的时候,吸引了一大批的视线,茶茶觉得她哥哥似乎还挺招人喜欢。   她系好安全带,舔了舔唇,认认真真地问:“哥哥,我有同学想加你的微信号,我能把你推给她吗?”   不止一个。   自从他哥哥上次在元旦晚会露了一次面,当天晚上就有好几个同班女同学旁敲侧击来问她哥哥的微信号。   茶茶只是婉拒,说回去问问她哥哥的意见。   万一她给了微信。   哥哥直接拒绝添加好友。   那是多么的尴尬!   江州侧眸看了眼她,“茶茶这是打算给自己找嫂子?”   茶茶目光望向前方,小声辩驳,“哥哥怎么能这么想我呢?我这不是想让哥哥多认识些人吗?我班上的女同学长得很好看的,性格也很好。”   她哥哥今年都二十四岁了!   一个女朋友都没有交过。   茶茶有时候会想,像她哥哥这么好的应该不会找不到女朋友的人啊?   温柔大方,气度斐然,有颜值有身材,做事说话体贴入微,是个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男人!   江州除了在妹妹面前比较体贴温柔,面对外人实则冷漠无情难以靠近,也不是个好说话的人。   他沉思半晌,说:“行,你把你同学的微信给我,我加她。”   怎么着也得给妹妹一个面子,不能让她在同学面前丢脸。   茶茶点头说好,然后又很乖巧地重复了一遍:“哥哥,我同学人真的很好的。”   江州笑了笑:“不用说我也相信。”   于是茶茶就把榆晚的微信推给了哥哥。   临近黄昏,两人才到家。   楚清映知道女儿今天放假,提前准备了一大桌子菜,还给她买了个爱吃的小蛋糕。   茶茶把行李放回房间,换好衣服后才下楼,在客厅里看见了她的爸爸,她慢吞吞走过去,坐到沙发上,盯着电视里正在播放的频道。   过了五分钟,茶茶小声的念叨:“爸爸,我想换个台。”   财经频道的主持人滔滔不绝,茶茶真的是一个字都听不懂。   江承舟把手边的遥控器递给她,“换吧。”   茶茶换成了综艺台。   江承舟抬眸扫了眼,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喜欢电视机里这些长得好看但没啥用的小明星。   江承舟认真思考要不要带女儿去他旗下的娱乐公司,去看看她喜欢的明星,这几年,他实在不太擅长和女儿亲近,一方面要注重女儿的隐私,另一方面怕他做的多了说的多了,孩子会多想。   都说女儿要娇养,哪方面都的精心栽培。   江承舟忽然问:“茶茶,你想见他们吗?”   茶茶啊了声,小心翼翼:“谁呀?”   江承舟指了指电视上的人,“这几个明星,我看你好像很喜欢他们。”   茶茶捏着遥控器,“爸爸,我不追星的。”沉默几秒后,她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期待地说:“但是,如果能亲眼看看他们,那我也愿意。”   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低。   谁不喜欢帅哥!   她也喜欢!   茶茶还特别喜欢看玛丽苏小甜剧,小时候经常幻想自己就是被剧里各个男主男配宠爱的玛丽苏女主呢。   江承舟神色稍缓,嘴角微翘,宠溺道:“改天带你去看看。”   茶茶有些无法相信,睁着双圆溜溜的眼睛问:“真的可以吗?”   这点事情,对江承舟而言都不是事。   茶茶只以为她爸爸只是个普通有钱的有钱人,真的不知道江家的权势地位在帝都豪门圈都是首屈一指的。   江承舟忍不住笑着揉揉她的小脑袋,“当然可以,你想什么时候去都行。”   有演员,也有当红的歌手。   到时候让他们给她唱首歌跳个舞都不过分。   茶茶自小就体贴父母,她又问:“会不会很麻烦?爸爸,如果很麻烦那就算了。”   她可不想因为自己,还要让爸爸托关系走后门去求人。   江承舟说:“放心,一点都不麻烦,打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情。”   江承舟对女儿是愧疚疼惜的,所以无论她想要什么,都会尽可能满足她,有时候江承舟觉着他的女儿懂事的让人心疼。   茶茶说:“那爸爸,我们后天去,可以吗?”   后天她就有空了。   江承舟后天有几场远程会议要开,不过他还是点头说:“当然没问题。”   会议可以往后推迟,其他事情都没有茶茶重要。   茶茶忍着雀跃的心情,绷着没有跳起来欢呼,她只在宿舍群里分享了这个好消息。   可爱星原住民:【我爸爸要带我去见大明星了!】   桑榆未晚:【!!!记得帮我们要几张签名!】   陈心不如意:【你爸就是我爸,下回有这种活动把我也带上。】   可爱星原住民:【我可以给你们直播。】   可爱星原住民:【嘿嘿嘿。】   可爱星原住民:【你们为何不说话了?】   可爱星原住民:【我知道,你们嫉妒了。】   可爱星原住民:【嘿嘿嘿。】   茶茶一高兴,走路都蹦蹦跳跳,像个未成年小朋友。   她今晚一连吃了两碗饭,肚子滚滚圆,茶茶嘴巴很甜,“妈妈做饭太好吃了,这个寒假我又要胖好几斤了!”   楚清映说:“我们茶茶胖了也很好看呀。”   茶茶一本正经道:“妈妈,我胖了就没人喜欢了。”   江州捏了两下她柔软的脸颊,倒也没用力,主动收起碗筷,边说:“谁说没人喜欢?哥哥永远都喜欢。”   楚清映从卧室里拿出一件红色毛衣,“茶茶一会儿试试这件毛衣合不合身。”   这是她亲手为女儿织的毛衣。   往年她也会织。   今年也给儿子织了件黑色毛衣。   江州拿到手上后,心中高兴,表面却还是云淡风轻的淡定模样,他说:“谢谢,我很喜欢。”   茶茶展开一看,毛衣上还绣着个卡通圆脸,她特别喜欢,迫不及待抱着衣服上楼试穿。   等换上毛衣后,又蹬蹬蹬从楼梯跑下来,“好看!妈妈我也好喜欢,我今晚要穿着睡觉。”   楚清映心灵手巧,几乎没什么不会的,她说:“妈妈过两天再给你织两件,穿了过冬。”   “好。”   晚上,夜深人静。   儿子离开,女儿睡着之后。   江承舟洗澡之前,边扯开衬衫纽扣,边低声问:“毛衣怎么没我的份?”   楚清映不说话。   江承舟挑了挑眉,“只给儿子女儿织了?”   楚清映躲开他,“嗯。”   江承舟嗤的笑了声,解开袖口,往浴室里走之前留下一句话,“等我出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楚清映没说话,她已经习惯了她丈夫这个脾气。   心眼小占有欲强,从认识他那天起就是这样。   跑了那么多年还是被他找了回来。   她只能慢慢适应。   *   江承舟也没说谎,等茶茶空下来,就带着她去了娱乐公司。   公司内部提前通知总裁要带着女儿过来,没通告就都老老实实待在公司里,没准就让入了总裁的眼,飞升了。   当然会有人要抱怨。   “这尼玛公主出巡?”   “有听说江总确实把他女儿当成公主在宠,劝你一会儿说话小心点。”   “我怎么没听说江总还是个女儿控?”   “我连他有女儿这件事都不知道,江总不是只有一个儿子吗?”   儿子还很帅,学历极高,聪明有手段。   江承舟对娱乐明星了解的不多,娱乐公司高管亲自在门口接他们。   茶茶被这种待遇弄得有点蒙圈。   “不知道江小姐喜欢哪位明星?我可以让他过来合影签名,聊天陪玩其实也可以。”   江承舟眼神冷如刀:“聊天陪玩就算了。”   茶茶一紧张,就抓紧了她爸爸的手,她说:“我喜欢aoa组合里的歌手邵之凛。”   她太喜欢邵之凛了!   把他跨年表演的舞曲看了五十多遍。   高管笑了笑,“行,我让邵哥过来和你合个影。”   邵之凛非常的有个性,所以也非常不愿意配合,总裁的女儿?那又怎么样?凭什么要他配合?   经纪人好说歹说才劝下来,“邵哥,你看你出道我从来没逼你干过什么不想干的事情,和小姑娘合影签名这个要求很过分吗?你也得为我们考虑考虑吧,人小姑娘是你的粉丝呢。”   最主要的是总裁的亲女儿。   这么点事他们都办不好,公司可以直接关门了。   邵之凛板着标志性的冷淡脸,妥协了,“好。”   休息室的门被人从外推开,茶茶看见邵之凛走进来的那一秒,整个人都要昏过去了。   她紧紧抓着爸爸的手,紧张的不会说话。   邵之凛进门之后,撞入他视线的是一个精致漂亮的小姑娘,穿着红色毛衣,格子短裙短靴长袜,唇红齿白,气色红润,湿漉乌黑的眼珠,一动不动看着他。   邵之凛竟然被这么个小姑娘盯的脸红了一下。   他摘下口罩,进来之前“我只绷着死妈脸绝对不要给她好脸色看”之类的想法都仿佛吃进了狗的肚子里,他伸出双手,“你好,我是邵之凛。”   茶茶在偶像面前也没丢脸,镇定无比:“你好。”   邵之凛又泰然自若地说:“拍个合照吧。”   “好,好啊。”   茶茶把自己的手机塞进爸爸手里,眨着眼睛仰着脖子望向他,“爸爸帮我拍照,记得拍好看点。”   江承舟乐于被她使唤,“好。”   拍完照片后,尽管茶茶觉得自己在得寸进尺,也忍不住说:“可以送我签名照吗?”   邵之凛点头:“可以。”   茶茶厚着脸皮,伸出三分手指头:“我想要三张。”   她还是有良心的。   没有把陈心意和榆晚给忘了。   邵之凛很自然扯谎:“我现在手边没有签名照,加个微信吧,我给你寄过去。”   江承舟及时制止,冷酷道:“不用了,直接寄到我公司。”   茶茶心好痛,她其实……还蛮想加邵之凛的微信。   *   这个寒假,茶茶过的安逸又充实。   完成学校布置的实践作业后,无债一身轻松,时不时和陈心意她们出去逛街看电影。   刚过腊八节,茶茶收到闻淮打来的电话。   他有事相求,声音听起来也非常疲倦,他说:“茶茶,我奶奶好像生病了,现在我人在外地拍戏,实在找不到人,只好麻烦你帮我去看看我奶奶。”   茶茶长长啊了一声,“陈奶奶生病了吗?”   闻淮自小父母双亡,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前些年他爷爷去世了,现在只剩下奶奶这么一个亲人。   奶奶在电话里说她一切都好,只是感冒,不是什么大病。   闻淮还是放心不下。   他“嗯”的声,声音听起来什么精神,“病了,你有时间吗”茶茶说:“有的。”她补充道:“你别太担心了,我马上打车过去帮你看看陈奶奶。”   闻淮握着电话,“麻烦你帮我照顾几天,等我回来,请你吃大餐。”   “大餐就不用了,你少欺负我就成。”   闻淮被她逗乐,“妹妹,那是关爱,懂?”   茶茶道:“你少来!”   自从搬家,茶茶几乎没有回过小时候长大的巷子。   她很快就打到了车,去了嘉里弄堂。   茶茶以前没少去闻淮家里串门,小时候是馋陈奶奶烧的螃蟹,闻着螃蟹的味道就凑了上去,口水都快要流出来,围在灶台边,眼巴巴望着蟹肉。   陈奶奶每回都会往她的碗里放两只块头最大的螃蟹,闻淮喜欢欺负她,一部分原因可能就是她抢了他的吃的。   即便她很久没有回来,对这里依然很熟悉。   巷口的老槐树下,几位婆婆笑呵呵聊着天。   茶茶走到陈奶奶家门口,敲了敲门,陈奶奶戴着老花眼镜,看了她好一会儿,似乎认出了她,“呀,这不是茶茶吗?”   “陈奶奶,是我。”   “你怎么来啦?”   “听说您病了,我来看看您。”茶茶来之前还买了很多日常能用上的药,和一些营养品。   她把东西放在桌上,“陈奶奶,你吃饭了吗?”   “吃过啦。”陈奶奶又说:“来就来,买这么多东西干啥,是闻淮那小子跟你说我病了吧,看他担心的,我没多大的事,就是小感冒。”   茶茶说:“那您去看医生了吗?”   老人家年纪大了,出入医院都不太方便。   于是第二天,茶茶提前帮她挂了号,忙上忙下累的满头大汗,带陈奶奶去医院看了医生。   检查完身体,问题不少。   医生给开了一堆的药,叮嘱病人要好好养着才行。   茶茶让陈奶奶坐在休息大厅等着她,自己就去一楼药房拿了药,然后又把人送了回去。   忙了一天,累的骨头疼。   茶茶一连照顾了陈奶奶很多天,直到闻淮的拍摄结束,坐飞机赶回来后,她才终于能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闻淮下了飞机,笑眯眯揉揉她的头发,“这回谢了,想吃什么跟我说。”   茶茶面部表情整理好头发,“说的你好像什么都请得起一样。”   闻淮抬起下巴,“城北城南一条街,打听打听谁是爹,明白?”   茶茶说:“停,我不想听你吹牛逼。”   闻淮勾着她的肩膀,故意把身体的重量往她身上倾斜,“怎么?不信我?哥哥跟人干仗混社会的时候,你还在吃奶呢。”   茶茶真无语,打架混社会难道是一件很值得自豪的事情吗!!!   “你别靠在我身上,你很沉。”她把他推开,“而且男女授受不亲,你不要败坏我清白,我将来还是要找个温柔体贴的男朋友的。”   闻淮松开手,重新戴上帽子口罩,“行,不闹你了,我回家了。”   “我也要回家了。”   夕阳西下,余晖昏黄,拉长的倒影落在青石板上,纤瘦美丽。   茶茶在老槐树下站了一会儿,发了长长的呆,对面就是于故家的庭院,她拿起手机拍了张照片,随手给于故发了过去:【请你看风景照。】   然后在长椅坐下,吹了片刻的晚风,边刷着微博。   忽然发现,闻淮小号里多了个关注。   点开一看,是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昵称。   她曾经极其小气的把这个账号从沈执关注列表里移除。   茶茶竟然有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她退出微博,起身正准备离开。   对面的院门被人火急火燎的打开。   刚洗完澡的少年在寒冬里就穿了件短袖,头发半干半湿,脸白的好似常年不曾见过光,他慢慢走到她身边,已经比她高出一个头,低眸望着她,轻启薄唇,“什么时候回来的?”   茶茶伸出手指碰了碰他的胳膊,“大冬天你穿着短袖,你是不是疯啦!”   于故简洁道:“刚洗完澡,随手捡了件衣服。”   “冷不冷?”   “冷。”于故轻轻皱着眉,神情脆弱,他说:“抱。”   茶茶觉得现在已经不是小时候了,动不动就搂搂抱抱很不好。   于故低垂眼眸,又说:“我好饿,一天没吃饭了。”   茶茶问:“为什么不吃饭?”   于故拧眉,“爸妈都不在家。”   于故可能比所有人想象中都要擅长伪装,尤其是伪装成一个毫无攻击力的弱者,一个没有任何心机的少年。   除了社交问题。   无需家长老师操任何的心。   他和气儒雅,没有脾气。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个败类。   故意穿着短袖出门。   故意骗她自己没吃饭。   故意装出没人关心被人欺负的弱态。   博取她的同情。   于故说:“茶茶,能陪我吃顿晚饭吗?”   他抿着毫无血色的唇瓣,“家里没人,我怕黑。” 第26章   茶茶给妈妈打电话,说她不回去吃晚饭了。   然后跟着于故进了他的家门。   于故从玄关处给她拿了一双棉拖鞋,“家里没有备用的拖鞋,你先穿我的吧。”   茶茶换好鞋子,走进客厅,里面的布置如她想象中一般,宁静整洁。   她说:“你先去把衣服穿好。”   穿着短袖走来走去,难道真的一点都不冷吗?   于故应了声好,去卧室很随意脱掉短袖,房门却没有关,茶茶不小心瞟见少年线条流畅的腰腹,眼神一顿,她立马背过身,脸上滚烫,“你怎么不关门?!”   于故似乎很抱歉,“对不起,我忘记了。”   茶茶听见门锁合上的声音,才敢重新转过身。   她的脑子不受控制回忆起方才的画面,少年身材极好,偏瘦却有力量。   于故换了件单薄的毛衣,打开门,他说:“我穿好了。”   茶茶低声问他:“那你今晚想吃什么?”   于故想了想,“什么都可以。”   “我们点两个菜吧。”   “好。”   他什么都没意见,看着似乎很好养活。   茶茶点好外卖,等餐期间,就和于故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这个时间点,除了广告就是新闻。   茶茶握着遥控器不断转换着电视台,少年却忽然将脑袋放在她的腿上,把她吓了一跳。   他轻轻闭上眼睛,似乎睡着了。   茶茶身体僵硬,除了沈执之外,她这辈子还没有和一个男人如此亲近过,她有些不自然,企图挪开自己的腿。   于故的胳膊很自然搂着她的腰,声音慵懒疲倦,“有点累,让我靠一会儿。”   他这么说,茶茶都不好意思乱动,她问:“你今天很忙吗?”   于故从鼻腔里嗯了两声,“这两天都忙着改论文,核对实验数据,凌晨才睡。”   茶茶啊了声,好心建议:“不然你去床上休息,外卖来了我叫你。”   于故却把她的腰搂的更紧,温柔又沙哑的嗓音落在耳畔格外有磁性,“嘘,让我睡会儿。”   茶茶只好让他靠着自己的腿睡觉,看他这么累,也不忍心再苛责。   电视机里声音不那么清楚,她心不在焉看着电视,目光渐渐移到于故的脸上,他的眉眼很温润,皮肤透白,眼睫毛又长又直,神色倦怠慵懒。   他很好看。   虽然漂亮但又是那种令人舒服的长相。   精致如画,却不会有月色般清冷的疏离感。   五官柔和的没有任何的攻击力。   不知过去多久。   门铃响了。   茶茶起身去拿外卖,动作小心移开于故放在自己腰间的手,刚站起来,她的右手就被人大力拽住,整个人跌坐在沙发里,她愣了几秒,手忙脚乱爬起来。   刚睡醒的少年面露歉疚,嗓音里含着浓浓的倦意,“我刚刚做梦了,茶茶你没事吧?”   茶茶有些尴尬地说:“没什么事。”   茶茶低着红红的脸,手上还留有他身体上的余温,刚刚她整个人差点都扑到他身上去了。   于故去门口拿了外卖,两菜一汤,闻着味道就很不错。   茶茶食量小,吃了两口就饱了,她放下筷子看着他。   茶茶撑着下巴,好奇地问:“叔叔阿姨今晚也不回来吗?”   于故习以为常,“嗯,要加班。”   茶茶从来没有一个人住过,这会儿看着他的眼睛里多了十二分的同情,“你晚上怕黑怎么办?”   她本来想说让于故去同学家睡两天。   又想到除了自己,于故几乎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   她深深叹了口气,真希望于故能快快好起来。   于故冲她笑了笑,“没关系,我晚上可以开灯睡。”   “好,其实你不用怕,抱着枕头睡觉会好点。”   “嗯。”   吃过晚饭,将近八点。   时间不能说早,她爸爸期间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嘱咐她早点回来。   合起手机,茶茶站起来,她说:“我要回家啦。”   于故舍不得她走,也知道现在这个时间留下她很困难,于是他拿上钥匙,把她送到巷口,替她叫了辆出租车,透过车窗告知司机准确地址,而后摸摸她的头,“到家了告诉我一声。”   茶茶坐在车里,对他挥挥手,“好,你快回去吧。”   直到出租车开出街道,茶茶忽然想到一件奇怪的事,于故什么时候知道她家的地址了?   她想,也许是她曾经跟他说过吧。   于故记性好又聪明,往往说一遍就能够记住。   茶茶到家后,就去浴室里泡了个热水澡。   楚清映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水声,将温好的热牛奶放在她的桌上,隔着一道门,她对女儿说:“茶茶,睡觉前记得喝牛奶。”   茶茶刚洗完澡,脸颊被热气熏的透红,裹着水汽从浴室里出来,白里透粉像颗刚摘水蜜桃,她嘟起嘴巴,“妈妈,我现在已经不喝牛奶了。”   楚清映笑着问:“以前每天抱着牛奶瓶子咕噜咕噜喝个不停的是谁?现在怎么又不喜欢了?”   她记得女儿初中和高中那几年,每天都把牛奶当成水喝。   茶茶顿了顿,“妈妈,以前是以前的我,现在是现在的我。”   楚清映也没多想,“好吧,妈妈出去啦,早点睡觉。”   “好。”   茶茶盯着桌上的牛奶看了一会儿,并没有动。   她从来都不爱喝牛奶。   小时候也不喜欢,觉得纯牛奶味道腥,酸牛奶又太浓稠。   后来她为了能快快长高,最好能长到像姜妙颜那么高,每天忍着不喜,硬逼着自己喝很多的牛奶。   那是她少女时代,听起来都很可笑的心事。   想要长高,想要变漂亮,拼了命想让沈执喜欢上她。   笨拙的、幼稚的、迫切的,在劣质的笔记本上一笔一划把他写进自己的世界里。   茶茶把牛奶倒掉,洗干净杯子放回客厅。   她今晚有点睡不着,窗外下着簌簌的雪花,厚重的冬雪仿佛要把窗外的海棠树枝条压断。   茶茶打开窗户,冰冷的风抚过她的脸颊。   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搭在窗台,目光安静落在海棠树上,过了一会儿,她重新关好窗户,拉好窗帘。   *   还有不到两天,就是除夕。   沈家和江家关系不错,因为两个孩子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相处的不错,所以几个大人,平时往来也不少。   沈执的母亲颜穗生日正巧在除夕前一天晚上,家中设了宴会,低调请了些走得近的朋友庆祝。   沈执的父亲又比较疼老婆,请的宾客虽然不多,但排场不低。   江家也在宾客名单上,沈执的母亲也就是颜穗还特意和楚清映说,让她一定把茶茶带上,她可太喜欢茶茶这样软萌善良的小女孩了。   到了颜穗生日那天,茶茶却赖床不起,楚清映敲了几次房门,催促几声,卧室里的人都没什么反应。   等楚清映打开门,床上的小姑娘躲在被子里,她说:“妈妈,我起不来。”   楚清映又好气又好笑,“你都已经醒了,怎么就起不来?”   茶茶磨磨蹭蹭,从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她撅着脸,“妈妈,我不想去。”   楚清映倒是没想过会是这个理由,女儿以前从来没有排斥过去沈家,相反态度很积极。   “怎么了?”   “我还有很多作业没写完,得留在家里赶作业。”   “不能回来再写吗?”   “回来就写不完了。”   楚清映也聪明,她问:“茶茶,你是不是和沈执闹矛盾了?”   茶茶沉默,随即点点头:“嗯,所以妈妈,我能不能不去?”   楚清映当然不会逼她,“好,那你就待在家里。”   茶茶保证:“我肯定乖乖待在家里。”   楼下等候多时的江承舟,倒也没有不耐,只是问:“茶茶不去了?”   楚清映被迫挽着他的胳膊,点了点头:“她说不想去。”   江承舟眉头舒展,“不去也好。”   他巴不得茶茶不去。   江总当然不乐意宝贝女儿被别人家的儿子拐走,以前看她欢喜,忍着没有阻止。   颜穗听说茶茶没有来,面露遗憾,“我好久没见到茶茶了,真的怪想她的。”   她又拉着楚清映说:“本来小年之前,我还打算让沈执带着茶茶去他外公家里玩几天,他外公老家在乡下,养鱼养鸡养羊,茶茶肯定喜欢。”   说着她又叹气:“可惜沈执寒假都特别忙,整天见不着人影,我连提这事的机会都没有。”   楚清映随口问:“沈执呢?怎么没看见他?”   颜穗有些心疼地说:“早上才忙完他爸交给他的策划案,这会儿应该还在补觉。”   沈执确实还在睡。   半梦半醒,似真非真。   这些日子沈执的睡眠质量都不太好,有几次需要靠着药物辅助才能入眠,他还总是做各种各样的梦。   那天从楼梯上摔下去之后,他浑浑噩噩回到宿舍,睡了一天。   崔南说按理他不喜欢茶茶,分个手也不至于要命啊,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沈执自己也在想,怎么就这样了呢?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冯景年说:“养只猫养条狗,养个小动物养个几年都会有深厚的感情,何况是认识相处了那么多年的人呢?”   冯景年告诉他,等他习惯了没有茶茶,一切就都会回到正轨。   沈执觉得不对。   就是不对。   他试着用忙碌的生活,麻木自己。   白天他衣冠楚楚,气定神闲,看不出任何破绽,依然疏远客套清冷如月。   可是到了晚上,把他往回忆里拉扯的梦境总是不肯放过他。   那些被沈执忽略在角落中,刻意封存在记忆深处,被他弃之如履毫不珍惜的过去,一幕幕重映在眼前。   他看见五岁的自己,被养母打的遍体鳞伤,背上脖子上都是鞭子抽出来的血痕,他面无表情抱着双腿坐在没有灯的房间里,浑身瑟瑟发抖。   他看见门把手被人轻轻拧开,五岁的茶茶踩在板凳上踮着脚才够得着门把手,打开门后,从口袋里抓出一把创口贴,难过的快要哭出来,“我先给你呼呼,妈妈说呼呼伤口就不疼了。”   说完,扎着羊角辫的漂亮小姑娘认真的开始吹他的伤口,帮他降解疼痛,然后在他的伤口上贴好创口贴。   可惜她很快就被他的养母发现。   披头散发的女人拿着枝条,嗓音尖细:“你干什么!?你怎么又来我家?快滚,不然我连你一起打。”   她自己明明也特别害怕,小腿肚止不住的发抖,还是要挡在他身前,她说:“阿姨,我要告诉警察叔叔你虐待小孩。”   “我自己的孩子想怎么打就怎么打!谁都管不着。”   养母说完用力揪着她的胳膊把她扔出门外。   到了傍晚,她又偷偷的找了过来,胖乎乎的小手握紧他的手指,她说:“阿执,我带你走。”   他实在太疼了。   他也再不想在这个家待下去。   于是,他真的就跟着她走了。   他被她带回自己家中,她把他藏在自己的卧室里,她替他盖好被子,很小声地说:“我们躲起来,她就找不到了。”   他的宁静只不过维系了一个下午。   晚上夜深时,养母的叫骂声从远到近。   过了一会儿,茶茶的母亲打开了房门。   茶茶将他藏在被子里,她掩耳盗铃般说:“妈妈,不在我这里。”   她的母亲安安静静望着她,面色为难。   茶茶抓着被子,边啜泣边说:“妈妈,就让阿执在我家睡一晚,行不行?”   她的母亲同意了。   也仅仅只能为他争取到那一天。   他从来没睡在那么温暖的房子里过,不用忍受鞭打、饥饿和寒冷。   对五岁的他来说。   他从来没有那么幸福过。   两个孩子睡在一起,手拉着手,都舍不得松开。   沈执从这场回忆里醒来,已经是黄昏。   他茫茫然从床上坐起来,身上的温度是凉的,手上的温度也是凉的。   他望着玻璃窗外,湿润的眼眶在他都没察觉到的时候,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滑落,滑过下颌,潮湿了他的衣领。   沈执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在向过去乞讨。   她是被他遗忘的影子。   他是个放不下回忆的乞丐。   作者有话要说:沈执的感情要慢慢到位唉挨虐的命!   沈执:下次脱衣记得关门m   于故:男版绿茶没见过?土鳖没见识。 第27章   茶茶陪伴在他身边太久了。   如影随形,悄无声息。   沈执从她身上得到的温暖,恒长久远。   这份温暖润物细无声般浸透他的世界,把他从苦闷黑暗潮湿的泥潭里拉出来,让他能向阳生长。   久而久之,他以为他就生活在向阳的世界,把她落在身后,逐渐遗忘。   沈执下床时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疼的倒吸冷气,他脸色苍白穿好衣服,床边摆着的狐狸拖鞋已经很陈旧,外观幼稚可笑,却是茶茶很喜欢的款式。   这是她高二给他买的拖鞋。   和她脚上那双兔子耳朵恰好是一对。   沈执现在穿着这双拖鞋,已经有点小了,不太合脚。   他踩着这双和他气质格格不入的毛绒狐狸拖鞋下了楼。   家门外的院子里被布置的井井有条,客人们的欢声笑语传到他的耳里。   沈执知道今天是他母亲的生日,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在人群里搜寻一遍,并没有见到他想见到的人。   他只看见了茶茶的父母,还有她的哥哥。   沈执穿着薄毛衣,走到他们面前,深吸了口气,张了张嘴,他问:“阿姨,茶茶没来吗?”   楚清映目光柔和看着眼前的男孩,以为他们俩只是在闹小脾气,她说:“是啊,她要赶作业,就不过来了。”   傍晚依稀刮起了冷风,江承舟怕她冻着身体,在她肩上搭了件薄披肩。   楚清映扣紧披肩,又说:“阿执和茶茶闹什么矛盾了?她这回真的生气了。”   以前放假总喜欢跑来的沈家,这回都不肯来了。   沈执抿着苍白的唇瓣,诚恳道:“是我的错。”   是他的错。   沈执不知道为什么很想在这一刻,这个冬天,这个梦醒时分,很想见到她。   憋着这么长时间的想念,被他刻意忽略的、一遍遍洗脑自己总会过去的想念,疯狂生长。   楚清映说:“我们茶茶脾气好,也不记仇,你真心和她道个歉,她就不会生气了。”   沈执的眼睛有些酸,谁都知道她脾气好不记仇。   所有人都知道她很好。   他自己也是知道她的好。   但他毫不犹豫利用她的善良。   沈执闷着声音说:“我会认真道歉。”   他握着双拳,提着一口气,冲出院子,越过大门,他想把她找过来。   沈执记得茶茶很喜欢待在他的卧室里,霸占他的床,脱掉袜子,躺在他的床上看小说看漫画,亦或者是拿着零食,边吃边看他写作业。   沈执有洁癖,往往都会沉着脸夺过她手里的薯片,给她两个选择。   要么不吃。   要么就下床。   茶茶宁肯不吃,也要在他床上赖着。   他认真写作业时,全神贯注,不会走神,也不太会搭理她,等到写完作业再抬头,床上的人儿已经横七竖八睡着了。   沈执小跑着赶到茶茶的家门前,气喘吁吁,呼吸紊乱,他穿过院子,走到别墅楼下,仰着脸往上看,正对着的角度就是茶茶的房间。   他的喉咙像是堵塞了一般,到了跟前,反而没有勇气再叫一次她的名字。   明知道她不肯来他家的原因是什么,还是会侥幸的想也许她真的在赶作业。   沈执正打算敲门的时候,二楼向阳的房间窗户被人打开,窗帘随风摇曳,少女穿着睡衣,头发懒洋洋靠着颈窝,一只手抓着窗台外的栏杆,翘着小腿在和人打电话。   “你吃饭了吗?今天你爸妈难道又不在家吗?”   茶茶朝着阳光,满脸笑容,似乎被对方说的话给逗笑了。   “我还没吃,但我妈妈应该在冰箱给我留饭了,你别经常点外卖吃,对身体不好。”   他们通话了很长时间。   沈执就站在楼下安静听着,从对话里他也能猜出来对方是谁。   多半是茶茶一直以来的同桌,于故。   沈执以前没觉得于故有多碍眼,为什么他就能什么都不担心呢?不用患得患失,不害怕茶茶和别的男孩走在一起,因为他卑劣的清楚,茶茶对他的爱是百分之百。   也许是百分之一百二。   她爱一个人的时候,就是全心全意,毫无保留。   所以,时至今日。   沈执也清楚,茶茶心里还有他。   那不是朝夕的爱意。   感情也不是说散就散。   沈执在楼下站到双腿麻木,才等到他们打完电话。   沈执木然敲了门,茶茶下楼开门,看见沈执的脸那一瞬间,嘴角的笑容就垮了。   沈执问她:“为什么没有去?”   茶茶连骗都懒得骗他,“因为会见到你。”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答案。   但这几个字也给了沈执不小的打击。   沈执迫不得已,搬出他的母亲,“我妈妈很想你。”   茶茶低着头,“哦。”   两人总共就说了不到三句话。   从前都是茶茶不断找话题和他说话,如今掉了个,沈执的言语表达能力实在匮乏,找不到话题可以聊。   “我走了。”   “嗯。”   茶茶重新关上门,靠着墙角身体缓缓滑落,她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双腿,缓了很久,才恢复原样。   把喜欢过的人从自己的心里连根拔起,是一件漫长而又痛苦的过程。   她慢慢站起来,去厨房加热了妈妈给她准备好的饭菜,用勺子挖着饭,一口一口吃进肚子里,眼睛里起了雾气。   她想起来,那几天,她帮闻淮去照顾他奶奶的时候,总是会被在树下聊天婆婆们打趣。   那些玩笑话和她小时候没什么两样,从前她听了又有点少女的羞涩,又有些说不清楚的甜蜜。   如今那些话,反向成了刀子。   婆婆们说:“茶茶长大啦,什么时候去当沈执的新娘子啊?”   这曾经确实是她少女时期仅有的梦想。   这个梦想听起来,那么的没有出息,没有志气。   但真的是她那时的唯一所求。   茶茶吃了顿饱饭,然后上楼,闷头写完了所有作业。   楚清映和江承舟回家时,茶茶已经睡着了。   楚清映看了眼冰箱里的便当盒,里面已经空了。   她放了心,看来他们不在的时候,女儿也有好好吃饭。   楚清映被丈夫搂着腰,她心不在焉,“也不知道这两个孩子发生什么事了。”   江承舟浑然不在意,“茶茶最好以后都别理沈执那小子。”   “你不喜欢他?”   “他又不是我儿子,我为什么要喜欢他?”   沈执作为有可能抢走他女儿的头号选手,当然不会招江承舟的喜欢。   江承舟又说:“不管发生了什么,都是沈执的错,都是他活该。”   楚清映也说:“也是,茶茶没有错。”   江承舟还有件事要提醒她,“今年要去老宅过年。”   楚清映不是很想回老宅。   江承舟知道她有心结有抵触,亲了亲她,“放心,就待一天。”   楚清映拧着眉,“嗯。”   *   除夕夜,家里被布置的红红火火。   红灯笼,红对联,每一扇玻璃窗上都贴着福字。   茶茶这天穿着新买的衣服,米白色的毛衣,搭配着时下最流行的浅色马甲,长袜小皮靴,俏丽可爱。   头发长了不少,她又花时间编个高高的马尾辫,露全五官,小巧而又漂亮。   茶茶今天一睁开眼睛,就迫不及待跑下楼,挨个讨要红包。   她的哥哥坐在沙发上看财经新闻,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框,手边搭着一份报纸。   茶茶走过去,她先卖了个好,乖巧同哥哥说了早安。   江州关了电视,“早安。”   茶茶又臭美地问:“哥哥,我这身好看吗?”   江州毫不犹豫点头:“好看。”   茶茶站在他面前,说:“新年新气象,所以我特意买了新衣服。”   江州嗯了声,坐等后文。   茶茶把手伸到他面前,“既然是新年,哥哥也得发个红包,对不对?”   这不过分吧!   江州一早就猜到她的目的,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红包,放在她手心里,“想买什么买什么。”   茶茶摸着薄薄的一个,好像没什么钱。   她又不好意思当着哥哥的面拆红包,只能先放回兜里,“谢谢哥哥。”   茶茶又用同样的套路在她爸爸面前晃来晃去。   江承舟每年也都会给她丰厚的红包,今年也不例外,亲自交到她手上,“小财迷。”   茶茶觉得爸爸这个比哥哥那个厚多了!她很高兴的冲爸爸笑了笑,声音清脆:“谢谢爸爸!”   顺利讨到红包的茶茶,今日一整天都心情美丽。   一家人一起吃了顿年夜饭。   茶茶本来在客厅和哥哥玩游戏,中间接了个电话,匆匆套上外套,就出了门,她跟哥哥说自己很快就会回来。   电话是于故打来的。   除夕夜,他也是一个人度过的。   父亲在国外忙于学究,母亲也在医院加班。   也不是没人管他,爷爷奶奶还有父母两边的亲戚都让他去那边过年。   于故都拒绝了,他对其他人没什么兴趣。   他给茶茶打了通电话,意料之中,他喜欢的女孩心软了,答应和他一起广场看喷泉表演。   于故今晚穿了件浅白色的毛衣,拿上外套和钥匙,出了门。   他们俩几乎是同时到的广场。   新年伊始,广场上却没什么人,大多都在家里欢度节日。   偶尔有几对情侣在广场上放烟花,市政府大楼就在广场对面,隔着一条弯弯的河流。   市政府的烟花和鞭炮,在八点准时点燃。   隔着一条河流,茶茶合着双手仰脸望向天空的烟花。   无论时隔多久。   一见到烟花,她想到的人都是沈执。   想到那天晚上他无所顾忌的笑容。   想到他与众不同鲜活的一面。   时至今日。   茶茶终于明白,沈执生日那夜的那场烟花,不是为他自己放的。   而是为了姜妙颜。   他为了姜妙颜放了一场价格低廉但心意盛大的烟花。   茶茶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因为她嫉妒。   她眼酸,她做梦也都想得到那场烟花。   她那时候做梦哭着醒过来,哪怕在梦里她也成为不了惊艳沈执人生的那个人。   忽然间。   茶茶耳边响起“呲呲”的轻微响声,她转过脸去,少年手里握着一束很小的烟火,是小朋友们手里经常拿着的小烟火。   就一根。   花火引燃,闪着星星的光芒。   于故把这根小烟花放在她手里,很轻柔地对她笑了下,“茶茶,喜欢吗?”   茶茶说不清楚那一刻自己是什么感觉。   原来也有人肯捧着一束小小烟火,捧到她面前,问她喜不喜欢。 第28章   茶茶望着眼前这束小小的烟火,用力点点头。   她踮起脚尖凑在他耳边,在喧闹的环境下要很大声的说话,才能被人听得见。   她问:“你什么时候买的烟花?我都没有看见。”   于故个子比她高,弯腰同她说话,“刚才买的。”   他动作自然,替她整理好脖子上的围巾,把她的下半张脸捂的严严实实,确认风灌不进去,又自然而然牵起她的手,嗓音如晚风般温柔,他说:“走吧,音乐喷泉的表演快开始了。”   见于故如此坦然淡定,茶茶不好意思把手从他的掌心抽出来,跟随他轻缓的脚步,走到喷泉观景台。   这边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男女老少都有。   广场的彩灯和路灯,都在表演开始的时候,尽数熄灭。   茶茶个子不高,身板又小,被人挤着往前走,她的胳膊被撞的很疼,有些不适,皱着眉忍受后面的人的推搡。   于故忽然间伸手搭在她的肩上,手指用力,将她往自己怀中揽,不让她被拥挤的人潮所伤害。   茶茶整个人几乎都要贴在他的胸口,她从来没和于故靠的这么近,都能闻到少年衣服上的皂角香气,她本来想张嘴说不用这样。   但越来越多往前挤的人让她闭上了嘴。   茶茶看喷泉表演时,神情专注而又认真,玻璃般清透的黑眸定定望向前方,连口袋里的电话响了都没发现。   于故悄然把她的手机握在手里,看了眼屏幕上的来电通知,眉毛轻挑,面不改色,近乎冷酷的挂断了电话。   于故很聪明,这年头没点心机和手段成不了事。   即便茶茶手机上的来电显示陌生号码,于故也能猜到对方是谁。   挂了电话后,他心安理得。   并且于故还非常谨慎的删掉了通话记录。   茶茶还什么都不知道,看完表演还意犹未尽。   散场往外走的时候,茶茶忽然间问于故:“现在几点啦?”   男孩看了眼手表,“快九点了。”   茶茶的鼻尖被风吹得通红,她吸了吸鼻子,声音软软糯糯,“我得回家了。”   虽然父母开明,但即便是在节假日,她也得在晚上十一点之前回去。   于故当然知道她不可能和自己在外夜不归宿,昏暗的视线里,几乎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男孩的声音温润柔和,听起来诚恳善良,而没有任何的虚假,他诱哄道:“茶茶,等到了十二点,全城都会放烟花。”   茶茶知道。   于故的语气好似非常遗憾,“我们现在坐缆车去鹿鸣山顶,就能看到全城的烟花,本来我还想和你一起过去。”   茶茶被说的有点心动,拧着手指头还在纠结。   于故笑了笑,“既然你不去,那我也不去了。”   茶茶停下脚步,抬眼看着他,忍不住问:“不用爬山吗?”   “不用。”   “那我们就去看看吧?我给我爸妈说一声,晚一个小时回去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于故的表情真诚的不能再真诚,嗓音清润儒雅,“你已经是成年人,我想叔叔阿姨一定会理解。”   他连哄带骗,茶茶根本没多想。   茶茶掏出手机,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给更好说话的妈妈打了电话,她说:“妈妈,我和于故一起看烟花,可能要十二点多才能回去了。”   那边说完,茶茶又接着说:“嗯嗯嗯,我一定会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茶茶忍不住高兴,“好了。”   于故没有告诉她,现在这个时间点,只剩上山的最后一条缆车,他说:“我去买票。”   于故去窗口买了缆车票,顺便买了两件长款羽绒服。   茶茶坐上轿厢之后,还有些纳闷,“怎么就我们两个人?”   于故沉默几秒,认真地回答:“也许是他们都喜欢在家里过除夕吧。”   茶茶觉得于故说的有道理,她的眼珠子转来转去,缆车外的风景好像怎么都看不够,目光无意瞥见他手上多出来的黑色羽绒服,有些好奇的问:“这衣服又是哪里来的啊?”   于故说:“山上比山下要冷,一会儿到顶,我们就穿上外套。”   茶茶心想还是他想的周到,事无巨细,方方面面都考虑的很细致。   她说:“好。”   十五分钟后,缆车停在山顶。   新买的黑色羽绒服穿在茶茶身上有些大了,都快到她的脚踝,她整个人被包裹在温暖的绒毛里,戴上帽子后,就只有眼睛鼻子还露在外面。   茶茶一出去就蹦蹦跳跳的,像只小企鹅。   故也套上了羽绒服,安静走在她身后,乌黑幽深的眸光全神贯注注视着少女的身影。   茶茶开口说话嘴里冒着雾气,山上果然很冷。   于故也没有骗她,站在这里,真的能把满城风景收入眼底,她回过头,眼睛弯弯笑起来,心情迫切,她大声问:“故故!离十二点还有多久啊?!”   于故看了眼手机,“快了。”   茶茶说:“一会儿我要用手机录下来。”   “我帮你录。”   山顶有个供人休息的古屋和凉亭。   茶茶在古屋门前的台阶上坐着等到十二点,哪怕她昏昏欲睡,也还强迫自己睁着眼皮,不能闭眼。   等到城里第一声鞭炮响起来的时候,茶茶一下子就清醒过来。   她跳起来,迫不及待跑出去。   从城南到城北,一束束齐齐窜天的烟花,爆发出最绚烂的华彩,点亮了这座城市的天空。   茶茶一时间看呆了,只会感叹:“好漂亮啊。”   争先恐后的烟火,足足燃放了十几分钟,声音才渐渐停下来。   茶茶回过神,还在感叹:“真的好漂亮啊。”   于故点头,“我帮你录下来了。”   “你不提醒,我都快忘记这件事。”   茶茶的手指被冷风冻得发红,她缩起手指,意犹未尽般说:“我们该下山了。”   于故顺着她的话,应和道:“是啊,得快点回家才行。”   茶茶走到山上缆车售票处,看着乌漆嘛黑没有人的屋子,才开始傻眼。   她愣了好一会儿,“人呢?”   于故试着敲门,无人回应。   茶茶往前走了几步,看见门外贴着的缆车运营时间表。   上午九点——晚上九点。   “你别敲了,他们已经下班了。”   于故似乎也很吃惊,“啊?下班了吗?”   茶茶急得跺脚,“现在怎么办?”   于故想了想,他的眉毛打成了结,他说:“那我们只能走下山。”   茶茶主动抓着他的衣服,躲在他身后,她哭丧着脸说:“我害怕。”   夜色漆黑,山路虽然好走,但万一遇见什么野生动物,他们怎么办?   于故非常自责,“都怪我不好。”   茶茶紧张害怕之余还要安慰他,“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想来。”   她又想到于故很怕黑,如果两人要摸黑下山,只能让她打头阵走在前面。   茶茶是万万不敢的。   最终,两人选择在山上过夜。   幸好山顶有间屋子,又幸亏于故买了羽绒服。   茶茶坐在椅子上,靠着墙没多久,脑袋一歪,靠在于故的肩上睡着了。   等她沉睡后,于故伸出手指在她的脸上细细描绘,指腹停留在少女柔软的唇瓣上——于故做过几次春梦。   梦里的人都是她。   有时候。   于故也会找些片子。   看了几次。   学到了不少知识。   他是个男人。   有正常的情感,也有正常的性欲。   偶尔,也会龌龊到对着她的照片自读。   他虚伪。   他心机。   他对茶茶,有双重渴望。   分不清是身体上的渴求更多,还是满足病态心理的欲望更胜一筹。   *   天亮不久后,鹿鸣山的工作人员也开始上班了。   茶茶还是困,下山后头脑昏沉坐上出租车,到家之后直接往床上扑倒,裹紧被子睡得很死。   楚清映不忍心叫醒她,关好房门,下楼跟江承舟说:“让茶茶好好睡一觉吧,晚点再回老宅。”   江承舟打好领带,“那就回去吃个晚饭。”   楚清映轻轻柔柔说了句嗯字。   当初搬家之后,江承舟并没有急着让女儿回到老宅那边。   女孩儿胆子小,又认生,当时又快高三,只能把回老宅的时间往后拖。   如今女儿已经上了大学,也是时候带她去见见江家那边的人。   茶茶睡到下午两点才醒,饿着肚子下楼找吃的,楚清映给她热了虾仁粥,味道鲜香。   茶茶一连喝了两碗粥,坐在椅子上打了个饱嗝。   江承舟等女儿喝完粥,才告诉她说:“今晚我们要去你奶奶家里拜年。”   茶茶愣了愣,“奶奶?”   江承舟伸出手掌摸摸她的头,让她不要担心:“你奶奶性格随和,你也不用怕她,那边还有几个年纪和你差不多的堂哥,你若是觉得无聊,应该能和他们玩到一块去。”   茶茶花了好长的时间才接受要去奶奶家里这件事,临出门前,她换了套干净衣服,浅色连帽羽绒服,格子短裙配上一双小巧的马丁靴,松软的长发扎成了个可可爱爱的丸子头,脸上化了淡妆,清爽漂亮。   江家老宅在首都主城区长街边,高门大院,门口还有警卫把守。   茶茶下车后,就听见了客厅里传出来的欢声笑语。   江州摸了摸妹妹的头顶,温声宽慰:“不用怕。”   茶茶不是害怕,她是紧张。   她跟在爸爸妈妈身边,走进客厅。   说话的声音陡然停住,众人的视线纷纷朝他们这边看过来。   茶茶佯装镇定,面不改色。   江承舟对坐在主位上的人说道:“妈,这是我的女儿,您的孙女,茶茶。”   他的嗓音虽然清冷,却依然散发着不容抗拒说一不二的强势。   老太太带着老花眼镜,目光变了变,打量的视线在她身上转了一圈,心道这孩子长得倒是讨喜。   其实老太太早就知道茶茶今晚要过来。   她虽然对亲孙女没什么感情,但也不会打她儿子的脸。   老太太笑眯眯地给茶茶了个很大的红包。   茶茶一时改不了口,也叫不出“奶奶”这两个字,她只会说:“谢谢。”   老太太也不在乎称呼,转而抬头望着她的儿子,像是抱怨:“你都多久没回来过了,软软想你这个父亲想的不行了。”   江承舟目光陡变,一副冷漠疏离的样子,开口便是冰冰冷冷的语气:“我只有两个孩子。”   当初是老太太非要收养江软。   这些年江软几乎也都是在老太太身边长大。   江承舟见他母亲高兴,也就没管过这件事,他们家也不缺这点钱。   但是让他把江软当成他的孩子,是绝不可能的。   老太太嘴角的笑容缓缓凝住,她深吸一口气,“行了,先吃饭吧。”   茶茶才知道江软的身份,也才想起来,初中的时候,陈心意就跟她说过,江软是被江家收养的孩子。   茶茶在饭桌上看见了江软,她出落成面容姣好水嫩嫩的娇小姐,脾性依然没什么变化,喜欢用鼻孔看人,倨傲得意。   好不容易熬过晚饭,大人和大人打牌。   小辈们就凑在一起玩游戏。   江软显然是这个家里的小公主,几位英俊潇洒玩世不恭的堂哥招呼着她:“软软过来,哥哥们带你玩游戏。”   江软的情绪好像很低落,无精打采,“我不想玩。”   “怎么还不开心了?”   她咬唇不语,目光无意瞥了眼坐在沙发角落玩手机的茶茶。   堂哥失笑,“明白了,你放心,我们只认你这一个妹妹,谁也抢不走你的。”   江软破涕为笑,“真的吗?”   堂哥当着她的面说:“放心吧,不会变的。”   江软差不多可以算是老太太养大的孩子,从小在大院里长大,跟着大院里这几位哥哥们一起玩,虽然被惯的骄纵跋扈,但在他们眼中这点骄纵反倒成了她的可爱之处。   而叔叔新带回来的妹妹,过分安静,佯装清高。   这帮纨绔二世祖什么手段没见识过,瞧着这个新妹妹模样虽然不错,眼睛水灵澄澈,但毕竟是在小地方长大,心眼肯定不少,清纯估摸着也是装出来的。   茶茶后知后觉的发现。   她好像被这几个人孤立了。   茶茶安慰自己。   没有关系。   反正她和他们也不熟。   她也不爱玩游戏。   茶茶继续低头刷手机,看完微博看微信。   手指停留在姜妙颜新发的朋友圈上:【2013级初二一班同学聚会,超级开心~】   也算不上正儿八经的同学聚会。   照片上就只有当年坐在后排玩得好的那些人。   茶茶在照片的右下角看见了沈执,他没有露脸,只被人拍到一双手。   茶茶凭着他手腕上的红绳认出了他,红绳是她刚上初中那年,亲手编好送给他的礼物。   学委评论道:【你们在哪家店吃的啊?】   姜妙颜回复了这条评论:【文远路的明和烤肉,超级好吃,班长大人找的宝藏店铺哦~强烈安利!】   茶茶像个卑劣的窥探者,把仔仔细细姜妙颜发的动态看了一遍又一遍。   她捏紧了手机,忽然想起来,在她知道真相和沈执分手之前的那段日子。   那段时间,沈执非常忙。   刚开学就有繁重的课业要处理,还要和老师一起外出参加各种各样的活动。   她缠了他快一个月的时间,才约上一场电影。   去看电影之前,沈执很反常问过她有什么好吃的美食店。   茶茶傻笑着把店名告诉他。   她也没想到。   沈执问她要的安利。   原来是要带了别人去。 第29章   茶茶曾经点进过姜妙颜的朋友圈,把她发的动态看过很多遍。   那大概是出于小女孩的攀比之心,想看看自己哪里比她差。   姜妙颜经常发自拍和旅游时的风景照,照片风格随意而自由,镜头里的她总是向着光扬着明媚的笑容,感染力十足。   茶茶以前不愿意承认没有缘由的,姜妙颜就是走进了沈执的心里,填补了他内心的缺失,所以在她离开之后,他依然念念不忘。   茶茶退出朋友圈,无聊到开始刷视频。   江州从长辈那边脱身,看见妹妹一个人坐在沙发边缘,问了一声:“怎么没跟他们一起去玩桌游?”   茶茶实话实说:“他们没有喊我。”   江州顿了一下,“没事,他们都是傻逼。”   茶茶:“……”江州不是不会摆大少爷的架子,平日里和和气气,不碰他底线,他连理都懒得理你,蹬鼻子上脸惹他头上,那就也别怪他不留情面。   江州也是没想到这帮人这么没有眼力见,心生怒气,压了回去,他说:“走,哥哥带你回家。”   茶茶早就坐不住了,这里她一个人熟悉的人都没有!   她站起来,小声问:“真的能走了?”   江州沉着脸,“想走就走。”   茶茶想了想说:“毕竟他们也算是我的哥哥吧?我去打声招呼再走。”   茶茶觉着她忍受了这几个人一晚上冷嘲,离开之前也得给他们添堵才行,反正接下来的一年大概都见不到面了。   于是她走到他们面前。   他们都是人中龙凤,长相自然不差,衣着考究,举手投足间的做派彰显着几分傲人的贵气。   茶茶嘴巴很甜,挨个叫了堂哥,又祝他们新年好。   她是妹妹。   他们是哥哥。   妹妹又乖乖巧巧说了喜庆话,他们怎么也得表示表示。   茶茶明摆着就是上门来要红包了。   这点钱对他们真的不算钱。   他们心想,你看,果然露出市侩的一面了。   但是心里想的,嘴上没法说。   他们也只能一个个排队发红包,茶茶收到一个就拆一个,“呀!有一千块钱呢。”   一千块钱,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和打发叫花子没什么两样。   偏生她拆红包的神情无辜的不能再无辜,完全看不出是故意的。   青年被气的脸红脖子粗,拿她没办法。   有了前车之鉴,之后的人都不敢给少。   当众拆穿,打的是他们的脸。   茶茶美滋滋收到了四五个红包,粗略算下来也有好几万,她眯眼笑了笑,笑容无污染无公害,又了句谢谢。   然后头也不回转身走了。   江州摆脸色带着妹妹离开,让她早点上楼休息,无论今天听见什么看见什么都不要放在心上。   茶茶本来就不怎么在意,“哥哥,我挺好的。”   她还捞了一大笔钱,看着那几个人气的脸都绿了的表情,心情真是不错。   江州说:“早点睡吧。”   “哥哥,你也早点睡。”   “嗯,好。”   晚些时候,江州把这件事告诉了父亲,最后他道:“父亲,我想把江软送回她自己家里去。”   早些年,老太太是替江软找过亲生父母的。   奈何她过惯了好日子,当惯了娇小姐,就不肯回到亲生父母身边。   江承舟也是这么想的,“我和你奶奶提过几次,她不肯答应。”   江州冷笑了声,“那就把江软送到国外,或者让她自己选一条路。”   江软什么歪心思都不动,江州姑且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她心术不正,今晚没少煽风点火,平日也没少在奶奶跟前哭惨说坏话。   江承舟脸色也不好看,“明天我再去说一次。”   *   年关一过,茶茶也快要开学了。   上个学期,她十一门课程,都是优秀,总成绩排在年级第二,着实令人刮目相看。   开学那天,江州开着车把她送到宿舍楼下,本来想帮她把行李也送上去,被宿管阿姨烂了下来。   茶茶拎着行李箱,“哥哥你回去吧。”   江州叮嘱道:“照顾好自己。”   江州常来她的学校,已经有不少人知道茶茶有个长得很帅又对她很好的哥哥。   新的一个学期,茶茶准备继续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学习上。   榆晚私下偷偷问过陈心意,“茶茶以前也这么好学吗?”   陈心意摇头,“没有。”   除了高三那一年,陈心意还从来没见过茶茶如此奋发的一面。   榆晚小声又道:“我感觉茶茶还是没有忘记沈执。”   陈心意叹气,“我也看出来了。”   茶茶还喜欢着沈执。   尽管她删光了沈执的所有联系方式,她绝口不提沈执的名字,甚至连靠近商院的二食堂都避之不及,参加任何活动之前都要打听一遍名单。   但有些细枝末节,没办法隐藏。   茶茶自己都不知道她有时候会说梦话;有些她因为沈执而养成的习惯,也还是没有忘记。   上周,陈心意和茶茶在一食堂吃午饭,等餐期间,她无聊的刷起学校的论坛。   不知道是谁发了一条——沈执和追求他好几个月的艺术系学姐在一起了。   当时陈心意亲眼看着茶茶的脸上滑过一道泪痕。   虽然后来这被证实是一条假消息。   茶茶这些日子演的很好,假装自己无心无情,释怀了过去,甚至把她都隐瞒过去了。   陈心意说:“时间是治愈人心的良药,他们才分手多久?两个月不到吧,给她时间。”   榆晚咬着牙,“沈执真不是个东西,感觉失恋也只有茶茶一个人在难过,他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   陈心意也恨的牙痒痒:“我真替茶茶不值,养条狗都比沈执有良心。”   茶茶从超市买完水果,看见她俩在嘀嘀咕咕,好奇地问:“你俩聊什么呢?”   “没什么!”   茶茶把香蕉分给她们,又问:“苹果你们要吃吗?”   榆晚立马举手,“要要要,我最近在减肥,不吃晚饭了。”   茶茶给她递了个苹果,说:“我今晚也不去食堂了。”   “你都这么瘦,还要减肥?”   “不是,我评上今年的三好学生了,一会儿要去会堂领奖。”   “有奖金吗?”   “没有。”   时间有点来不及,茶茶换了双鞋,背上帆布包,又匆匆出了门。   每个班级,受到表彰的只有一名学生。   茶茶上台领奖前,看见了沈执。   他站在人群之外,高瘦冷峻。   她默默垂眼,站在离他最远的那一边。   颁奖结束后,茶茶被沈执拦住了。   相顾无言几秒钟,沈执终于从裤兜里拿出一个很小的盒子,他抓过她的手腕,企图将小礼盒放在她的掌心,吐字道:“生日礼物。”   茶茶说:“不用了。”   她握紧手指,攥成拳头。   沈执似乎铁了心要她接受,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硬塞了进去。   茶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气的手抖。   她想要这些的时候,沈执不给。   她不稀罕的时候,沈执硬要塞过来。   茶茶是脾气好,不是没脾气。   她抖着手挥开他,发了疯一样将他塞过来的小盒子丢了出去,她抬起通红的双眼,咬着齿根,嗓音颤抖,“这是什么?”   不等沈执回答,茶茶边笑边自答,“是可怜我吗?”   被挥落的盒子里掉出一条星星吊坠。   那一刻的恨意足够逼疯一个正常人。   茶茶一脚踩了上去,她声音近乎有些崩溃,她嘶哑着喉咙说:“沈执,你知道不知道,就是因为你时不时给我一点甜头,才会让我误以为你爱我。”   她的脚底用力碾压着这根看似昂贵的吊坠,她说:“你以为我之前没感受到过你的冷淡吗?可是你多聪明啊,在我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就往我嘴里丢两颗糖,把我骗的团团转。”   沈执沉寂了很久,他被一种近乎死亡的绝望所包围。   茶茶的话,好像在告诉他,他现在做的一切都很廉价很可笑。   这份迟到了心意。   像一种施舍。   像一种侮辱。   沈执反应了很久才读懂她的话,无论他现在做了什么,都没有用了。   覆水难收。   破镜难圆。   即便是他想要用胶水把碎片一片一片粘起来,还是会存在数不清的裂痕。   沈执垂眸望着她的双脚,眼眶发酸,心里空空的,他说不出话来。   茶茶面无表情把脚底这条吊坠,踢进缝隙里,“你什么时候记得过我的生日呢?”   她说:“你滚就是对我最好的礼物。”   沈执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忽略她。   茶茶不再看他,转身离开。   她走之后。   沈执蹲下来,伸直了胳膊,也不嫌弃缝隙里满是污秽,生生将被踩断了的吊坠找了回来。   星星上的钻石,已经掉了好几个,他面无表情装进自己的口袋里,其实他每一年都记得。   茶茶没有回宿舍,而是去操场吹风了。   她也是很久才知道,那年沈执为什么会遗忘了她的生日。   因为很狗血,也很不巧。   她的生日和姜妙颜恰好是同一天。   那一年,那天晚上。   茶茶等待着他的礼物和祝福,等到在阳台上睡着了。   沈执却到后半夜才回来,他去陪姜妙颜过生日了。   爱人和朋友。   从来就不能相提并论。   从姜妙颜出现的那一天,就是她更重要。   茶茶坐在观众席的最后一排,仰着脸望向远方的夕阳。   绚丽的云彩一片连着一片,天空湛蓝,阳光灿烂,迎面吹来的微风不急不躁。   茶茶伸直长腿,她闭上眼睛仰面正对着昏黄的夕阳。   她的头发忽然是被人轻拽了一下,倒也不疼。   茶茶睁开了眼睛,“你怎么在这里?”   闻淮这部戏从学校拍到山城,现在又回到学校收尾。   他往她身边随意一坐,桀骜不驯的少年,眉眼透着十二分的不羁,他说:“刚刚收工,从这儿经过。”   茶茶问:“陈奶奶身体好点了吗?”   闻淮嗯了声,“好了很多。”   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茶茶脸上的皮肤特别好,白白软软,让人很想捏两下。   闻淮当真就动手轻轻捏了捏,他又说:“这回多亏了你呀,小茶同学。”   茶茶回道:“你奶奶没事就好。”   她忍不住说:“奶奶年纪大了,你平时可以多陪陪她。”   闻淮也想啊,但他真的抽不出时间,他眉眼神色微微沉了下来,“不说这些了。”   茶茶也知道闻淮这些年过得不容易,不然那时候也不会穷到每周都需要问她借钱才能度日。   她那时候零花钱也不多。   闻淮开口问他要多少,只要她有,几乎都借给他。   她心里面也没有那么讨厌闻淮。   从小玩到大,偶尔闻淮还会帮她撑腰,打跑那些爱调皮捣蛋的小胖墩。   闻淮见她笑都不笑一下,咦了两声,“谁又惹你不高兴了?”   茶茶闷葫芦似的不说:“没有谁。”   她想起一件事,她转过脸,漆黑的眼珠像两颗水润润的葡萄,她问:“我看你私人微博号,关注了姜妙颜,你也她认识了?”   闻淮很是得意,“你也不看看我是谁。”   茶茶心情复杂,酸不溜秋,“你不会真的喜欢她吧?你们话都没说过!你这是渣男行为,知道吗!!!”   闻淮这回竟然没插科打诨乱开玩笑,而是认真地说:“你还记得我俩撞破沈执要亲她那次吗?”   茶茶闷声道:“记得。”   死都忘不掉。   闻淮半点玩笑神情都无,“说得简单点,当时就一见钟情了,明白吗?”   半真半假问茶茶要名字。   把那个明媚的笑脸记了好几年。   茶茶低着脸,“我不喜欢她。”   原来是一见钟情啊。   原来也可以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得到爱。   闻淮回:“我知道。”   他又说:“因为沈执对吧?”   也不全是因为沈执。   茶茶还没张嘴,就被闻淮打断。   他用成年人的口吻来和她讲道理,好像她是个不懂事胡闹的人。   “可是她什么都没做,没有故意抢你男朋友,茶茶,你当然可以不喜欢她,但你不能把这件事怪到她头上,这没有道理。”   闻淮收起吊儿郎当不正经模样,他说:“你和沈执之所以会分手,是因为他不喜欢你,茶茶,你不要把怨气往无辜的人身上撒。”   闻淮觉得茶茶可能先入为主才讨厌姜妙颜,他有意缓和她对她的印象,又说:“其实姜妙颜人还不错。”   茶茶抿嘴,“你说的再天花乱坠,我也不喜欢她——”“喜欢一个人没有道理,讨厌一个人也不讲道理。”   她起身,“我走了,再见。” 第30章   闻淮事后才开始反思他是不是太过分了?   说了些茶茶不爱听的话,她看上去似乎也生气了。   闻淮当然是在乎茶茶这个朋友,立马掏出手机给茶茶发微信道歉——【你生气了?我不是故意的。】   【我这人说话就是比较直接,你别往心里去啊。】   【别气了,我的错,下次再也不在你面前说这种话了。】   【茶茶?】   【回个消息。】   茶茶当下气的胸口快要爆炸,回到宿舍后,逐渐平静,她早就该知道的,她在梦里断断续续看过的那本里,大家都偏爱姜妙颜,或许这就是女主光环吧。   茶茶听了闻淮那番话,除了心寒也没什么别的感受。   所以当她看见闻淮给她发的消息时,没有任何感觉。   悄无声息的删掉对话框,连带着把聊天记录都删的干干净净。   陈心意她们把她的奖状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啧啧两声:“没想到上了大学还有奖状。”   茶茶说:“每年还有评优评先和奖学金。”   陈心意就是个得过且过的咸鱼,“我这个渣渣就不想着那些了,不挂科都是烧高香。”   夜色将黑,似乎要下雨了。   闻淮的微信消息还不停的发过来,连声说着抱歉。   茶茶直接点了消息不提醒,手机提示声这才消停。   陈心意从床上探出半颗脑袋,“谁啊?一直给你发消息。”   茶茶想了想,“一个朋友。”   陈心意又问:“在追你?”   她摇头:“不是。”   陈心意也没兴趣继续问下去,她忽然间坐起来,说:“艹!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八卦给忘了。”   窗外的雨点噼里啪啦打在玻璃窗上,雨声阵阵。   茶茶确认窗户已经关紧,转过头来睁着双圆眼,“啥事啊?”   陈心意用力拧着被子,眉飞色舞表情丰富:“我听说闻淮加了姜妙颜的微信!?他俩居然认识!?姜妙颜怎么什么人都能搭上!艹!”   茶茶表面上淡淡的,“哦,我好像也知道。”   陈心意原本已经打算睡觉,又掀开被子下了床,捏着她的胳膊摇晃,“闻淮不会是看上姜妙颜了吧?”   茶茶沉思,而后点了点头:“我觉得是的。”   他亲口承认过的一见钟情,念念不忘。   茶茶又说:“我看他就是不想红了!!!”   陈心意也这么觉得,话锋却是一转:“不过闻淮出道走的就是演技派的电影路,不靠粉丝吃饭。”   茶茶现在对他就是有偏见,她哦了声,面色不变,她说:“那我不管,反正他糊了。”   陈心意一方面痛惜男神被姜妙颜抢走,另一方面又觉得也许这是一件好事,她拍了拍茶茶的肩膀,“他们俩在一起也挺好的。”   茶茶不解:“为啥啊?”   陈心意说:“初二那时候我就觉得姜妙颜好像在故意接近你身边的人。”   但是表现的很不明显。   有意无意的接近。   不仔细观察压根就看不出来。   姜妙颜虽然是活泼开朗不错,但也没到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那种受欢迎程度,和沈执成为同桌后,上课下课都缠着他,好事坏事都得带上他,和他成为一体。   在外人眼里,自然会觉得他们关系特别好。   那时候陈心意以为姜妙颜是喜欢沈执才对他这么热情,但又不是这回事。   沈执和她告白后,她似乎很吃惊,又非常无辜,说:“啊,对不起阿执,一直以来我都把你当成我很好的朋友。”   说完这些话,又若有似无去接近于故。   幸亏于故一直都没怎么搭理她。   不然也是下一个沈执。   陈心意:“现在她的目标终于不是你认识的人,值得庆祝。”   茶茶抿了抿嘴,然后说:“其实,我和闻淮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   “……”震惊过后,静默几秒,陈心意问:“姜妙颜是不是有病?!”   “她绝对是不怀好意!”   “哦草!”   “虽然她看上去好像什么都没做,但我就是要diss她!”   茶茶低着脸,“我也觉得她在针对我。”   绵里藏针,看不出来的那种。   悄声无息、不知不觉、慢慢抢走她身边的人。   姜妙颜永远都是那副无辜又清纯、和善又大方的样子,夺走她的爱情、她的友情,然后还要轻飘飘地说一句:“可是我什么都没做啊。”   茶茶忽然想到元旦晚会那天,姜妙颜故作天真和她的家人打招呼,那双乌黑灵动的双眸一眨不眨望着她的哥哥。   茶茶后背出了一身冷汗,一阵后怕感蔓延心头,她吐字轻声问:“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了她?”   一直以来,在她对姜妙颜产生无端负面情绪的时候,都会觉得自己很丑陋,很扭曲。   所以她刻意压制自己的不喜,她努力用正常的眼光和态度面对姜妙颜,不用恶意揣测她。   但是现在,她才发现并不全都是她的问题,而是姜妙颜本来就没安好心。   陈心意一语道破:“她嫉妒你吧。”   茶茶那时不缺友情,也不缺青涩懵懂的少年爱意。   她虽然在单亲家庭长大,可母亲足够疼爱她,小时候的玩伴在那时也迁就善待她。   茶茶拧眉,哑着嗓子,一字一顿仿佛难以相信:“她嫉妒我?”   陈心意恶毒女配没少看,她头头是道的分析:“因为自己什么都没有,所以什么都要抢。”   她补充道:“而且姜妙颜你不能说她故意使坏,但是你也没法说她无辜清白,她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她就是喜欢表现自己,故意吸引别人的注意,享受被偏爱的感觉。”   绿茶都茶的很高明。   也不用陷害的招数。   开场就是高端局。   陈心意摸了摸她的头,“虽然人心经不起考验,但你那几个竹马眼睛也都瞎了。”   茶茶颇为认同,“我觉得也是。”   以前她还会为此哭鼻子掉眼泪,伤心难过到躲在被子里偷偷抹眼睛。   而今天闻淮那些话让她清醒不少,不被偏爱的人,无论受了多少委屈都不重要。   现在她不想要那些人了。   一文不值的友情。   从未被喜欢过的爱情。   受到伤害哭的哀哀戚戚都只有她一个人。   只有她不在乎,才不会再次被伤到。   上床之前,茶茶说:“随便姜妙颜吧,我现在巴不得她脚踩两只船!绿了他们!”   睡前,茶茶的床边贴着邵之凛的签名照,她看着邵之凛在舞台上帅极了的照片,还在遗憾上回没有加到微信的事情。   她闭着眼睛翻来覆去都没睡着,寝室的灯都关了,宿舍陷入一片黑暗中,茶茶从床上弹坐起来,然后下床拔掉正在充电的手机,从联系人里找到闻淮的微信,点开一看——【楚茶。】   【我他妈的真不是故意的,我真没想那么多啊。】   【你怎么那么玻璃心?】   【为何不理我?】   【要绝交是不是?】   【行,零点前不回我消息我们就绝交。】   茶茶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深夜十二点半了。   既然他们都把她当成工具人,那她也毫无心理负担的回——迪士尼在逃公主:【在吗?】   闻淮:【你tmd终于舍得回我消息了,就知道你离不开你淮哥。】   迪士尼在逃公主:【绝交之前,麻烦你把邵之凛的微信推给我。】   闻淮:【???】   闻淮:【???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闻淮:【滚,我不给。】   茶茶想了想,慢吞吞在屏幕上打字:【那我截图聊天记录,发到微博去黑你。】   闻淮:【……】   迪士尼在逃公主:【推给我一下,谢谢啦。】   闻淮看着对话,怎么想心气都不顺,等了大半天她的消息,得到回复就是这?就为了别人?   他忍着火气把邵之凛的微信名片推送过去,忍不住嘲讽:【人还不定会加你。】   茶茶似乎只是出现一下,然后就消失不见,不再回复他的任何消息。   无论他发什么过去,都如石沉大海。   茶茶要到邵之凛的微信后,迫不及待添加对方为好友,并且备注:【邵哥哥你好,我是茶茶,你还记得我吗?】   时间不早,她觉得邵之凛应该已经睡觉了。   于是也关掉了手机,卷起被子睡了过去。   第二天是一个艳阳天,又逢周末。   老师擅自替茶茶在英语演讲大赛上报了名。   告诉她这件事那天,离比赛时间只剩下半个月。   首都大学人才济济,这类比赛总是高手出没,没点水平就只能上台丢脸,比赛全程都会开直播,供全校师生观看学习。   而且每年的英语演讲大赛都是大型评委虐哭选手的现场。   所以才没什么人愿意报名。   虽然茶茶是数学系的高材生,但她的英语水平确实也比较好,六级考了将近七百分,但是茶茶对自己的口语水平依然没什么自信。   她只在高考之后,哥哥带她去国外旅游那次,用口语和外国人交谈过。   所以比赛前两周,茶茶每天都要找她哥哥练习。   她看着年龄就比同龄人要小,背着个mcm的小书包,模样可爱,眼神防备,一开始公司前台还以为她走错了地方,把她当成心思不纯的高中生,让她白白等了一个多小时。   直到江州开完会发现妹妹竟然还没到,打了通电话到前台,劈头盖脸一通骂,让前台收拾东西走人,然后亲自下楼接她到了办公室。   江州怕妹妹待不惯,让助理买了好些甜点和零食,“茶茶怎么有空来找哥哥了?”   茶茶从她的小书包里掏出一叠演讲稿,“哥哥,我要参加比赛了。”   她说:“我不想上台丢人,想提前练一练,哥哥你帮我看看哪里需要改进。”   江州当年全科成绩都是满分,英语流利标准,也是翻译级别的水平,“当然可以。”   经过这半个月的指导,让茶茶本来就不差的英文水平更上一层楼,也让她的台风变得更为稳健。   但凡是能够出风头的事情,姜妙颜几乎都不会错过。   学校举办的大大小小的比赛,姜妙颜也都报名参加。   校园十佳歌手大赛、全国大学辩论联赛等等,她都没有错过,虽然名次不高,却不妨碍她吸引观众的视线。   英文演讲大赛在学校的大会堂举办,经过初赛复赛最终进入决赛的也仅仅只剩下三十个人。   茶茶抱着演讲稿,她到会场的时候,时间算晚,台下的同学已经陆续填满底下的观众席。   姜妙颜被她的室友围在人群中间,如同众星捧月般的耀眼明珠。   她化了淡妆,波浪卷发用黑色发圈轻松绑了起来,身上穿着条朴素的白裙子,笑容腼腆。   “妙颜,我们可都听说有人看见你和闻淮一起吃饭了,你跟我们说实话,闻淮是不是在追你?”   “没有啦,你们不要瞎说。”   “就算没有,能和这么红的大明星认识,也够我吹一辈子的了。”   “也才认识不久。”   “你就别谦虚了!那可是闻淮啊!你知道他有多少粉丝吗!”   姜妙颜脸颊红红,很害臊:“只是朋友。”   又是这句名言。   姜妙颜每次都是这句“我们只是朋友啦”来解释一切。   舞蹈系来了一堆人给姜妙颜加油打气,有个人又说:“妙颜,你人缘真的好到让我羡慕嫉妒,和金融系那个冰块大帅比沈执都能处的好,我差点以为你俩要成了。”   姜妙颜无害笑了两声:“阿执和我也只是特别好的朋友而已,你们这样乱猜,我们俩都会产生很重的负担。”   茶茶真是听不下去了。   真的,不要脸。   茶茶挪着脚,慢慢走到她们面前。   她的出现,打断了她们的说话声。   校花的知名度和姜妙颜不相上下,之前滑冰场的传闻更是沸沸扬扬,传说校花因为嫉妒姜妙颜,竟然恶意把人从冰面上推倒。   茶茶现在也不想管沈执他们会不会觉得她小肚鸡肠恶毒无理,她看着姜妙颜,她吐字清晰道:“只把他当成朋友吗?凌晨一两点打电话让我男朋友去接你的那种朋友?”   她这句话一说出来,周围人看着姜妙颜的目光变了变。   这种事,做的就很不合适了吧!   姜妙颜咬了咬牙,诚恳致歉:“茶茶,对不起,那天我钱包不见了,我又害怕,实在是没有办法才打电话给沈执的。”   茶茶说话真的很直接,“嗯,我知道并且理解,支付宝和微信支付缺你这个用户,你回国落地也没有可以联系的亲人。”   嚯,兔子咬人也好精彩。   围在姜妙颜的这圈人,落在她身上的眼神相当微妙。   大家都不是傻子,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心里有分寸。   姜妙颜这种行为,听着就很不光彩,和她平日表现出大大咧咧随和热情的性格也不相符。   茶茶出了口气,神清气爽。   而后,她安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待比赛的开始。   与其同时,英语演讲大赛的直播间在校内论坛同时开启。   首都大学吴彦祖:【虽然每年都有学生被评委怼到哭,但我今年也变态的期待校花的哭泣脸呢呜呜呜一定很可爱。】   本垃圾不想学习:【薇尔公主的粉丝来舔颜了。】   明明白白小菜狗:【我们校花为何要参加这变态的比赛,评委一个个都不当人的啊!心疼的哭出来。】   艺术院粉丝团团长:【请大家pick我们留学归来的一号种子选手姜妙颜!】   舞蹈系校草就是我:【当过初赛复赛观众的本人,可以说姜妙颜学妹第一无疑。】   校内论坛,除了对有几年留学经历的姜妙颜抱有积极的态度。   其他人基本都不被看好。   茶茶抽签运气还行,排在第十八个。   她才不是花瓶。   她可是学霸。   输给谁她都不能输给姜妙颜。 第31章   正式开始后,茶茶才知道为什么奖金规模都不小的比赛会找不到人报名。   评委全都是外院的知名教授,硬是把一个演讲比赛拔高到论文答辩的难度和高度,还是全英文答辩的那种。   首位上场的师兄说的一口流利标准的英语,全程脱稿,酣畅淋漓。   这段演讲在茶茶看来挑不出任何的毛病,却被评委席上的教授批评的一无是处。   四位教授挨个说完,最后轮到评委组组长点评。   茶茶这个角度只能看见评委组组长的侧脸,她越看越觉得这张脸有些熟悉,脑中一道白光,才想起来他是谁。   是她失恋那天,带她去商场吃饭的那位哥哥。   一组点评完毕,休息的时间,讨论声已经炸锅了。   坐在茶茶身边的选手,是垫底进的决赛。   她说:“我靠,傅教授也太魔鬼了吧。”   茶茶问:“他姓傅吗?”   “对,外院的傅修谨教授,答辩也不过如此了。”   “傅教授看起来确实很严格。”   刚刚那位同学演讲完毕,傅教授翻了翻他的稿件,眉眼舒展,嘴角含笑,一副轻松姿态,懒洋洋道:“这种稿件能过稿,一看就知道你的老师没有帮你把关。”   一句话,心都被扎穿了。   场内凉气嗖嗖。   傅教授是真的非常不留情面呢。   台上的同学,被这句话说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第二位演讲的同学,就更惨了。   熬过前面四位评委的挑刺,心情忐忑等来了傅教授的一句:“看着像高中生水平。”   直播论坛的气氛火热,观看人数还在不断增长当中。   【今年的评委阵容也太窒息了吧。】   【我们外院的傅教授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铁面无私,好狠一男的。】   【校花啥时候出场?想看校花哭唧唧。】   【楼上你tm是变态吗?耻于有你这样的校友!!!】   【不是,这个比赛每年有不被骂哭的选手吗?我不信。】   傅修谨今日穿了件简单的白衬衫,领口的纽扣慵懒散开,手指漫不经心落在稿件上,说话语气虽然柔和,但字眼着实犀利伤人。   茶茶心想,也不知道轮到自己的时候,傅教授会不会口下留情,言辞稍微温柔一些。   坐在她身边的小姑娘,心态逐渐崩了。   “我本来觉得他们先上去演讲的人好惨,现在觉得我也惨。”   茶茶安慰她说:“拿出自己最好的实力就可以了,太害怕反而会紧张。”   小姑娘没想到校花如此平易近人,还会说好话安慰她,真是个大好人啊!和别的学霸都不一样。   她嘤嘤嘤道:“刚才那个被批评了足足三十五分钟的八号选手,和我是一个院的,太惨了真的,而且又是直播,简直是当众处刑。”   直播设备就在她们身后。   几台专业的摄像机,对准了会场舞台正中心。   交谈之中,茶茶得知对方和她一样,都是学院老师帮忙报名,提交上去的名单。   “我们文院还算好的,抽签决定人选,抽到谁就是谁,不像你们远,谁成绩好谁上。”她又问:“你英语咋样啊?”   茶茶很谦虚:“还可以。”   过了一会儿,茶茶听见自己的名字被叫了。   她放下手里准备的资料,不卑不亢走上舞台,深吸一口气,望着台下的人,目光从评委席上略过,然后镇定自然的开始她的演讲。   茶茶准备的主题很接地气——《当代大学生月生活费用标准衡定》稿件内容烂熟于心,她一气呵成讲完了自己准备的所有内容,包括稿子里的数据,都是她在短时间内一一作了调研,拿到的科学的官方的数字。   她的口语没有奇怪的口音。   尽管声音软绵,但落地有声。   自信且没有露怯,英文仿佛就像她的母语那般自然。   演讲稿里还有许多专业性非常强的词汇,有些单词台下的观众差点就没听懂。   无论是在场的观众还是在看直播的同学,大多都被校花不俗的水平给惊到了,出乎意料的让人刮目相看。   也让人打破了理科生英语都不太行的偏见。   茶茶的稿子不是为了应付比赛随便写的,而是认真做了功课,全方位准备好的,而且她哥哥还替她润色过演讲稿。   所以连老师都挑不出什么毛病。   一向爱找茬的外院院长都夸了一句:“写的不错,说的也不错。”   傅修谨架着腿,将鼻梁上的镜框往上推了推,浅浅的目光落在少女的脸上,不带任何私人感情地提了几个问题。   “数据来源是否真实?”   “专业性词汇是否能确认无误?”   “这篇演讲稿的意义是什么?”   茶茶在上台前就把老师会提的所有问题都设想了一遍,她准备充分,对答如流,回答到最后一个问题的时候,卡了一下,然后说:“也没什么特别高深的意义,就是对钱感兴趣。”   傅修谨莞尔,指腹落在她的稿件上,并未还给她,然后说:“很不错,下一位。”   茶茶长舒一口气,鞠躬致谢,然后下台。   她算是目前大逃杀里唯一幸存的名单。   连傅教授这样毒舌的魔鬼都夸了她。   【校花竟然不是花瓶?没有哭,不开心;但是穿着小裙子好漂亮好可爱好清纯好迷人,本理科直男真的死了,想不通沈执那个大煞笔怎么忍心和小女神分手。】   【她刚刚真的标准英式发音,verygood,小女神就是小女神!牛逼。】   【数学系学姐前来爆料,我们学妹可是六级考了六百八往上走的学霸!】   【wc……】   【可以,下一位就是姜妙颜小姐姐了,我为姜小姐姐打call。】   姜妙颜好像一点都不紧张,上台后还有心情开了两个玩笑,把所有人逗得哈哈笑了起来,使严肃的气氛变得轻松几分。   茶茶没有笑。   傅修谨也皱着眉,温声提醒:“这位同学,你只有十五分钟,现在已经过去两分钟了,注意把握时间。”   姜妙颜这才进入主题,她的演讲题目非常高大上——《亚马逊流域的生态环境保护》。   由于时间紧张,她准备的内容又太长太多,她只能加快语速,讲完全稿。   她有明显的口音问题,甚至还用错了几个语法。   很普通的水平。   老师们对她还算宽容,有点出不足之处,也顺便夸了几句。   傅修谨的语气非常遗憾,“其实听了一半,我就不怎么想听下去了,错漏之处太多,以至于我实在想不通你是怎么进的决赛。”   这话,犀利又刺耳。   姜妙颜脸色发白,站在台上,显得孤立无援。   原本她还想在傅教授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但是没想到傅修谨竟然连提问都懒得提问她。   这像是明晃晃的一种看不起。   于她而言,是奇耻大辱。   姜妙颜表现得自强不息,“教授,有什么问题,您可以一一跟我说,这是我用心准备的演讲稿,不是随随便便从网上找来的。”   傅修谨看了她一眼,淡淡道:“问题太多了说不完,整篇演讲浮于表面装模作样,没有任何值得我浪费时间多看两眼的地方。”   这几乎是今天傅修谨给出过最毒辣的评价了。   姜妙颜面色煞白,不情不愿下了台。   比赛开始之前,给人期待感最多的就是她,现在被批评的一无是处的也是她。   而姜妙颜的表现说句实话也不过如此。   确实让人失望。   【傅教授也没说错吧,感觉姜妙颜就是在背稿啊,上台只为了表现。】   【她不是在国外留学了好几年吗!?怎么英语还讲得那个鬼样子。】   【语法错了我滤镜碎了一地。】   【她是靠舞蹈特长才特招进学校的吧?正儿八经参加高考,她应该进不了我们学校。】   【我好失望我好失望我真的太失望了。】   整场决赛用掉了四个小时的时间。   快到吃午饭的时间才公布最终的名次。   前三名都有五千元的奖金。   公布名次的时候,茶茶手心冒汗,紧张的不行。   如愿听见自己的名字也在其中,绷紧的琴弦稍微松了松,她落落大方走上台,领完奖杯接过红包,最后才是和老师们合影。   傅教授就站在她边上,茶茶有些不安,她问:“傅老师,你没有给我放水吧?”   傅修谨反问:“我为什么要给你放水?”   他转而笑了一下:“你不要妄自菲薄,其实你真的很优秀。”   茶茶被夸到红脸,轻轻地说了一句:“谢谢老师。”   散场之后,姜妙颜走上台,眼神羡慕,“茶茶,恭喜你啊。”   茶茶捏着奖杯,说:“哦。”   姜妙颜好似并未气馁,她握紧拳头,说:“总有一天,我会让傅老师看见我的优秀之处。”   茶茶说:“那你努力。”   茶茶说这话一本正经,但姜妙颜总感觉她阴阳怪气。   姜妙颜压下不安,目光顿了顿,转而又说:“茶茶,晚上我约了沈执一起吃饭,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啊?我感觉你们之前应该有误会,你那么喜欢他,还是说开比较好。”   茶茶站定在她面前,黑眼睛勾勾盯着她看,“没有误会,没有感情,我也不喜欢他了,你不用拿他刺激我。”   姜妙颜真是没反应过来,以前茶茶说话根本不是这个样子的啊!怎么现在这么不给面子?   直接戳破她的小心思,让她下不来台。   茶茶抱着奖杯往外走,姜妙颜这次识了好歹没硬跟上来。   姜妙颜转过身,勉强提起笑容面对她的同学们,“我先回宿舍了。”   她能感觉到他们不怀好意的目光,有嘲弄、奚落还有些看不起。   她无法忍受这些目光,只能落荒而逃。   和她一样,几乎是逃走的人,还有当了四个小时观众的沈执。   沈执坐在演讲厅的角落席位里,不敢让茶茶发现,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看着她的目光有多贪婪,听完她的演讲,在准备走出去和她说哪怕一个字也好的时候,亲耳听见她和姜妙颜说了那句话。   轻描淡写,不带任何情绪——“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他了,没有感情。” 第32章   沈执面无表情,四肢僵硬在原地沉默了良久。   一直以来,他以为茶茶对他的爱是永恒的,不会消失的。   她不会离开。   她永远都会站在原地等待着他。   哪怕是分手之后,他也知道茶茶对他还有感情,并未全盘放下,他自以为是还有足够的时间,能够让他想清楚自己的心,能够挽回拯救这段感情。   在此之前,有些时候,沈执偶尔也会厌烦茶茶,厌倦她的亲近,厌倦她永远都是那副天真的模样,厌倦她挂在嘴边甜腻腻的喜欢。   忽然之间,这一切都不见了。   他才开始觉得不习惯。   冯景年在会场内找了一圈,最后再大厅门口的拐角处找到沈执,男人一动不动,宛如雕塑,似乎站了很久。   他走上前:“沈执,该回去了。”   沈执哑着嗓子嗯了声,“走吧。”   冯景年他们今天也就是来凑个热闹,想到上午精彩绝伦的演讲赛,他说:“没看出来,你前女友成绩那么好。”   冯景年还以为茶茶是个恋爱脑。   也不能怨他误会。   大一刚开学那会儿茶茶就往他们学院和宿舍跑的勤,周末去个图书馆也要缠着沈执一块去,平日有事没事就买一大袋零食往他们宿舍里送,生怕沈执吃不饱,大大小小的节日,礼物更是没少过。   沈执压根不爱吃零食,最后全都进了崔南的肚子里。   沈执光是听见她的名字,心上好像都泛着若有似无的疼痛,他回:“她从小成绩就都很好。”   小学、初中再到高中,从来都不是需要家爱上书屋生。   老师们喜欢的乖乖女,同学们眼里文静可爱的小女孩。   冯景年又叹道:“姜妙颜今天没被骂哭也是了不起。”   傅教授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说得非常刻薄且不留情面,承受力低一点的女孩恐怕要当场哭出来。   姜妙颜不仅没哭,反而不卑不亢让傅教授亲自指点问题所在。   虽然勇气可嘉,但她整篇演讲确实水平有限,看得出能力不过如此。   是以,冯景年对姜妙颜的赏识,好像没有之前那么多了。   沈执听着似乎没什么兴趣,没有搭腔。   冯景年见状也没有多提。   回到宿舍,他打开背包,把里面的相机拿了出来,他今天拍了不少照片,翻看照片的时候,崔南大呼小叫,“我草,姜妙颜今天也太清纯了吧。”   等把照片看完,崔南压低声音,不满地喃喃:“你怎么没拍茶茶的照片啊?我今天没看直播。”   冯景年倒回去只给他看:“你是不是瞎了?这不是她?”   他确实没有故意去拍茶茶,这张照片上的茶茶站在角落里,无意中入镜,只露了半张侧脸。   沈执忽然走到他们两个身后,伸手拿过相机,端详了好长时间。   冯景年以为沈执是要存姜妙颜的照片,好心地说:“我都传到电脑上了,一会儿发给你?”   沈执木讷点点头,把相机还给了他,说:“好。”   那张无意中抓拍到的照片,被沈执默默保存在手机里,他的指腹轻轻抚过屏幕里的人,指尖落在她的脸上,失神望着她的笑容。   沈执开始了长时间的失眠。   严重的失眠,导致他食欲不振,原本就清瘦的身体看起来好像更瘦了。   失眠也让他的脾气变得更加的冷,以前还只是生人勿近,现在即便是同班同学都不太敢轻易靠近他,学业上有什么难题,都不敢去请教他。   方圆十里,都被冻住了一般。   沈执不是不想睡觉,他真的睡不着,或者说他不敢睡觉。   每次好不容易入眠都会梦见过去的事情。   梦里面,除了茶茶,再也没有别人。   她银铃般的笑声落在沈执的耳里,让他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他看见少女满脸笑容朝他飞奔而来,张开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腰,埋首在他怀中,声音娇娇的,带着点抱怨:“你去哪里了呀?我差点找不到你。”   沈执想张口和她说我就在这里。   但无论如何他都发不出声音。   没有办法和她说上一句话。   沈执与梦中的自己割裂开了。   他看见自己推开了她。   他说了一句话。   少女脸上的笑容立马僵住了,连难过都小心翼翼藏起来不敢让他看见,“你别生气啦,都是我不好。”   沈执醒过来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说的那句话是什么,他说:“你不用粘着我。”   这是沈执第一次看清楚自己哪怕和她在一起时,也很残忍。   面目可憎,薄情薄幸。   他知道。   他那时候,对她,没有那么喜欢。   所以不耐,连应付都很敷衍。   沈执实在不想再一遍遍想起那些被他遗忘的片段。   不想看见自己卑鄙无耻的一面。   承受不了也无法面对她被自己伤害的画面。   沈执一次次目睹,一次次在梦里崩溃。   他看见茶茶想去牵他的手,却他不着痕迹的避开了。   女孩仓促蜷缩手指,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和他说话,“阿执,我在网上买了两箱脆柿,一箱给你吃,一箱给我室友。”   男孩冷着脸:“我不吃。”   女孩小心翼翼揪着他的袖子,声音小的快要听不见,“你就吃一个,怎么样?很甜的。”   他冷冷挥开她的手,“我说了我不吃。”   沈执想冲出去阻止梦里的自己。   但是他挣扎到面目狰狞,也冲不破这些桎梏。   这都是发生过的事情,只是被他想起来了而已。   少女哭着跑开。   少年无动于衷。   最后还是她先低头,给他发短信:“对不起,我不该勉强你。”   “你不想吃,就不吃。”   “不要生气了。”   沈执感觉他眼睛里流出来的不是眼泪,而是血。   他跪在地上,湿润的水珠顺着下巴滑进他的衣领。   沈执每次醒来,脸上都湿漉漉的。   痛着痛着,也就习惯了。   他不再恐惧做梦,但依然会在梦境里一次次崩溃。   弯腰跪地,大悲大恸,眼睛里的泪水都要流干了。   渐渐地,沈执的安眠药剂量从睡前一粒变成了两粒,好好睡个觉都成了一种奢侈。   沈执终于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十几岁时,他对姜妙颜,确实是有青春期里少年对少女一尘不染的爱意。   年少一时的心动,因为求而不得,因为她在他最喜欢的时间远走国外。   那点怦然悸动就成了他心底的白月光,让他忽略了浸染在岁月里最长久的陪伴。   *   茶茶总是能从别人口中听说沈执的事情,有些人确实不是故意在她面前提起沈执。   比如,沈执又拿了奖学金。   再比如,沈执上周又拒绝了一个女生的告白。   而榆晚她们则是观察到她可能没有之前那么介意,才敢说上一两句,“听说沈执又去校医务室开药了。”   茶茶默默听着,也不搭话。   想通之后,她已经看开很多。   逃避不是解决办法。   如果她没办法坦然面对沈执这个人,甚至连名字都不能听,那她就永远没办法从过去抽身。   她不想再无意义逞强。   这么久过去。   她真的,没有那么在乎沈执了。   陈心意咬着苹果,愤愤道:“他别是得了不治之症吧?哪有天天去医务室的人。”   榆晚说:“那可说不定。”   她们聊天时不由自主朝茶茶投去两眼,茶茶边整理桌面,边说:“你们随意,我真的没关系了。”   陈心意又咬了口苹果,“茶茶,你听没听说这些天冒出来的传言。”   “什么传言?”   “说姜妙颜三了你。”陈心意忍不住趴在桌子上笑,“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有这种传言,不过现在大众都很同情你。”   姜妙颜真是牛逼,连校花的男朋友都能撬走了!   平日还能和大家打作一团,在每个人面前都留下极好的印象,也不知道她演的累不累。   茶茶沉思几秒,说:“可能是因为演讲比赛那天,我当面戳破了她的面具。”   陈心意一听就来劲了,“什么时候的事啊?说来听听!”   她和榆晚上个周末都回家了,没去现场。   茶茶捡重点说给她们两个听。   “姜妙颜真是绝了。”榆晚又说:“打电话给沈执这件事,她百分之百是故意为之。”   陈心意啧啧两声,忽然想起一个重要的细节,她抓着茶茶的胳膊,问:“你和沈执那天约会,是不是发了朋友圈?”   茶茶朋友圈发的不多,每次发都和沈执有关,悄咪咪的秀恩爱,晒两张电影票,又或是晒一双紧扣的双手。   陈心意记得那天晚上,茶茶发了烟花照片——【冬天就是要和喜欢的人一起去看烟花。】   茶茶点了点头:“好像是发了。”   陈心意又开始分析,笃定道:“她就是知道你俩在约会,故意把沈执叫走了。”   茶茶语气:“嗯,她赢了。”   陈心意咬牙道:“活该她现在被人说风凉话。”   有些谣言,哪怕是假的会逐渐变成真的。   姜妙颜左右逢源的好本事,迟早会反噬。   姜妙颜以后最好不要再故意来招惹她,不要故意接近她身边的亲人朋友,不然她去哥哥面前卖惨装可怜,说被人欺负了。   茶茶如是想。   *   茶茶自从在演讲比赛上大放异彩之后,但凡学校有什么比赛,院里的老师总是把她的名字往上推荐。   所以茶茶这个学期过的忙碌充实,几乎没什么空闲的时间。   反而是上个学期天天待在实验室里的于故闲了下来,有事没事就等她一起去食堂吃饭。   逐渐就有他们两个人在谈恋爱的传闻。   名花有主,觊觎茶茶的人也少了很多。   茶茶不知道传闻。   于故则根本就不解释,连他的导师问起来,也只会笑笑。   这种腼腆害羞的笑容,看上去更像默认。   于故精于算计,心机手段全用在茶茶身上了。   在她面前塑造成一个被孤立不受欢迎的可怜形象,并且还装上了瘾,博取同情的同时,也能得到她毫无防备的亲近。   茶茶累了一天,坐在图书馆外的长椅边休息。   于故轻轻叫了两声她的名字,靠着他肩颈的少女依然在熟睡中,他望着她的唇瓣,眼神幽幽,然后低头,蜻蜓点水般在上面留下自己的气味。   虽是浅尝辄止的一下。   味道也如他无数次想象中的那么甜美。   这一幕,恰好落在沈执的眼中。   他当然不是偶遇,而是像个病态的神经病一路尾随。   他只是想再挽留她,想再和她说几句话。   沈执从她下课后就跟在她身后,她看见于故的时候,马上就笑了,小跑着走到他身边,小声抱怨着她有多累。   他看着于故揉了揉她的脑袋,看见她毫无防备靠在于故的肩头。   然后,看见于故竟然敢那么大胆的、亲吻了闭眼休息的她。   愤怒一下子涌了上来。   行动先于脑子。   沈执冲了出去,紧握的拳头用力砸上对方的下颚。   于故被他这一拳头,砸倒在地。   茶茶被这阵响动惊醒,睁眼就看见沈执暴揍于故的画面,她愣了一下,然后跑过去,“沈执,你是不是疯了!?”   沈执眼睛血红,似乎还没解气,他提着于故的衣领,声音极度嘶哑:“你刚刚在做什么?”   于故舔了舔嘴角的血,面色孱弱,低声咳嗽几声后,用极低的声音说:“我故意的。”   故意让沈执看看,现在的茶茶是属于谁。   故意吻了茶茶,刺激沈执。   果然,沈执又被他的话所激怒,他好像还想动手。   茶茶急红了眼睛,用力掰开沈执的手指,“你滚!滚远点!”   她扶着于故,声音在发抖:“你没事吧?我带你去医务室。”   于故眼睛湿润润的,他努力忍着疼痛,“没事,我不疼,你不要担心我。”   茶茶注意到他不自然弯曲的手指,红着眼问:“你的手怎么了?”   于故扯着笑,“没关系,只是断了,还能接好。”   是他刚刚自己用力弄断的。   茶茶似乎气极了,胸口剧烈起伏,她红着眼睛望向沈执,咬着牙齿问:“沈执,你还是不是个人?!”   沈执心说他是装的,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他扯着气,感觉自己的心已经空了。   心脏连着血管,一起被她的话给挖空了。   你的眼里怎么只看着他呢?   你为什么不看看我呢?   作者有话要说:可以稍微剧透一下后期沈执会黑化   于故:请沈执喝茶~这杯绿茶好喝吗?   沈执:去死 第33章   “你就这么在乎他?”沈执有气无力地问。   茶茶把于故从地上扶起来,对他说话也再不是从前那般温温柔柔,“是,我就是在乎他。”   沈执形如枯槁,脸颊褪成纸白色,“你知不知道他刚刚做了什么?”   他脸色变了变,咬牙切齿道:“你难道看不出来他是装的吗?”   茶茶这双一清二白的眼珠静静望着他,不声不响,没有言语。   沈执从她的眼睛里看见的只有满满的不信任。   于故适时开口,还很虚弱,边说边咳嗽:“茶茶,沈执可能也是无意,你别生气,我真的没什么事。”   这句话说得断断续续,说完弓着腰止不住的咳嗽,显得他刚说的话很没有说服力。   于故嘴角的血迹还没擦干净,鲜亮的血红,衬的他皮肤雪白,虚弱到好像下一秒就会死。   沈执轻易能看穿他蹩脚刻意的演技,茶茶似乎丁点都察觉不到,着急的不行,她的眼睛比兔子还红,“你让开。”   沈执纹丝不动。   茶茶用力推开了他,随后让于故把胳膊搭在她的肩上,她扶着他往前走。   再也没有看他一眼。   校医务室这会儿没有医生在,茶茶只能带着于故去校外的小诊所。   诊所里只有一名年轻的男医生。   医生先是看了看于故的脸,“啧,这是被人用拳头打了?下手还挺重,不过这伤也不严重,涂点药很快就能好。”   于故温润回道:“谢谢医生。”   医生给他开了药,又写了注意事项,才交给他。   茶茶扑上前,急急地说:“医生,还有手没看呢。”   男医生刚放下笔,“行,哪只手伤了啊?伸出来我看看。”   茶茶比于故本人还要积极,动作小心抬起他的胳膊,把他的手轻轻放在桌面上,“右手的小指好像断了。”   男医生纳了闷,左看看右看看,好奇地问:“这手又是怎么弄得?”   打个架还能把手给打折了?   于故当时被沈执一拳打倒在地,单手撑着地面,手指粗糙的沥青蹭破了皮而已,不至于断了。   而是他这人能下得了狠心,自己弄断自己手指的时候也都是面不改色,半点痛色都看不出来。   茶茶问:“医生,能接好的吧?”   这是右手,以后于故还要用右手写字的。   医生扫了她一眼,“能接好。”   动手之前,医生提醒道:“可能有点疼,忍忍啊。”   茶茶忍不住说:“能打麻药吗?”   这小诊所还真就没备麻药,接个骨头也用不着麻药。   他说:“打不了,还接不接了?怕疼你们现在就去大医院。”   于故轻声说:“没关系,医生你动手吧。”   接骨倒也利索,咔嚓一声,就将错位的指骨给接了回去。   于故额头冒了冷汗,愣是没叫一声疼,医生拍拍他的肩,“小伙子,可以啊。”   于故苍白笑了笑,一时疼的说不出话。   茶茶用自己的手帕替他擦干净额头的冷汗,“能撑住吗?”   于故自然而然将脑袋靠在她的腰肢上,脸色苍白:“还好,我先在你身上靠一会儿,可以吗?”   茶茶这会儿除了心疼他,也没有多余的想法。   “你靠吧,等你觉得不疼了,我们再回去。”   “嗯。”   医生本想出声提醒,将个骨头哪有这么严重?   但他们两个看着像小情侣,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少女身上泛着若有似无的软香,钻进他鼻尖的味道闻起来好像都是甜的。   于故也没有太过分,莫约过了五六分钟,他撑着桌面,慢慢站了起来,“好了,我们走吧。”   茶茶望着他嘴角明显的伤口,“这里都青了。”   本来多好看的一张脸啊。   沈执下手怎么那么狠?   也不知道他今天是发什么神经。   于故眼神迷茫,“很丑吗?”   茶茶摇头,“一点都不丑,你还是很好看的。”   于故失魂落魄低下脸,然后抬头,对她扬起一抹勉强的笑意,“茶茶不用特意安慰我。”顿了顿,他自嘲一笑:“也没关系,无论我是什么样,都不讨人喜欢。”   落寞的神情,低落的语气,再加上男人皎月般柔和的脸上笼罩着的淡淡哀愁。   让人想不心疼都难。   茶茶安慰他说:“谁说你不讨人喜欢?我就很喜欢你一起啊。”   于故这才重新有了笑脸:“茶茶对我最好了。”   从小到大,茶茶都搞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讨厌于故呢?有些人也不是讨厌他,就是很明显的划清界限,不愿往来。   可是于故明明就很乖巧很善良,性格也是男孩子里最温和的,脾气也是一等一的好。   柔软而且没有棱角,仿佛永远都不会生气。   茶茶小时候看他可怜,所以总是带着他一起玩。   长大后,依然觉得没什么朋友总被孤立欺负的于故很可怜。   茶茶又说:“你下次不要忍着沈执,记得要还手。”   于故抿唇,露出一抹极淡的笑意,“我怕你舍不得,会难过。”   茶茶怔了怔,用轻松的语气说:“我和他没有关系啦。”   于故轻挑眉头,面不露色,他依然是那副平平淡淡与世无争的和气模样,“动手打人是不对的,下次我躲着他就好。”   茶茶看了眼于故清瘦的身材,和他弱不经风的病体,心想若真的打起来,于故也不一定能打过沈执。   “嗯,躲开也行,反正就不要理他。”   于故和她并肩走在往学校回的路上,漂亮的眉毛皱了起来,他很苦恼地说:“也不知道今天沈执为什么突然对我动起了手。”   茶茶想起来都有气,“他有病。”   于故的眉毛缓缓舒展,恍然大悟般,说:“可能是前几天姜妙颜来找过我,他不高兴了吧。”   他似乎是无心提起这句话,落地之后,眼神非常抱歉,“对不起茶茶,我……”他想说他不是故意提起姜妙颜的。   茶茶捏紧手指,“没事。”   她侧过脸,睁圆了眼珠子,“姜妙颜来找过你吗!?”   于故作沉思状,点了点头:“路上偶遇,她和我说了两句话,但是我不喜欢她,就没有理她。”   茶茶松了口气,她现在听见姜妙颜接近她在乎的人,就如临大敌!   宛如得了一种pstd!   茶茶低下脸,“我也不喜欢她,她太心机了。”   于故眸光稍暗,等茶茶朝他看过来,又摆出一脸你说的都对的神色。   茶茶又说:“哎呀,你这么单纯肯定看不出来,但你听我的一准没错。”   于故:“嗯,谢谢茶茶提醒我啊。”   “不客气,应该的。”   科普知识,人人有责。   哪怕于故再三说不用茶茶把他送回宿舍门口,她也非常固执倔强的要送他回去。   如今还是春天,晚间的风打在皮肤上凉飕飕的。   于故在宿舍楼下,忽然张开双手抱住了她,埋头很久,然后抬起脸,在她耳边淡淡地说:“今天真的多谢你。”   茶茶被拥抱的很紧,耳朵红了红,“你快上楼吧。”   于故松开她,“我看着你走,然后再上去。”   茶茶这次没和他犟,匆匆挥了挥手,“明天见。”   于故回宿舍后,室友见到他脸上的伤,面露好奇,“谁打你吗?”   他笑了笑,说:“不碍事。”   室友和他也谈不上多熟,之后整个宿舍都安静了下来。   另一边,崔南风风火火推开宿舍门,嘴里骂骂咧咧,一惊一乍,他说:“你们猜我刚刚看见什么了?!”   冯景年喝了口水,“没人关心。”   崔南以为宿舍就剩冯景年一个人,说话肆无忌惮,“我看见校花和一个陌生男人深情拥抱了很久,脸上那个笑啊,比花儿还娇艳。”   崔南当时就趴在窗户边上,眼睛珠子都舍不得移开,自以为看见了惊天大八卦,迫不及待回宿舍分享。   “嗨呀,我以为沈执找到下任的速度肯定比茶茶快啊,这现在沈执和舞蹈系的姜妙颜八字还没个一撇,那边就搂搂抱抱都快亲上了。”   冯景年给崔南使了眼色,奈何他没有看懂,还在疯狂输出。   “虽然我近视,但那个男的长得可不差,温柔体贴会撩,茶茶临走的时候脚底还是飘的。”   “你还是先闭嘴吧。”   “我……”洗手间的门,砰的一声巨响,被人粗暴打开,沈执刚洗完脸,额前的碎发挂着水珠,白的不正常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唇瓣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气势骇人,眼神可怕。   原本还喋喋不休的崔南一下子噤了声,成了个哑巴。   沈执一声不吭坐在书桌前,打开办公用的笔记本电脑,手指不断在键盘上忙碌,仿佛心情不受影响,还能一丝不苟完整自己的课业。   宿舍瞬间没人敢说话,陷入诡异的沉默里,好似空气扬着火药粉尘,稍微摩擦立马起火爆炸。   崔南屏住呼吸,小心谨慎爬上自己的床,然后给冯景年发微信:【沈哥这状态怎么不对啊?前女友谈恋爱他不高兴了?】   冯景年看了消息后心想何止是不高兴啊,脸上冷的都能结冰了。   他回:【余情未了吧。】   崔南紧张下一时眼花,错回消息,【沈哥亲口和我们说过他从来就没喜欢过茶茶,这应该也没余情啊?】   冯景年十来分钟都没回复他的消息,崔南觉着不对,仔细一看,他把这句话发到了宿舍的微信群里。   他想撤回都来不及。   沈执显然已经看见他发送的内容。   沈执啪的一声,合紧电脑,双手用力搭在上面,手腕的青筋一根接着一根,仿佛被啃噬的内心已经不会痛。   崔南吓得大气不敢出,在心里骂自己就是个煞笔。   *   现在每逢周末,茶茶都会回家。   最高兴的人就是她的爸爸妈妈。   爸爸每周五都会开车来接她回去,而妈妈就会准备一大桌子她爱吃的菜。   茶茶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刚上初中那段无忧无虑的时间里,除了作业,就没什么可以担心的。   这个周六,她吃完午饭,挺着圆滚滚的小肚子靠在沙发上消食。   爸爸在她身边坐了下来,眉眼舒缓,“听说茶茶最近在学校拿了奖啊。”   她总是会不好意思,含糊道:“就是一个小比赛。”说完还要补充:“但也很了不起。”   江承舟柔和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不吝夸奖,“茶茶好厉害,改天把奖杯拿回来给爸爸看看。”   “下周吧,我就把奖杯从学校里背回来,别人都只能看,爸爸和妈妈还可以摸。”   江承舟抿唇一笑:“好。”   父女两个窝在沙发上一同看着略有些无聊的电视剧。   茶茶吃饱就犯困,听着电视机里传来的声音,眼皮缓缓耷拉,慢慢的就睡着了。   江承舟感觉自己的肩膀沉了沉,小姑娘倒在他身上,睡的很熟。   脸颊肉嘟嘟粉扑扑的,可爱动人。   江承舟忍着上手捏两下的冲动,他动都不敢乱动,怕把在美梦中的女儿吵醒。   茶茶就这样窝在爸爸身边美美睡了一觉,醒来之后精神好了很多。   江承舟问:“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茶茶摇头:“爸爸,我睡饱啦。”   她穿上拖鞋跑上楼,敲开妈妈的卧室门,探出小脑袋:“妈妈,我们今晚吃什么?”   楚清映想了想说:“今晚要去你奶奶家吃饭。”   茶茶一下子就萎了,拖着声长长的啊了声。   楚清映知道她不太喜欢去江家老宅,和那些亲戚也不熟悉,正要说话时,江承舟已经走了过来,手指轻轻搭在女儿的肩上,“你不想去就不去。”   茶茶想了想,那毕竟也是她亲奶奶,她说:“我还是去吧。”   江承舟微微吃惊,“茶茶,不要勉强自己。”   茶茶说:“我没有勉强,奶奶家的饭菜还挺好吃。”   江承舟:“去了也不用怕,谁欺负你了就跟我说。”   小兔崽子们,他像收拾就收拾。   茶茶眼眸晶晶亮,“好的爸爸!”   傍晚,茶茶跟着爸爸妈妈第二次去了神秘严肃的江家老宅。   上回她见过的亲戚,这回也都还在。   那几个不待见的她的堂哥,现在依然不怎么待见她,话都没跟她说两句。   江软缠在奶奶身边,嘴巴比抹了蜜还要甜,把奶奶夸的满面春风笑容不止。   吃饭之前,老太太和江承舟单独谈了好一会儿。   江承舟态度决绝:“江软必须要送走,以前我不介意多养一个人,现在我必须顾虑茶茶的心情,我只有茶茶这一个女儿。”   老太太气都不顺了,“软软怎么你了?你就容不下她!不就是多张嘴吃饭?”   江承舟冷脸到:“你让茶茶怎么想?母亲,你觉得我会让茶茶委屈自己和她好好相处吗?”   他冷笑了声,吐字道:“一个是我千娇万宠的亲女儿,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玩意,这些年江家也没亏待过她,已经是仁至义尽。”   老太太拍了桌子,“我不答应!软软之前跟我哭,怕你亲女儿回来就容不下她,我还和她说不会,谁知道你这么绝情!”   江承舟一听这话,脸色就更不好看。   他就知道江软年纪小小心眼却多,估计没少在老太太和其他人面前故作天真说些没谱的话。   江承舟:“母亲,你让她自己选一个,是要出国,还是拿着钱离开江家。”   老太太没想到他为了女儿绝情至此,扶着桌角,稳住脚跟,指着他的手哆哆嗦嗦:“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江承舟打定主意不会改,“即便她离开了江家,以后您想她了,也可以去看她。”   “那能一样吗!?”   江软从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小团子时,就在她身上养着了。   老太太真是看着她从小团子出落成现在这个天真漂亮的小姑娘。   她舍不得啊!   儿子如此强势,逼得她退无可退,这让老太太对没见过几面的亲孙女更加没什么好感。   指不定就是她在江承舟面前使了绊子,故意赶在江软。   老太太冷声说:“我看你就是要把我逼死!”   江承舟三番五次提起这个事,老太太都以死相逼。   他揉揉了眉心,“您若让我给气死了,我给您陪葬去。”顿声几秒,他说:“不过,江软,我留不得。”   老太太气的头昏眼花,指着他一通乱骂,自己也不知道骂了些什么。   楼上动静不小。   声音都从书房传到楼下的客厅。   老太太那句“我看你是要逼死我”更是响彻在他们头顶上方。   其余人不敢上楼去触霉头。   只有茶茶放心不下,悄悄上了楼,期间书房里又传来了几句话。   “茶茶是你亲女儿,软软就什么都不是?”   “把她送走,你让她怎么想?这孩子多可怜,若是想不开怎么办?”   “你若想我死就直说。”   茶茶敲了敲门。   江承舟眉眼一冷,也不知道那个没眼力见上来撞枪口,他正要让人滚,一道软糯滋滋甜的声音穿了进来:“爸爸,我可以进来吗?”   江承舟想了想,“进来吧。”   老太太还沉着脸,一肚子的气没地发,视线冷冷看向小心翼翼走进来的少女。   茶茶看向绷着五官的父亲,又看了看一脸严肃的奶奶,随即收回视线,在心中默默叹气。   从对话中,茶茶抓到了一些重要信息。   爸爸和奶奶是因为她才吵了起来。   爸爸为了她,要赶走江软。   奶奶不同意。   茶茶其实能理解奶奶为什么不同意,这么多年的感情肯定比血缘关系重要,她舍不得江软这个孙女。   也许她根本不知道江软蛮横跋扈目中无人的性子。   以为她是个率直天真的小可怜。   尽管茶茶不太喜欢江软。   但她也知道,如果这个时候强行把江软送走,那就会成为奶奶心中一根不会磨灭的刺。   不仅会影响奶奶和爸爸的关系,她在江家也别想有什么好名声和好人缘,都会觉得她肚量小、心思狠。   或许他们忌惮爸爸的威严,不敢当面说什么,但为了给江软出气,背后使绊子肯定不会少。   这毕竟都是自己的亲人。   是她的亲奶奶,她的亲堂哥。   所以茶茶使出了自己小时候讨要零食吃的卖萌卖乖手段。   她轻轻拉着奶奶的手,声音又软又甜,像加了蜂蜜的糯米滋,她说:“奶奶,你不要生气,爸爸也不是故意要气您的。”   “有什么话,你们慢慢说好不好?”   小姑娘不仅声音是软的,手也软乎乎。   老太太还是头一回被亲孙女喊了奶奶,心里头奇奇怪怪,她被握着的手,掌心温暖软绵,再一看眼前的小姑娘,唇红齿白,笑容讨喜。   老太太心里的气莫名其妙就消了很多。   这孙女,倒是挺可爱的。 第34章   茶茶都能看出来的问题,江承舟怎么可能没想到。   他自愿来当这个恶人,让茶茶来当个好人。   尽管在江承舟眼中江家这些人都不重要,但毕竟也是女儿的亲人,多个人疼她,没有坏处。   老太太面色稍缓,对个娇娇软软好声好气说话的小姑娘也发不出脾气,最终只对江承舟憋了句:“反正我不同意。”   意料之中的答复。   江承舟依然绷着脸,表情冷峻,看着似乎是不打算妥协。   茶茶轻轻拽了下她爸爸的袖子,水汪汪的圆眼睛望着他,“爸……”好像在用眼神告诉他,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江承舟似乎只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才终于做了让步,“算了,不过——”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老太太就先他一步,打断他:“你放心,我会好好教她,对两个孩子一视同仁。”   老太太又轻轻拍了拍孙女的手,叹了一句:“你是个好孩子。”   这招以退为进很有效果。   老太太总算多看两眼自己这个亲孙女。   模样随了她的母亲,漂亮温柔,眼珠儿圆圆的水水的,干干净净像透明的玻璃,眼神真诚清澈,一尘不染;性子也很不错,说话的语调舒缓柔和,不骄不躁,有礼有节。   茶茶打小就讨长辈喜欢,应付长辈信手拈来,她抿唇笑了笑:“奶奶不生气了就好。”   书房里的争吵声停下来之后。   客厅里的人倒是有些吃惊,不可思议。   茶茶上楼竟然没有火上浇油?反而压下了两边的火气,还真有点本事,深藏不露。   江软承认自己就是被奶奶和亲戚们惯坏了,她脾气就是坏,哪怕知道楚茶的身份,她也还是要忍不住使坏。   她就是骄纵任性的千金小姐,既然占了这个身份,她就不能容忍从此自己要低人一等。   当初是奶奶收养的她。   江承舟压根没认过她这个女儿,只让她记了个名。   江软在豪门圈耳濡目染学习这么多年,多多少少也有点真本事,她远远不像表现出来的那般直率无害。   安静过后,江软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又往眼睛里挤了几滴眼药水,搓红眼睛哭唧唧的找到奶奶,两颊散着几缕碎发,边哭边说:“奶奶,我就知道有了她,这个家就容不下我了。”   老太太很宠孩子,安慰她说:“你别哭,没有这回事。”   江软顺势推锅,“茶茶不喜欢我,她想赶我走。”   老太太一听就板起了脸,“别胡说,刚才茶茶还帮你说了话,你之前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本来老太太也很期待和亲孙女见面。   架不住江软三天两头给她吹耳旁风。   “茶茶会不会记我的仇?会不会要赶我走?”   “她那么聪明,收拾我就是动动手指的事情。”   “呜呜呜呜奶奶我舍不得你。”   等等数不胜数的话。   江软这些年别的没学会,精明势利的本事拿捏的死死,对长辈就是撒娇卖萌,对没权没势的同龄人,看不顺眼就狠狠踩上两脚。   作妖作了不少,愣是没怎么翻过车。   所以老太太渐渐也被她的话给迷惑了。   还没见着亲孙女,就已经先入为主,觉着茶茶是个斤斤计较小家子气的娇小姐,第一次见面,茶茶又跟个锯了嘴的闷葫芦似的,她就更为不喜。   今天才知道她的亲孙女就是性格慢热。   倒也是个温温柔柔可可爱爱心地善良度量宽广的小淑女。   江软才不信茶茶会帮她说话!   她们两人的梁子,从初中就结下了,她不知道茶茶记不记仇,反正她记仇,十年前受过的委屈,到今天都记得。   她那个不假辞色冷漠的可怕的哥哥,对茶茶关怀备至。   她怎么可能不会嫉妒呢?   江软在奶奶面前,是一名乖乖的孙女,转身之后,脸上的笑就挂不住了。   气死她了气死她了气死她了。   茶茶怎么还不来欺负她?!这让她卖惨都没地方卖惨。   下楼之后,江软在厨房里看见了茶茶,她悄声无息走到她背后,斜眼打量着她,“楚茶,你装什么装。”   茶茶合上冰箱,咬了口冰淇淋,“你在说什么?”   江软抱着手臂:“你真的不想帮我赶走吗?还假惺惺的要帮我说话?你以为我会感激你?”   茶茶重新打开冰箱,从里面翻出一根棒冰,“你吃不吃?”   吃点冰的,让她的脑子清醒一下。   江软气的跺脚,过了片刻,她语气里有几分得意,“我老实告诉你,我就是在奶奶和其他人面前说了你的很多坏话,我就是要欺负你,努力在这个家孤立你。”   让你也尝尝不被人爱着的感受。   茶茶真的搞不懂她的脑回路,把棒冰塞到她手里,“随便你。”   江软看着她手里的棒冰,不知道茶茶是装傻还是真傻!亦或者是故意在忽视她!羞辱她!嘲讽她!   江软越想越气,更生气的是,她看着这根棒冰竟然不争气的流下了口水。   楚茶果然是想收买讨好她。   没门!   出了厨房,江软面对堂哥堂姐就又变了一副样子。   当着茶茶的面江软又发挥了的传统技能——变脸装纯。   若有若无在他们跟前煽风点火说三道四:“唉,感觉茶茶不是很喜欢我们呢。”   “刚刚和她说话都爱答不理,我心里有点难受。”   二堂哥安慰她说:“她不爱理我们,我们也不理她就好了,井水不犯河水。”   江软:“这不好吧?”   “礼尚往来,应该的。”   “你就不怕茶茶生气去跟家长告状吗?你们也看见刚刚楼上吵成什么样了吧,她说一句话,可顶我们好几句呢。”   “我会怕她?”   江软就是要诋毁她,给她点颜色瞧瞧。   茶茶今晚没有延续上回的状态,反而主动接近她那几个看上去凶神恶煞的堂哥。   他们几个人围在一起玩卡牌游戏。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茶茶走过去,对他们露出抹柔柔的笑容,说的话带着江南美人的娇憨,她叫了声:“二堂哥。”   林惊愣了三秒钟,才反应过来小堂妹叫的是他。   他有些不自在,嗓音淡淡:“嗯,什么事?”   茶茶伸出手,指了指桌上的卡牌,“我也想玩这个,我可以和你们一起玩吗?”   她的手指干净白皙,指甲盖修剪圆润。   声音柔软而又悦耳,让人难以拒绝。   怎么说也是堂哥堂妹的关系,身上到底也有血缘在。   她软声和气说话,他们若是拒绝就显得为难人家。   这倒没有必要。   林惊颔首,“可以。”他又抿了一下唇,问:“你会玩吗?”   茶茶没有玩过卡牌游戏,但是她看过几次,大致也会玩。   她点点头:“我会的。”   茶茶说完自然而然坐在沙发的另一边,江软牙齿发痒,她以前怎么没看出来楚茶的脸皮怎么这么厚?能屈能伸。   发完牌,林惊说:“堂妹,我们可不会手下留情,你输了可不要哭。”   茶茶笑了笑:“好。”   茶茶玩游戏的水平虽然不怎么样,但是她运气很好,连着三局都拿到了特别好的牌,带着队友连赢三把,高兴时也只是小弧度抿起唇角,微微一笑。   她的笑容如春风拂面,光看着就令人觉着舒服。   小姑娘皮肤又好,白里透着粉红,水润而有气色,看着比新鲜的水蜜桃还要甜。   几轮下来,他们发现茶茶的性格和他们很不一样。   温暖随和,即便被搅合了胜局,也不生气,笑眯眯地说没关系啊。   性格好的人,总是能多得几分青睐。   逐渐,他们好像也没那么反感这个新来的小堂妹,就也……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不懂事。   在她身上也没有看见深沉的心机。   就是个温顺和善又爱笑的一个小姑娘。   游戏结束后,林惊看她的眼神都缓了不少,排斥感一步步减低。   他们几家本来就男多女少,所以江软被娇宠着长大,无论犯了什么错,都不是错。   林惊说:“时间不早了,下回再一起玩吧。”   茶茶打了个哈欠,眼尾沁着水光,乖乖说了句:“好。”   她也有点困了,头上翘着根呆毛,偏偏自己毫无察觉,显得更可爱呆萌。   林惊握着手指,忍住没将她头顶的呆毛给按回去。   犹豫再三,林惊叫住了正要离开的茶茶,“小堂妹,微信还没加。”   茶茶又打了个哈欠,摸出手机,“我扫你们吧。”   林惊点点头:“也行。”   挨个加完微信,茶茶就上楼去她的房间睡觉了。   林惊扫了眼她的微信头像,是一个他不认识的粉色卡通人物。   江软气到炸毛。   真是可恶,她的努力白费了。   但是没关系,她就是要走恶毒路线。   人善被人欺,她要当欺负人那个!   于是,江软气鼓鼓跑到楼上,非常没礼貌,不敲门就打开茶茶的房间门,正要冷哼三声再说一长段诸如“你别以为能讨好他们”“省点力气”等标准台词。   已经换好睡衣躺进被窝里的茶茶,望着她问:“干什么?难道你想和我一起睡吗?”   江软气傻了,挖槽,这么不要脸的话她到底是怎么说出来的。   “砰”的一声,她恶狠狠关上了门,“你别想我善罢甘休。”   茶茶:“哦。”   说完倒头就睡。   茶茶在老宅只待了短暂的一晚,第二天离开前,老太太握着她的手,总算没说客套话,而是说了几句真心话,让她常过来住。   儿子做了退让,她也得有所表示才行。   这边人多,小孩子也能玩到一块去,不至于孤孤单单。   她想了想,挑顺耳的话说:“好的奶奶,我放假了就过来。”   周末刚过,周一满课。   茶茶连着几天早上第一节 大课都迟到了。   老师不满的批评了几次。   于故像什么都知道,问:“又睡过头了?”   茶茶脸上臊的慌,“闹钟没响。”   她定了十个闹钟,都没能把自己成功叫醒。   于故的脸已经消肿,嘴角的青紫渐渐褪色,上过药后恢复成正常的肤色。   茶茶课间休息时,仔仔细细把他脸上的伤口看了好几遍,问:“现在还会不会疼?”   于故说:“已经不疼了。”   茶茶道:“那也得按时上药,全好了才行。”   于故皱着眉,“药味难闻。”   味道很不好。   他不喜欢。   所以能不涂,他就不涂。   茶茶说:“那你忍忍,好不好?”   于故觉着这世上应该没人能拒绝茶茶的请求,他点头:“好。”   茶茶前些天听说了关于她和于故那些有的没的流言,她解释完后,又开始想,是不是她真的和于故走的太近了?才让人误会他们在一起了。   她虽然没什么所谓。   但这对于故的名声不太好,万一有女孩子喜欢他,想要告白,却被这个事惊扰,而后不敢上前,可怎么办?   所以渐渐地,茶茶有意和于故保持了安全的距离。   于故假装看不出来,嘴上什么都没说。   在茶茶彻底空出心之前,他不会轻举妄动。   *   这段时间,茶茶和沈执偶遇的次数直线上升。   他们总能在各种各样的地方撞见彼此。   茶茶眼里跟没这个人一样,对他只剩下青春期的最后一点心酸。   她觉着沈执眼睛里也没有她,若无其事从她身边经过,连表情都淡淡的。   这样就很好。   也许很多年后。   她和沈执再次遇见的时候,也能微笑着打个招呼,然后各自走远。   茶茶不会自作多情沈执对她念念不忘。   他从来就没有那么喜欢她。   这天,她和沈执在食堂再次相遇了。   巧合太多,就不是巧合。   茶茶听见沈执叫了她的名字。   她却没有停下脚步,埋着头往前走,她的胳膊被人从身后制住,沈执逼迫她转过身,一双升满血丝的眼睛,眼下青黑,神情疲倦。   明明是很憔悴的样子。   桎梏着她的手还是非常有力气。   沈执从那天之后就开始怀疑茶茶和于故的关系,每日入眠之前,还产生了幻听,耳边不断回响着她的质问。   沈执得承认,他舍不得茶茶,也不想和她分开。   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人会对他那么好。   掏心掏肺,满腔真心。   沈执回过神,定定望着她,他的心是空的,肺是空的,血肉模糊的五脏被丢进滚烫的热水里,煮沸、冷却、再煮沸。   他像个行尸走肉,勉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说几个字后就要因为喉管的疼痛而顿几秒,才能继续说下去:“茶茶,你和于故,在一起,了吗?” 第35章   沈执用完全身的力气,才断断续续憋出这么一句话。   甚嚣尘上的流言,他亲眼目睹的那个吻,还有崔南见到的那个深情拥抱。   都让以为只是谣言的沈执也不得不产生怀疑。   这之后每一次的相遇都是他精心蓄谋的重逢。   沈执大概知道自己生病了,长期的失眠和夜晚的幻听,都预兆着他精神出现一定的问题。   沈执感觉自己现在就是被抽丝剥茧的蚕蛹,是砧板上任人刀割的鱼肉,屠夫的刀一下一下割在他的身体上,刀子浸透在他的鲜血里。   他实在忍不下去,才会贸然捉住她的手,像个口齿不清的患者一字一顿问出来。   沈执在问出口后,瞬间就后悔了,以他现在的精神状态,他扪心自问无法承受她肯定的回答。   茶茶在他身后当了十几年的尾巴,藏着辛酸和委屈,成为他的一个影子。   她小心翼翼,连试探都不敢试探,眼睁睁看着他把仅有的浪漫、关怀都给了姜妙颜。   人没了影子会死。   沈执现在就是一条竭水之鱼。   茶茶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不想撒谎,也不想拿于故当她和沈执之间的挡箭牌,她冷冷抽出手腕,抬头看着他的脸,一边往后退了好几步,一边说:“和你有什么关系。”   她早就和他没有关系了。   沈执管不着她的事情。   她也不会去好奇沈执的近况。   沈执刚刚太过用力,茶茶这身皮肤娇嫩顺滑,轻易就能留下痕迹,原本柔白的手腕此时已经红了一圈。   她揉了揉手,冷声吐字:“我迟早都是要谈恋爱的,还要结婚生子。”   茶茶没明白沈执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她和谁在一起。   都与他无关。   这模棱两可的答案,把沈执折磨的不上不下,他只想听见否定的回答,这样就意味着他并不是一点都机会都没有。   一线生机,也是希望。   茶茶的话,不亚于给了他一个迎面痛击。   是啊,就算现在她和于故不是情侣,那以后呢?   将来,或许她会遇见一个两情相悦的男人,从恋爱走到婚姻殿堂。   他们会结婚,会生下两个孩子,沈执被他的自我想象折磨的面色狰狞,俊美秀致的五官在昏暗灯光下呈现着种淡淡的阴翳,脖颈凸起一根根青筋,他用力咬紧了齿根,静默不言。   他真的不信,自己和她难道一点可能性都没有了吗?   他多么骄傲的一个人。   自尊心多么强的一个人。   此时都很想求求她,再看看他,不要判他的死刑。   沈执以为自己只是犯了一个错。   一个当时不以为意的错误。   一个不足以被她如此厌恶的谎言。   沈执张嘴,摒弃自尊的恳求和说不完的歉意涌上喉咙,却因为他看见她避如蛇蝎、再也不想和他有牵扯的、带着不易察觉的嫌弃的目光,而止于嘴边。   她眼神深处的排斥,一览无遗。   沈执用力绷着背,才不至于被现状所压垮。   她嫌弃他?厌恶他?   这个极度伤人的目光把沈执刺激到脑子嗡嗡的响,耳边又开始产生剧烈的幻听,吵的他不得安生,各种各样的声音夹杂在一起,涌入他的耳中,循环往复,不让他安宁。   “不要碰我。”   “全都还给我。”   “离我远点。”   “我讨厌你。”   “我以后都不会再喜欢你了。”   已经承受过一次的剧痛,被迫再切身感受一遍。   沈执脸比纸还要白上几分,尖锐的刺痛从耳朵蔓延至后脑,他握紧自己的双手,用掌心的疼痛维持表面的镇定,他哑的几乎听不出本音的嗓子,出于本能,说了一句:“除了我,你不能和别人在一起。”   茶茶当场差点就笑出来了。   气笑的。   这是什么毫无根据的话?他说出来之后难道不会脸红吗?   事实上,沈执还真的不会脸红,完全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无理的话。   茶茶不喜欢吵架,更不喜欢在大庭广众下和别人吵。   他们现在就在食堂里,目光往两人这边看的越来越多,刻意压低嗓子的窃窃私语的声音逐渐落在她耳里。   茶茶咬着牙齿,“沈执,你不要打扰我的生活。”   她用平和的语气又说:“以后就算我们在学校里遇上了,你就和以前一样,当作没有看见我。”   等价代换,她也不会去打扰他的生活。   沈执耳边那些声音好不容易才停下来,他重新得到了短暂的宁静,他看了眼四周,偷偷打量着他和茶茶的人已经很多了。   他其实真的很想再抱抱她,想将她拥在自己的怀中。   就算在冬天,她的身体也暖烘烘的,泛着香香软软的软糖甜味,她身材娇小,腰很细,他用一只手就够圈住她的腰肢,下雪天,在她冷得受不了了时,将她裹进自己的大衣里,这样就足够他们相互取暖。   沈执贪图那一抹温暖,至今都还在回味。   其实他都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好好再抱抱她。   分手之后,见她一面都是很困难的事情。   沈执最后说:“茶茶,下次再见。”   青年离开的脚步走的很缓慢,他的背影看上去亦是非常寂寥。   沈执在宿舍楼下看见了姜妙颜,对方不是凑巧,而是特意在等他。   和初中他们刚认识那会儿差不多,姜妙颜自来熟的可怕,爽朗热情,不会有任何尴尬。   她笑颜如花站在太阳下,甚至想和以前一样,顺其自然挽住他的胳膊,这次却被沈执默不作声避让开了。   姜妙颜的笑容因为这个变故,仅仅也只僵硬了一秒钟,依然元气满满,“阿执,我最近发现了一家好吃的店,我们都好久没有一起吃过饭了,今天中午我请你吃饭怎么样?”   沈执的目光停留在少女身上,她的笑容是他喜欢过的,活泼开朗的性格也是他所欣赏的。   但是最近他忽然记起了很多细节。   比如,姜妙颜对谁都这样。   从来不会有距离感。   沈执仔细回忆一遍姜妙颜怎么就成为他魂牵梦萦朝思暮念的白月光了呢?   好像是在她毫不犹豫去了国外之后发生的事情。   沈执那时自作多情她对他也有同等好感时,他被一时的心动迷惑,她却微笑着拒绝了他。   姜妙颜离开的时机太巧,在他自以为最爱她的时候,转身就走。   她的远走,成了契机。   太阳高悬于顶,暴烈刺眼的日光晒的沈执微微睁不开眼睛,他的脑仁闪过阵阵刺痛,他忍着刺痒的阳光,忍着头痛,他问:“姜妙颜,你那个时候为什么出国了?”   姜妙颜紧张了一瞬,“还能为什么,我妈妈觉得国外的学校比国内好,就把我送出去了。”   沈执低垂眉眼,语气淡淡:“是这样吗?”   姜妙颜心理素质极好,不慌不忙道:“你怎么啦?突然问起这个事,到那个时候我也不想走,但是我没办法和父母抗衡啊,而且,我在国外确实学到了很多知识。”   沈执和她当年那么久的同桌,怎么会不了解他的同桌对学习的态度呢?   上课从来不会认真听讲,传纸条、偷吃零食、趴着睡觉,哪一样不是他为她打掩护了。   沈执觉得自己从她嘴里问不出什么,在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姜妙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单纯。   大大咧咧爽朗明媚也许只是表象。   人都有双面性。   谁都不是单一的。   沈执感觉自己被头顶火辣辣的太阳晒的头晕,他说:“你自己去吃吧,我上楼了。”   很奇怪,在姜妙颜没有回来之前,他想起她的次数也不多。   想见她的渴望虽然深刻,但真正见到了人,那些常常在骨头里作祟的渴望,一下子沉寂了。   就像做出正确答案的数学题。   落下最后的数字后。   答题也就结束了。   姜妙颜有些慌张,“阿执,你怎么啦?你这两个月和我疏远了很多,我真的很不安。”   沈执依然只是说:“回去吧。”   造成今天这个难以收场的局面,沈执无法责怪怨怼别人。   全都是他自己犯下的错。   因为一时的新鲜感,一步步被他亲自催眠成梦着不得的执念。   用恶劣的谎言,伤害了最亲近的女孩,骗人感情,一骗就是三四年。   沈执不愿再想,他真的有点站不住了,茶茶从食堂打包了酸辣粉,带回宿舍,一碗酸辣粉连汤带汁全进了她的肚子里。   吃完饭收拾好桌面,手机的信息提示灯闪个不停。   闻淮最近和他一见钟情的姜姑娘聊的很不错,心情自然也极好,处理事情收敛锋芒,圆滑了很多。   当他意识到自己的短信都进了茶茶的垃圾箱,特意换了个号码给她发消息,一个是好感对象,一个十几年的青梅,若是合不来,他夹在中间也难做,他不耻于服软求和:【茶茶,这么多天过去了,再多的气也应该消了吧?】   【是我嘴贱。】   【你就原谅我这一次成不成?】   【想要什么,我给你买。】   茶茶有时候都佩服闻淮的毅力,无论她回不回消息,都能自言自语,一天给她发几十上百条微信。   事无巨细,屁大点事都要给她发。   闻淮性格急躁,脾气不好,她也没想到他能坚持给她发大半个月的消息认错。   闻淮看起来似乎把她当成了很重要的朋友,但那天他认认真真对她说出的话,是无数根残忍的刺,扎在她心上,难以拔除。   如果她很重要,为什么能一点都不顾虑,伤害她?   茶茶依然没有回复他,重复消息不提醒的步骤,等到提示的红点变灰,就没有再管。   所以她也没看见闻淮最后气急败坏发送的话:【之前那么多年对你的好,还抵不过几句话吗?我帮你打过的架也不少,行,你就这么对我。】   【老子再给你发一条消息我就去死。】   【不回最好就他妈一辈子别回我。】   闻淮是真他妈的气炸了啊。 第36章   闻淮脾气是真不好,相当暴躁,初高中在校也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校霸级选手。   总而言之就是不好惹。   闻淮觉着他从小就没少照顾过茶茶,和其他人比起来,对她实在是好的不能再好。   欺负过她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就因为那几句话,死活不下台阶,不仅没有必要,还显得她无理取闹。   闻淮隐隐还有种真心错付的背叛感,又不是多大的事,她至于吗?   他暴跳如雷发完最后几条短信,气哄哄关掉了手机。   闻淮至今还认为茶茶是小女孩心态作祟,就是因为嫉妒姜妙颜比她受欢迎,人缘比她好,把沈执喜欢姜妙颜这件事迁怒到她的身上。   小时候还挺大方活泼的一个小姑娘,怎么长大反而斤斤计较起来了呢。   闻淮搞不懂,也不想搞懂。   闻淮当年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即便是对姜妙颜一见钟情产生了好感,也没被人看出来。   他口吻随意向茶茶询问姜妙颜的名字,也没被当成一回事。   虽然再那之后,闻淮再也没见过姜妙颜,没有打听到名字,不知道她的下落,但他确实也没有就那么忘了她。   直到再次重逢,闻淮忽然找到了他这么多年都没有再对第二个人心动过的理由。   元旦晚会那天,他本来是去为茶茶捧场,但是在姜妙颜出场的那一刻,他的视线再也无法离开。   她好像没什么变化。   闻淮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住了,他的目光再也看不见其他人。   砰砰的心跳,死灰复燃。   曾经被他不以为意的喜欢,如野火般重新燃起。   所以闻淮精心准备了几次偶遇。   当他摘下的口罩的时候,姜妙颜的表现和他想象中不一样。   她着急忙慌抓着他的胳膊,将他拉到一个隐蔽处,“被别人看见,你就出不去啦!”   闻淮双手插兜,笑意吟吟,“谢谢你啊。”   姜妙颜说:“不用客气,我只是不想也被堵住。”   她说完又用手推了推他,“你快点戴好口罩离开这里吧,一会儿基本都要下课了。”   闻淮头一次产生追求一个姑娘的想法,他沉吟几秒,说:“那我请你吃顿饭吧。”   姜妙颜连忙摆手:“我可不敢和你一起吃饭,被人拍到我就惨啦。”   闻淮说:“你不愿意,我不会别人拍到你。”   他借此契机,如愿和姜妙颜吃了一顿饭。   如果非要用一种植物来形容姜妙颜,闻淮觉得她就像一株向阳的向日葵,生机勃勃,就是一轮明媚的骄阳。   她在他面前,没多少羞怯。   行为举止,落落大方。   闻淮顺理成章加到了姜妙颜的微信。   两人见面次数不多,但在微信上也很聊得来。   所以在某一天晚上,闻淮主动和姜妙颜告白了。   特意布置过的现场,精心准备的台词,两厢钟情的心意,告白之前,闻淮甚至没想过自己会失败。   姜妙颜轻轻推开他,目光抱歉望着他,表情纯真,她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对我有这种心思,我真的……”闻淮怀里捧着花,嘴角的笑容缓缓僵住,“你说什么?”   姜妙颜说:“我对你没有男女之情,一直以来,我都只是把你当成我的哥哥。”   她说完这句话,眼睛就红了一圈,好像真的特别内疚和抱歉。   闻淮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凝固的笑意,僵住的身体,还有眼中满满的不可置信,他一字一顿,反复确认:“你说你、对我、没有男女之情?”   姜妙颜点头,“你在我心中,真的是很好的哥哥。”   客厅里气氛僵硬,空气仿佛都被冻住。   姜妙颜离开之前,又对他说了好几遍的对不起,“我们以后还是很好的朋友,对吧?”   闻淮没有回答她。   他全身上下的血液已经凝固住了。   齿间咬着字,依然是不可置信的状态,他喃喃自语:“不喜欢?”   怎么可能不喜欢?   她故意弄脏了衣服,留在他的卧室里洗了澡,换上了他的衬衫。   她脚崴之后,笑着要跳到他的背上,亲昵揽着他的脖子,没有防备枕在他的腿上。   她无数次,让他弯下腰,她踮着脚贴近他的耳蜗说话。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的亲密。   这是兄妹之间的相处吗?   闻淮以为至少有点好感,她才会愿意一次次做出那些蓄意勾引。   她做的并不高明,闻淮喜欢她,所以甘之如饴,当成了情趣,原来都是假的?   闻淮又想起来前些天他听见的传闻——说姜妙颜凌晨打电话给沈执,因为害怕,让他去机场接她。   闻淮一开始根本没有信过这个传言,以为是个被编造出来的谣言。   且不说当年他亲眼见过姜妙颜笑着推开沈执,听见她明确表达过不喜欢沈执,怎么可能做出这么暧昧的举止?   再者,国内治安良好,她也不是胆小怯懦的人。   越来越多的细节让闻淮一见钟情的滤镜逐渐破碎,他怀中这束向日葵已经被他的手捏的变形了。   过了很久,闻淮的嗓子溢出几声低笑,他孤独站在客厅中间,垂着眼眸,喉咙沙哑,冷笑着自言自语:“我现在,是被耍了吗?”   闻淮忽然间想到茶茶说过的话,少女垂着脑袋,情绪低落,一字一句告诉过他,不喜欢姜妙颜。   他以为那是小女孩之间的嫉妒。   他觉着是她长大之后变了,变得善妒,变得不讲道理。   他粗暴打断她想说的话,自以为中立的和她说了那些残忍的话。   之后还一次又一次发了那些伤人的短信。   甚至在极度恼怒的状态下,拉黑她之后再删除,永远都没法再加回好友。   现在想想,是他傻逼。   是他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   茶茶在发现自己被闻淮拉黑且删除之后,若说一点都不难过,是不可能的。   但是吧,那点失落感,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在闻淮偏向姜妙颜那个时候起,她就已经做好了失去这个朋友的心理准备。   所以当这天到来的时候,真的不奇怪,很快就被她抛到脑后。   茶茶现在已经是大二的学姐,新生入学后一个月才开始军训。   陈心意作为班长,把她拽过去给教官当辅助,帮忙训练新生,陈心意还告诉她,如果看见了漂亮的小学弟,还可以先下手为强。   所以军训那两周,茶茶几乎都不用去上课。   每天上午七点钟,起床梳洗,抹好防晒戴好帽子,出现在操场。   茶茶一出现,就在新生训练阵营里引起了注意,因为她太好看了。   漂漂亮亮,站在操场上特别亮眼。   而理科院这边,男多女少,男女比例甚至高达八比二。   本来怨声载道的狗崽子们,一看见这么漂亮的学姐,不光眼睛都直了,抱怨也不抱怨了。   他们声音洪亮,“学姐早上好!”   茶茶:“早上好。”   她又和别的学院帮训的学长学姐不一样,不会刻意在新生面前树立威严而折腾他们,身上一点讨人厌的毛病都没有。   所以数学院的新生都特别喜欢这个学姐。   其他院系看见了,在大热天只有羡慕的份。   人家的学姐还会温声细语问他们累不累!结束后还会请他们喝水。   多好多可爱的学姐啊,为什么他们只有凶啦吧唧的学长。   这不公平。   太受欢迎,就导致茶茶经常被围观。   没当这个时候,数学院的新生就会自发挡在茶茶面前,凭借身高优势挡住那些目光。   天气炎热,太阳毒辣,茶茶反而一点都没被晒黑,皮肤雪白细腻,依然是水灵灵的少女。   本来都以为看着娇滴滴的校花受不了几天就要罢工不干。   出乎意料,她坚持了下来。   并且就她那个温温柔柔的性格,还制住了闹腾的狗崽子们。   数学院那帮成天想造反的男生,这回竟然比狗还乖,方队训练有素,军姿有模有样。   于故不太喜欢别人用觊觎的目光望着茶茶,但他现在没有立场做些什么,就只有在自己没课的时候,买杯冰水给她送过去。   于故态度温和,“还能受得了吗?”   茶茶抿了两口凉水,“还可以。”她拧紧瓶盖,边说:“就是有点累。”   于故笑了笑,说:“你去阴凉处歇一会儿,我先帮你看着他们。”   茶茶额头前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浸湿,她擦了擦脸上的汗,“我先去洗把脸,再去交个文件,我尽量很快就回来。”   于故说好。   等她离开,于故目光冷淡看着方阵里的人,面无表情地说:“站军姿,三十分钟。”   学弟们苦不堪言,心中卧槽。   这学长太尼玛狠了吧。   夺妻之仇也不至于这么干吧。   学姐一般让他们站个十分钟就给休息。   就算是教练,最多也只有十五分钟。   他倒好,上来就是三十分钟。   这也就算了。   这位爱上书屋长,还会亲自检查他们的军姿够不够标准,挨个指出不对的地方,一点水都没放。   三十分钟过去后,他们都累瘫了。   茶茶回来后,看着坐在地上的他们,也没说什么,她跟于故说:“你让他们休息啦?也行,你快回去上课吧。”   于故替她整理好脸颊边的头发,“太阳大,怕他们中暑了,所以让他们好好休息一会儿,”这就是欺负有气无力的学弟们听不清他们说的话了。   茶茶说:“你怎么比我还容易心软?!好啦好啦,你快走吧,别晒黑了。”   于故不想离开,他最近对她的喜欢,越来越深。   很想把眼前这个人据为己有。   想告诉她自己的心意。   尤其是越来越多的人,把目光都放在她身上。   于故没法蛰伏等待,他叹气:“茶茶。”   “嗯?”   “晚点来看你。”   “行啊。”   每年军训后的方阵表演,都会进行比赛,在各个学院间角逐出名次。   数学院年年都败给商院,位居第二。   今年他们觉得数学院可能连第二都保不住,因为——数学院那帮新生,脑子里只有他们的漂亮学姐!!!   从军训的第一天起,就不断有人在学校内部论坛发帖:【啊啊啊我们院的帮训学姐也太太太太好看了吧,把我温柔化了,死掉了死掉了。】   【ctm,我怎么不是数学系。】   【被调剂到数学系的本人,嘴巴已经咧到天上去,死死死死了。】   每日热帖必定是,这帮狗崽子用偷偷带去的手机拍下来的校花的各种角度的照片。   光是顶帖舔颜的猥琐男就有几百个。   其他学院当然也有不高兴的。   怒而发帖——【除了颜值,你们数学院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地方吗?方阵表演拿了倒数第一就笑死,不过也没人会怪你们,因为你们从学姐带头就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把时间花在打扮自己,和让你们休息上,呵呵。】   血气方刚的小年轻如何能忍得?!   一看发帖的人还是商院的狗比,就更生气了。   今年商院是传说中的冷酷无情学神沈执亲训,传说惨无人道。   沈执一点都没有心慈手软,男女一视同仁,从早到晚,几乎不怎么让他们休息。   这帖子,是沈执本人发的吧?为了报复前女友!?   数学系的狗崽子们觉得骂他们废物可以,但不能骂他们的仙女学姐!   休息都是每次他们认真完成任务后的奖励,好吗?   他们的学姐不仅人美心善,对军训也非常认真负责。   气愤之下,差点要喷脏对骂回去。   茶茶制止了他们无意义去和别人对骂,看完帖子,她只是和他们说:“其实我看完也觉得很生气,如果可以,我们就拿个第一,给他们看看。”   抢了商院的奖杯和奖金。   把他们的傲气,踩在脚底摩擦。   茶茶觉得发帖子那个人真的是很看不起她。   这让她想到了沈执。   以前,大概他也多多少少有一点看不起她柔软的性格,看不起她对待感情的态度,看不起她怕生的习惯。   他喜欢骄阳一般明媚热烈的女子。   而她身上,几乎没有这些特质。   茶茶偶尔也想让沈执知道,或者是曾今看不起她的那些人——柔软不代表软弱。   对感情认真,也不等于舔狗。   她不是没有能力。   她也不是不聪明。   别人能做好的事情,她也可以。   别人做不到的事情,有时候她也能做好。   因为茶茶的话,学弟们跟比嗑了药还要奋发,相互忍了之前的合不来,不斗嘴不打架,就连队伍里的咸鱼都不划水了!   势要争个第一名。   作者有话要说:闻淮:呵呵,牛逼,涮了我。   沈执:神经病患者在折磨学妹们请自觉退让   于故:准备开大中 第37章   帖子当然不是沈执发的,他还没那么无聊。   和数学院其乐融融积极向上的气氛相比起来,商院的新生就和霜打的茄子一样,无精打采站在太阳下,苦不堪言。   方阵里的女生本来觉得学神级别的学长来给他们当教官,是件好事。   沈执长得实在太好看了,她们训练的时候还能舔舔颜。   后来她们才发现是自己草率天真了。   沈执一点都不会心疼人,从来不会带他们去林荫下训练,全操场大概只有他们是站在烈日下直面太阳。   训练一小时,休息五分钟。   从早上七点到晚上八点钟。   一天下来,所有人都被折磨的受不了了。   希望能换个人带队训练,他们的愿望不出意外的落空了。   足足两周的军训,沈执从未缺席过一天。   休息的空隙,女生们躲在树下乘凉,大口大口往自己嘴里灌水。   喝完大半杯水才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女生脸上汗涔涔,原本雪白的脸这几天被晒的发红。   她们聚在一起小声抱怨:“沈执学长,怎么都不晓得要怜香惜玉?!我脖子和脸上现在都是两个颜色。”   “我也是,沈学长真的太魔鬼了。”   “他是不是只想拿第一,把他前女友的学院给比下去。”   “其实我一开始知道他有前女友,非常震惊,我以为像沈执学长这样高冷的人,是不会谈恋爱的!”   她们都想象不出这么一个冷冰冰的、用眼神就能冻死人的学长,谈恋爱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她们没聊两句,熟悉的口哨声响了起来。   又到了训练的时间。   新生们苦兮兮从地上爬起来,强撑着疲倦的身体,站在日头下发呆。   沈执穿着宽松的白t恤,衣服下摆松散打在腰间,皮肤苍白,乌眸冷淡,柔软的黑发懒懒落在额前,夏风迎面拂过,撩动青年的发丝。   他板着脸,没什么表情,站在人前清贵而又冷淡,他说:“先站军姿吧。”   隔壁躲在隐蔽处训练的方阵恰好开始休息,一群潮气蓬勃的男孩子坐在跑道上,阳光灿烂,他们的笑容也很灿烂。   不知道谁大声起哄了一句:“学姐!刚才另一位学姐偷偷告诉我们,你会女团舞!军训马上就要结束了,学姐你给我们跳一个吧!”   他们最不缺的就是跟着起哄的人。   “来一个!”   “学姐来一个!”   “来一个啊。”   茶茶没学过跳舞,但她也不是一点也不会。   她和普通女孩的爱好没什么不同,喜欢追大热综艺,喜欢长的好看的明星。   她当初只跟着选秀节目学过女团舞,对着电脑上的视频学习,跟着跳了两遍。   这是只有宿舍里的人才知道。   所以她猜,应该是陈心意告诉他们的。   其实她那时跟着电脑学理论这段女团舞,还有点说起来都心酸且不堪的小心思。   就和初中那次,她用母亲的化妆品给自己画了一个拙劣的妆容一样。   她想把姜妙颜比下去。   茶茶摆摆手:“我不会跳。”   她低估了这帮崽子的好奇心。   “没关系啊学姐,你就瞎跳我们也会觉得好看啊。”   一个长得很干净的男孩子忽然伸出手,自告奋勇:“学姐!你如果觉得害羞的话,我可以和你一起跳!”   “滚啊,谁要看你跳啊。”   “辣眼睛滚滚滚。”   男孩哼了声:“怎么滴?我的舞姿可妖娆了。”   茶茶被赶鸭子上架推到中间,她看着他们殷切期待的目光,败下阵来,“我只会一小段,你们不要嘲笑我,明天汇演也都要认真一点哦。”   “好!!!”   他们一个方阵的声音能顶别院五个方阵。   商院又恰好被选在他们边上的位置训练,自然也都听见看见了。   沈执的眼神落在她身上,看着她被众人拥簇在中间,脸颊微微泛红,有些害羞。   她今天穿的很简单,白t恤牛仔裤帆布鞋,干干净净清纯可人。   浓密乌黑的长发扎了个高马尾,腰杆挺直,姿态优越。   沈执好像从来没真正认识过她。   应该说他之前并没有深入了解她的打算。   总把她当成不谙世事的天真浪漫小姑娘,总觉得她行为举止都很幼稚,虽然嘴上没有说过,但心里不止一次觉得她太过娇弱。   好像不管生活还是学业上,眼睛里都只有他,而没有自己的生活,没有自己的梦想。   沈执没发现过原来她也可以这么的耀眼,而不是一个可有可无没有存在感的影子。   有人用教官带来的小音箱,连上蓝牙之后,放了韩国原版的团歌。   茶茶一开始还有点放不开,但是等音乐响起来的时候,她逐渐放开僵硬的身体,给他们跳了一小节。   动作俏皮,笑容甜美。   有个节拍跳错了动作,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哇哦!!!学姐好看!!!”   “学姐,我pick你!”   “再来一个啊学姐!”   他们还挺会得寸进尺的。   茶茶好像打开了他们新世界的大门,原本死都不要表演助兴的新生,这会儿一个个都热情的不得了。   前仆后继要给同学们表演节目。   男生跳起女团舞,娇媚丝毫不输女孩子。   排排坐在地上的同学们故意用嘘声倒他。   “快下去,不想看你。”   “让别人上!”   可能因为受到激励,他们也开始抛下刚认识的羞怯,勇于表现自己的长处。   夕阳西下,操场上的方阵逐个解散。   茶茶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拍拍手让大家安静下来,然后说:“军训到这里就结束,大家明天要加油哦。”   他们声音嘹亮:“好的!!!”   最后一个解散的当然是商院。   沈执这十几天里,甚至连个笑容都吝啬给他们,不曾笑过,说话做事严肃严格,比冰块还冷个十二分。   天都快黑了。   沈执说:“解散吧。”   学妹们难过的想要哭了。   这学长也太不近人情,军训结束也不给他们好好说一段话,更没有鼓励。   之前数学院学姐跳舞的时候,他们班上的男生频频往那边看。   沈执学长相当严厉把正在休息的他们喊了起来,背对着数学院,练习站军姿。   本来他们也想开口起哄学长表演一个节目,但是,还么对上沈执那双可怕的眼睛,话就咽回了肚子里。   汇报表演这天是个阴天。   气温不冷不热正正好。   因为之前的论坛骂战,今天内部论坛学生自由讨论版块的版主,特意开了个投票帖。   押宝前三的方阵学院。   商院这么多年也没拿到第二名,他们冠军的位置无可撼动。   所以汇演正式开始前,商院拿第一的票数呈现碾压的姿态。   而第二名,出乎意料今年得了高票的是艺术系。   理由如下:【艺术系的新生个个都好看,身高身材什么的也都差不多,真的养眼。】   【本来想投数学院,但是我觉得数学院的今年不太行了,万年老二都拿不到。】   其他院系,帮训的学长学姐,都不是省油的灯,严格的要命,动不动就给新生下马威看。   只有立下绝对的威严,他们才会好好练习。   而数学系跟玩儿似的,一个两个学姐学长都好说话的很。   动不动就给休息。   这样是不可能得到好名次的。   茶茶一点都不紧张,院系老师对名次没有要求,他们尽力就好。   学弟学妹们反而野心强大,就是奔着第一名去的。   茶茶不知道,昨天晚上他们还偷偷在小树林后面的那条路上练习了好几遍。   激荡的音乐声响起之后。   军训汇演就正式开始了。   校长和主要的校领导都坐在操场临时搭建的舞台上。   主持人的声音,也非常激扬:“现在向我们走来的是历史与文化学院……”数学院在第十五个出场。   每个学院的新生只需要围着操场走一圈。   轮到他们的时候,茶茶就站在他们队伍的边上,悄悄地给他们加油鼓劲。   “接下来向我们走来的是数学院,数学院是我们学校王牌学院之一,近些年……”方阵队伍整整齐齐,落在塑胶跑道上的脚步铿锵有力,他们眼神坚定,步伐整齐划一,不论是原地踏步走还是踢正步,都没有一个人拖了整个队伍的后腿。   他们看着就是一个完美的团体,挑不出什么毛病。   走完一圈后,所有人后背都出了汗。   调皮捣蛋的学弟撒娇卖萌,“学姐,我们刚刚走的怎么样啊?”   茶茶很认真地说:“你们真的很棒。”   超乎意料的优秀。   比她想象中表现的还要好。   “那当然啦!我们是不会给学姐丢脸的,更不会给我们院丢脸。”   人活着为了争一口气。   商院的傻逼之前都欺负到他们头上来了,他们不狠狠打脸回去,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善解人意又温柔的学姐已经成为了他们心中的小女神。   他们也不是光看外表的瞎子,经过相处,他们能分辨出一个人是不是真的好。   他们的学姐,就是最好的小姑娘。   从来不装逼。   也不仗着学姐的身份,欺压他们。   更重要的是,她成绩也非常好。   在高手如云,人人都不要命往死里学的数学院,也能拿到全院第二,辅修全a的好成绩。   数学院超常发挥。   商院则表现出了他们应该有的水平。   让人大跌眼镜的只有艺术学院,好看是好看,但都是花拳绣腿,走成了个不知道什么玩意。   结果在汇演结束时公布。   数学院是真的出息了,一举打败万年老大商学院,成了新晋第一。   商院则区居第二。   被看好的艺术学院直接成了倒数。   总共三十多个学院,排名第三十一,真的是怪丢脸的。   茶茶忍不住为学弟学妹们高兴,给他们竖起大拇指,“你们很厉害啊,比我们这届要厉害,我们去年才拿了第二。”   “都是学姐教得好!”他们也不吝彩虹屁。   老师听说他们拿了第一,特意跑来跟他们说恭喜。   一开始,真的没什么人看好茶茶,觉得她是因为不想上课,去凑带新生的热闹。   存了在新生面前显摆、炫耀的心思。   可能坚持不了两天,就会放弃。   毕竟这是个辛苦活。   坚持下来不容易。   有些时候,帮训的学长学姐还会和新生吵起来,会被气哭。   但是茶茶做的比任何人都要好。   她有耐心,再调皮的学弟,也不会真的生气。   惹火了她,她顶多一天不跟他们说话。   相互尊重得真心。   军训告一段落后,茶茶的微信被他们加爆了。   陈心意连声啧啧,“加你的那些个学弟,长得都不差。”   茶茶表示认同:“我们这届学弟,长得帅确实很多。”   长相干净。   气质也干净。   陈心意觉得自己拉着茶茶去训练新生,真是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她又说:“八成他们都是想追你,你都不知道,他们看你的眼神,就像狼看上了羊。”   茶茶:“……”陈心意感叹:“可惜啊,他们不知道你有多么不开窍!”   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于故,多还没成功。   那些个学弟,基本都不用想了。   陈心意觉得于故还是性格太沉闷,脾气太好,他身上拥有的那些美好特质和茶茶的太相似,所以这么久了,还没走到一块。   而且于故也是个闷葫芦,胆子小又内向,不知猴年马月才能看见他明着追求茶茶的场面。   也不知道茶茶什么时候才能看出来,于故对她,是男人对女人的喜欢。   于故本人也感受到危机。   因为上课时,逐渐多了些不认识的男孩子来蹭课。   哪儿也不坐,就往靠近茶茶的位置蹭。   于故什么都没说,也不会把他们从教室里赶走,更没有在教授面前揭穿他们来蹭课这件事。   他只是在上课的时候,无意帮她整理了头发。   茶茶这时就会傻傻转过头,“我头发又乱了吗?”   于故点点头:“嗯,后面的发卡歪了,我帮你弄好了。”   茶茶嘟囔:“今天出门太急了,头发都没有好好扎。”   于故说:“我也是,书和笔记本都忘记带了。”   茶茶很大方,不仅把自己的课本临时借给他用,还把笔记本一并借给他看。   后座学弟看的傻眼。   不是吧,我的小女神,名花有主了?   他们还沉浸在这个打击中没回过神来的时候,手机微信疯狂滴滴滴。   【你们快滚回来上课,高数老师知道你们今天逃课了。】   【她开学第一节 课就说过,逃课三次被发现,这门课挂零。】   几个大男孩又跟火烧屁股似的,蹭的站起来,火急火燎往高数课教室狂奔。   “操啊!我们都是等她点完名再逃课的,她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   “跑快点跑快点,我可不想挂零补考。”   于故默默退出微信。   他收到的最后一条消息是老师给他发的:【于故同学,今天谢谢你,这帮小崽子就是欠收拾。】   他说:【老师,不用谢,应该的。】   中间课堂休息的时候。   茶茶回头发现身后少了几个人,“咦,他们逃课了吗?”   于故“唔”了声,“也许是吧。”   悄无声息解决了竞争对手。   下课后于故本来想和茶茶一起去食堂吃饭,却被导师一个电话叫了过去,他有点想发脾气,硬生生忍了下来,垂眸冷脸,挂掉电话。   茶茶看出他有点不高兴,拍了拍他的肩,“这次不行,我们就下次再约吧。”   于故还是不开心,和小时候一样粘人,垂着眼眸,专注望着她。   然后伸手拥着她,低声说:“我不想去。”   语气里带着点小抱怨。   茶茶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的,“去吧。”   于故拧着眉,“太忙了。”   茶茶只能安慰他:“这是老师看重你。”   于故:“嗯,先走了。”   茶茶冲他挥挥手。   两人就在二食堂门口这边刚道完别,转身就看见沈执和他的室友。   夏风温柔,风过林梢。   穿着白t的少年安静站在晚霞里,抿着的唇抹出一丝血色,他似乎有千言万语,欲言又止在唇齿间。   茶茶目光顿了一秒。   沉默之后。   崔南尴尬的笑笑:“茶茶,好久不见。”   茶茶不再是那个躲避的鹌鹑,不会缩进自己的保护壳里。   她轻轻地说:“嗯,晚上好。”   她淡淡的打了个招呼。   就好像站在离她不到两米远的青年,是个很普通人。   是个无关紧要的的人。   她好像,已经悄无声息一点点走出了他的世界。   眼神平淡。   没有之前那么强烈的情绪,和浓烈的怨恨。   沈执的身体好像被人从悬悬欲坠的崖边推落。   支离破碎的心脏,也跟着往深渊坠落。   她好像不爱他了。   那双盛满星星的双眸,见到他的时候再也不会发光。 第38章   沈执之前承受不起茶茶对他的怨恨,和她哭着从他那里带走所有东西的画面。   他以为他最害怕的是看见茶茶眼中对他的恨意,原来不是。   反而是像现在这样更痛苦,她云淡风轻若无其事和他们打了个招呼,看着他的眼神平和温淡,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   二食堂离商院其实有点远,只有沈执自己心里清楚他为什么会舍近求远。   崔南看了看茶茶,又看了看好像没什么话可说的沈执,尴尬的手指蜷缩,恨不得立马离开现场。   但沈执脚下犹如生了根,一动不动,眼睛珠子落在她身上移都移不开。   崔南大胆拽了拽他的胳膊,“沈哥,我们吃饭去吧。”   沈执笔挺挺的身躯纹丝不动,稳如泰山,晦暗的眸光定定停留在她的脸庞。   茶茶转了身,没有和沈执再多说两句的打算。   一楼的食堂大厅,每个窗口前都排了长队。   茶茶手里握着一卡通,站在馄饨窗口排起了队,沈执无声无息站在她身后,眼神几乎没法从她身上移开。   她才到他的肩膀,身材瘦弱,后脑凌乱的碎发压在粉色发卡里,露出雪白修长的后颈,她微微仰着小脑袋,盯着窗口前的图片,似乎是在认真思考今天中午要吃什么。   等好不容易排到了她。   茶茶面对食堂阿姨,轻声细语:“阿姨,我要一份招牌馄饨。”   食堂内声音嘈杂。   里面人有多。   阿姨一时没有听清,摘下口罩,“啊?姑娘,你要啥来着?”   茶茶抿了抿嘴,正准备又说一遍,身后的男人将自己的校园卡刷了两次,“两份馄饨,堂食。”   听见这个声音,茶茶的身体僵了僵,她甚至都不知道沈执是从什么时候起就站在她的身后。   她转身就要走。   阿姨已经将做好的馄饨端出来,“小姑娘,你们的馄饨,别浪费啊。”   茶茶咬了咬牙,端上碗找了张干净的桌子面前坐下。   二食堂这个点,多是同学院同年级刚下课的同学。   沈执也不怕引起围观,端着盘子大大方方坐在茶茶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茶茶的眼睛里没有他,没有端着碗换位置,而是淡定坐在他面前吃饭,当作没有这个人。   她吃东西小口吞咽,很是斯文。   沈执也没想过他现在的言行举止有多么的不礼貌,灼灼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一秒钟都舍不得移开。   他都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没这么近距离见过她。   茶茶面前的一碗馄饨都快要吃完了,沈执却一口都没碰,他实在不太会聊天,他问:“好吃吗?”   茶茶恍惚了一下,过了很久才发觉他这是在和她说话。   虽然茶茶这些日子总是见到他,偶尔在操场,或者是在学院后的林荫小路,还有在来食堂的路上。   但他们都默契的没有说过话。   再后来,茶茶每天都能在军训的广场上看见他。   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   商院和数学院恰好申请到了相邻的场地,后勤部用的同一个帐篷。   她有时去拿水喝,迎面走来的就是他。   更多的时候,茶茶坐在操场的石敦上,微微偏过脸,就能看见他的背影。   熟悉的白t恤,挺拔的背影。   茶茶望着他还是会走神,但心里大概只有“啊沈执还是那么好看”之类的感叹,除此之外,再多的感情,再多的情绪,也激荡不起来。   茶茶的记忆中沈执的声音清润冷淡,不像现在这样,沙哑的几乎快听不出本音。   她没有回答。   好不好吃,她都不想告诉沈执。   他们现在最好的关系就是没有关系。   哪怕看出了茶茶的冷漠,沈执也还是厚着脸皮,又问了句:“要不要喝水?”   茶茶还是没有吱声。   沈执不觉得他们已经走到无话可说的地步。   花了几个月时间,他知道自己后悔了。   又花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沈执说服自己抛下尊严,撇下所有的自尊心,要到一个回转的机会。   茶茶曾经是那么爱他。   眼睛里容不下别人。   她的温柔、她的浪漫、每每她望着他时眼中的万千柔情和爱意,都满的快要溢出来。   他们并没有走到一条死路。   茶茶喝完最后一口汤,拿上她的背包,离开了食堂。   沈执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彼时阳光热烈刺眼,沙沙的树叶声落在两人的耳畔。   晚夏的傍晚,天边的云层像是烧了起来。   茶茶的裙摆随着风儿摇摇晃晃,她被跟了一路。   终于,她停了下来。   没有抬头,也没有转身。   茶茶背对着沈执,声音无悲无喜,她淡淡问道:“沈执,你跟着我是想干什么呢?”   沈执双手插在裤兜里,抬眸只能往前她的侧脸,他的眼神里流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哀伤,说话慢吞吞,竟有几分卑微,他说:“很长时间没有和你好好说上一句话了。”   他想宁静温柔的和她说说话。   听听她的声音。   想告诉她,他后悔了。   想告诉她,他是喜欢她的。   沈执在心底自嘲的笑笑,但这些话说出来,茶茶不会相信。   在她心中,他已经成为了一个拙劣的骗子。   茶茶转过身来,轻轻的笑了笑,沈执当时想,她笑的真好看啊。   她说:“可是我和你,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或许,在将来可以祝福他和姜妙颜百年好合,欢喜一生。   男人凉薄的唇瓣抿成条直线,没什么血色。   忍耐很久,他望着她说:“茶茶,我是喜欢你的。”   喜欢这两个字,茶茶实在是听得有点麻木。   沈执几乎从来没有主动对她说过这两个字。   一直都是她自作多情用询问句式,而他则面无表情点点头。   茶茶真的听不得从他嘴里说出来这个字眼,就好像他再次把她当成傻瓜,把她当成盲目恋爱脑的蠢货。   她冷下脸,“你何必这样侮辱我。”   即便她的反应在沈执的意料之中,男人的心还是凉了凉。   他苦笑了声,“我没有骗你。”   他绷紧了背部,喉咙里吐出的话都有几分紧张,“我知道你不相信我。”   茶茶点头:“对,我不信你,你说的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符号我都不相信。”   她每说一句话,眼前的男人脸色就白上一分,寸寸失色。   茶茶自认为了解沈执。   他固执,认定的事情绝不会改变,决定的事情绝不会回头。   所以她也没想通沈执为什么会回头和她说这些话,为什么还要对她纠缠不清?   真是喜欢?不不不,这不可能。   思来想去,只剩下最后一个可能性。   也许是姜妙颜和闻淮在一起了,又一次拒绝了沈执。   他得不到所爱之人,就又从她这里寻求安慰。   茶茶越想越觉得是,她的脸色也越来越冷。   她冷笑了声,问:“是不是姜妙颜又拒绝你的告白了?”   沈执脸上表情明显怔了怔,张了张嘴,还没等他解释。   茶茶敛起笑,语气平静没有起伏:“我说错了吗?之前你不是总和她一起吃饭吗?今天却屈膝降尊坐在我面前。”   沈执想说他没有。   大多数时候,都是姜妙颜主动来找他。   “不是,我和她……”茶茶笑了笑,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喜欢她。”   分手的时候,茶茶没有挑明这件事。   这段感情里,沈执错不在他喜欢姜妙颜,他有喜欢别人的自由。   他最大的错是玩弄她的感情。   把她当成备胎。   沈执无法反驳她说的,到了嘴边的贫瘠词汇也让他无法解释。   夕阳拉长两人的光影。   昏黄的余晖像金粉落满他的肩头。   茶茶看着沈执,没有悲愤也没有难过,她平铺直叙道:“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你喜欢姜妙颜,初中她刚转过来的时候,你对她就是不一样的。”   谁都想被区别对待。   茶茶那时做梦都想成为沈执心中独一无二被偏爱的那个人。   “你知道我那个时候有多嫉妒姜妙颜吗?你们一起被罚站,一起被老师点名,明明是我们先认识,可是我却成为了那个外人。”   “我再怎么努力都没有用,再怎么想装成大人,打扮成你可能会喜欢的样子,都比不过姜妙颜说的一句话。”   “我曾经的确很嫉妒她,你忘了我们的约定,奔赴和她的约会;你忘记了我的生日,却把她所有的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你从来不会帮我掩护,却愿意在老师面前替她遮掩;你一向能忍耐,却可以因为她的一句话,抵抗你当时的母亲。”   “我不喜欢她,我讨厌她有目的的接近我身边的所有人,但因为你,我连不喜欢都不敢。”   “沈执,我对你好,你对她好。”   “我爱你,可你爱的是她。”   “你骗了我的感情,是你给我造了一个虚假奇幻的美梦,梦境被你亲手打碎的时候,我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认识过你。”   沈执听完这长长的一段话,脸上已经是惨白如雪。   漫长而又短暂的青春期里,沈执世界中的主角从来都不是茶茶。   如果不是今天她亲口和他说这么多,沈执一辈子都不会知道那几年她有多煎熬。   那是茶茶做梦都会梦见沈执爱上别人然后哭着醒来的岁月。   沈执从来没想考虑过她会不会介意?会不会吃醋?会不会因为被放了鸽子,而难过很久?   他那时不够爱她,所以也不关心她的悲喜。   沈执怔了很久,才从这种死寂中的窒息感里重新活过来,他说:“茶茶,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真的是喜欢你的。”   如果不爱,没有一个人可以坚持那么长的时间。   他只是迟钝,只是被姜妙颜的离开,弄得分不清感情。   茶茶沉默良久,她说:“或许是吧。”没等沈执高兴,她又说:“但你还是更爱她。”   茶茶知道自己刚刚说的那么多像无端的抱怨,但她就是想说。   最后,她轻轻地道:“沈执,我喜欢你整整七年,我不愿意再为你付出下一个七年,我想放下了。”   她要奔赴朝阳。   她有更明亮的未来才对。   沈执面如纸色,弯曲的手指疼的快没知觉。   茶茶眼神澄澈,发着澄澄的亮光,她说:“我真心祝愿你和姜妙颜能早日修成正果。”   感情强求不来。   爱与不爱,都是被动。   茶茶说这句话时,没有任何勉强之色,她诚恳又认真地说出来,仿佛她打从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沈执浑浑噩噩记不得后面他们都说了什么,回到宿舍的时候就记得自己最后跟茶茶说了句:“我早就不喜欢她了,我不会放手的。”   断断续续,像胡言乱语。   等再清醒,沈执才发现自己已经坐在自书桌前,崔南抱着瓶冰水咕噜咕噜,嘴里哈出一股凉气,他问:“沈哥,今天战况如何?”   这么久,室友也不是瞎子。   怎么也看出了点端倪。   沈执反常的地方太多,他们想看不出来都难。   沈执头还疼着,没心情和他开玩笑,“不要烦我。”   崔南嬉皮笑脸:“沈哥,你不会就这样去重新追茶茶吧?”   沈执冷冷淡淡瞥了他一眼,也没有否认他的话。   崔南给他支招:“追个前女友有什么难的,要放得下身段,豁得出面子,穷追猛打狂轰滥炸,生理期要好好照顾问候,有事没事给她点杯奶茶,鲜花蜡烛和背着吉他唱歌,更是必不可少。”   崔南说的这些事情,沈执从来都没有为茶茶做过。   一件都没有。   一次都没有。   沈执嘴角动了动,不耻下问:“还有吗?”   崔南想了想:“暂时就这些,我无数个朋友就是靠这些追回了前女友,求和好的。”   追个前女友难道有什么难度吗?   尤其是茶茶喜欢沈执到骨子里了,按道理沈执一提这个事,茶茶立马就会答应下来才是。   崔南拍了拍沈执的肩膀,“沈哥加油,不出半个月,我相信你就能旗开得胜。”   沈执揉揉发疼的眉心,充了血的眼睛酸胀无比,太阳穴也泛着尖锐的刺痛,他嗯了声。   关灯睡觉之前,沈执吃了点抗神经衰弱的药物。   他最近的精神状态岌岌可危,睡眠浅,很容易就被惊醒,睡着后又是无止境的噩梦。   挨打的梦,被茶茶用刀子穿心的梦,看着她穿着婚纱从他身边经过的梦。   这些梦境,有时候真实到让沈执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他刚上床,轻轻靠着枕头,正打算闭眼休息。   崔南大惊小怪叫了声。   冯景年一个枕头砸了过去,“你能不能不要叫的那么吓人。”   崔南把他的枕头扔了回去,“我刚刚刷朋友圈呢,刷到我前女友在朋友圈晒结婚证了。”   “这么早就结婚了啊?”   “可不是,婚纱照拍的还挺好看,好像还大着肚子,估计连孩子都有了。”崔南仰天哀嚎了声:“她孩子都快落地,我特么连个女朋友都没有!老天不公!”   沈执脑子突突的疼,睁开冷冷的一双眼睛,感觉刚才的药白吃了,横竖今晚是一定都睡不着。   沈执掀开被子下了床。   崔南问:“沈哥,你干啥呢?”   沈执的手哆哆嗦嗦打开药瓶,颤抖着从里面倒出平时的两倍药量,仰头塞进了嘴里,就着半杯温水咽进了肚子里。   他额头冷汗淋漓,脸色浮白,齿根咬的很紧,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都无比紧绷。   他用右手撑着桌子,面色惨白站在桌边,他哑着嗓子说:“没什么。”   他刚刚差点听错了崔南的话。   他幻听的毛病一直没好。   把崔南说的那个女孩,听成了茶茶。   沈执吃完药,还沉浸在恐惧的情绪中,手脚冰冰凉凉,汗毛竖起。   他声音听上去很虚弱,“冯景年,你的手机借我用一下。”   他真的好想好想,打个电话给茶茶。   如果她能够和以前那样,抱着他,安慰他,就好了。   想听着她的声音。   好好睡上一觉。 第39章   冯景年把手机递给他,“干什么呢?”   沈执丢下几个字:“打电话。”   然后走到阳台外,一个一个按下她的手机号码。   屏幕上跳出来备注显示:【楚茶】。   沈执看着她的名字愣了一瞬,他之前并不知道冯景年手机里会有茶茶的号码。   沈执试着拨了过去,冷冰冰的机械女声传到他的耳中——“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他面无表情挂了电话,想必茶茶已经把他们这个宿舍的人都拉黑了。   夜里的冷风朝他扑面而来,刺骨的寒砸在他如雪般冷白的脸上。   月光寂寥,夜色浓稠。   沈执盯着已经黑屏了的手机,整张脸早已不剩血色,他挪着脚下的步子慢吞吞进了屋,把手机还给了冯景年,他似乎是随口一问:“你手机里怎么存了茶茶的电话?”   冯景年也没当回事,“大一刚开学,你第一次带茶茶和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她和我们都留了号码。”   起初冯景年和崔南都以为茶茶是要查岗,或是想让他们看着点沈执。   结果茶茶平时几乎从来没跟他们联系过。   仅有的那次,就是沈执撇下她去机场接了姜妙颜,她找不到人,才把电话打到他们这里来。   “那时候她应该是未雨绸缪,怕万一你出什么事,她找不到你,还可以来问问我们。”冯景年现在是这么猜的。   沈执闻言倒也没说什么,他把宿舍里的所有灯都打开了,然后在抽屉里不知道翻找什么,动作急切。   冯景年看了眼他桌面上那一堆药物,叹了口气,又问:“你找什么呢?”   沈执在找手机卡,他买了一堆的手机卡,每一张都只能用一次。   第二次再给她打过去,就打不通了。   卖手机卡的报亭老板都认识沈执了,每个月他几乎都能把报亭里的手机卡买空。   沈执找了好一会儿,才从角落里翻出来一张不知道有没有用过的手机卡。   他的额头早已出了汗,神情不太好看,一幅已经魔怔了的神色。   崔南和冯景年对视一眼,面面相觑,也不敢出声再深问。   沈执换上这张手机卡,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按下茶茶的号码。   电话还没接通。   沈执的手背青筋明显,他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现在已经接近晚上十一点,她的作息一向规律,会不会已经睡着了?   终于,那边接通了电话。   茶茶才写完作业,刚准备躺下,她看了眼陌生来电,“喂?哪位?”   沈执以前不敢发出声音,不敢让她发现这个总给她打电话的神经病是他。   他的咽喉如朽木,声带发出的嗓音喑哑难听,他说:“是我。”   他立马又说:“你先别挂电话。”   她安静了很久很久,沈执放轻呼吸,凝神屏息,悬在空中的心无法放下。   茶茶说:“沈执,我要睡了。”   说完这六个字,她挂断了他们的通话。   虽然只有这简单的六个字,但沈执的内心沉静寂静许多。   只要听见她的声音,他内心那种没来由的巨大恐慌,渐渐地安静下去。   沈执重新关了宿舍的灯,上了床。   黑暗中,他睁着双眼,明明特别困,但脑子还是清醒的。   生活里的细节不断往外爬。   沈执从来就没有茶茶室友的联络方式,不关心她的喜好,连她的生日也是想忘就忘了。   他是亏欠的那一方。   即便没有欺骗她这件事,他也是个不合格的,只要收获不会付出的那个人。   沈执开始胡思乱想,脑子逐渐昏昏沉沉,他想,今晚他总算能好好睡一觉了。   *   茶茶终于知道她这段时间接到的陌生来电都是谁打来的,一次又一次陌生的没有被拦截的号码,接通之后就剩双方长久的沉默。   她以为是别人打错电话,还好心提醒过几次。   后来接到没声的电话多了之后,她才慢慢起了疑心,以为是同学的恶作剧。   原来都是沈执。   他这是在报复她吗?不让她安生?   不,这也不对。   沈执那性子,冷的不行,恐怕他连报复她的心思都没有。   陈心意从浴室洗漱完出来,看见她盯着手机发呆,随口一问:“谁的给你打电话了吗?”   茶茶垂眸:“陌生人,打错了。”   “哦。”陈心意边吹头发,说:“你要不换个手机号?你这段时间被打错电话的次数也太多了。”   茶茶笑笑:“以后应该不会有了。”   陈心意吹干了头发,上床前仔仔细细抹脸做护肤,她这张嘴就停不下来,“茶茶,十一你打算干什么去啊?”   “十一我要去完成我们组的实践作业。”   “你们今年的实践作业是啥?”   “回稷山露营。”   “比我们好点。”陈心意抱怨道:“也不知道为什么有实践作业这个东西。”   实践课的作业还不能不认真的做,不然这门课程没有学分,修不够绩点,到了大四就无法顺利毕业。   茶茶叹气:“我觉得你的实践作业比我好,我有点害怕在山上露营。”   “怕什么?抽到露营的肯定不止你,你到时候记得结个伴。”   茶茶在心中默默记下这件事。   手机叮的一声又响了。   闻淮这些天不间断给她发短信,空了就给她打电话,态度前所未有的虔诚,然后申请重新添加她为微信好友。   茶茶同意了他的好友申请。   远在片场的闻淮看着手机那条通过消息,嘴角上扬。   他就知道茶茶容易心软,哪怕是冷落也舍不得冷落他太久。   他在对话框里打下一篇长篇大论,怎么也有两百多个字。   闻淮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错别字,点了发送按键。   然后——他看见了一个颜色鲜红字体巨大的红色感叹号,下方还伴随着一栏很小的字:【对方拒收了你的消息。】   茶茶同意他的好友申请,只是为了也拉黑并删除他一次。   闻淮气的牙痒痒,一脚蹬掉了身边的椅子,身后的助理和司机都被吓了一跳:“淮哥,椅子惹你了吗?”   闻淮冷着张一张脸,“我还不能踹个椅子?”   他是祖宗。   谁敢说他一句不是。   “您想踹就踹,踹烂了我们还有。”   助理和司机苦着脸四目相对,用口型说话:“是不是姜小姐又没回他消息?”   司机点头:“我估计是。”   之前闻淮和姜妙颜私下见面,都是助理和司机偷偷去学校接人,隐蔽性做的极好,绝不给狗仔拍到的机会。   闻淮不怕被曝光恋情,天皇老子也没法阻止他谈恋爱,他是怕曝光后姜妙颜的生活会受到影响。   司机和助理都不想干了。   拿那么多钱有什么用?这段日子闻淮一天比一天恐怖,比吃了枪药还要暴躁。   闻淮的拇指按在突突跳着的太阳穴,气顺了之后,搜索茶茶的微信号——呵呵,已经搜不到了。   茶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闻淮连加她好友的资格都没有。   “砰”的一声,椅子真让闻淮给踢烂了。   闻淮现在火气不小,剧组里的人都夹着尾巴做事,没有一个敢在现在去触他的霉头。   *   茶茶放假前在班上打听了一圈,只有于故和她一样,被挑中去回稷山露营。   露营出发日期在十月二的早上九点钟,学校大门口集合,有其他院系的同学联系的大巴车,租车来回,方便又安全。   本来国庆假期,江州打算带妹妹去朋友的私人海岛上度假,得知妹妹去不成,有些失落,皱着眉说:“要不然你不去了?”   茶茶摇头:“不行,那就没有实践类的学分了。”   江州也是过来人,他说:“我找朋友帮你把分加上。”   茶茶宛如一个正义使者,“哥哥,我从小就不作弊。”   江州低声叹息,轻轻捏了下她柔软粉白的脸颊,“可是哥哥很想和茶茶一起去旅游啊。”   茶茶仰着巴掌大小的脸颊,黑不溜秋的水眸望着江州,她张开双手抱了抱他,“哥,可不可以等我放寒假再去?”   江州哪能不答应,“也行。”   家里人得知茶茶要去露营,一去就是三天四夜,基本都表示不赞同。   尤其是江承舟,沉着脸,一整晚都不太高兴。   茶茶说:“爸爸,你为什么也不想我去?”   江承舟望着她,“太危险了。”   万一发生什么□□,怎么办?和她一起的都是帮没有经历的小孩,能撑什么事?   茶茶说:“回稷山是5a级景区,很正规,爸爸你不要那么夸张。”   江承舟也就是嘴上说说不同意,能不参加就不参加,事实上,他几乎没法抗拒女儿的任何请求。   他勉强答应下来,然后帮她准备好所有露营用得上的物品。   帐篷、睡袋、匕首等,光刀子就有三四样。   面对女儿震惊的表情,江承舟掀开眼皮,淡定道:“防身用的。”   相比江家父子的不情不愿,楚清映的反应就截然不同。   她很高兴,摸了摸女儿的头发,“就是要去多走走,体验体验自己没做过的事情啊。”   不要像她一样,很多听上去如常的事情,她几乎都没做过。   她的大学生涯,正常的少女时代,再江承舟出现在她世界里的那天起就截止了。   所以她希望女儿能活的自由自在,潇洒漂亮。   不要像她一样。   茶茶望着妈妈的笑容,抱了抱她,“妈妈,等我毕业了,我也要带你去露营。”   “好啊。”   江承舟笑了笑,“你要带你妈妈去哪儿?”   茶茶说:“不告诉你。”   江承舟轻轻笑开,张开双臂揽着楚清映的肩膀,半真半假道:“你妈妈是我的。”   茶茶小时候不太懂,但成年之后,渐渐就觉得爸爸妈妈之间有点不对劲。   茶茶还是能分得清爱与不爱的。   她爸爸很爱他妈妈,这些年哪怕工作再忙,晚上也会赶回家里吃饭。   茶茶也从来没见过他们俩争吵的画面,是真的很恩爱。   茶茶见过同学的父母,没有一对像她的爸爸妈妈这样。   有时候茶茶觉着妈妈看着爸爸的目光有些奇怪,内心矛盾。   好像有喜欢,有恐惧,也有很深的悲伤。   高二那年,茶茶特别天真地问过她母亲:“妈妈,你是不是不爱爸爸?”   那时的茶茶觉得如果要和一个自己不爱的人生活一辈子,那该有多痛苦啊。   如果当时妈妈点头承认,茶茶都准备说:“妈妈,那我们不要爸爸了。”   但是妈妈只是笑了笑,目光透过窗子,望向远方,她说:“我爱他。”   我是真的。   爱是假的。   可惜年纪小的茶茶相信了。   到今天全家人都没发现她说的是个欺骗自己的谎言。   江承舟给女儿准备的露营用具当天晚上就送到了江家,茶茶把这些东西塞进一个很大的背包里,那些奇奇怪怪的刀子被她锁进了抽屉里。   二号是个大晴天,万里无云,白天二十六度,晚上十度左右。   茶茶把她的行李放好后,找到空位坐了下来。   她昨晚因为兴奋紧张都没怎么睡,以为自己今天已经够早,结果于故到的比她还早。   于故知道她晕车,特意占了前排的位置,他拍了拍身边靠窗的座位,“茶茶,你过来,坐我身边。”   茶茶坐了过去,拉开蓝色窗帘,望着窗外的太阳,心情也跟着明媚起来。   于故剥了个橘子,先尝了尝味道,倒是不酸。   男人削瘦白皙的手指捏着两瓣橘子肉,递到她的嘴边,“很甜,你尝尝。”   这么亲密的动作实在不适合他们两个。   但于故自然地挑不出丁点破绽。   茶茶张开嘴,新鲜的橘肉入口,咬下去满是甘甜的汁水,好吃的让她眯起了眼睛,“真甜。”   于故就这么把整个橘子都喂进了她的嘴里,最后又把橘子皮放入她的掌心。   望着少女疑惑的眼神,于故说:“一会儿如果你晕车,就闻一闻橘子皮的味道,比吃晕车药管用。”   “谢谢。”   “不用跟我客气。”   茶茶没想到自己还会在这辆车上遇到沈执,他今天穿了件黑色短袖、黑色工装裤,像个冷酷无情的杀手。   他来的有点晚了。   原本只剩下后排的位置。   但有个女孩子也许是因为喜欢他,舍不得他受颠簸,心甘情愿把位置让给了他。   这样一来,沈执就坐在于故和茶茶身后。   沈执现在见不得于故,五指不由自主握成了拳头。   他就是个虚伪的、惯会装可怜卖惨的、惺惺作态的贱人。   从学校到回稷山要三个小时的车程。   大巴车一路都开的很平稳,但茶茶还是晕车了,脸上白白的,很快就没了精神气,软趴趴像蔫掉的植株。   她手里握着于故给的橘子皮,凑在鼻尖嗅了嗅味道,闻着这股清甜的香气,胃里作呕的感觉才好了点。   于故轻轻把她的脑袋按在他的肩上,“靠着我睡会儿吧。”   他声音温柔,“睡醒就到地方了。”   三个小时,车上有人睡得着,有人睡不着。   沈执不仅晕车,还要被迫看着她靠着于故睡觉的画面。   沈执差点在车上吐出来,等到山下的广场,他下车后跑到垃圾桶边上,苦胆都快要吐出来了。   同学好心给他递了瓶水,“你没事吧?”   沈执漱了漱口,声音喑哑,摆摆手道:“没事,谢谢。”   “走吧,我们得在天黑前爬上山,找到一个合适露营的地方。”   “好。”   沈执脸色太差,太阳下皮肤如玉瓷般白皙,透着不健康的雪色。   一车人说说笑笑,背着沉沉的装备,总算赶在天黑之前找到一处平坦的地势。   晚上能看见天空大片大片的星星,早晨也能看见壮丽的日出。   茶茶在于故的帮助下扎好了帐篷,又躺进睡袋里试了试。   沈执的帐篷就立在她的对面,他动作快速便捷,裤腿微微卷了起来的,拉线的时候,胳膊上的肌肉鼓了起来,少年骨感有力的线条展露无疑。   等独自弄完帐篷,沈执后背的衣服已经湿透,额头上也汗津津的。   天色渐黑,白天游客众多的回稷山到了晚上也安静了下来。   星辰被乌云挡住,天气预报说还要好一会儿乌云才会散。   那个时候就能看见星星。   众人坐在平地上,等着云层散去。   有些体质不太好的女同学逐渐坚持不住,“我先睡会儿,星星出来了你们记得喊我。”   “行!”   茶茶有点困了,打着瞌睡。   她也说:“故故,我进去睡会儿。”   于故说:“嗯,我会叫你。”   茶茶躺进睡袋里没多久,帐篷外有个女孩子惊声尖叫,“啊!有蛇!”   “哪呢哪呢?!”   “蛇跑了,但我刚刚真的看见了。”   众人又开始找蛇,几个角落都翻遍也没看见蛇,估计是躲起来了。   茶茶怕蛇怕的要命,这么一闹,她瞬间清醒,再也睡不着了。   她忽然开始害怕,不敢一个人睡。   茶茶抱紧自己,把手机的电灯打开,才勉强抵消了点点恐惧感。   于故站在她的帐篷外,“茶茶,睡了吗?”   “没有。”她的嗓音有点颤。   沉默几秒,于故了然:“害怕?”   茶茶吸了吸鼻子,“有蛇。”   “你等我一下。”   茶茶坐在睡袋里,紧张的抓着手指头。   过了没多久,于故掀开了她的帐篷,他抱着自己的枕头和睡袋,声音听着有些软:“我来陪你睡。”   对面的沈执看着于故进了茶茶的帐篷。   他用漠然的眼神盯了很久,眼睛酸酸的,腿都站的有点麻了,那个抱着睡袋进去找她的青年,还没有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滴,沈执黑化值:5%   于故:清纯小于,在线放蛇。 第40章   夜里山上气温偏低,沈执只穿了件黑色短袖,扑面的寒气把他的脸冻得有些僵硬,一片煞白,气色属实不好看。   同行的队友,合起掌心哈气取暖,张嘴说话冒着股淡淡的白气,他说:“沈执,晚上天气太冷,大家都进帐篷休息了,你也赶紧休息吧,别被冻感冒,星星要三两点才能出来。”   沈执伫在原地,先低低说了声谢谢,随即又道:“我不冷。”   队友扫了眼他身上这件单薄的短袖,他光看着都觉得冷,打了个哆嗦,“沈执,你要不添件外套?”   沈执驱动不了自己的身体,目光本能般紧紧盯着对面的帐篷,紧紧绷着下颚,面色冷峻沉着,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偏过眼神望着对方,“不用了,没觉得很冷。”   “好吧,那我先进去了啊。”   万籁寂静,已经过了立秋的时节,听不见蝉鸣声,偶尔只有枯黄树叶落在地上的沙沙响声。   微凉的月色逐渐穿过单薄的云层,照亮山中晚上的景致。   沈执无心欣赏,甚至觉得月光刺眼,昏暗的光线里,不知不觉间,男人自己都不知道他盯着对面的目光有多狠厉阴沉,冷漠肃杀。   帐篷内,茶茶望着于故呆了呆,听见从他口中说出的话,不知道为什么脸唰一下就红了,她磕磕巴巴,“这这这……不太好吧?”   偏偏于故脸上的表情又正直的不能再正直,清纯的不能再清纯,脸上找不到任何旖旎心思,说这几个字时,虔诚又认真。   望着少女红透的脸颊,于故似乎既吃惊又费解,“脸怎么这么红?”   顿了顿,他轻声回答她的话:“哪里不好?你不是害怕吗?”   两人只是共用一个帐篷,看上去好像也不算什么。   茶茶本来差不多快要忘了那条蛇,听他这么一说,胳膊上腿上又开始冒着鸡皮疙瘩,汗毛倒立,对蛇的恐惧又重新爬起来。   于故眼神清透,干干净净不染一丝尘埃,“我陪着你,你就不用害怕了。”   茶茶还在犹豫纠结,除了当时还是他男朋友的沈执,茶茶从来没跟男孩子同床共枕过,虽然现在也不能算床,但她总觉得有些不好。   于故垂着眸,他扯起嘴角,笑容略勉强:“是我忽略了,那我还是回去睡吧。”   他抱着睡袋,正要往外走,脚步停顿,而后转身对她浅浅笑了下,温柔如邻家哥哥:“晚上如果害怕,随时可以叫我。”   茶茶被唬的愣愣的,她紧紧抓着睡袋,“等等等,等一下!”   害怕还是抵过其他乱七八糟的情绪,茶茶指了指帐篷里另外的空位,“你就睡这里吧,这样我们两个人都不用怕蛇了。”   于故:“嗯,好啊。”   他在她身边的位置躺了下来,两人各自缩在睡袋里。   茶茶总算能安心闭上眼睡上一会儿,临睡前,她不忘拜托,声音软软:“星星来了叫我喔。”   于故眼中的柔情足以将她融化,望着少女的睡颜,目光越来越深刻,像缠绕在她身上的细线,恨不得要将她牢牢绑在自己身边一辈子才好。   好喜欢她。   真的好喜欢。   喜欢到可以为她去死。   于故在黑暗中轻轻和她说了句:“茶茶,晚安。”   也许是因为有人陪着,所以茶茶在疲倦中很快就安心睡过去了。   于故则毫无睡意,过了不知多久,外面开始有了响动,于故轻手轻脚从睡袋里爬出来,拉开帐篷的链子,脚步无声走了出去。   “啊云散了!好多星星!”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星星,快快快,快点把相机拿出来拍照。”   众人都很兴奋。   休息下的人陆陆续续走出帐篷。   于故一出现,就感觉自己被一道锋利的目光钉着,他心中了然,抬眸轻而易举就找到沈执,他甚至挑衅一般对他笑了笑,“睡得好吗?”   沈执的指骨咔嚓响了两声,除此之外,没有让于故看见自己暴躁难安的一面,神色平静,面色不改。   隔着几米远,其实沈执听不见他的声音,但看口型足以分辨他在说了什么。   于故说完这句话,转身回了帐篷。   茶茶睡的很熟,外边闹哄哄的声音也没有成功把她喊醒。   于故轻轻叫她,“茶茶。”   一声一声,嗓音缱绻,没有半分不耐。   这个世界上耐心最好的人就是于故,无论做什么事情,他都有足够的耐性和理智。   茶茶慢悠悠转醒,眼前迷蒙,脑子还没清明,她这会儿说话也带着浓浓的倦意,腔调慵懒,“嗯?星星来了吗?”   声音酥而又软,于故捏紧自己的手指,忍耐而克制,“对,云层散了。”   茶茶:“我要去看!”   她爬起来,头发有些凌乱。   于故低头看着她的脸,眉飞色舞,神采飞扬,柔软的唇瓣因为被她用力咬过,呈现媚态的绯红,水润润的。   于故咽了咽喉咙,他好想在上面咬一口,想撬开她的贝齿,细致的品尝一遍她的味道,让她沾染上自己的气息。   于故只是想一想,他默默垂下眼睑,压下这些念头,“走吧。”   茶茶从帐篷里出去,差点就撞上沈执的胸膛,他身上寒气森森,当真是比冰块还要冷。   沈执的脚不听使唤,僵硬的跟了过去,他听不清楚里面的人在说什么,但猜也能猜到个大概。   男人轻声哄着她起床,一遍遍很耐心的叫她的名字。   无论听见什么,看见什么。   沈执感觉自己都被她折磨的有点麻木不仁了。   他想到高中毕业,茶茶软磨硬泡哄着他一起去邻县古镇乡村旅游。   那年的夏天气温炎热,太阳刺眼。   茶茶穿着格子连衣裙,扎着小麻花辫,头上戴着一顶浅黄色的帽子,拎着小行李箱,站在刺目的太阳下,乖乖等着他出门。   然后两个人一起坐上了去乡下的公交车,一路听着蛙声蝉鸣,车窗外倒退的风景明亮,道路两旁是快要丰收了的金色麦田。   茶茶坐在窗边,窗缝吹进来的风送来阵阵稻香,她握紧了他的手,“阿执,我定了个可好看的民宿。”   她叽叽喳喳说了很多话。   沈执偶尔回上一两个字。   他对旅游实在没有兴趣,又因为天气太热,心情更是不好。   终于在他不耐烦继续应付下去的时候,他说:“茶茶,让我好好休息一下。”   她陡然收了声。   等到了民宿,话又才敢慢慢多起来。   她总是迫不及待想把自己看见的、听见的、拥有的分享给他。   民宿确实很漂亮,院子里搭了个秋千,房间的阳台上摆了花架。   茶茶只定了一间房。   办理入住的时候,沈钟深深看了她一眼,她很容易就害羞,耳朵脖子红透,像鸵鸟埋着自己的头,声如蚊鸣:“房间里有两张床。”   沈执表情稍缓,才拿上房卡。   尽管有两张床,但晚上他们还是睡到了一起。   茶茶洗完澡穿着浅粉色睡衣,等关了灯,慢腾腾爬到他的床上,动作自然抱着他的腰,声音软的像刚出生的奶猫:“困了,想抱着你睡。”   沈执那时身体僵了僵,逐渐起了反应。   茶茶趴在他的身上,香甜的气息,洒在他的脖颈里,她脸上温度滚烫,脸红成了苹果,羞涩却又大胆,“阿执,我们都成年了。”   成年了。   有些事情,如果是两厢情愿那就可以做。   沈执当时冷着脸推开了她,拿上身份证去前台重新开了一间单人房。   他那时过不去心里那关,潜意识里有个声音不断告诉他,你只是把她当成妹妹,你不爱她。   正是同床共枕过,沈执这辈子都忘不掉当时的味道。   深入骨髓,难以自持。   现在,沈执却要亲眼看着她和别的男人如此亲近。   这对他来说,很残忍。   茶茶越过男人冷硬的身躯,她小跑到地势稍微高一点的地方,伸长脖子,仰脸往天上看。   她哇了两声,站在大石头上,跳起来跟于故挥了挥手,放大声音,“你快上来!这里视野好!”   于故朝她走了过去,茶茶拽着他的胳膊往外边捎了捎,然后用手指了指星空,“你看,那是蛇夫座星星。”   于故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很配合她,“看见了。”   于故收回目光,微微侧过眼,神情专注望着她,他觉得她眼睛里的星星,比天上的更好看。   茶茶带来了哥哥的相机,她不太会用,参数、曝光度和延迟秒数都是于故帮她调的。   两个人坐在大石头上,肩抵着肩。   茶茶拍到几张满意的照片,忍不住出声问:“你怎么什么都会呀?”   于故淡淡笑了声:“因为无聊。”   他对一样事物的新鲜感专注度永远不会超过一个月,学会某样技能对他来说不是难事。   于故喜新厌旧的毛病严重,能他几年如一日心思不变的就只有她。   看过星空,已经是凌晨三点多。   于故把自己的黑色外套搭在她身上,说话轻轻柔柔,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询问道:“要不要回去睡了?”   茶茶打了个哈欠,站起来伸直懒腰,“好。”   两人往回走,于故好像没再打算陪着她睡,朝着自己的帐篷走过去,茶茶下意识抓住他的衣角。   于故问:“怎么了?”   茶茶说:“你不跟我……一起了吗?”   于故恍然大悟,说道:“是我不好,我以为你已经不害怕了。”   茶茶小声说:“怕蛇是本能,睡醒了也还是会害怕的。”   于故眼睛弯了弯,清浅的笑容天真无害,好像一点心机都没有,他摸了摸茶茶的头,“好,那我保护你。”   合住一个帐篷在露营活动中屡见不鲜。   所以他们两个也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只除了一个人——沈执。   沈执又是一夜未睡,眼睛疼得快要睁不开,脑袋很沉,头晕目胀,气色不佳,天还没亮他就出了帐篷,坐在台阶上望着天空发呆。   沈执今天穿了件白色短袖,衣服中间用浅色的细线绣了一只小狐狸,他眼睛里血丝遍布,眼下青黑憔悴。   天光逐渐变亮,云层里被划出一条金线,朝阳就快要出来了。   沈执记得茶茶很喜欢看日出。   多数时候她有爬山看日出的壮志凌云,但往往早晨都起不来,需要一声声催促和诱哄,才能把她从被窝里捞出来。   沈执站起来,眼前晕了晕,煞白的脸,没什么血色,他犹豫片刻,还是打算去叫她。   只可惜,他在回去的路上迎面遇见了她。   茶茶怕冷,身上罩着于故的外套,拉链拉到顶端,脖子和下巴都往衣服里缩,刚刚睡醒连头发都没怎么打理,散乱落在肩头。   于故就站在她身边。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无非是些很无聊的话题。   类似“啊我昨天做了个梦”“明天吃什么”“想回家了”等等的话题。   茶茶经过沈执身边时,收住了话茬,说话欲望直线骤降。   她无声垂下眼眸,拽着于故的胳膊赶紧跑了。   沈执像个被冻住的雕塑物,石化在原地,他也不知道自己还在期待什么?   分手后,茶茶又不是第一次对他这样了。   他调整好情绪,转身跟了过去。   沈执的实践作业原本不是露营,他破天荒和父母开口,打了通电话换掉了实践课课程内容。   沈执以前觉得他的自尊比什么都金贵,他是骄傲的,他不可能做出任何看上去卑微的、像条狗才会去做的事情。   现在,沈执觉得倒贴感觉也还不错。   喜欢一个人。   想见到她。   想听见她的声音。   想念她的拥抱。   只要她愿意回来,回到他身边,沈执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他花那么长时间才搞明白,茶茶对他不是可有可无。   茶茶已经融化成他生活里的一部分,他习惯了她的存在。   露营这几天里,沈执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和她说话。   三天过去,他的进展还是为零。   直到坐上回程的大巴,沈执终于从浑浑噩噩的状态里走了出来,他靠在车窗玻璃上,望着前面少女的侧影,慢慢合上双眸,安静睡了个好觉。   一个没有噩梦的、不会被惊醒的睡眠。   大巴车将他们送回校门口,沈执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回了学校宿舍。   假期的学生宿舍空空荡荡没什么人,沈执放下背包,拿上宿舍钥匙又出了门。   他去了一家吉他店,提前交过报名费,又在老板的建议下买了一把质量上乘的吉他。   沈执跟着店里的老师学了几个小时,弹出来的音调还是不太准,他有些累了,喝了口水休息一会儿,他低声问:“你说她会喜欢吗?”   老师也不知道沈执口中的这个她是谁,“只要用心弹,没有哪个女孩子不喜欢。”   他长得这么帅,又如此深情,哪个女孩子舍得拒绝他?老师是这么想的。   沈执花了一个下午也没能学会一首曲目,他的手指在琴弦上拨弄,拼了命的练习,收效却甚微,连最基本的调子都不太会,磕磕巴巴把整首歌弹下来时,琴室外的天已经彻底黑了。   沈执跟老师说了谢谢,“我明天再过来。”   他完全没察觉到自己的手指指腹被琴弦划破,流了血。   老师很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啊,明天琴室不开门。”   沈执想了想,“那您把谱子给我,我自己拿回宿舍练吧。”   “也行。”   过完假期,崔南和冯景年回宿舍后,发现沈执的柜子边立着把吉他,桌上是快要被他翻烂的谱子。   崔南卧槽了声。   冯景年表情也很吃惊。   崔南那天晚上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沈执上了心。   崔南结巴了,“沈……沈哥,你不会真的要去女生宿舍楼下给茶茶唱情歌吧?”   这种降格调的事情,高岭之花般存在的沈执怎么能做呢!   他可是全院女生心里脚不沾地的高冷男神!   沈执这几天弹得越来越熟练,心情自然不错,他点点头:“嗯,要去的。”   崔南嘴贱毛病改不掉,大惊失色,“你就不怕姜妙颜也知道吗?”   冯景年白了他一眼,这个傻逼,哪壶不提开哪壶。   沈执的好心情到此为止,眼尾的笑意逐渐淡去,脸上没有表情,他皱着眉说:“她知道就知道吧。”   姜妙颜是他一时的悸动。   过去了,就过去了。   而且她并不喜欢他。   崔南恨不得把自己的嘴巴缝起来,可能因为他心里偏向姜妙颜,才问了这么一句。   不管谁来选。   姜妙颜和茶茶,每个男人都会选择前者。   *   茶茶把露营的照片和视频,分享给了自己的妈妈。   国庆节最后两天假期,茶茶就窝在家里面,夸大其词跟妈妈说了一遍自己的露营冒险史。   “妈,如果这个世界没有蛇就好了,那么我这次旅行就是完美的。”   楚清映倒不关心别的事,只关心自己的女儿玩的高不高兴。   茶茶听见妈妈这么问,点了点头:“当然开心了。”   回到家,脑子还很兴奋。   茶茶又说:“我这次还认识了一个旅行社的学姐,我看见她朋友圈里好多川西景致的照片,妈,等明年夏天我们也报个团一起出去玩吧。”   楚清映说:“好啊,反正我每天在家里也没什么事。”   茶茶咬了一口梨子,“要不然你再开一家花店吧?”   她初中的时候,妈妈的花店还开的很好,嘉里弄堂那边买花的客人都特别喜欢她妈妈。   后来花店不知道为什么不开了。   茶茶以为是不赚钱,但店里生意不错,怎么会不赚钱呢?   楚清映神情稍顿,“晚上我问问你爸爸的意见。”   茶茶边吃梨子边说:“这又不是很大的事情!不用问爸爸!”   楚清映:“是商量,总要和他说一声才行。”   江承舟不同意,她想做什么都是白搭。   楚清映神情温柔望向娇憨的小女儿,思绪逐渐飘远,她这一生过的都很懦弱,唯一的愿望就是儿女平安健康,快乐顺遂。   楚清映至今都不爱江承舟,甚至是恨他的。   江承舟得寸进尺,把她当成软柿子,可是她是个人。   是人就会渴望自由。   茶茶觉着妈妈的眼神有些不对,“妈,你在想什么?”   “花店的事情。”   “嗷。”茶茶给妈妈递了个卖相好看的白梨,“妈妈,吃个梨,汁多又甜。”   “好。”   回到学校上课后,茶茶立马就把实践课作业整理成文档发到了老师的邮箱里。   她上完早课,打着连天的哈欠回宿舍,还不知道宿舍楼下有人正在等她。   好不容易拍完戏,有了一段休息时间的闻淮,飞机一落地,就让司机把车开进了她的学校。   他在车上睡了几个小时,等时间差不多,戴上口罩下车。   闻淮的身形很好认,他又在这所学校里拍过照,所以不靠脸能认出他的人也有。   姜妙颜的室友就是其中之一。   她忍着嗓子眼里的尖叫,回到宿舍,等不及道:“妙颜,我在楼下看见闻淮了!”   室友a道:“妈呀,肯定又是来找妙颜的吧。”   “你上次不是说你拒绝他的追求了吗?看来闻淮真的非你不可啊,被拒还穷追不舍,妙颜,不然你就答应他吧,我们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姜妙颜羞涩的不行,表情很苦恼,仿佛是什么甜蜜的负担,“哎呀,我上次已经把话和他说清楚了,我也没想到他竟然没有死心。”   室友怂恿她:“你快下楼看看,别让他等着急。”   另一名室友给她加油打气:“最重要的是他继续在楼下站着,很快就要被人发现了。”   姜妙颜对着镜子补了个日常色系的口红,又理了理头发,照完镜子,她愁眉苦脸地对室友说:“那我再去劝劝他,我不想耽误他的姻缘前程。”   “去吧去吧。”   姜妙颜穿着条红色的吊带裙下楼,到了一楼,远远就看见倚靠在树干边上的男人。   闻淮当然不是来找姜妙颜的,他聪明一世,却被她骗的团团转。   像个傻逼似的被涮了一通。   现在是见都不想看见这个人。   闻淮等的焦躁,心里开始怀疑答应帮他给茶茶带话的那个舍友到底靠不靠谱?人怎么到现在还没下来?   这段友情折了可真不划算。   急死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沈执黑化值:10%   于故:所以?   闻淮:我蠢钝如猪! 第41章   闻淮真是诚心来求和的。   他这段日子想了想之前为了姜妙颜在她面前说的那些话,确实很伤茶茶那颗脆弱的心。   即便后来他在微信上道了几次歉,不过他还真的没看作特别一回事。   闻淮虽然一度把茶茶当成和自己关系最好的朋友之一,但他后来确实没把茶茶放在和自己同等的地位上。   两人虽是同龄人,其实闻淮觉着她就是个过于纯真的小妹妹,扛不了事情。   打从闻淮记事起,就没给人当过孙子,低声下气哄了又哄,更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十五六岁的他,桀骜不驯,张狂恣意,动不动就靠拳头解决问题。   他道歉的次数屈指可数。   闻淮觉着自己是真的很在乎茶茶这个朋友,真舍不得就因为一个姜妙颜就毁于一旦。   所以刚下飞机,哪儿都没去,直奔她的学校。   经纪人管不住他。   他就是祖宗,随便他,只要不犯法,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脾气不好,毛病一堆,摆架子耍大牌更是常有的事情,但他在大荧幕里的演技就是好,电影观众缘就是牛逼,出道才几年,有分量的奖项已经拿了不少。   年少成名,就已经站在别人遥不可及的顶峰。   闻淮在宿舍楼下等了快二十分钟,身上穿的单薄,在他快被这冷冽的秋风冻死之前,终于听见少女朝他跑过来的脚步声。   闻淮抬头,眉眼的喜悦在看见眼前的少女时,骤然消失,他冷冷扯了扯嘴角,“你怎么下来了?”   姜妙颜愣了愣,她刚刚跑下来头发看着有些凌乱,脸上粉扑扑的,娇艳欲滴,“我同学说你在楼下,我就过来看看。”   姜妙颜假装没听出来他话中的冷淡,态度一如既往,活泼开朗善解人意,“你拍戏拍好了吗?之前看你朋友圈好像还很忙,累坏了吧?”   闻淮扯开口罩,挂在半只耳朵上,眉眼神情冷肃,姜妙颜从未在他脸上见过这么冷淡的神色。   闻淮从裤兜里摸出一根烟,当着她的面抽起了烟,他用似笑非笑的目光望着她的脸,“不是只把我当成你的哥哥吗?你对每个哥哥都这样?”   夜里穿着吊带裙,脸上化了淡妆,唇上的口红完完整整,像是特意补过妆,身上还有股若有似无的浅香。   闻淮在纸醉金迷的娱乐圈待的这几年也不是白待的,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什么新鲜招数都见过。   之前没拿恶意心思去揣测她,是因为他喜欢她。   人对自己心动的女孩,总是格外宽容。   把她的小手段小心思当成情趣,配合她欲擒故纵假装天真的模样,和她演戏,甚至沉浸其中。   但回过味的闻淮,知道自己被耍,脾气就没那么好。   仔细想了想,当年初见那一面,姜妙颜对沈执不也是眉目含情动作亲密,嘴上却一本正经说着保持距离之类的话。   拒绝了一个爱慕过她的男人,之后却并未刻意减少联络,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想来沈执之前也是被她这么耍了一通。   姜妙颜垂眸,“我只有你这一个哥哥。”   闻淮轻嗤了声:“我可没说我是你哥哥。”   他掐灭了烟,精准投入垃圾桶里,面对喜欢过的姑娘,哪怕知道他被毫不留情的玩弄了,闻淮也不想当着她的面说很难听的话。   没有必要。   你情我愿。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是他自己傻逼。   但是对姜妙颜,他现在实在是生不出多余的好感,不联系就是最好的结果。   姜妙颜抬起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红了,“你是怪我拒绝了你吗?”   她更着嗓子,似乎很委屈,“但是感情的事,真的强求不来。”   闻淮真是被气笑了,也算明白姜妙颜为什么会因为她同学的一句话,就跑下楼出现在他面前。   合着以为他旧情未死,来她面前犯第二次贱了?   闻淮嗤的笑了声,“行了,别给自己脸上贴金,我今儿不是来找你的,你回去吧,让你同学看见误会了我们两个可就不好了,我也不想误了你的清白。”   闻淮说话素来难听,这些话落进姜妙颜的耳里就相当刺耳。   其实她不知道,因为还剩下的那些好感,闻淮已经口下留情。   姜妙颜脸色变了变,一时不知他话中的讽刺有几分真几分假,到底是恼羞成怒,还是真心话?她拿不准。   姜妙颜的室友正趴在阳台上,伸长脖子往他们这边看。   “啊啊啊闻淮好他妈的帅,抽烟也是真的好拽。”   “妙颜怎么舍得拒绝他?”   “得,我看闻淮越来越冷的脸色,估计妙颜这回又回绝他了。”   “他都这么痴情,我想不通妙颜拒绝的理由。”   姜妙颜作为她们宿舍最受欢迎、被告白次数最多的女孩,有时候室友们会觉得她就像纸片人游戏里的女主角!人见人爱。   茶茶是被陈心意劝下楼的,她本来真的不想下楼见死皮赖脸的闻淮。   那天他说的话,比刀子还戳人,一刀捅在她心上。   【这世上没有日久生情。】   【第一眼不喜欢那这辈子就都不会喜欢。】   【你只是把沈执不爱你这件事迁怒到她身上,你嫉妒她。】   话很难听,但有道理。   茶茶下楼前反复想了一遍,自己最近和姜妙颜没有过节,闻淮应该不是为了心上人来找她算账,打抱不平。   也许真是来道歉的?   茶茶抱着这个疑问,到了宿舍楼下,她有点近视,踩着拖鞋慢腾腾走到那两个人跟前,才认出来卷发少女是谁。   茶茶抿了抿嘴,她说:“可能是我室友传错话了,我不打扰你们了,再见886。”   闻淮拽住她的胳膊,“没传错,我等你很久了。”   茶茶指了指自己,“你确定是我吗?”   看见闻淮点了头,她还是不太相信。   姜妙颜一脸被打击到的模样,僵在原地,好像有点手足无措。   茶茶还真没怎么见过姜妙颜受委屈的可怜样。   姜妙颜也不是不识相的人,并未多做纠缠,她低声道:“是我自作多情产生误会,那我走了。”   头发遮住了少女的脸颊,茶茶看不见此时她脸上的神情。   一直等到她的背影消失在两人的视野里,茶茶都没见闻淮上前去追。   她心里更加肯定——她成了个可悲的工具人,被用来刺激女主的那种脚踏板,以此促进他们俩的感情。   茶茶甩开闻淮的手,“你先把你还欠着我的钱还给我。”   闻淮傻眼,“我什么时候还欠你钱了?”   茶茶认真跟他算账:“有的,你第一次被逮去横店拍戏的时候,身上一毛钱都没有,问我借了三千,后来我也没问你要过,怕伤你的自尊心。”顿了顿,“现在你财产三千万都不止了吧?快点把我的三千块还给我。”   她说的这件事,闻淮几乎已经忘在脑后。   闻淮在横店拍他第一部 电影时,还是个穷困潦倒一无所有的泥腿子,每天除了蹭剧组的盒饭,还有其他的花销,腆着老脸问还是高中生的茶茶张口借了三千,后来一炮而红,人也忙了起来,哪里还能想起这三千块钱。闻淮说:“我就算想给你转,你也得先让我加上你的微信吧。”   茶茶提醒:“是你先拉黑我。”   闻淮想蒙混过去,“我脾气不好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你当时不理我,我就生气了。”   茶茶哦了两声,“你脾气不好,所以我就活该要忍着你让着你?”   “我不是这意思。”闻淮真的有点头大,他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不想就是不想。   他珍惜这段友谊。   应该说,没人不喜欢和茶茶成为很好的朋友。   “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站在别人那边来指责你。”   “你没错,你说的都是实话。”   “茶茶,你就原谅我这一次成不?”   “好,我原谅你了。”   听见这句话,闻淮苦笑了声,茶茶说的一点感情都没有,和说“我饿了”的语气没两样,哪里像是真的原谅了?   茶茶思考一番后,又道:“我不愿意为难你一定要跟我站在同个阵线,因为那是你喜欢的女孩子,但是你也不要为难我,我们现在这样也挺好的,本来就不是同一条路上的人。”   当个普通朋友,日后见了面也可以轻快打声招呼。   闻淮冷着脸问:“什么叫不是同一条路上的人?你说清楚。”   “闻淮,你之前虽然没有提过,但你也觉得我倒贴沈执的样子很卑,说的难听就是犯贱,你和他们没什么不同,你只是没说出来。”   不可否认,闻淮曾经在心里对她的评价,被她说中了。   他生硬解释:“可我没有恶意。”   茶茶无情嗯了嗯,并不在意,她转而道:“记得还钱,我上楼了,以后别来学校找我,我怕被你粉丝骂。”   闻淮想象中的这次见面,是皆大欢喜破镜重圆,现在不但没好,情况反而恶化。   闻淮心情郁闷又烦躁,连着抽了好几根烟,带着冷气回到车里,冷声吩咐司机:“开车。”   ——姜妙颜白着脸推开宿舍门,室友们忍不了好奇心,“你们俩说什么了?闻淮刚才的脸色是真的黑啊。”   姜妙颜硬扯着笑,“没什么。”   某室友眼神略有深意,“怎么数学院的小女神后来也下楼了?”   姜妙颜低头扯谎:“也许她是闻淮的粉丝。”   某个室友看着她的眼神越来越怪,“应该不是,我听说过楚茶和闻淮貌似是关系很好的发小。”   这就得益于陈心意的八卦辐射能力,已经把这个小道消息从数学院传到艺术系。   姜妙颜面不改色,“这我就不知道了。”   室友悠悠开腔:“不会是我们误会了闻淮,也许今天他来找楚茶?”   毕竟她们可都看见姜妙颜离开后,还和楚茶聊了很久,目送对方上楼。   姜妙颜心里发慌,她无力坐在椅子上,“我有点累。”   几位室友相互传递了个眼神。   这事情不简单。   估计之前姜妙颜有意无意向她们描述的闻淮告白场景,语言里有添油加醋,夸大其词。   她那时言辞间无不透露着闻淮有多喜欢她,好像没她就不行。   亏她们以为她是个直爽的好人,原来心中的绕绕弯弯一点都不少。   虽然知道她心机不浅,但同住屋檐下,塑料姐妹的情谊还是要维持。   “妙颜,你上周不是问我们打听了于故做实验的时间吗?我男朋友把时间表发给我了,你还要不要?”   姜妙颜说:“发给我吧,麻烦你了。”   “你对于故有意思?”   “不是,有点事情想找他帮忙。”   “好的吧。”   *   茶茶尚且不知姜妙颜无形中开始翻车,因为她现在每天都很忙。   弄完学业上的事情,微信上还有无数个消息要回。   于故是近期和她发消息最多的人,每天早上他还会给她打电话,叫她起床。   有一天夜里,茶茶随口抱怨了声自己睡不着。   于故很认真地说:“我给你讲故事吧。”   茶茶当即拒绝:“我又不是幼儿园里的小孩子。”   于故道:“可你在眼里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小朋友。”   茶茶嘴角忍不住上翘,语音通话那头的男声舒缓宁静,耐心开始给她讲起童话故事。   茶茶听着他的声音,竟然真的慢慢有了睡意,闭着眼很快就睡着了。   茶茶想道既然于故哄她睡觉、喊她起床,她也得帮他做点事情,不然心里过意不去。   别的事她帮不上忙,就只有每天中午去实验室,给忙碌的于故带点午饭。   茶茶拎着自己宝贝的粉色小饭盒,带齐筷子勺子,在十二点之前走到于故的实验室,实验室的门没有关。   茶茶推开门,里面那道女声逐渐清晰——“于故同学,这件事我真的只能来拜托你,如果你答应我,我都愿意给你做牛做马,真的求求啦。”   茶茶望着那张笑脸,一级警报立马在脑子里响了起来。   淦!姜妙颜真的好烦。   未等茶茶冲过去挡在于故面前,她马上听见了他的回答。   于故声音冷的刺骨,吐出的字眼非常清晰:“姜妙颜,你滚出去。” 第42章   于故吐出的字眼冷酷无情,不打算给她留任何的颜面。   姜妙颜一边说话一边观察他脸上的表情,她也不是第一次在于故这里吃瘪,初中就知道他难以接近。   但是她有足够的信心。   没有人能抵抗得了她的魅力。   起初沈执不也不爱搭理她吗?后来也还是喜欢上了她。   像阳光一样明媚的少女,没人能不心动。   姜妙颜眼巴巴看着他,仿佛会说话的眼睛看着湿漉漉的,很可怜,她放软语气央求道:“于故同学,你答应了我的请求,我再滚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帮我这个忙,滚多远我都可以,你说什么时候滚我就什么时候滚。”   站在他们身后的茶茶听见这段话,都想给她竖起大拇指了。   能伸能屈,语言诙谐,还真是有点厉害。   于故慢条斯理摘下手上的白手套,轻轻放在桌子上,他侧过身,目光幽冷盯着她,像盯着个物品,而不是一个活人,过了片刻,他嗤的笑了声,面露嘲讽,“你在勾引我吗?”   姜妙颜当场就愣住了。   于故的声音很低,几乎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你不知道你刚才那个样子有多做作吧。”   于故对每个人接触他的人,都很敏感。   是刻意为之还是真心,他一眼就能看透。   也许有人吃姜妙颜这套,但他见了只会觉得可笑。   不过姜妙颜演技不错,浑然天成,看不出任何表演的痕迹。   于故仔细想了想,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姜妙颜大费周章锲而不舍接近的优点吗?好像也没有。   但她对他貌似很执着。   心甘情愿受着冷脸,也要贴过来。   姜妙颜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女子,几秒钟后就已经恢复镇定,她不慌不忙地说:“于故,只要你帮我的忙,你怎么看我都行。”   姜妙颜说的帮忙,是请他帮自己在念高中的弟弟补习数学课。   每周去三天,补习的地点就在姜家。   费用很可观,一节课一个小时,每小时三千块。   于故嘴角的冷笑落下,他往前走了两步,站在离她不到五十厘米的地方,男人的陡然接近,让姜妙颜心跳一滞,呼吸都好像停住了。   于故俯身弯腰,姜妙颜咽了咽喉咙,扣紧手指,开始紧张——他想做什么?他刚刚果然是在试探她?她就知道没有捂不热的石头。   姜妙颜胡思乱想的时候,于故轻声细语说出的冰冷字眼落在她耳畔,连名带姓,“姜妙颜。”   温柔的语气里没有任何感情,他又说:“你这些招数,对我没有用。”   姜妙颜脸上一白,她还没想好该怎么回应时,于故的唇齿间溢出一声清浅的笑意,在她耳边无情吐出三个字:“臭婊子。”   姜妙颜真的僵住了。   她从没被人这么骂过,这种侮辱性词汇更她更是从来没听见过。   她脑袋像被人砸了一样,嗡嗡嗡的响,她睁着眼睛不可置信看着于故,不相信这个词会从他嘴里说出来。   眼前的男人嘴角弯着盈盈笑意,淡定从容。   当茶茶看见于故弯着腰凑在姜妙颜耳边说话的时候,茶茶就觉得不好,立马冲上去,护着小崽子一样把于故从她身边拽开,她牢牢抓紧于故的手指,忽略了另一边的姜妙颜。   茶茶把粉色保温饭盒放在旁边空着的杂物桌上,“于故,你一定饿了吧,先吃饭吧。”   于故悄然松了口气,刚才他有意压低声线说话,茶茶应该没有听见他说的那几句话。   于故还不想在茶茶面前暴露出劣性,他希望自己永远都是她心中那个乖巧内敛的人。   “早上没吃饭,你再不来我都要晕了。”   “你为什么又不吃早饭?”   “没胃口,不想吃。”   茶茶知道于故其实就是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他嫌食堂吵,宁愿饿着也不去。   茶茶叹了叹气,随后打开保温饭盒的盖子,边说:“以后我如果上早课就帮你带早饭,你不吃早饭对身体不好,你的体质本来就虚弱,再不增强免疫力,又要经常生病。”   于故貌似不愿辛苦她,“太麻烦了,而且我没那么虚弱。”   茶茶有时候真想用手指头戳戳他的脑袋,这性子怎么比她还好说话,什么事情总是想着别人而委屈自己。   “哪里麻烦了!我自己也是要吃的!帮你带份早饭就是顺路的事情。”   “好的吧。”   茶茶又轻声催促:“你快点吃饭,再不吃要冷了。”   姜妙颜根本插不进他们两人之间的对话。   他们似乎有意忽略她这个人,视若无睹。   姜妙颜不以为意,她一向毅力就好,她扯着笑,勉强撑着不变脸,她说:“于故同学,我拜托你的事情,请你回去一定要认真考虑。”   说完这句话,姜妙颜就很识相的离开了。   茶茶心里不是滋味,忧心忡忡。   她记得姜妙颜当初刚转学的时候,和沈执也是这种相处模式,不怕冷眼也不认生,俏皮可爱和他插科打诨,她好像看不出别人的冷漠,每天依然朝气满满。   后来,沈执果然被打动,和她关系就越来越好。   茶茶忍不住问:“她找你帮什么忙啊?”   于故实话实说:“让我帮她弟弟补习数学。”   茶茶撇嘴,不太高兴地吐槽:“学校门口那么多辅导机构,海报上宣传的都是名师!她为什么非来找你?”   于故皱眉,“不知道。”   茶茶又试探地问:“你没答应她吧?”   她可是亲耳听见了那个滚字,所以应该没有吧?   于故抬起脸,朝她笑开了,“没有。”稍稍停顿,他说:“你不喜欢她,所以我也不喜欢她。”   茶茶垂下眼眸,不动声色高兴起来,然后忍着心中的欢喜,换了个话题说:“今天的午饭好吃吗?”   于故点点头:“还不错。”   他几乎都已经吃完了。   等他吃完饭,茶茶正要带着盒饭回宿舍午休。   于故忽然伸手圈住她的腰,赖在她身上不肯起来,懒洋洋的声音听上去像刚餍足的小猫儿,“有点困了。”   春困秋乏,室内又暖和,人很容易就产生困意。   茶茶无奈被他抱住,“不然你也回宿舍休息一会儿?”   于故用下巴蹭了蹭她的脖子,装作没看见她红透了的耳垂,他哑着嗓子说:“还有一组数据没有试出来,下午就要交给导师。”   同为大二的学生,茶茶感觉于故比自己辛苦劳累太多。   他好像有做不完的实验和报告。   实验室里除了他也没有别人。   “晚点交也没关系的吧。”她说。   于故闭着眼睛,声音懒倦,“你让我抱着眯一下下,两分钟,就两分钟。”   这两分钟好像比一个小时还漫长。   男人的呼吸比羽毛还要轻柔,一片片扫着她的脖颈。   她僵着身体不敢动,怕惊扰了他。   没过多久,于故松开她的腰,眼中浓浓倦意好了稍许,他揉揉她的头发说:“我好多了,你回去睡觉吧。”   他忽然又问:“茶茶,你今天晚上有空吗?”   茶茶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但她还是点了头,“有空的。”   于故说:“晚上陪我去看场电影吧。”   茶茶都没考虑,直接应了下来,“好啊。”   她回宿舍的时候,陈心意和榆晚都还躺在床上在打游戏,两个坑货被虐的一肚子气。   陈心意听见她开门的声音,随口调笑一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于故在一起了。”   茶茶拍拍胸口,“还好我今天去了。”   陈心意:“怎么说?”   茶茶呵呵笑了声,“我怀疑姜妙颜又巴巴往于故面前凑了,”陈心意:“她脑子有问题?”   榆晚:“姜妙颜就是喜欢被捧着的感觉吧,喜欢征服男人的快感,还是说她只喜欢专撬你身边的人?一个个拿下,最后挑个条件最优越的谈恋爱。”   茶茶还没说话,陈心意竖起四根手指,“我对天发誓作证,她专勾茶茶身边的人。”   只要她出现的地方,必定是光环洒满大地。   茶茶把保温饭盒洗干净,擦干手上的水珠,她说:“没关系,于故今天让她滚了。”   陈心意啧啧两声,“众所周知,小于懂分寸讲礼貌脾气好,他竟然也会让人滚蛋?姜妙颜真是了不起。”   看在于故表现得不错的份上,陈心意决定帮他一把,她仔细观察茶茶脸上表情,她问:“茶茶,你不觉得于故很靠谱吗?”   茶茶顿了一秒,点点头:“他真的很好。”   陈心意状似无意道:“那他以后的女朋友应该会很幸福。”   “肯定会,他很体贴,从来不发脾气。”   “噢,你知道就行。”   陈心意觉着在于故跟茶茶明说之前,茶茶肯定开不了窍。   茶茶没忘记晚上还要和于故一起去看电影,上完最后一节课,她就回宿舍收拾东西。   云层缝隙透出的霞光洒在宿舍楼的玻璃窗户上,周五的傍晚楼下人员进出比平时要热闹一些。   沈执练了很久,直到把这首曲目练得熟悉。   这天他终于要背着吉他出门了。   崔南很想拦住他,“沈哥,你真要去啊?”   沈执脸上没表情,惜字如金:“嗯。”   崔南觉着一朝脚沾了地,可就覆水难收,“弹吉他是大招,你这上场就开大,会不会太冒险了?”   沈执让他别挡着门,多余的话一个字都没说。   外面的天空逐渐黑了下去。   关于茶茶的回忆,以前在沈执脑海中有多事情都是模糊的。   但这些日子,记忆明了,回想起来清晰的可怕——某一年他的生日,正好是附中的校庆,娇羞的她勇敢在班上报名了节目,在全校师生面前给他唱了一首歌。   下台后,她脸颊很红,和他躲在楼梯过道里,她双眼明亮,神态腼腆,她问:“好听吗?喜欢吗?这是我给你一个人唱的歌。”   年少的沈执,像个提线木偶一样没有感情起伏地说喜欢。   少女身上的甜香萦绕在他鼻尖,恍惚中他又听见她的撒娇:“我看你手机里单曲循环最多的就是这首歌,我学了好久啊,很辛苦呢。”   现在,沈执回忆这段只觉得窒息,他被记忆扼住了脖子,艰难喘着气才能活下来。   那时他对姜妙颜刻骨铭心,他不喜欢听歌,不喜欢任何娱乐项目。   她特意学的那首歌,他歌单里的这首单曲循环,都是姜妙颜和他共享一副耳机时听见的曲目。   沈执出现在女生宿舍楼下没多久,就引起大量目光注视。   他站在楼下,挺直腰板,背影看上去有十二分的孤独。   作者有话要说:于故:清纯小于,在线装纯。我不抽烟不喝酒不骂人,我是个好男孩!   茶茶:是的!对!没错! 第43章   茶茶和于故一起出门,从来不会特意化妆打扮。   陈心意在她出门之前,叫住她问了句:“你晚上还要出门吗?”   茶茶把头发挽在脑后,有几根细软的头发落在脸颊两边,她一边照镜子一边说:“是啊,要和于故去看电影。”   陈心意用目光上上下下将她扫了一遍,“你就这样去?”   茶茶不解:“我这样怎么了吗?”   陈心意从下了床,把她按在椅子上,“你起码对于故尊重点,化个妆再出门。”   茶茶望着镜子里的小淑女,自我感觉良好,她说:“我感觉我现在挺好看的呀。”   陈心意说:“还可以更好看。”   陈心意记得茶茶以前和沈执谈恋爱的时候,中午去找他一起吃个饭都要认真化妆仔细打扮,弄得是场很隆重的约会一样。   想到这里,她动手翻了翻茶茶的衣柜,从里面挑了一条收腰连衣裙,裙摆下方绣着白色蕾丝花边。   她塞到茶茶手里,“你今晚就穿这条裙子出门吧。”   在陈心意一声声的催促里,茶茶进洗手间换上裙子,扭捏不安走出去,她问:“我总感觉有点奇怪。”   陈心意望见她时目光惊艳,“不奇怪,你快坐下来,我再给你画个淡妆。”   茶茶底子好,不用怎么捯饬就很漂亮,脸上涂了层薄薄的粉底液,扑了淡淡的腮红,气色一下子就更好看了。   陈心意又给她挑了个水蜜桃色系的唇釉,用棉签抹开,唇瓣莹润粉嫩,看着就想咬一口。   “好,你就这样出门吧。”   “于故肯定能看出来我特意化妆了。”   “看出来又怎么了?”   “就很奇怪啊。”   陈心意在茶茶没想明白之前给她糊弄过去了,“你们约的几点?”   茶茶看了眼手表,“七点。”   现在才六点,时间还绰绰有余。   电影院就在学校对面的大型商业街里,步行只需十分钟。   陈心意哦了两声,“晚上还回来吗?”   茶茶差点失语,“当然回来。”   榆晚像条咸鱼一样躺在床上,她默默补充:“也可以不回来。”   陈心意翻了个白眼,“你不要搞黄色。”   茶茶被逗的涨红了脸,她走到阳台上去吹风,拉开落地玻璃窗,被隔绝在外的喧闹声一下子涌进她的耳里。   听着声音,宿舍楼下好像特别喧闹。   茶茶带着疑惑慢慢走到栏杆边缘,她的手轻轻搭在栏杆上,目光往下——有道熟悉的人影被两栋宿舍楼看热闹的人围在圈里。   男人背着一把吉他,冷冰冰的气质和这把乐器格格不入。   是沈执。   茶茶愣了好几秒钟,怀着复杂的心情,收回目光。   陈心意她们显然也听见了声音,脖子伸的很长,“楼下怎么了?我还听见了起哄声。”   茶茶神情不太自然,“也没怎么。”   陈心意和榆晚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不对劲,两人跑的比兔子还开,扒着窗户往外看。   “卧槽!楼下这不是沈执?”   “我真的惊了,他这是要跟谁告白啊?”榆晚下意识感叹。   陈心意白了她一眼,压低嗓音,“你是不是傻?”   还能是谁?   除了姜妙颜还能有别人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万里挑一的大帅哥、品学兼优的高冷男神站在女生宿舍楼下弹吉他告白这件事,火速传播到各个宿舍。   学校的匿名墙和内部论坛不但有实时照片和视频刷新。   因为爱上书屋就总是被人偷拍,也有同学光明正大拿着手机对着他的脸拍。   他从前非常反感这种行为,也厌恶从别人的嘴里听见讨论关于自己的事情。   此时此刻,他站在这里,成为众人口中的谈资,成为瞩目的焦点。   但他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手机拍照一声一声,还有刻意压低嗓子的讨论,从他出现起就没有停过。   “沈执要跟谁告白吗啊啊啊啊。”   “妈妈呀,原来就算是男神也逃不过弹吉他唱情歌告白这么老土的命运。”   “到底谁能得到这种待遇啊?我可真是太好奇了,最近没听说谁和沈执走的近啊。”   “不知道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拍照。”   沈执听得耳朵有点疼,他叫住了一个正要上楼的姑娘,放轻声音:“你好,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叫一下四楼328的楚茶。”   被他拦住的小姑娘是今年刚入学不久的小学妹,脸唰一下就熟透了,这么近见到真人,头晕目眩,她晕晕乎乎点点头:“好的,学长。”   沈执说:“谢谢。”   谁也没想到沈执今儿是来找茶茶的,所以这是重修旧好求复合的戏码?   看客群众一致认为沈执好深情。   如果沈执愿意为她们做的这种份上,她们无论如何都舍不得分手。   茶茶神思飘远,坐在椅子上发着呆,听见敲门声,才回过神。   她打开门,是个不认识的女孩子。   小学妹一路跑上来脸还是红的,她说:“学姐,沈执学长在楼下等你。”   “谢谢,我知道了。”   茶茶去见沈执,几分钟后她从女生后门悄悄离开。   等到七点钟,陈心意站在阳台外,看见沈执还在楼下等。   晚上温度偏冷,陈心意穿好外套下了楼,她走到沈执面前好心和他说:“你回去吧,茶茶不在宿舍里。”   过了很久,沈执听见了自己的声音,沙哑难听,“她去哪儿了?”   陈心意直接说:“她今天有约会。”   陈心意也不是没见过男人分手后回心转意这种事,但落在沈执头上,她就觉得有点让人难以相信。   以前真没看出来他有多爱茶茶。   也许可能还是习惯使然。   但是习惯也是可以培养、可以更改的。   陈心意想到茶茶因为他躲在被子里偷偷流的眼泪,那些睡都睡不着的日子,就有一肚子的火。   她望着脸色不太好的沈执,冷冷地说:“如果你不爱她,真的不要再伤害她了。”   沈执听了只想笑。   他们都觉得他不爱茶茶,可是凭什么呢?   他眼神偏冷,生硬道:“我们的事,你还管不着。”   陈心意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直接被他给气死。   她心想自己就不该大发善心劝他离开。   万众期待轰轰烈烈的告白大戏,就这么落幕了。   围观群众表示很失望。   他们想象中的结局可不是这样,而是女主感激的眼泪横流,和男神相拥而泣。   沈执练习了大半个月的歌,自然也就没派上用场,因为人群聚集太密,保安队的人过来赶人。   “都散了散了,有什么好看的。”   沈执坐在台阶下等了一夜。   保安来了也赶不走。   他安安静静坐着,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而茶茶那个时候已经坐在电影院里,他们看的是于故挑的爱情伦理片。   故事简单轻松,全片的基调都很甜蜜。   只不过国外的电影尺度都偏大,有场男女主的亲密戏,该有的不该有镜头基本都拍全了。   茶茶看着荧幕上的画面,多少有点尴尬,但眼睛珠子也舍不得从荧幕上移开。   亲吻时的水声,女子柔媚的嗓音,令人面红耳赤。   于故用手掌捂住了她的眼睛,“你还是别看这些了。”   茶茶挪开他的手,小声说:“我要看。”   她没脸红,于故反而脸红了。   茶茶有些新奇,“你害羞了吗?”   她又想到于故成天不是做实验就是睡觉,没有娱乐活动,平时也不经常看电影,应该没看过类似的片子。   茶茶说:“这种程度的亲密戏,在电影里很正常,以后你看多也就习惯了,不用害羞。”   她哪里想得到于故从高中起就看了不知道多少片子。   姿势都研究的透彻。   对着她的照片,起了欲念的次数更是数不胜数。   于故解释:“我没害羞。”   茶茶一脸“你不用辩解我都懂得”的表情。   于故无奈失笑,他的解释在茶茶看来就很苍白无力,像在强撑面子。   他摸了摸她的头,“好吧,我确实有点被吓到了,来看之前不知道还有这段,早知道就换部电影看了。”   这番话说的道貌岸然,十分正经。   电影结束后,将近九点半。   离开之前,他们路过的一家小店橱窗里摆着个巨大的棒棒糖,于故什么都没说,进去付了钱。   茶茶抱着这个有自己半个身体那么高的棒棒糖,眉开眼笑,她问:“贵不贵?”   “不贵。”经过洗手间的时候,他脚步顿了顿,“等我一下,我去上个洗手间。”   “你去吧。”   商场十点打烊,相邻的男女洗手间里都没几个人。   茶茶站在门口,低头望着怀中的巨型棒棒糖,越看越喜欢,而后开始苦恼她的宿舍摆不下这个巨型棒棒糖。   难道真的要吃掉吗?   她们宿舍三个人加起来也吃不完。   茶茶正在犯愁,没注意到她身后多了个摇摇晃晃神志不清的醉鬼。   中年男人喝多了酒,走路歪歪扭扭,没有路线可言。   醉酒的男人眼睛跟瞎了一样没看见前面有人,撞到她的肩膀也不晓得要退让,力气又大,直接将她撞进了男洗手间里。   这意外发生的猝不及防。   就连精于算计的于故都没料到。   他正要拉上裤子的拉链,修长白皙的手指,摆放的位置相当敏感,听见声音,于故下意识转头看过去。   少女瞪圆了眼睛,像小鹿一样圆圆的黑眼珠一动不动傻望着他,视线不偏不倚,恰好落在下方。   极度震惊的状况下,茶茶手腕脱了力,棒棒糖落地发出清脆响声,她脸色爆红,娇羞的不行,她急急忙忙解释:“我什么都没看见!”   反倒是于故镇定自若的拉上拉链,又当着她的面系好皮带,莞尔开玩笑道:“等不急了吗?”   茶茶脸颊绯红,她连滚带爬赶紧离开男厕所这个是非之地。   于故慢条斯理走出去,茶茶的脸色还未恢复正常。   于故轻笑了声,问:“既然没看见,怎么脸还红成这样?”   茶茶恨不得刨个坑把自己给埋起来,这样就不用面对他了。   于故又低声说:“以后真看见那还了得。”   茶茶没听清楚这句话,她问:“什么?”   “没什么。”于故把他顺手捡回来的棒棒糖重新递给她,“虽然碎了,但应该也还能吃。”   茶茶心不在焉说了声谢谢。   其实她也不是什么都没看见。   她现在满脑子只有两个字——好大。   真的好大,看着就不小。   果然人不可貌相。   于故表面斯文瘦弱,没想到还挺……挺有本钱。   走出商场大门,直面冷风,茶茶才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脸上总没之前烧的那么厉害。   茶茶跑着离开,“我先回宿舍了。”   跑回去的路上,她的脑子还是一团乱麻,心烦意乱。   啊啊啊啊好烦!   她为什么要脸红?!   她的心跳怎么那么快!!?   茶茶一口气跑到宿舍门口,抬眼之后,脚步顿住。   茶茶低估了沈执的耐心,没有想过他还在楼下等着她。   沈执姿态慵懒坐在台阶上,手里捏着根烟,明明灭灭的星火在黑暗中闪耀,白色雾气在澄黄的灯光下乱舞。   男人卷起袖口,手腕上圈着根看起来十分违和的红绳,脸上的神情有些颓丧,他比此时的月色还要冷峻。   茶茶在此之前从来没见过沈执抽烟。   沈执似乎听见她的脚步声,缓缓抬起脸,被她撞见自己在抽烟竟然一点都不慌。   他吐出一个烟圈,嗓子哑哑的,“去哪儿了?”   茶茶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棒棒糖,说不出来沈执哪里变了。   沈执缓缓站起来,气势迫人,长腿笔直,迈开腿一步步走到她跟前,“茶茶,你去哪里了?”   他差点以为自己等不到她。   茶茶打了个哆嗦,是被冷风吹的,她往后退了好几步,如实相告:“我今晚有约会。”   和陈心意告诉他的一模一样。   沈执只轻微皱了下眉头,他假装问出的是其他答案,欺骗自己她只是和同性朋友出了门。   沈执的气息里夹杂着未散去的烟草味,“我今天本来是想给你唱首歌。”   茶茶退避三舍,“不用了。”   沈执当着她的面,又点了根烟,他笑了下,“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挺可笑的。”   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像在做无谓的挣扎。   “我知道你是想跟我和好。”茶茶轻轻地说:“可是沈执,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她再也没有办法像以前那样全身心投入那么的爱他。   沈执不懂,她的心事,她的日记本里,她所有的烦恼与忧愁,喜怒与哀乐,都不只是和他一个人有关了。 第44章   沈执知道现在自己的样子大概好看不到哪里去,枯坐了一晚上,眼含血丝,神情憔悴,身上还有股令人厌恶的烟味。   吉他已经让他给砸成了两半,在某个瞬间,在他意识到无论自己做什么,即便卑微的像个跳梁小丑一样,都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时,暴怒焦躁的情绪促使之下,他砸断了那个可笑的乐器。   沈执漠然抽着烟,心中麻木听完她说的话,如果不能回到过去,那还有未来。   转眼间,烟火燃尽,他将指间的烟头摁灭丢进垃圾桶里,掀起冷冷的目光,眼神深处流露出几分自己都未察觉到的痴迷。   少女头发微乱,发梢微微翘了起来,柔软透白的脸颊蕴着几分浅薄娇羞的粉意,脖子纤细而修长,她的胸口轻微起伏,气息不稳。   细汗像轻薄的水珠沾湿她的皮肤,脸上的淡妆几乎看不太出来。   裙摆随着晚风一摇一晃,也许是因为跑过来的,这双白皙的小腿颤了颤。   沈执的喉结上下滚了两圈,沉默地在她面前站了几分钟,然后迈开大步,几乎把她逼到角落里。   他伸出手,想碰了碰少女柔软的发丝。   茶茶咬着牙关默不作声避开了他手上的动作,来时砰砰砰乱跳逐渐平静下去。   两人的身体几乎都快要贴在一起,茶茶被迫感受着他身上冷冽的、没有一丝温度。   沈执贪婪细细嗅着她的味道,熟悉的能让他沉下心的软香,好像一下子就将他快要压不住的暴戾按了回去。   人都是得寸进尺的生物。   盯着这张脸看够了时间,沈执就想碰碰她,他总记得两人之前亲近的时候,茶茶总是怯生生望着他,紧张中又蕴含着期待。   在茶茶推开他之前,沈执握住了她的手腕,他已经不再会说“和好吧”之类的话。   语言苍白而无用。   而现在从茶茶的嘴里,他听不到自己想听见的答案。   茶茶挣开手腕,抗拒之情溢于言表。   手中柔软的触感一下子消失,沈执还有些不习惯,顿了几秒钟,他望着她,神情略带痛苦又有些冷漠,他像个自言自语的疯子,压低了嗓音,很小声的喃喃:“茶茶,你不要再逼我了。”   茶茶一脸茫然,她什么时候逼迫过沈执呢?   谈恋爱的时候舍不得他为难,他一皱眉她也跟着皱眉,恨不得这世上所有的烦恼都不要找上他才好。   分手之后,她也不曾对他做过任何的事情。   所以,她真的不明白沈执这句话到底是说给谁听。   沈执也不指望她能懂,“我回去了,明天见。”   茶茶慢慢舒了口气,刚才那个沈执是陌生的,冷厉的让她有些害怕。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沈执。   好像就踩在失控的边缘,仿佛只要她有一个字说错,他就会发疯。   茶茶疲惫地回到宿舍,坐在桌子前剥开棒棒糖的包装纸,里面的糖果然已经碎了。   陈心意倒没注意她在干什么,她有点失望地问:“你们看完电影就回来了?!”   茶茶点头:“是啊。”   陈心意恨铁不成钢,“于故什么都没做?”   茶茶不明所以,“他能做什么?”   说完这句话,茶茶就又想到今晚洗手间那个意外,她的脸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火速爆红,像熟透了桃子,溢出香甜的汁水。   陈心意警惕:“你脸怎么突然这么红?”   茶茶用手捂着脸颊,心虚撒谎:“太热了。”   都早就已经立秋了,哪里还会热。   茶茶怕她追问,随便梳洗之后爬上床把自己闷在被子里,这天晚上她做了个梦。   梦见自己闯进男洗手间的时候,于故不是在提裤子,而是刚把腰上的皮带解开,她听见拉链缓缓下落的响声,她被男人抵在洗手间的隔间里,男人的声音轻轻柔柔,很有耐心诱哄道:“帮我把拉链拉好。”   茶茶又羞又怕,脑子一抽,闭着眼狠下心手指哆嗦准备硬着头皮做这件事,手还没碰到,于故弯腰在她耳边说:“就在这里办事?你喜不喜欢?”   然后,茶茶就被吓醒了。   茶茶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眨了眨眼睛,过了很久,心跳都才慢慢平静下来。   这个梦,实在是太可怕了!   她竟然梦见自己差点在男洗手间里被于故给办了?!   梦里的于故又欲又纯,秀色可餐。   但是,一想到现实里的于故,茶茶就想去佛祖跟前忏悔,她怎么能把清冷如月的于故梦的那么龌龊呢?   一定是因为陈心意榆晚她们总是在宿舍里念那些又黄又暴力的,影响了她。   因为这个梦的原因,茶茶连着两天心虚的不敢和于故见面。   能躲就躲,能避就避。   她的表现太明显,明显到粗神经的陈心意都看出来了。   “你躲着于故干什么?他也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陈心意一连串的问题跟炮仗一样噼里啪啦朝她投过来,“他不会也败在姜妙颜的石榴裙下了吧?”   茶茶仓促摇头,“不是。”   她抓了抓头发,硬说:“我没躲着他,我就是最近比较忙。”   陈心意半信半疑,哼哼唧唧两声:“我觉得你心里有鬼。”   茶茶做出一脸诚恳表情:“我没有。”   陈心意姑且相信了她。   于故忙完手头上的实验,总算空出时间去找茶茶。   他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没发现这些天茶茶有意无意在躲避他,他也猜得到应该是那天在洗手间里吓着她了。   于故想到那天她的神情,舔了舔唇,欲望一下子就爬了上来。   他敛下神,将文件交到导师的办公室里,随后给茶茶发了条微信:【在哪儿?】   茶茶深而缓的呼吸两口,回复道:【图书馆里。】   于故:【我马上就过来。】   茶茶坐在图书馆门口等他,过了十来分钟,于故就赶了过来。   天气渐冷,于故穿了件薄毛衣,双手插兜,不慌不忙走到她面前,“这几天怎么躲着我?”   茶茶没想到他会直接问出口,还没想好把他蒙过去的借口。   于故又问:“是因为那天晚上的事情吗?”   “啊?”她揪着背包的带子。   于故在她身边坐下,伸着长腿,他问:“是不是把你吓坏了?”   茶茶总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因为做了个奇怪的梦,才躲着你吧?   “没有。”   “只是场意外,我都不尴尬你尴尬什么。”   茶茶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死鸭子嘴硬道:“我真没有。”   于故点到即止,那天也算件好事,会躲着他会害羞红脸,说明她已经把他当成正常的男人,而不只是一个儿时的朋友。   于故深知感情的事情急不来,他必须得一点点浸透她的生活,用无形的线缠绕着她,等到成熟之时,她才会离不开自己。   于故温柔的笑笑:“好,你说了算。”   茶茶如坐针毡,感觉自己连呼吸都不太对劲,被摸了脑袋也会心跳急促,她默默往边上移开了点,然而她却控制不住的眼睛,用余光悄悄瞥了瞥于故的脸。   于故假装没发现她在偷看自己,他低着头无聊摆弄起手机,边问:“今天周五,晚上你要回家吗?”   茶茶唔的犹豫了声,“要回的。”   于故心里有数,“我送你回去吧。”   茶茶说:“哥哥说要来接我。”   于故哄骗起人来招数也不少,“那我陪你在门口等着。”   茶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也没拒绝他。   她回宿舍收拾好东西,在傍晚跟着于故一起走出校门。   校门口的豪车一辆跟着一辆进进出出,有辆保时捷停在他们面前,车窗摇下来,里面坐着的是茶茶不认识的男人。   但于故貌似和他很熟悉。   “于故,要我送你们一程吗?”   “不用了。”   男人失笑,“赶着和女朋友去约会?”   于故也没解释,反而说:“是有点着急。”   男人意味深长看他们两眼,目含笑意,打趣道:“你们虽然年轻,但也有悠着点啊。”   说完这句话,男人开着车扬长而去。   茶茶并未听见他们说了什么,她问:“你认识他吗?”   于故道:“是我的师兄。”   茶茶哦了哦,没等多久,江州开着车就过来了。   于故把她送上车,透过窗户说:“周一见,这两天记得给我发信息。”   茶茶系好安全带,边说:“好。”   于故温柔从鼻腔里嗯了声,“路上小心。”   汽车风驰电掣般开了出去,江州握着方向盘,目光平视前方,漫不经心开腔试探道:“男朋友?”   茶茶摇头,“不是。”   江州透过镜子发现妹妹的脸粉粉嫩嫩,表情也不自然,“喜欢他?”   “也不是!”茶茶解释说:“哥哥,你又不是没见过他。”   江州还对妹妹上次失恋后嚎啕大哭的模样记忆犹新,他忍不住说:“毕业前不要谈恋爱。”   茶茶低着脸,“哥哥,你这样太霸道了。”她又问:“难道你上大学的时候没谈过恋爱吗?”   江州挑眉:“还真没有。”   茶茶气结,不说话了。   茶茶刚到家就跑上楼,打开电脑,埋头在房间里先把要做的ppt给完成,然后在微信宿舍群里吐槽:迪士尼在逃公主:【我好烦啊啊啊】   迪士尼在逃公主:【我哥哥今天问我是不是喜欢于故……还不许我恋爱qaq】   迪士尼在逃公主:【为什么他!会!这!么!问!】   陈心意:【……】   榆晚:【……】   茶茶感觉自己快要憋死了,她真的需要和找人说说话——【我跟你们说,上次看电影我不小心被人撞进男厕所,当时于故正在提裤子,你们知道那个场面有多尴尬吗呜呜呜,我什么都看见了呜呜呜我还不敢说呜呜。】   【可能因为尺寸太惊人了,然后我这几天做梦梦见于故把我摁在男厕所给办了。】   【我太惊恐了呜呜呜,一定是你们带坏了我qaq。】   【你们怎么不说话?】   【为何不理我qaq】   茶茶噼里啪啦在键盘上敲字,打字飞快,发送之后群里迟迟没有回应,她反复点开群里的对话框,但是她发出去的消息却不见了。   迪士尼在逃公主:【我刚刚给你们发的消息,怎么没有了?】   陈心意:【你发什么了?你啥也没发,你搞快点,我要吃饭了。】   榆晚:【是的,我要听故事。】   茶茶觉得不对啊!她明明发了啊。   她目光一顿,置顶群消息下的联系人是她最新聊过天的于故,她颤抖着手点开对话框——咣!像有人在她头顶上敲锣打鼓。   茶茶人都傻了。   茶茶手忙脚乱想撤回,然而电脑端没有撤回功能。   她又着急忙慌找出手机,打开微信,手指都不稳了,哆哆嗦嗦摁了撤回键。   五条消息,还没有全都撤回完毕。   那边就有了回复,应该是回答她最后一句质问。   “为何不理我qaq”——于故:【我在。】   茶茶差点死了,看见自己发的那些文字就羞愤而死,恨不得投河自尽。   过了几秒钟,茶茶本想问他是不是都看见了她发的消息,但认真想想,还是装死比较合理。   可能男人是看她撤回的太辛苦,叮的一声,又有消息发了过来。   于故:【看见了。】   于故:【别担心,不会在男厕。】 第45章   茶茶看着于故发来的这两条微信,整个人在床上扭成麻花,差点滚到地上去,她半死不活把脑袋埋在枕头里,啊啊啊的乱叫。   江州上楼时听见妹妹房间里传出来的声音不太对,敲了两声门,静默几秒后,拧开门把手,打开房门,他问:“怎么了?”   茶茶抬起被闷得通红的脸,显而易见的垂头丧气:“哥哥,我没怎么。”   江州无奈道:“下楼吃饭了。”   茶茶跳下床,踩着棉拖跟在哥哥的身后,她问:“爸爸回来了吗?”   江州嗯了声,“刚到家。”   茶茶走到楼梯口就闻见楼下饭菜的香味,有她最最最爱吃大闸蟹的清香,她连蹦带跳从楼梯下去,江州按着她的肩膀,“下楼梯要好好走,如果跌倒就是头破血流了。”   茶茶被哥哥制止了危险行为,一下子安分许多。   坐上饭桌,江州眯起眼睛仔细在妹妹脸上盯了小会儿,“你今天怎么这么活泼?”   平常不这样,虽然也有点小调皮,但没这么躁动。   茶茶眼睛珠子转了两圈,感觉脸上一热,她哥哥洞察力惊人,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被看来,她撒娇卖萌糊弄过去,“哥哥,我没有呀。”   茶茶说罢又伸筷子夹了个她最爱的清蒸大螃蟹到哥哥的碗里,“哥哥,螃蟹好吃,你多吃点。”   江州啧了声,看出来了她就在转移话题,估计方才在房间里发生了点什么事情。   他把自己的盘子推到她面前,“你吃吧,我不跟你抢。”   茶茶嘴巴该甜的时候就特别甜,把人哄得晕头转向,舍不得跟她生气,她说:“哥哥!你就是全天下最好的哥哥!”   江州揉揉她的脸,“你知道就好。”   茶茶两个礼拜没吃到妈妈做的饭菜,此时望着这一桌子的菜,咽了咽口水,什么都想吃。   江州给妹妹开了两个螃蟹,蟹肉蟹黄分的清清楚楚,“你只准吃两个,不许多吃。”   螃蟹性凉,女孩子吃多了对身体也不好。   茶茶伸出手指头,和哥哥商量:“三个吧。”   江州在这种事情上冷酷非常:“不可以。”   茶茶撇嘴,“我又不抢你那份,哥哥你为何如此小气。”   江州挑眉,语气认真:“那这两个也别吃了。”   茶茶厚颜无耻地说:“我还在长身体,不补充点营养怎么行呢?”   江州笑出声音,唇角弧度怎么压都压不下去,“原来我们茶茶二十岁了也还有成长的空间啊。”   茶茶觉得哥哥在嘲讽她,她顿时就不想说话了。   楚清映笑眯眯看着兄妹两个斗嘴,“好啦,茶茶,你哥哥说得对,螃蟹不能多吃。”   茶茶嘟起嘴巴,“我爱吃嘛。”   楚清映说:“爱吃也得少吃点,多吃点鱼肉。”   “好的吧。”   茶茶这顿吃了个十分饱,吃到最后肚子撑得好难受,可怜兮兮仰靠着沙发。   江承舟见女儿这幅样子,又心疼又好笑,“怎么非要吃那么多?”   茶茶认真道:“因为妈妈做的饭菜太好吃。”   楚清映做饭的好手艺还是当年江承舟逼迫她学的,也不是逼迫。   结婚之后,江承舟就带着楚清映搬出来住,他不喜欢家里有陌生人,除了定时来打扫卫生的阿姨,和守在门外的保镖,别墅楼里几乎看不见其他活人。   楚清映本来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虽然不是生长在大富大贵的家庭,但父母也给了她从小就优渥的生活,娇养着自家的宝贝女儿。   所以在嫁给江承舟之前,楚清映连个蛋炒饭都没做过,酱油生抽都认不全。   后来一方面是待在家里太无聊,一方面是江承舟喜欢她为他洗手作羹汤的模样。   她才渐渐学会了这些以前从来没做过的事情。   江承舟给茶茶找了些消食的药,递给她之后又给她倒了杯水,“吃点药消消食,免得把自己撑坏了。”   茶茶吃了两颗消食片,肚子里稍稍舒服了些,她看了看爸爸,又看了看坐在阳台上看夜景的妈妈,她以前以为爸妈很相爱。   现在已经不那么认为了。   茶茶有一肚子的疑问,“爸爸,我小的时候,你和妈妈是为什么分开了?”   离婚了吗?看着也不像。   江承舟当然不会和女儿说实话,有些事情,他不想让她知道。   江承舟回道:“那时候我和你妈妈产生了点误会,所以你妈妈离开了我。”   毫不犹豫,做法决绝。   顿了顿,江承舟又说:“后来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你妈妈,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有你。”   茶茶是老天爷赐予他的礼物。   如果当初没有这个女儿,楚清映不一定活得下来,被他找到的时候,也不会那么轻易就松口点头。   江承舟和女儿说完了话,起身走到阳台边,站在妻子身后,夜色微凉,他把自己的西装外套搭在她肩上,从后面抱住她的腰,收拢拇指,给人一种难受的禁锢感,他亲了亲她的耳垂,低声问:“在看什么?”   楚清映语气很淡:“月亮。”   江承舟一惯都是不太喜欢楚清映对其他事情的关注度超过自己,他知道自己的爱一个人的方式病态扭曲,但是他控制不住,也不想控制。   江承舟假装没听出女人话语中的冷淡,他说:“上次你跟我说又想开花店了,是吗?”   楚清映垂着脸,“嗯。”   江承舟说话语气很好,平淡舒缓:“开花店太累了,起早贪黑,忙的脚不沾地,还要应付一些无理取闹的客人,我知道你在家无聊,不然你再想想别的事情?”   楚清映就没指望他能同意,但凡要和人交流的事情,他都不愿意她做。   楚清映说:“我只想开一间花店,我可以每天只上八小时的班,其余的事情都交给员工。”   江承舟静默了,过了几秒钟,他说:“你让我想想。”   楚清映没抱希望,但她真的厌倦了。   怎么她遇到的不是别人,而是江承舟这样的男人呢?如果可以,她宁肯一辈子都没遇见他。   江承舟紧紧搂着她舍不得松手,“周六我们带茶茶去参加公馆的慈善晚宴,她以前没怎么露过面,这个圈子里的朋友也没几个,就当带她去认识几个新朋友。”   楚清映听见女儿的事情就上心许多,她有些不安,“茶茶没参加过这些活动,会不会被人欺负?”   名媛贵族的晚宴,她怕女儿不适应那种场合,被欺负了都不知道。   江承舟说:“这你不用担心,我会护着她。”   “嗯,也好。”   楚清映怕女儿不愿意,晚上睡觉前把这件事告诉了她,没想到茶茶还挺乐意的,“我也想去见见世面。”   慈善晚宴一般都有拍卖活动。   茶茶想去看看电视剧里演的桥段到底是不是真的。   “你不排斥就行,早点睡觉,晚安。”   时间尚早,时针刚过九点。   手机被茶茶冷落在枕头底下,她掀开枕头,屏幕上有五六个来自于故的未接电话。   茶茶咬了咬下唇,内心百般纠结要不要回一个。   但是她没脸。   她以后都不敢去见于故了。   茶茶心里人天交战,还没想好要怎么补救她在于故面前的形象,他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掌心里的手机都变得烫手,茶茶一不小心碰到了接通键。   “终于肯接我电话了?”于故问。   茶茶听见这道声音就忍不住开始羞耻,“刚才在吃饭。”   只要于故不提聊天记录的事情,打死她她都不会提。   于故尾音悠悠,“梦见我了吗?”   茶茶差点磕着牙齿。   于故心情愉悦,“梦见我干什么了?你再仔细跟我说一说。”   茶茶哪里有脸说得出来,他的声音清透沙哑,好像精准落在她心上。   于故仿佛察觉不到她的羞耻,轻声而缓慢,他一本正经从口中吐出几个字:“办了你吗?”   茶茶再也没法装鸵鸟,她的脸红的能滴血,切断他的话,毫无说服力,弱弱说道:“今天下午我手机被偷了,微信被盗用,我也不知道是谁给你发的那些奇奇怪怪的消息,我都打算去报警了!”   说完之后,她脸上的温度退了很多。   很好,就这么说。   于故愣了两秒,唇角泛着轻微的笑意,“怎么办的。”   茶茶:“……”   于故逗够了她,回归正经的一面,“茶茶。”   茶茶望着阳台外的月光,咬唇低低嗯了声。   于故说:“不打扰你了,早点睡,梦里见。”   茶茶面红耳赤,她再也不要和他梦里见了。   可能是老天爷可怜她今天颜面尽失,这天晚上她终于没有再梦见于故。   一觉无梦到天亮。   周六上午,闻淮用手机短信给她发消息,为了挽回这段岌岌可危的友谊,闻淮让经纪人去讨要了邵之凛演唱会的门票,又助理送到了茶茶的家里。   虽然他很不喜欢邵之凛这种舞台装逼犯,但为了讨好茶茶,他忍气吞声装了一把孙子。   他在短信上说:【门票收到了吗?下个月六号前排vip,一票难求,我给你搞了两张。】   茶茶收门票的时候还挺开心,看见短信后知道是闻淮送的,她顿时就没那么想要了。   她说:【我还给你,你和姜妙颜去看吧。】   闻淮气的牙痒,小绵羊怼人怎么那人疼呢?   闻淮一通电话打过去,昨晚应酬的酒劲没过,脾气暴躁的很,揉着发疼的眉心,“你能别张口闭口姜妙颜吗?”   茶茶才不受他的气:“你不是喜欢她?”   闻淮冷笑了声:“她又不喜欢我,她喜欢于故。” 第46章   闻淮对姜妙颜剩余的那点喜欢让他说不出太过分的话。   但是他现在已经看明白姜妙颜一点也不像她表面上那么单纯。   她用在沈执身上的手段和他没什么区别,看着好像是追求,但真的等他们上钩,就轻飘飘的抽身。   简单来说就是喜欢搞暧昧,使劲浑身解数得到那句告白,却怎么都不愿意确立关系。   姜妙颜是个玩弄人心的高手。   闻淮嗅到自己身上臭烘烘的味道,眼中闪过一丝嫌弃,他又说:“你以后别在我面前提姜妙颜了。”   又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曾经的喜欢和被耍之后的恨意,基本上在他心中持平。   茶茶没听见他后面说了什么,只听见了那句——“她喜欢的是于故。”   茶茶做不到无动于衷,她捏紧手机,“你怎么知道她喜欢于故?”   闻淮便往浴缸里放了水,一边说:“男人的直觉。”   “哦。”她冷淡道,随即挂了电话。   闻淮对姜妙颜的事情这么清楚,不正是说明他对姜妙颜可能是爱而不得然后由爱转恨了呢。   她不会相信他说的话了。   茶茶心神不宁,生怕姜妙颜像当初不费吹灰之力抢走沈执一样,把于故也慢慢撬走。   姜妙颜如果诚心要勾引一个人,几乎就没有失手的时候。   茶茶十四五岁的那几年,亲眼看着沈执是怎么被她一点点动摇冰封的那颗心。   她是比春季的鲜花要娇艳,她比夏日的盛阳还要灿烂。   她大方开朗讲义气,不斤斤计较也没有小女孩身上的羞怯,不会动不动就掉眼泪,遭遇冷脸也能坦然处之。   最可怕的是,她当年悄无声息就和沈执绑成了一个整体,等茶茶逐渐察觉的时候,已经被踢出局外,只能红眼掉泪看他们俩成为最亲密的朋友。   关于初中和高中的回忆,茶茶至今记忆犹新。   她那时候胆小还极容易害羞,每逢周末单独约上沈执做点什么事都得提前做好几天的心理准备,往往真正说出口的次数不多。   那回鼓着勇气约他周末参加音乐节,正值周五,最后一节课用来打扫卫生,很多人提前干完活就跑了。   当时教室里没剩几个人。   她拉着沈执的袖子轻轻把人往后门扯,小声说:“今年的橘子音乐节,我们两个一起去看吧。”   有他们共同喜欢的乐队。   沈执刚点头说好。   姜妙颜手中拿着扫把,笑嘻嘻从门边探出半边身体,“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茶茶低头,保持缄默。   茶茶觉着自己就是小气,就是不想告诉她。   沈执语调平缓,“我们说周末要去参加音乐节。”   姜妙颜似乎听说过,眼睛笑的更弯了,“啊!我知道,沉溺乐队会表演对不对?”   沈执不太了解,也就没点头。   姜妙颜很高兴地说:“太好啦,我们几个能一起去了。”   沈执问:“还有谁?”   姜妙颜掰着手指头数,“宁哥,随妹,还有小拖把。”   都是后排这帮混子。   除沈执之外,她一个都不熟。   她听见沈执点头答应了。   那场音乐节,是茶茶内心深处最酸涩的回忆之一。   六人同行,她一句话都插不上。   他们不喜欢她这种假正经爱学习的好学生,茶茶也不太敢惹他们这几个动不动就打架逃课的二世祖。   姜妙颜维持着六人之间微妙的平衡。   她一路上和沈执说了许多话,也不仅仅是她一个人在说,沈执回应的也不少。   而且不是断断续续的“嗯”“哦”“好”等字眼。   而是很长很长的一句话。   茶茶跟在他们身后,掐着手指保持清醒,数完沈执每句话里的字数。   有几次,她已经张开了嘴巴,但还是融入不了他和姜妙颜旁若无人的世界。   她被忽略在队伍最后,她以为用沉默代替生气,渴求沈执能看出她在耍性子,结果他从始至终察觉到她的不对劲。   茶茶没心思听歌,她的视野被他们两人占据,睁眼闭眼看见都是沈执和姜妙颜的背影。   买门票已经花光六人身上所有的钱,音乐节又开在岛上的沙滩。   晚上十点多已经没有回市里的轮渡,他们被迫在岛上留宿一夜。   几个人身上凑到一起的现金也就两百块钱,刚好够开一间标间。   三男三女,两张床,怎么睡是问题。   小拖把说:“挑两个人打地铺就行了。”   茶茶本想自告奋勇,姜妙颜却抢先一步:“我睡地上吧,地上还能滚来滚去。”   沈执皱眉,跟着说:“那我也打地铺吧。”   小拖把笑嘻嘻地说:“就知道你们俩关系好。”   茶茶和另外一个不认识的女孩子睡在一张床上。   茶茶就是这样因为这些破碎的细节,一点点被从沈执的身边推开。   所以她也会害怕重蹈覆辙。   她经不起再一次眼睁睁看着自己在意的人,被推远。   她不愿意被剩下。   失去安全感的茶茶立马打了通电话给于故,哪怕是听见他的声音,心中悬着的石头也放不下。   她跟着陈心意她们开始喊于故为“小于”,茶茶语气一点都不自然地问:“最近姜妙颜又找你了吗?”   于故也没撒谎:“有。”   姜妙颜不好打发,哪怕他在她耳边骂过她是个臭婊子,也不妨碍她在自己身上的征服欲。   不对,也不是征服欲。   于故熟悉她的眼神,那是一种想要攻略下他的心,把他当成傻子一样玩弄的目光。   姜妙颜虽然演技精湛,然而棋逢对手,就原形毕露。   姜妙颜只是喜欢搞暧昧,享受女生羡慕她的眼神,男生爱慕到非她不可的地步。   那些行为,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只有同类人才能看得出来。   很不幸,于故就是那个同类人。   显然,于故的段位和心计都在她之上。   姜妙颜那些看似自然的行为举止,在他看来就像跳梁小丑的做作表演,无比可笑。   于故在茶茶看不见的地方,暴露本性,他站在离姜妙颜几步远之外的地方,微微的笑着,“上回骂你婊子还真骂错了。”   笑里藏刀,杀人于无形。   他不带任何怜惜之情,叹道:“你可比婊子贱多了。”   姜妙颜倒也能忍,气的哆嗦还想讨好他,卖弄几分恰到好处的可怜,故作坚强:“于故同学,我想你误解我了。”   于故看了只觉得倒胃口,他连用刻薄言语嘲讽的兴趣和欲望都没有。   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和茶茶多说几句话。   茶茶紧张起来,“她和你说什么了?”她又抢先道:“你不要和她单独出去。”   于故轻声安抚电话那头的少女,“别怕,我永远无条件站在你这边,不会和你不喜欢的人有任何过密的接触。”   永远只当你一个人的裙下之臣。   他的世界里,只有她这一个救赎。   茶茶鼻子眼睛都酸酸的,“我好害怕。”   于故比哄孩子还有耐心,循循善诱,“你在担心什么?”   茶茶擦了擦眼睛,“我怕你和他们一样,后面会疏远我,而更喜欢姜妙颜。”   于故失笑,“我发誓,茶茶,没有谁比你更重要了。”   他可以以生命起誓。   于故懂得此时慌乱的心情,她曾经自以为能长久圆满的爱情、以为坚不可摧固若金汤的友情,都在姜妙颜有意无意的撩拨下,烟消云散了。   那年沈执给姜妙颜放烟花,茶茶这个傻瓜愣愣看着他们,伤心难过的哭了还不敢发出声音。   她穿的像个粽子,咬着嘴巴躲在巷子里哭,那时,他就站在自家二楼的窗台前,安安静静看着。   于故当时心想——真是个小可怜。   然后他笑了。   茶茶希望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霸道又蛮不讲理:“以后如果她还来找你,你不要理她,一个字都不要跟她说。”   姜妙颜太会用花言巧语改变别人对她的看法。   于故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划算,他还没骂够,在他这里可不讲男女有别怜香惜玉。   他的人生字典只有——茶茶或者其他人,没有性别之分。   “滚字可以吗?”   “可以。”   “茶茶。”   “嗯?”   “我想你了。”   想的浑身都发疼。   电话线那边长久没回声,于故低声的笑,几乎能想象她此刻应该红着脸躲在被子里,睁着圆眼,不知所措。   于故追问:“你想我了没?”   茶茶在他的温柔嗓音里节节败退,仓促挂了电话。   *   沈执周末也不爱在学校里待着了,每周五傍晚自己开车从学校回家。   他精神状态不好,有几次开车差点产生了幻觉,把过人行道的路人看成了茶茶。   那几次沈执几乎都准备解开安全带直接冲出去,把她抓到自己的车上。   沈执绷着眼眶,再眨眨眼,人行道上的茶茶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通过后视镜望着自己这副狼狈憔悴、还有些面目可憎的难看样子,悲凉又可笑。   沈执回到家里,父母正在谈论是表哥的婚事。   颜穗看见儿子回来,心中高兴,又想到儿子过两年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她说:“阿执,你还没见过你快要嫁过来的表嫂吧?温柔贤惠可漂亮了。”   颜穗又叹:“妈妈也不强求门当户对,只希望以后我们阿执也能娶到温柔善良的女孩子。”   沈执解鞋带的手顿了顿。   颜穗又和身边的丈夫提起:“本来我很喜欢江家的小女儿,茶茶又可爱还没公主脾气,和阿执又是从小认识,如果她能嫁到我们家来就好了,可惜阿执不喜欢她。”   沈执换上拖鞋,下颚线锋利流畅,他脸上表情冷冷淡淡,说了一句:“我喜欢她。”   父母一直都觉得亏欠他良多。   沈执头一次觉得用点手段没什么不好。 第47章   颜穗之前就有意撮合儿子和茶茶两人,茶茶还是个小姑娘,脸上眼里都藏不住事,瞒不住那颗喜欢沈执的心,每次来她家,没有别的意图,就是来找沈执的,一看见沈执,眼睛里的光都亮了许多。   只是儿子像个不开窍的木头,冷冷淡淡,不怎么上心。   颜穗也不是那种思想老派的家长,儿子无意,她就歇了自己那份好心。   刚才听了儿子嘴里蹦出来的这几个字,颜穗当即吃了一惊,小心翼翼问道:“阿执,你没跟妈妈开玩笑吧?”   “没有,我喜欢茶茶。”他低着头轻声说。   颜穗多多少少被他吓了一跳,玩味的目光逐渐正经起来,她之前真的没看出来儿子对茶茶也有同样的想法。   但是认真想起来,这也不是不可能,儿子天性冷淡,洁癖严重,每次却能忍着茶茶在他的卧室待上几个小时,霸占他的床,而无可奈何。   颜穗顿时笑了起来,她说:“我瞧着茶茶应该也是喜欢你的,茶茶的妈妈对你印象也很好,改天啊我可得把这件事好好跟她妈妈聊一聊。”   沈家和江家,家世背景相当。   两家人又都知根知底,若是这双儿女真成了好事,也是皆大欢喜,一桩美谈。   沈执嗯了两声,“好。”   颜穗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有戏,恨不得现在就和楚清映好好谈谈这两个孩子的婚姻大事。   丈夫适时泼了一通凉水,“你不要高兴的太早了。”   颜穗就不爱听风凉话,白了他一眼,“儿子总算不是根木头,还不许我高兴高兴?”   颜穗又见儿子要出门,没怎么在意就问:“阿执,你下午还要去哪儿?”   沈执没有说的很具体,只是道:“有点事,要出去一趟。”   颜穗又问:“晚上还回来吗?”   沈执沉思几秒:“不一定。”   颜穗说:“能回来还是回家住吧,比外边舒服多了。”   “嗯。”   沈执出了门。   当丈夫的才好委婉提醒还在高兴的妻子,“你想想这几个月茶茶是不是没来过我们家了?”   颜穗怔了怔,好像还真的是这样,算起来,都快大半年的时间没见茶茶来她家。   上回过生日,茶茶也没有来。   颜穗问丈夫:“你这话什么意思啊?”   “估计这俩孩子闹矛盾了。”   不然以沈执这个闷性子,不会在他们面前开这个口。   颜穗不太信,“他们俩能闹什么矛盾,阿执虽然性子冷了点,但说话做事还是有分寸的,茶茶就更不用说了。”   “可能是我想多了。”   “但你说的也有道理,这俩孩子是有点不对劲,改天我去找清映问一问书。”颜穗皱着眉说。   *   沈执提前预约了市三医院的精神科,挂了专家号的门诊,仔细面诊一番之后,医生给他开了药物,增加了剂量。   医生说:“像沈先生这种情况我也很少见,你平时注意多休息,按时吃药。”   沈执漠然接过单子,面无表情说了谢谢。   随后去一楼大厅领了医生给他开的药物。   他拎着这一袋子的药,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把车开回了嘉里弄堂的巷口。   十六岁从这里搬离之后,沈执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沈执是厌恶甚至是仇恨在这栋小院里发生过的事情。   这里给他的回忆只有无尽的痛苦,面目狰狞的虐待,还有漆黑的看不见一丝光芒的阴暗。   站在门口,沈执都能清晰回忆起来当年自己挨饿受冻的画面,像个乞丐,像条摇尾乞怜的狗。   沈执敛下眼眸,葱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门上,推开院门,灰尘扑面而来,味道有些呛人。   这个院子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来搭理,当年那个女人入狱之后,这里就空了下来,没有人住。   院子里陈设简单,一眼就望的到头。   围墙边那棵桂花树弥漫着浓郁的香味,沈执在院子中间站了很久。   他缓缓蹲了下来,从大门前的地毯下摸到了钥匙,拧开房门,打开客厅的灯,随即他缓缓上了楼。   二楼靠近阳台的那间屋子,就是他的卧室,恰巧和茶茶的卧室是相邻的。   两家的阳台也几乎靠在一起,只有一墙之隔。   沈执当年什么都没带走,他前十几年的东西全都留在这这间卧室里。   包括茶茶从很小的时候不断往他这里塞的东西。   沈执拉开卧室的窗帘,窗外的阳光争先恐后钻进屋子里,冷风吹过,卧室里的灰尘好像都被吹走了不少。   沈执站在阳台上抽了两根烟,眼见着天色渐黑,他回到卧室,打开抽屉,里面的东西摆放的整整齐齐,黑色笔记本,和还没有用完的一盒笔芯。   除此之外,没有多余的东西。   男人在卧室里翻箱倒柜,不知道在找什么,他又拉开衣柜,在最下面一层的角落里找到了那些看上去幼稚又可笑并且落满了灰尘的玩偶娃娃。   沈执把兔子玩偶拿了出来,拍拍上面的灰尘,揣在怀中,他垂眸沉默着盯了好一会儿,随后整个人往后仰了仰,安静躺在床上。   沈执用手挡住眼睛,遮住白炽灯朝他投来的刺眼白光。   人都是有自尊心的。   人也是一种很容易就吃醋嫉妒的生物。   小时候时常挨骂挨打沈执的内心,非常羡慕被母亲疼爱光明灿烂的邻家小女孩。   不仅仅有羡慕,刚挨过打的他,也会产生嫉妒的情绪。   为什么她就能有一个温柔的母亲?为什么他就只能日复一日忍受饥饿疼痛的生活。   所以起初,那个扎着两个小辫、白白胖胖漂漂亮亮的小姑娘朝他投来善意的时候,沈执觉得她是在向自己炫耀。   她在施舍一个可怜人。   而他并不需要她的施舍。   所以他冷漠相待。   后来,日子久了,沈执逐渐淡忘初期他的偏见。   沈执对她的思念;应该是他对过去的思念已经到了一种病态的程度。   他虽身处在黑暗中,却也一直有被人温暖过。   是他自己没有珍惜。   用蓄谋欺骗回应她的满心欢喜。   每一次,永远地,都故意只剩下她一个人。   沈执用力攥紧着怀里的这只陈旧的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小兔子。   茶茶送过他很多东西,因为太多了,因为习惯了,所以他从来学不会珍惜。   一次又一次弃之如履。   像这种幼稚的玩偶,有些之前就被他丢到了垃圾桶里,因为他嫌弃幼稚可笑。   还有一些就像废弃物一样被他塞在不见天日的柜子里,落满灰尘也没有去碰一下。   沈执心口不舒服,他缓缓睁开眼,满目的血丝,直起身子,他挪着沉重的脚步沉默的从床底翻出那些被他随手塞进箱子里的东西。   里面都是些小玩意。   有游戏手办、人物卡片,还有些是早已过期了的糖。   这辈子,只有茶茶一个人喜欢往他手里塞糖。   镇上经常会有赶集活动,那时候他们两人身上都没有什么钱,一条街从头逛到尾,也就只能在摊位上买三四样东西。   茶茶经过糖果铺子就移不开脚,伸手把兜里的零花钱掏出来,全用来买糖了。   那些被用玻璃罐装起来的糖果,茶茶全都塞给了他。   “多吃点糖,很甜的。”   沈执不爱吃甜的,一直到今天,这些糖果还一颗都没被动过。   记忆不能回想。   在有了忏悔之心之后,每一次回想都是自我折磨。   初中那段时间,沈执未必没有看出来茶茶想要融入他的朋友圈的心思。   沈执只是假装不知道,然后用冷漠关上了那扇大门。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愿意茶茶和那些人接触太多。   沈执这天晚上没有回家,他也不嫌弃屋子里好几年没住过人,穿着衣服躺在床上,睡了一觉。   *   周一那天上午,沈执要去院系里办一些手续。   因为精神状态不好的原因,他需要请一段时间的长假。   而他这学期的学分也早已修够,只需要在期末考试回来参加考试就行了。   沈执顺利从院系领导手中拿到批准好的假条,第二天就打算收拾东西回家。   崔南和冯景年心里都有数,眼看着沈执桌上的药瓶越来越多,还总是会问他们,“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这状态确实也没法再继续上课。   崔南心说这都是爱情惹的祸。   好好一个人,成什么模样了。   离校那天中午,沈执从教务处出来遇见了好久没见的姜妙颜。   她和从前没什么变化。   有韧劲有生机,笑容灿烂豁然开朗,也依然还是那么的漂亮。   但沈执心里的那点喜欢,确实没有了。   姜妙颜也没想到会偶遇他,愣了两秒,笑着对他摆了摆手,“班长大人,好久没见了。”   她还是喜欢叫他班长大人。   沈执听了也没什么感觉,他点点头吧:“嗯。”   姜妙颜问:“你是来找老师办事吗?”   沈执回道:“已经办好了。”   女孩泰然自若,面对他没有一丁点的不自然。   沈执想起来姜妙颜在每个关系熟悉的男孩面前,好像都是这幅样子。   但从来没听说过她真的和谁在一起了。   沈执不欲多说,“我先走了。”   姜妙颜拉着他的胳膊:“既然有缘遇见了,不然我们一起去吃个饭。”   沈执冷冷甩开她的手,皱着眉,“不用了。”   当初拒绝他的时候,姜妙颜把话说的很死——【没有男女之情】【只当成很好的朋友】【没想到他会误会】。   既然拒绝的那么决绝,为什么回国之后还要不断接近他?   答案几乎已经到了他的嘴边。   其实他心中已经明白了。   沈执前脚刚走,姜妙颜的同学开玩笑似的问:“妙颜,怎么你和沈执也闹翻了?看来你们关系也不怎么样啊。”   姜妙颜在同学面前丢了脸,强撑着面子,故作洒脱:“也许他还在生我的气。”   同学显然没信,刚才沈执的眼神可不是生气,而有一闪而过的厌恶。   还在上课时间。   校园里有些荒凉。   几百米之内也看不见一个闲人。   沈执走着走着就走到了数学院附近,他刚走到数学院教学楼的时候,下课铃就响了。   每节大课中间有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沈执控制不住自己想要靠近她的心,脚步迈开,就往里面走了。   课堂休息,茶茶跑到了连接两栋教学楼的天台上吹风。   天台上没多少人。   茶茶从下俯瞰着教学楼外的风景,目光跳向远方,刚从洗手间里出来的于故,看见少女双手扶着天台边缘到她胸口的栏杆,她踮着脚,往远处望去。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目光。   茶茶转过身来,发生了那么尴尬的事情,她此时还是无法像个正常人一样面对他。   少女的格子裙摆随风摇晃,笔直修长的长腿白的打眼。   她脸上神情并不自然,“我去上个洗手间。”   说完就逃离似的离开这里。   于故不慌不忙:“我在这里等你,一起回教室吧。”   茶茶当作没有听见,跑到洗手间,镜子里面的少女脸颊通红,含羞带怯,眉眼隐隐约约透着些说不清的风情。   茶茶用冷水扑了把脸,洗脑似的在心里默念:“没事没关系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自我安慰收效甚微。   一想到于故就在外面等她,茶茶简直都没勇气离开洗手间。   离上课还剩下不到五分钟,茶茶就算是不想出去也得出去。   她抱着侥幸心理想,也许于故已经回教室了。   很可惜,天台上的少年没有离开。   可能是因为太紧张,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总之不知道为什么,茶茶迈过门槛的时候,对上了于故的眼神,她被盯得心慌意乱,走路没看路,平地都能狠狠摔上一跤。   她啊的叫了一声,惊叫声短促而急切。   茶茶的身体像飞了出去一样,不受控制往前扑,眼看着要和地面来一个亲密接触。   茶茶害怕的闭上眼睛,那一瞬间,少年朝她跑了过来,双手用力拽住了她的胳膊,稳稳当当接住了她。   茶茶这一跤摔的猝不及防,她整个人都扑在男孩身上,响声之后,两个人跌倒在地,只是倒地姿势不同。   于故被茶茶压在身下,他的眼镜不知道被她打落到什么地方去了。她跌坐在他身上,双腿搭在他的腿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   方才的电光火石之间,两人的唇无意蹭到了一起。   男人的唇瓣柔软而温凉,茶茶茫然无措的眨了眨眼睛,脸蛋像煮熟了一样火热滚烫。   他们现在的姿势真的很尴尬。   茶茶着急从他身上爬起来,越慌动作越乱,脚底一滑,又重新扑了回去。   茶茶清晰听见少年紊乱急促的呼吸,温温热热落在她的颈间,她的小脸红的没法看。   被压的人明明是于故,他反倒比她还镇定,轻声闷笑,哑着嗓子问:“腿软了?”   茶茶闷着脸:“没有。”   于故嗯了声,随后忍俊不禁道:“腿别软,慢慢来。”   边上的同学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转过头就看见好像亲到一起的两个人,耳边连声的“哇哦”让茶茶的腿变得更软。   沈执恰好从楼梯走上来,他站在楼梯口,安静地看着这一幕,看见少女仓促爬起来时,红透了的小脸。 第48章   茶茶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心跳加速,脸上烧的厉害。   从于故身上爬起来之后,她埋头就往前跑,眼神躲躲闪闪,根本不敢去看身后的男人。   她的胳膊忽然被人从身后拽住,于故整理好皱巴巴的衣服,和颜悦色道:“慢点走,别又摔了。”   她红着脸憋出一个字:“嗯。”   回到教室,茶茶的心跳也还是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扑通”“扑通”“扑通”茶茶能清楚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她把手放在胸口上,深而缓的长呼吸了几次。   啊啊啊啊真的好烦啊。   怎么就摔倒了呢。   方才两个人几乎是身体贴着身体,于故身上硬硬的,唇瓣却比她想象中要柔软。   亲上去的时间虽然也就几秒钟,但是真的……软软的凉凉的,像在吃果冻。   陈心意看她心不在焉,问:“茶茶,你怎么了?”   茶茶现在满脑子都是果冻果冻果冻,她没听清楚陈心意问了什么,不假思索,嘴里冒出来两个字:“果冻。”   陈心意懵了,“什么果冻?你在说什么啊?”   茶茶猛地摇头,“没什么!”   上课之后,茶茶安安静静,一个字都没说。   陈心意这不像她,平时上课很活跃啊,怎么今天这么乖?   一定是去上厕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她戳了戳茶茶的腰窝,“你刚刚是不是和于故一起去上了厕所?”   茶茶火烧眉毛似的,急急跳出来解释:“你不要胡说!一男一女怎么一起上厕所!你少看点凰文,脑子里根本不纯粹!”   陈心意:“……”陈心意狐疑望着她说:“我又没说你们俩进的同一间厕所,你这么激动干什么?不是吧,你不会真的梦游一样跟着他进了男厕所吧?”   茶茶小脸爆红,“没有。”   陈心意:“那你为何如此反常?”   茶茶思考了好半天,才扭扭捏捏把刚才的事情告诉了她。   陈心意做了总结:“所以你先是因为看呆了于故,然后摔了一跤,扑倒在他身上,亲到他了是吗?”   茶茶勉强点了点头:“好像是这样。”   陈心意开门见山:“你是不是喜欢他?”   茶茶当场炸毛,尽管陈心意问这话的声音很小,她还是怕被别人知道,她掩耳盗铃似的立马捂住陈心意的嘴,“你小点声!怎么可能!”   之前她对于故就真的没有别的想法。   一个有点可怜的、缺爱的、但是性格很好的、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但是自从那天看见不该看的,她就没办法再用以前的目光看待于故。   今天亲上之后,她脑子更是成了一团乱麻。   “你做春梦的对象都是他,怎么不可能了。”   “那不是春梦。”   “没有干成,我明白。”   在老司机面前,茶茶只有脸红的份,她想不通自己是怎么了,干脆就不说话。   但自从这天陈心意说她是喜欢上了于故,茶茶心里就更乱了,和于故相处的很不自在。   接着茶茶又听说沈执休学回家了。她没问沈执为什么会休学,他们说他好像生病了。   茶茶也没有问沈执生了什么病,他怎么样都与她无关,陈心意在宿舍随口说完沈执的事情,茶茶只是说:“沈执以前身体挺好的,可能这回真的病的很严重吧。”   都请假休学了。   茶茶并不知道沈执休学之前来找过她,看见她红着脸从别的男人身上爬起来,看着她在周围的起哄声中落荒而逃。   沈执当时的情绪已经到了临界点,他硬生生忍了下来,而后转身离开。   陈心意巴不得沈执休学到他们毕业再回来,刚分手那段时间,茶茶天天哭天天哭,在食堂吃着饭,眼泪也会掉下来。   有一回她在宿舍里,电脑列表循环她的歌单,她在浴室里洗澡,电脑里刚好放到梁静茹的分手快乐。   她洗完澡出来,正好听见那句——“分手快乐,祝你快乐。”   当场就知道不好,表面上还要装作没什么事情。   她和茶茶开玩笑,“男人就是狗,遍地都有,这个不行,就换下一个。”   茶茶好像被她的话逗笑了,挤出一个笑:“对,分手也挺快乐的。”   笑着笑着,她就哭出来了。   吓得陈心意赶紧把电脑里的歌给关了。   那段时间很难熬。   现在好了不知道多少。   有句话说得对。   最快速走出上一段恋情的办法,就是奔赴下一段感情。   *   茶茶不再做厕所的梦,连着几天梦见那个吻的后续,她好像被情欲蒙了心,坐在棉花糖似的云朵上,捧着于故的脸,咬住他的唇瓣。   身下的男人,一本正经的抗拒。   “茶茶,不要这样。”   她却不依,“你好吃,让我尝尝。”   说完,她就堵住了他的嘴,舔了舔他的唇。   香香的软软的,是青柠味。   然后茶茶就醒了。   她感觉自己快完了。   感觉身体被掏空。   陈心意见怪不怪,“又做梦了?”   没等她点头,陈心意言之凿凿的肯定:“你就是喜欢上他了。”   哪有人平白无故做这种梦!   她们这种常年翱翔在凰文里的人都不做这么色情的梦呢。   茶茶坐在床上,头上翘着根呆毛,她嘴硬道:“我只是被于故勾引了。”   陈心意提醒她:“妹妹,是你看了人家的命根子,是你主动往人身上扑的,六月听了都要下雪。”   确实是。   茶茶烦躁抓了抓头发,“可能是我觊觎他的肉体吧?”   说着她又呜呜呜扑进被子里,“我真是个禽兽,我怎么能觊觎于故的肉体呢呜呜呜。”   那么清纯、那么单纯的一个男孩子。她怎么能亵渎他!   “你快点起床,今天上午还有一节课。”   “昂。”   刷牙洗脸换衣服,然后背着书包去上课。   茶茶觉得自己这种醉生梦死的状态可能过几天就恢复正常了。   她可不想失去于故这个朋友。   陈心意忍不住多说了句:“你不觉得于故对你好的过分了吗?我觉得他也喜欢你。”   茶茶心漏了一个节拍,“万一他也只是把我当成妹妹怎么办?”   这真的太殇了。   沈执当时说的那些话,至今都还是两座大山压在她的头顶,是个巨大的阴影。   此话一出,就连陈心意都犹豫了。   这种情况也不是没发生过。   对一个人好,也不等于爱。   茶茶无精打采趴在桌子上,“如果又是我自作多情,我就要失去最后一个好朋友了。”   所以在她心里这些旖旎念头壮大之前,茶茶决定要扼杀在摇篮之中。   陈心意摸摸她的头,“说来说去,都怪沈执。”   骗人感情天打雷劈的狗东西。   茶茶叹气,“所以我和于故现在这样就很好了,万一以后他遇到真心喜欢的女孩子,我们也不用尴尬。”   陈心意悠悠问道:“你说的是姜妙颜吗?”   茶茶才发现,姜妙颜今天来他们班蹭课了。   位置好死不死就在于故身边。   姜妙颜韧性不同旁人,清高冷淡的男人,她不止遇上一个了,顶多是眼前这块骨头难啃了点,但她未必就啃不下来。   下课之后,姜妙颜拦住于故的去路,“于故,上课弄坏了你的笔,中午我请你吃饭吧。”   教室门口人多,于故不太好说些刻薄的话,不过他嘴角弯起的这抹森冷笑意讽刺意味深深,高高在上的冰冷目光,看着她就像在看个蝼蚁。   骂她婊子都还能忍下去,继续在自己面前蹦跶。   看来她不是下贱,而是故意有所图谋。   忍常人不能忍。   于故正思考怎么说,刚刚从后门溜之大吉的茶茶又溜了回来。   茶茶怎么看姜妙颜怎么碍眼,是,她的确没有做过任何陷害、伤害她的事情。   但茶茶就是厌恶她。   茶茶开口,直接问道:“姜妙颜,你是不是想泡他?”   姜妙颜这次竟然没否认,坦然大方承受了下来,“我对于故同学的确有好感。”   她以为她这么说,就能自觉逼退胆小易羞的茶茶,让她不好意思跟自己抢。   就像当年有意无意让茶茶和沈执疏远。   茶茶点点头,看着她的眼神十二分遗憾,“有什么用呢?于故只想泡我。”   姜妙颜:“……”别挖了别挖了,墙角都被挖没了,赶紧歇歇吧。   茶茶背对着于故,不用去看他脸上的表情,才有脸当着他的面大言不惭说这种屁话。   姜妙颜没想到一向软弱内向的茶茶,会说这种不害臊的话。   “那我们公平竞争?”   茶茶就没打算关系能多好,她不留面子撕破脸皮时说的话都很耿直,“我又不像你,你是倒贴的,我是被倒贴的那个。”   于故扬了扬眉,在心中啧了声,想不到姜妙颜还有点用。   茶茶火上浇油,面不改色又问:“于故昨天苦苦哀求我去他家里,他要亲自下厨给我准备一顿午饭,你要跟来吗?正好,我们俩都不想洗碗。”   她说的正经极了。   神情里看不出任何挑衅讽刺之意,表情比谁都无辜。   就好像她真的就是这么想的。   姜妙颜闭了闭眼睛,几秒之后,旋即睁开,她嘴角笑容僵硬,“不用了,我先走了。”   茶茶松了口气,她转身也想跑,刚好撞上身后男人的胳膊,抬头对上他的眼睛,她说:“我不是……”“不对,我就是故意的。”   “我不想你跟她去吃饭。”   于故好脾气对她笑笑,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我本来就没打算去,谢谢茶茶帮我解围啊,多亏有了你,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实在不擅长拒绝女孩子。”   茶茶握紧拳头,“她就是看你好说话,才三番两次纠缠不休。”   回过神来,她用咳嗽掩饰自己:“刚刚我都在胡说八道,你不要介意。”   于故自然扣住她的十指,“走吧?”   茶茶懵了下,“去哪儿?”   于故揉揉她的脸,“不是要去我家吃饭?”   茶茶脸红了红,“我那是瞎编骗她的。”   于故脚下步子顿了顿,“可我当了真。”   “啊?”   “走吧,毕竟是我苦苦哀求。”   茶茶脸红的能滴血,心中咯噔,拇指脚趾都尬的蜷缩。   就这样。   她稀里糊涂就跟着于故去了他家里。   于故的父母今天难得都在家,他怕她在客厅待的不自在,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脑,“你去我的卧室里待着吧,有电脑,可以玩游戏。”   茶茶跟个小媳妇儿似的跟在他身后,进了他的卧室。   于故贴心替她关好门,“我先去厨房看看。”   茶茶:“好。”   上次于故就是在这间屋子里换衣服。   腰腹的线条,她到现在还记着。   茶茶正准备坐下来,他的床上有点乱,被子上还有两条看着像内裤一样的东西。   茶茶试探着用手指抓起来,果然,是内裤。   应该是刚洗过没有穿的。   鬼使神差下又或是茶茶被宿舍搞簧的那两人影响,脑子犯抽,她手里抓着他的内裤,低头小心翼翼看了看后面的标签,想看看是什么尺寸。   内裤上的size显示——xl。   茶茶:ovo!!!   她的脑子里同时闪过陈心意看凰文时常说的口头禅:男主牛逼。   茶茶手里宛若抓着个烫手山芋,她正要把手中的内裤放回原处。   门“咔嚓”一声响了起来,于故探着半个身子,看着她手里的东西,低头打量,他的目光凝固了一瞬,想说什么都忘了,他问:“茶茶,你这是在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茶茶:让我死了   于故:上钩了吗?   两个小可爱谈恋爱之日就是沈执黑化进度条拉满之时呜呜呜好甜本来想写xxl后来想想还是算了吧呜呜呜为了我们茶的身体着想晚点再见! 第49章   茶茶都快哭出来了。   为什么每一次她做坏事就要被抓包?   她现在手里拿着他超大size的内裤,刚才低头看尺码的样子,像个猥琐的变态。   茶茶感觉空气都凝固了下来,她飞快把手里的内裤塞到被子里,“我……我看你床太乱了,想帮你理一理。”   于故唇角泛着清浅的笑意,给了她台阶下:“是有点乱。”   他又问:“渴不渴?本来是打算问你要不要喝水?”   茶茶摇头:“我不渴。”   她现在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那我先去厨房忙着了,有事情叫我。”   “好。”   茶茶全程低着头没有看他。   门又重新被他关了起来。   于故走去厨房,他母亲已经烧好了鸡翅,正准备往里面加点辣椒,于故半道截走了母亲手里的辣椒粉,“茶茶吃不了辣。”   徐玥关掉煤气灶台,“你倒是对她的事情了解的很清楚。”   于故嗯了声,“妈,我煮个汤。”   徐玥摘下围裙,“行,厨房就交给你了,我去你卧室和茶茶打声招呼。”   于故低垂着脸,轻声制止:“妈,她胆子小,也怕生,你们没见过几次,还是少去和她说话,把人吓着就不好了。”   茶茶虽然不太擅长和生人相处,但也没怕到这种程度。   是于故心里不太愿意让父母太过接近她。   从小儿子只肯和茶茶交流,儿子这病能慢慢好起来,也多亏了茶茶。   徐玥对那孩子心中自然是感激的,这位在科室和学校对学生都非常严格的母亲,面对茶茶就板不起脸,尽量和颜悦色,不让自己身上长年累月的严肃吓着她。   徐玥想了想,点头:“好吧,等吃饭了再叫她。”   茶茶这是第一次进于故的卧室,里面简简单单,一览无余,没什么装饰。   所有东西都摆放的整整齐齐,他的卧室阳台外还能看见院子里那棵金色桂花树,正是桂花开的时节,香氛扑鼻。   茶茶打开窗户,吹了好几分钟的冷风,脸颊烧起来的滚烫温度才慢慢降下去,方才等于故关上门之后,她才有脸把他的内裤放回原位。   茶茶也没心情玩手机,坐在他的床边,生无可恋望着天花板,回过神后,圆圆的黑眼珠又在他的卧室里转了一圈,还真是很干净。   什么杂物都没有。   茶茶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连着几次都在于故面前丢了那么大的脸。   她刚才真的是手贱。   这么想着,茶茶又开始懊悔。   茶茶自暴自弃往他床上一倒,还没躺多久,于故敲了敲门,“茶茶,我能进来吗?”   她猛然从床上弹起来,整理好身上的衣服,又做贼心虚似的摆弄好被子,“你进来吧。”   于故推开房门,“午饭做好了,出来吃饭吧。”   茶茶跟着他去到客厅,见到叔叔阿姨打了个招呼。   于故的父母长得面善,说话听着也舒服。   徐玥替她摆好碗筷,“哎呀,这都多少年没见过茶茶了,一眨眼小姑娘都成了大姑娘。”   茶茶坐在叔叔阿姨对面,手里捏着筷子,有一点点的紧张。   徐玥往她碗里夹了一块糖醋排骨,“这排骨是小故做的,也就是你,他才肯进厨房,平常我跟他爸回家,他都是不肯做饭的。”   茶茶低声跟阿姨说了声谢谢,然后轻轻咬了口排骨,酸甜可口,吃着也不腻。   饭桌上,于故的父母对她倒是很热情,不断招呼着她吃菜,生怕她饿着。   吃过午饭,于故没让她在客厅多留,“去我卧室睡一会儿吧,下午没有课。”   茶茶摆手,很小声地说:“我不困。”   “不用害羞,中午睡一会儿精神也会好点。”   “我没害羞。”   “啊?那你脸怎么又红了?”   “热的。”茶茶胡扯。   她又进了这间让她颜面尽失尴尬到满地找头的卧室。   十几平的主卧说小也不小。   但是茶茶觉得里面的空气跟不够用的,温度越升越高,她坐着也不自在,站着也不自在。   最后走到窗户边,开着半边玻璃窗,使劲吹着冷风。   她的双手搭在窗台,脚底微微踮了踮,方才因为觉得热,脱了长袖外套,这会儿只穿了件圆领白色短袖,修身显瘦的牛仔裤,她伸着天鹅颈,线条优美,发丝被风吹得微微凌乱,唇瓣饱满红润,笑容宛若夏日里的水蜜桃。   于故盯着她的脸很久,挪不动眼中的痴迷,等茶茶转过身,四目相撞时,他的目光又恢复正常,清清冷冷,浅淡中藏着几分温和的柔意,如沐春风,令人觉得舒服。   于故知道她有午睡的习惯,“困了吧?我中午改论文,你睡我的床。”   茶茶确实有点犯困,但也知道睡别人的床不太好,“没关系,我可以玩手机。”   于故没说什么,“也行,渴了就跟我说,我去帮你倒水。”   茶茶点点头:“好。”   说完,他背对着她坐在书桌前,戴上框架眼镜,对着电脑开始改论文。   茶茶坐在床头,时不时抬头看一眼他,少年的下颌骨线条锋利流畅,喉结凸起的弧度明显,衬衫下的手臂轮廓看着就很结实,他沉稳镇定,认真工作时整个人的气质就和在她面前完全不一样。   有种成熟男人的魅力。   茶茶心虚,也不敢盯着他看太久,看够了就收回目光,继续低头玩手机。   手机屏幕的画面越来越模糊,她的眼皮也越发的沉重。   茶茶靠着床板,脑袋一歪,咚的一声撞到了枕头上。   于故停下敲键盘的手,转过身来看着她,语气有些无奈,“别强撑着了,还是睡吧。”   茶茶晕头转向抬起脸,愣愣坐在原位,于故已经站起来,正要掀开被子一角。   本来还被困意侵扰的茶茶立马来了精神,“等等!”   她提醒的还是晚了一些。   于故已经掀开了被子,之前被她顺手胡乱塞进去的两条黑色内裤就摆在床单上。   于故眼皮子都不带动的,泰然将内裤收了起来,放进衣柜下方的抽屉里,然后又从衣柜里给她找了一个新的枕头,“给。”   当事人都不尴尬。   茶茶就只能给自己洗脑她也不尴尬。   茶茶脱掉鞋子,慢吞吞上了他的床,钻进被子里,随后盖好被子,她说:“我很干净,不会弄脏你的床。”   于故虽然洁癖,但永远都不会嫌弃她,他说:“我的床单前两天才洗过,也很干净,你放心睡,到点了我叫你。”   茶茶说好。   她真的太困了,身体抵抗不了已经养成习惯的生物钟,枕着他的枕头渐渐睡了过去。   于故动作利落摘掉鼻梁的镜框,晦暗不明的眸光盯着窝在床上的少女,他也不知道自己看了有多久。   好像永远都看不腻。   如果能这样看着她一辈子也好。   于故知道自己的想法是不太正常的。   正常人的爱意没有他那么浓烈。   那么扭曲。   有时候他连自己的亲人多跟茶茶说一句话,他都不会高兴。   于故希望自己将来是她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   无可替代的那个男人。   他一步步蓄意的引诱,恰到好处的设计,只是为了骗到她的真心。   他可以为她装一辈子道貌岸然的君子。   于故走到床边,手指轻落在她的侧脸,在她红润的唇瓣上短暂停留了几秒,喉结动了动,忍住了诸多不太好的欲念。   茶茶睡觉不认床,在别人的床上睡得也很好。   一觉无梦,昏昏沉沉间有道极温柔的声音萦绕在她耳边。   “茶茶,醒醒,该回学校了。”   茶茶被这道声音从睡梦中叫了起来,她缓缓抬起眼皮,刚睁开眼睛的时候脑子还有些昏沉。   男人换了套干净的衣服,短袖长裤,腰窄背薄,一双长腿笔直有力,他弯着腰,手落在她的头顶,极为精致漂亮的脸放大在她眼前。   茶茶心漏了几拍,然后扑通乱跳,心跳好像都提到了嗓子眼,她从床上慢腾腾坐起来,身上的衣服睡的皱巴巴,棉质短袖卷在腰腹上,露出一小截柔白纤细的腰线。   于故垂眸,眼中的神色暗了暗。   茶茶以为他没看见,慌忙整理好衣服,下床之后穿好鞋子,她说:“你要回学校吗?”   “不回。”于故帮她理好东西,“我送你回家。”   “这多麻烦啊。”   “不麻烦。”于故说完执拗看着她。   茶茶唔了声,心中其实也没多少抗拒,甚至有点期待他送自己回家。   徐玥见两个孩子要出门,还招呼道:“茶茶以后多来我家玩啊。”   茶茶郑重嗯了两声:“好。”   时间还早,两个人站在巷口的公交站牌等车。   101号公交车可以直达茶茶家那边,他们大概也就等了十来分钟,车子就到了。   上车后,没几个空位。   于故让她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自己则抓着扶手,他只是看起来瘦弱,胳膊上的肌肉其实很明显。   茶茶想到不久前他抓着她胳膊的力气,确实很大。   她又想歪了。   好像他不论什么地方都很大。   茶茶本来都快忘记了,又回想起今天中午看见的那显然的两个字母——xl。   她忍不住用手机给陈心意发微信,她问:【小意,xl算大吗?】   陈心意:【什么玩意?】   三秒之后,宿舍老司机已经懂了。   陈心意:【可以啊,你们都到这一步了?牛逼。】   陈心意:【天赋异禀啊于故,你艳福不浅,注意身体。】   茶茶皱眉看着她发来的消息,什么乱七八糟的!   于故在她头顶笑了笑:“在聊什么呢?”   茶茶做贼心虚,“没什么。”   于故提醒道:“快到站了。”   下车后,茶茶有点说不出的舍不得,于是她问:“你要不要去我家坐坐?”   于故摇了摇头,“下次吧。”   茶茶的神情难掩失落,不过没一会儿又重新打起精神,“好。”   于故是一名合格的猎人,狩猎的时候耐心高于常人十倍不止。   他说:“周一见。”   “嗯,好。”   茶茶回了家,客厅里有客人。   定睛一看,原来是沈执的母亲。   颜穗本来和楚清映相谈甚欢,听见声音,目光朝那边投了过去——小姑娘乖乖站在门口,望着她们,等认出人,叫了声阿姨好。   颜穗很喜欢茶茶这孩子,一见到她就合不拢嘴,“茶茶,怎么现在才回来?阿姨等你好久啦。”   她点了点头,“中午去了同学家里做客。”   颜穗搂着她的肩膀:“刚才我和你妈妈正说到你的事情呢。”   茶茶问:“什么事啊?”   颜穗是来江家打听消息的,专门挑了个江承舟不在的时间。   江承舟如果在家,她和楚清映说不上几句话就得被赶走。   颜穗一下午明里暗里都在提两个孩子的婚姻大事。   楚清映听过之后,反感也没有,但也没表现出多大的热衷。   孩子的婚事,还要看孩子的意愿。   楚清映是绝不可能强迫女儿嫁给别人,她自己本就过着不幸福的婚姻生活,不能让这种不幸再次发生在女儿身上。   沈执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品性如何,她也算有所了解。   女儿对沈执那点小心思,也瞒不住她这个当妈的。   若是两情相悦,那倒也还好。   可现实恰恰相反,楚清映真没看出沈执对茶茶有同等的感情。   这就是她的顾虑所在。   颜穗大抵看得出她的担心什么,笑着说:“你放心,阿执亲口跟我说的,他喜欢茶茶,不然我也不会来跟你说这件事。”   这下不仅楚清映愣住了。   连茶茶听了也有些发愣。   沈执跟他母亲说喜欢她?   不不不,她是不会相信的。   他只是舍不得一个百依百顺对他好的傻子。   颜穗今天也就是来探探口风,两个孩子年纪都还不大,将来会成什么样子,谁也说不清楚。   颜穗轻捏了下茶茶的小脸蛋,她问:“茶茶,你喜欢阿执吗?若是让他给你当男朋友,你愿不愿意?”   谁都知道茶茶喜欢沈执。   谁都看出来了她喜欢沈执。   就像所有人都看出来沈执对她没什么意思一样。   茶茶说:“阿姨,我不喜欢他。”   她的表情特别平淡:“我只是把他当成我的邻家竹马哥哥。”   当初,沈执酒后苦闷,就是这么告诉别人的——我没办法喜欢她,我只能把她当成我的邻家妹妹。 第50章   楚清映吃惊望向女儿,茶茶脸上的表情淡淡的,不像是在嘴硬,更不像是在撒谎。   颜穗还以为茶茶是因为害羞不好意思在长辈面前承认,她仔细打量少女的神色,茶茶眼神倔强,眸色清透,板着张小脸,一本正经的说出这两句话,完全没有任何羞怯的神情。   颜穗眉心一跳,不可置信再说了遍:“茶茶,这会儿阿执也不在,你有什么真心话大可以跟你妈妈还有阿姨说,不用害羞。”   茶茶知道颜阿姨是好心,她沉默半晌,抬起眼眸,对上她的目光,“阿姨,我真的对他没有男女间的那种喜欢了。”   小姑娘说话时语速缓慢,一板一眼,正正经经。   黝黑明亮的眼珠,像两颗漂亮干净的玻璃珠子,定定望着你时认真而又专注。   颜穗苦笑了声,“说起来也是我们误会了,我还以为你也喜欢阿执,和他是两情相悦。”   茶茶垂下眼眸,没有吱声。   她和沈执从来都不是两情相悦的关系。   之前是她单方面的自作多情。   现在连朋友都不是了。   他的眼里从来都就没有她。   气氛有些尴尬。   颜穗又笑了笑,“可惜你们从小青梅竹马的缘分,本来说如果能修成正果也是一桩好事。”   楚清映也跟着笑笑:“感情的事,勉强不来。”   颜穗虽然很想让茶茶当自家的儿媳妇,但也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她叹了口气,“也是,只有真心相爱,日子才能过得下去。”   颜穗十分遗憾儿子好不容易开窍喜欢上一个人,又难得跟她开了口,她却没把事情办成。   她这心里多多少少有些难过。   只不过很快,她就调整好心态,指不定以后儿子自己就能搞定茶茶呢?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嘛。   当初颜穗和她丈夫就是商业联姻,结婚之前只见过两次面,起初双方对彼此,看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后来逐渐也有点感情,现在日子过的是如胶似蜜。   这么一想,颜穗烦闷的心里头又消散不少。   颜穗离开江家之前,不忘跟茶茶说:“你好久没来阿姨家玩了,有空一定要多过来,肉松都想你了。”   肉松是他们家里养的布偶猫。   茶茶以前来沈家次数多的那段时间里,总是偷偷把肉松抱到沈执的床上,一人一猫霸占主人的卧室,睡的比谁都香。   茶茶只得僵硬点点头,“好。”   颜穗看了眼时间,也不好在江家多留,她又说了几句话,而后才离开。   颜穗刚走不久,江承舟就提前下班回家。   他现在比谁都顾家,到了点就回,绝对不在公司多留。   江承舟用手指扯了扯领带,他问:“下午有人来过?”   楚清映没打算跟江承舟撒谎,每次她撒谎都能被他看出来,然后吃一通苦头,确实不值当。   她点头:“嗯,颜穗来找我喝了杯下午茶。”   江承舟是不太喜欢颜穗的,每回楚清映和她聊完天,就不太听话了。   颜穗这个女强人,天天撺掇着楚清映跟着她一起当女强人,没安好心。   江承舟脱了西装外套,随口问:“说了些什么。”   楚清映语气淡淡:“也没什么,就是想撮合两个孩子。”   江承舟听了直皱眉,“茶茶今年才多大。”   二十出头,正是玩闹的年纪,谁家女儿这么早谈婚论嫁?   楚清映笑了笑:“所以只是谈了谈,茶茶也没那个意思。”   江承舟脸上的表情才缓了缓,心里舒服了些许。   许是压抑太久,这段时间楚清映实在不想和江承舟单独相处,她找了个借口,“我上楼去看看茶茶。”   江承舟轻皱眉头,望着她的背影,倒也没说什么。   他不是看不出来楚清映对他的躲闪、厌恶还有恐惧。   年轻的时候,江承舟无所顾忌风流恣意,觉得她不爱他也没关系,只要人还在留在她身边就没有关系。   现在,江承舟已经不这么想了,人都是会越来越贪心。   他明明得到了这辈子最爱的女人,有了一双儿女,但是他却不满足。   他还想要楚清映给予他同等的爱。   楚清映进了女儿的房间,她坐在床边,轻声问:“茶茶,你跟妈妈说实话,你真的不喜欢沈执吗?”   楚清映有次替她整理房间的时候,见过她那本忘记上了锁的日记本里,满满都是沈执的名字,她每年生日许下的愿望也都和沈执有关系。   在女儿回答问题之前,楚清映又说:“如果你真的喜欢他,你颜阿姨说的事情,也是可以考虑的。”   楚清映希望女儿能嫁给心爱的人,过着普通而又自由的生活。   茶茶低着脑袋,“妈妈,我以前喜欢过他,现在真的不喜欢了。”   楚清映不知道是什么让女儿转变了想法,她摸了摸她的脸:“那就算了,你还小,这些事都不着急。”   茶茶也觉得自己还小,她小声抱怨:“也不知道颜阿姨今天为什么要来说这件事。”   还能是因为什么。   多半是沈执开口求了他母亲。   这么看来,沈执对茶茶也不是没有感情。   楚清映没有回答,“下楼吃饭吧。”   “好。”   江州今晚有会要开,没有赶回来吃饭。   吃过晚饭,茶茶又躺在沙发上看了会电视,快到九点,才打算回房间睡觉。   上楼经过父母的房间,茶茶好像听见里面的争吵声。   “你还想怎么样?你不要太过分了。”   “我真的受够你了?你还想我爱你?”   “江承舟,你也有脸说爱这个字吗?”   卧室里声音渐渐若了下去。   茶茶脸色苍白站在门外,回过神后,她抬手敲响了父母卧室的房门。   江承舟打开门,头发有些乱,下巴也有明显的抓痕,他忍着剧烈的怒意,面对女儿的时候尽量心平气和,不想自己暴怒可憎的一面吓着她。   他说:“我和你妈妈没什么事,你回去休息吧,我好好哄哄她。”   茶茶还是有些担心,她正要说话时,里面传来一道柔柔的声音,“茶茶,你先回房间,我们没什么事,不要担心。”   茶茶勉强相信了妈妈的话,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脑子有些乱,总觉得哪里不对。   她一时半会儿想不通,临睡前,给江州发了条微信:【哥哥,爸爸妈妈今天吵架了。】   发完微信,半个小时过去,哥哥还没有回复。   茶茶猜哥哥应该还在忙,于是她只能怀着一兜子的疑问睡觉了。   *   颜穗回到家里,就把茶茶拒绝了联姻这件事告诉了沈执。   “这事我也没法强求她,咱们家做不出强娶的事情,你也不能和江承舟一样,做强抢的缺德事。”   沈执面无表情坐在沙发上,安静听完母亲的话,他心里头蹦出来的第一句话就是——为什么不能?   “妈,她怎么说的?”   楚清映看着儿子气色虚弱的样子,有些话不忍心说,但也不得不说:“茶茶说不喜欢你。”   沈执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出来,声音沉而哑,“不喜欢?”   他有点病态了,“那她喜欢谁?”   于故吗?   她怎么变心的也这么快?   说不爱就不爱了。   她怎么就能狠到一丁点机会都不给他留呢?他对她做的那些事,难道真的是罪大恶极不可饶恕的事情吗?   颜穗有点怕儿子这幅样子,她赶快安慰道:“阿执,你也别灰心,说不定以后茶茶还会改变主意。”   沈执抬起脸,看着母亲的眼睛就像看着救命稻草一样,他喃喃自语:“真的吗?”   颜穗硬着头皮说:“真的。”   沈执嗤的笑了声:“我不信。”他站起来,一张脸被头顶的白炽灯光照的有些惨淡,“我困了,要睡觉了。”   颜穗满目担忧,“好好休息。”   沈执每天都按时吃药,遵从医嘱,乖乖听医生的话,这世上再找不出比他还要听话的病人。   但是他的症状没有减轻反而越来越重。   沈执也想放过自己,放过茶茶。   他没有再母亲面前再提起茶茶,也几乎不去看她的消息。   他一张张删掉了手机里她的照片,他把有关她的东西全都扔进杂物房里,上了锁,然后又把钥匙丢到窗外的草坪里。   但是没有用。   第二天早上醒过来,那些删掉的照片又被他从回收箱里移了回来。   母亲看着他的眼神越来越奇怪,“你最近到底怎么了?”   沈执坚持说他没事。   他就快好了。   不再失眠。   不再幻听。   不会再梦见茶茶。   很快,他也能和她一样从回忆里挣脱,不被过去束缚,不当感情里可悲的努力。   颜穗红着眼睛,“你还记不记得你昨天半夜再草坪找钥匙找了很久。”   沈执固执倔强地说:“我没有。”   他的手上明明还留着被鲜草割破皮肤的痕迹,但是他却不肯承认自己做过的事情。   “那钥匙现在就在你卧室床头柜的抽屉里。”   “我没有。”   沈执还是不肯承认。   他一厢情愿认为自己在变好。   直到有一天晚上。   沈执半夜做着噩梦醒过来,睁眼看见的房间陌生又熟悉。   这是个昏暗潮湿的、散发着霉味的屋子。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回了嘉里弄堂这间小院里,躺在了这张他睡了十几年的小床上。   沈执感觉自己的记忆好像出现了错乱,他耳边重复着那个刻薄女人的叫骂。   “孽种。”   “贱种。”   “你去死,你怎么还没死?”   沈执痛苦的在床上蜷缩起来,尖锐的言语化作刀锋往他的身体里捅,一刀又一刀。   他弱小无助,他又冷又饿,浑身还都疼的很厉害。   沈执看见那个女人拿着竹篾使劲抽打他,他抱紧自己的身体,缩在床角里,他渴望有个人来救救他。   对,这个时候。   应该是有人会来救他的。   她扎着两个漂亮的小辫子,崭新的裙子,娇娇白白像个小天使。   沈执等啊等,等了很久。   穿着白裙子的小天使终于一蹦一跳到了他面前。   他伸出手,还没有握紧她。   她就对自己说她要走了。   等到那些声音和疼痛都离他远去,沈执的眼睫毛动了动,才慢慢清醒过来。   沈执的头发被冷汗打湿,衣服后背也已经被汗水浸透,他麻木坐起来,伸手打开壁灯。   他转过僵硬的脖子,透着窗户往外看,天已经亮了,太阳光斜斜照进窗台里。   枕边的手机铃声忽然急促响了起来。   是他母亲打来的电话。   颜穗鲜少有这么脆弱的时候,她想到今早在儿子房间发现的数不清的药物,更咽道,“阿执,你昨晚去哪儿了?你快回来,妈妈陪你去看医生。”   沈执哑着嗓子说:“妈,我真的没事,我很好。”   颜穗狠下心,擦了擦眼泪,她说:“今天茶茶带了一个男孩子回家。”   她不知道那是不是茶茶的男朋友。   也不知道原来儿子对她的感情已经深到这种程度。   作者有话要说:沈执:我没有病   于故:我也没有 第51章   茶茶的确是个容易害羞的小姑娘,但在她懵懵懂懂察觉到自己的心思的时候,往往都比大多数人勇敢。   她最近和于故相处起来,特别喜欢脸红,有时候光听他说话,不仅耳朵觉得酥麻,连心里都感觉到好像被电到了一样。   茶茶也不像之前那么随意洒脱,现在出门都会特意照镜子补妆,时常在课堂上观察于故的言行举止,每次于故和班干部交谈时,茶茶都恨不得竖起耳朵,想要听清楚他们说什么。   陈心意说她沦陷了。   茶茶打肿脸充胖子,“我没有。”   陈心意毫不留情戳穿她:“最近几次于故说要送你回家,你的嘴角都咧到太阳穴去了。”   “……”茶茶依然嘴硬,“倒也没有你说的这么夸张。”   茶茶趴在课桌上,望着在台上帮老师做助教的男人,有些移不开视线。   白衬衫黑西裤,衬衫下摆利落扎进腰带里,腰细腿长,挺直着腰背,面无表情摆弄手里的器具。   他的五官越看越出彩,神情清清冷冷,透白的脸瞧着干干净净。   茶茶咽了咽口水,她小声说:“邵之凛前些天送了我一张他演唱会的门票。”   vvvvvip座位。   “你收了?”   “我当然收了。”   邵之凛可是她的偶像呢!   不像闻淮让人送到她家的那两张,最后还被她给退了回去。   茶茶又说:“他只给了我一张,但是演唱会总不可能我一个人去,所以我就厚脸皮问他多要了一张。”   陈心意提前道谢:“谢谢你还记得我这个姐妹。”   茶茶吐字:“你误会了。”   她挠了挠小脸:“我打算叫上于故。”   陈心意:“……”茶茶看了她一眼,而后理直气壮地说:“演唱会多危险,带上男孩子比较有安全感。”   陈心意才不信她说的话。   好的吧。   茶茶就是想约于故一起去看演唱会。   但是她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告诉于故,怕自己太冒失而被拒绝。   茶茶纠结了两节课,也没想好用什么样的借口让于故陪自己去看演唱会。   下课之后,茶茶等同学们都走的差不多,她才慢腾腾起身,走到正在收拾课桌的男人身边。   她一时张不开口。   于故先她一步,从桌上那叠文件里抽出几张,递给她:“这是老师期末考试试卷的出题范围。”   茶茶愣了,“线代老师不是不画重点吗?”   线代每年挂科率在百分之三十。   整本厚厚的书籍都是重点。   所有知识点都有可能被考到。   于故微微一笑:“嗯,所以你一定要藏好了。”   茶茶也是傻了,忘记于故就是线代教授的助教。   她放低嗓音,悄声问:“你是不是提前看过卷子了?”   于故没有否认,“看过了,有点难。”   连他都说有点难,那看来难度确实不小。   茶茶本来想还给他,于故用拇指轻轻戳了下她的头顶,“好好复习。”   她的话就被堵回去了。   “噢。”   “今天没课了,我送你回家?”   “好啊。”   两人在校门口坐上101,经过半个小时的车程,下车后沿着沥青小路又走了几分钟,就到了茶茶的家门前。   上次茶茶请他进屋坐坐被拒绝了,这回她干脆连问都没问,抓着他的手,领着他进去。   “我爸妈今天好像都不在家。”顿了顿,茶茶又说:“我还有东西要给你。”   于故乖巧跟在她身后,打量了几眼客厅,目光停留在书架上方的相框上,里面是茶茶小时候的一张照片。   他站在玄关处,换上拖鞋。   茶茶问:“你要喝水还是喝咖啡?”   于故好脾气说:“都可以。”   茶茶给他倒了杯热水,“我上楼去拿东西,你就坐在这里等我。”   她要去拿上门票,豁出面子塞进于故手里,怎么也得和他一起去。   她上了楼,拉开书桌前的抽屉,两张门票安静夹在书本里,连一丝折痕都找不出来。   茶茶抓着门票,迫不及待跑下楼,脚底踩了个急刹车,及时在他面前停住,她说:“我微博抽奖中了两张演唱会门票,先交给你保管,等到开唱时间,我们一起去现场看看。”   茶茶一撒谎,就容易结巴,眼神乱飘,根本不敢用正眼看人。   只有她自己不知道她撒谎有多容易被看出来。   于故舍不得拆穿她。   他放了那么久的饵,鱼才咬上钩子。   于故将两张门票揣进裤兜里,“好啊,我暂时先帮你收着。”   茶茶心中石头落地,为自己的小聪明而沾沾自喜。   茶茶以前觉着被于故当成妹妹,或者是亲人般依赖的存在并没有什么关系。   但是现在她的想法和以前不一样了,近来又因为各种各样的诱因,对于故产生了诸多奇怪想法。   为了不重复她和沈执的悲剧,茶茶也想改变她在于故眼里的形象。   她才不要也成为他眼中一辈子的小妹妹,她早已长大了。   茶茶在他身边坐下,倒了杯咖啡,苦的直皱眉,咖啡渍还弄到了她的衣服上。   她回卧室换了套衣服。   从衣柜里找了一条从来没穿过的吊带抹胸小白裙,换上之后,她满意看着镜子里又纯又欲的自己。   茶茶脸上微微发热,尽管害羞,还是她穿了出去。   这也不能算是她在引诱吧?她默默地想。   瞧见她此时穿着打扮的于故,眼神暗了暗,表面上正人君子人设立的依然严谨,他面不改色,泰然自若。   茶茶捏着手指,在他身边紧张坐下,“你想不想吃点东西?”   于故点头:“确实有点饿了。”   她好香,像松软白皙的小馒头。   好想尝一口,味道一定特别好。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才能用齿尖刺进她的皮肤里。   于故舔了舔锋利的牙齿,已经有些按捺不住。   茶茶起身,说:“我去冰箱看看有什么零食。”   茶茶站起来的太仓促,亦或者是身体过于紧绷,裙摆打翻桌面上的水杯,玻璃碎了一地。   她脚下往后退了几步,踉跄了两下,不至于摔倒,但茶茶脸皮非常厚,顺势扑倒坐在沙发边缘的男人。   时间停顿须臾。   茶茶撞进他的眼眸中,她咽了咽喉咙,被他这张比明星还漂亮的脸勾走了魂魄。   鬼迷心窍,茶茶舔了舔唇瓣,忽然间就很想……很想对他做点什么。   茶茶被美色勾的丢走七魂六魄时,二楼的卧室门“咔”一声响了响,随后门就开了。   刚睡醒的江州原本满眼懒倦,目光陡然凝住,定定投向客厅沙发。   他妹妹此时身下正压着一个男人,她裙摆凌乱不整,满面潮红,眸色潋滟。   江州:?   他是还没睡醒?   茶茶赶紧从于故身上爬起来,正襟危坐在旁边,声音小小的且似乎很不安,“哥哥,原来你在家啊。”   江州挑眉:“你很失望?”   茶茶揪着手指,矢口否认,连说三声:“没有没有没有。”   江州望向她身边的男子,模样倒是熟悉,不过一会儿,他就想起来了。   “你同学?”   “嗯。”   “吃过晚饭了吗?”   “没有。”   “行,那你让人回家吃晚饭,反正也快到饭点了。”   “……”茶茶停顿了好几秒,小声抗议:“才四点。”   江州心里不大舒坦,瞧着妹妹红着脸维护他的样子,心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得亏他今天在家,不然就刚才那个危险的气氛,这两人指不定要发生点什么。   江州看谁都不怀好意,对谁都放心不下,他说:“不早了。”   于故也知道江州看他不顺眼,他说:“那我就先回家了。”   茶茶感觉挺对不起他,巴巴望着他说:“我送你出门。”   江州很烦躁,怎么感觉自己成了棒打鸳鸯的那个人?   茶茶一直把于故送到路口,陪他等公交车的时候,她略显局促,又不太会找话题,憋了半天憋出了句:“故故,你刚才没被我压坏吧?”   于故忍着笑,故意逗她:“差一点。”   “那我也没有那么重吧。”茶茶哼哼两声,之后就扯开话题,随口说:“我妈妈好像开始着急我的婚姻大事了。”   她一边说,一边用余光去窥探他的表情。   于故倒也绷得住,“你还小。”   茶茶总算找到共鸣:“我也觉得我还小呢。”迟疑几秒后,茶茶转过视线,撞进他的眼睛,她又慌忙挪开视线,低头望向地面,她问:“那你想过以后结婚对象会是什么样的吗?”   于故似乎认真想了一下,还没有作答,公交车刚好停在他们面前。   于故刷卡上车,等到公交车驶离很远,茶茶才收回目光,踩着慢吞吞的步伐往回走。   包里的手机叮的一声。   这是一条微信提醒。   茶茶划开界面,消息发自一分钟前——于故:【像你这样的。】   茶茶脸上的温度顷刻间往上攀升,掌心里的手机都差点让她扔了出去。   茶茶又羞又怯,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又沮丧。   她低着头把手机里这条消息看了好多遍。   于故是开玩笑?还是随口乱说?又或许这就是他的真心话?   茶茶忍不住想入非非。   等茶茶再次抬头,站在林荫小道边的男人,迎面进入她的视野。   她脸上的表情一下子收敛起来。 第52章   沈执早上从嘉里弄堂回来之后,吃了药又睡了一觉。   他反复和担心他的母亲强调,他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他的意识比谁都清醒,他比任何人都正常。   他只是需要较好的睡眠质量。   安眠药物和医生给精神类药物很好的治疗了沈执的失眠,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好转起来。   渐渐地,沈执不断告诉自己,茶茶在他心中也没有那么重要。   她不爱就不爱了。   他也不想和她从青梅竹马走到相看两厌的地步。   他劝自己和她各自安好。   他说服了自己不再做讨人厌的鬣狗。   沈执下午睡了这一觉,睡的头脑发昏,脑子亦是浑浑噩噩,后脑又沉又疼。   他在卧室里待的有些窒息,连鞋子都没换,就出来透气。   沈执脚上穿的这双拖鞋还是茶茶送她的,他站在槐树下,目光愕然了一瞬,眼中的吃惊不必茶茶的少。   斑驳的光影落在男人苍白的脸上,他脸上透着股淡淡的病气,唇瓣微微泛红,他哑着声主动打破了沉默,“茶茶。”   茶茶很久没见到沈执。   自从他在学校办了休学手续后,几乎就再也没见过,连有关他的消息都没怎么听说过。   这声茶茶落在她耳中稍显苦涩。   方才她脑子里那些缠绵悱恻念头顿时烟消云散。   茶茶站定在原地,也不往前走,也没有往后退,和他保持不近不远的距离。   沈执最近又瘦了点,阴影处露出的半张轮廓线条锋利,表情恹恹,轻启薄唇,语气听上去很平淡,“刚从学校回来吗?”   茶茶觉着眼前的沈执才是她熟悉的沈执。   他神情漠然,一派平静,无波无澜的冷酷,却显现几分惊心动魄的美丽。   她觉得沈执应该是想通了。   想明白了他对她没有爱情,有的只是相处太久而生出的难以启齿的习惯。   茶茶点头又摇头,“不是。”   沈执静默半晌,他想起来了,中午他接到母亲打来的那通电话,说茶茶今天带了男孩子回家。   看这个时间点,她应该是送那个男孩回家了。   沈执抿了抿唇,语气很淡,“茶茶,我想明白了。”   茶茶扣紧手指头,安静听着他说话。   这么心平气和的谈话,于他们而言已经是件很难得的事情。   他们之前,一个逼迫,一个后退。   言辞激烈,说话都不怎么好听,面目看起来都有几分狰狞。   沈执若无其事道:“是我执念太深,我不该用我的习惯绑架你。”   茶茶如鲠在喉的同时,也觉得松了一口气。   看吧,她果然没有猜错。   其实他对她,并没有那么喜欢。   这些日子反复无常的纠缠,只不过是因为一个习惯。   茶茶明明早就看清这个事实,亲耳听见他承认的时候还有几分针扎过的轻微疼痛。   她的指甲扣紧掌心,把自己掐疼了也没知觉,她说:“嗯。”   沈执故作轻松笑了笑,“以后你还是我的邻家妹妹,对不起,之前因为我的自私,欺骗了你。”   茶茶眼热心酸,被惨烈的欺骗青春期最炙热的感情,这让她无法说出没关系三个字,她咬紧齿根,一言不发。   秋风过,凉意丛生。   沈执从斑驳的阴影里缓缓走了出来,一步步,靠近她,走到她面前。   男人身量修长,高出她不少,他垂下清冷的眼眸,神色温柔望着她的脸,然后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如清泉般清透的嗓音缓缓落在她的头顶,“以后别躲着我了,没办法当情侣,我们还是好朋友。”   沈执看似是在同她讲和,好言好语,仿佛只是犯下无关紧要的错误。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茶茶已经累了。   她没什么感觉,像个玩偶,说出两个没有感情的字眼:“好啊。”   沈执似乎释然,落在她头顶的手舍不得移开,指腹轻轻蹭过她的面颊,他说:“那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   他道歉了,就过去了。   沈执说完这些话,如释重负,他自以为是完全放下,他觉得他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他再也不会被噩梦、被童年深处的恐怖记忆折磨。   他喜欢过她,也一定能做到不再去喜欢她。   傍晚晚霞顺着大片大片的云层洒落,他的目光眺向远方,好像走神了很久,才慢慢移回视线。   槐花的香气萦绕在他的鼻端,沈执记得茶茶还挺喜欢槐花的。   不仅仅有槐花,还有桂花。   沈执稍微抬高手臂就够着了他们头顶的树枝,他摘了一朵洁白的槐花放在她的掌心,就像年少时她满心欢喜脸颊通红把花儿交到他手里一样。   沈执说:“就当送你整个秋天了吧。”   茶茶握着这朵花枝,她还是没什么可说。   沈执也不多打扰,他转过身,“我先回家了。”   茶茶对着他的背影,“沈执。”   她没有叫阿执。   男人顿住脚步,屏息静听。   茶茶说:“我不擅长恨人,我现在也快找到属于我自己的幸福了,也祝你早日找到你的幸福。”   她还是心软了。   喜欢过一整个青春的人,目睹过他不幸的青少年时期,让她再说不出多余恶毒的话语。   从今往后,各自欢喜,也是一场好结局。   沈执不知不觉已经攥紧了自己的拳头,过了良久,他背对着她说:“我也会的。”   沈执一如既往面无表情回到家里,颜穗问他:“你去哪儿了?”   沈执扯起一抹笑,“出去转了转。”   尽管今天沈执再三和她说过自己没事,说他已经看过一段时间的医生,状态良好,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颜穗还是不放心。   他的精神状态真的不对。   总是在半夜醒过来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白天醒来还不肯承认。   颜穗说:“阿执,不然明天妈妈再陪你去医院看看吧?”   沈执回:“我已经解决了。”   他刚才已经亲自解决了他的心结,他主动自觉把茶茶划进他的朋友/一个妹妹/习惯使然/不会再喜欢的那类人。   他亲口跟茶茶和解了。   很快,他就能好起来了,沈执心情愉悦的想。   颜穗劝不动他,毫无办法,“那你一定要好好吃药。”   沈执说:“我会的。”   沈执自以为是摒除了他的爱情,自我一遍遍在心底重复,他对她的喜欢也不过如此。   更多的是青梅竹马的情谊。   更多的是日久生情而产生的离不开,既然爱情初始的怦然心动,那么他一定很快就能戒掉她。   茶茶摔了跟头都能拍拍身上的灰尘很快站起来,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那么他也一定可以。   这天晚上,沈执一夜无梦,从晚上十点睡到早晨八点,第二天清早神采奕奕从床上起来,心情甚至好到下楼吃了个早饭。   他心情愉悦同餐桌前的父母打招呼:“妈,早上好。”   颜穗差点当着他的面哭出来,她勉强挤出笑容,“早,坐下来吃饭吧。”   沈执拉开椅子坐下,喝了杯热牛奶。   颜穗的眼睛有些肿,看阿执这幅模样就知道他又把昨晚的事情给忘了。   颜穗食不下咽,干脆放下筷子,她问:“你昨晚睡得怎么样?”   沈执笑了下,“很不错。”   颜穗忍着更咽,“没有做梦吗?”   沈执笑容轻快,“没有。”   颜穗真的是吃不下去了,“好。”   昨晚沈执又在半夜打开了他的房门,跑到院子里,抬头似乎在找什么。   颜穗当时都不敢太大声和他说话,看他浑浑噩噩不太清醒的模样心如刀割,“阿执,你在找什么?”   沈执盯着院子里那棵的海棠树,他喃喃自语:“花,我要花。”   颜穗从后花园里折了一株玫瑰,轻轻放在他的手里,却被他粗暴丢在地上,他双眸赤红,有些急躁,说:“不是,不是这个。”   颜穗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只得一遍遍耐心询问。   最后好不容易从他嘴里得到答案。   他要的一树槐花。   颜穗去院外的林荫路边给他摘了一树槐花,他捧着宝贝似的揣在怀中,然后回到自己的卧室。   他抱着那树槐花睡了一整晚。   醒来,又把这段回忆给忘了。   吃过早饭,颜穗忍着心痛提醒他:“阿执,记得吃药。”   沈执也不抗拒吃药,就着温水一颗颗咽进喉咙里。   颜穗不知他的病因是什么,她偷偷问过他看的心理医生,也没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   也许是为情所困。   但颜穗真不相信沈执是因为茶茶变成这个样子。   颜穗一边看着他的神色,一边说:“阿执,你现在也快要读大三,该找个女朋友谈个恋爱了,只要你喜欢,不管对方什么家庭,妈妈都接受。”   沈执认真思考母亲的话,觉得有一定的道理,“好啊。”   他已经很久没有对一个人心动过,没有感受过心跳加速的感觉。   他喜欢什么样的呢?这个问题一出来,沈执眼前浮现的就是茶茶的脸。   不,他不要再喜欢这样的。   沈执想,他喜欢的应该是姜妙颜那种天生就开朗明媚类型的女孩子。   *   茶茶把邵之凛的演唱会日期记的牢牢,每天睡觉前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划掉日历上的日期。   她盼啊盼,终于快要盼来演唱会开场的时间。   这周六晚上七点钟到十点半。   茶茶提前一个星期就在犯愁那天晚上她应该穿什么衣服才好。   穿裙子好像不太方便?   但是穿的太普通又不好看。   榆晚受不了她这个纠结症患者,“你要么别穿了,于故肯定喜欢。”   “……”茶茶撇嘴,“我又不是为了讨好他。”   女孩子出门约会,当然都要收拾的漂漂亮亮。   最后,尽管行动不怎么方便,茶茶还是挑了一件露了点后腰的连衣裙,高高扎起头发,露出干净的小脸蛋。   她还借了榆晚的高跟鞋穿,这样打扮下来,丢在人群里也能被人一眼就记住。   榆晚吐槽说:“你穿高跟鞋去演唱会也不怕被挤死?”   “运动鞋和裙子不搭。”   “你就是爱美!”   “行吧,你也没有说错。”   小姑娘谁不爱美呀?她就是要漂亮。   她就是想漂漂亮亮出现在于故面前。   榆晚看了眼她的穿着,沉默几秒钟,啧啧感叹:“不过你这样穿,有腰有胸又屁股,看上去终于不像个清纯高中生了。”   茶茶的脸忍不住红了红,手摸上去有些烫,“是吗?”   “是的,小美女。”   茶茶对她的夸赞很是受用,她走之前照了照镜子,“不跟你说了,我要下楼了。”   于故已经在宿舍楼下等着,他今天穿的很简单,白色衬衫干净澄澈,双手插在裤兜里,悠闲淡定。   他今天没有戴眼镜,一改平日清隽的书生气,更像是游刃有余的成熟男人。   茶茶迈着小步走到他面前,“我好了,我们走吧。”   于故看了眼她的打扮,“茶茶。”   “嗯?”   “今天好漂亮。”   “你今天也很帅。”害臊之后,她干巴巴的回。   于故今天特意借了师兄的车,茶茶愣了下,“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开车啊?”   于故望着车窗前方,“去年暑假。”   他的双手懒懒搭在方向盘上,一边开车一边和她说话。   半个多小时后,就到了市体育馆。   邵之凛所在的男团人气颇高,体育场外水泄不通,门口这条大路两旁全都是摆摊卖周边的女孩子。   于故看着别的女孩子头顶上的发圈,很贴心的问她要不要买一个?   茶茶内心在拉扯。   于故已经付了钱,把带着邵之凛名字的发箍戴在她头上,“戴着好看。”   他自然牵起她的手,领着她去vip门票的通道排队。   过了没多久,两个人就顺利进到场内。   从场馆走到他们的座位是一段很长的路,等茶茶在自己的位置坐下,她的脚已经疼得不行。   她穿不来高跟鞋,又走了这么长的路,吃不消也正常。   邵之凛给她的门票位置绝佳,正儿八经的正中间,抬头就能看见舞台,能把上面的人看的一清二楚。   场内一片漆黑。   等主角从升降台缓缓升起。   一束明亮的灯打在他们的脸上,几万人的体育场里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尖叫声。   茶茶虽然没有尖叫,但内心也很激动。   她全程都盯着站位靠右的邵之凛,为他的表演而神魂颠倒,在心中呐喊了一万遍好帅好帅好帅,最激动的时候,就紧紧抓着于故的手。   等表演结束,茶茶的嗓子不出意外的哑了。   于故好笑的给她喂了水,“嗓子好点了没?”   茶茶嗓子冒烟了,她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比着手势,大概意思是她现在说不了话。   于故无奈的笑笑,“你觉得开心就好。”   离场时,茶茶有点走不动道。   她恨不得脱了脚上这双高跟鞋,在疼痛中懊悔出门前不听榆晚的话,非要穿高跟鞋来,自找苦吃。   茶茶轻轻揪了下他的袖子,水润的小鹿眼眼巴巴望着他,“我脚疼。”   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此时的神情有多勾人。   有意的撒娇卖萌最为致命。   于故说:“鞋子脱了,我背你。”   茶茶也没有客气,内心窃喜,她脱下高跟鞋,跳到他的背上,圈着他的脖子,有一句话到了嘴边,死活问不出口。   ——你喜不喜欢我?   ——如果我追你,你会答应吗?   算了,还是算了。   她望着他的侧脸,双手扶着他的肩膀,捏紧了小手。   于故手里还拿着她的高跟鞋。   茶茶没话找话,又不会聊,她问:“我的鞋子臭吗?”   于故觉得好笑,也真被逗笑了,“不臭。”   茶茶开始和他谈人生理想和未来,“故故,你毕业以后想做什么?”   于故用结实的双臂托着她的腿弯,声音比夏日的微风还要轻柔,“我应该会继续学校读研。”   他的保研名额早就确定下来了。   茶茶趴在他的背上,“挺好的。”   以后留在学校当老师,成为知名大教授。   到时候挣了大钱,就不用借别人的车,自己就有钱买车啦。   一路上,他们两人的回头率很高。   好容易走到出口,还需要再过一条马路才能到他们停车的地方。   茶茶看着他额角的细汗,有点不好意思,“我下来自己走吧。”   “别动。”于故说:“你别动。”   于故语气一旦严肃还挺唬人。   他们在走到路口时的被一名中年妇女拦住了去路,“小伙子,大学生吧?”   于故没吱声。   中年妇女又道:“现在这个点学校宿舍早就关门了,根本不让进。”   她说的也是实话。   于故:“所以?”   中年妇女往他们手里各自塞了个小卡片,开始热情的招揽生意:“你们开个房吧。”   “来我家旅馆,给你们打八折,退房时间给你们推迟到下午两点,晚上你们想怎么玩怎么玩,不怕第二天起不来。”   茶茶:“……”妇女又说:“你们小年轻,花样用的也多,我们家旅馆要什么有什么,走不走?”   茶茶躲在他身后,勉强遮住通红的脸,她想都不想就要拒绝。   只听见于故特别认真地问了一句:“几折?” 第53章   中年妇女一听这话就知道有戏,眼睛亮了起来,“八折!折后也就一百来块钱,你去快捷酒店周末绝对不止这个价,而且这个点,附近的酒店早就被预定满员了。”   茶茶用手指轻拧了一把他的腰,好似被煮熟的一张小脸深深埋起来,她嗓子里呼出来的气息都是热的,“你快别跟她说了。”   于故的声音如山涧溪水般纯净,他安抚道:“这位阿姨说的也没错,快十一点了,宿舍不会给我们开门。”   茶茶说:“那我们去住正经酒店。”   这种听起来就很不正经!   过于风情,令人娇羞。   于故耳朵发热,十分抱歉地说:“我身上没什么钱。”   于故家庭普通,钱包里除了只带了现金和身份证,在学校有一卡通用不着什么钱,所以他的包里也就只剩一百多块钱。   于故抿唇,轻声问:“你带钱了吗?”   茶茶今儿出门连包都没背,她懊恼摇摇头,“没有,我没带钱包。”   两个人的手机又都在演唱会那几个小时用来拍照录视频,消耗完电量关机了。   中年妇女常年在大学校门口和体院馆这条路上拉生意,一看就知道有戏,于是很热情的就拽着这两人去了她家开的小旅馆。   把人骗到店门口,一通自卖自夸:“你看我们店也不差吧?”   三层小楼,前台这边的灯都不怎么亮,昏黄幽暗,装修也很老派。   茶茶胆子真的小,揪紧他的衣服,“不会出什么事吧?”   于故说:“放心,我在。”   中年妇女拉生意就是为了生活为了挣钱,见他俩犹犹豫豫,一狠心就说:“给你们打个七折,一百五十块钱一晚上,不然这个点你们真的得谁都大街去,这样总可以了吧?”   于故掏出钱包,交了钱。   小旅馆虽然环境条件都不怎么样,但好歹也是拿了正规营业执照的地方,收钱过后,要他们出示身份证登记。   妇女瞧了眼他背上的小姑娘,才想起来问一句:“小姑娘成年了吧?搞对象也不能早恋的诶。”   茶茶藏在手机壳里的身份证交给她说:“我二十了。”   这人显然是把他们当成一对情侣招待,登记完身份信息后,给了钥匙,“三楼,电梯口左拐第一间房。”   茶茶从于故背上跳下来,重新穿上高跟鞋,她的脚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疼,出了电梯,楼道里的灯忽明忽暗,还怪渗人。   铺在地上的毛毯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看着就有些脏。   于故用钥匙拧开门锁,手轻轻一推,房门就开了。   房间不大,莫约十来平米,进门右手边就是个洗手间,再往前走是一张大圆床。   屋里太黑,茶茶顺手打开了玄关处的灯。   圆床顶上的天花板吊着一个花花绿绿的圆灯,光不怎么亮,花里胡哨。   于故脚步一顿,目光停在床边架子上摆的那些小玩意。   鞭子、绳子、低温蜡烛、还有……越往下看,于故的眼神就越暗,他的喉结上下滑动,嗓音有些暗哑,“看着还行。”   茶茶对住的地方倒是不挑,但真是没有住过比这个还要差的地方。   她也注意到床边架子上那堆东西,但这些玩意确实触及到了她的知识盲区,作为一名乖乖女,她看的都是纯清水的,偶尔掺着点肉丝,作者也都描述的十分唯美浪漫。   茶茶指着鞭子跟绳子,“怎么会有这些东西啊?老板娘不会开黑店的吧?”   于故心知肚明,老板娘应该把他们错认成情侣,给了一间情趣房。   他很满意,虽然吃不着也碰不了,但过过眼瘾倒也不错。   “我收进抽屉里。”   “嗯嗯嗯好。”   于故手里握着鞭子的手柄,顿了两秒,而后沉默着的把这些玩意一股脑关进抽屉里。   坐在床边的茶茶感觉他刚刚拿鞭子的模样,肃杀凛冽。   尤其是他今日又穿了白衬衫,袖口上卷,手腕白皙削瘦,指节咔的一声响,拇指纤长漂亮,暖黄的灯映照着他雪白的脸庞,透出几分少见的锐利美感。   茶茶双手撑在身后,感觉到手底下有些咯,掀开被子,在里面发现了一个圆圆的小东西,她拿在手里仔细看了两遍,“这什么?”   于故的视线停留在她手上,眼神愈发幽暗,眼尾微微泛红,无可奈何叹了口气,紧绷着的嗓子染上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已经快要崩盘,他赶紧拿过她手里的小玩意,揣进裤兜里,面色不改的撒谎:“玩具球。”   然后他问:“你要不要洗澡?”   茶茶是个很爱干净的人,不洗澡就睡觉心里会不舒服,但是她今天没带换洗衣服,她说:“我洗把脸,明天早上回家再洗。”   “那你先去。”   “好。”茶茶进浴室卸妆洗脸,又把头发散下来,然后她走了出去,“我好了,你洗吧。”   于故也随便洗了洗脸,出来之后,两人面对着一张大床。   于故主动说:“我睡地上。”   茶茶低头噢了声,也没异议,“我帮你铺。”   她拉开床柜的门,里面空空荡荡,没有多余的棉被。   于故当下就皱起眉头。   茶茶做了半天的思想工作:“要不然我们还是都睡床吧。”   于故犹豫几秒后同意了,“我睡相很好,不会打扰到你。”   两人躺在一张床上,都只脱了鞋子,于故连外套都没脱,一人睡在床的一边,规规矩矩,严肃正经。   于故说:“我关灯了。”   茶茶点头:“你关吧。”   窗帘紧闭,月光被挡在窗外,屋内一片漆黑,茶茶睁着眼睛,毫无睡意。   过了一会儿,她的意识越来越清醒。   于故背对着她问:“睡不着吗?”   茶茶嗯了声。   于故以为是自己的存在让她觉得不舒服,静默几秒,他说:“要不然我还是下床睡吧。”   憋了一瞬,茶茶拽紧了被子,“不是。”   于故嗓音低沉而又磁性:“嗯?”   茶茶庆幸关了灯,才不用被发现她涨红了的脸,声音比蚊子还要小,“我想上厕所。”   她都快要被尿给憋死了。   “……”于故镇定下来,“那你快去。”   茶茶伸手打开壁灯,磨磨蹭蹭坐起来,好半天都没有下床。   于故柔声问:“怎么了?”   茶茶尴尬到坐立不安,浴室的空间是透明玻璃制的,里面什么样子,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她快死掉了。   怎么这么尴尬。   最尴尬的是洗手间没有门。   水声能听得一清二楚。   于故似乎也看穿她在顾虑什么,他咳嗽了两声,以此来遮掩,他说:“我背着身体,绝对不会回头。”   茶茶脸皮太薄,如果不是因为害怕,她都想去上外边的公共厕所,她问:“你带耳机了吗?”   声音好像都带着哭腔。   于故没带,但为了她的面子,他说:“已经带了降噪耳机。”   茶茶齿关微松,长舒一口气,她说:“我去上厕所,你不要看也不要听。”   太羞耻了。   于故说好。   哪怕于故背对着洗手间,哪怕他说自己戴上了耳机,茶茶还是羞耻到不行,做了足足五分钟的心理准备,才坐到马桶上。   上完厕所,她脸红的能滴血。   回到床上,一言不发闷在被子里,似乎是想把自己给闷死。   没多久之后,于故起身下床,“我也上个厕所。”   茶茶闷着声音说:“嗯。”   洗手间里传来水声,茶茶听着淅淅沥沥的水声,她的面颊越来越热,像是被火烧着了。   啊啊啊啊她宁愿今晚睡大街!   早知道不来这里了。   为什么连个门都没有!   为什么浴室和洗手间要做成透明玻璃的啊!   为!什!么!   水声停住,茶茶没忍住把脑袋从被子里伸出来,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他正在提裤子,拉好拉链,干脆利落系好腰间的皮带。   茶茶火速收回目光,平复几秒后又慢慢睁开眼,往那边看。   于故已经穿好裤子,云淡风轻从里面走出来,镇定的不行。   他顺手关了灯:“睡吧。”   茶茶闭上眼,在胡思乱想中慢慢起了睡意。   她有点认床,这天晚上睡的不是很好,总是在做断断续续的梦。   深夜里,她总感觉自己被人抱的喘不过气,她缓缓掀开眼皮,男人忽然间伸手搂住了她的腰,腕上用了力气,顺势将她搂在自己怀中,像抱着娃娃一样抱着她的身体。   他好像也睁开了眼睛,不过两秒,又抱着她继续睡了。   茶茶感觉他还在梦里,搂抱似乎也是无意识动作。   她陡然清醒,被迫蜷进他的怀中,睁开眼就看见外面的天都快亮了,深色窗帘被日光照成了白色。   清晨一早,两人就退了房。   退房的时候,老板娘看着他们的眼神有些不对,“啧,年轻人精神气就是好。”   熬一宿都没事。   还过钥匙后,于故开车直接把她送回了家。   茶茶本想在家里补个觉,躺回自己的床还有点睡不着,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了于故。   这些日子,只是更加期待和他的每一次见面,在他面前更注重自己的外表。   但昨晚,那个忽如其来的拥抱,她确实有种怦然心动的错觉。   茶茶索性就不睡了,拿出手机开始百度——喜欢上一个人的特征。   得到的答案五花八门,有些对的上,有些对不上。   茶茶对着手机叹气,情绪烦躁。   *   秋天一过,马上就入了冬。   随之而来的还有为期一个月的期末考试。   茶茶听陈心意说,姜妙颜近来在刻苦练习英语,似乎是想在傅修谨面前一雪前耻。   她没当回事,姜妙颜在学习上从来都是三分钟热度,坚持不了多久就会放弃。   在食堂吃午饭的时候,陈心意的话一点都不少,“舞蹈系的人好像也反应过来姜妙颜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有意无意在疏远她。”   姜妙颜在女生面前翻了车,但在院系男生心里依然是不变的女神。   长得漂亮,性格又好,不装逼不做作,这种女生,现在难找,所以她被奉为女神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茶茶听了不可思议,“她居然还会翻车吗?”   她做事说话几乎是滴水不漏的。   上回和她起了冲突,当着那么多的人也没崩,当时她说:“茶茶,可能因为我性格有些像男孩子,不记仇也不爱斤斤计较,没有你这么敏感细腻的心思,所以我们俩认识这么久,也没能玩到一起。”   明褒实贬,道行见深。   “是啊,风头都被她一个人抢光了,好人缘好名声也都落在她头上,傻子也该反应过来了。”   “可惜,直男永远都看不出绿茶婊。”   茶茶深以为然,“是的,直男都跟瞎子一样。”   比如沈执。   再比如闻淮。   陈心意提醒她:“你可得看好你家于故。”   茶茶:“于故还不是我家的。”   陈心意连说三声不是吧,“难道你心里还记挂着沈执?”   茶茶下意识摇头:“我没有。”   她怅然道:“以前喜欢沈执成了我的一种本能,至今还有很多事情受他影响,但我真的走出来了,再过不久,就能把他从我的回忆里连根拔起。”   不会在经过某家咖啡店里,自然而然想起来这是她和沈执一起去过的地方。   春天到了,不会想起他。   夏天到了,也不会想起他。   等到了秋天,依然不会想起他。   冬季的初雪,不再记得他的生日。   陈心意大致听懂了,“你不想利用于故来治疗你的情伤?”   茶茶:“算也不算。”   她得搞明白自己的心思,才算对自己负责,对别人负责。   她绝对成为和沈执一样的人。   绝不利用欺骗辜负旁人的真心。   陈心意:“行,顺其自然,水到渠成。”   她们快要吃完中饭时,大一的同学下了课。   清冷的食堂一下子变得热闹,学弟学妹们蜂拥而至。   茶茶的隔壁新来一桌小学妹。   坐在右手边的那个姑娘,长得特别漂亮,五官明艳,又化了妆,乌黑的波浪长发慵懒窝在颈窝,她的笑容大方开朗,风情十足美丽。   “珠珠,今天那个学长是不是又来数学院了。”   “不用珠珠承认,我都看见了!他今天真的又来了!”   “肯定是为你来的吧。”   “你加学长的微信了吗?”   女孩子笑了笑,“还没加上,应该快了吧。”   听着对话,陈心意皱了皱眉,心情似乎变差了。   “你怎么了?”走出食堂,茶茶问她。   陈心意:“刚才那个学妹,沈执最近好像……和她有点东西。”   期末考试开始后,沈执就重新回了学校。   茶茶怔了一秒,“哦。”   她不奇怪,她和沈执姑且算冰释前嫌,他终于认下他的欺骗行为,承认把她当妹妹当备胎。   她静如止水,听了也不觉得难过。   回想起来,刚才那个学妹,长得有点像姜妙颜,笑起来也是爽朗明媚的类型,如果非要用一样物品来形容,那就是面向朝阳的向日葵。   沈执可能是得不到姜妙颜,所以他干脆找了个替身吧。   茶茶想了想,真为自己那么多年的掏心掏肺而不值得。   有人得到了沈执的真心,有人得到了他的青春,只有她成了个货真价实的炮灰。   她教会了沈执怎么去爱一个人,她陪着这个不太会表达、缺乏共情心的男孩一路成长,最后她反而却是遍体鳞伤。   茶茶边走边说,她的语气里也没少的遗憾,“那确实会是他喜欢的类型。” 第54章   茶茶是真的不在意了,不是装出来的。   后来她仔细想了想,如果她当初没有发现沈执一直以来都在欺骗自己,他之后大概也会跟她提出分手。   现在这样,好聚好散,也挺好的。   茶茶又说:“希望他这次不要把别人当作替身了。”   当过一次备胎的她,深知那种被欺骗感情的剧烈痛苦,不希望这种悲剧在另外一个人身上重演。   陈心意小声哔哔,“应该没有,好像沈执就是和这个小学妹说了两句话,没要微信,也没打听她有没有男朋友。”   茶茶噢了噢,并不是很关心。   她迎着冬日的阳光,舒服的眯了眯眼睛,“他怎么不跟姜妙颜在一起呢?这样我也能放心了。”   “放心什么?”   “姜妙颜就不会还打于故的主意。”   陈心意冷笑:“你真的小看她,有男朋友也不耽误她在男人堆里打转。”   茶茶思考半晌,说:“她去缠着闻淮和沈执好了,这俩人都对她爱而不得。”   陈心意看她还能拿这几个人开玩笑,内心宽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和于故过你们甜甜蜜蜜的小日子,管他们去死。”   茶茶近来和于故的感情稳中有升,越来越有默契。   于故最近也已经开始跟着他的导师做项目,从中挣了点钱,再过不久,应该就能买得起车,而不用再向他的师兄借车。   茶茶觉得他不必这么辛苦,还是个大二的学生,他已经比别人优秀很多。   于故累到极致,靠着她的肩膀,缓缓闭着眼休息,一边说:“我不觉得辛苦。”   车子还是买得起的。   只不过不愿意将就。   暧昧期是女孩子最容易乱想的时候。   茶茶脑洞已经开到外太空,于故没钱也没什么关系,她家似乎挺有钱的。   爸爸和哥哥身家不菲,这些年加起来送她的那些礼物,都够用来换一辆豪车和在北城市中心的一套房子。   退一步说,将来靠她养家也不是不可以。   况且,一般大学教授好像确实赚不到什么钱,肯定是没有企业家赚得多。   茶茶一动不动任他靠着自己。   于故忽然问她:“茶茶,你喜欢什么样的车?”   茶茶说:“宝马的mini,可爱小巧,外观美貌,看起来也很好开,就是有点贵。”   可惜她连驾照都没有。   科目二考了三回都还没有过。   她现在连驾校教练的电话都不敢接,全车去考试的人里只有她一个没有考过,想起来都够丢人。   于故无可奈何笑了笑,溢出的笑声浅浅淡淡,“mini啊,确实适合女孩子开。”   不过三十来万,真的算不得贵。   “你这是在嘲笑我吗?”   “没有。”   “你嫌mini便宜吗?!”   “没有,很贵。”   毫不走心的四个字。   就差在脸上写上敷衍。   茶茶觉得于故也不富裕啊,怎么就觉得三十来万的车便宜呢?   于故休息够了,慢慢抬起头,她肩上的重量一下子减轻些许。   他说:“走吧,今晚系里有聚餐。”   茶茶本来以为他不会去,有些吃惊,“你也去吗?”   于故点点头:“要去的。”   系里的学生会组织部聚餐,为了联络新一届学生会成员和学长学姐之间的感情。   一起去聚餐的大概十来个人,都算是学生会里的骨干成员。   茶茶和于故在路上还耽搁了十来分钟,她去礼品店挑选了几个送给学妹的礼物。   等他们到的时候,人差不多已经来齐了。   饭桌上,也不全都是茶茶不认识的人。   新一届学生会里的宣传部部长就是她前不久在食堂见过的女孩子。   她好像叫陈珠。   “你们俩来的也太迟了吧。”   茶茶把纸袋子递过去,“给他们买了点小礼物。”   学弟学妹满心欢喜接过袋子,礼貌同她说声谢谢。   茶茶多看了眼陈珠,越看越觉得她的气质真的和姜妙颜很像啊。   明艳活泼,但是陈珠给她的感觉没有那么奇怪。   吃饭的时候,茶茶注意到陈珠一晚上都在和人发消息,心不在焉,似乎也在等待对方的消息。   她猜,陈珠应该是在和沈执聊天。   只不过沈执一向不怎么喜欢回复,整晚也回不了几句话。   即将退届的会长端起酒杯,“来,我们干一杯。”   茶茶轻抿了一小口,舌头立马感觉到一种火辣辣的灼烧感,她吐了吐舌,立马把酒杯放了回去。   坐在她身边的于故仰着脖子一口闷干了烧酒,白炽灯光映照在他皎白如皓月般的脸庞,眼睑泛着艳丽的红,唇色微红,齿尖雪白。   干了一杯烧酒,他的脸色看着与平常别无二致,面色镇定,坦荡淡然。   茶茶仅仅是抿了一口就被呛出眼泪,一下子就上了脸,她轻轻抓了下于故的袖子,凑在他的耳边小声问:“你还能撑住吗?”   于故唇角带笑,鼻音有些浓,嗓音懒倦,音色听起来和平常有些不同,“我很好。”   一开腔便是浓浓的酒味。   是一种清甜的香醇,很好闻。   茶茶有些担心他,“一会儿别喝了。”   她不知道于故是不是真的喝醉了,他此刻真的很听她的话。   她说什么,他就听什么。   于故点头,“好,那我不喝了。”   酒桌上,茶茶和于故的存在感不怎么高,两个人话都不多,逐渐就被人忽略遗忘在角落里。   马上要退届的主席团成员,有欣慰也有不舍,酒劲上头,鬼哭狼嚎诉说自己这两年的不易。   “陈珠,你今晚怎么尽顾着低头看手机了?和谁聊天呢?”   “没有谁!”陈珠赶紧合上手机,生怕被人看见她屏幕上的聊天界面。   “我们还不知道吗?”   她最近和沈执那点事,穿的沸沸扬扬,像是真的。   陈珠解释不清,“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那样。”   唉,她在心中叹气。   她和沈执学长认识纯属意外,那天她从院里出来,被同学说的冷笑话逗的弯腰大笑。   她站在太阳底下,笑的喘不过气,直到她感觉好像有道目光一直在盯着她,才缓缓止住笑声。   她顺着那道目光找过去,恰巧与沈执学长的眼神对上了。   陈珠当场心跳就差点停住。   那是一个长得特别好看的男人,白净高瘦,气质清冷,干净凌冽中又有种淡淡的忧伤。   那天之后。   陈珠身边的人都说沈执学长对她一见钟情,所以才会在接下来的日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在数学院的教学楼。   只有她自己觉得不对。   并不是这样。   沈执学长从来没和她说过一句话,也没有主动出现在她面前,没有问过她的联系方式。   好像那天的那个深情的眼神,只是她的幻觉。   陈珠只远远见过沈执几面,她就知道自己沦陷了。   所以她在某天拦住了沈执学长,好不容易才要到他的微信号。   加上微信之后。   陈珠经常给他发消息,可是她被回复的机会并不多。   就像现在,她发了十几条,那边连个嗯字都没有。   陈珠挫败而又无力,她郁闷喝了口热水,拍了张聚餐的照片发给沈执学长,像极了自言自语:【今天部门聚餐了。】   五分钟后,叮的一声。   沈执:【地址。】   陈珠秒回,把具体位置发给了他。   沈执:【谢谢。】   她来不及高兴,盯着她和学长的对话,眼中的喜悦逐渐消退。   她知道楚茶学姐是沈执学长的前女友,但她觉得他们两个人已经是过去式,没什么感情。   但沈执学长的谢谢,让她的心凉了凉。   陈珠恍然大悟之前为什么没回消息的沈执,会突然就回复她。   陈珠往楚茶学姐的脸上多扫了几眼,心里发酸。   茶茶没察觉到她暗中观察的视线,茶茶现在脑袋有点晕,旁边的男人好像比她还要晕,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眼前的神情已经开始朦胧,意识迷蒙。   于故脸色发白,蹭的站起来,“我去趟洗手间。”   茶茶不放心他一个人,“我也要去上个厕所。”   于故进了男厕所后,很久都没出来,茶茶站在外面,听见了他的呕吐声。   她立马转身回包厢里拿了瓶矿泉水,经过走廊的时候,迎面遇上从楼梯拐角走上来的沈执。   茶茶在这里见到他,着实意外,但这好像也在情理之中。   她保持淡定,“晚上好。”   她猜,沈执可能是来找陈珠。   沈执脖子僵硬,“嗯,晚上好。”   茶茶指了指走廊尽头右手边的那间包厢,“他们都在里面。”   沈执的表情很生硬,“我知道。”   茶茶没时间和他寒暄客套,越过他的身体,“我还有点事情。”   沈执装作若无其事,“你去忙。”   茶茶站在男厕所外,轻声叫了几次他的姓名,都没得到回声。   “你没事吧?”   “你回我一句话。”   “故故。”   茶茶忍不住惶恐他会不会晕倒在洗手间里了?这么久也没个动静。   茶茶握着矿泉水瓶,咬了咬牙,她轻手轻脚推开洗手间的门,“于故?”   很久之后。   茶茶听到一句有气无力的回声,“我在,来了。”   他身上的衬衫扣子歪歪扭扭,额前的头发被清水打湿,脸上也有未干的水渍。   于故拉开洗手间的门,缓步走到她面前,忽然间,他扣住茶茶纤细的手腕,将人抵在墙壁上,他的脸是通红的,眼睛也是红的,潋滟而有风情。   喝醉后的于故变得好似不像他,两根拇指捏着她的下巴,酒气喷洒在她面颊,他弯腰俯身,唇瓣贴着她的耳朵:“茶茶,提前跟你打声招呼。”   这饱含情欲的气息让她联想到那天清晨,他半梦半醒间给她的那个拥抱,像要把她揉进骨子里。   茶茶低埋着脸,似乎是想躲避,“什么?”   “我想和你接个吻。”   眼前这个温柔到骨子里的男人,没有给她逃避的机会。   于故捏着她下巴的手指用了力气,逼迫她仰着脸,他终于碰到了少女柔软丰润的唇瓣,趁着酒意,放肆撬开她的齿贝,强势堵住了她的呼吸。   沈执安静跟在茶茶身后,脚步落在毛毯上悄然无声。   连他的影子,都没被少女发现。   沈执一路跟到男洗手间的门口,抬起眼睛,映入眼帘的场景足够刺激到他脑子里那根绷紧快断了的弦——男人把少女抵在走廊尽头的墙角上尽情拥吻,极致缠绵。 第55章   男人削瘦的拇指顺着她的蝴蝶骨缓缓向上爬,温凉的手指插入她的发丝,扣着她的后脑勺,在一声声的叫唤中,茶茶感觉全身颤栗,有一种陌生酸麻的感觉像电流经过快速窜过全身,害怕却又不排斥。   她颤颤惊惊的抬起因接下来发生的事而紧张的眼,像是盖上一层雾蒙蒙的水汽,丝毫不觉自己在男人眼里宛若羸弱无助的菟丝花,纯洁无瑕,更突生想要亲手摧毁。   男人的唇线纤细,嘴唇中呼出的白气就像是涂满了毒药的美艳苹果,晶莹剔透,充满旖旎。   “茶茶,乖,嘴张开点。”   她懵了一下,可能是被这浓烈的酒意所影响,她竟然真的听从他的话,缓缓松开紧咬的贝齿。   就像在浩瀚波澜的大海中,茶茶是一艘小船,一层层的浪涛冲击扩展,汹涌的浪潮不断,渺小的船在海面上吱吱呀呀的承受着。   茶茶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眼角掉下一滴泪来,舌根酥麻,面色绯红,脸上冒着腾腾的热气。   于故的吻比他这个人要浓烈强势许多,她整个人被迫缩在他怀中,后背抵着墙壁,冷热交替。   茶茶在意乱情迷间乱想,看来于故真的是醉的不轻,平日他绝对做不出这种事情。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于故好像总算亲够了她的唇瓣,离开她的唇齿,双手舒缓贴在她的后背,轻轻安抚着她的颤栗。   茶茶喘着热气,滚烫的脸颊好像下一秒就要烧起来。   她抬眸,目光正好定定对准他的脸。   男人肤色极白,光滑细腻,找不出一丝瑕疵,鼻梁笔挺,眉眼精致,浓密乌黑的眼睫毛垂落而下落着小片阴影,他淡淡抿起嘴角,唇畔笑意愉悦。   素来温和清润的形象,此时看上去却添几分妖孽风情。   茶茶好像被他的脸所蛊惑,似乎又仗着他喝醉了,一定不会记得今晚发生的事情。   于是,她大着胆子,主动伸出双手勾住他的脖子,用力踮着脚尖,凑他的唇边,亲了上去。   茶茶看见于故睁的大了眼睛,这好像是他意料之外的事情,不过两秒,他就反客为主,占据了主动权。   于故眼底的神情慢慢清明,只有茶茶以为他醉到快要不省人事。   目睹这个场景的沈执,在心中一遍遍告诫自己,没关系,无论他看见什么,都和他没有关系。   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立马转身离开这里,但他脚底比灌了铅还要重,根本迈不开脚步。   双腿牢牢钉在原地,眼神平静麻木望着他们两个人。   沈执觉得自己不能前功尽弃,所以他艰难转过身,当作什么都没有看见的离开走廊。   脑海中,却不断重映方才的画面。   茶茶主动亲了于故。   他们难道真的在一起了吗?   她到底知不知道于故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她真的了解于故吗?   她会喜欢他吗?   不会的,她不会喜欢他,沈执在心中这么安慰自己。   压在心中那块沉重的石头,一下子轻松不少。   男人脚下的步伐都变得轻快。   *   茶茶以为于故之后会不记得这天晚上的事情,醉酒醒来的人一般都会断片,毫无记忆。   所以茶茶也就装成没事人,假装那个吻不存在,平时是怎么样,之后还是怎么样。   第二天上午考完试,茶茶找于故对完答案后,穿过数院后门的小路,学生渐渐变少。   于故忽然叫了声她的名字。   “茶茶。”   “嗯?”   “昨天晚上……”于故起了个头,茶茶就心急截断他的话,“昨天晚上你喝酒了。”   “嗯,我记得。”   “不过,以后你还是少喝酒。”茶茶含糊不清道:“反正不要喝。”   又安静了好一会儿。   两个人谁都没说话。   茶茶心里痒痒的,蠢蠢欲动想张嘴问问他还记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情?又想问他是不是喜欢自己?   只有喜欢一个人,才会有想要接吻的欲望,对吧?   也有可能不对,沈执当年也没少亲她。   茶茶犹犹豫豫,问不出口。   快走到小路的尽头,于故轻拽住她的胳膊,“等等。”   茶茶停下,转头看着他:“怎么了?”   于故凝视着她的眼睛,“我没忘。”   “什么没忘?”话语落地,茶茶终于意识到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涨红了脸:“你那时候喝醉了。”   于故笑了笑,“我也没有喝醉。”   茶茶心跳如擂,说不出话。   于故盯着她的脸,缓缓吐出一句话:“我就是蓄谋已久。”   茶茶有点想逃,她大概感觉得到于故接下来会说什么。   喜欢她?要和她在一起?   那她要答应吗?她对于故是什么样的感情呢?   茶茶还没想清楚答案,男人微微弯下腰,薄唇贴在她的耳边,吐出的气息冰冰凉凉,他说:“我爱你。”   是爱。   不只是止步于浅显的喜欢。   他编织的这张巨大的网,将她牢牢捆绑在里面。   时间到了,他要收网了。   茶茶浑身一颤,颤栗酥麻感从骨头里漫出,她像个傻子站在原地不敢动,咽了咽喉咙,不知所措。   于故擅长用温柔攻势,他轻声询问:“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茶茶想了想,她说:“我要考虑考虑。”   一声轻笑从他的鼻腔溢出,他摸了摸她的侧脸,声音里好像有种蛊惑人心的魔力,“真的还要考虑吗?昨天晚上,你勾着我的脖子……”他还没有把下面的话说完,茶茶伸手捂住他的嘴巴,堵住他要说的话。   于故不会给她思考的机会,这种时候只能连哄带骗把人弄到手之后再说,等她什么都想清楚,煮熟的鸭子也早就飞了。   茶茶稀里糊涂,脑子满是昨晚那个色情的吻,面红耳赤,此时,她耳边又充斥着男人诱哄的嗓音,她被哄得晕头转向,又被眼前的美色迷昏头脑,对上他的眼睛,点了点头。   整个一天,茶茶的脑子都还懵懵的。   宿舍里,陈心意说了什么,她也没有听清。   她说:“我和于故在一起了。”   陈心意哦了声,无比淡定,“这不是迟早的事情吗?”   她成了个复读机:“我和他在一起了。”   “……”“我和他在一起了。”   “……”这句话陈心意听到想吐。   茶茶自言自语,“我还蛮喜欢他。”   陈心意:“你喜欢就好。”   茶茶忽然抬起头,一双圆眼睛瞪得像铜铃,她看着陈心意,又神经兮兮的问:“你说于故会不会也欺骗我?玩弄我的感情!?”   陈心意如实相告:“这我也说不准。”   茶茶本来还很兴奋,马上就又软趴趴黏在书桌上,“他也没说到底喜欢我什么。”   陈心意觉得她这是杞人忧天,“长得好看吧。”   茶茶:“这确实是句大实话。”   “……”茶茶重新挺直背脊,坐正身体,“但我觉得于故不像是会骗我的人。”   陈心意点点头,“也不像是会随随便便就被撬走的男人。”   茶茶得到安慰,“有道理。”   确认关系后,茶茶和于故就变得更黏糊。   她每天和他见面之前都要化个妆,精心挑选口红色号,开始嫌弃自己化妆柜里的口红颜色都不怎么好看。   陈心意说着风凉话,“没关系,反正最后都要吃进于故的嘴里。”   茶茶皱眉:“你说的好恶心。”   “我说的难道不对吗?”   “也对,所以我要挑个味道甜一点的。”   “滚滚滚。”   今天天气极好,艳艳高照。   于故骑了单车,在女生宿舍楼下等她。   她小跑着冲过去,跳到后座上,像个乖宝宝抓着他的衣服,“车哪来的?”   于故说:“买的。”   存款还是不太够他看中的那辆车。   只好先买辆自行车带着她兜兜风。   茶茶以前从来不知道原来谈恋爱是这么幸福快乐的一件事。   发的每条消息都有回应,回报了不止同等的爱意。   重要的节日妥帖放在心上,她的每一个小习惯都有被照顾到。   茶茶翘着双腿,轻打着晃晃,她迎着风,眉开眼笑同骑车的少年在说话,“我们还有一场考试,就考完了。”   于故问她:“寒假要不要去凤凰古城?”   凤凰古城,是她想去很久的地方了。   当初甚至买好了车票,收拾好行李,出发的当天,沈执有事情,放了她的鸽子。   她提着行李箱在火车站门口等了他很长的时间,绿皮火车的轰鸣声从远到近,她才接到沈执说去不成的电话。   茶茶刚准备说换个地方。   于故道:“我买了一月三号的车票。”   “那就去吧。”茶茶把不开心抛在脑后,“你订酒店了吗?我想住特色民宿。”   于故回:“订好了。”   一间,大床房。   一定程度上,于故也欺骗了她的感情。   他的爱不如表面这般平和,他疯狂想要独占她。   汹涌的波涛,藏在平静的湖水下。   他也是个性格恶劣的人。   “花了不少钱吧。”茶茶有点心疼他的钱包。   于故让她用双手搂住自己的腰,边说:“没有多少。”   他们都没有特意隐瞒在恋爱的事情。   基本上认识他们的人差不多都知道这件事。   冯景年本来还想瞒着沈执,可惜消息跟长了腿似的,到处乱飞。   沈执知道的表现与正常人无异。   精神分裂到一定程度就不觉得自己有病。   他甚至问冯景年:“她是不是应该要请我吃顿饭,庆祝一下。”   以朋友的身份。   以兄妹的借口。 第56章   冯景年差点脱口而出想问问他是不是疯了!?   转念一想,沈执近来确实是不太正常,死不承认自己走不出来,强装出一副豁达开明的样子,不断给自己洗脑他没有事。   冯景年一开始不明白沈执分手前没多少爱茶茶,怎么分手后就成了这种狼狈又难看的嘴脸?也许是男人都是贱骨头,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到手就弃之如履。   但不是这样的。   沈执性格偏冷,其实他对很多事情都不太在乎,情感认知能力天生就差,冷漠无情,没有同理心。   后来想想看,如果不是茶茶没开这个口,沈执也一辈子都不会主动说分手。   她不知不觉已经在他心中占据了很重要的位置。   冯景年说:“你还真把她当成妹妹看待了?”   沈执掀起眼皮,眼神极度漠然,他说:“是。”   这种自欺欺人的话也只有他自己会信。   或许他的潜意识里也是不相信的。   冯景年不忍心看他这个样子,他冷言冷语放箭,“兄妹会谈好几年恋爱?你是骗你自己还是骗别人?”   沈执抿唇不语。   冯景年又冷声发问:“兄妹会拥抱接吻上床?沈执,你这样对她也是负担。”   安静了很久。   沈执抬起眼睛,双目微微发红,眼中的情绪依然冷冷淡淡,他说:“你知道吗?只有这样,她才愿意和我好好说一句话,才能肯看我一眼。”   只有和她划清界限,确定他们不可能的朋友关系,才能收到来自她的零星善意。   冯景年无话可说,他知道沈执已经魔怔,除了自救无人可救。   茶茶收到沈执电话时,正在星巴克里买咖啡,要了两杯提神醒脑的冰美式,刚付完钱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于故接过店员递来的两杯咖啡,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坐到窗边的空位,刚入座看见她挂了电话,噘着粉嘟嘟的嘴巴,低声抱怨了一句:“有病嘛。”   这三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都软软的。   于故替她拆了根吸管,问:“怎么了。”   茶茶犹豫半晌,在迟疑要不要告诉他,思量片刻,她说:“沈执的电话。”   于故并没有特殊的表情,面色入常,听见这个名字也没多少不适,他很有耐心,说话温温柔柔不急不躁,嗓音磁性悦耳,“嗯,他说什么?”   茶茶皱眉,“他说要和我们一起吃个饭。”   于故挑起眉尖,诧异不过一瞬,“你和他……”   茶茶咬着吸管,有点不太想说。   有关她和沈执的事情,她早就不想提了。   那段恋情她卑微如舔狗,结果还不曾被爱过,听上去还怪丢人。   于故善解人意,“你不想说就算了。”   他越是退让,事事顺着她的心意。   茶茶心中就有种莫名的负担和愧疚,感情里两个人最重要的就是坦诚。   她羡慕所有甜蜜的恋情,她也渴望拥有身为女朋友正常的待遇,这段时间,茶茶过得非常开心。   很久都没这么高兴过。   于是再三考虑之后,茶茶还是开口告诉了他,“你不知道吧,我和沈执分手,是因为他从来没爱过我。”   于故安静聆听,不打断她。   茶茶咽下苦涩的咖啡,继续说:“他不喜欢我,所以我们分开了,他把我当成妹妹,所以我们现在算是……青梅竹马的兄妹关系吧。”   简单说完这些,茶茶紧张捏着手指头,忍不住说:“你不要同情我,我不要你的可怜。”   于故目光怜爱望着她,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没有同情,只是替你不值。”   他笑了笑,又说:“没关系,我的那份独一无二的喜欢,只属于我们茶茶。”   茶茶低头,“我也会对你很好。”   她含着羞怯说完这句话后,有鼓足勇气抬起脸直视他,一本正经跟他保证,“我会很疼很疼你。”   她付出真心的时候,从来都不会有所保留。   有十分就给十分。   茶茶又把话题转了回来,“沈执说想和我们吃个饭。”   茶茶静默几秒钟,继续道:“他把我当妹妹,大概是想庆祝一下我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吧。”   于故说:“那就一起吃个饭吧。”   他神色坦然,“沈执不是也有心仪的女孩子了吗?让他把那个女生也带上。”   茶茶蹙起眉尖,“这样也行吧。”   十分钟后,茶茶给了沈执答复,约定好吃晚饭的时间地点。   说完这个插曲,两人继续他们的约会。   谈恋爱流程好像都是这样。   看电影逛街吃饭喝下午茶,虽然听上去是很平常的事情,但茶茶就是很快乐。   电影票不用她预定,不用担心随时被人放鸽子,不用再心惊胆战行程被取消。   “喝完下午茶,我们去干什么?”   “不然你和我一起去导师实验室里待一会儿?”   “可以啊。”   “有几位师兄也在实验室里,他们说话比较开放,你不要介意。”   “我也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啊。”   茶茶喜欢嘟嘴,偶尔发出几声小抱怨不自觉就会翘起自己的小嘴巴。   于故盯着她的唇瓣看了一小会儿,忽然间问:“今天涂了什么色号?”   茶茶啊了声,“斩男色。”   她的声音太低了,他几乎没听见。   于故低头,“是什么?”   茶茶厚着脸皮,“斩男色。”   她索性问:“你觉得好看吗?”   于故眨了眨眼,“你要听实话吗?”   茶茶顿时泄了气,“算了,不想听。”   于故伸手拇指,蹭过她的唇瓣,粉嫩的颜色在他的指腹留下痕迹,他说:“其实对我来说都一样,反正最后都要被我一口一口吃掉。”   茶茶被撩拨的无所适从,她也不要脸了,“那你觉得好吃吗?”   于故认真思索,回答异常虔诚,“美味非常,回味无穷。”   “……”   算了,撩不过他。   从咖啡厅出去,茶茶就被他握住了手,十指紧扣,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   于故叫了辆车,直接带她去了研究所。   她像个腼腆的小媳妇儿,羞答答跟着他进去和师兄们打招呼。   所里的师兄倒也热情,拿他们开玩笑。   “哟,于故带着他的小媳妇儿来了。”   “怎么搞个研究还要带家属啊?”   “也不照顾照顾我们单身狗的心情!”   茶茶跟着于故说:“师兄好。”   于故拍了拍她的头,给她安顿好座位,又点了饮料和甜品,“你在这里坐坐,最多不超过半小时,我就能忙完,无聊就玩我的手机,困了就去睡一觉,有什么事记得跟我说。”   他嘱咐了一大段话,好像把她当成了个第一次出门的小孩儿。   大庭广众之下,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她哪好意思承受那么多的注视,“你去忙你的,我又不是小朋友了!”   于故亲了亲她的嘴角,“谁规定只有小朋友才能被宠着?好了,我真得去忙了。”   茶茶催促他,“快去吧。”   于故忙起来时专注认真,被安置的好好的茶茶小朋友好像听见他的师兄和他的聊天声。   “结婚”“心愿”等等字眼不断冒出来。   茶茶捧着他的黑色水杯,抿了口热水,她心里甜的快要冒泡泡了。   她的心愿就是这么的简单。   想要一段平平淡淡两情相悦相濡以沫的感情。   她喜欢的人一辈子平安健康。   也许是受她父亲的影响,茶茶一直以来喜欢的都是温柔体贴的男孩子。   沈执起初对她也很温柔,后来……   不提了。   像现在很受人喜欢的霸总,她并不喜欢,控制欲强的男人会让人受不了。   独占欲不是她的萌点,反而是她反感的特质之一。   茶茶又喝了口热水,心想还好她的男朋友,不是这种人。   于故说半个小时就是半个小时,绝不让她多等,结束之后,师兄们还在逗于故师弟这个可爱的小女朋友。   “结婚了记得请我们。”   “妹妹了不得啊,你都不知道于师弟多受人喜欢。”   就是太冷了。   冷的不行。   单纯的冷血动物。   茶茶点了点头,哪怕是玩笑话她也回答的很认真,“会的。”   她向往婚姻殿堂,想穿婚纱,想嫁给心爱的人,她也还很喜欢孩子。   总之,茶茶就是普通少女中的一个。   茶茶看了眼时间,“我们可以出发去吃晚饭了。”   于故骨头发麻,他兴奋的时候,就会这样。   他舔了舔牙齿,“茶茶。”   “嗯。”   “你等会儿和沈执说话不许超过三句。”   “为什么?”   “我会吃醋。”   “你怎么也霸道了呀?”   “那这样,四句。”   茶茶被他逗笑,完全没当真,“好啊。”   茶茶笑嘻嘻跳到他的背上,圈着他的脖子,用手机给他导航,“就是学校门口那家淮扬菜。”   于故冷不丁问:“你定的吗?”   茶茶没想多,“是啊。”   于故嗯了声,用稀疏平常的口吻:“那家饭店味道还不错。”   她还是迁就了沈执的口味。   定在他喜欢的偏清淡口味的菜馆。   于故强压着冒出的戾气,稳稳当当扮演好绝世好男友的形象。   沈执比他们早到很久,他坐在窗边,平静如水的目光望着挽着于故胳膊说说笑笑走进来的她。   她笑的很开心。   眼睛非常的亮。   沈执眼睛很痛,似乎是受不了强光,他目不转睛盯着她,视线紧紧跟随着她。   他似乎看见她亲密挽着的男人,是他自己。   一道声音把他从幻觉里拉回现实。   沈执花了很长的时间反应过来。   茶茶现在和别人在一起了。   她好像爱上了别人。   不,不是好像。   是已经。 第57章   沈执没有带任何人,更是不曾和那个连话都没说过几句的小学妹联络。   他安静坐在椅子上,在茶茶和于故没有出现之前,空洞的没有光芒的眼神淡淡望着淮扬菜馆里的装饰。   墙壁上挂着几幅不知出自何人手笔的山水墨画。   沈执眼睛好像被一阵强光猛烈照射过,很长一段时间他看不清楚眼前的画面,视线是混乱的,记忆也是混乱的。   摆在桌子右上角的手机连续震动,屏幕亮了又灭,不断有消息涌进来,学妹孜孜不倦,倒也有毅力和恒心,好像认定滴水穿石的概念,觉得只要时间够长,就能打动他的心。   沈执目光淡淡瞥了眼,没有回复。   姜妙颜最近和他的联络也逐渐变多,频率从之前的一周一次,变成最近的三天一次。   谈起的话题却往往都和他没什么关系。   似乎只是以局外人的口吻说起无关紧要的八卦,比如茶茶和于故在一起了这件事。   沈执看不懂姜妙颜想做什么,现在的他对姜妙颜的事情已经丧失了兴趣,不再是青春期里被吊着情绪的那个人。   餐厅的玻璃门推了有关,冷风趁着缝隙的时间往里钻。   凉意袭来,空气的燥热也降低了几分。   茶茶抓着于故的胳膊,没有松手,两人坐在沈执的面前,表现大方镇定。   沈执出了很久的神,然后把面前的菜单推到他们面前,“点菜吧。”   两个男人其实都不怎么能吃辣,口味偏清淡。   茶茶比他们稍微好点,能吃稍重口味的菜色。   不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   茶茶并没有在沈执面前秀恩爱报复他的打算。   一来是沈执并不爱她,所以不会因为她和别人在一起就受到刺激,他比死寂的湖水还要宁静。   二是茶茶不愿意利用于故,他现在是她的男朋友,而不是她伤害别人的工具。   茶茶用胳膊肘轻轻戳了下于故的腰窝,小声问:“你想吃什么?”   于故眼睛都没往菜单上扫,“随你点,我都能吃。”   茶茶对着菜单的图片点了几个菜,剁椒鱼头,香辣牛蛙,香菇炒青菜,还有一个山药排骨汤。   点完餐之后,陷入一阵沉默里。   沈执不是会主动挑起话题的人,他的眼神冷的令人心惊,停留在他们两人身上的目光死寂无比。   于故叫来服务员,帮茶茶要了杯热水。   茶茶捧着玻璃杯,吹散杯口的热气,抿了两口热水之后,身体从内到外都暖和起来。   过了几分钟,他们点的菜陆陆续续都上齐了。   茶茶这回没有迁就沈执的口味,点的都是自己爱吃的菜。   沈执明明吃不了辣,还是把筷子伸到剁椒鱼头的盘子里,吃了一口鱼肉,就已经被呛的开始咳嗽。   苍白的脸,咳出几分血色。   沈执手指握拳抵在唇边,忍着喉咙口发痒的滋味,强压着辛辣之感,他灌了半杯水,才好上许多。   茶茶没有劝他不要吃辣,也没打算再加两个清淡的菜。   于故成了他们之中最先开口的那个人,他一边往茶茶的碗里添菜,一边问沈执,“没带上你那个小学妹吗?本来四个人刚刚好。”   两两配对。   其乐融融。   沈执吃不下饭,他索性放下筷子,目光里充满着一种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宁静,他问:“为什么要带她?”   于故挑眉,“以为你们在恋爱。”   传言甚多,谁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沈执眼睛盯着茶茶,“没有的事。”   茶茶被剁椒鱼头里的拌面辣着舌头,于故先给她喂了水,而后抚摸着她的后背,“太辣就别吃了。”   茶茶嘴巴馋,“但是好吃。”   于故往自己的碗里倒了杯温水,推到她面前,“那就过一遍水,我怕你吃太刺激的食物,肠胃会不舒服。”   茶茶感觉这世上应该没有比于故还要细心的男人。   好像什么事情,他都能想到,面面俱到无微不至。   茶茶有些不乐意,过水的食物吃到嘴里就没什么意思了。   于故在她把拌面夹到碗里之后,抬手拿走了她面前的碗,“真的不能再吃了,你喝点汤。”   茶茶嘴上虽然在抱怨他,但心里对这种甜蜜的关怀也没多少反感。   沈执喝了杯水,扯起嘴角想嘲弄两句,但他似乎无话可说。   他掀开松散的眼皮,冷不丁注视着于故那张会蛊惑人心的漂亮脸蛋,柔和而没有什么攻击力,温润毫无棱角。   不得不说,于故演戏的本领确实一流。   一个人能装几十年,也是一种本事。   于故端起面前的酒杯,他站了起来,“沈执,你也算和茶茶一起长大,你是她半个哥哥,按理说,我要敬你一杯。”   这也不是挑衅。   至多算是宣誓主权。   沈执面无表情端着杯子,碰杯之后,仰头把杯子里没什么度数的啤酒喝了个一干二净。   沈执不在乎于故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他的瞳仁盯着的人唯有茶茶,他想从她脸上找到她不快乐、不幸福、勉强的、报复他的表情。   但是没有,一个都没有。   她眉眼神色格外轻松,进门前后嘴角边扬着的笑容看不出任何牵强之意,少女眼中含着星星,侧过脸仰望着身边的男人时,目光璀璨明亮,满杯的欢喜,撞在一起。   沈执比谁都要熟悉茶茶这种眼神。   当年她就是这么看着他的。   每一天,每一秒,见到他的每一分钟,都是这种喜欢的、期盼的、憧憬的目光。   好像她的全世界就只剩下他。   茶茶是个傻子。   在这个充斥着谎言,满地都是骗子的时代,她真诚的让人心疼。   只记得别人的好,而不记仇。   沈执嘶哑着声,“茶茶,你们什么时候……”“快一个月。”   这一个月,茶茶满脑子都是“啊原来谈恋爱是这样谈的啊”“原来电视剧里演的梦幻桥段会是真实的”感叹中。   她在沈执这里,尝到的大多数都是比青柠柑橘还要苦涩的酸味。   如食蜜糖般的日子少之又少。   她习惯受到冷待,头一次被人捧在手心还有些无所适从。   原来被人真心爱着是这种感受。   不用担心被遗忘,也不用害怕被撇下。   茶茶感她这个自怨自艾的失恋患者,被突如其来的美好梦幻的爱情治愈了伤口。   恨是真的恨过沈执。   恨她骗了她,恨她引诱她陷的更深。   本已经做好一辈子都老死不相往来的打算。   现在好像都过去了。   她觉着沈执约他们吃这顿饭,也是想表达这个意思。   和解,释怀。   茶茶说:“你今天不是要祝福我们吗?”   沈执如鲠在喉,避不开她的眼睛,嘴角一松,他像个提线木偶,不带感情色彩地说:“嗯,祝你们幸福。”   搭在腿上的手指抖的不成样子,磕磕碰碰,看着都可怜。   奈何面上还得装作若无其事,不叫人看出一丝端倪。   祝你们幸福是假的。   沈执已经分不清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他要拆散这两个人。   他要让茶茶看清楚此时坐在她身边的男人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和她喜欢的温柔男生相去甚远。   沈执怎么会不了解她呢?   她平生最爱柔和温润的男子。   最喜欢穿着白色衬衫清贵高冷心地善良的少年。   可惜,他不是这种人。   于故,也不是。   沈执是个蛰伏在暗处狼子野心的兽类,静待时机,就要张开锋利的牙齿,狠狠咬一口,连皮带肉全都咬下来才肯罢休。   他这不是对她不甘心,他是怕她在受到伤害,沈执在心中默默地想。   茶茶很有礼貌:“你也是。”   她中间起身去洗手间上了个厕所。   于故笑了下,说话再没了顾忌,“爽吗?”   沈执说:“于故,你也在骗她。”   用虚伪的形象,欺骗她的感情。   于故淡淡一笑:“我能骗她一辈子,你呢?”   他演技出神入化,行事滴水不漏。   “谎话无法维持一辈子。”   谎言总是会被拆穿。   假的就是假的,成不了真。   就像那时他不够爱她,再怎么隐瞒,也会从细节里露出蛛丝马迹,被抽丝剥茧一样找出来。   然后就是生不如死的晒化过程。   茶茶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沈执已经不在座位上。   于故说:“他说身体不适,提前离开了。”   茶茶望着窗外的霜降,她忽然伸手抱住于故的腰,趴在他胸前,静静聆听着他的心跳,边说:“可能因为我现在很幸福,所以其实我也希望他将来也能够幸福。”   沈执其实大半的时间,过的都很悲惨。   五六岁起就要自己洗衣做饭,挨饿挨骂。   他承受过普通孩子没经历过的黑暗,茶茶希望他有一天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光芒。   于故搂着她的背,没说话。   沈执离开前买了单,他回到家里,钟点工正在打扫卫生。   沈执不喜欢陌生人侵略自己的领地,沉着脸让她先回去,改天再来。   他脑仁持续性泛着刺痛,一下又一下。   他像个死人坐在阳台边,眼白众多,显得眼神冷酷,乌沉沉的眸子此刻像瞎了一样,他睁了睁眼,世界白茫茫。   沈执像个没有情绪的死人。   他望着阳台外的院子,眼前逐渐变得清晰,有个人似乎坐在他身边,和他说着话。   “阿执,你在看什么?”   沈执没有理会,他的手臂被人摇晃,“阿执,我刚刚写完作业咧,你要不要亲我一下?”   他说了个好字。   对方腼腆一下,“那你记得轻一点哦。”   他还是说好。   “也不要用手挡着我的眼睛啦,很不舒服。”   沈执酸涩发胀的眼睛里流着血红的水珠,他并不知道自己对着空气,他着急又懊悔地说:“对不起,以后都不挡着你的眼睛了,原谅我好吗?”   “好,我舍不得怪你的。”那道声音轻快动听,“以后要多对我笑一笑,我是你的女朋友,又不是别人。”   沈执点头:“对,你是我的。”   他伸出手,碰到的只有空气,身体前倾,扑坐在地,手碰到的只有冷冰冰的地面。   哦,沈执想起来。   茶茶已经不是他的了。   她离开他,很久了。   颜穗流着眼泪站在门边,她望着儿子自言自语的场面,心如刀割。   沈执若无其事从地上爬起来,看向他母亲,他忽然说:“妈,茶茶和别人在一起了。”   颜穗说不出话。   “那个人不好。”沈执拧眉,固执道:“我得揭穿他。”   不是揭穿。   而是拆散。   沈执伺机而动,这个时候,他没想过茶茶还能不能承受得起再一次的打击。   他们都是自私的、只顾满足自己心底欲望的恶鬼。 第58章   男人往往都是薄情薄幸的冷血动物。   只为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   与旁观者而言,并不知道沈执为何对茶茶为何有如此深远的执念。   而沈执自己的潜意识或多或少是有所察觉的。   哪怕到今天,沈执也仅是因为那些忽然冒出来的细枝末节,时不时窜出来的破碎回忆,才发现,原来之前那几年他确实做的不那么称职。   在他的意识里,从头到尾他只做错了一件事。   那就是在不那么爱她的时候,答应了她的告白。   高中时代的秘密恋爱,对所有人的三缄其口。   刻意的隐瞒,对她也是一种伤害,深深打击到她的自信心。   上了大学之后的冷漠,周而复始一次又一次的失约,从不主动发消息,从不会特意去记住她的喜好,被刻意遗忘的节日。   他并未察觉到这些行为其实已经足够构成冷暴力。   颜穗现在只悔恨自己没看好孩子,让那个该死的人贩子有了可趁之机,儿子现在这个性格,他们有推脱不开的责任。   颜穗说:“阿执,你不要把你自己逼得太狠了。”   深吸一口气,她道:“最近有空,就出去散散心吧。”   沈执心不在焉嗯了声,颜穗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并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   沈执已经陷入执念里,他仰着雪白的脖颈,瞳孔里的癫狂藏在深处,血管里的血液飞速流淌,滚烫兴奋。   他一定要在茶茶面前,狠狠撕碎于故虚伪的面具。   颜穗想告诉他,你没有立场这么做。   沈执掀开眼皮,黑沉沉的眸色近乎绝望的平静,“我是为了她好,我希望她幸福。”   他自我说服:“嗯,我希望她幸福。”   *   于故没有把沈执的威胁放在眼里,他现在就像亡命之徒的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期末考完那天,江州本来要去学校接妹妹回家。   茶茶支支吾吾和他打电话说:“哥哥,你今天不用来了。”   江州已经安排好工作,眉毛挑了一下,“为什么不用我去?”   茶茶在电话这头,脸已经开始热起来,“我自己打车!”她说的还挺像那么回事,“就一个行李箱,也没有多沉。”   江州觉得有猫腻,却没有说什么,“好。”   他也没更改行程,决定提前回家看看。   茶茶搞定好哥哥,拎着整理好的行李箱,急匆匆跑出宿舍楼。   于故已经把车开到了女生宿舍门外,茶茶看着这辆车的外观,觉得眼生,这好像不是他师兄的车。   不过茶茶对车类品牌不太了解,也就没问。   于故打开汽车后备箱,帮她把行李箱放了进去。   一到放假,茶茶就兴高采烈,她坐在副驾驶上,乖乖系好安全带,她说:“今天我爸爸妈妈哥哥都不在家。”   她爸带着妈妈去国外了。   好像要到明天才能回来。   至于哥哥,忙于工作,没空管她。   茶茶胆子说小也小,说大也大,她不自在的咳嗽两声,“你可以在我家坐一坐。”   于故:“刚好我有点累了。”   他顺杆往上爬,他又问:“能去你房间睡一觉吗?”   茶茶感觉自己谈了恋爱后,整个人都变黄了。   脑子里总蹦出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天马行空,想象力极为丰富。   她差点把这句话听成了“能和你睡一觉吗?”,冲击力迎面而来,她被自己弄到脸红发热。   于故皱眉不解,“不可以吗?”   茶茶猛然间回过神,“可以,你睡吧。”   哥哥至少要在晚上八点之后才会回家。   到了江家门口,茶茶先下车拉开铁艺大门,让于故把车开进院子里停稳,她才得空问:“这车是你师兄的吗?”   于故摇头:“不是,总不能一直借别人的车。”   茶茶长长咦了一声,“你买车了吗?”   “嗯,喜欢吗?”   “贵不贵?”   虽然看着确实很好看,坐着也舒服,但茶茶更替他担心价钱。   于故随便扯了个数字,“不贵,十来万。”   这就是欺负茶茶不懂车,她听了后还真的相信了,“这个价格就还好。”   于故帮她把行李箱提到客厅,他手臂线条流畅结实,提着十几公斤的行李箱也毫不费力,他问:“房间在几楼?”   “二楼,第三间房。”茶茶埋头走在他前面,“我带你过去。”   她的房间干干净净不染尘埃,墙壁刷成粉色,从天花板顶部落下的床幔的也是粉红纱幔,床头摆满各种各样的大玩偶,床单上是粉色草莓图案。   于故帮她把行李箱放好,茶茶说:“你不是累了吗?就先在我床上躺着歇一会儿。”   于故脱了外套,里面只穿了件纯色单衣,“嗯。”   “我下楼吃点东西,饿了。”   于故舔了舔齿尖,嗓音里有股浅淡的食欲,“我也饿了。”   茶茶信以为真,“那你想吃什么?”   她可不会做饭!冰箱里只有她偷偷藏得垃圾食品,薯片泡面和面包,全是零食。   于故伸出胳膊捞过她的腰身,带着她一起滚到床上,他闭着眼睛,舔舐她柔软的耳垂,又忍不住咬了口,“不饿了。”   他的双臂钳制她的腰,把她抱紧在怀中,“一起睡会儿。”   茶茶象征性挣扎了下,“可是我有点想吃零食。”   于故安静几秒钟,突然,他翻了个身,将她抵在怀中,熟男气息围绕着她,用舌尖撬开她咬紧的牙关,把她亲的昏头转向之后,沙哑的声音透着几分餍足,“可以吃我。”   于故的亲吻不像他这个人。   平时他斯斯文文客客气气温润和善,但两人只要有过密的亲近,他就跟变了个人一样,非常强势霸道。   茶茶一般都招架不住他的吻,缺氧犯困。   她脑袋晕晕,红着脸,“我不要吃。”   “那就睡觉。”   “好吧。”   茶茶的被子上染着香甜的奶味,她纤弱的背脊贴着男人的胸膛,娇小的身体蜷缩在他的胸膛,身体下意识往他怀中靠拢。   这一觉睡的也不长,但胜在安逸。   下午四点多,茶茶先醒过来,她打算起床喝个水,刚坐起来,男人又把她扯了回去,嗓音懒倦,好像还没睡醒,“去哪儿?”   茶茶嘴巴好干,“我好渴,要喝水。”   几秒种后,于故眼皮动了动,他慢慢从床上坐起来,穿好拖鞋,惺忪着眼帘说:“我下楼帮你倒,杯子在厨房吗?”   睡的时间久了,茶茶也还在犯困,她半眯着眼睛,软骨头黏在他后背,抱着他的腰,“我跟你一起下楼吧。”   她整个身体就像挂在男人身上,她打了两个哈欠,“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呀?”   于故揉揉她的头,“你是我女朋友,我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   茶茶睁开眼睛,踮着脚亲了亲他的耳朵。   两人腻腻歪歪下了楼,一楼客厅里,江州正襟危坐在沙发上,西装革履,翘着二郎腿,冷冷掀开眼皮,“醒了?”   茶茶花容失色,哆哆嗦嗦地问:“哥……哥……你什么时候回家的?”   江州看了眼手表,“一个小时前。”   他下午刚回来就看见院子里停着的这辆没见过的车子,等他上楼打开妹妹的房间门,看见床上靠在一起睡觉的两个人,忍了又忍,才没有叫醒他们。   江州心里大概有数,种种迹象都表明妹妹最近谈恋爱了。   人都睡到自己家里,还真是有点本事。   茶茶莫名心虚,躲在于故的背后,“哥,你见过他的,我同学。”   江州站起来,意味深长笑了笑,“同学?”   茶茶咳嗽两声,“是啊。”   江州大致有了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当面拆穿他们的关系。   时间不早,江州要赶人离开的意思也很明显。   于故还不想提前就和未来大舅子闹翻了脸,他说:“我该回去了。”   茶茶有点舍不得他,还想多黏糊一会儿,碍于哥哥的威严,一个字都不敢说。   “你路上小心。”   “对了,我外套还在你的卧室里。”   “我去帮你拿。”   茶茶一步三回头,被哥哥瞪了眼才舍得转过头,跑着上楼把他的衣服拿了过来,再三叮嘱,“开车小心一点。”她又在他耳边偷偷地说:“我哥哥不是讨厌你,他就是……”   想了好半天,茶茶也没想出好的形容词。   于故理解,舍不得她,不愿意她被别人抢走。   他说:“我明白,外面冷,你快回屋。”   茶茶给他比了个手势,“到家了给我打电话。”   “好。”   茶茶依依不舍把人送走,江州忍不住说:“男朋友,至于吗?”   弄得和生离死别一样。   好像他是拆散他们的十恶不赦的坏人。   茶茶说:“哥哥,你懂什么叫做热恋期吗?”   她自问自答,“哦,你没谈过恋爱,不懂也正常。”   江州:“……”   回归正题,江州不得不说一个现实问题,“谈谈恋爱可以,不许做其他越界的事情。”   茶茶嘴上答应的好好。   江州真是见不得妹妹这颗好白菜让别人家的猪给拱了,他又说:“这人也没什么钱,将来怎么给你好的生活,你和他玩玩算了。”   “……”茶茶认真地说:“哥哥,以后他会有钱的,而且他对我很好。”   她退一步说:“就算他没有钱,我也能养活我自己。”   江州不想听,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以后要多看着她点。   茶茶忍不住想在哥哥面前为男朋友说几句好话,“哥哥,于故人真的很好,对我也特别好,你不要讨厌他,要不然我夹在你们中间会很为难!”   “有多好?”   “我说不出来,就是特别特别好,特别特别尊重我。”   她用了好几个特别。   江州知道妹妹就喜欢这种温柔体贴的男孩子,他看着她,无奈叹了叹气,“其他都可以,不许在外面过夜。”   “嗯嗯嗯!”   茶茶放寒假的第二天,爸妈从国外飞回国内。   茶茶本来还挺高兴,可是爸妈也许忘记了她这天晚上住在家里。   两个人在客厅里大吵一架。   茶茶从来没见过父母如此间如此激烈的争吵也没见过她一向好性子的母亲发这么大的脾气。   “你为什么就不能施舍我一点自由的生活?!我只是你的一个物品。”   “我还不够宠着你吗?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最好的?只是留在我身边就这么难吗?我就是不喜欢你眼睛里有别人。”   “随你吧,我永远都不会爱上你,永远。”她的声音似乎很疲倦,“现在女儿也长大了,江承舟,我们离婚吧。”   没有谁受得了这样的生活。   一辈子被管控的,被占有的日子。   楚清映的声音听上去很累,她以为家里没有人,她说:“如果当初不是为了女儿,我根本不会跟你回来。”   拼个鱼死网破也不要过这种生活。   她真的受够了。   江承舟忍着滔天的怒气,掐着她的下巴,冷笑了声,“你做梦。”   楚清映还有心情笑,“你别忘了,当初跟你的时候我不是自愿的,你就是个……”   男人粗暴打断她,“你闭嘴!”   他冷冷地笑,“你就是死了也只能是我的。”   她刚才没说出来的三个字,他们都心知肚明。   茶茶躲在楼梯背面的墙壁,咬紧唇齿,没有溢出一丝丝声音。   她又听见一阵脚步声。   应该是他们要上楼了。   茶茶反应极快,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眼睛红了一圈,刚才听见的这段话,足够颠覆她这些年的认知。   她失魂落魄坐在床上,床头的手机嗡嗡的响,微信消息一条跟着一条发过来。   于故问她吃过饭了没有。   茶茶哆嗦着手给他回消息——【我爸爸今天晚上和我妈妈说了一些特别可怕的话,我好害怕。】 第59章   茶茶现在的手都还在抖,脸色很白,很不舒服这些年,她隐隐约约感觉到过父母相处时的那种怪异,从她们回到江家之后,母亲就再也没有出门工作过。   茶茶以为这是母亲自愿的选择,但是现在好像不是这样的。   她的消息发出去不久,于故就打了电话过来,他的声音温柔,不慌不忙,“你别怕,你爸妈都说了些什么?”   茶茶听见他的声音之后,镇定许多,她盘腿坐在床上,咬着下唇,不知道该怎么复述。   她说:“今天他们吵架后我仔细想了想,好像这些年我爸爸真的管我妈妈太严了,以前我以为是我妈妈喜静,又不擅长和陌生人打交道,才不太爱出门,但似乎不是这样。”   她高二那年,妈妈把开在嘉里弄堂的花店关了。   她舍不得,妈妈那时候很平和地说:“你马上就要读高三,妈妈想把更多的时间留给你。”   她考上大学之后,花店并没有再次开业,妈妈也再没有出去上过班。   后来找过一次教师的工作,合约还没来得及签,就又无疾而终。   她爸爸几乎也从来没有带妈妈去过除江家之外的宴会。   她年纪小点的时候,太过粘着妈妈,他会不高兴。   诸如此类的例子,连串成线。   于故说:“你不要慌,说不定他们明天就和好了。”   茶茶愁眉苦脸,“我真的从来没听我妈妈说过那么狠的话。”   她的牙齿不自觉用力咬着下唇,“我总觉得有很多事我根本都不知道。”   于故是一名好的倾听者,听完之后他说:“没关系,不用慌,弄清原委就好了。”   茶茶拧着眉头,“嗯。”她说:“我明天要去问问我妈到底怎么了。”   第二天早上,茶茶就已经见不到她妈妈。   等她起床之后,才从管家口中得知,昨天深夜父亲就开着车带着母亲出门,两人不知道去了哪里。   茶茶打电话给她妈,始终都打不通,一直都是占线中无人接听,后来就变成了关机。   她实在着急,又开始打电话给她爸,打了很久才被人接起。   茶茶小心翼翼地问:“爸爸,你带我妈去哪里了?”   江承舟看了眼枕边人,哑着嗓子说:“你妈最近身体不舒服,我陪她在乡下住一段时间,你不用担心。”   茶茶捏紧了手,“我能不能和妈妈说说话?她的电话没人接。”   江承舟哪怕在极度恼火的情绪中也不太舍得跟女儿说重话,他说:“她睡着了,晚点吧。”顿了顿,“你哥哥在家,你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的,就先找哥哥,知道吗?”   电话被挂断后,茶茶越想越不对劲,心里也越来越难受。   她换了套衣服,抓上桌上的钥匙,急匆匆换上运动鞋跑了出去,打车径直到了哥哥的公司楼下。   新前台认得眼前这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就是老板的妹妹,所以对她和颜悦色,请她进了电梯。   江州刚开完会,见妹妹着急忙慌出现在自己跟前,下意识问:“出什么事情了?”   茶茶紊乱的呼吸逐渐平静,她说话有些喘,“哥哥,你知不知道爸爸带妈妈去哪儿了?”   江州抿直唇瓣,静默不语。   几分钟后,他好看的眉毛皱着一团,“你问这个做什么?”   茶茶只当她哥哥和她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她抓着哥哥的手,急到打嗝,“我昨晚听见爸妈在楼下吵架了,吵的很凶,我担心妈妈。”   江州不像妹妹从小就被保护的很好。   对父母的事情,江州并不是一无所知。   很小的时候,江州就知道母亲为什么会离开他们。   江州五岁之前的记忆,都是有关那栋被禁止出入的别墅,哪怕里面住着的人是他的母亲,他能见到她的机会也不多。   每一次都非常的短暂。   他的父亲是一个占有欲强到会让人觉得不适的男人。   他太偏执太极端,强取豪夺到了手,只顾满足自己,从来不顾别人的感受。   所以后来,母亲想尽办法逃走了。   她离开的这将近十年的时间,父亲疯的倒是更厉害。   这几年,父亲脾气虽然好了些,但有些时候,他的行为还是会让人感觉窒息。   江州什么都做不了,这不是他能插手的事情,他管不了他的父亲。   江州还是不打算让妹妹知道的太多,能瞒着就瞒着,他说:“你之前住校的那段时间,他们也会吵架,我跟你保证,妈妈过两天就回来了。”   茶茶垂着脸,心里还是很担心。   可过了三天,她的爸妈依然没有回家。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她妈妈的电话能打通了。   楚清映坐在窗台边上,望着玻璃窗外的风景,她用手机跟茶茶说:“我没事。”顿了两秒,“茶茶,我要和你爸爸离婚了。”   她的语气很轻很淡,仿佛她说的这是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楚清映在决定告诉女儿这件事之前,也担心她会反对。   人人眼中,她的丈夫多金英俊有权有势,给了她足够的金钱地位,十多年来不曾和别的女人传出过绯闻,她似乎没有什么可不知足的。   但是从她二十岁遇见他的那年,她的人生就成了一场噩梦。   茶茶听见这句话,似乎也没有很吃惊,沉默良久,她问:“妈妈,你是不是不爱爸爸?”   楚清映知道江承舟就站在她身后,她淡淡的嗯了声,柔软的声音没有了温度,“对,我不爱他。”   楚清映又说:“你不用担心要做跟爸爸还是妈妈这种选择题,你已经成年了。”   “嗯,我知道的。”   “我后天就回家了,早点睡觉。”   “妈妈。”   “嗯。”   “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的。”茶茶说。   楚清映鼻子发酸,“好。”   茶茶一整夜都没有睡着,她总觉得是因为她,母亲才会迁就这段没有爱情的婚姻。   和一个不爱的人结婚,光是想想都很痛苦。   茶茶把自己闷在被子里,她自责又愧疚。   是不是她小时候总是期盼着和别的小朋友一样,有个无所不能的爸爸。   是不是她总是在妈妈面前询问别的小朋友有父亲,但是她没有。   所以她妈妈才会为了自己,和一个她不爱的人共同生活这么多年。   茶茶越想头越疼,躲在被子,眼泪染湿了枕巾。   她连着几天心情都不好,于故开车带她去湖边兜风散心。   夜里湘湖边上没几个人,两人并肩坐在湖边长椅上。   波光涟漪的湖水里倒映着一轮明月。   于故察觉她情绪低落,他耐着性子哄她,而后又问:“心里还是难受吗?”   茶茶的眼泪啪嗒一下就掉了出来,她低着脸,透湿的泪珠顺着脸颊下滑,哭的时候丁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湖边两岸只有几盏不怎么明亮的路灯,昏暗的光线里几乎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于故用手指轻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果不其然看见脸颊上的湿痕,他叹了口气,白皙手指轻轻抹开少女脸颊上的泪痕,边替她擦眼泪,边哄道:“哭什么?”   她擦了擦眼睛,“我也不想哭,但是我忍不住。”   于故并不觉得她脆弱,“想哭就哭,我不会笑话你的。”   茶茶紧紧抓着他的手指,湿漉漉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看,愧疚的情绪一连压了她好几天,她终于能说出来了。   她更咽道:“我妈妈根本就不爱我爸爸,她是为了给我一个健全的家庭,才和我爸爸结婚的。”   于故抬手,落在她的背上,“慢慢说,别着急,我在听。”   茶茶这几天从管家这里旁敲侧击知道了许多事情,比如她妈妈当初和爸爸刚在一起的时候,才刚上大二。   后来被迫辍学。   连大学都没有上完。   再比如,她母亲当年是从江家逃出去的,根本不是发生误会,好聚好散,她母亲连最基本的自由都没有。   茶茶越想越觉得可怕,毛骨悚然,后背发凉。   怎么会有人的喜欢是这么扭曲的呢?她爸爸怎么能这么对她妈妈呢?   难怪茶茶总觉得妈妈在家时强颜欢笑郁郁寡欢。   茶茶更咽着说完这些事情,眼泪已经糊满了脸,最后她问:“我爸他怎么能这样?他这么做是不对的。”   于故垂下眼睑,纤纤睫毛投落下片青影,他心里想,如果是他,也是要把心上人藏起来的。   不过这种话,于故是一定不会在茶茶面前说。   小姑娘胆子小,能承受的底线也不高。   他脑子里那些龌龊想法说出来,就会把她吓跑。   于故虚情假意道:“你爸爸确实太极端。”他揉揉她的头发,“现在说出来,心里有没有舒服点?”   茶茶吸了吸鼻子,“好多了。”   晚上十点多,于故开车把她送回家,站在大门口,茶茶抱着他的腰舍不得松开。   于故轻啄了啄她的嘴角,眉眼含笑:“小粘人精。”   茶茶也仰着脖子,努力够到他的唇边,亲了亲他。   每一天,她都多喜欢于故一点点。   于故目送她进了院子,他在车里坐了一会儿,打火机的火光亮了又暗,他手里捏着根烟,始终没有点燃。   于故皱着眉,迷茫的神情中又有些怅然。   这可真是难办了。   他是不介意在茶茶面前扮演一辈子二十四孝好男友。   但男人骨子里的劣根性也时不时影响着他。   如果。   于故假设一个如果。   将来他们顺利结婚,他暗地里会做的事情,不一定不比她父亲做的更过分。   想了快半个小时,于故也没想到两全的好办法,手机叮铃响了起来,他接起电话,那头的人客客气气:“于先生,我们明天的活动会派人开车去接,麻烦您把地址发到我的微信上。”   于故说:“抱歉,明天我还有点事情,去不成了。”   “啊?可是我们之前不是约好了吗?您到底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们看看能不能商量商量?”   “要陪女朋友。”   这个活动,是导师让他代替参加,去与不去,其实意义都不大。   挂掉电话之后,于故启动了车子,开出了别墅区。   于故的卧室有个上了锁的抽屉,里面满满都是茶茶的照片,大多数都是偷拍照。   是窥探者的视角。   于故发现爱会上瘾,人就是得寸进尺的生物,得到的越多,想要也越多。   以前他幻想和茶茶的拥抱。   之后是亲吻。   现在就想要和她融为一体。   晚上睡觉前,于故照旧和她打了通语音电话,用低哑的嗓音和她说话,另一边对着照片上的她,动作下流,上下滑动。   茶茶很久没听见他的声音,“你在听吗?你是不是睡着啦?”   一声闷哼,茶茶愣了愣,这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她问:“怎么了吗?”   于故低头看了眼她的照片,浓稠的颜色弄脏了她的相片。   他的脸上还有刚刚结束的潮红,他镇定自若,声音性感,“嗯,是差点睡着了。”   茶茶:“那你快点睡觉。”   于故抽了两张纸巾,动作缓慢细致,擦干净他手上的照片,他说:“茶茶,跟我说句晚安吧。”   “晚安。”   “好。”于故满足笑了声,“早点睡觉。”   她的每一张照片,对于故都是宝贝,哪怕是弄脏了也舍不得丢掉。   于故吧擦干净的照片放回抽屉,然后起身下床去浴室冲了个凉水澡。   刚才只不过是饮鸩止渴。   *   沈执已经习惯自己每天早晨都在嘉里弄堂那间陈旧的房间里醒过来这件事。   一开始还会恼火,对这间承受他所有痛苦的屋子,没有半分好感。   但是随着次数变多,他干脆就搬回嘉里弄堂里住了下来。   沈执一意孤行要撕掉于故虚伪的善人嘴脸,他确实也查到不少的有用信息。   沈执倒也能忍,一样一样的存下来,他要等着最后的一击致命,不给于故绝处逢生的机会,让茶茶对于故彻底死心。   沈执见过茶茶看着于故的眼神,满眼的欢喜,藏都藏不住。也见过茶茶为于故盛装打扮的模样,见过他们手牵着手光明正大在学校里散步。   而他却和茶茶已经成为两条不会交轨的平行线。   沈执早晨起来,洗脸刷牙换好衣服,出门的时候下意识在院门外等了几分钟,而后忽然反应过来,他现在已经不是个高中生。   他们早就搬家。   没有人再会背着个小书包站在门口翘首以盼等着他。   沈执锁好门,板着张标志性的冷脸,一步步踩在青石板上,脚腕上仿佛带着枷锁,他拖着沉重的步子,慢慢离开这里。   梧桐树下,刚吃过早饭聚在一起闲聊的阿婆们,笑眯眯看着他,“你的小尾巴怎么不见啦?”   沈执没有说话。   阿婆们笑话他,“是不是跟别人跑了哇?难怪女娃娃要跑,谁让你不理她,跌倒都不会扶。”   其实阿婆们老眼昏花,有多年没见过他,根本认不出他是谁。   这巷子里的青梅竹马也不止一对。   她们见到年轻人就喜欢调侃两句。   “是不是因为你喜欢别的女娃娃,她才跑?那可不得让人伤心难过。”   沈执只管往前走。   他想到了姜妙颜,他和姜妙颜联系不多,但也不是没有联系。   也许姜妙颜是从他室友那里听说他生病了的事情,哪怕他从来不回复,但她每天都会给他发消息。   她昨天晚上说:“你也没有错,当时你只是不爱她。如果你现在把愧疚错当成爱情,对她更是一种伤害。”   沈执不关心姜妙颜发了些什么。   他很少这么冷酷和姜妙颜说话,一字一句:【你没有身份能管我和茶茶的事情。】 第60章   姜妙颜对沈执来说,是他喜欢过的女生,是他青春期里切切实实动过心的那个女孩。   岁月给她加上了一层淡淡的滤镜,回忆中的那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在她从国外回来之后,逐渐变了模样。   他们的交集原本就该终止在姜妙颜那时候的那句“我只是把你当成我很好的朋友”。   既然不喜欢他,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来关心他的事情?   消息回复之后。   那边安静了很久,然后姜妙颜回:【哪怕说出来要被你骂我多管闲事,我也还是要说。】   【同情不是爱情,愧疚不等于喜欢。】   姜妙颜说的这些话,好像很有道理,无形之中把他现在对茶茶的感情一杆子打成愧疚和同情。   沈执盯着手机上的文字,扯出一抹笑,淡淡的讽意从眼尾蔓延,像他这样的人,几乎是没有愧疚这种情绪的。   沈执盯着姜妙颜的头像看了好一会儿,上面是一张她迎风而笑的照片,面朝阳光,金灿灿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笑容比星星还明亮。   沈执无数次沉溺在她这种开朗灿烂的笑容里,深夜梦回都是这张笑脸。   但距离年少时怦然心动的那段岁月已经过去太久。   久他已经能坦然放下过去,用正常的目光看待她。   姜妙颜的种种言行,有意还是无意,他没有去分辨,也不想分辨。   过去十来分钟,沈执回道:【不要再联系了。】   他们之间应该停在她离开的那年,终止于姜妙颜飞往国外的那个夏天。   去年冬天圣诞节的那个电话,他不应该接,他也不该因为她的一个电话,在大雪纷飞的夜里,毫不犹豫奔赴机场。   如果一切都停在当时。   故事就会变得不一样。   茶茶不会离开他。   他现在也不会变得这么狼狈。   有时候,早起醒来,沈执对着浴室镜子,双眸直勾勾望着镜子里倒映着的这张脸,他觉得很陌生,一双冷酷的、眼白过多的眼睛,冷酷的不近人情。   从嘉里弄堂离开,沈执开车去了一家从店面到装修看起来都很普通的手机店。   他今天还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办。   *   姜妙颜在收到那条以后不要再联系的消息之后,坐在床上愣了足足两分钟,直到母亲敲门让她下楼吃早饭,她才反应过来。   姜妙颜魂不守舍坐在餐桌前,尝试着给沈执发消息过去。   【我错了行吗?是我说错话了,不该管那么多,但是你也不至于要和我断绝关系吧?】   点击发送,陌生而又醒目的红色感叹号出现在他们的对话框里。   姜妙颜盯着感叹号看了很久,睁大了眼睛,一种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的表情,极为震撼。   “妙颜,傻看着手机干什么呢?赶快吃饭。”   “好。”   从上个学期开始,姜妙颜就已经感受过沈执对她的冷淡,毕竟分开了几年,关系不如初高中那么好也正常,但沈执怎么能删了她微信好友呢?他怎么舍得呢?   姜妙颜从幼儿园起就没有人缘不好的时候,谁都喜欢跟她玩。   她妈妈还说她小时候像个男孩。   姜妙颜性格大大咧咧,长大后也喜欢跟男孩子一起玩,大方的性格也的确在男孩堆里很受欢迎。   他们逐渐都有了女朋友。   但是……   人都是会嫉妒的。   姜妙颜不觉得自己的言行举止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有了女朋友,就一定要和她保持距离吗?他们的关系不是“好哥们”胜似“好哥们”。   新交的女朋友,不应该越过她和他们之间那么多年的友谊。   说到底,姜妙颜就是享受处在视线中间众星捧月的那种感觉。   但是现在变了,她过去那些手段已经不好用。   姜妙颜咬了咬牙,想不明白她什么坏事都没做,怎么就被讨厌了?   *   茶茶的寒假快要结束之前,她的父母终于回家了了。   楚清映到家之后,直接上了二楼的卧室,收拾行李。   江承舟表情难看站在她身后,一言不发看着她。   楚清映要带走的东西不多,一个大的行李箱装起来就差不多就够用了。   她只整理了些要穿的衣服,和重要的身份证件,名贵的包、价值不菲的珠宝首饰、和那一抽屉的银行卡,她都没有动。   茶茶看着妈妈提着行李箱下楼,她可怜兮兮望着她,问:“妈妈,你今天就要走了吗?你住哪儿啊?安不安全?”   楚清映望着女儿,神情稍霁,“我打算搬回弄堂住一段时间。”   那是她用自己的积蓄买下的房子,是独属于她自己的资产。   江承舟不肯离婚,绝不同意,甚至说她这是不自量力。   楚清映也知道和他离婚大概是难于登天,那就分居,过着各不相干的生活。   茶茶看了眼妈妈,又看了眼表情十分难看的爸爸,她小声问:“你一个人回去住吗?”   楚清映的手轻轻放在女儿的脸颊上,她柔声道:“对。”   茶茶握着妈妈的手,她很小声地说:“那我也跟你一起回去住吧。”   楚清映听见这话心里还是很感动的,她想了下,点点头:“好啊。”   茶茶随即上楼随便收了点衣服,她不放心妈妈一个人回去。   临走的时候,茶茶仰着脖子看了眼爸爸,她张开嘴,还没说话,江承舟就先一步说:“你去吧,陪陪你妈。”   妈妈已经先出了门,在院子外等着她,茶茶临走前忍不住说:“爸爸,你那样是不对的。”   喜欢一个人,不应该是强迫。   她那时候喜欢沈执喜欢的要命,真的是丁点他不情愿的事情,都舍不得让他做。   江承舟何尝不知道自己在做错事,但是爱情就是这么不讲道理,这世上不是人人都有两情相悦的爱情。   如果他松手,就会一辈子都失去他最爱的人。   “别让你妈妈等久了。”他说。   茶茶就知道爸爸不会认真听她说的话,走之前,她道:“爸爸,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嗯。”   弄堂里的那间院子。   每年都有人会去定期打扫,所以现在过去也还算干净。   兜兜转转,她们又回到了这间小屋子里。   楚清映在从江家搬走之前,对江承舟说过希望他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不要进她的房子。   江承舟答应了。   他能不答应吗?   楚清映以死相逼,他不得不松口。   楚清映本来以为他没那么容易让女儿跟着她一起回弄堂小巷子里住。   江承舟打的一手好算盘,他日后只要想去见她,就可以以想女儿的借口,登门拜访。   独栋小院,看着不像许久没住过人。   茶茶帮着妈妈简单收拾了一下屋子,然后坐在沙发上休息,她喝了口水,随即问:“妈妈,你和爸爸……”   是已经离婚了吗?   楚清映说:“还没有,他不同意。”   楚清映显然不想和女儿说太多,“我和你爸爸的事情,你不用担心。”   这些年里,她唯一宽慰的事情,就是两个孩子的性格都不像江承舟那么极端病态。   儿子成熟稳重。   女儿聪明善良。   楚清映望着女儿,轻声说:“茶茶,将来结婚一定要心甘情愿才行,找一个温柔体贴的男人,相濡以沫到老。”   茶茶现在已经大三,过了被禁止早恋的年纪。   她靠着妈妈的肩膀,说了实话,“妈妈,其实我谈恋爱了。”   “是谁呀?学校里的同学吗?”   “你也认识他。”   楚清映一下子还真的想不出是谁。   等茶茶说出于故的名字,她还愣了很久,在楚清映记忆中,于故是个话很少、没什么存在感的男孩子。   “你什么时候喜欢他了?”   “就是……我也忘了,突然就觉得他好像还挺好的。”   和他分开后,就开始期待下一次见面时间。   情人眼里出西施,茶茶眼里的于故哪哪儿都是好的,很完美的一个人,如碧玉无暇,没有任何缺点。   “妈妈,我跟你说他对我特别好,什么事情都由着我,从来没跟我发过脾气,也没有人这么迁就我,我真的好喜欢他。”   记得她的生理期,记得她所有的喜好,还有无微不至的关怀。   每一天,都是热恋的一天。   楚清映问:“只是因为他对你好,你才喜欢他的吗?”   茶茶认真思考,认真摇头,“不是的。”   本来就已经很喜欢了。   因为这份好,更加喜欢。   楚清映听了也为她高兴,“改天带他来家里吃个饭。”   茶茶用力点头,“好。”   沈执办完事情回家过夜时,发现隔壁的屋子灯亮着,他愣了好一会儿,随即面色恢复如常。   沈执以为是自己又出现了幻觉,他习以为常,动作机械打开院子大门,上楼回到卧室,把自己丢到床上。   闭眼休息了一会儿,然后爬起来倒水吃药。   吃完药片,沈执站在阳台上吹了风,微风迎面拂来,他的视线逐渐偏转到隔壁的院子里。   直到沈执听见茶茶和她母亲的对话声,他才知道原来不是幻觉。   她们今天也搬过来住了。   沈执还不知道茶茶为什么也搬了回来,等到于故敲开了她家的院门,他才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也许是她是为了于故才又回来。   他看见茶茶坐在院子的秋千上,于故站在她的身后,手上力气适中,轻轻摇摇替她推着秋千。   少女的笑声被风送到他的耳中。   她又害怕又想要刺激,“再推高一点。”   沈执自己看不见,他的眼睛宛如滴着血一般的鲜红,嫉妒生成了扭曲的恨意。   他闭上眼睛,再睁开已经恢复正常。   平静又冷淡。   这些日子,他知道了好些不得了的事情。   桩桩件件,丢在茶茶面前,足够把于故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沈执本来还想再等等,今天之后,他不想再等了,越快越好,多一天都不行。   沈执转身回了房间,拨通一个陌生号码,接通之后,他说:“明天,你过来一趟吧,当着她的面,把今天你告诉我的事情,再告诉她。”   于故看着不声不响,但还真是有点恶心。   找人偷拍了那么多张照片,从很早起就开始在暗中窥探她的一举一动,更甚至于最近还在她的手机装了不该装的东西。   办完事情,沈执满足的睡去。   第二天却出了变故,他敲响隔壁的院门,出来开门的只有茶茶的母亲,沈执问:“阿姨,茶茶在吗?”   “她早上出去了,要后天才能回来。”   “去哪儿了?”   “北城的古镇,于故开车带她一起去的。”   昨晚茶茶就忙着收拾行李,难得那么高兴。   沈执说了声谢谢。   “你找她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是,很重要。”   “你不用急,后天她就回来了。”   “好,我等她回来。”   楚清映随口叹了句:“茶茶好久都没有那么开心了。”   沈执脸白了白,情绪不高,“是吗?”   “是啊。”对着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楚清映的话难免多了些,“你是不知道,去年茶茶刚失恋那阵,发了高烧,好不容易醒了,抱着她哥哥嚎啕大哭,眼睛肿了好多天才好,从那儿之后,她都不怎么爱出门玩了。”   沈执握紧拳头,唇瓣抿直成一条冷淡的直线。   楚清映说:“今年可算好多了。”   沈执更着嗓子,“嗯。”   去古镇的门票,是于故定的。   民宿房间也都是于故提前在网上预约好的。   距离开学还有两天,他们满打满算也只能在古镇上玩两天。   车程倒是不远,开车来回三个小时。   茶茶一早被从床上挖起来,上了车后倒头就睡,于故见她缩在副驾驶姿势难受,途径服务区把车停了下来,轻声问:“你去后排,躺着睡一觉?”   茶茶挂在他身上,摇摇头,“不要。”   于故无奈叹气,“躺着不比靠着舒服?”   茶茶非常固执,“不要就是不要。”   于故拿她没有办法,“行,还有一个多小时就能到景区了。”   驶离服务区之前,于故在超市里买了些零食和水,怕她在路上饿肚子。   茶茶一觉直接睡到民宿,于故停好车子去前台办入住,没舍得把她叫醒,抱着人上了床。   等茶茶睡醒,已经快到吃午饭的时间。   她头发看着乱糟糟的,神情困倦懒怠,慢吞吞爬起来,半梦半醒似的扎好头发。   于故正坐在窗边对着电脑办公,听见声响,停下敲键盘的手,慢慢合上笔记本电脑,回过头来看着她,“醒了吗?”   茶茶傻傻点头。   于故说:“客栈老板娘跟我说,今晚镇上有花灯会。”   他问:“要去放灯许愿吗?”   茶茶眼睛亮了亮,“要去的!”   于故猜也猜得到她想去,“我们先去吃个午饭,下午到镇上逛一逛。”   “好。”   茶茶已经习惯和于故出门时,事事都让他安排,她只需要什么都不想跟着他就行了。   于故带她去了一家特色菜馆,点了两菜一汤。   茶茶肚子很饿,吃了两碗米饭才饱,她打了个饱嗝,“好好吃。”   于故买单付钱,“那明天还来他家吃。”   吃饱了饭,才有力气逛街。   北城的古镇风景与南方差不多,小桥流水,壁影花灯。   街边的商贩,卖的都是一些手工制作的小玩意。   茶茶东看看西逛逛,什么都喜欢,什么都想要。   手链、珠串、还有草编的花环,一买都是买一双。   她身上没带钱,于故任劳任怨跟在她身后付钱。   茶茶自己戴上花环还不够,非要于故也跟着一起戴。   于故皱着眉毛望着她手里的花环,敬谢不敏,“还是算了吧。”   茶茶蠢蠢欲动,“你戴上肯定也好看。”   于故苦笑了声,眼神宠溺,弯腰低头任由她把花环戴在他的头顶。   茶茶拿着手机把他这幅样子拍了下来,笑倒在他身上,“你现在就像个花仙子。”   “你开心就好。”   逛了没多久,天色渐黑。   晚上的古镇人流量比白天要多,于故怕她走丢,一路牵紧她的手,让她紧跟着自己。   于故很顺利找到放花灯的湖边,湖心立着一拱弯桥,桥面上张灯结彩,彩灯亮光的倒映在湖面上。   于故只买了一盏花灯。   茶茶拿着灯,小声抱怨,“你怎么就买了一盏?你都不想许愿的吗?”   于故揉揉她细软的发丝,“你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老天爷只要实现你的愿望就够了。”   茶茶低下头的瞬间,脸上悄然爬起一抹绯色。   于故不许愿也没有关系,她的愿望里就有他。   茶茶在纸条上写上自己的心愿,放进灯芯,然后将花灯放在湖面,她闭着眼,双手合十,虔诚许愿。   许完愿望,茶茶抬头看着于故问:“我刚才许了两个愿望,老天爷会不会觉得我很贪心啊。”   “许了什么?”   “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会灵验的。”   “我也觉得。”   她的心愿简单朴实,希望家人朋友身体健康,希望她和于故一辈子甜蜜长久。   两人逛到小腿发酸,才回民宿休息。   于故还要弄完开学要准备的材料,茶茶翻出睡裙先进浴室泡了个澡,吹完头发从浴室里出来,于故也才刚弄完材料。   “洗完了?”   “嗯。”   “那我也去洗个澡。”   于故冲完澡,才发现自己没拿换洗的衣服,“茶茶,帮我拿下内裤。”   茶茶脸色臊红,从他的行李箱里翻出他的内裤,浴室门开了一条缝隙,她伸手把裤子递过去,“给你。”   于故穿好衣服出来,头发还湿漉漉的,黑色发梢挂着水珠。   茶茶命令他坐下,她双膝跪在床上,挺着上身,用毛巾替他擦干头发,她说:“头发要吹干才能睡觉,不然老了以后会头疼。”   “你帮我吹。”   “那你不要乱动。”   房间里一时只剩下吹风机呜呜的风声。   吹完头发后,于故关了灯,搂着她打算睡觉。   茶茶精神亢奋,有点睡不着,她翻来覆去地乱动,没发觉身后的男人逐渐粗重的呼吸。   茶茶说:“你膝盖顶到我了。”   于故眉心跳了跳,平日克制的不能再克制,现在他不想克制。   他用力与她十指相扣,翻身而起,乌黑的眼眸撞进少女的星星眼里。   她的双手被扣在床头,一动不能动。   于故开始亲她,嘶哑的声音格外有诱惑力,魅惑磁性,“不是膝盖。”   茶茶被他堵住了嘴巴。   于故把她亲的气喘吁吁,唇齿轻轻撕咬着她的耳朵,“你知道是什么吗?”   茶茶睁着呆愣的双眸,脸颊已然熟透,透红滚烫。   于故低笑了声,“真的不知道吗?你见过的。”   茶茶瞳孔一下睁的大大的,脖子唰的变红了。   她被这句话轰炸的迷迷糊糊,神志不清的时候听见于故问了一句:“可以吗?”   她稀里糊涂点了点头。   也不是稀里糊涂。   就是被诱惑了。   于故长得太好看,说话又温柔入骨,很难有人能抵抗得了他蓄意的勾引。   茶茶也不是他的对手,面对他的诱哄,半就半从。   茶茶以前听陈心意说过体育生好像比较……厉害。   但她万万没想到看着文弱的于故,竟然……也还比较持久。   最后,于故抱她去浴缸洗澡,两人过了快一个小时才从浴室里出来。   茶茶感觉骨头都不是她的骨头,手指酸抬都抬不起来。   本来是来古镇游玩,然而之后的一天,茶茶几乎都是在民宿的房间里度过。   天昏地暗,不知今夕是何年。   屋子里浓烈的味道,闻着都令人脸红。   期间陈心意给她发过微信,好心询问她的双人旅行感觉如何?   茶茶回消息的时候,困得眼皮子都快睁不开,艰难打下三个字,【很持久。】   那头的陈心意望着这四个字,一头雾水,【什么玩意啊?】   【你人呢?】   【我无语。】   【怎么滴,于故这么猛吗?】   女孩攥着的手机叮个不停,于故怕她被吵醒,轻松解锁了她的密码,看了眼她和陈心意的对话,啧了声,又笑了笑。   他替她回道:【嘘,睡着了。】   陈心意看见这句话,就什么都明白,她安静如鸡,再也没发过消息打扰两人的好事。   假期短暂愉悦。   离开古镇那天,客栈老板娘还很热情地让他们以后再来。   茶茶尴尬笑着说好。   回程的车上,茶茶没有再睡觉,这世上最亲密的事情她和于故都做过了。   她望着车窗外的倒影,开始幻想以后结婚是她搬到于故的家里住,还是他们另外再买一套房子。   于故如果买不起房子怎么办呢?   她的爸爸和哥哥会喜欢他吗?   茶茶越想越烦。   她咦了声,怎么她这么快就想到结婚的事情了?   于故透过镜子看了眼她,“不睡吗?”   茶茶摇头:“不睡。”   “你是回江家,还是回你妈妈那里?”   茶茶想了想,“先回妈妈那儿吧。”   于故先把她送回弄堂,茶茶解开安全带,探出身子,在他唇上轻轻一吻,“你去学校,开车要小心。”   “嗯。”于故指了指自己的唇角,“再来一下。”   茶茶才不理他呢,跳下车,摆了摆手,“你快走吧,我进去了。”   于故看着她说:“要记得想我。”   她弯了弯眼睫,笑道:“知道啦。”   于故心满意足掉头,这才愿意开车赶回学校。   茶茶嘴里哼着小调,拎着小箱子慢悠悠往里走。   沈执已经在院门外等候多时。   茶茶看见他的一瞬,愣了愣,“沈执,你怎么在这里?”   她真的已经走出来了。   也没有之前那么怨恨沈执。   不爱不恨,退回相识多年的普通朋友身份,这感觉也还挺好的。   所以茶茶问这句话的时候真的没有任何恶意,就是一句简单的问候。   阳春三月,天气微凉,拂过的风里夹杂着淡淡的花香。   沈执穿着单调的白衬衫,领口开了两颗纽扣,脖颈雪白细长,锁骨若隐若现,他挺直身躯站在台阶上,目光平静,喉结滑动,他说:“我在等你。”   茶茶疑惑,“怎么了?”   她想也许是沈执可能有事情要找她帮忙,如果不是很过分,她帮一帮也不是问题。   这世上真是没有比她更好的前女友了。   沈执薄唇微动,“有些事我想告诉你。”   作者有话要说:  唉   沈执:能拆一对是一对!   于故:呵呵 第61章   茶茶睁着湿润黝黑的眼眸,目光专注的望着他,她舔了舔水润的嘴唇,温暖日光落在她透白的脸颊上,映照着绯色的光亮,像春日里的一颗刚被摘下来的小樱桃。   她问:“什么事啊?”   沈执看着她的脸,神情单纯的让人觉着可怜,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好像忽然就说不出来。   人证物证,所有的证据他都找好了。   只等着今天将于故真正的面目告诉她,让她看清楚她现在的男朋友到底是个多么可怕的人。   沈执忽然想起来前天早上,楚阿姨跟他说过的那些话,她说茶茶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他开始犹豫,于心不忍。   茶茶探究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看不出沈执在卖什么关子。   她等的有些着急,“没事我得回家了。”   沈执目光无意扫过她的脖子,露在空气中这截白嫩嫩的脖颈上留有明显的痕迹,不像蚊子咬的,更像是人为创造的。   沈执抿直了嘴角,方才那点不忍心好像忽然间就又消失了。   他问:“茶茶,你真的了解于故吗?”   “我和他十几年的同桌,怎么会不了解。”   “你知道他都做了些什么吗?”   茶茶的目光逐渐变了,她警惕往后退了两步,睁圆了眼睛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她似乎有所直觉,猜到他接下来要说的不会是什么好话。   她埋头要往前走,“算了,你不要跟我说,我不想听。”   手腕被人从身后牢牢抓住,茶茶用力挣了挣,没有成功挣开,她冷着一张脸,有些着急了,又用力跺了跺脚,“你松开我!!!”   沈执垂眸,眼里情绪淡淡,他的手牢牢握着她的手腕,腕上用了点力道,强势的将她拽了回来。   茶茶的脸已经灰白,她低着眼睛,根本就不愿意抬头去看沈执,平复好心情,她说:“你不要跟我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不要挑拨我和于故的感情,我不傻,我有眼睛有心,可以感受,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上当。”   沈执感觉自己喉咙里咽下的口水都是苦涩的,他强装镇定自若,平平淡淡点了头,面无波澜,“我知道。”   茶茶还是想逃开,“你松开我。”   沈执不肯听她的。   茶茶一点脸面都不苦,又踢又打,实在气的狠了都打算上牙齿去咬他。   沈执大力扣着她的手腕,将她抵在身后的墙壁上,凌冽冰冷的气息割伤了她的身体,她哆哆嗦嗦。   沈执不肯放过她,逼她抬头看着自己的眼睛,四目相对,他张了张嘴,还没开口说话。   茶茶惊声道:“我说了我不想听!!!”   沈执冷笑了声,这声近乎像是嘲讽的声音落在她的耳朵里显得相当刻薄,他捏着她的下巴,“你真的了解于故吗?你还不知道他的人面兽心吧?他私下有多恶心,你也不知道吧?”   茶茶眼睛红了一圈,拿脚使劲去踹他,眼前的男人就跟不会疼似的,半点反应都没有。   反倒是她自己,发圈落在地上,头发胡乱散开在肩背,凌乱不堪。   茶茶的胸口此起彼伏,看得出来是真的气的狠了。   她破罐破摔道:“随便你吧。”   反正她才不听沈执说的屁话。   等到呼吸逐渐平缓,茶茶低着脸,声音也低低的,“我看你是连朋友都根本不想和我当,那就随你吧。”   沈执表情难看,脸色阴沉沉的,他已经是个临近发疯边缘的疯子。   他心里痛极了,除了痛感,已经没有别的感觉了。   沈执笑着说:“我就是不想看你被人傻傻骗了,才要告诉你这些。”   “你听好了,于故很早就开始监视你的一举一动,找人偷拍你的照片,你说的每一句话,做过的每一件事,都有人在私下转达给他,茶茶,你不觉得这样很可怕吗?”   茶茶强装淡定,面不改色,“你继续编吧,我听着。”   沈执猜到她不会信他的一面之词,他说的每句话都有证据,而不是平白无故的捏造。   他笑容不减,“你手机里都被装了能定位的软件,你知道吗?”   “他把你当成什么了?他的所有物?”   茶茶气红了眼睛,藏在袖子里的双手止不住的抖,她凶巴巴地说:“你闭嘴,你不要再胡说八道。”   沈执说:“你跟我去那个手机店一趟,就知道我有没有在胡说。”   他又补充了句:“你知道是哪家手机店吧。”   茶茶手脚发软,已经很久没有天旋地转的感觉。   她当然知道,前些日子,她的手机屏幕摔坏了,和于故一起去校外的一家手机店里修屏幕。   隔了几个小时她才去取手机。   她有气无力:“我不去。”   沈执却跟疯了一样,好像一定要把她从壳子里拽出来,逼着她直面血淋淋的现实,不击碎她的幸福誓不罢休。   茶茶被沈执丢上车,男人眼疾手快锁上了车门,断绝了她跳车的心思。   茶茶一路上都沉默不言,沈执先是带着她去了一家私人侦探社。   他像个恶鬼,拽着她的手腕死都不松手,径直把她带到老板的办公室里。   办公桌上摊着几张她从来没见过的属于自己的照片,还有对方和于故手机聊天记录。   沈执把她逼的喘不过气,“你问问他,这些照片是谁让他们拍的,又给了他们多少钱。”   茶茶浑身都在抖,脸白如纸,照片好像从高中开始就有了。   几乎都是在校外。   各种各样的角度。   一股凉气从脚底慢慢往上爬,她看的胆战心惊,汗毛竖立。   茶茶攥紧这叠照片,目光紧紧盯着聊天记录上的手机号码。   那确实是于故的手机号,她不会记错。   茶茶抬起猩红的眼睛,她咬着牙齿说:“你滚。”   沈执给办公桌那头的男人使了个眼色,对方开口道:“楚小姐,这几年确实……是我们在做于先生的生意,您还是小心些为好。”   他们单纯图钱不站位。   谁给的钱多就为谁办事。   若不是沈先生给了金额可观的报酬,他也不会把这件事透露出半个字。   茶茶脑子有些疼,她跌跌撞撞要从这里逃走。   沈执顺势而为,粗暴无理把她带到那家她去过的手机店里。   今天正好是上次给她修手机的职员在值班。   沈执伸出手,“把手机给我。”   茶茶眼睛酸的不行,水光在里面打转,她一路忍着没掉眼泪,她不说话,也不肯交出手机。   沈执轻而易举把她右手里攥紧的手机夺走,摆在玻璃台上。   小店员陪着笑脸,“这位小姐,真是不好意思,你可千万别追究我的责任,上回是你男朋友说要在你手机里装个定位的设备,我才敢这么做的,我这立马就帮你把定位装置给拆了,你保管放心。”   茶茶听完这番话,别说脸上,就连唇上都彻底没了血色。   她望着这个小店员,“他让你装的吗?”   “是啊,不然我也不能干这事啊。”   “他怎么说的。”   “我也忘了,反正就是让我装了,给的钱又够多,我一时鬼迷心窍就干了。”   “哦。”   茶茶除了说哦,其他什么话都不想说。   店里安安静静,连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的清楚。   小店员兢兢业业拆除了手机上的定位装置,过了十来分钟,他又把手机原样装了回去,递给她,“这位小姐,给你弄好了,你现在可以放心了。”   茶茶接过手机,礼貌道谢,“谢谢你。”   她埋头一言不发走出手机店。   泄恨似的往前走。   沈执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一路跟着她走回弄堂小巷里。   沈执望着她单薄的背影,他说:“你现在肯相信,我没有说谎了吧。”   少女步履不停,连一个字都不肯跟它说。   沈执的手搭在她的肩上,逼迫她转过身来直面自己。   他说:“于故那是爱吗?也能算真心吗?现在只是监视定位,以后呢?他会变本加厉,想要操纵你的整个人生,不会让你见到其他人,剥夺你的自由,你所有的权利,让你成为他一个人的玩物,你懂吗?”   茶茶身体抖的厉害,强撑着没流下的眼泪快要支撑不住了。   她很想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沈执吐字道:“他不爱你,他在骗你。”   茶茶用力推开他,血丝布满眼眶,一遍遍重复强调:“他爱我,他对我很好。”   “他是装的,是演的,他不温柔,只是学会在你面前演戏温柔。”沈执好像一定把她的美梦破碎,“他是个变态,只是把你当成了一件物品,过了这段时间,没有兴趣了,就会随手丢到一边。”   茶茶濒临在爆发的边缘,她抬起眼睛的瞬间,眼眶里蓄积已久的眼泪轰然落下,顺着脸颊,像一串珍珠往下落,打湿她的下巴,滑进衣领,“所以呢?”   沈执被问住了。   茶茶张开牙齿在他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直到嘴里尝到鲜血的味道,才肯抬起脸,泪流满面看着他,声嘶力竭,歇斯底里,“你为什么非要告诉我!?!?”   “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   “为什么就不能让我被骗一辈子?!”   “你以为你自己有多好?你有什么资格道貌岸然来指责他!?”   她的声音已经哑的不行,抬手胡乱抹干净脸颊上的泪痕,乌黑透明的眼珠死死盯着他,里面除了恨还是恨,“你为什么就是不能让我幸福?”   “你知不知道我这些天有多快乐?”   “为什么连这么短暂的快乐都不肯给我?”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啊!!!”   “我和他怎么样,和你有什么关系!?”   她质问到最后,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   沈执节节败退,脸上的气色也没有比她好多少。   茶茶眼中的恨意刺痛他的心脏,他皱着眉,嘴硬说出的话也只能骗骗自己:“我不想让你被他的假象欺骗。”   茶茶笑了两声,她毫不留情,在他心中插上重重的一刀:“明明你自己才是那个欺骗我感情的最大的骗子。”   沈执面色死白站在她面前,僵直的身体被钉在原地,茶茶擦干净眼尾的泪水,她说:“你不会以为我和他分手了,就会和你和好吧?”   她极少说话如此难听:“我告诉你,永远都不可能。”   茶茶现在就是迁怒到了他身上,她眼睛里的恨意真实可见,她咬着牙,一字一句说:“沈执,我恨你。”   “我真的恨你。”   “我现在恨不得从来没和你认识过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沈执:大意了   于故:呵呵茶茶:我好恨呜呜呜 第62章   沈执手腕上还有她刚才咬出来的清晰可见的血痕,皮肉翻覆,鲜红的血液顺着皮肤滴落在地。   伤口可怖,却不及他心头万分之一的疼痛。空荡荡的胸腔,敲两声都听不见一声响。   哪怕是之前分手,她边哭边质问他的那天,她眼中的恨意都没有今天强烈。   她的眼睛通透明亮,一览无余。   沈执曾经最喜欢的就是她这双纯真的双眸,亮晶晶的双眸深处透着点蓝,比钻石还要漂亮。   正是这双纯真明亮的眼睛,起初那些时候,沈执亲吻她,都无法正视她的眼睛,只能用手挡住她的视线。   他在这双透明的眼睛里看见一个下作肮脏的自己,他几乎都要忘了,他并没有比于故好到哪里去,他也是个卑劣的骗子。   正如此刻,少女眼里倒映的他,扭曲的不成样子。   沈执想象过几十种她得知这些事情后的反应,但没有一种是现在这样。   她目光厌恶,咬牙切齿地说她恨他。   这恨意对沈执而言犹如千斤之重,沉的让他难以承受。   “我……”沈执发现他说不出话,说什么好都是牵强的辩解。   他为什么费尽心机一定要让她知道这些呢?真的是为她好吗?   他根本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豁达伟大,他只是单纯的想要拆散他们,可是沈执忘记了,哪怕茶茶身边没有别人,空出来的位置也不会留给他。   沈执手脚冰凉站在原地,好像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他用可笑的“兄妹”的借口,好不容易才让她对自己没那么抗拒,现在又已急剧恶化,比之前还不如。   茶茶擦了擦眼睛,拎着她小小的行李箱越过他的肩,离开了。   沈执转过身,铝合金材质的铁门上映着他的脸,画面不怎么清晰,五官模糊,看不见表情。   他的影子被夕阳拉的很长,他面无表情将钥匙插进锁眼,手腕转动,咔嚓两声响亮之后,大门打开了,院子里的花香生生冷冷,一地的槐花被风吹散。   沈执抬起僵硬的脚步慢慢往楼上走,经过阁楼的房门时,他的目光顿了一下。   他的记忆总是会被拉回到十几年前,泛黄的记忆已经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   无论什么时候的沈执,都不讨人喜欢,像下水道里的老鼠,泛着恶臭,被人厌恶。   哪怕他每天都认真穿好衣服,把自己整理的干干净净,总是有人会捉弄欺负他。   小石头被人用力砸在他身上,他被人按着脑袋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我太讨厌他这双眼睛了,我妈说他就是标准的三白眼,报复心很重。”   “难怪每次被他看着都觉得阴森森。”   “你看什么看?!还敢瞪着我们?”   他们用力合上他的眼皮,拇指压在眼球上的力气过大,他疼的厉害,却忍着一声都吭。   等他们拳打脚踢够了。   才肯放过他。   他再睁开眼,扎着两个小辫的小姑娘伸出手,身上香喷喷的,她伸出手:“我扶你起来。”   他自己从地上爬起来,回到家里,已经迟到,就被母亲锁进这间暗无天光的小阁楼里。   漆黑黑的一片,逼仄的空间,连身体都直不起来,墙壁上挂着一根褪了色的麻绳鞭。   他抱着双膝缩在墙角,听着门外的叫骂:“以后别回来了,白眼狼!”   沈执眼前的视线慢慢汇聚成一条直线,逐渐回过神来,扫了眼阁楼房间的门锁,然后抬起脚步,拧开生锈了房门,他回到卧室里,枯坐到天黑,最终拿起手机,睁着酸涩的眼眶给茶茶发了一条:【对不起。】   消息发送失败。   对方没有接收。   这才沈执的意料之中,没什么可奇怪的。   只是这回之后,他连和茶茶当朋友的机会都没有了。   *   楚清映敲了两次女儿的房门,“茶茶,吃晚饭了。”   少女的声音听着有些奇怪,鼻音很重,“妈妈,你先吃吧,我不饿。”   犹豫几秒,楚清映问:“你感冒了吗?”   “没有。”   楚清映只当女儿出去玩一趟太累,于是她说:“那你好好休息。”   茶茶现在脑子特别的乱,她还是没法相信于故会做那些听起来都很可怕的事情。   她安慰自己,情侣间最重要的就是信任,万一他是被陷害的呢?   茶茶这么想着,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多好看。   那些证据一条条列在她面前,她想为于故开脱都不成。   茶茶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酸涩的眼眶泛着浅薄的红色,她深吸了一口气,哆哆嗦嗦拿出手机,给于故打了一通电话。   铃过几声,男人似乎有些疲倦,“怎么了?想我了吗?”   声音平稳温柔。   柔软的气息好像就贴着她的耳朵。   她那颗悬在半空的心,好像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茶茶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于故知道她偶尔有些粘人,不仅习惯了她这缠人的小性子,还非常喜欢。   他抿嘴轻笑了声,“马上。”   男人笑意浅浅,“等我。”   茶茶手也不抖了,用力点了头,她说:“你快点回来。”   挂了电话后,于故就把没干完的活都留给了师兄,提前离开实验室。   单身师兄叫苦不迭,“今天怎么跑的这么快?”   “急着去见女朋友吧。”   “嘿,以前是真想象不到于师弟谈恋爱是这个样子。”   恋爱脑到不行。   火急火燎。   天大地大女朋友最大。   哄女朋友高兴的套路一个个的。   于故换好衣服,拿上车钥匙,心情愉悦,嘴角翘了起来,“我先走了。”   “快滚吧你,别让女朋友等急了。”   傍晚路上的有点堵,于故绕了远路,路况一时好了很多,畅通无阻,六十码开回了家。   他刚停好汽车,坐在车里给茶茶发短信:【我到了。】   还没正式开春,晚上气温不比白天,冷风刮人。   茶茶披了件外套,匆匆出了门,从她家到于故家,也不过两三百米的路。   她气喘吁吁跑到于故面前时,他才刚下车,见着迎风跑来的少女,愣了两秒钟,眉眼随即笑开,揉揉她的头发,好笑的问:“怎么这么着急?”   茶茶咽了咽喉咙,有些事情她还是要问清楚。   她被迫撞破了于故的秘密。   她无法再装聋装瞎。   茶茶抬起头,仰着脖子望向他的脸颊,她努力忍着所有酸涩,她问他:“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这声问没头没尾,来的很奇怪。   于故只不过愣了一秒钟,心中一跳,他也依然稳重镇定,“没有。”   茶茶缓缓打开他的手指,摊开他的手掌,把自己的手机轻轻放在他的掌心。   她看见他手指无声无息抖了一下。   “这里面是不是有你装的定位?”她问。   茶茶不想和他有任何的误会。   于故喉结动了动,脸上的笑意缓缓坠落,茶茶耐心等待他很久,她听见他说:“是。”   简单而落地有声的一个字。   肯定的回答。   茶茶开始发抖,内心的恐惧和怒气不断往上攀升,她握着他的手:“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让人偷拍我的照片?”   于故没有问她是怎么知道的这一切,任何的辩解在铁定的事实面前都没有作用。   于故低垂着眼睛,“高二。”   他的爱如缠绕的藤蔓,深的有些可怕。   高中时期,他已经懂什么是爱什么是占有欲,白天在学校里的相处时间已经不够满足他,思念如潮水涌来,那些照片也不过是饮鸩止渴的药物。   既然是药物,就会成瘾。   茶茶看不透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于故捧着她的脸颊,“因为太喜欢你了。”   被戳穿真面目的于故冷静的不得了,好像他早就预料到会有这天。   于故伸出手指,凉意蹭过她的脸颊,“我不正常。”   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和普通孩子不太一样。   茶茶被他的坦然弄得不知所措,他轻轻啄了下她的嘴角,“但是我爱你,我承认这些事情是我病态的偏执在作祟,我渴望无时无刻知道你的动态,每分每秒都和你在一起,但是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他眼神认真,又重复了一遍:“茶茶,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   不会强迫她做任何自己不愿意的事情。   不会让她成为被禁锢着的小鸟。   更多的是他想让她快乐。   没有烦恼的活着。   到了这一步,于故只想和她坦白,哪怕这些话说出来,会让她离自己更远,他也不想利用她对自己的信任说否认的谎话欺骗她。   “我对其他人都不在乎,我只在乎你,我承认我偷偷用在你身上的手段不光明不磊落,听起来像个脑子有病的变态。”   “我小气记仇嫉妒心重,恨不得你身边除我之外没有第二个男人,包括你哥哥,我有特殊的性癖——”顿了顿,他无比诚恳地说:“但这些都是我的私欲,我的癖好,我绝不会强加在你身上。”   茶茶又惊又怕,还有点消化不了。   于故俯身在她的唇上点了两下,“茶茶,我用我的生命发誓,我永远都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你不喜欢的事情。”   他迎着路灯的白光站在她面前,一双通透的双眸闪着湿润的水光,单薄红润的唇角抿的直直,他的手掌轻轻扣住她的后脑勺,沸腾的气息紧贴着她的耳朵,那好像是他内心最深处的乞求:“茶茶你不要怕我。”   “我会很难过的。”他把她的手贴在自己的心口。   茶茶还愣着,她的手背已经被冷透的眼泪打湿。 第63章   于故哭了。   冰冰凉凉的眼泪落在她的手背上,打湿她的皮肤,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于故的眼泪,她无所适从,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茶茶表情仓促,有些心慌。   她来之前都做好了于故不会承认的准备,怎么也没想到他回答的如此坦诚,全都认了下来。   男人的双手轻落在她腰背上,想碰又不敢太过亲密的触碰她,唯恐让她觉得更不舒服。   茶茶原本有一肚子的话要说,这两滴眼泪直接让她泄了气,不上不下堵在胸口,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她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什么癖好?”   于故被泪水湿润过的眼睛比大海还要通透,乌黑纤长的睫毛被眼泪沾湿,漂亮又脆弱,他附在她的耳边,嘶哑的声音听着有些诱惑:“你真的要听吗?”   于故装作意外吻过她的侧耳,“特殊的性癖就是……”顿了顿,他说:“还记得我们去看演唱会那次住的小旅馆吗?架子上那些东西你也看见了吧?”   关于那次的回忆,因为太过尴尬,茶茶记的格外清楚。   架子……她想了想,好像床边确实有这么个架子。   红绳、手铐、蜡烛、鞭子、眼罩、还有毛茸茸的兔尾巴。   茶茶浑身打了个激灵,耳朵吓的一抖,于故鼻子透红,声音听起来有些娇气,他的手缓缓爬到她的后颈,轻轻揉着,他说:“别担心,只是我的癖好,你不同意,我肯定是不敢用的。”   茶茶脑子里都是嗡的声音,一张脸热的能冒烟,她凶巴巴地说:“我当然不会同意!”   茶茶深而长的呼吸了声,她慢慢从他的怀中退了出去,往后站了两步,蹙着弯眉,漆黑的眼珠一动不动看着他,“但我还是觉得……你这么做很过分。”   被人窥探的生活,想想都可怕。   想到之前她所有的一举一动都被监视,茶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而且她实在不懂于故装个定位到底是图什么,每次她要去哪里玩,都会提前和他说的呀。   难道她还没有给他足够的安全感吗?   “对不起。”于故红着眼睛跟她道歉,低垂眼眸乖巧安静,“我知道错了。”   茶茶心里已经没有来之前那么生气,但她也不想轻易就原谅他。   不然就显得她很好说话,以后他如果还背着她干这种事情可怎么办?   于故握着她的双手,“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再也不敢了。”   他的声音很软,放低身段,低到了尘埃里,“求求你了,嗯?”   茶茶被这道声音念的骨头酥麻,她主动搂着他的腰,“我要再想一想。”   于故松了一口气,他遇事从来不会真的着急,他摸了摸小姑娘的后脑勺,“好,我给你时间。”   茶茶真的是个很容易知足,也很容易就被哄好的人。   她趴在他的胸膛,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安安静静听着他的心跳,她的眼睛酸酸的,她说:“故故,我不喜欢你做的这些事,我感觉自己被冒犯了。”   于故搂紧她的腰身,“只此一次,以后绝不再犯。”   和失去她相比,自己的喜好不值一提。   若实在克制不住,再犯的他一定不会让她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茶茶吸了吸鼻子,含着鼻音沉沉嗯了声,她仰着脸,双眸像是盛满月光的玻璃珠子,不染俗世尘埃,满眼的真心,她说:“我尽可能给你足够的安全感。”   茶茶不是第一天知道于故有心理缺陷,以前是同情他,现在是怜爱他。   这段恋情里,其实更多时候都是于故在包容迁就她的小性格。   她平时也很努力让于故感受到她是爱他的这件事。   不愿意他和自己一样,吃患得患失的苦楚。   茶茶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我怕你,你会觉得难过,你这样监控我的生活,我也会难过。”   人要将心比心啊。   爱意都是相互的,尊重也是彼此间的。   于故的心里软成了一团,他们之间,被救赎的从来只有他一个人。   他埋首在她颈间,泛着凉意的眼泪滑进她的衣领,他哑着声说:“我当时真的控制不住我自己,我知道我那么做是错的。”   高中,看着她和沈执恋爱。   之后好不容易得到她,也永远都觉得不够,好想把娇气可爱的她吞进自己的肚子里。   于故对她的温柔没多少演戏成分,今晚这几滴眼泪是他人生难得显露出的柔软和脆弱。   茶茶轻拍了拍他的背,什么都没有说。   夜色静悄悄的,几声早春的蝉鸣给人一种夏天快要来的错觉。   树叶影子被月光照拂,斑驳倒影斜斜落在男人的脸上,他比这皎洁的月色还要清纯诱人。   “我要回家了。”   “我送你。”   “就几步路,送什么呀?”   于故就只是笑,不置可否,紧握着她的手,将她送回家门口。   茶茶偷偷甩开他的手,装也要装作自己很生气,让他知道事态很严重!她可不是好糊弄的!   院门上了锁,隔着缝隙,茶茶轻声叫了妈妈给自己开门。   过了一会儿,楚清映裹着披肩走出来,打开门,看见于故也在,她笑了笑,“你也一起进来坐坐吧。”   于故半点都没客气,“阿姨好,打扰了。”   茶茶有点不高兴,她还没原谅他,他怎么这么轻松就进了她家的门?   他是算准了她没有带钥匙吗?!   茶茶自己跟自己怄气,进了客厅,楚清映使唤女儿,“茶茶,去给小于倒杯热水。”   茶茶苦着小脸去厨房给他倒水,没有别的杯子,只好用自己的杯子。   把水端过去,茶茶就说:“妈,我上楼洗澡睡觉了。”   楚清映有些诧异,等女儿关上房门,她转过脸问于故,了然问道:“你们吵架了?”   于故说:“是我做错的事情,应该的。”   小情侣间的事情,楚清映不太好插手,她也给不了什么好的建议。   她说:“那你上楼好好哄哄她。”   于故点头:“谢谢阿姨。”   他上了楼,无声无息拧开房门,门锁打开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涩。   茶茶刚换好睡裙,雪白的肌肤在灯光下衬的更白,她没穿内衣,尴尬捂着胸口,“谁让你进来的?!”   于故实话说:“咱妈让我来哄哄你。”   茶茶耳垂血红,“我妈什么时候成了你妈妈?你还要不要脸?”   屋子里满是少女身上的清香。   于故的目光避开她的身体,“我先回去了,明早来接你。”   “不要你接,我哥哥会来。”   “那我也不介意蹭哥哥的车。”   茶茶幸灾乐祸地说:“我哥不喜欢你,他肯定会说些很难听的话。”   于故笑笑:“没有关系,我不在乎。”   茶茶心里又酸又甜,“你就这么喜欢遭白眼吗?”   于故一本正经道:“没办法,太想女朋友了。”   茶茶也不知道他说话这么甜到底是跟谁学的,这个男人花招一套套的,她才不要被他迷惑!   “你快回去。”   “走了,晚安。”   于故出去之后,抬头看了眼茶茶房间隔壁亮着的那盏灯。   那是沈执以前住的地方。   于故冷冷笑了声,光凭猜测足以肯定茶茶知道那些事,沈执定是出了大力气。   睡醒了一觉的沈执,后知后觉他做的都是无用功。   这两个人并未如他所愿,分手了。   沈执实在想不通,于故做出的事情难道不比他的更严重吗?   怎么到他就不可饶恕,而对于故就能轻飘飘的摘出去呢?   沈执想不明白,也无法释怀。   不再沉默中爆发,就在沉寂中失控。   流眼泪伤过心的是茶茶。   但被这绵长痛苦折磨的还有他。   沈执清晨六点醒过来,鸟鸣声嘹亮刺耳,他洗漱穿戴好,脸色冷白下了楼,过了大概半个多小时,看见打着哈欠出门倒垃圾的少女。   沈执拽着她的胳膊,她手里的垃圾落了地,她睁开懒倦的双眸,定定几秒,好像才看清楚他的脸,表情一下子就冷了。   眼神厌恶的让人心惊。   沈执还从没想过自己有天会被她用看待恶心的生物一样的目光看着。   他气笑了,“怎么你那么容易就原谅了他?”   茶茶冷下脸:“你松手。”   沈执眼里根根血丝,“你对我怎么就没那么善良?”   茶茶狠狠踩了他一脚,他却不知道痛似的,怎么就是不肯松手,把她的胳膊掐的很疼。   沈执气急之下口不择言,“我不就是因为喜欢过姜妙颜吗?”   “你就精神洁癖到这种程度?”   “我和你在一起这几年,难道也没有真心的吗?”   “是不是我这辈子只能喜欢你一个,在喜欢你之前不可以动心,不可以爱上别人,不可以撒一个字的谎,不能有任何犯错的机会。”   他低着嗓子,“是不是,爱过别人就没有喜欢你的资格?”   茶茶不可置信,他怎么还敢提起这些?   怎么还能拿这些事情理直气壮的来逼问她?   怎么能在践踏她真心之后还要倒打一耙这都是她的不识抬举。   茶茶一巴掌打了过去,“你有什么资格和他比。”   她揉揉泛酸的手掌,眼睛里没有什么独特的情绪,“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比和你在一起的时间,真的开心很多。”   “你就继续深爱着你的姜妙颜。”   沈执肺里跟生了锈一样,呼吸困难,声带仿佛受了损,喉咙里出来的嘶哑至极,“茶茶……茶茶……”嘴唇微动,除了叫她的名字,别的也不会了。   可是啊,她永远都不会再回应他。   作者有话要说:闻淮:我呢?   沈执:呵呵黑化进度条90%   于故:论谈恋爱在座的都不是我的对手 第64章   茶茶抬眸看见他惨白灰败的侧脸,瞳孔里透出的绝望有些许惨烈,看不太出的痛苦从眼眶里穿透,他这双眼睛里布下的血丝比囚笼中惨烈挣扎的困兽还要多上几分,双手紧握成拳,指节过于用力,几乎都能听见关节骨头的摩擦声。   茶茶根本连看都不愿意再多看他,他一厢情愿,她却连看都不想再看他一眼。   有个词语叫悔不当初。   沈执的确的后悔,他自以为是低估了年少时的感情,高估自己在她心中的分量。   等到彻底失去,千百种手段方式都挽不回一个眼神。   院门开了又关。   女孩进了屋子,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沈执昨晚没怎么睡好,这会儿不仅眼睛酸脑仁也特别的疼,痛感神经末梢敏感非常。   他真的想不到挽回的办法了。   就像个穷途末路的恶徒,只剩一念之差。   茶茶倒完垃圾,窝着一肚子火吃了个早饭,然后又穿着睡衣爬回自己的床,睡了个回笼觉。   于故八点多给她打了个电话,压在枕头下的手机铃声惊扰着她的睡眠,她摸出手机,声音困倦,“喂。”   于故已经把车开到她家门口,声音温润,“该起床了。”   茶茶把手机放在耳朵边,闭着眼睛,在半梦半醒里嗯了一声,然后就没了声音。   于故过了十分钟又打了通电话给她,“再不起床就要去晚了。”   茶茶还是好困,迷迷糊糊从床上坐起来,眼睛酸的睁不开,“我真的起床了。”   挂了电话,她动作温吞的洗漱换衣。   等她拖着行李下楼,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情。   楚清映正在阳台上打理花束,穿着米色毛衣,神色宁静,笑意从容,她问:“要去学校报到了吗?”   茶茶点头。   楚清映放下手里的剪子,“你哥哥还没来,要不要问问他什么时候到?”   茶茶有点不太意思,“我和于故一起去。”   楚清映背对着阳光,笑了起来,“这么快就和好了?”   “没有和好,我还没有原谅他。”   “快去吧,别让人等急了。”   茶茶想了想,把行李箱放在门口,自己空手蹦跶到院子里,拉开铁沉的院门,犹豫几秒种后,飞快爬进他的车子里。   于故愣了两秒,“行李箱呢?”   茶茶哼唧两声,“谁说我要坐你的车了?”   她理所当然道:“我在等哥哥来接我。”   于故解开安全带,作势就要下车,茶茶情急之下抓着他的手腕不许他走,“你干什么去?”   “帮你抬行李。”   “不用。”茶茶表情严肃正经,“我还在生气,我们俩还没有和好。”   于故面对她笑了起来,一脸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表情。   茶茶无聊到只能和他聊天,“你吃早饭了吗?”   “吃过了。”于故指了指后座,“那个塑料袋里是给你带的零食,还有我妈蒸的米糕。”   “我也吃过了。”   “那带回学校吃?”   “好。”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   不知怎么的。   茶茶忽然就被他咬了一口,他的牙齿尖尖的,叼着她的唇瓣,轻拢慢捻,情动至极。   茶茶怄气下也反口咬了他,男人的唇瓣柔软,舔起来湿润滑腻,味道香甜,很好吃。   茶茶看着他被自己咬的发红的唇瓣,不知怎么就觉着很好笑,她抿嘴偷笑,不敢表现的太明显。   于故假装生气,抬手轻轻松松将她拽到自己这边,让她坐上他的大腿,将她的后背抵在方向盘上,喇叭声把她吓了一跳。   于故用手托着她的后背,低头埋在她的脖颈,她被刺激的一激灵。   车子摇摇晃晃。   两人还在腻歪。   咚咚的两声敲窗的响动。   于故替她整理好衣领和头发,缓缓摇下车窗,江州的脸冷的能结冰,他冷眼望着他们两个,眉心狠跳,脑子很疼,他没好气道:“下车。”   茶茶被哥哥瞪了两眼,心里发虚,她下车前还狠狠埋怨了于故,“都怪你不好。”   她现在这幅样子真是不好看,脸蛋红红的,嘴巴也被亲的红红的,光看脸就知道他们刚刚做了什么。   江州先进屋和母亲打过招呼,随意吃了点早饭后,面无表情提起妹妹的行李箱,放在后备箱,冷若冰霜道:“还愣着干什么?上车。”   茶茶不安戳着自己的手指头,手刚搭在后座的车门,就又被哥哥给凶了,“我是你的司机?”   茶茶才屁颠屁颠坐到副驾驶的位置。   江州一路上气都不顺,怎么看于故怎么不顺眼。   任何一个抢了他妹妹的男人,他都不会看的顺眼。   这两人还真是如胶似漆,在车上也胡来,是没亲过还是怎么样?   若是妹妹还住在江家,他一定不给他们胡来的机会,于故那个大尾巴狼想见他妹妹一面都难。   可惜了。   让他占了天时地利人和。   江州亲自帮妹妹把行李送到宿舍,路上招惹了一大批学妹们的视线,被偷拍的照片也火速传到网上。   大二大三的学姐都已见怪不怪,已经跻身成功人士的风云学长再回母校,每次都是为了自己的妹妹。   也不知道楚茶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才有这么好的一个哥哥。   要知道江州学长对谁都不假辞色,很少有过笑脸,冷冰冰的一个人。   江州这回还留在学校食堂和她一起吃了个午饭,在食堂里自然又得到了很多青睐的目光。   茶茶吃不了多少,两口就饱了,“哥哥,和你一起吃饭压力好大。”   周围一圈人,明着暗着偷看他的人真的太多了。   江州收了筷子,“吃饱了吗?”   茶茶点头:“饱了。”   江州说了声行,“一会儿没事吧?”   茶茶不明所以,“没事。”   江州说:“那跟我一起去见见你们傅老师,可得好好拖他照顾你。”   “……”茶茶小声哔哔:“我大三了。”   江州颔首轻声道:“大三了也是我妹妹,也归我管。”   茶茶大概猜到哥哥要嘱咐傅教授的不是什么好事情,她耷拉着小脑袋,比霜打的茄子还不如,无精打采。   茶茶一路上都发挥了她出色的想象力,走到一半,她说:“哥哥,你就是不想让我谈恋爱。”   江州只管往前走,也不理她。   茶茶又嘟嘟囔囔,“你是不是只想让我和你看得上的男人在一起?傅教授太老了,不适合我!强扭的瓜不甜,包办婚姻是封建迷信,早就该破除了。”   江州被气笑了,手指轻轻弹了下她的小脑袋瓜子,“别乱说。”   茶茶噢了两声,姑且相信哥哥就是为了带她去和傅教授单纯聊聊天。   傅教授的办公室在外院三楼,他们走到外院时,还遇见了刚从办公室里出来的姜妙颜。   她看着似乎是生病了,雪白的脸孔,瞧着没什么气色。   这半年,围在她身边的那些朋友早已不如从前那般亲近,好几个都有意无意在疏远她,尤其是从前关系铁如哥们的“好哥们”。   姜妙颜这回是特意拿了一个刁钻的专业词汇前来请教的傅教授,人是见着了,又是吃了一肚子的委屈和嘲讽。   姜妙颜愈挫愈勇,绝不会轻易放弃,打定主意要让这些对她有偏见的男人改变想法。   姜妙颜逢人就都是笑脸,小太阳的人设立的稳稳当当。   茶茶拽着她哥哥赶紧就要走。   姜妙颜也懒得在江州面前自讨没趣,她望着茶茶上楼的背影,眼神深深,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执已经删除了她的微信好友。   闻淮这段日子忙的要命,十条消息不见得回一条。   至于茶茶现在男朋友于故,她从来就没把那个冷酷程度近乎地狱的男人摸透过。   但即便是如此。   姜妙颜和这些她拒绝过的男人依然想要保持亲密的关系。   她就是要撩拨,她就是人人都爱,每个都舍不得。   傅修谨不在办公室,再给他带的研究生上了一堂小课。   江州似乎和他很熟,一点都不客气坐在他的办公室里等着他。   茶茶坐在沙发上,春困秋乏,脑子昏昏沉沉想睡觉,她努力睁着双眸,让自己保持最后的清醒,生怕自己睡过去再醒来,说不定就被哥哥卖给傅教授,被迫包办婚姻了。   江州如果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估计得笑出声来,妹妹的想象力总是那么丰富。   茶茶犯困的情况下,只好低头玩手机。   于故中午反常给她发了很多消息。   【茶茶。】   【想你了。】   【吃饭了吗?唔。】   【中午和师兄他们吃饭,被灌了一点酒,现在头好疼。】   茶茶记得于故酒量不怎么样,喝两口就不太行,她本来想冷冷他,实在抗拒不了好奇和担忧,她打字问:【喝了多少。】   那边发过来的是语音,声音困顿,有些慵懒,“十几瓶啤酒吧。”   茶茶不敢外放,怕被哥哥听见,也不敢回复语音消息,只得一个字一个字发送:【你就不会拒绝吗!!?他们太过分了,竟然灌你的酒。】   【我现在喝醉了。】   【我知道你醉了。】   茶茶觉得喝醉的于故还挺好玩,她开始逗他:【我想听你唱歌,你唱首歌给我听。】   于故发了一句歌词。   茶茶回:【我要听语音。】   于故没答应。   酒醉的人话就是比平时要多。   话痨的不像他。   茶茶看了眼哥哥,“我出去和老师打个电话。”   江州冷声道:“就在这里打。”   茶茶捂着手机,掩耳盗铃,“我有隐私!”   她说完就从办公室里溜走了,然后去楼梯口偷偷给于故扔了个语音通话,那边迟迟不接。   对话框里,于故的消息一条条跳了出来。   【我爸妈都在旁边。】   【你确定要现在打电话给你唱歌吗?】   【这就相当于见家长了哦。】   茶茶看见消息之后,立刻马上挂掉了语音通话,虽然脸上是恼怒的表情,但嘴角的笑容已经咧的高高。   忍不住就是想笑。   ——姜妙颜离开外院之后,去花店买了一支白玫瑰,她想去给沈执道个歉,修补一下两人的关系。   他们初中的时候明明那样好,罚站背书抄检讨,体育课跑圈等等,这些事情,都是一起做的。   共患难过,也一起做过很多在那时听起来大胆匪夷所思的事情。   现在不至于这么陌生。   姜妙颜买好花之后,边往男生宿舍的方向走过去,一边用手机回复被她漏掉的消息。   手指停在闻淮那栏上,她若无其事发送:【最近很忙吗?】   朋友圈都没有再发过。   好像扎根进了剧组,就下落不明。   算起来,他们也很久没有联系。   姜妙颜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想的,她不想答应他的告白,但是吧,如果听见闻淮和别人在一起的消息,心里也会不高兴。   就和当初她回过之前,听说茶茶和沈执恋爱三年这件事时,心中生出个看不见摸不着的疙瘩。   这种想法自私,但她已经成了瘾。   姜妙颜从转学的那天就盯上了沈执,教室里并不是他们见到的第一面,她转学之前,和母亲一起来学校办手续,她在老师办公室外安静等着消息,二楼望向一楼,冷冰冰的少年漂亮的像个仙子,为少女递水,动作轻柔替她拂过散在耳后的头发。   当时她就在想,如果那个女孩是她就好了。   微信响了声,闻淮回了她:【是很忙。】   冷淡的三个字。   字眼里还通透着些不耐烦。   和她拒绝他的告白之前态度截然不同。   姜妙颜不信才过了这么短暂的时间,他就会对自己没有好感,他对自己应当还剩余情,就像沈执一样。   她说:【你注意身体。】   闻淮没回她。   姜妙颜拿着白玫瑰已经快走到男生宿舍楼下,她停下脚步之前,又发了一条:【你知不知道茶茶和于故谈恋爱啦?真是羡慕茶茶,能谈那么多次恋爱,不像我,一次经验都没有。】   闻淮刚刚杀青,上了保姆车,坐在里面休息,他接过助理递过来的咖啡,看见消息的时候愣了两秒。   忽然间,他感觉手里的咖啡都没那么好喝。   他冷着脸,对助理发作,“你这买的什么玩意?这么苦。”   助理才是有苦难言,这特么不就是他平时最喜欢的冰美式吗!?味道肯定没差啊!也不知道这位小祖宗怎么又不高兴了。   闻淮确实不高兴。   听见茶茶和于故谈恋爱这事吧,他这心里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   真是奇了怪了。 第65章   闻淮脾气不好人还难搞,身边的小助理好不容易熬到了这部剧杀青,总算能好好休息一阵,这还没来得及高兴,他就又变了脸。   助理寻思着最近这位祖宗在组里心情还不错啊,怎么忽然就变脸,他们一点准备都没有。   闻淮心里烧得慌,变换好几个坐姿,还是觉得不舒服,他黑着脸问:“还有多久到机场?”   “从这儿到机场,不堵车也得一个多小时。”   “几点的飞机?”   “下午四点。”   “知道了。”闻淮戴上帽子,调低身后的座椅,往后一倒,闭着眼睛说:“我睡一觉,到地方了叫我。”   助理松气,“好嘞哥。”   闻淮虽然闭着眼,但是他没有睡着,坐在车上翻来覆去换了好几个姿势,脑子还是清醒的。   之前茶茶和沈执在一起,他不意外。   但是过了几个月,于故无声无息就把人搞到手,他是他妈的真没想到!   真的是一丁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看出来。   悄无声息。   等汽车开到机场,闻淮还没睡着,裹着一肚子火气下车,口罩帽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送机的粉丝长枪短炮对着他,碍于他身上冷冽可怕的气势,不敢靠近,只敢远远地看着,小声的说声哥哥一路平安。   闻淮在飞机上也想不通,这两人怎么就走到一起去了呢?   于故一棍子也打不出一个响,而茶茶以前眼睛里除了沈执根本看不见别人。   闻淮更奇怪的是,他和茶茶除开发小又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但是他好像比被甩的沈执还要愤怒?   怎么移情别恋就这么快呢?   要死要活哭着说自己失恋才过去多久?   这么快就又和别人在一起了?   她那点喜欢不过如此吗?   难过不了多久就能愈合。   闻淮越想越气,越气就越怒,他突然睁开了眼睛,整个人弹坐起来,把身边的人吓了一跳。   助理磕磕巴巴,“淮哥,又怎么了?”   闻淮火大,得消消火气才行,他冷着脸说:“我想喝水。”   助理松了口气,没问题,不是大事情!   空姐很快就送来了冰水,闻淮随手摘下口罩,仰着脖子,咕噜咕噜灌大半瓶,心口烧起来的火势不降反升,越烧越旺。   闻淮将水杯放在桌面,皱着眉,望着他的助理,很费解地问:“你说她是怎么这么容易就喜欢别人呢?”   谈个恋爱就这么轻松?   他本人活到这个岁数,还没谈过恋爱。   以前闻淮总觉得自己是因为没遇见喜欢的女孩子,没有心动的女孩子,对那些个娇滴滴的小女孩,实在生不出好感,没心情也没有多余的时间招待。   后来再次遇见姜妙颜,他觉得是因为他恍然大悟后知后觉自己可能是因为当年的一见钟情而迟迟遇不见他像共度余生的女人。   助理傻眼,哪里知道他在问什么!   一个字都听不懂。   不过淮哥疯疯癫癫也不是最近一阵的事情了。   时不时就蹦出两句他们无法理解的话。   助理小心翼翼看他眼色,说:“可能颜控吧。”   闻淮指着自己,“难道我不好看吗?”   咦,他怎么就想到自己了呢?   这不应该。   闻淮心里一跳,觉得他现在想法很危险,他无比惊恐又开始自嘲,“我真是疯了,我在想什么。”   助理在心里叫苦连天,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的小助理,为何每天都要遭遇这么多的痛苦!   好在飞机很快就落了地。   小助理才终于感觉又活过来了。   “淮哥,司机就在停车场里等着,要直接送你回家吗?”   闻淮想了想,“不用,先去首大吧。”   这么久不见,说不定茶茶妹妹也想他了呢。   *   茶茶和于故聊完天,等脸上滚烫的温度散开了些才敢再回到办公室。   傅教授已经下了课,穿着妥帖的白衬衫坐在书桌前,双腿懒懒交叠,脚上的一双皮鞋瞧着做工精致名贵非常,他身上穿的用的都不像是个普通教授能负担的起的。   茶茶乖乖叫了声傅老师好。   傅修谨抬眼扫了扫她,“大三虽然没什么课,平时也不该懈怠。”   茶茶咬着嘴巴,这是她的小习惯,听见自己不爱听的话,通常就喜欢折腾自己的嘴唇,她不情不愿地嗷了两声。   在她进来之前。   该说的江州已经和傅修谨说过了,无非就是我妹妹年纪小不懂事,小小年纪就被男人给骗了,开始谈恋爱了。   你作为人民教师,是不是该负担起责任,该使绊子的时候不要手软,不然我妹妹被人拐走,我也要来找你算账。   傅修谨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这个小姑娘,她刚和男朋友说完分手的狠话,眼泪和鼻涕糊满整张脸,哭的好生难过,好像心都碎掉了。   现在明媚开朗的样子倒是和那时相去甚远,虽然是件好事,不过,小孩子这么早谈恋爱确实不太好。   于是傅修谨什么条件都没提,就答应了江州的叮嘱。   傅修谨又说:“我这学期还缺个助教,刚好你课不多,就来帮帮我。”   茶茶听见之后可太想吐槽了!   她是数学系的!傅教授是外语系的老师,她为何要来当他的助教!?   她不太想答应,叽叽歪歪:“傅老师,我课很多的。”   傅修谨抬眼,“你不乐意?你知不知道还挺多人想来给我当助教找不着门路的,刚从这间办公室里走出去的姜妙颜也是其中一个。”   茶茶垂着脑袋,她也不是不乐意。   她这不是还要谈恋爱约会吗!?如果给老师当助教一定会上个学期于故一样的忙碌。   “傅老师,我真的课多,可能帮不上你什么忙。”   傅修谨也不好强逼她,没什么意思,“也行。”顿了顿,他说:“我和你们系的副院爱上书屋期我一定让他好好关照你。”   言下之意就是,我管不住你,还不能让别人给你找点事情做,管管你?   茶茶觉得他们好幼稚!他们是因为自己没有老婆,所以羡慕别人有甜甜的恋爱吗!?   太幼稚了。   江州见妹妹在发脾气的边缘来回试探,点到为止,“好了,我带她回去了。”   傅修谨点点头,“去忙吧,你妹妹就是我妹妹。”   茶茶忍不住对江州发牢骚,“哥哥,你是不是嫉妒我有男朋友,而你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江州哄着她,“是啊,我嫉妒的不得了。”   茶茶觉着为了自己和于故的终身幸福,她思考半晌,说:“实在不行,我给你找一个,年轻的,漂亮的,有钱的!”   江州忍俊不禁,“好啊,刚好我可以吃个软饭。”   茶茶撇嘴,“哥哥,你真是太没志气了。”   江州揽着她的肩膀,抿嘴轻笑,“你不懂,这世上软饭最好吃。”   茶茶放弃了,“那算了,其实我根本不认识有钱的漂亮姐姐。”   江州语气十分遗憾,“好可惜,看来我只能自己奋斗了。”   茶茶把他送到学校大门口,江州临走之前,又往她微信里转了几万块钱,摇下车窗,“有事就给哥哥打电话。”   茶茶对他挥手,“你回去吧,路上小心哦。”   江州有点舍不得,但他这人内敛,哪怕舍不得也不叫人看出来,他说:“走了,周五来接你。”   茶茶真的是特别乖,“好。”   江州真是巴不得妹妹一辈子别谈恋爱,这世上哪个男人都配不上他这么好的妹妹。   于故?他也配不上。   高攀了!   西区的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的大门就正在一起。   茶茶回宿舍的时候,看见姜妙颜手里握着一支白玫瑰,安安静静站在树下好像在等什么人。   她一点都不好奇。   她还要回宿舍给于故发一个视频通话,还没问他喝醉之后怎么样了呢?心里实在担心。   偏偏茶茶回宿舍的真不是时候。   姜妙颜等了快半个小时的男人终于从教学楼里回宿舍了,她扬着笑脸,兴致冲冲跑到他面前,用从前和他说话的语气,“班长大人!”   沈执往后退了一步,脸色如常,雪白透彻,眉眼无波无澜,他看着她,语气宛如陌生人,“什么事?”   姜妙颜把花塞到他手中,装作两人之间没有发生任何的龌龊,她说:“你消消气成不成?快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吧,我以后再也不逾距说那么多话了!”   沈执垂眸端详着手里的白玫瑰,他扯起嘴角,轻轻笑了声,随即抬起眼睛,望着阳光下迎立的少女,她好像哪里都没变,但似乎哪里都变了。   沈执盯着她的眼睛,“姜妙颜。”   对方一愣。   沈执吐字冰冷,“你喜欢我吗?”   姜妙颜的笑容僵了僵。   沈执继续冷冷发问:“你觉得我们适合在一起吗?或者说,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姜妙颜支吾着,她不想答应,但是也没法拒绝。   她希望他们能一直仰慕她,喜欢她。   正当她还在思考说辞的时候。   沈执的笑意变得更冷,“你不喜欢我,也不想和我在一起,那你为什么要给我送花呢?为什么明知我和茶茶在恋爱的那几年,还不断给我发你的消息。”   事无巨细。   吃了什么,做了什么,遇见了什么人。   有抱怨,有趣事,什么都有。   姜妙颜脸色白了白,解释不清楚她的动机。   沈执用带刺的花枝拍了拍她的脸,“姜妙颜,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傻瓜了。”   对十六七岁的沈执来说。   茶茶和姜妙颜就是白山茶和红玫瑰的抉择。   然后他终于发现。   红玫瑰并不是真的红玫瑰,腐朽落败,崭新明亮的红色渐渐成了尘尘黑灰。   而白山茶已经在流逝的岁月里成了他心头上的刺。   是他自己亲手丢弃了他的小山茶花。   还用力在上面踩了两脚。 第66章   有些悸动就和鲜花一样,都是有保质期的。   茶茶只是扫了一眼他们,视线未做停留,就上了楼。   她刚回宿舍就着急给于故打了电话,过了很久那边才接起来。   声音比之前听起来还要醉,好像午睡刚睡醒的那种懒倦,“喂。”   有些软,带着醉后的微醺。   茶茶避开舍友,走到阳台上小声和他说着话:“你好点没有?”   于故还真的不太好,中午师兄们灌了他不少酒,哪怕现在睡醒了他脑子还有些疼,他半坐起来,靠着枕头,懒洋洋开腔道:“好很多了。”   于故中午喝多就回家休息了一会儿,父亲已经从国外调了回来,母亲近来工作也算不上忙碌。   他和茶茶打电话的时候,于故的母亲敲了敲门,“小故,要不要喝点水?”   于故说:“妈,不用。”   “那你晚上还要回学校吗?”   “要回去的。”   “不留下吃晚饭?你爸爸也刚回来。”   “不了。”   于故的母亲是江南人,说的是吴语。   于故也会说几句,平时和妈妈说话用的也是吴语。   电话这头的茶茶一个字都没有听懂,茫然的眨眨眼睛。   房门咔的一声又重新关了起来。   于故笑了两声,他问:“听懂我们刚刚说了什么吗?”   茶茶差点咬着舌头,她老老实实坦言:“我一个字都听不懂。”   于故边和她说话,边换衣服,“以后我教你。”   茶茶傲娇道:“我才不要学。”   于故笑了笑,不以为然,坦荡道:“也行,那我就教我们的孩子,到时候我和孩子说悄悄话,你就什么都听不懂。”   茶茶脸颊泛着热气,“你怎么现在就想着生孩子的事情了?”   于故扣紧皮带,拿上床头柜的车钥匙,下楼之前和母亲说了声:“我回学校了。”   茶茶听见发动机的启动声,她说:“那我先挂了,你好好开车。”   于故说:“晚上一起吃饭。”   茶茶时刻记得自己还在生气的状态里,哪能那么容易就被他喊出去呢?拿乔也要拿十来天!   她回:“我不去,开学好忙的。”   于故戴了蓝牙耳机,边开车边和她聊天:“可是我想你了。”   茶茶打小就是蜜罐子咕噜咕噜泡大的,自个儿甜的不行,也爱听这些甜了吧唧的话。   甜言蜜语在她这里很受用。   茶茶捂着滚烫的脸颊,“不跟你说了,我要去看书了。”   她急匆匆挂了电话。   满面春风,面颊红润。   陈心意看她这个样子就知道她刚才在阳台上是在和说打电话。   闷葫芦于故哄人本事一点都不小,每次茶茶和他约会回来,嘴巴的笑咧到后脑勺,甜的冒泡。   姜妙颜和沈执,几乎是撕破脸皮了。   沈执最后一点脸面都没有给她留。   姜妙颜要脸,哪怕周围进进出出的人目光没有落在她身上,她也会觉得他们都在看她。   她脸上笑容难看,“我现在想法也变了,如果你还……”还喜欢她,在一起也不是不可以。   沈执打断她的话,“不用了,就这样吧。”   他说完就走了。   白玫瑰掉在地上,姜妙颜站的太久,小腿疼的发酸。   冥冥之中,很多事情都起了变化。   姜妙颜无意识皱了皱眉,到底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她刚回国的时候,一切明明都还在朝着她想象中的趋势发展。   是因为茶茶吗?   可她有什么特别的呢?   爱哭,脆弱,羞怯,胆小,除了脑子聪明成绩优异,她身上几乎找不出别的闪光点。   为什么就是这么个人,就能得到他们的青睐?   她难道比楚茶差了吗?   论容貌,论性格,她哪点比不过楚茶?   她分明都已经得手了,怎么这些人和楚茶还是难舍难分呢?   姜妙颜想不通,她浑浑噩噩回到宿舍,失魂落魄坐在梳妆镜前,镜子里这张脸明艳娇媚,五官精致,气质不俗,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很漂亮。   姜妙颜眼前恍惚了下,她看着大大咧咧其实洞察力惊人,观察细致,初中那会儿她就发现茶茶每次看着她和沈执在一起的目光,都非常的羡慕,酸酸涩涩的。   那时候她是得意的。   说句毁三观的话,抢走别人亲近的朋友,确实是有成就感的。   后来,她看出来茶茶对沈执不是普通朋友的占有欲,而是小女生在青春期里的暗恋。   她就更得意了。   她保持沉默,她装作什么都没看出来,和沈执越来越亲近,她在心里偷偷得意,无形的尾巴已经翘到天上。   她身边每一个,长相出色,能力也还不错,家世背景都很好的男人,她都喜欢,她都想要,一个都舍不得松手。   她觉得自己能游刃有余周旋在他们几个人身边,她觉得她已经死死拿捏住他们的真心。   殊不知,竹篮打水一场空。   “妙颜,你没事吧?”   “我没事。”   室友话中的担忧也没有几分真心,挑高的尾音听着更像幸灾乐祸落井下石。   室友们这回还真的是切切实实的担心,因为姜妙颜被人挂了。   学校内部论坛、匿名墙和公众号留言板,都被人用醒目的红色字体发了贴。   【八一八那个男人缘贼好的传说中的舞蹈系女神姜妙颜。】   帖子标题起的让人丧失兴趣。   不过内容倒非常劲爆。   把姜妙颜这几年的事迹都总结了一遍,串成一条直线。   最后得出结论——【不管对方有没有女朋友,只要能入她眼睛的男人就撩,撩到手不拒绝不负责只装傻,最惨的是之前接连被撬墙角的校花同学,不过现在看来小女神姜妙颜终于翻车了。】   底下回帖的速度史无前例。   分分钟盖成高楼。   【早就看出来了,一直忍着没说。】   【喜欢撩没什么问题,但我他妈的真的很奇怪她怎么那么爱撩有女朋友的男生啊!这是很有快感吗?】   【实验室学妹前来爆料,我们师兄和校花在一起之后吧,姜妙颜还找借口来和师兄说话啥的,目的不纯,不过我们师兄超级爱校花的啦,压根没上套,当时我就看她不顺眼了!】   【大家是没看到今天姜妙颜被沈执学长当众翻脸的那个样子,我真的笑死。】   【每次姜妙颜说她就是这个大大咧咧的性子,我就想吐!!!我们粗神经的女孩子根本不这样的好吗!?不要拿我们当借口阿喂!我以为和有对象的男性朋友保持一定的距离是人类的共识,怎么还有人不知道啊?张口闭口就是我朋友,真的吐了。】   这个帖子,堪称是吐槽专场。   帖子里的嘲讽,看着就刺的人眼睛发酸。   姜妙颜抖着手翻完每一页,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晚上室友好心说帮她带饭,她脸色惨白躺在床上,声音在抖,她说:“我不饿。”   知人知面不知心。   室友们想了想觉着姜妙颜还真的是很可怕啊,无形中抢走你的一切,想想都要开始怜爱校花了。   经此一役,姜妙颜在学弟们的形象也大打折扣,有女朋友的都少不得被敲打一顿,没女朋友的莫名其妙感觉自己头顶绿绿的。   茶茶就算上网也不怎么进学校的内网,她宿舍的网速太卡,论坛界面看着又像极了盗版网站,她实在不感兴趣。   平时学校出了什么大事情,都是陈心意这个在八卦前线冲锋陷阵的人转告她。   茶茶喝了口水润嗓子:“真不知道她图什么,别的我不敢说,沈执和闻淮都是真心爱过她的。”   心头白月光,念念不忘那许多年。谁都越不过她在他们心中的地位。   “图万人迷的快感,人人都爱她,被争抢的那种感觉吧。”   “哦。”茶茶好像能懂一点点了。   “她以后应该不敢再这么婊了吧,这楼回帖都快过万了,排面真是不得了。”陈心意还在刷论坛,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生怕错过任何重要信息。   茶茶却没什么兴致了,洗漱完爬上床,打开手机一看,于故发了几条视频通话,她都给挂了。   于故哄人时耐心也好,连发几条语音,声音如流水涓涓,“要睡了?”   茶茶敲了两个字:【嗯嗯。】   于故接着说:“那早点睡,明天见。”   女朋友生气了怎么哄?于故不耻下问,请教了所里的师兄,可惜全是单身狗,问了也不懂。   这种问题,只能自己摸索。   于故干脆不要脸皮,每天雷打不动接送小女朋友进出女生宿舍。   确定保研之后,他也没有那么忙,得了空闲就粘在她身边。   茶茶招架不住他的狂轰滥炸,被哄得晕头转向不说,周末还被骗到他家里吃饭。   一进他家的大门,于故就和母亲说起了吴语方言。   不知道说了什么。   茶茶感觉于故的母亲看着她的眼神变得很慈爱,就和看着亲生女儿没差别了。   茶茶轻轻拧了下他腰上的软肉,咬着耳朵问他:“你和你妈妈说什么了?”   “你想知道?”   “快告诉我。”   于故忽然亲了她一下,可把她吓得够呛,捂着嘴巴下意识朝他母亲那边看过去,幸亏伯母在厨房忙碌,没瞧见他俩腻腻歪歪的画面。   于故说:“我刚刚跟我妈说,未来媳妇儿上门吃饭,让她饭菜做的丰盛点。”   茶茶的小拳头朝他招呼过去,“你这就摊牌了?”   于故顺势握着她的手:“总是要结婚的。”   他们要结婚的。   最好一毕业,就能去领证。   在此之前,于故还需要搞定茶茶的父亲和哥哥。   茶茶低着头挡住脸上不自然的神色,嘴角忍不住往上翘。   于故又说:“我妈说,吃过晚饭,想去你家里坐坐。”   茶茶一脚轻轻踢开面前的石头,佯装随意,“好啊。”   走到见家长这步,就离订婚结婚不远了。   茶茶在长辈面前放不开面,吃饭都小心翼翼,夹着尾巴做人。   于故就知道她会不自在,刚收了碗筷就和他妈说去茶茶家里做客。   于故牵着茶茶的手先行一步,走在小道上当散步了。   他的父母则认真准备了礼品,提前和未来亲家见见面,彼此也能留个好印象。   他们敲门的时候。   沈执就在二楼的阳台上看着。   热恋期的小情侣躲在长辈身后暗的看不清的角落里亲热。   又搂又抱,如胶似漆。   沈执看着他们,又转过身看着他隔壁的阳台,月光倾泻的窗台上,他的视线里,好像出现了一位穿着校服的小女生,她面容白皙,笑容腼腆。   很久之前。   沈执就知道于故喜欢她。   他那时得意自大,以为她满心的欢喜都只被他一人牵扯。   唾手可得的爱意,他当时并没有珍惜。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快点给我原地结婚呜呜呜   沈执:?没关系我可以抢婚你抢的到人抢不到她的心!(疯狂呐喊 第67章   医学上有个名词叫做幻觉妄想综合征,幻觉和妄想,相互影响,如梦似幻的画面落在患者眼里就成了真。   楼下的院门前,热热闹闹。   穿着浅色衣裙的少女和身侧的男人十指紧扣,等到进了院门,才依依不舍松开手。   沈执幻觉其实没有别人,只有茶茶一个人。   这层层幻觉比现实还要真。   他看着他们说说笑笑走进屋子里,暖色系的灯倾泻而落,半开的门开了又关。   顺便把她的声音也一并关了起来。   深更露重,夜空里好似匍匐着层浅淡冰凉的雾气。   老房子隔音效果并不好,但隔壁的说话声却也不高。   谈话声只能听了个模糊,始终听不清楚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不过有几个字眼,落在沈执的耳里却是无比清楚的。   “订婚”“好事”“结婚”。   模模糊糊,抓心挠肺,沈执在阳台上站到腿脚发麻,拳头握紧了之后又松开。   他并不是无动于衷,他只不过无能为力而已。   *   虽然说之前两家人都住在同一个巷子,但于故的父母工作忙碌,和楚清映真的没见过几面,后来她们搬走,两家人就更没有了见面的机会。   于故的父母备了点薄礼,都不是什么贵重物品,心意点到为止。   他们说话的温温柔柔客客气气,楚清映和他们聊的还算愉悦。   于故的母亲接过茶水,和气的笑了笑,“十几年的邻居,按理说我们早就该来拜访,实在是工作太忙,这不,今儿才知道俩孩子的事情,只忙着高兴,也没准备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东西。”   楚清映从前就听说过于故的母亲是大医院里有名的主治医生,对医生这份职业,她天然有种好感,她也笑:“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他们的事情,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我们当父母的不好插手,我瞧着于故是个好孩子,只盼着他们俩能好好地,我这个当母亲的也心安。”   “可不是,我家这孩子别的不敢说,出了名的不叫人操心,会疼人,将来若是有幸,茶茶能嫁到我们家来,保管没有人给她气受。”   于故他家这边亲戚里的女孩儿都少,他母亲本来不是喜欢和孩子打交道的人,但瞧着茶茶怎么看怎么喜欢,觉得这孩子又漂亮又乖,嘴巴也特别的甜,和她在一块,心情都变好了不少。   长辈相谈甚欢,茶茶和于故忙里偷闲。   俩人放轻脚步,悄无声息打开大门,溜到院子里去。   乘着夜风,两个人并排坐在小秋千上,茶茶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翘着脚尖,她低头望向地面上被月光拉的长长的影子,“你怎么这么快就让你爸妈来我家?”   于故轻轻靠着她的肩膀,“想快点把你娶回家,不行吗?”   “我爸肯定不会那么容易同意。”   于故装模作样叹气,“看来我还要更努力才行。”   茶茶听见于故说要和自己结婚,心里其实不反感,并且开始替两个人的未来操心。   她问:“你有房子吗?”   于故:“目前还没有。”   茶茶默默捏紧小手,近几年北城房价飞速上涨,好点的地段都要十几万一平,如果是学区房,那更是炒到了几十万一平。   他们将来如果要结婚,肯定也要生小孩,买房子总要尽可能买到好点的学区。   可……于故哪有这么多钱!   他将来也只不过区区一个清清白白的教授,应该挣不着几个大钱。   茶茶虽然不介意出钱养大,但是她怕伤害到他的自尊心,怕他不乐意吃软饭啊。   茶茶一本正经地说:“没关系,房子我来买,给你买个三室一厅大平层。”   于故肩膀轻颤,忍着胸腔里快要盈出来的笑意,“原来还有这么好的事情啊。”   “你出车子,我出房子,很公平。”茶茶想了想,“至于彩礼,这个得听我爸妈的,我做不了主,他们应该也不会太过分。”   “你放心,娶你的钱我还是有的。”于故说。   他这么说,茶茶也就随便听听。   过了半个小时。   家长们聊的差不多,于故的父母也不好意思多做打扰,意犹未尽聊完天,就准备离开。   临别之前,楚清映说:“有空可以常来做客。”   “好的啊,你不要嫌我们烦就行。”   “怎么会呢。”   他们不知道楚清映和江承舟的事情,随口又说一句:“改天挑个茶茶的父亲在的日子再来叨扰。”   楚清映嗯了声,“婚事确实……也要问过他的意思。”   于故的母亲之所以这么着急,是因为于故说想要和茶茶在大学毕业之前结婚。   他们觉得太早,但是儿子似乎等不及。   于故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甚至提前看好了婚房。   市中心的高楼大平层。   主卧次卧婴儿房一应俱全。   这几年,他和导师一起做项目,也挣了不少钱,加上平时的投资,不需要父母的资助,买套房子都绰绰有余。   房子他是看好了,茶茶却没看过,毕竟是他们俩将来要住的地方,也得让她看看觉得喜欢才能买。   于故把所有事情都想的很周到,想得到的想不到的变数都记在心里。   回家路上,于故的母亲忍不住问:“你就这么着急结婚?不后悔?”   于故斩钉截铁,“不后悔。”   “婚姻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美好,也不像谈恋爱这么容易,柴米油盐酱醋茶,日常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真受得了?”   “受得了。”于故吐字道:“妈,我真的好想娶她。”   左右他们也快上大四了。   过不了两个学期,就要面临毕业的事情,到时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算小,结婚又怎么了?   “行了知道了,妈妈这不已经随了你的愿了吗?只是急不来,每个步骤都少不得。”   “谢谢妈妈。”   她何曾听儿子跟自己说过这么多的话,也是托了茶茶的福气。   这么一想,她对茶茶的好感又升了一个级别。   于故又说:“只不过彩礼这方面,还需要父母先帮衬我点。”   买完房子,他银行卡里的余额几乎清零,没有多余的钱。   “你是我儿子,你娶媳妇儿的彩礼钱我还能少了你的?”   不过儿子倒是出息,房子车子都不需要他们买。   *   茶茶目送他们离开,直到背影在她眼中化作一个圆点,她才恋恋不舍收回目光,关好大门。   从晾衣杆上收齐晒干的衣服,怀里抱着衣服上楼洗澡,打算好好睡一觉。   打开房门,茶茶被吓了一跳。   沈执不知什么时候越过阳台,翻到她这边,并且进了她的卧室。   茶茶没个好脸,“你回去。”   沈执脚下都不带动的,擅自闯入她的房间,还摆着主人的做派:“我渴了,想喝水。”   茶茶用力拉开阳台的落地窗,“出去。”   沈执就跟个聋子一样,特别不要脸端起她桌上的水杯,喝了她的水。   茶茶觉得他脑子有病,大半夜跑来她的房间发神经。   沈执垂着眼睫,不太高兴的神情,被淡淡忧伤笼罩着的眉眼。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抬头只是看着她。   茶茶被他的眼神盯得头皮发麻。   有句话说得好。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失去的永远的都是最好的。   茶茶以前多喜欢这双浅色眼眸啊,现在真是什么感觉都不剩了。   其实在她这间卧室里,她和沈执做过的事情也不算少。   偷吻拥抱,半夜里背着大人的偷偷幽会,哪一样都没少干。   可是每一样,他做起来的时候都没什么感情,淡淡的,如一汪死去的湖水。   亲吻时不情不愿。   拥抱又没有温度。   她有时胆大包天非要亲他,沈执也只是冷淡的让她自己坐在椅子上不要动,然后用手盖住她的眼睛,蜻蜓点水落下一个吻,像主人给玩物的一种恩赐。   沈执看着她说:“你们不能结婚。”   他好像习惯用“不要”“不用”“不可以”等不字开头的词语来命令她,指使她。   可是她不是他的狗,凭什么要听爱他的话呢?   “你管不着。”茶茶将他从卧室推到阳台上,为了不吵到一楼的母亲,她特意压了嗓子,“你大可放心,我如果结婚也不会请你。”   茶茶还做不出结婚请前男友这种事,彼此都看不顺眼,属实没必要在大喜的日子相互找晦气。   说完这句话,茶茶锁上落地窗门,手指攥着窗帘布的一角,用力一扯,拉紧窗帘,遮住了里面的光。   月光静悄悄穿过云和烟。   沈执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吃了几颗药后,坐在书桌前,台灯年月太久,发出的光已经不怎么亮。   他小心翼翼把自己怀里揣着的小本子拿了出来,这是他刚才在茶茶的房间里看见的日记本。   一个被丢进杂物箱里的日记本。   茶茶的习惯还是没变,不要的东西都扔进纸箱里,再把纸箱放在墙角,等着第二天再处理。   他运气还不错。   赶在她把纸箱扔掉之前,发现这一箱子的东西。   杂七杂八,都和他有关。   沈执只拿了日记本,直觉驱使他伸出双手,像个小偷偷走她的记忆。   本子上了锁。   沈执望着桌上这个小小的颜色图案都很幼稚的本子,竟然丧失了打开它的勇气。   沈执知道的密码,或者说他猜得到密码。   他试着把数字调到自己生日那天,果然,这把小儿科的密码锁咔嚓一声开了。   沈执并未马上打开本子,一方面他也知道偷看别人的心事是不道德的,另一方面,心里面有个声音不断催促他。   沈执在道德和欲望两边,摇摆不定。   他的手指已经按在粗制滥造的封面上,指尖缓缓移动,他慢慢打开日记本。   映入眼帘是有些幼稚的几个字——【十四岁/楚茶/的秘密】   粉色记号笔,字写的有些歪,末尾还画了个小爱心。   刚开始那几张,没什么独特的地方,记录着每天发生的小事情。   忽然间,从某个日期开始。   这本记录着无关紧要小事情的日记本里,某一页的纸张上,多出了一个名字——沈执。   十四岁,还那么早。   沈执都记不清那个年纪的他们在读初几,是初一还是初二?   他绞尽脑汁想回忆,然而,关于他初中比较深刻清晰的记忆,起始于姜妙颜转学过来的那天。   灰白色的天空,从此有了颜色。   而关于茶茶,他竟然想不到什么特别的回忆。   连着几页,上面都写满了他的名字,一笔一划,认认真真,不像在乱写。   他继续往下翻——【9月6日/晴/愉悦听说写下喜欢的人的名字,就能牢牢绑住他】   【9月17日/阴/悲伤沈执好像和他的新同桌关系很好。】   【11月24日/雪/悲伤他给姜妙颜放烟花了。】   【1月27日/雪/悲伤他忘记了我的生日,我的心碎掉了呜呜呜,但是他肯定不是故意的。】   【3月4日/晴/—好想好想长大啊,好想好想长高了,好想好想快点变漂亮,喝了好多牛奶为什么就是没有用呢?为什么他就是……不能多看看我呢?】   【4月7日/晴/—还是好喜欢他。】   才翻了不到三分之一,沈执已经看不下去了,他眼前的视线是模糊的,水雾朦胧虚虚实实看不清真假。   他缓了两口呼吸,摸出烟盒,手抖的不成样子,死活点不开打火机。   沈执从来不知道,她苦涩的暗恋,从那么早就已经开始了。   沈执闭着眼睛,手揉着发疼的太阳穴,他不断安慰自己今晚他听到那些含糊不清的字眼,和往常一样,都是幻听。   那都是假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作者有话要说:沈执:中国达人秀之自我欺骗达人分达! 第68章   被翻了不到一半的日记本、打翻在地的药盒、和昏睡不醒在床上的人。   这就是颜穗走进来看见的画面。   自从儿子说要搬回弄堂住下之后,颜穗每个假期都会给儿子打电话,有空闲的情况下还会过来看看他。   这次她的电话一直都没有人接。   颜穗心里发慌,开着车就过来找他。   她没有钥匙,好在门没有上锁。   她推开房门,静悄悄的没有丁点声音,脚落在木质楼梯上的声音有些发涩。   颜穗自然是不喜欢这栋房子的,总觉着这里阴森森的,光线也不好,装修的也不好。   楼梯口那间卧室,房门紧闭。   颜穗握紧掌心里的钥匙,敲了敲门,过了好久都没人回应她。   她说:“阿执,妈妈进来了。”   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颜穗擅自打开儿子的卧室门,漆黑透不出一丝光亮,没有开空调,屋里凉飕飕的。   她随手开了灯,目光在卧室里扫了一圈,停在角落里——他安静睡在地上,双腿微微蜷缩,哪怕睡着了用的也是自我防御的姿势,眉头轻轻皱了起来,好像是做了噩梦。   颜穗柔声细语叫醒了他。   沈执睁开眼睛,看见她还愣了一下,“妈,你怎么来了?”   颜穗压着不安,“我来看看你,怎么睡在地上?”   年少时期,沈执经常被迫睡在地上,早已经习惯了。   沈执随口道:“忘记了。”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他的视觉成像,总是先于他的意识,自动生成他想看见的画面。   比如穿着校服十四五岁的少女,抿着笑脸安安静静看着他。   他想问问他母亲有没有听见什么?或者是看见什么?   但是想了想,那些都是假象,没有一个画面是真的,也没有一句话是真的。   颜穗不知道他和茶茶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把人变成这样。   “最近好点了吗?”   “好多了。”   “阿执,我们谈谈吧。”   沈执下意识想要规避这个话题,剖析内心本就是他不擅长也不喜欢做的事情。   他不愿意。   他情愿封闭起来。   痛到极致才肯说一句自己好痛。   从小到大他仿佛都在失去。   小时候的玩具,多看两眼,就要被养母拿走,若是她心情不好的时候,甚至会当着他的面摧毁。   再到大一点的时候,他想要的东西,他喜欢的人,无论是哪一样他都得不到。   疼痛有时候也有时效性。   延迟抵达,迟缓的让人分不清起源是什么。   沈执以前以为自己失去的已经足够,多茶茶一个也不嫌多。   放下朝前走,说起来何其容易。   他像囚笼里的病人,自我挣扎过,却是徒劳无功。   “妈,没什么可谈的。”   “你和茶茶……”“嗯,我失去了她。”沈执笑了一下,“我真的不想再提,妈,我很难受。”   想起来都像千刀万剐过的疼痛。   实在没有豁达到能复盘一遍过去他的所作所为。   青春年少时太骄傲,哪怕面对青梅竹马的爱人,也不假辞色。   放不下高高在上的姿态,不肯对她哪怕好上一点点,把他身上尖锐的、敏感的刺,只对着她一个人扎。   沈执看了看手机上的未接来电,旋即又关了手机,他说:“睡着了,所以没接到,让您担心了。”   颜穗这回怎么都不肯惯着他,“你哪有那么喜欢她!你听妈妈的,再谈两场恋爱就好了。”   沈执扯了扯嘴角,笑容很难看,“可是妈,我就是喜欢她啊。”   就是非她不可了。   看着她和别人成双成对出现,心头上那真是跟生生剜下一块肉没有区别。   疼啊。   经络连着血管一并被刀切了下来,疼的都不会说话了。   沈执眼睛红了一圈,“妈,你知道吗?我以前真的……我知道她很喜欢我,可是我……就是不肯做一些让她会高兴的事情。”   研学的那一个月她兴高采烈准备了很久来找他。   明明闲的没什么事情可以做,他却在这头泼着冷水,说他没有时间。   总是故意遗忘她。   从不肯带她去自己为数不多的朋友面前认识,在好友面前绝口不提她的名字,想要极力否定她的存在。   沈执很难为自己开脱,那时候做的那些明知会伤害她的事情是无意的。   有几次,他的确是有意为之。   他很难控制自己当时的烦躁、厌恶,他是自愿的,甚至他是欺骗的那方。   但他总有一种是被迫的,被逼无奈,不情不愿和她在一起的感觉。   那种被情绪操纵的模样,让他深感厌恶,所以把所有的气都发在她身上。   冷言冷语不知道说了多少。   更甚至连“没事就不要来找我”这种话都说过好几次。   颜穗听见他说的话,除了无奈还是无奈,之前她就和楚清映打听过茶茶现在的感情生活,想着若是这孩子还是单身,那她和阿执和好的机会也不是没有。   可惜,楚清映非常的高兴同她说,茶茶交了个很贴心长得也很好看的男孩子,如果顺利的话,将来他们肯定是要结婚的。   颜穗就知道她儿子彻底出局了。   人生没有回头路。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时间太晚,颜穗留在这栋她想起来都讨厌的屋子里过了夜,第二天中午才开车回公司。   移车的时候,颜穗还看见了楚清映。   对方心情很不错,满面笑意。   颜穗也是前不久才知道她和江承舟闹离婚搬出来住的事情,见了面总要打招呼,聊着聊着,她又忍不住问起茶茶那个男朋友的家世。   楚清映说:“昨晚他父母就来家里做客了,都是知识分子,很好说话,瞧着日后应当也好相处。”   颜穗笑不太出来,勉强撑着表情没崩,她说:“听你说了这么多次,我都很想看看茶茶男朋友长什么样子了。”   楚清映笑着道:“他们订婚的时候,我肯定会给你发请柬。”   “好,我先走了,公司还有事情要忙。”   “嗯,好。”   *   大四的上学期,于故直接保送本校本部的研究生。   他能力出众,学识不浅,恰逢线代老师怀孕生子,学院里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老师来上线代课。   于故的研究生导师便心安理得使唤起自己的得意门生,让他帮忙代老师上一个学期的线性代数课程,一个月工资八千。   兢兢业业要攒彩礼钱的于故,当然不介意,心情愉悦接下这个私活。   在刚开学就上起了数学院大一学弟学妹们的线代课。   这门课程在大一有些班级上是选修,人数限制120人。   通常学生们选不到其他课程才被迫来上这节价值三学分的超高难度课。   课表上写的还是原有教师的名字。   于故带着教案书本走上讲台的时候,底下的说话声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刚进校的同学们睁着大大的眼睛傻傻看着讲台上帅的惨绝人寰的男人。   材质舒适的白衬衫,西装裤里藏着一双笔直修长的大长腿,腰间系的整整齐齐的皮带是名牌,一眼上万。   衬衫扣子并没有全部都系上,脖颈处开了两颗,喉结凸起明显,清隽精致的脸庞,白璧无瑕的皮肤,高鼻梁黑眼睛,眼尾勾着一丝丝看不透的冷意,清清淡淡,气质特别禁欲。   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白皙削瘦的手指轻轻压在教案上,嗓音温润,“大家好,我是你们这学期的线性代数老师,我姓于。”   他的嗓音如清泉落石,低沉而又有磁性,好听极了。   之前怨言连天的同学,看见这么个超级大帅比来给自己上课,一下子就精神了!   她可以!她行!这个老师好帅啊啊啊。   “不是陈娟老师吗?”有人问。   于故慢条斯理插入u盘,打开投影仪,边说:“陈娟老师刚生完孩子请了假,所以由我来代课,你们这学期的期末考试卷子,也是我来出,我来批改。”他耐心好,被打断话茬也不恼,“还有什么别的问题吗?”   “没有了。”   “那我们就开始上课了。”   线性代数课之前稳居被逃课第一名的宝座,因为是大课,人比较多,少一个两个也看不太出来。   于故准备充足,课件简单易懂,他讲课的风格也还比较舒缓,有种让人听得进去的魔力。   上半节课刚结束,课间休息,底下就又跟炸了锅一样热闹起来。   “操啊太帅了吧,什么神仙来给我们上课了呜呜呜。”   “我刚刚偷偷用手机拍了好几张,他妈的,学校禁不禁师生恋啊?大学应该可以师生恋了吧?我真的不行了。”   “我太可以了,感谢老天把我丢到线性代数课上来。”   下半节课刚,教室已经被填满了。   闻风赶来的众多学妹们,课也不逃了,觉也不睡了,更不管自己有没有选这节课,看见照片,立马从床上滚下来,跑来上课。   年轻的代课老师竟然还不是照骗!真人比偷拍照还要好看。   胆子大的女同学已经蠢蠢欲动,“我不管,我就要上,要不到微信号我死不瞑目。”   “我也要去加微信,”另一个女孩子照了照镜子,“我今天洗了头化了妆,应该也有机会吧。”   这些觊觎于故美貌,肯定是没怎么好好听课,净想着怎么加到微信。   有观察力惊人的同学捂着心口作心碎状,“算了,我们都没机会了。”   “为何?”   那名同学指了指于故的手腕,“看见了吗?”   她们的视线齐齐盯了过去。   “他手腕上的女孩子的发圈。”   “操!”   “我死了。”   “英年早婚了?”   “不知道,一会儿向学姐打听打听。”   尽管通过他手腕上那根可疑的黑色发圈猜测到他可能有家室,但她们的热情丝毫不减,依然热情如火,边上课边对着老师花痴。   一个半小时的课程结束后,还舍不得离开,一步三回头。   每个班级都不缺胆子大的女孩子,还真的有人在结束后,鼓足勇气去讲台边,红着脸问于故要微信号。   于故整理好桌面,淡笑着回答:“不好意思,我未婚妻脾气比较大,怕她生气,还是不加了。”   顿了顿,他说:“如果是学习上有不懂的问题,可以直接在课上或者课后来问我。”   一句话,堵死所有可能性。   于故第一次正式给学生上课,茶茶特意在他下课之前买好奶茶犒劳他。   谁知道就撞见他被小学妹要微信的场景了呢。   等教室没人,茶茶拎着两杯奶茶走到他身边,哼了两声,“我脾气很大?”   于故顺势搂过她的腰,“一点都不大。”   茶茶用手指戳了戳他腰上的软肉,“你怎么这么受欢迎?有这么好看吗?”   可能是她从小到大看得多了,就……也就这样吧!   于故拆了吸管,递到她嘴边,“中午吃饭了吗?”   茶茶摇头,“没吃呢。”   她吸了满满一口珍珠,咽下去后,说:“等你呢。”   于故的确饿了,上一节大课太消耗体力了,他轻声抱怨:“累了。”   茶茶嘴上说:“谁让你答应你导师这份苦差事呀?”   于故叹气:“彩礼钱还没个着落,总得努力努力才行。”   他将课件u盘装到裤兜里,之后装作随意提起:“下午一起去看个房子。”   茶茶瞪圆了眼睛,脸上表情萌的不行,“什么房子?”   于故忍不住捏了捏她脸颊两边软肉,“婚房。”   茶茶有些吃惊,“这你都准备好了吗?”   过了两秒,她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可你有钱买吗?”   “其实我也不一定喜欢大房子。”   于故:“走了,先去吃饭。”   食堂里这会儿哪哪儿都是人,每个窗口都人挤人。   于故让她先去坐着,自己排队买饭。   茶茶哪舍得让他一个人去排队,跟个尾巴甩也甩不掉,勾着他的手指头,她说话声音就是这样,听起来奶萌奶萌,“一起嘛。”   食堂里可有不少都是刚才上过于故课的同学。   果然,于老师手腕上那根发圈就是他女朋友的!   唉,帅哥都早早有主了。   “我不是很饿,我们俩吃一份吧,这样就不会浪费。”   “好。”   于故端了一份饭,拿了两双筷子。   茶茶挑食,吃了没两口,就放下筷子说自己饱了,继续抱着自己的奶茶,咬着吸管,慢悠悠喝着奶茶。   围观群众表示于老师的女朋友不仅漂亮还好萌。   酸死她们得了!   于故抬眼冷冷看着她,语气陡然严肃,“不要挑食,绿菜也很好吃。”   茶茶摇头:“不好吃,我不吃。”   于故夹了一筷子青菜,“张嘴。”   茶茶皱着眉,“我真的饱了。”   于故叹气,“真拿你没办法。”   顺利躲开小青菜的茶茶,浑身都透露着高兴。   她喝完自己手里这杯奶茶,连于故那份也没有放过。   吃过午饭,两个人下午都没什么事情要做。   于故就给卖房中介打了电话,约好下午两点钟去看房子。   吃饱喝足,总要坐着休息一会儿。   食堂里没有空调,头顶的风扇呼啦啦的转,凉风也解不了多少燥意。   闷热湿润的温度,怎么都不舒服。   她额头沁着细细的汗珠,从包里掏出自己的小风扇,对着小脸吹,偶尔也不忘施舍于故,把小风扇转到他那面,不过他看起来似乎不怎么热。   茶茶问:“你不热吗?”   于故天生体质就凉,“还好。”   他看她热的难受,去超市给她买了瓶冰水,又建议:“把头发扎起来了吧。”   茶茶喝了水就感觉好多了,她说:“散着头发显得脸小。”   于故挑眉,“扎起来也好看,还不热。”   茶茶怕热也怕冷,被他说的有点心动,“可是我没有带发圈。”   于故对她招招手,“过来,我帮你。”   茶茶坐到他身边,背对着他,男人动作轻柔,没有弄疼她,没多久,就用手上的发圈给她绑了个高马尾。   于故知道她所有的习惯,一个粗心的小朋友。   “走,我开车带你去看房子。”   “真要买啊?你是不是要贷款啊?”   于故故作高深莫测,“是啊,要贷款了。”   茶茶拍拍他的肩,“没关系,那以后我养你也行。”   “辛苦我们茶茶了。”   从学校开车去看房的地方,要四十多分钟。   茶茶在车上眯了一下,中介的工作人员早就已经在楼下等着他们。   高档小区,优选地段,明星住宅,风水宝地,全北城最好的小区之一,不愁买卖。   于故之前提前来看过,各个方面都比较满意。   房子在八楼,已经装修好了。   茶茶虽然对价格这方面不太敏感,但也知道在寸土寸金的北城,价格不会便宜到哪里去。   房子装修是北欧公主风,非常的温馨梦幻,是茶茶看了第一眼就爱上的风格。   书房、婴儿房一应俱全。   还有一个超级大的阳台。   阳台面对的就是横亘在北城两个主城区的月湾江,视野极佳。   茶茶一下就心动了,是她的梦中情房。   她咳嗽两声,润润嗓子,然后问了一下价格,“这个多少钱啊?”   中介扬起职业笑容,“这个房子价格还可以,刚开盘的新房,两百平,也就一千多万。”   一千多万,在北城肯定是买不到这么好的房子。   中介在于故的授意下特意把价格往少了说,实际上这栋房子,加上税费和装修,各种各样杂七杂八几乎要五千万。   茶茶听完价格倒吸一口凉气,这么贵!?   她把于故拽到一边,压低声音,“你是不是疯啦?哪有这么多钱?”   于故失笑,“老婆本都拿出来了。”   茶茶感觉这房子买下来,于故都要破产了!   于故却好像没把钱当成钱,他对中介说:“就这套吧。”   他问:“身份证带了吗?”   茶茶点头:“带了。”   房子的名字只写了茶茶一个人的名字。   房本归她,什么都归她。   全款买的房,刷的卡。   茶茶被中介送出来的时候,脑子还有些懵。   中介笑眯眯祝福他们:“祝两位新婚愉快,早生贵子。”   买完房子,还得回学校。   一路上,茶茶都是人已经傻了的状态。   于故冷静的不得了,一步步规划好以后的事情,“我妈说北城的习俗,是要先订婚,再结婚,这些步骤我也舍不得少了你的,等这周末,我去你家和你爸爸见一面吧。”   茶茶回过神,“我爸爸……周末应该会回弄堂。”   于故扬了扬眉,“那正好。”   于故把她送回宿舍,他自己四点半还有一节课要上。   院里的学长和师长都知道他今天去买婚房了的事情,在群里给他发了红包。   消息瞒也瞒不住。   很快,就连大一新生都知道他快要结婚了。   刚上完于故课程坠入爱河的同学们,难过快要哭出来。   “帅就算了,温柔就算了,怎么对女朋友还这么好啊?”   “这可是北城的房子啊!说买就买了,眼睛都不眨,看来也还挺有钱。”   “我现在就等着看学姐的钻戒了,柠檬树下的我们自抱自泣呜呜呜。”   因为心情好,所以于故上课的时候,脾气都好上很多,面对许多无理的问题和请求,轻拿轻放。   他的课俨然成了热门课程,没有人逃课,人多的都没地方坐了。   快下课的时候,有同学大声地问:“老师,你期末会画重点吗?”   之前的线代老师,是从来不会画重点的。   于故说:“会。”   铃声一响,于故一秒钟的课都不拖,直接让他们下课。   同学们仗着老师性格好,已经敢和他开玩笑了,“于老师这么着急下课干什么呀?”   于故失笑,并未作答。   周六,江承舟借口要来看女儿,厚着脸皮踏足楚清映的房子。   楚清映连杯水都没给他倒,请他自便。   江承舟也不敢用以前那些强硬的手段,上次楚清映用匕首抵着脖子的画面,至今都是他的梦魇。   锋利的刀刃在她脖子上划出一条血线,鲜血一直在往外溢,他只能红着眼睛看着,往前走一步,她手里的刀子就往里递一寸。   江承舟至今都觉得自己没有错,他只是太爱她了。   深爱一个人难不成还是错事吗?   弱肉强食,她合该就生活在他的羽翼下,哪里都不能去。   傍晚黄昏。   江州把妹妹从学校接回家里,自己也跟着来了弄堂。   一家四口,难得又一次聚在一起吃了顿饭。   茶茶过不了多久就要毕业,江承舟问她毕业之后想做什么?   茶茶早就想好了自己未来的职业规划,她说:“我想先去外企磨炼自己的能力。”   江承舟拧眉,问:“不然先去你哥哥的公司?”   茶茶头摇的像拨浪鼓,“不要,爸爸,请你尊重我的想法,好不好?”   尊重这个词,很难出现在江承舟身上。   一直没说话的楚清映冷着脸,“你不要总是把你自己的意愿强加到别人身上。”   看出妻子生气了,江承舟就什么都不说了。   “外企就外企吧,做的不开心就辞职。”   “好,谢谢爸爸。”   也就是亲生的女儿,江承舟才那么好说话。   把人换成楚清映,他是绝对不会同意。   不过现在楚清映要做什么,也不会去征求他的同意,他要使手段破坏,那她就换个工作好了。   从江承舟身边搬走后,她觉着空气质量都好了许多。   虽然刚搬回来弄堂的那段时间,左邻右舍对她有些议论,觉着她当初是跟着有钱有势的丈夫走了。   现在带着女儿又灰溜溜的回来,肯定是被丈夫嫌弃了或者是别的什么。   对这些议论,楚清映没放在心上,该吃吃该喝喝,闲了就去朋友的咖啡店里坐一坐。   晚饭过后,本来楚清映就要把江承舟赶走。   女儿见也见过,他也该滚了。   茶茶忽然说:“爸爸,你今天先不要急着走,我……我……”她支支吾吾,不太好意思说。   江承舟问:“怎么了?”   躲是躲不开的,总是要面对的,茶茶豁出去,说:“我男朋友想来见见你。”   江承舟当什么事呢,冷笑了声,“没空。”   茶茶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爸爸……”语气委屈,江承舟真受不住被女儿用这种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又松了口:“那你让他来吧。”   他真是一个毫无原则毫无威严的父亲。   茶茶心里忍不住高兴,给于故发了短信,叫他快些过来。   茶茶又把哥哥拉到角落里,兄妹两个说着悄悄话,“哥哥,你一会儿记得帮于故说点话。”   江州双手插兜,“说什么?”   茶茶急的快要跺脚,“说点好话。”   江州一脸冷酷,“凭什么?”   “我是你妹妹!这么点小事你难道都不答应吗?”   “不想答应。”江州臭着一张脸,“他想娶你,那就靠自己的本事。”   茶茶退而求其次,“那你不要给他使绊子就成。”   江州勉为其难答应了她这个请求,“一会儿我闭嘴,行了吧?”   “也行。”   十几分钟后。   于故和他的父母一起登门拜访。   江承舟之前听楚清映提过女儿交了男朋友的事情,觉着是小打小闹,走不长远就得分手,转眼这个臭男人就要把女儿骗走了,他着实有点不开心。   于故彬彬有礼,“叔叔您好,我是于故。”   江承舟颔首,高冷嗯了声,如鳄鱼般犀利的双眸将他整个人上上下下扫视了一遍,“嗯,坐吧。”   茶茶被江州支开了,他提着妹妹的衣领,不留情面扔到房间里,“大人说话,小孩子就留在屋里。”   “我怎么就不能听了?”   “我不陪着你待在楼上吗?你急什么。”   茶茶翻出抽屉里红色的房本,掏出来给她哥哥看,像一种炫耀,“我连房子都骗到手了,不结婚真的很难收场,一千多万的房子呢!”   她特意加重后面的一千多万。   江州低眸看着妹妹的眼神十分复杂,这个小区里的房子,一千多万还真的买不到。   也只有他这个傻妹妹才相信。   不过于故还算有点本事,还买得起房子。   江州说:“哦。”   他补充道:“改天哥哥也送你一套玩玩。”   茶茶有些泄气,“你这样炫富不好?”   江州觉着好笑,“哥哥还需要炫富吗?”   茶茶认真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她忽然变得很客气,“那这样,哥哥要说话算话,你送我的房子,我就用来当婚房,然后把这套房子卖了,钱还给他,嘿嘿嘿。”   江州被她打的小算盘气笑了,“还没嫁出去,胳膊肘就开始往外拐了。”   “我没有,是你非要送我房子,我也不好意思不收呀,要不然辜负哥哥的一片真心,多伤人心啊!”   “小没良心的。”   江州陪妹妹待在楼上。   楼下聊的也差不多了。   皆大欢喜的人里,莫约只有江承舟一个人不是很高兴,但他现在又实在不想惹楚清映生气,所以对于故倒是很客气。   人嘛,也就这样。   想来无论茶茶的男朋友是谁,江承舟都看不顺眼。   聊到后面,江承舟基本上就没怎么说话了。   于故的母亲是个会来事儿的人,笑着说:“按我们北城的习俗,订婚的流程是绝不能少的,我们家也绝不想委屈了茶茶,所有事项都得办的风风光光。”   江承舟插嘴道:“这些事都不用急。”   于故的母亲说:“是,确实不该急,得挑个好日子。”   “嗯。”   该说的都说的差不多。   茶茶在楼上收到了于故发来的消息,他说:【差不多了。】   江州一看妹妹满脸笑容的样子,就知道楼下那个给她通风报信了,“高兴了?”   茶茶得意的翘起身后的尾巴,“果然真爱最后都会畅通无阻在一起的!”   江州捏捏她的鼻子,“出息。”   茶茶站在他跟前,拦在他面前,伸出小手:“哥哥,房子。”   江州这是赔了妹妹又要赔钱,气的直笑,“少不了你的。”   茶茶用力抱了一下哥哥,嘴巴比抹了蜜还要甜,“哥哥,你真好!爱你哟!”   江州还能怎么办呢?自己宠着的妹妹,就由着她来呗。   打舍不得打,骂也舍不得骂。   也只有在妹妹跟前,江州才有少见柔软的这一面。   见过家长之后,勉强得到江承舟的点头同意。   然而订婚的日子迟迟定不下来,江承舟死活不松口,说今年没有什么黄道吉日,明年再说吧。   他压根不想女儿这么早嫁出去,在这件事上,楚清映难得和他意见一致,想要把女儿多留在家里几年。   婚姻生活,不比热恋期。   于家能理解他们的想法,干脆也就不催了。   明年就明年吧,婚事也急不来。   于故一连几天心情都不好,眉心隐约着煞气,不过在茶茶面前就又变了个样子,宽和温润,还是那个不急不缓不骄不躁的他。   在他的怂恿之下,茶茶和他一起搬到了校外的婚房。   这件事茶茶瞒着家里人,她禁不住于故的软磨硬泡。   于故有车,方便了她不少。   上学的时候带着她,放学也等着她。   两人偷偷同居的事,也只有茶茶的室友才知道,她们觉得茶茶真的是太容易心软了!   “你就得晾着他,怎么能这么快就同居?”陈心意觉着于故就是个黑心煤炭。   茶茶娇羞道:“他说舍不得我,离不开我嘛。”   陈心意酸的牙齿都要掉了,“你们俩不会每天都……?”   茶茶埋头藏起红透的脸,“也没有每天吧,平均两天一次。”   “多久啊?”   “还挺久的。”茶茶叹气,回味起那件事又甜蜜又苦恼,“我真的累的不成了!神志不清要睡觉,催他快点,他竟然说我扫兴呜呜呜。”   陈心意听不下去,比了个stop的手势,“好了可以了,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在听了。”   她提醒:“你小心点,别怀上了。”   茶茶点头:“嗯,他都有戴套。”   于故好像不怎么想要孩子,避孕措施做的很完善,再怎么意乱情迷,都不会忘记戴避孕套。   哪怕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家里如果没有避孕套,他头也不回直接进浴室冲冷水澡。   茶茶对他的自控力,佩服的不能再佩服。   晚上,茶茶和于故一起逛超市的时候,他买了好多红色请柬,和烫金要用的材料。   茶茶洗完澡,穿着他的短袖,拉开书房的门,探出小脑袋,“忙什么呢?还没弄完。”   书桌上铺着红纸,毛笔和墨水,一应俱全。   他坐在地上,一笔一划一字一句写着他们的订婚请柬。   茶茶坐在他的腿上,“日子不是还没定吗?”   于故亲亲她的嘴巴,“提前写好。”   “你亲自写啊?”   “嗯。”于故托着她的屁股,让她往上坐了点,怕她掉下来,他说:“一会儿把你想邀请的名单给我,我今晚一次性写完。”   茶茶叹气:“写了现在也发不出去。”   于故笑了笑,“先写了备用,总有一天会发出去。”   茶茶点头:“好的吧。”   她一个个报着名字,于故低头认真写着他们的订婚请柬。   茶茶报的名字里,没有沈执,也没有闻淮。   于故写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谨定于__年公历__月__日(星期)农历__月__日,楚茶与于故将在清溪酒店举行订婚典礼,敬请光临。】   两人的名字列在同一排。   好像被无形的红绳绑住了一样。   茶茶越看他的字越喜欢,“你写张没有宾客名字的给我,我拿回去给我妈妈看看。”   “好啊。”   茶茶要拿回去在妈妈面前表现一下。   这么好看的字,还要藏着大半年真的太可惜了。   楚清映看见那张请柬也很喜欢,“他亲自写的吗?”   “是的啊。”茶茶又说:“房子也是他买的,装修也是他装的,反正我啥也不操心,我也不想操心那么多。”   楚清映说:“他也算是有心了。”   “妈妈,他写请柬的时候特别的认真,熬了一个通宵才写完呢。应该是真的很开心吧。”   认真准备每一样结婚事项。   过了几天,这张没有名字的订婚请柬出现在了沈家的客厅。   是颜穗问楚清映要来看两眼,她也是无意带回了家里,随手搁在桌上,就被刚回家的沈执给看见了。   请柬上的毛笔字是茶茶和于故的名字。   请柬下方是自带的印刷体祝福语。   【新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沈执捡起来,捏在手里,面无表情看了很久很久。   颜穗下楼时看清楚他手里拿的东西,心里一跳,慌张把他手里的请柬拿了过来,“哎呀,这是小孩子闹着玩写的。”   沈执扯着嘴角,笑的比哭还难看,“妈,不用这样,她说过不会请我。” 第69章   茶茶和于故的婚事,板上钉钉,就等着定下日子。   之前茶茶亲口跟沈执说过,结婚不会邀请他。   沈执望着那张请柬,心里其实没太多的感觉,和往常的苦涩没有两样,嘴里的苦味尝的久了,也就习惯了。   他若无其事敛起嘴角的笑容,好像还能置身事外的中肯点评一句:“请柬上的字写的还不错。”   颜穗看不出儿子在想什么,随口应付道:“是还可以。”   笔势锋利,行云流水。   颜穗把请柬收起来,生硬的开始转移话题,“晚饭想吃什么?”   “没什么特别想吃的。”   “那我阿姨做些清淡的杭帮菜。”   “好。”   沈执食欲不佳,晚饭吃了没几口就收了筷子。   餐桌上,沈执的父亲难得过问了一次他将来有什么打算,是出国深造,还是继续留公司。   沈执很早就得到了硕博连读的名额,但是他选择了放弃。   上了大一之后,沈执就已经开始跟着父亲学着打理公司的事物,公司元老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觉着他年纪轻轻好欺负好拿捏,在暗处没少给他使绊子。   谁知道空降的太子爷,是个难啃的硬骨头,短短几个月几个月,上上下下收拾的服服帖帖。   一改往日低调的行事风格,小小年纪,就已经能独当一面。   “我继续留公司。”   “也好,这样我也能轻松许多。”   沈执嗯了声,然后抬起眼眸,黑眸通透,“过一段时间,我可能要请一个长假。”   颜穗听了脸上笑意吟吟,觉着儿子愿意请假休息或是出去玩玩散散心,是再好不过,她道:“随你请,想休息多久就多久,公司的事可以先压一压。”   沈执眉眼舒缓,“嗯,好。”   颜穗又问:“你打算去哪儿啊?”   沈执说:“一个小城。”   他没有说地名,没有报上具体的地址,颜穗也就没问。   *   大四下学期,临近春天的尾声。   茶茶终于忙完毕业论文的初稿,交给导师过问之后,得到了细致繁琐的批注。   茶茶又开始了她漫无止境改论文的道路,眼看着离答辩的日子越来越近,她整个人也变得非常焦躁。   修改过的论文版本一遍遍被导师打回头,茶茶没日没夜查资料和数据,做梦都是在写论文。   晚上在电脑前忙活到凌晨两点钟还没结束,眼睛酸涩,滴了好几次眼药水都没什么用。   于故洗完澡在床上等了她好半天,迟迟不见她回来,他无奈叹息两声,下床穿好拖鞋,走到书房,透过门缝看见里面的灯还开着,蹙着眉头,推开书房的门,声音清润,“还没弄好?”   茶茶趴在电脑桌前都快要睡着了,她揉了揉眼睛,眼前的重影渐渐明晰,她又困又累,鼻腔发出的声音困倦慵懒,“没有。”   于故走到她背后,扫了眼她的电脑屏幕,“还剩多少?”   少女乌黑的头发如绸缎铺在后背,她懒洋洋趴在桌面上,屏幕的光亮打在她透粉的脸上,她眯着眼睛,“还有好多。”   于故大致看了一遍她的论文,他温凉的手掌搭在她的手背上,鼠标上下滑了滑,“这些标注出来的还要接着改?”   茶茶生无可恋点点头,脑门磕在桌面上都懒得抬起来,郁闷的不得了,“是啊,全都要改。”   她懒懒抬起头,仰着脖子刚好只能看见他的下巴,下颚线条利落完美,喉结性感,他表情淡淡,目光专注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文档,他说:“写的不差,怎么还要改那么多?”   茶茶说:“导师想让我评一个优秀毕业论文,要求自然就高一点。”   于故顺手揉揉她的脑袋,“你先去睡,我帮你改。”   茶茶犹犹豫豫,“这不太好吧?”   于故已经准备上手了,“一边歇着吧。”   茶茶确实太累,改的眼睛都要花了,整篇论文她都快要会背下来了,她让出椅子,“我陪你一起吧。”   书房里有个专供休息的软沙发。   茶茶趴在沙发上,比起刚刚,困意少了稍许,她的双手撑着下巴,半眯着眼睛望着书桌前的男人。   他打字速度很快,戴着眼镜工作时,游刃有余。   茶茶在沙发上趴了一会儿,眼皮逐渐沉重起来,听着他敲键盘的声音慢慢就睡着了。   于故替她改完论文,低头看了看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已经早晨五点了。   晨光透过窗帘纱幔照进书房里,于故保存文档之后关了电脑,随后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视线微微一偏,看着沙发上睡的正香甜的女人,轻手将她打横抱在怀中,放在卧室的床上,而后搂着她的腰开始补觉。   于故上午十点半还有一节要上,他也没睡多久,九点多就起了床,洗漱换好衣服,离家之前还抽时间给茶茶做了份简单的早饭。   上课时,教室里又是爆满。   尽管同学们都知道这位代课的学长已经有了女朋友,甚至连婚房都买好,但这也一丁点都不耽误她们来上他的课的热情。   长得帅的老师,就是赏心悦目。   何况于故的课讲的比那些老教授风趣幽默,他们更容易听懂吃透。   而且学长从不点名,期末考试难度也就是中上,课讲的好,又好过,基本不会挂科。   除开想用挂科吸引于故注意的那些女孩子,其他人只要好好听了课,都能拿到良好以上的成绩。   于故从疲倦中打起精神,眼睛过度疲劳,戴上眼镜之后干涩发酸,还有些疼。   他揉了揉眉心,缓了一会儿,脸上表情恢复如常,开始给同学们讲课。   茶茶睡醒后赶到学校,于故才刚下课,她已经把修改好的论文发给导师看过了。   茶茶说:“我们导师说我的论文差不多能定稿了。”   于故翘起嘴角,“好事啊。”   茶茶高兴之余有点不安,“你说会不会被发现你帮我改过啊?”   于故叫她放宽心,他道:“不会,我也没改动多少,细化了一下而已。”   茶茶踮着脚搂着他的脖子,在他嘴角上嘬了一小口,“昨晚把你累坏了吧?今天中午我请你吃顿好的。”   于故顺势搂紧她的腰,低头吮着她的唇瓣,撬开齿关,往里探索,把人亲软在自己怀中才肯罢休,他说:“好,吃什么?”   茶茶想了想,“我们去吃串串吧。”   于故没什么意见,不过饭点,校内校外的饭店都需要排队等号,他们的运气还算不错,才等了五分钟就轮到他们。   茶茶今天高兴,点了个中辣的鸳鸯锅,她吃不得辣,又馋底料的香味,吃了两串辣锅的食物,边已经眼泪汪汪,大口灌水。   于故忍俊不禁,给她递了水,“你还是吃清汤锅吧。”   “我饱了。”   辣饱了的。   茶茶现在虽然没课了,但是她得开始找工作,往知名大公司里投了几份简历,收到了几份还不错的面试通知。   她吃完午饭,三点钟还要去晚江国际大厦去面试。   于故开车送她过去,车子停在地下停车场,他老老实实呆在驾驶位上等着她。   茶茶换了套职业装,松软的长发轻轻挽在脑后,露出纤细的脖子,她补了个奶茶色的口红,对于故眨眨眼,“我现在这样,还可以吗?”   于故点头:“很漂亮。”   茶茶握着拳头,有些紧张,“那我去了。”   “加油。”   于故心里其实很矛盾,一方面觉着茶茶如果面试不过也挺好的,不上班也没什么,另一方面又舍不得刚毕业就把她困在家里。   知名大企业,前来面试的高材生坐满了整个休息室。   茶茶和面试官约的时间是三点半,她手里握着前台刚才递过来的水杯,心不在焉抿了两口茶水,没过多久,她就听见敲门声,面试官助理打开休息室的门,在人群里扫了一圈,“楚茶小姐在吗?轮到你了。”   茶茶放下杯子,紧张不安的站起来,心跳明显加速,扑通扑通的乱跳。   她深呼吸两口,然后跟着助理进了面试的办公室。   三位面试官,坐在正中间的是一名看上去严肃又不太好说话的中年女性,对方翻了翻她的简历,而后用审视的目光在她脸上打量,她说:“楚小姐,我们看过你的简历,很不错。”   茶茶端坐在他们对面的位置,心里虽然紧张的要命,但表面依然镇定,没有露怯,也没有丢脸。   面试官笑了笑,问了几个对这个职位比较专业的问题,了解完整简历上没有的东西。   茶茶不慌不忙一一作答。   面试官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然后问起最后两个问题:“请问你将来有什么职业规划吗?”   茶茶脑袋空白了几秒,稍作休息,她就想好了答案,言简意赅:“发挥自己专业所学,明确自己的职业目标,升职加薪。”   面试官最后问:“简历上你写的是未婚,那你现在还是单身吗?”   茶茶摇头:“不是。”   她又问:“那最近几年有结婚生子的打算?”   茶茶想了想,说:“快结婚了,但生孩子这件事还得靠缘分。”   对方挑眉一笑,表示了解,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指尖正好落在她简历的纸张上,“你先回去吧,有消息我们会通知你。”   茶茶说:“好,谢谢。”   她今天还穿着带跟的鞋子,不敢走的太快怕摔倒,她坐电梯去停车场之前,又多看了眼休息室里等候面试的人。   每个人的履历都金光闪闪,她还真没有特别的胜算。   回到车里,茶茶把面试官问她的问题都跟于故说了一遍。   她有些烦躁,“一般这种让回家等消息的之后就没有消息了。”   于故替她系好安全带,而后启动引擎,踩下油门,边说:“也不一定。”   他心情不错。   面试没有下文也挺好的。   于故见她愁眉苦脸,又装模作样开始安慰她:“没事,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我暂时也养得起你。”   茶茶秀气的眉毛皱成一团,“她问我最后那个问题是不是担心我刚入职不久就生孩子请孕假?”   于故思考一番,“可能是。”   茶茶愤愤不平道:“我才不是那种人!”   于故给她顺毛,哄着她说:“嗯嗯嗯,你不是。”   茶茶气的连头上的小卷毛都耷拉下来,她自我安慰:“不过也没关系,我还有两家心仪的公司可以面试。”   于故温声细语,“不用急,慢慢找。”   “我怎么能不着急?全宿舍现在就只有我的工作没着落。”   “那不然你和我,一起读研?”   茶茶摇头,“我又没有被保研。”   每个院系能保研的人凤毛麟角。   于故有意岔开话题,“晚上去你家吃饭?”   他现在俨然已经把自己当成茶茶的家人,去她家蹭饭都不止一次两次,他还特别讲礼貌,每次蹭完饭,还会去厨房帮忙洗碗。   茶茶果然被他带跑,“好啊,我妈妈今天还买了新鲜的虾。”   回去的路上,茶茶的手机邮箱就收到一封新邮件。   是她刚刚面试过的那家公司。   打开邮件,开头的第一句话就是——很遗憾,您未能进入开云集团的二轮面试。   茶茶的心情一下子跌落谷底,于故把车停在巷口,经过便利店时买了个草莓味棒棒糖,剥开外面那层糖纸,喂她嘴里,“吃点甜的,就能忘掉那些不开心的事情。”   棒棒糖被她咬的咔咔响,嘴里尝着甜味,心情好了点,扣紧他的手指,摇来晃去。   *   茶茶答辩的前夕。   哪怕江承舟再怎么不情愿,茶茶和于故的订婚日期已经确定了下来。   六月十四号,周六,晴天。   于故提前写好的请柬总算能派上用场,那些红色请柬上之前写好的字迹依然清晰,他又花了几个小时,把空白的时间栏一笔一划写好,等吹干墨迹,就能把请柬发出去。   茶茶把请柬铺在沙发上,还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她傻傻地问:“我们真的要订婚了吗?”   于故坐在她身边,笑着说:“是,真的。”   茶茶把这一叠请柬抱在怀中,眼角眉梢都洋溢着笑,“那我们明天就去把请柬发了。”   “好。”于故又说:“我特意请两天的假,明天去发请柬,后天去买戒指。”   茶茶眼睛亮了亮,整个人往他身上一扑,于故张开双臂接住她,两人毫无形象倒在沙发上。   茶茶说:“我要带钻的。”   “好。”   “我还要一双公主穿的水晶高跟鞋。”   “都给你买。”   “你也不剩多少钱了,还是先花我的吧,等你有钱了再还我。”   于故摸摸她的脸,爱不释手,望着她明亮闪着光的眼睛,连想说什么都忘记了,手顺着衣领往下,解开她的睡衣扣子。   茶茶摇头,推拒道:“不要,昨天晚上才……”于故呼吸粗重,“就亲亲。”   茶茶被他亲的脑袋发晕,呼吸不过来,亲着亲着就被带到床上去了。   一觉睡到自然醒,起床之后,茶茶把请柬装进包里带到学校,挨个发个好友。   她还特意跑了一趟外院,把属于傅教授那张请柬悄悄放在了他的桌上。   于故那边不仅给院里的师兄发了请柬,还有带了他四年的导师。   两个人要订婚的消息火速传遍数学院,经过校内论坛的发酵,认识他们的人基本上都知道了这件事。   于故的师兄还把订婚请柬拍了下来,发了朋友圈,调侃祝福了两句。   所有人眼中,茶茶和于故都是非常登对的一对。   已经很少有人记得茶茶和沈执还有一段过去,也几乎没人再在茶茶面前提起过沈执这个人。   崔南觉着离沈执和茶茶分手已经过去两三年,沈执除了性格更为沉默内敛,这两年的状态一年比一年好。   所以当他看见朋友圈里流传的那张订婚请柬之后,随口在宿舍提了一句,“茶茶要结婚了?这都还没毕业。”   沈执没什么表情,他好像也是随便一问:“是吗?日子已经定下来了吗?”   崔南见他这种淡淡的没情绪的态度,心中更加松懈。   左右不过是个前女友,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他是没办法理解,青梅竹马十几年的那种感情的。   崔南说:“定了,六月十六号,还请了不少人。”   沈执走神几秒,喃喃自语,“原来已经定了啊。”   这也在他意料之中。   他们要结婚真的不奇怪。   毕竟这半年多了,家长都见过无数次了。   崔南好奇地问:“茶茶没请你吧?”   一般都不会请前男友,不过这种事情也说不定是吧?   沈执摇头:“没有我。”   崔南说:“眼不见心不烦,没请你你还省了份子钱。”   沈执扯起一抹淡笑,“是啊。”   他面无表情,看上去镇定的有些恐怖。   派发完请柬的准两口子,又一起去珠宝店里看戒指。   玻璃柜里的钻戒又大又闪,一个比一个好看。   茶茶眼睛都看不过来了,柜姐把她喜欢的戒指拿出来试戴。   尺码刚刚好,套在无名指上不松不紧,仿佛量身打造。   于故瞧着觉得也还不错,他问:“还喜欢吗?”   茶茶爱不释手,盯着自己的手指看了好一会儿,没说喜不喜欢,她扭扭捏捏地问柜姐:“这个多少钱啊?”   柜姐说了一个数字。   茶茶顿时就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喜欢这个钻戒了!   抢钱吗!   怎么结个婚,这么费钱!   好贵啊。   于故准备结账的时候,茶茶及时制止了他,她压低了声音,说:“太贵了。”   要几十万,差不多快要到七位数了,她真的无法接受。   于故笑笑不说话,把卡递给柜姐,然后低头看着她问:“到底喜不喜欢?”   小姑娘垂着脸,支支吾吾不说话。   这表情一看就是喜欢了。   柜姐那边微笑着轻声提醒,“先生,麻烦您输一下密码。”   于故输完密码后,很快就拿到了账单,他看都没看一眼单子。   好像将近七位数的价钱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小数字。   柜姐服务态度非常的好,她问:“需要我帮您装起来吗?”   于故客气疏远的笑了一下,“不用了。”   茶茶戴着戒指出了珠宝店的大门,她忍不住问身边的男人,“你到底哪来的这么多钱?”   于故说:“都是攒了很多年的老婆本。”   茶茶眼露怀疑,“我们结婚之后不会穷的吃不起饭吧。”   于故故作沉思想了想,“还真有可能。”   茶茶看着手上的钻戒,又想到之前的房本,她很大度地说:“我卡里还有点小钱,平时吃个饭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她派头十足拍拍他的肩膀,“小于老师,你要好好工作。”   “收到。”   回家路上,茶茶坐在车子的副驾驶上,找好角度连拍了很多张她的自拍,但每一张都稍显做作矫情,好像在硬凹造型,刻意凸显她无名指上的大钻戒。   虽然照片很刻意。   但是茶茶还是忍不住发了微博和朋友圈,用了同一文案:【半个月倒计时。】   还有半个月就到十六号。   也就是他们订婚的日期。   订婚典礼的前一天,正好是茶茶的答辩日。   她被分到a组,第一个上场答辩。   每个人讲ppt的时间只有五分钟,讲完之后就得接受老师的提问。   茶茶是第一个,答辩组的老师看她的论文特别仔细,提出的问题也非常刁钻,角度清奇,没有充足的准备还真的是难以招架。   茶茶对答如流,以九十二分的成绩顺利结束答辩。   从教室里出来后,她总算能喘一口气。   茶茶还有事情要忙,她得回家拿个行李箱,把宿舍里的东西依次带回家。   等毕业手续全部弄完,她们就要正式搬离学校的宿舍,想多留一天都不行。   茶茶在学校大门口碰见了很久没见的沈执,学校不大,但最近几个月,他们两个真的没有再见过。   茶茶只是偶尔关窗的时候,会看见隔壁阳台的灯亮着。   每个学院答辩的时间不同。   沈执似乎早就结束了他的答辩,他穿着西装西裤,黑色外套里是一件白衬衫打底,腰细腿长,身材优越,他背对着阳光,雪白的皮肤上看不出一丝瑕疵,高悬于头顶的烈日越毒辣,他好像就越白,站在人群中白的发光。   他单手插在裤兜里,精致的眉眼,笼罩着淡淡的哀愁,不过一瞬,就要消失不见,仿佛那抹哀愁只是她的错觉。   茶茶恍惚了一下,有点认不出他了。   倒不是因为他的外表有特别大的变化,而是身上的气质完全变了。   内敛、沉静、死寂。   沈执像个老朋友一样问候她,仿佛他们之间没有发生那么多足够撕心裂肺的过去,他问:“要订婚了?”   茶茶低头,声音不轻不重,“是啊。”   沈执往前走了几步,修长的身躯恰好挡住她面前的阳光,他说:“还没有恭喜你。”   茶茶看着带上他的影子,嗓子像被堵住,没什么话可以回答。   沈执自顾自的说这话,“我看见家里的请柬了。”   邀请的人,只有他的父母。   没有他的名字。   他是她订婚宴上的不速之客,不被欢迎。   茶茶说:“哦。”   除了哦,她也没别的能说。   沈执似乎是释然了,不似上次见面那样的失控,他情绪稳定,气定神闲,他用一种老朋友的口吻和她说:“我们一起长大,现在你要结婚了,我也该祝福你。”   茶茶听着那句“一起长大”,眼睛就有点酸。   是啊,他们真的就是从小一起长大,谁见了都会开一句般配的玩笑。   沈执占据着她的童年,她的青春,她苦涩的、暗无天日的那段恋情,她自我厌弃自我怀疑自我折磨的那段过去。   从三岁起,他们就在同一张儿童床上睡过,彼此都见过对方最狼狈的模样。   形影不离过很长的一段岁月。   本来应该是关系最好的两个人。   现在却形同陌路。   沈执目光坦荡,“你是要搭公交回去吗?”   茶茶点头:“嗯。”   沈执说:“我也要回去,刚好顺路。”   茶茶张嘴想要拒绝,沈执又说:“让我送你一段吧,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他的语气又低又沉,茶茶一时心软,同意了。   这是她为数不多坐上沈执的车。   车里有股淡淡的香水味,应该是女香。   茶茶在心中猜测,他可能是有女朋友了。   这样也好。   从此倦鸟归栖,各自认命。   过红灯时,沈执锁了车窗,面对茶茶疑惑的目光,他说:“有点冷。”   茶茶相信了。   沈执忽然间又问:“茶茶,你以前有多喜欢我?”   茶茶不愿意再回忆,她别过脸,目光朝向窗外,“忘记了。”   特别喜欢吧。   不然也不会做梦都在为他哭。   青春时代所有的眼泪,都属于沈执一个人。   所有的欢喜也皆起自他。   沈执嗯了声,绿灯刚亮,他重新启动车子,边说:“你先睡一觉吧,到地方我会叫醒你。”   茶茶本来不困,但听了他的话,好像被浓浓困倦找上了门。   她保持头脑清醒,眼前还是发晕,窗外两侧倒退的风景非常陌生,这条路根本不是开回弄堂的路。   茶茶掐着掌心,“我要下车。”   沈执淡淡道:“茶茶。”顿了两秒,“明天订婚宴,是吧?”   茶茶的意识在流失。   沈执说:“是你先招惹我,你先说喜欢我,没道理你轻飘飘就能抽身。”   茶茶朦胧间听见他说:“你猜我会不会让你出现在订婚宴上?”   茶茶强撑着眼皮没晕过去,她浑身无力,吐字时的气息也没什么力道:“滚。”   沈执笑了,这是他今天脸上的第一个笑容,“答对了,我不会。”   他说:“我不喜欢你的时候,你要喜欢我,我喜欢你的时候,你也要喜欢我。”   总而言之,茶茶不能嫁给别人。   他爱过姜妙颜不是他的错,甚至算不得精神出轨。   姜妙颜出国那几年,他心里也许只是一种怅然若失的记挂。   而他对茶茶,只是这爱无色无味,来的太晚,到的太浅,他发现的太迟。   现在,沈执决定要把她抢回来。 第70章   茶茶失踪了。   第一个发现这件事的人是于故,课间他给茶茶发的消息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这几乎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因为他平日给茶茶发消息发的也很勤快,有事没事就发一条,她被扰的烦了,也会回他一个嗯字或是简便的符号。   于故连着上两节课,课间休息抽空给她打了电话,起先是无人接听,后来再大就直接关机了。   于故就没什么心思讲课,给班上的同学布置了课后作业,就提前下了课。   他直接找上了茶茶的舍友。   陈心意认真回忆,睁着茫然一双茫然的眼睛,“啊?她跟我说她回家了啊。”   于故深深拧着眉头,“回家了?”   陈心意点头:“是啊,说要回去再搬个空的行李箱过来装衣服,答辩完就回去了,应该早就到家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于故觉得头痛,内心那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深,他面无表情道:“你给她打个电话看看能不能打得通。”   陈心意试了,打不通。   于故脸色冷冷,迈开大步急匆匆离开,开车路上还给江州等人打了电话。   他也没啰嗦,开门见山问:“茶茶在你这里吗?”   江州道:“不在,怎么了?”   于故闻言脸色不是难看了一星半点,表情冷的能结一层厚厚的冰,他说:“茶茶联系不上了,我现在在去派出所的路上。”   江州语气陡然冷却,“什么叫联系不上了?今天早上不还好好进了学校吗?”   “嗯,就是失踪了。”   江州当即撇下公司里的事情,让助理备车,然后冷着脸吩咐助理把拨通刘局的电话。   刘局也不知怎么就招来江家这尊大佛,小心翼翼地试探:“不知道有什么事,我能帮得上江总?”   江州架着腿,表情冷峻坐在车里,他道:“我妹妹不见了,烦请刘局帮忙找一找。”   刘局一听松了口气,还好,不是特别大的事情,找个人而已。   他当即拍了拍胸脯说没问题,随后又问:“不知您妹妹叫什么名字?失踪了多久?是在哪里不见的?”   “楚茶,快三个小时了。”江州顿了顿,“一会儿警局里再详说吧。”   原本还在休假的刘局,也顾不得休息了,穿好衣服也赶往市里的警局。   刘局到的时候,厅里已经坐着两个气度不凡的男人。   刘局迎上去,同江州打了声招呼,随即又问办事的民警查的怎么样了?   在刘局来之前,就已经和局里的人打过招呼,让他们上点心,莫要含糊,更别想着随便就能糊弄过去。   “刘局,我们查了学校的监控,楚小姐最后出现的画面,是正常的,没有被劫持的痕迹。”   而且才没消息短短几个小时。   很难立案。   说起这个于故的眼神冷的能下刀子了,监控里茶茶和沈执说了几分钟的话,然后就跟他上车了。   “车子开上高速,早就已经出了城。”   刘局听了细细琢磨了下,觉得此事还是比较简单的。   没有穷凶极恶的绑匪,就再好不过。   江州站起身,同警局的工作人员道了谢,说道:“今日麻烦了。”   “应该的。”   江州也算弄明白怎么一回事了。   这是姓沈的那小子胆大包天把他妹妹给带走了。   特意挑在她订婚的前一天。   还真是……用心良苦!狼子野心!   江州冷冷笑了两声,把车开到了沈家门前,上门打扰也并未提前打过招呼。   颜穗瞧见许久不见的江州和他身后脸色难看的男人,愣了好久。   “你怎么过来了?”   江州倒是讲礼,“阿姨,沈执在家吗?”   颜穗摇头:“不在,他最近身体有些不舒服,就去郊外的私宅休养了。”   颜穗心中难安,她问:“是出了什么事吗?”   江州并不打算瞒她,“茶茶被他带走了,现在两个人的手机都打不通。”   颜穗不可置信瞪圆了眼睛,“这……这这这怎么可能呢?”   认真想一想,怎么就不可能呢?   阿执只不过看起来像正常人,好像是少了许多执念,尤其是茶茶准备订婚后他仿佛彻底死了心。   但说不定他只是刻意压抑着自己,等着彻底爆发的那一刻。   真的绑走了人,也不是做不出来。   颜穗越想心里越急,脸色苍白,手指用力抠着门框,勉强撑着身体,“我给他打个电话,问问他。”   拨过去,只有关机提醒声。   江州叹气,问:“颜阿姨,你知道沈执的私宅在哪里吗?”   颜穗神色凝重,点了点头:“我知道,我带你们去。”   一行人连夜赶往京郊,除了还被瞒在鼓里的楚清映,其他人都已经知道沈执把茶茶给绑走了。   京郊的私宅隐藏在僻静的山林里,大门紧锁,平日看管宅子的管家说一切如常,大少爷最近没有回来过。   颜穗便知道连她也被儿子骗了,怕是今日这场绑架蓄谋已久。   她强压下心中的不安,眼神愧疚望着他们说:“对不住了,是我没管好儿子,我一定尽快帮找到他。”   事到如今,除了满世界的找,也没有别的办法。   而明天的订婚宴,怕是要取消了。   一路沉默寡言的于故忽然发作,一脚踹翻了边上的椅子,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冷,不见初时那般淡定。   于故已然用尽自己的人脉,大范围的开始找人。   凌晨三点多,他们终于找到了沈执的那辆车。   找到车,人依然是不见踪影。   好像消失了一样。   查不到出入境记录,火车票、机票等等什么信息都没有。   要找一个人,大海捞针太难了。   *   茶茶醒过来的时候,脑子还昏昏沉沉,特别的晕。   她费力睁开眼皮,映入眼帘的画面,十分的陌生。   这是一间朴素温馨的卧室,十来平米,布置的简单,风格明朗,从床单到窗帘用的都是粉色系的。   她尚且未曾完全清醒,耳侧响起一道生冷的声音,“醒了?”   意识慢慢回笼,茶茶记起来自己之前在他的车上晕了。   茶茶万万没想到沈执会胆大包天到绑架她,她的手脚还是没什么力气,慢吞吞爬起来,眼睛用力看着他,“你这是绑架,是犯法的。”   沈执嗤的笑了声,温声提醒:“是你自愿上我的车的。”   茶茶愤愤道:“你骗了我。”   沈执用眼神将她从上到下都打量了一遍,似乎是在嘲笑她的天真。   他的心情似乎很好,伸手捏着她的下巴,逼迫她的抬起眼睛,目光注视着少女苍白的脸颊,淡淡道:“你猜猜现在什么时候了?”   茶茶无声无息攥紧了身下的被单,十根手指头都特别的用力,骨节泛白,脸上也没什么血色,不置一词。   沈执也不恼,攥着她尖尖的下巴,自说自话,“已经是十六号的中午了。”   他轻轻笑了两声,“想结婚?你想得美。”   茶茶脸上血色退的干净,“你是不是疯了?”   沈执用拇指擦拭干净她额前的汗珠,淡声道:“我不让你嫁,你就嫁不得。”他抱着她,握着她柔软的腰肢,强势的不容拒绝,罕见露出这样的一面,他说:“你知道我们现在在哪里吗?”   在一个偏远的小镇上。   风光独好,不会让其他人找到。   茶茶觉得眼前的这个沈执,她好似从来都不认识。   太陌生了。   陌生的没有见过。   他的眼神冷酷,眼底幽幽,闪着乌沉沉的暗光,看不透摸不清楚。   戾气和暴躁,糅合其中。   不对,这幅可怕的样子她也并非没有见过。   在他们很小的时候,茶茶就曾见过他这般可怕的目光。   茶茶咬紧齿关,不肯理他。   沈执接着说:“你猜他们多久才能找到你呢?”   他的手掌,落在她的小腹,“说不定那个时候我们连孩子都有了。”   茶茶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她觉着沈执可能是真的疯了。   “你别做梦了。”茶茶忍着心底的恐惧,好声好气和他讲道理,“你现在这么做是犯法的,我们回去,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沈执冷冷笑了一声,亲亲她的耳垂,自说自话,“我给你买了很多衣服。”   茶茶心凉了半截,沈执现在的精神状态就是不对劲。   他好像走进了死胡同。   茶茶耐着性子,柔声道:“那你先把我的手机还给我,我给爸爸妈妈打个电话报平安。”   沈执嗤的一声,“想给他们通风报信吗?还是说想让于故来救你?”   他揉捏着她的小手,抱着怀中的人,空荡的心口被充盈,他前所未有感到满足。   人是趋光性的生物。   他只是个伪君子,表面正经,内心充满脏污。   他是个阴暗小人,性格扭曲,偏执记仇,眼睛里容不得沙子。   他活在潮湿黑暗的角落,渴望被足够的光暖照耀。   沈执也想放过她,没法子,他就是放不下。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勉强自己装这个好人呢。   早就想把她带走,到一个没有别人的地方,藏起来,谁也不让见。   失去让他把普通平凡的喜欢,变成了病态恐怖的占有欲。   茶茶手指冰凉,“我没有。”   沈执哪能看不出她在和自己周旋,企图降低他的防备心。   沈执松开她的腰,缓缓站起来,他走到床边的衣柜前,拉开柜门,从里面拿出一套面料上好的衣裙,丢到她面前,“你就穿这个吧。”   茶茶低眸一看,眼前是一套校服。   蓝白短袖,百褶短裙。   裙子上的格子闪着细细的光,好像被撒了金粉。   款式和他们高中的校服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面料,这套面料显然昂贵很多,莫约是私人定制。   茶茶搞不清楚沈执脑子里怎么想的。   她现在好想回家。   沈执面色淡淡,“换。”   茶茶捏着衣服,动作利落下床,头也不回就要进浴室。   沈执一把捞着她的胳膊,“就在这里换。”   他微微抬起下巴,语气自然又冷淡,“脱吧。”   茶茶忍了又忍,实在无法再忍。   她也不管自己会不会刺激到眼前这个疯子,摔了手里的衣服,对他又是打又是骂又是咬,眼睛红了一圈,“你这个变态!疯子!神经病!”   沈执轻松制住她的手腕,捆在一起,抵在床头,另一只手灵活滑落到她胸前的纽扣,镇定自若道:“不愿意当着我的面脱?那我亲自动手帮你换吧。”   茶茶疯了似的拿脚去踹他,“你敢!!!”   沈执已经解开了第一枚扣子,目光瞥过她的胸衣带子,轻轻拍了怕她的脸,“茶茶,你搞清楚,现在你在我的地盘、我的手里。” 第71章   因为愤怒,茶茶的脸已经是涨的通红。   沈执的手却没有善罢甘休,指腹微凉,解开第一颗纽扣,就面无表情接续解下一颗纽扣。   茶茶已经被他当场气哭了。   眼泪顺着额角,慢慢滑过她的下巴,滚烫的泪水滴在他的手背上,好似在他心上烫出一个伤口。   沈执并未因为她的这几滴眼泪就手下留情,攥着她下巴的手松了松,指腹干净,没什么茧子,替她擦了擦眼泪。   然后继续,一颗颗解开她的衬衫扣子,掌心温度穿透少女细腻的肌肤,他看不出是什么情绪,乌眸漆黑,安静幽宁,脱了上衣,就轮到她身上的裙摆。   眼泪淌满她大半张小脸,她这双通透干净的眼眸前匍匐着淡淡的雾气,红肿湿润望着他,哭着说不要,让他停下来。   沈执手指一顿,叹息两声,四目相对,他的眼睛只有她,他到底是对她心软了,他说:“那你自己乖乖的,换衣服。”   茶茶用双手挡在胸前,尽可能多遮住一点风光。   她颤颤巍巍揪着面前的被子,掩耳盗铃般挡住自己的身体,声音也在发抖,“我换,呜呜呜我换。”   呜呜呜她好想回家,现在的沈执真的没有理智可言。   他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沈执就这么盯着她,也不许她躲在被子里换,好想铁了心要收拾她,逼她在自己面前换上这套校服。   茶茶抵抗不得,又实在怕了他亲自动手这件事,被半逼半迫着的换好套装。   柔软松散的头发懒洋洋落在肩头,她的脸蛋只有巴掌大小,皮肤细腻光滑,白的透明,鼻尖和眼尾都红通通的,看着好不可怜,让人心生怜惜。   这幅模样,配上这套衣服,看上去还真的像高中生。   沈执蹙眉望着眼前的少女,目光在她身上流连许久,眉心越拢越深,好像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他想起来了。   是头发。   她的头发不对,不应该是散发,高中那时候她最喜欢扎着一个软软的丸子头,干净利落,后颈雪白,完完整整露出漂亮的脸蛋。   沈执从梳妆柜里找出一个黑色发圈,不由分说塞进她的掌心,他命令道:“把头发扎起来。”   茶茶咬着牙,心里快恨死他了。   为了不激怒他,只好照着他说的办,内心期盼着爸爸妈妈快点找到她。   她握着发圈的手在抖,不受控制的哆嗦,好不容易才按照他的要求扎好了头发。   沈执蹙起的眉心才逐渐舒展,眉眼神色一派平静,似乎才满意,“这样才对。”   他又用手帕,抹干净她这张被打湿的小脸,动作温柔细心,望着她的目光像在看用心呵护的宝物。   他问:“你饿不饿?”   茶茶快一天没吃东西,被他这么一问,就感觉肚子好像更饿了。   她不想点头,但又怕自己饿死,只能点头:“饿了。”   沈执牵着她的手,把她带到书桌前,他声音柔和的与从前没什么两样,他说:“你乖乖留在卧室里写作业,我去买菜做饭给你吃。”   茶茶脖子非常僵硬,她点头,“好。”   书桌上铺着的是高中数理化教辅和卷子,再看看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茶茶觉着沈执还挺变态的。   他好像把她当成高中生来看待,以为还在他们高中的那段时间。   茶茶想立刻马上脱了身上这套衣服,怕沈执等会儿上楼发现她的小动作,又要收拾她,才作罢。   茶茶也没老实坐在书桌前写作业,她试着拧开了房间门把手,还好,房门能顺利打开。   她又跑到卧室窗户边,拉开窗帘窗户,探出脑袋往外看。   下面是个很大的院子,光是汽车就能停好几辆。   院子两边的栅栏,种满了花。   外面有一层严严实实的围栏,是需要中控锁才能打开大门。   茶茶穿着拖鞋急匆匆跑下楼,跑的太急,她差点摔倒,客厅里空无一人,安安静静空空荡荡。   她来不及高兴,先是仔细把别墅翻找了一遍,没有找到她的手机和包。   茶茶在客厅里看见了座机,她像看见救命稻草一样,抓起固定电话,一个个按下哥哥的电话号码。   电话通了!   她咽了咽喉咙,接通的顺眼,嗓眼又觉得酸酸的,她边抽噎边说:“哥哥!快来救我!!!”   那边静默了几秒钟。   沈执刚在菜市场里买好做饭的食材,脚下步子一顿,扯起一抹淡淡的笑,“嗯?什么?再说一遍。”   别墅的电话,是专线。   只通他一个人的手机。   茶茶一下子愣住了,落在她睫毛上的眼泪好像都在此时凝固,她连挂电话都忘记了。   沈执已经走回车里,他问:“不是让你在房间里好好写作业吗?”   她很听话的,怎么现在不听话了呢?沈执真的很头疼。   隔着一根看不见的电话线,茶茶忍不住骂了他,“你这个变态!我早就不是高中生了。”   沈执启动了汽车,“我马上就回来。”   茶茶砰的一声,用力摔了座机,内心怕极了,她以前怎么没发现沈执隐藏起来的这一面呢。   她当机立断,逃。   她得马上就跑,跑出去就立马去警局报警。   她要回家。   她还要和于故订婚呢。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大门没锁。   茶茶大喜过望,跑起来的时候迎着风,百褶格子裙在风中摇摆,线条上的金线在灿烂阳光下闪闪发光,她顺利跑到院门前,手不断按着边上的按钮,恨不得院门打开的时间快点,再快一点。   门开的时候,一名西装革履的男人忽然间出现,挡住了她的前路。   对方客客气气:“楚小姐,你还是回去吧。”   茶茶不认得他,但是助理确实认得她的。   茶茶心凉了凉,勉强打起精神,她说:“你脑子没病,应该知道沈执这么做是违法的事情,我爸妈迟早会找到这里来,到时候他就完了,不如你现在放我回去,我不会告发你们,绝对守口如瓶。”   助理油盐不进,他叹气:“楚小姐,您还是回去吧,他马上就回来了,您既然知道他现在不太正常,又何苦忤逆他找苦头吃呢。”   茶茶说破嘴皮子,也说不动他的助理,当即咬牙切齿连着助理一并恨上!   她说着说着又难过起来,更咽道:“可是我都要结婚了,我马上就要结婚了啊。”   订婚宴用心准备了那么久。   请柬都是于故一笔一笔亲自写好的啊。   沈执怎么就不肯放过她了呢?   茶茶要硬闯出去,暗处冒出来的两名保镖轻轻松松就制住了她。   沈执开车回来,看见的就是这幅画面。   他下车,手里提着装满新鲜食材的塑料袋,心情仿佛不受影响,薄唇微掀,他问:“你是特意来迎接我吗?”   茶茶瞪着他,目光不甘。   一个人的变化,怎么能那么大呢?   她以前真的不知道沈执还有这种本事,能这么简单就控制她的人生自由。   她最深处的那段记忆里,沈执就是个什么都没有、被欺辱打骂、沉默寡言的少年。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摇身一变成了惹不得的大人物。   她想到她十四岁做的那场梦。   现在的沈执,和梦里的他是符合的。   茶茶被他牢牢牵住了五指,男人的力道几乎能把她的手指给捏碎,她被丢回别墅客厅里。   沈执面色冷冷,眼神也偏冷,盯着她的脸。   他说:“你想离开这里?”   茶茶看着他,“不然呢。”   沈执将手里提着的食材随手放在餐桌上,他脱了外套,单手撑着椅背,将她钉在椅子上,漆黑的眼珠一动不动盯着她,“茶茶,我不能放你离开。”   “他们总要找到我的。”   “是吗?我有能力一辈子把你藏在这里。”   “我会恨死你的。”   “你爱我。”沈执固执地说:“你爱我。”   提起这个,他似乎就很生气,恼怒的情绪慢慢攀升,他用手指扯了扯领带,“是你先说喜欢我的。”   是她一点点渗透他的世界。   像一味无色的药,等他发现的时候,为时已晚。   茶茶没法子和走进死胡同的人讲道理,幸亏沈执没打算因为她要偷跑的事情和她算账。   沈执摸摸她的脸,“上楼待着吧,我得做饭。”   茶茶真的很生气,推开他抱着双臂坐在一旁,“你能这样一辈子吗?”   沈执说:“我能。”   沈执自以为他很有道理,“你先和我告白,你用你对我的那些好,吸引我喜欢上你,对你无法自拔,没办法离开你,然后又用那么荒谬的理由和我说分手,茶茶,你这样我会觉得你在耍我。”   茶茶说不出话来,怕自己下一秒就要被他气死。   沈执重复一遍:“你就是在耍我。” 第72章   谁会拿七八年的喜欢去耍一个人呢?茶茶胸口剧烈起伏,情绪不定,一张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   “我耍你?”茶茶深而缓的呼吸几口,渐渐平定躁动怒极了的心情,她红着眼睛咬着牙齿说:“我怎么耍你了?我践踏你的真心了?我骗你的感情了?!”   她明明就是个傻子。   被爱情迷惑了眼睛的傻子。   她对他,仁至义尽。   从小宁肯委屈了自己也不肯委屈他,在他身上摔了多少的跟头,摔的头破血流疼的眼泪直飞,都倔强的没有后退。   天凉了怕他冷着,捧在手心里怕他摔了,含在嘴里怕他化了。   处处照顾着他的自尊心。   一次次为他不正常的冷淡而找借口,她委曲求全,姿态比泥里的尘埃还要卑微。   他怎么能说出她在耍他这种话?   沈执好像不太愿意再说这个话题,他抬手想要触碰她的脸颊,被她偏头躲开了。   沈执被这个躲避的动作刺痛双眸,眼底一厉,他伸手攥紧她的下巴,冷笑了声:“不想让我碰?”   茶茶垂着睫毛,死活不肯抬眼看他,排斥溢于言表。   沈执是不太愿意在她面前提起于故这个人的,但怒火中烧之下,也就没那么多忌讳了,“那你想让谁碰?于故吗?”   茶茶听见这句话总算给了他一点反应,睫毛颤颤抬起来,眼睛里水润润的好像刚刚才哭过,她没什么情绪地说:“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   沈执听不得结婚这两个字,嘴角的冷笑顿时凝固,笑容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唇瓣煞白,他淡淡抿了抿嘴角,浅白的薄唇好不容易才起了一丝血色,他说:“没有了。”   茶茶抬起眼睛,执拗看着他,又说了一遍:“我要和他结婚了。”   沈执沉默,权当自己没有听见,松开她的下巴,一言不发进了厨房,洗菜切菜下锅做饭,动作娴熟。   没一会儿,厨房里就传来了香味。   吃饭的时候,两个人都没什么话要说。   茶茶虽然肚子饿了,但食欲不佳,吃了两口也就饱了。   沈执冷下脸,“饱了?”   她点头:“嗯。”   茶茶观察到沈执其实也没吃多少,没多久就停了筷子,小别墅里没有别人,碗筷都得自己收拾。   沈执没使唤她干活,只是让她上楼休息。   茶茶看都懒得看他,起身就上了楼,回到卧室之后,她把门从里面反锁,觉得不够保险安全,又将窗台边的椅子搬了过来,抵在门后。   她惴惴不安爬上床,身上的衣服穿着很不舒服,她打开衣柜,里面是不带重样的套装,清一色的短袖格子裙。   茶茶好不容易才从里面找到能够换洗的睡衣,她脱掉身上的裙子,换上睡衣,重新回到床上,全身都裹在被子里,从头到尾连根头发丝都舍不得露出来。   别墅里隔音效果不太好。   闷在被子里的茶茶的听力反而更灵敏,她听见男人上楼的脚步声,由远到近,越来越清晰,踩在楼梯上的每一步好像都踏在她心上。   终于,脚步声停了下来。   随之而来的是他的敲门声。   茶茶装死,装作自己已经睡着,什么都没有听见。   沈执很有耐心,又敲了三声,依然没有回答。   空气寂静。   茶茶以为他已经放弃了,之后才发现是她太天真。   沈执手里有房门钥匙,轻松拧开匙孔,推开了房门,椅子连着被推到另一边。   茶茶脸上的表情很不好看,“你来干什么?”   沈执吐字道:“睡觉。”   他已经在楼下的浴室洗过澡,身上还留着沐浴露的香味。   说完这两个字,他手指用力攥着被子,强势霸道挤上了床,令人无法逃脱的双臂牢牢捆着她的腰。   茶茶拿脚丫子去踹他,一脚一脚瞪着他的小腿,背后的人跟不晓得疼似的,纹丝不动,她气的头发都乱了,“你下去!!!”   沈执让她不要动,他的声音沙哑幽沉:“再动下去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茶茶闭上眼睛,随后又慢慢睁开,平复好怒极了情绪,她说:“沈执,你懂什么叫分手了吗?”   “你听话一点,明天我带你出去逛逛,这里的风景和空气都很好,你很喜欢的。”   茶茶感觉自己在对牛弹琴,他根本就没有认真在听她说了什么。   茶茶挣不开他的双臂,她睁着双眸,放空了一会儿,无话可说了。   沈执睡了个安稳觉,第二天早晨八点钟,他准时睁开眼睛,昨晚被迫待在他怀中的人,此时依然安静躺在他怀中。   沈执有些舍不得松开她,过了几分钟,他才起床,轻手轻脚关好房门,去厨房做了个简单的早饭,而后上楼把人叫醒,让她吃完早饭再睡。   茶茶板着冷脸,从起床到下楼对他全程都没有好脸。   早餐简单,三明治、牛奶还有荷包蛋。   茶茶咬了两口三明治,就已经填饱了肚子,手边的牛奶一口都没碰。   沈执见了觉得奇怪,“怎么不喝?”   茶茶面无表情道:“我不爱喝牛奶。”   沈执静默不语,他记性好,几乎不会记错那些小细节,高中的茶茶,每天在学校里买的饮料都是乳制品,纯奶酸奶什么牌子的牛奶都买了个遍。   “以前不是挺喜欢的吗?”他声音很低,小声地问。   “以前也不喜欢。”茶茶用湿巾擦了擦拇指,接着说:“以前是为了努力长高,才硬喝的。”   她那时候每天最盼望的事情就是快快长高,长到和他快一样的高度才好。   上学前放学后,经过卖文具的小店,都要钻进去量一次身高。   哪怕长高几厘米都够她高兴很久。   沈执抿着嘴巴,静默无言。   茶茶也彻底醒了,没有困意,她坐在椅子上,葡萄似乌黑的眼睛干净透彻,看着他说:“每次喝纯牛奶我都很想吐,从胃里犯恶心。”   沈执更着嗓子艰难嗯了声,“那别喝了。”   沈执倒也没有骗她,吃完早饭之后,真的打算带她出门逛逛。   茶茶几乎以为自己已经失去了出门的机会,昨天那两个西装革履的保镖把她吓了一跳。   沈执又给她找了一套高中生才会穿的衣服,逼迫她换上,然后牵着她的手出了门。   茶茶之前以为他们在偏僻的乡村,等走出大门,望着渐渐熟悉起来的景色,忽然想起来,这个地方,以前他们来过。   是高中毕业得知高考成绩不久,茶茶低声下气哄了他很久,才哄到他点头答应和自己一起去旅行。   一个乡下小镇。   这里民风淳朴,生活节奏缓慢,风景优美,空气也十分的好。   大片麦田后就是层层叠嶂的小山。   有山有湖,天空湛蓝,软白的云朵被灿烂的金光穿透,落在稻田里。   稻田两侧是一条宽阔整洁的小路。   茶茶被沈执牵着手走在这条路上,他心情似乎不错,“这条路过去就是景区了,地方偏,游客不多,我带你绕小路过去看看。”   茶茶有些紧张,手心冒汗,从那栋别墅里出来后她过分的安分,嗓嗓子发紧:“嗯。”   她还是想跑来着。   好不容易能出来,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很可惜,沈执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冷不丁在她耳侧提醒道:“抓紧我的手,别走丢了。”   茶茶不情不愿,没点头也没有摇头。   沈执有的是治她的法子,从把她骗上车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疯了。   当个失去理智的疯子也很好,不用瞻前顾后,不用担心她恨自己。   恨就恨,也比忽视好,比从今往后他们形同陌路要好。   沈执永远都无法真心祝福她和别人的婚姻,没办法心平气和看着她嫁给别人。   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沈执轻声笑了下,附在她耳边,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的耳蜗:“不想牵?那就回去吧。”   茶茶真讨厌他威胁人的手段。   以前他不是这样的人。   怕沈执真的把她关回那间别墅里,茶茶下意识捉住了他的手指,等快走到湖边,湖水的那边人渐渐多起来,茶茶说:“我想上厕所。”   沈执想都没想,“憋着。”   “……”茶茶冷声道:“你还是不是人?”   沈执低头望了她一眼,目光淡淡扫过,“附近没有厕所。”   茶茶不信,觉得他这还是在防备着她,她说:“努力找找肯定有。”   沈执高声莫测说了句:“周围的环境我比你熟悉多了,没有就是没有。”   过了两秒,他道:“你再忍几分钟,我带你过去。”   茶茶哦了两声,压下心里的激动,她保持脸上的冷淡,不让他看出丁点的不对,“可是我没带纸。”   她用若无其事的口吻说:“那边不是有游客吗?去借几张餐巾纸,应该没什么事吧。”   沉默后的沈执望着她忽然间笑了笑,他望着她说:“想呼救?”   茶茶脸色变了变,咬死没有承认。   沈执心情仿佛不受影响,依然很不错,迎着风面朝着刺眸的阳光,他白的发光,漂亮的让人无法挪开眼睛,他说:“你忘记我昨天跟你说的话了吗?我说了,这里现在是我的地盘。”   茶茶小脸煞白,她掐着自己的掌心,她藏不住事,忍不了气,被气两句就要发作,她有些恼怒,樱唇微启,到了嘴边挑衅的话又咽了下去。   忍辱负重四个字刻在脑门。 第73章   茶茶现在只能忍辱负重,听见什么令人生气的话都得当做没听见。   有时候想起来也会觉得梦幻,怎么她曾经那么喜欢过的少年会变得像现在这样蛮不讲理,阴森可怕呢。   几分钟后,沈执牵着她到了他们几年前住过的民宿,不曾出示身份证办理入住,直接就带她去二楼的房间里,关好了门。   房门上锁咔的一声,茶茶心中一惊,有些摸不准他想做什么。   她如临大敌,满脸的不自在,抠着手指头强压不安,心里头在扑通扑通在打鼓,他上前一步,她就往后退一步,好像怕的要命,非要装的很淡定。   沈执看见她怕自己,也不是不难受,他脸上表情却没什么变化,冷冷淡淡,眉眼神色如常,他给房门上了锁,往前两步走。   茶茶跌坐在沙发上,手指用力捏着身下的棉布,她小脸苍茫无措,磕巴地问:“你干什么!”   沈执轻笑了声,“不是想上厕所?”   茶茶愣了愣,还没给出反应,沈执又说:“快去吧,不然还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茶茶火速站起来,没好气道:“不用你。”   她跑着进了洗手间,用力关门,砰的一声发出巨响,生怕房间里另外一个人听不见。   茶茶坐在马桶上,脑子转来转去,十几个逃跑的办法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最后都一一作罢。   过了半个小时,茶茶还是没打算出去。   沈执敲了敲门,耐性告罄,“好了没?”   茶茶没好气道:“没有。”   沈执给她气笑了,“半个小时了,想到办法了吗?”   茶茶知道沈执聪明,心计过人,但从来都不知道他还能读心,这么会猜当年怎么就没看出来姜妙颜是个什么人呢?   茶茶厚着脸皮回:“便秘。”   门把手上下错位,拧门声把里面的人吓了一跳,幸亏她锁了门,不然沈执现在已经闯进来了。   她又气又火,“你能不能要点脸?”   沈执送开门把手,语气平淡,“十分钟,再给你十分钟,不出来我就开门了。”   “滚。”   沈执挑了挑眉,他知道茶茶气性好,除非气到极致,否则说滚字。   不过他也不介意,骂就骂吧。   他甚至能想到茶茶叫他滚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一定特别生动,脸蛋估计气的红通通。   又过了十分钟,茶茶掐着点从厕所里出来,沈执上下扫了她一眼,问了句:“舒服了?”   茶茶憋着气,软软的怼了回去,“看不见你总归是舒服的。”   沈执气归气,但也不会让她看出来,他固执牵着她的手,“既然身体舒服了,我就再带你出去逛逛,总不能憋坏你。”   茶茶想着她总要寻个机会报警。   沈执既然敢带她出来,就不会怕她那些小动作,他摸了摸她的脸,“别折腾了,茶茶,我现在就能帮你把警察叫过来,你看看我会不会被抓进去。”   茶茶还不知道他竟然有这种本事,兴师动众,就为了让她知道,她现在跑不了。   茶茶很冷静看着他问:“这件事,你筹划了多久?”   谋算的如此缜密,不像是临时起意。   方方面面都做的滴水不漏。   不让人抓到把柄。   沈执喜欢和她多说说话,哪怕从她嘴里说出来的不是他爱听的,他也不介意。   他太想听听她的声音。   也太久没有和她说过那么多的话,虽然这机会是他强求来的,但是他一点都不在乎。   抓到自己手里的才是真的,放手祝好就真的什么都没有。   沈执也不介意告诉她,“很久。”   从她和于故在一起那天,他就想这么做了,一直克制着,冷静着,强迫自己当个正常人。   他们不该拿那张订婚请柬挑衅他,不该用百年好合四个字来刺激他。   沈执边牵着她的手,一边用低沉清冷的声音和她说:“车是你自愿上的,中途我就换了车,用了另一张身份证,避开了所有有摄像头的地方,借用了朋友的私人飞机,我知道你父亲你哥哥都不是等闲之辈,但是国内这么大,他们想找到你,谈何容易?没个一年半载,别想有你的消息,到时候也许我们俩的孩子都快出生了。”   他心情甚好,连带着话也变得多了起来,揉捏着她的手指头,慢悠悠地说:“何况我故意用你的身份证在网上买了许多张,飞往不同地方的机票,每一张都是迷雾计,茶茶,所以我说你死了他们找到你这份心,不期待也就不会失望,你我认识多年,你该知道我是多缜密的一个人,不会留任何的蛛丝马迹给他们。”   茶茶确实了解他。   沈执做任何事情都很细心。   茶茶说:“你去死。”   沈执宁肯听气话也不要她不理他,“死了也要带上你。”   茶茶搞不懂神经病的想法,更搞不懂好端端一个人为何要这样。   她做的那个梦,对她一点帮助都没有。   早知道……   没有早知道。   茶茶扪心自问自己后悔吗?重来一次,她大概还是会喜欢上沈执。   于她而言,沈执就是那个惊艳了她青春的少年。   那年阳光正好,风过林捎,心动也是迟早的事情。   茶茶不愿意毁掉仅剩的那些美好,然而沈执偏偏要毁给她看。   民宿客栈似乎被沈执订下来了,客栈里除了他们就没有别的客人,老板娘也换了人,不再是他们上次来过时的那个。   客栈的院子种满鲜花,团团簇簇,争奇斗艳。   窗外的天空湛蓝如洗,阳光刺眼。   茶茶穿着白色小裙子,头发被绑成两根小麻花,清纯的不得了,她说:“沈执,连老板娘都换人了。”   很多事情都变了。   他想回到过去,但人这辈子,只能往前走。   沈执握紧她的手,“那又怎么样呢?”   茶茶用平静的口吻说:“我就算穿着高中时的校服,也已经不是高中生了,不再那么执拗的喜欢你,我二十二了,不是十六,我们已经分手三年了。”   她用平铺直叙的语气,说出这段话。   沈执低垂脑袋,抿了抿嘴,说出来的还是那句话,“那又怎么样呢?”   进入死胡同的人,是无论如何都说不通的。   就像当年的她,飞蛾扑火奔赴他身边,被他身上冰刀做的火灼烧的体无完肤,遍体鳞伤的疼痛都不能让她回头。   茶茶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像怨恨,她说:“就算回到过去,回到我们十五六岁的时候,又能改变什么呢?你那个时候喜欢的是姜妙颜。”   其实她和他之间的问题,从来都不是姜妙颜。   归根结底,是沈执,没那么爱她。   或者是,十七岁的沈执,答应了她告白的那个少年,同时喜欢上了两个人。   一个是热情开朗的红玫瑰。   一个是清纯内敛的白山茶。   他更爱红玫瑰,却也放不下白山茶。   沈执被她堵住喉咙,别的事情,他都能为自己辩解,唯独这一点,他无法再撒谎,再欺骗她。   茶茶望着花园里盛开的正艳的鲜花,她说:“放我回去吧,求求你了。”   她好想于故啊。   才短短两天,思念成疾。   想快点回到他身边,躲在他的怀抱里,无所顾忌的大哭一场。   茶茶就是很难过,她不愿意沈执变成现在这个面目全非的样子。   沈执看着少女发红的眼眶都没有心软,偏执倔强带她逛完了后山人迹罕至的景点,待到夕阳落下,才将困得不行的她抱回他们曾经住过的客栈里。   显然,这间客栈已经被他买下来了。   老板娘不在,也没有别的店员。   外面被属于他的人看管的如铜墙铁壁。   茶茶回去就睡了一觉,她做了个很漫长的梦。   梦里面有沈执,还有她。   无忧无虑的年纪,每天需要苦恼的事情屈指可数。   烟雨时节,总能看见穿着白衬衫把自己整理的一丝不苟的少年。   他高冷、漂亮、聪明、理智,天生有种疏离感,光线折射下的茶色瞳孔朝她看过来,眼睛深处藏着一抹柔情,他撑着雨伞,“上车。”   茶茶听见那两个字,鼻子发酸,很想哭,特别想哭。   最初她喜欢上的那个人,就是这个样子。   好看冷淡,但是对她却是愿意亲近的,也是很好的,体贴又温柔。   一阵急促的雨声惊扰了这个画面,茶茶流着泪醒过来,发现自己的头很疼,沉沉的,特别不舒服。   她还是想睡觉,于是,她抱着被子就又睡了。   茶茶睡着后又做了梦,梦里面还是沈执。   四五岁的沈执、十六七岁的沈执、二十岁的沈执……   她头疼,眼睛也疼,酸涩的泪水往外溢。   为什么要让她再在梦里经历一遍呢?为什么要让她再回忆一遍当初?   心动再到心死的过程真的好痛好痛啊。   她不要再做梦了。   她不要再想起那些事情。   茶茶挣扎着醒来,她的手牢牢抓着床边的男人,她满头的冷汗,心里被刀子割过一般,水珠模糊了眼前的视线。   沈执摸摸她的额头,“你发烧了。”   茶茶这会儿意识不太清醒,她一个劲的重复,“我好想于故啊。”   “我好想他。”   “让他带我走吧。”   她完全没看见,眼前的男人脸色有多白。 第74章   病来如山倒,茶茶这场高烧断断续续连着烧了六七天,沈执给她喂了退烧药,不见好转,又请来医生给她吊了水,人瞧着依然昏昏沉沉。   脸颊已经被高烧烧的通红,软趴趴窝在被子里,睡得昏天黑地,一天清醒的时间也就一两个小时,多数时候都在睡觉。   沈执从她生病之后脸色就没好看过,眉眼神情阴翳,连日守在床边,到了饭点才把她叫醒,“起来吃点东西。”   茶茶吃不下,也不想吃。   她实在是太不舒服了,身体其实还好,心理脆弱,有点受不了。   她想爸爸妈妈,想哥哥,想于故。   哪怕她感觉自己病的快死了,沈执都不肯把她送回去,紧抓着她的手不肯松开,不厌其烦在她耳边重复她会好起来的。   茶茶其实难受的快死了,浑身上下都像是刚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湿漉漉汗津津,头发贴着脸颊很不舒服,她原想用一次苦肉计,在沈执面前卖个惨,哭的眼泪汪汪。   不过沈执心硬程度超出了她的想象,只是替她擦了擦眼泪,绝口不提要送她回家的事情。   茶茶感觉看不见希望,就不愿意吃饭了。   虽然这个方法听起来很幼稚,但茶茶现在就是在用绝食来逼他妥协,难道他真的要眼睁睁看着她饿死吗?   沈执的拇指削瘦苍白,捏着她的下巴,硬是掰开她紧合的唇齿,喂了几口粥。   茶茶吃了就吐,沈执用纸巾替她擦干净下巴,继续很有耐心地喂她喝粥。   茶茶还是要吐,沈执放下手里的碗,他的指腹轻轻摩挲过她的唇瓣,眼神认真,嗓音柔软:“你如果是真的吃不下,我就不逼你,如果你要绝食,我就给你注射营养液。”   茶茶手指打着哆嗦,真的是没话说了。   这个人,已经丧心病狂了!!!   没救了!!!   也许是沈执的恐吓起了作用,茶茶总算是没有边吃边吐,好歹咽下去了半碗粥。   沈执脸上表情稍稍有所缓和替她掖好被子,“你接着睡会儿吧。”   茶茶脸颊红的不正常,唇瓣发白,瞧着就没什么精神气,黑发柔柔靠着颈窝,她靠着枕头,抬起乌黑纯净的水眸,一言不发盯着他看。   没什么话可说,光看眼神就足够看透她心里的憎恶。   茶茶固执道:“于故会找到我的,我们还是要结婚的。”   沈执脚下顿了顿,迟疑半秒,握紧的拳头松了松,他神情未变,淡淡地问:“晚上想吃什么?”   算了,说不清楚。   茶茶重新把脸埋在被子里,转过身背对他,全身上下仿佛都写着排斥。   也许是心理太压抑,茶茶的高烧一直好不了,持续小半个月都躺在床上,洗澡换衣服这种事都经由沈执的手,还好她昏着,如果醒着怕是要气死。   就这样又过了半个月,这场来势汹汹的病才逐渐好起来,茶茶整个人看着也瘦了一圈,下巴都尖了许多。   生病的人明明是她,但沈执看起来好像也饱受折磨的模样,衣服空荡荡挂在身上,轮廓线条削瘦,五官冷冰冰的,绷紧了神色不曾松懈。   茶茶就不信沈执会和她在这个小地方耗一辈子,他有他的狼子野心,不会甘愿屈居在这里。   茶茶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她被沈执绑过来的日子,从十六号算起,到今天也足足一个半月了。   每一天,都度日如年。   自从绝食的办法不管用后,茶茶就没使别的心眼,身体好起来后保存体力,某天,在沈执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辆自行车时,她难得对他笑了笑,她说:“我想去镇子上买几件衣服。”   沈执盯了她良久,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茶茶还记得以前自己对他是怎么撒娇的,从前喜欢他的时候,什么样软弱的姿态都做得出来,什么软话都愿意说。   现在,哪怕是别有所图也觉得难以启齿。   茶茶快在这个镇子待了两个多月,她不能再坐以待毙,她忍着不适,勉强扯起抹特别清纯的笑容,梨涡若隐若现,乖的不能再乖。   沈执看着她的笑容,恍惚了好一会儿,实在是太久没见过她对自己笑了,他被愣住了。   沈执开口道:“明天不行,后天我陪你去。”   茶茶正是知道沈执明天没有空,才如此建议,现在她被他盯得太紧,没什么落单的机会。   她不太会演戏,脸上的笑容其实有一丝丝僵硬,她伸手轻轻拽了下他的袖子,“我真的没好看衣服穿了,我就想去逛逛,你不放心的话,可以找人跟着我。”   沈执当然不会让她单独出门,他沉思片刻,还是被她说动了,揉揉她的头发,“明天我让我的助理跟着你,我下午就回来,有什么事情就给我打电话。”   茶茶喜上眉梢,笑意弯弯,“好啊。”   沈执希望她能多笑笑,这两个月她几乎就没有笑过。   助理接到陪茶茶逛街的任务,苦的连黄胆都要吐出来了。   他命好苦,身负重任。   沈执离开之前特意把助理叫到跟前,叮嘱了一遍,“她……有些调皮,你看好人就是了。”   助理拿捏不准距离,正准备开口问时,沈执又说:“不用跟的太紧,不然她会不高兴。”   “好的。”   茶茶第二天早早就起了床,她醒的时候,沈执已经不在枕边,她不知道他今天什么时候离开的,一想到中午就能出门,她就忍不住高兴。   助理请她上车之后,直接开到了镇上最大的商场。   茶茶左看右看,有些不太相信车上只有她和助理两个人,哪怕没有跟随的保镖,也没有沾沾自喜,她警惕地问:“只有我们两个人吗?”   助理通过后视镜看着她这张青涩的脸,恭恭敬敬地回答:“是的,沈先生让我陪您去一趟商场。”   茶茶装作高冷地嗯了声,一紧张连带着肚子都有点疼,她抓紧双手,深而缓地呼吸了几声,压下兴奋,她说:“嗯,我知道,他跟我说过。”   茶茶心里的算盘打的噼啪响,等到了商场,下车后看着里面没什么人的专柜,有些发愣。   助理清了清嗓子,客客气气同她解释,“楚小姐,先生怕你逛的不高兴,已经提前清场了,您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茶茶气的头冒青烟,她本来还想和别人求救,让路人帮她报警或者是打电话给她的家人。   茶茶稳定好情绪,“买完衣服我还想去外面逛逛。”   助理也是个笑面虎,四两拨千斤,“先生下午两点就会回来,他一定很愿意陪您在外面逛逛。”   茶茶无理取闹:“我现在就要逛。”   助理沉默了。   茶茶觉得他不说话这事就有戏,助理总比沈执那个神经病要好说话,她打定主意说:“我不管,我对商场没有兴趣,我要去街上逛。”   助理依然沉默着没有说话,这位楚小姐……根本藏不住事情,心里想什么都表现在脸上,遮掩的再好也还是能被看出来。   他想到昨晚沈先生吩咐他的话,“她想做什么都随她,报警也随她。”   助理在心里叹气,行吧,这两人的事情他也管不着,他还是照着先生的吩咐办事吧。   “那您跟我过来吧。”   助理不像沈执,不好贴身跟着她,尾随身后保持一定的距离。   茶茶刚从商场出去,到了个人多的地方,进了一家花店,她看见年轻的老板娘就像看见了救命稻草,也不管身后盯梢的人,冲上前用力握着老板娘的手,咽了咽喉咙,“报警,麻烦您帮我报个警好吗?!”   她身后的男人并为阻拦她的动作,甚至提前猜到她要说的话也没有吱声,任由她发作。   老板娘被她吓了一跳,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背后衣着不俗的男人,“小姑娘,你……”茶茶躲在她身后,指着沈执的助理,她说:“我被他们绑架了,求你帮我报个警。”   助理望着她直叹息,“楚小姐,您这样先生回来肯定是要生气的。”   茶茶才不听,老板娘第一次收到陌生女孩的求助,定然不会坐视不管,镇上居民少,但是游客多,生面孔里十个有九个都是跑来旅游的小年轻。   老板娘猜测她可能是被骗来打工的小姑娘,于是很爽快的帮她打了110。   派出所就在这条长街的背后,五分钟后,接警的警察已经赶了过来。   茶茶看见警察就像看见亲人,两眼泪汪汪,她呜呜呜的上了警车,感觉自己终于有救了。   沈执的助理也被警察一并带走问话。   刚到警局,茶茶做笔录时,就把前因后果给警察说了一清二楚,包括沈执是怎么把她骗上车,这段时间又是怎么操纵她的人身自由。   “他绑架了我,还囚禁了我。”茶茶喝了口水,润润干涩的嗓子后,同警察说道。   警察耐心很好,姓名家庭住址等等信息都问了一遍。   最后对方安抚她道:“你先不要急,你说的情况我们也有所了解,那位绑架的沈先生,我们也已经依照手续传唤他了。”   茶茶满意了,就算沈执现在在她面前,她也敢说他囚禁了她。   她双手捧着杯子,说:“叔叔,你能不能把你手机借我用一下,我想给我爸爸妈妈打个电话。”   也好让他们快点来接她。   警察正要说话,大厅的门被人推开,西装革履的男人满面冷霜从外面走进来,他拉开茶茶身旁的椅子,淡定坐下,从容不迫,气派了得。   沈执说:“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茶茶愣了愣,没明白他说这句话的含义。   不过,马上她就懂了。   沈执转过侧脸,他望着她,微微颔首,好似没有把她的话放在眼里,“有什么诉求,你接着和警察说。”   茶茶被他这幅居高临下胜券在握的样子气的牙痒痒,他难道四通八达手眼通天不成?   于是,茶茶当着他的面,又把自己刚刚和警察说过的话重新说了一遍。   言语之中,都在抨击他的所作所为。   把他描述成一个无恶不作丧心病狂的抢劫犯外加心理变态。   沈执双腿懒洋洋交叠在一起,双手搭在腿上,神色淡淡,“说完了吗?”   茶茶嘴巴干了,嗓子也有些涩,“说完了。”   沈执瞥了她一眼,“你有证据吗?”   茶茶忽然滞住,她现在还真的拿不出来。   沈执应付自如,“抱歉,我夫人这几年精神不太好。”   他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份精神疾病鉴定书,和伪造的结婚证明,一并推到警察的面前,“打扰你们的工作,真的是非常不好意思。”   警察表示能够理解。   又因为茶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就把他们给放走了。   茶茶是被沈执给拽上车的,手腕都被他抓的通红,留下五根显眼的手指印,她刚才差点就上了沈执的当,在警察局里当场发作,若是她发了脾气,他们肯定更会觉得她精神有问题。   茶茶被丢到汽车后座,她重新爬起来,车门已经被锁死。   沈执摇下窗户,点了根烟,抽了没几口,看她呛得难受就又给碾了,他问:“昨晚肯对我笑笑,就是为了骗我吗?”   茶茶说:“是。”   助理通过后视镜,小心翼翼看着他们两个人的脸色,正准备插句话缓和气氛。   沈执这会儿怒气正盛,板着冷脸,“开你的车。”   这声音像怒极了的恶犬嘶哑。   助理不敢再多看,挪回视线,老老实实的改道掉头,开回那栋民宿里。   接下来的一周,沈执的视线都不曾离开她两米远,她被逼的有点喘不过气。   沈执仅存的人性,大概就是没有碰她。   但是晚上,他还是要和她睡在同一张床上,搂着她的腰,亲吻从脖颈一路蔓延到眉心。   沈执边亲她还要问她:“还记不记得那时候你在床上勾引我?”   茶茶听见他说的话就来气,“我没有。”   沈执心情愉悦笑了笑:“没有你会只订一间大床房。”   “我从不忆往昔,你说的事情我早就忘了。”茶茶补充:“只有你记得。”   沈执听见不爱听的话,就喜欢用嘴就去堵她的话。   茶茶有时候被他亲着亲着就哭了。   沈执停下来,目光复杂看着她,脸白如纸。   茶茶边打嗝边说:“我不喜欢,我不喜欢你这样。”   沈执的心被她的话浇的更凉,看着身体在发抖的她,忍着剧烈的疼痛出言安慰,“别哭了,我不碰你了。”   茶茶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染湿了的睫毛模糊了她眼前的视线,她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梦里面,茶茶低声呢喃过的名字有很多。   她好像不断重复着青春期的噩梦。   许多不熟悉的初中同学的名字都被她叫过两次。   唯独没有沈执。   她的潜意识自动逃避有关他的回忆,酸甜苦辣里的其中的苦占了大多数。   年少时代,酸苦成了最深的记忆。   沈执浅眠,每天晚上都会被她说的梦话惊醒,他听着她一遍遍低声轻唤别的男人的名字,有江州,更多的还是于故。   沈执很难说服自己茶茶是真的爱于故,他自作多情以为于故是她排解失恋的工具人。   经历过刻苦铭心的心动,真的还能再喜欢上别人吗?   茶茶给了他答案。   听见梦话的后果就是失眠,和长久的睡不着觉。   即便是这样,沈执每天晚上依然要抱着她睡。   沈执每天骑着自行车带她在静湖边上绕了一圈,湖边有许多的白鸽,他会往茶茶的掌心里塞几块面包屑,让她喂鸽子,每当这个时候,茶茶的心情才会好点。   喂完鸽子,他又会带着她回到那间充满鲜花的客栈里。   骑着单车迎着晚风,就像他们初中一起上下学的那段岁月。   茶茶依然不喜欢他给她准备的短袖格子裙,不喜欢那些青涩的服装,沈执每次都要靠逼迫,才能让她换上学生才穿的白色小裙子。   他一厢情愿,和她回到过去。   小镇有个春城的外号,一年四季都是春天。   沈执每天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帮她扎辫子,他不许她修剪头发,不让她把头发剪短。   她的头发浓密乌黑,柔软顺滑,养的特别好。   沈执喜欢给她扎两个小麻花辫,他提前练习过很久,做起这件事得心应手。   每当他刚刚帮茶茶扎好辫子,她就会故意把头发弄得乱七八糟,报复回去。   沈执就不厌其烦,一遍遍重复这个行为。   弄到后面,茶茶自己受不了,才停下和他作对的手,不过嘴上依然很硬气,“再怎么样我们都回不到十四岁。”   沈执心不在焉嗯了声,“能的。”   他望着镜子里的小姑娘,唇角翘了起来,“真好看。”   被囚禁的第三个月。   茶茶精神有点崩溃了,每天晚上接连不断的噩梦折磨着她,总是睡不到几个小时就要被梦境惊醒。   往往这个时候,她的手脚都特别的冷。   沈执记得他们小时候,茶茶做噩梦的那段时间,她会缠着他给她讲故事,于是他开始学着给她说童话故事。   然而他不擅长讲这类故事,语调没有起伏,话中也没有太多的感情,听上去干巴巴的,令人丧失兴趣。   这个办法也没起什么效果,茶茶还是在做噩梦。   沈执也会问她到底梦见了什么?她总是紧闭齿关,一个字都不肯向他吐露。   三个月零一周,九月的某天晚上。   茶茶刚闭上眼睛,忽然间又睁开了,她慢慢从床上坐起来,眼神有些茫然,她说:“我想起来一件事。”   沈执本来正打算去洗个澡,硬生生止住去往浴室的脚步,转过身来,嗓音含着饱满的磁性,他问:“什么事?”   茶茶表情认真,她说:“本来我们打算六月订婚,九月就结婚的。”   那一刻,沈执留存在唇边的清浅笑意一瞬就凝固僵硬,逐渐冰封,化作冷冷的冰碴,掉在地上还有破碎的声音。   茶茶似乎看不出他的脸色有多么的白,“我喜欢九月九这个日子,他也挺喜欢的,九九是长久的谐音。”   “好了,不说了。”沈执声音酸涩。   “请柬是他用毛笔写的,每一张都是他亲笔写的,信封的印泥是我买来,一个个戳好的。”   订婚宴的每个重要步骤,都是他们用心准备好的。   “我让你不要再说了。”   “为什么不能说?”茶茶又低低道了句算了,自言自语:“看来我和他只能冬天结婚了。”   沈执尝到了满嘴的苦涩,嗓子里涌上来的味道还有些血气,他试着扯开话题,“你喜欢冬天吗?”   茶茶摇头:“我不喜欢。”   她不喜欢冬天。   冬天太冷了。   以前因为沈执,她爱屋及乌,每年最期待的季节就是冬天,最盼望的日子就是他爱的下雪天。   祈祷早日下雪,下一场大雪给他。   不喜欢沈执的那天,她也不再喜欢冷冰冰的冬。   沈执艰难咽了咽喉咙,喉管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他说的每个字似乎都带着锋利的弧度,毫不留情割伤他的喉咙。   “好,这里没有冬天。”   茶茶哦了两声,她丧失了继续和他说话的兴趣,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我睡觉了。”   “好。”   茶茶没有再开口求过沈执,不再奢望沈执能心软放她离开,哪怕她眼泪都哭干了,他都不会放她回去。   她有时情绪崩溃对他发脾气的时候,沈执就会用力抱着她说:“我不想看你难过,但我也是真的没办法看着你们结婚。”   握得越紧,离开的越快。   沈执不懂这个道理。   在十月,北城快要进入冬天的时节。   江承舟终于带着两列的保镖找到了这里,一起抵达的还有沈执的母亲颜穗,这两个人的气色都不太好。   江承舟抬手,两列保镖蛮横强势踹开了不堪一击的院门。   当着颜穗的面,江承舟冷笑着给了沈执一拳,十成的力气,直接把人打出一口血,趴在地上爬不起来。   江承舟现在没空和他算账,他迈开流星大步,朝楼上的卧室走去。   沈执踉踉跄跄从地上爬起来,又被那些个保镖按在地上,他像野兽一般狰狞,奋力挣开他们的桎梏。   面目可憎,脸面全无。   颜穗更咽着喉咙把他从地上扶起来,“阿执,你别再执迷不悟了,好不好?”   沈执的十根手指已经被粗糙的地板磨出了血,他好像不会觉得痛,“妈,他会把茶茶带走的。” 第75章   江承舟年轻的时候就是个逞凶斗狠暴虐残酷的男人,这些年因为妻女修身养性,做派平和。   除开之前楚清映说要和他离婚,他几乎从来没生过这么大的气。   男人胳膊的肌肉相当紧实,他冷着脸走上前,摆了摆手,保镖就很懂眼色的往后退,江承舟单手提起他的袖口,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十分用力的一拳迎面打上他的下颚骨,沈执被揍的偏过脸,满腔的血腥味,疼痛从牙根泛了出来。   江承舟一拳跟着一拳,打得他满嘴都是血,等发泄够了,他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趴在地上好似没气了他,冷笑了声讽刺道:“你还真有点本事。”   能让他三个月掘地三尺都找不着人。   线索藏得干干净净。   沈执浑身都疼,若不是还喘着气,真的和死人没什么两样。   江承舟上车之前,用手帕擦干净手指头上的血迹,没让茶茶见着血。   茶茶揪着她爸爸的外套下摆,生怕她松手人就不见了。   江承舟见着她这幅担惊受怕的模样,心疼的要命,他安抚性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脊,“没事了,爸爸带你回家。”   茶茶垂着脸,“于故没来吗?”   江承舟指尖一顿,“我还没有告诉他。”   茶茶低头,声音有些闷,“我想他了。”   每一天,每一分钟。   江承舟也不是故意要瞒着其他人,他赶来的匆忙紧急,实在没空闲也没精神再去照顾别人的情绪。   他放低了声音,“等回了家,再告诉他。”   茶茶没什么意见,乖乖说好。   江承舟带着她连夜坐飞机赶回北城,落地时已经将近晚上九点,茶茶疲惫极了,在飞机上睡了一觉。   从首都机场开回弄堂,差不多也要两个小时。   茶茶一路靠着车窗睡觉,九月天气转凉,江承舟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她身上,然后吩咐司机开的再快点稳一点。   茶茶耳边隐约听见一道声音。   “茶茶,醒醒,到家了。”   她缓缓睁开眼,目光望向窗外,汽车停在院外的宽巷一侧。   她裹着外套,拉开车门站在家门前,双脚落地还有种轻飘飘的感觉。   楚清映提前准备了一大桌子的菜,她什么都没问,也不敢问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   “茶茶,饿不饿?”   “妈妈。”   “嗯,我在。”   茶茶心思敏感细腻,看得出来家里人都在照顾她的情绪,小心翼翼地说话,她笑了一下,“我没事的。”   楚清映也跟着笑了笑,“没事就好,快坐下吃饭吧,你哥哥马上就到了。”   茶茶坐在餐桌前,握着筷子在走神。   院外很快就多了汽车的熄火声,江州匆匆忙忙赶过来,也没好好打理自己的外表,额前的细发都快遮住他的眼睛,头发长了没心思去剪,五官看着好像削瘦挺拔了五分。   人没事就好。   他们都默契的,不去问茶茶发生了什么,怕碰到她的伤口。   茶茶见着哥哥,表情生动了几分,她很高兴地笑起来,轻快叫了声:“哥哥。”   江州温柔的揉揉她的小脑袋,“先吃饭。”   桌上的八道菜全都是茶茶平时爱吃的菜色,小炒五花肉、清蒸螃蟹、剁椒鱼头、山药炖鸡汤等。   楚清映给女儿盛了碗鸡汤,看着脸都瘦了一圈的女儿,心里很不好受,她肯定没少吃苦。   她忍着眼睛的酸涩感,把装满鸡汤的碗推到她面前,“喝点汤,这是刘婆婆家养的老母鸡,很补身体。”   茶茶闻着鸡汤的香味,埋头嘬了小小的一口,“好喝。”   “那你就多喝一点。”   “嗯嗯嗯。”   江州来之前吃过饭了,这会儿没什么食欲,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闲来无事给她剥了几个大螃蟹,蟹黄蟹肉分到两个碟子里,全都推到她手边,有些辛酸,“瘦了,多吃点。”   茶茶说:“哥哥,你也瘦了。”   江州笑了下,“是吗?”   茶茶点头,又问:“你怎么不吃饭?”   覆在头顶的阴霾乌云逐渐消散,江州心情好了点,“哥哥吃过了。”   这顿饭,茶茶被投喂的九分饱,若不是她一直嚷嚷着自己吃不下,恐怕爸爸妈妈和哥哥还要继续给她喂食。   茶茶几次欲言又止,想张嘴告诉他们,她真的没事。   但想了想,她这么说特别像在逞强。   茶茶吃饱后休息了半个小时,她身上还穿着之前沈执给她买的衣服,她上楼洗了个澡,把这套衣服丢进了垃圾桶里。   茶茶吹干头发下楼,她想给于故打个电话,却发现自己的手机还在沈执哪里,早就被他收起来了。   她下了楼,跑到门边玄关处,弯腰换好鞋子,江州见了就问:“要出门吗?去哪儿?”   茶茶系好鞋带,重新抬起脸,“哥哥,我想去找于故。”   她真的太想见他了。   哪怕听听他的声音也好。   不过现在茶茶有点不太敢单独出门,她微微仰起脖子,小声请求,“哥哥,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啊?”   他们都有点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江州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出门。   这次的事情,给了他们天大的教训。   江州用了身边所有的人脉,认识的不认识的,私人的官方的,只要能搭上线的,他都试了试。   没有用,和人间蒸发了似的找不到人。   江州说:“好。”   他的目光顿了两秒,“夜里天冷,你回卧室再加件外套。”   茶茶啊了一声,抬起自己的脚,“我都换好鞋子了。”   江州叹气,用纵容的语气和她说:“那我上楼帮你拿,不介意哥哥进你的卧室吧?”   “不介意,谢谢哥哥!辛苦啦!”   江州进了她的卧室,挑了件宽大的棒球服,搭在胳膊上,给她拿下楼,亲眼盯着她穿上,末了还要叮嘱:“拉链拉好。”   她里面穿了条很单薄的裙子,为了漂亮,就不怕冷。   茶茶把外套拉链拉到最顶,双手插兜,稚嫩的小脸,通透清纯的眼神,看着像还没毕业的学生,她仰着自己这张漂亮的小脸望着他,水灵灵的眼睛好像在问他满意了吗?   江州也换掉拖鞋,“走吧。”   茶茶几乎是用蹦的,巷子里的路灯忽明忽暗,光线昏黄,她蹦到一半,忽然停下来,她说:“哥,你先把手机借我用一下。”   江州一边从裤兜里摸出手机,边问:“做什么?”   茶茶歪头作认真思考状,然后说:“我怕突然出现把于故吓着,想先给他打个电话。”   江州默不作声松了手,手机又重新滑回裤兜里,“马上就到了。”   茶茶没想到哥哥竟然舍得拒绝她!怎地如此小气?   “哥,我就打个电话。”   江州无声无息扫了她一眼,茶茶被她哥哥这种眼神看的心虚,当场哑火。   江州摸了她的头,“害怕了?”   茶茶踢了脚下并不存在石头,看着地面上被路灯拉长的影子,垂头丧气,“有一点。”   江州耐心地问:“怕什么?”   茶茶老实摇头:“不知道。”   就是莫名怯场了。   于故那么喜欢吃醋的一个人,会不会……他会不会介意这三个月的时间呢?   他会不会胡思乱想?   她和于故之间会不会心生芥蒂呢?   变数太多,她真的有点害怕。   “别担心,快去吧。”   “好。”茶茶重新站起来,不过她往前走的步子明显没有之前轻快。   于故家的灯都没开,僻静安宁,看着不像有人住。   茶茶问:“哥,于故搬家了吗?”   江州道:“没有。”   茶茶抬手,按了门铃。   不一会儿,漆黑的房子逐渐亮起了灯。   于故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在,父母这段时间工作太忙,都住在学校安排的公寓里。   他有些感冒,发着烧,却也没有吃药。   十来度的夜里,于故只穿了短袖,踩着棉拖,慢吞吞下楼,苍白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眼睑垂落,他伸手打开大门。   巷口长街的路灯,昏黄光线均匀洒在少女皎洁的脸庞,她站在台阶底下,仰脸看着他,轻轻地叫了一声:“于故。”   于故从手到脚都僵的笔直,被这道声音震的回不过神,他甚至觉得这又是自己的梦。   只不过今晚的梦比较真实。   穿着棒球服外套的少女就好端端站在他面前,及腰的长发乖巧窝在肩膀两侧,她小脸透红,声音极软,好似有些憋屈:“怎么不理我?”   于故整个人还是僵硬的。   茶茶真的有点慌,这是怎么了?一言不发,是要开始冷落她了吗?   她委屈巴巴地问:“于故,你不爱我了吗?”   于故拖着步子,慢慢走到她面前,抬手摸了摸她的脸,不可置信里中听出些许令人心酸的小心,“茶茶?”   茶茶听见他的声音哇的一下有些收不住情绪,眼睛发热,鼻子泛酸。   她直接扑到他怀中,双手用力抱紧他的腰,脸紧紧贴在埋在他的胸膛,“故故,我真的好想你啊。”   于故哑着嗓子说:“我找了你很久。”   他的额头烧的滚烫,因为生病了双腿也有些无力,他又道:“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茶茶摇头:“你不要自责,这件事不怪你,而且我现在已经没事了。”   茶茶抬起眼睛,憋着眼泪,她忽然说:“我们现在就去领证结婚吧。”   “我不要什么订婚仪式结婚典礼了。”   她什么都不要。   只要能让他们顺利结婚就好。 第76章   茶茶现在情绪非常激动,双手用力攥紧了于故的袖子,眼尾泛着粉意,“明天就去领证,好不好?”   于故低着头望着她的脸,恰好好处的光线映在她细腻白皙的脸颊上,他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脸,温度滚烫,燥热的手指触碰着她温凉的皮肤,哪怕是生病了,从他口中说出的话依然足够安抚人心,“你别着急。”   他的指腹沿着眉眼滑到唇瓣,继而往下,用温和的力道微微抬起她的下巴,“你瘦了好多,脸颊都没什么肉了,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茶茶轻轻地呼吸了一下,眼眶盈热的毛病又来了。   她这三个月,就没吃过一顿饱饭。   也不是沈执虐待她,不给饭吃。   是她确实,吃不下去。   茶茶抬头,撞进一双比乌黑的眼眸,她有些心虚,声音天然带着点娇嗔,“吃不下嘛。”   于故是心疼的,茶茶性子比较娇,虽说有些逆来顺受,但也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沈执这次强人所难,她定是和他撞的头破血流,吃了不少的苦。   “没事,这段时间好好养回来。”   说完这句话,于故捂着嘴弯腰咳嗽了几声,嗓子里的瘙痒感才好上稍许。   一阵冷风迎面扑来,缓解了他脸颊上的温度。   他的皮肤本就比常人要白,被风吹过,好似更贴近清冷皎洁的月色。   茶茶紧张抓着他的手,“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于故不动声色,轻声掩饰了过去,“一点小感冒。”   茶茶不信他说的话,他肯定也没有好好照顾自己,才会感冒。   “你吃药了吗?”   于故乖乖点头,“吃过了。”   茶茶稍稍满意,又说:“刚刚你是不是已经睡了?又被我按的门铃声吵醒。”   于故温柔无害地说:“没有。”   确实没有,他就是单纯的不想开灯,想与宁静的黑夜独处。   茶茶偏觉得他这是为了让她安心而扯的谎言,她问:“叔叔阿姨不在吗?”   于故用拳头抵着唇畔,偏过脸,又咳嗽了两声,“他们上班,最近忙。”   茶茶说:“那你不是没人照顾了吗?”   于故貌似迟钝了一下,然后轻轻抿起浅淡的嘴角笑了笑,“我二十多岁了,已经是个成熟男性,能够照顾好自己。”   茶茶认真思考的时候会习惯性用牙齿咬咬下唇,往往自己把自己咬疼了才反应过来,她说:“今晚我留下来照顾你吧。”   于故忍不住笑起来,他的笑容好似比今晚的月色还要美丽,他说:“好啊,留下来吧。”   茶茶磨磨蹭蹭松开他的手,她还没忘记哥哥就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她跑过去,“哥……”江州这个保驾护航的工具人当的倒是不错,从头至尾没发出声音,藏在黑夜里,当个隐形人,看着小两口腻腻歪歪,牙齿有点酸。   放在之前,江州想都不想就会拒绝,不过如今情况特殊,他说:“确定要在他家睡?”   茶茶点头,“要。”   江州皱着眉,不情不愿道:“早点休息,明天上午我来接你。”   茶茶想了想,“好,你跟妈妈说,明天中午我和于故都回家吃饭,还有户口本!记得让妈妈把家里的户口本给我。”   江州刚才什么都听见了,他提醒道:“户口本在老宅主卧的保险柜里。”   归他们的父亲管。   茶茶鼓起来的气一下子就被戳破,她拧着秀气的眉毛,“那我明天问爸爸要。”   江州随她高兴就好,父亲应该也不会让她胡来,不过不排除为了哄她高兴,就昏了头,把户口本给她让她明天就去结婚。   “那我回去了。”   “哥哥。”茶茶犹豫几秒,指着他的头发,“刘海该剪啦。”   江州停顿半晌,神色柔和下来,“明天你陪哥哥去剪。”   “好。”   茶茶早就已经熟悉了于故的房间,他的衣柜里还有几件自己以前穿过没拿走的衣服,只不过她把衣柜翻了个遍,也没找到睡衣。   于故把自己的睡衣找出来,递给她:“穿我的吧。”   茶茶略嫌弃,“你这套不好看,而且好大啊。”   袖口比她的手还要长,裤腿也在地上拖了长长的一截。   于故扫了眼她身上的衣服,“那你要穿现在这身衣服睡觉吗?不难受吗?”   茶茶翻身坐在他的腿上,太久没这么亲密,神情羞怯,有些不自然,她说:“那我穿着你的衬衫睡吧。”   于故挑眉,“裤子呢?”   茶茶搂着他的脖子,羞愤恼怒,“不穿了。”   于故拍拍她的后腰,“也可以。”   茶茶又从他腿上爬起来,“你的感冒药在哪里呀?”   “抽屉里。”   “有热水吗?”   于故握住她的手腕,“别折腾了,晚上吃过药了,不用再吃。”   他抱着她坐在自己的身上,透着病弱的美感,他绝口不问这些日子沈执有没有对她做什么,就当没发生过这件事。   于故的内心已经被现实狠狠撕裂过几回,撕裂过后趋近死寂般的平静。   有时候他在实验室里做实验到傍晚,突然之间会不知道自己干什么。   抬头看着玻璃窗外的景象,总感觉窗外有个人在等他。   他满怀期待的走出去,那里又什么都不见了。   于故甚至想过最坏的打算。   他可能永远都找不到她。   又或许过去很久之后,她再出现在他面前,会笑着告诉她,她和沈执重修于好了。   所以现在她好好的回来,于故已经感到万幸。   他不会问,除非她自己愿意提。   他也不会介意任何发生过的事情。   茶茶发现于故好像比自己……还要慌张,虽然表面不动声色,稳如泰山。   但他似乎没什么安全感。   所以晚上关灯入睡之后,茶茶主动爬到他身上,黑暗中视线不清不楚,她凭借感觉去亲他。   于故轻轻推开她。   茶茶当下就愣住了,一时间没有反应,也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   他这是,嫌弃她了吗?   茶茶眼睛一下就酸的不行,她忍了又忍,她问:“为什么推开我?”   于故呼吸微微加重。   “你是不是变心了?就三个月,你也不爱我了吗?”   于故艰难坐起来,借着微弱的月光看见她要哭不哭委屈巴巴的样子好笑又可怜,他的嗓子还是哑的,“我生病了,会传染给你。”   他替她整理好身上的白衬衫,一丝不苟帮她系好最上面的纽扣,“怪我好不好?我不该推你,别难过了。”   人好像就是这样,自己安慰自己就总能憋出眼泪,听见安慰,就绷不住了。   她本来就是惊弓之鸟,禁不起吓也禁不起他的温柔。   茶茶趴在他的肩头,埋在他的颈窝小声呜咽,等纾解好情绪,她重新抬起脸,擦了擦红润的眼睛,她说:“你不能变心,也不能抛弃我。”   “我怎么舍得?”   茶茶躺了回去,盖好被子后,把脸闷在里面别别扭扭地说:“我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和沈执没发生什么。”   于故表现淡定,“嗯。”   茶茶气的又坐起来,“你就嗯一声!?”   “茶茶,对我来说,别的事情真的都不值一提,只要你还好好地在我身边,那些事不重要,我也不介意。”于故亲了她的脸颊,“只要你心里的人是我,你爱我,这就够了。”   茶茶听完很是感动,而后忽然冒出一句:“你没有说想我。”   有些思念,是无法说出口的。   太沉太重,没有什么词汇能表达他的心境。   语言描述不出他这三个月的反复绝望。   他恨不得生吃了沈执的同时,也开始痛恨自己的自傲,后悔他起初不该那么得意洋洋在沈执面前炫耀。   于故问:“你想听?”   茶茶嘴硬,“也没有很想。”   于故在她耳畔呢喃,“以后每天都和你说,我好想你。”   温柔又嘶哑的嗓音,听上去比平时多了难以言喻的色气和磁性。   茶茶只管瞎撩,不管收场,“睡觉吧。”   抱着于故睡了一整晚的茶茶,总算脱离了那些令人疲惫她的噩梦。   睡了一个很好的觉,醒过来精神奕奕。   于故也难得睡了超过六个小时,吃过早饭又吃了药,他带病开车送她去商场新买一个手机,顺便还要去政务中心补办身份证。   沈执那个疯狗,这些东西到现在都没还给她。   茶茶不知道沈执的消息,不清楚他是被送到了警察局,还是回到了沈家,没有人告诉她,她也不打算问。   茶茶习惯买最新款的手机,这回挑了个绿色,于故结完账就替她把新补的手机卡装好了。   三个月没看微信消息,再次登录,她以为上面的消息要爆炸了。   结果,打开也就只有几十条红色的未读。   她挨个看过去,发现之前她的朋友们给她发来的信息都被人看过了。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沈执干的。   陈心意:【听你哥哥说你回来了啊啊啊啊】【这三个月你去哪里了啊啊啊啊】【急死我了啊啊啊啊】   茶茶看完满脑子只有啊啊啊。   她回复:【回来啦,改天见面再跟你细说。】   她失踪的事情,父母瞒的严实。   不过她和于故的订婚宴突然取消,还是闹了不小的风波。   买完手机后,茶茶想去上个洗手间,她小声央求于故陪自己一起去。   于故没办法进女厕所,就站在门口等她。   茶茶现在出门身边离不开人,无论去哪里或干什么,都要人陪着才肯。   于故以前巴不得她离不开自己,真成了这样,心里却很难受。   上完洗手间,茶茶说:“你中午回我家吧。”   “嗯。”   “要不然你今晚干脆住我家算了?”她问完就发现不对,他们明明早就有了婚房,之前还住了好长一段时间。   其实她不知道,从她失踪后,于故就没有回去住过。   “这么粘我吗?”   “你不愿意就算了。”茶茶气鼓鼓道。   “可是我不想只留一晚。”   “那我得和我妈妈商量商量。”   于故陪她说着闲话,一路把车开了回去。   他们手牵手进屋时,客厅里有客人。   闻淮不知道从哪里知道她被找回来的消息,迫不及待上门拜访,厚着脸皮讨一杯茶喝。   茶茶订婚时,没有邀请他。   她失去音讯的这段时间,闻淮给她发了不少信息,全部都没有回音。   他其实还挺担心的。   但是订婚宴忽然取消那天。   闻淮心里莫名其妙松了一口气。 第77章   闻淮最近剪了个寸头,眉眼桀骜,轮廓硬朗,肆意又嚣张的神色藏在眉峰之下。   茶茶进屋的瞬间,他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不太自然的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看见她没缺胳膊少腿,精神状态似乎也还不错,悬着的心微微放了下来。   闻淮这人在剧组里当惯了大爷,说话都是被供着的那方,这几年脾气渐长,跟谁说话都随自己的心情,高兴了态度就好点,不高兴就夹枪带棒的讽刺。   而且他也很久没见过茶茶,没有和她说上一句话,现在手和脚都不会摆,犹豫半晌,他别扭地说:“茶茶。”   茶茶被他的外表恍了一下,上次见闻淮剪了个平头,还是在他高中辍学之后,那时他满眼戾气,不似现在这般平和。   茶茶顺口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闻淮今天上门拜访用的借口非常蹩脚,他带着奶奶亲手做的米饼,说是奶奶让他送来给他们尝尝。   两家平日没什么走动,楚清映知道他是茶茶的好朋友,便请他留下来喝了杯茶。   人刚刚坐下来,茶茶就牵着于故回来了。   楚清映心疼这俩孩子,这段时间于故也吃了不少的苦头。   自己身体不好还要挨个去跟人道歉说订婚宴取消了,强迫自己打起精神隐瞒消息。   总是因为一个捕风捉影没被证实的消息,就跑去当地找人。   楚清映说:“我出门买个菜,你们几个同龄人好好聊一聊。”   茶茶觉着她和闻淮没什么好聊的,但是她也不能赶在家做客的客人离开。   于是她很有礼貌地问:“你要喝水吗?还是喝茶?”   闻淮说:“白开水就行。”   茶茶去厨房给他倒了杯白水,递给他,然后窝在于故身边的位置打了个哈欠。   两人的手指自然而然扣在一起,茶茶枕着他的肩膀,金黄绚烂的阳光穿透玻璃窗,岁月静好般投在她身上,光照折射下,她的瞳孔好似变成了浅浅淡淡的茶色,她舒服的眯起眼睛,从鼻腔里哼出来,“有点困了。”   于故顺手拿过身旁的毛毯,给她盖好毛毯,“那就靠着我睡一会儿。”   “我就眯一下下,妈妈回来了告诉我。”   “好。”   他们旁若无人的说这话,这幅亲密的画面当真让闻淮看的有些眼热,那种莫名其妙的不是滋味在胸腔里扩大。   闻淮强压下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他抬起眼,认认真真观察了一遍于故。   以前闻淮对他印象不是很深,沉默寡言,性格无趣,没什么存在感。   后来多看他几眼,因为他是跟在茶茶身后的尾巴,无声无息的侵占了她的生活,忽然间就成了她身边的男人。   闻淮记忆里茶茶还是那个因为沈执和别的女孩玩的更好就哭鼻子的小姑娘,觉得她傻的可怜,天天都在犯倔。   闻淮越想心情越烦躁,摸出裤兜里的烟盒,抽出一根,夹在指间,又摸出打火机,想了想,还是没在屋里抽烟。   他捏着烟,面无表情地问于故:“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还没定。”   “没个大概日子吗?”   “你要来捧场吗?”于故皱起眉毛,“这得看茶茶的意思,但我看她,没打算邀请你。”   闻淮板着一张冷冰冰的脸,没好气地回:“我知道。”   闻淮的目光从她的睡颜上略过,嘴硬道:“但我不信她现在还没消气,不会记那么久的仇。”   于故气度平和道:“这我就不太清楚了。”   闻淮觉得自己没必要多留,在这儿坐一下午,人也不会多看他一眼,他又何必来自讨没趣呢。   但心里想的是一回事,身体动作又是另一回事,脚下就跟长了钉子似的,抬不起来迈不开步子。   他和于故也聊不起来。   两人都不熟,性格也不太合得来。   闻淮性子直,脾气差架子大,做不到像于故这么的能忍耐,性格温润平和,做事面面俱到。   于故主动开腔,问道:“我还挺好奇的,你那时候到底做了什么,惹她生气了。”   闻淮含糊道:“说了一些她不爱听的话。”   他就不该嘴贱要去说教她。   诸如“一见钟情见的是爱情”“日久生情生的是友情”“第一眼没有爱上这辈子就都不会爱上”等这类的屁话,他就该老老实实的吞进肚子里。   至于他替姜妙颜开脱,指责茶茶不够大方的话,早就被他给忘记了。   于故也聪明,“和姜妙颜有关吗?”   闻淮深深看了眼他,语气不好,“你怎么知道?”   于故说:“那你就是活该了。”   于故大概是全世界最先发现茶茶很讨厌姜妙颜的那个人。   他观察力敏锐的惊人,那个时候姜妙颜才刚刚转学过来,后排的人挨个借作业抄。   茶茶脾气最好学习也不错,讨要作业照本宣科抄袭的人找到了她,本来她答应的很爽快,后来一看那个人好像是替姜妙颜借的,她就很不情愿,还扯了谎:“我自己也没有写完。”   茶茶暗自和姜妙颜较着劲,吊着一口气不服输。   闻淮死要面子,装得吊儿郎当:“现在我知道了,以后就不会犯这种傻逼的错误。”   于故:“但愿。”   闻淮发现自己和他说话就容易动气,牙齿根部痒痒的,他想起来这种生理性厌恶源自何方,于故太能装了,好像只有他一个人是正人君子。   于故点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委婉提醒道:“快十一点了。”   潜台词就是——你该滚了。   闻淮厚脸皮的程度超乎他的想象,“正好留下来吃个晚饭。”   于故笑了声,“不太好吧?”   闻淮也咧嘴笑开,反问道:“哪里不好?”   “家里没有多余碗筷。”   “我可以用手。”   行,牛逼。   于故似笑非笑盯着他,“随你。”   —楚清映买完菜回来时,于故把茶茶抱回楼上的卧室补觉,他自己下楼帮忙洗菜择菜。   闻淮站在阳台抽了两根烟,烦躁的心情也没得到缓解。   于故把小青菜洗了四遍才放到篮子里沥水,他问:“妈,您买鸡翅了吗?”   楚清映听见这声“妈”,愣了好几秒,然后说:“冰箱里有。”   于故说:“一会儿鸡翅让我来烧吧,她最近爱吃这个。”   “行的。”   于故做菜的时候,低头垂眸的侧脸看着非常认真,他烧好可乐鸡翅,脱下身上的围裙,洗净双手,又用纸巾把每根手指头擦拭干净,然后上楼,把缩在被窝里睡的迷糊的女孩叫醒:“起床吃饭了。”   茶茶嘤咛两声,闭着眼睛滚进他怀中,拱了两下,像在撒娇。   于故无奈把她从被窝里提起来,“回笼觉也该睡够了。”   他很宠溺把她抱下楼,“对了,闻淮今天中午也要留下来吃饭。”   茶茶可小气了呢,“他是不是故意来蹭饭的!他不是大明星吗?难道没有钱吃饭吗?”   茶茶也不是还记仇,她当初就是心寒了。   于故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小点声。”   “你放我下来吧,我醒了。”   “真清醒了?”   “嗯嗯嗯。”   餐桌上,一桌子丰盛的菜。   茶茶吃饭全程没往闻淮的脸上看,她在于故的盯梢下吃了一碗米饭,填饱肚子后,她问:“妈,爸爸今晚会过来吗?”   楚清映说:“应该会。”   茶茶点点头,“好的。”   坐在她对面但是却被忽略成一团空气的闻淮非常不爽。   她什么意思!   看不起他吗!   还生气!?   闻淮气都气死了,还不能发泄,他努力在餐桌上找存在感,“这个西蓝花还挺好吃的。”   除了楚阿姨无人理会他。   闻淮他不是来蹭饭的,他是来给自己找气受的。   闻淮离开她家之前,仍然不死心,他问:“茶茶,你是不是忘记给我什么了?”   茶茶微笑,眼神清纯:“没有啊。”   这比说她忘了还要伤人。   闻淮换好鞋子,深深蹙着眉,厚颜无耻,舔着老脸,“结婚记得邀请我。”   茶茶:“那不结了。”   闻淮:我看你是要把我气死。   于故忍着唇边盈盈的笑意,低声在她耳边说:“别胡闹。”   闻淮真是不想看这两人无形中秀的恩爱,眼睛疼脑子疼。   —茶茶下午和他爸打了电话,撒娇卖萌什么手段都用上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还是没成功拿到户口本。   江承舟说:“等办了结婚典礼再去领证也不迟。”   茶茶弱弱道:“爸爸,我这不是怕夜长梦多吗!”   江承舟还是不松口,不肯同意他们先去领证。   电话里沉默几秒,茶茶说:“爸爸,我怀孕了。”   江承舟:“……”茶茶继续胡编乱造:“如果再拖,我就要大着肚子穿婚纱了,那不好看。”   江承舟冷酷无情道:“那你先生下来再说。”   茶茶挂了电话,她拿什么生。   唉,怎么结个婚这么困难呢。   于故已经准备好了户口本和身份证,他也想早点把茶茶的名字写进他的户口本上,不过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还得慢慢安排。   两家人重新聚在一起商量了结婚的日子,都比较中意冬至那天。   于故的母亲还特意找大师算过,是个好日子,宜婚嫁。   茶茶觉着冬至这天也挺好,她想快点结婚,每天都憧憬着和于故的婚礼。   因为那个人是于故,这让她更加期待婚姻。   唯一对婚礼日期不太满意的就是于故,他说:“我不想在冬天结婚。”   于故的母亲很不理解他,“冬天挺好的呀。”   于故提议道:“春天吧。”   他半真半假道:“春天穿婚纱也好看。”   什么日子,茶茶都可以,只要不拖的很晚。   考虑于故的建议,两家长辈就顺势把结婚日期推到立春。   婚纱照、酒店场地等琐事,于故自己一人包揽了下来。   新的结婚请柬,又是他熬夜写好的。   这回不仅闻淮没有份,沈执的父母也不在受邀名单里。   发生过那么大的事情,两家人见了面也会尴尬,倒不如不见。   于故平日吃穿用度非常随和,但在挑选婚礼礼服时,要求颇高。   定制婚纱的工作室都换了好两家,预约了知名的摄影师,依然不是很满意。   —沈执被颜穗带回北城,落地之后就被推去投案自首。   犯了错,就要付出代价。   她自己不教育,江承舟也不会轻飘飘的饶过他。   绑架和限制别人的人身自由,两项都证据确凿。   颜穗虽然亲手把儿子送了进去,但也有帮他请律师。   律师受到委托去拘留所见沈执的时候,沈执其他的事情好像都不关心,眼神淡漠,他问:“她是不是快要结婚了?”   律师根本不知道沈执问的是谁,自然也就没法回答他的问。   —十月末,于故和茶茶就要去拍婚纱照。   上午于故还有课,茶茶投完简历闲着没事就去学校找他,在教学楼里还偶遇了傅教授。   傅教授先是跟她说了声恭喜,而后问:“最近过得怎么样?”   茶茶就跟见了班主任似的那么乖,“挺好的。”   傅修谨也没多留她闲聊,“于故在a2-503。”   茶茶扬着比阳光还灿烂的小脸:“我知道,谢谢傅教授。”   离开之前,茶茶不忘问他:“傅教授,收到我给您寄的请柬了吗?”   傅修谨颔首:“收到了。”   江州亲自给他送过来的。   茶茶眼睛眯成月牙儿,“那就好。”   同傅教授告别后,茶茶就跑去找了于故。   于故在读研究生也免不了要代课的命运,他的课很受欢迎,在学弟学妹们这里人气颇高。   学校里甚至留有于老师和他的小娇妻甜蜜二三事的文。   知道于故的人,都知道他的未婚妻。   于老师每天都戴着婚戒去上课,做实验的时候就摘下来用一根红绳挂在脖子上。   只要未婚妻来学校,那天于老师的心情必定会很好,眼睛里除了他的未婚妻就没有别人。   课堂上的学生得知于老师婚期已定,趁他心情好狮子大张口,闹着要喜糖。   于故关上课件,嘴角抿着淡淡的笑,很爽快地说:“好,见者有份。”   底下一阵欢呼。   不仅因为起哄成功得到了喜糖,还看见了于故难得的笑脸。   “妈的,高冷帅哥一笑就倾城勾魂。”   “帅哥还专情,专情还有钱,有钱还有才,我好酸啊,他未婚妻命也太好了。”   “我上他的课两个学期了,他妈的,见过他笑的次数一只手就够数了,帅哥你清醒点啊,要结婚至于这么高兴吗呜呜呜。”   “英年早婚。”   “婚戒还是不如发圈甜,想当年他第一次代课,手腕上就备着女朋友可能要用的发圈,心碎的同时真是磕死我了。”   同学们的讨论声渐行渐远。   茶茶跳着到他身边,勾着他的胳膊,用这两天新学的韩语说:“吧里吧里!”   于故笑容生动,“你这说的什么?”   茶茶回:“快点快点。”   于故揉揉她的脸,“我们先去吃饭,拍照也不能饿着你的肚子。”   “我吃过了,车上也有给你留了盒饭。”   “那走吧。”   外景婚纱照他们之前拍过了,今天要拍的是室内的。   茶茶请来陈心意和榆晚两个人给她当伴娘,于故则是请了两位实验室的师弟当伴郎。   到了婚纱拍摄的工作室,茶茶就被工作人员客客气气的请进更衣室。   三四个工作人员围着她一个人转,“楚小姐,这几套婚纱都是从国外运回来的,全部都是按照您的身材定制的,由知名设计师设计,裙摆上闪着光的也全是真的细钻。”   “啊,好。”   她换上婚纱,站在镜子面前,发了很久呆。   从校服到婚纱。   原来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   她回过神,工作人员拉开帘子,她穿着婚纱站在于故面前,忐忑地问:“故故,好看吗?” 第78章   洁白的婚纱恰如其分勾勒着茶茶的身材,腰细腿长,明亮皎洁的白炽灯光下她整个人白的发光。   徐徐坠落的蓬松下摆,层层白纱上闪着细闪的碎光。   她松软的头发挽了起来,碎发落在耳畔,嘴角抿着一抹羞怯的笑容。   她眼含真诚,满怀期待,一字一字小心地问他好不好看。   于故呼吸滞了几秒,她纤细而又美丽,像误入人间的小仙子,不染一丝尘埃。   他这会儿穿的隆重,西装革履,头发还稍做修剪,一张脸干干净净。   他说:“特别好看。”   伴娘团和伴郎团都非常给面子,笑眯眯地说:“你们两个真的太般配啦。”   郎才女貌,金童玉女,也算得上青梅竹马。   茶茶将自己的手搭在他的掌心,被他牵着走到落地大镜子面前,她看着镜子里的两人,不知道为什么眼睛有些酸。   她说:“你今天也好帅哦。”   于故轻声地笑:“不能给你丢面子。”   工作人员走到他们旁边,客客气气地说:“摄影团队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可以拍了。”   于故说了声谢谢。   他默默握紧了她的手,“走,先过去。”   她的掌心起了汗:“好。”   拍照的时候,茶茶的肢体和神情都有些僵硬。   摄影师很无奈对着镜头,“新娘子放开一点喔,不要紧张。”   茶茶被提醒一声,反倒更紧张,摆出的动作越发僵硬。   于故亲亲她的嘴巴,又咬了咬她的耳珠,“就当他们都不在。”   茶茶深呼吸,点点头:“嗯嗯好。”   她尽可能去忽略场内的其他人,摆出自然的姿势和表情。   拍了半个多小时,她的脚有点吃不消。   摄影师本来还想再拍几组,于故瞥了眼她脚上的高跟鞋,嗓音低哑道:“就到这里,不拍了。”   摄影师说:“还有两组主题没拍。”   他收了钱,就得把事情办好。   于故说话的间隙,已经把茶茶抱到沙发上,亲自动手脱掉了她脚上的高跟鞋。   幸亏茶茶的脚后跟没有破皮,他一边替她揉着脚踝,一边同摄影师说:“辛苦了,尾款我过一会儿会结给你。”   摄影师收了器材,“行,照片明天就能修好发给你们。”   事实上,这两人长相都不俗,底片根本不用修,就能拿来用。   “麻烦了。”   “不客气,应该的。”   拍完照片,于故安排好把陈心意和榆晚送回家。   没什么人的环境里,茶茶也就比较放得开,搂着他的脖子,忍不住亲亲他的眉眼,心情很好,她问:“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于故托着她的腿弯,“回家。”   “嗯?”   于故用实际行动回答了她的疑问,开车带她回了他们之前置办的婚房。   她不在的那段时间,于故不敢回这里,在卧室睁眼坐到天明,太难熬了。   几个月没有人住,家具上都落了灰。   于故打了两盆水,找出没用过的抹布,开始打扫卫生。   茶茶想动手帮他,被他按回沙发上,“没多少活,你坐着,很快就好了。”   于故干起家务活也得心应手,不一会儿就将落了灰的地方都擦干净了。   茶茶给他倒了杯凉白开,“喝点水歇一歇。”   于故仰着脖子,纤细雪白,喝水时不急不缓,喉结上下滑动,性感撩人而不自知。   喝完手中这杯水,他无意识舔了舔唇,茶茶盯着他看,竟然看呆了。   于故挑眉:“我脸上有东西?”   茶茶摇头,“没有。”她如实道:“你怎么还变好看了。”   又瘦又白,骨相极好。   唇红齿白,笑起来的时候勾人心魂,不笑的时候如阳春白雪般高洁诱人。   茶茶盯着他水润润的唇看的有些愣,好想……好想尝一口。   她突然说:“故故,我们好久没接吻了。”   于故差点被水呛着,他作沉思状,然后点头:“是很久了。”   茶茶准备礼貌问问她的未婚夫——我能不能亲亲你?   话到嘴边,于故抬起手,温热的手掌扣着她的后脑,手指埋进她的发丝里,低头用牙齿先试探的碰了碰她的唇瓣,熟门熟路撬开她的贝齿,一记深吻,把怀中的女人亲的面红耳赤。   亲吻是绵长细碎的,落入口中的味道是糖果的甜味。   茶茶被亲到缺氧,弱弱用手指推了推,嘴巴已经被亲肿了,她喘着气,脸色如蜜桃般,她娇羞道:“你怎么亲的这么用力啊。”   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被他吃掉。   于故稳住呼吸,欲望逐渐平息,他总是克制,从她回到自己身边那一天,就把她当作易碎的珍惜品,碰都不敢太用力,生怕自己又把人弄碎。   茶茶不知道他每次要耗多大的决心,费多大的力气才能忍住自己想要把她揣进兜里不弄丢的决心。   于故替她理了理脸颊边的发丝,“抱歉,有点失控,没有忍住。”   茶茶窝在他怀里,“这有什么好道歉的,我也很喜欢你亲我呀,但是……我刚刚差点都要昏了。”   怎么也得给她留点呼吸空间吧。   于故任劳任怨,“谨记于心。”   喜欢一个人这件事,自己是有感觉的。   茶茶一天比一天更喜欢他,每一分钟都想要和他黏在一起。   每次约会,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说说话,都会特别开心。   茶茶掰着手指头给他数,“还有四个月。”   于故纠正道:“不对。”   茶茶瞪着圆眼睛,“怎么不对?”   还有四个月就立春了。   于故吐字:“是还有一百三十七天。”   自诩耐心最好的于故都已经有些等不住了,想给时间背后上一个发条,走的快一点,再快一点,最好明天一睁开眼就是立春。   茶茶笑倒在他身上,“我还以为你不着急呢,原来你也急着和我结婚。”   冬至不是挺好的一个日子。   他自己把婚期推到立春。   于故垂着眸,“你不喜欢冬天。”   茶茶怔了怔,“你怎么知道?”   于故抬头,对她笑了一下,“我就是知道。”   他说:“刚好我也不喜欢冬天。”   茶茶心情复杂,原来于故又是为了她。   她很快就抛开那些复杂的情绪,捧着他的脸,在他的唇上嘬了一下,一字一句轻声说:“于故,我们等一个春天。”   “好。”   —北城的秋,寒冷干燥。   茶茶忙完婚礼前期的准备工作后,就继续投入之前被迫中断的找工作大业里。   她中意的公司和职位,不是面试出了问题,就是待遇太过分。   挑挑拣拣半个月,茶茶还是没想好要去哪里上班。   她把最近拿到的几个offer给于故看了,想从他这里得到一些有用的建议。   于故翻阅完之后,皱眉问道:“没有别的了吗?”   “没了。”   “都不怎么样。”   外企工作地点离家太远,开车两个小时,坐地铁来回也要三个小时。   国内这个大公司,待遇虽好,但朝九晚九,大小周单休,还有不定时加班和末尾淘汰制度。   这两个工作,于故都觉得不适合她。   茶茶其实对国内这家已经做到行业巨头的大公司很有好感,她不怕累,也不怕加班,但是她确实很害怕在高压环境工作。   于故说:“不然再找找?”   茶茶抿了抿嘴,“我其实想去dny大厂里去试试。”   于故顿了两秒,手指轻轻压在她的录用通知单上,他问:“想好了?”   “还没有。”   所以才会来问他。   茶茶真的太纠结了,“傅教授那天说帮我介绍两个合适工作,明儿我去问问他,再做对比,挑一挑。”   于故蹙眉,“我陪你一起去。”   茶茶服了他,“你怎么什么醋都吃!”   于故解开领带,边说:“就这么定,我明天也有空。”   “行吧。”   第二天中午,茶茶提前问过傅教授他在不在办公室,然后再去打扰他。   傅修谨瞧见茶茶和于故一起进来的时候,眉尖轻轻抽了抽。   啧,果然是快结婚了。   还真是够腻歪。   傅修谨知道她来意后,言简意赅说道:“我这里合适你的工作不是没有,但是——”他稍做停顿,“这些公司都远不如dny,我觉得你可以进dny工作一段时间,趁着年轻多闯一闯。”   茶茶本来就倾向dny这家公司,如此一来,更为蠢蠢欲动。   于故不满意他的说辞,他已经能想象到茶茶日后的时间被工作占满,而无心理他的悲惨生活。   他张嘴之前,傅修谨先发制人,“如果你是因为要结婚,而更多考虑家庭,就当我没说。”   茶茶眉毛看着都能打成结,因为工作而忽略家人,这不是她想要的。   但是因为家庭而失去工作,她也不能接受。   于故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大概真的很喜欢那家大公司,她蹙个眉,于故心就软了,“傅教授说得对,你去dny先工作一段时间,我应该比你要闲一点,到时候我每天都去接你下班。”   “真的吗?”   “真的,骗你是小狗。”   茶茶解决完工作的事情,如释重负。   她立马回复了人事部经理,告知她自己周一就去公司报道。   上班的第一天,于故开车把她送到楼下,看着她进去才走。   茶茶拥有了人生中属于自己的第一张工位,坐在她右手边的同事是个年长她四五岁的男人。   北方人,长相清秀,一开口就知道他是个逗比。   茶茶给同组的同事都准备了点巧克力,职场第一步,就是要搞好关系。   她的男同事,正坐在工位上暴躁的打电话。   通过通话可以得知,大概是他母亲强烈要求他回去相亲,并且言之凿凿他的相亲对象美若天仙,他如果这周六不去相亲,就是大不孝。   同事暴躁挂掉电话,在气愤中继续投入工作。   茶茶的顶头上司是个扎了长辫的男人,个性十足,脸孔严肃,性格倒是不错,对新人很照顾,和她签完合同之后,用语言鼓舞她接下来要努力成为一名事业型女强人。   茶茶表示一定不负重望。   上了一天的班,茶茶就感觉她的同事们都很好相处。   于故来接她下班的时候,她还沉浸在兴奋之中,“好喜欢我们公司哦。”   于故好笑地问:“才一天你就被收编了?”   车上有于故备好的零食,茶茶剥了个果冻塞进嘴里,说:“我现在事业心特别强,我要努力当组长!再努力当总监!下一个职场女强人就是我!”   于故嗯嗯了两声,敷衍完了之后,又特别给她面子,问:“小楚总今晚想吃什么?”   茶茶笑的眯起眼睛,“想吃剁椒鱼头。”   于故掉了个头,开车直奔超市,“再做个肉末茄子好不好?”   “不吃茄子。”   “小楚总不要挑食。”   没有比茶茶更挑食的人了。   她勉强点头:“好的吧。”   —茶茶想象中的职场晋升之路连着几个月都没有起色,不过她在公司里业绩很不错,其他比她先进公司的同事都忍不住感叹,“茶茶,你今年运气也太好了吧。”   茶茶也跟着笑:“可能因为我今年要结婚了。”   几个月下来,他们a组的人日渐熟悉,也都知道她有个在学校里读研的未婚夫,两人最近就准备结婚。   “他妈的,比我小五岁的妹妹都要结婚了,而我还是个寡孤老人,老天无眼!”   茶茶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辉哥不要难过,女朋友总是会有的。”   “借你吉言。”辉哥顺嘴一问:“你哪天结婚来着?”   茶茶看了眼日历上被圈红的那个日期,“下周六。”   她给办公室的同事发了请柬,并且特意嘱咐过不用随礼。   “行,辉哥到时候去你的婚礼碰个瓷,拐个伴娘。”   “……”北城连着下了一个多星期的雨。   滂沱大雨却在茶茶和于故婚礼的前两天停了下来,巧的不可思议。   沈执还是在押状态,他用仅有几次能和律师见面的机会,都用来过问茶茶的消息。   他也听说了茶茶的婚期。   沈执靠在窗边,仰着脸看着外面的天空,窗外的风送来一阵花香。   伴随这阵恼人的花香,沈执知道,这意味她的婚礼要开始了。   另一边,闻淮看着朋友圈里,他和茶茶的共同好友一个接着一个晒婚礼请柬。   唯独他,左等右等,也没有等到邀请。   闻淮再想装傻也该明白,早在他站在姜妙颜的立场上指责她不够懂事不够大度,小肚鸡肠斤斤计较,亲口说她男朋友根本不爱她那些话之后,他们十几年的情分就走到了头。   闻淮看了眼天气预报,上面显示,茶茶结婚这天,是北城今年天气质量最好的一天。 第79章   按照北城这边的习俗,婚礼前一天,新郎和新娘是不能见面的。   茶茶要从江家出嫁,提前一晚搬回了江家的老宅里。   虽然她这个妹妹和江家这边的亲戚依然不怎么熟悉,但比起之前好了太多,几个堂哥堂妹都忙上忙下,帮衬了不少。   卧室里的结婚饰品,都是他们帮忙贴上挂上的。   新娘子最后的单身之夜,和两个伴娘聊的话题就有些十八禁。   这个问题陈心意好奇了好几年,她抱着枕头坐在床上,色眯眯地问:“茶茶,于故那方面表现如何?”   “哪方面?”   “买可乐。”   “……”坐在另一边的榆晚捂着耳朵,惊声尖叫,“啊啊啊陈心意你能不能不要说的那么直白,你真的太黄了。”   陈心意翻了个白眼,“你装什么纯!?别告诉我你不好奇。”   榆晚放下双手,“那我确实也挺好奇的。”   屋子里还有茶茶其他的妹妹,十八九的年纪,虽然害羞,但是对床笫之间的话题也很好奇,几个人的眼睛齐刷刷的朝她看过来。   茶茶被逼的脸红,她把自己埋进被子里,“你们能不能收敛一点?难道不都是黄花大闺女吗!?”   陈心意厚颜无耻道:“对不起,本人早就不是黄花大闺女了。”   顿了顿,她继续特别不要脸地说:“我之前不是交了个体育生男朋友吗?啧,很牛逼的,时长很不错,我很满意。”   茶茶脸颊跟烧起来似的,吐出的气息也是滚烫的。   “茶茶,你就说一说嘛~”“于故看着文质彬彬,感觉应该也就那样吧。”   “那可不一定,人不可貌相。”   她们动手把茶茶从被子里揪出来,看着她被闷红的小脸,“快点说,可把我们急死了。”   茶茶羞答答的样子可招人疼了,她捂着脸,在羞怯中慢吞吞回答了问题:“还……挺厉害的。”   “挺厉害是多厉害?”   茶茶认真回想了一下,“一个多小时吧。”   “……”“卧槽!”   “可太牛逼了。”   茶茶用双手挡着脸,冷冷的掌心扑在脸颊上降温,怕她们误会,她急急忙忙打补丁,“也不是一次就……这是好几次……”陈心意敏锐抓到了重点,“懂了,一夜好几次郎。”   茶茶伸手去掐她,“我还有表妹堂妹在呢,你不要带坏小孩子。”   陈心意套出话,就放过了她。   “说句实话,我以前真没想过你最后会和于故结婚。”   “是啊,我就记得茶茶初中的时候特别喜欢抄于故的作业。”   茶茶轻声反驳:“我从来不抄作业的好吗?那都是我帮你们要的。”   “那时候我就很佩服你,谣传于故会发病,其他人躲都躲不及,就你不怕他。”   “他很好的啦。”   说完,茶茶抬头看了眼时间,已经将近晚上十点。   茶茶还是很精神,毫无困意。   她和于故也已经快三天没见面,姐妹们聊天的时候,她就偷偷用手机给于故发了条信息。   【在干什么?】   那边很快就回复了她:【刚洗完澡,想我了?】   茶茶捧着手机坐在角落里,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是有一点想。】   过了几秒,于故回道:【等着。】   茶茶面露疑惑,没看明白。   等着?这是让她等什么?   她接着给于故又发了几条消息,过了很久都没收到回复。   她郁闷失落,握着手机不知道该干什么。   陈心意用胳膊肘戳了戳她的腰,“干什么呢?一天都等不了吗?”   茶茶正要收起手机,铃声忽然响起,她被她们盯着接起电话。   于故略微沙哑了的声音传了过来,“出来,我在你家门口。”   茶茶的眉梢飞上惊喜,迫不及待从床上爬起来,嘴上说着“你怎么过来了”之类的话,身体却很诚实。   “那你等我一下,我穿件衣服。”   “好。”   茶茶踩着棉拖,掩耳盗铃般拎着一袋垃圾走出客厅,说:“我去丢个垃圾。”   初春天凉,于故穿着短袖就来了。   汽车就停在江家院门前,大大方方,也不怕被人看见他们私会。   茶茶拉开车门,爬上副驾驶,她刚坐稳,于故就扣着她的后脑,欺身而下,席卷了她的唇齿。   绵长的吻结束之后,茶茶红着脸问:“你怎么不声不响就过来了?”   于故用指腹擦干净她唇瓣上的水润,“你不是想我了吗?”   那他就立马出现在她面前。   茶茶听了之后心里甜滋滋的,高兴之余她又问:“那你想不想我?”   于故手指一顿,“需要我用实际行动告诉你吗?”   车里光线昏暗,他的目光晦暗不明,沉沉的眸色盯着她的眼睛。   茶茶脸上莫名一红,“不用了。”   两个人在车上待了一会儿,于故摸了摸她的脸,便主动让她回去了,并且叮嘱道:“今晚早点睡,明天可能会有些累。”   茶茶凑过去,亲亲他的嘴角,“你也是,晚安。”   于故说的没错,他们结婚这天,茶茶差点给累晕过去了。   凌晨才平复激动紧张的心情,和好友们挤在一张床上睡了一觉。   早晨四点钟就被化妆团队的老师敲门叫醒,窗外的天空漆黑,卧室里的大灯通明。   她坐在梳妆镜前,任由造型师在自己身上摆弄,化完妆弄完发饰,镜子里的人美艳不可方物。   清纯的眼眸,好似又含着点说不清楚的欲气。   化妆师毫不吝啬夸奖之词:“楚小姐,您真的太美了,一会儿换上婚纱肯定更美。”   茶茶昨天晚上连饭都没吃,也没喝水,就是为了今天能好看点。   她害羞地笑了笑,然后就被推到衣帽间里换上了定制款的婚纱。   忙完这些事情,接亲的车队已经开到了江家楼下。   小姑娘们从阳台探出脑袋,眼巴巴的望着这一排浩浩荡荡的汽车。   陈心意说:“一会儿可得把门堵严实了,不给大红包不让他们进来。”   “好!”   很快,楼梯口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茶茶听着声音,胸口的心跳也越发的快。   新郎很礼貌的敲了门,往里面塞了几十个红包。   陈心意拆开看了眼,嚯了一声,显然对数目是满意的。   但是总不能这么轻松就放他们进来,女孩子们继续堵着门,外面的人好话都说尽了也没开门。   “让我见见我老婆。”   她们哄笑道:“娶老婆哪有这么容易呀!”   于故沉默,然后开始和伴郎一起撞门,在她们放了水的情况下,没一会儿就把卧室的门撞开了。   于故的目光不偏不倚落在她身上,坐在床中间的新娘子。   他迎着她的眼神,一步步朝她走过去,把她从床上打横抱了起来,还未下楼。   江州忽然走到他们面前,哄闹的氛围一下子安静了许多。   他穿着正式的西装,身上有股淡淡的烟味,他看了眼于故,随即就把目光移到他怀中的人身上。   江州静默几秒钟,他开口说:“让我背她下楼吧。”   江州想亲自送妹妹出嫁。   他看着长大的妹妹马上就要成为别人的妻子了。   好像上一秒种,她还是个调皮又可爱的初中生,狡黠而又灵动。   原本如果是按照北城的结婚习俗,都是新郎抱着新娘上车的。   于故知道他们兄妹感情好,他点点头:“好。”   江州缓缓蹲下来,拍拍自己的背,“上来,哥哥背你。”   声音成熟稳重,又有几分低哑。   茶茶眼睛鼻子都酸酸的,她慢吞吞爬上哥哥的背,双手从身后圈着他的脖子,眼泪啪嗒就掉了下来。   湿润的水珠,恰好滑进他的脖颈。   江州笑了笑,说:“今天你应该很高兴,不要哭。”   茶茶的鼻音听起来很重,用力点头:“嗯。”   江州背着她下了楼梯,他的背宽厚沉稳,特别的可靠。   他有些舍不得把妹妹送到婚车上,但再怎么舍不得,也要放手。   茶茶坐进车里,双眸湿润,带着哭腔,她说:“哥哥,你也要快点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这样我才能放心。”   江州如往常一般揉揉她的头,“好。”   于故挨个给这边的邻居都发了喜糖,又给茶茶的小辈派了许多的红包,然后才上了车。   婚车队伍一路开到酒店。   司仪团队已经等待了许久。   婚礼场地的布置,每一处细节,都由于故亲自把关。   场内布置用的几乎全部都是粉玫瑰。   这天北城难得放了晴天,艳阳高照,暖风正好。   下车之前,茶茶脱了身上的薄外套,气温刚刚好,不冷也不热。   婚礼的流程有条不紊的进行。   从入场到宣誓,茶茶和于故的手几乎就不曾松开过。   ——我愿意。   ——我也是。   ——我许下郑重的承诺,从今往后,我愿意分享你所有的喜怒哀乐,爱护你,尊重你。   ——我将尽我所能,毫无保留的去爱你,倾尽一生守护你。   粉玫瑰的花语是初恋,代表着我愿永远守护着你如花般灿烂的笑容。   —宣誓之后,便是婚礼晚宴。   茶茶换了套简便的裙子,有意无意勾勒着她的身材。   于故一个晚上都紧握着她的手,牵着她挨个去桌上敬酒。   两家的长辈喝的红光满面,久违的喜事让他们觉着特别的高兴,所以也不曾为难两个小新人。   “新婚愉快,早点生孩子啊。”   于故道了声谢,继续去下一桌敬酒。   茶茶是真的喝不了酒,她杯子里的酒被于故偷偷换成了白开水,偏偏她装的不怎么像,端着酒杯一口闷。   于故都给她逗笑了,附在她耳边提醒道:“照你这样喝,大家都知道你喝的是假酒了。”   茶茶撇嘴:“我不会演嘛。”   酒桌上的人也都看得出来茶茶杯子里可能是水,不过新娘子嘛,不胜酒力,他们也不想把人灌醉。   放过了新娘,就只好使劲折腾新郎了。   于故中途上了两次洗手间,吐了一回,挡酒的伴郎都被喝趴下了。   江家人头一回嫁女,不会轻易放过于故。   最后还是江州出面,替于故挡了几桌的酒。   十一点多,婚礼才算结束。   茶茶比于故先回家,上车之前,她在酒店门口前吹了一会儿的风。   冷风扑面,身上的酒气散了些。   闻淮在酒店门口等了好半天,他虽然没收到请柬,但也早就知道她办婚礼的时间地点。   本来想着人家没请,自己也就别去打扰,心里到底还是气不过。   从剧组请了三天的假。   问了身边周围的一圈人,好朋友结婚应该送什么?   圈内朋友好奇心重,顺嘴八卦问了句:“谁要结婚?”   闻淮说:“一个妹妹。”   那人不信,开了个玩笑:“不会是你前女友吧?”   闻淮摇头:“不是。”   “送高跟鞋?项链?花儿?或者玩偶?”   闻淮经过他这么一提醒,想起来茶茶似乎是很喜欢玩偶。   小时候攒了点钱就忍不住去店里买娃娃,抱着比她人还高的大熊,歪歪扭扭走在那条青石板路上。   回想起来,这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于是闻淮就去商场里,找了家专门卖玩偶的商店,花了几万块钱,买了个和他身形差不多高的布朗熊。   店员好像认出他来了,偷偷用手机拍了照片,他瞧见了也没说什么。   今天早上,他用透明塑料袋把布朗熊装了起来,抱在怀中,车子开到酒店门口,他忽然就迈不开步子,还是要脸,做不到不请自来。   坐在车里,他看着自己手中的玩偶,又觉得有点寒酸。   人结婚,他就送这玩意?   于是,闻淮又去商场里精挑细选了一条项链,他出门的匆忙,没有戴口罩,被不少人认了出来,但是他一点都不在乎。   总算准备了满意的礼物,闻淮心情好了没几分钟,自嘲地笑笑,不知道自己在折腾什么。   他的车停在侧后方,他看着她从婚车里下来,听着里面传来的乐声。   从白天坐到快深夜。   闻淮终于看见她出了酒店大门,他按捺了一天,这会儿终于忍不住。   闻淮下车出现在她眼前,目光依依不舍停留在她身上,扯了扯嘴角,尽可能让自己笑的更好看一点,他说:“新婚快乐。”   茶茶也不觉得尴尬,对他点点头:“谢谢。”   一时无话可说。   闻淮看着她身上的红裙子,眼睛有些红了,他故作洒脱嘴硬说道:“今天刚拍完戏,顺路经过这里,也没想到会这么巧,刚好就碰到了你。”   茶茶说:“听上去确实很巧。”   刻意的巧合。   准备了一天的见面。   沉默很久的闻淮忽然伸手抱了她一下,不过两秒钟,他就松开了她。   动作快的好像这个拥抱不曾出现过。   闻淮说:“茶茶妹妹,你要幸福。”   茶茶有些不自在,“谢谢。”   司机在他们身后催促,顿了两秒,茶茶对他说:“我要回家了。”   闻淮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犹豫了几秒钟,还是把想说的话吞了回去,“再见。”   茶茶对他挥手:“再见。”   闻淮之前以为自己只是在天平的两端里偏爱了姜妙颜的那一方。   殊不知,她从来都不在他的天平上。热血难凉,但是心却是会冷的。   无论是友情还是爱情,不被偏爱的那方,被无理指责的那一方,总是会慢慢离开。   闻淮方才并没有从茶茶的眼睛里看见恨意和埋怨,只有心平气和的从容,和千帆过尽的云淡风轻。   现在的他,对她来说,也许连个普通朋友都算不上。   见了面,还是能好好打招呼。   但再也亲密不起来。   无法分享心事、诉说苦恼,无法再用“很好的朋友”称呼彼此。   比成为陌生人还要痛苦的是——被遗忘的友情。   闻淮抽完烟才又重新回到车里,打开后备箱,看着里面的鲜花、玩偶还有丝绒盒子里的项链,他不知怎么就笑了起来。   然后一样样从后备箱拿出来,丢进了垃圾桶里。   这些礼物,他永远都送不出去。   —茶茶回到家中,酒已经醒了大半,婚房的门窗上、喜床前都贴着囍字。   她拆了头发,又卸了脸上的妆,然后在床上好好躺了一会儿,闭着眼睛差点睡着了。   婚礼场地有专门的人收拾,于故把客人送走之后,坐在椅子上休息了一会儿,用手指扯了扯领带,然后起身,坐车回了家。   他满身的酒气,脸上被熏的微微发红,回家之后,压抑了整晚的欲望就有些克制不住,满脑子都是茶茶脸上的笑容。   客厅里没有人,厨房里也没有人。   于故动作有些粗暴急切的脱了他身上的外套,换上拖鞋,脚下的步子有些快,他走到楼上,拉开卧室的门,床上的女人好像已经睡下了。   他刚刚走近,茶茶就睁开了眼睛,声音懒倦,“你回来啦。”   于故点点头,扯掉领带,随手扔在一边。   茶茶站起来,踮着脚凑近他,嗅觉灵敏,闻到了他身上浓浓的酒气,她问:“你今晚上喝了多少?”   于故揉揉眉心,顺势搂着她的腰,“大半瓶白酒。”   茶茶听了都心疼,她让他坐在床边。自己则跪坐在他身后,柔柔替他按摩,她说:“今晚辛苦你了哦。”   于故闭着眼睛,“不辛苦。”   他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起身说道:“我先去洗个澡。”   茶茶也跟着下了床,“那我去给你煮个醒酒茶?”   于故说不用,边解开衬衫纽扣,边回过身问:“你洗澡了吗?”   茶茶以为他是要把浴室让给她先用,“还没有,我才刚卸完妆呢,你先洗吧。”   于故的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目光幽幽,意味深长道:“我很快就出来。”   “不用着急。”   茶茶听着浴室里的水声,边把婚床收拾了一遍。   床单被套都是大红色,中间放了满满两把红枣花生桂圆莲子。   她剥了两个桂圆,汁水很多,味道还特别的甜。   十来分钟后,于故洗完澡走出来,手上拿了一块干毛巾,头发擦的半干。   茶茶站起来,“我也进去梳洗一下。”   她走到一半,忽然被人大力推到床上,身体重重跌在大红色的棉被里,男人滚烫的气息胶着在她脸上,他双膝跪在她的腰侧,弯着腰俯着身体,两个人的脸几乎都要贴在一起。   男人乌黑的瞳仁盯着她时,专注的可怕,仿佛眼睛里再也容不下别人。   这双冷冷淡淡的眼眸,此刻充满甜腻到化不开的柔情。   于故浑身都是热的,指尖好似带着能把人烫伤的温度,轻轻抚过她的脸颊,他低头咬了一下她的唇瓣,然后是鼻子,再是眼睛。   流连忘返,最后是她精巧透粉耳垂,耳鬓厮磨,低哑的嗓子发出的声音饱含磁性,他说:“昨晚你不是问我有没有想你吗?”   茶茶被他强势的气息弄得呼吸不过来,她头晕目眩,面红耳赤。   耳垂轻轻的刺痛,又听见男人说道:“我现在就告诉你,我有多想你。”   早晨看见她穿着婚纱,就一直在克制,晚宴上她又换了套更勾人修身的裙子。   他已经忍耐了整整一天,好不容易打发完客人,耐心已然告罄。   茶茶说:“我还没有洗澡。”   于故说:“一会儿再洗。”   茶茶觉得今晚的于故有点不一样,强势的可怕,用一种似乎要把她生吞活剥的力道,操纵着她。   也不管她害不害羞,抱着人抵在墙边,她磕磕绊绊,话都说不清楚,“灯没没没没关。”   于故亲亲她的嘴角,“专心点。”   茶茶眼尾泛红,“故故,窗帘也没拉。”   于故不理她,开始用行动逼她说些自己爱听的话,“叫老公。”   茶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抹不开脸张不开嘴,可能因为没叫过。   她咬紧牙关,不好意思张口。   突然,齿间弥漫细碎的惊呼声,她的脚指头都蜷缩起来,指甲用力扣进他的后背,淡淡的粉色从脖子蔓延到眼睛。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老……老公。”   于故的眼睛好像变得更红了,没有因为这一句老公就得到满足,反而更加急迫。   茶茶当然有点受不了。   于故一遍遍哄着她叫老公。   她这条任人翻来覆去的鱼,就跟缺了水似的,仰着纤细的脖子,带着哭腔顺着他的心意叫老公。   最后不知道叫了多少遍的老公,于故才餍足。   茶茶不知道自己是几点睡的,她好困,特别困,困到最后忍不住催促他。   于故无奈叹气,半开玩笑说她扫兴。   茶茶沾到枕头,卷起被子就睡着了,毫不夸张地说几乎是一秒入睡。   还好这辈子他们只有这一次新婚!如果每天她可吃不消。   这等美事,她真的无福消受。   睡醒是第二天下午的事情。   大片夕阳照进卧室,她迷迷糊糊从床上爬起来,身体感觉特别特别的累。   于故中午还抽空去了学校一趟,又在办公室里发了不少的喜糖。   茶茶看见他,梦游似的走到他身边,伸出双手抱住了他的腰,懒洋洋的声音听着比蜜还甜:“老公。”   于故手里提着东西,不好抱她,“嗯,还累不累?”   茶茶红着脸,“累啊。”   累并快乐!   于故放下手中的塑料袋,把她抱到沙发上,抬起她的小腿,不轻不重替她捏起了腿,边说:“晚上要去我家吃个饭。”   “好。”   “你的婚假是不是还有半个月?”   “对!我们去云南玩吧?我好想去大理啊啊啊。”   “查过天气了,最近那边都下雨,等下次吧。”   “那也行。”   茶茶很随和,什么时候去都行。   墙壁上挂着两人的结婚照。   落地窗外是已经渐渐黑下去的天空。   新婚第一天,江家的人和于家的人又一起吃了顿饭。   于故的母亲偷偷给茶茶塞了一个很大的红包,还把祖传的玉镯套在她手上,这个强悍的女人难得露出几分软弱,抹了抹眼泪,说:“茶茶,妈妈祝你以后和小于能长长久久的,我们家小于如果欺负你了,你尽管来跟妈妈说。”   “好。”   长辈和长辈们聚在一起聊天。   茶茶则牵着于故的手溜到了巷口那棵老槐树下,他们坐在长椅上,晚风拂来,柔软温暖。   茶茶枕在他的腿上,仰着脸看着他的五官,她说:“我小时候第一次见到你,就是在这里。”   “我记得。”   “你居然也记得吗?”   那时候于故被大他几岁的熊孩子,赶到了树上,瑟瑟发抖抱着树干,不敢下来。   一挂就挂了好几个小时。   茶茶扎着两个小辫,手里拿着刚摘下来的树条,刚漫山遍野当晚熊孩子们的老大,看着挂在树上的他,人小鬼大,说:“你下来。”   那是于故第一次开口和别人说话,他皱着眉说:“我不敢。”   肉嘟嘟的小姑娘张开双臂,“你跳下来,我接住你。”   小男孩犹豫几秒后,真的信了。   茶茶当然没有接住他,他闭着眼跳的太用力,扭到了脚踝,疼出了眼泪。   茶茶本来是过去扶他,看见他哭了,莫名其妙蹦出来一句:“你真好看。”   回想起来,啼笑皆非。   茶茶吃饱就犯困,她说:“老公,你抱我回去睡觉。”   有求于人的时候,她说话总是特别好听,平时不情不愿的老公两个字,张口就来。   “好。”   —新婚的第一年。   茶茶和于故从来没吵过架,两人的感情一如既往的好。   茶茶的工作也没有刚开始工作时那么忙碌,单休成了双休,也几乎再也没有加班过。   她最近身体有些不舒服,恶心犯呕,上班时和同事聊着天也会觉得疲惫,眼皮子困顿的不行。   连着几天在公司里吐了之后,茶茶去公司楼下的药店买了验孕棒。   她去厕所测了一遍,看着上面显示的结果,内心无比淡定。   为了保险起见,茶茶决定去医院挂个号,看个医生。   于是,茶茶跟主管请了半天假。   她工作能力强人缘好,主管还挺喜欢她,很爽快就批了她的假期,嘱咐她好好照顾身体。   茶茶打车去了市中心医院,挂了专家号,又等了一个小时,才轮到她。   面诊完之后,她听从医生的建议去做了个b超,很快她就拿着b超和化验单。   从化验科往妇科的路上要经过一条长廊。   转弯的时候,茶茶遇见了一个熟人。   她有快两年没见过沈执了。   她从未打听过他的任何消息,也不知道他早已刑满释放。   沈执又瘦了很多,高高的白白的,穿着黑色衬衫,笔挺挺站在她面前。   他脸上的表情好像也很吃惊,似乎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她。   沈执反应了很久才敢确认这不是幻觉,他僵硬的对她笑了笑,很努力想笑的好看一点,他用老朋友的口吻问:“身体不舒服吗?”   茶茶:“嗯。”   她捏紧了手里的化验单,然后若无其事从他身边经过,“我先走了。”   沈执没什么表情,他说:“好,我也去忙了。”   他的眼睛很尖锐捕捉到了她手里的化验单。   上面的字,他认得。   是孕检的单子。   两个人一个往妇科走,一个往精神科走去。   沈执用很长时间才反应过来,她早就和于故结婚了。   沈执没有见过她穿婚纱的样子,她结婚那天,他还在坐牢。   他的生活没有颜色。   他和茶茶之间再也没有如果。   现在她好像还怀孕了。 第80章   茶茶拿着化验单和b超单,花了一百五十块钱重新挂了个专家号。   医生接过她的单子,低头认真扫了几眼,而后说:“恭喜啊,怀孕六周半。”   茶茶来医院检查之前,试了三四次验孕棒,都是两条杠,所以她心里也有点准备,她高兴地笑起来,“医生,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事项吗?”   女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笑着说:“看你的各项指标都很健康,吃的方面稍微注意点就行,尽可能吃的健康一些。”   “好,谢谢医生。”   科室里外人都不少,外面还有十来个看诊的病人在等待。   茶茶把化验单装进包里,轻快的脚步在走出科室那一秒稍稍迟钝,她的手不由自主抚摸着肚子,觉着自己这个当妈妈得靠谱点,以后走路可不能那么快了。   她前脚刚离开医院,医生的助手好像忽然想起来了件事,“诶,赵医生,刚刚那姑娘是不是徐主任的儿媳妇?”   赵医生每天都要见太多的人,实在想不起来了,“是吗?”   助手皱着眉毛,越想脑子里的人影就越清晰,她肯定道:“真的是!”   赵医生说:“你别是认错人了。”   “她儿媳妇长得好看,儿子也好看,我肯定没有记错。”   这年头多得是歪瓜裂枣,或是长相普通平凡的人,像他们这样,夫妻双方都特别漂亮的实在不多见,难免会让人印象深刻。   赵医生笑了笑:“那可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徐主任,让她在群里给你们发红包庆祝一下。”   助手收拾好器材,边笑着说:“等徐主任这台手术做完,我立马就去告诉她。”   出了医院,时间还早。   茶茶没有回公司,在医院门口等了好久,才叫到一辆出租车,直奔学校。   年初时,茶茶去驾校报名学了车,在科目二上卡了三次都没有过,挂科的项目每次都不一样,始终没有拿到驾照。   出租车司机是北城当地人,话比较多,有一搭没一搭和她闲聊起来。   茶茶和他聊的口干舌燥,等快到学校门口才想起来要给于故发个信息,她急急忙忙打完字,出租车已经停在学校大门。   司机笑眯眯地说:“五十三块五,给你抹个零头,给我五十三就行。”   茶茶付了现金,放缓脚步慢吞吞朝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走到楼下,她忽然迷茫,因为她不知道于故在哪间教室上课。   于故给她发过每周的课表,不过她当时很敷衍,扫了一眼图片根本就没保存。   于故今天满课,忙得抽不出时间看手机。   他正讲到一半,手机铃声打破课堂上的安静。   于故瞥了眼手机屏幕,接通之前和底下的学生说了句抱歉。   他走到教室门口,对着电话那头讲话的声音温温柔柔。   “在a4-306。”   小姑娘不知道说了什么,他忍俊不禁,“三楼都不愿意爬吗?那你就在一楼的咖啡店里乖乖坐着,我下课就来接你。”   坐在第一排的同学把他脸上的柔情看的清清楚楚。   私底下俏俏议论,于故老师从来不在课堂上接电话,这还是第一次。   猜都不用猜,就知道肯定是他刚新婚一年的妻子。   说话的状态整个就变了。   不像面对他们时那么冷淡。   于故挂断电话后,忍不住抬头看了眼教室里的时钟,还有二十分钟才下课,真是难熬。   于故讲完这节课的课件时,距离下课铃声响还剩下五分钟。   他关了电脑,拔掉u盘,嘴角微微上翘,笑容稍纵即逝,他说:“这节课的内容都讲完了,下课吧。”   同学们一致认为于故老师是急着去见师娘,看着他从眉梢处泛起的笑意,牙齿酸的一塌糊涂。   茶茶乖乖坐在咖啡厅的窗边,阳光正好照在她脸上,她眯起眼睛,手里捧着一杯温开水。   她没敢点咖啡,只点了一块芒果味的慕斯蛋糕。   店员刚把蛋糕送上来,玻璃门迎声被人推开,门边挂着的风铃,声音清脆。   男人穿着白衬衫,浅色的牛仔裤,迎面而来给人的感觉比夏日里的薄荷还要清爽干净。   茶茶把菜单推到他面前,“你喝什么?”   于故合上菜单,自然而然端起她面前的水杯,杯口碰上唇瓣,他仰着脖子抿了两口,喉咙里的干涩稍有缓解,“喝你的水就够了。”   茶茶哦了两声,桌面下的双手紧紧揪在一起。   于故问她:“今天不是工作日吗?怎么忽然就来找我了?”   茶茶缓缓松开手指,还没想好怎么把怀孕的事情告诉他。   她感觉于故好像很享受现在的状态,之前两家的亲戚有意无意问起过他们什么时候要孩子,都被于故轻飘飘的挡了回去,说不着急,想过几年的二人世界,再考虑要孩子的事情。   两个人每次做,事前事后他都特别谨慎,没有避孕套,再怎么想要都会硬生生忍下去。   茶茶也不清楚,这孩子到底是怎么怀上的?不过她仔细想了一遍,两人擦枪走火的次数不少。   他们前不久去海岛度假,半个月里有十多天都是在酒店里过的,连着几天几夜没出过房间,也许就是那时候怀上的孩子。   茶茶垂头丧气,脑袋枕着手臂,呆呆看着他,说:“请假了,又没什么事情做,就来找你了。”   于故往她嘴里喂蛋糕,“我还有一节课,待会儿跟我一起去上课?”   茶茶想了想,“好啊,我要坐最后面,你不要点我的名。”   “行,先把蛋糕吃完。”   于故有些奇怪,她今天怎么会点蛋糕。   茶茶总觉得自己胖,三天两头嚷嚷着要减肥,已经坚持了一个月不吃甜品不喝奶茶。   茶茶吃完蛋糕,还是觉得饿,她舔了舔唇,眼巴巴看着他:“我好馋,想再吃一块千层。”   “不减肥了?”   “我胖吗?”   “不胖。”   “那我就要吃。”   于故表情为难,“还有五分钟我就要去上课了。”   茶茶很快就在陪他上课和吃蛋糕这两件事里做出了选择,“那你去吧。”   于故拿她没办法,结完账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不要乱跑,有事给我打电话,累了就去我的宿舍休息。”   她表现的比幼儿园的小朋友还要乖,“知道了!”   一节大课差不多要两个小时。   茶茶连吃了三块小蛋糕才勉强填饱肚子,她吃完瘫在懒人沙发上,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鼓起来的肚子。   她感觉这孩子应该是个女孩儿。   爱吃甜品这点就很随她。   她以后一定要给宝宝准备很多漂亮的小裙子。   一天换一条,天天不重样。   春日的暖阳穿透临窗树叶,徐徐而来的微风略过枝头,茶茶窝在窗边的沙发上,整个人被光照的暖烘烘,她靠着抱枕小憩了半个小时。   茶茶是被太阳晒醒的,头发摸起来都暖乎乎的,脸颊发热,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朦胧的视线渐渐清明,她摸出兜里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离于故下课还有十五分钟左右,茶茶穿好外套,离开了咖啡厅。   她今天还穿着高跟鞋,还是不愿意爬三楼,在一楼给于故发了短信:【楼下等你。】   于故没有回,也许是没有看见。   周五的最后一节课,有课的班级不多。   下课铃声响起之后,教学楼里也只有冷冷清清两三个班级放了学。   茶茶靠着墙,低头玩手机,眼前的光线忽然被人挡住,她抬起眸,到男人就站在她面前,牵过她的手腕,“走了,回家了。”   茶茶跟着他的步伐,“不用开会吗?”   “不用。”   “有件事我想跟你说。”   “嗯,你说,我在听。”   茶茶欲言又止,话在嘴边转了一圈,刚要张嘴时,走廊上哄哄闹闹闹的,听不太清楚声音。   茶茶泄了气,“回家再说吧,这里不合适。”   于故在校园里旁若无人牵着她的手,路上还遇见几位同事,打过招呼后坐进车里,他问:“晚上出去吃?”   茶茶摇头:“在家吃吧。”   于故挑眉,问:“昨天不是说想吃牛排吗?”   “可是我今天又不想吃了。”   这会儿想起牛排的味道,都有点恶心犯呕。   茶茶咽了咽口水,“今晚我想吃辣的。”   “你能吃辣吗?”   “应该……可以吧。”这话她自己说的都很没底气。   鉴于她强烈要求,于故晚上烧了她想吃的毛血旺和中辣版可乐鸡翅,原本以为她辣的吃不下,但出乎意料,她吃的还挺香。   茶茶边吃边喝水,辣的鼻涕眼泪都出来还不肯停筷子。   于故好笑地问:“这是什么新的减肥办法吗?”   茶茶顿时就不高兴了,于故抱着她说了很多好听的话才把人哄好?他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亲了亲她的后颈,问:“下午不是说有事情要跟我讲吗?什么事?”   茶茶神情不太自然,她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内心忐忑,表面云淡风轻,她指挥他:“你先把我包里的东西拿出来。”   于故依然照做,从里面翻出一张化验单,他虽然不懂医,但还是认得上面的字。   他的目光缓缓僵住,捏着化验单的手指也僵硬的不得了。   于故脸上的表情几乎没有变化,所以连茶茶都看不清楚他现在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静默无言了很久。   茶茶先打破沉默,她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头,把化验单放在旁边,然后用双手捧着他的脸颊,漆黑的眼睛珠子,比被水洗过的玻璃珠还要通透,她看着他,一字一句慢慢地说:“我怀孕了。”   于故眼中情绪变化莫测,不可置信望向她,非常惊诧,没有做任何的准备,他咬着字,问:“怀了?真的?”   “化验单不是在你手里吗?这哪还能有假。”   “所以你今天请假是去看医生了?”   茶茶点头,“对,这两天在公司吐的多,觉得奇怪,就去挂号看医生了。”   于故的手压在化验单上,心情复杂闭上眼睛,调整好心情后再次睁开,望着她,叹气道:“身体不舒服怎么不告诉我?”   茶茶垂着脸,装作没听见。   于故捏捏她脸颊上的软肉,“去医院得让我陪着。”   茶茶现在就是不高兴本人,她问:“你都不关心我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样了吗?”   于故掀了掀眼皮,任谁都听得出他语气里的敷衍,“嗯,孩子怎么样了?”   茶茶抱着双臂,“孩子不是你的。”   “哦?是吗?”   “算了,不跟你扯。”顿了顿,她问:“你到底想不想要孩子?”   说句真心话,于故没想过这么早要孩子,结婚才不到一年,要孩子真的太急了。   但是茶茶貌似喜欢小孩,何况,她现在已经怀孕,他就算不喜欢也得装作喜欢。   “想要,怀了你就好好生下来,我一定会当个称职的父亲,把他养大。”   茶茶听了这段话,面色稍缓,她又问:“那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于故选择了个官方的回答,断然不会出错的那种:“生男生女都一样。”   茶茶嗯了声,小手轻轻放在肚子上,她说:“我想要个女孩,我觉得肚子里就是女宝宝。”   “直觉吗?”   “嗯嗯嗯!”   于故搭着她手背,他认真地说:“你如果真的想知道,可以让我妈妈帮你问问。”   茶茶毫不犹豫拒绝:“我不要,提前知道就没有惊喜了。”   男孩还是女孩对于故而言真的差不多,如果是个女儿,充其量他养孩子的耐心会好点于故又问:“如果是个男宝宝,你会不会哭?”   “不会,都是我生的孩子,我才不嫌弃。”茶茶下午睡了一觉,现在精神十足,“一会儿我们得把这个消息告诉爸爸妈妈。”   “好。”   茶茶迫不及待把这个消息分享给了她的家人。   江家人五味杂陈,尤其是江州,替她高兴的同时又有点怅然若失。   一转眼,当初那个动不动就掉眼泪的小姑娘也要做母亲了。   她也才二十出头多一点点,自己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公主,就要承担起家庭婚姻的责任了,以后任性的机会越来越少。   江州越想越觉得难受,早知道当初不该让他们那么快结婚,在家里多留几年,过过自由生活。   “哥,你在听吗?”   “在听。”江州勉强笑了两下,“回头给你寄点补品。”   茶茶舒舒服服沙发上,“不用,家里还有好多。”   江州沉默很久,突然,他问了句:“茶茶,你开心吗?”   “挺开心的呀。”   “那就好。”   茶茶接过于故递来的苹果,咬了一口,“哥,我连孩子都有了,你怎么还是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大人的事情,小孩少管。”   “你真的没有女朋友吗?陈心意跟我说前几天在酒店偶遇你了。”   “我不能住酒店?”   “她看见你带着女孩子。”   “……”江州那天确实带着人去酒店开房,他也没想会被熟人碰见。   他转移话题,“明晚回家吃饭。”   “好的哥哥。”   回家吃饭的这天晚上,茶茶神采奕奕,精神特别好。   楚清映看着她手舞足蹈的样子,都觉得害怕,她说:“都是要当妈妈的人了,以后可得稳重点。”   “妈妈,我就算要生孩子了也是你的宝贝。”   “是是是,当然是了。”楚清映让她端端正正坐好,又问:“身体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没有,就是想吐,太难受了。”   “我怀你的那个时候,也经常吐,后来每天都吃点山楂糖就好了,我还以为你会是个调皮捣蛋的男孩,结果生出来却是乖乖软软的女孩。”楚清映不太愿意回忆以前的事情,她继续说:“待会儿妈妈给你做一罐山楂糖,你带回去吃。”   茶茶抱着妈妈的胳膊,粘着她说了声:“好。”   母亲还是想离婚,父亲还是不愿意答应。不过父母的关系这两年有所缓解。   父亲好像终于学会尊重爱人,未经同意不会再来打扰母亲,和她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茶茶也不知道自己的母亲,这辈子到底有没有拥有过爱情。   楚清映身体不好,吃过晚饭就上楼休息。   碗筷收在洗手池里,茶茶厚脸皮指挥起她的哥哥:“你洗碗。”   江州挑高眉头,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吐出几个字:“妹妹,做梦吗?”   茶茶仗着肚子里有货,威胁他:“难道要我这个孕妇干这种粗活吗?”   江州的手轻轻碰了下她的肚子,很快就收了回来,他说:“你老公不是还在吗?”   江州利用自己大舅子的身份,毫无心理负担让于故去厨房洗碗。   茶茶不肯。   于故揉揉她的脸,安抚道:“我去吧,应该的。”   他穿好围裙,进了厨房。   茶茶看不过眼,站起来想去厨房里帮他一把,半道上却被她的哥哥拦截下来。   江州抬起下巴,“去沙发上坐着。”   茶茶不听话,“为什么是我老公洗碗不是你洗碗?我们才是客人。”   江州被她气笑了,他说:“因为你们是蹭饭的。”   茶茶不服气,双手叉腰和他理论,“是你求我们来的。”   江州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在沙发上,自己也跟着坐在旁边,他气定神闲剥了个石榴,“我没有,别造谣。”   茶茶气呼呼地说:“下次和你打电话,我要录下来。”   江州把剥好的石榴粒装进碗里,推到她面前,“随便你。”   茶茶望着鲜红饱满的石榴,不争气地咽了口水,然后说:“我不吃嗟来之食。”   江州啧啧两声,勾唇轻笑,心情甚美,“少自作多情,石榴是剥给我未来的外甥女吃的,好吗?”   茶茶边吃石榴,暗戳戳地想下次回家吃饭,一定要让她哥哥洗一次碗。   —徐玥自打知道儿媳妇怀孕了,就建议小两口从市区搬回弄堂。   于故上课忙,茶茶也要上班,平时在家没人照顾怎么能行呢?   于故起初没同意,他说:“妈,你和爸比我们两个还要忙,搬不搬回来住,差不多。”   徐玥被呛的没话说,“可是你们这样,我们当父母放不下心。”   于故蹙着眉毛说:“我已经让院里领导每周少排我几节课。”   徐玥说不动儿子,只好作罢。   茶茶怀了孕也照常去上班,平时穿的高跟鞋全都换成平底鞋,主管知道她怀孕了之后,对她很是照顾,每天都让她提前一个半小时下班。   同组的同事去寺庙求神拜佛时,还顺便给她捎带了一份吉利,把从主持哪里求来的平安符转交到她手里。   一晃又过了几个月。   茶茶的肚子渐渐大起来,坐久了腰酸,站起来腰也还是酸。   六个月的时候,茶茶跟公司请了孕假,收拾东西回家养胎。   她和于故暂时先搬回了她的家,和她妈妈一起住。   茶茶开启每日吃了睡的生活,天气好的时候,就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边晒太阳边睡觉。   孕妇的生活悠闲无聊,怕辐射对孩子不好,她连手机都不怎么看。   生活里唯一有波澜的时光,便是陈心意跑来找她玩的时候。   陈心意每次过来都会提一篮子水果,单身少女看着她的肚子发出感叹,“这快要生了吧。”   “离我的预产期还有四个月。”   “哦,那也不远了。”话题一转,陈心意忽然说起姜妙颜的事情。   距离茶茶上次听见姜妙颜的名字,已经过去一年的时间了。   她抚摸着肚子,漫不经心地问:“她怎么了?”   陈心意剥了个橘子,“她被人打了。”   茶茶有些惊讶,“啊?”   “你都不知道当时的场面有多精彩。”   “你在现场?”   “我不在,但我看见视频了!”陈心意想起那段视频都还津津有味,“好像是个误会,有个女的怀疑姜妙颜和她老公有一腿,怒极之下带着娘家人,去姜妙颜的单位当众把她打了一顿。”   “不过后来弄清楚了,姜妙颜和那个人的老公是玩得很好的朋友,走得近但是没其他乱七八糟的关系。”   茶茶听了不觉得奇怪,“姜妙颜和谁都喜欢以‘哥们’自居。”   陈心意幸灾乐祸,“活该她被打,故意不和有妇之夫保持距离,这不是找打吗?这视频还被传到了网站,上了社会版面的新闻,最近这段时间,好多人在网上骂她,还把她上学时的事情都给扒了出来。”   大大小小的事情,包括学校论坛里那些没有被删的帖子,都被网友翻了个底朝天。   小三这种生物,在哪儿都人人喊打,如同过街老鼠被人唾弃。   一旦被打上这种标签,就很难再撇清关系。   姜妙颜被迫请假待业在家,看着网上那些恶毒刺眼的话,情绪崩溃,被骂的躲在家里不敢出门。   屋漏偏逢连夜雨,更加雪上加霜的是,有人忽然爆出她以前在学校里同时勾搭三个男神的事迹。   其中就包括人气不得了的闻淮。   闻淮的粉丝战斗力惊人,透过蛛丝马迹扒出来好像确实是真的。   姜妙颜目前是北城第一舞蹈团的首席舞者,本就小有名气,又因为闻淮,而被推上了热搜。   当然,没有人站在她这边,更没人在网上主动替她说话,多得是落井下石,跟风一边倒的人。   “她抢过校花的男朋友。”   “她专业钓鱼,海王一个。”   “她就喜欢抢有主的人,热衷抢别人男友的贱人。”   姜妙颜也不是吃素的,手抖着发微博:【是闻淮先追的我。】   她想趁此机会,洗清自己的污名,都是他们先追她的,她无辜她清白她什么都不懂她天真。   没过几分钟,闻淮一点也不给面子的反击:【确实喜欢过,也追过,最后被拒绝了。但是我实在不懂姜小姐拒绝我之后为何三番五次再来纠缠我。】   这番话说的也够明白,拐着弯指责她无差别钓凯子。   姜妙颜洗白不成彻底翻了车,一下子在网上成了个臭名昭著的人。   名誉扫地后,又被舞蹈团辞退,失去了工作。   茶茶听完这些曲折的事情后,竟然困了,“她好像有点惨。”   这句话,完全没有任何同情的意思。   陈心意说:“惨什么啊,她如果老实点,人家老婆能被逼的上门去打她?”   茶茶点头,然后叹气:“这么对比起来,我当年好像还挺窝囊。”   骂也没有骂,打也没有打。   仿佛她是不占理的那方,归根结底,当初如此卑微,只因为自己没有被偏爱的底气。   陈心意笑嘻嘻道:“这不就有人给你报复回去了。”   茶茶打了个哈欠,“谢谢那位好心人了。”   晚霞火红,枝头蝉鸣,翠绿的林梢上立着几只黄鹂,鸣声悦耳。   茶茶昏昏欲睡,强打着精神,开口挽留陈心意吃个晚饭。   陈心意放下给宝宝买的鞋子,说:“今晚不成,我还得去相亲。”   “好的吧,那就下次。”   “那我走了,改天再过来找你。”   茶茶把她送到门口,对她挥挥手,“路上小心。”停顿几秒,她好心好意地说:“祝你相亲顺利,早日找到高富帅。”   从她毕业,陈心意不是在相亲,就是在相亲的路上,可直到今天,依然没相到合适的对象。   不是嫌对方丑,就是嫌老。   茶茶边打哈欠边转身,余光一扫,她脚步顿住,住在隔壁的男人刚好出来倒垃圾,穿着家居服,阳光照射下皮肤比吸血鬼还要白,他动作僵硬,目光艰难从她的脸上移到弧度明显的肚子上,他不敢太大声说话,怕把人吓跑,他问:“孩子多大了?”   茶茶扶着门框,“六个月。”   沈执大概也看得出来她不是很想和自己说话,他忍了又忍,只敢说一个字:“哦。”   茶茶转身进了自己的家,关好院门,就再也听不见声音。   沈执还干站在门口,脸微微垂了下去,手脚被风吹得冰冷,等到他整个人快僵成雕塑,身体才动了一下,抬起头,目光缱绻望着她消失的方向。   茶茶回屋喝了杯热水才缓过来,她现在已经不怕沈执了。   院子附近也有父亲安排好的保镖,沈执不敢再对她做什么。   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   她的孩子都快要出生,和沈执的那段过往早已翻篇。   这几个月,茶茶偶尔听说过沈执的消息,他重新回公司上了班,勤奋而又努力的工作,时不时还会去参加她母亲安排的相亲宴。   听说每次相亲,他开门见山会告知对方自己需要长期吃药来控制精神状态,并且他坐过牢有案底。   往往名媛千金听见这些话,无论他长得再怎么好看,能力多么出众,也望而却步,借口离开。   茶茶对他的事情不关心。   于故下课回家后,她用手指掐了把他的腰,小声抱怨:“你怎么没告诉我,沈执还住在这里?”   于故好冤枉,“没来得及跟你说,就被发现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茶茶需要在这边养胎。   他看她板着小脸已经开始心疼,“你不想住这儿吗?”   “没有啦。”   “等孩子生了我们就搬回去。”   “凭什么我们要躲着他?就这样吧,当陌生人。”   两边院子里的金桂树都已经长得很高,枝繁叶茂的桂花树已经越过围墙,挡住了两边的视线。   他们注定是形同陌路,再无瓜葛。   于故垂下眼眸,虽然他和茶茶已经尘埃落定,但他依然会吃醋会嫉妒会患得患失,想占有她的全部时间,每一分钟每一秒钟。   他小心翼翼摸了摸她的肚子,“宝宝今天有没有闹你?”   “最近都特别乖,像我。”   于故蹲下来,把耳朵贴在她的肚子上,“宝宝快点出来,别让你妈妈受罪了。”   茶茶说:“宝宝出生,也得我养呀。”   于故轻笑了声:“孩子爹养,你休息。”   预产期在二月,但这个孩子好像想早点出来看看这个世界。   年初六的凌晨,茶茶说饿了,于故从床上爬起来,任劳任怨去厨房给她煮了碗香喷喷的饺子。   茶茶心满意足吃了两个饺子,又喝了半碗汤,忽然间,她说:“故故。”   于故心里一紧,“怎么了?”   茶茶手松了松,勺子啪的一声落在碗里,她说:“肚子疼,要生了。” 第81章   于故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茶茶煞白煞白的,她捂着肚子,表情痛苦,“好疼。”   两人说话的动静惊扰了楼上的人,楚清映本来就没有睡好,浅眠多梦。她随便披了件外套下了楼,“这是怎么了”茶茶已经疼得说不出话,一阵一阵的疼痛把她折腾的满头大汗。   于故深深呼吸两口,立马站起来,将她打横抱在怀中,转过头来对楚清映道:“妈,茶茶要生了,我现在开车带她去医院,麻烦您帮她找两件暖和的外套。”   “好,我跟你一起去。”   楚清映不仅拿上了厚实的外套,还拿了一条厚厚的毯子,腊月寒冬,外面冰天雪地,冷的不行。   于故用毯子把她裹起来,打开大门,屋外吹来的冷风直接拍在脸上,冷冰冰的。   他把人抱到车里,楚清映跟着上了车,坐在茶茶边上,紧紧握着她的手,用手帕一遍遍替她擦干额头上的冷汗,“等到医院就好了。”   茶茶脸色苍白靠着母亲的怀抱,唇色全无,只有紧紧抿起来的时候才能看见一丝血色。   于故拿着车钥匙微微发颤,目光透过后视镜观察后面的人,他的双手用力握着方向盘,开车从来没有这么不稳过。不过好在是深夜,路面上没什么车,一路畅通无阻开到医院。   茶茶很快就被推到休息室里,医生建议她这种情况最好还是顺产。   她躺在床上,疼到已经不会哭了。   她的双手抓着身下的被单,细细的冷汗打湿了她的头发,她喘着气,艰难地问:“医生,我什么时候能生?”   女医生开了一眼,蹙着眉说:“才开了三指,还得再等等。”   茶茶一向怕疼,能忍这么久没哭已经是很难得的一件事,她带着哭腔说:“我真的太疼了,有点受不了了。”   本来茶茶约了无痛分娩,但她的预产期偏偏不是今天,麻醉师还在赶过来的路上,她就只能先忍着疼。   女医生说:“再忍忍,生孩子就是一件很痛的事情。”   顿了顿,她说:“我让你家属进来陪陪你吧。”   说罢,医生就走了出去,她对于故说:“产妇现在情绪不太好,你好好安慰安慰她,如果她饿了就喂她吃点东西,不要让她说太多的话,保存体力。”   “好,知道了。”   于故进去了也无济于事,茶茶该疼还是要疼。   于故盯着她的肚子,脸色冷了冷,他心疼望向她,握着她的手,说:“不然还是动手术吧?”   茶茶之前不知道听谁说剖腹产对孩子不好,才想着能顺产就顺产来着,谁知道会这么疼?   她有气无力问:“麻醉师来了吗?”   于故正准备说话,医生推开门,对两人说:“准备一下,我们马上给孕妇上麻药。”   茶茶感觉自己终于要得救了。   她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于故就老老实实在外面等着,如果不是楚清映提醒,他都忘了要打电话通知其他人。   茶茶生了三个多小时,才顺利把孩子生下来,她体力不济,听见孩子的哭声,就累的睡了过去。   护士把孩子抱了出去,“谁是孩子的爸爸?”   于故说:“是我。”   护士笑着道:“恭喜啊,是个很漂亮的女宝宝。”   于故僵硬扯了扯嘴角,敷衍道:“嗯。”然后他问:“我妻子怎么样了?”   “产妇太累了,已经睡着了。”   “我能进去看看她吗?”   “当然可以。”   话音落地,于故已经迈开脚步朝里面走过去,护士诶了声,“孩子你不看看吗?”   重男轻女?这位新手爸爸长得倒是不错,看着也不像这种人啊?   楚清映走上前,“我先抱着孩子吧?”   护士便把孩子交给了她是,顺便说了一些注意事项,走的时候还低声嘀嘀咕咕,“不会真的是重男轻女吧?也不对啊,看他好像很在乎孩子的妈妈,真是搞不懂。”   于故在茶茶身边守了一夜没合眼,清早天光微亮之时,才趴在她的病床边眯了一会儿,没有睡熟,醒来之后才早上八点,护士已经把孩子送了过来,安安静静睡在婴儿床里。   于故准备洗漱时,低眸看了眼婴儿床的孩子,白白嫩嫩,长得很招人喜欢,他默不作声移开眼,转身进了浴室。   刷牙洗脸,换了套干净的衣服再出来,病房里多出一个人。   江州带着早餐过来,拧眉看着床上昏睡的女人,“还没醒?”   于故说:“没有,医生说她可能要睡到中午。”   江州抬眼看着他下巴上冒出来的新鲜胡茬,把手里的早餐摆在餐桌上,“你没吃饭吧?先吃点。”   于故确实也饿了,没跟他客气。   不过于故食欲一般,吃了个三明治就差不多饱了。   江州今天不打算去公司,他看了看熟睡的妹妹,又看了看她边上的孩子,手指头有些发痒,想用指尖碰碰孩子的脸颊,不过这么小的孩子可能经不起碰,于是他硬生生就忍住了。   江州转过身来,问:“想好孩子叫什么了吗?”   于故神情淡淡,“大名还没起,小名叫石榴。”   小名是茶茶想的,孩子还没出生她就想了一堆女孩子用的小名。   那时候于故还嘲笑她,说如果是个男孩,她就白想了。   茶茶信誓旦旦说她的直觉从来没有出过错。   果然是个女孩,可可爱爱的、软软的、像她一样招人疼的小姑娘。   也幸亏是个女孩,不然于故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耐心好好养孩子。   “还挺好听,就是比划有点多。”江州停顿几秒,仗着大舅子的身份指手画脚:“大名可以起的简单一点,比划不要太多,不然小朋友上学,光是写自己的名字就要花很久的时间。”   于故心想他管的真宽,“我会和茶茶商量的。”   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两个大男人各自坐在一边,也没有多余的交谈。   快到中午的饭点,床上的人终于醒了过来。   茶茶只觉得浑身都很疲倦,她一睁眼就看见了于故,她想坐起来,但是没什么力气。她问:“是女孩吗?”   于故无奈失笑,“是个跟你一样漂亮的小姑娘。”   茶茶忍不住笑了笑,气色好了很多:“我就知道。”   于故把婴儿床上睡的正熟的孩子抱到她枕边,声线温和:“你看看。”   茶茶用手指头轻轻戳了戳她的脸颊,眉眼神色温柔,“她好好看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妈妈戳了一下,本来睡的好好地小宝宝,哇的就哭出声音。   茶茶手足无措,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她把孩子抱在怀中轻哼着小调尝试哄她,但这个方法也不大好用,孩子扯着嗓子哭的很厉害。   茶茶眼巴巴看着于故,问:“怎么办?小石榴这是怎么了?是我把她戳疼了吗?”   可是她明明就不敢用力,很轻很轻的碰了一下。   于故也是第一次养孩子,什么都不懂,他叫来护士。   护士觉得他们大惊小怪,“宝宝饿了,妈妈给她喂奶就好啦。”   江州听见护士说的话,立马就自觉的从病房里出去了,顺便关好了门。   茶茶穿的是前扣式内衣,她解开病服的纽扣,又红着脸解开内衣扣子,低头给孩子喂奶。   她面皮薄,脸越来越红,滚烫的脸颊像烧起来了一样。   她闷声说:“你别看。”   于故轻轻一笑:“又不是没见过。”   茶茶瞪他一眼,“你也出去待着。”   于故给她倒了杯水,目光若有似无略过她的胸口,又默不作声收回视线,“医生说你现在最好吃些清淡的食物,给你叫两个汤?”   茶茶嗯了声,“你转过去。”   于故依言照做,侧身背对着她,他笑着说:“怎么当妈妈了还是这么容易害羞?”   茶茶怀里的孩子吃饱果然就不哭了,靠在她怀里慢慢睡了过去,她合紧衣服,说:“好了。”   于故转过身帮她把孩子放回婴儿床,“累不累?”   茶茶此时精神很好,她摇头:“不累。”   她拽了拽他的袖子,“你去帮我把哥哥叫进来。”   于故不太情愿打开房门,江州转过头,“好了?”   “嗯。”   江州神色自若走进病房,然后把他给孩子买的银镯递给茶茶,“保平安的。”   茶茶欣然收下礼物,“谢谢哥哥。”   江州坐在沙发上,他问:“医生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茶茶说:“我也不知道。”   江州探究的目光转到于故脸上,于故镇定答道:“医生说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行。”   江州在医院里又坐了两个小时才离开。   第二天中午,于故先办了出院手续,之后帮茶茶穿好衣服,确认她不会被冷风吹到,才放她出病房。   —小石榴刚出生就收到了很多红包,江家这边不用说,长辈挨个送了不少好东西,于故的父母也给孩子求了平安锁扣。   小石榴的满月宴也办的热热闹闹,她不像刚出生那会儿,整天都在睡觉。现在白天能醒两三个小时,眼睛又黑又亮,水润剔透,能把大人的心都给看化了。   茶茶每天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帮小石榴换衣服,怀孕期间,她和于故去育婴店里,就控制不住自己想要买买买的手,看见漂亮的衣服就都买回家放着,现在总算派上用场。   茶茶和于故都是好脾气的人,生出来的女儿性格也看不出像谁多一点。   小石榴在长辈面前很受宠爱,白白糯糯小团子,逢人抱就笑,半点都不认生,谁抱都不会哭。   随着孩子渐渐长大,茶茶逐渐开始担忧,她看着坐在摇篮床里的小石榴,问于故:“小石榴不会和你小时候一样吧?”   不爱说话,不理人。   于故正在用手里的磨牙棒在逗弄摇篮床里的女儿,他说:“她这么活泼,应该不会。”   茶茶还是叹气,“但是她都不怎么哭,也不喜欢叫。”   于故说:“小朋友乖乖的,让你省心还不好吗?”   “也是。”   两人说话的时候,小石榴已经抓住爸爸手里的磨牙棒,放进嘴里使劲的咬,口水流了下来。   于故也没嫌弃,用手帕替她擦干净小嘴,又轻轻把她塞进嘴里不肯松口的磨牙棒扯了出来,“该睡觉了。”   小孩子哪里听得懂他在说什么,只知道自己的“饼干”没有了,她的表情立刻就变了,张开嘴哇的一声哭出来。   于故不太会惯着孩子,挑了挑眉,就这么静静看着她哭,表情都不带变,而后站起来去给她泡奶粉。   茶茶大概是个见不得孩子哭的慈母,趁他去泡奶粉的时候,俏俏拿了根新的磨牙棒,放在小石榴的小手里,“乖啊,不哭。”   于故握着奶瓶,把小石榴从摇篮床里抱出来,也不管她听不听得懂,“来,张嘴。”   小石榴闻着奶香,就凑了过去,抱着她的小奶瓶,吃的可香了。   多数时候,孩子都是于故在带。   茶茶白天上班,晚上才有时间陪孩子玩一会儿。   小石榴快一岁的时候,就变得更为调皮,性格活泼,除了于故,一般人收不住她。   她还不会说话,只会几个简单的词语,比如“吃”“睡”“困”。   于故有时去学校上课,也会带上她。这个时候茶茶往往就会把小石榴打扮的漂漂亮亮,让她戴着小帽子,胸前挂着自己金灿灿的长命锁,远远一看都特别喜庆。   于故带孩子去上课也属实无奈,一路上吸引不少的目光,学生无心听课,伸长脖子使劲去瞅他边上的小朋友。   小石榴的周岁宴,是在江家老宅办的。   于故的父母都没有意见,江老太太和茶茶的几位堂哥又呼啦啦给她塞了很多红包。   小石榴还没学会说话,就拥有一大批财产。   一向和茶茶不太对付的江软也挺喜欢她这个孩子,捏了捏孩子的脸,有些发酸,“你女儿长得还挺可爱。”   不过两秒,她就又说:“将来我的孩子,一定比你女儿更好看。”   “……”茶茶说:“你先找个男朋友再说吧。”   “你!”江软气呼呼的来,又气呼呼的走。   晚上一家三口留在江家老宅过夜,茶茶整理礼物的时候,从角落里发现了闻淮托人送来的东西。   用一个很小的盒子装起来,她盘腿坐在地上,动作慢腾腾,一点都不慌。   她拆开包装纸,盒子里躺着一个可以挂的明黄色平安符,边上还有张白色纸条,上面的字迹清秀干净:【最近在杭城拍戏,闲来无事去寺庙逛了逛,顺便给孩子求了个平安符。】   平常闻淮送来的东西,都是被她扔了,不过今天这一样,茶茶没有扔,和其他物品一并放进抽屉里,好好收了起来。   于故出去了一趟又回来,茶茶把孩子哄睡着后,问道:“刚刚去哪儿了?”   于故说:“去门口见沈执了。”   茶茶低着脸,“他怎么过来了?”   于故往她面前推了个盒子,“说是给孩子的周岁礼。”   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冷淡自然,“我打开看了一下,就是寻常的银饰。”   手环脚镯还有项圈,整整一套。   茶茶仍然埋着脸,漫不经心开口说:“丢了吧,小石榴已经有很多银饰,不缺他这套。”   于故却没有动作,“还是留下来吧。”他把东西收进抽屉里,“多这一样也不多。”   茶茶说:“好吧。”   那些遥远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茶茶听说沈执近期在他母亲的安排下,相亲的很顺利,对方是有颜又才的名媛千金,好像很喜欢他。   也许他们不久后也会恋爱结婚生子。   沈执应该也已经不再抱着执念和过去生活。   —转眼又是夏,小石榴两岁才学会走路,刚会走就想着飞,小短腿蹬蹬走的飞快,她也知道家里所有人都宠着她,因此性格被养的特别娇气。   唯一害怕的人,就是她的爸爸。   每次有人跟她说她爸爸很温柔,她就很想双手叉腰跟全世界的人大喊:不是这样的!   爸爸超级凶,冷冷不说话的时候,特别可怕。   所以小石榴在爸爸面前是不敢造次的。   她两岁那年揪着对面小男孩的头发,把人拽哭了,最后被她爸爸压到那人的家里,赔礼道歉。   三岁那年,小石榴还是没长记性,和对面小哥哥化敌为友后,撺掇着小哥哥爬树给她看。   小男孩真的就爬了上去,然后树上摔了下来,一条腿都摔断了。   小石榴回家又被她爸爸好好教训了一顿,边哭边说自己以后再也不敢了。   等到她五岁,已经是个特别聪明的小女孩,也特别爱美。   每天都要让妈妈帮她扎两个漂亮的辫子才肯出门,这个年纪的她最喜欢的就是看隔壁的石榴树。   每到夏季,树上结的石榴都像在勾引她。   她很想爬上围墙,伸手去偷两个石榴,但是她不敢,怕被家长发现又要挨揍。   她的好朋友知道她的烦心事之后告诉她,“你直接去敲门,让你的邻居给你摘两个不就好了吗?”   小石榴托着自己的小脑袋,很苦恼:“可是妈妈不让我去隔壁呀,从来没去串过门!”   “为什么不让你去?”   “可能是……可能是……”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最终,小石榴还是没有抵抗住隔壁饱满诱惑的石榴树,她趁着家长不注意,雄赳赳气扬扬爬上自家院子里的槐树,然后迈开小短腿,顺利跳到围墙上。   这一系列的动作,她的小伙伴看的心惊肉跳。   熟透了的石榴就在她眼前,胜利就在前方。   她努力伸长胳膊都够不到,还是差一点,于是她胆大包天踮着脚尖去够,整个身体摇摇欲坠,从围墙上掉了下去。   小石榴以为自己要摔死了,还是偷东西摔到别人家的院子里,太丢人了呜呜呜。   然而,树下好像有个人,伸手接住了她。   她眨眨眼,“叔叔?”   沈执把她放在地上,看着只到自己膝盖的小姑娘,望着她那张圆圆的脸,“想吃石榴?”   小石榴老老实实点头,然后一本正经为自己解释:“叔叔,我没有想偷东西,我就是想帮你看看你家的石榴有没有熟……”沈执盯着她的小脸,心里想的是,她的长相更像她妈妈,眼睛圆圆的,特别水灵。   他伸手就够到了枝头,扭下两颗石榴,递给她:“下次不要爬围墙,很危险。”   小石榴觉得这位叔叔真的是个大好人,“谢谢叔叔。”   沈执摸摸她的头,“回去吧,别让你家里人找。”   小石榴跑到门口,然后对他挥挥手,“叔叔,我下次还来找你玩。”   小石榴把这位叔叔给的石榴和小伙伴一起分掉,吃的满嘴都是红红水渍,她舔舔唇,说:“不明白妈妈为什么不让我去隔壁玩,那个叔叔人可好了,可喜欢我了。”   小伙伴的嘴巴红了一圈,“那你会不听你妈妈的话,以后还去他家里吗?”   小石榴人小鬼大,她说:“要去呀,妈妈限制我玩乐的场所是不对的。”   最主要的是,那个叔叔家里太多好吃的了。   于是,五岁的小石榴就开始偷偷趁着大人不注意,时不时往隔壁叔叔家里跑。   小石榴每次去这个叔叔家里玩,都能吃到很多好吃的零食。   有爸爸妈妈不让她多碰的小蛋糕,还有吃不完的薯片,和看不完的动画片。   小伙伴对她不带上自己去享福这一行为表示强烈的谴责。   小石榴很无辜,“那个叔叔只喜欢我这个小朋友,他不喜欢你们呀,那我也没有办法。”她又说:“以后我带一点给你们吃,好不好?”   通过零食收买,她的小伙伴才没有去家长面前告发她。   沈执家里的冰箱每天都装的满满当当,他自己从来不吃,都是留个那个孩子。   盛夏时节,蝉鸣声稍显聒噪,夏日的太阳高悬于顶,刺眼的阳光穿透翠绿的枝叶,斑驳树影倒映在地面。   小石榴刚暴力弄死一只蝉,然后迈开小短腿,走进了他的院子。   她最近剪了个短发,脸圆的像个小西瓜。   她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敲响了叔叔的大门。   沈执打开大门,看着她,“饿了?”   小石榴点点头:“嗯嗯嗯!”   她的目光望呀望,望向他的冰箱,“叔叔,你家里有蛋糕吗?”   沈执把草莓蛋糕推到她面前,“吃吧。”   小石榴没一会儿就把蛋糕吃完了,然后又探出两根手指头,“叔叔,我还想吃两根雪糕。”   沈执盯着空盘子,发了很久的呆,听见她的声音才回过神,他问:“为什么是两个?”   小石榴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要带给别人吃,但她也不太会撒谎。   “因为我有个小伙伴,家里很穷,吃不起雪糕,我如果不给他雪糕吃,他就要上街去乞讨要饭了!呜呜呜。”   沈执问:“不是你自己想吃?”   “绝对不是。”   “冰箱里,自己去拿。”   小石榴说两个就只拿了两个,她照旧同叔叔挥手,然后出门。   门外的小伙伴已经等不及,透过门缝,一声接着一声叫唤她:“小石榴!你快点!我们快被太阳晒死啦。”   “来啦。”她赶紧溜了出去。   站在太阳下的沈执,脸上的神色越来越白,炎热的天气里出了一身冷汗。   他像个忽然清醒的精神病人,那些自我麻痹全都在这一刻失去原本的效用。   这一秒钟,才从大梦中醒过来。   小石榴是于故和她的女儿,不是他的。   也难怪他刚刚会盯着那个草莓蛋糕发呆,因为他和茶茶都是不吃任何草莓味的东西,她嫌酸,他嫌涩,都是一口不肯碰。   沈执自以为是已经放下所有的回忆,但人的潜意识作不了假,他忘记了谁都不可能忘记她。   三十几度的高温里,沈执手脚冰冷的没有温度。   他抬头望着太阳,也许是阳光太刺眼,直面日光的他,在无知无觉中流下了几滴眼泪,滑过脸颊下颚,没入心口,滚烫炙热,烫在他的心尖。   夏末初秋时,茶茶发觉小石榴最近牙齿坏了几颗,长了蛀虫,不得不拔。   她带着小石榴去医院拔完牙,回到家里,于故的脸色特别凝重。   茶茶抱着他的腰,“你怎么啦?学校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于故用力抱紧了她,“没有,有件事我得跟你说。”   她闭着眼,靠着他怀中,“说吧,我听着呢。”   “沈执出了车祸。”   没有人知道这场车祸到底是怎么发生的,意外的看起来像人为。   车祸的地点甚至不是弯道,不是事故高发路段,就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直行路。   车子用力撞到边上的围墙,车头变形,深深陷了进去,安全气囊也没起到什么作用,救护车赶到的时候,被从车里抬出来的人好像都快不行了。   没有酒驾,没有吸毒,没有任何精神疾病发作的征兆,事发前无比正常。   若说是意外,真的很牵强。   但如果说是人为,就更不可思议。   因为这几年沈执在商场上无往不利,感情上也没发生什么不顺遂的事情,和之前相亲认识的名媛千金交谈甚欢,两人隐约都有要确定关系,闪婚的征兆。   所以无论怎么想,这场车祸都太过突然。   调查已经结束,从监控来看,这场车祸就是意外,车主开车走神,加上行驶速度过快,才导致这场事故的发生。只不过谁也不清楚车主当时为什么没有打方向盘,避开围墙。   茶茶愣了好久,千言万语落在嘴边也只有一个哦字。   她还能说什么呢?   她和沈执也快五年没见面了。   虽然说住的很近,但确实没有再碰过面。   于故本来不想把这件事告诉她,不想让沈执这个名字再出现在她世界里,但如果沈执真的死了,也许就会成为茶茶心里的刺。   他无法容忍。   所以于故以退为进,他问:“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沈执昏迷不醒已经有快半个月的时间,医生说他醒来的希望很渺茫。   于故本以为茶茶会毫不犹豫说要去,结果安静了很久,茶茶说:“我不去了。”   没有再见的意义。   她那时候也希望沈执能过好下辈子,她并不想听见他的死讯。   现在在茶茶心中最重要的人是于故,她抱着他,语气轻柔,好像有一丝的难过:“你代替我去吧,给他买一束向日葵。”   沈执这辈子都在逐光,渴望阳光灿烂明媚热烈的生活。   于故僵着手抚着她的细发,“你真的不去吗?”   “嗯,不去了,你去。”   冰凉的眼泪落入她的脖颈,打湿她的皮肤。   茶茶的鼻子酸了酸,她知道于故也是没有安全感的,他总觉得她不爱她。   茶茶仰起脸,抬手替他抹干净脸颊上的湿痕,“于故,我是爱你的。”   男人的身躯颤了颤,她望着他的眼睛,接着说:“不是因为别的什么才选择和你在一起,不是为了疗伤才缩进你的怀抱。”   她亲了亲他冰凉的嘴角,“是因为我爱你,因为我对你动了心,所以你不用害怕,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也许因为她深深爱过沈执,所以连其他人都觉得她和于故在一起,是迁就,是治愈自我的退步选择。   但真的不是这样啊。   她无法和一个不爱的人共度余生,她早已对他动了心。   于故捧着她的脸颊,情不自禁亲吻她,边说:“再说一遍。”   “我爱你。”   “再说。”   “我爱你。”   爱这个字,要说出来喜欢的人才能听得见。放在心里会被外面巨大的声音所淹没。   于故亲够了,“我刚刚担心你说要去,又担心你说不去。”   去是割舍不了,怕再生枝节藕断丝连。   不去是放不下结,心里还有他。   怎么都不对。   现在好了。   于故亲耳听见她的心事,那些担忧就再也没有必要。   —于故第二天真的买了束向日葵,去医院探望了沈执。   他安静躺在ICU的病床上,隔着玻璃窗,于故看见他身上插满了管子,脸白如纸。   他把向日葵放在门口,隔着窗户,说:“她让我来看看你,祝你早日康复。”   说完这一句话,于故转身离去。   重症室里忽然乱了起来。   “心电图拉平了!”   “快叫医生!”   “快快快!”   “又有心跳了!快抢救!”   那些杂乱的声音,都被留在于故的身后。   茶茶没有问于故,医院里那个人怎么样了。   于故也默契的没有在她面前提这件事。   这年的夏天特别热,到了尾声每天也都还是快三十度的高温。   茶茶不太喜欢开空调,傍晚就抱着小石榴去巷口的老槐树下乘凉。   小姑娘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闲不下来,围着老槐树和其他孩子追逐打闹。   茶茶见了也没有制止,她目光平静望着远方,手里拿着蒲扇,摇摇摆摆给自己扇着凉风。   于故洗完澡,换了身干净的短袖长裤,头发都没有吹就过来找她。   他在她身边坐下,清冽的香气扑鼻而来。   茶茶戳了下他的腰,“怎么又不吹头发?跟你说了多少遍老了会头疼。”   于故揽着她的肩膀,“你不在,没人帮我吹。”   她有些生气,于故现在就是恃宠而骄:“你就不能自己吹?”   于故笑吟吟说:“要老婆帮我吹。”   茶茶放下蒲扇,牵着他的手,“走吧,回家吹头发。”   于故坐着没动,“再坐一会儿吧,吹吹风。”   “你不怕头疼吗?”   “你以后会帮我揉,对不对?”   “我才不会。”   于故笑了起来,好像在笑她的口是心非。   小石榴已经和自己的小伙伴玩疯了,披头散发,满头大汗。   于故看不过眼,对她招招手,“小石榴,不是洗过澡了吗?别再瞎跑了。”   被爸爸点名的小石榴一秒就老实,她乖乖走到爸爸妈妈面前。   于故用至今给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三申五令,“不许乱跑。”   小石榴伸手要抱抱,于故就把她抱起来,小姑娘趴在爸爸的肩头,“爸爸,我想喝水。”   茶茶站起来,安慰她说:“我们现在就回家喝水好不好?”   “好,快渴死啦。”   于故单手抱着女儿的,另一只手牢牢牵着茶茶。   傍晚的风,抚过温和的柔意。   晚霞浓烈的颜色逐渐变淡,余晖照在这一家三口的头顶,光影倒映着他们的背影。   小石榴小嘴叭叭说完今天有趣的事情,然后就趴在父亲的肩头睡着了。   茶茶失笑:“看来她今天真的玩累了。”   “可不是,上蹿下跳也不知道像谁。”   于故把女儿放在她自己的小床上,替她盖好被子,关好门后,回到卧室。   茶茶正要去拿吹风机,转身一看,他的头发已经干了。   乌黑柔软的细发,慵懒自然。   她就去阳台上看夜景,双手搭在栏杆上,眺望着天上的一轮明月,目光缓缓移动,望着巷子里的各家灯火。   于故悄无声息出现在她身后,从背后抱住她,“在看什么?”   “月亮。”茶茶问:“你呢?”   于故抵在她耳边说:“在看你。”   他看过她很多次的背影,那时候没有想过自己能光明正大拥有她的后半生。   灯火里也有属于他们的一盏灯。   于故忽然说:“我爱你。”   她笑了笑,“我也是。”   这一生能遇见你。   能和你相爱。   是一件想起来都很幸运的事情。   月亮住在夜空里。   而你常住我心上。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番外!   明天开始发番外~大家想先看什么番外呀专栏求个收藏呜呜呜呜相识即是缘!!!干了这杯缘分的酒!!!   也欢迎来饼围脖踩踩还有一些话想说,这本书连载到后面家里的妹妹发生了点事情,我每天都得两头跑,很多更新都是在高铁上写的,所以确实有些问题,但总体还是按照大纲走的,希望以后有时间能修一修,感谢大家的包容。   明天见啦。 第82章 番外【时光里的秘里密】   小时候的于故,说的好听点就是人人可欺。   巷子里的同龄小孩都欺负他不会说话,这样也就不能和大人告状。   他父母工作好,家庭富裕,所以于故吃穿用度是最好的,身上带的零花钱永远也是最多的,小背包里全部都是他父母从国外带回来的进口零食。   于故已经被抢习惯了,有人让他交出背包里的零食,他就乖乖地打开包让他们拿。   他第一次注意到茶茶,是在他们上幼儿园的那天。   那天早晨,母亲给他换了身新衣服,还买了新背包,牵着他的手把他带到幼儿园老师面前,蹲下来轻轻摸了下他的脸,“上课要乖一点,要听老师的话。”   于故没有回应,他有属于自己的世界。   徐玥叹了口气,然后站起来同老师说了一遍他的特殊情况。   徐玥刚走,于故就被老师安排好了座位,在满是哭声的教室里,他的安静显得格格不入。   他觉得吵闹,也觉得奇怪,不懂这有什么好哭的。   本来以为教室里已经够吵的了,结果,教室门口有个特别漂亮的小姑娘,死死抱着她母亲的小腿,坐在地上耍赖,呜呜哇哇的大哭:“妈妈,我不要上幼儿园。”   “茶茶听话,放学了妈妈就会来接你。”   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嚎的更大声了,好像这世上再也没有比上幼儿园更难过的事情,“妈妈,你不爱我了吗?”   于故看见她的母亲狠了狠心,将她交给了老师。   老师很快就把这个哭的震天响的小姑娘抱到他身边的位置坐下。   于故以为她哭个几分钟可能就好了,但她硬是哭了半个多小时,声音响亮,一点哭累的征兆都没有。   于故的耳朵都被她哭疼了,他皱着眉,转过冷冷的小脸,面无表情看着她,破天荒地说了话:“不许哭。”   小姑娘好像真的被他凶到了,声音安静了几秒钟,然后哭的更大声。   于故真的是受不了了,冷着脸站起来,搬起自己的小板凳,要远离这个区域。   这个世界都是愚蠢的人类。   真的是太无趣了。   他刚觉得耳边清净了点,那个哭的满脸眼泪的小姑娘像个跟屁虫跑到他这边,一屁股坐在他边上的椅子。   教室里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还在哭。   老师好脾气往她手里塞了两颗糖,“吃了糖,就不哭了,好不好啊?”   小姑娘眼睫毛上还挂着眼泪,她握紧了手里的糖,“我还想吃小蛋糕。”   老师很为难,“学校里没有小蛋糕。”   小姑娘自己抹干净眼泪,伸出小胖手指着他,“我看见他的包包里有小蛋糕。”   老师说:“可这是于故小朋友的小蛋糕,老师也没有权利拿,如果你们两个能成为好朋友的话,说不定于故小朋友就愿意把他的小蛋糕分享给你。”   “噢。”   老师安抚好她,松了一口气,然后就去照顾别的小朋友。   于故总算能清净几分钟。   茶茶扭了扭身体,起初小胖脸上的表情还不太自然,过了没多久,她扭扭捏捏地说:“那我们当朋友吧。”   于故没有理她。   茶茶觉得这个人真的是太不讲礼貌了!她有点生气,她傲娇的抬起脸,双手叉腰。超级大声的强调:“很多人都想和我交朋友呢!”   于故还是没有理她,低头放空自己。   茶茶哼了一声,望着的小背包里的蛋糕咽了咽口水,然后说:“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她一个人自娱自乐,对着空气自言自语,“既然我们已经是朋友了,那我就能吃你的小蛋糕,对吧?”   于故心道:好烦,怎么会有话这么多的人?她难道都不会觉得口渴吗?   他烦躁的思考,然后抬起小脸,眼睛珠子盯着她,又在心里想,好胖,真的好胖,哪哪儿都肉肉的。   他胡思乱想的时候,茶茶已经动手去抓他的新背包。   于故特别凶的瞪了她一眼,茶茶好像被他这个凶狠的眼神给吓着了,哇的哭出声来,小胖腿没稳住,摇摇晃晃扑在他的身体上。   她很重,于故的脚正要被她压在屁股下,只听见咔的一声,他被她压的骨折了。   两个孩子最后一起被送到医院,得知事情的原委后,楚清映特别不好意思的同徐玥道了歉,回家后又很严厉的教训了茶茶,“你看看你的牙,都坏了好几颗,还管不住嘴。”   茶茶呜呜呜的哭起来,“我不要上幼儿园了,我讨厌幼儿园。”   于故在去医院的路上,还嘲笑她是花花幼儿园里最胖的小孩子。   楚清映又好气又好笑,第二天继续把她提溜到花花幼儿园里。   老师可能知道这两个孩子合不来,深思熟虑后把他们的座位分开了。   茶茶一放学就开始放肆,她写完作业就溜到沈执家里去,把今天在幼儿园里得到的小红花贴在他的额头,她抱怨道:“阿执,幼儿园一点都不好玩,难怪你妈妈不送你去幼儿园。”   唇红齿白的小男孩正在淘米,听见之后没什么反应,“是吗?”   茶茶重重点头,“就是的,阿姨肯定是怕你被欺负,我昨天都被欺负进医院啦,所以才没有来找你玩。”   小男孩踮着脚踩在板凳上,插好电饭锅的插头,然后转过身,皱着眉毛看着她问:“你被打了吗?”   茶茶想了下,“差不多吧。”   小男孩从板凳上跳下来,跑到客厅的电视柜边,开始从抽屉里找东西。   茶茶也跑了过去,站在他屁股后面,好奇地问:“阿执,你在找什么啊?”   “跌打损伤药。”他很快就找到了药瓶,又找出棉签,塞到她手里,认真地说:“用这个,很有效。”   他每次挨打用了这个很快就好。   茶茶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支支吾吾地说:“谢谢你哦,但是……但是我也没有这么严重啦。”   “哦,那就好。”   茶茶继续和他吐槽幼儿园里“惨绝人寰”的生活,最后得出结论,他不能去上幼儿园是好事!   她说到天都快黑了,然后才依依不舍和他挥手告别。   —   半个学期读下来,花花幼儿园的楚茶同学和于故同学依然是非常的合不来!   茶茶讨厌于故装小大人,于故嫌茶茶胖又聒噪。   虽然茶茶是个小胖墩,但她还是很漂亮,很可爱,很讨人喜欢。   再加上茶茶又特别大方,有什么好吃好玩的都会大方分享给自己的小伙伴,所以她在花花幼儿园人气很高。   别的小朋友都唯她“马首是瞻”,很听她的话,放了学就跟着她一起去爬树,又或者是下河摸鱼,把自己搞的脏兮兮才回家,挨骂的挨骂,挨揍的挨揍。   但是这也不妨碍他们继续跟着茶茶“狼狈为奸”。   春天刚来不久,茶茶跟着别的小朋友,去他家里,打完树上还没熟的柿子,然后心满意足装着这一兜子没熟的红柿回家。   走到一半,她忽然咦了一声,然后停下脚步,她看见了那个讨人厌的小大人被拦下来敲诈勒索了!   茶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很生气,大概就是那种“只能我欺负他,见不得别人欺负他”的心态在作祟。   而且现在茶茶也没有之前那么讨厌他了,因为妈妈跟她说,于故和他们都不一样,他生病了。   正义感爆棚的茶茶跑到他们跟前,面对比自己高的小朋友一点都不害怕,“你们干什么!!!”   “一边去,没你事。”   茶茶看懂了,他们是要抢于故小背包里的零食,于是她冲了过去,发挥自己的特长,使劲薅他们的头发,又用自己兜里这堆比石头还硬的柿子去砸他们,又蹬又踢,撒泼打滚,好不容易才把他们打跑,而她的羊角辫被扯散了,柿子也烂了,门牙还磕掉了两个。   她坐在地上,要哭不哭的样子看着真的怪可怜。   茶茶看见于故爬起来,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尘,好像丢下自己就要走,她伸手指他,指责道:“你没有良心,我帮了你,你还要跑!”   “我没有。”   “你就是要跑。”   “我没有。”   “你就是。”   “我没有。”   “你就是!”   这幼稚的对话进行了八百遍,茶茶才后知后觉自己说话漏风,她摸了摸嘴巴,发现她的门牙不见了!   这下是真的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哗哗,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掉。   “呜呜呜,我没有牙次了!!!”   于故背对着她,没当着她的面笑出声音。   茶茶捂着嘴巴,气急败坏地说:“你还笑我!”   于故转过身,“我没有。”   “我看见你笑了,撒谎的小朋友鼻子会长的很长很长,比胡萝卜还长。”   “好吧,我笑了。”   她很不高兴地问:“为什么笑我?”   于故皱眉,认真回答:“因为你说话漏风的样子很好笑。”   茶茶噘着嘴巴,眼睛上挂着两滴眼泪,“那我的牙次还会不会长出来?我不要当没牙怪。”   于故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好像不会长了。”   茶茶低声啜泣,边打嗝边问:“我会被嘲笑的,我也会被饿死的,早知道会磕掉牙齿,我就不要帮你了。”   于故诚恳得和她道歉:“对不起。”他把书包里的糕点拿出来,塞到她手里,“都给你吃。”   茶茶一看就更难过了,“可是我现在都吃不了呜呜呜。”   于故很苦恼,“那我帮你吃?尝尝味道?”   茶茶特别护食,猛地摇头:“不要。”她打了个哭嗝,边说:“吃不了我也要看着它。”   于故觉得这个胖妹妹好可怜,牙齿没了两颗,又吃不了东西。   太惨了。   他伸出手,本意是想把她从地上扶起来。   但茶茶太胖了,被喂养的超重了,她没被扶起来,反而把他拽到了地上。   茶茶当场愣住,眼睛唰的一下被自己委屈的红了。   于故沉默两秒,在她哭之前生硬解释道:“不是你胖,是我太瘦了。”   因为胖这件事,茶茶自尊心大为受挫,哭着嚷着跟妈妈说她要减肥,要当小美女。   也就是这次之后,于故和茶茶的友谊往前进了一大步。   茶茶出门撒欢都会带上他这个小尾巴,半点不介意他亦步亦趋跟着自己。   而于故兜里的零食每天也都无偿赠送给茶茶,但是很可惜,她因为换牙,只能看而不能吃,秉承着不浪费的原则,茶茶又借花献佛,把这些珍贵的小零食偷偷塞给沈执。   阿执最可怜了,常常要饿肚子。   等于故发现这件事气冲冲去质问她的时候,她表现的极为天真,冲他无辜地眨眼,“对呀,没错呀,我都给阿执吃啦。”   于故那时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生气,很久之后他才明白自己在气什么。   他们逐渐长大,但友谊却没什么变化。   一直到初中,到他们情窦初开懂得早恋的年纪,于故渐渐发现自己对茶茶的感情变了质。   多疑多虑,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去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茶茶上课偷偷给别人传纸条的时候,总是要经过他的手,仅仅是戳他胳膊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他都觉着浑身不自在。   他渴望她的触碰,但又害怕和她的肢体接触。   于故变得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和她说话也不太放得开,总觉得她身上有种若有似无的香气,缠绕着他。   好在茶茶没有发现他这些细微的变化,他得意于自己和她有着坚固的友谊,但又不满足止步在友情这一步。   他们年纪尚小,于故也不敢擅自表白自己的心意,他执拗用自己的方式守护在她身边,只为等待一个时机。   于故是在发现茶茶暗恋沈执的那天,才敢彻底确定自己喜欢她。   他无意中看见她那本忘记上锁的日记本,落于纸上的名字,除了沈执再找不出别的人,名字边上还画了几颗粉红色的爱心。   日记本被它的主人小心翼翼保护着,妥帖收在角落里。   嫉妒、焦躁和怨恨这些情绪,在于故心底燃起了一把烈火,这把火差点要将他整个人都吞噬。   于故很了解茶茶,知道她迟早有天会憋不住感情,去和沈执告白。就在他以为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和沈执在一起的时候,出现了变数——姜妙颜。   准确来说是——沈执爱上了姜妙颜。   后来沈执自己也在想他怎么会对一个人动心呢?他薄情寡幸没有良心的人,也会爱人。   但到底是从哪一天开始变了?第一眼看见姜妙颜,他心底分明是不喜欢的。对她那种随意的做派,看不上眼。   他那么努力才能好好活着,可是她活的太肆意,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他羡慕姜妙颜,才会把目光放在她身上,久而久之,初见时的偏见逐渐消失。   如果要挑一个节点。   大概是姜妙颜说要和茶茶做朋友,热情挽着她的手要跟着他们一起回嘉里弄堂。   茶茶那时候爱屋及乌,为了迁就他,为了迎合他交友圈,装作自己和姜妙颜十分合得来,努力搭建和她的友谊。   沈执当时并未看出她的牵强,他推着车走在另一边,目光时有时无瞥过她们挽在一起的手,内心不爽。   但又不知道自己吃的哪门子的醋,只是打从心底不愿意这两个人走得近。   回到家,沈执又被他的母亲打了一顿,好在那天他的发泄的时间不长,他忍一忍也就熬过去了。   他准备去药店买药,推开门的瞬间,他看见了还没离开的姜妙颜。   她悄无声息陪伴他身边,跟他并肩走在一起,默不作声给他买了必备的药品,两人找了个破旧的房子,坐在台阶上,姜妙颜让他抬起胳膊,他依言照做,她低着头,用湿纸巾替他擦了擦破了皮的伤口,神情专注给他上药。   那天的夕阳美的让人惊艳。   灿烂的光恰好落在她的侧脸。   姜妙颜替他包扎好伤口,收起药品,并立双膝,双手撑着下巴,仰望着远处的天空,她说:“沈执,长久的忍耐没有用,幸福是要靠自己争取的。”   “哪怕她是你母亲,你也没有义务一直忍耐着她的暴力,你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动物,你也会觉得疼,对吧?”   沈执喉咙酸酸的,他用力掐紧自己的手指。他想,是啊,他是一个人不是牲口,他也会痛会哭,崩溃的时候也很想去死。   也就是因为这两句话,沈执对姜妙颜改观了。   他踩着落日回到家里,茶茶似乎站在门口的台阶上等了他很久。   他的内心忽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恨意,为什么每次茶茶总是告诉他要忍耐呢?一遍遍和他说长大就会好起来?为什么她看不见他的痛苦呢?为什么她那么笨那么天真,只懂那些令人可笑的讨好?   为什么同样都是单亲家庭,她总能笑的那么开心?为什么她就能同时拥有那么多个朋友?   茶茶被他的眼神吓到了。   沈执避开她的手,说:“我先回家了。”   他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把她关在门外。茶茶还以为是自己替他报警这件事惹他生气了。   从那天之后。   沈执好像才开始对姜妙颜上心。   男人薄幸却又多情,喜欢上一个人是一件很轻松容易的事情。   一句话,一个牵手,一个意外的亲吻,就足以让人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也许,这是个假设。   在姜妙颜没有出现之前,沈执是喜欢茶茶的,青涩的、绵长的、藏在青春时期里那种单纯的欢喜。   但在沈执还没发觉他这点喜欢之前,他的目光在被蓄意勾引情况下,轻易就被别的人吸引,无意识的移情别恋。   等到沈执彻底爱上姜妙颜的时候,他放下那种莫名的恨意,他和茶茶的事情翻篇了。   所有的忽略、遗忘和失约,既是有意也是无意。   高一那年,在他最喜欢姜妙颜的时候,她出了国。   而茶茶这个蠢货又傻傻撞了上来,沈当时有过犹豫,最终还是抵不过自己的私欲。   哪怕他嘴硬不肯承认,但是那天他的心里就是把她当成消遣,当成排解悲伤的工具。   不,也不全是。   沈执之所以会点头,会那么卑劣的选择欺骗她的感情,还因为于故。   因为于故喜欢她。   他亲眼看见了。   体育课上,茶茶嫌天气热太阳大,跑完两圈就偷溜回教室里休息,她趴在风扇下呼啦啦吹着风,一边乘凉一边睡觉。   于故弯腰,在她脸上偷偷亲了一口。   于故伸手替她拢去额角的发丝,别在耳后,亲了一口脸颊仿佛不觉得满足,还小心翼翼在她的唇瓣上留下了个没有痕迹的吻。   他看着她的目光,满是柔情爱意,不敢作声,不敢吵醒她。   沈执那时候,就站在教室的后门,他手里拿着篮球,冷冰冰的汗珠着下颌滑进衣领,他冷冷的目光停留落在他们两个人身上。   全身的血液好像在那一秒钟停止流通,沈执在炎热的夏天出了一身的冷汗。   于故偷亲了多久,他就偷看的多久。   那时他在心里想,这个浅薄的吻真唯美啊,这两个人看起来真般配啊。   所以之后沈执毫无罪恶感,答应了一个他不喜欢的人的告白。   他要拆散他们。   他不会给茶茶机会,让她知道,也有人像她喜欢他一样,爱着她。   掩藏在时光里的秘密有很多。   沈执谁都没有告诉过,在看见茶茶脸上悲伤难过的表情,他的内心有时候会有种扭曲的快感。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   如果这个世上有人比你还要不幸福,有了对比,生活不幸的你就会觉得自己是幸运的。   在沈执和茶茶确立关系之后,于故私下找过他一次。   于故那时候说:“你会后悔的。”   沈执嗤笑出声,“我不会。”   于故用肯定的语气说:“你不爱她。”   沈执犹豫了一秒钟,然后点头给了肯定的回答:“是的,我不爱她。”   于故好像得到了满意的答案,笑了笑:“那她总有一天会离开你,永远离开。”   沈执不以为意:“拭目以待。”   我不爱你是谎言。   你会永远离开我才是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还挺多的。   嘿嘿嘿   明天见啦   哥哥的cp也会写一写   不过还是侧重茶茶和故故啦 第83章 平行世界/如果番外【一】   尽管老师轮番上阵劝说沈执弃文学理,但是沈执死活不改,固执待在了文科班,并且像初中一样,和姜妙颜成为了同桌。   沈执看不见追在他身后的那道影子。   他的眼睛成像只有姜妙颜一个人。   文科的课程对沈执来说相当轻松,几乎不用怎么花时间,就能考出很好的成绩。   但是姜妙颜和他不太一样,她每天上课都会分心走神,几乎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好好听课。   尤其是历史课和政治课,听课时间不超过十分钟就困的趴下了,不敢光明正大的睡觉,就偷偷摸摸从抽屉里拿出她珍藏的漫画本。   所以姜妙颜的成绩真的没多好,在文科尖子班,排不上号。   加上姜妙颜色的数学又是弱项,每逢大小考都要被别人拉开一大截。   ˙周末去图书馆学习补课是姜妙颜主动和沈执提起来的,她撒娇卖萌可怜兮兮看着他请求道:“我真的不想再考倒数啦,你就帮帮我吧。”   沈执求之不得,他的目光扫了眼她拽着自己的手,他并没有推开她,短暂几秒钟之后,他点了头:“好。”   于是,沈执和姜妙颜每个周六周日从早到晚都会泡在图书馆里。   他不厌其烦一遍遍跟她讲卷子上的错题,有时候对她的走神也会觉得生气,但更多的是无奈,他叹气说:“姜妙颜,你这样还想进步吗?”   姜妙颜双手合十,“对不起嘛,我们就休息一下下,好不好?”   沈执沉默后说:“你先把这两道错题写完,我们就休息十分钟。”   姜妙颜苦着脸,小脸上的表情相当生动,她噘着嘴巴,唇瓣又红又润,比春日里的樱桃还要诱人。   她认命般低下头,手里握着圆珠笔,碰到难点或是不会的公式,就会皱眉。   她扎着高马尾,低头的弧度优美,脖颈修长白皙,侧脸恰好落在柔和的光影里,明亮美艳。   沈执默不作声盯着她的脸看,眼神越来越暗,神思也越嫖越远,他好像越来越喜欢她了。   想到这里,沈执笑了一下,尽管嘴角的笑容维持了不到两秒钟,稍纵即逝。   身边的少女还低着脸特别认真的在写作业,他的目光透过玻璃窗往外看。   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看见了十四五岁的他们。   当然,视觉后像里不仅仅只有他和姜妙颜,还有他很久没有见到过的领家妹妹——茶茶。   虽然是邻居,虽然是在同一所高中,但连着两个星期,他们都没见过面了。   视觉后像里成形的是姜妙颜第一次挽着茶茶的胳膊跟他们回家的那天。沈执总算分清楚他当时在不爽什么,他吃醋了,他嫉妒了。   他感觉茶茶好像有了新的更亲近的朋友,所以尽管对姜妙颜有偏见,但是他也还是把越来越多的目光放在她的身上。   观察的时间越久,交集越多,他渐渐好像也喜欢上姜妙颜,日复一日的感情,愈发深刻。   姜妙颜已经写完了数学题,她戳了下他的脸,“在看什么呢?在发呆吗?”   沈执回过神,“没什么。”   姜妙颜吹干卷子上的笔墨,十分神气的把卷子递给他,“我都写完了,要休息了。”   沈执接过卷子替她批改,等改完错处,趴在桌子上的少女,已经闭着眼睛晒着太阳睡着了。   图书馆的无人角落里,静谧安宁。他没有叫醒她,望着她的睡脸,他默默攥紧了手指头,心里想着,下次,下个周末他一定要把对她的喜欢说出口。   分别的时候沈执心里依依不舍,舍不得是真的舍不得。   沈执快走到家门口,遇见了在带小朋友的茶茶,她似乎在帮忙带别人家的小孩。   她看见他的时候,好像被吓到了,然后眼睛里闪过亮光,她不太自然的搓了搓自己的手,“阿执,好久不见啊。”   沈执生疏地说:“嗯。”   这场偶遇来之不易,茶茶带孩子的时候一直在分心,眼睛是不是往另一边看,她知道自己在期盼什么。   幸好,还真的让她盼望到了。   她说:“你学文,还适应吗?”   沈执说:“还行,不难。”   茶茶只会硬笑,“他们也这么说,但是文科背得多。”   “也不全是死记硬背。”   “我没有那个意思。”   “我先进去了。”   “好。”   茶茶既开心又失落,感觉她和沈执真的越来越陌生了。   沈执做了决定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第二个周末,他在从图书馆送姜妙颜回家的路上,选择了告白。   经过一条上坡的小路,一整条路边的围墙都攀满了藤蔓,翠绿生机。   沈执忽然停下脚步,他低声说:“姜妙颜。”   姜妙颜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他,“你说吧。”   沈执盯着她的眼睛,“要不要当我的女朋友?”   他内心忐忑紧张,说出这句话也很没底。   姜妙颜缓缓低下头,“对不起,我没想过你对我有这种感情,你是我很好很好的朋友。”   沈执的心冷了冷,然后说:“没事,你可以再慢慢适应。”   姜妙颜说:“你再多给我一点时间。”   “我会等你。”   过了没多久。   沈执和姜妙颜在谈恋爱的消息从文科班传到了理科班。   那时候谁都不知道茶茶偷偷喜欢沈执好几年了,从初二到高一,藏在心里,不敢表现出来。   姜妙颜从她所在的班级窗边经过,理科班男生多,见着漂亮的姑娘也喜欢哄闹。   陈心意呸了一声他们,“你们别做梦了,你们还不知道吗?姜妙颜现在是沈执的女朋友。”   男生们表情遗憾。   女孩子聚在一起交头接耳,“什么时候的事啊?”   “我以为他们两个人早就在一起了。”   “是啊是啊,好般配哦。”站在茶茶身边的姑娘丝毫没察觉到她僵硬的身体,她问:“是不是很般配?感觉现在全学校都知道他们在谈恋爱了。”   茶茶笑得比哭还难看,“是啊,很般配。”   “他俩太甜了,沈执每天早上还会给姜妙颜带早饭,知道她胃不好,早自习下课就去小店里给她买温牛奶,唉,我怎么就没有这么温柔体贴的男朋友。”   茶茶的脸煞白煞白的,心里难过的要死,但是她的脸上还要挂着笑,“是吗?真好。”   一直到放学,茶茶都还在浑浑噩噩的状态中,陈心意见她脸色惨白,还以为她生病了。   茶茶气若游丝,说:“我没事,很快就能好。”   她拖着疲倦的身体走到自行车车库,目光转了一圈,沈执的车还在,几分钟后,她看见沈执和姜妙颜说笑打闹着走到停车的地方,姜妙颜笑着跳到他的后座,双手搂着他的腰,“你骑慢一点,我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好。”   茶茶看着沈执脸上的笑容,眼睛一下子就算了。   大部分的暗恋几乎都是无疾而终的,没有结果。   茶茶背着书包,躲在学校后巷没什么人的角落里,抱着双腿缓缓坐在地上,她把脸埋在双腿之间,小声的啜泣。   呜咽的哭泣声,缓缓成了嚎啕大哭。   好像要把自己所有的酸涩都哭出来才好。   她好难过。   更难过的是,在别人谈起沈执和姜妙颜的时候,她也要若无其事跟风夸一句般配。   茶茶哭的浑然忘我,头好像被人摸了摸。   她忽然止住哭声,慢慢抬起脸,挂满泪痕的小脸像只小花猫,眼圈红红的,鼻子也红通通。   于故蹲下来,视线与她齐平,他一声不吭从兜里掏出湿巾,动作轻柔替她擦干净脸上的泪痕,他问:“好点了吗?”   茶茶没想到自己这么丢人的一面居然被于故看见了,她边打嗝,边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于故说:“我一路都跟着你,只是你没有发现。”   茶茶忍着想打嗝的欲望,声音听上去软趴趴的,她又问:“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于故抿唇,笑起来好似有个酒窝,“担心你。”   茶茶以为自己喜欢沈执这件事,谁都没看出来,她都不知道于故是怎么看出来的,她有些嘴硬,她说:“我没事啊。”   于故听了之后却没拆穿她。   他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块糖果,慢条斯理剥开外面那层薄薄的糖纸,手指轻轻捏了她的下巴,在她张嘴的时候,把糖喂进她嘴里。   桃子味顿时弥漫在她的口腔。   于故先站起来,然后对她伸出手,“别把腿蹲麻了。”   茶茶没有借他的力道,用手撑着强慢腾腾的起身。   于故问:“哭好了吗?”   茶茶心想她哭的差不多了。   但是她没有说话。   于故又说:“今天为他大哭一场,明天就忘了他吧。”   茶茶低着脸,“我知道。”   她知道,她已经出局了。   也不对,是她从来就不在沈执的世界里。   是她一厢情愿。   十个暗恋九个苦。   她认了。   于故握着她的手,手掌心温度刚刚好,温暖而有力量,“我请你吃蛋糕。”   茶茶没什么心情吃,她摇头:“我们还是回家吧。”   于故稍顿,“心情不好更好吃点甜食。”   槐荫路上有一家开了十几年的老店,茶茶从小就爱吃她家的甜品。   这个点,店里只剩下草莓蛋糕和芒果慕斯可以选择。   于故替她选了一个芒果慕斯,付完钱领着她去临街的空位坐下。   茶茶一勺一勺挖着慕斯,入口即化的口感,甜腻的味道融化在唇齿间,她的心情好像真的好了一点。   茶茶吃了一半,尴尬地问:“你要不要吃?”   她以为于故会拒绝,结果他说:“好。”   茶茶硬着头皮给他喂了一口,于故也不介意吃她吃剩下的。   一块芒果慕斯被他们两个人分掉了。   夕阳落下之前,于故把她送到家门口,临别前,他说:“茶茶,后天吧我带你去爬树吧。”   后天是周六,学校放假。   她没有说好,也没说不好。   于故只当她答应了。   茶茶回到家里,趴在床上,放空自己,还是觉得很难过,但是没有下午那么难过了。   一个鲤鱼打挺,她从床上爬起来,考虑很久,她把有关沈执的东西都收了起来,箱子上锁的那一刻,她为自己的青春时代画上了句号。   茶茶虽一遍遍给自己洗脑,她才不要去爬树,但到了周六,她还是口是心非,出现在她和于故约好的地点。   离他们这片巷子不远有个小后山,茶茶不懂事的时候没少去人家的果园里爬树摘果子。   懂事后就没再胡闹过了。   今天她穿了长袖长裤,戴着一顶浅黄色的帽子,又仔仔细细抹了层防晒才出门。   茶茶问:“你要带我去哪里爬树?”   于故说:“学校后面的小山。”   茶茶啊了声,“不会被保安发现吧?”   “不一定。”于故又说:“桃子已经熟透了,你真的不想去摘吗?”   茶茶虽然心动,但也怕被逮啊。   于故忍着笑,宽慰她说:“不只有我们,还有其他人。”   茶茶感到吃惊,“还有别人吗?”   她以为于故不爱和其他人玩呢。   于故抿唇浅浅笑了一下,“我也不能总活在自己的世界。”   他也要学会融合。   学会当个正常人。   茶茶安静看了他几秒种后说:“你不要勉强自己。”   “不会。”   周末学校大门紧闭,门口的保安一看就不好说话。   于故带着她去了操场后的围墙,抱着她的小腿,让她先翻墙进去,随后自己也跳了进去。   来摘桃子的人也不多,茶茶看了眼,基本都是熟悉的面孔,理科班上平时学习很好的男孩子。   除了她,就没有别的女孩。   北城品种桃子树也不低,树干极为粗壮。   茶茶有些无从下手,于故问她:“要我抱你吗?”   茶茶恼羞成怒:“不用!”   她只是不好意思当着其他人的面,破坏自己的形象。   茶茶抛开杂念,咬着牙手脚并用爬了上去。   “哇,看不出来班花居然真的会爬树诶。”   “快快快,多摘几个丢下来,我们在下面接着。”   茶茶抱着枝干,今早起床时心里那点郁闷和不开心好像被风扫走一些,她说:“这些桃子都特别软,丢下去肯定要摔烂掉。”   于故闻言,二话不说脱掉自己的外套丢给她,“用我的衣服装着。”   茶茶说:“会把你的衣服弄脏的。”   “没关系。”   他好像一点都不在意。   茶茶摘了十来个软烂的桃子,用衣服兜的好好,然后递给树下的人。   轮到自己下去的时候犯了难。   她一向只敢上,不敢下。   于故看出她的害怕,他说:“你跳下来,我能接住你。”   茶茶苦着脸,“我九十多斤呢。”   于故的身板看着那么瘦弱,怎么可能真的抱得动她?   于故目光笃定,张开双臂,“相信我,好吗?”   茶茶看了眼她离地面的距离,心里盘算着,就算没被接住,应该也不会摔断腿。   于是,她紧紧闭上自己的眼睛,纵身一跃,她跌入了一个温暖厚实的怀抱,男孩的手臂比她想象中结实有力,稳稳当当接住了她的身体。   四目相对,双方的脸都透出薄薄的粉红色。   气氛奇奇怪怪,茶茶还没来得及掩饰她的不自在,保安通过监控发现了这群狗胆包天的崽子,气急败坏的从保安室里往他们这边赶过来。   放风的同学眼神极好,看见几百米开外穿着制服的保安,大叫一声不好,然后说:“快跑啊。”   被逮住他们就全都完了!   跑路之前,茶茶也不忘带上自己的战利品,她跑得慢,其他人已经翻过围墙,她和于故还落在队伍后面。   保安只揪住了他们两个人,其余人都跑了。   周一早操结束后,有校领导和老师在国旗下讲话,还通报了每个班级上周的各项情况,其中就包括茶茶和于故私自翻墙偷桃的“英勇事迹。”   两人都被老师警告,并且要求写一篇诚恳的检讨。   上午第一节 语文课结束,于故在课上顺便把茶茶的检讨一并写好了,交到她手里,十分操心,叮嘱道:“你自己誊写一遍。”   茶茶说:“好!”   她想,于故对她真好呀。   誊写结束后,茶茶和于故一起去办公室交了检讨。   理科老师和文科老师共用同一间办公室,茶茶看见了来交作业的沈执。   姜妙颜就在办公室门口等着他,两个人的感情看上去很好,难舍难分。   从办公室里出来,沈执甚至还和茶茶打了招呼,对她点了个头,然后就牵着姜妙颜的手转身离开,朝右边的教学楼走去。   茶茶和他们的方向相反,以前见到这种场景她一定会觉得撕心裂肺哭个几天几夜才会好。   但现在,好像没什么感觉。   毕竟她和沈执的故事从未开始过,止步于她浅薄的暗恋,没有四处散落的回忆,就很容易脱身。   于故说:“走了。”   茶茶蹦蹦跳跳跟在他身边,“你吃桃子了吗?其实学校里的桃子还挺甜。”   “那下次还来?”   “我可不敢再来了!”   “怕什么?”   “怕被在全校面前点名批评,好丢人好丢人。”   “丢人也有我在前面顶着。”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茶茶嘴瓢问出这句话后就后悔了,她隐约知道为什么,但又怕这是她自作多情的猜测。   安静几秒,于故对她笑笑:“想知道吗?明天告诉你。”   茶茶仓促的逃开。   她晚上都没睡好,连着不安一天一夜,结果到了第二天什么事都没发生。她便以为这是于故随口说的玩笑话,没有别的深意。   放学回家的路上,于故忽然拐了一条远路,提前一站下了公交车。   他主动牵着她的手,十指相扣仿佛没有不对,他问:“想吃冰淇淋吗?”   茶茶点头。   于故说:“我带你去买。”   临街的连锁商店,贩卖的冰淇凌球,五颜六色。   于故给她买了个香草味的冰淇凌,茶茶舔的毫无防备,嘴角边留下贪吃的痕迹。   于故叫她别动。   她茫然眨眼,当真就不动了,“怎么了?”   于故眼神留在她的嘴角边,用手指了指,“我帮你擦擦。”   她说好,然后微微抬起下巴。   于故没有拿纸巾,也并未用手帕,他的双手搭着她的双肩,动作不轻不重,将她抵在斑驳的围墙上,男孩温热的呼吸轻轻扫过她的脸。   于故低下头,弯腰叼住她柔软莹润的粉唇,伸出舌尖舔干净了她嘴角的冰淇凌。   这个亲吻,过于突然。   蜻蜓点水里含着几分情欲。   茶茶呆滞在原地,脖子红了,耳尖冒着粉色,一张脸滚烫火热。   两只耳朵边似嗡嗡嗡的响,头晕目眩,天旋地转,好像随时都会晕倒。   于故亲了她之后,自己的脸也红了,尽管他也很害羞,但他还是努力保持镇定,他开腔,低声询问:“现在知道为什么了吗?”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他对她的偏爱,来源于心底毫无保留的喜欢。   茶茶支支吾吾,嘴巴磕磕颤颤,不敢说出那几个字。   于故便自己说了:“因为我喜欢你。”   他的气息附在她的耳边,从未如此虔诚认真,他说:“茶茶,我喜欢你。”   后来的事。   顺理成章。   青春期最浪漫的宣言,就是我喜欢你。   茶茶和于故恋爱的低调,不像理科班的那对情侣那般惹人注目,分分合合,吵吵闹闹。   直到他们高三那年,茶茶和于故在搞地下恋情的事情,才隐隐约约传出风声。   这还是因为他们俩被分到同一组打扫卫生时,趁着班上没什么人,情难自抑的情况下,躲在教室里接了个吻让人撞见,才露出蛛丝马迹。   两个当事人不承认也没有否认,这事十之八九就是真的了。   九月刚开学不久,虽然入了秋,却还像夏天一样的热。   茶茶这天放学罕见碰上了沈执,彼此撞上视线的那一刻,两双眼睛里都是尴尬。   人都在成长。   友谊需要维持,也许在某个节点,这点微不足道的感情就散了,变淡变浅,直至消失不见。   茶茶和沈执太久没见过面,没有说过话,算起来差不多也有大半年。   两人默契保持这种断联状态。   沈执还是说的那四个字:“好久不见。”   茶茶也回了四个字:“好久不见。”   他们已经到了无话可说的境界。   时间将他们各自推到两边。   像普通邻居一样,打了声招呼,然后各自转身回家。   也许等他们各自上了大学,可能就再也不会有联系。   茶茶这么想着,也没觉得遗憾。   她回到家里,给于故发了条保平安的短信:【我到家了,宝贝你呢!】   【刚到,准备吃饭了。】   茶茶没有回复短信,而是直接给于故打电话,絮絮叨叨说起傍晚发生的事情,有意无意和自己的男朋友撒着娇求抱抱。   另一边的沈执,站在门口发了很久的呆,他深深拧着眉头,胡思乱想。   沈执知道她和于故谈了恋爱的事情,对于这个邻家妹妹,除了他们很小的时候,近几年他几乎没有别的记忆。   他机械般抬起脚步,走回家里,关好大门。   明明只是一次无关紧要的偶遇,一个陌生的快要消失在他回忆中的小女孩。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就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若失。   仿佛他们原来的故事不该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