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掌家小农女 作者:南极蓝   【文案】:   莫名其妙穿越到古代?   且看她如何点石为金,家财万贯!   作者自定义标签 可爱流 家长里短 弃妇 种田文 轻松 ================== 第一章 穿越的方式不对   入睡时天上还挂着明亮的月牙儿,哪晓得半夜风云突变。狂风卷着黑云遮住弯月,一道闪电从九重霄直直地落在破庙屋顶上。“咔嘣”一声响雷,惊的陈小暖张开眼,发现一个脸比罗汉还要狰狞的络腮胡大汉,正举着刀吓唬她那可怜无比的娘亲秦氏。   陈小暖此刻想望天,莫名其妙穿越就算了,还成了亡命之徒......   她定定被被雷声,大汉和鬼头刀吓得发软的小身板,把身边吓醒妹妹陈小草塞进墙边的稻草里藏好,又按住要扑过去救主的大黄狗,低声道,“别叫,先老实藏着!我让咬你再上,活干好了给你买带肉的大骨头啃!”   虽然刚穿过来几天,但小暖早已摸清了大黄狗的性子,这厮就是个护主又贪吃的货。   果然,大黄狗立刻趴在供桌下的阴影里,留着哈喇子盯住满身是水的恶臭大汉。   庄严的佛像前,穿军服的男人用刀背当当地敲立柱吓唬刚被休弃的小妇人,“跑,你跑得了吗?老子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你他娘的再敢跑,老子就先杀后奸,再把你身后那俩妞卖进窑子换酒!”   瘦弱的秦氏低下苍白的瓜子脸,掩住目光里的坚毅决然,“军爷先放我的两个女儿走,我就跟您去。”   韩青手里刀急促地敲着柱子,“这么大雨走什么,咱先办事儿,事儿后她们就是老子的闺女,当然得跟老子走。”   秦氏没想到这个恶人竟连躲在后边的一双年幼的女儿都不放过,高声骂道,“抬头三尺有神灵,军爷你就不怕遭报应吗!是陈祖谟派你来的吧,他想让我死,但我不信他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放过!”   陈小暖看着义愤填膺的便宜娘亲,心疼又无奈。   到现在娘亲还对渣爹抱有几丝期待,以为他会对两个女儿心软?如果会,他怎么可能把她们一起赶出来!纵使娘亲有错,她陈小暖以头撞柱寻死觅活有错,可才五岁的妹妹能有什么错?   这仇,彻底和便宜渣爹结下了!   韩青哈哈大笑,“陈祖谟是哪号老子不知道!小娘们你说的报应?哈哈哈老子这四十年杀人无数,还不是活得好好的,有个屁的报应!快点,老子舒服够了好送你上路!”说完,他用刀尖抬起秦氏的下巴,难耐地吞咽着吐沫,这小妇人柔弱的眉眼真他娘的勾人,直接杀太浪费了。   秦氏抬头想吐他一脸口水!庙外是瓢泼大雨,庙内只她们三人,秦氏心知她们今天是逃不了了,落到这等恶人手里还不如死了落个清白身,来世兴许能投胎到好人家!   秦氏猛地拍开脸前的刀,提力气大喊,“小暖小草,跟娘去见阎王”   “韩爷且慢,一千两银子换我们娘仨的命,您看成不成?”看是时候了,陈小暖忽然从供桌边站起来,打断母亲的话。穿过来还不到三天,她可不想这么快去见阎王爷。   被派来杀人灭口的韩青,死死瞪着额头青紫,走路打晃的小丫头,“你这小妞如何知道爷爷姓韩?”   陈小暖暗翻白眼。   这特么还用问吗!她娘姓秦,她的负心汉状元爹姓陈,半夜追到破庙来杀她们娘仨的当然姓韩了!她特么活脱脱地穿到铡美案里,成了秦氏娘的可怜大包子!   哦,也有点不同,铡美案里韩琦听说秦氏母子的悲惨遭遇后自杀了,她们面前这个韩青却见色起意想先奸后杀!   “您刚才自己说的。”陈小暖随口糊弄着,紧给秦氏使眼色让她稍安勿躁,然后向放在墙角的木棍挪动,“您若是同意,我就给您拿银子;若是不同意,我们母女三人就撞柱死在这里,你也得不到一分好处!银子我藏得好好的,您杀了我们也找不到。”   这还有啥好想的,当然是先拿钱再舒服最后杀人啊!韩青两眼放狼光地盯着陈小暖,身份暴露了,这俩小的也只能一并灭口了。可惜这小妞太小太瘦没滋味,否则还能多痛快一把,“同意,当然同意啊!快拿银票!”   别说一千两,她们连一百两都没有!秦氏见女儿贴着墙慢慢靠近庙门口,忽然爬过去死死抱住韩青的双腿大喊,“小暖,别管我们,你快跑!”   门外又是一道闪电,陈小暖看到了秦氏眼里真真切切的渴望跑啊,能跑一个是一个!   “找死!”韩青手中的刀向秦氏的胳膊砍去,与此同时陈小暖拿起地上的包袱扔过去,“别打我娘,给你一千两!”   韩青伸手接包袱。这是好机会,陈小暖大喊道,“大黄,上!”   供桌底的大黄后猛地窜出来,狠狠咬住韩青握刀的右胳膊。   “啊!”韩青大声惨叫,腿被秦氏死死抱着无法移动,他只好用左手的包袱打狗。   陈小暖举着粗木棍赶到,狠狠敲在韩青脑袋上,“给老娘躺下!”   哐当一声,韩青手里的刀落了地,人晃了晃,却不躺下!   “叫你不躺下!叫你不躺下!”陈小暖发狠砸了几棍子后,韩青终于血泪合流地倒了。   陈小暖扔了棍子拍拍秦氏的胳膊,“娘放手,大黄放嘴!”   稻草堆里的陈小草哭着爬过来,娘仨发着抖挤在一起壮胆,大黄则摇着尾巴要吃肉骨头。   又是一道响雷,秦氏颤巍巍地问,“他死了?”   陈小暖伸出手指头探了探,“没有,晕过去了。”   秦氏这才松了口气,搂住俩女儿痛哭,边哭边骂前夫陈祖谟狼心狗肺。陈小暖却觉得这人不像她那被荣华富贵迷花了眼的渣爹派来的,这股子狠辣劲儿更像渣爹的姘头宁郡主!   现在可不是哭的时候,估计渣爹派的催命鬼也快到了。芯是现代女强人的陈小暖深吸一口潮湿的雨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爬过去搜韩青的身。   古人的衣裳实在复杂,无数的明袋暗袋,翻不到东西的陈小暖急了,“娘,快过来帮忙找钱!”   秦氏犹豫着,“小暖,男女授受不亲,不义之财更不可取,咱不能这样。”   那个缺德带冒烟的负心爹灌输的思想还真是根深蒂固,陈小暖差点被口水呛到。   在她这可没有这个道理,没钱?以后日子怎么过!   “管子曰过,‘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咱娘仨现在兜里没钱肚里没粮,再说这家伙也不是好人,咱们拿了他的钱,就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秦氏迷糊了。陈小草才不管什么大道理,跑过去跟姐姐一起搜宝。   陈小暖用力拔下韩青的军靴,果然在里边找到两张一百两的银票!   秦氏最后也上来帮忙,彻底把韩青身上找了一个遍。陈小暖一转头看到陈小草抱着两只军靴不撒手,脸上不由得挂起黑线,“小草,这大靴子咱们用不上的。” . 第二章 处境艰难   陈小草不肯,细细的手指指向摇尾巴的大黄,“这是皮的,大黄喜欢啃。”   “汪汪!”大黄的尾巴又扫开一片枯草。   好吧!大黄是打倒韩青的有功之臣,陈小暖抄起鬼头刀把粗糙的靴筒切成几段塞进包袱里。   善持家的秦氏指着女儿手中鬼头刀的刀穗,“这穗子是杂着金线编的。”   陈小暖立刻从包袱里拿出剪刀剪下来,剪刀在韩青身上比划着,“你们仨还有啥想要的?”   两人一狗同时摇头。   陈小暖收回剪刀开始打包。   秦氏指着地上仅剩里衣的韩青问道,“他怎么办?”   这种败类就不该活在世上,不杀了的话,他醒后一定会追杀过去,陈小暖举起刀,干脆宰了吧!   “轰隆!”   “姐姐!”   “小暖!”   秦氏夺过女儿手里的刀,“不能杀人,咱们拿着他的军衣和刀去告官吧,天下之大总有讲理的地方!”   天,到现在,这个便宜娘亲还没搞清楚状况,陈小暖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找谁告,包青天包大人吗?”陈小暖又夺回刀。   秦氏茫然了,“包大人是哪个衙门的?”   陈小暖就知道大周朝没有包黑子,就算有,她也不想母子仨举苦哈哈地着状纸跪到大街上告状。   用刀砍人她不敢,但是也不能放过这畜生!陈小暖咬牙又举起鬼头刀,闭眼用力拍把韩青两腿间的黄瓜拍扁!   房梁上缩着避雨的某人一咧嘴,下意识地伸手护住自己的命根子。   大黄听到响动抬起头,对上一双吃惊的小眼睛和一双感觉不比它弱的眼睛,不过眼睛里没有挑衅和敌意,大黄立刻忽略,低下大脑袋继续向着主人摇尾巴。   陈小暖扔下刀,自己戴上斗笠,又把韩青的蓑衣披在娘身上,“小草跟大黄在这等着。娘,咱俩把他扔到山下去,快点!”   两个人费劲地把韩青拖出去推下山崖,回来又草草掩盖了庙里的痕迹后,三人一狗冒雨赶路。   梁上休息的主仆二人落地无声,刚才差点暴露的黑脸小厮笑着求饶,“三爷,属下生火给您热酒烤肉?”   玉面无须,二十岁上下的年轻男子看了一眼泥路上被闪电照亮的三人一狗艰辛的背影,低沉道,“木开。”   黑脸小厮立刻狗腿地凑过去,“在!”   “把山崖下收拾干净。”   唤做木开的小厮一脸苦瓜相,大雨天下山崖可不是好玩的。三夜一向疼他,若不是刚才他没屏住气被那条死狗发现惹了三爷生气,三爷一定不会让他去干这苦差事!   死狗!狠毒的臭丫头!   “恩?”三爷眼角微抬,不怒自威。   木开立刻戴上斗笠跑出去。   破庙内,三爷背手转身看了一眼不远处被闪电照亮的落汤狗,“去给它清一段路。”   “是!”暗卫窜入雨中。   这场大雨足足下了一夜,秦氏抱着小草靠在四处漏雨的破草屋里昏昏欲睡,陈小暖不敢睡,一边警惕屋外的动静,一边盘算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想来想去,就算她那个渣爹休妻弃子还要杀人灭口,但是她们也只能回乡,再做打算。   据她穿越来的这几天了解到的情况来看,大周朝的户籍管理极为严格,她们母子三人持的是彭州济县秦家庄的户籍。身上没有官家发放的去往别处的路引,如果不是在返乡的路上,而是离开济县百里范围被官差查到,轻则罚没银两遣返,重则依律治罪,什么罪小暖还没打听清楚,不过一定不会好过。这是古代封建社会,可不是会讲究人权的地方。   小暖叹口气,秦家庄不知是陈祖谟的祖籍,也是秦氏的娘家所在。陈祖谟和秦氏乃同村长大的青梅竹马。   她们回秦家庄要先到秦氏的娘家,再根据情况,看以后的路怎么走。   想到秦家,陈小暖又深深地叹口气,她们母女仨回去面对的场面定然很难看。   没啥钱,没人脉,这以后的日子真难!   秦氏的父亲秦三好和母亲白氏共养育了两儿两女。大儿子秦正埔娶妻张氏,有十五岁的儿子大郎秦意满、十岁的女儿秦大妮、三岁的三郎秦意杰;秦氏乃长女,大名秦岚,嫁与同村的家境贫苦的少年才俊陈祖谟为妻;二儿子秦正田娶妻王氏,膝下已有十岁的儿子二郎秦意昊和四岁的女儿秦二妮。二女儿秦梅嫁给济县城中的小商户刘更,已有个三岁的女儿,名为刘箩。   十五岁的秦氏嫁给陈祖谟没几个月,那厮就中了秀才,是以村里人都说秦氏带旺夫运。所以今年二十八岁的陈祖谟中了状元,不光是陈家祖坟冒了青烟,秦家祖坟也冒了,秦家十岁的孙女秦大妮成了济县的抢手货,提亲的媒婆从秦家门口排到了村外!   济县父老把陈祖谟捧上了天,连带的秦家老小也跟着在云上飘。自春至今,到陈秦两家送礼的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络绎不绝。秦氏跟着陈祖谟的父母离乡进京去与陈祖谟汇合时,济县父老十里相送。没想到这盛大场面过去不到半月,秦氏这个旺夫娘子就被陈祖谟休,又带着两个女儿灰溜溜的回来了。   这让济县的父老怎么看?让陈家庄的乡亲们怎么想?让飘在云上的秦家老少怎么办?   陈小暖摸着额头的大包,正主陈小暖就是因为无法接受这天上地下的落差,才一头撞死在陈祖谟面前。她这个出差被车撞死还能再活一次的幸运鬼,醒来时已躺在京城外的小客栈里。就因醒的太晚没能亲眼见到京城的繁华,陈小暖还觉得心有遗憾呢,更何况是还在做美梦的秦家老少?   而她那循规蹈矩的外婆和外公会怎么样陈小暖还猜不到,不过秦家的大儿媳张氏最是迎高踩低的,得知真相后一定不会给她们看到好脸色。   果然,当母子三人在路上走了两天后回村,在秦家大门口下车后,正开着门在院清点亲戚们送过来的萝卜青菜的白氏和张氏婆媳俩见到她们,脸色极为精彩。 . 第三章 丧家犬的下场   外婆白氏呆呆盯着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被自己宠了二十多年的大女儿和可爱的两个外孙女,脑袋里像被灌了浆糊。   大舅母张氏先反应过来,怒火无处发泄,抬脚狠地踢舔水解渴的大黄狗。   大黄立刻横蹿躲开,张氏踢空摔倒,努急大骂,“这盆是你个黄毛畜生能碰的吗,给我滚开!”   大黄被骂,呲牙就要扑上去,小暖大喝一声,“大黄,回来!”   听到主人的命令,大黄收牙闭嘴,委屈地回到陈小暖身边呜呜着。被骂了,狗心不痛快。   张氏见大黄被陈小暖制住,更嚣张了。她又抄起凳子扔过来,指桑骂槐道,“叫什么叫!出了状元的大门你就是条丧家狗,敢冲老娘呲牙,看老娘不剁了你个杂种吃肉!”   凳子砸倒水盆,溅了秦氏和小草一身。秦氏咬唇忍了,小草撇起小嘴儿,“外婆,您看大舅母!”   还没想明白的白氏皱着眉头不吭声,陈小草见一直把她当心肝儿的外婆也跟爹爹一样不护着她了,委屈地抱着娘的胳膊抽泣。   受了天大的委屈和磨难才回到家里的秦氏也母亲的冷漠伤到了。她不得不承认,小暖说得话是对的,秦家也没了她们母女的立足之地。   留在这里,不止她们痛苦,更会把最后一点亲情磨光。   也罢!   秦氏擦掉眼泪,“娘,女儿给您丢人了。女儿被休回来也没脸再住在家里惹父母烦心、兄嫂厌弃。我想带两个孩子在村内赁屋独居,以织布种菜为生,望父母恩准。”   白氏叹气道,“我的脑子乱成粥了,先进屋,等你爹回来再说。”   陈小暖扶着秦氏起来,跟着白氏带着小草往屋里走,大黄自然而然地跟着。   见大黄这个丧家犬还想进门,张氏又不干了,“你这个吃屎的畜生不许进屋!”   小草嘟起嘴,“大黄不吃屎,你家的猪才吃。”   张氏张嘴就骂,“以前跟着陈家吃肉骨头,现在被赶出来就是个吃屎的货!”   陈小暖冷笑道,“不进行啊,大黄除了肉骨头还爱吃鸡,在院子里呆着更好。”   大黄一听能吃鸡,立刻甩尾巴去捉院里闲逛的老母鸡,张氏吓坏了。白氏吼道,“够了!小暖在门口守着大黄,岚儿跟小草进屋!”   得,不光大黄不能进屋,自己也不用进去了。陈小暖靠在青砖墙边,左手一下一下地给大黄顺毛晒太阳,大黄也舒服地抬头眯起眼睛。   过了不过一盏茶的工夫,陈小草也受不了屋里的压抑,出来挨着姐姐坐在墙边。小暖伸出右手摸摸她的脑袋,小草立刻趴在姐姐膝盖上,也眯起眼睛,“姐揉揉。”   陈小暖眯着眼,左手撸狗,右手撸妹妹,一点没有被赶出家门该有的落魄神伤。   外公还没赶回来,屋门口这三只已引来不少村民的围观。更有好事的进秦家院子问话,“小暖,你们怎么回来了呢?”   陈小暖等的就是这一刻,她委屈巴巴地抬起头,“陈家把我娘休了,连我和妹妹一起赶回来了。”   村民一片哗然,“为啥啊?“   “他们说我娘不同意我爹纳妾,不顺公婆,犯了七出之条;说我和小草出言顶撞父亲不孝,也不要了。”听姐姐说完,小草想到当日的情形,把头压在姐姐肚子上不让人看到她哭。   村民闹哄哄地议论开了,秦氏不许陈状元纳妾的确不该,但谁家会因为小孩子顶几句嘴就赶出家门的?没想到一向斯文有礼的陈祖谟当上状元就变性了,还盼望着陈祖谟发达后上门投靠的村民心也跟着凉了。   陈小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与其等村里人传出难以入耳的闲话,还不如她把原由亮出来,她觉得母亲秦氏的行为是非常值得赞扬的,弃妇又怎样,不依靠渣爹,她们能活的更好!   “小暖,那你们以后怎么办啊?”   小暖茫然摇头,“先找个地方住下来再说。”   村里人又唏嘘半晌才慢慢散去。   等秦氏被休回家的消息传遍十里八村时,小暖的外公秦三好才带着俩儿子从县城赶回来。秦三好看着憔悴的女儿和外孙女,也是愁眉不展,“你嫁过去十几年没生出儿子,祖谟要纳妾,你就让他纳就好了,一个妾就值得闹成这样?”   秦氏咬着唇,她能说陈祖谟不只是想纳妾,而是以此为由休了她另娶,就算她不同意,他们也会编排其他理由休了她?   这还是没影的事,说出来没人相信,不过是又给她加一条犯口舌的七出之罪罢了。   秦氏的大哥秦正埔也抱怨,“这下倒好,刚好的铺子,黄了!状元妹夫没了,谁还会买咱们的帐,哪凉快哪呆着去吧!”   二弟秦正田更担心大姐接下来的路,“我把外间收拾出来给大姐和两个孩子住吧?”   张氏一听就瞪了眼,秦正田的媳妇李氏也皱起眉。   白氏立刻道,“你姐带着孩子出去赁屋住,这样她们自在些。大郎马上要议亲了,让她们在家里住着也不像回事。”   婆婆的话张氏非常赞同。因涉及到侄子的终身大事,秦正田也不好说什么。   秦三黑着脸站起来,“我去找里正问问。”   白氏看着大女儿憔悴的模样,叹口气道,“岚儿,不是娘心狠。手心手背都是肉,娘不能为了你就不管大郎二郎他们。”   秦氏麻木地点头,“女儿明白,爹娘还肯让女儿进门,女儿已是知足了。”   秦三好很快回来了,跟大女儿讲,“村里有两处院落还成。一处在是咱们东边三生家的老院子,院子虽然破了些但有水井,使水方便;再有一处是村北你老长叔家带梧桐树的那个院子,正房盖了还没几年,不过你长叔急着用银子,只卖不租。我看三生家的老院子就挺好,离着近,方便。”   秦氏不由自主地看向自己的大女儿,这几天陈晓暖已成了秦氏的主心骨。   这两处院子陈小暖都有印象,开口道,“老长爷爷家的院子不错。”   秦氏也不想离父母近了,给他们添麻烦,“爹,老长叔的院子能便宜些不?”   秦三好摇头,“他家急着用钱。你们从陈家出来时一点银子也没拿?” . 第四章 狗拿耗子   秦氏低头,不好意思地道,“陈祖谟给了女儿三十两银子,回来的路上花了些,还有不到二十两。”   “什么?”张氏尖叫起来,“从京城回来才三天脚程,你们竟然花了十几两?那老些银子足够一家子吃用一年了,你们还当自己是......“   “闭嘴!“秦氏的大哥秦正埔瞪圆眼,“规矩呢!这话轮得着你说?”   张氏心疼得直抽抽,好像秦氏母女花的是她的银子,她的目光不住地在秦氏手边的包袱上转悠。   秦三好和白氏老两口对对眼神,均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沉重。   秦氏从包袱里取出一个藏得严实的小荷包解开,倒出十两碎银子递给父亲,剩下地又装回去。秦正埔和张氏夫妻俩望着包袱那贪婪的目光陈小暖看的清清楚楚,这两个人也被她正是划入不能合作的名单中。   等秦三好从里正家回来,把老长爷爷家的房钥匙交到秦氏手上,陈小暖悬着的心才算落了地。不管怎样,总算有个地方落脚了。   “天晚了,今儿先住家里,明天再说。”秦三好发话了。   白氏让两个儿媳妇去做饭,陈小暖望了望西边的晚霞,问身旁看着秦氏发呆的二舅秦正田,“二舅,你有事儿不?”   秦正田回过神儿,顺水拿起扫把,“我去老长叔院里收拾收拾,点点缺啥东西。”   小暖找他就是为了这件事,现在家里也只有老实的二舅舅还会关心她们母子了,陈小暖跟上,“我跟二舅一起去。”   “那院里上月还住着人,好收拾,你们在家歇着。”秦正田说完指了指陈小暖头上的大包,“这是咋碰的?”   陈小暖满不在乎地说,“撞柱子撞的。”   秦正田愣了愣,转身叫上大黄出了门。   吃完一顿尤其沉闷地晚饭,白氏留小暖三人跟他们老两口同睡东屋的炕上。秦正埔一家四口住在西屋,秦正田两口子带着女儿睡在东厢房。西厢房是大郎的住的。不过现在十五岁的大郎和十岁的二郎都去了县里的学堂读书不在家。屋子虽然空着,可谁也没想过让秦氏母女住进去。   在秦家,大郎的东西是谁也碰不得的,因为秦家人深信大郎就是陈祖谟第二,将来可是要光宗耀祖的。   六月闷热,窗小没蚊帐,躺在炕上的陈小暖听着妹妹的小呼噜,正在盖被子捂汗还是不盖被子养蚊子之间进行痛苦抉择时,听外婆白氏开口了。   “岚儿啊,娘琢磨着,你们娘仨还得回陈家去才是正经。”   陈小暖抽抽嘴角,她就觉得外婆从她们回来一直安生着就不对劲儿,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秦氏,没有吭声。   白氏又劝道,“这么多年你没生出儿子,祖谟纳妾延续陈家香火没什么错。哪个大户人家不是三妻四妾的?祖谟是状元,过几天分了官就是官老爷,你就成了官太太,咱们俩丫头就是官家小姐,你们穿金戴银、使奴唤婢的好日子眼看着来了。你说你为了争一口气跑回来,除了落个弃妇的名头,还能得着啥?你后半辈子咋过,两闺女跟着你能有找到好婆家?”   两个女儿的将来,也是压在秦氏心头的巨石,她低低地哭了。   白氏以为女儿动心了,一喜,继续劝道,“明天让你哥去趟京城,问明白陈家怎么想的,再找个台阶让他们回来把你们娘仨接回去。你多跟祖谟说几句软话再给他生个儿子,就啥都有了。岚儿,你可不能在这时候犯糊涂啊。”   秦氏忍不住了,“他不是想纳妾,是京城王爷家的闺女要嫁他。陈祖谟怕我们娘仨碍事,才找由头把我们赶出来的。如果不是我们跑得快,没准儿就死在京城回不来了!”   陈小暖伸手轰走耳边的蚊子,心说外公外婆一定不会相信娘亲的话。   果然,秦三好猛地坐起来,“这不可能!”   白氏也道,“你爹说的对,祖谟有家有口的,王爷是金贵人,怎么可能相中他。”   “京城都传开了,陈祖谟中状元跨马游街,承平王的三女儿相中他,向他扔了好多鲜花香果。人人都说新科状元要当承平王家的东床快婿了。”秦氏的指甲掐进手心里。她本也不信这些胡话,可到了客栈,见到一身新衣,容光焕发的陈祖谟时,陈祖谟看她们娘仨的眼神就像看到三坨屎,恨不得马上甩出去!接下来几日发生的事,更是件件让她心凉。   秦三好又追问道,“人家派人上门提亲了?”   秦氏没吭声,哪用人家上门提亲!陈祖谟的爹娘听说这件事儿后,就立刻把她撵出门,想爬到王爷家门口舔石狮子去!   女儿不说话,秦三好松了一口气,“我就说不能,中状元游街,祖谟模样好,大闺女小媳妇地中意他是正常,扔个花果不算啥,你别瞎想,等你大哥去过之后再做打算,睡吧。”   秦氏的泪湿了枕头,陈小暖伸手握住母亲干瘦的手。   秦氏翻身把大女儿抱在怀里,身子不住地颤抖。小暖也伸胳膊抱紧娘亲,在她耳边小声安慰,“娘别怕,有我呢,有事我跟娘一起担着!”   在那样的境地下,秦氏能带着两个女儿离开陈家,已是非常难能可贵了。秦氏迈出了第一步,剩下的就交给自己吧!小暖暗下决心,抱着娘亲听着蚊子的嗡嗡声睡了。   早晨醒来时,看着满胳膊被蚊子咬出的红点子,陈小暖觉得自己能一觉睡到天亮是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   炕上只剩了她一个,陈小暖穿衣到到院里梳洗,见二舅家四岁的秦二妮跟自己五岁的妹妹陈小草蹲在大黄身边给它顺毛说悄悄话。   大黄见到小暖出来,立刻摇着尾巴冲上来求抚摸。陈小暖摸摸它的大脑袋,“今天没饭,自己去山里找吃的,快去快回。”   大黄“哈哈”地扑腾几下,转身就走。大舅母张氏靠在厨房门框上阴阳怪气地道,“一点事儿也不懂,大黄能抓到活物干嘛不让它的多抓几只带回来?家里好几天不见荤腥了!”   陈小暖眼皮一抬,“舅母想吃?”   张氏舔舔刀子一样薄的唇,用力点头。   陈小暖点头,向走到院门口的大黄喊道,“大黄,多捉几只耗子叼回来,大舅母要吃。”   “汪!”大黄斜了抢食儿的张氏一眼,狗眼带着不屑走了,小草和秦二妮捂嘴偷笑。   张氏目瞪口呆,“哪个吃耗子!我说的是鸡,鸡!”   “哦。”陈小暖把凉凉的井水拍在刺痒的胳膊上,舒服地眯起眼睛,“那真是可惜了,大黄只会捉老鼠。”   张氏冲过去,恨不得把陈小暖按在水桶里淹死!却听院墙外的大黄汪汪大叫,然后传进一声低沉地训斥,“畜生,才几天就不认主了?”   这声音......   张氏、秦氏和陈小暖同时转过头,见到大步走进来的男人,眼睛同时瞪大。 . 第五章 不作数的休书   大黄被骂,叫声带着愤怒,更唬人了。   “再叫老子打死你!”大舅秦正埔大声呵斥一句,紧接着“嗷”地叫了一声,似是被狗咬了。   怕大黄一狗对俩人吃亏,陈小暖跑出大门,看清门前的战况,抽抽嘴角又退回门内。   大黄吃亏什么的,果然是她想多了......   杨氏反应飞奔到大门口,见到被大黄蹭了一身泥的狼狈丈夫和黑脸的新科状元,好半天才憋出一句,“看大黄见着妹夫高兴的,都不知道咋着好了。”   靠在门边的陈小暖冷嗤一声,“大黄才一岁,它妹还没影呢,哪来的妹夫?”   “胡说什么,他是你爹!”杨氏大骂。   陈小暖一抱胳膊,“我娘被休了没丈夫;我被赶出家,没爹!”   杨氏偷眼见着陈祖谟的脸色,吓得不敢说话。   秦正埔怒冲冲地瞪着没规矩的外甥女,这德行难怪被赶出来!   “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把爹娘找回来!”   杨氏慌张地跑了。   陈祖谟进门冷叱道,“身有垢辱,为甚德行!”(本作者暖心翻译:脏不垃圾的,像什么话!)   陈小暖没听明白,回头问道,“娘,他说什么?”   秦氏紧抿着唇,“管他做什么,当没听到。”   “是。”陈小暖痛快应了,转身回井边继续梳洗。   见仇人登门,大黄也不出门了,蹲在陈小暖身边龇牙示威。   陈小草见着爹爹回来,惊喜地跑了几步,又想到前几天被爹爹打的疼痛,又跑到娘身边,皱起小脸。   年纪小不懂事的秦二妮迈着小短腿跑到陈祖谟跟前,抬头喊了声“大姑父”打破尴尬的局面。陈祖谟低头抬手摸了摸她肉呼呼的小圆脸,“恩,乖。”   陈祖谟生得好,身上带着几分读书人的斯文,新科状元身份加身,春风得意中透着无比的自信和憧憬,看起来的确是人模狗样的。陈小暖最讨厌小白脸!她把洗脸水洒进菜地里,“娘进来帮我梳头,小草进来换件衣裳。”   看着她们母女三人先后走进屋内,陈祖谟眉头微皱,眼珠转了转,先掌握一个再说!“小草,到爹这里来。”   跑到门口的陈小草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大黄一头顶了进去。然后,大黄在门口一蹲,气势汹汹地盯着院里这个不给它肉骨头,还揍了他主人的混蛋。   屋内,秦氏心不在焉地给女儿梳理长发,小暖抬头叮嘱道,“娘,不管他待会儿说什么,你都不要同意再回陈家去,也不能让他把我和小草带回去。”   秦氏张大眼睛,“他们已把咱们赶出来了,怎么可能还让咱们回去?”   陈小暖冷笑,“估计是没想到咱们能活着回来‘败坏’他的名声,急着回来收拾烂摊子了。待会儿他一定会假惺惺地让咱们回去,无论他许诺什么,娘你一定要撑住。”   秦氏坚定点头,“我听你的。”   “小草,破庙里发生的事情不能跟任何人讲,让人知道了姐姐会被砍头的,明白吗?”陈小暖再次叮嘱陈小草。   陈小草点头,“明白!”   “要是爹爹用给你买好吃的哄你回去跟爷爷奶奶住怎么办?”陈小草又问。   爷爷奶奶重男轻女,待小暖姊妹俩并不亲近,小草对他们也没有依赖感。她歪头想了想,“就说姐姐会给小草买更好吃的?”   陈小暖乐了,“对!姐给你买更多好吃的。你记住,跟他回去了,以后就见不到娘和姐姐,也见不到大黄了。”   一个五岁的孩子,大道理还听不明白,小暖也没打算跟她深讲。   就在这时,就听院里响起外婆白氏惊喜的声音,“祖谟来了?”   陈祖谟躬身行礼,“是,小婿见过岳母!”   这个臭不要脸的,都把她休了还给她娘叫岳母干什么!秦氏差点把唇咬破。   陈小暖立起来,“娘,冷静,他是外人,不要为了他断送了咱们大好的日子!”   她们还有大好的日子过吗?秦氏一脸悲戚。   陈小暖立刻给她吃定心丸,“咱们手里有两百两的银票,买五亩良田租出去收回的租子够吃饭,咱俩再随便做点绣活足够穿衣,再也不用看公婆丈夫的脸色,不用被骂,这样的日子难道不够好吗?”   “够!”秦氏立刻挺直了腰杆。   那厢,秦家老少已簇拥着陈祖谟进入堂屋,上了最好的茶水后,秦三好才问,“这到底是咋回事儿?为啥岚儿说你把她休了,孩子也不要了?”   陈祖谟站起身一躬扫地,甚是懊恼地道,“此乃小婿之过。琼林宴上礼部尚书赵大人得知小婿孤身在京,宴后赠小婿一名小妾和一个书童伺候。有道是‘长者赐不可辞’,小婿便留二人在身边伺候。不想岚娘进京因此恼了小婿,口角几句便带着孩子搬出驿馆。小婿忙完公务再去寻她们母子,却听店家说她们已返乡,故抛开公务匆匆赶来,接她们母子回去。”   陈小暖听他说话就想揍人。奶奶的,有话不能好好说嘛,非得咬文嚼字的!   没读过书的秦家人听懂了陈祖谟是来接人的,都高兴了。   白氏擦擦眼角笑了。   陈祖谟又走到东屋门口,隔着门帘弯腰道,“娘子,莫气了,带着孩子归家吧,在岳父这里叨扰,多有不便。”   这厮真真是没皮没脸了!甩开门帘出来的秦氏气得直发抖,“你说的倒好听,既写了休书我就不再是你陈家妇,陈家也不是我们娘仨的家了!”   陈祖谟不气不闹,脸上还带着温和纵容的笑,“娘子,那休书是为夫一时气急胡乱写的,未曾画押,娘子怎当真了?”   秦氏气得差点晕过去,那边白氏和两个舅母已经开始劝她跟陈祖谟回去了。   屋内的陈小暖也气得够呛,她从包里翻出那封她一直没看过的休书,只见上边龙飞凤舞地写着几竖行字:   大周嘉和三年六月初二,有夫陈祖谟,因妻秦岚不事公婆且善嫉,故立此休书休之,此后各自婚嫁,永无争执。   恐后无凭,自愿立此文约为照。   果然没有按手印! . 第六章 撕书   握紧手中的废纸,听着门帘外渣爹装腔作势的哄劝声,陈小暖真想拿把刀出去,把他的手指头割条口子按个血手印!   “小草,过来。”陈小暖压住火气,叫过妹妹小声嘱咐几句,然后带着妹妹出东屋,一左一右站在母亲身后,大黄也往秦氏面前一蹲,颇有几分一狗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被护在正中的秦氏擦掉眼泪怒气冲冲地瞪着陈祖谟,她还有俩女儿呢,不能哭!   陈祖谟见她们仨铁了心地跟自己过不去,干脆落下重锤,笑着对秦三好道,“途径县城时,祖谟偶遇县学的陈夫子,得知大郎和二郎读书甚用心。”   秦家人脸上立刻就带了笑。   “不过......”陈祖谟话锋一转。   秦家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下月新一批生员要入县学,陈夫子道校舍不够用,将清一部分学生出县学。”陈祖谟说完,着重看着秦正埔两口子,深深地叹了口气。   陈小暖冷笑,陈祖谟真精明,以大郎的前途来威胁秦家的确是抓住了命脉!   能入县学的大都是取得秀才身份的读书人,但也有少部分像大郎和二郎一样的童生,不过这些童生是由县内的各地官学或私塾举荐上来的尖子,也就是所谓的古代少年学霸班,资质中等的大郎和二郎能挤进去完全是因为有陈祖谟这么个神童姑父的缘故。   如果秦氏不跟着陈祖谟回家,大郎和二郎自然也就没办法在县学待下去了。想明白了这点的秦正埔和张氏立刻急了,大郎是他俩的将来穿金戴银的保障,谁敢毁了大郎的前途,他们就跟谁拼命!   老二秦正田还是低着头不吭声,她媳妇焦急地戳戳他的腰眼,事关儿子的前途,他可不能在沉默了!秦正田抬头看了看安稳喝茶的陈祖谟和立在屋角脸色苍白憔悴的大姐,又低下头。   “娘啊!”秦正埔焦急地催促。   比起嫁出去的女儿,白氏自然更心疼两个孙子,瞬间坚定了让女儿回去的心,“行了,夫妻俩床头打架床尾和,你们回去自己商量着来,好好过日子。”   秦氏身子颤了颤,绝望地望向自己的爹秦三好。却没想到秦三好更干脆,“地里还忙着,就不留你们用饭了。”   陈祖谟站起来得意地笑,“不敢叨扰。娘子,带上孩子们跟为夫走吧。”   秦氏不相信父母会这么绝情,“爹娘,你们真让女儿跟这个负心人回去?您不怕女儿回陈家连命都丢了吗?”   见陈祖谟的手不由自主地一抖,陈小暖就知道,去破庙灭口的韩青就算不是陈祖谟派去的,他也是知情的!虎毒尚不食子,这家伙连畜生都不如。   明明知道女儿差点被杀死的秦家老两口却坚决点头,口口声声地说是为女儿好。   秦氏苍凉地站起身,“如果让我跟他回去,女儿宁愿死!”   “你就算死了也是陈家妇,要埋进陈家的祖坟里!”白氏也发了狠,这个女婿,绝对不能没了!   张氏也开始帮腔,“就是,大妹啊,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是陈家人就得听陈家的话。要我说这件事也不怪妹夫,谁让你进陈家门十三年也不给人生个儿子,妹夫不纳妾咋延续香火啊!”   秦氏的脸变得煞白,陈祖谟见大局已定,谦虚地客气着,“子嗣之事自有天命,不怪我娘子。”   这个臭不要脸的!陈小暖一拍小草。   小草立刻歪着小脑袋张嘴了,“娘一直跟我和姐姐一起睡,爹在家也是书房里头。大黄说爹娘要睡在一起才能有弟弟呢。”   大黄回头,狗眼里冒出问号。陈小暖嘴角一抽,这话能是大黄说的吗,她明明说的是隔壁的大牛,大牛!   秦氏委屈地呜呜直哭,她能嫁入陈家,是因为陈家相中了条件还算殷实的秦家能帮衬他们一把,毕竟读书很费银子的。就算秦氏嫁过去后任劳任怨的,也改变不了陈祖谟嫌弃她是个不识字的村姑的事实,话都很少跟她讲,同房的次数两只手都能数过来,自她怀了小草后更是连她的房门也没进过。对此心知肚明的公婆不责备儿子反骂她没能耐,秦氏心里的委屈跟谁说去。   见秦氏一哭,秦家人就知道这事儿是真的,白氏顿时来了底气,怒问女婿道,“真是这么回事?”   陈祖谟不慌不忙地弯腰答道,“因小婿在家之时需挑灯夜读,怕扰了妻女休息才在书房睡下。岳母稍安,以后定不会如此。”   “就是,不天天玩命读书,能考中状元啊,这事儿怪不得妹夫。”张氏抱定陈祖谟的大腿不放松。   秦家二儿媳妇张氏却有点替大姑姐抱不平了,小声嘀咕道,“就算是这样,也不能以大姐生不出儿子为由纳妾啊。”   不等老两口说话,陈祖谟立刻很是真诚地保证道,“确是如此,岳父岳母放心,今后若非娘子亲口应允,小婿绝不纳妾!”   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陈小暖的眼睛立刻瞪圆了,“这么说,我娘跟你回去后,你还要逼着她同意你纳小妾了?”   秦氏当然也听明白了陈祖谟的意思,更死心了。心死了,脑子也就更清楚了。秦氏抬起头直直望着陈祖谟,“你若同意我一件事,我便跟你回去。”   陈小暖吃惊,陈祖谟则喜上眉梢,“娘子请讲。”   “你发毒誓,就说你不会杀我也不娶承平王家的姑娘进门,我就跟你回去!”秦氏字字泣血。   陈祖谟愣了,转着眼珠想怎样发誓才能哄这蠢妇回去且不会让神明降罪到他头上。他这态度,秦家人看得明明白白的。   秦氏冷笑,转头问父母,“爹娘还要我跟他回去吗?”   秦三好和白氏眼神躲闪,“岚儿,你这是做什么,毒誓是能随便发的吗?”   张氏也凑热闹,“就是啊,若是妹夫能给你再娶个王爷的闺女进门有啥不好?如果京里王爷的闺女愿意嫁给你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他们这是宁可要女儿死,也要留下这个状元女婿!伤心到极点就连眼泪也流不出来了,秦氏漠然地看着陈祖谟,“不发?小暖把休书拿出来,让他画押!”   小暖把握在手里的休书展开,走到陈祖谟面前,陈祖谟冷硬地瞪了一眼面前的不孝女,胁迫道,“秦氏,本状元好话说尽你仍执迷不悟,当真以为本状元无计可施吗?只要我不画押你就是我陈家妇,夫为妻纲,当以夫为天,马上跟我回去,否则莫怪本状元不客气!”   秦正田皱起眉头,“你想干什么?”   秦家人其他人吓得大气不敢出,张氏拉拉丈夫的衣角,让他不要再说话。   不签字,当她就没办法了吗?   陈小暖冷笑一声,当着陈祖谟的面,把休书撕了个粉碎! . 第七章 合离   陈小暖手一抬,纸屑纷纷扬扬地飘落在陈祖谟头上,“我娘没错,凭什么要让你休回娘家?”   以为女儿终于明白过来了,陈祖谟立刻带了笑,“小暖言之有理。你们跟为父回去,为父定为你选一门好亲事,富贵荣华,指日可待。”   “富贵荣华的确指日可待,但跟你没有一文钱的关系!”陈小暖回身对秦氏道,“娘,写合离书给他!”   陈祖谟大惊,秦氏则有些迷惑。   陈小暖解释道,“休书是犯了七出之条的妇人被丈夫休弃时写的,娘没有一点儿错,凭什么等他来休你?是这个男人不行丈夫之责爱护妻女,打算停妻再娶。错都在他身上,娘写合离书跟他合离!”   还可以这样吗?秦氏眼角有了亮光,她也能把陈祖谟着狼心狗肺的东西写书赶出去?   陈祖谟压住慌乱,冷着脸吓唬陈小暖,“稚子!尔知......”   “你不同意?”听他拽文,陈小暖就分分钟想掐死他,“好啊!我们写好合离书到县衙去告官,县衙不接我们就去州衙,州衙不理我们就进京拦街告御状,让当今圣上给评评理,看看是我娘错还是你错!”   秦家人不过是寻常人家,听到见官甚至还要告御状都吓得腿软,看着陈小暖像见到了山精妖怪。   陈祖谟心里也打了鼓,脸上还死撑着继续吓唬,“好,你们尽管去,我倒要看看哪个衙门敢接,更要看看你们能不能进得了京城!“   吓得不拽文了?   陈小暖心中冷笑,直直地瞪着他,“那就试试看,反正我们命都不打算要了,临死之前也要死死咬住你一块下地狱!我就不信圣上能让一个德行有亏的人渣当状元,更不信哪家会要一个不顾人伦的败类当女婿!”   陈祖谟真的怕了。他当然知道自己没理,否则也不会急匆匆地赶她们出门,偷偷雇人在路上假装强盗杀秦氏灭口。只是千算万算,他没算到假强盗埋伏在路边终于等到秦氏的马车提刀跳出去时,却脚一滑栽倒在石头上把自己的腿给砍了!   陈祖谟只得连夜赶回来,怕的就是秦氏归来后败坏他的名声,打算把她们领回去再慢慢收拾,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蠢妇和两个黄毛丫头,他根本就没当回事儿!   没想到竟是毫不起眼的大女儿要坏他的好事!   秦正埔见到陈祖谟的模样,立刻上前抬起巴掌就揍陈小暖博好感。可他的巴掌还没落下,大黄的牙就先到了,一口咬在他的裤子上,用力一扯,只听得“刺啦一声”,秦正埔的裤子被大黄直接扯了下来一条裤腿。   陈小暖回头,正好看到秦正埔补着绿补丁的红裤头,差点破功笑出声,“大黄,放嘴。”   大黄放了嘴盯着秦正埔呜呜几声,秦正埔立刻提起破裤子退到后边,不敢再动。   屋内一片尴尬。   秦三好咳嗽一声,骂起外孙女,“大人说话没你插嘴的份儿,退一边去。”   陈小暖冷笑,“外公在想什么,他对跟了自己十三年的老婆都这么绝情,连亲生女儿都不要了,你觉得能从他身上得到什么,还是你怕他因为这件事报复秦家?”   秦三好目光闪了闪,他是怕事,不敢得罪状元女婿。   二舅秦正田这次反应很快,“咱们怎么会怕呢?陈状元是济县出名的大孝子,尊老爱幼,举世无双。小暖,我说的对不对?”   对于二舅不再给陈祖谟叫姐夫,而是帮着她们说话的这份情,陈小暖立刻领了,“二舅说得不错。”   陈祖谟的脸更难看了,“本状元还犯不上跟尔等过不去!”   “有状元这句话,外公该放心了吧?”陈小暖回头笑。   秦三好不吭声。   张氏立刻追问陈祖谟,“那大郎被县学撵出来怎么办?”   陈小暖抢又在陈祖谟之前开口了,“大舅母说这话不是打‘陈状元’的脸吗,就算大郎二郎不是他的妻侄了也还是同村晚辈,陈状元这样的身份怎么会跟两个孩子过不去?再说了,如果县学因为他们不是状元侄子就把他们撵出县学,不是挑明了大郎二郎没真才实学而是靠着陈状元的门路进去的吗,陈状元洁身自好,根本就没干过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事儿,我说的对吧?”   “是这样吗?”张氏直愣愣地盯着陈祖谟。   陈祖谟的脸黑透了。   陈小暖补充道,“当然是,不信大舅母去找县学的陈夫子问问,他们是不是因为大郎二郎有才华才把他们招进去的?不可能半个月前因为才华出众招进去,半个月后就以学识不佳被撵出来吧,这不是打县学众夫子的脸吗?”   张氏当然不认我自己的儿子没本事,“就是,就是!到时候真被撵出来了我就去问!我就不信了,我们家大郎那样的天才,怎么可能被撵出来,他将来可是要考状元当大官的!”   陈祖谟直接石化了。   陈小暖心中冷笑,又对母亲说,“娘就写吧,合离书男女双方都可以写,然后咱们再到衙门去跑一趟过了明面儿就成了。”   秦氏根本就不知道合离书长什么样儿啊,再说,“娘不会写字,要不咱们去把里正请来,让他代笔?”   还不等小暖说话,白氏就骂道,“你要敢合离,娘就不再认你这个女儿!”   秦氏决绝地磕了三个头,“就算被赶出家门,女儿也不要跟他回去受罪!”   白氏见此不成,又来更狠的,“那娘立刻死在你面前!”   秦氏没想到娘亲能做到这么绝,怔怔地不知如何是好。不孝逼死母亲这个罪名,她真的承担不起,也真的怕母亲因她而死。   白氏见这招有用,立刻带着泪劝,“不管是休还是合离,以后你带着俩孩子的日子都不好过啊!你不如跟祖谟回去,再怎么样你也是他明媒正娶的媳妇,小暖小草也是他亲闺女,以后也能嫁个好人家做官太太啊!”   陈小暖冷笑,“回去让我娘以泪洗面,被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咽吗?就他那样的,为了自己的前途说不定把我嫁给什么人呢!然后我也在婆家过着跟我娘一样的日子,这就是好了?我宁愿坐在农家院里笑,也绝不被关在金丝笼里哭!”   陈小草眼睛大亮。“金丝笼”是姐姐命令她第二次说话的时候,她等好久了! . 第八章 落定   为了肉包子努力背诵的陈小草,立刻把把心里默念了变天的话喊出来,“娘,小草也不要住在笼子里,鸟才住笼子里呢。”   陈小暖暗笑,小草第二句自由发挥得很有水准,值得赏个肉包子!   对,绝不能让两个女儿过跟自己一样的日子!秦氏从地上站起来,“小草,你外婆若出了事,娘也立刻碰死在这里。娘知道你长大了,以后你带着小草过日子,怎么舒坦怎么过!二弟去请里正过来,现在就写合离书。”   “是!”陈小草响了应了,她看着白氏,不信她有胆量去死。   秦正田转头看父亲不说话,大步往外走。   陈祖谟可不想这丢人的事儿被更多人知晓,立刻挡在秦正田身前,又问秦氏,“你当真想好了?”   “当真!”秦氏大声回答,在陈祖谟面前才从来没这么理直气壮过。   陈祖谟以壮士扼腕地表情悲痛点头,“罢,罢,罢!既然你意已绝,我写!”   说完,他直接转身去了大郎的书房,一会就带着一张两行字按了手印的纸回来,拍在堂屋的八仙桌上,“自此吾与尔,各不相干!”   秦氏激动地望着纸上的手印,陈祖谟则一脸得逞的快意。   陈小暖扫了一眼,却火冒三丈!   奶奶的,还是那封被她撕了的休书,字都不差一个!   她立刻拿起来,撕了个稀巴烂扔在陈祖谟脸上,“重写!”   陈祖谟恨不得把这不孝女一脚踹死!   陈小暖才不怕他瞪,“记得写明白:以后我与小草归母亲抚养,以后我们母女婚丧嫁娶,与你陈家无关!”   “你......”陈祖谟刚要大骂。   陈小暖叉着小腰抬头眼瞪得比他还大,“从我在驿站撞得头破血流求你不要赶走我们母女,却被你们扔出来那一刻起,我与你陈家再没有半分血缘亲情,只有恨!你写不写?”   “从你打掉小草两颗牙牙,小草也不是你的闺女了,你写不写?”陈小草也叉着小胖腰站在姐姐身边,抬头瞪着她爹。   大黄也气势汹汹地走过来,呲牙瞪着踢过它几脚的陈祖谟,只要他敢说不写,就立刻上去把他撕吧了!   陈祖谟第一次正视自己的两个女儿,心底升起比以往强百倍的厌恶。   不愧是无知蠢妇生出的孩子,浑身上下都是一样的泼辣土气!一甩袍袖去了书房,一会儿又拿着一张纸回来,直接递给陈小暖,冷冰冰道,“合离书!”   假装不识字的陈小暖看了一眼,转身递给身边的二舅秦正田,“看着是跟休书不一样了,二舅帮我念念上边写了啥?”   秦正田读过两年书,字还是认得的,他拿过来大声念道:“合离书。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之夫妇。若结缘不合,比是冤家,故来相对。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愿娘子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娥眉,巧逞窈窕之姿,选聘高宫之主,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因两女陈小暖与陈小草与母甚厚,自愿与母归家,日后归母所养。夫陈祖谟书。”   切,不愧是个状元,不管人品多差劲,文笔还挺凑合!   陈小暖看着怒冲冲的陈祖谟,以为这样就算完了?她从二舅手里接过合离书甩了甩,“我说的以后我与小草婚丧嫁娶与你无关呢?”   “就算尔等告到御前,你们也是我陈祖谟之女!”陈祖谟冷笑,当真以为他是傻子,会被她一个小丫头拿捏住吗,“以后你们的婚事,当然由本状元做主!”   秦氏瞪大眼睛,“你个畜生......”   手里拿着这么大两个把柄,陈祖谟根本不惧秦氏这个村妇,他忽然觉得之前真是被驴踢了,这么好的主意怎么才想起来!   陈祖谟想明白了,“若是本状元名声败了,看谁会娶这个不孝女!”   陈小暖大笑,“你做主?也好,你去做个主试试,看我嫁不嫁!”   “为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本状元不与你做口舌之争!”陈祖谟不想再在这里跟无知妇孺争论,这太掉架了!他与秦三好与白氏略一拱手,“秦家伯父伯母,小生告退!”   “你......”白氏话还没说完,陈祖谟就转身大步走了。   白氏转回身,指着女儿开骂,“你个不孝女啊,你这是要活活气死你娘啊!”   秦氏却在捧着合离书发愁,焦急问道,“小暖,这可怎么办啊,要不咱们追上去再让他添几句?”   白氏直接气躺。   陈小暖摇头。她也是失算了,没想到陈祖谟还会来这一手,“没用的,他不赶我们出门就是要威胁娘,让你不要破坏他的名声。不管怎么样娘也与他合离了,我和小草也能跟娘住在一起了。剩下的事以后再说,反正早着呢。”   二舅母李氏小声提醒道,“小暖你已经十二岁,可以定亲,再过三年就可以嫁人了。”   陈小暖愣了愣。奶奶的,十五岁的时候她还在读初中,跑到这儿就能嫁人了!“不管,他给我订了亲我就打上门去,我就不信哪家能忍住不跟他退亲!”   “你这样的泼辣脾气谁敢要啊,铁定砸家里当一辈子老姑娘。”张氏恨恨地说了一句,换了裤子进来的秦正埔也看着陈小暖百般不顺眼。   秦三好的脸色更差,不过事情已经这样也只得无奈认了,不过这三个人是不能留了,他指着女儿秦氏骂道,“秦家家门不幸才养出你这等不孝不知羞耻的女儿,以后你们仨少登我秦家的大门,省得带坏了家里的孩子们。”   “就是!”张氏赶紧附和,“赶紧走,你们与陈状元的恩怨与我秦家没有一点关系。”   陈小暖狡猾地笑了,“没有关系?你没听到我还是陈状元的女儿,他还要给我订门好亲事?陈状元的光你们沾不上了,以后连我这状元女儿的光也不想沾了?”   张氏眼睛一转,刚要笑着说几句拉回来,陈小暖就冷下脸,“想沾我的光,没门!娘,小草,大黄,咱们走,外公既然放话了,咱们还在这杵着不是给人添堵嘛!” . 第九章 肉包子   秦氏母女三人背着小包袱走出秦家大门后,就被秦家村老少密密麻麻的目光包围了。   村民们前脚目睹陈状元屈辱悲怆地背影,后脚就看到这形容惨淡的三人一狗,眼里八卦之火熊熊燃烧,暗暗憋劲儿不问出点什么绝不放她们过去!   还没等他们发问,陈小暖就拿出前世召开记者发布会的架势,胳膊一伸压住场面,大声道,“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大伯小叔伯娘婶子,舅舅舅母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呃”   陈小暖的目光落在陈家堂哥家怀里啃啃手指头的光|屁|股小娃娃,“和侄子们好,大家不要急,听我说。我爹陈祖谟这次回村是追着我娘来合离的,原因是他和我娘感情不合,以后各过各的,两不相干。至于他怎么想的、又发生了什么事儿,我们一概不知道;我们娘仨买了村北老长爷爷家的旧院子,以后还在村里住。各位奶奶外婆伯娘婶子舅母姐姐妹妹和......侄女们,但凡还拿我们当亲戚朋友走动的,以后得闲了过来坐坐,喝口水吃个瓜。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儿,我们心里也乱着,就先不跟大伙多聊了。”   说完,大黄立刻上前开道,三人一狗抬头挺胸地走了。   村民们消化完小暖的话,“哗”地一声议论一阵,然后分作三波,一拨去追陈祖谟,一拨进了秦家的院子,最后一小波跟着秦氏母女去村北。   身后跟着这么多双眼睛,秦氏的腰僵直着打开新家的锁,关上院门后虚脱一样地坐在地上。   小草也抱着小包袱坐下,小暖也干脆坐在地上,母女仨齐呆呆地看着面前的院子,她们以后的家。   昨日被二舅秦正田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方正大院子,正北是三间青瓦房,东西各一间茅屋,西边的茅屋前一丈有口围着木栏的水井,一株高大的梧桐树在井上撑起盛夏中珍贵的阴凉。   这样一个大院子居然才十两银子!她在那边奋斗了快十年,也不过在城里买下个两室一厅还没小院的火柴盒而已。陈小暖眼里带了笑,这么大院子,真是赚了!   “这么大院子空着怪可惜的,可以买几只鸡养着吃鸡蛋,这边,”小暖往西一指,“可以开个菜园子种点菜。”虽然没在农村待过,但是小暖也向往过田园生活的,田园生活嘛,就该有鸡有鸭有菜园,吃着纯天然无公害无污染的蔬菜!   秦氏也来了精神,“这个月份种丝瓜是晚了,不过可以点儿青菜芹菜大葱,再种一架黄瓜,猪圈里养头小猪,过年也能长半大宰了吃肉。”   陈小草立刻喊,“姐,我要吃肉包子。”   小草今天的任务完成的不错,肉包子也该兑现了。陈小暖一拍手站起来,“忙了一早上还真饿了,我去买肉包子!”   秦氏拉住女儿,发憷地道,“别出去了,外边那么多人围着呢。”   陈小暖笑了,“咱没偷没抢没做亏心事,怕见什么人?娘和小草在家收拾,除了二舅,谁来了你也没别开门。”   说完,陈小暖带着大黄转身打开大门,门外围观的人群还没散干净。见着小草出来,立刻有人凑上来问,“小暖干嘛去?”   陈小暖凭借出色的记忆力,认出这是刚才抱侄子在秦家门口围观的陈二嫂,笑着答道,“忙了一早上还没吃饭,家里没锅没粮,我去买点吃食垫补一顿再说。”   见她肯开口,陈二嫂立刻凑过来,“小暖,你们娘仨真就这么过,不去城里找你的状元爹了?”   陈小暖也不觉得烦躁,叹口气靠近陈二嫂耳边,以交换秘密地语气耳语道,“二嫂,不这么过能咋地,人总得活下去不是?二嫂以后有赚钱的好事儿可记得叫上我。”   陈二嫂退后一小步傻笑,“我能有啥赚钱的事儿,还不是织布绣花打猪草,哪样你娘都比我强。你爹也真是,怎么说拆就拆了呢!”   “谁知道呢......”陈小暖边走边聊。秦家村就这么大,祖祖辈辈地住了多少代,家家户户沾亲带故,她们既然决定住在这里,就不能像之前那个只知道在家干活的陈小暖一样,得和村里人打好关系才行。   人路活了,以后才好办事儿。   至于要办什么事儿,陈小暖表示还没想好,先填饱肚子再想。   秦家村在济县城南五里,村口就是进城的大路,白日里大路上人来人往的,于是村里有人在路口开了家小食肆(也就是现代的小饭馆),旁边还有人支起摊子卖大碗茶,生意都还过得去。   陈小暖直接走进食肆,买五个青菜肉包花去二十五个铜板。她不大晓得这里的物价,不过看陈二嫂的表情就知道这几包子已算是花得相当不少了。   陈小暖接过鲜荷叶托住的热包子,掰下一小半递给流口水的小娃儿,“吃吧,别烫着。”   陈二嫂接过去塞在儿子手里,嘴里说着,“这怎么好意思......”   陈小暖真诚地笑,“若不是小草吵着要吃包子,我们也舍不得买。以后日子还没着落,这样的吃食也不是天天有的,二哥进城还没回来?”   陈家二哥在济县城里的一家药铺做事,据说干得还不错。提到自家男人,陈二嫂的话立时多了,“可不是吗,最近天热受暑的人多,到药铺了抓药的也多,你二哥天天忙到快关城门才回来。你不知道,你二哥说前几天城里来了一批药材,都是好东西......”   陈小暖用半个包子换了一堆有价值的信息,心满意足地关门。蹲在破木桶边洗梧桐叶玩的小草见姐姐回来,立刻飞扑上去,大黄在后边摇尾巴跟着。   小暖打开荷叶包,妹妹和大黄,各给一个。小草捧着大口吃,大黄则是一口吞下去,又冲着荷叶包流口水。陈小暖乐了,“这是我和娘的,大黄去山上找吃的,晚上记得回来看门,在外边注意避着点人,别让人打去吃了肉。”   大黄站起来抖抖毛跑了,小暖才拿着肉包进屋,果然见秦氏蹲在空荡荡的屋里抹眼泪。 . 第十章 去衙门   陈小暖叹息一声,走过去递上一个肉包子,“娘吃吧。”   秦氏摇头,“娘不饿,你们吃。”   陈小暖把肉包子塞进她的手里,自己也拿起一个开啃。菜多肉少,不过还满香的,“娘,包子五文一个,四个包子足够咱们仨吃地饱饱的,就算顿顿吃,一天也才六十文。咱们手里有两百两银票也就是二十万枚铜钱,足够咱吃九年的,放心吃吧!”   听女儿这么一说,秦氏顿时觉得心宽了不少,拿起包子边啃边道,“咱不用干体力活,一天两顿就行,不过也不能天天吃肉包这么金贵的东西,娘后晌去买点儿米面,咱们自己熬粥做饭吃。有钱也不能坐吃山空,咱们得快点安顿下来,好织布绣花赚钱养家。”   “cd听娘的。”陈小暖笑眯眯的,“后晌叫上二舅和里正,先去衙门把合离书盖官印,顺便把咱们仨的户籍弄到这个院里来。娘记住,咱们现在只有五两银子,当着人的面要省着用,财不露白,省得被人惦记。”   秦氏点头,“那两张银票?”   “娘放心,我放得妥妥的。”陈小暖把最后一个肉包子掰开,娘俩一人一半,“后晌咱们全家都去,我要亲眼看着合离书盖官印。”   从衙门出来,秦家村里正秦德看着面前欣喜不已的母女仨,又无语地与衙门黑木门上闪闪发亮的铜钉旁边,比他还震惊的衙门差官对望一阵儿,才想起陈祖谟叮嘱过的话,冷下脸叮嘱道,“秦氏,你乃合离别居的妇人,更要谨言慎行,以身作则为......你要是敢破罐子破摔,干些不守妇道的事儿让我知道,我一定告官的。”   秦氏赶紧点头,“德叔放心,侄女记下了。”   陈小暖凑过去笑嘻嘻地问,“里正爷爷,您刚才前边两句绕口的话,是别人教你说的吧?”   秦德一不留神把稀拉拉的胡子拽下来好几根,疼得直呲牙,“你这丫头,我还没说你呢,快要嫁人了,以后老实在家跟你娘学织布绣花,少出来跟人胡说八道!”   “哦”小暖拉长音儿应了,“德爷爷,我娘合离了,那她嫁到陈家去时抬过去的嫁妆该拿回来吧?”   秦正田也站住脚听着,秦德咳嗽一声,“都是十几年前的旧东西了,弄回来还能干什么?”   不用小暖,秦氏主动开口了,“我们院里就四面墙两条光板炕,不弄过来没法儿过日子。那些旧东西是不值钱,可要再买一套得不少钱的。我们娘仨过日子不容易,能省则省。”   秦德皱皱眉,“这事儿你得跟陈家商量,他们同意了你再搬。”   秦正田不干了,“陈家去京城还不知道啥时候回来,我姐都跟他合离了,为啥不能把自己的东西搬出来?”   秦德瞪起眼睛,“你说为啥?陈家人不在,你们进去了搬东西人回来说家里丢东西了,算谁的?能说的清吗?”   陈小暖拉住二舅,甜甜地笑着,“里正爷爷讲得有道理。二舅,回去后你就给陈家写封信说咱们要搬东西,让他们派个人回来看着。”   秦德和衙门的差官翻翻白眼,人家是状元,忙得不得了,哪有空回来看着你搬几件破东西!   “不过陈状元是大忙人,也不可能回来,可陈家跟我娘合离只给了三十两银,现在也花光了,我们娘仨也不能直接睡在土炕上喂蚊子,这样吧!”陈小暖一拍手,“里正爷爷,我回去找陈家的族长老爷爷,让他当见证人,我们拿着嫁妆单子一样样地往外抬东西总成了吧?”   这倒是个办法,可是,“陈家锁着门呢,没钥匙怎么搬?”   秦氏立刻开口,“钥匙我有,还没来得及交回去,搬完我就交给陈家族长爷爷。”   陈祖谟走前交代了,要好好“对待”她们母子仨,不能让她们出事,也不能让她们惹事,真是难办啊。秦德又和差官叹了半天气,“陈四伯要是同意当见证人,就成。”   奶奶的,村里出了个状元,他这当里正的半点好处没捞着,请搭进去不少银子,他找谁说理去!他算是看明白了,陈家的破事儿不能管,一点油水都没有!   陈小暖拉着母亲和妹妹在城里买了锅碗和米面,由二舅挑着回到家,锅安在西边小茅屋的灶台上,由烧香请了灶神,算是安灶落户。   趁着俩外甥女今晚收拾东西,秦正田从兜里掏出二两碎银子递给秦氏,“姐,这你拿着应急。”   秦氏赶忙摆手,“不用,我还有些,够过日子的。”   秦正田既然拿出来了,就没打算收回去,直接放在灶台上,“姐放心拿着,这是我这几年攒的私房钱,没人知道。姐别拿我当外人,在娘肚子里时咱俩就在一块了,你这脾气手里能攒下几个钱我能不知道!”   秦正田是秦氏的双胞胎弟弟,只比他大了不到半个时辰,从小俩人就亲近。秦氏心虚地低头,这次二弟猜错了,她真的很有钱,可小暖不让她说,好难受怎么办......   秦正田义气的拍拍姐的肩膀,“我回了,有事儿再让小草去找我,别让小暖去,爹娘现在看她比看你还不顺眼。”   ......   走到屋门口的小暖又折了回去,等二舅走了才进来跟秦氏说,“娘,我去趟族长爷爷家。”   秦氏担忧地看着女儿,“还是别去了,他怎么可能帮咱这个忙。”   陈小暖胸有成竹地道,“娘放心,这忙他一定帮!”   秦氏在家等着,甚至连女儿失望回来怎么安慰她都想好,没想开粥还没熬好,小暖就笑着回来了,“成了,明早辰时搬东西,族长爷爷还把他家牛车给咱们用,让咱们拉东西。”   秦氏张大嘴巴,“你跟族长说了啥?”   陈小暖得意一笑,“就把咱们去京城的见闻尤其是陈祖谟游街的事儿讲了讲,他就乐呵呵地同意啦。”   秦氏低下头,陈四爷平时端着四平八稳的架子,满口的家国大义,没想遇到事情,也是这么凉薄。   陈小暖蹲在娘亲身边,开解她道,“陈家族长自然是为陈家打算,一点没错。咱只要拿回咱们的东西就行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本以为躺在芦苇编的破炕席上会睡不着,但母女仨却都睡得安安稳稳。小院内的大梧桐树上,蹲了半夜的黑影见屋内之人平安无事,纵身离去。与此同时,吃饱喝足的大黄赶回来,怒得围着梧桐树呜呜里几声,才守着门口躺下睡觉。   秦氏成亲这么多年,第一次不用担心起晚被人骂,醒来后居然幸福得想哭。   一家三口神采奕奕地吃完早饭,直奔村东的陈家而去,她们要当着秦三好和陈家族长的面,对着秦氏的嫁妆单子搬东西! . 第十一章 前婆婆回来了   小暖三人和二舅秦正田赶到秦家门口时,头发胡子雪白的陈四爷和黑胡子的秦三好正面对面尴尬站着。见她们来了,陈四爷立刻沉着脸严厉催促道,“院子的钥匙呢,拿出来!”   秦氏愣了愣。她做陈祖谟的媳妇时,除了公婆和陈祖谟外,村里人多会对她高看几眼,陈四爷就在其中。以前见她都是和颜悦色的主动打招呼,现在她身份一变,脸马上不一样了。   这以后村里人待她会如何?秦氏压住心中的慌乱,镇静地把钥匙放在陈四爷手心。陈四爷开门后把钥匙揣进自己怀里,“你不是陈家媳妇了,这钥匙你不能再留着。”   秦氏点头,若不是被赶出来太匆忙忘记了,钥匙也不会在她这里。   “嫁妆单子拿出来!”陈四爷又催促道,看着满口渐渐聚集的村民,心中非常地不高兴。按说今天这事儿,身为里正的秦德最该过来的,可那老家伙躲出去了,让他跟秦三好在这里丢人!要不是陈小暖说她爹要和他娘一别两欢喜,他才不会来!   秦氏把嫁妆单子递给父亲秦三好,秦三好沉着脸接了,与陈四爷一起看着。   陈四爷验明真伪后吩咐道,“好了,开始搬吧!”   秦氏母女和秦正田走进她们住了十三年的西厢房开始收拾东西,大到柜和织布机小到针头线脑一样不拉,一一核对后装了满满一大车,秦正田拉回去一趟又回来装了半车才算完。   陈小草看着秦氏打包的破被子和衣裳,心里不是滋味。这些年秦氏嫁到陈家不是做媳妇,而是当仆人。在陈家,活是她干,饭是最后吃。陈家若不是为了面子过得去,估计衣裳也不会让她添。小暖和小草的日子并不比秦氏强多少,衣服也没几件,更别提小玩具啥的。   看着小草宝贝一样地抱起一个破布娃娃,小暖深深地叹口气。这个布娃娃是前身给妹妹做的,是前身留在这个世上为数不多的东西了。   陈小暖想了想,掀开破炕席,见到一根一尺半长的细竹。这是今年三月三前身偷跑出去看人在山边空地上放风筝时,见到人家丢弃在树上断了线的风筝,爬树摔下来又被砸烂的风筝上唯一完好的一根风筝骨。之所以留着是因为当时有个穿着青衫的佳公子好心抚了她一下,自此那个公子就成了前身的梦中人,这根风筝骨作为那次梦中相遇的见证被前身藏了起来,时常拿出来偷看几眼。   十二岁,正是少女怀春的年纪。陈小暖把风筝骨插进盆架里收好,“娘,差不多了吧?”   秦氏犹豫地点了头。   陈小暖望着连根草都没剩的西厢房问,“还差什么,在别的屋里?”   “你奶还拿着我陪嫁的首饰,老些年了,要不就算了吧。”秦氏知道那些东西进了陈祖谟那个精明娘的荷包,定是拿不回来了。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颇有气势的叫声传进屋里,秦氏和小草同时哆嗦了。   在陈家,婆婆皮氏是最让秦氏母女惧怕的存在。皮氏收拾秦氏都是关起门不当着外人的面,偏秦氏被陈家灌输了一脑袋“家事不可外传”的思想,甚至连回娘家都报喜不报忧,导致村里连秦家人都不晓得皮氏面热心狠的真面目,只会说秦氏有福气,有个难得和善的好婆婆!   和善人会这么喊?!陈小暖挑挑眉,皮氏来的真巧,她转身安慰娘亲和妹妹,“别怕,她已不是咱们什么人,不敢打人了。”   就是,她已不是陈家妇,怕什么!秦氏鼓勇气迈出房门,却直直碰上前婆婆威严狠厉的目光,十三年被管教出来的懦弱让她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陈小暖托住娘亲瘦弱的背,走出屋门。   “你们来我陈家做什么?”皮氏的脸上隐藏着深沉的伤痛,眼里的泪花闪啊闪,陈小暖真想立刻塞给她个名叫奥斯卡的小金人儿!   “来搬我娘的嫁妆。”见陈四爷和秦三好两个主事的不吭声,娘亲又吓得不敢说话,陈小暖干脆开口了。   皮氏的手一抖拐杖掉在地上,哆嗦着问道,“岚娘,祖谟上官送过来的小妾我已经收拾了,咱不闹气了好不?娘不让你走啊,你走了娘怎么活!”   秦氏低头不敢说话,秦三好站在人群中羞愧得无地自容。   陈小暖心里又给皮氏加上大金马,这演技,杠杠的!陈祖谟两面三刀的个性一定是从皮氏这里遗传的!   “我娘也想回来啊,可我爹不同意。”陈小暖哭喊道,论演技她可不认为自己比皮氏差,“我爹五年不跟我娘同房,还嫌她生不出儿子纳妾另娶,我娘能不委屈难受吗!”   一句话吃瓜群众眼神一变,草开始向秦氏那边倒。   皮氏瞪大眼睛,“不可能!祖谟与岚娘两情相悦,绝不可能另娶!”   “两情相悦咋五年不同房?”吃瓜群众开始嘀咕了。   皮氏老脸带愧,“是因为老身望子成龙心切,日日督促他苦读不可荒废。大伙也知道祖谟一年中有十月在书院,在家又被我催着读书......岚娘要怪就怪娘,莫怪祖谟。你不能走啊,就算你不可怜老身,为了孩子们也留下吧。”   皮氏对比陈祖谟的脸皮厚度,堪称二皮脸了!   秦氏嘴慢,陈小暖可不是,她又委屈地哭着道,“怎么不可能?我娘同意跟他回来了,只是让他发誓不要杀我娘也不要另娶承平王家的三姑娘,我爹就立刻写了封合离书跟我娘合离了!您不信问我外公,当时外公全家都听着呢!”   “哗”潮水般的吃瓜声直接把风向从南调到北,皮氏慈爱悲伤的脸开始瓦解。   陈小暖又猛地撩起厚厚的额发,露出青紫带疤的额头,“在京城时,我撞柱子求您不要休了我娘,不要把我们娘仨赶出驿站。您眉头都没皱一下就让人把我们轰走了。我带着一脑袋血差点死在路上,我娘哪敢带着我们回来?我们出陈家门,只想活下去!”   北风瞬间卷起砂石,劈头盖脸地砸向皮氏。皮氏吃惊地瞪着陈小暖,想不明白以前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响屁的孙女怎么张嘴就这么要人命。 . 第十二章 小妾青柳   不过皮氏这么多年可不是白混的,她把刚被在陈四爷递过来的拐棍一扔,蹲在地上捂脸声泪俱下地道,“怪老身啊都怪老身!当日是老身气不过,才压着祖谟把你们赶出去,只是想吓唬你们啊。哪知道岚娘这么大气性,不等老身消火就带着你们回来了,老身后脚就追回来就是怕弄成这样啊。不是祖谟不敢发誓,是不能啊,祖谟他爷爷去世前叮嘱过陈家子孙不语怪力乱神,不可发誓诅咒,祖谟他是尊祖训啊。”   真是够狠!一竿子打到祖先身上去,陈小暖再次坚信陈祖谟的招数是跟他老娘学的。   族长陈四爷再次捡起皮氏的拐杖,扶起老太太劝道,“两个孩子有缘成亲无缘白头,谁也没办法。不过事已至此,咱还是先把眼前的了了吧。三好,你看嫁妆单上的东西拿齐了没?”   “齐了,齐了!”怕事嫌丢人的秦三好恨不得立刻躲出去。   皮氏背开众人,一边哭一边用眼神警告秦氏,“岚娘啊你要走就走吧,是祖谟没福气留不住你。以后咱们还在一个村里住着,你可不要因此记恨祖谟和娘,不,是婶子......跟婶子生份了才是。你看嫁妆还拉下什么东西没,这老些年了,破了损的的婶子砸锅卖铁也给你补上。”   只想关起门来过小日子的秦氏立刻要摇头,陈小暖却满怀深情地开口了,“奶,砸锅卖铁就算了,您把帮我娘‘收’了十几年的嫁妆首饰还给我娘吧,以后不劳您费心拿着了。”   风里的闲言碎语差点砸弯了皮氏的老腰,只得点头道,“理应如此,不过那些东西贵重,老身放在京城驿馆没带回来,派人取回来后立刻给你们送到门上去。”   拖延战术?陈小暖嘴角几不可见地一勾,拿过外公手里的嫁妆单子递给吃瓜群众们,“事儿当面锣对面鼓地说清楚,也省得以后再为这个伤情分,哪位帮我念念,上边的首饰都有啥?”   吃瓜群众们畏惧陈家的身份地位跳开了,只孤零零剩下个穿青袍的俊秀的年轻人。陈小暖见了,眼皮忍不住跳了跳,这不是前身不知名的梦中情人吗,他怎么在这里?   “在下来吧。”年轻人微笑着接过陈小暖的单子,展开看了一遍,朗声念道,“六两重缠丝花银镯子一对,半月形卷草兰花纹银梳一对,葫芦形银耳环一对,双玉鱼挂坠一对,玉雀铜簪一支,贴花铜簪两对。”   嫁妆是女儿在婆家的依仗,但凡过得去的人家都会陪嫁两三件银饰,日子殷实的秦家更不可能在陪嫁的上让人笑话。陈小暖双手接过单子道了声谢,问陈四爷道,“族长爷爷,这位公子可有念错的地方?”   陈四爷看了一眼,只得摇头,又用眼神警告秦氏,“这些都是让祖谟的娘帮你收着的?”   秦氏再胆怯也不会拆女儿的台,点头如实道,“是,我嫁到陈家不足月,婆......婶子就说我年纪小帮我收了起来,这些年都未见过。”   石头又落下来了,皮氏硬撑着笑道,“是呢,你这些年也长大了,婶子回头就给你送回去。”   陈小暖追问,“回头是哪天,六月二十还是六月三十?”   皮氏咬牙,“六月三十日。”   “得嘞,那我们娘仨再忍几日,手里剩下的钱还够吃几天稀粥的。”陈小暖说完,转身拉着陈四爷家的牛车就要走。   陈家的牛根本不给她面子,一动不动地站着。亏得刚才念单子的梦中情人扶了一把,否则小暖就得趴在地上。   “多谢公子。”陈小暖诚心诚意地道谢。   年轻男子翘起嘴角,躬身抬手行书生礼,“小生赵书彦。”   陈小暖用力点头,“多谢赵公子。二舅帮我拉牛车,时日不早了别耽误陈家收拾东西。各位乡亲,麻烦让一让。”   皮氏见她们拉着一堆破东西终于走了,一直紧绷的神经才松了松,假面虚伪喊道,“小暖小草,虽你父母合离了,但你俩还是我陈家的女儿,记得时常回来,你爹反复叮嘱奶奶要教导你俩为妇之道呢。”   抱着破娃娃的小草哇就哭了,“我不要,我不要回来!”   秦氏也吓得头皮发紧,陈小暖翻翻白眼,皮氏要住在村里不走了这是,陈祖谟这是多不放心她仨啊!   能让他们不安生,陈小暖表示很满意,她回头灿烂笑道,“奶奶放心,我们一定会回来跟您学的。”   哈哈,看来以后做事出了什么问题,能赖上是陈家没教育好了,跟她没学问没见识的娘可没关系。陈小暖拉住妹妹扶着娘亲,对此表示十分地满意。   皮氏被她笑得眼皮直跳,沉着脸对院门口的马车喊道,“把东西拿进来!”   吃瓜众人回头,见送皮氏回来的马车上跳下一个梳了妇人髻的十七|八岁美貌小媳妇,那肉皮儿比村老韩头儿磨出来的豆腐还要细嫩,让人想摸一把试试。   只见这小媳妇费劲儿地提着俩大包袱走进陈家院子,规规矩矩地站在陈氏面前,娇滴滴地问道,“老夫人,东西放哪里?”   皮氏恢复了往日的温和皮相,“我的放进正房东屋,你的放进西厢房,日后你住在西厢房里。”   陈四爷顶不住大伙的熊熊八卦火,只得问道,“大嫂,这个丫头是?”   皮氏本就直挺挺地老腰又往高里拔了拔,“这就是祖谟同僚送的小妾,因她惹了我儿媳不悦,所以老身带她回来赔罪的,她名叫青柳,以后留在村里伺候。”   大伙的目光纷纷看向婷婷袅袅从屋内走出来对襟白襦水绿裙,正在挥手打苍蝇的青柳。青柳立刻停住水眸含羞带恐地望过来,几个怜香惜玉的大老爷们心里在去帮她拍苍蝇还是当苍蝇围着她转悠之间痛苦抉择。   心里不约而同地叹息,这样的绝色留在一个老婆子身边,真是可惜了!   陈四爷好不容易拔开眼珠,问道,“大嫂咋回来了?”   皮氏心里暗骂秦氏,嘴上却温和地道,“京城虽然样样好,可老身却水土不服,所以回来安养些时日。” . 第十三章 安家啦   水土不服?   陈四爷看了看皮氏红润的脸,半天没有说出话,“千好万好都没有家好,大嫂在家好好养着,有事儿就让青柳来跟我说一声。”   说完,眼睛又黏在青柳婀娜的小水腰上移不开了。   看着院里这只招苍蝇的骚狐狸,皮氏眼皮往下一耷拉咳嗽一声,“老身累了,大伙慢走不送。”   等所有人退出陈家,大门哐当一声关上,皮氏抬起脚就踹在青柳的腿上,青柳“哎呦”一声扑倒,嘤嘤低泣。   皮氏用拐杖指着青柳的鼻子,低声骂,“你个见到爷们儿就发骚骨头软的小贱货,再有下次老娘打断你的腿!”   青柳哭声越来越大,想引起外边的人注意,好让个没脑子的听见把她从这个老妖婆手里救出去。   皮氏一拐杖狠狠抽在她的胳膊上,威胁道,“你的卖身契在我手上,再惹事老娘把你卖到窑子去天天伺候男人,还不起来收拾屋子去!”   青柳眼里就是忍耐,咬着唇爬起来,匆匆进了堂屋。她相信只要熬过这几天就好了,陈状元一定舍不下她,过来把她接回京城去!   皮氏看着土气腾腾的院子,再想想繁华的京城,恨不得追过去把秦氏母女仨打死,要不是她们,她何至于受这个罪!   秦氏打开自己家的院门,看着一院子从陈家搬回来的破烂东西,强忍着难受一一收拾好,然后呆呆地坐在炕上,看着搬回来的旧炕桌,失魂落魄,“十五岁那年我嫁给祖谟时,这些东西都是刚请木匠打的,摆到陈家房里油漆味儿好几天才下去,现在搬回来连漆都快掉没了。”   秦正田见姐这样心里也难受,可安慰人的话又不知道咋说,半天憋出一句,“我弄点漆来再刷一遍。”   秦氏忍不住笑了,“老黄瓜刷绿漆是装嫩,旧家具刷红漆是为了啥?”   秦正田裂开嘴,“装新呗。”   俩人傻呵呵地笑了一阵儿,秦正田辞了饭,牵着牛车走了。秦氏叹口气,“你二舅是想给咱们省点儿粮。”   陈小暖也明白,“等明天吧,咱们请二舅吃顿好吃的。”   秦氏立刻摇头,“不用,又不是外人,咱们做了你二舅也舍不得吃。”   陈小暖却比娘亲想得多,“除了二舅,连外公和里正也一块请过来,算是给咱们暖灶。就算不吃饭,请他们过来坐会儿也好。”   秦氏低下头,“他俩不会来的,有陈祖谟的娘回来在村里镇着,没人敢跟咱们走近了。”   陈小暖却满不在乎,“不请是咱们失礼,请了不来是他们失礼。咱们只管准备,好赖弄出四冷四热八个菜,他们不来让二舅吃,二舅吃不完咱们仨吃,咱们仨吃不完大黄吃!”   “汪!”大黄立刻跑过来,表示这活儿它完全能胜任。   秦氏也觉得女儿说的有道理,“好,听你的。晚上娘给你和小草做蒸茄子配烙饼!”   “噢噢!有蒸茄子吃喽!”陈小草举着自己的破布娃娃在院子里转圈。   它的呢?大黄赶紧摇着尾巴凑上来,大脑袋顶顶秦氏的腿。秦氏就忍不住笑了,“给大黄熬一锅肉菜粥!”   大黄眼睛亮亮的,舔了舔秦氏的手,跑到小草身边加入撒欢队伍。秦氏看着小女儿的笑脸,低声对大女儿道,“小暖,娘真没用。刚才你奶奶一句句地砸过来,娘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要不是你顶着,咱们仨以后就更难了。”   陈小暖撒了一脸的阳光,“没事儿啊!娘做不到的我做,我做不到的娘做,一家人不就该这样吗?再说我现在除了会耍耍嘴皮子,其他的也干不来啊。”   秦氏突然就湿了眼眶,“会说比啥都有用,娘就是吃了嘴笨的亏。特别是在你奶奶眼睛一瞪,娘就腿肚子打转,一句话都不敢说。”   这是被管教了十三年的后遗症,陈小暖心疼地抱着娘前的腰。十二岁的小暖,头已经能碰到娘亲的肩膀了,“咱们今天晚上拿个破布袋,翻墙头到陈家去把她罩住揍一顿,娘以后就不怕她了。”   秦氏吓得瞪大眼睛,“再怎么说她也是你奶奶,你不能......”   秦氏没说完,小暖就咯咯地笑了,“说着玩的,娘洗茄子和面,我烧火,今天起得太早,我肚子饿了。”   这里人为了省粮食一天只吃两顿饭,上下午各一顿,就算现在是六月白天长过晚上,晌午饿了他们也只会简单啃口馍馍喝口水,没有几家会开火做饭吃。秦氏抬头看着还没到正中的烈日,二话不说就奔着厨房去了。   管它的规矩,她女儿饿了她也饿了,就要做饭吃!现在她合离了,这个家里没规矩,怎么痛快怎么来!   刚用火折子打着火的陈小暖见娘亲进来洗手切茄子,眼睛就笑得弯弯的,秦氏也跟着乐。   院子里大黄和小草跑得热了,小草撩起一瓢晒得暖暖的井水泼在大黄身上。大黄用力一抖,水珠四溅,居然挂起一道小小的彩虹,一闪而逝。   陈小草咯咯地笑,又一大瓢水泼过去,大黄大脑袋胖身子一抖,又一道彩虹!这样根本就不过瘾,大黄四脚跳起砸进破木盆里一躺,小草一瓢瓢地在它身上浇水,把大黄美得狗眼眯起,吐着舌头直哈哈。   秦氏笑着直摇头,“那水是我晒了给你俩洗澡的,倒便宜了大黄。”小暖被灶火熏得一身细汗,跑到厨房门口看着妹妹和大黄闹腾,“娘,要不咱们把东边的那间草屋改改,用来洗澡吧?”   “还用改啥,直接拎桶水进去不就好了?”秦氏利索地把茄子切好放进锅里蒸上,又拿出新买的面盆准备烙饼。   陈小暖搓着小下巴琢磨,“找木匠打个大浴桶放进去,您说咋样?”她倒是想再弄个大木桶放到房顶上当弄个现代化的太阳能浴室,可看着那尖顶的草房,估摸放上去就得塌了。   秦氏一听就咧了嘴,“像驿馆那种吗?那得不少钱吧。”   “银子不是问题,怎么舒服怎么来!吃饭睡醒了我就去找村南的木匠打一个,咱们顺便去树林里转悠一圈,捡点柴回来烧火。”   秦氏沾满面的手指停了停,“弄个浴桶成,但木柴咱还是花点钱买吧,总也没几文钱,以后咱们孤儿寡母还是少出门为好,省的落人闲话。娘是没什么,你和小草以后还要嫁人的。” . 第十四章 嫁人是为了啥   对于这个认识问题,小暖觉得有必要跟娘亲好好地谈一谈。   “娘说女人嫁人是为了什么?”   秦氏理所当然地回答,“为了有个依靠,过好日子!”   “那您依靠到了吗?”   “......”   “您嫁过去后,过过一天舒心日子吗?“   “......”   “如果我有能力养活自己,为什么要嫁人?嫁过去要伺候男人、伺候公婆甚至家里的鸡鸭猪养,吃苦在前吃饭在后,我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为什么找不痛快去嫁人啊?”   “......”   秦氏忽然觉得女儿说得很有道理怎么办,可女儿就这样自暴自弃要当一辈子老姑娘她就觉得不对,急出一脑门子的汗。   陈小暖脸上一本正经,“所以咱仨行的正走的直,该干嘛干嘛,该去哪去哪!别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咱过自己的日子为自己活着,管他们干什么,您说对不?”   秦氏终于想清楚一点儿,“不对啊小暖,你爹是个负心汉但娘也是嫁给他才有了你们俩,如果不成亲,哪来的孩子?女人如果没孩子还能算个女人?”   果然是传宗接代的思想太根深蒂固了,陈小暖也不打算全盘否定娘亲的想法,“娘说的对,生儿育女的确不错。所以如果真能遇到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该嫁还是得嫁的。”   秦氏脸色多云转晴,却又听女儿话锋一转,“但是,如果一个男人会因为听别人几句风言风语就动摇了娶您女儿的想法,您觉得这样的男人能嫁吗,以后遇事能靠得住吗?”   秦氏立刻摇头,“不能!”   陈小暖弯起眼睛笑了,“娘,女人没有男人也能活得好好的。您且等着女儿给您挣下家财万贯,招赘个好夫婿上门,让您儿孙满堂享清福吧。自今日起,娘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别管别人看着怎么样,该不该的。对了,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不?”   秦氏彻底被陈小暖拐走了,眼睛一亮道,“娘听说青鱼湖的荷花六月开得特好,在湖上撑小船能在荷叶下穿行,能随手摘莲蓬吃,还能飘飘荡荡地在小船上睡觉,也不晓得是不是真的......”   陈小暖小手一拍,做出决定,“好!后天咱们仨就去青鱼湖玩儿!”   “汪!”耳朵极灵的大黄不干了。家里人都出去,丢下它一只狗算怎么回事儿?、   陈小暖笑道,“大黄也可以跟着!”   “汪,汪!”大黄满意地闭上眼睛继续泡澡。   陈小草跑进厨房问娘亲关于青鱼湖的事情,秦氏滔滔不绝地给她讲着自己听来的点点滴滴,小草的眼睛便放了光,“小草好想去,小草出了去趟京城,还没出过村子呢......”   陈小暖也含笑听着,她前世喜欢游泳,大夏天水滑过身体的感觉实在是......想着想着,陈小暖也迫不及待了。   不过以这里的风俗,女娃子不能下水游泳的吧?   要不,换成男装去?小暖捏着小下巴开始琢磨了。   茄子是昨日刚买的,一文钱三个,这里不用农药化肥和各种乱七|八糟的植物催熟剂,只是蒸熟后加蒜和盐巴,再点两滴香油,居然好吃得让人吞舌头。   陈小暖很给面子的把碗跳得比喝肉粥的大黄还干净......   大黄喝完一大盆加了一点包子馅肉渣渣的粥,躺进它在梧桐树下水井边挖的避暑洞里睡觉,小暖母女仨也躺进挂了防蚊帐幔的坑上,美美地睡了。   睡醒后,秦氏感觉到的是前所未有地舒坦。她倾耳听了听,觉得院子里太安静了,应该养几只鸡,哦,对了,还有猪......   想着想着,秦氏就笑了,笑完又哭了,这日子真是太好了!   小暖和小草醒后,三人出门去村南木匠韩三胖家,新锯开的木头香味儿,整齐堆积的木材靠边,院中间是新桌椅板凳木盆,满满当当地利利索索的陈列着。一看就知道这个木匠是个有脑子的,陈小暖不由得点点头。   韩三胖从屋里快步走出来,犹豫着该怎么称呼跟陈状元合离的秦氏,嫂子?大姐,还是大妹子?......   秦氏见了他也有点尴尬,陈小暖便直接开口了,“三胖叔做不做洗澡的大木盘,多少钱一个,几日能做好?”   “打,打!家里就有做好的,我去拿。”韩木匠跑进西厢房,拎着一个做好的浴盘出来,“你看这个成不?”   这浴盆看着就像个直径大了三倍的大号茶盘,但是这里人真的就是用这种盘子洗澡的,甚至连京城驿馆里也是。   怎么洗?拿个小凳子坐在浴盘里,用水瓢舀水冲着洗!驿馆比家里高级一点的就是洗澡坐的小凳子不一样人家的凳子面上有个洞,坐在这种像马桶圈一样的小凳子比坐在实板的小凳子上屁屁舒服些而已。   小暖要的不是这种,她比划着道,“韩叔,我想要个高点的浴盘,比这个高好几倍,有这么高,再配个客栈里用的那种面上带洞的小凳子。能做吗,多少钱?”   韩木匠看着秦氏,好心建议,“做倒是能做,不过那老高,除了废水没啥用,小孩子还容易淹着。”   秦氏不知道女儿咋想的,但还是给女儿撑腰,“就要小暖说的那样的。”   订好浴盆,秦氏又挑了几件家里必备的小物件,又给小草买个拿着玩的小木头人儿,才一起去南边的树林捡柴。韩木匠看着母女三人的身影不住地摇头,心说放着京城大好的日子不过,回来山窝窝里捡柴,这不是脑子有毛病吗!   看着她们三个一走,跟在后边瞧热闹的村里人呼啦啦闯进三胖家,问她们刚才比比划划地说啥。韩木匠眼睛一转,神秘兮兮地道,“她们订了个洗澡的浴盘,这么老高!”   秦三奶奶嘴巴张老大,“啊?这得多废水废柴啊!”   韩木匠摆出一脸“你们有所不知,我是跟你们关系好才讲”的表情,弯腰凑近小声说道,“她们娘仨可是去过京城的,回来就订这样的高浴盘,你们说是为了啥?” . 第十五章 再把你嫁出去   各年龄阶段的吃瓜群众们同时瞪大眼睛,“难道是京城的贵人们洗澡用的?”   啥也不知道的韩木匠可不会点破,“反正啊,我也要给我媳妇儿打一个......”   秦三奶奶立刻抬起胳膊,“给我老婆子也来一个,我也享受享受!”   “我也来一个!”   “我也要一个!“   “我也要,先给我做!“   “还有我,还有我,韩三胖我跟你说,你儿子昨天到我家田里偷拔了好几个萝卜我都没揍他,第一个就得给我做!”   “......”   木匠韩三胖点头如捣蒜,“成,cd做,都做!”   等韩木匠欢天喜地地把浴盆打出来后,发现这东西不像盘更像桶,为了区别于一般的浴盆,他干脆给这高腰浴盘取名为“浴桶”。于是这一刻,浴桶迈出了它风靡秦家村,闪耀大周朝的光辉伟大的第一步。   当韩木匠把打好的第一个浴桶送到小暖家,并一脸和气说不要工钱料钱时,精明如小暖就立刻明白,自己的生意来了!   对了对眼神儿,两个人都明白自己遇上了对的人。韩三胖坐到梧桐树下的井沿上与陈小暖保持视线齐平,笑呵呵地先开口了,“小暖,你还有啥想做的不,我给你做,多大的都不收工钱料钱,木头还给你用最好的。”   陈小暖笑得异常开心,“多谢三胖叔,其实我见过的东西也就那么十几样,其他的都用不到,所以现在也没啥想做的,真的!”   说真的就一定是假的,韩三胖满是茧子的大手压在膝盖上,实话实说了,“小暖啊,就你这个浴盘,不对是浴桶,你买了后光咱们村我就订出去二十三个,赚了点小钱。”   想到钱,韩三胖实在忍不住,嘿嘿乐了几声才接着道,“你也知道我家里那俩崽子比猪还能吃,不多赚点喂不饱啊。还有这眼瞅着大业就到了读书认字儿的年纪,三叔也知道大业那猪脑子读不出啥名堂,可也得送到私塾里认几个字儿以后当木匠也好记帐,不能再像三叔一样画长短条条是不?你也知道读书老费银子了.....”   声情并茂的韩三胖开始打亲情牌,陈小暖配合地不住点头附和,直到他说完了小暖才开口称赞道,“大业二业能投胎到三胖叔家里,真是他兄弟俩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韩三胖听得眯起眼儿,心里这个舒坦。   又夸了几句,陈小暖话一转说到自己家,“可我和妹妹就没这福气啊。我爹娘合离了,我俩以后就指着我娘绣花养活着,别说读书了,饭能不能吃饱都不敢想,过一天算一天吧。”   韩三胖故意提鼻子闻了闻从厨房里飘出的肉香,“你娘这是炖肉呢?”   陈小暖苦笑点头,“是呢,我们刚搬过来想着请我外公和里正爷爷过来给暖暖灶。昨天我们去请了,他们二老的脸色都不好看,不晓得能不能来,我娘想着先把饭做上,万一他们能来呢......否则我们娘仨以后在村里,怕是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里正秦德不光是村里的头儿,还是秦家的族长,他能不能的确对这刚合离单过的三人影响很大,村里人可都眼巴巴地看着呢。既然有求于人,韩三胖大手一拍决定这个忙他帮了,“各家有各家的难处,你们也不容易。这样吧,我去我舅那儿走一趟,保证把人给你带过来!知道我舅来了,你外公估摸着也就来了。”   陈小暖惊喜异常,“三胖叔,我都不到说啥好了。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碳难,您这份情我们娘仨记一辈子!”   韩三胖大手一挥,“乡里乡亲的说这些干啥!我走了,待会儿给我也添副碗筷,早就听说你娘做饭好吃,今天我也腆着脸蹭点。”   送走韩三胖,陈小暖乐呵呵地进厨房,“小草,你去外公家请二舅过来陪着里正叔喝酒。”   陈小草立刻跑了出去。秦氏擦擦额头的汗,担忧道,“你韩叔去请,里正也不一定来的。”   靠在厨房门上的陈小暖狡猾地笑,“只要听说里正爷爷来,我外公一定会过来,咱们的目标就实现了一半儿;就算里正爷爷不来,三胖叔也肯定会回来,他是里正爷爷的亲外甥,他来就代表里正爷爷来了,咱们的另一半目标也是实现了。”   秦氏眨巴眨巴眼睛,“小暖,娘咋觉得你去了趟京城变得越来越像你爹了呢?”   陈小暖胳膊一滑差点摔到油锅里,“哪像了,一点也不像!”   秦氏真诚地说,“这个机灵劲儿呗,你爹机灵还会读书会交人,不像娘只会埋头干活,话都说不出一句囫囵的。”   她这哪是像陈世美,是换芯了......她能在二十一世纪残酷的商场竞争中混得风生水起,当然得有点机灵劲儿啊,小暖往锅里添了一把柴,“娘刚才的话就说得挺好,只要你肯开口说就会越来越好的。我吧,以前也挺机灵的,就是不大爱说,在京城撞破脑袋后想明白不少事儿,咱不能总吃哑巴亏啊。”   秦氏非常赞同,“以后你也带带小草,别让她跟娘一样。”   “娘放心,不光是她,我连娘一起带出来!”陈小草信心满满,论怎么把新入职的小百花带成办公室白骨精的心得,她能出好几本书!   “娘老了......”秦氏还没说完,院里的大黄就叫了起来,小暖的两个舅舅和外公都来了。   小草蹦跳跳回厨房继续吃东西,大舅秦正埔往堂屋看了看,又满院子踅摸一圈,沉着脸站在厨房门口质问自己的大妹,“里正叔呢?”   心虚的秦氏强撑着道,“村南的韩木匠去请了。”   秦正埔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了。   秦三好站在厨房门口,语重心长地道,“昨天祖谟他娘的话你也听到了,人家回来是静养顺带教导小暖和小草的,你别整这些幺蛾子,再折腾下去人家连这俩孩子也不要了我看你咋办。是个人就得任命,祖谟是委屈了你没错,但他现在是状元,你跟他们家过不去不是自找不痛快吗?以后你安生呆着,过阵子这件事儿消停点了,爹给你找个远道的好婆家嫁过去......”   秦氏吓得手里的铲子掉在地上,“我不要嫁人!爹前几天才说让我立女户关起门来过日子的,娘还说我这样的就算想嫁也没人要,怎么转眼的功夫就又要把我嫁出去?”   秦三好不自在地别开眼,“此一时彼一时,反正爹娘都是为了你好。” . 第十六章 当尼姑去   陈小暖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拿我倒要问问外公,今天跟前几天哪里不一样了?”   她不说话还好,一开口秦三好的火气就上来了,“不是外公说你,以前好好的个闺女,咱么现在跟三姑六婆一样牙尖嘴利的,你这是从哪儿学来的?”   “我奶奶教的啊。”陈小暖答得理直气壮。   陈祖谟的娘亲皮氏的确是个能说会道的,秦三好被噎得哑口无言。   “外公别嫌我话多,如果不经大脑脱口而出,“你咋知道的?”   果然猜对了!陈小暖冷笑一声,“是个人就看的出来!我娘是您的亲闺女吧?您要是真为了我娘好以后就别管我们了,行吗?算我求求您了!”   门口的秦正田脸色也非常难看,“爹,你什么时候跟陈家婶子见过了,她许给你啥?”   秦三好回头就吼,“我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我能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们!当爹娘的啥时候不是盼着孩子们过得好?女人长大就该嫁人过日子,否则以后爹娘死了你也老了干不动了谁养活你,指着两个嫁出去的闺女吗?”   秦正田听明白了,“陈家又拿大郎和二郎的学业威胁爹了?我这就去把二郎领回来,这书读得丢人现眼,还不如不读!”   “你给我站住!”急眼的秦三好大吼一声。   刚进门的韩三胖吓得浑身胖肉一抖,“站着呢。”   随后要进门的里正秦德脸更长了,“不想叫我来就明说,到门口了又不让进去算怎么回事儿!”   窝里横的秦三好见到里正,立刻怂了,笑着迎上去,“我在骂正田,你们快进来坐。”   见韩三胖真把里正请来了,秦正田勉强挂笑迎上去,秦氏和陈小暖也从厨房里迎出来。   韩三胖冲着小暖挤眼睛,“我舅早在家等着呢,......姐,饭快成了不?”   他特地回去问过他娘,娘俩捣鼓了半天才算明白秦氏比他大仨月,这称呼总算是有了。   秦氏立刻忙活开了,“好了!二弟请里正叔到屋里坐,小暖上菜,小草拿筷子!”   里正秦德坐在堂屋八仙桌的正位上,秦三好在左,韩三胖在右,秦正田在下手作陪。虽然其他三个都脸色不好看,但有韩三胖在场面就不会冷,陈小暖放心地退回厨房,只要他们坐下吃口饭,这事儿就算成了。   秦氏的手艺好,有秦正田和韩三胖劝着,不知不觉地把八盘菜吃了个差不多,酒也喝了两葫芦。吃饱喝足了,秦德的脸色也好看不少,终于开口要摆明他的态度了,“一笔写不出俩秦字,我能不向着咱本家人嘛?不过我的话可得放在这儿,胳膊拧不过大腿,陈祖谟现在身份不一样了,我在他面前都矮一大截,更何况是你们?”   垂手立在门口的秦氏点头称是。   “一日夫妻百日恩,就算合离了也别当仇人。你只要不找事儿,平平安安总是有的,就算不看你的面子,他也得顾着俩孩子不是?”里正叹口气,“真不知道你咋想的。”   还年纪小不懂事陈小草咬手指头望着桌上见底的盘子咽口水;秦氏握紧拳头咬紧牙,红着眼圈硬生生地,继续点头;气成刺河豚的陈小暖可忍不下去,“里正爷爷,我们娘仨就是想安生地过好日子,只要他们陈家不找事儿我们一定不去招惹他们!”   醉酒的秦德瞪起眼睛,“什么叫他们陈家?你不姓陈还是小草不姓陈,那是你爹!他苦读二十年好不容易考上个状元,想舒坦舒坦咋地了?你还小不懂事,男人但凡有那个能耐,谁不想三妻四妾的,要是我中了状元......”   陈小暖真想一脚把他踹出去!   韩三胖见舅舅的话越说越没边儿,立刻站起来打个酒咯,“不能再喝了,醉半道儿上可得让村里人笑话一年的。我也喝大了,正田把我舅送回家去吧。三好伯就得麻烦姐和小暖送了,姐这饭做得真好吃,我这肚子有福气了......”   韩三胖和秦正田架着满嘴胡话的秦德走出大门,脸色都没见红的秦三好在大门口停住,回头对女儿道,“不用送,你德叔话糙理不糙,你琢磨琢磨,等过几天......”   “爹,我绝不再嫁,如果您给我说媒,我就带着俩孩子绞了头发住到尼姑庵去!“秦氏也发了狠。   秦三好瞪了她一晌,突然说了一句,“咱们这儿没有尼姑庵,庙里只有和尚,人家不收你们。”   外公也喝大了吧,陈小暖差点破功笑出来,“反正外公记得你找什么人家我娘都不嫁就得了,娘和小草收拾碗筷,大黄跟咱去送外公!”   秦三好现在最腻歪陈小暖,一甩胳膊就大步出门,“不用,我可没个狗外孙!”   这绝对是喝大了,陈小暖和大黄在后边溜溜达达地送了秦三好回家,又加快脚步往自己家赶,就怕她娘亲想不开又钻牛角尖。   哪知道回到家却见娘亲和小草喜滋滋地坐在凳子等她开饭,桌上也是刚才那八个菜,这是秦氏留下来的,虽然每个不足四分之一盘,但也足够她们母女吃的。   见姐姐终于回来了,小草迫不及待地递给她一双筷子,又眼巴巴地望着娘亲。   “你们俩今天一个帮娘洗菜一个帮娘烧火,都辛苦了,吃饭吧。”秦氏先夹了一根炒肉丝放在小暖的碗里,又夹了盘子里仅有的一大块金黄的炒鸡蛋给小草。   小暖也给娘亲夹了一块红烧肉,“娘做这么多菜,最辛苦。”   “谢谢娘!”小草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见娘亲终于把第一口菜放进嘴里,迫不及待地埋头开吃。   待盘子里的东西都打扫进肚子,小暖才懒洋洋地靠着椅子道,“娘别把外公的话放在心上,咱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秦氏乐呵呵的,“没事,我觉得绞了头发当姑子挺好,我也不去庙里就在家,闲着没事敲敲木鱼,啥也不耽误,还落个清静。”   小草伸出油乎乎的小手扯了扯小脑袋上的小揪揪,“我也要,没头发凉快。”   陈小暖一口水喷在桌子上!   别啊,刚出陈家才两天,怎么又要集体遁入空门啊! . 第十七章 误入藕花深处   “姐,你也剃了吧,咱们也给大黄剃了,你看大黄天天热的吐舌头呢。”小草想着就美好地咯咯笑。   大黄立刻把舌头缩回嘴里,夹尾巴藏进它的土洞,小暖咳得说不出话。   秦氏生怕小暖真同意剃光头,赶紧道,“娘一个人出家当尼姑,你俩谁都不能剃!”   小暖终于不咳嗽了,小手一拍桌子站起来,“娘也不能剃!”   “为啥?”秦氏不解。   “为啥?”小草失望。   陈小暖无语地看着这一大一小,“尼姑能吃肉吗?”   “娘不馋肉,可以忍住不吃。”秦氏立刻保证,她实在是怕了嫁人了。   小草一听不能吃肉立刻脱团,“我要吃肉,不剃头!”   “我也要吃肉。”陈小暖可怜巴巴地看着娘亲,“可是我和小草不会做,娘剃了脑袋敲木鱼就不能沾荤腥,那样我和小草也吃不到肉,只能像兔子一样啃青菜了。”   秦氏张大嘴巴,她咋没想到这一层呢。   小草立刻跑过去拉住娘亲衣袖摇啊摇,“娘,我要吃肉”   秦氏同意脱团,“吃,吃肉!娘也不剃了。”   陈小暖总算松了一口气,“以后娘脑袋里再冒出一切你觉得非常不错的念头,一定先跟我商量一下再行动,知道不?”   这次的确是她想的不够周到,秦氏不好意思地点头,“可你外公那里......”   “朝廷规定了‘初嫁从亲,再嫁从身’,只要娘拿定注意不嫁,外公也不能把把你绑到花轿上去。“陈小暖劝道。   小草立刻更正姐姐,“姐,没有花轿,是牛车。”   这里人出嫁不坐花轿坐牛车,她忘记了。小暖抽抽嘴角,“小草说得对,绑到牛车上去。”   秦氏惊讶地看着小暖,“还有这个理儿?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当然有啊!陈小暖忍不住地叹气,“咱们从京城回来路过一个叫福来客栈的地方歇脚时,客栈里吃饭的人们说的啊。他们说有个女人被休回娘家,她爹又要把她嫁出去,她不同意所以告到衙门,衙门的大人说的原话就是这八个字,娘当时没注意听见。”   那一路上秦氏紧张又恍惚,哪会注意路人聊什么闲话。她不好意思地挠挠脸,好奇问道,“那她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啊,小暖看小草也颇感兴趣地听着,接着道,“大人判了她父母不能再替她做主,也判了那个女人已经长大了,不能再在娘家白吃白主。后来咱们就走了,所以最后怎么样我也不晓得。不过也就两种结果,一个是那女子为了生计再次嫁人,或者像咱们一样搬出来自己过吧。”   见姐姐不说了,小草眼里冒着星星,举着小油手扑过来,小暖眼疾手快地伸手挡住,省得她弄脏了自己的衣裳,这套可是她最体面的一套了,洗不干净就麻烦了。   小草兴致不减,挥舞着小胳膊央求道,“姐好厉害,还要听。”   “先把手洗干净了,躺炕上给你讲。”陈小暖和秦氏开始收拾碗筷。   累了一天躺在炕上,没等小暖把第二个听来的故事讲完,娘亲和小草就都打起了小呼噜。小暖翘起嘴角笑了,小草是个没心没肺的,娘亲放下心事后也有像小草靠拢的趋势。   娘亲和小草说她厉害,其实是因为她在主动收集周围一切有用的信息。她急于掌握这个时空的真实情况,然后才能在此基础上分析判断,找出发家致富的方法。   对了,不光要发家致富过好日子,还要防着陈世美反扑以及陈家老太太暗算,最好找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总之,这个家得靠她和娘亲撑着了。   陈小暖嘴角翘得更高了,来自娘亲和小草的依赖并没让她觉得累和厌烦,反而很开心。   上一世,她的父母性格不合经常冷战热战,终于在她上小学的时候因为她爸爸有了外遇而离婚了,她跟着妈妈过。妈妈因为那段不幸婚姻受了打击,时不时得把爸爸拉出来言语鞭挞一顿再摔点东西出气,直到嫁给还算靠谱的第二任丈夫有了长期饭票后,小暖的耳朵才消停了。不管怎么样,   跨越上千年的时空,在这个男权至上的时代下,当秦氏发现陈祖谟的不善时,能带着两个孩子走出看起来前程光明的陈家,而且不打算继续依靠男人靠她的双手织布绣花养活两个女儿时,小暖觉得她是非常非常了不起的,起码比她千年后的亲生妈妈要勇敢数倍。   妈妈现在的情况小暖并不担心,她死后留下的房产和出车祸意外死亡的赔偿金足够她养老,而且她身边还有二婚的丈夫和孩子陪着,估计也没多少时间想她。   其实妈妈对她这个失败婚姻遗留下的产物并没有难以割舍的亲情,自从妈妈二婚生子后,小暖在家里已经是透明的存在了。   但是这里的娘亲和妹妹喜欢她需要她,小暖也从她们身上汲取到了亲情,她很珍惜这份情。虽然这里样样不如千年后方便,但有了第二次生命,有了这份牵挂,小暖也满足地勾起嘴角,睡了。   第二天早上邻居家的公鸡刚拉开嗓门,小草就跳起来叫,“娘,姐姐,起来啦,咱们要去青鱼湖啦!”   小暖卷着被子滚到一边蒙头继续睡,秦氏则兴奋地穿衣做饭后拉起小暖匆匆吃完,太阳还没露出整张脸,三人一狗就出门直奔济县城北的青鱼湖而去。   赶到时青鱼湖时还不到辰时。小暖举手远眺,青鱼湖湖面宽广,靠近岸边几亩的湖面盛开着无数荷花,微风送来荷花香,舒服极了。   走了一路的大黄趴在湖边喝水,母女三人也在湖边喝下三大碗茶水后,凭着小暖的三寸不烂之舌以半价租了一艘小船,三人一狗跳上船,划入湖中。   湖上的游人不算少。但因湖面宽广分散开就不显了,小暖划了一阵后便只见荷花荷叶,不见游船游人了。没了人,秦氏也不再拘谨,拉着盖过自己的大荷叶兴奋地讲,“果然是真的,小船真能在荷叶下穿行,还能随手摘莲子吃!”   小草兴奋地直跳!吓得正在划浆的小暖赶紧用腿把她夹住,吓唬道,“别乱动,掉下去还得让大黄捞你!”   秦氏搂着小女儿乖乖坐好,伸手摘下一个大莲蓬剥出青绿的莲子去掉莲心喂两个女儿吃。   小暖还是第一次吃鲜莲子,入口清甜鲜嫩,娘亲和小草也很喜欢,连吃了两个后还要剥第三个,小暖立刻打住,“停!小心吃多了上火,看上哪个摘了放在船上,咱们带回去吃。”   秦氏心疼地摸着莲蓬,“带回去要五文一个,吃到肚子里不要钱......”   小暖就笑了,“吃多了难受去看郎中抓药,可不是十几二十文能打住的。咱们摘五个最大的,给二舅送过去两个,剩下的留着吃。”   秦氏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小草立刻四处踅摸,“姐,那边那边,那个最大!”   小暖生疏地划着船,渐入荷花深处。 . 第十八章 王八精   清凉的湖水在下,巨大的荷叶在上把骄阳挡住,送来阵阵清亮。   迎着荷花香,一艘快舟无声划近,趴在船上闭眼假寐的大黄支起耳朵转了转,睁开狗眼。   正好对上一双湛湛有神的凤眸,大黄毛一炸,抬起狗头,狗眼也睁大看了一会儿,然后收毛闭眼低头,继续睡觉......   做小厮打扮的木开顺着三爷的目光,看到半个黄乎乎的狗头和船上躺着的一大两小,夸张地伸着手指比划,“三爷,这是城边破庙里拍黄瓜的那个......”   三爷的目光凉飕飕的,木开立刻闭上嘴拉住身边的玄其,眼睛眨啊眨地装无辜。   玄其也认出了那个熟悉的狗头,“就是那只狗。”   三爷未开口,他身后转出一个半大的少年,明眸皓齿,修眉端鼻,如同玉雕般让人见之欢喜。他好奇地探头向前看,“什么破庙,什么黄瓜什么狗,哪只狗?”   大黄又不耐地抬起狗头瞪过去。快舟上的少年趣味十足地摸着下巴连连点头,“好狗啊好狗,能出大半锅肉”   听到有人要吃它,大黄立刻不干了,站起身前腿压低,威胁地呜呜几声。睡得迷迷糊糊的小暖被大黄吵到,抬小腿把它压倒,搂着妹妹继续睡。   大黄在主人的腿下乖乖趴着,气势顿时矮了好几层楼。   快舟上的英俊少年张就要爆笑,木开立刻捂住他的嘴,“小爷!您忘了咱是来干嘛的了?捉匪啊,您这一嗓子出去,匪就飞了!”   英俊少年扒掉木开的臭手,趴在三爷背上无声大笑。   三爷扫了他一眼,又看看船上睡得自在的母女仨,没有任何表情。   在湖面上飘飘摇摇着睡了一个美觉的小暖伸懒腰坐起来,这日子真是太舒服了!   如果能下水玩会儿就更舒服了!   小暖看了看娘亲,还是放弃了,踢了踢睡成死狗的大黄,“要不要下水玩会儿?”   大黄抬起头,吐出舌头。   “去抓几条大鱼上来,晚上喝鱼汤!”   大黄狗眼发愣,抓鱼,它?   小暖眯起机灵的大眼睛,“你该不会抓不到吧?”   大黄不服气地站起来后脚用力一蹬,跳进湖里溅起的水花落了小暖一身一脸的水。秦氏和小草也被惊醒了,抬头见荷叶间闪耀的日光,“下雨了?”   小暖抹去脸上的水珠,“没,大黄跳水里去了。”   小草扒着船四处找,秦氏奇怪地坐起来问,“它跳水里去干吗?”   “谁知道呢。”小暖懒懒地躺在船上,“可能是想游泳吧。”   露出水面的大黄汪汪叫了两声,声音还透着那么点委屈,小暖勾起嘴角。   事实证明,陆地上的牛哄哄的大黄到了水里就牛不起来了,几次扎进去全无收获后,垂头丧气地扒拉船边让小暖拉它上去。   小暖叹口气,伸手把落水狗拉上来,哪知道用力过猛船身一歪,妹妹小草掉进了湖里!   “小草!”秦氏慌得伸手去抓也差点掉下去,小暖立刻把她按住,“娘别动,大黄去把小草托起来,我下水!”   大黄立刻扑腾过去托住小草,小暖脱去外衫和鞋袜跳进湖里,快速游到小草身边要把她送回船上。哪知不会水的小草居然一点也不害水,搂着大黄的脖子咯咯笑,“我要在水里玩会儿,好好玩儿。”   晒了一天的湖水温度正好,小暖干脆让她四肢放松躺着,自己拉着她在水上漂了一会儿才托她上去,顺便连比妹妹沉了许多的大黄也弄上去。   “小暖,你咋会凫水了?”秦氏心惊胆战地伸着船桨随时准备把女儿拉上来。   以前的陈小暖不会水,但她会啊。小暖笑嘻嘻地,“去打猪草时偷学的。不急,既然下来了我看能不能抓条鱼上去!”   说完,小暖深吸口气猛地扎入水中。未被污染的湖水清澈,几条小鱼快速游过,大鱼却一条不见。小暖又往下潜了几米,一定摸条大的去笑话大黄。   远处有黑影晃动着靠近,小暖一喜刚要靠过去,忽然瞪大眼睛快速翻身,破水而上,借着这股冲劲扒住船舷一跳,落入船中!   小暖平复剧烈的心跳,才小声笑着对娘亲和妹妹道,“看不到鱼,想吃咱们待会儿买两条。”   秦氏和小草对鱼不鱼的没感觉,只要她平安上来就好,大黄却咧开狗嘴吐着舌头笑了。   忽然,它翘起尾巴转动耳朵,压低前腿望着水面,小暖也伸手把船桨抄起来,紧张望着水面的波纹。她看清了,那游动黑影看姿势不是鱼而是人,水底居然有人!不管他们是干嘛的,藏在水底就是不想让人发现,也不知他们注意到自己没有。   “小暖,咋啦?”秦氏立刻抄起另一根船桨跟女儿背靠背地站在船上,紧张起来。   小暖眼珠一转,大声道,“我在水底摸鱼的时候远远望见几只老鳖,个头足有磨盘那么大,怕是成精了,怕它们抓我就跑上来了。”   水里忽然翻上几个气泡,藏在船底的家伙差点被小暖的话呛死,一口气憋不住了。   “汪!汪!汪!”大黄冲着水泡狂吠,声音含着十足的震慑力和,紧张。   听到愤怒的狗叫声,埋伏在远处荷叶中的玄其立刻禀告,“三爷,大黄机警,它一定是发现了非同寻常之事,且让它觉得危险。”   英俊少年立刻追问,“大黄是谁?”   玄其耐心解释,“正在叫的那只狗。”   少年目光大亮,“那还废什么话,赶紧过去瞧瞧啊,没准儿咱们要找的人就在那儿呢!三哥?”   三爷想了想那条还算不错的狗,示下,“玄其去,注意隐藏行踪。”   “是!”玄其踩着一块木板,飞速而至。就听小草指着越来越多的水泡,兴奋地喊,“姐姐,老王八精要上来了吗?”   小暖神情郑重地把妹妹按在船中,“是鳖精不是王八精,你藏好,老鳖精最喜欢小孩子了!”   玄其身子一晃,却又听秦氏又耐心地讲,“小暖,王八和鳖是一种东西。”   水下的家伙憋得翻白眼,木板上的玄其也被这母女仨震得气息不稳,差点栽进水里。   机警的大黄转狗头望过来,然后,狗眼一亮! . 第十九章 摸个王八炖汤   又见到这个跟过自己几天,所以气味熟悉的缩头乌龟,大黄摇着尾巴呜呜几声,伸爪一指冒泡的湖面。   紧张的小暖没有发现大黄的不同,只是举着船桨准备有人冒出来她就以打地鼠的速度全部敲回水里去!   蹲在荷叶下木板上的玄其看清大黄的动作,抽抽嘴角,这意思是让自己去吗?   也罢!他用嘴叼住匕首无声入睡,一眼就发现小船底下长余深,有个快要憋死的腿抽筋的青衣人正在努力自救,他立刻飞速潜过去,把青衣人打晕拖走。   水下终于没有水泡再冒上来,大黄也不叫了。   小草失望地转头,“那王八精不来了?”   “来了干嘛,你以为还能炖汤啊!”小暖迅速穿好衣裳,向湖边高高挂起的指示方向的彩旗划去。等她们三人一狗踩在实实在在的岸上,满耳朵热闹的叫卖声时,陈小暖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刚才水下冒出的泡泡应该是有人在她们船下偷听,应该是自己的胡言乱语把他匡了回去,还好,还好!   小暖缓过神儿,好奇问道,“娘,鳖和王八真的是一种东西吗?那干嘛又叫鳖又叫王八?多麻烦啊!”   不等心疼数钱的秦氏开口,租船的大叔就主动给小暖解惑,“鳖就是王八,有钱人叫鳖,没钱人叫王八。明白了不?”   这是在骂人吧,是吧?是吧!小暖嘴角一抽,“明白了,就像您租的这船,租给有钱人就叫柳叶舟,租给穷人就叫猪槽船。”   大叔挑挑拇指。   忽然传来少年的朗笑,“大叔,这猪槽船怎么租?乌某想到水中耍耍,顺便摸几条鱼和王八上来炖汤。”   大叔回头,见一衣着富贵的英俊小公子独自一人站在岸边,头立刻晃成拨浪鼓,“天快晚了,现在只收不租了!”   少年展开山水扇摇晃几下,“无妨,某去去就回,十两银子如何?”   真是要老命了!一边是银锭子,一边是富贵人家偷跑来瞧稀罕的小少爷......大叔挣扎一阵儿,转头不去看那白花花的银子,“这位公子,小老儿该收摊回家吃饭了,再不回去等我家的老婆子找过来就得一顿好打。”   “原来船大叔是个怕老婆的。”回来交船退押金的游人们发出一阵哄笑。   小草凑到长得异常好看的少年跟前,抬起小脑袋比划着讲,“湖里没有鱼,只有王八精,这么大!”   少年垂下微微上翘的桃花瞳看着小草,感兴趣地追问,“这位小妹妹瞧见王八精了,真有那么大?”   周围人的目光都落在小草身上,她有些紧张,“我没瞧见,是我姐......”   小暖立刻拉回妹妹,“是我骗她玩的,不过您还是明早再来吧,免得大叔挨打。”   少年继续看着小草好奇地问,“真没王八精?”   “没有!”小草坚决摇头,“我姐骗我玩儿的!”   ......小暖想叹气。   少年失望地低下头,让围观的人不由得跟着心里一揪。不想,少年又抬起灿烂的笑脸,把十两银子递到小暖面前,“这位小姑娘,乌某总不能白来一趟,你采的莲蓬够大,不如卖与某吧?”   小屁孩一个还称什么某!小姑娘你个头!心中吐槽的小暖把莲蓬藏到身后道,“不成,这是给我舅采的,不能卖给你,多少钱都不卖。”   说完,她似乎怕他过来抢,拉着娘亲和妹妹就走。少年看着她们的背影,落在小暖湿着的长发上的目光,不由深了。   这个小姑娘,满聪明嘛。   秦氏一边走一边心疼钱,“十两银子呢,卖与他多好,咱们在湖边再买几个也成啊。”   小暖摇头,“十两不是小数目,您没见周围好多人眼巴巴地瞅着呢,那不是银子是祸水!”   想到她们娘仨拿着十两银锭子被一群人追着跑的场面,秦氏吓出一身汗,“还是你想的周到。咱们快走,这一天又是王八精又是祸水的,待会儿先到庙里磕几个头点再回去。”   身边人来人往的,小暖不能确定是否有人在跟踪她们,四处转转也好。   “娘,庙门口有好吃的没有?”   小草立刻瞪大眼睛听着,大黄也抬起头。   小暖摸了摸大黄湿乎乎的脑袋,“庙门口都是素的,没有肉。”   “我记得庙门外东侧有一个面摊不错,不晓得还在不在。”秦氏许久没进过城了,上次吃那家面还是怀着小草来还愿的时候。因在庙里求了跟上上签,解签的师傅说她这一胎必将飞黄腾达,婆婆开心才给她买的。   到城东的庙门口时正是申时,是农家吃后晌饭的时候。庙门口那家面摊还在,生意相当好。   三人迫不及待地进庙里烧了三株香后,要了两大碗面坐下刚要开吃,忽然就有人从小暖背后伸过来要夺她的筷子。小暖下意识地一手肘用力怼过去。   “哎呦!”大舅母张氏坐在地上,捂着肚子疼得呲牙,十岁的秦大妮上前把娘扶起来,狠狠盯着小暖三人。那表情就像她们仨对她做下恶毒不容宽恕的事,她恨不得把她们活活咬死才能解气。   小草吓得缩进娘亲怀里,大黄也感受到秦大妮的恶意,站起来挡在桌前,随时准备战斗。   “哎呦你个没良心的,用多大劲儿啊!”张氏拉着女儿坐在小暖身边,回头招呼卖的老爹,“再来两大碗,摊俩鸡蛋!”   “我们的面已经给过钱了,”小暖头一转对老爹喊道,“她俩跟我们不是一拨的,她们自己付面钱。”   张氏想占便宜的心思被小暖拆穿,气得拍了四个铜板在桌子上,“怎么滴,老娘自己给钱!就你们这穷酸破落户才会连两碗面钱都要算计。”   秦大妮坐下后继续用眼睛向着陈小暖和秦氏扔飞刀。以前的小暖跟秦大妮不对付,现在的小暖看她的模样更是影响食欲。小暖扫了一眼桌子上铜钱,喊道,“她们少给了两文!”   面容憨实、目光精明带笑的老爹快步过来,弯腰伸手,“这位大嫂,面三文一碗,共六文。”   张氏恶狠狠地瞪了小暖一眼,又掏出两文钱拍在桌上,“快点上,饿死了!”   “得嘞,您二位稍后!”卖面老爹得了钱,转身继续忙活。   秦大妮提鼻子用力闻闻,目光落在陈小暖的湿头发上,用帕子捂住嘴尖叫,“什么味儿,臭死了!   奶奶的,没完了!小暖眼皮一抬,“你们俩别跟我们一桌,你们在这儿你们影响我的胃口。”   张氏刀子一样的薄唇张开就骂,“老娘想坐哪儿就坐哪儿,你还......”   “大黄,我数到三她们不起来,你就把她们的裙子撕了!”小暖戳戳筷子,慢悠悠数着,“一!” . 第二十章 人仗狗势   张氏和秦大妮脸色发青,目光在大黄、小暖、面之间转悠。秦氏觉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吓唬人不好,不过还是强忍着没开口;小草两眼发光等着看戏。   “二”   吃瓜群众的碗筷都放下了,目光钉在蓄势待发的大黄身上,大黄盯在待撕目标身上,张氏和秦大妮脸色由青转白。   “三!”   话音没落,目标腾地站起来换桌,大黄遗憾地摇着尾巴蹲下,现场一片惋惜声中数小草的最大。   人仗狗势的滋味挺不错,小暖决定奖励自己的狗主子,“老爹,再来两个摊鸡蛋,不放盐的。”   “来啦!”老爹把鸡蛋放在盘里端上来,特地看了大黄一眼,“真不咬人?”   “不咬,我家狗老实。”小暖把刻着盘子的摊鸡蛋分为四份,先把大黄的那一份递过去,大黄立刻张嘴接住一,头一抬吞下去,斜了张氏母女俩一眼。   张氏气得仰倒,暗狠狠地骂道,“这目无尊长的死丫头,谁家娶回去都会倒八辈子的血霉!”   提到嫁娶,秦大妮跟娘亲一样薄的刀片嘴要哭不哭地噘起来。   “哭丧什么?!”张氏看她这样子就烦,“小姑娘就得每天笑眯眯的才能看着才喜庆顺眼,才有人给你说好婆家!”   秦大妮的嘴撇成瓢,恨恨地嘟囔着,“我现在又不是状元的内侄女,哪有好婆家会看上我!娘,反正我不要嫁给庄稼汉子在家围锅台、出门背锄头!”   “你才十岁,急什么!等你哥考上状元你就是状元的亲妹妹,还怕没人来说媒吗。”张氏吸溜吸溜面,想到儿子就美滋滋的。   就秦大郎那货色,等到头发白了都不一定能能见他考上!秦大妮又狠狠地挖了大姑秦氏几眼,“我不要等到二姑那个岁数再嫁!那就真没人要了。”   陈祖谟考中秀才后,秦氏的妹妹秦梅也觉得自己水涨船高,高低看不上泥腿子了。拖了好几年才在十九岁时才嫁给济县城中的长得还算不错的开杂货铺的刘更。   刘更肯娶秦梅,也是赌陈祖谟能考出个名堂来。   果然,陈祖谟争气地考中状元,刘更乐疯了,差点没把媳妇闺女捧到天上去。哪知道他的状元连襟还没扎结实,就被秦氏咔嚓一刀给切断了!刘更又气疯了。   想到刚去二妹家接闺女时,二妹夫刘更那张脸和畏畏缩缩的二妹,张氏就痛快多了,仰头把面汤倒进嘴里问还没开吃的秦大妮,“你吃不吃,不吃娘吃了?”   “吃!”秦大妮立刻闷头吃面。   小暖三人吃饱后,张氏见到秦氏才给面钱,气得牙疼。秦氏努力跟女儿学着无视她俩的存在,拉住小女儿跟小暖商量,“娘想买几只半大的鸡回去养。”   这个季节没有刚孵出壳的小鸡仔卖,买几只半大的养到秋天也该能生蛋了,陈小暖点头,“买!”   “姐,我想买个泥叫叫吹。”小草抬起可爱的小脸,小心翼翼地补充,“一个小小的就行,我明天可以少吃一顿饭。”   泥叫叫就是用胶泥烧成的小哨子,有各种动物形状,能吹出声音,是这边小孩子几乎人手一个的玩具。小暖摸摸妹妹的脑袋,“饭不用少吃,在你买。”   “汪!”大黄抬起狗头,狗眼闪亮亮。   “好,肉骨头!”小暖掰着手指头,“鸡,泥叫叫,肉骨头,还有什么?”   秦氏捻了捻女儿半干的头发,“你想要什么?”   还真是把自己给忘了,小暖想了想,“我想去书肆瞧瞧。”   “什么?”秦氏以为自己的耳朵有毛病了。   小暖抬手把长发束紧,“我想去书肆,看有没有我能看懂的书。”   秦氏心疼地看着女儿,“小暖,你不认得字,怎么看书啊?”   小暖得意地笑,“我是不会写字,但不一定不认识。以前听陈......那谁,在家里天天念,耳朵都生茧子了,兴许给我本书我就能顺下来,对上号就知道字长什么样儿了。”   “真的?这可了不得了!”秦氏欢喜地转起了泪花。   在这个重男轻女的年代,只有富贵人家才会请先生到家里教女孩子读书认字,穷人家的男孩子能读两年书就不错了,女孩子连想都不用想。   秦氏虽然嫁了个读书人,但这么多年积攒下来,她认识的大字也装不满一箩筐,陡然听大女儿这么说,她欢喜的鸡都买了,拉着俩闺女去寻到一家小书肆。   书肆门口干干净净,进出的都是衣着整洁的读书人,看着就是高大上的地方,秦氏鼓了两次劲儿,愣是不敢迈进去。   小暖拉着娘亲妹妹往里走,“卖书的跟卖面的一样,都是买卖人。你只要给他钱,他就卖给你东西,咱们进去瞧瞧。”   拉着娘亲和妹妹进了满是墨香的书肆,外表看着不大的地方,进去却别有洞天,是个闹中取静的好去处。迎着书肆小伙计异样的目光,秦氏和小草低头后退,小暖坦然问道,“《论语》和《孟子》各来一本!”   小伙计一动不动地站着,“买书还是抄书?买书一本三百文,抄书一日二十文。”   果然是惟有读书高价格高!   小暖想了想,“抄书!”   “抄书一次只能取一本,须交三百文押金,退回时若有损毁原价赔偿。”小伙计还是不动。   小暖让娘亲掏出一小块碎银子,小伙计脸色立刻不一样了,喜笑颜开地称过银子后,问道,“多出的银子是要找铜钱还是要半刀纸,书要哪本?”   真得肯卖!秦氏松了一口气,腰也挺起来了,听女儿回道,“半刀纸,先来本《论语》吧。”   虽然对陈小暖挑猪肉一样的口气非常不满意,但小伙计还是把店里最破的一本论语拿出来让小暖验看不缺页后,做示范一样仔细庄重地包好递过去。   秦氏小心翼翼地接过捧着,连鸡也顾不上不买了,只给小草买个小鸟模样的泥叫叫就往急匆匆往家赶。 . 第二十一章 光辉伟大   待回到家中关上门,秦氏洗净手慎重地把书拿出来摆在小暖面前,期待地望着她。小暖清了清嗓子,对着一列列繁体的小楷念起来,“学而篇第一。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这段我听过,我听过你爹念!”秦氏手指都在哆嗦,指着书上的一个字问道,“这个字念啥?”   这个简单,“人!”   “对了,对了!”这是秦氏认得的为数不多的几个字,她又指着一个问,“这个呢?”   这次是很复杂的繁体“”字,小暖如果不导上下文,还真认不出来,她逐字念过去,“乐,不亦乐乎的乐。”   秦氏和小草的头挤在书上仔细盯了半天,再抬头看小暖时眼中时星光闪啊闪。小暖顿时觉得自己的形象,陡然拔高数倍。   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人,对于脱离文盲行列这种小事儿,并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小暖淡定地点点头,不过嘴角还是忍不住翘了起来。   谁想,小草的眼睛在买回的纸上转悠了两圈,忽然问道,“姐没有笔怎么抄书啊?爹爹的书桌上挂着十好几只笔呢。”   古人写字用的毛笔,论型号分为大、中、小三等;论毛的品种分为硬毫、软毫和兼毫三大类,每一类又根据制作用的毛不同而区分,例如硬毫就有狼毫、山马、牛耳毫、鼠须、山兔、鹿毛笔等。陈家算然穷,但是陈祖谟是个穷讲究,书桌上大中小软硬毫的笔挂了一排。小暖现在连一根都没有,顿时,她的形象被削低一半。   “一天二十文呢!”秦氏也着急,“没笔咋写字啊,现在去买吗?小暖你只认得字还不会写,这一本得抄多久,不会十天半月都抄不完吧?那不就是几百文了?咱们要不去书肆把这本书买下来吧,要不亏死了。”   光辉伟大形象被削没了,她忍不住地笑,“用不了的,我肯定能在三天内抄完!”   “那姐先写一个字给我看?”小草歪着小脑袋望着姐姐。   小暖看着书上一个个无比复杂的繁体字,还真有点发蒙。   我就知道!小草大人一样地叹口气,把泥叫叫挂在脖子上,“娘,我去找大牛哥玩了?”   “去吧,早点回来吃饭。”秦氏坐在桌边看着书和纸发愁。   小暖眼睛一转就有了主意!   “娘你陪嫁的那块砚台和墨条,能给我用不?”   因为陈祖谟是读书人,所以秦家在女儿的嫁妆里加了文房四宝。不过陈祖谟虽然用了秦家的银子,却不屑于用秦氏的陪嫁,这十几年下来,纸和毛笔不知道什么时候祸祸没了,但砚台和墨却还在。前几天搬东西时又原封不动地拿回来了。   秦氏点头,“那笔咋办?”   “我去找笔!娘先烧点热水等我回来。”小暖蹬蹬蹬地跑出门,到村边堆放稻草树枝的地方捡了几根粗|大结实的鸡毛跑回来洗干净,用刀在鸡毛的根部切出一个斜口。   待秦氏烧好热水后,她把鸡毛泡进温水里软化,然后开始磨墨。秦氏眼巴巴地看着小暖从水里拿出鸡毛甩净,把鸡毛管泡入墨汁中捏了捏,然后拿出来,翻开纸,摆架势!   秦氏的心跟着小暖提起的笔又放下,然后又提起来。   因为小暖没写成......鸡毛把纸划破弄脏了......   小暖嘿嘿干笑,“失误,失误。不过我觉得这法子能成,我再试试。”   “好,你慢慢试着,娘去收拾一下。”一张纸一文钱,秦氏心疼地看不下去了,又不忍心打击女儿,转身走出去忙活琐事。   屋内,趴在桌子上的小暖足足试了两张纸,才找准力道和运笔的姿势,正式开始抄书。用惯了签字笔的人,掌握鸡毛笔的用法并不难,难的是抄写一个个看着像认识,写起来却很困难的繁体字。   小暖是个有耐心和恒心的人,否则在公司时也不能把一个个的问题大客户发展成为贡献利润的vip客户。她手握鸡毛蘸着墨汁,全神贯注地写繁体字,抄了一页又一页。   等手指酸麻看不清了,她才停住。这鸡毛握在手里还不如握着一根笔芯舒服,得改进改进,小暖转转酸痛的胳膊和脖子,猛地看到身边戳着的俩人,吓得蹦起来。   “娘,小草,你们什么时候进来的?”   秦氏吃惊地看着小暖写得整齐的字,“这真是你写的,怎么能写这么好呢!”   “姐姐比爹写得好多了,姐姐去考状元吧!”没有弯弯曲曲的,都是方方正正的,简直太棒了!   “可惜咱们大周朝不取女状元,否则我家小暖一定能考上!”   “......“   “......“   一顿表扬砸下来,小暖汗颜地看着她一笔一划写下来,最多只能算工整的字,抬起头严肃地道,“我能写字的事儿不能让别人知道!”   “不能说啊”秦氏和小暖同意遗憾地长大嘴,她们已经想好了十几个炫耀对象了。   小暖咳嗽一声,“我会写字是不是很厉害?”   俩人点头如捣蒜。   “陈家人知道了,会不会想把我弄回去?”   一定会!秦氏和小草慌了。   这么吓唬娘亲和妹妹,小暖心里也过意不去,见好就收,“所以呢,我会写字的事自己知道就成,你们说对不对?”   俩人立刻点头。   “娘谁都不说,小草也不要说。”秦氏无比激动地道,“小暖以后再学会算账,准能找个好婆家比你二姨嫁的好,娘放心了,放心了。”   小草也咧嘴笑。   “是招个更好的上门女婿不是找婆家。”小暖更正娘亲的说法,见她对识字有这么大的反应,于是决定,“咱们先吃饭,以后我教你们俩识字,咱们仨都要会读会写才行。”   小草又张大嘴。   秦氏立刻摆手,“娘老了脑子也笨,学不会的。”   小暖撅起嘴,“娘,以后咱们家得靠咱俩撑着呢,你不会写字咋记账,咱们买田咋认田契?当着外人的面不能让我念吧,不能总靠着二舅吧?万一让陈家人知道我识字......“   “娘学!”秦氏立刻点头,“娘一个字一个字地学,一定学会!”   小暖鼻子头一酸就想哭,陈家人恨不得她们去死,怎么会把她接回去。她这么讲,是要让娘亲和小草养成一种保密意识,以后家里的事情不要往外讲。   吃过简单的晚饭,天便黑了,母女仨坐在院子里看了会儿月亮,就被蚊子赶进屋内的帐幔里,安排好第二天的行程便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韩三胖家过来找小暖的胖小子韩大业又扑了个空。 . 第二十二章 第二桶金   小暖三人,又进了县城,不过这次去的是城南的牲口市场,把昨天没买的小鸡买回来。   秦氏和小暖都带着背篓来,两个月大的鸡买了一公六母,全塞进秦氏的背篓里;菜种子买了不少,放在小暖背篓里;三个又围着小猪仔转悠了半天,挑了一只最精神顺眼的,让卖猪人拴上小猪仔的两条腿让小暖牵着;最后挑挑拣拣,又买了锄、锹、镢、镰刀等必备农具,都由秦氏扛着,小暖想帮忙她都不让,只让她牵猪。小草和大黄全程看稀罕儿。   买好后,小暖牵着猪,小草拿帮忙赶着,一家人往回走。   有大黄这个超级护卫队在,黑猪崽时刻想着逃命,被栓着前后脚的绳子绊倒无数次,小暖怕这样到家就只能吃肉了,只好跟大黄商量道,“大黄去树林里捉兔子吃吧?”   大黄假装没听到,继续吓唬小猪玩儿。   小草咯咯直笑,“姐,家里还有昨天买的骨头没吃呢。”   大黄这货,有饭吃就不会出门的。小暖拍拍额头,命令道,“大黄先回家,在大门口闻肉味儿!”   大黄立刻一溜烟儿地跑了。   母女三人说说笑笑地走到村口时,却见陈祖谟的娘亲皮氏拄着拐杖站在树下的一群老太太中间。厉氏平常不屑于跟村里的老太太们交往的,这是有阴谋?小暖提起注意,“娘,气势,把气势拿出来,吓死她!”   见厉氏肃着一张老脸杵在村口,秦氏的腿就不由自主地发软,小草也紧抓姐姐的衣袖,“姐,奶奶是来抢咱们的小鸡和小猪仔的吗?”   “放心,不是。”小暖忍不住笑了,走到村口率先问,“奶奶来送我娘的嫁妆首饰了?”   当着外人的面,皮氏从来都是一张假脸,扯着脸皮关怀问道,“已经派人去京中取了,你们买的猪仔不便宜吧?”   你们不是连吃饭的钱都没了,怎么会有钱买猪!皮氏眼底都是算计。   厉氏是怀疑她们手里还有钱嘛?秦氏慌得想低头,小暖咳嗽一声,她就鼓起勇气抬眼盯着皮氏的脸。如果注意看,就会发现秦氏的眼连焦距对没有。   但皮氏却被她看毛了,“你干嘛这么看着老身!”   秦氏全部注意力放在厉氏的脸上,腿肚子都快抽筋了,哪还有脑子去想她说了什么。   皮氏被她盯得心虚,转身走了。秦氏这才缓过来,小声唤女儿,“小暖扶娘一把,娘的腿软了。”   小暖立刻扶着娘亲,开心地笑,“娘做得好,非常好!这就是气势,不能说咱就不说,用气势压死她!”   “娘这心现在,比卖豆腐的敲得还快......”秦氏把铁锹等工具戳在地上。生怕再这么来两回,她的心都得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   “你这小猪仔多少钱买的,看着挺壮实啊!”村里人过来搭讪了。   “就是猪市上的价。”秦氏勉强笑着说不出话,小暖开口了,“打些猪草养着年底也能卖点钱。”   得,说了等于没说,第一个八卦婆婆败下阵来。又有人接着追问,“篓子里装的是小鸡儿吧?现在半大的小鸡儿也得四五十文一只吧?”   小暖继续打太极,“没那么贵,养大了下鸡蛋也能卖钱。各位奶奶大婶儿,我们背这老些东西挺沉的,先回了。”   在大门口大眼瞪小眼儿的大黄和韩大业见到她们回来,同时站起身,一样的胖一样的表情,不过大黄比韩大业多条尾巴。   “婶儿,小暖姐,小草妹妹,你们可回来了!”第二个不同,韩大业会说话!他飞着泪跑过来,吓得小暖牵着的小猪仔又被自己的腿绊倒打了两个滚。   “大业,你冷静,冷静!”小暖伸手拽猪,“咱有话进院里说。”   “婶儿,这些我拿着!”秦大业很有眼力地接过秦氏手里的农具,虽然他比小暖小好几岁,可块头儿比小暖壮多了。   秦氏开锁后大黄第一个窜进去。韩大业帮着鸡归鸡栏,猪归猪圈后,秦氏才开口问,“大业啊你来有事儿吗?”   小暖被土块一绊,差点栽倒在铁锹上拍成大饼脸。心说秦三胖真会给儿子起名儿,秦大业秦大爷,他弟弟秦二爷......   “我爹要找小暖姐,我昨天就来两回,都没找着你们。”韩大业心里苦啊,为了堵到人他在门口跟狗蹲了这么老半天,差点就输了气势。   “大业哥,我们昨天去青鱼湖了。”小草开心地讲,“还划船了呢!”   韩大业满眼羡慕,“真的啊?我说你们咋去了那老半天呢。”   小草立刻开始炫耀自己的玩具,“还买了大莲蓬,莲子可好吃了,大业哥,你看这是我姐给我买的泥叫叫。”   “你这个样的声音小,我有一个大的吹出来可响了。”韩大业从兜里掏出他的小猪款泥叫叫,用力吹了起来。   “我这个比你的好听。”小草也放在嘴边用力地吹。   小暖洗好手出来才打断这场比拼,跟着韩大业到村南去挖自己的第一桶金。不对,严格说来应该是第二桶,第一桶金是在京城破庙里挖的,时间短效率高,可惜不能长期从事。   韩三胖见到陈小暖,笑得比包子还好看,客气几句就直指主题,“小暖啊,你那几样家具该打了不?叔这几天有空,给你打出来吧。”   这是尝到甜头了。小暖看着院子里正在给浴桶刷漆的三胖婶儿,笑呵呵地问,“三胖叔这些,都是照着我家那个浴桶做的吧,做这么多是有人也想买吗?”   那是相当多的人啊,他们昨天去赶集又卖出去十几个。不光他,刷漆的三胖婶儿都止不住地笑。   小暖看看大门外不住冒头儿的看热闹人群,凑过去小声道,“三胖叔,咱屋里去说?”   韩三胖立刻机警地大声道,“对,对!他娘,你看着点。”   “好嘞,天热,小暖快进屋。让你叔给你冲糖水喝。婶儿的手脏,就不招呼你了啊。”三胖儿婶儿那叫一个热情。   进了堂屋,韩三胖就眼巴巴地看着陈小暖。   小暖歪着小脑袋,假装不懂的笑着问,“三胖叔的浴桶卖一百五十文一个,对吧?抛去木材和油漆的钱,一个能赚多少?” . 第二十三章 分成   韩三胖依旧笑眯眯的,不过眼神儿透着戒备,没有吭声。   小暖也不以为意,接着天真讲道,“三叔,我年纪小,话说得要不在理儿您也别生闷气,咱有啥就说啥。您看要不是我的点子,您也赚不到这浴桶的钱,您说是不?”   韩三胖点头,“这话在理儿!”   “现在吧,村里人都知道这个浴桶是我让您做的。如果我再让您做家具您卖出去,您想其他村的木匠,会不会找我,想帮我家具呢?今天我去县城里买小猪仔,隔壁村的木匠看到我笑得可欢了。”   其实是因为小暖盯着人家的东西看了半天,人家以为她要买东西才笑的。结果小暖啥也没买就走了,那木匠的脸拉了老长。   韩三胖听了这话,脸上的肥肉就是一颤悠。   小暖话锋一转,“当然,以咱们俩家这交情,我咋地也不能让其他木匠帮我做,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对,对!”韩三胖脸上的肉颤悠得更欢了。   小暖脸色一转,可怜巴巴地道,“三胖叔也知道我们家现在就靠着我娘绣花卖钱养活我们姊妹俩了,以后这日子一定苦巴巴的......”   韩三胖立刻拍着胸脯保证,“别的不敢说话,你们家有个力气活啥的三叔随叫随到,没米下锅了你也来跟三叔讲,只要有三叔一口吃的,就有你们的!”   小暖知道他说这话是真心的,心里脸上都是感激,“三叔心好人善,上次您帮我们找里正爷爷的情,我娘记着呢,在家说了好几回,说这村里有您这样的好人在,我们一家子才住得踏实。”   韩三胖被小暖夸得这叫一个舒坦,“你三叔没别的能耐,就是热心肠还有把子傻力气。”   小暖话锋一转,又接着说道,“三叔的好心我们领了,可俗话说得好,救急不救穷。我们得能自己养活自己才是正理儿。不瞒三叔说,我从被我爹赶出来后,想赚钱快想疯了,可我一个小丫头片子哪有赚钱的门路啊。”   韩三胖刚想说你可以跟你娘绣花啊,就听小暖又道,“前天听您说浴桶能卖钱的时候,我脑子里就忽然蹦出一个念头,您才怎么着?”   “怎么着?”韩三胖配合地问。   小暖神秘兮兮地望望再大门口偷瞧的闲人们,捂着小嘴儿神秘兮兮地讲,“就是把我见过的好家具都画个图,拿去看能卖多少钱!”   “别呀小暖!”韩三胖一听就急了。   小暖接着真诚地讲,“这个念头刚起来,我就想到三胖叔的好,喀吧一声就把它给掰断了!以后我画的图,都给三胖叔!您看看这两张能用不?”   小暖掏出两张纸递过去,上边画的是摇椅和藤艺吊椅。她小时候学过素描,还有点童子功在,所以画的东西不能说好看但很逼真,一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韩三胖一见这两样东西眼睛就亮了,脑子里迅速盘算做这东西料钱得多少,卖什么价格合适,以及大概能卖出多少件,一串串地数字让他乐开了花。   小暖一看就知道他是满意的,“这第一个是我见到的,第二个是我想出来的,都给三胖叔了,您拿着,能用就用吧。”   第二个明显比第一个要好啊!韩三胖瞪大肉泡眼,“这真是你想出来的?”   小暖不好意思地拧着手指头,“嗯呐,叔别笑话我。”   怎么会!韩三胖看小暖更顺眼了,“好啊,好!你爹的聪明脑袋瓜子,你长全了!好啊!小暖,这样吧,三胖叔也不能白用你的东西。你这个图我跟你买了,你说个价,你说多少三胖叔绝不说二话!”   小暖眨巴着大眼睛,“要多少两银子合适呢?我记得我爹中状元后,一幅画卖了一百两银子呢......”   韩三胖的肥肉抖了三抖,心也悬起来,生怕这孩子不懂事儿狮子大张口,那他这脸可要丢大了。小暖憋着笑,又犹豫着讲道,“可是呢,我觉得我这画没有我爹画的好看,所以我不知道该要多少。要是要少了三胖叔不好意思,要多了我又觉得不好意思。”   韩三胖立刻点头,刚要说个他觉得差不多的数,就听小暖的小嘴又巴拉巴拉地开讲了,“不过呢,不管要多少钱,您做出东西卖不出去砸在手里,小暖也过意不去,这钱不能这么要,否则我娘回去会打死我的。三胖叔,您说这样成不,这图我也不要你的钱了,你要是能卖出去就分点钱给我们买米吧,至于分多少,您说了算。”   韩三胖的心啊,跟着小暖的话三上三下的。他缓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小暖的话,眼睛也是跟着一亮,“你这么法子好啊!这样吧,不管你画啥都给我,我每卖出一件,不管多少钱都分你一成,你看成不?你别笑话叔,再给你多了叔也拿不出来,这一成应该够你们娘仨买米了,要不你回去跟你娘商量商量?”   在这个没有知识产权的时代,小暖心里的预期其实只有半成,韩三胖说一成已经够让她开心心了,小暖跑着小手笑,“我娘要是知道这事儿肯定得高兴哭了,今天去城里买米时她还偷偷地抹眼泪呢。三胖叔,您真好!”   自觉占了大便宜的韩三胖被夸得不好意思,有些不放心地叮嘱道,“你还小,这事儿我再跟你娘和你二舅说一声,咱们立个字据,以后也好办事儿。你们家现在还没地吧?老买米吃可不是个事儿,回头让你二舅帮你们找找,哪怕买上一亩田随便种点东西也比买着吃省钱。”   小暖谢过韩三胖,蹦蹦挑挑地回家去和娘亲分享这个好消息。   秦氏瞪大眼睛,半天反应不过来,“那你那么一会儿画出来的东西,还能换钱?”   “恩,是三胖叔讲的。”小暖把事情经过详细地讲了一遍,一是为了让娘亲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儿,二也是帮她开阔思路,以后这种事还多着呢。   秦氏掰着手指头,忐忑不安地问,“你三胖叔的浴桶一个卖一百五十文,一成的话,就是说他卖出一个就得分给咱们十五文。咱啥也没干就白拿这老些钱合适吗,你三胖婶儿能乐意吗?”   “怎么会啥也没干呢?”小暖笑眯眯的,“要是没有我话的样子,三胖叔能做出那样的东西卖钱吗?这事儿他也不亏,不信娘等着,如果他不乐意就不会去找二舅;如果他挺乐意,二舅很快就来了。” . 第二十四章 打架   没想到小暖的话音儿刚落,她二舅秦正田就敲门,带着一脸笑的韩三胖一起进来了。   秦氏真的信了,有些心虚地望着小暖不知道该怎么办。   “娘,气势,气势!琢磨不明白的就听我二舅的。”小暖又给娘鼓劲儿,她现在还是个孩子说话不够分量,场面上的事儿还得秦氏撑起来。   因为是你情我愿的买卖,商量起来特别的顺利,在秦正田的见证下,韩三胖和秦氏签订协议,小暖也按了手印,这事儿就成了。   为表示诚意,韩三胖连浴桶也算了进去,并把已经卖出去的桶钱交给了秦氏。   他们走后,秦氏盯着桌上的一大串铜钱看了半天不敢伸手,然后抱着小暖哭了。有了这份进项,秦氏觉得压在她身上的担子总算是轻了一些。   “娘,这件事儿不要让小草知道。”小暖叮嘱娘亲。小草才五岁,还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们有分成的事儿让人知道,特别是外公家或者陈家人知道了,会有麻烦。   “娘知道!”秦氏擦擦眼泪,“你先歇会儿,娘去把院子里地翻了种上菜籽。”   “我跟娘一起去。”   “没多大一块,娘自己来,你歇会儿继续抄书,一天二十文呢,早抄完早还回去。”小暖这才想起抄书的事儿,不好意思地笑了。   《论语》全文共一万一千七百余字,小暖足足用了四天才抄完,去还书时在书肆转了一圈,又拿起一本厚厚的《大周刑统》,直把书肆的小伙计惊的魂不附体,“这本买下可得一两银子,租抄也还得再交七吊钱。”   小暖非常干脆地回家给娘亲要了一块碎银子,到书肆换出这本对她至关重要的书。经由这一段时间的了解,她已经知道她穿越到的这个名为大周的朝廷并不存在于她熟知的历史里,对于这件事她也无法理解,估计算个平行时空吧。   这个“周”呢,是历史上唐朝之后五代十国阶段的后周,只是这里的后周没有发生赵匡胤的黄袍加身的狗血剧情,而是由柴姓的皇帝帅兵征战四方,结束战乱后统一天下,所以现在是的皇帝,还是姓柴。   皇帝姓李、姓赵还是姓柴对陈小暖来说没什么差别,她不过是个平头老百姓,想的就是一日三餐家财万贯,所以弄明白这个朝代的法律,知道干什么会被抓、干什么会被罚之后,就能开工赚钱了,这才是最中之重,小暖抱着书急匆匆往回走。   “少爷,少爷,您听老奴讲,咱不能这样啊”路过一家布店门口,小暖听到一个老人家苦口婆心地劝说声。   “什么破布值两百文,你不卖老娘还不想买呢!”一个老太太骂骂咧咧地走出来,差点撞到小暖身上,狠狠瞪了她一眼,直接走了。   小暖停住,往店内看去,只见码放整齐的各色匹布前,一个年约二十的蓝袍清秀年轻人抱着一块布料喘着粗气,对面一位满脸憔悴的旧衣老翁接着劝,“卖东西就是得和气,不管客人买几尺、买什么布,咱们都得顺着,来买布的年轻小媳妇还好,像方才这种老妇是万万得罪不得的。”   “此等好布,岂能任她信口雌黄!以信叔订的价卖与她咱们已是薄利,再由她漫天砍价咱们岂不是亏得血本无归了!”听年轻人一开口小暖就想进去踹几脚,她抄了四天文言文的《论语》已经头疼了,再见到种跟陈祖谟一样有话不好好说反而拽文的,立刻想暴走!   听那被称为信叔的老翁又劝道,“少爷,老奴算着呢,不会亏本的。”   清秀的年轻人指着怀里的布振振有词,“不亏?此布乃产自广西的上等苎麻布,洁白细薄而长,人择其尤细长者为子暑衣之,轻凉离汗!此等花你卖一百八十文一尺尚不足进价,更呈论算上店内其他开销,何以不亏本?信叔莫不是忘了了,此批花到店价乃是八......“   信叔急忙捂住少爷的嘴,“少爷,老奴记得,记得。只是这老太贯爱赚小便宜,此布卖于她后再搭着卖几块碎布头也亏不了几文;若不卖,她回去后还不晓得编排出咱们什么闲话,定让她四邻八家不来咱们店里买布才肯罢手,那才是真的亏了。”   “哼!世道如此艰难,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年轻人气愤地转头,正碰上店门口的小暖清清亮亮的目光,脸色不由得有些尴尬。君子不该背后论人是非,他真是气急了才会如此。   信叔见他终于不说了,大大松了一口气带着笑迎上来,“小姑娘要买布?”   小暖摇摇头,“不买,随便看看。”   果然又是个难养的!拽文的年轻人把布整理好,转身走进离间,干脆眼不见心不烦。信叔却依旧带着一脸和气的笑,“天热,小姑娘进来随便看,这里有些碎布,你挑一块拿回去让你娘帮你做花戴吧。”   “多谢爷爷!”小暖甜甜地应了,抱书翻看一堆跟大黄的脑袋差不多大小的漂亮布头并四处打量,判断出这家店的情况并不好,不由得生出几分兴趣。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小暖拿了一块浅粉色花布回家,急着开始抄写这金贵的《大周刑统》。   抱着书还没回到家,却见妹妹小草哭着回来了,脸上泥一道土一条的,看得小暖心疼不已,“怎么哭了?”   小草见到姐姐,委屈地大哭,“姐,三郎把我的泥叫叫抢走啦,哇”   被小草叫三郎的只有大舅家的二儿子,三郎秦意满,小暖脸一拉,“三郎比你还小两岁呢,怎么可能抢得了你的东西?”   “大妮姐帮着他,不让我抢回来,哇”   秦大妮已经十岁了,小草当然不是她的对手。小暖生气了,“别哭,姐把东西放下就去给你抢回来!”   小草还是委屈地哭,“姐也打不过大妮姐啊。”   秦大妮虽然比陈小暖小两岁,但她从小跟她亲哥秦大郎打到大,可以说是身经百战,出手极其狠准,以前的陈小暖在厉氏的管教下就是个受气包,怎么可能是秦大妮的对手。   小暖却不怕她,“没事儿,咱们有大黄呢!带上大黄,吓不死她!”   小草哭得更大声了,“大黄不在家,又跟着别的狗跑了,哇” . 第25章 美狗计   这个重色轻主子的!小暖拍拍妹妹的肩膀,一通豪言壮语,“大黄不在也没事,姐就是单枪匹马,也照样给你要回来!”   陈小草不哭了,两只小拳头放在脑袋边,眼睛闪着星光“恩,恩”地点头。   小暖回家把新借的书放下,也没惊动正在慈祥关注鸡崽成长的娘亲,出门带着妹妹气势汹汹地去找秦大妮报仇。   此时的秦大妮正得意洋洋地坐家大门口的石墩上乘凉,秦三郎和秦二妮蹲在一边玩泥巴,小暖的目光在三郎脖子上挂着的泥叫叫上停了停,落在秦大妮身边。   秦大妮身边站着一条细腰长腿,脖子上带着粉色布项圈的,母狗!   奶奶的!小暖的眼睛瞪大了,这不明摆着针对她家大黄使美狗计吗!今天要带着大黄来,没准儿还真得栽了!   低头看着自己的可怜包妹妹,再看看那条大个儿黑狗,小暖咬咬牙,拼了!   “走,跟姐买点东西去!”   俩人跑到村边小食肆里买了五个肉多菜少的肉包子,小暖给妹妹洗干净手塞一个,“拿着,见到秦三郎再开吃!”   小草唯姐之命是从,留着口水捧着肉包子往回走。姐妹俩还没转过街角,秦大妮身边黑狗就闻着味儿站起来流哈喇子。   秦大妮瞪眼就骂,“蹲下!”   见黑狗听话地蹲下,秦大妮得意地翘起薄唇,这黑狗是她大舅家的,特老实,所以她才敢借过来壮胆子。   哼,不光你家有狗,我也有!秦大妮翘起二郎腿,晃啊晃。   陈小暖带着啃包子的小草转过街角,黑狗、三郎和二妮儿同时站起来,眼巴巴地望着小草手里的肉包子。   小草用力咬了一口,得意地咽下去,再咬一口!   三岁的秦三郎馋得舔舌头,四岁的秦二妮儿捣着小短腿儿跑过来眼巴巴地看着小草,“小草姐姐,好吃不?”   小草又咬了一大口,又用力点头!受伤的心顿时被一个包子填满了。   秦二妮儿抬头眼巴巴地望着小暖手里透着香气的荷叶包,“小暖姐~”   这小丫头是她二舅秦正田家的小闺女,跟小草玩的还不错,小暖也不烦她,“去洗手就给你吃包子!”   秦二妮儿立刻转身往家跑,秦三郎跑得比她还快。这可不行,秦大妮瞪圆眼睛,“不许去,也不许吃!”   俩孩子见了吃的,哪还管秦大妮儿说什么,在井边洗衣服的奶奶的盆里沾湿手又跑出来,眼巴巴地望着小暖。   虽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但小暖还是撕了一块荷叶包着包子递给秦二妮儿,“吃吧!”   秦二妮儿接了,站到小草身边,“啊呜”一声咬下一大口,幸福地眯起眼睛。   秦三郎伸着手眼巴巴看着。秦大妮急了,过来拉住弟弟的手拽到身后,“不许吃,待会儿姐给你买俩!”   黑狗望着排排站的吃包子的俩丫头,也忍不住过来冲着小暖摇尾巴,秦大妮气得一脚踹在它的肚子上,“死狗!”   “嗷~嗷~”黑狗疼得原地打转。   小暖最讨厌秦大妮这个欺软怕硬的狠厉劲儿,直接问秦三郎,“你脖子上挂的泥叫叫是不是小草的?”   “不是!”秦大妮立刻嚷。   “是。”秦三郎眼巴巴地望着小暖,“姐,包子。”   小暖点头,“把泥叫叫给我,我给你吃包子。”   “这是我买的!”秦大妮伸手去抢泥叫叫,为了吃无比勇猛的秦三郎张嘴就咬亲姐秦大妮的手!   “哎呦!疼死我了,你放嘴!”秦大妮一巴掌拍在弟弟的光|屁|股上,秦三郎咬得更狠了。   秦大妮怕硌坏了小弟的牙挨揍,只好放手,秦三郎立刻跑到另一边逃脱秦大妮的魔掌。   小暖得意地斜了秦大妮一眼,拿回泥叫叫挂在妹妹脖子上,又撕了一块荷叶包住包子递给秦三郎,“擦擦嘴再吃,脏!”   秦三郎听话擦嘴,乖乖站到二妮儿身边啃包子。   秦大妮气红了眼,小胸脯一起一伏的跟风箱有一拼。   “你也过来!”陈小暖招招手。   秦大妮横着眼后退一步,“鬼才过去吃你的破包子!”   “谁叫你了!”陈小暖翻翻白眼儿,指着秦大妮身边委屈地呜呜叫的黑狗问秦三郎,“这狗叫什么名字?”   “不许说!”   “黑子!”秦三郎满足地啃着包子。   秦大妮气得跺脚,一把薅住黑子的项圈不让它动,然后得意地瞪着陈小暖。却见陈小暖也得意地笑,缓缓地伸手拿出一个肉包子,“黑子,过来!”   黑子眼睛开始发直。   秦三郎立刻嚷嚷,“黑子,过来,吃包子!”   在包子的无比吸引力和小主人的召唤声中,黑子二话不说甩开秦大妮的手摇尾巴跑到陈小暖身前,抬起前腿求喂。   小暖豪气地把一个包子都扔过去,“一个都是黑子的,慢慢吃!“   黑子叼着包子跑到亲三郎身边蹲下,一口一口地慢慢吃包子!   秦三郎也蹲下了,接着秦二妮儿也蹲下了,然后小草也蹲下了,小暖干脆也蹲下拿出最后一个包子开啃。   眼睁睁看着排排蹲啃包子的四人一狗,秦大妮气得坐在地上,哇地一声哭了。   小暖翘起嘴角笑,论武力值她的确不如秦大妮,可是要论动脑子,来俩秦大妮捆一块也不是她的对手!   不对,俩秦大妮捆一块也不过二十岁......陈小暖觉得自己欺负个孩子没啥可得意的,三口两口把包子塞进去,拍拍手站起来,“小草,走了!”   心满意足的小草刚站起来,就见外婆白氏出来了,不耐烦地瞪着地上的大孙女,“在这儿瞎咧咧啥,起来!”   娘在舅舅家就还没回来,秦大妮也只能找奶奶撑腰了,她指着陈小暖就喊,“奶,陈小暖她欺负我!”   白氏冷着脸瞪小暖,“都十二了还不知道让着妹妹,没皮没脸的东西!”   陈小暖的脸就冷了,“三郎你说,谁先抢了小草姐的泥叫叫!”   舔手指头的三郎立刻指着秦大妮,“我姐!”   陈小暖抬眼看着白氏。   白氏眼睛一厉,“三郎还小,想玩泥叫叫小草给她玩会儿不成吗?”   原来她都听到了!陈小暖冷笑,“小草,想不想玩你大妮儿姐脑袋上的花?” . 第二十六章 上梁不正下梁歪   这不明摆着找事儿吗,白氏气得的脸都绿了,“小暖你有完没完?以前好好的一个姑娘,怎就变成这疯样了!”   因为换芯了啊,小暖也不搭理她,直直盯着秦大妮的脑袋,等妹妹开口她就立刻上去抢!   “你敢!”秦大妮捂住脑袋上刚买的鲜粉绢花,也狠狠地瞪着小暖,一副拼命的架势。这可是她囔嘟了娘亲许久才求到了,今天才第一次戴出来瑟,决不能让小暖碰到!   小草看着那朵难看得要死的绢花,十分地为难,“姐,我能不要吗?那花太难看了......”   小暖身子一侧歪,泄气地笑了,“......是够难看的,那看看她身上你想要什么?”   小草滴溜溜的大眼睛在气坏了的秦大妮身上转悠两圈,沮丧地收回来,“实在找不出来......”   觉得自己被狠狠羞辱了的秦大妮立刻开始反击,“怎么可能!你看我戴的镯子,这可是别人送我的,二两重呢!你看我的耳钉,可是我外婆给我的传家宝呢;还有我这块帕子,这可是......”   既然她这么辛苦地想证明自己的东西好,小暖干脆挽起袖子跟妹妹打商量,“兴许真是好东西,要不咱都抢过来玩玩儿?”   小草还是坚决摇头,不肯降低自己的品位。   见大孙女跟疯了一样,气得白氏一巴掌抽在她的后脑勺上,“给我闭嘴,丢人现眼!”   秦大妮眼里开始转泪花,委屈得不要不要的。   白氏又骂小暖,“陈小暖,你爹是状元!你就学点好吧,别再给你爹丢人了!”   陈小暖冷笑一声,“外婆,我们以前过来玩,秦大妮抢了小草的布娃娃,您怎么说的?”   白氏冷哼一声。   “你说大的该让着小的!”小暖的声音凉凉的,“小草把你的裙子剪了给大黄做衣裳,您怎么说的?”   对上小草控诉的大眼睛,白氏抿着唇不说话。   “您夸她脑袋瓜灵!我在厨房摔了碗,您又是怎么说的?您说碗可以再买,没烫着就好!”   白氏看着街角凑过来的看热闹的人群,急着赶俩人走,“闭嘴,现在能跟那会儿比吗,你也不看看你们现在是什么身份,我也就是你们的外婆还实诚点,当着你们的面教导你们做人。其他人当面笑,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笑话你们呢!你真是跟你娘一样没心没肺的,上梁不正下梁歪!”   “您有心有肺!现在跟以前哪不一样?我娘还是您闺女,我俩还是您的外孙女!”小暖声调抬高,“我现在倒怀疑我娘是不是您亲生的!我娘带着我俩千里迢迢地回家,您怎么不想想她需要多大的勇气,有多需要您的支持和安慰!您怎么干的?您宁肯闭上眼跪舔一个欺负里女儿十三年的烂人也不肯真眼看亲闺女一眼!秦家的梁从您这儿就彻底歪了!”   “你,你......你给我滚!以后不准登我秦家的大门!”当着村里的人的面被外孙女教训,白氏恨不得撕吧了小暖,可又不能跟个孩子一般见识。   小暖牵起小草的手,分寸不让,“好啊,不登就不登。以后您也别登我家的大门!”   “登你家的门?我呸!我是贱死了还是魔怔了!你就是给我三跪九叩十八抬,老娘都不稀罕去!”白氏气得跳脚。   “外婆要把您今天说的话清清楚楚地记在脑袋里,哪天想去我家了,就翻出来听听看看。别到时说您年老了不记得。”小暖也觉得烦了,领着妹妹往回走。   秦二妮儿,秦三郎和黑子一遛跟上。白氏大吼,“你们仨给我回来!以后谁也不准去找她俩玩,否则就别进家门!”   秦二妮儿咬着手指头回头,悄悄往前挪了一小步,三郎跟着挪了两小步,黑子紧跟着移动长腿。   白氏气得呻吟出声,“回来,奶奶给你们买肉包子去,一人仨!”   三郎立刻颠颠地跑回去,秦二妮儿摸了摸小肚子,“我吃饱了。”   白氏咬牙,“给你买好玩的!”   真是没创意,小暖拍拍秦二妮儿的头,“二妮儿回去吧。”   秦二妮儿这才跑回去,眼巴巴地看着奶奶,“奶,我要铜扣扣。”   扣个屁!白氏强忍着揍人的冲动把俩吃力爬外的货回家,哐当一声关上大门。还没来得及跟进去的秦大妮儿被拍在门板上,又“哇”地一声哭了。   黑子怕挨揍,摇摇尾巴跑了。   小暖回头一看,疼得吸口气,秦大妮的脸本来就平,这一下真成大饼了。   不过说起大饼,小暖摸摸下巴,“小草,晚上想不想吃烙发面饼?”   小草还没吭声,早就准备好的皮氏站到路中间,阴沉着一张脸骂道,“小暖,小草,你们两个没教养的东西,给老身跪下!”   皮氏身后,一身粗裳布裙的青柳毕恭毕敬、仪态万千地站着,引了一帮闲人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连,风景十分亮丽。   “姐”小草吓得抓住姐姐的衣服,小暖懒洋洋地抬头,“我俩哪做错了?”   皮氏拐杖敲地,气势十足,“你还有脸问老身?你顶撞外婆,欺负幼妹,出言无状,样样都错!你爹让老身回来就是为了管教你们,若是我今天不教教你什么是规矩,就愧对你爹,愧对陈家列祖列宗!给老身跪下!”   陈小暖看着她,慢慢勾起嘴角,笑了。   这一笑,把热闹的人们看懵了,却笑得把皮氏的头皮发麻。   “奶奶,您教我规矩?”小暖满是不可思议。   皮氏沉着脸,“老身是你的长辈,莫说是教你,就是教你爹也是应当应分!”   “想管教我,您也得以身作则吧?说起顶撞长辈、欺负晚辈、出言无状,这些我都是跟您学的呢。”小暖缓缓地道,“看来您老也是记性不好,要不要我给您提个醒?您是怎么当着我太奶奶的排位......”   “你给我住嘴!“皮氏头皮整个炸了,“住嘴!”   “好啊,我住嘴。”小暖从善如流,“您还有什么想教导的,一块说了吧,省得麻烦。”   村里人憋笑,皮氏的脸跟刚才的白氏一样青。不过现在隔着门缝望的白氏,忽然觉得一阵痛快,又有种说不出的憋闷,心情十分复杂。 . 第二十七章 准备第三桶金   皮氏在家门外有多庄重,关起门来就有多嚣张。她盯着陈小暖毫无顾忌的脸,一时不敢开口,怕小暖捅出更多实情破坏了自己苦心经营的维持的好形象。   机灵的青柳上前一步,娇滴滴提醒道,“老夫人,用药时间快到了,您该回府了。”   回府.....   除了几个被青柳的声音迷得骨头发酥的白痴,其他人都被这石破天惊的俩字震得浑身发麻。   虽然这个坡不怎么样,皮氏还是顺着爬下来了,庄重地点头,“也好,老身先回‘府’喝药。”   看着扶住皮氏,一步三拧水蛇腰的青柳以及黏上去的一众目光,想到青云罩顶的渣爹,小暖颇为愉悦地拉着小草回家。   刚到家门口,就见大黄吐着舌头愉快地跑回来,后边居然还跟着腰细腿长的黑子。小暖一阵无力,“大黄,这是你把的妹子?”   大黄咧着嘴,尾巴恨不得摇成松鼠尾巴。   小暖望着黑子叹口气,“我记得你还不到一岁吧?黑子看样子得有四五岁了,你真觉得合适吗?”   大黄继续咧嘴摇尾巴。   大黄和黑子的后代会是......黑黄花的?小暖笑了,“去玩吧,晚上记得回来看家。”   大黄继续摇尾巴。   小草嘻嘻地笑,“姐,大黄想吃家里的肉骨头呢。”   小暖无语望天,打开门,“进来吧。”   大黄立刻蹿进去,黑子抬长腿就跟着。没想到大黄忽然转身,凶悍地把黑子咬了去!小暖看着这一幕颇为惊讶。   小草颠颠地跑进厨房,把已经炖了两回汤的大骨头扔给大黄。大黄立刻叼到自己的狗洞里啃了一会儿,才心满意足地带着黑子走了。   就这品性居然还能交到女朋友......小暖无力地蹲到娘亲身边看鸡崽子。小草也蹲下,“娘,小鸡们什么时候生蛋呢?”   这问题她已经问过无数遍了,不过秦氏还是耐心地回答,“鸡四个月生蛋,再过俩月,八月十五肯定能吃上鸡蛋了。”   “那八月十五我要吃鸡蛋面。”小草幸福地托着腮帮在,八月十五是她的生日,过生日要吃面,今年她能吃上鸡蛋面了。   “成,鸡蛋面。”秦氏乐呵呵的,“以后咱家鸡生的蛋一个也不卖,都给你俩吃。”   “娘也吃。”两孩子异口同声地答。之前她们在陈家时养了十几只鸡,虽然都是她们在喂,但从来轮不上她们娘仨吃一口鸡蛋。   现在养了鸡,下的蛋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一家子觉得痛快极了!   秦氏站起来,“小草跟我去打猪草,小暖在家抄书吧,早抄完早还回去。”   “好。”小暖乖乖应了,洗手回到屋内翻开新借的书。   《大周刑统》共12篇,分为213门下的502条,小暖先是吐槽了一阵没有标点符号的满篇繁体字,才静下心来一个字一个字地认真抄。 序言之后就是大名鼎鼎的十不赦重罪,小暖被笔下一溜“绝杀”洗红了眼,越抄越心惊,她没想到大周的律法如此严苛。别说十恶不赦等灭门的重罪,就是一些小事也会丢命。例如凡偷窃五贯钱以上就要立即当众处决;擒获强盗不论有赃无赃,集众决杀等等。   小暖按住砰砰跳的小心脏,不活在这样的严酷的刑法之下,当真不知道其中的冷酷,现在她有点明白为何民会怕官了。就像书前序说的,颁布这样严酷的律法就是震慑万民以重刑为后盾,保障大周刑法的贯彻实施。   在大周就得遵守大周的法律,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赚钱,小暖认真抄着,遇到不解之处就浅浅地做个标记,等有机会寻人请教。   这一抄,便是十天。   这十天,小暖弄清了大周什么东西不能经营盐、茶、兵器等是禁榷商品,只由官方经营;还弄清了一些特殊的规定,比如大周虽然鼓励海外贸易,但是不允许金银铜等贵金属出口,不允许兵器出口,允许出口或入口的货物都要经过严苛详尽的检查,一旦违例,没收斩杀。   大周的课税制度已经非常完善,经商税负不算轻,但在朝廷鼓励的商业领域内也没有比现代的税率重多少,小暖松了一口气。   再看大周的土地政策,与宋朝非常相似实行“田制不立,不抑兼并”制度。简单来说就是大周除少数国有土地外,其他土地放任自由买卖,朝廷只收登记费用,租佃的契约多半由私人之间决定。   小暖满意地看了几遍,眼睛眯起来,“娘,咱们以后就当坐拥千顷良田、万家店铺的大地主吧!”   安静做冬衣的秦氏点了点女儿的额头,“你且醒醒吧,一顷是一百亩,一亩田少说六贯,一顷就是六千贯,千顷就是......”   秦氏脑袋转圈圈,“好多银子!”   小暖咯咯笑,“娘得再学学算数,否则以后咱们钱多了就真要乱了。”   “等钱多了再说。”秦氏笑呵呵地继续做衣裳,“我听说这几天你三胖叔的生意不错,咱们这个月的米钱又有了。小暖,什么也不用做就在家收钱,感觉真舒坦,这都多亏了你。”   小暖笑出一口牙,“嗯呐!”   “不过就是太闲了。我让你二舅给看着,看谁家夏收后卖田,咱们买上两亩种菜种粮,也好有个事儿做。”秦氏越想越美好,忍不住地笑。   “好,买!”想到两亩田有多大一片,马上要从有房越升到有房有田的小暖也心潮澎湃,“我先去把书还了再买些米回来。娘一起去吗?”   “姐,我去,我去!”旁边无聊画圈圈的小草立刻举起小手。   秦氏摇头,“我先把手里的活做完,你们带上大黄去,莫到处跑莫惹事,早点回来。”   秦家村往北不到不到五里就是县城,小暖带着斗笠抱着书,领着妹妹顺着人流,溜溜达达地还了书,揣着要回来的碎银子又往回溜达。   路过一个卖凉粉的摊子时,小草狂流口水。小暖干脆买了一份,姐妹俩头碰头吃完,又买几块桂花糖,继续溜达。   走到上次路过的那家布店时,小暖停住了,目光落在店里摇头晃脑读书的书生和愁眉苦脸的老翁信叔身上。店内冷冷清清无人买布,生意更不好了。   小暖有心做点什么,于是领着妹妹蹲在布店对面路边的窗下,吃着桂花糖仔细观察,大黄也颇有气势地蹲着当保镖。   还没看出个子丑寅卯来,一个身穿锦袍的家伙蹲到小暖身边。   小暖转头,对上一双带笑的桃花瞳。 . 第二十八章 您要买我?   云开盯着这张笑得异常灿烂的脸,再看看他一身华丽骚包的长袍玉佩,猜测他的身份。   “你们在看什么?”英俊少年洋溢着笑,越发显得齿白唇红,公子世无双,“某姓乌名羽,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姑娘的名字是能随便问的吗,小暖转过头,快嘴的妹妹就抢先报号了,“我姐姐叫小暖,我叫小草,这是大黄。”   乌羽开心地拱了拱手,“小暖,小草,大黄。”   小草开心点头,大黄呲牙,小暖勉强点了点头。   乌羽自来熟地问,“你们在看什么,好玩吗?”   云开被因乌羽的美貌而引来的人群挡住视线,心情很不好,“不管我们刚在看什么,现在都只剩被围观的份了。乌公子请到别处,不要妨碍我们做正事。”   乌羽眼中光转,打量过小暖二人的衣着,站起来道,“这好办!”   说完他转身跑了。   小草舔着桂花糖想了一会儿,忽然眼睛一亮,“姐,他是那个拿一大块银子买咱家莲蓬的人傻钱多的公子!”   小暖差点被桂花糖噎到,“嗯,小草记性真好,不过可别当着人家的面这么说,他会不好意思的。”   “说什么,什么不好意思?”飞快赶回来的乌羽又蹲在小暖身边,加入队伍。   小暖被他无声的动作吓到了,转过头,忍不住咳嗽起来。   “怎么样,跟你们很配吧?”乌羽得意地笑。   小暖勉强才止住咳嗽。   面前还是个世无双,不过是换了一身寻常小厮衣裳、抹了一脸锅底黑,头上还插了一根草的世无双傻瓜!   难道自己在他眼里就这形象?小暖往妹妹身边挪了挪,又伸手确认自己头上没插草,才放下心。这插根草是卖人的意思,他是不是傻!   乌羽自来熟地挪过来,依旧与小暖保持半尺的距离,然后从身旁的袋子里掏出一个瓜塞给小暖,“吃!”   居然连围观的瓜都准备好了......   听到妹妹咽口水的声音,小暖默默把瓜接过掰开,小草一块,大黄一块,自己一大块。乌羽见没他的份儿,又掏出一个掰开啃。   小暖左右看看。一样是啃瓜,自己的妹妹看起来像只小猪,右边这一脸锅底灰的货却像只斯文的黑鹤!   管它是猪还是鹤,反正都是黑的!小暖狠狠咬了一口,继续围观布店里的书生和老翁。   乌羽跟着看了一会儿,又挪过来一点儿,“小暖相中店里的书生了?”   “噗!”小暖一口瓜喷在地上。   以为自己猜中了的乌羽叹口气,老成地讲道,“那书生一看就是个绣花枕头,你的眼光着实不怎么样,这选相公不能只挑长相,得长相和才能并重才成......”   听他巴拉巴拉个没完,小暖的思路都被打乱好机会,忍无可忍地道,“你要么闭嘴,要么走!”   “小小年纪脾气就这么差......”乌羽继续嘟囔。   “闭嘴!“   “汪!“   见剩下的两只也受不了了,乌羽这才闭上嘴,啃瓜,看热闹。   小暖啃完半个瓜也不见一位客人进店买布,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中连驻足往里看一眼的都没有。店内,书生依旧摇头晃脑陶醉在书中,老翁信叔则满眼不舍的东瞅西看。   这个状态......小暖翘起嘴角,是时候做点什么了!   “给!”旁边的乌羽见小暖手里的瓜吃完了,又递过半个。   ......   小暖叹口气,“乌公子,您的名字起得真好,我,无语!”   “多谢夸奖,吃。”乌羽漆黑的脸上一口洁白的牙,让小暖有种面对非洲土著的错觉。   小暖见自己的妹妹和大黄眼巴巴地盯着乌羽有力地瓜,只好又接过来,“谢了,这瓜滋味儿不错,哪买的?”   “城南菜市场。”乌羽继续啃。   保护乌羽的暗卫差点从墙角跳出来!哪个菜市场卖得起这种瓜!吃瓜的正主还没到呢,瓜就让这位小爷吃完了......   “哒哒”,熟悉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乌羽偷眼看了看马上端坐的男子,低头沉默啃瓜,期待不被发现。   骑马而来的男子,目光先落在大黄身上,认出了这只颇为出众的狗,又扫过吃瓜的两个小丫头,最后落在旁边啃瓜人的脑袋上,马蹄声停了。   小暖的围观视线被挡,嘟嘴不满抬头瞪过去,却对上一张无法形容的脸。   此人不过十**的年纪,五官分开来看都长得极好,但凑在一起却多了一股无法言表的威压,这股威压让人忽略了他容貌的出众,不敢直视。   这是久居上位的人才有的气魄,小暖立刻明白这个低气压,是她决不能招惹的人。于是乎,她立刻调整表情,无辜无害地望着他,笑了。   她这一笑,倒把骏马上的严晟笑愣了,心想这丫头不愧是大黄的主子,笑起来与大黄有几分相像。他的目光又落在旁边过更小的丫头身上,发现这小的正在眼馋自己的,马。   “姐,咱们也买只这样的马,好不好?”   小暖抽抽嘴角,“马论匹,是一匹马,不是一只马。”   小草疑惑地歪着小脑袋,“一只狗,一只猪,一匹布,马跟布又不一样,怎么是一匹呢?”   无法回答这么高深的问题......小暖无能地低头吃瓜。吃瓜的大黄则看到了严晟身后的玄其,咧嘴友好地抬起狗爪。玄其立刻瞪大眼睛,见大黄半天不肯收爪,只好勉强抬了抬手,回礼。   大黄这才满意地放下爪,继续啃瓜。   小暖看着假装自己不尴尬的玄其,心里琢磨大黄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个人时,就见前边马上的低气压马鞭一指,“这个,怎么卖?”   这声音,也甚是威严,跟他的容貌很配。   小暖顺着他的马鞭看向身边蹲着的非洲兄弟--脑袋上的草,顺嘴问了一句,“你怎么卖?”   乌羽眼睛一亮,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这位大爷,您要买我?” . 第二十九章 三友,三有   严晟马鞭又往下一指,“瓜。”   小暖迅速往旁边挪了挪,用距离表明自己与这插草卖瓜的世无双没关系。   两眼晶晶亮的乌羽开口就一副老鸨的口吻,“这位大爷买了奴家吧,奴家还从没被人买过呢。只要一千两,乌某就跟您走,您买了奴家不会吃亏也不会上当,买人顺带送瓜!”   小暖又往旁边挪了挪,连大黄都嫌弃地跳到一边。   严晟看了他片刻,才勉为其难地吩咐玄其,“带走。”   憋笑的玄其下马拱手,“小爷,请上马。”   乌羽立刻兴高采烈地扛瓜袋爬上马背。   小草见了皱起小眉头问道,“姐,那个长得漂亮的公子还没给钱呢?”   见被小草夸“漂亮”的严晟脸一沉,小暖立刻道,“这位‘俊朗’的公子不差钱,带回去会给的,咱吃瓜,吃瓜!”   小草乖乖啃瓜。   乌羽却觉得小草说得有理,“给钱!不给钱不送瓜!”   严晟一拉马缰绳出发,淡淡地吩咐玄其,“捆走!”   “是!”玄其拉马跟上。   “小暖妹妹,接着!”乌羽把瓜袋子扔给小暖,“不给钱,只卖人不送瓜!”   小暖被袋子砸倒在地,咬牙忍着没发作!   乌羽大笑出城,才对严晟道,“三哥,那丫头也怕你,果然好眼力。”   严晟只淡淡问了句,“你刚在做什么?”   “闲来无事,凑凑热闹。”乌羽翘起嘴角,“我觉得这两人一狗,说不得就是我的大机缘,挨着她们能再抓几个贼人。”   严晟懒得理这白痴,策马直奔十里外山中的军营练军。   城内布店门口,见妹妹还在琢磨刚才的事儿,小暖拿出帕子给她擦净手,“别想了,那俩人本来就认识,闹着玩的。”   小草又歪起小脑袋,“姐姐怎么知道?”   “看出来的。”小暖耐心地讲两人的对话和神情,教导妹妹看事识人,“所以,要耐心观察一个人的表情、语气和动作,想他为什么这样说,这样做。”   小草立刻点头,“乌羽哥哥为什么请我们吃瓜?”   小暖摇头,“我现在只能说他没恶意,其他的还不知道。”   小草又活学活用,指着布店内的老翁开始分析,“姐姐,那个爷爷看咱们好几眼,应该是想吃瓜。”   ......   这观察能力......   “你分析的有道理,咱过去看看。“小暖扛着瓜袋子站起来,“进去之后你一句话都不要讲,听姐姐的。”   “好!”小草甜甜应了,跟着姐姐穿过石板路。   事情很是凑巧,小暖刚到布店门口,上次那位与书生争吵的老妪也赶到了,她近日穿了一身紫红衣裙,头上插了一只紫色牡丹花,应该是盛装打扮过,隆重而不协调。这老妪靠在布店门框上不屑地往里看着,高声嘲讽,“听说你们的布前些日子招虫子又让雨淋了,啧啧,就这样了还卖死贵死贵的,你们也真是有良心!”   书生放下书气得站起来,“你莫信口雌黄!”   “我还词绿呢!”老妪摆明是来闹事儿的,“咋地,出事儿了还想瞒着,当街坊四邻都是瞎子吗?”   信叔抢先开口了,声音依旧带笑,“八婶儿,您听谁说咱们锦绣布庄的布淋雨着虫了?这话可当不得真。布庄里用着驱虫药,您不信就进来找,只要能在布里找出一只虫子,那匹布我就送与八婶儿。”   “真的?”八婶儿搓手,跃跃欲试。   信叔点头,“不过您自己带进来的可不算。”   八婶儿脸一僵,几个看热闹的老街坊哈哈大笑,“咋地八婶儿,让信叔猜着了吧?”   “切,我老婆子还要脸呢,哪能干那上不得台面的事儿。”八婶撇撇嘴又靠在门框上。店外的人没有一个进去翻虫子,看来信叔对布店的打理还是很得到邻里认可的,小暖点点头。   “再说淋雨,这儿已经十几日不下雨了,咱就是想淋也淋不到啊!”信叔又换了一副惋惜的表情,慢慢讲,“可惜了我上个月进从信阳进的上好油布。这布料织得密实,桐油也刷得厚,再不下雨恐怕得砸在手里......”   现在才六月初,不到下雨的正日子,好油布哪会愁卖啊!立刻有人问,“什么色儿的,多厚?信叔拿出来给咱瞅瞅,我家马车该换篷布了。”   “我家的雨伞破了。”   “我也瞅瞅,中看的话就缝两顶遮雨帽。”   “......“   店里顿时热闹起来,小暖背着瓜带着妹妹和大黄看了一会儿信叔卖油布,又觉得自己现在进去还不是时候。干脆又换一条街,蹲在一家生意兴隆的大布庄门口继续吃瓜。   这一吃,便是五日。   这五日中,小暖将县城中五家布庄或八家布店看了个遍,心里有了底后,又蹲回信叔的锦绣布庄门口继续看热闹。   信叔的布庄是五家布庄中最小的一个,与这里最大的布庄比起来,就像现代商业街上的综合大超市与小学校门口号称“超市”的小卖部之间的差距差不多。   但小暖却相中了这个小小的锦绣布庄,因为以她手里的能动用的资产也只能投资这等规模的商家,而锦绣布庄是她可选范围内的最佳选择。   今天只蹲了不过半个时辰,就见书生与信叔似乎发生了什么争执,小暖凑近听了听,便搞明白其中情由。   原来这书生,考秀才屡试不中,打算进京求学再赌一把。因囊中羞涩凑不齐路费和学费所以想卖掉锦绣布庄,但信叔对经营十几年的布庄有些不舍,却又不敢耽搁主子的前程,两人一时又想不到更好地办法,陷入僵局。   是时候了!   小暖踏入店中,信叔立刻笑着迎上来,“小姑娘买布?”   小暖点头又摇头,直接问书生,“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小可姓张名三有。”书生拱拱手,没因小暖年纪小而怠慢,虽心中不快但也没有带在脸上,可见修养不错。   “岁寒三友的三友?”小暖笑着问,“好名字!”   张三有摇头解释道“书中自有千钟粟的‘有’”。 . 第三十章 两手都要抓   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此乃支持读书人三更灯火五更鸡的最大动力,由这个名字可见张三有的父母对他抱有的期待。小暖真诚地笑着,“更是个好名字!”   张三有尴尬而又不失礼貌地笑了笑,名字是好,可惜他读书不成,一无所有。   “我姓陈名小暖。小暖冒昧,刚在门口听到二位谈话,敢问公子进京求学须用多少银两?”观察了这几天,小暖知道这里越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讲话越喜欢拽文,她为了赚钱也是拼了!   张三有并不开口,信叔笑着打圆场,“姑娘的名字也起得很好,今天怎不见你妹妹一起来?”   吃瓜几日,人家哪能不记得她们,小暖笑道,“今天进城有正事所以没带她,信叔,你们现在缺钱打算卖布庄,是也不是?”   信叔摇头否认,“没打算卖,正在筹措银两。”   “怎么个筹措法?”小暖接着问道。   信叔见她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只得挑明了道,“这是大人的事,小暖姑娘不用替我等忧心。”   小暖努力站直了显得自己更高,更诚实可靠,“信叔且说个数,若是不太多,小暖或是有法子。”   信叔和张三有自是不信她,不过教养所在,张三有也没扫了小暖的面子,直言道,“赶路、住店和求全算上,须得一百五十三贯。”   这还有零有整的,小暖点头,“信叔打算如何筹措?”   信叔无力地摇头,若是有办法筹措他们也不至于如此为难了。   “那还是要卖布庄了,或者找人借钱,这么多钱,怕是不好借吧?”小暖追问。   张三有不吭声。   信叔叹口气,老爷夫人去世已有五年,他一边伺候少爷一边打理布庄维持生计,若真卖了布庄他们主仆就断了生计,他自己年老体弱,少爷又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万一求学不成,日后将更为艰难。   可不卖布庄少爷就无法进京求学,等于断了他的前程......   信叔又摇摇头,长吁短叹。   小暖早已从街坊四邻处听明白了这对少主老仆的境况,开始与他们商谈合作的事情。   “张公子,信叔,小暖倒有个法子,不晓得能不能成。”   不等他们拒绝,小暖接着问道,“你们这锦绣布庄若卖,作价多少?”   信叔坚决摇头,“我们未打算卖的。“   小暖追问道,“二百两?”   张三友立刻开口,“布庄只存货就值二百三十五贯两百八十五文,加上店面和摆设,少说也值三百两!”   这家伙适不适合走科举的路小暖不知道,但当会计绝对合适,“若是我出一百五十两入股布庄,以后布庄二一添作五,咱们一人一半,亏赢均摊,你们觉得如何?”   张三有愣了。信叔这才认真打量小暖。他有找人入股的打算,只是信得过又肯出银子入股他们这本小利薄的布庄的人可不好找。面前这小姑娘,目光清亮神态自然,绝对不是尖酸刻薄之人,但她怎么个来路,信叔还不晓得,当然不敢轻易谈合作的事。   小暖立刻讲明自己的情况,“我就住在城南秦家村,家**有三人,母亲,我和幼妹。”   “汪!”门口的大黄不干了。   小暖翻翻眼,补充一句,“哦,还有一只狗,就是门口的大黄。”   大黄立刻坐直摇摇尾巴。   张三有和信叔望着这只神气十足的大狗,更深信这小姑娘就是来闹着玩的。   小暖接着道,“如果二位感兴趣,咱们就好好谈一谈。”   信叔看向张三有。   “信叔与陈姑娘谈吧。”张三有没时间陪小姑娘过家家,把头埋回典籍中。   信叔待小暖比少爷慎重了些,将她邀到里间详谈许,小暖才心满意足地出来回家了。   推开大门,小暖见到二舅秦正田与娘亲坐在院子里聊天。   秦氏见大女儿回来了,立刻招手叫她过去商量,“你二舅帮咱们相中了一块地,是村南的六亩种熟的良田,靠近清溪灌溉也方便,六亩共四十二贯,你觉得咋样?”   秦正田看着她们娘俩笑,就凭小暖能用两张纸从韩三胖手里换回一串串的铜钱,他就觉得这外甥女有大本事,姐以后的日子不用愁了。   若不是小暖叮嘱过家里遇到大事要跟她商量再做决定,秦氏早就去取钱买地了。秦氏眼巴巴地看着小暖,等她拿主意。   小暖心里有点儿打鼓,“二舅,这田什么时候能买过来?”   “就这几天,卖家收完粮就能买,到时候我牵牛犁一遍就能种了。”秦正田依旧开始盘算下一步的事情。   秦氏也掰着手指头算,“这会儿能种旱稻、大豆、芝麻、再开块菜园,种点芹菜和小青菜,过几天种几垄萝卜、一畦白菜,冬天吃的菜就有了。”   “姐,还有冬瓜。”秦正田提醒。   “对,对,这个得种,冬瓜炖肉。”秦氏立刻点头,她和二弟自娘肚子里就在一处,二弟想什么她当然明白。   秦正田嘿嘿地笑,“秋黄瓜呢,来得及不?”   “秋黄瓜我早在院里种了,你瞅那刚钻出来的小苗就是。”   “......”   看着秦家姐弟俩跑到菜地边围观还没巴掌高的秋黄瓜,小暖的话到嘴边转了三圈还是讲出来了,“娘,咱们买这么多地能种的过来吗,要不少买点?”   小暖对种田一窍不通,只靠着娘亲一个肯定哪忙不过来,指着二舅帮忙也不是长久之计。   “两亩咱自己种,四亩租给别人,这样咱坐在家里就有粮吃了。”秦氏美滋滋的,自她接了两次韩三胖送来的分成钱,就深深喜爱了坐着收钱的滋味。   有了这六亩田,秦氏觉得自己的腰杆就能硬起来了。虽说秦家村就在县城南,算是城南几个村子中比较富裕的,但也不是家家能拿出四五十两来买田的,正常的农户人家,手里能有一二十两已是相当不错的。   小暖看着娘亲的笑容,不再犹豫,“好,听娘的,买!”   秦氏立刻笑开了,秦正田站起来往外走,“我去跟人家说一声,把事儿定下来。”   “二舅带着二妮儿和小草一起去,我和娘进城办点儿事儿。”小暖把旁边抠土洞的两个小包子塞给二舅送他们出门。然后她拉着娘亲低声问,“娘,咱们还有多少钱?”   秦氏腰杆挺直,“放心,我跟你二舅说的是把你奶奶送过来的嫁妆首饰当了,没说咱们本来就有钱。”   ......   “您那几件首饰,哪能值四十两?”小暖拍拍额头。   秦氏心虚地转开眼睛,“反正你二舅是信了。”   估计二舅想的是她们若不够他自己帮着填补吧,小暖放下这事儿,急匆匆道,“您去取一百五十两的银票出来,咱们进趟城入股锦绣布庄。” . 第三十一章 光风霁月?   锦绣布庄的事小暖在家时跟她提过两次,但事到临头秦氏的腿还是软了,“一,一,一百五十两?小暖,这一百五十两拿出去咱就不够买田的了。”   陈小暖小腰挺得更直,“咱两手一起抓,田也买,股也入!钱的事儿您放宽心,女儿自有办法。”   一百五十两毕竟是一大笔银子,小暖怕给娘亲太大压力,又劝道,“娘,做生意就得该出手就出手,否则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我算过这一笔投进去不会赔的,只是赚多赚少的问题。不过退一万步说,就算输了咱也不过是从头再来而已,最难的时候都过去了,您还担心什么?”   做生意就是要胆大心细,最忌讳犹豫不决。莫说小暖这次有八成把握,就是有四成她也敢往上冲,就像她对娘亲说的,赔了又怎样,大不了吸取经验从头再来!   没这点气魄,还做什么生意。   小暖信心十足地抬起头,“娘,走!继三胖叔之后,咱去入股第二家生意!”   秦氏也不再说什么,拿了钱就跟女儿往外走。不是她相信女儿能赚大钱,而是在她心里这笔钱本来是小暖在破庙时韩青身上抢来的不义之财,自然没有一文一文绣花赚来的心疼和在意。   当小暖带着娘亲返回,把一百五十两的银票拍在锦绣布庄的柜台上时,张三有和信叔都像傻子一样,呆了。   就这么俩人,捆一块也斗不过她闺女!秦氏踏实了,一脸平静、淡然地盯着面前这两只,不言不语。   心中不住念叨提示的重点气势,气势最重要!   信叔先回神,验看了柜台上银票的真伪后,小心翼翼地看着秦氏,能一下拍出一百五十两而面不改色的妇人,他平生仅见,难怪能教育出陈小暖这么出色的闺女。   “陈夫人......”信叔见秦氏只自信地看着他不说话,只好先口了。   秦氏握紧拳头,微微摇头,“小妇人姓秦。”   信叔愣了愣,立刻改口,“秦夫人。”   秦氏点头,“与你们合作之事,全由我闺女做主,老伯有事与小暖谈便是。”   陈小暖给娘亲的表现打一百一十分!现在场子被娘亲镇住了,接下来就看她了!小暖咳嗽一声,“咱们按照刚才的约定,草拟个协议,张公子觉得如何?”   张三有全部的注意力都在秦氏身上,他端身近前一躬扫地,“您可是陈状元的夫人?小生张三有,曾在一月前登门拜访,得幸与您有过一面之缘。”   见对方认出了自己,秦氏立刻慌了,两眼发花,只能强撑着不动不摇。   张三有两耳不闻窗外事,但信叔却早已听闻陈状元合离之事,赶紧打圆场,“少爷,您先把钱收起来,老奴先与小暖姑娘谈谈。秦夫人喝菊花茶成吗?”   小暖知道能撑着不动已经是娘亲的极限了,立刻开口替娘亲回道,“可以。”   信叔立刻拖着少爷进入里屋。   隔着门帘小暖听到张三不敢置信地问了一句,“合离了,真的合离了?”   “我的少爷,您小声点。这事儿您待会儿千万别问也别说,咱管不起也不能问啊!”信叔吓得捂住张三有的嘴。   “人人都说陈状元乃光风霁月之人,她居然合离了!”张三有缓了缓,小声道,“就让她们入股布庄!”   “啊?”信叔正在想如何说服少爷,没想到他居然先拍板了。   “去年某在县学街前食肆内用膳,不知何人将几文钱遗落在凳子上,陈祖谟坐下后,问也不问便偷纳入袖中被某窥见,某当时就知他衬不起‘光风霁月’四字!”张三有颇有得遇知音的兴奋,“秦夫人好眼光!”   信叔差点没趴下。   门帘外的陈小暖则翘起嘴角,张三有这个书呆子,她喜欢!   待张三有和信叔商量好再出来时,见秦氏依旧淡然如画的端坐在桌旁,二人对她的敬仰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签约过程极其顺利,小暖甚至拿下了布庄的主导权接下来两月布庄如何经营,完全由她说了算!   笑话,这可是陈状元和秦夫人的闺女,陈状元的聪明加上秦夫人的气魄,能有干不成的事儿?张三有痛快地按下红手印,“陈姑娘,某明日便启程进京,店内诸事就有劳你多费心了。”   信叔想的则是小暖做不成背后还有陈状元顶着,他还有啥好怕的!陈状元是与糟糠之妻合离但没有弃女,甚至还请他老娘回来教养孩子,面前这小姑娘是陈状元的心头宝啊!   待小暖扶着秦氏出锦绣布庄转过一条街,秦氏才腿软地靠在墙上擦汗,“吓死娘了。”   小暖抱着娘亲的腰,开心地笑了,“娘刚才做的非常好,过瘾不过瘾?”   “过瘾!”秦氏擦着汗和眼泪,“娘没想到,他们知道娘与你爹合离还会让咱们入股,娘以为他们会把咱娘俩赶出来......”   她与陈祖谟合离后,秦陈两家以及大多数村民看她就像在看疯子傻子,这是第一次有外人得知此事后后没有因此轻视于她,秦氏喜极而泣。   小暖心疼,开始劝说娘亲,“娘别......”   “这笔钱花出去,咱们买地的钱可要咋办啊!“还不等小暖安慰的话说出口,秦氏已经转头担心起下一庄事了。   果然不愧是小草的亲娘!小暖甩了甩手里的袋子笑道,“娘跟我走,就端着刚才的气势,咱赚钱去!”   “就这仨瓜能卖几个钱?”秦氏忧心不已,一个瓜撑破天一吊钱,三个瓜也堵不住买地的窟窿啊。   小暖笑而不答,带着娘亲去往下一家本县最大的酒楼,客来香酒楼。   现正是用膳时间,酒楼内座无虚席,推杯换盏,甚是热闹。   小暖抱着瓜袋子和娘亲进入酒楼,径直占到打酒的柜台前,柜台很高,她垫脚勉强能露出一个脑袋,“敢问小二哥,您家掌柜的可在?”   肩搭白布巾的小二低头看了看机灵小丫头,又看看她身后颇有气势的农妇,试探着问,“你们找掌柜啥事?”   奶奶的,柜台这么高是怕人偷酒喝或砸酒坛子吗!小暖努力往上举了举手中的袋子,“京里来的稀罕瓜果,看你们掌柜要不要。” . 第三十二章 史上最尬卖瓜   小二刚要摇头,又听面前的小姑娘道,“小二哥先别急着拒绝,你知道咱们是哪里人不,城南五里秦家庄的!你知道秦家庄是什么地方不?”   “出状元的庄子!”小二哥立刻抢答。   小暖垫脚用力拍一下柜台,“对啦!那小二哥知道陈状元前两天派人从京城回陈家村送东西不?”   “这咱就不知道了。”小二望着小暖,目光有了那么点热度。   小暖故意卖官司,“我姓陈,跟陈状元是本家,小二哥去通报吧。就算咱们买卖不成小二哥没损失,万一成了,咱少不了小二哥的好处。”   “得嘞,陈妹妹稍等,小的这就替你跑一趟。”小二麻溜地转身去找掌柜。   正跟东家汇报店里情况的掌柜听了小二的话,不耐烦地皱起眉头,“不要,请她们走。”   “且慢。”东家发话了,“请她们到外间,看她们卖的什么瓜。”   小暖和秦氏被请到二楼雅间落座后,就见圆脸短须的掌柜拱手笑,“刚听小二报说,夫人想卖陈状元从京城送来的稀罕瓜果?”   秦氏依旧负责气势十足地镇场子,小暖开口了,“掌柜大叔,咱明人不说暗话,这这仨瓜不是陈状元送回来的而是我朋友给我的,但保证是稀罕货,您请上眼。”   说完小暖把袋子打开,露出两个泛着暗青色的椭圆形的瓜,瓜上有小眼渔网的纹路,在这边的确少见。掌柜笑容里带了庄重,“这瓜看着的确稀罕,不知叫什么名字,怎么吃?”   小暖两眼光亮亮,“这应该是叫哈密瓜,味道极好,用刀切开像菜瓜一样吃。”   掌柜的捋着胡子,掂量着对三个瓜主子有什么想法。   “哈密瓜?”里间的东家款步出来,见到包袱皮都没换的仨瓜,神色玄妙。   秦氏一见这东家,顿时撑不住场子,因为这人的气势完盖她;陈小暖见到这个长身玉力的低气压,吓得相当不轻,话不经大脑就蹦出来,“你怎么在这儿?”   掌柜抽抽嘴角,“这位是小店的东家,严三爷。”   “哈,哈,哈哈......”小暖转眼偷瞄雅间门,考虑带着娘亲拔腿就跑的成功可能性。   严晟沉稳地坐在桌前,淡淡问道,“缺钱了?”   “哈,哈,嗯。”小暖估摸着她俩跑不了,只好硬着头皮上了,“打算买几亩田糊口......”   “这瓜你打算怎么卖?”严晟见这小姑娘漆黑的眼睛滴溜溜乱转,心情忽然不错,嘴角微微翘起。   孰知他这一笑,看起来越发的渗人,秦氏看呆了,掌柜的开始擦汗,小暖吓得直接蹦起来,“您看着给,不给也成。”   卖瓜卖到送瓜人的主子面前,这还有啥好说的,小暖泪流满面。   严晟凤眸一抬,看着尴尬得要死的陈小暖,“差多少?”   “啊?”小暖被他的目光冻住,大脑有点不转弯。   “买田。”   “十七两......”在低气压下和尴尬之下,小暖没有跳腾的余地。   严晟微微点头,吩咐道,“木商,去取三十两银子,买瓜。”   “用不了,用不了!”小暖哪好意思要这么多,“这瓜我本也只打算卖六两一个的。”   御赐的西凉蜜瓜,她居然要六两一个卖了,严晟好笑地扫了小暖一眼。小暖立刻收回手站好,乖得像猫笑得像大黄。   “多出的,算是奖励你到此卖瓜的气魄。”   “多谢公子......”要早知道这尊大佛在这儿,打死她也不会来的!小暖流着泪接下银子,拖着娘亲就走。   哪知刚出雅间门,秦氏就激动地跟小暖嚷嚷道,“这是谁家公子,怎长得如此漂亮?”   就这一句话吓得小暖立刻拖着娘亲旋风一样飞到楼下,拍给柜台的小二几文钱做跑腿费,马不停蹄地逃出酒楼,却不小心撞到在酒楼的客人身上,小暖头也不抬地道了声歉继续跑。   “小暖妹妹跑啥,是我啊,你这是吃了霸王餐要跑路吗?”被撞的乌羽摇着扇子大喊,眼见着小暖二人一溜烟就不见了。   乌羽考虑了一会儿是追上去还是进去后,还是转身上楼。进雅间见表哥严晟正在桌前吃瓜,乌羽大咧咧坐下拿起一块开啃,“这跟上次那批味道挺像,刚送了的?”   “十两银子一个买的。”严晟觉得这瓜似乎比往年的合口,又拿起一块开吃。   “买的?”乌羽托着瓜愣了愣,忽然躺地爆笑。   跑出五里,小暖甚至还听得到乌羽的嘲笑声,忍不住捂脸蹲在地上。太糗了,这是她两辈子做的最糗的事!   怎么能这么巧呢,济县明明这么多人,怎么卖瓜就偏偏碰到低气压,出门还撞上世无双呢!   满头大汗的秦氏捧着银子心情好得不得了,“娘现在才晓得钱这么好赚,一个瓜就可以卖十两!那东家公子真是人美心善,你认得他?没听说咱们县里有这么漂亮的公子啊,你要是能找个这样的上门女婿娘就放心了......”   娘这是想到哪去了......小暖恨不得立刻钻到大黄窝里去,这辈子不再见低气压。   “什么上门女婿?”秦二舅带着秦二妮儿和小草兴高采烈地回来了,“成了!咱拿银子去换地契,我能凑出十一两,加上姐手里的,咱还差多少?”   果然秦二舅不相信娘亲能有四十多两银子,小暖把一身的尴尬甩掉,站起来回话,“典当首饰的钱再加上三胖叔送过来的,以及我娘本有的一点积蓄,刚好够,不用挪借二舅的钱了。”   真的够了?秦二舅见姐姐点了头,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钱够了,买地的事儿自然水到渠成。把秦二舅送过来的地契妥善藏好后,秦氏忽然觉得豪情万丈,一手拉一个女儿带着狗,出门去看田。   六亩地足有多半个标准足球场大,真的是好大好大的一片!   娘仨站在田边,傻傻地笑。   “东边这四亩租出去,剩下这两亩离着河道近的咱们自己种。先翻翻地种三畦大豆、两畦芝麻、一畦菜!”秦氏开始规划自家的田,“等到寒露之前咱们也种上四畦小麦,留下两畦冬天晒图,来年春天一畦种菜一畦种绿豆......”   听着娘亲的话,小暖面前展开一副田园风景画,美的不要不要的,她们身后的白氏和皮氏,脸死黑死黑的。 . 第三十三章 解围   看到这俩老太太和身后跟来看热闹的张氏和青柳,小暖忍不住一拍额头。这些人是太闲了,所以组团来刷存在感吗?   秦氏见到前婆婆皮氏,还是紧张又害怕,小草也扒住姐姐的腿不敢动。   “娘,气势,气势!”小暖提醒娘亲。   秦氏立刻挺直身子,淡然地,直直地盯着皮氏,摆出自己的最强气势。她嘴慢脑子慢,但帮女儿镇场子还是成的。   没想到最先发难的不是前婆婆皮氏,而是亲娘白氏。皮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吻逼问道,“岚儿,你哪来的钱买田?”   “就是,你哪来的钱!二弟说你当了嫁妆首饰来买田?偏鬼呢!你那几件首饰买的时候还不到二十贯!十几年过去样式都老了,还值个屁的钱!”大舅母张氏的刀片嘴紧跟着吹火。   皮氏皱了眉,虽大字不识几个但她一向认为自己是斯文人,不喜欢有人在她面前鬼呀屁地骂,不过看在她们今天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份儿上,皮氏勉强忍了,“秦岚,你若缺钱跟老身讲就是,自己拿算怎么回事儿?不告而取就是偷,你这样怎么教得好俩孩子,你再这样我就把孩子们带回来养着!”   秦氏立时就急了,“我没偷!”   “”皮氏长叹一口气,失望地望着秦氏,坐实了她偷钱买地的事儿,不再开口与她争辩。   秦氏委屈地想哭。   “你说没偷,那买地的钱哪来的?”白氏厉声问道。   张氏眼珠子一转,“大妹既然没偷陈家的,钱是哪来的?我前几天丢了二十五两银子,不会是小草过来玩时拿走了吧?我说咋哪也找不到呢!”   抱着姐姐的小草撅起嘴,“小草没拿,大舅母根本就没钱,上次你还翻小草兜里的铜钱想买包子呢!”   这事儿她真干过,张氏冷哼一声不再开口,只盯着六亩良田眼馋。   “你倒是讲啊!钱总不能是大风刮来的吧!”围拢过来的人越来越多,白氏急于把事情搞清楚回家,她觉得在这儿待着实在丢人,又骂女儿道,“现在眼直发呆装个屁用!”   娘亲发现她是发呆,秦氏更慌了。   “娘,告诉她们也没事儿!”小暖捏了捏娘亲的手。   秦氏得了小暖的话才开口,“我们自己赚回来的,刚才我和小暖去城里卖了三个瓜,一个十两,共三十两,加上家里的钱刚够买田。”   “胡说!”白氏和杨氏二重唱,“你卖的是金瓜啊,一个十两!”   “是从京城送来的瓜,就值十两一个!”小暖冷笑,“你们没去过京城没见识而已。‘奶奶’到京城见识过,您说,十两一个的瓜有没有?”   就在驿馆住了几天,哪都没去的皮氏见过才是怪事!不过这时候她咬牙也得撑着,皮氏煞有其事地点头,“确实,京城好吃的瓜果动不动就几两几十两一个或一斤,比方我带在路上吃的那个什么,就二十多两一斤,那果子叫什么来着,青柳?”   低眉顺眼的青柳咬咬牙,陈状元穷得叮当响,粥都快喝不起了哪可能买二十多两的瓜!不过她在礼部尚书家时倒见过不少大场面,顺嘴就编,“回老夫人,那是倭国的大樱桃。不过京城最好的水果是圣上赏下来的,都是无价之宝,多少银子都买不到的。”   圆了脸面地皮氏趾高气扬地看着秦氏,“你且说是什么瓜,买给谁了?”   小暖根本就不想提起那家让她栽面儿的酒楼,“县里最大的酒楼,你们不信自己去问!”   “最大的酒楼,客来香?”人群里有人问道。   提到这名字小暖就觉得难受,“我不识字,不晓得是不是。那瓜外婆也吃过,您说甜不甜,好不好?”   白氏愣了愣,“就是你前天让小草拿过去的那种瓜,十两银子一个?”   “就是那个。”小暖点头。   “我的个娘嘞,我昨天几口就吃了一亩地啊!”张氏心疼地直跺脚。   青柳身边围着的几个光棍终于找到了话题,“青柳姑娘,京城几十两一个的瓜啥滋味?”   婷婷袅袅的抿唇青柳刚要开口,皮氏的冷沉的目光就瞪了过来,她歉意地朝几个明显打歪主意的男人笑了笑,向前挪了小半步。   这一笑,顿时引起一阵吞口水的声音。   皮氏又问小暖,“那瓜是哪里来的?”   小暖直接道,“别人请我们吃的。”   “是谁,为什么平白无故地受人恩惠?你的脸呢!”皮氏站在道德制高点,高声教训。   “就是,几十两的瓜哪个脑袋抽了请你吃?你该不是偷来的吧?”张氏叫嚷着。   还不等小暖回答,人群后就有个温润的声音回道,“是在下请两位姑娘吃的。”   众人刷地回头,见一白衫俊俏小公子,折折扇含笑立在大路上,旁边停着一辆崭新的马车,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小暖也认出了此人,这不是前身的梦中情人么,怎忽然跑到秦家村来了?   张氏的脸变得很难看,“赵少爷为啥请她俩吃瓜?”   赵书彦笑道,“在下在街上偶遇故交,送与再下几个瓜。在下当时有急事要办拿着瓜不方便,便转手送与路过口渴的小草妹妹。小草妹妹,是不是这样?”   小草见姐冲她微微点头,立刻响亮回答,“是!”   “你咋不送给我呢!”张氏后悔地直拍大腿。   赵书彦微笑,“那日未遇到您,再说在下与您又不相识,如何送瓜?”   “咋会不相识呢,我是秦大妮儿的娘亲啊!秦大妮你记得不,就是城里刘家杂货铺刘更的内侄女,前几天你们还一块喝茶呢。”张氏立刻套近乎,“这大热的天赵少爷来干啥?不如到我家坐会儿喝口茶吧?”   赵书彦听到秦大妮儿的名字,几不可见地往旁边躲了躲,“在下还有事,不便打扰,而且在下从未与您的女儿饮茶。”   “以前没喝过,现在喝也是一样的!”张氏说着就要上手拉。白氏实在看不过去了,咳嗽一声喊道,“老大家的,回去喂鸡!”   张氏不高兴地退回来,这可是她给闺女相中的好女婿,好不容易逮到哪能让他轻易跑了!   见到银子有了明路,皮氏和白氏也随着人群散了。小暖走到赵书彦面前低声谢道,“多谢赵公子相助。”   赵书彦拱手还礼,“举手之劳,陈姑娘不必客气。”   “您的举手之劳却解了我们的大难题。客气话我也不多说,他日有需小暖帮忙的地方,赵公子尽管开口!”小暖自信笑着。   带着娘前走出陈家少了依靠,竟还能如此豪气爽朗的陈小暖,着实让赵书彦刮目相看,“小生现在真有一事需姑娘帮忙。” . 第三十四章 第四桶金   “啊嘞?”陈小暖眨巴眨巴眼睛,这么快就能帮上忙了了?   赵书彦看她可爱的小样子就忍不住笑了,“小生乃为寻本村的里正而来,陈姑娘可否带路?”   他这是不要自己觉得欠他人情吧,看着这样的儒雅体贴的男子。小暖痛快地侧身抬手,“赵公子这边请。”   赵书彦含笑点头,随着小暖向前走。旁边的秦氏见女儿就这么走了,有点着急,“小草跟着一块去玩吧。”   小草立刻蹦跳跳地跟上,拉住姐姐的手。   赵书彦微愣,随后展颜笑道,“还是秦夫人考虑周详,是小生唐突了。”   陈小暖虽是个矮他一个半头的小萝卜丁,但也十几岁是可以说亲的大姑娘了。如果她与陌生男子成双入对恐惹人非议,虽说村户人家没有闺女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讲究,但也需注意言行若坏了名声,等说亲的夫家上门打听时,再好的亲事也得黄了。   小暖回头冲着娘亲笑了笑,“让大黄跟您一起回去。”   跟在小暖身后的大黄一听,立刻调头走到秦氏身边,秦氏亲切地摸了摸大黄的脑袋。有它在,安全无虞。   小草拉着姐姐蹦跳跳地向里正爷爷家去。   前身若是还在,此时应该美晕了。小暖翘起嘴角,随口问道,“上次就见您来我们村,是访友吗?”   “小生虚长陈姑娘几岁,若陈姑娘不嫌弃......”   “赵大哥。”小暖最听不了这样文绉绉地话,立刻改口,“赵大哥可以叫我小暖。”   面对这个爽朗的小姑娘,赵书彦笑容更真了,“小暖妹妹,愚兄这两次来都非访友,而是为生计奔走。尊父高才,考取本科状元,假以时日秦家村必定扶摇而上,所以愚兄特来此处寻点生意。”   听到是做生意,小暖眼前便是一亮!   不过,蹭陈祖谟的光可不容易。“我爹连我和妹妹的饭钱都不给,赵大哥觉得他会帮带邻里亲朋吗?您这生意怕是不好做。”   赵书彦却精明地笑了,“能做得。因他是陈家子,中状元后必定要出钱修建祖祠、族学和置办族田。”   周人不同于现代人,他们有极强的宗族观念,族中有人得势发达就应提携族内晚辈,助家族兴隆。家族兴隆后祭祀香火必更旺盛,此人也更得祖宗庇佑;从另一个角度来讲,不管是做官还是做生意都需要人手,而在周朝这种大环境下,用宗族知根知底的族人更为稳妥,所以就算不为名声,陈祖谟也必定会提携晚辈以备将来有人可用。   小暖不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前身又是只是个打猪草、刷锅洗碗的小丫头,对这些门道自然不清楚。赵书彦是生意人,自陈祖谟中了状元后他就嗅到了商机。   小暖又试探问道,“不知赵大哥打算做哪门生意,需要村里出人还是出地?”   见赵书彦微愣,小暖慧黠地眨眨眼,“现在归村里管的,不就只有两样吗?”   “确是如此。”赵书彦笑了,“出地,愚兄想在此开家茶宿。”   “茶宿?”小暖微不解,喝茶,住宿?   “不错。”赵书彦眼底精光闪动,“尊父科举出身,此地定将文风大盛,而文人与茶,密不可分。”   等族学建立起来后,陈祖谟必定会请有名气的先生来坐馆,慕名而来的学子们到此需有个落脚地,他清雅的茶宿就会成为这些人的首选。   小暖虽然还嗅不到什么巨大的商机,但她会看人。   赵书彦气质干净纯粹,目光沉静慧智,这样的人不管在现代还是大周,都不是池中物。   投资者,投的是人和生意。生意好人不行,接下来自己做或换人做;人好生意不行,砸钱让给他创造机会转行创业;若是人好生意也好,那就是上上选,投资进去后坐等分红就好。   小暖现在不能确定赵书彦要做的生意怎么样,但投资他这个人一定不会错。万一这茶宿亏了,大不了卷土重来!   于是乎,小暖嘿嘿一笑,“不知赵大哥的茶宿要用大多地方,打算开在何处?”   赵书彦不知小暖为何发问,但还是如实答道,“茶宿不大,只大堂、几个雅间和几间住宿之处,五六亩足矣,最好是靠山傍水,与村落稍有距离居于桑田之中,可隔开尘嚣,取个清幽雅致之意。”   这不就是说的自己那六亩地嘛!小暖转身,“赵大哥随我来!”   待转回自家田边,小暖小手一划拉,拿出谈生意的架势,文绉绉地道,“这一片还没出苗的空地都是我家的,靠山,邻水,离村百丈,左右都是农田,山上有桑树,正好符合赵大哥的要求。大哥不如连空点后的山坡也圈起来,依山势建个曲水流觞的后花园,你觉得怎么样?”   脑中随着小暖勾勒出一幅图画的赵书彦眼前就是一亮,“甚是不错!小暖妹妹不愧是状元之女,出口成章!”   小暖也不管什么成不成章的,生意能做就成!小暖一指树下的长条石头,“既然这样咱就没必要去找里正爷爷了,赵大哥请坐,咱聊聊合作的事?”   “不去了啊”小草虽然惋惜不能去找里正爷爷家的秦二囡玩,但也听话地在姐姐身边一蹲,顺手揪了几个草穗编小狗。   赵书彦愣愣地看着小暖,“妹妹可能做主?”   “能!”小草手中的狗尾巴草一指自己的小脑袋,“我家的事儿,娘亲和大黄听我的,我听我姐的。”   ......   赵书彦扯扯嘴角。   小暖满意地翘起嘴角,“我家的事儿,我与娘亲商量着办。且先不谈地价,赵大哥建造、经营茶宿,需要多少本金?”   “二百两足矣。”赵书彦坐在石头的另一头,坦言相告,“怎小暖妹妹说话忽然如此客气?”   是说自己文绉绉的吧?小暖嘿嘿一笑,“是因为我瞧着有身份的人讲话都这样,所以才学的。我觉得这样更有气势,能让人信服。”直白点说就是,她把拽文当商务谈判用语使用了,从上次入股锦绣布庄的经验来看,效果不错。   赵书彦憋着笑,“小暖妹妹言之有理,请接着讲。” . 第三十五章 拿下   小暖笑弯了眼睛,“赵大哥,小妹家的六亩良田和其后的七亩山坡折价六十两,赵大哥觉得价格可否合理?”   赵书彦点头,“合理。”   “这十三亩,小妹不卖,而是当本金入股赵大哥的茶宿,您看可否?”小暖紧紧盯着赵书彦,观察他的反应。   赵书彦微愣,“入股?”   小暖立刻解释道,“方才您也见到小妹一家的处境,若我所料不差,现在陈秦两家定在打我家田地的主意。我等孤儿寡母......“   赵书彦忍不住抽抽嘴角,陈状元还活着呢,她们仨怎的就成孤儿寡母了......   小暖继续巴拉巴拉地讲着,“若是我们讲田地卖与赵大哥,那所得银两定会被人惦记。所以小暖才想出入股赵大哥的茶宿。如此,一来可免去两家人的骚扰;二来小暖也能跟在大哥身边学些为人处世之法,好为日后谋划,确保我娘与小妹生活无忧。不知赵大哥,意下如何?”   方才的情境赵书彦也见了,觉得小暖的忧虑非常有道理,也就点头,“可。愚兄这家茶宿,小暖妹妹可用田入股。若是亏本,本钱愚兄原价退还;若是得幸赚了,小暖妹妹得两成分红。”   小暖摇头,“小暖大道理不懂,但既用田入股,输赢定与大哥共担!”   赵书彦眼睛大亮,“好一个输赢共担,小暖有此气概不输男儿,这茶宿的生意,愚兄与你做定了!”   “太好了!”小暖拍手。   “那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订下文书?”赵书彦也是个讲究效率的人,“之后愚兄好去调集人手准备破土建房。”   小暖不好意思地笑了,“赵大哥,您先稍等我半个时辰,我这就去把那七亩山坡买下来。”   ......赵书彦忍住笑,“小暖妹妹怎又不之乎者也了?”   “这不是生意成了吗,用不着了。”小暖不好意思地拍拍脑袋,“我怕舌头打结。”   赵书彦憋得脸发青,“且去,且去。愚兄先去草拟一份文书,一个时辰后在此等候小暖妹妹。”   “没问题,一定不让赵大哥空等!”   见小暖牵着小草跑远了,赵书彦才弯腰哈哈大笑,路边的车夫见自家少爷笑得如此欢快吓了一跳,他跟在少爷身边两年,还从未见他如此开心过。   能让少爷开心的,一定跟钱有关。难道是谈成了一笔大生意,跟那个小丫头?车夫晃晃脑袋,绝不可能!   少爷看上那小姑娘了?   车夫脑袋晃得飞快,绝绝不可能!   小暖拉着妹妹一口气跑到家,与娘亲讲了以田入股的事情,又给娘亲打保票,“娘放心,这样入股咱们赚的银子,一定比把田租给村里人种要多。”   秦氏明白闺女的担忧不无道理,也就咬着牙同意了。   小草终于忍不住了,“姐,那山坡不是咱们家的。”   小暖弯腰狠狠在妹妹的小脸上亲了一口,“马上就是了。咱后边山坡是三胖叔家的,我这就去买下来,娘给我拿钱。”   秦氏回屋取出一个十两的银锭子并几块碎银子塞进钱袋里,“这是咱家所有的钱了,不晓得够不够买山坡。”   “二舅说山坡不到二两一亩,足够了。”小暖接过钱袋就往外走。   “小暖......“秦氏唤住女儿。   小暖头也不回,“娘放心,别人那儿须要娘或二舅出面,三胖叔我一个人就能搞定。”   “不是,小暖......”秦氏上前拉住女儿的衣袖,小声道,“你给娘留下一点田种的蔬菜和粮食,够咱家吃就好,成不?”   小暖见娘亲期盼的眼神立刻点头,“成,女儿记下了。”   小暖赶到韩三胖家,他们两口子正在给浴桶刷水漆,一脸气愤地谈着什么事情,见小暖进来,韩三胖立刻放下手中的大刷子,“小暖快来,我正想让大业去找你呢,过来跟你说件事儿!”   “正好,我也有事儿找三胖叔。”小暖乖巧坐在崭新的小凳子上,三胖叔手艺好,小凳子很结实,不摇不晃的。   韩三胖又拿起刷子,“你先说。”   小暖赶时间,也就顾不上长辈优先的规矩了,“三胖叔,你家村南挨着我家新买的田的那七亩山坡都你卖给我,成不?”   “啊?”韩三胖和三胖婶儿手里的刷子同时掉了。   三胖婶立刻劝道,“你们家可不能再买地了。你还不知道吧,你大舅母四处跟人说你家的田已租给她家种了。小暖啊,你大舅不是你二舅,你大舅母也不是你二舅母,你大舅脾气暴,你大舅母爱贪便宜......“   小暖被三胖婶儿念叨的脑袋里响起那首经典的“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的手机铃声,忍不住地想笑。   “小暖得跟你娘说,可不能把田租给他俩,那样租粮肯定收不回来。你也不要再急着买田了,太扎眼。”韩三胖也劝。   小暖知道他们是好意,“多谢叔婶儿,我们的田没租给大舅,是有别的用处。叔,婶儿,你们把田卖给我,成不?我听说坡地一亩卖一两半,我出一两七钱,现在您就卖给我吧。”   三胖知道小暖主意正,也就不劝了,“那田开出来才两年,石头疙瘩都没清理干净也存不住水,长不了啥东西,你要真想要就一两四钱吧。”   小暖见三胖婶儿也点了头,立刻跳起来,“太好了!多谢叔婶儿,叔拿上田契,咱这就去里正爷爷那里把事儿办了吧?”   韩三胖又愣了,“这么急啊?”   “嗯,我想跟人合伙开个小茶馆,用得着那片地。”小暖如实道,“之所以着急是因为我怕晚了我奶奶给里正爷爷递什么话,让里正爷爷为难。”   “就咱这破地儿,谁会跑到山上去喝茶啊,这买卖能做成吗?”三胖婶儿怕小暖瞎花钱。   小暖笑了,“婶儿,不试试看,咋知道能不能赚到钱呢,您说是不?”   三胖婶儿点头又叹气,“你们娘仨也是真不容易。”   韩三胖觉得小暖说得也有道理,洗手进屋拿出田契,带着小暖去自己舅舅家。   里正秦德听到小暖家又要买田,手里的茶杯盖都惊掉了,“小暖啊,你脑袋里咋想的,六亩田还不够你们娘仨种的?”   “嗯呐,我力气大!”小暖抬抬小胳膊。   里正嘴角一抽,头又开始疼了。不过他还是在外甥和小暖的催促下,提笔给两家过了手续,七亩山坡正式转到秦氏名下,小暖交钱拿到田契心里就踏实了,从里正家出来时嘴角都是翘的。   待看到对面婷婷袅袅、一步三摇走过来的美人儿,小暖的嘴角就翘得更高了。 . 第三十六章 大姑娘,小娘子?   青柳也没想到会在里正家门口遇到陈小暖,再想到她此来的目的,青柳心里就十分地得意。她停住,抬纤纤玉手在腰侧交叠,屈膝婀娜万福,“奴婢青柳,见过大姑娘。”   小暖差点被这个称呼砸的趴下,“我说青柳......”   “奴婢在。”青柳曲腿听训,表面很是恭敬。   “能换个称呼不?”小暖跟她商量,大姑娘这个,她实在不想叫。   不叫大姑娘要叫什么?官宦人家未出闺阁的女子都是称姑娘的啊!青柳单眼皮的媚眼转了转,小姐妹们讲过富商人家的下人们会称主家的女儿为什么来着?哦,对了!   “是,小娘子。”   小暖差点爆粗口,“再换一个!”   青柳为难地抿着樱桃小嘴儿,围观的几个汉子顿时就不满了,“我说小暖,你想让青柳姑娘叫你什么就直接讲嘛,这么为难人干嘛啊!青柳姑娘是性子好,要我早就急了!”   “青柳不敢。”青柳立刻惶恐地低下头,眼中却布满嘲讽。不过是被陈状元赶出家门的弃女罢了,嚣张什么,等她当上姨娘看她怎么好好地报今日陈小暖当众辱她之仇!想到刚得的消息,青柳又忍不住雀跃,陈状元要回来了呢!   小暖见这帮横眉立目的护花使者,忍不住笑了,“青柳啊,你以后叫我小暖就好。”   青柳立刻微微万福,“是,小暖姑娘。”   呃,这个还算能接受,小暖点头,“找里正?去吧。”   韩三胖见青柳扭着小蛮腰进入舅舅家大门,呲牙道,“这可是个搅屎棍,到谁家谁家不安生。”   小暖憋住笑,“三胖叔要不放心,就再进去盯着?”   韩三胖幸灾乐祸地道,“她到我舅家可搅不了事儿,我舅母可是十里八村响当当的女中豪杰呢,要不是得回去刷漆,我真心进去瞧瞧。”   他这么一说,小暖倒有点想进去瞧热闹了,不过赵书彦还在地头等着,正事要紧。   此时的赵书彦已从狂笑中恢复常态,淡雅如画地坐在树下的马车中乘凉看书。不远处的大树后,粉花绿裙的秦大妮儿正少女怀春地偷看。   见到小暖来了,车夫立刻知会自家少爷。赵书彦从马车上跳下,含笑看着脸带薄汗,充满朝气的小姑娘。   “让赵大哥久等了,这是地契。”小暖把地契递过去。   赵书彦验看过两张地契,眼中带了赞许,“不错。这份文书也请小暖妹妹过目,若觉得有不妥之处,愚兄立刻更改。”   因不远处有几双眼睛盯着,小暖没有接文书而是不好意思地笑了,“我认得的字不多,大哥能给我念念这上边写的什么吗?”   赵书彦道了声歉,轻声将文书念了一遍,又问道,“如何?”   小暖一听便知赵书彦是行家,文书上各条各款列得清清楚楚并无遗漏之处,于是点头,“没问题。”   “那咱们这就签字画押?”   “好!”赵书彦潇洒漂亮得留下大名按下手印后,小暖接过笔,也把自己的名字写上,再按下小手印。   因不习惯用毛笔,小暖的字实在称不上好看,她不好意思的抬头,嘿嘿笑了。   赵书彦这次却没有笑,“不错。”   小暖抽抽嘴角,明明就像帮着扫把的蜘蛛爬的,他这是从哪里看出不错了......   “身为女子,小暖妹妹能写出自己的名字已然不错。”赵书彦中肯评价,“况且你这三个字架构清楚,笔顺未乱,假以时日必定规正。”   这倒是真的,小暖轻笑,“多谢大哥夸奖。大哥,我还有一事与你商量。咱们的茶宿内是否留些空地种瓜种菜种粮,待客人们入住后可自行摘取,再由咱们烹为佳肴,一来可增田园之乐,二来也可让咱们的小店多些不同于别家之处,大哥意下如何?”   “嗯,甚是不错,就依小暖妹妹所言。”听小暖又拿出这谈事的腔调,赵书彦就忍不住想笑,再听她说“咱们”这个词,又觉得无比亲切舒服,面色便更加柔和了,看得秦大妮直挠树皮。   小暖立刻咧开小嘴笑了,“留哪块地耕作大哥做主,至于耕作之事,由我娘和我来做,客人摘取余下瓜果我们也想带些回家食用,大哥意下如何?”   “然。”赵书彦憋着笑,“小暖此举,是为尊堂吧?”   尊堂是母亲的意思吧?小暖点头,“是我娘想种,她总觉得身在农家没块地耕作,就不踏实。”   是个孝顺的好姑娘呢,赵书彦点头,两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赵书彦便与小暖到家门口,请了秦氏在文书上按下手印,日后闻名八方的茶宿,便掀开了它辉煌的第一页。   送走赵书彦,迎着秦大妮和张氏怨恨的目光,小暖淡定地关上大门。   秦氏在水里洗着手上红色的印泥,喃喃地道,“今天一下子咱就有了一家布庄和一家茶宿,娘不是在做梦吧?”   布庄计划之中的,茶宿是意料之外的,不过都是好事,小暖笑嘻嘻地,“娘,咱们晚上吃什么,女儿好饿。”   “蒸茄子烙饼!”秦氏立刻转身去做饭,小暖回屋拿起鸡毛,在她的记事本上记下今天投资的两笔生意,并记下了一些注意事项后,满足地靠着凳子休息。   还不等茄子蒸熟,就有人来砸门了。大黄汪汪叫着,小草跑过去打开大门,就见秦大妮趾高气扬地站在门口,“你娘呢,我爷爷让她过去一趟。”   听到父亲找,秦氏急着把手上的面弄干净,小暖却从屋里走出来,“娘做饭,我去。”   “有话好好说,别惹你外公生气。”经过这几天,秦氏对女儿十分地有信心,她不怕女儿吃亏,只怕她把外公气坏了。   小暖点头,跟着秦大妮往外走。   秦大妮狠狠地挖了她无数眼,见她不疼不痒地,忍不住骂道,“站在大道边跟男人那么近说话,不要脸!”   小暖就奇怪了,“我光明正大地站在路上跟人说话不要脸,那你躲在树后偷看就要脸了?”   秦大妮脸红脖子粗地吼回来,“我没有,你血口喷人。”   小暖挖挖耳朵,“哦,那你娘说,你一个人跑去跟男人喝茶,脸又是怎么回事?”   秦大妮说不过陈小暖,上手就要揍人。小暖往旁边一闪,大黄就窜了出来,横在两人中间,抬狗眼盯住秦大妮,只等小暖发令。 . 第三十七章 陈祖谟来信   秦大妮与大黄的目光厮杀一阵,败下阵来,哼了一声飞快地跑了。   小暖揉揉大黄的脑袋,慢悠悠地走到秦家。   秦家也在烧火做饭,厨房里烙饼的二舅母李氏看了一眼小暖,就心情复杂地低头继续揉面。公婆把二妮儿她爹支出去,就是为了方便谈事情。张氏木讷,在家里没什么地位,只能沉默看着眼前的一切。   其实从心里,她对丈夫跟大姐家走得太近,也是有点担心的,怕惹了陈祖谟不高兴,给她在县学读书的儿子使绊子,把他赶回来。   小暖冲她笑了笑,站在院子里喊道,“外公,我来了。”   秦三好见到这个越来越没规矩的外孙女,心里就不痛快,“你娘呢?”   “我娘在做饭出不来,外公有啥事跟我讲吧。”小暖直接回道。   白氏也沉下脸,“这么大了一点事儿也不懂,你就不会做饭让你娘过来!”   “我不会。”小暖说得理直气壮,气得老两口仰倒,旁边的大舅秦正埔和大舅母杨氏见到不规矩的小暖和大黄有点发憷。特别是秦正埔,见到大黄就想起他上次被撕破的裤子,觉得大腿根的风飕飕的。   小暖再次问,“外公找我娘啥事?”   白氏皱起眉,“这事儿跟你说不着,明早叫你娘过来。”   小暖干脆挑明了,“我听村里人说,大舅母到处讲我家刚买的田租给你们种了?”   “谁是你们,你们是谁?”大舅秦正埔不干了,“一笔写不出俩秦字,分那么清楚干什么?你娘买了田自己种不过来,我这当大哥的帮着种是本分,你以为我们真想种啊,还不是没别的法子!”   “别说俩,一笔脸一个秦字也写不出来。”小暖接着问,“大舅打算付我们几成的租粮?”   张氏挂上虚伪的笑,“别人付多少咱们就给多少,不过遇到个天灾**的,咱也没办法。”   这个“天灾**”内容可就丰富了,张氏为了自己的聪明得意地笑。   小暖心里明白,把田租给大舅就等于白买了。不对,不能算白买,不光收不回粮食,她们每年还得给朝廷缴租,铁定赔了。   小暖抱着胳膊沉声问道,“你们有良田二十多亩,为啥还要惦记我家那点田?我们娘仨买点田是为了吃口饱饭,这也碍你们的眼了吗?”   “六亩好大一片呢,咋是一点?”张氏嚷嚷起来,刀片嘴吐出的话一句比一句厉害,“再说什么叫惦记,有陈家老婆子顶着,你看村里谁敢租你们的田种?也就我们才敢伸这个手!你外公外婆好心好意的帮衬你们,咋到你嘴里就成了恶人了?你到底还有没有点良心!这话是你娘教你的?”   秦三好也是气的,闺女要买田他不反对,你说你买个一两亩自己种着够吃够喝就好,干嘛大张旗鼓地买六亩,还是良田!这不明摆着跟陈家人摆擂台吗,好让陈家人知道就算没了陈祖谟,她仨也能活的好好的?   想到陈祖谟那个小气性子,怕事的秦三好就心里没底,“田多了种不过来也没用,我手里的田也种不过来,你回去跟你娘说,留下两亩剩下的都卖出去,以后别闲着没事儿瞎倒腾,好好关起门来过你们的日子。”   “卖出去也不错,我找人倒手卖出去,保证不亏本。”秦正埔也附和,他媳妇儿想种这份田,他却觉得为了这么点粮食,得罪陈家犯不上。   白氏也开口了,“你也是大闺女了,以后少到处跑腾,在家老实呆着学绣花做饭,你爹不是说要给你找个好婆家吗?你这样谁家敢娶你进门。”   “就是,闺女就得有闺女的样子。像你今天站在村口跟赵公子说个没完,就不像话!”张氏接着道,“你们说啥了,讲那老半天?”   “......”   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像是为了她们仨好一样说个没完,小暖不耐烦了,“你们的意思我听明白了。第一,我们家的田不卖也不租;第二,我们的事儿以后不劳外公外婆操心。你们不就是怕陈家人不高兴出手给你们难看吗?以后你们离我们仨远远的,就啥事儿没有。”   没心情跟这些人吵吵,小暖大步除了秦家,走到自家大门口闻到饭香时,心里才平静下来,带笑推门回家吃饭。   这一顿吃得尤其痛快。   虽然手里没有了银子但置办了这老些田产和家业,秦氏夜里睡得格外香甜,梦里笑了好几次。   不想第二天天刚泛白,一家人被村里的大钟敲醒了。小暖张开眼,听到有人中气十足地喊,“秦家村的村民们醒醒啦,现在到村中的老槐树下来,里正有话要讲!”   小草揉着眼睛,“娘~”   秦氏动手给小闺女穿衣裳,“你们在家等着,娘去听听有啥事。”   小暖利索地系好衣带,“我去吧,娘在家做饭,我回来跟娘讲。”   “小草也要去。”里正召集各家开会的大场面小草没见过,非常好奇。   于是乎,小暖带着妹妹赶到村中央。   此时天更亮了,老槐树下已聚集了不少人,来的都是各家主事的男人,小草和妹妹站在人群边显得格外扎眼。   站在人群中大石头上的里正秦德目光落在俩人身上,有些复杂。旁边站着的陈家族长陈四爷和皮氏脸上都带着藏不住的喜气。   小暖淡定地站着,心想能让皮氏藏不住笑的,一定跟她的渣爹有关。她想起赵书彦讲的祠堂、族学、族田等事,难道这么快就眉目了?   秦德见人到齐了,咳嗽一声高声道,“大伙静静,这么早召集大伙过来,是有一件大喜事跟大伙讲!咱们村要盖学堂了!”   “这学堂是咱们的状元出钱盖,坐馆的先生都请好了。以后咱们村陈姓男娃免束入堂读书,其他姓的孩子们也只交一半的束!”   “哗”掌声响起,叫好声不断。   里正也是掩不住的笑,“这次咱们要建的学堂不小,地选在村东南那块,今天咱们就破土盖房,村里有一户算一户,家家出人帮工!”   “好!”村里人又是一片欢腾。 . 第三十八章 咱跑吧   “还有一件事儿,陈状元在信里吩咐咱们不要再买卖土地,特别是不要让外村人来咱们村盖房做生意,有生意咱自己做,有钱咱自己赚!”   “哗哗哗”掌声不断地响起,小暖垂下眼皮。陈四爷脸上是止不住地笑,皮氏的目光落在小暖身上,嘴角微微翘起。   里正又说了些振奋人心的话,让大伙散了后,他走到小暖面前叹口气,脸上有些抹不开,“你爹的话你也听到了,待会儿我把三胖和赵河叫过来,你们把买的田退回去吧。”   皮氏嘴角翘得更高了,昨天从地头被气回家接到儿子的来信起,她就在等这一刻了!   为什么昨天傍晚不讲,要等到今天?   那当然是让她们这娘仨尝尝得而复失的滋味!皮氏不住的冷笑,谁敢败坏祖谟的好名声,挡着祖谟娶郡主攀龙附凤,她就饶不了谁!今天就要让这仨货色看清楚自己几斤几两,看她们以后还敢不敢拿鸡蛋撞石头!   见小暖不吭声,陈四爷也摆出族长的架子,颇为和蔼地道,“父命不可违,小暖回去找你娘拿地契换回银两。看在你和小草还是我陈家女的情分上,以后你们吃穿发愁,尽管来找族长爷爷要。”   要你个大头鬼!小暖抬头,莫名其妙地问道,“我们为什么要把买的地还回去?”   是啊,人家为什么要还回去......里正默默转开头。   陈四爷耐心解释,“你刚才没听见?因为你爹来信......”   “不退。”小暖不等陈四爷讲完,硬邦邦地抛出两个字。   皮氏早就等着这一刻!   “好你个不尊父命的不孝女,跟老身回去,老身今天就要教你明白什么叫规矩!”   小暖翘起嘴角,“那地是我娘买的,我娘已跟我爹合离,她又不是陈家人。你们陈家爱退就退,关我娘什么事?”   “你......”皮氏一时词穷,咬牙道,“韩三胖家的地,明明是你去的,怎又成你娘买的了?”   小暖看向里正,里正秦德艰难地点头,“地契确实是落在秦氏名下的。”   皮氏咬牙切齿,“她也在秦家村,自然该按我儿子的吩咐办,必须退!”   小暖就觉得好笑了,“第一,我爹不是里正也不是本地的父母官,他下的令陈家人愿听那是你们的事,对其他人没有必须听从的道理。”   还有个天大的好消息,皮氏本不愿意讲的,但现在不讲也不行了,“我儿就是本地的父母官!”   这一句话就把陈四爷的腿吓软了,“大嫂,这话可不能随便讲的。”   皮氏脖子一伸拐杖一戳,“我儿来信亲口说的,他一个月后会回来当济县知县!不过现在朝廷的任命还未下,你们不要四处乱讲,免得坏了我儿的大事。”   ......   不要四处乱讲你还说,这消息压在心里很难受好不好!陈四爷和里正勉强点头,对皮氏更加恭敬了,“不讲,不讲。”   皮氏得意的目光落在小暖身上,让你非要护着你那无能的娘,让你不回陈家,我儿子当知县了!   她却忘了,当初得知郡主相中陈祖谟时,是她力主将秦氏母女三人赶出陈家,以免日后郡主嫁入陈家后看着俩大闺女碍眼的。   小暖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地翻了几回,不过她面上丝毫不显,继续理直气壮回道,“就算我爹是父母官,他的命令也得上任后才能生效。”   “你......”皮氏气得抄起拐杖。   小暖根本不给皮氏讲话的机会,接着巴巴巴地摆道理,“我朝刑统里写得清清楚楚:令不前追。就算我爹是知县,他下的命令也只能约束济县百姓日后之行事。莫说他现在还不是知县,就算他现在是,他的命令是在我家买卖土地之后才到的,我娘不用听从!”   见皮氏还敢瞪眼。   小暖又理直气壮地道,“我朝刑统是天子颁下的,乃是天子令,怎么,难道天子令我爹也敢......”   里正吓得立刻捂住小暖的嘴,说话都哆嗦了,“这话可不能随便讲,要灭九族的。”   见小暖被堵住,皮氏刚要笑,转念想明白小暖的九族也包括自己后,立刻毛了,“这话你是听谁说的?”   被捂着的小暖说不了话,旁边的小草立刻替姐姐回答,“爹讲的!”   皮氏被这仨字堵得哑口无言。   姐姐讲过,做错事要被责罚的时候,就顶上奶奶或爹爹的名头。现在是奶奶问,只能扣在爹爹头上了,小草用力点头。   小暖暗挑大拇指,里正见皮氏和陈四爷吃屎一样的表情,就知道这事儿算是完了,他小心翼翼放开小暖,“可不要再乱说话知道不,会砍头的!”   小暖也不争辩,甜甜地笑了,“小暖记下了,里正爷爷如果没事儿,我们先回了?”   里正无力挥挥手,这丫头太能折腾事儿了,她最好离自己远远的,希望陈状元,不对,陈知县回来后,能镇住她......   不想走了几步的小暖又回头笑道,“对了,有一件事儿忘了跟您说,我娘和人订下要跟人合伙卖茶了,文书是昨天签的,今天破土盖房。”   里正、陈四爷和皮氏纷纷石化。   小暖则牵着妹妹,痛快地走了。   回到家后,秦氏的早饭已经做得了,见两个女儿回来她赶紧问道,“啥事,咋去了这么久?”   小草自豪地挺起小胸脯,“是奶奶找我姐吵架,没吵过!”   ......小暖抽抽嘴角,简单说来的确就是这么回事儿,妹妹总结得非常精准。   秦氏蒙了,“不是里正召集各家说事儿吗,怎又和你奶奶吵起来了?”   小暖洗手坐在桌边,把事情经过详细讲了一遍。   秦氏呆呆地坐在桌边,陈祖谟要回来当知县?那以后她们娘仨还有好日子过吗?就凭他爱记仇的脾气,还不得往死里收拾自己?   要不要把小暖和小草送回陈家,怎么说她们也是陈祖谟的亲生闺女,他应该不会难为她俩吧?   小暖一看就知道娘亲在想什么,立刻开口劝道,“娘忘了当日在京城里被赶出驿站的不是娘一个人;在破庙里那人想杀的也不只是娘一个,连我俩都要捉走;后来我爹回来后也从来没想过把我们俩要回去;您觉得他把我俩当过女儿吗?”   的确是这样,陈祖谟不待见自己,连带自己生的孩子也不待见!秦氏决然地放下筷子,“咱们搬家,跑吧!” . 第三十九章 粗粗的大腿   小草立刻拍小手赞成,“咱们跑到青鱼湖边上去住吧!”   “青鱼湖也归你爹管,咱们得再跑远点。”秦氏已经开始琢磨要搬到哪里去住了。   “咱们的户籍在这里,没有正当的理由和营生,咱搬到哪儿去?”小暖沉稳地拿起一个馒头,“您别慌,我爹当知县还是别人当知县,跟咱们这平头老百姓一点关系也没有。咱就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我爹也不敢不照规矩办事,几千几百双眼睛瞅着呢。”   “我爹好面子,他回来了更不会当着人的面折腾咱们,否则不是要落人口实吗,这对他的‘好名声’大大不利。”   在陈家住了十三年,秦氏深知陈祖谟和皮氏的手段,还是怕啊,“他不当面折腾,来阴的可咋办,他是知县,这里最大的官啊......”   小暖邪邪地笑了,“他玩阴的,能阴得过您闺女我吗?您放心,有我在他欺负不到咱们头上。”   “姐最厉害!”小草立刻捧场。   秦氏看了俩闺女一会儿,一半是相信女儿,一半则是抱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精神,也沉稳地拿起个馒头掰成两半儿,递给小草一半儿,“待会儿吃完饭,咱仨都到地里去,打猪草喂猪再整田垄浇地准备种豆子。”   这转着也太大了......小暖在此深深感受到娘亲那强大无比的神经线,也因娘亲对自己的无比信任赶到开心。   就算本来有点怕,现在她也不怕了,有娘亲和小草在后边,她必须强大,一个渣爹陈世美,怕个毛!   来一个她灭一个,来俩她灭一双!   小暖用力咬口香喷喷的白馒头,“好,种豆!”   到了田里,娘亲干得起劲儿,小草在低头玩石子,小暖则心不在焉的等赵书彦来。也不知赵书彦得知陈祖谟会回来当知县后,计划会不会发生改变。   若他撤了,自己开茶宿的钱定是不够的,得另做打算......   赵书彦准时带着十几个人出现在秦家村,打猪草的小暖立刻跑过去,“赵大哥且不急着动工,我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赵书彦先给秦氏见礼,才挥手让他带来的人到帮着拔草平整田地,才轻声问小暖,“何事?”   小暖左右看看无人上近前盯着,才小声道,“我刚得到消息,我爹要回济县当知县了,一个月后到任。”   赵书彦也学着小暖的样子,弯腰小声道,“此事愚兄已知晓,然后?”   小暖抬起头,“大哥也知道我娘和我爹合离了,我爹看我也不太顺眼。如果他不回来还好,回来了怕是会给咱们的茶宿添麻烦。”   赵书彦点头,示意小暖继续。   “一旦他得知茶宿有我也就是我娘的股份时,他心里一定不舒坦。我刚才还在想不如把田转你,我们不入股了。可早上里正召集村里人说了,不让再往外卖地,也不要让外村人过来做生意。我怕我们撤股了,大哥的茶宿也开不起来。”小暖继续问,“目前这个情况,大哥还要建茶宿吗?”   “嗯。你爹回来当知县对咱们的茶宿有利无害。”赵书彦笑道。   小暖本还想说什么,赵书彦却道,“若是小暖担忧不好与尊父交待,咱们可再签一份文书,当做你们把田租给我,可好?”   “我有什么好担忧的,我是怕牵连赵大哥,让你亏本。”小暖站直小身板,目光灼灼。   赵书彦又温和自信地笑了,“你都不惧,愚兄何所惧?”   小暖见赵书彦这态度,一则是有些疑惑他的胆气不是一般商人能有的,二则是为自己没有看走眼而开心。   赵书彦展扇有风,青丝微动,“在此时上,愚兄想的与妹妹不同,尊父行事一向谨慎周全。茶宿有你们在,只会更稳妥。小暖妹妹若想好了,就随愚兄前去拜会里正,今日巳时三刻宜破土动工,若错过需再等十日,时不我待。”   小暖忍不住地笑,“好,走!”   走了几步,小暖虚心请教,“赵大哥,知县官居几品,状元当知县算是好差事吗?”在电视剧里,知县就是七品芝麻官典型的受气包,小暖可觉得这是个好差事。   赵书彦抬扇替小暖挡住部分炽烈的阳光,耐心解释道,“知县品级从正七品到从八品不等,济县乃京城外畿县,户过五千,知县乃为正八品。”   正八品不算高啊,小暖疑惑。   赵书彦又道,“知县品阶虽不高,但三年任期内若有政绩提升至知州一级则大有可能。我朝知州属天子直接管辖,州内要事不需经三省六部,可直奏天子。”   小暖把赵书彦的话转换成自己能理解的语言后,恍然大悟。县再上一级就是州级,知州直接受中|央|政|府也就是皇帝的领导,能直接在皇帝跟前刷存在感,有能力就不会被埋没。这么算,知县还是个不错的职位。   “且济县土肥民丰,又地处要害囤重兵,安全无虞,出政绩并非难事。”赵书彦目光灼灼,心知若非承平王疏通关系,陈祖谟绝不可能得此肥差。   小暖抬头,“赵大哥果真博学多才。”   赵书彦微微一笑,“愚兄族中有人在朝为官,耳濡目染,略知一二。”   小暖点头,听了方才那一通分析,她觉得赵书彦的见识绝非一般商人可比,他到底是怎么个来历?看来自己应该去认真查一查。   不过有一点她很明确赵书彦帮自己就说明他不是陈祖谟一伙儿的。凭这一点就值得小暖跟他合伙做生意!   很想问问赵书彦的族人官职大不大,小暖现在急需抱条可靠的粗粗的大腿,最好是一脚就能碾死陈祖谟的那种。   刚要出门的里正见小暖来了,立时觉得头疼,“小暖,我还有要事,你的事等我回来再说。”   她可以等可吉时不能等,小暖一把拉住里正的衣袖,“里正爷爷,就两句话的事儿,耽搁不了您多大功夫。”   赵书彦立刻弯腰拱手,恭敬道,“赵氏书彦,见过里正。小生与秦夫人打算在村南开家茶宿,特来跟您报备,请您示下。”   赵氏?里正眼睛睁大,“济县城东的赵家?” . 第四十章 大粗腿?   赵书彦答道,“正是。”   小暖眨巴眨巴眼睛,城东赵家很厉害吗,大腿这是有了?   里正的头更疼了,两头他都惹不起,只能认怂让他们自己去斗,“既然你们已签了文书,我也没啥好说的。就两点:一,奉公守法,公平买卖;二,不可改河道,不可践踏禾苗。”   “小生谨记。”赵书彦微笑应下。   里正摆摆手,示意他俩赶紧走。   待两人回到田边时,小暖忍不住抽抽嘴角。赵书彦带来的十几个人正蹲在地里清理杂草。几个好打听闲事儿的村妇也围在秦氏身边,一边拔草一边打探消息。所以,现在田里都是人。   俗话说得好,人多好干活,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地里的杂草被拔了近半,在地头上堆了好大一堆......   不错,不错,够她家猪和鸡吃几天了。她用力点头,“赵大哥,咱茶宿还没盖呢,人气就足了,好兆头!”   赵书彦展颜,颇为愉悦地笑了,躲在树后的秦大妮儿开始挠树......   管事赵三见大少爷回来了,立刻拍掉手上的土跑过来。   赵书彦的目光在地里扫了一圈,“怎不见张道长?”   管事一指坡地后的山林,“道长说要登高堪舆。”   小暖好奇地问道,“啥叫堪舆?”   “堪乃高,天道也;舆乃下,地道也,堪舆即仰观天象,俯查地势之意。”赵书彦文绉绉解释道。   .......小暖脑袋自动转换一下赵书彦的话,明白了,原来是个看风水的!她抬头望着林深不知处的风水先生,“还是大哥想得周到。”   赵书彦微笑,建屋必起请堪舆家,这乃是规矩,不过小暖不知他也不觉的奇怪。她再聪明,也不过是个少出家门的女孩子,知之自然甚少。   想到这里,赵书彦不由觉得可惜,若是陈祖谟对这女儿上心些,以小暖的聪明,假以时日必定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快到吉时,头戴道冠身着道袍的张道长才迈着方步慢慢下山,走到赵书彦面前就是一顿狂夸,“赵少爷,此处聚财向光,乃是块宝地......”   听着张道长滔滔不绝不带重样地夸,小暖油然生出“她买的不是一块地而是一个聚宝盆”的自豪感。   这道士,绝对是个能人!   夸完地,张道长的目光跳过小暖,落在玩狗尾巴草的小草身上,目光大亮,“这小姑娘天庭饱满,眼睛清澈,人中深长,耳珠厚大,下颚丰满,此乃福泽深厚之相貌!”   小暖抽抽嘴角,心说你直接说我妹妹胖不就得了......   小草眨巴眨巴眼睛,脆生生的道,“多谢道长。”   张道长更高兴了,掏出几块糖递给小草,“拿去吃,有空来贫道的长春观玩,贫道给你画几道平安符,保佑家宅平安。”   小草见姐姐点头,才接了糖,跑去和小伙伴们分享。虽知不可信,小暖还是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道长看我呢?”   张道长捋长须,颇为费劲又玄妙地摇头,“贫道看不懂。”   看不懂......小暖呆了,这是几个意思?   赵书彦轻咳一声,“小暖妹妹必定也是福泽深厚之人。”   见张道长又要摇头,小暖立刻飞快打断他,“对,一定是这样!大哥时候不早了,咱开始吧?”   赵书彦辛苦憋笑,“甚好,道长,请!”   接下来是一套古代建房的流程:插香拜天敬土地爷、放鞭炮、动第一锹土......   山长茶宿,热热闹闹地开建了。   鞭炮的红纸屑还未全落地,陈四爷就领着村里的一帮汉子扛着铁锹从村中出来了,见到小暖家田里的热闹,陈四爷黑着脸带头踩着纸屑,向东走了百余丈站定,开始丈量土地做标记。   跟出来的里正转头看看这一边满脸笑的小暖和赵书彦,再转头看着那一边浑身冒火的陈老四,更觉头疼欲裂,索性躲到树下赚凉快,两不沾了。   管事按照设计图在地上用白灰划线,盖房班照线开始挖地基,一车车的青砖如流水般运到地头码好,一切井然有序。   秦氏把猪草装满背篓,发现自己呆在这里有些多余儿尴尬,于是想包揽下供应凉白开的差事。   管事赵三看出秦氏不自在又想帮忙的想法,笑道,“明天来的人更多,不能劳您一趟趟地送水。小人想在田边搭个灶台烧火做饭,不知您家可否还有多余的锅?若是有的话,小人便偷懒不去买了。”   “有的,有的!”秦氏立刻点头,带着俩女儿回家扒锅送到低头,又带着孩子们回家,兴高采烈地道,“走,咱去城里再买一口锅。”   小暖无语......   母女仨刚要出门,二舅秦正田就急匆匆地来了。他昨天被老丈人叫去帮忙,今天回来看到他帮着买的地被挖的面目全非,又听村里人七嘴八舌地说了一通,立刻急匆匆地赶过来。   一听姐要出门买锅,正愧疚着的秦二舅立刻揽下差事,“我去,我去!你们都歇着。”   说完也不等大姐答应,他转身就往外走。小暖立刻拿了娘亲的钱袋子追上,把事情经过给二舅讲了讲,“我觉得这样比租田赚得多,所以就跟赵大哥合伙了。”   秦二舅琢磨也还真是这么回事儿,可是,“万一没人喝茶咋办?房子空着赚不回本钱啊!”   小暖笑了,“赵大哥说给能有生意,我觉得他看起来满可靠的,二舅知不知道赵大哥什么来头?”   秦二舅无语地曲起手指头在外甥女的额头重重敲了一下,“连人家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就敢搭六十两银子进去,你这胆子哪来的!”   小暖嘿嘿笑,就听二舅又道,“咱们济县真正算得上大户人家的有两户:城北的乌家和城东的赵家。赵书彦是赵家这一代的嫡长子,外号人称笑面虎,赵家十之五六的生意现都在他手上。”   笑面虎赵书彦......小暖嘻嘻笑了,“这外号挺有意思。赵大哥说他家有人当官,二舅听说过不?”   秦二舅点头,“赵家当官的有好几个,要说最出名的还是赵书彦的亲二叔赵令德,听说他在京城当大官。”   大粗腿真来了?小暖的心就是猛地一跳,“多大?” . 第四十一章 自己当大粗腿   “那咱就不知道了。”秦二舅摇头。   小暖眼睛亮亮的,京城能称得上大官的怎么也得是四品以上吧,这可比八品芝麻官陈祖谟大多了,好事!   小暖接着打听道,“乌家怎么个来头?”   “乌家比赵家可厉害多了,乌家几代将才,出了好几位将军,是咱们打下江山的大功之臣。乌家的大爷乌正平还娶了当今圣上的亲姐姐宁平长公主,是当朝的驸马!”秦二舅舅说起乌家就带着一股子尊崇。   小暖眼睛更亮了,几代将军、当朝长公主驸马,这才是真真正正的大粗腿啊!   “但是,”秦二舅话锋一转,悲痛道,“十四年前乌老将军带着他的三个儿子出征抗敌,结果三位小将军全部战死沙场,老将军忍痛斩下敌首后辞去军职在家养伤,再没人见他老人家出来过。”   啊?小暖轻轻问道,“老将军有几个儿子?”   “就三个,战死沙场的不止是老将军的三个儿子还有长公主宁平。乌家现在只剩老幼两代人,可敬,可悲啊!”秦二舅情绪低落不少。   这乌家跟宋朝的杨家将倒有一拼,云开又问道,“那老将军有几个孙子呢?”   秦二舅立时挺起胸膛,与有荣焉地道,“一个,是乌桓小将军,他十三岁能拉万石弓射铁箭,百步穿杨!”   “乌桓......”小暖脑中闪过世无双的笑脸,那家伙怎么看也不像是能拉开万石弓的主,“二舅,您听说过乌家有个叫乌羽的少爷不?约莫十五六,一双带笑的桃花眼,长得非常好看。”   秦二舅摇头,“老将军虽然就一个亲孙子,但乌桓少爷这一代有好几个堂兄弟,我也闹不大清都叫啥。”   小暖略遗憾,“那长公主呢,她没有孩子吗?”   秦二舅点头,“有个女儿,长公主死后就被太后领进宫养着,叫啥长啥模样咱也不清楚,不过玉面将军和长公主的女儿,怎么着也难看不了吧。”   女儿啊!这样世无双一定不是乌老将军的孙子了。而且乌家乃是将门,应该对经商没什么兴趣人家只皇帝的赏赐就能汗牛充栋了,还用靠自己赚钱?   看来乌家这棵大树是靠不上了,赵大哥家的还得再观察。   小暖握握拳头,就算没有大树和大粗腿又怎样!她陈小暖有手有脑子,实在不行就自己长成大树,大粗腿的话还是算了,大粗腿不好看。   小暖一路胡思乱想着跟二舅在城南买了口锅后,直接奔着锦绣布庄而去。   少了进京求学的张三有这个天天在柜台后啃书的书生东家,布庄的违和感没了,小暖进来都觉得神清气爽。   信叔见小暖来了,立刻放下手中的苍蝇拍,快步过来躬身行礼,“小东家。”   小暖吓一跳,立刻拉着信叔躲到柜台内,“信叔,咱不是讲好了吗,我入股布庄的事要保密,您这么一叫谁都知道了。”   信叔立刻点头表示明白,“小暖姑娘?”   ......小暖摇头,“没人的时候可以这么叫,只要有人在信叔就当我是寻常的买布客人,什么都不用称呼。”   知道陈祖谟会回来当知县后,小暖的行事更谨慎了,要防着陈家人知道她入股布庄过来闹事。   信叔略疑惑,但没有多问。   “信叔问您个事儿,您觉得咱们店的生意为啥不好?”小暖单刀直入地问。   信叔惭愧低头,“是老奴年纪大了,精神不济,打理买卖不够用心。”   “您今年多大年纪?”小暖又问道。   “四十有五。”信叔如实道。   ......   果然长了胡子就显老,她一直以为信叔已五十有余了呢,“四十多岁正当年,您怎么说自己老了呢?小暖看得出来您对布庄用了十成十的心,怎么能说不用心呢。”   信叔头更低了,有些话他实在讲不出来啊。   “您觉得是因为三有哥的问题?”小暖直接问,蹲门口几天,她还是看出点来的,爱斤斤计较的书呆张三有,的确是个问题,而信叔对他虽然尊敬但也觉得他在店铺了是帮了倒忙的。   信叔慢慢的,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信叔果然是这么想的,小暖微微一笑,没有继续讨论这个问题,“现在三有哥已经去求学,您接下来这几个月对布庄的生意有什么打算?”   信叔立刻挺直身板,“老奴打算早开门晚关门,待客殷勤周到,备好茶水......”   小暖耐着性子听玩信叔打算如何当个二十四孝好掌柜后,才开口,“您考虑得非常好。不过我记得咱们布店现在就是宵禁时才关门,再晚了还有人来买布?”   “是老奴考虑不周。”   信叔惭愧地低下头。是啊,都宵禁了他开门做谁的生意,鬼啊?想到店里有给死人穿的装裹布料,信叔忽然觉得后背好冷......   小暖微笑着,“信叔,客人到咱们店里是来干什么的?”   “买布!”信叔立刻答道。   “那她们买布是为了什么?”小暖接着问。   信叔嘴微张,“啊?做衣裳,做布帘,送人,装殓死人......”   “......做衣裳,她们要的是暖和,漂亮,还是舒坦?做布帘或者送人,她们又要达到什么效果?”小暖又追问,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然后心中默默决定,死人衣裳这个产品线,一定要摘除。   信叔认真地想着,茫然摇头,“每个人不一样,老奴也说不好。”   “您说的对,每个人都不一样,但咱们做生意的总得把客人归出个大类来,才能去进布料卖给客人,对不?”小暖慢慢地讲,“如果咱们连这些都不清楚,该进何种布料,又该如何卖出去?”   信叔觉得自己的脑袋好像清楚些,有点明白自己为啥这么辛苦却也赚不到什么钱了,就听小暖又讲道,“所以,我给您三天时间,您去考虑以下这四个问题并写下来:第一,锦绣布庄的客人主要是哪些人,她们喜好什么布料;第二,客人买布大都用来做什么,哪一类最多;第三,除了已经有的客人,哪些人也可能来咱们布庄买布;第四,城中另外一十二家布庄是靠什么赚钱。三日后的现在,我过来跟您商量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信叔连连点头,“是,老奴明白了。姑娘不愧是状元之女,眼界非一般人可比。”   小暖抽抽嘴角,这些跟陈祖谟没有一文钱的关系,而是因为她是穿越过来的二十一世纪的金牌投资顾问!如果连这点皮毛都不懂,她还怎么混成大粗腿,啊呸,是大树! . 第四十二章 竞争对手   小暖从布庄出来见时间尚早,便决定去城中最大的布庄霓裳布庄门前转一转。这是她给自己定下的对手锦绣布庄发展半年后的头号竞争对手。   比起锦绣布庄这种街口小卖部,霓裳布庄就是城中心的综合大超市,三间三层的店面,柜台上陈列的布料也真如霓裳羽衣般如梦如幻,一看走的就是高端路线。   而且,不同于锦绣布庄的门可罗雀,人家这可是真真的门庭如市了。霓裳布庄的街对面有人支摊卖大碗凉茶,小暖挑了个好位置坐下,要碗凉茶观察敌情。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想着未来自己的锦绣布庄也会是这样的美好场面,小暖便喜滋滋地捧着大碗茶,喝得过瘾。   因天气炎热,霓裳布庄三楼雅间的窗户开了一扇,屋内两人正在议事,旁边的乌羽闲得无聊,摇扇端茶晃到窗前往下随意一瞧,正看到盯着布庄大堂的陈小暖!   乌羽眼睛大亮,放下茶杯蹬蹬蹬地跑到二楼换上一身寻常布衣,头上束发的玉簪也换成竹簪后,大步跑下楼直奔茶摊而去。   “噗!”小暖见到这近乎披头散发的世无双乌羽,一口茶喷在地上,咳嗽起来。   乌羽跳到一旁,笑得春光灿烂,“小暖妹妹,好巧。”   小暖左右望望没见低气压,心才稍稍平稳,“乌少爷,以后请你叫我陈姑娘。”   乌羽呆愣愣地问,“为啥?”   小暖把手放在嘴边轻咳一声,“因为我是姑娘家,名字不能被人乱叫。”   “可乌某上次叫你也没说什么啊。”乌羽皱起眉头,难道是有人透露了自己的身份?这可就不好玩了,“是不是有人乱讲了什么?你别听他们瞎说,我就是乌家外院的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子而已。”   是赵书彦告诉她,姑娘家的名字不能随便告诉陌生人的,这是规矩好不好!小暖知道世无双不是个按规矩来的性子,决定采取收买战术,“如果你改口叫我陈姑娘,本姑娘就请你喝一大碗茶!”   乌羽合扇在手心一敲,“叫你小暖妹妹,乌某请你喝茶,两大碗!”   小暖皱眉。   “天天请你喝茶!”乌羽又加价,买茶妇人的眼睛立时亮了。   小暖一拍桌子,“坐下,咱俩谈谈。”   乌羽撩衣衫坐在小暖对面,抬手颇有大战三百回合的气势,“请讲!”   “你请我喝一个月的茶,人前叫我陈姑娘,没人的时候可以叫我的名字。”   乌羽寸步不让,“天天喝,随便叫!”   收买不成小暖改换苦肉计,眉一垂眼一低,可怜兮兮道,“若教我爹知道有人这么叫我,会把我拖回去关起来的。”   乌羽想起小暖那个糟心的爹,心一软,妥协了,“好吧,陈姑娘......”   小暖眼睛立刻弯起,又一拍桌子,“再来两碗茶!”   “大碗的!”乌羽也一拍桌子,留下一粒银子,“老板,陈姑娘这个月的茶乌某请了!”   笑容满面的卖茶女立刻收起银子,麻利地擦桌上茶。   小暖端着茶主动为上次的事道歉,“乌少爷,上次卖瓜实在对不住,我家急着用银子......”   “哈哈哈“提到这件事,乌羽就忍不住拍桌子狂笑,木簪脱落,果然又成了披头散发的世无双。   .......小暖抱着茶碗转身,表示自己跟他不熟,认真观察霓裳布庄的情形,不再理他。   足足一盏茶喝完,乌羽才笑过瘾,随意披散这长发转到小暖身边的凳子坐下,抱着茶碗跟着往里瞧,“在看什么?想买衣裳咱进去看?”   小暖心思一动,“这霓裳布庄是你乌家的?”   乌羽摇头,“不是。”   “那是谁家的?”   乌羽抬头,小暖跟着他一起抬头见到三楼窗内的人,一口茶又喷在地上!   低气压!尼玛,这也太巧了!   乌羽又拍桌子狂笑,小暖默默地擦嘴角站起来。这店是低气压的,她惹不起躲得起。   乌羽拉住小暖的衣袖,边笑边道,“你去哪里?”   ......这倒好,不让叫小暖妹妹,他啥也不叫了,“回家。”   乌羽强忍着笑,“你怕我三哥?”   低气压袭来,小暖头摇得像拨浪鼓,“怎么会,严三爷和蔼慈祥,我是尊敬他!”   “爷?哈哈哈”乌羽又开始狂笑,“我三哥还未及冠,怎从你口里说出来倒像是行将就木了。”   小暖顿时感觉一片低气压从上而下,周遭气温立时降了二十度,她赶紧甩衣袖,“我可没这么讲,放开,我要走了!”   乌羽自然不放,待他笑够了才把小暖按在凳子上,“你放心,这店不是我三哥开的,随便看。我们今天过来是买衣裳。”   “真的?”小暖狐疑着,小心翼翼地往上扫了扫,见窗户已经关上,立时松了口气。   乌羽用力点头,心里默默补充一句是我表哥的下属开的。   小暖又端起大碗茶喝了几口,咳嗽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你表哥是做什么生意的?”   乌羽眼睛一转,憋着笑道,“开酒楼的,你上次不是去过?”   ......这事儿过不去了是不是!小暖无奈再问,“他就那一家酒楼?”   乌羽如实道,“倒也不是,他在别处还开了几家分号,生意也不错。”   小暖立马决定以后绝不沾酒楼饭店的生意,完美避开低气压。然后她又恢复自信淡定,端着大碗茶继续观察霓裳。   乌羽顺着小暖的视线往里看,发现她盯着店内一个长得歪瓜裂枣地小伙计看,忍不住长长地叹口气,“我说你的眼光......”   “打住!”小暖立刻制止他胡言乱语下去,“我就是随便看看,没一定要看哪个人。”   乌羽摄人心魄的眸子转了一圈,“要不咱进去看?”   小暖立刻摇头,低气压还在里边,她进去就是自讨没趣,“我回家,乌少爷慢慢喝。”   “这就走了啊”乌羽遗憾地放下大碗,迈步进入霓裳布庄。   乌羽回到三楼,趴在桌子上继续笑,“三哥,那小丫头想强你的生意。”   严晟挑挑眉,“何以见得?”   “直觉。”乌羽说完又趴下狂笑,“太有趣了,小暖妹妹太有趣了。”   “叫错了,应是陈姑娘才对。”严晟淡淡地道,“花了一两银子请人家喝茶才换回的称呼,可不便宜。”   乌羽揉揉笑得酸疼的腮帮子,“怎么觉得是我亏了?” . 第四十三章 建府   当陈四爷带着人丈量好族学的地界后,一翻黄历发现再过十日才能破土,再看旁边干得如火如荼的茶宿,郁闷了。   接下来的这几天,他混在人群里一点点看着茶宿打奠基、起墙盖起个外大堂内雅间的大茶宿时,在听说他们居然叫“山长茶宿”时,忍不住暗骂,他奶奶个腿!陈家盖族学请大儒坐馆当山长,你在隔壁开个山长茶宿,是几个意思?   结果管事赵三给他解释说,人家赵大少爷取自“山长水远无觅处,有缘千里来相会”的山长,不是书馆山长的山长,陈四爷被说得勿以应对,更郁闷了!   除了他,秦大妮儿也很郁闷。她头上戴的绢花被日头从鲜粉晒成土粉色了,赵书彦却再没出现过。秦大妮死死瞪着路边支起的茶摊板凳上坐着的小草、二妮儿和她的混账弟弟秦三郎以及蹲在地上舔茶的大黄狗,恨不得把他们一口气全扇成猪头!   村里其他人则不同,他们都抱着一种村里即将发生可喜大变化的心情,愉悦地看着热闹,讨论着自家能干点啥才能跟上变化,赚点钱,气氛十分地融洽。   “,!”忽有年轻人挤眉弄眼地低声喊,“哥哥兄弟们,快瞧谁来了?”   大伙转头见青柳扭着杨柳细腰,撑伞缓缓走来,男人们的眼都直了。   “这又没下雨,她打啥伞?”   “有毛病呗!”   “真是个狐媚子!祸害!”   人群中的妇人见到青柳,瞬间接成统一战线。   “这样打把伞挺好看”秦大妮默默想着,认真看着青柳的动作神态,觉得自己要能学来,赵书彦一定就是自己的了。   青柳对这种视线心中得意面上不显,她目不斜视地走到陈四爷面前,微微万福,“四老爷,老夫人有请。”   听到她娇滴滴的声音,陈四爷的火气顿时消失无踪,“好,好。”   青柳媚眼扫过人群,又扭到里正面前,“里正大人,我家老夫人有请。”   被媳妇狠狠瞪着的里正秦德无语望天,他真是吃饱了撑的,出来看什么热闹!现在也只好跟着陈四爷去陈家。   皮氏见到两人,眉开眼笑的,“我儿又派人送来一封信,他四叔帮老身读读?”   这大热天的,居然是叫自己来读信!陈四爷火从心头起,又强压在嗓子眼儿里,“拿来!”   里正更是无语,“读信叫我过来干啥?”   皮氏笑了,“万一我儿有事,也省得再去请你。”   里正的身子摇了三摇,勉强忍住。   陈四爷展信看过后,脸色立时舒缓了,“祖谟要在学堂边建府,两进的院子。”   皮氏一听就立起来,“真的?我儿要给我盖房住?”   是你儿子要住!不过陈四爷还是点了头。   里正眉头却皱了,“学堂哪边?”   皮氏立刻道,“学堂南面和东面都不成,只有北边和西边,依老身看北面最好。”   陈四爷也点头,“北为上,北面吧。那块刚点上芝麻的晒麦场是谁家的?”   里正想了想,“秦正埔的。”   有秦氏那层关系在,用秦家的地盖房总归不好,那就凑合西边吧,皮氏接着问,“西边呢?”   “我妻侄儿二胖的,他正琢磨着在那开店做点小买卖。”里正心中暗喜。若说秦正埔是十足的狗皮膏药,那他妻侄韩二胖就是村里头号的愣头青,这俩货都不好对付。能让陈家不痛快,秦德觉得心里很舒坦。   怎么就这么赶巧呢,皮氏皱起眉,“他德叔,你就说是我儿要建府,我家村西的良田跟他们换,哪家先同意换就选哪家。”   陈家村西的地是不差,可现在族学建在村东南,附件的地就比别处值钱了。秦正埔和韩二胖又不傻,凭什么跟你家换!这费力不讨好的差事里正可不干,“这事我不好出面,还是四哥去名正言顺。”   陈四爷当然也知道这事不好办,“这两家都不是陈家人,我说话也不一定管用啊。”   “照我说还是北边好,北边在村里挨着住户安生,若挨着学堂怕是连晌午觉都睡不了。”里正当然希望他侄子能做点小生意。   皮氏沉脸想了想,“他四叔,你去跟秦家谈,就说让他们把地换给我,少不了他们的好处。”   陈四爷不愿出这个头,但皮氏开口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人家要问啥好处,我咋说?”   皮氏眼珠子一转,“他秦家两孙子都是托我儿的门路进的县学,他们一听自然明白。”   陈四爷也是通透人,立刻明白了,去秦家谈换地。   只是没想到,秦正埔的胃口比他们想得还要大,陈四爷垂头丧气地回来,“秦家要祖谟收秦大郎为门生。”   皮氏一听就急了,“秦大郎比猪还笨,就他那德行咋能给我儿子当徒弟!”   陈四爷抽抽嘴角,“大嫂,慎言。”   皮氏气呼呼的坐下,“没门!”   “那就只能跟韩二胖去谈了。韩二胖什么脾气大嫂也知道,那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惹了他不痛快,咱建好房也得防着被他点了。”   “跟他们说我儿要做知县了,看他们哪个敢不换!”皮氏赌气道。   果然是头发长见识短,陈四爷劝道,“祖谟不是说了这事不能讲吗?就算能讲,拿官职压人说出去可不好听,祖谟还没上任官风就败了,以后咋成事?这要让大哥和祖谟知道了,能高兴?”   别看皮氏在这里耀武扬威,在丈夫和儿子面前可没什么地位,她也发怵惹了那父子俩,“他四叔,你说咋办?”   “祖谟信上说,建府是防着回来后城里的富户赠府他没法拒绝,落个拿人的手短的把柄以后不好做事。这府咱们还得建,现在就这么个情况,要不写信问问祖谟?”   皮氏咬咬牙,“答应他!”   等的就是这句!陈四爷站起来,“成了,他家两亩晒麦场换大嫂三亩良田再加个状元门生!”   “凭啥是三亩?晒卖场一年才能出多少东西,给他两亩就顶天了!”皮氏可不是能吃亏的主。晒麦场的地轧得实,除了芒种秋收时晒粮,其他时节也就能种点豆子和蔬菜,哪能跟良田比! . 第四十四章 秦氏的进步   陈四爷劝道,“门生都收了还差这一亩地吗?到时候让他多交点拜师礼就什么都回来了。”   皮氏气呼呼的转头,就他秦家嫁女儿才出二十两陪嫁的抠唆样,能给多少拜师钱!   而秦家人根本就没想还有拜师礼这个茬!   张氏得意洋洋得在村里转悠一圈,秦大郎这状元门生的身份就被她坐实了。张氏回到家,喜滋滋地对婆婆和弟妹道,“大郎就是气运好,状元内侄当不成转身就成了入室弟子!这俗话说的好,天地君亲师,亲师如父子,父子呢!”   她炫耀地看着弟妹,又大声道,“父子呢!”   李氏低着头不说话,她心里也是羡慕的,哪个当娘的不想给儿子谋个好前程?可那块地当初分给了老大两口子,她有什么法子。   “就是那块地是咱的,咱也干不出这厚脸皮的事!”秦正田回来听说后,丝毫没因为这件事烦恼,“再说陈祖谟他娘答应了,陈祖谟还不见到答应呢。就算陈祖谟答应了,难道要把大郎送到陈祖谟身边去,否则担个虚名有啥用?就陈祖谟那连亲生女儿都不认的,还能拿一个徒弟当回事儿?”   “可是咱家二郎明明书读得比大郎好,爹娘偏宠着大郎,说他样样好......“李氏还是心疼自己的儿子,别人有的儿子没有,她就难受。   “这没办法,俗话说小儿子大孙子,老人家的命根子。谁让二郎不是老大呢。“秦正田又安慰媳妇,“当初陈祖谟就是在县学里自己跟着夫子们读出来的,咱们儿子不比陈祖谟差,凭什么读不出来?”   ......   李氏不说话了,二郎聪明好学她承认,但是比起陈祖谟还真不好说谁更厉害,“他爹,要不咱们也给二郎算八字订门好亲事?当年陈祖谟娶了大姐才中了秀才的。”   秦正田立刻反对,“你可拉倒吧,学谁不好你偏学他,好好地别祸害人家姑娘!”   李氏嘟起嘴,“咱又不是黑心老婆子,好好待人家就行,反正早晚也得娶......”   秦正田坚决不同意,“你看咱姐,模样好性子好又能干,陈祖谟还不是样样看她不顺眼?娶妻咱俩说了不能算,还得二郎相中才成,别到时再整出一对冤家来,睡吧,明儿还得早起呢。”   不一会儿秦正田就起了鼾声,李氏睁着眼没有一点儿睡意。她嘴笨没能耐,偏丈夫又是个死倔的,她家二郎难道只能靠着自己苦哈哈地拼命了?   除了陈祖谟,她还能找谁呢?不知咋的,小暖就忽然从李氏的脑袋里冒了出来,把她吓了一跳。   另一边,秦氏一家三口还没睡,娘仨点着油灯,一人一根鸡笔,正在学习写字。   鸡毛比毛笔好掌握,秦氏和小草一会儿就写完了大写的一到十,小心翼翼地递给小暖暖检查。   小暖满意地点头,“好,今天就到这儿,明天再接着学。明天想学什么字?”   终于过关了!秦氏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娘想学‘良田、浴桶、黄瓜’这六个。”   小草歪歪脑袋,“小草要学写自己的名字。”   “我也要学写名字。”秦氏立刻补充。   小草掰着手指头,“娘,那你就八个字了,学不会你可要惨了。”   秦氏这才发现自己把自己掉坑里了,立刻爬出来,“我要学写名字和良田。”   “好。”小暖拿过她俩的学字本,写上各自要学的字,“明天早上起来学笔顺,晚上检查写得对不对。写错的,罚!”   罚的项目因人而异,小草错一个字被罚一天不能吃糖,秦氏被罚到人群里待一个时辰,这对她俩来说都是极为恐怖的事情。尤其是秦氏,上次因为“四”字中间多写了一竖,被罚跟人聊天,差点把她整崩溃了。   俩人对视,“小草!”   “娘!”   “咱可得努力啊。”   “对,姐只听爹念过几遍就什么字都回了,我也是娘的闺女,不能比姐差!”小草挥舞小拳头。   小暖吹灭蜡烛,默默爬进帐幔中躺好才偷偷笑了。什么叫念几遍就会,她可是实实在在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   待小草睡着后。秦氏小声道,“你奶奶要在村南盖房,会影响咱们茶宿的生意么?”   小暖摇头,“不会,他们住到村南是好事。等那谁上任了,来喝茶的人只会更多。”想办事儿走关系的,不能在大路上拎着东西等着,陈家斜对面的山长茶宿就会成为他们的落脚地。   听到闺女又给陈祖谟叫“那谁”,秦氏无奈叹口气,“他们搬到村南后,咱们下地就在你奶奶眼皮子底下,娘怕啊。”   只要想到皮氏那双不屑狠毒的眼天天盯着自己,秦氏就从心里发憷,恨不得弄个布袋把皮氏套住。   咦?秦氏猛然发现她想的不是自己躲起来,而是把对方给套住,这是,进步了?她心底油然升起一股强烈的自豪感,嘴角也翘了,“小暖,娘想买块布做一件夏衫,你说买啥样的好?”   ......   娘亲这思维跳跃实在是太快了,小暖居然有点跟不上了。   “娘觉得不能让你爹看扁了去,要让他们看看,离开陈家娘也能活得舒舒坦坦的!”秦氏握握拳头,这话说出来,由里到外的痛快!   小暖立刻跟上,“咱们不止过得舒舒坦坦的,还要漠视他们,把他们当墙上的画或者干脆当成路边的野花杂草,不看也不搭理。娘要做衣裳好说,咱布庄有不少好布,明天咱去逛逛,拿点回来。”   她也是有两家店的人呢,秦氏美滋滋地蹭蹭枕头,一会儿就睡着了。小暖则不断推敲与信叔第二次商量后订下的布庄发展计划,这一笔,她必须做成!   第二天一早,熬粥煮好鸡蛋,秦氏和小草的字也写好了。三人用完饭带上遮阳的大斗笠,浩浩荡荡地出发。   刚出村小草就眼尖地发现偷偷摸摸跟出来的大黄,“姐,大黄跑出来了!”   小暖回头见到墙角露着半个脑袋的大黄,简直无语了,“披一身毛顶个大日头,大黄你去干嘛,不嫌热啊?”   大黄立刻摇着尾巴跑过来,用力一抖,水珠四溅。 . 第四十五章 买得越多,咱赚得越多   这货居然是泡过澡才跟来的......   不用猜都知道,它又把娘亲给妹妹晒的洗澡水用了。小暖擦掉脸上的水珠,“看在你这么努力的份上,都去吧。”   大黄立刻撒欢跑在前头,小暖娘仨靠着有树荫的一侧,慢慢走近城中。盛夏清晨,正是人们出来活动的好时候。   离锦绣布庄还有一个转角的时候,小暖的心砰砰直跳,这种感觉就像马上要输入自己的准考证号,可以点确定查询自己的高考成绩一样。   看着大黄、娘亲和小草一个个的转过街角,小暖深吸一口气,大步跨过去。这是条主街,街道上的人不少,抬头望见自家的布庄挤满的人群,小暖的心放到肚子里,开心地笑。   不用进去,只看这客流量就知道,成了!   “咋生意这么好,咱走错地方了?”在门外点着脚网不见里边情形的秦氏颇为纳闷,转头落在门边贴的红纸上,瞬间就被吸引了,“买五尺棉布送一尺宝蓝绸,买五尺缎也送一尺宝蓝筹,买五尺纱送两尺麻布!还有这样的好事?不行,我要进去问问,买,必须买!”   实用的赠品无论在什么时空都可以激起女人的购买**!小暖得意地挑起嘴角,这是她和信叔商量的把店里陈年货底甩掉的办法。只是这里的妇人大都不识字,小暖很好奇信叔用什么方法把内容表述得这么明白。   她挤到人群中看见墙上贴的告示,嘴巴张得能塞下个鸭蛋。   信叔,太有才了!   这张告示上,根本一个字都没有,完全是用布条和毛笔画构成的:第一张红纸上贴了五条一寸宽一寸长的棉布,下边形象地画了一只小手,托着一尺绸布条,下边两个亦是如此。   简单明了、冲击眼球,让人立刻想入店一窥究竟。   “小暖看着妹妹,娘进去看看!”买就赠的吸引力直接压过秦氏对人群的恐惧,她使出全身地劲儿挤了进去。   看着一个个挤出来抱布满意离开的妇人,靠在路边树上的小暖,傻笑就没停过。   等了许久,头发微乱秦氏的从里边挤出来,怀里抱着一摞五颜六色的布料,满脸餍足,“小暖,小草,快过来,看娘给你们买了什么!”   小暖早就跟娘亲讲过,除了她们俩,就算小草都得瞒住,不能让别人知道他们入股锦绣布庄的事,而信叔看到秦氏时也是按照一般客人招待的,所以秦氏这些布真的都是普通价“买”来的!   小草立刻加入兴奋庆祝的队伍,“娘亲,小草要新裙,要比大妮儿姐姐的漂亮!”   “成,娘给你做两条!”秦氏还处在兴奋中,“这块花布娘给你绣上边做裙子,水蓝色给你姐做条裙子,这块缎布你们别看小,可以做两双鞋,还有这块宝蓝色可以给你外婆做抹额......快看这三块,白给的,一文钱不要!”   小暖笑了,“谢谢娘,里边除了信叔,还有几个卖货的伙计?”   “还有仨,看着都挺机灵的。”秦氏拿着布不住地在两个闺女身上一边比划一边念叨,越说越美。   小暖听了半天,这一大堆布料都是给她俩买的,“娘的呢?”   秦氏从最底下抽出一块米色的布料。小暖一看就想起来这款布是店里压箱底的压箱底,价格最便宜,布料厚还不透气拿来做门帘还差不多;秦氏又抽出一块天青色的麻布,这块是店里的赠品。   “娘用这两块,好看不?”秦氏美滋滋地在自己身上比划着,“这俩色儿搭在一起,好看不?”   “好看,好看!”小草立刻捧场。   “娘穿什么都好看。”小暖的眼睛却湿润了,娘亲好几年未做过新衣,这最差劲的两块布就能把她美成这样,小暖真想扛个大锤子去把陈祖谟敲死!   “会不会太显年轻了?”秦氏比划着,眼里都是雀跃,“我记得在京城时见到有位夫人穿这样色儿的衣裳,可好看了。不过人家长得白穿啥都好看,娘这么黑,能好看吗?”、   就算颜色像,人家用的也一定不是这种材质的布料,小暖受不了了,“娘等我一下!”   说完,她挤进人群,一会儿抱了纯白、玫瑰红、湖水蓝、青蓝的布料各一块跑出来,塞到娘亲怀里,“这几件娘用来给自己做衣裳,穿着肯定好看。”   常年劳作再加上营养不良,秦氏的肤色是黄里泛青的蜡黄色,这种肤色的人穿冷色调会比暖色调好看。小暖暗暗决定这段日子更要注意营养,把娘亲和自己的肤色养回来,到时候再给娘亲做新衣裳。   秦氏抱着这些布料心疼得不得了,“小暖,这几块布老贵了,你快拿回去,娘有两块就足够了,咱们天天在家,做这么衣裳也没地方穿去啊。”   “怎么会没地方?过来查店,去茶宿巡视,还有以后逛街,都能穿,打猪草也能穿!”小暖又低声道,“娘忘了这是咱们自己的店了?这些布卖得贵可本钱都不高,咱们花出去的钱有三成会回到咱们自己的钱袋里,您买的越多,咱们回来的越多!”   秦氏迷糊了,“真是这样?”   “嗯!娘以后放心买。”小暖利索地把布用包袱皮大包系好背起,“走,咱找大黄去!”   大黄那货正蹲在布庄不远的一家馄饨摊前,吐舌头摇尾巴等骨头,小暖看着它都觉得丢人。   这家的馄饨汤是用猪骨头熬的,摊主是个很和气的老太太。更主要的一点是,她不知对人和气,对勾也和气,所以她一出摊除了四张凳子上吃馄饨的人,面前还蹲一排大小毛色不一的,等着吃骨头的狗。   大黄这货,每次来都会蹭一根。   小暖三人挑了个空位坐下,大黄立刻跳过来,尾巴摇得像把风扇,小暖立刻道,“打住!大黄你褪毛呢,再摇下去我们都得喝狗毛馄饨了!”   大黄立刻乖乖蹲下,哈哈着舌头等开饭。   小暖抽抽嘴角,“老奶奶,来两碗馄饨,再买一根大骨头。”   老太太笑呵呵地把馄饨端上来,腿骨递给大黄,“骨头不要钱,吃吧!”   “汪!”大黄欢快地叫了一声,叼着让众狗羡慕的最大骨头走到凉快的大树底下,趴下抬爪压住,开啃。 . 第四十六章 买秘方   按说这么热的天该没胃口吃馄饨才对,但这位老人家就是有办法把馄饨做得香而不腻,再点缀上一些细碎的葱花,简直是就是色香味俱全,让人胃口大开,难怪生意好。   娘仨分完两大碗馄饨,小暖望了一眼树底下啃骨头啃得无比满足的大黄,又从钱袋里掏出五文钱放在桌上,“老奶奶,这是我家大黄这几天的骨头钱。”   老太太和善地笑了,“不用,这些骨头已煮了几遍,我留着也没用。”   “那谢谢您了,您忙不过来的时候可以让大黄帮忙看摊子,它挺能干的,不能让它白吃。”小暖把铜钱收回,笑嘻嘻地道。   “汪,汪!”大黄配合地叫了两声,又继续啃骨头。   老太太看大黄的目光尤为和善,心平气和地道,“是条通人性的好狗,不过我这破摊子麻烦不到它了,这锅肉汤买完老婆子以后就不卖了,老喽,卖不动喽。”   几位常来的食客纷纷表示可惜,可正如老人家所言,她年纪大了,真的要卖不动了。   小暖眼珠一转就来了主意,“老奶奶,您这做馄饨的秘方卖不卖?”   老太太又笑了,“这不是啥秘方,,就是做的年头多了有点小窍门罢了,你要是想学老婆子就给你讲讲,扯不到钱上。“   小暖一本正经地道,“不瞒老奶奶,们家要开店,跟您学了这本事后要拿来赚钱。待会儿您给我娘讲讲,我们付给您钱。”   秦氏立刻坐直,眼巴巴地望着老太太,“老婶子,您给我讲讲?”   “好,好。”老太太乐呵呵的,“不过这儿人多讲不清楚,等我卖完最后这几碗馄饨,回家给你讲。”   小暖自是求之不得,小草想到娘亲学会后她天天就能吃上混沌,眼角都笑成了月牙儿,大黄啃骨头也更来劲了。   卖完最后一碗馄饨,老太太封火盖锅,拿起钱匣子,“你们娘仨跟老婆子进来吧。”   小暖招呼树底下的大黄,“大黄,看摊子!”   “汪!”大黄叼着骨头走到摊子边,趴下继续啃。   小暖和小草跟娘亲进入摊子后收拾得干净利索的小院,就听娘亲问道,“老婶子一个人住?”   “以前是我们老两口,老头子去后就剩我一个了。”老太太无论讲什么都是带着笑,让人看着舒服,可她说出口的话却总带着淡淡的伤感,她拿出几个小凳子摆在院中的桂树下,“坐。”   秦氏张了张嘴,终是没问出口。   老太太却知道她要问什么,“本来有俩儿子,大的被朝廷征募走了死在战场上,小的十五岁时病死了。”   秦氏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老太太却又笑了,“没事,过去这老些年啥都淡了,我最近这几天梦到老头子和孩子们叫我过去团聚,我想着这是快到时候了,所以才收了摊。”   秦氏慌得站起来,“老人家,您千万别这么想。”   老太太摆摆手,“这是好事,我一个孤老婆子过了快二十年,也到时候了。刚你家丫头说,学我的本事要给我钱这真不用,等我老婆子入土后,逢年过节地你们要是方便就给我烧几张烧纸,我就知足了。”   老人家两个儿子都死了,乃无后之人,死后坟前必定寂寞,秦氏立刻点头,“您放心,万一真有那一日,我年年必定三节不拉地给您烧纸送钱。”   老太太看得出秦氏地真诚,眼里闪了泪花,“好,好!你随我来。”   二人进了厨房讲大骨馄饨的做法,小暖拉着小草出了院子,觉得自己还是该给老人家留点钱以备不时之需。可她们只带了一两块碎银出来,实是拿不出手,便想到不远的锦绣布庄去找信叔要点。   望着布庄门口依旧熙熙攘攘的人群,小暖又皱起眉头,信叔那里也不方便。她家里这几日支出较多,现银也不足五两了。   该怎么办呢?小暖往人群里一扫,忽见一个熟悉背影。她的眼睛顿时亮了,叮嘱小草跟大黄看馄饨摊,自己快步追了上去。   顶着大斗笠穿着布衣闲逛散心的乌羽正烦躁着,忽见小暖两眼亮晶晶地朝自己跑过来,心头大喜,快步迎上去,“小......陈......“   还不等他把话说完,小暖与他擦身而过,跑到一高个书生身边,仰着小脸笑得极其灿烂,“赵大哥,好巧!”   赵书彦站住,惊讶问道,“小暖妹妹怎会在此?”   听到这俩人的相互称呼,乌羽的脸顿时黑了。   小暖根本就没发现无云的存在,只拉着赵书彦到路边,不好意思地问道,“赵大哥带钱了吗,能不能借我点?”   赵书彦立刻拿出钱袋递过去。   小暖没想到赵书彦如此痛快,赶紧道,“用不了这许多,十两就足够了。”   赵书彦从钱袋里找了找,脸色很不自然,“很是不巧,愚兄只带了三粒银子,剩下的都是银票,银票比银子轻,方便......”   ......握紧自己只有铜钱的小荷包,小暖泪目。这就是有钱人和普通人之间的区别吗......   “你要钱做什么?”旁边生气了半天却没人理的乌羽,只好自己挪过来。   小暖被突然冒出来的世无双吓了一挑,拍拍胸口问道,“乌少爷怎么在这儿?”   赵书彦见到乌羽,吃惊程度比小暖还要高,“乌......”   “打住,某跟你不熟!”乌羽的脸拉得老长,气哼哼地道。   赵书彦看了一眼小暖,没有继续讲下去。   小暖疑惑地左右看看,问道,“赵大哥,你们认识?”   “愚兄与乌少爷不熟。”赵书彦微笑着道。   ......   好吧,反正也跟她无关,小暖转头看着世无双。   乌羽又问,“你借钱做什么,某有!”   说完一把碎银直接塞到小暖的小手里,乌羽斜了眼赵书彦,“以后有事就找乌某,这酸溜溜的书呆子不靠谱!”   赵书彦没脾气地笑了,小暖借到银子,满脸带笑,“多谢乌少爷,下次见了再还你。赵大哥,我还有事,先走了。”   这称呼高下立见,乌羽的脸又黑了,气呼呼地转身就走。   赵书彦看着他走远了,才又跟上小暖问道,“妹妹怎与乌少爷相识?” . 第四十七章 手生得厉害   “一起吃过瓜,所以认识了。”然后,因为卖瓜,小暖又恨不得以后再也见不到,可也邪门了,济县城明明不小,可她每次来都能遇上乌羽。   ......   赵书彦有些不知如何接话。   小暖又好奇地问,“赵大哥知不知道乌羽的来历,他是乌老将军的什么人?”   赵书彦摇头,“愚兄不知他来历,只知他与金吾卫将军有往来,愚兄在将军府见过他三次。”   “金吾卫将军?”小暖问道,“是乌将军吗?”   赵书彦摇头,“乌老将军挂印辞官,现任左金吾卫将军乃是金不换金将军。”   这名字一听就是不喜欢做生意的人,小暖摇摇头,“那金将军是几品官职呢?”   赵书彦如实答道,“乃是正四品。”   陈祖谟这个知县才是正八品,人家是正四品,那岂不是把他压得死死的,小暖觉得痛快!   赵书彦似知她在想什么,笑道,“金吾卫乃属天子禁军,不涉州县政事。”   “那也好啊。”小暖脸上的笑一点也少,她知道文武互不相干,但金不换官职这么高,府地还在陈祖谟的管辖区域内,陈祖谟见了他就得低头,这事儿还是爽!小暖美滋滋地接着道,“乌羽与金将军交好是好事。”   乌羽与金将军似乎并不算熟,赵书彦张了张嘴,没有打破小暖美好的幻想,左右这些人与他们离得远,让她开心也好。   小暖与赵书彦分开后,拿银子回到卖馄饨老人家中,娘亲已与老人家从厨房出来,正坐在桂树下聊得投机。小暖把银子偷偷塞给娘亲,秦氏眉开眼笑,与老人家往来推劝得让小暖想发疯之后,终于把钱留下,三人一狗背着包袱往家赶。   村口乘凉的八卦通秦三奶奶老远就招呼,“小草他娘,过来坐会儿,你们娘仨这是进城买了啥,大包小包的?”   若是往日,秦氏遇到秦三奶奶必定是退避三舍,今天她却异常兴奋,快步过去坐下,“买了些布料,打算做几件衣裳。三婶晓不晓得城中三河街上有家锦绣布庄?”   秦三奶奶一脸八卦光芒,“还真不晓得,咋地啦,那儿的布好?”   “那倒不是。”秦氏笑着分享快乐,“锦绣布庄现在买五尺送一尺,好些人围着买,挤都挤不进去,恨不得把冬天做衣裳的布都买出来,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抢到这几块。”   不只秦三奶奶,其他几个乘凉的人也围拢过来,“有这好事?给咱们看布是啥样的,中意咱也去买几块!”   小暖见娘亲和村里人打成一片的同时还能顺带推销自家的布料,表示十分满意。   “老些样子,我也不会挑,上边这几块好看的是小暖帮我挑的。”秦氏不好意思又有些雀跃地打开包袱,给大伙看。   有一老太太拿起一块宝石蓝的厚布问道,“这个色儿用来干啥?”   “给我娘做抹额。”秦氏笑容满面。   大家脑袋转了变天才琢磨过来秦氏口中的“娘”是她的亲娘白氏而不是前婆婆皮氏。白氏待她也不算好,没想到秦氏还记得给她买布做东西,秦三奶奶笑道,“好,这色儿你娘带着好看。还是你懂事儿,你二妹有些日子没回来了,她在城中忙啥呢,又有了?”   秦氏合离后,姐妹俩只见过一面,还不是很愉快,秦氏摇摇头,“我不晓得。”   等一群人专业评论后,小暖三人才回到家中,秦氏也顾不得歇息,立刻量尺寸裁剪布料给两个闺女做新衣裳。   小草坐在边上喜滋滋的看着,小暖帮忙穿针引线。一会儿,一条漂亮的草绿色小裙子便缝好了,秦氏咬断线头,让小女儿换上。   雪白的半袖对襟上衣,草绿色的新裙,嫩葱一样新鲜可爱的小家伙美滋滋地出门了。   秦氏又开始给小暖裁剪新衣裙,并让小暖帮忙封边。   这个活儿以前的小暖做过,现在的小暖有记忆没实践。她捏起针小心翼翼地穿过去,拉线,又按照记忆中的两针之间的距离,穿回去,拉线......   秦氏默默地看着女儿缝了两针,终是忍不住叹道,“小暖,你这手怎生得这么厉害!”   小暖呵呵地笑,“是因为娘亲厉害,所以才将女儿生得厉害。”   秦氏一个爆栗子弹在女儿额头上,“贫嘴,娘是说你手生疏得厉害!”   小暖实在没理由替自己解释,只好嘿嘿地傻笑。   秦氏接过小暖手里的针线,“你这才几日不做活,怎的就忘了?拙老婆才穿长线,缝完两片布都用不了这老长的线,你又不是做被子!还有,连针都不会了?”   秦氏拿着布,针尖在布边上灵活地穿梭十几针,然后帅气地一拉,立刻缝好两寸长,“看到没,这样缝,接着来!”   小暖接过,按照娘亲的动作,刷刷刷地一阵穿,一拉。然后,头上又是一个爆栗子!   “你这缝得什么,你看看这针脚大大小小,线也歪七拧八,比蛇爬得还难看,拆了,再来!”秦氏实在是不晓得女儿这是怎么了,“你这样缝出来的裙子,能见人?”   小暖第一次见到娘亲如此严厉,但她真干不来啊。只好小心商量道,“我给娘扇扇子,娘帮我缝好不?我怕这么好看的布让我扎成筛子,那就只能做渔网了。”   秦氏无奈接过,拿剪刀把小暖刚缝的线拆掉,“娘不用你打扇,你看着娘亲怎么缝。”   小暖一边讨好地打扇赶苍蝇,一边认真学习,然后又被要求在一块碎布头上练习封边。   看明白了,自己上手还是生,想拿捏准每一针之间的距离并缝出一条直线,并不是容易的事。小暖的额头上挨了一下又一下,满头包地她好想哭,好想找机会开溜。   “大妹,听说你给娘和大妮儿买了布做衣裳,拿过来我瞧瞧!”张氏推开门见大黄不在家,放心大胆地走过来,“呦,这色儿真好看,是给咱家大妮儿做的吧,大妮儿这要是知道了得多高兴呐,她穿上准好看。”   秦氏愣了愣,“不......”   张氏自顾自地拉过秦氏手上缝制了一半儿的裙子比划着,“有你这样心疼侄女的大姑真是大妮儿的福气,你就比二妹懂事儿多了,她可啥也没大妮儿买过!”   小暖把手里的布头一放站起来,发回她强项的机会,来了! . 第四十八章 这个人,那个人   张氏早就防着小暖,见她站起来立刻一蹦三尺远,刀片嘴张开大叫道,“你要干嘛!”   小暖活动着捏针捏得发麻地手指头,望着杨氏手腕上戴的银镯子,笑道,“我听说大舅母给我买了对银镯子,您这么急着给我送过来真是让我感动,拿来吧!”   “放屁!”张氏立刻急了,“谁说的!这是我的,谁说这是我给你买的!”   小暖转动低头做针线搞得酸痛的脖子,“跟对你说我们给大妮儿买布裙子的是同一个人!你说巧不巧?”   巧个屁!她是顺嘴胡陬地好不好,“你这死丫头找揍是不?大妹你也不管管,你看她现在成了什么德行,这以后还能有人要吗!”   秦氏继续缝制手里的半片衣裙,一点也不担心被大嫂抢走的那半片回不来,“大嫂生气是因为这话不是一个人说的,那大嫂听谁说的?”   张氏气得牙疼,她就那么一说!这娘俩的车轴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听不懂人话吗?   既然这样,看我不吓死你们!张氏眼珠子一转悠,“陈祖谟他娘跟我说的,我这镯子的事儿听谁讲的?我找她去!”   小暖惊喜地拍手,“我说巧你还不信!”   张氏瞪大眼睛,咋地,还没完了!看谁能撑,“好,你跟我走,咱们找她去,看她到底有没有说过!”   正这时,又有人敲门,娇滴滴地道,“小暖姑娘,老夫人有请。”   秦氏手一抖,指尖立时窜出一个鲜红的小血珠,她的脸吓白了,进了那个院子,她们娘仨只有挨打的份!   张氏得意地笑,“我也去,我倒要问问陈家婶子做什么编排我的镯子。”   “正好,我也要问问奶奶怎么会跟你念叨起我的裙子。”小暖一点不惧,低声对娘亲道,“娘安心在家等着,论嘴皮子她们不是我的对手,如果她们想动手我就跑。   “万一跑不出来呢,娘跟你去吧。”秦氏怕皮氏把小暖留在陈家受罪。   小暖用一小块布头按住娘亲被针扎破的手指,安抚道,“我带大黄去,一会儿就回来。”   对付前婆婆,大黄确实比她有用,秦氏这才坐下,尖尖地小脸满是担忧。   小暖站起身跟着青柳走了,张氏也在后边跟着,要看小暖被收拾。小暖先绕到村南,见小草正和大牛几个玩石子,便叫了正在跟狗干架的大黄,给她当保镖。   秦柳见到气势汹汹的大黄,吓得只敢远远跟着。   皮氏因为儿子给她盖房住的事儿,正神清气爽着。见小暖进来,她右手握着的劫持用力在左手一拍,气势十足,可看到那只喂不熟的死狗,她脸色一变;再看到后边跟着的、用两亩破地换了她三亩良田加一个她儿子门生名头的张氏,脸色更难看了,“你来干什么?”   张氏把半片衣裙往胳膊下一塞,笑嘻嘻地探出自己的胳膊,露出手腕上明晃晃的新镯子问道,“婶子,你说过我这镯子是给了小暖的?”   皮氏皱起眉头,“你胡说什么?”   张氏立刻告状,“你问小暖,她这么说的!”   皮氏便盯着小暖。   小暖摊摊手,飞快地道,“我可没这么说,是大舅母跑到我家,说她听人说我娘给她家大妮儿买了布做裙子,我就说那人还说了大舅母给我买了镯子。然后大舅母说她听说的那人是奶奶,所以她就自己捣鼓出您是说出给我买镯子的那个人,就这么个事儿。”   张氏还没捣鼓清楚小暖说的你我他、这人那人之间都是什么关系。皮氏却听明白了,她扫了扫张氏挽起袖子瑟地炫耀着的手镯,阴阴地笑了,好啊!从自己这里得了便宜,到处去跟人讲她那蠢猪儿子是自己状元儿子的门生还不算,还敢抬自己的名头去吓唬人了!不出这口恶气,她就不姓皮!   琢磨明白了,皮氏抬眼问张氏,“老身说话管用?”   还迷糊着的张氏立刻接话,“那是当然,您是我儿子的师傅的娘亲,说话当然管用!”   “那好,你把这镯子给小暖,裙子你也拿回去吧。”皮氏耷拉下眼皮,淡淡地道。   “什么?”张氏立时跳起来,“我这镯子是用三两银子买的呢,就她这破裙子值得上三两?”   “老身说话不管用?那好,老身答应你的事也不做数,你先别到处说什么师傅门生的,是不是门生还得我儿说了算。”皮氏脸一沉,“青柳,送客!”   “别啊,别啊!”张氏慌了。   “那算数不算数?你不是听老身说这裙子是个你家大妮儿做的,你这镯子是给小暖的?”皮氏又逼问。   “我没......好!”张氏咬牙切齿地把镯子摘下,摔在小暖手上,“给!”   大不了待会儿等小暖出去再抢回来,看来以后要少招惹这个不讲道理的老婆子,不对付小暖,欺负她干什么玩意!   看到张氏破财,皮氏就心里就舒坦,继续教训道,“我儿是知......状元,老身乃是他的娘亲,老身的名头是你这村妇能随便抬出来压人的?这次是给你个教训,若有下次可别怪我不客气!”   张氏强压着怒火拿着半片裙子就走,趁小暖还没出来,她先去找秦氏,把她那一大包袱布料全抢过来再说!   小暖指尖转悠着镯子,翘起嘴角,“大黄回去看门,别让外人进咱家拿东西。”   张氏差点摔倒在地,转头就骂,“你居然说我是外人,说你亲舅母是外人?”   “怎么会呢,大舅母当然不是外人,我娘正在家给大妮儿做裙子,大舅母还给我打了镯子,怎么会是外人呢。”小暖笑嘻嘻地道,“我说的是回去我家拿东西的外人,大黄听明白没有?回去看家!”   “汪!”大黄叫了一声,晃着尾巴气势十足地走了。   皮氏抽抽嘴角,大黄什么尿性她可清楚得很,不过看着张氏受小暖的气她心里还挺舒坦,这丫头浑身带刺,看来只要顺着毛呼啦,以后用她去扎人也挺好用。   “小暖,她娘哪来的钱,咋买了地后还能给你们买布做衣裳?”皮氏脸上带了笑,哄道,“你告诉奶奶,等你爹回来当上知县,奶奶就让他做主把你许配给赵书彦。” . 第四十九章 给钱!   小暖正在指尖转悠地镯子差点飞出去。   皮氏以为自己抓住了小暖的软肋,继续得意地说道,“赵书彦家世好,模样好,脾气也好,你要是嫁过去,这辈子金山银山就不用愁了,这可是难得的好婆家。”   真不知道她这脑袋怎么长的,小暖气笑了,“我的婚事不用你和我爹操心,我自己会招赘个顺眼的女婿上门的。”   一个姑娘家怎么能讲出这么不知羞的话,青柳厌恶地皱起眉头,这样不知廉耻的泼辣村姑居然是陈状元的女儿,难怪陈状元不待见她们!   皮氏冷笑,“你觉得这事儿你能说了算?”   “我说了不算,你说了就算吗?”小暖反问道,“至于我娘哪来的钱跟你无关。还有事儿吗,没事儿我走了?”   皮氏气得跳脚,“有事!你爹叮嘱老身好好教你规矩,你今日来了就给老身学好了规矩再回去,青柳关门!”   小暖笑呵呵地,“说起规矩,我倒想起一件事。”   “什么?”皮氏手里掂量着戒尺,气势十足。   “我爹和我娘的合离书上写得明明白白,我和我妹妹跟我娘住着......”小暖开口道。   皮氏立刻抢话,“是跟你娘'住'着,但是你俩还姓陈,还是我陈家的姑娘,这一点到哪都变不了,什么时候你们也得归老身管!”   “所以啊,你们得管我俩。我们姐妹俩跟我娘住了一个月了,你们给饭钱了吗,给我们买衣裳了吗?”小暖开始算账,“我爹现在怎么也算个官了,我听人说官家小姐每月除了吃饭穿衣还有月例银子当零花,这部分钱是不是你们也该给了?”   皮氏呆了。   就听小暖又接着讲道,“我俩吃得少,咱按一顿十文钱算,一天我俩就是六十文,一个月就是一千八百文。月例银子的话一人一个月暂且少算点,五百文好了,加上饭钱一共就是两千八百文。我爹当官了,做事要大气,咱凑个整三千文好了!奶奶先把上个月的给我吧,这月的份我下次再来领。”   “你......”就这俩破丫头一个月居然就想拿走她半亩地,休想!   “当然,如果奶奶嫌麻烦,也可以一次给几个月或者一年的,都行,我这里好说。”小暖有商有量地道。   皮氏跳脚了,“你还敢要银子?看老娘不打死你!”   “你不是我老娘,是奶奶!这辈分可不能差了,别说我爹不乐意,我也不乐意啊。”小暖笑容不减,眼神却愣了。   被皮氏欺压苦了的青柳忍不住提醒道,“奴婢听说有些地方的人给外婆叫姥娘。”   “青柳说得有理,不过那您也不是我外婆,您就我爹这一个儿子,这辈子是当不成姥娘了。”小暖颇为惋惜地替皮氏叹口气。   皮氏被气疯了,举起手中的劫持就开揍,被她从小打到大的丫头就是最近欠收拾了,才敢这么招惹她!   小暖不躲不闪,冷冰冰地抬起头,“我爹要在这里当知县了,如果让人知道他把自己的闺女赶出家门,又被他老娘以教养为名叫回来打戒尺,别人会怎么看我爹?还有我那天天讲究以德服人的爷爷,会怎么看你?”   “你......”皮氏被吓住了,尺子收也不是,打也不是。   小暖满眼寒冰,“要不你打一下,试试我爹的官风好不好用,试试我爷爷的手段?”   皮氏的尺子真不敢落下来了,外人不知道,但她心里最清楚,她和秦氏在自家男人面前的地位是相当的,她的男人也瞧不起不识字的她,平时瞅都懒得瞅她一眼,话更是几天说不上一句。若她折腾出不利于儿子前程的事儿来,陈老头会怎样,皮氏的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这里没外人,小暖不用顾忌什么长幼尊卑,丝毫不给皮氏留面子,声色惧厉地道,“你们家的事儿我懒得掺和,我家的事儿你也别想插手。我们光脚的不怕你们这穿鞋的,到时候弄个鱼死网破看谁损失大!以后闲着没事儿别找我,忙着呢!”   小暖转身往外走,经过青柳身边时把一个镯子塞进她手里,“今天表现不错,这镯子赏你了。”   青柳握紧镯子喜出望外,她身上值钱的东西都被皮氏夺走了,这镯子虽然款式粗鄙,但总能换几副银耳钉戴着。   “拿来!”皮氏冷脸呵斥,收拾不了小暖,她还收拾不了这个小贱人吗!   青柳紧紧握着镯子,小声道,“这是姑娘赏赐给奴婢的。”   “给老娘拿来!”皮氏骂道,“你的卖身契还在老娘手里,惹老娘不高兴把你卖进窑子去!”   你这辈子也当不成老娘!青柳暗骂,不情不愿地把镯子交到皮氏手上。   另一边,小暖刚出陈家大门就被张氏拉住了,“镯子呢,给老娘拿出来!”   小暖一脸憋屈,“我奶奶留下了。”   张氏瞪大眼睛,“老娘不信!”   小暖摊开手,“不信你搜啊。”   陈二嫂抱着孩子出来,见到陈家大门前俩人,好奇问道,“正田嫂子,小暖,你们这是干啥呢?”   张氏立时收回在小暖腰间啥也没摸索着的手,气呼呼地不说话。小暖解释道,“没什么,我身上有土,我大舅母帮我拍拍。”   陈二嫂一脸不信,小暖笑道,“真的,是因为我娘今天买布给大妮儿妹妹做裙子,我大舅母高兴着,不信嫂子看,我舅母拿的这条就是。”   陈二嫂看着张氏手里的布,这才信了,“大妮儿有你娘这样不记仇的大姑,真是好福气。布漂亮你娘针线又好,这裙子穿上一定好看。”   好个屁!张氏恨不得把手里的破布扔在地上,她的镯子才好呢!   小暖乐呵呵地道,“大舅母把布给我吧,等我娘做好裙子,我就给大妮儿妹妹送过去。”   给她就啥也没了!张氏咬牙切齿地揉着布,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才能从皮氏手里把自己的镯子要回来。   小暖回家后,一会儿就拿着娘亲缝好的另外半片衣裙招摇过市,送到外婆家讲名了娘亲正在给外婆做抹额,是大舅母着急,所以先把裙子送过来。白氏倒没说什么,跟来的秦三奶奶等人把秦氏一通夸。   小暖美滋滋地回家,把镯子交给娘亲,开始邀功,“一块不到二十文的布换来一个手镯、好名声以及挑起大舅母和陈家之间的矛盾,娘觉得值不值?”   “值。”秦氏又拿起剪刀裁布,闺女照这样下去,村里除了秦三奶奶,怕是没人能比她嘴好使了。   小暖美了,“那您说,您女儿我能干不能干?”   秦氏一个爆栗子弹在小暖的脑门上,“能干?等你把线缝直了再说!” . 第五十章 论好女子的评价标准   虽说秦氏很宠两个闺女,但在做针线这件事上却异常的执着。小暖被关在家里,苦逼地捏针在布上奋斗了三天,才勉强通过娘亲的考核,含泪放下那块被她扎成筛子、缝成蜈蚣的布头。   秦氏又问道,“给娘讲讲,你怎么做的?”   这次小暖不敢开口了。   两天前,她开动脑筋,终于发明数布上经纬线组成的小格子,像绣十字绣一样两格一针缝出一条标准齐整的直线时,娘亲问了这句话。当时她道行浅,得意洋洋地说出自己的小窍门,却被娘亲敲了几个爆栗,扔过一块织得乱七八糟的乱纹布让她继续练。   乱纹布啊!小暖这两天都是泪。   差点练成斗鸡眼的小暖小心翼翼地回道,“......就是,一点儿,一点儿地缝的......”   秦氏看她这可怜样,差点气笑了,“平针就这样,明天学锁边!”   小暖真哭了,“明天咱们的茶宿上梁,咱得过去吃包子帮忙。”   “上梁是傍晚,白天学晚上去吃!帮忙也是娘去,你去了能干啥?捏个十八褶的包子都不会。”秦氏毫不宽容,在她眼里,针线活和饭做得好不好是评价女子品质的重要标准,决不许小暖糊弄。   三天了,小暖已口干舌燥无理反驳,只是,“咱们的布庄的货快卖断了,我得去看看该进什么货,否则咱们怎么赚钱啊?”   “那就吃了早饭去,晌午吃饭之前回来。”赚钱也很重要,于是秦氏决定放小暖半天假。   出去后什么时候回来就不是自己能掌握的了,万一店里事情多呢?小暖眼睛转啊转,嘴角往上翘。   “娘待会儿去买大骨,熬一锅大骨汤,明天晌午吃馄饨。”秦氏不用抬头也知道闺女在打什么鬼主意。   猪骨馄饨!小暖吞口水,开始防守反击,“今天的五个字娘都会写了?”   “会!”秦氏立刻点头,虽然忙着做衣裳,可该学的字她一个也没拉下。   小暖颇有夫子架势地倒背小手,决定晚上突击考试,“今晚抽查学过的字,错三个以上明天娘就去村南大树下做衣裳吧。”   秦氏立刻苦了脸,“错五个?“   小暖心中憋笑,脸上却严肃无比,“娘到现在学了有五十个字吗,您还想错一成?”   秦氏咬咬牙,“那就明天早上吃馄饨?”   “成交!”小暖小手一拍,搞定!   第二天一早,小暖吃得饱饱的,穿上娘亲新做的葱白上衣杏黄裙,美滋滋地要出门,“小草,走了!”   小草摇头,“小草要跟大牛哥去找知了皮。”   知了蜕下的皮是药材,收集一两以上拿到药店换钱就可以买好玩、好吃的,这是村里小孩子们都喜欢的活动。   小暖眨巴眨巴眼睛,退而求其次,“大黄,跟我进城?”   大黄立刻把头埋进坑里。   小草咯咯地笑,“家里有骨头,大黄才不会去。”   吃货!小暖无语望天,“去找知了皮时带着大黄,早点回来。”   “知道啦。”小草叫上大黄,蹦跳跳地走了。   从陈家搬出来后,少了皮氏和陈祖谟的压迫,小草越发地活泼了。想到再过两岁小草也要开始学针线,小暖就带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快感,戴上斗笠出门了。   家里有了布,斗笠也被娘亲缝了一圈能盖住脸的雪白薄布,走在路上时,小暖觉得自己变成行走江湖的大侠而不是个种田的小农女,步子迈得异常豪迈。   刚踏进锦绣布庄,红光满面的信叔立刻迎上来,“姑娘,快里边请!”   小暖隔着纱布看了几眼买布的客人和柜台后的小伙计,跟着信叔到后院。   这后院乃是信叔的书生主子张三有的家,四四方方的小院子。三间正房,堂屋左右分别是张三有的卧室和书房,东厢房是仓库,西厢房是信叔的卧室和厨房,临街的两间是锦绣布庄。这是济县城中小商户典型的前店后家户型,做生意非常方便。   进入堂屋,小暖摘下斗笠笑道,“信叔怎么认出我的?”   信叔慈祥的笑容里透着精明,“姑娘走路的样子跟别的女娃不一样,透着一股子男娃子的朝气。”   ......就当这是夸奖吧,小暖笑嘻嘻地问道,“店里的布卖掉了多少?”   “十之七|八,该去进货了。”信叔谈起店里最近的生意,那叫一个来劲儿,“按照姑娘的吩咐,老奴认真观察店里买布客人的喜好,列出这些打算进的布匹种类,您看。”   小暖接过单子,上边列了二十余种布料,都是以地名加布料种类命名的,她接触此行日浅,并不能都看明白,不过她相信信叔的眼光,“好,进一批过来试试。记住重点布料的质量不是要最好的,而是客人能接受的价钱内质量最好的。现在虽然热,但人们已经开始做秋冬的衣裳了,信叔去进布时多看看,问问厚料子的价钱......”   “老奴也是这样想的。”信叔两眼发亮,跟小暖商量生意比跟他主子张三有商量容易多了,起码不会因为“此事有辱斯文,不可”等让他无法理解的理由中断,“去年青州新出了一种斜纹双层布,布料厚实,用的是细麻价钱也不算太贵,只是这运费......”   小暖与信叔商量了约一个时辰才从布庄出来,跑去她今天的第二站一家中等规模经营不算好的布庄,绫罗坊。绫罗坊与锦绣布庄不同,它走的是高端精品路线,在济县富人圈里口碑不错,小暖刚刚得知绫罗坊的老东家去世,小东家是个只知挥霍的富二代公子哥,除了拿银子啥也不管。零落方的店掌柜心灰意冷,店里的生意也开始下滑。   所以小暖才来考查,如果可能的话,她想买下这家店作为自己商业版图的一块重要组成部分。   于是,流动资金还不足五两的小暖靠在绫罗坊门前的大树上,抱着蚂蚁吃大象的决心开始了新一轮的围观。   越看,越觉得中意,接下来就是深入考查阶段了。小暖整整衣裳,大步迈进绫罗坊。 . 第五十一章 被抓了当媳妇   绫罗坊不愧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场所,小暖穿的这身娘亲做的新衣裳,一进来就产生一种强烈的违和感,就像穿着来自某宝的高档仿冒服装参加巴黎时装展的感觉,那么的不协调。   于是乎,小暖瞬间成为店内伙计和顾客的关注点实在有些扎眼。   一个伙计快步过来,“这位......姑娘,买成衣还是布料?”   抱斗笠的小暖大方地道,“我不买,只是觉得你们坊内的衣裳布料都好看,所以进来看看,能看吗?”   小伙计满脸笑容道,“当然能看,您随意看。”   服务态度不错,足见掌柜不是那等眼高手低之人,小暖心里又加十分,开始四处查看。   绫罗坊上下两层,一层是美不胜收的女装和落落大方的男装,二楼是精美布料,衣裳分类清晰,布料码放别致,与墙上挂的簪花美女图相得益彰。   单论格调,这绫罗坊比城中最大的霓裳布庄还要高,顾客群分类也更细,店东家一看就是很有头脑的商人。   可惜,他死了。   可惜,他手把手教出来的二儿子也死了。   所以绫罗坊成了大家眼中的肥肉。转了这一圈,小暖起码在五个人身上嗅到了同类的气息,区别就是人家都是穿绫罗绸缎的中年大叔,而她是穿布的小丫头。   局势很不妙啊,这些人随便站出一个都不是小暖能匹敌的,但让她放弃这次机会又实在可惜。该怎么办呢?   小暖垂眸看着面前的兰花织锦,小脑袋飞快地转着。   “柜叔,少爷让小的找您支五百两银子,急用。“一个青衣丝帽的清秀小厮急匆匆上楼,跑进里间急促地道。   小暖离得近,听得一清二楚,心里明白这是没学到本事只学会玩乐的富二代大少爷又没钱挥霍了。   里屋一个低沉的声音沉稳道,“此事老夫人可知晓,取出老夫人的手信给我看。“   小厮明显底气不足,哀求道,“这小的就不笑得了,是少爷让小的来的。少爷说若拿不回银票就要了小的的狗命。柜叔,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老夫人有命,从账上支银子必须有她老人家的印信,我也帮不了你。”掌柜异常冷静。   小厮急了,“少爷的脾气您也知道,拿不出银票,不光是小的,您老也会......”   掌柜无奈道,“老夫人下的令,我也不敢不从,少爷若是要怪罪,我也只能认了。”   主不合,生意就不稳。想必最近主动给绫罗坊添腻歪的人少不了。凑过来的各家同行开始相互挤眉弄眼打招呼,小暖则默默退出人群。   据信叔的消息,这东家老夫人是个厉害的,她的儿子也就是死去的东家和能力不输赵书彦的二孙子意外死于匪祸后,老夫人撑着病体重出江湖,接管家里的生意,颇有挽狂澜之势。   不过她年事已高,与家中仅剩的被宠坏的独苗和精与算计但没能耐的儿媳妇斗,并不被人看好。所以各家同行才持近距离观望的态度,一旦有机会,便会立刻出手,吞食肥肉。   小暖低头往外走,银子!她现在需要银子,她需要跟人合作。   不与人合作,以她现在的实力根本吞不下整个绫罗坊。   合作的话,小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赵书彦。但是在没有成型的合作方案和资本之前,小暖不会去找赵书彦谈合作的事情。   因为她要的不是同情而是尊重,如果要人尊重你首先就要有实力。所以,归根结底,小暖还是要有钱。   可是从哪里弄钱呢?小暖低着头慢慢走,她的人脉和资本还是太少,没有办法用她的信用取得不少于五百两的资金。没有五百两,她根本不可能与赵书彦去谈合作收购绫罗坊。   小暖懊恼地拍拍脑袋,如此看来,这笔生意她只有放弃了。   “好可惜啊!“小暖用力拍了拍脑袋,“看来我这个小蚂蚁是吞不下绫罗坊这头大象了。“   忽然耳边有个声音,嘶哑阴沉地笑道,“小蚂蚁还想吞大象?“   这声音异常凶险,小暖头也不回地跑,但还是被人一手捉回来,“跑什么,再跑爷把你这只蚂蚁踩死!“   小暖回头看着阴狠短须的男子,咧嘴想哭,她是要当吞象的蚂蚁,而不是被碾死的蚂蚁啊。   “说,你来这干什么,谁派你来的?“小胡子把她拉到角落,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压在小暖的细脖子上,“别想骗爷,否则爷就一刀捅死你!“   管制刀具!   小暖真哭了,“这位爷,我是进城买东西,走错路,才进来的,啥也不干,只想出去,回家。“   “走错路?“小胡子警惕地倾耳细听,“一个人?“   “嗯,一个人。“脖子上冰凉的刀片让她腿软。   “敢骗爷!“   小胡子面容凶狠,刀用力一压,小暖觉得自己的脖子开始流血了,“真没骗您,我娘前几天在布庄买了布给我做衣裳,您看就是我身上穿的这件,我表妹觉得好看,所以我娘让我来看看布庄还有没有便宜的布料。我家就住在济县城南的小村,就几步路,真的。“   确认左右无人,见小姑娘又吓得瑟瑟发抖,男子满意地收刀,“跟爷出城,出去后爷就放你回家。若敢乱说话,爷立刻捅死你!“   小暖点头如捣米,遇到绑匪第一条,不要激怒他,尽量配合,寻求机会脱身。   小胡子拿出细绳把小暖的手捆了,牵着她走出街道扔在一匹黑马背上,衣袖垂落,挡住小暖的手腕。   小胡子左右看看,又吓唬道,“乖乖坐着,听爷的命令,敢哭喊爷打死你!“   小暖立刻收起眼泪,乖巧坐着,任他牵马穿街,也不知是她点背还是小胡子会挑路,居然没遇到一个人就到了西城门,没找到机会逃跑。   小暖发现城门口居然有把守检查的官兵,小胡子又警告小暖几句,才带着她走过去。   官兵拦住,“干什么的?“   小胡子递上户籍路引,弯腰拱手陪笑,“官爷,小人带媳妇走亲。“   媳妇......   小暖忍不住抽抽嘴角,就她这豆芽菜,哪一点像四十岁小胡子的媳妇? . 第五十二章 赏金猎人   官兵看了看小暖,居然就信了,搜过小胡子的身又问了几句,拿出逃犯画像核对过后,再看了几眼小暖,放行。   小暖想哭......   小胡子出城五十米后,明显地放松下来,头也不回地警告小暖,“再敢磨绳子,爷立刻杀了你!“   小暖动作一僵,她磨绳子是怎么被发现的?   “这位爷,您都出来了,能放我回家了吗?我家在城南,我娘让我晌午前赶回去。“   “急什么!再走十里再说。“小胡子阴沉着脸翻身上马,把小暖搂在身前,纵马狂奔。   小暖咬牙忍着颠簸,认真考虑把他从马上踹下去的可能性为零后,只好跟着。   跑了约五里后小胡子忽然停住,忽然拉马进树林,把小暖拉下马,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拉紧马缰绳往外看,如临大敌。   有人要来了?   小暖静静看着。   果然,五匹快马由山那边赶来,第一匹马上端坐的正是黑衣玉带的低气压严晟!   小暖眼睛一亮,有救了!   怎么能让他们发现自己被抓了呢,小暖利用袖子的遮挡,偷偷把手中的绣花针狠狠扎在马肚子上!   黑马痛的扬蹄嘶鸣,男子气急败坏地拖着小暖转身就跑。但为时已晚,玄其飞身挡路,喝道,“何人在此?“   这不是大黄的熟人吗?   小暖不敢说话,冲他不住挤眼睛。玄其强忍住挤眼的冲动,死死守住自己身为头等侍卫的仪表。   男子一看逃跑不能,只好又笑道,“军爷,小人带着媳妇回娘家探亲的。“   媳妇?   玄其和木开忍不住把目光落在小暖身上,这挑媳妇的眼光......   男子抓在小暖腰间的手指狠狠一掐,小暖痛的想哭,“是,我是鳖三哥新娶的媳妇。“   鳖三?   玄其破功了,刚进来的严晟的目光落在小暖身上,很是复杂。   小胡子对鳖三这个名字很无奈但还是陪笑,畏惧地盯着严晟,暗道就是死也不能落在他手里。   严晟玉面含威,开口问道,“你二人为何牵马进林?“   小胡子笑得暧昧,“嘿嘿,赶得累了,打算在此歇息片刻。不想马被老鼠惊到,扰了军爷。“   他这“歇息“的意思是个男人就明白,严晟眉头皱了皱,“尔为何称我等军爷?“   小胡子立刻道,“军靴。“   木开哼了一声,“这是禁军精锐昨日新配的军靴,你怎么知道的?“   露馅了!小胡子的大手在小暖腰间偷偷摸索,打算抽出藏在她腰间的匕首。   就是现在!小暖蓄起全身力气,猛地用后脚跟狠踩小胡子的脚尖,同时转身用膝盖狠狠顶在他的黄瓜上!   经典防狼术,一击即中!   小胡子“嗷“地一声松开小暖弯腰捂住自己的黄瓜。   玄其窜上,把小胡子按倒。   小暖一口气跑到严晟身边最安全的位置,腿脚发软地靠在树上,后怕地道,“多谢三爷。“   严晟扫了一眼小暖的腿,“不必,便是没有我等,你也能脱身。“   “有三爷在就可以早点脱身回家吃饭。“小暖强撑着说笑,又把目光转到三爷身边的黑脸小厮身上,点头打招呼。   木开吓得蹦出多远。这小丫专爱砸黄瓜,为了子孙后代着想,千万不能靠近她。   小暖不晓得木开已暗暗把她列为拒绝来往户,回头对低气压严晟讲道,“三爷,这人鬼鬼祟祟地在城里藏着,抓了我帮他骗过守城卫跑出来的,这样的一定是坏人做贼心虚,您不能放了他。”   严晟反问道,“你如何发现他的?”   小暖无语望天,“迷路,就碰上了。”   玄其再次破功,英勇严肃的侍卫形象彻底毁了。蜷缩着的小胡子知道自己逃不了了,张嘴就要咬舌自尽,却被察觉的严晟快步上前,一脚踢在他的脸上,“卸了他的下巴!”   玄其因自己走神而惭愧,立刻卸掉小胡子的下巴开始搜身,发现他锁骨下的青色后,玄其猛地拉开他衣衫,发现他胸膛上有一个十分逼真的鬼头刺青!玄其目光大亮,在小胡子的下巴处摸索,然后“呲啦”一声,揭下他的假面,露出一个脸色惨白的清瘦男子的脸,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玄其惊喜地抬头,“三爷!”   严晟居然笑了,对着小胡子点点头,“顶着价值百金的人头还敢四处走动,胆量不错。”   被卸了下巴的小胡子知道自己算是完了,狠狠瞪着小暖,恨不得过去咬死她!这是他奶奶的阴沟里翻船,自己栽在一个小丫头手上!不过还算好,起码比栽在一只狗爪下的老四强点。   小暖则两眼晶晶亮地看着玄其将小胡子鳖三捆了,“价值白金的人头?”   玄其点头,“此人乃朝廷悬赏白金通缉的恶匪,极其狡诈。”   小暖听了两眼立刻冒出金光,金子强过她对严晟的畏惧,直接问道,“三爷,这人算是我抓住的吧?”   严晟想了想,点头。   “那你们要怎么处置他,能不能先让我带他去衙门领个赏金?”小暖真想仰天大笑,真是一瞌睡就有人送枕头,白金就是一千两!一千两到手后,够她这只小蚂蚁架起梯子爬进大象的鼻孔了!果然是人不发横财不富,摇身一变,她居然当上了赏金猎人。   木开无语地看着这不知死活的丫头,“你还真要去领赏金,不怕让他的同伙见了找你报复?”   小暖弯腰捡起地上鳖三的面具,拉开看了看,“找个人顶着这面具去,保证来无影去无踪。”   这死丫头居然要顶着自己的人皮面具去领抓住自己的赏金!小胡子即本地最大匪帮青鱼帮的三当家青鬼眼珠子恨不得瞪出来!   严晟淡淡地道,“若无我等,你只会伺机脱身而不是捉他;就算捉住,你也不知他的身份,领不到赏金。”   这倒是!小暖瞬间做出决定,“这样吧,咱们七三开,一起去领赏!”   木开好奇问道,“谁七谁三?”   小暖理智气壮,“我七你们三。我现在很缺银子,所以这次多拿些,若有下次,三爷占大头我绝无意见。”   木开默默地擦冷汗,“这悬赏令是我家三爷发的。” . 第五十三章 血染点将台   ......这样啊,小暖哈哈干笑两声,“那就更省事了,这恶匪就交给三爷了,您看着给就好。”   严晟默默地看着小暖,顿时让她觉得压力山大。   不过小暖强行顶住压力,,“三爷是大人物,必定言出必行的,哈~哈~,对吧?”   严晟挑起嘴角,问道,“上次卖瓜买田,这么快又缺银子了?”   小暖尴尬地笑笑,“......缺了。”   严晟也不多问,直接吩咐木开,“取七百两给她。”   木开不情不愿地从怀里掏出七张银票递给小暖。小暖谢过严晟,眉开眼笑地接过银票妥善收好,又转头望着旁边英俊的大黑马,眼里有些挣扎。这马一看就值不少银子,不过她还是放弃了。因为这是恶匪的马,留下必定是个很大的隐患。   严晟注意到她的表情,略带了一分赞赏,“送她回去。”   不是是让自己送吧?木开表情发苦,又开始替自己的黄瓜担心。没想到小暖居然还看不上他,主动走到玄其身边问道,“三爷,能让这为大哥送我回去吗?”   玄其又呆了。   严晟眼底含了些趣味,“为何?”   “这位大哥看起来比较厉害,而且他是大黄的朋友,怎么说也算是熟人,比劳烦那位小哥好一些。”小暖乖乖回答。   “我不是......”玄其无力辩解。   严晟却只一个字,“准。”   “是!”玄其闭嘴,把青鬼扔给木开,送吧。   本不愿意送小暖的木开见自己居然被嫌弃了,也异常不爽。他抬手把青鬼砍晕横在黑马上,斜了小暖一眼,气呼呼地跟着严晟走了。   低气压一走,小暖顿时觉得空气清新,笑嘻嘻地抬头问道,“这位大哥怎么称呼?”   玄其板着脸,“玄其,某不是你家大黄狗的朋友。”   “可大黄觉得你是呢。”小暖笑了,“玄大哥,麻烦你了。”   玄其无声叹气,带着小暖赶到秦家村不远处停住,“玄某只能送到此处,姑娘回吧。”   小暖对玄其居然知道自己住在秦家村有些诧异,点头谢道,“多谢玄大哥。”   玄其点头,又问道,“你很缺钱?”   虽然不知他为什么问,小暖但还是点了头,“嗯,最近打算做笔大买卖,所以缺钱。”   你才几岁,能做多大的生意?不过玄其还是从怀里掏出三百两银票,“这是恶匪身上搜来的,你收下吧。”   小暖连连摆手,“使不得。”   玄其板着脸道,“三爷给你的,收着吧。”他翻到银票时主子见了,然后只给小暖七百两,意思很是明显,就是让他把这三百两交给小暖。   严三爷不差钱而她自己不缺钱,小暖伸手接了,“麻烦玄大哥回去后,替我谢谢三爷。”   “这是姑娘应得的。不过玄某还是劝姑娘日后行事务必小心,切莫再走错路。”玄其衷心劝道。这小姑娘去趟青鱼湖就差点憋死青鱼帮的老四,在城里迷个就路就碰上青鱼帮的老三,这运气也是没谁了够背!   若是让青鱼帮藏着的那些恶匪知道他们两个当家都折在陈小暖手上,她便是有十条命都不够死的。   小暖却不晓得这些,她完全陷入被天上掉下的金馅饼砸中的狂喜中,怀揣巨款回到家冲着在树下乘凉做衣裳的娘亲大喊道,“娘,小暖回来啦!”   秦氏翘起嘴角,“嗯,渴不渴?过来喝点水。”   多少话都抵不过这一句话的温暖,小暖颠颠地跑过去,拿起娘给她倒的凉白开,一抬头好爽干掉。秦氏看了闺女一眼,却惊得放下手里的针线,小心地摸上她的脖子,“这伤是怎么弄的,怎破了这么大一道口子?”   小暖吐吐舌头,一时兴奋忘记自己脖子上有伤了。那个叫小胡子鳖三的金馅饼下手异常奸猾,若不是自己抬头,就不会被人发现她下巴靠里还藏着一寸长的口子,“没事,娘别担心,是不小心让树枝划的。”   “瞎说,树枝咋能划成这样!你给娘说,谁欺负你了,是不是你奶奶?”秦氏脑补各种闺女被皮氏打骂的场面,眼圈都红了。   小暖赶紧摇头,“真不是!娘,跟您说实话吧,我今天穿衣裳时没发现袖子上扎着一根针,路上出汗用袖子一擦不小心划破了,真的!”   秦氏吃惊地瞪大眼睛,“我说针咋少了一根,原来是在衣裳上忘记取下来了!快让娘看看伤到嗓子了不?”   小暖抬头,“没有,已经不疼了啦,一点事都没有。”   这老深的一道,得留疤啊。秦氏自责又心疼,“针呢?”   对啊,针呢?   小暖想了想,好像是在黑马的肚子上扎着呢......“一生气扔了......“   “你这孩子,针哪能乱扔呢,万一再扎着人咋办?”秦氏叹口气。   小暖心虚地擦汗,“不会吧......“   此时,木开正在府中举着一根从黑马肚子上拔出的绣花针,大骂,“最毒妇人心啊这么大事儿也不跟咱说一声,我说这马咋一路上都不安生,扎着这东西能安生才有鬼!”   木开捂住自己被马踢了的腰,再看看地上蜷着的青鬼,“不是黄瓜就是腰子,狠啊!”   赶回来的玄其踢踢地上昏迷的青鬼,“就你话多,陈姑娘若不用针扎马,能闹出动静让咱们发现吗?她这是机警,一般姑娘哪有她的胆量!”   “那是,一般姑娘哪敢跟主子三七开到衙门领赏银。”木开咕哝道。   屋内,严晟倒背双手站在窗前,背后桌上展开的是一封从青鬼身上搜出的密信他昨日写给二哥的亲笔信,居然到了青鬼的手里。   窗外阳光明媚,严晟凤眸冰冷,嘴角翘起,缓缓笑了。   木开回头见到主子的笑容,腿一软瘫在地上!颤抖地拉住玄其的裤子。   玄其回头,也是虎躯一震。   上次主子这样笑是接手禁卫军时。   一笑之后,血染点将台。   这是又要大开杀戒了?   “玄其!”   “在!”玄其单膝点地,右手握刀,热血沸腾!   “嗖”地一声,玄其抬手接住主子扔过的,令牌?   “这瓶药给陈姑娘送去。” . 第五十四章 你可知她是我姑奶奶?   小暖换下新衣服拎起竹篮到村南的地头打草喂猪,顺便把小草找回来吃晌午饭。   此时的小暖,觉得天是蓝的,水是绿的,小草都是发光的,笑容是异常灿烂的。陈大牛和韩二业见到小暖姐姐笑成这样,也跟着傻乐。   小暖立刻掏出糖块递给三个小家伙,四个人蹲成一圈数了数他们找的知了皮够换几块糖,小暖拉着小草回家吃饭。大牛和二业继续在树林里拿着棍子窜悠,因为村里大多数人家在非农忙需要体力的一天只吃两顿饭的。   出树林到路口时,大黄冲着一棵大树欢快地摇尾巴,“汪,汪!”   小暖停住,问道,“哪位在树后?”   不想见大黄的玄其从树后绕出来,无奈道,“是我。”   “汪!”大黄过去蹭着玄其的腿转了一圈,然后,蹲下慢慢抬起前爪。   玄其跟大黄的狗眼对视片刻后,任命地抬起手,大黄这才收爪,咧狗嘴吐舌头。   小暖抽抽嘴角,“玄大哥跟我家大黄都这么熟了,怎么可能不是朋友。”   对于自己居然莫名其妙地跟一只狗成了朋友这件事,玄其百口莫辩,他递过一个小小的瓷瓶,“陈姑娘,这是刀伤药。”   “已经抹过药了,多谢玄大哥。”小暖抬头露出绿乎乎的脖子,“这是小蓟叶挤出的汁,可以止血,就是地上这个。”   玄其看了看地上一丛顶上开着紫绒花随风飘摇的小绿草,努力维持自己侍卫的严肃表情,“这刀伤药抹几次,便可祛疤。”   能祛疤的可是好东西,小暖立刻接过来,笑眯眯邀请道,“多谢玄大哥过来送药,到我家吃完饭再走吧。”   “汪!”大黄咬住玄其的裤脚,把他往家拖。   得亏自己的腰带绑的结实,不住庆幸没有丢人的玄其紧紧拉住裤子,“不用了,玄某还有要事在身,得即刻回城。”   小暖也知他是官差不自由,“既然如此,我就不强留大哥吃饭了,下次大哥有空时一定来。那正在建的山长茶宿是我入股的生意,大哥有空过来吃茶,免费的。”   小草赶紧道,“我娘做的大骨汤馄饨,可好吃了!”   玄其胆战心惊地防着大黄,飞快地瞄了一上梁的茶宿后应了一声,飞身上马,一骑绝尘。   “汪,汪!”大黄站在路边摇着尾巴送客。   小暖少见大黄如此热情,摸摸它的脑袋,“你到底怎么认识玄大哥的?”   “汪!”大黄自然不会回答,叫了一声后撒腿跑了,直奔茶宿前的茶摊。   小暖定睛一看,原是大黄喜欢的二号人物笑面虎赵书彦到了。看到赵书彦的抬手与大黄打招呼,跟在后边的小暖姐妹对大黄的交友能力都深表敬佩。   赵书彦望着骑马离去的玄其,再见走过来的小暖,眼眸深了深,“妹妹受伤了?”   本来不明显的伤口,在秦氏给她抹了一大块青绿色的小蓟汁后,便扎眼了,小暖一笑,“划了一道,破了点皮。”   赵书彦微微点头,不便多问。   机会难得,小暖请赵书彦到茶宿西侧无人的大树下商谈自己的第五桶金计划,见小暖居然拉着赵书彦去私聊,不远处大树后的秦大妮儿又开始挠树。   “绫罗坊?”赵书彦依旧带着浅笑,不过话中却含了深意,“小暖妹妹不觉得绫罗坊的东家式微,君子当鼎力相帮,而非趁人之危么?”   这是说自己是小人了?果然不愧是他商场笑面虎的称号。小暖露出一口整齐的贝齿,“绫罗坊东家遭遇的确可怜可叹,若是他们有可靠的少东家,我定然不会打绫罗坊的主意,可问题时他们没有。做买卖靠的是能力而非同情帮衬,君子帮得了他们一时却帮不了一世,绫罗坊的老夫人支撑不住后,绫罗坊还是会落在板上任人鱼肉,与其看着绫罗坊被败掉,还不如握在自己手里。”   这话确实有几番道理,赵书彦继续笑问,“妹妹打算如何握住这块鱼肉?”   “我想登门去问绫罗坊的主家有没有卖掉绫罗坊的打算。若是不卖就算了,若是他们卖,我就一定要把绫罗坊拿过来!”小暖握紧小拳头,被金馅饼砸后,她的信心爆涨。   见小暖并非想趁人之危行小人之事,赵书彦笑容真切了,“如此也无不可。妹妹可知绫罗坊的老夫人乃是愚兄的亲姑奶奶?”   “啊哈?”小暖顿时尴尬了,脑袋里不住拨拉一个个人名牌,摆出辈分。发现绫罗坊刚死没几天的东家居然是赵书彦的表叔......   难怪这几天赵书彦没有到村里来,应是去处理表叔和表哥的丧事去了......   小暖惭愧地低头,她的前期调查做得太差,这么重要的人际关系居然都不知道。难怪那些到绫罗坊的同行们只是礼貌围观了,绫罗坊是式微,可济县赵家不弱啊!   这块肉如果真上了砧板,掌刀分肉的也是赵家。她跟赵书彦谈合作,这不是搞笑吗,“赵大哥,我不知道你和绫罗坊有这层关系,抱歉。”   赵书彦微微摇头,问道,“愚兄有一事不明,不知当问不当问。”   小暖立刻抬起头,“赵大哥请讲,小妹我知无不言!”   “有山长茶宿在,必能保你母女三人衣食无忧,妹妹为何还想做绫罗坊的生意?”赵书彦目光灼灼,誓要问出一个答案,这关乎到他对小暖的信任问题,若是此女贪得无厌,那日后两人只能君子之交淡若水了。   小暖抿唇严肃地解释道,“因为我爹要回来了,他会对我们母女的安稳带来巨大的隐患,而且他的第二任妻子很可能是京城王爷家的郡主,听说她为人任性,恣意妄为。我们娘仨无权无势,为了不被欺负,我就必须有钱!所以我要赚很多钱,多到不用看他们的脸色活着,多到可以拿钱砸人,让我娘和我妹妹舒服活着!”   赵书彦的神情为之一震,按说此等豪言壮语从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娃口出说出,理应让人觉得狂妄才对,但他却只有欣赏和淡淡的心疼。赵书彦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小暖的头,劝慰道,“虎毒尚不食子,令尊应不至此。” . 第五十五章 任它满天风雨,与吾何干!   赵书彦这落手一笑的温柔,直接让秦大妮儿将半截指甲断在树皮里!   小暖苦笑,“若我跟大哥说,我当初是满头血的被我爹从驿站扔出来、我们娘仨又差点被人杀死在京城外的破庙里,你还信虎毒不食子吗?”   赵书彦不敢置信,便听小暖又讲道,“所以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威胁,小妹也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赵书彦点头,眼中大放异彩,“妹妹可知买下绫罗坊,至少需白银两千两?就算展家肯卖,你去了也无胜算。”   绫罗坊的东家,姓展。   小暖苦笑,“我敢跟大哥谈就是因为我手里有一大笔银子,只是没想到赵大哥与展家沾亲,冒昧了。”   赵书彦更愣了,“一大笔?”   “足够买下半个绫罗坊的很大一笔,”小暖抬头看天,“这钱是天上掉馅饼砸的,大哥放心,来路肯定没问题。”   赵书彦便不多问,“这样吧,愚兄明日见到姑奶奶时,问她老人家对绫罗坊有何打算,若是她想卖,你便与为兄去展家走一遭?”   小暖一躬扫地,“多谢大哥!这笔生意成与不成,小暖都感激不已。”   赵书彦笑了,“何须谢我。愚兄也是重利的商贾,妹妹有此能愚兄才肯出手相帮,为的是日后也能用钱砸人,活得痛快!”   如今这世上,男子想活得痛快尚且不易,更何况是个小女人!小暖这番话点燃了赵书彦放下多年的豪情。   痛痛快快活一场,有酒桥头醉,无酒桥下眠,任它满天风雨,与吾何干!   “哈哈哈,痛快!若非妹妹是女子,愚兄此时定要拉着你大醉一场!”   小暖眯起眼睛笑了,她以前是职场女强人,满能喝的,不过换了身子后滴酒未沾,不晓得有多大的酒量。   “大哥不是说喝酒喝的是意境,若是意境到了,便是水也能喝个熏熏然?咱们不止有水还有好茶,不如今晚以茶代酒,喝个痛快?”   赵书彦爽朗大笑,“好,便以茶代酒,喝个痛快!”   小暖告辞,牵着妹妹回家,左右看看,问道,“大黄呢?”   小草捂嘴笑,“跑回家了,一定是问道娘炖骨头,大黄的鼻子可好用了。”   骨头永远是大黄的最爱,她出来时娘亲还没炖上呢。小暖不由得感叹,“嗯,非常好用!隔着一个村子就能闻到肉味儿。”   小草摇摇姐姐的衣裳,小暖弯腰,便听小草神秘兮兮地道,“大妮儿姐在树后哭呢?”   “哭了?”小暖眨巴眨巴眼睛,秦大妮儿每次见赵书彦都是粉面含春傻笑,这次怎么哭上了?   路过秦大妮儿藏身的大树时,小暖特意扫了一眼,果然见秦大妮儿的眼睛红红,不过看着不像伤情,她龇牙咧嘴的,反倒像是疼的。   秦大妮儿哼了一声用力把头扭向另一边,充分用动作表达对小暖的不屑,“哼,不要脸!”   “你要是有胆就站出去,不要脸一个给我看看?”小暖勾起嘴角,不再理这丫头,拉着妹妹走了。   若说这里的小孩子真的是早熟,秦大妮儿才十岁,搁到现在还是背着小书包让生母接送的小学生,放到这里却开始考虑终身大事了。   已经十二岁的小暖一点这种想法也没有,好不容易活回花骨朵一样的年华,不好好享受,着急把自己绑在一个男人身上,才是有病。   俩人回到家,果然见到大黄趴在厨房门口流口水,这货真是没救了。   除了大黄,小暖还意外地见到自己的二舅母李氏。相比爱跳腾的大舅母张氏,李氏是个非常不起眼的人,沉默,安静,很少出门。不过在小暖眼里,她比张氏顺眼多了,小暖和小草齐声喊道,“二舅母。”   张氏温和地笑了笑,继续低头纳鞋底。从鞋子的大小可以推断,这应是给她家在县学读书的秦二郎做的。   “咋去了这么久?”张氏身边正在做衣裳的秦氏问道。   小暖笑了,“碰到了赵大哥,闲聊了几句。”   赵书彦?李氏扎鞋底的针停了停,这名字她经常听大嫂提到,现在村里风言风语地传,说大姐想把小暖送去赵家给赵书彦当小妾。   李氏有心提醒两句,又觉得不知道咋开口。被赶出夫家还带俩孩子的女人,心里想的跟她也不一样吧?还是不要说了,省的说错话又被人笑话。李氏闷着头,继续一针针地纳鞋底。   小暖把猪草拎到猪圈边的木板上剁碎,掺米糠搅拌好倒进猪槽里,看小猪呼哧呼哧吃得香甜,她心里满足感大大的,瞧瞧,这是她喂的猪呢,居然还活着,居然还长肉了!   小草则趴在娘亲腿上,讲着去树林捡知了皮的趣事,一边讲一边咯咯地笑。其实除了她自己,秦氏和李氏都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不过还是带笑听着,让小丫头讲个过瘾。   小草过完瘾才问道,“二妮儿妹妹呢?”   “她舅接她过去住几天。”李氏含笑道。   难怪李氏有空过来纳鞋底,原来两个孩子都不在身边所以清闲了。   小暖看妹妹小脸垮了,就知道她想起自己外婆不喜欢她过去玩的事儿,过去捏了捏她的小脸,问道,“二舅母给二郎做鞋子?”   提起儿子,李氏笑得极其开心,“前几日他爹去县学给二郎送衣裳,说他长高了,鞋子也磨破了边儿,我再给他做一双新的,读书人穿破了鞋面的鞋子,让人家见了笑话。”   乡下人给孩子做鞋,都要比脚大一些,这样可以多穿一年。但因为做鞋的布料大都不太结实,所以往往是新鞋穿着不合脚,等好容易合脚了,鞋子也破了。   前些日秦氏买回的做鞋好料子,也送了李氏一块,所以这双鞋想必穿到合脚时还不会破。李氏笑得开心,“等二郎的做好了,舅母给你和小草一人做一双绣花鞋。”   小暖笑眯了眼睛,“那我就先谢谢舅母了,舅母做的绣花鞋最好看了。”   秦氏抬手就给了小暖一个爆栗子,“这么大闺女了还指着舅母给你做鞋,脸呢?弟妹你不晓得,小暖现在连针都拿不稳,我盯了她好些天才能缝锁个像样的边儿,我这辈子怕是穿不上她做的鞋了......”   秦氏开始跟李氏抱怨女儿忽然变得奇差的针线。   小暖抱膝看着二舅母一边跟娘亲说话,一边利索地纳出横平竖直斜成线的鞋底子,深深认可娘亲的话,她这辈子怕是真做不出一双符合娘亲标准的鞋子了。 . 第五十六章 这是一根神奇的木头   中梁,在小暖所在的这个时空被赋予了多重重担:除了要撑起房顶,还负担着避邪制煞、镇宅平安、财源广进等重任。   所以中梁不是一根普通的木头,它是一根被赋予重任的木头,是一根神奇的木头!   这根木头的来历和制作异常复杂。   它是小暖跟管事赵三进山花了一天的时间选的杉木。这杉木要比直参天,要上下粗细基本一致,要被许多小杉木围着,寓意多子多孙多福寿......   选定杉木后,要由精挑细选出的,与主家属性不相冲的木匠(韩三胖就是因为属性与赵书彦相冲没得了这个肥差)伐木,杉木伐倒时必须南倒下,且不能压倒周围的小杉木,方能为神奇的、吉祥的木头。   精挑细选的木匠自认伐木技术了得,这根神奇的木被拉回来后,又择良辰吉日,上香、放炮,然后净符净化过后,才能开始制梁。   这个制作过程又让小暖大开眼界,制梁不止是把杉木弄成规矩圆滚滚的梁木就算完了,还要在梁的中下方画八卦(八卦图也得择吉日画,赵书彦做事讲究,请了长春观的张道长来亲手画成),画好八卦后,这根木头就真的成了神奇的木头因为它里边已经有了“梁神”!   小暖第一次听说还有这么个神仙时,差点一头磕在神木上,导致她差点需要重新再走一遍前边的程序。因为这根神奇的木头现在必须日日焚香,妥善安放,不许任何人触摸,以免惹了神怒。   今日是吉日,月圆星稀,潮水涨起之时,终于到了这根神奇的木头上房顶发挥它巨大作用之时。   这根画了八卦,两端涂了汤圆系红绸垂铜钱、中间绑着大百寿金的木头,安然端坐在摆着猪头猪尾、五色祭盘及各种吉利的菜肴果品的供桌后,真真让人感觉到了它的不平凡。场面热闹极了,村里不少人来看热闹。   可惜,爱热闹的小草因为属性与上梁时辰相克至于为啥相克、相冲和相克又有啥区别,小暖到现在也没搞明白只得与二舅母李氏在家可怜兮兮地躲着。   吉时一到,长春观的张道长焚香净手,高唱上梁骈文后,用朱笔点上梁眼,两位腰系红绫布条的属龙和属虎的木匠,分左青龙又白虎的位置将神奇的梁木抬起。   当然,这重重的房梁他俩根本就抬不动,只象征性地抬第一下,然后由挑选出的与主家、良时不冲不克的一群工匠合力将中梁升起,前来观看吃包子的人们这时齐声喊着:“升哦,升哦!”   小暖也冲着这根神奇的木头喊了好几嗓子,看它升上屋顶安放好,顿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放鞭炮、撒钱一顿庆祝后,就是今天大家来的主要目的吃包子。   路边搭起凉棚,来吃包子的或多或少都与秦家沾亲,加上工匠竟坐了八桌,可以说村里姓秦的,除了秦三好两口子没来,其他属性不冲克的都来了。   小暖与娘亲、大舅秦正埔、二舅秦正田、赵书彦、里正秦德共坐一桌,一句话不说地吃包子。   赵书彦看了她几次,忍不住问道,“妹妹后晌还说要与愚兄以茶代酒畅饮的,怎得如此安生?”   秦正埔听了皱起眉头,后桌的秦大妮儿气得伸出断了指甲的手又抓起两个包子!   小暖嘿嘿一笑,“第一次参加这么这种活动,怕说了什么不......”   “吃你的!”秦氏拿包子堵住小暖的嘴,以防她真说出不吉利的话来。   小暖无奈地冲着赵书彦笑笑,继续闷头啃包子。赵书彦忍不住地笑,背后的秦大妮儿听得发狂。   里正秦德心里琢磨着小暖和赵书彦把上梁搞出这么大动静,皮氏家的新房和族学咬牙也要跟上,不想被比下去。不过就算有陈祖谟这层关系在,陈家请长春观的张道长也不容易,就算张道长肯来,这花销也少不了,陈家现在哪有银子!   以皮氏的性子,定又要招自己和陈四过去“议事”,然后把这不花钱请道长的苦差事砸在自己头上,秦德越想越憋屈,包子都没心情吃了。   都怪小暖,都怪这山长茶宿,从开建到现在就没让他省过一天心!秦德嘴里应付着秦家兄弟,冲着小暖瞪过去,居然见小暖身边的大黄狗一口一个包子吃得过瘾,更觉得糟心了!   哪有上梁还招待狗,让狗跟人一样敞开吃包子的!   它是狗啊,狗!   大黄感觉异常敏锐,吞下一个包子后抬起大脑袋冲着里正翻了个狗眼。   秦德手一抖包子落在桌上,这狗居然会翻白眼,它居然敢翻白眼,敢冲着自己翻白眼!   自己这里正当的真他奶奶的憋屈,不光受皮氏的气、受小暖的气,还要受他家狗的气!   小暖见里正瞪着掉在桌上的半个包子为难,好心替他解围,伸手把包子拿过来,笑道,“里正爷爷,这个包子给大黄吃,您吃盘子里的。”   里正的手抖了。他不光受狗的气,还要被狗抢包子,“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里正边走边想,这日子没法过了!等干够这一任,他再也不当里正了,一点好捞不着,还天天受气!   小暖“啊”了一声,小声嘀咕道,“我刚看里正爷爷还吃得起劲儿,怎就忽然不吃了呢?”   看明白了的赵书彦低头,笑得两肩直抖,把自己的半个包子也赏给了大黄。   回到家时,秦氏埋怨小暖,“你也忒不会看人脸色了,里正一看就不稀罕大黄,你把他的包子拿过来喂大黄吃,这不是明摆着给他添堵吗?”   小暖就奇怪了,“包子掉在桌上不给大黄吃,难道拿回来喂猪吗,喂猪就不给里正爷爷添堵了?”   秦氏抬手给闺女一个爆栗子,“睡觉!”   小暖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梦见自己跑到那根神奇的木头里,见到一个白胡子白衣裳的老神仙,笑眯眯地请她吃包子。   小暖醒了将这梦讲给娘亲听。   秦氏高兴坏了,直说这是吉兆,预示着茶宿生意兴隆,要赚大钱。   小暖笑笑没有说话,她本也没指望茶宿赚什么大钱,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如果展家肯卖绫罗坊,她该怎样讲才能打动展家当家的赵老夫人,把绫罗坊卖给她。   等了三天后,终于等到赵书彦带来了好消息:刘老夫人想见她一见。 . 第五十七章 你拿多少钱买我的绫罗坊   今天的见面尤为重要!   小暖一大早起来,请娘亲帮她梳个看起来可靠的发型,秦氏忙活了一早上,才满意地放出门。小暖拿着镜子看了半天,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的脑袋上不过是由两个像山羊犄角的小揪揪,变成了两个像水牛犄角的大揪揪,不过娘亲和小草都拍胸脯保证这样看起来更有气势,小暖毕竟相信了她俩的本土审美标准,又穿上最大方得体的新衣裳,登上赵书彦的马车。   马车启程后,小暖再次问赵书彦,“赵大哥,如果展家老夫人同意卖绫罗坊,你有什么打算?”   “绫罗坊是赚钱的大生意,若展家真的有意出手。对手便是妹妹,愚兄也要争上一争的。”赵书彦笑得温和无害,说出口的话却分寸不让。   小暖半开玩笑道,“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大哥这样做是对的,我也会尽力。我给大哥透个底如果老夫人同意将绫罗坊卖与小妹,到时候恐怕还要向大哥借一大笔银子或者咱俩再合伙,不过咱丑话说在前头这次小妹想占大头,因为大哥没我缺银子。”   赵书彦哈哈大笑,却不置可否,“你先谈下来,其他再论。”   “嗯!”小暖知道展家老夫人能见她,已是看在赵书彦的面子上了,他不相信自己能拿下绫罗坊,但是小暖相信,只要她见到老夫人,事情就成了一半!   以她多年的业务经验和口才,小暖不信她说服不了一个古代的老太太!   赵书彦察言观色,又问道,“妹妹甚有把握?”   小暖摸了摸头上的俩大犄角,嘿嘿笑了,“当然。”   赵书彦又忍不住哈哈大笑,快到展家时,他才正色道,“展家家主和二少爷惨死,老夫人如今心中只有两件事寻凶报仇和支撑门户,这位老夫人也是久经商场,妹妹不可看轻了去。”   小暖追问道,“听说展家父子是被人图财害命,凶手还没找到?”   赵书彦摇头,“已报了官,不过此时两任知县交接,衙内无心做事,案情毫无进展。”   要来接任的就是她那缺德老子了,小暖握紧拳头。展家老夫人在意的第一件事她没法插手,所以要从第二个开始谈!   结果往往出乎意料。   小暖见到面容憔悴却目光犀利的展家老夫人后,利用她的三寸不烂之舌,先是分析了展家面临的紧张局面,站在老夫人的立场上建议她保留实力,等儿孙有能力掌家时谋发展之类。   一身黑衣簪这白花的展家当家人,即赵书彦的姑奶奶赵老夫人没有插言,听小暖洋洋洒洒地说完,只淡淡问一句,“你一个村里来的小丫头,无异于井底之蛙,凭什么想拿下老身的绫罗坊?”   这话是挑衅,小暖却觉得自己还有机会,她挺直小腰,自信地道,“凭实力和银子!”   “你想多少银子买我的绫罗坊?”赵老夫人觉得陈小暖果真如赵书彦所讲的聪明伶俐,只可惜年纪太小不足以成事,绫罗坊是她儿子的心血,她本就没打算真卖,退一万步说,就算是卖她也不想卖给小暖,使得绫罗坊败在这个只会纸上谈兵的小丫头手上。   见她,不过是圆侄孙赵书彦的面子罢了,毕竟展家度过难关还要依赖赵家的支应。   小暖当然也晓得赵老夫人的想法,但只要她没有把自己赶出去,小暖就要尽全力争取,“那要看老夫人您的报价了。”   这小丫头口气恁大了些,赵老夫人眼皮一垂,“且说你带了多少银两登我展家大门。”   一个小丫头,能收多少钱,老夫人身边的婆子不屑,便是展家死了两位主子,也轮不到一个乡下小丫头前来撒野!   小暖直接掏出银票,放在桌上,“小暖今日只带了一千两银票。”   赵老夫人的眼皮抬了抬,这个乡下小丫头能拿出这么大一笔钱,也算让她刮目相看,“你一个小丫头,哪来的这些银子?”   婆子挺听弦知音,立刻快步过去拿了银票,摆在主子身边的小几上。   赵老夫人看也不看,神色依旧淡淡的。赵书彦苦笑,他探了姑奶奶的口风,得知若无五千两想从姑奶奶这里拿下绫罗坊,绝无可能。小暖妹妹这次,注定是要失望了。   小暖笑道,“意外之财,不足为道。”   俗话说马不吃夜草不肥,人不发横财不富,至于小暖的意外之财是怎么来的,赵老夫人并不在意,只是随意扫了一眼薄薄的银票,却突然定住,眼睛越睁越大,“这银票真是你的?”   小暖虽看出了她的不对劲儿,但还是应道,“当然是我的。”   “这些银票你从哪里得来的?”赵老夫人的声音,已在颤抖。   小暖如实答道,“此事事关重大,请恕小暖无法详细告之。”   “啪!”老夫人忽然将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上,“来人,将这死丫头给老身绑了!”   纳尼?小暖眨巴眨巴眼睛,银票是出了什么问题,赵老夫人怎忽然生了这么大气?   吃茶旁观的赵书彦惊得地站起身,“姑奶奶息怒,您这是......”   “你给我闭嘴!来人!“赵老夫人以手击案,恨不得亲自上去将小暖直接打杀了出气。   屋外候着的仆从冲进来拿人,赵书彦挡在小暖身前,劝道,“姑奶奶便是要抓人,也该有个由头才是,这到底是为何?”   小暖也摸不着头脑,“莫不是银票是假的?不应该啊!”   “书彦问老身由头?那老身便告诉你!”赵老夫人忽然老泪纵横,颤抖地握着桌上的银票,“这银票乃是我儿出门时,老身亲手交给他的!”   小暖瞪大眼睛,居然有这种事?   赵老夫人冷笑,“不信?我儿出门那日,我的小重孙儿打翻了他娘的胭脂盒,胭脂弄了老身一手,这银票上的胭脂手印,便是老身无意印上去的!”   “我儿孙惨死,五千两银票不知所踪,这小丫头却怀揣银票登我展家大门,大言不惭地要买我儿的绫罗坊!她口口声声说这是不能道于人知的意外之财!这说明什么?说明她与我儿孙之死大有牵连!你说老身该不该拿她!” . 第五十八章 证我清白   赵书彦上前,仔细一看果真见有几张银票上印着清晰的红指印,回头给小暖使眼色,希望她赶紧说出这银票的来历。   小暖小抬手止住冲上来的家丁,不慌不忙地道,“老夫人息怒,此中另有内情,请容小暖说个明白您在动手不迟。”   “姑奶奶,小暖生性纯厚,断不会与那贼人是一伙的,您且听她一言。”赵书彦也劝,回头与小暖道,“速将银票的由来讲清楚,帮姑奶奶早日擒获真凶。”   “你讲!”赵老太太当然也知她的儿孙不是这小丫头能打杀的,只是想将她擒住审问,得知凶手的踪迹,她自己肯主动讲,那是更好。   小暖左右看看,“此事事关重大,还请老夫人屏退左右。”   此乃展家内院,老夫人也不担心小暖逃走,抬手让仆从婆子都退下,屋内只剩他们三人,才又催促道,“讲!”   小暖叹口气,“此事说来话长”   老夫人立时瞪了眼!   小暖接着道,“不过我尽量长话短说。方才不是我有意隐瞒银票的来历,实是此事不可说、说不得。”   赵老夫人的额头蹦了青筋,赵书彦以扇遮面,无声叹息,真不晓得这小丫头的胆量是哪里来的。   “这月十四,我独自跑到绫罗坊查看情形,回家路上错入小巷被人抓住。那人捆了我的手用刀胁迫我送他出城,我受人所制,不得不从。您看我脖子上这道伤,就是那人用刀割的。”   小暖抬起头露出脖颈上明显的刀疤,赵书彦也想起那日小暖脖子上抹了绿色草药汁的情形,“姑奶奶,那日孙儿恰在秦家村中,孙儿见到了她脖子上伤口,还未结痂。”   还未结痂就是新伤了,赵老夫人以目光催促小暖接着讲,她心知抓住小暖的人,或许与她儿孙的死有关。   “出城后那人还不肯放我,又走了几里后,路遇从军营来的三人,那人惊慌拉马进树林,我借机惊了马求助,军营来的官人们进树林后,我又趁那人不备,踩了他的脚踢伤他逃脱,那人后被官人拿住。”小暖主要强调自己在抓住贼人这件事中做出的贡献。   “官人们认出胁迫我的人乃是朝廷悬赏百金通缉的恶匪,又认为我擒匪有功,便将百金赏赐于我。只是他们身上的银两不够,便将从恶匪身上搜出三百两银票凑数给了我,并叮嘱我此事不可告于他人,以免恶匪流窜在外的同伙得知后寻仇。所以这件事,便是对我娘,我也没讲的,只说是被绣花针划伤了脖子。”   赵老夫人不语,小暖接着讲道,“不信您仔细看看,这其中是不是只有三张银票是展老爷从您这里取走的?”   赵老夫人微微点头。   赵书彦表情微松,若那恶匪真是杀了表叔与表哥的凶手,小暖此番算得上是对展家有恩了。   这小丫头的运道,当真是好!   赵老夫人又问道,“那官人姓甚名谁,恶匪何在?”   小暖真不知道低气压叫什么名字,“小暖只知送我回村的那位大哥叫姓玄名其,还有一位姓严的大人,再多的便不知了。”   姓严?赵书彦脑中闪过一道身影,“可是一位年不及二十,玉面冷颜,让人观之生畏的小将军?”   小暖立刻点头,“就是他!”   赵书彦对赵老夫人讲道,“此人乃是严晟严大人,孙儿在将军府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赵老夫人焦急问道,“严大人住在何处,老身这就上门跪求他审问仇家!”   赵书彦摇头,“孙儿也不晓,不过严大人不让小暖与人提起,想必那贼事关重大,咱们不可冒然登门。”   赵老夫人坐下,一时无计。   小暖眼睛转了转,“不如我去将军府看玄其大人在不在,请他过来一趟,一来证实我所言非虚,二来也好让老夫人询问一下案情进展?”   赵老夫人眼睛一亮,“陈姑娘且先在此处歇息,让书彦去请。”   小暖明白赵老夫人怕她跑了,便对赵书彦道,“那就有劳赵大哥了,玄其您也见过,就是那日在村南骑马离去的黑袍肃面之人。您就跟他说大黄的家人在这里,请他来一趟证我清白,他若无要事在身,应该会来。”   赵书彦走后,屋内只剩小暖与赵老夫人。赵老夫人主动赔罪,“方才是老身有失礼数,还请陈姑娘莫怪。”   相比于刚来时的冷面相对,此已算是十足的礼遇了,小暖笑着摇头,“老夫人之举乃人之常情。”   “那人?”赵老夫人又问道。   小暖摇头,“我以前也没见过他,更不晓得他是谁。不过听严大人的言辞,那人定是犯了死罪的。”   赵老夫人点头,命仆妇进来收拾地上的碎瓷片重新上茶,与小暖攀谈起来,左右不过是反复询问小暖方才那一番话是否有漏洞,前后是否不一致。   老夫人此时的心情小暖十分理解,而且她方才讲的都是真的,自然不怕,一遍遍不厌其烦地讲着。   再说赵书彦到了金将军府门口,拱手请门口的侍卫向内通报,直说是找严三爷身边的玄其,并严明是玄其的朋友大黄的家人寻他有急事。   说来凑巧,玄其正好到将军府办事,听人传报后忍不住抽抽嘴角。   朋友......大黄的家人......   那不就是小暖或小草么!直接讲就好,说什么是大黄的家人!好像他跟大黄真是朋友似的,不过这俩丫头有急事,他还真不能袖手旁观。   玄其办好事快步出府,在门口见到一个斯文笑着的小白脸,玄其知他是济县商户赵家的笑面虎赵书彦,不过并未正式见面打过招呼而已。玄其拱手,“这位兄弟找我何事?”   赵书彦将玄其请到一边,小声将事情讲了一遍。玄其立刻点头,可以强调道,“确有此事,既然是‘陈姑娘’请玄某,那某便与你走这一遭。”   “如此甚好。”赵书彦见他肯去,便放松下来,边走边闲聊,“陈姑娘让在下来找玄兄时报的是大黄的名号,玄兄与大黄很熟?” . 第五十九章 多个朋友多条路   玄其由心升起一股浓浓的无力感,“其实玄某与陈姑娘更熟。”大黄是条狗,这小白脸也是怪了,他能与一条狗有多熟!   赵书彦笑了。   玄其无力望天,便听赵书彦又与他攀谈道,“大黄虽贪吃了些,但却是条护家的好狗。”   ......   玄其只得苦笑,“赵兄也与大黄相熟?”   赵书彦自在地点头,“相识近月,见了总要打个招呼。”   玄其顿时有了同病相怜之感,觉得这小白脸顺眼许多,便主动讨教起小白脸与那奇怪的大黄狗相处的经验,“那赵兄如何应对?”   哪知赵书彦竟然笑了,“打招呼便是,出来行走,多个朋友多条路。”   ......   这小白脸绝对也是异于常人之辈!玄其加快脚步不想再与他讲话,心说多条人路可行走,多条狗路有屁用,是能一起去下河摸鱼还是一起上山逮兔子!   赶到展家,见到坐在老妇身边自在闲聊的小暖,玄其更是无语这哪里是有急事需要他来证清白的模样。   赵老夫人起身行礼,“老妇展赵氏,不知这位大人如何称呼?”   玄其拱手,“某乃右金吾卫振威校尉玄其。”   赵老夫人又躬身行礼,“原来是玄大人,快请上座。”   小暖眨巴眨巴眼睛,不晓得振威校尉是何官职不过听起来很牛的样子,不由得像玄其都这么厉害,那他的低气压主子岂不是更厉害?   玄其寻了张侧位的椅子板正威严地坐好,直言道,“陈姑娘所言却有其事,那些银两的确是我家大人赏赐下来的。”   “不是赏赐,是我帮助擒拿贼人,应得的。”小暖立刻更正。   玄其勉强维持住自己的威严形象,点头表示同意。   老夫人声声追问,“那恶人姓甚名谁哪里人士,他是否杀了我儿展薄云和我孙展毅新?我展家与他无冤无仇,他为何下此毒手?”   玄其正色道,“此贼牵涉一桩朝廷重案,他的身份玄某暂且无法告知。不过审问时他确实说过在城门南五里处杀了老少两个富商,乃为求财。至于他所杀的是不是老夫人的儿孙,等玄某再行审问才能得知。”   老夫人跌回座椅,喃喃道,“若为求财,拿走便是,为何要杀人......”   玄其对这位老年失子失孙的妇人很是同情,同时还怀有为官未保一方平安的自责感,温声劝道,“老人家,人死不能复生,您且节哀。此贼穷凶极恶,杀人如麻,否则也不会被朝廷悬赏百金缉拿。您放心,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恶人终有恶报!”   老夫人捂脸痛哭半晌,才抬头问道,“玄大人,若他真杀了我儿孙,老妇想手刃此贼为我儿孙报仇雪恨!”   没想到一个老妇能有如此气魄,玄其心升敬佩,不过还是摇头,“此匪现被秘密羁押,不过玄某向您保证,若坐实是他杀了您的儿孙,行刑之日必告老夫人知晓,让您焚香告慰亡者在天之灵。”   玄其又几番告诫此事事关重大,不可传于他人后,赵老夫人才千恩万谢送了玄其出门,然后又隆重谢过小暖,请赵书彦送她归家。   马车上,小暖与赵书彦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评说今日展家这一出。许久,赵书彦才笑道,“妹妹此番也算是展家的恩人,待玄大人审问过后,姑奶奶定有重谢。”展家父子死于城南五里外的树林中,今日又未曾听闻有其他富商被杀,想来小暖擒住的恶人定是杀害善家父子的恶人了。   或许,姑奶奶为抱恩,将绫罗坊送与小暖也不无可能!   “刚才多亏赵大哥鼎力相帮,小妹才能平安出展家。”小暖此时还晕乎乎的,转而问道,“振威校尉是多大的官,手下有多少人?”   赵书彦微微一笑,“振威校尉乃是正六品上的武三官,至于能待多少兵,还要看玄大人在金吾卫中任何职。”   正六品上可比她爹那正八品的芝麻县官还大不少呢,小暖眨巴眨巴眼睛,“也就是说,振威校尉是个荣誉称号,具体有没有实权、带多少兵还得看玄其大哥在军营中是干啥的?”   虽然不晓得“荣誉称号”是由何而来,但大体意思赵书彦也明白。心想小暖果然聪慧,一点即通,“不错。”   玄其只报品阶而非官职,一是为了用品阶为小暖压场子,二是不想让人知晓他的真实身份吧。此人说话办事,可不似一般的军中武夫,严三爷身边的人,果然非同一般。   小暖托着腮又问,“那大哥知道严三爷在军中是什么官职吗?”   赵书彦摇头,“严三爷愚兄只远远见过一面,金将军待他极为亲近。”   小暖立刻道,“我觉得严三爷应该是金将军的儿子或者亲侄子,否则他那么年轻,哪来的那一身迫人的气势,他一定是将门虎子!不晓得乌家的乌桓小将军跟严三爷比,哪个更厉害?”   趴在马车底的玄其听了小暖的话,手一软差点掉下去,他家主子身份尊贵非常,怎是一个区区的四品将军能够得上的,又岂是乌桓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儿能比的!   听他二人在马车内闲聊着渐渐接近秦家村口了,玄其也查出赵书彦并无异状后,便借马车转弯时落地飞身窜入树林中,以免跟他们进村后被大黄发现他趴在车下露了行踪。   哪知他刚蹿入树林,便见一只大黄狗叼着兔子在树林中穿行,见到他后便转身跑过来。玄其受惊地靠在树上,见这狗低头将嘴里的兔子放在地上,慢慢抬起狗爪与他打招呼。   玄其“哈哈”的尬笑两声,心说自己与这狗果然有几分孽缘,便是如此也能偶遇。   今日无旁人在,玄其倒要看看这狗的爪子能抬多久才放下!   于是乎,一人一狗开始对视,大黄抬着爪开心地摇尾巴晃脑袋,似是觉得这样颇为有趣。   半柱香后,有事在身的玄其终究拜下阵来,憋屈地抬起手,与大黄挥了挥。   大黄咧嘴收爪转身走了。   玄其立刻又抬手唤道,“狗兄,兔子!”   “汪!”大黄回头叫了一声,甩甩尾巴跑了。   果真是多个朋友多条路吗,玄其拎起沉甸甸的兔子,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 第六十章 组团吃兔子   玄其拎着兔子匆匆返回城中三爷的府邸,刚要进书房报事,木开便跑过来,“主子方才还在找你呢,怎去了这么久?咦,哪来的兔子?”   玄其把兔子扔给木开,平静地道,“朋友送的。”   木开的小黑脸笑得极其灿烂,“那个朋友这么够意思?这兔子挺肥,咱点火烤了吃吧。”   “你随意。”玄其想到他那朋友,就有种无法言说的感觉。快步到书房门口拱手报道,“三爷,属下回来了。”   “进来。”屋内传出严晟的声音,大暑天听了竟有丝丝清凉,玄其心中骄傲,这才是他追随的主子,随时随地,一句话便能让人冷静下来。   玄其入内将赵书彦寻他去展家作证之事讲了一遍,严晟擦剑的手一直未停,只吩咐道,“着玄刑去提审青鬼,若真是他杀了展家父子,先割左耳送去展家。还有,让他弄清青鬼从展家父子身上抢来的五千两银票去了何处。”   “是!”战场上割敌人的左耳计数报功,主子此举是先向那老妇许了青鬼的命。玄其觉得此法甚好,只是另外一件事,他犹豫着当不当报。   见他踌躇未去,严晟又问道,“还有何事?”   玄其终是憋不住了,“陈姑娘以为主子是金将军的侄辈,还拿您和乌桓想比,想知道谁更厉害......”   至于“金将军的儿子”这种话他是不敢讲的。   严晟放下今日刚斩了一颗大将头颅的配剑,淡淡地问道,“她问你的?”   玄其摇头,“属下跟踪她和赵书彦时听到的。”   严晟点头,“这身份不错,准了。”   什么就准了?!玄其茫然,便又听主子问道,“何人赠兔于你?”   玄其低头惭愧道,“不是人,是陈姑娘家的大黄......”   “你交下个不错的朋友。”严晟声音颇为愉悦,“烤兔时多抹些蜂蜜,叫乌羽过来吃酒。”   玄其出屋,泪流满面。   屋内,严晟微微勾起嘴角,陈小暖这丫头似是他的福星,每次她出现便会有好事发生。可惜她是女儿身,否则将她连同大黄一起招致麾下,岂不妙哉!   小暖辞别赵书彦回到家,秦氏和小草立时围了上来,“咋样?”   小暖叹口气,“过程很曲折,结果不明朗。”   但见娘和小草动作一致地眨巴眨巴眼睛,“听不明白。”   小暖笑了,“就是改日还得去谈的意思。”   秦氏立刻放心了,“再谈就再谈,凭你这巴巴的小嘴儿还怕说不过他们!想吃啥,娘给你做去?”   “想吃肉......”小暖摸摸肚子,这才发觉自己饿了,好想吃烤肉喝冰镇饮料解暑。   秦氏点头,“家里还有大骨汤,娘给你们做......”   还没说完,便见大黄叼着两只兔子顶门回来了,小暖和娘亲都张大了嘴巴。小草惊喜地跑过去拍着大黄的脑袋叫道,“大黄好厉害!”   大黄摇摇尾巴,把兔子放在秦氏面前,又跑到井边喝水。   小暖蹲到一大一小两只野兔边上,捏捏小下巴,“大黄这是把人家的兔子窝掏了?”   “不见到。”秦氏指着大兔子,“兔子窝里得有两个大兔子,这才一个。”   “可能另一只大兔子领着几个小的跑了?狡兔三窟,大黄一个也堵不住所有兔子洞!”小暖分析道。   “汪!”掏干净一窝兔子的大黄不干了。   小草对大黄的叫声理解最透彻,马上道,“大黄说它掏干净了!”   “那剩下的兔子都被它吃了?”小暖看了眼大黄的肚子,“一个大兔子,三四只小兔子,大黄行啊!”   “汪,汪!”大黄摇摇尾巴,小草立刻翻译道,“大黄很高兴。”   秦氏也赞许地拍拍大黄的脑袋,拎起大兔子,“托大黄的福,咱们晌午吃兔肉,小草去叫你二舅过来一起吃。”   “好”小草开心跳起来,带着大黄颠颠地跑了。   小暖指着小兔子问道,“娘,这只小的咋办?”   “给大黄留着,大的足够咱四个吃了。”秦氏抱柴先烧水,等二弟过来再让他给兔子剥皮。   没想到小草带回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除了秦正田,秦氏的爹秦三好和大哥秦正埔都来了。秦氏站在厨房门口,有些慌了神儿,“爹,大哥。”   “嗯。”秦三好坐在树下冷着脸不再搭理人,秦正埔颠了颠大兔子,“好家伙,这兔子得有三斤!”   秦氏默默地把放在大黄窝边的兔子拿进厨房边上,交给二弟,“这两只一起剥了。”   小草拉着姐姐嘟囔,“小草叫二舅时让大舅听见了,大舅要来,外公就一起来了。”   秦正田的脸色有点发糗,姐弄只兔子,他们恨不得一家子过来吃,让人知道了还不得笑话,秦氏冲他笑笑。   小暖揉着小草的头,“没事儿,人多热闹。”   人都来了总不能赶出去,再说只要外公不找事儿,他过来走动小暖并不反对。所以不等娘亲吩咐,小暖就站起来道,“只吃兔肉不够,我去外公家菜园子里摘些菜回来吧?”   秦氏看了眼不吭声的爹,不好说话。大舅秦正埔开腔了,“去吧,多摘点茄子和豆角,我想吃你娘做的蒸茄子。”   ......这还点上菜了,小暖无语。   秦氏点头,“先去大牛家要把蘑菇回来,做红烧兔肉用。”   “好!”小暖痛快应了,拉着小草出门。懒洋洋趴在窝边的大黄左右看看,趴在窝边不动了。   大牛家中只有陈三婶儿在,小暖说明来意后,陈三婶痛快地把去年晾晒的蘑菇装了半袋递给小暖,“这还是我跟你娘一块去摘的那些蘑菇,一个虫也没生,炖肉最好。”   小暖不客气地全接了,又到外婆家的菜地里摘菜。她是拎着大篮子来的,和小草弄了满满一篮子菜回家。   秦三好见到篮子里的菜脸色就不好看了,“四个大人俩孩子,哪吃得了这些菜?一点谱都没有!”   小暖才不在乎他说什么,“吃吃看呗,不行就切了晾菜干,等外公冬天再过来时也有菜吃。”   秦三好气得不想说话,正在给小兔子剥皮的秦正田笑了,“快洗洗拿进去,你娘等着呢。”   小暖麻利地将菜冲洗干净拿进厨房,见娘亲正在烧热水,大舅秦正埔正挥着刀剁兔子。小暖摸摸小下巴,大舅今天忒勤快了些,看来是有事儿啊! . 第六十一章 吃哭了   不能让大舅张开嘴,省得让娘亲为难!   小暖眼珠子一转,“外公说我菜摘的多了,我去把里正爷爷也请过来吧?”   “去吧。”   “不许去!”   秦氏和秦正埔同时开口。小暖歪小脑袋看着秦正埔,果然让她猜对了,这爱贪便宜的大舅过来有事!   秦氏疑惑地看了眼大哥,秦正埔脸皮有些拉不住,“咱自己家里人吃饭又没啥事儿,叫里正干啥?再说了,人家这时辰还不见到吃不吃呢。”   现在快晌午了,一般人家真不一定吃晌午饭。小暖笑了,“大舅说的有道理。”   秦正埔咧嘴刚要笑。   “那我就去问问里正爷爷吃不吃吧。”   秦正埔笑不出来了。   刚被皮氏轰炸了一个时辰出来的里正秦德,颤巍巍地回到自己家门口刚要回去歇着,却见到一脸笑的小暖,立时想哭,“你又想干啥?”   小暖笑嘻嘻的,“请爷爷去吃兔子,我家大黄抓了两只兔子回来,可肥了。”   “我就......”   “我外公大舅,二舅都过去了。”   “我还是……”   “除了红烧兔肉,我娘还要我去买斤小河虾煎来吃。“小暖直接报菜名。   ......贪吃的秦德吞吞口水,立刻改口了,“我空着手过去不好,带两葫芦酒过去吧?”   “家里还有酒,爷爷过去就好,我去买小河虾。”小暖蹦跳跳地走了。   秦德捏捏小胡子,咬牙转身奔着小暖家去了,被皮氏折腾那老半天真饿了,秦氏做饭的手艺不差,吃一顿也好。   小暖跑到捕鱼的秦二爷家要了一斤鲜虾,又跑到茶宿请了赵书彦去家里吃酒。   在茶宿边看热闹的八卦通秦三奶奶喊道,“小暖叫赵少爷干啥去?”   小暖乐呵呵地回道,“我家大黄逮了两只兔子,我请赵大哥过去吃肉。”   张氏的刀片嘴立时开始攻击,“有肉吃不叫你外公和舅舅!你还真是有教养,陈家那老婆子留在村里教了你一个月也没啥用!”   为了要回自己的镯子,张氏和皮氏这段时间战斗十几回合都大败而归,对皮氏的意见那可不是一般的大。   小暖笑了,“我外公和大舅二舅都过去了。”   张氏立时欢喜地站起来,“我过去帮忙,这么多人你娘一个人哪儿忙得过来,大妮儿,回家叫上三郎,咱都帮忙去。”   她还真好意思!小暖又慢悠悠地开口,“里正爷爷也过去了。”   张氏又一屁.股坐下,“哎呦,我这脑袋有点晕,怕是中暑了”   大伙儿哄笑,村里都晓得张氏最怕里正,小暖这一招还真是绝了。   赵书彦见小暖得意小样子也忍不住勾起温润的嘴角,靠在大树边装模作样绣花的秦大妮儿一针扎在自己手指上,哭了。   眼见着秦德真来了,秦正埔脸色越发的难看。来的人越多,代表今天他吃到嘴里的兔肉越少,今天来的目的越难达到!   小暖进门,见二舅母李氏在厨房门口洗菜,秦二妮儿和小草在大黄的窝边从土里抠知了猴玩儿,而大树下坐的脸色各异的男人们,够支起桌子打麻将了。   见到赵书彦跟着来了,秦正埔的脸色总算好看了。小暖搬了把凳子让赵书彦加入男子组,大黄也自发地蹲到赵书彦身边,抬头看了看他。   小暖则抱着小虾米进入厨房,又掏出一对煮好的五香猪耳朵。这得是半月的零花了吧,李氏替大姐心疼,又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劝说几句,省的小暖挨骂。   没想到秦氏见了小暖拿回来的东西,居然还笑了,“有这些就差不多了,小暖烧火吧。”   ......大姐家已经这么有钱了吗?李氏暗自庆幸自己刚才没自作聪明地开口丢人,闷头握着菜刀继续切茄子丁。   小暖一边烧火剥蒜,一边听门口的男人们闲聊。   有赵书彦在的地方,总不会冷场。他一边给大黄撸毛,一边聊着城里发生的一些男人们感兴趣的事,场面异常放松,连秦三好和秦德脸上都有了笑模样。   “乌小将军要去考下一科的武状元,真的假的?”秦三好也被吸引了。   赵书彦微微点头,“这消息是从乌家传出来的,不过在下觉得乌老将军未必会放他出来。”   秦德叹口气,“乌老将军三个儿子都死在战场上,现在就剩下这一个孙子,怎么舍得。”   “是啊,要我是老将军怎么也得让乌小将军成亲生了重孙才能放出去。否则老天一个不长眼,乌家就要绝户了。”秦正埔也加入讨论中。   剩下的四个男人默了默,秦正田问道,“我咋记得前年刚出了个武状元,咋今年又要考了?”   城中严晟府内院,乌羽抓着兔子腿,已喝的两腮绯红,让边上伺候的木开看得心惊胆战,“这科的武状元要落在我乌家头上了。”   同样是吃肉,严晟却吃得极其文雅养眼。他用筷子夹起一条兔肉沾了酱放进口中品尝,然后凤眸微眯,“乌桓能出来?”   “老头子准了。”乌羽脸上说不出是什么失落还是高兴,“舅舅这次为啥开恩科?”   “说是夜梦麒麟,司天监言天将降祥瑞。“严晟又从木开递上来的盘子里夹起一条兔肉。   “噗!”乌羽一口酒喷在未燃尽的火堆上,火苗猛地窜起,木开立时抱兔子躲远。乌羽擦擦嘴角,继续道,“麒麟祥瑞武状元,这名头可不小!舅舅想干什么?”   “圣意难测。”严晟望着淡蓝色的火苗,觉得颇为有趣,便一歪酒盏洒上去些许,火苗更高了。   木开又默默地后退几步。   乌羽灌了半壶酒,桃花瞳里满是癫狂,“让三哥来这里督军,让乌家的人去争麒麟状元,哦,还让承平王家未过门的草包女婿回祖籍当知县,我看舅舅不是老糊涂了,便是要搅浑济县这池水!”   木开闻言吓得手抖,切肉的刀差点掉了。   严晟凤眸微挑,“慎言。”   乌羽一口酒倒进去,眼神儿迷离了,“在三哥这里还怕什么,你不是刚宰几十个人清理门户吗!就算传出去又怎样,莫说乌家的三块免死金牌,就是掉脑袋又如何,我正好下去问问。”   乌羽左摇右晃找寻着什么。 . 第六十二章 一碗肉气坏两个老太太   木开一见要不妙,抱着兔子就跑,却听主子吩咐道,“站着,兔子扔过来。”   木开吊着泪将兔子稳稳扔到主子盘中,然后眼看着乌小爷飚泪向他扑过来,油乎乎的手紧抓住他的脖领子,开始大哭,“说啊,你说啊,为何将我孤零零地扔在这世上,你说啊!”   “小爷,不是我......”木开被勒得喘不上气,被耍酒疯的乌羽摇得像遭了秋风的树叶,心里恨透了玄其那个送兔子的朋友。   秦家村秦氏院内吃得饱饱的大黄跑回自己的洞里睡觉,秦氏三人将一大桌子菜摆在堂屋八仙桌上,五个男人客气几句,落座开吃。   厨房内,秦氏盛了两小碗红烧兔肉放在小篮里盖好,递给小暖,“给你外婆和大牛家送过去。”   村里有这样的规矩,一家做了好饭菜要孝敬家里的老人,还会给关系要好的邻里送些过去尝鲜。秦氏在陈家时与陈三婶儿关系好,今天炖兔子的蘑菇还是她给的,送一碗过去也是应当的。   见小暖接了篮子,李氏便忍不住开口了,“你外婆怕是不会要。”   送不送是规矩,留不留是情分。秦氏和娘亲白氏母女关系僵了,可今天爹过来吃兔子就是关系缓和了,娘那里怎么也该送的。秦氏笑容微苦,“留不留的也得送。小暖去了好好说话,别惹你外婆生气。”   “我知道,娘放心吧!”小暖也不在乎这一碗兔肉,痛快地拎着出了家门。   没想到她刚出门,居然见大舅母张氏在院门外等着呢,见她拎着篮子出来,立时笑嘻嘻道,“这是要给你外婆送肉吧?你还跑啥,我替你带回去就成。”   小暖躲开张氏的大手,“不用,我自己去送。”   张氏怒呼呼地,“你外婆看你不顺眼你心里没谱?我看你这不是送肉是送气吧?再说了,你二舅一家子在这吃肉,我和大妮儿、三郎的份呢?”   小暖就觉得好笑了,“我二舅母过来帮忙做饭的,你干了啥?”   张氏瞪起眼睛,便听小暖又道,“我家门又没关着,想吃你进去啊!”   看着小暖转身走了,张氏咬牙暗骂,若不是院里有那只贼护家的臭狗和开口不饶人的里正,她能在门口堵着吗!   小暖拎着篮子到了外婆家门口,大喊道,“外婆,我娘让我过来给您送红烧兔子肉啦!”   连喊了三声,白氏才沉着脸从屋内走出来,“喊什么?大晌午的吃什么兔肉,你们想腻死我吗?”   小暖老实摇头,“不想。”   白氏脸才好看些,“杵在门口干什么,进来!”   小暖依旧老实戳在门口,“您说不让我再跨进这大门口的,外婆过来端肉吧。”娘可以当她们说过的话当风,吹走了就算,她陈小暖可不干!   白氏的脸又黑了,“滚!”   “外婆不吃肉了!”小暖又老实问道。   白氏气都气饱了,“不吃!”   “得嘞!”小暖拎着篮子走了,气得白氏直瞪眼,后边跟回来的张氏直跺脚。   小暖又穿过陈祖谟家门口,跑到陈三婶儿家送肉。大牛见了肉,口水哗哗的,陈三婶儿笑得格外开心,“你们吃就好,家里那老些人还端过来干啥......要说还是你娘会做,这肉闻着就香!”   “我娘和我二舅母还做了几个菜,够吃,肉剩下也是放坏了。”小暖闲聊着,待陈三婶儿将肉倒进她家的碗里,又把自己带来的碗擦洗干净,才拎着篮子往外走。陈三婶而送到门口,见皮氏在道边住着拐杖站着,吓得缩脖子小声道,“小暖慢走,我就不送你了。”   陈三婶儿是陈家的媳妇儿,陈祖谟现在势大,村里人哪个也不想跟皮氏硬碰硬。这也是村里很多人虽觉得秦氏没做错啥,也不敢登门跟她们家走动的主要原因。还有一点就是谁家也有孩子,等陈家族学盖起来他们的孩子还要进学读书的,得罪皮氏怕到时候出幺蛾子。   小暖点头表示理解,拎着篮子大方走出去。   皮氏见小暖独自走出来,眼角的鱼尾纹深了不少,甚是得意。   小暖心中冷笑,拎着篮子自在地从她身边走过,招呼都不打一个。   皮氏冷眼道,“哑巴了,叫人都不会了?带着什么?”   小暖停住,已经非常老实地回答,“红烧兔子肉,我娘做的,还有一碗。”   说完,她掀开篮子给皮氏看了看。   秦氏虽上不得堂但能入厨房,皮氏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扒着门偷看的青柳也闻到肉味,舔了舔红唇。   “这碗本来是给我外婆的,但我外婆不收,带出来再带回去也不好,送到谁家去呢?”小暖为难地看着篮子里的散发着诱人香味的肉。   皮氏正在要肉还是要脸之间痛苦抉择中,就听小暖又自言自语地说了句话“不如走着看谁家还开着门没睡觉,就送进去吧!”   然后,她居然就这么拎着肉,大摇大摆地走了!   皮氏气得干瞪眼!   东邻的陈三婶儿在门内笑得肚子疼,西邻躲在门边的陈二嫂冲着路过的小暖挑了挑大拇指。   小暖也挤挤右眼,一碗肉腻歪了两个老太太,她心里爽!   一路走到木匠韩三胖家门口,小暖果然见到秦三婶儿在阴凉里给家具刷漆。院里摆放的大部分家具都是出自她的回忆,每卖出一件还有她的一份钱,小暖看了就舒坦。   三胖儿婶儿见小暖送肉来,笑得不知如何是好,客气几句就扯着嗓子拉长音儿吼道,“三胖,大业二业回家吃肉啦”   小暖抽抽嘴角忍住笑,拎着空篮子回家,却见娘亲和二舅母还有两个妹妹都坐在厨房桌子边,等着她回来一起吃饭。小暖心里暖呼呼的,赶紧放洗净手坐在娘亲身边。   秦氏这才动筷子,先给秦二妮儿夹了一块兔子肉,又给小暖和小草夹了肉,嘴里招呼着李氏,“弟妹,吃。”   俩小家伙立刻开啃,李氏也动了筷子,不过她只捡着桌上素菜吃,问小暖,“你外婆还没睡?” . 第六十三章 叫叔还是叫哥   “没有,外婆嫌晌午吃肉腻不要,我就送到三胖叔家了。”小暖满足地吃下一大口兔肉,对大黄是一百个满意。   见娘亲叹气,小暖立刻夹一大块兔肉放到她碗里,“娘吃肉!”   接着,小暖又用木勺舀了一大勺油煎小河虾送到李氏碗里,“二舅母今天辛苦了,吃虾。”   李氏眼里噙着泪花埋头吃饭,她娘家不给力,自己没本事不会说话,所以在婆家没地位,没人把她放在眼里,没想到这外甥女居然记得她爱吃虾。   “你也吃。”秦氏又给小暖舀了一勺蒸茄子,小草和二妮儿见她们舀来舀去的有趣,咯咯笑了起来,一桌人吃的开心。   堂屋内那一桌,就是喝得热闹了。   里正秦德酒多话就多,正跟赵书彦不停地抱怨,“你说你盖茶宿整那老大排场干啥,整的陈家天天闹着要我去找大梁,还要请张道长画八卦。你们说让我找就找吧,那老婆子居然一分银子也不给,让我干靠面子!我不过一个小小的里正,说话在村里都没几个人听,人家长春观的张道长凭啥给我面子......”   秦正田憋着笑,心说德叔这回真是喝大了,这话要搁平常他肯定说不出口。   秦正埔也喝大了,拍着桌子叫道,“德叔不认得张道长,赵少爷认得啊,他面子比你的大!弄根梁再请张道长画个符不跟玩似的,我说的对不?”   秦正田紧拉大哥的衣裳让他闭嘴,秦正埔被拽得来了脾气,一巴掌拍在二弟的胳膊上,瞪着喝得通红的眼睛吼,“拽我干啥,我又没喝多,我这话说的有毛病吗?都一桌子喝酒的交情了,赵少爷,不对,是书彦大侄儿这点忙还不能帮?”   秦三好被儿子这浑话吓得酒都醒了,赶紧给赵书彦赔不是,“赵少爷,我儿灌马尿灌迷糊了,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他灌的是马尿,那自己喝的是什么?赵书彦摇摇头放下酒杯,笑了。   “大梁啊,张道长啊”里正秦德继续在赵书彦耳边念叨。   赵书彦面色不改,“在下得知城南冯记有几根大梁当用,您不防去挑两根。挑好后,张道长那里由在下去请。”   里正立时拉紧了赵书彦的衣袖,“您说真的?真能帮我请来张道长?”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赵书彦端酒杯递给里正,救回自己的衣袖。   秦正田挑起大拇指,“陈家憋着劲儿地要压茶宿一头,赵少爷还能帮他们找木头请道长,大气,果然大气,正田敬您一杯!”   秦正田给赵书彦斟满酒,自己先干为净,一桌子人挨个敬酒,赵书彦都痛快地饮下,依旧是面不改色。   里正则坐在一边满足地傻笑,这顿酒真是喝的值了。   赵书彦也在笑。陈家族学兴旺了,他和小暖的茶宿生意才会兴旺。再者,两根木头就能让未来的知县大人欠他个人情,这买卖值的做。   秦正埔见赵书彦如此好说话,顿时又飘起来,举着酒杯嚷嚷,“书彦大侄儿是个敞快人,来,咱爷俩再走一个!”   赵书彦抽抽嘴角,“在下与秦大哥的年纪还差不出一辈吧。”   秦正埔先又一巴掌拍开二弟烦人的手,舌头都捋不直了,“你叫大哥可不行,小暖是我亲外甥女,你给她叫妹妹给我叫哥,这就乱辈儿了。不过你想当我兄弟也成,那以后得让小暖给你叫叔。”   想到让小暖给他叫叔,赵书彦本能的不愿意,但让他给这好吃懒做之人叫叔,他也不愿意。   不过若比起来,当然是小暖妹妹更重要,赵书彦笑了,“秦大叔,喝酒。”   秦正田吓得筷子都掉了,捡起来闷头吃肉,干脆不管了,秦三好则和里正老哥俩手拉着手说起闲话,根本顾不上这边,由着秦正埔发酒疯。   这一声大叔彻底让秦正埔飘起来,“这就对喽!书彦大侄儿啊,我闺女秦大妮儿你看着咋样?她虽然小几岁,可啥都会干,咱们不如来个亲上加亲,做个......“   “秦大叔慎言,家父对在下的亲事,已有安排。”赵书彦的笑容挂不住了。   秦正埔遗憾地直拍桌子,“对,儿女亲事得由父母做主,咱不说这个。不过书彦大侄儿,咱们的茶宿啥时候开业?”   咱们?赵书彦挑挑眉,“茶宿尚未建好,建好后自会择吉日开业。”   已经喝醉的秦正埔哪里还懂得察言观色,他夹了一筷子凉拌猪耳丝,哆嗦着只送了一根进嘴里,边嚼边道,“我大妹往茶宿入了股,可她是女人不能过去管事,不如我给咱管柜台吧。你放心,我以前在城里干过,晓得掌柜该干啥......”   门外已经吃饱的小暖笑了,想过秦正埔可能是要打茶宿的主意,只是没想过他的贪心会这么大。   当掌柜?   真是,不自量力!   秦正田皱了眉,这才知道大哥还打着这么个主意,他抬头看赵书彦,见他笑得愈发大了,不过不晓得是为啥,他这样笑让人看着只觉得得慌。秦正田又低下头,知道大哥这事儿铁定成不了。   “秦大叔会算账?”   “会!”秦正埔点头,心想着不会可以去学嘛,就他这聪明劲儿,还不是学啥会啥!   “可通晓四书五经,会吟诗作对?”赵书彦继续问道。   秦正埔就算是醉着也不敢胡说了,“我儿大郎会,他书读得好,可是未来的状元郎!”   赵书彦噙着笑,“既然如此,令郎可会算账?”   “他是要当状元的人,用不着学,以后自然有人帮他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秦正埔洋洋得意,秦正田头更低了,门口的小暖忍不住笑出声。   赵书彦听到小暖的笑,眉眼便跟着柔和了,“令郎既是状元之材,在下更不敢请请大叔来我茶宿做事。否则令郎高中之日,让人知晓他有位替人‘做杂事’的父亲,恐令郎面上无光。”   秦正埔头晕着,“是这样?”   赵书彦点头,“却是如此,您看陈状元之父,便是家中再贫寒也不曾出门从商,是也不是?” . 第六十四章 你长高了   大周虽不似前朝那般抑商,但商人给人的重利轻义之徒印象仍然根深蒂固,士农工商的尊卑顺序仍在,陈祖谟的父亲自认是读书人,当然不屑与商人为伍。   秦正埔迷糊着,总觉得哪里不对。秦正田却站起来说道,“我看大伙都喝的差不多了,咱今天就到这儿吧?”   “也好。”赵书彦点头。里正见此,也晕乎乎的站起来往外走。   秦正田和赵书彦抬手要扶,里正乐呵呵地挥开,“我没喝多,正田背你爹回去,他喝多了。”   秦氏和小暖送里正到门口,又看着秦正田和李氏架着秦三好走出去,秦正田一边走一边耍地跟在后头,很是搞笑。   小暖冲着他的背影做个鬼脸,转身却见赵书彦站在身边,眉眼弯弯地笑着。   “多谢赵大哥今日过来替我们解围。”小暖真心感谢,秦大舅那话要是清醒时跟娘亲说,定是又要一顿好吵,总不能次次让大黄上去扯他裤子吧。   赵书彦却不提这茬,只看着小暖温和笑道,“小暖妹妹好像长高了些。”   许是喝了酒,赵书彦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日多了几分随意和亲近。小暖抬手压压自己的脑袋,“有吗?我的鞋子没变小,衣裳也没变短,应该没长吧。”   赵书彦见她这样子,便暖暖地笑了。   “傻丫头,你的衣裳鞋子都是新做的,咋能这么快就小了。”秦氏笑骂,拎了茶壶放在梧桐树下的小桌上,“赵少爷喝点醒酒茶再走吧?”   赵书彦笑道,“婶子以后叫我书彦就好,否则秦大叔又该说乱辈份了。”   秦氏替自己那说话做事不靠谱的大哥脸红,“小暖她大舅不如她二舅能喝,喝和几杯就闹胡话,您别放在心上。”   小暖想去那句经典的“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的歌词,闷头直笑。   “多谢夫人,在下未醉酒。”这院里没有男子,他再留下对秦家母女的名声有碍,赵书彦招手唤不知为何笑得直抖的小暖,“小暖,愚兄跟你说几句话。”   小暖送赵书彦往外走,就听他讲道,“茶宿里要用的伙计杂役都从外边找合适的,不从村里找,妹妹觉得如何?”   “完全同意!”小暖非常赞同,“端茶倒水、打扫客房的伙计若是真从村里找,干得好干不好都是个麻烦。”   赵书彦见小暖又与自己不谋而合,心里就觉得舒坦,“此事交给赵三去办,你我二人不必亲自过问。”   能交给下人去办的事情自然不必亲力亲为,小暖领会了赵书彦的意思,“赵三叔以后就是咱们茶宿的掌柜吧?”   赵书彦赞许地微笑,“你觉得如何?”   小暖以拇指托着自己的小下巴摆出老学学究的模样,学着赵书彦方才问秦大舅的语气问道,“他可通读了四书五经,擅写诗做对?”   赵书彦哈哈大笑着扶了扶小暖脑袋上的小揪揪,“妹妹果然是个机灵鬼,难怪我家姑奶奶也喜欢你。”   提到赵老夫人小暖就苦了脸,心说她才不稀罕自己呢。上次去了一趟展家,小暖不止没谈成生意,还白白损失了三百两银票赵老夫人把那三张印有她自己手印的银票,留下了!   小暖就是跟她客气一句,她居然真的留下了!   小暖靠着门叹会儿气,转身回家帮娘亲收拾碗筷。此事吃饱喝足的小草回屋躺在炕上睡得香甜,大黄躺在它自己的窝里也没有一点儿声音,只有树上的知了不停不歇地叫着,聒噪却也安宁。   秦氏边洗碗边与闺女念叨,“没想到你大舅竟然真打着跟赵家结亲的念头。他也不想想赵家怎么可能同意接这门亲!赵少爷是赵家的嫡长子,能娶个小门小户、大字不识的闺女回去当媳妇?”   小暖也觉得奇怪,这一点儿是个人就看得明白,怎么秦正埔两口子就看不明白呢,他们是怎么觉得秦大妮儿能配得上赵书彦的?   “依娘看,别说是当媳妇就是把大妮儿送给赵少爷做妾,赵家人都不见得愿意。你没看这么多天大妮儿在茶宿外的大树后躲着,赵少爷连看也不看她一眼?事情明摆着,赵少爷眼里根本就没这个人!”   没想到娘亲说起八卦来,也是头头是道的。小暖笑了,“今天大妮儿没在树后躲着,跑到树前头绣花了。”   秦氏却没有笑,把碗递给闺女,严肃道,“娘看赵少爷待你倒是不错,什么时候都和颜悦色的。”   “他对谁不笑啊,您忘了他的外号‘笑面虎’了吗?”小暖转头见娘亲一脸严肃,也笑不出来了,“娘,我才几岁啊,赵大哥多大啊!您可别乱琢磨了。”   “你比大妮儿还大两岁呢,赵少爷也不过大你七岁,差的也不算多。”秦氏叹口气,“接亲最讲究门当户对,娘没本事,你也没个弟弟给你撑腰”   小暖立刻打住,“娘这都说哪儿去了,我可没这个意思,赵大哥更没有。”   自己的傻闺女没有,秦氏信。但从今天赵书彦的举动来看,要说他对小暖没有一点好感,秦氏却不信。不过赵书彦知书达理,秦氏倒不担心他做出什么有损闺女名声的事情。   “不管有没有,娘得把道理跟你讲清楚。娘还是刚才那句话:成亲啊,门当户对最是关键。只有门当户对,两口子才不会互相瞧不上,吃的喝的玩的才一样,话才能说到一块去。女人嫁人啊,最怕的就是信了男人的嘴,觉得他真心待你好啥都成。男人的嘴最是靠不住,你没有娘家当靠山,等他日子过长了,腻了你,你就啥都不是。”   小暖静静听着,觉得娘说的非常在理,有同样的成长环境,才有相似的生活习惯和价值观,这样夫妻之间才不容易闹矛盾。   秦氏把自己都说得难受了,“就算赵少爷现在真心看上你,想娶你过门娘也不同意。赵家家大业大,后院里婆婆婶子、妯娌、大小姑子得有几十口人,你去了不被她们活活撕巴了,也得被敖干了。赵少爷不会事事向着你,这日子要咋过下去?难道真要指着自己的肚皮,生出个儿子来帮你撑腰?可儿子哪是想生就能生的?” . 第六十五章 展家找来了   生不出儿子,是秦氏心底的痛。   小暖心疼地拉住娘亲粗糙的手,又听她讲道,“如果赵少爷不娶你,要抬你回去做妾或者做外室,娘就算死也不会让你去!”   小暖搂住娘亲的瘦弱的腰,劝慰道,“娘忘了吗,女儿要挑个好男人入赘的,您觉得赵大哥他们家会让他入赘吗?”   秦氏立刻摇头,“他是赵家的长子嫡孙,怎么可能到咱家入赘!”   “那不就结了,我和赵大哥就是因为做买卖这件事上有点惺惺相惜,绝对没有半点儿其他的念头。我过几年一定挑个让您满意的女婿,带回家跟我一起伺候您。”   秦氏放心地笑了,“娘用不着你们伺候,只要你能过得好好的就成。能入赘到咱们家的,得找家里有兄弟好几个且家境又不太好的,这孩子还得踏实能干,不好色不好酒不好赌,待你一心一意的好,这得好好挑,咱们村里没有合适的,外村娘摸不清,得找媒婆......”   找媒婆?!小暖赶紧劝道,“娘别急啊,您不是成亲说要门当户对嘛,就算咱是招赘个女婿也得门当户对啊。咱们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现在找了等成亲的时候您觉得还能配上女儿吗?”   小暖得意地想,若是她的掘金计划顺利开展,五年后以她的身价,放眼整个大周能配得上她又肯入赘的,估计一个也找不出来!   秦氏眨巴眨巴大眼睛,“咱们家现在不愁吃不愁喝,有田有店,有家有产,已经够好了,还能再好?”   小暖用力点头,“一定能!娘等着瞧,我要让娘和小草日后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玩什么就玩什么,想去哪就去哪,谁也不敢当着咱们的面说句二话!”   虽说这一两个月见了些世面,但闺女说的那样的日子,秦氏还是连想都不敢想的,怕这个天下除了皇帝的闺女,没有一个女人能过那样的好日子。   不过闺女有这份心,秦氏就知足了。   秦氏不当真,小暖却是十足认真的,这是她努力的源泉!   现在这一步,就是看展家要怎么做了。赵老太太收了小暖三百两的银票,不管她踢倒的恶匪是不是杀害展家父子的人,不管老夫人卖不卖绫罗坊,总要给自己一句话的。   这件事情有了结果,小暖才好做下一步的打算。弄不过绫罗坊,她还有下家呢,实在不行就直奔着霓裳布庄去,拿下这个济县最大的布匹商家,再纵向扩展到绣坊!总不能一棵树上吊死。   展家没让小暖多等。第二天,展家就派人驱车来请小暖过府了。看来的管事毕恭毕敬的做派,小暖的胃口又被吊了起来,难道自己真的撞了狗屎运,那恶匪真是凶手,赵老夫人承自己这份情,肯卖布庄了?   依照她上次见老夫人的悲痛模样,或许会便宜个千八百两的把绫罗坊卖给自己?那样的话自己就不用和赵书彦合作,一个人就能拿下绫罗坊了?   小暖努力压住自己上翘的嘴角,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冷静,她要大气,大气!   马车直接到了展家二门,赵老夫人居然亲自带着丫鬟婆子,在门口等着,扶着小暖下了马车,又亲热地拉着她的手回到内室。   小暖的心砰啊碰,有戏!   待屋内只剩下她们二人,又确认门前窗外有人严加把守,赵老夫人才抹着眼泪道,“陈姑娘抓到的那个恶人,真的是杀害我儿孙的凶手!玄大人昨夜送来了凶手从我儿身上抢走的其他东西还有凶手的一个耳朵,并跟老身说待案情大白天下之日,就是那恶人人头落地之时!”   小暖的心落到肚子里,真心替老夫人开心,“有了玄大人这话,展老爷和少爷在天之灵也该瞑目了。人死不能复生,您老别太过悲伤,毕竟还有一大家子人指望着您呢。”   赵老夫人用帕子擦擦眼角,“陈姑娘说的这些老身也明白,只是悲从中来,老身也无能为力。老身的身子骨,怕是撑不住展家的门楣了。”   小暖也替老夫人难受,展家香火单薄,她就展老爷一个儿子,好不容易展老爷努力给她添了俩孙子,死的还是能干的那个二孙子。活着的大孙子是个十足的二百五,指望他撑起展家,无异于痴人说梦。   “陈姑娘上次来,说要买我展家的绫罗坊,现在还想买么?”赵老夫人谈起正事。   小暖立刻点头,“想买!不过人情归人情,买卖归买卖。您给别人开多少价就给我算多少钱,小暖虽不是什么君子,但现在也绝不会趁人之危。不过,嘿嘿嘿,请老夫人容我分期付银子,一两日内,我怕是凑不够数......”   赵老夫人笑了,“你这样子与老身小时候倒有几分相像。不过老身比你运气好些,托生在赵家,有父母疼惜照顾。你却托生在陈家,虽父亲是状元郎,却不得父亲一分爱护。”   刚说到气运好,又想起自己惨死的儿孙,赵老夫人又悲从中来,她有父母运没有儿孙福啊。   展家是大户,知晓陈秦两家的事情,一点也不奇怪,想到陈祖谟那个渣爹,小暖只得苦笑。   “你在孤立无援的境况下,还有胆魄带着弱母幼妹走出陈家,撑门单过,竟能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这一点老身认识的人里,没有一个能做到的,放眼济县,没有一家姑娘有此能耐!”赵老夫人此刻对小暖是不吝赞赏。   小暖不敢居功,“老夫人说错了一点。我娘虽体弱但心坚,是她带着重伤的我和妹妹走出陈家的,也是我娘给了我勇气,我们母女三人相互扶持才能走到今天。”   见小暖如此,赵老夫人又擦起眼角,“一家人就该如此,患难与共,相互扶持......”   小暖知道赵老夫人怕是想起了现在的展家。她与儿媳妇吴氏以及长孙展毅能不齐心,导致现在的展家分崩离析的局面,虎落平阳,人人想欺。   赵老夫人调整情绪,又问道,“陈姑娘可知老身为何打算典卖家业?” . 第六十六章 第五桶金,挖到了!   小暖异常配合地摇头,“不知道。”   “老身的儿孙惨死,朝廷却迟迟捉不到真凶。老身日夜难安,才想卖些祖产凑足白银万两,寻江湖门派中的能人捉拿真凶。”   白银万两?小暖的心又砰啊砰地跳。   “陈姑娘帮老身捉住凶手,大恩不敢不报,老身便投其所好,将展家的绫罗坊送与你!”   小暖惊得站起来,“使不得,这可是不得!我不能白要,您把绫罗坊卖给我行,哪怕您给我打个五折也行!”   赵老夫人见小暖在今年面前不动贪念,更是满意了,“这样也算是卖于你了,老身不是收你三百两的银票?”   ......小暖急了,“我的老夫人啊!三百两与绫罗坊怎能相提并论啊!”   “加上我儿和我孙的两条命,便能!”赵老夫人敛了笑,“我展家岂能做出知恩不报之事?你不收绫罗坊,老身便将它并另外两家铺子变卖成白银万两交到你的手上。若是银票你也不收,就是瞧不起我展家,瞧不起老身,瞧不起我儿和我孙!”   卖三家铺子给她白银万两?小暖真要哭了,“老夫人这么说,小暖真的要为难死了。”   赵老夫人拉着她的手,笑道,“老身不只给你绫罗坊,连坊内的掌柜和伙计也一并送你!”   小暖彻底呆了。   但听赵老夫人又道,“不过老身仗着年老皮厚,有一事相托,望陈姑娘能应下。”   人家都做到这份上了,小暖怎么可能不表示一下,“您有事情需要我做,尽管直说。只要违背道义良心,能做的,我一定做;做不到的,我想法给您做了!”   赵老夫人满意地点头,“老身想将重孙展宏图一并托付给你。请陈姑娘帮老身教导宏图,让他能早日成才,撑起展家门户。”   “这可使不得!小暖何德何能,哪有资格帮您教导宏图少爷。”小暖连这个大周朝是怎么回事儿还没搞明白,怎么担得起托孤重任!   进过这几日对小暖品行的查访和今日小暖的表现,赵老夫人却对她信心十足,“凭你帮母抗父和怀揣千两银票就敢进我展家买绫罗坊的胆魄,你就能!我的孙媳妇懦弱,重孙正要有你这样胆魄的姐姐多加教导!”   小暖泪目,心说老夫人您这是夸我还是损我,怎么一竿子将我打到跟您重孙一辈了......不过嘴上却只能客气着,“老夫人的赞誉,小暖愧不敢当。”   赵老夫人见小暖对待托孤之事如此慎重,对她更是满意了。转眼便又加价码,“尊父过几日就要回咱们济县当知县了吧?”   小暖叹口气,点头。   “尊父破天荒地能回祖籍任知县,想必与他的靠山承平王大有关联。不管他回来干什么,陈姑娘和你母亲妹妹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吧?”   小暖又叹气,点头。   “你急着买展家的绫罗坊,是想有钱能使鬼推磨,用以应对不时之需,对吧?”   果然姜是老的辣!小暖再叹气,点头。   赵老夫人笑了,“既然如此,老身再许给陈姑娘一桩绫罗坊老身明面上交给赵书彦,暗中给你。这样做的好处,不用老身明言了吧?”   小暖的大眼睛立时亮了,“赵大哥能乐意?”   赵老夫人点头,“他那里,老身去办。而且老身也会将教导宏图的事托与他,陈姑娘不必太过担忧。”   小暖终于松了一口气,“有赵大哥教导宏图少爷,小暖就不必......”   “做生意要多留条退路,老身不敢将展家的未来托付在书彦一人手上。”赵老夫人的目光清明,“你能偶遇凶手并将他擒拿,就是与我展家有缘。这是我儿不放心,才将你送到老身面前的。”   连死人都搬出来了,小暖还有什么好说的,“老夫人,教导宏图少爷小暖自会尽力。不过能教成什么样宏图少爷又能成什么材,小暖实在无法给您担保。”   赵老夫人见她终于应了,心中的巨石才算落下,“姑娘尽力就好,尽人事听天命,老身不会强求。”   小暖被送出展家门时头是晕的,回到家时还是晕的。   秦氏拉着闺女的手,吓坏了,“小暖这是咋了,热中暑了?”   小暖摇头,“不是,女儿是被金子砸晕了!”   秦氏连忙摸了摸闺女的脑袋,没发现大包后才放下心,“尽说胡话!”   “娘,真的,女儿被金子砸了。明天娘与女儿进趟城,女儿又买了个铺子,娘得去签字画押。”小暖呵呵傻笑。   秦氏惊喜,“买卖谈成了?”   “成了!”   “娘就说我闺女比谁都强!这次买的是哪家铺子,干啥的?”   “娘知不知道绫罗坊不?”小暖笑不可抑。   秦氏当人知道绫罗坊,济县的女人,有几个不知道绫罗坊的,秦氏站起来,惊喜的问道,“娘知道啊,难道咱的新铺子在绫罗坊边上?那可是好地方铺子可不便宜,咱的钱不够吧?”   小暖笑得见牙不见眼,“不是旁边的,女儿买下了绫罗坊!”   秦氏一个爆栗子敲在闺女的脑门上,“还说没中暑,娘看你就是糊涂了!”   小暖捂着脑袋,躺在炕上打着滚地笑。   秦氏也坐在炕上,觉得自己现在比闺女还晕,“你真买了绫罗坊?”   “嗯呐!您闺女我买下了绫罗坊!”小暖趴在炕上望着娘亲,开心极了,“咱们有三家铺子了!”   秦氏捂着胸口,颤着嗓子问,“这得多少钱啊,咱去哪弄钱啊?”   “不多。三百两外加给展家六岁的小重孙当先生。”小暖实话实说。   随后,小暖轻描淡写地将事情经过给娘亲讲了一遍,就这样秦氏也听得心惊胆颤,搂着闺女心疼半天,“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就能憋在心里不跟娘说呢,娘再不中用,你给娘讲讲也比你一个人担着要强啊,你才多大啊!”   小暖摇头刚要给娘亲解释其中因由,可她还没开口,秦氏的身子一僵,颤抖这道,“所以,你让娘去签字画押,是去济县展家买绫罗坊?不能啊小暖,娘一向腿就发软,去了也只有丢人的份啊!” .   第六十七 姐姐妹妹和,大黄?   不管有多忐忑,第二天秦氏还是带着两个闺女和大黄,一家四口坐车赶往展家。   自己和小草都被娘亲打扮一新,大黄也痛快地泡了个澡坚决要上马车跟着,小暖摸着大黄顺溜的毛,忍不住叹气,这货,成精了。   只有娘亲穿着日常劳作的衣裳,坚决不肯换新的。用她的话说,就是绫罗坊的东家什么好布料没见过,自己换了新衣裳去反而露怯,还不如穿旧衣裳去,舒坦自在。   “衣贵洁,不贵华。上循分,下称家。”这句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名言忽然窜出来,小暖忽然觉得娘前或许是个非常睿智的大人物。   但是,为毛自己和小草就要换新衣裳呢,小暖又想不通了......   马车停在展家二门处,展家被青鬼劫财害命的家主展薄云的孀妻吴氏带着几个小萝卜头以及比她小一辈的孀妻展家二少爷展毅清的孀妻吴氏、大儿媳妇布氏,奉老夫人的命在此等候秦氏一家子的到来。   前门报说马车到了,她们便起身出来迎接,直到热出一身汗,才见马车慢慢赶来,却见徐妈妈坐在车夫边上而非车内,大小吴氏和布氏顿时觉得她们是中暑看差了!   “秦夫人,请下车。”徐妈妈率先下车,撩起车帘。   秦氏出来,见车边黑白二色乌泱泱的一堆人,更紧张了。她只得又摆出面瘫脸,略一颔首,下车后就静静地站着,闺女说过多说多错,所以她干脆看着这三个面不善的戴孝妇人,什么也不说。   本来准备给秦氏来个下马威的婆媳仨,见到她这十足的气势,瞬间蒙圈了。   小暖和小草也踩着下马凳下车后,徐妈妈立刻离开马车五步远,只见大黄极其拉风地从马车内蹿出来,四脚平稳落地!   展家妇人被大黄吓得花枝乱颤,胆子最小的小吴氏“啊!”地一声尖叫,两眼一翻,晕了。   来的正好!吴氏沉着脸壮胆叫骂,“来人,把这惊了人的畜生乱棍打死!”   三个腰戴热孝的护院立时拎着棍子冲上来,躲得远远的徐妈妈却威严十足地道,“这是老夫人请来的贵客,你们哪个敢打?”   展家现在是老夫人当家,徐妈妈又是老夫人跟前的红人,她的话比吴氏的话还好用,刚还张牙舞爪的护院握着棍子不敢动了。   富二代败家子大少爷的正妻布氏立刻站出来给婆婆帮场子,“老夫人请的是贵‘客’,不是贵狗!”   小暖闻言,摸摸大黄的头,“这是我们的家人。”   “汪!”大黄膛音十足的一声吼,吓得展家女人们又是一阵花容失色,只小吴氏身边的小小男子汉静静地看着大黄,一动不动。   她当然知道这是狗!腿软的徐妈妈终于从这些人惧怕中找到了平衡,高声道,“老夫人请的秦夫人一家,这狗是秦夫人的家人,怎的就不是老夫人的贵客?”   吴氏咬牙抬手,“母亲在后堂恭候秦夫人大架,请!”   已经大脑一片空白的秦氏,面完表情地转身跟着吴氏穿过花厅向里走。小暖和小草、大黄也气势十足地跟上。   早有人报过前边情形,心里有准备的赵老夫人见到大黄内心还是一颤悠,不过人老成精,赵老夫人只用帕子擦了擦眼睛掩去自己的失态,变笑着站起来,“夫人快请坐,上茶!”   说完,她又看了看大黄和小草,“上点心!”   秦氏坐下后终是松了一口气,别的先不说,起码不用怕摔倒丢份儿了。   赵老夫人将家里人一一给秦氏介绍后,又隆重地拉出小重孙展宏图,“夫人请看,便是这个孩子。”   秦氏见了展宏图,心中忍不住叹了一声,“可怜的娃儿。“   明明是个只比小草大一岁的孩子,明明内心很是不安,却肃着一张小脸摆出这小大人的模样,端端地让人见了就心疼。   “好孩子。”秦氏怜惜地拉过他的小手,将提前准备的小荷包塞进他的手里,“拿去买糖吃。”   “多谢夫人。”展宏图的声音脆生生的,小暖见这小家伙长相顺眼,目光坚定,举手抬足中带着一番大户人家少爷的气派,一看便是经过精心教养的,别的不知道但起码不是个草包,她这心里才算安生了些。   秦氏实在不晓得该再说什么,只得微微点头。   “去见过小暖姐姐和小草妹妹。”赵老夫人带着笑,目光尤为慎重。   五岁的展宏图走到十二岁的小暖面前,非常不情愿地叫道,“姐姐。”   小暖笑道,“宏图弟弟好,这是小草妹妹。”   小草乖乖地开口叫人,又隆重介绍自己家的大黄,“宏图哥哥好,这是我家的大黄。”   她这一声,吓得刚醒过来的小吴氏差点又翻眼晕过去,若不是怕老祖宗怪罪,恨不得立刻把自己的宝贝儿子拉回来护在怀里。   刚才母亲在门口被这狗吓晕了,展宏图憋着一口气不肯承认自己害怕,他的目光落在大黄身上,然后猛地瞪大。   因为这只蹲着和他一样高的大狗,居然慢慢地抬起一只狗爪!他没养过狗,原来狗是这样见礼的?好有趣!   小草立刻替大黄解释道,“大黄在和哥哥打招呼。”   一屋子人都被震了,小暖无语望天。   展宏图低头,认真严肃地盯了一会儿大黄的爪子,然后慢慢伸出自己的小爪子,与大黄握了握!   见他如此,一室哗然。小吴氏又干脆地翻眼晕了,展宏图露出自父亲去世后的第一个笑容,大黄也咧嘴笑了。   “大黄喜欢你。”大黄的代言人小草也笑了。   展宏图不管表面多成熟,内心也不过是个孩子,与动物亲近是孩子的天性,他现在看大黄是越看越喜欢。   赵老夫人见到重孙笑了也跟着开怀,“来人,给大黄上茶!”   这上好的茶叶,要让大黄喝个够得多少银子?小暖身躯一震,“老夫人不必客气,白水就够了,大黄没喝过茶。”   “上水!”老夫人从善如流。   大黄忽然提鼻子嗅了嗅,转狗头望向窗边的大树,摇起了尾巴。 . 第六十八章 奶奶,还是义母   刚躲到树上打算一窥室内究竟的玄其被大黄这一眼看得虎躯一震,片刻不敢停地败走了。   回到府中时,想到大黄看过来的亮晶晶的眼神,他还在冒汗,暗道真是邪门了!   “你不是去办事吗,忘带东西了了?”木开端着茶盘从书房出来,见到刚走没多大会儿的玄其又回来了,很是诧异。   “没有,回来了。”玄其很不想说话。   “进来!”严晟消暑的声音从屋内传来,玄其这才觉得一阵清爽。   屋内,与小暖有过一面之缘的客来香掌柜木商,正在向主子报店铺上个月的进项。见他一脸喜气,玄其便知道他的任务完成的不错。   “属下先行告退。”木商见玄其进来,以为军中有要务。   翻看账册的严晟却道,“不必。被发现了?”   主子怎么知道的?玄其惭愧地低下头,“属下无能,请三爷责罚。”   严晟继续问道,“那狗跟着去了?”   “狗?”木商贼拉精明的眼睛转了几圈,有些抓不到重点,玄其被狗发现了,他输给了一只狗?   “......是。”玄其低头,异常沮丧,“属下已在身上撒了不少无味粉,还是被它发现了。”   无味粉是暗卫用来掩盖气味的药物,这种白色粉末洒在身上可以让自身的气息若有若无,玄其就是怕大黄去才撒的!   “多久?”严晟却觉得有趣了。   玄其的脑袋恨不得埋到胸口去,“刚一照面,就被发现了。”   木商忍不住问道,“你身为三爷身边数一数二的暗卫,居然输给一只狗!”   玄其无言以对,脑袋恨不得埋进土里。他本是负责保卫主子安全的最后一道防线,因主子初到军营缺人用,才将他由暗转明带在身边做事。但自从遇到大黄后,他越发深刻的怀疑自己真的不如一只狗......   玄其感受到几道愤怒的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晓得这是自己的暗卫弟兄们在鄙视他,因为他丢了暗卫的脸。   玄其只好憋屈地道,“你说错了,在下不是三爷身边数一数二的暗卫。”   说完这句话,玄其才觉得压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们转开了......   木商甚是无语,待主子看完账册,他才捧上一摞银票,大声道,“属下幸不辱命。”   说完,他还得意地瞟了一眼输给狗的玄其。   “不错。”对于做得好的属下,严晟也是不吝赞赏的。   被主子夸了,木商更是一脸得意,积极献策,“城中展家的家主和少主被杀,展家打算卖三家不错的铺子追凶,属下查看过,这三家铺子买入后绝不会亏本。若是全部买入需动用白银不少于八千两,请三爷示下。”   玄其低着头勾起嘴角。   三爷手下的人分工非常明确,负责经商赚钱的木商等人并不知晓杀害展家人的凶手已被三爷擒获了。   严晟也未多言,只是道,“不必在展家上多费心思,不过若展家卖铺子,准。”   “是!”木商抬头挺胸地走了。   玄其则一脸幸灾乐祸,木商这个自认为无比聪明的大傻子,这次栽定了,还是栽在陈姑娘手上。陈姑娘跟大黄是一伙的,那他岂不是也等于栽在大黄爪下?   这么一想,玄其顿觉浑身通泰了。   严晟抬凤眸扫了这面部表情越发多变的手下一眼,“输给一只狗,很好笑?”   玄其瞬间怂了,赶紧报道,“三爷,展家那位老夫人已把三家铺子做了分派,其中一家做价三百两给了陈姑娘,短期内怕是不会卖铺子了。”   严晟的眼角染了笑意,这小丫头的运道果然很不错。   “剩下的两家铺子则给了城西赵家的赵书彦。展家老夫人乃是赵书彦的亲姑奶奶,她以这三家铺子为报酬,将六岁的展宏图托付与赵书彦和陈姑娘教导。”   严晟下笔勾出霓裳布庄最大的一笔进项,便听玄其又接着说道,“赵书彦乃是展宏图的叔辈,托孤尚算合情合理。陈姑娘那里,那老夫人借长春观张玄清之口,言说陈姑娘之母秦氏乃展宏图的命中贵人,让展宏图认了秦氏为义母,所以今日才以认亲的名义请秦氏母女和赵书彦过府,实则为了托孤之事。”   严晟微挑修长的眉,这老人家倒有几分眼光和气魄,以那小丫头的精明,带出来的人怕也不会是废物,“可发现可疑之处?”   玄其奉命带人暗中监视保护展家,乃是因为木刑从青鬼处审出的口供,青鱼帮打算大肆打劫偷盗富商,一月内凑足白银百万两。在被朝廷通缉之下,青鱼帮竟还敢如此猖狂,严晟岂会放过。   现如今的济县内,钱多势弱的肥羊非展家莫属,青鱼帮应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玄其却摇头,“没有,怕是青鱼帮那些人怕了,藏了起来。”   严晟凤眸微眯,“那就用鱼饵,将贼鱼钓出来!”   再说展家,赵书彦进门便见侄子展宏图与大黄坐在一处,笑容更深,大黄的眼光忒是毒辣了些。   又听小草在讲大黄的趣事,“宏图哥哥,大黄最喜欢吃的是骨头和肉汤,只要我娘买了肉骨头,大黄就不会出门,蹲在厨房门口等着吃......”   哥哥?赵书彦笑容微僵。   展宏图见到赵书彦进来,起身躬身见礼,“宏图见过叔叔。”   小暖也喊到,“赵大哥哥。”   叔叔,哥哥……   赵书彦微笑点头,又与众人打过招呼后,坐在大黄身边的凳子上与小暖相邻,笑问道,“姑奶奶打算让宏图认秦夫人为义母?”   一脸笑的赵老夫人问道,“书彦觉得如何?”   “不妥。”赵书彦直道,“孙儿觉得认作祖母更为妥当。”   赵老夫人不露声色地扫了一眼坐不住的儿媳妇吴氏、看戏的大孙媳布氏以及满脸不情愿的二孙媳小吴氏,便明白了赵书彦的意思。   若她走后,秦氏低吴氏一辈,小暖行事确实会受些阻碍,“是老身考虑不周了。”   秦氏心中惊讶,不过面上保持万变不惊的面瘫状,微微点头。   吴氏却极力反对,“娘,这可使不得!”   “如何使不得?”赵老夫人带笑反问,目中却是不容否认的威严。 . 第六十九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当然使不得啊!若是展宏图认个义母算是她的小辈,见了她要行礼的,认个祖母就要跟她平起平坐了!但这话不好说出口,吴氏只气呼呼地道,“秦夫人如此年轻,怎能当人祖母?”   赵老夫人却问小暖,“小暖觉得如何?”   小暖既担了教导展宏图的责任,便会站在老夫人一边,只见她面带羞涩地道,“小暖今年十二岁,若是能寻个中意的婆家,我娘三四年后就能当上亲祖母了呢。”   吴氏瞠目结舌。   赵书彦则哈哈大笑,“小暖妹妹此言,甚是在理。”   赵书彦虽然面上温和有礼,但他的厉害谁人不知他这一声“妹妹”便是定了小暖的身份!吴氏气呼呼地转身,只能忍了,谁让展家势弱赵家试强呢!   小吴氏则闷头用力扭着手心的帕子,一个婆婆已够她受了,再来一个她还能活吗?看热闹的布氏落在展宏图身上的目光,暗藏着怨恨冰冷。   赵老夫人却不管她们如何想的,唤过小重孙道,“图儿快去拜见祖母。”   秦氏闻言有些心慌,她今天只带了一个荷包做见面礼,这孩子再来拜她,她该咋办?   眼看着展宏图给自己行礼喊了祖母安,秦氏只得硬着头皮把袖袋里哄小闺女用的糖块塞在他的小手中,“乖,有空来祖母家玩儿,祖母给你做好吃的。”   “孙儿遵命!”展宏图捏着糖块,非常欢快地应了,大小吴氏和布氏见秦氏寒酸的连见面礼都拿不出,均是一脸嘲讽。   小暖替娘亲解围,“图儿过来,叫声姑姑听。”图儿,徒儿,小暖觉得展宏图这名字起得甚合她意。   展宏图刚不情不愿地叫了声姑姑,小草也站了起来,“宏图哥哥,姐姐是姑姑,小草也就是姑姑了呢。”   展宏图小眉头皱得更紧了,叫不出口。   没想到小草歪着小脑袋又问道,“小草和姐姐成了姑姑,那大黄是不是也当叔叔了?”   本来盯着窗外大树的大黄耳朵动了动,转回头,看起来甚是无辜。   赵老夫人被这狗的模样逗得哈哈大笑。   待在老夫人处用过素餐,大小吴氏和布氏带着丫鬟婆子和几个小暖还分不清谁是谁的女娃散去,老夫人又令徐妈妈带展宏图、小草和大黄去花园玩儿。屋内只留她、秦氏、小暖和赵书彦商讨正事。   人少了,秦氏反倒越发地紧张了,小暖悄悄握住娘亲的手为她鼓劲儿。   秦氏看着闺女如花的小脸上的关心,鼓起十二分的勇气坐直身板,不给闺女丢了架势。她想着闺女教她的法子,暗暗深呼吸几口气,放空脑袋瓜想家里养的鸡,园子里种的菜,田里刚长出的苗,慢慢放松,嘴角也挂起恬静的笑。   至于赵老夫人讲什么她不用费心去想,小暖拿主意就好,闺女除了做饭女红,样样比她强。   待老夫人讲完,小暖开口了,“老夫人......”   赵老夫人抬手打断她,“图儿认了你娘为干祖母,论辈你也该改口叫我一声祖母了。”   小暖从善如流,“祖母,我教导图儿没问题,可应付您这些儿媳妇和孙媳妇,我实在是无能为力,我娘在这方面也不擅长。”   赵老夫人看了眼笑得异常放松的秦氏,放低声音道,“老身自有安排,绝不会让她们扰到你们母女跟前。”   小暖点头,“还有一句话,小暖也讲在前面。教导图儿成才是十几年的潜移默化的漫长过程,他身边人的言传身教尤为重要。我看图儿的娘亲似乎对我和我娘颇有看法,孩子内心都是向着娘亲的,若是小吴夫人多在图儿耳边念叨几回,只怕图儿也会对我心生抵触,我再怎么教也是徒然。”   “小暖妹妹言之有理。”赵书彦同样放低了声音赞同小暖的观点。   赵老夫人长声叹息,“事到如今,也便顾不得什么家丑不可外扬了。图儿的爹也就是的老身的二孙子毅清并非嫡出,乃是我儿醉酒之后做下的糊涂事,那丫鬟后来被老身指给我儿为妾,不想儿媳吴氏无德,待毅清落地后便害死了他的生母……”   小暖静静听着,她不觉得吴氏容不下小妾就是无德,若自己处在吴氏的位置上,怕会直接将这借酒乱性的死男人的黄瓜拍断,再一纸休书将他休了!不过遇到这种情况,大多成了亲的妇人只会将怒火撒在与丈夫有染的女人身上,而对自己的丈夫只会含怒容忍。不止是大周,便是现代受过高等教育的女子也大都如此,小暖没教过男朋友没结过婚,不晓得这是为什么。   “老身将毅清入到儿媳名下,当做嫡子入了祖籍,亲自抚养。毅清聪慧争气,从未辜负老身和他爹的期望。待他长大成|人议亲之时,我儿媳三番五次地使手段,迫使老身和他爹不得不同意毅清娶吴氏的亲侄女小吴氏入门。小吴氏性格懦弱无主见,吴氏图的便是她好揉捏,毅清怕跟在这样的娘亲身边误了宏图,便又将他送到老身身边教养。孙媳妇也因此对老身多有不满......”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赵老夫人偏宠实为庶出的二孙子而非嫡出的长孙这件事,展家上下多有不满,赵书彦也有耳闻。就算事到如今,他也不愿插手展家内宅之事,只默不作声。   小暖更不熟悉大户人家后院里的弯弯道道,便笑道,“为娘的心思都会向着自己的亲生骨肉,孰亲孰疏为娘心中自会有一杆秤。小暖相信祖母定会想出妥善的法子处理好展大少爷和图儿之间的矛盾的。”   现在展家的主要矛盾集中在名正言顺继承展家家产的富二代无能大少爷展毅能,和只有六岁却被赵老夫人寄予厚望的展宏图两人之间。解决不好这两人的矛盾,展家不可能安生。   “老身本也是一筹莫展,但听你这样一讲,却有了些头绪。”赵老夫人不再多言,转身从小柜里取出合同和契纸,分别递给小暖和赵书彦,“书彦,小暖,你们看看这合同可有不妥之处,若是没有咱们今日便把合同签了,以免日常梦多。” . 第七十章 咱家的大铺子   小暖发现自己的这一摞比赵书彦的厚了很多,她低头细细翻看,除了老夫人将绫罗坊卖与她的主合同外还有一份明面上委托赵书彦代小暖打理绫罗坊的附属合同。   下边厚厚的一摞,则是铺子盖了官印的契书以及坊内掌柜和伙计的卖身契。   小暖觉得手里沉甸甸的,便与赵书彦商量道,“亲兄弟还需明算账,让大哥帮我扛着绫罗坊的大旗,小暖心中实在不安,将绫罗坊一成的股份分与大哥,可好?”   赵老夫人不动声色地听着。   赵书彦笑着扬了扬手中两家铺子的契书,“愚兄乃姑奶奶的血亲,姑奶奶岂会亏待于我?妹妹无需多虑,绫罗坊这面旗愚兄带在身上并不费力。”   小暖却敛笑正色道,“这面旗对大哥而言是举手之劳,但对小暖来说却是至关重要。这份情不还,小暖日夜难安。”   赵老夫人给赵书彦两家铺子的主要目的是托孤,帮她扛旗则是附带。   签下此契后,在小暖能够站出来独当一面之前,绫罗坊要打着赵书彦的名头做事。一日无事,一月无事,一年呢,两年呢?   绫罗坊亏了倒还好,若她把绫罗坊经营得好,日进斗金之时还让赵书彦这样帮自己免费扛旗挡灾,小暖便觉得心中不安稳。   另外,人心善变。她与赵书彦虽然惺惺相惜但毕竟相识日短。赵书彦现在完全可信,但小暖也不敢把自己的未来计划的关键环节压在一个男人是否可信上。   小暖坦荡直视赵书彦,她绝不允许自己以年纪小或女子的身份博取同情来谋得一家人的安稳!   赵书彦见小暖如此,他没有生气,反而有种寻到知己的庆幸和欢喜,笑容直达眼底,“如此说来,愚兄不收倒显得不妥了。不过愚兄入股有违姑奶奶的本意,不若愚兄厚着脸皮向妹妹讨一份辛苦钱?日后不管绫罗坊赚多少银子,妹妹每月分愚兄半成,如何?”   “半成太少了,一成!”小暖喜笑颜开。   赵书彦笑意暖暖,“半成具体是多少,要看妹妹能将绫罗坊管的如何,若是小暖妹妹无能,便是分愚兄五成,又能有几贯钱?”   小暖听后,心中豪气顿起,“半成就半成,小暖要让大哥看看,这半成分红的钱能不能让大哥满意!”   赵老夫人见小暖如此,越发觉得自己赌对了,声音里也带了笑纹,“既然如此,小暖再拟一份合同吧。”   按说屋内四人她最小,的确该由她来执笔,小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还是让大哥来吧,小暖的字实在拿不出手。”   赵书彦接过笔,片刻便写了一式三份的合同,递给赵老夫人和小暖。小暖看了赵书彦堪比书法帖的字迹,不由得汗颜,“大哥这字写得真好,内容小妹完全没意见。”   接下来便是签字画押了,小暖握了握娘亲的手让她回神,低声道,“娘,可以签字了。”   秦氏这才从满山油菜花的美梦中醒来,也忘了紧张自然地握笔问道,“签在哪里?”   小暖将面前的合同一字排开,“这里,签字画押。”   随着日子越发好过,小暖三人练字的鸡毛已经换成了便宜的毛笔,秦氏的名字已练了无数遍,写出来完全能见人了。   赵老夫人接过合同,见其上端端正正的“秦岚”二字,夸奖道,“夫人写的比我那儿媳妇好多了。”   这还是秦氏第一次在正式场合写字,她心中正浓浓地自豪着,再被赵老夫人一夸,更觉得开心了,“是我闺女教得好。”   赵老夫人十分诧异,“夫人的字是小暖教的,那小暖的字是谁教的,他爹么?”   说到这点,秦氏更是骄傲无比,“我闺女自己学的!”   “自学?”赵书彦也惊住了。   小暖心虚地拉拉耳朵,“在陈家时,经常隔着窗听我爹在书房里念书,听多了就记住了,后来买了本书对照着就认字了。”   赵老夫人半晌才说了句,“若小暖是男儿身,定也是状元材!”   秦氏颇为认同的点头。赵书彦却觉得心疼,心疼这样玲珑剔透的姑娘竟不被亲父喜爱。   揣着价值千金的一摞纸回到家中,秦氏把睡着的小草放在炕上,才把沉甸甸的合同和地契、店契、卖身契都拿出来,让小暖一张张念给她听。   小暖一一念过后,秦氏又数了数,不敢置信地握着一大摞卖身契,“咱们一下子就有了三十六个下人?”   大周经商与特色之一就是帮主家打理店铺的主力都是主家的奴仆,奴仆好管理,不敢轻易背主。因为奴仆背主,将受到大周律法极其严厉的惩罚,打杀乃是司空见惯之事。   因此,绫罗坊的掌柜和主要管事都是展家的下人,赵老夫人为了让小暖安心,把掌柜和主要管事的几家下人都给了小暖,这三十六人中十六人在店铺内做事,其余二十人乃是他们的家人。   小暖看着这摞纸,有种沉重的感觉。   “娘,这三十六人以后的生计就是咱们家的事儿了,也就是说咱得给他们发月例,逢年过节还要给他们发年节礼品。”   秦氏一听就晕了,“这老些张嘴,得多少银子才能填满?”   小暖微笑,“这得等我见过掌柜后才能知道,不过比起绫罗坊的进项,这些就小多了。”   秦氏想到绫罗坊,心里的泡泡又冒上来,“那‘咱们’的绫罗坊一个月能赚多少银子?”   “我也不知道,不过上百两总是有的吧。”小暖也开始傻笑,上百两啊。按照这里的物价,一文钱的购买力约等于现代的一元钱,一两为一千文,一百两就是十万元啊,老多了!   “上,上,百两?”秦氏压住砰砰跳的心肝儿,“我嘞个娘!娘明天想去绫罗坊门口转一转,成不?”   “当然成啊,虽然不打咱们的幌子,但那可实打实的是咱们的地盘,娘什么时候想去都成!”   “那娘想现在就去,成不?”   “......咱还是睡醒午觉再去吧。”   “成!“秦氏收好这些贵重的契书,躺在小草身边闭上眼,兴奋地等着两个闺女睡醒后一起去看新买的大铺子。   与此同时,带着儿子游湖的败家子大少爷展毅能回府后,听娘亲吴氏讲祖母给老二家的臭小子认了门干亲后,怒冲冲地跑到后院找赵老夫人评理,将展家折腾得鸡飞狗跳。   回到赵家的赵书彦也被父亲叫了去问话。赵书彦只说赵老夫人将三家铺子给了他并托他教导展宏图。赵老爷点了头,让儿子将三家铺子算作自己的私产,由他个人管理。   京城中,陈祖谟父子正在春风面目地收拾行装,准备回乡赴任。 . 第七十一章 帮玄其的忙   秦家村南,山长茶宿、陈家族学和陈家新宅正如火如荼地建着,一派欣欣向荣之像。   村北小暖家中,母女三人美美睡醒后,又兴冲冲地赶往县城。   没了代步的马车,一家子便步行前往,哪个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秦氏边走边与小暖商量,“看完铺子后,娘想去卖馄饨的林奶奶家坐会儿。”   秦氏知恩图报,自打从林老太太那里学会做大骨馄饨的法子后,她每次进城只要有功夫,便会去老太太家中看看,陪着老人家说会儿话。   小暖自然不反对。一家四口很快便赶到城中,先在绫罗坊外的茶摊上满足地喝着大碗茶。   小暖望着绫罗坊内还在转悠的同行们,心中无比得意。这些人还不晓得他们正挖空心思打主意的这家铺子,已经是她的囊中物了。   济县城中大小一十三家布庄,现在有两家是她的。小暖美滋滋地喝着大碗茶。这些同行以后就是她的合作或竞争对象,他们的经营风格都需细细研究一番,做到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以后打探消息不单指着锦绣布庄的信叔和自己了,她现在多了三十多个可用之人。   小暖的目光落坊内一个矮胖的小胡子身上,勾起嘴角。这人她认得,乃是她原本看上的本县规模最大的霓裳布庄的掌柜,他的名字异常别致木桶!   这个木桶,以后就是她最主要竞争对手,如果顺利的话,小暖要在半年内吞掉霓裳布庄,让这小胖子为自己做事!   小暖又喝了口茶,忽然想起霓裳布庄门口的那个大碗茶摊上,世无双乌羽替她交了钱,可以免费喝茶的。等有空了,再去喝几天!   待小草带着大黄在路上来回逛了三趟时,秦氏才看够了,带着一家人去看望林老太太。   小暖与娘亲商量道,“娘与小草先去,我去布庄看看?”   林奶奶家有好吃的,小草期待好半天了。大黄却反常地要跟在小暖身边,小暖便带它一起去锦绣布庄。   还未走到布庄门口,大黄忽然转头欢快地跑进一个小胡同里。   小暖提鼻子,没有闻到肉味,便顺手从路边抄了一根棍子跟过去。进到胡同,却见自己的大舅秦正埔站在阴影处,身姿从未有地挺拔。见她来了,秦大舅立刻放下抬起的手,略尴尬地低声道,“陈姑娘。”   这声音......小暖歪着脑袋想了想,又看了看热情的大黄,试探问道,“玄大哥?好巧啊,你这扮相好新奇!”   陈姑娘跟大黄一样,长了双好耳朵,能够听声辨人。玄其微微一笑,“并非巧合,玄某专门在此等候姑娘。”   玄其易容成自己的大舅,是要带着她去坑人给大舅扣锅吗?小暖两眼瞬间爆发出金子般的光芒,“玄大哥有事尽管吩咐!”   玄其摸了摸围着他转圈的大黄,一脸严肃地道,“在下有一件事,想请大黄去帮个忙。”   你到底是等我还是等大黄?小暖无语了一阵,才应允道,“大黄,跟玄大哥去吧,记得早点回来,不许乱跑,听话干活,晚上回家给你买骨头。”   “汪!”大黄欢快地应了。   玄其见小暖没问什么事就答应了,心中十分感动,“多谢姑娘。”   小暖见他不动,便笑着先去了店铺。见小暖走远了又仔细观察左右无人,玄其才弯腰向着大黄拱了拱手,“狗兄,在下有一事请你帮忙,请随我来。”   大黄也不管去哪,见玄其走便欢快地跟着。一人一狗避开人群,七拧八弯地转到一个寂静无人的死胡同里。玄其掏出一块带血的布条,递到大黄鼻子前,“狗兄闻一闻这块布,看这里有没有藏着跟这块布味道一样的东西。”   大黄仔细闻了闻,便低头在胡同里认真嗅了一圈,抬起头,“汪!”   “没有?”玄其并不失望,他们已将此处认真搜过没有发现异常,今天得知小暖三人进城,他才灵机一动带着大黄再来试试运气罢了,“那狗兄再往四处看看?”   大黄似乎很喜欢这种找东西的游戏,又扩大范围仔细找了一圈,停在一扇黑漆斑驳的木门前,“汪!”   玄其眼睛一亮,“里边?”   大黄晃了晃尾巴。   这几处破落宅院早已无人居住,玄其也带人搜查过,不过他还是弯腰道,“狗兄,失礼了。”   说玩他抱起大黄,纵身一跃,轻松翻墙而过落在小院中,又将大黄放下。   大黄低头在小院内四处嗅了一圈,停在院中一株高大的梧桐树边,抬头欢快地摇尾巴,“汪!”   “在树上?”玄其又升起几分期待,围着一抱多粗的大树转了几圈,甚至将树下的碎砖翻开查看,一无所获。   不过玄其并不放弃,他纵身上树,换个角度,继续查找。   有了!玄其在一根胳膊粗的树枝靠近主干处摸到一块手感不一样的树皮,他小心揭开树皮,从里边抽出一个厚厚的油布包!   玄其收好东西又小心将树皮贴好,才纵身跳下来,对着大黄笑得极其灿烂,“多谢狗兄,走,玄某请你吃骨头!”   大黄欢快地摇了摇尾巴,跑到墙边,回头看玄其。   “那里还有?”玄其颠颠地跑过去,却见大黄抬狗头望着墙头。   玄其明白它这是要出去,便弯腰抱起大黄蹿回墙外稳稳落下,小声言道,“那咱们......”   “汪!“大黄又转向墙头,欢快地叫了一声。   ......玄其沉默片刻,又弯腰抱起大黄跳进去。   大黄落地后,又欢快地转头朝墙,让玄其抱着它再跳出去。   于是乎,玄其又默默抱起几十斤的大黄......   待玄其将大黄送回锦绣布庄时,小暖看着异常疲劳的玄其和异常快乐的大黄,好奇问道,“玄其大哥很累?”   玄其努力维持自己的高手形象,义正言辞地道,“不累,是因为天气炎热!玄某还有要事,多谢姑娘和......大黄鼎力相助,玄某告辞。”   待玄其走了,小暖摸摸大黄的脑袋,“你们干嘛去了,这么高兴?” . 第七十二章 大黄可有兄弟姐妹   大黄咧开狗嘴,四脚蹦高高,小暖哪看得明白,不过,“你高兴就好。”   玄其闪身返回客来香,让木商敲醒醉酒的秦大舅,他则洗掉秦大舅的脸走密道回去找主子邀功,哪知主子却在军营还未归来,玄其迫不及待地打马出城。   赶到左金吾卫演武场,只见自己的主子短衣襟小打扮,手握银枪正与军中将领比试,演武场上将士的叫好声恨不得震落九天云彩。   玄其抓耳挠腮地等主子单挑五员悍将后跳下台,木开巴巴地递上布巾后,才凑上去小声道,“将军。”   严晟看着满脸“我有话要说”的玄其,只得将他带回帅帐,屏退左右。   玄其小心翼翼地呈上油布包,压不住的兴奋,“这是属下刚在那恶匪现身之处搜到的。”   严晟小心打开油布包,里边赫然是厚厚的一摞银票,细数之下竟有一万余两!   银票有不少张染了血,仔细验看可见不少张银票上有殷红的胭脂手指印,这应是青鬼从展家父子身上抢来的那五千两银票无疑。   这些银票,解了为何抓到青鬼时他身上只有三百两银票的疑惑,严晟抬头问道,“如何找到的,你细细讲来。”   玄其便如实讲了一遍,接着道,“属下知此事事关重大,已派人在破院周围日夜把守。”   严晟握着银票,眼中泛起笑纹,“玄其。”   “属下在!”玄其两眼晶晶亮,自己终于做成一件大事,终于要被主子表扬了吧?   “去问问大黄可有同窝的兄弟姐妹,若有合适的,领回来驯养。”   “......是。”   小暖与信叔商量许久才从锦绣布庄出来。她现在手中的两家布庄,绫罗坊走高端路线,锦绣布庄走大众路线,这样的布局合理但锦绣布庄规模太小,覆盖范围有限。她现在急需稳住绫罗坊的生意,然后扩大锦绣布庄的经营规模。   扩大一家小店需要付出的精力远大于买入一家走同等经营路线的大布庄,小暖更倾向于后者,霓裳布庄就是她的首选。   “你林奶奶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了。”秦氏的心情异常沉重。   小暖回神问道,“娘怎么打算?”   秦氏看着在前边欢快奔跑的大黄和小草,低声道,“娘想出钱为她请个洗衣做饭的婆子,你觉得咋样?”   小暖立刻点头,“成!娘稍等,我去跟信叔打个招呼,让他帮忙找人。”   信叔在此居住多年,人头熟,听了小暖讲的事立刻满口应承下来,说是晚饭之前便选好人送到她家里。秦氏这才放下心,轻松愉悦地带着俩孩子一只狗回家打草。   除了两个闺女,家里六只鸡和一头猪也是秦氏的宝贝,喂养极为用心。喂猪要用紫花苜蓿和菊苣菜,喂鸡当首选苦荬菜,且这些草不能太老,原因?   秦氏跟闺女说,因为它们爱吃,吃了也不拉肚子。因为这些草受欢迎,村民在田边地头撒了不少草籽,专门用来喂猪。所以打猪草也是有学问滴,除了无主的树林里外,谁家地边的草归谁家。秦氏也专门在山长茶宿的山坡上撒了不少草籽,为的就是割草方便。   不过这些草还没长大,今天娘仨还得去树林里寻地打草。小暖和小草还有大黄,都喜欢树林,这里除了蚊虫多些,没有别的毛病。   不知不觉间,现在已由酷热的暑天到了处暑节气,暴晒着仍是炎热,但在树林里吹着微凉的秋风,看着秀穗的百草,听着一声声有气无力的鸣蝉,便真真有些秋天的感觉了。   秦氏放大黄去撒欢,放小草四处掐野花,留了大闺女跟自己一边打草一边闲话。   “娘,等冬天没草了,咱家的鸡和猪吃啥?”小暖叼着草穗问道。   “不是种了那么多白菜萝卜,”秦氏笑着,“白菜帮子给它们吃,咱们吃叶。萝卜也是,咱们吃萝卜它们吃缨子。萝卜缨子用草土掩起来放好,够它们吃段日子,萝卜缨子也可以用盐腌了当咸菜吃。要先把萝卜缨子洗好沥干,再放进腌菜坛子里......对了,腌菜地坛子还没买呢,你帮娘记着点......”   “好。“小暖乖巧应了,听娘亲絮絮叨叨地讲着腌菜那些事,还真是长见识了。   “......刚见咱们田里的草又长了一层,明天吃完饭咱俩去拔草。”梅氏又道。   小暖早已适应了娘亲的跳跃式思维,乖巧地答道,“好啊,正好拔回去喂猪。”   茶宿边专门给娘亲空出的几块形状不规则的田地,被她种满了东西,小暖也在那里过了一把种田的瘾。先是傻傻分不清哪些是草哪些是禾苗,再到控制不好锄头留草去苗,被弹了无数的爆栗子后,她现在已在娘亲的暴力教导下成了合格的农田小助手。   除草这件工作非常考验一个人的耐性。因为一遍拔完了,你正觉得整齐干净的禾苗赏心悦目,一夜雨水过去,第二天再看又是满眼绿,小暖把它当做磨耐心的一项大工程。   其实已她们家现在的条件,已无需自己种田,不过娘亲喜欢,小暖便陪着。   说话间已打满一背篓草,秦氏站起身,“小草,叫上大黄,咱们回家,待会儿该起蚊子了。”   小草立刻叉着肉肉的小腰,扯开嗓子喊,“大黄,回家喽”   她的话音刚落,大黄就从林深处窜出来。一家四口背着夕阳往回走。   刚进村,秦氏又叫小暖,“去买半斤盐回来,家里没盐了。”   小暖应声,颠颠跑到村边邻路的杂货铺买了半斤盐。   盐在大周是禁榷商品,由官家垄断经营,所以价格奇高,每斤要五十文,比肉还要贵许多。小暖从荷包里掏出大把的铜钱只换回的一小包盐,正感慨不已时,见青柳婷婷袅袅地来了,身后跟着几只大号苍蝇。   “奴婢青柳见过小暖姑娘。”在人前,青柳的礼仪自是无可指摘。   小暖点头,放她进杂货铺后,便在门边看热闹。   青柳微笑着迈莲步进,“劳烦秦三叔,半斤盐。”   秦三叔笑呵呵地称了盐包好递给青柳后,青柳便伸着比田间劳作妇人白嫩无数倍的手指头从荷包里一文文地往外数铜板,她每数一文放在桌上,小暖似乎都能听到苍蝇们吞咽口水的声音。   文外之言:各位书友,本菌带着我的狗兄大黄来讨人情了。   明天,也就是七月1日,本书就要上架了,为了感谢大家对本书两月以来各种支持,手残菌终于攒出一万字爆更给大家。本菌在此厚着脸皮请亲爱的你订阅明天的五章。因为上架这天的订阅成绩对作者菌至关重要以后有没有推荐,能不能有好成绩,能不能让大黄天天有肉骨头吃,全靠大家了~~~ . 第七十三章 一起去钓鱼吧(上架第一更,求订阅)   待终于数到第二十三文时,青柳停住了,低头又急又羞。   秦三叔依旧笑呵呵的,“咋地,钱又掉了?”   “嗯。”青柳出声如蚊,婉转如蛇,“三叔稍等,奴家回去找。”   “青柳,三哥这里有,不用去找!”苍蝇甲凑上来抢着付钱,后边的一群也开始恐落人后地掏钱。   青柳“吓得”小脸苍白,连连摇头后退。   “下次再说吧,也没几个钱。”笑呵呵的秦三叔把盐递过去。   青柳立刻含羞带怯地接了,向秦三叔微微万福,扭着小腰快步而去。便是这样急行,看起来仍是赏心悦目。   小暖见她带着几只苍蝇走远,才回头问乐呵呵的秦三叔道,“三爷爷,她每次都这样?”   秦三叔点头。   每次买东西抠下一两文钱,能用来干吗?小暖又问道,“那您还卖给她?”   “谁还没个马虎的时候。”秦三叔眨眨眼,“再说我给她的盐也不够分量。”除此之外还能免费看出戏,干嘛不卖?   小暖挑起大拇指,“佩服!”   “青柳不是个省油的灯,你离她远点,知道不?”秦三叔见小暖的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就知道她要打鬼主意,立刻劝道。   “嗯,多谢爷爷。”小暖欢快地跑了。青柳这貌美心狠的小毒花,还是留在陈家让她爹家门前绿草茵茵的好,她可没心情收拾。   不过青柳贪财对小暖来说却是个大好消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可以通过青柳坑陈祖谟一把。   小暖笑得得意时,却在一株树后见到个熟人,便眼睛亮了。   “玄大哥,好巧。”   玄其拱拱手,“玄某这样姑娘也能认出来,佩服。”   ......不过是贴了把大胡子换了个帽子而已,她怎么就认不出来了?小暖真想给他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化腐朽为神奇的化妆术。   “陈姑娘,不知大黄它......”玄其吭哧着,说不下去。   见他似乎难以启齿,小暖主动问道,“玄其大哥又找大黄去帮忙吗?不过今天天色完了,如果不急的话明天成不?”   “不是。”玄其咬了咬牙,“不知大黄可有兄弟姐妹?”   “啊哈?”小暖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大哥是问大黄它娘那一窝一共生了几只狗崽子吗?”   反正已经没脸了,玄其索性一次丢个够,“正是。大黄机灵,鼻子也好使,玄某想领一只回去养着。”   小暖非常为难啊,“大黄是我娘去年八月十五炖肉时自己跑到我家去的,那时候它只是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狗崽子,村里养狗的人家不少,我们也搞不清它是从哪家跑出来的。因为它赖着不走,我妹妹又稀罕,才留下的。”   村里人养狗都是散养,一年生两窝的不少少数,所以小狗崽到处有。大黄虽然个头大点但也就是只普普通通的柴狗,想帮它寻亲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玄其严肃思考他该怎么回去交差。   小暖很想说一句既然玄其这么想要,不如等她家大黄有了儿女送两只给他。不过她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对方是个大男人,娘教育过这种话不能说。   见玄其这么舍不得,小暖觉得该做点什么,“玄大哥吃晚饭了没有?我们村边食肆的包子不错,不如你跟大黄吃顿包子再走?”   一听要他见大黄,玄其就觉得胳膊隐隐发酸,赶紧道,“玄某还有要事,不便久留。”   说完,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两根带肉的大骨头,“这个劳烦姑娘送给大黄。”   ......他就这么喜欢大黄?   小暖莫名其妙地拎着两根骨头回家,扔给大黄一根,“吃吧,你朋友给你买的。”   大黄跳起来叼住骨头,呜呜着回了狗窝。秦氏吓一跳,“这骨头上能刮下来一斤肉呢,哪来的?”   小暖望天,“真是大黄的朋友送的。”   玄其回到府中,见乌羽也在,先拱手见礼,“三爷,小爷。”   严晟见玄其空着手回来,径直问道,“没有?”   乌羽在石头上趴着,一动不动。   玄其非常为难啊,“陈姑娘说大黄是主动跑到陈家去的,她们也不知道是村里哪只狗是大黄的娘。”   乌羽听他去找小暖玩,不高兴了,“有好玩的事儿居然不叫上小爷我!”   玄其有苦难言,只得不言。   严晟没有过多在此事上费心思,“等大黄有了崽子,你去讨一只回来。”   玄其更为难了,“大黄还不到一岁......”   “不到一岁的狗不能生狗崽子吗?“除了八哥,乌羽没养过别的动物。   “......小爷,大黄是公狗,不能生崽子。“   “哦”乌羽又百无聊赖地趴回桌上,“三哥怎么想养狗?养海东青的瘾头过了?”   “想养两只聪明的试试。”严晟给乌羽倒了盏茶,问道,“又出了何事?”   “三哥,我好无聊啊”乌羽两眼茫然地盯着天边初升的月牙,“这日子过得好慢啊”   严晟对他,只有疼惜,罕有温和地道,“与我一起去练军?”   “我不去,跟一帮出汗不洗澡的大老爷们儿待在一起没意思,还如不去找小暖妹妹玩呢。”乌羽如滩烂泥般地趴着。   严晟替他倒茶,“既然如此,明日跟我去钓鱼。”   “我才不要钓鱼,那是老人家才干的事儿。”   严晟嘴角一勾,“大青鱼!”   乌羽的眼睛有了些许光亮,“怎么个钓法?”   ***   跟娘亲拔了两天草,小暖又喜滋滋地进了城。因赵老夫人要让绫罗坊的掌柜拜见她这个新主子!   为免节外生枝,今日的见面地点不在展家,而在绫罗坊的后院内,这还是小暖第一次进绫罗坊的后院,曲径通幽,别有洞天。   赵老夫人已先到了,她身边站着个四十岁上下的短须白脸男子。但见此人面相忠厚,眼睛亮而有神,笑起来更像个好人。只是他现在的笑中带泪,想必是听老夫人讲了事情经过。   小暖对展柜的容貌气质非常的满意,这是一个精明商人该有的样子。见了就让人觉得可信,可亲,你就不由自主地卸下防备,然后他会借机狠狠宰你一顿。这跟长得好不好没关系,便是长得好也不见得让人看着舒坦,比如低气压那样的,客人进店见了他不被吓走才怪。   “这位就是陈姑娘,你以后的主子。”赵老夫人拉了小暖在自己身边坐下。 . 第七十四章 脑袋让驴踢了(上架第二更)   展柜二话不说,跪在地上当当当地磕了三个响头,“小人展柜,给主子磕头了。”   这样的礼节小暖还不能坦然接受,不过还是耐着性子等他磕完头,才客气道,“柜叔请起,绫罗坊日后还要请你多多费心。”   “这是小人应该做的。”展柜温和笑着,虽然老夫人将这小姑娘夸得天上要地上无的,但展柜仍觉得心里没底。   她再聪明,也不过是个十一二的小丫头罢了。能见过多少市面吃过多少盐,怎么可能撑起绫罗坊?   赵老夫人又叮嘱了几句后,便起身离去。   屋内只剩小暖与展柜二人,场面有些尴尬。展柜主动弯腰为小暖斟茶,“姑娘请用茶。”   小暖微抿了一口,便直入主题,“关于绫罗坊,柜叔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展柜貌似老实地问道,“不知姑娘想知道什么?”   果然是个不老实的,压不住他,小暖就知店里不能安稳。既然如此,她微笑道,“那先劳烦柜叔将过去十二个月的账本拿来,我先看看再说。”   这小丫头还看得懂账册?柜叔不露声色地退出去,一会儿便抱了厚厚的一摞账本进来,“请姑娘过目。”   小暖点头,“你先去忙,若有事我再请你过来。”   “是。”柜叔恭敬地弯腰退出去,轻轻为小暖关上门。   小暖翻开账册,认真查看。   绫罗坊不同于锦绣布庄那种级别的小店,它的账册采用的是大周衙门规定的四柱结算法。   这里的“四柱”指的是旧管、新收、开除、见在,翻译成现代会计词汇,就是期初余额、本期收入、本期支出、期末余额。   这已经是相当完善的记账方式了。账本上一笔笔,一项项的买卖,记得清清楚楚。   虽早有心理准备,但亲眼见到这账本,小暖还是被古人的智慧大大惊艳了一把。惊艳过后,她静下心来认真查看账册,了解店里的货品种类,流水支出和存货情况。   未走开的展柜在门外倾耳听着,居然听不到屋内有拨打算珠的声音,一个不会拨打算珠、算不清帐的小东家,啧啧!   难免的,展柜对小暖的轻视和对店铺的担忧又升了一层。   每月一本账,去年的后半年账册以及今年上半年的半年账,十四本账册小暖一看便是一个半时辰,对绫罗坊有了较为深入的了解,心中的经营也渐渐勾勒出轮廓。   推门出去时,小暖见展柜还在门口候着,心中微微差异。   展柜则偷扫了小暖一眼,见她脸上没有睡觉压出的红印子,也微微诧异,“姑娘要走了?”   小暖微笑,“你跟我进来。”   到了屋内,小暖坐在桌后,指着账册道,“去年的便罢了,今年四月有四笔账合不上,五月一笔,六月一笔,是四月换了账房?”   展柜惊得合不上嘴,三月时老账房退了,老主子派的账房先生业务不熟练,确实出了些小差错。这陈姑娘是火眼金睛吗,这么会儿功夫就看出来了?   这还不算完,小暖又把上半年的总账本摔在桌上,沉着脸道,“上半年的总账有十二处错误!若说月帐是账房的错,半年帐有这么多纰漏,有问题就不只是他们了。”   展柜心中不服。七月上旬老爷被杀,展家各店铺都惶惶不安,这种情况下他还能催着账房把半年账做出来已是不错,有几处错误是在所难免的,陈姑娘并非不知内情,却这么揭人脸皮的说出来,未免有些不近人情!好歹他也是当了五年大掌柜的人,不要脸吗?!   小暖绷起小脸,“柜叔觉得我怪错你了?”   “小人不敢!”展柜明显的口不应心。   小暖训道,“你身为掌柜的职责是什么?是待主子打理店铺生意,查缺补漏,解内忧外患,已安主之心,是也不是?”   “......是。”这一点上展柜无可辩驳,对小暖这个乡下长大的丫头居然知道这些,有些心里没底了。   “主家危时,你更当鼎力解老夫人后顾之忧,而非听之任之。你若乱了,手下如何不乱,店铺如何不乱?”小暖继续训道。   展柜继续不服,“并非小人不想,不过有些人和事实非小人能管得了的。”   小暖知他讲的是展家老夫人与吴氏、大少爷展毅能不合之事,道,“此事确实情有可原。”   展柜神色微松。   “但是,”小暖又开口了。   展柜的心跟着提起。   “任何看似合离的理由都是借口!在内忧外患的情境下,你将责任全推在主家身上,自己毫无作为,这就是你的错!”小暖用词异常犀利,“你现在想想,几次展大少爷派人来提钱,你的做法是否妥当?同行来店里打听虚实,你听之任之是否妥当?店里的账目乱七八糟,你不理不看是否妥当?本姑娘知你有两把刷子,但你对跟了几十年的老主子尚且不尽全力,本姑娘这里留你何用?”   展柜的汗落了下来,如果以前有人跟他说他会被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问倒,他得说那人脑袋让驴踢了。   但现在却是他自己的脑袋让驴踢了!   他到底在慌个毛啊!   小暖又下重锤,“给你三天时间,仔细想想你哪里错了。三日或若还想不明白,绫罗坊的掌柜,我再寻能者任之。”   展柜抬起头见了小暖平静无波的大眼睛,心更慌了。   小暖见目的达到了,便神色微缓,“不瞒柜叔,我能用的人中没有人比您更堪当此任。我也希望跟柜叔能好好地做下去,你有多大能,我陈小暖便能给你支起多大的台子,让你尽情地唱主角。并且该给你的,我一样不少的给你。柜叔认真想一想,若三日之后你想不明白,也不想跟着我,那我便将你一家退还给展家,绝不为难与你。”   展柜的心里顿时长了草,老夫人将他给了陈姑娘,若他转手又被送回去,想也知道是个什么下场,“姑娘放心,小人一定会认真想的。”   小暖迈步往外走时,展柜忽又问了句,“小人斗胆问一句,姑娘未动算珠,是怎么发现账册有问题的?” . 第七十五章 你的字,丑得很别致(上架第三更)   小暖微笑,细小的食指指着太阳穴,“珠心算,柜叔没听过?”   展柜茫然摇头,心算?   “想学吗?”   展柜立刻点头。   小暖却叹口气,“这种算法,大人学很难成了。”   展柜目光希翼地望着小暖,“那请问姑娘多大的孩子能学?”   “柜叔孙儿的年纪就正合适。”小暖手握他们一家的卖身契,当然晓得展柜家里有几口人,倒背着小手被展柜恭敬地送出后院时,忍不住得意地笑。   她大学毕业入公司,两年内连升三级,对付展柜这样比自己年纪大又有能力的下属,最是有心得。   拿下展柜没什么问题了,现在还有一个小问题,小暖展开手中的纸条,有些发愁。纸条上写的是账本上布料名称中她不认识的字,密密麻麻的居然有三四十个,抄下来要去找字典弄明白这些字的读音和意思。   赵书彦告诉过她,大周有很多字典,有以音序编排的《集韵》、以字形为序介绍字之本义的《说文解字》、以义类编排的辞书《尔雅》......   小暖学识不足,不明白啥叫义类,《集韵》又听起来太过高大上,她能翻翻的估计也就只有《说完解字》了,还不见到能不能看得懂......   “这是......缣、绨、缯、......小暖妹妹要去买布?”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乌羽,弯腰看着小暖手里的纸条,逐字读了出来。   不是买布是卖布,小暖对世无双乌羽第一次产生了真正的佩服,“这些字你居然都认得,好厉害!”   乌羽听了笑得极为灿烂,“那是自然,乌某怎么说也是师出名门呢。不过.....”   “不过什么?“小暖反问道。   “这字谁写的?写得实在太难看了!啊哈哈哈”乌羽忽然抱着肚子狂笑起来,“乌某还从未没见过这么丑的字!”   他这一折腾,整条街的人都看过来,小暖真恨不得把他踢飞。   乌羽却压住她的肩膀,笑得花枝乱颤,嗓音也跟着抖抖,“抱歉......乌某也不想笑,实在是......啊哈哈哈”   小暖翻翻白眼,“你不是有意的,是我写得太差才污了你的眼睛。”   乌某又忍不住狂笑一顿才反应过来,睁大水润的桃花瞳问道,“这是你写的?”   小暖想揍死他。   乌羽强忍住笑,非常违心地夸奖道,“其实,仔细看看,这字还有那么一点可取之处......别致,对,丑得很别致!”   小暖哼了一声,“您这身打扮也很别致!”   “陈姑娘果然有眼光,乌某喜欢极了这身!”乌羽展翅膀慢慢转着,展示身上上等的浮光锦,镂雕的双鱼佩,绢面的玉骨扇,剔透的乌玉扳指和头上的白玉簪、脚底的白玉靴,浑身上下无不闪耀着“爷是有钱人”的耀眼光芒。   小暖趁他转圈时,飞快躲进旁边的一家店铺内。她可不想这世无双在街上站着被人品头论足。   她是没什么身份,但也要脸的!   乌羽转回身发现小暖不见了,又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哈哈大笑,边笑边狂拍脚下的青石板。因他笑得实在太过张狂,头上的白玉簪脱落,落地摔成三截。如瀑般的黑发披散而下,又成了小暖熟悉的世无双模样。   围观众人的心随着簪子破碎,忍不住同发叹息。这乐呵的代价太高了吧!   乌羽看也不看地上的碎玉,笑够了后直奔最近的玉器首饰楼而去。   虽披头散发,他却走出一番超脱俗世的潇洒风流。他身后打成一片抢碎簪的俗人,成了反衬他超俗的背景,这一幕实在太扎心。   “人长得美了,真是怎样都好看!”小暖刚嘀咕一句,想趁机溜走却被人猛地捂住嘴拉入旁边的暗间,将她吓出了一身白毛汗。   基于自卫的本能,她慌乱之余下意识地攻击敌人的要害,一击即中!   防狼术,果然百发百中!   身后的人把男人难以忍受的巨大痛苦吞进肚子里,压低声音安抚小暖道,“陈姑娘莫怕,是玄某。”   玄其?小暖快速眨睛适应目前的黑暗环境,微微点头,示意玄其放开她。   玄其艰难地放开捂住她嘴的大手,艰难地带着她进入二楼一间安静雅致的房内。虽有心里准备,但见到低气压严晟时,小暖还是有一股夺路而逃的冲动。   玄其又艰难地双手抱拳,“三爷,陈姑娘请到了。”   小暖忍不住抽抽嘴角,这是请吗,是逮还差不多!   “受伤了?”严晟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清冽。   小暖这才想起自己刚才误伤了玄其的事,赶紧问道,“玄大哥没事吧?我刚才不知道是你,下手重了点......”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往下瞟,那下挺重的,不过看玄其这样,应该没击中吧?   玄其努力维持住自己身为暗卫的尊严和骄傲,面无表情地冒着冷汗,“无事。”   严晟点头,“退下。”   “是!”玄其一步跳出去关上房门,才弯腰捂住自己的命根子痛不欲生。木开见了,后怕怕地小声嘀咕道,“我就说那丫头爱拍黄瓜吧,还好三爷没让我去......”   严晟今天只随意穿了件水蓝直掇,古朴的白玉冠束发,浑然天成的贵气和压力却足足高了世无双一等。   每次对上这双若寒潭的深邃眼眸和冰雕的绝美五官,小暖都感到压力山大,直觉一遍遍地告诉她,这人不能得罪,不能靠近,躲得远远的方为上策。她摆出自认为最和善的笑容,“三爷找我有事?”   有事快说,没事我马上走。   严晟以目光示意,“坐。”   ......   “三爷,小暖虽说年纪看起来个子小但怎么也是十二岁的大姑娘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让人见了怕对您的声誉有碍......”   “这是密室,无人能见。“严晟眉头微挑,“坐。”   小暖望着旁边明晃晃的大窗户,无言地坐在严晟对面,两手放在膝盖上,像个做错事被逮到的小学生。   严晟见她如此紧张,便主动解释道,“乌羽正在钓鱼,你此时不宜露面,且在此歇息片刻。”   钓鱼?小暖这才微微放松,却见严晟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中握着的纸条上,意图很明显。   若非乌羽笑成那样,严晟也不至于让人把她请进来,而是安排玄其将她暗中送走。   小暖不好意思地把小手往袖子里缩了缩,“别污了三爷的眼睛。”   “无妨。” . 第七十六章 一笑要人命(上架第四更)   ......   你无妨我有妨啊!不过这尊大佛着实惹不起,小暖把纸条放在桌子上,推到严晟面前。   严晟展开皱巴巴地纸条,眉头忍不住跳了跳。   这字不光笔画写得歪七扭八的,字的大小也不一样,他看着就忍不住想伸手把蚯蚓似的横线捋平了。   “刚学字?何处学的?”这先生应被拉出去打八十大板!   “一个月,自己学的。”   严晟抬起看过来。   小暖立刻乖猫答道,“自己看书学的,真没有人教。”   想到她与自己相仿的与母相依为命的身世,严晟神色微暖,“学的哪本书?”   “《论语》。”小暖解释道,“我经常听我爹背这本,所以去书肆买了一本对着学的。”   如此说来,写成这样也情有可原。严晟忽然起了惜才之心,“来。”   他走到靠窗的书桌边,拿起毛笔。   见小暖只乖乖站在旁边,便自己动手研磨。小暖则借机透过窗缝望去,熙熙攘攘的,正是方才她遇到世无双的那条街。   “写字时,身要正,笔要直,神要聚,架构要清楚,先易后难。”说完,他已在纸上写下刚才让他看了就不舒服的三十几个字,顿觉浑身通泰。   同样是字,看人家写的就赏心悦目,自己写得就不堪入目。   同样是好看的字,严晟的比赵书彦的多了铺面而来的正气和锋利,小暖更喜欢这这一款。   尬聊尬坐,不如借机学习,小暖非常诚恳地替自己解释道,“三爷,这几个字之所以这么难看是因为它们笔画太多,笔画少的字我写出来还是能见人的。不信我写给您看?”   严晟起身让到一边。   小暖坐下刚握住毛笔,严晟的眉毛便挑了挑。这丫头跟在陈祖谟身边十几年,竟连怎么握笔都不晓得。   见她一笔一划地写出“陈小暖”三个与方才相差无几的字后,抬头眼巴巴望过来时,严晟也忍不住放低要求,“尚可。”   小暖顿时眉开眼笑,“请问三爷有没有写字速成的方法或心得?不求多好,但求工整,能见人。”   严晟明白她的意思,“若是只求工整,便对照字帖逐个将笔画练好,再注意间架结构,多写多练多加揣摩既可。”   跟自己想得差不多,小暖连连点头,“那您觉得揣摩谁的字帖更好些?”   严晟又看了看小暖字,“前朝欧阳率更的《九成宫醴泉铭》、《皇甫诞碑》、《化度寺碑》既可。他的《用笔论》和《三十六法》应对你也大有裨益。”   小暖立刻提笔将严晟所说的字帖和书籍记下来,可“宫醴”是什么,怎么写,小暖摸不着头绪,便已“公里”代替。   严晟见她这满把攥的握笔姿势,实在忍无可忍,“学字先学握笔,你这样握笔练十年也属枉然。”   说完,他伸出修长有力的手指接过小暖手中的笔,向小暖演示如何握笔,工整地写下“宫醴”二字,“笔要这样握,可记住了?”   因靠得太近,小暖都能闻到他身上干净清凛的男子气息,觉得不对,十分地不对!   偏在这时,严晟转头,钩心摄魄的凤眸看过来。见她居然走神了,屋内气压立刻下降。   小暖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一句不经大脑的话脱口而出:   “三爷能不能给我写‘招财进宝’四个大字再盖个章?”   严晟挑挑眉。   小暖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不过话一出口,挽回是来不及了,她只得硬着头皮嘿嘿傻笑。   这样倒与她家那只狗有几分神似,严晟便放下小楷笔,铺开一大张宣纸。   小暖见此,立刻蹦起来让到另一边,帮他将纸铺平压好,然后满怀期待地看着严晟。   只见他从笔架上取下大号鼠须笔,蘸墨抬腕,一挥而就!严晟对自己写的这四个字似乎颇为满意,取出私章盖上。   这是的小暖哪里知道,他这枚私章的重要性,只是眼看着这几个转圈的红色蝌蚪文,大好心情。   再盯着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小暖心中更是踏实,忍不住又傻笑出声。   “笑什么?”这丫头在某些方面,倒与他的表弟乌羽有几分相像。   “三爷是我的财神爷,您这四个字让我获得财神爷的加持,钱途一片光明!”小暖用小手小心地扇着,希望赶紧把墨扇干卷起来抱走,以免发生意外。   ......   第一次见这丫头,乌羽扔给她半袋御赐瓜果;第二次在客来香,给了她三十两买下三个本该属于自己的瓜;第三次在城南小树林,又给了她一千两。   如此算来,自己的确算是财神爷了。   严晟看着两眼金光闪闪的小丫头,不由地想笑。这真是个少有的,能让他心情变好的丫头。   “有了这护身符,我一定能心想事成,半年内将霓裳布庄拿下!”小暖嘴里满是信心地小声嘀咕。   严晟......   正在跟木商报告霓裳布庄本月流水的木桶,忽然觉得一阵发冷,忍不住裹紧了身上的袍子。   “你已有了绫罗坊,为何还想要霓裳布庄?”严晟问道。   既然不小心说出口了,小暖也就不再打马虎眼,“小暖不像三爷您,我能仰仗的也只有这些俗物了。”   严晟目光微深,她这是在为陈祖谟的归来做打算么?   “三爷做的是酒楼的生意,该对布匹这个行当没什么兴趣吧?”小暖还是笑着,眼里却含了几分试探,和小心翼翼。   严晟......   “那真是太好了,小暖打霓裳布庄主意的事,三爷就当没听到,好不好?”   严晟......   看她如何至宝地收好自己写的字,心满意足地走后,严晟才愉悦地笑出声。   “三爷?”进来的木开见到主子笑,忍不住毛骨悚然。   古来美人一笑,倾城倾国。他家三爷一笑则是直接要命,不见血不收啊!   这是哪个不开眼的惹了主子不不痛快,刚才那丫头?   严晟想了想,提笔写下一份密函交给木开,“派人连夜进京,亲自送到御史大夫荆正大人手中。”   “属下遵命!”木开心中就是一哆嗦,看来主子这次要杀的,不是军中败类而是朝官。值得以撞死在御前盘龙柱上为荣的御史大夫出马,那不开眼的家伙怕是真要玩完了! . 第七十七章 又断一根黄瓜(上架第五更)   小暖出了密室往下一望,才发现自己为了躲避乌羽居然慌不择路地跳进了客来香酒楼,难怪会遇到严晟。   话说,“这位大哥,玄其大人不在?”   负责护送小暖的暗卫小心地往远处挪了挪,“玄人人另有要事,姑娘请。”   小暖走了一段,抬头忽见一家名作“雅艺轩”的高大上的字画装裱行,便迈步进去,交了足足的定钱让店家将严晟写的金字招牌给自己装裱加框。   然后,她又拿着纸条到旁边的书肆找到严晟说的三本字帖中的两本和《说文解字》打算带回家认真揣摩,又想着家里的墨要用完了,便又到旁边的小店去买墨条。   这家小店生意一般,店内只店家和一位客人在,小暖也不想的墨的好坏,只挑了两根价格中等的,又要了一刀纸。这两根墨条一刀纸加上三本书,竟用去七贯钱。小暖心疼得要命,心道这读书果然是个烧钱的行当。   刚要迈出店铺,小暖却见金光闪闪的世无双迎面带着一帮等待拾宝的跟班从街上拉风地走来。吓得她立刻退回门内躲闪,却不小心碰到店内唯二的客人人上。   小暖个头小,后背直接撞在那人的腰间,被硌得生疼。紧接着就听到一声闷响,那人随身携带的匕首被她碰掉,很巧地砸在主人的脚面上。   “抱歉,实在抱歉。”小暖抱着一堆东西,弯腰地想帮人将带刀鞘的短匕首捡起来。   大周盛游侠风,除了甲、弩、矛、和具装等被朝廷所禁的重武器外,刀剑类的武器在市面上并不少见,是以见人随身携带短刀小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不必。”短须男子声音暗哑,拉住小暖的胳膊,自己弯腰去捡。   就在起身的一刹那,小暖隐约见到他锁骨下有一块暗青的刺青,莫名的眼熟!   小暖压住砰砰跳地小心脏,退到一边佯装挑选砚台,暗中观察。   见他似在选墨,但实则不住观察外边的人流,目藏贪婪和焦急。   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小暖默默抄起一大块砚台,狠狠地朝可疑人的后脑勺重重砸去。   带刀人听身后恶风不善,挪步回身抽出匕首刺向小暖的心口窝。就在这一刹那,小暖快如风急如电的腿踢向他的要害!   带刀人实在没想到一个小丫头会用这等阴狠下流的招数,措不及防之下居然中了招。他“嗷”地一声疼得弯腰,小暖手里的砚台带着风声招呼在他的脑门上,砚断血流!   保护小暖的暗卫终于从惊骇中回过神,蹿进来关门手起掌落将人砍晕,又冲着要尖叫的店家举出玉牌,“朝廷办案,休的喧哗。”   店家立刻捂嘴,好在街上的人都追逐着乌羽走了,店内这一幕并无人察觉。   暗卫寻了个大背篓将人塞进去轻松背起,转头看向还拿着半块砚台的小暖非常客气地道,“麻烦姑娘跟某走一趟吧。”   眼见着暗卫背这人开门走了,小暖才后之后觉地将断砚放下,抱起自己的东西跟了出去。   店家向小暖的背影伸出手想说弄坏的砚台还没付钱,但想到她那断子绝孙脚,又立刻收了回来。   自小暖走了还未看完两页书的严晟,抬头看着面前抱着一堆东西满脸无辜的小暖,和暗卫扛进来的满头鲜血的家伙,一阵无语。   “三爷,此人脖子下有刺青!“   严晟眉头一挑,示意暗卫查看地上满头血的倒霉鬼。   暗卫为这倒霉鬼默默点了三柱香,伸手解开他的外衫。为了防着身上的刺青被人发现,这倒霉鬼大热天的还穿了件紧身的里衣,不过此时里衣被汗水浸透,不止锁骨下方露出刺青的一角,胸膛的刺青也透过湿透的里衣露出些许轮廓。   暗卫又抬手要解开倒霉鬼的里衣,严晟见小暖居然还在不错眼珠地盯着,清冷地点道,“过来!”   小暖这才察觉自己盯着大男人的胸膛不妥,跑到严晟身后强忍着不看。   暗卫拉开倒霉鬼的里衣,立时瞪大眼睛。   严晟点头。   倒霉鬼胸前赫然是一只展翅欲飞的雄鹰,如若情报没错,此人就是青鱼帮的老五,青鹰。   他安排人守着要害关卡,乌羽又城里城外地转悠着钓了三天,却没想到鱼最后却咬了小暖的饵。   “压下去立刻严加审问,相关人等立刻封口,派人严加排查。”严晟立刻下令。   “是!”   待暗卫将倒霉鬼青鹰拖走后,严晟转头看着两眼金光的小暖,问道,“只凭一点刺青,你便砸了他?”   小暖摇头,“还有直觉,这人跟上次抓我的那恶匪气息很像,所以我才下了手。”   “不愧是大黄的主子。”严晟微微一笑,只不过这笑容很冷。   满脑袋赏金的小暖毫无察觉,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三爷,我砸对了是不是?”   严晟微微点头。   小暖的小心肝立刻提到嗓子眼儿,“这个值多少钱?”   ......   “砸人时,你想的只有赏金?”   小暖理所当然地点头,当时想到一下就是一千两,她的小宇宙瞬间就爆发了!   “这个便宜些,五百两。”严晟面无表情地回道。   虽然没有一千两,但小暖也十分满足了,“一脚一砸五百两,值了!”   果然自己很适合发横财啊,小暖忍不住得意地笑。   忽然觉得屋内气压下降得厉害,小暖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冷颤,小心翼翼地偷看严晟。   果然,变天了。   “你可知这厮也是杀人如麻的极恶之徒?若你一击未得手,焉有命在?!”严晟清冽的声音透着浓浓的不悦,“你可想过,若你出了事,你的母亲和幼妹当如何?”   小暖低下头,这次她的确是莽撞了,看到那人的纹身,脑子里就只剩下银票。根本没有考虑失败后有什么后果。   她应该暗中跟踪,伺机给严晟送信才更妥当,那样赏金也照样是她的。   严晟见接着道,“遇事当三思而行,越是紧要关头,越要冷静,记得了?”   “记得了。”   “去吧,直接回家,不可在外逗留。”   “是。”小暖退到门口才想起自己的一堆东西还在桌子上,又挪进去抱起来退到门外,才长长地出了口气。   太吓人了,低气压这样太吓人了,在他手下工作的人实在太不容易了。   小暖转头,怜悯的目光正对上木开惊恐的眼神。   木开见小暖看他,立刻往后退了半步,伸手护住自己的要害。   因这一会儿的功夫,这丫头又踢断了两根黄瓜! . 第七十八章 包裹   相比于好说话的玄其,这个黑脸木开每次见到自己都阴阳怪气的,小暖自然对他观感也不好,也没套几乎,直接问道,“玄大人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不过为了玄其身为男人的尊严,木开还是闭着眼胡陬,“好着呢,他另有要务在身,忙去了。”   小暖这才放心地抱着东西往回走。虽然看不到身边有人跟着,小暖却明白严晟肯定派了人暗中保护她,倒也没什么可怕的。   她此时,只是有些后怕。   严晟说得对,若她刚才没有得手,对方一定会反扑,她受伤了,难过的是她的娘亲和妹妹,她现在是家里的顶梁柱,不能倒!   见到钱就不要命的这种冲动,一定要克制,克制,再克制!   小暖回到家,见娘亲和大牛的娘陈三婶儿坐在院里的大树下闲聊做针线,眼眶忽然有些发湿润。她把东西往井边一放,喊了声“三婶儿”后,便坐在娘亲身边的小凳子上,把头扎在娘亲怀里。   陈三婶儿吓一跳,“咋地了这是,咋还哭上了?”   “没哭......”小暖声音闷闷的,就是想这样。   秦氏放下手里的针线,在闺女背上一下一下地拍着,小暖今天去干什么她知道,闺女这样一定是绫罗坊的掌柜和伙计给她下脸子了,不过这些话现在没法儿问。   本以为以闺女的本事去了肯定一把罩,可她还是个孩子呢,秦氏眼圈也忍不住红了。   “要说你们娘仨这半年变化最大的就属小暖了,以前这丫头三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响屁,现在这小嘴巴巴的,”陈三婶儿揉了揉小暖的脑袋,得逼到什么份上,才能让一个孩子变成这样啊。   劝几句吧,陈三婶儿刚张开嘴,就听大门哐当一声开了,她的傻儿子大牛一头撞进来,“娘,婶子,秦大妮儿又要欺负小草呢。”   小暖立刻蹦了起来,“带路,咱走!”   秦大妮儿又胖又壮,小暖干巴猴似得,哪是个!陈三婶儿跟着站起来,却见小暖头也不回地道,“娘,三婶儿,你们在家等着,谁也不也去!”   “小暖,”秦氏开口了,小暖回头。   “收着点。”   “好!”   眼见小暖气势汹汹地带着大牛走了,陈三婶儿的嘴半天才合上,“你家小暖已经这么能干了?”   “嗯。”秦氏温柔笑着,“比她娘能干多了。”   果然没多大一会儿,大牛和小草跑回来了,围着两个娘亲巴拉巴拉地讲小暖姐姐怎么几句话就把秦大妮儿说得痛哭流涕的丰功伟绩讲了一遍。   小草握紧小拳头,“小草一定要像姐姐一样厉害!”   大牛惭愧的低下头,他最笨,估计是不成了。   陈三婶儿吃惊地拍着秦氏的胳膊,“就小暖这张嘴,咱们村怕也就只有秦三奶奶比她强点了。”   秦氏骄傲地翘起嘴角,“我家小暖还小。”以后提升空间无限。   ......   “你不怕她这样以后找不着好婆家?”谁家敢娶这么个媳妇回去啊!   小草得意洋洋地宣布,“我姐说她才不要给人当媳妇儿,她要招上门女婿。”   陈三婶儿又用力拍着秦氏,“你好福气啊!小草,你姐呢?”   “在村南教训大黄呢。”   “啊?”   大牛终于抢到说话的机会,“大黄不知道从哪儿跳出来,把秦大妮儿吓到泥沟里去了。”   ......   小暖和大黄假惺惺地送了秦大妮儿回家,又堵得白氏和张氏没话说后,才指着秦大妮儿吓唬道,“你以后再敢欺负小草,我就让大黄扯你的裙子,见一次扯一次!”   泥人秦大妮儿吓得都不敢哭了。   白氏沉着脸骂道,“没皮没脸,真是什么话也说得出口!”   张氏则跳起来,“你敢!”   小暖冷冰冰的,“你们试试就知道我敢不敢!大黄,走!”   “汪!”大黄转身跟着小暖往回走,秦大妮又呜呜地哭了起来。她是个姑娘,要让大黄当街脱了裙子以后还怎么见人,还怎么嫁进赵家!她不要!   这一顿折腾,小暖方才的忧郁早就跑没了,她领着大黄慢悠悠地往回走,边走边教导,“今天干得好!不过刚才我说的不算,以后还是以吓唬人为主,别动不动地就咬人家的裤子,不干净,万一咬破皮了咱们还得给人看,犯不上......”   “呜呜”大黄愉快地晃着尾巴,也不晓得听没听明白。   “走,买肉包子吃!”小暖往村外晃,想着今天怎么说也发了笔横财,干脆买点儿熟食回去庆祝一下。   这句大黄一定听明白了,只见它一阵风地向村口的食肆跑去,小暖失笑,慢慢跟着。   食肆的韩大胖见到小暖,笑得格外乐呵,“这回要几个包子?”   小暖数出铜钱,“五个包子,半斤猪耳朵。”   “得嘞!”韩大胖利索地包好东西递给小暖,又从厨房里拿出半只烧鸡,“今天客人吃剩下的,带回去给你家狗吃。”   小暖笑眯眯地接了,“韩大伯,哪来的客人这么大方,半只鸡都不要了?”   韩大胖压低声音,“京城,是你爹派回来打前站的,听那话风你爹真快回来了。”   小暖眉间微紧。   韩大胖叮嘱道,“跟你娘说一声。”   “知道了,多谢韩大伯。”小暖真诚道谢。   韩大胖摇摇头,“你们娘仨也不容易。那啥,小暖啊,你们那茶宿开起来后......”   小暖立刻明白韩大胖的意思,“大伯安心,茶宿主要做读书人的生意,不跟您抢。”韩大胖的食肆主要做的是过路歇脚行人的买卖,跟茶宿不存在争夺客户源的矛盾。   “你胖伯没啥能耐,就靠着这小店养家呢。还有小暖啊有个事儿......你二胖伯让我见了你问一声,能不能在赵家少爷跟前帮他讲几句好话,请长春观的张道长也帮他那文房四宝店的大梁赐个符.....嘿,嘿......”韩大胖不好意思地笑,“你知道咱哥仨也够不着什么人,只能候着脸求到你们这儿了,花钱也成啊,开店就图个吉利。”   “好啊!”小暖爽快地应了,“我这就去村南跟赵管事说一声,让他跟赵大哥提一提,应该能成。”   里正秦德这三个外甥,韩大胖开食肆,韩三胖当木匠,韩二胖本来啥也没干,因他的田挨着陈家族学,所以要在田头盖个小店卖文房四宝和一些启蒙的书籍。这三个人脾气虽然有好有坏,但本性都不坏,交好他们,无论对茶宿还是对小暖她们娘仨来说,都有好处。   韩大胖立刻喜笑颜开,又给小暖装了一大包猪肝递过去。   小暖拎着猪肝去村南找赵管事,以猪肝当见面礼,顺利带话,赵管事也是满口应承。   小暖圆满完成任务,拎着东西回家。走到家门口,却见一个明晃晃的黑布包放在地上! . 第七十九章 青鱼帮的克星   小暖左看看,右看看并无发现可疑人等,“大黄?”   “汪!”大黄听话地过去闻了闻,然后嫌弃地跳进家门。   看大黄这样态度,小暖就知道里边不是吃的也不是啥血腥的东西,便用棍子小心戳了戳,打开一看,瞬间泪目。   包袱里居然放着五百两银票和三本线装书,正是她近日去书肆没买到的那三本:欧阳率更的《化度寺碑》和《用笔论》、《三十六法》。   不用问了,这一定是三爷派人送过来的,没想到三爷看起来冷冰冰的,人却还挺上道儿。   她喜滋滋地把银票收好,抱着书进到院中,见陈三婶儿和大牛已经回家了。   秦氏上来接了她的东西,“娘蒸上茄子了,你先歇会儿,待会儿就能吃了。”   小暖有点想哭鼻子,她和小草都爱吃蒸茄子。娘这是看她不对劲儿,特意蒸茄子给她吃的。   “小暖,那店铺的事儿要是太多,咱就再雇几个人看着吧。你别来回跑了,怪累的。”秦氏是真得心疼闺女。   小暖抽抽小鼻子,“我没事儿,店铺好着呢,就是今天跑的多,热着了。”至于又砸出五百两银票的事儿,小暖不敢开口跟娘说,不想让她跟着担心。   秦氏立刻抬手试了试闺女的额头,发现不热才放下心,“娘再去熬一锅绿豆汤。”   小暖点头,见妹妹和大黄已经蹲在地上偷吃猪耳丝了。小草吃一条再递给大黄一条,一人一狗吃得无比满足。   见小暖发现了,这俩吃荤连笑容都是一样的,只差小草少跟来回摇摆的尾巴。   小暖就忍不住乐了,“洗手没?”   “洗了。”   “汪!”   ......   “少吃点儿,待会儿还有更好吃的呢。”   “好!”   “汪!”   小暖斜了一眼大黄,“你今天又跑哪儿去了?”   “大黄去林子里跟别人家的狗捉迷藏了。”小草替大黄回答。   小暖叹口气,“别总顾着玩,出去了记得看着点小草。还有,你你今天吓坏秦大妮儿,这几天先别出去,省得大舅拿棍子堵你。”   大黄头一抬,那叫一个傲娇。   小暖瞪起眼睛,“听到没?”   “呜”大黄应了一声,张嘴叼住小草递过来的肉丝,一抬脖子咽下去。   小暖懒得理这俩二货,翻开字帖细看。这字帖上的字,点画劲挺,笔力凝聚,工整稳健又不失疏朗,的确看着挺舒服。   决定了,就学这个!   “娘,小草。”   两人抬起头。   “今天晚上咱们照着这本书的字写!”   俩人过来巴望了一眼,秦氏便评价道,“是挺好看。”   “比姐写得好!”小草更是给予极高的评价,“比爹写得更好。”   这意思是渣爹写得还不如自己呢?小暖忍不住得意地笑。   吃完晚饭写完字,三人吹灯睡觉。处暑后白天还热,但晚上的湿气已经渐重了,秦氏轻轻为小闺女盖好被子躺下,大闺女便搂住了她的胳膊,秦氏便一下一下地拍着闺女的背。   “娘,大胖伯说陈家从京城派人回来打前站,陈祖,我爹,要回来了。”   秦氏心里早就预备着呢,手上的动作动不带停的,“小暖。”   “嗯?”   “别瞎琢磨,咱别管他们干啥,关起门来过好咱的日子就成。”秦氏宽女儿的心。   “嗯。”小暖很想说不是她们想管他们,是他们不见到能放过她们。不过这些还没影儿的事儿,没必要让娘亲跟着烦心。   秦氏打个哈欠,“说句难听的,反正咱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都这样了,他们还能咋地!睡吧.....”   小暖就忍不住笑了。   城内,木邢正向严晟回报审讯青鱼帮老五青鹰得来的口供。   “自您剿匪后,他们这些漏网之鱼化整为零,流窜四处作案。青鹰这次进城的目的是了寻找失踪的青鬼的。”   严晟微微点头。   “他招的跟青鬼差不多,也是接了青眼的消息,要他们尽快弄银子交上去。他这阵子抢来的钱财已经交给老二青眼送走了,至于青眼送去哪里交给何人,他也不知道。青眼只说是个能帮他们报仇的大人物。”   青眼乃是青鱼帮的老二,青鱼帮的老大被严晟射死后,老二就成了他们的主心骨。   这青鹰的嘴比青鬼的要好撬,严晟吩咐道,“尽快把他知道的都撬出来,有必要的话,用青鬼吓唬他。”   “属下明白。”木刑说完,犹豫了一下,“青鱼帮的六个匪手中,军师青眼还在外流窜,此人狡诈异常,您看要不要封城搜捕,以免他把钱财送出去?”   “不必。”严晟却想的明白,“青鬼被捉,青鹰落网,青眼一定早已逃之夭夭不在城中。且他身上没有纹身标记,搜城的用处不大,反扰民心不安。“   “是。”木刑忧心忡忡,青眼不只鬼心眼多,手段也异常凶残,若是让他惹出什么大案子或者真联系上什么大人物的话......   木开眼睛转了转,“三爷,青鱼帮的老大青鱼被您一箭射死,老六青苍攻寨时跳崖摔死了,剩下老三被陈小暖按倒在城南小树林儿,老四被她憋晕在青鱼湖底,老五砸倒在城中小店......”   木刑抽抽嘴角,“青鱼帮六个当家三个折在陈姑娘手里,这陈姑娘算得上是青鱼帮的克星了。”   木开连连点头,“不错。所以,属下有一计......”   严晟淡淡看过来,木开的汗毛顿时竖起,改口道,“属下有一计,爷不如派人偷偷跟在陈小暖身边,一定能抓住青眼!”   “守株待兔?”木刑很不赞同,“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木开低头不敢说话,他想的是用小暖当诱饵钓鱼,可主子那一眼看过来,他哪还敢说。   严晟声音清冽,“木开。”   “属下在。”木开心跳开始加快。   “为军者,首当保土卫民,而非使民处于险境。”   “是。”   “若是再有下次,重罚。”   “属下记住了。”木开单膝点地。   木刑这才琢磨明白木开方才想做什么,也颇为不赞同,不过也建议到,“属下觉得在找到青眼之前派人暗中保护陈姑娘也不失稳妥,毕竟天下无不透风的墙,若是让青鱼帮的余孽得知了消息,他们一定会杀了陈姑娘报仇的。”   严晟点头,“你去安排。”   “属下遵命。”木开领命,便又听主人吩咐一句,“陈小暖身边有只大狗。”   木刑抬起头两眼茫然,主子这是啥意思,保护人跟狗有什么关系?   “吩咐下去,派去保护的人,若是被狗察觉了,回来领罚!”   “......是!” . 第八十章 最倒霉的那条池鱼   京城中,陈祖谟兴冲冲地到吏部衙门,因早得了消息,吏部上交的“举陈祖谟等可放外官”的折子已呈御览,今日便将正式下公文。陈祖谟已在京徘徊数月,急于回乡走马上任。   却不想他进去半个时辰,却垂头丧气地出来,回了驿馆。   端坐在房中的陈老爷子见儿子如此模样,训道,“君子当喜怒不形于色,你乃是要为一方父母之人,行走坐立当为民之表率,岂可如此放荡!”   陈祖谟挺直腰杆坐在父亲身边,脸色异常难看,“儿哪里还能为一方父母,折子下来了。报上去的本科新秀除儿外,其他外放官员都已得了御批,要启程上任去了!”   陈老爷子拽断了四五根胡须,疼得嘴角直抽,急急问道,“这是为何?”   陈祖谟懊恼地摇头,“吏部传出消息,言说御史大夫荆大人在朝上参了吏部尚书一本,然后儿子的官便没了。”   陈老爷子倒背双手在屋内来回踱步,“你怎会得罪了御史台的官员?”   陈祖谟茫然摇头,“儿与他们从未照过面,只怕此番乃是被殃及的池鱼罢了!”   “池鱼甚多,为何只殃了你这一条?其中缘由你须得找人打听清楚?官场凶险,儿须未雨绸缪。”   “儿无门无路,如何探听!”陈祖谟赌气道,来了京城这些时日,除了御宴游街,文人雅士的诗会,他也只去过两次承平王府罢了,如何能认识朝中的大臣。   “不如去承平王爷那里问问?”陈老爷子也是无计可施,他们再滞留下去怕是连吃饭的钱都没了。   陈祖谟虽攀附了承平王府,但还有那么几分读书人的傲气,不想处处求人。   正在父俩一筹莫展之时,承平王府的管却到了,请陈祖谟过府赏画。   陈祖谟立刻换上三郡主最喜欢的衣衫跟了去。   肥头大耳的承平王四平八稳地做在堂中饮茶,见陈祖谟虽丢了到手的知县却没有丝毫的慌乱,心中不免得意。   瞧瞧,不愧是他的媛儿相中的夫婿。如此沉得住气,将来定能成大事!   “小生见过王爷。”陈祖谟行的是书生礼,虽中了状元却无官职,他依是一介布衣。   “坐。”承平王点头,陈祖谟便规规矩矩地在楠木椅上虚虚做下。觉察到屏风后的视线,陈祖谟便双袖随意放在身前,端得是玉树临风的架子。躲在屏风后的柴玉媛偷见了,立时芳心乱跳。   承平王闲话道,“今日请陈状元来,乃是因老夫新做了一副画,想让你为品评题诗。”   陈祖谟站起来躬身行礼,“小生不善作画,闻王爷擅长山水,正想向您讨教。”   两人相互恭维着进入承平王金光耀眼的书房。   陈祖谟不善画,但承平王比他更不善。看着承平王新作的《春江水暖图》,陈祖谟愣是找到可取之处,指着水边稀稀疏疏的几根草道,“此处甚妙。”   承平王捋胡须好奇地问道,“哦?”   “细草疏疏,留白甚佳,足见王爷胸怀坦荡,心无挂碍。”   “哈哈哈”他这马屁拍得极好,承平王非常受用,“好!本朝文武也只有本王担得起胸怀坦荡四个字了!”   陈祖谟赔笑又夸了一阵,题完诗,承平王才进入正题。   “虽失了到手的官职,不过你也别放在心上。”承平王道,“此番确实是本王的疏忽,我朝的确没有官员回原籍任职之先例,本以为有本王的保举,此等小事应不足为虑,哪知荆正那老匹夫却突然跳起来,抓住此事不放!他乃两朝元老,便是当今圣上也得给他三分薄面,此事只能作罢。”   陈祖谟拱手,“小生去何处为官都可,只怕委屈了三郡主。”   他这话里的意思就是想再谋个肥差,承平王心领神会。   他胖胖的手指卷起画插入瓶中,笑呵呵地道,“此时尚空缺的官位已近荒蛮之地,你去了怕是再难回来。”   陈祖谟自然不想去穷山恶水之地为官,可眼下又有何法?早知便谋机会去翰林院做个编修了。   “此事需从长计议,明日本王便让王妃进宫请太后的懿旨,请她老人家为你与媛儿赐婚。你先回乡准备婚事迎娶媛儿进门,官职之事本王自有安排。”   陈祖谟心急不已,他如今是新科状元,若是回乡娶妻起码得一年半载的,回来谁还记得他,那岂不是更要处处仰仗承平王府了!   他堂堂七尺男儿,名正言顺的新科状元,岂可如此低声下气地仰人鼻息!   不过形势比人强,大丈夫也只当能屈能伸,陈祖谟再拱手,愣是挤出几分喜色,“多谢王爷。”   承平王满意地点头,“让你回乡也是本王之意。即便做不成知县也无大碍,本王还有要务暗中托付与你,明日本王带你去见个人......祖谟,此乃千载难得的好机会......”   第二日,陈祖谟随着承平王去了一趟雅音楼,一个时辰后出来时,陈祖谟满脸通红,似是喝醉了酒般跌跌撞撞地回到驿馆,神情异常地亢奋。但任凭陈老爷子如何问,陈祖谟也只讳莫如深,只言说时机未到,请老爷子静候佳音。   见儿子这样,陈老爷子便又安然地当起了他的老太爷。又过了一日,宫中来了一帮人来传太后懿旨,将承平王三女柴玉媛许配给陈祖谟为妻,令他择良辰完婚。   送走了传旨的太监,陈祖谟站起来握着圣旨,百感交集。   “快拿来给为父瞧瞧。”陈老太爷颤抖着双手接过沉甸甸地懿旨,老泪纵横,“为父想不到咱们陈家竟有一日能接到懿旨,刚才那位公公念说,是太后的懿旨?”   陈祖谟点头。   “这懿旨是用什么做的?摸起来真舒服。”陈老爷子平时再端着,现在也禁不住好奇了。   “圣旨和懿旨都是用上等蚕丝制成的绫锦,两边的卷轴是用黑牛角制成。”陈祖谟心不在焉地解释道,丝毫没有感染到老父的喜悦。   陈老爷子的笑敛了几分,“黑云角,不是玉的?”   陈祖谟微微蹙眉,大周的圣旨和懿旨轴柄质地按官员品级不同,有严格区别:一品用玉轴,二品用黑犀牛角轴,三品用贴金轴,四品以下为黑牛角轴。他现在没有官职,只能黑牛角轴。   这些他倒不在意,让他不痛快的是方才传旨太监轻蔑的眼神。   早晚有一日,他陈祖谟要位极人臣,让这宦官刮目相看!   而这一日,快来了。陈祖谟想到昨日在雅音楼拜见的贵人,又开始心潮滂湃。   皇太后为新科状元陈祖谟和承平王家三郡主赐婚的消息,不到半日便席卷京城,坊间生出许多闲话,在此不一一闲述。 . 第八十一章 喜忧参半   小暖正在绫罗坊听展柜讲解绫罗坊的布匹生意经时,赵书彦来了。   展柜退下后,小暖为赵书彦倒了茶才问,“大哥这是有喜事?”   “不是我,是妹妹你。”赵书彦喜笑颜开,展扇笑道,“愚兄刚得到消息,本县新任知县大人已离京,两日后将到此,与现任知县交接上任。”   小暖盯着赵书彦的笑脸看了一会儿,瞪大眼睛站起来,“新任知县不是我爹?”   赵书彦合扇在手心一敲,“妹妹聪慧!新任知县姓楼名萧迁,乃敬州人士,鹏化八年的进士。”   至于鹏化八年是什么时候小暖算不出来,不过知道知县不是陈祖谟她就拍着手笑起来,“太好了,太好了,这个知县大人我喜欢!楼萧迁搂点小钱就能干活的知县,太合我心意了。”   小暖一句话便把赵书彦逗得哈哈大笑,“妹妹此言,不足与外人道也。”   小暖笑弯了眼睛,“大哥又不是外人。”   赵书彦的眼底碎了点点温柔,“还有一事。皇太后赐婚令尊与承平王三郡主,要令尊回乡择日完婚。”   小暖的眼睛又睁大,“只是完婚,没说让他当什么官?”   赵书彦带笑摇头,此事已成了京中的笑话,陈祖谟此时在京中的境地相当尴尬。   小暖灵动的大眼睛转了两圈,嘻嘻笑了,“亏了!娶了个郡主连驸马都没混上,官却没了!”   陈祖谟乃是小暖的父亲,赵书彦不好评说。便见小暖又皱起小眉头,“完了!”   “为何?”赵书彦问道。   “我爹不当官,咱们茶宿的生意怎么办?”小暖心疼钱啊,“大哥还说是好消息,我看喜忧参半才对。”   赵书彦又忍不住笑出声,“令尊不做官也是承平王府的东床快婿这块招聘亮得很,陈家族学也照样要开,妹妹放心,咱们的生意差不了。”   再说他开茶宿本意也不是赚多少银子,不过此事不便与小暖说起,总归不会赔本就是。   小暖听赵书彦这样一说,便放下心来,来回转了几圈,终是抑制不住的兴奋,转身就往外跑,“我要将这个大好消息告诉我娘亲去!”   娘亲今天也来了,现正在林奶奶家。小暖蹬蹬蹬地跑到三河街林老太太家门口,脸上的笑便没了,而是一脸惊诧。   林家的大门上挂起了白布,林奶奶,这是去了?不是前几天还好端端的吗?   小暖急急地跑进去,就听到有人在伤心哭泣,这是她娘亲的哭声,小暖听得心焦,快步冲进堂屋。见躺在炕上的林奶奶已盖上了白布,娘亲跪在一边哭成了泪人。   小暖也红了眼圈,跪在娘亲旁边。秦氏握住女儿的手,不住的哭泣,“你林奶奶她,没了......娘连她老人家的最后一面也没见上。”   被雇来伺候老太太的张婆子抹着眼泪道,“老人家昨晚还吃了一碗面,跟我说了一会儿子话,精神好着呢。没想到睡下就没能起来。不过这样也好,老人没受一点罪,夫人快别哭了,别伤了身子可咋办。”   小暖也劝道,“娘,林奶奶是去与她的亲人们团聚了,您别难过。”   秦氏都知道,可还是止不住地哭。   小暖见锦绣布庄的信叔来了,起身过去问,“林奶奶的后事怎么安排?”   信叔抹掉头上的汗珠子,“老太太死前已备好了棺椁,老奴已请邻居帮着去叫了做红白喜事的行人,丧葬一应物品事物都由他们来弄,无须姑娘操心。”   小暖不知道这里还有这么个行业,心里松了一口气。正在这时门外哭声大起,几个穿重孝的中年妇人大哭着进来,婶婶伯娘地叫着,在跪在院子跪了一片。   “这些应该是住在林家村的老太太的本家亲戚,没想到她们来得这么快。”信叔小声道。   真是应了那句“生前无人管,死后亲成群”的老话。小暖母女和信叔都不是老太太的亲属,只在旁边看着。   这几个人哭了一阵儿见无人来劝,只好自己站起来,大哭着进了屋。秦氏和张婆子已从炕上下来,站在一边陪着。   这些人先给林奶奶磕了头,然后一边哭一边用眼睛四处踅摸,想着老人能将值钱的东西藏在那里。   打眼看不着,这些人便开始以帮着老人整理衣裳的名义,翻箱倒柜地找起来。秦氏觉得不像话,却也只是叹口气退到院中,跟闺女站在一处。   这些人找了一圈没有发现,带头的面容凶厉的妇人便走出来上下打量秦氏几人,“你们是什么人,到我家来干什么?”   被雇来干活的张婆子“呸”了一声,“什么你家,真不怕风大扇了你的舌头!这是林老夫人家!”   妇人们一听就跳了脚,“这不是我林家的地盘,难道还是你家的?好啊,你们原来是来抢我家的东西的!说,我老婶子的钱财被你们藏哪了?快给老娘交出来!”   小暖皱起眉头,“娘,咱们走!”   “找不到东西,你们谁也别想走!”又有两个妇人跳过来拦着。   信叔哼了一声,“她们母女是来看望老人家的,这位张婶是我请来伺候老太太穿衣吃饭的。你们这帮不尽孝道的后辈什么都不知道,别在这儿瞎跳腾。”   妇人拿眼睛上下夹了夹信叔,“你个老东西又是什么人,难不成是我老婶儿的相好的?我就说嘛......”   “住口!”信叔怒道,“老太太的尸骨未寒,你们就敢信口雌黄,也不怕寒了老人家的心!”   “我呸!我家......”妇人有跳腾起来。   “嚷什么?成何体统!”大门口迈步进来一个中年短须的男子,虽未着官服但官架子却摆得十足。   几个妇人一见他,不敢吭声了。   信叔小声在小暖耳边道,“这位是衙门街道司的王大人,专管咱们这一片。”   街道司相当于古代的城管,管得却比城管还要多,还承担了街道办事处的职责。济县街道司共有五人,分块管理城中各处琐事。林老太太去了后,信叔挂上白布就去了街道司报备老人家的丧事,这是必须走的手续。   他却没想到,王大人居然亲自来了。 . 第八十二章 房产   几个妇人呼啦啦地跪了一地,“大人给民女们做主啊,这些人跟我林家非亲非故的,却趁着我家老婶子身子弱精力不济,偷盗了我家的银钱,使得我们无钱发丧,他们做下这损阴丧德的下作事儿,就该抓进大牢打板子......”   秦氏气得发抖,小暖眼神也变厉了,她忍住没有发作,先看这王大人如何处理。   这王大人官架十足地坐在长条凳上听她们讲完后,才冷冰冰地问,“没了?”   张婆子立刻跪下,“大人,老婆子是信叔请来伺候林老夫人的。天地良心,老婆子我一文钱也没拿,连工钱都是这位秦夫人给的!秦夫人隔三差五地来看望老夫人,都是拎东西来,从没带东西走过。这帮人自称是林家的亲戚的女人们,老婆子伺候了这些日子她们一次也没来看望过老夫人!”   妇人还要开口,却被王大人制住,转头问秦氏,“你是什么人?”   秦氏要跪下却被小暖拉住,只得屈屈膝回话,壮着胆子回话,“民妇秦氏,是城南秦家村人。这月初民妇跟林婶子学做馄饨后,见她家里实在冷清,才经常来看望。老人家的钱财,民妇也没见过。”   王大人略打量秦氏,微微点头,目光又落到信叔身上。   信叔也拱手道,“秦夫人给了银子托老奴请人照看老太太,老太太这些年摆馄饨摊为生,街坊们都知道她除了吃饭的钱,剩下的都捐了香火,自己的日子过得并不宽裕。便是发丧老人的钱,也是秦夫人拿的,门口的白布和老人家的装裹衣裳是老奴从店里拿过来的。”   王大人点头,“丧银多少?”   “五贯。”信叔道。   一提到丧银,这帮子哭灵的妇人便不吭声了,头一个比一个低。王大人见此,便道,“秦氏,你为何帮老人出了这笔丧银?”   几个妇人跪在地上,一脸嘲讽,还能为了什么,还不是贪图他们老林家的东西!   秦氏解释道,“民妇没有多想,觉得该出,就出了。”   这回答,实在妙极,小暖连连点头。   王大人微笑,“很好!不过林家两子皆战死沙场,按朝廷规矩这老妇人应由衙门出钱发丧,这份银子不必你出了。”   院内的人都是一惊,从来不晓得还有这样的好事。   王大人对自己的话引发的效果非常满意,又对秦氏道,“这林家老妇前几日曾到衙门见过本大人,将这院子赠与了你。”   说完,王大人拿出地契,“地契已经办妥,你收下吧。”   这句话无异于惊雷,院内的妇人都呆了,小暖也惊得张开小嘴儿。秦氏语无伦次地后退一步,“大人,使不得,不可,这怎么使得!”   林家的几个妇人跳了脚,“大人啊,这是我林家祖产,怎么能给了外人呢?”   王大人沉下脸,“这是林家老妇人的东西,她如何处置与尔等何干?若是不服,尔等自去衙门击鼓鸣冤,请知县大人判个公道!”   林家妇人理亏自然不敢去衙门告状,只不服不忿地站着,王大人又吓唬道,“尔等再敢在此寻衅滋事,重罚不饶!”   说完,他将地契塞给秦氏,走了。   林家妇人反应过来,冲到秦氏面前就要强回属于她们的东西,不等信叔动作,小暖已一脚将人踹开。   那被踹的妇人顺势在地上打滚嗷嗷直叫,“打死人了啊,快来人那,有人昧着良心抢我们陈家的东西啊”   话音未落,刚出去的王大人又走了回来,阴沉着脸站在院门口,吓得那妇人一激灵爬起来,“大人......这小丫头打我......”   王大人厌烦地向院内看了一眼,皱起眉头,不愿多与这等人打交道。   小暖见此立刻带着信叔和娘亲推开贪婪无理的妇人们走到大门外,让母亲在稍等,她独自上前与王大人说话,“王大人,请借一步说话。”   王大人跟着小暖避开门前看热闹的人群,走到布庄内,才道,“你等不应在此逗留,尽早离去为好。”   小暖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多谢大人好意,不过民女的娘亲受林奶奶的传艺之恩,如今又添了老人家的赠宅之谊,林奶奶的身后事我们不能放手不管。”   王大人看了看几步外弱不禁风的秦氏,再低头看着面前这不大点的黄毛丫头,不知该说她们是真善,还是......真傻。   “大人,民女陈小暖,家父陈祖谟。”小暖抬出陈祖谟的名头。   王大人果然惊了,“你乃秦家村陈状元之女?”   小暖点头,“正是。”   “那,那位......”王大人知道陈祖谟与发妻合离之事,不知该如何称呼秦氏。   “那是我的娘亲,秦夫人。”小暖微笑。   这就真的是了。王大人冲着远处的秦氏拱拱手,又略弯腰与小暖道,“在下王正,乃是衙门办差的小吏。在下不识夫人和姑娘,还请姑娘莫怪。”   “王大人客气了。方才您秉公办事为我等主持公道,民女佩服之至,请大人受民女一拜。”小暖深深一躬。   王正立刻避开,“姑娘谬赞,在下受不得。”   小暖笑道,“王大人,实不相瞒,我家有田有院,我们从未打过林奶奶家产的主意。可您也见了林家这些人的嘴脸,若非如此便是将这小院交与她们也未尝不可。不过现在,民女却不想交,因为这要做不止让我们心里添堵,也违了林奶奶的一番好意!”   光风霁月的陈状元之女,怎么可能贪图一个老人的小院子。王正立刻点头,“陈姑娘言之有理。”   “不过,我母女如今势弱,还需请大人主持公道。”   王正立刻言道,“此乃在下分内之事,我这就回去派两个衙役过来帮忙料理林家老夫人的身后事,那等妇人最是怕欺软怕硬,见了官差便不敢寻事。”   小暖眼睛顿时亮亮的,“若能如此,真真是帮了我们母女的大忙,多谢大人。”   王正握拳咳嗽一声,“朝廷恩待为国捐躯男儿之寡母,在下所为本属职责所在,姑娘不必客气。” . 第八十三章 牛犬大黄   果然是上道儿的好官,办事公证又不迂腐,小暖非常喜欢这个王正大人!   送走王大人,小暖回到母亲和信叔身边,三人心中也安稳了。   小暖对信叔道,“麻烦信叔去纸马行,多为林奶奶置办些纸马,所需银钱皆有我们母女支付。”   信叔接了小暖的钱,立刻转身去办事。   此时,林奶奶屋里的几个妇人将里边的东西翻了个底掉也没找到什么值钱的,正骂骂咧咧的商量下一步怎么办时,却见两个穿官服的官爷气势汹汹地冲进来,言说奉命过来帮督办林家老人的后事。   紧接着红白喜事行的人也赶着马车过来,卸下一车车的东西,留下四人协丧事并请来两个念经的和尚,将她们看得目瞪口呆。   办事人业务熟练地布置好灵堂,又摆起供桌焚上香火纸钱,将老人的尸体移到灵床上。四个僧人也开始盘腿坐在院中敲木鱼念经超度亡灵。   待小暖和娘亲再回到林奶奶的小院时,只见方她们走时还凶神恶煞的几个妇人正跪在灵堂右边大哭,哭声甚是悲切。   那抱刀坐在灵堂外的桂花树下的两个衙差,甚是唬人。不知为啥,小暖在他们身上看到了大黄的影子。   两衙差是奉了王正的令而来,见到小暖母女偷眼打量一番,对对眼神儿。心说这就是那负心汉陈状元的闺女和下堂妇?这妇人长得不错啊,陈状元咋就看不上了呢?还有这小丫头看着也满机灵的,咋也被扫地出门了呢?   人比人得死!哥哥兄弟们还没娶上媳妇呢,人家陈状元赶走娇妻幼女,又要迎娶金枝玉叶了!   见两官爷的脸色忽然变得很拧巴,灵堂内的妇人们以为她们哭得不卖力,这官爷又不高兴了,于是又放声大哭,她们啥也不想要了,只想回家啊!   小暖跟衙差打过招呼后出门,一会儿就拎回来一袋子瓜果和一袋子点心摆在桌上,“两位大哥辛苦了,天热,吃些瓜果解暑。”   两人打开看到下边还压着几粒碎银子,对小暖越发的满意了。心说这么有眼力会办事的闺女,陈状元居然舍得赶出来,真是眼瘸了。   小暖安排好这里的事情刚要走,穿着孝衣的林家男人们气势汹汹地赶来助阵了。   他们进院见到大马金刀坐着的官爷,也马上怂了,乖猫一样跪在灵堂左边,大哭陪灵。   他们来了后,“孝子贤孙”、房衣纸马、念经超度,样样齐备,小暖和秦氏放心地返回秦家村。   回到村中,秦氏便进屋了。   小暖先去陈三婶儿家把小草和大黄接回来,进屋见娘亲还躺在炕上,便倒了杯水递上去,“娘还在为林奶奶的事儿难受?林奶奶亲人们都已去世,她岁数也大了,又是睡着过去的,信叔说这样的叫喜丧,咱们该替她高兴才是。”   秦氏摇头,“年俞七十,人丁兴旺,无疾而终,才能算上喜丧。”   古代常识白丁的陈小暖没词了,按照娘亲的说法,林奶奶家人死的一个不剩,跟人丁兴旺不挂边,真不算喜丧了。   秦氏接着道,“娘难受的不是这个,是林家人的做派。娘算是看明白了,家里晚辈多有啥用,若是不仁不孝的,死了只想着争财产,还不够添堵的。这世道,除了亲生的还能望谁,差一点也不行啊。”   小暖没想到娘想的居然是这个,怕她又钻到牛角尖里闷在心里难受,小暖赶紧劝道,“若是家风不好,亲生的又怎么样,还不照样为了几两银子争破头?所以孩子多少不重要,重要的是孝不孝。”   “那倒也是,教不好就一个也指望不上。”秦氏坐起来,幸好自己的两个孩子都没长歪。这么一想,家里人少也是好事,清净。   “就算不是亲生的,若是仁孝,你施以点水之恩,人家就会涌泉相报。您和林奶奶非亲非故,受了她的点拨,不就知恩报为她的晚年和后事操心?所以林奶奶才会将房子留给您,这也算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吧。”   秦氏将散乱的长发梳起,琢磨着小暖的话,“你这是拐着弯儿的夸娘呢?”   小暖顽皮地笑了,“这样娘都听出来了,果然厉害。”   想起林奶奶那房子,秦氏又为难起来,“那房子咱们该怎么办?娘从没想过要你林奶奶的房子啊。这要让邻居们知道了,不知道怎么说咱呢。”   小暖倒是非常坦然,“娘不用担心这些闲言碎语,信叔会处理好的。林奶奶给您,您就收着,我本来也打算在城里买个小院落脚的,有了林奶奶的小院倒也省事了,以后咱们逢年过节的多给林奶奶烧些纸钱就是。”   “可林家人那里......”秦氏怕那些人不甘心再来闹。   小暖才不怕那样的人,“娘把心放到肚子里,咱们越强,他们越弱,不足为惧。实在不行咱把大黄带过去溜几圈,吓不死他们!”   ......大黄不过是条狗,吓唬一两个人还成,那一大帮子人怎么会怕一条狗呢,秦氏忍不住摇头。   “汪!汪!”院子里的大黄忽然欢快地叫起来,抬狗头望着房上直摇尾巴。   小暖隔着窗户喊,“大黄咋啦?”   正在玩抓石子的小草头也不抬,“大黄说它看到房顶上有人,很开心。”   ......   小暖和秦氏吓得立刻从屋里跑出来,往房顶上望去根本不见半个人影。   “人呢?”   小草摇头,“小草没看着,是大黄说的。”   小暖见大黄还在晃尾巴,立刻抄起家里的粪叉,“大黄,走!”   秦氏抄起砍柴刀追出去,小草一看,也扔下石子抓了跟烧火棍兴高采烈地跟着。   “汪汪!”大黄绕到房后闻了闻,往北追去。   小暖家是村北最后一排房子,后边就是一眼望不到边儿的田地了。见大黄越跑越远,小暖把粪叉扛在肩上,大声喊道,“大黄,回来”   稻田垄站着的大黄盯着不远处的稻田摇了摇尾巴,转头跑回来。   小暖摸着大黄的脑袋,“看到小松鼠了?”   “汪!”大黄晃晃尾巴。   “大黄说不是。”小草也学着姐姐的模样,把烧火棍扛在小肩膀上。   “那是玄其大哥来了?” . 第八十四章 陈祖谟回乡   “汪!”大黄晃晃尾巴。   “大黄说也不是。”   ......   小暖不再问,只摸了摸大黄的头,转身,“走,回家!赏大黄肉骨头,今天干得非常好!”   远远趴在稻田里的两人见杀气腾腾的三人一狗终于走了,才劫后余生地钻进旁边的高粱地里,面面相觑。   “大哥......”   “二弟......”   “头儿说被发现了要怎么罚了没?”   “没......“   “真是邪了门了,那狗咋就能看到咱呢?”   “鬼知道......“   “玄其哥估计也知道……”   ......   回到家中,秦氏立刻回屋把自己藏在柜子里的一大摞房契、地契、卖身契和合同拿出来,数了一遍见一张不少才稍稍安心,不过这老些东西,藏在哪儿才安全呢,“要不,藏在炕洞里?”   小暖立刻反对,“万一让老鼠咬了咋办?就算没有老鼠,万一咱俩忘了,冬天生活时忘了拿出来烧了咋办?”   秦氏立刻点头,“对,对!不成。那放在那儿呢?”   小暖眼睛一转,“娘,我有办法!”   ******   林奶奶死后停尸三天,就到了入土为安的日子。因她没了儿孙,林家那些侄辈因分不到老人家的财产,没一个乐意扛幡摔瓦的。   最后还是红白喜事行的人收了小暖的银子,找人扮演孝子,点着了老人睡了多年的枕头后,给老人家摔瓦,握着哭丧棒,弯腰一路痛哭着把白幡扛到坟地,后边跟着一溜的车房纸马,众人表现的都十分敬业。   小暖觉得这份银子真没白花,老人也算是风光下葬了。她扶着娘亲一路哭着到了坟地,送老人入土后,结清余款送走红白喜事行的人,又给六位衙差送了吃酒钱,送他们出门。   为什么是六个衙差?因为小暖前两日给的买酒钱足,所以来的人越来越多了。   今天第一次过来的那位衙差小伙子觉得只来半天就收小暖一粒银子,有些过意不去。他望着挂在院子里还没收起的白布条,想帮忙干活,“陈姑娘,这些布咱们帮你收拾了吧?”   小暖经的事少,不晓得这些白布该怎么处理,不过既然拿过来了总不能再拿回布店里接着卖吧?便请衙差帮忙收起来,都送与他们,让他们拿回去交给家人,做什么都好。   衙差们推辞不过,直说以林家人再来闹事尽管到衙门去叫他们,他们随叫随到后,便抱着布欢喜地走了。   他们这一走,院里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只是少了林奶奶的身影,多了香火气息。   小暖跟娘亲在院子里呆了一会儿,又进屋看了看。红白理事行不愧是专业人士,屋内也收拾的干干静静的,地上连烧过的纸灰都不见一片。   秦氏不愿动林奶奶的东西,带着小暖锁上门,回秦家村。   刚走到村口就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秦氏回头见几匹马疾驰而来,赶紧护着小暖躲到路边。   骏马行到近前,骑马之人往路边看了一眼,差点掉下马,他赶忙拉马缰绳停住,死死瞪着路边的俩人。   待飞尘散去,秦氏和小暖抬头,正对上陈祖谟冷似冰霜的脸。   “陈秦两家有人过世了?”陈祖谟臭臭地问道。   秦氏和小暖摇头,她俩穿的可不是死了至亲的重孝,他什么眼神儿。   “那你母女因何披麻戴孝?!”陈祖谟转念一想,莫不是她们听说自己要回来,故意穿成这样给他添堵,坏他运道的?   这样一想,陈祖谟的脸更是掉起冰渣子,“秦氏,你苦求与陈某合离,说好的一别两宽、各自欢喜!为何如今又行这旁门左道之事,你,你自甘堕落也就罢了,为何还带着女儿?真是,岂有此理!”   同是长得不错的男人,低气压生气,让人看了害怕,又觉得心虚;但陈祖谟生气,小暖只想上去一脚将他脸上的冰渣子踩碎了!   秦氏莫名其妙,“我咋了?”   “你哼,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陈祖谟一甩袍袖,纵马而去,只留下一路烟尘。   小暖和娘亲又抱在一起待尘土散去,才抬头看着娘亲哭红的鼻子,哭肿的眼睛和一身的白衣,再低头看看自己的,歪着小脑袋分析道,“姓陈的莫不是觉得咱们穿成这样,是专程恶心他的吧?”   秦氏睁大眼睛,十几年的怨气一股子冲上来,“他脑袋有毛病吧?哪个知道他会这会儿回来,谁又闲着没事儿站在大太阳地儿里等着恶心他!”   说完,秦氏又觉得当着女儿的面这样说她亲爹不好,赶忙捂住嘴,心虚地左瞧右看。   小暖却非常认同,“娘说的非常对,他脑袋就是有毛病!咱回家吧,一身土脏死了,得赶紧洗澡!”   陈祖谟骑马进村立刻引起大片轰动。这段日子,在皮氏一边说要瞒着一边又忍不住炫耀的行径下,村里人人都知道陈祖谟要当知县老爷了,见他回来都欢天喜地地跟着跑,到陈家讨喜。   陈祖谟听着村里人的恭喜声,脸上笑得异常僵硬,狼狈逃回家中,立刻命下人关上木门。   他放下马鞭刚转身,清风飞来,两团软肉紧紧贴在了他的身上,青柳含情带喜地抬起小脸儿,千回百转地叫道,“老爷,奴家可把您盼回来了”   陈祖谟不由得一阵心魂荡漾,他拍了拍青柳柔若无骨的腰身,小声道,“光天化日之下成何体统,退下。”   “是。”青柳媚眼含春地退到一边,不住地拿眼神儿偷勾俊秀的陈祖谟。四个跟来的下人见到如此勾魂儿的美色,不由得骨头发酥。心道姑爷家里养着这么个小妖精,他家王爷知道吗,三郡主知道吗?   皮氏听到院子里的响动,披衣从屋里跑出来,泪眼汪汪地唤道,“我的儿”   陈祖谟快走几步,撩衣袍跪在母亲面前,“娘,儿回来了。”   “好,好”皮氏扶起高大英俊的儿子,边擦眼泪边问,“你回来就好,娘快想死你了。你这是回来上任吗?咱家的房子刚上梁,过几天才能盖好住人......”   陈祖谟不由得一阵烦躁,“儿为官之事,娘与村里人讲了?”   皮氏心虚地低下头,“只与里正、你族叔还有几个关系要好的讲过,娘跟他们说了不要四处讲的......” . 第八十五章 鸳鸯戏水   “孩儿在信里叮嘱过娘亲不要告于旁人知晓,娘怎么忘了?”陈祖谟语气略带责备,大步向屋内走去,自己倒了一碗水喝了。   皮氏跟着进去,小声赔不是,“你信里那样写着,娘哪里忍得住......我儿子这么能耐,当然要让大伙知道......”   陈祖谟仰头长叹。好吧,千错万错,是他不该在官职未板上钉钉之前就忍不住写信告知娘亲的错,“青柳。”   “老爷。”青柳立刻挤进来。   “备热水,老爷我要沐浴。”陈祖谟骑马走了两天,很是疲乏。   “是。”青柳一阵风地跑出去。   院里被晾着的王府下人们又等了一会儿,见姑爷还没有安排他们歇脚,干脆跟到房门口问道,“老爷,我们兄弟几个该做什么?”   陈祖谟一时无话,家里真没什么需要他们做的,别说做事就是站脚的地方都没有,他干脆从怀里取出几粒碎银子,“你们先去济县城寻家客栈住下......”   皮氏见了银子就眼睛一亮,一把夺过来装进袖袋中。下人伸过来的手只得尴尬地收回去,便听这老妇人得意地道,“儿啊,咱们村南刚开了一家客栈,让他们住过去吧,这不光省钱,来回也方便。”   陈祖谟会心一笑,族叔心眼儿挺活泛,这么快把客栈建起来了,他也终于有了个进钱的营生,“既然如此,你们便去村南客栈住下。”   “是!”四个下人拉马往外走。皮氏立刻跟了出去关上大门,“老身带你们过去。”   青柳烧好水拎到厢房外间,倒进浴桶里,动作利索却又赏心悦目。一个多月的时间,青柳在皮氏的磨练下,已经由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小妖精,变成了力大无比的真妖精,做这些事不在话下,陈祖谟微微翘起嘴角。   “水已备好,老爷请随奴家来。”青柳带着陈祖谟进入自己居住的厢房,轻轻关上门落下门栓,莲步轻摇走到陈祖谟面前,羞红着小脸抬手为他宽衣解带。   陈祖谟伸开双手,享受着美人伺候,“城南的客栈现在是族中何人打理?”   “客栈的掌柜叫赵三,不是陈家人。”青柳为陈祖谟褪去外袍,又轻颤着解开他的里衣,软若无骨的手指在他的胸膛上流连着。   陈祖谟皱起眉头,“赵三?”   他的胸膛微微震动,青柳跟着心神颤悠,软软倚在陈祖谟怀中答道,“赵三是县城赵家少爷赵书彦的下人,那山长茶宿就是赵家建的。不对,应该说是赵家与小暖姑娘一起建的,那地方是小暖姑娘的。”   小暖跟人建的茶宿,这怎么可能!陈祖谟愣住了,那丫头有几斤几两,他还不清楚!   青柳亟不可待地将发呆的陈祖谟推到浴桶前,娇声道,“老爷您看,这浴桶也是小暖姑娘在村中木匠家订做的,村里好多人家跟着订了,老夫人也买回一个。您进去泡在水里待一会儿就能乏劳尽除,快试试吧。”   陈祖谟低头盯着快到他腰身的大木桶,这也是小暖折腾出来的?   他不过走了月余,怎的小暖就倒腾了这些事?   “老爷”青柳娇羞地唤道,“让奴家帮您沐浴,可好?”   屋内春光大好,院外沸沸扬扬。   陈祖谟回乡的消息瞬间刮遍十里八乡,凡是跟陈家沾亲带故的都跑过来看热闹,不想却大门撞锁,大伙站在门外,面面相觑。   “人呢?”   “他娘带着几个骑马的汉子去村南了。”   “陈状元呢?”   “在家啊,一直没出来。是他娘说儿子骑了两天马累着了,要先洗澡歇着。”   “这样啊。那他家那个青柳呢?”   “也在家里没出来。”   “......原来是鸳鸯戏水啊,难怪要锁门。”   “这大白的不会吧,陈状元可是读书人......”   秦氏和小暖在家洗了个澡的功夫,小草就带回惊人的消息,“爹跑河里去了,小草找不到他。”   “啊?!”小暖呆了呆,“你听谁说的?”   “大牛哥说的。”小草的脑袋压在大黄身上,满脸的不高兴。   秦氏倒不慌不忙的,一边替小暖擦头发一边问道,“大牛原话怎么说的?”   “大牛哥说爹爹跑水里玩水鸭子去了。”小草嘟起嘴,“小草去河边找了一圈,一个人都没有,爹一定是抓鸭子回去给奶奶吃了。”   小暖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大牛又跑了来,“小暖姐姐,你奶奶带着好几人跑茶宿闹事儿去了,你快去看看吧。”   小暖腾地站起来,“赵三叔不在?”   “我没见到。”大牛摇头。   秦氏压住女儿,“你别去,娘去。”   小暖却笑了,“娘不能去,对付陈家人,我去正好。”   说完,她让娘亲帮她梳起头发,急匆匆地赶去村南的山长茶宿,果然见茶宿前栓着四匹高头大马,门口围着一帮子看热闹的村民,小暖就想挤进去。   “小暖,你可别进去!”秦三奶奶赶紧拉住小暖小声道,“你奶奶想让那几个人住店又不给钱,要闹起来了,你这会儿进去不是找挨骂吗。”   小暖沉下小脸还没说话,人群中的陈家人已叫了起来,“小暖来了!快进去看看吧,你这店里的伙计实在是没眼力,你爹的人都敢拦着不让住!”   “大奶奶别生气了,小暖来了!”又有人喊道。   皮氏威严十足地声音传过来,“让她进来!”   人群立刻让出一条路,小暖拍拍秦三奶奶的手,大步走进去。皮氏拄着拐杖坐在茶宿的大堂内,身后是四个大汗,对面是一个面红耳赤的茶宿小伙计。   小伙计见救星来了,立刻跑过来回道,“姑娘,咱们的茶宿还没开业呢,这位老人家就要住店,可客房里连被褥都没有,怎么住啊!”   皮氏冷哼一声,“没被褥老身派人送过来!小暖,带路!”   小暖抽抽嘴角,“是你们四个要住进店内?”   四个大汉尴尬地低下头,他们怎么说也是承平王府出来的,哪丢过这么大的人。   皮氏气呼呼地道,“这四个是你爹带回来的下人,家里地方不够才在你这儿住几天,不行吗?你们开店不就是给人住的?” . 第八十六章 过来给你爹磕头   小暖笑了,“您说的不错,开店的的确没有往外赶客的道理。您也不用回家去取被褥,我这就派人去城里买,半个时辰内将房间布置好,既可入住。”   皮氏得意地笑,身后的四个人也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出去丢一圈人了。   “不过......”小暖的目光在四人身上溜一圈,“各位客官,我们茶宿的房钱可不便宜,你们确定要住?”   “要住!”四人异口同声地道,最好能让他们掏银子,多多得掏银子,才能将刚掉在地上的面子捡起来!   “你敢!”皮氏异常痛心,“他们是你爹的下人,到你这里来住理所应当,哪有收钱的道理!你娘就平日就是这么教导你的,里外都分不清了?”   小暖貌似恭敬地道,“他们是我爹的下人,但这是我娘的店。我爹和我娘早就合离了,莫说是他们,就是我爹过来住店,也要拿银子的。”   皮氏气得脸色发青,便听小暖又可怜兮兮地道,“我娘要养家,还要养着我和妹妹,我们要穿衣吃饭的,我爹一文钱不给也就罢了,他的人还要在我娘的店里白吃白住,奶奶觉得有这样的道理吗?”   “这店明明就是你的,你娘来过几回?是哪个教你信口雌黄的!”皮氏显得更痛心了,明摆着在骂秦氏黑心。   小暖貌似非常吃惊,“我才十二岁还未成|人,如何能开店?这是我娘买田入股开的店,不信您可亲自去问里正爷爷。”   皮氏气得发抖,她身后的四个大汉却等不及了,有一人站出来道,“姑娘莫说了,我等住店,多少钱姑娘只管说个数就是!”   这样的客人小暖喜欢!她客气地笑着问,“这位大哥怎么称呼?”   “在下马得金。”   “原来是马大哥,我们茶宿天字号客房三百文一晚,地字号客房两百五十文一晚,玄字号客房两百文一晚,黄字号客房一百五十文一晚......”   皮氏再也装不下去,跳起来骂道,“你们这哪是开客栈,是抢钱才对吧!”   “就是,这也太贵了。”门口有人附和道。   “三百文够买一百多个大包子了,这么多包子就能铺出一张床来!”   “不就是间砖瓦房,又不是金子做的,哪值得了这么多钱......”   小暖接着道,“这已不算好的,茶宿内还有梅兰竹菊四个小院,每天五百文。马大哥,我家的店是明码标价的,您若觉得贵了......”   “不贵!”马得金立刻掏出一锭银子,双手递给小暖,“我等就住小院,有劳姑娘。”   见他二话不说就掏出这么大一锭银子,店门口的人“哗”地一声议论开了,纷纷道不愧是京城来的,手里真有钱,出手真阔气。   马得金装得一点也不心疼钱,腰杆渐渐挺直了。   小暖笑着吩咐道,“青竹,请四位客官入梅园歇息。”   “是!”小伙计青竹立刻上来收下马得金手里的银子,带着四个人向后走。   “姑娘,我们的马?”马得金看着被大伙围观的四匹马,很是担忧。   “您不必担心。”小暖立刻唤道,“青松,将马牵去马厩刷洗饮遛不得有误,再去城里买上好的被褥回来,送入梅园。”   名作青松的小伙计立刻应声去牵马,马得金四人也逃命似得跑进茶宿内院,只剩皮氏坐在大厅里生闷气。   那么大的一锭银子,居然白白便宜了秦氏那个不会生儿子的贱货!   小暖摸着小下巴忍不住乐了,没想到她和赵书彦茶宿的第一笔居然赚的是渣爹的钱,妙啊!   “青书,跟灶上说一声,为四位客人准备晚膳,量一定要足。”   青书为难地小声道,“姑娘,咱们的厨子还没到呢。”   “路边的大锅不是还支着呢,连客人的一块做了。”茶宿还未建成,在这里干活的人尚有十几个,那口大锅就是为这些人做饭用的,他们吃的便是大锅饭。   小暖见皮氏又要炸毛,又乐呵呵的吩咐,“跟客人讲明白,这顿晚膳咱不收钱。”   “得嘞!”眉眼清秀灵活的青书也跑了。   皮氏指着小暖,“你,你”   “您老想说什么?”小暖乐呵呵地望着皮氏,“莫不是饿了?我让人去问问大灶上今晚做什么,给您送一碗过来?”   皮氏气得直翻白眼,觉得再待下去得被小暖活活气死,干脆站起来吩咐道,“你爹回来了,待会儿带着你妹妹回家给你爹磕头!”   “成啊!”小暖干脆地应下,“奶奶帮我俩做上晚饭吧,我们吃了饭再回家睡觉。”   皮氏勉强用拐杖撑住身体,暗念数遍不生气后,才又假惺惺关心了几句走了。   赵三回来见还未收拾好的茶宿就住进了四位客人,惊得合不上嘴,“姑娘,他们要住多久?”   小暖把银子交给赵三,“既然是陈家的下人自然住的短不了,接下来的事儿就麻烦三叔了。”   赵三掂着手里足有五两的纹银,第一次觉得这茶宿或许真能赚大钱。   小暖回到家跟娘亲讲了店里的事情,秦氏喜得站起来,“五贯才能住十天?”   “若是他们在店里吃饭,十天可就不止五贯了。”小暖乐呵呵地喝了碗水,“娘,陈家老太太让我和小草过去看看。娘放心,我俩一会儿就回来。”   秦氏压住一肚子的慌乱,“应该的,你们带着大黄一起去吧。”   小暖拉着小草带上大黄,晃悠悠地到了陈家,见陈祖谟正神清气爽地坐在堂屋里喝茶,族长陈四爷和里正秦德陪坐左右。   小草进屋后四处看了一圈,满是控诉的大眼睛落在陈祖谟身上。   陈祖谟皱皱眉,这俩孩子越发的无理了,见了他都不知道叫爹!   “这是怎么了,哪个给你气受了?”陈祖谟不悦地问道。说不上为何,只要面对秦氏母女三人他就难有好心情。   小草撇着嘴委屈道,“爹刚去玩水捉的鸭子呢?”   “噗!”陈祖谟一口水噗出来,满脸通红,“胡闹,爹何时去捉鸭子了,还不退下!”   “汪!”门口的大黄见陈祖谟敢凶小草,呲牙怒了。   陈祖谟对大黄又厌又怕,仗着胆子骂道,“不懂事的畜生,滚出去!” . 第八十七章 跟圣上成了亲戚   大黄狗耳横平,皱起鼻头露出雪白的牙齿,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呜声,气势十足地踏入屋内。   一看狗的模样就是发怒要咬人了,这可把陪坐的秦德吓坏了,赶紧叫到,“小暖,快把你家大狗叫出去,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站在门边的小暖唤道,“大黄回来,有我在,没人敢再打掉小草两颗牙。”   听她又提起这事,陈祖谟脸色越发的难看。那日在京城,秦氏撒泼,小暖撞柱子,小草大声哭闹,他不过是气急打了小草一巴掌罢了又没用多大力气!再说她正是换牙的时候,掉两颗有什么大不了的。偏生她们母女揪住这件小事儿不放,好像成了什么天大的罪过!   小草张开缺俩门牙的小嘴儿,哇地一声哭了,“姐,小草要回家找娘,小草不要呆在这里,小草害怕”   小暖安抚地搂着妹妹,抬头问陈祖谟,“没事儿我们走了?”   陈祖谟正被小草哭得头疼,闻言挥衣袖让她们赶紧出去,小暖拉着小草带着大黄走出陈家。   门口看热闹的村里人问,“你们不是说吃了饭再走吗,咋这么快就出来了?”   小暖抿抿嘴,“我爹嫌我们烦......”   小草哭得更大声了,“我爹要打我,还要打大黄”   村里人大都忍不住摇头叹气,陈三婶儿上来给小草擦了擦脸,低声劝道,“别哭了,赶紧回家吧,你娘一个人在家也担着心呢。”   小暖点头,拉着妹妹走了。拐过两个弯儿,小草立刻收了嗓儿,挂着泪珠子问道,“姐,小草哭得像不像?”   小暖捏了捏她的小鼻子,“跟真的一样,姐都被你吓到了!”   小草开心极了,“那小草是不是也很厉害了?”   “厉害!以后陈家人敢凶你,你就照着这样子来!”小暖拉着妹妹往回走。   大周以孝治天下,陈祖谟和皮氏的身份在那摆着,只要他们没有做下有违人伦的大错事,她和妹妹就不能做出出格的举动,否则有错的就是她们,娘亲也会因此背上教女无方的锅!   所以,对付陈家人不能硬来,只有智取!陈祖谟讨厌什么,她们就怎么做,最好把他气得把她们逐出陈家才好!   小暖见妹妹低着头,就知她心里是难受的。小草不过是个五岁的孩子,陈祖谟再坏也是她的亲爹,怎么能不难受呢。   小暖揉了揉妹妹的脑袋,“明天咱们去青鱼湖玩儿,好不好?”   “好!”   “汪!”   小暖就笑了,“好,大黄也去,一家人都去。”   秦氏见俩闺女带着笑回来了,心中说不上什么滋味儿,“你爹那边没事儿吧?”   小暖自小爸妈就离婚了,怎么会晓得娘亲在想什么,笑道,“不知道,他看见我们就烦,赶出来了。这一段时间怕也不会叫我们过去了。”   秦氏又气,又心疼,又喜,不晓得该怎样才好时,小草跑过来抱住娘亲,“姐姐说咱们明天去青鱼湖玩儿!”   秦氏立刻点头,“好,去!”   “也不知道水里还有没有王八,如果大黄能捉一只就好了......”小草满怀憧憬,她最喜欢一家人出去玩了。   “呜!”大黄不高兴地哼吱一声,把鼻子伸进水盆里,咕咕咕地吹起水泡泡,逗得一家子大笑。   济县城中,严晟书房内,有属下来报,“陈祖谟申时回到村中,带着四个护卫,应是承王府的人,四人住进村南的山长茶宿,陈姑娘一家明日要去游青鱼湖。”   严晟微微点头,“派人探明陈祖谟回乡的目的,明天多派几人跟着秦家母女。”   “属下遵命。”   木开好奇问道,“你没被大黄察觉?”   暗卫立刻挺起胸,大声道,“没有!”   严晟微微点头,“下去领赏。”   “是!“暗卫欢天喜地地退下,找木刑领赏。   六七个被罚得腿抖的暗卫见他欢喜着进来,围上来讨教,“玄咎,你咋逃过大黄狗的鼻子的?”   “就是!我等都败下阵来,就凭你的身手怎么可能没事儿!”   玄咎嘿嘿直笑,“某就大大方方地在秦家村里转悠,还在路边喝了几碗茶吃了顿包子,没上树没上房,大黄见了某,跟没见一样!”   暗卫们一听,差点哭了!真他娘的傻了,这么简单的招数他们咱们没想到呢!   秦家村内,陈祖谟送走秦德和陈四爷,青柳端上三菜一汤并一碟白馍馍,乖巧地站在里屋门口,“老夫人,用膳了。”   又回身对着陈祖谟飘飘万福,“老爷,请用膳。”   皮氏从里屋出来见了桌子上色香味俱佳的饭菜,脸色好看了些,这青柳别的不成,菜却烧的还能入口。   陈祖谟和母亲入座后,问道,“娘方才出去时,为何将家门上锁?”   皮氏乐呵呵地道,“娘怕那些人进来打扰你歇息啊,这招就是你爹说的那什么......一劳,对,一劳永逸!”   陈祖谟无声地叹气,“儿知娘是好意,日后切莫如此。”   他在家洗了个澡,啥也没干,“鸳鸯戏水”这样的词都传到小草的耳里了,多来两次他还能出门见人吗。   “好,都听你的。”皮氏勤快地给儿子添菜,“我儿何时去城里上任?娘要跟着你去衙门住,舒坦几天。”   ......   陈祖谟面带微笑,“区区知县有何好当的,儿另有要务。”   皮氏瞪大眼睛,“你要当大官了?”旁边伺候着的青柳也抬起头。   “此言为时尚早。”陈祖谟笑道,“太后为儿与承平王三郡主赐婚,令儿先回乡完婚,再回京中任职。”   “太后?圣上的娘给你和三郡主做媒了?”皮氏喜得筷子都掉在地上,“王爷的亲闺女真要给娘当儿媳妇了?”   旁边的青柳深深地低下头,身子微微颤抖。   承平王家三郡主她见过几次,那可是个厉害人物,若她来了,自己哪还有好日子过,怕是小命都得没了!   陈祖谟面带喜色,“不错,懿旨在爹手中。”   “那咱们以后就跟圣上沾亲了?”厉氏欢喜地无可无不可。   陈祖谟微笑不语,若论辈分,他娶了郡主该叫圣上一声堂叔。可皇家怎么样称呼,他也不晓得,皇上他也只见过三次罢了,话都没说几句。   皮氏在屋内转悠了两圈,“日子定下来没有?”   “我爹和王爷订在今年十月初十。”   青柳抬起苍白的小脸,看着面带欣喜的陈祖谟,心如刀绞。 . 第八十八章 如鲠在喉   皮氏乐得合不拢嘴。日子都订下来了,她的皇家儿媳妇儿肯定跑不了了,“咱的新房再有半月就能盖好,到时准能让儿在新房里娶媳妇!”   想着带着郡主儿媳妇在村里遛弯儿的情形,皮氏就忍不住地笑,“房里的东西都买新的,好的!”   陈祖谟却摇头,“郡主下嫁与儿,莫说箱笼嫁妆就是带的丫鬟、婆子、下人少说也总有三四十个,咱家的新房住不下,儿想在城中再置办一处宅院,整修后做新房。”   其实就算能住得下,陈祖谟也不想让委屈郡主住在村中。   皮氏担忧地问道,“几十人?!那咱得买多大的院子,儿啊,咱哪来的银钱!”   陈祖谟俊颜舒展,自信非常,“银钱之事娘不必挂怀,儿自有办法。”   第二日,陈祖谟用过早膳,在村里人来串门之前便要带着两个仆从出门,进城物色合适的房屋,顺路拜访几位故友。   不想刚出大门,却见秦氏的大嫂张氏急急赶来。   见到秦家人,陈祖谟笑得愈发明媚。   还不等他开口,张氏便巴拉巴拉地讲起来,“妹夫……哦,不,祖谟兄弟,你看什么时候有空,我让大郎他爹把大郎带回来正式拜师?”   “不知大郎要拜何人为师?”陈祖谟对要为秦大郎之师的人产生了几分同情。   张氏瞪大眼睛,刀片嘴便不客气了,“怎么,婶子还没跟你说吗?我家大郎拜了你为师啊!你娘亲口答应的,这事儿全村都知道,你不会是想翻脸不认账吧!”   陈祖谟脑中千回百转,面上却笑容不改,“此事家母并未提过,秦大嫂,小生还有要事,先行一步。”   说完,不待张氏反应过来,陈祖谟上马带人跑了。   张氏立刻急了,叉着腰地骂道,“你跑什么,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庙吗!”   吼完,张氏转身一脚踢开陈家的大门,“人呢,你给老娘出来!抢了老娘的地、拿了老娘的镯子还不给老娘办事儿,当老娘好欺负是不?”   陈祖谟一口气跑出村回头见张氏没有追来,才拉住马,眼底满是厌恶。   若论读书,秦大郎还不如秦二郎,秦二郎虽不聪慧但却肯用功努力几年,运气好或许能中个秀才。但秦大郎满脑子想的就是抄近路,书海无涯苦作舟,不下苦工哪来的功名!   他可是大周朝廷未来的股肱之臣,收下秦大郎这等又蠢又懒的弟子,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陈祖谟暗嗤一声,信马由缰地走着想对策。   “汪!”   忽然一声浑厚低沉的狗吠在耳边响起,陈祖谟惊得差点从马鞍子上掉下去。马得金手疾地将陈祖谟扶住,“老爷当心。”   陈祖谟坐好,惊出一身冷汗,转头却见大黄正趴在离自己不过两尺远的墙头上吐着舌头哈哈只喘,狗眼里分明带着嘲笑。   一只畜生居然敢嘲笑他,陈祖谟气急要甩马鞭抽它,却听院内传来小女儿的叫声,“大黄,走啦!”   “汪!”大黄立刻转头奔着大门口跑过去。   这不是老长叔的院子,怎秦氏他们会住在这里?陈祖谟还未想明白,便见秦氏身着深蓝色衣裙,腰间系着一条白色麻带,带着两个兴高采烈的闺女和一只狗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中。   母女三人见了陈祖谟,俱是一脸的不高兴。   陈祖谟气结于胸,脸拉得老长。   十五岁那年,陈祖谟中秀才,见识了城中闺阁女子该有的气度和做派后,对自己这个只知做活、目不识丁的发妻就百般地瞧不上,总觉得她的存在,会使他让人瞧不起。连带的他连两个与秦氏如出一辙的女儿也瞧不上眼。   瞧瞧,书香门第人家的少年天才、十五岁便中秀才的陈祖谟居然苦于生计,娶了目不识丁的粗鄙农妇入门,简直是有辱斯文!   每有人来家中做客,见到秦氏时,这种念头便让陈祖谟如芒在背,中了状元后,更是如鲠在喉。偏秦氏行事并无错处,陈祖谟想休妻也无由。   是以在京中,娘亲闹着要他休妻时,陈祖谟内心是高兴的,甚至是迫不及待的。摆脱了这三个人,只让他觉得轻松,觉得自此再也不会被人嘲笑。   自此尘归尘,土归土,你过你们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官道。   只是没想到,秦氏却这样不依不饶地缠着他,不只让两个孩子四处败坏他的名声,她也处心积虑的与自己作对!似乎看自己过得好,她就不痛快!   若非如此她在自己面前穿孝要怎么解释?!他问过娘亲,这一个多月内,秦家人都活得好好的!   秦氏也没想到出门会碰到陈祖谟,心中一阵腻歪,拉着两个女儿站在路边等着。   小暖也不理黑脸的陈祖谟,只乐呵呵地与陈祖谟身边的马得金打招呼,“马大哥在梅园休息的如何,可有不妥之处?”   马得金在马上一拱手,“甚好。”   陈祖谟皱眉,“没缘?”   马得金回道,“回老爷,梅园是山长茶宿内的小院,甚是清幽雅致,房内收拾的非常干净。”就是贵了些。   山长茶宿?没缘!陈祖谟气得握紧缰绳。他要成亲了,小暖却让他的仆从住在叫做没缘的院子里,这不是要诅咒他娶不到郡主么?!   小小年纪便用心如此狠毒,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   见三个人站在他面前不说也不动,陈祖谟越来越气,心道无论她们待会儿求他什么,他都不答应,任凭她们闹去!   “爹,你们快让开!”小草不高兴了,“你挡着路待会儿拉牛车的伯伯来了看不到我们怎么办?”   小暖嘴角一抽,没有说话。   陈祖谟僵硬问道,“牛车?”   “是啊!”小草叉着小腰,非常的不痛快,“小草和娘亲还有姐姐要去游湖,坐牛车去!爹堵在这里干什么?”   陈祖谟二话不说,打马就走。   秦氏见他狼狈的身影,心中异常地痛快。   不成想刚目送走了陈祖谟,秦氏的娘亲白氏却带着秦大妮儿来了。   白氏见到女儿这身衣裳,立刻就怒了,“爹娘还没死呢,你穿得哪门子的孝,这是要咒死我们吗?” . 第八十九章 红鸾星动   秦氏赶忙解释道,“是一位对女儿有恩的婶子昨天刚入土,女儿想为她穿七天的孝衣。因那婶子的亲人都去世了,没人能......”   “一个外姓人你都要穿七天孝,真是孝顺!“白氏脸色异常地难看,“我看你亲娘死了你也不见到能这样!”   秦氏低头不再吭声,她是按照侄女辈分穿的简孝,于情于理都没出格。娘见了却这么生气,让她有些摸不到头脑。   小暖不高兴了,娘亲穿的又不是大孝,一条白色麻布围腰而已,就跟现代人在胳膊上戴的黑布一样。再说了,村里束白围腰的妇人本就不少,娘亲不过是用的布料不一样而已,又不多扎眼,外婆干嘛这么不依不饶的。   “娘,姐姐,牛车来了!”站在路边石墩子上巴望着的小草跳起来,“牛车来了!”   小暖转头望见牛车皱起小眉头。不晓得今天是什么好日子,牛车上人很多,空着的地方根本就不可能坐下她们五个。   秦大妮和白氏也发现了,机灵的秦大妮儿立刻迈大步跑过去,手扒着车辕挡住上车的位置喊道,“奶,快来!”   “着啥急。”白氏斜了一眼小暖母女仨,慢悠悠地走过去,她就不信闺女会跟她抢座。   秦氏确实不会,小草见牛车坐满了人又慢悠悠地往前走,眼里就转悠起了泪花,“姐”   进城的牛车一个时辰才有一辆,她们今天要去城北的青鱼湖,上次走路用了许久,所以秦氏才说这次要坐车的。   见妹妹眼里盛满了失望,小暖捏了捏她的小脸儿,“没事儿,没牛车咱就坐马车去!”   “马车?”小草的眼睛又亮起来。   小暖转身往南走,“咱们茶宿的厨子今天早上会坐马车过来,咱们去等着,坐送他来的马车去青鱼湖!”   时间掐得刚刚好,小暖她们赶到村南时马车正要返程,娘仨带了大黄上马车,宽宽敞敞地进城。   马车比牛车快,一会儿就赶上了白氏和秦大妮儿坐的牛车。两车并行时,小暖拉开车帘喊道,“奶奶,大妮儿,上来坐马车啊,宽敞着呢。”   见到这高大的富气的马车,秦大妮儿立时动心了,白氏抬头却见大黄的狗脑袋从车窗里伸出来,正低头看她,顿时怒了,“不坐!”   大妮儿拽着奶奶的衣袖,“奶,我想坐”   “坐个屁!牛车的钱都交了,还能要回来啊!”白氏看着大黄的脑袋在自己头顶上划过去,气得直冒烟。   “真不坐啊,那我们走了?”小暖貌似非常惋惜。   “快走,别在这儿碍眼!”白氏阴沉沉地骂了一句,若不是闺女跟陈祖谟合离了,她现在就是知县的丈母娘,何至于跟人挤坐牛车!   小暖缩回车内,拍了拍大黄的背,得意地笑,见娘亲低着头,小暖便给小草使眼色。   小草立刻扑到娘亲身上,“娘,小草要划船,还要买好吃的、好玩的。”   秦氏捧着闺女的小脸,勉强笑道,“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小草立刻笑弯了眼睛,“娘最好了!”   秦氏苦笑,她哪里好,亲娘都不待见她,看她的眼神儿让她心里直打抽抽。   一早上就遇到陈祖谟和白氏的双重打击,小暖知道娘亲心里不好受,也凑过去抱住娘亲,“娘,他们不喜欢你不是你的错。没有人能讨好所有人,人活着就是要在不害人的前提下尽量让自己舒坦才对,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秦氏看着两个闺女担忧的小脸,伸手把她们抱了满怀,声音哽咽,“娘没事,娘有你们就知足了。”   “我们有娘,也足够了。咱们开开心心地过咱的小日子。生气是拿别人的错误折腾自己,犯不上的。”娘亲已经做得越来越好了,小暖很欣慰。陈祖谟回来了,她要想办法狠狠打击陈祖谟几次,这样才能让娘亲更自信,更快乐,更坚强!   车内的静谧,在打开车帘看到外边扑面而来的热闹场面时,便被冲得无影无踪,秦氏拉着两个女儿跳下车,喃喃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咋跟正月十五赶庙会一样热闹?”   车夫笑了,“夫人,八月初一到八月十五,青鱼湖边天天这样热闹。今年丰收,热闹更胜过往年。”   秦氏不好意思地笑,“我没在这时候来过......”   “早来晚来都一样,早晚都能赶上。“车夫乐呵呵地接了小暖的赏钱走后,秦氏一手拉着一个女儿,呆呆地看着湖面上如下饺子一样的游船。   游船雕刻成各种精巧的样式,湖中卖羹汤时果的、卖酒水清茶的、卖糖狮儿糖人儿的小船来回穿梭,还有放生龟憋螺蚌的瓜皮船不时划过,热闹非常;沿湖路上来来往往的游人和两边吆喝的摊贩也是让人目不暇接。   “小暖,咱们要怎么办?”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秦氏有些不晕了。   小暖的小胳膊一挥,“先转街,累了再游湖坐着吃东西!”   “那咱们快走吧!”小草兴高采烈地拉着娘亲和姐姐向人群冲过去。   小暖回头叫还站在湖边的大黄,“大黄,跟上!”   大黄立刻追了上去。   湖面荷叶间的柳叶舟上,带着大斗笠的俩家伙面面相觑,“它没认出咱们吧?”   “没有吧?”   俩人不敢确定,同时转头看过去,却见大黄又停住,转头看过来对上他们的眼睛,咧嘴笑了。   又被发现了!俩人瞬间泪目,刚歇过来的腿肚子又开始打颤。   小暖来了大周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识这样的热闹场面。路两边卖东西的摊子一个挨着一个,干脯、鸡碎、白肠、麻腐鸡皮、麻饮细粉、水晶皂儿、甘草冰雪凉水......三人一路眼大肚子小地吃过去,买的肉食大多进了大黄的肚子,将大黄吃了个肚圆。   逛完吃的,三人又接着逛玩的,捧灯球、走马灯、玉梅花、香鼓儿等小玩意儿让人眼花缭乱,再逛下去便是极有大周特色的一片盘街卖卦人,为吸引点卦者,卖卦人高叫着什么“时运来时,买庄田,娶妻生子”等引人近前的字眼儿。   身着道袍的卖卦人便是见到路过的小暖三人也不轻易放过,以为身穿八卦袍的道士抬起胳膊,“贫道看这位小姑娘面相极佳,来来来,伯伯为你算一卦今日可有财运!” . 第九十章 游船偶遇世无双   走两步,前边又一广袖老神仙激动喊道,“慢着!这位姑娘红鸾星动,来来来,老道帮你算上一卦,看你未来夫婿在何方!”   “......”   这一声将秦氏说得心动了,停住脚步,“要不......”   见那“老神仙”露出得意的笑,小暖立刻拉住娘亲的胳膊,“娘,我累了,想坐船歇会儿。“   小草也立刻道,“娘,小草也累了,想坐船歇一会儿。”   秦氏一听闺女累了,二话不说就走。又几步,一个摆摊的白胡子老寿星喊道,“小姑娘莫急着走,老夫算到你的夫婿也来游湖了,你不想知道他长得什么模样,穿的什么衣裳,在东南西北哪一方?”   见娘亲脚又慢了,小暖二话不说地拖走,“娘,别的道长可能真是算命的,但这个道长绝对是收钱替人保媒的,咱赶紧走。”   这白胡子老寿星听了气得直吹胡子瞪眼,“小姑娘,老道所言非虚,你的确是红鸾心动之相!这样吧,老道为你开一卦,分文不取!”   “要钱的还好说,不要钱的的更麻烦!”小暖跑的更快了,拉着娘亲和妹妹一口气跑到湖边,冲上一条大游船。   没多大一会儿,长春观的观主张玄清道长走到卦摊边笑呵呵道,“师傅今日可开张了?”   白胡子老道长师无咎冷哼一声,“哪凉快哪呆着去,莫挡了为师的客人!”   “您哪来的客人,还是跟徒儿回去吧,您不在观中徒孙们的早课都荒废了。”张玄清劝道。   “老道又不是观主,这些杂事自有你去操心,走开,为师要等那小姑娘回来!”   小暖此时早已坐在游船上,靠着船舷吹着秋风听曲儿。   “姐,好饱。”小草打个饱嗝。   “谁叫你吃那么多!”小暖替她揉肚子助消化。   “姐比小草吃得还多”小草趴在姐姐身上撒娇。   “这能一样吗,姐比你肚子大多了!”小暖叹口气。   “呜呜。”大黄抬爪子扒拉小暖的胳膊。   小暖无奈,“你也吃多了?”   大黄立刻躺在地上,伸直脖子,大眼睛望着小暖。小草立刻爬到娘亲怀里,“娘替我揉,姐姐替大黄揉吧。”   小暖无奈地笑,拍拍靠船边的一圈长椅,“上来躺着。”   大黄爬起来蹿到椅子上躺好,小暖帮它揉着肚子,与娘亲聊天。   “咱为啥不坐小船了,大船上这老些人。”人来人往的两层大游船,秦氏待着有些不自在。   “因为咱们没坐过大船啊,女儿想尝试一下。”上次坐小船在湖中差点被水底的水匪偷袭了,小暖哪还敢坐。   闺女说得有道理,没尝试过怎么知道哪个更好呢,“小暖,娘想八月十五时来城里看花灯和舞龙,成不?娘上次来看还是没成亲的时候,那会儿记得舞龙可好看了......”   “好啊!咱八月十五时在城里住几天,看个够。”小暖拍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家里的事就由她来做主了,娘亲和小暖拿不定主意时就问她,小暖很喜欢这种被需要被依赖的感觉。   “那咱们住哪里呢?”秦氏皱起眉头。   “住在林奶奶给咱们的房子里啊,咱在城里有家了,不用去住客栈。”小暖理所当然地回道,见娘亲有些怕怕地脸色,小暖又忍不住笑道,“娘不会是害怕吧?到八月十五时头七都过了。再说咱们又没做对不起林奶奶的事情,有啥好怕的。若是怕有坏人来,咱有大黄呢,来一个灭一个!”   “汪!”大黄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小暖这才发觉只顾得说话,忘记给这家伙揉肚子了。   小草却已经闭上眼睛,在船上摇着睡着了。   二楼一间窗户推开,见到这三人一狗的组合,忍不住笑了,“子许,我有朋友在楼下,可否请她们上来坐?”   齐之毅点头,“当然可以,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尽管叫上来!”   齐之毅,字子许,赵书彦一起长大的好友。   赵书彦却又笑了,“我的朋友乃是女子,子由不是还有事要办?先去吧。”   “噗!”齐之毅喷茶,“好你个赵云岫,我不走,我倒要看看是哪家姑娘有这么大能耐,能让你见色忘义!”   赵书彦愉悦地轻笑,“子许莫胡言,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和她的妹妹,我看她妹妹睡着了,所以想请他们来楼上歇息,你在此多有不便。”   齐之毅长眸微眯,“我在此多有不便,你在此就方便了?”   赵书彦微笑,“你若不想走也可,只是不许胡说。”   “废话恁得多,还不去请人上来!”   赵书彦无奈起身,向楼下走去。   二楼另外一窗也打开了,房内的乌羽见到楼下的小暖一家,忍不住哈哈大笑,“三哥快来看,那不是小暖和大黄么?”   大黄听到有人叫它的名字,耳朵动了动,张开狗眼对上一张讨厌的脸,皱鼻头呲牙表示不悦。   小暖也听到了笑声,抬头见笑得花枝乱颤的世无双,第一反应就是立刻下船。   “陈姑娘,上来坐啊!”世无双摇着胳膊大声喊道。   你就差拿块帕子了!小暖摇头。   乌羽立刻转身就往下跑。   “小暖,那位公子是谁啊?”秦氏小声问道,“看着挺开朗的一个孩子。”   开朗地过头了!“就是那个送我和小草瓜的人,他人不错,就是做事情有点不着调。待会儿他来了娘可不要答应跟他上去。”   秦氏立刻点头,坐直身子板起脸,摆出最有气势的模样,只等着乌羽下来就拒绝。   “夫人,小暖妹妹,你们今日也来游湖?”赵书彦先于乌羽到三人面前。   大黄见是赵书彦,眯起狗眼,抬了抬狗爪。   赵书彦也抬抬手,小声道,“大黄也来了。”   “汪!”大黄摇摇尾巴。   “在下正与一位好友在楼上饮茶。夫人不如带着小草到楼上歇会儿?”赵书彦建议道。   秦氏望向小暖,答应呢,还是不答应呢?   如果没有乌羽,小暖定不会去打扰赵书彦的。不过现在为了避免成为船上最亮丽的风景,小暖也顾不得这些了,“如此便打扰大哥了,娘咱们跟大哥进去歇歇脚,小草也能睡得舒服些。”   秦氏立刻抱着小草站起来,“给少爷添麻烦了。” . 第九十一章 三个哥哥一台戏   “婶子不必客气,叫我书彦便是。”赵书彦微笑着在前带路,他看得出秦氏待他有礼客气,似是有意拉开他和小暖的距离,这是为何?   刚到楼梯口,就碰上来跑下来的乌羽。乌羽皱起眉,看了眼睡着的小草,压低声音问道,“陈姑娘要去哪里?”   小暖立刻道,“我今日约了赵大哥谈事情,就不打扰乌公子了。”   乌羽的桃花瞳如泣如诉地盯着小暖,声音不由得高了些,“你讨厌乌某,才跟他去的,是也不是?”   小暖的头皮发炸,她的确是怕跟他在一块待着,他在船上爆笑起来吸睛无数吓坏娘亲,赶紧辩解道,“真的不是,我与赵大哥早就约好的,真的!”   “说两遍真的,一定是假的!”乌羽不干,陈小暖是济县唯二让他觉得不烦躁的人,好容易遇到,怎能又让她轻易跑了。。   大黄烦了,蹿上楼梯回头“汪”着催促大家上楼。   赵书彦也替小暖圆场,“乌少爷,在下与陈姑娘确是有约在先,若乌少爷无事,不妨一起到楼上吃茶观湖光山色?”   赵书彦在金将军府见过乌羽两次,晓得他高冷不好与人亲近,料想他定不会答应。哪知乌羽却想也不想地点头,“吃!前边带路。”   赵书彦笑意不减,“秦婶,乌少爷,这边请。”   在屋内探着脖子等待的齐之毅,见好友带进来的居然不止是姑娘还有一位面赛桃花的小公子时,便挑了挑眉。   赵书彦一一为他们做了介绍,乌羽便气鼓鼓地瞪着小暖。   小暖这才想起来她忘记了什么,转身道,“乌少爷,这是我娘;娘,这是乌羽少爷。”   乌羽立时换作大大的笑脸,礼貌周全地给秦氏弯腰见礼,“婶母。”   秦氏把小草放在软榻上,微微屈膝,“乌少爷......”   话还未说完,就对上乌羽满是控诉的漂亮眼睛,秦氏便不由自主地改了口,“乌羽。”   乌羽这才喜笑颜开,并得意地瞟了赵书彦一眼,“嗯!婶母请坐在这边,这边风景极好。”   小暖无力扶额,齐之毅以目光询问好友这跳脱的少年是哪儿来的,这么大了居然还要撒娇。   偏偏撒娇还撒的这么......好看,自然。   赵书彦微笑不语。小暖跟过去让娘坐在床边赏景,“我去跟赵大哥谈点生意上的事。”   大黄不喜欢乌羽,干脆躺在秦氏身边要求继续抚摸。   秦氏看了看旁边三个年轻男子,她过去确实不合适,不过闺女过去也不合适吧......   还不等她开口,屋门就被轻轻推开,船上的侍女托着茶盘进来,见礼后跪坐在小桌边开始泡茶。秦氏对赵书彦的细心感到颇为满意,便由着闺女去了。   小暖先与齐之毅打招呼后才在桌边坐下,乌羽立刻给她推过去一杯茶,眼巴巴地看着。   ......   小暖也受不住他这样,只得道,“多谢乌大哥。”   乌羽又得意地瞟了一眼赵书彦,心满意足地饮茶。   赵书彦又给小暖介绍齐之毅,“子许乃是愚兄的同窗,家中做船舶和刺绣生意。”   小暖一点即通,“不知齐少爷家的绣坊是哪家,小暖可否一观?”   齐之毅见乌羽的瑟样,笑道,“小暖妹妹如此称呼,便是厚此薄彼了。”   这些人占自己的便宜还真是占上瘾了!不过谁让自己年纪小呢,小暖面上带笑,“齐大哥。”   乌羽果然脸黑了,齐之毅则受用地点头,“愚兄的绣坊在彭州,小暖妹妹若是有意,可随愚兄到彭州一游。”   他们所在的济县就属彭州地界,州城自然比县城繁华,小暖没有拒绝,“多谢齐大哥。等小妹有空,定去叨扰。”   齐之毅觑着赵书彦笑了,“好,愚兄定扫榻以待。”   乌羽却不高兴了,“哪个大老远地跑去睡你家的床!咱们这儿就有几家绣坊,小暖妹妹何必舍近求远?”   小暖解释道,“多看看总没错。”   乌羽嘟起嘴,“既然看那就要看最好的,改日‘愚兄’我带你去京城看,彭州有什么好!”   世无双果然行事随心所欲,从不顾及旁人的感受,小暖立刻转移话题,“小妹还不知何时才能有空,这话便远了。赵大哥,不如咱们先谈正事?”   赵书彦接小暖的话毫不突兀,“愚兄请人算了日子,咱们订在八月十六开张,可好?”   “八月十六,会不会晚了些?”如今距八月十六还有半个月呢。   赵书彦别有深意地道,“八月十九陈家族学开馆授业。不止是咱们的茶宿,东侧的润笔斋也同日开业。”   小暖眼睛便亮了,“大哥的日子选的极好!”   “有什么好的?”乌羽也凑过来兴致勃勃问道,‘咱们'指的是谁?”   “是我和赵大哥在我家村南开的小茶宿。”小暖解释道,“陈家族学开馆必定请了不少人去捧场,还有外地的学生要提前过去等候,这些客人和学生及家人必定要有地方落脚歇息,这样我们的山长茶宿就有生意了,所以要先于族学开业,两三天正合适。”   齐之毅对这小小的丫头竟懂得生意上的弯弯道道感到惊奇,心道难怪平生只喜赚钱的赵书彦会中意她。   “那为什么不选八月十五?”乌羽又问。   小暖也转头问赵书彦,“是啊大哥,为什么不选在八月十五呢?我看过黄历那天也是上好的日子。”   赵书彦微笑,“那日愚兄有事,无暇抽身。”   小暖还未开口,乌羽就发话了,“你没空乌某有啊!”   ......   小暖眼皮跳了跳,“你想干嘛?”   “乌某要入股你的茶宿,咱们一起当东家一起玩!”乌羽觉得这主意秒极,“说吧,多少钱可以入股?”   不只小暖,赵书彦也是微愣。   “一千两够不够?”见两人不吭声,财大气粗的乌羽提价,“一万两呢?”   莫说一万两,便是一千两也能把他们的山村小茶宿买下来了!小暖叹口气,“乌大哥别闹,我们是做正经生意,小妹要靠着它养家糊口的。”   乌羽美眸圆睁,便听门外传来清冷的声音,“小羽。”   这一声震得小暖从软垫上站起来,“三爷也在?”   小暖不晓得该不该出去打个招呼,不去似乎失礼,去的话她又似乎不够格,不知道该说什么。可见了财神爷不去蹭蹭金光,小暖就觉得好可惜......   正说到关键处,乌羽皱着眉想先拿下小暖再说。   不想三爷又开口了,“出来,咱们回家。”   乌羽拉开门央求道,“三哥,我想跟小暖妹妹一起玩儿”   严晟挺拔的身影站在那里,就冷了整船的喧嚣,小暖暗叹一声,不愧是低气压牌消暑神器。 . 第九十二章 三爷受伤了   本在享受按摩的大黄忽然睁开狗眼眼转头看向严晟,秦氏觉察道它的紧绷,便轻轻揉了揉它的脖子。这位三爷虽然总冷着脸,但她倒没觉得有什么可怕的。   严晟的目光从大黄身上收回来,便见小暖跑到自己面前,憨态可掬地笑着,“三爷,您老也来游湖了?”   您老?严晟挑挑眉,“字练得如何?”   小暖惭愧低头,“这就回去练上。”   严晟凤眸转向乌羽,“陈姑娘要回去练字,你与为兄回家。”   乌羽恋恋不舍地跟秦氏和小暖告别,跟着严晟走了。   齐之毅见了严晟,震惊非常,以目光询问赵书彦济县何时来了这么号金光闪闪的大人物。   赵书彦微微摇头,只问小暖道,“妹妹在练字?”   “照着字帖练呢,字帖是严三爷推荐的。因时日太短,还没有看出进步。”小暖整日忙着生意上的事,拿回去的字帖,娘亲和小草练得比她还多。   看来得加紧练习了。   严晟和乌羽下游船上小船后,并不说话,只是闭眼睛靠着歇息,脸色比平时要苍白疲惫了些。   “三哥怎么了?”乌羽觉察到不对劲儿,三哥素来将自己装裹的严实,嫌少露出冰冷以外的情绪。   严晟嘴角一勾,“你的观察能力还不如大黄,那厮都看出我受伤了。”   游船上,小暖通过与齐之毅和赵书彦闲聊,知晓了许多大周经商之道和商场趣事见闻,除了听,她也在不停地发问,如饥似渴地汲取着自己需要的知识。   有个词,很俗却很实际,那就是圈子。你要做哪一行得先加入这一行的圈子,这样才能及时得到行业的第一手信息,信息对商家经营成败有着重要影响,如上层风向的变动,行业内的大宗交易意向,各家之间的隔阂渊源......特别是在这个信息获取难度非常高的时代,圈子的重要性就越加突出。   小暖目前,还在圈外。她再一次为自己没穿越程男子而惋惜,若她是男子,行事将便利许多,这个年代虽不似明清那样将女子钉死在妇道的柱子上,但行事也有诸多不便。   不如,扮个男装试试?   待小草醒了后,母女三人告辞,下游船继续玩耍。   关上房门只余他们二人后,齐之毅便感叹,“可惜了,若小暖妹妹是男儿身,在济县定就与你有一争之力。”   赵书彦笑得甚是自豪,“她即是女子也丝毫不差。子许,她与我等不同,无依无靠独自打拼不过两月,就已有了三家店铺,前途不可限量。”   齐之毅惊讶了,“除了你与她合伙的茶宿,还有哪两家?”   “两家布庄,在她跟你提起之前你装作不知为好。”赵书彦微笑,小暖手握锦绣布庄之事并未瞒着他,初知之时他也吃惊不小。   齐之毅抚掌而笑,“难怪她向我探听绣坊之事,原来打的是这个鬼主意!”   “子许觉得她在打什么主意?”赵书彦反问道。   “依托两家布庄,建起她的绣房!”齐之毅颇为自信地回道。   赵书彦笑了,“非也,她喜欢的是买入而非新建。”   齐之毅瞪大眼睛,“她不会是看上我的绣坊了吧......哈哈哈,好有趣!”   赵书彦微笑,“这也不无可能。你晓得她下一步盯上的布庄是哪个?乃是济县城中最大的霓裳布庄,并打算年底之前将它‘拿下’!”   齐之毅自是知道这几年刚做大的霓裳布庄,也知它的东家乃是极其富贵的人物,才能如此顺风顺水地在济县做大。听小暖将矛头对准霓裳,齐之毅拍桌狂笑,“若她真能拿下霓裳,我那绣坊赠她又何妨!”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子许的话我记下了。”赵书彦心情愉悦地品茶。齐家做过皇商,为宫中的贵人们制绣品,子许的绣房自然是上品中的上品。小暖若能拿过来,无异于猛虎添翼。   齐之毅继续狂笑,“云岫如此见色忘义,你我的兄弟便没法做了!”   赵书彦但笑不语。   齐之毅笑够了,擦掉眼泪叹道,“若真如你所言,这小姑娘当真是让人期待。”   正是让人期待,所以赵书彦才会关注陈小暖的成长,并适时地帮她一把,期待在将来的商路上她会成为与自己比肩的存在。   “那位三爷......是何人?”齐之毅低声问道方才让他吃惊的人物。   赵书彦也收了笑低声道,“他在此处姓严名晟,是朝廷派来的右金吾卫督军,行事果断,难以接近,金吾卫大将军金不换对他恭敬有加。我叔父来信让我们切不可惹他,也不要打听他的事,所以更多的我也不知。”   “严晟......”齐之毅家曾做了二十余年的皇上,对宫中密事也了解一二。齐之毅低声道,“当今圣人共有四子:德妃娘娘所出的大皇子昌王柴严昌、正宫所出的二皇子易王柴严易、华婕妤所出的三皇子柴严晟、宁昭容所出的四皇子柴严昙。看这位的行容倒与传闻中的三皇子颇有几分相像,年纪也相当,这名字也相同,莫不是那位......”   赵书彦点头,“家父也是如此猜测,不过叔父信中并未提及且三皇子素来神秘,我等也不敢妄断,凡事小心为上,今日见他之事,你也不要多与旁人提及,我叔父所言,定有他的道理。”   齐之毅眼神微闪,“若他真是三皇子,那方才称他为‘三哥’的乌羽岂不就是长公主所出的那位......”   赵书彦摇头,“乌公子虽姓乌但并未住在乌家,也从未见他与乌老将军和小将军有过多接触,应不是吧。”   “人人都说长公主所生的乃是女儿,可宫中人都知道其实是位公子。长公主殉国后此子被太后接入宫中亲自抚养,似乎他多年来与乌家的走得并不亲近,回来后不住在乌府道也说得过去,我听父亲说过,长公主当年容冠天下,也只有她和咱们的玉面将军驸马爷才能生出模样如此绝等的男儿吧。”   齐之毅压压额角,“三皇子,长公主之子,乌家父子,金不换将军,再加上将要嫁过来的承平王三郡主......云岫,济县怕是要成为风云之地,你当小心行事。” . 第九十三章 捡到钱袋子的大黄   赵书彦的笑容里少有的带了些狂傲,“在下不过是平头百姓,做的也是寻常生意。无论天怎么变,人总是要穿衣吃饭的,风起云涌与吾的关系不过是赚多赚少罢了。以吾只能,旁人赚多时吾赚得更多;旁人赚少时吾赚得比他们还多,总之一个字,赚!”   “说得好!”齐之毅笑道,“柴米油盐、衣食住行,民之生也,只要有人就有咱们的生意。不过小暖妹妹不知其中深浅,若搅进去......”   “子许放心,小暖的兴趣也在安稳赚钱中,绝不会搅入与生意无益的祸事。“赵书彦自信道。有底线,知深浅,这是小暖的优点,也是所有成功商人的优点。   齐之毅翘起嘴角,若非亲眼所见,他真不敢相信自己精明的好友会被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拿下。   不过看小暖那清清亮亮的眼神儿,可不似识了女儿情该有的模样,再加上她年纪尚小,云岫若要抱得美人归,怕是不易。   咦?齐之毅放下茶盏。方才明明与小暖同桌畅聊许久,他居然没注意到人家也是个貌美的小姑娘,真是,奇了!   严晟被乌羽扶着,异常虚弱地回到府中躺在床上,郎中也被急急叫来。看着自室内端出一盆盆的血水,门口的乌羽和闻得消息赶来的金不换将军在门外等得焦心。待郎中走后,金不换进屋探伤后,奉命行事。乌羽这才大步走入房内,却见三哥已面无表情地斜卧在窗下读书!   “三哥伤在那儿?我离开不过两盏茶的功夫怎么就受伤了?抓住活口了没有?能伤了你的大周上下怕也找不出几个,是什么人?”乌羽不住嘴地问着,这几年看着三哥揍人砍人从未受伤,他都快忘了三哥也是血肉之躯。   严晟示意他稍安勿躁,“没伤到要害,这也是我今日游湖的目的所在。”游湖之中借刺客之手“意外”受伤,躲过八月十五回京之扰,也可降降京中之人的戒心好让他们露出马脚,一举数得。   乌羽这才软在榻上,抱怨道,“人人都知三哥无意争那个位子,他们干嘛还处处针对你!”   “疑心生暗鬼,怕我欲擒故纵吧,更何况我手握重兵,他们又寻不到我的错处,自是日夜难安。”严晟心中明白清楚得很,他今天所受的伤,过后不十倍地从那些人身上讨回来,他便不是柴严晟!   乌羽气鼓鼓地道,“要不然干脆随了他们的意,咱俩联手把那位子抢过来算了,省得他们折腾得闹心!”   严晟嫌弃地皱起眉头,“不要,烦。”   可这样也烦啊!乌羽叹口气,“三哥,我想过小暖那样的日子。”   “她也有烦心事。与自己的生父与祖母、外祖家针锋相对,以她的年纪和处境来说,也并非易事。”严晟借机开导乌羽道,“陈姑娘之所以让人觉得洒脱自在,是因为她的心境无论多大的事情在她眼里都不过是小事一桩的心境。”   乌羽低头不语。   严晟接着道,“你若想像她那样真正逍遥,就要怀着乐观豁达之心,凡事未雨绸缪,防微杜渐。你看到的仅是陈姑娘在人前的露出的表相而已,她在人后付出的艰辛努力定数倍于旁人。”   三哥很少讲这么多话,乌羽知他心意,但是,“三哥,她努力是因为身边有母亲和妹妹苦乐与共。我呢,我孤身一人,便是挣了抢了成了又能如何,到头来还不是形只影单?别说是人,我连条狗都没有......”   屋内沉默半晌,便听严晟幽幽道,“姑父姑母已去,三哥也无计可施。狗的话倒是可以为你捉来几条。”   乌羽躺在榻上无声笑了,“三哥果然伤得不重,还能调侃我!三哥不想我入股小暖的茶宿,乃是为何?”   严晟面容严肃,“你我身不由己,莫与她们母女走得太近,以免为她们招来不必要的麻烦。须知有些麻烦在你我身上不过是小事,放在她们身上,足以倾覆甚至招来杀身之祸。”   “我与她们不过是泛泛之交,从未深谈。我舍不得,因我看到她们就觉得呼吸爽快,想笑......至于招惹麻烦,”乌羽形状完美的下巴压在桌面上,眼睛转啊转的,忽来了主意,“陈祖谟娶了柴玉媛后,论辈分就是咱们的姐夫了吧?”   严晟无语。   乌羽眼睛眨啊眨的,“这样的话我就是小暖的......叔叔?!既然沾亲了,走近点就没事了吧?”   叔叔?严晟想到小暖正经八板地喊自己叫叔叔的场面,顿觉自己更衬得上“您老”二字了。   “切莫任性,便是认亲也要等他们成亲后。已柴玉媛的心性,你与秦夫人三人亲近更会惹来祸事。”   乌羽摇着食指,“三哥这就不晓得了,小暖自有能耐化险为夷,不信咱走着瞧。”   再说小暖一家上岸后继续游玩,秦氏和小草依旧在四处看热闹,而小暖的目光却放在地上,不住地四处踅摸。   秦氏好奇了,“在找什么?”   “看能不能捡到钱。”刚才遇到财神蹭了财气,小暖想着大小也该发笔横财的。   秦氏敲了敲闺女的脑袋,“若这样都能让你捡了钱,那还了得!”   也是!严三爷带来的财运要应验在人的身上才对,小暖揉揉脑袋,开始注意身边的行人,看哪个像坏人或散财童子。   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不远处低头看钱袋子的鹤发童颜的老者身上,小暖抽抽嘴角,这不是方才那个当街给人保媒的道长么,他怎么把摊子移到这里来了?   看那猥琐样,定骗了不少钱财吧?   那边厢,师无咎望着钱袋子乐了半天,才满足地系在腰间,起身收摊准备换地方继续赚钱。不想钱袋子系得不紧,掉了!   钱袋子掉下的同时,小暖就见自家大黄蹿了出去,闪电般地上叼起沉甸甸的钱袋跑回来,晃着尾巴向自己邀功。   小草拍手笑,“大黄好棒!”   小暖捂脸......   师无咎回头盯着那狗嘴上自己的钱袋子,又看看小暖,瞪大眼睛。 . 第九十四章 徒儿,师傅的宝贝被狗咬了   难道这就是她今天蹭财神蹭来的财运?   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这财运来的,实在是尴尬!!!   小暖从大黄的嘴里接过钱袋子,顶着众人怀疑的眼神和老道悲伤欲绝的目光给老道长送过去,双手递还,“道长,我家的狗帮您把袋子捡起来了,您拿好,别再掉了。”   师无咎死死盯着大黄,又气鼓鼓地看着小暖手里的钱袋子,就是不伸手。   小暖的老脸都要红了,您倒是接了啊!   “这不是老道的!”师无咎的声音,异常的委屈、难过。   啊嘞?小暖眨巴眨巴眼睛,“是您的,就是您的!您快拿着吧,我看您摆摊算卦赚钱也不容易,都从湖南跑到湖北来了......”   老道心疼得手指直哆嗦。当然不易!他支起卦摊破了嘴皮子才赚来这点钱,能容易吗!为了赚钱,他到现在还没吃饭呢!   “这钱袋子既然掉了,就再是老道的东西,你快拿走!”师无咎抬头,泪目。   围观众人......   小暖三人......   “按照道长所讲,这钱既然被我家狗捡了,就是我家的。”这钱袋子实在烫手,小暖直接放在卦摊上坐下,“不如您帮我算一卦吧,就算算我今日的财运在何方!”   师无咎挣扎着看了一眼钱袋,不高兴地道,“老道今日只算姻缘。”   ......   面对这么有个性的算命人,小暖也无语了,“好吧,请道长帮我算算姻缘。“   老道立刻眉开眼笑地将钱袋子拢过去,紧紧握在手里,“甚好!”   “汪,汪!”大黄见钱袋子被抢走,不干了。   小草歪着头替大黄说道,“大黄说那是它捡的,是它的东西。”   围观众人......   小暖立刻安慰大黄,“这本来就是道长的,别闹,待会儿给你买好吃的。”   师无咎与大黄对视片刻,乖猫地把里边的钱倒出来,铜钱留下,袋子递给大黄。大黄立刻叼起跑到小草身边邀功。秦氏怕大黄再惹事,赶忙带着孩子和狗躲到旁边。   小暖......   师无咎从铜钱里掏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心碎地推到小暖面前,“这不是钱,老道不能收。”   小暖......“道长,您的规矩是不是有点多?”   “老道规矩就是这么多!”师无咎咬牙切齿,看模样恨不得将小暖掀翻扔进青鱼湖里去。   好吧......小暖只得收起玉佩,“您算!”   见事情就这样了了,吃瓜群众们散开,各自游湖。   这一卦不止赚不到钱还亏到青鱼湖的湖底去了,师无咎兴趣缺缺,“老道观你面相红鸾星动,姻缘将近,你未来的夫君也到了青鱼湖附近!”   是是是,您说了就算。小暖非常配合地问道,“这些我已听您说过了,您还有什么想说的,没有的话我走了?”   师无咎“啪”地一拍桌子,“你这丫头如此敷衍,看来老道不拿出点真本事是不行了!你的夫君今日穿的是青色长袍!”   ......   小暖真想给他翻个大大的白眼!这里的男子一半多是穿青的!因为在大周,青色五行属木,是春季的象征,代表着坚强、希望、古朴和庄重,所以这里的很多器物和服饰都喜欢用青色。   还有,不晓得为啥,这里人给黑色也叫青色。青加黑,十之七|八的男子都是这种颜色!不说旁人,她在船上遇到的四个人,乌羽是天青色、赵书彦是灰青色、齐之毅是豆青色再加上严三爷的黑色,全部都是!   见小暖还是一副不信服地样子,老道觉得他今日真是亏到地府里去了,又咬牙道,“你的夫君年未及冠,生得极好,命带富贵!”   小暖更想翻白眼了,她才十二岁,她的夫婿怎么可能会是二十岁以上的“老头子”?再说有空跑来游湖的年轻人,富贵的能少了吗?   未免老道再胡说下去,小暖立刻站起来行礼,“多谢道长,我知晓了,我这就找找我那夫君现在何处,立刻领回家中养着。”   师无咎恨不得将小暖拖过来暴揍一顿,不过还是勉为其难地叮嘱道,“那玉佩是老物件,你随身带着,驱鬼辟邪!”   这圆形玉佩一面雕刻着阴阳太极,一面为道家符咒敕令,小暖看不懂是什么意思,但看玉质就知道是好东西。   虽不知道为什么这老道心疼得直抽抽却不肯要回去,小暖觉得自己就这么拿走了人家的东西也不厚道,便问道,“道长的玉佩是好东西,不如您开个价,我买了吧?”   她这话说出口,师无咎更生气了,“快走,以后别让老道再看到你,和那条狗!”   这也不行?小暖无奈告辞,去追娘亲。   师无咎盯着远处摇尾巴的大黄狗,抱着一堆铜钱哭了。   来找师父回观吃饭的张玄清,见师傅哭了赶紧劝道,“师傅别难过,今日赚不到钱还有明日,接下来半月这里天天热闹,只要有人来您就能开卦算命的,要不咱先回观吃饭吧?”   “玄清吾徒......”师无咎流着泪抽泣。   张玄清立刻弯腰拱手,“徒儿在。”   “将你的钱袋子给为师拿过来......”   张玄清立刻将自己的钱袋子递过去,看着师傅把他算命赚来的少得可怜的铜钱一枚枚地装进钱袋,揣入怀中,这才明白师傅出来摆摊居然丢了钱袋,难怪师傅会哭了。   “玄清吾徒......”师无咎又道。   张玄清一阵头皮发紧,“徒儿在!”   “为师将茅山玉佩丢了,哇”师无咎痛哭流涕。   他们这一派道士入门后,由师傅作为拜师礼传下一枚玉佩,乃是做法事的重要道器,这玉佩都是为师傅的几十年积攒下来的宝贝,没想到他的师傅竟将师傅的师傅传下来的玉佩弄丢了!   张玄清跳起来,“师傅莫哭!徒儿这就回道观将弟子徒孙们都叫来,翻遍青鱼湖也给您老人家找回来!”   师无咎哭得更大声了,“不能要了,让狗给咬了”   张玄清收不住脚地趴在地上,无力地道,“师傅,徒儿说过您今年命犯天狗不能出门,您说您道行高深,不用把天狗化解掉,还偏要出来摆摊......”   师无咎擦擦眼泪,“玄清吾徒......”   张玄清立刻爬起来,“徒儿在!”   “将你的玉佩给为师吧。”   ......   “师傅,那徒儿怎么办?”   “你不是也收徒儿了吗?”   张玄清...... . 第九十五章 街头偶遇状元郎   自古至今,女子的体力都弱于男子,但只要一逛街,女子马上摇身变为体力超人,生生得让天下男儿望尘莫及。   不止是男儿,连大黄这只男狗也望尘莫及,小暖回头见大黄累得耷拉着狗脑袋吐舌头,四条腿都要打颤了,怪可怜的,“娘,小草,咱们不如找地方歇会儿?”   前头逛得正起兴的母女二人组,回头见抱着一堆东西的小暖和累趴的大黄,非常不好意思地同意了。   时近晌午,三人也不觉得饿,干脆坐牛车回到林奶奶的小院前,小暖接过娘亲递过的钥匙打开院门。   无那,只因小草已经在娘亲怀里睡着了。   大黄第一个跳进院中,围着水井转了两圈躺在树荫里喘气。   小暖将买来的东西放在堂屋八仙桌上,到院中给大黄提了一桶井水倒在木盆里,累死狗大黄爬起来喝了几口,又躺下不动了。   小暖拍拍它的肚子,跟娘亲简单梳洗后躺在西屋的炕上,沾枕头就着了。   这一睡便是一个半时辰,待小暖张开眼时才发觉娘亲和妹妹早就醒了,正坐在堂屋里翻看她俩买的小东西,美得不行不行的。   大黄依旧在水井边呼呼大睡。   见姐姐睡醒了,小草立刻跑过来献宝,“姐姐,这个陶绣球是给你的。”   陶绣球,是用陶土烧制而成的圆球,表面有各种纹样,中空,里边含一个活动的小球,摇起来哗哗作响,声音很是悦耳。   小暖摇了摇,笑了,“嗯,真好玩儿。”   小草立刻蹦跳跳回去接着翻宝,秦氏心虚地抬起头,“买的好像有点多了......当时没觉得买啥啊,咋拿回来就这么多呢......”   小暖轻轻笑了,“看着多,都是小玩意儿没几个钱,再说咱们也不总逛。”   秦氏这才安了心,也献宝地拿出一个小盒子,“你闻这个桃花胭脂,可香了,娘买给你的。”   这胭脂是用盛开的鲜花整朵摘下放在石钵中反复杵槌加工制成的,别的不说,起码抹了不会有害,味道也不差不了。   “女儿还小,娘用这个正好。”小暖正是花骨朵一样的年纪,面赛桃花,唇不点而朱,真用不到。   秦氏立刻摇头,“娘都什么岁数了,抹胭脂让人笑话。”   什么岁数,不过才二十九岁而已。小暖心疼,“微微抹上些显得脸色好,能用的。再说咱娘这些不是为了给谁看,就是自己高兴就行,打扮得精精神神的才舒服不是?”   “给你的,娘不能用。”秦氏惊慌收起来,继续跟小闺女看别的。小暖也没多说什么,陪着俩人看了一会儿,才低声跟娘亲道,“我去布庄看看?”   秦氏点头,“去吧,早些回来,别累着。”   小暖带着斗笠出门,去了斜对门的锦绣布庄。信叔见小暖来了,立刻将她迎到后院,笑得合不拢嘴,“姑娘,新进的这批布卖得极好,除了老街坊们,不少远处的大姑娘,小媳妇,老太太也来特地跑过来买布呢。”   信叔经营锦绣布庄十几年,生意从没这么好过,心中对小暖已佩服得五体投地。   虽然比起绫罗坊的收益,锦绣布庄的收益少许多,但生意不是单纯的数字游戏,这里生意好了对于她的整个布局非常有利,而且这也是小暖在这个时空第一次实际操盘的成功,小暖当然开心。   “盛极必衰,生意越好,咱们越要处处小心,查缺补漏,以绝后患。信叔要多观察店里来买布的客人还有哪些要求没有得到满足,又有哪些咱们做得过了,及时改正。”小暖叮嘱道。   信叔连连点头,认真记在心里。   “生意好不只是因为布的原因,还有咱们的口碑好。是信叔以前做得就很好,所以咱们店里才能积攒下这样好的口碑。”   被夸了,信叔立刻乐成花。   小暖继续道,“这一点咱们要保持住,您多教导店里的小伙计,让他放平心态,不可对上门的客人急躁发火。若是店里忙不过来,就再找个伙计,别把您老累着,您可是咱们店里的顶梁柱,您累倒了咱们店里就玩不转了。”   信叔顿觉浑身通泰,干劲儿满满,“姑娘放心,老奴身子好着呢,再干二十年,一点事儿也没有!”   ......这不是一个月前说自己年事已高的时候了?   小暖轻笑,“您是掌柜,就该清闲下来多想想咱们店里的大事让店铺生意更上一层楼。买布整理这些琐事,交给伙计们做就好,一个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面面俱到就是哪样都没做好。”   信叔立刻点头,“老奴记下了,倒是有几个机灵的小伙计可用,老奴带过来给您瞧瞧?”   “不用,店里的小事您拿主意就是。”小暖没时间关注这些锁事,她要想、要学、要做的事情拉出单子来恐怕比她自己的个头都高。   当然这跟她的毛笔字写得个太大也有极大关系。   听信叔报了店中事,又点拨了一番后,小暖带上围帽准备出门,却在门口见到了陈祖谟!   小暖立刻折回店中,看着陈祖谟带着两个仆从慢悠悠地走过去,才拉过信叔吩咐道,“信叔看到前边那个穿青袍的男人没有?”   信叔立刻点头,“看到了,那是姑娘的爹,陈状元!”   小暖......   “信叔好眼力。您就装作不认识他,大摇大摆地从他们身边路过两次,看他们在干什么,切记别让我爹知道我在这里,还有咱们店的事儿。”   信叔这些日子也听小暖隐晦提过她与陈状元关系微妙的事情,并不多问,立刻迈大步出门干活。   小暖看着信叔“大摇大摆”地从陈祖谟身边经过,进入旁边一家店铺,待陈祖谟三人过去后,信叔又“大摇大摆”地出来,继续路过。   小暖......   待信叔路过第三次时,陈祖谟居然招手唤他,“这位老丈且慢。”   信叔见状元主动跟自己说话,激动得心砰砰跳,勉强镇静地停住看过去。   我了个乖乖,真是了不得,进了看陈状元比他跨马游街时还要俊俏许多。   “这位老丈,敢问此处可有买卖房屋的牙行?”陈祖谟见这老汉呆呆地看着他,这种目光他很是习惯也很享受,笑得愈发俊雅。   信叔眨眨眼清醒过来,“牙行?公子要买房还是卖房?”   “买,老丈可知附近哪里有三四进的院落在售?”陈祖谟客气问道。   我了个乖乖,三四进可是大院子了,信叔吞吞口水,“小老儿不知,不过小老儿知晓牙行在何处,领您过去?”   “如此,有劳老丈。”陈祖谟弯腰行礼。 . 第九十六章 摆了一刀又一刀   信叔带着陈祖谟在街上绕了个大弯儿,问了一堆事儿后才将他领到这条街的小牙行内,急匆匆回布庄见小暖。   “干得好!”小暖眼珠子转啊转,“信叔放出话去,就说陈状元急着买大院子成亲,记住最重要的一点他不差钱!”   算计了一把渣爹后,小暖又跑到绫罗坊查看生意。   自从展家放出消息,绫罗坊给了赵书彦,而赵书彦这个“新东家”也绫罗坊转了几次后,打绫罗坊的主意的同行都死心撤了,坊内的管事和伙计也安下心来做事。是以这段日子,绫罗坊的生意日趋平稳。小暖已暗中跟展柜商量了几次绫罗坊的发展计划,现在第一阶段的计划已经开始之行。   展柜将小暖迎到后院房中,关了门汇报这段日子坊内的情况,“辞了两个做事不上心的伙计,前日到的一批布料不如以前的料子好,织坊说是他们那边雨水勤,所以布料才着色不均。”   小暖皱起眉头,“这都是借口,去查他们的上等布以什么价钱给了哪家布庄。还有,暗中去找有没有可以替换的供货织坊,价钱稍高不是问题,关键是布料要好,能达到咱们的要求。”   “......是。”展柜犹豫着应了。   小暖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些织坊都在观望,看赵家打算如何经营绫罗坊,他们有没有必要再跟绫罗坊合作下去,是也不是?”   展柜立刻点头。   现在的情况是,赵家人不出面,那些人心里就没底。但整个绫罗坊只有展柜知道,这布庄不是赵家的,而是陈小暖的,所以展柜心里更没底。   小暖伸手压了压眉心,“我明白了,等过了八月中旬,我亲自跟着赵少爷去几家主要的供货织坊转一圈,安安他们的心。”   “姑娘要亲自去?”展柜很想说赵书彦带着小暖去,还不如他自己去效果更好,毕竟出门带着小暖,不像是去做生意,反像是去游玩的。   小暖是一定要去的,“这件事我自有安排。擅长裁剪制衣的手艺人找到了几个?”   “还在找......这样的手艺人一般都有自己的小作坊,不好拉过来。”展柜低下头,陈姑娘的想法很好,但真做起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不过姑娘说得也对,容易做成的,就不是大事,绫罗坊要发展,就是要不走寻常路!   小暖再次强调,“工钱不是问题,十日后将人带过来,我要亲自验看他们的手艺。记住,男女不限,只要手艺好人也可靠就行。”   展柜弯腰应下。   小暖巡视完店铺,从绫罗坊出来,居然又碰上了陈祖谟!   还真是邪门了!   小暖叫过展柜询问,“柜叔听说谁家最近要卖大宅子了么?”   “还真有,展家要卖城西四进的大院子,老夫人昨晚刚定下的。”   至于展柜是怎么知道展家老夫人昨晚刚做的决定这件事,小暖没有过问。她眼珠子转了转,戴上围帽直奔展家而去。   自上次认亲后,小暖来过展家几次,门人自然认得她,进去通报后不大一会儿,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翠巧亲自出来迎小暖进去。   小暖随着翠巧往里走,刚过穿花门便见展家的大少爷展毅能气呼呼地走出来,不屑的目光在小暖身上扫了一圈,火辣辣地落在翠巧身上,“爷倒要看祖母还能护你几日!”   翠巧小脸苍白却倔强地道,“若老夫人去了,翠巧自会搅了头发做姑子去!”   “好,好!你就这么不愿意跟了本少爷!”展毅能气得一脚踹倒门边大花盆。   小暖听明白了,这展毅能看上了老夫人身边的翠巧,打算将她要了去,老夫人没答应,才惹出这一场官司。   小暖不由得替老夫人难受。翠巧是她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老夫人这还没怎么着呢,展毅能就打起她身边人的主意了。老夫人怕是气坏了把?   进到屋内,小暖见赵老夫人的脸色果然不好,正在闭目歇息。徐妈妈一边给她按压额头一边劝着。   小暖乖乖坐在老夫人身边,半晌才听到老夫人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老身这是造了什么孽,才摊上这么个不孝孙啊!”   这种话小暖不敢接,只傻傻干陪着。   待老夫人心情平复了,才问起小暖的来意。   小暖笑道,“听说您要卖宅子,所以特来问问。”   赵老夫人惊讶问道,“你要买院子?”   小暖摇头,“是我爹回来了,要买院子娶亲。老夫人,我爹虽有那么点不靠谱,但他还是能做点事儿的。您不如把院子卖给他,顺便求他办点事儿,应该不难。”   这可是很重要的消息,赵老夫人眼睛微眯,“你的意思是?”   “我记得我爹与县学的宁山长有些交情,如果能让图儿拜宁山长为师......“小暖点到即止。   县学的山长宁思源为人正直,德高望重,若是图儿能拜入他的门下就是多了个大大的依靠。赵老夫人握住小暖的手,“难为你能如此替图儿打算,老身这就派人去跟你爹接头。看在你的面子上,少收他些银子也好。”   “不用。”小暖笑眯眯的,“不用便宜,我爹有的是钱,您全了他的面子就成。还有一点您要当心,千万不要让图儿拜入我爹门下或是跟我爹挂上什么勾连,免留后患。”   闺女这么评价生父,怕也只有小暖了。不过她这样子不让人觉得讨厌,反而怎么看怎么机灵可爱。赵老夫人眼睛微眯,会心地笑了,“放心,恭维这样的买家,老身有的是手段。”   又摆了渣爹一刀后,小暖喜滋滋地从老夫人房里出来。正碰上展宏图的娘亲小吴氏端着亲手熬制的生姜冰梨汤给老夫人送过来。   见了小暖,小吴氏满脸带笑地打招呼,比上次相见时更亲热了。看来赵老夫人已经把小吴氏从吴氏那边拉过来了,小暖替展宏图开心。   从侧门出了展家没走几步,小暖见陈祖谟踱着斯文的方步带着俩仆从转悠过来,眼底是掩不住的焦急,她就翘起嘴角,明白赵老夫人的大宅子定能卖个好价钱了。 . 第九十七章 新款护身符   小暖乐呵呵地回到小院内,见娘亲和小草正在收拾东西,便也挽袖子上前帮忙。   林奶奶是利索人,家里收拾的干净,杂物东西也不多,再加上林家人又大清扫带走了一批,更是不剩下什么了。秦氏将林来奶的东西规整一番放进东屋,竟连一个双门立柜都没装满。   收拾完后,秦氏站在屋中还有点回不过神,“这才多久的功夫,咱们在城里都有院子了。小暖,娘怎么就觉得心里不踏实呢?”   小暖晓得娘亲在想什么,“咱们明天接着逛,买点家常用的东西摆放在这院里吧,以后休息也能用上。”   不把小院收拾一番,就不会有“这是我的院子”的感觉,秦氏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儿,但还是摇头道,“等过了你林奶奶的头七再说。”   按照大周的风俗,头七那晚要在家中给死去的家人准备一顿丰盛的素斋,让归家的死者魂魄享用,所以头七那晚,小暖她们要过来住在这里的。   到了头七这日后晌,秦氏在家里准备了四菜一汤的素斋,放在篮子里带去林奶奶的小院。本来这样的日子,秦氏本不打算带着小草去的,奈何小草的二舅母李氏又带着孩子到娘家帮忙收庄稼,小草无人可托付,只好一起带着。   当然,一起来的,还有大黄。   小暖看着大黄脖子上挂的,从保媒的怪脾气老道长那里“捡来”的钱袋子,就忍不住望天长叹。   不知道为啥,这钱袋子又没装过肉骨头没有肉味儿,大黄居然就看上了,睡觉的时候都要抱着,小草见它这么喜欢,干脆给它挂在脖子上,没想到这货居然还挺乐呵。秦氏看不过眼,给大黄编了跟结实漂亮的绳子挂在脖子里。   于是,大黄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小暖觉得跟它走在一起有点......丢人。   无那,只因带着这货出来,回头率实在太高了!   一家人进入小院内,首先见到的就是院子正中的几块砖头。不用问也知道,这是林家那帮“孝子贤孙”扔进来的,看地上砸出的痕迹,应该是刚扔进来不大一会儿。   秦氏后怕地左右查看,赶忙拉着两个孩子进屋,小暖安抚了娘亲和小草,让她们安心在屋内等着,她自己站在院中,指着砖头对大黄道,“去闻闻味儿。”   大黄过去嗅了嗅。   “能记住味道不?”   “汪!”   “走,跟我出去转一圈。”   小暖带着大黄出门,先到衙门街道司找王正大人说明情况,又说了自己的计划。   王正立刻点了两个衙差,让他们随着小暖出去捉贼。   巧了,这两个衙差都是小暖的熟人。   熟人好办事。两人跟着小暖说说笑笑地到小院附近的一间小店里吃点心,大黄则藏在街角,等着捉贼。   “姑娘怎么知道那贼人今日还会再来?”衙差好奇问道。   小暖笑了,“今日是林奶奶的头七,林家人知道我和我娘一定会来小院给林奶奶送饭烧纸。这么难得的机会他们不可能放过,如果说他们前边的砖头是扔进去泄愤的,那么后边的砖头才是主菜吓唬人或者干脆伤人的!”   衙差点头,又在小暖的引导下讲了一会儿衙门的趣事,特别是新来的知县楼萧迁大人与他的家眷的事情,便听门外的大黄“汪汪汪”地叫起来。   “死狗,再叫弄死你!”林家的两个汉子拎着正拎着砖头低声吓唬大黄时,小暖带着衙差出来,抓了个人赃并获。   气势汹汹的林家人见到衙门的官差,立刻又怂了。衙差将这俩人抓走时,忍不住看了大黄几眼,“陈姑娘,这狗脖子里挂的是啥?”   ......就知道会被问,小暖一本正经地回答,“那是护身符。”   ......两衙差不晓得该如何接话,干巴巴地押着人回了衙门。   小暖带着大黄回到小院内,跟娘亲说明林家人已经被捉去教训以后不会再有事后,又忍不住问道,“娘,大黄脖子里那个钱袋,您能整得别这么扎眼不?”   虽然觉得大黄挂个钱袋子挺喜庆的,不过秦氏还是二话不说地给它解下来,穿针引线将钱袋缩成了核桃大小的布球,才给它挂上。   小暖这才觉得堵在心口的大石头落了地,“娘真厉害,这么一弄顺眼多了!”   秦氏忍不住弹了闺女的额头,“你啥时候能将针线学好,娘睡觉也该能笑醒了。”   小暖偷偷吐舌头,做针线对于她来说,比管理十家铺子还难。   天渐渐黑了,秦氏将饭菜摆在堂屋的八仙桌上,又点上香烛,在盆里烧了一个纸扎梯子,念念叨叨地让林奶奶吃完饭后,顺着这趟“天梯”到天上与家人团聚。   再然后,小暖两姐妹被娘亲带到西屋炕上,盖被子睡觉。   还不到她们睡觉的时辰,小暖和小草都没有犯困,不过还是乖乖地躺在被窝里,连头也蒙住呆着。   据说,林奶奶的魂魄今晚会返回家中看望用饭,她们作为林奶奶的亲人,一定不能让她看到,免得她记挂亲人留恋不去,影响了她升天或转世投胎。   若是那样,可真是大罪过了。   小草和小暖躲在被窝里听着窗外的虫声唧唧,慢慢睡了。秦氏倾耳听着外屋的动静,后半夜才睡过去。   早上小草醒来后,拉住娘亲叽叽喳喳地讲着,“小草梦到林奶奶了,她给我糖吃,还说她要走了,让我听娘的话。”   秦氏也擦着眼泪,“娘也梦到了,你林奶奶跟林爷爷和两个孩子终于团聚了。”   说完,俩人看着小暖,想知道她梦到了什么。   能说她梦到穿越之前加班核对业务单,算她替公司赚了多少钱又能拿多少分成吗?小暖坚决摇头,“我睡得非常好,啥也没梦到。”   秦氏不觉得没问题,“你林奶奶生前更喜欢小草,托梦给她也不奇怪。”   ......小暖无语望天。   “好了,咱收拾收拾,吃个饭就去买点屋里用的东西,过几天该该换厚被褥了。”秦氏张罗着,一家人吃过早饭出门去买布。   买布自然是去自家店里最划算。一家人跑到锦绣布庄买了三套被里和背面包好,秦氏犹豫了一会儿,觉得多买划算,又一咬牙加了三套,索性连家里用了十几年的旧被褥一并换成新了。 . 第九十八章 夜不归宿,去哪了?!   买好做被子的布料后,便是选填充到被子里的材料了。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小暖跟娘亲转了一圈才发现,这里填被子的东西当真是五花八门:穷苦人家用芦花、软草、旧麻;条件好一些的人家用羊毛或鸡鸭鹅的羽毛;富家大户用蚕丝。   棉花这里也是有的,只不过种植面积不大用途也少。小暖已经把种植棉花、纺织棉布、制成成衣售卖纳入她明年的重点工作计划中。   现在家里条件好了,做被子当然要做暖和舒坦的。秦氏与小暖商量后,买了鸭毛和羊毛。   待四大包鸭毛、羊毛送到小院后,秦氏便兴高采烈地着手做被子。这在小暖的眼里可是巨大的工程,她看着白花花的鸭毛和羊毛就头皮发麻,借着铺子里有事从小院逃到布庄查看生意。   这一待便是半日,待她再回到小院中时,神奇地发现娘亲已经做好了两床被子!   见时候不早闺女也回来了,秦氏收了针线,三人一狗出城回村,走到家门口居然遇到沉着脸的白氏和皮氏两尊大佛一左一右地站着,旁边还聚了不少看热闹的陈家人,小暖的眼睛转了一圈,神奇地发现青柳居然没跟来。   秦氏见到这么多人就有些发怵,她努力挺直腰杆走过去打招呼,“娘来了。”   “老婆子不来能行吗?!脊梁骨都要让人戳折了!”白氏开口不善,目光里满意失望和指责,“你们一家子昨晚整宿的不回来,去哪了?”   “好好的俩孩子都让你给带坏了,你要是养不好就给我们陈家送回来。一个人出去作贱也就算了,还带着孩子!你的脸呢,有你这么当娘的吗?”皮氏也怒气冲冲。   听着两人的指责,就好像秦氏出去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应立刻浸了猪笼才好!   秦氏气得身子发抖。   她不理皮氏,只问娘亲,“女儿做了什么让您被人戳脊梁骨?“   “你还有脸问......”白氏眼里竟起了泪花,“你昨晚带着孩子去哪了?你知不知道你是个没男人的合离妇,本来就该关起门过日子省得让人嚼舌头,你可倒好......”   “谁戳您的脊梁骨了,站出来给我见识见识怎么戳的?”小暖抱着胳膊目光向围观的人群扫过去。   她看谁谁低头,没一个肯开口的。   白氏指着小暖骂道,“你给我闭嘴,你娘变成这样你得担一半的责任!”   秦氏见娘亲骂小暖,立时不干了,“娘不就是想知道我们昨晚去做什么了吗?好,女儿告诉您,城里的林婶子昨晚头七,女儿给她送饭守夜去了!您若不信,咱们一起去门街道司见王正大人,王大人昨日还派了衙差过来查看,他们可以证明女儿在哪里!”   这话一出,看热闹的陈家人俱是愣了。   陈氏冷冰冰地道,“便是王大人能证你天黑前在姓林的家里,天黑后呢,哪个知道你去了何处!再说林家院里有什么人哪个知道?”   这是指明了她不守妇道,秦氏气得说不出话。小暖保住娘亲,“娘别怕,她们都欺负娘,让大黄咬她们!”   大黄立时呲牙要冲上去,吓得两个老太太都靠在墙上举起拐杖。   小暖拍了拍大黄的头,开口道,“奶奶,我娘跟我爹已经合离了,您没忘了吧?”   陈氏哼了一声,“就算是合离了,也不能不守妇道!”   “我娘昨晚跟我和小草在一起,就住在林家的小院里,怎么就不守妇道了?”小暖开口道。   陈氏不依不饶的,“谁知道......”   不等她说完,小暖反问道,“奶奶昨晚在哪儿睡的,有谁可证?“   “老身在自己的家里睡觉,难道还需要人作证,真是笑话!”皮氏瞪起眼睛。   “的确是笑话!”小暖声音抬高,“林奶奶孤老,因感念我娘的善心照料临去时将小院赠了我娘,所以现在城中林家的院子是我娘的地方!您老在自己家里睡觉不用人证明,我娘在自己家里睡觉,就要一个挨一个地敲门去跟你们报一声不成!”   一圈人都惊呆了,什么,秦氏居然在城里有了院子?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难怪你给那老婆子披麻戴孝,原来人家将房子给了你!”白氏震惊之余就是生气,异常地生气,“晾着自己的亲娘不伺候,反倒巴巴地去伺候个孤老婆子,岚儿,你好啊,你真是好眼力啊!”   皮氏则更关心院子,“那院子在城中什么地方,多大?”   小暖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奶奶想多了,我娘的院子不过巴掌大小,不够给我爹娶新媳妇的,您不用惦记。”   “谁惦记了?我儿自会给老身买大院住着!”皮氏败下阵来,心里则暗暗可惜,又因秦氏先于自己在城里有了院子而心有不甘。   小暖又问白氏,“您老说这话时,也想想我娘怎么对您的,您又是怎么对我们的!我娘怎么不孝顺您了,给您买布、做衣裳、做鞋,家里有了好吃的先给您送过去,就连大黄抓了兔子也给您半碗肉,这叫不孝顺?”   “我娘干了这么多,在您这儿就是应当应分的,她不过是去陪着林奶奶聊了聊送了三五次瓜果,在您这就成了去伺候外人?”小暖声声逼人。   小暖目光如刀,“我娘给您送了布料,您收下后嫌弃料子不够好;送了衣裳,您嫌弃做得少了;送了肉,您嫌腻得慌推出来!林奶奶是个外人,我娘不过是陪她聊了几次天送了三五次瓜果,她就知道念我娘的好,去了后将房子留给了我娘。您呢?您可是我娘的亲娘!您念过我娘的一句好吗?”   白氏冷脸,“那是她应当应份的!”   “应当应分的?是谁口口声声说不认我娘这个女儿,让她再也不要登秦家门的?既然您都不认我娘了,哪来的应当应分!”小暖直接怼回去,不来点厉害的,她们还当自己一家子好欺负了!   “就是,外婆当日说的话小草也记得呢。”小草终于找到了支援姐姐的机会。   白氏也败下阵来,只好将矛头又对准自己的亲闺女,“这就是你教导出来的好闺女?你就让她这么没大没小地挤兑你亲娘!” . 第九十九章 给钱   是小暖挤兑了娘,还是娘跟皮氏挤兑她们娘仨?   秦氏擦擦眼泪,皮氏怎样她都不寒心,可娘一而再再而三地如此,秦氏真得心碎了。   “娘不就是觉得女儿跟陈祖谟合离后断了您的财路丢了您的脸,所以处处看女儿不对吗?”   说完,秦氏缓缓跪下,“您不想认就别认了吧。您放心,我秦岚以后不管丢了多大的脸、惹出多大的祸也不会拉扯上您的。这样您就不用再因怕被我连累,一回回地受累找过来当着众人的面,划清与女儿的关系了。您就当没生过我这个不孝女,您老再不会被人戳脊梁骨了。”   这话一出口,整个街道都静了,谁都没想到一向老实木讷,任打任骂的秦氏会说出这种话。   白氏苍白着脸摇了三摇,晃了三晃,“好,好啊!我老婆子养了几十年的女儿,居然不认娘了啊,好啊!”   皮氏一脸苍茫地走过来劝说,“弟妹别这样,家门不幸啊,咱们还能咋办!”   得,这俩人算是归到同一战壕里了,小暖扶起娘亲,“还有事儿吗?”   见没人再来应战,小暖打开家门扶着流泪的娘亲走进去,“以后别有事儿没事儿的来我家门口闹,我们是老实人,就是想过好自己的日子,禁不起你们这么折腾!”   说完,小暖哐当一声关上大门。   秦氏强撑着站直了身子,“你们先玩会儿,娘躺会儿再做饭。”   看着娘一步步地往屋里走,小暖眼圈就红了,“娘难受就哭出来,别憋着,这样伤身子。”   秦氏没回头,眼泪哗哗地流着,一步步地走进堂屋,躺在炕上,蒙住被子。   小草哭了,“姐”   小暖拍拍小草的脑袋,“跟我进去。”   屋内,小暖没有掀开娘亲的被子,而是低声道,“娘,我跟您说过,为了别人的错处生气难受就是难为自己。但是已经生气了难受了就别压着,哭出来闹起来把心里的淤积的怒火发泄了才好,否则时间长了会坐下病的。您如果病了,我和小草怎么办?”   自古至今,突发大病的人大都是性格内向的,她们在得病前一段时间,大都受过强烈的精神刺激或着长期存在巨大的精神压力无法合理纾解。   像白氏或皮氏那种屁大点事儿就咋呼的,反而不容易生大病。小暖担心娘亲,不希望她把伤痛压在心里,默默地切割自己的五脏六腑。   秦氏在被子里哽咽着问道,“你说她们为啥总跟咱们过不去,咱们又没碍着她们什么......”   “因为咱们离开陈家后过得好好的,这在她们眼里就是罪过。”小暖冷笑,“越是这样,咱们就越要过得好,气死她们!”   “对,气死她们!”小草握紧小拳头,“娘别怕,小草长大了,像姐姐一样骂死她们!”   小暖......   “娘若是在村里住着不开心,咱们就搬到城里去住吧,不一定非在这里住着。”   秦氏钻出脑袋,眼睛红红的,“娘不想去,城里没有地种,不能养鸡不能养猪,娘去了能干什么?”   小暖......   “等咱们再有钱了,买个大庄子,娘想种什么种什么,想养什么养什么!“   若是以前闺女这样安慰自己,秦氏不会当真,但是现在她知道,闺女真有这个能耐。   面对如此贴心的两个闺女,秦氏心境忽然开朗了,“娘不要大庄子,太大了娘种不过来,咱们也看不住。有块地有个窝就行,这里挺好,有老邻居有人说话,就是你奶奶和外婆,总是看着咱们心里不痛快。”   秦氏刚说完,忽然想起来,“咱家的猪还有草吃没有?不行,娘得去看看!”   然后,看着娘亲风风火火地跑去看猪看鸡,一肚子安慰娘亲的话都到了嘴边说出不来,小暖笑了。   是她想多了吧,只要有她俩要吃饭,家里的活物要养活,娘就跨不掉。   这样的娘亲让她心疼,“娘和小草在家做饭,我去打猪草,一会儿就回来。”   因怕娘亲出门,小暖又说道,“娘蒸饭、做烧茄子和拍黄瓜吧,好想吃。”   秦氏一听女儿想吃,二话不说挽袖子,“娘这就做!小草去摘黄瓜,娘去淘米。”   小草最喜欢帮着娘亲做事,立刻乐颠颠地跑到院里的菜园子淘宝。   小暖背上背篓,拿起割草的刀子出了门。   她先去村南的茶宿,请赵三找人帮她打猪草,然后她拿着刀子怒气冲冲地去了陈家。   她上次就警告过皮氏,让她娘亲不好过,他们就别想有好日子过!   现在是时候让她明白明白了。   皮氏正在跟刚回来的陈祖谟念叨秦氏大逆不道的行径,“还好把她休了,这样不念父母恩的东西留在家里就是个祸害,没念过书的就是不行,上不得台面!”   陈祖谟身后的青柳偷着撇撇嘴,心道老夫人忘了她自己也没念过书吧!   小暖到了陈家,抬刀子“哐哐哐”地砸门,皮氏皱起眉,“什么人这么没眼力,赶着饭点过来串门!青柳去看看!”   青柳扫了一眼陈祖谟身后的马得金,见陈祖谟不吭声,只好不情不愿地去开门。   刚打开门,小暖的割草刀子差点拍在她的脸上,青柳“啊”地一声跌倒在地,“老爷,快救救奴家,小暖姑娘要杀了奴家!”   小暖冷冰冰地扫了青柳一眼,迈步走进去。   皮氏和陈祖谟见小暖这兴师问罪的模样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听我奶奶说,爹有钱了,要买大宅子给我和小草娶后娘?”   小暖这一句话就堵得陈祖谟张不开嘴了,他没来由地有那么一点心虚。   “你爹娶郡主是太后她老人家做的媒,名正言顺,你管得着吗?”皮氏指着小暖骂道。   小暖手里的刀子抬起来,吓得皮氏一哆嗦后,才插到身后的背篓里,“我没想管。我过来是想说爹记得买大点,给我和小草一人留一个跨院!”   皮氏跳起来就要骂。   小暖的眼神却将她冻住了,这不是小暖这样十二岁的小丫头该有的眼神儿,皮氏竟被她吓出一身白毛汗。   小暖转头对陈祖谟笑道,“我和小草是爹的亲闺女,我还是嫡长女,陈家的院子不该有我们住的地方?若是没有,咱就站出去讲道讲道,听天下读书人怎么评说!”   陈祖谟脸色铁青。   小暖接着道,“还有,爹现在既然有钱买院子了,就先把欠我娘的伙食费结了。我和妹妹在我娘那儿住着,吃饭穿衣都是我娘掏钱,你一文钱也不出,合适吗?”   陈祖谟用力一拍椅背,“真是岂有此理,哪个给你的胆子......” . 第一零零章 断亲   “爹爹给的啊!”小暖乐呵呵地道,“爹爹天天念的那些圣人书,女儿可记得清清楚楚呢。”   陈祖谟微蹙眉,“你胡说什么,有辱斯文!”   小暖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大声朗朗背诵,“君子者,言必忠信而心不怨,仁义在身而色无伐,思虑通明而辞不专;笃行信道,自强不息,油然若将可越而终不可及者。这是不是爹爹念过的?”   这话的意思直白点就是君子守信不自夸,自强不息,难以超越。小暖翘起嘴角,奶奶的,为了对付渣爹她硬是忍着头痛背了好几段君子啥小人啥的圣人言,她容易吗!   这几句话啪啪地摔在陈祖谟脸上,打得他脸上红白交加。   皮氏左右看着,“我儿,她说的是啥意思?”   小暖还是笑吟吟的,“爹,我奶奶听不懂,您不如解释给她听听?要不我先解释一下,您听对不对?”   “不必。”陈祖谟压下狼狈,站起身,依旧是堂堂玉立的佳公子,“你竟能记住《论语》中的语句,为父甚是开怀,不愧是……”   “是我娘教得好。”小暖立刻客气回去。   陈祖谟又被堵住了,皮氏跳起来,“你娘大字不识一个,怎么可能教你,你就是跟你爹学的!”   “我娘是不认识字,但架不住她聪明啊,在陈家呆了这么多年耳朵被磨出茧子记住几句,有什么奇怪的?”小暖反问,“难不成我爹天天背书,奶奶一句也没记住?”   皮氏气得咬牙,听丈夫和儿子念了几十年,她记住的除了“之乎者也”四字,也只有“子曰”了!   陈祖谟见母亲被小暖欺负得抬不起头,接话道,“你们的月例,为父会派人送过去。至于在宅中为你二人置屋之事,为父自然记在心中,不需你提醒。”   “还能回陈家,回到爹爹身边,女儿是在太开心了!”小暖继续笑得没心没肺,“房子爹先慢慢看着,先把饭钱帮我们结了吧。奶奶上上个月说给,到现在还一文没出,您又这么说,女儿不敢信。”   皮氏忆起小暖上次说这话的事,才没有她这是来给秦氏找场子了!皮氏咬牙切齿,现在她的状元儿回来了,她怕个毛,“她是你们的亲娘,管你们饭吃是应该的!”   “爹也这么觉得?”小暖不理皮氏,转头问陈祖谟,“子曾经曰过……”   陈祖谟心里恨透了秦氏,没想到她居然用这么恶毒的办法羞辱自己!她就算会背了,晓得圣人言的意思么,笑得圣人在何情景下说的这些话么?真真是辱了四经,气煞人也!   不过当着门口十几个人的面,陈祖谟哪敢让小暖背下去,“青柳,去取四两银子来!”   “是!”青柳轻快地转身进入厢房。   皮氏立时不干了,“娘都不晓得,我儿居然将银钱交于下人管着!”   陈祖谟没有应声。   青柳取出银子乖乖举到陈祖谟面前,这是昨晚陈祖谟舒服后,给她的私房钱,不过现在拿出来替他充面子,陈祖谟定会记着她的好,不会亏待她就是了。   陈祖谟没接,示意青柳直接给小暖,几乎是咬着牙说道,“这是你与小草两个月的例钱,拿回去交与你娘亲,替为父谢谢她对你们二人的教养之情。”   “好!那女儿回去了。”小暖甩手将银子扔进背篓里,收了笑,凉凉地看瞪了皮氏一眼。   皮氏气得不行却也不敢再说什么,自己不过是去她们门口骂了几句,她就带着刀子找上门来要银子,真是反了她了!   可她生怕多骂几句再折了银子,只得忍住,等逮着合适的时机,一把捏死她们。   待小草走后,陈祖谟吩咐马得金关上大门,沉声对母亲道,“娘以后莫再去惹秦氏。”   “哪里是娘惹她......”皮氏不干了。   陈祖谟烦躁地站起来,“娘,不管是谁惹谁,儿都不想再与秦氏有一丝瓜葛。娘以后不需在她们身上分神,不过是个哗众取宠的下堂妇罢了。儿将要娶妻,不想因此惹了郡主不快!”   皮氏不吭声了。   一直旁观的马得金眼睛转了转,心道自家郡主这个“大女儿”可是个厉害角色,不晓得郡主能不能降得住她。   若是降不住,以后在陈家的日子,怕是不会顺心。   小暖拿着银子,回茶宿背了猪草,又写了张字条,赶到秦家大门口。   这次不用敲,秦家大门全开,一家人正坐在院中吃饭,只白氏和二舅母不在。   二舅母带着秦二妮儿回娘家做活,白氏被娘亲折了面子,怕是无心用饭。   见到小暖带着一帮人过来,大舅秦正埔跳起来,“你们想干嘛,抢东西啊?”   张氏也冷哼,“你回去跟你娘说,你外婆被她气病了,在炕上躺着呢!她要是还有点良心,就快去请郎中抓药!”   二舅秦正田紧给小暖使眼色,让她快走。   秦三好拉下脸,“你娘让你来的?你回去告诉她,除非她亲自过来磕头认罪,否则我们老两口就再不认她这个不孝女!”   小暖回头看了看一路跟来的吃瓜群众,除了陈家人外,秦家和韩家也有几个,都是舌头长嘴快的。   “不是早就不认了吗?赔罪还有什么用!口说无凭,立字为证,咱写下断亲文书断得干干净净的,也省得来回麻烦!”   “小暖!”秦正田吓坏了,“你胡说什么,快回去!”   “二舅觉得我娘被欺负的还不够吗?”小暖自然不依,“自己的亲生女儿你们不护着,反而跟外人一起到女儿门上泼脏水,我娘也在炕上躺着起不来呢,你们非把她欺负死才算吗?”   一边是父母,一边是亲姐,秦正田实在无法说谁的不是。   堂屋的窗户被推开,露出白氏的半截身子,“你去写,赶紧去写!我就当没生过那个没皮没脸的不肖女,以后咱们断得干干净净的,老死不相往来才好!”   “文书写好了!”小暖从怀里拿出自己写的纸条,她可是研读过《大周刑统》的,断亲写什么文书门清。   “最后再叫一次,外公外婆,画押吧!画押后,你们就再也不用为自己有个合离的不孝女而被人骂了,我娘也能多活几年,两全其美!”   见小暖拿出断亲文书,秦家人都愣住了。   白氏披头散发地从屋里跑出来,用针扎破手指就按了血手印,大吼道,“滚,你给我滚!以后再也不要登我秦家大门!”   “您老放心,不会再来!”小暖转头看着秦三好,“外公,该你了!”   事情真到了这一步,秦三好却犹豫了,不只是他,秦正埔也琢磨过味儿来,“爹,就算再生气,大妹也是您的亲闺女,哪有说断亲就断亲的。”   张氏眼珠子转了转,“就是,气归气,一家人还是一家人,小暖快回去吧,别背着你娘瞎闹腾了,我就不信你娘能让你来!”   白色的脸色异常难看,“管是谁,反正我老婆子以后就一个亲闺女!”   小暖也知道秦家这块牛皮不那么容易甩出去,不过先甩掉白氏也不错。她甩了甩手中的断亲文书,“您手印都按了,以后不就一个亲闺女了吗!您现在不是我外婆了,以后别再听风就是雨地跑去骂我娘,您骂不着了!” . 第一零一章 与韩二胖齐名的村霸王   小暖怀揣着从陈家得来的银子、秦家得来的断亲文书,推开家门。   堂屋的门开着,娘亲正在往屋里端饭,大黄摇着尾巴跟着进进出出,小草蹲在门口洗筷子,听到门响了,大家一起看过来,露出相同的笑脸。   小暖看着她们就有那么一股冲动,要把那些试图破坏这份笑容的人都踩进泥里!   “姐怎么这么半天才回来,你去找燕泥姐去玩了吗?”小草好奇问道。   “没有。”小暖把背篓放在猪圈边,过来洗手。陈燕妮是以前的小暖的好姐妹,俩人一起打猪草一起做针线,一起说悄悄话,小暖换了芯儿后只跟她玩过一回,便不想去了。一是因为陈燕妮的娘拘着不让她跟小暖玩儿,二是小暖实在跟她没有共同语言。   因为那丫头喜欢讨论的事情,比如嫁给村里哪个男孩子以后会怎么样,哪家的娘以后会是个和善的婆婆,谁家新媳妇的嫁妆如之何,谁家又在和谁家议亲等,实在勾不起现在的小暖的兴趣。   秦氏端上饭菜,轻轻问道,“这么久,你去哪了?”   小暖也不瞒着,边吃边讲,把自己做的事情简单讲了一遍,三人也把饭吃完了。   小草听得津津有味,对姐姐的敬佩之情如山高涨。   秦氏感动又觉得自己没用,“是娘没用,处处要你替娘出头。”   “娘有用的地方多着呢,女儿会的也不过是跟人吵架斗嘴皮子罢了。”小暖笑嘻嘻的,“书上不是说了‘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吗,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事情和不擅长的事情,女儿还不是不会做针线吗。”   小草骄傲地挺起小胸脯,“这几个字小草都会写!”   秦氏更惭愧了,“娘还不会写‘短’。”   “小草教娘写,姐会吗?”小草大眼睛巴巴地看着小暖。   小暖立刻回道,“姐会!”   短的繁体和简体写法一样,小暖难得这么有底气!   “还是姐姐厉害”本以为找到了一个自己的长处,结果发现还是没姐姐长,小草有点失望。   “你还小,能识字已经很厉害了,比大牛还厉害!”秦氏安慰小闺女。   “大牛哥也厉害,他每次找的知了皮最多,爬树也最厉害的!”小草老气横秋地叹口气。   “娘小时候也不会爬树,闺女家爬树都不厉害。不过你小姨会,怕得跟猴似的,可快了。”秦氏叹口气。   “猴爬树小草没见过。”   “娘见过,前年秋天去树林里摘野果,碰到一群猴儿......”   不对啊!现在不是讨论秦家和陈家的事情么,楼怎么忽然歪得这么厉害,小暖看着在正在交流猴子怎么爬树的娘亲和妹妹,忍不住笑了。   小草睡了后,秦氏才低声问起秦家发生的事,听小暖说她娘是扎破自己的手指头写的断亲文书,秦氏的心便是一抽。   “娘没嫁人的时候,你外婆也不这样的,她那时候喜欢我比你小姨要多一些......”毕竟是自己的亲娘,秦氏心里的难受真的压不下去。   小暖叹口气,“那是以前,现在外婆的心里您和小姨都没有大郎重要。为了大郎,为了秦家能出个状元扬眉吐气,外婆一定会站在陈家一边,因为我爹是状元!”   秦氏沉默了半晌才问,“当家人是你外公,你外婆画押能管用吗?”   小暖嘻嘻笑了,“外公什么脾气您还不知道,遇事不翻过来调过去琢磨个几十遍,他才不会出手呢。所以那断亲文书一开始就写的娘跟我外婆,没牵扯其他人,其他人的主我外婆也做不了。您和外婆把亲断了,她以后就不能来挑刺了,清净。”   “娘觉得你的脑袋越来越好使了。”秦氏由衷地讲道。   小暖抱住娘亲的胳膊,心里有些担忧,“女儿这样精于算计,娘会厌恶吗?”   秦氏拍着小暖的背,“娘高兴还来不及呢,要不是你拼了命地护着,娘和小草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呢。”   “一定能,娘不会让我俩出事儿的。”小暖安心地靠在娘亲身边,睡了。   第二天一早,小暖便跑到里正家。   秦德见到小暖就头疼,“听说你昨天后半晌到你爹和你外公家去闹了?你说说你,再这么闹下去,还能找到婆家不!”   小暖扳着小脸,“要不是她们欺负我娘在先,我也不会找上门去。里正爷爷不用担心我嫁不嫁的出去,还是先关心一下我们娘仨会不会被人欺负死吧。”   里正忍不住了,“得了吧!可着怎么全村找,哪个人还能把你欺负了,你快成村霸王了!”   “多谢爷爷夸奖,小暖能跟二胖伯齐名,感到很荣幸。”小暖故做不好意思地笑了,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没人敢找她们的事儿。   “你荣幸个啥?还当这是好事吗?”里正看着笑得没心没肺的小暖,头又疼了,“你这一大早的跑来干什么?大事儿我可办不了,找你爹去。”   小暖拍出断亲文书,“里正爷爷放心,我哪次来找您,不是您能办的事儿?您在这上边签字画押吧,这是我娘和秦白氏的断亲文书。”   “我不办!”说起这个来秦德就来气,他不止是里正还是秦氏族长,这事儿是归他管,可族内有人断亲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他就是不想按这个手印儿!   小暖笑着问,“真不办?”   “不办!要断亲让你娘和你外婆来跟我说,你来算怎么回事儿!”秦德气哼哼的。   小暖笑眯眯的,“《周律》上写的清清楚楚,断亲需双方同意按手印,中间人作证再到官府备案就行,您确定不办?”   这中间人可不一定是里正,随便哪个有户籍没有案底的成年人皆可。里正气得吹胡子,“你啥时候连《周律》也知道了?”   “为了防着我娘和我妹妹被欺负,我可是学了不少东西呢。”小暖依旧笑眯眯地,笑容里满是坚强。   秦德看着小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也不容易。不过你现在这样,比起我那混账的二外甥,更像村霸王!”   “多谢里正爷爷夸奖。”小暖笑着递上断亲文书,看着秦德按手印盖了章,才满意地收起来,“我待会儿就去衙门过了手续,这事儿就算成了,您别忘了在族谱上记一笔。还有,我娘现在立女户了,就算我们跟外公一家断绝了关系,也是秦氏族人,年底祭祀的钱算我们家一份!”   在这个年底,家族是社会的基本构成单位,只有做了极大恶事的人才会被逐出家族被世人厌弃,她们可以和外公家断绝关系,但绝不会脱族。   里正也懒得跟个小孩子矫情什么家族荣耀,只问道,“你还要跑衙门?你才多大,去了人家能搭理你?”   小暖异常自信,“这事儿是归街道司管吧?爷爷放心,我跟衙门街道司的王大人可熟了,有他领着,小事一桩!”   秦德...... . 第一零二章 反常的大黄   最后还是里正带着小暖跑到衙门办事。   非是他愿意,职责所在耳。   王正见到小暖果然非常亲切,亲切到让秦德觉得小暖才是里正,他是附带的。   所以从衙门出来的时候,秦德异常不快。不过接过小暖买的一包送给他家孙子孙女的零嘴儿时,秦德的脸上就有了笑模样,觉得小暖办事起码比她爹、她奶奶爽快多了!   起码人家没把他当跑腿的杂役!   送走里正,小暖又去锦绣布庄查看了一圈,便带着大黄蹲在霓裳布庄门口喝大碗茶。   卖茶女还记得小暖,端上来笑道,“姑娘可有日子不来了。”   “最近事多抽不出身,姐姐近来生意可好?”小暖笑眯眯地问。   这卖茶女已梳了妇人髻,不过被小姑娘叫姐姐她还是非常开心的,“没有暑天的时候好,我过了八月十五就收摊了,年年都是卖到这会儿。”   “那这地方冬天就空着?”小暖已不是初来的时候,知道在街上摆摊也是要收钱的,集市上的摊位按次收钱,这种常设的茶摊按年收钱,空一个冬天岂不是白白损失租摊钱。   卖茶女浅笑,“冬天卖些炒货吃食,生意没有夏天好。”本以为逛街累了的人都是要吃东西的,可最后买的人却不多。   小暖点头,“姐姐卖炒货生意定然不会比茶水好。您想啊,这里来的大都是买布人,进去进来买油乎乎的吃食,大伙都怕污了布不是?”   卖茶女眨了眨眼,“对啊!我咋就漏了这一层呢!依妹妹所言,卖什么会好卖一些?”   小暖没有直接给出答案,而是反问道,“姐姐觉得,来这里买布的都是什么人,买了布后还会想买什么?”   卖茶女仔细想了想,兴高采烈地与小暖细数着,“这里来来往往的人可多了,不管是城里还是附近村里打算成亲的人家大都会来这里买成亲用的布匹,成亲一辈子就一次,大伙都舍得花钱,成亲绣嫁妆的新花样必定要看看;家里还算过得去要添衣裳的人家,买了布后大多不舍得再买东西,不过做针线需要的东西缺了一定会买好的,才配得上新衣裳;还有便是大户人家了,这样人家的主子一般不会在咱的小摊上买东西,不过来买布的若不是主子而是家里的丫鬟婆子,她们出入都受拘束,没功夫去别的地方转,顺手在门口买些小玩意儿倒也可能,她们会买的,大体上就是桃木簪子、银坠子......”   “花样,针头线脑,簪子耳坠,姐姐果然通透。“小暖从卖茶女的话里得到了大量的信息,也觉得此女很有做生意的脑瓜,稍加引导比起信叔来有怕是更有前途。   小暖起了惜才之心,想将这妇人招来为她做事,不过还得再观察她的人品再做决定。   卖茶女已经转着眼睛开始考虑从哪里进货,几点摆摊,如何招揽客人了,眼角眉梢都是喜气,“这还得多亏了妹妹提点,等我赚了钱,定给妹妹从霓裳布庄买身漂亮的新衣裳!这店里的一十八个伙计我个个都熟,买衣裳都是最低价,妹妹家若是有啥想买的,千万莫客气......”   “汪!”俩人聊得正欢,大黄忽然叫了一声。   小暖赶忙停下低头问,“饿了?”   “汪!”大黄又叫了一声,明显的情绪不对劲儿。   小暖顺着它的目光,居然见到了两三步外的世无双!   这就是孽缘吧!小暖无奈地笑,似乎她每次来都能遇到这家伙。   乌羽却不这么觉得,“真是许久没碰到妹妹了,近来可好,婶母和小草妹妹可好?”   人家这么有礼貌,小暖也赶紧站起来,“都好,多谢乌少爷。”   乌羽的一双桃花瞳看得小暖头皮发炸,赶忙改口道,“乌大哥。”   乌羽这才有了笑容。   卖茶女忍不住捂嘴嗤嗤地笑,觉得这俩真像一对欢喜冤家,她与自己的夫君当年便是这么过来了。想到夫君,卖茶女的笑容慢慢消了。   “唔”大黄见乌羽又凑近两步,反应极大,甚至挠了挠鼻子!   大黄是不喜欢乌羽,但平日也没到这么夸张的程度,今日有些不对劲儿,小暖问道,“乌大哥今日带了香囊?”   乌羽摇头,“某又不是小姑娘,戴什么香囊。”   “那就奇怪了......”小暖低头问大黄,“乌大哥哪里不对劲儿?”   “汪!”大黄又叫了一声,咬着小暖的衣裳要走。   小暖赶紧安抚大黄,“走,咱走。乌大哥,姐姐,咱们改日再聊。”   卖茶女赶忙点头,偷偷提鼻子闻了闻,却没闻到什么异常的气味。   被狗嫌弃乌羽却十分的不高兴,气鼓鼓跟上去,“这狗就是事儿多!乌某偏不去,气死它!”   小暖扶额,“乌大哥,大黄一般不会这么胡闹的,你身上定有不对劲儿的地方。”   乌羽气鼓鼓地拦住小暖,“那你告诉我,你的茶宿什么时候开业,我要去玩!”   小暖赶忙道,“八月十六辰时,欢迎乌大哥光临。”   说完,小暖已被大黄拖走了。   乌羽正气呼呼的,暗卫现身在他耳边低声道,“小爷,这狗邪门得紧,依属下看您还是回去换件衣裳吧。”   “不用回去,到了三哥那里再换!”说完,他走了两步猛地停住。   他接下来要去看望三哥,若是真有人在他身上动了手脚,针对的不是他而是三哥的话......   乌羽立刻转身,“回府,再去将木刑给我找过来!”   “是!”暗卫总算松了一口气,生怕小爷不管不顾地冲过去。   大黄不对劲儿,小暖也无心转悠下去,即刻带它回到家中,才见它安生下来,趴在井边不动了。   小草跑过来给大黄顺毛,“姐,这是咋了,大黄看上去挺不高兴的。”   小暖摇头,“在街上遇到了乌羽少爷,它就这样了。”   小草还没发问,忽见大黄支起耳朵,抬头望着大门口。   小暖和小草也望向大门,一会儿便听到门响了!   小草跑过去开门,却见一穿得非常精神的姐姐站在门外,对着她笑。   这姐姐异常的英姿飒爽,小草也跟着笑。姐姐摸了摸她的小脸,抬头问小暖,“陈姑娘,在下玄武,乃是三爷的部下。”   “玄姑娘好。”小暖学着她抱了抱拳头,心想三爷身边都是能人,这漂亮姑娘莫不是个女中豪杰?她来到这里见了不少厉害男子,女中豪杰还一个没见到呢。   见小暖眼睛亮亮的,玄武笑得越发灿烂了。却见大黄忽然窜出来越过玄武,直接跑到马车边,“汪”了一声,尾巴晃得异常欢快。 . 第一零三章 三爷的客人   玄舞见此,忍不住笑出声,“小七,你还是露个脸吧。”   因秦夫人家都是女子,主子才派了她和玄其来接人。本想着若是陈姑娘不肯跟她走,才让玄其出面的。不过但看这狗的模样,似乎已认出玄其,再避着也就没意思了。   玄舞翘起嘴角,看来兄弟们所言非虚,这狗真有识人的本事,三爷的暗卫中小七最好欺负。   陈家姊妹和大黄的眼睛都闪亮亮地盯着,玄其压力甚大地挑起帘子,然后,心惊胆战地看着大黄慢慢抬起一条前腿,咧开狗嘴。   想到此行的目的,玄其硬顶着玄舞吃惊的目光,抬起右手打招呼,“陈姑娘,小草,大黄,许久不见。”   “汪!”大黄开心地蹿到马车里。   玄舞望天许久才调整好脸上的表情,低头和颜悦色地对小暖道,“陈姑娘,我家主子想请你家狗过去一趟。”   ......   小暖看着晃动的马车,半晌才说了句,“为了乌羽的事?”   玄舞点头。   “我能不能跟大黄一起去?”大黄的反常小暖看得清楚,怕它自己去不安全。可三爷都派人来请了,不去似乎是不可能的。再说了,财神叫,哪有不登门蹭财气的道理!   玄舞微笑,“在下求之不得,陈姑娘请上车。”   小暖回头对从屋里走出来的娘亲道,“我和大黄出去一趟,娘和小草不用等我俩吃午饭。”   小草拉住姐姐的衣袖央求道,“小草也想去。”   这不是去玩的,小草跟着她更不放心,小暖拍了拍她的小肩膀,“在家陪着娘,姐给你带桂花糖回来。”   小草很听话,“不想吃桂花糖,想吃槽子糕。”   “好。”小暖跟娘亲交代了几句,才上马车离开。   马车出村时,村口大石头上坐着看热的秦三奶奶,先将驾车的漂亮姑娘大夸特夸后,才问一旁的小暖,“你这是去哪儿,咋还坐上马车了?”   秦三奶奶终于发现自己了,小暖笑呵呵地道,“去县城的展家。”   秦三奶奶得到消息,心满意足地退到一边,“回来的时候帮老婆子望望展家斜对面的羊肉饺子馆还开着不,有两年不吃,嘴馋了。”   不愧是八卦通秦三奶奶,两年前吃过的东西还记得!小暖点头,“好,若是开着小暖帮三奶奶买一斤回来。”   “不用一斤,半斤就够了。”秦三奶奶裂开嘴笑了,掉了的两颗槽牙黑窟窿异常显眼。   “陈姑娘村里的人很有趣。”玄舞走出老远,回头还见那老太太在路边笑着,“那饺子的滋味必定不错。”   “三奶奶上了岁数,喜欢吃的东西不多了。”小暖靠在车边,“请玄姑娘绕个路,容我瞧一眼?   玄舞轻笑,“不劳姑娘亲自出马,在下派人给您买回来,姑娘先进车里休息片刻。”   小暖挑帘进入车中,见大黄舒服地躺在垫着软垫的长凳上,头枕着玄其的腿,玄其正一下下地给它顺毛......   玄其见小暖进来,颇为尴尬地收了手。   大黄抬起狗头不满地“呜呜”两声,玄其只得干笑着又开始顺毛,主子可吩咐了,一定要顺利把大黄请到,他是出色的暗卫,一定要圆满完成任务。   小暖无语地心想着玄其到底是怎么跟她家大黄混生这么熟的。   “有些日子不见玄大哥了,您最近可好?”小暖捏着大黄的爪子,随意聊着。   刚养好伤的玄其周身一僵,“很好。”   赶车的玄舞笑得花枝乱颤。   “对了,玄大哥可知去哪儿能雇到武功高强又可靠的女武师?”小暖刚见了玄舞,觉得给娘亲和小草请个保镖是挺好一件事。   玄其沉默了片刻,“姑娘寻武师莫不是要习武?”   “不是,请回来保护我娘和小草,我总觉得最近有人在暗中监视我们,心里怪没底的。”小暖如实答道,这感觉主要来自于大黄隔三差五的反常行径。   得知陈姑娘不是想习武的玄其暗暗送了一口气。不过暗卫的能力越发地差了,不止大黄,连陈姑娘都察觉到暗中有人,他们又让三爷失望了。   “玄某回去找人打听一番,再答复姑娘。”玄其得回去请主子示下。   待马车停下。小暖挑开车帘,才发觉已到了一个院子里,面前的黑脸家伙正是三爷身边的小厮,木开。   大黄率先跳下马车,左右闻了闻,狗眼准确地落在角落里,藏在角落曾暗中跟踪过大黄的暗卫泪流满面,又要被罚了......   等玄舞扶着小暖下了车,木开才道,“陈姑娘请随我来。”   这处院落甚是空旷整齐除了四周成排植的几株细竹并无其他花花草草,让人看了心中一阵敞亮。小暖叫上大黄,跟着木开走入同样空旷的内院,见院中站着换了一身白衣的乌羽。   乌羽露出大大的笑脸跟小暖打了招呼,随后目光落在大黄身上。   大黄扫了乌羽一眼,不感兴趣地靠在小暖身边保护主子。   几人见了大黄的反应,悬着的心才放下。   “小暖妹妹,大黄,这边走。”乌羽在前带路,引着小暖到了严晟的卧室。   小暖在门口看到斜卧在榻上的严晟,吓了一大跳,“三爷,您病了?”   严晟微微点头,清冷的凤眸落在大黄身上,“进来说话。”   小暖随着乌羽进入房中落坐,却见严晟还看着门口,回头才见她家大黄居然蹲在门口,盯着严晟一动不动。   “大黄,进来坐。”小暖深深明白这次自己是陪着大黄来的,大黄才是三爷正经八百请来的客人。   大黄那厮架子极大,与严晟对视了许久才进来蹲坐在小暖身边,依旧一动不动地盯着严晟。小暖忍不住为大黄的出色表现赶到骄傲,想她第一次见三爷时,可是被他的气势镇得老老实实的。   乌羽左右看看,“小暖妹妹,你家狗这是看我三哥不顺眼?”   三爷可是财神爷,不顺眼也得顺眼!小暖一巴掌拍在大黄脑袋上,笑眯眯地解释道,“大黄是没见过三爷这么英俊潇洒的人物,所以看呆了。”   ......   乌羽又忍不住了,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严晟狭长的凤眸落在满脸写着“我很真诚”的小暖身上。 . 第一零四章 蹭到财运   小暖被财神爷的低气压一扫,立刻乖猫地吐出事请,“我也不知道大黄在想什么,但它绝对不是看着您老不顺眼。您看,它现在看乌大哥的眼神才是不顺眼的意思。”   扫了一眼几乎是乜斜着乌羽的大黄,严晟嘴角不由地微微翘起,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这只狗有点把他当成势均力敌的对手的意味。   这还真有点,有趣。   小暖又不由地关心起财神的身体状况,“三爷病了?”   “受了些轻伤,并无大碍。”听小暖两次询问自己的病情,严晟心情好转,提起正事,“今日请大黄来,是想请它在院子里转一圈,查看是否有不妥之处。”   ......小暖无语地看着严晟。   三爷,您是认真的吗?   严晟轻轻点头,“有劳陈姑娘。”   “......是。”小暖站起身,带着大黄离开严晟的房间。   乌羽笑摊在严晟身边,“英俊潇洒哈哈哈,笑死我了,她真是什么话都敢讲。”   严晟看着身边笑得流出眼泪的表弟,嘴角微挑。陈小暖是个颇为有趣的丫头,每次见她都会让人心情变好。   “三爷,陈姑娘想请位女武师回家保护她的母亲和妹妹。”玄舞提起方才马车上听小暖说过的事。   乌羽听了,用力拍床榻,“可惜某不是个姑娘,否则这差事某去定了!”   玄舞灵动的眼睛微眯,“小爷不如乔装成姑娘?”   乌羽眼睛转了转,便听严晟道,“你瞒不过大黄的鼻子。”   乌羽垂头丧气地趴回床上,大黄狗什么的,看着就不顺眼,太讨厌了。   严晟想了想,“寻个妥当的人,年纪不要太大。”   “三爷觉得属下妥当否?”玄舞挺喜欢秦夫人家的小院,过去休养一段也好。   严晟眉头一挑,一个两个的,都打算不务正业跟着那丫头回村了?   玄舞立刻站直,“属下明白了。只是派人过去后,暗中保护的人是否撤回?”   “不必。”严晟翻了一页书,“分批派过去,若再被察觉,惩罚加倍!”   “是!”玄舞心中默默替兄弟们点了根蜡烛,三爷这是打算用大黄练兵了。   那边,玄其和小暖转过了厨房,正带着大黄检阅三爷府上的暗卫。   除了玄舞和玄散,其余人都在这儿了。被罚过半个时辰上下万仞崖五次的暗卫们,看着昂首挺胸的大黄,腿肚子开始转筋。   大黄在队首的玄咎面前停住,蹲下抬头看着他。   玄咎被看得发毛后,大黄才起身回到小暖身边。   玄其颇为失望地忘了玄咎一眼,跟小暖道,“陈姑娘,这里无事,咱们再四处走走?”   小暖对大黄道,“大黄,闻出什么不对劲儿的都弄出来!”   大黄晃了晃尾巴,提鼻子寻宝。   房内,回报的木刑单膝点地,“陈姑娘已带大黄检查过院中各处,并无不妥。只是......”   乌羽好奇问道,“只是什么?”   “那狗从墙角旮旯里,搜出来不少脏东西......”   “什么?“   木刑偷看了三爷一眼,“臭袜子,裤头,擦刀布,还有埋起来的鸡骨头......”   乌羽又开始打滚地笑。   木刑觉得一阵发冷,便听主子道,“查清了是谁,罚!”   “是!”   “请陈姑娘过来,让玄其带狗查暗牢。”严晟又吩咐道。   这次连乌羽都愣了,暗牢乃是三哥府中机密之处,连他都没去过,这也有必要查?   “是!”木刑领命而去。   一会儿,小暖被带进来喝茶,却发现屋内多了个一身黑衣的小丫头。   大黄跟着玄其踏入地下暗牢,浑身的毛便炸了起来。   玄其立刻安抚道,“狗兄莫怕,此处押了几个恶人,你且看看有无不妥,看完咱马上出去,某定请陈姑娘给狗兄买骨头吃。”   大黄呜呜几声,才慢慢跟着玄其进去。   虽是暗牢,但因严晟的严格要求,这里除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压抑外,四下并不脏乱,反被收拾得甚是整齐。   暗牢中关押自然都是重犯,大黄从一个个隔绝的暗室内搜查而过,在一处停下,“汪!”   玄其看着里边半死不活的青鬼,想着大黄应是对他的气味还有印象,毕竟自己给它闻过带血的布条,“狗兄?”   这称呼让半死不活的青鬼抬起眼皮,看了大黄一眼。   大黄又嗅了一会儿,抬腿走了。   然后,它又停在青鹰的暗室内,带着手铐脚镣的青鹰也睁开眼看了看这一人一狗,又不屑地闭上。   “汪!”大黄四处嗅着,停在墙壁边。听见了声音,青鹰没有睁眼,身上的镣铐却发出一声闷响。   玄其眼睛发亮,“何处?”   大黄用爪刨了刨暗牢的墙。   玄其立刻下令,“搜!”   不待暗牢的守卫进来,青鹰就猛地扑过来,早有防备的玄其掐住他的脖子,大黄也同时咬住他的裤子,只听“刺啦”一声,青鹰的裤子被大黄撕破了。   玄其抽抽嘴角,卸掉青鹰的下巴,命人将他捆在柱子上,守卫很快扒开石砖,从墙缝里搜出一节小拇指大小的竹管,递给玄其。   这真是意想不到的收获,玄其带着大黄将剩余的暗牢搜查一遍后,带着竹管去见主子。   进到屋内,玄其看到陈姑娘身边站着个跟她个头相仿,低眉顺眼的小丫头,而陈姑娘正笑得一脸满足,他的眉头忍不住跳了跳。   这是三爷派给陈姑娘的“武师”?   严晟见大黄回来了,只道了句辛苦,便让玄其和玄舞送大黄和小暖归家。   见那丫头也跟着出来,玄其终是忍不住问道,“陈姑娘,这是?”   小暖喜滋滋的,“三爷送给我的武师,绿蝶。她能单手碎大石,一个揍四个绝对没问题。”   玄其看着面无表情的绿蝶,额头冒了冷汗,才揍四个?若是惹火了这家伙,她一口气灭掉秦陈两家都不待喘气的......   快到秦家村时,玄其递过一张银票,“三爷让玄某交给姑娘,给大黄买骨头吃。”   小暖笑眯眯地接过一百两的银票,本以为财神爷受伤了今天蹭不到财气,没想到还是发了笔小财!   大黄这出场费够高,转一圈便够它啃一辈子骨头。   “好说,三爷日后若是有事,小暖和大黄随叫随到。” . 第一零五章 全乱了   这笑脸,十足地无事献殷勤的阴谋样。   小暖忽然觉得绿蝶可能缺乏必要的生活和交往常识,耐心教导道,“你放松一些就可以,怎么舒服怎么来。咱家没那么多规矩,你不要自称‘奴婢’、‘属下’的,以‘我’自称就好了。”   绿蝶收了笑,又恢复成一张严肃脸,“我遵命。”   小暖......   绿蝶明明在三爷那里看着挺正常的,怎么带回来就这么违和呢?   可是想想,也不是绿蝶的错,她在三爷院里就这样,因为那的人都这样,所以不违和,带回村里来扎眼了。   这不是绿蝶的问题,是她选人时考虑的不够周祥,只提了功夫好人可靠这两点要求,才会除了这样的差错。   请的既然是武师,功夫好能大杀四方就成了,要求那么多也是过分了,小暖不断宽慰自己。   大黄已撞开家门冲了进去,小暖带着绿蝶跟进去,见娘亲正坐在井边洗衣裳,小草在旁边玩陶球,便乐呵呵地喊道,“我回来了。”   女儿平安归来,秦氏的心才算落下,又见她身后带回来个小姑娘,赶紧站起来问道,“这位是?”   “这是我请回来的武师绿蝶;绿蝶,这就是我娘,我妹妹小草。”小暖介绍道,“以后绿蝶住在咱们家,负责保护家中的安全,打走坏人。”   绿蝶拱手行礼,“绿蝶见过夫人,二姑娘。”   秦氏愣了,武师,护院?   小草歪着头,“看家和打坏人不是已经有大黄在干了吗?”   ......   “大黄只有一个,万一你和娘不在一起,就需要绿蝶保护了。”小暖解释道,大黄趴在自己窝里,甩了甩尾巴,闭上眼睛不想动。   小暖帮着秦氏洗完衣服,秦氏便要给绿蝶晒被褥,绿蝶却提出自己要回去取,片刻就能回来。   待她走了,秦氏才问道,“最近出了啥事,咱们家为啥要请武师?”   小暖笑道,“就是大黄一惊一乍的让我心里不安稳,请个人回来放心些。娘你别看这小姑娘不大,功夫可好了。”   “这么小就出来干活,她家人怎么舍得呢。”秦氏有点于心不忍,“工钱是多少?”   “包吃包住,工钱还没提过。”小暖如实答道,“等她回来我问问,别人家给多少,咱们就给多少。”   “成,别给少了,挺不容易的。”秦氏见绿蝶不比自己闺女大多少,忍不住同情心泛滥。   小草歪着脑袋,“姐姐,我觉得绿蝶姐姐不喜欢我,她都不对我笑。”   秦氏也问道,“是啊,我看着她不像高兴的样子,莫不是人家不想来咱们家干活吧?”   小暖解释道,“她是打败了八个想来的竞争者才得到的这份差事,应该是想来的,可能她就是不爱笑吧。”   “哪有人天生不爱笑呢。”秦氏一边打扫西屋一边叹气,“估摸着是她家日子也艰难吧,否则谁家会让闺女去学拳脚赚钱呢?”   小草帮娘亲递扫帚,“娘就舍不得小草和姐姐去。”   “你们是娘的心头肉,娘当然舍不得!”   小暖在旁边听着娘亲和小草脑补了许多绿蝶的可怜身世,待绿蝶回来时,俩人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搞得绿蝶一阵心中发毛。   四人吃过饺子,小暖让绿蝶回西屋睡觉,自己娘三个回东屋睡觉。   绿蝶躺在炕上,听着窗外两三秋蝉声和远处的狗吠羊叫,琢磨不明白玄舞师姐说的这个极具挑战的任务到底难在哪里。   城中严晟府内,木刑单膝跪在严晟面前,“青鹰在牢内撞头而死,属下看管不力,请三爷责罚。”   严晟没有多言,“自去领罚。”   “是!”   木刑走后,严晟垂眸思索片刻,取纸笔写了一封密信,连同从青鹰出搜出来的字条装入信封中,“玄散。”   房外走出一个方脸肃容的护卫,“属下在。”   “这封信你连夜送回京城,亲手交到我二哥手中,留在二哥身边保护他的安全,过了八月十五再回来。”严晟抬眸,“不可出一丝差错。”   玄散微愣,身为主子的贴身暗卫,这么多年他从未离开过主子身边。现在主子受伤,敌暗我明,他如何能放心离开。   “凡事以大局为重,二哥若出事,我这里也无法全身而退。”严晟面容威严,心中实在放下不下京中的情形。   “属下遵命!”玄散带信而去。   严晟揉揉眉心,便有人进来报,“乌老将军接了京中友人之邀,打算八月十五时带乌小将军进京访友赏月。”   严晟目光如剑,圣上龙体微恙,各方便蠢蠢欲动,老将军此时入京只会搅入泥潭中怕难全身而退,“送拜帖去将军府,我今晚请老将军赏神兵利器,把乌羽叫过来见我。”   乌羽很快来了,“三哥找我?”   “今晚与我去见乌老将军。”   乌羽一脸不情愿,“他见到我就没有好脸色,我才不要去自讨无趣!”   严晟叹口气,“你们爷孙有些话还是说开才好。”   乌羽一肚子气,“不是我不想说,是他不理我。当年一战,他死了三个儿子我死了爹娘,他难受我也难受,凭什么他就要把气出在我身上!不管我娘做错了什么,她已经死在战场上了,这还不够吗?”   当年之事就是一笔糊涂账,严晟也无法多说,“先不论这些,这次不管用什么办法,你都要与我一起阻止老将军进京过中秋。”   乌羽一听就笑了,“别的我不行,耍混坏事没有人比我在行,三哥瞧好就是。”   不同于这边的忙碌,小暖一家三口睡醒后,岁月静好。   四人一狗到城中小院做被褥,秦氏对小暖道,“你再去买两套被面,家里多了个人,得多做一套。”   绿蝶虽说不必,但小暖还是出小院去了锦绣布庄,不想刚进去就见信叔的小主子、进京求学的张三有回来了,正抱着本《论语》,坐在柜台后失神。   因店内无客人甚是安静,小暖觉得他这一坐,锦绣布庄似乎又两月前她初见时的模样。   小暖心下诧异,张三有进京不过月余,怎么就回来了,莫不是银子花完了?   信叔见到小暖,赶忙上前打招呼,“姑娘来了,快到后院坐。”   小暖微笑,“张公子从京中回来了?”   张三友站起来,拱手行书生礼,“陈姑娘。”   两个伙计看店,三人回到后院张三有的书房落座后,小暖看着一脸人生无可恋的张三有,忍不住问道,“公子去京中求学之事不顺利?”   提起此事,张三有仰天长叹,“小生此去,才知此前乃是异想天开,京中全乱了,学风还不及此处的县学!” . 第一零六章 玩火的渣爹   现代有句人人皆知的名言经济是基础,政治是上层建筑,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但是在社会激烈变动时期,就会发生特殊情况:政治就起决定作用,“政治与经济相比不能不占首位”。   不止是现代,在这个皇权至上的年代,更是如此。   皇权核心京城乱了,对小暖来说可不是一个利好消息。   于是她赶忙问道,“什么乱了,怎么乱了?”   或许是因为刚回还没找到人诉说此行的苦闷,一向谨言慎行的张三有竟对小暖大倒苦水。   “京中确实繁华,夜不闭市,歌舞升平。贵家子弟为求美人一笑,动辄挥袖轻掷千金,以此为荣;读书人放浪形骸,夜宿街头坦身露体,反成佳话……”张三诉说着京城的种种繁华和乱像,“小生初到时,也被繁华迷了眼,几日浑浑噩噩,竟暗恼没生在贵人家,无权贵可挥霍放纵,随着书院的同窗曲解圣人言写些离经叛道的酸腐词句,只盼能在街头传唱,哪日顺了猎奇的贵人耳中,一步登天,光宗耀祖。”   小暖默默听着,心知文风如此靡靡,政治必不清明。   “如此过了半月,小生梦中惊醒,凭床对月,惊觉如此下去必沦为酒池肉林之徒,便想发奋读书,科举入官场,一展抱负。”   “可接下来半月,小生读书之余开始关注朝政。因读书走科举之路,必定入朝为官一展抱负。小生初涉,便被重锤锤至谷底,再难翻身。因朝中党派高起,针锋相对,互相倾轧,更是乌烟瘴气。”   党派?小暖眨巴眨巴眼睛,这可不是好事啊。   张三有长叹一声,“小生也在坊间听到闲话,科举选材各派也是争得厉害,本科主考大人尚算清明,因不胜其扰,遂不举各派学子,反荐了各州默默无闻、文章颇有新意的读书人,所以令尊才得幸拔了头筹。”   小暖叹口气,这不就是鹬蚌相争吗。主考大人是好意,不过陈祖谟被钦点了状元,也是朝堂的大不幸这厮当了官,必定也是个蝇营狗苟之辈。   但不得不承认,往往这样的人才适合官场,左右逢源,扶摇而上。小暖心中颇为郁闷,陈祖谟地位越高,她们的日子就越难过!   “实有一事,乃乱像之始。”张三有压低声音,“当今圣上已是知天命之年,听闻龙体欠佳,却迟迟不立太子储君,两皇子为夺皇位,手段层出,搅得京城日夜难安。”张三有小声道,“二皇子乃正宫所出,慈孝聪慧,若得皇位应是一代明君;大皇子惊才绝艳,杀伐果断,若成正统,定能理朝纲,肃正气,还我大周朗朗乾坤。”   小暖读过《康熙大帝》对九子夺嫡的戏码印象深刻,新旧皇位交替之时朝廷定然动荡。心道这位周皇才两位皇子夺位,阵仗小多了。   听张三有的意思,经常的风头好像更偏向于大皇子,这年头不是都讲究什么“立嫡不立长”吗?不过这些都与她无关,小暖反而稍稍安心了。   她的生意暂时还做不到京城去,且让他们去乱,等过几年老皇退位新皇登基,百废待兴时,她的生意也该做大了。   这么说来,她岂不是赶上了好时候?小暖摸着小下巴,满意地点头。   却在这时,她又听张三有以更低的声音道,“令尊与承平王三郡主奉旨成亲之事也是传的满城风雨。承平王之妻乃是大皇子的亲姨母,承平王虽然平日里花天酒地不司朝务,但小生听闻他乃是大皇子一派的心腹人物。”   “令尊此番奉旨返乡成亲,怕也是担了承平王的密令回来的。否则堂堂新科状元,正风光无两时,岂会如此狼狈离京!”   “什么?”小暖惊得站起来。   张三有被她吓得跳起,“陈姑娘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小生也只是道听途说而已。”   无风怎会起浪,无浪哪来的声音!   若张三有说的是真的,陈祖谟居然狗胆包天,掺和到夺嫡这种风险极高极,动辄灭九族的天大的事儿里,她还安个屁!   不过小暖还是深吸一口气勉强平静,“多谢张公子实言相告。”   张三有一吐郁闷后,摇头叹气,甚是迷茫。   小暖压住一肚子的烦乱,问道,“公子此番回乡,日后有何打算?”   “小生也不知。京中一行,小生发觉为官并非易事,此等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之事小生实在做不来,便是中了秀才举人,仕途也必定坎坷。”   “若是不读书为官,小生也不知还能做什么......“张三有去了一趟京城,对官场有了新的认知,对自己也有了新的认识,父母为他自小树立的人生目标难以达成,他陷入前所未有的迷茫之中。   这一点小暖也帮不上他,“咱们布庄的生意越来越好,起码公子不必再愁生计,不妨想一想除了读书考状元,你最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张三友点头,“小生自小便读圣人书,除此之外一无是处。姑娘所言虽然有理,但对小生来说,无异于盲人辩色本不知何为万紫千红,如何知哪种为上品?”   小暖点头,“既然如此,公子不如趁着年轻多番尝试,寻自己的道儿。”   “树道?”张三有苦笑,“谈何容易。”   小暖张了张嘴,她说的是道路的道,不是“道可道,非常道”的道啊......   不过说到底,自己的道儿不就是自己的道吗?   因为陈祖谟的事一头乱,小暖也有些晕了。   “万般从头起,小生打算先从身边事做起。不晓得咱们的布庄中可有事情是小生能做的?”张三有先落到实地。   他这话把信叔吓得哆嗦,求助地望向小暖。   店里的生意刚好些,若是少爷插手进来,再念大堆子曰或斤斤计较一文两文的,客人们又得跑了。   小暖也想到了这一点,赶忙笑道,“咱们店里正缺个账房先生,公子读书识字,能担此任,若你不弃的话?”   张三有立刻点头,“可以一试。”   敲定此事后,小暖随便抱了两块布回了小院,交给娘亲后便坐在院中桂树下想事情,不管事情真假,她现在该怎么办才是上策。   大黄见了跑过来用身子蹭蹭,把头压在小暖的腿上小草也过来趴在她的另一条腿上,都抬头望着她。   小暖一下下地给妹妹和大黄顺毛,脑子里只想一件事如何尽快地跟陈祖谟脱离父女关系,省的哪天被他玩火烧到自己和小草身上!   若是直接找上门去说脱离父女关系,陈祖谟一定不会同意。   他还靠着拿捏她们姐妹制住她娘亲,不让她“败坏”他的名声呢!   正着来不行,只能反着来了!   小暖站起身,她得干点什么让陈祖谟觉得无法忍受,主动把她和小草逐出家门。   干点什么呢?   找到门上去拿着棍子抽他一顿,还是指着他的鼻子骂一顿?   小暖摇头,这样被逐出陈家后,她和小草也入不了秦氏名下里正秦德不会同意,她外公秦三好更不会赞同。   看来,只有在陈祖谟要娶的新媳妇身上下功夫了,让承平王三郡主看她和小草不顺眼,主动将她俩逐出陈家是最好。 . 第一零七章 惊马   小暖在院子里想了许久才在脑子中形成了可行的对策。待娘亲做好两床被子,她们三人背被,从小院出来回村,小草和大黄乐颠颠地跑着。   背着两床被子的绿蝶盯了大黄一会儿,问道,“姑娘,大黄脖子上戴的是什么?”   小暖抽抽嘴角,“一个旧钱袋子,不知道为何它特喜欢,就给它挂上了。”   “钱袋能弄成这样?“绿蝶本以为是个坏了不响的土铃铛。   “我娘弄的,好看不?”小暖眯起眼睛。绿蝶在这里就相当于她的“同龄人”,身边多了了可以说说话的同龄人当朋友,小暖还是觉得挺舒坦的。   “夫人针线果真了得!”绿蝶夸完,小声问道,“夫人能给绿蝶做两个这样的钱袋铃铛吗?”   秦氏慈祥地笑了,“你这孩子,人戴这东西会被笑话的,回去我给你做几个小荷包玩儿。”   “不是我戴,是乌小爷养了两条狗,它们要戴。”绿蝶如实相告,是乌羽让她弄两个大黄戴的项圈,她本打算问问哪里买的去买俩,现在知道是秦氏做的,只能请秦氏帮着做了。   小暖眼神一转,“乌少爷弄了两条什么样的狗?”   “也是柴犬,个头跟大黄差不多。”绿蝶如实答道。   小暖翘起嘴角,“娘,给它们做俩吧,反正又不费功夫。”   如果她猜得不差,应该是三爷见大黄几次发神威,所以弄两条狗回去看家护院顺带破案的。三爷是将军,那他养的狗算是军犬了吧?   “绿蝶,大周军队可有军犬?”   绿蝶摇头,“此地只有战马,南夷部听说有白象载兵。”   小暖笑眯眯地叫了声,“大黄,了不起哦!”   大黄回头看着小暖,“汪。”   “姐叫大黄干啥?”小草问道。   “没啥,今晚给它吃肉骨头!”。   “汪,汪!”大黄摆了摆尾巴,看着旁边的树林。   “大黄不想吃肉骨头,想吃兔子。”小草这大黄代言人,尽职尽责。   小暖笑了,“大黄去吧,早点回来。”   大黄听了,又看了眼绿蝶,才蹭了蹭小草,一溜烟儿地欢快跑了。   秦氏笑道,“秋天兔子肥,若是大黄能捉两只回来,咱们就有口福了。”想到兔子,自然想到上次爹到她家来吃兔肉,想到跟她断绝了母女关系的娘,秦氏心里不是滋味。   绿蝶见了秦氏不开心,以为她担心大黄捉不到兔子,立刻道,“绿蝶也可以去捉。”   秦氏本想说不用,但想这孩子天天在家里闷着,出去跑跑也好,“去转转吧,捉不到兔子摘点野山楂回来也好。”   “是!”绿蝶应了,眼底果然有几分雀跃。   又走了没多远,她们听到急促的马蹄声,回头见陈祖谟骑着高头大马过来了。   四人闪到路边,小草嘟囔道,“姐,小草也想要骑马。”   小暖摸了摸妹妹的脑袋,“你腿短,等长长了姐给你买。”   小草看着爹爹的大长腿,撅起嘴。   陈祖谟也见到了路边背着包袱如逃荒难民的母女三人,速度不减地穿过,带起一大片飞尘。   这绝对是故意的!小暖怒了,“绿蝶,给本姑娘打他的马屁|股!”   小暖声音刚落下,绿蝶手中的石子便出手了,准确地打在马屁|股上。她的力道拿捏得极好,马微受惊吓,扬蹄直冲进前边的稻田里。   田里的稻子已经收了,只剩一丛丛的青草,陈祖谟拼命地拉缰绳呵马,受惊的马儿连蹿过几个田垄冲到河边才停住抬头嘶鸣,陈祖谟则被甩到河中,溅起大大的水花。   小暖翘起嘴角,这落水姿势不够完美,水花太大,给零分!   陈祖谟丝毫不知马为何受惊,他扑腾了几下才狼狈地爬上岸,遥见路边吃惊的母女仨外加一个没见过的小丫头都吃惊地看着他,心中异常愤怒。这蠢妇连非礼勿视都不晓得,教得两个孩子也同样不知廉耻,自己是造了什么孽,才会跟这蠢妇生养了两样的两个女儿!   待陈祖谟爬上马走了,秦氏才无声地笑了,见到陈祖谟倒霉,她如同三伏天喝了大碗茶,就俩字痛快!   刚才尘土飞扬中,小草跟娘亲一样没发现绿蝶的动作,只见他爹好端端地就被马带到河边扔了进去,怕怕地拍了拍小心肝儿,“小草不想骑马了,骑马会摔。”   小暖忍不住地笑,待回到村口几人发现今天居然没人坐在石头上看热闹。小暖感叹道,“连三奶奶都去田里收稻子了。”   “秋收是最忙的时候,可不是家里老少都得忙吗,能下田的下田,不能下田的在家里打稻子剥豆子。”秦氏抬了抬肩上的被子,立刻就被绿蝶抢了过去,轻松拎在手里,摆出一张“不让我拿着就是看不起我”的脸,秦氏便笑了笑,接着说道,“咱们家的黄豆叶也黄了,后天去收回来。”   她们买了田后收拾了几天才种的,熟的自然比村里人早种的要晚一些。   “咱收了黄豆咱们要种啥?”小暖问道,种田是娘亲的喜好,连带的她现在也成了半个行家。   秦氏想了想,“种点冬油菜和大蒜,剩下的空着翻了晒土,明年春天再种。”   秋收,先是把地里的庄稼收回去晾晒打籽,然后再把田地上肥翻耕种好。秋收比夏初芒种的抢收要漫长足有二十多天。   这十二多天,田多的人家累倒壮汉,累瘦老牛。但农人是喜悦的,因为越累收回去的庄稼就越多,打得粮食也就越多,粮仓满了,农人才会踏实,才能舒心过冬。   但打回来的粮食并不能全归家仓,要先缴租,三成的粮食要被朝廷缴去充实国家的粮仓。   小暖家登记在册的田有七亩,虽然田中未种多少粮食,但也要按例缴租的。没有粮食便按粮价折成银钱缴。   这种折价法,是按照村中同等田地能种出的今年价钱最贵的粮价计算的。是以小暖家的良田按照稻米的价格来算;坡地按照绿豆的价格算因今年绿豆比黄豆贵一文。   小暖拿着树枝在地上算了算,皱起小眉头,“按照人均一亩半田算,村里人劳累一年不计人工费,田里出产的粮食用来过日子也是紧紧巴巴的。”   若是家里有人生病或有人读书,这些银钱便不够看了。好在秦家村地近县城,村里人农闲时能进城做短工或做小买卖贴补家用,也不晓得离城远的人家该怎么办?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男人打猎砍柴打鱼,女人养鸡养鸭织布绣花,只要人勤快天不乱,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秦氏笑道,心情格外地舒畅。   因为,要秋收了。 . 第一零八章 都是丫鬟,咋差别这么大呢?   活了这么多年,收庄稼还是第一次。   这日,小暖一家子早早用了饭,带着农具齐刷刷地跑到田边。   因田中建了茶宿,留给秦氏耕种的田地便少了,零零总总加起来不过几分田,被秦氏种了菜,豆,瓜。   今天一家人要收的,便是豆。   小暖弯腰一上手,便被变硬的黄豆荚扎到了手,吸了一口冷气,抬起身来捏着手指向前看,为这一大片豆子发愁。   不过,似乎也不用愁,因那边娘亲已拔了好几棵掉叶的豆秧了了。   最快的还是绿蝶,眨眼之间,人家已经蹿到前边一丈远,并以小暖难以企及的速度,迅速拉开距离。   然后,比黄豆高不了多少的小草也颠颠地拔着一排豆子从自己身边穿过,还回头得意地笑,“姐姐!”   小暖......   弯腰继续!   为了哄妹妹开心,小暖一直坠在队伍最后。不过小草年纪小力气也小,拔了一会儿后便被蚂蚱勾走,带着大黄去扑蚂蚱。   小暖这才全力加速。   然后行进了不到两丈,绿蝶拔完三排又折回来了!把她面前的三排豆子拔完了。   小暖......   “绿蝶,别累着,咱慢慢来。“   绿蝶直起身子,别说没汗水,居然还脸不红气不喘的,“我不累。”   小暖......   秦氏见闺女的郁闷样,忍不住地笑,也加快了速度。   地边干活的人不少,到村南来查看新房进度的皮氏见到秦氏笑得比喇叭花还大,就一脸冷笑。   刚想找兴她几句出出气,却见小暖和绿蝶同时直起腰看过来。   小暖还好,那个据说是小暖从展家找回来的丫鬟的眼睛跟刀子一样,吓得皮氏一哆嗦,心里愣是生出自己说一句话就会被这丫头撕吧了的感觉。   我的娘嘞,这丫头咋看着比那头畜生还渗人呢!   皮氏闭了嘴,转身利索地走了,她身后跟着同样被吓得不轻的青柳,摇摆的腰肢都有些乱。   虽然这低气压比起三爷来还差了好几个档次,但小暖对绿蝶已是十二分的满意了,向她伸了伸拇指后,弯腰拔豆的劲头都足了不少。   总共也就种了两分田的豆子,绿蝶一个人拔掉了一分半,剩下的半分大部分被秦氏拔了,只拔了不到两排的小暖直起老腰,惊讶非常,那一大片豆子呢,这就拔完了?!   小草蹦跳跳地拎着一个狗尾巴草跑过来,草茎上插着两只手指头长的蚂蚱,“娘看!”   秦氏用布巾擦擦汗,“这么大个?”   “它俩趴在一起打架,被大牛哥的爹用鞋子一下就扣住了!”小草叽喳喳地说着,开心极了。   “汪,汪!“那边,大黄忽然气恼地四脚直跳。   小暖跑过去,见它面前的落叶堆里是大大小小的一窝刺球,弯腰大笑,“大黄,这也想吃?这是刺猬啊,不嫌扎嘴吗?”   大黄依旧不依不饶地伸爪刨刺猬,呜呜叫着。   绿蝶用棍子将一窝刺猬拨拉开,凶巴巴问道,“姑娘,想要?”   “罢了,带回去也没地方养。”小暖转身去帮着娘亲捆豆棵,留下大黄一只狗跟刺猬较劲儿。   茶宿的工匠们还在忙碌着山坡景观的收尾工作,小暖从他们那里借来一辆独轮小推车,歪歪扭扭地推到地头上,秦氏和绿蝶把豆秧抱到车上码好。   秦氏觉得车上豆子已经够多了,绿蝶却又抱了两抱过来,她赶紧道,“够了,再高看不到路了。”   绿蝶立刻将豆秧放下,跃跃欲试,“夫人,绿蝶推回去吧?”   秦氏不放心,“这车不好推,还是我来吧。”   “绿蝶能成的。”说完,绿蝶利索地用草绳将车上的豆秧捆结实,轻松推起来,大步走了。   秦氏惊叹,“这丫头太难干了,咱娘仨捆一块儿都比不上她一个。”   小暖完全赞同,不止是她们,西边地里的村人也吃惊不小。经由三奶奶的宣传,村里人都知道这瘦巴巴的丫头是秦氏家买来的做粗活的丫鬟,只没想到干农活也这么厉害。   同样是丫头,秦氏的丫头绿蝶跟陈家的丫头青柳,咋就差别这么大呢?   这也太能干了!   大伙眼看着绿蝶很快推着空车回来,在秦氏和小暖的帮助下装了一大车的豆秧,又快似流星地走了。   有人忍不住跑过来,“这丫鬟借不?借我用半天咋样?”   “我也借,我排明天。”   “我后天,我给工钱,按照壮工的工钱给!”   “......”   秦氏赶紧道,“绿蝶不是我家的丫鬟,是我们请回来的护院。她还是个孩子,帮不了大伙啥忙。等地里忙活清了,我们一家帮大伙收庄稼。”   众人无语,这样的孩子,给我来一箩啊!你们一家也没她能干啊!   在主力绿蝶的忙碌下,小暖家的豆子不到一个时辰都搬回家中,堆了满满一院子。   秋收,完了?   秦氏坐在院中的树荫下呆呆地看着满院晒着的豆秧。   她还没忙活开,还没觉得累,还没头晕眼花手长泡。   秋收,就完了?   她还没过瘾啊!   小暖看着娘亲的模样,想着要不要跟绿蝶说一声,她们请她来是当武师的,不是打杂做零工的。   不过看着绿蝶干劲儿满满的模样,小暖觉得还是不要说地为好。   既然他们都喜欢,明年再多种块田就是……   “汪!“趴在地上的大黄忽然支起耳朵叫了一声,绿蝶也立刻放下手中的豆子倾耳听了听,“有一辆马车来了奔着咱们来了,车速不快,应不是急事。“   大黄又颓废地趴在地上。   大黄,也要失业了……   果然过了一会儿,门前响起马蹄声。   大黄没动,绿蝶勤快地跑过去,在门刚被叩响第一声时,便打开了,将门外的徐妈妈吓了一跳。   “敢问秦夫人和小暖姑娘可在家中?“看着这一脸肃板的小丫头,徐妈妈有些怀疑自己敲错门了。   “在呢,妈妈快进来坐。“秦氏和小暖都迎了过来,只是腿没绿蝶快而已。   徐妈妈恭敬地送上一张烫金的请柬,“这月十六,宏图少爷拜山长为师,请夫人和姑娘前去观礼。“   秦氏先是激动的收了请柬打开看看,发现自己认得的字已占三成,异常开心。   “拜师?“请徐妈妈坐下后,小暖才问到。   “正是。令尊见了宏图少爷后,对少爷甚是喜爱,所以主动牵线搭桥带他去见了山长,山长大人对宏图少爷也十分中意,这才同意收他为徒。。。。。。。“徐妈妈喜上眉梢,“托姑娘的福,我家少爷成了山长的第一位入室弟子。“   老夫人的手腕儿,果然是高!   小暖翘起嘴角,“这都是图儿自己争气有福,我们并没有做什么。“   秦氏听闺女说过陈祖谟要买展家宅子并被她算计的事情,目光看向女儿。   既然是陈祖谟牵线搭桥的,到时他一定在场,她们去合适吗?   小暖微微点头。   秦氏这才道,“请妈妈回去告诉老夫人,我们三个一定准时到场。“ . 第一零九章 吃现成的   八月十六是个吉利又忙碌的好日子,上午茶宿开业,下午展宏图拜师,小暖觉得那天一定够忙的。在那之前的一天八月十五,也是个大大的好日子。   八月十五月儿圆,家家户户乐团圆,八月十四县学便放学生归家过节。   秦家在县学读书的秦大郎和秦二郎也回来了,秦三好到县城割了肉,白氏在家炖了鸡,香味飘出老远,一家老小脸上洋溢着过节的喜悦。   不只秦家,村中几乎家家吃肉。中秋秋收还没结束,八月十五是大伙难得的歇息日子,晌午和晚上都要吃肉补充被秋收挖空的力气,累瘦的身体。   有出嫁闺女的人家,八月十四这一日是闺女回娘家送节礼的日子。闺女回娘家不能空手,带的东西越多在娘家人面前就越有面子。   肉是必须的,一手鱼和一手鸡是会娘家的标配,至于背上背不背娃娃、胳膊上挎不挎包袱,便没有强制要求了,但带着总比不带好。   所以这一日上午,村里出去不少回娘家的媳妇,也回来不少嫁出去的姑娘,村里的老人们就在村口看着,每过一个都打着招呼,品头论足一番。   去看热闹的小草蹦跳跳地跑回来,“娘,小姨带着妹妹回外婆家了。”   正在院里翻晒豆子的秦氏一时发怔。去年今日,陈祖谟刚中了举人,正风光无限、门庭若市。陈祖谟的娘虽待她刻薄,但那日也给从客人送过来的礼品中拎出两只鸡和两条鱼让她风光带去娘家。   她被人一路恭维称赞着到家门口,爹娘早早在门口等着,从她进门到出去,爹娘的笑容就没停过,一家子都围着她转,不住地夸她有福气。   今年,全变了。   小暖见娘心事重重的,便放下木叉问道,“娘怎么想的?”   秦氏有些犹豫,“娘虽和你外婆断了关系但还有你外公呢,什么都不送也不太好......”   小暖点头,“送!收不收是他们的事儿,送不送是咱们的礼数。小草,小姨拿的什么回来?”   “妹妹,手里还有一只鸡,还背了一个包袱。”小草歪着小脑袋。   没有鱼?小暖看向绿蝶。   跟小草一块出去的绿蝶立刻上报她的观察结果,“一只半大的公鸡,包袱很轻也没有腥味,里边应该是布料,没有鱼。”   “咱们也照着这个送?”小暖问娘亲。   秦氏还未说什么,家里的一只母鸡“咯咯哒”地叫了起来,小草捣着小短腿儿跑去捡出一个小小的白壳鸡蛋,一家人见了都笑了。   两个月前买的鸡,终于下蛋了,她们要有自家的鸡蛋吃了。小草捧着还热乎的鸡蛋,小心翼翼地看着娘亲,“不要把鸡送到外婆家去宰了,好不好?”   秦氏点头,“不送!娘去县里买只鸡,再取块布送过去。”   绿蝶一听就来了精神,“夫人,绿蝶去山里打几只回来吧?”   大黄也站起来摇尾巴。   秦氏点头,大黄和绿蝶对打猎都很有兴趣,每日都去山里转一圈,不管多少,总能带些东西出来,“也好,野鸡比柴鸡值钱也好看,你和大黄一起去吧。”   “是,绿蝶去去就回!”绿蝶肃着一张脸,但明显让人感觉出她的好心情。   小暖摸摸肚子,“大黄,捉条鱼回来呗?”   大黄的尾巴停了停,回头看着小暖。   小暖就忍不住大笑,这货抓鸡抓兔子都成,但下水就立马怂。   “绿蝶抓两条回来,虾要么?上次见树林的湖里有不少河虾。”绿蝶问道。   “有就来点,咱也过个像样的节日。”小暖对绿蝶比大黄彪悍数倍的战斗力相当满意。   绿蝶带上虾篓,与大黄出村进入树林后,以不可思议地速度前行。待到林深处站定,她拢起手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四周传来几声应和,大黄的耳朵转了转,咧开狗嘴。   过了一会儿待暗卫的兄弟们藏好,绿蝶才弯腰准备,“大黄,这次藏了四个人,咱比比谁先找出来?”   “汪!”大黄叫了一声,奔着选定的方向追去。   绿蝶也朝着另一口哨声响起的方向奔去,顺手将一只惊起的野鸡打落接住。   用大黄练兵是主要目的,打猎,只是顺带的。   半柱香后,绿蝶还没有发现兄弟们的踪迹,大黄那边已“汪汪汪”地叫了起来。绿蝶懊恼地踩树枝纵起丈余,仰天长啸。   可恶,又输给大黄了!   秦氏翻完豆子进屋刚跟小暖商量着,招出一块合适给父亲做冬衣的布料,绿蝶便拎着一篓河虾,两尾活鱼,三只野鸡回来了。   小草围上去拍着手叫,“这只野鸡毛比上次的还漂亮,绿蝶姐姐,我想要。”   绿蝶二话不说地给小草拔下七彩山鸡尾巴上的长羽毛递过去,小草欢快地拿着转圈圈,“娘给小草做新的鸡毛毽子。”   小暖摸摸大黄的头,“又一只没抓到?”   “汪!”一无所获的大黄反而欢快地摇尾巴,倒像是个胜利者。   小暖失笑,心想绿蝶来了后,大黄也快堕落成吃闲饭的了。   秦氏拎起最大的一只野鸡,包了块布,又看了看鱼,有些犹豫。   小暖直接把鱼拎起来,“我跟娘一起去吧,咱早去早回。”   秦氏却摇头,“你别去,你外公见了你一定不收,绿蝶跟我去一趟吧。”   小暖失笑,的确是,秦家人见了她格外地火大,便把手中的鱼交给绿蝶。有绿蝶跟着,也不用怕娘亲吃亏。   小草美滋滋地跟上,“小草也去。”   秦氏摇头,“你在家帮你姐烧水,等娘回来褪鸡毛给你们做炒鸡。”   小暖明白娘是怕秦家人不给好脸色,小草见了心里难受,便拉着妹妹在家烧水。   水烧开了,娘还没回来,小暖便把两只鸡放在木盆里倒开水烫上,开始拔毛。   小暖跑过来帮忙,大黄也过来看。   小暖警告道,“小草别动,水烫;大黄别刨鸡毛,还有用呢。”   拔下来的鸡毛要放在筐子里晾干收好。鸡毛是宝贝,可以做很多东西,如鸡毛掸子,烧火用的风箱内膛的风箱扇边,装被子,还有人专门卖各色鸡毛去制作羽毛贴画,听说做好了一幅画能卖出几十上百贯钱。小暖来的日子短,一副值钱的羽毛画也没见过。   哪知她警告的还是晚了,大黄敏感的鼻子被鸡毛痒到,这厮甩脑袋打了个响亮的喷嚏,鸡毛顿时乱飞,大黄开心地扑鸡毛玩儿。   一片鸡毛落在小草的鼻子上,小草也打了个大喷嚏,然后揉揉鼻子无辜地看着姐姐。   见妹妹头上插着两个鸡毛的傻样儿,小暖哈哈大笑。 . 第一一零章 又遇陈祖谟   小草嘟嘴,抓了几根长毛插到姐姐头上,也咯咯地笑起来,“姐姐成山鸡了!”   推开门见院子里满头鸡毛的三个和一地鸡毛,秦氏就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   小暖见娘亲哭,立刻把拔了一半儿毛的鸡扔在盆里站起来,“谁又给娘脸子了?女儿找他去!”   秦氏抽抽鼻子,“没有。有绿蝶在,莫说你外婆就是你大舅也不敢给娘脸子看,娘好着呢,就是心里难受......”   小草甩掉鸡毛跑过去抱住娘亲,“娘不难受,小草给娘抱抱”   不管现在秦家人对她们怎么样,那也是娘亲的家人。娘在秦家长大,家里的一砖一瓦都刻着娘儿时的回忆。现在弄成这样,娘又是个重情的性子,哪能不难受呢。   还不待小暖说什么,大黄叫了起来,听的不算大声,说明来的是熟人。   秦氏赶忙擦干净眼泪,转身开门,只见二弟秦正田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个纸包,一脸关怀地看着她。   “姐刚才走得急,咱爹给你和孩子买的月饼都没来得及让你带回来。”秦正田装作没看到姐眼角的泪珠,笑着走进来,“这饼是刚兴起来的吃食,听说京城里过中秋都吃这个,你们也尝尝。”   至于是不是外公买给她们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秦二舅跟过来,是怕姐姐难受罢了。小暖没想到这里已经有月饼了,开心地接过来,“多谢二舅,二舅进来坐。”   秦家还有从婆家回来的几个堂姐妹来串门走亲,秦二舅坐了一会儿见姐有两个孩子哄着没什么事儿,便匆匆走了。   大过节的,秦氏也不想让家里人担心,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过饭,便将煎好的小河虾装进篮子里带上,活鱼装在罐子里拎着,又带了一包衣裳,出门进城过中秋。因为中秋节这几日,城中有夜市花灯,秦氏和小草已念了好些天了。   四人一狗刚出村,就遇上了从娘家出来的秦梅。因在娘家那一出,姐妹相见都有些尴尬。   最后还是秦氏主动开口问道,“这么早就带孩子回去?”   秦梅点头,“过节店里忙,缺人手。”   秦梅的夫家在城里开杂货铺,生意还不错。   小暖和小草也叫了人,秦梅点头,目光落在绿蝶身上,硬邦邦问道,“叫什么名字,哪来的?”   “绿蝶。”绿蝶拱手,刚才在秦家秦梅没跟着爹娘一起数落秦氏的不是,所以绿蝶还算给她面子。   秦梅皱起眉头,跟娘亲一样爱唠叨的脾气上来了,“姐买了丫鬟也不晓得调|教调|教再带出来,她见了咱爹娘都冷着脸,不会行礼也不叫人,爹娘看着能不生气吗?济县城中大户人家的丫鬟妹妹见的多了,哪个当着主子不是自称‘奴婢’、点头哈腰的!”   秦氏赶忙解释道,“二妹误会了,绿蝶不是丫鬟,是姐请来的武师,自然不用守那些下人的规矩。”   秦梅觉得姐姐脑袋就是不拎清,怨不得被姐夫休了!   “武师不也是给你干活,从你这里拿工钱吗?既然是拿工钱就得守规矩,没规矩就会让人笑话!”   “姐跟了姐夫那么多年,咋连这点也没学会呢?但凡你长点心,姐夫也不会休了你娶别人,咱们家也不会弄得这么不尴不尬的让人看笑话。就因为你,我在城里都抬不起头来!”秦梅说起这些,就是一肚子火,“这事儿好不容易过去了。你倒好,转身又跟娘断亲了,你到底想咋样?娘现在提起你就掉眼泪珠子,整个人瘦了一圈!她那么大岁数了,你想气死她吗?”   秦氏低下头,妹妹在夫家的日子难过的确跟自己合离有关系;至于和娘亲断亲,不管起因为何,都是她这做子女的不对。   小暖听小姨念叨个没完,脸便沉了下来,她脸沉了,绿蝶就已经蓄势待发,虽是准备揍人了。秦梅见了这俩,才收了嘴,“就是因为咱是亲姐妹,这些话我才说给你听,要是外人才懒得理你!姐,你好好想想吧,就算不为了你自己,你也得为了两个孩子想想,她们俩......”   “我们俩好着呢。“小暖脸上带笑目中飞刀,“小姨也没长心,我娘和我爹是合离,跟外婆断亲是因为外婆分不清里外跟着外人欺负我娘,小姨搞不清楚就不要乱说,大过节的,谁也不想找不痛快!”   “小暖啊小暖,怪不得你外婆说你,你怎么就学成这样了!”秦岚抱着睡着的女儿,居然还能捶胸顿足,“你这样姐夫得多寒心啊!”   “我娘和我爹‘合离’了,他不再是你姐夫,小姨先把规矩和辈分搞清楚了再说吧。”小暖冷笑。   秦梅理直气壮的,“一天是我姐夫,他就一辈子是我姐夫!除非姐姐再嫁人给我找个新姐夫回来!对了,姐连状元郎姐夫都不稀罕,以后想找什么样的?”   秦氏异常坚决,“我这辈子不会再嫁人。”   “怎么可能?!”秦梅不由自主地提高声调,跟在秦氏身边边走边絮叨,“这世道一个女人怎么过日子?就算你现在硬扯着俩孩子让姐夫出钱养着你,等小暖和小草嫁人了你要咋办?跟着闺女一起住到婆家去,还是一个人住在村里?生病了谁伺候你,老了下不了炕了谁给你洗衣做饭?这年头,没男人没儿子,女人就没法过日子!”   “小姨不也没儿子只有妹妹吗?”小草歪脑袋问道。   秦梅咬牙,“我成亲才没几年,早晚会生儿子来的!”   “但愿小姨能称心如意,”小暖指了指身后,“快看,你姐夫来了!”   秦梅回头,果然见陈祖谟骑着白马翩翩而来,她的眼圈便有点发红。若不是姐姐比自己大几岁,她现在就是状元娘子,而不是给个小商户当媳妇,天天被打骂!偏生姐姐嫁给陈祖谟,还不晓得惜福,真真是气死她了!   陈祖谟又见到秦氏四人难民一样地肩扛手提,心里老大的不痛快。一回也就罢了,她们回回如此,为的不就是让济县老少见了说她们日子难过,说他陈祖谟富贵忘本吗!   他刚给了小暖四两银子,够她们吃用半年的,她们还想怎么样! . 第一一一章 跟三爷一样漂亮   “姐夫”秦梅抱着孩子挡在陈祖谟马前,笑得异常亲切,“姐夫是要进城么,到妹妹家坐会儿吧,我家婆婆前几天还念叨姐夫许久不去了呢。”   被秦大郎拜师之事缠得没办法才躲出来的陈祖谟,现在最烦的就是秦家人,“小生早已与令姊合离,请刘夫人自重!”   秦梅的夫家,姓刘。   秦梅含泪委屈道,“就算合离了,姐夫不也是小暖和小草的亲爹么?我不也是她们的小姨么?”   ......   小暖对秦梅的逻辑深表佩服,陈祖谟却烦上加烦,秦氏则是无奈,羞愧和心疼。当初刘更肯娶二妹,就因娶了她可以跟陈祖谟成为连襟,沾点书香,多个门路。如今自己合离了,二妹又无子傍身,想必现在的日子也不好过吧。   “就算不看小暖和小草,姐夫不是收大郎为弟子了么?”秦梅继续套近乎,“你是大郎的恩师,我是大郎的小姑,若是不叫姐夫,该叫......”   还不等她说完,陈祖谟恨恨瞪了秦氏一眼,调马头绕过秦梅母女,绝然而去!   幸亏秦氏母女早已准备,躲得远远的才没被路尘淹没。   被淹没的是秦梅母女。   “二妹,你没事吧?陈祖谟是个薄情的人,你与他……”   秦氏还未劝完,秦梅忽然回头声泪俱下,“秦岚,我恨你!你凭什么这么自私,为了自己舒服就毁了咱们一大家子的好日子!”   秦氏怔住了,扒在秦梅肩头的刘箩被惊醒,撕心裂肺地哭。   “你们的好日子不自己去争取,反而要我娘陪上一辈子吃苦受罪给你们换来?你们不自私?”小暖怒了。   秦梅用力拍了闺女一巴掌,吼道,“哭什么,再哭把你扔猪圈里!”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嫁给陈祖谟什么日子也得受着!”秦梅吼出一腔的愤怒。   秦氏也掉了眼泪,“不是姐不想熬,是陈祖谟要攀高枝,容不下我们……”   “屁话!”秦梅不信,“你带着俩孩子跑回来,姐夫千里迢迢追回来求你回去,你回了吗?他不就是要再娶个媳妇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被打被骂了吗,白天晚上被欺负了吗,没钱买衣裳买首饰了吗……”   她这是要把自己的不幸全怪在娘亲身上,小暖彻底怒了,“闭嘴!”   “汪!”   “滚!”   “你走,小草讨厌你!”   三人一狗同时开口,秦梅被绿蝶和大黄吓住了,抹把脸苍凉地看着流泪的秦氏,“姐不认娘了,干脆连我这个妹妹也别认了!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我没你这个黑心肝的姐!”   秦梅抱着抽泣的闺女跑走,秦氏眼泪刷刷地掉。   小暖拿帕子给娘亲擦泪,低声劝着,“俗话说人不自立天不佑,他们不想付辛苦只想过好日子,凭什么要娘背着他们走路。娘没错,错的是他们,娘别难受。”   秦氏也知道在路边哭太难看,可她心里的委屈便是压也压不住,“不是我不想熬,是陈家不让我熬啊。但凡有一点法子,我也不会带着你们俩出来......”   小草也哭了,小暖一时无计,给绿蝶使颜色。绿蝶立刻会意,刷地从腰间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恶狠狠地道,“夫人莫哭,我去宰了她!”   小暖暗挑大拇指。   秦氏被吓得直打嗝,“别瞎说,哪能动不动就杀人的!咯咯”   绿蝶阴森森地道,“此等被夫家欺负了却不知打回去,只回来找夫人出气的废物,留着何用!”   “别,别!”秦氏吓得拉住绿蝶,“我不难受了,真的,他们爱咋样就咋样,你可不兴动不动地就去杀人。”   绿蝶的匕首在手里转了个圈,插回腰间,“那咱走?”   “走,快走!”秦氏胡乱地擦了眼泪,拎着篮子赶忙上路。   小草擦掉眼泪,觉得绿蝶的方法非常好,“绿蝶姐姐把我爹杀了吧,他死了就没事了。”   小暖......妹妹说得好有道理!   还不待绿蝶反应,秦氏一把抓住小草,严肃异常地训道,“他再不着调也是你爹,弑父可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以后不许这样想,更不能这样说,记住了不?”   小草嘟起小嘴儿,“让绿蝶姐姐杀,绿蝶姐姐又不给爹爹叫爹爹。”   秦氏声音更高了,“那也不行!你动这心思就不行,如果你爹被杀死了,这指使人害父的罪过你得背一辈子,会下地狱的。记住了不?“   “可是......”   小暖也劝道,“小草,有时候恨一个人不一定要他死。咱们过得好好的,然后他过得差差的,处处不如咱们,让他难受,你不觉得很爽吗?”   小草摇头,她还小,想不出来。   小暖便又形象地道,“你想想,爹饿着肚子走在路边,你骑着大马吃着桂花糖走过去,爽不爽?”   “不爽,骑马会摔。”小草摇头,“坐在马车里才爽!”   小暖点头,“行,咱们坐在马车里吃好吃的,看他走在路边饿肚子,看大家都知道他是坏人不搭理他!”   小草两眼星光,“爽!绿蝶姐姐去把爹爹的马扔到山里,咱们买一只像三爷那样的马回来拉车,气死他!”   ......小暖无语,三爷的马很漂亮吗,她怎么没什么印象,只记得三爷又冷又帅呢。   “买马车养马不好,”秦氏不赞同,“养马得有马厩,马还得吃日夜吃草,马车也得有地方放,咱们一年用不到几回,光为了显摆不值得。”   “娘说得对,”娘亲能省则省的生活习惯是难以改了,小暖觉得这样勤俭节约挺好,“咱们不买马车,想用时就租一辆来。”   “然后把三爷的马借过来拉车。”小草对三爷的马念念不忘。   小暖便好奇了,“三爷的马很好吗?”   绿蝶微微点头,就见小草星星眼握着小拳头,“那只马长得可漂亮了,高高的,眼睛大大的,亮亮的,眼睫毛可长了。比大黄还好看!”   小暖......   “汪!”   小草立刻改口,“比三爷还好看,跟大黄一样好看。”   绿蝶......   “不,还是三爷长得帅!姐姐跟你说过,三爷是男子,不能说好看,得说帅,俊。”小暖赶紧纠正小草,虽说绿蝶现在保护她们,可人家是三爷的人,万一这话传到三爷耳朵里,还有自己的好吗!   小草勉为其难地改口,“那马跟三爷一样帅!”   小暖无语望天,好吧,那马也是三爷的,三爷应该不介意。而且绿蝶一看就是个闷葫芦,一定不会多嘴的,对吧?   “绿蝶。”   “在!”   “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今晚我请客!”   绿蝶......   “姑娘,三爷的马是母马,不能说帅,只能说漂亮。”   小暖......   小草立刻拍手,“太好了,等它生了小马,咱们要一只吧?”   秦氏忍不住了,“马不是‘生’小马,是‘下’小马驹;马也不论‘只’,要论‘匹’。” . 第一一二章 抢钱啦   一路念叨着人和马,马和猪的区别回到城中小院,秦氏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不过今日,还是没有心情去逛夜市看花灯了,四人只在门前转了转,问清哪里是观月的好去处后,便回到家中早早歇下。   因这小院的正房也只有三间,东屋是林奶奶的卧房,秦氏不愿占用,四人都歇在西屋中。   见小暖三人睡了,绿蝶才轻轻起来,推门到院中。   大黄见她出来,张开眼睛。   绿蝶轻声道,“我回府一趟,你看好家,若是有事就招呼暗中埋伏的兄弟们。”   大黄又闭上眼睛。   绿蝶飞身上房,一会儿便跑回严晟府中。   严晟的书房内灯火通明,气氛异常严肃,绿蝶的神色也不由得跟着一凛,在小暖家呆出来的散漫,随之卸去。   玄舞把她叫过去低声吩咐,“明日暗中跟着你们的四个暗卫有任务都撤回来,你要保护好秦家母女,不能坠了咱们的名声。”   “师姐放心,绿蝶一定完成任务!”绿蝶顿了顿又道,“也不是只有我一个,还有大黄呢。”   ......怎么感觉去了秦家几日,小师妹有些变了?   “师姐,我发现陈祖谟身边也有人暗中保护,可要将人拿下?”绿蝶说起来意。   玄舞想了想,“这得问三爷。”   房内一身玄衣,正在部署明日之计的严晟听后问道,“功夫如何?”   “应在我之上,不过没逃过大黄的鼻子,应在玄舞师姐之下。”绿蝶如实回道。   绿蝶年纪虽小,但在暗卫中也算是中上等的高手。严晟目光微冷,承平王府何时有了此等高手,还是这些人另有来路?   “你让大黄切莫轻举妄动,静观其变,再派街上的乞丐随时注意陈祖谟明日的行踪。”严晟吩咐道,“若他们明日入瓮,一旦有异,格杀勿论!”   严晟声音不高,却带着浓浓的杀意。绿蝶开始考虑明天要不要借机按小草说的将陈祖谟宰了,那厮的嘴脸实在是看着烦人。   “绿蝶看好陈姑娘,莫让她乱走。”严晟吩咐道,小暖有招黑的体质,还是不要露头为好,否则必会被殃及。   “属下遵命!”绿蝶领命出屋,见到乌羽大摇大摆地带着两只大狗过来,无论体型还是颜色,都与大黄极其相似。   绿蝶站住仔细观察。   乌羽喜滋滋地问道,“怎么样,分不出来吧?”   “属下能分出来。”绿蝶板着小脸直接回道,“神态步伐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乌羽也觉得这两只狗与大黄不同,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   绿蝶想了想,也说不是上来,只道,“一看就不同。”   乌羽挠挠头,拉着绿蝶到一边小声问道,“小暖妹妹那边可有趣事,说来解解闷?”   绿蝶念着肚子里刚吃下去的一只叫花鸡,摇摇头,“没有。”   乌羽也不指望这些闷葫芦暗卫能说出什么,带着两只大狗威风地走了。   绿蝶回到小院时,见大黄正威风凛凛地蹲坐在房门前,两眼放光。这模样与方才乌小爷领的那两只木呆呆的狗,差别可不是一点半点的大。   见她回来了,大黄又懒洋洋地趴回桂树下睡大觉。   第二日,便是八月十五了,一家人转了一下午又在外边用过晚饭,接着兴致勃勃地逛夜市看花灯。   中秋之际,城中不设宵禁。此时,金风送爽,玉露生凉,丹桂香飘,银蟾光满。高楼之上临轩玩月,闹市之中阅尽人间灯火。   秦氏拉着小草,小暖带着绿蝶,在人群中穿行。大黄因不喜这种热闹,没有跟来。   转着转着,便慢慢靠近了严晟宴乐之处。危楼之上,一身白衣的严晟靠坐窗边看月,千里共婵娟,他似又听到了宫中折桂阁前踏雀桥上教坊乐工与宫中宫女演奏的闹人仙乐,不禁皱起眉头。   低头见到火树银花中拎着兔耳灯的小暖母女笑得那般灿烂,严晟眉头微展,莫怪乌羽羡慕这母子三人,便是他见了这样的笑容,也想为之驻足。   绿蝶知不能往前走了,便劝道,“前边拥挤易生事端,咱们往回走?”   去哪里看灯对母女三人来说并无不同,她们喜欢的不过是这从来没有见识过的热闹。秦氏便拉着小草往回走,“听说三河街上舞龙灯,咱们去瞧瞧!”   四人还没走远,便见身姿欣长的陈祖谟慢步而来,他出众的容貌和儒雅的气质引得不少小姑娘尾随,窃窃私语又忍不住阵阵娇笑想引起陈祖谟的注意。   八月十五出来游玩的女子甚多,成了亲的随着丈夫,订了亲的跟着未婚夫婿,没有成亲的便是这样成群结队的在街上赏灯觅良缘。   在她们眼里,陈祖谟就是良缘?   小暖无语,目光落在紧紧跟在陈祖谟身后的矮小书童身上,不用看也知道,那一走三道弯的除了青柳还有谁!   陈祖谟竟带她出来看花灯了,他老娘居然没拦着!小暖转身看娘亲,见她的脸埋在明灭的灯火里。   娘亲跟陈祖谟成亲十三年,却从不曾被他带出来看过花灯!   小暖握住娘亲的手,“舞龙灯开始了,咱们走吧!”   她们混在人群里,渐渐靠近风光无限的陈祖谟。   陈祖谟并未察觉到毫不起眼的小暖母女,只是噙着雅笑,踱着从京城学来的官步,自我感觉甚佳。   这才是他,这才是众人看他该有的目光!   他这德行小暖实在不顺眼,擦身而过时扬手洒出一把铜钱,粗着嗓子焦急吼道,“哦呀呀某的钱啊!”   陈祖谟被砸了一身一脸,众人弯腰哄抢钱币将他挤得东倒西歪,更有那胆大的小姑娘,趁机跑到陈祖谟身边上下其手。   陈祖谟打不得骂不得,甚是狼狈。   被挤到一边的青柳奋力挤进去骂道,“哪家的小骚蹄子,快放开!”   秦氏见陈祖谟头上的玉簪都被拉的歪了,忍不住一阵暗爽,“就你鬼点子多!”   小暖狡黠坏笑。   看青柳护着陈祖谟跑入楼中,严晟勾起的嘴角放下,轻轻撵着手中的折扇。   果然,也入瓮了。 . 第一一三章 弄月望江亭   且说陈祖谟跑进观月楼后,急速整理衣衫,又让青柳帮他束好发后,恢复成偏偏佳公子的模样,他才浑身舒坦过来,抬头看一旁欲言又止的店家。   店家赶忙过来行礼,“状元爷是来观月的?”   陈祖谟本没有登楼观月的计划,不过街上人实在是多,他怕再被人挤了,还不如登楼观月来的雅致。   “楼上可有雅座?”   店家非常为难,“不瞒状元爷,小店四层楼的观月雅座早已客满,您看?”   八月是观月楼生意最好的时候,更何况今晚又是八月十五正日,陈祖谟点头,“望江亭呢?”   “倒是还空着,不过......”   店家还未说完,陈祖谟便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观月赏灯望潮非望江亭莫属,来一壶雨前双井茶,再备四样茶点。”   说完,不待店家说话,陈祖谟甩袍袖抬头挺胸地上楼了。   这潇洒的背影和店家呆愣的表情顿让青柳觉得轻飘飘的,赶紧随着陈祖谟上楼。   陈祖谟走在楼梯上,心中舒爽难以形容。   昔日在县学读书时,上元节、中元节和中秋节这几个观月佳节,同窗中有富贵如赵家子弟,便会提前包下观月楼的三五个雅间邀友观月。   陈祖谟也来过一次,但赏月之时会押题作诗赌筹,他出不起银子做押,后便推脱回家陪老母幼女实难脱身,再也不来。   今日,他终于可以甩出大巴的银钱,豪气楼中包下最好的雅阁,畅快地吟诗弄月,而不必担心被人嘲笑。   明年待新皇登基,他定能包下京城最好的雅江楼观月,唤来京城最好的歌姬作陪!   陈祖谟翘起嘴角,踏进观月楼顶的望江亭,临风举袖,一脸豪气,却不动脑子想一想,为何这么好的观月观潮去处却空无一人。   “三爷,陈祖谟携女眷冒闯望江亭。”四楼弄月厅内,有人低声回报。   严晟目光微转,便听有沉重的脚步声拾阶登楼,“这位爷,新科陈状元不等小人讲完便去了望江亭,您看这如何是好?”   严晟淡淡道,“即是状元,必定文采风流,无妨。”   不管陈祖谟撞进来是有心还是无意,严晟都不打算放他下去。   “三爷,金将军到了!”玄其小声道。   济县驻守的右金吾卫大将军金不换,是今日严晟邀来观月的主客之一。   “请!”严晟说完,却关窗斜靠在软塌上,做虚弱状。   络腮胡铜铃眼的金不换面带恭敬地踏入弄月厅,拱手见礼,“末将来迟,请三爷恕罪。”   严晟面带微笑微微起身,“将军客气了,请入座。”   金不换在下垂手入座后,关怀问道,“三爷的伤?”   “并无大碍。”话虽这么说,但严晟还是轻轻靠回软枕,“实是府中养伤憋闷,才请将军来热闹热闹。”   金不换见他如此虚弱,表面一脸担忧,心中却是欢喜,“末将不通风月,怕三爷会更闷。”   严晟微微摇头。   “千里一片月,见了三爷,末将便想起宫中踏鹊桥上演奏的仙乐,那才是‘此曲知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的天籁之音啊!”   金不换摇头晃脑念道,粗壮外貌配上这样文绉绉的诗句,实在违和,更何况他还念错了字,严晟身后的木开忍不住低下头。   严晟却面不改色,“金将军出口成章,如何不通风月,自谦了。”   金不换抬手抓抓大胡子,嘿嘿笑着,“因要陪三爷赏月,末将早就让我家闺女找了不少前人夸奖月亮的诗歌死记硬背了多日。”   “将军有心了,严某也不善此道。“严晟微微笑。   金不换抽抽嘴角,别人不知他可是知道严晟的身份的,两人不过心照不宣罢了,当着他的面三皇子还自称严某,真真让他心里老大的不痛快,太见外了。   金不换闷着,严晟却含笑道,“不知金将军背了哪些古诗?“   “约莫二十首。“金不换咧嘴笑,“勉勉强强记下了,特别是那些特别难的。“   “将军可记了《春江花月夜》?“   “这个有!“   “将军果然雄才,此诗甚是合今日之景,老将军到之前,将军可否为严某念上一念?“严晟双目微眯,“当今圣上甚喜此诗,若知将军背会了,定龙颜大悦。“   合个屁,那是写娘们看月思爷们儿的,当他不知道吗!又听三皇子言有所指,金不换更不愿开口了,“末将记得不劳,不敢班门弄斧。“   “无妨,念来听听。“严晟靠在软枕上等着。   《春江花月夜》的确是金不换记得最熟的一首,理由也正如三皇子所言。但此时他却不敢张扬了,假装从衣袖里拿出诗稿瞅了瞅,才磕磕绊绊地背起来,“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波涛百万里……“   木开见他念得如此痛苦,低头露出冷笑。此子恃功而骄,暗中打探泄露主子的行踪,欲将主子除掉继续当他的山大王,真真是狼子野心!   今日不拿下他,三爷就不是三爷!   待金不换磕磕巴巴地背完,严晟才睁开眼,赞道,“甚好,若军中将士能习得将军之雅趣,吃酒闹事的必定少了。”   “是这个理儿。”金不换口头上应着,心中则把严晟骂了个半死,军士有几人识字,能让他们服的只有军棍和银子,整这些糊弄酸秀才的破东西有个鸟用!   “有个屁的道理!”门口传来中气十足的喝声,“三爷说句玩笑都听不明白,还治个屁的军,难怪我金吾卫虎狼之师,被尔带成了只知喝酒吃肉的废物!”   话音刚落,一位白发苍苍双眼锃亮的老人迈虎步走入房中,随意点头道,“铁崖来了,三爷有话请讲。”   语气中是十足的不耐。   严晟也不以为意,只笑道,“老将军请入座。”   金不换恭恭敬敬地行军礼,“不换拜见将军。”   “滚犊子,老子不认识你这不务正业的熊玩意!”乌铁崖张嘴就骂。   金不换弯腰不敢起,老老实实地受着,连连陪罪。   不只是他,接着来的军中将领草草拜过严晟后,都规规矩矩站到乌铁崖面前领骂。   被骂了,一个个还嬉皮笑脸地跟老将军套近乎。   严晟静静看着,乌铁崖在军中声望之高他早有耳闻,今日目睹,果然非同凡响。 . 第一一四章 亭中惊变   军中男儿重义气,敬英雄。   乌铁崖骁勇善战,百战成名,是以在军中声望极高。十四年前奉皇命征战沙场,三子喋血被人砍下人头悬于阵前。老将军竟带残兵三入敌营,九死一生斩敌军主帅头颅于马下,又带军追敌三十里,威震八方,外敌闻风丧胆,至今不敢来犯。   战后,老将军重伤被抬回济县,三军儿郎和济县老少出城三十里相迎。只见前面马车上躺着老将军,后面将士抬着三口棺材,其情其景,众人无不潸然泪下。   葬了三子后,老将军闭门不出,至今已有一十四载,不想今日却踏出家门登观月楼。不止楼中众将惊喜,城中老少更是口口相传,皆围在楼下想一睹老将军风采,能当面问一声好。   乌铁崖骂完众将,又转头一脸不耐地问严晟,“老夫如约而来,三爷有话请讲。”   严晟缓缓站起,“不急,请老将军与众将随某移步望月亭。”   老将军剑眉紧锁,众将士心中嘀咕严晟到底想折腾什么玄虚,大过节的也不让人消停。   望江亭乃是观月楼顶建的四方亭,四望无碍,是城中观潮弄月的最佳去处。便是众人心中再不喜,登亭迎风远眺,只见波光粼粼,月朗星稀,也不由得心境随之开阔。   只是,那亭中坐的是哪个?   “这边就是三爷要给老夫看的东西?”乌铁崖看着亭中的小白脸,心中一阵腻歪,恨不得将他一脚踢下去。   陈祖谟不认得旁人,但白胡子老翁和冷峻少年身后作陪的金不换他却是见过的,赶忙站起来行礼,“小生陈祖谟,见过诸位将军。”   金不换目藏不屑,微微点头,“原来是陈状元,幸会。”   “就是那个中状元后赶走妻女打算迎娶皇亲的混账?”军中都是粗人,便是耳语也传出老远。   “可不就是。”又一副将上下打量陈祖谟,“长得跟个小娘们似的,一看就不中用,也不晓得郡主看上他哪一点?”   “......”   陈祖谟无暇顾及众人的言语,眼中只有众人簇拥着的英俊无双的年轻男子,不用问也知道,这定是被派来收治右金吾卫的三皇子柴严晟了。   京中传闻三皇子容貌气质皆是万中无一,今日一见,果然所传非虚。不过三皇子这有气无力的模样,一看也是中看不中用的,陈祖谟心下便看轻了几分。   目光只落在乌老将军身上,陈祖谟言道,“这位想必就是乌老将军吧?能得遇老将军,乃是小生三生之幸,请受小生一拜。”   说完,陈祖谟拱手,一揖扫地,然后再拜,“我大周有老将军,幸甚,我济县有老将军,幸甚。济县父老有诸位将军带兵镇守,方能高枕无忧,夜不闭户,幸甚。”   陈祖谟这一圈将在场的老少将军们都恭维了进去,伸手不打笑脸人,众人也便不再多说,只看着严晟,心想他叫这么个文绉绉的状元郎来是何意。   严晟问道,“望江亭五日前已被严某订下,陈状元怎么在此?”   陈祖谟面露尴尬,只得道,“小生在楼中闲步,见亭中无人才来坐坐。小生这就告退,不敢扰老将军与众将军的雅兴。”   严晟淡淡地道,“无妨,既然来了,便一起坐吧。”   陈祖谟盯着众人如刀子一样的目光,候着脸皮留来,回头见青柳却呆呆看着三皇子,失了魂魄。   不见上酒,也不见歌姬来奏乐作陪,众将士干巴巴地对看,甚是无趣,有人夸张地打了个哈欠。   “三爷约了老夫,又叫来这帮小子和这只会刷笔杆子的状元,不会真是要看月作诗吧?若真若此,请恕老夫先行一步。”乌铁崖最不愿意见的,就是柴家人!   乌铁崖待三皇子不屑的态度看得陈祖谟心中生喜,他对三皇子越冷淡,说明自己的任务越好完成,越能早日归京领职。   严晟抬手,便有侍卫小心捧上一个盖着红布的托盘,轻轻置于桌上。   “严某刚得了一宝,想请诸位一观。”严晟言道。   乌老将军冷哼一声,“如此兴师动众,莫非是和氏璧不成!”   严晟不语,亲自掀起红布,众人拔脖子瞧着,发现红布下不是什么绝世珍宝,而是本......书?!   除了陪坐在末位的陈祖谟,大伙心中都腻歪得很,书算得上什么宝贝!   “前几日,我偶得了一本古书,闲来开卷观之,却见卷首云此册乃是汉朝名将韩信所留的兵法一篇。”   “什么?!”包括乌铁崖在内的众将士皆惊呼站起,杯倒茶倾,座椅砸地。陈祖谟躲闪不及被泼了半袖的热茶,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出一声。   严晟依旧平静地道,“听闻韩氏三篇兵法已佚,严某偶得此卷也是心下惊骇,某才疏学浅,故急急请众位前来一辨真假。”   众将的眼睛紧紧盯着这薄薄的小册子,大气不敢出,生怕吹口气便将这宝贝吹碎、飞了!   韩信是谁?那可是大汉的兵仙战神、国十无双的伐谋名将!军中大字不识的兵士都能举出他的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背水为营、拔帜易帜、传檄而定、四面楚歌、十面埋伏等闻名天下的战计。   若这本书是真的......   众将士齐声咽了口口水,“老将军,您先......”   乌铁崖在衣衫上蹭了蹭手,才庄重地捧起古书,客气道,“三爷,老朽年老眼花,可否请人掌灯?”   严晟点头,桌上又加一盏灯,望江亭四角也挂起大灯笼,一时间亭内亮如白昼,在一片夜色中甚是醒目。   坐于首位的严晟,更是醒目。   不过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兵书之上,并无人察觉这一点。眼见老将军翻开兵书看了一页又一页,却不发一言,众将心下焦急,“老将军您倒是说话啊,此书到底是真是假?”   乌老将军不舍地合上兵书,“便不是韩信所著,写此兵法的也是位用兵奇人,隐石世的高手!”   老将军可是用兵的行家,他这么说还能有假!   众人目光异常火热,身为武将,何人不想百战不殆名垂青史,此书于他们,可比和氏璧珍贵数倍!   可称真正的无价之宝!   若非此书乃三爷所有,他们现在就得打破头也要抢回去!   “有将军此言,严某便放心了,不枉劳师动众请众将前来。”   “不枉,不枉!”众人连忙应和。   陈祖谟看着兵书羡慕嫉妒恨,“若这兵书为真,三爷如何打算,可是要面呈圣上?”   此等宝物若呈送御览,龙心必定大悦,封赏还能跑?但那样,哪还轮得到在场的众位看?   若得宝不送入京,明显是有违臣子之道。   陈祖谟此言,不可谓不毒。   严晟淡淡道,“严某若不请众将辨明真伪,如何敢呈御览?”   “就是!”   “三爷言之有理!”   “你这小白脸懂什么,一边凉快去!”   众将异口同声骂着将陈祖谟踢得远远的,然后回头又眼巴巴地看着已回到严晟手中的绝世兵法。   金不换终于忍不住了,“三爷,属下可否斗胆帮您辨上一辩?”   严晟点头,递上兵书。   金不换血脉喷张,伸出的双手都在发颤。   便在此时,亭四脚灯灭,几支利箭破风而来! . 第一一五章 啸月   按说在场的将士都非等闲之辈,躲过暗箭应非难事。但一来箭速太快,二来众人已被绝世兵法吸了心魂,回神应变便慢了半息。   便是这半息,已有三人中箭。   其一是金不换,他的肩胛骨被箭射中;其二是老将军,他抬手握住射向严晟后心的夺命箭,却无法握住第二支影子箭,被射中小臂;第三便是陈祖谟,这厮从地上爬起来想蹭到老将军身后一窥兵书究竟,却被箭射中肩膀。   金不换闷哼一声,俯身躲避。   乌铁崖中箭,却先将严晟压在身下,大喝道,“金吾卫众将听令,留两人保护三爷,其余人等去追,提敌首来见!!!”   “得令!“众将立刻移位,分头行动。   陈祖谟中箭,惨叫声震天,“啊”   已藏身角落的青柳,也被吓得同时发出尖叫。   玄其命人掌灯,一掌将烦人的陈祖谟砍晕,“老将军,三爷?”   严晟依旧平静,出声便安了众人心,“我无事,快传人给老将军和金将军治伤。”   虽说无事,但玄其扶严晟起身时,众人见他的胸口已被血色染红,这是未愈的旧伤复发了。   听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声,乌铁崖意识到事态的严重,仰天大吼,“乌卫都给老子出来,保护三爷回府!”   四层高的楼阁,忽然蹿上十几个黑影。   严晟微微点头,玄其也喝道,“暗卫听令,保护三爷和将军。”   八名贴身暗卫现身,加上原本保护严晟的四人,在十二名宫中高手的保护下,居然让严晟受伤了!   乌铁崖心火大起,此乃金吾卫驻地,他的地盘!皇子重伤金吾卫必难辞其咎,接下来便是龙颜大怒,金吾卫必将面临一波血难,极其不妙!   “老将军随我回府吧?”严晟气息微浮,但丝毫不乱,“您放心,严某早有防备,必将贼人拿下!”   乌铁崖铁骨铮铮,怎容有人在他眼皮底下生事!他一把拽下胳膊上的铁箭,重重扔在地上,“三爷自去,不擒此贼,老夫无颜见济县父老!”   待送走严晟,乌铁崖才回头吩咐一句,“将那状元郎送回去,好生照料。”   留下的乌卫才发现新科状元陈祖谟,还中箭躺在地上。   待老将军立在楼边,楼下的百姓便振臂高呼,“老将军,老将军,老将军!”   有乌铁崖在,他们就有主心骨。   乌铁崖中气十足地高声道,“大伙继续赏灯吃酒,擒贼之事自有我金吾卫、守城兵将和衙差来干!”   “将军,将军,将军!”楼下群情高涨,更有人眼含热泪,痛哭失声,十几年不见,老将军风采依旧,乌家军魂依旧!   这就是民意。   严晟躺在车内,一脸肃然,乌家几代人用热血铸出的声望,无人可撼。乌家三子惨死让乌家对朝廷失望,是朝廷的损失,大周的憾事。   此行,必解乌铁崖心结,重振金吾卫!   此时,夜已渐深。   小暖家的小院内,摆着丰盛的祭桌,灯笼高挑。   桌前,小暖、小草、绿蝶皆穿上了大人的衣裳,烧香拜月。   大周中秋祭祀的主神,是与太阳相对的太阴月神。这一日,各家孩童,凡能走路的到十二三岁的,皆穿大人衣裳拜月亮。男娃祈愿飞黄腾达,女娃祈愿貌美如嫦娥,丰满如洁白之月。(取自《新编醉翁谈录》)   绿蝶虽已满十四,但还不到及笄的日子,也被秦氏押着换了衣裳跪在地上拜着。   别人家娃穿的是父母的旧衣裳,但秦家这仨穿着一水的新衣裳,因秦氏觉得她命不好,怕三个孩子穿了她的衣裳不吉利。   俩大的还好,三寸丁小草穿上大人衣裳实是搞笑,她自己却觉得十分有趣。跪在地上有模有样地拜着,反而是三个中最认真的一个。   “月神,小草要快快长大,长得比三爷还要漂亮,比姐姐还要聪明。”   小暖无言望月,小草这话不该是倒过来祈祷比姐姐还漂亮,比三爷还聪明吗?   不过平心而论,她还真没三爷漂亮,三爷应该也没有她聪明吧?这么一想,小暖便沾沾自喜了,有个聪明的脑瓜比好看的皮囊重要多了。   “月神,小暖要日进斗金,生意遍大周。”小暖高声说出自己的愿望。   绿蝶也来了豪情,“某要拳打师姐,脚踩师兄,做师门第一高手。”拿下三爷暗卫中的“一”字名号!   秦氏......   小暖问身边蹲着的带着黑帽子的大黄,“大黄要什么?”   大黄严肃的仰头啸月,“汪,汪,呜”   小暖问道,“大黄说啥?”   小草异常肯定地回答,“大黄想吃月亮!”   黄狗食月?小暖......   秦氏......   不能这样下去,否则惹了月神发怒就麻烦了,秦氏赶忙道,“好了,都起来收拾桌子,咱吃月饼葡萄!”   “好耶!”小草跳起来,却又被衣裳绊倒,趴在大黄身上。   秦氏看了好笑,“快过来娘给你把衣裳换了。”   “不要,小草觉得这样好玩。”小草正新鲜着,如何肯换。   小暖帮她挽起裤管和衣袖,“穿着吧。”   “姐也穿着。”小草笑得比中秋月还亮眼。   “好,穿着。”小暖也挽起衣袖,她比小草高一头,穿大人衣裳倒也不算夸张。回头刚想拉上绿蝶,却见那家伙已脱下套上的大人衣裳。   绿蝶的衣裳一向是紧身利落,她今晚偏穿了一身黑,站在院里总有种时刻要隐形的感觉。   虽然绿蝶跟平日一样端着一张无表情的小脸,小暖总觉得她今日有些紧张,有些不对劲儿。   “当当!”院门被叩响,院中的绿蝶转眼便蹿到门口,低喝,“何人?”   “是老奴,来给夫人和姑娘送点心。”信叔在门外高声恭敬回话。他家少爷感念小暖帮他们度过难关,让他过来送些瓜果点心聊表寸心。   “我去!”小暖拦住娘亲,打开门接过信叔送过来的大篮子。信叔在门外说了许多过节的吉祥话,说得秦氏满脸带笑,也把同样吉祥话送给张三有和信叔,又送了月饼和她自己做的点心。   两厢满意后,信叔拎着篮子告辞。   小暖对娘亲道,“我在门口与信叔说几句话。”   她们一家都是女人,大晚上请信叔进来坐不方便。但闺女年纪还小信叔又老了,今日又是节日,门外行人不断,在门口说几句话还是使得的。秦氏便点头,“莫乱跑。”   绿蝶想跟出去,小暖却道,“就几句话,你保护娘亲和小草。”   绿蝶只好回去退步返回院中。   小暖与信叔耳语几句,信叔连连点头,匆匆而去。小暖翘着嘴角望了眼街上来往的行人,忽然发现其中一人步履踉跄了一下,似是腿部受伤了。 . 第一一六章 给大黄报仇   与此同时,那人也向小暖看过来,两人四目相对。   明明这人生得不错,明明他一脸平静,但小暖的汗毛却是根根竖起又带着点兴奋,假装羞涩地移开目光,转身关门。   关上门后,小暖拍了拍砰砰跳的小心肝儿,急匆匆拉住门边不远等候她的绿蝶,耳语道,“外边有个人,应该是恶匪一伙儿的!”   绿蝶也在注视着外边,并未发现有可疑之人,“哪个?姑娘如何发现的?”   “头戴书生巾,身材高挑的那个二十多岁的男子,他跟我之前遇到两个恶匪很像,而且他的腿应该受伤了。”小暖异常肯定。那人浑身上下散发着浓浓的“富贵险中求”的银子味儿!   姑娘口中说的恶匪听玄其大哥说过,但她却异常冷静,“绿蝶的任务是保护夫人和二位姑娘,擒匪的事儿自有兄弟们去做,姑娘安心。”   小暖也知其中凶险,含笑道,“你说得对,咱继续吃月饼看月亮!”   “汪,汪!”大黄忽然窜过来,大声狂吠。然后,小暖就眼睁睁看着它,无声无息地倒下了!   “大黄!”小草哭着跑过来,小暖低声吼道,“小草不许动,不许哭!”   小草立刻收了哭声,站在原地不动。   绿蝶护住小暖往回退,只见一头戴书生巾的男子从侧墙上跃过,落地无声。此人掂着手里几块石子,打量院中四人。   秦氏把小闺女拉到身后,颤抖着托出荷包,“大侠,我们一家就孤苦无依的四个女人,请大侠高抬贵手,所有的家当都在这儿了。”   书生巾男子突然出手,一颗石子直奔秦氏的面门。   “娘!”小暖惊呼。   绿蝶快速移动,踢飞石子。而这边,小暖已被男子单手扼住咽喉,提到身边,静静打量着。   小暖吓坏了,不住捶打他的胳膊,却无异于蚂蚁撼大树。余光见绿蝶要冲过来,小暖立马制止,哑声道,“保护我娘和小草,退!”   “动一下,死!”书生巾男子开口了,如刀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戾气。   绿蝶已看出此人的武功在自己之上,不敢轻举妄动。秦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大侠饶命,大侠饶命!您要什么尽管吩咐,求您饶了我闺女,她还小......”   小草握紧小拳头,眼泪啪嗒啪嗒地掉。   “吵!”男子手收紧,抬手打灭灯笼,警告。   小暖呼吸已然不畅,拼命忍着。   秦氏跪在地上只不住地磕头。   男子手微松,问道,“你与柴三什么关系?”   “咳,咳,我不认识柴三,咳”终于能喘气了,小暖不住咳嗽,柴三什么的她真不认识。   男子扫了一眼功夫不弱的绿蝶,“乌家人?”在济县,除了柴三和乌家,还有谁能有身手如此凌厉的丫鬟!   “小女子是乌羽的义妹。”小暖不敢再说不是,怕这人发飙捏碎她的脖子或扔石头砸伤家人。   男子冷笑,“义妹?”   “是,咳,咳刚认的,还没一个月。”小暖努力想着如何挽救家人,现在情况非常不妙,主要战斗力大黄一照面就躺了,绿蝶看样子也不是此人的对手,她深深感到绝望,为今之计是要先弄明白这人的目的。   “大侠您”   小暖话还没说完,男子手猛地一紧,把小暖拉倒身前扣住,冷喝道,“出来!”   一条黑影,从房顶飞落院中。   依旧是落地无声,小暖的眼睛猛地一亮,房顶上落下来没有声音跟墙头落下来没有声音一比,当然是房顶上这个厉害!   再看黑衣人挺拔如松的身姿,小暖的眼睛都亮了,所有的恐惧不安消散的无影无踪。   绿蝶见到来人的背影,也瞬间安心了,弯腰扶起秦氏,带着小草慢慢后退。   黑衣人声音粗哑,“放开陈姑娘,此事可既往不咎。否则,乌家铁卫杀无赦!”   果然是乌卫!头戴书生巾的男子微微放松,不是柴三的人就好说,他扣紧小暖的脖子,将她提了起来,威胁道,“派人送某出城,否则”   还不等他说完,小暖的脑袋向他的脑袋猛磕,抬脚狠踢他的伤腿!这头戴书生巾的男子早已把小暖看做砧板上的死鱼,没想到她会突然出手。他被这死鱼甩了两下,腿疼钻心,鼻子发酸,头晕眼花。   与此同时,黑衣人的短刀直砍书生巾男子扣住小暖的小臂。书生巾男子被迫放手,与黑衣人在月下缠斗在一处。   绿蝶飞速将小暖拉到身后,护着她们退入最近的厨房中。   秦氏和小草抱住小暖,小暖猛咳着,抬手拍拍她们二人示意自己无事。   几招之后,本就带伤又被小暖撞了一脸鼻血的书生巾男子落了下风,一招不慎被黑衣人点穴制住动弹不得。   “出来吧。”黑衣人暗哑说道。   小暖立刻跑出来,一脚狠狠踢在恶匪的身上,泪如雨下,“三爷杀了他,给我家大黄赔命!”   男子疼得面容扭曲,严晟不由得想起木经常说的那句话这丫头甚喜拍黄瓜,出声安抚道,“大黄无事,只是晕了。”   秦氏并未认出严晟,过来连连给黑衣人行礼,“多谢大侠救命之恩。”   黑衣人微微点头,低声问小暖,“你是如何认出我的?”   小暖咳着,理所当然地道,“咳,咳......一看就是您啊。”   她这话是说自己乔妆易容失败了,但严晟却没来由地一阵心喜,“绿蝶。”   绿蝶单膝点地,“属下无能,请主子责罚!”   “保护好她们母女和大黄,今夜不许出屋。”严晟吩咐道。   “是!”绿蝶领命。   小草也抓着擀面杖满脸泪地跑过来,“小草要给大黄报仇!”   众人......   一直滴着鼻血,命根子疼得钻心的书生巾男子面容更扭曲了。   严晟手起掌落,“也晕了。”   小草的擀面杖在坏人身上狠狠砸了一下,才跑过去看大黄。小暖强忍着嗓子的不适,靠近严晟低声道,“三爷,这个跟上两个一样,都是恶匪!”   严晟摇头,“他不是。”   “一定是!他一身银子味儿,跟前边那两个一样!”小暖异常笃定。   严晟长眉微挑,“银子?”   “不是,小暖不是要银子,这个是三爷抓的,三爷是小暖一家的救命恩人,小暖不要赏银。”小暖赶忙解释道,“我是说他很危险,比上两个要危险多了。”   “安生在屋内待着,不许再出来。”严晟将人提起来,蹿上房顶快速离去。   他这飞身一纵落在月中的英姿,小暖这辈子也没忘过。 . 第一一七章 严晟的来意   这一夜,千家万户对月开怀。   这一夜,严晟的暗卫和乌家的铁卫在城中暗兴风雨。   这一夜,大黄深受打击。不只头上被砸了个大包,醒来后又吐了几次,心疼的小暖一家无可无不可,恨不得去把那贼人千刀万剐才好。   “三爷半夜跑到咱家来干啥?”待大黄和小草终于睡安稳了,秦氏才问出自己想了半夜没想明白的问题。   小暖摇头,“估摸是有事儿路过,看到咱们家有难跳下来帮一把?”   “有从房顶上路过的吗?”秦氏不赞同,大半夜飞檐走壁的人在她看来都不是正派的。   小暖摸摸下巴,“应是捉贼路过。”   绿蝶看着昏睡的大黄,觉得主子是专程来找大黄的,想请它帮忙去寻贼首,哪知大黄已被贼人撂倒了。   睡梦中的大黄忽然抽搐了一下,嘴里呜呜了两声,小暖本能地安抚两下,望着渐渐泛白的窗打着哈欠道,“天都快亮了,我看咱们不出门也没事儿了,还是睡觉吧?”   她们这里睡下了,北城严府却异常的紧张。   老将军乌铁崖带着四名铁卫与乌羽在严晟的小院前两厢对立。   “让开!”乌铁崖铁沉着脸。   乌羽倔强地挡着,“不!”   “老夫进去探望三爷,关你个兔崽子屁事,再不让休怪老夫不客气!”乌铁崖与乌羽,见面必吵。   乌羽冷笑,“你何时对我客气过,尽管放马过来,乌某皱一下眉头就不是好汉!”   “十六岁还拉不开万石弓,也好意思说自己姓乌,还是好汉?老子都替你丢人!”乌铁崖怒道。   乌羽双手抱臂摆出一副无赖样,“你以为小爷想姓吗?”   “你以为老子愿意让你姓吗?”   眼看着这爷孙俩就要打起来了,暗卫和铁卫都低下头,不知如何是好。   小院内的房门推开,一身白衣的严晟慢慢走出来,“小羽,待长辈不可无理。”   见严晟出来了,乌羽气呼呼地瞪了自己的亲爷爷一眼,心疼严晟的辛劳,“我三哥受那么重的伤,被你搅得连个安生觉也不能睡!”   乌铁崖立马炸毛了,举起自己包扎着的右臂,“老夫也受了伤,老夫还擒贼一夜未睡,老夫还年过六旬呢!”   “你乌家不都是十二三就能开万石弓的,寻常人比得了吗?”乌羽大声怼回去。   “你小子是怂包不错,可别挂着他人,三爷可不是!他六岁习武,你当他十二岁还开不了万石弓吗?”乌铁崖也跳脚了。   严晟无奈地过来分开这快顶到一处的爷孙俩,“我无事,小羽去催厨房给我煮粥,老将军这边请。”   见臭小子被支开,乌铁崖才气呼呼地随着严晟进入书房,单刀直入地问,“昨夜暗卫在三名高手的带领下搜城捉贼,其中一人看身形分明就是三爷。这事三爷当如何解释?”   严晟不急不缓地抬袖倒了杯推到乌铁崖面前,“八日前,严某得了消息,有人暗中布局意图在中秋夜宴时栽赃嫁祸我二哥,老将军与严某都被牵涉其中。严某是刀,而这持刀人正是老将军。”   乌铁崖剑眉倒竖,“何人如此大胆?”   严晟抬眸,“想必老将军心中明了吧。”   乌铁崖不耐地冷哼,“老夫挂印辞官十余栽,你柴家人争位子,与老夫何干,何必牵扯老夫!”   严晟微笑,“左右金吾卫驻扎京城左右,急行军一日可围京勤王。若金吾卫不安,京中如何安稳?左金吾卫暂且不提,能调右金吾卫的除了虎符,便是老将军您一句话,甚至老将军的话比虎符还好用。您说干不干?”   “那是你们没用!老夫这些年从未插手军中事,甚至为了避嫌连大门都不出!”乌铁崖吹胡子瞪眼,“再说乌家世代忠良,绝不会做出有违王法之事!”   “您是退了,可您不是打算让小将军入京夺武状元吗?”严晟一阵见血,“若不是严某拦着,您昨日就已至京中,如今身在何处,怕也难料。”   乌铁崖的确是后怕的,不过还是犟道,“便是如此,也不能解释三爷昨夜为何诈伤,您将金吾卫的十名大将置于敌人羽箭之下,是何居心?”   严晟坦诚道,“一则是让人知道昨夜我等身在何处,以脱嫌疑;二则,暴于羽箭之下的是严某,严某没想到他们也会对老将军下杀手。”   乌铁崖回想昨夜望江亭中的众人的座位,背对敌人的的确是严晟,略沉吟后言道,“还有金不换。”   严晟摇头,“他的伤,与你我不同。”   暗中人瞄准的是金不换的胳膊,却是严晟和乌铁崖的后心,当然不同。   如此说来,他们射伤金不换,或许是为了帮他洗脱嫌疑也未可知。   那些人想要自己的命!乌铁崖心中一股苍凉,乌家三代人为国尽忠,战死沙场者的牌位挤满忠烈祠,柴家小子竟想要自己的命!   “就算如此,想要老夫的命的也不一定是大皇子,若说是三爷故布疑阵栽赃嫁祸,也无不可。”乌铁崖对柴家人是从心里的不信任。   严晟微微点头,“严某现在确实也难脱嫌疑,待水落石出之日,自见分晓。在此之前,请老将军保重,切莫轻信于人。”   乌铁崖微微点头。   “望江亭上严某被袭,老将军毫不犹豫地出手相救,严某感激不尽,大恩不言谢,此情柴严晟记下了。”   “三爷当时一定穿了护心软甲,老夫便是不出手你也无事,算不得什么大恩。”乌铁崖冷哼,“乌某出手不过是怕三爷在此受伤,我等难辞其咎罢了。”   严晟微笑,“老将军言之有理。”   乌铁崖瞪大眼睛,恨不得转身就走,不过还是忍不住问道,“昨日那卷兵书,到底是真是假?”   “老将军已过目,是真是假您心中当有分晓。”   “老夫没看清,再拿出来给老夫看看!”乌铁崖眼睛盯着旁边的红柱,甚不自在。   严晟点头,“莫说是看,便是给了老将军也可。”   “真的?”乌铁崖腾地站了起来。   严晟点头,“兵书珍贵,老将军需用东西来换。”   乌铁崖坐下,就知道没这么便宜的事,“三爷想要什么,免死金牌?”   “严某对您的免死金牌不感兴趣,严某想要的是您的铁卫昨夜捉住的人。”   “几个?”   “全部。”   ......! . 第一一八章 赏银送到   这个中秋,可说过得很是惊心动魄。待小草睡醒了,一家人吃过早饭便收拾东西回家。   回到家中,大黄依旧是恙恙的,两只眼盯着墙头,似乎在思考什么紧要大事,小草也坐在边上陪着。   秦氏在院子里忙着收豆,并非常肯定的制止了绿蝶帮忙,让她跟小暖一起去茶宿。今日茶宿开业大吉,总要过去看看的。   结果,还没走到茶宿,就有三拨人跟她讲陈祖谟受伤的事。   小暖想到昨晚他那瑟样,就忍不住幸灾乐祸,决定过去看个热闹。   陈家家门大开,青柳正在熬药,飘着一院子药味儿。   见小暖来了,马得金立刻拱手,小暖笑眯眯地跟他打了招呼,又扫了一眼萎靡不振的青柳,问道,“听说我爹受伤了,怎么回事?”   提起此事马得金就是一肚子气,“昨夜老爷甩了我四兄弟去城里看花灯,如何受伤的小人也不知。”   小暖点头,带着绿蝶进屋,只见陈祖谟趴在炕边,身上盖着薄被,炕下的小凳子上摆着一本书,正严肃无比地看着,看完一页,皮氏便帮他翻一页。   小暖......   “你来干什么?“皮氏没好气地问道,你娘那破茶宿不是开门大吉吗,你不过去帮着端茶倒水,还有工夫跑过来看你爹?!   “茶宿还没去,我们刚从城里回来就听说爹受伤了,所以先来探望。”小暖乐呵呵的,“茶宿那里有赵掌柜照应,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这语气,明显是来看热闹的!脸色苍白的陈祖谟皱眉,“为父无事!”   无事还摆这么大排场,小暖好奇凑过去,“都伤了还看得什么书?”   “看书止痛,速去,莫扰我读书!”陈祖谟最不愿意在自己狼狈的时候,见到秦家人。   小暖本以为是什么有滋有味的书,在皮氏翻页时露出书皮扫了一眼,却是《尔雅》!这样的书她读着只会头疼,陈祖谟却用来止痛,不得不说这个人的确是真爱读书,中状元也不全然是运气,是实力加运气。   小暖出陈家门,便见大舅秦正埔领着秦大郎过来探望。秦大郎虽才十五岁,但身高已快追上他爹,头戴书生巾,竹竿身材挑起一件书生青衫,因见太阳少被捂白了的长条脸上摆出无表情的高深样,用眼角的余光斜着小暖,似乎正眼看她会污了他的眼睛。   小暖心中冷笑,这书读得不怎么样,书生的酸腐气倒学了个十成十!   秦大舅晓得陈家人不待见小暖,是以当没见她这个人,直接绕过进了陈家门,大声喊道,“祖谟的伤咋样了?大郎来看望恩师了。”   陈祖谟听到是他们,眉头都锁起来了,抬头抱怨娘亲,“都是娘给我惹来的好事,娘去应付他们,儿不想见。”   皮氏讪笑着站起来,“我儿尽管歇着,娘绝不让他们进屋。”   “也不能大声吵吵,成何体统!”   小暖还未走远,就听陈家院子里传来秦大舅和皮氏的吵闹声,心里又是一阵痛快。   茶宿门口一片爆竹的红纸,大厅内一水的新桌椅已经摆好,梅兰竹菊四君子画贴在墙上,柜台后的茶叶盒也整整齐齐的。因赵书彦发了请柬,来喝茶的客人很是不少,大厅内竟坐了半满,四个小书童打扮的清秀小伙计来回穿梭忙碌。   小暖问了赵三,笑得赵书彦在后院雅院招待贵客,便没去打扰,而是带着绿蝶随便转转看。   大厅后的住宿雅阁和高价小院也收拾得利利索索,后山坡与山林几成一体,不见雕琢痕迹,却处处透着精心雅致,流水潺潺而下,几丛野兰石间静静绽放,菊花簇簇可期重阳之景,小竹亭内石桌上刻好了棋盘摆好了石子,两个青年书生正在对弈,落子有声。   小暖转了一圈不得不承认,古人的雅趣小情调根本就不用金银堆砌,就全超现代人,这山村经这样一折腾,硬生生地多了丝世外桃源之感。   见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小暖便带着绿蝶出茶宿,与看热闹的村里人一一打过招呼,又去茶宿隔壁村霸韩二胖开的润笔斋转了一圈道了恭喜,才往回走。   带着绿蝶走到家门口,小暖却见妹妹小草站在路上,眼巴巴地抬头望着墙头。   “小草,干嘛呢?”小暖好奇问道。   “跳高高,姐玩不?”小草兴奋异常。   刚说完,小暖就见玄其抱着大黄从墙内跳出来落在地上,大黄欢喜地直摇尾巴,一扫早晨的严肃。   小草立刻伸胳膊要玄其抱。玄其见了小暖,硬着头皮打招呼,“陈姑娘。”   小暖抽抽嘴角,“玄大哥来看大黄的,院里坐吧。”   好在今天村里人都去村南看热闹了,若是让人瞧见玄其跳进跳出的,还不晓得会传出什么闲话。   “姑娘稍待。”玄其抱起小草跳进去,空中洒下一串银铃般得笑声。   然后,他又跳出来,抱起大黄跳进去。   ......   莫说小暖,便是绿蝶都惊讶地张大嘴巴,这还是暗卫中的高手、不苟言笑的玄其大人吗?   小暖整理好表情迈步进去,见玄舞正坐在娘亲身边有说有笑的剥豆子。大黄和小草则缠着玄其继续玩儿蹦高高。   小暖......   “此处耳多眼杂,实在不宜跳进跳出。”玄其为难道,虽然不要形象了,但常识他还是有的。   “汪!”   “咱们可以跳到树上去,再跳下来。”小草也着实爱上了这飞一般的感觉。   小暖抬头望了望高大的梧桐树,“小草莫闹,树那么高,玄大哥也会累的。”   玄舞却不以为意,“无妨,那个横伸的粗枝正好落脚。绿蝶去清理一番,好让小草和大黄玩得尽兴。”   绿蝶立刻跃到树上,抽刀咔咔咔几下把一丈半的粗枝上清理出一片光溜溜地落脚地。   玄其深深看了玄舞一眼,弯腰抱起大黄,跳上去再跳下来。   小草拍手叫好,在后边排队。   小暖......   “玄舞姐姐和玄大哥真是专门来看大黄的?”   “玄其是特意来看大黄的,我是在找姑娘的。”玄舞笑眯眯地掏出几张银票递过去,“赏银。” . 第一一九章   啊嘞?小暖眨巴眨巴眼睛,秦氏也差异地盯着玄舞手里的银票,“小暖,你又干了啥?”   小暖小心翼翼问道,“昨晚那假书生,也是被悬赏的?”   “不错。”玄舞翘起嘴角,“赏金还挺高,不过三爷的意思是这匪不是你自己捉住的,所以只是意思意思地给点儿。”   “这话真是三爷说的?”小暖想象不出来三爷那么肃板的人说这话的模样。   玄舞预约地笑了,“自然是我猜的,姑娘收起来吧。”   小暖接过来,娘儿俩头碰头输了数,我了个乖乖,这一意思意思,居然也有一百五十两银子!   小暖现在真心觉得,哪天她混不下去了,可以考虑去当赏金猎人,就她这运气根本不要去找活儿,活儿就得一个个地自己撞上来。   不过高回报伴随的是高风险,她还是好好活着经营自己的店铺的好。   “玄舞姐姐回去了替我谢谢三爷他老人家。”小暖让娘亲把银票收好,真心实意地道。   “他老人家?”玄舞憋着笑,三爷还不到二十,怎么在小暖口里就像七八十的一样老了?   小暖用力点头,“嗯呐,现在我对三爷的敬仰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祝愿财神爷他老人家长命百岁,这样她闲着没事儿就去三爷面前晃晃,银子岂不是哗哗地来?!   想到山长茶宿里挂着的“招财进宝”的招牌,小暖心里就异常踏实。   改日见了三爷要厚着脸皮多求几幅字,她的店铺越来越多,一副哪够挂的。   现在都流行拜师,秦大郎拜陈祖谟,展宏图拜宁山长要不她有赶流行拜三爷为师学字?这样岂不是很方便?   山长茶宿内,赵书彦的好友齐之毅转到大厅,看着柜台后高高悬挂的“招财进宝”四字匾额,评价道,“这字不错,有风骨又不过于凌厉,何人所书?恕我直言,这四字跟满堂的字画对在一起,倒是有些雅俗共赏了。”   山长茶宿走的是高格调,说白了就是这四个字太俗太直白了些,不像赵书彦的手笔。   赵书彦轻笑,“小暖拿来的,说是图个吉利。”   想到那小姑娘,齐之毅就忍不住地笑,“她可在村中?云岫不若派人将她请来喝茶清谈?”   清谈乃是文人的雅事,小暖却不一定喜欢。   “不急,后晌便能见了。”   想到后晌的行程,齐之毅挑挑眉,“她也去观展小图的拜师礼?”   赵书彦点头,“秦夫人是展老夫人为宏图的认下的干祖母,论辈分,小暖是他的姑姑。”   齐之毅不由得又笑起来,“姑姑?这一声把个小丫头叫老了。”   “不老。”赵书彦含笑,“我八岁时,便当上亲叔爷了。”   那能一样吗,赵家家大人多的数不过来。齐之毅用扇敲了一下好友的肩膀,“不若后晌,一起走?”   赵书彦点头,“我派人去问问。”   小暖接了小伙计的话,点头应下,“成,一起走。”   玄舞听了,问道,“姑娘后晌要进城?”   “嗯,去旁观个拜师礼。姐姐和玄大哥不如在这里用了晌午饭,后晌一起回吧?”   玄舞看了看陪大黄小草玩得正嗨的玄其,不厚道地点头,“那就叨扰了。”   听了这话,玄其不由得一阵胳膊发酸。   小暖唤道,“小草,大黄,让玄大哥歇会儿,喝口水。”   小草立刻乖乖地拉着玄其到小凳子坐下,又巴巴地送了水过来,“玄大哥辛苦了,玄大哥喝水。”   玄其一口气喝下,便见大黄蹲在自己身边,把头靠在自己的腿上,心里不由得生出一股满足感,自发地伸手替大黄顺毛。   待摸到大黄头上被石头打出来的包,玄其又不由得怒火中烧,决定回去后将那青鱼帮的六当家青苍胖揍一顿替大黄出气,再扣他半月的饭食,看他还有无力气揍狗!   不错,那被三爷抓住的头戴书生巾貌似斯文的男子,就是青鱼帮武功最高、手段最凶残毒辣的六当家,青苍。   他们清剿青鱼帮老巢时,此贼与青鱼帮的老大俱在,三爷射死匪首,玄其与玄舞、玄咎三人围攻青苍。   青苍不敌,重伤坠崖落入寒潭,三人下去寻找只见一具被猛虎撕碎,面目全非有苍狼纹身的尸体以为他死了,不成想这厮竟金蝉脱壳,换了一张脸又冒出来行凶!   玄其判断,上次游船上偷袭三爷的便是此贼!   且此贼身上竟没有青鱼帮的标志纹身,他们本不相信此贼是青苍,但三爷却异常肯定,派人验看了他身上的旧伤又故意将他关押在青鹰对面的牢中,才确认了他的身份。   然后,三爷就让玄舞来送赏银了,虽然与一千五百两的悬赏金差了一大截,但玄其明白,能认出青苍的真实身份,定有陈姑娘的功劳。   至此,青鱼帮六贼竟有四个折在陈姑娘手中,玄其莫名觉得,最后一条漏网之鱼,号称青鱼帮鬼头军师二当家也快来找陈姑娘受死了。   玄舞见大黄享受地半躺在玄其腿上,小模样甚是可爱,笑道,“总觉得大黄比小爷那两只狗精神些,更讨喜。”   玄其和绿蝶同时点头。   小暖好奇道,“那两只狗怎样?”   玄舞笑眯眯,“爱咬尾巴,好吃,喜亲近人,也满有趣的。”   听起来......好傻。   又闲聊了几句,大黄便跑开了,一会儿从窝里叼出来一块菱角分明的小石头,放在玄其跟前。   玄其迷惑了。   小暖解释道,“这是砸伤大黄的那颗石子,它非要带回来。”   玄其立刻点头,“放心,玄某一定给你报仇!”   “汪!”大黄用鼻子把石子向前拱了拱。   玄其又迷惑了,“不是?”   小草咯咯地笑,“大黄让玄大哥陪它玩丢石子。”   “汪!”大黄摆摆尾巴。   小暖望天,自家的大黄也没聪明到哪去,这么一会儿就忘了疼,傻得可爱。   玄其将石子扔出去,大黄追过去又叼回来,却看不出开心的模样。   绿蝶捏捏小下巴,“或许,大黄是想练习如何躲避石子,以免下次再被打中?” . 第一二零章 来俩灭一双   周人尊师重道,天地君亲师乃大周五尊,是以拜师是极其严肃和庄重的活动,能去观晚辈的拜师礼也是一种被认可的荣幸。   这么庄重的场合,带着大黄便有些不合规矩了。   是以,大黄、小草和绿蝶留在家中,小暖母女二人和玄其、玄舞一同登上了茶宿的马车。   不想还没走到村口,就听村里人极其热闹的议论着陈家,陈祖谟云云。   小暖撩起车帘问道,“三奶奶,出了什么事吗?”   一见是小暖,秦三奶奶等人马上围拢到车边,七嘴八舌地讲起来。   “哎呦小暖,你们还不知道呢吧?乌将军府来人看望你爹了,原来你爹是替乌老将军挡了箭才受伤的!”   “你爹救了乌老将军,就是咱们济县的大恩人啊!”   “何止是济县,你爹是咱大周百姓的恩人,你爹不光书读得好,没想到还这么有胆量和气魄。”   “状元郎怎么可能是一般人......”   村里人不住嘴地夸着,小暖与有荣焉地笑着,“我爹本来就不是寻常人,大伙知道乌家来了什么人不?”   “那咱哪晓得,不过看那做派怎么也得是个大管家吧,光给你爹的谢礼就拉了一大车呢。”村霸韩二胖满是羡慕,“乌家啊,啧啧,乌家呢!”   是啊,乌家啊!   乌家在济县有多高的声望小暖早已有切身体会,没想到陈祖谟居然是为救乌老将军受伤的,这下他算是抱上金大腿了,纯金啊!   小暖整理好表情放下车帘,回头对娘亲笑道,“跟咱没啥关系,咱该干嘛干嘛。”   为了今天下午这一场拜师礼,特意挑选了好半天衣裳梳头发的秦氏十分地僵硬,不过她不像让闺女担心,努力地扯起嘴角,“娘没事。”   小暖握住娘亲的手,幸亏今天陈祖谟伤了不能去参观拜师礼。因秦氏近日盛装鼓足了劲儿就是想不让陈祖谟看扁了,接过现在陈祖谟裹了金装,恨不得亮瞎人眼,娘亲本就气弱,现在心理上更弱势了。   “玄大哥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吗?我爹昨晚还带着青柳看花灯,怎么会有机会救了老将军还受伤了?”   这事也瞒不住,说起来玄其还有些惭愧,“昨夜观月楼望江亭上老将军遇袭,你爹恰巧在老将军身后,帮老将军挡了一箭。”   其实,昨夜那箭射过来时玄其完全可以挥刀截断,可当时三爷这边情况凶险,而陈祖谟又因忽然灯灭被绊了脚扑到老将军身后,玄其便没有出手。他心想着,让这不知耻的状元郎吃些苦头或干脆被射死也省了事,哪知弄巧成拙,似乎给秦家母女添了压力。   小暖不得不感叹陈祖谟这次真是走了狗屎运,不管怎么样挡的,他都救了乌老将军,这件事够他炫耀一辈子!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居然救了身经百战的老将军!   秦氏心里想的更多,娘家势必会因此更埋怨她,全村父老也会因此更高看陈祖谟而对她生出更多的闲言碎语,陈家可能会趁此把两个闺女抢回去......他们那么恨小暖,她该怎么办?   见娘亲的脸越发苍白,小暖笑道,“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他救了老将军是好事,老将军安好咱们大周就多一分保障,女儿脸上也贴金了,说不定还能借此跟乌家搭上关系,做几笔大生意呢。”   秦氏微愣,是这样吗?   “再说了,陈家过得怎么样跟咱没什么关系,过日子不用和别人比,要和自己比。只要咱今天比昨天好,明天比今天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就成。”   秦氏点头,是这个理儿。   “娘放心,只要有女儿在,他陈祖谟就是救了天皇老子土地爷被人捧上天,也没人敢欺负到咱们头上!他们敢来一个女儿灭一个,来俩女儿灭一双!这么久了,娘还不信女儿吗?”   玄其和玄舞望着车顶,心想陈姑娘这十足的底气到底是哪里来的?   “信!”秦氏确实从心底里相信闺女,听她这么说心里真的踏实下来,提道,“他再怎么样也是你爹,你直呼他的大名可不成,让人听了笑话。”   小暖翘起嘴角,“女儿一时没注意,以后不会了。”   “幸好他今天不能来。”   “是呢。”   “小暖,你看娘的头发乱了不?”   “没有,好着呢,怎么看怎么精神。”   玄其和玄舞默默对视一眼,暗道这母女俩心真大......   进城后走了一段,玄其和玄舞下车回严府。小暖母女在县学门口下车,见赵书彦和齐之毅侯在门边,四人见礼后同入。   “待会儿你与婶母坐在右侧,观礼时不可多言。”赵书彦叮嘱道。   小暖点头,扶着娘亲四处看着。   门外是熙熙攘攘的街道,踏入门内却是安静无比,似是这一步就跨越了两个时空一样。   县学内松柏常青,莺啼婉转,来往皆是头戴书生巾的清秀读书人,个个颜色平和,举止得度;景物摆置都与诗书有关,流水亭台,透着点点墨香。   人走进这里,也不由得放下尘世喧嚣跟着平和安宁,脚步也慢了下来。   走了约一柱香,众人才到了宁山长居所,展宏图和母亲小吴氏在门口候着,见礼后迎他们入内。   挂着书画,供着孔子像的正堂内,赵老夫人,展宏图的祖母吴氏、伯父展毅能已到了,展宏图身着书生袍,头上也匝了书生巾,真真是个读书郎的小模样。   众人一番见礼,赵老夫人请秦氏坐在自己身旁闲聊家话,小暖则立在母亲身后听着。赵书彦和齐之毅到左侧落座。   展毅能客气地让出首座,“书彦上座。”   赵书彦微笑,“宏图拜师,表哥上座才合乎规矩。”   展毅能落座后,便听赵书彦问道,“宏远没跟来?”   说起此事展毅能就气闷,祖母得了机缘带两个孩子拜见山长,自己已读书两载的儿子当着山长的面却吭哧着说不出话,反而让六岁的侄儿得了便宜!   “他昨夜玩得太疯受了凉,便没带他来。”   赵书彦微微点头,姑奶奶此次还算公证,宏远没入山长的眼也与旁人无关,是他自己不争气。   那边,展宏图正向小暖问起小草姑姑和大黄为何没来,俩人说了几句,展宏图便不拘束了,拉着小暖说着悄悄话。   见他们相处愉快,赵老夫人和小吴氏皆露出欣慰的笑,吴氏则是皮笑肉不笑,那边展毅能极力拉近与赵书彦的关系,赵书彦客气应对。   小暖看了屋内的众生相,忍不住感叹一句人生戏。   正这时,门口却又有人来报,“陈状元来了。” . 第一二一章 我女儿识丁   赵老夫人一脸惊讶地起身,“毅能,快代祖母去迎迎。”   秦氏则有些慌乱,陈祖谟不是受伤了吗,怎么还能过来呢?   小暖将手压在娘亲的肩膀上,在她耳边低语道,“娘,别被他激怒了,要淡定,当他是个盆景就是。”   秦氏点头,深吸一口气坐好。   “陈状元带伤来观礼,这份心意着实不轻了。”赵书彦微笑着透出重要消息,“孙儿从秦家村出来时,遇到乌将军府上的人到陈家去探望,听闻陈状元是为救乌老将军才受伤的。”   “什么?!”赵老夫人、大小吴氏惊得起身,同时往门口看去,陈祖谟受伤的事情他们知道,但没想到居然是为了救老将军!   半晌才见一人高马大的家仆扶着陈祖谟慢慢走来,他的左臂果然吊在身前,脸色苍白带薄汗,身若玉山颓,却丝毫不显狼狈,身后跟着十数名县学的学生,皆是满眼放光地盯着他,若众星捧月。   众人见此都忍不住暗道一声,不愧是新科状元郎,此等气度非常人可及。   赵书彦担忧地看了一眼秦氏母女,不想却见秦氏于椅上垂眸静坐,小暖则带笑地望向门外,丝毫不显慌乱。   齐之毅目光赞叹,赵书彦微微翘起嘴角。   “陈某姗姗来迟,还请老夫人见谅。”陈祖谟久读圣人书,礼仪自是无可挑剔,不过因左肩膀受伤,只拱了单手,微微点头。   赵老夫人带着家人行礼,“不敢,您能带伤前来,老身不甚荣幸,不甚惶恐。”   “陈某乃是小伤,无碍行动,老夫人请上座。”陈祖谟面带浅笑。   展毅能弯腰行礼,“状元请上座。”   陈祖谟倒不推辞,让马得金扶着慢慢走向左侧首位,在椅子前站定,目光落在秦氏身上,笑容不减地微微颔首,“秦夫人。”   秦氏紧张地指甲都掐入手心里,也慢慢的点了头,“陈......状元。”   不过她这脸色比起陈祖谟,可谓高下立见,吴氏不屑地瞟开目光。   陈祖谟这才落坐,笑得如沐春风。小暖站出来见礼,“女儿见过爹爹。”   陈祖谟点头,面容慈祥温和,“好生待在你娘身后,莫失了规矩。”   他这德行虚伪地让小暖想过去一脚踹破他的脸!不过小暖在职场拼杀多年,论笑脸迎人陈祖谟还真不见得能拼过她!   于是乎,小暖挂上一脸比陈祖谟还真诚的笑,“是,女儿谨遵父亲教诲。”   然后小暖退到母亲身后,乖巧立着。   这一幕大出堂内之人的意料,赵老夫人眼睛精光闪过,笑道,“陈状元教女有方,老身着实敬佩。”   陈祖谟谦虚微笑,“小女拙劣难训,让老夫人见笑了。”   虽是谦语,但这谦虚的也太狠了,秦氏听了觉得格外刺耳。   “妹妹聪慧有礼,陈状元过谦了。”赵书彦微笑道。   陈祖谟头微转想看是谁竟这么大胆子当着自己的面维护这不孝女,却不想扯动伤处,疼得笑容扭曲。   听赵书彦开口替闺女说话,秦氏便也不再憋着,“我的闺女六岁割草喂猪,七岁下田除草,九岁上山砍柴,如今已替我担起大半个家,哪里拙劣了?”   小暖暗道不妙,果然娘亲的话音未落,就听旁边的吴氏嗤笑一声。陈祖谟也似是因秦氏的无理无知而替她羞愧,却又大度的替她解围,“小女久居乡间,难免粗鄙,让夫人见笑了。”   奶奶的!小暖都有点压不住火气了,更何况是娘亲。不过她还是压住娘亲的肩头,让娘亲跟陈祖斗嘴,娘亲是讨不到便宜的。   吴氏赶忙欠欠身,“妾身失礼了。”   陈祖谟慈爱地看着小暖,“无妨。陈某日夜攻读诗书难免怠慢了两个孩儿,致使她们目不识丁,日后定会好生教养,不让她们失礼于人前。”   奶奶的,她顾及着场合不想搅了展宏图的拜师礼,这厮还没完没了!小暖刚要怼回去,娘亲却抢在了她前边,“小暖识丁。”   所有人诧异地看着秦氏,便听她异常认真地道,“不只小暖,我的小女儿也识丁字。除了丁字,其他的字她们也认得不少,还能背论语。”   陈祖谟无奈地摇头,“秦夫人,女子不识字并非羞耻,夫人打诳语便是有些......过了。养不教,父之过,此与秦夫人无关,乃是陈某......”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小暖郎朗道,“我娘没有说瞎话,除了《论语》,我们还学会了《千字文》,字也正在学。”   陈祖谟吃惊得站起来,“不可能......”   小暖笑道,“跟着爹爹时,小暖确实除了做活什么都不会。但现在我和妹妹跟着娘亲,娘亲教导我姐妹识字知理,爹爹为何如此吃惊?”   陈祖谟半字也不信,“你娘尚不识字,如何教你?”   不用小暖,秦氏大声道,“以前不会,但听得多了也就会了。”   现场的气氛尤为微妙,众人左右看着这对你来我往的合离夫妻,不知该不该劝。   陈祖谟吃惊于秦氏不止识了字还能教孩子,一时失神。   小暖接着道,“爹爹与娘亲合离后,娘亲未自卑自弃,而是带着我和妹妹努力进学。子云‘三日不见刮目相看’,子又曰:‘见未真,勿轻言。知未的,勿轻传’。爹爹离开数月但目光见识尚停留在之前,实在有违圣人教诲。”   齐之毅抬扇捂脸,笑得两肩发抖。赵书彦也是勉强压住笑意,“妹妹言之有理,婶母身为妇人尚能如此,书彦佩之。”   说完,他站起来行礼。   赵老夫人也笑呵呵地道,“秦夫人当为我等妇孺之楷模。”   陈祖谟也非常人,强将惊愕吞入腹中,一脸惭愧地站起身行礼,“陈某眼拙,失礼之处还望秦夫人见谅。”   他这样子,倒让秦氏如同一拳头打在面团上,说不出的软闷。   “不过,‘见未真,勿轻言。知未的,勿轻传’此十二字出自何处,似非孔圣人之言吧?”陈祖谟又道。   小暖暗翻白眼,她能记起来这句话已经不错了,鬼知道是哪个“圣人”说的!   “诸子百家,著书立说者甚多,陈状元与老夫学识竟不如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我等当羞愧才是。”随着话声,宁思源从后堂迈步出来了。 . 第一二二章 十条干肉   堂内人闻言都站了起来,便见堂后走出一人,穿着深衣,头戴章甫之冠,面带微笑,目光清亮。   深衣章甫冠乃是儒家最正统最正式的穿着,见山长如此穿戴,赵老夫人自是喜上眉梢,连忙见礼。   宁思源捋须微微点头,静若水满如月的目光落在小暖身上。   人是讲究眼缘的,小暖第一眼看了这位五官虽没陈祖谟出众但气质卓然的大叔,就觉得喜欢,赶忙屈膝行礼,“陈小暖见过山长。”   宁思源面带微笑,“起身,坐吧。”   侍从连忙搬来一把椅子置于右侧末。   山长给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赐坐,这乃是极高的礼遇,赵书彦等人都惊讶着,小暖却不晓得这些,大大方方地走过去,坐了。   秦氏为女儿高兴,陈祖谟又皱起眉头,向宁思源拱手致歉,“小女不知规矩,山长莫怪。”   小暖眨巴眨巴眼睛,又抬头看着宁思源。宁思源便笑了,“是老夫让她坐的,何怪之有?陈状元过谦了。”   第二次被人说过谦,陈祖谟温和地笑了。   听到宁思源再次唤陈祖谟做“陈状元”,赵书彦和齐之毅便心下微转。按说他们是近乎师徒的关系,宁思源不该这么客气见外的,两次如此,便是有些刻意了。   这是要刻意拉开与陈祖谟的距离吧,赵书彦翘起嘴角。   陈祖谟也想到了这一层,心中颇有几分不悦。本以为自己举荐展宏图后,宁思源竟破例收他为徒,是想要缓和与自己的关系,所以才拖着伤病过来观礼圆他的脸面。不想宁思源却又当着这么多人下他的脸!   宁思源不管陈祖谟怎么想,又问小暖道,“‘三日不见刮目相看’老夫知晓,不知‘见未真,勿轻言。知未的,勿轻传’这句语出何处?”   小暖站起来恭敬回道,“我爹。”   “噗!”展毅能一口茶喷出来,赶忙用袖子擦了擦,抬头去看陈祖谟。   陈祖谟一脸威严道,“一派胡言!”   小暖一脸真诚惶恐,“的确是以前听爹爹念过的,爹爹忘了?”   众人......   “陈状元博览群书,偶有遗忘也在情理之中。”陈思源说完,不待陈祖谟开口,便笑道,“吉时已到,图儿过来。”   展宏图早就在家被叮嘱了无数遍拜师的礼仪,听到恩师唤他,赶忙站出来走到宁思源面前,拱手行礼,“师傅。”   “开始吧。”   然后拜师礼开始了,先是尊圣人。   宁思源焚香,展宏图在孔子像前规规矩矩地磕头。   然后是拜师长。   宁思源落座,展宏图又跪地拜行三叩首之礼。   然后,小暖见展家的仆从鱼贯而入,将一大堆拜师礼送到宁思源跟前。   一捆芹菜,一篮莲子,一篮红豆,一篮红枣,一篮桂圆,然后是十条干肉?!   这是,拜师礼?   这么朴素?   秦氏也不由自主地转过头看着小暖,母女俩同觉不可思议,小暖抬食指在唇间一竖,示意娘亲安静看着。   秦氏点头,连忙转头盯着宁山长面前的红枣,心里想着这枣个真大,真红,也不晓得甜不甜......   “天地者,生之本也;先祖者,类之本也;君师者,治之本也。无天地恶生,无先祖恶出,无君师恶治,三者偏亡,则无安人。故礼,上事天,下事地,尊先祖而隆君师,乃礼之三本也.....”宁思源开始训话,非常高大上。   小暖听着头莫名地疼,偷眼看娘亲已双目发散,估摸又去想她的小猪小鸡和满院的豆子了。   小暖憋住笑,听宁思源之乎者也地讲了一番尊师勤学的道理,不知道为啥,她爹陈祖谟的脸色也变得难看了。   待宁思源训完,展宏图又规规矩矩地磕了头,“徒儿谨记恩师教诲。”   小暖正想着展宏图能听懂几成时,就听宁思源又道,“起来吧。”   展宏图站起身,再拱手退立在恩师身边,这拜师礼算是完成了。   古人是极其注重拜师的,“生我者父母,教我者师父”,拜师犹如再次投胎。自此以后,展宏图有了师傅,便有人管了。赵老夫人和小吴氏喜极而泣,偷捏帕子擦起眼泪,吴氏则一脸的不高兴。   因展宏图还小,宁山长未留他在县学,而是让他先回家,七岁再入县学正式启蒙,跟在他身边读书。   宁思源亲自送众人,待辞别秦氏时,竟深深一揖。   秦夫人受宠若惊,赶忙避开,“山长快起来,小妇人当不得您这大礼。”   宁思源站起身,“夫人自学成才,还教导出如此优秀的女儿,当得。”   不止陈祖谟,门外围观的学生也吃惊不小。   待到陈祖谟被扶出来时,宁思源只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亲疏立见。   见陈祖谟脸上不好看,展毅能赶忙过来问起方才赵书彦所言之事,“听闻状元是为了救乌老将军才受伤的?”   “不错。若非乌老将军派人给陈某送药,陈某今日也难起身前来。”这句话终于能说出口了,陈祖谟顿觉神清气爽。   本已转身回去的宁思源回头看了一眼笑意浓浓的陈祖谟,转身从容离去。   被学生们围住的陈祖谟脸上,便是一僵。   待答应了展宏图到村中玩耍后,秦氏母女便准备回家了,赵书彦随行。   “赵大哥,我看宁山长与我爹之间,似乎有些不对付?他们俩以前不是关系挺好吗?”小暖问道。   赵书彦低声道,“令尊在县学读书时确实常得山长夸奖,也曾几度被山长留饭,去京城科考时山长也赠送了盘缠。可令尊中了状元后便......宁山长克己守礼,道不同不相为谋吧。”   小暖明白了,陈祖谟高中状元后不思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反而丧人伦谋富贵,是以被宁思源这样的正人君子所不耻,不屑与之为伍。   “宁山长人很不错,是县学学生的福气。”小暖真心道。   赵书彦目光带笑,“山长觉得你也不错,若非你是女子,想来他也会将你收入门下了。”   “那我岂不是图儿的师妹?才不要!”别的不说,就他之乎者也那一套,小暖就受不了。 . 第一二三章 四上四下   秦氏也好奇问道,“莲子、芹菜、红枣等小妇人还能想明白,但送十条肉干是怎么个意思?”   赵书彦和齐之毅都很是惊讶,十条肉干是读书人拜师礼必备之物,秦氏生活在陈家十三年,居然不知?   笑面虎赵书彦笑容不减,“拜师读书是都要给先生交束的。”   秦氏点头,这个词她知道。   “‘束’的本意便是十条干肉,因贫苦人家能拿出的最好礼品,约莫就是干肉了。再后来,束一词便代指礼品,读书人多用于书信中,而口头上的束就多指读书人拜师敬学的礼品了。”赵书彦尽量浅白地解释道。   秦氏恍然大悟,“小妇人懂了,如今穷苦人家走亲戚也是带鱼带肉的。”   “等过两天咱们村的族学开馆收徒时,是不是家家都要带着干肉?”想到那样的场面,小暖就觉得十分有趣。   齐之毅也笑道,“方才展家小少爷拜师时,寓意勤学成才的芹菜是由他敬送给山长的。前朝时芹菜是先生回赠给学生的,除此之外还要赐下《论语》,我朝学子拜师已与前朝不同。所以这些礼数也是时移世易,变来变去的,想必族学开馆那日,带什么的都有吧,只要自家觉得珍贵、能代表对先生的敬意和感激便好。”   秦氏连连点头,觉得听他们说话太长见识了。   几人说着话到了马车前,小暖先扶着娘亲上车,忽听身后陈祖谟唤道,“小暖与为父同乘一车回村吧。”   秦氏紧张地探出头,抓紧车帘,“小暖......”   小暖安抚地笑笑,陈祖谟找她还不是想探听自己怎么会识字的事情?   想得美,憋死他!   “爹爹身边有两位大哥照顾,娘亲却是孤身一人,请爹爹先容女儿送娘亲回家,再过去伺候爹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小暖一脸不安。   这话说的场面,陈祖谟也只得点头,让马得金扶着上车走了。   小暖上车后,秦氏便紧紧地把女儿抱在怀里,一阵阵地后怕。   小暖懂得娘亲的不安,又安抚道,“娘放心吧,便是去了陈家,女儿也会在天黑前回来的。”   “若是你爹难为你怎么办,逼问你怎么识字的怎么办?还是不要去了。”秦氏跟陈祖谟在一起呆了那些年,多少也猜到了他想干什么。   小暖立刻道,“女儿带着绿蝶去,有她在,陈家人捆在一起也不能拿女儿怎么样!”   绿蝶确实比大黄可靠多了,秦氏这才放心,“回去了咱们给绿蝶加点工钱吧?”   “不必,娘多给她炖两次肉,比给她加钱还好。”   小暖曾问过绿蝶她在三爷那里一个月拿多少工钱,绿蝶说她还没有出师也没执行过任务,是以没拿过工钱,但小暖觉得绿蝶到她家来是干活的,不给钱说不过去。所以她特意问了赵书彦,按照赵家一等护院的工钱开给绿蝶,已经不算少了。   秦氏点头,又担心起其他事,“刚才话赶话,娘说是自己先学会了认字才教给你们俩的,娘这会儿心里很不安稳,这若是让你爹知道了......”   “本来就是娘教的啊。”小暖笑着抬头,“丁字,秦字和陈字都是娘亲教的。”这些是小暖小时候,秦氏干活之余蹲自地上一个个教的,虽然不多,但已是她当时能认得的所有字了。   “可其它的字......”秦氏惴惴不安,赵老夫人和赵书彦都知道她识字是小暖教的,秦氏是老实人,气头过去了,便觉得自己做过头了。   小暖笑眯眯的,“您觉得赵老夫人和赵大哥会跟我爹说?”   “不会,他们都不是多嘴的人。”秦氏安心了些。   “而且,女儿还小又这么聪明,让人知道了也不是好事。识字这桩事娘亲帮女儿担着,女儿高兴还来不及呢。”小暖尽力说服娘亲。   是这样吗?秦氏想了想,立刻点头,“对,若是让你爹知道你能自己识字,会把你抓回去带着四处显摆的!”   “所以就要辛苦娘亲了。”小暖偷笑,“现在大伙知道是娘亲教我识字的,看他还敢不敢打这个主意!”   “那不是打主意,是打脸!”秦氏十足的安心了,“这件事回去得跟小草和绿蝶说一声,别让她们说漏了。”   “好。”小暖赖在娘身上,开心地笑,娘亲和小草对她是十足的信任,无论她说什么,不管在别人看来多不合理,她们都信。   这样的感觉真好。   回到村中,赵书彦和齐之毅直接去了茶宿,小暖跟娘亲回了家,进门就见绿蝶正抱着大黄“嗖”地蹿到树上去了。   秦氏吓了一跳,“绿蝶,别惯大黄这个毛病,你才多大,累的不长了咋办!”   听娘亲这么说,正在排队的小草乖乖地跑过来。   绿蝶又“嗖”地一声带着大黄跳下来,“不是大黄要玩的,是绿蝶想试试自己与玄其大人的体力差多少。”   “试出来没有?”小暖好奇问道,玄其很厉害吗?   绿蝶有些沮丧,“玄其大人抱着大黄八上八下仍呼吸均匀,绿蝶四上四下已开始喘了。”   秦氏安慰道,“你还小,再说你是个姑娘,咱们不跟他比。你的功夫已经相当好,足够用了。”   绿蝶抬起头,异常坚决,“远远不够!”   小暖想起绿蝶要“拳打师姐,脚踩师兄”的伟大愿望,忍不住追问道,“玄大哥和玄舞姐姐哪个更厉害?”   “以前是师姐更厉害,不过绿蝶觉得现在应该是玄其大人更厉害。”   “那是玄大哥厉害还是三爷厉害?”   “当然是三爷!”绿蝶一脸崇拜,三爷在他们暗卫心里,是如神邸般的存在。   小暖不由地想起月圆那夜三爷的英姿,真想抬胳膊大吼一声:信三爷,得永生!   “汪汪汪!”大黄忽然异常猛烈地叫起来,冲着门口跑去,   大黄这样叫,来的人就是它不喜欢的,全家人都收了笑。   小暖皱皱眉,这是秦家人还是陈家人?   莫不是陈祖谟不死心,派人过来找她吧? . 第一二四章 你念给为父听!   绿蝶打开门,见门外一丈站着个脸色苍白的美人儿。   青柳见到绿蝶和大黄同时出现在门口,腿肚子都有些转筋,胆战心惊地道,“我家老爷请小暖姑娘回府。”   “回?”绿蝶肃着一张小脸气压陡降,大黄也皱起鼻子。   青柳立时吓得花容失色,“奴婢错了,是请小暖姑娘过府一叙......”   “稍待。”   “汪!”   小暖对这俩家伙无聊的恶趣味不反对也不支持,只拍了拍手,“大黄看家,绿蝶跟我走一趟。”   “是!”绿蝶打开门出去。   “汪!”大黄不干了,也跟着跳出去,吓得青柳一动不敢动。   小暖......   “那绿蝶看家,大黄跟我走一趟。“   “是!”绿蝶没意见。   不过,“绿蝶一起去,我和小草在家打豆子,不出门。”   小暖知道娘亲担心,便带着俩保镖一起出门。跟在她身边的青柳瑟瑟发抖,“姑娘,奴婢是得了老爷吩咐才来的......”   小暖笑眯眯地点头,“放心吧,我家大黄不咬人。”   青柳泪目,它是不咬人可它撕衣裳,比咬人还可怕!   “今天怎么是你来,马大哥他们呢?”自从陈祖谟有了这四个男仆后,侍妾青柳便很少做跑腿的活儿了。   青柳撅起小嘴儿,看得街头巷尾的痴心男人们一阵心肝儿乱颤,“都不在,不晓得忙些什么。”   小暖眼睛微转,总觉得这里边有事儿,或许承王府那边有什么新动静?   陈家门口依旧围着不少人为陈祖谟救了乌老将军之事歌功颂德。院中,皮氏笑得合不拢嘴,正在跟几个陈家老太太夸耀她儿的厉害非凡。   “奶奶,我来了。”小暖非常有礼貌地打招呼。   碍于小暖身后两尊大佛的气势,皮氏也不敢说什么,只皮笑肉不笑地点了头。   小暖一圈问候后,走进陈祖谟休息的西屋,他的卧室兼书房。在小暖继承过来的记忆中,陈祖谟在家的为数不多的日子都是住在西屋的,而她们母子仨,作为家里的主要劳动力还要低人一等,只能住在厢房里。   才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陈祖谟就换了一身衣裳,舒适地靠坐在炕上看书,见小暖进来随意地抬抬下颚,“坐吧。”   “找我什么事?”小暖才没心情坐,她多待一刻,娘亲就多担心一刻。   这里没有外人,陈祖谟脸上的厌恶和愤怒根本就不需隐藏,啪地把书合上骂道,“这就是你娘教导出来的规矩?”   小暖对他也没好脸色,硬邦邦地怼回去,“不是,这一点是跟你学的,还有我奶奶!”   这什么意思?好的都是跟她娘学的,坏的都是在陈家学的!陈祖谟气得伤口疼,就知道秦氏没安好心!   “你也别在心里编排我娘的不是,我娘根本不想再搭理你们这院的事儿,事儿都是你们自找的。”小暖皱着小眉头,“到底什么事儿,没事儿我走了!”   陈祖谟就琢磨不明白了,以前连句话都不会说的丫头,怎么忽然之间就变得伶牙俐齿了!   “桌上那本书,你念与为父听!”   小暖扫了一眼桌上的《诗经》不禁笑了,读过的人都知道《诗经》上生僻字极多,就算是识字的人不拿着字典也根本读不下来,更何况她这个不怎么太认识繁体字的人!   小暖才不管他打得什么鬼主意,干脆以不变应万变,“不会。”   “信口雌黄!在山长堂上,你是如何说的?”陈祖谟怒了,面对这娘仨,他就没好受过。   小暖笑了,“就会那几句,别的不会。”   “......咳,咳!你个不孝女!”陈祖谟一咳嗽,牵动了肩头的伤,疼得钻心。   “上行下效,跟你学的。”不就是比人前人后的变脸功夫么,谁不会!   正这时,马得金在门帘外盯着绿蝶和大黄的双重压力,咳嗽了一声,“老爷,云清先生到了。”   陈祖谟脸上立刻有了喜意,坐起身,“先生现在何处?”   “先生想先去族学转转。”   青柳立刻进来扶着陈祖谟起身,俯身为他穿上鞋子。陈祖谟抬手,马得金也立马上前扶住。   “随我去族学。”   “是!”   “好。”小暖也点了头。   陈祖谟皱起眉,“你去做什么,回去!”   小暖笑了,“爹爹叫我过来伺候,爹爹有事,我当然要跟着了。”   陈祖谟刚要开口骂,见青柳已挑起了门帘,帘外绿蝶和大黄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便及时闭了嘴,换了笑脸往外走。   院内院外的人见陈状元出来了,立时一片称赞问候,竟还有人鼓起了掌。陈祖谟笑容得体的点头致谢,虚弱地由马得金扶着,尾随着一帮人直奔村南的族学。   小暖让绿蝶先行回去告知娘亲,她则跟着去看有没有生意可做。   见族学门口栓着好几匹骏马,陈祖谟略惊,“除了先生,还有何人?”   马得金回道,“还有先生的两位好友,小人也不认得。”   云清先生乃是京中鸿儒,他的好友定也是精华绝代的人物,陈祖谟大喜,若是能将这三人都留下来,陈家的族学在声望上,必超济县县学,成为才子汇聚之地!   我的族学,我的地方!   陈祖谟这般想着,都不用马得金搀扶了,脚步匆匆地踏入族学的大门槛。   留在门口的马得金暗道自家姑爷果然是书生,听到云清先生到了,疼都不顾了,这叫什么来着?他抓抓脑袋,想不起来那个四字成语,只得对着小暖笑道,“姑娘,里边请?”   小暖也笑着抬起胳膊,“马大哥请。”   马得金无语望天,自己是承平王府的侍卫,陈姑娘待他这么亲切有礼,合适吗?   “马大哥,这云清先生是?“小暖好奇问道。   马得金立刻挺直了腰杆,一脸荣耀地介绍道,“先生姓丁名中和字履善号云清,乃京中名士,前朝的状元,曾入过翰林院也曾入过国子监。”   小暖心中不由得响起豫剧《女驸马》的经典唱段,暗自决定这么有名的先生,一定要请到他们的茶宿居住!   “这么厉害的先生,怎么会跑到咱们这穷乡僻壤来教书呢?” . 第一二五章 难登大雅之堂   马得金摇头,他只得了王爷的密令,让他们一定要确保云清先生的安全,更多的他就不知了。   不过就算知道,也不能讲给这小姑娘听,这可是他家郡主未来的头号大敌啊!   小暖让大黄去找赵书彦过来,自己随着马得金踏入族学。   若论房屋摆置,族学比茶宿多了丝严谨少了些诗意洒脱,比起县学少了大气和厚重,只处处散发着蓬勃的新意。   小暖一排排地找过去,在一株老松下见到了“大名鼎鼎”的云清先生。只见这位身着长袍未束腰带,的老先生,右手捋须左手倒背,正仰首观松。   这姿势让小暖莫名的想起伟大的诗人李白,洒脱,恣意。   他身后还有两位老者,看起来也颇有风骨,陈祖谟满眼皆是崇拜之情,笑得像个傻子。   老先生转头见到小暖,微颔首。   小暖立刻躬身行礼,“陈小暖见过云清先生,欢迎三位先生到我们秦家村来教书。”   朴实的话语,清脆的童声,三位老人听了皆是点头带笑。陈祖谟强忍着将小暖扔出去的冲动介绍道,“这是学生的小女,长居蔽野,让先生见笑了。”   小暖也不理他,只乐呵呵地望着三位先生,“先生们远路而来,可有用膳,可要用茶?”   丁中和笑了,“确实有些疲累,也好。”   陈祖谟暗道一声不妙,刚要阻止,小暖却又开口了。   “我家的茶宿就在学堂西边,已备好茶饭,请三位先生移步。”小暖笑眯眯地在前边引路,“先生这边请,茶宿今日刚刚开业,先生们来的正是时候。我们在茶宿内挂出了一副对联,若是三位先生能对上,茶点钱分文不收。”   这立时勾起了三位先生的雅趣,欲一探究竟。   陈祖谟连忙道,“不必如此麻烦,不如到学生家中......”   云清先生微笑,“何必舍近求远,便去茶宿吧,左右都是状元家的。”   陈祖谟有苦难言。   小暖假装没听见,在前边引路,并滔滔不绝地讲着村间趣事,逗得三位老人家开怀,根本不给陈祖谟再开口的机会。   跟在一旁的马得金也没有吭声,在私心里,他也希望云清先生入住茶宿,这样他们兄弟保护起来也便宜些。   而且住在茶宿内真的很舒服,只是贵得离谱......   小暖走到族学门口时,见大黄果然领着赵书彦来了,两人相视一笑。   精明如赵书彦,见到族学门口的几匹马,再询问了围观的村民,便已明了小暖的打算,命赵三备下好茶好饭,准备迎接贵客。   不待小暖引荐,赵书彦抢先向云清先生行礼后,又对右侧的老先生恭敬行礼笑道,“学生赵书彦,见过明德先生。”   贾志崇,字山远,号明德,也是京中名士。见赵书彦行此打理,明德先生抚须而笑,“多年未见,小友竟还记得老夫,荣幸之至。”   “当年受先生教诲之恩,学生没齿难忘。”赵书彦笑着又转向第三位仙风道骨的老先生,“能与云清、明德二位先生同行的,一定是正法先生了,学生见过先生。”   此人正是辛圣寒,字幼安,号正法,亦是京中大名鼎鼎的人物,与丁中和,贾志崇并称京城三泰斗。辛正法抚掌大笑,“前朝高常侍果不欺我。”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云清先生也笑了。   赵书彦笑道,“三位先生著书立说,名满天下,自是知己布四海,遍天涯。陈状元能请到三位先生莅临孤村垂教,乃是我等三生之幸。书彦已备下清茶,为先生接风洗尘......”   赵书彦统览大局,引着三位先生愉快地直奔茶宿。   小暖功成身退,陈祖谟则郁闷得半死,却也无法阻拦,只得跟在后边,穿过韩二胖的润笔斋,进入山长茶宿。   云清先生进入茶宿后,抬眼便盯着柜台后高高悬挂的“招财进宝”四个大字细看。   正法先生也看过去,赞道,“这字颇有风骨,出自何人之手?”   云清先生却已认出了写字之人,心中云雾翻腾,却是不能明说。   赵书彦笑道,“乃是学生的一位友人所书,难登大雅之堂,让先生们见笑了。”   云清先生的长眉跳了跳,心说若这位的字还难等大雅之堂,那何人的还敢登?   小暖笑眯眯地道,“若三位先生对上我们的店里的对联,也请赐下墨宝,让我们挂在门柱上,当做金子招牌。”   正法先生问道,“不知这上联?”   赵书彦抬手道,“上联已挂在竹院中,三位先生,陈状元,这边请。”   赵书彦迎客入雅院,走在最后的陈祖谟狠狠瞪了小暖一眼。   小暖惶恐道,“爹爹因何怒目而视,是女儿哪里没做好,惹爹爹生气么了?”   前边四人驻足回眸,马得金抽抽嘴角,向旁边闪了闪。   陈祖谟异常尴尬,强自辩白道,“傻丫头,好端端的为父瞪你做甚!天色不早了,且回家陪你母亲去吧。”   “是!”小暖屈膝,向三位先生行礼告辞。   赵书彦见小暖这乖巧的模样,恨不得捧腹大笑。   小暖喜滋滋地带着大黄回转。   经过茶宿大堂时,大黄却向靠近柜台的一桌客人看了几眼,又提鼻子闻了闻,摇起了尾巴。   这桌的两人顿时冷汗直冒。   小暖看了一眼不认识,便低声叫道,“大黄,走了,别打扰贵客品茶。”   大黄这才欢快地出了茶宿,跟小暖一起回家。   娘亲已然备好了晚饭,正当着她回来吃,“怎么去了这么久?”   小暖洗洗手坐在娘亲身边,拿起筷子,“族学请的坐馆山长到了,是京中的名士云清先生,我把人请去茶宿吃茶,所以耽误了些功夫。娘,咱们的茶宿这次是名副其实的‘山长茶宿’了!”   秦氏觉得甚是不可思议,“你爹不拦着?”   “他拦得住吗?”小暖得意地笑,她就不信自己都把人请进去了,赵书彦会放他们出来。   云清先生?绿蝶咬了口红烧肉,总觉得这名字在哪里听过。   严府内,暗卫回报,“云清先生已到秦家村,正在山长茶宿内用膳。除先生外,贾志崇、辛圣寒二位先生也随行而至。”   严晟点头,“拨两人驻守茶宿,暗中保护三位先生,不得有失。”   “属下遵命。”暗卫说完,却没有起身。   严晟淡淡问道,“又被发现了?”   “.....属下惭愧。” . 第一二六章 女儿当自强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小暖就跑到山长茶宿去打听消息,果然三位先生都住下了,想到陈祖谟的郁闷样儿,小暖就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不过,咱们村的庙这么小,能装得下这三尊大佛吗?”云清先生是被请来的,估计能留下,但明德先生和正法先生想必过两日就该走了,小暖觉得这两位先生看起来也是仙风道骨的,若留在村子里肯定能给茶宿揽更多茶客。   赵书彦却低声道,“依愚兄之见,京中乱像已起,三位先生一同出京怕也是为了避祸,不想卷入朝堂纷争,留下来也不可能。”   小暖想到进京求学归来的张三有的见闻,面色有些沉重,随着一**高大上人物的到来,秦家村这个离着京城足有几百里之遥的小山村,怕也被拉入了纷争之中吧。   “便是只留下一位先生,撑起咱们茶宿的生意也足够,妹妹不必忧虑。”赵书彦笑道,“只要消息散开,很快会有客来,咱们候着便是。”   “大哥说的对,乱世跟咱这无官一身轻的商人没多大关系,稳当赚大钱最才重要。”小暖暂不去管这些纷争,提起考虑了几日的行程,“赵大哥,这几日你可得空?”   “得空。”赵书彦毫不犹豫地点头,他日日忙得着,生意总没有忙完的时候,空闲都是挤出来的。   小暖挠挠头,小脸挂着不好意思地笑容,如旁边静静绽放的紫薇花,“我想请赵大哥跟我去给绫罗坊供货的几家布商那里走一遭,安安他们的心,也顺便正正我的名。”   赵书彦疑惑,“你想如何正名?”   “只需赵大哥给我个管理布庄的名头便是,表弟,堂弟或者徒弟都成。”小暖自信十足,“绫罗坊的事情不好总麻烦大哥,走完这一遭便由我直接出面管着了。”   赵书彦略一沉吟,“走一遭倒无不可,只是妹妹的年纪尚小又是个女儿身,那些布商皆是在商场滚打多年的老狐狸,妹妹若直接出面,怕是更镇不住这帮人......”   “商人重利重信,只要妹妹能力足够,男女不是问题,性别亦不重要。”云开笑了,“这一点大哥放心,只要大哥把小妹带过去,剩下的事小妹自有主意。”   赵书彦闻言也是十分地好奇了,“不知妹妹选了那几家供布商?”   “最大的四家分别在徐州和扬州,让绫罗坊的二掌柜展福跟咱们一起去。只是这一来一回少来也得半月,不知大哥方便否?”小暖不由得又端出文绉绉的话腔,显然是有些没底气了。   赵书彦忍着狂笑的冲动,眼中荡开温柔,“妹妹且容几日,愚兄安排一下,顺路去查看徐扬二地的生意,一举两得。只是妹妹若走了,小草和婶母那边?”   小暖笑道,“无妨,我把绿蝶留下。”   “带着大黄出门?”赵书彦虽然喜欢大黄,可这一路骑马坐车,大黄跟着也不方便。   小暖摇头,“跟着大哥一起,小妹哪里还需要另带保镖,大哥的人足够用了吧,是不是?”   赵书彦忍不住朗声大笑,“好!莫说那些人,便是愚兄一人也能保你平安来去!咱们三日后出发?”   “然!”小暖又谢过赵书彦,才兴冲冲地出了茶宿,赵书彦趴在桌子上,闷笑了许久。   小暖出来发现秦大妮儿又在客栈门外的大树后磨指甲,见小暖出来了,秦大妮儿立刻抬头数树叶。小暖忙成这样,哪有心情跟他斗嘴,快步回家了。   还要三天即将远行,走之前总要劝服娘亲,再帮娘亲把农活做完才能安心。   家里的豆子已经铺开,黄澄澄地晾晒在院子里,接下来便是种过冬蒜了。   种蒜也容易,就是将一头头的蒜掰成一瓣瓣的,挑出大瓣的头朝上按进土里,完工。   说起来是简单,但若是蒜多了也就不简单了。因今年蒜卖的贵,秦氏便决定多种一些,省的明年再花冤枉钱买蒜,然后夏初时还能抽蒜薹吃。   说实话,小暖也是来了这里后,才知道蒜薹居然不是直接从土里长出来的,而是从蒜苗上拔出来的。虽然小暖觉得今年蒜贵明年未必会贵,不过娘亲喜欢种,她们一家也就乐颠颠地在家里掰蒜,种!   这些蒜是从集市上买回来的,娘说是红皮蒜。按照娘的说法,红皮蒜虽然比白皮蒜瓣小难剥,但不易生芽,更辣,蒜薹也长得长.......   娘亲巴拉巴拉地在小暖耳边讲了两天的蒜经,以致于等到陈家族学开门收徒那日,各家拎着篮子装着“束”进馆拜先生时,小暖还在琢磨大蒜这么好的东西,为啥没人拎上一辫。   因为陈祖谟救了乌老将军,因为京中三泰斗的到来,秦家村来客络绎不绝,今日这开馆的日子更是来了一车又一车。   县里一些与读书有关的有头有脸的人物全来了,为首的是县学的山长宁思源亲自登门道贺,就连新任知县楼萧迁也派人送来贺礼。   锦绣布庄的少东家张三有也来了,他一方面不屑陈祖谟的为人,一方面又实在仰慕三先生的才华,进门与陈祖谟打招呼时,表情别扭得让小暖忍不住地笑。   总之,陈家族学开馆这一日,众人给足了面子,陈祖谟脸上的笑就没有停过。   小暖也很开心,因为来的人越多。村里吃茶用膳住宿的条件最好的山长茶宿生意就越好,自开业后便异常火爆,日日高朋满座,天天客房全满,银子也就花花地来了。   看着站在门口的陈祖谟时不时地往路上瞄几眼,一直到学生们马上要拜孔子像和点朱砂启蒙才略失望的迈步走入族学中,小暖就冷笑一声。   不用问也知道,他是在等乌家来人送贺礼,真不知道他的脑子是怎么长的。乌老将军避世十几年,怎么可能派人搅入这滩泥水里!   观完拜师回家,小草还意犹未尽,“姐,小草好想跟大牛哥一起进去读书......”   可她是女孩子,这里的各种官学私学都只收男孩子。小暖揉揉她的小脑袋,“等过几年你正式启蒙时,姐给你开所学堂,琴棋书画的先生只要你想学的姐就给你请过来,咱专收女娃子!”   小草鼓起小腮帮,“小草要跟大牛哥一起读书,要是只有女娃,小草要欺负谁呢?” . 第一二七章 从三爷那里租来的   八月二十是个好日子,秋风习习,晴空万里,远山如画,近景如绸。   秦氏拉着小草带着大黄,站在村口与小暖依依惜别。   她强忍着在眼里打转的泪花,温和笑道,“去吧,少吃点杂东西,多吃点正食饭,穷家富路,别怕花钱,怎么舒服怎么来。”   小草拉着小暖的手不舍得放开,“姐走了,小草咋办?”   “姐几天就回来了,在家里听娘的,出门听大黄的,现在村里人多,别乱跑,知道不?”小暖也鼻子头有点发酸,“等姐回来给你带好吃的好玩的。”   “不要好吃的好玩的,姐剩下时间快点回来。”小草放开姐姐的手,把小脑袋扎在娘亲腰间。   秦氏拍拍小闺女的脑袋,依旧笑着,“去吧。”   小暖点头,背着包袱带着绿蝶大步踏入秋风中。   因她现在已经一脸泪了,舍不得,心疼。不能回头,因为娘亲一定哭得稀里哗啦了,她那么努力地笑给自己看,所以不能回头!   绿蝶抱着包袱,冲着秦氏抱了抱拳,“夫人放心,绿蝶定带着姑娘安全归来。”   秦氏眼泪哗哗的,舍不得闺女去受苦,可闺女说得对,她们家就三个女人,不能靠男人,得靠自己。秦氏哽咽着说不出话,抬抬手示意绿蝶快去。   绿蝶摸摸小暖的脑袋,又对大黄道,“家里交给你了,大黄。”   大黄甚是严肃地抬了抬狗爪,绿蝶这才一甩身上的大包袱,帅气转身去追小暖。   “娘......”小草抬起头,见娘亲一脸泪,本来想说的话咽到肚子里,顽皮道,“姐今天不在家了,咱俩少写几个字吧,反正姐姐也不知道。”   秦氏眨巴眨巴泪眼,“你姐不是说让咱一天写两大张吗?”   “咱们今天可以先玩儿,明天再写四张啊?”小草带着眼泪,笑嘻嘻的。   秦氏忍不住点点她的小脑袋,“你姐刚走你就这样,当娘管不了你了?”   小草吐吐小舌头,摇着娘亲的胳膊撒娇,“今天不写了,好不好?”   那边,小暖擦干了眼泪,毅然决然地大步进城。俩人先到了城中的小院,转身再出来时,已是两个牵着马的翩翩少年郎。   清脆的马蹄声穿过青石板铺就的街道,直奔东城门。赵书彦还未到,小暖和绿蝶便在城门边的馄饨摊的凳子上坐等,待赵书彦带着四人一辆马车赶来时,小暖的眼睛就笑成了月牙儿。   她果然没想错,赵书彦是给她准备了马车的。   赵书彦也在城门口拉住马吩咐几句,便有小厮到了馄饨摊前,“来两碗混沌,一碗不要香菜,少放盐。”   这是她喜好的口味,不想赵书彦竟然记得,若是不感动那是假的。小暖站起身,大步走到赵书彦面前,“赵少爷,幸会,幸会。”   赵书彦立刻下马,端详面前这青衣十三四岁的高挑少年,鹅蛋脸,鼻直口方,浓眉大眼,鬓若刀裁,青丝如墨,举手抬足间带着一股潇洒利索,让人好感顿生。   看着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了。赵书彦抱拳,歉意道,“幸会,恕赵某眼拙,小兄弟是?”   他果然没认出来,小暖咧嘴笑弯了眼,“小弟姓秦名日爰,大哥在此不就是在等候小弟么?”   日爰合在一起便是个“暖”字,赵书彦见了少年脸上这熟悉的笑容,后退一步靠在马身上细细打量一番,又靠近低声问道,“小暖?”   小暖点头,也神秘兮兮地回道,“正是小弟。”   赵书彦忍不住抬头摸了摸小暖的脸,“真的?”   “假的,不过很像真的,妙不妙?”小暖笑呵呵的。   “你的嗓子?”   “用了药。”   “你这个头?”   “穿了增高的鞋,大哥觉得如何?”   “好,好.....”赵书彦恍然,又指着她身板的小厮问,“这是?”   “小人绿蝶,见过赵少爷。”一身黑衣腰挎长剑,头束黑缎带,长眉凤眼的绿蝶拱手抱拳,亦是帅气十足,她想如此打扮已经许久了。   赵书彦点头,呆呆问道,“不换名字了?”   绿蝶摇头,“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家母实在不放心,定要她跟着才肯放心,小弟无奈,只得带上了。”小暖又补充道,“秦日爰也是我的真名,大哥以后看到我这样子出现时,叫我日爰就好。”   赵书彦哈哈大笑,“人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与表弟分别一夜,便当刮目相看了!”   这是给她安排好什么了身份了?小暖挑挑眉,“表格请入座,吃完馄饨咱好赶路。”   前路漫漫,三人吃完馄饨,便带着四个护院牵马出城。   赵书彦带来的马车自然是又折回赵府,车中给小暖备下的丫鬟婆子那叫一个郁闷,少爷说带她们出去玩的,这到好,城门都没出,车帘都没开,又要回了!   真恨那个陈姑娘,好端端地怎的就不来了,换个小少爷过来,她们还怎么跟去!   赵书彦看着小暖白马,忍不住赞叹,“好马,表弟从何处买来的?”   小暖得意地笑,“租的。”   这脸上的脸皮,熏嗓子的药,胯|下的马,都是找三爷租的。虽然价钱不便宜,但三爷出品必属精品,值了!   “大哥,我们赛一程,看是你的马快,还是我的马快?”小暖翻身上马,身姿极是矫健。她以前做投资接触的大都是高端客户,骑马打高尔夫是跟客户拉近关系的捷径,小暖作为金牌投资顾问,怎么可能不下功夫苦练,高尔夫这里是用不上了,骑马却是十分地有用。   赵书彦没想到小暖骑马也会如此的帅气,大笑三声道,“何当金络脑,快走踏清秋!驾!”   骑马,骑快马,骑着快的好马,赶路自比坐马车快了数倍。不过赵书彦体恤小暖是女儿身,两个时辰也只行了一百里路,刚到子时便在路边的客栈打尖。   便是如此,小暖也觉得累了,下马时腿都有些打颤,强撑着才没走样。   赵书彦、小暖和绿蝶三人同坐一桌,赵书彦看出小暖的疲累,有些心疼,“咱们在此歇下,明日再走。”   小暖立刻摇头,“日爰不累。”   赵书彦微笑,“展福已去打前站,不必急于一时。”   小暖坚持道,“咱们后晌走一个时辰再歇,不过若是大哥累了,直接歇下也无妨。”   赵书彦哈哈大笑,畅快,从来没有哪个姑娘,能让他觉得如此畅快!   “店家,拿酒来!”   “来喽!”店家立刻拿了一壶自酿的高粱酒过来,“客官慢用。”   待二人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打算稍作休息再上路是,忽听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其中夹杂着怒骂。   绿蝶立刻手握剑柄,护在小暖身边。   小暖转头向门口望去,之间一身穿重孝的少年,跪在店门口。 . 第一二八章 羊羔息   看着愤怒的店掌柜,小暖心中只有一个感觉这店摊上大事儿了。   便在这时,赵家的仆从已打听清楚来龙去脉,过来低声回报,“那少年的爹向这家店的东家借了羊羔息去跑生意,不想带货回来时被竟然遇到强寇人财两空。这店东家怕钱收不回来,派客栈的伙计跑到他家闹腾砸东西要他们换钱,他娘也承受不住上吊死了,所以这少年才来这里闹。”   羊羔息小暖有所耳闻,乃是借一还二的高利贷,没想到这店的东家还做这种缺德生意。   借债换钱天经地义,且强龙不压地头蛇,赵书彦不打算管闲事,“表弟,上楼吧?”   小暖点头,向楼梯上走去,便听那店门口的少年嘶哑着喊道,“我不是不想还银子,是我现在这样根本还不上。掌柜的帮我跟张老爷说说情,且容我半年,等我先让把爹娘葬了,半年后保证连本带利还上!”   “我呸!容你半年?!你家房子地都在我家老爷这里押着呢,你葬了爹娘跑了我们找谁要钱去?滚滚滚,别在这儿恶心店里的客人,有钱换钱,没钱就卖身抵债!”他这一身大孝在门口杵着,着实不吉利,店掌柜能给笑脸才怪。   少年又高声哀求道,“我不能卖身,我跟着我爹跑了两年买卖,真会赚钱,求你们宽容些日子,让我把我爹娘葬了......”   见小暖停住脚步,回头盯着少年脸不动了。   赵书彦内心叹息一声,小暖再厉害,也终归是个心软的女儿家,也罢!   “赵德......”   “表哥且慢,此事让小弟自己处理,可好?”小暖笑道,“小弟看这少年,还不错。”   赵书彦诧异了回头望了一眼,深深觉得这少年不顺眼。   小暖带着绿蝶挤进人群站到少年面前。   走近了她才发现,这少年比她脚踩恨天高还要高一些,应有十六七岁了。   “你叫什么名字,欠他们多少钱?”   少年见小暖的穿戴的像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便拱手小心回话,“小人黄子厚,连本带利欠了张老爷十两银子。”   也就是说结了五两,对农户来说,五两已是很大一笔银子了。小暖点头,“你爹本来做什么生意?”   黄子厚回道,“货郎。”   一个货郎为何要借那么多银子去跑生意?   小暖挥手,“你随我来。”   店家虽不满,但看着佩剑的绿蝶,也不敢阻拦,眼睁睁看着小暖把黄子厚带入客房。   小暖开门见山问道,“若我替你还上银子,你多久能还给我?”   少年审慎地问道,“羊羔息?”   “一成息。“   少年松一口气,立马挺直腰杆,“少爷不必借小人十两,小人将田产和房屋抵给张老爷,少爷只需借给小人六两既可,年底便可换上。”   “多少还债,多少钱做生意的本金?”小暖又问道。   少年也不隐瞒,“三两还债,一两葬我爹娘,二两本金。”   已快入九月,二两本金到年底就能赚回四两多,这生意着实不错。   看这少年似乎很有把握的模样,小暖取出两锭银子试探道,“六两借给你,四两算是本少爷入股你的买卖,年底之前还我。”   见了银子,少年怎么可能不心动。可他的眼睛闪了又闪,最终却咬牙拒绝了,“有多大锅下多少米,小人的爹就是因为带货太多才惹了人眼被抢的,小人拿了少爷的银子也不能给少爷赚来钱。”   果然是个有主意的少年,小暖微笑,“那本少爷用这四两买你的赚钱的路子。多了这四两银子,你也能给父母买两口好棺材不是?”   少年犹豫了一阵儿,才咬牙道,“好!”   小暖问清了,放走这少年,倒头便睡,歇了半个时辰后又爬起来,继续上路。   赵书彦见小暖出来,忍不住盯着她的脸皮看,小暖笑道,“表哥在看什么?   “你这......皮,竟还能透出脸色好坏来,实是稀奇。“赵书彦也算见多识广,但这等高明的江湖手段还真是头回见。   “这是上等货。”小暖摸着脸满意地笑了,这面皮也不晓得是什么东西制成的,还能透气,敷在脸上不觉得憋闷,贴合得很。   赵书彦试探问道,“小暖回去了帮愚兄问一问,可否替愚兄也租一张脸皮,此物妙处甚多。”   小暖点头,“好,回来我去替大哥问问。”   她身后的绿蝶抿唇,想说这种面皮便是三爷手里也没有多少,能借给姑娘已是出人意料了,再借给姑娘的朋友,绝不可能。   不过,似乎三爷对姑娘格外地宽容,真答应她也未可知......   “表哥,我有一笔生意,想问你能不能做得。就是晌午店门口那个少年,他爹之所以敢借羊羔息,是因为发现深山中几处与世隔绝的村庄,那里人自给自足,打猎为生,他爹带了外边的散货进去换了不少皮毛出来,若不是被强寇打劫,应该会赚不少银子。”小暖详细介绍完,问道,“小弟想派人进去跟换些好皮毛出来,表哥觉得如何?”   赵书彦点头,“这个季节正是做皮毛生意的好时候,也无不可。不过山中猛兽甚多,路上还有强寇拦路,这一趟甚是凶险。”   小暖听赵书彦的意思便知道他不感兴趣,便道,“我还是想试试。”   赵书彦知道小暖主意正,也不再阻拦。   二人又接着赶路,因下午走得慢,晚上歇在客栈时小暖觉得比中午休息时好受了许多。   沐浴用膳后,小暖甚至还有体力带着绿蝶到街上溜达。   赵书彦交友甚广,留了两个身手不错的仆从保护小暖,他独自出门去会朋友。小暖走在街上,看着两边高高挂起的红灯笼,想着赵书彦不带着自己,定是去了什么不方便让她知道的地方。   至于是什么地方?小暖想了想,便忍不住捂嘴笑了。   在街上溜溜达达地闲逛着,小暖的目光忽然落到前边不远处的一个男人身上。那男人中等身高,大户人家的管事打扮,面容朴实,步履从容,看起来很是平常。   但是,小暖却在他身上嗅到了熟悉的味道这绝对是银子的味道!   小暖手心着实发痒,不过想起她去借东西时三爷吩咐的话,只得忍痛转身,回去睡觉!   此行安全第一,不发横财! . 第一二九章 下扬州   便是这样紧赶慢赶,小暖与赵书彦在第四日到了扬州城。   扬州的制香、丝绸,皆天下闻名。此地繁华,店铺鳞次栉比,路上的行人皆着华服,水上的画舫巧夺天工,不时传出阵阵声乐。   绿蝶将马缰绳交到赵德手上,亦步亦趋地跟着小暖,确保她的安全。小暖走在街上四处观望,感慨道,“京城想必也不过如此吧!”   赵书彦笑道,“扬州繁华始于隋炀帝盛于大唐,固有‘扬一益二’之称。不过京城与此,大有不同,此处财充,京城富贵。”   小暖这个大俗人,站在三眼桥上,望着河中的游船,也不由得想酸一把,“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扬州啊扬州”   赵书彦忍俊不禁,“表弟又错了。”   小暖张大嘴巴,这怎么可能错呢?这可是传唱千古的名句啊!   “太白诗中的扬州并非此处,乃指江南。前朝扬州含广陵、宣州、润州多处,此处乃是扬州之内的广陵。”赵书彦解释道,“太祖一统天下后重划九州,此地才被更名为扬州。”   小暖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所以李太白那首诗才叫《送孟浩然之广陵》嘛!”   她小时候就觉得这首诗有点毛病,明明说是去广陵,诗中却说下扬州。小时候的她还以为去广陵要经过扬州呢......   一行人牵马在街上穿梭许久,才来到绫罗坊的二当家展福留宿的名都客栈。   展福见赵书彦终于到了,赶忙上前弯腰行礼,“少爷。”   赵书彦点头,带着他进入房中,为他介绍自己身边的小暖,“我的表弟秦日暖,绫罗坊的生意,日后便由他打理,我不再插手。”   说来也巧,赵书彦的母亲跟秦氏同姓,所以他说秦日爰是自己的表弟,展福立刻便信了,连忙弯腰请安,“小人展福,见过表少爷。”   小暖微微点头。展福不认得她,她却对他展福是熟悉,这个二掌柜机灵,聪明,人也可靠,是她多番考查后决定重点培养的心腹之一。   “请起,小弟年少,见识浅薄,还请二掌柜日后多多关照。”小暖客气道。   “不敢,不敢。”展福直起身,心中却十分地忧愁。他来之前已听大掌柜提过赵少爷有意将店里的生意交给心腹打理,他本还因此高兴了几日,不想来的却是个十四五岁的黄口小儿!   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年,心性都没定下来,如何能让绫罗坊众人敬服?   小暖和赵书彦自然知晓他在想什么,却都未挑明,只是问起这几日他去拜访布商的详情。   展福放下心事,一家家地介绍。   小暖听完心里也有了底,难怪人家不在意绫罗坊的生意。绫罗坊在济县算中等,放到扬州来不过是个小布庄罢了。   展老爷在世时人家还买他几分情面当大客户对待,如今展家式微,人家才不会在绫罗坊这等小虾米身上费工夫,费心供好布。   那么现在,小暖的任务就非常明确了动之以情,许之以利,让他们跟绫罗坊达成互惠互利的长期合作关系!   这日后晌,顾不得鞍马劳顿的小暖便将展福叫到房中,仔细询问各家布匹的特点,价钱,东家的喜好,商誉的好坏等等,边问边记,并与展福商量如何将他们拿下。   这一商量便到了掌灯时分,展福待这表少爷的态度已由表面恭敬,变作将信将疑。   接下来的三日,展福随着赵书彦和表少爷走访了三家布商后,对表少爷的敬意已高如泰山,阔如江河。   赵书彦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竟无端生出一股自豪感。又因小暖的拼命三郎劲头也激起了他的干劲儿,马不停蹄的巡视完赵家的三家酒楼后,即刻带着小暖去徐州。   整装出城后,小暖翻身上马,调转马头,用马鞭指着青石雕刻的扬州二字,大声道,“最晚三年,这里最赚钱的布庄必定是我秦日爰的!”   刚要爬上马背的展福被这一句话震得腿一软,竟趴在了地上,砸起一片尘土。   小暖哈哈大笑,“展福!”   “小的在!”   “若是你争气,三年后的今日,你便是此处的掌柜,本少爷许你月例百两,年分红过千!”   展福蹭地跳起来,挥舞着拳头吼道,“小的争气,一定争气!”   进出城门的人看这对主仆犹如白痴,赵书彦却知道小暖是认真的,不由得升起浓浓的期待,想知道三年后的小暖,会是怎样的风华。   那时候,她该是大姑娘了呢,还能女扮男装四处跑么?   徐州虽没扬州繁华,但这里出产的苎麻布却是大周一等一的,小暖留在这里的时间比在扬州时还多了一日。   因为除了跟几大布商洽谈生意外,小暖还动用了赵书彦的人脉,在此大肆收购一种叫做“棉花”的花卉种子。   赵书彦对此十分不解,小暖却笑道,“小弟觉得这棉花摸起来很舒服,若是能织成布或许是个好生意。”   赵书彦握着白中略带黄的棉花思索道,“此物确实柔软,不过其籽甚重,若要将籽除尽并非易事。”   他一句话便道出了其中的关键,去籽是棉花织布的重要一个环节。   小暖历史学的不好,不晓得棉花是什么时候进入中国的,但在这几乎与早宋平行的大周已有了棉花,不过是被当做花卉种在花园里或盆里做观赏之用,而非农作物。   她目前能确定的棉花种植较多的地区,就是此地徐州!   所以她此行的主要目的除了稳定上等布匹来源外,就是收购棉花和寻找懂得种植棉花的花农,明年在济县内广植棉花,然后尝试织布,然后赚大钱啊赚大钱!   但这绝非一日之计,小暖目前也没有多大的把握,并不能把这些赵书彦听。待展福回来后,小暖问道,“霓裳布庄进货的布商,查到了?”   霓裳布庄的布匹十之**也是来自扬州和徐州,在扬州时小暖就摸过霓裳的底,这里当然也要摸查清楚。   因为回去后,她可是要吞下霓裳的!   “查清了,这里一共有三家。一家跟咱们绫罗坊相同,剩下的两家小人已替您约了他们的东家,今天晚上一家,明天中午一家。”自从知晓只要自己努力能干,三年后就能成为月例上百,年分红过千的大掌柜后,展福的能力硬生生地被拔高了一大截,连赵书彦都赶到不可思议。   “干得好,咱走!”小暖站起身告辞,“表哥,小弟去了?”   “去吧,切莫饮酒。”赵书彦叮嘱完,目送着小暖离去后,自言自语笑道,“看来子许的绣坊,马上要换东家了。” . 第一三零章 大叔家可有被拐走的兄弟?   小暖忙完徐州之事,留下展福善后,她和赵书彦先行启程归家。   虽然这次出来是紧赶慢赶,但离家已有半月,娘亲和小草定等她等得心急了,所以小暖此时正归心似箭。   回去时走的依旧是来时路。第三晚夜宿益州城时,赵书彦又跑出去办事,小暖又带着绿蝶出来溜达。这是她归家路上经过的最后一个州城,打算买些好吃的肉食带回去,现在天冷了,买了肉明晚到家时也坏不了。   各种肉脯、旋炙猪皮肉、野鸭肉、盘野兔、野狐肉、糟羊蹄、糟蟹......小暖各买了不少,自家吃不完还可以送人,这些吃食不贵但都是家里没有的,只图吃个新鲜。   “少爷,已经不少了。”见小暖还在买买买,绿蝶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回头看两个抱吃食的赵家仆从,小暖不好意思地笑了。她这一时买顺手,真多了,“走,听刚才的摊主说前边那家鸭血粉丝汤非常好吃,咱们进去尝尝。”   被肉味儿馋得直流口水的赵家二仆连忙点头,抱着如山的肉跟着表少爷走进鸭血粉丝店。   “店家,四碗鸭血粉丝汤,足料的,再来一盘素凉菜!”小暖选靠近门口的一张桌子坐下点了饭,又把方才买的一大包香辣罐肺请店家装盘端过来添菜。   这一路上,赵家仆从也摸透了表少爷出手大方待下宽和的性子,便不拘礼数坐下了,四人围着桌子热乎乎地吸溜着粉丝,简直不要太舒坦。   店内客人半满,临近的一桌坐着两个男人。小暖一眼望过去,便有些拔不开眼珠子了。   横财啊横财,不请自来,她该如何是好......   那个穿管家缁衣的中年男子转头看过来,目光带着不解,“这位少爷,有事?”   小暖用指甲掐掐手心强行压住一板砖拍过去的冲动,笑问,“不知这大叔是哪里人士,在下看着您有些面熟。”   中年男子并未直接回答,反问道,“不知少爷的那位熟人是哪里人士?”   “徐州。”小暖回道,赵家二仆和绿蝶也转过头来盯着这男人打量,想着他像谁。   “小人并非徐州人士,也从未到过徐州,少爷认错了。”那男人礼貌从容地回话,警惕性也降了几分,面上带了笑。   小暖可惜地摇头,“真的好像啊!”   “少爷说的是不是前几天咱们去的那个织布行的掌柜?真的好像!”绿蝶也盯着中年男人看了一会儿,忽然说道。   表少爷在徐州时光织布行就走了七|八家,赵家二仆从哪知这面容普通的男人看起来像哪个布庄的掌柜,干脆又低下头吃饭。   “就是那个赵掌柜!你也觉得像吧?”小暖见绿蝶帮她顺梯子,顿时更来劲儿了,“这位大叔与赵掌柜没有十分也有九分相像了。所以在下再冒昧问一句,大叔家中兄弟几个,可有兄弟在?”   中年男子依旧摇头,“小人是独苗,并无亲兄弟。”   小暖做出非常失望的样子。   绿蝶也一反常态地话多,“表兄弟有的也长得很像,大叔家中有无表兄弟或堂兄弟在徐州的?或者否有几十年前被拐走的兄弟?”   ......中年男子见这对少年没问没了的,便失了耐性,站起来径直问道,“二位少爷如此盘问在下,到底是为何?直说便是。”   与他一同用饭的男子也站起来,抄起一只空碗,恶狠狠地看过来。   小暖无辜摇头,“没有,在下真的就是看着大叔面熟啊。”   赵家仆从赶忙站起来打圆场,“这位大哥,我家少爷头一趟出远门,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大哥海涵。”   小暖也拱了拱手,“大叔莫气,既然如此,在下不问了便是。”   赵书彦这次出来来的四个护院都是高大壮实的,不管功夫怎么样,一站起来光块头就够唬人的,中年男子的火气霎时间被压没了,拱拱手撤走。   绿蝶见小暖满脸挣扎,低声问道,“少爷?”   小暖摇头,“无事,吃饭,回去睡觉!”   出了小店后,四人抱着东西径直往回走。走了不远绿蝶忽然皱起眉,察觉到有人在暗中盯着她们。她将抱着的东西塞给仆从,左手暗扣飞镖,右手半护在小暖身后以防不测。   小暖却毫无所觉,依旧低着头不断叨咕着。   好在那些人没有行动,一行四人平安返回客栈。小暖回房后便郁闷地趴在床上,不住地用小拳头砸枕头。   “少爷,方才那人到底是谁?”   小暖的脑袋闷在枕头里,“我也不知道,就是看着他眼熟,十分地眼熟。”   绿蝶没有再问,而是轻轻靠在门边听了听,略提高音量道,“时候不早了,少爷早点安歇吧,明日也好早起赶路。”   小暖一滚便用被子将自己裹住,郁闷地掰着手指头,心中碎碎念着银子啊,活生生的银子啊,就这么从她手边溜走了......   暗夜中,几条黑影“嗖嗖嗖”地蹿到城外不远的一处密林中。   “二爷,打听清楚了,那小子是北边的济县来的,这趟出来真是做生意,半月前出去的,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被称作二爷的中年男子却还是皱眉,“爷瞅着那小子就觉得心里不踏实。”   “那小人这就回去把他宰了!”   “蠢货!把他宰了岂不是要引起衙门的注意,咱们的活儿还干不干了?”二爷一个爆栗子弹在已抽出鬼头刀的手下脑袋上,“爷跟你们说了多少遍,大局为重,大局为重!”   暗夜中,绿蝶抱剑靠坐在小暖床前,这一坐便是一夜。天亮时她才站起来叫小暖起床,“少爷,该启程了。”   小暖没有起床气,一骨碌便坐起身,洗漱完下楼去用早膳。赵书彦也起来了,正神清气爽地端坐在大堂内喝粥,小暖见了他,眼睛忍不住在他的脖子上转啊转。   “听说昨夜表弟买了不少好东西?”赵书彦笑道。   小暖喜滋滋地,“都是路边的吃食,带回去给娘亲和妹妹尝尝鲜。”   因后晌便能到家,七人晌午也没歇息,用罢午膳后一口气骑马进了济县城。   赵家的两个仆从直接将小暖送回小院。   无他故,只因小暖这一趟买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她和绿蝶的两匹马根本带不完。   把所有的东西卸在小院中,小暖和绿蝶跑去严府还马。   待见到三爷时,小暖先将一大包肉脯递过去,“这是小的买回来的鹿肉脯,请您老人家尝尝。”   被尊为老人家的三爷放下手中的笔,看了一眼满身行尘的小暖,温和问道,“此行可还顺当?”   哪知他问完,便见这小丫头委屈巴巴地盯着自己,“三爷可知,小暖这一趟花了多少银子?” . 第一三一章 三爷的笑   严晟眼里有了些许笑意,“花了多少?”   “一百八十两!”虽然这些银子是必须花的,但小暖还是觉得心疼。   严晟点头,去了十九天花了一百八十两,确实不算少。   “若不是因为三爷,其实这笔钱我是可以赚回来,还绰绰有余的。”小暖叹口气,不敢抬头看三爷的脸色,怕看了就没勇气说下去了,“去的时候和回来的时候,我碰到了一个被三爷悬赏的恶匪,若非答应了三爷,大丈夫要言而有信,小暖早就把他捉回来换钱了!”   严晟挑挑眉,“你如何认出他是恶匪的?”   “他的气息跟我前边捉到的三个一样。”小暖非常肯定。   “什么样的气息?”严晟觉得这丫头运道着实古怪,或许她真碰上了什么人也未可知。   小暖想了想,“我也说不太清楚,就是他们看人的眼神儿和神态跟一般人不一样,当然一般人每个也不一样,可他们几个很像。因为我对第一个恶匪的眼神儿印象尤为深刻,所以不会看错的。”   都说相由心生,由眼神和神态判断一个人确实有些道理,不过,“你小小年纪,涉世未深,怎会注意到这些?”   小暖声音略低,“就是因为年纪小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所以才要看别人的脸色活着,不注意怎么能行呢。”   从她在娘台历,爸爸妈妈整日吵架,她生下来就躺着听,能坐起来的时候就看着,会走了就在门后躲着。妈妈跟爸爸离婚了后脾气时而暴躁时而抑郁,她得小心翼翼地观察妈妈,以便在她心情稍好时问她要买笔买纸的钱。   察言观色对她而言是习惯,是本能。这么多年来,她的本能越来越敏锐,很少出错,这也是她能成为成功商人的原因之一。   这些严晟自是不知,以为小丫头是因为在陈家度日艰难才会如此,脸色不禁放柔,可惜低头的小暖啥也没看到。   “把绿蝶叫进来。“   绿蝶进来后,严晟询问了小暖所说的恶匪。   绿蝶如实回话,“那人看起来很是寻常,脚步和吐纳都很重,而且脾气暴躁,属下觉得不似什么高手。不过姑娘从食肆出来后却有人暗中跟踪我等,昨夜也有人两次到姑娘的房门外向里窥视,所以实情如何,属下也不敢妄断。”   小暖瞪大眼睛,“什么时候,我咋不知道?”   “姑娘睡熟了,绿蝶怕他们声东击西,所以不敢妄动。”绿蝶如实道,这些事若非三爷问起,她本没打算当着姑娘的面说的。   小暖拍了拍绿蝶的肩膀,瞬间决定回去给她加肉!   “他们有几人,功夫如何?”严晟的气息变得凛冽,小暖却没觉得冷。   “昨夜是两人,脚步声很轻,身手应该不错。”绿蝶回话。   严晟垂眸思索片刻,“陈姑娘......”   “三爷请叫我秦日爰,我现在这样子时叫秦日爰。”小暖笑眯眯的,女装是陈小暖,男装是秦日爰,这个不能错。   严晟......   “日爰,让绿蝶先送你回去,这几日先换个人保护你,待她归来再让她回去。“严晟从善如流,“你且安心,若那人真是被悬赏的恶匪,擒住他后,该给你的赏金一文不少。”   绿蝶是人家的,小暖当人没问题,“绿蝶是三爷的属下,不过是暂时租借给日爰的,三爷当然可以叫她回来。不过三爷捉住恶匪,赏金小暖不要,权当报答您老人家借人借马借脸皮之情谊。”   虽然她是付了重金的。   严晟抬凤眸看她眼巴巴的小模样,便依她所愿问道,“想要什么?”   小暖立刻露出小贝齿,“三爷能不能借两个人给我,嘿嘿嘿……”   见严晟不说话,小暖又仗着胆子道,“就玄其大哥和随便一个会功夫的就行,三爷放心,我一定付工钱和误工费。”   “何为误工费?”严晟淡淡问道,这词他还真没听过。   小暖偷着吐吐舌头,“他们是三爷的人,去帮日爰做事这几天不能给三爷干活,此为误工。工钱是给他们的,误工费是补偿三爷的。”   “为何绿蝶没有?”严晟又问。   小暖理所当然地回答,“因为您说她还没正式上工啊。”   ......   严晟无可辩驳,却问道,“我是何人?”   “金吾卫将军,大大的好人!”小暖立刻回答。   ......   “我的属下都是保家卫国的将士,这误工费你打算怎么算?”严晟又问道。   小暖机灵的大眼睛转了转,“就按他们的军饷折成天算?不过按理只有算一个人的,因为其中有一个是三爷从日爰这里借走绿蝶补偿过来的。”   绿蝶深深地低下头,暗替姑娘捏了把汗。敢跟三爷砍价,真不知姑娘的胆子是哪里找来的。   严晟的凤眸落在小暖身上,静静看着。   小暖只撑了不到三秒,便败了,“三爷,日爰错了,就一个吧,一个就够了。”   “要两个人做什么?”严晟又问道。   “发现了一笔可做的生意,不过有点风险,所以需要有点功夫的人跟着,本来小暖打算让绿蝶去的。“小暖解释道,“三爷这里不方便也没事儿,小暖去赵大哥那里借几个,也一样的。”   找赵书彦借欠的是人情,找三爷借欠的是钱,能用钱办的事情,小暖当然不想动用人情,毕竟人情债可是很难还的。   “给你两人,误工费每天一两。”严晟却意外地松口了,“你不能跟着去。”   小暖的眼睛瞬间大亮,“两个一两还是一个一两?”   “两个。”严晟眼里又有了笑意,这丫头不是那么怕自己了。不让她去,是因为严晟觉得,这丫头只要出门,必有祸事。   “成交!”小暖开心极了,又递上一包草药,“三爷,日爰听说金将军受了伤,这是日爰从扬州带回来的清火养气茶,三爷可以拿去送给金将军,聊表孝心。”   严晟微微点头,“我的茶呢?”   “三爷的伤早就好了,吃肉比喝茶好,现在可是贴秋膘的好时候。”小暖笑眯眯说完告辞,带着绿蝶从房里出来,又托她去给玄其和玄舞送礼品,自己则在外院的小亭子里坐等。   一会儿便见乌羽耀武扬威地领着两条柴狗走来,小暖见了这条狗,眼睛都睁大了。 . 第一三二章 俩吃货   这也......太像了!   这真的不是从他们村里抓来的大黄的同胞兄弟们吗?   说来也奇怪了,明明个头、模样都这么像,甚至脖子上也挂着差不多的护身符,但她就能一眼看出这俩货不是她家的大黄。   因为它们没大黄的精气神儿,真想把大黄带过来溜一圈,秒杀乌羽!   小暖翘起嘴角。   乌羽也看到靠坐在小亭内的浓眉大眼的小子,这人在三哥家里还敢这么坐没坐相的,是哪号人物?   小暖慧黠地站起身,拱手行礼,“秦日爰见过小爷。”   只有三哥的暗卫才这么称呼他,乌羽漂亮的桃花瞳转啊转的,这人不错,看着就顺眼、舒坦,他喜欢!   “秦日爰是吧,我去跟三哥说,让你以后跟着我怎样?你放心,跟着小爷吃香的喝辣的,少不了你的好处!“   小暖憋着笑,他真没认出自己来呢,赵书彦也认不出来,还是三爷厉害,一眼就看出来了,“秦某不是三爷的暗卫,是三爷的朋友。”   乌羽正色拱手,“那你是怎么知道我?”   “听府里的人说过三爷的表弟养了两条甚是威风的狗,秦某便认得了。”小暖继续胡陬。   原来是沾了狗的光……乌羽狼狈地溜进三哥的书房。   他的两只吃货狗却没跟上,跑过来围着小暖抬头晃尾巴。   好眼熟的动作!小暖笑眯了眼睛,“我是带着肉但不能给你们吃。因为盐太多,你们吃了不好。”   两只狗狗可不管这些,继续摇尾巴,求喂。   恰巧这时绿蝶回来了,小暖带她刚出严府,就听里边传来气急败坏的大吼,“秦日爰,你给小爷我回来!”   小暖拉着绿蝶,哈哈大笑地跑了。   找了一圈不见人的乌羽又郁闷地回了三哥的书房,气呼呼地指着桌上的东西指责道,“有三哥的肉也就罢了,为何还有金不换的茶?我都没有,他为什么有!”   严晟打开鹿肉脯递给乌羽,“因为金不换是我的堂叔。”   乌羽吃惊地张大嘴巴,“你告诉她的?”   严晟微微摇头,“她自己想的。”   乌羽忽然捧腹大笑起来。   绿蝶和小暖换回女装背着包袱回到村里,立刻受到了来自各方的关怀问她这么多天去哪了,干啥了,背的都是啥等等。   小暖乐呵呵地说去走亲戚,却见外婆白氏也坐在村口,眼睛盯着她背上的大包袱猛瞧,小暖勾勾嘴角,大大方方地从她面前走过去,将白氏气得真瞪眼。   “娘,小暖回来啦!”兴冲冲地推开门回到家中,小暖却见大舅母张氏、秦大妮儿、秦大郎和亲三郎都在自己家院里坐着,娘亲却立在一边,大有三堂会审的架势,便皱起了眉头。   张氏见到小暖回来心里就是一咯噔,不由自主地站起来,秦大妮也跟着站起来,见到绿蝶后表情有几分慌乱。   秦氏见到闺女回来了,立刻顾不上院里这一帮子,快步走过去接过她的包袱,又摸了摸她的小脸,眼泪就忍不住落下来了,“说好半月的,怎么去了这么久?”   小暖抱住娘亲,闻着她身上熟悉又温暖的味道,“有点儿事耽搁了,小草呢?”   “去找大牛了。”   这个时辰也快到了放学时间,小暖点头,目光落在张氏身上,这是趁着大黄不在家,过来找事儿了?张氏的目光死死盯住绿蝶手里拎着的两个包袱和秦氏手里拎着的一个包袱,“小暖这是去哪了,咋带了这么多东西,都是啥啊?”   秦三郎抽抽鼻子,“有肉味儿!”   “是挺香的。”张氏走过来,想接过绿蝶的包袱,“怪沉的,舅母帮你拿进去。”   绿蝶冷冰冰地瞪着她,张氏讪讪地收回手,嘴里埋怨道,“这孩子咋一点儿规矩也没有呢。”   绿蝶接过秦氏手里的包袱,轻松提着三个包袱回屋放下,又走出来静静地站在秦氏身边,院内的气场马上变了,连一直坐着秦大郎也皱眉站起来,心道果然是什么样的家门就有什么的仆从,站在这里他就觉得丢人!   秦氏拉着闺女,对张氏道,“小暖刚回来要歇息,我就不招呼大嫂了。”   这是要赶人了?   张氏还真不敢当着小暖和绿蝶的面说自己是来干嘛的,只好虎着脸给自己找台阶下,“好,好!你们日子过好了就翻脸不认人了,难怪能把娘气得还在家里躺着,你好啊,真好啊,我们这就走!”   小暖面沉似水,“外婆在村口的大石头上坐得好好的,大舅母诅咒她躺着是什么意思?”   张氏哪晓得婆婆竟被小暖撞了个正着,嘟囔道,“那是被我劝着刚起来!”   小暖才没心情跟她磨嘴皮子,“我娘和我外婆断亲,衙门都登记了的。大舅母要是仗着外婆的名头来这里指责我娘的不是,我可要去找到秦家问问到底是你的主意,还是外婆的主意!问清楚了,再去找里正爷爷评评理!”   张氏听到里正就发怵,刀片嘴抿起来不敢说话了。秦大妮儿见娘亲败了,立刻顶上,“就算是断了亲,大姑身上流的也是奶奶的血,也是奶奶生出来的!”   这是在家里经常听到的一句话。   秦氏的手便是一抖,小暖刀子一样地目光落在秦大妮儿身上,“绿蝶!”   “在!”   “去请里正,我倒要问问这是怎么回事儿!”   “是!”绿蝶转身就走。   张氏“啪”地一巴掌拍在闺女背上,赶忙道,“别呀,你妹妹还小,知道个啥,里正忙着呢,为这点事儿跑过去麻烦他,多犯不上的。”   绿蝶却把佩剑交给小暖,已经大步走了。   秦大郎冷哼一声,甩袍袖怒道,“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小暖一句话折回去,“知道这院里都是女子,你还凑过来干嘛?”   “不可理喻!”秦大郎大步而去。   小暖也懒得搭理他,又问想跟出去的张氏,“大舅母来我家干什么?”   “什么也不干,就是找你娘说会儿话,走了,走了。”张氏说着慌张张地拉着俩孩子就往外跑。   小暖慢悠悠地道,“你们走了,我待会儿带着里正爷爷找上门去!” . 第一三三章 不干活还想吃肉!   张氏站着,回头怒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还想问你想怎么样!趁我们不在家跑过来欺负我娘,好大的胆子!”小暖声音陡高。   张氏怒目,“我是你亲舅母,你这是怎么说话呢!”   “亲外婆我都不要了,一个舅母而已,你要是看不顺眼,正好里正来了,断亲!”   这一句话,就噎得张氏喘不上气儿了。   秦氏拉拉小暖的衣袖,小声劝道,“小暖,算了吧,他们也没能拿娘怎么样……”   “不给他们个教训,下次他们还来!”以后她出门的日子多着呢,总不能她每次不在家,就容着这帮其软怕硬的货过来欺负娘亲和小草!   秦大妮儿嘟起嘴,“你到底想怎么样,我们过来就是跟大姑说几句话,这也不行吗?”   小暖直接问娘亲,“她们过来干嘛的?”   “借钱、蹭饭、问我到底跟谁学的写字。”秦氏立刻回答,每次小草跟大黄出门,她们就踩着点地来蹭,岁没让她们讨了什么便宜,但秦氏也真心觉得烦。   小暖的脸色更冷了。   张氏这次是真的怕了,抓住小儿子的胳膊就跑。   可还不等她跑到大门口,就见绿蝶扛着里正秦德,回来了。   绿蝶进门后将里正轻轻放在地上戳直了,拱手道,“姑娘,里正请到。”   “咳咳,咳“里正弯腰两手拄着膝盖,咳得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小暖......   张氏......   秦氏赶忙跑过去,“德叔,您这是怎么了?”   小暖轻轻问道,“我不让你把人‘请’过来吗?”   绿蝶一本正经地回话,“里正大人说他累了不想动,绿蝶便把他扛来了,这样不累。”   小暖......   张氏看着背了个大男人走了一个村子,仍旧脸不红气不喘的小丫头,对她的可怕程度又重新估量了一番。不过,她们这样对待里正,让这好面的老里正丢了一村子的脸,里正肯为她们做主才怪!   自己这一关,算是过了!张氏喜滋滋地等着看笑话。   秦氏扶着里正坐在凳子上,里正倒了半天气儿,才有气无力地问道,“说吧,这么急到底找我啥事?”   小暖进屋拿出一个大包袱打开,露出里边一包包好吃的,笑道,“小暖这次去走亲戚给亲朋好友们带了不少好吃的。里正爷爷看您喜欢吃什么?这是肉脯,盘野兔,野狐肉,糟羊蹄......”   小暖一样样地打开,香味儿瞬间飘满院子。秦三郎立刻挣脱母亲的手跑过来,咬着小拳头流口水。   小暖给了他一个猪肉脯,秦三郎立刻接了立刻开啃。   里正无语地望着一桌子的肉食,“叫我过来就是为了这个?!”   “是啊。”小暖笑得比春风还甜,“小暖买礼物时就惦记着爷爷呢,您上次过来喝酒说过野狐狸肉好吃,所以才买了野狐肉,剩下的这些您看还喜欢什么,待会去给奶奶和家里的叔伯孩子们尝尝。”   张氏......   里正缓了半天,又看了看旁边肃立的绿蝶。他娘的,既然来了怎么也不能两手空空地回去!   “这兔子也给我包了吧,肉脯是啥肉的?”   “鹿肉的,还有猪肉的,您也带点儿吧?”   鹿肉是好东西啊!里正立刻点头,“来点鹿肉的!”   小暖立刻给包上,里正又看了看一边站着的张氏,问,“真没别的事儿?”   “没有。”小暖立刻回话,“我不在的这段日子,多亏您照看我娘和小草,那些心术不正的人才不敢欺负到我家门上来,怎么会有事儿呢。”   张氏忽然觉得不妙。   ......拿人的手短!   里正站起来把被扛了一路的怒火都撒在张氏头上,“我说了你多少回,闲着没事儿别到处乱窜腾搅事儿!你又过来干什么?”   张氏刚张开嘴儿,就听里正又骂道,“别说你是来串门帮着干活的!你那点儿小心思谁还看不懂了!我们老秦家多你这样的媳妇儿碍眼,少了正清净!要是再让我知道你到处找兴人嚼舌头,年底开祠堂的时候,咱就当着祖宗的面一件件地摆上,看够不够休妇!”   秦德不只是里正,还是秦家的族长,对张氏这等不事劳作只知搬弄是非的妇人最是看不过眼。张氏赶忙道,“不是侄媳妇儿想来啊,是陈家老太太非得逼着咱来问大妹是怎么识字儿的,问不出来,她就不让大郎拜师啊!”   秦氏脸色苍白。   小暖脸色冰冷。   里正老脸难看,“出息!里外人都分不清楚,真是有了脸了!”   里正骂完,回头见小暖的脸色也被吓了一跳,赶忙劝道,“小暖啊,你刚回来就多在家歇会儿,事儿要一件件地办啊。”   小暖笑眯眯的,“里正爷爷放心,我是那不讲理爱找事儿的人嘛,哪次不是他们捣乱,我才找过去的。”   里正......   见娘亲已经给里正包好了肉,小暖叫过绿蝶,“你送里正爷爷回去吧。”   里正蹭地一蹦多远,“不用,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说完,抱着肉一溜烟儿地走了,他决定了,既然管不了就躲出去,趁着天还没黑,进城!   他刚冲出去,大黄和小草就一溜烟地跑进来了。大黄围着小暖连蹦带跳地撒欢,小草扑过来抱住小暖,“姐,你终于回来了!”   小暖笑得温柔,“嗯,回来了。”   “大黄老远就闻到肉味儿,跑得可快了。”小草开心地不行,“姐给我买了什么?”   “好多呢,先去洗手吃肉,晚上一件件给你看。”小暖捏捏她的小脸,这久违的手感,好舒服。   秦大妮儿见到大黄,吓得肉都不敢惦记了,一点点地往门口挪,秦三郎则蹭过去,“小暖姐姐,要吃肉。”   小暖也不会跟个三岁的孩子过不去,又塞给他两块肉脯,张氏看得直吞口水。   “娘,我出去一趟。”小暖转身拉着秦三郎转身,“大黄领着大妮儿,绿蝶看着大舅母,跟我走!”   “汪!”大黄没吃到肉,不高兴。   小暖眼睛一瞪,“活都没干好还想肉!再闹给你喝半个月的素粥!”   大黄立刻乖猫地转身,气势汹汹地向秦大妮儿跑去,恨不得立刻把这害它吃不让肉的家伙撕吧了! . 第一三四章 我给爹爹买的贺礼不好吗?   “啊你别过来,娘,救命啊”秦大妮儿被吓得蹲在地上,紧紧护着自己的裙子。   小暖瞪起眼睛,“再吵立刻让大黄撕了你!”   秦大妮儿刚忙闭嘴,眼泪啪嗒啪嗒的。   比起大黄张氏更怕绿蝶,刚想求饶却被小暖打断,“少废话!”   说完,她回头抓起一包肉,大步走在前边。   “小暖......”秦氏不放心,“别生气,犯不上的……”   小暖回头带笑,“娘放心吧,我不生气。”   她大步流星地出门,秦大妮儿和张氏哆嗦着跟上,大黄和绿蝶压后阵。这一行人走过,立刻引起围观,大伙一看就明白这是小暖回来发现家里人被欺负,要找回来呢。   这样的热闹,哪能不看?也有陈家人颠颠地跑回去送信。   小暖先到了秦家,冷冰冰道,“开门!”   秦大妮儿立刻跑过去开门,然后哭着飞奔回屋,秦三郎也颠颠地跑进去。   正在院里修农具的秦三好见到小暖就皱起眉头,“你来干什么!”   小暖笑眯眯的,“外公,我走亲戚回来了,给您带了好肉。”   秦三郎举着手里啃了一半的肉块,“爷爷,吃肉!”   “我可吃不起,拿回去!”秦三好脸色死难看,正在厨房做饭的二舅母李氏偷偷地探了探头,又胆小地缩回去。   秦二妮儿见到小暖迈着小短腿跑过来,“小暖姐”   小暖揉揉她的小脑袋,掏出两块肉脯塞给她,“去厨房吃吧。”   秦二妮儿得了好吃的怕被三郎抢,颠颠跑去找娘。   张氏一点点儿地往门口挪动,小暖头也不回,“绿蝶!”   绿蝶立刻杀气腾腾地挡在张氏面前,张氏吓得腿抽筋,声音都带了哭腔,“大伙儿帮咱评评理,她们这不是欺负人嘛”   秦三好的脸色更难看了,“畜生,还不把你大舅母放了!”   小暖笑眯眯地,“不行啊,她去我家说我奶奶天天叫她去欺负我娘。这不是败坏我奶奶的名声嘛,我可不得带她去奶奶家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儿?”   “你个不分里外人的东西,你早就被陈家赶出来了,跟你大舅母近还是你奶奶近!“秦三好气得骂道。   小暖又笑眯眯的,“还真是巧了,同样的话,里正爷爷刚骂过我大舅母呢,外公要不要问问她怎么回事儿?”   秦三好皱起眉,里正怎么又跑到她家去了?   “外公不问?那我就走了。”小暖忽然收了笑,脸色比寒冬还要冷上三倍,吓得秦三好心肝一颤,“绿蝶,大黄!”   “在!”   “汪!”   “咱们走!”待转回头时,小暖又笑得阳光灿烂了,拎着秦三好不要的肉去陈家。   看着这么大个孩子就把秦家老头欺负的一愣一愣的,村里人心里说不啥滋味儿,又抱着别样的期待,纷纷地跟着往陈家赶。   待小暖到陈家时,陈祖谟不在,陈四爷和皮氏在院子里正襟危坐,后边呼啦啦地站着好几个陈姓精壮后生,青柳则从厨房里向外巴望着。   就这些人,还不够绿蝶转悠一圈的。小暖笑着走进去,“奶奶,我回来了。”   皮氏扯扯嘴角,“去哪了?”   “走亲戚啊,去之前不是跟您和爹爹辞过行了吗?”小暖笑眯眯地递过一包肉脯,“这是小暖买回来的益州特产鹿肉脯,是送给我爹爹的新婚贺礼。”   鹿肉是益气助阳的东西,小暖送这个是啥意思?围观村里人一阵哄笑,又有些崇拜陈祖谟的村里人觉得小暖实在是过分了,开口指责。   陈四爷的脸挂不住了,皮氏叹口气,轻声斥责道,“你才多大,怎得就这么……这么……”   小暖莫名其妙地歪着小脑袋,故意问道,“我说要送给爹爹做娶二娘的贺礼,是那卖肉的那店家推荐的,怎么这东西不好吗,我被骗了吗?为了给爹爹买这肉我去了益州最好的肉脯店,花了好些钱呢……”   众人……   见皮氏脸上色彩纷呈就是说不出话,小暖转头问陈四爷,“四爷爷,这真的不是好东西吗?”   陈四爷强撑着老脸点头,“是好东西……”   小暖还是不太相信,小心翼翼地问皮氏,“奶奶,四爷爷说的对吗,爹爹会喜欢吗?”   皮氏咬牙笑着,“难为你有这份心,拿过来!”   小暖把肉交到皮氏的手上,又退后一步委屈地问道,“我今天刚到家就见大舅母一家子坐在我娘的院子里欺负我娘一个,我娘说她们去了好多趟。大舅母说是奶奶让他们去的,是这样吗?奶奶为什么要欺负我娘?”   村里人又是一阵喧哗,皮氏眼皮直跳,“胡说,老身何时让他们去的!”   张氏可不干了,“就是你说的,你说我不这样就不让我家大郎拜陈状元为师!”   “血口喷人,老身从未这么说过!”皮氏沉下脸。暗骂这张氏真是个蠢货,被小暖一个火星就能点着的炮仗!   “你是没说,可你话里话外就是这个意思!”张氏跳脚骂道,“要不是你,我天天吃饱了撑的跑过去!”   “大伙听到没有,是她自己猜的跟老身无关。”皮氏冷冰冰地道。   “哎呦喂,你们陈家人都鬼精鬼精的,就没一个好东西!当时你硬要了我家挨着族学的地皮盖房,答应得好好的等陈状元回来就让大郎拜师!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可陈状元回来就当缩头乌龟不认,你这老婆子更狠,黑了老娘的镯子,收了老娘的鱼......”   张氏喋喋不休地骂起来。   一个年轻人挤进来,站在坐立不安的陈四爷身边,俯身耳语道,“里正有急事儿,刚进城了!”   这个鬼精的老东西!陈四爷皱紧了眉头,实在是不想理这笔烂账,可又脱身不得,如坐针毡。   待张氏终于停住了,小暖才笑眯眯地开口道,“既然是大舅母误会了奶奶,我就放心了。我就说奶奶不是这样的人嘛。奶奶,四爷爷,若是没事我先回了?”   皮氏怎么可能放她走!   可偏在这时,小暖可怜巴巴地道,“因为怕肉脯坏了,小暖在县城下了牛车一路跑回的,到家连口水都没喝就给爹爹送过来了……”   村里人纷纷瞪大眼睛,胡说,她刚才明明去秦家闹了一阵才过来的!   说的好像她真是个孝顺的好闺女一样!一皮氏真想拿纳鞋底的针狠狠在她身上戳几个大窟窿!不过一直在人前扮演慈爱老人家的皮氏也只得压住所有火气,皮笑肉不笑地道,“回吧,歇会儿再过来给你爹问安。”   小暖转身,带着绿蝶和大黄走了,留下张氏与皮氏新账旧账一起掰扯。   村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深深觉得陈小暖这小丫头成精了…… . 第一三五章 坦白从宽(为本书第二位舵主——蓝羽紫晨大人的加更)   秦氏和小草乖乖地坐在院中的小木墩上等着,见小暖回来,俩人立刻站起,讨好地笑着。   一个说,“小暖饿不饿,想吃什么,娘给你做去?”   一个说,“姐姐累不累,小草给姐敲敲腿?”   小暖的目光在她们异常心虚的脸上看了一会儿,压住眼底不断扩大的笑意,板着脸问道,“说吧,这段日子都做了什么不该做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小草立刻道,“小草不该天天跑去找大牛哥玩,没有保护好娘亲。”   秦氏赶忙道,“她们没能欺负到我,就是……有点烦,还吃了点东西……”   “小草没有每天写字……”   “娘也没有……不过娘比小草好些,前半个月的都写了,就这几天你还不回来,娘安不下心所以才没写。”   “小草和大牛哥前几天抢了韩大业的糖块,还害他摔倒了。”   “娘把大黄捉回来的兔子拿去城里卖了,钱没拿到家,就被你外公拿走了……”   “小草往爹爹家里扔石头,砸到青柳了。”   “娘……小草!你什么时候去的,娘怎么不知道?”   “呜……呜……”大黄也蹲在小草旁边,低着头忏悔个没完。   小暖……   “还有吗?”   秦氏赶忙摇头,小草胖胖的小手指头点啊点,“小草让大牛哥去拔茶宿马厩里睡觉的马尾巴上的毛,害他被马尾巴扇了脸,不过后来小草请他吃包子了,大牛哥也没哭……”   秦氏惊了,“你们太胡闹了!”   小暖无语了半天,才叹口气,“小草,你再这样下去,陈三婶儿以后就不让大牛跟你一起玩了。”   小草异常自信,“不会,大牛哥家没有狗!”   小暖搞不懂小草和大牛之间怎么还有狗的事儿,干脆不问了,“落下的大字今天晚上补回来。”   秦氏和小草赶忙点头。   “小草明天给大业和大牛送几块糖过去,记得跟人家道歉。”   小暖又点头,眼睛转啊转地不知道在想什么鬼主意。   “至于外公抢走的钱……”   秦氏的心立刻吊起来。   “这次就不要了。”   秦氏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若是闺女让她去要,她真拉不下那个脸,也要不回来。   “不过,”小暖又接着问道,“不能有下次。以后再有人跟娘要钱,怎么办?”   “不给……”秦氏小声道,不是她想给,是爹和大哥大嫂他们一个比一个能磨,一个比一个会说,她实在招架不住。   小暖当然明白娘亲的难处,她本就是个软和性子,这些人又被人揉捏老实了,一时半会儿是改不过来的,“以后他们再来要钱或者以借钱的名义要钱,娘就说没有,然后哭穷。”   “这样能行吗?”秦氏颤悠着眼睫毛,“他们能信吗?”   “娘下次试试,不管他们说什么,就是两个字哭穷!”小暖拍拍手,“好了,咱们进去开包袱!”   “汪!”大黄第一个蹿进屋,眼巴巴看着桌上的大小包袱们,肚子咕噜噜地叫着。   “夫人,绿蝶想告个假回去几天。”绿蝶拱手跟秦氏辞行。   小暖一拍额头,回来光顾得忙,居然把这事儿给忘了!   秦氏见小暖不反对,才道,“行啊,啥时候走?我帮你准备行李。”   “马上就走。”待会儿就她要随队启程赶往益州了。   秦氏愣了愣,天都这么晚了还走,这是急事儿啊。她赶忙回屋拿出一双鞋,“这是我刚给你做的新鞋,穿上试试合脚不?”   绿蝶愣住了,长这马大从没人给她做过衣裳鞋子,这感觉实在是,说不上来。更何况夫人和姑娘们,还算得上是她的主子。   素青色绣缠枝的千层底布鞋,在这里叫做“远游履”,意思就是穿着舒服适合远步的意思。娘亲的针线自然是无可挑剔的好,小暖笑道,“绿蝶,试试吧?”   绿蝶脱下脚下穿旧的黑色硬底鞋,换上夫人做的新鞋,脸上有了笑容,“正合脚!”   “走几步试试?”秦氏也觉得欢喜。   绿蝶却舍不得让脚沾地,“等奴婢脚下这双坏了再穿,白鞋底沾土就脏了。”   这是她第一次没有遵从的小暖的命令,在秦氏面前以奴婢自称,太激动,顾忌不到这些了。   秦氏欢喜又觉得心酸,“傻丫头,等你脚下这双磨破了,新鞋也该小了。”   绿蝶挣扎了一阵,还是穿上新鞋走了。   小暖见娘靠在门边久久回不了神,轻轻劝道,“她过几天就回来了。”   “小暖。”秦氏喃喃地道,“娘第一次做出合脚的鞋给你外婆穿上,你外婆欢喜得落了泪。在那之后娘做了无数双鞋子,也就绿蝶拿到鞋子是真心欢喜的。”   小暖抱住娘亲的腰,轻轻靠着,“不是还有我和小草呢,我们每次收到也很开心。”   “那不一样。”秦氏摇摇头,至于怎么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不一样。   小暖明白娘亲的意思,因为她们俩从小到大的每双鞋子都是娘亲做的,已经太习惯了,所以少了那种感恩和惊喜。   越是身边亲近的人,你越是容易忽略了她的感受。慢慢的,你就会把这种好当做理所当然,爱也就慢慢地变了质,过了期……   小暖忍不住开始反思,“娘……”   “娘决定了,以后要好好读书!”秦氏忽然振奋起来!闺女说的没错,作为一个人,不能准确表达出自己看到的和想到的,是非常可悲的事,憋得实在难受,所以必须好好念书,不让自己可悲憋闷!   “小暖,你刚想说什么?”   小暖半天才说了一句,“忘记了……”   “汪!”   “姐姐”   小草和大黄在屋里,已是等不及了。   小暖和秦氏相识而笑,快步走入屋内。   绿蝶出了村,把手指头放在唇间打了一声唿哨,不远处传来两声长短不一的狗叫,屋内的大黄竖起的耳朵忽然转了转,向外看去。   绿蝶听了忍不住抽抽嘴角,他们这帮人彻底被大黄带坏了。   既然接手的人到了,她就可以放心走了。想到自己马上要去执行的第一次正式暗卫任务,绿蝶就觉得热血沸腾。   以后,她就是真正的暗卫了!   以后,她也有资格让姑娘替她出误工费了!   绿蝶用力踩踩脚下舒适的新鞋,压低腰身,带笑飞速冲出去,把村口正在啃猪肉脯的秦三奶奶震得目瞪口呆。 . 第一三六章 绫罗小当家   返回家中的小暖睡得格外安稳,早晨起来便觉得神清气爽。   饱饱地吃了娘亲用家里的鸡生的蛋摊的小葱鸡蛋饼后,她美滋滋地出门了。村里人见到她路过,打招呼都比往日客气了几分,搞得小暖有些摸不着头脑,几天没回来,村里人咋变得更有礼貌了呢?   小暖到城中换装成秦日爰去了绫罗坊,赵书彦已经到了。   待召集了绫罗坊上下人四十余人后,赵书彦宣布了将绫罗坊的事情全权交给表弟秦日爰处理,以后全店上下所有事务皆有秦日爰做主,无须再向他汇报。   “便是有什么你们觉得不妥,需要让本少爷的知晓的,也通过表弟来说,可明白了?”赵书彦脸上依旧带笑,但说出后的话却让大伙心里没底,这不就是说,日后店里是这位表少爷一手遮天了?   他能行吗?他们看小暖的目光,跟当日展福差不多。   不过大伙有主心骨,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望向第一排的大掌柜展柜,想看他什么态度。   出乎众人的意料,展柜恭敬地弯腰行礼,“明白。小人展柜,拜见小当家。”   当家!?大伙都呆了。   “不错,以后表弟就是你们的小当家!”赵书彦微微笑道。   大掌柜都如此了,大伙便也只有压下各种想法,弯腰见过新主子,“拜见小当家。”   小当家,是小暖给自己设定的身份,从现在起她不是“表少爷”,就是要店内的人明白她的地位,以后这个店里,她说了算!   “诸位请起,日后绫罗坊还要靠大家的努力,才能越来越好。“小暖也学着赵书彦的样子,笑眯眯地说了句场面话。   你现在是当家,你说了算!大伙又一致弯腰行礼,有那心眼灵活的,已经开始琢磨怎么与小当家套近乎,谋个好前程了。   待小暖与赵书彦去了后院,大伙围住展柜询问这小当家的来头,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当家呢?实在是太儿戏了!   展柜却反问道,“咱们的前主子展家二少爷随着老爷出来做生意时多大?”   十一……   “书彦少爷独当一面,撑起一摊生意时多大?”   十三……   “小当家今年十四,为何不能当家?”展柜又反问道。   “那不一样啊,展二少爷和书彦少爷开始时接手的都是小生意,这位‘表少爷’到底什么来头,怎么上来就能当咱们绫罗坊的当家呢?”有人还是不服。   “且不说她之前做过什么,只说跟咱们绫罗坊有关的。”展柜问道,“展库,扬州新到的那批布,质量如何?”   “比出事以前的还好,价格还便宜!”管后库的展库立马回答,“扬州来的货船言说以后按期保质供布,书彦少爷果然厉害,去了一趟扬州就立竿见影了。”   “二十天前,小当家随着书彦少爷一起下扬州,跟咱们坊有关的事情都是小当家做的。若是不信的,待二掌柜回来,一问便知。”展柜与小暖接触已不是一两日,对她的能力有相当的了解,所以对她此行的成效并不感到惊讶。姑娘乔装成少爷,堂堂正正地站在明处管理布庄,这是他想看到的,现在他对绫罗坊的将来,充满期待。   众人“哗”地一声,议论开了。   展柜拍拍手,“好了,大伙各就其位,开店!”   待展柜处理完前边的事情回到后院,见赵书彦已经走了,小暖正坐在书房里教小少爷展宏图和自己的孙子展潜珠心算,看得展柜老泪纵横。   他的孙子能跟小少爷一起学本事,这都是托了姑娘,不,小当家的福!   至于他自己,已经放弃学了,这玩意儿太难,他记不住。   见展柜来了,小暖带着他进入里屋,吩咐道,“柜叔准备一批山里人缺的日用百货,从店中挑八个精壮可靠的伙计,后晌启程入山换皮毛,切记,保密。”   展柜也不多问,立刻着手去办。   小暖在店内以当家人的身份走了一圈后,便返回村中。   小草正愁眉苦脸地趴在桌子上写字,小脸上沾了几点墨,看起来甚是好笑。见姐姐回来了,她立刻坐直,一笔一划地认真写。   小暖低头看了看妹妹的字,不吝赞赏,“比姐写得好多了!”   “我也比娘亲写得好!”小草骄傲地抬起小脑袋,然后苦兮兮地商量道,“姐,小草写完这张,可以歇会儿不?”   “可以,不过没有全部写完之前不可以出院门。”小暖拍拍她的小脑袋,又跟正在做针线的娘亲打了招呼,背上背篓带着大黄出门割草喂猪。   走到村南时发现她去扬州前跟娘亲种的蒜,小蒜苗已经长了老高,不禁生出时光飞逝之感慨。进入小树林,见左右无人,小暖放下背篓,试探着叫了一声,“玄其大哥,在不在?”   “汪!”大黄跑进树林深处,一会儿就带了两个人出来。   其中一个正是玄其,另外一个她居然也看着眼熟,“这位大哥,咱们是不是在茶宿见过?”   玄咎泪目,自从认识了大黄,他深深觉得自己已经从暗卫变成“明卫”了,“在下玄咎,见过姑娘。”   小暖拱拱手,“玄咎大哥,玄其大哥,我已安排好了,后晌未时咱们去绫罗坊后门集合出发,这一趟劳烦二位了。”   玄其微笑,“姑娘放心,有我二人在,定保无事。”   “好!”虽然不晓得玄咎身手如何,但是玄其的本事小暖可是见过的。那可是能抱着大黄八上八下大树,脸不红气不喘的人,几个拦路强寇还不是手到擒来!   “汪!”大黄用力跳啊跳,玄其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小暖忍不住抽抽嘴角,“二位大哥,我这里无事了,你们且忙。”   玄其和玄咎对视一眼,既然如此,那就老样子?玄其一拱手,“狗兄,先行一步!”   说完,他们二人向林深处快速跑去。   大黄兴奋地跟上。   ……狗兄?   这是什么称呼?   不管了,割草要紧!小暖蹲在地上老实割草。   待她割了半篓草时,就听林深处传来大黄欢快地叫声。   待她打满一筐草后,站起来叉腰喊道,“大黄,回家喽”   一会儿,大黄就叼着一只肥硕的野兔从林深处钻出来。   小暖捡起还没冷透的兔子看了看,果然身上并无伤口。这就是娘亲说的,“皮毛一点没损坏,能买上好价钱“的兔子。   小暖将兔子扔进筐里,边走边,“这是二位玄大哥抓的?”   “汪!”大黄叫了一声。   废了,彻底废了……“你们玩啥了?”   “汪!”大黄左右跳跳,然后蹦高高。   “扔石子,跳树?“   “汪,汪!”大黄开心地叫了两声,跑得飞快。   小暖歪着小脑袋,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这货比以前跑得快了许多。 . 第一三六章 他是不是跟咱有仇啊   后晌,小暖又跑到城里,化做秦日爰出现在绫罗坊的后门,八个壮实伙计和两辆马车已停在路边等候。   见小当家来了,展柜和这次进山伙计小队带头人何大力赶忙带头行礼,“小当家,都已备好了。”   小暖接过展柜递上来的单子翻了翻,油盐酱醋、针线布料、小农具等都是实用的东西,便满意地点头,“非常好!你们八个听着,这一趟进去不管能不能带出货来,除了这几天的工钱照发,每人再开一贯的辛苦钱,何大力最为小队长责任重大,加倍,二两!”   “多谢小东家!”八人立刻眉开眼笑,何大力更是干劲满满。   “如果带出货且咱们卖出去,不管赚多少钱,我都拿出半成来给你们年底发分红!”   “真的?”大伙都不敢相信还有这等好事儿。   小暖点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不过,若是你们哪个透露了行踪,不止一文没有,还要逐出绫罗坊,可听明白了?”   “明白!”大伙立刻里正。   “好!记住,这一趟安全最重要,不管能不能带出货,你们都要平安回来,家里老少还等着你们回家呢。”小暖叮嘱道。   大伙觉得心里暖暖的,又有那么点儿没底。小当家开出这么好的条件,这一趟入山莫不是很凶险吧?   小暖一抬手,早就准备好的玄其和玄咎不知从哪里忽然窜出来,落在小暖身边,将绫罗坊本就心神不定的九个人吓了一跳。   “这二位是我请来的高手,他们会跟你们一起去一起回来。这一路上你们七个听何大力的,何大力听何大哥和何二哥的,可明白了?”小暖明确划出指挥链,以免真的发生事情,他们乱了阵脚。   “明白!”大伙立时有了底气。   被称为何大和何二的玄其玄咎面不改色,分别上了马车,启程!   小暖目送他们走远了,才和展柜回了绫罗坊。   展柜给小暖奉茶后,忍不住提醒道,“小当家行事如此高调,只要是有人去查,迟早会被人他们查出真相的,到时怕是会有麻烦。”   小暖笑了,“柜叔放心,我自有安排。”   展柜接着道,“小人给您准备辆马车吧,有马车出入也方便些。”   小暖摇头,“走几步没坏处,而且我家院子小,我娘不想养马添人。”   展柜忍不住默默地想了一会儿,才建议道,“姑娘不如在城里买处大院子,将夫人和二姑娘都接过来再找几个可靠的仆从奴婢过去伺候着。小人的孙女已满七岁,虽然愚笨但还算勤快,若是姑娘不嫌弃可以让她过去。”   小暖又摇头,“多谢柜叔,主要是我娘亲不想住在城里,她喜欢乡下,那里有田有山,有她熟悉的乡亲和亲人。”   娘亲虽然没说过,但小暖知道她对外公外婆虽然又怕又抵触,但还是希望住得离他们近一些。这种复杂矛盾的感情,没有人比小暖更明白。她以前也因为同样的心情,一直呆在妈妈工作的城市里没有离开。   展柜又忍不住问道,“可二姑娘还小,若她一直住在乡下不见什么世面,长大后议亲怕会被大户人家……挑理。”   小暖根本没打算把小草嫁到表面上光鲜、实则一肚子迂腐的大户人家去,不过她也知展柜是好心,还是谢道,“柜叔言之有理,我多想想,看怎么找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展柜脸上,果然带了真心的笑容。   他早就分析过现在的情况。以姑娘的能耐,早晚必成大器,而且姑娘通事理,心胸开阔,待仆从也宽厚。他作为姑娘的第一心腹,只要他够忠心,够有用,必得重用。   说不定,他兴许能当上大管家!   如果是那样,将来姑娘招赘入门的夫婿都得敬他几分,他的儿孙也会跟着沾光,得些体面的差事!   只要姑娘家越好,他们的日子就越好……   六岁的小展潜抬头看着傻笑的爷爷问道,“爷爷,您这是咋了?”   展柜继续傻笑,“无事……潜儿啊,你要跟着小当家学真本事,咱们家的好日子,来啦!”   至于被展柜隆重期待的小暖,此时已坐在霓裳布庄门口喝茶了。   她看着旁边一溜五家卖女儿家喜欢的小物件的摊子,心中一阵唏嘘。   任何年代都一样,发现什么赚大钱,大家就一窝蜂地上,然后利润就被分摊了,谁也赚不到多少钱。   如果在现代,企业还可以靠专利保护,在一定期限内不受别人模仿得到超出行业平均水平的利润。但在这里,根本就没有专利一说,任何一点创新,只要被人看明白了,就会被模仿去换钱。   所以在这里,各行各业才会像守护生命一样守护自己的本事,注重家传,注重手艺,注重师徒传承。   想要赚大钱,你要么有独到的手艺别人模仿不了,要么就握住命脉,让别人不能插手进来这就是垄断!   小暖要两手一起抓,手艺加垄断,两年内拿下登州布匹成衣买卖半壁江山!   她接过卖茶女递过的茶,势在必得的目光锁定在霓裳布庄的招牌上,将店里的矮胖小胡子掌柜木桶看得一阵发凉。   “那就是绫罗坊的小当家?”   他身边的伙计点头,“就是他,据说是赵书彦的远方表亲,刚从外地来的,绫罗坊以后全归他管。”   “去把他的底细打听清楚,爷怎么看着他这眼神儿,好像跟咱霓裳有大仇似的!”   小暖到这儿,就是给他们看的,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她大大方方地任他们猜忌,与卖茶女闲聊起来,“这位大嫂,别人都在卖首饰,为何你还卖茶?卖首饰应比卖茶赚钱吧?”   卖茶女得意得笑了,“少爷见到最中间那个摊子没?那摆摊的是小妇人的小姑子,她左边是小妇人的娘家妹妹,右边是堂妹。”   也就是说,五个卖首饰的小摊,三家都是她的!小暖挑起大拇指,“大嫂非常人也!”   从乌府乘车归来的严晟听了这熟悉的声音,挑开车窗帘,见到与卖茶女聊得正欢的小暖,挑挑眉毛,“木开。”   “属下在!”   “去把秦日爰请上来!”   “秦日爰?”木开眨巴眨巴眼睛,这是哪号人物?   严晟修长有力的手指一指,“那个青衣少年。”   木开看过去,顿时身上一紧,那不是专爱拍黄瓜的陈小暖么…… . 第一三八章 天生慧眼   小暖上车后,笑得一脸灿烂,“日爰拜见三爷。”   严晟微微点头,“已经出发了?”   “是,多谢三爷。”有玄其和玄咎随行,小暖对进山换货小分队放心无比,“您老找我有事?”   严晟顿觉自己该长一大把白胡子才对得上她这称谓,“有几个人,请你帮忙看一看。”   说完,严晟叫过木开,在他耳边叮嘱一番,木开不可思议地望了望小暖,骑马快速离去。   看人?小暖有些为难啊,“三爷,秦某没学过相术啊。”   严晟眼角微抬。   小暖马上道,“不过不用学小暖也略懂一二,您老一看就是富贵长寿之相!”   严晟……   “这等油嘴滑舌却不惹人生烦,也算是种本事。”   “跟赵大哥学的,三爷觉得油嘴滑舌,说明秦某还没学到家。”小暖嘿嘿地笑了,她是做生意的,如果让人一看就觉得她讨厌,那生意还怎么做?这当然是本事啊!   严晟却回了一句,“赵书彦笑得太假。”   车外赶车的玄散忍不住面带惊讶,跟了三爷十年,何曾见过他与人如此闲话,对方居然还是个小丫头……   小暖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傻笑了一会儿才问道,“赵大哥其实是个非常不错的人,他为人温和,见多识广,谈吐不俗,有空您可以跟他多接触接触,就不觉得他笑得假了。”   “已接触过。”   小暖一脸苦恼,这是咋回事儿,三爷居然不喜欢赵书彦。被财神爷厌弃,这可是件非常要命的事情啊!   “三爷不喜欢赵大哥?”小暖小心翼翼地试探,“或者说,三爷讨厌赵大哥?”   “谈不上,路人而已。”严晟觉得这小丫头有事儿,直接看过去。   果然,小丫头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回道,“三爷,嘿……我不是从您老这儿借了个面具吗,赵大哥觉得挺好,想托我问问您还有没有多余的,如果有的话,他想租一个……价钱您随便开!”   “没有。”   “……”小暖点头,觉察到三爷心情不好,她也不敢说话了,乖猫坐着装不存在。   不想严晟却开口了,“你不高兴?”   “没有!”小暖头摇得像拨浪鼓,心说是您老生气了,我哪敢不高兴啊,“小暖是受赵大哥所托才问的。东西是三爷您的,小暖知道这面具一定异常罕见,您肯借给小暖是看在我是个小丫头还要外出奔波生计没法子的份上,那两百两银子不过是个由头罢了。您跟赵大哥不熟,不借给他也是在情理之中。”   严晟眼角便有了笑意,这小丫头一紧张,已忘记她现在是秦日爰了。   小暖见他这样笑,吓得差点跳起来,难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借你是因你乃可塑之材,他不是。”严晟径直道。   小暖眨巴眨巴眼睛,然后嘴角忍不住地上挑,三爷这么厉害的人说自己是可塑之财呢,她这是被三爷表扬了呢!   一高兴,小暖便忍不住巴拉巴拉道,“多谢三爷夸奖,小暖愧不敢当。我听说朝廷近几年国库空虚,想必三爷手下的将士也没银子用吧?其实您不如派些闲着没事儿的手下做点买卖,肯定赚大巴的银子。比如您手下这些武功高强的护卫,干脆挑块招牌开镖局,一定大巴大巴地赚。这样能实战练兵,还能赚钱,一举两得,多好!”   严晟却问道,“你有生意要找镖局押镖?”   小暖又嘿嘿笑了,“三爷总是这么一语中的。”   绿蝶是借来的,玄其和玄咎是租来的,这可不是长久之计。她要把生意做大,就需要有一定的实力保护人员、店铺和运输货物的安全。若是三爷成立一家镖局,那对她来说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严晟拿出一块牌子递给她,“九号镖局,日后有事可找他们去做。”   小暖瞪大眼睛看着这块烫金的招牌。九号镖局是登州数一数二的大镖局,济县城中也有分号,生意那叫一个好,收费那叫一个高。   难道,“这镖局是三爷的?”   “算吧。”   小暖立刻握紧牌子,“那我拿着这牌子去,是不是能打个折?”   严晟点头,“烫金牌,无论何时何地何种镖都必须接,价钱可商量。”   财神爷啊,这就是财神爷啊!今天赚大发了!   剩下的这半路,小暖只剩抱着牌子傻乐呵了。   待她反应过来发现马车开始颠簸时,撩起车窗帘子才发现马车已出了城。又走了一阵,马车居然进了军营。   “你随我从军中走几圈,看看哪些兵士不对劲儿。”   “怎么个不对劲儿法?”小暖问道。   严晟并未挑明,“你觉得看起来与旁人不同的。”   小暖点头,换了一身兵士的军服,扣上头盔跟在严晟身后,手里还拿着根铁矛,说实话,还满沉的。   严晟看出她的吃力,让木开将长矛接了过去,然后带着小暖在军营中随意走动。   这是小暖第一次来军营,处处新鲜。   她牢记着自己的任务,跟在严晟身边在营中转了三圈,认真打量身边擦兵器的,演练的,休息的,站岗的兵士,这些人见到严晟,大都会停下来行礼喊声将军。   小暖很快分辨出了不一样的人,不住在严晟耳边点着,“那个黑个瘦小的眼神不对,他不喜欢三爷。”   “那个赤膊的红脸汉子,他此时异常惶恐,似乎面临极为艰难的局面。”   “前边五步那个小白脸,一看就不是当兵的。”   “左边那个正在洗衣服的家伙,根本就是假装的,他心里也有鬼。”   “……”   小暖一路看过去,从三百人里指出十五个她觉得不一样的,然后又跟着严晟又上了马车往回走。   一会儿,木开骑马追上来,报道,“三爷,十五个人中有九个是从军牢里放出来的,三个是副将假扮的,剩下的三个暂时还未查出问题。”   严晟点头,然后认真地看着小暖。他方才见到小暖,想到她识人的本事,临时起意让人去营中布置,从死牢里提出十个判了重型的囚犯、让五个副将装扮成一般兵士。一共十五人,小暖与这些人并无接触,只凭观察就找出其中的十二人,自己也之认出了十人囚犯中的八个而已。   说她是天生一双慧眼,也不为过了。   “三爷?“小暖被他看得发毛。   “秦日爰。”严晟很正式地开口商量,“我这里有一桩生意,你若接了,日后九日镖局可供你任意差遣,不需付镖银。”   小暖两眼放光地抓住严晟的衣袖,“接了,三爷,我接了!” . 第一三九章 三爷要替我保密啊   严晟低头,看着她紧紧抓住自己衣袖的小手。   小暖也跟着低头,这才发现自己干了啥。她赶忙松手,又顺手把他的袖子展平了,抬头呵呵笑,“三爷这外裳料子是不错的广绫,摸着真舒服。”   见她的小手在自己的衣服上摸啊摸的,严晟只静静地看着,目中黑雾翻腾。赶车的玄散已准备好接住从马车中横飞出来的人的准备。   “不过这布料的斜纹不够细密,我前几天去扬州时进了一批交织绫回来,乃是上等的布料,上面起单层暗光,呈叠山形斜路,‘望之如冰凌远山’,简直就是为三爷您特制的料子。您穿上后气场一定会强大数倍,将军营里那帮对你不服的小子全部冰封!”小暖去了一趟军营,自然看出营中有不少人对严晟是表面恭维,目露不服的。   “三爷觉得怎么样?不如改天去我的绫罗坊看看,来两件?”小暖抬起头。   严晟依旧静静地看着她,就在小丫头要撑不住时,才点了头,吐出一个字,“好。”   玄散被这一个“好”字惊得差点从马车上掉下去。三爷要去绫罗坊买布做衣裳?!霓裳的掌柜木桶知道了会哭的……   拿下三爷这么个金光闪闪的大客户,小暖的小脸都被点亮了,“三爷放心,日后您的四季衣裳,我一定责专人给您裁剪缝制好送到您府上去,并且分文不取,只要您得空有闲了多去我们的绫罗坊走几圈就好。”   小暖恨不得在门口支起t型台,让三爷穿上绫罗坊的新衣裳上去走几步。这宣传效果,一定杠杠的!   不过这话她可没胆子说出来。   严晟看着滔滔不绝的小丫头,默默想着这小丫头的识人之术,似乎是时灵时不灵的……   小暖说了半天,才发觉自己有点跑题了,立刻坐直身子,将小拳头举到唇边咳嗽一声,一句话把话题拉回来,“当然,送衣裳也是报答三爷送我一笔大生意的一点小心意。不知三爷刚才说的是什么生意?”   严晟这才开口道,“从明日起,你每隔两日便抽出一个时辰过来教我的部下识人,如何?”   小暖张大嘴巴,指着自己的鼻子,傻呆呆地问,“三爷您确定说的是我,不是大黄?”   严晟……   “大黄如何教人?”   也对啊!小暖眨巴眨巴眼睛,小心翼翼地问,“可以是可以。不过三爷,有两点我要提前问明白:我要教多少次?怎样算教得好,怎样又算教得不好?”   严晟似乎对她还会问问题这点很满意,眼角带了笑,“教到我觉得满意为止。”   ……这个标准,好强大!小暖见他心情似乎不错,又仗着胆子问,“那敢问三爷,小暖要教到什么样,您才满意呢?”   “有你的七成便可,多多益善。”   也就是说至少要让三爷的部下学到自己的七成看人天赋?小暖脑子飞快旋转着,“不瞒三爷,小暖虽然没有跟人对比过,不过我觉得自己的识人本事应该挺厉害,否则三爷您也不会出大价钱找我去教,对不对?”   严晟点头。   “可是说实话,我识人更多的是靠感觉,不知道能不能教好。而且,教是一方面,学的人也得有点悟性才行。且不说旁人,就您身边的木开,小暖教他一辈子怕也教不出来三成来。”   玄散抬头默默看了一眼骑马在前乐呵唱小曲的木开,又默默低下头。   马车内,严晟回道,“人选之事我会仔细斟酌,这一点你无需担忧。”   小暖立刻露出一口整齐的小贝齿,顽皮道,“属下遵命!”   此事定了后,严晟放松地靠在马车上闭目思索。小暖则仔细翻看手里的烫金牌,有了这块超级vip黑金牌,她的店就有了九号镖局保驾护航!   每次遇到三爷对会这么好运,小暖琢磨着要不要再坐近一点,沾沾财气,或者找人画幅三爷的画像供在家里,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炷香?   严晟睁开眼见她笑得如此满足,也罕见地跟着放松下来,“你去哪里?”   “啊?啊!”小暖把自己的思绪拉回来,她该下车了呢,“去霓裳布庄。”   严晟……   小暖举起小拳头,“我一定要在两月内拿下霓裳!”   严晟……   “三爷,这件事千万要为我保密啊。等把霓裳拿下来,三爷的床铺被褥,小暖也全包了!”   严晟……   玄散扬天长叹,暗道这丫头真的能识人吗?若是能,为何看不出三爷是霓裳的东家呢?当着东家的面说抢人家的生意,不怕被打死吗?   把小暖放在霓裳布庄前继续喝大碗茶后,严晟乘着马车回府,进入大门时嘱咐一句,“此事不得让木商和木桶知晓。”   玄散忍不住问,“不要霓裳了?”   “若连个小丫头都斗不过,留着何用?”严晟说完,大步走入院中。   玄散默默地想了一会儿,暗道还真是这么回事。木商和木桶那俩天天瑟着号称什么经商奇才,怎么也不可能栽在一个十二岁的丫头手上吧!若是真栽了,那就……热闹了!   “三爷,宫里来人了。”见三爷进内院,立刻有人上来小声回话。   严晟站住,“何人,何事?”   侍卫吭哧着,“送来一位……姑娘。”   侍卫刚说完,内院中走出一位带着面纱的高挑姑娘,体态端庄悦目,秋风拂袖,翩若惊鸿,侍卫赶忙低下头退后三步。   “臣女挽离,见过三爷。”自称挽离的女子双膝微屈,纤纤十指在小腹前交叠行礼问安。   “起来。”严晟的声音一如平常的冰冷,没见不高兴,挽离身后的两个太监微微松了口气,赶忙跟着起身。   挽离轻轻起身,抬头隔面纱偷望了宛若天人的三皇子一眼,连忙低下头,小脸和脖颈都羞得通红,不住默念母亲教她的说辞,忐忑等待三皇子问她的来意。   哪知,严晟只说了两个字,便进院了,“送走。”   这两个字异常干脆明确,挽离僵在原地,眼里有了委屈的泪花。旁边的太监头皮发麻,但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王爷……”   “本王的话,没听明白?”严晟淡淡问道。   太监瞬间汗如雨下,“小的明白!” . 第一四零章 给你两倍的钱   待小暖坐回霓裳布庄门口喝了两碗茶后,便见一辆十分富丽堂皇的骚包马车从路西缓缓驶来,在霓裳布庄门前停下。   “楼姑娘,此处乃城中最好的布庄,进去散散心可好?”车夫隔着车帘地上问道。   小暖听了心里就不高兴,狠狠瞪过去!   这是哪来的车夫?什么情况都搞不清楚就敢瞎介绍!此处是城中“最大”的布庄可不是最好的,最好的是她的绫罗坊好不好!   但听车内的姑娘开口说话了,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仍就温婉动听,“罢了,直接去姨母家便可。”   就是!一听就是有品位的好姑娘,霓裳布庄有什么好转的,要转也得等俩月,等她把布庄买下来后再转!   卖茶女见小暖直勾勾地盯着远去的马车,忍不住笑了,“那位姑娘的声音如此动听,想必模样也生得极好。”   小暖收回视线,正色道,“大嫂误会了。”   卖茶女带着一脸过来人的宽容微笑给小暖续茶,“听口音,那位姑娘不是咱本地人,像是从京城来的。”   “大嫂见多识广,秦某佩服之至。”小暖又问道,“大嫂觉得她要去的是咱们济县的哪家?”   “这辆马车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敢乘坐这么富贵的马车过来不怕被人拦截的,家中定不一般,兴许说做官的。能有这样的亲戚的,咱们济县也就乌将军、金将军或赵家三家了。”卖茶女头头是道地分析道,“也有可能是新来的楼知县,听说他在京中也颇有门路。”   她与自己分析的不相上下,小暖对这卖茶女越发的满意了,这绝对是个人才!   “在下秦日爰,在绫罗坊做事,大嫂哪日不想摆茶摊、卖零货了,可以到绫罗坊去寻秦某,秦某给您开的工钱,绝对比您在这里赚得多两倍不止。”   卖茶女睁大眼睛看着小暖,一时不能回神。   小暖点头,“秦某这份邀请情真意切,且不限时日。”   卖茶女有些犹疑,“小妇人除了卖茶摆摊,啥也不会”   “不试试,怎么知道会不会呢?”小暖笑道,机会她是给了,能不能抓住,就看她自己的了。   卖茶女并不说死,“请亲少爷容小妇人考虑几天。”   小暖对她的回答很满意,起身回小院换衣裳,去了锦绣布庄。   信叔见到小暖,赶忙迎了上来,“徐州的布已经到了,价钱合适,卖的也不错。”   小暖微笑,“那就好,以后咱们需要什么布料,信叔直接跟那边商量订货。”   信叔激动地应下。   他们布庄小,徐州织布行不会为了这么点货专门发货船,而他自己为了这点货专门跑徐州去买也不合算,所以锦绣布庄的布都是从中间行商手里拿到的二手货。现在好了,姑娘托人搭上了绫罗坊的货船,以后他们的货可以跟绫罗坊的一起运过来,价钱低,布料还好,生意能不好吗?   小暖又问道,“信叔,我看林奶奶家东边的小院一直空着,那是谁家的院子?”   “是少爷堂叔家的,空了快一年了,已在牙行挂了卖屋,不过因为要价高一直没卖出去。”信叔问道,“姑娘要卖屋?”   “我不卖,只是有些好奇罢了。”小暖笑道。   见小暖来了,正在后边算账的张三也跑了出来,看着小暖欲言又止。   小暖径直问道,“张公子有话直说无妨。”   “陈姑娘,咱们已经彼此熟识,再如此客套便是见外了。张某虽说无才无德,但也虚长姑娘几岁,若是姑娘不嫌弃……”   小暖被他唠叨的头疼,赶忙改口道,“张大哥!”   张三有整理衣衫,躬身行礼,“愚兄张三有,这厢有礼了。”   得,除了赵书彦、齐之毅,这是她的第三个“愚兄”了!   “张大哥有话,但讲无妨。”   “那愚兄就不客气了……”张三有虽说不客气,但还是吭哧了一会儿,才小声问道,“妹妹的山长茶宿,可还招伙计?”   信叔捂住老脸……   “啊?”小暖也有点反应不过来,张三有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话一旦开头,后边的就容易多了,张三有巴拉巴拉道,“愚兄想到山长茶宿去当伙计,若是当不了伙计,当个马夫也好,有没有工钱都成。”   小暖半天才问了一句,“张大哥这是看上茶宿里的哪位先生了?”   张三有满脸激动,“三位先生都看上了!若是能去茶宿做工,亲耳聆听先生教诲,小生死而无憾。”   小暖……   “既然如此,张大哥为何不去族学做事?族学也在招人的,我可以……”   还不等小暖说完,张三有就一脸正气地摇头,“道不同不相为谋,小生决不去陈状元的族学做事!”   能看穿陈祖谟的家里,不屑与之为伍的,在小暖看来都是好人,立马道,“茶宿缺不缺人这件事,我回去问过后再答复张大哥。”   张三有一躬扫地。   信叔把小暖送出布庄后,回头见少爷没跟出来,偷偷给小暖作揖,“姑娘……”   “信叔不想让三有哥去?”小暖方才就觉察到了信叔的神色。   信叔竟擦起老泪,“老爷和夫人将少爷托付给老奴,是老奴没本事没照顾好少爷,让少爷去端茶洗马,老奴实在是于心不忍。”   作为家奴,信叔实在是没话说了!小暖劝道,“您可能不晓得,山长茶宿的三位先生乃是当今的鸿儒大家,在读书人眼里就是泰山北斗一样的人物。若是三有哥能入了他们的眼,将来不可限量。”   信叔苦涩摇头,“少爷虽然好学,但在读书一道并无过人之处,在县学读书时都没入了宁山长的眼,这三位的眼光一定更高,老奴怕少爷白忙一场。”   小暖……   “管成与不成,三有哥乐意去尝试,就该让他去的。”小暖劝道,“再说茶宿用什么人我说了也不算,总要回去问问再做计较,您说是不是?”   小暖回到村中,先回家看了娘亲,就带着小草和大黄出门,直奔茶宿,把张三有的事情跟赵三提了提。   赵三一脸为难,“不瞒姑娘,从开业到现在,到咱们茶宿来求做马夫茶童的秀才都有好几个,他们不光不要工钱,甚至倒贴钱都乐意。”   小暖…… . 第一四一章 放学了,放学了   秀才贴银子到茶宿当马夫都没应聘上,张三有这个落第秀才就更没戏了,小暖没想到茶宿这么火爆,想了想提出建议,“三叔,我觉得越是这样,咱们选人越要谨慎、有规矩,不能因小钱砸了咱们的招牌,您说是不?”   赵三见小暖没有胡搅蛮缠着一定要塞人进来,连忙点头,“姑娘说得对,少爷也是这样吩咐的。”   有赵书彦在,她就没什么好担心的。小暖笑眯眯地道,“三叔去忙,我随意转转。”   店里高朋满座,却不喧闹。   因来用茶点的大都是读书人,斯文守礼不可大声喧哗,是浸在他们骨子里的东西或者说是身份标识。小暖看了一圈不禁叹口气,这么多读书人,个个看着都比陈祖谟顺眼,怎么就偏让他中了状元呢,怎么偏他是自己的爹呢!   正用草穗挠大黄的鼻子玩的小草见姐姐出来,赶忙站起来拉住姐姐的手,“姐快点,要放学了。”   见妹妹如此兴奋,小暖带着大黄跟着颠颠跑到族学门口去等着接大牛放学。   此时门边已挤满了人,大部分是村里的,还有些小暖不认得的村外人,一个个拔着脖子翘首以盼,彼此交谈着,甚是热闹。   族学旁边的润笔斋的门口,靠着个一脸横肉的胖子,见到小暖格外亲切地招呼道,“小暖回来了?”   小暖走过去,亲切与他攀谈,“昨晚回来的,二胖伯生意咋样?”   “没你家茶宿好,但也还过得去,够给孩子们交束买衣裳的。”村霸韩二胖笑得见牙不见眼,蒲扇般的大手啪啪地拍着小暖的肩膀,“好啊,真好!”   小暖的脑袋被震得一颤一颤的,没听明白到底是他好还是自己好,还是大家都好。她艰难地从袖袋里掏出两块猪肉脯,“二胖伯拿回去给孩子们吃。”   韩二胖终于停手了,接过去隔着油纸闻了闻,小声问道,“这就是你买给你爹娶二娘的贺礼?”   小暖笑道,“这是猪肉的。”   韩二胖收了起来,又拍着小暖的肩膀夸奖道,“好啊,好!”   虽然不晓得村霸二胖伯为啥突然这么热情,但这绝对不是坏事。小暖颤悠着脑袋继续道,“我在益州卖纸笔的店里见了一种厚实的纸,比咱们这里的纸要便宜,给孩子们练字应该挺好的,我买了些回来,回头拿给您看看能用不。”   韩二胖的小店刚开起来,正干劲儿十足,立马拉着小暖一顿问。小暖详细地介绍着那纸的产地,价钱等,俩人聊得火热。   秦家村中有陈、韩、秦三个大姓,陈家人跟她们是死对头,秦家人是外公的本家,大都对小暖一家也有点意见,所以交好韩家人是小暖让的最佳选择。   想比起来,韩家人脑子比较活泛,村口开食肆的韩大胖,做木匠的韩二胖,开纸笔店的韩三胖,开杂货店的韩二爷等,人都不错,都是可交的对象。   尤其是这位村霸韩二胖,虽然他脾气大,遇事喜欢用拳头说话,也极其护短,但他身上还有那么股子游侠的义气,这性子极合小暖的胃口,两人聊着聊着,笑得越发欢快了。   待到义学的钟声响起,小暖跑到妹妹身边等着大牛放学时,小草拉了拉她的手。   小暖低下头,就听妹妹在她耳边用极其小的声音说,“她们说,姐姐和二胖伯伯是村里的大小霸王。”   小暖眨巴眨巴眼睛,“真的?”   小草两眼放光地点头。   “好!”小暖非常满意,村霸好啊,村霸没人敢惹,村霸的家人也没人敢随意欺负,多好。   “来了!”隔着门听到孩子们的喊叫声,有人兴奋地喊道,“今天跑的最快的一定是我家大田!”   “胡说,听声音跑在前头的就是我家崽子!”   然后,族学的门打开,第一个冲出来的孩子受到大家的热烈欢迎,他爹娘异常荣耀地拉着儿子走了,其他人则一脸羡慕嫉妒恨。   小暖……   这些人不是来接孩子的,是来过瘾的吧!   小草也嘟起小脸,异常失望,“大牛哥又没第一个跑出来!”   “汪,汪!”   小暖……   原来妹妹每天也是来过瘾的。   接着冲出来的五六十个小萝卜头看得小暖眼晕,同时也有些惊讶,她出去了不过二十天,来读书的孩子就翻了一倍!   待大牛终于冲出来时,小草跑过去气鼓鼓地叉着小腰埋怨道,“好慢!”   大牛很郁闷,“我们那屋子在最里边,太倒霉了。”   “就是大牛哥跑的慢,要是大黄在里边,肯定能第一个跑出来!”   “汪,汪!”   大牛惭愧地低下头。   小暖……   “你不是给大牛带了好吃的么?”   小草这才从挎着的小布包里掏出一块肉脯,“我姐买回来的,可好吃了,大牛哥吃吧!”   大牛立刻剥开吃着,围观小孩的羡慕目光让他觉得这肉脯简直太好吃了。   小暖拍拍小草的肩膀,“还有呢?”   小草听话地在孩子堆里找了找,走到韩大业身前递上一块肉脯,“上次抢大业哥的糖是小草不对,这是赔给你的。”   韩大业见小暖冲他点头笑笑,才接过去打开,满足地站在大牛身边享受着众人的羡慕目光吃肉。   然后,又有小家伙跑过来,小草一一发了肉。小暖盯着其中一个头戴两朵大红绢花的白胖丫头问妹妹,“这个小姑娘是谁?”   “阿妞,外村的。”小草羡慕地伸出一只小胖手,“她哥哥第一次冲出来五回呢!”   胖阿妞身边高了一个头的小男孩骄傲地挺着小胸脯,他的小书生袍撩起一角塞在腰间以便让他跑步时不受外袍限制腿脚,小暖看了一圈发现,发现这是小家伙之间异常流行的穿衣方式……   “不过,阿妞的哥也没大黄跑得快。”小草骄傲地抬起小脑袋,大牛也跟着与有荣焉地抬起了头。   蹲在小草身边的大黄,狗眼都不抬,似乎跑赢了这样的小家伙没什么值得骄傲的,但后边那条甩得欢快的尾巴完全暴露了它的小心思。   小暖……   自己不在这段时间,她们竟然找到了这么多乐子,难怪天天傍晚不在家。   “先生出来了,先生出来了!”随着这两声喊,热闹的大门口神奇地安静下来,大伙一致面相族学门口,恭敬等待着。   小暖向里边望去,见云清先生丁中和在前,陈祖谟和几个年轻的教书先生在后,一起出来了。 . 第一四二章 九月第一镖   众人跟云清先生打过招呼后,各自散去,很有礼貌地没有围在先生身边问东问西打扰先生休息。   陈祖谟随着云清先生出来后,一步步走向小暖。父女二十天未见,目光都格外深沉。   小暖在他带笑却狰狞的注视下翘起嘴角,先跟云清先生打招呼后,才与陈祖谟见礼,“女儿见过爹爹。”   陈祖谟微微点头,并未言语。经过几番交锋,他算是看明白了,与这丫头逗嘴他是一点便宜也讨不到的,索性对她不搭不理,还少受些气。   云清先生却与小暖拉起家常,“我看你家的蒜苗长得不错。”   小暖笑眯眯地道,“待会儿掐一些给先生做蒜苗炒鸡蛋吃。”   云清先生便开心地笑了,“如此老夫便不客气,有劳了。”   小暖很是大方,“先生不必客气,您住在茶宿给我们招揽来了很多生意,该我们谢您才是。您还有什么想吃的、想要的一定要提出来,我们日夜担心的就是招待不周,让您住的不舒服。”   在这里住了半月余,云清先生已晓得茶宿与陈状元没有一文钱的瓜葛,也知晓了陈秦两家之事,便又笑道,“这里山青水秀,民风淳朴,老夫怎么不舒服。店里生意好也是你们经营得法,依老夫看,便是没有我等,你们的店也照样火红。”   “先生真会说话。”小暖笑弯了眼睛,余光里瞥到陈祖谟难看的脸,心道看看人家云清先生,再看看你!人家是大儒,说话咬文嚼字、引经据典了吗?这才叫返璞归真,大道至简好不好!   哪像他,酸秀才一个!   陈祖谟被她看得差点暴走,硬生生地忍住,转头却看旁边的红叶黄花!   送了先生回茶宿,小暖与小草才带着大黄归家。   娘亲已做好了晚饭,在等她们了。小草叽叽喳喳地跟娘亲说着今天放学时的热闹,一直到吃完饭都没说完,睡觉时还是说着说着便笑起来。待她睡下后,小暖躺在娘亲身边,给她讲自己去徐扬二州的见闻,秦氏认真听着,极是向往。   小暖抱着娘亲的腰,“待明年春暖花开时,咱们去远点的地方看看吧。”   秦氏有些犹豫,“咱们都走了,家里的鸡和猪还有田怎么办?”   小暖笑了,“托人暂时看管几日也没事的。”   秦氏静了静,小声道,“娘这几天去打猪草,总觉得有人在背后盯着我,一阵阵地发毛。”   小暖立刻睁开了眼,“娘去哪里打猪草?”   “就是茶宿边上。回头时也不见人,兴许是娘想多了。“秦氏心里不踏实了好几天,昨晚闺女刚回来,实在疲累,这话她也不好说。可这件事压在她心里几天,她着实没底,她明白自己不能出事,若是她出点什么事儿,小暖非得疯一样地把村里折腾个底掉不可,“没准儿是你不在家,娘心里恍惚,所以疑神疑鬼的。”   小暖目中的厉色一闪而过,“娘告诉我没有错,咱们母女俩撑着这个家,就不能彼此藏着事儿,那样太累了。”   “嗯。”秦氏拍着闺女的背,“睡吧,你回来了娘就觉得啥事都没了。”   小暖应了一声,心里已有了计较。   第二天早上起来,小暖直接带着一家人加大黄去了城里。既然知道村里可能有危险,她就不可能让娘亲放在家里,特别是绿蝶还不再的时候。   到了城中,小暖将她们带到锦绣布庄,告知张三有茶宿之事后,便托他们暂时照看家人,又严肃了叮嘱大黄一番,才回到小院换成秦日爰出来,直奔九号镖局的济县分号。   进了镖局后,小暖就深深觉得这真是三爷的地方,因镖局跟严府一样,一草一木都看起来那么的有规矩,站在它们该站的地方,一分一毫也不差。   在宽敞大气的堂内,小暖一亮出黑金牌,立刻被人恭请进了后堂,好茶招待着。镖局济县分号的镖头奕笑脸相迎,“敢问这位少爷如何称呼?”   小暖看着这位方正红脸,目光明亮坦荡的汉子,觉得异常放心,“在下秦日爰,乃是城中绫罗坊的东家。”   展家出事后绫罗坊不是归了赵家么,何时冒出个姓秦的东家?奕心下疑惑,面上却山水不露,笑着问道,“原来是秦少爷,幸会。不知小店的烫金牌您是由何处得来的?”   小暖笑道,“这牌子从何处得来的,可影响它的用处?”   “不会。”这种烫金的黑牌只制了九块,其中七块已有主家,持牌的皆是各行一等一的大商号,这初出茅庐的少年手中拿的乃是本店的第八块,由不得奕不慎重。不过镖行有镖行的规矩,人家不想说,他也不能多问,“不知少爷要压的是什么镖?”   “乃是人身镖。”小暖直接道,镖局是受人财钱财,专门为人保护财物或人身安全,除了主要的走镖业务,他们也接看家护院等差事。   奕点头,“保护几人,多长时间?是行镖么?”   小暖琢磨了一下,“不,只是保护安全,不远行。城南秦家村北的秦岚和其女陈小草,还有……一只大黄狗,期限半月,从现在起。劳烦镖头最好派个女镖师或者暗中保护。”   奕一脸黑线,两人一……狗?   小暖客气问道,“给我牌子的人言道,只要拿牌出来,不管何时何地何种镖,你们都接的。秦某也不懂贵行的规矩,若是还有其他规定,请您直言相告,是……不能保狗么?”   “……保!”为了镖局的招牌,奕咬牙应了,他们押送过雪豹、神象,一条狗算什么!“只不过动物不通人性,要关起来保护,价钱也高一些。”   “给秦某牌子的人说,镖银不需秦某付,镖头去查查便知。”小暖笑道,“那狗不能关起来,秦某所说的‘保护’是指它与主人一起时若遇到危险,请你们护它周全便可。平日它离开主人去哪里,不需你们跟踪保护,它虽然不会说话,但通人性,不会主动惹事。”   纵是素质极好的奕也冒出一头黑线,忍不住道,“少爷可知,烫金牌一月只能用两次?”   小暖点头,“知,足够了。”   奕深吸一口气,“好,您这烫金牌的九月这一镖,小店接了!”   还是免费的! . 第一四三章 小暖当先生啦   为了镖局的信誉,确保小暖投保的两人一狗安好,镖头奕派出四人两人一组,暗中保护秦家母女的安全。   至于那只狗,因它只和人在一起时才受保护,无需单独派人看住。   至于为何是暗中?因为托镖人的要求。   那少年略带羞涩地道,“那是我心上人的家人,我只是想为她默默做些事,又不想跟她添困扰。”   奕看着桌上的烫金牌咬牙切齿地笑了,总觉得这秦日爰会是镖局日后的大|麻烦。   将四个镖师带到锦绣坊门口后,小暖才算安下心,转身去严府开工。   严晟已挑出了十五人,在内院演武堂屋中威风凛凛地站定。   小暖让他们搬来小凳子坐下,“三爷,我们可以开始了。”   “好。”说完,严晟却坐在椅子上不动。   小暖……   “你且讲,当我不在就好。”严晟又特意道,“木开也不算在内。”   木开……   众人不由得头冒冷汗,您这么强大的存在,怎么当不在?   小暖只得点头,又看向乌羽。   “也当我不在。”乌羽也笑眯眯的,秦日爰就是小暖之事他已知晓,这么有趣的事情,他怎么可能离开。   小暖……   谁让她与三爷交易时,并没有定下详细的契约呢。忍了!   “各位大哥,在下秦日爰,得三爷吩咐,教大哥们如何识人。秦某讲的是自己的经验之谈再加上道听途说,大伙且听着,若有不妥之处,你们随时可以发问,秦某定知无不言。”小暖拱手客气道。   “是!”众人异口同声回答,一个个坐的笔直,就连乌羽也是一样。   小暖第一次给人当老师,还有三爷这尊大神盯着,她也亚历山大。   得先放松下来才是,小暖眼珠子一转,开起不要命的玩笑,“各位且看三爷和小爷,他们年纪虽差了十几岁,但你们觉得他们谁会先长皱纹?”   众人一脸黑线……加问号。   严晟面无表情,木开抽抽嘴角,乌羽眨巴眨巴眼睛,忽然捂着肚子哈哈大笑,笑着笑着,他头上束发簪脱落,又成了那个癫狂的世无双。   见无人响应,小暖直接点了第一排左侧的家伙,“这位大哥觉得呢?”   玄散笔管条直地站起来,“属下觉得是小爷!”   “为何?”   玄散偷眼看了看面无表情的三爷,心道这不是废话吗,那可是三爷!   小暖笑道,“这位大哥说对了,的确是小爷。大伙知道为啥吗?”   众人一致点头,因为他是三爷!   小暖看到这如出一辙的目光,心中不得不佩服三爷的强大,只得自己揭晓答案,“因为三爷不爱笑,小爷爱笑,爱笑的人爱长眼角的皱纹。大伙请看!”   说完,小暖过去,扒拉扒拉乌羽遮住脸的乌发,露出他笑出泪来的脸当教学用具,“小爷现在笑着,眼睛微弯,眉角下垂,这种表情做多了,眼角就容易长皱纹。”   众人……   乌羽眨巴眨巴眼睛,“那我岂不是比三哥老的还早?哈哈……十几岁……哈哈……”   “一个人的笑,也分很多种。比如,”小暖抬高声音,走到严晟身侧,“三爷,请赏脸笑一个?”   严晟淡淡地目光看向小暖,这小丫头不知死活地冲他笑着。   众人脸色一凛,不敢抬头直视。   偏这时,小暖说道,“各位大哥请抬头。”   众人冒死抬头,见到自家主子微微翘起的嘴角,吓得从自己的小凳子上站起来,太吓人,三爷笑得太吓人了!   “都坐下,听着!”三爷淡淡道,这帮人立刻齐刷刷地坐下,视死如归地盯着三爷,内心颤抖。不怕三爷冷脸就怕三爷笑,三爷一笑就要见血,要命的啊!   “各位看三爷的脸,”小暖则不知死活地继续道,“三爷虽然扯动了嘴角,但他眼周围肌肉没有大变化,只是眉角微微上挑,这不是真心的笑,这叫假笑或叫皮笑肉不笑,表示他此时的内心并没有想笑的意思,没有觉得有趣。”   听了这话,连乌羽也不笑了,跑到严晟前边盯着他看。严晟瞬间觉得自己像只猴子,而旁边的小暖就像拿着皮鞭的耍猴人,这般想着,眼中不由地微微带了笑意,不过转瞬即逝。   因众人都在盯着他,都发现了他方才的细微差别,不禁睁大了眼睛,方才三爷是真的笑了?   小暖自然也看到了,立刻道,“三爷刚才是真笑,虽然他的眼角没有细纹,但各位大哥会明显发现三爷的表情让人觉得舒服了,他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些,是不是?这是一种内敛的笑,发乎内心,又不想被人察觉,转瞬即逝。”   众人一致点头,忽然觉得这少年说得有那么点意思。   严晟此时已敛了笑,眼中带了些许慎重。   小暖继续道,“所以,我们可以经由一个人脸细微的表情变化,判断他此时的心情。当然这并不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有些人比如强大如三爷者,他善于控制情绪,难度就大一些。但一般人都没有三爷的能力,所以容易一些。”   这丫头果然油滑,教个东西也能顺便拍马屁!木开不屑得勾起左侧嘴角。   “各位大哥上眼,”小暖忽然把矛头指向木开,“木开这个表情,叫不屑。至于他不屑什么,大伙应心知肚明才是。”   木开立刻收敛了表情,气鼓鼓地瞪着小暖。   众人忍俊不禁。   “他眼睛睁大,眉毛上挑,是生气,有敌意,至于他是针对谁的,大伙也知道,秦某不再点名,以免难堪。”小暖又笑眯眯的,有木开和乌羽这两个表情丰富的教具在,教东西似乎也容易了。   严晟微微点头,这丫头比他想的更能说会道,也更通透。   一个人善察言观色可能是天生的,但她能将这些玄妙讲出来,便是一种本事了。这种本事,可传人,可致用,便是有用之才!   小暖又滔滔不绝地讲了一些各种笑的面部表情细微差别,然后取出自己的另一套教具白纸,每人一张,然后挡住自己的脸道,“各位大哥两两一组,用纸盖住眼部以下,分别做出真笑和假笑的表情,让你的同伴观察、猜测。开始。”   大伙立刻两两结组,十五人中被剩下来的可怜虫,只得抬头看着小暖,小暖刚要说话却被乌羽拉住,“我要和日爰一组!”   可怜虫胆颤心惊地抬头,以目光求助三爷身后的……木开。   木开想跑过去但又觉得扔下三爷一个不厚道,可与三爷对练,他实在没那个胆子,只得抬头望天。   小暖看着自己孤零零的学生,赶忙道,“三爷、小爷和木开不算数,我与这位大哥练习吧。”   说完她刚要走过去,严晟却开口了,“木开去。” . 第一四四章 心惊肉跳   “是!”木开立刻颠颠地去玩了,小暖则被用纸盖住半张脸的乌羽拉着问道,“秦日爰,你看我是在笑吗?”   “是。”小暖立刻点头。   乌羽气鼓鼓地,“你都没仔细看!这次呢?”   他的浓黑的眉毛下沉微蹙,眼睛睁大,小暖道,“生气了。”   乌羽眉头收展开,眼角上挑,瞳孔放大。   “惊奇。”   乌羽觉得有趣极了,把纸递给小暖,“你来,我要猜!”   小暖接过纸挡住半张脸,做了一个笑眯眯的表情。   “笑!”   然后她平静地看着乌羽,等待他猜。乌羽呆愣愣地半天没开口,居然慢慢地,脸红了。   小暖眨巴眨巴眼睛,就见乌羽的脸更红了。   “不好玩,走了!”他忽然站起来跑了。   这是……害羞了?小暖又眨巴眨巴眼睛,他这是……   “顽皮!”严晟开口了,“过来,坐。”   自己哪里顽皮了?小暖还是转身坐在旁边,等他训话。   严晟的声音已经清冷,“等学会了,可以经由人的眼睛,推断他在想什么?”   小暖摇头,“不能,只能判断他的情绪,知道他是紧张地、放松的、还是兴奋的。如果再加上他的身体动作和说的话,可以大体推断他的心态。”   严晟点点头,这么说还靠谱了些。   除了木开,今天来的都是善察言观色的暗卫,稍加练习后小暖又给大家提醒道,“虽然表情能传达心情,但是大伙也不能太过依赖它,需要加上其他的如语言动作的辅助才能更为准确。‘可意会而不可言传’这种事,大多数时候是错误的。你们在纸上写下经常做的表情之中的五个。”   众人低头乖乖写了。   “然后把纸藏好,你按照自己方才写的顺序以此做出写下的表情并持续一会儿,让你的搭档猜你的表情代表的含义,写在白纸上,一组十个都做完后,核对一下对方猜对了几个。”   众人觉得有趣,立刻又拿出一张白纸,彼此观察,他们的小先生认真观察大家的进度时,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把白纸递到了她的面前,小暖愣了。   三爷也要练习,他不是督导吗?   严晟微挑眉,小暖赶紧接住,便听他说,“看着,第一个。”   小暖专注地盯着他的脸。   说完,严晟长眉微蹙,修长的睫毛微垂,下颌微收。小暖立刻写下“思考”两个字。   “第二个。”   严晟眉毛微抬,睫毛抬起,嘴微微张开。小暖写下“惊讶”二字。   “第三个。”   严晟的上眼皮下垂,双目无神,嘴角微微下拉。小暖看了立刻写下“伤心”二字。   “第四个。”   严晟的印堂微皱,上唇微抬。小暖立刻写下“厌恶”二字。   “第五个。”   严晟恢复了正常的面无表情,目光威严地看着小暖。小暖立刻写下,“平静”二字,然后乖猫地交给严晟。   严晟拿出自己写的纸条一对,居然都对了。小暖微笑,又有些得意。   “今日没有练字?”   小暖立刻收了笑,眼睛心虚地眨啊眨,无声地笑。   “你来。”   小暖写下十个字,然后扣过来,“开始了?”   严晟点头。   小暖伸了一个手指刚要做表情,就听木开吼道,“你眼瘸了?我第一个是思虑,你他娘的写什么肚子饿!”   “你每次这个模样,都是要找吃的!”对方不服气回道。   “……这个算你对!第二个呢,我明明是在学三爷,你说我要吃多了闹肚子!”   小暖嘴角一抽,偷看三爷的表情……   小暖咳嗽一声,问了一遍后,才发现大家果然猜对的很少达到三个以上,便接着道,“好了,经过这这个,也是告诉大家,不要以为跟你朝夕相处的兄弟家人一眼就能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们想的事情,还是要通过嘴说出来才最明确。咱们接着讲……”   严晟放下笔,若有所思地继续听小暖说话。   一个时辰扎眼就过去了。众人离开后,有些口干舌燥的小暖跟三爷辞行,三爷却指了指小暖面前的纸,“做完。”   说完,他提起笔,清若水深若渊的目光专注地落在小暖脸上。   他的眼实在太好看了,明明也没有比她的大多少,也没有比乌羽的睫毛长多少,但凑在一起就是那么好看。方才人多还不觉得,现在空荡荡的室内只剩下两人,小暖忽然觉得心慌,她不想练习了。   “三爷,我娘和小草还在外边等我,我想回去,行不行?”   她的目光微微躲闪,耳廓也微微发红,这是,不好意思了?严晟这才想起小暖不是真男儿,而是个小姑娘,立刻点头道,“去吧,今日辛苦了。”   “不辛苦!”小暖如释重负,转身快步往外走。她的小心脏被三爷的美貌惊得还在砰砰乱跳,小暖立刻背了两遍自己整理的布料名称表,心情才慢慢安静下来。暗道自己方才实在是失礼,三爷是什么人,她是什么人,瞎跳腾什么!   若是三爷知道自己被他的美貌迷惑了,非得把她踢出去不可,那样她的交易就要黄了,九日镖局的烫金牌也没了!   换了衣裳,小暖又带着一家人在城中的花市赏了正盛的秋菊,又跑到食肆吃了秋蟹,才慢悠悠地往回走。   一路走来,她已发现了后边不远不近跟着她们的两个身高不出挑,但明显很壮实的男子,微微翘起嘴角。   镖师到位,她心里安稳了,秦氏心里也安稳了,待回到家两个闺女都睡下后,秦氏悄悄背了背篓,带上大黄去村南的菜地里打猪草,顺便拔棵大白菜,打算晚上给孩子们包饺子。   寒露已过,白菜已抱芯长成了,一棵棵整齐地立在田里,成了深秋最亮眼的绿色。白菜长的好,秦氏忍不住翘起嘴角。   这一百余棵白菜,够她们母子和家里的活物吃一冬的,这个冬天,应该很安稳很暖和。她蹲下开始割田边半黄的硬草,心想再过几日,这草怕是就不能吃了。   “汪汪!”身边扑蚂蚱的大黄忽然压低前爪,皱鼻摆出攻击的姿势。   秦氏立马握紧割草刀站起来,回身见一年轻俊秀的白衣书生站在篱笆那边,目光温润地笑。   她们的菜地与茶宿之间只隔着疏疏矮篱,这位在篱笆那边,定是茶宿的客人了。秦氏连忙叫住大黄,冲着他微微歉意地点头。   那书生说道,“夫人家的白菜,长得真好。”   秦氏不习惯跟陌生人说话,更何况是年轻男子,她胡乱点头,连忙拔了棵芯硬实的白菜装在背篓里,快步走了。   待走出十余丈,秦氏进村时不经意地回头,却见那书生还站在田边,一双温柔明亮的眼睛还在追着她,秦氏从来没被人这样看过,忍不住一阵心惊肉跳。 . 第一四五章 白衣书生   回到家后,秦氏还觉得心里慌慌的,扫了院子又把菜园子里的草拔得干干净净才觉得心里踏实下来。   小暖睡醒后,见到干净地反光的院子,心里一阵的诧异,“娘不困吗?”   秦氏笑笑,“睡不着。”   小暖点头,坐在小凳子上望着已经晒干了的黄豆秧发了会儿呆,又起身把豆秧收好放到柴房里,这是点火的好东西,见柴房里的干柴不多了,看天还不错。小暖便与还在菜地里拔草的娘亲商量道,“咱们去树林里收点干柴吧?家里柴不多了。”   秦氏慌忙站起来,“对,对!娘咋把这事儿给忘了,再过几天该变天了,得收柴。”   于是,一家四口出门了,大黄和小草习惯性地往南走,秦氏却唤道,“咱们去村东的树林里捡柴,走这边。”   小暖略有些诧异,陈家在村东,如果进山的话要从陈家门口经过,这是娘亲最不愿走的一条路,今天这是怎么了?   “好。”小草去哪里都无所谓,带着大黄蹦跳跳地跑在最前边,一家人穿街去村东砍柴。   路过陈家时,见大门开着,皮氏正在院子里指挥马得金和青柳几个收拾东西,这是打算要搬新家了。   皮氏见了小暖母子仨,摆出一副慈祥的老人家模样,笑着问,“你们这是去哪里?”   秦氏低头不说话,小暖回道,“砍柴。咱们什么时候搬家?”   “明天。”皮氏喜气洋洋的,“新房一溜五间正房,宽敞又暖和,比老院子强多了。”   小暖也喜滋滋地点头,“那明天我和小草过来帮忙。”   皮氏赶忙摇头,“不用,不用,人手够,你们小孩子能帮什么,还不够碍事的,砸到咋办!”   “那就算了,不过奶奶记得给我们俩留间屋子,宽敞暖和就行。”小暖说完,晃悠悠地走了。皮氏强压下一口气,呵斥青柳道,“看什么,还不快收拾!”   秦氏则小声地道,“等你奶奶也搬去村南,不光离着茶宿和族学近,离着你外公家也近了。”   陈家盖房子的地皮本来就是秦家的,他们过去后跟秦家之间只隔着一家,在院子里嚷嚷几句,都能传过去。   小暖笑眯眯的,“不光他们两家,还有里正爷爷也住在村南,以后更方便了。”   秦氏明白小暖的意思,也忍不住笑了笑,“里正三年一选,德叔是去年才选上的,还得再干两年呢。”   那真是不幸啊!小暖接着问道,“接下来是韩家了吧?”   “嗯。”秦氏点头。老规矩,里正三家人轮流干,韩家后就该陈家。若陈四爷能活到那个时候,就该轮到他了。   陈四爷当了族长,她们母女的日子怕是要不好过了。不过这得是好几年后的事,还是先把眼前顾好再说以后,秦氏打起精神带着一家人走进树林。   树林里的树叶落了厚厚的一层,真真是深秋的模样。除了她们,还有几户人家也在捡柴收树叶。小暖在人群里也发现了九号镖局的镖师,心里觉得安稳。   “娘,他们扫树叶做什么?”小暖问道。   “回去沤肥,明天春天使在地里肥地。”秦氏说完也有点心动,“要不咱们也弄点?”   “好啊!”小暖点头,这么多树叶,弄点也不费劲儿,“娘和小草捡树枝,我往家背树叶。”   背篓装不了多少树叶,小暖背了一趟回家倒在猪圈里看着不显山不显水的一小块有些灰心,干脆去韩三胖家借了辆独轮小推车推到树林边,用破麻布包了树叶放在车上。   此时,她十分想念起绿蝶,若是有她在,怕是一会儿就能填满整个猪圈了。   就在这时,有个白衣读书人拎着小袋子从林中走出来,与这苍茫的秋色甚是不搭调。大黄见了他很不高兴,呜呜着回到家人身边保护。   不远处收拾柴枝的两个镖师也直起了腰,往这边慢慢靠过来。   秦氏见到这书生,慌得手里的柴都掉了。   那书生弯腰将柴捡起来,递还给秦氏,温和道,“夫人,真巧。”   秦氏别说说话,就是眼睛都没地方放。   小暖打量这书生,再看娘亲慌乱的样子,眼睛亮了亮,上前招呼道,“这位……”   “小生许昌荣,京南许家弯人。”书生自我介绍道。   “原来是许公子,”小暖笑眯眯的,“我看您从树林中出来,是去赏景了?”   许昌荣举了举手里的小布袋,“去采些枸杞子。”   捡了不少颜色漂亮的叶子的小草跑过来看了看,“小草知道,这是红耳坠,不是枸杞子!”   这里人称野生的枸杞为红耳坠,若不是这书生提起,小暖还真没注意过树林里还有这个东西。   许昌荣微笑跟小草解释道,“枸杞形似女子带的红宝石耳坠,所以又有此别名。此物也称血杞子,益精明目,滋补肝肾,小生打算采些回去孝敬父母。”   小暖笑道,“许公子有心了。”   许昌荣笑得越发亲切了,“此乃为人子女的本分,姑娘也可采一些回去晾晒食用,不无益处。”   他这话看似是对小暖说的,但目光却有意无意地落在秦氏身上,秦氏低着头不动。   小暖笑容转深,“好主意,待捡完柴我们也去采些。”   许昌荣走后,小暖看着不自在的娘亲,过去低声问道,“娘以前见过他?”   “后晌去地里拔菜时见过一次,他看人的眼神怪吓人的。”秦氏小声道,“小暖,我觉得他不像个好人。”   小暖微微点头,这么一会儿就遇到两次,也太巧合了些,这是对娘亲有意思,还是另有所图?   小暖眼睛一转,笑道,“娘看那边,咱们有镖师保护呢,他一个瘦小书生敢怎么样?不管他想干嘛,娘都别理,顾好咱们自己就好。”   秦氏看了看,的确安心不少,继续收拾干柴。   待收了一车的树叶和干柴后,秦氏推着,小暖扶着,小草跟着,往回搬运。来回运了三趟后,柴足够烧一月,树叶也填满了半个猪圈,三人才收了手。   小草拍着手欢快道,“咱们快去摘红耳坠吧?”   秦氏和小暖也不反对,三人回到树林里很快找到一片矮小灌木上挂着的一排排鲜红色的小果子的地方,开始摘果子。   收获的感觉挺棒的,三人收了一会儿后,大黄又呜呜了几声,小暖转身见那个白衣书生许昌荣,果然又来了! . 第一四六章 骂了大黄   许昌荣手里依旧拎个扇子大的布袋,似是为了采枸杞子而来。   但茶宿在村南,出门转身就能采,他却舍近求远地跑进村东树林,刚才是偶遇还能勉强说得过去,现在明知道她们母女可能在这里捡柴还凑过来,明显是有意为之了。   小暖仔细打量这个许昌荣,见他身材高挑,面容白净,五官清秀,若冷眼那么一看跟她的渣爹陈祖谟还真有那么点相似。看着就让人觉得不顺眼!   不过小暖还是笑眯眯地问道,“许公子又来采枸杞子?”   “正是。村南小林中的被采得差不多了,所以小生才来此处,不想夫人和二位姑娘在此,打扰了。”许荣昌说完,又满是好意地温和提醒道,“枸杞枝上多刺,仔细扎伤。”   他是对着小草说的,但说完时眼睛却看着秦氏,然后快速闪开,脚步略快地去了另一边。   秦氏见他走了,才小声对小暖道,“咱们快回吧?”   小暖摇头,“这是咱们的地盘,凭什么躲着他,咱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先看他想干啥再说。”   秦氏走出陈家门,又为娘家所不容,若是再传出什么不三不四的闲话,日子会更加艰难,所以她平日行事甚是小心,很少与年轻或孤老的男子接触。   小暖知道娘亲怕什么,低声安慰道,“娘别怕,万事有女儿在呢。再说这里进进出出的人不少,没人会说什么,咱们摘完就走。”   秦氏闻言,手上的动作更快了,只想快点摘够了回家。   小暖却不急不忙,暗中观察那个走远的许昌荣,见他没有回头消失在树林里,才低头问大黄,“他怎么不对了?”   “呜呜”大黄哼吱着用爪子拍了拍脚下的落叶,小暖看向妹妹。   小草立刻道,“大黄不喜欢他,小草也不喜欢。”   “为什么?”   “他骂大黄是畜生!”小草撇起嘴。   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欺负大黄就是不给她们脸面!秦氏皱了眉,小暖瞪了眼,“什么时候,怎么回事?”   “就前几天,大黄跟阿妞她哥哥赛跑时赢了,蹦跳跳时他忽然窜出来吓到了,他就骂大黄了!”小草委屈地撅着小嘴儿,当时姐姐不在家,她又不想给娘亲惹麻烦,才没让大黄撕了他的裤子。要是姐姐在,她早就回家叫姐姐出来收拾他了!   不过后来她把这事儿给忘了,今天见到许昌荣才想起来。   小暖拍拍大黄的背,“委屈你了,不过以后不要在人多的地方跑,见到陌生人也别凑过去,把人吓了也麻烦。”   “汪!”大黄叫了一声,甩甩尾巴。   “我们没有在人多的地方,就在村外的田耕道上,他忽然从山坡上钻出来的!”小草懂规矩,不会带着大黄在人多的地方跑。可那里又没有山路,谁知道他会忽然钻出来。   秦氏摇摇头,“这次就算了,以后小心着点,不能伤人。大黄也记着点。”   “汪!”   “待会儿回去给你煮肉骨头吃。”   “汪汪汪!”大黄乐得摇尾巴。   小暖心思转了转,觉得那许昌荣若是真有什么打算,待会儿还会凑过来。   果然不大一会儿,许昌荣又从树林里走了过来,手里的袋子空空荡荡的,对小草笑道,“该放学了,小草姑娘要不要去?”   小草点头,“要。”   许昌荣刚要开口,就听小草又说道,“我跟大黄去,不跟你一起去!”   许昌荣摇头失笑,“小草姑娘还因上次小生怒斥你家狗儿的事情生气?”   “哼!”小草转头不看他,大黄得了肉骨头的许诺,也不再搭理他,用爪子扒拉树叶子玩。   许昌荣转身,跟秦氏解释道,“那日小生在路上经过,夫人家的狗猛蹿出来,小生受惊骂了它一句,小生确有不当之处。不过小生的母亲在家时经常说,狗这东西没脸,明明上一刻还好好的,下一刻却说翻脸就翻脸咬人。依小生之见,夫人家的狗比旁人家的个头要大一些,若真发起疯来定不好制住。还是栓起来得好,若它哪日真伤了人,于人于己都是麻烦事……”   “汪!”大黄露出一口獠牙。   许昌荣看了它一眼,苦笑道,“您看,小生不过是说了几句,它便如此暴躁,伤人是早晚的事,夫人若为了小草姑娘考虑,也不该让她与……”   “许公子!村里有句俗话叫‘猫狗一口’,意思是大伙养猫养狗都是当一口人看的。人有脾气,狗也有,它生气了会叫,高兴了会摇尾巴,但只要不招惹它,它们就不会咬人。大伙的狗都是从小养大教好了的,咬人的狗长不大,早就被打死埋了。”秦氏难得在生人面前说这么一大段话,因为在她心里大黄是跟着她一块从陈家出来的家人,被人这么说,她当然不高兴,“您去看看村里人家,哪家的狗是拴着的?你再去打听打听,哪家的狗伤过人了?”   村里人养狗是为了看家,散养的主要原因一是狗可以自己找水喝抓老鼠或兔子吃,省了粮食;二是若家里进了黄鼠狼、狐狸或野猫偷肉偷鸡偷蛋,狗也能帮着驱赶,若栓起来就不顶用了。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规矩就是不招狗,意思就是闲着没事不逗狗,更不会招惹别人家的狗。   “许公子说的对,狗是翻脸不认人的,可不光是狗,上到人下到兔子,都一样!”秦氏又道。   被秦氏这样一声声地说着,许昌荣不恼,也没有嬉皮嬉笑,而是非常认真地听玩,然后整理衣衫,一躬扫地,“夫人教训的是,小生不该口不择言。还请夫人原谅则个?”   秦氏见他如此,赶忙让了让身道,“许公子请起。十里不同乡,咱们这里向来是散养狗,您刚来不晓得,这么说也是出于好意,小妇人方才说话也是口气冲了点儿,您别挑理才对。”   许昌荣起身,真诚专注地看着秦氏,“有您这样深明大义的母亲,难怪两位姑娘会如此聪慧懂事。” . 第一四七章 要命的谣言   许昌荣这一句话把她们一家子都夸了,除了大黄。   秦氏刚才是有一股火撑着,这会儿就不知如何是好了,转头求助闺女。   小暖笑问道,“许公子可知我爹是谁?”   许昌荣点头,“陈状元。”   “那你也该清楚我爹和我娘合离的事儿吧?”小暖又问。   许昌荣目光灼灼道,“正因此事,小生才对夫人,佩服之至。”   只这一句话,秦氏便红了眼,转身就走。   许昌荣见惹了她伤心,惶恐道,“可是小生说错了什么?”   秦氏走得更快了。   “没有,是我们该回家了,许公子接着采枸杞子,后会有期。”小暖带着小草和大黄去追娘亲。   许昌荣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望着她们远去。   回到家时秦氏正假装若无其事地低头收拾东西。   小草和小暖在旁边陪着,因娘亲不开心小草今天也不去接大牛放学了。见娘亲开始剁白菜做馅,小暖拍拍手站起来,“小草去挖几棵葱,我去买块肉。”   秦氏赶忙叮嘱道,“买一斤就行,再给大黄买块带肉的骨头。”   大黄的尾巴立刻甩了起来,嘴角也拉开了。   小暖出了家门,先去村南的茶宿找赵三打听,“咱们店里可住了一个叫许昌荣的二十多岁的书生?”   赵三查了查册子,“有这么个人,十天前来的,京南人士,本打算进义学当先生,可没进去,所以住在店里,每日读书闲逛,姑娘可有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   小暖拉了赵三低声道,“最近村里可有传出什么关于我们母女仨的闲话?”   赵三面上颇有难色,但还是小声道,“其他的倒还好,倒是有一件比较奇怪。有人说你娘面带福相,谁娶了她准能高中秀才、举人甚至中进士。”   小暖听了,眼神便是一厉,“什么时候传出来的?”   赵三摇头,言语之间有些吞吞吐吐的,“小人听到时,已经有几日了,打听之下也没个头绪。这事儿……还真不好说……”   小暖知道他的意思,沉着脸道,“多谢三叔,这事儿一定不是我娘说的,不管是谁,我一定要查清楚。若再有什么议论,麻烦三叔帮我留意着些。”   出了客栈,小暖径直去村中的肉摊买了肉和骨头回家,还未进门就听到院中传出有节奏地剁馅的声音,她静静地在门前立了一会儿,收拾好心情,才推门进去。   大黄早已晃着尾巴等在门口了,抬爪扒拉小暖拎着的骨头。小暖问道,“想吃生的?”   “汪!”大黄用力摇尾巴。   小暖把草绳解下来,骨头递过去,“去吃吧,吃不了的别到处乱埋,藏在自己窝里。”   大黄蹭了蹭小暖的腿,叼起骨头颠颠地跑回窝边开饭。   小暖拿着肉进厨房,笑道,“卖肉的人不多,所以我让小武哥把肉剁成馅了。”   秦氏打开荷叶看了看,“这就省事儿了,你们俩先玩会儿,娘调好馅咱们就包。”   小草都在剥蒜,小暖自然不会闲着,她挽起袖子接过菜刀继续剁白菜。秦氏看她一刀重过一刀地剁在案板上,就知道她心里有事儿,不过闺女不说,她也不问。   待到晚上小草歇了,小暖才把茶宿听来的谣言跟娘说了。   秦氏听完腾地坐起来,用力垂着炕沿怒道,“哪个传的瞎话,这不是要娘的命吗!”   陈祖谟得了状元时,便有人传秦氏是旺夫命,那倒没什么。现在她与陈祖谟合离又未再嫁,传出这样的闲话,人家会怎么想?   首先就以为是她秦氏不耐寂寞,想再嫁人了,所以才这么不要脸地给自己贴金刷色儿!   秦氏气得直抖,声声问道,“小暖你说,到底是谁这么恨娘啊,到底是谁?这到底是为了啥啊?”   小暖的气愤不比娘亲少。   大周选官有两种方式,一是帝王世家子弟阴翳得官,二是其他子弟以科举入仕。读书人自童生至秀才、举人、进士,千万人挤一根独木桥,白头童生拄拐秀才比比皆是,难度之大可想而知。那些读书人若听了这话,又有陈祖谟中状元之事在前,他们会怎么想?!   难怪娘亲说她出门时总觉得有人盯着她看!她现在在居心不良的人眼里就是块通关牌,能不打她的主意才怪!   “那个姓许的,一定就是打的这个主意!”秦氏的嗓音都抖了。   “不管是不是为这个,他住在茶宿一定是听到这谣传了。”小暖安抚道,“娘别慌,两天之内女儿就把事情弄清楚,不管是谁,女儿绝不饶他!”   秦氏躺下盖上被子,蜷缩着抱住膝盖,哽咽道,“小暖,咱们搬家吧,咱们搬到城里去住……”   小暖心疼地保住娘亲,“好,都听娘的。等女儿弄清了这件事,咱们就去城里住……这次是我疏忽了,才让人传出这样的闲话,不过娘放心,只要有女儿在,没有人能伤你和小草一根头发!”   这一夜,小暖辗转难眠。   第二日一早,小暖叮嘱娘亲不要让大黄和小草出门后便了城,转身再回村的,已是书生打扮的秦日爰。   秦日爰头晌在茶宿内坐着吃茶,小暖后晌在村内四处转悠。如此两日后,她便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谣言竟是茶宿的两个书生传出来,再经她的大舅母张氏坐实后传开的!张氏在这之中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始作俑者乃是客栈的那两个外地来的书生!   只这两天的功夫,谣言便愈演愈烈,甚至已经传出秦氏与茶宿的书生私交过密,一起钻小树林私会了!   为此,秦三好找上门来,质问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儿,秦氏得了小暖的叮嘱,自然矢口否认,秦三好气呼呼地来又气呼呼地走,更是闹得一村闲话。   在城里做短工的秦二舅回来听说了,也不放心地跑过来问姐姐到底怎么回事儿,生怕他姐再被小白脸给骗到火坑里去。   小暖拉着秦二舅商量了半天,秦二舅压住火气,也黑着脸走了。   于是乎,传言愈演愈烈。   为此,村霸韩二胖、秦三奶奶也拉住小暖说道,意思跟秦二舅差不多,跟她说小白脸没一个好东西之类。甚至小暖去买盐时,合伙开杂货铺的韩二爷和秦三叔也拉住小暖叮嘱半天,生怕她娘吃了亏。   陈家母子听到这样的传言,内心均是一阵庆幸,庆幸他们早早地将这个心术不正地妇人赶出了家门。   秦氏每次出门,更有不少人明里问,暗里指,若非闺女在后边给她当主心骨,秦氏怕真要撑不住了。   小暖知道,这火候差不多了。   第四日,小暖叮嘱娘亲莫怕莫慌,让她独自一人背着背篓去村东的树林里拾柴。   然后,果然出事了! . 第一四八章 一女克三敌   小暖靠坐在院中的梧桐树下,仰首盯着树叶间摇曳的点点光斑,手中转着一颗石子。   这石子是大黄的宝贝。八月十五那夜,它被人用这块石头打晕后,大黄把它叼回来,找人练躲石子。   她们母子三人现在无乱用多大力,完全打不着它了,绿蝶又出门不在家,所以这两天它才把石子放在洞里,等着绿蝶回来再用。   连刚满一岁的大黄都知耻而后勇,更何况她这个活了两辈子的人!   小暖的目光如刀。   “汪,汪,汪”大黄猛烈地叫声从村东传来,愤怒,激烈。   村中各家的狗被惊动了,纷纷仰头长吠。做活的,闲聊的村里人都停下来,向村东望去,心中觉得不安稳。   谁家的狗叫的这么急,这是……出事了?   小暖站起身,“小草,走吧。”   小草小脸上满是慌乱,“姐,大黄咋这么生气?咱娘呢?”   “跟姐去看看,别怕,有姐在不会有事儿。”小暖拉起妹妹的手,大步迈出家门,向村东走去。   大黄还在狂吠,一村的狗躁动不安,村里的人议论纷纷。见小暖姊妹脚步匆匆地往村边赶,有人问到,“小暖,你这是干啥去?”   “我娘去捡柴还没回来,我家狗叫成这样,怕是出事儿了,我们得去看看。”小暖脚步不停,一脸焦急。   秦三奶奶立刻把捺了一半的鞋底子往腰间一插,迈着八字脚跟上,正在家门口做冬鞋的陈二嫂也抄起粪叉跟着,搬最后一点儿家当的皮氏也停住,嘴角挂起不屑和冷笑。   马得金见了脚步匆匆的小暖和这呼啦啦的一大群人,觉得心中不安,“老夫人,小人跟去瞧瞧?若二位姑娘有事,小人也可帮帮手。”   皮氏才没有帮忙的意思,不过这毕竟是王爷家的侍卫,多少也得给个面子,她自己也得撑起自己的慈祖母名声,只得道,“去吧,有点分寸,别惹人说闲话。”   马得金立刻跟了去。   青柳见此也放下扫帚,“老夫人,奴婢……”   “闭嘴!把屋子打扫干净,一根草都不留!”皮氏冷着脸骂道,青柳只得恙恙地捡起扫帚继续打扫。   马得金快步跟上小暖,“姑娘,出了何事?”   小暖抬头看了他一眼。就这一眼,看得马得金心惊肉跳。   大黄的叫声愈发地近了。   小暖由走变成了小跑,带着妹妹冲进树林里,“娘”   “汪,汪!”大黄用叫声为小暖引路。   说来也巧,这会儿竟没有别人来捡柴,只有大黄的叫声在树林里回荡,让人心神不安。   小暖冲过去,见到抱着木棍靠坐在树下呆愣的母亲,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娘!”   小草保住娘亲,吓坏了,“娘怎么了?”   马得金的目光落在不远处趴在地上的三个人身上,心中暗道不好。   村里人也问道,“这是咋了,咋还躺着仨,出了啥事?”   秦氏见了小暖,回过神儿来,“哇”地一声哭了,这撕心裂肺的哭声将小暖的心揪成一团。   秦三奶奶跑过来问,“小草她娘,别哭,先说这是咋回事儿啊,这都是谁?他们咋还晕了?”   有人将趴在地上的三个人翻过来,“哎呦,这不是许公子吗?”   “这俩不也是茶宿的客人吗?这是咋地了?”众人想起村里这几天传得满天飞的闲话,眼神儿开始在秦氏和这三个人之间转悠。   马得金立刻大步上前,“我想讲这些人带回去……”   “大黄!”小暖冷声道。   “汪!”大黄冲到马得金身前,呲牙怒目。韩三胖也琢磨出不对劲儿,横着斧子挡在马得金面前。   马得金吓得回头一步。   就在这时,秦二舅和外公秦三好、大舅母张氏也来了。秦二舅见了这场面,就知道事情成了,他怒气冲冲跑过去,“姐,这是咋了?”   秦氏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不听地哭。   小暖指着那三个人,“二舅先把他们捆了看住!”   秦二舅立刻拿起姐捆柴的绳子,在村里人的帮忙下,把三个人用双结捆猪扣捆了个结结实实,就这样,三个人也没醒过来。   秦三好黑沉着脸站在闺女面前骂道,“哭什么?到底咋回事儿,说清楚!”   秦三奶奶和陈二嫂也上来劝着。   秦氏这才止住悲声,嘶哑着道,“我来捡柴火,这个姓许的从树林里出来让我跟他走,说要娶我。我不肯,他就拉我……我挣扎着要叫人,又不知从哪儿窜出来俩要抓我……幸好大黄把他们吓着了,我才用棍子把他们撂倒了……呜呜……爹,女儿差点就被这些畜生拐了……”   听着秦氏的哭声,半村子人都愣了。   “大妹把他们三个都打晕了?”张氏才不信,眼睛四处踅摸,“你哪来的这么大劲儿,怕不是有人帮你吧?”   “呜呜……”秦氏抱着小闺女哭得撕心裂肺。小暖跟她说了今天可能会把这人抓住,她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真出事儿了,她又怕又心冷。到底是什么人这么恨她,不只坏她的名声,还要把她拐走!   张氏继续逼问,“大妹别哭啊,到底是……”   “闭嘴!”秦三好黑沉着脸,再怎么样受委屈的也是他亲闺女,他的老脸还要不要!   秦二舅立时就暴了,拎着棍子骂道,“老子打死这三个畜生!”   不管有什么闲话,一个村的人遇事情总是抱团的,村里人也抓起东西,韩三胖锃亮的斧头举起来,陈二嫂的粪叉也抓紧了。   跟过来的里正一见事情要超出控制,赶忙喊道,“大伙住手,有什么事儿问清楚了再说,打死人有理也没理了!”   见众人住了手,扣着石子的马得金不由得有些遗憾。   小暖站起来抓起娘亲身边的棍子,推开众人走过去,冷冷瞪了马得金一眼,棍子轮圆照着许昌荣的脑袋就落下去,这一棍就见了血。   接下来,偌大的树林里只剩一声声的闷棍声,众人都被小暖的狠辣吓得脸都白了。直到老树上几声“呱呱”的老鸹叫声,才把众人惊醒。   秦二舅冲过去抱住小暖,“行了,别打了,真要出人命了。”   “咔嚓”一声,小暖手里鸡子粗的棍子断成两截,她撒手扔在地上,吓得村里人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马得金也不例外。   小暖的声音,冷得可怕,“小武哥跑得快,麻烦你去趟茶宿,请赵三掌柜套两辆马车过来,我要带着这三个畜生去见官!”   赵小武转身,比兔子跑得还快,里正的手拉都没拉住。   马得金上前一步低声道,“姑娘,此事不宜张扬,若让人知道……” . 第一四九章 小草如斯   小暖犀利的目光转过来,看得马得金头皮发麻,“我娘差点被人掳走,为什么不能张扬,谁怕让人知道,又怕人知道什么?”   马得金被堵得哑口无言。   小暖上前扶起娘亲,一字一顿地道,“我陈小暖就是要让人知道,敢动我家人的,不管是谁,都别想竖着走出秦家村!”   里正听了她这狠话,不由得一脑门官司,“这事儿咱们先问清楚,再去……”   小暖冷冰冰地打断,“里正爷爷直接跟我走一趟衙门吧,我刚才下手挺狠,怕咱们还没问完,他们仨就没气儿了。”   ……   张氏被吓得后退几步跌坐在树枝上,被扎得直龇牙咧嘴;村里说过秦氏坏话的人们,也不由得惊出一身的冷汗。   赵三急匆匆地赶来,见了这阵仗也吓得够呛,立刻让人把仨畜生抬到马车上,小暖低头看了看紧拉着她的衣角的小草,对陈二婶道,“麻烦二婶帮我照看小草半日。”   小草听话地放手,走到陈二婶身边。陈二婶儿抬手拉小草的手,才发现她的小手湿乎乎的,拉起一看吓了一跳,“你这孩子抓着棍子干啥,快放开,手都扎破了。”   正要上车的秦氏回头,这才发现小闺女手里还紧紧握着一根木棍,血珠子滴滴答答地往下手指头掉在地上,她的眼泪又哗地落下来,跑过去哄道,“疼不疼,慢慢地松开,娘没事儿啊,娘没事儿,娘在这儿呢。”   小草红着眼圈,就是不哭。   小暖轻轻掰开妹妹的手指头,把树枝接过来,看她不断冒血珠子的小手,心疼得厉害。还不等她说话,就听妹妹乖乖道,“娘,姐姐,你们去吧,小草没事,小草在家里看家。”   “嗯,家里有你,姐放心。”小暖用帕子细细擦净她破了几个小洞的手心,从怀里拿出本来是给娘亲准备的,上次她受伤后玄其给她的刀伤药,给她仔细抹上,这药效果极好,抹上便不流血了,小暖又为她简单包扎后,才嘱咐道,“跟二婶儿在一块,等着我们回来。”   小草用力点头,看着娘亲和姐姐上了车,豆大的泪珠子才一颗颗地落下来。   这一幕看得村里妇人眼泪哗哗的。   “造孽啊!”秦三奶奶擦着眼,“这是哪些黑心肝地闹闲话,造孽啊!”   和小暖母女坐在同一辆车里的里正,撩起车帘看了看身后跟着的几十号要去听堂的村民,张了几次嘴都不知道该说啥,最后叹了口气缩回来闭上眼,索性破罐子破摔,不管了。   马得金见马车走远,急得直跺脚,转身去茶宿找陈祖谟。   正被几个年轻秀才围着评画的陈祖谟被马得金拉到院中,听他讲完,皱眉问道,“这事是你们做的?”   马得金的脸像霜打了的茄子,“当然不是!”   “那尔等如此慌张作甚,且由她们去!”陈祖谟一甩袍袖就要进去,一个妇人独身入林本就不妥,出了事还不知自检反要闹得尽人皆知,好似她受了多大委屈,真是不可理喻!   马得金赶忙道,“老爷,那个要带走秦氏的许荣昌是从京城来的!”   陈祖谟眉头皱得更紧了,“那又如何?”   京城啊!马得金不住地挤眉弄眼。   陈祖谟见他在这斯文之地如此失了体统,十分地不悦,怒冲冲问道,“莫非此事与王府有关?”   “没有!”马得金晃得如秋风中的白草。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尔等莫杞人忧天!”陈祖谟甩袍袖大步走了,独自在风中凌乱的马得金暗道姑爷您是清了,可这事儿若说跟咱们承平王府一点关系都没有,鬼都不信啊!   为今之计,也只得先跟去,见机行事了。   到了衙门口,小暖跳下来径直冲过去,抓起衙门口的鼓槌,奋力敲响登闻鼓。“咚咚咚”的鼓声响彻整条街,小暖也被这鼓声激得心潮澎湃。   衙内二堂,正在理事的知县楼萧迁放下手中笔站起身。按大周律,登闻鼓一响,主司即须为受,不即受者,加罪一等。而且,这是他上任济县知县以来第一次有人击鼓,怎能不理!   楼萧迁扶正头上的双翅乌纱,高声道,“召齐两班衙役,升大堂问案!”   衙门升堂有二,大堂在外,开门审案,百姓皆可在堂外听审;二堂在内,关门审案,不许旁听。按理楼萧迁应先命人接了状纸,酌情择堂。但依他在黔州做了三年县丞的经验可知,一般会击鼓的都是寻常百姓,所为的也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楼萧迁认为这正是他身为一县之长立威树名的好机会,岂有不开大堂之理!   进入大堂的楼萧迁收起嘴角的笑,捋三绺短须一扫两旁执杖的衙役,官威十足地端坐在大堂之上,师爷在右后侧小桌前站立,“老爷升堂!”   “威武”两班衙役齐声高喝。   楼萧迁抬手用力拍响惊堂木,“将击鼓之人,带上堂来!”   衙门厚重的大门左右推开,小暖、秦氏、里正三人在前,赵三与两个伙计压着三个已醒但堵住嘴的人犯在中,热热闹闹的围观人群在后,一起拥了过来。   一见这阵仗楼萧迁便心下一凛,不由得有些激动,这是大案子啊,破此大案,岂有不扬名之理!   “堂下所跪何人,因何事击鼓,状纸何在?”声音浑厚,正气十足,楼萧迁对自己很满意。   “民,民妇秦岚,城南……秦家村人。”秦氏已吓得头晕眼花,若不是闺女提前叮嘱了好几遍,这句话她怕也说不利索。   里正等人也一一自我介绍。   跪在娘亲身边的小暖回话,“民女陈小暖,城南秦家村人,还没来得及写状纸。”   提笔做记录的师爷微顿,暗道这莫不是陈状元的下堂妻和弃女?   楼萧迁却没想到这一点,只是言道,“后边那三个乃是何人,因何事击鼓?”   小暖立刻巴拉巴拉地把事情讲了一遍,讲完后楼萧迁还未开口问话,门口的百姓已议论开了。楼萧迁一拍惊堂木,两班衙役喊了号子,堂上才又安静下来。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强抢民女,简直是胆大包天!”楼萧迁现在得知这妇人竟是陈祖谟的合离妻,心中也不免惊讶,不过此时已是骑虎难下,只得怒拍惊堂木喝道,“来人,将他们三人嘴上的布拿掉!”   被小暖揍的一身伤的许昌荣,连连磕头,“大人喜怒,小生许昌荣与秦氏乃情投意合,何来强抢民妇一说。”   他身后的两人也是连连喊冤。   秦氏气得发抖,小暖却不惊不慌,叩头道,“大人,民女还有人证在堂外。” . 第一五零章 不要闹了,成不   见这状元家的小姑娘似是心有成竹的模样,楼萧迁便点头,“传!”   不一会儿,秦二舅带着两个书生走进堂中跪在地上,一一报了姓名。一名为李若实的书生叩头道,“回大人,小生与季兄在树林内寻药草时,见许昌荣鬼鬼祟祟地商量如何绑人并将人带走,后见秦氏进树林后他们三人上前拉扯欲行不轨之事。小生二人本想上前帮忙就见秦家的大黄狗忽然窜出来,秦氏又出手将人制服,才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之理,提前离去。”   许昌荣听了,脸色顿时煞白。   楼萧迁又拍惊堂木,“既已离去,你二人此时又因何前来?”   李若实低头,“我二人还未返回茶宿,这位姓秦的大哥便领着那只大黄狗追上来,要我二人为秦氏作证,所以才一同前来。大人若是不信,小生知当时树林里还有两人,也可请他们过来作证。”   堂外众人……   楼萧迁沉脸拍惊堂木,“许昌荣,你还有何话讲?”   许昌荣以头触地,“大人,小生到秦家村后与秦氏见了几次面,言谈话语间互生好感,可她却不肯跟小生走,小生一时情迷心窍才出此下策,请大人恕罪。”   秦氏气得直抖,“大人,民妇在村中下田砍柴确实遇到过他几次,但对他一点好感也没有。”   “有的,小生也见了,秦夫人曾对许兄笑过几次,说话也颇为亲切!”后边的帮凶也赶忙开口说话。   秦氏坚决道,“民妇没有!此人与民妇的前夫的样貌有几分相似,民妇见了他心中厌烦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对他生好感还对他笑!”   许昌荣三人被秦氏噎得说不出话。   秦氏这理由实在是让人信服,堂外众人连连点头。就是,人家可是连状元都休了人,怎么可能还会看上这个小白脸!   听了案情,已知这妇人的前夫便是陈祖谟的楼萧迁,一时无语。   小暖朗声道,“大人,不管他们如何狡辩,这三人在树林中意图绑走我母亲已是事实,请大人为我娘做主!”   楼萧迁点头,拿起惊堂木正要拍下去,就听着小丫头又开口了,“此事的起因,与村中传出的关于我娘能旺夫得举人状元谣言有关。这传谣言之人民女也查得清清楚楚,便是他们!”   小暖一指许昌荣身后的二人,“他们俩十日前到了秦家村,七日前在村中传播谣言,再经村中妇人的口舌,此时已穿得满村风雨……”   人群中的马得金听到此处,已是额头见了汗,他悄悄撤出人群,取自己的腰牌经侧门进衙门。   许昌荣身后的二人组赶忙磕头,“大人,小生等乃是读书人,怎会无端传人是非,请大人明断!”   小暖直接从怀里掏出厚厚的状纸托在手上,“大人,村中谣言四起后,打民女娘主意的书生不只许昌荣一个。民女怕出事,所以将事情暗查了一遍,本想明日来击鼓告状的,不想今日便出事了。状纸在此,请大人为民女的娘亲做主!”   里正秦德嘴角抽了抽,心道这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当衙门是为她家开的么,有人传个闲话她也要告状!   楼萧迁接了状纸,展开见上边把谣言的来龙去脉写的清清楚楚,再看这二人皆来自京城,心下便不由得一沉,暗道一声不妙。   还不等他说话,小暖又高声开口了,“大人,这二人连同许昌荣皆来自京城,以前与我家并无瓜葛。他们无中生有、造谣生事又意图掳走我娘亲,其心险恶!民女认为此事定有人在背后指使,请大人明察秋毫,为民女一家做主!”   被秦二舅带进来作证的两个书生羞得满脸通红。   此事秦氏也不知晓,她目中蹦出火光,磕头有声,声嘶力竭地道,“请大人为民妇做主!”   堂外来看热闹的可不都是傻子,议论声传到楼萧迁和师爷耳朵里,二人听得是心惊肉跳。   楼萧迁一拍惊堂木,两班衙役以杖触地,齐声“威武”   堂外的声音才落下去。   便在这时,有衙差从侧门悄悄进堂,给楼萧迁递了一张条子。楼萧迁目光一扫,便接着道,“一事归一事,今日先审许昌荣三人强抢民女之案。汝的状纸,择堂再审。”   小暖没有说话。   楼萧迁又是一拍惊堂木,宣判,“许昌荣三人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按我朝律,杖四十收监,待流言案审结后,一并处罚!”   说完,他抽出一根令签,掷地有声,“打!”   两班衙役得了令签,上前把许昌荣三人按倒撩起外袍,抡圆了刑杖便打。   一杖下去,许昌荣尖叫出声;十杖下去,他的臀部便见了血;四十杖下去,人已去了一半,另两人也吓得面如土色。当众行杖,本就有威慑之意。   三人一百二十杖打完被拖走收监,楼萧迁拍惊堂木宣布退堂。待知县走了,师爷让众人在记录堂审的记录纸上按了手印,两班衙役也开始收拾东西时,小暖扶着娘亲低声道,“咱们回去吧。”   “小暖,”秦氏低声道,“第二个状子还能审吗?”   连娘亲都看出不对来了,小暖语气尤为坚决,“知县大人已接了状纸,不想审也得审!咱们先回家吧,小草还在家中等着呢。”   想到小闺女,秦氏立刻强打精神,由秦正田扶着往外走,小暖过去给里正和赵三道了谢,至于那两个作证的书生,则直接被她无视了。那两个也打着秦氏主意的书生此时恨不得找个老鼠洞钻进去,哪还敢抬头。   身为掌柜,又被少爷叮嘱要照顾秦氏母女的赵三也心中有愧。里正则是害怕怕小暖继续追究下去,真的把村里搅个天翻地覆。   堂外聚集着看热闹的人未散去,见小暖她们出来立刻围拢上来,七嘴八舌地问着。   小暖此时自然不会开口说什么,见秦三奶奶也在人群里,便邀她上车,第二辆马车也坐满了过来看热闹的村里人,一同回村。   秦三奶奶看着秦氏哭肿了的眼睛和乱糟糟的头发,叹口气,“这事儿就到这儿吧,人家是什么人,咱惹不起啊。”   秦氏低头不吭声。   秦三奶奶便挑明了,“那仨都是京城来的,他们跟你远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为啥要害你?还不是因为祖谟要娶进门的那个媳妇怕……”   “三嫂!”里正赶忙打断秦三奶奶,“无凭无据的可不能乱说,这次的事儿不就是因为谣言闹出来的吗!”   秦三奶奶哼哼两声,“秃子脑袋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儿!是怎么回事儿等再开堂就知道了。”   里正怕怕地看着小暖,几乎是带了恳求,“小暖啊,剩下的事就交给衙门吧,你回去后不要再闹了,成不?” . 第一五一章 不甘心   “是我要闹的?“小暖抬起头,“我娘被欺负了,我不管谁管?”   里正用力拍着胸脯,“我,我老头子管!回去后我就召集村里人讲清楚,以后谁再敢传闲话绝不轻饶!”   “这闲话要不是我大舅母,也传不起来。”小暖继续问道,“她归谁管?”   “我,我!”还兼任着秦家族长的秦德,恨不得回去就把李氏拍死。   小暖点头,“那就有劳里正爷爷了。”   里正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应当的,应当的。”   回到村里时已经快晌午了,陈二婶带着小草和大黄在村门的大石头等着。见到娘亲回来,小草跑过来,眼泪就在眼睛里转啊转的。   看着从马车上下来的一大帮子人,等着的村里人都想围过来打听打听开堂的事儿,不过见小暖沉着脸,竟没有一个敢过来的。   方才在树林里见了小暖怎么用棍子抡人的不敢,听说了那血肉模糊场面的人,更不敢。   小暖辞别赵三和秦二舅,带着家人回家。陈二嫂听了事情经过,呆愣愣地坐在凳子上,说不出话。   秦氏却异常坚强,她洗净手脸又梳理好长发,问俩孩子,“晌午想吃什么,娘给你们做?茄包吃不吃?”   小暖摇头,“娘在家熬点绿豆汤,我去村口买包子,咱们晌午吃包子,晚上再做饭。”   见小暖拉着小草出了门,陈二婶这才挨着秦氏掉起眼泪,“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黑心肝的人,抢了你的男人还不知足,还要来祸祸你。”   是个人都觉得,这事儿是承平王府做的。   秦氏却慢慢摇头,“没查清之前,不能这么说。”   陈二婶叹了口气,“你的命,咋就这么苦啊”   秦氏勾起笑,“我的命不苦,我有俩好闺女呢,你可着村子去找,还有谁家的闺女有我的闺女能干?”   “这话对!”陈二婶擦擦眼角,“今天若不是小暖闹着,这事儿怕是完不了。不过她这样下去,以后可怎么嫁人啊……”   这一句话便捅到的秦氏的痛处,她坐在凳子上直愣愣地说,“我闺女说她不嫁人,以后招个能干的上门女婿,不受夫家的气。”   好人家的孩子,哪个会给人当上门女婿。陈二婶把这话压在心里,点头道,“这话在理儿。”   待小暖带着小草回来了,陪着秦氏烧火的陈二婶才回家。她刚走,二舅母李氏带着秦二妮儿来了。李氏看着眼神恍惚的秦氏,手包的跟粽子似的小草还有浑身杀气的小暖,一时不晓得该说啥。   她挪到灶台边小声道,“姐,我烧火吧,你歇会儿。”   秦氏起来,坐在小桌边的凳子上,慢慢喝着水。小暖带着俩孩子坐在小桌子边玩儿猜豆。   小草心不在焉的,秦二妮儿也被娘亲叮嘱了不要乱说话,玩不起来。   李氏被这气氛压得喘不过气,张了好几次嘴才发出声音,“里正叔把大嫂叫走了。”   秦氏无动于衷。   小暖问道,“就叫了她一个?”   “让你二舅去城里把你大舅叫回来,不知道要干啥。”李氏小心问小暖,“这回的事儿跟你大舅母有关系?”   小暖抿抿唇,“也不算直接有关。不过要不是她跟着在村里乱嚷嚷,事情不会这么快发展到这一步。”   李氏愣了一会儿,才小声说,“姐,正田让我跟你说,不管到了啥时候,你都有个亲弟弟。”   秦氏的眼泪,刷地落了下来,李氏也眼泪汪汪地陪着哭。   小暖也不拦着,让娘亲哭总比憋着的好。   送走二舅母,三胖婶儿等关系要好的人家又来了几波,一家人吃完晌午饭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吃完饭回到炕上,小暖抱着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小草轻拍着,“想哭就哭,不要忍着,你才多大啊。”   小草的眼睛红得像小兔子,“姐,小草是不是特别没用?”   “为什么这么问?”   “今天连大黄都能帮忙,就小草啥也没干。”   小暖揉了揉她的小脸,“你帮了啊,姐姐打人的时候你帮忙守着娘亲,我们去衙门的时候,你在家里看家。姐答应你,等你九岁的时候,姐就带着你学做生意,咱们一起赚钱养家,到时候咱家三个人都是顶梁柱,你就是想玩儿也玩不了几年了。”   小草抱住姐姐的腰,“哇”地一声哭了,“小草现在就要学,小草现在就不想玩了。”   “好,等你的手好了,姐就教你算账记账。”小暖揉着妹妹的头哄着。   等把小草哄着了,小暖才转身抱住呆愣愣的娘亲,“娘吓到了?”   秦氏拍着她的背,“娘没事,你这几天累坏了,快睡吧。”   小暖摇头,“娘不把压在你心里的话话跟女儿说清楚,女儿睡不着。”   秦氏抿抿唇,“小暖。”   “嗯,女儿在这儿呢。”   “娘不要搬到城里去住,娘就要在这儿住着,哪也不去!”秦氏的泪珠子,一颗一颗地往下掉,声音都是抖的,“娘又没有错,凭什么要躲出去给他们腾地方?娘不光要这儿住着,还要活得好好的,活出个人样子来让她们看看!娘气死她们!”   小暖有些震惊,抬头看着娘亲。   秦氏眼泪啪嗒啪嗒地掉,额头的青筋都崩了起来,“娘咽不下这口气,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   “好!”小暖擦掉娘亲的眼泪,“咱们哪也不去,咱要活得好好的,气死她们!”   “不就是一个长了张能看的脸,会写两句酸诗的臭男人吗!他们看中了,娘抢不过他们,带着你们躲出来过日子,他们为啥还要这么欺负人?”秦氏想不通啊,她心里堵得难受。   小暖一声声地劝着,待娘亲睡着后,她坐在炕上看着自己珍若生命的两个人都哭肿了眼,她就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   千算万算,还是漏算了娘和小草的心里承受能力,她们今天,被吓到了。   她们这里睡下了,秦家村却乱了套。   里正召集了全村人到村中央的老槐树下训话,陈祖谟和皮氏也被叫了出来,在人群中听着。待听到小暖递上第二张状子,告那两个从京城来的书生造谣生事时,村里人的目光都落在陈家母子头上。 . 第一五二章 王座   陈祖谟皱皱眉,皮氏冷着脸,“你们这是干什么?这事儿跟我家可一点关系也没有!”   “陈祖谟都回来了,陈大伯为啥还在京里不回来,他在忙啥?”韩三胖问道,“咱们村里跟京城有关的,可就你们一家子!”   “家父留在京中乃是为祖谟的婚事忙碌,不日将返乡。”陈祖谟解释道,秦氏的事情弄到这个地步,也是他始料不及的。   “你这正主都回来了,他还有什么好忙的?”秦三叔也觉得纳闷。   陈祖谟抿抿唇,没有说话。   “小草他娘老老实实的,咋会得罪京城里的书生,这件事儿要说跟你们陈家没关系,就跟你那未来老丈人一家有关系!”韩二胖开口就带着一股子火药味儿,“又是造谣,又是绑人的,这是要干啥?当咱们一个村子的老爷们都死了吗?”   “就是,人家母女仨关起门来过日子,还能得罪了哪个!”又有人开口了。   皮氏沉着脸,“因为有人造谣,惹得小草她娘差点被人毁了,这教训还不够吗?现在你们这是干什么,无凭无据的指摘我们母子俩,是想怎么样,非得逼得老身上吊或跳鱼塘死了才甘心?”   陈祖谟也道,“祖谟清清白白,若此事与我陈家有关,便让我天打五雷劈,不得好死!”   里正见好就收,咳嗽一声道,“以后凡是无凭无据的事,哪个也不要乱传,再惹出事来,不管是谁,一律逐出秦家村!”   说完,他的目光在人群中转了一圈,落在张氏身上,高声道,“这件事弄到这个地步,也不全是外来人的罪过!要不是有人推波助澜帮着乱传,也不会有这么多人信!秦张氏,你给我出来!”   张氏僵硬地站出来。   “你嫁到秦家村快二十年,就没干过一件好事!”里正声色俱厉地骂道,“里外分不清,香臭闻不出来!别**害小草她娘,你跟着吓起什么哄?有你这根搅屎棍在,我看村里就安生不了!”   里正一句句地骂着,张氏吓得呜呜直哭,被叫回来的秦正埔也脸红脖子粗。   “自己家的闺女在夫家过不下去了,合离回家,这事儿哪村儿没有?怎么就你们家容不下,忍不了?再说人家母子仨没找你们要米吃要衣穿,你们不帮衬着也就算了,干嘛死拽着人家泼脏水?”里正越骂越气,“要不是我老头子亲眼看着秦岚一点点长大的,怕真是要以为这闺女是你们捡回来的!就是捡来的,也没你们这样的!”   秦三好和白氏被骂得抬不起头,连带的陈家人脸色也不好看。因为使劲托秦氏后退的,除了秦家这几个,大多数都是陈家的。   里正骂得嗓子疼,喝了半竹筒水才接着道,“别当我是吓唬你们,小暖今天的模样你们一个个的也看见了。以前说话都不敢大声的闺女,现在被你们逼得能拿棍子把仨大活人抽出一身血来!今天要不是我拦着,你们以为现在她能老实待在家里,让你们一个个地安生在这戳着?要不是我,你们早就躺着了!”   “今天我把话放在这儿,你们以后谁在招惹她们母子被小暖抽得站不起来,别找我说话!我老头子脸小面子小,管不起!”   村里说过秦氏闲话的人,就忍不住哆嗦。   小暖今天拎着一根棍子抽出了威风,也把韩二胖抽下宝座,成了村里人见人怕的头号村霸王。   小暖睡醒时,娘和小草还睡着。她摸了摸小草通红的小脸,心就是一紧,妹妹,发烧了。   小暖又摸摸娘亲的脸,也有点热。   秦氏张开眼坐起来,嗓子疼得像被鱼刺划了,头也一抽抽地疼。   “娘,小草发烧了,您也上火了,我得去请郎中,您在家看着小草等我回来,哪也别去,家门口有大黄和四个镖师守着,谁也进不来。”小暖说完,急匆匆穿好衣裳往外跑到村南茶宿拉了匹马,翻身骑上,一溜烟地进了城,花重金把城中最好的郎中请回来给家人看病抓药。   赵老夫人不知从哪里听说她们家出了事,派了她身边得力的大丫鬟巧翠带着一大堆礼品过来帮忙。小暖此时正忙得手忙脚乱,也就不客气地把巧翠留下了。   天将晚时,又有人敲门。   正在煮粥的巧翠跑去开门,见赵书彦站在门外,赶忙行礼。   赵书彦大步进来,“人怎么样?”   “秦夫人和小草姑娘已用了药,小暖姑娘在屋里伺候着。”巧翠低声道,“郎中说是受了惊吓,怕是得病几日。”   赵书彦点头,见从屋里走出来的小暖,憔悴得让人心疼。他快步走过去,“发生了这么大事儿,因何不派人去找愚兄?”   赵书彦陪着她出门二十天,回来后又马不停蹄地忙着家里的生意,小暖哪还好意思麻烦他,“不是什么大事儿,小妹一个人就能做了。”   “蠢话!”赵书彦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语带责备,“原来这么久的大哥,是白叫的?”   小暖勾起嘴角笑着,“大哥已经帮了很大的忙了,若不是有赵三叔在这里帮忙,我也不能这么快查清楚。”   赵书彦罕见地沉下脸,“你不用替他开脱,这件事愚兄绝不饶他!”   小暖叹口气,“小妹已得罪了一村子的人,若大哥再为这件事难为赵三叔,这个村里小妹一家还怎么待下去?”   赵书彦抿抿唇,“无规矩不成方圆,此事愚兄自有计较。”   待进屋拜望了秦氏和小草出来后,小暖才问道,“大哥这是从哪里来?”   “大同那边的生意出了点麻烦,所以多呆了几日。”赵书彦连日忙碌,也是一身的疲惫,“愚兄今晚就歇在茶宿里,有事立刻让人……让大黄去叫我。”   小暖这次没有拒绝,赵书彦又叮嘱了几句,才回了茶宿。   坐立不安的赵三见到脸上没了笑的少爷,腿一软就跪在了热闹的大堂里。   天色已晚,焦头烂额的楼萧迁还在书房里与师爷商量秦家村的案子该如何是好。   “老爷,此事不能查下去。”师爷提醒道,“承平王爷面善心狠,若是老爷吃罪了他,怕是……” . 第一五三章 确认过眼神   楼萧迁心里明白得很,若非御史一状告到御前,已经稳稳戴在陈祖谟头顶上的乌纱岂会阴差阳错地落在自己头上。承平王定因此事已对他有所不满,若这官司查下去真牵扯出承平王府,他的仕途怕是要完了!   “依师爷之见,本官该如何是好?”   尖头长脸的师爷捋着老鼠须,凑过来低低道,“此案,说难也难,说易也易。秦氏母女要的不过是个说法罢了,堂上的四十大板已要了那三个书生的半条命,若是他们……”   师爷低头,一口气吹灭桌上的蜡烛!   楼萧迁的眼睛,越睁越大。   “大人,不好了!”书房外蹬蹬蹬地跑来一人,高声在漆黑的窗外报说,“大人,牢里出事儿了!”   楼萧迁立刻敛容,推开房门问道,“何事?”   “今日上午关到牢里的犯人被人杀死了……”衙差惊慌道。   将满之月把衙堂院落照得亮如白昼,也映出了楼萧迁脸上掩不住的惊愕和……惊喜,“怎么回事?”   “有人假扮狱卒入牢房杀人,被发现后伤了两名狱卒逃走,被斩杀在牢外的大街上。”衙差神情慌张。   “都死了?”楼萧迁长出了一口气,不用自己动手就来了个死无对证,此事妥了!不过县衙牢房被人轻松来去,也属他的失职,楼萧迁肃容问道,“杀人凶手被何人斩杀?”   衙差立刻挺直腰杆,“路过的金不换将军!”   “什么?”楼萧迁的声音不由得拔高,“混账,如此大事怎不速速报来?还不快快头前带路!”   此时已入宵禁,空空荡荡的大街上横躺一人,带着几名侍从的高大将军金不换立在正中,宝刀滴血,杀气腾腾。   “卑职来迟,请将军恕罪。”楼萧迁快走几步,躬身行礼。   金不换宝刀归鞘,洪亮的嗓音带着几分武将见文官的不屑,“不是来迟,是来的太迟。县衙大牢怎么说也属重地,竟让此贼轻入轻出,朝廷的颜面,让尔等丢尽了!”   “是。”楼萧迁连连赔罪,并解释道,“卑职正在衙门后堂整理今日开堂的文案,是以来迟了。”   金不换的铜铃眼里满是不耐,“嗦个甚,先处理正事!”   “是!”楼萧迁立刻唤道,“掌灯,验看凶手身份!”   衙差忙将火把举过来,把被金不换一刀直入后心的,穿着狱卒衣裳的贼人翻转过来。只见此人三十余岁的年纪,长方脸上双目圆睁,甚是惊恐。   金不换低头看了看,“这是何人?”   楼萧迁也摇头。   金不换刚杀了人,此时正得意着,便屈尊弯腰亲自查看,见此人身上并无能证明身份的物件,又见他的手掌和虎口皆是老茧,便断言道,“此乃多年习武之人,怕是哪路的强匪!”   楼萧迁立刻顺坡下驴,“将军所言极是,定是强匪!来人,将尸首抬下去,先验明身份……”   金不换大手一摆,“抬下去干什么,你们哪个能人的?直接将尸首悬在城门口,寻人重金指认!”   “将军高明!”楼萧迁从善如流,“来人,将尸首抬下去,悬于……”   他身边的师爷却吓得一哆嗦,“老爷,这人小人认得,他乃是陈状元家的仆从。”   这要是悬挂出去可就真的麻烦了。   楼萧迁的身子不由得一晃,“师爷没有认错?”   “小人绝无认错之理。“陈祖谟曾来拜会楼知县,师爷就陪在一旁,当日这人就站在陈祖谟身后,他看得清清楚楚。   金不换也皱起眉头,低声问道,“他所杀的乃是何人?”   “是今日刚被捉住的,意图强抢陈状元前妻的三名绑匪,这三人皆来自京城。”楼萧迁低声直点要害,今日刚把人关起来陈祖谟便派人来杀人灭口,其意甚明。   金不换此时只后悔自己的刀太快,狗拿耗子,管什么闲事!   见金不换不断变换的表情,楼萧迁立刻明了,轻咳一声给师爷使颜色,“师爷再看看,是不是认错了?”   老鼠须的师爷立刻心领神会,仗着胆子走近看了两眼,赶忙道,“请将军和大人恕罪,小人头晕眼花,方才的确是认错了,此匪小人也不认得。”   金不换僵硬的点头,“此事乃属楼大人分内之事,本将军不便插手。本将军还有要务,先行一步。”   “是!”   彼此确认过眼神,乃是同道中人。楼萧迁和金不换都放心了,正要好说好散之际,却听路那头马蹄声响起。   金不换暗道一声,“不好!”   楼萧迁转身,只见一名若天神般的白袍将军骑马踏月而来,脸上便带了笑。来的既然是将领,那就是金不换的部下,还有啥好说的,“将军慢走!”   走个屁!金不换暗骂一声,快走两步迎到马前,拱手弯腰行礼,“三爷。”   这称呼让楼萧迁愣了,被金不换称作三爷的,莫不是那位京中来的神秘的督军大人?怎会如此年轻?   马上的严晟微微点头,“将军迟迟未至,严某不放心,特出来看看,发生了何事?”   金不换赶忙道,“不过是杀了名越狱的牢犯,不敢劳三爷久候,三爷请!”   严晟点头,带马缓缓前行,楼萧迁赶忙令人将死尸抬走,便在这时,跟在严晟身边的木开大声道,“慢着!”   金不换和楼萧迁同时一哆嗦,便听这小厮高声叫道,“慢着!三爷,这人属下认得,他是陈状元的小厮,两日前属下还见这人替陈状元跑腿办事呢!金将军认错人了,这人可不是牢犯,不过这小厮穿着狱卒的衣裳作甚?”   金不换冷汗直冒,“是末将眼拙。”   严晟拉住马,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淡淡道,“楼大人。”   “卑职在!”楼萧迁汗如雨下。   “速速将事查清。”   “是!”   严晟说完骑马走了。   楼萧迁低声问身边的金不换,“将军?”   金不换皱眉甩袖而去,留下楼萧迁独自在秋风中瑟缩一阵,才命人将尸首抬下去,又问清牢中详情,连夜与师爷秘议。   天方亮才才回府的金不换还未来得及换衣服,就见楼萧迁的师爷竟等在院中,便一脸地不耐。无端被搅入这等龌龊事中,金不换现在只觉得晦气。 . 第一五四章 二堂问案   “将军?”师爷已看出金不换气不顺,也只得硬着头皮问道,“不知那位督军大人……这案子该怎么查?”   这棘手的案子怎么个查法,那位督军的态度极为重要。   金不换冷哼一声,“该怎么查就怎么查。”   师爷苦着一张脸,那到底要要怎么查!   金不换气恼地道,“那位三爷,莫说是楼萧迁,就是承平王也得罪不起!”   师爷得了这话,直接从将军府一路飘回县衙。一脸憔悴的楼萧迁立刻站了起来,“如何?”   “大人,金将军说那位三爷是连承平王也惹不起的人物。”   楼萧迁摔回椅子上,喃喃念道,“天要亡我,天要亡我……”   师爷的眼珠子转了转,低声道,“大人莫慌,此事并未到山穷水尽之际。”   “此话怎讲?”   “现在仔细回想昨夜的情形,若说金将军和那位三爷先后‘路过’县衙外皆属巧合,小人不信。”师爷分析道。   楼萧迁也早就想到了这一点,“这里边定有隐情!”   “再说人是金将军杀的,案子是三爷让您查的。您不过是职责所在,何错之有?便是承平王真的追究下来,您也有个说辞不是?”师爷低声道,“毕竟三爷可能是……”   师爷往上指了指。   楼萧迁连连点头,他也明白了,这完全是三爷和承平王两个阎王打架,他不过是遭殃的小鬼罢了。承平王远在京城,三爷这尊大佛可是近在眼前,为今之计也只有硬着头皮查了!   “速速派人,传陈祖谟、秦氏,到……衙门,问话!”   “楼知县派衙差去了秦家村。”暗卫单膝点地,“秦氏母女和陈祖谟已在途中。”   彻夜未睡,依旧精神抖擞的严晟微微点头。   被人从被窝里挖出来的陈祖谟,脸色莫名,站在他身后的马得金则惶惶不安,对面的秦氏强装镇定,小暖不住地打量渣爹和马得金。   不管怎么说,渣爹是状元郎,是承平王府的女婿,楼知县无缘无故的也不会将他传到堂上来问话。   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什么样的变故,会让知县隔了一夜就升二堂审案?   头戴双翅乌纱,一身青色官服的楼萧迁迈着官步入堂落座时,陈祖谟见了他还一阵恍惚,暗想这身官袍本该是他的……   “今日请陈状元前来,乃为昨日之案。若有失礼之处,还请状元见谅。”楼萧迁皮笑肉不笑地客气一句。   陈祖谟见他如此,心下便觉不好,弯腰行礼道,“岂敢。”   小暖的眼睛在楼萧迁眼下的淤青转了转,不动声色地听着。   “昨日有人扮牢头入狱,杀害两名案犯后逃走,被路过的金不换将军直接斩杀在街前。”楼萧迁先将事情摆出来,查看堂下四人的脸色,继续道,“有人指正那潜入狱中杀人灭口的恶徒乃是陈状元的家仆,所以本官今日才请陈状元来指认尸首。”   陈祖谟闻言只觉天旋地转,险些瘫倒在堂上,他身后的马得金则呆若木鸡。   若非小暖扶着,秦氏也差点吓倒,她瞪大眼睛,脑中雷声轰鸣。   楼萧迁一抬手,两名衙役将人抬了上来,掀开盖头的白布。   秦氏和小暖同时抬手将对方的眼睛蒙住,二人不由得心头一暖,惊惧也被压了下去。   于是,两人又同时抬手,拉下对方压在自己眼上的手,同时低头看去。见躺在地上脸色清白的,正是住在山长茶宿的陈祖谟那四个姓马的仆从中的老四,马得铁!   秦氏悲愤难掩,跪在地上磕头,“请知县大人为民妇做主。”   楼萧迁只紧紧盯着陈祖谟,“陈状元可认得此人?”   陈祖谟重如千金的头,微微点下,“认得,此人乃是小生的家仆,马得铁。”   楼萧迁啪地一拍惊堂木,“陈状元还有何话讲?”   陈祖谟微微摇头,“小生也不知他因何如此,请大人明察,还小生一个清白。”   “什么?”楼萧迁差点跳起来,老鼠须师爷也差点把手里的笔杆子扔到陈祖谟的脸上,试试他脸皮的厚度。   陈祖谟一撩衣袍跪在堂上,声音郎朗,“大人,此人确是小生的家仆,但他行凶伤人之事小生并不知情。自昨日秦夫人被人劫持到今,小生并未见过此人一面。家中老母可为小生作证,还请大人明察。”   见过不要脸的,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这是一推二六五,死猪不怕开水烫,以为本官能奈你何了?楼萧迁也被激得上了脾气,“啪”地一拍惊堂木,“带许昌荣!”   小暖扶起娘亲,静静旁观。   许昌荣是被人拖上堂的,昨日被打的伤显然没有人替他上过药。   “许昌荣,昨夜马得铁入牢杀人之事,你细细讲来!”   许昌荣趴在死尸旁边,瑟瑟发抖,“此人昨夜借着送饭之机,直接出手捏断……章平宇和萧玉卿的脖子,他伸手来抓小生的脖子时被冲出来的牢头发现喝止,小生才捡了一条命……”   楼萧迁接着问,“他可说了什么?”   “他一言未发,伸手便取人性命。”许昌荣说完泪如雨下,“大人荣禀,小生到了秦家村后,因与章萧二人是同乡便住在一处茶酒诗书,甚是投机。也是因听他们之言才对秦夫人有了非分之想,后他们怂恿小生将人带回家中待……生米煮成熟饭后再,再从长计议。大人,小生一时鬼迷心窍才被这二人迷惑,请大人念在小生上有六旬……”   “啪!”楼萧迁一拍惊堂木,“闭嘴!陈状元,你还有何话讲?”   陈祖谟依旧是那句话,“小生百口莫辩,但小生相信大人定能明察秋毫,还小生一个清白。”   楼萧迁顿觉眼前发黑,“既然如此,来人,将陈祖谟押……”   “大人。”陈祖谟身边的马得金忽然撩衣袍跪在地上,“此事乃是小人所为,与我家老爷无关。”   陈祖谟闻言,微微松了一口气。   小暖却挑起嘴角,冷冷地笑了。   见有人认罪,楼萧迁也是猛地一松,又拍惊堂木,“你是如何背主行凶的,还不如实讲来!” . 第一五五章 官官相护   “小人马得金,本是承平王府的侍卫,因王爷见陈状元身边无人伺候,才将我兄弟四人派到陈状元身边做事。发生了昨日之事后,小人在堂外听了三位书生的口供心生不妥,便派四弟入牢打听此事是否与王府有关,以免有人趁着郡主与姑爷大婚之事滋生事端。小人也没料到四弟会如此鲁莽,直接出手伤人。”马得金声音异常平静,“不论如何,马得铁入牢行凶,小人难脱干系,但此事的确与我家老爷无关,请大人明察。”   楼萧迁一时无语。   直到师爷咳嗽一声,他才继续说道,“私闯牢狱已属胆大妄为,出手杀人更是令人发指!尔等如此妄行,不只抹黑了承平王府,抹黑了陈状元,更将朝廷律法视若儿戏!”   “小人知罪!”马得金俯身,以头触地。   “押下去!待查清案情,再行宣判!”楼萧迁拍了惊堂木,惊心大定。   看着衙差把马得金押走,陈祖谟一脸真诚自责,“大人,小生虽不知情,但也有治家不严之过,还请大人责罚。”   楼萧迁嘴角抽了几抽,勉强把到了嘴边的有辱斯文的话咽下去,“陈状元之错虽不至收监,但也当留在村中不得远行,随时听候本官传唤。”   “小生遵命。”   楼萧迁的目光又落在秦氏母女身上,“夫人放心,本官定奉公执法,将此事查个清楚明白,不放过一个坏人,也绝不冤枉一个好人。”   秦氏呆愣愣地无法回神,小暖平静地弯腰行礼,“多谢大人。”   楼萧迁这才满意地退堂。   待堂中无人了,陈祖谟才从地上起来弹掉膝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站直了腰后还是那个光风霁月的陈状元。   他走到秦氏面前,拱手行礼,“方才知县大人已言明会查个明白,还请秦夫人安心等待。”   秦氏直直地看着他,并不说话。   陈祖谟只得接着道,“知未真,勿轻言。此事未水落石出之前,还请夫人……慎言。”   小暖径直问道,“还请陈状元放心,我们母女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也知道什么叫做礼义廉耻,当然不会造谣生事。敢问一句,陈状元治下不严,纵你手下人连夜入狱杀人灭口,这是真的还是假的,能不能说?”   陈祖谟锁紧眉头。   秦氏依旧直直地盯着陈祖谟,将他看得发毛后才幽幽地说了一句,“老天待我也算不薄,这一辈子还能让我见识一次天打五雷轰的大场面!”   陈祖谟见她们如此冥顽不灵,气得甩袍袖大步离去。   小暖也扶着病中的娘亲,慢慢走了。   见他们都走了,躲在门后的师爷才匆匆回了楼知县的书房。   楼萧迁闻言长叹一声,“这陈祖谟定非池中物!”   师爷连连点头,不管这件事是否是陈祖谟指使的,他能在瞬间做出最有利于他的决断,还能如此大言不惭地为自己洗刷清白,也的确算是个人物。   马车内,赵书彦听小暖讲了事情经过后,久久才道,“自古以来便是官官相护,这件事马得金已经认下,怕是到此为止了。”   小暖点头,“我明白,仅凭这两三个人搬不倒承平王。只是他们敢这么大胆地入狱杀人,也是出人意料。”   赵书彦也想不通这一点,按说承平王府的侍卫行事不该如此鲁莽才对。   不止是他们,就是坐在死牢中的马得金也想不通,凭他四弟的身手,不过是入牢宰几个书生而已,怎么会失手被人发现,还被人撵到大街上,撞在金不换的刀下?   赵书彦看着面色苍白的秦氏,于心不忍,想劝却又不知从何劝起,只得把目光落在小暖身上。   没想到,小暖却忽然笑了,低声与娘亲商量道,“店里来了一批新布料,特别适合做冬衣,咱们去看看?”   秦氏也打起精神,“好,去看看。”   赵书彦听着她们开始商量布料,有些摸不到头脑。   在自己的店里买了一大堆布料回家后,小暖就听赵三报说,马得金的俩兄弟,马得银和马得铜都搬出茶宿去了陈家老宅。   小暖点头,在村里转了一圈后,陈祖谟家的马老四昨夜入狱杀人灭口被金吾卫大将军一刀捅死的事情传遍全村。   陈家大门外,给陈祖谟歌功颂德的人少了一半,指指点点的多了五成。   待到陈家大门打开,老二马得银牵马背包袱出来时,村里人都吓得退后一步,露出靠在大树上的陈小暖。   虽然因为她们母女死了四弟,折了大哥,但马得银还是牵着马走到小暖面前,拱手行礼,“姑娘。”   小暖看了看他紧握缰绳的手和腰间的长剑,“回京城?”   “是。”   “见了我那未进陈家门的二娘,记得替我问声好。”小暖冷冰冰地道。   马得银还是回了一个“是”字,便骑马走了。   这听在村里人耳朵里,无异于小暖向承平王府的郡主宣战了,众人心中巨浪翻腾。昨天刚见识了小暖的大胆,但谁也没想到她竟胆大到这个地步。   叼着牙签的韩二胖走到小暖身边,抱膀子靠在树上,冲着陈祖谟家的大门吐了口吐沫,“他娘的,躲在女人身后的孬种!”   这一句话,便把门内偷偷向外张望的陈祖谟气得脸色发青。   小暖又静静地站了一会儿,一言不发地转身回家了。   小草已经退了烧,正与娘亲靠在炕上看布料,咯咯笑着。这笑容很有感染性,娘亲和炕边的翠巧也挂了笑。   家里就是得有个孩子,只要有孩子在,无论面对多大的事儿,也有欢笑。   小暖迈步进屋,加入笑声中。   晌午用饭后,看着娘亲和小草吃了药睡下,小暖又叮嘱翠巧几句才快步出门进城,化作秦日爰出现在严府。   见出了这么大事儿,小暖居然还是乐呵呵的,已经准备了一肚子安慰人的话的乌羽被憋得难受,转身跑了。   小暖见三爷不在,堂下又多了几个学生,也没有多问,只是继续声色并茂地讲课。此次能抓住许昌荣三人,九号镖局的四个镖师功不可没。小暖深深认识到人手的重要性,所以上课愈发地用心。   一个时辰讲完后,小暖走出演武堂,木开已经等在门口了,“三爷有请。” . 第一五六章 你可有为难之处   小暖跟着木开到了严晟的书房,立刻递上两包茶饼,非常真诚地道,“请三爷帮我把一包阳羡茶转送给金将军他老人家,多谢他手刃凶徒。剩下的一包,留给三爷您润喉咙。”   阳羡所产的茶饼乃是大周上好的,小丫头还次真是下了血本了。严晟想着金不换接到茶叶听了这话后的表情,眼底便泛起笑意,“先坐吧。”   小暖见严晟脸色不错,心才稍稍放下,听话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乖乖等着他忙完问话。最近她忙于村中流言之事,过来教侍卫的识人虽是准时的,但准备不够充分,质量自是有所下降,严晟怕是看出了来。   他花重金与自己交易学东西,小暖却没有好好教,自是理亏。进来时已做好了批评与自我批评的心理准备,只要三爷一问,她就会立刻磕巴都不带打的展开对自己的猛烈抨击!   哪知三爷居然一直忙着看什么东西,让她等着。   最近这些日子实在太过劳神,这里又实在太过安静安全,小暖无事可做,便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小脑袋一点点地,最后居然歪脑袋靠着椅背睡着了。   本忙着处理完军中事务跟她谈事的严晟,见此便放慢了速度,半个时辰后才将手里的文书交给部下去办,然后站起来,走到桌前,看着缩在椅子上睡实的小丫头。   比她伶牙俐齿的姑娘,严晟见过;比她功于心计的姑娘,严晟见过;比她武功高强的姑娘,严晟也见过。但像她这样没半点依仗,只靠着一副瘦弱的小身板就闯出一片天的,严晟还是第一次见。   坐在椅子里就这么小的一团,待柴玉媛来了,她的天还能撑多久?   默默看了一会儿她歪着脑袋露出的藕节般一捏就碎的细脖子,严晟转身回到书桌后,继续忙碌。   跟陈祖谟回来的四个侍卫,根本没把这里人放在眼里,入狱杀人灭口本在严晟的意料之内,他派人入牢识破,算计金不换杀人,然后逼楼萧迁审案。之后便是促成此命案上呈刑部,御史弹劾,呈送御览。这其中的任何一个环节都不容有失,需计划周详。   此案最终的结果表面上看起来不过是承平王被御斥思过,但它却影响深远。对京中局势的暂且不论。只说金不换望江亭一箭和县衙外的一刀,足可斩断生性多疑的大哥对这金吾卫大将军的信任,那么接下来,便是他渔翁得利之时,严晟翘起嘴角。   小暖听到茶杯轻轻碰撞桌面的声音,猛然惊醒,这才发觉自己竟然睡着了,她赶忙把腿放到椅子下规规矩矩坐好,然后头一转,猛地一颤!   悲剧了……   “三爷,日爰实在失礼了。”小暖不好意思地僵硬着。   严晟放下手中笔,“家里的事处理清了?”   小暖额头冒了汗,“差不多了,请三爷放心,以后无论除了什么事,日爰绝不会缺斤少两,一定准时前来,倾囊相授。”   严晟静静地看着她,“可有为难之处?”   便将她纳入羽翼之下又何妨,左右她想要撑的那块天,对自己而言不过是顺手之劳罢了。   小暖歪着小脑袋转身,不敢置信地看着严晟,揣度他这话的意思。   严晟静静任她打量,其实自知冷血的他,第一次兴起主动帮人的念头确实有些不习惯。   半晌,小暖才道,“有。”   严晟微微点头,“何事?”   “……三爷,日爰刚才不小心把脖子睡落枕了,您能帮我叫个郎中吗?”小暖尴尬地笑着,“否则我这么出去让人见了,您那个黑脸小厮脑袋里怕是得琢磨出几大出好戏来。”   若说不诧异,是假的。严晟一时无语,就在小丫头的笑容快撑不下去时,才叹息道,“过来。”   “不劳三爷您……”小暖还没说完,就明显感觉到严晟的不悦,立马乖猫一样地歪着脖子走过去。   这姿势,看着严晟差点绷不住脸。   他起身到小暖身后,一手扶住她纤细的脖子,一手托住她的小下巴,这么一按那么一抬,“嘎巴”一声,便放了手。   小暖发现,就这一下,她的脖子居然能动了!她赶忙拱手弯腰行礼,“多谢三爷。”   严晟微微点头,二问,“可有为难之处?”   小暖还是嬉皮笑脸的,“说起来还真有一件,日爰能请三爷写几块招财进宝的招牌么?有了您的招牌,日爰的店铺一定能财源广进。有了钱我就有了依仗,啥也不怕了。”   严晟静静看着她。   小暖脸上的笑很快就撑不住了,吐出真心话,“三爷的好意小暖感激不尽,不过小暖不敢。小暖敬您,信您,舔着脸跟您做几笔受您照顾的小生意已经是很过分了,不想也不敢厚脸皮地不劳而获,靠您遮风挡雨。”   “人一辈子最大的依仗只能是自己,小暖不想偷懒,也不愿意偷懒。”   说完这些话,小暖头都不敢抬了。心中一个暴躁的小人儿拉住自己的魂魄一顿狂抽!暗道自己这么不识抬举,一定完了,三爷生气了,财神爷要离她远去了……   慢慢地,严晟的眼角竟染了笑意,温声道,“研墨。”   小暖抬起头,目光茫然,傻傻地张着小嘴儿,“啊?”   “难不成还要我亲自研磨?”严晟走到另一张桌前,铺开大纸。   小暖这才明白过来,点点跑过去替三爷研磨。   待她心满意足地带着一卷财神爷亲笔写的“招财进宝”金字招牌走后,乌羽才跳进严晟的书房,“三哥不必派别人,让我去吧,保证把陈祖谟的假脸撕个干干净净!”   严晟放下卷起的衣袖,“此事我们不必插手。”   “什么?”乌羽一蹦多高,“三哥既然不想管,那叫她进来干吗?”   严晟坦然道,“借着一只狗放倒三个书生、震慑一村、闹出一县风雨的人,怎会轻易低头求人。”   乌羽撅起嘴,“大黄哪有那么厉害,明明是四个镖师干的!”   “三日查清事情脉络,布局引三书生入套,再引别有心思的人围观作证,在众目睽睽之下,让埋伏好的四个镖师放倒三个书生,并未露出蛛丝马迹,可以说是环环相扣,滴水不漏。”严晟问乌羽,“若是你,能做到么?” . 第一五七章 我是傻,还是傻?   乌羽咬咬唇,平心而论,他还真做不到。   严晟收起大豪笔,慢慢道,“一个十二岁的姑娘,方才站在你站的地方,挺直腰杆说人一辈子的依仗只能是自己,若是你听了,该当如何?可惜她不是男儿,否则继姜公瑾后,我将再添一臂!”   姜公瑾乃是三哥身边的第一谋士,原来在三哥心里,那丫头已经这么厉害了?   乌羽低头不语,想着小暖那句“人一辈子只能依仗自己”的话,想着他比小暖大四岁,却还是个只知依赖三哥、胡吃闷睡的废物!   小暖先将三爷的字送到装裱行后,回村进门见到抬起前爪的大黄,忍不住弯腰握住它粗粗的狗腿,泪目道,“大黄,我刚错失了一次抱金大腿的机会,你说我是傻,还是傻?”   “汪!”   “你才傻!”   “汪!”   小暖……   “再叫没肉吃!”   大黄立刻闭嘴,开始摇尾巴。   小暖这才满意进屋,见小草戴着顶滚毛边的小帽子,在炕上上蹿下跳的,“姐,快看娘给小草做的新帽子,好不好看?可暖和了!”   “好看。”小暖真心觉得不错,又去看娘亲做了一半的帽子,幸福地眯起眼睛,“我也有!”   “做完你俩的,再做娘的。”秦氏摸着舒服柔密的兔毛,满足无比,“这毛帽子最挡风,娘再照着绫罗坊里挂出来样式,一人给你们做一件……那啥,这个冬日里就暖暖和和的了。”   小暖笑弯了眼睛,“娘说的可是‘斗篷’?”   “不错,就是那个!看着就暖和,娘也给自己做一件。”秦氏连忙点头。   这次林中劫后,秦氏最明显的一个变化就是舍得为自己花钱了,以前让她添件衣裳,简直要磨破小暖的嘴皮子,现在不用了,秦氏给两个闺女买布料时,顺便就把自己的买上了,布料的质地也是好的。   端茶进来的巧翠笑语嫣然,“这斗篷真是个好东西,依奴婢看,绫罗坊因这斗篷,今年冬天必定要赚一大笔银子,书彦少爷的眼光果然毒辣。”   巧翠并不知绫罗坊实归小暖这件事,只当这是赵书彦的主意,小暖听了笑弯眼睛。斗篷是绫罗坊招的五位裁缝按照她的图纸设计出来的。小暖也是经过一番调查之后,才知这里居然没有斗篷这种御寒神物,简直是不可思议。   等到过几日,她派去入山换皮毛的小队回来,制出上好的皮毛斗篷定能卖出天价,到时就能在济县甚至登州内,打响绫罗坊的招牌!   小暖得意地笑,想着自己的小分队走了已有七日,算着行程也快该返程了。他们会带出什么皮毛呢,虎皮还是豹皮?   此时,益州南的深山老林小木屋中,绫罗坊进山换货小队的队长何大力正抱着一张完好的白虎皮,笑成了二傻子。   小队成员牛三强留着哈喇子,“大力哥,咱这回发了,真发了啊!”   “呵呵,呵呵……”何大力只剩下傻笑了。   “可惜啊,咱们进山带的东西太少了。”牛三强这个后悔啊,早知道这样,他拼了老命也得多背两袋盐进来!   何大力立刻收了笑,“咱们出来时小当家怎么说的?这一趟,探路为主,安全最重要!再说咱们就这几个人,肩扛手提翻身越岭的,能带多少东西?再换的多了,咱们能带出去吗?”   还真是带不出去!牛三强低下头。   就在这时,马大壮又抱着东西跑进来嚷嚷,“大力哥,兄弟刚翻了一个山头寻到一猎户,用最后一点盐巴和铁弓换了三张白狐皮出来!你快看看,老好了!”   何大力两眼冒光地摸了又摸,好东西啊好东西。不过这回,真带不动了……   何大力眼珠子一转,将主意打到玄其身上,“嘿嘿……何大哥……嘿嘿……”   化名何大的玄其无语了一阵,严肃道,“这几件何某帮你们带着,一件不能再多。”   “是!大哥放心!”何大力笑得两眼冒光,头出发前小当家跟他小声说了,若货多得带不了,就让这个看起来不好说话的何大帮忙带货。   一路上看这何大哥面冷寡语,何大力还不信,现在看来竟是真的!   玄咎看何大力笑得那傻样,无语望天半晌才道,“收拾东西,半个时辰后返程!”   “是!”何大力立刻收了笑,转身吩咐手下的弟兄们打包的打包,备饭的备饭。   半个时辰后,一行七人背起比自己还大的,捆得结结实实的包裹,看着玄其和玄咎。玄其被身上的包裹坠了气势,玄咎便大手一挥,“出发!”   翻山涉水地走了多半日,天色将晚时,一行人寻到进山时曾落脚的山洞过夜。   点燃篝火烤着吃了几块干粮喝了些热水后,累坏的小队倒头就睡,玄其和玄咎分左右靠在洞口处歇息,顺带把风。   忽然,一阵恶风袭来,二人同时翻滚,耳边只听得铁箭穿石的声音,便知不妙。   玄其把守洞口,玄咎飞快入洞叫醒何大力等人,让他们躲在巨石后。此时,洞口已传来激烈的打斗声。   马大壮抱着皮子瞪圆了眼睛,“莫不是山里的猎户觉得亏了,追过来要抢回皮子,让咱们人财两空吧?”   牛三强也死死抱着自己的货,“他们敢!除非踏着老子的尸首过去,否则谁也别想抢老子的皮子!老子还指望这些皮子卖了钱娶媳妇呢!”   何大力一人给了他们一脑瓢,“废话什么,有两位大哥在,出个屁的事儿!是吧,何二哥?”   “放心,不会有事。”   已经扑灭火堆,让敌人失去目标的玄咎却一脸慎重。又过片刻,洞外一声唿哨,玄咎飞身出洞,“如何?”   “两人逃了,你在此地处理后事,我去追!”玄其如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   约莫两盏茶的功夫,他拎回来一个半大的小子,扔在洞口低声道,“此地不宜久留,处理尸首后你们连夜出发!”   已经搜过尸身玄咎明白其中要害,“七哥留下记号,待送他们出山后,我马上带人回来与你汇合。”   玄其转身消失在月色中。   玄咎先将尸体捆石头沉河后,才把捆得结实的狼狈的少年带入洞中审问,“你是何人?” . 第一五八章 老虎的屁|股   劫后重生的少年赶忙道,“小的黄子厚,山外益州黄家庄人,因为进山买皮子被那帮人捉了去,多亏方才的大侠搭救才保住一条小命。”   见玄咎脸色不明朗,黄子厚赶忙道,“大哥,你们是秦日爰秦少爷派进来换皮子的吧?秦少爷的消息还是小人给他的,不信您带小人回去见秦少爷,小人说的都是真的。”   玄咎这才明白玄其饶他一命的缘由,让何大力解开黄子厚的绳子,又指了指旁边本来由玄其背的一捆皮子,“背上货,立刻随我出山,若敢动半点歪心,休怪小爷的刀快!”   “是!”只要能带他出山,现在莫说让他背皮子,便是让他背石头,黄子厚都乐意!   何大力听到要走,立刻让大伙背起大包袱,小声问道,“何二哥,何大哥不跟咱们一起走了?”   “他去追贼,随后就来,你们先随我出山。”   何大力八人只听到打斗声,并没见到门口的尸首自然不知死了人,只当是被人盯上被何大赶走了。这当然要加紧赶路;而见识了满地尸首的黄子厚,更是吓得不敢说一个不字。   九人在玄咎的护送下日夜兼程,只用了四天便出了山,又用了一天由益州赶到绫罗坊,玄咎来不及与小暖辞行,就匆匆回了严府。   绫罗坊的大掌柜展柜见到这如难民的一行人,有些发傻。   何大力直接冲过来抱住展柜,哭了,“柜叔,不容易,咱们这一趟,太不容易了……”   看着他们带回来的大包小包,展柜连连点头,“大伙快随我去见小当家。”   小暖正与店中查看裁缝们设计的斗篷款式和花样,听了消息后,立刻到后院见何大力八人。   见到他们,小暖也吓了一跳,“怎么如此狼狈,可是出事了?”   何大力点头,“换完货往回走的第一个晚上,我们就遇到了抢货的,何大哥去追,何二哥保护我们出山,一路上几乎没停着,每晚只睡两个时辰……”   “这样的境况下,各位兄弟还能背着皮子走出来,实在辛苦。”小暖扫了一圈憔悴不堪的一行人,以及他们背回来的硕大包裹,目光定格在后边的一个小个子身上,“你是,黄子厚?”   若说别人是瘦了一圈,这黄子厚与小暖上次见时想比,堪称脱了形。   黄子厚见小暖认出了他,双膝跪在地上,泪如雨下,“秦少爷,小人还能活着回来见您,实在是太不容易了。小人的货被人抢了去,若非您的人搭救带我出山,小人的命都得交代在山里,落个死无葬身之地。”   他这一哭,身后的大汉全都掉了泪,一点不见累的何二哥日夜催促,若非有回来后的银子吊着,他们怕是早把皮子丢下只身出来了,太累了,实在太累了。   小暖立刻道,“大伙受苦了,秦某代绫罗坊的兄弟们谢谢你们。你们先跟着柜叔去领赏银,沐浴更衣后去客来香吃饱喝足,回去歇着。大伙放心,答应你们的年底分红秦某决不食言。”   何大力带头谢过小当家后,欢天喜地地走了。   小暖留下黄子厚,让人把他带下去梳洗用饭后,才开始问话。   黄子厚对小暖充满感激之情,自然全盘托出,“小人买了货进山换皮子后,出山时遇到山匪,他们不光抢了小人的货,还要杀人灭口。小人为了活命屈从入伙帮他们做饭洗衣裳,才保住小命。他们发现少爷的商队派人去截货时,被少爷的人全杀了。小人这才得以脱身。”   “何大和何二跟你们一起出来的?”   “不是,那位何大哥没有出来,说是进山追贼,何二哥保护我们出来的,这一路走的非常急。”黄子厚如实道。   “你刚才不是说,山匪都被杀了吗?”   黄子厚点头,“是。”   那玄其进山,所为何事?小暖敏锐觉察出不对劲儿。   “小人跟着山匪呆了几日,知道他们专门截杀出山的猎户和入山的行商,小人的爹也是被他们杀的。”黄子厚抹着眼泪双膝跪倒,“少爷不光救了小人,还替小人报了杀父之仇,请受子厚一拜。”   说是一拜,他却重重地磕了三个头,“黄子厚这条命就是少爷的了,刀山火海,两肋插刀,但凭少爷一句话!”   小暖命人带他下去休息后,在屋中细细思索。能让玄其脱离保护商队的任务去追,让玄咎日夜带队冲出深林的,定非一般的山匪。   至于具体怎么回事儿,明日去了严府一问便知。   “小当家,小当家,发了,咱们发了!”绫罗坊的二掌柜展福手舞足蹈地从库房冲出来,跑到小暖身边,“何大力他们这次带出来的皮子太好了,咱们一定发了!”   光顾的问事,小暖还没去查看他们带回来的货,此时也不免激动,“都有什么?”   展福两眼冒光,竟冒失地伸手拉住小暖的胳膊,“太多了,还未点清,小当家来看!”   随着展福走进库房,见到堆积一地的皮毛时,小暖一时说不出话。管库房的管事展库正坐在地上摸着一件白虎皮发傻,“小当家,小人这辈子第一次摸到白虎皮!这是老虎屁|股,小当家快来摸摸……老虎屁|股!”   小暖抽抽嘴角,随手捡起一件黑色的皮毛,猜测这是什么,山中还有这种漆黑皮毛的动物?   “小当家,这些皮子硝制得极好都算上等的皮料,制成皮斗篷一定能大赚一笔。”展福欢喜得直发飘。   小暖指着被展柜揩油的白虎皮问道,“这张白虎皮值多少钱?”   展福想了想,“小人去临安时见过有人贩卖雄虎皮,那虎皮又大又好,卖了十贯钱。”   “才十贯钱?”小暖觉得不可思议。若论购买力,大周的一贯与现代的一千块钱差不多,十贯也不过才一万块,一张老虎皮才值一万块?!   展库摇头,“小东家,十贯能买近两亩良田,买一头耕牛,也可以让一家人一年衣食无忧,不算少了。”   “对猎户来说,一年猎到一张虎皮不算难事,可猎到白虎就不易了。白虎是瑞兽,白虎皮的价格自然要贵上许多,小人猜测几十贯总有的。”   小暖这才反应过来,现代山林少,山林中的大型动物更少,皮毛当然值钱。但这里是大周,山中的大型动物并不少,兽皮自然也就没有现代贵了。   就算这样,看着一地的皮子小暖还是非常开心,“你们亲自把这批皮子过数,逐一记录在册,不得宣扬。至于皮子的用处,待商量后再做定夺。” . 第一五九章 一卦误终身   白虎是瑞兽的常识小暖也知道,毕竟以前电视剧里的道长们开坛做法,举着桃木剑,经常念叨的那句“我左苍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实在太过洗脑了。   不过再多的,她就不知道了。这里皇权至上,规矩甚多,不知这白虎皮有没有什么讲究和忌讳?   还是找个懂行的人问问才好。   小暖正想着,就听到前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抬头寻过去看明白了,不由得抽抽嘴角。   “这位姑娘一看就是红鸾星动,来来来,老道帮你算上一卦,看你未来夫婿在何方!”   被老道截住的,上着银灰短襦杏黄裙的年轻小姑娘非常不耐烦地摆摆手,“我才不要!”   “姑娘,姻缘本天定,错过误终身啊!”鹤发童颜的老道非常诚恳地建议,“还是算一卦吧,卦资老道只收一半,也算沾沾姑娘的喜气!”   那姑娘听了立刻横眉立目,叉着腰道,“既然是天定姻缘又怎么会错过?再说了,你胡子都一大把了,还是个出家道士,沾姻缘喜气干什么?”   小暖听了差点笑出声来。   一把胡子的师无咎被问得哑口无言,垂头丧气地回卦摊前一坐,暗自嘀咕道,“世风日下啊,小姑娘一个比一个的厉害,都不体贴我这老人家……”   “啪!”五枚铜钱放在桌上,点亮了师无咎的双眼,他立刻满脸笑地抬起头,“姑娘……”   然后看到一身男装的小暖,闭嘴了。   小暖笑意吟吟地道,“道长可否替秦某卜一卦,算算秦某近日的财运如何?”   师无咎气鼓鼓地转开头,“老道近日只算姻缘!”   这道长还真是执着,离上次都一个多月了,还是只算姻缘呢,他这样生意能好才怪。   半天也不见坐在桌前的人说话,师无咎悄悄回头看了看桌上的铜钱,实在有些舍不得,商量道,“小丫头,不如老道帮你算一算姻缘?”   他这一句小丫头将小暖吓了一跳,“道长,秦某乃男儿身,您叫错了。”   师无咎吹胡子瞪眼,“老道年纪是大了,可眼不花!”   小暖惴惴不安地低头看了看自己毫无欺负的前胸,“道长如何看出来的?”   师无咎高深莫测地笑了,“老道自有老道的本事。你耳红面白,眼角带喜,乃属红鸾星动之像,不如让老道帮你卜上一卦,看你的夫婿……”   小暖无语了,“道长,秦某这辈子应是没有姻缘的。这些钱不开卦只请您喝茶,秦某问您点事儿,可好?”   一上午没开张的师无咎默默地把钱收进钱袋里,心不甘情不愿地道,“……你问!”   “秦某刚得了张上好的白虎皮,想问道长这白虎皮做衣裳可有什么讲究,什么样的人才能穿?”小暖径直问道。   一听她问这个,师无咎顿时来了兴致,先拿出水葫芦灌了一大口,才咳嗽一声讲道,“天之四灵的白虎,主西方七宿,于八卦为乾、兑,于五行为金,主四季之秋,四象少阴,乃刑官也,又主兵,天地之义气,肃杀为心……”   小暖听得头晕眼花,终于耐着性子等他说完了,才又问道,“所以呢,到底有什么讲究?”   师无咎又吹胡子,“老道说得还不够明白?”   小暖嘿嘿笑了,“您老说得太高深,秦某读书少,听不懂……”   师无咎又气得灌了两大口水,“白虎主兵主杀乃为战伐之神,前朝的罗成、薛仁贵你总该听过吧,他们就是白虎星转世。还有天下兵符叫虎符听过吧?”   “这个听过!”小暖连忙点头,“所以呢?”   “若非将军,哪个能镇住白虎!”师无咎哼了一声,不想再与这蠢人说话,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师无咎总觉得有股不妙的感觉,还是少写牵扯的好。   小暖忍不住笑了,她看到这白虎皮的第一眼就觉得它与严晟十分地般配,“秦某明白了,再问道长,白虎皮若与黑豹皮搭配做裘衣,可使得?”   “使得,使得!”师无咎不耐烦地挥手,“五文钱你还想问多半天,快走开,莫耽误老道做生意!”   原来道长也知道他是在做生意啊   小暖忍不住笑道,“秦某很好奇,道长为何只算姻缘?”   师无咎一脸怨念,“你以为老道想吗,还不是老道那讨厌的师妹她……咦,老道跟你说这些做什么,走开,走开,莫耽误老道做生意!”   不知道为什么,小暖遇到师无咎后就觉得心情莫名地好,走几步又听到有几人在大声谴责陈状元纵家奴暗害糟糠妻,心情更好,便哼着小曲回了三河街,进入林奶奶的小院隔壁的院落。   这是小暖以秦日爰的名义买下的院子,作为他在城中的落脚处。   这个院子比林奶奶的小院大上许多,乃是里外两进的,房屋半新,小暖买下后又着人打扫过,窗明几净,看了甚觉赏心悦目。   给院里的两盆残菊浇了水,又在书房中记了些东西后,小暖利索地踩着景观石翻墙跳入林奶奶的小院,变成小暖出来,进入斜对面的锦绣布庄。   此时锦绣布庄的生意,远非两月前能比的。信叔满面红光,店内生机勃勃,新任账房张三有也是干劲十足。   见小暖来了,张三有立刻与她商量店铺内哪些开支是多余的,去了后不影响生意还能剩下一笔银子做些有用的事。   小暖发现张三有虽然读书考秀才不行,但却非常有管帐的天赋。而且他品行正家底干净,小暖有意培育他当自己的主账房,所以对他颇有耐心,潜移默化地以现代财务管理理念点拨他,助他成长。   于是乎,张三有与小暖商量事情,每有茅塞顿开之感。这种感觉他从未在苦读多年的儒家十三经上体会过,没想到却在数字之间寻得了满足,不禁兴趣大增。   “妹妹,愚兄觉得咱们该盘下隔壁的点心铺,扩大咱们的店面。愚兄算过,买店加上布置所费的银钱,以布庄现在的流水,三个月即可回本。店面扩大后,咱们只需多雇两个伙计,一个月的工钱就是四百文,但是每日的流水……” . 第一六零章 红袖添香   小暖听他噼里啪啦地报完听起来很是合理的数字,却问道,“张大哥帐算的对,不过咱们店的店面扩大了,会有更多的客人来买布吗?”   “这个?”张三有有些犹豫,他还真说不好。   “咱们店里的客人多是周遭的街坊。”小暖开解他道,“张大哥不如算一算扩大店面合适,还是再买下其他街道上的布店合算。若是咱们有了两家布店,有些钱可以合在一处……”   “两家店可以一起进货,料房也可以用一个,这样两家店的店面都可以扩大,宽敞,能多摆些布料!”张三有两眼灼灼。   小暖赞许地点头,“张大哥说得非常对!”   “清水街上有一家布庄,那里人多但他们的生意不太好,愚兄这就去看看!”张三有拎着纸笔就跑了。   信叔看着少爷的背影,目光复杂,老爷在世时,是想让少爷读书光宗耀祖的……   “信叔,三有哥这样挺好的。”小暖知道他在想什么,“您觉得官场尔虞我诈那一套,以三有哥的性子,做的来嘛?”   “做不了官,在衙门当个书记幕僚也好啊。”信叔喃喃道。   周人虽然不抑商,但惟有读书高的观念还是根深蒂固的,小暖笑问道,“当幕僚得看人脸色,便是在县衙里做事,一个月也不过两三百钱,有这样钱多,有现在快活?”   信叔琢磨了一阵,叹口气,“既然少爷读书不成,多赚些钱娶个书香门第的少奶奶回来,栽培小少爷光耀门楣也是一样的……”   小暖……   “张大哥已十八,还未定亲吗?“   提起这事,信叔便有些气愤,“老爷在世时本给少爷定了亲的,可老爷去世后,对方见少爷读书不成,家道也中落了便毁了婚!”   没想到张家还有这么一出,小暖安慰道,“张大哥还没及冠,娶亲之事不急,信叔可以托媒婆慢慢挑着。”   大周女子满十五周岁及笄,男子满二十及冠。冠礼也就是成年礼,冠礼之后一两年成婚也不算晚,不过这里人喜欢早婚,男子十六七成婚的大有人在,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如此想不开。   刚回到家,小暖便听翠巧报说,“明德先生和正法先生走了,他们口头上说是想去游山玩水,但却谢绝了陈状元的送行宴,只与云清先生辞别后就轻装远去。”   小暖点头,两位先生的态度很明显是因为亲眼见了陈祖谟的所作所为,不屑与之为伍才离去的。云清先生因受聘于陈家族学,怕是一时三刻还难以脱身。   不过,云清先生这样的正人君子,承平王是怎么请动的呢?小暖有些好奇。   陈家那边,正因为两位先生的离去而觉得面上无光,大发脾气。   被最近的风言风语闹得不敢出门的皮氏沉着脸,“让人掳人的不是我儿,让人入狱杀人的也不是我儿,凭什么这些帐到头来都要算在我儿头上!这世上哪还有说理的地方!”   陈祖谟紧缩眉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总有水落石出之日,早晚这天下要还儿一个清白!”   “早得什么时候,晚得什么时候?”皮氏苦着一张老脸,这天天被人堵着门念叨的日子,实在是难受。   “最多再过半月,便会无影无踪!”陈祖谟面上有些羞涩,“儿与郡主成亲之日,快到了。”   皮氏闻言也是一喜,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等道郡主一到,村里人的注意力自然会被她的十里红妆吸引过去,哪里还有人记得这件事!到时候村里谁能有她的风光。郡主媳妇,皇上的亲戚,别说秦家村,就是这济县她也是头一份!   “城中的新院子修得咋样了?”   陈祖谟微笑,“母亲放心。”   从展家花重金买来的四进的大院子,在济县内,除了乌家、金家和赵家外,算是最好的。只有这样的院子才配得上他的身份,配得上郡主的身份,陈祖谟异常满意。   “不过儿啊,你别嫌娘多嘴。这事儿真的跟郡主,跟承平王府一点关系也没有吗?”皮氏低声问道,若说一点关系都没有,别说村里人不信,她自己也不信。   陈祖谟抿抿唇,“应是有人为讨好王爷郡主,私意妄为,惹出祸端。”   皮氏又问,“要是这样,马老四干嘛急巴巴地去杀人?”   陈祖谟被问得说不上话,干脆站起身一甩袍袖,“他们怎么想的儿如何知晓!儿还要读书,母亲早点休息。”   见他去了书房,青柳便体贴地端茶进去,帮他倒上后静静立在一边陪着。陈祖谟闹了半日,才似是自言自语问道,“马得铁该到了吧?”   “若是快马加鞭,早该到了。”青柳宽慰道,“老爷且安心,此事定非承平王和郡主所为。”   陈祖谟抬头问道,“为何?”   青柳笑道,“老爷您想,退一万步说,王府若真想做什么,会派这样三个废物过来吗?而马四侍卫急着去杀人灭口,是因为他们在王府做事眼高惯了,没将区区县牢放在眼里,只想直接了事,免得此事纠缠下去扰了老爷和郡主的新婚之喜。”   陈祖谟豁然开朗,“言之有理!”   青柳含笑点头,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承平王确实不会,但承平王的三郡主绝对干得出这样的蠢事。   “老爷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思虑见地还不及柳儿。”陈祖谟叹息一声。   青柳立刻上前替他揉捏肩膀,“柳儿不过是因为生长在京中,见得多听得多,才补了几分拙罢了。老爷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所缺的不过是历练,以您的聪慧,入仕后定能一日千里,转眼就能将柳儿踩在泥里不屑一顾了。柳儿已十六岁,却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呢……”   听她这样小意婉转地一哄,陈祖谟心情渐好,暗道红袖添香果真人生一大妙事。   “学字又有何难,柳儿研磨,老爷教你。”   青柳喜得面若桃花,边研磨边央求道,“老爷将您在金銮殿上做的那首七律也写给柳儿好不好?柳儿听人念了许多遍,真是太好听了,柳儿想学。”   陈祖谟哈哈大笑,“好,老爷一并写给你!” . 第一六一章 割肉   京城承平王府内,承平王大怒,一脚将跪在地上的马得银踢倒,“废物,一群废物!”   马得银顺着王爷的腿劲儿滚出去两圈,又爬回来跪在地上。   “废物!”承平王又是一脚。   然后,滚出去,爬回来,再滚出去……   待到承平王的火气终于累的瘫在椅子上不再伸腿。   马得铁才又爬起来跪回去,他心里明白,自己算是过关了,“是属下等无能,王爷息怒。”   “不过是碾死个把蚂蚁,怎么会弄出这么大动静,我看你们是待在乡野喝酒吃肉,待废了!”承平王腿累了,嘴皮子却还精神着。   马得银听了这话,差点就泪如雨下。山长茶宿的酒饭贵的要人命,陈状元给的月钱连交房钱都不够,他们兄弟四人都是贴着老本吃饭的,哪里舍得喝酒吃肉,最近素的都快成山羊了!   他严重怀疑四弟被人捉住,就是因为没有吃肉力气不足的缘故。   “你把事情详细说一遍,不得有一丝遗漏。”承平王问道。   马得铁赶忙从章平宇和萧玉卿两人在村中散播谣言,到许昌荣绑秦氏失手打衙门升堂问案之事详细讲了一遍。   “废物!”   “是,属下无能。”马得银连忙认错。   承平王哼了两声,他方才骂的是济县知县楼萧迁,陈祖谟虽没有官职在身,但也是本科状元郎,是他承平王府的女婿,楼萧迁接了案子居然升大堂问案!打狗还得看主人,这楼萧迁明摆着没把他承平王放在眼里!   这宗案子中诸多巧合凑在一起,便不是巧合那么简单了!承平王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踱步,“你先下去歇着,这几日莫外出。”   待马得银退下后,承平王阴沉着脸吩咐道,“去把三姑娘叫过来!”   侍卫赶忙出去请三郡主。   一身桃红,眉角都带着喜色的柴玉媛快步跑进来,转着圈撒娇问道,“爹爹,您看女儿这件绫罗裳好看么?”   “跪下!”承平王喝道。   柴玉媛停住,狭长微翘的眼睛蓄满了泪水,乖乖跪在地上,可怜巴巴地望着父亲,暗自琢磨自己做的哪件事被父亲知晓了,惹得他动了这么大的火气。   承平王见到爱女这副模样,火气也不由得消了大半,“陈祖谟山村内叫章平宇和萧玉卿的书生,是你派去的?”   原来竟是为了这件小事,柴玉媛松了一大口气,“是,女儿不过是想赶走那个惹人厌的老女人罢了。”   “蠢货!”承平王怒道,“一个被休弃的村妇,也值得你出手?”   “她都跟祖谟合离了,还在村里缠着他,爹爹让女儿如何咽得下这口气!”柴玉媛委屈道,“女儿不过是让人坏了她的名声把她逼走罢了,又没要她的命,爹爹竟为了这点小事儿生女儿的气……”   “小事儿?”承平王生气地挥圆了巴掌,最终也只轻轻点在她艳若海棠的小脸上,“你知不知道,那两个书生被爹派去保护陈祖谟的侍卫杀死在牢里,侍卫又被金吾卫的大将军金不换杀死在大街上,这件事还被三皇子撞了个正着!现在告你爹的状子,现在怕已经到了刑部了,小事也成了大事!”   柴玉媛抬起眼角露出十分地狠厉,“这帮蠢货,不过是两个书生罢了,杀什么?”   “就是你们这一对蠢货,坏了爹的事!”承平王怒道,“闹出这一出,爹辛苦安排你和陈祖谟去济县,还有何用!”   柴玉媛一听婚事要生变故,赶忙跪爬到爹爹膝下,拉着他的衣袍摇啊摇的,“爹玉媛知错了,女儿再也不敢了”   承平王皱起眉,这话他已听女儿说了无数遍,能信才有鬼!但是看她这样,还是不由得心软了。   “这件事还有谁知情?”   柴玉媛见爹爹要帮她善后,喜上眉梢地道,“女儿身边的一个心腹丫鬟和她的亲兄,爹爹放心,他们绝不会透露消息。”   “只有死人才不会透露消息!到你启程之前,不要再出门给为父添乱,乖乖在家跟准备嫁妆!”   承平王又叫进管家,吩咐他去善后,然后请来自己的三个心腹幕僚商量对策。   还没商量出个头绪,管家便匆匆跑了来,“王爷,章平宇和萧玉卿的家人昨日便不见了,下落不明!”   “什么?”承平王惊得站起来,“坏了,坏了……”   一长脸长须的幕僚也觉得此事不妙,“中秋御刺之变,圣上怒斩程侯爷满门,王爷受了斥责,大皇子也因此被圣上所疑。紧接着三皇子在济县望江亭遇刺,矛头又指向大皇子;这两事余波未定,现在又出了这样容易让御史文官最为在意的事情,若是被他们抓住不放惹了圣上震怒的话,王爷怕是要不妙。”   “本王当然知道要不妙,所以才叫你们来商量对策,废话少说,快想!”承平王最近诸事不顺,烦躁得很。   又有一幕僚分析道,“王爷,中秋望江亭上,金不换将军替三皇子挡箭,如今又主动出手击杀王府侍卫,若说上次他是被三皇子算计,那这次?”   “若是又被算计,只能说明他是个蠢货!若没有被算计,便是他被三皇子收买了!”承平王怒道,无论哪一种,都对大皇子极为不利。   那长脸长须的幕僚继续道,“章平宇和萧玉卿的家人应已在三皇子的掌控之下。三皇子城府颇深,若是想抓他的错处难比登天。为今之计,只能您主动跟三皇子交涉,看他怎样才肯罢手了。”   有一八字眉老鼠眼的幕僚却不觉得三皇子有多厉害,“三皇子去济县一为金吾卫,二为乌家。他去了四个月却收效甚微,以此可见他之能也不过以讹传讹,尔尔罢了。”   承平王皱眉思索了许久,终于长叹一声,“三皇子之能,不容小窥。”   圣上四子,大皇子和二皇子风头最盛,三皇子鲜少在人前露面,低调得常让人忘了他的存在,但他每次露面,便要让人出血割肉!   这也是众人畏惧他的地方。   八月十五自己便被割了一回,这次又被割一刀,如此下去,身上肉再多也会被割得形销骨立,承平王摸摸自己的肚子,真心觉得,肉疼!   “王爷,有线报说御宴保护二皇子的侍卫乃是三皇子身边的人,会不会是……二皇子和三皇子联手了?”长须幕僚继续道。   承平王摇头,“皇子争位,哪来的联手一说,不过是谁利用谁罢了。上次那样的机会被三皇子得知,他哪会不知道除去一个皇子比除掉一个侯爷合算得多。”承平王异常肯定,“若真是三皇子暗中相助了二皇子,那只能说明他无意皇位。身为皇子居然无意于皇位?无稽之谈!” . 第一六二章 油尽灯枯   八字眉老鼠眼的幕僚道,“乌铁崖心结难解,对皇家人忌讳颇深,三皇子怕也是无计可施。陈状元无意救下乌铁崖,以他的脾气,若是陈状元有所求应不会拒绝,此事王爷当好生考量才是。”   提到陈祖谟,承平王还是非常满意的,“此子乃是一员福将!”   “不只是陈状元,陈状元的长女也是非一般的人物。”长须幕僚道,“一个乡下女娃,怎么可能凭一己之力扭转乾坤,其后定有高人相帮!”   至于这个高人是谁,已不言而喻了。   承平王眯起眼睛,目露杀意。   “看来玉媛去济县,得多派几个有脑子的跟着。”   三幕僚整齐低头,生怕王爷点到自己头上。属下有脑子有什么用,还不是要听三郡主的!   ***   京城的风风雨雨,还吹不到秦家村。小暖一早起来后到了院里,伸胳膊踢腿地舒展身体,转头看见大黄没精打采地趴在地上,望着秋叶黄黄的梧桐树。   这货再待下去,非得成猪了不可,小暖捡起一块称手的石头掂量着,“大黄,玩石头不?”   大黄直接转头,给她个毛茸茸的后脑勺。   被嫌弃了……   被赤|裸|裸地嫌弃了……   被一条狗赤|裸|裸地嫌弃了……   “大黄,你这样下去,会没朋友的!”   大黄依旧趴在地上不动。   “我本来还说,今天带你出去看看玄其大哥回来没,你这样……”   还不等她说完,大黄的狗耳朵一转,马上站起来颠到小暖身边摇尾巴。   “不过现在,我决定不带了!”   “汪!”大黄似乎听不懂一样,开心地蹲在小暖面前,大脑袋一歪抬头望着她,猛摇尾巴。   这货,居然卖萌!   小暖忍住踹它一脚的冲动,转身去了厨房。   九月下旬的天已经很冷了。翠巧穿着一件朴素的青花夹袄跟娘亲在厨房里做饭。便是这样入乡随俗的装扮下,她白嫩的小脸和葱白的手指还是暴露出浓浓的违和感。   展家老夫人身边一等丫鬟的生活条件,比起一般富户的闺秀还要好。不过好在翠巧并不懒,端茶倒水,洗扫奉饭,样样周到。   正在和面烙饼的秦氏指了指锅,“里边有温水,天凉了别用井水洗手。”   翠巧赶忙掀开锅盖舀出一大瓢冒着热气的水倒在木盆里,“姑娘请用。”   “多谢。”小暖洗了脸,笑道,“我娘生病这几日,实在是麻烦你了。”   翠巧赶忙屈膝行礼,“这些都是奴婢应该做的。姑娘不嫌奴婢笨手笨脚地添乱,奴婢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秦氏笑道,“若你这样还笨手笨脚,我家小暖就是不能要了。”   小暖……   刚被大黄嫌弃,又被娘亲嫌弃了……   “姑娘是大智慧,翠巧不过是会些旁人都会的小事罢了。”翠巧真心道。到秦家村几日,她才知道这个家真的是小暖撑着,还撑得这样牢靠。   小暖笑了,“如今我娘和小草的身体也好的差不多了,今日我送你回去吧。”   “哐当!”翠巧手里的瓢落在地上,她慌忙低头捡起来,连连陪不是。   秦氏有些茫然无措地看着小暖,闺女这很寻常的一句话,怎么就把翠巧吓着了?   小暖无声地叹息道,“老夫人的意思我明白,你放心回去,何时想回来了尽管来。我家的大门,时刻为你开着。”   翠巧双膝跪地,哽咽不已,“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小暖见她如此,觉得心情沉重。家业越大,肩上的责任就越大,譬如展家的赵老夫人,她一人身系至少十几条人命。若她去了,虎视眈眈的展家人就会一拥而上,哄抢能见的所有东西。   在这些人眼里,奴婢也不过是件东西。   翠巧被展家的大少爷看中,若没人护着她,后果可想而知。自己这里,怕是她最后的庇护所了。   自己呢?小暖抬头,她身上背负的人和物不也是越来越多吗?   可是……   她回头看着妹妹和母亲,笑得阳光灿烂,“娘,小草,我走了,你们在家好好休息。”   “汪,汪!”大黄立刻跟上。   小草嘻嘻地笑,“姐,大黄想跟你去。”   她是要去严府做事,带着它算怎么回事!   “在家玩。”   “汪!”   “回来给你买肉!”   “汪!”   “姐,大黄就想去。”   “带它去吧,有大黄跟着娘也放心些。”   小暖……   “走吧!”   “汪汪汪!”大黄立刻跑了出去。   小暖先带着翠巧回展家,去展家看望赵老夫人,果不出她所料,赵老夫人已面容枯槁,卧床不起了。   翠巧见老夫人这样,跪在地上哽咽着说不出和。   待她退下后,小暖才坐在满是药味的床前,眼睛有些发涩,“家里事儿多,小暖才几天没过来给您请安,怎么就……”   赵老夫人靠坐在床上,笑容枯干,精神也显不济。   “本就是用药吊着,现在吊不动了。”   小暖沉默着。   “也是因为安排好了图儿的事,心里一松,就垮了。”赵老夫人脸上,真的带了笑。   小暖点头,“还有什么我能帮您做的么?”   赵老夫人握住小暖的手,“宏图现在跟着你学做生意,过两年跟山长读书,若是这样还撑不起来,是我展家该绝……徐妈妈以后跟着宏图,翠巧以后就劳烦你了。”   “您放心,我保她无事,过几年风头小了,再找户合适的人家把她嫁出去。”   “我信你。”小暖最近的所做所为,赵老夫人都看在眼里,她绝对相信小暖的能力。   “创业容易守业难。要想成事,对自己对别人都得狠。但是,人越往上走,身边的人就越多,听到的话也越来越顺耳,可你会越来越孤单。”   高处不胜寒的道理,小暖懂。   “不管是多强的人,不管是男人女人,都得给自己找个伴儿。”赵老夫人说累了,喘息一阵,才接着道,“哪天遇着那合适的,你……”   见老夫人累了,小暖赶忙道,“您放心,遇到合适的,我立马娶回去,绝不让他跑了!”   赵夫人愣了愣,将剩下的话都咽回去,连声道,“好,好……”   小暖从老夫人处出来,回小院换上秦日爰的装束,带着大黄去了严府。   一进去,大黄便于乌羽的两只大狗碰了个正着。 . 第一六三章 大大大黄   三只狗同时停了有那么一瞬,乌羽的两只便狂吠着,气势汹汹冲过来。   有外家狗敢踏上自己的地盘,还二五八万地翘着尾巴抬着头,岂能容它,揍丫的!   “别闹,老实呆着!”小暖刚忙压住大黄的脑袋,到了人家地盘上你还瑟个鬼,四个腿怎么可能揍得过八个腿,老实点,让人家叫几声宣誓主权得了。   哪知大黄却不肯,一晃脑袋摆脱小暖的掌控,更大声地迎了上去。   若非有侍卫手疾地扶住,小暖差点趴在地上。她顾不得生气只担心大黄被欺负,顺手抢过侍卫腰间的刀就要上去帮忙。   然后,小暖举着未出鞘的刀愣住了,盯着院中打成一团的狗,茫然道,“哪个是我家的?”   侍卫们也都成了蚊香眼……   小暖揉揉眼睛仔细分辨了一会儿,然后把刀还给侍卫,非常斯文地笑着,“狗打架而已,大伙儿别紧张。”   众人……   就算分不清哪个是哪个,但谁都看得出来,一咬二的那个,占上风了……   藏在角落的暗卫两个,忽然有种微妙地满足感:害他们被三爷罚了无数次的狗,果然不是一般的狗。   乌羽被这动静引来后,站在小暖边上看着,感叹道,“狗打架也满有意思的,秦兄说是不是?”   小暖点头,准备想办法把大黄叫过来,省的它把乌羽的狗咬残了。   “乌某的狗不错吧?”   小暖……   待到大黄把乌羽的两只揍跑了还要乘胜追击时,小暖赶忙唤道,“行了,回来。”   在人家地盘上这么嚣张,实在有点不像话。小暖转头笑眯眯地道,“我家狗不懂规矩,让乌兄见笑了。”   “哪里,哪里。”乌羽也眯眼睛笑,“是我家狗不懂待客之道,失了礼数,秦兄的狗受伤没有?”   小暖低头看看身边只是毛皮脏了些的大黄,刚要摇头,忽见乌羽的爪子大胆地放在大黄头上,“我这狗,还不错吧?”   小暖……   众人……   大黄嫌弃地一甩脑袋避开乌羽的手,转到小暖另一边站着。   乌羽依旧笑眯眯的,“我这狗就是黏人,让秦兄见笑了。”   小暖算是看明白了,这厮要浑水摸鱼、偷梁换柱,把自己的大黄骗走?   果然不愧是世无双,这么“好”的主意,他是怎么想出来的!   乌羽眼睛转了转,转身就跑,一会儿从厨房拎了根肉骨头出来,“大大黄,过来吃饭!”   ……   小暖,“大大黄?”   乌羽晃着肉骨头,得意地道,“嗯,我的两只狗,一个叫大大黄,一个大大大黄。”   众侍卫低头,小暖无语望天,“什么时候起的?”   “刚刚。”乌羽晃着肉骨头。   大黄提了提鼻子,一动不动地蹲在小暖身边,对肉骨头视而不见。   “乌兄自己玩,我还有事,不奉陪了。”她不想再跟这二货待在一处,大步往里走。大黄抛弃肉骨头,立刻跟上,大大黄和大大大黄见它走了,扑到乌羽身边要吃肉……   众人……   “汪!”大黄抬头冲着小暖叫了一声。   小暖盯着它,思前想后地琢磨半天,“想找玄大哥?”   “汪!”大黄立刻摇了摇尾巴。   小暖问身边的侍卫,“敢问这位大哥,玄大哥可在府中?”   侍卫摇头,“不晓得。”姓玄的都是三爷的暗卫,他们不过是负责府卫的兵士,哪里晓得三爷暗卫的行踪。   小暖又试探问道,“那我家的狗在院子里转一圈,成不?”   侍卫想起这狗以前被带着在府里转过好几圈,便点了头。   小暖拱手谢过,对大黄道,“我就在这里待着,大黄去找玄大哥,别乱翻腾,也别欺负这家里的狗,明白不?”   “汪!”大黄开心地跑了。   小暖跟着侍卫进了演武堂,见跟上次一样,堂下等候的人只有八个,三爷也不再。   这是,去哪了?   不管有几个人,该怎么教还得怎么教,小暖笑眯眯地问好后,拿出纸开始上课。   那边厢,大黄左闻右嗅,一会儿就跑到了玄其的住处,冲着门摇摇尾巴,“汪!”   暗处的暗卫……   屋内无人,大黄等了一会儿,失望地耷拉下狗耳朵,一步步走到墙角,“汪!”   被它准确锁定的,竹子后的暗卫憋屈地走出来。一人一狗对视片刻,暗卫败下阵来,“玄其大人不在府中。”   见大黄低下头,暗卫于心不忍,“是要玩上树吗?在下也成的!”   大黄没有应声,转身要走。暗卫忽然眼睛一转有了主意,掏出一个小石子扔过去,“来了!”   大黄机警地避开,刚回头,又一个石子飞过来,大黄又避开……   一个时辰后,小暖从演武堂出来就见大黄开心地跑回来,眯起眼睛问道,“找打玄大哥了。”   “汪!”   小暖点头,心想玄其回来了,山匪的事情应该是处理完了,看来不是什么大事,可以着手准备第二批进山换货的商队了。   “咱回吧?”   “汪!”   往外走时,小暖还担心遇到胡搅蛮缠的乌羽,直到门口才放心下来。一人一狗刚要出门,却见有人来递帖子,言道是京城承王府来的。   小暖站在门内看着送帖人得知严晟不在后,甚是焦急失望地走了,便带着大黄悄悄跟了上去,一路跟到了金不换的将军府。   小暖拧眉站在墙边,暗想金不换跟承王府有什么关系,而承王府的人找严晟又是为了什么。承王府的人这个时候到济县,是不是为了前几天的案子?   便在这时,大黄忽然靠着她的腿,呜呜了两声。   小暖机警地转头,见墙角露在地上的半个人影,心下了然,他们这是被人发觉了。   但光天化日之下,也没什么好怕的。小暖带着大黄转悠了一圈又回到严府,坐车带着它从后门离开,返回三河街秦日爰的府邸。   大黄对这个陌生院子很是好奇,左闻右看,又标记了一圈,才心满意足地跟着小暖翻墙回了小院,收拾一番后回家。   金府内,承平王皱着眉,“此事有些蹊跷!”   一旁表情非常忍耐的金不换问道,“王爷说什么蹊跷?”   “三皇子明知本王在将军这里,派人跟着,所为何事?”   “这有何难,末将这就将人锁进来问问!”   “不可。”承平王赶忙道,“不可轻举妄动。”   金不换暗翻白眼。这些文臣就是他娘的麻烦,屁大点儿事儿都恨不得翻过来调过去折腾几十遍!没事也得琢磨出事情来才肯罢休!   也不嫌他娘的累!   “三皇子不在府中,也不在军营,他能去哪里?”   金不换耐着性子道,“没听暗报说三爷出府。” . 第一六四章 比猪还胖   那就是闭门不见了?   承平王抬起胖胖地眼皮,缓缓地笑了,“好,甚好!”   看看屋中的沙漏,想到军营中还有三爷布置下的一大堆事儿呢,金不换待不住了,“王爷,末将营中还有要务,去去就来。”   承平王坐在堂中,看着金不换急匆匆的背影有些不悦。   长脸长须的幕僚凑过来低声道,“金将军待王爷,实在称不上恭敬。”   “哼!”承平王冷哼一声,“此时又无战事,军中能有何急事!他这样急匆匆避开,不过是怕在此留的久了露出破绽罢了!”   幕僚立刻心领神会,“郭某这就去打探一番。”   待郭玉通走后,承平王想了想,叫过马得银,“去牢里给马得金递个话,跟他说,他的家人本王定会厚待。”   马得银明白王爷这是要弃车保帅了,连忙应声走了出去。   他们随陈祖谟回来的四人名字虽然只差一字,但并无血缘关系,是以马得银也没什么大感觉。承平王正闭目思考面前的俱是,不想马得银这么快就回来了,“牢头说马得金是重犯,禁止探视,不过属下听说马得金在牢中住的是单间牢房,吃喝伺候周到,没有受刑。”   承平王闻言冷笑几声,“好一个楼萧迁!更衣,本王要去秦家村看看!”   马得银吓了一跳,“王爷,那里民风彪悍,您……”   “再彪悍,他们敢将本王如何?更衣!”   小暖回到村里,见娘亲和妹妹都在院里闷着,有些于心不忍,“娘,咱们地里的白菜萝卜该收了吧?”   秦氏立刻放下针线,“白菜小雪节前后收就成,萝卜再不收就要糠了。”   原来娘心里惦记着这事,不过因为自己没有说,所以她不敢出门吧。小暖一阵自责,“咱们去收萝卜吧?”   秦氏有些犹豫,“我,能出门?”   还不等小暖说什么,小草已经站起来挺直小胸脯保证道,“娘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谁敢拦着娘,小草咬死她!”   小暖……   “咱不咬人,那多脏,用棍子才是正经。走吧,一起去收萝卜喽!”   秦氏赶忙换了鞋背上背篓,三人一狗出门了。   这是出了谣言和树林里的事儿后,秦氏第一次出门。村中老树下晒太阳的人们见了她,不由地盯着看。秦氏被人这样盯着,咬唇强撑着走在前边,她身边拎着铁锹的小暖眼神扫过去,村里人俱是一哆嗦。   村霸惹不起啊,村里人赶忙热情地打招呼,“秦姐,你们这是干啥去?”   秦氏低声道,“去菜地里拔萝卜。”   “萝卜可不是该收了吗!你这一说,我才想起我家的也没收呢,得赶紧去!”围观的人四散奔逃。   剩下的秦三奶奶乐呵呵地问,“身子好了?”   “本来就不是大病,躺两天就起来了。”秦氏赶忙道,心里也微微松快。真的走出来见到村里人或惭愧或躲避的眼神儿,她才明白小暖说的是真的,事情没有自己想得那么糟糕,真没人指着她的鼻子骂她不守妇道,要把她赶出村去。   小暖对自己比大黄还强大的气场非常满意,乐呵呵地道,“三奶奶好好歇着,娘,咱走吧。”   小草立刻拉着娘亲的手,“娘,小草要拔最大的萝卜。”   “你能拔得动吗,别萝卜没拔出来,反倒把自己种在地里头。”小暖打趣道。   小草不服气地扬起小脑袋,“能,小草力气可大了!”   “是吗,有大黄大吗?”小暖又逗道。   小草气呼呼地挥舞着左手里的小棍子,“姐欺负人,大黄又没有手,怎么拔萝卜?”   “那你要和谁比,我,还是咱娘?”   秦氏失笑,“莫把你妹妹逗急了。”   “小草,你的手好点没?”三人说着话已经走到了茶宿边,带着两朵大花的胖阿妞看见小草,抓着竹篱笆欢快喊道。   小草眼睛一亮,“阿妞!小草要和阿妞比!”   阿妞眨巴眨巴眼睛,“比什么?”   “拔萝卜!”   阿妞歪着小脑袋,“我没拔过,萝卜在哪呢,好拔吗?”   小暖看着离萝卜不过四五步的小胖丫,笑道,“你大名也叫阿妞吗?”   小阿妞一脸骄傲,“阿妞是我的小名,我大名叫刘诗雨,‘昔时曾说雨催诗,今朝还要诗催雨’的诗雨。”   “好名字!”小暖盯着小阿妞头上的大花点点头,暗道人家这才是大户人家闺女该起的名字,哪像她和小草,一个比一个挫!   还状元呢!   不想小草也骄傲地挺起小胸脯念道,“我的小名叫小草,大名也叫小草。‘离离原上草’的草,‘青青河畔草’的草,‘林暗草惊风’的草!”   居然还比自己多一句,阿妞撅起嘴。   小暖颇为惊讶,“后两句是谁教给你的?”   小草的眼睛笑成了月牙儿,“云清先生教的。”为的就是这一刻!   秦氏赶忙道,“待会儿收了萝卜,给先生送两个过去。”   “好!”小草立刻拉着阿妞到处找大萝卜。   秦氏和小暖也挽起衣袖从边上开始收萝卜。   “哇这个好大!”小草惊叹一声,“阿妞,咱俩一起拔!”   “好!”   两个小丫头一起拨萝卜,拔出来后果然跌坐在地上,咯咯地笑。   小暖拔起一个大萝卜,也笑了。   她发现从土里挖东西比从枝上摘豆子更有趣,因为不知道埋在土里的那一截萝卜有多大,每次拔起来时总带着一种美好的期待,这种期待让人一棵棵地拔下去。   “这个更大!”小草抱着一个大萝卜过来,“娘,这个送给先生好不好?”   秦氏看着俩孩子抱着地萝卜,满意地点头,“带着大黄一起去,走侧门,别打扰大堂里喝茶的客人。”   旁边刨虫子大黄立刻跟着跑了。   小草和阿妞一会儿就跑了回来,小声与姐姐分享秘密,“先生家里来了一个大胖子,有这么胖!”   小草比划着,“比三奶奶家的猪还要胖!”   小暖脸色一黑,“你没当着人家的面说什么吧?”   “小草没有,阿妞问他为什么那么胖,那个伯伯说他是‘心宽体胖’。姐,这四个字什么意思?”小暖不解。   “心宽体胖的意思就是一个人心里没事儿,就会长胖。”小暖解释道。   “胖就胖,为啥说盘呢?”小草眼睛一亮,“难道是说他胖的像盘子一样了?”   多音字是个迷啊,小暖叹口气,“姐也不知道,下次你问问先生。”   “心宽体胖的‘胖’与前边的‘宽’字乃是同意,都指的是‘舒泰’,所以才不念胖,念盘。”跟出来的云清先生笑着解释道。   小暖三人赶忙站起身行礼,待看到云清先生身边的人时,小暖也忍不住张大小嘴。   这人,真的好胖啊! . 第一六五章 男人最深的痛   若是论斤两,这人准儿真跟秦三奶奶家的老母猪有一拼!   小暖觉得自己这样对不对,赶忙摇摇头,端正心态弯腰行礼,“先生博学,小暖受教了。”   小暖?这就是陈祖谟的闺女?那这个一身土气的村妇岂不就是……   承平王的目光打落在一身粗布两手泥的秦氏身上,不屑地抽了抽嘴角,若是他的宝贝女儿见过这个女人,绝不可能把她放在眼里!   端正了心态的小暖却发现这胖子看她们的眼神儿,隐隐带着几分恶意!她皱了皱眉眉头,不禁打量起这胖的出奇的来客。   虚胖,保养得宜,衣裳看似普通却都是极好的料子,腰间的玉坠通透圆润,举手抬足间透着一股人上人的感觉……   再联想到严府门口遇到的送帖人,联想到云清先生是怎么到秦家村的。小暖眯了眯眼,这莫不是承平王府派过来的人?   “这萝卜长得不错。”那边,云清先生已经开始与秦氏闲聊起来,“不知刚收的萝卜怎样做好吃些?”   小暖则走到承平王身前问道,“这位先生是刚到我们村来么,以前没见过您。”   承平王抬手捋胡须,笑呵呵地点头,“刚到。”   小暖看着他手上的翠玉扳指,眼睛又眯了眯。   “小姑娘姓陈?”承平王俯视着一身粗野的小暖。   小暖天真地歪着小脑袋,“您怎么知道的?”   “方才在茶宿里,听人说起秦家村有个叫陈小暖的小姑娘很是厉害,惹急了会拿棍子抽人。”承平王貌似和蔼可亲地道,都是这丫头,几棍子几声鼓,让他奔波至此。   小暖伸手抄起铁锹,凶神恶煞道,“哪个混账东西坏我名声,看我不铲了他!”   被骂了的承平王胖脸上的肉抽了抽,“小姑娘家家的,可不能动不动就口出恶语抄家伙,这会让人嘲笑你家教不好。”   小暖哼一声,“我们家就这家教,不信你可着秦家村去打听打听,谁人不知我奶奶的厉害!”   她奶奶不是……陈祖谟的娘亲,自己宝贝女儿未来的婆婆?承平王脸上的笑挂不住了。   云清先生回头笑道,“小暖,莫吓坏了我的朋友。”   小暖收了铁锹,回头笑道,“先生有所不知,我奶奶可厉害了。我娘在陈家时,天天干最多的活吃最少的饭还要挨骂,我奶奶说,给人当媳妇的,就得勤快,就得伺候丈夫,就得伺候婆婆。管不好媳妇,就是婆婆没能耐,她那么厉害的人能让自己没能耐吗?”   “好端端的说这些旧情做什么。”秦氏赶忙拉住小暖,对承平王笑道,“这位先生别在意,我家孩子还小,嘴上没个把门的。”   那也就是说,陈小暖说的都是真的了?承平王皱眉。   小暖笑眯眯地道,“娘,这位心宽体胖的先生才不会在意这种小事呢,否则他哪会这么胖。先生,我说的对不对?”   承平王抽抽嘴角,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笑,“不错。”   已经绕到菜地里的云清先生唤道,“小暖,过来帮老夫把这棵萝卜拔起来。”   小暖立刻跑过去,弯腰拔萝卜。云清先生低声问道,“好端端的,如此牙尖嘴利作甚?”   小暖眨了眨眼,低声问道,“先生,您这胖友是不是承平王府来的?”   云清先生微愣,“你怎么看出来的?”   “猜的。”小暖又低声问道,“他是王府里的什么人?”   “用你的话来说,他就是王府里的头一号大人物。”云清先生低声笑道,“他体胖心却不宽,你莫招惹他。”   承平王?!小暖瞪大眼睛,“他来做什么?”   云清先生卖起官司,“你猜?”   “为了那件案子?”   云清先生笑了,“你这丫头一击鼓不止震动济县,还震来承平王,了不得。”   小暖嘿嘿笑了,“先生过奖了。”   说完,两人直起身,小暖晃着大萝卜道,“先生眼光果然独到,这根萝卜比小草给您送去的那根还大,这兴许是地里最大的一根了。”   “也不尽然。”云清先生来了兴致,在菜地里寻找最大的萝卜。   不识五谷的承平王忽然也好奇起来,绕进菜地指着一棵萝卜吩咐小暖,“把这个给本,我拔起来瞧瞧。”   小暖笑嘻嘻地道,“先生想吃萝卜?”   “吃吃也无妨。”承平王盯着青青绿绿的萝卜,在这深秋里还真是养眼。   “我们这地里的萝卜可贵着嘞。”小暖笑眯眯的,“不过看在您是云清先生的朋友的面子上,如果您能自己拔下来,咱们分文不取。”   云清先生胡子抖动,就承平王那大肚子,弯腰都够不到膝盖,怎么拔萝卜?   承平王高傲地抬抬下巴,“爷不差钱,尽管拔来!”   “得嘞!”小暖利索地把萝卜拔起来递过去,“一百文。”   承平王直接递过去一块银子,“不必找了。”   小暖接过,“先生不光心宽体胖,还财大气粗,小暖佩服。”   承平王被噎得难受,撒气一样地甩掉萝卜上沾着的泥,却甩了旁边盯着他肥胖身躯看稀罕的小草一身。   还不等小草说什么,大黄立时就不干了,呲牙冲着承平王低吼,“汪汪汪!”   被狗叫吓了一跳,又被脚下的萝卜绊了一下的承平王失去平衡,小山般的身躯坐倒在地,“扑通,咔嚓,嗷”三声,小暖觉得自家的萝卜地卜地跟着颤了三颤,萝卜折损数根。最后一声,是承平王发出的,甚是惨烈。   云清先生脸上的肌肉抽了抽,听着都替他疼。   阿妞和小草则目瞪口呆地盯着摔倒后更显得坨大的胖伯伯。   秦氏则觉得十分愧疚,赶忙道,“地上脏,先生摔坏没有,快起来吧。”   承平王脸色苍白带青,特别是戳到最难以启齿之处的两根萝卜,简直是要了他的命……   两个便装侍卫赶忙跳进菜地,吃力地把自家王爷扶起来,看到他被萝卜戳破的衣袍,吓出一身冷汗,赶忙替他遮掩住以免让人发现出了丑。   此时的承平王,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了。   秦氏看着他发青的脸色,担忧问道,“先生您没事儿吧?”   一个男人最大的痛是无法言表的,承平王强撑着,颤抖着,摇了摇头。   “娘,伯伯压坏了咱们一大片萝卜。”小草指着惨不忍睹的萝卜地道。   秦氏刚要说不妨事,小暖却抢先道,“没事儿,这位先生刚才给咱们的银子恰好购买这一大块萝卜。再说萝卜被砸烂了人不能吃,不是还可以喂猪吗,也不算浪费。”   云清先生抽抽嘴角。   忍着疼地承平王脸色已是十分地难看了,却听这该死的丫头又作死道,“小暖说的都是真的,先生不必如此自责。再说您会摔倒也是因为您甩了我妹妹一身泥,我家狗护主子叫了两声把您吓到了,这不怪您,您不必如此自责。” . 第一六六章 可怜的床   承平王的嘴角已经开始抽搐,没想到这死丫头还不算完,“我们村里狗可不少,您这样怕狗可不行,若在村里逛一圈,还不得摔个十回八回的?”   “回,回去……”又疼又气的承平王眼前金星乱蹿,连与云清先生告辞的力气都没有,就被抬上马车走了。   送走承平王,云清先生摇头叹息,“你这丫头……”   “先生,您觉得他敢拿我怎么样?”小暖狡猾笑道,“估计现在全天下最怕我们母女出事的,就是他们父女了!”   云清先生忍不住哈哈大笑。   秦氏低声问道,“那先生是什么人,你做什么这么气人家?”   “他是我爹未来的老丈人,柴玉媛的老爹,承平王。”小暖也不瞒着娘亲。   秦氏瞪大眼睛,半天才回神儿转身,毅然决然地道,“把被砸的萝卜收拾收拾,拿回去喂猪!”   大黄叼着一块玉跑到小暖面前,甩甩尾巴。   小暖接过来擦了擦,才认出这是承平王刚才挂着的那块,赶忙递给云清先生,义正辞严地道,“不义之财不可收,先生下次见了他,帮我们还回去吧。”   云清先生含笑摇头,“想必他短时间内不会再来秦家村,你先收着吧,日后或许还有用处。”   小暖大眼睛转了转,心领神会地笑了,“先生为何到我们村里来教书?别说是承平王请您来的,这话小暖可不会相信。”   云清先生又拔起一颗萝卜,满意地颠了颠,“因何而来又何妨,殊途同归罢了。”   小暖也不再问,继续收萝卜。   天将晚时,金不换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将军府,刚进门就有下人来报,“西跨院的贵客受伤了。”   “什么人敢到老子的地盘来伤人!”金不换瞪大眼睛,“伤的重不重,军医怎么说?”   “不是在府中,是贵客出去访友时受伤的。”下人又凑到金不换耳边,神色微妙地低语几句。   金不换的眼睛越睁越大,心中觉得甚是……痛快!   承平王已上过药躺着,胖大的身躯挤满了整张床。金不换进来时,甚至听到了自家的硬木床不堪其重的吱呀声,目光坐在承平王的某个无法言说的部位,他忍不住邪恶地笑了。   “末将听闻王爷派人请了郎中?”金不换敛容急匆匆走进去,“不知您哪里不适?”   哪里不适承平王自是难以启齿,“不过是出门时没仔细脚下,滑了一跤,有劳将军关心。军营的事可处理清了?”   说完,他抬起手,立刻有人上来扶他起身。承平王强撑着龇牙咧嘴地坐起来时,金不换亲耳听到了来自床的抗议,想到承平王此时的痛楚,他心中又是一阵幸灾乐祸,“王爷说笑了,军务繁杂,哪有处理清的一日。”   “将军果然恪尽职守,不枉前几日大皇子在圣上面前替你说话。”承平王深吸一口气,才努力挤出一个笑脸。   金不换赶忙站起来弯腰向北行礼,“能得大皇子美言,末将感激不尽。”   承平王道,“前几日圣上才给兵部下旨,要他们确保军队的粮草和御寒衣物的供给。因为大皇子的连番督促,今冬给右金吾卫下拨诸物可不比千牛卫差,将军静候佳音便知。”   千牛卫可是圣上内围的贴身卫兵!金不换闻言大喜,“请王爷替我右金吾卫将士叩谢大皇子!”   “将军何须客气,大皇子待将军,始终如一。”承平王此来,一为见三皇子商谈那装案子,二为替大皇子查探金不换是否生了二心。   金不换能从前军百夫长爬到现在的位置,当然不是个傻子。他闻音知意,立刻拱手道,“也请王爷替末将转告大皇子,末将肝胆相照,绝无他意!”   承平王盯着金不换缓缓地笑了,“将军没什么想说的?”   金不换硬着头皮,“末将从未做过对不起大皇子之事,近来诸事皆是……身不由己,还请王爷替末将在大皇子面前美言几句。”   “身不由己?”承平王又笑道,“这倒是奇了,在济县还有谁能让堂堂的金吾卫大将军身不由己?”   “莫不是,三皇子吧?他做了什么,让你如此为难?”   金不换额头地青筋蹦了起来,“他……什么也没做。”   承平王目光转冷,“将军如此说,本王倒是更糊涂了。”   金不换心中叫苦不迭,不是他不想说,是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三皇子来了济县,一没夺他的大权,二没直接插手军中事务,不过是每日闲着没事到军营转悠几圈,找人比划比划,或者偶然发现几个赌钱犯军规的兵士罢了。   便是这些人,也是他出手清理的,三皇子不过是在旁边看着而已,不过他看着看着,金不换就不由得头脑发热做了许多不可思议地决定,一点点地挖坑把自己埋了。   可以说,三皇子来了济县,无所作为却无处不在,可这话说出来哪个能信?便是他自己都不信!   承平王眼巴巴地等着呢,自己可什么都不说,不是摆明了有问题吗!金不换正骑虎难下之时,便听门外有人报,“将军,陈状元在门外求见。”   “请,立刻请!”金不换第一次对这小白脸心生莫大的好感,这厮来的太是时候了!   承平王却沉下脸,“本王累了,不见!”   金不换眼睛转了转,“陈状元是王爷的女婿,您不见,然;但末将不能失了礼数,王爷稍待,末将去去就来。”   这话简直是给足了承平王面子,让他根本没有辩驳的余地,眼睁睁地看着金不换走了。   金不换甚是得意地走出跨院,去吓唬小白脸陈祖谟。   半个时辰后,小暖家的大门被拍响了,马得铜虎着一张脸站在门外,“老爷请姑娘过去一趟。”   小暖安抚受惊的娘亲,“没事儿,我去去就回。”   “让大黄跟你去吧。”绿蝶不在,秦氏哪能放心让女儿独自去陈家。   小暖却摇头,“不必,大黄去了更危险。”   陈祖谟若是得知了事情经过,现在或许已经拎着棍子,憋着火地想揍大黄了。大黄虽然厉害,但门口这个马的铜可是伸手就能捏死人的狠角色马得铁的三哥,还是小心为上。   小草却忽然走过来,“小草也去。” . 第一六七章 我家的狗,岂是你能打的   秦氏赶忙拉住她,“你不去,跟娘在家等着。”   小草却倔着,“小草也是‘姑娘’,我爹叫姑娘过去,小草也要去!姐,我也要去。”   小暖带笑点了头,“好妹妹,走!”   小草的小脸顿时就亮了,跑去厨房抄了一根烧火棍出来,“走!”   马得铜……   小暖……   陈祖谟见到拿着棍子气势汹汹的小闺女,拍案大怒,“你来干什么?放下,成何体统!”   小草鼓着小脸握着棍子不说话,一门心思地想怎么才能超越姐姐树林里的英姿。   陈祖谟只得忽略她,只问小暖,“今日在茶宿外,发生了何事?”   他听村里人当笑话一样说着茶宿外那个摔倒在萝卜地里的超级大胖子,就升起了浓浓地不妙感,问过云清先生后惊出一身冷汗,急匆匆跑去将军府却被承平王拒之门外,又被金不换云里雾里地吓唬出来。   他现在,只想把这惹事的死丫头打死了事!   小暖看着面黑似铁的陈祖谟,想着他在未来老丈人面前受了什么气才成了这副模样,“茶宿外每天都发生很多事,不知爹指的是哪一件?”   “明知故问!”陈祖谟的手紧紧握着椅背,每次见到小暖三个,他就莫名地火大。   小暖皱皱眉,“有事说事,不说我们走了。”   “走!”小草气势汹汹地转身,见堵在门口的马得铜不动,瞪着眼睛比划烧火棍,琢磨打他哪里最疼。   马得铜……   “啪!”陈祖谟一巴掌拍在桌面上,“在萝卜地里,那位……云清先生的那位好友是如何摔倒的,伤到了哪里?”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啊”小暖拉长声调,若无其事道,“他见云清先生在地里拔萝卜,也想拔,结果被萝卜绊倒,伤到哪里我也不知道。”   “混账,眼见着人摔倒了你却不上前扶着?离着没几步,他哪里受伤你会不知道?”陈祖谟气急。   “他那么大块头,爹扶一个试试?”小暖莫名其名地问,“他只是摔在菜地里,他自己又说不疼,我哪知道他伤哪了?不信您去问云清先生,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我还能说瞎话不成?”   小草也喊道,“就是,那个胖伯伯还砸坏了好大一片萝卜呢,那些萝卜人都不能吃了,只能喂猪了。我姐说萝卜要一百文一根,好些钱呢!”   陈祖谟绷着脸不说话。   小暖暗中笑翻了,“爹这么晚叫我们来,莫不是那位先生找上门来,难为爹了?若是这样,我们家的事儿也不敢劳烦您担着。您告诉他在哪,要是真伤了,我带去去看郎中,诊费和药钱我们还出得起!若要是没伤,想用这件事讹银子,哼……”   “你们还想怎样?”   “抽死他!”   “一纸状子告到衙门去!“   陈祖谟的脑袋“嗡”地一声,差点吐出一口老血,指着门口道,“滚,都给我滚!”   小暖皱着眉委屈着,“女儿说错了什么,竟把爹气成这样?还请爹爹明示。”   “请爹爹明示!”小草也学着姐姐的腔调,问出心里的话,“为了一个胖伯伯,爹爹就要把我们叫过来骂一顿!我和姐姐是爹的女儿,那个胖伯伯是爹爹的什么人,比我们还要亲吗?”   陈祖谟一哆嗦,小暖恨不得把妹妹抱起来转几圈,她这话太给力了有没有!   妹妹这么给力,自己也不能松懈,小暖又委屈巴巴地道,“爹要真是看我们不顺眼想收拾我们就直接来,拿别人当筏子做什么?”   陈祖谟的头嗡嗡直响,深深觉得再让她们说一会儿,会被气死过去,“我陈家怎么会有你们这等不孝女!”   “我也不知道啊,不过爹爹不想有也简单,直接把我俩赶出陈家不就得了!”小暖又添一把柴。   陈祖谟真恨不得从来没生过这两个畜生,“出去!”   怕自家老爷被气死的马得铜上前一步,挡在小暖和小草面前,“二位姑娘,请吧。”   小暖见好就收,拉着妹妹抬头挺胸地走到院中,看着黑咕隆咚的大院子问道,“我奶奶呢?”   “老夫人去族长家做客了。”马得铜规矩回话。   原来是被支出去了,她说怎么这么安静。小暖带着妹妹大摇大摆地往外走,“既然如此,送我们回去吧。”   “是。”虽然恨不得将面前这丫头掐死,但马得铜不得不忍着。   前边的小暖走着走着,忽然问道,“马四哥被杀,马大哥入牢,马三哥是不是恨不得杀了我?”   “小人不敢。”   “是不敢,不是不想。”小暖的声音在暗夜里格外的深沉,“若有人这么欺负马三哥的家人,你会怎么做?”   马得铜不吭声,平心而论,这件事的确错不在小暖一家,但各……   “各位其主罢了,是不是?”小暖说道。   马得铜被她的话惊出一身冷汗。   “我与你们无冤无仇,甚至与马大哥还算投缘,有那么一点的交情。”小暖继续说道,“所以,我也不想与你们为敌。”   “姑娘,我等也是……”   “废话就不用说了。”小暖打断他,“我只是把话放在这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人若犯我,斩草除根!”小草赶忙接话,这句她听姐姐说过,朗朗上口,非常好记。   马得铜……   小暖赞许地揉了揉小草的脑袋,“我们到家了,马三哥请回吧。”   马得铜还未说话,却见一条黑影猛蹿过来,他纵出一丈远,扣住匕首喝道,“什么人?”   “汪!”   “这是我家大黄,马三哥怎么怕成这样?”小暖笑道,“莫不是夜路走多了,以为遇见鬼了?”   秦氏赶忙道,“呸呸呸,大晚上的乱说什么,还不快进来。”   小暖一家进门时,马得铜气不过,一块石子脱手而出重重向着大黄打过去。刹那间,两个暗影忽然窜出来,一个用刀截下石子,一个直扑马得铜。   “汪!”大黄叫了一声就要冲过去。小暖赶忙把它压住,“安生待着。”   马得铜不过是王府的一般侍卫,哪里敌得过九号镖局的一等镖师,一会儿便被踩在地上。   小暖走过去,冷声道,“马三哥还真是不长记性,我刚说的话就忘了。”   “人若犯我,斩草除根!”小草立刻说到,这话说着,实在是太有感觉了!   马得铜哪里料到她们竟有打手,好汉不吃眼前亏地求饶,“姑娘恕罪,方才马某不过是想扔块石头吓唬狗罢了,未曾想要伤害二位姑娘。”   “我家的狗,是你想打就能打的?”小暖冷笑一声,“把他捆了堵上嘴,扔到山谷里喂狼!”   镖师二话不说抽绳子捆人。 . 第一六八章 你猜猜是哪一个   马得铜吓死了,“姑娘饶了小的的狗命吧……”   “汪!”   “不是,不是狗命,姑娘饶小的这条臭虫一回吧,小的再也不敢了。”马得铜立刻改口。   秦氏也道,“小暖,别真闹出人命,扔到山谷里还真让狼给掏了……”   小暖点头,“看在我娘的面子上,饶你这一回。不过……”   “姑娘放心,规矩小人懂,姑娘日后让小人做什么,小人定……”   “你这样的还能帮我做什么?”小暖转身回家,一会儿写了一张纸回来,“按手印,五百两银子换你一条命!”   马得铜二话不说地按了。   “三日内把银子拿过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小暖吩咐道,“放了他。”   马得铜站起来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小暖阴森森地道,“我怎么个不客气法?想知道的话,你别还钱等着看就是。”   “还,小人一定还。”马得铜吓得屁滚尿流,暗道真是邪门了,自己想什么,她怎么都知道!   小暖从兜里掏出两张五十两的银票,递给两位镖师,“二位大哥辛苦了。”   俩人默默收下银票,退入黑暗中。   马得铜直接跑回他暂住的老宅,不去见陈祖谟复命的原因,是因为他觉得……丢人。   没想到老宅堂屋的灯居然是亮着的。马得铜推门进去,见二哥马得铁正坐在灯前发呆。   兄弟俩隔灯对望,皆是一脸衰。   “二哥……”   “三弟……”   “你咋回来了?”   “王爷嫌我碍眼,把我赶回来了。你呢?”   马得铜咬了咬牙,豁出老脸问道,“……二哥,你有银子吗?”   马得铁痛快地取下钱袋,“尚有余银,三弟要多少?”   “……四百两。”   钱袋“啪嗒”一声掉在桌上,马得银惊得站起来,“你想跑路?”   马得铜苦笑,“咱们兄弟的命都捏在王爷手里,小弟能跑哪去?兄弟我是欠了人钱,急着还债。”   马得银坐下,埋怨道,“这时候你还有心情去赌钱?”   “不是赌钱,是买命。”马得铜把失手扔了个石子打狗出气,却被人狠狠按在地上碾压的悲催糗事讲了一遍。   马得银听完,异常惊讶,“陈小暖哪找来的高手?不是,她怎么会有高手?不是,管她呢,你不还不就得了,她还能把你怎样!”   “兄弟也不想还啊,可她我的腰牌还有信物都摸走了……”马得铜难受啊,“我要是不还钱,她拿着条子和信物去衙门告状,二哥说王爷会不会剥了我的皮?”   “为了这点事儿,她会去衙门吗?”   “二哥觉得她不会吗?”   马得银抹了把脸,“会吧,她后晌不是连王爷都撂倒在萝卜地里了么,还有什么她不敢干的……”   “王爷怎么样?”   马得银叹口气,“在床上躺着呢,脸色极差。”   伤成那样,是个男人都脸色好不了。马得铜顾不得自家王爷,又问道,“所以二哥,你还有银子吗?”   ……   再说小暖三人回到家,秦氏拉着两个闺女问清陈祖谟找她们说了什么后,怒道,“他老丈人栽倒在咱家菜地里就要拿你俩出气,这当爹的还真是脸大,这算怎么回事儿!”   小暖手里捏着借条,又掂量掂量承平王的玉坠,冷笑道,“不管他们怎么回事儿,到了咱们这儿就都不是事儿!娘,小草,你们俩明天开始想干什么想去哪儿,尽管去,别把他们放在心上。”   小草眼睛睁得大大的,“姐,刚才那两位厉害大哥是谁啊?”   “是姐给你和娘请回来的护院,厉害吧?”小暖很是满意,她知道九号镖局厉害,但没想道能厉害到抓马得铜跟抓个小鸡仔似的,碾压,完全是碾压啊!   “厉害!”小草大眼睛转啊转的,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秦氏的关注点却跟小闺女不同,“给我俩请来的,你呢?”   “女儿不是有绿蝶吗。”小暖笑道,“用不着。”   “绿蝶还没回来呢。”秦氏担忧天天往外跑的小暖的安全,“娘天天在家,哪用得着人保护,保护你才最正经。”   “没有绿蝶,不是还有大黄吗。”小暖笑道,她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全,不管是承王府的还是渣爹那边的人都不敢明着来硬的。他们若是来暗的,谁怕谁!   “大黄……”   秦氏还没说完,桌边地大黄立刻“汪”了一声,抬头看着她。   秦氏不忍心打击大黄的已经十分脆弱地自尊心,“……也好,不过还是等绿蝶回来再出门吧。”   小暖点头,“这两日咱们不是要收萝卜么,女儿哪也不去,娘不是说,庄稼里的事儿大过天吗。”   秦氏被女儿逗得忍不住笑了。   第二天,三人把萝卜都收回来,剁下萝卜缨子后,一部分萝卜洗净放进腌菜缸里制腌菜,剩下的带着泥埋进土里,以防萝卜冻坏了。   萝卜缨子也不浪费。发黄的叶子剁碎喂鸡喂猪,鲜绿的洗净挂起晒干,冬日里泡发了能当菜吃。   这里的冬天天寒地冻,是没有新鲜的绿色蔬菜的,但这里的人们却又很好的应对之法利用夏秋晾晒蔬菜和野菜。   小暖也是第一次知道,除了豆角,茄子都可以切片晒干,留着冬天吃。另外,除了菜园里的菜,各种山上或田间地头的野菜也被秦氏收回来清理干净,或直接晾晒,或用开水焯过晾晒,再加上秋天收回来妥善存放的一大堆瓜,小暖对这个冬天的美食简直是充满了期待。   受秦氏的影响,山长茶宿也收了不少村里人晾晒的野菜,要出几道乡野特色菜品,丰富茶宿的冬季菜单。   冬天,可期待的事情真的很多。   “娘,今年冬天会下雪吗?”小暖一边挖白菜坑,一边问。   正在串萝卜缨子的秦氏笑道,“当然会啊,哪年冬天不下雪?”   对于没亲眼见过雪的小暖来说,雪的诱惑力太大了,“那什么时候下呢?”   “霜降之后是立冬,立冬之后是小雪,到时候零零星星地就下了。不过要是能存得住的大雪,怎么也得过了小寒。”秦氏念叨着,“到时候大雪封山,咱们就没地方弄柴火了,得趁着这几天多弄点回来……”   提到弄柴,秦氏又想起前几天树林里发生的事,愣了愣,才打起精神接着道,“晒干劈好,放在柴房里。你不是说要买点炭吗,贵不贵?”   “贵不到哪里去,再说咱们现在还差钱吗?”土豪小暖站起来,小手一挥,“咱们每天赚的银子,别说是每屋点上炭火盆,就是大黄窝里都点上,也用不完!”   秦氏和小草就笑弯了腰。   大黄忽然提了提鼻子,大叫着向门口冲去,声音异常欢快。   小草掰着手指头,“玄其大哥,书彦大哥,绿蝶姐姐,姐猜是哪一个?” . 第一六九章 三爷三爷,我来啦   “哪一个来我都高兴。”小暖放下铁锹,刚从坑里爬出来,就见绿蝶风尘仆仆地背着大包袱回来了。   “绿蝶姐姐!”小草张着小胳膊跑过去,秦氏和小暖也跟着迎上。   绿蝶带着笑拱手行礼,“夫人,姑娘,绿蝶回来了。”   “好,好。”秦氏拉着她上下看,“咋瘦了这么多?这可不行,不贴膘怎么过冬!我去称一斤肉,咱们晚上做红烧肉吃。”   绿蝶赶忙道,“夫人不必忙碌,绿蝶带了好些吃的回来。”   说完,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晓得该买什么,所以绿蝶把上次姑娘买的东西又买了一遍……”   绿蝶把包袱放在院中的石桌上,打开露出一个个油包,香味立刻弥漫庭院。   小暖拍了拍绿蝶的肩膀问道,低声问道,“没人受伤吧?”   “伤得不重,姑娘放心。”绿蝶掩不住地兴奋,“这次发了!”   小暖眼睛瞬间爆出金子特有的光芒,“多少?”   绿蝶这才知姑娘误会了,摇头低声道,“那人没有找到,是另外发了。”   那就跟自己没关系了,小暖的大眼睛转了转,“那三爷是不是很高兴?”   绿蝶想了想,点头。   小暖的表情瞬间点亮了,三爷高兴,就意味着她接下来的计划成功的可能性很大啊!   严晟回到府中沐浴更衣后,脸色阴沉地坐在书房里,气压低得让屋里的部下喘不过气来。   等严晟处理完这几日积压的公务,才问道,“承平王那边有什么动静?”   立刻有部下报说,“承平王现在金将军府中,派人来送过帖子,今天后晌到秦家村去拜会云清先生时受了些伤,现在金府客房歇息。”   严晟眉头微动,“受伤?”   部下面容有些微妙,把承平王受伤的事情讲了一遍,然后道,“据军医所言,他的伤势怕是半年不能行……房事。”   站在角落里包着一条手臂的玄其身上某处不由得一紧,对承平王产生了几丝同情。   想着当时地情景,严晟嘴角慢慢翘起,大伙不由得松了口气。   终于等到去严府上课的日子,小暖一大早就领着大黄出发了。之所以不带绿蝶,是因为那丫头因为没亲自收到萝卜很失望,主动要求留在家里挖白菜坑、劈柴……   待到小暖背着大包袱领着大黄到了严府时,脸上的喜气看得门口的侍卫都觉得怪异。   小暖进到府中,放了大黄去找玄其,自己到了演武堂。见堂内的人果然齐了,且一个个看着她,目光比她还热切。   小暖呵呵笑了,“几日不见,大伙都这么想秦某?”   众人一致点头,火热赞许的目光盯过来,把她看得发毛。小暖以为是自己的课太受欢迎了,洋洋得意地咳嗽一声,把今天的道具展开,“经过前一段时间的讲解,秦某知道的东西也差不多都告诉大伙了,接下来是实战环节。”   一听实战,大伙立刻摩拳擦掌,准备肉搏。哪知小暖却把一张图贴在墙上,“今日的实战,是个游戏,名字叫做狼人杀!”   狼人杀?杀狼?刚随着三爷在山里杀人无数的暗卫们杀气陡升。   拿着教鞭的小暖不由得一阵发冷,赶忙给大伙介绍了狼人杀的玩法,最后补充道,“输的一组派人站出来讲笑话,不能把赢得一组都逗笑的,认罚!”   木刑立刻问道,“罚什么?”   “赢的一组说了算。”小暖笑眯眯地加码,曾家游戏的乐趣。   木刑眼睛一亮,大伙表情一僵。木刑这家伙专管刑讯逼供,每日里与狼牙棒、倒刺鞭为伍,想让他笑,谈何容易!   小暖笑眯眯地看着,不想木刑忽然问了一句,“秦教头参加不?”   秦教头,是这帮人对她的称呼。小暖受之有愧,也只能硬着头皮应着。   “我玩过,参加怕对你们不公平。”   “也不尽然。”木刑审人不能说无数也过了几百,察言观色自认不比小暖差。   有学生跟自己叫号,小暖不生气反而有些兴奋,“这样吧,如果木刑大哥连赢三场,我就参加。”   一屋子人立刻干劲儿满满的开始玩起来,一个时辰过去玩过两局,演武厅内笑声震天,大伙意犹未尽。   木刑,连赢两局。   “下次木某再赢一局,教头就要参加了。”木刑对与小暖一较高下,念念不忘。   小暖笑眯眯地应了,辞别众人后抱着大包袱走出演武厅,“三爷可在府中?”   侍卫点头,小暖一路颠到严晟书房外,木开见她来了,也难得地给了她个好脸色,“进去吧,不过三爷很忙,你别又在里边睡着了。”   “好说,好说。”小暖抱着大包袱走进去,见一身黑衣的严晟坐在书桌后,一脸严肃地写着什么。   “来了。”严晟放下笔,见到笑得无比灿烂的小暖,沉重了几日的心情,也不由得跟着变好了,“寻我何事?”   “入冬天气转凉,日爰特命人为三爷制了一件御寒的外裳,三爷试试合身不?”小暖迫不及待地把包袱托在手里递过去。   严晟这才想起,这丫头上次说了要帮他做四季衣裳的,便站起身,“取来。”   小暖立刻打开青皮包袱,露出里边白底黑纹的老虎皮,伸手展开把斗篷举高,兴致勃勃地道,“三爷试试?”   严晟打量这件甚是古怪的衣裳,问道,“披风?”   “非也!”小暖得意地展示自己的百分百力作,“是斗篷,您看,没有袖子的。”   披风是带袖子的宽大外裳,可以正常穿戴也可以披在身上。斗篷没有袖子,只是在后边有个开叉,方便走路。   在小暖看来,斗篷可比披风高大上多了,适合装逼,更适合保暖。   不过严晟似乎不这么觉得。   山不动我动,小暖举着斗篷走过去,“这件白虎皮是商队去山里换回来的,日爰一看就觉得与三爷十分登对,所以给您做了这件斗篷,长短大小是日爰估摸着来的,也不晓得三爷穿上合不合身。”   她念叨着,把斗篷披在三爷身上,又绕到他身前,抬手想替他系上脖颈处的带子。   然后,深深体会到了矮子的悲哀……   三爷见她这样,眼里便擒了笑,弯腰低头,表情没有一丝不耐,若仔细看,还能发现那么几许纵容。 . 第一七零章 不要……   “好了!”小暖专注在带子上,只为让斗篷看起来更完美,却完美错过了三爷春雪乍融的一瞬。   她退后几步,打量穿了白虎斗篷的三爷。   简直……帅呆了!   小暖忍不住地傻笑,“三爷觉得怎么样?”   从不畏冷的严晟抬抬胳膊,虽然觉得这叫“斗篷”的东西有些碍事,不过还是说了句,“尚可。”   能得个尚可,小暖也不失望,巴拉巴拉地介绍斗篷的好处,然后又十分期盼的看着严晟,“三爷下次去军营时,就穿着这件斗篷,好不好?”   严晟……   小暖马上改口道,“这两天还不够冷,等冷了再穿。”   严晟点点头,忍不住补充一句,“虎皮一般是用来铺座椅的。”   小暖还没说话,就听他又说道,“不过直接将虎皮带在身上,倒也方便。”   “就是,就是!”小暖赶忙挥舞小拳头,“三爷是白虎星转世的战神,披上这白虎斗篷犹如神助,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   “这话是谁讲与你的?”   “一个街边算卦的老道长,”小暖完全被三爷穿斗篷的盛世美颜炫晕了,也没了往常地机警,“我觉得他说的很对,三爷穿上这件斗篷上战场,一挥手就可以震退敌军!”   严晟……   “三爷忙了这么久累不累,咱们到院里走一圈?”   严晟……   小暖这才觉察道自己失言了,赶忙道,“三爷不累的话,就不用转了。”   严晟见这小丫头的眼睛简直是黏在斗篷上,不免想到,这嗦玩意儿难道真的这么好看?   于是,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子解开带子,把斗篷脱下来放到一边,果然见这丫头的眼神跟着走了,不免失笑。   他容貌盛于常人,这还是第一次输给一张皮子。   “可还有事?”   “啊?”小暖愣了愣,立刻回神,“有啊。三爷,山里的山匪剿清了么?日爰可以再派商队进山换皮子吗?“   严晟却摇头,“今冬不可再进益州南山。”   小暖张大小嘴儿,不免有些失望。   严晟又言道,“益州南的山不可去,其他山中也有猎户,你可以派人去试试。”   “日爰明白了,多谢三爷。”既然三爷说不可去,那也就是还有危险了,小暖告辞走到院中,却见木开又对着她笑。   怎么今天三爷府里每一个人心情都不错,绿蝶说的发大了,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小暖非常识趣地没有多问,只问道,“见到我家大黄了吗?”   “它应该在玄其大人那里。”木开现在看着小暖格外的顺眼,说话也透着几分亲热。   小暖跑到玄其的住处,见大黄果然在。这厮又大爷一样地把脑袋压在人家的腿上,让人家给它顺毛……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玄其大哥的右臂,被包扎得严严实实!   小暖快走进步,“玄大哥受伤了?”   因被大黄压着腿,玄其无法起身,只得拱拱手道,“只是小伤。”   小暖一脸愧疚,“都怪我。”   玄其赶忙摇头,“是玄某学艺不精,怪不得旁人。”   小暖摇头,“要不是我执意请玄大哥出马,玄大哥也不会受伤了。”   玄其摇头。   这件事起因虽然是为了保护商队,但发现那帮抢匪有蹊跷后,玄其追踪而去,就见山中有人私开铁矿偷铸兵器,便混入其中,与三爷里应外合擒贼时不幸被伤,这些后事已与小暖姑娘没有关联。   但这些,是不能讲她听的。   “玄大哥因我受的伤,虽然谈钱伤和气,但小暖怎么也该给大哥出一份买药钱。”小暖从荷包里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塞给玄其,“我今日出来没带多少银子,大哥别嫌少。玄咎大哥呢,受伤没有?”   “他没有。”玄其哭笑不得,“不过两三月的功夫,五十两在陈姑娘眼里已经是个小数目,玄某佩服之至。”   小暖非常诚恳地道,“不是因为五十两是小数目,是玄大哥的伤不能用银子来衡量,小暖这样做怕玄大哥觉得心里不舒服。但若是能用哪怕一千两来换,小暖也是定宁可出银子也不让玄大哥受伤。”   这话说的玄其的老脸不由得一红,就听小暖又说道,“玄大哥不止是我的朋友,更是大黄的好朋友。你这段日子不在,大黄可想你了。你受伤不能和它玩,你看这家伙失落的。”   玄其低头,恰好与大黄的狗眼对上,脸上便有了温柔的笑,“能与姑娘和大黄相识,玄某三生有幸。”   这次受轻伤立大功,三一定不会亏待他的,简直是赚大发了。   玄其想了想,便道,“益州南那片山中并不安稳,今年姑娘的商队不要再进山的好。”   小暖点头,“三爷跟我说了,可惜刚发现的好财路就这么断了。”   玄其笑道,“登州山林广茂,除了益州还有别处可去。玄某倒记得有几个不比那里差的地方,姑娘可以派人去试试。”   小暖立刻来了精神,“大哥请讲。”   拿到玄其给的换货地址,对小暖来说简直是意外之喜。她带着大黄回绫罗坊后,与两个掌柜商量决定在大雪封山前派三队人马入山,分别去玄其给的三个地方换皮子。   展柜问道,“商队入山也有风险,这次小当家可要寻人护送?”   小暖大手一挥,“放心,有人随队保护。你们只管安排人手,明日出发。”   从绫罗坊出来后,小暖径直去了九号镖局的济县分号,大咧咧在大堂中一坐,分号的镖头奕看看这尊大佛,再看看他身边的大狗,眼皮直跳。   小暖乐呵呵地道,“奕镖头,明天三十,秦某查过黄历了,是个宜出行的大好日子呢。”   奕的眼皮跳得更快了,“不知秦少爷要去哪里,需要奕某准备些什么?”   小暖顿时笑弯了眼睛,“镖头与秦某,果然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秦某明日辰时要派三个小商队进山换货,每队需要两名镖师,共计六人。水平的话不用太高,就照着镖头派给我的护院那样的就好,劳烦镖头帮忙安排一下。”   那可是他手里的一等镖师!奕深吸一口气。   小暖赶忙道,“镖头放心,规矩秦某懂。本月秦某还剩一支免费镖,剩下的那两支需付多少镖银奕镖头尽管开口,秦某绝不还价。”   奕听了这话,额头上的青筋都蹦了起来,咬牙切齿道,“不要……” . 第一七一章 喜事连连啊   小暖诧异地转头,看着一脸委屈的奕,忍不住抽抽嘴角。他这样,怎么跟自己是强抢了媳妇的恶霸似的,赶忙解释道,“镖头,秦某的意思是剩下的两支镖都给镖银,您该收多少就收多少,秦某绝不二价。咱以后合作的日子还长着呢,请镖头放心,秦某绝不是那等贪小便宜之人。”   你是不贪小便宜,你占的都是大便宜!奕脑袋上的青筋都蹦了起来,“不要……镖银。”   小暖眨了眨眼,“莫非这个月咱们镖局有活动,金牌客户免费大促销?”   奕深吸一口气,心口一抽一抽地疼,“奕某接了消息,烫金牌改成每月六笔不收镖银……”六支镖,还得一律用一等镖师!   他娘的,当他手里一等镖师很多吗,当他是开善堂的吗!也不晓得上边哪个主子的脑袋被驴踢了!到底看上这小白脸哪了!   奕转头,真恨不得一把掐死他!   小暖不敢置信,“是只我这块金牌还是所有的?”   他娘的,就你一块还不够他赔的吗?!奕咬牙,“所有的!”   小暖蹿起来,一把拉住奕的手,“九号镖局,天下第一!”   不行了,忍不住了!   小暖惊喜地拍着大黄的脑袋,“你果然是福星,带着你准有好事儿,一会儿给你买肉骨头!”   掐死他!   “不对!”小暖反应过来,刚才她刚去见了三爷,还近距离接触了一把,这是蹭到财气了?小暖顿时飘飘然地傻笑……   立刻掐死他!   “既然如此,那秦某就却之不恭了。劳烦镖头明日准时派六个镖师到绫罗坊后门。不用功夫太好,像上次那样的就成。对了,既然一月六镖,那保护秦家两人一狗的镖就不用撤了,改成长期的,每月占一个名额,呵呵。”   立刻马上掐死他!奕腾地站起来。   小暖眨巴眨巴眼睛,“不行吗?”   当即立刻马上掐死他。   奕五内俱焚,嗓子一热,顺着嘴角流下一条血。   “奕镖头这是怎么了?”小暖吓到了。   奕野蛮地擦掉嘴角的血丝,咬牙切齿道,“奕某受了内伤,秦少爷慢走,不送!”   最后还是被被送出镖局的小暖,皱着小眉头琢磨,“怎么奕镖头气成这样?看意思增免费镖的决定不是他做的,难道是他的上司,总镖头?还是……三爷?”   小暖转转大眼睛,觉得如果是三爷,单独给自己增镖的可能性大,加上另外几个svip这种赔本的买卖,以三爷那冷血精明性子,应该不会!   若是奕说谎……没这个必要!小暖摇头。   “然后,很不幸地他手里有一个svip级客户也就是我,接的镖多了镖银却少了,所以他的提成也少了?”小暖觉得自己分析得非常对,   “若是这样,下次见面时得给他带点东西,弥补一下他的亏空。以后还要长期合作呢,可得搞好关系……”   “姑娘,贫道看你带桃花,一定是姻缘到了,要不……”   “不算,骗子!”   “姑娘,姻缘一旦错过,多等十年啊!”   小暖忍不住笑了,这老道长还真是与时俱进,上次被人怼了后不说一错误终身,改成等十年了……   不过那姑娘看着也眼熟,这不还是上次不算卦的那个吗?   这道长还真是执着,只算姻缘,还抓着同一个人算,这不是找骂吗……   小暖今天心情好,于是带着大黄走到师无咎的卦摊前,“道长,好巧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师无咎见到小暖瞪起眼,再低头见到她身边的大黄狗,二话不说抱着钱袋子一溜烟跑了!   话还没说完的小暖看着他的背影,一阵无语。   “大黄,咱走吧,处理清了事儿好回家吃饭。”小暖头前带路。   “汪!”大黄欢快地叫了一声,前脚攀上桌子,探头叼起卦摊上的算卦用的乌龟壳,颠颠地跟在小暖身后。   小暖回到绫罗坊时,见前两天跟商队出山的黄子厚站在门口等着。见救命恩人过来,黄子厚立刻上来行礼,“小东家。”   小暖带他进入绫罗坊,“伤好了?”   “好了。”黄子厚本就没有多重的伤,歇了这几天早缓过来了,只是一直没机会见到小暖而已。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小暖问道。   黄子厚抬起头,异常真诚地看着小暖,“子厚想跟着小东家做事,子厚发誓,这一辈子以小东家马首是瞻,若有二心,天打雷劈!”   天打雷劈这个词虽然不喜欢,但小暖却看出了黄子厚地诚意,她这里正是用人的时候,留下他也无妨。   “我这里不留无用之人。”小暖敛容道,“我交给你一件差事,若是你能做好,本少爷便留下你;若是做不好,你该去哪里去哪里。”   黄子厚惊喜异常,“子厚一定做好,请小东家吩咐!”   黄子厚出去后没多久,客栈的伙计进来报事,“坊里来了个姓蓝的卖茶女,要见小东家。”   小暖一听,眼睛便是一亮,“快请。”   不一会儿,一身利索的卖茶女跟着伙计走进书房,见到了在她的差摊上吃茶的秦少爷,心才放回了肚子里。   “小妇人丁蓝氏,见过秦少爷。”卖茶女行礼。   小暖抬手虚扶,“大嫂不必客气,快请入座,来人,上茶!”   卖茶女也是个急性子,坐下后立刻问道,“前一阵儿少爷跟小妇人说的那件事,不知还做不做数?”   小暖看着面容憔悴的卖茶女问道,“嫂子想通了?”   卖茶女立刻点头,“想通了。倒不是小妇人觉得自己能做什么事儿,实在是家里需要用钱,小妇人迫不得已,才硬着头皮过来了。”   “大嫂家里?”小暖问道。   “我婆婆病了,得用药。”卖茶女苦笑,“小妇人实在是无处借钱了。”   这卖茶女的家底小暖早已令人探查清楚。她三年前丧夫,上有老婆婆下有一儿一女,家里的生计全指着她摆摊赚取,日子本就过得紧紧巴巴,现如今家里添了病人,自然周转不开了。   但小暖却不想让她因此入绫罗坊,“这样吧,秦某借嫂子一笔银子助你度难关,来我这里做事的事情等大嫂想通了再谈。”   卖茶女甚是动容地站起来,“我婆婆是慢病,以后每月都得用药,不能指着借钱治病。小妇人以后想在少爷的店里做事,请少爷收留。”   小暖便问道,“在我这里做事,就得守我的规矩,大嫂可想好了?”   “想好了!小妇人在布庄满口摆了这么多年的茶摊,懂布庄的规矩,您放心吧。小妇人既然敢厚着脸皮来,不说能有多大的本事,但绝不会做出对不起绫罗坊的事。”   小暖从抽屉里抽出一份文书放在桌子上,“既然如此,请大嫂仔细看看这份文书可有不妥之处,若是没有便签字画押,以后你便是我绫罗坊的人了。大嫂可识字?”   卖茶女点头,“识得。”   她拿过去文书从头到尾看了两遍,爽快地提笔写下自己的名字,又按了手印,递给小暖。   小暖一看,眼角便跳了三跳。人家不光字写得比自己的好看,名字也比自己的好听。   “大嫂刚来,月例先按照一等伙计的开,等以后做好了再提。你家里有急事,先去账房支两个月的工钱应急,若是不够再跟展柜说。”   卖茶女双膝跪地磕了三个响头,“蓝紫晨多谢小东家救命之恩!”   “救你婆婆命的是你,若你没这个本事,我也不会请你过来,去吧。”   蓝羽晨走出门,见到趴在旁边啃东西大黄狗停了停,觉得这狗甚是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今日的喜事真是一件接着一件,小暖走出房门也一脸喜气,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大黄,回家了!”   不见大黄起来,小暖转头一看,差点一头栽在青石板上。 . 第一七二章 玄清吾徒   “大黄,你啃的是什么?”小暖凑过去,看清楚了后一脸黑线,“这不是那个老道长的乌龟壳吗?你怎么弄回来了?”   大黄甩甩尾巴,啃得十分带劲儿。   “快给我,我给人家拿回去!”   大黄转了个身,继续趴着啃。   小暖绕过去,“乖,听话,给我,回去后我让绿蝶陪你去树林里抓兔子吃。”   大黄又转了个身。   狗都护食,小暖不敢伸手去抢,接着劝道,“你要是喜欢吃乌龟壳,我去给你买几个,这个多脏啊,咱们给人家送回去,听话啊”   大黄又转身,两爪紧紧压住,“咯嘣!”   小暖气得跺脚,“你这二货,展聪!”   小伙计展聪嘟着嘴,“小东家,我不是二货。”   我还不是小东家呢!“我没说你。看到狗嘴里的乌龟壳了不,去帮我买个差不多的回来,速去速回。”   展聪愣了愣,“去哪买?”   “……不知道,你打听打听,快点回来。”想到自己因为一个乌龟壳被那老道念叨,小暖就浑身不舒服。   展聪跑出去一会就回来了,手里拎着只乌龟,“小东家,您看这个成不?”   小暖……   “不是让你买乌龟壳吗?”   展聪挠挠头,“鱼市没有人专卖那个,您看这龟不是有壳吗?”   小暖接过草绳,“你说的对!大黄,走了!”   小暖拎着乌龟,大黄咬着龟壳,一前一后地回到老道长算卦之处。卦摊在,老道长在,不止如此,还多了几个年轻道长。   小暖眨巴眨巴眼睛,那不是给茶宿看过风水画过大梁的长春观的观主张玄清道长吗?莫非这老道长也是玄清观的?小暖顿时松了一口气,有熟人就好办了。小暖回头叮嘱大黄,“你别去了,在这等着,知道不?”   大黄甩甩尾巴,趴下继续啃。小暖拎着乌龟走了几步,就听那老道长在哭,“龟壳啊,我的龟壳啊”   “找,把这条街翻遍了,也要找出来!”玄清面赛寒霜。   小暖回头偷看街角啃乌龟壳的大黄,赶忙拎着乌龟大步上前,“许久不见,道长风采依旧啊。”   正一脑门官司的张玄清回头上下扫视这青衣小白脸,不认得!   师无咎见了小暖,立刻吹胡子告状,“徒儿,就是她带着狗过来,把为师吓跑的!”   小暖……   完了,这疯癫老道居然是张玄清的师傅,麻烦了!   张玄清的眼睛立刻就迸出凶光,定格在她手里拎着的乌龟上!   “误会,误会!秦某也不晓得尊师怕狗,秦某一时不察让我家狗叼了老道长的乌龟壳……”小暖尬笑着举起被捆着的四爪乱踢腾的龟,“这只赔给道长,不光有壳,还有肉!”   一众大小道士盯着小暖手中的乌龟,脸色越发地扭曲。小暖发觉气氛不对,赶忙道,“道长要是觉得这个不够大,秦某再去买!”   师无咎“哇”地一声哭了,“玄清吾徒……”   “师傅莫哭,徒儿明白!”张玄清瞪大眼睛,“不要这个,我师父的龟壳呢?”   小暖不好意思地缩缩脖子,“让我家狗咬坏了……”   “什么?”一众道士齐声怒吼!   见小暖被欺负,大黄不干了,叼着乌龟壳跑出来,在小暖身边一立,“汪,汪,汪!”   众道士的目光集中在大黄脚下踩的,被咬掉了一块的乌龟壳上……   “玄清吾徒……”师无咎眼泪哗哗的,“师傅的龟壳,哇……”   “师傅莫哭!”张玄清气得撸起袖子,“你……”   “在下秦日爰。”小暖赶忙把乌龟放在桌子上,拱手赔不是,“这件事是秦某之过,道长若是看不上这只龟,秦某再去买,买到让道长满意的为止。”   看着在桌子上乱爬的乌龟,再看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的该死的狗,最后落在一脸歉意的秦日爰身上,张玄清觉得甚是无力,“你可知被狗咬坏的乃是二十六盾的百年龟壳,此等龟壳世间少有,是你随便买只龟补上就成的?”   小暖一脸茫然,“百年知道,啥叫二十六盾?”   “哇……”师无咎又哭了。   见一众道士看自己的目光如看白痴,小暖也生气了,“秦某不是道士也不是养王八的,怎么知道什么叫二十六盾?”   “再说了,秦某不过是偶然路过,跟道长打了个招呼而已,道长转身就跑,这贵客要真是宝贝干嘛不带走?我家的狗叼了道长的龟壳确实不对,秦某见了立刻买了龟过来,点头哈腰地陪罪。你们还想怎么样?你说二十六盾是宝贝,不一样是乌龟壳吗,狗能分得清吗?”   师无咎抽抽鼻涕,“玄清吾徒……”   “师傅……”这秦日爰说得是不假,张玄清也是为难了。   “龟壳,为师不要了!”师无咎盯着大黄,又抽抽鼻涕,天狗煞啊,龟壳啊,钱袋啊,茅山玉佩啊,师傅传给自己的老物件,都让这只狗给祸祸了。   看来自己养了二十年的那只老龟又要孝敬师傅了,张玄清肉疼地摆摆手,“罢了,罢了!乌龟你拿走,以后离我师傅远点。”   “道长放心,秦某见了尊师一定绕道走。”小暖松了一口气,上前提起乌龟,“秦某改日定备厚礼上长春观赔罪。”   师无咎抽抽鼻子,“老道以后不想见到你,还有那只狗!”   小暖……   “告辞!”   “师祖……”一个小道长指着小暖手提的乌龟,“那个真是二十六盾龟!”   “什么?”一众道士跳起来。师无咎指着小暖手中的乌龟颤抖。   小暖低头,却大黄转头闻了闻,在乌龟壳上舔了……一口,师无又哇哇上了。   小暖额头跳了三跳,这到底算怎么回事儿!   张玄清拿过乌龟数了数,这只还真是天下难寻的边缘二十六盾的雄草龟,只不过未及百岁罢了。张玄清咳嗽一声,“你这龟,哪里来的?”   “鱼市买的。”小暖拎起来看了看,“你们还要吗?”   师无咎擦擦眼泪站起来,“玄清吾徒……”   “是,师傅,咱们立刻去鱼市!”张玄清走了两步,僵硬停住回头,“鱼市在何处?”   以前仙风道骨的道长,怎么跟他师傅在一起整个画风都完全不对了呢,小暖上前,“秦某头前带路。” . 第一七三章 你一半来我一半   从绫罗坊穿过两条小巷到河边,有一处专门卖鱼憋蟹的鱼市,道长们立刻散开去寻龟,小暖也拎着乌龟四处踅摸,这一路过来,她也知道乌龟壳边缘一圈鳞片叫缘盾,二十六缘盾的是道家的宝贝。   小暖见一老翁挑着两筐龟放在自己面前,便闲着无事翻找,一会儿便找到了两只买下,用草绳栓住拎在手里,回头见师无咎等人垂头丧气地回来了,“没找到?”   张玄清皱眉,“谈何容易!”   小暖举起手里的乌龟,“秦某找到俩。”   张玄清……   “老道不信!”师无咎怕又被狗舔了,一把夺过去举高数了数,还真是邪门,真是二十六盾的!   师无咎抽抽鼻涕,“丫……小子,这只龟送与老道,可行?”   “两只都给道长。”小暖非常大度。   师无咎却递回一只来,“雌的不要!”   小暖……   “小子,改日得空一起逛啊。”师无咎觉得这丫头有几分邪运,拉着她或许能淘到宝贝。   小暖……   “好啊。”   “不许带狗!”   “行。”   “玄清吾徒!”   “徒儿在!”   “回观!”   小暖看着道士们走了,才一个爆栗子弹在大黄头上,“回家!”   大黄立刻叼起龟壳跟上。   哪知绕出街,却碰上了骑着马的严晟。小暖见他没穿虎皮斗篷,不禁有些失望。严晟见到拎着两只乌龟的小暖,再看后边叼着龟壳的大黄,略沉默才问,“去了何处?”   “鱼市。”小暖举了举手里的乌龟,“买了两只乌龟,打算带回去镇宅子。”   严晟还未开口,旁边的木开就忍不住了,“谁买只乌龟镇宅子!”   小暖得意地笑,“这可不是一般的龟,是道家至宝二十六盾的算命龟。”   木开撇撇嘴,“你不知道龟不养双吗?”   这还真不知道,小暖干脆抬手递给严晟一只,“这是好龟,张道长说养着没坏处,三爷带一只回去养吧。”   严晟看着四脚乱刨的龟,却问道,“你因何发笑?”   “啊?”三爷的目光果然犀利,小暖嘿嘿笑了两声,“这两只龟一雌一雄,养好了能生乌龟蛋孵出一窝窝的二十六盾小乌龟,到时候日爰就拿去各大道观卖钱。得了钱后,日爰与三爷对半分!”   木开瞪大眼睛指着小暖,“你个钱串子!”   小暖斜了木开一眼。还有一点她没说,三爷养的龟那就是正经八百的财神龟啊,她每隔一段时间就把两只龟偷换一次,然后自己家里就有镇宅的财神龟了。   妙计,妙计。   “木开,接了。”严晟看着小暖的笑脸,吩咐道,“早些回家,莫在外逗留。”   木开拎着乌龟,追上去,“三爷要用这龟当礼品?”   严晟扫了他一眼,“带回去,好生养着。”   木开……   得知严晟到了,金不换院门大开,带着两个儿子一路把他送到承平王的小院。   承平满面笑容,勉强站起身,“有劳三爷屈尊移驾,老臣惶恐。”   严晟抬手,“王叔不必多礼。”   落座时,严晟见承平王小心翼翼的模样,心中又闪过小暖灿烂的笑脸,“王叔的伤势如何?本王那里有两位不错的军医……”   “小伤,小伤,不敢劳三爷惦记。”承平王最怕的就是被人提及他的伤势。   严晟便不再问,“玉媛何日启程?”   “初五。”承平王笑道,“老臣有一事想请三爷示下。这济县内,玉媛与您最是亲近,老臣想让玉媛从您的府里出嫁,不知可否?”   柴玉媛乃是严晟的堂妹,从严晟府中出嫁合乎规矩,严晟应无理由拒绝。承平王一脸惶恐,内心则安稳无比。   严晟却摇头,“不妥,府中刚杀了一批人,血气甚重,怕会冲了玉媛的喜气。听闻王叔在青鱼湖畔为买了院子,让她从那里出嫁最为稳妥。”严晟道,“本王定会前去送玉媛出嫁。”   杀了一批人……承平王只得点头,“三爷所言甚是周祥,老臣替玉媛多谢三爷送嫁之恩。”   “都是一家人,何须客气。”严晟脸上竟带了淡淡的笑,似乎是为自己尽了为人兄长的本分而开心,“王叔为了玉媛的亲事竟亲自过来布置,爱女之心,令人动容。”   承平王脸上的胖肉颤了三颤,强撑着站起来赔礼,“前几日老臣府上的侍卫不懂事冲撞了三爷,还请三爷恕罪。”   “王叔的侍卫并未冲撞本王,”严晟声音里带了几分严厉,“是损了我皇家威严!”   承平王汗如雨下,“是,老臣知罪,老臣知罪。”   严晟话锋一转,“想必此事也是下人背主所为,与王叔无关吧。”   “是,是!”承平王连连点头,等着严晟开价。   严晟微微点头,转而问道,“听闻智瑜要去兵部做事?”   承平王有两子,长子柴智瑜,次子柴智岁。柴智岁整日花天酒地,柴智瑜却还算承了他父亲的才智,能做些事情。近日兵部侍郎将高老还乡,承平王多次走动想让长子去兵部任这一肥缺,已是十有**,板上钉钉了。   不过严晟既然问起,这钉子钉上了也得起出来!承平王赶紧摇头,“此乃谣传,绝无此事。智瑜年纪尚小资历也浅,怎能担兵部重任!老臣想让他在礼部再历练几年。”   严晟微微点头。   承平王知道此乃解决问题的关键,赶忙小心翼翼地问道,“依三爷之见,何人能担兵部侍郎之职?”   严晟脸色略沉,“此时自有圣上钦点,本王离京日久,如何得知!”   狐狸,都是狐狸,一窝子狐狸!承平王面上惶恐,“王爷说的是,是老臣逾越了。”   待送走三皇子,承平王趴在床上傻笑时,金不换进来了,“王爷?”   “三皇子的胃口,比本王料想的小了许多。”不过是兵部侍郎而已,给了他又何妨,兵部尚书可是大皇子的心腹!一个区区的兵部侍郎还能翻出浪来不成!   金不换也陪着笑,“如此,王爷该安稳了。”   安稳个屁!承平王摆摆头,“本王即刻启程返京,小女日后还请将军关照一二。”   “一定,一定。”金不换笑容满面,心中则狂骂不已,走了老的又来小的,当他金不换是王府的奴才不成! . 第一七四章 还不如天天照镜子   承平王走后第四天,京中便传出消息,兵部侍郎程还告老还乡,兵部承事郎陈莫官升两级,任兵部侍郎。   严晟接到这个消息后,满意地点了头。   这个调度并没有引起京中朝官的多少议论。一来兵部侍郎虽是从三品的官职,但上边还有兵部尚书压着。现任兵部尚书薛瑞柯年富力强,又深得圣上器重,有他在,一个陈莫在兵部能翻出多大了浪来?   二来,陈莫在兵部供职多年,程还走后由他接任,也算合情合理。   能让众人议论几句的也就是本内定了兵部侍郎的承平王府小王爷程智瑜本,安静如鸡。   紧接着,承平王府因治下不力受了圣上地训斥,这边皇上刚训斥完,那边太后的懿旨就到了承平王府,一队太监端着太后赏赐的陪嫁鱼贯而入,看得路人眼花缭乱,不禁琢磨这承平王府到底是失宠了,还是得宠了。   慈宁宫内,太后满意地用笔在柴玉媛的名下一圈,含笑道,“总算把这混账丫头嫁出去了,接下来该哪个了?”   陪坐的皇上额头便是一跳,暗道一声不好,“朕记得程智岁还未定亲吧?”   提起程智岁太后就颇为烦躁,“他整日里游手好闲,哪家的姑娘愿意嫁过去?哀家想做媒也做不得!不如将他送去军中历练个三年五载,待有了人样再议亲也不迟!”   过个三年五载,程智岁就多大了?不过这不是重点!皇上立刻站起身,“母后言之有理,朕这就去办!”   皇后见皇上跑了,顿觉亚历山大。   “除了智岁,就该轮到哀家的三孙儿了,这孩子真是,哎……”太后的笔果然落在三皇孙名下,抬头问皇后,“说起来,晟儿比玉媛还大一岁吧?”   皇后暗暗叫苦,仪态端庄地点头,“是,母后记性真好。”   “十八可不小了,该定亲了,此事皇后还需上心才是。”太后言道,“八月十五哀家下旨让王公大臣家未婚配的嫡女进宫赏月,本就想让他挑个顺眼的,可这孩子受伤没赶回来,倒便宜了昌儿。现如今他一正两侧妃已满,易儿也有一正一侧妃,只晟儿的王府里还空空荡荡,这可不行!”   “是。”皇后硬着头皮道,“其实也不太急,皇上答应让他年满二十再成亲,还有两年……”   “说话间,也就剩一年半了。”太后对皇后的态度很是不满。   “可他发了话,定要寻个容貌比他还要好的王妃,否则还不如天天在家照镜子……可这样的女子,母后让儿臣去哪里寻呢?”皇后也很无奈啊。   严晟的袭了他娘华婕妤的花容月貌,比华婕妤还要好看的,有吗?有吗!   太后叹口气,“谁说不是呢,要不请皇上下道圣旨,让五品,不,七品以上官员把家中年满十三尚未婚配的女儿画像呈一份上来,咱们再仔细挑一挑?”   皇后立刻点头,“母后言之有理,儿臣这就去请皇上过来一同商议。”   说完,皇后也急匆匆地跑了。太后又提着笔在花名册上一页页挑选,思量到底哪个才能配得上她的三皇孙。   济县陈家新府内,小暖和小草站在屋里,与陈祖谟大眼瞪小眼。   “是爹爹要娶二娘,买衣服的钱为什么要我娘出?”小草不服气,“是传给二娘看的,又不是给我娘看的!”   陈祖谟额上的青筋跳了两跳,“什么叫你娘出,为父不是这月初已让人把你俩这月的月例送过去了?”   “我和小草两个人,爹爹才给了一两银子,一两银子很多吗?”小暖问道。   “一点也不多。”小草叉着腰道。   “不过,若是爹爹觉得一两银子做出的新衣裳能穿着去见二娘,我们俩当然没意见。”小暖是真的无所谓。   陈祖谟气得想骂人,“青柳,再取十两银子过来!”   青柳默默地上两个银锭子,她就知道一两银子打发不了陈小暖,早就预备好了。   小草学着姐姐的模样,漫不经心地说,“如果爹爹觉得十两银子做出来的新衣裳能穿着去见二娘……”   “再拿二十两!”陈祖谟立刻打断,“不能再多了!”   青柳又默默递上二十两。   小暖和小草一对眼神,“成交!”   “成亲那日你们俩安生在自己的院里待着,不许乱跑,不许惹事,可听明白了?”陈祖谟递出银子,又叮嘱道,“不许带狗回来!”   还不等小暖回话,有下人跑进来回事,“老太爷回府了。”   陈祖谟立刻站起来,大步往迎去。   小草抬头看着姐姐,有点怕怕地捡起一根筷子握在手里。绿蝶立刻靠近一步,护在她们身后。   小暖把银子装进荷包里,“估计他看不到咱俩,走,看热闹去。”   刚走到二门,便见陈老爷子意气风发地走进来,小暖摸摸小下巴,这陈老爷子倒比她记忆中的看起来年轻不少。   他身后的仆从抬着几口大箱子,里边的东西似乎挺沉的,压得人龇牙咧嘴。   不出小暖所料,陈老爷子的眼里只有陈家这新买的大院子,根本没看到她俩,便被陈祖谟迎着走了进去,小暖只听到他提了一句,“郡主初八便到了。”   “姐……”小草看着出出进进的仆人丫鬟,心里一阵紧张。   小暖笑道,“没咱俩什么事儿,走,去看看咱们的小院去。那谁……”   旁边的小丫鬟立刻道,“奴婢汀兰。”   “好,汀兰,头前带路。”   陈家新买的这四进的大院子,第三进院子连着个花园,花园边上还有两个小跨院,其中之一便是小暖和小草在陈家的闺房了。   这小院安静清幽,院中假山盆景,比小暖买的院子要好上不少,俩人转了一圈,还算满意。   小暖指着檐下阳光正好的地方,吩咐亦步亦趋跟着她们的汀兰,“在那盖个狗窝。”   新从牙行买来的,训练有素的丫鬟立刻应了,“姑娘,要盖多大的?”   “一般大的就行。”小暖说着又往外走。   一般大是多大?汀兰不敢惹连老爷都敢顶撞的二位姑奶奶,只得胡乱应了,左右狗窝又不是她来盖。   待小暖和小草出陈府回到三河街上,信叔急匆匆地跑过来,“姑娘,陈家那个姓马的下人刚刚死在狱中了。”   死了?小暖皱皱眉,“怎么死的?”   “暴毙。” . 第一七五章 十里红妆   “县衙那边怎么说的?”马得金会死,小暖并不奇怪,但是没想到他会死在大婚之前。   信叔叹口气,“衙门就贴了张告示,说他认了罪,树林之袭和后来入狱杀人都是他的主意,与陈……状元无关。姑娘,官字两张口,怎么说还不是由着他们,您千万不要因为这件事儿跟衙门较劲儿。”   小暖点头,“我明白,多谢信叔。”   其实现在想来,马得金这时候死倒也是个好时机。因为济县父老的关注点都在渣爹的亲事上,马得金的死根本就掀不起什么风浪。若是在成亲之后死,怕是婚事的新鲜劲已经过去,又会引起人们的一番口舌。   只是她没想到,古人如此密信,承平王府竟不怕被血气冲了这场婚事的喜气。   回到小院时,见娘亲手里拿着一本书,小暖就忍不住地自豪。   这才几个月的功夫,娘亲已能自己读书了,虽然看得还是她们一家的启蒙教材《论语》,但小暖也觉得娘亲很不得了。   “回来了,那边怎么样?”秦氏没有抬头,故作淡定地盯着受伤的一列列的文字。   小草跑过去抱着娘亲抱怨着,“爹的家里好多人,还摆了好多东西,闹哄哄的。”   秦氏眼底酸涩,他又要娶媳妇了,可不是要有好多人好多东西吗。莫说现在他身份不一样了,就是十三年前自己嫁他时,他连秀才都不是,家里也堆满了东西,虽然大部分都是她的嫁妆。   “郡主的嫁妆到了吗?”   小暖摇头,“还没有,我爷爷回来了,说郡主三天后才到。”   郡主出嫁怎么也得是十里红妆吧。当时她嫁给陈祖谟时,嫁妆还拉了四辆牛车呢。   小暖知道娘亲心里不是滋味,便拿出陈祖谟给的三十两银子,“娘收着吧,这是爹给我和小草置办见人时穿的衣裳和头面的钱。”   秦氏笑容苦涩,“他倒是大方了。”   “爹本来一文不给,这是我跟姐姐要来的,厉不厉害?”小草毕竟年纪小,不懂得娘亲心里的难受。   “厉害。”秦氏揉了揉闺女的脑袋。   小暖哼了一声,“三十两银子可置办不了一套能见人的体面衣裳。走,咱们先去绫罗坊再首饰楼,挑衣裳去买首饰去,一人买三身!”   “买你们俩的就好,娘就不用了,娘又……不去见人。”秦氏知道自己不该难受,可心里怎么会一点反应也没有。   娘现在这样,就是不能由着她一个人在家胡思乱想。女人不开心的时候,就是要买买买才会痛快!小暖笑道,“娘这个冬天的衣裳也该准备了不是,咱们走吧,买衣裳,再买几只簪子,我上次看到了不错的,娘亲戴上一定好看!”   柴玉媛到济县的那天,济县城中一半多的老百姓都挤到东城门看热闹。   小暖一家子坐在城门内的茶楼上,低头看着十六个黑衣红带的仪仗士卒开道进来,然后是一个大胖子骑着高头大马,昂首挺胸地走过去,后边是三匹马拉的高大上马车,马车后跟着一车车嫁妆和送亲的兵士。   一眼望去,根本就望不到头。   “果然是十里红妆,真气派……”秦氏喃喃道。   “郡主的嫁妆论制是一百零八车,不满十里。”赵书彦知道秦氏心中难受,便开解道,“婶母看前边这几辆车上红布盖着的嫁妆,都是皇上或太后赐的。这些东西听着好听看着好看,但不能摆不能碰更不能换钱花,若是碰坏了要被降罪的。”   小草立刻来了精神,“好弄坏吗?”   秦氏吓了一跳,“别瞎捣乱,弄坏了是要杀头的。”   赵书彦轻笑,“不好弄坏,这些嫁妆都是锁在库房里不摆出来的,小草妹妹见不到。”   “哦”小草觉得无聊,继续数车吃点心。   “刚才那个骑马的胖子是谁?”小暖问道。   赵书彦憋住笑,“那是承平王府的二公子柴智岁,此人不学无术,为非作歹,你不要去惹他。”   小暖点头,按照他老爹的块头,这柴智岁未来还有很大的横向发展空间,估摸着到时候就跟他老子一样不能骑马,只能坐车了。   “为啥郡主坐的马车是三匹马拉的?”秦氏最在意的就是没见面的郡主。   赵书彦解释道,“按我朝礼,天子驾六,王侯官员按品阶不同驾四至二,庶人驾一。郡主虽是虚衔,但她乃郡王嫡女,按礼可驾三。”   秦氏心里难受,自己再厉害也只是个坐一匹拉的车庶人,人家生下来就能坐三匹马拉的郡主……   小草好奇的却是另外一件事,“三匹马拉一辆车打起架来怎么办?要是一匹马想往这边走,一匹马想往那边走怎么办?”   被她这童稚之语一搅,秦氏的伤感也被冲散了,“有人赶马车的。”   “一个人赶还是三个人赶?姐你看到没有,小草刚才没注意。”小草对这件事很是在意。   小暖抽抽嘴角,她真没看到,“等她出嫁的时候咱们再去看,仔细数一数。”   赵书彦……   “对了赵大哥,承平王怎么又成了郡王了?”小暖关心对手的情报。   赵书彦耐心解释,“承平王之父乃太上皇的亲弟弟,其父是亲王,承平王并非嫡长子,未袭得亲王爵位,是以封了郡王,承平是他的封号。”   “哦。”小暖听明白了,“那是不是说承平郡王的长子会封郡王,然后这个二儿子不会,那他是什么?”   赵书彦对小暖的理解力很是赞许,“这得看他能做到什么官职,能不能入了圣上的眼。若是能入了封个郡王也不难,不过这种恩封不能世袭罔替。”   小暖点头表示明白,“也就是说,这个柴智岁目前是个没有郡王头衔的、靠他老子混日子的王二代,等他老子不行了,他就完了!”   赵书彦抽抽嘴角,“妹妹言之有理。不过他们毕竟是皇亲国戚,讨个封号还是不难的。”   小暖点头又往外望去,见嫁妆车还没过完,也没兴趣看了,与赵书彦上说起生意上的事情。   两人说了一会儿,忽然有人进来,在赵书彦耳边嘀咕了一会儿,赵书彦立刻色变。把小暖叫道一边低声问道,“愚兄刚得到消息,益州知州、厢军指挥使、禁军统领皆被捆绑入京,他们的九族被押入益州大牢,益州城内,已是风声鹤唳。” . 第一七六章 三爷三爷,钱来了   小暖瞪大眼睛,“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在今天早上。”赵书彦低声问道,“听说是犯了谋逆大罪,禁军和厢军勾结在城南的山中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小暖惊呼一声,谋逆在大周可是诛九族的大罪,这些人脑子是让驴踢了吗?   “愚兄记得妹妹上次派商队进了益州南山,可有发现什么不妥当之处?”这才是赵书彦担心的事情。   小暖慢慢摇头,脑海里闪过的玄其的伤,黄子厚的话,不由得一阵心慌。   “不管如何,都不要让人知道你的人进过南山,其中道理妹妹可明白?”赵书彦叮嘱道。   小暖用力点头,“小妹明白,多谢大哥。”   得知了此事,小暖那里还坐得住,让绿蝶陪着母亲和妹妹看热闹,她和赵书彦离开分头行事。小暖先到小院变装后急急去了严府,却得知严晟不在府中,到城北青鱼湖边的郡主别院去了。   小暖转头就奔着郡主别院跑去,到了才发现郡主拉嫁妆的马车还没有进完,门口围着一大批看热闹的百姓。   见门口把守森严,小暖的眼睛在人群里搜罗一圈,一把抓住个身材中等的汉子,带到一边,“三爷在不在里边?”   被小暖抓住的暗卫……   “我不认识什么三爷。”   这大哥装作蹩脚书生,在她们村里转悠过无数回,大黄都认得他了,还睁眼说瞎话!小暖也不废话,低声道,“劳烦大哥进去看看三爷忙不忙。若是不忙,请您帮我通报一声,就说秦日爰有急事求见。”   说完,小暖还给他塞了一块银子。   暗卫……   “稍待。”   不大一会儿,因养王八被府里人嘲笑了无数次的木开气鼓鼓地出来,带着小暖进了别院。   两人七转八弯地走到一处小亭前,小暖见严晟正与一个花白胡须的男子说话,不知该不该进去。   严晟抬眸唤道,“过来。”   小暖立刻迈大步进亭子,拱手行礼,“三爷。”   “这位是姜先生。”严晟先介绍道。   小暖赶忙拱手,“秦日爰见过姜先生。”   “免礼,幸会。”姜公瑾含笑点头,暗道分别数月,三爷身边竟出了这样一号人物,年纪轻轻便能入了三爷的眼,定有过人之处。   严晟见小暖神情略显慌乱,便轻声问道,“如此焦急,出了何事?”   小暖看了看姜公瑾,严晟便道,“先生不是外人,但说无妨。”   姜公瑾脸上的笑容一僵,三爷这少见的,多余的解释,怎让他生出自己在这里,真有些多余之感。   小暖连忙道,“三爷,日爰刚听说益州那里出事了,那里三个顶头的文武大官都被抓了,不知道您听说没有?”   姜公瑾眼睛微眯,便听三爷不紧不慢地道,“你的消息倒是不慢。”   小暖顾不得礼数,坐在三爷身边的小石凳上担忧道,“听说是因为益州南山出了事情,那我们会不会有事,我的皮子还能卖吗?”   严晟微笑,“你在想什么?”   见他笑,小暖的心里便安稳了些,“日爰想什么三爷还不知道?谋逆可是株九族的大罪啊,日爰能不怕吗,万一不小心挂上个边,脑袋就没了。”   严晟轻笑,“且安心卖你的皮子,此事牵连不到你的身上。”   不只不会牵连,她还是立了大功的,否则她手里九号镖局的烫金牌,是怎么升到六镖的?   只是这些,她无需知道罢了。   小暖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拿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吓死我了!”   姜公瑾胡子抖了抖,“那是……”   “无妨。”三爷见小暖趴在石桌上的小模样,知道这丫头吓坏了,并无因一杯茶责怪她之意,“可还何事?”   “日爰还得多谢三爷。若不是两位玄大哥,我的人决不能活着出来;若不是三爷阻止,说不定现在我的第二支商队已经被衙门抓了。”小暖瘫在石桌,一阵的后怕,忍不住抱怨道,“那些人也真是,好好的日子不过跑到山沟里去谋逆,这不是坑人吗!三爷,山里那些猎户会不会受到牵连?”   姜公瑾轻笑出声。除了乌小爷,这还是第一个敢在三爷面前如此无状之人,这少年真是有趣,竟不怕三爷的冷脸。   不过,好似三爷在他面前,脸也不是冷的。   严晟见金不换急匆匆地跑来,温声道,“去吧,这里景致不错,四处转转再走也无妨,不可惹事。”   小暖听话地跟着木开走后,金不换大步迈进凉亭,急迫问道,“三爷,益州那里都乱套了,末将刚接了军令让咱们右金吾卫出兵协守益州,三爷,咱该怎么办?”   严晟放下茶杯,为难道,“严某近日因嫁妹无暇抽身,此事只能劳将军跑一趟了。”   金不换暗骂,却只得拱手,“末将尊令,三爷可还有吩咐?”   “无,一切皆由将军做主。”严晟面容严肃,“不过兹事体大,将军行事务必谨慎。”   “……末将尊令。”   金不换愁眉苦脸地走了后,姜公瑾才笑道,“三爷的连环计用得甚妙。如此一来,大皇子与四皇子两虎相斗,定落得两败俱伤。”   严晟语气恭谨,“晟还有几件事要与先生商量,不过先生初到劳乏,明日再议不迟。”   姜公瑾笑道,“也好。方才那位少年是三爷在此地招揽的人才?”   严晟摇头,语气颇为轻松,“没收,只是与他做了几笔稳赚不赔的生意罢了。”   姜公瑾笑道,“三爷来此处不足半载,就三擒恶匪,派人破中秋御宴之袭,望江亭中离间昌王与金不换,入南山血洗群贼,在军营收金吾卫众将之心,居然还有空做生意,公瑾佩服之至。”   严晟摇头,“先生错了,金吾卫众将之心还在乌府,不在我这里。”   “三爷打算……”姜公瑾说了一半,便笑着举杯,“今日不谈正事,三爷,请。”   此时的小暖跟着木开在别院内到处转悠看景。若不是走进来,她还真不知道青鱼湖畔藏着这么座别致的院子,倒让柴玉媛捡了个大便宜。   “你好了没有,”木开很是不耐烦问道,“还不快走,我可没功夫陪着你转悠!”   小暖斜了他一眼,“三爷又没让你陪着,是你自己跟过来的!”   木开气得鼻子直冒火,甩袖子走了。   小暖继续闲逛,见远处过来一队侍卫,随意看过去便眼睛一亮,不动声色地跟着,眼见着这一队人抱着红匣子走进郡主居所后,小暖撒丫子一口气跑回小亭内,一把抓住了严晟的衣袖,“三爷,银子!”   严晟……   “不是,三爷,我看到恶匪了,他穿着侍卫服抱着嫁妆进了郡主后院!”小暖低声道。 . 第一七七章 超乎寻常的自信   严晟闻言,凤眸微抬,尽是凌冽的杀意,“看清了?”   “如假包换!”   严晟站起身,“先生稍待,日爰随我来。”   小暖赶忙颠颠地跟上去,“若是这个恶匪抓住了,日爰不要赏银,算是报答三爷的南山之恩。”   严晟……   “三爷武功天下无双,擒贼简直是牛刀小用!”   “今天恁得话多。”严晟无奈道。   小暖扬起小笑脸,“日爰说得都是实话,八月十五那夜三爷一跃落入月中,身姿比嫦娥还要轻盈,真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盖世无双!”   她这是在夸自己么,严晟抬手压低她的小脑袋,“回去多读点书!”   “哦!”小暖明白自己夸得太狠了,偷偷吐舌头跟上,待到了内院门口,才低声道,“三爷,就在这里边!”   严晟带着她大步走进院中,半躺着指挥侍卫搬东西的柴智岁见了严晟,身子一歪滚落在地,又一打滚翻身站好,规规矩矩地行礼,“三爷!”   小暖吃惊地张大嘴巴,心说严晟不是将军吗,怎么柴智岁这么怕他,这三爷没来济县之前在京城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严晟微微点头,“都妥当了?”   “正在收拾,三爷里边请,我这就去叫小妹来。”因为某件不堪回首的往事,京城混世魔王柴智岁最怕的不是圣上也不是他老子,而是面前这位比京城第一美女还好看三分的三皇子柴严晟。   “不必,一路舟车劳顿,让她好生歇息,我四处看看。”严晟带着小暖走进去,如入自家后院。小暖回头见柴智岁偷擦冷汗,暗道一声三爷果然威武!   接下来,她精心凝神跟着三爷四处寻贼。可转了一圈,并未见到任何可疑之人,小暖皱起眉头。   严晟轻声道,“莫慌,再找。”   “是。”小暖的目光在每一个人身上扫过,除了柴玉媛休息的小院,哪里都看过了,还是没有!   小暖咬唇,严晟轻声道,“许是去了别处,跟我来。”   严晟带着小暖转遍了别院的角角落落,可以说除了郡主的卧房和男厕没有漏过任何一个地方,还是没有!   小暖后悔这趟没带大黄出来,如果大黄在一定能把人给找出来。   见小丫头惭愧低头,严晟轻声道,“此贼机警,应是觉察到危险藏起来了。”   小暖抬起头,“三爷相信日爰没认错?”   严晟轻挑眉梢,“当然。”   小暖的斗志瞬间被点燃,她攥着小拳头信誓旦旦道,“三爷不必找了,这个人日爰早晚会捆到三爷堂前!”   严晟微微皱眉,“不许孤身涉险。”   “不是涉险,日爰觉得这人一定会主动出现在我跟前,等着我抓他!”小暖对擒贼有着超乎寻常的自信。   严晟……   不得不承认,从栽在她手上的青鱼帮四匪之事来看,这丫头说得或许会成真,看来有必要派几个人跟着,随时准备擒贼。   严晟带她回到小亭,才问道,“方才你见的人是不是在益州城中遇到的那个?”   小暖摇头,“我不敢肯定是同一个,但他们绝对跟被我见过的那三个是一伙的,他们的眼神和气质非常像!”   “怎么个像法?”姜公瑾好奇问道。   “说不上来,就是那种一看就知道他们是一伙儿的感觉。”除非让她拿着相片和录像讲解,否则小暖真的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细微的异同。   “这里无事了,早点回去歇息,不可鲁莽行事。”严晟并未多问。   小暖走后,姜公瑾才问,“三爷如此信他?”   严晟点头,“青鱼帮的青鹰、青苍都是被她一眼认出的,青鱼帮六匪,四个折在她的手里。”   “看来此人极善察言观色,当属奇才。”姜公瑾捋须,“只是为何他说三个,三爷却说是四个?”   严晟抬手为姜公瑾斟茶,异常平静地道,“还有一个被她认作乌龟,憋晕在青鱼湖底。”   姜公瑾……   小暖出去后直奔绫罗坊,急召两个掌柜议事。展柜和展福听了益州之变也吓得不轻,“小东家,小人怎么觉得这天要变了呢?”   小暖面带微笑,“变天了才好。”   “为什么?”两掌柜异口同声地问道。   “变天冷了,买衣服的人会更多。”   ……   “小东家言之有理。”展福作为脑残粉,无论小东家说什么都觉得是对的,“咱就踏实卖布卖衣裳,天塌了人也得穿衣裳,哪个也不能光着!”   小暖笑了。   这话虽然不假,但是变天了买衣裳,特别是高档绫罗裳的人一定会减少,绫罗坊的生意会受到一定的影响。相对比来说,霓裳布庄受到的影响会小很多,因为霓裳走的是大众路线,前去买衣买布的人都是钢需。   这也是她为什么一定要拿下霓裳的原因。拿下衣裳,才能全面铺开她的布满天下战略。   这里商量完,小暖又换衣裳跑到锦绣布庄,叮嘱了信叔几句。张三有见小暖来了,便兴冲冲地拿着账册跑过来,“清水街那家布庄愚兄查清楚了,妹妹看一看?”   小暖与他进入后院,仔细看张三有列出的资料。清水街布庄的流水、买布客户分布区域、口碑以及买下它之后,两家店共同经营能节约的本钱等列得一清二楚,看起来确实是个可做的项目。   小暖就拍了板,“可以,张大哥打算多少钱买下?”   张三有眼睛大亮,又掏出一本账册,“愚兄仔细算过了,一百八十两便可拿下!”   小暖颇为诧异,“那店的规模不比咱们的布庄小,怎的差了这么多?”当时小暖买下锦绣布庄一半的股权,还用了一百五十两呢。   张三有抬头,眼中罕见地闪过一道极为犀利的光芒,“规模是不小,但他们店里的短处愚兄调查得一清二楚,一百八十两已是不少了。”   小暖接过账册,见这本账册上记录的都是清水街布庄的缺点,大到布料来源问题,小到店中柜台掉漆需要更换、门窗歪斜等竟有五十余条。从头看到尾,小暖都不禁产生了一种“这布庄马上要完了,买回来干嘛”的错觉。 . 第一七八章 三爷怎么可以是皇子!   “张大哥,干得好!”小暖眼睛大亮,人才,这绝对是人才,“买布庄的事就劳烦三友哥亲自去跟他们谈,务必以两百两以内的数额拿下,之后我和信叔再让布庄起死回生。”   “妹妹放心,十日内必定拿下!”张三有信心十足。   “好!”小暖不由地想着,若张三有真能以低价买入清水街布庄,她就将调查霓裳布庄的任务交给他,说不定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收获。   谈完正事,张三有小声问道,“后天令尊就要成亲了,妹妹那边可还能应对?”   小暖赶忙道,“倒有一事需要张大哥帮忙,我爹成亲的时我得过去,留我娘和妹妹在家中怕是会胡思乱想,所以我想把她们送到布庄来,张大哥陪她们半日,给她们讲些趣事,可好?”   张三有心有余而力不足,“愚兄多年闷头读书,见过的市面远不及妹妹,这趣事从何而来……”   小暖笑道,“我娘和妹妹最近对读书颇感兴趣,三友哥找些名人轶事讲给她们听,那些能让人心境开阔的最好不过。”   张三有一听是这样,立刻应了。   请张三有帮忙,也是小暖细心挑选的。   在她看来张三有比二舅和二舅更合适。二舅只会说那几套话,二舅母又是个天生的悲观派,他们跟娘一处待着只会心情愈发地沉重。张三有不屑陈祖谟那样的伪君子,人也非常正派,而且他还是书生,由他给娘亲讲什么才是真正的学问,最好不过。   于是,十月初十这日晌午,小暖把娘亲和小草送到锦绣布庄后,便带着绿蝶去找赵书彦,赴渣爹的二婚宴。虽然渣爹说让她这日和小草乖乖在陈府小院待着,但小暖和小草都当没听到。   待在陈府不过是为了第二天早上在堂前认亲喊声二娘,第二天早点过去不就得了。让娘亲独自在家过夜,小暖可舍不得。   小暖和赵书彦在绫罗坊碰头,换上为了今晚特意定制的精致长袍,共赴陈府。她今日必须来,因为今晚济县有头有脸的官、商、文界名流将在这里齐聚,她是绫罗坊的东家,不可缺席。   这也是她拓展人脉圈的重要机会!   不同于现在的结婚喜宴,大周的结婚宴是在晚上的。结婚,结于黄昏,所以拜堂之后才会直接送人洞房。   未时,重宾客便陆陆续续到了陈府,小暖和赵书彦也这个时候赶来,将礼品登记造册后,小暖让自己的“小厮”绿蝶跟着别人家的小厮一同在堂外吃茶,她随着赵书彦步入大堂。   放眼望去,大堂已是黑压压地坐满了人。前边几桌上,云清先生与县学的山长宁思源聊得颇为投机,知县楼萧迁与厢军指挥使闫冰正相视而笑,赵书彦的老子跟济县几位颇有名望的大商号东家推杯换盏……   “好热闹!”小暖忍不住低声惊叹,“表哥,前侧左二桌众人围着的那个相貌堂堂的大叔是谁?”   赵书彦微笑,“那是乌将军府的大管家,乌锥。”   小暖瞪大了眼睛,真不愧是在济县声望最高的乌家,郡主出嫁人家只派了个总管来,居然还能坐到第一排的上座去!   赵书彦也问道,“那个招呼客人的是谁?”   小暖扫了一眼,“陈老爷子刚从京城带回来的管家陈忠,据说是他这几月在京城精挑细选的人才。”   赵书彦看着那面貌忠厚,目光透着机敏的中年男子,点头道,“老爷子的眼光不错。”   还不等两人多聊,齐之毅便跑了过来,“云岫,日爰,怎么才到,快来这边!”   小暖跟过去,虽身高比旁人矮了一截,但她却淡定自若,应对自如,一会儿便与众人打成一片,被人从赵书彦身边拉走了。   齐之毅捏着下巴叹了一声,暗道若不是早知道这是小暖,打死他也不信这个行走动作,言谈举止,样样真男儿的秦日爰,居然是个女娇娃。   很快,去别院接亲的陈祖谟起高头大马带着花轿回来了。年长者未动,年轻人都起身到门前看热闹。   小暖也拉了赵书彦和齐之毅同去。   门卫第一个进入眼帘的便是骑扎花马、帽插金花的陈祖谟。虽然打心底里讨厌他,但小暖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这么装扮起来还真是不难看。   陈祖谟身后是一顶八人抬的花轿,里边坐的当然是他的新娘子。   按说,这样的豪华阵容该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才是,但并不是。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花轿后三匹马,或者说最中间的一匹马上。因为相比之下,马上之人无论是容貌还是气质都完盖陈祖谟这个状元新郎!   他身边那个青衫小公子也属人间绝色,相比之下,他右侧那个昂头挺胸的胖子,便十分的挫,偏他还不自知,左瞧右看着不时点头向路人致意。   小暖越过世无双,只望着中间的严晟赞叹道,“三爷今天真是太好看了!他那是几品官服,比那胖子的好看多了。”   也就是朝廷不允许,否则照着这样的风格做几套,一定大卖!   赵书彦也异常惊讶,“严三爷穿的乃是蟒袍玉带的一品亲王服!”   小暖呆了,“什么,三爷是亲王,比承平王还厉害的亲王?”   赵书彦面色异常严肃,“放眼我大周朝堂,如此年轻的亲王也只有两位二皇子易王和三皇子晟王,听闻易王温文尔雅。看来严三爷应当是我朝的三皇子,晟王无疑!”   怨不得,他有那样一身胜若冰雪凛若寒刀的气魄;怨不得,金不换在他面前若捧月之星。   赵书彦想不明白,向来低调不在人前露面的晟王,今日怎如此高调?   小暖的心全乱了,三爷是皇子,三爷怎么可能是皇子,三爷怎么可以是皇子!   陈祖谟下马踢轿帘,台阶上的人拥挤着看热闹,失魂落魄的小暖差点被挤下去,赵书彦赶忙拉住她的胳膊,“当心。”   端坐马上的严晟如剑的目光扫过来,与呆愣愣的小暖对在一处。   这丫头,被他的身份吓坏了。   还有,她和赵书彦身上的衣袍是怎么回事? . 第一七九章 绿帽子   小暖见三爷看过来,目光还颇为严厉,便不由自主地笑了。不同以往,她这笑里带着生疏,谨慎。   严晟微微皱眉,他这表情将身边一直关注他的柴智岁吓得不轻,赶忙哀求道,“三爷,我妹妹要下轿了……”   严晟眼角一抬,“嗯?”   柴智岁僵硬地笑着不知该如何说出口。乌羽便笑嘻嘻地道,“柴二哥的意思是三哥别在这时候甩袍子走了,给他们承王府留几面脸面。”   柴智岁不知是该点头还是该摇头,只得看着严晟傻笑。三皇子这尊大佛亲自出马替妹妹送嫁这件事,值得妹妹夸耀一辈子的,不过他还没进府就就走,那就不是荣耀,乃是笑话了。   见三皇子没有生气,柴智岁笑得如同弥勒,连忙下去替他拉住马,“三爷,请!”   严晟下马后,众人的目光终于从他身上移开,转到下花轿的柴玉媛身上。不同于旁人的惊艳、羡慕或不屑,小暖吃惊地张大嘴巴,目光一路追随柴玉媛的身影进了陈府,久久不能回神。   看傻了?严晟微微蹙眉,不晓得她的小脑袋里又在想什么。   “表弟为何如此惊讶?”赵书彦也不解,小暖这模样这可不似看中了郡主身上的嫁衣。   小暖不敢置信地转头,“表哥,她身上的衣裳和盖头,怎么是绿色的?”   赵书彦无奈道,“那是青尚不是绿衣,新妇出嫁,花钗青质连裳,青衣革带履,不是一贯如此么?”   周服习古,贵正色而贱间色。绿色乃是黄和蓝组成的间色,是娼妓、伶人才会穿戴的。   青还是绿不是重点啊,小暖又问道,“那为什么陈状元穿的红色?”   原是为了这个,赵书彦笑道,“陈状元虽未入仕,但有功名在身,可假绛公服迎亲。待到你我成亲之时,便要着青裳了。”   说完这句,赵书彦才觉得不妥,不禁脸色微红。   小暖被震得浑身发麻,“赵大哥要穿青裳,戴绿,不是,青帽迎亲?”   赵书彦脸上红色还未褪去,微微点头。   “绿帽子……”小暖忍不住喃喃道,这里的新郎成亲时人人戴顶绿帽子……   赵书彦甚是无奈地抬手在她额头一敲,“头戴绿巾乃是惩戒犯错官吏或部署的私刑,你的小脑袋又在想什么?”   怨不得婶母喜敲她的额头,果然十分解气,赵书彦不禁又有些手痒。   小暖捂住额头,不好意思地笑,“是日爰疏忽了。”   “身为绫罗坊的东家,竟连婚服的颜色样式都认不清,何止是疏忽。”赵书彦叹道,原以为这丫头面面俱到,不想会有这样的纰漏。   小暖深以为然,“表哥所言甚是,日爰回去就一样样地学起来。”掌管绫罗坊也快两个月了,她竟然不知道婚服不是红色的!这可是常识性错误,要命的!   可关键是,哪个会想到这里的新郎新娘成亲,竟然是一个戴青盖头,一个戴青帽子……   “进去吧,待会儿该拜堂了。”赵书彦无奈地拉了拉发呆傻笑的小暖的衣袖,她身穿男装,赵书彦的动作便随意了些。   “秦日爰!”乌羽忽然跳过来,怒冲冲地质问道,“你太过分了!你俩身上的衣裳是怎么回事儿?”   小暖回神,“你说这个啊,这是我们绫罗坊新制的冬装款式,怎么样,好看不?”   身为绫罗坊的大小东家,这么重要的推广自己产品的机会小暖怎么会错过。今天她已无数次向人介绍了自己身上的新款衣袍,“这衣裳穿着舒适暖和,看着简洁大气,要不要我送你一件?”   说完小暖得意地转了一圈,转回身时,却见三爷站在自己面前,目光颇为严厉。   小暖咬咬唇,拱手弯腰行礼,“日爰拜见王爷!”   正在生气的乌羽被她这赌气的小模样逗得哈哈大笑。   严晟静静看了她和赵书彦身上一白一蓝的同款衣袍一会儿,才道,“随我进去。”   他这声音里带了霜雪之气,赵书彦处在震惊当中不知如何是好,小暖嘟起嘴,却没动。   “嗯?”严晟走了两步,回身看过来。小暖这才拍了一巴掌还在狂笑的乌羽,“行了,待会儿帽子又掉了,王爷让你进去呢!”   乌羽笑得肚子疼,“三哥分明是在叫你,不是,你为什么生气?”   “要你管!”小暖偷踹了乌羽一脚,“表哥,日爰进去了。”   赵书彦点头,眼看着小暖紧走几步跟在严晟身边,心里不免惊讶和失落。   堂内,云清先生和乌管家见着官袍的严晟走进来,惊得站起,拱手弯腰行礼,“晟王。”   这一称呼,立时就让堂内炸了锅。   所有人都在猜测着亲王袍的严晟的身份,皆是不敢确定。现在被人坐实了,众人连忙弯腰行礼,“卑职(草民)拜见晟王。”   此中最慌的莫属以知县楼萧迁为首的一众官员,他们竟不知道济县内坐着这样一尊大佛,纷纷回想刚过去的这几月是否有失职之处,一个个面色如土。   严晟威严地环视一周,朗声道,“众位不必拘礼,请入座。”   众人见严晟奔着右侧席位走去,才想起晟王是来给郡主送亲的,连忙起身让到一旁。严晟走了几步,却见不知何时小暖又退回赵书彦身边,而乌羽也跟在她身边说着什么,自己身边只剩了个狐假虎威的柴智岁。   柴智岁见晟王回头,连忙收肚子弯腰,“王爷,请!”   严晟在右侧第一桌落坐后,柴智岁小心翼翼地在他下垂手落座,本来坐在这一桌的楼萧迁和闫冰战战兢兢得不知如何是好。   上百号人的喜堂内,诡异地安静着,只能听到乌羽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这种安静一直持续到陈祖谟要拜堂,陈老爷子和厉氏被人搀扶出来坐在堂前,才稍稍有了些改善。   小暖看着喜气洋洋的众人打招呼的陈老爷子和他身边垂目坐得笔直的皮氏,想到皮氏这些日子被关在小院里学规矩所受的苦,就忍不住偷笑。郡主媳妇的茶还没喝上,就先被收拾了,活该!   牵着柴玉媛出来的陈祖谟脸上洋溢着喜悦,谁都看得他对这位新夫人十分地中意。   小暖跟众人一样,围拢到堂中带笑看着他们拜天地。   “一拜天地。”两人敬天。   “二拜高堂。”两人跪在陈老爷子和皮氏面前,皮氏异常端庄含蓄地笑着伸手虚扶,小暖明显看到她的手抖了两抖。暗道莫不是这姿势练多了,手臂都僵硬了?   “夫妻对拜!”第三声响起时,盖着盖头的柴玉媛满面羞涩地正要弯腰,却忽听门口一阵嘈杂,几个带刀侍卫气势汹汹地冲进来,大声喝道,“闫冰何在?” . 第一八零章 喜堂惊变   柴玉媛见小小的济县竟然有人敢闯她的喜堂,脸色便是一沉,差点掀盖头提鞭子将人抽出去!   堂内的人都惊住了,皮氏慌得站起来,又被陈老爷子瞪了一眼,赶忙在椅子上坐好。   小暖见此场景,第一反应是去看严晟的脸,见他面色平静,才放了心。乌锥如电的目光也扫了一眼严晟。   闫冰抖若筛糠地站出来。   侍卫统领举起一块令牌,大声道,“济县厢军指挥使闫冰勾结山寇意图不轨,除去官职,立刻押入大牢,听后发落。”   闫冰普通一声摊在地上,侍卫上来摘掉他的官帽,立刻便要押走。   “慢着!”柴智岁沉着脸站出来,“尔等好大狗胆,竟敢跑到这里来拿人!”   侍卫统领收回令牌,不卑不亢地道,“我等乃奉命行事,还望郡主和二公子莫怪。”   柴智岁大声斥道,“你们是哪个衙门口的走狗,报上名来!”   “我等乃是刑部差官,张大人奉圣命至益州督查谋逆大案,还请二公子行个方便。”侍卫响亮报出家门,他们奉命立刻捉拿闫冰归案,闫冰在此,他们有什么办法?   再说承平王府干不干净还不一定呢,说不定过两天,这混世魔王也得栽在他们兄弟的膝下!   柴智岁一听是刑部奉圣命办案,立刻就怂了,暗骂闫冰,转头求助严晟,“晟王,您看?”   侍卫统领被他这一声惊得虎躯一震,待见到安稳坐在人群后严晟,立刻跪地行礼,“卑职王潮拜见晟王。”   严晟稳坐如山,“张大人何时到的益州?”   “今早。”王潮规规矩矩地回话,不敢有丝毫怠慢。   “除了闫冰,还拿何人?”   王潮又报了四个名字,皆是济县厢军官员,这四人恰好也在堂上,连忙跪倒在地大呼冤枉。   严晟只皱了皱眉,柴智岁立刻吼道,“吵什么,是非曲直自有钦差大人和王爷公断,再吵立刻让尔等人头落地!”   下跪四人立刻安静入鸡。   王潮又道,“这四个只是拿人,闫冰九族皆禁,此事还需劳烦楼知县。”   堂上之人无不色变,禁九族是要诛九族的前兆啊!   楼知县颤抖着点头,万分庆幸自己上任日短,未沾惹上什么大|麻烦。闫冰则伏地大哭,堂上喜气荡然无存。   王潮立刻着人将人带下去,也叩首告退。   “楼大人。”严晟开口道,“速去衙门,出告示或派人巡街,以安民心。”   “卑职遵命!”楼萧迁几乎是小跑着逃出陈府。   严晟又道,“关亭。”   厢军硕果仅存的小将领腿一软跪在地上,“末将……在。”   严晟见他如此不成气,脸色便是一沉,堂内众人的心不由得一抖。   “厢军暂交由你指挥,若有差池,定斩不饶!”   关亭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升官了,跪在地上连磕三个响头,欢喜道,“末将尊令!”   “张守知。”   “末将在!”金吾卫副将张守知站出来行军礼,端得是威风凛凛,声震大堂。   “你领五百金吾卫协关亭守济县,宝百姓平宁,若有人胆敢借此造谣生事,先斩后奏!”严晟递出一块令牌。   张守知接令,器宇轩昂地拎着关亭退出喜堂。   严晟的三条令立刻安了堂内众人浮动不安的心,大伙跪地行谢。   还站着的,也只有乌羽和柴智岁,以及穿着新嫁衣的柴玉媛而已。   被赵书彦拉着跪在地上的小暖,心中的滋味只有她自己知道。   这就是皇权,至高无上的皇权;这里是大周,一人犯错株连九族的大周……   严晟含笑道,“诸位请起,今日乃本王的堂姐大婚之日,不必如此拘礼。”   都这样了,谁还有心情观礼……   众人起身,勉强挂着笑,抬眼颇为同情地看着喜堂前的陈祖谟。   陈祖谟倒是还好,陈老爷子强撑着笑,示意喜娘继续。   喜娘回神,又喊一遍,“夫妻对拜”   柴玉媛脸色铁青,这一拜她如何摆得下去!   已然弯腰的陈祖谟等了半天听不见下一声,微抬首见郡主还直挺挺地站着,低低的声音便带了丝哀求,“郡主”   柴玉媛咬唇。   柴智岁赶忙道,“妹妹忍一忍,先把堂拜了再说。”   柴玉媛咬破红唇,委屈低了下头。喜娘立刻如释重负地喊道,“送入洞房”   新人入了洞房,桌上也摆满了珍馐美馔,可此时在座的众人哪里还有饮宴的心思,坐下后纷纷低声谈论着益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要跨州拿人。   陈老爷子、陈四爷和陈府的管家等人过来招呼大家吃酒时,笑容也是异常得勉强。   蹭坐在旁边的乌羽用肩膀撞撞呆愣的小暖,“你不会也被吓傻了吧?”   小暖转头瞪着乌羽,“三爷是王爷,你呢,你这一身是什么?”   乌羽撇撇嘴,“衣裳!”   小暖见他不肯说,转问道,“三爷给柴玉媛叫堂姐,他到底多大?”   乌羽憋着笑,“你觉得他多大?”   以三爷那四平八稳的样子,小暖本以为他怎么也得二十五六了呢,此时忍不住又是一阵心塞。   乌羽看她别扭的脸,忍不住大笑。他笑得太过恣意,桌上的碗碟被他拍得叮叮咣咣,炖鸡烧鱼都恨不得从盘子里跳出去逃走。   在安静的大堂内这声音格外的响亮,小暖连忙往赵书彦那边挪了挪,表示自己与世无双不熟;严晟的目光则落在乌锥身上,见他微微蹙眉。   刚从后堂走出来的陈祖谟,却喜欢极了这笑声,待乌羽笑够了,他才高举酒杯,朗声道,“感谢诸位赏脸来参加祖谟的婚宴,祖谟先干为敬。”   他抬袖遮住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又端起第二杯,“方才堂上,刑部官差锁去嫌犯,晟王三令定济县乾坤,还万民青天白日,此乃济县百姓之福,我陈祖谟之福。此杯,敬晟王。”   众人忙又端起杯陪着。   第二杯喝下,陈祖谟又端起第三杯,“在祖谟与郡主喜堂之上,得晟王与尚书大人拨云见日,乃是祖谟三生有幸。来,我等举杯,共祝我大周千秋万载,盛世太平!”   众人无不举杯,与陈祖谟共声高喊,“大周千秋万载,盛世太平!” . 第一八一章 三舅舅   这一杯酒饮下,众人脸上均有了笑容,暗赞陈状元胸怀博大,气度非凡。   严晟也第一次正式地看了陈祖谟一眼,想着此人不愧是小丫头的生父,也有几分能耐。再看远远坐着的小丫头脸上挂着跟旁人无异的笑,心中又冒出“青出于蓝”四字,眼角便带了笑意。   陈祖谟过来敬酒,见严晟敛笑饮下,他心中的巨石终于落地,深深给严晟鞠了一躬。   晟王喝了,余下来的众人也就好办了。   小暖看着陈祖谟一桌桌地敬到自己面前。   待管家介绍完她的身份,小暖含笑举杯相敬,“祝状元与郡主举案齐眉,琴瑟和鸣。”天天打架!   “秦少爷小小年纪便能执掌绫罗坊,后生可畏。”陈祖谟笑着与小暖碰杯,父女二人共抬首,饮尽杯中酒,又相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知道内情的乌羽、赵书彦和齐之毅,看着这一幕感觉甚是微妙。特别是乌羽,他似乎受到了什么震动,呆呆地发愣。   陈祖谟敬完一遍,走路便有些打晃了,他回到第一桌再敬几位贵客,乌锥饮下第二杯便站起来告辞。   众人见乌锥起来了,皆偷看晟王。这里身份最尊贵的晟王还没走,乌锥就告辞,似是有点不懂礼数。   小暖独自灌了一杯酒,目光在三爷和乌锥之间来回转悠。   但见乌锥走到严晟身边拱手弯腰,“小人不盛酒力,先行告退。”   严晟点头,“将军慢走。”   众人皆惊,乌府的管家居然是位将军?   乌锥面不改色,“小人解甲多年,愧不敢当‘将军’二字。”   说完,他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到乌羽面前,弯腰行礼,“少爷,老奴护送您回府。”   不是请求,而是强制的。乌羽端着酒杯看了他半晌,忽然勾起嘴角把杯子一丢,站起身走了。   把二人送出门的陈家父子一脸懵,猜不透乌羽的身份。   不止是他们,堂内之人也四顾茫然,赵书彦低声问小暖,“这乌羽?”   小暖的眼睛微眯,“他给晟王叫三哥,现在看来应该是三表哥才对。表哥上次得来的消息,应是假的。”   赵书彦曾说乌羽与乌将军府没有关联,赵书彦异常惊讶,“表弟的意思是乌羽乃宁平公主之……子?可公主只有一女啊!”   小暖托腮而笑,“谁又能说他一定是男子呢?”   赵书彦看着女扮男装的小暖,微笑点头,“表弟言之有理!”   约又过了一刻,严晟起身,众人齐刷刷地站起来恭送他离府。陈祖谟和柴智岁把严晟恭送出门,虽然严晟一句话都没有说,但他们还是觉得非常的有面子。   陈祖谟挺直了腰杆,笑得一脸得意。   晟王一走大伙便坐不住了,今天出了这样的大事他们都急着去打听吉凶,于是也就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大堂里就剩了陈家几人和柴智岁。   陈祖谟脸上的笑被扫得干干净净,柴智岁琢磨了半天,才想出一句场面话,“这样也好,无人闹你和妹妹的洞房了。”   小暖出门与赵书彦告辞后,带着绿蝶往三河街走。   见小暖什么也不问,绿蝶心里甚不安稳,“少爷?”   “你跟在我身边觉得委屈吧?”小暖带着笑,“要不然你出师之后一定也是皇子身边的高手,何等的荣耀。”   绿蝶连忙转到小暖身前行礼,“少爷如此,绿蝶惶恐。”   “惶恐?”小暖拍拍她的肩膀,轻笑道,“该惶恐的,是我才对。”   绿蝶真诚地道,“不管少爷信与不信,绿蝶是心甘情愿跟在少爷身边的。”   小暖脸上依旧带着笑,“是我喝多了失言,你莫怪罪。”   绿蝶连忙摇头,护着她一路回到小院。   打开院门后,绿蝶忽然护着小暖退后数步,“姑娘,退,院中有人!”   小暖的心顿时悬了起来,高声唤道,“大黄,大黄!”   “汪!”大黄叫了一声蹿了出来,小暖和绿蝶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大黄这样就是无事,许是秦氏和小草回来了,两人步入院中,却见三爷严晟坐在桂树下的石凳上。   绿蝶立刻单膝点地,“三爷。”   严晟点头,不待他吩咐,绿蝶便十分有眼力地退出院门。   院内只剩两人一狗。   月光下,严晟见小暖和大黄都瞪大眼睛望着他,沉了沉才道,“过来坐。”   “不敢。”   “汪!”   “生气了?”不晓得是不是因为月色,小暖觉得三爷的语气从未有的柔和,一定是她喝多眼花了。   “汪!”大黄先开口,不过它说什么没人明白。   “没有生气,是晟王您身份尊贵,您面前日爰哪敢坐。”小暖低头,声音细细小小的。   还真是个小丫头,严晟叹口气,“该叫我什么?”   小暖抿抿嘴,赌气喊了一声,“三舅舅。”   噗通一声,一个人影从桂树上掉下来,又立刻爬回树上……   小暖抬头看着,忍不住笑出声,大黄也吐舌头哈哈着。   严晟淡定地擦掉洒在手上的几滴热茶,“坐吧,再这样下去便显得孩子气了。”   我本来就是个孩子!小暖坐在离严晟最远的石凳上。   严晟道,“我是谁,并无关碍。”   小暖抿抿嘴,“我爹爹娶了郡主、有了个郡王岳父本来还不够,现在又又多了个捧场的金吾卫大将军亲王皇子堂弟,怎么会无关碍?”   关碍大得很!她虽然从没打算依靠三爷,可在内心里她已经把三爷和赵书彦划在同一边,当成她最可靠的盟友了。所以她身边的丫鬟是他的,镖局是他的,甚至服装代言人也是他。小暖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现在倒好,一转身他归敌营了!   明明知道不应该,但小暖还是委屈地想哭。   “不过是官场做戏而已。”严晟失笑,“我两次叫你到身边,不就是想立你的身份么?你日后该如何便如何,若是秦日爰欺负到你头上,你可以找我去给你捧场。”   小暖诧异地抬头。   严晟面不改色,“至于捧场的价码如何,到时我们再谈。”   小暖抿嘴,“日爰区区草民,有什么资格跟您谈条件。” . 第一八二章 三爷,会死人的(给第三位舵主MandyBerry的加更)   严晟给她倒了一杯热茶递过去,“你有脑子,还有银子。”   小暖低头看着茶杯上的氤氲热气,头更晕了,“您这样,便没意思了。您的脑子比日爰好,银子比日爰多了何止千万倍。”   “没有。”   小暖恍惚着,便听他接着说,“没有成千上万倍,你如今已家资万贯将来定千倍于此,我也不过几百万罢了。我要养活的人,却是你的千倍。”   桂树又哆嗦几下,飘悠悠掉下几片树叶,严晟挥袖将叶子卷走,“退下。”   玄散默默地从树上爬下来,在大黄的嘲笑声中开门出去,站在绿蝶身边。   “所以,我很缺钱。”严晟面不改色。   小暖依旧不信,“莫说这天下,就是济县城中比日爰有钱的也多如牛毛……”   “有钱的是不少,可他们背后千丝万缕,用起来不顺手。你却干干净净,且前途无量,与你交易,省心省力。”严晟道,他说的是实话,他帮着小暖不仅是对她有几分难得的怜惜,也是因为她有用。   那倒是!小暖的腰挺直了一些。她陈小暖没有靠山,每一文钱都来得干干净净!而且将来一定是富甲一方的大人物!   这丫头真好哄,严晟忍了笑,“如何?”   “什么如何?”小暖头晕晕的反问。   “本王这里有你没有的权势,你有本王缺的银钱,你我之间还同以前一样?”严晟问道。   小暖眼珠子转了转,胆子也大了些,“日爰想问王爷三个问题,若有冒犯之处还望王爷恕罪。”   严晟点头,“你问。”   “第一个,王爷跟大皇子是不是一伙的?”   严晟挑挑眉,“不是。”   “第二个,日爰跟三爷做生意,会不会有诛九族的风险?”   严晟失笑,“绝对不会。”   小暖松了一口气,“最后一个,王爷会不会把日爰抢回府里当小妾?”   严晟手一抖,暗道他幸亏把玄散赶了出去,否则非得再见识一次树上掉活人的戏法,“你的脑袋在想什么?”   “虽然日爰现在还是个十二岁的干煸豆芽,但怎么说也是个货真价实的姑娘吧?王爷是男子,又对我照顾有佳。虽然您看上我的可能性不及万分之一,但日爰还是会忍不住有这个担忧。”小暖眼神稍显迷蒙,“算是日爰恬不知耻吧,我自认长得不丑,王爷也不讨厌我,而且现在还看中了我赚银子的本事,所以要提前问清楚。我与王爷相识日短,但也知您是君子,君子一诺重如泰山。您说,我就信!”   严晟无声地叹口气,“不会,我绝不会把你抢回府做小妾。”   “这我就放心了。”小暖悬着的心掉回肚子里,捧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又盯着茶杯看,这并不是她家里的东西。王爷就是不一样,到别人家做客还自带杯子……   严晟眯眼看着明显有些醉意的小丫头,忽然问道,“你日后想寻个怎样的夫君?”   小暖趴在桌上,凉凉地石桌让她觉得异常舒服,大脑中的弦也就松了,“我答应我娘不嫁人,要招个女婿上门给她养老的。我还小,没仔细想过到底要找个什么样的。但起码得品行正,待我娘和我妹妹好……”   说完,她又伸手摸了摸大黄的脑袋,“大黄喜欢,我看着也不烦,最好是个无父无母的,这样以后我就不用伺候婆婆……”   小暖又巴拉巴拉地说了半天,最后道,“像玄其大哥那样的就挺好……”   门外耳力极好的玄散忍不住在心里替自己那老实的兄弟插了三炷香。   “进来!”   玄其和绿蝶立刻推门进入,见小暖已趴在石桌上睡着了。   “绿蝶先送陈姑娘进去更衣,再去请秦夫人和小草回来。”严晟吩咐道。   绿蝶连忙过去,弯腰轻松将小暖抱起来送入屋中,很快又出去去锦绣布庄请秦氏母女。   严晟看了一眼盯他都快盯成斗鸡眼的大黄,纵身上房。   “汪!”大黄不甘地叫了一声,抬头长啸,“呜”   玄散……   这狗是在挑衅三爷吗?好大的狗胆。   待秦氏母女打着灯笼回来,严晟才带着玄散离去。   回到严府随着严晟进屋后,玄散又忍不住作死问道,“三爷,陈姑娘……”   严晟扫了他一眼,“后日本王要去千仞壁底走一圈,你去搭建一架木梯,好好地练一练臂力,免得日后再出丑。”   要是她过两年长大了呢?苦命的玄散双臂下垂,不敢再问,“三爷,会死人的……”   “死了最好。”严晟抬脚进了浴室。   沐浴更衣后,严晟躺在床上又想起小暖可怜巴巴又小心翼翼的模样,忍不住勾起嘴角,抢她回府做小妾?她还真想得出来!   自己再急色,也不至于对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有什么旖念。   不过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敢于又能于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的小丫头,见着她就觉得心情舒畅受到鼓舞罢了。   “头疼……娘,女儿头疼……”第二天一大早被在秦氏从被窝里拖出来,小暖捂着脑袋在炕上打滚撒娇。   秦氏又气又心疼,“谁叫你昨夜吃那么多酒,去的时候娘怎么跟你说的?”   小暖委屈巴巴的,“那酒一点也不辣还甜滋滋的,女儿也就吃了几杯……”   “几杯!”秦氏一巴掌拍在她的小|屁|股上,“你还想吃多少,几十杯么!”   几杯当然少啊,想当年她跑业务时,那叫一个千杯不醉。谁成想现在却被几杯粮食酒灌倒了,昨夜还在三爷面前出了丑,大胆癫狂、不知羞耻地说了一顿醉话。   以后她还怎么见人啊……   三爷那般绝色皇子,可能会看上她这干煸豆芽菜?虽然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但她也不该那么直说,要委婉润色啊   “姐姐昨夜吃酒去了,不是说去查账吗?”小草鼓着腮帮子坐起来,“你们骗我!”   秦氏吓了一跳,“你啥时候醒了?”   小草气鼓鼓地抱着小胳膊,小脑袋一转,“哼!”   小暖连忙坐起来,“姐没骗你,是查账然后顺带吃了个饭,吃了几杯酒……”   “哼!”小草的脑袋转到另一边。 . 第一八三章 堂前认亲   小暖见小丫头来劲儿了,干脆张牙舞爪地扑上去压住一顿挠,小草立时败在姐姐的魔爪下,咯咯笑着求饶。   秦氏看着自己的俩心肝儿,无奈又舍不得,“快起来吧,还得去陈家认亲呢,迟了总不好。”   听了这话,小暖和小草都鼓起了嘴,不想去!   秦氏看她们如此,欣慰又担忧,“该有的礼数总不能错了让人家看你们的笑话,怎么说她也是你爹的媳妇,去了要叫‘二娘’,知道不?”   “知道”俩人乖乖应了,洗漱用饭刚完毕,翠巧便端着梳头的一套东西进来了,身边还跟着绫罗坊新收的女伙计,蓝紫晨。   手托两身衣裳的蓝紫晨本还有些紧张,嘴里一遍遍地默念自己见了这大掌柜说的绫罗坊最重要的客人该说的赞美话,待抬头见到居然是几次到她茶摊上喝茶的秦氏三母女时,什么也说不上来了。跟着翠巧屈膝行礼后,蓝紫晨只捧着衣裳真诚地笑。   “奴婢伺候两位姑娘梳头更衣。”巧翠笑着。   前两日秦氏去看赵老夫人时,是跟他说了想今日早上从她那里借个梳头的丫鬟过来帮两个闺女梳头,没想到居然是大丫鬟翠巧亲自来了,秦氏赶忙问道,“老夫人那边不是得你亲自伺候着?”   翠巧笑容带着欢愉,“是老夫人让奴婢来的,今早起来老夫人的精神格外地好。”   秦氏却听出了不详的气息,却不敢多说什么。小暖笑眯眯地问蓝紫晨,“这位姐姐看着好生面熟。”   蓝紫晨连忙托着衣裳上前,“小妇人蓝氏,以前在霓裳布庄门口卖茶现在是绫罗坊的伙计,奉大掌柜的命过来给两位姑娘送刚改好的衣裳,我们大掌柜还派了坊里最好的缝衣娘过来,以根据夫人和姑娘们的要求,及时修改。”   在大周,女裁缝叫缝衣娘,男裁缝叫成衣匠。秦氏非常满意,“时候不早了,那就辛苦你们了。”   两个闺女去陈府,秦氏是最紧张的一个,怕他们把陈家人欺负,又怕她们规矩没学好,被陈家人笑话。   这一顿折腾足用了一个时辰,小暖和小草坐在陈家派过来的马车上时,觉得精疲力尽,为了壮气势,秦氏让绿蝶和翠巧跟着上了马车,听说大户人家的姑娘都有贴身丫鬟好几个,她的两个闺女怎么能没有。   来接人的小丫鬟汀兰瞪大眼睛看着两位姑娘,惊得说不出话。   小暖抬头问道,“怎么了?”   汀兰连忙笑道,“姑娘与上次大不相同……”   一身华服的小暖甚是无状地靠在马车上,“哪里不同?”   汀兰……   “昨天府里热不热闹?爹何时发现我俩不在的?”小暖问道。   “热闹非凡,高朋满座,拜堂时一波三折,多亏老爷三杯酒力挽狂澜,才转危为安。”汀兰提起老爷陈祖谟,两眼都冒星星,“老爷没有发现二位姑娘不在府中,是管家忠叔让汀兰来接姑娘们回去的。”   不愧是状元府的丫鬟,成语用得比她还溜。小暖呵呵笑了两声,力挽狂澜?陈家的丫鬟是不是高兴的太早了,“现在什么时辰,什么时候认亲?”   汀兰马上道,“现在卯正,二刻认亲。”   卯正二刻是几点?小暖还头疼着懒得把地支计时导成自己熟悉的二十四小时制,干脆从荷包里抽出一张随身携带的对应时刻表看,卯正二刻是六点半,离着见面还有半个钟头,“小草,我睡会儿,到了见我。”   “姐睡吧,有我呢!”小草立刻坐直了,握着小拳头盯着汀兰。   汀兰……   待晃晃悠悠地到了陈府门口,汀兰小声道,“姑娘们,该下马车了。”   小暖闭着眼睛问道,“这是哪里?”   还不待汀兰回话,车帘外的绿蝶回道,“陈府正门。”   小暖眼睛也不睁,“在哪里认亲?”   汀兰小声地吞了口口水,“安宁堂。”   安宁堂是陈老爷子和皮氏的住处,从这里走过去也得十几分钟,小暖冷哼一声,“可备了轿子?”   “……”   “绕到二门进去。”   “可是管家说……”   小暖睁开眼,“回去!”   现在送回去待会儿怎么认亲?汀兰吓得立刻应和,“是,走二门。”   小暖又闭上眼睛,小草气势汹汹地瞪着汀兰,“让我和姐姐穿着新衣裳走这么远,坏人!”   汀兰欲哭无泪,她不过是个奉命行事的小丫鬟而已,真不是她想折腾两位姑娘啊。   马车转了一条街绕到陈府二门停住。汀兰赶忙小声提醒道,“姑娘,到了。”   小暖眼也不睁,“绿蝶?”   “是!”绿蝶利索地跳下马车,大步上前,“开门。”   守门的婆子下了一跳,“老夫人说……”   绿蝶沉着脸,“开门!”   婆子哪里敌得过绿蝶的气势,乖乖地开了两扇门,绿蝶也不待吓傻的车夫行动,自己拉着马缰绳进院。   马车内的汀兰和翠巧吓得大气不敢出,心说姑娘这到底是来认亲的,还是来踢馆子的……   马车又走了一会儿才停住,绿蝶打帘,“姑娘,到了。”   小暖和小草这才下车,在下人们吃惊的目光中步入不远处的安宁堂,见陈老爷子和皮氏端坐堂中,陈祖谟和新妇柴玉媛还不见踪影。   这是“**苦短日高起”?小暖打个哈欠,果然高估了渣爹的定性,她们居然来早了。   陈老爷子闭目养神,皮氏吃惊地看着焕然一新的俩孙女,忍不住问道,“你们哪来的钱买这样好的衣裳?”   小草立刻炫耀道,“我爹给钱买的,奶,好看不?”   “什么?”皮氏跳起来,儿子给这俩臭丫头买这么好的衣裳,却不给他老娘置办一身!别告诉她这俩死丫头头上扎的玉珠子也是真的!   “夫人!”陈老爷子不悦地开口。   皮氏吓得一哆嗦,立刻端身正衣规规矩矩地坐在椅子上,嘴角甚至挂起了一丝得体的假笑。   小暖……   小草……   “姐?”   “等着吧,没多大会儿就该来了。”   “好。”小草乖乖站在姐姐的身边,暗中一遍遍地念叨着,爷爷是纸老虎,爹爹是纸老虎,二娘是纸老虎……   等得小暖打瞌睡,陈老爷子的脸都绿了,才有仆人喜气洋洋地进来报说,“老太爷,老夫人,老爷和夫人到了。” . 第一八四章 二娘,小娘?   陈老爷子刚挂起笑,就听自己的大孙女漫不经心地问道,“什么时辰了?”   翠巧不敢回话,绿蝶声若洪钟,“辰初初刻。”   这个不用翻条子小暖也知道辰初是七点,“只迟了两刻钟,不多,不多。”   满堂静可闻针,陈老爷子皱眉,他不过在京中呆了几个月,怎得这孩子跟以前就大不相同了!   “陈小暖!”   “在!”   “子不言父过,闭嘴!”   “是”   陈老爷子看她这口不对心的模样,气得直瞪眼;坐得端庄的皮氏冲着小暖冷笑,心说她现在这样,待会儿见了郡主还不是得叫娘?   她倒要看这死丫头怎么自己打自己的脸,啪啪的!   满面春风的陈祖谟携着新妇人上堂,见一屋子拧巴劲儿就瞪了小暖一眼,不用问也知道又是她惹事!   小暖看也没看他,目光只落在柴玉媛身上,然后异常地惊讶,小草也紧紧盯着柴玉媛。   她听人说柴玉媛长得不错,可没想到能长得这样不错。有个那样的爹,柴玉媛居然能生出细腰丰臀的身姿和艳若海棠的小脸来。   这只有两个可能:基因突变,或者干脆领养的!   柴玉媛狭长微翘的双眸也盯住这个让她被太后斥责,被京中人嘲笑的陈小暖,若不是初到,她一定抽出鞭子将她打得皮开肉绽!   小暖看到她的神色,就知道派人到秦家村造谣掳人的是她,眼中也泛起冰雪。   火光四溅中,陈祖谟与柴玉媛进屋,立刻有丫鬟摆好跪垫,一对新人跪在堂前。   陈老爷子微笑颔首,皮氏见着柴玉媛的模样和她头上的金簪子手上的碧玉镯,满意得不得了。甚至还瞟了小暖一眼,看到没,这才是她陈家的儿媳,比她们那不守妇道的蠢娘好上千万倍!   丫鬟奉茶,柴玉媛抬素手接过,举到陈老爷子面前,“爹,请用茶。”   陈老爷子接过饮了一口,端着架势道,“既为我陈家妇,当恪守妇道,尊老爱幼,夫妻相敬如宾。”   “儿媳记下了。”柴玉媛非常规矩地接了陈老爷子递过的红封,又接过一杯茶举到皮氏面前,“娘,请用茶。”   “好,好。”皮氏学着陈老爷子的模样,斯文地沾了沾嘴唇,便乐呵呵地放下递上一个红包,“早日为我陈家开枝散叶。”   柴玉媛羞红脸,在陈祖谟温柔如水的目光中,轻轻点头。   小暖忍不住望天。   他们认亲改口后,就该小暖和小草了。陈祖谟带着柴玉媛坐在侧位椅子上,柴玉媛在公婆看不到的角度,冷冷地等着两个丫头跪在她面前。   丫鬟奉茶。   小暖却笑容可掬其,弯腰敬茶,“二娘,请喝茶。”   皮氏手一哆嗦,半杯茶洒在衣裳上。   二娘乃是爹爹的妾!不下跪也就罢了,居然还敢说本郡主这明媒正娶的陈家夫人是妾?柴玉媛的手往腰间一摸,空的,才想起母亲和姐姐们反复叮嘱的驭夫之道,强压怒火,可怜兮兮地看着陈祖谟。   陈祖谟沉下脸,“放肆,叫母亲。”   小暖笑呵呵的,“不是女儿不想叫,只是‘忠臣不事二主,好女没有二母’,我与小草的母亲好端端地在家里坐着,哪有认二母的道理。”   陈祖谟啪地一拍桌子,“巧言搅拌,你这是从哪里学来的歪理?”   不待小暖说话,小草抢答道,“跟奶奶学来的,奶奶说要是我和姐姐还有良心,就别忘了自己从谁肚子里爬出来的,爹不信问奶奶啊。奶奶,是不是?”   一家子的目光杀向皮氏,皮氏咧嘴,傻笑。   在她看来自己家买了大宅子娶了郡主跟圣上成了亲戚,这俩死丫头要了院子,不就是想死紧巴结着他们陈家吗。她说这话本来是要寒掺小暖,看她笑话的,哪知道她们竟然真不叫啊……   陈老爷子面沉似水,柴玉媛攥断了指甲,委屈得挂起泪珠,“夫君……”   “那也不能叫二娘,成何体统!”陈老爷子斥道,又阴沉沉地瞪了皮氏一眼,皮氏往后缩了缩,知道自己完了。   “这虽然是奶奶的意思,但小暖自己也是觉得叫母亲不好。听说二娘年方二九,正是花容月貌的好年纪,一声‘母亲’岂不是把您叫老了?”小暖貌似真诚地道。“可我和小草总不能有两个母亲的,二娘是郡主,比我们这些乡下丫头懂规矩识大体,您说该叫什么,我们就叫什么吧!”   柴玉媛暗道当然要叫母亲了,不过婆婆先开了口,她又不能不给面子!再说哪有休妻之后不断绝关系,还让俩姑娘跟着弃妇过的?   所以她厌恶秦氏,看到维护秦氏的皮氏,也暗恨不已。不过,也得转头求助自己的夫君。   陈祖谟抿唇,“自然是……”   “爹爹乃是状元,天下读书人的表率。我大周尊师重孝,父母生恩大过天,爹说,我和妹妹给给您的新夫人叫什么?”小暖笑问,声声如刀。   陈祖谟也开不了口了,继断指甲后,柴玉媛又搅碎了手中的帕子。   小草忽然眼睛一亮,“叫母亲不行,叫娘也不行,叫二娘也不行,爹爹的新媳妇长得这么漂亮,又这么小,要不就叫”   “住口!”陈祖谟和陈老爷子暗道一声不妙,同时喝道。   “小娘?”小草同时说了出来,然后喜滋滋地看着姐姐,“小娘好不好?”   小暖望天。   天才,妹妹绝对是天才!小娘还不如二娘,二娘起码是妾,小娘连妾也不如,乃是妓女了。   “夫君!”柴玉媛这次是真哭了,她身后的四个丫鬟都瞪圆了眼睛,商量好的下马威一个没使上,反倒让郡主被两个乡下丫头欺负了!   “放肆!”陈祖谟勃然大怒,“来人!”   四婢一拥而上,不过她们没有绿蝶快,扎眼就挡在小草和小暖面前的绿蝶寒光凛凛、杀气腾腾地往中间一站,用力跺了一脚。   就她这速度这力道,哪个还敢动。   小草委屈巴巴地拉着姐姐的袖子,“姐,小草说错了什么,为什么爹爹生气了?”   小暖安抚的握住她的小手,目光如刀地盯着陈祖谟,“妹妹不过五岁,她能知道什么?爹叫人是要用我们姊妹的血,立起陈家的规矩么?”   “是你们欺人太甚!”陈祖谟已气手都在抖。为何初次见面,小暖和小草就如此挖苦嘲讽郡主,是为了什么?   还不是秦氏那善忌的蠢妇教的!   “我们欺了谁,你和奶奶一个说一套,要我们怎么办?”小暖冷笑道,“好啊!爹说让我们给您的郡主新媳妇叫什么,直说啊,您说我们叫!”   陈祖谟气得头晕眼花,柴玉媛恨得咬碎银牙,翠巧和汀兰吓得面无人色,绿蝶的拳头嘎巴巴响了几声。 . 第一八五章 病逝   陈老爷子见要不妙,站起来厉声喝道,“大好的日子你们父女这是做什么?不过是一个称呼罢了,既然找不到合适的,直接唤郡母便是!”   小暖身子抽抽嘴角,郡母?还分母呢!不过只要不叫母亲和娘,叫什么她都无所谓,小暖一转脸,笑颜如花地道,“爷爷说的对,咱们一家人何必为了个称呼闹得脸红脖子粗的让人笑话。小草,快过来给郡母敬茶。”   两人端着茶,“郡母请喝茶。”   此时已无人追究她俩不下跪的事了,不是不想,是不想再添乱。   柴玉媛气得发抖,但这称呼总比小娘和二娘好了许多,也只得接了,一人扔给一个荷包。   见郡主这都能忍下,皮氏颇为失望,被陈老爷子一瞪,赶忙站起来道,“好了,吃饭吧。”   大堂摆饭,陈家人落坐,新妇立在婆婆身边伺候。皮氏得意地接过郡主捧着的饭,才按着陈老爷子教的说道,“一家人没这么多规矩,坐吧。”   柴玉媛在陈祖谟身边坐下,绷着小脸不动筷子。   陈祖谟如何不知她心中的委屈,便偷偷伸出左手,在桌下拉了她的小指,轻轻地揉捏着。这动作跟洞房花烛之夜他的爱抚毫无二致,柴玉媛再气性大也不过是个初承雨露的小姑娘,小脸霎时由白转红,美若烟霞。   陈祖谟看了,不由得一阵心神荡漾。   在场的丫鬟婆子、陈老爷子、皮氏都假装看不见,小暖开始对渣爹的手段和底线进行重新评估,只有天真的小草捧碗夸道,“郡母好漂亮,比画上的人还好看。”   这实打实奖又让柴玉媛的怒火降了几分,含羞回赞道,“小草也很漂亮。”   小草笑弯了眼睛,“嗯!小草知道,我娘说小草是天底下最好看的,比我姐还好看!”   ……   柴玉媛的额头咯嘣一声蹦出一个十字,刷地收回被陈祖谟握住的手。   小暖暗里笑得打滚,也非常实在地夸道,“郡母的衣裳真好看,小暖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衣裳。”   柴玉媛冷哼一声,这可是她花了大价钱制的新衣,能不漂亮吗,不过为防再被插刀,柴玉媛主动夸奖道,“你和小草的衣裳也很好。”   她这也不全是虚话,这俩死丫头今天的衣裳莫说在这济县,便是拿到京城也称得上一声“不错”。   小草立刻眼睛亮亮,“这是爹爹给我们买的,花了三十两银呢。”   不只柴玉媛,她身后的四婢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三十两一身的衣裳,也好意思夸口!莫说郡主,便是她们四婢身上的衣裳头面,哪个不值三十两!不过这样的衣裳若是三十两能买还真物超所值,济县城看来也值得转一转……   这一顿饭,总算平平安安地吃完了。   柴玉媛跟陈祖谟回新房,小暖和小草坐马车回家,只留下皮氏在陈老爷子面前瑟瑟发抖。   汀兰颤颤巍巍地把两位姑娘送上马车,帘子放下后小暖搂住妹妹狠狠亲了一口,“干得漂亮!”   小草茫然,“姐,小草干了啥?”   小暖哈哈大笑,翠巧却异常担忧,“姑娘如此行事不怕郡主报复么?奴婢听人说过,承平王府三郡主乃是京中有名的飞扬跋扈,今日是有老太爷等人在她才压着,受了这样的气,她岂肯善罢甘休?”   “我明白,”小暖靠在车厢上揉着自己隐隐作痛的额头,“如果不这样,怕是更不得消停,去展家。”   早晨出来时与娘亲约了去看望赵老夫人,算算时辰,娘亲也该到了。   不想她们还没到展家门口,隔着车帘就听到哭声。翠巧的脸色刹白,小暖也暗道一声不好,待挑开车帘见到展府门前挂起的白绫,听到震天的哭声,翠巧泪如雨落,“老夫人……”   小暖关上车帘,立刻吩咐道,“速回三河街!”   她们几人身上的衣裳太过喜气,不能进去祭拜。待换好衣裳赶回来时,赵老夫人已换好寿衣盖上白布,被妥善安置在灵堂内。   小暖一眼看到女席里边的娘亲哭成了泪人,不由得一阵心疼。   堂前大哭,三叩首一炷香后,小暖和小草跪到娘亲身边陪灵。看着赵老夫人的儿媳妇吴氏眼珠乱转,展毅能的妻子布氏哭得漫不经心,展宏图的母亲小吴氏哭得彷徨无措,小暖揉揉额角,这一大家子人,活活地把赵老夫人的心力耗竭了。   跪在最后边的赵老夫人的心腹婆子徐妈妈见到小暖来了,心中的巨石才算落了地。   男席那边的赵书彦一看小暖的动作,便知她是醉酒头痛,唤人给她送去一杯热茶。小暖接了饮下,才低声问娘亲,“什么时候?”   秦氏沙哑着道,“娘来的时候老夫人还好好的,说着说着话就不行了……”   赵老夫人临走前一手抓着小吴氏,一手抓着展宏图,直直地盯着自己,她的意思秦氏很明白,顶着何氏和布氏的眼刀子,点了头,不过她没什么用,这事还得指望闺女。   “小暖……”   “娘放心,有我呢。”当着这么多人小暖不好多说什么,只是陪着娘亲在堂边跪着,看一**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进门,在灵前哭得撕心裂肺。   暗叹一句真是应了那句话:生前无人问,死后一堆亲。   秦氏母女与展家并无血亲,陪着跪了一个时辰便全了礼数,站起来告辞。见她们站起来,小吴氏和展宏图不由自主地跟着站起来。   见小吴氏六神无措的模样,小暖便唤道,“徐妈妈。”   一身孝衣地徐妈妈立刻爬过来,“老奴在。”   “有事速派人去秦家村寻我。”小暖吩咐道。   “是!”徐妈妈哽咽,以头触地,小吴氏的心也跟着安稳了些。这些日子她也看出来了,小暖年纪虽小,但手段厉害,有她守着儿子,比赵书彦一点不差甚至还要好。   “翠巧,你随我走吧。”小暖又唤道。   “是。”翠巧眼睛通红的站起来。   男席那边的展毅能立时瞪了眼,他娘吴氏沉脸道,“翠巧是我展家奴婢,就算老夫人去了她也没有跟你走的道理!” . 第一八六章 陈家新妇回村   “夫人有所不知,老夫人将这丫头的卖身契给了小暖,所以翠巧以后便是我秦家人了。”小暖擦擦眼泪,“老夫人也是怜我身边无人照顾,老夫人,呜呜……”   吴氏咬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发作,只得劝了几句,着人把她们送走。   翠巧出灵堂时正对上展毅能吃人的目光,吓得她低了头,紧紧贴在绿蝶身边逃出展家。   秦氏在车上还是抹着眼泪,“老夫人走了,图儿母子的日子该咋过啊……”   小暖劝道,“老夫人有安排,长了不敢说一两年内应问题不大。两年后图儿入县学读书,展家人也就鞭长莫及了。再说有女儿和赵大哥暗中护着,徒儿总不会有性命之忧,至于钱财家产,那些都是身外之物。只要他有本事,早晚会再赚回来。”   秦氏这才心安了些,“你爹那里……”   小草赶忙道,“爹的新媳妇长得很漂亮,也很凶。”   “她欺负你们了?”方才还柔弱无依的秦氏立刻爆发小宇宙,双目喷火。   “没有,她就是老瞪着眼睛。”小草赶忙道,“爷爷让我和姐给她叫郡母。”   这算个什么称呼?秦氏茫然了。   小暖回到家中倒头便睡,再睁眼时日头转西,连午饭都错过了。她起身裹紧衣裳到院里,见绿蝶正抱着大黄在梧桐树上蹿上跳下,小草排队等着,翠巧则呆愣愣地坐在一边垂泪,秦氏晒着太阳做针线。   见小暖出来了,翠巧赶忙擦干眼泪站起来去厨房端饭。   小暖安慰道,“待老夫人出殡之日,我再带你去。”   翠巧跪在地上,眼泪又刷刷地落下来,“请姑娘再发慈悲,救救翠巧的娘和弟弟。奴婢的娘前几日递了话,说展大少爷派人到奴婢家里威吓,说若奴婢不与他为妾,便叫奴婢的家人不得安生。老夫人体弱精神不济,奴婢不敢把这种小事烦到她老人家床前。姑娘……”   翠巧连连磕头,她知道小暖肯收留她已是天大的恩情,可家人她又如何能不管,展家是不济了,可展毅能收拾他们一家人,还是易如反掌。   院里的人都停下,看着小暖。小暖把暖胃的热粥放下,问道,“你家在何处,都有什么人?”   “就在济县城北山村,家中还有娘和一个幼弟,奴婢的爹病逝,家中无钱还债才将奴婢卖入展家为奴。”翠巧连忙言道,从小暖的问话里,她听到了希望。   秦氏问道,“你几岁去展家的?”   “七岁。”   若不是穷得无法,谁会卖儿卖女。秦氏可怜这一家人,可女儿该操心的事已经够多了,哪还有余力照看这么多人……   若不管,似乎又……   秦氏叹口气。   小暖慢慢地喝完一碗粥,才言道,“我有两条路,一条是我把你的娘和弟弟安置了;第二条是把卖身契还给你,送你们三人到别处另寻家园。你选那一条?”   秦氏脸上一喜,琢磨着要是她定会选第二挑。   跪在地上的翠巧抬头,见小暖说得是真的,眼泪便刷刷地落下来,又磕头道,“奴婢选第一条。”   “为啥?”秦氏不解。   “奴婢没姑娘的本事,又生了这么个祸害模样,便是带着娘和弟弟远遁他乡也难保安稳。”巧翠的头脑异常清楚。   她一个毫无根基的小丫头却能做到展家老夫人身边的一等心腹丫鬟,果然不笨,小暖点头道,“选了便不可后悔,绿蝶。”   “在。”绿蝶放下大黄,跑到小暖身边。   “你随翠巧去把她的娘亲和弟弟接过来。”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翠巧连连叩头,匆忙跟着绿蝶走了。   秦氏看着女儿,心疼又欣慰。   小暖笑道,“先看看人怎么样再说,一两个人也不难安置。”   待翠巧的娘亲郑氏和弟弟余小欢来了,小暖一看便知他们是老实巴交的山里人,便吩咐绿蝶道,“去看里正在不在家。”   绿蝶立刻去了,一会儿竟直接领了里正回来。   小暖……   “里正大人在家,听姑娘问起,便跟着来了。”绿蝶解释道。   不来能行吗?再被扛过来丢人啊?!里正黑着脸问道,“找我啥事?”   小暖赶忙笑道,“小暖正想过去问问您,咱们村里可还有要卖的院落,不拘大小,能住人就成。”   翠巧母女便是一愣。   里正打量在场的几个生人,皱皱眉想说陈祖父吩咐了村里不让进外人,可他也知道这话跟小暖说了也是白说。相对比起来,暴力的小暖一家比陈家更恐怖,“有两处,你们又要买院子?”   小暖点头,“这是我们家的远亲郑伯娘和我的弟弟余小欢,他们想在咱们村里落户。走,咱跟着里正爷爷去挑一处合适的院子。”   郑氏无助地看着闺女,见她点头才敢跟着小暖去了。翠巧这些年在展家得宠,家里自然也攒了一些积蓄,买个小院子的钱还是有的。   一会儿工夫,郑氏便飘悠悠地跟小暖回来,不敢相信自己昨日还提心吊胆,今日就从山里搬了出来,还在这里有了宅院,能跟女儿住在一处。   小暖让翠巧一家去打扫新居,秦氏眼睛亮亮地拉着闺女小声道,“小欢这孩子看着真好。”   “是挺好。”一看就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型的。   “跟你同岁呢。”秦氏又嘀咕一句,眼睛转啊转的。   “什么?”小暖没听清楚。   “没事,晚上人多,咱们吃烙饼?”秦氏露出今天第一缕笑,“郑嫂子他们回来也该饿了,娘去洗几根萝卜。”   小暖也笑了,“好。”   待郑氏三人回来,一群人围在堂屋的大八仙桌上有说有笑地吃饭。郑氏初时拘谨,但见小暖一家一点架子也没有,便与秦氏话起家常。见她们越聊越投机,小暖便愉悦地眯起了眼睛。   这下她不用担心自己不在家时,娘亲无人说话寂寞了。吃完饭小暖精神了,趴在炕桌上写写算的折腾了半夜才睡下,第二天天还没亮就被鞭炮声和大黄的叫声惊醒,眼都没整就皱起眉头。   秦氏睁开眼,直直地望着房梁,她知道这是陈祖谟带着新媳妇,回来祭祖了。 . 第一八七章 喂狗与喂猪   “吵死了!”小暖眼睛都没睁,翻身把娘亲抱住,“还早呢,继续睡。”   秦氏哪里睡得着,“你和小草不去看看?”   “我们俩都是闺女,又进不去祠堂,没什么好看的。”小暖嘟囔一句,“娘不是好奇那郡主长得多好看吗,咱们吃完饭一起去看,睡吧。为了他们不睡觉,不是跟自己过意不去吗?”   也是啊,他们是谁,自己凭啥为了他们不睡觉折腾自己?秦氏麻利地闭上眼睛。一头猪,两头猪,三头猪……   待到她们娘仨起来时,翠巧竟已经不声不响地把饭做好了。小米汤,烙饼,凉拌萝卜丝,五香鸡蛋,明明是一样的材料,经她的手一拾掇便显得上档次许多。   “奴婢是按照夫人教的法子做得萝卜丝,您尝尝看?”   秦氏看着切成一条条的饼和长短粗细一致的萝卜丝和每碗飘着六粒小枣的汤,有种莫名地感动。原来家里土生土长的东西,经巧手烹制,也能做得这么漂亮。她吃了口萝卜,便赞道,“好吃,比我做得还好。不过以后你可不兴起这么早,天亮了咱们再起来一起做,坐下吃吧。”   “是。”翠巧屈膝应了,坐在绿蝶边上拿起筷子。然后,她震惊地看着绿蝶吃了一大碟子饼,喝了三碗粥。   小暖呵呵地笑着,“饭后翠巧到你娘那边继续收拾,该买什么就从村里的店里,这里该有的都有。”   “是。”翠巧没想到她这辈子还能跟娘一起逛街买东西布置新家,一激动,也喝了两碗粥。于是乎,今天的粥喝的干干净净,都没给大黄和猪剩下。   秦氏想了想,“我也去帮忙吧?”   小暖笑道,“您不是想去看陈家的新媳妇吗,看完咱们再去。”   秦氏赶忙摇头,“我去看热闹算怎么回儿事,还不知道让村里人说啥呢。再说她长那么漂亮,娘去了也是丢人,给自己找不痛快。”   “奴婢帮夫人装扮上,一定比郡主好看。”翠巧赶忙道。   秦氏苦笑,“你们莫哄我,我都多大岁数了,还能跟人家十七八的小姑娘比,小草不是说了,郡主长得比画上的人儿还好看。”   “正是因为她十七八,才没有夫人的气度。”翠巧道。   这话说的有道理!小暖眼睛转了转,“吃完饭翠巧先帮我娘装扮上,不要太过,自然朴素就好。”   秦氏都没有拒绝的余地,便被小暖和小草按在凳子上。打胭脂,抹粉,画眉,小暖也手痒地给娘亲用眉笔画了个精神提气质的眼妆,然后满意地出门了。   秦氏一路上都不好意思抬头,待到了茶宿二楼雅间,推开能看到陈家院门的窗户,四人一狗等着看热闹。   秦氏有些坐立不安,“要不,娘下去把菜地里的菜叶子捡回去吧,人不能吃,还能喂猪呢。”今早没来得及给猪熬食呢。   “走,咱先捡菜叶子。”只要娘觉得舒坦,干什么小暖都随着。   四人在地里捡菜叶子,大黄撒欢,没一会儿便听路边传来喧闹声,原来是陈祖谟和柴玉媛拜了祠堂,要来茶宿拜见云清先生了。   秦氏听着他们的声音一点点大起来,倒不紧张了。   不管秦家村有多大,陈家有多厉害,这里是她的地,这是在她的地上盖的茶宿!他们踏入的是她的地方,秦氏就觉得有底气。   簇拥着陈家新妇的村里人,看到秦氏母女又偷眼看陈祖谟,生出看好戏的激动。陈祖谟见到秦氏心里堵得难受,暗道这蠢妇明知自己和夫人回村,不在她的院里好生待着,反而不知羞耻地到这里来卖可怜!   真是,岂有此理!   柴玉媛看到小暖和小草,也就知道了那位背对着她,穿着粗布衣裳的妇人就是陈祖谟原夫人秦氏,便不屑地眯起眼。   “汪!”大黄愤怒地叫了一声,柴玉媛的眼眯起,越发地不善了。   “爹,郡母!”拎着几片菜叶子的小草大声喊道。   郡母?村里人眨巴眨巴眼睛,柴玉媛勉强挂起慈爱的笑,“捡菜叶做什么?”   她的声音里透着高高在上的得意,秦氏不由得有了火,拎着筐头转身,与柴玉媛对上。   两人都愣了。   秦氏心道,这郡主也没小草说得那么漂亮,只比一般人好看了些,远不如严三爷。   柴玉媛则目露寒光,没想到这妇人竟有几分姿色!怪不得当年的夫君能看上他,就算合离了也对她念念不忘,下不去重手!   陈祖谟的目光扫过秦氏,又回来再扫几眼,觉得她跟往常不一样,似乎眼睛格外得明亮。她以前也是这样的吗?   柴玉媛见陈祖谟竟盯着秦氏,便咬了唇。手下意识地握在腰间,再看,就把他的眼珠子剜下来喂狗!   喂猪。”小草看不懂这些大人眼里、心里的弯弯道道,很是乖巧地回答郡主的话。   “咳咳!”柴玉媛不由被呛得弯腰咳嗽起来。   陈祖谟赶忙伸手搀扶她,爱怜道,“快去进吧,莫受了凉。”   柴玉媛得意地瞟了秦氏一眼,跟着陈祖谟走进客栈。   村里人便在门口围着,目光自然落在秦氏身上。却见她没事人一样转身,继续捡菜叶子,待捡完了便把筐头背起来,“咱回家喂猪。”   众人……就这样了?看到把她休了的男人带着新媳妇儿回来炫耀,她不哭不闹,反而只想着喂猪?   有村霸小暖在此没人敢多嘴,只与秦氏客气地打了招呼,便乖乖让路。   秦氏走出人群,脚步更轻快了。   小暖笑着追上去,“娘觉得怎么样?”   “没你们说得漂亮,那眉眼一看就不是好脾气,你爹有得受了。”秦氏竟有点幸灾乐祸。   小暖眯着眼睛笑了,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在她的有意引导下,娘亲已经将柴玉媛想做了天仙般的美人儿,所以无论柴玉媛长得什么模样,娘亲见到了她的真人,也不会觉得惊讶。因为柴玉媛除非长到三爷那般妖孽的模样,否则她不可能达到娘亲心里勾勒的模样,娘亲见了,也就不觉得她好看了。   绿蝶低声道,“郡主今天在腰上围了一根皮鞭,她在京城时便是见谁不顺眼,便抽鞭子。”   “怕是你奶奶在她面前,也树不起婆婆的派头儿了。你们以后离她远点儿,知道不?”秦氏说完,又欢快地道,“晌午人多,咱们吃猪肉白菜馅的饺子!” . 第一八八章 秦日爰是个知趣的家伙   陈祖谟带着夫人见过云清先生后,不舍她在村里受冻,便急急带着她回陈府。   在马车上,柴玉媛坐在一边,一声不吭地玩着手腕上的暖玉镯子。陈祖谟见她似是无聊,便哄道,“楼知县夫人的外甥女方挽离在楼知县家中,她与你可还熟识,不如你给她下帖子让她过府来玩儿?”   柴玉媛一听她的名字,便嘟起小嘴儿,“夫君见过方挽离了?”   “只听楼知县提过一次。”陈祖谟笑道,“不喜欢跟她一起玩儿?”   柴玉媛哼了一声,“方挽离明日一定会去青湖别院,明日也就见到了。玉媛要和夫君在一起,弹琴作诗!”   明日乃是郡主三朝回门的日子,柴智岁会在青湖别院宴客,晟王应会到场,有晟王在的地方,方挽离岂会错过,柴玉有又哼了一声。又是一个被晟王的皮囊迷了眼的笨蛋,待她行为有失见识了晟王的手段,以后听到晟王的名字,都得退避三舍。   听到郡主要弹琴作诗,陈祖谟的眼角便跳了跳。他乃贫苦出身,有书读已是不易,何曾学过抚琴。听曲品琴还能说上几句,抚琴那是不可能的。   “也好,夫人弹琴,为夫题诗,你我偷得浮生一日闲。”   柴玉媛睫毛快速地眨了眨,抽人她会,拨拉琴弦她可做不来,便撒娇道,“天怪冷的,不如咱们在屋内对弈?”   陈祖谟十分纵容,“都可,夫人喜欢就好。”   柴玉媛便红了小脸,“夫君拿玉媛当小孩子哄!”   陈祖谟牵起她的手轻轻地揉捏着,“夫人比为夫小十岁,为夫当然要哄着,宠着。累不累,先歇一会儿?”   柴玉媛含羞带怒地瞪了他一眼,“都怪你!”   昨夜便又要了两次水,起床时她都要被丫鬟笑得没脸见人了。   陈祖谟被她这一瞪,忍不住心神荡漾地把她拉过来安置在怀中,“嗯,怪为夫,睡吧。”   柴玉媛拿敌得过陈祖谟的脸皮,靠在他怀里不敢再睁眼。陈祖谟低头看了,便忍不住一阵得意。能让娇蛮的郡主如此服帖,是他陈祖谟的本事,早晚他会把她训得服服帖帖,唯他之命是从。   也只有玉媛这样身份、这样的容貌才能配得上自己,才能做自己孩儿的母亲。陈祖谟的手不由得轻轻落在她的小腹上,这里面或许已有了他的孩子呢,不同与每次和秦氏同房之后的厌恶以及得知她有孕时的反感,现在陈祖谟对他和柴玉媛的孩子充满了期盼。   回到陈府,二人先到后院给娘亲请了安,便回自己的院子对弈品茶,好不自在。   局将半,管家陈忠派人送话将陈祖谟请了去后,柴玉媛一把推开棋盘,厌烦道,“无聊死了,本郡主要睡觉,谁都不许吵我!”   “您今天中午还要去安宁堂陪老夫人用膳?时候快到了。”丫鬟提醒道。   柴玉媛厌恶地皱起眉头,“去干什么,听稻子一亩地长多少斤又能出多少米么?派人过去说一声,便说本郡主昨夜没睡好,不去了!”   “是。“丫鬟哪敢惹郡主不高兴,赶忙伺候她宽衣放帘,退了出去。   陈祖谟到了前院,见父亲也被请了过来,正在看信。陈老爷看完,把信递给陈祖谟,“刑部尚书张思简大人已在益州连斩三人,其中便有知州家的公子,看来此事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了。”   “这么快?”陈祖谟也下了一跳。   “益州的知州乃是大皇子的人,这怕是会牵扯到京城那边。”陈老爷子捋着胡须分析道,“益州南山内一处铁矿被人私采,扮作山匪拦截行商,逼迫猎户进山开矿的乃是益州厢军,这可是滔天大罪!”   父子二人对视半晌,心中升起浓浓的不安感。   “南山私采甚重,信上说山中缴得的兵器却不过数十件,皇上震怒,又派了兵部侍郎陈莫过来追查兵器的下落。”陈老爷子道,“此事牵一发则动其全身,搞不好大皇子会……”   陈祖谟也眨眨眼睛,“您的意思是?”   “承平王是个老狐狸,应不会与大皇子死绑在同一条船上,咱们先静观其变,至于大皇子教给你的任务先缓一缓。”陈老爷子低声道。   陈祖谟苦笑,“便是不想缓也得缓着,儿几次递帖,连乌家的大门也没能进去,更谈不上替大皇子拉拢乌家了。”   “或许可以从喜宴那天那个叫乌羽的少年身上下手。”陈老爷子一脸精明,“乌锥对乌羽那般恭敬,怕他在乌府的地位也不一般。乌羽又与三皇子交好,咱们交好乌羽不只能靠近乌家,也能交好三皇子,一举两得。”   “乌羽住在三皇子府中,并不容易搭上话。”陈祖谟也早就注意到了这个人,他的眼睛转了转,“咱们不如从绫罗坊的秦日爰身上下手,儿看他与乌羽颇为投机,且那少年看起来颇为知趣……”   小暖这边还不晓得自己被渣爹盯上了,在家休息了一日,第二日便与娘亲带着翠巧到展家给老夫人送葬。   展宏图的娘亲小吴氏见小暖来了,拉着她到角落里呜呜地哭,“婆婆非说老夫人把她的私产都给了图儿,让我交出来以解展家之困。可老夫人根本就没有给我多少私产,我便是全交出来也无济于事啊……”   小暖径直问徐妈妈,“此事当如何处理?”   徐妈妈马上道,“少夫人莫慌,老夫人不是交代过您?无论夫人说什么您只管哭就是。”   小吴氏摸着眼泪,可怜巴巴地看着小暖,“可婆婆一日问三次,我总不能每次都哭啊,就没有其他一劳永逸的法子么?”   小暖才不会给她乱出注意坏了老夫人生前的布置,“没有。她是您的婆婆又是您的姑母,只有如此才算稳妥,现在激怒了她,与您与图儿无益。”   徐妈妈也安抚道,“老夫人也给大少爷留了家产,比宏图孙少爷的还多。夫人只是不信罢了,此事她早晚会查清,到时自然不会再难为您了,您要相信老夫人的安排才是。” .   第一**章 买霓裳布庄   小吴氏点头,苦恼道,“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呢。”   “待到孙少爷长大成人能独当一面时,您可得沉住气,在展家内宏图少爷能依靠的也只有您了……”徐妈妈连声劝着。   小暖返回灵堂内,许久才见徐妈妈出来,小暖低声道,“妈妈辛苦了。”   徐妈妈摇头,“老奴不辛苦,老夫人嘱咐之事,老奴万死不辞。”   小暖又低声道,“妈妈是奉了老夫人的命才跟在少夫人身边是不假。但现在您在少夫人身边伺候,所以您的主子就是她,一件事两面说,效果就完全不一样了。”   徐妈妈怔了怔,连忙点头,“多谢姑娘,老奴明白了。”   待送了赵老夫人下葬,小暖又安慰了几番展宏图,答应让他到秦家村找大黄和小草玩,便急匆匆地往回走,去绫罗坊处理商事。   待她到了绫罗坊时,却发现小眼睛小鼻子还红着的展宏图,已经坐在书房内打算盘了。   看着他挺得笔直的小身板和专注的神情,小暖露出欣慰的笑容,这孩子未来可期,她正要迈步进入书房是,展福急匆匆地跑过来,“小东家,去山里换皮子的一个小队回来了!”   “如何?”小暖问着,大步往外走。   展福笑得如同斗霜秋菊,“不比上次少,咱们发了!”   可不是发了么!上次换回来的皮子质地极好,滚毛边的冬衣或斗篷的样式在店里一摆出来,这皮毛便被济县地富户们抢购一空。   小暖慰问了满载而归的商队,又去看刚入库的毛皮,指着两件白色的说道,“留下白狐皮,我有用。其他的按照咱们商定的计划,开始加工。”   展柜问道,“可如今咱们这里不太平,往登州城运货须得谨慎,万一半路让人劫了去就损失大了。”   小暖丝毫不惧,“有九号镖局在,莫说是去登州便是上山下海也使得!”   “……奕镖头那里也送件斗篷吧?”展柜想起上次在客来香时,镖头奕见了自己时那别扭的模样,不由得对他生出几分同情来。   展老爷在世时,想请九号镖局押镖,都得亲自去请,除了几千两银子的大镖,其他的都请不动九号镖局的镖师。现在绫罗坊换了小东家,便是进山换个皮子都能随手招过一群镖师过来,难怪奕地脸那么……难以描述。   小暖乐呵呵的,“他是习武之人,不怕冷,送斗篷也没用,还不如送点实际的,我心里有数。还有,这些日子先不要大批进货,留下三四千两银子,少爷我有用。”   “少爷要置办院子?”展柜喜气洋洋地问。   小暖摇头,“非也,是买铺子,大铺子!”   几日后,小暖带着新制成的白狐斗篷去见赵书彦。   斗篷这东西赵书彦见过,不过这白狐得之不易,小暖肯送他,赵书彦开心又心疼,“愚兄不畏寒,你把斗篷放在店里卖银子便好。”   小暖笑呵呵地抖开,“这是照着表哥的尺寸做的,旁人气质不及表哥的一半,如何能穿得出这件斗篷的神韵!”   又乱用词……   赵书彦接过来披上,忍不住问了道,“那,晟王……呢?”   “你们二人气质不同,更有各的妙。”小暖喜滋滋摸着小下巴围着赵书彦转了一圈,“表哥和三爷穿着斗篷多出去几趟,日爰那里的银子,定是哗哗的!”   赵书彦看着满眼都是银子的小暖,无奈又纵容地笑着,“好,天再冷些,愚兄便穿上出去转几圈,卖出斗篷得的银子也有愚兄的一份不是?”   小暖立刻笑得没了眼睛,“还是表哥上道。”哪像晟王,完全不明白自己的意思。   难道是因为自己没有给他分银子的缘故……   闲聊一会儿,小暖压低声音问道,“听说表哥家的运船和码头都想卖出去,找到主了没有?”   “这两年水路不太平,做船运生意风险大,是有要卖的打算,不过这么大的买主可不好找,你想买?”赵书彦劝道,“以你现在的人手,就算有九号镖局帮衬,做船运也不合适,赚项不见得比布行多。”   小暖笑眯眯地摇头,“我只是替人打听,表哥这两天先不要放出消息去寻买家,容我去谈笔买卖。谈成了,你的船运行也能卖个不错的价钱,而且我还能帮你拿下另一笔买卖,就是表格这几日正在头疼的那一件。”   赵书彦见她胸有成竹的小样子,便温和地笑了,“好,等你。”   小暖得了准话,喜滋滋地出陈府,又过了两天颠到严府,不,应该说是晟王府,当教头。   讲完最后一此识人之法后,小暖没有立刻走,而是留在府中等着严晟回来。待看到他回来时又没穿自己送的斗篷,见他穿的是自己送过来的衣裳,但并没有披上拉风的白虎斗篷,小暖还是有些遗憾的。   “王爷,您有空不?”   严晟下马,“此地并非京城,不必如此称呼。”   小暖转了转眼睛,“三舅舅?”   玄散一哆嗦,觉得胳膊疼得厉害;玄其差点从马上掉下来,摔折刚长好的胳膊。   严晟一眼扫过去,小暖马上改口,“三爷,您可得空?”   “进来。”   “是。”小暖跟在他身后,颠颠地跑进去,挑了椅子坐了。   见她坐的比上次来时要远了不少,严晟目光微沉。这丫头自从得知了他的身份,不只不像旁人一样挖空心思地想着如何与他套近乎,反而是主动拉开了距离。   还真是,有些意思。   “何事?”   小暖收了笑,“三爷把霓裳布庄卖给日爰,可好?”   玄其抽抽嘴角,不由得同情起昨日来送账本时,委婉抱怨三爷竟穿别人家制的衣裳的木桶。   “你从哪里得知霓裳是我的?”   小暖笑道,“自是我找人查的。刚得到消息时,日爰吓了一跳,也十分的汗颜。”   在这之前,她几次在严晟面前提起自己要买霓裳的事,还让人家替她保密,小暖忍不住地脸红,也暗暗埋怨严晟居然不露声色的看她出丑。   从这件事来看,这厮绝对是个腹黑的货! . 第一九零章 成了,成了   严晟知道她想要霓裳,只是没想到她会直接过来跟自己买,“你倒是说说看,我为何要把霓裳卖给你?”   小暖咳嗽一声,“因为霓裳这两个月的流水在以每月一成的速度减少。这虽与绫罗坊经有关,但主要原因是您选的布庄掌柜眼光手段不够用。三爷定也看出了这一点,但两个月都没有换人,想必是您的手下没有更合适的人可换吧?”   严晟摇头,“有一个。”便是你了,严晟考虑要不要把她正式纳入麾下。   小暖笑眯眯的,“就算有,三爷觉得若是光明正大的斗,他能斗得过日爰么?”   严晟……   “您让客来向的掌柜木商打听船运行的事儿,日爰可是听说了。三爷忙于军务可能不知济县船运行的事儿,赵家无论是运船、船上的管带和苍头、还是仓库莫说济县,便是在登州内都是数得上前三的。您把赵家的船运行买过来,绝对不亏。”小暖非常不厚道地笑了,“但是赵大哥答应了日爰,没有我点头,他不会把船运行卖出去。”   居然敢这么拿捏三爷……   玄其默默地替小暖捏了一把汗。   严晟眼底却带了丝赞许,“你答应了赵家什么条件?”   “三爷一下就找到了关键。”小暖拍了个马屁,才接着讲道,“我答应了帮赵家牵线做成另一笔买卖。”   “是什么?”严晟竟生出些兴趣,这丫头能认得几个人,又能牵什么线,若说是赵书彦借机帮她倒有可能。   小暖嘿嘿一笑,“此事涉及商业机密,若三爷不把霓裳布庄卖给日爰,日爰便不能说,否则您抢我的生意怎么办?”   “哈哈哈”书房里间传出响亮的笑声,姜公瑾踱着方步走出来,逗小暖道,“你觉得三爷派人去赵家买船运行,赵家会驳了三爷的面子?还是赵家开出的条件,三爷做不到?”   “赵家一定会给三爷面子,三爷也能做到,但是三爷不会这么做。”小暖要是没有准备好了,怎么敢过来跟三爷谈买卖,“但第一,三爷不会以身份压人;第二,三爷不想与朝官有过多瓜葛,赵家这样的人家三爷不愿直接接触;第三,三爷让木商去找就是不想让人知道是您想买船运行,对吧?”   条条在理!姜公瑾又笑了,“看来木商和木桶这两个,都该换了。事情没做成,反而让日爰钻空子要撬走三爷的生意。”   小暖笑眯眯的,“木桶是差了些,但木商还是非常不错的。若非三爷主动透露,日爰也想不到他与您的关系。三爷,买下赵家船运后,有您的九号镖局护送,两厢和和,岂不美哉?再说布庄对您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这买卖值不值?”   当日她跑去客来香卖瓜时,严晟怎会料到那个不起眼的小丫头,几个月后竟已能坐在自己的书房里,与自己谈生意,若是换回赵家的船运行,,“日爰打算多少钱买我的霓裳?”   听他突然叫自己的名字,小暖的身子不由得一酥,连忙正正心神,告诫自己不能中美男计,立场坚定地道,“四千三百两。”   想过她出不了告价,不过这价格也是在是太低了。   小暖赶忙道,“这个价钱已经是看在霓裳是三爷的份上才给的,我的人其实只给了四千两的报价。”   “你的人?”严晟的声音淡淡地含了冰雪的温度。   “是合伙做生意的人。”小暖笑道,张三有在霓裳布庄转了五天就给出四千两的价钱,若是再让他转几天,说不定能降到三千五百两,他可是以一百五十两就拿下一家布庄的绝顶谈判人才。   严晟摇头,“四千五百两。”   “好,成交!”小暖立刻取出几张文书,递过去,“三爷看看可有不妥之处,若有,日爰立刻改。”   姜公瑾……   严晟接过来看着上边四千五百两的卖价,也忍不住笑了,“你个小滑头。”   小暖立刻替三爷磨墨,递上一支笔,继续拍,“三爷是掌管千军万马做大事的人,不想在这种小事上与日爰计较罢了。”   严晟接过便签了字,小暖立时心花怒放。   得了便宜还顺便给一碗**汤,这秦日爰还真把三爷当纸老虎了。姜公瑾冷眼看去,似乎三爷也乐在其中,“老夫做个证人?”   小暖见严晟不反对,赶忙把文书递过去,请姜公瑾也签了名,才递给三爷一张,自己留了一张,“我这就去找木商签个表面的文书去衙门过了手续,三爷放心,这一笔您绝对不会亏的。”   严晟看着喜不自禁的小丫头,有心提醒她几句,就听着小丫头接着道,“关于识人之术,日爰能教的都教了,剩下的便是各位大哥自行揣摩,日爰来与不来已无甚差别,三爷看这笔买卖,是不是可以结了?”   这是过河拆桥?严晟挑挑眉。   小暖接着说道,“半路加入的不算,一开始便跟着日爰学的十五人,都有了日爰的七成,木刑大哥比起日爰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已算完成了三爷开出的条件,您可以随意抽查。”   严晟点头。   小暖立刻笑了,“既然如此……”   “镖局的牌子给你时是两支免镖,现在是六支了。”严晟淡淡道,“你来我这里教的这十四个时辰,能与六支镖相抵?”   姜公瑾……   “三爷,学识是无价的……”小暖叹口气,“好吧,我的金牌免费镖一个月退回到两支好了。”   “剩下的四支先算你预支的。”严晟愉悦地眯起眼睛,“第一支镖:买下船运行后,帮我把人过一遍,不合适的全部剔除出去,剩下的三支待我想到后再与你谈。”   姜公瑾……   玄其抬头看了看三爷,心说三爷跟陈姑娘在一起时间长了,也变得不厚道了,那四支不是给陈姑娘的南山之酬么?   小暖却不知道这一点,她立刻,“好,成交!三爷再帮小暖写几张‘招财进宝’可好?”   严晟顿了几秒,“前些日子写的用完了?”   “嗯,三个挂在店里,三个在家里。不是刚跟您买了个铺子么,怎么也得挂上一张不是?”小暖觉得自己这次,脸皮十分地厚。 . 第一九一章 日爰怎么可能是个女儿家   姜公瑾好奇,“为何家里要挂三张?”   “先生有所不知,日爰现在有三处院子。”小暖笑呵呵的。   姜公瑾拱拱手表示佩服,“为何要挂三爷的字?”   “因为三爷的字写得好,小暖看到就觉得心里舒坦,客人们见了也舒坦,银子自然就来了。”小暖喜滋滋的。   姜公瑾抽抽嘴角,“小兄弟真知灼见,老夫佩服。”   严晟看自己面前举着笔,笑得像个小狐狸的小暖,接过来,放在一旁,“我今日心里不舒坦,字写不好。”   小暖……   姜公瑾哈哈大笑。   小暖正要告退时,姜公瑾却问道,“你帮赵家牵了什么线?”   “京畿的十顷良田。”小暖拿到布庄,也不用再瞒着,“前些日子在陈状元的喜宴上,日爰结识了一位想入秦家村陈家族学干活的书生,便帮着拉个线。后来一起去听曲儿时,他说要卖良田,而赵大哥家恰好要买,所以就水到渠成了。”   严晟眉间微蹙,“与人听曲儿?”   “是啊。”小暖笑道,“怡翠楼新来了个琴弹得非常好的清倌,真可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严晟眉间蹙得更紧了,“赵书彦带你去的?”   “赵大哥怎么可能带我去那种地方,是跟别的朋友一起去的,青楼妓馆是打听消息的好地方,日爰岂能错过。”小暖振振有词。   严晟蹙眉,“你可还记得自己是个姑娘?”   “啪”!姜公瑾手中茶杯掉在了地上,吃惊地看着小暖,“姑娘?”   小暖看出三爷并没有真的生气,便笑吟吟地道,“日爰穿上这身衣裳后从不把自己当姑娘,而是要撑起绫罗坊打下一片江山的好男儿秦日爰。您不知道,昨日陈状元的管家还到绫罗坊给日爰下帖子,请日爰过府饮宴呢,日爰怎么可能是女儿家?”   严晟平静地看着她,看不出生气与否。玄其先忍不住问道,“若有一日陈姑娘的身份被人揭开,该当如何是好?”   “自然是,”小暖高深地摸着小下巴,“船到桥头自然直,死猪不怕开水烫喽。”   玄其……   “三爷,玄大哥,你们不必为我担忧,山人自有妙计。”小暖刚买了霓裳布庄,美得冒泡,走的时候都是飘的。   玄其还是不放心,“三爷,我去送送?”   严晟看着桌上的文书,一动不动。玄其不晓得能不能去,玄散冲着自己这作死的兄弟微微摇头。   “三爷觉得有何不妥?”姜公瑾走过来看,见这买卖文书上条理清楚,内容扼要,只是,“这字还比不得蒙学稚子,难怪这姑娘让三爷帮她写招牌。”   严晟微微摇头,“比之前好了许多,已有了丝神韵。”   神韵?姜公瑾低头看了半天,“这是……摹的欧阳公的字帖?”   严晟点头。   姜公瑾捋着胡须,“老夫记得三爷这里有欧阳率更《三十六法》的真迹,或许可以借给她揣摩一二。”   借?玄其低下头,早就送过去了……陈姑娘晓不晓得那是真迹还不一定呢,不对,她应该一定不晓得。   玄散看着还没自己写得好的文书琢磨,陈姑娘的字写成这样姜公还能认出有欧阳率更的风骨,果然不愧是大家!   小暖可不知道自己的字又被人嘲笑了,她一路飘到绫罗坊见黄子厚在门口乖乖候着,便点了他到书房大加赞赏,“这次霓裳的事你做得非常好,日后就跟在我身边做事吧。”   黄子厚喜得双膝跪地,“多谢小东家!”   小暖让他起来,越看越满意,便问道,“你如今住在何处?”   黄子厚不好意思地用脚尖搓搓地,“柜叔许我睡在店里,我可以帮着看店……”   也就是说还无住处,小暖便道,“以后不必看店了,三河街轩雅茶社对面那处是本少爷的宅子,你搬过去,跟守门的根叔住在外院。你以后工钱每月三两直接从我这里取,四季衣裳另算。”   “多谢小东家!”黄子厚立刻明白自己通过考核,成了小东家的心腹,以后不是在绫罗坊展柜手下做事,而是直接跟在小东家身边做事。   做好了,他有可能成为东家的左膀右臂,黄子厚毕竟年少,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了。   于是,这对主仆,面对面的傻笑了一会儿,小暖才吩咐道,“把东西搬过去后,还有一件事要你去做:赵家船行的底细你去摸一摸,特别是在船行做事管事们,不必急,务求全面。”   “是!”黄子厚领了工钱欢快跑去搬家。   小暖又进里间看了看正在写字的展宏图和展柜的孙子展潜,琢磨一会儿把展柜叫了来,“展潜这孩子聪慧,不如让他跟着图儿去县学当几年书童,柜叔觉得如何?”   展柜立刻跪在地上磕头,连声称谢。   展柜的孙子是奴籍,能跟着展宏图去县学读书,虽然只是书童的身份也是天大的造化了,而这造化是小暖给的,展柜如何不感激。   “话我就不多说了,柜叔懂得比我多。你去账房支四千五百两的银票,跟我去趟霓裳布庄。”小暖吩咐道,“那布庄,以后是咱的了。”   刚爬起来的柜叔又一屁|股坐在地上,声音都变了,   “多少,四千五百两?!”   小暖笑眯眯的,“不错。”   对面的木桶“啪”地一拍桌子,“莫说四千五百两,就是一万四千五百两,你也休想买我的霓裳,你趁早死了这份心!”   坐在霓裳布庄后堂雅间内的小暖不急不缓地拿出一份文书,“木掌柜听错了,不是想,是秦某已经买下了,过来跟您走个官面手续而已。”   木桶拿过文书看着上边三爷龙飞凤舞的大字和印章,尖叫道,“假的,我不信,我不信!”   “不如您亲自去确认一趟?”   “你给老子等着!”木桶拿着文书跑了,小暖身后的展柜也还没缓过神来,“一万四千五百两夸张了些,但一万两总是有的。小东家莫不是抓住了霓裳布庄的东家什么把柄吧?”   “非也,本少爷是帮了他一个忙。等着接下来咱们盘点铺子,你就知道四千五百两也不算少了。”小暖喝了口茶,“这茶没咱们店里的好,换了。”   “……是。”展柜应了,心想这霓裳布庄的东家不是说挺厉害的,难道传闻有假,其实是个……傻子?   待木桶从木商那里回来,垂头丧气地把文书拍在小暖面前,咬牙切齿道,“算你狠,你给老子等着!”   小暖笑眯眯地点头,“还请木掌柜列份文书,咱们去衙门把手续过了吧,秦某也好尽快接管布庄。”   木桶跳起来骂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你秦日爰不过靠着赵家一时得志罢了,摆出这幅小人嘴脸,合适吗!”   小暖收了笑,“你派人暗中抢绫罗坊的生意,还妄图断我们的货源,就合适了?若非看在你们东家的面上,你以为本少爷会饶了你?”   木桶惊得瞪大眼睛,自己做得那般隐蔽,连木商都不知道,他是如何知晓的?   “写文书!”小暖才没工夫跟他磨嘴皮子,这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不堪大用,不用她收拾,三爷早晚也会免了他。   好汉不吃眼前亏,木桶乖乖地拿笔写文书。   待跟小暖从衙门出来后,跑回绫罗坊召集管事商量霓裳布庄怎么个管法,再出来时,天已经黑了。 . 第一九二章 君子一诺   如此这般地连忙了三天,小暖才算把霓裳盘点清楚,人手留下大半,使奸耍猾的一律清走,多出来的空位让她调|教出来的绫罗坊的人顶上。绫罗坊的二掌柜展福升任霓裳布庄的大掌柜,被他带过去的十一个伙计也都成了小管事,升职加薪,个个喜气洋洋。   这十一人中包括对霓裳布庄异常熟悉的女伙计蓝紫晨,涨了工钱成了管着四五个人的小管事的蓝字晨回到自己离着霓裳不远的家中时还是不敢相信,几日前还坐在她的茶摊上看着霓裳喝茶的少年,转眼间就成了霓裳的掌柜。   赵书彦得知小暖成功买下霓裳布庄后,惊喜莫名,拉着她去庆祝。   同样被赵书彦拉过来的齐之毅听到小暖居然真的买下了霓裳,惊得掉了筷子,“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小暖笑得很是得意,买下霓裳后,绫罗霓裳合璧,济县已是她的天下!   “那样赚钱的布庄,人家怎么可能卖与你?”   小暖把经过讲了一遍,然后道,“所以下一步,日爰便是要帮赵大哥把船运行卖给客来香的掌柜了。”   齐之毅听完,不得不佩服小暖这一圈连环计用得妙,“客来香的东家到底是怎么个来头,他们开酒楼的,买船运行做何用?”   小暖没吭声,赵书彦回道,“客来香的东家是南部潮州的大商号,秦记。”   潮州的秦记应该是严晟的一个幌子,此事牵涉甚多,小暖也不便明言。   齐之毅并未听说过秦记,但能让赵书彦称一句“大商号”的,规模必然小不了,“两年前他们买霓裳时,花了八千多两吧?”   小暖点头,“八千五百两。”   “不愧是大商号,气魄果然非同一般。还没亏本的生意说卖就卖了。他们买船运行要做什么?”齐之毅再问。登州齐家做船舶和刺绣生意,赣州秦记买了赵家的船运行,以后齐家与秦家应该有买卖可以做,当然要多打探些消息。   “小弟只听说他们要运山货和粮食,再具体的小弟就不晓得了。”小暖回话,她推测三爷买船运行,但是大有用处,不过不可明说。   赵书彦打趣道,“莫管别人,子许的话是不是该兑现了?”   “什么话?”小暖好奇问道。   赵书彦看着苦瓜脸的好友,心情颇为顺畅,“两月前闲聊,你齐大哥说你能在年底前拿下霓裳布庄,他便把齐家绣坊送与你。”   小暖惊了,还有这事儿?!   齐之毅哈哈笑了两声,强撑着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改日得空了,日爰随愚兄去趟登州,把它收了?”   赵书彦低头闷笑,小暖却摇了头,“君子之诺当然要遵守,玩笑之言齐大哥却不必当真。”   齐之毅摇头,“你是不知愚兄的绣房之大……”   “日爰当然知道,”她已不是两月前了,这段日子小暖搜集了周边大商号的信息,曾做过刺绣皇商的登州齐家她怎会不知,“就是因为知道,日爰更不能要,因为就算要了,日爰也吃不下去。”   齐之毅微讶,然后轻轻起笑了,“日爰身为女儿家,竟能看到这一步,愚兄甚是惊讶。”   “日爰穿上这身衣裳就不是女儿家,齐大哥不必把我当做小姑娘让着。”小暖舒朗笑道,“说起绣坊,我倒真有一件事,想厚着脸皮请齐大哥帮忙。”   “你我兄弟无需客气,日爰吩咐便是。”经这一事,齐之毅看小暖越发地顺眼了。   小暖很是小心地道,“小弟的绫罗坊也有几个不错的绣娘,但比起齐大哥绣坊里的却是天壤之别。不知日爰可否从大哥的绣坊借几个绣娘过来,或者我送几个人到大哥的绣坊学习一段时日?若是不方便,大哥但讲无妨,你我兄弟别为了生意上的事损了交情才是。”   绣坊的立足之本便是绣法以及绣娘的精湛手艺,小暖这要求若真论起来,实是有点唐突的,若没有刚才说要赠绣坊的玩笑,她也不会提起。   齐之毅并未直接回应,而是问道,“日爰有做皇商的打算?”   小暖一听便知齐家还有争夺皇商之意,齐之毅是怕自己学了他们的手艺,多个竞争对手,笑道,“大哥委实太瞧得起小弟了,小弟绝无此意。不只现在不会有,以后也绝不会有。”   “这是为何?”齐之毅又问道,“皇商代表着天下商号的最高荣耀还有数不尽的金银财宝。”   “做皇商不止要有钱有能耐,还得有关系、疏通各种门路,赚回的钱多但担的风险也大。日爰胆小又无资历,所以做不起皇家的生意。”小暖真诚解释道,“再说天下之人皆需穿衣,只要日爰做的好就不愁没有生意。”   说完,小暖才想起三爷也是皇家人,自己与他做生意,算不算跟皇家做买卖?若仔细算,应该不是吧,毕竟三爷打得又不是三皇子的旗号。   听她这么说,赵书彦欣慰地笑了,齐之毅也不由得点头,“你不足半年便拿下济县一半多的布匹生意,还能如此清醒实属难得。这样吧,你派十人到愚兄的绣坊去学,为了弥补这些日子你人手的不足,愚兄再派十人过来帮你做事,至于这些人怎么用,都由你说了算。除了我齐家的独门绣法,其它的你可以尽数学去。”   不只小暖,赵书彦都惊讶于齐之毅这少有的大方。   齐之毅笑道,“你们无须如此惊讶,之毅堵的是日后。若不出之毅所料,三年之后我大周布匹刺绣这一行内,秦日爰的名字定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愚兄现在施以小恩小惠,日后有事求到贤弟门前,也好开口不是?”   小暖起身一躬扫地,“齐大哥雪中送炭之情,日爰没齿难忘。若真有那一日,只要是日爰能做的,定倾全力相帮。”   齐之毅的话,半是真心半是玩笑,听小暖这么一说,他却忽然觉得自己做了一件非常值得的买卖:用十个绣娘,换了小暖的一个承诺。   而两年后,齐家大厦将倾时,也正是小暖守今日之诺才让他们逃过一劫。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 第一九三章 立着走的,还是爬着走的?   谈下这桩买卖,等于是双喜临门,小暖心中高兴,举杯相敬,三人喝了个痛快。   酒过三巡后,赵书彦才问道,“这些日子日爰可见过乌羽?”   小暖摇头,“上次喜宴一别,再未见过。”说起来也是奇怪,小暖后来这几次去严府,见过乌羽那两只高仿狗,却再没见过他的人,不晓得他最近再忙些什么。   “赵大哥找乌羽有事?”   “倒是无事,愚兄只是好奇他的身份罢了。”赵书彦笑着举起酒杯,“酒逢知己千杯少,来!”   小暖又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齐之毅见她饮得如此豪迈,便出言劝道,“贪杯伤身,差不多了。”   赵书彦哈哈大笑,“子许又被他糊弄了,咱们吃的是酒,她吃的是茶,如何会醉?”   齐之毅打开桌上的酒壶盖看了内中乾坤,也不由得大笑,“鬼丫头!”   虽说吃得是茶,但多了也是会涨肚的,小暖喝了十几杯尽兴了便与两位大哥告辞,带着绿蝶回家。   齐之毅探身望着楼下人群中晃晃悠悠走着,无半分女儿形态的潇洒少年,叹道,“云岫,此子,你我皆不及也。”   赵书彦举杯,笑得温柔,“然。”   小暖回到秦府时,根叔跟着少爷回到书房,递上一摞帖子,“今日陈家又来递帖子请您明日到陈府饮宴;城南木行王家请您后日去参加他家孙儿的满月酒;三山杂货的东家也派人送了帖子来,想约您见个面……”   小暖点头,“王家那里根叔替我走一趟;子厚去陈家回话,说我明日过去。三山杂货那边,帮我约在大后天……”   根叔去做事,小暖带着绿蝶回到内院跳到隔壁的小院,换装在屋里躺了会儿才出门去锦绣布庄找张三有。   张三有听了小暖的话,惊得站起身,“愚兄怕是难当此任。”   小暖笑道,“我为秦小东家举荐张大哥就是觉得你能成,你明日辰时过去试试吧,若是成了岂不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霓裳那么大的布庄……”张三有喃喃道。   小暖径直问道,“三友哥想不想做?”   “想是想……”   “那明日就去试试,去试了就有机会,否则什么也没有。”小暖点他道。   “霓裳布庄的新东家是绫罗坊的秦日爰,那人虽年纪与愚兄相仿,但本事却大得很。他真的能看得上愚兄么……”张三有忐忑,他乃一介书生,只不过在自家的小布庄做了几天账房,哪来的什么真本事。   不过他对做账房真的很感兴趣,何况是霓裳那样大的店面,去了定能学到不少东西,张三有咬牙道,“好!”   小暖笑弯了眼睛。   信叔不放心自家少爷,“姑娘,您与那秦日爰?”   “一见如故,信叔放心,他这人绝对靠得住。”   信叔听小暖这么说便放心了,姑娘看人看货,就从来没出过问题。   解决了账房人选的事,小暖带着绿蝶,哼着小曲儿往村里走。绿蝶仔细一听,才发现姑娘哼得居然是她们上次去怡翠楼听的那首……   “姑娘,这曲儿若是让夫人听到,怕是不妙。”   “嗯,回家就不唱了。”小暖继续哼着,“依楼远眺,恨那薄情一去,音书无个~”   “姑娘若喜欢那个朱绿姑娘,不如赎回来放在秦府里养着,听曲听琴也方便。”绿蝶觉得那清倌儿个妙人。   小暖的腿不由得一软,好端端的她养个歌妓做什么,不过,好似大户人家的确会养两个解闷儿的,“好,本少爷考虑考虑。”   回到家中时,小暖见娘亲与郑氏坐在炕上纳鞋底,不晓得说了什么,俩人都笑弯了腰。见小暖进来,秦氏擦着笑出的眼泪,握住她的小手,“看你冷的,快脱鞋上来暖和会儿。”   小暖脱鞋上了烧得热乎乎的炕,靠在娘亲是身边问道,“小草呢?”   “大牛要和谁比赛,她和翠巧去给大牛鼓劲儿,说是堵了一包糖。”秦氏忍不住地笑,自从知道闺女请了镖师后,小草去哪里秦氏也不再拘着,让她撒了欢地玩。让她把这些年的憋屈都补回来,把她娘她姐不能做的事儿,全做个遍!   小暖也笑了,又问郑氏,“小欢怎么不跟他们一块玩?”   “他带着大黄进林捉兔子。”郑氏腼腆地笑着,“若是能抓着了,我给你们做兔毛鞋,暖和。”   “伯娘这鞋,怕是做不成了。”小暖躺在娘亲身边咯咯地笑。   郑氏愣了,“为啥?”   秦氏也笑出声,“待他们回来,嫂子就知道了。”   天快黑时,背着弓箭的余小欢垂头丧气地回来了,后边跟着嘴里叼着两只兔子,抬头挺胸的大黄。   郑氏这才明白秦氏母女笑什么,给儿子递上一碗水,嗔怪道,“亏你打了好几年的猎,竟连只狗也比不上。”   余小欢输的一点脾气没有,“不是儿子的弓箭太慢,是它跑得太快了。娘不知道,儿子连根兔毛都没看见,大黄‘嗖'地一声就跑了,它半天抓了四只兔子……”   郑氏看着正在被小暖摸头表扬的大黄狗,“那咋只带回来两只?”   “剩下的两只被它吃了。”余小欢掏出两张兔皮,“还是让儿子帮它剥了皮才吃的。”   郑氏……   “这兔子够肥,今晚咱们吃黄焖兔肉!”秦氏拎着兔子掂了掂,“嫂子和小欢在这院吃了再回去。”   郑氏也没推辞,主动帮忙收拾兔肉。不想兔子肉还没收下锅,小草和翠巧就跑了回来。见到闺女一脸惊慌,郑氏赶忙问道,“咋地了?”   翠巧径直跑到小暖面前,“姑娘,展毅能的人找到村里来了要抓奴婢,被姑娘请的护院打了……”   “爬着走的还是立着走的?”小暖往嘴里塞了一个山楂豆,这东西酸酸甜甜的,味道非常好。   “爬着……”   “那就好,洗洗手过来吃山楂糖,滋味儿不错。”小暖满意点头,端了半碗糖送到跟回来的保镖张冰,“张大哥,吃糖。”   九号镖局的一等镖师,现任小暖家的护院兼打手的张冰,非常自然地接过来,“多谢姑娘。”   “大黄捉了兔子,晚上咱们吃兔肉,张大哥喝不喝酒,我去村里给你打一壶?”小暖笑道。   还不待张冰说话,在家里保护秦氏的王川立刻道,“此事怎敢劳烦姑娘,小人去就好,上次打酒还欠韩二爷几个钱,小人一并还了。”   “成。”小暖递过一个银裸子,“王大哥再去村口的食肆里买点小菜回来下酒。”   王川笑呵呵地接了,秦家虽然不富裕,但大姑娘出手却非常大方,只要他们兄弟干了活,一定会给赏钱。   具体给多少,则要看对手的强弱,对手越强她赏得越多。   以致于他们两兄弟天天盼着有人来找事儿,好额外赚点赏钱。现在他们兄弟对这差事十分地满意,回镖局转一圈,除了镖头哪个镖师不羡慕他们兄弟俩的好差事!   王川揣着钱,美滋滋地出门了。   翠巧见过是姑娘如此淡定也跟着安下心来,去厨房做饭,安慰被吓坏了的娘亲。   小暖一边听妹妹叽叽喳喳,一边琢磨着得给展毅能找点事儿做,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 . 第一九四章 日爰,喝什么酒?   她与展毅能,没有善了的可能。   陈小暖抢了他想霸占的丫鬟,秦日爰握着他想独吞的绫罗坊,无论哪个身份都让他憋屈,所以不能利用秦日爰的身份去周旋。   那就干脆,把他收拾一顿,反正这也不是什么好鸟。   第二天,小暖到绫罗坊叫过小跑腿展聪,“去打听打听,展毅能最近都在忙什么,还有他手下的铺子或庄子都是个什么情况。”   展聪的眼睛立刻爆亮,“小东家终于要吞展毅能的铺子?”   自从小暖拿下霓裳后,她在店里的人气涨到了前所未有的新高度,大伙都期盼着新的奇迹出现,收拾展毅能是展聪期待许久的。   小暖……   “小东家,展毅能根本没能耐,他的铺子咱们不要也得被别人要了,下手需趁早!”   小暖见展聪这亟不可待的模样,便问道,“他以前怎么得罪过你?”   展聪低下头,“他调戏小人的妹妹,小人一家告到展老爷跟前,他也不过被骂了一顿,小人的妹妹却不堪风言风语,跳井了。”   “明白了,就算不为了少爷我手里的这桩事,为了你妹妹,咱们也得让他出血!”小暖温声道,“去吧,打听清楚。”   展聪跪在地上磕了个响头,跑了出去。   小暖又叫过一个管事,“去挑两匹布,一匹烟霞银罗花绡纱,一匹薄荷绿的古香缎,再带一件墨竹斗篷随我去趟状元府。”   绿蝶小声问道,“这么好的东西送给他们不是糟蹋了?听说郡主的嫁妆中,光衣裳布匹就有五车呢。”   小暖笑了,“女人的衣柜里,永远缺一匹布。”   小暖在陈府门口下马,由管家陈忠亲自迎送到二进院,陈祖谟笑容可掬地站在穿花门前拱手道,“秦少爷百忙之中抽身赴宴,陈某荣幸之至。”   主人亲临二院迎接是贵客的待遇,小暖看着渣爹的笑脸,忍着一巴掌扇上去地冲动,拱手道,“前阵子忙于生计,还请陈状元见谅。”   “听闻秦少爷前几日买下霓裳布庄,经此一举济县布匹生意便是秦少爷的天下了,可喜可贺,今日你我需多饮几杯庆祝。”陈祖谟的嘴,还是蛮会说的。   小暖笑得谦虚,“也是侥幸而已。”   入堂见见到高坐的三人,小暖脑中蹦出一个非常贴切成语:一丘之貉。   展毅能,王南栋,陈祖谟堪称济县渣男典范,柴智岁更是京城草包代表。自己竟被邀请来与这些人饮宴,小暖深深觉得自己的人格被侮辱了。   展毅能非常不待见这个赵书彦的狗腿子小白脸,不过他今天买陈祖谟的面子,也与小暖寒暄客套着。他的同道中人城南木行的少东家王南栋也凑过来,与小暖说话。   “昨日接了王兄的帖子,可惜明日秦某有事在身不能去侄儿的满月礼,还请王兄见谅。”王南栋的妻子给他添了麟儿,明日满月。   王南栋亲切地要拍小暖的肩膀,被她机智地躲开,“无妨,不过是找个由头兄弟们聚起来喝酒罢了,今日聚也一样。”   柴智岁抱怨道,“南栋给秦兄送帖竟不给小爷我下帖子,实在是不够朋友!”   王南栋赶忙点头哈腰,“二爷肯赏脸,是王家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是我那兔崽子的福气。”   “二爷能去,可是天大的脸面,待会儿王兄要与二爷多饮几杯道谢。”展毅能也凑过去,开始恭维。   陈祖谟便与小暖攀谈起来,“日爰平日以何为好?”   奶奶的,叫得真亲切,真想一脚踹过去!小暖脸上笑着,“不怕陈状元笑话,秦某是个粗人,琴棋书画无一精通,没什么爱好。”   “日爰最精通的不是听曲儿么?怡翠楼的姑娘们都以你为知己,盼着你日日去呢。”柴智岁笑得淫|邪,“那珠绿姑娘,兄弟何时才肯金屋藏娇?”   当她是汉武帝呢,还金屋藏娇!“二爷说笑了。”   二爷与三爷,只差一笔,但这一笔划开天与地,分开人与鬼,当真是重得很。   “日爰不收,我就不客气了?”柴智岁的胖脸上的表情更显欠揍。   小暖笑容淡了些,“二爷也爱听琴?”   “小爷爱听的可不是她坐着弹的曲儿……”柴智岁说完,与展毅能、王南栋心领神会地笑了,这声音在状元府的大堂里回荡,还真是莫名地讽刺,小暖不动声色地看着陈祖谟,这就是你陈状元请来的贵客们?   自诩天下读书人表率的陈祖谟也异常尴尬,他为了让秦日爰知道自己的分量,请了妻兄过饮宴,谁想柴智岁竟带了这么两个人来。人家登门他总不能不让进来,再说,他与展毅能也算有几分交情,此事也只好装作若无其事地引开话题,“也不知日爰喜欢吃什么,听闻日爰是客来香的常客,陈某便从那里定了一桌酒席,酒呢,喜欢喝什么?”   还真是上心了呢,小暖笑道,“皆可。”   待到入席后,陈祖谟慢慢把话引到了秦日爰的朋友赵书彦,齐之毅以及乌羽身上。   “乌羽一看便是性格爽利、好交友之人。”陈祖谟笑道。   柴智岁也问,“不如改日请他一块吃酒?”   听音观色,小暖就明白陈祖谟几次三番请自己,竟是为了乌羽。小暖不用动脑子也知道是为了什么,“秦某与乌小爷只是在三爷府中见过两次,说过几句话,莫说请他吃酒,秦某连他的人也多日未见了。”   柴智岁眯着眼,“三爷府中可不是寻常人能去的,兄弟好大的脸面。”   小暖颇感荣幸地道,“秦某的小店被三爷看中,供他四季衣裳,借着送趟衣裳的机会,秦某得幸去过几次。”   柴智岁抽抽嘴角,“兄弟说的是实话?”   “事关晟王,秦某岂敢说谎。”小暖说的不是假话,“上次见到三爷时,他身上穿的外袍就小店的新品。二爷不信的话可以到我的店里一看便知。”   听到他将绫罗坊说成是“我的”,展毅能便想讲手里的酒杯砸过去,狗屁!那是他们展家的,他的!都怪那个老不死的!   不对,已经死了。展毅能抬首喝尽杯中酒,一阵解气。   柴智岁摸着双下巴,“若是日此,兄弟店里的衣裳一定非常地不错。”晟王的衣裳应该是王府专门择专人制作的,哪会轮得着济县的一家小布庄献殷勤。   不过晟王的性子实在难以捉摸,他干什么都合情理,又不合情理……柴智岁想到自己在他手上吃的苦,长好的肋骨一阵阵发疼。   说话间宴已过半,陈祖谟的新婚夫人柴玉媛亲自过来送汤,美人衣裙轻摆,头上的孔雀衔珠金步摇摇曳,美不胜收。   展毅能和王南栋第一次得见郡主阵容,被勾得魂不附体。二人不敢逾越盯着看又舍不得不看,皆摆出翩翩公子的模样腰杆笔直,双目低垂,只在以为别人没注意时,偷瞄一眼,再一眼。 . 第一九五章 让人替自己买衣裳   展毅能和王南栋的目光让柴玉媛厌恶又得意。若这是在京城,她早就抽鞭子了,不过现在不行,她刚嫁了人,爹爹说了不能见血,姐姐说了怀孕前不能放纵……   于是,她端着皇亲国戚的神态,款款走到陈祖谟身边,微微万福。就算是小暖,也不得不承认,她这动作还真是赏心悦目。   不过看她得意又漂浮的眼神儿,小暖就想到成亲那日的青色嫁衣青盖头,似是看到了陈状元家不远的未来会有的绿草茵茵的好春光,缓缓地笑了。   柴玉媛也跟着笑了,心觉这少年目光坦荡,笑容可亲,看着竟有几分熟悉,颇为顺眼。待得知这便是绫罗坊的东家少爷后,柴玉媛对绫罗坊的好感,蹭蹭蹭蹿高三大截,“秦少爷送来的布匹,妾身看了很是喜欢。”   知道柴玉媛喜欢渣爹这一款的,小暖便儒雅又不不失礼貌地客气道,“陈夫人来时十里红妆,锦缎绫罗成车,秦某也知不该拿着店里的粗布过来献丑。不过秦某家底浅薄,除了布又无长物,让夫人见笑了。”   柴玉媛听他微哑的嗓音更觉舒服,便真的眉开眼笑了,“秦少爷过谦了,就凭你今日带过来的两匹布,拿到京城也算上等的。妾身听说绫罗坊有几款御寒的冬衣卖得极好……”   小暖立刻诙谐地道,“日爰后晌便让人送过来请夫人过目,鄙店有几款男装,日爰窃以为放眼济县乃至大周,也只有陈状元的风姿才能穿出十二分的风流。不过夫人出自贵地高门,鄙店的冬裳怕是难入您的贵眼,不过您瞧不上,也千万给日爰留个脸面,莫看一眼便连人带衣裳都扔出去,好歹留下两件,让日爰日后也可在人前夸耀。”   柴玉媛被秦日爰声色并茂的模样逗得咯咯直笑,柴智岁也跟着,展王猥琐二人组见了不由得眼睛发直。   被晾在一边的陈祖谟虽被恭维了,但见夫人与别家少年谈笑风声,还是心生不悦。   汤留下,人撵了出去!   用完膳,小暖与展毅能、王南栋一同出状元府。被柴玉媛勾得心痒难忍的二人约小暖去怡翠楼小憩,小暖明明白白地谢绝,带着人回绫罗坊。   到了书房,小暖马上叫来展柜,“挑店里最贵最好的布匹和冬衣裙,排场摆得足足的,送到陈状元附上去供陈夫人挑选。不只是适合陈夫人地,还有那些骚包的文人斗篷和外袍、合适陈家两位姑娘穿的衣裳和陈家老夫人穿的衣裳也带上,你亲自带着蓝紫晨亲自送过去。”   见小东家出去一趟竟然做成了这么笔大生意,展柜立刻出去准备,可走了几步他才反应过来,陈家的姑娘,不就是小东家自己吗,她让人家花钱从自己店里给自己买衣裳……   绿蝶忍了忍,还是问道,“少爷,陈夫人会给陈姑娘买衣裳吗?”   “怎么不会?”小暖懒洋洋地靠在凳子上,“她可是咱们这里最有身份的夫人,怎么也得做个样子让人看的。走,回家,本少爷要洗澡!”   从陈府出来比从怡翠楼出来还让小暖觉得不舒服,回秦府梳洗更衣后,才带着绿蝶回了秦家村。   果不出小暖所料,天色将晚族学放学时,陈府的马车招摇进村,陈忠亲自来给小暖和小草送衣裳。   看着从车上抱出的两大摞花花绿绿的衣裳和四大盒点心,村里人对陈祖谟的新媳妇赞不绝口,小暖关上门后,娘和绿蝶正在翻看衣裳,皆是一脸喜色。   “就这些衣裳,咱们能赚多少银子?”秦氏问道。   “少也有四十贯。”小暖挑出一件绿色对襟滚毛边小袄递给绿蝶,“这个你穿着合适。”   “快试试!”秦氏看着炕上的衣裳,一脸地笑。   绿蝶穿上后秦氏狠狠地夸了一顿,等小草和翠巧带着大黄回来,秦氏又塞给翠巧两身。   翠巧不是粗枝大叶啥都无所谓的绿蝶,这么贵的衣裳她不敢接,小暖就笑道,“拿着吧,以后跟着本姑娘出去,总不能失了咱们秦家人的体面。”   翠巧这才欢天喜地地接了,秦氏又把给小草的衣裳挑了两身送给秦二妮儿,剩下的压在柜子里,眼里才算清净了。   小暖示意绿蝶带着小草出去,才轻轻地抱住娘亲。秦氏卸了脸上的笑,低声道,“虽然是咱家店里的衣裳,但娘就是不想让你们穿经了她的手的东西,是不是太小家子气?”   小暖摇头,“没有,她送的衣裳我也不想穿。若是有必须穿的场合,女儿再去店里拿两套一样的便是。”   秦氏抿着唇,“有钱又怎么样,送衣裳就送衣裳,这么大张旗鼓地不是摔我的脸是什么!”   小暖搂紧了娘亲,抬头笑道,“娘说错了,她可没咱有钱。以后女儿让娘用银子不,用金子摔她的脸!”   秦氏吃惊,“咱们已经这么有钱了?”   小暖点头,“她一个嫁过来的郡王之女,不算那些不能动用的御赐之物,能有一万五千两的陪家么?咱们手里的铺子和货,可不止这个数!再说了,她还要养着我爹和两院子的下人,开销比咱大多了。再过半年,娘就能甩她三条街!”   “对,你爹啥都没有,就是个吃软饭的。”秦氏听女儿这么一说,心里舒坦了,底气也足了,“小暖,咱们搬到城里去住吧?”   小暖听了,柳眉立刻倒竖,“谁惹娘不开心了?”   秦氏赶忙道,“没有,是娘看你每日里来回跑,心疼。”   小暖心里暖暖的,“咱们到城里才几步路,女儿不累。您和小草到城中小院去住,又不认得什么人,哪有在村里自在。”   娘有郑氏、陈三婶儿等人陪着说话,小草可以撒了欢一样地疯,小暖怎舍得把她们关进小院。   “你这样来来回回的日子长了,村里人会闹闲话的。”女儿泼辣的名声已经传了出去,若在传出再不好的来,以后要怎么办,哪还找得着好的上门女婿。   “女儿找到了个非常好的理由。”小暖喜滋滋道,“过两天绫罗坊会来几个皇商家的绣娘,女儿就说是到绫罗坊学刺绣,娘觉得怎么样?”   秦氏的眼睛立刻亮了,“真是给皇上做衣裳的商家的?”   “嗯!”小暖也很兴奋,她已布下安排,要让那十个绣娘一半做衣裳,一半教手艺,发挥她们的最大价值。   “太好了,这太好了!”秦氏用力拍着女儿的背,“你一定要跟着人家好好学,等你拿出一手的好刺绣来,看谁还敢笑话你半句!”   小暖……   “娘能不能跟着一起去?”秦氏问道,“娘也想学两手,特别是那双面绣,娘眼馋许久了。”   小暖……   她觉得自己挖了个坑,把自己埋了…… . 第一九六章 夜里占便宜的男人   待翠巧做好饭摆在堂屋八仙桌上进来叫吃饭时,秦氏还因为能跟给皇宫里贵人做衣裳的绣娘学手艺而兴奋着,若不是小暖不让她跟说,她真想出去拉着每个人说一遍。   小草也巴拉巴拉地讲着今天放学时的盛况和村里发生的大小事儿,小暖笑眯眯地听着,觉得这日子真美好。   “对了姐,咱奶奶回来了。”小草啃了一口馒头,“还带着青柳和一个,说要回来住一阵子。”   小暖眯眼,“爷爷一起回来没有?”   小草摇头。   秦氏挺吃惊的,“她这才在城里住了几天,怎么就回来了?”   “那里是吃的好住的也舒坦,但挨着爷爷她能有什么好日子过?”小暖道,“娘不知道,奶奶在陈府,走路、坐姿、吃饭、说话每一样都被管得死死的,爷爷生怕她给陈家丢人,我看着她都觉得累。”   陈老爷子看皮氏,跟当初的陈祖谟看秦氏一样,不过是陈老爷子没有机会休妻攀高枝罢了。   秦氏夹了一筷子酸笋炒肉放在小闺女碗里,“那是没法过。”   小暖眼珠子一转,皮氏回来了,柴玉媛这个儿媳妇得隔三差五地回来请安,按照她那排场,请安一定不会空着手。   带东西还有什么能比拿回来皮氏就能穿在身上的更显眼,更显得她孝顺用心?这么一想,小暖就很是开心地笑了。   果不出小暖所料,皮氏还真是因为受不了城里的拘束才主动要求回来的。回家后,吩咐青柳把炕烧热后,就没形没状地躺在炕上的皮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终于活过来了……   青柳则异常失落地蹲在灶台边望着灶里噼里啪啦地柴火发呆,刚过了几天还算正常的日子,又被撵出来了。老爷成亲以后跟郡主形影不离,眼见着郡主一天比一天水灵,而老爷对她视若无睹,她的心就像被针扎一样地疼。   这以后怕是,再没机会近老爷的身了,难道她就要在这个满是泥土粪臭的乡下,守着个只会骂人的粗鄙婆子过一辈子么?   “青柳!”躺在炕上的皮氏喊了几声不见回应,骂道,“你个该死的小蹄子,耳朵聋了?”   骂完,她又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舒坦啊!   回过神的青柳赶忙进屋,“老夫人。”   “去韩大胖的食肆买个红烧猪蹄子回来下饭!”陈老爷子嫌啃猪蹄不斯文,他在的时候饭桌上就不能有这道菜。   “是!”青柳接了钱,快步往外走。冬日天短,太阳落下去转眼就黑透了,几日不走村路的青柳没瞧见路边的一块石头被绊了一脚,“哎呦”一声,跌进一个男人的怀里。   黑黢黢的夜中,这男人把她搂得死紧。   青柳挣脱不开,只得颤悠悠地低声哀求,“多谢这位爷,您快放开奴家,勒疼奴家了。”   男人手上的力气更大了,在她身上乱捏,又低头在她脖子上乱啃,青柳惊得浑身乱颤,“你放手,再不放手,奴家喊人了!”   男人喘息着,动作越发地孟浪,隔着这么厚得衣裳,青柳等能清楚感觉到他一下下杵着自己的硬实,这男人就像发了情的野狗!   她哪里真敢喊人,无助地低低哭着,男人终于从她脖子上移开又在她的小脸上乱啃,青柳闻到了一阵酒气。   直到被欺负的青柳不由自主地呻吟出声,惊动了墙内人家的狗,狗的狂吠声才让男人放开她,大步逃了。   青柳靠墙抖着,想刚才那个孟浪的男人是谁。她此时委屈,害怕,又觉得有那么一点儿……刺激。待缓过来,她整理好衣裳和头发,快步往村边的食肆走去。   又过了两日,新婚燕尔的陈祖谟回来给老娘请安出来时,见到西厢房倚门垂泪,眼巴巴望着他的青柳,问道,“可是受了什么气?”   青柳摇头,“青柳无事。”   陈祖谟见她如此,又生出几分怜惜和男人的得意,“这些日子委屈你了,再过一阵老爷便跟夫人说,把你收房带回去。”   青柳吓得小脸煞白,紧紧扒着门框,“老爷饶了奴家吧,夫人会把奴家活活打死的。”   陈祖谟皱眉,“莫胡说,郡主妇德甚佳,岂会是个容不得夫君纳妾的妒妇。”   她不是谁是!青柳见陈祖谟真动了这个念头,连忙跪在地上,“夫人千里迢迢的过来伺候老爷,您该多怜惜她才是,就算夫人不是妒妇,可哪个新婚初嫁的女子不想得到夫君的独宠呢。”   陈祖谟眼里便有了得逞的笑,亲手把青柳搀扶起来,“难为你如此懂事乖巧,千里迢迢过来伺候老爷的不止夫人一个,你的情,老爷都记的。”   青柳紧紧握住陈祖谟的胳膊,霎时眼泪汪汪,想到前两日的事情又觉得十分对不起老爷,可她又不知那人是谁,该从何说起,又怕老爷因此觉得她不自好,厌弃了她,一直只得眼巴巴地看着陈祖谟,不知如何是好。   陈祖谟盯着她含情带泣的模样,一阵心魂失守。   “咳!”门口的马得铜忽然咳嗽一声,陈祖谟立刻放开青柳大步往外走。从外边办事回来的刘婆子见自家老爷出来,赶忙屈膝行礼。   陈祖谟微微点头,大步流星地往族学走去。迎面却与领着大丫鬟翠巧晃悠悠地走过来的小草碰上了,他便停住脚步。   盯着翠巧看了几眼,发觉这丫鬟虽不及青柳,但也有几分姿色,难怪展毅能跟自己暗里讨了两次。   见到爹爹,小草十分地惊讶,“爹怎么回来了?”   陈祖谟皱眉,斥道,“这是什么话,为父为何不能回来?”   “爹不是与郡母如胶似漆吗,怎么分开的?”小草颇为不解。   她身后当值的镖师王川抽抽嘴角,低头假当自己啥都没听到。   陈祖谟老脸一红,“哪里学的混账话?”   小草嘟起小嘴,“才不是混账话呢,大牛哥说是爹爹族学里的先生说的。”   陈祖谟……   “阿妞她哥说,被胶粘住就像两块木头一样分不开,只能当凳子了。爹是怎么跟郡母分开的?”小草又问道。   陈祖谟捂脸,狼狈而走。   羞得小脸通红的翠巧将自家姑娘拉到一旁,低声解释道,“二姑娘,如胶似漆是说夫妻感情好,喜欢呆在一处的意思,不是真得被粘住了。”   小草学着她姐的模样倒背着小手,得意地笑,“我晓得,不过是见到爹爹,想替娘出口气罢了。”   翠巧……   “大黄,今日本姑娘高兴,走,进树林抓兔子去!”经历了那么多事,小草可不觉得自己是个小孩子了,姐现在不在家,她可是娘亲的守护者,厉害着呢,连大牛哥都打不过她了。 . 第一九七章 你的亲事,我说了算!   “汪!”大黄一阵风地跑进树林,小草随后追上,翠巧和王川也跟着,今晚又有兔肉吃了。   小暖刚跳下马车,就见马得铜戳在门口候着,“姑娘,老爷请您过去一趟。”   小暖理理衣裳,“头前带路。”   “是!”马得铜规规矩矩带路,便听身后的小暖扎心道,“你和马得银没去陈府做事?”   马得铜低头,“老爷吩咐我们兄弟看守村中庭院和族学。”   小暖“哦”了一声,“很重要的差事,辛苦了。”   马得铜被扎得心口疼,辛苦个屁!还不是因为上次的事,陈祖谟和郡主看他们不顺眼,才把他们放在村里吃土的!   说起来怪谁,还不是怪这死丫头!他忍不住回头,却对上绿蝶阴森森的目光,不由得想起自己被小暖讹走的四百两银子的债还没还清呢,赶忙收敛心神,老实带路。   到了陈家见到皮氏正与几个老太太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唠嗑,那坐姿那表情,哪还有一点在陈府时的影子,小暖便不厚道地笑了。   陈祖谟见到嬉皮笑脸的小暖,开口便训,“听闻你日日不着家,去了何处?”   小暖就好奇了,“爹既然知道我日日不着家,怎么会不知道我去了何处?”   她一开口,陈祖谟的火气又开始习惯性上涨,他深吸一口气,暗道不能发火,不能发火,“初十你郡母请济县各家夫人和姑娘到府中听戏,你与小草打扮打扮,也回去玩。”   “好啊。”小暖痛快应了。   陈祖谟狐疑地看着小暖,她怎么会这么痛快?   “你郡母是想让你们与楼知县以及赵家的姑娘们结识,见见世面,知道大户人家的姑娘是怎么样的。她是好意,若让为父知道你又借机惹是生非,定不饶你!”   小暖无奈了,“我什么时候惹事了?既然这样,我还不如呆在家里安生,也省的给爹丢人!“   真是难为她还知道会给他丢人!“这两日你们就住回去,先学好了规矩再去见人。”   原来在这儿等着呢,小暖冷笑,“这是爹的主意,还是郡母的主意?”   “她也是你们的母亲,教导你们乃属分内之事!”陈祖谟沉着脸道。   “不去。我和小草的规矩是奶奶教的,好着呢。”小暖才不会带着妹妹去陈府受罪,再说学规矩哪用得着柴玉媛派人来教,自己家里的翠巧和绿蝶是摆着看的么!   “你……”陈祖谟见小暖竟如此不识抬举,气得又想骂人,想着院里的一帮亲戚,只得忍下去,“不学便不学,到时日子为父再派人回来接你们,不许带绿蝶去!”   “这是为何?”小暖明知故问。   小暖身后的绿蝶也冷冰冰地看着自己,似乎小暖发一句话,她就能冲过来把自己撕巴了!陈祖谟硬着头皮道,“她没有翠巧懂规矩。翠巧也到了该许配人家的年纪,她是展家老夫人托付给你们的人,亲事不可草率,不若为父帮她指一门亲事?”   “爹说的莫不是展毅能吧?”小暖冷笑道,“爹不知道老夫人为什么大费周章地把翠巧安排到我娘身边?”   陈祖谟没想到小暖如此敏锐,沉着脸道,“为父指的是府里的管事,你这丫头端得如此牙尖嘴利!”   “爹府里一共四个管事,除了管家忠叔都成了亲,爹这是要把翠巧指给忠叔?”小暖问道。   陈祖谟脸一沉,“是郡主从京城带来的管事!”   “京城来的,咱可高攀不起。翠巧的亲事我娘自会安排,爹还是管好你自己府里的事吧。”小暖一口回绝。   陈祖谟的火气又涨了起来,“她的亲事为父做不得主,但你的为父却做的!”   “那爹就做一个试试看?”小暖说完,也不再打理这渣爹,转身走了。   陈祖谟气得差点摔了杯子。   回到家里听到听戏的事儿,秦氏点头道,“城里有钱人家的夫人和姑娘,不一定都跟你们的郡母一个样,你们去见见世面也没啥不好。这两天就跟着翠巧学规矩,到时候别让人看了笑话。”   小暖叹口气,绫罗、霓裳、锦绣还有张三有收的那家清水布庄,共四家布庄的运作需要她统筹安排,她还要帮着三爷缕顺赵家船运行的人手,还要算计展毅能,还要跟各家东家掌柜应酬……她真得好忙的。   “翠巧,把我和小草该学的东西精简再精简,明天晚上之前弄出个计划来报给我看,学规矩的时间尽量安排在晚上或早上,每次不得超过一个时辰。”小暖吩咐道,规矩既然得想,那就好好学。   早就习惯了小暖的做事风格的翠巧立刻应了。   于是接下来的几日,小暖处于高强度的工作和学习中,终于在柴玉媛办宴会的前一日,通过了由翠巧、娘亲和绿蝶组成的考查小队,顺利出师了。   秦氏给累瘫在炕上的闺女揉捏后背,叹道,“你这丫头明明挺机灵的,咋这点事儿学得还不如小草快。”   看着在炕上终于赢了她一次,美得打滚的妹妹,小暖苦笑不已。她二十多年的行走坐立习惯已是根深蒂固,改起来当然没有一张白纸的小草学得快。   “汪,汪!”院子里的大黄忽然叫起来,两个镖师大喝道,“什么人?”   “姑娘。”绿蝶低声道。   “放心,我听出来了。”小暖到院里,仰头冲着房顶喊道,“是哪位朋友?请走正门。”   房后趴着的暗卫欲哭无泪,他来这里被大黄虐了多次,习惯性地就上了房顶,忘了陈姑娘家里已有男镖师,可以走正门了……   待这暗卫从正门进来又从正门走了,小暖一家子进屋,回不了神。   秦氏捂着心口,“小暖,咱不去了吧?”   小暖摇头,“只要明日没人过来说不去,我们就去。娘放心,我和小草绝不去菜市口看。”   三爷刚传来的消息,明日午时,闫冰家进三族三十二口将人头落地。   大周刑人于,与众弃之。在菜市口行刑,是因为那里人多,用屠刀和人头震慑万民,此次的行刑地点选的是城西菜市口,离着陈府不远。   “这样的大事,你爹能不知道?还请什么客!”秦氏心惊胆战的。这些年下来衙门秋后处决的人不过三四个,明天一下子砍三十几个人头的大事,陈祖谟怎么可能不知道。   小暖摇头,“我也没得到消息,所以有两个可能:一个是令出突然,陈府的人也没得到消息;第二个就是他们得了,却装作不知。”   “这哪装,离得那么近,哭声都能传进去,谁还有心思听戏?”秦氏皱着眉。   怕开始时,柴玉媛想的就不是听戏!小暖眼神微冷,“看明日他们会不会派人来接,就知道了。” . 第一九八章 谁还没见过砍头   第二天,开城门没多大一会儿功夫,陈府的马车就到了秦氏家门前,要接小暖和小草进城听戏。   秦氏慌得不行,小暖敛眉沉稳地问管事柴和,“来了几辆马车?”   “一辆。”柴和低眉顺眼地回话。   小暖勾起嘴角,“可去请了奶奶?”   柴和回话,“小人是奉命来请两位姑娘过去的。”   “听戏哪能不叫上奶奶呢,汀兰去跟奶奶说一声,让她准备准备,回府听戏。”小暖吩咐道,小草才五岁,柴玉媛竟狠毒地想诓她去见那等血腥的场面!既然这样,那就都去,吓死一个算一个!   一边的汀兰脸都白了,“大姑娘……”   “我的话没听明白?”小暖沉下脸。   柴和赶忙道,“姑娘们先随小人过去,想必接老夫人的马车,很快就到了。”   翠巧在小暖形状完美的耳垂上挂了一对明月,便退到一旁,“姑娘,好了。”   小暖在铜镜里看了看,觉得这两滴红色像极了鲜血,还真是相当的应景,“小草在家陪着娘亲,绿蝶,跟我去请奶奶。”   “是!”一身干净利落的绿蝶扶着小暖往外走。   “大姑娘,夫人让请你们二人一起……”   还不得柴和说完,小暖如刀的目光杀过来,他只得闭了嘴。   听戏只是个幌子,夫人以此请两位姑娘回去,叫上老夫人算怎么回事儿?可要拦着,又实在没理由,两人只得硬着头皮跟着。   正在喝粥吃咸菜的皮氏一听府里有戏,立刻仰头把粥灌下去,“去!叫上你四奶奶,咱走!”   “咱就一辆马车,坐不开那么多人。”小暖笑呵呵的。   见小暖笑,而她身后的柴和、汀兰的脸色却都发青,青柳就本能觉得不妙。她没有拦着皮氏,而是乖巧地福了福身,“老夫人,奴婢在家收拾碗筷,让刘妈妈陪您去吧。”   喜欢听戏的刘婆子觉得这小蹄子的建议非常好,立刻喜颠颠地去收拾东西跟着老夫人爬上回府地马车。   车厢里坐了四个人,绿蝶坐在车帘外,柴和和车夫之间,沉着脸道,“出发!”   柴和被她这声吓得一哆嗦,“去陈府。”   车夫诧异,“不是去……”   “陈府!”柴和立刻打断车夫的话,老夫人在车上原本的绕半天晌午十分到菜市口的路线哪里还能行得通!   马车内的小暖刚闭上眼睛歇息,忽得车厢外“汪,汪”两声,马车停住了。   大黄?   小暖打开车帘,见大黄蹲在村口的路上挡着马车,直巴巴地望着她。   因为太忙,小暖许久没带大黄进城耍了,赶忙道,“今天是去听戏,太吵闹你不喜欢,改天带你去玩。”   一车人……   “呜……”大黄不大高兴。   皮氏便骂道,“跟只畜生废什么话,直接拿鞭子抽走!”   小暖不搭理她,又哄道,“明天带你去见玄大哥,乖。”   大黄这才挪屁|股坐在路边,“汪!”   小暖点头,“一定,一定。”   汀兰瞪大眼睛,见大姑娘跟一只狗聊得这么好,简直像见了鬼。   车外的绿蝶则摸着小下巴想着,她好想有段日子没见到玄其大人了,也不晓得他在忙啥。   马车到城门口,就听人群议论的都是今天午时菜市口要砍头的事儿,皮氏打开帘问明白了,拍着胸口直叫娘,“这日子还听啥戏啊,砍头还不得闹得一街的哭叫声,戏能听见才有鬼!”   杀那么多人,当然有鬼了。小暖问道,“奶奶见过砍人不?”   厉氏得意地哼了一声,“当然见过,那老长的鬼头刀,一刀下去一个脑袋落在地上打滚,脖子里的血喷出老远,老半天了人腿还直抽抽。”   她说的这么形象,或许是真的见过了。小暖假装怕怕地缩在一边,“咱们今天不不会撞上吧?”   “你倒想呢,那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围着,你去哪撞!”皮氏冷哼一声,得意洋洋地说着自己年轻时眼睛不眨地看人砍头的场面,“也没啥意思,被人就是吓得尿裤子,还不如猪呢,猪死的时候还会嚎嚎几声……”   刘婆子和汀兰脸都白了,小暖听着皮氏这样说也心里发凉。这老婆子的心,或许比她想的更硬更狠,   因时间尚早,菜市口还没有多少人聚集,马车顺利驶入到陈府后街进了二门,待几人下车后,柴和才匆匆忙忙跑去给柴玉媛送信。   正在用膳的陈祖谟听了,皱眉,“今日不听戏了,怎们还请母亲过来?”   柴玉媛暗骂柴和不会办事,“是妾身昨日疏忽,忘记了。”   陈祖谟叹口气,“谁也没想到时间赶得这样巧。”好端端的,他们成亲时闫冰被抓,郡主第一次要摆宴请客闫冰的近三族又要被斩首示众。   或许闫家与他陈家犯血煞,日后得离姓闫的远点。   陈祖谟起身去迎母亲,得知陈老爷子不在府中的皮氏美滋滋地回了安宁堂,见到儿子的第一句话就是,“祖谟,待会儿陪娘去看砍头吧?”   陈祖谟听了腿肚子便是一抖,赶忙岔开话题问小暖,“怎得你一个人过来,小草呢?”   小暖硬邦邦地道,“小草还小,看砍头这种事儿我怕她受不住。”   “混账!”陈祖谟斥道,“什么看砍头,是听戏!”   “哦?今天听什么戏,诸葛亮吊孝,还是击鼓骂曹?”小暖又回头问皮氏,“奶奶,除了这俩还有啥哭戏来着?”   “秦雪梅吊孝!”皮氏立刻拍手,“这个好!儿媳妇今天安排的哪出?”   柴玉媛温婉恭敬地笑着,“本打算请戏班递戏折子过来,看您喜欢听什么就让他们唱什么的,不巧今天听不了了。”   一听戏是这么个听法,皮氏赶忙问道,“戏班子推了没,要是没有就叫过来接着唱,声音大了外边有啥也听不见。”   “已经推了。”柴玉媛回话,几日前听二哥说了今日行刑,她早就把戏班子推了。   “推了戏班子,给各府送信改期,就是忘了让人给秦家村送信啊。”小暖讽刺一句,站起来往外走,“既然听不成戏,我就回了。”   “放肆!”   “慢着!”   陈祖谟和柴玉媛同时发话,陈祖谟见柴玉媛有话要说,便没有再开口,柴玉媛冲着夫君微微点头,才对着小暖笑道,“大姑娘既然来了,便随我去转转,买些女儿家的东西,可好?“   还不死心?小暖笑道,“好啊,郡母想去哪里转悠?”   柴玉媛笑道,“就去绫罗坊和首饰楼吧。”   一听是这样的地方,皮氏也赶忙道,“我也去!”   柴玉媛立刻求助地看着自己的夫君,陈祖谟会意,“父亲快回来了,您二老多日不见,怎么也该打个招呼才是。”   皮氏一听要见自家老头子,赶忙就苦了脸,“晌午回来就能见了,儿媳妇,咱先去转。” . 第一九九章 诛   被拉着的柴玉媛恨不得一脚将她踹开,却也只能顺从地随她出了安宁堂,回头唤小暖,“咱们这就走?”   “走!”小暖摆出小孩子的欢喜,跟着他们出了陈府。   柴媛媛出门逛街,排场那叫一个大,光马车就两辆,小暖随着皮氏、柴玉媛上了第一辆马车,脑袋里就俩字,“奢侈”。   “这辆马车坐着真舒坦,弄这么一辆怎么也得上百两银子吧?”皮氏直接问了出来,这儿摸摸,那儿摸摸,喜欢得不行。   上百两?柴玉媛掩住厌恶,微笑道,“娘若喜欢,以后这辆马车便放在村中宅院,方便您进出吧。”   “这咋好意思……”皮氏的脸笑成了包子,捏着屁|股下垫子想着里边装的出什么,咋这么软乎。   柴玉媛垂下眼皮,不再说话。   小暖读出了她的表情。很明显,这辆车被皮氏摸过后,柴玉媛不会再要了,与其在府里扔着,还不如扔出去。   她这么厌恶皮氏的粗俗?   小暖摸着下巴,很期待柴玉媛发现她嫁的男人,揭掉斯文的外皮后,芯里跟他娘一样的粗鄙贪财时,会是一副什么样的嘴脸。   马车停在绫罗坊门口,柴玉媛下车第一句话便是,“你们的东家可在?”   大掌柜展柜满脸带笑回话,“东家去办事,夫人稍待,小人已派人去找了。”   柴玉媛听到秦日爰不在,逛绫罗坊的兴致就下去了大半,不过还是跟着皮氏进入大堂。   展柜看着跟在柴玉媛身边看似乖巧无比的小暖,暗道这是怎么个情况?陈夫人带着小暖姑娘来找他们小东家,这要是能找到才有鬼!   皮氏这样一身土豪气息的老太太进来并不扎眼,待见到头插金簪手戴玉镯的年轻貌美的柴玉媛,大伙才惊了,得知她就是陈祖谟的人、承平王家的三郡主时,大伙的眼神里便带了十足的故事,这就是还没嫁过来,就找人给陈状元的糟糠妻扣屎盆子的刁蛮郡主?   本以为是个嫁不出去的丑八怪,怎么长得这么漂亮!她凭着这张脸什么人不能嫁,为啥死乞白赖地抢个有妇之夫呢?   柴玉媛跟皮氏一样,把这样的目光当成了羡慕,端着皇亲国戚的派头,在椅子上一坐,随手一指柜台上的新布,“这布不错,给本郡主来两匹。”   “是。”展柜立刻命人取了,送到陈府的车上。   在店里待了半个时辰,秦日爰没回来,柴玉媛和皮氏已买了二十几匹布。柴玉媛过了瘾,见皮氏又拉起一块土黄色的布料看,便皱了眉低声道,“娘,咱们去别家看看?”   “好,好!”皮氏乐呵呵地,非常大气地指着布道,“这布不错,给本老夫人来两匹!”   柴玉媛头上的步摇抖了几抖,小暖也差点笑出声,真想随手一指,学者皮氏的架势嚷一句,“这家店不错,给本姑娘来一个!”   柴玉媛买下三百多两的布,带着眼皮子浅的皮氏已没了去首饰楼的心里,只想着怎么甩掉这个讨厌的老婆子,把小暖押到刑场吓怕她的胆!   可皮氏就像狗皮膏药一样黏着,怎么赶都不走。性子暴虐的柴玉媛烦了,不走那就一起去,连这这老婆子一并吓死了事!   说是要一起去,但这种事却不能由她提出来,柴玉媛陪着皮氏又晃了两家铺子,使眼神儿给身边人,她的心腹张婆子顿了顿就上来说话,“夫人,快晌午了,待会儿街上人多不好走,还是早点回吧?”   柴玉媛放下手里粗陋的点翠桃花簪,惊讶道,“这么快就要晌午了?”   还没过够瘾的皮氏,放下手里四两重的银镯子,这才想起晌午还有热闹看,“既然街上不好走,咱们就在外边吃吧?”   柴玉媛为难道,“出来时,老爷叮嘱妾身,让咱们早点回去的……”   说完她看着小暖,希望她说点什么。小暖晃着手上的白玉镯子,觉得这东西赏给翠巧或绿蝶都挺合适,抬手叫过掌柜,“给本姑娘包起来。”   掌柜立刻亲手给包了,柴玉媛气得瞪眼。   皮氏哼一声,不甘落后地把手上的镯子给包了,才道,“不是咱不想回去是街上人多回不去,挑个地儿吃点东西人散了再回,就门口不远的那个清香雅楼吧。”   清香雅楼的后菜市,坐在北边的雅间里,一定能看到西街菜市口,皮氏这是打定主意要看热闹了。   也是巧了,晌午柴玉媛安排的正是那个酒楼,她忍不住露出得逞的笑意。   到了清雅雅楼后,果然除了三楼西北角位置最好的雅间,再没别的屋子是空着的。皮氏带着刘婆子乐颠颠地进去,推开窗外往外巴望,将乌泱泱的人群和中间空出来,有官兵把守的刑台一览无遗,便满意极了,“就这儿吧。”   柴玉媛假装吓白了脸,劝了几句才拉着小暖在靠窗的位置坐下,问道,“想吃些什么?”   “都好。”小暖无所谓,倒要看看她能做到什么程度。   张婆子命人叫来掌柜,介绍了一遍特色菜后,柴玉媛点了一样血豆腐一样鱼头汤,剩下的让掌柜的挑着好的上。   小暖笑了笑,转着手里的杯子静静等着。   午时一刻饭菜上齐了,楼下有鸣锣开道,接着便是清脆的马蹄声和沉重的车轱辘声,车一辆接着一辆,隐约的哭声,被呼呼的北风吹得乱七八糟,似是鬼泣。   楼下那么多人看热闹,却没有一点声音,都瞪大眼睛看着。   皮氏压不住地兴奋着,推开窗往外瞧着,惊讶道,“咋还有这么七八岁的孩子?”   柴玉媛站起来,俯视楼下,眼底尽是不屑,“闫冰谋逆本应诛九族,是圣上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才刺配其六族,只诛父,子,孙三族,闫冰三子一女,当然在其中。”   小暖看着那几个已经吓傻了的孩子,心中的震撼手也有些发凉,暗骂一句无人道。   第一个被押过来的是闫冰,然后一众老少被押着跪在临时搭建的刑台上,下边是闫家其他六族,一个个面若死灰,额头和脸上刺了字,这六族完杀亲人被砍头后,要被发配受刑的。   监斩的官员到位,抬头看了眼刚过正午的太阳一抬手,有官兵端上断头酒。跪在地上将死的犯人,还有几个能喝的,不过是被掐着下巴撒了半脸一脖子罢了。   监斩官朗声道,“厢军指挥使闫冰,为官不正,欺上瞒下,勾结恶匪,盗采铁石,私制兵器,意图不轨,论罪当诛……闫冰,你可还有何话讲?”   披头散发的闫冰站起身,望着台上亲人和台下的亲属,眼泪横流。 . 第二零零章 吓   小暖低头看着闫冰颤抖着抬起手束好如枯草般的头发,露出一胳膊一脖子的伤,然后他迈着还算从容的步子走到父母面前跪在磕了三个响头,“儿子大逆,不孝,连累父母了。”   然后他站起来对台下的亲人露出苍白消瘦的脸,“你们好好活着,以我为鉴。”   说完,又转回头,看着自己的妻儿兄弟,声音都是抖的,“你们……别怕疼,一下就过去了,到了那边,多少罪爹和大哥都替你们担着……”   孩子和女人们便忍不住哭了,台下也是呜呜成一片。   “都要死了,咋还这么能嗦!”厉氏不耐烦地嘀咕一句。   小暖静静看着,心道闫冰不管犯了什么罪,他应该是个好父亲,可做事却是糊涂,当今朝廷并不算昏庸,他谋逆做什么。就算是为了前程占了哪个皇子的队,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难道心里没个谱么?   还是说,一旦迈出第一步,后边便不是他说了算的?   小暖不忍再看,低头看密密麻麻的看热闹人群,竟发现木刑等跟着自己学了一段时间观色识人的三爷部下俱在人群里,他们在人群里找什么人?   找出来要怎么样?小暖拿着筷子的手,便是一抖。第一次这么明确的感受到三爷是皇子,是王爷,是手握生杀重权的高高在上的人。   “午时三刻已到,行刑!”监斩官一声高喝,便有刽子手扛着明晃晃的鬼头刀上刑台。   跟小暖想的不一样,不是一排刽子手,一人砍一个,而是一个刽子手一个个地砍头。   第一个人头落地的,是闫冰的父亲然后是母亲。滚落的人头,喷出的一腔热血,台下的惊呼和哭喊,听得皮氏的手发抖,脸色开始发白。   柴玉媛还嫌这刺激不够,给张婆子使眼色。   张婆子便给皮氏和小暖一人盛了一碗血红的红豆红枣汤,低声道,“这闫冰还真是不懂规矩,十恶不赦的重犯挑午时三刻砍头,就是因为这个时辰阳气最盛,死人的魂魄会被驱散,鬼都做不得,他刚才还说到了地底他有事儿他担着,还想有下辈子?哼。”   说话间,已有十几个人头落地,血顺着刑台滴滴答答地往下流,台上台下哭声一片,自称胆大的皮氏不敢再看低下头,身子都开始哆嗦了。   一个个砍过来,终于到了闫冰的几个孩子跟前,大儿子还能强撑着一声不吭,小儿子和女儿已经哭得撕心裂肺,“爹,爹救我……”   亲眼看着全家人头落地,闫冰“啊”地一声,喷血倒地,众人无不毛骨悚人,厉氏和柴玉媛也转头看下去,见到最后一个人头落地。   监斩官又大声道,“城门外悬头示众三日!”   柴玉媛倒背着双手,看着一地的人头和刑台上往下流成串的鲜血。纵使是抽死过几个人的她,见了这样的场景也是心里发毛的,不过她还是强撑着道,“敢冒犯我皇家威仪的,杀!妄图谋我大周天下的,诛九族!我皇伯父仁慈,才让这些畜生一个个的生了贼心豹子胆,本郡主倒要看看这次,还有哪个敢犯我天家!”   回头见皮氏的筷子掉在地上抖得不像话,柴玉媛不屑又得意地冷哼一声再去看小暖,却见她居然端着一碗红似血的东西喝得香甜,见她看过来,竟嘴边挂着一圈红痕对她缓缓地咧开嘴笑,那眼神像极了饮血食肉的恶鬼。   柴玉媛真被她被吓倒了,尖叫着倒退,若非被张婆子和丫鬟拉着,差点从窗口倒翻下去。本就在强撑的皮氏被儿媳妇这一惨叫,惊得嗓子里发出不成|人声的气音,两眼一翻晕倒在地,雅间里传出一股尿骚味。   “你,你……”柴玉媛指着小暖,忽然弯腰狂吐。   见她吐得不成样子,小暖才放下碗,吩咐张婆子和刘婆子,“眼力劲儿呢?没见奶奶和郡母被惊着了,还不架回去请郎中!”   张婆子和两个丫鬟手脚发颤地扶着柴玉媛往外走,小暖指着地上没人管的皮氏和哆嗦的刘婆子,吩咐绿蝶,“把这俩也送下去。”   绿蝶轻松地一手拎起一个走了,待屋里无人时,小暖这才站起来,趴着装鱼头汤的白瓷盆,吐得一塌糊涂。   待她虚弱地瘫坐在凳子上,抬头才见三爷在门口已不知站了多久。小暖强撑着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三爷也在啊……”   严晟静静的看着她。   见到他,听着窗外的哭声、喧闹声和呵斥声,小暖刚被压下去的心忽然又翻腾起来,没来由地想哭,她立刻抬手捂住脸,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现在的怂样。   她是小暖,她是秦日爰,怎么可以怂!   三爷见团在椅子上这小小的一团,轻声问道,“可还能走?”   小暖点头,强撑着站起来走了一步,却被三爷用大手抓住,直接拎了起来,大步走进难闻的雅间。   小暖惊呼一声,“三爷,我能自己走。”   “走两步,剩下的爬出去?”   见三爷把姑娘拎到小鸡子似带到几步外的雅间里,绿蝶不知如何是好,玄散见怪不怪,替三爷关上门,拎过绿蝶戳在门口。   严晟把小暖放在窗边的长榻上,虽然开着窗,虽然窗外依旧喧闹,小暖的胃里却没那么喧腾了,因为她看得出,三爷生气了。   果然严晟站在她面前,沉着脸道,“不是给你递了消息,怎么还是跑来了,你是笨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胆子?若让你娘和你妹妹看到你如此狼狈,该怎样想?若让店铺的伙计看,你又要如何服众?如此鲁莽行事,还不如乌羽!”   小暖被他一骂,忽然有力气了,跳起来抓起桌上的茶壶对嘴儿灌了几大口茶,豪迈用袖子擦掉嘴边的水渍和红豆羹,大声道,“三爷骂得对!日爰一定披肝沥胆,做个能顶天立地、直面鲜血的男子汉,不让三爷操心不让我娘操心!”   说完,她开门跑了,绿蝶赶忙跟了上去。   真是吓傻了,成语没一个用对的。严晟微微皱眉,方才的确是他一时失态,可谁让她在那杯盘狼藉的屋里蜷缩着,那么碍眼呢,若非念在她是女子,严晟真想把她按在榻上打一顿。 . 第二零一章 你媳妇欺负我媳妇   “玄散!”   玄散硬着头皮进来。   “去看看。”   “……是。”   玄散一路跟上,见已然恢复活力的小暖带着绿蝶到楼下问了掌柜的几句话后,神态自然地进了陈府,才又回来回话,“陈姑娘去陈府了。”   严晟点头,“去把玄其叫回来。”   严晟眨巴眨巴眼睛,不晓得该说啥,当初忽然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玄其撵到军营里练兵,他明白,现在忽然把他叫回来,自己倒有些看不懂了。   小暖进陈府时,府里已经一团乱了。陈祖谟见到她,气得大步冲上来抡起巴掌就要抽,绿蝶要动手却被小暖伸手挡住,她抬头冷声问道,“爹要打我?”   “你个不孝女,打你都是轻的!”陈祖谟咆哮道,“你说,你都干了什么?”   “我也想知道自己干了什么,要被打。”小暖冷冰冰问道,“打都是轻的?爹还想干什么,直接要了我的命?”   陈祖谟深吸一口气指着门口喝道,“滚,立刻滚出去!”   小暖冷笑道,“说有戏看的是你们,巴巴派车把我接过来的是你们,请我看戏把自己吓到却赖到我头上的还是你们!爹不愧是读了二十年的圣贤书,果然明事理,懂是非!”   陈祖谟的手指头都颤抖了,却一时说不上话,似乎说什么都能被这死丫头捉住错处。   他不说话,这不孝女却有的是话说。只见她转身大声道,“想赶我走把屎盆子都扣在我头上?没门儿!陈忠,去给本姑娘请爷爷过来,我倒要弄明白,好端端地我为什么被带到清香雅楼去看砍头还要吃鱼头汤血豆腐喝红枣红豆粥,为什么好心把人送人回还要被打被骂说不孝!”   门口的陈忠惊呆了,就这几句话,哪是别人往大姑娘头上扣屎盆子,明明是她端着一摞屎盆子扣了老爷夫人一头一脸吧……   陈祖谟气得胸膛起伏似风箱。   “不去?”小暖站起身大步往外走,“既然这里说不明白,我就去衙门击鼓鸣冤,请楼知县和满县的父老乡亲辨一辨这件事到底是谁对谁错!”   “快拦住她!”陈祖谟气急败坏地吼道。   陈忠刚上前一步,小暖就拿出三爷的架势,倒背双手面无表情地淡淡说了一个字,“滚。”   陈忠一动不动地拦着,绿蝶干脆胳膊一挥,把他挥出去老远。   小暖……气势果然还是不够啊。   两人快要杀出院门时,陈老爷子迎面进来,见到正在跳脚的丢脸的儿子和气势十足的孙女,脸拉得老长,觉得这俩人完全调过来了,低声喝道,“闹什么,还嫌不够丢人吗?!”   “爹,这个畜生……”   “畜生也是你生你养的,能怨哪个?”陈老爷子一句话顶回去,“都给我进来!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句话问出来却没人吭声了,刘婆子和皮氏都倒下了,张婆子和两个丫鬟在里边陪着柴玉媛,这堂屋里的人只知道老夫人和夫人被吓着了,具体怎么回事陈祖谟还没问过。   小暖冷笑。   陈老爷子不悦地瞪了儿子一眼,点手叫人把张婆子叫了来。   张婆子的话自然是向着柴玉媛说的,只把要去看热闹的事情推在老夫人身上。不是她不想让小暖担罪责,但这事实在没法推过去。   因为这大姑娘一路上没说几句话,去哪儿都是老夫人和郡主说了算。但话又说回来,要不是大姑娘神经兮兮地笑着喝那一碗血呼啦的粥,郡主哪里会受惊吓?莫说是郡主,就是她看了也吓了一身白毛汗。   可真追究起来,粥是郡主点的,大姑娘笑着喝几口你能说什么错,母亲给点的粥都带笑喝了呢!   张婆子偷眼看着一旁坐得四平八稳的小暖,深感无力,窗外一个个地人头落地,她竟能平稳的坐在屋里喝粥,就凭这份沉稳,郡主就比不过她。   陈老爷子听完脸都黑了,“胡闹!”   至于他在说谁胡闹,堂内的人都心知杜明。   陈祖谟听完,脸有点挂不住了。他一见娘和郡主都被送回来,就想当然地就以为是小暖的错,见了她更是怒不可抑,现在看来倒真是他冲动了些。   还不等他说什么,小暖站起来,“爹还要不要打死我,如果不打,我走了?”   陈祖谟刚升起的那么一点儿愧疚被她这一句话浇了个透,气得想骂却又找不到由头,一口气憋在心里不上不下地实在是难受。   陈老爷子比儿子老辣,勉强温和地道,“去吧,回去喝些药压压惊。”   “是,过几日孙女再来看奶奶和郡母。”   小暖行礼告退后,陈老爷子低声责备儿子,“太过冒失了。”   陈祖谟不服气,“若不是她引着,母亲和郡主怎么会去看砍头!”   陈老爷子皱皱眉,“莫忘了这事儿是谁挑的头,你媳妇儿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这次她没收拾了你闺女反把自己折了进去,怨得了谁?”   虽说皮氏是个蠢的,但那也是自己的媳妇儿。媳妇让儿媳妇拿着当棍子使了,陈老爷子对儿子能有好脸才怪。   陈祖谟呐呐地道,“那也是小暖先惹了郡主生气……”   陈老爷子叹口气,虽说那俩丫头不讨喜但也是他们陈家的种,祖谟的心偏得也没边儿了。不过,若自己娶个郡主那样的媳妇儿,怕是也得偏心。   想到皮氏,陈老爷子就只有糟心的份了,“以后少去招惹那母子仨,你是要干大事的人,何必天天跟俩丫头斗气。”   说起大事,陈老爷子提到,“益州那边杀了上百口人,这是圣人登基以来的头一回,看来是真的动气了。”   “听说兵部侍郎陈莫寻着蛛丝马迹,在山里搜出逆匪藏匿的大批兵器,上边的火气才降下去。岳父急着把二哥叫回去,一是怕他在这里掺和了不该掺和的是;二则京城那边怕还没有风平浪静吧。”除了面对俩不孝女和秦氏,陈祖谟大多数时候还是有脑子的。   陈老爷子点头,“为今之计,咱们还是不可妄动,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儿子娶了郡主,只要熬过这一段待皇上想起他来,定能封官,到时候有了名正言顺的身份,什么都好办了。 . 第二零二章 扒墙   为了儿子的前程,这个郡主儿媳妇,必须忍着,供着!陈老爷子狠狠地咽下一口闷气。   承平王可是答应得好好的,待儿子娶了郡主后,他就为儿子递折子请官,这么算起来,也就是新年前后最为合适了,还有三个月!为了儿子的前程,虽说有些事急不得,但是三月内他们怎么也要叩开乌府的大门才是,表示一下他们的态度才是。   可出了益州南山的惊天大事,乌家恨不得用铁水把大门焊死,连个缝也不给留,莫说是人,就是个苍蝇都飞不进去!   “秦日爰那里还没有消息?”为今之计,也只能从乌羽相关的人下手了。   陈祖谟哼了一声,“秦日爰年纪不大,却滑头得很,郡主已在绫罗坊买了近千两的东西,也没见他表示表示。”   陈老爷子听得心疼,“真是难为儿媳了。”   陈祖谟垂下眼皮,他不过是搭了个梯子,郡主就心甘情愿爬上去大把地花银子,那姓秦的小白脸真是入了她的眼!这么一想,陈祖谟觉得自己该冷落她几日才是,“待会儿郎中看过若是无事,儿子就送娘回村吧?”   娘是真吓着了,迷迷糊糊时嘴里叨念的都是回家,她怕的应该是被爹责骂吧。   陈老爷子正不想见皮氏,摆摆手让他去了。   小暖出陈府,刻意绕开菜市口,避开拥挤的人群,心中还是有些翻腾。她不想吓着娘和小草,先去锦绣布庄和清水布庄转了转,见两家店都生意不错,又听信叔念叨了一会儿少爷在霓裳布庄干得上瘾,晚上都有时候不回来住之类,语气中颇有几分担忧和挣扎,“也不晓得那位秦东家到底看上了少爷哪一点,是打算用他几天,还是一直用着?”   小暖晓得这位张家的忠仆在想什么,他一方面希望张三有有出息挣大钱,在亲戚族人面前扬眉吐气;一方面又因自己没能耐让张三有安心读书考功夫而心中有愧。这个小暖是劝不了的,“不管用多久,三有哥学的真本事就好,那边去不了了,回来也能把两家铺子管起来。”   张三有小暖用得顺手,也打算一直用下去,甚至打算再过些日子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他,好让他安心做事,成为自己的头号财务主管。   想着大好的未来出了城,顺着城门口众人的目光不经意地往上一看,见到悬挂在城门边上的七八个人头时,小暖又想起了那满眼的血和满耳朵的哭,胃里又开始不舒坦了。   秦氏见到女儿平安回来,悬着的心才算放下。这大冷的天,小暖不顾娘亲反对,硬生生泡了半个时辰的澡,直到把皮肤泡得皱巴了才肯出来,躺在炕上后不想吃饭。   秦氏听绿蝶轻描淡写地讲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又气又心疼,恨不得立刻拿刀去把柴玉媛砍了。   小暖不到天黑就发起了烧,这可把秦氏急坏了。   绿蝶自告奋勇去请郎中,她早就递了消息,三爷府上的郎中应该在路上了。果然她还到城门口,就碰到了玄其大人和郎中。   一番望闻问切之后,郎中说小暖是外感风寒又受了惊吓放下早就备好的几包药,被绿蝶和玄其送到山长茶宿住下,以防晚上小暖病情加重无处寻医。   玄其,也留下了。觉得莫名其妙的绿蝶与玄其大人说了几句,便扯着黏在他身上的大黄往回走,还没出客栈,大黄忽然低呜了两声。绿蝶眯眼看过去,竟发现一个黑影翻墙进了陈家。   陈家今晚只留了一个青柳看家而已,这人……   绿蝶示意大黄先回家,自己轻手轻脚地摸过去,见院内没有灯火也无动静,便决定翻进去看看。   刚要上墙,绿蝶却见路上传来车马声,回头见到挂着陈府灯笼的马车来了,赶忙纵出老远趴在路边。陈府马车停在宅门前,仆从下车敲门,好大一会儿青柳才应门。   绿蝶眯眼细看,总觉得青柳的脸红得有些不对劲。   陈祖谟斥责道,“怎的这么半天?!”   青柳低声道,“奴家一个人在家害怕,早早睡了。”   陈祖谟没说什么,让人开门把马车赶入院中,大门又关上了。   绿蝶想了想,转到陈家东墙外的草垛边,竟发现墙头已经趴了一个人,还是个熟人,村霸韩二胖。   韩二胖见绿蝶来了,让出一块最佳观测区,紧给她打手势。绿蝶顿了顿,上前一并扒着往里看。   韩二胖异常兴奋,“那钻进去的黑影,还在西厢房里没出来呢。”   “哪间?“   “南边那间。”韩二胖看得清楚,“我都瞧见他来过一回了,都是熄灯来后半夜走。”   南边那间是青柳的卧房,这意思就是青柳偷人了?绿蝶转头看着兴致勃勃的韩二胖,“您天天看着,不累吗?”   “有热闹看,累啥?”韩二胖幸灾乐祸地道,“看陈祖谟今晚走不走吧,这回可要热闹了。”   绿蝶也升起期待,见陈祖谟把皮氏安顿好果然从堂屋出来,进了青柳的厢房。青柳出来打洗脚水时,灯光下那半张小脸慌得不要不要的。韩二胖激动地把墙皮都抓下来好几块,“来了,来了!”   可西厢房里熄灯半天也不见里边有什么大动静,韩二胖又失望地抓墙皮,“咋没动静呢,咋一点动静都没有呢……真他娘的斜了门儿了!这人到底躲哪了?”   “二爷,我回了,您走的时候记得把墙皮弄好。”绿蝶不想跟他深入地讨论这种问题,回家去照看姑娘。   绿蝶刚走,又一个人爬上墙,兴致勃勃地问,“二哥,咋样?”   来的是个爷们儿,村霸韩二胖的嘴就不干净了,“他娘的,屋里俩男人咋一点动静也没有?你说那屋里是床还是炕,有没有大立柜?”   “这就是一个办事儿一个藏着看?”来的人嘿嘿地笑着,“绝啊……”   绿蝶回到家时,小暖已吃药睡下了。秦氏让小草到西屋睡,她在东屋守着生病的大闺女。这一守,就是大半夜,待到小暖后半夜退了烧,她才帮着闺女换下汗湿的衣裳和被褥,搂着她躺下。   一直睡不安稳的小暖,直到被娘亲搂着才贴着她,沉沉地睡了。   第二天早上小暖醒来时,身上的病已去了九分,只剩下嗓子还微微地疼。她喝了水,开口说了几句话,便笑道,“今天换衣裳,省的用药了。”这嗓子跟变声期的秦日爰差不多。   秦氏心疼着,“这两日在家养养吧?”   小暖见娘亲眼下青青的眼圈,立刻把排好的事都往后推了推,乖乖点头,“好。”   秦氏强忍着眼泪进厨房。自翠巧来了,她已不必日日进厨房了,可闺女病了她心疼,想亲手给她熬粥喝。   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她爱吃什么,没有人比娘亲更懂。   “当当,当当当!”   秦氏拿着菜刀,在厨房里剁肉,每一刀都用足了力气,神情专注,甚至有些扭曲,烧火的巧翠看着有些担忧。 . 第二零四章 保护   大伙不可思议地张大嘴巴。   老实人秦氏居然动手了打了村里最风光的男人,打了她的前夫?   远远躲着看热闹的里正秦德赶紧缩回头,顾不得吃早饭就往村外跑,在陈家人想起来找他之前,他一定要躲出去。   陈祖谟怒了,“你个……”   “啪!”秦氏的第二个耳光到了。   她比陈祖谟矮一大截,打人要踮脚抬胳膊。愣是把欣长的陈祖谟打得站不直了。当她第三次抡起巴掌时,陈祖谟早已顾不得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的风度,抬脚就踹,“你这个泼妇!”   他的腿一抬起来,张冰、王川、大黄同时到了。一个挡住秦氏,一个架开陈祖谟的腿,一个直接撕了他的袍子。“刺啦”一声,陈祖谟立时觉得自己的下半截凉飕飕的。   他赶忙伸手一按,见裤子还在才小小庆幸一下。可就这一会儿工夫,秦氏的巴掌又到了,“啪!”   陈祖谟又被打得趔趄,村里人也跟着一趔趄,终于明白小暖小小年纪为啥那么泼辣,原来根儿在这里呢!   老村霸韩二胖看着陈祖谟红了半边的脸,直摇头,“岚姐还是没经验,这打耳光得左右开弓,把人打得人晕头转脑两边肿,那才叫过瘾!”   晚了一步的皮氏指着秦氏就骂,“一大早的,你们连人带狗的发什么疯!”   小草见她出来了也从马车上跳下来,拎着棍子往娘亲身边一站,气鼓鼓地盯着皮氏。若不是娘亲千叮万嘱不让她打人骂人,她的棍子早就往爹爹身上招呼了,特别是爹身上被大黄抓破的那个洞,她看着就想狠狠杵几下!   见小草也带着棍子,陈祖谟更气了,与秦氏拉开距离,怒道,“教养子女当以身作则,你如此行径如何教养两个孩子,我看你是不想……”   “你想怎么样?把俩孩子接回去?”秦氏从没打过人,现在她整个身子都在发抖,声音也抖得不像话。   不过她不是吓得,而是气得,“你想都别想!闺女是我秦岚怀胎十月,疼了一天一夜生出来的,你们谁都别想动她们一根寒毛!”   皮氏的脸色不大好看,“谁的孩子不是这么生下来的,就你有脸!”   韩三奶奶却听出音儿了,赶忙问道,“小草她娘,这是咋了,咋动这么大的肝火?”   秦氏指着陈祖谟的鼻子骂道,“他媳妇十几天前说要让闺女们回去听戏,带她们见世面。她们的爹怕闺女给他丢脸,叫俩闺女学规矩。俩孩子辛辛苦苦地学了十天,好不容易昨天他们陈家的马车来接了,可哪里是去听戏!他媳妇儿竟带着我闺女去看砍头,吓得小暖回来就发高烧,现在还在炕上躺着呢!”   “砍头?”大伙倒吸一口冷气,“昨天西街菜市口可是砍了三十二个脑袋啊!”   “是砍了三十二个脑袋,他们压着我闺女头从看到尾!这还不算,回他城里的新宅子后,这当爹的因为他媳妇儿被吓吐了,就要打我闺女,骂她不孝!”秦氏指着陈祖谟的鼻子,恨不得把他骂死,“就你这样的爹,我闺女凭什么孝顺?你以身作则了啥,我看你这么多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哇”小草扯开嗓子就哭,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汪汪,汪,呜”大黄抬起头,村里的狗不晓得咋的,都跟着叫起来,听着跟一群狼似的,渗人。   “你娶媳妇儿,嫌我碍事,我让!嫌我闺女们碍事,我带出来!你弄大宅子娶郡主,过你的日子,我们躲得远远的,你们干嘛还这样不依不饶地欺负人?”秦氏声嘶力竭地骂道,“我的闺女没爹还有娘,你要是再敢欺负她们,我就一头撞死在你们陈家门前!做人我斗不过你们,死了变成厉鬼我也要把你们一个个地咬死,一块下地狱滚油锅!”   皮氏说不上一句话,陈祖谟被骂的狗血淋头君子风度地忍着她骂完了,才开口解释道,“秦夫人……”   “别叫我,我嫌你恶心!回去告诉你媳妇,再欺负我闺女,老娘拿刀劈了她!”秦氏转身把小草抱上马车,自己也上车放下车帘,“走!”   大黄也跳上车,回头冲着两个傻了的护院叫,“汪!”   张冰和王川这才鄙视地斜了一眼陈祖谟,赶车走了。   她们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被晾在门口的皮氏和陈祖谟一时成了众矢之的。   韩二胖冲着他吐了一口,“呸,秦家村怎么出了你这么个败类!”   韩三奶奶也叹口气,语重心长地道,“祖谟啊,虎毒还不食子呢,小暖和小草再不好也是你闺女啊,再说了,她俩到底哪不好啊,你这么看不上?”   小暖的二舅秦正田上去就是一个耳光,“畜生,你看不上就把人放了,让她们姓秦,以后跟你们陈家没一文钱的关系!”   “就是……”   陈祖谟的脸麻辣辣地疼着,他很想解释几句不是这么回事儿,可张开嘴了,却根本没法解释,最后只得一躬扫地,“此事是陈某考虑不周才让孩子受了惊吓,改日定到秦家门前负荆请罪……”   “你当人家稀罕你去呢。”气不过的陈三婶怼了一句,转身走了。   小暖的外公秦三好觉得他该说点什么,低声骂道,“要是俩孩子真出了什么事儿,我秦三好也饶不了你。”   村里人说道着慢慢散了,小暖的大舅母张氏跑过来,趾高气扬地道,“背个破木条假惺惺地去请罪?那有个屁的用!想赔罪就来点实际的,把我家大郎收进门,办拜师宴吧!”   众人……   谁也没料到,一直不吐口的陈祖谟敬竟点了头,“好。”   张氏眨巴眨巴眼睛,一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上了马车,秦氏的眼泪就掉下来了,小草搂着娘道,“娘咋了,手疼了么?”   秦氏抽抽鼻子,“嗯,手疼。”   小草鼓起小嘴儿给娘吹,“吹吹就不疼了,娘不该用手,该用棍子,棍子打人就是手麻点,一点儿也不疼,真的。”   秦氏笑了,“好,下次娘用棍子抽!大黄!”   大黄立刻蹿过来,秦氏拉起它的两只爪子看了看,见他指甲没劈,才放了心。   “夫人,咱们去哪?”赶车的张冰低声问道,既然去看暖房是个借口,正事儿干完了,该回家了吧?   秦氏定了定神,“先去城西的菜市场,再去城东的暖房。”   去菜市不是买菜,她就是想看看那块地方,好让自己长点记性。记住她闺女还是个十二岁的孩子,记住她是那个该站出来保护闺女的娘,而不是躲在闺女背后需要人保护的废物。 . 第二零三章 耳光   又睡过去的小暖在这有节奏的声音中再次睁开眼睛,坐起身,早就趴在旁边的小草赶忙问,“姐好点没有,喝不喝水?”   小暖点头,“好多了。”   只是声音还是哑的,见小草担忧的小样子,小暖暗骂自己不争气,接过水笑道,“怎么这么早起来了?”   小草笑弯了眼睛,“肚肚饿了。”   待起床看到娘亲做了一早的肉末青菜粥时,小暖不由得想到昨天清香雅楼里那一大盅鱼头汤,胃里又是一阵翻腾。不过她强压着,深深吸了口气,尽量转移注意力,“好香,这时候咋还有青菜呢?”   秦氏见闺女想吃东西,心就放下大半,“你忘了,咱们秋天里在菜园子种了青菜,现在用草木灰盖着,还没冻坏,估摸还能吃些时候。”   小暖才想起还有这一茬。连一棵菜,给点草木灰都能这么坚强地活着,更何况是人呢。她拿起勺子,在绿蝶担忧的目光中吃了一口,眯起眼睛道,“嗯,真好吃。”   秦氏立刻笑了,“放了些姜末祛寒,娘还怕你受不了这个味儿呢,想吃就多吃点。”   她又给小草盛了一碗,小草捧着小碗,稀里呼噜喝下去,抹着小嘴儿道,“还要。”   见俩闺女都爱吃,秦氏自是欢喜得不行,不过,“再吃两顿青菜就没了,得等着明年春天再吃了。”   小暖喝完粥,立刻接过绿蝶递上来的杯子灌下一杯温水,停了停才道,“冬天也有的吃,等过两天我好利索了,咱们去城东菜农们种菜的暖房看看他们都有什么菜,以后让他们天天给送过来。”   翠巧微惊,城东是暖房种的菜专供城里的几大酒楼和富户,绿菜可不是一般的贵。在翠巧看来这个家里没有什么进项,哪能天天吃几百文一斤的菜。   不过其他人都面色如常,秦氏还兴致勃勃地道,“暖房是个好东西,就是不知道里边啥样,冬天里四处光秃秃的,那里边要是绿油油的,看着定特别舒心。”   见娘这样子,小暖就笑了,“不必等了。娘待会儿去城东转转,回来咱们在茶宿边上找人建个暖房,种什么菜娘来点,想看绿叶了就去看看。”   种菜种地养鸡养鸭本就是秦氏最大的爱好,听闺女这么一说她就更心动了,不过,“这会不会花老些银子?”   “花不了几个。”小暖又喝了一杯水,“赚钱不就是花的么,咱高兴,吃得舒坦就好。”   小草和绿蝶不知道,但秦氏对家里有多少钱还是有点谱的。一个暖房顶天也就十几二十两银子,她闺女一天就能赚十几个回来,建一个还真不算个事,便应了。   吃饭后盯着女儿吃药又躺下,秦氏才兴冲冲地带着小草出门,闷坏的大黄立刻跟上。   张冰和王川见三个被保护对象出门,跟上当马夫。   他们刚出院门,小暖便吩咐道,“你跟去看看,别让娘和小草受了委屈,也别让她们看到你。”   绿蝶立刻迈步出去,翠巧站在一边有点迷糊,夫人和二姑娘两个被护院保护着去看暖房,能受什么委屈?不让她们看到绿蝶,又该怎么帮忙?   秦氏和小草没出村,而是径直到了陈祖谟家门前。   秦氏叮嘱了几句手里握着棍子的小闺女,待到她点头后才怒冲冲地吩咐道,“去叫陈祖谟出来!”   两个护院有点愣,不说去看暖房么,怎么又要叫陈家人了?   还不等他们俩个动作,大黄已跳下去,两只前爪抓在陈家的大门上,硬生生地把门上刷得反光的黑漆抓出几道白印子,愤怒的叫声带着回音。   “汪,汪,汪!”   抓了一把它还不罢休,跳起来接着抓!   看着挂彩的大门,张冰和王川傻眼了,来了这么久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大黄这么生气。再看一动不动的车帘子,两人不禁想着大黄都这样了,里边的母女怕是更气吧?   到底什么事儿能把她们气成这样?   正在用饭的皮氏和陈祖谟听到门口的狗叫声,都皱起眉,“去看看!”   见青柳被吓得面无人色,刚缓过劲儿的刘婆子主动去出门,“叫什么叫,滚开!”   骂完,她刚打开大门,却见一条狗呼地窜进来,直接把她按在地上。   刘婆子抬眼看到白森森的狗牙,嗷地一声翻眼晕了,大黄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几步蹿到堂屋门口,对着陈祖谟拍着爪子狂吠。   青柳手一抖,羹勺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陈祖谟沉脸骂道,“畜生,给我打出去!”   这院里唯一地奴仆马夫立刻拿着棍子上来了,大黄快似闪电地冲过去把人按倒,“刺啦”一声撕了他的裤子,“喀吧”一声咬断他手里的棍子,又转身奔着堂屋来了。   “这狗疯了!”昨天吓破胆的皮氏颤巍巍地道,“关门,快去叫马得铜和马得银过来把它打死弄出去!”   刘婆子晕了,车夫捂着裤子躲了,青柳捂住衣裳哆嗦,哪个能去叫人?   “大黄,回来。”秦氏在门口一声唤,大黄立刻收起獠牙,转身往外走。   陈祖谟听了,火气腾地涨起来,“岂有此理!”   又是这个贱妇!   还不等他发作,秦氏已经挑帘下了车,站在陈家门口高声吼道,“陈祖谟,你给我出来!”   这一声,莫说是陈祖谟,便是皮氏也被惊到了。这么多年了一直是他们大声,什么时候秦氏这么大声过。   “陈祖谟,你给我滚出来!”秦氏又骂道。   这响亮的两嗓子,陈祖谟还没出来,住在村南的人们已经冒头围拢过来了,来得最快的是离得最近的润笔斋老板韩二胖站在秦氏身边问道,“姐,这是咋地了?”   秦氏不理他,只摇摇指着陈家堂屋内坐着的陈祖谟接着骂,“陈祖谟,你要还是个男人,就给我出来!”   最好面子的陈祖谟,怎么能容忍一个蠢妇站了上风,他整理衣袍,迈着官步往外走,绕过刘婆子,直面大黄和秦氏,他礼貌周到地躬身行李,“秦夫人……”   “啪!”秦氏一个耳光,直接把陈祖谟打得趔趄。他愣住了,全村人都愣住了。 . 第二零五章 大黄,你的石头破了!   一听要去城西菜市,小草以为要去陈府,眼睛都亮了,“娘手疼了,郡母让小草打吧?”   大黄也支起耳朵,秦氏摇头,把小闺女搂在怀里,“咱们不去打她。她是你爹的媳妇,她做错了事儿,咱们就找你爹!要是哪天你爹管不住她了,咱们再亲自教训。”   “我爹肯定管不住她,”小草十分肯定,“我爹啥都干不了。”   秦氏搂着小闺女叹了口气,便听车帘外的张冰低声道,“夫人,到菜市了。“   秦氏应了一声,轻轻挑起车帘往砍头的菜市口看去,刑台也拆了,熙熙攘攘的人流跟之前无异议,只是那一块地上新盖了一层土,颜色跟其他地方不大一样。   秦氏盯着那块地方看了一会儿,身边的大黄便有些焦躁不安。秦氏拍了拍它的脑袋,让小草在车里待着不准出来,她一个人下了车,听着满耳朵昨天砍头的盛况,一步步地走过去。   这一大块土太新太平整,上边连个脚印也没有,秦氏看不到一点血迹,但站在边上都觉得毛骨悚然。   她在这儿神伤,便有好心人以为她是来替闫家人祭奠的,劝她赶紧离开,莫惹上官司。   秦氏回了神,俯身取出帕子包了一包土,回到马车上走了。   目睹了这一切的陈老爷子脸色黢黑,低声吩咐管事,“跟去看看她要干什么!”   若是让他知道这蠢妇用见不得光的手段用这粘了死人血的东西祸害他们陈家,他绝对饶不了她!   绿蝶回到家中,把陈家门口发生的事情跟姑娘细细讲了一遍。小暖听着听着便用被子蒙住了头,直到绿蝶说完,她也没吭一声。   绿蝶轻轻退出去和翠巧一起守在屋门口。   躲在被窝里的小暖,哭了。   娘早上一说出去,她就知道娘根本不是在她还病着地时候跑去出看什么暖房,而是去给她讨公道。小暖以为以娘的性子最多也就是哭着骂渣爹一顿。但娘竟上手把他打了,还撂下那样的狠话。   说不感动是假的,但更多的是心疼。   上次树林捉作死的书生许荣昌吓坏了妹妹,这次她又生病吓坏了娘亲。娘不想小草那般好哄,怕这次之后娘的笑容就更少了。   小暖咬住拳头,三爷骂得对,她眼光收低地夸下海口,做事又不够周到谨密,才让娘亲和小草跟着受惊担忧。   她要变强,变得更强,更更强,让娘亲和小草可以毫无顾忌地畅快活着!   小暖掀开被子,眯起眼睛看着窗格子里照进来的白花花的阳光,适应了一会儿才披上衣裳,把绿蝶叫进来,“你先去看黄子厚的差事办得怎么样了,再去客来香帮我约木商后天晌午喝茶,回来时去跟展柜和展福说一声,我十日后要登州,让他们挑出十个精明可靠的管事跟着。”   绿蝶转身去了后,小暖又叫进翠巧,“晌午做一些好消化又去火的饭菜,请你娘过来吃饭吧。”   翠巧知道这是要让她娘过来陪着夫人说话,别让她心里压了火,赶忙转身去准备。   秦氏带着小草和大黄喜气洋洋地买了不少菜回来,给小暖一一看过后,商量道,“我让赵掌柜帮着找几个工匠,这两三天就把暖房盖上,再责专人管着吧。暖房里种的菜咱们吃不完也能供着茶宿里,你觉得咋样?”   经过昨日的事情,娘果然要咬牙站出来帮她做事了。小暖不忍心拂了她的好意,“还是娘想得周到。”   秦氏一听闺女同意,站起来就往外走,“娘去跟赵掌柜说一说。”   小暖怕娘辛苦,拦道,“把人请过来吧。”   秦氏却不同意,“茶宿里好些客人呢,这点事儿哪好意思让人家跑一趟,娘跑一趟又不耽误啥。”   见娘亲走了,小暖咳嗽了一声,低声道,“大黄,你跟娘去。”   前爪趴在炕上看小暖收拾东西的大黄立刻去追,小草又拎起棍子,“姐,我也去吧?”   小暖哑着嗓子笑了,“上来陪我说会儿话。”   小草立刻踩着小凳子爬上坑,甩掉鞋子抱着姐姐滔滔不绝地讲着暖房是啥样的,里边有多暖和,又种了些啥等等,只字不提娘去打爹的事。   小暖含笑听着,脑子则想着她要去趟九号镖局了。   绿蝶办完差事回了趟严府,找玄舞师姐没说了几句话就被三爷叫了去。   三爷听她讲完昨天和今天的事情后,就见绿蝶眼巴巴地看着他。   这目光比以前灵动了些,跟大黄有点像了,严晟莫名地觉得心情不错,“不错。”   只没头没脑的两个字,绿蝶却满足地笑了。因为她也觉得昨天的姑娘和今天的夫人,当得起三爷这称赞。   “让玄其多在村里住两天。”严晟吩咐了一句,便不说话了。   绿蝶出来时还想不明白,咋夫人和姑娘忙活了半天,最后被奖赏的反倒是大黄呢?   不过秉着暗卫不多话的规矩,绿蝶乖乖地回村跟姑娘回了话,又去茶宿找玄其大人讲了三爷的命令后,还是加了一句,“属下觉得,三爷是让大人在村里多陪大黄玩几天。”   玄其一脸严肃地给赖在他身边的大黄顺了顺毛,待绿蝶走了后,她才低声问道,“狗兄,明日一起去山里打猎,如何?”   “汪!”大黄摇着尾巴,欢快地应了。   绿蝶返回家中,却见屋里多了个三十岁左右的精干妇人。俩人一对眼神儿,绿蝶便知道这是个练家子,应该也挺厉害。   待听姑娘说这是新来的护院岭嫂时,绿蝶眼睛闪亮地拱手,道了句“幸会。”   然后,她开心地笑了。小暖不晓得这丫头在笑什么,吩咐翠巧添了菜,在东厢房里也摆了一桌,让绿蝶过去陪着,一来给欢迎岭嫂,二来欢送张冰或王川。   秦氏也很开心,有了女护院后她再出门就方便多了。小暖也觉得这岭嫂来得巧,她本想着过两日去九号镖局请奕帮她换个女镖师的,没想到刚一想,岭嫂就到了。   这岂不是天助我也?   小暖眼睛转了转,把这天降喜事又算在昨天抓了她两把的三爷头上。   厢房内,酒足饭饱后,刚才还哥哥兄弟地叫着的张冰和王川开始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愿主动回镖局。   岭嫂幸灾乐祸地看戏,绿蝶看俩人都快成斗鸡眼了,便拿起一根筷子,在桌下抽刀砍做两段握在手中,“二位大哥抽签吧,抽中长的留下,短的回去。”   也只有用这个法子了!   待王川一脸郁卒地跟着绿蝶进屋辞别小暖,拿着五十两的银票出来时,张冰那混蛋已经连包袱都帮他收拾好了。   “兄弟,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有缘再见!”   王川一生气仰头大叫,“大黄,张冰把你的宝贝石子弄破了!”   正在门口喝肉汤的大黄抬起头,眯起了狗眼。   张冰…… . 第二零六章 呵呵!   小暖这次本就是因心理因素导致的呕吐和发烧,在家歇了两日便已痊愈,能如常出门了。   秦氏见绿蝶这两日一趟趟地往城里跑,就知道铺子里的事情实在脱不开身,心疼也不能拦着。只咬牙想着让自己快点有用,帮闺女分担一二。   于是,她和小暖一起出了门,家里只剩下小草苦哈哈地补昨天没写完的大字,翠巧立在边上当监工。   小暖先陪娘亲去了村南的山长茶宿。   赵三的动作很快,跟秦氏商量好地方后,当天便请了工匠买砖买坯开始盖暖房,“再过几天上冻就盖不成了。”   于是今天来看时,暖房的墙已经比小暖还高了,小暖踮脚望了望,看不出什么名堂。   秦氏请来的专管暖房的老农介绍着明天就能盖盖子生火,待地温上来后两三日的功夫就能种菜籽,又说了些怎样才能遮风见光,让蔬菜长得好云云。   小暖种田的本事仅限于跟娘亲辨认秧苗和杂草的区别然后逐棵拔掉,温室这玩意儿完全超出她的能力范畴,于是她只跟在娘前身边乖乖听着去参观学习过的娘亲,很内行地跟老农探讨着分畦和除湿这等专业问题。   看了一会儿,见娘亲能坦然地给跟男子说话,小暖也就放下心来,交代岭嫂几句后,便带着绿蝶往外走,正巧碰上要出门的大黄和玄其。   小暖见到许久不见的玄其觉得分外亲切,说了两句话后,玄其忽然把目光放在小暖的脑袋顶上,“姑娘长高了。”   小暖的眼睛惊喜地睁圆了,“真的?”   玄其点头,“应比玄某初见姑娘时长了一寸。”   他们初见已经是半年前的事儿了,小暖肩膀垮下来,抬抬脚,“那是因为我穿了厚底的鞋子。”娘亲怕她冷,做的鞋,光底子就有半寸了。   玄其又想了想,“姑娘的脑袋大了,脸也大了。”   ……那是因为她胖了!小暖决定不再跟这不会聊天的人说话,转身上了马车。   绿蝶走的时候冲着玄其叹口气。   陈姑娘总念叨着要长个,自己不过说了句实话,她怎么还不高兴了?玄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愣了愣,大黄便等不及了,走了几步回头看他。玄其见大黄不高兴了,赶忙把陈姑娘高不高兴这点小事儿逐出脑外,带着大黄进山抓兔子。   小暖换过衣裳后,回了自己的秦府,叫上黄子厚,一边走一边跟他确认了一些事情。待到了船运行的码头和铺子转了几圈,得出黄子厚查出的人果然不靠谱后,小暖点了头。   见眼巴巴等着表扬的黄子厚,小暖先夸了几句又递给他十两银子,语重心长地道,“你该认认字了,接下来这一段我少给你派些差事,你去找个靠谱的私塾学字,力求明年春末时学会写文书,不求字写多好,只要能认得出来,又能把你想说的写明白就好。”   若不是黄子厚不认字,小暖早就让他把这几日筛查船运行人手的事写成文书报给自己了,哪会让绿蝶来回跑。   黄子厚接了银子,感动又惭愧地低下头。他不认字的确耽误了不少事,本害怕小东家因此厌了他,没想到竟还给了他银子让他去学。   只是去登州时,小东家定不会带着他。接下来这几个月,再有人入了小东家的眼,抢了自己的饭碗咋办?   黄子厚急迫起来,“不用春末,开春时小人就能给报文书,绝不耽误小东家的事儿。”   小暖笑着点头,也不把他那点小心思点破。   晌午时,小暖到客来香去见木商,商量船运行的事情。赵家的船运行已给了木商,除了赵家的管事外,船上和码头做事的人大都留了下来。不过上层变动后,中基层人心也浮动,此时最易看出人心,也是小暖急着让黄子厚抵近观察的缘故。   黄子厚给小暖圈出来的不靠谱的管事,小暖上午已亲自验看无误,便把名单交给木商,“这些人心思都野了,留下怕是难以约束,成为害群之马。”   木商一一看过,十五人中小一半儿他都对不上号儿,不过既然是三爷交代秦日爰帮忙看人,那么这名单就绝不会有问题,木商客气了几句,便把单子放下,道了声辛苦。   “木掌柜身挑两铺掌柜,才是真正的辛苦。船运生意刚收过来才几天,昨日便有二十艘运船出码头,木掌柜之能,秦某望尘莫及。”小暖真心夸奖。   木商笑得如沐春风,暗道难怪入了三爷的眼,这小子说话办事比木桶那厮让人舒坦多了。   想起木桶,他又想起木桶说得秦日爰借机低价夺走霓裳布庄的事儿,木商觉得该替三爷挽回几分颜面,便笑道,“运行里都是做惯的老手,木某不过动动嘴皮子而已,算不得什么本事。不过接了秦少爷的单子,木某才明白三爷的用意。”   小暖做倾听状,便听木商一本正经道,“这些人剔出去后,需要得力的人才能顶上,三爷未卜先知,所以才把霓裳给了秦少爷,好腾出人手做正事。那家小店本来就是为了让三爷他老人家换衣裳方便才盘下来的。三爷既让秦少爷的绫罗坊置办四季衣裳,那霓裳留着也确实没用处了。”   看他笑得那样,一群白毛长脖子的动物便从小暖脑袋中一路跑过,留下滚滚风尘。不过面上她却笑得和煦,“木掌柜言之有理,这年头做生意缺的从来不是银子而是人手。侥幸得了霓裳后,秦某从绫罗坊安排了十几个人过去,绫罗坊也因此捉紧见拙了半月才缓过来。”   木商的手紧了紧,暗骂自己嘴欠,竟挖了个坑把三爷给埋了……   秦日爰买个新铺子从自己的铺子里抽了人过去管着,半个月就缓过来了;三爷为了给新铺子凑人手,就得把老铺子卖了才成?   这么赤果果地把三爷比下去的嘴上没毛的臭小子,到底是打哪儿蹦出来的!不行,这面子得给三爷找回来!木商又呵呵笑着,“听说秦少爷想买田,可有着落了?”   这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小暖买田虽没有张扬,但木商知道也不奇怪,便笑道,“尚未,木掌柜可是有什么消息?”   木商又呵呵笑道,“山谷里的好灌溉又肥沃的,成片的上百亩良田,可不是那么好找的。“   “正是。”小暖叹口气,买田容易,但是买好田特别是连成片的好田可就不容易了,若是买不到她也只能退而求租了。   “说来也巧,我家主子手里恰好就有这么四五处山谷。”木商又呵呵地笑了。   小暖眼睛一亮,“多谢。”   “秦少爷客气,木某也是跟你投缘才冒险将这消息透露给你。”木商的眼神儿透露着别样的意味。   小暖立刻点头,“秦某明白,木掌柜放心。”   木商见她明白了,便老实憨厚地笑了。   暗想着等回头他就把这死小子不尊三爷的事报上去,等三爷眼里有了沙子,这小子再跑去找三爷买田?   呵呵! . 第二零七章 父女相见   怼了木商几句又把他哄好后,小暖也算办清了三爷交代的事儿,转头问绿蝶,“我家的事,你每次回去都会跟三爷报一遍么?”   绿蝶不晓得姑娘为何问起这个,但还是认真回话,“只有三爷问起时,属下才说。”   然后她心里又默默添了一句,只要她回府时三爷在府中,必定会叫她过去问问姑娘都做了什么,每次听她说完,三爷大都心情不错的样子。   不过她很是乖巧地把这后半句话藏了。   小暖点头,她就知道三爷那样的忙人,绝对不会对她身边芝麻蒜皮的事情感兴趣,“你去趟严府,替我跟三爷报一声,说船运行的事情办妥了。木商的事还是不要多嘴,出府后到霓裳找我。”   为什么姑娘不自己去呢?绿蝶心中疑惑,但还输立刻起身去了。小暖走出客来香,抬头看着乌云遍布的寒空,叹了口气。   木商和木桶对她的态度,她能理解。   三爷是大周的皇子,是亲王,是将军,他身边的人眼高手低是难免的,这些人对她有敌意,也很正常。   在他们看来,自己这个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毛头小子入了三爷的眼,便是跟他们“争宠”抢位置了。而三爷的专注力都在军队上,所以才会形成一对矛盾的组合精英暗卫团队和几乎是提不上台面的赚钱小分队。   以三爷的精明,他应该知道木商和木桶这些人的小毛病,他不管就有他不管的道理,自己没有站到他那个位置上,不晓得他在想什么。   柴智岁没走时,小暖跟他吃了一次酒。发现在柴智岁眼里,王府里打理庶务的管事或者亲戚都是下人,根本就不值一提,也从不知他们身上费什么心思,这个用着不好,换一个就是。   这不是个例。楼知县的官二代小舅子也持同样的观点:家里打理庶务的都是做不得官上不得台面人,这些人蝇营狗苟,难成大事。   小暖抿抿唇,裹紧了身上的斗篷,再次摆正自己位置她是个商人,不是三爷的属下,也不想跟木商等人“争宠斗气”。   以后,还是离着三爷远一些的好。方才木商说的事情她心动,但不会行动。   山谷买不到她就买个差不多的庄子好了。   “日爰怎在此处?”对面传来赵书彦惊讶而微怒的声音,“不是说这几天在家歇着?”   小暖抬起头,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赵家的典当行门口,她缓缓笑了。   赵书彦觉察到她笑得不太对劲儿,立刻把人拉了进去,叫人上了热茶,并把炭火盆断了过来,然后不悦道,“嘴都白了!”   小暖用力抿了抿,笑道,“天冷,一会儿就好了。”她以前就怕冷,到了这里后发现小暖更怕冷。内冷外冷相加,不冷才怪。   赵书彦盯着她见了一会儿,才问,“出了什么事儿?”   小暖不好意思地笑了,“刚从客来香出来,胡思乱想了些有的没有的事儿。”   赵书彦眉头微拧,“木商给你气受了了?”   小暖赶忙摇头,“表哥也知道我这样的性子,谁能给我气受?真没事。”   想到这小丫头前两日被吓得夜半发烧起不来,赵书彦不忍责备,只把关怀都咽回去,笑着跟她谈起去登州的事情,问要不要一处走。   小暖这才知道赵书彦要在去登州巡察赵家的店铺,便点了头,然后笑道,“表哥若是跟日爰一道去又一道回来,就不必带护院了,我家的三个足够用的。”   赵书彦看她恢复了活力,也跟着笑了,“好,此行愚兄就托表弟的福了。”   两人兴致勃勃地聊了一会儿喝了两杯茶,小暖才起身回霓裳,半路便碰上因找不到她急坏了的绿蝶,“少爷!”   小暖点头,对着玄舞笑道,“姐姐也出来了?”   “快一个时辰了。”绿蝶额头都是汗,她去霓裳找不到姑娘,又去客来香找了一圈也不见人,她还以为出事了,跑回府请师姐帮忙寻人,不想连三爷也惊动了,派出两队人查找。   玄舞没有像绿蝶那样挂相,过来在小暖斗篷的毛边上嗅了嗅,笑眯眯的说,“我闲来无事出来转转,秦少爷是刚从哪个当铺出来么,好浓的香味。”   大周各行有各行的规矩,例如大小当铺四季燃的熏香都是有凝神静气功效的线香,大抵是因为进出当铺的客人多为遇事不顺,心浮气躁之人吧。   小暖抬斗篷嗅了嗅,笑道,“路过赵书彦大哥的当铺,坐着吃了杯热茶。”   玄舞眼睛眯了眯,又聊了两句便转身回了。   小暖虽发觉她似是有事,但没想到与自己有关,只是带了绿蝶回霓裳忙碌。忙了半日,临走时又叫了张三有过来问来问了几句话,小暖才带着绿蝶回家。   想到张三有没有认出她,在她面前毕恭毕敬的样子,小暖就觉得十分有趣。回到秦府见黄子厚正在前院的房门口捧着本册子来回跺着脚背诵,一听之下,他拿的竟是往年绫罗坊的旧账册,小暖觉忍不住夸他一句聪明。   用账册来记字,可比用蒙学的《论语》之类要是用多了,夸了两句,小暖觉得该来点是用的,“家里的炭留着也用不完,你和根叔屋里都点上火盆,莫冻着。”   小暖又想着家里的炭不多了,换了衣裳后便去城南要了一车上好的炭送到村里去,带着一车炭回到家,小暖竟在大门撞锁了,她摇着取出钥匙让人把炭卸在柴房里,便带着绿蝶去了村南,还没见到娘亲,便见到陈老爷子一脸不愉地从陈府出来,他身后跟着的正是渣爹陈祖谟。   陈祖谟紧低着头,但小暖还是看到了他破了皮的嘴角和微肿的脸,便勾起嘴角,对娘亲的战斗力深表佩服。   恰巧这时,陈祖谟忽然抬头,正好看到小暖带笑得意的小脸,本来就压着火的陈祖谟,眼里立刻就喷了火,秦氏那蠢妇还是小暖躺在炕上起不来!她明明就说谎,这死丫头明明好好的,拿不,还站在路上,冲着他幸灾乐祸地笑呢! . 第二零八章 有染的男人   因被被秦氏打肿脸,两天不能出门的陈祖谟竟把拳头攥得嘎巴巴直响。   绿蝶冷笑一声,“嘎巴巴巴巴”攥起了自己的小拳头,盯着陈祖谟上下打量。她前天找师姐学了一个绝招怎么把人打得钻心疼却一点伤痕也不留,这招是专门为陈家人预备的。   他既然自己送上门,那就试一试!脸被夫人揍过了,选肚子吧!   被绿蝶像挑猪肉一样地目光盯着,陈祖谟觉得不妙,陈老爷子发现了儿子的不对劲儿,警告低咳,陈祖谟立刻借坡下驴,冲着小暖笑了,“你母亲说你病得起不了炕,这是好些了?”   这是说自己的娘亲夸大了她的病情?小暖笑道,“躺了两天,总算能吃口东西站起来了,不晓得郡母能下床了没有?”   陈祖谟面带忧色,“还需用药调理。”   这么多村里人看着,小暖也收了笑脸,挂上愧疚和惶恐之色,“都是女儿的错,当时该死命拦着郡母和奶奶,不让她们去看砍头的。我明日就去城中去给郡母请安赔罪,捧药伺疾。”   她去了家中还能有好?陈祖谟赶忙道,“为父知道你有‘孝心’,那边有人伺候着,你还是在家养好再去也不迟。你爷爷给你带了些滋身安神的药材,待回儿为父让人给你送过去。”   “我娘给我买了药,爷爷带回的药,先紧着奶奶用吧。”小暖谢过陈老爷子又问了皮氏好,三人在大门口演了一出合家乐后,陈家父子才走了。   看热闹的人一阵失望,居然没打起来!小暖果然还没好,这战斗力太低了,还不如她娘呢。   韩二胖问道,“这样累不?”   “累啊。”小暖直言。   “还不如直接骂一顿痛快!”韩二胖叹口气,这场面看得他都觉得憋闷。   小暖也叹口气,“那不是有辱斯文嘛。”   然后一大一小两村霸笑得露出牙花子,颇是惺惺相惜。韩二胖拿眼神儿扫了扫陈家的大门口,跟小暖低声道,“前几天晚上那事儿你知道了不?”   他指的是青柳房里有人的事儿,小暖点头,“听说了。”   “你说,叔去办!”韩二胖颇有一股兄弟被欺负了一定要找补回来的大哥仗义。   小暖低声道,“这事无凭无据的,先不要声张且等着看吧。”   等啥?   韩二胖想明白了,脸上的横肉一颤悠,邪恶的笑着点头,“叔明白,还是你这点子好!”   小暖的脑电波没有与韩二胖对上,也不追问,只是笑着去看暖房。娘亲和小草在边上忙碌,令她惊讶的是陈家父子居然齐刷刷地站在一旁,那一脸斯文假笑让小暖想立刻拿起铁锹糊他们一脸泥!   “姐!”小草蹦跳跳地跑过来,“你看,成了,成了!”   小暖围着暖房转了一圈,“原来暖房就长这个样子啊。”   长方形的意见屋子,东西北三面垒起外砖内坯一人半高的墙,南面和顶上糊了一层冬天糊窗户的厚油纸,外边再压上稻草编成的隔寒隔潮的草被子,这好像跟她在郊区见过的温室没有多大差别。   小暖从暖房门走进去,见地上被挖下去一尺深,几个泥瓦匠正在起火墙。   进来后,小暖就明白为何陈家父子在外边站着了,因为云清先生正在客串泥瓦匠。先生很敬业,短衣襟小打扮,头上戴平民压耳结巾,脸上专注的神情也跟旁人无异,小暖没打扰他,转身出去找娘亲。   娘亲正拿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的,见到闺女脸色不差,秦氏便抬头笑着,说她想种两畦韭菜,过些日子就可以吃上新鲜的韭菜馅饺子。   小暖自然说好,秦氏脸上便笑开了花。   见陈祖谟的眼神看过来,秦氏便狠狠瞪了他一眼,又低下头按照闺女教的办法做计划。陈祖谟看她握笔的姿势,不得不承认这蠢妇真的会写字了。   会写字又怎样,书本上的道理一点没学到,反倒学了一堆歪理,搅得他们一家不得安生!   秦氏顶着陈祖谟的目光,强撑着安然自若地忙碌,不想让他瞧扁了。小草却不干了,“爹,你老瞪着我娘干啥?”   陈祖谟……   “你要是敢欺负我娘,小草饶不了你!”小草气鼓鼓地叉着小腰,瞪着爹爹,“爹欺负我姐的帐还没算清呢!”   还不待陈祖谟发怒,陈老爷子就不悦地哼了一声,“规矩呢?怎么跟你爹说话呢!”   小草还是很畏惧这个不怎么说话的爷爷的,小脸有些发白。秦氏见他们吓唬自己的闺女,立刻放下笔站起来,“规矩?陈伯带着儿子到我家地里,一声招呼都不跟主人打,就是有规矩了?”   陈老爷子皱眉,“此乃茶宿!”   “错了,那边是茶宿,这是我的田!”秦氏一指竹栏后的茶宿,“要喝茶,请移步!”   陈老爷子没想到给自己当了十几年儿媳妇,一直不声不响干活的秦氏连自己都敢顶撞,心中也有一股被蠢人打脸的邪火蹿起来,不过他很强行把火气压住,转身就走。   争吵无益,待他拿到这狠毒的妇人用血土巫蛊之术害人的证据,便把她告到衙门,让她一辈子不得翻身!   陈老爷子走出菜地去茶宿等着云清先生时,却见大黄跟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络腮胡男人跑过来,这男子高大健壮,虎步带风,一看就不是一般的庄稼汉子,倒有几分兵爷的架势。   隔着竹篱见这男子与两个孙女十分熟稔的闲话,陈老爷子便眯起眼睛,“此人是谁?”   “不认得。”陈祖谟看到秦氏也冲着这男人傻笑,觉得十分碍眼。   陈老爷子的目光扫过绿蝶,翠巧,岭嫂,络腮胡男人和边上恭立的车夫,总觉得自己不在村里这段时间,有什么事情超出了他的掌控,“派人是查清楚。”   陈祖谟不愿,“您不是说不要再把精力放在这些无干的人身上吗?”   “若只有她们母子,那是无干!但她们能在几月内聚起这些人,便是有干,去查!”陈老爷子迈步进了大堂。   陈祖谟晓得绿蝶和翠巧来自展家,车夫和那个看起来还算干净利索的妇人不足为虑,要查的也只有这个看起来像是跟秦氏有染的络腮胡男人了,“去,把马得铜和马得铁叫来见我!” .   第二零九 林中狂奔   马得银和马得铜自上次树林风波后,第一次接到守大门之外的差事,颇有几分激动。哥俩儿立马出洞,跟踪大胡子玄其。   在村边时倒还不扎眼,当一人一狗进了树林,他们又悄悄摸上去,跟了不过一刻钟,便一个被玄其踩在地上,一个被大黄堵在树上。   见到那大胡子极其利索地一巴掌拍晕马得银后,马得铜立刻跳树逃走,大黄汪汪叫着兴奋追上去。   玄其不慌不忙地把马得银捆好吊在树上,才寻着大黄的叫声追过去。马得铜先是在树上用轻功蹿跳,内力不足后便落在地上撒丫子狂奔,奔得腿都软了一回头见那死狗还是紧追不舍,便怒了。   上次因为这只狗,他被陈小暖黑走了家底现在还欠着马得银一百多两银子,去个妓馆都抠抠唆唆的不能叫头牌姑娘!   他想到银子,又来了劲儿,拼命跑了一阵,身后终于没了狗叫声,得意的回头却见狗已无声无息地站在丈余外,吓得他一窜老远。马得铜急了,喘着粗气骂道,“你他娘的还有完没完!”   “汪!”大黄膛音十足地叫了一声,在这深山老林里回声晃荡了好几圈。   马得铜抽出一把匕首,娘的,这里又没别人,他一个活人怎么能被狗欺负,打死吃肉得了!看他拿出匕首,狗眼亮晶晶的大黄左蹿右跳得等着。   被一只狗叫嚣,马得铜怒了,抬起手却见狗身后闪出那该死的大胡子,手里正倒握着一把半尺长的三菱锥。   马得铜明白自己这一刀子飞出去,立刻会被三棱锥放血,他的汗滴滴答答地落下来,好汉不吃眼前亏地把匕首扔在地上,跪地拱手,“好汉饶命!”   “跑,一刻钟内被狗抓住,某断儿的四肢喂狼。”玄其手里转着三棱锥,冷幽幽地下令。   马得铜四肢一抖,转头撒丫子狂奔,大黄立刻汪汪叫着追上。   快两刻钟时,口吐白沫的马得铜被呼呼直喘的大黄踩在脚下。大黄跑得可过瘾了,张着狗嘴哈哈了一会,低头“刺啦”一声撕掉了马得铜的外袍,表示这人是自己的战利品。   马得铜畏惧大胡子,一动不敢动。   玄其也被大黄激起豪情,弯腰把大黄的战利品砍晕捆了拎在手里,“还要不要跑?”   “汪!”大黄甩甩尾巴。   “追我!”玄其一甩手把马得铜甩在肩上,弯腰急似箭地蹿出去,大黄汪汪叫着追。玄其练兵日久,跑了一阵见大黄真的累了,便在溪水边停下让它喝水歇息,自己打了两只野鸡出来,一只拔了毛扔给大黄,一只自己烤了吃。   待大黄歇过来后,他才用绳子栓着俩人回村。   到树林边上后,玄其对大黄道,“去把小暖姑娘请过来。”   大黄立刻叼上自己抓的兔子,甩着尾巴跑了。小暖来了,见到玄其左边放着一串野鸡山兔,右边串着俩人时,嘴角抽了抽。   张冰则扼腕叹息,后悔没跟着大黄进山打猎,白白错过一次领赏钱的机会。绿蝶则上前一步,“姑娘,我把他们押到陈家去?”   张冰揣摩姑娘的心思,连忙补充道,“在村里转一圈再押过去?”   被堵着嘴串成一串的马家兄弟俩膝盖一软,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若被这样丢人地押出去,他们日后怕是连大门也看不上,只能去倒马桶了。   小暖摸着大黄的脑袋看了一会儿,才让人放开他们的嘴,“两条路:第一条,我把你们扔到陈家大门前,任你们的主子发落;第二条,用钱买命。”   “第二条。”   “第二条!”   难兄难弟同时选择。   小暖点头,“一人六百两!”   马得铜立刻急了,“上次还四百两,这次咋涨价了?”   小暖眼睛一瞪,“第一次是无心之失,这一次是明知故犯,一样吗?”   哥俩犹豫了,他们哪有六百两啊……   “一条命六百两嫌多,那就回村!”   “不多。”俩人连忙道,“不多。”   小暖让张冰去茶宿写了两张欠条回来让他们签字画押,然后就啥也不说地把人放了。   见小暖这么轻易地放人,玄其一甩手,飞刀砍断他们头上束发的布条,吓得披头散发的两人腿一软又跪在地上,“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玄其冷冰冰道,“马得银,承王府侍卫,家有老母、妻、两子一女;马得铜,承王府侍卫,家有父母、两弟一妹,俱住在承王府后街。从这一日起,若秦家母女和大黄因陈家人或承王府出了事……咔嚓!”   “你们两家人的命,某收了!”玄其一拳头揍倒一棵比大腿还粗的桉树,吓得俩人脸都白了。   他这身犹如实质的煞气,没有几十上百条人命聚不成。莫说马家兄弟,便是张冰和绿蝶也被玄其煞气镇住。   玄其嫌弃他们碍眼,冷冰冰道,“滚!”   二人立马滚了。   玄其这才转头问小暖,“是某多事了,没吓坏姑娘吧?”   “玄大哥考虑的周到,是小暖疏忽了。”小暖从荷包里掏出一摞银票递给玄其,“托大哥的福,小暖又发了笔横财。咱们一人六百两,大哥拿回去买酒吃。”   张冰瞪着一摞银票,他嫉妒。   玄其一时无语,待银票被小暖塞进他的袖袋里,才问道,“姑娘不怕他们不给?”   小暖笑呵呵的,“他们不给我就去找陈府要,陈府不给我就告到衙门,总能要回来的。这俩人身上的钱就被我挖得差不多了,这次的钱大哥说他们去哪凑?”   玄其……   “姑娘高明!”   “也是他们蠢,又有玄大哥帮衬。”小暖收起借条,谦虚道。   两日后,终于把这大胡子目送出秦家村后,两兄弟才到陈祖谟面前复命,“那大胡子叫璇革,是个禁军百夫长。”   禁军……陈祖谟皱眉,“那他如何与秦氏结识的?”   马得银低声道,“听说是落难时被秦夫人搭救过。”   陈祖谟不解,秦氏一个从不出门的妇人,怎么可能搭救禁军?   马得银和马得铜低眉顺眼地不说话,这话是小暖让他们说的,至于老爷爱怎么想,那是他的事……   现在他们俩,只头疼年底前怎么把小暖的帐还上。 . 第二一零章 偶遇   村北的小院里,小暖母女围着炭火铜盆涮羊肉,吃得暖和又满足。西厢房里,绿蝶四人也是一个个地吃了个大肚子。   “这羊滋味不够,某去西京吃着那边的羊肉才叫一个好。”镖师走南闯北,张冰去过的地方很多。   岭嫂但笑不语,食量最小的翠巧帮大家往滚汤的锅里添菜,“张大哥可有办法弄一只来给夫人和姑娘们尝尝?”   张冰点头,“我回镖局问问有没有走北的镖,不过让他们带冻羊回来,估摸得年底了。”   绿蝶却觉得年底正好,等夫人和姑娘们从登州回来,也该离年底没几天了。   堂屋里,小暖正跟娘亲商量去登州的事儿,“咱们坐船去,船舒坦,在登州玩够了再回来过年。”   小草揉着饱饱的小肚子,听到要去玩眼睛就亮晶晶的。秦氏却微笑着摇头,“娘和小草不去了,你忙正事,我们跟去了也不方便。“   小草听娘亲这么一说,眼里亮光熄了。   小暖劝道,“登州是州城比咱们这里繁华得多,咱们去看冰灯,逛庙会,我这趟也没多少正事的。”她这趟出门,一半儿是为了齐家绣坊的事儿,一半是为了让娘亲和妹妹出去散心。   秦氏铁了心不去,“天冷了,娘不想动弹小草也怕折腾病了,等明年春天咱们再出去吧。再说暖房刚盖上,这么走我也不放心。   小草听娘这么说,表现得异常懂事,“小草也不能走,没了我和大黄,大牛哥被人欺负了咋办?”   小暖刮着她的小脸道,“村里除了你,谁还会欺负大牛?”   小草想了想,咯咯地笑了。   待到了晚上,娘亲帮她梳头时,小暖还在劝说。秦氏轻声道,“你要扮成男子出门,怎么跟小草解释她姐姐不跟她一起去登州?你安心去吧,娘大事儿干不了,带着这么多人守个门还是能的。”   小暖转身扑在娘亲怀里,“女儿就是想让你们出去走走,知道这天下有多大,别太把村里这点人这点事儿放在心上。”   秦氏拍着她的背,“娘明白,咱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等明年春天吧,你不是说扬州挺好的,明年春天咱们去转转。”   小暖立刻道,“烟花三月下扬州!”   秦氏纠正闺女,“得二月中下旬去,三月谷雨前后就得回来把地种上,到时咱家的鸡也该抱窝了,娘不在家守着不放心。”   小暖……   两日后的北城外码头,赵书彦见小暖带着一群绫罗霓裳的管事来了时,并不觉得婶母和小草没来有什么意外的,只是看小暖低着小脑袋失落的样子,再看她身后一起出门的管事们却一个个地神情亢奋,还是有些不忍。   船开始摇摇晃晃地驶出济县后,船上客房内,赵书彦与小暖闲话,“表弟可听说了益州事?”   小暖点头,益州十日内连斩两百余人后,刑部尚书张思简和兵部侍郎陈莫押解二十余名要犯返京。此案致使益州城内官员被砍掉了大半,听说圣上钦点的知州正在路上。   “那个要上任的知州,听说是二皇子的人,捉走的这个托的是大皇子的门路。”赵书彦小声道,“愚兄还听说,圣上因益州事恼了兵部尚书薛瑞柯,把他叫进宫训斥三次,并在朝堂上亲口赞兵部侍郎陈莫会办事。如今已有御史上折子告薛瑞柯偷养私兵,若这罪坐实了,薛瑞柯的兵部尚书怕是保不住了。”   因前朝之乱,当今圣上对私兵深恶痛绝,是以大周文武官员可按品阶官职拥有数目不等的护院保家宅平安,但超出定数后便是逾制,按私兵罪严惩。   “朝中已经有呼声,要革薛瑞柯的职了。”赵书彦叹口气,“当官的看着八面威风,实则如履薄冰,如临深渊。”   小暖深有同感,“一不小心,还会株连九族全家玩完,风险太大了。”   赵书彦看着她地小脸儿,“这几日睡得可还安稳?”   小暖点头,“已经没事了。表哥跟我讲薛瑞柯,是为了什么?”   赵书彦笑道,“这薛瑞珂祖籍登州,听说他的族人要卖掉不少铺子和田产,咱们赶上了个好时候。”   小暖眼睛眯了眯,狡猾地道,“我是碰巧赶上了,表哥是特意赶上了。”   赵书彦哈哈大笑。   “表哥跟小弟讲讲他家都些什么铺子,你又看上了哪些其他人又看上了哪些,小弟我琢磨能从剩下的鸡群了淘只小凤凰出来。”小暖殷勤地给赵书彦添茶,嘻嘻笑着。   赵书彦既然跟她提了这茬,就有意让她跟着自己浑水摸鱼,便端起茶吃了几口,边讲边给小暖认真分析着登州各家店铺买卖的局势。   待到傍晚下船住店时,小暖心里已了解得七七八八,也有了自己的初步目标。入店后,小暖让自己带的考察团负责人展库安排好众人的客房,特意交代给蓝紫晨要单间客房。   蓝紫晨是这次跟出来了的唯一的女伙计,除了她之外,张三有也在其中。小暖入客栈跟赵书彦用过饭后,便让绿蝶去请张三有过来,想跟这位砍价高手商量一下薛家铺子和田地的事。   结果绿蝶没把张三有请来,却把木开带来了。   小暖听到三爷在此,还要叫她过去,甚是惊讶。她整理衣衫,快步去了。   三爷这样的大人物,住的当然是客栈的独门vip跨院。小暖进去时见他正端正地坐在桌前认真地翻看文书。   严晟见她来了便把书合上,小暖见到这本比一般书籍要大一倍的书皮上写着两个大字《邸报》!她瞬间就瞪大了眼睛,这就是记载了皇帝的谕旨、诏书、臣僚奏议和宫廷大事的针对各府官员发行的最早的报纸?   闻名初见,好想细观啊……   严晟见她瘦了一些的小脸,对陈祖谟和柴玉媛的不悦又攀升了一个高度。又见小丫头规规矩矩地坐着,眼神儿好奇地瞄着自己桌上的邸报,便不由地笑了,出声道,“想看?”   小暖艰难地摇头,“不敢,不知三爷有和吩咐。”   “听木开说你带着一帮人住在店里,便叫你过来坐坐。”严晟把邸报递过去,“看吧,既然是各府各处公开传阅的,也就不是什么紧要的东西。”   “多谢三爷。”小暖接过来,缩回自己的座位上,抱着认真翻读。这是十一月上半月按日期排列的邸报,每天开始都是圣上发了什么诏书,早朝说了什么话,然后下边是朝臣奏了什么事情。小暖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 第二一一章 日爰又不是女子   他奶奶的,有话好好说不行吗,不管是皇上传下来的,还是大臣们报上去的,都差不多是标准的骈文体,用字生僻跟写汉赋差不多,就她这半吊子古文盲水平,读个毛啊!   放过这大好的机会又舍不得,小暖抬起头小心翼翼地问,“三爷,我可以做笔记么?就是看到自己觉得有用的东西,记录下来,可以吗?”   严晟点了头,让木开给她送上纸笔,见这小丫头写了两个字,便把毛笔放在一边,从袖子里掏出一根鸡毛一边翻看邸报,一边抄了起来,严晟的目光落在她不断晃悠的鸡毛上。   这鸡毛笔算得上是她这个穿越者唯一苏的一次了,小暖有些不好意思,“以前家里穷,买不起毛笔写字,就用鸡毛乱划拉,所以用得贯,更快一些。”   严晟点头,心里有那么一点赞赏和心疼,便由着她抄,自己看书想当前的局势和下一步棋的走法。每想到京中乱事烦躁时,抬头看看小暖,就有种几年前带着乌羽读书的感觉,眉头便微微松开。   小暖从头看到尾,抄了四页纸才抬起头,见三爷左手支头认真读书的样子,真是精美如画。潘安宋玉什么样她没见过,但她就是觉得三爷的气质容貌定在那两个娘娘腔之上。英俊,精致,冷冽等词都是必要但不充分,小暖词穷了。三爷长成这样,他的皇帝老子应该也不难看,后宫嫔妃们争着给皇帝生孩子也许并不是单是为了政治因素或者自己地位,而是喜欢……   三爷抬凤眸,小暖目光里的痴迷他在旁人脸上见过无数次,每次都升起厌恶和杀意。奇怪的是这样单纯的痴迷挂在这小丫头脸上,他竟不觉得厌恶,反而有那么一点说不上来的舒坦。   小暖措不及防地对上三爷的目光,急于说点什么打破尴尬,于是一句话脱口而出,“恭喜三爷又当哥哥了。”   “宸妃娘娘生男还是生女?”邸报刚到手上,严晟还未看完。   “八皇子。”小暖心里嘀咕,明明大伙都说皇上有四子,为何刚生的这个不是老五,而是老八呢?   “都抄了什么?”   严晟接过小暖抄得满满当当的纸,这硬笔字倒比她的毛笔字写得好上许多,其上抄录的内容大都与户部的田役赋税或工部的修建事项有关,除此之外还抄了跟承王府有关的四条,与兵部尚书薛瑞柯有关的奏议抄了八条。   这薛瑞柯怎得让她如此感兴趣?三爷伸手,“鸡毛拿来。”   小暖乖乖地递上去,看他沾了墨,很是熟练地在自己的小抄上画圈圈,小暖十分惊讶,“三爷也会用鸡毛笔?”   严晟点头,“这鸡毛笔类于双瓣合尖竹管笔,这样的笔容易落墨污纸,现人多用石墨制成的韬笔。”   古人不是只用毛笔吗?被颠覆三观的小暖呆呆地问,“那为何日爰在文房四宝店里从没见过双瓣合尖竹管笔和韬笔?”   严晟圈完递给她,“这种笔统称古笔或硬笔,多用于勾线绘画,因用者多画工或木匠等匠人,小店多不售卖。短短四页纸,你便写错了十二个错字。”   小暖拿过来看着被三爷圈出的那些个复杂无比的繁体字,一脸苦相,“笔画实在太多了,我觉得写出个大体的形状,赵大哥就应该能猜出来。”   “赵大哥?”严晟眉目抬起,淡然问道。   小暖点头,“看不明白的回去请教赵书彦,我们俩一路出来的。对了,三爷知不知道兵部尚书薛瑞柯的族人正要卖他们在登州的田产和铺子?赵大哥说薛家也有船运,他们的两条主河运线路与三爷的船运行不同,我觉得三爷可以考虑买下来。“   古代行船,除了必须有船,还要能护住船上的货。护住货物就需要三种人,一是打水匪的镖师;二是能与官方周旋有点面子的管事;三是已经摸透了每条河的水性的管带和仓头,也就是船长和船工。要具备这三种人特别是后两种得花费不少的时日功夫,这也是严晟买旁人船运而非自己拉船建新行的缘故。   薛瑞柯祖籍登州严晟知道,但他家有什么生意严晟却未关注过,他微微点头,又给负责登州生意的木商记下一笔。   “赵大哥说已经有三家强有力的买家盯上了薛家的船运,三爷要买需早下手。”小暖借了人家的邸报看,把自己刚得到的用不上的消息吐露给他也算投桃报李,心里舒坦了不少。   三爷听她一口一个赵大哥,屋内的气压便降了不少。   小暖敏锐地觉察到三爷的情绪变化,抱着自己的小抄往后挪了挪,大眼睛眨啊眨的,想着自己投的桃子毛太多不够甜,三爷不喜欢……   三爷见她这委屈惊恐的小样子,便展了眉轻声道,“帮我拿下薛家的船运,算你一支镖。”看来他得从京中抽调两个管事过来抓起登州这一带的生意,木商和木桶两个着实不顶用了些。   严晟看着小暖,再一次为她不是男子而深深感到惋惜。   “不是日爰不想,是拿不下来。”小暖不想再与木商打交道,“日爰行商日浅,在登州没有可用的人手和关系,只能拖三爷的后腿。”   这连自己的霓裳都敢打主意的丫头,居然会说她拿不下薛家船运?三爷看着她面带难色,又在心里给木商记了一笔,便不再提起此事,“把你抄的东西再给我瞧瞧。”   小暖赶忙站起来,“天色已晚,不敢劳烦三爷,日爰回去请赵……”   “你现在是男子,现在是日夕还不到人定,不算晚。拿来。”   至于日夕和人定是指的几点小暖不晓得,不过三爷不把她当女子,她自己也轻松许多,挺直小腰杆把小抄递过去。   严晟问道,“哪里?”   小暖先指着第一行那个复杂无比的“”字,“这个什么触,是什么意思?”   “即蟊,乃蜘蛛之意,触便是勾连甚多之意。”三爷耐心解释,这字除了书面,言谈话语间用得很少。   小暖明白了,“触”也就是御史告状说承平王四处勾搭呗!奶奶的,蜘蛛就蜘蛛,说什么捉毛,蜘蛛有个鬼的毛可以捉!。 . 第二一二章 白狐见白虎   待她一条条地请教完,天色真的很晚了。小暖从三爷的邸报和解释中得到了许多非常有价值的情报,很是感激地恭敬行礼,“多谢三爷不吝指教。”   严晟无声地叹口气,这丫头书读得比乌羽还差,成语没一次用对过,“邸报虽说不是机密,但我这里的详尽邸报只有三品以上官员才能翻阅,你抄的东西不许给旁人看。”   已经被解惑的小暖立刻把自己打的小抄递到灯芯上点燃,看着它化作一团灰烬,“是日爰不懂规矩,三爷莫怪罪。”   其实她心里有点犯嘀咕,方才三爷自己说她能抄的,怎么现在又说不能给人看呢……   严晟满意地点头,“夜已深,回去歇了吧。你虽着男装但毕竟是女子,出门在外行走与外人接触,当避讳些才是。”   小暖更茫然了,不是他刚才还说自己男子不用避讳么,怎么转眼又说自己是女子要避讳了?   严晟抬手咳嗽一声,“去吧。日后若想看邸报,可到府中来寻我。”   小暖挣扎又犹豫,但还是弯腰道了声,“是。”   待小丫头走后,严晟敲着桌子,“去把绿蝶叫来。”   既然这小丫头听不懂,叫绿蝶来吩咐几句便是。人心险恶,世上除了自己这样能将她这样身怀奇才的女子当男子同等对待,却也难免有男人知她底细后不动歪心思。诸如赵书彦那样的,还是离得远一些才好。   严晟皱眉又想到如今世人多怪癖,莫说她是女子单她现在这副翩翩少年的模样,也保不准有人会动歪心思!严晟皱起眉,考虑要不要再给她加人手护个周全。   不过这样,似乎也不妥。   这小丫头不是乌羽,好强得很……   绿蝶走后,严晟抬眸见角落里的玄散表情诡异,便叫过来吩咐道,“你今晚回济县,让姜先生从京中挑两个得力的管事速到登州打理生意,回来时将本王的白虎斗篷取来。”   玄散下巴瞬间掉了,好端端的,拿那嗦玩意儿作甚?这到明天出发时才几个时辰,三爷让他跑个来回么?   严晟又写了一封密信,叫进人吩咐道,“速将此信送到二皇子手中,不得有误。”   旁边的木开也有些不解了,不是两个时辰前才给二皇子送了一封么,怎么转手又来一封?难道这信跟刚在在房里发了一晚上傻的那个丫头有关?不能吧……   这次木开还真猜对了。   除掉薛瑞柯,拔掉益州城的眼线后,严晟本想便如此了了。不过见小暖那般在意承王府再加上前几日柴玉媛的大胆妄为,再教训教训承平王让他懂得什么叫收敛也无不可。   严晟又翻开邸报,在几条被他标了记号的奏议上推敲着。这次拔掉的益州眼线有大哥的也有四弟的,大哥那边的算是伤筋动骨,但四弟却只伤了皮毛。   大周八十万禁军中的三支精锐,除了被父皇掌控的守卫京城的千牛卫外,京北的右金吾卫如今在乌家手里,京南的左金吾卫在四弟的母族戴氏一组手中。他本想趁此机会动摇四弟母族,但效果并不理想。   济县城中武有他自己文有云清先生、姜公瑾二位先生协助,严晟有把握在两年之内拿下右金吾卫。若是再拿下左金吾卫,那么他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严晟目光灼灼地站起来,自古得兵权者得天下,兵权并不仅仅是一两枚虎符,而是将心。取将心,才是关键!   左金吾卫那边戴氏一组根基深厚,动摇不易。本无良策的严晟刚给小暖解释了一些看似白痴实则是旁观者清的疑惑,已对如何破开左金吾卫营门有了些办法。   这丫头,果然是他的福星。   被当成福星宝宝的小暖,回到自己的客房门口刚要推门进去,便见旁边的房门开了,赵书彦推门出来,带笑看着她。这一个半时辰,这丫头去了何处?赵书彦不好问,却很是担心她出门在位=外,被心思不良的人骗了去。   小暖主动解释道,“表哥还没歇息?日爰方才偶遇熟人说了几句话。”三爷是大人物,他的行踪小暖不知道能不能透露,所以没有对赵书彦提起。   什么熟人,几句话竟说到现在?赵书彦含笑道,“明日还要早起上路,早些歇着吧。“   冬天里昼短夜长,鸡刚鸣时,小暖一行人便吃过早饭启程了。出客栈见到码头上早行的商人踩出的几行足迹,小暖脑子中忽然蹦出一句颇合此意境的名句: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   “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赵书彦站在小暖身边不由得感慨一句。   小暖听了赵书彦说出这句,吓得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在码头上,幸亏绿蝶手快把她扶住。赵书彦赶忙问道,“可伤到哪里了?”   小暖机械地摇头,小心翼翼地问,“表哥刚才说什么?”   赵书彦不解两句诗为何让她有如此大的反应,“愚兄闻鸡鸣看小桥,便想起了温飞卿《商山早行》中的名句,表弟觉得有何不妥?”   小暖紧张地吞了口口水,“温飞卿是谁啊?”   她咋记得这诗是清朝大名鼎鼎的郑板桥写的,莫不是这姓温的也是穿越过来的,干出盗用后人名句出名的龌龊事?   赵书彦忍不住笑了,“前朝太原祁州的温庭筠,字飞卿,很有名的,表弟不知?”   唐朝的?难道那句“人迹板桥霜”不是郑板桥写的,那啥他为何叫郑板桥啊?小暖眨巴眨巴眼睛个,尴尬万分,“啊哈,啊哈哈……表哥看船来了,咱们快上船启程吧!”   丢死人了……   赵书彦看着雾色中划过来的大船,笑着摇头,“这不是咱们的船,稍待。”   小暖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回见一群人从客栈出来,已近在身边。待看清为首之人,小暖立刻巴巴地跑过去,围着他转了两圈,满眼星星地赞道,“三爷!”   严晟看着小丫头的兴奋样,微微点头,目光也扫了旁边的赵书彦一眼。   赵书彦赶忙过来行礼,“赵书彦拜见三爷。”三皇子不喜人称他晟王,是以济县上下都已“三爷”尊之。   严晟微微点头,“免礼。”   随后,他的目光落在赵书彦身上的白狐斗篷上,赵书彦的目光也落在三爷穿着酷霸的整张白虎皮制成的斗篷上。   不得不说,若说旁人这么穿戴只会让人觉得夸耀瑟,但晟王穿上,真可称是相得益彰。只看小暖的眼睛黏在他身上拔不开,便知了。 . 第二一三章 谁技高一筹   严晟和赵书彦打量完对方身上的斗篷,目光又落在小暖身上,严晟不甚明显地翘起嘴角。跑断腿的玄散这才知道三爷让自己拿斗篷居然是为了争宠……   为了争宠,三爷弃马登船,为了争宠,三爷不怕热地捂着张虎皮,玄散忍不住泪流满面,觉得自从这小丫头出现后,不止玄其,三爷的画风也开始不正常了。   小暖围着三爷转了好几圈后,抬起小脸,笑得比初升的太阳还灿烂,“三爷!”   “嗯?”   “你把斗篷穿出来了?!”   “嗯。”   玄散继续擦眼泪,玄舞和玄其则乐呵呵地看着,说实话,三爷穿这件斗篷,虽然与他一贯的低调不相符,但真的很不错。   “真好看!”小暖说完,她身后的大小管事们也毫不留情地把赞美之词砸到严晟头上。   被小丫头夸,严晟的心情还不错,但是被这些人夸,严晟却觉得有些蠢了。小暖见三爷脸色不好了,赶忙抬手打住,嬉皮笑脸地问道,“三爷这是去哪里?”   他最好一路穿着斗篷去京城,然后自己派个管事一路跟过去,逢人就说这斗篷是他们店里做的,独此一家,绝无分号!   “登州。”严晟指着自己的大船问道,“要不要一起?”   小暖虽然乐了,但还算有理智,“不敢打扰三爷,我和表哥和管事们坐一条船便好,您请上船。”   小暖蹦跳跳地回到赵书彦身边低声分享喜悦,“表哥看好,是不是很好?发了,咱们要发了!”   “嗯。”赵书彦为她整了整蚕丝料绣竹叶斗篷的领子,笑得一脸温柔,这丫头无论什么时候,脑袋里就只有钱。   严晟皱皱眉,大步上船。   小暖也觉得赵书彦这动作亲昵了些,忍不住地小脸一红,“表哥?”   “嗯。”赵书彦心情似乎非常好,“昨晚是去见三爷了?”   “是呢。”小暖不再隐瞒,“但三爷没说他要去登州,要是早知道,咱们把船上的东西搬到三爷的大船上去跟着他们一起走就好了,省船钱,还安全。”   赵书彦忍不住笑出声,“愚兄虽不做船运了,但咱们还不差这几个船钱。”   上船启程的严晟进入房中脱下斗篷放在一边。木开赶忙过去把斗篷收了起来,心中觉得很是奇怪,“三爷觉得冷么?”   严晟摇头,“收起来吧。”   木开立刻点头,三爷又不怕冷,弄这么个嗦玩意儿干嘛!   “傍晚再穿。”   木开……   去登州走水路,需用时三天。云开上了船觉得干坐着浪费,便召集管事们开会培训,给他们讲解此行的目的,要他们看什么,学什么,看过了学过了又要做什么等。   小暖语言诙谐,讲的一屋子人乐呵呵的,也敢问出各自的疑惑,这样一晃一上午便过去了,晌午简单用过饭后,小暖又趴在屋里看书,天色越发地暗下来,她的头也离着书越来越近。绿蝶忽然道,“少爷,下雪了!”   小暖立马蹿到窗边,见到零星的小雪花从天上慢悠悠地飘下来,落入水中融为一体,实在是太神奇了!   小丫头立刻合上书跑到船头,左边看看,右边看看,像只欢快的小鹿。绿蝶拿了斗篷出来为她披上系好后,赵书彦也出来了,小暖蹦过去大声喊道,“表哥,下雪了!”   “今年的雪比去年的早了些。”赵书彦见小暖伸着小手四处转悠着接雪花,然后一脸神奇地看着雪花消失在手里,便笑道,“怎么跟第一次见到雪似的,这么喜欢?”   真的是第一次见啊!小暖欢快地点头,可惜雪融化得太快,雪花又太小,她都来不及看清是不是六个瓣的。   小暖正遗憾着,忽然发现落在赵书彦斗篷毛领上的雪花没有融化,喊了声别动后,便跑过去踮起脚专注地看赵书彦黑毛领上的雪花,真的……好神奇!   赵书彦便弯下腰让她看清楚,在小暖看不到的目光里,盛满了温柔和宠溺。   前边大船的船尾上,走出来的严晟脸色有些发黑,他昨天刚警告了小暖,她居然不放在欣赏,这赵书彦一看就是没安好心的!   尽职尽责的绿蝶赶忙提醒自家姑娘,“姑娘,三爷出来了。”   痴迷看雪的小暖直起身,冲着三爷挥手,“三爷,下雪了!”   下雪有什么好惊奇的,严晟还是点头。大船上的玄舞忽然高声问道,“姑娘要不要到大船上来看,站的高了,雪景更好。”   “真的吗?”小暖完全处在兴奋中,智商为零。   “姑娘没听过‘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玄舞笑道。   小暖点头,“姐姐说的对!”   可是就算大船上风景好,她要怎么过去啊,两条船隔着好几丈呢。还不等小暖想明白,玄舞甩手扔过一条绳子,绿蝶利索地系船头,然后玄舞沿着绳子几步就过来了,“我带姑娘过去。”   “能成吗?”小暖虽不恐高,可这细细的绳子要走过去真的很危险啊,万一落在水里咋办,水好凉的……   玄舞轻轻一笑,单手把她抱起,沿着绳子轻轻松松地上了大船,把人放在三爷身边,严晟的脸色果然好看了些。   还晕乎着的小暖,惊呆了。   “姑娘看这边。”   小暖顺着她的手指,望见一片苍茫的芦苇上点点飘落的雪花,嘴巴都合不上了。她早就听说过下雪美,但想不到真能美成这个样子!   “玄舞姐姐,好漂亮!三爷,好漂亮!”小暖乐疯了,“表哥,好漂亮!”   喊完才发现,表哥还在小船上,视野不及自己这里开阔。这样的美景错过太可惜了,小暖连忙问三爷,“能让我表哥也过来看看么?”   严晟扫了一眼小船上的赵书彦,赵书彦本想拒绝,可又不想小暖一个人在大船上待着,怕她吃了亏,便拱手道,“打扰三爷了。”   严晟点头。   木开看看玄散,玄散假装看风景,他又看看玄其,老实人玄其任劳任怨地跑过去,把赵书彦扛了过来。   绿蝶也跟着过来了,把小船上的人,看得一愣一愣的。女人生性敏感,蓝紫晨看着小东家,总觉得他这个样子像极了女儿家,而她身边两个高大的男人的目光,都有点不对劲儿……   蓝紫晨打了个哆嗦,思路不受控制地向着某个不可能的小路一头扎了下去。   就算自认是个理智没有浪漫细胞的人,小暖还是不由自主地沉浸在浪漫的雪景里。赵书彦过来后,与三爷客气几句,便站到小暖身边为她挡住北风,让她看个痛快。   小暖梦幻了一会儿,转头看到赵书彦白狐斗篷的黑毛领子上的落着的雪花,又被吸引了视线,盯着雪花仔细看了一会儿,发现雪花真的是六瓣的,跟以前圣诞树上挂着的装饰雪花一模一样,她激动得跳起来。   站在一边的没穿斗篷不能吸引小丫头的三爷,脸色不好看了。 . 第二一四章 惊雪   雪落江河,在这漫天漫地的飘雪中就连落了叶的干枯树枝都变得美了,小暖好后悔没带着娘和小草一起来赏雪。   赵书彦陪着小暖看了许久后,听到小丫头打喷嚏,赶忙道,“回去吧,莫着了凉。”   两人转头才发现三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不在船尾了,玄其和玄舞也不在,这要让他们这俩不会飞的人怎么回去?   小暖的目光落在绿蝶身上,这丫头怕是扛不动赵书彦吧……   绿蝶却道,“我师姐说去打只猎物回来,请姑娘喝酒吃肉。”   赵书彦听到“师姐”二字,目光微动。他没想到小暖身边这小丫头竟是三爷近身侍卫的师妹,她年纪不大就有这样的功夫,应该是被三爷当做心腹培养的。只是这样的人,三爷为什么舍得放在小暖身边?   “表哥,好不好?”小暖转头问赵书彦,回去后没有在这里热闹,小暖挺想留下来的。   赵书彦却笑道,“我们已用过饭了,在此只是怕打扰三爷歇息。”   绿蝶立刻道,“不会,咱们在这里烤,打扰不到三爷的。”或许三爷还会出来一起吃呢。   见小暖想在雪中吃烤肉,又见绿蝶的如此态度,赵书彦便决定留下来再看看。三人坐在有船板的挡风挡雪的地方,吃着热茶看雪,不大一会儿,玄舞便拎着一只剥了皮的羊回来了。   小暖看着这只光溜溜的肥羊,忍不住问道,“玄舞姐姐的‘猎物’是从哪里抓的?”   玄舞爽朗大笑,“野物难寻,某去老农家里买了一只,咱们烤羊肉吃。”   小暖拍手叫好,见船上的厨子搬了炭火盆上来,解下一条羊腿架在火上慢慢烤着,她就笑不出来了,这么烤到什么时候才能吃上?   玄舞也发现这样不对劲儿,挥手道,“把羊肉切了,串来烤!”   厨子立刻开始刀法娴熟地挥刀,一会便把架子架在火盆上,串好的羊肉也上火烤着,船上很快飘起孜然肉香,小暖食欲大增,一口气吃了好几串。   不一会儿,玄其、玄咎和木开也被引了过来,加入撸串大军。赵书彦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些人的言谈举止,发现他们与小暖都很熟,心中更是惊讶。   小暖见到木开,便笑眯眯问道,“你不在三爷身边伺候,跑来干什么?”   “三爷忙着呢,用不到我!”木开满足地吃着。玄舞边吃边逗他,“天冷了,好想喝乌龟汤!”   这话一出口,木开就瞪大眼睛,绿蝶几个不厚道地哈哈大笑。   小暖想起木开养着的那只道家宝龟,便与他探讨起养龟的经验。因为那只龟被人笑话了无数次的木开气鼓鼓地抱着几串羊肉跑了。   小暖咯咯笑了一阵,又起身跑到船上的厨房找了馒头,茄子,白菜,萝卜,豆角,黄瓜等出来,让厨子切了抹上油在火上烤。   大伙吃过烤羊肉,但烤菜还是第一次见,都兴趣大起,跑走的木开也跑回来了。吃了几串后,木开眼睛大亮,“你的脑子是咋长的,能想到这个!”   小暖得意地笑,“瞎长的。”   木开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把烤好的东西收了一盘子推到小暖面前,“你给三爷送过去!”   小暖鼓起腮帮子,“你是三爷的小厮,凭什么让我去!”   “你是来吃白食的,你不去谁去!”木开理直气壮的。   赵书彦便站了起来,“赵某去吧。”   三爷入口的东西若是小暖送过去的还能吃,经了赵书彦的手他们便不敢给三爷吃了。玄其站起身,“赵少爷是客人,某去就好。”   他是客人,小暖去送东西他们却不拦着,那他们把小暖当做什么……自己人?赵书彦目光落在自得的小丫头身上,若有所思。   玄舞却把玄其拦住,“抽签,抽到谁谁去。”   “对,抽签!”木开叫道,抽签这游戏他们玩过多少次了,想让谁去,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玄舞这样,摆明是想让小暖去的,他乐得让她跑腿!   果然,抽签的结果是小暖去。   自然倒霉的小暖端起盘子,“你们先吃,我马上回来。”   赵书彦观察几个人的神色,总觉得这里边有猫腻,他的目光落在那几个被折断的竹筷子上。   玄舞坦然地让他看着,然后把筷子扔进火里,竹筷遇火窜起高高的火苗,很快化作灰烬。绿蝶撸了一根串,暗道师姐的道行还是比自己高,上次她用这个办法把王川弄走时,差点就被岭嫂看破了。   小暖端着肉走到三爷的房门口,轻轻敲了敲,“三爷,日爰给您送肉来了。”   门被打开,小暖见三爷又在看邸报,觉得木开果然是在害她,谁会在靠朝廷大事的时候撸串啊!   严晟抬眸看了一眼她手上的盘子,目光落在几根韭菜上。   小暖立刻解释道,“我们除了烤肉,还烤了些菜和馒头,三爷尝尝味道如何?”既然来了,竟硬着头皮上吧。   “你的主意?”严晟起身净手。   小暖嘿嘿笑了,“我和小草想出来的,这样挺好吃的。”   三爷拿起一串萝卜慢慢吃着。明明是一样的东西,三爷吃着就格外赏心悦目,格外让人有食欲。   小暖忍不住也拿起一串来吃,“三爷船上的菜就是多,我们家只剩下白菜、萝卜和豆芽了,我娘前几天让人盖了个暖房,这两天下菜种。等我回去的时候,暖棚里的菜该发芽了呢,也不知道能不能长好……”   三爷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听着,待小暖说完,一盘子只剩下两串韭菜了。小暖见三爷不伸手就知道他不喜欢韭菜,便站起来,“三爷继续忙,日爰出去了。”   三爷却指着桌上的邸报道,“这是上个月的,要不要看?”   小暖眼睛亮了亮,“日爰能拿回去看么?“   严晟摇头。   小暖犹豫了片刻,想着她已经吃饱了,趁着赵书彦吃饭的功夫翻一翻也无妨。   严晟净手把邸报递过去,随口吩咐玄散,“上茶,把盘子送出去。”   被肉味勾得馋虫都出来的玄散上了茶,抱着盘子一溜烟跑了,屋里只剩小暖和三爷。 . 第二一五章 竞争对手   赵书彦吃饱后,左等右等也不见小暖送菜回来,便问道,“绿蝶,去看看你家少爷在何处,咱们该回去了。”   豪爽撸串喝酒的玄散拦道,“三爷留了秦少爷谈事情,怕是一时半会儿完不了,若赵少爷有事,某先送你过去?”   绿蝶闻言眼睛大亮,玄散乃是三爷身边的第一高手,她甚少见到玄散出手,不想今日竟能一睹高手风采。   赵书彦微笑摇头,总觉得三爷对小暖的态度不大对劲儿,又等了一刻,还不见小暖出来,他便站起身,“绿蝶,随我去看看。”   玄舞使了个眼色,绿蝶会意,带着赵书彦去了三爷的书房。   见到小丫头在三爷的书房了,跟三爷趴着同一张书桌读书,赵书彦一时目露惊色。两个男人的目光厮杀一阵,严晟才淡淡问道,“可会下棋?”   赵书彦点头,“略通一二。”   绿蝶摆上棋盘,两人移到窗下对弈,小暖依旧聚精会神地看邸报,并记下自己看不懂的东西,等着待会儿请教三爷。   初时,赵书彦的目光还用空小暖身上转一转,待局将半时,他便无暇他顾了。   待小暖看完邸报见两人一盘棋还未下完,便凑过去看,小时候学了几年围棋的小暖一看棋面就知道赵大哥输定了。   不过他不肯认输,三爷也不急于收口,步步杀机却又留一线生机。小暖看了一会儿,盯着面色如常的三爷,觉得他太坏了。   严晟抬起头,冲着小丫头微微一笑。   竟局数之,赵书彦输了一子半,虽数目上不算难看,但他整盘棋被三爷压得死死的,心里十分压抑,“再来一盘?”   严晟点头。   小暖便拉了椅子观棋。见她居然坐在赵书彦身边,三爷的脸色一沉,下手快准狠地以十五子赢了第二盘。   赵书彦输棋不输人,拱手笑道,“让三爷见笑了。”   “你的棋艺还算不错。”很少夸人的严晟公证评价。   赵书彦听了却是气堵,小暖也暗自嘀咕,他们下了两局三爷全赢了,反手却夸对手下的不错,意思是想说他更好吧!   严晟又问小暖,“可会下?”   当然会,不过小暖却知道她不该会,便摇头道,“见过,不会。”   赵书彦不待严晟说下去,站起来道,“时候不早了,我和表弟便不打扰三爷了。今日对弈,书彦所获良多,多谢三爷指教。”   见小暖也站起来,严晟心下不悦,但还是让人把他们送回去。   回到客船后,赵书彦把小暖拉到房中关上门,非常严肃地问她怎么会跟三爷走得那么近的。   小暖仔细回忆,好像是自己捉了几个恶匪才跟三爷熟的,可这件事不能跟赵大哥说,所以她只好挠着头,表示自己一时也说不明白。   赵书彦见她这样遮遮掩掩地,便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若三爷只是将门之子,你与他来往,把他当做生意上的靠山倒也无妨。可他是皇子,此举便不妥了。圣上已过盛年,四位皇子争夺皇位,未来吉凶难料,连云清先生都从京中躲到咱们这里,你此时站跑到三爷身侧,实非明智之举。”   小暖想解释,却知赵书彦言之有理,只得低头听着。   赵书彦见她不语,只得接着道,“不是愚兄多心,实在是三爷待你非同一般,凡是见到的人,都会在心里问一句:这是何人,为何入了三爷的眼,他是否有用?他们不能把三爷怎么样,要收拾咱们这样的人,却易如反掌。”   小暖知道赵书彦担心他,赶忙解释道,“其实我是先认识乌羽的,后来去过三爷府上几次,与他做了几笔交易,并不算太熟。”   赵书彦不赞同地看着小暖,现在不用问也知道,她戴在脸上的这张若真皮般的面具,定也是严晟给的了。   小暖咬唇,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今日早间三爷穿着虎皮斗篷出来时,她表现得实在太过随便了,论理她应该毕恭毕敬才对……   “表哥,我错了。”   赵书彦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你年纪还小看不清其中险恶,这不怪你,只怪愚兄发现得太迟。官场尔虞我诈,朝堂风云变化,宫中更是步步惊心,你我都是拖家带口的草民,皇子这样的人物咱们应敬着,但沾不得惹不起,否则一不小心惹了他身边的什么人或者敌人,轻则倾家荡产,重则惹来杀人灭门之祸。益州之事,听闻乃是皇子之间争位引发的。出了事,皇子最多是被斥责被削封号,底下的人却要全家送命。那些人跟随皇子时,你觉得他们没有被允以重诺?”   听到“灭门”二字,小暖脑子里全是闫冰一家被杀那日,喷溅的鲜血和孩子的哭声,她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三爷乃是高高在上的皇子,他志在天下,所思所虑非我等所能揣测的。一旦出了事,他能护你一次,但能次次护着你么?一旦他离开济县,你当如何是好?”赵书彦忧心忡忡,“背后论人是非并非君子所为,还有些话愚兄也不当出口才是。”   小暖摇头,“表哥都是为了我好,你但说无妨。”   赵书彦便接着说道,“此乃愚兄观察推测,若有不妥之处妹妹勿怪。三皇子乃天人之姿,妹妹对他……也情有可原……”   “没有!”小暖激动地站起来,“大哥,小暖绝无此意,三爷也只是看中了妹妹有点小本事,对我起了惜才之心想用上一用而已,他也没有那个意思,真的。大哥想想,就妹妹这样的身份这样的模样,哪可能高攀三爷这样的大人物!”   你的模样?你可知你这样聪慧自强,非同一般的女子,对极具自信又眼界奇高的男子有多大的吸引力?   赵书彦叹息一声,这丫头赚钱时是机灵通透,但毕竟年纪小不通情事,也不懂男人的心思,他此时也不便说多,“傻丫头,他这样告诉你你便信了?你是没有,又怎知他心里没有?皇子身份高贵,莫说一正两侧妃,便是皇子王爷的侍妾身家也都不凡,妹妹虽是状元之女但放在他们眼里却是不值一提的。一入侯门深似海,愚兄实在不忍你……沦落至厮。”   小暖很想说一句三爷说过不会把她掳回去当小妾,很想说一句三爷保证过自己跟他做生意没有杀身灭门之忧的。   可这种话赵大哥应该不会相信吧……莫说是他,异地而处,自己也不信。可为什么三爷说了,自己就深信不疑了呢?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楚,这里边一定有问题,虽然还不知道是哪里出的问题,但是小暖现在知道一定有问题……她好乱……   于是,她诚恳地道,“多谢大哥提醒是小妹行事举止欠妥,没有对三爷的身份多加注意。不过大哥放心,三爷虽好小暖却从未想过嫁给他。与人共伺一夫,关在一个院子里勾心斗角这种事,小暖不想做也不屑于做。我只想带着我娘舒舒服服地过日子,而且我娘已经开始给我物色上门女婿了,我绝不会嫁人的。”   赵书彦想了想当上门女婿的可能,然后转念又想小暖年纪还小,再大一些或许会改变想法也未可知,总之先把三爷这个强劲的竞争对手灭掉再说。 . 第二一六章 怒   “今日愚兄与三爷对弈,愚兄能看三步,三爷却在五步之上。观棋见人品,三爷敢打敢拼又谨慎细致,若论心智,愚兄不及,妹妹也不及,所以咱们更当谨慎才是,否则哪日惹恼了他,你我定无还手之力。”   见三爷第一面的时候,小暖就知道这是个她绝对惹不起的人物,后来因为觉得三爷对她没有恶意,才渐渐放松了警惕。赵书彦这一提醒,她又想起那时的感觉,她知道赵书彦说得非常有道理,她以后跟三爷接触,一定要谨之,慎之。   所以这天傍晚下船时,小暖乖乖跟在赵书彦身边,见到披着斗篷的三爷时,并没有什么出格的,只是规矩行礼后便跟着赵书彦去了客栈。   三爷见她这样,又看看似护犊子的老母鸡一样守在她身边的赵书彦,危险地眯起眼睛。   跟在三爷身边年头最长的玄散无声地叹了口气,完了,三爷生气了。   “后晌烤肉吃多了,咱们晚上只用些粥和咸菜,表弟觉得如何?”赵书彦说完,见小暖低着头不说话,便停住看着她。   “啊?”满脑袋浆糊的小暖茫然,完全不知道赵书彦说了什么,不过还是点了头,“哦,听表哥的就好。”   想起前几日她才见过闫冰一家被灭门被吓到之事,赵书彦后悔在船上把话说得太直接太重了,小丫头的模样,是被他吓到了。   赵书彦心疼愧疚,抬手为小暖戴上帽子。不同于三爷和自己的斗篷样式,小暖穿的这件连着一个大大的滚毛边的帽子,可以扣在头上挡风寒,这样的斗篷挡风有失男子气概,却看起来颇为俏皮可爱,正适合小暖这样年纪的孩子。   见小丫头的脸被红色的皮毛包裹住,呆呆的,赵书彦心生怜惜,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帽子,把她的斗篷包裹紧了,“方才是表哥的话说得重了,还不到那一步,别怕,没事的。走,咱们去吃饭,睡一觉明日便好了。”   看着小暖被赵书彦牵走,严晟的冰冷连粗神经的木开都觉察到了,往边上退了退,以眼神询问玄散。   用了晚膳后,小暖早早地熄灯躺在床上反复考量赵书彦说的话,越想越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可是也不全对,起码母亲,他对三爷不能完全的敬而远之。   她有两个强大的敌人:一个是承平王府,一个是渣爹,或者说这两个就是一个。以她目前的能力,对付渣爹绰绰有余,对付承王府就不成了。   在这个王权至上的社会,一旦承王府发狠对付她,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没有真正的一战之力。她用秦日爰的身份暗暗积聚实力,但这个身份一旦被承王府识破针对性的下手,那么她的商业版图可能会瞬间分崩离析。   所以在她真正强大起来之前,她不能没有一个可以抵御承平王的靠山,而三爷是她所能够得到的范围内唯一可靠的靠山,所以在这种惧怕的心理作用下,她一步步地走到了三爷身边。   但是,一个合格的商人决不能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她更不能将自己一家人的安危完全寄托在三爷身上。赵书彦说得对,一旦三爷跟他的兄弟们争夺起皇位来,不一定会顾得上她这只连虾米都算不上的小蚂蚁,是个人就能把她碾死。   三爷离开济县,是迟早的事情。到了那一日,自己这点小能耐三爷也用不着了,能给自己留下一块九号镖局的牌子和一个绿蝶已经是相当大的恩情了,她还想怎样!   小暖坐起来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暗骂自己是蠢蛋,明明说好了要靠自己的,怎么会不知不觉地抱上了三爷的大腿不撒手了呢。   距离,不近不远的距离是关键,她一定要拿捏好这个不惹怒三爷又能乘乘凉的分寸。   睡在地上的绿蝶也坐起来轻声问道,“姑娘可是吃多了肉,肠胃不适?”   “没有。”小暖才知自己吵到了绿蝶,便躺在床上不动了,“我没事,睡吧。”   绿蝶躺下后皱起小眉头,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第二天一早用过早饭后在码头准备登船时,玄其过来问小暖,“三爷问姑娘昨日没看完的书还要不要看?”   小暖想到没看完的邸报,难过得想哭不过还是摇了头,客气道,“日爰今日还有要事,请玄大哥帮我跟三爷告声罪。”   看到小暖居然跟着赵书彦登上小船,严晟已明显地皱起眉头,自己的东西抢走了,他非常地不爽。   玄舞给绿蝶使眼色,绿蝶走到师姐身边。   “这是怎么回事儿,昨天不是还好好的么?”   绿蝶低声道,“我思来想去,或许是赵书彦跟姑娘说了什么,他们关在房门内说了半晌后再出来姑娘就这样了。”   玄舞看着小暖身前的赵书彦,眯了眯眼睛,“我倒是小瞧了他。”   绿蝶咬咬唇,“师姐,赵书彦不是个坏人,你不要折腾他。”   见师姐瞪起眼睛就要打,绿蝶赶忙解释道,“姑娘把他看得很重,且姑娘的两个店铺都跟他有关,若是他出事会很麻烦。”   玄舞高高抬起的手还是在师妹头上弹了个爆栗子,“死丫头,把你师姐我当了什么人,去!”   绿蝶这才快步跟着小暖上了船。   玄散忽然从玄舞身后冒头,“这丫头跟了陈姑娘些日子,武功不见寸进,眉眼和心眼倒是越发灵活了。”   玄舞狠狠地一个后肘,“滚!”   玄散蹿到一边做了个鬼脸,跟着三爷上了大船。   进房门后严晟便把虎皮扔在椅子上,坐在书桌后低头看书。木开见主子不愉,早就找借口躲得无影无踪,玄散硬着头皮把方才绿蝶的话说了,严晟虽一动不动但玄散知道他在认真听着,便又嘴欠地加了一句,“三爷若是喜欢,直接把陈姑娘收了就是,何必如此费劲。”   严晟皱眉,“谁说本王喜欢?”   玄散啊了一声,傻了。   既然不喜欢,三爷这是折腾什么?难不成真是看上陈姑娘的经商才能,想把她招到手下当管事么?人家虽然是男装,可毕竟是个十二岁的女娇娃啊,当管事简直是暴殄天物么,还还不如连人也收了,妥!   “聒噪!”严晟淡淡地道,“本王看你是闲得无事才有功夫瞎琢磨。玄舞说昨日有人暗中随船偷窥,你下去把人扫干净!”   “属下遵命!”玄散这才发现自己一不小心把心里话吐噜都出来了,只得苦命地下船冒着冷风巡查。   屋内的严晟半晌才发现自己面前的书一页没翻,干脆把书合上,起身到窗前看着船外滑过的山水。   那小丫头这样牵动他的心神,连他自己也感到惊讶和不解。理智冷静如严晟,当然明白自己没有动情,只是这小丫头性格独立讨喜,有些本事又有些诡异的运道,看着她就觉得心情好罢了。   就算这样,他也绝不能容忍别有用心的赵书彦算计到小丫头头上,当自己的虎皮是白批的么! . 第二一七章 问   小船上,找准了跟三爷保持什么距离的小暖,安心趴在床上写写画画,她要把这次去登州的目标全都写下来,然后汇总分类,列出轻重缓急和先后顺序后,让绿蝶给管事们送过去一份,才开始看书。   求人不如求己,看了两次邸报后,她觉得自己不能再文盲下去,要尽快熟悉文言文体的表述方式,从嗦得让人头疼,复杂得让人眼花的,没有标点的一列列文字中,读出拽文的家伙要说啥。   奶奶的!   小暖抱着《说文解字》连写带背地看了一天,便是外边下雪绿蝶怂恿她几次,她也只趴在窗边过了过眼瘾,不肯出屋。   绿蝶看着趴在床上专注无比的姑娘,觉得这次事儿大了。   隔壁的赵书彦翘起嘴角。   大船上的严晟看着风雪,眸色深深。   “三爷,天黑之前无法赶到登州城。“木开接了报,进来问三爷的意思。   去登州骑快马两天可达,走水路三天可达,但因为阻雪,天黑前无法到达城中耽搁行程,以三爷的脾气,此时该弃船登岸了。   没想到,严晟只点了头,什么也没说,木开……   傍晚天色渐暗时,众人弃船登案。小暖举目四望,片帆,孤村,茅店,枯草,啼鸦,此情此景当把袖子往身后一甩,抬起头一脸苍凉地来两句应景的诗才对。   但是她脑子转了转,发现除了“冷啊”“饿啊”之外,啥诗情画意也没有……   她果然跟这个年代的高雅一点边儿也挂不上,小暖垂头丧气地跟着赵书彦往客栈走。   小破客栈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出门在外有住的地方有饭吃就不错了,三爷那样的大人物,不也照样在这里落脚么。   “想吃什么馅的饺子?”赵书彦见在船上关了一天的小丫头失了往日的活泼,又有些愧疚心疼。   小暖歪着小脑袋问,“晚上吃饺子?”   糊涂丫头,赵书彦便笑了,“今日冬至。”   冬至又称亚岁,是大周的重要节日,这一日皇帝要祭天,一般人家要祭祖,北方吃饺子南方吃馄饨。小暖恍然,“难怪一路上听到有人敲鼓放鞭炮。”   小暖想到家中的娘亲和妹妹,她们出了陈家就不用祭祀陈家的祖先,又不能祭祀秦家的祖先,以娘亲的性子,又该偷偷抹眼泪了。   小暖想着就揪心。   “吃猪肉白菜馅的,可好?”赵书彦带着笑,“你不喜姜味儿,让店家少放些。”   小暖点头,“多谢表哥。”   好乖,赵书彦又忍不住抬头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小暖鼓起腮帮子,“不要揉我的脑袋,揉揉就长不高了。”   赵书彦愉悦地笑了。   俩人走到客栈内,却见严晟一脸从容地站在大堂。   有的人,天生就跟别人不一样,不管他站在多少人中间,你总是能一眼看到他,目光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追逐。   严晟就是这样的人,高贵的身份,无以伦比的姿容,无不让人仰望。   小暖心跳了一下,因为她一眼就看出,三爷生气了。   赵书彦和小暖弯腰行礼,“三爷。”   严晟不说话,两人也不能起来。半晌,严晟才说了一句,“秦日爰。”   “在。”小暖恭敬回话。   “跟我来。”严晟转身就走。   “是。”小暖站起身,低声道,“表哥先吃,我一会儿回来。”   “好。”赵书彦把声音略略抬高,“在三爷面前,不可没大没小的乱了规矩。”   小暖点头,跟着严晟向后走,不过她远远坠在后边,惹来黑脸木开的频频怒视,小暖没心思拿白眼翻他斗气,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待会儿怎么让三爷不要迁怒到她的身上。   三排客房,三爷住的当然是天字一号房。掌了灯的屋内还是有些昏暗,严晟扫视了一圈发现并无异状后转身,见小暖竟还挨着木开站在门口,脸色便沉下来。   见他这样,小暖不争气的一步跳进屋里,“哐当”一声身后的门被关上了,屋里只剩了他们两个人。小暖见三爷还向她飞眼刀子,小心肝颤啊颤地抬头,笑得比大黄还灿烂。   严晟……   “过来。”   小暖立刻挪了几步,见三爷脸色还是沉着,便又没骨气地往前挪了几步继续笑,笑得自己都有点发毛。   严晟见她回到初相识时的模样,顿时有些无力。气吧,她这模样实在乖巧;不气吧,一股火压在心里又实在难受。   强大如三爷,怎么可能让自己难受!   他顺从心意,伸出手掌按在小暖的头上揉了揉,又重重地揉了揉。   小暖被揉蒙了,看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只好脑中把自己替换成大黄模式,乖乖让他揉。   三爷揉够了,看着小暖乱糟糟的头发,心里也舒坦了。   小暖这才松了一口气,抬眼偷看。   严晟转身坐到椅子上,“赵书彦跟你说了什么?”   小暖眼珠子转着。   “说实话。”   “是。”三爷不生气了,她的胆子也就回来了,低着头眼珠子继续转啊转的,“赵大哥说我在三爷面前举止有失体统,有损三爷的威严。”   严晟……   “还有呢?   小暖摇头。   严晟哼了一声,“你不说,我也知道。”   您老知道什么?小暖不敢再摸老虎须,挑了一个合适的说道,“赵大哥是为了三爷好,也是为了我好,他说您老位高权重,若我跟您走得太近了难免被人惦记上。”   严晟双唇微抿,暗道倒是他小看了赵书彦,“过来,坐。”   小暖挪到三爷对面的椅子上,乖乖坐好。   “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我虽能护你周全,但小心些也不为过。”   小暖立刻点头。   “有外人时你拘谨些倒也无妨,没有外人时不必如此,还像之前那样便好。”严晟说完,满意地点了点头,“在我眼里,你与乌羽无异。”   小暖眨巴眨巴眼睛,不知道世无双在三爷面前什么样,但她知道三爷很宠他,“日爰许久不见乌羽少爷,他最近在忙些什么?”   严晟微微皱眉,“练武。”   练武?小暖眨着眼睛,刚要发问。   三爷又问话了,“你可想过赵书彦为何把你带在身边,对你照顾有加?” . 第二一八章 虎,狼,鼠?大黄!   这问话方式可真的很三爷,比小暖想的还要直接。   “嗯?”   小暖说得非常实在,“日爰觉得赵大哥照顾我,主要有三个原因:第一是可怜,我与赵大哥初遇是在我们母女被赶出陈家那一日,那是我最狼狈的时候,赵大哥帮了我,后来让我入股山长茶宿,都是因为这个;”   小暖忘不了那一次,她和娘亲去陈家拉回属于娘亲的东西,皮氏压住,里正不说话,除了二舅也只有偶至的赵书彦帮了她一把。   “第二是惜才,赵大哥是生意人,他看中了我的才能,所以打算多个朋友多条路;第三是他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我。”   严晟眉头微挑,原来小丫头看得如此明白,倒叫他无话可说了。   “不过赵大哥是个真正的君子,在我娘和我几次表明要招个上门女婿而不是做人家媳妇的立场后,赵大哥便把这份初生的喜欢转为了朋友间的赏识。所以现在我和赵大哥是生意伙伴加表兄弟关系,他比我强所以会照顾我,将来等我的生意做大了,我也会照顾他的。”小暖说得理直气壮。   喜欢转为亲情?这是说转就能转的?糊涂!   严晟放下手中的茶杯,“赵书彦的手段看似温和但实则狠辣,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毫不留情。他既喜欢你,有朝一日求娶不成,他的手段定超乎寻常,哄骗胁迫之下把你抢回府做小妾,在他看来也再正常不过。”   小暖眨巴眨巴眼睛,赵大哥说三爷居心不良,三爷说赵大哥居心不良……   看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她就算扮男装也不能太放纵,还是要跟身边人保持一个适当的距离。   “你母亲为何不喜欢赵书彦?”严晟忽然问道。   小暖“啊”了一声,反应半天才还是如实答道,“我娘觉得赵家跟我们家门不当户不对,我又笨手笨脚的什么都不会,若是嫁过去一定不讨公婆妯娌的喜欢,会受罪。”   严晟点了头,“令堂说得很有道理。”   小暖……   严晟心情颇佳地继续转悠着手里的杯子,“你娘说的门当户对的上门女婿,是什么样的?”   “人实在,能踏踏实实过日子,对我好,还有就是家里人口简单点,没有利害的婆婆。”   “可有相中的?”严晟脑中闪过玄其的老脸,又被他毫不留情地抹掉。   小暖嘿嘿地笑了,“还在挑。我年纪还小,五六年的时间我娘怎么也能挑个合适的。”   只是她的娘亲挑好了她就同意?倒是难得的听话。严晟微微点头,“我也帮你留意一二。”   小暖脑中闪过很符合娘亲要求的玄其大哥的老实脸,点了头,“多谢三爷。”   严晟嘴角微微翘起,惊得小暖出屋时腿都有些发飘。   回到前边大堂,赵书彦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她微乱的头发,低声问道,“三爷寻你何事?”   小暖颇为开心地道,“三爷说要帮我找上门女婿。”   赵书彦吃惊,“他真这么说的?”   小暖用力地点了头,现在算是想明白了,三爷看她就像她看大黄一样,大黄哪天要是跟别人跑了,她也会郁闷的。至此,小暖心中那点小嘀咕彻底跑没了,“表哥点了饺子没有?我好饿。”   客栈屋后一阵刷刷的草声,玄散拎着两个人进入三爷房中,“属下处理掉五人,这两个是登州禁军,请三爷发落。”   严晟此行,乃是奉圣命到登州禁军巡视。被玄散处理掉的五个必定是大皇子或四皇子派来的探子,严晟扫了这两个面无惧色的死士一眼,“交给木刑。”   立刻有人进来将两个人带了出去,迟的饱饱的小暖半夜里,似是闻到了丝丝的血腥气,睡醒了提鼻子闻闻,只有寒冬的凛冽,便只当是昨夜又做噩梦了,绿蝶的目光,则落在被抬上大船的两个箱子上,别师姐警告地瞪了几眼,才老老实实的跟着小暖上了小暖。   第二天晌午之前,一行人便到了登州城。一群披甲的将领簇拥着三爷骑马离去,小暖望着他酷帅的背影,禁不住赞叹一声好帅!   在岸边迎候的齐之毅顺着小暖的目光望了几眼晟王身上霸气十足的斗篷,又回来在小暖和赵书彦身上晃悠了两圈,“那就是你说的绫罗坊出品的镇店之宝?”   小暖骄傲地翘起小下巴,“齐大哥觉得如何?”   “非常好,犹如鹤立鸡群,不对,虎立狼群。”齐之毅伸手,“愚兄的呢?”   小暖抬手,绿蝶立刻递上一个黑毛斗篷,“这是送给齐大哥的,你试试?”   齐之毅也不客气,披上斗篷裹紧,身上立刻暖和了,“暖和,不臃肿,风流倜傥,不错。”   说完后齐之毅眼睛转了转,翘起嘴角。   “齐大哥心里是不是已想出了十几款改良后的款式?大哥不许藏私,每一个都要画给小弟看!”小暖笑得像只狡猾的小狐狸,惹得赵书彦和齐之毅哈哈大笑。   “好,都给你。”许是受了好友的传染,齐之毅对小暖也是十分纵容。   登州行的第一站便是皇商齐家。家不愧是登州城数一数二的皇商富户,府邸修得跟园林一样,若要真评价,俩字有钱,仨字真有钱,四个字有的是钱!   小暖和赵书彦携礼品拜访齐之毅的父亲衡,一起用过饭后才从齐府出来,三人直奔第二站薛家。   不同于齐家的欣欣向荣,薛家二门虽然开着,但是看门的奴仆一个个神色不定,小暖在马车内看着匆匆忙忙进出的管事们,便知兵部尚书薛瑞柯还未消官,但薛家人的心已经乱了。   现在的薛家正如几个月钱的济县展家,是砧板上的一大块肥肉,两眼绿汪汪等着吃肉的,有虎有狼还有鼠,小暖放下车帘,目光沉静。   “怎么样?”赵书彦笑问道。   小暖翘起嘴角,“只等京中的消息了,若薛瑞柯无事,薛家便无事。一旦京中传来噩耗,薛家立刻会被撕掉。”   赵书彦又问齐之毅,“京中可有消息?”   齐之毅摇头,小暖闭上眼睛,他们没有消息,自己有。从三爷的邸报上来说,薛瑞柯九成九会出事,所以下手宜早!   她不是虎,不是狼,不是鼠,她是犬,是大黄。她盯准了的东西,不咬到嘴里,决不罢休! . 第二一九章 完了,完了   三日后,京中又传来兵部尚书薛瑞柯被皇上早朝训斥,在宫门前跪了一天的消息。薛家坐不住了,虎狼蠢蠢欲动,小暖这只小狗先出手了。   薛瑞柯现在情况危急,定得四处求人帮他递折子求情。求人要么靠交情,要么靠银子,交情这时候完全没银子可靠,所以现在薛家需要大巴的银子。   小暖托齐之毅约了薛家的少东,两次谈判后以三千两的高价秘密拿下了薛家织布行。   首战告捷,小暖举着买卖文书在屋里转了三大圈!   没有拿下薛家银楼的赵书彦则叹了口气,齐之毅劝道,“银楼是薛家的大买卖,他们定不会轻易出手。云岫稍安勿躁,薛家一旦出事银楼他们也留不住,到时候你我再抢过来便是。”   看来难免与人一争了,赵书彦微微点头。   小暖也过来表关心,“表哥,从这一刻起咱们全力以赴,不拿下薛家银楼誓不罢休!”   “怎么个誓不罢休法?”齐之毅笑问,这几日的工事,让她对小暖的能力刮目相看,有时甚至忘了她是个女儿家。几次想与她勾肩搭背被赵书彦挡住时,齐之毅反应过来不禁扼腕叹息。   秦日爰怎么会是个女娃娃呢!   小暖一挥拳头,“搞清楚竞争对手都有谁,然后逐个击破!两位大哥再加上我,我就不信不能成事!”   “两狼加一犬?”齐之毅闷笑,小暖前几日那个比喻实在是有趣。   小暖嘿嘿地笑,犬有啥不好,能卖萌能打架,讨人喜欢有肉吃。   赵书彦也逗她,“若再来几只虎怎么办?”   “表哥岂不闻,恶虎怕群狼?老虎来了,日爰摇身变狼就是!”小暖凶巴巴地露出小虎牙。   两位大哥被她逗得哈哈大笑。   “日爰为何看上了织布行,织布盛在江南,咱们地近北州,织布行并不好做。”齐之毅问道。   薛家开织布行是为了与齐家争夺皇商之位。做皇家的布匹生意,必须要有自己的养蚕山、织布行,再加上出色的刺绣工艺坊方可具有一争之力。   因为目标高远,所以薛家新建的织布行里的织布机置办的都是最好的,聚起的工人也是从各家高价挖来的熟练工。这样的高配在初期不可能赚钱,他们打得就是赔本赚吆喝,快速打出薛家绣坊的名头的主意。   可惜薛瑞柯出了纰漏,乌纱能保住就不错了,几年之内不可能有余力打皇商的主意,所以新建的织布行于薛家,无异于鸡肋。   这也是为什么小暖一试探,薛家便把织布行出手的原因。现在不出手,等薛瑞柯出事了织布行便卖不上价了。   齐之毅帮着小暖拿下织布行,也有防着其他大商号买下后如虎添翼,跟齐家一较高下的考量。   小暖也不瞒他,“小弟在徐州收了一批棉花,打算试试用棉花织布。”   “就是赏玩的,朝如白雪暮如霞的棉花?此物质柔,但织出的布精不及丝绸,厚不及苎麻,且去籽很是麻烦,日爰此举实有些冒失了。”齐之毅出身布商世家,去年初见园子里的棉花后,也曾动过这个心思,但初试之后便放弃了。   “未来是棉布的天下”这种话,小暖自不会说出口,只是顽皮地道,“若真的不行,我便做二道贩子把织布行转手卖给齐大哥,到时候您可不能让小弟亏了本儿。”   齐之毅又是一阵大笑。   五日后,京中传来消息,皇帝连下三道御旨斥薛瑞柯之失,免他的兵部尚书之职,贬为梅州团练史。   这团练史,直白点就是统管梅州民兵的训练,这一官职自前朝沿袭而下,几经废立后不过是个无实权的虚职,地位还不及青州指挥使高。薛瑞柯从二品的兵部尚书外放为五品团练史,算是彻底完了。   他完了,薛家也就跟着完了。原本靠着薛瑞柯的名头在登州欺行霸市,而不是稳扎稳打发展起来薛家商号,少了地方衙门的为虎作伥后,很快出现危相,摇摇欲坠。   暗待时机的分肉者,出手了。先是群鼠撕咬试探,然后是群狼猛扑,几只猛虎也站在高处蠢蠢欲动。   为了独占鳌头,势在必得的赵书彦甚至动用了当官的叔父和族人的关系,在小暖和齐之毅的帮助下左突右杀,买薛家银楼的事情终于有了些眉目。现在他们的竞争对手,只剩下了两家。   而这两家也被小暖探听到了弱项,与两位大哥商量了对策,一一击退。   至此赵书彦没了对手,薛家银楼已是赵书彦的囊中之物,只剩买卖价钱问题。   这个时候,小暖带来参观学习的御用谈判专家张三有就派上了用场,他奉命抱着纸笔在银楼内外四处踅摸,找杀价的理由。   接下来的事情由赵书彦跟进便好,小暖利用这段时间又拿下了一家店铺。   这家店铺不是薛家的,而是众人争夺薛家铺子两败俱伤之后留下的蚌壳。小暖喜滋滋地捡了后,立刻结束了绫罗霓裳管事们的培训学习任务,让他们立刻着手在登州开霓裳分号,务必在年底前开业。   是霓裳分号而不是绫罗分号,是因为小暖在登州尚无根基,不好一上来就直接攻击高端市场惹人关注。   一边忙着自己的事情,小暖一边注意着薛家的船运行。三爷那边的人迟迟不到,他也没派人来找自己干活,就在小暖以为三爷对薛家船运不感兴趣时打算旁观它花落谁家时,薛家船运忽然被一个外地客商后来者居上拿下了。   这个外地客商来自潮州,名作木船。   小暖……   “这人是不是潮州秦记的?”   小跑腿展聪异常惊讶,“小东家怎么知道的?”   小暖苦笑,木船这名字一听就跟木桶、木商是同一挂的。   原来三爷不是不出手,而是不让木商出手,他直接调了更厉害的人过来干活。   就在小暖正想着找机会去见识见识这个新木头的风采时,又传出一个惊天大消息   木船拿下了薛家银楼!   小暖……⊙0⊙ . 第二二零章 是龙还是虫   勉强把消息消化下去的小暖,急匆匆跑去找赵书彦。   果然见到他坐在赵家登州别院内,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到嘴的肥肉被人抢了,能笑得出来才怪。   小暖坐在一边,想了好几个安慰赵书彦的方式,却都不合适,只好陪着坐在一边,冲着他傻傻的笑。   依照小暖的经验,她这样虽然挺傻的,但无论是三爷还是赵书彦见了都会笑,然后心情变好。   小暖这自残式助人为乐法一祭出来,赵书彦真的笑了,“愚兄无事,你莫担忧。”   “嗯,胜败乃商家常事,表哥莫把一时成败放在心上,咱们吸取教训下次下手需趁早。”小暖很是抱歉的说,“这也怪我,若不是我主张再拖一拖压价,就不会被人横插一杠子了。”   张三有列了一小本的压价条款,都用不上了。   赵书彦微笑摇头,“这怎能怪你,愚兄跟你想的一样,只能怪愚兄托大了。”   齐之毅也跑了过来,“这木船怎么可能这么快说动薛家把银楼卖给他?秦记再厉害也在千里之外,它的手怎么可能这么快伸到登州来!”   小暖暗中咬牙,有三爷这尊大佛在,秦记想干什么不容易?而且,秦记会来人还是自己给三爷提的醒。木船此举大大出乎她的意料,这不似三爷的手笔。   不过不管是与不是,都跟自己有些关联。小暖低下头,感到深深的自责。   赵书彦分析道,“除了价钱,木船应许给了薛家别的好处。”   “什么好处?”小暖和齐之毅异口同声地问。   “我用什么打动薛家的,木船就许给了薛家什么。”赵书彦叹口气,“薛家把银楼和船运行都卖给他,说明他许给薛家的东西更实在。”   小暖惊了,赵书彦是利用赵家在南地为官的同族的面子,许诺在梅州照看薛瑞柯。这么说木船是许了不止照顾,还要……提携?   三爷要干什么?   齐之毅皱眉,“秦记在潮州,薛瑞柯谪守梅州,梅州与潮州虽相隔不远但两地官员毕竟大有不同,秦记背后是什么人?”   小暖不敢抬头。秦记是三爷的这件事她不能说,不敢说。   赵书彦笑容狠辣,“不管是谁,我赵家与他,誓不罢休!”   小暖……==||||   “表哥,咱冷静,不可意气用事。”   赵书彦冷笑道,“我很冷静。整个登州城都知道薛家银楼愚兄势在必得,秦记这样做就是打了愚兄的脸,打了赵家的脸。此仇不报,赵家定会被人笑道大牙,日后还如何在登州立足!”   齐之毅也拍案而起,“云岫说的对,你我三兄弟群狼出洞,杀他个片甲不留!好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强龙不压地头蛇!”   “是龙是虫还未可知。”赵书彦杀气腾腾。   抬起头,见两个大哥豪情万丈地看着她,小暖真想大吼一句:是龙,真是龙,是真龙啊!   “哥,咱能不能冷静一下。目前重要的不是收拾木船,而是继续吃肉,咱先把肉吃到嘴里咽下去,腾出手来再收拾他,行不行?”为今之计只有如此了。   赵书彦和齐之毅都觉得他们的热血小弟有点不对劲儿。   小暖心中流血,面上挂笑,“咱们与秦记斗的两败俱伤,岂不是便宜了那些看热闹的人?咱没必要为他们搭台子唱戏。这件事上薛家理亏,大哥再挑他个铺子,咱收了!”   齐之毅拍了拍小暖的肩膀,没想到此时,最冷静的居然是他,“日爰言之有理,百味楼,云岫觉得如何?”   百味楼是薛家打算攥在手里赚钱的生意,齐之毅本没打算动它,不过薛家如此不厚道地货卖两家,也就别怪他们手狠了!   “是啊!”抱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理,小暖非常赞同赵书彦去磕薛家而不是死磕三爷,“百味楼声望也不错,也是薛家从别人手里抢过来的,他们留着早晚也是祸害了,表哥,就要这个吧?”   赵书彦摇头,“赵家在登州已有两座酒楼没必要再加一座,要茶山吧。”   齐之毅眼睛一亮,“你狠!”   小暖立刻配合,“这个好!”   薛家前有茶铺后有茶山,种茶制茶售茶一条龙,利润也相当高。   “薛家的茶山原是城南王家的,王家为了给儿子在京中捐个前途才把茶山送给薛家。咱们下手需趁早,我预计王家已经在暗中动作,想把茶山拿回去了。”齐之毅分析道。   小暖立刻点头,“事不宜迟,咱们分头行事,两位大哥哥给薛家施压,小弟去打探消息,三日之内,定要拿下茶山!”   小暖从赵书彦家出来,立刻把手下正在准备开店的十个管事都叫过来,全部派出去打探消息,她也利用刚刚混熟的关系网打探城南王家的情况。   总之,无论如何她也要促成这笔买卖,好消消赵书彦的火,然后再找到木船想办法从中周旋一二。   否则赵书彦真带着自己这条披着狼皮的小狗去斗三爷,那可就麻烦了。   她不想死啊……   小暖这一天,喝茶,吃饭,听曲儿忙得不亦乐乎,傍晚时分才拖着酸胀的腿和撑胀的胃回到自己刚买的铺子,打算问问手下们打探的结果。   她还没开口,展聪就跑过来,“小东家,有个叫姓木过来拜访,已经等了快一个时辰了。”   听到这个姓,小暖立刻就要暴走,“哪呢!”   待进到店后的小院,小暖见到一个四十岁上下络腮胡铜铃眼的大块头。他这通身上下的气势,拎根丈八蛇矛就是张飞,抄起板斧就是李逵。   小暖立刻就怂了,拱手笑道,“在下秦日爰,让您久等了。”   “哈哈哈。”木船朗声大笑。   小暖的耳膜嗡嗡直响,她听说木刑本来是经商的,被三爷挖掘了新技能才转做刑讯。这个木船一定是镖头或打手转行做管事的!   “在下潮州木船,久闻秦少爷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他是笑秦某非同凡响的弱小吧?小暖忍着嗡嗡直响的脑袋,抬手把他请进屋,“木大哥或许不知,秦某在济县时与天香楼的木商掌柜有些交情,听闻您到了登州正打算寻机拜访,不想您就来了,这真是巧了。”   木船是个爽快人,“也并非凑巧,木某过来找秦少爷,一是奉命来访,二是想看看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能把木桶按在地上搓成了泥桶。”   小暖…… . 第二二一章 挖坑   小暖打量木船的脸色,见他笑悠悠的不像是来替木桶来找场子的,便谦虚地拱手笑道,“小弟也是侥幸才得了木桶大哥不要的铺子。想必以木桶大哥之才,定又被委以重任了吧?”她可有些日子没见过木桶了。   “是挺重的。”木船露出一口与脸色形成鲜明对比的白牙,天天在码头干活,能不重么。   “方才木大哥说是奉命来访,不知您奉的是哪位的命,可有需小弟效劳之处?”小暖不纠结木桶的事儿,径直问道。   “某动身之前得了东家的吩咐,若是收薛家船运行有不顺当之处便找你帮忙。某此次也‘侥幸’,异常的顺当,便过来问问秦少爷这里是否有啥不顺当之处,某可以帮上一二。”木船笑呵呵的问道,他得的调函上写的清清楚楚,此行有为难之处,可寻秦日爰。他来了一打听,对这个秦日爰可是好奇得很,以为是什么大杀四方的人物,不想竟是个小奶娃。   如果我说让你把薛家的银楼吐出来,你帮么……   “多谢木大哥的好意,小弟这里倒也算顺当。只是有一事小弟想问上一问,若有冒昧之处还请木大哥海涵。”小暖笑道,“您方才说是过来‘收’薛家船运行,那这薛家银楼也是您奉命收的?”   木船摇头,“不是,银楼乃是谈生意时薛家主动提的,某想着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便顺道拿了。可是这银楼有何不妥?”   顺道……小暖的腰立刻就挺直了,她就说三爷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怎么可能干出这等抢人生意的事情。   于是,小暖把自己帮着赵家买薛家银楼,只差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但忽然听闻银楼已易主的事情讲了,“大哥有所不知,前些日子小弟刚帮木商掌柜从赵家买下济县的船运行,赵家承小弟的情,价钱上让了不少。这次也是小弟跟贵号的大东家提起薛家船行之事,才劳烦大哥走了这一趟,只是没想到薛家会临时改变主意把银楼也送给了大哥,小弟想着这件事还是得跟您提一提为好。”   木船也皱了眉,“若是秦少爷不说,某也不知这薛家不厚道的货卖两家,这不是坑某吗!赵家人可还在登州?劳烦秦少爷帮某搭个话,某今晚请赵家人吃酒赔罪,大家日后还要在一处做生意,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为了这点事儿搞得膈应了也是不美。”   他能有这样的态度小暖求之不得,于是当晚便在百味楼摆桌,把赵书彦和木船叫到了一起,齐之毅也跟着过来凑热闹。   跟小暖一样,见到木船后,俩人都被他这魁梧得过分的体型吓了一跳。待人家客客气气地道了歉后,又豪爽地拍出薛家银楼的地契和店契,“这个赵少爷收着吧。”   小暖无语了,他这样拍出来谁能要啊,这不是寒掺人嘛。   果然,赵书彦笑着拒绝了,“此事与木掌柜无关,乃是薛家不守规矩,赵某自会找薛家理论。”   木船客气两句又把契书揣进怀里,众人把酒言欢,场面也算融洽,小暖这才松了一口气。   小暖怕接下来再出事便问了一句,“木大哥可还对薛家的哪处买卖有意向?小弟早到几天,或许可为大哥介绍一二。”   木船抓着自己微卷的络腮胡,神秘兮兮地问道,“秦少爷觉得薛家的茶叶生意咋样?某看就薛家那几块料,留着早晚也是被人坑了去。”   小暖……   赵书彦……   齐之毅……   木船见他们表情不对劲儿,便皱了眉,“可是这茶叶生意有什么不妥?”   小暖哈哈笑着,“不是有什么不妥,我和我表哥正打算把薛家的茶山坑过来。”   木船端起酒杯哈哈大笑,“英雄所见略同,来,干!”   待吃完酒,木船又道,“可要某帮着递把铁锹?”   果然上道!   小暖笑看着赵书彦,让他拿主意。赵书彦放下酒杯儒雅笑着,“坑已挖好,只要没人递梯子就成。”   小暖……只得跟着哈哈笑。   齐之毅打听问起木船秦记的生意,也没打听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散场后待木船走了,小暖看赵书彦笑不及眼底,便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木船看着是个大老粗,可实际上比木商还精明。歉是道了,可啥实际的都没说,不过他这也算向赵家示了个好,只看赵书彦接不接了。   以赵书彦的脾气,怕是不会善了。   小暖也无法劝说,第二日又跑到新买的织布行为搬迁的事情忙碌。因为要把棉花种在济县,那么织布行放在这里便不合适了,所以她计划用船把织布机和她这几日谈下的肯跟着她走的工人都运回济县,空出来的厂房作为登州的货物周转仓库。   四十架织布机,二十个工人,搬迁起来并非易事,小暖首先考虑的是安全问题,必须在河面冻住之前找人运回去,她要这里帮赵书彦的忙顺便盯着分号开业。   可用木船刚刚买下的薛家的货船运货,这押送货物的人当然得从九号镖局找。   于是,小暖掏出自己的烫金牌,放在了九号镖局登州分号桌上,登州分号的镖头早就听济县分号的奕抱怨过秦日爰这号人物,心理非常平静地接了镖,甚至还为自己的一等镖师不是被他叫去看狗而庆幸。   货物装船这日,木船亲自来码头盯着。待见到九号镖局的镖头对小暖毕恭毕敬的,木船对这个秦日爰在三爷身边的地位重新进行了估量。   他就看不明白了,这个跟小娘们似的小子是打哪儿来的,怎么就入了三爷的眼?   不过不管为何,这号人物他只能交好不能得罪。于是,送货船上路后,木船不甩薛家跟过来讨好的管事,把小暖往怀里一搂,“某听说城南有家羊汤馆不错,咱尝尝去?”   搂上了,木船才发觉秦日爰瘦的跟个小鸡崽一样,都不够他一把抓的,忍不住问道,“兄弟今年多大了?”   小暖被他的大手捏得肩膀疼,“十五。”   木船眉头皱得更紧了,把小暖抓起来掂了掂又放下,“这可不行,瘦成这样以后咋娶媳妇生儿子?”   小暖还未说话,忽然觉得身后冷飕飕的。 . 第二二二章 小草病危   这感觉,很熟悉……   小暖扒拉开赛张飞的大爪子,转身见不远处的车马停放处内,一个戴着大斗笠看不清面容的车夫坐在车上,虽说跟别的马车看起来别无二致,但那人的坐姿小暖很熟悉,那是玄其。   小暖赶忙跟木船告辞,绕了两圈趁无人注意时,解下标志性的斗篷,戴上一个大斗凑到车前,低声问道,“找我有事?”   玄其下车恭敬地扶着小暖上去,低声道,“是三爷找姑娘。”   小暖已猜到三爷在车里。因为除了玄其,方才转圈的时候小暖看到玄咎在抗麻袋,玄舞在跟一个男人依依惜别,三爷的暗卫在这里扎堆,三爷当然在这里。他们这样行动明显是有什么不能告人的目的,所以小暖也装作自然地让玄其扶上了马车。   车厢一边,玄散抱剑闭目而坐,少了平日的低调不显眼,多了一股欲喷张的杀意;另一边,三爷脸色神态未变,但薄唇发白,一看就是失血了。小暖凑过去,闻到淡淡的血腥味,把她吓坏了,压低声音问道,“三爷,您受伤了?”   严晟微微摇头,“本想派人给你送信,我刚刚得到消息,你妹妹受了风寒,我已从京中请了御医火速赶往济县,你若无事也回去吧。”   这惊天消息让小暖的心都不会跳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会受了风寒,是不是很严重?”   严晟摇头,“详情我亦不知,御医应该后天能到济县,速去,此地不宜久留。”   小暖一想到现在家中的情况,哪能冷静,牙齿都咯咯作响。   严晟见此眉头微皱,“身为一家之主,越是遇事越需沉重冷静,你如此回去能做什么?教训还少么?”   小暖警醒,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冷静,立刻想到其中的关键,“赶往济县的御医是要替您看伤吧,您到底怎么了?”御医都出洞了,还能是小伤?   “我无事。”严晟展颜,“让玄其跟你回去,府中药物尽可取之。”   玄散听到如此紧要关头三爷竟让玄其跟着小暖去,手里的剑又紧了紧。   这恩情太大了,从不跪人的小暖双膝跪在车上,严晟伸手托住她要低下去的小脑袋,“你我之间无需如此,去吧。”   “大恩不言谢,三爷保重。”小暖跳下马车,故作镇定地走了一大段,然后还是忍不住拔腿狂奔。   严晟吩咐马车外的玄其,“走之前把树后的蠢货给本王处理掉。”   玄其接令,扫了一眼躲在树后偷窥的木船,从容下车。   玄散提醒道,“大皇子埋伏的人怕是要到了。”   “依计行事,传令下去尽量不要牵连无辜百姓。”严晟闭目凝神,准备迎接接下来的恶斗。   小暖一路跑到百味楼的雅院,拖出赵书彦假装沉静,但声音都是抖的,“表哥,我妹妹病了,我得赶紧回去。”   赵书彦立刻问道,“病情如何?”   “还不知道,只是我不能留在这里帮表哥的忙了。”小暖想到娘亲在家支撑着,都快要急哭了。   赵书彦点头,抬手帮她把斗篷整理好,声音颇为沉稳,“你是商号和家里的顶梁柱,内紧外松,越是大事越要从容,否则底下人会跟着慌乱,记住了?”   小暖深吸一口气,“记住了。”   “我派两个护院跟你回去,济县长寿堂的祁善善医小儿病。”赵书彦替小暖出主意,“若是不行,你可去长春观找师无咎老道长,他的医术也不错,凭你和他的交情应该能将他请出来。”   “记下了。我人手够用,表哥放心。”小暖转身大步离去。   出百味楼直奔霓裳分号,待到分号门前时,她已步履从容面带笑意,进去安排好分号的人员分工,又叮嘱了几句出来时绿蝶已找来的快马,小暖翻身上马出城门与玄其汇合后,纵马狂奔。   一口气跑到日暮,小暖也不肯住店休息,“吃完饭后,继续赶路。”   话虽这么说,但她下马时腿都站不住了,绿蝶伸手把她扶住,“少爷,还是歇息一晚吧。”   小暖哪歇得住,“只是腿僵了,我吃点姜汤便好。”   “二姑娘已经病了,您可不能再倒下。”绿蝶和玄其是暗卫,莫说一天一夜,就是跑三天三夜也不成问题,可小暖不行。   小暖虽面上沉静,心却如火烧,“我撑得住,咱们明天晚上前必须赶到家中,再跑一会儿,我撑不住了再找马车。”   晚饭小暖吃得尤其多,吃完后拉马就要赶路。玄其却压住她的肩膀,“我骑马带着姑娘。”   小暖抬头问道,“马能撑住吗?”   “已换了马,无碍。”   小暖立刻点头,“有劳玄大哥了。”   玄其已让店家换了长马鞍,先让小暖上马后,玄其也上马,用斗篷将她严严实实地包裹住,又用布条将这小小的一团固定在怀中,才发觉这丫头比大黄沉不了多少,心中一阵不忍,压紧她头上的斗篷帽子,纵马狂奔。   小暖强令自己闭上眼休息,待不再上下颠簸时她睁开眼睛,天竟已蒙蒙亮了。三人寻客栈休息一阵后,换马继续赶路,终于在傍晚时分赶到济县南城门。   玄其把小暖交给绿蝶,回了严府。   小暖奔回村中,还未到家门口大黄便像一阵风地冲过来,冲着小暖汪汪直叫,声音里满是焦急。   小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住自己狂跳的心和颤抖的腿脚,跳下马沉着冷静地揉了揉大黄的头,“我回来了,这几天辛苦你了。”   小暖大步进入院门,到猪圈倒土的岭嫂见她回来了,愧疚地低头弯腰行礼,“大姑娘。”   “小草如何?”小暖嘴里问着,脚步未停,一边解斗篷一边迎着满院子的药味进入屋里,却见屋里都是人。   端着药的翠巧见了小暖,双膝跪地声音哽咽,“姑娘,您可回来了。”   “小暖,你快进去看看吧,你妹妹她……”二舅母李氏和翠巧的娘亲郑氏看着小暖沉着的小脸都不敢多说话。   小暖脚步不停地进入东屋。屋内热气熏人,二舅秦正田、里正、韩二胖韩三胖等站在屋里,她跪坐在炕上的娘亲怀里抱着她生病的妹妹小草,屋内压抑得让人不敢出声。 . 第二二三章 血(给第一位堂主蓝羽紫晨的加更)   见到满脸通红张着小嘴儿出粗气的妹妹,小暖的心都揪了起来,她强令自己冷静,冲着众人点头致谢,才到炕边轻声道,“娘,小暖回来了。”   秦氏浑身一颤,抬起头来。见了娘肿若桃红若血的眼,小暖的心又是一抽,“娘,小暖回来了,接下来的事交给我。”   秦氏嗓音沙哑,“前天傍晚才让人给你送信,这么快就到了?”   “走岔了,我没碰上送信的人。”小暖在翠巧端进来的脸盆里洗了手,轻触小草的额头,妹妹的体温真的是很吓人,“小草怎么会生病,郎中怎么说,用了什么药?”   “你爹非要带她出去,是娘没用。”秦氏见了大闺女,紧绷的神经才松了下来,声音哽咽着,“小草被人推下青鱼湖受了寒,祁郎中给开了药,烧退下去又起来,郎中说……”   秦氏说不下去,哭了。   小暖怒火攀高,面上愈发的沉静,声音有种让人心安的力道,“女儿回来了就不会让小草出事,娘把小草放下,二舅和二胖伯把火盆撤出去,翠巧去把手巾烫一烫用稍凉的水端进来,绿蝶把堂屋的门打开些,再撩起门帘。”   绿蝶立刻撩开门帘,又把堂屋的门打开一条缝,冰冷的空气涌进来,让堂屋的人头脑一阵头皮发冷。   “小草发烧呢,得出汗才能退下去啊。”二舅母李氏抓着帘子小声提醒小暖。   小暖点头,“舅母放心,我明白。娘?“   秦氏不知道该怎么做,但她知道听小暖的准没错,便把小草小心地放在炕上,其他人见了也按照小暖的吩咐行动。   小暖道谢后请秦二舅帮着送客,秦三奶奶往外走时叮嘱小暖别着急,“咱们已经给小草挂了红袍,也到庙里和道观里求了菩萨和三清祖师保佑,会熬过去的。”   村里人病了只能熬着,熬过去是活,熬不过去死。   小暖点头道谢,“多谢三奶奶。”   “要是……万一……你心里得……”里正看着小暖沉静的小脸,心惊有肉的。   小暖却笑了,“爷爷放心,我妹妹不会有事。如果她出了事,害她落水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给给我妹妹陪葬!”   就知道这霸道丫头不可能善了!里正吓得腿都软了,不行了,他必须立刻去衙门,这里正不能当了,多一天也不能当了!   韩二胖拍了拍小暖的肩膀,“到时候招呼二伯!”   小暖点头送走众人后,又请手足无措的李氏和郑氏到厨房熬稀稀的小米粥,做些好消化的食物,便是小草吃不下,娘也要吃的。   然后她进到没有外人的屋内,解下斗篷换上女装,上炕扶着娘亲躺在炕上,“娘躺着歇会儿。”   秦氏的嘴唇都咬出了血,不敢闭眼睛的盯着小草,大黄也跑进来趴在炕边上。   小暖把手伸进小草的衣裳里,见她的后背也热得烫手,她掀掉被子,脱掉小草的冬衣再盖上,从翠巧端来的水盆里拿起手巾叠好放在小草的额头上。   又拿起一块挤挤水围着她的脖子缠了一圈,然后开始擦拭她的腋下、小手和小脚。虽然不是医生,但小暖也有常识,知道持续的高烧会把人烧坏,她现在必须帮妹妹退烧。   物理降温,是她能采用的唯一方法,秦氏见闺女做的事情跟老辈子传下来的法子完全是背道而驰,但还是过来帮忙。   “姑娘,陈状元带着郎中到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家里又变得井井有条,岭嫂等人的心也安了不少,莫名觉得被祁郎中叮嘱办后事的二姑娘还有救。   一听是陈祖谟来了,不等小暖吩咐,大黄蹿下床跑了出去。秦氏也气得咬牙,“小草都病了三天了,他才有脸来!”   “绿蝶,去问问哪来的郎中。”小暖手上的动作不停,小草脸上的毛巾一会儿就热了她得换凉的。   绿蝶到外边,见秦二舅正和陈祖谟怒目而视,大黄一声不叫,只露出满口的獠牙一步步逼得陈祖谟退到院门外。   绿蝶毫不客气地问,“陈老爷,郎中是哪来的?”   “放肆!”听闻小草还没好,特意带郎中过来的陈祖谟竟在一院子下人和门口围观的村民面前颜面尽失,不禁心火大起,“这是郡主从京中带来的良医!”   绿蝶一听是承王府的,脸色一沉,“等着!”   “你说什么?”陈祖谟牙呲目裂。   “大黄,交给你了。”绿蝶转身回屋。大黄猛扑过去,吓得陈祖谟连连后退,郡主侍卫立刻上来保护,可大黄的速度比他们更快,已将陈祖谟扑倒压在爪下,牙齿离着陈祖谟的脖子只有一尺的距离。村里人吓得一声惊呼,可谁也没有陈祖谟的声音大。   “啊”这还是中秋望江亭惊魂后,陈祖谟第一次这么靠近死亡,两个护卫立刻上来救人,却被岭嫂两脚踢开。   她来这里执行的任务是保护两人一狗,现在人病了一个,若是狗再伤了她还有什么脸活着!   陈祖谟这一声大叫传进屋里,惊醒了小草。   小草张了张嘴,若无音地唤了一声,“爹”。   小暖和秦氏见她醒了俱是惊喜,小暖轻声唤着,“小草,我是谁?”   小草慢慢地转眼看清是姐姐的脸,泪珠子就顺着眼角掉下来,“姐。”   “嗯,是姐,姐回来了,过会儿你退了烧就没事了,不用说话。”小草的嗓子哑得让小暖心疼,她含泪笑着,轻轻扶着她起来,“喝点水。”   翠巧递上水用勺子喂她喝了几口。小草见娘担心的样子,努力咧开嘴笑了。她布满了干皮的唇冒出血珠子,小暖和秦氏的心跟着流血,“姐知道,娘没事,你也没事。闭上眼睛安心等着,姐去给你请郎中,一会儿就回来。”   翠巧立刻接过小暖手中的手巾,“奴婢来。”   绿蝶进屋,低声道,“是郡主从京城里带来的郎中。”   小暖大步出屋拉了马往外走,出院门翻身上马,“岭嫂,郎中先留下,你在家中守着,若有人找事,生死不论!”   “是!”岭嫂接令。   陈祖谟见小暖竟不救自己,大骂道,“你这不孝女……啊!”   还不待他说完,大黄一爪子拍在他的脖子的大动脉上,尖尖的指甲再一用力便会让他鲜血崩流,陈祖谟吓得大气不敢出,求饶道,“不是为父让小草落水的,她是我的女儿,我怎会害她……”   小暖低头看着暮色迷蒙中这个没有骨气没有担当没有亲情的男人,声音冰冷,“小草昏迷了两天,听到你的声音就张开了眼,一开口就是满嘴的血。她是爹带出去的爹就该确保她的安全,这是连大黄都明白的道理!小草无事便罢,若是小草出事,青鱼湖底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 第二二四章 病急乱投医(为舵主吴语513的加更)   小暖这话一出口,莫说陈祖谟,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吓傻了。   “大黄,家里交给你了。”   “汪!”   围观的村民立马让出一条路,小暖一夹马肚子狂奔而去。绿蝶转眼一扫,上前把陈家拉车的马卸下来,抓缰绳跳上马追过去。   从倾斜的车里摔出来的,抱着药箱子的老郎中被岭嫂扶住。   被小暖这一通听似大逆不道实大快人心的狂言激起豪情的岭嫂也涨了气势,才不管躺在地上的是什么人,她拎在手里的又是什么人,转头叫道,“大黄!”   被小暖严格训练过不许见人血的大黄,狠狠低头,一口咬在陈祖谟的胸前。   “啊”陈祖谟惨叫。这一声惊恐尤甚,陈家的族人拎着棍子就要冲上来,却被蹿到大黄身后手握长刀的岭嫂挡住。   “我家姑娘说了,敢找事的,死伤无论,你们哪个先来试试?”九号镖局的一等镖师,可不是浪得虚名。   “不是我们想找事,实在是这狗,要咬死人啊!”族长陈二爷急的跳脚,却也只能听着大黄撕咬衣裳的声音和陈祖谟的惨叫声。   大黄咬够了,岭嫂“哐当”一声关上大门。提着灯笼围观的村里人才凑上前看躺在地上被狗咬了的陈祖谟。   让大家惊奇的是,他身上一块皮都没破,就是衣裳被撕烂了,露着白花花的胸脯。其他人能忍着,韩二胖则大笑出声。   胸前冷飕飕的陈祖谟直勾勾地看着夜空,就在刚才,他以为大黄会把他的心掏出来吃了……他敢发誓,那畜生就是这么想的!   两个被揍的不轻的侍卫赶忙上前扶起自家姑爷,狼狈逃走。村里人拎着灯笼交头接耳地跟去看热闹。   夜色中,小暖一路狂奔到城门口,可城门还是关了。   她拉住马回头问绿蝶,“可能翻墙?”   “会。”   小暖转马头,直奔西城墙外,“咱们从这里进去。”   “是。”绿蝶拴好马到城墙下刚掏出翻墙勾要扔上去,城墙上就有人举着火把架起弓箭大喝道,“什么人?”   绿蝶立刻带着小暖会退十几步。   小暖抬头看到右金吾卫标志性的褐红色盔甲,才想起三爷让金吾卫协厢军保济县安宁的事。   右金吾卫在,小暖便不能翻墙了,她拱手大声道,“在下有急事要见玄其将军,麻烦军爷跑一趟。”   她年纪小言不足信,便抬手取出一块牌子,“在下奉上命而来,求见玄其将军。”   知道玄其今日刚刚回城的守城军不敢耽搁,“将令牌扔上来!“   绿蝶面色坦然地接过九号镖局烫金牌,稳稳扔到城墙上。   守城军虽不知这是什么令牌,但见令牌制得精致,想着跑一趟也无妨,贻误军机可是要杀头的。小暖在城外焦急地等了一刻钟,西城门便“吱呀”一声开了,玄其骑马出来。   小暖赶忙拱手煞有其事地道,“玄其将军,在下有急事回禀。”   玄其带着她进城听明原委后,便低声道,“某会吩咐守城卫,姑娘今夜拿着此令牌可进出城门,某还要严府等消息,御医一到立刻把他送到秦家村,小草怎么样?”   按说该把小草接到府中,可她现在不宜移动,也只好冒险让御医去秦家村了。   “我正要去为她请郎中。”小暖在城中一路纵马狂奔,叩开长春观的观门,点名要见师无咎。   师无咎是老观主,看门的小道士不敢去。小暖立刻塞了一锭银子,“小道长就说秦家村陈小暖有急事求助。”   小道士看在银子的面子上跑了一趟,没多大一会儿师无咎就哈欠连天地出来了,“这么晚了寻老道做什么?”   小暖赶忙道,“我妹妹小草高烧不退,小暖无计可施,这才来劳烦您老人家。”   本来很是不悦的张玄清一听是那个富泽深厚的小姑娘,马上道,“师傅,要不徒儿陪您走一趟吧?”   “你去干什么,你会看病还是会施针?”师无咎瞪了不成器的徒儿一眼。   张玄清……   师无咎抓住稀稀疏疏的胡子,眯着眼睛道,“小丫头,老道给人看病可是有条件的。”   小暖立刻道,“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真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你可能寻到黑接骨木、银柳皮、菩提花这三味药?”师无咎问小暖,“若有这三样,老道便有六成把握。”   小暖点头抬手,绿蝶立刻转身快速离去。   “玄清吾徒。”   “徒儿在。”   “抄家伙,走。”   张玄清……   小暖面上见喜,“多谢道长。”   待小暖和两位道长走到城门时,绿蝶已取了药在城门边候着。师无咎接过来打开看了看,又闻了闻,看着小暖若有所思。   “道长,可是这药有什么不对?”小暖谨慎问道,若有不对立马去换。   师无咎摇头,“没有,很对,走吧。”   见小暖亮出令牌,守城兵立刻打开城门,长春观师徒一起若有所思。   四匹快马奔到秦家村时,见韩二胖哥俩还在自己家门口不放心地守着,小暖立刻开门请他们进去。师无咎村里人识得,但张玄清观主来过秦家村好几次,韩二胖认得,觉得小暖这是有病乱投医,对这母女仨更同情了。   小暖请师无咎进屋时,小草已昏睡过去,秦氏和翠巧正忙着给她换布巾降温。   秦氏见到师无咎进来,眨着酸涩的眼睛问道,“您是青鱼湖旁那位算姻缘的老道长?”   “正是老道。”师无咎想到两次在小暖面前丢脸的事儿,指着大黄,“先把它请出去。”   小暖想起师无咎不喜大黄之事,劝道,“大黄先出去,让道长给小草治病。”   大黄趴在炕边不肯走,不待小暖吩咐,绿蝶就过来弯腰抱起大黄走了出去。   张玄清立刻上去用布巾把炕上的狗毛扫干净,很是狗腿地恭请师傅,“师傅,请坐。”   净过手的师无咎这才坐在炕边,伸手把脉,又扒开小草的嘴和眼睛看了看,取出黑接骨木、银柳皮连自己带来的几位药材一起递给小暖,“三碗水煎成一碗,要快。” . 第二二五章 救救展宏图   小暖立刻转手交给翠巧,翠巧起身和她娘亲郑氏、李氏到厨房煎药。师无咎取出银针在火上烤过,让小暖拉起小草的被子掀开衣服,一连二十几根银针刺入小草身上的穴位。每扎一阵,小暖和秦氏就跟着一哆嗦,不过谁也不敢打扰师无咎治病。   小暖实在看着心疼,便退到外屋问岭嫂,“我爹带来的郎中呢?”   “在厢房内,由舅老爷陪着喝茶。”岭嫂也不知道这郎中该怎么安排,干脆关进厢房里,好茶好水地款待着。   小暖到西厢房,向胡子花白的郎中道谢又道歉,“劳您跑这一趟,小暖实在内心难安,这点薄礼不成敬意,还请您看在小暖年纪小的份上,别跟我一般见识。”   这郎中亲眼见了自家姑爷在门前的悲催遭遇,哪敢在小暖面前挺着腰杆摆架子,弯腰拱手连道不敢后,惶恐的接了小暖给的红封,被秦二舅和韩三胖送去山长茶宿。   韩二胖见身边没人了,才问小暖,“那老道能成吗,我咋看着他像个江湖骗子?”   小暖低声道,“他是张观主的师傅,是赵书彦大哥让我找他的。”   赵书彦做事有谱,韩二胖也不禁看到了点曙光小草兴许真能救过来。他琢磨着待会儿先去大舅家报个信儿让他老人家放心,他这里正说不定还能干几年。   小暖回到屋里时,师无咎已经取下银针,把小草翻过来给她按摩脊柱退烧。   小暖小声问道,“道长,我妹妹如何?”   师无咎也不多说,“先吃药,看烧能不能退下去。”   药端进来后,秦氏把小草抱起来,师无咎按压她脖颈处的穴位,把药一滴不剩地灌下去后,便闭上眼睛盘腿坐在炕上等着。   一屋子人屏息凝神看着小草,约莫两刻钟后见她的额头湿润了,秦氏喜道,“开始出汗退烧了!”   师无咎睁开眼,拉过小草的小胳膊摸脉点点头,“有所好转。“   “祁郎中开的药吃了后也退了烧,可没到一天又烧起来了,而且越烧越高,道长看这次?”秦氏还揪着心。   师无咎摇头,“她寒气侵体五脏俱损,不下重药症状难消,下重药又怕损了根本,这服药的药效退了后再看吧。”   小暖赶忙问道,“若是烧退了,会不会留下病根?”   师无咎摇头,“老道也不好说。”   不好说就是有可能,小暖攥紧拳头才生生将内心地狂怒和担忧压下去,冷静地地道,“道长辛苦了,您二位先到厢房歇息。”   张玄清取出两张符递给小暖,“一张贴在大门上,一张贴在屋门上。”   小暖也不问这是什么就递给韩二胖,终于有事做的韩二胖颠颠地去贴条子。   贴完符,小暖再三道谢送他出门后,让二舅两口子回了家,又让让绿蝶和翠巧到西厢房去歇息,留下岭嫂值夜。   至于娘亲,小暖明白她跟自己一样,小草的烧退不下来,她是不会合眼的。   又过了半个时辰,小草两鬓的头发汗湿地贴在小脸上,秦氏动作轻柔地为她擦汗。   小暖怕妹妹脱水,去厨房弄了一碗淡盐水给她补盐分。然后娘俩就这么静静地守着,小暖怕勾起娘的情绪,也不敢问小草是怎么落水的。一直盯到天亮,小草的脸色渐渐恢复正常,烧终于退下来了,只是呼吸声很重,小暖觉得她应该是肺上的问题,若是炎症下不去还得烧起来。   她恨不得穿越回现代抓一大包消炎药回来给妹妹治病!   师无咎睡醒后看过小草的情况,又开了一张药方。因知道小暖有地方拿取药,师无咎开的都是市面上难得一见好药,睡醒的绿蝶接了药方转身就走。   见小草的情况好转,翠巧才跪在地上磕头,“求姑娘救救宏图少爷,宏图少爷与二姑娘一同落水,因他在水里托着二姑娘,所以吃的水更多,情况比二姑娘还遭……”   秦氏急了,“你怎么不早说。”   翠巧低着头,昨晚二姑娘都不见到能救回来,她哪敢提展宏图的情况。   小暖这才问起小草生病的缘由,“他们两个是怎么落水的?”   那日负责保护小草的岭嫂回话,“二姑娘和展家小少爷在桥上玩,有几个小姑娘少爷追着打闹,把二姑娘和小少爷……挤落水中。”   说完,岭嫂双膝跪地,“奴婢没保护好二姑娘,罪该万死。”   小暖没有多问,“错先记下,你速与翠巧去展家看宏图现在如何,若是不好即刻送过来请道长为他医治。”   送过来不止是因为师无咎在这里,更是因为今天会赶过来的御医。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翠巧连磕三个响头,匆忙跟着岭嫂去了。   师无咎哼了一声,“老道可没说要救治。”   小暖笑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老道不修佛,修塔供和尚的骨头有个屁用!”师无咎的脑袋转到另一边。   小暖伸出两个手指头,“加上宏图,两个条件!”   “成交!”师无咎立刻点头,美滋滋地转身去准备,张玄清跟在师傅身后,忍不住琢磨师傅到底想要她干什么……   不知道为啥,他的脑袋里闪过师姑师无尘的影子,总觉得事情不妙,非常不妙。   展家的马车很快就来了,展宏图的娘亲小吴氏的眼比秦氏的更红,嘶哑着都要说不出话了。小吴氏拉着秦氏的手,两眼泪汪汪,徐妈妈把展宏图放在炕上,跪在地上连连给小暖磕头。   小暖也不说什么客套话,立刻请师无咎为展宏图医治。展宏图的病情与小草一般无二,提前熬好的药灌下去后,师无咎又一通针灸按摩,展宏图的额头果然也见了汗。   小吴氏见了,扯着帕子捂住嘴,呜呜地哭。躺在炕另一边的小草被她哭醒了,以为是自己的娘在难受,睁开眼叫娘。   众人立刻围过去,见小草的眼神清明,秦氏和小暖悬着的心才算放下一半。秦氏摸着女儿的小脸问道,“小草哪儿难受?”   小草摇头,强撑着道,“小草饿了。”   一听女儿饿了,秦氏立刻来了精神,“好,好,娘抱你吃饭。”   小吴氏见到小草要吃东西,心里也升起了希望。   熬好的小米粥,清淡好消化的小菜和白面馒头端上来,秦氏一边喂女儿,一遍翘起嘴角。   能吃,病就去了一大半儿,剩下的就是慢慢用药养着了。   众人刚有了笑模样,小草却一阵咳嗽,弯腰把刚吃下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吐完后虚弱地靠在娘亲怀里的小草,见娘亲和姐姐着急,又撑着做起来道,“小草没事,小草吐了可以再吃。”   小暖的眼泪立时就忍不住了。 . 第二二六章 御医   妹妹哪里是想吃东西,她是怕自己和娘亲担心,所以才要吃的,这才是五岁的孩子啊!   小暖扶着她漱过口,抱过来安慰,让她安心养病,别紧绷着,想吃就吃不想吃就不吃,这样身体才能好得快。   秦氏也看明白了,连忙收起自己的一脸担忧,笑着道,“就是,你不烧了,剩下的就是慢慢养着了,咱不急啊。”   小暖松懈下来后,又开始拉肚子,待把肚子拉空了人也越发的不精神了。   这样下去,再烧起来是迟早的事儿。   看看昏睡虚弱的妹妹,再看看刚退了烧还没醒过来的展宏图,小暖心如刀绞,不过秦氏和小吴氏已经乱了,小暖就不能再乱,她只能强撑着镇场子,与师无咎商量怎么用药。   师无咎配了一贴膏药给两个孩子贴上,两家人提心吊胆地守到快晌午,摸着两个孩子又开始发热感到绝望时,院里的大黄忽然轻声叫了起来。   小暖听了,立刻冲出去打开大门,果然见戴斗笠的玄其站在门口,身后还有一辆马车,不用问也知道,这是御医到了!   小暖立刻打开大门让马车进来后又紧紧关上,玄其这才挑帘扶下一位衣着朴素面貌温和的中年男子,为小暖介绍道,“这是华郎中。”   小暖一躬扫地,“辛苦您了。”   华郎中也不多言,随着小暖进屋见到炕上竟躺着两个孩子,神色微讶。小暖赶忙解释道,“这两个孩子都是不甚落水,病情相差无几,劳烦郎中了。”   一个是医,两个也是治,玄其点头道,“有劳。”   华郎中这才上前,一番望闻问切后所说的话与长寿堂的祁郎中和师无咎并无二致,只是又加了一句“寒气已入肠胃肺腑”。   小暖的心又揪了起来,莫非御医也无策了?   玄其直接问道,“您看多久可以治愈?”   华郎中略沉吟,“此非急症,需慢慢调养,若是医药足备一月可愈。”   听他这么说,小暖的心“啪嗒”一声掉进肚子里,与小吴氏同时说道,“足备,足备!”   华郎中又道,“食膳也需精细。”   小暖立刻挺起胸脯,“需要什么您只管提,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只要这世间有的,我们定能找来。”   总之,不管花多大代价,小暖只要妹妹无事。   待玄其也做了保证后,华郎中才提笔写药方,又动手为两个孩子按摩。   院内,小暖对玄其千恩万谢。   玄其摸着大黄的脑袋笑道,“姑娘无须客气,某也是奉命行事,。治病所需的药物先从府中取,若是府中没有,便把条子交给玄廿,他自有办法弄来。”   小暖立刻给车夫玄廿道谢。   玄其又叮嘱小暖对华郎中的身份保密,才道,“某要既刻启程,送另外一名御医去登州,姑娘行事千万小心。”   小暖凑过去低声问道,“三爷的伤?”   玄其摇头,“某也不知。”   说完,玄其又弯腰跟大黄道别,走到门口见大黄还跟着,眼巴巴地看着他。玄其肃着一张脸与它对视片刻,竟弯腰抱起大黄,飞身纵到树上,跳下来,再上去,再下来,小暖几人的脑袋跟着这俩抬起落下,便是如此危急时刻,还是忍不住要笑。   小暖摸着下巴,觉得玄大哥对大黄一定是真心的。   也不知跳了多少回,玄其才把大黄放在地上,叫过玄甘,“以后有事就找他,他也会剥皮。”   小暖……   玄甘也算熟人,大黄欢快地摇着尾巴抬起一只前爪。   受宠若惊的玄甘立刻抬起胳膊晃悠几下,他们这帮被大黄折腾了大半年的暗卫里,能有此待遇的只有玄其大人一个,如今要加上自己了!   他今天真是人品爆发了,有了交情后,大黄以后会对自己爪下留情的吧,会吧?   玄其拍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去。送了玄其回来的小暖,见玄甘正一脸狗腿地坐在太阳地里给大黄顺毛,再看直挺挺躺在地上舒服地闭着眼睛的大黄,小暖……   这二货,知道小草没事儿就先享受上了!   小暖也打了个哈欠,莫说大黄,现在她也觉到累了。忽然,大黄和玄甘的目光都看向东厢房的窗户,小暖打转哈欠转头,见窗户里伸出一只道袍破旧的胳膊,晃啊晃的。   小暖抽抽嘴角,赶忙进去,见师无咎抱着一个包袱站在屋里,小声道,“老道要走了。”   “我们茶宿里的茶点滋味不错,您去尝尝?”小暖笑道。   师无咎吹吹胡子,“就你那点儿心眼儿,还想糊弄老道?有华云琦在,你妹妹就用不到老道了,老道要回道观。”   小暖嘿嘿一笑,“道长认得华郎中?”   师无咎翻翻白眼,“老道云游天下,认识的人多了。你这鬼丫头既然能请来御医,还折腾老道作甚!”   小暖正色行礼,“昨夜情况危急,若非您老出手后果不堪设想。”   师无咎哼了一声,“不是说茶宿的茶点好吃吗,还不快带路!你轻点,老道不想让华云琦看到。”   听这意思两个人是相互认识了,小暖也不多问,轻手轻脚地送师无咎出门到山长茶宿用饭。饭还没上来,云清先生就到了,他看着师无咎的背影抚须笑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师道长,幸会。”   师无咎一口茶喷在桌子上,“这个时辰,你不该在学堂里教书吗?”   “本来该,不过今日提前出来了。”云清先生又问小暖,“小草如何?”   “退烧了,有劳先生挂记。”小暖没想到师无咎人面这么广,莫非他以前也是混京城的?   见两位老人打起嘴架,小暖便去找赵三,多谢他为小草请来祁郎中又帮着打点家中事。赵三客气几句,便把小暖拉到一边,低声道,“害小草落水的是吴家的人,他们的目标应该是宏图少爷,小草这次是无辜受了牵连。”   小暖目光冷若刀,“吴家人这是活腻歪了!”   赵三赶忙劝道,“吴家势大,他们也派了管事送药探望,算是赔了不是,姑娘可不要冲动。”   这位姑奶奶生气了会拎着棍子揍人的。以前她身边只有一个大黄还好,现在多了绿蝶、岭嫂和张冰、王川四个厉害打手,若她真犯浑带着人冲到吴家去,把吴家掀个人仰马翻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这样做是一时痛快了,但后患无穷啊。等少爷回来知道了,非剥了自己的皮不可。   小暖笑吟吟的,“三叔放心,小暖是那爱冲动的人吗?”   赵三哈哈地笑,暗道您不是谁是,您昨天当着一村子的人,还要把自己的亲爹扔到湖底喂鱼呢。 . 第二二七章 我这丫头咋了?   小草有御医照顾着,小暖也有了精神,送走师无咎后,她让岭嫂去进城买了一车东西回来,然后拎着挨家挨户地道谢。小草生病这几天但凡过来探望的,小暖送了一条鱼,韩二胖韩三胖等帮忙的,小暖的礼物加倍。   不过,秦二舅那里小暖是空着手去的,跟他们说了会儿话后又无视坐在院里低着头当没看见她的白氏、张氏和秦大妮儿,大摇大摆地走了。   小暖早已今非昔比,莫说秦大妮儿,就是白氏和大伯母张氏也不敢当着她的面说个不字。   村里人早就看明白了,要想在村里人面前留点脸面,就别招惹陈小暖。小暖现在可是村里的头名小霸王,是叫嚣着要打死亲爹的人。   跟亲爹比起来,她们这些人算个屁!   她走远了,张氏才冷笑了几声,“瑟吧,我倒要看看郡主还能容你瑟几天!”   昨夜小暖让家里的狗差点把亲爹撕吧了的事儿,村里一半的人都亲眼见了。就算这件事错在陈祖谟,可小暖这么干也是过头了,她就不信陈家能咽下这口气。   “远的香近的臭,你们巴巴地跑过去帮着忙活了活几天,有用吗?人家连条鱼也不给,把你们当傻小子使唤呢!”张氏嘲笑从屋里走出来的二弟妹李氏,“怎么着,傻眼了吧?”   李氏想说就是因为近,才不用那些虚礼,再说小暖拿过来,她做半天,能有几口落到她和二妮儿的肚子里?可她不敢开口,因为无论她说什么都得被骂。   就算她什么也不说,白氏还是训道,“我怎么跟你们两口子说的?她们院里的事儿少沾,少沾!有一点好吗,有一点儿用吗?”   李氏低声道,“小草病成那样……”   “谁家孩子不闹病?就她们家事多,发个烧都要折腾一村子人!”白氏骂道,“你们过去能帮个屁的忙,人家一院子的下人都没事儿干,哪就轮得着你们献殷勤了!”   “就是!”张氏见李氏被骂,心里别提多痛快了,“再说一个丫头片子死就死了,就她们那样的家门,活着长大了也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还不如死了早托生!”   秦二舅忽然从屋里出来,瞪着张氏喝道,“你说什么?”   “我说啥了?我啥也没说!”张氏才不怕他,接着冷嘲热讽地说着。   李氏闷头要去厨房准备饭菜,忽然听自己的男人说了一句,“分家!”   她猛地抬起头,见婆婆和大嫂都惊了,她自己也觉得耳朵出毛病了。   秦二舅又大声道,“我去找里正,分家!在这院里住着,二郎和二妮儿早晚得跟你们学坏了!”   “你爹娘还没死呢,你就要分家?跟你姐走近了连这大逆不道都学过来了,你说,你骂谁呢,孩子们在家里怎么就学坏了?”白氏骂道,“想分家,除非我跟你爹死了!”   “好端端的分什么家啊。”张氏也劝,要真是分了,家里的活谁干,地里的活谁干?   秦二舅转身就往外走。李氏刚忙追出去,“他爹,你……”   “你别管,回去。”秦二舅大步往前走。   李氏刚忙上去,拉住秦二舅的胳膊,小声道,“他爹,你是家里当小的,就这么去了里正叔也不见得会搭理你。不如……你叫上小暖一起去?”   秦二舅停了,李氏赶忙放开手低下头,生怕挨骂。   秦二舅看了媳妇儿一会儿,应了一声才大步往前走,心中琢磨着自己这么多年真是白活了,连十二岁的外甥女都不如。   李氏见他绕过街口,心里也升起了期待。若是真能分家,那就太好了……   嘴里虽然应了,但秦二舅知道小暖昨天回来就没歇过,不想为了自己家这点儿去麻烦她,直接跑到里正家说事儿。果然让媳妇猜中了,里正兼秦家族长秦德一听他要分家,张嘴就是伦常孝道地一顿骂。   “爷爷,小暖姐姐来啦”院里的小孙子一声喊,秦德立刻住嘴,瞪着秦二舅,“你把她叫过来的?”   秦二舅头晃得像拨浪鼓,“没有,她不知道。”   左手两条鱼,右手两只鸡走进来的小暖,先把礼物交给里正的大儿媳妇儿,又跟里正奶奶道了谢,才走进屋,见到二舅也在,甜甜地挨个喊了人。   里正闷声问道,“你又想干啥?”   “没啥事儿,就是过来看看,多谢您和奶奶、伯母帮我照看我娘和妹妹。”里正去了她家好几趟,里正奶奶跟着秦三奶奶去庙里给小草捐了香火,里正家的大儿媳妇作为全福人(有爹有娘有儿有女有丈夫)给小草挂了红袍消灾,小暖怎么能不来。   里正看着被撒开乱跑的两只大活鸡,心里这叫一个舒坦。小暖这丫头虽然楞了点,为人处世可比她爹她奶奶强多了。想他帮着陈家干了那么多事儿,除了陈祖谟娶媳妇的时候过去灌了一肚子冷风,啥好处都没捞着!   小暖又问二舅,“您过来找里正爷爷有事儿?”   里正的笑容立时凝固了,紧给秦二舅使眼色。秦二舅只当没看见,“我想分家,过来跟族长商量商量。”   小暖笑眯眯的,“也是,家里的孩子都大了,一大家子挤在那个小院里住不开,分开住也好。二舅挑好房子没有?”   秦二舅偷眼看了看里正,“村里还有几处空院子,我打算买一处先搬过去,你瞅着哪儿好点?”   小暖想了想,“我们家东邻的东邻那个院子空着,也不知道他们家卖不卖,里正爷爷帮着问问?”   里正……   “那是你三年伯家的,他们说过要卖,不过这会儿咱们村里的房子和地不让往外卖,所以一直没找到下家。”秦二舅立刻道。   “那就好说了,二舅跟三年伯谈个家,再让里正爷爷盖个章就成了。”小暖笑呵呵的,“搬过去后我们给您暖灶去,里正爷爷也去,小暖去弄两壶好酒给里正爷爷解馋,听说桂林的瑞露酒不错,爷爷觉得成不?”   “好……”   小暖走了后,秦二舅小心翼翼地看着族长叔。里正瞪起牛眼,“看什么?分家不拿个章程出来,我管个屁啊!”   “!”秦二舅答应一声赶忙跑了,里正奶奶和家里的两个媳妇捂着嘴地笑,屋里的秦德哭丧着一张脸,没法干了,这里正真是没法干了!   跑出大门后,秦二舅见小暖在墙边等着他,脸上的笑就忍不住,“你这丫头……”   “我这丫头咋了?”小暖抬头笑。   “挺好。”秦二舅琢磨着,以后自己是不是也该横点,混点……   小暖递给秦二舅一张银票,“二舅要分家买房,需要置办的东西少不了,这点钱您先拿着,不够再跟我娘说。”   秦二舅不接,“舅哪能要你的钱,你放心,我手里钱狗够的,你们的钱还得留着给小草看病呢。”   “您的是您的,我娘给的是我娘给的,您就别跟我们见外了。我困死了,要回去睡觉,要是分家不顺当您再叫我。”小暖把银票塞进秦二舅手里,打着哈欠走了。   秦二舅见外甥女累成这样也是心疼,低头银票看了一眼,就一头栽在地上。   栽倒的秦二舅一点也觉不到疼,他揉揉眼睛,趴在地上瞪大眼看银票上的数字,不是他眼花,真的是五十两! . 第二二八章 小暖的实力   因为华云琦的身份不能让人识破,所以小暖家这几天是闭门谢客的,留下来照顾展宏图的也只剩下小吴氏和徐妈妈。   两个孩子上吐下泻地又烧起来两次,把秦氏和小吴氏吓得魂都快没了,不过小暖请来的这郎中还是沉着的用药,按摩,面上什么也看不出来,小暖也一脸淡定地告诉她们没事儿。   秦氏信闺女,小吴氏嘴上不说,心里可一点底也没了,悲观绝望地看着儿子一天天瘦下去,恨不得把自己身上的肉割下来给他贴上。   五天后,两个孩不烧不拉了;十天后,两个孩子能做起来吃东西也有精神玩了,小吴氏才相信儿子真的活过来了,跪在地上不住地给这位不知道从哪请来的,从不笑的郎中磕头,然后拉着小暖,花花的流泪。   虽然是郎中救了儿子的命。但她现在最感激的人是小暖。若不出小暖把儿子接过来,儿子的命早就没了。哪能让这么好的郎中看病,吃这么好的药治过来。   郎中开的药方她没见,但天天喂到儿子嘴里的药膳她是亲手跟着做的。比巴掌还大的地黄,跟萝卜一样粗的玄参,还有她只听过名根本没有见过的老些好东西,流水一样地进了宏图的肚子。   这些东西,就是有钱你也没地方买去。   参照着冷血的婆婆和让她寒心的娘家人,小吴氏觉得小暖一家才是真正的亲人,老夫人给宏图认的这门干亲比血亲好太多了。   小吴氏又喜又悲,拉着小暖的手呜呜地哭。   小暖被她哭得头皮发麻,向娘亲求助,秦氏过来把人劝开。小暖才抽出空去听华云琦说两个孩子的病情。   “他们的寒气去了六分,已无大碍,剩下的便是用药慢慢调养,我在开几张方子,先去一趟登州,过几日再来给他们请脉。”   听他用了一个“请”字,小暖很是心虚,自己家是什么身份,人家是什么身份,哪能当得起这个请字。小暖按着从玄廿那里问来的规矩,送上一百两银票,恭敬地把这位救命的御医送送上车。   在小暖家待了十几天的玄廿走拉着马缰绳,回头看着在狗窝边啃骨头的大黄,有些失落,“大黄,某走了?”   大黄腾不出嘴,只甩了甩尾巴。   玄廿……   华云琦看了一眼这只聪慧的大黄狗,对小暖道,“姑娘若是想让这只狗安享天年,就不可喂它吃太多,太咸。”   小暖立刻点头,待送了马车出门后,回头跟大黄商量,“大黄,这骨头……”   大黄耳朵一竖,立刻叼起骨头躲进狗窝,外边只留了条尾巴。   小暖盯着它粗壮的尾巴看了一会儿,叹口气,“大黄,你真的胖了。”这些天忙着小草的病,大黄所有的运动都被暂停了,这货吃了睡睡了吃,竟快胖成猪了。   大黄想把尾巴缩进洞里,奈何它现在身体粗了,以前还能藏身的狗洞,竟塞不下了。   小暖看着它这蠢样,就忍不住地乐。   谁知第二天睡醒了出来,小暖竟看到看到大黄蹲在树底下看着张冰要镐头刨狗洞……   见小暖出来眼神儿不善,张冰赶忙解释道,“是大黄让我挖的。”   小暖……   “躲着点儿,别把水井挖穿了。”   大黄蹭了蹭小暖的腿,抬狗脑袋指了指东屋。   小暖轻声道,“还睡着,昨夜没烧也没吐,就是咳嗽了几声,还不能出来跟你玩,不过也快好了。”   厨房里,翠巧和徐妈妈正在做早膳,岭嫂打下手烧火,绿蝶则拿着华云琦开的药方和食补单子去抓药。   按着小暖的吩咐,绿蝶先去药铺抓,药铺里没有的才去严府。虽然三爷吩咐过用药可以去严府取,但小暖也有分寸,总不能人家就说了一句话,她就不知深浅地把人家的家底搬空不是,三爷自己还伤着呢。   厨房里,徐妈妈又偷偷抹起眼泪,翠巧轻声问道,“妈妈这是怎么了?”   徐妈妈轻声道,“若是老夫人活着的时候能请来华郎中,该多好。”   虽然不知道这位郎中是小暖姑娘从哪里请来的,也不知道他的身份,但看小暖姑娘对他奉若上宾的恭敬劲儿,就知道这不是一般人。   翠巧也低声道,“能救回二少爷,老夫人在天上看着,也会高兴的。”   老夫人死后,吴氏升了一级成为老夫人,展毅能成为展家老爷,展宏远和展宏图由孙少爷变成了少爷。   徐妈妈凝神盯着锅里的药膳,“这次是我大意了,以后我要寸步不离地跟着二少爷!”   翠巧低声道,“妈妈不用忧心,吴家害的二姑娘生了这么一场大病,姑娘绝不会饶了他们的!”   徐妈妈没吭声,她知道小暖本事大,可她能把吴家怎么样?吴家人丁兴旺家大业大,又不是落魄了的展家,估摸着这次,姑娘也只能吃了闷亏了。   翠巧却对小暖有着莫名的信心,“妈妈等着看就是。”   小吴氏起来后跟秦氏商量,“我想在村里买处房子住下,婶子觉得如何?”   展宏图的身体见好但还得用药调理,小吴氏觉得还是住在这里更为方便。毕竟华郎中开的调理方子,好些东西她真没地方去买,只能再让图儿蹭一阵儿小草的药和饭吃。   秦家只有三间正房,这些天她跟徐妈妈带着图儿挤在同一条炕上,实在太不方便。   秦氏立刻点头,“好啊,你来了我也多个人作伴。”   一来被关在屋里的小草有个伴不闷得慌,二来徐妈妈的厨艺精湛,两个孩子的药膳都出自她之手,她们能留下,对秦氏来说真是再好不过。   用过饭后,小吴氏把小暖请到西屋,递给她两千两银票,不好意思地道,“虽然这肯定不够图儿的医药钱,但你嫂子没本事,自二哥和老夫人去后,我手里的钱就只出不进,能拿出手的也就这么多了,妹妹千万别嫌弃。”   小暖连忙摆手,“嫂子快收回去,这药和郎中都是我托人情找来的,没花了多少钱。”   小吴氏不肯,“你欠人家的人情早晚也要还的。”   小暖推辞不过,便收下了,“这两千两我帮嫂子投到生意上吧,多多少少的也能有点进项。”   见她肯接着,小吴氏就很高兴了,至于回头钱什么的,她也没当回事儿。   两日后,小吴氏把小暖家西邻的两个相邻的院子都买了下来。小暖家原本的西邻秦满坡和秦满田两兄弟,则高高兴兴地拿着小吴氏给的两倍房钱搬走了。   至于陈祖谟定下的“不让外村人在村里买田买房”的规矩,喝着瑞露酒在房契上盖章的里正,早就忘了。   展家的管事把隔开两院的墙拆掉凑成一个大院子又收拾停当后,小吴氏带着展宏图住了进去。   秦氏跟小暖帮着搬东西,转了一圈后小暖见娘亲满眼羡慕,便小手一挥,把东邻的房子也买了下来。   待里正再在房契上盖章时,不由得替陈二爷捏了把汗。   山长茶宿,郑氏一家,展家,再加上秦氏院子里越来越多的人,小暖现在振臂一呼,叫出来的人能把陈氏一族碾三遍了……   陈二爷在村里,还能抖得起来吗?   里正大力把章盖上,不厚道地笑了。 . 第二二九章 论学问与笔的关系   两院合一院后,小暖家的正房由三间变成了六间,宽敞多了。   秦氏喜滋滋地按着小吴氏那边的法子,明确了各屋的用途,会客屋,吃饭屋,卧房,书房,杂物房,佣人房等,安排得井井有条。   书房是她们母女三个练字读书的地方,摆着三面书架和三张书桌。小暖喜滋滋地把家里为数不多的书本摆出来,笔墨纸砚也按照小草的要求备齐了光粗细长短不同的毛笔就摆了两个笔架。   因为小草觉得她姐比她爹有学问,笔应该比爹的多。这样非常合乎情理的要求,小暖毫无条件地批准了。   待收拾好了书房后,小草和展宏图就聚在书房里写大字,展宏图用小暖的书桌,小草用自己。   展宏图比小草大一岁又启蒙得早,字写得很工整。小草觉得她这当小姑的决不能输给自己的大侄子,一改往日的拖沓,认认真真地练字。于是,生病被关在屋里这段时间,小草的字嗖嗖地长进着,超越她姐,超越她娘,成了家里写得最好看的一个。   然后,按照她认为的学问要用笔数多少来体现的逻辑,小草非常自豪地地宣布要在自己的书桌上摆三架笔。秦氏非常认同小闺女的观点,立刻让翠巧去韩二胖的润笔斋挑了回来摆上。摆好后,秦氏站在书房里,怎么看怎么觉得这样很有气势,于是她把大闺女书桌上的一架笔挪到了自己的书桌上。   小暖看着妹妹桌上的三架十八支毛笔,再看看娘亲书桌上的两架十二支毛笔,目光落在自己桌上仅有的一架秃毛笔上,亚历山大。   她写字不如妹妹,绣花不如娘亲,她也就只有在钱途上有所进益了,撑起自己这一家之主的面子了。小暖转身望着墙上三爷的墨宝,握紧小拳头,“翠巧,去看你弟弟在不在,把他请过来一趟。”   小暖在娘亲划定的会客屋里接见了余小欢。余小欢虽然跟小暖同岁,却却比她高了多半个头,小暖表示非常嫉妒。   小草病危时,秦氏让余小欢跟张冰到登州去找小暖回来,两人扑了个空,但回来时余小欢风尘仆仆却沉重冷静的神情让小暖印象深刻,再加上这段日子的观察,她觉得此人堪用。   “昨日我在城中见有铺子招伙计,一月五吊钱还管中午一顿饭,初期是管库房送货,如果做得好了还可以到柜台上招呼客人,你要不要去试试?”   见弟弟发愣,翠巧急得不行,一个月五吊钱可是相当好的差事了。   小暖见余小欢犹豫,便笑道,“不想去也没事,你想做什么?跟我说说。”郑氏陪着娘亲聊天解闷,翠巧帮着娘亲打理家里的琐事,都是有功的,这份功,小暖要反馈到她们最在乎的弟弟身上。只要余小欢混得好,这娘俩就会对她死心塌地的。   余小欢被姐姐瞪得胆小,但还是本着自己的心意,吭哧道,“我想打猎,种地,成吗?”   这个没出息的!翠巧被气得三魂出窍七魄升天。   小暖还是笑眯眯的,“只要是你想做的就成,你好好跟着村里的庄稼把式们学,等明年我买了田忙不过来的时候,再找你搭把手。”   “是。”余小欢开心地应了,翠巧见姑娘没有闹了弟弟,心也放了下来。   “下雪前还进山打猎吗?”小暖又问道。   “打。”   “再去的时候带上大黄,它也该跑跑了。”   余小欢……   “怎么?”小暖眼睛一转,“大黄欺负你了?”   翠巧捂着嘴笑,“他没大黄反应快,每次遇到猎物都被大黄抢了先。”   余小欢无力挣扎着,“要是爬陡坡,大黄就没我快。”   跟她家大黄比爬山崖?小暖半天才点头,“挺好。下次你打树上的猎物,大黄不会爬树,比不过你。”   余小欢走后,小暖又让张冰去请秦二舅。   秦二舅就在隔壁,一会儿就来了。小暖请他坐下,还是刚才跟余小欢提的城里的差事,不过是比刚才多了一吊钱,秦二舅马上点头,“我去,在哪儿?”   小暖笑道,“那我明日送二舅过去。”   秦二舅高高兴兴地走了后,小暖到里屋,见娘亲、郑氏和小吴氏正在有说有笑地做针线,便跟娘商量道,“我想进城去看看。”   小草生病后这半个多月,小暖连村都没出过,现在小草好多了,店里的生意也不能总扔着不管。   秦氏立刻点头,“去,晚上早点回来。”   待小暖走了,小吴氏才问道,“小暖妹妹进城做什么?”   “绫罗坊从登州请来了几个针线好的绣娘,小暖求了掌柜的,跟着人家学做针线。”秦氏乐呵呵地憧憬着明年就能穿上女儿孝敬的鞋了。   小暖先去锦绣清水两家布庄查看,张三有在登州还没回来,布庄都由信叔管着,也算也是井井有条。小暖查了账本后点头,“您一个人两头跑时间长了也不是个事儿,我想让我二舅过来跟您学着管铺子,您觉得如何?“   信叔连忙点头,这两家店本来就是少爷和姑娘各占一半的股,姑娘派人过来管事理所应当。而且姑娘这么有本事,她二舅能是一般人吗?   信叔对将要到来的秦二舅充满了期待。   小暖转身换了衣裳去绫罗霓裳,听展柜和展福挨个汇报了店铺的情况后,又问织布行的进展。   展柜回话,“按着您的吩咐,运回来的织布机先摆在绫罗坊后的小院内,工人们已经开始用棉花纺线,不过没什么太大的进展。”   要织布,首先得把丝、麻或小暖要是用的棉花用纺车纺成线。大周的纺车有三种:最简单的家用手摇的,升级版的脚踏的和一种稍微大型点的叫“打线车”的纺车。她买的薛家织布行用的就是打线车,小暖觉得这种纺车离她预想的纺线速率还差很多。   如果要更快更好地织出符合她要求的棉布,半自动化的纺车必须尽快研究出来。小暖记得有个叫黄道婆的宋朝人在这方面颇有建树,可惜她高中时学的历史知识都还给了老师,对黄道婆发明的东西什么样一点印象也没有。   不了解没关系,她有钱!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黄道婆能研究出来的东西,她手下这些从薛家搬过来的大周顶尖的纺织工,也一定能研究出来!   小暖让他们去忙碌后,叫进黄子厚,“吴家那边怎么个情况。”   黄子厚早在半个月前就接了小东家的吩咐,开始在展柜和展福的帮助下,细致详尽地调查吴家,此时已对吴家的人口、店铺和田产了若指掌。   他赶忙呈上自己花了三天时间一个字一个字写成的“报告”请小东家过目。   小暖接过厚厚的报告挑挑眉。   这么几天的功夫,黄子厚就学会写字了? . 第二三零章 坐山观虎斗   翻开黄子厚写的文书,也就是调查报告,小暖瞬间被安慰了。   因为他的字比自己难看多了。不光难看,还大的大小的小,每页都有一两个掉了墨或者写错了划掉的黑疙瘩。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他完全不懂什么书面文言文体,写的全是大白话,这让被文言文折磨的痛不欲生的小暖看得爽透了。   “这么短的时间能学会写字并且写得这么明白,非常好!以后就照着这个风格写!”   正小心翼翼观察小东家表情的黄子厚立刻把心放进肚子里,“是!”   不枉他掰开僵硬的手指头握着笔,抄了好几遍。   看着挺厚,不过因为字太大,其实也没多少内容。小暖翻完一遍了解了吴家的情况。   吴家现在的当家人是小吴氏的亲爹吴运才,他的媳妇和一群妾,乌泱泱地给他生了一堆孩子,庶女小吴氏的娘早就死在宅斗中。所以,没人庇护的小吴氏才长成了这么个懦弱无主见的性子。而吴氏把她配给丈夫的庶子,就是因为她好拿捏。   不想小吴氏虽没用,生的儿子展宏图却入了展家老爷和老夫人的眼,甚至老夫人死后还为他铺好了路。   给展宏图铺了路,吴氏亲生儿子和孙子的路就被挤窄了。   因为老夫人死前的种种安排,吴氏不敢弄死展宏图,便撺掇着娘家人给小吴氏和展宏图添麻烦。   小吴氏无能,只是一再隐忍,这才让她娘家的兄弟和侄儿们越发的嚣张,不把她们娘俩放在眼里。诸多事件积累下来的影响,终于爆发。才有了吴家的表哥表姐们在桥上欺负展宏图,小草站出来帮忙,被一起挤下桥的一幕。   在这个嫡庶分明的大周朝,庶子也就比奴才强点,就算是受老夫人宠爱的庶子之子展宏图,在老夫人死后,在旁人眼里也不过如斯。   孩子行为可恶,是因为教他们的大人可恶!不让吴家脱两层皮,她就对不起小草灌下去的一碗碗苦药!   “吴家栖桐街上的成衣铺子,银杏街上的当铺还有城南五里的庄子,三天之内打听清楚,特别是铺子的掌柜和管事都干过哪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写份文书给我。”小暖吩咐完,又道,“不认得的字可以去查《说文解字》。”   黄子厚嘿嘿笑,“子厚的报告就是翻着《说文解字》写的。”   颇为惺惺相惜地对望了一眼,小暖小手一挥,给黄子厚每月涨了一贯的月钱,算是他辛苦习字的补贴。   待黄子厚欢天喜地去了,小暖又把展柜叫进来,“黄子厚说展毅能和吴家的二少爷吴……”   小暖看着黄子厚写得完全不像个字的一团看了一会儿,径直问道,“吴家爱逛青楼的二少爷叫什么?”   “吴。”展柜回道。   “对,就是这个吴,他和展毅能最近常光顾怡翠楼,你进去打听清楚他俩照顾的是楼里哪些姑娘的生意,然后想办法让他们不合,闹出点丑事。”   展柜立刻明白了小东家的意思,不过,“吴虽然不成器,但他大哥吴恙是个狠角色,小东家不可轻敌。”   吴恙在济县是跟赵书彦齐名的人物,小暖当然不会轻敌,“如果吴被展毅能欺负了,吴恙一定会借这个理由残吞展家的生意,到时候咱们坐山观虎斗,抽空捡个漏就成,不必直接出手。”   展柜眼光亮亮的,小东家这个点子,妙啊!   忙完店铺里的事儿已近晌午,小暖带着绿蝶赶往长春观去拜见师无咎,告诉他小草的身子已然无碍之事,顺便请他吃个饭表示感谢。   不想才走到栖桐街口,就见师无咎正被一个小姑娘训得抬不起头,“你这道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本姑娘跟你说了多少次,本姑娘不算姻缘,你做什么总缠着我?缺钱直接说,本姑娘给你就是!”   这姑娘拍了几枚铜钱在桌上,“钱也给你了,以后莫缠着我,否则我让我哥收拾你!”   小暖……   这不是上次师无咎拦着非要给人家算卦,结果被人怼的说不上话的那个姑娘么。   满大街都是人,师无咎干嘛非得挑战这种高难度?   师无咎委屈巴巴地抬起头,“老道不要钱,只想替姑娘算姻缘,姑娘的桃花……”   姑娘瞪圆了眼睛,“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小暖叹口气,上前帮师无咎结尾,“姑娘,莫闹,道长并无恶意。”   师无咎见到来来,立刻抱起自己的宝贝,找了一圈不见大黄,才又若无其事地用袖子扫扫桌上的土,放下。   这大眼姑娘看了小暖几眼,“绫罗霓裳的东家?”   小暖受宠若惊,连忙躬身行礼,“姑娘好眼力。”   “你想干嘛?”大眼睛姑娘又问道。   小暖笑容可亲,“姑娘怎样才同意让这位道长给你算一卦呢?”   这大眼姑娘鼓了鼓腮帮子,“你想帮他?”   “道长对秦某有恩,还请姑娘行个方便。”小暖拱手道。   “好!”大眼姑娘气鼓鼓地在师无咎的摊子前一坐,“你算!”   小暖……   师无咎……   “算不算,不算我走了!”这脾气火爆的姑娘又火了。   “算,算。”师无咎立刻道,“借姑娘右掌心一看。”   姑娘小手一伸,师无咎看了片刻,问道,“姑娘小时候许了人家,后来又退了亲,现在你的父母正在给你找夫婿,是不是?”   “这些栖桐街上没一个人不知道的,还用你算!”   师无咎哼哼两声,“姻缘天定,你兜兜转转还是会回到原地,无须四处找寻。”   姑娘脸色都不待变的,“还有没?”   师无咎摇头。   “多谢!”姑娘应付一句,站起来跟小暖告辞走了。   师无咎吹胡子瞪眼地看着小暖。小暖无奈,“冤枉啊,我真不认得她。不过秦某怎么也是有两家大铺子的青年才俊,被人认出来也不奇怪。”   小暖自我感觉良好地笑着。   师无咎瞪眼睛,“惦记你这个‘青年才俊’的都是瞎子!”   小暖不敢他吵,“您说的是。道长饿不饿?要不要去天香楼吃个便饭?”   “谁去天香楼,老道要去乌家巷口喝羊汤!”   小暖腿一软,“您不是道士吗?” . 第二三三章 能坑一个算一个   “老道想吃就吃,还不头前带路!”   小暖……   坐在羊汤馆里闻着一屋子的肉味儿,小暖主动忽略师无咎啃羊腿给她带来的强大的违和感,仔细讲了小草和展宏图的情况,“等他们两个能出屋了,我再带他们来给您道谢。”   “没那么多规矩,”师无咎吃完羊腿又喝了一大碗羊汤,才心满意足地抹抹嘴巴,“还记得你答应过老道什么?”   小暖立刻答道,“记得,答应了您两个条件,只要不违背道义,您尽管吩咐,小暖绝无二话。”   “第二个老道还没想好,这第一个么,你先拜老道为师!”师无咎在一堆碗筷后,摆出得道高人的架势。   小暖如遭雷击。   “你有八个师兄,在九州各处当观主,混的都不错。你拜师之后,为师带着你云游天下,到他们的道观里蹭吃蹭喝蹭住,保管你乐不思蜀……”师无咎滔滔不绝地说着。   小九?小暖赶忙打住,“道长,日爰虽是这身装扮,但您也知道日爰其实是个……”   “老道深更半夜去给你妹妹看病,一天一夜未合眼时,你答应了老道什么?”师无咎又开始吹胡子。   比起妹妹来,当道姑真不算个事儿。小暖立刻乖溜溜地改口,“师傅。”   师无咎立刻眉开眼笑,“小九吾徒……”   “……徒儿在。”小暖想到待会儿她回家后,娘亲知道她出家当道姑了,会不会带着妹妹一块住到长春观去……   “为师早就给你起了个响亮的道号陈九清,如何?”收到第九个徒弟,师无咎心情非常爽。   “我的师兄们都带个‘清’字?”小暖问道。   “不错。长春观的玄清是你七师兄,待会儿为师带你回去向他讨见面礼。”师无咎越看小暖越满意,“咱们师门的规矩也让你七师兄给你讲讲。”   为毛师兄叫“玄清”这么高大上的道号,到她这儿就叫“九”清这么应付差事的?不过小暖当道姑也是应付差事,对道号什么的也就不甚在意了,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徒儿也要开一家道观当馆主吗?”   “这些嗦事儿,回去问你师兄。”师无咎站起来,迫不及待要把小暖带回长春观。   挣扎了一路的绿蝶拉住小暖,“姑娘,这样能成吗?”三爷和师姐回来知道姑娘入道门当道姑了,是会直接打死她,还是让她跟玄散大人一样去山崖上修路啊……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本少爷答应的事绝不反悔。”小暖给自己鼓劲儿,换上女装跟着师无咎到了玄清的长春观。   正在给小徒弟们传授道法的张玄清看着师傅身边的小女娃,按住跳了好几天的眼皮,“师傅,你想好了?”   “废话!为师走遍天下,总算按照你师祖要求,收够了九个颇有本事的弟子。这个就是你的九师妹。过来拜见师兄。”   师无咎一招手,小暖立刻上前,“陈九清见过七师兄。”   张玄清……   “师门的规矩给你九师妹说一下,为师累了,先去睡一觉。”师无咎打者哈欠走了,剩下带着一堆大小老道的张玄清与小暖,不对,陈九清,大眼瞪小眼。   日头将西时,小暖才头晕脑胀地背着一大堆道姑的行头从道观回了家。   听闺女说她背的是衣裳,秦氏和小草甚是兴奋,“这都是皇家绣娘绣的么?快拿出来给娘看看!”   小草也开始扒拉包袱皮。   “娘,女儿当道姑了。”小暖解开包袱拿出一件道袍穿在身上,“您看怎么样,好不好看?”   “好看!”小草拍手,“姐,我也要当道姑。”   秦氏听女儿说明白缘由后急了,“娘去找师道长,让他放过你,收娘为徒,你当了道姑以后可咋办啊!”   小暖赶忙拦住,“娘别急,女儿是不出家的道姑,就是多了个师傅多了八个师兄,逢年过节的多送份礼而已。”   原来是这样,秦氏瘫软在炕上,“吓死娘了。”   “不过,女儿以后不能吃天上飞的大雁和水里游的鸟鱼了,牛肉和狗肉也不能吃。”小暖说得毫无压力,狗肉她自然不会吃,在大周吃耕牛是要坐牢的也不用惋惜;大雁一年吃不上几口戒了也没什么,至于鸟鱼更不用提了,这玩意儿她别说吃,见都没见过。   秦氏蒙圈了,“大雁娘知道,鸟鱼是什么,所有鸟和鱼都不能吃了?”   小暖解释道,“是一种长着鸟翅膀的鱼。这种鱼女儿也没见过,听说鸟鱼到产卵期时两眼昏花什么也看不到,只能活活饿死,她的鱼崽会游进母鱼嘴里以身投喂其母,孝心可敬,所以道家才不吃鸟鱼。”   小草竖起一张纸,“姐,是不是这样的?”   小暖看着妹妹画得长着俩天使翅膀的胖头鱼,点头,“应该是。”   秦氏感动了,“那是不应该吃。还有没?”   “还有就是戒杀,所以女儿以后不能帮娘杀鸡杀鱼了。重大节日的时候女儿去趟道观参加活动,咱们家要供上三清祖师,其他就没什么了。”   小暖非常庆幸师无咎是正一道派。张玄清给她讲了,他们正一道派承袭黄老黄老列庄等道家诸子之说,没有什么太严格的道规。另一个道家的分支全真道派就大不相同了,全真道派以苦修为己任,清规戒律比禅宗的和尚还多他们不光不吃荤腥不能成家,还要少吃甚至辟谷,以求羽化成仙。   羽化成仙什么的小暖完全不信,饿死了轻飘飘地被风吹走这种事,她才不稀罕。   “娘,我师傅是天师弟子,女儿现在是天师徒孙了。”   “真的?”秦氏吃惊得不行,道家驱鬼降魔的张天师,放眼大周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自己的闺女,成了天师弟子了?这可是了不得的身份,比她爹的状元可厉害多了!   小暖嘿嘿笑着,“真的!咱们家以后逢年过节的符不用花钱买了,让我七师兄给咱画就成。这事儿娘和小草可不能跟别人说,省得他们家里有什么事儿都过来求娘托关系,我七师兄那个人贪财,找他办事儿少花不了银子。”   秦氏乐得不行不行的,“快,穿上道袍给娘看看!”   小暖美滋滋地穿了仙风道骨的道袍,脚下登了胖袜云鞋,转着圈的让娘和妹妹看,“这样成套的衣裳,我每年可以领两套呢,不花钱。”   “真好……”   “姐,我也要当道姑!” . 第二三一章 天师徒孙陈九清   “老道想吃就吃,还不头前带路!”   小暖……   坐在羊汤馆里闻着一屋子的肉味儿,小暖主动忽略师无咎啃羊腿给她带来的强大的违和感,仔细讲了小草和展宏图的情况,“等他们两个能出屋了,我再带他们来给您道谢。”   “没那么多规矩,”师无咎吃完羊腿又喝了一大碗羊汤,才心满意足地抹抹嘴巴,“还记得你答应过老道什么?”   小暖立刻答道,“记得,答应了您两个条件,只要不违背道义,您尽管吩咐,小暖绝无二话。”   “第二个老道还没想好,这第一个么,你先拜老道为师!”师无咎在一堆碗筷后,摆出得道高人的架势。   小暖如遭雷击。   “你有八个师兄,在九州各处当观主,混的都不错。你拜师之后,为师带着你云游天下,到他们的道观里蹭吃蹭喝蹭住,保管你乐不思蜀……”师无咎滔滔不绝地说着。   小九?小暖赶忙打住,“道长,日爰虽是这身装扮,但您也知道日爰其实是个……”   “老道深更半夜去给你妹妹看病,一天一夜未合眼时,你答应了老道什么?”师无咎又开始吹胡子。   比起妹妹来,当道姑真不算个事儿。小暖立刻乖溜溜地改口,“师傅。”   师无咎立刻眉开眼笑,“小九吾徒……”   “……徒儿在。”小暖想到待会儿她回家后,娘亲知道她出家当道姑了,会不会带着妹妹一块住到长春观去……   “为师早就给你起了个响亮的道号陈九清,如何?”收到第九个徒弟,师无咎心情非常爽。   “我的师兄们都带个‘清’字?”小暖问道。   “不错。长春观的玄清是你七师兄,待会儿为师带你回去向他讨见面礼。”师无咎越看小暖越满意,“咱们师门的规矩也让你七师兄给你讲讲。”   为毛师兄叫“玄清”这么高大上的道号,到她这儿就叫“九”清这么应付差事的?不过小暖当道姑也是应付差事,对道号什么的也就不甚在意了,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徒儿也要开一家道观当馆主吗?”   “这些嗦事儿,回去问你师兄。”师无咎站起来,迫不及待要把小暖带回长春观。   挣扎了一路的绿蝶拉住小暖,“姑娘,这样能成吗?”三爷和师姐回来知道姑娘入道门当道姑了,是会直接打死她,还是让她跟玄散大人一样去山崖上修路啊……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本少爷答应的事绝不反悔。”小暖给自己鼓劲儿,换上女装跟着师无咎到了玄清的长春观。   正在给小徒弟们传授道法的张玄清看着师傅身边的小女娃,按住跳了好几天的眼皮,“师傅,你想好了?”   “废话!为师走遍天下,总算按照你师祖要求,收够了九个颇有本事的弟子。这个就是你的九师妹。过来拜见师兄。”   师无咎一招手,小暖立刻上前,“陈九清见过七师兄。”   张玄清……   “师门的规矩给你九师妹说一下,为师累了,先去睡一觉。”师无咎打者哈欠走了,剩下带着一堆大小老道的张玄清与小暖,不对,陈九清,大眼瞪小眼。   日头将西时,小暖才头晕脑胀地背着一大堆道姑的行头从道观回了家。   听闺女说她背的是衣裳,秦氏和小草甚是兴奋,“这都是皇家绣娘绣的么?快拿出来给娘看看!”   小草也开始扒拉包袱皮。   “娘,女儿当道姑了。”小暖解开包袱拿出一件道袍穿在身上,“您看怎么样,好不好看?”   “好看!”小草拍手,“姐,我也要当道姑。”   秦氏听女儿说明白缘由后急了,“娘去找师道长,让他放过你,收娘为徒,你当了道姑以后可咋办啊!”   小暖赶忙拦住,“娘别急,女儿是不出家的道姑,就是多了个师傅多了八个师兄,逢年过节的多送份礼而已。”   原来是这样,秦氏瘫软在炕上,“吓死娘了。”   “不过,女儿以后不能吃天上飞的大雁和水里游的鸟鱼了,牛肉和狗肉也不能吃。”小暖说得毫无压力,狗肉她自然不会吃,在大周吃耕牛是要坐牢的也不用惋惜;大雁一年吃不上几口戒了也没什么,至于鸟鱼更不用提了,这玩意儿她别说吃,见都没见过。   秦氏蒙圈了,“大雁娘知道,鸟鱼是什么,所有鸟和鱼都不能吃了?”   小暖解释道,“是一种长着鸟翅膀的鱼。这种鱼女儿也没见过,听说鸟鱼到产卵期时两眼昏花什么也看不到,只能活活饿死,她的鱼崽会游进母鱼嘴里以身投喂其母,孝心可敬,所以道家才不吃鸟鱼。”   小草竖起一张纸,“姐,是不是这样的?”   小暖看着妹妹画得长着俩天使翅膀的胖头鱼,点头,“应该是。”   秦氏感动了,“那是不应该吃。还有没?”   “还有就是戒杀,所以女儿以后不能帮娘杀鸡杀鱼了。重大节日的时候女儿去趟道观参加活动,咱们家要供上三清祖师,其他就没什么了。”   小暖非常庆幸师无咎是正一道派。张玄清给她讲了,他们正一道派承袭黄老黄老列庄等道家诸子之说,没有什么太严格的道规。另一个道家的分支全真道派就大不相同了,全真道派以苦修为己任,清规戒律比禅宗的和尚还多他们不光不吃荤腥不能成家,还要少吃甚至辟谷,以求羽化成仙。   羽化成仙什么的小暖完全不信,饿死了轻飘飘地被风吹走这种事,她才不稀罕。   “娘,我师傅是天师弟子,女儿现在是天师徒孙了。”   “真的?”秦氏吃惊得不行,道家驱鬼降魔的张天师,放眼大周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自己的闺女,成了天师弟子了?这可是了不得的身份,比她爹的状元可厉害多了!   小暖嘿嘿笑着,“真的!咱们家以后逢年过节的符不用花钱买了,让我七师兄给咱画就成。这事儿娘和小草可不能跟别人说,省得他们家里有什么事儿都过来求娘托关系,我七师兄那个人贪财,找他办事儿少花不了银子。”   秦氏乐得不行不行的,“快,穿上道袍给娘看看!”   小暖美滋滋地穿了仙风道骨的道袍,脚下登了胖袜云鞋,转着圈的让娘和妹妹看,“这样成套的衣裳,我每年可以领两套呢,不花钱。”   “真好……”   “姐,我也要当道姑!” . 第二三三章 三爷的伤   这是柴玉媛的心腹,闫婆子,每次见了她们姐妹架子摆的比柴玉媛还大。   小暖哼了一声,“你这规矩是跟我爹还学的,还是跟郡母学的?”   闫婆子心中暗骂,但还是下了马车,顶着寒风给小暖意思意思地行了个屈膝礼,“请大姑娘安,奴婢奉命来探望二姑娘,不知二姑娘的身子可好些了?”   小暖沉声道,“二姑娘还在养病不能见人,你们回。回去告诉我爹和郡母,等妹妹好了,我带着她去陈家请安。”   这话怎么听都是杀气腾腾的,陈忠快速地扫了小暖一眼,又低下头。   闫婆子不敢硬闯,又意思意思地屈了屈膝盖,“夫人十分惦念二位姑娘,不过夫人也身有不适不能出门,便让奴婢给二位姑娘送了些礼品过来。”   有东西不要白不要,小暖扫了一眼马车,吩咐绿蝶,“叫人搬进去。”   绿蝶,岭嫂和张冰把东西搬进家中。   秦氏打开看,见除了衣裳和一些小零碎,竟还有一盒燕窝,便皱了皱眉,“没想到她还挺大方,这东西没毛病?”   翠巧轻声道,“这燕窝盏形不均整,窝体小而薄,并非上品。这样的品质的燕窝在市面上并不少见价格也便宜许多,应不是陈夫人会拿过来的东西,或许是被底下人给偷换了。”   这样的事情翠巧以前在展家见过不少次,大伙心知肚明,被坑了的也只能吃哑巴亏,总不好为了这点事儿烦到主子头上。   秦氏用力盖上盖子,“拿走!”   翠巧立刻拿里出去。   “太欺负人了!”   小暖坐在娘亲身边,还没开始劝说,便听娘亲说道,“娘不该为了他们的事儿生气,不想要的喂了狗便是!“   “大黄减肥,不能吃燕窝汤。”小暖笑道。   秦氏也被女儿逗笑了。   小暖又去书房,见两个小家伙又在伏案描红,不由得感到犹如泰山般巨大的压力,干脆坐在一边翻看自己拿回来的秘籍。   看了不到三页,小暖便困得睁不开眼了,她果然没有修道成仙的潜质。   展宏图见小暖的心思没放在书上,便小声说道,“姑姑,我奶奶派人过来传话,要我和我娘回府。”   “你娘怎么说?”   “我娘什么也没说,就是……哭。”展宏图有些沮丧,又有点心疼。   “那你是怎么想的?”小暖肩负着教导展宏图的任务,启发他思考,教他学会为人处世是她的责任。   “我不想回去,我想住在村里。”展宏图响亮地回答,小草转头看着他笑。   展宏图便有点不好意思了,他真的不想回去,这里没有那么的规矩和约束,也不用担心娘亲被欺负,不用担心有仆人给他们母子使绊子。是以展宏图虽然天天吃苦药,却觉得非常开心。   小暖说道,“不想回去就不要回去,把这事儿跟你娘说。你想干什么,只要能说得在理,你娘都会帮着你的。”   “可我奶奶那边不会同意的,快到了过年祭祖的时候了……”   “七岁的孩子才必须祭祖。你现在才六岁还病着,不用回去,你娘照顾你也不用回去。”小暖说道。   “这样说能行吗?”展宏图都能想到来接他们的仆妇会怎么把他们这话给原封不动地拍回来。   小暖坚定地点头,“你爹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什么也比不上你的身体重要。这是正当的理由,只要你们态度够坚决,就能成。”   展宏图挺直了小腰,“图儿明白了,谢谢姑姑。”   展宏图怎么回去说服他娘亲且不详述。三日后,到登州给三爷治伤的华云琦又来秦家村给两个孩子请平安脉,诊脉问了两个孩子的近况后,华云琦道,“姑娘和少爷的身体已好了九成,不需再用药,只需不食用寒性食物,也不要多食鱼肉,少食多餐,明年开春也该能恢复了。”   秦氏和小吴氏听了喜得不行。小暖把华云琦请到会客室内,道了谢又问道,“不知您可有祛寒止疼的药膏,能否卖给小暖两瓶?”   华云琦面色不该地问,“谁让姑娘求的?”   “是我师傅,我刚拜了师无咎道长为师。”小暖没有隐瞒。   华云琦千年不变的表情终于有了丝松动,“你是师无咎的第九弟子,九清?”   连自己的道号都知道?,看来师傅真是早就起好了,且华云琦跟师傅的关系非同一般。小暖点头,“我师傅是给我起道号叫陈九清。”   华云琦略一沉默,“你可知你求的乃是我华氏一门的秘药,千金难得。”   一两金等于十两银,千金也就是一万两银子!小暖苦了脸,莫说两瓶就是一瓶她也买不起啊,她的钱全砸在生意上取不出来啊。   就在她考虑怎么讨价还价买一瓶时,华云琦又开口了,“虽然千金难求,但是你若能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便送你两瓶。”   小暖瞪大眼睛,条件什么的都是坑,还是老老实实地用银子买合适。   “你无须紧张,贫道所求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华云琦接着道,“他日我华家有难求到你门上时,你尽力帮一次便好。”   小暖无语了,“华郎中是御医,华家定也非凡,小暖不过是一个乡下丫头罢了,能帮您做什么呢?”   华云琦面色不改,“你是个乡下丫头,但你的师祖、师傅、师姑、八个师兄可不是。”   “成交!”师门第一训,死道友不死贫道,能坑一个是一个!   华云琦满意地上了马车后,小暖拉住正在跟大黄叙旧的玄其问道,“三爷回来了吗?”   玄其点头。   “三爷伤得重不重?小暖可以过府探望吗?”   玄其低声道,“秦少爷可以去。”   小暖点头表示明白,第二天一早便带着绿蝶跑到严府,见到三爷玉颜苍白地靠坐在榻上,小暖立时紧张了,她的财神爷伤得这么厉害……   “你莫忧心,我无事。”严晟见到她这担忧的样子,莫名地勾起嘴角,“听闻小草的病快好了?”   “嗯,托您的福,御医帮着她悉心治疗,今日能出屋了。那丫头被关了这些日子早就憋坏了,用过早饭就带着大黄出去疯了。”   严晟看着笑得开怀的小暖,心中不免羡慕。 . 第二三四章 当局者迷   在三爷看来,十二岁的小暖虽然是个女孩子,但也比当年的他要强许多,他当时在宫中还没能力护住自己母妃的胞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人害死在宫中。   “害三爷受伤的是谁?您的血不能白流,这仇一定要报回来!”小暖拧起小眉头,“日爰虽不才,但三爷有什么用得到日爰的地方尽管吩咐,日爰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她这是来投诚了?前几日还怕跟自己做生意有危险想避得远远的,今日便不顾了?只因自己派御医治好了小草的病,便把她的心收了?   这丫头重情义是好,可行事太嫩了些,这样很容易被人拿捏住。   教导她如何审时度势不可急于一时,严晟微微一笑,“还无需你出手,他们流的血是我的百倍。”   他的伤并没有小暖看到的严重,不过是因为遇袭将计就计取了登州的兵权而已,这些事让她知道并无益处。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以后还是少做为妙。”小暖皱着小眉头,“三爷明明有能力丝毫无损的。”   在她眼里,自己如此厉害?严晟的心情变得更好,有了闲聊的兴致,“年货备好了?”   “啊?”这话题转换太快了,小暖傻了傻,连忙点头,“准备好了,三爷这里可差什么,日爰帮三爷备一些?”   “你做的斗篷,取几件精致的过来,我拿回去送人。”   三爷这是要帮绫罗坊做宣传吗?小暖开心又挣扎,“后晌就给您送过来。不过日爰根基薄弱,还没想着这么快做皇商来着……”   严晟扫了她一眼,眼中的笑意更盛,“就凭你那几家店还做不了皇家的生意,你这秦日爰的身世经不起推敲,我已让姜先生给你安排了个出处,走之前去找他一趟。”   其实小暖已经给自己安排好出处了赵书彦母族一个远房丧母的堂亲,不过姜先生安排的肯定比自己的好,小暖也没拂了三爷的好意,弯腰谢过。   承了三爷的情,她也没觉得有压力,因为她这次是有办法回报三爷的,小暖眼睛闪亮亮,自信十足。   见小丫头如此生动鲜活,严晟的心情更好了,“去,我会在正月十五之前回来,到时再来府里玩儿。”   小暖……我明年就十三了好不好,又不是小草,还过来玩……   “三爷,我还有一件事想跟您说说。”小暖扫了一眼玄散,见三爷没有让他出去的意思,便小声道,“小暖最近拜了长春观的师无咎道长为师,成了他门下的第九弟子陈九清。”   “咳,咳”严晟被这消息惊得咳嗽,小暖立刻停住,生怕他咳出血来。   “……俗家弟子?”   “是。”小暖回话,“所以不用像师兄们一样,要开家道观养着师傅。”   “甚好。”严晟点头,“师无咎虽疯疯癫癫,但他毕竟是天师张昭成的首弟子,有些真本事,你跟着他修修养起气吐纳长生之道便可,捉鬼降魔的法门不学也罢。”   “是。”小暖也是这样想的,又神秘兮兮地道,“过几天,我师傅要带我去拜见乌老将军。”   说完,小暖一脸“我的意思你懂的”的表情,望着三爷,等他吩咐。她知道三爷惦记乌家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可是个大好的机会。   严晟忍不住笑出声,官场凶险,他哪会让她去做除了赚钱之外的事情,不过这丫头的心意他领了,“嗯,别惹老将军生气。”   “是!”小暖心满意足地走了。   玄散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吐槽,“她与师无咎在某些方面还真是很像。”疯疯癫癫的!   三爷脸上的笑容一收,玄散才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试图拉回来,“怎么看都是高人,深藏不露……”   严晟淡淡扫了他一眼,“要是你管不住自己的嘴,本王不介意身边多个哑巴。”   玄散立刻把嘴闭上,退到阴影里安静如鸡。   小暖从三爷房里出去,还没见到谋士姜公瑾,却先遇上了乌羽的两只狗:大大黄和大大大黄。她被这两只狗的体型惊呆了,若说大黄胖了点,这两只狗就是胖了很多点儿,小暖觉得说它们是狗没人信,说是猪才符合他们这体型。   看着两只狗毫无地盘意识地扫了她一眼就驮着一身肥肉走了,小暖忍不住问道,“它们这样胖不太妥?”   严府侍卫答道,“小爷最近没空管它们,大大黄和大大大黄又实在讨喜,所以兄弟们不知不觉就喂多了一点儿。很胖吗?某看着还好啊。”   已经成了严府的团宠了吗?孩子是自家的好,小暖可不想犯众怒,“不算很胖,这样正好过冬。”   待见了姜公瑾后,姜公瑾直接交给她一个信封,“这里边是秦日爰的身份由来,你记熟便好。”   小暖打开看了,然后傻眼了,“先生,这世间真有这样的地方吗?”这不是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吗……   “你信它便有。”姜公瑾笑得尤为神秘,“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但看你怎么说怎么做了。老夫安排了人给你从‘老家’送年货过来,到时你见机行事,坐实这个身份便好。”   小暖点头谢过,又问道,“先生,您知道有没有哪位医术高超德行兼备的御医打算辞官离京吗?”   姜公瑾想到前几日她妹妹的病,知她想做什么,但还是劝道,“太医局的郎中第一等的才可称御医,进宫诊病。这样的人才若是侥幸活到卸任,也会被各家重金请去,你怕是请不到的。”   怨不得古代人人相当皇帝。皇帝富有四海,聚天下一等的人财物为己所用。御医请不到,只能退而求其次了,“日爰想请一位医术高超擅长儿科和妇科的郎中来济县做馆,您觉得这样的郎中日爰该去哪里,如何找寻?”   儿科和妇科?还有这种分法么……姜公瑾捋须,“天下良医汇聚京城,你为何不请三爷帮忙?此事对于三爷来说,并非难事。”   小暖摇头,“三爷日理万机,这点小事哪敢劳烦到三爷面前。”她跟三爷之间的关系是合作而不是投靠,能自己做的绝不求人。   姜公瑾微笑不语,果然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丫头到现在还看不透她在三爷心中是仅次于乌羽的存在。三爷冷情,但对入了他的眼的人,却是极为宽容和周到的。 . 第二三五章 兔崽子与王八羔子   不过她这样知进退对于三爷来说是好事,若再来个小爷乌羽那样的,三爷是没什么,他们这帮人可有的忙了。   姜公瑾如此一想,心情顿时万分舒畅,“过几日随三爷归京后,老夫也帮你问问。”   小暖站起来行礼,“多谢先生,日爰听闻先生酷爱诗词古籍,前些日子偶得一卷,放在我这里不过是堆破竹片,所以给您拿过来了。”   把带来的竹简双手递给姜公瑾,小暖不好意思地道,“卖东西的人说是汉朝青州有名进士的真迹,日爰书读的少难辨真伪,若是赝品先生千万等我走了再扔。”   姜公瑾两眼放光地展开,“的确是几百年前的东西,不管这昆仑书生是何人,此卷都属珍宝!日爰何处寻来的?”   这样的东西非藏书世家,难得一见。   见真的是好东西,小暖才放下心,“我师父,就是长春观的师道长一个多月前带着我四处逛古玩市场淘宝贝,日爰用十五贯买下来的。”   十五贯?姜先生抽抽嘴角,不过这完全没有另一个消息来的震撼,“日爰说错了,不是长春观的师道长,而是龙虎山上清宫的师宫主,他在济县?”   龙虎山上清宫……咋听着这么有修真感?小暖眨巴眨巴眼睛,表示没听过,“师傅在此地多日了。”   一直在路边摆摊算命,天天被人指着鼻子骂,他这宫主当得实在憋屈,想必上清宫也不是什么好道观。   姜公瑾点头,待小暖走后便急匆匆地去见三爷。严晟点头,“我已知晓,不需在意。”   姜公瑾惊讶地抬起头,三爷不是不知道师无咎的能耐,这样的机会怎么放过?若得了师无咎,天下道宗半数皆归三爷啊!师无咎和张玄清滑头,但秦日爰不是,她可是三爷的人呢!   “三爷……”   严晟微微摇头,“小暖乃女子,赚钱养家已是不易,先生不要把她拉入朝堂争斗之中,耗损她的心神。”   只可惜秦日爰不是真男儿!姜公瑾心中长叹一声,拱手退下。   小暖带着绿蝶从严府出来后,直奔霓裳布庄,调霓裳布庄的掌柜展福去登州主持霓裳分号诸事,又提拔了管事仲韧暂代霓裳掌柜。   这仲韧是小暖接手绫罗坊后提拔起来的管事,并非展家的家奴。此人胸有韬略,是被小暖列在一等人才中的重点扶持栽培的手下。   跟展柜等家奴不同,仲韧效忠的是她,这一点对小暖来说极为重要,这样的人是她打造自己的商业帝国的重要基石。   除了仲韧,被小暖列入一等人才的还有张三有,信叔,蓝紫晨,黄子厚,展柜,展福以及刚刚被她加入的秦二舅。   秦二舅稳扎稳打,他的能力虽不能开拓市场,但守成足矣,这样的人也必须得有打了胜仗,得有人收拾摊子守住胜果。   小暖想了想,提起笔又在自己的本本上加了一个名字:展宏图。   再过十年,此子必成大器。   “小东家,半个时辰前展毅能和吴在怡翠楼为争彩头动了手,吴折了胳膊,展毅能流了一脸的血。”黄子厚进来报他刚打探到的消息。   小暖翘起嘴角,这珠绿果然是人才,“关注两家的动静,让人引失意的吴去赌场。”   明后日,济县最大的赌场会有一场年度豪赌,小暖要在这场豪赌上收拾了这个吴老二。   “是。”黄子厚把他调查的乌家的两处铺子和一个庄子的情况写成了报告递上来,又转身急匆匆地跑了。   小暖展开报告看了一会儿,十指点在庄子上,这个庄子,她要定了,算是吴家陪给妹妹的医药费!   吴吊着一条胳膊,被自家的大哥吴恙骂了个狗血淋头后,又被罚在后院的佛堂忏悔自己的罪过。可这败家子哪里会认为是自己的错,出来时依旧是一肚子的气。   展毅能那个从小跟他打到大的王八蛋,他这次饶不了他,在家歇息两日养足了精神后,他叫过贴身小厮,“展毅能在哪儿,被罚了没有?”   小厮小心翼翼地报道,“姑奶奶罚了他抄家规后,展大爷便没事儿了,听说他今日在栖桐街的长乐赌坊,说是情场失意赌场便能得意……”   吴怒骂,“这个王八蛋,去给爷抄家伙,爷要在赌场灭了他!”   小厮吞吞口水,“爷还是不要去的为好,小的听说赌场今天赌的都是大件儿,展大爷手里有铺子田产,您手里……”   吴一脚揣在小厮身上,“爷怎么了,爷有的是!”   待吴到了赌场时,立刻有人把他领进了今日大热的头号房。屋内都是济县各家的东家少东家,气氛燃到爆,展毅能面前放着几张田契,正撸起胳膊单脚踩凳高声叫喊,“大,赌大!”   坐在周记杂货铺东家边上聊得正欢的小暖,见到吴漆黑的脸色,嘴角微微翘起,她等得肥羊,来了!   吊着左臂的吴挤到人群中,一把银票拍在桌上,“小!”   展毅能见到吴拍银票,便嘲笑道,“吴老二,你懂不懂规矩?没田庄铺子就别过来跟着掺和,也不嫌寒掺!”   吴死死瞪着他,谁说小爷没铺子,“我压上南巷的酒楼,买小!开!”   展毅能又哈哈大笑,“那酒楼是你哥的,干你个屁事儿。你输了能让你哥把酒楼腾出来?”   在场的东家们面色各异,这吴乃是个草包,他爹吴运才把生意都交给他大哥打理,吴到现在一家铺子也没有,说起来不知是不是该同情他。   这吴运才还是非常有远见的。   不过他再有远见,也抵不过有个蠢猪儿子。   吴咬牙,“酒楼不成,本少爷押城南田庄总可以。”   “你也只能押舅母的田庄了,田契呢,拿出来!别说没有,给老吴家丢脸!”展毅能伸出大手,刚赢了一个庄子的他正亢奋着。   吴哪来的田契,梗着脖子骂道,“你他娘的”   “我娘是你亲姑,你再骂一句试试!”展毅能一脚踢开凳子,瞪着眼睛叫嚣着。   兔崽子咬王八羔子,小暖看得津津有味,早就见过无数次的其他人不耐烦了,“赌不赌,不赌开了?”   两人怕犯了众怒,都收敛了些,吴道,“我没拿契书,开押条成不成?“   “赌场里没有这样的规矩,不过今日乃图的就是个痛快。”赌坊的庄家发话了,“有这么多人作证,高某也不怕吴少爷赖账,大伙觉得呢?”   庄家发话,无人反驳,这赌坊的高世成可是黑白通吃的人物,在他这里也不怕吴家赖账。   吴写了条子拍在桌子上,“小,开!” . 第二三六章 豪赌   庄家掀开骰盅,“一四五,十点,小!”   “啊哈哈哈!”吴仰天大笑,“展毅能你个怂包,跟二爷我斗你还嫩着呢!”   展毅能狠狠地瞪了被自己打残的吴一眼,他今天运道极好,他就不信会输,“再来!”   几把之后,小暖眼看着吴赢了两家铺子,展毅能输了一个,输没了的或者赢够了的都退下来,又有新人补上去,气氛越发的火爆。小暖左右两边的东家都上去赌了,剩她独自在这儿伸着脖子瞪着大眼睛看热闹。   眼看着今日的豪赌就要结束了,赌坊的东家高冲走到赌桌前,“各位东家少东家们,今年最后两把,若是再不出手可就得等着明年了。”   这种以铺子折价上堵桌的玩法,是专为济县的大小东家们开的,一年一次。为的是怡情,大家凑在一起图个乐呵也联络联络感情,是他们才能享受的年底放松方式。   这一日,一年的赚回的钱可能会输出去;也可能赔了一年的买卖一把就扭亏为盈。赌钱是投机,风险极大的投机,就是因为它够刺激,才让人血脉喷张。   小暖乐呵呵地看着,丝毫没有上桌的意思。   展毅能回头看到这个令他生厌的小白脸还在边上装孙子,便叫道,“秦兄看了一天的热闹,不赌一把,你是来蹭吃蹭喝的,还是大大伙热闹的?”   大伙的目光都落在这个后半年才冒头的绫罗霓裳小东家,高冲笑道,“秦东家来了一日,只看不玩不手痒?”   “高大哥相请,日爰也只好壮着胆子来两把了。”小暖状似无奈地走到赌桌边上。   跟一桌赌徒站在一起,小暖怎么看怎么是一个等待挨宰的羊羔子,高冲笑道,“新手都运气好,秦东家怎么也得赢一家铺子回去。”   小暖笑容带怯,“借您吉言。”   这最后两把,由长乐赌坊的东家高冲摇骰盅,众人看着他姿势极帅得在空中收了三个骰子,然后哗哗哗地一阵晃动后“啪”地一声扣在桌上,开始下注。   小暖在大与小之间犹豫一下,便把绫罗坊的地契押在了“大”上。   众人一片哗然,看着绫罗坊的地契,眼都绿了。   过来赌的东家们拿的多是几百两可有可有的小铺子,小暖这么大手笔的还真是第一个。   小暖被众人看得有些尴尬,“秦某看各位叔伯大哥都是用铺子或田庄下注,没有拿住着的宅子的。秦某在济县只有两家铺子一个狗窝,总不好把我的狗窝押上,坏了规矩……”   大伙……   这秦日爰莫不是脑子有毛病?他们不拿住宅赌,是因为他们手里有小铺子啊,哪个舍得拿祖宅房契!   “那就,接着?”高冲看着小暖的眼神儿和善极了,开赌坊的就喜欢小暖这样的人,老实,不扎刺,出手还极其大方,若是这小子明年没有把铺子败光了,年底时还要下帖子把他叫过来。   “来啊!”   “难得秦东家拿铺子出来让大家乐呵,当然得接着啊!”吴见到有人压的铺子比自己的庄子还值钱,惴惴不安的心才踏实了。   因为就算万一赌输了,他回去也能有个借口今天最大的傻子和赌徒不是他,是赵书彦的跟屁虫,他都敢偷绫罗坊的地契出来赌,自己拿家里的田庄出来真不算啥大事儿。   吴和展毅能都压了小……因今天小出的更多。   小暖紧张兮兮地盯着骰子,与众人异口同声地喊,“开!”   高冲打开骰盅,小暖看到三个点数,悬着的一颗心才落下来。   几个黑或红的小点决定了天地,惨叫的惨叫,大笑的大笑,小暖兴奋地抓住旁边的胖子,“赢了,我赢了!”   刺激,太刺激了!   输了的胖子一把拍掉小暖的手,“赢一把而已,鬼叫什么!”   她身后的绿蝶瞪了眼睛,小暖却不在意,傻呵呵地乐着。   赢家按照押的铺子金额多少开始分利,小暖自然是大头,她得了两张地契和吴的白条。看着她握着白条欣喜的小脸瞬间失落,众人又开始幸灾乐祸,要拿着这白条去吴家换地契,怎么也得被吴家父子扒掉一层皮!   这小白脸看着,可没几层皮,这回可就是要被吴恙活剥了!   “秦兄莫慌,若是吴家不肯给地契,大伙定会去他家帮你要个说法。”王家木行的少东家王南栋哈哈大笑,“下一把你可不能跑。”   “也不能把白条压上来给大伙添晦气!”展毅能叫嚣着,就要让吴的田庄砸在小暖手里,让他回去挨揍。   “好。”小暖把绫罗坊的地契和吴的白条收起来,把一家铺子的地契握在手里。   见她这么上道儿,桌上的人都高兴。   最后一把,小暖没有看别人怎么下注,只是凭着直觉押了小,然后,又赢回来一家铺子!还是展毅能的铺子!   赌了两把,小暖共赢了三家铺子一个田庄,小脸激动得通红。   高冲笑道,“今日后晌秦东家是大赢家,按规矩今晚的酒该秦东家请了,不知秦东家意下如何?”   小暖当然不会推辞,站起来拱手道,“请大家赏脸,咱们去天香楼喝个痛快!”   赢了的高兴自然要去凑热闹,输了的郁闷也想去狠狠宰秦日爰一顿,于是一帮子人呼啦啦地从赌坊出来,直奔天香楼,只有输了母亲陪嫁田庄的吴灰溜溜地走了。   小暖年纪小,自然是不盛酒力的,喝了三杯后开始打晃五杯便假装醉倒,趴在桌上不省人事,众人一直闹到将要宵禁才散场。   这一顿花去小暖五十贯,不过五十贯比起三家铺子实在不算什么,她今天是赚大发了!   那三个铺子值六七百两没问题,吴的田庄足有两顷良田,而且离着秦家村不远,明年种棉花正合适!   “我得意地笑,得意地笑。”小暖忍不住哼起小曲儿,被绿蝶扶着一路唱回了秦府。到家后澡还没来得及洗,玄其便到了,“三爷请姑娘过府一趟。” . 第二三七章 夜话   小暖头有点晕,“这么晚了三爷找我何事?”   玄其摇头,表情有些凝重,他哪敢说三爷是知道姑娘去赌坊呆了一日,心有不悦呢。   许是有什么不顺利的事情需要自己协助或者走之前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小暖喝了碗解酒茶,洗把脸换了衣裳后,被玄其飞檐走壁地拎到三爷的书房门口。   待玄其把她放下时,小暖还抱着玄其的胳膊,晕得想吐,她再一次对大黄的爱好表示不理解。   待进到客房内后,小暖躬身行礼,半天三爷也不叫她起来。小暖偷偷抬眼一看,三爷的心情果然不好,屋内尽是冷低压。   玄其退出去后,小暖抬眼也不见木开和玄散,有点发憷。话说,大半夜的她跟三爷独处一室,是不是不对啊?她现在已经揭了假脸,是小暖了呢,让人看见多不好……   不过,三爷穿着她的绫罗坊出品的精品便服,真是好看呢,小暖晕乎乎地,又傻呵呵地笑了。   严晟自书本上抬起头,扫了她一眼,目光分明含着不悦,好似她犯了什么大错一样。   小暖赶忙摆出大黄脸望着三爷,不管是为了什么,经典表情求放过。   严晟果然吃这一套,淡淡地道,“过来坐。”   小暖颠颠跑过去,拉了小凳子不远不近正地规规矩矩坐下。   严晟问道,“这两天忙些什么?”   小暖笑道,“进腊月了,忙着店铺里的事情。日爰要盘帐缴税,准备给伙计们发分红和年货。”   严晟看了她一眼,面对小暖这张脸,听她已秦日爰的口气说话,委实违和了些。不过,他似乎许久未见过这张小脸了,看着还真是有些怀念。   小暖立刻乖乖答道,“去了赌场……”   “去赌场做什么?”   “算计吴和展毅能,吴这个人三爷可能不识,他是济县吴家的二少爷,就是他家儿子推小草落到青鱼湖中的!“小暖解释完,忍不住叽叽喳喳道,“我在赌场赢了吴一个庄子,展毅能一家店铺,还手气好赢了另外两个东家的铺子,明年三爷的干果炒货也不用买了,日爰给您送过来。”   严晟看着小暖,当他听到暗卫报说小暖在赌场待着时,第一反应便是让人把她拎过来好好教训一顿,不过想着她也不至于如此没分寸,才忍到现在,“怎么算计的。”   小暖提起这件事便十分地得意,“这两天是济县城中大小商号的东家们齐聚长乐赌坊的日子,日爰早就让人打听过,城西彩帛行的东家周庄跟楼知县的夫人是同乡,而这个人跟楼知县的小舅子肖波过往甚秘。楼知县表面上是个两袖清风的人物,但也不是一点缝都没有的,他的缝就是肖波。这肖波与长乐赌坊的东家高冲关系不错……”   严晟耐心地听着。   “高冲这个人您老人家也可能不知道,他在济县黑白两道,哦,就是朝堂和武林两方面都混得很开。年底这次长乐赌坊的豪赌肖波不能参加,但周庄去了,他昨晚出来后跟肖波偷偷见过。所以日爰推测他代表的应该是肖波,今日在赌坊里日爰关注了他一日,见他果然异常淡定,就像知道他一定会赢一样,所以我就明白了这其中的猫腻,拿绫罗坊的地契跟着他押了一把。”   高冲为了让肖波赢钱,一定是出老千了,虽然不知道他怎么出的,但这不妨碍小暖跟着浑水摸鱼,“我果然猜中了,一把应了吴的庄子。赌完这一把后我看周庄最后只随便压了个小铺子,便按着自己的心意跟他压了不一样的,想着输出去一家铺子也好,哪知道今天运气太好,又赢了,嘿嘿……”   小暖又忍不住得意得笑,没说出口的是,为了能确保赢钱,她还把三爷的招财进宝金子招牌折叠起来,在怀里揣了一张呢。   严晟看着得意的小姑娘,“如果输了呢,你打算怎么办?”   “日爰看了一天,不会输。”小暖异常自信。   严晟叹了口气,“你连赢两把已是扎了一些人的眼,接来下行事务必小心,不可让人算计了去。”   小暖点头,“日爰省的,三爷放心,除了您,整个济县没有哪个能把日爰算计了!”   ……严晟看着小暖微微发红的小脸,这是又喝多了?   “给你打听消息的人,倒有些本事。”严晟点拨她,“有本事的人需笼络住,看他们喜欢什么,该赏的时候就赏,莫吝啬,你赏出去的越多他们给你做的事就越多。”   小暖点头。   “不同的人,赏的东西也不一样,这一点你慢慢去看。除了赏还要罚,让他们心有所惧,恩威并重乃是驭下第一道。就算是最信任的属下也不可将你的底交给他,这不能换来信任和忠诚,只能换来要挟和危险……无论是哪个方面,不可独独依赖一两个人,须得让他们有点紧迫感,知道这件事若他们做不好,你手里还有得是人用,此乃制衡之术……”   三爷一点点地教着小暖怎么管理手下人,怕她以后的生意越做越大,被手下的管事奴才们欺了去。   小暖连连点头,又请教了三爷一些州县官员畏惧什么又喜好什么,三爷无不耐心讲了,小暖认真凝神听着,受益匪浅。   说完正事,小暖看着三爷,欲言又止。   “想问什么,直说便是。”严晟喝了杯茶,颇有种为人师的感觉。   “三爷有心事压在心里难受时,不能跟别人说跟乌羽说说也不成吗?”他几次强调身边之人不可尽信,小暖总觉得他过分谨慎了,这样活着岂不是很累?   严晟停了一会儿,才道,“我不觉得心里有事会难受。”   牛!   你牛!   你真牛!   见小暖这模样,严晟忍不住笑了,“明日一早我便要启程,你在此好自为之,若实在有为难之处,来找玄其。邸报我也会给你留一份,想看时便来看。”   若没有小草生病那次的事情,小暖应该会拒绝,但现在她不想了,点头应下,“您还伤着,何不再养几天?” . 第二三八章 怕他个球 (庆祝尘清居士成为舵主的加更)   “京中有事,须立刻回去。”见小丫头一脸担心的模样,严晟本因回京要面对那些杂事而不佳的心情,忽然沉静下来。若让一个十二岁的娃娃替他忧虑,他还有何用!   “虽说秦日爰是男儿,但大丈夫立于天地间,也当有所为有所不为,赌坊,妓馆,江湖,此三样能不牵涉便不牵涉,对于你害处多于益处。”   “日爰明白,江湖日爰不涉,赌坊以后也会少去,妓馆只为生意上的事才跑一趟,那里除了珠绿的琴,也是在没什么能让日爰留恋的。”   这么喜欢听琴?   见小丫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严晟扫了一眼沙漏,竟已子时,时间怎过得如此之快?   “让玄其送你回去歇着吧。”   小暖立刻吓得精神了,可怜巴巴地问道,“三爷,日爰能不能在您这儿借宿一晚,明早再回去吗?我现在肠胃有些不舒坦,若是让玄其大哥拎回去怕是要吐了。”   不晓得为何,严晟的心跳忽然快了一拍,“去吧。”   小暖告退后进了严府的客房,刚要睡下时,玄舞居然带着华云琦来了,“属下奉三爷之命,来给客人请脉。”   一听师姐说的是“客人”,绿蝶立刻把小暖按倒在床上放下帘子,转身开门。   小暖……   华云琦悄如无声地走进来,诊脉后又悄若无声地走出去,小暖正睡得迷糊时,绿蝶端进来一碗苦药喂她喝下。   小暖感念三爷的恩待,吩咐绿蝶明早三爷启程时把她叫起来,“虽不能到大门口去送行,去三爷的小院门口意思一下还是可以的吧。”   然后小暖第二天睁开眼拉开床帘发现天光已然大亮,便觉得不妙,“什么时辰了?”   “巳初。”   小暖眨巴几下眼睛,九点了,三爷怕是要走了吧,“快帮我打洗脸水。”   “姑娘不必着急,三爷已经走了,御医说姑娘操劳过度身体疲乏,需多休息,所以绿蝶没叫您起来。”   小暖……   “御医给您开了滋补养身的方子,绿蝶已去拿了药。”   “好。”看着桌上厚厚的几包药,小暖顿时觉得嘴里尽是苦涩,就算再苦也要吃,她现在是家里的顶梁柱,可没有生病的时间。   接下来两日,小暖还是忙得脚不沾地,赢回来的三家铺子除了城南春风街上展家的干果铺子,剩下的两个都是租给旁人等着收租的,小暖去转了一圈,也没对铺子做什么改变,干果铺子照开,租的照旧租。   展毅能带着自己的人交接撤出时,恨不得踢这小白脸几脚,“吴老二的田庄你收了没?”   小暖苦笑,“许是二少爷忙,明天会叫秦某过去吧。若是实在要不到……”   “就不要了?”展毅能瞪大眼睛,“瞧你这没出息的样,也不知道书彦那么精明的人是怎么看上你的!他们不给你,你不会找人帮忙要?”   你不去,老爷我怎么看热闹!   小暖很是为难,“秦某来此时日尚短,表哥又在登州没回来……”   “蠢,除了书彦不是还有长乐赌坊的高冲吗,你是在他的地盘上赢得铺子,你理当去找他帮你讨才对!”展毅能着急地替小暖出主意。   小暖慢慢摇头,“明日还有一天,若是二少爷还不给,秦某再想办法。”   “你是不是傻!过了明天就晚了!”展毅能跳脚,“你快去找高冲!”   “展兄,这样做不太好吧?这样显得秦某无能,也显得二少爷不守信用……”小暖立刻摇头。   不是显得,你本来就没用,“吴老二有信用才有鬼,我敢用脑袋担保这件事儿他回去后连提都没敢提!“   不用说,这小子是被吴家吓到了!要是这个怂包不上吴家去要田庄,而吴又躲在府里装王八,这事儿不就黄了吗!   “走,我带你去找高冲!”展毅能不由分说,拉上小暖就往外走。展家的管事见自家老爷如此里外不分,赶忙拦着,“老爷,老夫人若是知道了怕是会不高兴吧?”   “滚一边去!吴家前两天刚挤兑了我宿桐街上的生意,老子还不高兴呢!”   小暖被动地到了长乐赌坊,高冲听展毅能咋呼半天,才问道,“秦东家怎么个意思?”   小暖颇为为难,“若是日爰拿不到田庄定会被济县父老嘲笑,若是吴二少爷赖账不想给,日爰硬要怕会得罪吴家。日爰是生意人,在此又无甚根基,若是得罪了吴家日后的生意怕是没法做了。”   高冲微笑,“秦东家过谦了,莫说有赵家为你撑腰,便是你自己也无人敢小瞧。”   小暖坚决摇头,“这样的事情,日爰岂能给表哥添麻烦。日爰来济县的跟表哥保证过,只请他看顾日爰半年,若是半年日爰还立不起来,还有何用!”   高冲听此,不禁又对秦日爰又高看一眼,“半年内独自撑起绫罗霓裳两家店,秦东家已算是l立起来了。这样吧,若是明日申正吴家还没动静,某便下帖子请秦东家和吴老爷到天香楼一聚,到时也请展兄一同前往,如何?”   展毅能怂了,他背后坑吴家是一回事儿,若是让他跟舅舅和吴恙当面锣对面鼓的来,他真没那个胆子。   小暖赶忙道,“若是展兄忙,秦某改日再摆宴酬谢高大哥和展兄。”   第二日申正,当长乐赌坊的帖子送到吴家时,脸如墨云的吴运才把帖子递给大儿子,“这个畜生!”   吴恙打开帖子看了看,脸色亦是不好,“高冲亲自出面,田庄是不能不给了,此事爹不能去,儿子去会一会这个胆大包天的秦日爰!”   天香楼内,听说吴老爷身体欠佳卧床多日后,小暖赔罪后,才客气地请吴恙入座。   吴恙与他二弟吴全然相反,面容虽带着浅笑,但并不像赵书彦那样给人以亲和,反而让人觉得冷。   而且他的冷与三爷不同,三爷的冷是凛冽如冰雪,他的冷是阴寒如毒蛇,让人见了不禁觉得一旦得罪了他,必定会生无宁日,死无全尸。   这样的人很难缠。   吴家做的是粮食和木材生意,若不是小草这次受到牵连,小暖根本没想过与吴恙对上。   不过对上了,小暖也不惧!商场如战场,若是未战先惧便已输了三分。以后她要打的仗还多着,区区吴家而已,小暖怕他个球! . 第二三九章 怂包   不怕他,但也没必要过早给自己添个敌人,让他跟展毅能斗才好。   吴恙听高冲说明缘由,又亲自验看了吴开的白条后,才开口道,“实是惭愧,我二弟回家后并未提及此事,恙也是得了高大哥的帖子才知晓,倒叫高大哥和秦兄为难了。”   说完,他把白条放在桌上,取出城南田庄的田契双手递给小暖。   小暖连道岂敢着接了。   高冲直赞吴家大气,吴恙皮笑肉不笑道,“若说大气,吴家不敢与秦兄相比。敢拿价值上万的铺子赌的,秦兄在济县也是前无古人了。”   小暖赶忙谦虚道,“秦某是被当时屋内的气氛激的,事后也是后怕不已,昨日秦某还梦把绫罗坊输了后的诸多事情,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高冲哈哈大笑,吴恙接着问道,“秦兄祖居海州何处?”海州是赵书彦的外家,小暖在外用的是赵舒扬表亲的身份,所以他的祖籍该在海州了。   这是要探她的底了。   若是没有姜公瑾安排的身份,秦日爰的“祖籍”的确是在海州的,但现在不同了,小暖笑道,“秦某混得不好,怕辱了家门,还望吴少爷海涵。”   吴恙眯起若蛇的双眸,“秦兄年不过十六便已拿下绫罗霓裳,又在登州买下薛家的织布行、开霓裳分号。吴某十六岁时连给秦兄提鞋也不配,若是你这样都辱没了家门,吴某如今还活在世上都觉得有愧了。”   高冲也笑眯眯的,“冲十六岁时,还提着大刀到处找人打架比试不知深浅地想称霸江湖呢,如今说起来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小暖颇为为难地叹了口气,“不是秦某不想说,实是出来之前跟家里堵了气,秦某誓要不靠家里的一分一毫闯出一番事业才能衣锦还乡。如今想来当初也是年轻气盛,叫高大哥和吴少爷见笑了。”   听了秦日爰这话,两人的心里俱是一动。也就是秦日爰的家族势大,若他报出家门便会让人有所畏惧了,不敢招惹他了?   赵书彦的外家在海州也算大族,但还不至于大到如此程度。吴恙问道,“如此说来,秦兄与赵书彦并非表兄弟了?”   小暖点头,“秦某出来闯荡,与表哥偶遇,一见如故才攀了亲,到此后也多亏表哥关照才有了立足之地。”   吴恙薄唇微开,舌尖舔了舔唇上的酒,笑得让人皮发麻,“能让笑面虎赵书彦一见如故,秦兄好本事。”   小暖呵呵笑着举杯相敬。   话不投机半句多,吴恙与小暖约了明日去看庄子后,这一顿饭便散了。待他们从天香楼出来时,小暖看到不远处藏头露尾的展家小厮,便冲着他亲切地点头一笑。   吴恙望过去见到是展毅能的鬼腿子,高高扯起嘴角笑了,把那小厮吓得屁滚尿流,暗骂秦日爰不是个东西。   吴家的田庄西邻着起伏的矮坡,两条小河自田庄南北缓缓流过。因打算明年春天解冻后种早稻,田庄内平整的田地俱被深翻暴晒,小暖走在田间,看着晓得面前着这偏黑色的土壤,跟娘亲种了半年的田,小暖知道这黑色是肥沃的颜色,心里真是美极了。   田庄的西北山脚下有一处三进的精致院落,乃是吴家夫人避暑休憩之所,院落左右散布的房屋是田庄的管事和长工们的居所。此时已近腊月,除了在这里安家的长工其他人俱已回乡,庄子便显得冷冷清清的,没什么人气。   得知田庄易主,留下的长工们没什么感觉,吴家的管事却惶惶不安,不晓得何去何从。吴恙带着小暖转了一圈后,进入院中,“此处乃是家母的陪嫁庄子,每年盛夏深秋都要过来住上几日。家母得知二弟将这庄子输了后,便卧床不起。吴某不舍家母为此垂泪,便买了个田庄送与家母,打算在田庄中建造与此无二的房屋,以慰母心。吴某有个不情之请,还请秦兄担待一二。”   早就听说这吴恙护短孝顺,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不管他为人如何,但这一样便让小暖高看了一分,“吴少爷如此说,倒叫秦某心下惶恐不安,您有何吩咐直说便是。”   “吴某想把田庄的管事和长工们一并移过去,这些人都是母亲用惯的,否则明年庄子建成了,母亲前去避暑时见不到故人,生出物是人非之感倒也不美了。”   小暖点头,“这些人都是您家的仆从和长工,当然听您安排。”   吴恙谢过,又道,“为免秦兄这里人手不够,吴某便将我买的那处庄子上的人迁来此处,供秦兄差遣如何?”   果然是条毒蛇!不用想就知道他迁过来的人必定是不服管教的刺球,过来不是帮忙,而是埋雷的,“不敢劳吴少爷费心,秦某自有安排。”   “也不算费心,那些迁出来的人总要有个落脚之地才能安稳过年。”吴恙并不放弃,话说到这个份上,秦日爰若是没有底气,该不能拒绝了。   小暖笑眯眯的,“此时天寒地冻,吴少爷就算要动工建屋,也得等到明年开春吧?这断食日,足够您为庄子上的人寻个安家之所了。”   吴恙盯着小暖,阴恻恻地笑了,“秦兄言之有理,既然来了,咱们便在此处尝尝庄子上的特产?”   小暖颇为为难,“秦某今日晌午约了人,实在不好推辞,改日再摆酒向您赔罪……”   “约了展毅能?”吴恙漫不经心地问。   小暖“诧异”地瞪大眼睛,便听吴恙说道,“又不是外人,一块叫过来便是。”   不等小暖点头,吴家的管事已转身去了。待展毅能被“请”来后,见到暖腾腾的屋子内坐着喝茶的秦日爰,恨不得上来一脚把他踩瘪了。   吴恙冷哼一声,“跟表哥一块用饭,委屈你了?”   展毅能立刻怂笑,“怎么会,毅能高兴还来不及呢……”   小暖站起来拱手请展毅能入座,然后左看看右看看,一脸不安地盯着他。   见秦日爰这心虚样,好像自己跟他一起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展毅能更气了。 . 第二四零章 秦兄定亲没?   不等吴恙问罪,展毅能赶忙把自己摘出来,“那日在赌坊里二表哥拿出舅母的田庄时,毅能极力劝阻,可二表哥说什么也不听,毅能也实在是没有办法,想着他或许不会输,才……”   “你的心意表哥明白,”吴恙笑得毒蛇,“难为你了。”   展毅能冷汗都冒出来了,小暖则低头暗笑翻了。   冬日里吃什么最好?当然是祛寒的鹿肉了!   这庄子上养了鹿,很快就有人把鹿肉烤好送上来,又端上几样绿油油的新鲜蔬菜,在这苍凉的冬天里看着颇为赏心悦目。   管事邀功道,“西边的秦家庄新添了暖房,里边的蔬菜只供山长茶宿,但他们听说是大少爷来了,立刻割了菜送过来的。”   吴恙点头,脸上笑意渐浓。   小暖……   “秦家村送来的?”展毅能想起了躲在村里的展宏图和翠巧,夹了一口菜,恶狠狠地嚼着。   “能与云清先生吃一样的菜,日爰觉得甚是荣幸。”小暖夹了菜放进嘴里,满足地点头,自家产的东西,果然味道不一样。   “图儿还在秦家村里住着?”吴恙问道。小吴氏是他的庶妹,展宏图也是他的外甥,不过因为是庶出不被重视罢了。上次展宏图落水后,吴家派人瞧过一次,回来说是他熬不过这一关,没想到竟被带到秦家村救了回来。   小暖不动声色地吃着饭,就听展毅能气鼓鼓地道,“是,二弟妹说图儿还没好利索,要继续用药调理。”   “图儿大病初愈,在乡下住着多跑跑对孩子的身体也有益处,什么人把孩子救回来的?”吴恙对展宏图没有什么感情,但也希望他能活下去。   “长春观的一个杂毛道士,平日里疯疯癫癫的,也不晓得用了什么法子道家法术。”展毅能说完还哼了一声。   听他骂师傅,小暖恨不得把碗饭扣在他脸上,“治病还能用什么,当然是药啊,又当驱鬼呢。”   吴恙则想着改日要以答谢的名义登门拜访,交好医术高超的人,总没有坏处。   “嘿嘿……”展毅能吃了口鹿肉,居然笑了起来,“表哥,秦兄,陈状元的长女竟因为这件事,拜那道士为师当了道姑,听说陈状元为这事儿气歪了鼻子也无可奈何。”   他当然无可奈何!小暖想到陈祖谟见到自己穿着道袍在村里晃悠时那张掉冰渣子的黑脸,就觉得爽。   吴恙慢悠悠地嚼了一片烤鹿肉,“子女行为不端,为人父的直接教导便是,怎会无可奈何?”   “表哥常年在外地奔波,不晓得陈家长女的厉害。陈状元跟前妻合离后,他的两个女儿都跟着她娘住,也因此跟陈状元结了仇。听说因为陈家次女生病的事儿,陈家长女差点让狗把送郎中上门的陈状元咬死呢,这样的女子表哥说怎么教导?”展毅能对秦家村的事儿,可了解得很。说实话,他也恨不得搬到秦家村去住,就是为了看平日装的跟仙人一样的陈祖谟的热闹。   吴恙皱起眉头,“如此大不孝的子女直接赶去家庙或是打死了事,让她活着也是丢陈家的脸!”   小暖放下碗筷,“秦某听说,这件事是陈状元错在先。”   “就算父亲有错,也是为人子女的惹父亲生气所致。”想到秦日爰还没成亲,还是跟家里人赌气跑出来的,吴恙便言道,“不养儿不知父母恩,待秦兄成亲之后,便知为人父母的难处。就算父母手段严苛些,也是为子女好。”   展毅能灌了几杯酒便管不住自己的嘴了,“不过依我看啊,陈祖谟怕是真没把他的两个女儿放在心上,否则也不会连她们俩一块赶出陈家了。表哥不知道,前些日子郡主带着陈家长女去看杀头吓唬她,把她吓得病了好几天。为了这事儿,陈祖谟的前妻找到陈祖谟连抽了他好几个耳光,打得陈祖谟好长日子没出门儿,那娘们儿,虎啊!”   吴恙皱皱眉,小暖也不露声色的听着。   “表哥还没见过陈祖谟新娶的夫人,也就是承平王三郡主,那可真是个大美人儿,让人看着就心痒痒……”说完,展毅能忽然看着小暖,淫|邪地笑了,“说起美人儿来,整个济县的男人除了羡慕陈祖谟,就要羡慕秦兄你了,跟兄弟说说,怡翠楼的珠绿床上功夫怎么样,伺候的你舒坦不舒坦?”   小暖皱眉,“展兄慎言,珠绿姑娘卖艺不卖身,秦某只是去听琴而已。”   展毅能上下扫了小暖几眼,忽然眼睛一亮问道,“秦兄不会还没尝过温柔乡红粉径,不知道当男人的好处吧?”   他的话越发地难听了,小暖沉下脸,“展兄喝多了。”   “那就是没有了,啊哈哈哈……”展毅能拍桌大笑,“难怪你府里就几个男人伺候,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见展毅能给秦日爰难看,吴恙心里爽,听了一会儿后才问道,“秦兄的家里可给你订了亲?”   “尚无。”   “明日吴某挑几个调|教好的雏儿给你送过去吧。”吴恙含笑,“若是你未离家,你父母也该为你准备通房丫鬟了。”   小暖直接拒绝,“多谢吴少爷好意,日爰喜静,回家只想好好歇着,不想给院里添人。”   见他们还劝,小暖身后的绿蝶冷冰冰地开口道,“我家少爷的身,岂是那些庸脂俗粉能沾的!”   展毅能愣了愣,又开始拍桌大笑,“不要庸脂俗粉,难道要大家闺秀、金枝玉叶给你家主子暖床么?”   “有何不可?”绿蝶言语举止,甚是张狂。   吴恙见小暖坦然的脸色,不禁又多了几分考量,转而对展毅能道,“明日去秦家村把图儿接回府中。”   “啊?”展毅能不懂吴恙怎么又忽然变了主意。   吴恙拧着眉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挨着陈家女,他能学出什么好来!”   展毅能的眼睛转了转,忽然奸诈地笑了,“好啊。”   小暖……   他这样子是不打算接展宏图回展家了,理由莫不是想让他被自己染黑?   这算什么,因祸得福?   这一顿饭花去了半日的功夫,吴恙没套出秦日爰的底细,反让秦日爰从喝多的展毅能口里套出不少吴家的事儿。   吴恙心中不爽,走的时候简直是拖着展毅能出去的。小暖在田庄转了一圈后才缓步回城,换了衣裳又回秦家村。   店铺的事情实在太忙,她已三天未归家了,脚步不免快了许多。   刚走到村口,便听到族学放学的钟声,小暖想着小草应去族学门口等着大牛放学,便带着绿蝶赶去了,待看清族学门口跟大牛赛跑的展宏图时,忍不住笑了。 . 第二四一章 对,你说什么都对   被展家老夫人和小吴氏养成的斯文小少爷展宏图,此时书生巾歪了,外袍也脱了,只穿着短袄和长裤,鼓着劲儿在大牛和刘诗青身后狂追,这三个小家伙前面是遥遥领先的大黄,大黄这厮似乎没有一点欺负孩子的感觉,绷着身子跑得那叫一个嚣张。   小草和刘诗雨、秦二妮儿等一堆小萝卜头拍着手地给他们鼓劲儿。   看着一狗三人从自己身边一阵风地跑过,小暖摸摸下巴,忍不住地笑。   “姐!”见到姐姐回来了,小草张着小胳膊欢呼着狂奔过来,“姐姐!”   小暖张开胳膊把她接住抱起来,“这几天咳嗽没有?”   “就小小地咳嗽了几声,姐,小草好想你!”小草把脑袋埋在姐姐的脖子边,紧紧搂着,小暖的心顿时软得一塌糊涂。   几个小家伙跟着围过来,小暖单手拍了拍大牛越发厚实的肩膀,“不错,跑得越来越快了,没准明年就能撵上大黄了。”   被小暖表扬后,憨厚的大牛笑得开心极了。   大黄不依地汪汪叫了两声,小暖又摸了摸它的脑袋。展宏图也凑过来叫了姑姑,小暖帮他正了正书生巾,“等图儿的病全好了,一定能跑得更快。”   “嗯!”展宏图用力点头,早就在旁边候着的徐妈妈赶忙过来给他擦汗。   秦二妮儿也蹭过来,“小暖姐……”   小暖捏了捏她胖乎乎的小脸,“你爹回来没?”秦二舅已经步入正轨,接下两家店的总库房,能帮着信叔分担些工作了。   “不知道。”秦二妮儿摇头。   阿妞刘诗雨也蹭过来,眼巴巴地看着小暖。小暖也揉了揉她的脑袋,“阿妞长得越来越漂亮了。”   见她们都被表扬了,一堆小萝卜头围过来期盼地望着小暖。小草的姐姐可不是一般人,她是村里最厉害的人,大人们都怕她,所以她现在成了村里娃娃们心中的大英雄。   小暖挨个捏了一遍,就见陈祖谟陪着云清先生出来了,见到小暖,陈祖谟额头的青筋就蹦了出来。   村人人见此都安静下来,兴奋地目光在小暖和陈祖谟这对冤家父女之间来回穿梭,等着看热闹。   小暖笑呵呵地抱着小草给云清先生行礼后,也冲着陈祖谟点了点头。   见小暖没有给他难看,陈祖谟心里紧着的那个弦总算松了松,知道今天不用丢人了,脸上便有了笑意,“小草的身体好多了。”   小草不愿见爹爹,干脆转了个身给他看后脑勺。   “是。”小暖应了一声。   “看来你郡母送过去的燕窝,起了大用处。”陈祖谟满意地点头。   靠……!   给了他脸,他还想蹬着鼻子上脑袋顶是不!   还不等小暖说话,小草就气呼呼地开口了,“郡母送过来的燕窝是坏的,郎中不让吃。”   村里人瞪大眼睛,目光里闪着兴奋,这可是大事儿,又热闹了!   小暖拍了拍小草的背,“小草年纪小说话直,爹别生气,郡母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绝不可能!”陈祖谟的脸立刻就黑了,他的夫人岂会做出如此上不得台面的事,不可能!   “是。”小暖也不跟陈祖谟吵,他说什么便是什么,“绝不可能,是郎中乱说的。”   陈祖谟被她气得仰倒,云清先生眼里满是笑意,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滑头了,“暖房里的芹菜能吃了,小暖去割一些带回家,前几日你娘还说等你回来吃饺子呢。”   小暖笑眯眯的,“先生今晚也吃饺子吧,等我娘包好了就给您送过来。”   “好。”云清先生也不推辞,笑呵呵地应了,陈祖谟在旁边站着异常憋屈。   小暖去热腾腾的暖房割了一捆半尺多高的嫩芹菜,带着两个妹妹和一个侄子回家了。   秦氏见到大闺女十分地高兴,立刻挽起袖子带着翠巧和岭嫂包饺子。人多好做活,不大一会儿,薄皮大馅的猪肉芹菜饺子便包好了,小暖带着绿蝶,亲自给云清先生送到茶宿中。   没想到先生院里除了陈祖谟外还有两位客人,端着三十几个饺子的小暖有些不好意思,“我这就回去再端一盖帘过来。”   先生也不客气,“替我跟你娘说声道谢。”   小暖去暖房又割了些芹菜带回去,把娘包好的饺子端了六十个给云清先生送过去,陈祖谟一扫小暖端过来的饺子数就知道没有他的,脸都气黑了。绿蝶则看着云清先生的院里的两位客人,觉得有些眼熟,似乎是在京城的什么地方见过。   小暖才懒得管他,转身美滋滋地回家吃饺子。一如不见如隔三秋的娘儿三个饭后凑在一起闹腾,大黄也钻进来,趴在炕沿上看着。   前一段日子小草身体不好,大黄硬要在屋里守着,秦氏便在地上给它铺了个厚厚的隔潮垫子当窝。小草好了后日子越发的冷了,大黄多睡在屋里。   待妹妹睡了后,小暖看着地上睡得安安稳稳的大黄,忍不住笑了,“家里有张冰和岭嫂在,大黄都不用守夜了,这日子过得真舒坦。”   大黄的耳朵动了动,把鼻子藏在腿间,假装没听见。   小暖……   秦氏笑道,“莫说大黄,家里有这么多人,娘也快待废了,你摸摸娘这腰上也长肉了。”   “娘原先太瘦,早该长点肉了。”小暖抱着娘亲软乎乎的腰,赖着不肯起来,“娘才没有待废呢,暖房里的菜长得那么好,家里也井井有条的,都是娘的功劳。”   秦氏心疼地揉着女儿略僵硬的小肩膀,“娘干的这点事儿跟你比起来能算什么,这几日在忙啥呢,累的都带相了。”   小暖美滋滋地给娘讲她做的事,一桩桩一件件,她怎么考虑的,为什么要这么做,讲得明明白白,为的就是让娘从中体会她的做法,“所以,咱们又多了三个铺子一个庄子!”   没想到女儿这几天干了这么大事儿,秦氏听得心惊肉跳,先问了三爷的伤势,才兴致勃勃地问起田庄的事儿,“就是咱们西边的宁家庄?”吴恙的娘亲姓宁,她的陪嫁庄子自认跟她姓。   “娘亲错了,它现在是咱们的,该叫秦家庄。”还有什么事比自己挣回了家当,让家里人跟着欣喜更开心呢。小暖忙了这些时日,这一刻才真真正正地感受着欢喜,不用藏着掖着,想怎样就怎样。   “是呢,咱们家的了,两顷啊!”秦氏眼里冒着光,脑袋里刷刷刷地给两百亩地埋上种子,一转眼便是跟小山头一样高的粮垛,忍不住笑出声,“叫秦家庄不好,听着跟咱们村太像,容易让人弄混了。”   “那娘说叫什么,岚草庄?”小暖脑袋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娘亲和小草的名字。 . 第二四二章 夫人可要做我第一庄的大管事?   秦氏听到“岚草”这个名字一脸地嫌弃,“庄子是种粮食的,叫烂草可不是个好兆头。”   小暖闷笑,浪漫细胞什么的娘亲没有她也想不到那边去,“那娘觉得叫什么好?”   “这是咱们的第一个庄子,娘觉得凭你的本事以后肯定还能添几个,挨个起名儿太麻烦,不如这个就叫第一庄,下一个叫第二庄?”秦氏提议道。到后来,当她们的庄子排到几十个时,秦氏曾深深地为自己今日的聪明感到后悔。   “好主意!这个庄子改叫第一庄,女儿年前就去县衙门给它改名。咱们的第一庄里有个不错的三进院子,再让人给大黄弄个狗窝,就能住进去了。”小暖美得不行不行的。这里不是现代,没有什么七十年产权,只要大周朝不倒这个庄子就一直是她们的。不对,就算大周朝倒了,他们也不过是换个缴租的对象罢了,庄子还是她们的。   大黄听到要给它盖狗窝,也顾不得装睡了,站起来前爪扒拉炕沿。小暖看明白了,“成,你自己刨窝,看哪儿顺眼就在哪儿刨,爱刨几个刨几个!”   大黄狗眼锃亮,咧开大嘴笑了。   秦氏则小心翼翼的,“小暖啊,这庄子咱们真能去住?”   小暖抬头笑了,“当然能,除了种棉花的那一块,剩下的地要种什么都由娘说了算!”   “可第一庄是秦日爰买回来的,咱们去住合适吗?”秦氏很想去,又怕给闺女添麻烦。   小暖点头,“我让秦日爰雇佣娘亲和小暖管理庄子不就好了。娘放心,这事儿不会引人注意的。”   秦氏……   “秦日爰雇佣小暖,你咋让这俩人一起出现呢?”如果只出现一个,更会惹人怀疑吧。   小暖得意地笑,“娘等着看就是。”   吴恙做事快准狠,第二天就把庄子搬了个干净。莫说屋里的家具,就是锄头割草刀子都没给小暖留下一件,只剩了一地鸡毛。   秦日爰转了一圈后,留下黄子厚带着几个人丈量土地盘点房屋情况,自己拎着一包糕点溜溜达达地去长乐赌坊谢过高冲后,颠颠地跑去长春观,去找他师傅。跟师无咎嘀咕一阵儿后,让师傅带着他去找师兄张玄清。   张玄清不晓得秦日爰是自己的九师妹,听师傅让他亲自去给这小屁孩的庄子测风水观吉凶,老大地不高兴,不过还是被师无咎一脚踹了出来。   张玄清一手甩拂尘,一手托罗盘,在第一庄转悠了两圈,又到山坡看了地形,下来说这里的房子建在西北角的坤位,若是想旺财运多打粮食,应该找个土命女子来此压阵,并说这个女子最好来自东方。   小暖听完眼睛一亮,“啥叫土命?”   张玄清颇为嫌弃地看了秦日爰一眼,懒得给这门外汉解释,“秦少爷找到合适的人选后,拿她的生辰八字来给贫道算便是。”   小暖立刻报上娘亲的八字,张玄清神神叨叨地掐手指算了一会儿,点头,“此女五行齐备,旺夫旺财,若来自东,极佳。”   小暖没问啥叫五行齐备不过她的目的达到了。给张玄清塞了银子后,小暖高高兴兴地跑回家,“娘,您现在是第一庄的大管事了!”   秦氏……   “大管事要像你赵三叔那样,管着所有事儿吗?娘啥也不会啊!”   小暖摇头,“我给您配个干活的副管事,您在庄子里想干啥就干啥,不想管的一概不用管。”当吉祥物,舒舒坦坦地带着就行。   秦氏这才安了心,“那咱啥时候去啊?”   “不急,明日会有人来请您过去。”   第一次当大管事,秦氏兴奋得不行。但当第二日,“秦日爰”带着一个管事登门求见时,秦氏看看他又看看身边的大闺女,彻底蒙圈了。   “秦日爰”斯文有礼地道,“秦夫人有礼,在下秦日爰,家住三河街,与您曾有过几面之缘。”   秦氏……   小暖憋笑憋得肚子疼,上前与“秦日爰”见礼后,说道,“咱们三河街的小院与秦少爷的宅院相邻,女儿见过他几次。”   “啊,哦!”秦氏紧紧抓着小暖,完全不晓得这是怎么回事儿。   过来串门的小吴氏见到秦日爰激动得不行,“秦少爷是来看图儿的么?”展宏图跟着秦日爰在绫罗坊学事已有三月余,他对这个小师傅相当地尊敬。   “秦日爰”点头笑道,“秦某今日来此一为拜访秦夫人,二则是看看图儿。”   趁着他们说话,翠巧凑到秦氏耳边,“这位秦少爷乃是绫罗霓裳的东家。”   我知道啊!但闺女在这里秦日爰咋能过来呢?她握紧闺女的手,莫不是她的身份被人顶替,庄子和铺子都成了别人的?   小暖拉了拉娘亲给她使眼色,“他是绿蝶。”   秦氏听了,嘴巴张得能塞下个鸭蛋,赶忙让开请“秦日爰”进来坐。   秦日爰进屋后,说明来意,“秦某刚买了贵村边上的江家庄,昨日秦某请长春观的张观主堪舆,张观主说这庄子需请一位来自东的五行齐全又旺财的女子坐阵,方能旺财运。张观主向秦某推荐了您,所以秦某冒昧前来,不知夫人可有兴趣打理田庄?工钱和条件您尽管开,秦某绝不二价。”   小吴氏惊呆了。   秦氏习惯性地看她的大闺女,小暖点点头后,秦氏还是忍不住问道,“张观主如何得知小妇人的八字的?”   小暖……完了,这个她倒是疏忽了。   绿蝶也愣了。   秦氏赶忙低下头,觉得自己可能给闺女惹祸了。   不想,小吴氏却站出来圆场子,“婶子,我家老夫人给图儿找能能让他平安顺遂长大的干亲时,曾请张观主算过婶子的八字。张观主算后推荐了您,想必他是通过那件事记住了您的生辰八字吧。”   小暖……   秦氏……   完美!   说着说着,小吴氏又抹起眼泪,“对认干亲的事,我本将信将疑,但图儿认了您后的确少了许多磨难,又得了秦少爷相助,这次得病又是托了您的福才治愈的。您的八字一定是极好的,秦少爷真是找对人了。” . 第二四三章 别给为师丢人   当秦氏以每月五贯的工钱成为隔壁的江家庄,不对,是第一庄的大管事的消息席卷全村时,所有人都惊呆了,然后又不得不点头。   没错,秦氏的八字特别好!否则陈家也不会给陈祖谟娶她当媳妇,娶了秦氏后,陈祖谟连中了秀才!   合离后,秦氏入股了山长茶宿,茶宿的生意蒸蒸日上。   现在她当了第一庄的大管事,绝对也会让第一庄财运滚滚,秦东家这个决定实在太正确了。   第一庄那是什么地方?那是两百亩的大庄子,秦家村里不少人在农忙时过去打过短工赚快钱。   所以现在他们要去第一庄做工,不用给江扒皮送礼,给秦氏说一声就成了?   秦氏好说话,跟她们一家交好的几户人家,甚至不用送礼,打声招呼就能成。于是,村人好些人都捶胸顿足地后悔着,后悔为啥没有在小草生病的时候过去看看,去一趟不光能得鱼得鸡,还能得钱啊!   现在去,还来得及不?   于是,接下来的这几天,小暖家门庭若市。村里人,甚至周围几个村的人都找各种理由来给秦氏送年礼,秦氏迎接不暇,不过人却明显地精神许多。   “真是富在深山有远亲,娘以前都不知道,咱们家有这么多亲戚。”秦氏指着地上的一串干蘑菇,“刚才来的那个,说是你二舅母亲弟媳妇的外甥,扔下东西就跑了。”   “这要是让人知道咱们家还有八个铺子,怕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也得登门了。”秦氏感叹着。   小暖抱着肚子笑倒在炕上。   “你别总笑,倒是给娘出出主意啊!”秦氏着急忙慌的,这么多人要去第一庄干活当管事,她该咋办啊!   小暖躺在炕上,晓得合不拢嘴,“娘做得很好。”   若是村里人来了,秦氏还能带点表情说几句话。若是外村人来了,秦氏不晓得该怎么办时,干脆拿出自己最大的“气势”,面无表情地盯着对方发呆,她这高深莫测的样子,不知吓走了多少人。   “你给娘配的管事啥时候过来啊?”秦氏这个大管事,为第一庄的事儿发愁呢,“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打春了,解冻后咱们就得平整田地,选种,育苗,施肥,浇地,插秧……好多事儿呢,现在咱们庄子就能一个人,哪能成啊!”   小暖笑道,“娘别急,您先琢磨着想种什么,等我跟师傅拜访过乌老将军后,就着实操持田庄的事。”   “对,对,见老将军是大事儿!你见了老将军记得给替娘亲给他老人家多磕几个头,跟他老人家说,三位少将军的寒衣纸,娘烧过了。”   小暖点头。   乌家战死沙场的三位少将军不止是老将军的痛,也是全济县父老的伤。众人在寺庙里给三位将军点的长明灯占满了整座佛塔,逢年过节到乌家坟前烧纸、府前磕头的乡亲不计其数,秦氏便是其中之一。   这就是民心,这就是为什么乌家明明卸了兵权却无人敢撼动的原因,也是三爷迟迟拿不下右金吾卫的原因。   因为右金吾卫的兵权所在,从来不是那枚小小的虎符,而是乌铁崖这个人。   小暖来此半载,无数次从乌府门前经过,看着那紧闭的大门都会莫名地心潮澎湃。因为这里边住着的,是济县人心中的神!   能得见真神,小暖激动无比。她早早穿好道袍带着绿蝶赶到长春观。见师无咎还是那身似乎从来不洗的破道袍,小暖隐晦的提示,“师傅,您不是说今天是乌老将军一甲子的寿辰吗?”   “是啊。”师无咎一脸不解地看着小暖,“九清吾徒,忘记带贺礼了?”   小暖摇头叹气,“师傅放心,徒儿带了。”   “绿蝶在道观内等着,乌府你进不去。”师无咎正了正自己的道冠,咳嗽一声,“九清吾徒。”   “徒儿在!”   “去了乌府别给师傅丢脸。”   “……是。”   绿蝶望着小暖,小暖点头,让她留在道观内。自己一路上几番拖住途中还要给人算桃花的师傅,终于在一个时辰后赶到了乌巷。   乌府的大门依旧紧闭,但门前来给老将军贺寿的人还是水泄不通。师无咎带着小暖到了后门,小暖见这里虽也被车马围住,但比之前门少了许多。   师无咎大摇大摆地挤开众人,走到门口,有节奏地在门上拍了三长两短。紧闭门忽然打开一条缝,守在门口的众人立刻拥到门前,拼命伸手往里递贴子,报着自家主人的名号。   开门的管事对塞到鼻子前的贴子视若无睹,只确认了师无咎的身份,开半扇门,“您来了。”   师无咎甩拂尘行揖手礼,一本正经地道,“老道奉长春观观主之命,来给老将军送平安符。”   小暖……   管事……   “有劳道长,请进。”   小暖正要跟着师无咎进去,却被人拉住了道袍。她不高兴地转头,却见到了渣爹的脸。   “小暖?”   “施主快放手,贫道要跟师傅进去送平安符了。”小暖扒拉他的手,却扒不开。   陈祖谟笑容里带着讨好,“带为父一起进去,可好?”   小暖真想给他翻个大白眼,“这里不是贫道的道观,乃是将军府!”   师无咎见徒儿被人缠住了,转身一拂尘打掉陈祖谟的手,“无量天尊,施主放手,莫误了良辰。”   陈祖谟吃痛放手,眼睁睁地看着小暖走进去后,大门哐当一声又关得不留一丝缝隙。   墙外热闹,墙里冷清。   六十大寿乃是周人大肆庆祝的生辰,但乌家莫说庆祝,门廊上不见半点喜气,来往的仆从连条红腰带都没扎。   这样一步步走过安静肃整的将军府,小暖心中生出浓浓的悲壮和凄凉。   不过乌家人似乎并不这么觉得,他们个个的面容比起道观里的道士还平静。不正常,太不正常了,小暖心里嘀咕着,穿过演武场、练功房,走到书房前,管事行礼退下,师无咎直接上前推开房门,“乌鸦,老道来了!” . 第二四四章 得见真神   乌鸦?   小暖抽抽嘴角,原本心中的庄严肃穆之情被这不合时宜的称呼冲淡了不少。她抬头见屋内有一老者正坐在虎皮椅上一手抚须一手握书册,抬头望过来。   此情此景,不由得让小暖想到了关公夜读春秋的的画面。同样的美髯公,同样的微红的脸庞,同样的精神矍铄,只是关羽发色如鸦,乌铁崖两鬓如雪。   乌铁崖越过师无咎,虎目落在小暖身上。小暖顿时感到一阵有如实质的压力,“虎将”一词用在乌铁崖身上,真是再贴切不过。   特别是他坐的还是斑斓虎皮椅,更添了十分的霸气。小暖心里不得不承认,若论将气,乌铁崖胜过严晟三层,不过三爷是皇子,贵气高了乌铁崖五层。   从从五官可以看出,乌老将军年轻时一定也是位玉面将军,老将军如此三位少将军想必也差不到哪儿去,难怪公主会对其子倾心了,想到他战死的三个儿子,想到今天是他的六十大寿,小暖心情又开始沉重了。   “咳咳!”师无咎咳嗽两声,不满地回头看着小暖。小暖赶忙微赧着跟进去,明明答应过不给师傅丢人呢,初一照面,自己就盯着老将军看呆了,实在是坠了师傅的名头……   乌铁崖的目光依旧在小暖身上,“这是你的九徒弟?”   “不错。”师无咎招手,“九清。”   小暖赶忙上前行揖礼,“陈九清拜见老将军。”   还真是个女娃子,乌铁崖让她起来,便问师无咎,“何时进京?”   师无咎奸猾地笑了,“过完年就去。”   “你还真是迫不及待了。”   “那是,九个徒弟收齐了,还不许老道去师妹面前显摆显摆?”师无咎恣意靠在凳子上,自在地端起茶杯,一脸得意地笑。   小暖……   合着她成了师傅显摆地资本了……   “你的一千个有缘人算完了?”乌铁崖见不得他这副模样,开始捅刀子。   师无咎脸色一僵,“还差一百一十二人……”   “离着年底也只有半月了,你确定自己是去显摆,而不是被师无尘痛骂?”   原来师傅算姻缘卦还有这么个缘由,不过一千人还差一百多,也就是说师傅这一年早出晚归地给八百八十八个人算了姻缘?   想到他每次算姻缘时挨的白眼和抢白,小暖觉得师傅也是蛮可怜的。   “哈哈”乌铁崖则是直接幸灾乐祸地大笑。   这样的乌铁崖,神气去了八分,人味儿添了九成,有了武将该有的活力。   “九清吾徒!”   小暖赶忙回话,“徒儿在!”   “剩下的一百多人你帮为师想办法!”师无咎气鼓鼓的,他是来显摆徒弟的,不是让这老乌鸦看笑话的。   “这有缘人只要是未婚配的、自愿让您算卦还给卦钱的女子就可以,对吗?”小暖问道。   师无咎点头。   这还不简单!小暖立刻道,“师傅放心,徒儿保管让您明后两日便把人数算满了!”   师无咎得意地看了乌铁崖一眼,“这么聪明的徒弟你有吗?”   “等你算满一千再说。”乌铁崖哼了一声。   小暖见两个老人要呛呛起来,赶忙站出来道,“老将军……”   “叫伯父便好。”许是家里太冷清了,见到这么鲜活的小丫头,他看着也欢喜。   小暖也不客气,“伯父,九清给您带了贺礼,不知您喜不喜欢。”她本还想说几句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的,但觉得乌铁崖可能不会喜欢这种客套,便直接把两瓶药膏拿出来,递到乌铁崖的面前。   一见到这通体白润的观音玉瓶形的小药瓶,乌铁崖便明白了八分,打开闻了闻后,问道,“华云琦的药膏?”   “正是。”看来老将军对着药膏很是熟悉了。   “你出手倒比当今圣上还大方,每年御赐的药膏也只有一瓶罢了。”乌铁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小暖眨巴眨巴眼睛,这药膏当真如此珍贵?   师无咎气得吹胡子瞪眼,“不是让你弄一瓶么?”   “徒儿想着华郎中的药一定是好东西,就多要了一瓶……”小暖好东西不该多多益善吗?   “多一瓶你该孝敬为师才对!”师无咎起身去抢,却被手疾地乌铁崖抢了先。   乌铁崖把药膏往怀里一塞,得意地道,“你这徒儿果然不错,如此圣上该更放心才是。”当今圣上每年赏一瓶药膏给他治伤,今年他还拐着弯地“求来”两瓶,这是表明他的伤势愈发地沉重,可以让圣上放心了。   师无咎哼哼两声,问小暖,“华云琦怎么会给你两瓶,你答应了他什么?”   小暖如实道,“答应他改日华家有难求到徒儿这里时,徒儿定要尽力帮上一帮。”   “这个老狐狸!”师无咎咬牙,徒弟还是嫩了竟被他算计了去。小暖则心虚地低着头,生怕师傅发现她为了两瓶药把师门坑了进去……   乌铁崖看着小暖却越发地顺眼了,“听口音,九清是本地人?”   “是。我俗名陈小暖,乃是县城南秦家村人。”小暖立刻自报家门,“家母知道九清今日能得见伯父,让我替她给您老人家多磕几个头,祝您老安顺。”   说完,小暖撩道袍跪在地上,规规矩矩地磕了三个头。   乌铁崖眼睛眯了眯,“你就是陈小暖?”   小暖微微惊讶,然后又有些喜不自禁。自己的名号已经这么响亮,都传进将军府了?   “带着母亲和妹妹从陈家搬出,独自撑起一家的生计,还能过得滋润痛快。”乌铁崖捋胡须点头,“无咎这次的眼光不错。”   还不等师无咎说话,小暖开口纠正乌铁崖,“是家母与九清共同撑起家门,不是九清独自支撑。”   乌铁崖看着小暖露出笑意。师无咎择徒必有过人之处,陈小暖一个小女娃有走出陈家辟屋另居的勇气,这是师无咎选中她的原因?   应该不是,这老杂毛挑了十年才收的关门弟子,不可能如此简单!   他们师徒既然是打着送平安符的名义来的,便不可能待太久。小暖跟着师傅从书房出来,走了一段隐约听到矮墙那边有人“哈!哈!”地呼喊着努力练功。   听着到这声音,小暖不由得停住,这是……乌羽?! . 第二四五章 为师有钱了!   待她站住耳听时,却只听到武器乒乒乓乓地撞击声,没有了呼喊,小暖微微皱起眉,刚才真的是乌羽吗,还是她听错了?   “九清吾徒?”师无咎见她不走了,转头唤道。   这里是将军府,小暖不敢多问,快步追上师傅同出府门。见他们师徒这么快就出来了,门口的人立刻围上来立刻问道,“老将军可安好?”   “小将军可长高了?“   “府内摆了几桌宴,都请了什么客人?”   师无咎颇为为难,“各位施主请让让,老道和小道就是来送平安符的,怎么可能见得到将军呢?施主们有事可以直接问乌府的管事大人。”   “哐当。”乌家的管事冲着师无咎抱了抱拳,又把门关上了,众人……   陈祖谟硬拉着小暖走到一边,“告诉为父,将军府里什么情况,你们都见到什么人,说了什么?”   小暖看他急切的脸,缓缓笑了,“刚才我师父说的爹没听见?爹到处跟人说您救过乌老将军的命,乌老将军拿您当忘年交么,您怎么会连乌家大门也进不去?”   自己那是阴差阳错好不好!陈祖谟觉得没脸,“忘年交之言并非为父所讲,乃是众人以讹传讹,张观主为何让你来送平安符?”   “谁知道呢,兴许是看贫道面相带福气或者八字好?”小暖从陈祖谟手里夺回自己的道袍,“贫道还有要事,先去了。”   说完,她大摇大摆地跟着师无咎走了,身后带着一串打算探听消息的尾巴。陈祖谟回到马车上,脸色阴郁。   柴玉媛急切问道,“小暖什么也不说?”   “她只是进去送平安符,也不晓得什么。”陈祖谟叹口气,将军府的门太紧了,他回来两个月一次都没进去过。进不去大门,他如何完成大皇子的重托。   柴玉媛冷笑一声,“我父王的帖子都叩不开将军的大门,一个老道却能轻易进去,平安符只是个借口罢了,此中必有蹊跷。必须查清楚他们与将军府的关系,金不换立场不明靠不住,咱们又进不了将军府,只能以小暖为突破口了。”   “为夫与夫人想到一处去了,已让陈忠跟去打探消息。”陈祖谟道,看来这几日有必要把小暖叫过来问问话了。   小暖看了一眼身后一长串尾巴,眼睛一转就有了主意,“师傅,咱们出去摆摊算卦吧?”   “为师还没吃晌午饭呢。”师无咎捂着瘪瘪的肚子。   小暖嘿嘿一笑,“到了卦摊上咱再吃,师傅快去抄家伙。”   “为师要吃红柳巷口的肉包子。”   “好,徒儿待会儿去给您买。“   师无咎回去拿了算卦的装备,小暖带着他到离着霓裳布庄不远的地方一坐,开摊!   等着打探消息的人立刻围拢上来,不待他们发问,小暖一指招牌上的大字,“诸位请上眼,今日我师父只给未成亲的姑娘们算姻缘,两百文一卦!”   众人立刻转身去找姑娘。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师无咎面前就排了十几个等着算卦的,将师无咎乐得胡子都翘了起来,小暖送来的包子都顾不得吃了。   小暖抽空去了趟绫罗坊,让展柜去找霓裳布庄的仲韧,如此这般吩咐了几句,又回到师傅身边,老老实实地学算卦,虽然她以后不吃这碗饭,但是学几个专业名词以后忽悠人也好啊。   待排着的姑娘们算完了,师无咎才满足地啃了两个大包子,“九百一十,还差九十个!”   “师傅快吃,一会儿算卦的人就要来了。”小暖笑眯眯地啃包子,师傅嘴刁,只要是他挑的东西,味道都非常好,这大包子回去时也给娘和妹妹带上几个。   “哪里来的姑娘?”师无咎刚问完,就见一群姑娘自远处蜂拥而来,把他的破卦摊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师无咎……   小暖得意地笑,“师傅,带回加一项,若是今年年底或明年能成亲的,您就给人画个符,啥样地都行,不画符的收两百文,画符的咱收五百文。”   “这么多?!”师无咎吞吞口水,“师傅的钱袋要装不下了。”   小暖刷地抽出一个大钱袋,“师傅,徒儿刚给您买了一个!”   “九清吾徒……”   “徒儿在!”   “你一个,比你八个师兄都有用!”   “多谢师傅夸奖,那咱开工?”小暖一抹嘴站起来,“各位姐姐,今日我们只算姻缘,若是想算的,请在前边排队。”   姑娘们立刻排成一对,急巴巴地等着。   师无咎的目光从钱袋子上移开,对上面前桃花运旺得快要现行的姑娘,笑得比银子还真,“无量天尊,老道上知天文,下晓地理,姑娘要算何事?”   “姻缘!”姑娘迫不及待地拍下两角银子,“快!”   “姑娘好事已近,三生缘便在十日之内,可喜可贺。”师无咎说完,刷刷刷地画了张简单的符递过去,“卦钱加符钱共五吊……”   他的话还没说完,姑娘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符,放下五角银子撒腿就跑。   师无咎……   “道长,我算姻缘,快!”第二个排队的姑娘直接把五个小银角放在卦摊上,望着跑走的姑娘,语气愈发急切。   师无咎一看,这也是个好事将近的,然后接下来二十个都是好事将近的。师无咎转头疑惑地看着小暖,“徒儿……”   小暖笑嘻嘻地把银子装进钱袋里,“师傅您看,排队的人越来越多了。”   可不是么,面前的队伍排出去几长远。莫说明日,今天后晌他就能算够一千卦了,师无咎觉得非常之不可思议,“徒儿,你到底干了啥?”   “总归这些人都是心甘情愿来的,师傅您看,好多钱呢。”小暖举着沉甸甸的钱袋子,师无咎的眼睛立刻变成银子,乐呵呵地搂过来放在怀里,抬起头又是一副得道大师的模样,“姑娘,可是算姻缘?”   如此这般一个多时辰后,师无咎算满了一千卦,如释重负得拎着钱袋站起来伸个懒腰,“够了,不用算了!”   终于排到的姑娘大失所望,“道长,我们都派了一个时辰的队了,您再算几个吧?”   师无咎坚决摇头,这一年的苦,他已经受够了,几年内是不会再算姻缘了。   小暖笑嘻嘻地道,“师傅到边上歇息,让虚空接着算?”   旁边十二多岁的,穿着整齐的虚空道长腰间别着大大的钱袋,笑得一脸灿烂。   师无咎默默起身,让徒孙坐在卦摊前。他则抱着沉甸甸地钱袋子跑到一边,兴奋地问,“徒儿,今天赚了多少卦钱?”   小暖立刻报数,“四十三贯有余。”   师无咎笑道像个地主老财,“徒儿,为师有钱了!”   家资过万的小暖看着师傅这样有点心酸,暗想师傅的龙虎山上清宫到底多穷,才能让他这当宫主的见了几十贯钱就乐成这样?   “师傅……”   “本姑娘就知道,一定又是你这老道士在这里骗钱!”一个大眼睛的姑娘叉着腰,瞪着蹲在地上的猥琐师徒二人。 . 第二四六章 陈祖谟的机缘(为本书舵主懵查查的加更)   小暖抬头,暗道一声冤家路窄,怎么又遇到这个嘴皮子极厉害的姑娘了呢,“姑娘,我们没有骗钱,只是来给大伙算姻缘的,不信姑娘可以听听。”   小暖提高声音喊道,“各位姐姐,你们是自愿来算姻缘的吗?”   “是!”众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大眼睛的姑娘听了皱眉,“我不信,这里边一定有你们找来的托,哄着大伙来算卦的!”   “姑娘不信,大可挨个去询问。”小暖拉起抱着银子傻笑的师无咎往回走,不再理她。   师无咎回头看了一眼,惋惜道,“那姑娘桃花已现,明年也要成亲了,可惜了为师的五个银角子。”   小暖……   师无咎又低声言道,“徒儿,此女日后与你有些瓜葛。她眉目中正,五官带福,对你大有裨益,若有缘分再碰到时,不可再争吵,以免伤了情分,日后不好说话。”   小暖听了眼睛冒光,“师傅,徒儿带您去我的店里转一圈,您帮我挑挑哪些人对徒儿有益,哪些人对徒儿有害,可好?”   师无咎一个爆栗子敲在小暖头上,“告诉你一个已算不错了,你想让为师因泄露天机早日得到升天不成!”   小暖委屈巴巴地看着师傅,“您算卦就不是泄露天机了,徒儿给您银子不成吗?”   “蠢材,这能一样吗?”师无咎见徒儿的可怜样,又给她透漏一个,“你父陈祖谟也是大有机缘之人,你尽量少与他硬碰硬。”   靠!小暖立刻瞪圆了眼睛,“师傅,徒儿的机缘大还是我爹的机缘大!”   师无咎摇头,“你身魂不合,面相含糊难辨,为师也说不好。”若非如此,师无咎也不会收她为徒。变数既代表着凶险也代表着生机,师无咎开卦都算不出来小暖的事,觉得她或许会成为日后解开龙虎山之劫的关键。   “那徒儿怎么样才能得到更多更大的机缘呢?”斗不过陈祖谟,她还不如去死!不过,身魂不合的意思是说她这穿越者在师傅眼里跟寻常人不一样吗?小暖心里惴惴不安,别人能发现吗,会不会把她当妖孽除了?   师无咎的回答颇为含糊,“日后你勿为恶多行善,自有三清祖师保佑,把为师给你的玉佩待在身上,不可片离。”   小暖点头,摸了摸脖子里的玉佩,认了师傅后,她娘就让她一直把这个玉佩待在身上保平安了。   “为师明日就要启程赶回龙虎山,明年正月初九咱们师徒在京城的妙玄观见。”师无咎颇为满意地拍着小暖的肩膀,“等你有空时,师傅再带你出去上清宫,虽然为师的道观破破烂烂的,但风景还是极好,山下的鱼儿也格外鲜美。”   小暖听了,紧紧拉住师傅,“师傅,徒儿为何要去京城妙玄观?”莫不是跟今天上午去见乌铁崖一样,是让师傅带出去炫耀?   师无咎理所当然地道,“你师祖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让你师姑当见证,你在玄妙观正式拜入师门。”   她不是已经拜过了吗?小暖跟师傅商量道,“徒儿必须去吗?不能改期?”初九要到京城,她初六就要从家里出发。可娘亲的过年安排,已经排到正月十五了,她不想大过年的还让娘不痛快。   “你不去谁磕头?”师无咎转眼就明白了她的顾虑,“不如带上你娘和小草一同前去,京城年节热闹,远非别处可比。”   “可小草的身子刚好,我怕再把她折腾病了。”小暖颇为犹豫,若是必须去,带与不带娘亲和小草她都不放心。   师无咎把背着的钱袋交给小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此乃暖身丸,你与小草半粒,你娘亲一粒,可保三日内风寒不侵。”   “多谢师傅,咱们正月初九京城见。”小暖接了药就放心了,又从怀里拿出几张银票,“此去龙虎山徒儿不能随行,师傅路上莫委屈了自己。”   师无咎眼泪哗哗地接了银票,“九清,你比你的八个师兄捆在一块都强,为师看好你!”   小暖……   待把师傅送回长春观后,小暖带着绿蝶买了些年货返回秦家村,却见家门口又被围了!小暖柳眉倒竖,大步走过去。   “小暖回来了!”村里人立刻让开路。   秦三奶奶拉住小暖,“快进去看看,你外公家的人进去了,老半天还没出来呢。”   “需要帮忙就招呼一声,我们在这儿等着!”现在村里除了陈家人,大多数都站在小暖家这边了。陈祖谟当状元当王爷女婿是让人羡慕敬佩,但对他们一点用处也没有。他们跟着小暖,还能捞到些实质的好处。   小暖的心这才放下,“奶奶在外边站着做什么,都进院。”   小暖推开大门,带着一大帮子人呼啦啦地进了院,把站在院子里吃糕点地张氏吓得尖叫道,“爹,快出来啊,小暖要打人了!”   秦三好挑帘从屋里出来,见到这一大帮子村里人也沉下脸,喝道,“陈小暖,你这是要干什么!”   小暖就觉得好笑了,“干什么?这里是我家,三奶奶他们过来做客,不成吗?外公和大舅母来我家做什么,给我们送年货的?”   秦三奶奶乐呵呵的,“二哥是稀客所以不知道,咱们这帮子闲人,经常过来串门的。”   “就是!”村里人纷纷点头,开始问候秦三后身后的秦氏,态度亲切。   秦三好的脸拉得老长。   小暖明知故问,“外公过来有事?”   “没事儿就不能来看看了!”大舅秦正埔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他们是趁着小暖出门才来的,没想到事情还没谈成她就回来了。   小草立刻跑到姐姐身边,“姐,大舅想让娘把第一庄管事的位子让给他,娘不同意,外公就骂娘不孝顺。”   秦氏低下头,众人一片哗然。   见小暖脸上没了笑,秦家三人的心就是一跳,紧张兮兮地看着蹲在旁边磨爪子的大黄。   “那田庄不是我们家的,大舅想当管事进城去绫罗坊找秦日爰秦少爷,跟我娘说不着。”小暖又转头看着秦三好,“我娘哪里不孝,又让外公找到家里来骂?”   秦三好心里怕啊,不过当着这么多人,怎么也不能丢了面子,“一家人就该相互扶持,你们的日子过得好了,帮帮你两个舅舅难道不是应该的?”   秦氏身边的二舅母李氏鼓起勇气小声道,“我和她二舅这边,自己能成……”   秦三好一个眼刀子杀过来,吓得李氏缩脖子不敢吭声了。   秦三奶奶叹口气,“我就纳了个闷了!第一庄的东家找的是东边的五行齐全带财运的妇人,正埔是女人还是他五行齐全带财运?” . 第二四七章 你们的脸呢?   众人哈哈大笑,秦正埔闹了个大红脸。   张氏马上嚷嚷道,“不是大郎他爹,是我,我五行齐全带财运!”   “你五行齐全不齐全咱不知道,可你带不带财运咱可知道,大伙说,有吗?”韩二胖大声问道。   “没有!”众人异口同声,张氏嫁到秦家后,除生了仨孩子和整日搬弄是非外,没见她招来一点财运。特别是分家后,眼看着二房地日子都要过的比他们好了,这要是带财才怪!   张氏跳着脚骂道,“你们这帮子有钱就是娘的怂玩意儿,你们以为站在这儿嚎嚎两声,我大妹就能念你们的好,让你们去田庄干活?想得美!论关系你们谁有我们亲?一家人过日子啥时候不是锅碗瓢盆叮咣乱响的?越撞越亲,大妹,你说是不?”   说完,张氏笑嘻嘻地,讨好地看着秦氏,按照秦氏的性子,这个时候不会说什么,就算不同意也只能默认!   不想秦氏却抬起头,越过张氏,直接看着秦三好,“秦少爷知道我没用,说会派个真正管事的管事到田庄绑着我。爹让我做的事儿,我真做不到。”   秦三好眉头拧得死紧。   秦正埔也上了脾气,“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爹是怕大妹一个人忙不过来,才想着让我们过去帮你。大妹不领情也就算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埋汰咱爹干什么?这是从小打到都没打过你一巴掌的,有好东西先紧着你吃的亲爹!你怎么就这么狼心狗肺呢!”   秦氏的身子便是一颤,张氏见有门儿,跟着骂道,“当家的,跟她们这帮没良心的说这些干啥,咱走吧,人家现在有钱有势了,说什么都对,咱没钱没势,说什么都是放屁!”   小暖往前走了一步,吓得张氏立刻跳到丈夫身后,“你要干啥!”   小暖才不搭理她,只对秦三好说话,“你们拍着良心问问,你们什么时候把我娘当过亲闺女?在京中时,我娘被陈家赶出驿馆,我以头撞柱哀求爷爷奶奶和我爹留下我娘,结果呢?我奶奶嫌晦气,让人把满身血的我和妹妹也扔了出来!我娘带着我俩九死一生地从京城逃回来说被我爹休了时,外公怎么说的?”   “外公说让我娘回陈家去!我娘不同意,外公又说了什么?”小暖又上前一步,逼得秦三好只得后退,“外公说,秦家家门不幸才养出我娘这等不孝不知羞耻的女儿,让我们仨少登秦家的大门,省得带坏了外公家里的孩子们。’”   “我姐姐破了头,我爹打了掉小草的两个牙!”小草气鼓鼓地道,“小草跟您和外婆说了好几遍,您都不管!还要小草跟爹回家挨揍。”   “后来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只要是觉得对你们不利的,外公和大舅跑得比兔子还快。大舅母更是一次次地帮着陈家欺负我们,恨不得把我娘逼死!”小暖又上前一步,逼得三人不得不后退,“我家日子眼看着要好过点了,你们就跑过来跟我们说什么?一家人,帮衬,孝道?脸呢?”   张氏瞪起眼睛就要骂,大黄忽然站起来,扎着毛一步步走到小暖身前,吓得张氏赶忙缩回秦正埔身后,紧紧拉着自己的裤子。   这半年秦三好一家怎么对小暖母子仨的,村里人看得清清楚楚,眼神都充满了鄙视。好面又胆小的秦三好气得头晕眼花,哆嗦着手指指着秦氏,“好,好,好!以后我秦三好再登你们家的门,我就是真的不要脸,我把秦字就倒过来写!”   说完,他甩袖子走了,秦正埔和张氏赶忙跟上,灰溜溜地出了门。   众人见秦氏的脸色不好,也没有多待,安慰几句也走了。   二舅母张氏不知所措地站在一边,想劝又不知道说啥,这一边是公公,一边是大姑姐,她说谁都不合适。   小暖把手里的干果递给李氏,笑道,“我刚买回来的,二舅母带回去尝尝,这家店的松子炒得还不错。”   李氏只得拎着松子,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小吴氏在烧得热乎乎的炕上抱着展宏图叹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个爹都是心疼儿子孙子胜过闺女!”   想到自己那狠心的爹,小吴氏呜呜地哭了起来。   秦氏却没有掉一滴眼泪,她回到屋里坐下盯着小暖买回来的糖炒栗子发呆。小暖剥开一个,递到娘亲的嘴边,“娘尝尝,还热乎呢。”   秦氏甜香满嘴,脸上勉强挂起点笑模样,“这是春风街上那家干果铺子里的?”   “嗯,还成不?”这家干果铺子是小暖从展毅能手里赢过来的,现在是置办年货的时候,炒货最为好卖。小暖剥开第三颗栗子,递给旁边眼巴巴看着的大黄,“大黄你太胖了,不能吃太多。”   大黄一口卷下去,又舔着鼻子盯着桌子。   小暖干脆不理它,只喂妹妹和娘亲吃。   小草吃着甘甜的栗子,问娘亲,“娘为啥不跟外公断亲呢,你看外婆断亲后就不来烦咱们了。”   秦氏叹口气,“你外公不会跟咱们断亲的。”   “为啥?”   “以前是好面子,现在是因为咱们家日子过好了,他们舍不得。”小暖替娘亲回答,“小草,就算不断亲,咱们两家也远了,以后不要去外公家玩儿,知道不?”   “嗯!二妮儿都搬不出来了,小草才不去呢。”小草闷头继续跟手里的栗子奋斗。   秦氏给小暖剥了一个栗子,才道,“你外公怎么也比你爹强点,他最多就是甩脸子骂几句,娘不怕。你给娘安排了这么多人,又安排了大管事的身份,娘要是再被欺负,就真的是面人了。替娘给老将军磕头了不,老将军身子骨咋样?”   小暖心头就是一松,先把将军府的事情说了说,又道,“咱们明天进城去买年货吧?”   “小草也去!”   “汪,汪!”   秦氏笑了,“好,都去,咱们一家子都去!这栗子多买点回来给各家送送。再买十几条冻大鱼,猪肉买半扇……”   这里过年的讲究极多,正月十五之前的吃食都要在年前准备好,小暖听娘越说越多,笑道,“咱们少买些,破五之后启程,咱们去京城玩。” . 第二四八章 新人与旧人   “去哪儿?”秦氏和小草都瞪大眼睛。   “京城!”小暖解释道,“我师傅说让我初九去妙玄观正式拜师。师傅给了药保咱们路上平安,咱一块去,在京城多住几天,玩够了再回来。”   “哦太好啦!”小草跳了起来,“姐,我能带大牛哥和阿妞一起去不?我说过要是出去玩一定带着他俩的。”   秦氏要拦着,小暖却笑道,“只要他们家人同意就没问题。”   狡猾!秦氏咯咯地笑了。   他们这边笑着,秦家却不舒坦了。   回到家,白氏见到他们几个的脸色,张嘴就骂,“我怎么说的?秦岚现在翅膀硬了,她还能拿你们当回事儿?你们不信,还凑上去让人家扇脸,自找的!”   秦三好黑沉着脸不说话。秦正埔闷声闷气地道,“大妹是跟以前不一样了,她现在心中有主心骨了。”   “这不是废话吗,要是老娘手里有两百亩的庄子,老娘也有底!”白氏想到那么大的庄子,就心疼得厉害,“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要不是老娘,她能有今日吗?老娘当时就该忍着天亮了再生,八字齐全?鬼!还不是都靠老娘!”   张氏转了转眼珠子,“娘,大妹的生辰您是不是记错了?”   “就是记错了,大妹和二弟出生的时候我记得天都亮了,可不是寅时。”秦正埔张嘴就胡说。   然后,一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儿渐渐有了神采。   第二日一早小暖家出门大采购。正处在减肥期的大黄跟在马车边上跑着,秦氏母子三人加上绿蝶、岭嫂、翠巧和赶车的张冰,可谓是全家总动员。   城里采办年货的人流熙熙攘攘,小暖她们坐着马车慢慢地虽人流移动,按着娘亲开的单子,一项挨一项地买,过足了采购的瘾。   待逛到霓裳布庄时,秦氏看着不远处排队的一大串人,好奇问道,“那是卖啥的?”   “摆摊儿算卦的,如果算出好事近可以领个平安符,凭着这张符到绫罗坊买布打折。”小暖介绍道,“每天前十位七五折,十一到四十位八折,四十到一百位八五折。”   翠巧立刻捧心,“秦少爷的脑子真好使。”   小暖与秦氏会心而笑。   小草也拉着姐姐的衣袖,“我觉得秦日爰哥哥也很好,他笑起来跟绿蝶姐姐可像了。”   绿蝶脸上一僵,自己把秦日爰演砸了,小草都看出来了。   小暖则哈哈大笑,“绿蝶也去排队算算吧,没准你与秦日爰还真是天赐良缘夫妻相呢!”   绿蝶……   “这里人太多,咱们干脆去绫罗坊吧?”秦氏往里看了一眼,就霓裳里边连插脚的地方都没有,不想进去了,她们过完年要去京城,可不能穿得太埋汰让人笑话。   小暖什么都听娘亲的,马车经过闹哄哄的霓裳门口时,小暖挑帘看了看在门对面摆摊卖首饰小零碎的几个妇人都满面红光,还有一个老太太坐在摊子边上靠着墙含笑晒太阳,小暖眼里的笑意更浓了。   这个老太太是蓝紫晨的婆婆,蓝紫晨进绫罗坊工作后有理有了钱,老太太的药食上宽裕了,所以能下炕活动,出来晒太阳了。   员工家庭无忧才能安心工作,这对商号来说是大好事,小暖眯起眼睛。   不同于走中等路线的霓裳,走高端路线的绫罗坊内人流明显少了许多,但这里一个客人的购买力相当于霓裳里的十个,所以哪个盈利更高还说不好。   小暖扶着娘亲进入店中,却一眼瞧见了坐在窗前喝茶的柴玉媛。柴玉媛的目光对上秦氏的,明显带着不屑,高傲。   看着她身上的裘衣和头上的金钗,秦氏后悔没听女儿的穿得漂漂亮亮的出来,不过输了衣裳不能输气势,秦氏挺直了腰杆。   这是小草出事儿后,小暖第一次见到柴玉媛,她让娘亲在旁边的雅座上歇息,拉着小草走到柴玉媛面前打招呼,“郡母。”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果不过来说话,会让人诟病她们没教养,最后还是归责到娘亲头上。   大厅里的人听到这个称呼,都静了下来。   柴玉媛轻轻放下茶盏,招手笑道,“小草过来,让娘看看你瘦了没有。”   “不是娘,是郡母!”小草立刻更正她,“我娘在那坐着呢。”   柴玉媛的眉头跳了跳,像是刚看见秦氏一样优雅大方地站起来,盈盈走到秦氏面前,飘飘万福,娇滴滴地道,“小草生病时多劳姐姐照顾,玉媛感激不尽。”   众人看着陈祖谟的前后两位夫人,秦氏虽然不差但柴玉媛明显更好,也难怪他会休妻再娶。   小暖皱起眉头正欲出战,秦氏却不慌不忙地道,“亲闺女病了,我不照料谁照料,担不起你的谢字。还有一点,我娘就给我生了一个妹妹,你是陈家妇,我与陈祖谟已经合离了,你这声姐姐实在是叫不着。”   小暖眉头展开,打听内的客人和伙计却都吓得不敢吭声,暗道这陈家下堂妇好大的胆子,连郡主都敢惹。   难怪她会生出陈小暖这种敢击鼓告状的闺女。   柴玉媛强压怒火笑道,“之所以给夫人叫姐姐,乃是因为我的夫君提过你比他还大一岁,如此看来倒是本郡主失礼了。”   “这不能怪你,你是外来的媳妇不懂得我们本地的规矩,是陈家没把你教好。”秦氏慢悠悠地道。   小暖笑了,娘亲说得好!柴玉媛捡了娘不要的臭男人,还敢道娘面前来炫耀,就该这么扇她的脸!   柴玉媛怒了,手又不由自主地往腰间摸去,展柜赶忙过来劝架,“陈夫人要的布取出来,您往这边请!”   柴玉媛赌气地转身坐回与秦氏相隔不远的椅子上,“不必!拿过来!”   展柜偷看见小暖一脸平静,这才胆战心惊地把布取了过来,柴玉媛是他们店里的大客户,是不能得罪的。但小暖可是东家,如果秦氏跟柴玉媛对上,他站在哪边还用问吗!   小暖扫了一眼,柴玉媛相中的乃是上等桑蚕丝与彩线织就的添花蜀锦,乃是她的店里上等的布料。   柴玉媛随意翻了翻,“不错,来两匹。”   秦氏偷看小暖,小暖竖起四根手指头。秦氏的心头一跳,垂下眼皮挡住自己眼中的喜悦,我了个乖乖,两匹布她闺女就赚回来四十贯,咋这么能耐呢! . 第二四九章 吃软饭的陈祖谟   不错,非常不错,秦氏紧紧低着头,生怕让人看出她得意的模样。   柴玉媛得意洋洋地扫了一眼不敢抬头的秦氏,又招手叫展柜,“适合我夫君的好料子拿两匹过来。”   展柜立刻把店里最好的,陈祖谟那样的骚包文人最喜欢的云锦抱过来请柴玉媛过目。   柴玉媛随意看了一眼,“要了!”   秦氏又偷看小暖,小暖竖起五个手指头,秦氏的嘴角都要压不住了。   柴玉媛一口气买了十匹布后,才跟小暖道,“方才那匹粉红织锦是给你和小草买的,等做成衣裳后再给你们送过去。大年三十那天你们穿着新衣裳过来,你爹见了肯定欢喜。”   “娶了我后,陈家花的是我的嫁妆;现在娶了你,吃用的又是你的嫁妆,陈祖谟怎么会不欢喜?”秦氏翘起嘴角,“他欢喜得很呢。”   敢说她男人是吃软饭的?柴玉媛的脸都青了。   小暖被笑憋得脸都红了,众人无不哗然。旁边的小草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开口问道,“娘的嫁妆咱们不是都从奶奶家搬回来了吗?”   秦氏解释道,“娘还带过去了当时陈家给的礼金和娘的陪嫁银子,虽然跟你郡母比起来不算多,但都被你爹用来买笔墨交束了。”   小草恍然大悟,又转头天真的问柴玉媛,“郡母,现在爹爹买笔墨的银子是你带过来的嫁妆银子吗?”   柴玉媛面容扭曲,“当然不是!”   “啪!”小草一拍手,想明白了,“那就是爹拿的娘的银子还没花完呢,那是咱家的,咱们得要回来啊!小草和姐姐现在也开始学写字,也要买笔墨呢……”   众人……   秦氏赶忙解释道,“娘的你爹早花完了。”   小草就奇怪了,“那爹现在花的不是娘的钱,不是郡母的钱,难道……是我奶奶的?”   柴玉媛气得胸膛起伏,“那是你爹自己赚回来的!”   “我爹咋赚的呢?”小草歪着脑袋,一脸地疑惑,“我爹没有铺子,也不下田干活,难道……是开族学赚的?他不是说族学赔钱吗,是不是,姐?”   小暖点头,“的确是这么说过。下次小草见了爹问一问,就知道他的钱是从哪里来的了。”   柴玉媛被众人看得心中火起,偏又不能跟陈祖谟的两个孩子发作,只得狠狠地瞪了她们几眼,甩袖子走了。   小草无辜的看着娘亲和姐姐,“郡母为什么生气?”   秦氏叹口气,暗道她的小闺女这嘴皮子快追上大闺女了,连她都不知道她是真不懂,还是故意气人呢。   “姐,郡母生气会不会回去告诉爹爹,让爹爹又打我啊?”小草怕怕地靠在小暖身边。   小暖无语望天,她妹妹成精了……   秦氏摇头,“你爹要为了这事儿打你,娘会拦着的,你们俩过来看看这块布,喜欢不?”   小暖立刻带着妹妹陪着娘亲买布。   若是没有刚才那一桩,按着娘亲的单子是会给她们三人一人买一身衣裳,但刚从柴玉媛身上赚了好几百两银子的秦氏心里痛快,干脆一人买了两身,还不是自己做,而是挑好布和样式,让绫罗坊的绣娘做!   布用的也是最好的,一点也不必柴玉媛小气!   出了绫罗坊上了马车,秦氏冷静下来后有点不安,“小暖,娘方才那样刻薄,是不是不大好?娘也不知道为啥,看到柴玉媛就来气,就想顶她几句。”   小暖立刻摇头,娘有这样态度,一是柴玉媛欺负了她和小草娘生气,二是她天天给娘灌输柴玉媛根本就不值得娘畏惧的想法起了作用,她高兴还来不及呢,“娘一点也不刻薄,是柴玉媛先惹到你头上的,娘做的对!”   “对,娘做得对!”小草得意洋洋的,她又学到了怼爹爹的好办法自己不赚钱,花媳妇的嫁妆!   下次见了就要试试,看爹的脸能变出几个色来。   绿蝶给小暖使颜色,小暖凑过去,绿蝶在她耳边小声道,“姑娘的外公外婆和大舅方才跑去绫罗坊找柜叔,说是有要事要见秦东家。”   小暖眼睛一闪,“让他们去秦府等着。”   待绿蝶走了,小暖一家依旧按照娘亲的单子大采购,待所有的东西买齐了,马车里也满了,小暖让张冰把车赶到清水街的清水布庄,吩咐道,“翠巧和张冰先回去,把东西放好,准备午饭。”   然后,她又让岭嫂带着小草和大黄进清水布庄找秦二舅玩儿。她和娘亲赶往三河街的小院,然后又翻到秦日爰的府邸。小暖化身秦日爰后,让娘亲藏在屏风后,令根叔把侯在门房的秦三好三人叫了进来。   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的秦三好一家子,见到年纪轻轻的秦东家,也不敢怠慢,点头哈腰地见礼。   小暖满脸带笑地看着自己面前卑微讨好的三个人,心里勾勒出了一副众生图。有些人,因为生活磋磨掉了他们的自尊心和自信心,使得他们见了“贵人”,腰是弯的,头是低地,只能抬着眼睛懦弱劣势地看着比他们强的人,本能的讨好和羡慕。   这样的人心里是弱势的,想着攀附的,一旦你给了他机会,那么他就会像吸盘一样吸在你身上,因为他们早就没有了自立自强把日子过好的信心,或者说不想吃那个苦,只想让人可怜他,或者理所当然的认为别人应该帮他。   这样的人,古往今来皆有之,可怜,更可恨。   小暖面上依旧笑吟吟的,“不知老丈找秦某何事?”   懦弱的秦三好转头看着秦大舅,秦大舅赶忙开口道,“东家,我们是城南秦家村人,就是您的第一庄东边那个村子。您前些日子雇了我的大妹秦岚给您看庄子,我是她的大哥,这是秦岚的父母。”   果然是跟娘亲有关,小暖点头,“原来是秦大哥,请坐,看茶。”   绿蝶上了茶,立在小暖身后。   秦大舅看着精致的白瓷杯里上下起伏地毛尖茶,一时有些发怔。   白氏看得着急,赶忙道,“秦东家,您买了庄子,看雇我闺女去看着,是她的福气,但是有些事情我们也不敢瞒着您,否则因为我闺女让您的庄子白白地损了钱和粮食,我们也心有不安。”   小暖抬眸看着一脸真诚白氏,问道,“不知您想说的是何事?”   “我闺女秦岚,并不是景和九年三月初八寅时生的,而是卯时末。”白氏不好意思地道,“因为小妇人找人算了八字,说寅时出生的比卯时出生的八字好,才给她改了。”   小暖惊讶地看着白氏,知道她们不要脸,但没想到不要脸到了这个程度。 . 第二五零章 丢死人了   白氏见上座的秦东家不言不语地看着她,心里很慌,赶忙道,“这是真的,村里的接生婆子知道,不信您可以去查查。”   屏风后的秦氏气得发抖,给她和二弟接生的婆子早死了十几年了,去哪查!   秦三好也开口了,“这事儿吧,我们也琢磨了好几天。跟您说,对不起闺女;不跟您说,又觉得对不起您。可以后来老汉觉得,等庄子真出了事儿您再怪罪到我家闺女头上,还不如先给您讲了,免得到时候您觉得受了欺骗,把她告到衙门去。虽然她不孝顺但也是我们亲生的孩子,也是没法子不管啊。”   连娘亲的品德都污蔑了!小暖慢慢点头,不动声色地接着问,“那依您之见,此事当如何是好?”   秦三好叹了口气,为难地低下头。白氏道,“左右我家闺女是不能到您的庄子上去干活了,东家再找一个吧,实在是给您添麻烦了。”   你们连东家都叫上了,意思还不明显?“第一庄之东若是不翻山越岭,也只有秦家村了,不知您老可知晓村里还有哪些旺财且五行齐全或土命的有德妇人?”   秦家三口目光俱是一亮,秦大舅开口道,“村里妇人的生辰八字咱们不都知晓,但小人孩子他娘就金木水火土五行齐全而且有德行,秦东家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村里打听打听。”   张氏五行齐全不齐全小暖不知道,但她那叫有德行?小暖继续问,“既然如此,为何今日不请大嫂一同前来?”   当然不能来,若是她那副德行让东家看了,这事儿还能成吗!秦大舅小心回话,“孩子他娘正在家里教导两个孩子读书,日日不辍,所以不能前来,还请东家见谅。”   这话绝对不是秦大舅能说出口的,怕是秦大郎教的。小暖眉峰微拢,看来为了抢娘亲的差事,他们还真是全家总动员呢!   “大嫂在家里教孩子读书?”秦氏从屏风后出来,强压住怒火质问道,“大嫂不是火命?我不是寅时出生的?替娘接生的阮婶子还活着?”   一见秦氏在这里,秦家三口的脸都吓白了,白氏尖声问道,“你咋会这儿,你不是带着孩子去买年货了?”   “知道我去买年货了,你们就跑到东家这里来打破槽?”秦氏苍凉地翘起嘴角,“爹真是深明大义,大哥也是举贤不避亲啊!“   没想到被秦氏逮了个正着,这三人尴尬心虚得不行,皆偷眼看秦日爰。小暖也拧起了眉头,“秦某买庄子找管事图的是个吉利,你们两边,哪边说的是真,哪边说的是假?”   白氏立刻抢道,“老婆子说的是真的,我生的闺女,咋会把日子搞错呢!”   秦氏不欲与白氏争辩,“小妇人不晓得自己的生辰八字都是假的,无话可说。”   小暖点头,“我记得秦夫人曾是陈家妇,当时成亲用的哪个八字?”   “寅时的。”   小暖又问白氏,“可是如此?”   “不错!”白氏非常惭愧,“老婆子当年也是为了给女儿寻个好婆家,才,才……”   “尔等造假生辰骗婚,国法难饶!”小暖声音陡然严厉,“来人!”   根叔和黄子厚立刻进来,小暖身后的绿蝶也上前一步,看着颇有气势,其实这已是秦府的全部人手了。   “将秦家四人送去衙门,说明情由请楼大人发落!”   一听要去衙门问罪,白氏腿一软就瘫坐在椅子上,她哪知道改个八字还犯了国法啊!   怕事的秦三好立刻跪在地上给小暖磕头,“东家饶命,东家饶命,我闺女的生辰八字没错,是我们,我们贪您庄子上的管事位子,才,才这么说的……”   秦氏低头,实不愿看到爹娘如今的模样。   “那你们方才就是谎话连天欺瞒本少爷了?尔等好大的狗胆!!”小暖厉声喝道,“押到衙门去,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岂容尔等信口雌黄,搬弄是非!”   秦大舅的腿也开始哆嗦站不住了,“秦少爷饶命,饶命啊,我们是被财迷了心窍,一时糊涂。请您老看在我爹娘这么大岁数的份上,饶了他们吧。小人上有老下有小,也不能去坐牢啊,小人如果坐了牢,家里的孩子就得饿死啊……”   白氏忽然爬过去抱住秦氏的大腿,“岚儿,你替爹娘求求情啊……”   秦氏的声音都抖的,“你们心里但凡念一点亲情,就不会做这种下作事!”   秦三好也哀求道,“岚儿啊,爹的四个孩子就属你最孝顺,你就饶了爹娘这一回吧,如果真被押到衙门,爹娘还咋做人啊!”   他们就想着他们怎么做人,咋不想想若不是秦日爰是小暖假扮的,换做旁人定会去了她的管事之位,让村里人知道了,她秦岚要怎么做人!   不过气归气,让他们去坐牢秦氏终究不忍。她抿着唇看向小暖,“东家,他们知道错了,要不您就看在小妇人的面子上,饶了他们这一回?”   秦家三口又连连磕头求饶。小暖冷哼一声坐会椅子上,“尔等这样作恶,也就是秦夫人心善才帮你们求情!看在秦夫人的面子上,本少爷就饶你们这一回!”   三人齐齐地松了一口气,哪知又听上座的小少爷言道,“不送衙门可以,但你们今日之行径,不惩不足以平本少爷心头之怒!来人,将这三人押回秦家村交由里正发落!”   那不是一样要没脸吗?三人又是求饶,但小暖小手一挥,根叔,黄子厚,绿蝶一齐动手把三人绑了带了下去。   秦氏这才坐在呆呆坐在堂上,爹娘今天的所作所为,真是寒透了她的心,她想哭都没有眼泪。   小暖现在是秦日爰,也不好劝解,只好干坐着陪着。   待绿蝶回来后,小暖让她扮作秦日爰,才带着娘亲回小院劝解了一会儿,待秦氏渐渐平复了,两人才去清水布庄找小草和大黄。   正在店里头忙碌的秦二舅见到姐的脸色不对,赶忙问道,“姐这是咋了,钱让偷儿摸去了?”   小暖扶着秦氏坐在椅子上,把刚才的事儿讲了一遍。   秦二舅完全不相信爹娘能干出这种事儿来,“爹娘一定是被鬼上身了!小暖啊,你去道观里请个道士,帮你外公外婆驱驱邪吧!”   小暖苦笑,“我看外公他们神志清明,不像被鬼上身的样子,二舅快回村吧。秦少爷火气难消,让家丁把外公他们仨押回村交给里正爷爷了。”   “什么?!”秦二舅急得团团转,“完了,完了,丢死人……小暖,这可咋办啊!” . 第二五一章 送回村   押回去就是要让他们丢人的,凉办!   小暖摇头,“若不是我娘拦着,他们现在已经被关在衙门大牢里了,能囫囵着回村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秦二舅知道小暖说得在理,劝了姐几句,便急匆匆地跑了。小草乖乖过来搂着娘亲,“娘别难过,外公外婆不要你,还有小草和姐姐呢,咱们三个挺好的。”   “汪!”大黄对家里人总把它忽略这一点,表示非常不满。   “还有大黄,大黄最喜欢娘了。”小草马后炮地补充一句,抬头冲着娘亲露出灿烂的笑。   对着闺女的小脸,秦氏鼻子一酸,就差点掉了眼泪。   小暖坐在一旁,引着娘说话,“娘啊,外公外婆那样,大舅也那样,您和二舅却这样的脾气,这是像谁呢?该不会你们俩不是亲生的吧?”   “我和你二舅,老实,胆小,像你外公。你外公以前也不这样,他干啥事儿都讲究,生怕做错一点儿就让村里人说道,也不晓得为啥娘跟你爹合离后,他就慢慢变成了这样。”秦氏茫然。   这就是人性啊,小暖借此教导母亲和小草。   “以前不这样,是因为没有遇到能让他这样的事儿。因为我爹中了状元,他们时时想着若是娘没有和离,他们会得的好处,对比现在心中觉得娘亏欠了他们;因为娘当了第一庄的管事,他们又被财迷了眼,甚至觉得他们是父母,这一切都是他们给娘的,娘却一点不感恩,所以他们生气。”   “每个人,就算在外人眼里,他做的事再荒唐,他自己也有千般理由觉得自己做得对。因为每个人的尺度不一样。所以咱们不能用自己的心中的尺子去丈量别人,而是要站在高处冷静观察,才能看明白。这就是佛家说的‘慧眼’。”   “财权动人心,患难才能见真情。”小暖也学着妹妹的样子,搂住娘亲的胳膊,“还好咱们一家子好好的,共患难过来了,真情永不变。”   秦氏深深思索着,小草眨巴眨巴眼睛消化了一会儿,“姐不是道姑吗,怎么会有和尚的慧眼呢?”   小暖……   驾马车把秦家三只带到秦家村的黄子厚,在村口就把这三口从马车上拽下来展览着,请村里人去请里正。   倒霉的里正秦德见到被捆回来的这仨货,后悔今天干嘛不陪着老婆子去寺庙烧香,干嘛不陪着孙子去树林里打鸟,要在家里偷懒睡觉!   黄子厚冲着秦德一抱拳,大声把秦家三人到秦府后的所作所为讲了一遍,秦家三口投恨不得埋到土里。   村里人则齐声谴责,“这是啥人啊,连亲生闺女都算计!”   “小草他娘心里得多难受啊!要是我就让他们去衙门!”   “大郎她娘有德行?这话你们也真说得出口!”   韩二胖呸了秦大舅一脑袋,“老子他娘的跟你们这样的缺德带冒烟儿的货住在同一个村里,都觉得丢人!还好老子不幸秦,否则以后没法出门见人了!”   姓秦的秦德欲哭无泪,外甥说得对,没法出门了,里正真是没法当了!不,不止里正,族长他也没法当了!   被堵着嘴戳在人群中的秦三好三人,恨不得立刻晕死过去。躲在街角的张氏和秦大妮儿见形式不妙,赶忙堵着三郎的嘴带他跑回张氏的娘家避难。人群中的李氏急得眼圈发红,不知如何是好。   “要不是秦夫人以德报怨替他们求情,这三人早就被我送到衙门定罪了!”黄子厚对于自己能把刚刚学会的“以德报怨”四个字说出来,感到非常的满意。   “麻烦里正好好地管教这三人,别让他们转头又去欺负秦夫人,以怨报德,以怒报德!”   看吧,够像小东家说的那样举一反三,黄子厚更满意了。   秦德连连称是。   “秦家的族长是哪位?”黄子厚又问道。   村里人无比同情的看着秦德,秦德只得硬着头皮道,“也是……小老儿。”   黄子厚看了他两眼,“您好自为之吧。”   又一个成语!黄子厚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希望,转身上车回城。   他一走,村里人的目光都扎在秦家三口身上。   丢人啊,村里出了这样的事儿,这两年怕是得被人念叨得抬不起头来!   村里的秦家姑娘们说婆家都得被人多挑个毛病!   现在说个好婆家容易吗!   白氏听到马蹄声远了,这才彻底相信自己逃过一劫,眼一翻晕倒在地。   秦三好看老婆子晕了,也二话不说跟着晕了。   秦大舅见此,正琢磨着要不要跟爹娘学时,胡子都炸起来的里正指着他骂道,“你要是敢躺下,老子拿锥子扎死你!“   秦大舅一哆嗦,不敢了。   “德叔,我爹娘都晕了,我把他们送回家请个郎中吧?”李氏仗着胆子蹭到秦德身边,小声问道。   秦德怒火中烧,“不用,抬到祠堂去,让祖宗叫醒他们!”   眼睁睁看着公婆被抬走,李氏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时,见跑得满头大汗的丈夫回来了,赶忙冲过去,“当家的,二郎他爷爷和奶奶……”   “我知道,他们现在在哪儿?”秦二舅呼呼直喘。   “被带去祠堂了。”   “你先去老宅,让大嫂煮一大锅去火的汤,再做点好消化的饭。”秦二舅说完就奔着祠堂去了。   李氏得了吩咐,赶忙抱着孩子往老宅跑,竟然大门撞锁,大嫂不在家?   小暖陪着娘亲和妹妹在城里转了一大圈才回到村里,进村就听说秦三好三人还在祠堂里跪着没有被放出来。   只是跪着被骂,没挨打?小暖脸色很不好看,秦氏族规太宽松了!不过这也是好事。   村里人小心地打量小暖的脸色七嘴八舌劝着,生怕她会抄起棍子杀到秦家祠堂去。   里正听到小暖回来了,也过来劝,“小暖啊,你外公和大舅我帮着你教训过了,他们也知道错了,你就饶他们一回吧。”   至于白氏,里正都不敢提,怕惹小暖生气。   秦三奶奶也劝,“是啊小暖,大过年的见了血腥,也不吉利不是?”   小暖黑沉着一张脸,“里正爷爷,三奶奶,你们知道他们为啥这么欺负我娘吗?”   “为啥?”   “就是看我们母女没依没靠,才想欺负就欺负!”小暖的表情异常悲痛。   “对,你说得对!”里正赶忙附和,只要她不去闹事让他这当里正的更丢人,说什么都对!   “所以,我们不能这么下去了。”小暖抬头看着里正,里正的头发根都竖了起来,觉得要不妙。   秦氏和小草也看着小暖,想知道要怎么改变。 . 第二五二章 陈祖谟第一次挨打   “里正爷爷,我娘姓秦,她跟我爹合离后,您说她现在算秦家人,是吧?”   “……对。“不妙感原来越浓了。   “所以,里正爷爷拿出族谱把我娘的名字填上去吧。”小暖说完,里正腿一软瘫在外甥韩三胖身上,秦氏也吃惊地看着小暖。   “我查过族规了,没有出嫁的女儿不能上族谱,可没说过合离归家的女儿不能上族谱,对吧?”小暖继续道,“我娘要上秦家族谱的事儿,里正爷爷说行不行?”   “小暖啊,你娘没儿子,上了族谱也是……一个人啊。”秦三奶奶小声劝道,这话虽然残忍,但却是事实。   “不会一个人,小暖以后会招赘女婿,给我娘生孙子延续香火的。”小暖大声道。   可你的名字还在陈家呢……这话里正还没说呢,却觉得这对小暖来说完全不是个事儿。她这么个闹腾法,早晚陈二爷会把这个祸害踢到他秦家来。   想到小暖的名字会上秦家族谱,秦德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秦氏完全没想到闺女会提这个,这怎么可能呢……   但秦氏不回拆自己闺女的台,还是顺着她说道,“族长叔,我秦岚要上秦家族谱。若是您拿不定主意,就请全族人商量吧。但凡秦家族人有一个不同意的,秦岚也绝不为难您,不上族谱。”   “这个法子合适啊!大舅,就这样吧。“韩三胖立刻帮着秦氏说话,出了刚才的事,秦家人定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对,这可是表明他们跟三好不是一路人,洗刷自己的好机会,傻子才会站出来。   里正满脸是泪地点了头。   于是今天第二次,秦家全族人被招到头上的瓦都被前两天的大风刮掉不少的祠堂。   吹着冷风听完族长的话,再看看地上跪着的秦家三人,门外站着的瘦弱可怜的秦氏、无比强大的小暖、抄着棍子随时准备拼命的小草和露着白森森狗牙的大黄狗,没一个站出来反对。   本来想极力反对的秦三好和秦大舅,现在更是连头都不敢抬。   于是,当着一族人的面,秦岚的名字被写上秦氏族谱。   秦氏这辈子第一次迈入秦家祠堂,看着族谱上的“秦岚”二字和下边属于她的生辰八字,漂了半年的心安稳了。   她活着,可以参加秦家的祭祀,死了可以葬入秦家的祖坟,她不会是孤魂野鬼了,她的闺女不会因这个被人嘲笑了。   作为第一个被列入族谱的秦家女,秦氏昂头挺胸地走到爹娘身边,在破垫子上跪下,规规矩矩地给祖宗牌位磕头上了香。   看娘亲庄重的模样,门外的小暖都看得眼圈发红。   秦氏擦净眼泪站起来,转身对自己的族人说道,“我秦岚只要活着,每年修缮祠堂的钱都由我来出,今年也算在内!秦家的孩子们入学读书的束,我也全出!愿咱们的孩子都知书达理,早日光我秦氏一组的门楣!”   就这两句话,本来心里不痛快的族人也瞬间舒坦了,啪啪地给秦氏鼓掌。那些没让孩子读书的族人们,也动了心思。   里正泪流满面地跪在祖宗们面前,当当当地磕了三个头,看在能让祖宗头上不透风,让孩子们能读书的份上,女人就女人吧!   秦二舅站在姐身边抹眼泪,真心替她高兴,这事儿他连想都不敢想,却让小暖做成了,他还是赶不上小暖,姐生了个能撑门的好闺女。   跪在祠堂里的白氏身子一歪,这次是真的晕了,秦二舅赶忙把娘背回家。   至于秦三好和秦大舅还得在祠堂跪足六个时辰还得准备明日在全族人面前悔过。   想到明天的族人里也有秦氏,秦三好和秦大舅就好想去死。   秦氏带着闺女回到家后,拉着她的手问,“你咋会想起让娘入族谱呢?”   “早就想着了,本来打算过完年娘当了第一庄的管事干出点儿模样来再提的,不过今天的机会正好,也就说了。”小暖笑眯眯得,“娘高不高兴?”   “高兴,高兴……”秦氏抹着眼泪,她从来没想过自己这辈子还能参加族祭,还能埋入祖坟。   小草歪着小脑袋,“姐啊,咱们俩还在爹名下,啥时候才能转到娘名下呢?”   小暖捏捏妹妹手感极好的小脸,“这事儿急不得,当他受不了时,会把咱俩放出来的。”   受不了?小草的眼睛一亮。   第二天族学放学时,准备了好几种让爹爹受不了的手段的小草,信心十足地带着大黄和岭嫂等在族学门口,等到最后却不见爹爹出来。   一连三天,小草都没见到爹爹出来,一打听才知道,爹爹病了,根本没回村。   “病了?”小暖皱眉,陈祖谟那厮虽然四体不勤,但却跟打不死的小强一样,很少生病,怎么忽然就病了呢?   “绿蝶去打听打听。”   第二日,绿蝶带回消息,陈祖谟不是病了,而是被柴玉媛用鞭子抽了。   小暖一家三口瞪大眼睛,“怎么回事儿?”   “那日陈夫人自绫罗坊买布回到陈府后,用鞭子抽打东西出气。陈老爷进后院时,不巧被鞭子打到脖子,伤得不轻。”   是真的不轻,绿蝶见他躺在床上,脖子被缠得老粗了。   至于绿蝶怎么看到的,这还用想吗?   活该!小暖觉得无比爽快。   秦氏却觉得不对劲儿,“咋就那么恰好呢,柴玉媛不是故意的吧?”   绿蝶不置可否,“陈夫人院里都是她的心腹,打听不出实情。不过绿蝶觉得,陈夫人玩了十几年的鞭子熟练得很,不该错手伤人才对。”   秦氏忍不住翘起嘴角,也就是说陈祖谟被他媳妇在打了!   听着咋就这么解气呢!   小草眼睛转啊转的,“姐,爹受伤了,咱们该回去看看吧?”   当然得去,这样的大好事不在过年的时候大肆宣扬让济县父老跟着高兴高兴,多不仗义!   “翠巧去准备一下,待会儿咱们就出发,去陈府探望父亲。”   秦氏怕怕的,“你们俩现在去,不是给他们当出气筒吗?” . 第二五三章 灶王爷   当出气筒?小暖和小草会心一笑,“娘觉得现在哪个有能力拿您的闺女当出气筒?”   秦氏……还真没有。   “带上岭嫂和绿蝶一起去吧,你们郡母喜欢耍鞭子,绿蝶和岭嫂带上刀。”   “汪!”大黄立刻凑过来摇尾巴。   秦氏盯了它几眼,“大黄就别去了吧?”   “汪汪!”大黄表示不同意。   秦氏不由得叹口气,“……去吧,路上人多,别跑丢了。”   于是,小暖姐妹俩换了新衣裳,跑到陈家去找皮氏。这老太太还不知道自己的儿子被打了,在家安生自在地当她的地主婆呢。   “什么,生病了?放屁!”皮氏眼睛一瞪,“你爹身子比牛还壮,长这么大都没闹过几次病,哪个挨千刀的咒他!”   小草撅起小嘴儿,“是族学的张夫子说爹爹病了,都三天没来了。”   “族学这两日正在安排学生放假,夫子们回家过年的事儿,爹爹若不是病得厉害,不会不来的。”小暖也道。   皮氏身后的青柳听到这个消息,居然毫无反应,依旧低着头发呆,似是心事重重。小暖看了她几眼,知道青柳的心不在渣爹身上了。据韩二胖的第一收调查消息,隔三差五的就会有个黑影趁夜溜进青柳的屋子里待上一两个时辰才出来。莫非这个黑影不光偷腥,连青柳的心也偷走了?   那可了不得了!小暖嘴角勾起,似是看到了一望无际的草原。   “难道是真病了?”皮氏也不保准了。   “奶奶,咱们去看看吧?”小暖劝道,“若是我爹没病,咱们也能安心;若是病了,我和小草也好在床前尽孝。”   皮氏老眼一横,“你们有那好心?骗鬼呢!你俩是看热闹去的吧,你爹没病你们还恨不得掐死他呢,病了你们还不得憋着劲地气死他?”   小草惊恐地睁大眼睛捂着小嘴儿,“奶奶,虚!我娘说过年不能说不吉利的话,过几天灶王爷要上天,您说了不吉利的话,灶王爷会跟玉皇大帝讲的,明年玉皇大帝就不保佑您了。”   皮氏气得瞪眼。   “小草从来没想过要爹爹死,爹爹死了小草要好久不能吃肉呢。姐,是多久?”小草前一段日子生病,清汤寡水地养肠胃,真是怕了。   “至少一百天吧?”小暖对妹妹很是无奈,“爹没那么严重,能让你吃肉。”   皮氏气得都哆嗦了,“你们这俩不孝女,这就不怕灶王爷上天了?”   小草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这不是在奶奶家说的吗,又不是被我家的灶王爷听见了。”   皮氏气了个仰倒!   小暖憋笑憋得肚子疼,“好了,奶奶若是不去,我们可走了。”   皮氏见她们忽然不带自己了,又觉得有诈,“去,谁说我不去,青柳,走!”   “老夫人,让刘妈妈跟您去吧,青柳在家打扫庭院。”青柳不愿去,每次跟着小暖出门,绝对没好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刘婆子开心地扶扶自己头上的簪子,对青柳的识趣表示非常满意,但当她到院里看到蹲在地上的大黄狗,腿一软差点没趴下,“大黄也去?”   “是啊,大黄也惦记爹爹了。”小草点头。   我看它是惦记老爷身上的肉吧!刘婆子怂了,“老夫人,奴婢忽感不适……让青柳跟您去吧。”   皮氏瞪眼看着大黄,“它不能去!”   “我家大黄不坐车,跟着跑。”小暖笑道,“奶奶,我们坐您的车去吧,这么漂亮的马车是咱们济县头一号的,我坐过一次,小草还一次没坐过呢。您带着两个孙女回去探望我爹,爷爷知道了肯定会高兴的。”   “奶奶让小草跟您一起坐车,好不好?”小草甜甜地笑。   这丫头咋越来越顺眼了,让人明明有气却发不出来!皮氏皱皱眉,“不许乱摸!”   “好。”小暖奶声奶气地应了,被岭嫂抱上马车后坐在雪白毛绒绒的坐垫上颠了颠,“哇”   然后她爬到车厢后边的软塌上颠了颠,“哇”   再来开软塌旁边几个镶嵌在车壁上的抽屉拉开推进去,“哇”   皮氏见孙女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得意地哼了一声,“瞎翻腾什么,坐好了!”   所有人上车后,车夫拉着马车出门,缓缓向着村外走去。   刚出村,大黄就蹿上马车,蹲在车夫身边,狗眼望着他。   这车夫见过大黄上门行凶,但也天天见它在族学门口跟孩子们赛跑逞威风,并不畏惧它,甚至还友好地冲它笑了笑,一声不吭地赶路。   大黄满意地趴在车上,看着旁边来来往往的人群。   马车一路平稳地进了陈府后门停住,大黄才从车上跳下来。小草下车后拉了拉姐姐的衣角,小暖弯腰,妹妹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姐姐,这马车好舒服,咱们弄回去,过几天去京城就坐这辆马车吧?”   小暖笑着点了点她的小脑袋,“放心,车已经准备好了,不比这辆差。”这么骚包的马车在路上太惹眼,小暖可不敢让娘和妹妹坐。   陈府的家丁见到小暖、小草和大黄从老夫人的车上下来,如临大敌,已有人速去给管家报信。   皮氏带着两个孙女往儿子的院里走,问急匆匆迎上来的陈忠,“祖谟病了?”   陈忠为难啊,“老爷偶感风寒,因怕您跟着担心,才没让小人跟您通报。”   “混账!他不让说你就不说了?”皮氏听到儿子真的病了,捣着小脚快速往前走,陈忠赶忙跟上,“老夫人,老爷要静心养病,不便打扰。”   还不等皮氏发话,小暖就开口了,“奶奶就去看一眼,也会打扰爹爹养病吗,你拦着做什么?”   “这……”   “让开!”皮氏觉察到不对劲儿了,推开陈忠快步往前走。陈忠急得冒汗,拦不住老夫人,两位姑娘也得拦住啊,否则夫人非得剥了他的皮不可。   哪知他刚往姑娘面前一站,暴力武婢绿蝶上前一步把他挡住,小暖和小草顺利跟着皮氏进了陈祖谟居住的正院。   一进院门口,柴玉媛便急匆匆地走了出来,见到皮氏身后的小暖和小草就皱了眉,屈伸给皮氏行礼,“娘回来了。”   “我能不回来了吗,祖谟病了这么大的事儿咋不让人告诉我一声,他咋了?发烧没,能吃东西不?”儿子是娘的心头肉,皮氏恨不得立刻冲到床前看看。   柴玉媛却左右拦着,“老爷没有发烧也能吃得下饭,只是嗓子有些不舒服,不便讲话。他刚吃了药睡下,您不如……”   “不如个屁,滚开!”皮氏急了,也顾不得这儿媳妇是郡主了,推开她就往里走,小暖和小草立刻跟上。 . 第二五四章 脖子上的伤   .  柴玉媛不敢硬拦皮氏,只得紧给婆子使眼色,让她赶快进去告诉陈祖谟。   皮氏冲到屋里时,并没有闻到什么药味,却见里屋的床幔层层放下,儿子似乎真得睡了。她放轻呼吸和脚步,一步步走过去,刚要拉开床幔,却听里边有人咳嗽,“娘来了。”   “儿啊!你这是咋了?”皮氏听到陈祖谟嘶哑的嗓音,心都颤了,伸手就要拉开床幔。   陈祖谟又咳嗽一声,低声道,“您莫打开,儿子不想在年关时过病气给您,那就是儿子的不孝了。”   “娘不怕,你把病气都过给娘你就好了,娘替你生病。”皮氏哪顾得上这些。   “娘!”陈祖谟声音加重了,似是极为痛苦,“您想害儿子不孝吗?”   皮氏听出儿子的不悦,手停了,泪眼模糊地站在原地,“那娘啥时候才能见你啊,娘担心啊。”   “快了,再有三五日儿子该能起来了。”陈祖谟松了一口气,柴玉媛的心也终于放下,过来扶着婆婆,“娘别担心,儿媳会细心照料老爷的,让他尽快痊愈的。”   厉氏点头。   “汪!”跟着小暖进来的大黄忽然叫了一声,然后跑到床幔边,又冲着里边汪汪叫了起来。   厉氏被它吓得哆嗦,骂道,“你这畜生,瞎叫啥!再叫把你打出去!”   小草立刻道,“奶奶,大黄说里边不对劲,有血腥气。”   “奶奶,大黄的鼻子灵着呢。”小暖也紧张兮兮地望着床幔,“爹已经病到吐血的程度了吗?”   “胡闹!”陈祖谟“啪”地一声摔了杯子,意图吓住小暖。   “爹从床上摔下来了!”小暖惊恐道,“奶奶?”   皮氏一听,哪还顾得上别的,一把扯开三层的帐幔,然后瞳孔猛地张大,“我的儿啊,你这是咋了,咋还想不开上吊了?”   脖子上被包了白布的陈祖谟被娘气得猛咳嗽几声,脸憋得通红。   大黄又汪汪叫起来。   “奶奶,爹不是生病,爹是受伤了,他的伤口流血了!”小暖立刻道,上前两步担心地问,“爹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地会伤到脖子,不会是真的上吊?”   “哇”小草忽然哭了,“我爹不想活了,他不要我们,要死了……姐……”   陈祖谟被她们气得上不来气,脸憋得通红,猛地一阵咳嗽,脖子上的伤口裂开,血慢慢浸透白布,看着有些恐怖。   大黄危险地“呜呜”着,小暖都吓了一跳,“都愣着做什么,快叫郎中啊!”   皮氏眼泪落下来了,“快去啊!”   陈祖谟疼得直冒冷汗,柴玉媛只得去传郎中,“娘先到外屋歇会儿,等郎中给老爷看诊后您再进来。”   “祖谟都这样了,你让老身怎么歇?”皮氏若是现在还没看出来儿子受伤了,她就是个棒槌,“祖谟怎么受伤的?”   柴玉媛低下头,可怜又心虚的目光偷偷着被自己打伤的夫君。陈祖谟哪有功夫理她,他全部的力气都用在控制自己上,不想让自己因为疼痛而失态,呼痛。   劝不动厉氏,小暖小草和这只带毛的畜生柴玉媛还是要收拾的,“来人,将这畜生赶出去,省得它再惊了老爷!”   大黄在小暖四人中间一蹲,若无其事地舔了舔毛。小暖和小草都盯着老郎中为陈祖谟治伤,岭嫂和绿蝶一看就不好惹,两边人一时僵住了。   “我的儿啊”皮氏看到陈祖谟的伤口,心疼得大叫。   小草吓得咬住唇,把头埋在姐姐身上。小暖也皱了眉,柴玉媛这一鞭子抽得太狠了,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陈祖谟的脖子皮开肉绽!   可这是脖子啊,能有多少肉?难怪会流这么多血,再深点陈祖谟就该交代了……   小暖轻轻拍着小草的背,后悔带妹妹一起来了,这样的伤口让她看到会做噩梦。自己看砍头梦了好几天的无头、断胳膊断腿哀嚎哭泣的人,那滋味真的是很难受。   皮氏眼泪哗哗的,“儿啊从小到大,娘都动过你一根寒毛,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上次秦氏把儿子的脸扇肿了,皮氏就心疼得想跟她拼命,这次必须拼命了!   “爹爹,你疼不疼哇”小草大哭起来,泪珠子一颗颗地往下掉。   妹妹这眼泪不是装的,她是真伤心了,再怎么恨,她对陈祖谟还是有些感情的。   陈祖谟睁开眼见到哭泣的小女儿和老娘,以及一脸复杂的大女儿,泪眼盈盈伤心欲绝的青柳,又扫了一眼心虚害怕的柴玉媛,心中的愤怒慢慢平复了。   这次的伤一定不能白受,他要让柴玉媛知道后果,制住她的暴虐!   老郎中处理鞭伤的手法异常熟练,一会儿就给陈祖谟包扎好,拔掉插在他几处穴位上的银针,一声不坑地低头退出去。   皮氏轻轻扶着自己的儿子躺在炕上,用袖子给他擦额头的冷汗。娘亲的袖子粗糙刮得他脸疼,陈祖谟微微皱眉。   皮氏赶忙道,“儿媳妇,你来。”   “是!”柴玉媛立刻上前,抬手用香帕替陈祖谟擦汗,陈祖谟的眉头皱得更紧,并微微转头,也不让她擦,柴玉媛轻咬红唇,委屈无比。   皮氏见此愣了愣,看柴玉媛的眼神就不对了,“青柳,你来照顾我儿!”   青柳不想送死可是又不能不过去,只得挪到床边先给柴玉媛行礼。柴玉媛含怒让出位置,“仔细老爷的伤口。”   “是。”   青柳颤颤巍巍地拿出手帕给陈祖谟擦汗,陈祖谟这次没躲,紧皱的眉头也松开了。柴玉媛的眼,便危险地眯了起来!   青柳吓出一身冷汗,恨不得掐一把老爷的脖子让他难受点儿。   皮氏问道,“祖谟脖子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什么人这么大胆?”   柴玉媛自是不能当着这么多人说谎,只得把目光落在陈祖谟身上,期待他替自己解围。   陈祖谟抻了一会儿,觉得火候到了,才张开嘴。   “老夫人,老爷脖子上鞭伤,用鞭之人力道十足手也很稳,这一鞭子似是想要了老爷的命,幸亏老爷福大命大,才逃过一劫。”绿蝶解释道。   陈祖谟胸膛又开始剧烈起伏,青柳赶忙替他轻轻顺着,“老爷,莫动气,仔细伤口。”   “鞭子?”厉氏气得脸都青了,“反了,反了!”   “奶奶,你要给爹爹报仇!”小草抽抽搭搭地道。   厉氏又问柴玉媛,“凶手可抓住了,与我儿有什么仇?”   柴玉媛都要急哭了。   小暖横眉立目,“郡母不必害怕,尽管直说,我爹可是乌老将军的救命恩人,这济县内还没有什么人是我们不敢动的!”   “说!”厉氏逼问道。   “娘……”陈祖谟忍着疼痛开口道,“儿……”   “汪,汪!”大黄又叫了起来,陈祖谟一激灵,脖子更疼了。 第二五五章 我打死你个畜生   .  “大黄,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小暖明知故问。   大黄转身跑出去,一会儿就叼着一根金丝软鞭跑进来。柴玉媛见了软鞭瞳孔便是一缩,狠狠地瞪了一眼门口的家丁,暗骂自己养了一帮废物!   门口的几个家丁害怕又憋屈,大黄速度太快又有保镖,他们以为它出去撒尿,谁知道它是去叼鞭子了……   “就是这根鞭在打的我儿?”皮氏比自己的大拇指还粗的鞭子,想把它撕烂了,却被扎破了手,疼得“嘶”地一声倒吸凉气,又把鞭子扔在地上。   “汪!”   “它汪啥?”皮氏问小暖。小暖拍拍小草,小草抬头,“大黄说是。”   绿蝶拿起鞭子,“此金丝软鞭,鞭身带铁刺,与老爷的伤口深浅粗细吻合,大黄能认出来大概是因为这上边沾着老爷的血。”   “好啊,好啊!”厉氏气得发抖,儿媳妇喜欢玩鞭子的事儿她知道,这跟混着金丝的漂亮鞭子是谁的不用问也知道!   怨不得,怨不得柴玉媛百般阻拦又支支吾吾的!   “说,到底是哪个畜生打伤了我的儿子!”皮氏流血的水指着柴玉媛,“你说!”   躺在炕上的陈祖谟张开眼,侧头看向门口的陈忠,训妻重要但面子更重要,柴玉媛双目垂泪,紧握的拳头终于松开,越发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夫君。   青柳的目光偷偷在柴玉媛身上转了几圈,已经到了这种程度老爷还护着夫人,这让青柳心里慌慌的。   陈忠亦是双目含泪,这屋里除了他都是郡主的人,这个锅不能让郡主的人背,也只能由他背了,陈忠双膝跪倒,“是……”   “大黄,鞭子是谁的?”小暖直接问道,“把她找出来,本姑娘要让她这尝尝铁刺鞭的滋味!”   陈忠的“……我”字被大黄的叫声掩盖住,大黄在屋里几个人身上嗅了嗅,最后站在柴玉媛面前,“汪汪汪!”   “郡母?”小暖诧异,“这是郡母的鞭子?”   皮氏抬手就扫掉了桌上地杯盏,今天决不能饶了她,不管她身份再高娶回来就是伺候儿子的,今天就要让她知道什么是儿媳妇,什么是陈家的规矩!   “死狗!”柴玉媛怒了,抬脚就踢,大黄飞身躲过,岭嫂立刻蹿到柴玉媛面前,寒光四射。柴玉媛的武婢也蹿上来,大黄露出獠牙,混战一触即发。   陈祖谟闭上眼睛,他已无力再控制局面,命重要。   “鞭子的确是郡主的,是小人好奇借来玩儿……不小心伤了老爷,小人罪该万死!”陈忠以头触地,大声道。   小暖轻启红唇,“原来是管家借了‘郡母’的鞭子来‘玩儿’,差点把我爹的脖子‘玩’断了啊,吓我一跳,我还以为……”   皮氏腥红的眼死死盯着柴玉媛,柴玉媛双膝跪地,“儿媳有错。”   望着她头上乱颤的金步摇,皮氏恨不得立刻把她撕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能打柴玉媛,皮氏冲到陈忠面前就是拳打脚踢,“畜生,畜生啊,我们陈家弄来了头白眼狼啊,亏得我儿子拿你当个人看,你竟敢打我儿子,老娘……老身恨不得休……抽死你!”   这话明明就是骂柴玉媛的,不过皮氏能在如此激动的情况下还知道维护渣爹的面子,小暖还是有点意外的。   一个老太太的腿脚能有多大劲儿,陈忠不痛不痒地跪在地上默默忍受着。皮氏怒火难消,转身抓起地上的鞭子,“老身要让你个畜生尝尝我儿的苦!”   一般的鞭子抽几下倒没什么,这带铁刺的鞭子能要人命的!陈忠的脸刹时白了,绿蝶和岭嫂立刻护着两位姑娘退后,眼看着皮氏举起鞭子,照着陈忠就抽过去!   “啊”双手抱头的陈忠没觉得疼就听夫人尖叫起来,他偷偷抬眼,见夫人的右手被鞭子抽到了!   离着夫人一丈远的陈忠,呆了,所有人都呆了。   眼睁睁看着事情向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下去的陈祖谟,心头一阵慌乱,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慢慢离他而去,抓也抓不住。   皮氏明明是照着柴玉媛的脸打的,不想竟让她躲过了,暗道可惜的同时,皮氏走过去假惺惺道,“玉媛啊,娘要那伤了我儿的畜生,咋伤着你啦?疼不疼,快让娘看看……”   血都没流几滴,不成,还得来几鞭子!皮氏的目光阴狠,今天一定要不毁了她的脸!小暖看着厉氏眼中的阴狠一闪而过,手里的鞭子又握紧了。   “滚开!”柴玉媛又疼又气又怕,“快叫郎中,疼,我好疼,夫君,媛儿好疼!”   陈祖谟又觉得一阵心慌意乱。   “畜生,往哪儿躲,你给老身站住!”皮氏的鞭子又指向陈忠,抽了过去。疯了似的皮氏充分发挥了指哪不打哪的技能,搅得满屋子人吱哇乱叫。   这一场闹剧,以探病开始,以伤人结束,陈老爷子回来时见挂彩的儿媳妇和家丁丫鬟,恨不得将这只会坏事的老婆子一脚踹回秦家村。   陈祖谟伤着,皮氏是无论如何不会回去的。   陈老爷子赶不走老妻,不善的目光又落在一边站着的两个孙女身上,不用审也知道,这一切都是小暖折腾出来的,他还是低估了这个孙女!   小暖坦然地任他打量,伸手从岭嫂手里接过一个盒子,“这是我妹妹被人推到青鱼湖里后,郡母让人送过去的燕窝,我们没舍得吃,特地带回来给爹和郡母滋补身体。”   她这是因为小草落水的事儿来报仇了?陈老爷子皱眉,“小草落水乃是意外!”   “孙女晓得。”小暖平静地道,“我爹被陈忠差点打断脖子是意外,我奶奶想打陈忠却抽到郡母也是意外。”   陈老爷子吹胡子,恨不得打死她!小暖看够了热闹,抱着小草转身出陈家后,才把她放在地上。抱了妹妹这么长时间,小暖的胳膊都要断了,不过她并不在意,只关心小草的状态。蹲在妹妹面前,与她视线齐平,小暖担忧地问,“好点了吗?”   小草揉着涩发胀的眼睛,“姐,爹会死吗?小草讨厌爹爹,想让他生气,但小草没想让他死……呜呜……”   五岁的妹妹对陈祖谟的感情,比自己这个穿越者要复杂得多。小暖握住她的小拳头,“不会的,爹只是受了伤,养几天伤口结痂也就好了,不会死的。”   虽然不会死,但活罪少不了了!小暖也没想到柴玉媛暴虐至斯,除非以后陈祖谟能压住她,否则被家暴的可能性大大滴!   这对好面子的陈祖谟来说,想必十分痛苦呢。   躺在卧室里的陈祖谟此时感受到的不是痛苦,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浓浓的失落。 第二五六章 他没有错!   .  陈祖谟第一次对自己的人生产生了怀疑。他在想自己休妻娶柴玉媛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   如果他没有休秦氏,现在应按部就班地带着那个蠢妇和两个女儿在大周某县任县尉,或者留在翰林院任个不起眼的七八品小差。   他无门无靠,只能靠着自己的能力一点点往上熬,十几二十年,也能熬到四五品。   状元,也不过是让他入仕时,身份好听些罢了,并没有任何实惠。熬过二十年寒窗之苦,与圣上吃过琼林宴,跨马看尽长安花的陈祖谟,不想再熬。   他想一飞冲天,他想万人敬仰!   所以收到柴玉媛抛出的媚眼后,明知柴玉媛名声不好,他还是接了。   休秦氏,娶郡主,攀高枝,名声虽不好听,但不过是一时罢了,只要他陈祖谟能作出让人信服的政绩,定会让世人称赞,名留青史。   水之清则无鱼,无毒不丈夫!陈祖谟对自己有足够的自信,他知道凭自己的本事可以笑傲官场,凭自己的容貌手段可以收服柴玉媛。   但赶走秦氏,派人暗杀她失手后,就接连出了一系列的意外,特别是这次“意外”受伤躺在床上,处处受制于自己那个不孝女后,陈祖谟心慌了。   似乎他的人生路正在朝着不是他预计的那个光明大道,而是一条崎岖泥泞、满是荆棘的小路上发展。   他很无力,他陈祖谟,错了吗?   就算错了,也不能回头了!   所以他没有错,不能错,不许错!   陈祖谟张开眼,眉目舒展而坚定地看着旁边千娇百媚的青柳,“夫人事忙,你留在府中伺候。”   青柳垂下惊恐的眸子,含羞带怯地应着,心中则是一片冰凉。老爷这哪里是让她伺候而是想要她的命。但凡对自己有一丝怜惜,老爷也不该在这个时候把自己留在身边,去触怒柴玉媛。   柴玉媛连老爷都敢打,弄死自己不过是抬抬胳膊的事儿而已!   青柳的脑子飞快地转着,寻找脱身之法。她第一个想到的是刚刚离开的秦家村村霸王,大姑娘小暖。   现在能救自己的,也只有大姑娘了。   青柳找机会从正房出来,匆匆忙忙追上已经出陈府,正欲上车的小暖,“姑娘,稍待。”   小暖回头,神色慌乱的青柳,无比恭敬地给她行礼。   “姑娘,老夫人和奴婢要留在府中‘照顾’老爷。劳烦姑娘派人给刘妈妈递句话,莫让她惦记,老夫人冻好的豆腐和鱼要天黑前要收起来,莫被野猫叼了去……”   小暖点了点头,“好。”   青柳不停地说着琐事,见门口的婆子离开后,双膝跪在小暖面前,“姑娘救命!”   “姑娘救了奴婢,奴婢这条命就是您的,您让奴婢做什么,奴婢绝无二话。”青柳不住地磕头。   “青柳。”小暖叹口气,她暗道自己看起来像个傻子吗?   “奴婢在!”青柳抬起头,满眼希翼,真希望姑娘现在就回陈府把她讨了,带着她回秦家村,去寻她那该死的冤家。   “我自顾不暇,帮不了你。”小暖叹息一声。   怎么可能!青柳绝望地望着小暖,她那么大的本事,帮自己不过是抬手的事儿而已!   “你是我爹的人,我的身份尴尬,真的帮不了你,能帮你的也只有你自己而已。”小暖转身欲走。   青柳拉住小暖的衣裙,咬牙道,“姑娘果真见死不救?”   小暖笑了,“你在我爹身边伺候,只要你伺候好了,谁敢动你?除非你自寻死路,不过无论是死还是伤,滋味都不好受啊”   “多谢姑娘指点。”青柳连连叩头。   “我可什么都没说,回去,好好照顾我爹,他才是你真正的依靠。”   待小暖上车走了,青柳怨恨地站起来,掸了掸衣裙上的土回了陈府。   上了马车,小暖见小草正抱着大黄发呆,便笑道,“咱们去长春观给爹求张平安符送过来,别担心了,好不好?”   小草抬起头,“可以吗?”   “嗯。”小暖摸了摸妹妹的小脸,“送完符,咱们去乌巷口买包子,可好吃了。”   “那咱们多买几个,让娘也吃。”小草眼睛立刻亮了。   岭嫂建议道,“咱们可以先去乌衣巷买包子,再去长春观求平安符,这样顺路。”   小草摇头,“不要,包子凉了不好吃,要让我娘吃到热乎乎的。”   小暖翘起嘴角,在妹妹心里虽然因为渣爹伤了而担心他死掉,但娘亲还是最重要的。   长春观的小道童恭恭敬敬地把小师姑送到师傅面前。   往常见了小暖没有好脸色的张玄清,此次却十分地和颜悦色,“多拿几个,家里也放上几个,过年时要挂的添财增运的玉牌师兄也给你做好了,拿回去挂上。”   看来霓裳布庄边上的卦摊没少让师兄赚钱呢,小暖笑得会意,“多谢师兄,明年开春师妹去京城见到师姑,一定会帮师兄求师祖留下的符书。”   这师妹,太上道了!张玄清笑容和蔼,“师妹的父亲既然是无端受伤,要不要师兄去为他开坛做消灾解厄的科仪?”   科仪,即道家道场法事。在他们这里,道场法事等级不同,能以科仪称之的乃是重要节日的重**事。   师兄简直是太给她长脸、太客气了,带着玄清师兄回去,可以给自己刷分,可以看热闹,还可以让渣爹受伤的事人尽皆知,太合适了。小暖笑容满面,“我爹运道极佳,并无灾厄,劳请师兄帮我爹做场延寿的法事,可好?”   小草不想让陈祖谟出事,那就在小草长大能承受前,让他活着好了。   灾厄啥的,没有自己还想给渣爹添点呢,消什么消。   张玄清能当上观主自然也是人精,一下就就明白了师妹的意思,一甩拂尘说道,“无量天尊,既然师妹孝心可嘉,贫道便随你前去,为令尊做一场水官法事。”   天官、地官、水官乃是道家尊神,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压。水官不管祈福保泰、赦愆除尤,乃以保持身体健康为主,正符合小暖的要求。   正被怎么管教都不听,一定要问责儿媳妇的老婆子闹得火气上窜的陈老爷子,听闻小暖又回来的,恨不得强过皮氏手里的鞭子冲出去!   “二位姑娘请了长春观的观主到府,为老爷做法事。”仆人赶忙道。   能请得动长春观的观主,这可是极大的面子,她会这么好心?陈老爷子皱眉,皮氏却扔了鞭子就往外跑,“张观主在哪呢,快请,快请!”   张玄清也算济县的知名人物,他今天身着道家在重要场合才穿的金丝银线道袍在陈府门前一站,立刻引来不少人围观,有认识的上前来询问他来此作甚。 第二五七章 因祸得福   .  张玄清解释完,便有人好奇地问,“那道长您咋不进去呢?”   小草气鼓鼓的,“他们不让小草和姐姐带着道长进去!”   门人低下头,不能放两位姑娘进去是老太爷吩咐的,他只是下人而已,做不了主啊。   不待众人发难门人,小暖尴尬而又不失礼貌地笑着,“是我爷爷要亲自出来迎接观主,以示尊敬。”   这替陈家挽回颜面的借口有几个能听不出来?于是,陈祖谟稀奇古怪受了伤,两个女儿尽孝请张观主为父祈福却连大门都进不去的消息,不胫而走。   是以,当陈老爷子和皮氏笑容满面地开大门迎接张玄清时,发现街上的人看他们的眼神儿都怪怪的。   陈老爷子瞪了小暖一眼,一定又是她干得好事!   小暖惶恐低头,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的众人目光越发的不善了。   陈老爷子说了几句感激的话请张玄清入内时,张玄清一甩拂尘,侧身示意小暖和小草进门,又让陈老爷子闹了个大红脸。   他怎么就忘了,小暖这丫头现在当了个不伦不类地道姑,是张玄清的“师妹”了呢!有这么一层关系在,张玄清是来给儿子做法事祈福的还是送灾的?   能赶出去吗?   皮氏可不管这些,好话论车地砸在张玄清身上,一路把他拉到儿子院内,“道长快看看,这院子的风水是不是有毛病,为啥我儿子住进来就没顺当过呢,今天又差点把命送了。”   这院子煞气重,有些破运道,不过张玄清没有多管闲事,面带浅笑问道,“醮坛设在何处?”   皮氏立马被转移了注意力,“道长说哪里好,就在哪里。”   张玄清一指煞气最轻的木槿树下,“便在那里。”   “道士?这死丫头又要折腾什么?”被罚在后院跪祖宗牌位,实则是坐在垫子上让人捶腿的柴玉媛厉声吩咐,“去看着,但凡那丫头敢用巫蛊之术暗算人,定要人赃并获,不将她五马分尸,难洗本姑娘今日之辱,待会儿做法事时趁机将青柳那个小贱人除了!”   当今圣上尤恶巫蛊之术,下严令禁之,小暖一旦坐实此罪,定要搭上性命。   就是她不犯,跟道士混在一起,自己就可以从长计议,做点手段帮她坐实,柴玉媛缓缓地翘起嘴角,望着供奉在案上的祖先,阴狠地笑了。   小道士将简单的三官坛搭设好,身着金丝银线袍的张玄清手持法器,诵经拜忏后踏罡步斗,掐诀念咒。   陈老爷子和皮氏等人虔诚地跪在地上祈祷,小暖和小草也跪在后边看着。   小暖是第一次见道家做法事,吟唱着古调在坛上翩翩起舞的张玄清,看起来比平日更有神气儿,小暖这个没什么信仰的人都看得心动,想学两手装逼撑门面。   师兄这么厉害,她也不能太菜了给师门丢脸,是不?   法事做了约莫半个时辰,张玄清用桃木剑蘸朱砂画了一道符,双手递给皮氏,“置于陈老爷床前,可保平安。”   皮氏磕了个头,小心翼翼地接了送进去,却不想被一脸带血冲出来的青柳撞了个正着。   保平安的符沾了血,哪还有平安可言,张玄清暗叹口气,时也运也命也,这没什么用的平安符,陈祖谟也别想得了。   果然是人行恶事天不佑。   皮氏气得甩手就给了青柳一个响亮的耳光,“你个骚蹄子,跑什么!”   青柳跪在地上,连连赔罪。   “道长,您看这……”陈老爷子心里也打鼓。   张玄清状似无意地扫过师妹,见她的动作,便明白了,“此女带血而出,乃是替陈老爷消了些血光之灾,无量天尊,善哉善哉。”   皮氏举起的手停了,青柳呆了,小暖暗下决定一定要跟师兄学两手这颠倒黑白翻云覆雨的本事!   皮氏把手放下,顺势替青柳捋了捋打散的头发,“你这是咋了,咋流这么多血?”   青柳知道自己逃过一劫,便悲悲切切的道,“奴婢伺候老爷更衣时,房里的妈妈说奴婢不规矩……”   外边祈福她们在里边打人?皮氏瞪了眼,“哪个老叼奴,给老身……”   “咳,咳!”陈老爷子打断失礼的老婆子,问道,“道长,我等接下来当如何行事?”   陈玄清一甩拂尘,“此女血灾化去之前,不可在陈老爷跟前伺候。”   青柳心中暗喜,知道自己逃过一劫,总算有命过年了。   张玄清又进屋问候过陈祖谟,才告辞往外走。   待到院外,张玄清对小暖道,“方才那个丫鬟五官尚可但耳后见腮,乃是反目无情之像,不管你为何救她,以后都要防着些,她可不会记得你的恩德。”   救她一是不想让小草见识到更多的鲜血,二是不想让陈家太安生,可不是为了让她感恩,小暖笑道,“多谢师兄,我记下了。”   “还有,我观令尊此番似有因祸得福之相,你好自为之。”张玄清又道。   小暖眨巴眨巴眼睛,“师兄,我也想学相面。”   “你没这悟性,十年八载的也学不会,好生听师傅的话修你的逍遥道便是。”   张玄清走后,小暖便开始琢磨渣爹这次的祸能招来什么福。   走到乌家巷口的包子铺,看着巷内乌家紧闭的朱门,小暖想着他爹的福与乌家有关还是与京城的承平王府有关。   她爹一定想尽快好起来,然后进京城讨赔偿。若要好起来就需要上好的伤药,爹爹求伤药的地方……乌家!   小暖眼前一亮,“小草,你先带着包子回去,姐出去一趟,待会儿再回,让娘别担心。”   小草乖乖点头,虽不知道姐姐去干什么,但小草觉得一定很危险,“姐,让大黄跟去保护你,它可厉害了。”   大黄立刻抬头站起来,为了让妹妹安心,小暖点了头。   片刻后,穿道袍的小暖跑到冷冷清清的乌家后门,学着师傅的节奏,在门上拍了三长两短五下。   也就是声音刚落,门便开了,还是上次管事那张脸。不同于上次见到师傅时的恭敬,管事的脸上全是惊讶。   小暖单掌立于胸前,一本正经地道,“无量天尊,小道奉长春观观主之命,来给老将军送平安符。”   管事看了看这个上次跟着老道长一起来的小道士,再看看她身边蹲着的大黄狗……   实在太尴尬了,小暖泪流满面……“大叔,小道有事求见老将军,可否劳烦大叔传句话?”   管事……   小暖露出干巴巴地笑容,“……不……行吗?”   “稍待。”管事实在是拿不定主意,转身走了。   小暖乖乖立在门口,“实在太尴尬了,幸好没人看见……”   “汪!”   小暖…… 第二五八章 学生给您丢人了   .  就在小暖等得绝望时,乌家的小门终于开了,“小道长请进。”   小暖喜出望外,暗中监视乌家的各路人马则是吃惊不小。   小暖带着大黄大摇大摆地进了乌家,目不斜视的跟着管事往书房走。边走,她边支起耳朵倾听有没有世无双乌羽的声音。   可惜直到书房门口,她啥也没听到。   乌家的管事与别家不同,客人到了门口他们也不进去通报,只把小暖带到地方就走了……   小暖在门外站了片刻也不见人传唤,只得硬着头皮高声道,“乌伯父,小道陈九清求见。”   屋内依旧没有动静,小暖低头看看大黄,一咬牙推开门走了进去。   不想屋内除了乌老将军,还有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此子目若朗星,鬓若刀裁,眉目之间与乌老将军颇有几分相似。   不止容貌,便是气质也有几分,一看便是光明磊落,忠肝义胆的好男儿!   这定是乌家的小将军,乌桓了。   果然仪表堂堂!小暖越看越激动,替老将军开心,替济县父老开心,替她娘开心。   “我的孙儿很好看?“老将军忽然问道。   小暖毫不犹豫地点头,“好看,将门虎子,威风凛凛,仪表堂堂。”   她这三个成语用得贴切,若是让三爷听到了当十分欣慰才是。   被人这样直白的赞扬,乌桓眉目染笑。   小暖忍不住叹了一声,美人如画!   这气质这容貌,也就只比三爷差那么一小丢丢了。   若是带出去,定会惹得一街的女子抛花掷果,且会比三爷得的还要多一车。因为乌桓没有三爷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冷,乌家特有的自信、悲怆中带着一丝寒雪初融的温和,简直是该死地让人动心。   老将军能养出这样出色的孙子,定是老怀甚慰。   见她这么坦荡地盯着孙子瞧,乌老将军哈哈大笑,“九清既然喜欢,要不要做我乌家的孙媳妇?”   也在好奇打量师无咎道长的小徒弟的乌桓微微诧异,不过奇异的,他竟不觉得抗拒反而有那么一点点欣喜和期待。   因为这小姑娘让他觉得,清新,开胃。   小暖知道老将军在说笑,也呵呵笑了,“我答应我娘要招赘女婿上门给她养老送终,要让我娘知道我想打小将军的主意,非提着烧火棍撵我八条街来给您赔罪不可。”   乌老将军又哈哈大笑,“招赘?你娘给你挑好了人?”   “正在挑。“小暖又想到被娘亲寄予厚望的小欢兄弟,忍不住想笑。   等候已久的大黄蹭了蹭小暖的腿,小暖立刻介绍道,“伯父,小将军,这是我家的狗,大黄。”   乌家爷孙早就注意到了这只罕见的,见了他们都毫不胆怯的狗,现在听小暖这么说,便点了点头目光有几分赞赏。   乌老将军杀贼无数,除了他的战马,一般的动物都畏惧他。这只狗跟它的主子一样,很有胆识。   大黄感受到乌家爷孙的善意,慢慢抬起一条腿。   乌家爷孙……   “我家大黄很喜欢您二位。”小暖笑道,“大黄通人性,跟着我们母女从陈家出来,若不是它,我们母女或许活不到现在。”   乌家爷孙微愣。   小暖便把她们母女在京城旧庙的遭遇讲了,又简单提到回村之后大黄几度帮她们出头的事,“我们母女衣食无着时,大黄还会逮兔子给我们充饥,所以在我们眼里,它不只是一只狗,还是很重要的家人。”   乌老先生捋虎须点头,“忠犬二字,当之无愧。“   “不止是忠,还有勇。”乌桓也是满眼赞赏。   大黄咧开狗嘴笑了,“汪,汪!”   “……我家大黄想请你们一起去抓兔子。”   乌桓很是惊奇,他知道马通人性,能与主人心意相通。这狗也通人性了吗,“陈道长如何知晓的?”   小暖嘿嘿地笑,“猜的,我家大黄示好的方式就是兔子,二位都是将军,它定知道送兔子不合适,所以应该是邀请你们去它知道的好地方捉兔子。”   乌老将军又是一阵大笑,“九清今日带大黄前来,所为何事?”   小暖在老将军面前也不敢玩什么心眼儿,直言道,,“我爹,就是新科状元陈祖谟,被他的夫人用鞭子打伤了。”   乌家爷孙听了柴玉媛打伤陈祖谟之事面无异色,小暖看在眼里,记在心中。   “我爹这次丢了面子,定会想办法找补回来。放眼济县,能让他快速有面子的,也就是伯父您了。所以九清有个不情之:若是我爹派人前来求伤药,请伯父不要理他。”   小暖道明自己的来意,然后眼巴巴地看着乌老将军。   乌桓被她这灵动的模样感染,主动配合地问道,“这是为何?”   “因为伯父给了我爹药后,他一定会到处显摆。伯父在济县父老心中声望甚高,村里人怕是会因此再给我们母女脸色看。”小暖低头苦笑,“伯父不知道,我爹八月十五之夜救了您后,我们母女在村里一度艰难,此番刚好一些。伯父您在我娘心中的地位也极高,若是您赐药,我娘怕是又要怀疑自己而难受了。”   这丫头倒也实诚,乌老将军又问道,“还有呢?”   小暖继续道,“上次九清从您这出去后,我爹几次向我追问您的事,想托我的关系来见见您。他对您实在太过关注,所以九清觉得我爹回乡的目的或许与您有关,不想您被他攀扯上。”   乌老将军的虎目在面前的小丫头脸上转了几转,“可会下棋?”   ……“见过人下棋,所以知道下棋的规矩。”   “与老夫下两盘。”   小暖眨巴眨巴眼睛,她来了大周这半年也知道这里的聪明人有透过棋品观人品的嗜好,老将军这是要看看她的人品吗?   看就看,她陈小暖虽然不是好人,但也绝不是坏人!这次就让老将军惊艳一把!   小暖随着乌家爷孙到窗前,与老将军隔桌而坐,豪爽地卷起袖子捏起一颗黑子,放在棋盘上。   见她如此爽快,乌桓的明亮的眼眸更亮了。   乌老将军执子,放在棋盘上。   小暖又拿起一颗黑子放上,老将军挑挑眉,也毫不犹豫地追着放了一子。   周人喜下慢棋,小暖这样的速度着实太快太另类了。   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她便败下阵来。   会这么快败也出乎小暖的意料,她小时候可是上过三年围棋培训班的,咋就会失败了呢。   穿越者不是都很牛的吗,不是随便挥挥手就惊艳一个时空吗,咋到她这里就不灵了?   小暖欲哭无泪,可怜兮兮地看着乌老将军。   是不是输了就没得谈了?   乌老将军心情甚好,“你这乱七八糟的下棋规矩,是从哪里学来的?”   ……那位记不得名字的千年后的据说是几段的围棋老师,学生对不起您,给您把人丢到千年前来了…… 第二五九章 大黄的新朋友   .  输给乌老将军两盘棋后,深受打击的小暖带着已经跟乌桓混熟的大黄灰溜溜地离开将军府。   乌老将军看着离去的小丫头,对乌桓道,“此女不畏权贵,对母有一番纯孝之心,且机敏多智,不可多得。“   “爷爷的意思是?“乌桓心里头开始打鼓,隐隐有几分期待。   “再看一两年。“乌铁崖捋虎须,看着孙儿微笑。   孙儿的亲事乌铁崖一直犹豫难定。若是让乌桓去争武状元,必定会引起京中权贵甚至皇家人的注意,有长子的前车之鉴在,乌铁崖绝不会让儿子娶皇家女。   除了皇家女,勋贵之女或将门之女都会惹皇家猜忌。   乌家式微,想和他们结亲的除了报恩的,便是冲着乌家在军中的声望而来的,这些乌铁崖都看不上。娶个三四品以下文官之女,乌老将军又觉得委屈了自己的好孙儿。   从这两次相见看来,陈小暖倒是个不错的。   她父陈祖谟是个怂包,虽与承平王有所牵扯也难成大器,乌家与陈家结亲不会惹人猜疑;她母乃是地道的乡下妇人更是让人放心。而此女绝对非池中之物,若是娶了她,有她帮助乌桓,乌家未来几十年不用乌老将军担忧了。   师无咎带她来见自己,未尝没有帮他寻孙媳妇之意。师无咎有大智慧,他看上的人不会错。   只是,陈小暖与自己那不孝孙以及三皇子多有牵扯。所以,乌铁崖还要再看。   乌桓明亮的眸子看着爷爷,“大黄约孙儿去打猎,孙儿想去。“   孙儿这样的年纪,的确不该再关着他,乌铁崖点头,“去,别让人认出你的身份。“   没什么朋友的乌桓,欣喜不已。   “乌桓,给小爷出来,小爷要和你比箭!“院里传来乌羽的大呼小叫,乌老将军听了皱眉。   乌桓收了笑,“爷爷,孙儿去了。“   “去,可以揍他但莫真的伤了他。他虽不成器但却是太后的掌上明珠,打坏了添乱。“乌老将军脸上尽是不耐,“,尽快把他打服了赶出府去,别在他身上费心思。“   乌桓到了隔壁的练功场,见他的堂兄,乌家这一辈的长子嫡孙乌羽,正骑御马,握铁弓趾高气扬地笑着,“乌桓,小爷今天要赢你!“   不同于方才的温和,乌桓抽出弓箭,威风凛凛道,“放马过来!“   小暖回到家中后,正陪着娘亲和妹妹吃包子,规划过年之后去京城的事以及第一庄的人手粮种安排时,绿蝶回来了。   小暖从暖烘烘的屋内到了屋外,绿蝶低声道,“陈老太爷亲自到乌府求药,吃了闭门羹。“   小暖右手握拳在左手掌心一锤,“老将军果然给力!“   绿蝶轻声提醒道,“乌家甚少与朝官往来,便是您不走这一趟,老将军也未必会赐药。“   小暖笑道,“是未必而不是一定不会。不管老将军是为了什么不给药,这个情我都承了,改日定还。“   她这边正开心着,陈府却阴云密布。陈老爷子回家后,坐在儿子床边生闷气。   对于老将军连药也不给这一点,陈祖谟还是很意外的。老将军重情,按说给点药不会让他为难才是。自己得了乌府的赠药,不止在济县父老面前增光,回京城见到承平王也有话讲。   现在,要如何是好!   “听说小暖头晌的时候去了一趟乌家。“柴玉媛走进来低声道,“说是去送符。“   陈老爷子明白儿媳妇的意思,却不以为然,“她一个小丫头能做什么?不过是奉了观主的命送符罢了。“   没见识的乡下老匹夫!   “儿媳派人查过,张玄清的师傅乃是上清宫的师无咎。上清宫在江湖上颇有名气,而乌家与江湖人素来交好,小暖成了师无咎的第九徒,在老将军面前也是能说上几句话的,否则为何张玄清让她而不是别人去送符?别人未必进得了将军府。”   陈家父子颇为诧异那疯癫老道竟有这样的身份。   柴玉媛提议道,“为今之计,应让小暖和小草搬回府中,由老爷亲自教导,方为上策。”   把小暖接回来?陈家父子同时黑线了,让她回来就是添乱!   “便是不能把小暖接回来,接小草回来也是一样的。”柴玉媛接着道,“今日老爷出事,小草的眼泪是情真意切的。妾身觉得,若不是因为小草,小暖也不会将张玄清请入府中为老爷祈福。”   想到小闺女哭泣的模样,陈祖谟的心跟着软了几分。   “眼看年关将至祖祭在即,让她们回来也理所应当。只要小草的心向着老爷肯替老爷回旋,所有困难将迎刃而解。”   说完,柴玉媛眼巴巴的看着陈祖谟。   “小草虽对为夫有几分真情在,但与其母女之情相较,九牛一毛尔。若想把孩子从秦氏身边带过来,绝无可能。”陈祖谟道,自上次被秦氏抽了耳光后,陈祖谟就不想再见那个泼妇。   柴玉媛翘起嘴角,“妾身愿一试,还请老爷将教养两个孩子之事交于妾身。”   她愿意为了陈家尽力,陈祖谟便是开心的,“教导孩子不可一味用蛮力,当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攻心为上。“   攻心?莫说是自己,便是他也做不到。柴玉媛莫名其妙地看着陈祖谟。   陈祖谟颇有几分尴尬,“为夫面对那两个被秦氏教坏的孩子,当真是束手无策。“   柴玉媛刚要笑,便听陈祖谟道,“年后,我陪你回京省亲,教养孩子之事回来再说。“   柴玉媛一听就怕了,“何时?“   “正月。“   正月里他的伤害好不了呢,回王府让父母看到岂不是又要骂她?柴玉媛劝道,“还是三月去。”   陈祖谟闭目不语,三月他去了还有何用。   陈老爷子咳嗽一声,“破了五就去,正月底前回来,不耽误事儿。”   他们这是摆明了针对自己!   柴玉媛咬牙,明白自己方才的示好没有起到效果,沉着脸出屋了。   “教妻不可一味哄着,供着,当让她知晓以夫为天的纲常。这次若不制住了她,日后还会出事……“陈老爷子给儿子讲起教妻之道。   正在这时,皮氏端着粥进来了,“儿啊,娘给你熬了最爱吃的瘦肉粥,快起来吃点,这个好消化。“   陈祖谟真觉得饿了,借着娘的手坐起来吃粥。一边喂,皮氏一边劝道,“你这院里全是儿媳妇的人可不成,娘给你踅摸几个丫头回来伺候?“   教妻?   陈祖谟抬头看了看父亲。陈老爷子皱起眉头,“儿子成亲还不满半年,你瞎出什么主意!“   现在纳妾,便让承平王府有了挑理的由头,儿子的打才是白挨了! 第二六零章 二桃杀三士   .  第二天一早,小暖一家刚吃过早饭,家里就迎来了两位客人。   第一位是长着络腮胡的白面男子。此子笑容纯澈豪爽,“姑娘,大黄可在,某应约而来。“   小暖还没说什么,大黄就从院里窜了出来,一抬腿扑在男子的身上,“汪~“   小暖捂脸,大黄这热情如火的架势,若不是因为它是公的,小暖都要怀疑大黄跟乌桓恋爱了。   不过,这里的人乔装改扮的统一做法就是粘个大胡子吗?这很假好不好!   “陈姑娘,某带着大黄走了?“乌桓摸了摸大黄的头,笑容鲜活。   小暖被大黄的模样折腾得连惊讶都没了,“好,还劳安爷看顾大黄一二。“   安爷?乌桓对这个姓氏似乎很满意,笑容更大了,“安某定把它安全送回来。“   他们刚出门,张冰就不放心地走过来,“姑娘,小人一起去?“   以前是为了任务,跟大黄相处这么久,张冰对它是真的有感情了。   小暖摇头,“大黄无事。年关将至,你和岭嫂轮班休息,每天剩下一个人便可。“   说完,小暖又给二人发了红封。   捏着这红封的厚度,张冰和岭嫂都忍不住地笑,姑娘出手,果然比镖头大方。镖头才给了他们一人两贯钱。   这样的笑容,小暖这几天在很多人脸上见过。她的伙计们因为拿了比往年多好几倍甚至是十好几倍、好几十倍的过节银子而欣喜。   “张冰一百两,因你这几月履职勤勤恳恳,无差错,特此奖励;岭嫂的是四十两,一来是你来的晚,二来是小草上次落水之事你虽不是全责,但也有保护不当之失。“小暖解释道,她不是散财童子,过年红包人人有份但不管是多少,都要让他们知道为什么得了钱,为什么多又为什么少。   张冰高兴,岭嫂惭愧。   “你们今年的功劳苦劳我都记在心里,过失一笔勾销。咱们但看明年,若是明年再犯岭嫂上次那样的错误,我只能换人。”   “若是明年你们尽心尽责,便是有些不是你们能控制的小差错,陈小暖也不过苛责。“小暖又拿出两个一样多的红封,“上一个做些小买卖留着养老,这个拿去给家里人买些年货,我代表全家祝二位及家人,新年和顺。“   两人第一次遇到这么明白的主子,跪地磕头谢过,都忍不住生出跳槽到小暖这里当专职护院的念头。   两人刚站起来,又响起叩门声。   陈府的管事柴和送来大包小包的年礼,又道,“老爷病中甚是想念二位姑娘,想让二位姑娘搬去住几日。“   小暖还未说话,柴和又道,“二姑娘,老爷让小人送来了您最爱吃的糯米红枣切糕。“   这是冲着小草来了?小暖目光冰冷,“你回去替我谢过父亲的好意,改日我定登门拜谢父亲。“   柴和哪敢惹小暖,连连称是,又友好地看着二姑娘笑,“夫人知道二姑娘喜欢狗,特地给姑娘送过来一只。“   说完,柴和从马车里抱出一只通体雪白的小奶狗。小暖看了诧异,原来这里已经有这种小哈巴狗了么。   小草一看眼睛就亮了,颠颠跑过来抱住一顿亲热。柴和眼底尽是得逞的笑,夫人的做法确实可行,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弄点稀罕东西就能糊弄了。   “这狗是公的还是母的?“小草问道。   柴和立刻道,“公的!“大黄是公的,当然弄个公的过来争宠,弄个母的不是被欺负吗!   小草遗憾地摇头,“我家大黄不喜欢家里有别的狗,公狗更不行了,你带回去,替小草谢谢郡母。“   柴和呆了,他现在说是母狗还来得及吗?   “姑娘饶命,若是小人把这狗儿带回去,夫人会责备小人没办好差事的。“柴和跪在地上求饶,小姑娘家心软,求求也就成了。   “郡母也会拿鞭子抽你吗?“小草果然点了头,“也好,这只狗留下来,我送给大牛哥或者阿牛或者二妮儿养着。“   柴和……   “还有,回去跟我爹说一声,小草自上次被糯米糕粘了牙牙痛后,就再也不吃了,爹爹忘记了我不怪他。“   柴和……   “还有,我娘说我现在要养着肠胃,不能吃不好消化的东西。我爹现在也伤着,这样的东西也要少吃。“小草又加了一句。   柴和上了马车后,泪流满面。院内,小暖则笑着接过小草手中的狗,“小草,办得好!“   小草骄傲地抬起小下巴,“爹和郡母只送小草东西不送姐姐,就是为了二桃杀三士,小草才不傻呢。“   小暖……“二桃杀三士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啥?“小草抬起头,“不就是有的人有有的人没有,然后死掉了吗?“   小暖为自己终于能在妹妹面前显示一下学问而骄傲,“是前朝的皇帝赏给三个关系非常好的大臣两个桃子,他们怕没有拿到桃子的难受,所以为了不拿桃子,自杀了。“   “那不是一样吗,姐姐没有狗和切糕,还比他们多一样呢。“小草迷茫了。   小暖也迷茫了,怎么觉得妹妹说得好像有道理呢……   “两个桃子可以切开分着吃啊。“小草又问道,“他们是傻子吗?“   分桃?小暖抬头,再一次为自己是半文盲而泪流成河。   这里的分桃有啥特殊含义没有,为毛那仨人为了俩桃子全死了?妹妹这话是从哪里学来的?以后她要怎么保持住姐姐的形象呢?   “二桃杀三士,乃是离间之计。“从外边进来的赵书彦解释道,“春秋时,齐景公帐下有三员大将,他们恃功而骄,齐国的大臣晏子让齐景公赐三士二桃,让他们论功食桃,终致三士自杀而死。“   含笑的赵书彦摸了摸小暖怀里的狗儿,“三人之所以先后自尽,是性格使然,也是武将重军功重义气之风。令尊赐食,小草会与姐姐分而食之,对不对?“   “对!“小草点头。   “所以令尊是何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的姊妹之情不会因一块糕一只狗而动摇,这便够了。”赵书彦又道,“小草方才做的非常对。”   小草看着赵大哥和姐姐,笑得眼睛弯弯的,“嗯!“   赵书彦转头,对着月余不见思念日深的姑娘笑了,“愚兄迟归,还请妹妹见谅。“ 第二六一章 薄情最是帝王家   .  “登州的霓裳分号,多谢赵大哥帮衬。“小暖真诚道谢。   自小草生病小暖匆匆赶回来后,登州霓裳分号的事情就全权交给刚上任的分号掌柜展福,小暖无暇兼顾。   展福以前虽在登州做过事,但人脉还是不够宽,有决不了的事情,都是赵书彦帮着出面调停的。若没有赵书彦,登州分号也不会这么顺利的开业。   赵书彦笑道,“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比起这些,小草能康复比什么都重要。“   小草和秦氏对小暖有多重要赵书彦看在眼里,也明白她们俩有点什么事,小暖定会陷入疯狂中,无暇顾及店铺。   从这一点来说,小暖不是个合格的商人,但这也是她这种为了家人不顾一切的性子,也是她最可爱之处。所以她顾及不到的,赵书彦心甘情愿地帮她顾及。   提到小草的病,小暖更感激赵书彦了,“多亏大哥推荐了师无咎道长也就是我师傅来给小草治病,若非师傅帮小草用药维持了一夜半天,小草怕是撑不到御医赶来。“   说起此事,赵书彦就不得不感叹小暖的运气,“你这师傅拜的,实在是妙。“   小暖用力点头,“师傅和师兄都待我很好。“   “师道长自是不错,不过愚兄听说上清宫似乎很缺钱,以后你怕是又有的忙了。“赵书彦心疼小丫头,以她这重情义的性子,若是师无咎多哀求几句,她一定连上清宫的道士们都养起来。   果不其然,小暖无所谓地笑了,“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大问题。比起小草的命来,这些都不算什么。”她当初答应了师傅两个条件,就做足了心理准备。   赵书彦扶额,“你这话说的,真是……好!若是哪日三爷要你把国库充实一番,你当如何?”   小暖异常肯定,“三爷绝不会如此。“   赵书彦抿唇不语。他知道严晟看中小暖的一部分原因,跟自己一样是因为她的才能。自己是想跟她携手闯荡商海,而严晟的目的赵书彦却不好说了。自古以来,皇家人除了对江山,对其他东西或人哪有真性情!   皇家人,无论是对自己,对骨肉,亦或对他们所看重的人,都薄情得很,一切的出发点和标准都是对江山或天下有无益处。   严晟生于斯长于斯,又是出了名的冷情,不由得赵书彦不替小暖担心,生怕这丫头不顾一切地载进去。他决不许如此!   小暖见赵书彦的神情不对,便低声问道,“大哥可是得了什么消息?“   赵书彦点头,“圣上要整饬户部,应是国库空虚了。”   小暖也皱了眉,她还没来得及去三爷府中查看邸报,还真没注意道这个消息。   按照以前翻看的邸报来看,整饬户部原因可能有两个,一个是要用兵,需准备大量的金银粮草;二是朝政出了问题导致国库银钱大量流失。无论是哪个对商贾来说都不是好事,国库空虚必要充实,紧榷和赋税首当其冲,怕是明年他们的车船税,买卖税等都要提高了。   “半个月后小妹要去趟京城,到时想办法打探一番。以楼知县的性子,若上边一有风向,他必定会加征的,咱们需做好准备。”小暖分析道,“等我回来,咱们再做计较。不过谨慎小心为上,特别是大哥的茶山,若是有八成,我立刻给大哥送消息。”   禁榷指的是朝廷对某些商品实行专卖,限制民间商业贸易,借以扩大财政收入的一种方法,简单来说就是朝廷垄断经营。大周禁榷的商品是盐和铁,酒曲和茶刚放开没多少年。若敛天下财,当属榷茶和榷酒最快。   榷茶,是指朝廷征购民间茶园,规定茶的生产贸易,全部由官府经营的一种极端的官方垄断方式。若是如此,赵书彦刚买来的茶山必定是要亏本的,而且是亏在官家身上,想说理都没地方说去!   赵书彦也想到了这一点,正在因此犯愁,“你要去京中?”   小暖把师傅让她去玄妙观见师姑和拜师的事儿说了一遍。   “为何不是去上清宫而是去玄妙观?”赵书彦目光微转,“莫非,你的师祖在玄妙观中?”   “师祖?”小暖眨巴眨巴眼睛,从来没听师傅和师兄说过,她自己推测以为师祖不在人世了。   赵书彦解释道,“你的师祖是道家天师张昭成,乃是位了不得的大人物。不过他遁迹江湖久矣。若是他还在世间,对你们正一派来说是件大好事。”   小暖点头,“这些是师门的秘要,我只是俗家弟子,师祖之事应不会告诉我知晓。”   说完,小暖又拿出一个信封递给赵书彦,笑眯眯道,“这是这几个月绫罗坊的分红,大哥收着。”   赵书彦痛快接过来,打开看了看。虽有心理准备,但他还是十足的惊讶,“八百两?!”   小暖露出二十四颗牙齿,“总算没让大哥失望。”绫罗坊这几个月的盈利总计一万六千两,分给赵书彦半成的干股红利,是她当初答应的事情。   赵书彦眼睛越发地亮了,与有荣焉道,“人人都说济县少年商贾当属吴恙与愚兄,怕是明年便要再加表弟,成三足鼎立之势了。”   “哪里,哪里,我只做布匹生意,比起大哥和吴恙来差远了。”赵家和吴家家底甚丰,买卖店铺遍布附近几州,小暖不过是个本地只有四五家店铺的小布商而已,她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今年能赚这么多,一是绫罗坊出了几款受欢迎的衣裳,二是那几匹珍贵皮毛转了银子。明年如何还未可知。不过,”   小暖伸出三个小手指头,“再过三年,小暖定能与大哥并肩而立!”   三年后,小暖要十五岁了呢。赵书彦笑得温柔,“好,书彦等待你我并肩之日。”   赵书彦昨日刚从登州回来,济县也有一大堆事情要处理,没多待便走了。小暖叫上绿蝶正要去严府翻阅邸报,却见大胡子的玄其找来了。   “陈姑娘,大黄可在家中,玄某想约它进山猎虎。”   小暖腿一软,“大哥,我家大黄是狗,狗啊!”狗进山打老虎,像话吗!   玄其轻轻笑了,“只是带它去见见世面,姑娘放心,有玄某在不会让大黄出事的。”   小暖点头,“不过玄大哥要约大黄得改日了,今天它约了朋友进山打猎,还未归来。”   “大黄约了人?”玄其很是诧异,难不成在这济县,除了自己大黄还有人可约?   “我家大黄又交了个新朋友,改日你们一块去猎虎,应能合得来。”小暖虽没有透露乌桓的身份,但让三爷的人与乌家人交好,并无坏处。   玄其眉角低垂,竟有那么一股淡淡地失落,大黄约了其他人去打猎呢…… 第二六二章 不许他见夫人   .  小暖见玄其一副失落的模样,忍住笑走近两步低声道,“邸报可在府中?”   玄其假装无事地点头,三爷虽然回京了,但是邸报还是会按时送一份到济县,给谁看得玄其当然明白。   “待会儿日爰过府一趟,打扰大哥了。”   秦日爰到严府三爷的书房中翻阅最近两期的简报,果然从朝议中嗅出了一些苗头户部尚书几次被皇帝训斥,有御史告户部尚书行为不检点。   根据小暖翻阅邸报得到的经验,皇帝训斥,御史告状这两样加起来就是一个官员要倒霉的前兆,这个户部尚书恐怕要不成了。   “玄大哥,这户部尚书简荣是哪里人,怎么个家门?”小暖问道,不知有没有生意可做。   陪在旁边的玄其立刻用小暖能理解的表达方法回道,“简荣乃是京中简氏族人,简氏是当今太后的娘家,简荣的父亲是太后的堂弟。”   小暖眉头轻轻锁住。若是这样,简氏不会倒大霉,因为太后尚在,圣上又是有名的孝顺,抄家架灭门这种事情不会发生,最多也就是丢官或者降级罢了。   这就是送女儿进宫的好处呢!小暖细细的手指在邸报上敲了敲,继续往下看。承平王和俩儿子最近还真是消停,虽然没有干出什么值得圣上表扬的成绩,但也只有柴智岁因为和京中勋贵打架被皇帝训斥了一次,这频率已经相当低了。   承平王府这么消停,对小暖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她把与柴智岁打架乐的安伯小儿子顾正西的名字记下来,又接着翻阅邸报,记录有价值的消息。   看完两期邸报后,小暖又返回来仔细看自己标注的几条消息,推敲着皇帝和朝臣的意图。   “玄其大哥,当今四个皇子,太后最喜欢哪个?“小暖问道。   玄其想了想,低声道,“三爷。”其实太后最喜欢的是小爷乌羽,然后才是三爷,不过姑娘问的是当今四个皇子,当然非三爷莫属,玄其感到颇为骄傲。   三爷如今被圣上派来整顿军务,应该不会掺和到户部的事情中去,“除了三爷呢?”   “四爷。”   小暖点头,如果圣上打算用自己的儿子又给太后留几分面子的话,会用四皇子去查户部,“四爷今年多大?”   “四爷只比三爷小一岁。”   按照周人的观点,过了十五六就能做事了,所以有这个可能。三爷那样的本事,他弟弟应该也不会太差?   小暖又皱紧小眉头,三爷才十八呢,十八!怎么她每次见到三爷都有一种他是而立之年的成熟男人的感觉?   “圣上整饬户部,简荣会不会被撸官暂且不论,但户部必定有一批官员下马,你若是能进户部顶个肥缺,就太好了。”陈老爷子拿着邸报,跟自己的儿子分析。   陈家也会拿到一份承平王府送过来的邸报,虽然比小暖拿到的内容少一些,但也足够陈家父子分析出对他们有利的消息了。   陈祖谟也对此条最为在意,“只是不知岳父是何意。”   “不管他是何意,你与儿媳进京后若是他不许你进户部,六部之一必要夺下一个,总之不可白身出京。”陈老爷子硬声道,陈家娶了柴玉媛惹来不少议论,最近又添了这桩丑事,若是儿子再不尽快出仕,会让人笑掉大牙的。   特别是那些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人!心高气傲的陈老爷子,怎么可能允许别人笑话陈家!   陈祖谟抬手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绷带,轻轻应了一声,“父亲放心,儿子自有主意。”他当初不知深浅,领了与乌家打好关系的任务回来,现在看来完成此项任务是不可能了,与其在此耗着,还不如进京打好人际关系谋个好前程。   “这次的药可还行?”陈老爷子对儿子的能力还是放心的。   “很好。”这药是金不换听说陈祖谟受伤后,亲自送过来的。金不换示好陈祖谟也就是示好他背后的承平王和大皇子。他这个时候来示好,是因为晟王又拿下了登州的右金吾卫分部,让他担忧自己的前途所致。   不过,凭着他肯在自己为难之时伸出一把手的举动,陈祖谟就领他这个请,且就他的观察来看,金不换绝对与晟王不是一路人。   不是他不想,而是晟王看不上他!说起晟王看中的人,陈祖谟不由得又想起那个小白脸,“秦日爰近日在做什么?”   陈老爷子皱皱眉,他不晓得为什么,他对那个油嘴滑舌的少年极其厌恶,“不晓得。”   陈祖谟抬声道,“陈忠。”   只是受了轻伤还能做事的陈忠走进来,“秦日爰忙着店铺年底盘账,昨日他也派人送了药材过来,说是过了二十再来拜访老爷。”   二十到二十五走访各家乃是济县商号的约定俗成的规矩,陈祖谟闭上眼睛,“待他来拜访时,截住夫人,直接把人领过来。”   陈忠顿时觉得身上的鞭伤又疼了起来,“……是。”   秦日爰翻完邸报后,把自己抄的不认识的字或不解的词就近向玄其讨教。玄其竟能对答如流,小暖忍不住瞪大眼睛,“小弟不知,玄大哥竟是文武全才呢!”   玄其面无表情地拱手,“姑娘谬赞,玄其愧不敢当。”   “不是他博学,而是姑娘认得的字太少了”这种话,老实的玄其是说不出来的。   小暖又笑眯眯地问,“玄大哥今年多大了?”   “二十有九。”   “日爰冒昧问一句,玄大哥家中还有何人,为何还不成亲呢?”小暖又问道。   “玄某孤身一人,做的又是在刀口上舔血的差事,不想连累他人。”玄其平静答道,三爷也曾跟他提过成家的事,但玄其却不觉得自己这样的人还可以成家。成家了,也是个拖累。   二十九没有成家放在现代不算什么,在大周可就是大大龄未婚男青年了。小暖看看玄其老实又周正的模样,暗暗替他惋惜。   “我送姑娘回去。”玄其被小暖看得心惊肉跳,生怕她冒出什么不该有的话。他可是三爷的忠诚部下,不能给三爷丢人拖后腿,更不能让三爷觉得他有打他的女人主意的想法。   他真没有啊! 第二六三章 狗精   .  小暖回到家,竟见大黄趴在窝边啃一块硕大的肉。   “大黄,你在吃啥?”   大黄甩了甩尾巴,不吭声继续啃。   张冰回话,“安爷和大黄猎了一头熊,分给大黄一只熊掌。”   小暖……   “不是说好去抓兔子的吗,怎么猎了头熊回来呢?”   大黄继续趴在窝边津津有味地啃熊掌,张冰又替它答道,“安爷说是偶然碰上的,所以就顺手猎了。他还说熊肉不好烹制,所以都弄了回去,待做好了再给夫人和姑娘送回来。”   做好了再送回来……   “大黄,熊不是在洞里冬眠吗,你给我解释解释怎么偶然碰上的?”小暖甚是无语啊,直觉是这货带着乌桓去熊窝了,“熊心安爷给没给你吃,要不要再给你弄个豹子胆回来补一补?”   大黄还是歪着脑袋,啃得不亦乐乎。   翠巧赶忙道,“奴婢听说熊肉若做法不当会让人难以下咽,徐妈妈也未烹制过熊肉,安爷真是个不错的人。”   一个个的都开始帮着大黄说话了,小暖又气又笑,指着大黄旁边一块黑棕色的皮毛,又问,“那是啥?”   “那是大黄让小人扒下来的熊皮。”张冰回答道,暗暗抱怨大黄咋还没把皮子弄到狗窝里去。   这个败家玩意儿!知不知道一张好熊皮值多少钱,可以做出多少件衣裳……   小暖不想再看到这个败家的吃货,直接进屋了。   屋内是欢声笑语,秦氏和李氏坐在炕边做针线,秦二妮儿和小草正在逗那只纯白的小哈巴狗玩。看着追着一个带绳的沙包来回跑的小狗,小暖深深觉得这才是狗,她们家院子里那个不是狗,是狗精!   “姐姐,我把小白给二妮儿了。”小草伸手要小暖抱。   小暖脱去斗篷,又在火上烤热了手才把小草抱在怀里,又摸了摸二妮儿越发胖乎的小脸儿,“二妮儿喜欢?别喂太多撑着,很好养的。”   秦二妮儿把小白搂在怀里,用力点头。秦氏指着桌上的一堆东西道,“你二舅母给你们做的新鞋和新衣裳,快看看合适不?”   “二舅母做的一定合适。”小暖立刻拿起厚厚的千层底布鞋换上,又穿上李氏给她做的夹了蚕丝棉的小花袄,“很合适也很暖和,谢谢舅母,过年我就穿这个了!”   小暖现在是行家,能够分辨布料,看得出这鞋面和袄里、袄面用的都是得济县能买到的最好的料子当然是从她的绫罗坊买的,舒适又体面。   李氏的笑终于放开了,“没你娘做的好,你们凑合着穿。”   秦氏笑着拍拍弟妹的手,“你这是瞎话,哪儿就没我做得好了?孩子们还小,哪就用得上这么好的料子。”   李氏满脸欢愉,“过年嘛,当然得穿好点儿,才不会让陈家那帮人小瞧了去。你娘说你现在跟着绣娘学刺绣,等过两年舅母就等着享你的福了。”   这样的话李氏以前不敢说出口的,这也是分家后丈夫在城里的铺子干得不错,年底还得了红封,她手里有了钱才舍得给孩子们买这么好的布料做衣裳,她自己是舍不得用的。   等着穿她做的衣裳,小暖咧嘴傻笑,秦氏见闺女这傻样就瞪眼,知道她一定没去好好学,甚至可能都没去学。   李氏见小暖母女这样就觉得自己说错话了,她握着秦氏的手,想说点什么感谢的话又怕秦氏觉得外道,一着急,手心又开始冒汗了。   秦氏晓得她的性子,便放过小暖,笑着问道,“二郎明天该回来了?”   秦二郎和秦大郎都在县学读书,明日县学该放年节假了。提到儿子,李氏立刻笑开了花,“是呢,他爹说明天去接他,我多做点儿好吃的,咱们晚上坐一块唠唠。”   “不去老宅了?”秦氏问道,按说明天她娘会把两个孙子叫到一块吃团圆饭才对。   李氏低声道,“他奶奶身体还不大好,说是不一块吃了,嫌闹得慌。”   秦氏低头默不作声。   自上次秦家三口到秦日爰面前造秦氏的谣,被秦德开祠堂当着全村的人狠骂又罚跪之后,秦三好夫妻便卧床不起,张氏带着两个孩子躲回娘家一直没回来,听说家里到现在都没个过年的样子。   李氏发觉自己又说错话了,着急忙慌地想找个话头把这事儿圆过去,可张了几次嘴有没找到合适的,只好深深的把脑袋埋在胸前,当起闷头葫芦。秦氏叹了口气,“我给爹买了年礼,明后天弟妹过去的时候帮我带过去,我就不去讨骂了。”   “成,成!”李氏赶忙点头,“姐是真孝顺,爹娘现在糊涂着,等他们琢磨过味儿来,就知道后悔了。”   好像她在大姑姐面前说公婆的坏话了……这可是大忌讳,公婆的不是哪轮得到她这个当儿儿媳妇地说呢……   李氏的头更低了。   小暖看得都替李氏难受,真不明白她这一天天的琢磨啥呢,真怕她自己把自己吓死,“舅母,明天晚上我想吃你做的红烧鱼,成不?好久没吃过了,馋得慌。”   李氏立刻抬起头,“知道你好这个,你二舅昨天就买了三斤多的白条儿,就等着你过去吃呢!”   白条儿是她们这边河里的一种鱼,小鳞多刺,但肉质细腻鲜美,是以前的小暖最爱吃的鱼,现在的小暖也不讨厌,“还是二舅二舅母对我好!我决定明天中午不吃饭了,空着肚子等晚上那顿!”   秦氏和李氏都笑了,继续聊起孩子和吃的话题,总算把刚才的尴尬圆了过去,李氏偷偷松了一口气,暗自决定以后要多哄着秦氏说,她少说。像儿子说的,少说少错少难受,这话太在理了。   结果还没等到去吃秦二舅家吃饭,当晚乌桓就派人送了一只烹饪得色香味俱全的大熊掌和几分熊肉过来,把秦氏和小暖都惊呆了。   “熊的右掌拍蜂蜜,冬眠的时候也经常舔这只手掌,所以这只掌特别肥腴,有“左亚右玉”之称,这真的是好东西啊,安爷真是有心了。”徐妈妈看着这大大的熊掌和另外几道熊肉烹制的菜,忍不住琢磨是什么人才能把熊肉做得这么好,难道是客来香的厨子?   乌桓这是把熊身上最好的东西给她们送了过来,小暖会心一笑,这么好的东西可不能浪费了,“把所有的熊肉分成两份,一份多一份少。多的让我二舅送去茶宿,请里正爷爷、二胖叔他们过去陪着云清先生尝尝鲜。小一份留在家里,把展夫人和我二舅母请过来。”   于是,托大黄的福,大家都尝到了熊掌的味道。   身俱现代灵魂的小暖,举着筷子对着珍稀保护动物的肉做了一番心里挣扎,终究熬不过肉香,自暴自弃地夹了一筷子放在嘴里,然后差点被美味感动哭了。   于是第二天一早,玄其早早地来约大黄进山猎老虎时,小暖就口舌生津地想着老虎肉要怎么个吃法。 第二六四章 不想读书了   .  在城里忙活了一天地小暖回来后,失望了。   因为天色将暮时大黄和玄其只带了几只兔子回来,大黄依旧很开心,玄其则很失落。   昨天大黄和乌桓说去猎兔子,弄回来了只熊;今天乌羽说去猎虎,却弄回来几只兔子……   还不等小暖安慰,玄其就抬起肃整的脸,道,“大黄,明天接着进山?”   叼着兔子地大黄甩甩尾巴,高兴得很。   “姑娘,某先回了。”玄其冲着小暖拱了拱手,转身毅然决然地大步离去。   绿蝶凑到小暖身边低声道,“玄其大人生气了,他今晚一定不会回家,而是进山寻虎去了。”   小暖转头看着没心没肺地找娘亲炫耀兔子的大黄,长长地叹了口气。   今晚的饭要在二舅家吃,小暖一家早早地过去帮忙收拾饭菜。待秦二舅带着秦二郎回来时,家里的饭菜已经收拾好,李氏又利索地抄了几个素菜,两家七个人不分男女,暖暖和和地围坐在炕桌边,开饭。   李氏指着桌子上的一盘肉,对儿子道,“这一盘子是熊肉,这一块是熊掌,是你大姑特意给你留的好东西,你快尝尝。”   “多谢大姑。”秦二郎的模样和性子大都随了他爹,憨厚,心细。同时也随了他娘的最笨不会说话,所以他才不讨秦三好和白氏喜欢,觉得他不如大郎有出息。   秦二郎吃了一口熊肉,满足地眯了眯眼睛,“好吃。”   一桌子人都笑了,小草叽叽喳喳地道,“明天大黄还会进山抓老虎,明天晚上咱们就有老虎肉吃了。”   秦二郎睁大眼睛,秦二舅呵呵地笑着,“老虎肉柴,可没熊肉好吃。”   “爹,我能跟大黄一起去不?”一个十岁的孩子在学里关了这么长时间,早就被憋疯了,进山打猎这么好玩的事儿,他当然想跟去。   还不等秦二舅说啥,李氏赶忙道,“你去干啥,别跟着添乱。”   “二郎,山里冷,咱们还是在村里跟你妹妹们玩儿。”秦氏也劝,大黄进山打虎有人护着秦氏不担心,但侄子跟着秦氏就不放心了。他这两条小短腿可没大黄跑得快,进去了让人背着也不是那么回事儿。   秦二舅见儿子一脸失望的小模样,转头看小暖。   小暖见二郎一脸想去的样子,就笑道,“明天让张冰和小欢跟着,二郎也一块去。猎不猎得到虎咱不敢说,但张冰一定能把二郎平安带出来。”   小暖这么一说,秦二舅立刻点了头,“二郎也拿副弓箭,打不着老虎弄只兔子回来也成。”   秦二郎激动得脸都红了,冲着小暖直傻笑,他这样把一桌子人都逗笑了。   有大黄在,兔子哪轮得到其他人捉,小暖乐呵呵地笑着没说话。心想自己这憨厚的表弟,看着可不像是块读书的料子,小暖吃了口自己家暖房里长的青菜,觉得再过几年她的布庄又要添一员踏实可靠的干将了。   “大姑,爹,娘,我不想去县学读书了,我想在家跟着爹干活。”   一桌人都愣了。小暖差点喷饭,她说的是过几年,可不是现在啊,一个十岁的孩子能干什么?   张氏眼里转了泪花,“二郎啊,娘上次跟你说那话时家里是条件不好,你爷爷奶奶才想着不让你读书。可现在不一样了,咱们分家了,你爹也能赚钱了,你安心读书,家里的钱够用的,别操心这个,啊?”   竟还有这么个事儿,小暖皱了皱眉,让十岁的小孙子不读书,他能干嘛?秦三好还真想得出来!   秦氏也赶忙道,“咱们不差钱,二郎安心读书,别想别的。”   秦二舅没有急着说话,他看了一会儿憋着话的儿子,才问道,“你咋想的,别着急,慢慢说。”   秦二郎看了看小暖,他也发现家里的事儿现在是表姐说了算,“我哥过完年也不去县学读书了,他说要在村里的族学跟着他师傅读。”   大郎已经正式拜入陈祖谟门下,他要回来跟着陈祖谟读书的事儿杨氏嚷嚷得尽人皆知,屋里人也不觉得奇怪。   不过,跟着陈祖谟能读成什么样?在座的都表示不看好。   “我不是读书的料,怎么用功也考不上秀才,还不如早点回来种地。”秦二郎给自己鼓了鼓劲儿,“而且,我也不喜欢读书,不想当秀才……”   秦氏抹了眼泪,“二郎,你跟姑说实话,是不是我和你姑父合离后,县学里的人欺负你们了?”   秦大郎和秦二郎能进县学读书,走的是陈祖谟的门路而不是靠着真本事,秦氏和陈祖谟合理后,陈祖谟自然不会再关照他们俩,会被人欺负也不是没有可能。   李氏也眼泪汪汪地看着儿子。   秦二郎不会说谎,“大姑没合离的时候,看我们哥俩不顺眼的人就不少,现在只是多了几个,这没啥,应该的。”   听明白了的小草立刻就瞪圆了眼睛,“是谁?二表哥告诉小草,小草去把他们揍老实了!”   小暖……   再严肃着的气氛让小草这么一搅合,也就散得差不多了。秦二郎揉了揉身边趴着的小狗,“他们没真欺负到我,主要是我读着……吃力,不想读了。”   秦二舅想了想,“不去就不去。”   “他爹!”   “正田!”   秦氏和李氏都不同意,他们家现在又不缺钱,二郎还这么小,不读书能做什么,下地干活还是进店当学徒?   无论是哪个,都让人心疼。   秦二郎刚咧开嘴要笑,就听他爹又说道,“你跟大郎一样转到咱们村的陈家族学里读,他跟着陈祖谟,你跟着云清先生,爹明天就去跟先生说。”若是云清先生不同意,再让他姐出马,秦二舅看得出来,云清先生听佩服他姐的。   “爹……”云清先生秦二郎当然知道,那可是宏学大儒,跟着他自己不是更要被骂笨了吗……   秦二郎抬手止住儿子,“爹让你读书,不是一定要让你考秀才当举人做官,是要你识字懂道理会做事。爹小时候读了三年书,现在好些字儿都不记得,在店里干活看着那些进货单子,跟着睁眼儿瞎差不多。”   小暖看着秦二舅如遇知音,她当时看账本,也曾深深地怀疑自己其实是文盲来着。 第二六五章 大美人方挽离   .  “爹没出息,现在当个布庄管库的,还得吭哧吭哧地拿着毛笔学写字呢,你才这么小的年纪,不学好以后能干啥?爹听说绫罗坊东家身边的管事们都忙着学字写啥‘文书’呢,现在不识字,你连个好差事都找不着啊”秦二舅语重心长地道,“难道你真要面朝黄土背朝天,一个汗珠子摔八瓣儿地在地里干一辈子?你看看你爷爷,再看看你爹,除了累弯了腰外,还有啥,让家里人吃饱了还是过好了?”   秦二郎低下头。   李氏想到以前的种种苦楚,眼泪掉了下来,“二郎啊,听你爹的,你爹是为了你好,不会害你的。”   秦二舅接着道,“云清先生经多见广,也没陈祖谟那样的酸腐劲儿,你跟着他读书,一定能学真本事。过几年,等到你十三四的时候不想读了,你想干啥爹都不拦着你,成不?”   秦二郎还是低着头不说话。   秦二舅转头看着小暖,“小暖,你是当姐的,你觉得呢?”   小暖没想到在儿子的前途这么大的事儿上,秦二舅会征询她的意见。她也认真地开口了,“二舅说得对,读书不是为了考秀才,而是为了认字懂道理。二郎先进咱们村里的族学读半年试试,若是实在不喜欢,咱们再商量着怎么办,成不?”   秦二郎这才慢慢点头。   小暖看气氛太严肃了,便笑眯眯地道,“你大姑入族谱的时候可说了,咱们秦家的孩子进族学读书的束她全包,这便宜不能只让外人赚,咱们自己人也得赚回点本儿来,是不?”   一桌子人都笑了起来,秦氏拍了拍小暖的肩膀,接着道,“去读,等过几年把书上的事儿读明白了,你想下地干活就跟着大姑去第一庄,想进城里做事就跟你爹进铺子,咋滴都成。咱们现在好过了,只要你们高兴又活得体面,我们这当老的的,就跟着高兴。”   无论是进铺子还是种地,哪有当官威风体面,李氏深深地低着头不说话,丈夫是家里的天,他做主的事儿,轮不到自己说话。   小草擦了擦嘴,忽然又加了一句,“二表哥要想当猎户,可以跟着大黄。”   一桌子人都被逗笑了。   晚上回到家中,秦氏还是长吁短叹的,小暖笑道,“娘,二郎的事儿自有他爹娘操心,您管好我和小草就不容易了。”   “娘管你,你听吗!娘跟你说过多少遍要跟着借来的绣娘好好学绣花做衣裳,你学了吗?都快十三了,连个像样的肚兜都缝不出来!”秦氏越说越来气,“娘知道咱家不指着这个找婆家,可是以后招了女婿进门,你连个扣子都盘不好,让娘的脸往哪儿搁?”   小暖立刻抬起头,“娘,女儿会盘扣子了,真的!”   “你盘的那叫扣子?那叫屎疙瘩!”秦氏一个爆栗子弹下来,“那么大一坨东西缝在衣裳上,你拿出去看能不能卖出去!”   捂着脑袋的小暖……   “今年就算了,明年不管多忙,你也得学会做鞋!捺鞋底、绣鞋面、缝鞋帮都得是你亲手做,做不出来后年娘就把你关在家里,哪个铺子都不让你去!”秦氏气势汹汹地道。   小暖……   真蠢,为了哄娘亲开心,自己又把自己给坑了……   做鞋,还是绣花鞋?怎么可能啊!   第二天,小暖早早起来坐马车进城继续给各处送年礼。今天她要上午要去五家,下午要去三家,楼知县和陈家都在其中。   楼知县是“清官”,是不收银子这么俗的孝敬的。各家投其所好,会送一两副字画过去请楼知县品鉴。   至于品完了什么时候送回来?大伙心知肚明。   小暖今天拿着一幅展柜不知道从哪里淘来的,价值两百两的前朝字画,快到晌午时才送到楼家门口,这个时间楼知县应该已从衙门回来用饭,小暖打得是跟他共进午餐,加强官商交流的美好计划。   不想在楼家门口,却遇上了阴沉如蛇的吴恙。小暖知道今天的计划砸了,因为楼萧迁不会同时留两个人吃饭,最终的接过就是一个不留。   两人寒暄几句被请入楼府,得到楼知县的亲切接见,除了楼知县,小暖还见到了大美人儿方挽离。   这个以琴棋书画和美貌称霸济县淑女圈的方挽离,小暖在各处的宴会上遥遥见过几次,也听过她的琴声。说实话,论技艺她比怡翠楼的珠绿要好,但她的曲子总少了那么点人味儿,听起来只能让人佩服,却不觉得享受。   想着想着,小暖的耳朵又有些发痒,怡翠楼她又有好几天不去了……   “此画虽是写意,但疏疏几笔便舒悦从容,赋色妍雅,颇有大家风范。姨夫,两位公子,且看这旁边伺立的女仆,此女以朱色晕染耳根,颇有前朝张宣之风。”方挽离拿着小暖送来的书画,侃侃而谈,“小女子曾在京中见过张宣的画作,这画上的题字也颇有张萱之风骨,只是这枚印章小女子从未在张萱的其他画作上见过,所以不敢断定。秦家村的云清先生乃是行家,姨夫可以请他品鉴真伪。”   楼萧迁颇为满意,“此画由何而来?”   小暖笑道,“此乃朋友周转不灵作价五十两抵债的,听方姑娘这么一说,秦某觉得是赚了。”   方挽离轻轻颔首,笑不露齿。   美人含笑凝谋看过来,小暖不由得心神荡漾,暗道这样送上门的绝色,三爷真是好福气。   济县人都知道方挽离做客楼知县家中,乃是为了三爷严晟而来,而她自己也从不掩藏对三爷的倾慕之情,不过三爷对她……   嗯……因为三爷从不参加济县各府的宴会,小暖没见过三爷看方挽离的眼神儿,也从未听三爷提起过她,所以无从评价。   见小暖看着自己愣神儿,方挽离面色微红地退下,并未注意到吴恙看她的目光透着那么一股子意图占有的意图。   楼萧迁留吴恙和小暖在客厅喝茶,叮嘱他们要做敬业守法按时纳税的好商户后,小暖和吴恙纷纷表示会在楼知县的英明领导下,为济县的经济发展多做贡献后,两方满意地散场了。   小暖起身告辞时,有丫鬟过来请他去后宅,言道楼夫人要见一见她。小暖跟着丫鬟到了后院花园,没见到楼夫人,却见着了大美人儿方挽离。 第二六六章 美人垂眸   .  方挽离的美,不只在五官,还有古典气质美。   到大周后,真正的大家闺秀小暖只见了两个:一个是柴玉媛,一个是方挽离。   柴玉媛也很美,但是那种心如蛇蝎的妖艳美,张扬,放肆;方挽离则完全是另外一种,她眉目如画,气质如兰,一举手一抬足都赏心悦目,带着世族名家几代人沉淀到骨子的自信从容。   小暖觉得,后者才更像这个时代真正的名媛。   这样的女子,在现代是极其少见的,若家族没有百年以上的积淀,养不出如此出色的女儿。也难怪三爷的母妃中意她,打算替自己的儿子把她收做侧妃。   方挽离见秦日爰又坦荡的看着她,目光清明,毫无亵渎之意只有纯然的欣赏,心下便起了点点涟漪。今日她的举动着实大胆了些,也难怪秦少爷会多想。   见美人垂眸,面赛晚霞,小暖暗叹一声三爷好福气。这样的绝色到三爷那里只能当侧妃,也不晓得他的正妃该是怎样的绝尘之姿?   能比三爷更美吗?   这个世界上,还有女子比三爷更美吗?   “秦公子……”   方挽离声若幽兰地开口了,“挽离借姨母之名请公子前来,有失礼数,还望公子勿怪。”   “公子”这个称呼小暖可担不起,这真是方挽离抬举他了。小暖拱手回礼,“方姑娘无需客气,有话您请吩咐便是。”   方挽离抬头快速看了秦日爰一眼,又赶忙低下头,心中小鹿乱撞,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开口。   小暖见这幅小美人春心萌动的画面,觉得十分有趣,笑着替她解围,“可是鄙店内哪匹布或哪件衣裳,得兴入了方姑娘的眼?方姑娘尽管讲,无须与秦某客套。”   他一句话便化解了二人之间的尴尬。方挽离觉得这秦日爰实在是个有趣又体贴的男子,难怪有好几位待字闺中的姑娘喜欢上了他。   若不是三爷珠玉在前,她会对他动心也未可知。   “此事还真与秦公子的绫罗坊有关。”方挽离恢复了些,一时冲动请他过来本没想好如何开口,现在也有了想法,轻启朱唇笑道,“挽离不日将回京过年,听闻公子为三爷送过几次衣裳,不知……不知三爷,最中意的是哪一套?可否……可否……”   果然是为了三爷呢,小暖笑得眼睛更弯了,“绫罗坊虽替三爷做过几件衣裳,秦某也到三爷府上送过几次。但每次去秦某见到的都是三爷府上的管事,并未见到三爷,所以实在不知三爷更喜欢哪一套。”   方挽离轻轻点头,如此才符合三爷的画风。她就说嘛,三爷怎么会对一个济县的小商贾心生好感呢!果然是以讹传讹,子虚乌有!   “虽然秦某不知晓三爷最喜欢什么,但给三爷做的衣服款式若是姑娘喜欢,秦某皆可给您送过来。”   方挽离刹那间又羞红脸,虽然她倾慕三爷是半公开的事儿,但向人讨要心上人穿的衣裳样式求得他的尺寸,她还是很羞的。   小暖体贴地替她找了个托词,“姑娘是为家中父兄准备的?果然孝心可嘉。”   真真是个体贴的可人儿!方挽离头更低了,“有劳秦公子。”   “不过,有一件斗篷秦某无法为姑娘准备了。因鄙店内的白虎皮只得一张,都用来给三爷做衣裳了。”小暖笑道,“若是姑娘不嫌弃,店里还珍藏了两件狐皮斗篷,用料和做工都是上乘的。”   “劳烦秦公子将斗篷一并送来,裘衣正避风雪严寒,挽离正想给家父添一件。”方挽离对小暖最后还给自己一个显示身份和孝心的机会,表示非常满意。   济县最好布庄绫罗坊珍藏的狐裘斗篷,正衬她的身份,带回去送人也面上有光。   给楼知县买画的钱从方挽离身上赚回来后,小暖心情甚好地出了楼府,却见吴恙还没走。   吴恙见秦日爰这么半天才出来,又笑得春风得意,便知道他得了好处,心中甚是不痛快,“秦兄可否赏脸一起吃顿饭?”   “秦某正想请吴少爷吃酒,客来香如何?”小暖提议道。   身在商海,越是让人忌惮的对手越是不能避开,而是要迎头而上,与他多接触,或找到他的弱点破之,或把他由敌人变成盟友。   吴恙这样的人,小暖对跟他当盟友没兴趣。上次的吴与展毅能之间的争风斗气,使得吴家丢了田庄后,吴恙反手就做掉了展家三处大生意报仇,手段阴狠下作,让小暖不屑。   小暖心里明白,等吴恙做掉展家后,极有可能会转手对付自己。   所以,自己更不能避着他!   看着坐在自己对面不慌不乱侃侃而谈的秦日爰,吴恙对这小子的胆量又高看了几分。   此子绝非等闲之物,他背后到底是什么人,他从何而来?   “吴某刚得了两个歌姬,过两日秦兄过府看看可还中意,若是中意便送与秦兄。”吴恙眯着睛邀请道。   小暖笑道,“君子不夺人之好,不过秦某还真想去看看吴少爷金屋藏的绝色如何,这也是桩美事。”   “若说美色,方挽离当属一流。秦兄艳福不浅啊,不只是怡翠楼珠绿姑娘的入幕之宾,连方挽离都对秦兄另眼相看,不知方才方挽离与秦兄说了什么,让你喜笑颜开?”吴恙笑不达眼底。   小暖正色道,“吴少爷慎言,方姑娘乃是大家闺秀,怎会与秦某私会?方才是楼夫人叫秦某过去,打算订几件斗篷和衣裳送去京中,送与亲人聊表孝心。”   吴恙目光闪了闪,笑道,“秦兄果然会做生意,送知县大人的画转手就从楼夫人身上找补了回来。”   小暖呵呵道,“那画是请知县大人品鉴的,怎么能说送呢。吴少爷那幅看着比秦某的还要好一些。”   “只是吴某还没想到该如何讨回来。”说完,两人哈哈大笑。   因为吃得十分愉快,两人饭后又决定同去陈府探望“生病”的陈祖谟。   陈祖谟听到秦日爰跟吴恙一起来了,便皱眉,“这俩人是怎么走到一处的?” 第二六七章 陈家三张脸   .  商贾与这样的书生,并无交集,能谈的也只能是年俗了。   若非陈祖谟娶了郡主,他这样“洁身自好”的寒门学子与吴恙他们这一圈子的人是完全不搭边的。就算攀附了郡主,使得陈祖谟的身价提升,但吴恙等人在心里也是瞧不起他的。   一个走科举仕途的读书人名声坏了,还能有多大的发展?他日后每往上走一步,都要顶着世人的唾骂和御史的嘲讽,这样的人,走不远。   靠着承平王府,他也不过是个闲人罢了。承平王远在京城,吴恙的生意没有做到京城去,求不到承平王门上,住在此地的承平王女婿一不做生意二不当官,干他们屁事!   来他们家转转,纯粹是不想给自己树个敌人而已,至于恭敬,那是没有的。在这里献殷勤还不如去衙门街道司的小吏家里,起码把那些人的毛捋顺了,明年还能给你少使几个绊子,让你门前干净点。   他陈祖谟算个毛!   陈祖谟不是傻子,吴恙什么心思他明白得很,可看着吴恙,他不屑又洋洋得意。   看,他陈祖谟已经能让济县的吴家、赵家这等大商号折腰了。即便是他们心有不悦,也得在自己面前憋着,看自己的脸色或颦或笑,当着自己的面这些人不敢说一个不字!   自古以来,权势就是个好东西,有了它,你才有身份才有尊严!什么铮铮傲骨不为五斗米折腰,都是失败者给自己找的退缩借口罢了。自古成大事者,向来不拘小节。   心里这么想着,陈祖谟脸上笑得越发谦和。莫说吴恙,便是小暖也搞不清楚为啥他被老婆抽了还能笑得好像中了头奖一样,简直是病得不轻!   也只吃了一盏茶,吴恙便起身告辞赶下家,小暖跟着告辞。陈祖谟端茶送客,管家将二人送到门外,等在那里的婆子行礼道,“秦东家,我家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吴恙皱皱眉头,暗道这小子还真是受欢迎,到哪家都会被内宅的夫人姑娘们留上一留。小暖笑道,“吴少爷先行一步,秦某去去就来。”   秦日爰随着婆子往后走,先遇到了皮氏。端着补品的皮氏上下打量面前的斯文少年,皱皱眉道,“你就是秦日爰?虽然以前没见过,老身咋觉得你这么眼熟呢……”   那说明你眼睛没问题,比渣爹的要好。   小暖虽然是贴了一层假面,但脸部大体轮廓未大变,只是鼻子高了些,眉毛重了些,眼角开了些罢了,再加上此时的秦日爰的行事做派更似她在现代社会的本尊,气质谈吐与女装的十二岁小女娃大相径庭,所以无人会把秦日爰与陈小暖关联子一起罢了。   小暖笑道,“因秦某生了一张大众脸,经常有人说看秦某眼熟。”   皮氏想也应该是这样,“听说你雇了秦家村的秦岚为你管庄子?”   “正是。”小暖倒想听听皮氏会说什么。   “秦氏本性不错,人也勤快,在陈家时,老身和我儿手把手地交她识字和管人管事的门道,不过在家时有老身护着,她并未单独管过什么人事,若是她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还请秦少爷包容一二。”皮氏虽然她读书少,但是在外人面前,她还是很会维护自己和陈家人的面子的。   “她一个人带着我的两个孙女过活,也不容易,老身只愿她能过得顺心顺意。”皮氏微笑着解释道。   小暖挑挑眉,这半年见惯了皮氏张牙舞爪的样子,都快忘了她在外人面前假慈悲的模样了,如今一看,还真是很不习惯。她这几句话,把娘亲能做好的功劳都抢到自己身上去了,好厚的脸皮!   小暖笑得比皮氏还客气,“秦某多方探访,对秦夫人的能力和人品皆是信得过的。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把田庄交到她的手里,秦某便不会过去指手画脚,老夫人放心便是。”   皮氏愣了愣,只得点头笑了,端着补品去找儿子。小暖进入后院中堂,见到端坐在中间的柴玉媛面色红润,眉目舒展,心底又一次对自己的渣爹表示深深地不屑。   被打了都能容着她如此逍遥,真是个废物!   “秦少爷真是大忙人,可有些日子不见了。”柴玉媛轻启红唇,似嗔似怨地看着小暖。   小暖还真是有点无福消受……   “日爰俗物缠身,实在惭愧。”   柴玉媛继续道,“秦少爷无须如此客气,大俗即大雅,谁人不是为了生计奔忙,为官的靠俸禄,为农的靠庄稼,为商的靠买卖,行当不同罢了。”   她这番言论倒是叫小暖有些另眼相看,而她说这话必定有目的。搞不清她的目的,便不能随便接话,小暖陪坐在下垂手,含笑不语。   柴玉媛看了她几眼,笑道,“听说秦少爷在登州开了霓裳分号,不知生意如何?承平王府在登州也有些熟人,若有难处或许可帮上一二。”   小暖挑挑眉,便听柴玉媛又笑道,“不过秦少爷人脉广,妾身怕是杞人忧天了。”   听明白了,这是想插手自己的店铺入干股了?小暖心中冷笑,这柴玉媛还真是好大的脸面,仗着她承平王府的关系,就想在自己的店铺里入干股抽红利,这吃相比金不换和楼萧迁还难看!   “夫人惦记着小店的生意,日爰感激涕零。”小暖站起来行礼,笑得顽皮,“不瞒夫人,日爰年纪小又是只身出来闯荡,哪有什么人脉。所以今日夫人这句话,便是客气之言日爰也当真了,真遇到为难之处,日爰绝不会跟夫人客气,到那时夫人可不要不管我。”   这是成了?柴玉媛被他逗得咯咯直笑,“你尽管来,能帮的妾身帮,帮不了的妾身找我父王帮!”   这是根本没把自己的男人放在眼里,那她干嘛巴巴地要嫁给陈祖谟呢?小暖笑得越发明亮了。   小暖与她虚与委蛇一番,把她哄得有脸有面,开开心心的,才告辞出来。   后边的婆子见秦日爰走了,自家郡主还在傻笑,忍不住无声叹气,忙活了半天,什么好处也没捞到,郡主还被这滑头小子哄得乱转,真是没救了。   小暖出了陈家内宅,管事又等在门口,说是陈祖谟有请。小暖含笑点头,弄走了吴恙,渣爹要跟她谈正事了。 第二六八章 皮和肉   .  看着面前的翩翩少年郎,陈祖谟第一次生出自己已经老了的感慨。   方才母亲来送参汤,与他讲这秦日爰与自己那不孝女小暖很是相似,说没准儿小暖与这少年有夫妻缘。   陈祖谟才猛然发觉自己的长女已经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年纪,他皱皱眉,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不过小暖虽然不孝,若是能嫁给这个少年也挺好,任谁都看得出来秦日爰钱途不可限量。小暖嫁了他不愁吃穿,自己也跟着不愁花用。   只是人家这等背后有大靠山的人物,怎么会看得上自己那个不孝不顺的女儿呢,还是再观察一段时日再提为好。   敌不动,我不动。小暖见陈祖谟在自己面前又是皱眉又是叹气的模样,始终含笑看着他,不言不语。   陈祖谟问道,“祖谟冒昧,方才听我母亲提起你还在府中,便想起一事,才又将你请了回来,日爰勿怪。”   哎呦,叫自己的名字,这是要套近乎了?小暖笑容愈发地亲切,“陈大哥无须客气,有事但请吩咐。”   自己比他长了十几岁,他竟已兄相称而不是叔父,陈祖谟感觉很受用,“吩咐不敢当,陈某只是想问日爰可知乌羽的身世?”   小暖微微点头,“略有耳闻。”   “哦?”陈祖谟抬眸,想问秦日爰是从何处听来的。   小暖并不回答,“也只知一二罢了,并不详细。”   陈祖谟也没再问,径直道,“陈某听闻乌羽乃是当今太后为嫁入乌家的长公主之女,也就是乌老将军的孙女收在宫中的玩伴。不幸公主之女早夭,当今圣上见太后悲伤不已,又见乌羽乖巧懂事,便替长公主收了乌羽为义子,让他陪伴太后膝前……”   这的确是严晟的身份曝光后,济县各方打听到的乌羽的身世,京中也是这样传的,只是这之中有些禁不得推敲之处。   比如,乌羽的身世如何?来自乌家,还是太后为他起的姓氏?   比如,为何长公主之女死后,太后亲孙女孙子一大堆,为何不疼爱亲生的,反而对乌羽疼爱有加?   乌羽的身世三爷未对小暖讲,小暖也从来没问过。但是她进将军府见了乌老将军和乌桓后,却明白了乌羽便是长公主之子,因那相似的容貌是骗不了人的,也只有如此才能说得通。   但是为何长公主生的明明是儿子却对外称女儿?为何乌老将军对这个长孙的态度如此漠视?个中情由,恐怕令人唏嘘。   “陈某却对这乌羽的身世有两点推测。他要么是乌家子弟;要么跟日爰你一样来自某个化外之所,或者说是同一个家族。”说完,陈祖谟紧紧盯着面前的少年郎,想从他的表情中得到答案。   小暖不动声色,“陈大哥这样,是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了?”   与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气。陈祖谟笑着。也只有如此,才能说得通为什么秦日爰与三爷面前颇有些脸面了。谁都知道三爷与乌羽的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秦日爰若与乌羽来自同一处,他与乌羽亲近便是与三爷亲近,他有三爷相助,生意自然如插双翅扶摇而上。   不过是沾了家族的光罢了!   “陈大哥岂不闻,男子汉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秦某与乌小爷,怎么可能来自同一个家族呢?秦某来此之前,与乌小爷并不相识。”小暖直接否了陈祖谟自己瞎猜出来的瓜。   陈祖谟追问一句,“不知日爰来自何方?”   “如大哥所讲,来自化外。”小暖并未直接言讲,她已经发觉了姜公给自己安排的身份的好处,别人越查不到越忌惮,她行事越是方便。   陈祖谟微笑,“既然否了第二个可能,那么乌羽便可能是出自乌家了。日爰与他多有来往,可知他如今在何处?”   小暖微笑未答。   “陈某听人说见他入乌家不出,日爰可知?”陈祖谟又追问道,目光灼灼地望着秦日爰。   小暖笑问,“陈大哥为何对乌羽之事如此在意?”   陈祖谟叹口气,“陈某生在此地,与济县百姓一样心系乌老将军之安危,又不好拿此事去打扰老将军静养,只得私下打听罢了。若是那乌羽对老将军不利,也好及早防备。”   这理由找的真是难看,渣爹这是急了呢。   “陈大哥想知道此事,真是问错人了。”小暖笑道,“陈大哥之女已两入将军府,她知道的事情比秦某可要多的多。秦某还想向陈大哥打听一二呢。”   乌家的一举一动有无数双眼睛盯着,陈小暖两入将军府之事,怎么能瞒得住人。但那不孝女哪肯跟她说什么,陈祖谟叹口气,“她不过是个小女娃,能晓得什么。”   她不晓得,自己当然也不晓得了。   接下来陈祖谟问什么,面前的少年只是笑而不答。恼火的陈祖谟第一次觉得母亲方才说得有些道理这个秦日爰与自己的不孝女有些相似。   同样的惹人生气!   在陈家徘徊了许久,出大门后小暖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冷笑一声,猜测渣爹下一步会做什么。   他着急,自己才开心。   小暖倒背着手,带着绿蝶晃悠悠地回了秦家村。进门见到大黄正蹲在玄其身边,被顺毛。   他们身边晾着一张完整的老虎皮,小暖看了就眼睛发亮,玄其做事,果然比乌桓靠谱多了。   玄其见小暖的眼神,便笑道,“今日侥幸猎了一只虎,某见这虎皮不错,就剥下来送与姑娘。”   小暖用力点头,又忍不住用舌头舔了舔唇,“玄大哥今晚留下吃虎肉?”   玄其微愣,“虎肉不好吃,玄某只带了虎皮,未带肉回来,倒是姑娘的表弟与小欢猎了一只鹿,姑娘晚上可以尝尝。”   ……一个带肉不带皮,一个带皮不带肉……   小暖扫了一眼大黄,暗道你交的这俩朋友,都不咋地。   大黄与小暖目光交流失败,闭上眼睛继续享受。   “玄某打算与姑娘年后同路进京,可否?”玄其问道,虽然三爷没明着说,但玄其也明白自己被留下来其实是为了照顾小暖母女,她们要进京,自己当然要跟着。 第二六九章 低喘轻吟   .  与玄其同行,自己就不用担心一家人的安全问题,小暖很开心,玄大哥实在是太贴心了。   “大黄可否同去?”玄其挠着大黄的下巴,问道。   “汪!”大黄立刻表达自己的立场。   小暖略沉吟,“是大黄去了会有什么不方便吗?”在她的计划里,娘亲和妹妹在那里大黄就要在那里,所以她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大黄不去的事。   “京中权贵甚多,大黄又太……活泼,某怕它冲撞了什么人,惹来祸端。”玄其担心大黄的安危。可小暖母女都走了,把大黄一个人留在家中……   玄其和小暖同时低头看着大黄纯澈的眼睛,就是说不出让它独守空门的话。   还不待小暖说话,玄其就先撑不住了,“带着大黄的话,出门时最好用绳子拴着,着专人照看,一些权贵集结之地最好不要去。”   “……好。”小暖摸了摸大黄的头,“我们去了住在玄妙观中,若去人多的地方玩耍便让大黄在观中歇息,若是去游山玩水便带着它,大黄对人多的地方也不大感兴趣,它只喜欢吃的和玩的。”   大黄把脑袋放在小暖腿上,舒服地闭上眼睛。   一家人住在玄妙观?玄其的脸色有些难以描述……看来陈姑娘还真不知道玄妙观是什么地方,大黄要住进去怕是不易。   玄其走后,秦氏才出来摸着老虎皮爱不释手,“听说小儿睡在虎皮上可以驱邪避恶,身体强壮,无病无恙……”   小暖见娘亲喜欢,立刻拍板,“女儿这就找人把虎皮处理好,再送到长春观请师兄区区煞气画几个符,再拿回来给小草做褥子。”   秦氏连连点头,“不光小草,你也可以用。除了虎皮之外,玄大人还取了虎爪、虎牙、虎须、虎骨等物回来,咱们带去京城给你师姑当见面礼。娘听村里的老人们说过,这些都是极佳的道家纳福增运的宝贝。”   玄其到底有多嫌弃老虎肉,除了肉把所有东西都带回来了……小暖笑道,“好,都听娘的。”   因秦二郎和余小欢猎了一只鹿回来,秦氏、小吴氏、李氏和郑氏凑到一处,说说笑笑地商量着鹿肉该怎么吃。   于是这天晚上,小暖家又热闹起来。里正秦德等人继上次吃熊肉后又凑到一处,好不乐哉。   按照村里的规矩,秦二郎把他猎回来的鹿肉给秦家老宅的爷爷奶奶送了一份以表孝心。待他到了后,发现老宅内只堂屋点了一盏昏黄的灯,一家人正在吃饭。   见他来了,一家七口都看着他,他们的眼神让搬出去没多久的秦二郎从心底生出一种自己是外来人的感觉。他闷头走进去,把汤放在八仙桌上,“爷爷奶奶,孙儿进山猎了一只鹿,您二老尝尝这汤。”   白氏抬了抬眼皮,“什么汤?”   “三参鹿肉汤,能养血行气,益寿延年。”秦二郎照着爹的吩咐把话说了。   听有这样的好处,本打算让他把汤端回去的白氏舍不得了,沉着脸不说话。秦大舅问道,“这汤是你娘做的?”   “不是。”秦二郎摇头,展宏图家的厨子和大胖伯做的,不过他知道爷爷奶奶一定不想听这话,所以没说出口。   今天才回来的张氏看着满汤满肉的易大盅,咽了咽口水,“一大只鹿不能光做汤,还做了啥?”   “几个菜。”秦二郎老实回答,依旧简单无比。   秦三好问道,“都谁过去了?”   “就是……那些人。”   一家子恨不得被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响屁的秦二郎气死,秦三好皱眉,“明天让你爹过来一趟。”   秦二郎走后,张氏拿碗给公婆丈夫盛了汤,又给大儿子盛了大大的一碗,“大郎多喝些。”   秦大郎斯文地端起来,慢慢喝着。   秦大舅眼珠转了转,“大郎待会儿把汤盅送回去,看看他们院里都有什么人。”   秦大郎厌恶地皱皱眉,不想爷爷也开口了,“去,去看看,改日也好给你师傅回话。”   二叔家吃饭,不可能不叫大姑,恩师的两个女儿一定跟着。若是让他发现有什么不妥之处,一定要告诉恩师!秦大郎吃完饭拿着汤盅去村北的二叔家,却发现二叔家的门关着,隔壁的大姑家院子里传出阵阵说笑声,便厌恶地皱起眉头。   大姑不孝不悌,惹得爷爷奶奶卧病,父亲无颜出门,秦大郎早就暗中发誓此生不再登大姑的家门。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做到!不过就这么回去,他又不甘心,便站在几步外倾耳细听,分辨出里边有里正爷爷,有大牛的爹陈三,族学旁边开纸笔铺子的韩二胖,村边开食肆的韩大胖……   合离在家的妇人,不关起门来过日子,竟不知廉耻不守妇道,招这么多外男上门,真是有辱家门,“哼!”   院内躺在地上的大黄,耳朵忽然支棱起来,转头看着大门外,“汪,汪,汪!”   大黄这样的叫声就是有恶人来了,张冰兴奋地手扣单刀开门往外冲。抓住这家伙,他过年时就能给家人多送回五十两银子!   待看到门外不远处,有个高瘦黑影,手里竟还拿着个明晃晃的家伙,张冰更高兴了,抓住带着武器的,姑娘定能多赏他几十两!   “什么人?”   转身欲走的秦大郎觉得就这么跑了有失他状元弟子的身份,便咳嗽一声道,“是我。”   “你是何人,来此作甚,报上名来!”张冰一听是个正处在变声期的,毫无攻击力的半大孩子,失望至极。   秦大郎黑着脸走几步,现身在灯笼光中,“将这汤盅交给我二叔!”   “就这样?”张冰又确认。   见到这狗奴才失望的脸,秦大郎冷哼一声甩袖而去。当这是什么好地方,值得他贵足踏贱地!   秦大郎心中郁闷,又不想即刻回到家中面对家人的盘问,便转身在村中闲逛。   义学放假后茶宿也歇业闭店,村中外人撤去,显得冷清许多。秦大郎低头沿着路,不知不觉地走到村南,望着影绰绰的族学和茶宿,他把自己想想成离家在外的游子,正在酝酿情绪,打算赋诗一首,好拿去向恩师请教。   诗情还未起,他忽然听到旁边的院门内,忽然传出女子极低的婉转的轻喘声。只一声,便让他心头发热,嗓子发干。   秦大郎转头,竟发现声音是从恩师家中传出的。恩师在县城府邸养病,村中宅院还有人在?这声音听着是年轻女子,这是怎么回事?   “嗯……”又是似痛非痛的一声。   秦大郎的心里像是起了火,不由得大声喝道,“什么人,出来!”   他这一声,吓得被压在青柳和她身前的男人一激灵。 第二七零章 青柳的野男人   .  今日刘婆子不在家,青柳早早用了饭便打算关门睡觉,哪知她刚到大门落下门拴时,她那冤家忽然窜出来,将她按在了门上。   青柳又害怕又刺激,便半推半就地由着他胡作非为,哪知正兴起时竟被人听了去!韩大郎这一声吼,惊得青柳小身子乱抖,却惹得身前的男人越发孟浪。   “什么人在里边行偷盗之事,若是再不出来,我就要叫人破门了!”秦大郎虽然已经十五岁了,但也只是个死读书的毛头小子,对男女之间的事情懵懵懂懂,不晓得方才那是什么声音。他只知道恩师家中留了个老婆子看家,而方才那声音绝不是老婆子能发出的。   青柳把人推开,抬声道,“门外可是秦家大少爷?奴家青柳,只是出来插门时被……石头碰到脚趾,疼痛难忍,才呼了两声,让您受惊了。”   师傅家的确有个被他娘骂做妖精的丫鬟,秦大郎皱皱眉,“你不是进陈府伺候恩师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青柳面容得意,“奴家前日便归了,只是在家中养伤并未出门。”她流了一脸的鼻血,被张玄清道长判定不能在陈祖谟身边伺候后,便被关到跨院“养伤”。皮氏发现她血流不止觉得晦气,便让人把她送回村了。   证实了丫鬟的身份就该无事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听着这丫鬟的声音从墙里传出来,秦大郎心浮气躁,总觉得心里有一把无名火,想发泄又找不到地方,实在难受得很,便又问道,“刘妈妈呢,让她出来见我,证明你不是偷盗之人。”   青柳这个气啊!干脆点了灯笼打开门,露了半个身子,“刘妈妈去村里的秦三奶奶家打牌未归,您若不信,可亲自去寻她问问奴家是不是盗贼!”   见到青柳红艳艳的小脸和泛着水光的唇,秦大郎觉得自己心里那把火越烧越旺,他觉得这丫鬟今日看着格外的顺眼,顺眼道他想伸手摸一摸,抱一抱……   君子非礼勿视!秦大郎头脑一惊,似是明白了自己怎么回事儿。他恨自己竟被一个丫头撩拨了,又被这陌生的感觉折磨得心里长草身子发硬,难受又心情还有那么一点点地舍不得离开,便嘶哑着问了声,“你的脚伤得如何,还疼吗?”可要我扶你进去,给你揉一揉……   青柳抬头见秦大郎的直勾勾的眼神儿,哪里还不晓得他怎么回事儿,赶忙正色道,“奴家无事,天色已晚,若您无事青柳关门了。”   秦大郎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青柳关上房门,半晌后,他才似被一股冷风吹得清醒了,急匆匆地回了家。   陈家院墙内,重又压在青柳身上的男人喘着粗气,“好一个勾人的小妖精,某还在这里,你就又与旁人勾搭……”   青柳不服气地抬起手,隔着厚厚的衣裳用力掐他腰间的软肉,“若不是你非要……怎么会让他听了去!”   因青柳去陈府而压抑了好几天的男人被她这样一捏,反而呼吸越发地粗重了,“放心,他不过是个没毛的小子,能懂啥!”   “怎么不懂,他这个年纪若是生在大户人家,早就该安排通房丫头了。”青柳死死抵住压上来的男人,她不能由着他如此放纵下去,否则早晚有一日得被人发现了,到那时哪里还有她的活路,“你以后只能子时以后再来寻奴家,否则,否则你以后休想再近奴家的身!”   “好,都依你!”男人打横抱起青柳,急吼吼地回了厢房。   可惜韩二胖今天去吃肉,错过了这一出好戏。   秦大郎回到家后,一反常态地没有点灯苦读,而是直挺挺地躺在炕上默诵圣贤书,任自己的身体硬了软,软了硬,睡梦中又见到提着灯笼娇娇俏俏的青柳,秦大郎顺从心意把她搂在怀里一场舒服……   待醒来时摸到湿哒哒的裤子,秦大郎又羞又恼,忍不住想着恩师在他这个年纪时,已经娶大姑为妻了,又忍不住想青柳那样的姿色放在家里,被恩师收用了没有,若是没有……   小暖家的日子依旧过得忙碌而自在。忙完店铺和各处的人情往来,她便留在家里陪着娘亲和妹妹准备过年诸事,贴春联,蒸年糕,打扫房屋……秦氏样样做得认真无比,小暖也跟着忙得津津有味儿。   清扫屋子在这里还有个专门的称呼,叫“去晦迎新”。腊月二十四这日,家家户户把屋里能搬出来的东西都搬出来晾晒,各种洗刷刷。   小暖奉娘亲的命跑到韩三胖家买新扫帚掸墙上和屋顶上的灰尘。韩三胖顺便跟她把年前这个月的分红算了算,分给她一两银子。   虽然现在生意做得大了,小暖不指望着韩三胖给的这点分成过日子,但她还是遵守与韩三胖签订的契约会,每个月给他画新家具图样。   一个合格的商人必须遵守契约,这是职业道德也是底线。   按照小暖画新家具图样和韩三胖打了去卖的协议,她这里有一两银子,就是赚回了十两。一两银子在现在的小暖眼里不算啥,但对韩三胖一家来说就是大进项了。小暖替韩三胖开心,韩三胖看着小暖也越发地顺眼。   韩三胖送小暖出门,小暖一眼瞧见了在渣爹门前转悠的秦大郎。皮氏没有回来,渣爹家只有两个下人,秦大郎在这儿作什么?小暖扛着扫帚慢悠悠地晃了过去,到正在嗑南瓜子的韩二胖身边,从他手里抓了几个,开嗑。   族学放假后韩二胖的润笔斋没有关门,他把这里当成了家,生意不好便在店内支起桌子,几个好哥们儿在屋里打牌,他靠着门看热闹。   因为与渣爹家就隔了条路,看得最多的,就是渣爹家的热闹了。   “看到没,这小子一天过来三趟了。”韩二胖吐了瓜子皮,低声道,“我瞧着他的眼神儿可是不住地往青柳身上看呢。”   秦大郎看青柳?小暖吃惊不小,这是怎么看上的……小暖看看左右无人,轻声问道,“二胖伯,跟青柳厮混的男人,是谁?”   对小暖知道这事儿,韩二胖一点也不觉得奇怪,绿蝶那丫头见过,怎么可能不跟小暖说。不过当着这么个小丫头八卦她爹的小妾偷人的事,韩二胖还是有点抹不开的。   不过,他跟小暖这样的交情,小暖既然问了,他也不好不说,压低声音道,“这人你也认得,就是你爹放在村里的下人,马得铜。” 第二七一章 鞭子和绿帽子,哪个更厉害   .  马得铜没有死了的马得金沉稳,又没还在村里的马得银老实,他跟青柳搅在一起小暖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你想咋办?你说,二伯去办!”一件件、一桩桩的事情经过来,韩二胖早就不拿小暖当外人了。   小暖轻声问,“这事儿有多少人知道?”   “那小子身手不错,来去挺小心,真知道的人没几个,不过瞎猜的人倒不少。”陈祖谟放着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小妾在村里,别说她真有事儿,就是没事儿大伙也得给琢磨出点事儿来。   小暖叹口气,“这种丑事,我这做女儿的总不好说话,而且这事儿嚷嚷出去了,对我爹也不好,我还是当不知道。”   韩二胖心有灵犀地笑了,“对,当不知道最好。”若真闹起来,青柳那小蹄子就活不成了,他们哥几个还怎么看戏?   小暖又抓了把瓜子,扛着扫帚慢悠悠地回家了,韩二胖看着她的背影就想乐。他大舅老说他在村里横着走,但小暖这晃悠自在模样可真比他还横呢。这样下去哪家敢让儿子上她家当上门女婿?   他这店里的生意小暖里外里地帮着出了不少主意呢,若是过两年她还招不着上门女婿,不自己就咬咬牙把二小子给她送过去,总不能看她让人笑话,以自己和小暖这交情,想必她也不会欺负自己的小子……   不知道有人替自己发愁的小暖,心里正乐呵着。媳妇抽鞭子,小妾送绿帽子,爹的日子过得还真是精彩呢。   过得精彩的陈祖谟,几天后带着全家回村参加祭祖。   秦氏也忙忙碌碌的,因为今年是她入秦家族谱的第一年,要参加秦家的祭祖仪式,祭祖分为两个环节,第一个环节是家族祠堂进行,祠堂这一日供奉供品,在族长主持下,所有人按辈份高低分批向各位祖先上香行礼;第二个环节是上坟烧纸。第一个环节成亲的男女和家里的男孩子都要参加,秦氏虽是大归之人,但她入了秦家族谱,所以能参加;第二个环节只家里的男丁参加。   小暖和小草是女娃,而且还是陈家的女娃,所以不用参加。不只不用参加,她们俩都没有资格帮忙准备秦家祭祀之物,因为她们是外姓人。   秦氏替两个孩子难受,不过小暖和小草都感觉不到什么。小草照旧跟秦二妞玩得开心,小暖则蹲在娘亲身边,琢磨这祭祖的事情。   她对先去祠堂再去上坟的顺序有些不解,认真刷洗祠堂供器的秦氏不晓得该不该解答。族长秦德的媳妇笑道,“因为祖坟里埋着的亲人没有祠堂供奉的排位高。”   祠堂里秦家祖上有名的先祖,而祖坟坟头里是死去不满五代的亲人。小暖表示懂了,她依稀记得里正爷爷喝多的时候说过,秦家往上追八代有人在唐朝做过大官,这个祖先肯定在被祭祀缅怀之列。   看着虔诚刷洗供器的娘亲,小暖觉得自己该帮娘亲做点什么,让她也会被世世代代的后人祭祀缅怀。这样娘亲一定会无比开心。   做点什么呢……   想到了田庄,小暖眼前一亮!   “小草他娘,今年进祠堂祭祖,你站妇人第三排头一个。”族长忽然发话了。   蹲在族长家里帮忙的秦家人都愣了,张氏更是直接跳了起来,她不服气!   进祠堂祭拜是按照辈分排序的,秦氏所在的这一辈,莫说远的,里正的大儿媳妇、秦氏的大嫂,这两个人秦氏都要尊一声嫂子的,怎么能让秦氏打头呢,这不是寒掺人吗!   秦氏自己也没底气,“叔,我成吗?”   “当然成,祖宗牌位上的瓦是你出钱铺的,祭祀用的三牲和鞭炮是你花钱买的,你比她们哪个对族里的贡献都大。”里正说得理直气壮,“若是族里哪个不服气,就做出点样子来,谁你比能耐,我就让住占第一位!”   族里的人立刻不敢张嘴了,形势比人强,他们都占了秦氏的好处,让她打头就打头,就连张氏也灰溜溜地蹲下了。   秦氏的泪花顿时就忍不住了,小暖一遍给娘亲擦眼泪,一遍替娘亲高兴。   里正爷爷是明白人,娘亲的钱没白花,她今年占第三辈头一个的排序祭祀,就成了族里有身份的人,以后族里商量大事就会叫上她。   小暖明白族长叫上娘亲的意思,是希望她出钱出力多帮衬家族,但只要娘亲高兴,这个钱小暖就乐意花。   她挣了那么多钱,不就是为了让娘亲和妹妹活得高兴吗!   “快看,那不是陈家的青柳么?”院里有人低声道。   “拦住她,咱们在准备的可是祭祖的东西!”老一辈人的脸色就不好看了,青柳在村里名声不好,祭祖的供器神圣无比,岂能让她给弄脏了。   青柳也很有自知之明,只站在门口福了福身子,高声道,“老夫人请两位姑娘回去帮忙准备祭祀之物。”   两个闺女虽然跟在秦氏身边,但仍是陈家的女儿,陈家祭祖要求她们回去帮忙天经地义。秦氏虽然心里明白,可听到陈家真的叫她们,心里还是像被人捅了刀一样难受。   在一院子人的注视中,小暖笑呵呵地站了起来,“娘,晌午的大菜多放点儿蘑菇。”腊月三十晌午,村里的习俗是吃猪肉炖菜,各种菜炖一大锅,所以叫做大菜。   “还有五花肉。”小草也赶忙道,“我和姐姐去去就来。”   陈家为了面子和恶心她,莫说晌午,今天晚上都不会放两个孩子回来的,陈家一定会留着她们在陈家守岁!   不过,秦氏还是含笑点了点头,“好,去了乖乖听话,可晓得?”   小暖和小草乖乖点头,“晓得。”   她们晓得才有鬼!里正的眼皮跳了跳,呸呸呸,大过年的,说什么鬼不鬼的!   “小暖啊,过年呢,咱乐呵呵的,成不?”里正跟小暖商量道,不用想也知道,若是陈家不放她们俩出来,小暖非得闹腾不可,甚至有可能直接打出来……   小暖看着族长爷爷白花花的胡子,又乖乖地点头,“爷爷放心,只要我爷爷、奶奶、爹和郡母都乐呵呵的,我们俩当然乐呵呵的。大黄,娘交给你了。”   “汪!”蹲在院门口的大黄叫了一声,准备祭祀这么神圣的事情,大黄也被挡在门外了。   小暖拉着妹妹的手跟着青柳往外走,绿蝶跟在二人身后,岭嫂留在里正家门外保护秦氏。另一个护院张冰已揣着银子,高高兴兴地回乡祭祖了。   此时的陈家也正热闹着,秦氏一族刷洗供器是在族长家,陈氏一族却在陈祖谟这院里,真是好不热闹。   进院竟就看到挽起金丝滚貂毛衣袖的柴玉媛蹲在木盆边,一脸从容地用她葱白的十指跟着族里的妇人们洗刷刷,小暖不禁对渣爹生出了一丝敬佩。 第二七二章 陈家之险   .  小暖是见过柴玉媛和皮氏相处的,她对皮氏的嫌弃之情溢于言表。现在这院里的大多数妇人见识和装扮还不及皮氏,她们在柴玉媛眼里估计就是粗鄙无知的代名词。   但是,头戴金钗的柴玉媛居然跟这些人一起,蹲在滴水成冰的院子里用粗木盆刷洗供器!且不管她心里现在怎么骂,单凭能让她做这一点,小暖就觉得渣爹有点本事。   也难怪现在坐在堂屋内的渣爹笑得一脸如意,他的确可以如意,也应该如意。小暖翘起嘴角,拉了拉自己的裙子。   “奶奶,我们来啦!”小草开开心心地跟院里人打招呼。   能指挥着柴玉媛做事,皮氏觉得脸上光芒万丈,“过去帮着你们郡母洗刷供器,务必仔细着,一定要刷的干干净净,千万不能磕着碰着。”   “好“小草乖乖应了,跟着姐姐走到一群妇人和姑娘中间,含笑打招呼。这里对小暖和小草抱有善意的不算多,小暖也不在乎。她拿起帕子替坐在小马扎上吃糖的小花擦口水,小花的脸盘更像陈三婶儿,比憨厚的大牛长得秀气,长大了定是个小美人儿。这小丫头冲着小暖咧嘴笑,露出刚长齐的牙齿,小暖忍不住捏了捏她肉呼呼的小脸。   “孩子的脸不能捏,越捏越流口水!”立刻有看不惯小暖的陈家妇人开腔了,十足地指责,“回头让你娘买条猪尾巴送过来!”   煮猪尾巴吃可以治小儿流口水,是村里传下来的土法。陈三婶儿满是歉意地看着小暖,这样的场合,她不敢替小暖说话。小暖笑了笑,没有吭声。那妇人见小暖今天这么老实,也不免有点奇怪,又有点得意。   就知道今天这样的日子小暖不敢惹事,皮氏得意地翘起嘴角,“小暖,帮你郡母刷东西去。”   小暖依旧嘴角含笑,走到柴玉媛身边,低声问,“郡母手冷不冷?”   这不是废话吗!水虽是暖的但手腕和手背都被寒风像刀子一样嗖着,她的肉皮都快被风刀割开了。不过为了今日的大计,这些都值得,柴玉媛温柔带笑,“还好。”   果然不正常,小暖眯了眯眼睛,目光扫过柴玉媛身后立着的婆子和丫鬟,这些,这是她手下会功夫的那几个。   小草蹲在柴玉媛身边,乖巧问道,“郡母,小草帮你刷?”   柴玉媛又温柔地笑笑,“你的身子刚好,还是不要碰水为好。”   瞧瞧,多慈爱的母亲,柴玉媛为自己的表现感到十分满意。   “好”小草乖乖应了,转头对姐姐道,“郡母不让咱们碰水,姐,那咱们干嘛呢?”   “咱们就在这儿看着,好好跟郡母学怎么刷供器。”小暖挨着妹妹蹲下,四只眼睛紧盯着柴玉媛的手。   众人……   柴玉媛的脸僵了僵,握着抹布的手指有些泛白,心里十分想念自己的鞭子。   “郡母,这里还有个点儿,奶奶说不能有一点不干净。”小草指着柴玉媛刚洗完的一个铜盘提醒道。   眼看着柴玉媛的脸就要崩了,皮氏赶忙道,“闭嘴!你们俩不干活,瞎添什么乱!”   小草立刻包了两包泪,“奶奶为什么骂小草?不是奶奶叫小草来的吗,不是郡母让不让小草干活吗,小草为什么会挨骂?”   小暖见妹妹要哭,立刻拉着她站起来,“莫哭,仔细别让风嗖了脸,否则咱们回去该心疼了。”   小草努力忍着眼泪,要哭不哭的模样让人看着心肝发颤。一大家子人为难这么个小孩子,真是有了脸了,陈三婶儿忍不住了,“小暖,带你妹妹到背风的地方歇会儿。”   小暖点头,“绿蝶,待小草去房门口晒太阳。”   “姐,你呢?”小草抱住小暖,她今天是要顺利保护姐姐撤离,怎么能躲到一边去呢。小暖哪里不晓得她的心意,笑道,“我又没生病,来了当然是要干活的,乖,一边等着。”   小草立刻听话地跑到门口跟着一堆小萝卜头晒太阳。不过她还是抄了个烧火棍,拿眼神儿追着姐姐,又不时地回头撇着小嘴委屈地挖爹爹两眼。   陈祖谟大好的心情也被她挖没了,叹口气道,“小草,进来。”   小草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下烧火棍进了屋,站在陈祖谟和陈老爷子等人面前。陈祖谟想起自己躺在床上时这小丫头哭得撕心裂肺的样子,心里便软了软,把她拉到怀里问道,“吃东西还吐不吐,夜里还咳嗽吗?”   “不吐,咳嗽。爹还咳嗽吗?咳嗽的时候脖子还会流血吗?”小草关心起爹爹的伤势。   屋内陈家族老们的目光都集中在陈祖谟的脖子上,陈祖谟顿时觉得嗓子发痒,恨不得立刻把这不会说话的死丫头一脚踢出去!   不过,父慈子孝还是得演一演的,陈祖谟笑道,“爹也好多了,难得你有孝心,请了玄清观的张观主到家里为爹做法事祈福。”   小草抬起头,“不是小草请的,是姐姐。姐姐说爹被人用鞭子抽了,不管是被谁抽的,都是有灾祸,都得祛灾。”   众人……   陈祖谟不光嗓子痒,手心也痒得难受。   小草似是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又接着道,“张观主做法事的银子也是姐姐出的,姐姐不让我跟爹爹说,怕你知道是姐姐出的银子,心里不舒坦。”   在儿子动手打人之前,陈老爷子赶忙道,“既然小暖不让说,你为何还提及,是小暖这么教你的?”   小草用力摇头,“因为我看爹爹和奶奶都看着姐姐不顺眼,怕你们不知道姐姐的孝心啊。”   众人又是一阵无语。   “她是爹的女儿,爹怎么会看她不顺眼,还有你奶奶和郡母,也是心疼你们的,她给你们买的新衣裳……”陈祖谟的话还没说完,院子里便传来一阵哗啦声。   小暖狼狈地摔倒在台阶上,手里端着的供器摔在地上,有两个铜碗竟变了形状。   破坏供器可是大忌,所有人的脸都黑了。陈老爷子腾地站起来走出去,皮氏黑着脸骂道,“你这个大不孝黑心的东西,这是要害死老身,害死陈家人吗!” 第二七三章 青烟直上   .  “姐!”小草挣脱陈祖谟的手奔到姐姐身边用力扶她,“姐,摔疼没有?”   绿蝶小心地将小暖扶起来,这么狠狠地摔倒在台阶上,就算冬天衣裳穿得厚也是挺疼的,小暖皱了眉。   “跪下!”陈二爷跟陈老爷子同声斥道,“给祖宗磕头认错!”   小暖面若寒霜,“我有何错,因何要跪?”   诡计得逞的柴玉媛一脸盛怒,端出皇家贵胄的八面威风道,“祭祖之日,你大不敬地故意摔损供器,罚跪已是轻的了。若是在京中损了供器神主,会被逐出家族或打死以消列祖列宗之怒。来人,将大姑娘带去祠堂外罚跪,不得到祖宗的宽恕,不许她起来!”   死人要怎么宽恕活人?小暖冷笑一声,原来她打的是这个鬼主意。   看着冲过来的陈家奴仆和陈姓族人,绿蝶一身杀意,小草顺手抄起旁边的扫帚,大有拼命的架势。   陈祖谟看着冷笑的小暖和怒气冲冲的小草,心痛无比,“小暖,不是为父想罚你,实在是你不知规矩。你恨为父错待你的母亲,有怨气可以冲着为父来,为何要破掉全族人的孝义?你可知故损供器,乃是多大的罪过?”   “就是!”   “你平日里在村里胡作非为就算了,这样的日子你还找事儿,你还是人吗?”   “你娘就是这么教导你的?”   损供器惹祖先不高兴,乃是损阴丧德的缺德事儿。陈家人纷纷指责小暖,陈二爷的媳妇陈二奶奶也骂道,“就算你心向着秦家,想让秦家发达,也不该压着陈家,别忘了你姓陈身上流的是陈家的血,陈家损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们哪个眼睛看到我姐是故意的?”小草怒吼。   “她从八岁就跟着准备年底大祭,年年稳稳当当的,怎么偏今年出事儿了?”皮氏心疼得直掉眼泪,“小暖,在家时奶奶千叮万嘱,大祭时不能出一点纰漏。奶奶以为说了这么多年你早就刻在心里了,怎么就今年没说,你就忘了呢。”   这是指责娘亲对她教养不够用心?小暖眼神越发地冰冷。   眼看着陈氏族人的包围圈越来越小,绿蝶向着小暖拱手,“姑娘,请示下!”   这杀气腾腾的话立刻引爆了陈家人的怒火,开始撸胳膊要打。他们就不信了,一大家族上百口人还奈何不了一个小丫头!   陈三婶儿眼见着要不好了,紧给大牛使颜色。在屋门口的大牛偷偷的外院口挪蹭,要去送信。   小暖压住绿蝶的手,寒冰般的目光直冲陈祖谟,“爹今天是打算办了我了,用我的命来祭祖了?”   陈祖谟皱眉,“不是为父责难于你,实是你不知轻重……”   “我陈小暖就算再不知轻重,也不会在族祭的大日子找事儿!”小暖厉声道,“奶奶让人传,我带着妹妹老老实实地过来了,让我们干什么干什么,就是不想给族人添腻歪,我怎么不知轻重了?”   柴玉媛皱眉,“若是你不是故意的,我们信不信不重要,陈家的列祖列宗也不信才是关键。”   小暖压住要说话的妹妹,抬首问道,“我的确不是故意的。不过我很好奇,郡母说的让我跪到祖宗宽恕我,是怎么个宽恕法?祖宗怎么样才能让族人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柴玉媛强压住想翘起的嘴角,转身对家中长辈行礼,“妾身在京中时曾听闻有族人损器具,便被族长罚跪在祠堂前,焚香磕头认错。若是青烟直上,便真的是无心之失,得祖宗宽恕。”   腊月的寒风呼呼声中,小暖又冷冰冰问道,“若是青烟不直上呢?”   柴玉媛冷声道,“只要你没说谎又诚心认错,岂有祖宗不佑之理。”   真是好狠毒啊!小暖冷冰冰道,“我是被人绊倒的。”   “事到如今你还敢狡辩,今日这样的大事,哪个会存坏心故意绊你!”陈老爷子喝道。   小暖回首一指柴玉媛身后的两个婆子和两个丫鬟,十分生气地道,“我是从她们面前走过时被绊倒的,我没有说谎,是她们绊我的。”   柴玉媛的仆妇丫鬟立刻跪倒在地,直呼冤枉,“奴婢等碰都没碰大姑娘一下,如何能将她绊倒啊,请诸位老爷为奴婢等做主。”   “小暖,这就是你摔倒的意图?你这是要将罪责压在郡母的身上吗?”柴玉媛悲痛地看着小暖,为了这一刻她忍气吞声地演了半天戏,手都要冻僵了,怎么可能让她翻身!   莫说她敢保证这里的人都不可能发现她的人暗动手脚,便是发现了,他们哪个会偏袒陈小暖,得罪她柴玉媛?   除非是不想活的!   今日,她定要陈小暖在秦家村头破血流,好出一出自己心中的恶气!   “你们当真碰都没碰我一下?”小暖愤怒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四人,气急败坏,双目喷火,“当着陈家列祖列宗的面,你们敢发毒誓吗?”   为首的婆子立刻道,“奴婢等未做过的事情,为何不敢。”   说完,四个人同时抬起右手竖起三指,直面苍天,“陈家列祖列宗在上,若是奴婢等碰了大姑娘一下,便让奴婢等车裂马踩,不得好死!”   人家毒誓都发了,还能是说的谎话吗?陈家人都瞪着小暖,看她还如何狡辩!便是那些本对她没有偏见的族人,此时也恨不得上去踹小暖几脚。祖宗生气不佑陈家,他们明年岂不是霉运连连?   陈二爷气得身子发抖,祭祀乃是何等庄严神圣的大事,他没想到小暖竟不懂事到了如此地步,敢拿着全族人的性命和运道不当回事!   若不严惩,他还有和颜面担任陈家族长之职!   “来人,将陈小暖押到祠堂,不得祖宗宽恕,不得起身!”   “小暖”院外,秦氏撕心裂肺地喊声传进来,陈家人回头见秦氏带着一帮人围了陈家大门,若非陈家人拦着,已经冲将进来!   陈二爷双目腥红,“秦德,你想干什么,难不成你要插手我陈家家务不成?”   拦不住秦氏和秦正田以及族中子弟,只能跟着过来的秦德只得硬着脸皮道,“大过年的,跟一个孩子计较什么?”   “她摔的不是你家祖宗吃饭的碗,你当然不计较!”陈二爷声音都劈了。   “就是啊,族长叔,咱们回去,这事儿咱们不该管啊。”秦大舅见陈家要发落小暖,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帮忙,说完他又瞪二弟,“二弟,你想干什么,大是大非都分不清了吗?”   “我不信小暖会不分轻重做出这样的事。”秦二舅等人跟在秦氏身边。   陈二爷厉声叫道,“秦德,你若敢拦,我陈家跟你们秦家,誓不罢休!” 第二七四章 小暖的证据   .  得了消息韩过来的韩家人也被追上来的韩二爷挡住,韩二爷瞪着族里头号的愣头青韩二胖,低声骂道,“若是不想被逐出韩家的,都回去!”   韩二胖也为难啊,“那小暖……”   “她这次坏了规矩,怎么也得吃些苦头。”韩二爷如何不心疼小暖。可是规矩如此,他能如何。韩二爷转头喊道,“陈二黑,祭祀这么大的事儿,你们陈家小妇人大闺女几十号,为何偏要使唤小暖去端东西?她摔了供器你们也有错,不能只罚她一个,是谁让她端的,一块罚!”   韩家人和秦家人立刻跟着喊话,秦德十分地为难,也叫道,“韩族长说的对!”   秦氏不想事情闹成三族人之间的争斗,劝大伙回去,“大伙回去,不要因为我们母女耽搁了祭祀,你们放心,只要我秦岚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让人欺负小暖。”   院内的柴玉媛岂会让秦氏母女占了上风,她站出来道,“是妾身让小暖端的供器具,妾身愿意陪跪。”   她这一句话出口,更显得小暖母女无理取闹了,秦氏气得直发抖,恨不得冲进陈家把她撕了。而在柴玉媛身边的小草则直接行动了!   小草挥动手里的扫帚开始战斗,“你们这帮坏人,你们欺负我姐,欺负我娘,我打死你们!”   小暖一把抓住妹妹的小胳膊,“小草!”   “姐!”小草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刷地掉下来。   “你见过姐让人欺负吗?”小暖平静问道。   “没有,可是现在……”   “姐跟你说过,若是被人欺负了该怎么办?”小暖已经平静地替妹妹擦眼泪。   “打回去,狠狠地打回去!姐别拦着小草,小草要把她们都打倒!”小草人小,气势却高八千丈,她知道自己一个人不成,便抬起小脑袋大喊,“大黄”   “汪呜”远远地传来大黄的回应,紧跟着一村的狗都叫了起来,听得院里人阵阵发寒,人可以讲理,狗不讲啊!若是冲过来一群狗该咋办……   声音落下一会儿,却不见大黄到来。柴玉媛高声喝道,“陈小暖,今日乃祭祀大日,你敢想一条畜生冲撞了祖宗!回回仗着狗给你撑腰,你真是好大的本事!”   “我不敢也不想仗着大黄给我撑腰。”小暖取下妹妹手里的扫帚,“你们也别胆小,今天是祭祀,我怕大黄冲撞了神灵祖先,着专人看着它,它过不来。”   小暖这话才让院里的人心都落回了肚子里。   柴玉媛刚露出得逞的笑容,小暖却忽然用扫帚指着跪在地上的四个人,“你们给我起来,哪个绊倒本姑娘的,本姑娘现在就把她揪出来!”   陈祖谟高声喝道,“陈小暖……”   “爹!”小暖声音比陈祖谟还大,“你就这么想女儿去死,连个辩解的机会都不留给女儿吗?当着全村人的面,女儿不能求个洗刷冤屈的机会吗?”   “能!”韩二胖等人高声呼应,秦氏紧紧揪着衣裳,虽然相信闺女,但现在的局势也太不利了,她不知道闺女该怎么才能转危为安。   “你讲!”陈二爷胸若击鼓,“若是有人故意给你使绊子,老头子绝不饶她!”   “你们起来!”小暖转身,瞪着四人。   柴玉媛依旧不慌不乱,“起来。”   这四个人才站起来,都是一脸含冤受屈的模样。   小暖指着中间的两个,“是你们俩!”   “奴婢冤……”   “闭嘴!”小暖话音刚落,绿蝶的巴掌就到了,将两个人扇翻在地。她这巴掌打得够狠,婆子和丫鬟的嘴角立时见了血,吐出好几颗带血牙齿,疼得嗷嗷直叫,看得人心惊胆寒。   “事到如今你还敢纵奴行凶,陈小暖,为父是平日是太纵容你,才让你敢如此大逆不道!”陈祖谟气得脸都白了,脖子也阵阵作痛。   “去里正爷爷家之前,我先去帮三胖叔收拾院子,不小心洒在些绿漆在裤腿和鞋子上。”小暖说完,指着自己的绿色裙子,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小暖的裙子上,这才发现她的衣裙下摆的确是沾了泥,而且看起来发僵发硬,不大自然。   所有人的目光看向地上的两个。   柴玉媛和她身后的仆妇脸色立时变了,歪倒在地上的两个人抽腿想藏住自己可能沾到的漆。绿蝶抬脚“咔嚓”一声踩断了害自家姑娘摔倒的婆子的腿,还不等她呼痛出声又一手刀将她砍晕在地,旁边捂着脸的丫鬟,吓得一动不敢动。   晕过去的婆子扭曲的腿露在众人面前,她穿的深褐色鞋子,看得出右脚外侧沾了东西,但颜色不明显。但旁边的丫鬟右脚粉色绣花鞋外侧的一大片绿漆,却明晃晃地刺着众人的眼睛。   冲进来的秦家人和韩家人也看得清清楚楚,韩二胖喊道,“不是没碰小暖一下吗,那她们脚上的绿漆是哪来的,而且还好巧不巧地都在右脚外脚面上!”   韩三胖也高声道,“这漆色儿可是我自己配的,别人家没有,这俩人也没去过我家,她们哪沾来的?”   “不是说没碰过我姐吗,你们身上怎么会有漆?”小草指着地上的人喊道,“你们骗人,你们会被车裂马踩,不得好死!”   “柴玉媛,你好狠毒的心啊,你押着我大闺女去看杀头,害得我小闺女被人推入湖里差点丧命,这次又算计我大闺女摔供器!我跟你拼了!”秦氏接过小暖手上的扫帚,照着柴玉媛劈头盖脸地打下去。   柴玉媛抬手挡住扫帚,却没躲过小草的下盘攻击!小草冲过来,小拳头小腿毫无章法地往她身上使劲招呼。   柴玉媛呼痛护住下身,脑袋却被秦氏的扫帚打了正着,头上的金钗坠地,披头散发。婆子丫鬟立见了刻上来护主,绿蝶也冲过去护住秦氏和小草,院里急了眼的三姓人也蠢蠢欲动。   现在不是武斗的时候,小暖忽然委屈巴巴地唤道,“娘,小暖膝盖疼,好疼……”   就这一句话,立刻召回了秦氏和小草。秦氏赶忙扔了扫帚上来小心翼翼地抱住小暖,“是磕着了,别动,娘背你回去啊。”   小草挡在娘亲和姐姐面前骂道,“爷爷是坏人,奶奶是坏人,爹爹是坏人,郡母是坏人,族长爷爷是坏人,你们都是坏人,你们欺负我们,哇”   无辜躺枪的韩二爷和秦德瞪着陈二爷,都是当族长的,你丢人也就算了,还连带着我们被骂!陈家人也觉得脸上无光,纷纷低下头。远处大黄的叫声一声比一声愤怒,村里的狗都起哄一样跟着嚎,震得人耳朵发疼,心发慌。 第二七五章 又一个族长倒下了   .  眼冒金星的陈二爷摇了三摇晃了三晃,忽然喷出一口老血,直直地倒了下去。   陈二奶奶嚎啕大哭,“老头子……丢人啊,我老婆子这辈子没这么丢过人啊,还活着干嘛啊,也让我老婆子死了!”   陈家人面色讪讪的,陈老爷子和陈祖谟的脸色难看异常,也恨不得跟着晕倒,逃过这丢脸的场面。   陈老爷子咬咬舌尖,死死撑住,他不能倒,他倒了,小暖的诡计就成功了!   陈家族人赶忙扶住陈二爷,拍前心、垂后背、掐人中,终于把陈二爷唤醒了。陈二爷擦擦嘴角的血,颤巍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盯着混乱的局面,老泪横流。   “四弟病了,无法再担任族长之位,是众位族老和族人信任才让我陈二黑暂代这个族长。可我陈二黑无能啊,我愧对大家,愧对列祖列宗,这个族长我无能担当,大伙还是推举有德行之人担当。”说完,陈二爷看了一眼头发蓬乱的柴玉媛,面如死灰的几个丫鬟婆子,脸色发青的陈祖谟父子,嘴角又挂起血丝,终于明白为啥当时四弟非要把族长之位让给他了。   这两个多月,他没有为族里干下一件实事,却天天被陈祖谟一家指使得团团转,还搭进去了大半条命。   老四,不厚道啊!   自己,眼瞎啊!   “儿啊,背爹回家。”陈二爷颤巍巍地伸出胳膊,二儿陈祖祥马上过来背起陈二爷,陈祖祥的媳妇也扶起陈二奶奶,一家四口苍凉地走了。   就这么走了!秦德和韩二爷相互对视,暗道这老东西太狡猾了,他们也想走啊……   问题是他们还要脸又没吐血,怎么走啊!   大半个村子的人站在陈祖谟家内外,盯着台阶上的陈祖谟父子和柴玉媛,以及小暖娘仨。不管以往怎么样,这次陈家错得离谱。   你要收拾小暖是你家的事,可算计她摔供器,牵扯了陈氏族人给你扯大旗递刀子,这算怎么回事儿?   天网恢恢,若小暖今天真死在陈氏祠堂,这么大的怨气由哪个来承担?   她死了,秦氏和小草也不能活。她们一家当人就这么厉害了,当鬼还了得?   想到秦氏扇陈祖谟耳光时说过的话,陈家人阵阵体寒,怒气冲冲地望着陈祖谟一家!   就在陈老爷子也没想好要怎么全身而退时,陈祖谟忽然抬起手抽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撩衣袍跪在族人面前,   “诸位族老,族中兄弟,是我陈祖谟治家不严,才出了这等以下犯上的恶奴。陈某愧对族长,愧对族中族老兄弟,愧对……小暖,陈某自请去祠堂前磕头,请求祖上宽恕。”   小暖冷冷地看着低头不语的柴玉媛和地上面色入土的丫鬟婆子,知道他们这是要弃车保帅了。   除了陈家这几只,全村人都翻白眼,没有柴玉媛的许可,她们敢这样大胆妄为?   骗鬼呢!   呸呸呸,大过年的,骗祖宗呢!   不过,人家继续演。皮氏的眼泪汪汪,“儿啊,你的身子刚好些,禁不得这样糟蹋啊。什么一柱青天,那都是糊弄人的话啊,你可不能当真。”   陈老爷子面色一紧,恨不得将这坏事的婆子的嘴堵上。   “婶子这话就不对了,让小暖去磕头认错时你们都信得真真的,咋到了陈祖谟这儿就成了糊弄人了?”秦二舅气不打一处来,“状元家门真是好门风啊!”   韩二胖也嚷嚷道,“陈祖谟磕不磕头是陈家的事儿,你们冤枉小暖这笔账怎么算?”   “小暖也是我陈家闺女,这也是陈家的事儿,还轮不到你韩家人来炸呼!”人群里陈祖谟的骨灰级支持者喊道。   秦大郎也声援恩师,“不错,天下无不是之父母,我恩师只是被下人蒙蔽了。杀人不过头点地,他已屈尊磕头认错,你们还想怎么样?”   秦氏不看地上的陈祖谟,只抬头盯着陈老爷子,“陈二爷不当族长了,陈家的事儿现在谁说了算,你们到底打算怎么处置我闺女,给句痛快话!别在这儿假惺惺的演戏,我们不吃这一套,看着就恶心!”   陈老爷子看着越发像小暖的秦氏,头疼得很。   跪在地上的陈祖谟开口道,“此乃陈某治家不严之失,请秦夫人不要难为家父,不论何事,陈某一力承担。”   “你承担的起吗?”秦氏张开怒骂,“差点被柴玉媛一鞭子抽死,你忍气吞声,现在明知道是柴玉媛使诡计要害你的亲生女儿,你还在这儿替她挡着。你还算是个男人嘛,还有脸让两个孩子给你叫爹?滚,我秦岚瞧不起你,你不配和我说话!”   “骂的好!”村里人响起稀稀落落地掌声。   血淋淋的事实被扒开,陈祖谟却还咬牙挺着,“若是骂陈某能让秦夫人消气,陈某无话可说。”   ……   遇到这种没皮没脸的,嘴笨的秦氏气得发抖却无可奈何。见爹爹抽抽鼻子正要酝酿眼泪,小草直接问道,“爹,你要哭了?”   所有人均是一愣,一个大男人,流血流汗不流泪,哭啥?   还不够丢人吗?   小草又接着道,“你是应该哭啊,就像小草做错事就哭一样,你哭了,没准儿大家就原谅你了啊。你哭,哭了就没事了。”   陈祖谟又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恨不得自己从来没生过这两个混账东西。   “别演戏了,怎么回事儿全村都看得一清二楚,大过年的别耽搁大伙的功夫。”小暖冷声道,“我只问三件事:第一,冤枉我的这四个该车裂马踩、不得好死的奴才,谁给裂了;第二,郡母纵奴诬陷我的事儿,打算怎么处理;第三,陈家现在谁说了算,我陈小暖和陈小草要自请出族!”   陈家人无一敢接小暖的话,地上的丫鬟吓得抖如筛糠,爬过去抱住柴玉媛的腿哭求救命。   自身难保的柴玉媛一脚踹开,“不要脸的贱奴才,你等将老爷和本夫人陷入这等境地,还想活命?”   说完,她跪在陈祖谟面前,声泪俱下,“老爷无错,错都在妾身,妾身去祠堂磕头认错!”   陈祖谟冲着柴玉媛轻轻点头,“委屈你了。”   委屈你奶奶! 第二七六章 不管怎样,我是你爹!   .  “好!陈家无人管,里正爷爷,你管不管?”小暖转头问里正秦德。   秦德肝疼,“小暖啊,祭祀先祖本来就是族事,爷爷也不好管啊。”   “好!你们都管不了,绿蝶,去套车。我要写状子告到县衙门,看楼知县管不管!”小暖不再废话,转身拖着受伤的腿往外走。   本来村里出了状元在全县几十号里正里想风光一把的秦德,不想当倒数第一啊!他跟上去小心翼翼地劝道,“今天是大年三十,衙门早关门了,咱过了正月十五再说,成不?”   能拖则拖,过完年他就辞了里正之职,该谁烦谁烦!   “爷爷不用替我担心,若楼知县不管,我就写状子进京告御状!我倒要问问天下人,我陈小暖犯了什么错,要被这样三番四次的陷害欺负!我倒要问问口口声声说任人唯贤的圣上是怎么选的这个状元,问问太后从哪里看出犹如蛇蝎的柴玉媛贤良淑德,给我和小草配了这么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娘!”   小暖扶着娘亲的手慢慢往外走,边走边道,“听说告御状要滚钉板,以子告父要先打二十杖,左右我陈小暖这条命早晚也要被你们折腾没了,还不如去滚钉板受杖子,就算是死,我也要给小草挣出一条活路来!”   秦氏背起自己受苦的闺女,“别怕,娘陪着你!”   她们这话一出口,全村人震惊,陈祖谟父子面无人色,皮氏也瘫软在地,柴玉媛倒是安静无比。若是小暖敢进京告御状,她就有办法让在在路上死于非命!   以为京城是谁的地盘,以为圣上是她想见就能见的?蠢货!   柴玉媛不怕,陈祖谟却怕得很。莫说让小暖把这件事捅到京城,就是捅到县衙门,也会成为他人生洗不净的污点,影响他的仕途。陈祖谟快速起身挡住小暖的路,悲痛万分地道,“小暖,错不在你,你让族人逐你出陈家,不是陷族人于不义吗?为父出族,可好?”   “好啊。我想陈家这族长现在怕是除了爷爷也无人能担任了?爷爷,我爹,不对,陈状元自请出族,还请您准了!不过这跟我要求的三件事没有关系,让开!”小暖高声道。   陈祖谟气得牙疼,陈老爷子满脸菜色,怒吼道,“陈小暖,你爹都这么低三下四地认错了,你还想怎么样,不嫌丢人吗?”   “不嫌丢人的是你们!想怎么样的也是你们!”小暖毫不相让,秦氏继续往外走,秦韩两家在旁边护着,逼得陈氏族人步步后退,眼看着就要出大门了。   陈祖谟又咬牙上前拦,却被秦氏一个耳光扇到一边,“滚开!”   这一巴掌,打得村里人都是一咧嘴。韩二爷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刚才陈祖谟打红了半边脸,他就看着难受得不行,现在总算两边脸都红了,对称得不得了,看着就舒坦啊……   陈祖谟见真的拦不住了,沉着脸走到小暖面前,“年底不宜见血腥,这四个下人年后我当着你的面杖毙,我和你郡母跪倒祠堂忏悔认错。除了出族之事,其他的都依你,如何?”   小暖抬头静静地看着陈祖谟,果然如她所料,陈祖谟绝不会放她们俩出族。   陈祖谟一脸坚决地道,“父母有过,子女谏之;子女有错,父母教之。为父知错改错,你便是告到圣上面前也无法出陈家。为父答应你,日后你和小草的婚事交由你母亲秦夫人做主,你们二人的管教也有秦夫人负责,可好?”   小暖依旧看着他,“无心非,名为过;有心非,名为错?陈状元真是算了笔好账!”   陈祖谟咬牙,再加筹码,“以后逢年过节,你们二人留在母亲身边尽孝,无须回陈家,够了!”   秦氏心中暗暗高兴,小暖垂下眼皮,“韩二爷,里正爷爷,我爹的话,你们都听到了?”   门前二老点头。   “空口无凭,立字为证。劳烦二位当证人,让我爹写个字据,我就在这儿等着。若是拿不出来,我立马去告官!”小暖可不信渣爹的嘴。   “好,好!”只要小暖不往上折腾,里正秦德是怎么样都行。   韩二爷心中替小暖高兴,虎着脸道,“祖谟是大丈夫,说话算话,写个字据算啥,是,陈状元?”   陈祖谟咬牙,“家中已无笔墨……”   “我店里有啊,有的是!”韩二胖立刻转身,让人抬了张桌子并文房四宝过来,“我看也不用回屋了,就在这儿写,让大伙都当个见证。”   村里人跟着起哄叫好,公道自在人心,再说了小暖这几天的一份份年礼,可不是白送的。   秦大郎气得眼珠子都红了,“欺人太甚,你们欺人太甚!”   陈祖谟气到极点反而不气了,他知道小暖现在有师无咎当靠山,又跟乌家扯上关系,告到御前也不是不可能。她告,晦的不只是他陈祖谟的名声,还有小暖小草的。但是这俩死丫头不出门不当官,这是那句话,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件事,他赌不起!   他有种强烈的直觉,留着小暖,大有用处。她再能耐,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哪吒削骨还父,削肉还母后莲花化身,不也还是要给李靖叫一声“爹”吗!   陈祖谟冷静地拿笔,龙飞凤舞地写下小暖方才答应小暖的三件事,又落下大名。看着自己的姓氏,陈祖谟翘起嘴角!   韩二爷和秦德作为见证人也画了押,才交到小暖手里。   小暖让娘亲把她放下,把字据双手递给娘亲。   秦氏颤抖着手接过,仔仔细细看了两遍,才折叠好收入怀中。她看着陈祖谟隐隐得意的嘴脸,冷哼一声,“陈祖谟,你要是个男人就记得你今天说过的话,不要算计我的闺女!别以为我两个闺女还姓陈,你就想怎么样怎么样,我告诉你,有这张纸在,你怎么样不了。我秦岚指天发誓,我要在你之前名扬天下,护着我的两个闺女,逍遥一世!”   陈祖谟脸色一僵,慢慢皱起眉头,暗骂一声无知猖狂的蠢妇!但不知道为何,他又觉得一阵心慌,总觉得又要不妙。 第二七七章 天下第一陈小草   .  略过渣爹风云变幻的脸,小暖回头对陈氏族人说道,“打破的供器需要我赔多少钱,等你们选出族长商量好再来找我。”   就方才这一顿折腾,不占理的陈家人已经在其他两族面前低了一头,便是心中有气也不敢再开口。   陈老爷子忽然慈祥地道,“供器自有你爹出钱补上,你只管好好养伤便是。”   哎呦,这是嘲笑自己么?小暖挑挑眉,刚要说话。小草却忽然抬起头,“不用了,我爹也挺难的。”   正发毛的陈祖谟心头被小草的话说得一暖,终于有人知道他的艰难了么,他这些年头悬梁锥刺股,一朝高中却志不得伸……陈祖谟鼻子头一酸,就听小草接着脆生生地道,“我们家有钱不用爹赔,以后爹也不用给小草和姐姐月钱了。我娘能挣钱,我姐也能挣钱,我们有饭吃,爹的钱自己攒着,别老因为不赚钱被郡母打,多疼啊。是不是,姐?”   所有人都不知做何表情,陈祖谟脸憋得通红,硬是说不出一句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嗯,小草真孝顺,以后不要爹给咱俩吃饭的钱了,娘养得起咱们。”小暖表扬妹妹,论插刀技能,小草若任天下第二,无人敢称天下第一!   秦二舅过来蹲在小暖面前,“二舅背你回去。”   小暖乖乖趴在二舅背上,让他背回了家。她们一进家门,马上让岭嫂放开被拴住的狂暴的大黄。大黄围着小暖左蹿右跳,急得不行,小暖给它挠了挠下巴,表示自己无事。   秦二舅很是焦急,“姐快看看小暖的膝盖伤得厉害不厉害,用跌打损伤酒不成的话,我进城给她抓药。”   秦氏和小暖忽然笑了,秦二舅则糊涂了。   小暖笑道,“二舅放心,我一点儿没摔着,好着呢。”   “你们,你们……”秦二舅惊讶得不行,但看小草在屋里,也不好多问,只得叹口气,“那我接着忙去?”   “遇到人问,就说小暖下不了炕就成。”   姐的心眼也越来越多了,秦二舅蒙蒙地点了头,“……好。”   待屋里只剩了她们母子三个,秦氏才叹了口气,“你爹果然不肯放你们出族。”   “他当然不会同意,我们真出了族不光我俩的名声抽了,他的名声更臭。”小暖笑道,“现在这样就不错,娘这回把心放肚子里,好好给我挑个合适的上门女婿。”   娘亲是合离出了陈家入娘家的族谱,算是“归”。小草和小暖的情况跟娘亲大不相同,大周以孝治天下,除非是家族犯了不赦之罪,否则自清出族的子女与被逐出家族的子女受到的待遇是一样的。比如,三代不可参加科举,不可做官,议亲时也受到种种歧视,被认为低人一等。她俩本姓陈,就算出族后该姓秦,也难入秦家族谱,就算入了,也会成为她们身上的污点,终身难洗。说简单一点,脱离家族就有点像现代的黑户是不能在阳光下行走的存在。   小暖倒是无所谓但小草不行,若让她背负这样的名声,以后还怎么嫁人?   秦氏心里也明白,所以她和小暖起初的目的就不是出族,而是以此吓唬陈祖谟,达到两个姑娘的人生不由陈祖谟操控的目的,“你昨天说他们会使坏娘还不信,没想到柴玉媛真在祭祖上折腾,她怎么敢呢?”   “因为柴玉媛从来没把她自己当成陈家妇,陈家的祖先和族人她又怎么会放在心上。”小暖在翠巧端进的水盆里洗了手,又喝了口岭嫂递上来的热茶,心里舒坦得很。   那她死乞白赖地嫁给陈祖谟到底是图了啥呢?秦氏琢磨不通干脆不想了,乐呵呵道,“娘接着去族里准备祭祀的事儿,你们俩在家歇会儿,晌午咱们吃大菜!”   本该立刻跟去的岭嫂,眼睛不住地扫着大黄,特别是它脖子上被项圈弄得不顺滑的毛,欲言又止。   小暖便问,“大黄怎么了?”   “方才它忽然叫起来,急了似得咬绳子,牙都出血了。”秦氏得了大牛的消息陈家前,让岭嫂把大黄带回家栓好。岭嫂在家眼睁睁看着大黄折腾,一村的狗跟着叫,心疼又害怕心疼大黄,害怕自己的差事要保不住了。   岭嫂回镖局时,曾听被自己替换掉的王川分析过,王川之所以会被绿蝶弄走,就是因为他不如张冰受大黄待见,至于当时抽长短签,不过是给他个面子罢了。岭嫂初来时是不信的,但现在她深信不疑,因为后来张冰有事,王川两次表示想回来替他,姑娘都没松口。这个家里,最不能得罪的就是大黄啊!   就是因为它不会说话,所以小暖母女对它的情绪,尤为关注,总怕委屈了它。她们虽然总是拿大黄开玩笑,但真的是处处宠着,大黄在家里简直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一只狗想上树都得让人抱上去!而且还得挑人,她想抱大黄还不让……   今天惹了大黄生气,岭嫂担心它会不会自此以后就不待见自己了,那她是不是也会被绿蝶弄走,换个人来?   她不想走啊,这么大方又宽厚的主子,这么轻松又自在的差事,到哪找去!她多给大黄顺顺毛,帮它掏洞,陪它抓兔子,还来得及吗……   “没事,这事儿你做得对,去。”小暖开了口,岭嫂才惴惴不安地走了,让人喜欢容易,让狗喜欢难啊。王川那家伙比张冰长得顺眼脾气也好,不还是莫名其妙地不被大黄喜欢吗。狗这种东西,挺记仇的……   小暖拍了拍炕,大黄立刻把前爪搭在炕沿上,委屈巴巴地看着小暖。   小草爬过来玩大黄的脚,小暖则掰开它的嘴,看着它撕裂的嘴角一阵心疼。祭祖忌讳太多,带着大黄去了只会被人挑毛病,所以才这么委屈它,也怪自己想得不周全,该让人带它进山玩的。   小暖一边给大黄抹药,一边把这笔账记在了渣爹头上,“大黄,陈家又找事儿了,回头你去抓他们家门还是去他们门口撒尿,随你高兴!” 第二七八章 牡丹蒸饺   .  “汪!”大黄的狗眼立刻亮了。   绿蝶走了进来,“绊倒姑娘的婆子丫鬟被陈家押走了,陈家老太爷带着儿子和儿媳妇在祠堂内磕头请罪,奴婢回来时他们已经磕了一百多个了。”   “磕破脑袋没有?”小暖淡淡地问。   “没有,头不触地。”绿蝶如实答道。   陈家父子若都磕伤了脑袋,还怎么走亲串友?他们不过是做样子给村里人看罢了,好让人说一句他们是真的知错了。   陈家祠堂内,磕得头晕眼花的陈老爷子心里把陈小暖和柴玉媛骂了千百遍。要是早知道柴玉媛是这种不知深浅的蠢货,他当初就该拦着儿子,不让她进家门!   柴玉媛每磕一个,对小暖的恨就深一层,发誓要把她剥皮抽筋,洗刷今日之辱!   陈祖谟却好像真的得了祖宗庇佑一样,越磕脑袋越清楚,很多想不明白想不通的事儿,忽然就想通了,于是越磕越虔诚,越用心。   为了表示他们是真的内疚自责,便是族人来劝说,陈家三人的头虽然越磕越慢,身子也开始打晃,却始终没有停,祠堂门口的皮氏看着儿子这样心疼得直抽抽。   终于到了祭祀之时,三族人用供器装了三牲五谷等供品进各家祠堂祭祀祖先。祭祀完毕后,陈家族老们终于劝说着把陈祖谟三人强行架出祠堂。   头晕眼花的陈祖谟出了祠堂,却与穿着一新、带头从秦家祠堂走出来的秦氏撞了个正着。   秦氏看着狼狈的三人觉得十分解气,头晕眼花的柴玉媛见到容光焕发的秦氏,却再也忍不住了,弯腰狂吐起来。秦氏立刻黑了脸,“柴玉媛,你跑到我族祠堂门外口吐污秽,是什么意思?”   秦家人都瞪了眼睛。柴玉媛刚折腾了陈家先祖祈求了原谅,却跑到他们家祠堂门口大吐特吐,这不是恶心人是什么?   其实这次柴玉媛真的不是故意的,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何时受过这种罪。在秦家人的声声责难中,柴玉媛直接被气晕抬了回去。   秦氏回家跟小暖说了这件事,还觉得晦气,晦气之余又觉得心里没底。一个成亲几个月的女人吐得这么厉害,该不会是有了?   若是她一举得男,陈家一定会摆十八天流水席庆祝。虽然对陈祖谟毫无留恋,但秦氏还是有些落寞,若她有个儿子该多好,小暖和小草有个兄弟,就不会被人这么随便欺负了。   “娘,吃蘑菇。”小草利索地用筷子给娘亲夹了个大大的黑蘑菇。   “娘,吃豆腐。”小暖给娘亲夹了一块滋味十足的炖冻豆腐。   俩姑娘都看出自己脸色不好了,秦氏打起精神,一人给她们夹了一块肉,又给地上蹲着的大黄在碗里放了一块白煮肉,“吃饭,吃完饭咱们包饺子,贴春联!”   也就是刚吃过饭,村里村外的鞭炮声便噼噼啪啪地响了起来,待村里的空气都弥漫起浓浓的鞭炮气味时,村里的男丁们开始碰头聚集,上祖坟烧纸,女人们在家包饺子打扫庭院。   按照习俗,今天要包出三十晚上、初一早上和初二早上三顿的饺子,今天晚上是各色蒸饺和炒菜,大年初一早上是素馅水饺,初二早上是肉馅水饺。小暖家有五个人,要包的饺子不少,但架不住家里都是能手。   会功夫的岭嫂和绿蝶和面擀皮,速度飞快无比,手巧的秦氏和翠巧负责调各种馅和包饺子,小草和大黄负责旁观,小暖负责……搞笑。   当小暖又把一个拉低平均颜值的饺子放在盖帘上时,偷偷得看了娘一眼。果然见到她一脸忍耐,“今天是年三十,娘不说你。包,想包啥样的就包啥样的。”   其他几个人偷笑,小暖则泪流满面。据说大年三十挨骂,明年就要挨一整年骂,中文博大精深,娘这一句“不说”,实则是啥都说了啊……   小暖又十分胆怯地包了一个最简单的月牙饺子放在盖帘上,偷偷看娘亲。秦氏强忍住不叹气,闺女这一年嘴皮子,心眼子,个子,啥都长了,可这做饭的手艺和针线活,缩缩没了……   这饺子包的比去年的差太多了!秦氏觉得心疼,这半年小暖忙着做生意赚钱,做饭的手艺都快忘没了。不会做针线再不会做饭,以后咋找好男人呢?   “明年抽点时间学做饭,别的咱不说,过年的饺子起码得能见人。”秦氏又吩咐道,“待会儿咱去你二舅家帮忙包饺子时你擀皮,小草出去也别乱说。”   “好”小草乖乖应了。   小暖默默点头,看着飞快擀饺子皮的绿蝶,跟娘亲打商量,“娘,要不女儿现在也去擀皮儿?”那是力气活,她就是速度慢点而已。   “你当饺子皮好擀吗?擀皮讲究一个人擀皮供三个包,你行吗?”秦氏堪比河东狮子吼。   不行……   “给我接着包!”   “是。”小暖拿起一个饺子皮放在手里,放了一点馅,认真包饺子,心里则碎碎念。   你说吃饺子就饺子,包成啥样不是一个味儿都吃到肚子里啊!这半年在家,娘亲包的都是家常饺子,那个她会啊!   可谁来告诉她,为毛过年要包这么多种馅、这么多种花样的饺子!   翠巧顶着姑娘怨念无比的目光,偷偷在盖帘上放了个牡丹花一样好看的饺子,这个饺子她故意包坏了一个花瓣,不过看姑娘鼓得跟蛤蟆一样的腮帮子,一定是没看出来……   小暖当然看不出来,她正看着各种各样的饺子运气。   太阳饺子、元宝饺子、柳叶饺子、锁边饺子、哈喇饺子,月牙饺子也就罢了,可这蝴蝶蒸饺、牡丹花蒸饺,鸳鸯蒸饺、四喜蒸饺这种复杂的东西居然要她要手指头掐着一个小张饺子皮弄出来,怎么可能!   包完自家的饺子,留岭嫂和翠巧打扫庭院,秦氏和小暖到隔壁的二舅家帮忙包饺子。包完自家的,到亲戚家串门包饺子说闲话是村里人的习惯。秦二舅和秦二郎上坟还没回来,二舅母李氏去老宅帮婆婆包完饺子回来没多大一会儿,正在拌饺子馅。 第二七九章 凶兆   .  秦二舅今年刚分家,大年三十晚上的饺子要到秦家老宅去吃,所以只用包明天早上和后天早上的水饺。饺子馅也只做了猪肉白菜和韭菜鸡蛋两种。   “咱娘见我带韭菜过去,虽然没说啥,嘴角都翘起来了。”韭菜是小暖家暖房里种的,秦氏拿过来两斤,李氏拿了一大半儿送到老宅。虽然她没说哪来的,但老宅哪个不知道大冬天里韭菜金贵,这一定是大姐家的东西。   有的吃她们当然不会往外推,却一边用着闺女家送过来的韭菜包着饺子,一边念叨小暖不是东西,害得陈家年都过不安生。   当然这些话李氏不会跟大姐和丈夫学舌,她就当啥都没听见,只心里悄悄地为大姐不值,也琢磨着以后要待自己的闺女好点儿。不光要对自家闺女好点,也要对小暖和小草好点。   李氏拿了一包炒栗子递给小暖,“你吃零嘴儿,我和你娘包就成。”   看了看在旁边吃零嘴的小草和秦二妮儿,自认是大姑娘的小暖主动承担了擀皮的任务,一边擀皮一边听娘亲和二舅母闲聊。   没一会儿,翠巧的娘亲郑氏也来了,加入包饺子的队伍,小暖加快了擀皮的速度。   “一个供仨,能当家”,她开着五六家铺子,手里每天的流水过千两,怎么可能当不了家!小暖擀皮的速度不断加快。   秦氏拿起自家姑娘擀的狗舌头状饺子皮,心疼又来气,“绿蝶擀皮,小暖去和面。”   绫罗霓裳的东家陈小暖,灰溜溜地把擀面杖交给绿蝶,到一边揉已经不需要揉的面。   看着绿蝶手速如飞地擀皮,小暖苦甩甩酸痛的手腕,安慰自己术业有专攻,她是高层一把手,不是基层多面手……   小草坐在姐姐身边,吃得油乎乎的小手握住姐姐的手腕儿,一下一下地给她捏着。捏得小暖一塌糊涂,碎了一地的自信也被妹妹一点点捏成整个的。   “小草真好。”小暖真心实意地感谢。   小草甜甜地笑,抬起小脸求表扬,“因为怕姐姐挨骂,小草都没上手包饺子。“   小暖……   “小草,咱是亲姐妹,嘴下留情。”   “好”小草甜甜地应了,嘟起小嘴儿用力在姐姐脸上亲了一口。小暖瞬间被抚平了,然后飘了……   秦二舅和秦二郎回来后,秦二舅到村中的大井担水,秦二郎打扫庭院。   秦氏便对李氏道,“明年开春可以在院里打口水井,用水方便。”   “我给他爹商量商量。”李氏温顺的应着嘴里,心里却觉得打口井得四贯钱,太贵了,犯不上的。   每天担几桶水费不了多大功夫,就能剩下四贯钱。四贯钱,快能买一亩田了……   秦氏又问郑氏,“小欢回来了?”   郑氏笑道,“天黑前准能回来。”   小暖看着郑氏和娘亲担忧的模样,忍不住叹口气。余小欢早起就回原先住的山村里祭祖,来回十几里路呢,她让翠巧把马牵过去让小欢骑,翠巧还觉得逾矩了,不敢牵。   这下好了,一家子跟着担心。小暖看了看渐渐黑下来的天,吩咐道,“绿蝶,回去跟岭嫂说一声,让她骑马带着大黄去迎一迎小欢。”   郑氏立刻站起来道谢,秦氏见闺女会主动关心余小欢,顿时眉开眼笑的。   小暖……   秦二舅回屋接下擀饺子皮的活儿,一边擀皮一边道,“陈家在祖坟上差点打起来,听说是烧纸点不着,要不然就是点着又灭了。”   一屋子女人都睁大眼睛,这天干物燥的,风又不是特别大,纸怎么会点不着呢。   莫不是……   “哪个坟头?”秦氏低声问道。   “有陈祖谟他爷爷奶奶的。”   秦二舅说完,跟姐姐对了对眼神儿,没有再开口。   这是啥意思?小暖左看看,右看看,憋得实在难受。   终于从舅舅家出来后,小暖小声问娘亲,“娘,到底咋了?”   秦氏看着前边蹦跳跳的小草,低声道,“村里的老话,过年的时候坟头上的纸点不着不是好兆头,家里怕是要出事儿。”   至于要出什么事儿,秦氏没有明说。但回到家后,她先带着绿蝶和小暖把放在厢房里的一帘帘饺子用刻了铜钱印儿的草纸盖住,又用几粒碎银子压好,吩咐绿蝶和翠巧一定要仔细看好。   小暖看不明白,也不敢在大过年的时候多嘴,便憋着不说话。   陈氏族人,家家都小心翼翼地守着自家用纸压住的饺子,他们大多数都用铜钱压,用银子的也两家:小暖家和陈祖谟家。   皮氏把饺子压好后,千叮万嘱地吩咐青柳和刘婆子看好,并在明天早上五更时起来放鞭炮煮饺子上供。   待皮氏跟着黑脸的陈老爷子上马车回城后,忙活了一天的刘婆子和青柳坐在凳子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说啥。   大过年的没拿到一文赏钱两人心里当然不痛快,不过能在这惊心动魄的一天中活下来,没被人车裂马踩,打掉牙弄断腿,已经算是有福气了?   二人吃了热乎乎的汤饺后,疲乏不已的刘婆子先回屋睡了,让青柳留下来守着堂屋的饺子。   青柳也累啊,不过谁让她没刘婆子地位高呢。青柳点着一盏油灯蜷缩在椅子里打盹儿,待再睁开眼时,忽然发现桌子上的饺子少了几个!   不知道饺子是被鬼偷了还是被耗子偷了,青柳哆哆嗦嗦地站起来把盖帘上的饺子位置挪了挪,一点也看不出来少后,干脆把饺子都端到自己的厢房里,裹着被子咬牙不错眼珠地盯着。   村里的鞭炮声渐渐小了,这是各家要吃团年饭了。   小暖家里的菜已经炒好,蒸饺也可以出锅了,但秦氏却没有开饭的意思,因为岭嫂和小欢,还没有回来。   此时的天已经全黑了,郑氏和翠巧坐立不安。小暖笑道,“伯娘别担心,大黄肯定能把小欢接回来了的。”   大黄记人很牛,但凡是身边的人,你只要知道大体的去向带着它去找,就没有它找不到的。   郑氏强撑着笑道,“姑娘说得对,他们一定快到了。咱们开饭,再放会儿菜就该凉了。”   “不急,等着他们回来再吃。”秦氏哪里吃得下饭。 第二八零章 你要怎么做?   .  等了一个时辰还没消息时,郑氏就开始哽咽了,“你爹死的时候让娘照顾好你们姐弟俩,是娘没用,到现在也没给你赎身,现在你弟弟又……”   秦氏焦急地看着小暖,希望她能想想办法。小暖很是沉着,“小欢会不会是失足掉下山谷了?”   郑氏非常肯定地摇头,“小欢从会走路就在山上跑,别说是白天就是晚上走山路,他也知道哪块石头稳当。”   “那就不会有大事儿。县城四周的防卫是金吾卫在做,盗匪强盗都不敢出来惹事,小欢不会碰到大凶大恶之徒。可能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就算真的遇到点小摩擦,也不会危及性命。”小暖安慰道。各行有各行的规矩但也有一些约定俗成的大家都遵守的规定。比如若非是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大家都不会在除夕伤人害命,这样不只会触自己的霉头,还会让各条道儿上的人瞧不起,所以小暖不担心余小欢遇到大事儿。   郑氏心里仍然是惴惴不安,总觉得这事儿可能展毅能有关,可这话她不敢提啊,怕一提就变成了真的。   小暖又道,“再过半个时辰他们还不回来,我再去找,伯娘安心等着,我一定把小欢给您带回来。”   有了姑娘这句话,翠巧的心立时就安定了,低声安慰母亲。小暖去到厢房,找正在“守护”饺子的绿蝶,“我要请人帮忙找小欢,你这边有几个能调动的得力的人?时间不用太长,约莫两个时辰足够用了。”   绿蝶暗想是哪个笨蛋又被姑娘或大黄发现了。不过村里现在有几个三爷的人她还真不清楚,“姑娘稍待,绿蝶出村找找,咱们离着县城近,应能寻到金吾卫的人。”   当然不能让姑娘知道三爷留了人,否则他们这一帮子都得被罚。   小暖塞给绿蝶几张银票算作请人帮忙的劳务费,坐在屋子里盯着桌上的压着纸和银子的饺子,静静等着。一炷香后,绿蝶回来了,“能调动的人有四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   小暖也不问这四个人在执行什么任务,便点头道,“半个时辰后小欢还不回来,你带着他们出去一趟,若是路上找不到,去展家找。”   绿蝶明白姑娘的意思,可她不能去,“岭嫂和大黄已经出门,绿蝶不能再离开。绿蝶会安排好的,姑娘放心。”   这些事小暖不懂,便不多嘴。   不待绿蝶找的人出发,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小暖家的大门被撞开,大黄像风一样跑了进来。一家人都站了起来,小暖立刻问道,“找到小欢没有?”   “汪!”大黄挺胸抬头,摇摇尾巴。   “找到了!”小草立刻道,“还是大黄找到的。”   郑氏忍了一晚上的眼泪掉了下来,秦氏也露出笑脸,“小欢快回来没有?”   “汪,汪!”   “在后边,马上到了。”小草又道。   秦氏立刻吩咐,“翠巧去热菜,小暖是把挂一百响的炮仗挂上,绿蝶把冻好的饺子收起来,咱准备开饭!”   所有人应声而动,院里的气氛立刻不一样了。待岭嫂骑马带着余小欢进院门后,小暖用香点着鞭炮捂着耳朵跑开,小草捂着大黄的耳朵,秦氏捂着小草的耳朵,红彤彤的鞭炮声中是一张张的笑脸。   放完鞭炮回到屋里,大伙见小欢身上滚了不少泥巴,一问才知道他下山时不小心滚了下去,得亏大黄鼻子灵才把他找着。   被打脸的郑氏顾不得说啥,赶忙回家给儿子拿新衣裳。小暖见余小欢有些强颜欢笑,便把岭嫂叫到书房。   “他上完坟被人推下山坡,掉在带冰的深陷阱里,若不是被大黄找到,估计得冻出毛病来。”岭嫂低声道,“那地方离着村子不远,他的呼救声肯定有人听到,但村里没有一个人搭手。”   小暖皱起眉头,“把小欢叫过来。”   余小欢进书房后,小暖先递给他一粒师傅留下的祛寒药丸让他吃下去,才问道,“谁干的?”   觉得自己非常没用的小欢低下头,“……是我不小心。”   “谁干的?!”小暖沉下脸。   “应该是……展家的人。”小欢不敢隐瞒,“他们就是吓唬我没打我也没埋坑,姑娘别告诉我娘和我姐,我没事儿。”   小暖平静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我斗不过他们,只能先忍着。求姑娘先别让我娘和我姐出村,若他们找到村里来,我拿箭射他们!”余小欢抬起头,目光里压着火,“虽然不能要他们的命,但我也要让他们不敢再来!”   虽然做法幼稚,但也算有担当。小暖眉头微松,“好!只要是认准了人,照着他们的大腿射,出了事儿我兜着!不想被欺负,就要有不被欺负的本钱,在你十六岁之前我罩着你们一家三口,十六岁之后,你娘和你姐的安全由你自己负责。这四年,长成给你娘和你姐撑起一片天的男子汉,能做到吗?”   余小欢挺起胸膛,“能!”   “怎么做?”   “姑娘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余小欢想也不想地大声回答。   小暖……   “接下来这一个月自己好好想想,有了成型的想法再跟我说。今天啥也不想,先填饱肚子。”   “是。”小欢揉揉鼻子,想哭。   待小欢换了衣裳,两家人围坐在大桌子上欢欢喜喜吃饭时,小欢就眼看着刚才在自己面前还高大无比的小暖姑娘,成了被大伙安慰的对象。   桌上摆着四冷四热八碟菜和六盘子蒸饺,小暖包的饺子一眼就能认出来,因为太丑了,丑得让小暖都脸红。   小草为了照顾姐姐的面子,夹了一坨据说是蝴蝶型的饺子,两三口吃下去,“好吃,香香的!”   郑氏也表扬道,“第一次能包成这样很不错了,翠巧第一次包的还没姑娘好呢,多练练就成了。”   秦氏问道,“翠巧第一次包是几岁?”   “……五岁。”   小暖……   身为姑娘贴身侍卫的绿蝶和刚刚受了姑娘恩情的小欢把小暖包的饺子以风卷残云的速度消灭了。绿蝶见所有人都看着她,就非常自然地说了句,“好吃。”   然后大伙儿又看着余小欢,余小欢憨厚地道,“就是……馅小了点儿。”   秦氏笑弯了腰,小暖也跟着呵呵笑。   余小欢第一次发现,不发怒不打人的姑娘笑起来比村里的哪个姑娘都好看。 第二八一章 惊艳了雪夜   .  吃完饭收拾好碗筷,秦氏让翠巧一家三口回家守岁。待送他们出门后,小暖忽然发现天上落下闪闪发光的雪花。   下雪了!   秦氏开心地伸手接着大片的雪花,“这场雪小不了。瑞雪兆丰年,明年一定风调雨顺。”   不同于上次去登州时,在船上见到的那场疏疏初雪,这次的雪花速度不快,却纷纷扬扬贯穿了天地,小暖傻傻地抬头看着,第一次发现,老天爷原来也这么浪漫,没边儿了!   可能是放太多鞭炮,声音直上九霄取悦了老天爷的缘故,大年三十这夜,雪满九州。百多里外的京城,大片的雪花飘落在皇宫的琉璃金瓦上。   宫宴未歇,歌舞喧闹。蟒袍玉带的严晟持酒临窗,盯着落地化泥的雪花,竟忽有些恍惚。   个性使然,他不喜欢雪,总觉得雪不及雨来的痛快。大雨洗刷污秽,大雪却只会掩盖肮脏,雪之下一切如常,与当今只会粉饰太平的朝臣们并无二致。   下雪,只会让他心情不好。   但是他看到今天的雪,还未来得及心烦,脑子里就闪现行船上因见了几点雪花就疯狂蹦跳的小丫头,那么真实,那么鲜活。   不晓得济县是否下雪,那小丫头是否又在雪中恣意狂欢?   严晟微微翘起的嘴角惊讶了百无聊赖的皇上,惊悚了皇家兄弟,惊艳了满朝文武。众人追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竟能取悦三皇子,然后他们惊悚地发现,三皇子的目光正落在一个白脸侍卫身上……   济县秦家村,小暖看着雪上大黄踩出的朵朵梅花,开心不已,干脆把马从马厩里牵出来,拉着它在地上落下一行行的月牙儿,随后又琢磨要不要把娘亲养的宝贝鸡抓出来踩上一踩……秦氏终于看不下去了,拖着笑得像个傻瓜的大闺女进屋一把关上房门,把她压在热乎乎的炕头上守岁。   小草还小,守了一会儿便睡着了,秦氏抱着小暖靠在窗边说闲话。呼呼的寒风拍打着窗纸,上边新贴的窗花活灵活现的,娘亲的怀抱暖暖的,小暖觉得这样特别有年味儿,但愿她们不长大,娘不变老,日子就这么过下去,日日年年。   “小暖,你说娘写本书咋样?”   从来捉不住娘亲脑回路的小暖也懒得猜了,直接问道,“娘为啥想写书?”   秦氏有点不好意思,“娘不是说要扬名天下吗,可是娘又不能像乌老将军那样上沙场威震八方,也不能考状元当文官为民做主当然娘也没那点儿脑子,云清先生说著书立说可以名留青史,娘思来想去也只有这条路可以走了。可是娘要写啥呢?”   秦氏很为难啊,她字还没认全呢,读过的书不过十几本,该怎么写?写书的人都很厉害,她能成吗,会不会让人笑话她……   古人修书著书以此名垂千古、遗芳百代,乃是一种至高的境界,孔子修《春秋》,司马迁著《史记》,无不印证着这种价值观。听说云清先生也在著书,所以娘的想法小暖不觉得诧异,反而替她高兴,因为娘亲越来越坚强自信了。   “娘不会写没关系,您想想有什么想写的,咱花钱找一帮能人写,以娘亲的名字命名刻印传播,照样能名扬天下。”小暖也不会写书,但她有钱,有钱就能出书!这种事儿历史上也不是没人干过,吕不韦的《吕氏春秋》不就是这么整出来的嘛。   秦氏却觉得这样不好,“娘想自己弄!”   不过,好难啊!秦氏皱着眉头,“要不娘出一本诗集?诗集字少……”   小暖也觉得这是个好办法,“好啊。咱们明年先熟读诗三百,娘再融汇贯通有感而发,写一些让云清先生给把把关,能行怎么就去出书。”   秦氏用力点头,闺女说能成,就一定能成!   “其实还有一个法子,可以让娘明年就能扬名天下。”小暖说出在心中酝酿了几日的想法,“咱们的第一庄!”   秦氏爱怜地摸了摸闺女的脑袋,“傻孩子,叫第一庄它就是天下第一了?”   小暖咯咯地笑,“不是这个意思,第一庄明年种出的棉花,可以纺纱织布,咱们把布卖遍九州,娘就能名扬天下!”   这个比写书靠谱,可是秦氏却觉得不好,“那是你弄的,娘怎么可以抢你的风头。”   小暖心里暖暖的,“女儿不会种田,所以棉花籽能不能长出来,能不能开花长棉花,都得靠娘这个第一庄的大管事啊。”   干别的不行但对种田,秦氏却有十足的信心!“这个成,娘种,你卖,咱们把布卖遍九州!”   正说着,窗外忽然想起震天的爆竹声,秦氏精神大振,高声道,“子时到了!我秦岚要在今年扬名天下!”   “好!”小暖立刻鼓掌。被鞭炮吵醒的小草也迷迷糊糊地跟着鼓掌,“好”   “走,出去放爆竹!”   到了院点着长长的爆竹,这震天的响声让秦氏觉得痛快,她望着雪花纷纷的天空,暗道,“陈祖谟,你当个状元有什么了不不起!明年这时候我就要天下人知道,这天下有秦岚这号人物,我要让你这个软骨头在我面前抬不起头、直不起腰!”   济县城中,搂着娇妻躺在床上的陈祖谟,忽然觉得后腰一阵发疼,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被鞭炮声吵醒的柴玉媛不高兴地把头往丈夫怀里拱了拱,陈祖谟轻拍着她光滑如脂的背,忍不住琢磨是不是方才折腾得太狠,伤着腰了。   他刚迈入二十九岁啊,就老了么?   城里稀稀落落的鞭炮声不及村里热闹,陈祖谟的心思飘回秦家村,不晓得老宅的鞭炮响了没有。家里只剩刘婆子和青柳两个女人,该再派个男丁回去的,让看守族学的马得银和马得铜回去守门?   想到家里身柔如水的青柳,陈祖谟心头一阵火热,翻身又压在娇妻身上,他要用行动证明,自己不老!   在自己的小冤家怀里听鞭炮许新年愿望的青柳,忽听刘婆子在对面的东厢房里大声喊道,“青柳,起来放炮!”   马得铜紧了紧胳膊,低骂道,“这老虔婆,欺人太甚!”   青柳推了推他的胳膊起身穿衣,“她只是懒,并没有太拿捏奴家。”   穿上衣服到打开屋门,见到漫天漫地的大雪,青柳立刻慌了。   雪下成这样,她的冤家要怎么落地无痕的回去? 第二八二章 起五更   .  一夜分为五更,一更入夜,五更末天渐明。五更天是一夜中最黑的时候,也就是通常说的黎明前的最黑暗时刻。按照本地习俗,大年初一要在五更初起床,五更用饭,天亮之前出去拜年。   秦氏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轻手轻脚地穿上衣裳到堂屋点上油灯,看沙漏果然快到五更了,便提着灯出门,昨夜雪下得大,所以五更天也亮堂堂的。   这才发现岭嫂已经起来把院里的积雪清扫得差不多了,秦氏颇为诧异,她竟一点声音也没听见。   秦氏道过辛苦,进厨房点着火,便见绿蝶提着装冻饺的箩筐进来,立刻问道,“饺子还足数吗?”   绿蝶立刻把饺子递过来,“一个不少,请夫人过目。”   秦氏仔细数了一遍,心才踏实下来。   岭嫂笑道,“这丫头眼睛不眨地看了一夜,奴婢说替她一段她都不肯。”   秦氏满是歉意,“是我忘了让你们俩替换着来,辛苦你了。”   绿蝶立刻站直,开口落地有声,“不辛苦,绿蝶应该做的!”   “我给你做了新衣裳,把锅里的水打一盆端进屋,咱们烫手穿新衣裳。”秦氏看着绿蝶,笑得慈祥。她从来没把绿蝶当奴婢看过,只当自己又多了个能吃能干的闺女。   “是!”绿蝶开心应了。   已有人家噼里啪啦地放炮,屋内的小暖也醒了,掌灯穿好衣裳后,开始给小草穿新衣。她俩从头到脚一身新,不是娘亲做的就是二舅母做的,连头上的红头绳和绢花也是新的,看着就喜庆。   在铜盆里洗烫洗脸手后,岭嫂出去煮饺子,秦氏拿出给绿蝶做的全套新衣裳新鞋子,让她换上。   绿蝶跟着姑娘在布庄做了这么久的事情,一眼就能看出夫人给她用的布料比两位姑娘的一点不差,心里感动又惶恐。   这衣裳如果她穿了,在三爷府中便是尊卑不分,但在这家里不讲究这些规矩,这是秦氏的一份心意。   绿蝶谢过,回屋换上,再出来时小暖已经放了开门炮,秦氏和岭嫂煮好饺子,摆上饭桌了。   当然,出锅的第一份饺子是供奉秦家先祖的,四小碟饺子并筷子,整齐摆在供桌上。秦氏为首,带着全家人磕头谢过祖先后,小暖扶着秦氏坐下,然后她和小暖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给娘亲磕了三个响头拜年。   这是过年的礼数,也是小暖为什么不去陈家过年的原因之一让她给陈家人磕头拜年,休想!   秦氏递上压岁银子,“又长大一岁,这一年也要懂事,无病无灾的。”   “是!”小暖和小草欢欢喜喜地接了银子站起来,岭嫂和绿蝶这才过来跪在地上给秦氏拜年。   秦氏是主家,按规矩拿出喜钱递过去,“这一年你们也要顺遂平安,托你们的福,今年咱们一家子都要平平安安的。”   岭嫂和绿蝶磕头谢过,站起来上桌吃饭。   绿蝶大咧咧地把荷包塞进怀里,岭嫂却偷偷掂了掂手里的荷包,忍不住喜上眉梢这里边至少有六两银子!   她身为一等镖师,在镖局出镖辛辛苦苦一个月才有四贯钱,若是不出镖时只有不到两贯。这在镖师行当里已经算相当高了,她本来也很满意,但她来了秦夫人家不到两个月,拿的钱比在镖局半年拿的还多,而且每一笔主家都给的清清楚楚,让她知道是干了啥才得的。   她在这里做事也算出镖,拿着镖局的四贯月钱再加上主家给的,岭嫂发现她若能踏踏实实在这里干上几年,准能回乡买上几十亩地,安安稳稳地当地主婆了。   这差事决不能丢了,也不能被人抢了!干劲十足的岭嫂眼睛越发明亮,饺子都多吃了半碗,暗自决定吃完饭她就出去接着打扫院里的积雪,然后陪着大黄扔石头,讨好大黄,刻不容缓!   阵阵鞭炮声中,青柳在屋内急得团团转。马得铜却毫不在乎地盘腿坐在炕上,“出不去就不出去,我在这里睡一个白天。”   也只得如此了,青柳摸黑打开靠在墙上的立柜,“你进去睡,无论外边有什么动静都不要出声。”   这屋里又不会来人,他干嘛要憋屈地躲到柜子里去!   “快点!”青柳挑起柳眉,不能见人的马得铜搂着青柳狠狠亲了几口,才乖乖钻了进去。   青柳把柜门关上,又用凳子挡住,心才稍稍地放下来,点灯去看桌上的饺子,一看就惊了一身冷汗。   半帘的饺子都不见了!除夕包的过年饺子,若是半夜没了或被糟蹋了,预示着今年家里会大灾大病,甚至家里人有性命之忧。   若是让人知道饺子少了这么多,这个罪责青柳可担不起。一遍暗骂刘婆子欺负人,她一边想该怎么才能瞒住这件事。   青柳眼睛一转有了主意。   趁着刘婆子还没起身,她便冒着严寒到厨房点火煮饺子,煮好后先按着老夫人的吩咐到堂屋上供,然后连汤带水的盛了一碗送回卧房让马得铜吃了,她自己只吃喝了一大碗饺子汤,才去东厢房窗外叫刘婆子起来吃饭。   早就被鞭炮声吵醒的刘婆子对青柳这么懂事感到十分满意,进厨房见到桌上有一盘饺子,刘婆子立刻沉下脸。   青柳马上解释道,“青柳实在又冷又饿,便先吃了,这些都是您的。”   两盘都是自己的?刘婆子眉开眼笑,“饺子没少?”   青柳指着厨房案板上的饺子说道,“青柳数过了,一个不少。煮了一帘还剩一帘,您看。”   小暖家收拾好碗筷,小暖出屋,这才发现昨夜的雪竟下了两寸多厚!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实在新奇急了,她手痒地想立刻堆个雪人玩儿。   岭嫂打开大门,便见郑氏早已带着翠巧和余小欢等在门外了。主家一开门,翠巧和余小欢进屋给秦氏磕头拜年领了红包后,隔壁的二舅母李氏便过来了。   小暖和小草给舅母道了新年好,秦氏便吩咐小暖看家,她要跟着弟妹出去拜年。   说这话时,秦氏一脸的喜气。若不是入了族谱,她们家这个时候就得冷冷清清地在家呆着,没地方拜年也没人来拜年,但现在不一样了,她能出门了!   按规矩,五更用饭后家里的男人男娃和妇人需要出门拜年,未成亲的闺女不用去,所以小暖不能跟着,可让娘一个人去小暖又实在不放心。   于是,秦氏和李氏便带着绿蝶出门,直奔拜年的第一站,秦三好家去了。 第二八三章 马王爷三只眼   .  早早打开大门铺好跪垫,等着村里人过来拜年的秦三好和白氏,见到跟着二儿媳妇过来的亲闺女秦岚,眼睛都不会眨了,还没出门的老大两口子也是糊了一脸。   这算什么?!   她就是嫁出去的女儿,该在大年初二回娘家拜年的。可她合离还入了秦家族谱,所以她就今天来了?   大年初一到娘家拜年,这算归家拜年的闺女还是过来拜年的本族晚辈?她这是不把自己当秦家的闺女了?   穿戴一新的秦大郎怒甩袍袖出门,不想与不遵人伦的大姑同处一室。   张氏的刀片嘴张了三张,可看着大妹背后能一巴掌打掉人满口牙、一脚踹断人一条腿的绿蝶阴森森的看着他们,怂了。   不光她送了,一家子人都怂了,没一个敢呛声或赶人的。   李氏低着头,硬着头皮给公婆磕头拜年后,才道,“爹,娘,我姐来给你们拜年了。”   秦三好和白氏不发一言,秦大舅死死皱着眉,秦二舅笑呵呵打招呼,“姐快进来。”   不管内心如何,秦氏面色坦然,走进来规规矩矩跪在秦三好面前。见她跪下,坐在秦三好身边的白氏立刻起身进了里屋,表明自己与这人没有关系。   秦氏紧紧拳头,面色不改地磕头,然后道,“爹,女儿给您拜年了。”   见爹不说让姐起来,秦二舅自动上前把姐扶起来,“爹,我们去拜年了?”   秦氏族人和沾亲的陈韩两族家中有辈分高的老人的,足有四十多户,他们要在天亮前拜个遍否则就是有失礼数,秦三好只得点头,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带着秦二郎走了。   看不到绿蝶的背影后,秦大舅才高声骂道,“不像话,欺负人,太欺负人了!”   张氏也跳脚,“就是,咱们快点敢在他们前边去,要是跟在他们后边拜年,不是得被让人笑掉大牙吗!”   秦大舅臭着脸,“先去后去都一样,这一年咱家就是村里的笑话!我不去了,丢人!”   秦三好一巴掌拍在桌上,怒吼道,“你爹我还没死呢!”   天亮前不用拜年的只有近三年死了爹娘的人家,秦大舅紧紧闭上嘴,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白氏挑帘子从屋里出来,“快去,大过年的别惹你爹生气,自己日子自己过,才不管别人说什么!”   秦大舅气哼哼地带着媳妇儿子出门了,然后一路看着秦氏被各家笑脸相迎,这个大年初一过得实在憋屈!   秦氏拜完年,天蒙蒙亮前回到家中,刚坐下喝了一口茶,给她拜年的人就一**到了。来的人不拘是韩家还是秦家的,只要是辈分比秦氏低还没成亲,秦氏一律给压岁钱,每人十个铜板不多,图的就是个吉利。   因为这是她入族的第一年!   帮着待客的小暖眼见娘亲脸上自始至终挂着的灿烂笑容,就知道让娘亲入祖籍是英明决定,心中畅快无比。   天亮后,家里来的人渐渐少了,小暖数了一遍,村里该来的人都来了甚至论理不该来的也来了不少,比如韩家不少只攀着乡亲辈儿的子侄们、已经不算本家的陈家的陈大牛;但也有该来没来的,比如秦大郎。   他不来,小暖不在乎,秦氏也没放在心上。秦氏坐在堂屋里歇脚时笑容满面地对小暖说,“这是十几年来娘过得最痛快的大年初一。”   小暖笑眯眯的,“我也是。”   两辈子加起来,这真是她过得最有年味儿的一次。   天亮拜完年,各家开始换下新衣裳打扫积雪。这场雪下得大,房顶上的雪也得清,否则压破瓦漏了房就麻烦了。   于是,各家各户的精壮男人上了房,彼此大声打着招呼笑谈这场大雪,只有小暖家房顶上站了两个女人。   秦二舅见此加快速度,想着赶忙把自家房顶上的扫完,过去帮着姐家扫。可渐渐的,他发现姐家根本用不到人帮忙,因为自己还没把正房的雪扫完,岭嫂和绿蝶俩人已经把正房、东西厢房甚至倒座马厩屋顶上的雪都扫完了,开始一车车地往外运雪。   小暖家左右前邻的男人们,包括秦二舅在内,都被比得臊眉耷眼的,憋着劲地加快速度。   院里的雪被小暖留下不少,因为她要堆雪人,这是她儿时从未实现的梦想,现在有机会再当一次孩子,她怎么可能错过!   没想到雪人没有想象得好堆,小暖拍个雪脑袋一搬就散了,小草躺在雪上笑疯,大黄也四脚朝天地刨着。   小暖也在雪窝里笑了一会儿,就让绿蝶和岭嫂用力拍出一人多高的大雪丘,然后她和小草再一点点地把这雪堆雕出一家四口的形状。   待终于完工,小暖叉着腰站在雪边,自豪地大笑。   好玩,太好玩了!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马蹄声,绿蝶带了展宏图进来了。展宏图见到这大大的雪人,绷了几天的小脸终于有了笑意。   秦氏没想到他会大年初一过来,待他磕了头赶忙把他拉了起来,问家里好不好,有没有去给他的师父,县学的山长宁思源拜年等,生怕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儿。   展宏图却连连点头,什么都说好。   玩得红扑扑的小草跑进来,“图儿,给小姑姑磕头拜年!”   “你还没成亲,不拜!”展宏图撅起小嘴儿。   “你给小姑姑拜年,小姑姑就把你的雪人也弄出来,放在院子里。”小草开条件。   展宏图在村里呆了一个多月,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处处谨慎的小家伙了,他扣上帽子就往外跑,“我自己就能堆一个!”   待小家伙也加入堆雪人的队伍后,小暖发现他几次看自己,眼神委屈巴巴的,便问道,“回展家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按着娘亲吩咐的,大年初一不说糟心事糟心话的规矩,展宏图挂着笑,“姑姑放心,都挺好的。”   瞧这小脸,泪眼都要掉下来了,还只会说好?展宏图是个沉得住气的孩子,他这样,就是真得被欺负狠了。   小暖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自己护着的两家人都被展家欺负了,她不收拾展毅能,他就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再忍几日,等姑姑从京城回来再说。”   展宏图立刻露出大大的笑脸。   小暖见韩二胖在自家门前大摇大摆地过了两回,不住地向她挤眉弄眼,便走了出去。韩二胖迫不及待地把小暖拉到一边,“昨天马得铜跑到青柳房里被大雪挡住,到现在还没出来,刚才你爹刚进村了!”   看着一脸兴奋的韩二胖,小暖很想问一句:您老就这么大瘾头,大年三十不在家守夜还跑去看人爬墙? 第二八四章 一代名臣   .  看着急于做点什么的韩二胖,小暖不想打击他的积极性,便问道,“二胖伯,咱现在该怎么办?”   听到小暖说出这个“咱”字,韩二胖周身通泰。自此秦家村大小村霸联手,天下我有!   该怎么办?韩二胖看着小暖的小脸,忽然发现自己说不出口。   他发现陈祖谟回村后,立刻就跑过来跟小暖分享自己偷摸看了好几个月,终于变大的瓜,然后找个绝佳的位置继续围观的。   可他怎么就忘了,小暖再厉害再能打也是个小女娃啊。她连男女之间的事儿都懵懵懂懂的,怎么能去围观亲爹的小妾红杏出墙呢?   若是让秦氏知道他带着小暖去看这事儿,一定会扇他耳光的。不对,她不会自己扇,而是让绿蝶扇。想到绿蝶的断牙铁手,韩二胖腮帮子疼,“小暖啊,展家的武婢还有绿蝶这么厉害的吗?我想讨一个回来看铺子。如果是没卖身为奴的,给你大壮哥当媳妇也好。”   大壮二壮是韩二胖的俩儿子,无论是性格还是身材都有乃父之风,这也是韩二胖在村里行事越发猖狂的原因之一后继有人!   这话题过度的太快了,小暖眨巴眨巴眼睛,当初绿蝶到她家,的确是以展家为借口的,“等展二夫人回来后,我给您问问。”   展二夫人小吴氏虽然住在秦家村,但是她恪守妇道,除了秦氏家脸大门都不出,村里人见过她长啥模样的妇人都没几个,更别提男人了,“成。小暖觉得我家二壮咋样?”   “二壮脑子灵,虽然书读得一般,但一定是块做生意的好材料。”小暖如实评价,琢磨着韩二胖这是想让韩二壮到第一庄干活?可韩二壮比自己还小一岁呢,还不到出来做事的年纪。   韩二胖听到小暖夸儿子后咧嘴笑了,然后伸大手拍拍小暖的肩膀,“还是你有眼光!你接着玩雪,二伯回去继续盯着,有消息再告诉你。”   今天是大年初一,就算青柳的事儿真被渣爹抓现行了,他也会压下来等年后再偷偷处置,所以韩二胖一定吃不到大瓜。不过,小暖看着韩二胖跑远的身影还是颇为羡慕,她也想去看渣爹发现有人给他戴绿帽子时扭曲的脸。   “啊!”韩二胖脚下一滑仰面摔倒在雪地上,然后爬起来回头冲小暖笑笑,依旧跑得飞快。   小暖踩着路边的雪咯咯地笑,韩二胖这样的人,活得痛快。   陈祖谟给城里几个重要人物拜了年,又跑到紧闭的乌家大门口规规矩矩地给乌老将军磕了个头后,才回村的。   按说陈老爷子也该回来,不过昨天他们在村里丢了那么大的人,又在祠堂磕了上百个头后,陈老爷子已躺在家里起不来了,才让陈祖谟支身前来,千叮万嘱,要儿子对待族人一定要有礼,不能让人挑出一点错处。   拜完年后,陈祖谟到族学给孔子画像上香,见马得银领着两个人在清扫族学院内的积雪,便问道,“马得铜呢?”   马得银只得含糊道,“他病了。”   孤村日子寂寞,他们兄弟在族学内听圣贤书听得头疼,不赌钱打猎消遣,怎么可能活得下去。只是三弟这些日子赌得太凶,经常夜不归宿,马得银也劝不住,只得由着他耍。   陈祖谟点头,“你搬到新宅里去住,看好家门。”   守着老夫人,还是……莫非姑爷听说了青柳不老实的事儿?正觉得日子枯燥的马得银立刻点头,眼角眉梢都带了笑意,“是!”   陈祖谟回到村南的新宅后,陈氏族里辈分比陈祖谟低的都过来拜年。秦大郎也来了,跟在陈祖谟身边帮着招待族人,礼貌周全。   陈祖谟对这个被迫收下的徒弟并不喜欢,可这时候多个人在也少了许多尴尬,便没有赶他出去,直到晌午见他不走,陈祖谟才开口赶人,“晌午留下用饭?”   哪知秦大郎根本没听懂他的意思,立刻应了,陈祖谟……   为昨日祭祖准备的菜和肉还有不少,青柳做了四菜一汤端上来,陈祖谟满意地点头,吩咐小厮,“去把里正请过来吃酒。”   昨日闹出那样的事儿,今日怎么也得叮嘱里正几句陈祖谟才能放心。本来陈祖谟还想叫上陈家族长的,可现在陈二爷和陈四爷都病着,也叫不过来。   小厮很快回来了,“里正不在家中。”   大过年的能去了谁家?陈祖谟微微皱眉。   秦大郎立刻道,“里正爷爷或许在……大姑家中。他这些日子没少在大姑家吃饭,我有次天黑后在大姑门外路过,听到里正爷爷在大姑家院里大声说笑……”   不等他把舌头嚼完,陈祖谟便沉下脸,“礼曰:君子道人以言而禁人以行,故言必虑其所终,而行必稽其所敝。你若做不到,日后如何为民之表率?”   秦大郎羞愧地站起身赔罪,待恩师让他坐下时,还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站在恩师身后的青柳,在青柳面前丢人,让他觉得更为懊恼。   陈祖谟想到秦氏种种不守妇道的行径,便没了胃口,不过他还是拿着筷子,一口口地斯文用饭。他暗暗告诫自己,不可再与那三个不知好歹的东西斗气,有辱斯文、有**份!   他陈祖谟当放眼天下,以为天子牧守万民为己任,一定要成为一代名臣,有口皆碑!   昨日守夜,今日早起又忙到现在,用完饭后陈祖谟觉得有些疲乏,想到父亲让他明日在村中接待族中回来拜年的出嫁闺女和女婿们,陈祖谟便不想顶着寒风骑马来回一趟,“回去禀报老太爷,今日我在老宅歇息,明晚再回。”   青柳吓得一哆嗦,汤匙便脱手了。旁边的马得银手疾地抬脚将汤匙踢起,伸手接住递给青柳。   若是大年初一若砸了东西,可是大不吉利的。看着青柳苍白惊恐的小脸,秦大郎觉得十分地不忍。   刘婆子赶忙道,“老爷,青柳昨夜守着饺子,今日又早早起来做饭打扫积雪,到现在也不曾歇脚,还请您恕罪。”   陈祖谟微微点头,很是宽容地道,“你先回屋歇息。” 第二八五章 老爷我想睡哪里睡哪里   .  青柳强压着心慌回到自己的厢房里,却闻到一股浓烈的尿骚味,她捏住鼻子把马桶拎出去洗刷干净又拎回来,开着外屋的门透气又点了熏香才把气味压下去。   躲在柜子里的马得铜也听到陈祖谟回来了,恨不得把房顶上的瓦揭几块逃走。   “咕噜噜噜”马得铜的肚子大声叫了起来,青柳的脸都吓白了。   当着相好的面,马得铜不想失了男人的面子,轻轻把柜门打开一条缝,低声道,“别怕,若是真出了事儿,某立刻带你远走高飞,咱们换个地方隐姓埋名,某娶你为妻,让你过上好日子。“   男人的嘴哪里靠得住!青柳递给他一包方才从厨房里偷拿出来的馒头和点心,“老爷说让马得银以后留在这里看家护院。都怪你,若是你昨晚不过来,今天得这差事的就是你了!“   千金难买早知道,马得铜也扼腕不已。皮氏睡着后打雷都惊不醒,马得铜每次过来只要用药放倒刘婆子就能颠鸾倒凤地尽情快活,若马得银住过来,哪还有他的什么事儿!   “你跟老爷提一提,说这院里都是女人,他一个大男人住着不方便。”   说话间,正房已撤了碗筷,陈祖谟回西屋歇息,老宅的正房五间,堂屋居中,东边两间是陈老爷子和皮氏的,西边两间是陈祖谟夫妻的,被褥齐全,只是他很少回来睡而已。可他进西屋后发觉屋子是冷的炕是凉的,便又走了出来。   抱着柴火的刘婆子赶忙道,“老爷稍待,老奴这就烧炕,一会儿便暖和了。”   陈祖谟却径直进了青柳的房间。刘婆子紧紧皱起眉头,暗骂姑爷不懂规矩!郡主把她留在村里就是为了监视青柳,若是郡主知道姑爷进了青柳的房,哪还有她的好果子吃!   可她总不能进去把姑爷拉出来,刘婆子跺跺脚,赶忙去烧正房的炕。晌午歇歇也就罢了,晚上一定要让姑爷睡在正房,待会儿再收拾青柳这个骚蹄子!   见陈祖谟进来,青柳定定神,上前为他宽衣。   院门口还未走远的秦大郎见到恩师进了青柳的房间,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把润笔斋的屋顶掀了两片瓦偷偷吃瓜的韩二胖兴奋地跳下高凳,只等着陈祖谟一声吼便第一个冲到陈家看热闹。   西厢房内,陈祖谟握住青柳冰凉的小手,温柔道,“这几日委屈你了,睡,后晌不会有人来的。”   大年初一早起拜年,后半晌大伙多会睡个回笼觉,没什么人会出来串门。   陈祖谟倒在炕上搂着青柳闭上眼睛,青柳看着他脖子上结了痂,依旧触目惊心的鞭伤,想着若是让夫人知道老爷歇在她这屋里后,这样的伤疤得爬满她的身子,就忍不住一阵阵恶寒。   这时,柜里忽然传出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青柳吓得一抖,若是让老爷知道柜子里有人,那就不只是赏一顿鞭子的事儿了。   青柳胆战心惊,柜里的马得铜也吓得一动不敢动。他也不想出声音啊,可不吃东西他的肚子叫起来就真的完了。   陈祖谟睁开眼,见青柳魂不附体的样子着实可怜,便伸手把她搂到怀里安慰着,“莫怕,不过是闹老鼠罢了。”   青柳怕马得铜再闹出响动,仗着胆子把被子拉起来,盖住她和陈祖谟的头。陈祖谟觉得她这被老鼠吓破胆的样子十分惹人疼,便紧了紧胳膊让她贴在身上,阴霾了几日的心情终于转晴。   女人,就该这样子才可爱。   青柳浑浑噩噩得跟着睡了,守在润笔斋门口的韩二胖失望不已。   柜里终于吃饱的马得铜刚迷糊一会儿,蜷缩了好几个时辰的小腿忽然抽筋了。肌肉痉挛的酸痛着实让人难以忍受,他抬胳膊揉腿不小心碰到柜子门,发出一声闷响。   青柳立时被吓醒了,她一动,陈祖谟也跟着醒了,叹道,“这老鼠也实在猖狂了些,待会儿让人给你捉出去!”   这大老鼠哪能让人看到,青柳赶忙摇头,“里边都是奴家的贴身衣物,等奴家将衣物收拾出来再捉。”   陈祖谟捏捏她的小鼻子,“让婆子帮你收拾,一个老鼠便能把你吓成这样。”   睡了一个多时辰,陈祖谟也缓过疲乏穿衣出门。   待青柳从屋里出来,刘婆子眼神如刀地在她身上扫着,青柳内心苦不堪言,刘婆子这样盯着,马得铜要怎么摸黑出去!   冬日天短,陈祖谟出去一会儿,天便擦黑了。待他回家用饭时,堂屋和西屋已烧起了炭火盆,炕也烧的暖烘烘的,扑面而来的热气让陈祖谟觉得舒爽。   刘婆子赶忙替自家郡主刷好感,“夫人怕您冻着,派人送了炭和衣物,还有您正在读的书过来。”   难为她还记得自己在读哪本书,陈祖谟被村里人的目光堵得难受的心情略略好了些,用饭后便进西屋挑灯读书。书还没读几页,就听刘婆子在窗外不远的厨房里呵斥青柳,骂的话简直不堪入耳,便皱眉把书放在桌上。   柴玉媛派刘婆子回村的用意陈祖谟也清楚,起初时还因为柴玉媛吃醋而感到些许的得意,但被柴玉媛抽了一鞭子后,他现在只觉得气恼。   柴玉媛骄纵蛮横,不敬公婆,不尊丈夫,还把手伸到老宅。刘婆子明知他在屋里读书,却还敢这么明目张胆地骂人,这哪里是骂青柳,分明是没把他放在眼里!   陈祖谟越想越气,起身出屋,见刘婆子正坐在灶前烤火吃零嘴儿,而青柳却可怜巴巴地缩在一边洗碗时,便勃然大怒,进厨房一脚把刘婆子踹到柴火堆里。   刘婆子不知自己哪里惹了老爷不高兴,赶忙爬起来跪好请罪。陈祖谟骂道,“滚到一边去!青柳,回屋伺候!”   刘婆子挪到一边,回头狠狠挖了青柳一眼。青柳内心叫苦,也只得跟着出了厨房,哪知陈祖谟不回正房,反而大步进了她的厢房!   青柳吓坏了,“老爷……”   陈祖谟见她吓成这样,怒道,“在自己家里,老爷我想睡哪间屋子也要看人脸色么?”   夫人不能得罪,老爷也惹不起,青柳只得进屋点油灯,想着陪他说会儿话,哄他回正房歇息。   哪知陈祖谟偏来了写脾气,直接挥灭灯把青柳压在炕上,恣意放纵。青柳起初时还因窗外的刘婆子和柜子内的野男人而害怕不已,咬唇不敢出声。可陈祖谟今日实在弄得厉害,又想到马得铜在柜子里偷看,青柳竟隐隐升起一股难以言表的兴奋感,不由自主地发出各种让人脸红心热的声音。   这声音让屋外的刘婆子打转,让衣柜里的马得铜血脉喷张。 第二八六章 病了,病了!   .  青柳本就是礼部尚书何谦家调|教出来用做讨好权贵的歌姬,最是懂得怎么讨好和伺候男人。当她放开羞涩时,没见过世面的陈祖谟被迷得神魂颠倒,恨不得直接死在她身上。   然后,正在兴头上的陈祖谟竟真地慢慢趴在青柳身上,不动了……   青柳急切地抓着陈祖谟的背,娇滴滴地喊,“老爷~~~”   她的话音刚落,陈祖谟就被人掀开扔到一边,刚要尖叫的青柳被捂住嘴,马得铜猴急地覆在她身上。   他怎么敢出来!青柳吓得花容失色,用力推搡捶打。   看得火起的马得铜不管不顾地冲入温柔乡,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粗粝的手掌熟稔地在青柳身上揉捏着,很快让她丢盔弃甲,在自己身下发出不亚于方才的叫声。   待战事稍歇,马得铜压在她耳边,低喘着逼问,“陈祖谟厉害,还是某厉害?”   老爷还在旁边躺着呢!青柳羞涩又气恼,无力推着身上的胆大包天的死男人,声音几不可闻,“起来!”   “说!”男人在某些事情上,总是异常地执着又没脑子。   青柳只得低声道,“你厉害,行了!”   看来还是觉得他不够厉害!   在柜子里憋了一天的马得铜,又用力挺了挺腰,暗自鼓劲儿一定要让这小蹄子心服口服。   第二天一早,小暖吃过连吃了三天,已经吃腻的饺子,正跟妹妹商量怎么玩雪时,绿蝶从外边回来,在她的耳边低声回道,“昨日老爷入了青柳的房,五更时马得铜离开,老爷至今未出。”   该不会是青柳和马得铜被陈祖谟发现,然后把他灭口了?小暖露出笑容。   绿蝶见姑娘这样,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绿蝶回来前老爷叫了热水,还让马得银去请郎中,听声音似乎是病了。”   病了?这倒是有些奇怪,小暖站起来打算出去看个热闹,她刚出门就见到韩二胖黑着眼圈吊着鼻涕走过来。   这是,也病了?   韩二胖郁闷地踢着地上的雪,忍不住爆了粗口,“他娘的,仨人在一个屋里,咋就能一点事儿都没有?你爹真没有用,怎么能在天快亮的时候让人给跑了!”   是够没用的,还把自己折腾病了。小暖不想提这事儿,“二胖伯,破五我去趟京城,你有啥想买的没有?”   韩二胖吓得腿一软摔倒在雪上,“你还真去告御状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咱不去了,成不?实在不出气,咱把你爹套麻袋抡一顿扔到山里冻一夜,成不?”   小暖费劲地把他扶起来,“不是告御状,我不是当了道门的俗家弟子嘛,去京城参加个道家法事。”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韩二胖甩了把鼻涕,也不跟小暖客气,“二伯听说京城里都是新鲜玩意儿,你看到啥不贵又新鲜的,给二伯带点儿回来就成。”   “成啊!”小暖爽快应下。   韩二胖很上道地问道,“你放心,你不在村里时,你家里人二伯帮你照应着!她们少一根寒毛,等你回来二伯让你随便揍!”   小暖笑了,“我们一家子都去,在京城玩几天。二伯帮我照应着小欢一家三口,成不?”   韩二胖一拍胸脯,“交给我了!”   韩二胖对小暖一家能去京城见世面感到羡慕不已。   然后不到一个时辰,这件事就席卷全村,也传到了陈祖谟的耳朵里。   陈祖谟手里的药碗差点掉在地上。青柳赶忙扶住,“老爷。”   陈祖谟抬头看到青柳担忧的小脸和媚眼,忍不住地一阵心神荡漾,一口气把药喝下去,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好端端的,怎么会昏过去呢?陈祖谟不解。   青柳则是心虚加内疚,昨夜她和马得铜都忘了给陈祖谟盖被子,他光着身子冻了半夜,才受了寒……   陈祖谟阴沉着脸,“她去京中做什么?”   马得铜规规矩矩地回话,“说是要参加道家法事,顺便带着她娘和二姑娘见见世面。”   她们的确是该见见世面,知道女人该有的样子!   陈祖谟阴沉着脸,不能这么放她们去京城,否则以小暖的性子还不知道能折腾出什么事儿来!   该怎么阻止她们呢?   “让开,我下来了!”村南一丈余高的山坡上,小暖用力挥手大喊。   小草几个瞪大眼睛,看着姐姐从山坡上坐着木板冲下来,平稳地滑到雪地上停住,在后边保护她的绿蝶非常帅气地踩着木板下来,也稳稳停在平地上。   小草、大牛和秦二妮儿几个孩子的手都拍红了,大黄也在后边横着跳,“姐厉害。”   “小暖姐,我也要!”   “汪!”   被小暖吓得胆战心惊的余小欢,现在也满眼星星地望着他们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才用雪铺出来的山坡。远远围观的大业二业、大壮二壮和秦二郎等人也一窝蜂地跑过来要玩。   “排队,一个个来!”小暖高兴极了,“大业回家搬几块光滑的板子出来!”   韩三胖亲自扛着板子跑过来,围观了一会儿后回家敲敲打打,带了一个能装好几个孩子的旱船过来,“坐这里边玩,稳当!”   孩子们都乐疯了,立刻在韩三胖身边排了长队。   于是,大年初二这天,秦家村回娘家拜年的媳妇,大都没能把家里的孩子带回去。   因为,拖不回去。   不光是孩子,村里童心未泯的大人也在边上的山坡铺了更高更长的雪道,一个个叫着号子地往下滑,怎么摔倒的都有,逗得村里人笑倒在雪地里。   秦家村嫁出去回来拜年的姑娘们也带着孩子到村边围观,有生意头脑的韩二胖、秦二爷和韩三爷在上支起摊子卖吃的玩的,简直比赶庙会还热闹。   被父亲派回来接待回家拜年的姑姑和堂姐妹们的陈祖谟,倒背着手,一脸斯文地看着自己的两个闺女孩子王一样地大呼小叫,也强装着露出慈爱的笑。   “阿嚏!”帅不过几息,陈祖谟便带着鼻涕狼狈而退。   快到晌午时,小暖和小草才意犹未尽地被娘亲叫回了家。秦氏点着大闺女的脑袋,“真会玩!”   小暖红扑扑的小脸儿上都带着汗,“可好玩了,娘后晌也去玩!”   “娘都多大岁数了,从上边下来还不得被人笑话死!”   小暖笑眯眯的,“三奶奶都玩了。”   秦氏瞠目结舌,半晌才道,“你三奶奶岁数大了又没长辈管着,当然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媳妇熬成婆,才能过舒心日子。”   小草歪着小脑袋,“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现在都不敢管着娘亲,娘亲也可以玩。”   “对,娘不用熬成婆,就可以过舒心日子!”小暖也道。   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儿……秦氏不知是该开心还是该伤心。   院里,大黄忽然叫了起来。岭嫂进来,“夫人,门外有一位自称是您的妹妹的女子求见。” 第二八七章 我儿子年方十八   .  妹子?这是秦梅来了?   今天是姑娘们回娘家拜年的日子,秦梅回村正常,但她来这里就不正常了。   小暖脸色一沉,她这是过来替秦三好和白氏找场子了?   小暖又觉得不对。秦梅的丈夫刘更城里的杂货铺生意不好,刘更正夹着尾巴做人,秦梅也不敢嚣张到哪儿去。   看着秦梅牵着女儿刘箩面带假笑地走进来,小暖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箩儿,给你姨母拜年。”   刘箩立刻跪在地上给秦氏磕头,“姨母过年好,平安发大财。”   小暖抽抽嘴角,这拜年词儿真有商家特色。   伸手不打笑脸人,秦氏也似是记不起几月前秦梅在村口的大吵,伸手把刘箩拉起来,“箩儿大了一岁,真是会说了,去年拜年还不会磕头呢。”   “可不是,她姨夫当时教了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囫囵话。”   秦氏似是没有听到,递上压岁钱。   刘箩接过小荷包直接打开,看见里边是两个吉祥如意的小银角,脸就垮了,“姨母,箩儿要金豆子!”   小暖没错过秦梅眼里的得意,就知道这话是大人教的。否则一个刚四岁的孩子,怎么可能知道要金豆子!   “姨母没准备,等明年啊。”秦氏依旧温和地笑着。   刘箩撇起小嘴儿,哭闹起来,“不要,箩儿要金豆子,箩儿要金豆子!”   秦氏有些不高兴,可秦梅不管她也没办法跟小丫头讲大道理,场面僵住了。   秦梅佯装劝着,“这孩子也不知从哪儿听来的!箩儿乖啊,金豆子银角子都一样买糖吃啊。”   “不一样,箩儿不要……”   秦梅为难地看着秦氏,“姐……你别理她,她就这样,哭一顿也就好了!”   大过年让她在自己家里哭?   小暖捏了捏小草的手,看看秦梅。小草立刻会意,跑到秦梅面前一跪,“姨娘过年好!”   秦梅立刻把她拉起来,“小草也大一岁啦,像个大姑娘,越来越懂事了。”   小草笑嘻嘻地把手一伸,“姨母,小草也要金豆子,我的和姐姐的,两个!”   小暖笑道,“我长大懂事了不要金豆子,姨母给小草一个就成。”   揣着几个铜板过来的秦梅瞪大眼睛,“我家都快揭不开锅了,哪来的金豆子!”   小草的脸垮得比刘箩还厉害,要哭不哭的,“要金豆子,小草要金豆子!”   秦氏……   刘箩气鼓鼓的,“跟屁虫!我要你也要!”   小草叉着腰,“你要金豆子干啥?”   “给我娘!”   秦梅一巴掌拍在女儿背上,“不会说话!娘是说替你收着压岁钱当嫁妆,啥时候让你要金豆子了!”   刘箩委屈得大哭,秦梅狠狠在她身上拧了一把,小丫头立刻紧抿小嘴儿,不敢吭声了。   “我要用金豆子玩弹珠,姨娘给我金豆子玩弹珠!”小草理直气壮的。   秦梅脸色发青,“姐,你也不管管!”   “孩子还小,拿了珠子可不是弹着玩吗。”秦氏爱怜得摸摸小闺女的脑袋,“娘让人给你磨几个石珠子玩啊,石头的比金的好玩。”   “好”小草靠在娘亲身边,乖巧得让秦梅想把她撕巴了。   “娘快做好饭了,咱们过去。”   秦氏摇头,“妹妹去,我昨天拜过年了。”   秦梅假装惊讶,“娘炖白条鱼放了不少蒜,我还以为是给姐炖的呢,咱们家就你号这口啊。那老大的两条鱼,可惜了的,老些钱呢……”   秦氏笑道,“那鱼是我送过去的,不管是怎么做怎么吃,只要没扔了就不可惜。”   秦梅……   “姐不认娘,这是连爹也不认了吗?”   秦氏淡淡道,“大年初一,不是拜年的正日子吗?”   秦梅压住一阵阵往上涌的火气,转头问小暖,“我听说你们还没去给你爹拜年?就算你爹宽容不挑理,你们姐妹也不能不尊孝道。你娘不方便带你们过去,我这做姨母的带你们走一遭!”   小暖可不给她面子,“若是陈家婶子带着,我们也就去了;姨母带着我们还真怕被人挑理。”   秦梅一听就哭了,“我好商好量地过来拜年,你们一个个的这是干啥,谁还不要个脸了?你们以为我想去吗,家里的铺子快开不下去了,大哥二哥亲姐都不管,我不找姐夫还能找谁?”   “再这么下去,我早晚受不住打,也得被休回来……”她一边哭一边看大姐。大姐心软,不会不管她。   哪知秦氏低头不吭声,小暖却冷脸送客了,“想找我爹你就快去,他身子不舒坦,吃完饭走了你可见不到。”   秦梅见秦氏还不抬头,真想撕破脸闹个痛快,可丈夫又惦念着第一庄,她也只能压着,先带刘箩去见陈祖谟,看不能不能求到银子。   哪知陈祖谟听说秦家人来探病,连门都没开。秦梅在门外闹了个大红脸,逃回秦家后坐在老娘面前呜呜地哭。   白氏狠狠骂着,“如今你爹娘的脸面都不好使,你当自己多大脸呢!什么人都敢往上贴!”   “女儿也不想啊,可家里……”   “他们老刘家没了你还不转了?让你一个女人回娘家丢人!”今天女婿没跟回来拜年,秦三好相当的气不顺。想去年这会儿,他正被俩女婿陪着吃酒,何等的风光!   秦梅死死咬唇,才没把在夫家受的天大委屈说出来。   “我爹中状元后,我姨夫仗着状元连襟的身份,赊账收了他家杂货铺左右两边的铺子。不过这一年生意没做好,不止没赚钱,年底连当初赊账的钱也赔不上,只能四处借钱还债。”小暖跟娘亲说秦梅的处境,“我姨母当时摆的谱比姨夫还大,得罪了不少人,所以在夫家也没脸。”   秦氏叹口气,还是忍着没说话,心里一遍遍地叨念闺女教她的那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说好用过晌午饭就去村南雪道玩的,但小草吃完就睡着了,小暖一个人去也没意思,便在屋里做着今年店铺的发展规划。   岭嫂在门口转了两圈后,被小暖叫了进来。   岭嫂小心翼翼地问,“姑娘去京城,村里的展夫人母子和翠巧母女,您打算怎么安置?”   宏图母子有展老夫人去世前的布置,不会有生命之忧;翠巧母女只要不出村也不会有事,但小暖见她这样问,便笑道,“你有什么好法子?”   岭嫂不好意思地道,“奴婢的儿子王涵昊今年十八岁,在崆峒派习武十载,如今学成下山了。奴婢把他带过来,给您看看?” 第二八八章 启程   .  小暖看着岭嫂,笑吟吟的。   如果岭嫂求的是让她的儿子到小暖的铺子里做小伙计,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店铺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只要有能力的人,小暖来者不拒。但家里的护院不成,这些人的能力品行直接关乎着娘亲和小草的安危,所以家里用人,小暖非常谨慎。   敢用绿蝶,是因为她是三爷推荐的人,小暖信任三爷所以信任绿蝶。岭嫂、张川、王冰三人是九号镖局的一等镖师,一等镖师不只是功夫好就能当的,品行也在考虑之内,这些人一旦出问题,九号镖局的牌子也就砸了,所以小暖也不担心。   但岭嫂的儿子不过是个刚从江湖帮派“毕业”的新人,小暖不敢放在家里。   但是,小暖还是吩咐道,“把他带过来,让我先瞧瞧。”   岭嫂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奴婢这就给他送信。”   自己用人,不能一直靠着三爷,也该选点真正忠于自己的。岭嫂是可靠的,她推荐的人,起码在她看来是可靠的。因为如果她儿子出了问题,岭嫂的差事也保不住了。   所以,小暖愿意一试。若真是个人才,不能放在娘亲和小草身边,也可以放在其他地方。若是个熊孩子,小暖也要给岭嫂一个让心服口服的理由,不能让她因此生了二心。   两日后,王函昊便恭恭敬敬地站在了小暖的书房里。不同于岭嫂的小巧玲珑,她的儿子身高八尺,浓眉大眼,背阔腰圆,站在这里就给人一种踏实如松的感觉。   观色识人,小暖觉得第一印象起码是好的,又看旁边的大黄也没啥不舒服的反应,便决定把他留下来,让他在自己不在家这段日子里看家护院,待她们从京城回来再做安排。   接下来,便要准备启程了。   小暖跟展柜、信叔说了自己要出门的事,让他们照看好店里的生意。因为这个正月,小暖去京城,秦日爰“回乡过年”,都要在正月底才能回来,不过小暖却不担心店铺的生意。   她手下这些人有能力,小暖也赋予了他们相应的权限,便是自己不在,店铺也可以照常运营。考量一个商号的当家人能力的重要标准之一便是他有没有培育出合格的助手,若是当家人不在,商号就如同一盘散沙,那是当家人的无能。   所以那些天天抱怨自己忙得半死,他离开一刻,商号就要出问题,并以此认为自己很有能力、而沾沾自喜的当家人或掌柜,在小暖看来都是无能之辈。   她绝不会让自己陷入那样的境地。当家人,就是要选出合格的人替自己打理日常事务,自己把目光放长远,把控全局!   小暖微笑着,与娘亲逐一核对要带的东西。   小草异常失落地回来了,“大牛哥和阿妞都不去,因为家里不让他们去。”   小暖和秦氏相视而笑,去京城不比去县城,半天就能打个来回,大牛和阿妞的父母怎么可能放心让他们跟着去。   “等开春暖和了,你再约他们去青鱼湖玩。”秦氏问道,“去京城你要带哪本书?”   小草立刻被转移注意力,抱着两本唐诗跑过来,又叽叽喳喳地问,“咱们有六个人和大黄,要几辆马车呢?”   “一辆就够了,玄其大哥和赵大哥跟咱们一起走,绿蝶她们不轮班时可以在赵大哥家的马车上休息。”小暖笑道,她们东西少,两辆马车着实浪费了。   秦氏惊讶道,“赵少爷也去京城?”   “他去给在京中做官的叔父拜年。”赵书彦的亲叔赵令德在京中做官,他每年都要去拜年,所以他提出要和小暖同时出发时,小暖觉得也挺好,“人越多越安全。”   这是正当理由,秦氏便说不出什么了。   出发这一日,母子三人与村里人依依惜别,岭嫂也叮嘱儿子几句,骑着马追上来。关上车帘后小暖笑了起来,“村里人都舍不得咱们走呢。”   “是舍不得你!”秦氏点了点女儿的额头后又把她搂在怀里,过去的这一年,闺女替她交下了半村子的人。若是没有她,秦氏不敢想现在她和小草会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小草也爬过来,娘仨抱成一团笑着。   “这垫子真舒坦。”秦氏按着身下的软硬适中垫子,非常满意。这马车是小暖找韩三胖做的,高大宽敞,坐人或者说躺着的地方铺了三层垫子:第一层是乱麻垫子,第二层是棉花垫子,第三层是虎皮垫子。三层垫子一铺,暖和又防颠,简直不要太舒服。   小草在虎皮上打了个滚,舒坦得叹气。   这马车有靠边的凳子,而是跟家里的炕差不多,娘仨靠着靠背把被子盖在腿上,觉得新鲜又有趣。   马车到了南城门后,先与赵书彦汇合,赵书彦带了四辆马车,车上带的都是送给二叔的东西。   马车走了一段到东城门外,又遇到了一溜排开的六辆豪华马车,玄其骑马护在旁边,这是陈家的车队。   陈祖谟几番阻挠小暖进京不成后,便决定跟她一同上路,对外说起来好听,暗地里也好对她们三人严加看管。   柴玉媛打开防风隔寒的车帘,见到小暖一家三口坐的孤零零的马车时,讽刺地哼了一声,一辆马车能装多少东西?吃的用的穿的都不不知道带,果然是没出过门的穷婆子!   跟在小暖家马车边的大黄冲着柴玉媛呲了呲牙,又向玄其抬抬爪子打招呼。玄其几不可见地点点头,他奉三爷命,名义上是保护郡主归京,总不好与小暖一家太显亲近。   玄其看着跟在小暖马车边的赵书彦,眯了眯眼睛,“旁人拜年都是年前去,赵少爷真是与众不同。”   赵书彦笑颜依旧,“年前去过,叔父让书彦再送些东西过去。”   见这一笑一木的两张脸相对无言,陈祖谟便笑着圆场,“与书彦同行也是雅事,你我可下几盘盲棋消磨时光。”   盲棋,顾名思义,乃是闭着眼睛下的。下这种棋不用棋盘和棋子,而是把棋盘上的每个子每一步都记在心里,这对忆力和注意力要求非常高,是文人雅士彰显身份和能耐的惯常手段。   赵书彦笑道,“书彦拙劣,您得让我两子,否则不待出济县书彦就要输上十几盘了。”   陈祖谟的爽朗大笑因脖子疼而刹住,微微点头。   为了姑娘,陈祖谟都给三分面子?玄其和绿蝶对视一眼,达成共识。   小暖对他们之间的事儿不感兴趣,放下车帘与娘亲和小草在车上说悄悄话。大黄跟着马车跑了一会儿也爬上来,窝在给它准备的舒服垫子上。   还没走出济县,大黄忽然张开眼睛抬起头,冲着外边呜呜了两声。小暖立刻吩咐赶车的张冰注意警戒。   很快,几匹快马自济县风驰电掣般追上来,张冰拉紧缰绳,绿蝶和岭嫂护在马车左右,玄其也慢慢往小暖的马车靠拢,待看清来人时,玄其骑马迎了过去。   小暖打开车侧的小帘子,回头细看,慢慢分辨出跑在最前边的正是大胡子的乌桓,而他身后紧紧追着的,乃是意气风发的,多日不见的世无双乌羽!   第二**章 走了?!   .  玄其带人翻身下马,给乌羽行礼。   乌羽恣意抬手笼了笼被风吹乱的额发,声音爽朗,“都起来。”   陈祖谟听到是乌羽来了,立刻从打头的马车上下来,快步走到队尾,行礼道,“乌少爷也要回京么?”   乌羽乃是长公主的义子,受当今太后的喜欢又被三皇子护着,所以虽然名义上乌羽该叫陈祖谟一声姐夫,但陈祖谟在他面前可不敢托大。   不只是乌羽,陈祖谟在柴玉媛的所有亲戚面前都不敢拿自己太当回事儿。因为柴玉媛是皇亲,她的亲戚个个身份非凡!想到这一点,陈祖谟无奈又开心。   乌羽的眼睛在陈祖谟的脖子上转了转,“听说你被柴玉媛打了?”   车里的小暖捂住嘴,暗道不愧是世无双,这话问得太解气了!   陈祖谟斯文笑着,“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祖谟是被家里的仆人误伤,与夫人无关。”   “被家里的下人打的啊”   陈祖谟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怎么听乌羽这意思,他还不如说被夫人打了更好呢?   乌羽不再理这没骨头的男人,转头叫小暖,“陈小暖……姑娘,见到乌某来了也不冒头打个招呼!”   绿蝶为小暖打开车帘,小暖笑吟吟地打招呼,“乌少爷好。”   乌羽看到秦氏也在马车内,立刻跳下马车恭敬行礼,“秦夫人安,乌某在此给您拜个晚年,祝您福寿安康。”   见对他一脸不屑的乌羽,却对秦氏那蠢妇如此恭敬,陈祖谟脸上的假笑都挂不住了。真是岂有此理!   秦氏笑道,“许久不见你来村里玩了。”   乌羽没少趁着三爷不注意时跑到秦家村玩儿,与秦氏见过几次面,也算熟了。秦氏对这个生得俊美,性子也欢脱有趣的小少爷很有好感,只是大黄不太喜欢他,秦氏才没有多与他交谈,免得大黄不高兴。   乌羽笑嘻嘻的,“乌某这段日子去找个混账打架,所以没抽出身来。”   混账?玄其和小暖都偷眼看了看乌羽身边沾了一脸大胡子的乌桓,沉默不语。玄其虽然不认得乌桓,但从跟着乌小爷一起来的,护在乌桓身边的八个铁卫,也能猜出他的身份。   秦氏也看到了乌桓,冲他点了点头旨意,乌桓带笑抱拳还礼,然后目光落在探出半个脑袋的大黄身上。大黄这才从马车上跳到乌桓马边,冲着他摇尾巴抬爪。   乌桓立刻下马,弯腰拍了拍大黄的脑袋,动作甚是亲昵。玄其沉着脸,陈祖谟则在诧异乌羽与秦氏三人的熟稔程度。   秦氏见乌羽的鼻子头都是红的,便回身掀开三层垫子,从下层的箱子里拿出一件带帽兜的斗篷递给乌羽,“这个暖和,你穿着。”   乌羽立刻道谢接过来穿上,冻僵的耳朵渐渐有了知觉后,他得意地斜了一眼乌桓,却见大黄正翻着狗眼睨着自己。   乌羽立刻跳脚了,“爷又不是长毛的狗,怕冷丢人吗?”   大黄往乌桓的腿上靠了靠,狗头一转,“汪!”   专用翻译小草立刻说道,“大黄说,安爷穿得比乌羽大哥还少呢。”   乌桓心里软得一塌糊涂,骄傲地挺起胸膛,“安某不怕冷。”   “玄某也不怕冷。”   ……   玄其说完才觉察到不合适,立刻闭上嘴左顾右看,假装他什么也没说过。   赵书彦忍俊不禁,小暖无语望天。   造孽啊,大黄……   想到安爷送过来的美味熊掌,秦氏又转身拿出两块挡风的皮子,“虽说安爷不怕冷,但也把这个绑在腿上挡挡风,这是大黄猎回来的兔子皮做的。”   还不等乌桓拒绝,大黄已把绑腿叼到乌桓面前。乌桓二话不说接过弯腰绑在腿上,摸着大黄的狗头笑道,“多谢秦夫人。”   小暖左看看乌桓膝盖上的护膝,右看看乌羽身上的斗篷,缩回车里叹了口气。娘把她偷偷准备的骑马御寒装备都送出去了,这是要绝了她骑马的心思啊。   “娘为何不把我做的‘手套’送出去?”小暖问道,这手套可是跨时空的产物呢,在千年后大受欢迎。   “那是你亲手做的,怎么能随便送给外人戴?”秦氏瞪了闺女一眼,“再说那东西那么丑,娘能拿得出手?”   原来是被嫌弃了……   “手套真的是好东西,可暖和了,不信娘拿出来试试。”虽然自己的针线活差劲,但那也是真皮手套,绝对保暖。   秦氏点了点闺女的额头,“你看他们的衣裳,哪个露着手?用得着你那嗦玩意儿?戴上后手指头都合不拢。”   小暖哑口无言。这里无论男女,衣裳袖子都长得露不出手……自己一定是脑子抽了……   最前边的马车上,柴玉媛激动地拉着陈祖谟的衣袖,“夫君看跟在乌羽身后的一群人,一定是乌家的铁卫!”   那些人个个腰杆笔直,杀气腾腾,一看就不是一般人,陈祖谟也点头,“夫人言之有理。”   “夫君,太好了!”柴玉媛喜上眉梢。   陈祖谟握住柴玉媛的小手,四目相望,心意相通。   有乌家铁卫护送,就证明乌羽是乌铁崖看重的人!而他们二人沾了乌羽的光,也能让乌家铁卫护送进京。待到京城后,他们把此事说出来,莫说岳父大人,就是满朝文武都得高看陈祖谟几分!   天下皆知能动用乌家铁卫的,只有乌老将军爷孙俩,现在多了两个乌羽和他陈祖谟!   至于真实情况如何,他们不说谁会知道?便是小暖到处讲乌羽是因为她们才同行的又如何?陈小暖是他陈祖谟的女儿!   陈祖谟得意地笑。   赵书彦后头看着行走在乌桓马侧的大黄,心中也有点不是滋味。可看到玄其也几次看过去,他心里这才舒服了些,笑道,“能让大黄如此亲近,乌少爷这个侍卫定也是个人物。”   乌老将军亲自教导出来的嫡孙当然是个人物。虽然没见过乌桓出手,但玄其深信,只要他进京,麒麟状元之名定属乌家。   然后,风光无两的乌桓很快会封将帅兵,为国征战。   十八岁的将军,放在旁家定值得夸上天,但在乌家已是“老”了。乌老将军十六岁挂帅,他的长子乌正平亦是十六岁挂帅,乌桓的父亲十九岁战死沙场时,已随父征战了五年。   想着乌家的满门英烈,玄其心里那点不舒服也没了。十八岁被乌老将军放出府的少将军乌桓,便是玄其也愿意为他送上一份祝福和尊敬,更何况是非常有眼光的大黄?   “安爷一看就是富泽深厚之人,能得大黄青睐也是应当的。”   赵书彦微笑点头,再回头看姓安的目光便多了一分思量,能让三皇子身边的人都尊一声“安爷”并语出恭敬的,想必也是一号人物,这位安爷,是乌家的什么人?   乌羽慢悠悠地跟着小暖走了两日,第三天一早便不理会陈祖谟和柴玉媛的苦劝,与小暖母女告辞后,快马加鞭而去!   功亏一篑的陈祖谟夫妇看着乌羽带着乌家铁卫远去背影,恨不得用鞭子把人套回来栓在马车上! 第二九零章 入京   .  去年,小暖去过扬州、登州、徐州、益州等地,认为自己也算见识了古代州城的繁华,但当她撩开车帘见识到皇城气派时,还是不由为之惊叹。   天子脚下,果然非同凡响!   莫说路两旁雕梁画栋、抢夺天工的建筑;莫说街上来往男女身上动辄上百两银子的衣裳和几十两一支的簪子;便是那鱼贯而过的一辆辆马车、一顶顶轿子上的标识和姓号也看得她眼花缭乱。   小暖听着路人说这个王那个爵的车轿,不禁瞪大眼睛。这里边随便拿出一个放到济县,都得让人心生敬畏、腿软跪拜,在京城里路人只是稀松平常地谈论而已。   真应了那句话:到了京城才知道官小。   小暖他们这辆毫不起眼没有任何标志的平头百姓的马车,远远跟在朝廷大员和勋贵车后走,都觉得不好意思。   穿过繁华街道到了行人渐稀的街道,看着路两旁衙门或官员府邸比店铺食肆多很多时,小暖心里越发得没底了。暗道这玄妙观到底在什么地方,怎么进了行政区呢?   赵书彦拉着马走在小暖的马车边,笑道,“玄妙观外五百米外有一客栈名做凤来,环境清幽雅致,愚兄替你们订了一个跨院,咱们先去把行李放下?”   赵书彦真是帮了大忙了,小暖笑得露出满口贝齿,“多谢赵大哥。”   赵书彦忍住没有伸手揉她的小脑袋,“小事而已,你我之间无须客气。京城不比别处,诸多地方不能冒闯,你和婶母出门带上绿蝶和张冰,他们都晓得这里的规矩。”   小暖点头,小草也探出小脑袋,望着路两边高高的石青色院墙感叹,“好高啊”   “汪!”大黄也表示认同。   赵书彦见到车窗挤着的这三个脑袋,怎么看怎么不放心。   玄其送了柴玉媛回承平王府后,便带人返回晟王府复命。严晟刚从郊外归来,与与姜公瑾谈论方才观谷时,圣上那番言论的因由。   听玄其报一路的经过严晟面容不改,但听他说到赵书彦跟着小暖一同住进凤来客栈时,严晟长眉微蹙,这厮倒是殷勤得很。   玄其又道,“据属下得来的消息,赵书彦从未在年后正月里进京送货,就算是年前进京也是住在其叔赵令德府中,未曾住过客栈。”   姜公瑾听了抚须而笑;三爷的背景板玄散则抬起眼睛,暗道玄其这小子有长进,居然学会给人上眼药了。   严晟挑凤眸看着一脸严肃的玄其。   有那么点心虚的玄其立刻低下头,他还不是担心陈姑娘被赵书彦拐走嘛……   玄其这边汇报完,绿蝶便到了。进来后一板一眼地讲着自三爷走后姑娘身边发生的大小事,严晟听着小暖活得依旧鲜活有趣,面容渐渐舒缓。   绿蝶讲完后特意加了一句,“赵书彦一路上不只对姑娘嘘寒问暖,还特别关照秦夫人和小草,也给大黄顺了几次毛。到凤来客栈后,赵书彦本只订了一个跨院,但他自己也留了下来,花高价请走隔壁跨院的客人,与姑娘比邻而居。”   姜公瑾……   这么多话,估计会被罚得很惨……最近一直当闷葫芦的玄散偷着乐。   严晟淡然地目光落在玄其和绿蝶身上,玄其的头深深埋在胸前,绿蝶则心怀忐忑地抬起头,冲着主子咧开嘴,笑了!   这笑容,竟依稀与大黄有些神似……   严晟忽觉该让自己的手下跟小暖一家拉开些距离……   只这两个……   “你二人任务完成得不错。玄其领牌子去玄武堂挑件趁手的兵器,绿蝶开始跟玄舞学分筋错骨手。”   两人喜出望外,玄散差点没趴下。   玄其倒也罢了,去年暗卫差事干得好的,都得入玄武堂;可绿蝶干了啥,咋就能学七十二路分筋错骨手呢,这丫头今年才十五啊!   待二人退下后,玄散认真思索自己跟绿蝶之间的差距,想着弥补之后是不是明年也有机会跟三爷学绝顶轻功。   玄散思索半晌,眼睛一亮,找到了!   “玄散。”   玄散立刻现身,站到三爷桌前,学着绿蝶的样子咧开嘴。   姜公瑾扶额,严晟挑挑眉,“牙疼?”   玄散立刻收了笑,用力摇头。   从晟王府回到凤来客栈,绿蝶的脸是红的,眼睛是亮的,腿是飘的,抱住大黄蹭蹭蹭往墙头上蹿了三趟。   坐了三天车有些发蔫的大黄不高兴地挣脱,跑到小暖身后寻求庇护。小暖笑道,“三爷赏好东西了?”   绿蝶的主子是三爷,所以她回到京城第一件事是去三爷府中报到,小暖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平日里少言寡语的沉稳绿蝶,此时喜不自胜,“赏了好东西!姑娘的面具用了半年多,该换新的了。”   小暖点头,这半年虽然三爷和绿蝶等人只字未提,但小暖从师傅和长乐赌坊的高冲那里了解到,足以以假乱真的面具便是在江湖各大派中也是极其罕见的。三爷能把这面具当个寻常物件“卖”给她,让她得以秦日爰的身份出现在世人面前搭理店铺,乃是极大的恩情。   “三爷可在府中,我后晌过去拜会?”师傅让她明日辰时在玄妙观前候着,见到师傅后时间便不由她做主,趁着今日先去拜会三爷也好。   绿蝶立刻点头,“今日乃是顺星节,三爷刚随着圣上观谷而归,酉时星出才会入宫。”   啥叫顺星节和观谷小暖不晓得,不过三爷在便好。小暖跟娘亲说了一声,便带着绿蝶出客栈,直奔三爷的晟王府而去。   圣上未立太子,四个成年的皇子都被封王出宫开府而居。论位置,三皇子柴严晟的晟王府离着皇宫最远,已到皇城边上。   为此众说纷纭,有人道是三皇子不受宠,毕竟他的母妃是四大皇子的母妃中登级最低的一个,身份不够尊贵;有人道是三皇子喜静,所以皇上格外开恩,让他择静地而居。   小暖本听着无所谓,但当她进入晟王府,看着里边精致的亭台楼阁时,觉得圣上应该不是不喜欢三爷的。   要是不喜欢,能撒这大把的银子给他建府? 第二九一章 只管赚钱便好   .  小暖带着遮颜面纱又扣上斗篷帽子,一声不发地紧跟着绿蝶进了内院后,她才有了“这是三爷的府邸”的真实感觉。   因为这里跟济县的严府一样干净爽利,空空荡荡得让人无所遁形,看着就安全得很。几个守卫在内院各处的侍卫见小暖没带着大黄一起来,心里竟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失望。   小暖通禀后进入书房后,先给三爷拜年,“小暖给您拜个晚年,祝您新年好气运,万事都如意。”   严晟温和点头,问道,“你母亲和妹妹可安好?”   “安好,有劳三爷挂记。”小暖笑眯眯地抬头,发现三爷身上的衣裳并非绫罗坊出品,心中便有那么一丁点的失落。   针尖大的一丁点儿而已……   严晟见她的大眼睛盯着自己的领口的刺绣提花,以为她看着新奇,便解释道,“这是我的祭服。”   大周官员有好多套正装:祭祀时穿的祭服、上朝面君时穿的朝服、日常办公时穿的常服等,按照品阶高低,服饰的颜色和花纹有很大差别。今日是顺星节,严晟刚跟随圣驾祭拜归来,晚上还要进宫观星,所以未换下祭服。   小暖一直以为朝廷的正装只有外袍,没想到里边的衣裳也是配套的呢,等三爷站起来,小暖才发现三爷的腰封也很别致,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   严晟取了东西转身,发现小丫头还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衣裳,不由得心情转好,也只有这小丫头会觉得他的衣服比脸好看,“这个拿回去,你和小草玩。”   小暖睁大眼睛接过两个荷包,“三爷给我和小草的压岁钱吗?”   严晟沉默不语,她还真是把自己当长辈看待了。   小暖打开花纹精致的荷包瞧了瞧,抬起头时眼睛都笑弯了,“还真是巧,小草前几日还说要金豆子玩弹珠呢,三爷今日便赐了。”   严晟眼角也染了笑,“小草被你教得越来越机灵了。”   原来是绿蝶说给三爷听了呢。小暖笑道,“小草说话做事大多数都是她的天性使然,我教的很少。”就小草那张气死人不偿命的嘴,小暖自认教不出来。   两人又闲聊几句,小暖便提到面具的事儿。严晟点头,“秦日爰今年该十六岁,不只要带假面,喉结也该长出来了。”   男子到了十五六岁会变声、长胡子、喉结突出,小暖的目光落在三爷的下巴和喉结上,这才发现三爷的下巴有微青的胡子茬,喉结也很明显,很好看,很……性感。   严晟被她看得喉头发痒,喉结微微滚动。小暖似是受到了惊吓,赶忙转开眼。暗骂自己真是当孩子时间长了,怎么就忘了不能盯着男人的喉结看呢,这是一种很暧昧和挑|逗的举动啊!   书房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严晟咳嗽一声,嗓子终于舒服了,“要不要看邸报?”   “要!”小暖立刻点头,只要别这么干着,让她干啥都行。   严晟把最新的邸报递给小暖,小暖便乖乖地趴在桌上看了起来,并顺手从怀里掏出一只巴掌长的韬笔,又拉过桌上的一张纸,边看边认真地做笔记。   严晟喜静,这样的安静让他舒适地微翘嘴角,取了前几日刚刊印的《大周地志》翻看。   邸报上的信息很多,小暖从头翻到尾用了一个时辰,然后她又把标记的几页重点信息翻看了一遍,不懂的字和词向三爷请教过后,目露沉思。   这份邸报上承平王妃年底入宫拜见时,被太后和皇后叫进去说了话,这是命妇莫大的荣耀;承平王也因为在家修身养性,得了皇上的几句赞扬。另一方面,大皇子因为办差不利被圣上申饬后夜夜梦魇在家休养,皇上派了御医过去照料。   从这些信息里,小暖读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味道,觉得大皇子一派在憋什么大招……   “可看出了什么?”严晟放下书问道。   小暖点头,刚才的猜测是不能跟三爷讲的,她便挑着能讲的说道,“朝廷下旨要约束明州和广州两大通海港口的出港货物。所以今年我朝销往南部各国的稻、麦、茶会减少,相对应的进口的香料也会减少。外销粮去年有近千万石,今年囤积不外销,粮价必定会下降,而香料的价格会上升……”   严晟目光明亮地看着小暖,“接着说。”   小暖接着分析道,“没有天灾影响海运,也就是说这次调整是人为。所以有两种可能性:一个是对方的问题,一个是咱们的问题。可能南海诸国不安稳,或者……我朝要有大动作……”   小暖越说声音越低,小心翼翼地打量三爷的脸色。这是朝政,她一个小丫头乱说一气,不知犯不犯忌讳,见三爷并未不悦,小暖就接着说下去,“如果这邸报上的内容被商户得知,应该会抛售粮食和囤积香料,粮价的上下限有朝廷约束但香料没有,所以囤积香料的利润应该不小。”   严晟的目光落在小暖闪闪发光的小脸上,问道,“这些是谁教你的?”   圣上的确有意在今年与多次出兵扰大周边境的西夏开战。大战在即,除了选帅选兵,粮草和军饷也是重中之重。朝廷自去年年底整饬户部筹银筹粮,这些都是暗中进行的,没想到小丫头竟从一条约束港口的邸报上看出了端倪。   是他小看了天下商贾,还是小暖非同寻常?   九年义务教育、六年中学加四年经管专业大学教育教出来的。咱身上可是凝聚着中华上下五千年的聪明智慧,又融合了西方经济发达国家经管思想的精华,加上多年商场博弈的融会贯通,眼界自然非比寻常!   这话小暖自然不敢说出口,只是谦虚道,“跟着齐之毅、赵书彦两位大哥和其他商贾学来的,还有一些是自己揣摩出来的,小暖说得对吗?”   赵书彦倒也有几分本事……严晟微微点头,“今春的确会有战事,此事不可说与旁人。”   小暖立刻点头表示明白,见三爷没有生气,她便目光晶晶亮地接着问道,“过几天要武选出来的麒麟状元会带兵出征吗,圣上又要用乌家了吗?”   严晟的手忍不住在小丫头的脑袋上揉了揉,“只管赚你的银子便好。”   这就是……是了?小暖知道该为乌家高兴,但她又替乌老将军担忧:老将军就这么一个还没成亲的宝贝孙子,怎么就舍得送上战场呢? 第二九二章 玄妙观   .  从晟王府出来,绿蝶带着小暖又穿过七转八转的小路回到银楼的包间内接着看首饰。绿蝶打开窗户往街上看了看,低声道,“陈家的家丁还在外边守着。”   以逛银楼为幌子去见三爷,小暖不用问也知道,这家银楼也是三爷的产业,陈家的人自然进不来。   渣爹还真是对她们上心呢,小暖冷笑一声,派人跟着他又能干什么,“咱回。”   绿蝶抱着几个首饰盒子跟着小暖出银楼,路过假装在摊子边翻找东西的陈家家丁,扫了一眼。   真是个蠢货,一个大男人翻女人的头花,就这点能耐也敢跟踪她!绿蝶故意用首饰盒撞了家丁的背。家丁见暴露了,只得尴尬地回身行礼,“大姑娘。”   这让人咬牙切齿的称呼!小暖点头,“以后叫我小暖姑娘!我爹到承平王府了?”   “到了。”   “承平王可安好?”   他一个小厮,哪见得着承平王啊,“……”   “我爹找我有事?”   “……“不是找你有事,是怕你惹事。   “若是无事,别在我身边跟着,我家丫鬟脾气暴,伤了你就不美了。”   小厮泪流满面地点头。   小暖回到凤来客栈时,客栈的灯都掌上了,她才发觉自己竟然在晟王府呆了这么久。   怎么好像没跟三爷说几句话,时间刺溜一下就过去了呢?她的面具没拿,假喉结没拿,也没跟三爷谈拿这两样东西要用什么交换,怎么就回来了呢……她干了点啥呢?   大黄见到小暖,跑过来围着她打转,小草也在堂屋喊,“娘,姐回来啦。小草去大堂要饭,好不好?”   要饭……小暖抽抽嘴角,“点饭,不是要饭,要饭是叫花子说的。”   小草点头,颠颠地跑出去,岭嫂立刻跟上。在灯下做针线的娘亲见她进来,抬头柔柔地笑着,“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小暖坐在娘亲身边,接过娘亲给她倒的热茶,发觉只要有娘亲和小草在,哪里就是家,这感觉简直棒极了。   “三爷给了我和小草几个金豆子做压岁钱。”小暖把荷包递给娘亲。   “三爷给压岁钱你不该接,他还没成亲,这不合规矩。”秦氏口里说着,把荷包里的金豆子倒出来。   三爷给的金豆子跟葡萄差不多大,上边还刻着吉祥如意、出入平安等吉利话和花纹。黄澄澄的闪得秦氏都说不出话。   “可能皇家规矩跟咱们不一样,所以三爷给女儿就收了。”其实若从柴玉媛那边排辈分,小暖该称呼三爷一声舅舅的,所以收个压岁钱也没啥。而且这些金豆子折成银子不过三四百两,对三爷来说实在不算什么。   “娘若喜欢,女儿换一批金子放在家里让您拿着玩。”她的万贯加财都是纸票或货物,还真没什么金子。   秦氏赶忙摇头,“可不要换,换回去在家里放着我怕睡不着觉。”家里的一摞田契地契,秦氏都是藏了又藏,总怕让人偷了,放金子不是更招人惦记吗。   小草又蹦跳跳回来了,小暖才打开首饰盒子,一对羊脂玉镯给娘亲,粉色珊瑚珠串给妹妹,她自己也戴上一对玛瑙芙蓉玉粉色玉镯,娘仨都喜滋滋的。   秦氏摸着温润光滑的手镯问道,有些心疼,“这个很贵?”   小暖笑道,“没几个银子,就是看着好看而已,娘放心戴着,都说玉养人,戴着有好处。”   三对镯子中小暖的是最便宜的,但她一眼就相中了,戴上就舍不得摘下来。   娘仨坐了一路车,现在没有什么胃口,晚上吃了三碗汤面后,便收拾着要睡了。   这时,隔壁跨院的赵书彦回来了,在门口朗声问道,“小暖妹妹可睡下了?”   绿蝶皱皱眉,秦氏微愣。   “大哥应是有事寻我,女儿去看看。”正欲宽衣的小暖拉上衣衫披上斗篷走到跨院门口。   赵书彦身上带着微微的酒气,笑道,“愚兄派人打听了玄妙观的情况。玄妙观的观主道号无尘,是个极为聪明通透的人物。可以说正是因为有她在京城坐镇,正一教才压了全真教一头,成为当今道家的正统。无尘道长做事讲究章法,不喜多舌卖弄之人……”   赵书彦把玄妙观的情况一一讲了,然后又道,“若是无尘道长邀你住进道观,你应回绝。因道观内没有走兽只养了仙鹤等飞禽,大黄进去怕是惹人不快。”   小暖一家看重大黄,但在别人眼里它不过是只寻常的看见狗罢了。若真惹出事,小暖也不一定能护住它。   小暖感激地拱手,“多谢大哥。”   赵书彦看着她的小拳头,笑了,“傻丫头,你现在是女装,怎可这般行礼。”   小暖这才反应过来,忍不住吐吐舌头,嘿嘿地笑了,“习惯了……”   赵书彦看着她娇俏的小脸儿,眸子猛地变深,绿蝶提气,已经做好了随时护主的准备!   好在灯光下他的面容变化并不明显,也很快收敛了,“这镯子很漂亮。”   有眼光!小暖笑弯了眼睛,“大哥好生歇息,明日晚上回来小妹有事想跟你讨个主意。”   晚上回来这四字让赵书彦心里暖暖的,他看着小丫头回屋,才回客房歇息。   第二天小暖一家早早起来,到玄妙观门口等着师无咎。   往这山门前一站,小暖就觉得玄妙观比长春观气派多了。   玄妙观的山门修得气势非凡,大门左右两侧还有两个稍小的掖门,其上挂着“玄境”、“妙门”两块牌匾,与高高悬挂的“玄妙观”三字交相辉映。   怎么看怎么高大上。   大门边还竖着一块高大的石碑,小草带着大黄跑过去围着石碑转了转,“姐,这上边写的什么?”   小暖抬头看了一眼,然后满脸黑线,她一个字也不认得……   “大抵就是这庙是谁何年何月修的。”   “笨徒儿!这石碑上写的是山门是何时由何人修缮的。”师无咎溜溜达达地过来,瞪了眼不争气的徒弟,“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见了你师姑可不许乱说!” 第二九三章 财神关羽   .  小暖辞别母亲和妹妹,跟着师傅敛眉肃穆地进入玄妙观的山门。入山门走了几百步,微抬首见两株古松掩映着玄妙观的正殿三清殿。正殿高数丈,出檐长深,斗拱疏朗,殿东西墙垣上的三天天宫胜景壁画色彩绚丽,惟妙惟肖,让小暖觉得自己不过出红尘几十丈,便入了天宫。   师无咎带着他的九弟子陈九清在三清殿内跪拜三清祖师后,便问旁边伺候的小道童,“无尘呢?”   小道童立刻道,“禀师祖,无尘师祖应在文昌殿。”   师无咎便带着小暖一路溜溜达达地往后走。   从赵书彦处,小暖已得知玄妙观中有大小殿堂三十余座,这数字听起来倒不觉得多,但当她用脚来丈量时,才惊觉玄妙观大得离谱,太清殿、灵官殿、太极殿、雷神殿……小暖简直看花了眼走酸了腿,真想问师傅文昌殿还有多远……   刚要张嘴,小暖忽见下一座殿上的巨大匾额写着四个大字:财神大殿!   小暖顿觉从里到外无比地舒爽,很想进去拜一拜。路过殿正门时,小暖往里一看,居然发现殿内供奉着三尊财神!   财神怎么会有三个?小暖盯着这三个衣着各异的黑白脸财神,憋了一肚子话,不过还是谨记着赵书彦的话,没有吭声。   师无咎见徒儿一脸憋闷的模样,便问道,“九清吾徒,心中有惑?”   ……进了玄妙观后,师傅说话都开始打官腔了,小暖赶忙问道,“师傅,为何财神有三个呢?”   师无咎无奈地看着小暖,自己这徒弟,还真是啥都不知道,“财神本就有三位:文财神比干,武财神赵公明和关羽。”   财神不是天上的神仙吗?比干她知道,赵公明又是谁,为毛桃园三结义中据说是卖小米绿豆出身的关二爷也当上财神了,为毛?!小暖又回头看了一眼三个财神中脸最黑的那个,深深觉得还不如把三爷供在这儿合适……   不过这样有辱神灵的话,小暖可不敢轻易说出口。又绕过两处打坐台后,小暖终于见到文昌殿的匾额。   这个殿里供奉着一主一副两个神像,不用问正中那尊大的一定是文昌神君,侧位稍小的神像是谁呢?小暖仔细看了几眼,莫名觉得眼熟……   文昌殿内也有几个道士跪地诵经,师无咎四处扫了一眼不见师无尘,便大摇大摆地带着小暖往里走,小暖提着道袍小跑跟着。过门槛时尤为小心,生怕自己一不小心绊倒在门槛上给师傅丢脸。不过门槛太高,她的腿太短,道袍又太嗦,小暖还是绊了一下,险险没栽倒。   正丢脸时,小暖清楚地盯到身后的诵经声小了许多。她一回头,一众大小道士立刻闭上眼睛高声诵经,小暖……   推开后殿走廊西侧一间房门,师无咎大叫一声,“师妹,师兄回来了!”   就这一嗓子,惊走院中老树上的寒鸦,惊呆身后的小暖。小暖定定神,打量屋内榻上打坐的师姑师无尘,不由得一阵羡慕,暗道这才是高人该有的模样!   师姑看年纪四十岁上下,面容微染风霜,道冠道袍整整齐齐,头发一丝不乱。她虽是闭目,但让人观之就觉得她很牛,在她面前不敢高声语。   当然这“人”里包括小暖,却不包括师无咎。师无咎大大咧咧走进去,在师无尘对面矮榻的蒲团上无形无状地一坐,“师妹,师兄我去年算满了一千姻缘卦!”   师无尘长眉微蹙,没有睁眼。   “师兄我还收了九徒弟!九清吾徒,过来拜见你师姑!”   小暖立刻进屋,规规矩矩地行礼,“九清拜见师姑。”   师无尘的眼睛立刻睁开,盯着小暖看了一会儿,十分不满地看着师无咎,暗道这么个小奶娃竟然是天使首弟子的第九徒?师兄还能再不靠谱点儿么!   师无咎笑得一脸欠揍,“我徒儿师妹行礼呢。”   师无尘闭上眼压了压怒火,才平静开口,“起来。”   这声音端得是落地有声、威严无比。小暖直起身,听声音就知道师叔不待见她,便老老实实地退师傅身边。   师傅不说话,师姑不说话,小暖更不敢说话,屋内陷入沉寂,小暖敛气凝神垂眸而立,让自己不坠师傅的面子。   师无尘盯着小暖的面容看了半晌后,越发地惊讶,转头疑惑地看着师无咎。   师无咎用力点头,得意的笑。   屋内的气氛缓和,师无尘落在小暖身上的目光也柔和了,“九清?”   “师侄在。”小暖恭敬搭话。   “可读了《老子想尔注》?”   小暖犹豫了一下,“师侄惭愧,没有读懂。”   倒是个实诚孩子,师无尘轻轻点头,“不急,闲来无事便翻出来读,读得多了自然就懂了。”   ……这是让她把秘籍背下来吗?小暖点头应道,“是。”   “今日吉时已过,明日辰时你来祭拜祖师,正式拜入师门。”   “师妹,这丫头属狗。”师无咎提醒道。   属狗咋了?小暖眨巴眨巴眼睛。   师无尘点头表示明白,“那便改在后日午时,这两日不可杀生。”   “是。”   此时师无尘怎么看小暖怎么觉得顺眼,温和道,“九清第一次进京?”   小暖摇头,“去年初来过一次,只在城边驿馆住了两日便回乡了。”那次来的是真正的陈小暖,这才来的才是她。   师无尘也未多问,“京中繁华,闲来无事可四处转转,这两日无事也可来观中打坐论道。”   打坐,论道?小暖的嘴角抽抽。   “论道打坐就算了,这丫头除了赚钱什么都不会。”师无咎一句话解决了小暖的困境。   看着笑得尴尬的师侄,师无尘也没有强求,“有空便过来玩儿。”   “是!”小暖答得响亮,觉得师姑也没那么可怕,便把背在身上的小包袱取下来,“师姑,我娘给您准备了礼物,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您别见笑。”   小暖刚把包袱放在桌上,便被师傅赶出房间,“自己去玩,为师跟师姑说几句话。”   小暖乖乖退回正殿,在一众道士中间找了个蒲团跪坐,不理会方才看她笑话的一众道士的打量目光,只抬头看着那尊眼熟的神像看,然后她的眼睛猛地一亮,想起来这是谁了!   孔子!她在族学和县学里都见过,只不过那里是二维的,这里是三维的,但样貌十分地相似。   想到前边的关羽,小暖真不敢断定这孔子像是管啥的。   待师无咎从后殿出来见她盯着神像发呆时,便叮嘱道,“后日穿整齐点儿再来。”   小暖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道袍,委实不知道该如何更整齐。   待到第三日午时,小暖沐浴更衣进入玄妙观时,抬眼见到观里背手而立的严晟,嘴巴张得能装下一个鸭蛋! 第二九四章 玉牌   .  见到小丫头这傻傻的样子,柴严晟冷若冰霜的脸有了丝笑模样。偷看他的小道姑们,都觉得心头一跳。   三皇子冷情冷心,没想到他还会笑,而且笑起来还这么好看……   能请来鲜少露面的三皇子已是道门荣耀,还能让五行贵金的三皇子屈尊降贵到门口迎接小师姑,观主太厉害了!   小暖快步走过去,选了一个比较合适的称谓,“晟王?”   明里暗里无数双眼睛盯着,严晟并不想让人发觉他与小暖的亲近关系,“本王受无尘道长之邀,前来观礼。”   能把三爷请过来观礼,师姑好大的面子啊,小暖弯腰道谢。三爷来观礼,不只是师姑有面子,她和师傅也有面子。   “除了本王,易王、右相、国子监祭酒、永福寺的主持也在受邀之列。”待过了三清殿,身边三丈无人,严晟轻声道。   这是什么配置?   严晟身后半步的小暖,嘴又合不拢了,“承平王来没有?”   “不过一个郡王而已,他还不够格。”严晟淡淡道。   小暖嘴角上挑,这话听着太舒坦了有没有!   严晟又轻声道,“永福寺的主持慧清若跟你讲话,你多留心,不知道该怎么回话时,便不要答。”   也就是说永福寺的主持可能会给自己下套,小暖点头,“九清明白。”   听到她如此自称,严晟脚步微顿,回首见她笑得轻松自在,便知她还不晓得“九”字在道宗中有多大的分量,更不知师无咎和师无尘对她的期许有多高。   严晟也好奇,师无咎究竟是怎么选中小丫头的,而一贯低调的师无尘又为何如此大肆张扬让她拜入师门。这也是今日被请之人悉数而至的缘故。   好奇,也给师无尘这位慈宁宫上宾几分面子。   严晟听着观内的抑扬顿挫的唱经声,目光微寒。道门最好不要动什么歪心思,小丫头不是他们可以任意拿捏的!   回首对上小丫头纯澈的眸子,严晟发然立春之后阳光明媚了许多,照得这小丫头的脸闪闪发光,连她脸上细细柔软的小绒毛都清晰可见。   严晟忽然觉得手痒,想……摸一摸。   “王爷你看,”小暖见严晟停在财神殿前,靠近一小步窃窃私语,“这财神殿里的武财神,竟然是关二爷!”   她的睫毛也染了阳光……严晟微怔,明明这丫头的五官还没乌羽好,忽得他忽然觉得这五官凑在一起,比乌羽还顺眼了呢?   “关二爷哦!”小暖见三爷一脸沉思,颇有遇到同道中人的欣喜,“财神哦!”   神奇!   严晟点头,幽幽道,“太祖在位时,下诏书尊三国名将关于为财神。”   太祖……小暖心里捣鼓了一阵儿,那不就是三爷的爷爷嘛!还好刚才她没说什么大不敬的话。   三爷的爷爷封关羽为财神,这脑回路……不愧是天子!   严晟又补充道,“隋炀帝将关羽尊为伽蓝神,伽蓝乃佛家寺院的守护神。”   武将封守护神正常,所以小暖觉得隋炀帝比周太祖正常,“王爷,您的父皇封了哪些神仙?”   严晟微笑,“改日再与你讲,到了。”   到了?小暖抬手,才发觉他们竟到了文昌殿不远的小院,觉得十分地惊讶。   上次跟师傅来时明明走了好久才到文昌殿,跟着三爷,话还没说几句怎么就到了呢?   小暖低头看着三爷不沾尘的云鞋,暗想三爷莫非修炼了什么缩地成寸的神功?   “无量天尊,有劳晟王。”穿着红底金丝银线袍的师无尘从院内走出来,甩拂尘弯腰行礼。   严晟微微点头,小暖这才知道三爷在道观山门站着不是巧合,而是为了迎接自己?   小暖忽然心慌,觉得今天的拜师似乎很重要。   跟着师姑入内,见到端坐在左右席的王爷、丞相、主持、祭酒,特别是正位上罕见的,身着整洁的金丝银线道袍、头戴道冠的师傅,小暖更觉得今日非比寻常连师傅都这么正行了。   顶着众人打量的目光,小暖在师姑的引荐下一一见礼后,便跪在师尊面前,规规矩矩地磕了三个头。   师无咎此时气场一万八千丈,“正者不邪,一者不杂,正一之心则万法归一,入我正一教,先拜师祖。”   有中年道姑端上一道玉牌,师无尘道,“恩师云游天下,离去时留书道:若得九清,先拜此玉牌,玉牌不倒,方能正道。”   正道?   小暖略疑惑,不过想到师傅说她修的是逍遥道,才安心规规矩矩地跪在竖立在桌上的玉牌前,恭声道,“弟子拜见师祖。”   她弯腰跪拜,所有人的目光盯在玉牌之上。见玉牌丝毫不动,师无咎目露喜色,在坐的老和尚目光微沉。   小暖再拜,玉牌微摇。右侧观礼的光头和尚嘴角微动刚要发力,却忽然觉得周身一冷,余光见晟王冷冰冰的盯着他   慧清乖觉地竖起手掌,无声送佛号,心中不解一向不理佛道之争的三皇子,为何忽然站了道门。   小暖三拜抬起头时,见玉牌还稳稳地站在桌上,怀疑这牌子是黏在盘子上的……   师无咎高诵道号,朗声道,“奉尊师之命,俗家弟子陈小暖入我正一教,道号九清。”   “多谢师祖,多谢师尊。”小暖俯身叩谢。   待小暖起身后,师无尘招手,“随师姑去更衣,再去三清殿拜祖师。”   随着师姑进入里间后,师无尘亲自为小暖脱去青色道袍换上金丝银线袍,又帮她换了冠,低声道,“待会儿若那老秃驴为难你,想怎么做便怎么做。”   “是!”小暖乖巧应下。   待小暖换了道袍出来,五位观礼的尊客也站起身,师无咎在引路,前众人依序而出。   按照尊卑顺序,师无咎出去了,便该是二皇子柴严易了。小暖进屋都没敢抬头看一眼这为正宫皇后所出的二皇子。   此时她的目光微转,发现二皇子站起来时,似是不经意地用手拉了一下座位上的垫子,才走了出去。   小暖望着平整无痕的垫子,脑袋里多了个标签:这二皇子可能有点强迫症。   三爷出去后是右相,然后是国子监祭酒、惠清,最后是师无尘和小暖。   自这里到三清殿距离很远,众人走得也不快。   惠清稍慢半步与小暖齐平,慈爱地问道,“听闻九清道长与令尊之间,有些不妥?”   小暖抬首静静地看着惠清的光头,不言不语。   师叔说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三爷说不知道该讲什么就不要说话。小暖当然是听三爷的!   惠清被这小丫头清澈的目光和师无尘不屑地目光看着,丝毫不觉得自己问的有什么不妥,“九清小道长面相模糊,福祸难辨,想必造化非凡。小道长可知何为造化?”   这次不只惠清,前边五人都回首,目光落在小暖身上,想听她如何回答。 第二九五章 压力山山山大   .  小暖来自千年后,受的是现代教育。千年后的教育有个通病,就是认字不识字。简单来说就是人们都知道这个字念什么,但问这个字啥意思?不知道!   “造化”这两字小暖会读会写,但脱离开语境,小暖真的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   虽然不知道,但小暖明白慧清一定是在给她挖坑,她无论怎么回答都是错的。   可所有人都看着她,不回答也不成,小暖干脆把问题推给师傅,“师傅,这位大师问徒儿什么是造化,徒儿读书少委实不晓得,给师傅丢人了。”   虽然三爷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但小暖从他的目光里就是看明白自己答对了。于是,她撅起小嘴儿,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师傅,把姿态做得很足。谁让她年纪小呢,不会不丢人,一个老和尚难为十二三岁的孩子才丢人。   师无咎果然瞪起眼睛,“慧清你个老不修,若是脖子痒了想斗法来找老道,欺负老道识字不满半载的徒儿作甚!”   慧清被师无咎怼了面色不改,反而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小暖眨巴眨巴眼睛,为啥慧清念了遍佛号,师傅的脸色就差得像跟吃了那啥一样?既然这老和尚与师傅和师姑都不对付,为啥今天还要请他来观礼?   不知道,所以就不说话,小暖垂眸,乖乖站在师无尘身边。   为首的二皇子柴严易的目光扫过面前的一僧两道,开口道,“道僧同源,兄道友弟道恭,方可和睦。”   师无咎和慧清同时称是,柴严晟才又向前走去。   云里雾里的小暖从柴严易的话里嗅到了一点苗头:道僧同源。   首先是“道僧”而不是僧道,也就是说在大周皇家人眼里道在僧之前;其次是“和睦”,皇家要求道僧和睦,可能正是因为如此,师无尘才会请慧清和尚过来观礼。   师傅刚才生气是为了什么,小暖还搞明白。但她忽然明白了一件很可怕的事:她可能一不小心卷入了大事件道僧争客源!   天下信众就这么多,和尚与道士哪个占了上风哪个就有更多的信众也就是客源,有了客源才能生存下去,才能发展壮大。   这个可不好弄,很麻烦啊……   待到了三清殿,小暖望着殿前殿内密密麻麻的道士看过来的殷切目光,觉得压力山大,她不过是个种田农家女,只想挣钱,不想做大事儿啊。   跟着师傅和师姑拜过三清祖师,又跪地聆听师傅圣训等一系列让人眼花缭乱的程序后,小暖终于从师傅手上接过入门书籍、拂尘和玉佩,正式入道门,成为正一道家陈九清。   待她走出殿门时,正夕阳入山彩霞满天。这可是个大大的吉兆,师无咎和师无尘甩拂尘,朗声道,“无量天尊!”   慧清也双手合十,喜道,“阿弥陀佛。”   就这四个字,三清殿前一众道士看惠清的眼神便不善了。然后,所有人的目光一致落在小暖身上。   小暖忽然感觉三山五岳都落在她的小肩膀上,压力山山山大!   她硬着头皮,学着师傅的样子一甩拂尘,冲着满天云彩高声诵念,“无量天尊。”   然后,包括师傅在内的道士们都笑了,慧清脸色脸上的笑容,没了。   她这是又干了啥?小暖一脸抓瞎,不由自主地去看三爷。三爷看小丫头这小可怜样,微微点头。他这微小的动作没能瞒过旁边的二哥柴严易。   柴严易的目光在三弟和小暖之间转了一转,嘴角微微翘起,然后,他发现小暖的拂尘有几根毛竟然卷着,实在不能忍!柴严易抬手把帮小暖把毛理顺后,心中才舒坦了,也露出微微的笑容。   他这个小动作,看得道家心悦,慧清忐忑,小暖更抓瞎……   拜师礼罢,小暖随着师傅和师姑送客后,师傅用力拍了拍她的小肩膀,“九清吾徒。”   几乎是下意识的,小暖弯腰行礼,“徒儿在!”   “好,好啊!”师无咎开怀大笑。   小暖……   师无尘也冲着小暖和善地笑着,“听说你师傅已将你师祖传给他的玉佩传到了你手上?”   小暖立刻掏出刚才师傅给的玉佩。   “不是这块,是被……那块!”师无咎心不甘情不愿地道。   小暖赶忙拉出戴在脖子上被大黄抢来的那块玉佩,师无咎眼巴巴看着,点了头。   师无尘也取出一块玉佩,笑道,“这块也是你师祖传下的玉佩,今日也送与你了。”   小暖不敢接,师无咎却抢过来塞在小暖手里,“傻丫头,你师姑给的东西还不拿着!”   小暖……“多谢师姑。”   “今日你立了大功,还有什么想要的?”师无尘又问道。   师无咎站在师妹身后,紧给小暖使眼色,眼都快抽筋儿了却听自己的笨徒弟说道,“九清想借师姑求师祖留下的符书一段时日,可否?”   师无咎和师无尘都愣了,师无咎问道,“你又不会画符,求符书做什么?”   小暖如实道,“九清是替七师兄求的。”   “你七师兄让你求的?”师无尘的声音已没了笑纹。   小暖摇头,“不是,是七师兄引弟子入师门时提过几次师祖的符书,九清在济县颇得七师兄关照,所以师姑方才这么一问,九清便想起了此事。九清不懂规矩,若是有什么失礼之处还请师姑息怒,错在九清,与七师兄无关。”   师无咎看着小暖,慢慢露出欣慰。   师无尘则沉思片刻,才问师无咎,“师兄觉得如何?”   “此事皆由师妹做主。”   师无尘这才慢慢点头,“明日送信,让玄清进京。”   这是成了吗?小暖弯腰行礼,“多谢师姑。”   师无尘摇头,“你莫谢我,你七师兄当谢你才是。天色已晚,你早些归去,省得你母亲在客栈中惦记。”   师无咎见小暖要走了,立刻往她身边蹭,师无尘瞪起眼睛,“过来!”   师无咎便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心不甘情不愿地挪到师妹身边,讨好地笑着。   看着师傅这模样,小暖出门时还是笑着的。等在山门外的绿蝶立刻迎上来,低声道,“姑娘,三爷在等着您。”   已经约了赵书彦谈事的小暖,很是为难。 第二九六章 豪赌   .  等候在山门外的赵书彦见小暖穿着全新的道袍走出来,便忍不住笑了。她这样子一点也不像道士,反而像偷穿戏服的小娃儿。   见赵书彦迈步走过来,小暖更犹豫了,按说她和赵书彦约在先,三爷传唤在后,她应该先跟赵书彦谈事情的。可让三爷那么大牌的人物等着,她又敢……   赵书彦见她一脸纠结,便问道,“方才不顺利?”   “挺好的,就是……三爷传话说要见我。”小暖如实道,她和赵书彦住得近,见面方便,三爷却是大忙人,专门抽出时间见她应该不容易。   “三爷今日也在玄妙观中?”赵书彦依旧带着笑,他来得晚,没碰到严晟,只听门口的香客们说今天玄妙观来了位如天神般的人物。能担“天神”称号的估摸着也只有当今三皇子柴严晟了。   “三爷是小妹今日拜师的观礼宾客,他要见我许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叮嘱。”小暖解释道。   赵书彦微微点头,转问绿蝶,“三爷在何处?”   “府中。”   赵书彦抬头看着道观门口正在升起的红灯笼,“今日天色已晚,你一个女儿家入王府多有不便。而且你刚入了道门,正被无数双眼睛盯着,行事不得有差池,不如明日再去?”   绿蝶听了身上开始冒冷气。   赵书彦又劝道,“婶母和小草在客栈中等着你回来,婶母晌午便出去买菜准备晚膳,就是想让你俩吃的舒坦。”   小暖立刻抬头,“小妹回客栈!绿蝶去向三爷告个罪,晚膳后我再过去。”   绿蝶只得应是,先送小暖回凤来客栈。   一路上,赵书彦与小暖商讨囤积香料的事,“大批的香料需要找妥善之地存放,咱们在京城无大仓库,所以愚兄打算在泉州港口买下香料后就近储存,你齐大哥在那边有几个大仓库……”   “香料这一行小妹与大哥都不懂,咱们得找这一行里有能耐又品德好的商号一起做。我看上了两个,都在前马巷里,明日咱们可以……”小暖也交换着自己这两日忙活着得来的信息。   自三爷那看了邸报后,小暖决定买卖香料赚一笔快钱。这件事她一个人做不来,恰好赵书彦在身边,便与他商量,若是朝廷的旨意下来了,商机转瞬即逝,所以必须要快。赵书彦虽然不知道小暖为什么要倒卖香料,但他相信她的眼光,当即决定入伙。   两人在客栈跨院门口商量订明日的行程后,小暖已闻到了熟悉的饭香。她翘起嘴角,“大哥留下一起用饭?”   赵书彦有意但也心知秦氏未必会留他,便知趣地回了自己的客房。   小暖叮嘱绿蝶几句,绿蝶出了客栈把事情与前来接应的玄其说了。玄其皱起眉头,“这赵书彦还真是摸准了姑娘的脉。”   玄其回到家时,三爷还没用膳,便硬着头皮把事情说完,又加了一句,“姑娘乃是孝顺之人,不忍让秦夫人半日的精心准备落空,才斗胆决定用饭后再过来。”   倒是他疏忽了,夜神露重,她再过来多有不便,严晟道,“传话过去,让她不必过来了,传膳。”   “是。”想从三爷的声音表情里判断喜怒很难,玄其也不动这个脑子,直接出去传膳。   “京城就是不一样,这个季节还有茄子卖,而且还这么新鲜,真不知道人家是咋放到现在的。”秦氏给两个闺女夹了蒸茄子,看她们大口吃着,想到买茄子花出去的钱,也不觉得心疼了。   待到绿蝶接了消息后,等小暖用完饭才回报,“三爷说不是要紧事,让姑娘晚上不必过去了。”   小暖点头,还是跟母亲商量,“我想还是去三爷那里走一趟。”   秦氏自是不想让闺女去,“都这么晚了,三爷也说不必去,想必他已经睡下了。”   小暖解释道,“三爷今日传我定有事情要吩咐,论理女儿该走这一趟的。就算三爷歇下了,女儿在府门前被挡回来,也算表了个态度不是?娘放心,女儿有分寸,去去就来。”   三爷对她们家有大恩,纵然不想让闺女去,但秦氏还是送她出了门。她没能耐,只能让闺女如男子般在外边为一家人的生计奔波,所以她不能拦着闺女,只能默默心疼她现在越发没有女儿家的模样和心思了。   赵书彦见小暖出门有心上去阻扰,但听到秦氏幽幽地叹息声,还是没有出声。人家的母亲都许了,他有什么理由拦着……   待见到小丫头小心翼翼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严晟罕见地生出几分愧疚,让人抬了两个炭火盆进来才解释道,“我看你在玄妙观时有些摸不着头绪,才想叫你过来叮嘱几句,没注意到时辰已晚。”   “现在还不到戌时,这几日又没有宵禁一点也不晚的。”小暖真诚道。换算成现在的时间,就是还不到晚上七点呢,有时候公司老板有事半夜一个电话过来,她也是立刻爬起来到公司开工。   老板也好三爷也好,都是上位者,他们才不会把晚不晚的考虑在内,在这些人眼里,下班时间传唤下属,是对下属能力的认可。这说明在三爷心里,她是个能干事的人呢。小暖自我安慰着,恭敬地给三爷倒了一杯茶,便乖乖地坐在边上,等候三爷叮嘱。   严晟见她这乖乖的样子,便言简意赅地问道,“你可知你的道号‘九清’之意?”   小暖点头,“我师傅共收了九个徒弟,都是青字辈,我是第九个,所以叫九清。”   严晟摇头,“九者,阳之数,道之纲纪也。道家以双数为阴,单数为阳,九是单中最大的也就是极阳之数,所以天道以九制,乾玄用九,乃见天则。”   见小暖不明白,严晟便又解释道,“九为阳之首,你乃是女子,师无咎取此字,定大有深意。今日之事,更说明‘九清’二字对道门极为重要。如今道盛佛衰,道家又信封盛极必衰、物极必反之理,所以他们或许在你身上,压了什么大赌注。“ 第二九七章 不可尽信   .  “三爷您说是‘九清’对道门重要,还是我陈小暖对道门重要?”小暖有些疑惑。   “师无咎选你做他的九徒弟,所以你现在就是陈九清。除非,”严晟眸光湛湛,“你脱离师门。”   小暖用力晃脑袋,“从师傅深夜随小暖出长春观救治小草开始,他便是我家的恩人,小暖答应了他老人家两个条件,这其一便是拜他为师,小暖不才但言出必诺。”   说完,小暖异常认真地看着三爷,“您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所以您有什么事让小暖做,小暖也绝无二话。”   还是这个脾气!严晟微微抿唇,“他的第二个条件是什么?”   “师傅说他还没想出来。”小暖抱着船到桥头自然直的想法,打算走一步算一步,反正师傅的脑回路跟正常人不一样,她猜也猜不到,“三爷今天为何会去玄妙观?”   “他们送了请帖,我正好有闲暇,便去看一看。”严晟转而问道,“若是你师傅的第二个条件是让你担起正一教上万余众的生计,你当如何?”   小暖微张小嘴儿,迟疑道,“不……会?”   “你除了会赚钱,还有其它可取之处?”严晟反问。   ……小暖竟无言以对,“若真是这样,小暖……估计会试试。”   她不是试试,而是全力以赴。严晟有种自己看中的人被师无咎撬走的不悦,“你要囤积香料?”   “嗯,小暖手里恰好有点快钱,所以打算赚上一笔。三爷放心,我没有对赵大哥吐露任何消息。”小暖信誓旦旦道,虽然不知道三爷是如何知道她想做香料生意的,但她绝对没有做对不起三爷的事。   严晟晃动茶杯,看着杯里的茶尖沉沉浮浮,“不可动粮食。”   “粮食关乎国计民生,小暖才不会赚黑心钱。”小暖朗声道,“小暖不是奸商,是儒商!”   严晟提醒道,“你不是儒,是道。既入了道门,儒和道总该分清才是。”   小暖无力低头,让她怎么跟三爷解释,儒商只是有文化有道德的商人的意思呢……   “道佛斗法,你不可掺和,否则以你的道行定凶多吉少。”严晟叮嘱道,“若是你师傅或师姑让你去,想办法推了;推不过的便推到我这里,可明白了?”   小暖无比感动,“三爷,您对小暖实在是太好了。”   “是你太蠢。”严晟声音依旧淡淡的,但心情颇为愉悦,“不要掺和能力不及的事,带着你母亲、小草、大黄随意玩儿,在京城无人能伤你们。”   小暖睁大眼睛,忽然感觉一棵大树长了腿主动跑到自己身边,然后蹭蹭蹭地拔高给自己撑起一大片天空。   真想抱着这棵大树不撒手啊……小暖心中不安,“三爷如此大方,是不是有什么需要小暖出力的?”   严晟看着似是受了惊吓的小丫头头,便点了头,“我给你十万两银子投入香料买卖,你能赚多少?”   赚钱,她最行啊!小暖立刻坐直,“多了不敢说,一万两总是能赚回来的。三爷放心,若是赚不回来,不足的部分小暖掏腰包给您补上!”   就喜欢她这不输男儿的气概!严晟笑道,“也不让你白忙活,若是超过一万两,多赚的钱你我平分。”   小暖眼睛立刻就亮了,“立个字据?”   严晟……   “三爷写?”   严晟无奈挽起衣袖,“研墨。”   小暖立刻颠颠地跑去磨墨,然后看着美若天神的三爷潇洒无比地写下几行让她觉得赏心悦目的字。待三爷压上印章后,小暖又忍不住道,“三爷再给小暖写五张‘招财进宝’可好?”   “又有新铺子了?”严晟提笔写完,一一盖下私章。   “多了几个。”小暖笑嘻嘻的,见三爷今天好说话,又得寸进尺道,“‘出入平安’也写几张,好不好?”   严晟头微侧,“你是道士,还是我是?”   小暖立刻拍马屁,“三爷是真神,小暖不过是个鱼目混珠的罢了。”   严晟失笑,提笔写了四张。小暖吹干墨拿着这一大摞纸祝福,二十四颗牙都露出来了。   “不过几个字罢了,就如此开怀?”严晟放下笔,问道。   小暖抬起头,笑容灿烂得不像话,“嗯!”   还是个孩子呢,严晟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好好的,嗯?”   “嗯!”小暖心里乐翻了,得了招财进宝和出入平安,又被财神爷摸了,她这一笔要是不大杀四方,简直就是没天理了!   “天色已完,回。”严晟递过一个袋子,“这是面具和喉结,让绿蝶教给你怎么用,银票改日给你送过去。”   “三爷缺银子用吗?”小暖抱着东西轻声问道,按说三爷有秦记那样的大商号,不该缺银子才对。可要是不缺,可要是不缺,怎么会让她帮着赚钱呢。   严晟抬手为她扣上斗篷的帽兜,“去。”   这又是不需要自己操心的事?小暖压好帽子往外走时,便听三爷又说了一句,“身边人不可尽信,赵书彦,师无咎,师无尘,甚至是本王,可明白?”   “明白。”小暖看着三爷冰冷如雪的脸,却觉得心里暖呼呼的。   待回到客栈时,正好交了二更。大黄扑出来围着小暖打转,小暖摸了摸它凉丝丝的毛,低笑着,“等着我呢?”   “呜”   小暖带着它往屋里走,“知道你闷着了,明天就出去玩,好不好?”   隔壁跨院里的赵书彦听小暖的声音如此愉悦,心里的憋闷终究化作一声叹息。   第二天一早,小暖变作秦日爰与赵书彦去逛她选中的两家香料铺子,两人与其中一家的掌柜谈了许久,赵书彦与小暖都对这家店铺掌柜的能耐都很满意,打算进一步考查。   待到赵书彦去库房看库存的香料时,香料铺的掌柜弯腰给小暖行礼,“东家传信,交代下这笔生意让小人皆听您的吩咐。”   小暖挑挑眉,“你们东家是?”   “潮州秦记。”掌柜低声道。   小暖睁大眼睛,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她选中的这家铺子,居然是三爷的!   妥了,就订这家!   接下来便是说服赵书彦了,因上次在登州木船抢了薛家银楼的事情,赵书彦对秦记好感全无,看来自己得费些唇舌了。 第二九八章 危机重重   待到赵书彦满意地从库房回来,与小暖交流想法时,小暖才跟他提了这是秦记店铺的事儿,“方才与秦掌柜闲聊,得知咱们来自济县,他提起济县的客来香的掌柜木商,日爰才知这是秦记的店铺。”   赵书彦笑容不改,“愚兄在库房几个未开封的箱子上也发现了秦记的印章,表弟慧眼识珠,挑的铺子果然不错。”   他没有生气?小暖眨巴眨巴眼睛,“表哥认得秦记的印章”   跟现在的商标相似,大周的大商号都有自己的防伪刻印。因与秦记打交道少,小暖并未见过他们的标记。   “前些日子着人查过”。   对面来了一辆无标记的马车,车夫的眼神不善,绿蝶贴在小暖身边未动,路上几个“行人”位置稍移,便隔开了小暖与马车之间的距离。   赵书彦的目光微闪,把一无所觉的小丫头拉到路里侧挡住她的视线,继续说道,“愚兄拐弯抹角地打听到几个口碑不错的香料铺子,咱们先去转一转,货比三家再做定夺。”   同样带了假面的绿蝶低头沉思,此时姑娘是秦日爰,在这京城里会是谁想对他出手?   小暖觉得赵书彦说得有道理,“也好,咱再去转转。”   转了四家香料铺,两人晌午回到客栈商量该选哪家。   小暖自然是倾向秦记,“秦记是大商号,总部又在南部的潮洲,咱们去南部港口码头囤货,他们人脉熟容易成事儿。而且秦氏顾及声誉,咱们只要给足了钱,就不用担心秦掌柜做什么小动作,小弟看人还有几分准头,秦掌柜不似坏人。”   赵书彦笑道,“表弟所言甚是,秦记的确是最好的一个。”   小暖心头一跳,便听赵书彦说道,“总不能人云亦云,秦记能力如何,咱们总要亲眼看过才见分晓。”   小暖倾身,低声问道,“表哥不会是想……?”   赵书彦的手指头轻弹在她的额头,“傻丫头,表哥岂是那等小肚鸡肠之辈?”   难道你不是吗?小暖捂着脑袋,以目代口。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秦记手伸到了登州,愚兄自然要知道他们有几斤几两。”赵书彦毫不掩饰自己对秦记的戒备,“咱们先跟他们多做几笔买卖,摸清了他们的情况,再决定是敌是友!”   其实她跟秦记,真的是朋友来着……小暖点头,“那咱就选秦记?”   “然!”   订下人选,接下来便是商量南下广明二州之事。此去广明千里之遥,小暖还带着家眷不好动身,可是若不去,把十几万两银子交给赵书彦和秦掌柜,小暖又实在不放心,思量来思量去,还是得去。   小暖与娘亲商量此事。秦氏听到女儿要南下月余,怎么可能不担心,“一定要做么,咱又不太缺钱用……”   “女儿走这一遭,是想把咱们手里的钱翻个倍。钱多好做事,咱们今年要做棉布生意,到现在如何用棉花纺线织布还没倒腾明白,更别提接下来还有染布等诸多步骤,总要有些本钱才禁得起折腾。”小暖耐心给娘亲解释,现在她的织布行研究棉花进入瓶颈期,买设备扩人力都需要砸不少钱进去,而绫罗霓裳赚的钱不能全放到织布行,否则店铺运营就会出问题等等。   然后小暖又把此去明州可赚大钱的事儿跟娘亲讲了,秦氏不好再拦着,只得道,“下次再赚大钱,咱能找个近点儿的去处不……”   小暖眯起眼睛咯咯笑了,“去明州也没什么,女儿生意做大了,总要到处跑的。娘和小草也不必急着回乡,咱们一路往南走,你们在扬州下船游玩些时日再去杭州,女儿在明州做完事再北上与你们汇合,到时候咱们一路踩着春光回乡,正好翻土种田。”   她们也去?秦氏睁大眼睛,一时说不出话。   时间就是银子,小暖与赵书彦商量下三日后启程。   一边与秦掌柜、赵书彦安排南下的事,小暖一边与娘亲和妹妹在京中尽情玩耍,能吃的能玩的,都玩了个遍。这一行中遇到十几次险情,都在小暖母女无察觉的情况下,被绿蝶等人化去。   这让自认到了自己的地盘,打算让小暖三人有来无回的柴玉媛大为恼火却又无计可施,因她总不能明着来。而陈祖谟,却与岳父商量“大事”,无暇顾及小暖母女。   慧清派过来打算探小暖虚实的人,也都无功而返,更觉小暖深不可测。   转眼间便到了正月十五之夜。   上元佳节,灯如昼。玩了一日的秦氏和小草只在门前转了转,便回客栈歇息,赵书彦忙着出门快船之事还未归来,小暖独自趴在灯前翻看她能找来的所有关于香料的书籍、南部商号的情况。此行事关重大,她不能不谨慎。   绿蝶走过来轻声道,“姑娘,三爷请您过去一趟。”   明日该启程了,也给跟三爷告个别才是。小暖起身随着绿蝶往外走,不想去的却不是王府,而是一座茶楼。   临街可观灯的雅间内,三爷临窗而坐,正在饮茶。他今日穿了一身天青色长袍,看起来甚是潇洒舒适。   这袍子是她家绫罗坊出品的,三爷穿上果然更仙儿了,小暖美滋滋地跑过去,“三爷。”   严晟轻轻点头,“这几日玩得如何?”   “甚好。”小暖喜滋滋地讲着她们都去了哪里,玩了些什么,大黄做了什么糗事等,严晟的嘴角也跟着翘起。   待小暖说得口干舌燥,喝了一大盏茶之后,严晟才道,“此次南去,你们坐的快船也是秦记的,无须担心路上的安稳。若是有货需要押运,去各州城找九号镖局的分号。”   小暖立刻点头,大有“三爷在手,天下我有”的感觉。   严晟又叮嘱一阵才道,“严令港口的圣旨会在一个月后到达明州,你不可耽搁。”   小暖眼睛明亮,“三爷放心,一个月内小暖定能成事,您坐等着数钱便好!”   严晟点头微笑,“好。”   小暖看了三爷一会儿,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小暖怎么觉得您急着让我出京似的?”   便是这样瞒着,她还是觉察到了些不对。严晟点头,“是有些事情不想你掺和进去,不是什么生命攸关的大事,你尽管带着家人南下去玩儿。”   “三爷,小暖是去赚钱,不是去玩!”小暖表示抗议。   “好。”严晟应了一声。   小暖觉得不大好意思,便俯身观灯火。然后,既不是本能的,小暖的目光逮到一个非同寻常的身影,她一把拽过三爷,“银子!” 第二九九章 三爷,你想当我家的上门女婿吗?   这两个字出口,小暖又警觉地发现不对劲儿,立刻转身躲开窗口。   “三爷,不对劲儿!这恶匪身边竟有好几个人跟着,一看他们就是一伙儿的!”小暖抬头才发现,他们俩之间的距离,实在尴尬。刚才她把严晟拉过来往下看,又拉着人家往旁边躲,现在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就是几乎没有距离……   没让小丫头尴尬很久,严晟便低声道问道,“他们是在‘钓鱼’。”   “钓什么鱼?”小暖退后一步,暗道一声好险。   “钓你。”严晟轻声道,“也是刚刚得的消息,青鱼帮的匪首接二连三地被抓、失踪,他们的主子觉得自己身边出了内鬼,所以今天他以人为饵引鬼。”   好险……小暖惊出一身冷汗,好在自己没抓着三爷大声嚷嚷,没有直接奔下去,否则现在她和三爷就被人当鬼给钓了!   严晟拍了拍她的小肩膀,待小丫头抬起头渐渐平静下来,严晟才问道,“你确定那个是恶匪?”   小暖点头,“小暖确信。这个人我在柴玉媛的送亲护卫里见过。就是小暖跟您说在青湖别院里见到,后来却怎么也找不到的那个。”   严晟目光微闪。京城这么大,他那心狠手黑的大哥只放了一个鱼饵,竟被小暖撞上了,这运道着实诡异,“方才他发现你了?”   小暖用力点头,“他在明咱在暗,我不确定他看没看清我的模样,但我和他的眼神儿绝对对上了。”确认过眼神,小暖认出了那人身上的银子味儿,那人应该也认出了小暖眼中的银子光芒……   “三爷,都是小暖太冒失,给您添乱了。”   “玄散!”本打算作壁上观的严晟,决定顺手捉了这条青鱼。   玄散立刻从暗中现身,走了出去,小暖忐忑地在屋里等着。一会儿玄散回来,低头请罪,“属下无能,让鱼儿溜了。”   严晟今天本就是偷溜出来的,身边也只带了玄散一人,而他面对的可能是几次从严晟眼皮子底下溜走的青鱼帮的鬼头军师青眼,玄散跟丢了也不奇怪。   青眼心思诡诈,小丫头今天又没有戴面具,留着他绝对是个大祸害。严晟低头问小暖,“敢不敢跟我出去捉鱼?”   跟丢了不怕,带着小丫头在身边,那青眼估计很快会自己撞过来让他捉。   “敢!”小暖毫无惧意。这人留不得,而且有伸手高强的三爷和玄散在,她才不会怕条鱼!   让玄散去部署后,严晟拿出一张面具戴在脸上,赛过天上圆月的容颜化作平凡,只是双目依旧如天上的寒星般闪烁。   他又拿出一个面具递给小暖,“戴上这个。”   小暖二话不说地抹药液把面具贴上,忍不住感叹道,“这个怎么跟我的脸型这么服帖呢?”   “本就是打算给你玩的。”严晟看着变得肿鼻头的胖乎乎的小丫头,忽觉得她这样也不错,“走!”   “三爷……”小暖忍不住道,“您这样出去,认得您的人还是能一眼看出来的。”虽然贴了假脸,但举止动作甚至衣裳还是很三爷啊!   严晟一笑,“莫怕,下去便不一样了。”   至于哪里不一样,下楼之后小暖就知道了,因为三爷拉着她的……手!   小暖泪流满面。传言中不让女人靠近的三爷居然主动拉着一个“姑娘”的手,还这么含情脉脉的,的确不一样……   不一样的让她的心碰碰乱跳。她在现代也有男朋友,别说拉小手,就是亲小嘴儿都干过,她完全不明白,自己的手被三爷握着,为什么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简直,就像触了电……   严晟见小小丫头一脸恍惚,便捏了捏她的小手,提示道,“装作开心看灯,找到人后不要声张,挠一下我的手心。”   小暖立刻挠了一下,表示自己明白。只是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便轮到严晟恍惚了,一股陌生的情绪从心底升起来,说不清是什么感受。   上元佳节,乃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好日子,也是众里寻他千百度的好时候,未定亲的男男女女出来寻缘,已经定亲或者刚成亲的小夫妻这一夜也不拘礼数,亲亲热热地手牵手出来赏灯赏焰火。严晟和小暖混在这些人里边很是自然,唯一让人觉得有点奇怪的就是这男子太高大,而他的未婚妻太娇小了些。   玄散不在身边,小暖的安危都系在严晟身上。所以小暖观灯寻人,严晟的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保护小暖上。走了一阵儿,有人与三爷擦身而过时说了一句,“到了。”   这意思玄散把人带来了,严晟似是什么都没听到,依旧护着小暖缓步向前。待小暖拿起一盏狗头灯看时,他才弯腰倾身,想在她的耳边叮嘱几句。   可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小暖忽然转头,水润润的红唇竟擦过三爷的。   心砰砰地跳小暖立刻跳开,眼睛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三爷。心想他一定懊恼死了……听说有宫女借着给他更衣揩油,被三爷剁了手呢。   不对啊!小暖眨巴眨巴眼睛,她这时候担心三爷干什么,她该担心自己被三爷剁嘴才是!不能让三爷以为她是故意的,小暖举起狗头灯笼试图打破尴尬,“这个真好看!”   “嗯。”严晟清清凉凉的声音,竟有那么一丝沙哑。   小暖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继续往前走,想着赶紧找到人赶紧结束这尴尬的二人行。看得出小暖的不自在,严晟品着自己心里那点越来越浓的感觉,目光时不时地落在小暖肥嘟嘟的唇上。   一向讨厌被人碰触的严晟,忽然想把她抱到没人的地方再碰一碰,看到底是错觉,还是她真的不一样。   被三爷如此毫无顾忌地、火辣辣地盯着,小暖怎么可能淡定。她心中的两个小人儿来回打架,最后理智占了上风把贪恋美色想摘月的小弱智踩在脚下,不能这么下去,不能勾起三爷的兴趣,必须刹住,让二人的关系回到正轨上。   小暖把严晟带到灯火阑珊处推在墙上,抬头问道,“三爷,你能当我家的上门女婿吗?小暖是不会嫁人的,一定要娶个男人回家给我娘养老生孙子的。所以刚才只是个意外,您不用因为意外就说要负责什么的,那太傻了!您不怪罪小暖就好……”   严晟低头看着她巴拉巴拉的小嘴儿,不答反问,“你想让我当么?”   小暖不敢看他的眼睛,“咱还是当……”   严晟伸出粗粝的手指抬起她的小下巴,执着问道,“你想让我当你家的上门女婿吗?” 第三零零章 好了没?   被质优价廉送上门的财神爷连声追问,小暖怎么可能不心动。她悸动得心抖身颤,将将就要失手了。可这事儿根本就不可能啊!   “我娘不会同意的,她想挑个、家里人少的……”   靠在墙上的三爷慢慢低头,离她咫尺之遥,“你呢?”   小暖都要哭了,“三爷,我错了,我不该犯傻问这白痴的问题,您别生气,您身份尊贵,怎么可能……”   严晟托着小下巴的手指微微用力地擦过她的唇,“想还是不想?”   将将要身心失守的小暖眼一闭心一横,“不想!”   严晟看了她半晌,才放了手,“我考虑看看。”   啊?小暖睁开眼傻傻的。考虑什么?看什么?三爷真要当自己家的上门女婿吗?   那自己岂不是,要发达了?!小暖想笑又不敢笑。发现自己今天脑残智商不在线的小暖不敢再说话,乖乖让三爷牵着走继续钓鱼。   冰山瞬间融化,要命啊!   此时的严晟,真在认真考虑当上门女婿的可能性。他发现小暖家做的事儿,无论是种田还是经商,他都不成,难不成去了只能天天跟大黄去打猎?   那就把小丫头拐回王府去?三爷微微皱眉,先不说太后、父皇、母妃同不同意,他自己也舍不得。而且他似乎答应过不把她抢回去……   要不就……放过她?   偏这时,这丫头的小手指忽然在他手心里勾了两下,从未体会过的酥麻感自手心传遍全身,严晟握紧她的小手,甚是爱怜地低下头,似是情人间的呢喃,“不放了。”   啊?小暖眨巴眨巴眼睛,不放鱼饵钓鱼了?可都找到了啊!她踮脚贴近三爷的耳边,“前边,那个高个穿紫袄,提着兔儿灯的女人!”   晟握握她的小手表示明白,若无其事地继续拉着小暖观灯。在与那拎着兔儿灯的大脸盘“女人”擦身而过时,严晟也觉察到对方身上与寻常观灯人的不同的气息。虽然没有什么小暖说的“银子味儿”,但他还是相信小暖的眼光。严晟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满月抬手拢了拢被风吹到的墨发,暗中跟随的玄散接到三爷的暗语,马上锁定目标带着人前去捉鱼。   按说,严晟此时该功成身退,送小暖回客栈了。可是他却慢悠悠地带着小暖向前走,渐渐退到安全的角落里,似别的情侣或小夫妻那般把她轻轻搂在怀里,细细感受着。   方才那次碰触是无意的,这次完全是刻意的。   平生第一次,把一个人搂在怀里的严晟,发现这跟他想的着实大不相同。他不讨厌这种感觉,很舒服,明明从未抱过,却好像这小丫头就是他遗失多年再寻回来的宝贝一样,安置在怀里刚刚好。   被三爷的大袖子完全包裹住的小暖,耳中脑中烟花绽放!不行啊,这样不行啊!小暖意思意思地挣扎了一下,表示自己要退出包围圈。   严晟双臂微紧,在她耳边低声道,“莫动,打草惊蛇。”   蛇在附近?小暖立刻乖乖不动了,她这个小矮子的耳朵正好贴在三爷胸口,听着他的心跳渐渐加快,这是已经开始捉鱼了么?   半晌,小暖忍不住小声问道,“好了没有?”   “没有。”   似乎又过了一个世纪,三爷的心跳渐渐平稳,小暖又小声问,“好了?”   严晟抿抿唇,只得放下胳膊,拉着她继续走,“好了,天色已晚,我先送你回去。”   京城的街道大都是正南正北的,方向感不错的小暖觉得三爷走错路了。可三爷怎么可能走错呢?一定是她记错了方向!   于是,严晟拉着小暖兜兜转转,走了许久才在客栈不远的灯火稍暗的小巷里停住,“回,明日尽早启程,在外行事一定要小心,钱赚多少都没事,人要平安回来。”   “是。”小暖不敢多说一个字也不敢抬头,转身往明亮处走。   一出巷口,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的绿蝶已经跟在她身后了。看着街上热热闹闹的人群,跑累饿坏的小暖问,“饿不饿?”   同样忙活一晚上的绿蝶立刻点头。   “咱吃东西去!”小暖拉着跑到这几日昼夜营业的小吃摊前,买了一大堆京城特色小吃抱着开吃。   撸着卤鹌鹑蛋的绿蝶忽然说道,“三爷觉得外边的吃食不妥当,若是在府里三爷一定会传膳招待姑娘的。”   小暖……“你一直跟着?”   “是。”   “……都看到了?“   “是。”绿蝶喜上眉梢,她看到姑娘十分勇猛地把三爷压在墙上,还看到三爷把姑娘抱在怀里,还……   小暖顿觉不妙,“还有谁看到了?”   姑娘这是害羞了,绿蝶赶忙道,“不多,也就十几个。”   十几个……   小暖……   “回去别跟我娘说。”   绿蝶递过一串旋煎羊肉,默契十足地道,“姑娘放心,绿蝶明白。”   你丫笑成这样,是明白了啥?小暖无力地解释道,“一切都是为了捉贼,三爷和我只是做做样子,你别乱想。”   三爷怎么可能为了捉个小虾米跟姑娘搂搂抱抱的?绿蝶立刻点头,“姑娘说得是,绿蝶明白!”   小暖……   “吃东西,回去睡觉!”   严晟走出小巷,玄散现身,“活捉两人已押进地牢,杀六人,放回三人给他们的主子报信,属下等用的是昙王暗卫的功夫套路。”   严晟点头,柴严昌生性多疑,就算他怀疑青眼并非四弟的人捉的,但也会生出嫌隙。便是他们怀疑到自己和二哥头上,又能如何?   严晟翘起嘴角,青鱼帮六匪除了死掉的老大剩下几个都在他手里,前几个都不能咬出晟王,青眼应该可以。   只要这条鱼在自己手里,柴严昌就不敢轻举妄动,严晟盘算着怎么让这条鱼搅浑一江的水……   “押到济县,交到木刑手里,活着撬开他的嘴。”   玄散立刻点头,本来只会用皮肉之刑的木刑自从跟姑娘学了一段识人之术后变得老厉害了,能把犯人的精神和**同时摧毁,问啥招啥!   想到陈姑娘和三爷那让人喷血的一幕幕,玄散嘴痒,忍了几次还是硬生生地忍住了。   他能忍住,等在门口的玄其忍不住。跟三爷进入书房后,玄其巴拉巴拉地说了一通,出来时心满意足地冲玄散憨厚地一笑,玄散恨不得一脚把他踢死! 第三零一章 受之有愧   “好了没?”   “没有。”   “好了没?”   “没有!”   “好……”   “啰嗦,吃了你!”   俊美无双的三爷忽然变成霸王龙,张开血盆大口咬过来!   “啊——”小暖猛地坐起来,惊出一身冷汗,太恐怖了,差点被吃掉!   “姑娘?”绿蝶立刻从屏风外窜进来。   “无事。”小暖定了定神,“我娘和小草可起来了?”   “起来了,正等着姑娘一起用饭,展福领着人也到了,侯在大厅中。”绿蝶拿过在炭火盆边烤得暖呼呼的衣裳,伺候小暖穿衣。   小暖伸手想着接过来,“我自己来。”   “这是属下该做的。”绿蝶坚持地拉过小暖的小胳膊给她穿上。   这丫头魔怔了……   “绿蝶,你是三爷的属下。”小暖纠正道。   “是,绿蝶明白。”绿蝶从善如流。   小暖肃着小脸,决定跟这丫头一次说清楚,“三爷定亲没有?”   绿蝶立刻把晟王府的情况讲了,“三爷年不满二十,还未选正妃,府中只有两个娘娘赐下的侍妾。前年太后指了宁候府二姑娘为三爷侧妃,但楼二姑娘无福,还未被抬进王府就病死了。”   这个宁候府的二姑娘小暖知道,她乃是楼挽离的亲姐姐。亲姐姐死了,所以妹妹想接姐姐的班,嫁入三爷府里做侧妃,这么奇葩的事情在大周却是合理的。不光妹妹嫁给姐夫合理,男人有三妻四妾也合理,一个有钱有权的大男人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才不合乎常理!   见小暖脸色难看,绿蝶赶忙道,“三爷答应了不让您做小妾,就一定不会委屈姑娘的,定会想办法给您弄个正经八百的侧妃之位!”   小暖苦笑,按照亲王标配,三爷会有一正两侧妃,侍妾若干,自己这样的身份若想跟着三爷,连小老婆的位子都得三爷帮她“争取”。   身份和认识上的差距不能无视,昨夜那边灯火阑珊,不过是一场梦罢了。   小暖任绿蝶帮她整理好衣裳,才沉声道,“我陈小暖不会给三爷当侧妃妾室。我答应过娘亲要招赘女婿进秦家,三爷做不了我的上门女婿,我和他之间就绝无可能。我不想听到类似的闲言碎语,可明白了?”   绿蝶征住,待小暖走出房门,她还久久不能回神。   小暖走到院中被冷风一吹,头脑更加清醒了。绿蝶是三爷的人,她对三爷尽忠是她的本分。那么有朝一日如果自己和三爷之间发生冲突,绿蝶一定会向着三爷的。   小暖深吸一口冷空气,她得尽快栽培一个功夫好又忠心不二的丫鬟,用着绿蝶不是长久之计。   跟娘亲和小草用过早饭后,一家人收拾行装准备启程。绿蝶按着小暖的吩咐化作秦日爰的模样,去见被小暖调过来随她一起南下的展福、黄子厚、张三有、蓝紫晨四人。   小暖这边收拾好后跟赵书彦一起出凤来客栈时,风尘仆仆的七师兄张玄清赶到了。   张玄清见到小暖,掸掉身上的尘土,当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对着小暖一躬扫地,“师妹之恩,师兄三生不忘。”   小暖赶忙跳下马车搀扶起七师兄,“九清不过是问了师姑一句而已,受不得师兄如此大礼。”   师妹不晓门内事,张玄清也不多言,直接递给小暖一个包裹,“穷家富路,这些师妹带着防身用,算是师兄的一点小心意。”   小暖二话不说地接了,“师傅和师姑这几日忙得不见人影,九清未能当面辞行。七师兄见到他们二老时替师妹告声罪,就说我久慕扬州春光,要带着母亲和妹妹去游玩几日。”   张玄清点头,凑近低声道,“师傅让我告诉你快点走,否则慧清那帮人逮到就麻烦了。师傅让你尽情玩儿不必急着回来,回来后也不要进京直接回济县。”   小暖有些不安地抿抿唇,“师兄,我真得什么忙也帮不上吗?”   张玄清肃目,“待你把黄老二经熟读于心后,自会有你登台之时。”   把《黄帝内经》和《老子》熟读记在心里?小暖苦了脸,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没有登台的机会了。被七师兄塞回车上,小暖才发现自己忘了问:登什么台子?   她拍拍脑袋,发现自己这趟进京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没来得及去拜访姜公瑾,问他找没找到退下来的老太医,也没来得及给渣爹添堵。   不光没添堵,还让他借着道家陈九清生父的身份,刷了一层色儿!不过小暖并不担心,京里有三爷镇守,渣爹想谋个好差事,绝不可能!   到了城南码头,一行人弃车登船。这是一艘三层的海舶船,有六层桅杆、四层甲板、十二张大帆,可装载四五百人。不过这次南下,船上只有一百余众和半船的货物,船轻自然跑得快,小暖看着岸边码头飞快远去,非常地满意。   小暖一家是女眷,被安置在第三层最好的房间内。进了房间后,小暖推开窗,娘仨望着苍茫大海一时失了言语。   “汪!”大黄叫了一声。   小草惊呼,“好多水!”   真的好多水,而且好大的船!待一家三口在三层的甲板上转悠了一大圈后,不只秦氏和小草,小暖都不敢相信千年以前的中国就有了如此巨大、如此先进、如此平稳的船!   扮作秦日爰的绿蝶给小暖使眼色,小暖会意,跟着她进了“秦日爰”的房间,竟见到了大胡子的玄其。   玄其拱手,“玄某奉三爷之命,护送姑娘南下。”   小暖想到三爷,心头不由得一软。   “玄某带了一位姜公寻来的郎中,日后把他安排在秦日爰身边还是姑娘身边,皆由姑娘做主。”玄其接着道。   小暖忍不住问,“这位郎中是三爷派来的还是姜先生找来的?”   玄其忽略这个问题,继续道,“姑娘一路上的吃用和所需药材玄某皆已备齐,还帮姑娘挑了几本书解闷。”   看着玄其身后那一大箱子书,小暖扶额。说不感动是假的,但除了感动,还有巨大的压力,受之有愧无以为报又不想以身相许的压力。   眼看着玄其大人把差事办砸了,绿蝶在边上干着急,想帮着圆几句,又想起姑娘早上说的话,也只能干瞪眼。   玄其肃着一张脸,继续道,“三爷将绿蝶从暗卫中除名,她从现在起不再是听命于三爷的暗卫,而是姑娘的属下,唯姑娘之命是从。”   绿蝶微微色变后,立刻把自己的暗卫腰牌交给玄其,双膝跪在小暖面前,“绿蝶拜见主子。” 第三零二章 欲拐三爷,先搞定太后   小暖看着跪在地上的绿蝶,有些发怔。   三爷,真是把她琢磨得透透的,她想起来早起那个噩梦,或许那一天真成真,她会被三爷吃掉的。想到他那夜盯着自己的火辣辣的眼神,小暖的脸不由得发烧,心害怕。   跟乌羽蹲在路边吃瓜那次初见三爷,小暖就知道这个人她不能惹也惹不起,现在她怎么就是不长记性,招惹了三爷呢,该怎么办?   “主子若不要绿蝶,绿蝶只有一死了。”绿蝶眉眼下垂,看起来跟受了委屈的大黄一样可怜。   小暖的心不由得软了,“要,起来,不过你以后可不能再换主子了,只能有我一个!”   “是,多谢主子!”因知道小暖跟三爷一样不喜欢下属说什么肝脑涂地、忠心不二的虚话,绿蝶郑重地磕了三个头便站回小暖身后,想到自己的前途,觉得神清气爽。   小暖考虑着接下来的行程,“到扬州停靠码头后,绿蝶扮作我的模样陪着我娘和小草下船,跟张冰和岭嫂一起保护娘亲、小草和大黄的安全,我给你留下三千两银票,务必让她们玩得尽兴。玄大哥则随我去明州,采购香料。”   “是!”两人立刻领命。   小暖看着玄其假得不像话大胡子,提醒道,“玄大哥还是戴张面具更为稳妥。”   玄其摇头,“玄某没有。”   没有?!小暖惊讶,绿蝶都有,玄其怎么会没有呢?   “姑娘和绿蝶用的面具是三爷吩咐人特意制的,足可以假乱真,这种面具制作不易,自然不能人人都有。”玄其解释道,若是让人去做,也能做出来,只是三爷昨夜忽然决定让他过来保护姑娘,时间仓促,来不及制作面具。   有秦日爰的,自己的,还有三爷刚刚给的胖胖小姑娘的有三张面具的小暖更觉压力山大,她晃晃脑袋甩掉不该有的想法,吩咐道,“我帮玄大哥换个样子,我先去取东西,绿蝶把书箱拿到我的房里。”   绿蝶摇头,“绿蝶现在是秦日爰,秦日爰没有这么大的力气。”   倒是她忽略了绿蝶还戴着假面的事儿,小暖点头,“箱子先不必搬,我去取东西。”   绿蝶跟着小暖出玄其的房门,进了姑娘的房间后,立刻道,“三爷给您面具的时候还没有什么念头,只是觉得姑娘是可用之才,才另眼相看的,姑娘不必多想。”   还不待小暖回话,绿蝶又道,“经过昨夜就不一样了。姑娘如果真的想把三爷拐回家当上门女婿,王府里那些侍妾不值得姑娘费心思,姑娘搞定太后就成。只要太后同意了,圣上和娘娘便是不愿意,也不会反对。”   回头看着一脸为自己打算的绿蝶,小暖真有点不大适应,“先不说我有没有能力搞定太后,三爷自己能同意给我当上门女婿吗?”   绿蝶雄赳赳气昂昂,“只要姑娘想,就一定能把三爷拿下。绿蝶跟了姑娘这几个月,还没有见有姑娘做不成的事!对,姑娘先把三爷拿下,再让三爷帮您去拿下太后!”   这是成了自己的人了小暖无力道,“绿蝶,谢谢你对我这么有信心,你还是先去看看咱们带上船的人安置得怎么样了。”   打发走绿蝶后,小暖坐在屋里发了会儿呆才收拾东西,跑去找玄其。   她先用剪刀把玄其的大胡子修剪得利索服帖,又给他修出完全不同的眉形,在让他换了江湖游侠常用的发式,再加上三爷暗卫个个都会的变声术,如此便稳妥多了。   “此去咱们与赵大哥同路,玄大哥假称秦日爰从九号镖局借来的镖师,从现在开始你负责保护秦日爰。”   九号镖局玄其也没少打交道,假冒镖师确实不错,便点头称是。   “劳烦玄大哥去把郎中领过来。”这个郎中,小暖觉得还是安排在娘亲身边比较合适。   待见到年近四十,一脸斯文的郎中,小暖一问才知,他竟是上次给小草治病的太医局的御医华云琦的本家,名为华云落。华云琦的医术小暖信得过,想着这个华云落又是被三爷选出来的,应该也挺靠谱,便带着他去见过娘亲。   秦氏得知这位医术高超的郎中以后会跟在她们身边时,乐坏了,问小暖该怎么安置他,她们小门小户的,倒是不缺养郎中的银子,但没地方啊。   “先让他跟着咱们,等回到济县后再问他有什么打算。”小暖说完,目光落在旁边的大书箱上,呆呆地出神。   看闺女这样子,分明是心里有人了,秦氏拉住闺女的手严肃问道,“你跟娘说,昨晚跑哪里去了?”   小暖不敢隐瞒,“去跟三爷辞行。”   秦氏就知道是这样,她叹口气,“三爷送郎中、送书还派玄大人跟着保护你,实在是周到的离谱。你跟娘说实话,他是不是相中你了?”   小暖的小脸绯红,“娘觉得让三爷当咱家的上门女婿咋样?”   秦氏一个爆栗子弹在闺女脑门上,“胡话!三爷皇子、王爷还是将军,怎么可能入赘咱家?再说了,就你这模样三爷那样貌,怎么可能!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有说自家闺女是癞蛤蟆的嘛小暖捂着额头,委屈道,“女儿长开后,兴许就不是癞蛤蟆了呢?”   “那也不成!三爷是什么样的家门,咱们是什么样的家门?你没听唱戏的说‘一入侯门深似海’吗,王爷家的门更深!你跟了三爷以后娘想见你一面都得三传六禀的,娘舍不得。”见闺女可能真动了心,秦氏立刻劝说。   “女人成家过日子得靠着自己的嫁妆才有底气,你要是相中了赵书彦,手里有十几万两的陪嫁,娘还能让你考虑考虑,可十几万两在三爷眼里算个啥?人家过年给的压岁钱都是枣大的金珠子!”   小暖很感动。她的娘亲比起那些卖女求荣、用女儿的亲事换取自己的荣华富贵的父母强了千万倍。她不想娘亲为自己担忧,拉住她快要把自己敲成满头包的手解释道,“女儿跟您开玩笑呢,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三爷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给了女儿十万两银子,让女儿南下顺道帮他赚钱。” 第三零三章 九牛一毛   “多少?”秦氏的声音都变了。收藏本站   “十万两。”小暖低声道,“三爷早就相中了女儿赚钱的本事,所以才这么看中女儿的。”   想着十万两有多少箱银子,秦氏的心砰砰地跳,“你把银票放哪了,妥当不?”   “在玄大哥手里,娘放心就是。”小暖猜想玄其也没带着这么多银票,这十万两应该是由秦记的人直接送到明州。   秦氏拍着胸口,“你是比一般人有本事,可也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小女娃啊,三爷咋就这么大胆呢。”   小暖低笑,“娘不是说三爷那样的人不缺钱吗,十万两在咱们眼里了不得,或许在三爷眼里不过是九牛一毛呢。”   秦氏算计着一根毛十万两,一头牛有多少根毛,九头牛有多少根毛多少万两然后,她算糊涂了,只是拉着女儿的手叮嘱道,“三爷这样的大人物咱招惹不起,你可不许打他的主意啊。”   现在不是自己要打他的主意,而是他要打自己的主意啊!不过让娘亲知道癞蛤蟆和天鹅的位置互换了,更得担心。小暖点头,岔开话题,“七师兄给了女儿一个包袱,里边定有不少平安符啥的,咱拿出来看看?”   秦氏心慌意乱地点头。   小暖从大包袱里翻出七师兄张玄清给的小包袱,打开一看里便是两个颇符合道家审美的青色小包袱   她先把上边的小包袱打开,里边是几枚平安符和一封信。小暖把平安符交给娘亲,她取出信来读。   张玄清先表达了对她地谢意,然后告诉她如果去钱塘,可凭信去找长生观的观主,六师兄刘道清。七师兄爆料说六师兄的道观比他的大,小道士也比他的多,让师妹可以放心去蹭吃蹭喝;第二个包袱里给她们一家准备的一些盘缠,还说他比较穷,若是钱不够就去找六师兄要,如此云云   果然很有师门风格的一封信,小暖笑着打开第二个包袱,然后傻眼了!   十两、二十两、五十两的银票还有碎银子、金叶子七师兄竟给她包了一包袱!   秦氏呆了半晌,喃喃道,“你七师兄人真好,怕咱们用着不方便,给的都是小额银票,娘没想到你师兄这么有钱,他的道观看起来不大啊这些钱莫不是他替人算卦、做法事,一点点赚来的?”   想到这可能是师兄赚来的血汗钱,小暖也觉得心头沉甸甸的。师兄不知道她还有秦日爰这层身份,只当她是乡下生计无着的小丫头才会直接给银子。就算他说是为了感谢自己帮他借书之情,但让为了几贯钱都要挣扎一下的七师兄拿出这么多钱,在小暖看来分量也是极重的。   这个分量由她担着,娘和小草只管开心就好,小暖笑道,“娘别看师兄的道观小,可他道行深信众多,攒银子不是难事儿,女儿给他从师姑那里求来的恩典,比这包袱银子可大多了。”   秦氏喃喃道,“开道观原来这么赚钱啊”   小暖咯咯地笑了半晌,才跟娘亲去寻回躺在最顶层的甲板上晒太阳的小草和大黄。这俩货上船后就乐疯了,完全没有小暖担心的晕船迹象,让她放心不少。   待船上的厨子送上晌午饭时,秦时又惊叹一顿船上的伙食如此之好,吃得舒舒服服后,便带着小草睡了。   房里有两张固定在木墙板上的床,秦氏和小草睡一张,小暖睡一张,大黄睡在专门的垫子上。小草和娘亲很快睡着了,小暖则呆呆望着木头雕花房顶想着三爷的事儿。   无法忽视的悸动一次次被理智强压下去,小暖安慰自己莫愁前路无知己,一山更比一山强,便转身命令自己睡觉,却见大黄趴在地板上,眼巴巴地望着自己。   船再大再稳也是有些颠簸的,动物的感觉应该比人强烈很多,小暖看得心疼了,拍拍自己的床。大黄立刻窜上来趴下,紧紧挨着小暖呜呜几声。   小暖帮它捋毛,“睡。”   “呜呜”大黄还是不高兴,小暖看着枕头上的狗脸琢磨了一会儿,“想去跟玄大哥一起睡?”   大黄的耳朵立刻竖起来,左右摆动的大尾巴拍着小暖的被子。小暖有些犹豫,让赵大哥发现大黄黏着玄大哥,他的身份也就等于暴露了呢,自己忙活半天帮他刮胡子弄眉毛是为了啥   有心不让大黄去,可它这模样小暖实在拒绝不了,罢了!   “去,别总欺负玄大哥。”   大黄伸舌头舔了舔小暖的手,颠颠地跑了。   全无睡意的小暖干脆起身到房外,扶着船舷远眺波澜壮阔的大海。赵书彦过来时见到她的一脸忧愁,心中有些不安,“妹妹有心事?”   乱想的小暖被他吓了一跳,赶忙道,“没有,大哥也睡不着?”   赵书彦没有追问,微微点头,“此行事关重大,愚兄也是心中不安。”   体贴如赵书彦,在给她找借口呢。小暖心中惭愧,她是内掌家、外掌店铺的大丈夫,怎么可以把时间浪费在小女儿心思的琐事上!   “小妹搜罗了一批有关香料的书籍,咱们研读一番,也好心中有数?”   见小暖恢复了往日地精神,赵书彦笑着点头,“愚兄也凑巧带了一些,不防将书凑到一处?”   “好主意!”   “婶母和小草已睡了,到愚兄房内?”   赵书彦的房间在二楼,他一人独居倒也清净。但小暖脑中忽然闪过三爷的恐龙脑袋,建议道,“这三楼有一处茶室,咱们去茶室饮茶读书,岂不快哉?”   这丫头一旦心虚,说话便会文绉绉的。赵书彦深深看着她,笑道,“你现在是女儿装扮,是愚兄疏忽了,茶室甚好。”   “我去抱书!”小暖转身跑了。女儿身是一方面,自上元灯火夜后,小暖总觉得再跟赵书彦走得太近就有些别扭。这种心思她不愿多分析,只想当缩头乌龟。   待小暖从书箱里挑出三爷送来的关于香料和海贸的一摞书籍抱到茶室时,见赵书彦脸色阴沉地站在大厅中质问茶室的管事,“六间雅间怎会全满?”   这船上除了茶室还有其他消遣之所,船上大都是商贾,又不是爱喝茶下棋的雅士,怎么可能坐满了雅间!赵书彦觉得不对劲儿。 第三零四章 击掌为盟   茶室的管事满脸歉意,“实在是对不住,咱这的雅间的确是全满了,您二位在大厅里坐?”   一间雅室的门打开,“秦日爰”走出来邀请道,“表哥到小弟这里来饮茶可好?”   赵书彦知晓此时的秦日爰是绿蝶,但看着她的脸再看看身边抱着书的小暖的脸,仍旧有些回不过神,“不打扰表弟商谈正事,我与陈姑娘在外边坐便是。咱们坐那处靠窗的位子,可好?”   不用与赵书彦独处一室的小暖当然高兴,随着他往桌边走时,小暖回头看到绿蝶得逞的小眼神儿,抬了抬眉。   绿蝶立刻收了笑假装咳嗽一声,严肃地回了雅间。   蓝紫晨等人都是认得小暖的,只是不知晓的小东家与她竟已熟识到眉目传情的地步。蓝紫晨拉拉耳边的发丝,与黄子厚对了对眼神,同时笑了。   这陈小暖,说不定就是绫罗霓裳将来的掌家娘子呢,蓝紫晨眸光闪动,似乎找到了什么好事。   黄子厚想到的则是他偷偷看到小东家爬墙去找陈姑娘的事儿,兴许陈姑娘早就是他们的掌家娘子了呢!   三爷挑来的书,自然是质量上乘内容全面的,不过赵书彦拿来的那两本却跟吸引小暖。因为这两本讲得是与香料有关的小故事,小暖抱着读得有津津有味。   待她一口气把书读完,抬头见赵书彦拿着三爷给的《香料大全》没读几页,便道,“那本书介绍得很全面,但没有这两本有趣。这么好玩的书大哥是从哪里寻来的?”   这两本故事书是手抄的,随着活字印刷术的普及,印刷成本和书籍的价格慢慢降低,世面上的手抄书越来越少了。小暖初到大周时因为窘迫,也因为想通过抄书熟悉这里的文字,才抄了几本。   赵书彦本不打算告诉她的,但看到绿蝶的眼神和小暖带过来的这些书内容之全面,他改了主意,“是愚兄闲来无事,到书肆翻找书籍抄的,就知你会喜欢。”   小暖的笑凝固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觉得自己愧对赵书彦一本本翻书找故事的这份心。这里可没有电子检索,想从浩瀚如海的群书里找到这么多故事,谈何容易!   “大哥,我……”   赵书彦打断她的话,低声道,“愚兄多年来读得书不算少,从中找出这些故事并不如你想的那般费时。是不是因着这两本书,愚兄现在跟你提一两个稍稍过分的条件,例如让你此行让利与我一二成,你也会犹豫一番再拒绝或干脆同意?”   “你这‘别人对你好一点,你就恨不得涌泉相报’的性子,太容易吃亏了。”   小暖低头看着书上的工整清晰小方块字,真心道,“大哥不是别人。若是大哥提出来,小暖绝不会犹豫,而是立刻答应。我与大哥相识日短,但大哥教我经商,为我铺路,待我以诚,所以小暖心中大哥与胞兄无异,大哥想要的,小暖都给。”   赵书彦看着她真诚的眸子,心中一颤,问题脱口而出,“那三爷呢?”   小暖错开赵书彦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书上,“三爷同样于我有知遇之恩,于我全家有救命之情。小暖待他与大哥又有不同……”   小暖坦然道,“虽有几分心动,但我也知与他绝无可能。天下这么大,有赚不完的钱、享不尽的乐,小暖不会让自己陷入深深宅院中为一个男人活着。大哥放心,小暖知道这个分寸怎么拿捏。”   三爷纵不得,又得罪不得,小暖虽然还未想好,但一日想不好还有两日,两日还不好还有两月,总会有个办法的。   “什么时候开始的?”没想到她这么坦诚,赵书彦心疼又难受。他守得这么严实,柴严晟怎么还会进了小丫头的心?   自己是亲哥,人家却在心里!嫉妒不受控制的疯长,让他为之窒息。   跟喜欢自己的男人谈自己喜欢的男人这种事,的确让她有些难为情,不过为了消赵书彦的惑,解他心中的结,小暖豁出脸皮了,直白道,“以前明明不这样的,可出发前小暖去跟三爷辞行,只是他几个眼神几个动作,忽然就这样了。”   赵书彦眉目冰寒,“他欺负你了?”   都是为了捉贼或者因为巧合,不算欺负。小暖摇头,“小暖也不晓得怎么回事,明明没什么,可……大哥,我委实不晓得该怎么说,因为我自己也说不明白。”   虽然上辈子谈过恋爱,但这种心情她真的是第一次有,慌得一比。   赵书彦看了她半晌,长长叹了一口气,她不过是一个十三岁的懵懂丫头罢了,他都说不清楚,如何能怨她,只怪三爷太狡猾!   “你晓得分寸便好。不过愚兄把话说在前头,你选谁当上门女婿愚兄都赠明珠以贺,但你若出嫁旁人,无论是谁,愚兄都会全力一争。”   小暖心中一颤,“大哥,你我之间不牵扯儿女情长,只做兄弟不好吗?”   赵书彦苦笑,“傻丫头,这是想便能的?”   小暖也知他说的是实话,她对面的是笑面虎,自己在他身边待了这么久,若是再招个兔子回来他没意见,若是自己被什么豺狼虎豹叼走,他定不甘心,“大哥,是我对不起你。”   赵书彦摇头,“情之一事并无对错。诗经有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大哥有逑之心,但发乎情止乎礼,不会让妹妹为难。”   小暖点头,赵书彦在这方面的确会比三爷君子很多,若是自己明白白地拒绝了,三爷真不晓得会做出什么事……小暖的心又是一抖,孽缘啊!   “私情归私情,生意归生意,无论你嫁不嫁我,商场之上你我都要携手同心,不可生了嫌隙。”赵书彦又道。   “对,就是这话!”小暖精神为之一振,伸出手掌,“大哥,咱们击掌为盟,商场之上永远携手不相互算计,可好?”   看得出她的诚意和隐虑与自己相同,赵书彦大笑,伸出手掌与小暖重重一击,这一掌的声音响彻茶室,在他们二人心里响了一辈子。   “你先去用饭,饭后咱们叫上秦掌柜,先列出值得采买的香料单子,再逐一商讨。”赵书彦的心情也开朗许多。   小暖回去找娘亲用饭后,赵书彦抱着书到柜台前,拍下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此去明州,位置最好的雅间,赵某包了。”   管事看着这张银票,很是为难,“咱们行船一路苦闷,还从未有过这样的规矩。”   赵书彦又拍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规矩是人订的,有钱不赚才不合规矩。” 第三零五章 姐姐要踩高跷吗?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有钱不赚的就是傻子!管事立刻把银票收了,眉开眼笑地递上天字牌,“您说的对!天字号雅间自现在起至明州,一路归都您所有,不再接待旁人。”   赵书彦接了牌,回头向着冲出来的绿蝶微微一笑,抱着书下楼。   绿蝶暗气自己心眼不如赵书彦多,懊恼地皱起眉头。   她身后的四人则面面相觑,感觉书彦少爷与小东家的关系似乎不妙,不妙啊……   垂头丧气的绿蝶回到秦日爰的客房时,见姑娘已在房里等着她了,便心虚地低下头,“张三有他们的问题,绿蝶都答不上来,干巴巴地坐了俩时辰。”   张三有四人问的都是生意上的事,虽然姑娘处理店铺生意的时候她都跟着,可绿蝶还是两眼瞎——啥都不明白,她不懂得咋记账,不知道店铺里的布料都是从哪里进来的,更不晓得下一步要怎么做。   这丫头成了自己的属下,小暖对她的要求也就不一样了,“以后你用心跟着学,否则咱们早晚要露馅,不懂的地方就问我。”   “是!”绿蝶以前就是姑娘的护卫,只负责姑娘的安危,她现在是姑娘的属下,除了负责姑娘的安全,还是姑娘的替身。   姑娘是秦日爰时她就是陈小暖,姑娘是陈小暖时她就是秦日爰,所以秦日爰和陈小暖懂的东西,她都得依葫芦画瓢地会一些。   “以后不要跟赵大哥动小心眼儿,你斗不过他的。”今日绿蝶占了所有雅间的事,不只赵书彦看得出来,小暖也看得出来,只是他们都未点明罢了。   “是。”绿蝶惭愧低头,然后暗暗下定决心,她一定拿出学七十二路分筋错骨手的毅力,跟着姑娘学长心眼,做生意!   “该用饭了,跟我去见母亲和小草。”小暖站起来,秦日爰的身份不能再瞒着小草了。   因为过几日绿蝶要变作自己的样子跟着娘亲和小草下扬州,小草自然能分辨出面前的人是不是她的姐姐,到时小丫头该伤心了。   回到房内,除了娘亲和小草在,玄其也在门口处坐着,大黄那厮赖在玄其身边让人家给它捏爪……   小暖抽抽嘴角,“大黄,过了啊!”   玄其赶忙道,“是某觉得捏着舒服,才拿着大黄的爪子玩的。”   躺在地上的大黄用尾巴拍拍地板,咧嘴直笑。   小暖无语地绕过这俩家伙进屋,正在做针线的秦氏抬头冲着闺女笑笑,“回来了?”   小暖点头,摸了摸正趴在桌边读书的小草。小草抬头见到站在小暖身后的秦日爰,眨巴眨巴水亮亮的大眼睛,“秦东家好。”   绿蝶点头。   小暖让岭嫂去传膳,又示意玄其关上门守住门口不让外人偷听,才拉着小草低声道,“小草,这是绿蝶姐姐。”   绿蝶弯腰见礼,“二姑娘,我是绿蝶。”她擅长模仿声音,顶着秦日爰的脸换成绿蝶的声音后,让小暖十分地违和。   出乎小暖等人的意料,小草非常平静地点了小脑袋,“小草早就知道了。”   秦氏放下针线,“你怎么知道的,大黄告诉你的?”   “绿蝶姐姐没上船,然后秦东家上来了,然后大黄告诉小草的。”所有人的目光落在大黄身上,小草直接问大黄,“大黄,绿蝶姐姐呢?”   大黄的狗眼直接落在“秦日爰”身上。   众人……   小暖拍拍额头,大黄是个bug,绝对是个大bug!   还不等她去教育大黄,就听妹妹又委屈巴巴问道,“娘知道秦东家是绿蝶姐姐?”   秦氏点头。   “玄大哥也知道?”   玄其点头,暗暗觉得要不妙。   然后,小草嘴角下拉,下嘴唇嘟起来,眼里的泪花要掉不掉地看着她姐,娘亲知道,玄大哥知道,大黄知道,全家就她一个人不知道……   小暖见妹妹这样,心肝儿一颤悠,准备好的说辞都忘了,直接抱着她哄道,“不哭不哭啊,是姐姐不好,姐姐不该瞒着你。”   小草小脑袋往旁边一转,继续伤心。   秦氏也过来劝道,“是你年纪小,娘怕你说漏嘴,才没让你姐姐告诉你,乖啊——”   “大黄才三岁就能知道,我都六岁了,还不能知道。”小草没哭出声,泪珠子却像不要钱似得掉下来。   玄其低头看着大黄,琢磨不明白小草为啥连大黄也拉上比一比……   大黄见小草这样,立刻跑过去咬着小暖的裤腿拉扯表示抗议。被大黄和小草这么一闹,秦氏和小暖立刻成了没原则的家长,一顿哄后终于把小草的眼泪哄住了,俩人揪着的心才算放开,相视苦笑。   小草哽咽着问绿蝶,“绿蝶姐姐怎么变成秦东家的?”   绿蝶看着小暖,小暖答道,“是用了面具,绿蝶把面具摘下来。”   绿蝶摘了面具把脸擦净,拱手给小草,“二姑娘莫哭,都是绿蝶不好,绿蝶给您赔罪。”   小草顾不得哭了,稀罕地拿过面具翻看,又在自己的小脸上贴了帖,小嘴都合不上了。   小暖笑着把面具接过来,在脸上抹了药水贴上给妹妹看,“秦日爰是绫罗霓裳的东家,姐姐用这个身份管理店铺,如果让人知道谁贴上这张面具,谁就能变成秦东家,会怎么样?”   “他们会把咱们家的铺子抢走!”小草立刻明白了。   “所以这件事只有咱们屋里这几个人和赵书彦大哥知道,不能再让任何一个人知道,包括岭嫂和张冰,也包括大牛和阿妞,明不明白?”   小草还带着泪花的眼睛闪亮亮地望着姐姐,“小草打死也不说,姐姐好厉害——绫罗霓裳也是咱家的!”   小暖点头,一脸得意的笑,“对,全是咱家的,以后小草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不用心疼钱,钱这东西,姐有的是!”   秦氏拍了大闺女一巴掌,立刻纠正道,“别听你姐瞎说,钱还是得省着花,咱们得留着钱干大事儿,知道不?”   一旁的玄其看着得意张扬的小暖,心中佩服的五体投地。   去年春,京南破庙里,他跟着三爷初遇小暖时,她弱小狼狈头上裹着白布,都不晓得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可就这么小姑娘身体里却有股天不怕地不怕的闯劲儿,不过一年的时间她就闯出家财万贯。   若天下人得知后,哪个不会惊掉眼珠子?难怪三爷会对她另眼相看!   “姐,郡母钱多还是咱们钱多?”小草忽然问道。   小暖挺直腰杆,“当然是咱们多!不过不能拿这个去炫耀气咱爹,知道不?”   小草嘻嘻笑了几声,忽然道,“姐姐的秦东家,比绿蝶姐姐的矮。”   “没事,姐姐多垫几双鞋垫就成了。”   “绿蝶姐姐比姐姐能吃,她也一定比姐姐长得快,那等到绿蝶姐姐比姐姐高一个脑袋时,姐姐要踩着高跷吗?”   小暖…… 第三零六章 一个人两张脸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接收到姑娘满是怨念的目光,绿蝶立刻道,“绿蝶以后每天少吃一顿饭,等着姑娘。”   姑娘一天才吃三顿,她吃五顿,少一顿也能撑住。   秦氏立刻道,“饭少吃了饿得慌,以后小暖多吃一顿,闲着没事蹦蹦高,长快点儿!”   小暖……   “小草也要多吃点儿,这样等绿蝶姐姐长高后,小草就能跟姐姐一起当秦东家了!”小草盯着姐姐的脸,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小暖……   “姐姐,这面具在哪买的,小草也想要一个!”   “汪!”   “大黄也想要一个!”   秦氏推开大黄,肃着脸跟小闺女讲道理,“这面具可贵了,你又用不着,咱们不要啊——”   小草看着姐姐,小暖无力点头,“很贵。”   小草立刻委屈巴巴的,“姐不是说以后小草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姐有的是钱吗?”   小暖……   秦氏瞪了一眼大闺女,“让你瞎说!小草啊,等咱到了扬州,娘给你买几个面具,比这个还好,还漂漂亮亮的。”   小草立刻眼睛闪亮亮地搂着娘亲撒娇去了。逃过一劫的小暖擦擦冷汗,装逼要不得,跟孩子撒谎要不得……   本来还打算跟小草说一声自己不在扬州下船的事儿,还是等等,若是让妹妹知道她还有一张面具,不晓得要咋样呢。   忙活完小草又用完饭后,小暖化作秦日爰出门去茶室见赵书彦和秦掌柜。可她刚一出屋就见蓝紫晨在外边晃悠。   蓝紫晨是女眷,也被小暖安排在三楼,所以出来进去的常碰到。见小东家从陈小暖的房间出来了,蓝紫晨赶忙凑过来笑道,“小东家这是要去哪里?”   “茶室,与表哥谈些事情。”   听到小东家去见赵书彦,蓝紫晨眉开眼笑,“小东家快去,快去!”   小暖莫名其妙的,“你寻我有事?”   蓝紫晨摇头,“没有,我寻陈姑娘聊会儿,怪闷的。”   小暖回头看看自己的房门,再看看蓝紫晨那一脸“我很明白”的表情,无力扶额,“不是你想的那样。”   蓝紫晨笑眯眯的,“小妇人啥也没想,陈姑娘很活泼可爱,小妇人也喜与她亲近。”   “稍待,我忘了拿东西。”   小暖回到房间内关上门,塞给绿蝶一张面具,在她耳边低声道,“蓝紫晨要找我聊天,你撑一会儿。”   绿蝶……“姑娘,绿蝶看了她两个时辰了……”   “再看会儿!”小暖拿本书出了房门,对蓝紫晨道,“莫耽搁太久,陈姑娘要与她娘亲学做针线。”   屋内,刚在小草无比委屈的目光中贴上面具的绿蝶,又默默地拿起姑娘绣了一半的鸭子,好在姑娘在刺绣这方面连半吊子也算不上,她能应付得来……   小暖出房门时,赵书彦恰好上来了,赵书彦见到这个秦日爰,目光很是温和,“用过饭了?”   小暖的点头,顶着蓝紫晨火辣辣的目光跟着赵书彦去了茶室。要命,多来这么几回,知道自己秘密的就得加个蓝紫晨了,以后还是不带她出来为妙。   香料品类繁多,用处也大不相同,为了挑出合适的品种,小暖与赵书彦、秦檀一直商谈到深夜才满意地从茶室的雅间出来。   小暖伸个懒腰,都能听到自己的骨头嘎巴巴地响,赵书彦暗恼只顾着谈事忘了时辰,让她快去歇息。   小暖回到自己的房间内,正在练功的绿蝶收了锁喉指,跑过来跟姑娘互换衣裳,“蓝紫晨过来聊了许久,夸秦日爰的好,还说秦日爰跟赵少爷是表兄弟,关系好得很。”   小暖微微一笑,“辛苦你了。“   “绿蝶不辛苦,姑娘才辛苦。”姑娘一人两张脸,做的是完全不同的事。以前还没什么感觉,当她亲身体验后,才知道姑娘有多厉害。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绿蝶觉得姑娘比三爷还厉害,因为三爷有皇子的身份在,姑娘只凭着一个聪明的脑袋。   “蓝紫晨那里你如何回的?”小暖替绿蝶整理外裳。   “她是姑娘的伙计也就是下人,身为下人胆敢跑到姑娘面前说三道四,虽是出于好意但也逾矩了,绿蝶呛了她几句,让她明白自己的身份。”绿蝶回道。   小暖含笑点头,“干得不错,明年你再以秦日爰的身份教导她一番。”   小暖是从现代来的,人人平等的观念深植骨髓,大周严格的尊卑上下观念总是被她不经意的忽略了,她的这些手下有时候跟她一样没大没小的。   若只是跟她这样也就罢了,蓝紫晨仅凭一己猜测便敢跑到“外人”陈小暖面前耀武扬威,这不仅是对陈小暖的不尊重,更是对秦日爰这个身份的抹黑,得让她知道规矩。   刚训斥过蓝紫晨的绿蝶咧了嘴,不晓得该怎么以秦日爰的身份再去教导蓝紫晨一顿。   小暖便笑道,“刨除那些严苛的惩罚手段,三爷和暗卫统领玄散是怎么说教你们的,你就怎么教导她。不只是她,其他三人也这么教。”   这个她会啊,绿蝶立刻挺直腰杆,“是,包在绿蝶身上!”   绿蝶是暗卫出身,最是忠诚,小暖觉得以后训教手下规矩的事,都让她做。   待绿蝶出去后,小暖进屋见娘前坐在床边看书,小草和大黄则躺在自己的床上睡了。   见小暖进来,大黄张开眼看了看又闭上,脑袋往小草身边凑了凑,场面甚是温馨。   大黄虽然贪玩,但该它做的事它一样不会拉下,比如给家人守夜。   小暖过去拍了拍它的大脑袋表示鼓励,便回到娘亲的身边靠着她坐下。   秦氏拉过闺女的手揉着,“累不累?”看着闺女从早忙到晚,秦氏是真得心疼,可又帮不上啥忙,只好守着小草和大黄,不让他们给闺女添乱,让她分心。   “就像娘喜欢干农活一样,女儿喜欢这样忙着,虽然有点累,但是累了觉得踏实,晚上睡得也香。”小暖最知道怎么安慰娘亲。   秦氏果然有了笑意,“蓝紫晨孝顺婆婆,照顾小姑和孩子,一个女人抛头露面出来做事不容易,你别太难为她,再说她也没说什么难听的,也是为了你好。”   自己有小暖这么好的闺女,蓝紫晨可没有。她没了丈夫,自己撑起一个家不容易,秦氏佩服这样这样的人。 第三零七章 分别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对蓝紫晨这个人,小暖也是非常欣赏和器重的。   蓝紫晨早年间家里条件好,知书达理,懂得如何跟读书人和富户打交道。丈夫去世后,婆婆多病,小姑年幼,孩子绕膝,她咬牙撑起家门,在街边摆摊摸爬滚打这几年,又学会了如何与市井小民周旋。她孝顺,有头脑,做事不拘一格,懂得如何赚钱,这样的人才是非常难得的。   百善孝为先,不敢说孝敬父母的一定都是好人,但连父母都不孝敬一定不是善人。当然,赶上陈祖谟这样的渣爹的除外。   就算渣爹够不上“上慈”,但按照大周的观念,只要渣爹没有买女求荣没有端了她的吃食饿死她,小暖也必须孝,以孝感化渣爹、感动世人。如果她不孝就是罪过,所以,她有罪!   小暖在娘亲身上蹭蹭烦躁的小脸,强行拉回思路,“女儿只是让绿蝶教她懂得一些道理。出来做事不比在家里,好心办坏事的比比皆是,得让她懂得进退、规矩,不能凭着一己之见就恣意妄为,坏了大事。”   “你说得对,是娘想得简单了。”秦氏摸着她的脑袋,忽然冒出一句,“你长进了,一句话居然说了三个成语。”   小暖……   “可你的针线活还是没长进,到现在连个像样的东西都绣不出来。等这趟南下归家后,你可得踏下心来学绣花,一年的功夫看着长,一晃也就过去了,娘还没教你怎么纳鞋底子呢,然后还有上鞋帮……”   怎么说着说着,就扯到这件事儿上来了……小暖搂着娘亲的腰撒娇,“女儿困了,好想睡觉。”   秦氏赶忙停住,“快去洗脸洗脚,今晚你跟娘一起睡。”   “好——”小暖立刻逃了出去,秦氏看着她那得逞的小样子直笑。   沿近海行船,速度很快,不过四日便在扬州码头靠岸了,商船靠岸休整一日,补给水,秦记的一批货物要在这里装卸。赵书彦趁此机会到赵家的商铺巡视,小暖则带着展福和绿蝶去考查布匹生意,绿蝶扮成的小暖则带着秦氏、小草、大黄、岭嫂和张冰寻家客栈住下,开始了扬州之游。   晌午在客栈用饭后,小暖把展福和蓝紫晨叫到面前,“你们二人留在扬州摸清这里的行情,与给咱们供货的几家织布行打好交道,再琢磨在哪里开绫罗分号合适。”   “绫罗分号?”展福的眼睛便亮了,去年他跟小东家离开扬州时,小东家曾在城外大声说过,最晚三年扬州最赚钱的布庄就是他们的。   今年不过是第二年,小东家要开始行动了吗?他要当大掌柜了吗?   “展福,扬州我就交给你了。”小暖吩咐道,“扬州繁华,布商众多,想在这里立足不容易,发展壮大更不容易。接下来这一个月,你把扬州的市场考察清楚,等我回来时要收到你写的详细的报告。”   “是!”展福老激动了,扬州啊,大商铺啊,掌柜啊,他啊!   “怎么考察市场,我手把手地带过你,现在到了考察你能力的时候,我把丁大嫂留下帮你,她是女人,在此人生地不熟的,有事你多担待一些,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小暖语重心长地道,“机不可失,错过这一次,你便再没有做扬州第一布商大掌柜的机会,明白?”   蓝紫晨的夫家姓丁,店铺内的人多称呼她为丁大嫂。   展福双膝跪地,满脸通红,“小人明白!”   小暖又对蓝紫晨道,“你这几日听展福的吩咐做事,遇事多问几个为什么,怎么做才能更好,多看多学,早晚有用得到的时候。”   小东家这是也要重用她了,蓝紫晨行屈膝礼,激动不下于展福,“小妇人明白,请东家放心。”   安排好他们,小暖去跟娘亲和妹妹辞行,再三叮嘱绿蝶要注意安全,不用省着花钱。待小暖站起来要走时,小草一把保住她的腰,大黄则咬住玄其的外袍,舍不得。   本来十分伤感的小暖,见到大黄那傻样和玄大哥纠结的脸,十分地想笑,然后心里还有那么一点儿“大黄居然咬的不是我”的酸味儿,她拍拍妹妹的脑袋,“姐不在的这段日子,娘就交给你了。”   小草抽抽小鼻涕,放了手,又搂住大黄的脖子把它拉回来,“姐放心,小草会照顾好娘亲,让她玩好的。”   秦氏起身给玄其行礼,“小暖就拜托您了。”   玄其赶紧拱手还礼,“夫人放心,玄其定保姑娘安全归来。”   秦氏微微点头,笑着对闺女道,“去,莫让一船人等着你们。”秦日爰不是她的闺女,不能到码头送,只能在此告别。   舍不得,又得让她放心,秦氏笑容越发得慈祥放松,“你这几日带着小草她们去耍,你也要好好的。”   带着玄其和张三有、黄子厚出了客栈的小暖,看似毫无留恋的小暖,但却差点撞在路边的石头上。玄其一把扶住她,“仔细脚下。”   小暖回头,果然见到娘亲站在客栈门口一脸担忧地冲她笑。小暖躬身行礼,然后大步离去,再未回头。   待小暖转过街角,紧随其后的玄其分明见到了她眼角的泪,他再回头时,客栈门口的秦夫人亦是咬着帕子,泪如雨下。   这对母女还真是晓得彼此,方才都带着笑,一转身时就哭成这样。玄其看得心口发紧,暗自决定回到济县后,带上大黄把陈祖谟那小白脸狠揍一顿。   不过,陈祖谟该不会回济县了。用脖子上的伤寒掺了承平王,又借着“攀上”了乌家取悦了大皇子,已经奉命完婚的陈祖谟在这二人的门路下,应该能谋个不错的差事,或许他们回去时陈祖谟已经走马上任了。   想着陈姑娘晓得他爹谋了个好差事后的模样,玄其不禁为自己的主子捏了把汗。这丫头年纪小可胆子一点也不小,上次被主子占了便宜就敢把主子推在墙上理论,这次还不晓得要怎么闹呢……   前边因与母亲妹妹分开而伤感的小暖,完全不晓得玄其在琢磨什么,她带着自己的手下,沉着冷静地登上南下明州的大船。   南下月余,不把手里的银票翻个个,她绝不归来! 第三零八章 传奇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八日后,小暖、赵书彦和秦檀赶到明州,入港的香料被他们在码头截住,以让海商满意的价格买进大批香料。相比起来,小暖的手笔是三人中最小的,她囤了一万五千两的货,赵书彦三五两,秦檀……十万两!赵书彦和小暖这两个囤货发起者的总和都不及人家的一半!   赵书彦看着秦檀撒出去的论箱装银票和囤进来的论船算的香料,又对秦记忌惮又深了几分。他这样的大手笔,好似不是他和小暖找到秦檀商量买货,而是秦记早就有此打算,他们俩只是恰好搭上了人家的顺风车而已。   十万两绝对不是小数目,秦记一个店铺的掌柜便能动用如此大的金额,足见秦氏家底之丰厚,远在他赵家之上数十倍不止,果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赵书彦看着对面正在全神贯注与两个手下分析行情的小暖,目露深思。到底是小暖找到秦记的,还是秦记找上小暖的?   不论如何,小暖于生意一途上的运道,都好的出奇,好的……让他赵书彦都羡慕。   有张三有算货价、黄子厚打探消息、秦檀走通香料商的小暖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香料市场走势分析上,无暇他顾,甚至连饭都顾不得吃,觉都顾不得睡。   一日后,她叫了秦檀和赵书彦过来,“日爰想去广州港口囤一批货,用以造势。”   “秦某也走一圈。”秦檀奉秦记大当家的命令,此行唯秦日爰之命是从,所以秦日爰去哪里,他便去哪里,秦日爰让买啥,他就买啥!   “愚兄也一同前往。”赵书彦这一趟赌得就是小暖手里握有旁人不知的内幕消息,可另一方面,他也担忧小暖太过冒进,便提醒道,“咱们手里的钱不多了。”   小暖点头,“先去看看,再做决定。”   秦檀立刻道,“钱的问题无须担忧,这次咱们一定要做大,才能赚大钱!”   这才真真的是财大气粗,小暖点头,赵书彦抿唇。   三人骑马赶往广州港,在小暖的暗中授意下,秦檀又将接下来五日进港的香料海船上的货大量买进囤积,用去十万两!   表面上淡定从容的秦檀,实则出钱出到手软,便是这趟南下做主的不是他,可想到万一这些货砸在手里的损失……   秦檀脖子发凉脚发软,他只有一死,秦日爰得万死!   旁观的赵书彦心惊激动,明广两州的香料商更是跟着胆颤!   今春从海外南国进口的香料集中在这十日内进明广二港,大家通气一算,发现秦记竟吞了八成的硬货!所谓硬货,就是制名香不可获取的几种原料,未被他们吞下的两成乃是三家大香料商用自己的商船运进来的。   也就是说,今春供他们这些人采买的货源,没了!秦氏这是要干什么?大伙利用各自的关系各方打听,才知道秦记打算入主制香业,做大做强!   秦记出手,果然非凡。不过大伙并不慌张,就算秦记再大,制香这行当里也是新手,要想出头得有几年,他们只要未雨绸缪,不愁无应对之策。   春天最好的货被秦记吞了也没关系,这些香料易储存,他们手里的货还能撑到夏初,到时下一批货会运进来,他们再采买也不迟。   不过不晓得秦记到时候还会不会囤货,他们要不要派人跟着出海,多采买些回来从财大气粗的秦记手里赚一笔快钱?   还不等他们商定主意,海运司的衙门口便贴出了告示,上便明晃晃地写着南海诸国朝局不稳,各商号出海需谨慎,下月到年底,每月进出的船只减到原本的十之二,禁粮出海已备彼国有不轨之心,而且运粮归来的船只优先入港,并甚是体贴的给了各海商一月的筹备期,让他们的船可以平安入港,做下一步计划。   对其他行当可能影响不大,但对要等待三月后入港补货的香料商来说,这道惊雷炸得他们外焦里嫩!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今年能运来的香料少之又少,他们手里三个月的存料根本不足以满足全年的制香需求。各家开始疯狂扫货,囤货不出。   富贵人家用香,对香的品质要求极为苛刻,偏偏他们用的十几种名香所需的配料中不可或缺的二十多种原料都被秦记握在手中。   每个制香大商手里都有几家不可得罪的贵客,若是他们的名香供应不上去让贵客不满意,那将是灭顶之灾。   踩到狗屎,粘了狗屎运的秦记此时入主香料行,真的能够彻底将香料行洗牌!   与秦记有来往的商家都在打听秦记下一步的动作,劝他们不要赶尽杀绝,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得罪这个行当的人,就算他们能赚大钱也臭了名声等等,希望以道德压力迫使秦记收手。   但是,大伙都明白,莫说是秦记,便是他们任何一个手里握着这些香料,也不可能善罢甘休……南部各州的香料商,惶惶不可终日。   如此动荡十数日后,秦记终于在大家的“劝说”下,“放弃”绝好的商机,开仓放货。被扼住咽喉的商家排起长队,争得脸红脖子粗地买回他们急需的原料,妥善存在自家仓库后,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虽然知道秦记买进卖出之间赚了大钱,但他们还要感激秦记没有赶尽杀绝,给他们留了饭碗。   潮州秦记总部,掌舵人秦中天这几日收到的赞誉车载斗量,他捋着胡须尽数收下后,内心对在一月内拿着尚方宝剑,指使着秦记掀起这场风暴的秦日爰,恨得咬牙切齿。   秦记是赚了钱,但后续收拾烂摊子的还是秦中天!他要布局让众人相信,秦记是真的打算进军香料行,所以才大举买进香料。而遇到朝廷禁海乃是“巧合”,因为这个巧合,他们为了不让整个行当受重创,又不得不“放弃”已经暗中筹谋数月的制香买卖!   他奶奶的!   敢把他跺一脚潮州颤三颤的秦中天指使得团团转的臭小子,若不是因为是三爷的新宠,他秦中天一定要抬手灭了他,好让这乳臭未干的臭小子知道知道什么叫规矩!   他爷爷的!   一月就轻轻松松为三爷赚了将近四十万两的臭小子,回去后定然更得三爷的器重!莫不是这个同样姓秦、不知道从哪个地缝里钻出来的臭小子是三爷预备的秦记掌舵人?   难道是他秦中天居功自傲、做事有所松懈被三爷察觉了,所以用后起之秀秦日爰来敲打他,让他知道秦记被并非非他不可?   秦中天惊出一身的冷汗。不行!他得赶紧进京让三爷晓得他秦中天忠心耿耿。   他祖爷爷的!   他秦中天今年才四十六,还能再为三爷鞍前马后地效力三十年,比他年轻三十岁的秦日爰想讨好三爷接他的位子,做梦!   此时的秦日爰,真真的是在做梦。   站在众人看不到的高处,动用各种手段引控商贾的言论和行动走向,把低价买进的香料再高价卖出赚取差价,最后全身而退的秦日爰,在连续十数日的高强度工作后已经累瘫了,梦里都是一捆捆散发浓香的香料。   这香味浓郁到让她这辈子不想再用香。   同样累瘫的还有黄子厚、张三有和秦檀。黄子厚这几天跑断腿打听消息;张三有暗查了几十家香料商的底,才算出“高于买价三倍”这个让重商贾肉痛不牙痛、还得对秦记感激戴德的卖价;香行老手秦檀抬头挺胸地上蹿下跳,就是为了让人相信秦记真的要制香……   在船上飘飘摇摇地睡了一夜半日后,饥肠辘辘的小暖从房间走出来寻吃的时,对上的是几张全然敬佩的脸。   这里不只有黄子厚和张三有,还有秦檀和玄其。   在他们心里,秦日爰这趟南下的所作所为,堪称传奇! 第三零九章 男人的无奈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而被视为传奇的陈小暖同学,此时只想吃饭!她好饿,是那种搞完大事后放松下来全身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的饿。   忽然闻到一股食物的香味!小暖提鼻子,转头见到赵书彦竟端着一个热腾腾的大碗来了,小暖的口水泛滥成河,“好香!”   “到茶室用饭?”赵书彦看着她这饿的眼睛发蓝的小模样,心疼的问道。   “马上来!”小暖一阵风地跑去洗手后,直奔茶室雅间。北上京城的商船载了三百余众,茶室内坐了几个吃茶下棋客人,而最好的天字号雅间自然还是被赵书彦收入囊中。   “好吃!”小暖呼噜呼噜地吃着热呼呼香喷喷的鸡汤面,感动地想哭。   赵书彦敛起一脸的疼惜,待她吃完后才轻笑道,“一趟南下,就赚回几十万两的秦东家现在这样子若是让手下们见了,会惊掉下巴的。”   “哪有几十万两,小弟只赚了不到三万两。”小暖笑得如同得了一大袋小鱼干的猫儿,“再说如果没有表哥出谋划策,没有秦掌柜和兄弟们鼎力相助,日爰哪能掀起那么大的风浪。呸呸呸,不对,行船中不许说风浪大,失言失言!”   小暖意思意思地自打一个耳光。   赵书彦被她这样子逗得哈哈大笑,“这一趟,愚兄觉得痛快,太痛快了!”   虽说大头让秦记得了去,但是小暖凭一人之力使唤得秦记上下团团转,实在让赵书彦觉得解气。再说南下之时,他们只打算赚个万儿八千两的,能有如此大笔钱入账,已大大出乎赵书彦的意料了。   “日爰接下来有何打算?”赵书彦看她吃饱后毫无女儿模样的瘫靠在椅背上,却不觉得有丝毫不妥。秦日爰与小暖,两张脸两个人,她都过得恣意,让人羡慕。   “自然是回去继续开我的布庄,过我的小日子。”小暖此时已如倦鸟,迫不及待地要归林见娘亲和小草。   赵书彦展颜而欢笑。   甚好,她没因这一笔横财便浮了心继续炒货,让他欣慰,佩服,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可惜。因为面对如此巨额的进项,连他都有几分蠢蠢欲动了。   “愚兄想用这笔钱在京城开家酒楼,你觉得如何?”赵书彦与小暖商量道。   小暖认真回答,“京城权贵集结,关系实在是错综复杂,日爰还没摸清在京中做生意的套路,实在不好评说,不过小弟相信大哥的眼光。”   赵书彦翘起嘴角,“那你可想入上一二股?”   小暖笑眯眯的,“大哥肯给我这个赚钱的机会,小弟当然不会错过。小弟正打算在扬州开家霓裳分号,大哥看想入上一二股?”   两人相视大笑,这种遇到知己的感觉,只能用酣畅淋漓来形容!   “你在扬州下船?”   小暖点头,此时的她恨不得背生双翅飞回去。   一路无话待船停在扬州渡口,小暖辞别赵书彦,带着玄其、张三有和黄子厚和几大箱货物,急匆匆奔着客栈而去。   很不赶巧,娘亲和妹妹今日在外游玩还未归来,小暖先见了展福和蓝紫晨,听他们做了简短的汇报,又接了他们这段时间的大报告,便问起娘亲和小草的情况。   蓝紫晨答道,“秦夫人与二位姑娘这段时日遍游名山名园,很是逍遥。”   小暖嘴角不由得翘起,面色温柔,看得蓝紫晨心头猛跳,暗道小东家果然是相中了陈姑娘,这眼里的情意都要流出来了,上次她实在是太冒失了,难怪被小东家教训,以后待小暖,该更客气更尊敬才是。   因为陈小暖不再是那个到她茶摊前吃茶的小丫头,而是东家的心上人,她未来的女主子。   不一会儿,玄其回来了,“秦夫人和小草现在瘦西湖边的望江楼用饭观柳色。绿蝶会在饭后告知她们姑娘归来的消息。”   小暖笑着点头,站在窗边望着窗外,她离去时是早春,杨柳未染春色,归来时已近烟花三月,吹面的风里都带着花香。   大周名城,京城威严端庄,西京大气磅礴,钱塘烟雨情柔……号称天下富庶地的扬州没有一点暴发户的金雕玉砌之感,反而像是一幅由盈盈浅绿点缀的水彩,韵味悠长雅致,让人流连往返,所以“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才成为世人之三愿。   小暖自上次来后,也喜欢上了这个地方,所以才将母亲和小草放在此处,让她们尽情品扬州之美,她们开心了,比小暖自己开心还要让她开心。   比想象得还要快,不到一个时辰,娘亲和小草便回了客栈。梳洗停当、焕然一新的小暖过去拜访,一入门摘掉面具,便被秦氏拉住,心疼地道,“怎得瘦了这么多?”   小草则直接抱住姐姐的腰,强忍着泪水,只有大黄那个没良心的,蹭了蹭她的腿便跑去向着玄其摇尾巴。   “南边的菜吃得不习惯,吃几天好的就补回来了。”小暖笑着掐掐小草的小脸,“小草倒是胖了不少。”   “她一天恨不得吃五顿饭。”秦氏拉着小暖坐下,小草便叽叽喳喳地讲了起来,说这里的人说话的腔调有多有趣,坐船听曲儿多好玩,酒楼里的菜有多好吃……   小暖靠在娘亲身上,看着妹妹拿出一样样新鲜有趣的小玩意儿献宝,讲着这些是在那里买的,要怎么玩……   说着说着,小草不是遗憾地感慨两声,“可惜姐姐不再。”   是呢,很可惜。   小暖摸了摸妹妹的小脑袋,她现在深深体会到一个当家男人的心情:想拼尽全力赚钱让家人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可有了钱却没了闲,陪家人的时间越来越少的无奈与愧疚。   小暖把目光落在绿蝶身上,“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绿蝶摇头,“绿蝶不辛苦,姑娘才辛苦。”   秦氏摸着女儿的手,“在这里可还有事,若是无事了,咱们回家?回去娘给你做好吃的。”   这一算出来快两个月了,秦氏着实想家了。   小暖点头,“再给女儿两天时间,女儿安排好这里的生意咱们就启程回家。”   小暖连夜研究了展福和蓝紫晨提交的资料,第二天又带着他们亲自走访查看后,拍板定下霓裳扬州分号的店址,留下张三有和展福在这里准备开分店,便带着母亲和妹妹坐上自家那辆舒舒服服的马车,踏上归程。 第三一零章 乌羽对乌桓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京城晟王府,三爷看过玄其写的长信后,再次拿起小暖写的那封短信,眼中带了笑。虽说这丫头的字还是上不得台面,但却不妨碍他的好心情。   这个凭一人之力将南部二州香料行搅得天翻地覆的小丫头,只在信中写了三行字:   三爷在上:   幸不辱命,待归济县后再与三爷分账。   秦日爰顿首。   分账……想到小丫头写这两个字时雀跃兴奋的模样,严晟的嘴角微微翘起。小暖若是男子,凭此韬略,当有把控一方之能。   也幸亏,她是女子。   严晟看着院中渐渐清脆的竹叶和水池细石上慢慢爬过的乌龟,翘起嘴角。陌上,花已开了?   小暖母子三人可不是缓缓归,而是归心似箭。   小暖挂记着店铺的生意,秦氏挂记着家里庄子里的田,小草则想着和小伙伴们分享喜悦。纵使这一路上繁花似锦,也无法再让三人驻足。   不过途径京城外时,马车还是停住了。   因为纷纷赶去京城的人都在议论,说乌家小将军乌桓要在校场与人争夺大周第一麒麟武状元,而与他一争的人,竟然是乌羽!   秦氏走不动了,乌家在济县人心中占有极重的分量,乌羽又是秦氏很中意的晚辈,他们两个竟然要在校场比斗?   小暖也走不动了,她没有见过乌桓出手,但他怎么说也是乌铁崖手把手带出来的小将军、能跟大黄徒手灭熊的强者啊,乌羽据她所知就是个绣花枕头银样镴枪头,乌羽这段日子销声匿迹,原来是去磨刀参加武举去了,想到年前一起入京的二人,小暖心中感觉十分地不妙。   怎么最后就剩下他们两个了呢?要不要这么残酷……   秦氏问闺女,“要不咱们也去看看?”   小暖转头问绿蝶,“我们能去看吗?”   绿蝶转身看玄其,玄其径直答道,“羽林卫校场宽阔,能去!”   三爷肯定会去,只要三爷能进去,姑娘就能进去!等看完比试,三爷也能与姑娘一道返回济县,到时……   玄其和绿蝶各自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一行人调转马头,在天黑之前入京,赶到校场附近,费了不少劲儿才花大价钱寻了家客栈住下。因为这附近的客栈甚至街道两边,都被赶来看武举的百姓们挤满了!   文举和武举的选才方式大不相同。文状元是把各州的举子关在号子里做文章,莫说守在贡院门外,就是让大伙跟着举子们一块蹲在号子里看着,也看不出啥名堂来。   相较而言,选武状元的可观赏性就强了很多。除了军事策略外,武状元还要考较马射、步射、平射、马枪等,这个不用什么技术,有眼睛的就能看出谁输谁赢。   而且文举三年一考还时不时的加个恩科不同,武举选才大周统天下以来还是第一次。参赛者虽是来自五湖四海,但经过一轮轮的淘汰,能到京城来的多是将门之后,尤其是明日要选出武状元和探花的这一场,出战者乃是名扬四海的乌铁崖之孙乌桓和名不见经传的乌羽。   乌羽虽名不见经传,但在上一场战败了镇北大将军、战神郭南源之孙郭永靖小将军后,大放异彩,他夺武状元的呼声也是极高的。   可以说,明日这一战无论是乌桓胜还是乌羽胜,都会有一大帮人山呼海啸般的喝彩!   听到乌羽居然打败了战神之孙郭永靖,小暖惊讶异常。大周武将声望最高的两个便是乌铁崖和郭南源,此二人如同大周皇帝手中的两把利刃,无往不利无坚不摧。   按说郭南源的孙子不会太菜才对啊,怎么会败在乌羽手下呢?难道乌羽现在已经由菜鸟变成硬菜了?   第二天,小暖一家由绿蝶和玄其保护者,随着人流涌到羽林卫军营门口。   羽林卫乃是皇城禁军,羽林卫的校场闲杂人等是进不去的。今日却营门大开,放有官方发放的入场凭证的百姓入内。   在金盔金甲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的两大排羽林卫面前,百姓们跟乖猫一样。有凭证的亮出户籍路引和入场凭证,接受检查鱼贯而入;没凭证的老老实实地在外边等消息。   小暖一家自然是有凭证的,而且拿到的还是黄字头第一区的座位凭证。   跟现在用ABCD排序相似,大周用《千字文》排序,天为首,地为继,玄次之,黄再次之。天字区自然是给皇家留的,地和玄属于勋贵官员,黄字区才是平头百姓。小暖他们是黄字第一区,已是相当不错了。   坐北朝南的天字区和左右相邻的地、玄两区都空着,南边的黄字区已乌泱泱地坐满了人,大伙不光想看对战,还想睹一睹天颜。   想到这儿,莫说旁人,小暖都兴奋了,皇上啊,天子啊,三爷的爹啊,估计长得老好看了!   金枪金甲的羽林卫大将军骑马在校场走了一圈,冲着黄字区众人抱拳,高声道,“各位父老能入场观战,乃是三生之福。高某把丑话说在前头,你们哪个不守规矩冲撞了天威、触怒了龙颜,诛九族!可听明白了?”   “明白!”大伙高声答对,声音恭敬又兴奋。   高冲说完,目光竟落在前排的小暖母女身上。秦氏紧张地拉住小暖的衣裳,小暖和小草则齐齐露出大黄版乖巧的笑容。   这是哪家的姑娘,笑起来怎得如此可爱,都让他有种要跳下马过去摸摸头的冲动……高冲眨巴眨巴眼睛,叮嘱秦氏身边的汉子,“看好你家的孩子,莫让她们瞎嚷嚷,若是惹了事,本将军的刀可不分老幼!”   玄其僵硬点头。   秦氏尴尬无比,小暖和小草齐齐转头看着玄其,他家的孩子?   小草拉了拉姐姐的一角,耳语道,“若玄大哥真是咱爹,该多好啊——”   玄其的确比陈祖谟强多了。见着娘亲快要滴血的脸,小暖拍了拍妹妹的脑袋,“玄大哥,方才那个是谁?”   “羽林卫大将军高冲,莫看他这模样,其实人还不错。”玄其立刻开口化去刚才的尴尬,然后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就是给他十条命,他也不敢当两位姑娘的爹——三爷的岳父老泰山啊!   半个多时辰后,地字区和玄自区渐渐上了人,小草忽然瞪大眼睛,“姐,爹!” 第三一一章 比斗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可以跑马的校场很大,靠近西北侧的看台离着小暖他们很远。看不清台上人的面容,只能分辨出动作和衣服颜色。若是小草不说,小暖一定看不出来那一步步走上去一白一红两个身影是陈祖谟和柴玉媛,小草说了后,她看看了几眼陈祖谟那非常骚包文人的走路姿势,也知道小草说得没错。   这么远,小草就能一眼认出那是她的爹,但那个男人望一眼南看台,一定不知道这里有他的女儿。小暖拍拍小草的肩膀,“眼神儿不错,待会儿圣上来了,看你能不能认得出来。”   “小草当然能!”小草颇为自信,“姐姐也能!”   哦?小暖转头,就听妹妹非常有经验地讲了一句,“就是大家跪下来喊万岁的时候,那个还站着的人!”   “不能说人,要说万岁爷,真龙天子!”秦氏赶忙低声提醒小闺女。   小草歪着脑袋,刚要发问,秦氏和小暖同时捂住她的嘴。小暖解释道,“是人,是人中真龙!”   小草勉强点了头,俩人才放开,暗自庆幸没让小草说出来。   待到皇上真的到了时,小草跪在地上跟大伙儿一起高呼“万万岁”后偷偷抬起小脑袋时,然后傻了。因为北边站着一群人!   黄罗伞盖也没有!   戏本子都是骗人的,小草爬起来时嘴巴撅得老高!小暖则在肚子里笑翻了天。   绿蝶忽然凑到小暖耳边,低声道,“姑娘,三爷看您呢!”   小暖笑容僵了,目光又往对面望过去,在那明晃晃的正中高座上的身影不远出,一眼就看到了三爷。   他明明跟另外的两个皇子一样,坐姿也跟一样,但小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而且三爷真得在看着她。   别问她怎么知道的,她就是这么觉得!   小暖的小心肝颤悠了好几下就平稳了下来,嘴角微微拉起。不错,分别月余,她现在可以平静地面对三爷了。   “太后和皇后也来了,您看皇上两边。”绿蝶给小暖介绍北边看台的看客们。   小暖没那么好的眼神,“你是怎么认出来?”   “坐的位置,主要是她们的钿钗礼衣颜色不一样,只有太后和皇后才可以穿牡丹和鸾鸟绣纹,着双佩、九钿……”绿蝶巴拉巴拉给小暖讲着宫中着装的规矩。   小暖现在哪有心思听这些,“很好,这么远你就能分出她们身上的花纹和布料颜色了,你很有潜质,一定能把布庄里的布料颜色花式记熟。”   绿蝶立刻闭嘴,眼观鼻问口口对心地坐好。   不晓得皇上说了什么,大伙又站起来山呼万岁,小暖她们跟着站起来行礼欢呼好机会,才见一群人出列给皇上行礼,然后从中站出两人,皇上又巴拉巴拉地说了一顿,两人才行礼往校场中央走来。   南看台开始小幅沸腾,小暖也认出了立于左侧的乌羽。他头上的玉簪被太阳照得发光,小暖真怕他比赛比到一半时簪子脱落摔成两半儿,毕竟这种事情在他身上发生过无数次……   再看右侧的乌桓,他只远远地在那儿一站,身上就有那个一股子英姿飒爽的气质。虽然还没有开比,但小暖知道,无论乌羽多厉害,今天乌桓都会赢。   因为他是乌铁崖的孙子,圣上想让乌家小将军上战场,所以今天无论是谁跟他比,都会输。或许战王郭南源的孙子有跟乌桓一较高下之能,但深体圣意的郭家不会惹圣上不高兴。   娘亲和小草都握着拳头紧张兮兮地觉他们二人一步步地走到校场中间,小暖则托着小下巴望着左边的渐渐能分辨清楚面容的,很是冷静沉着的乌羽。   郭守靖输给乌羽,到底是能力不及他,还是不想陷入这个尴尬的境地呢?小暖忽然有些同情乌羽,一场注定会输的比赛,他的心情如何?   被上千人注视着的乌羽,忽然慢慢抬起右手,冲着南看台挥了挥,随后露出灿烂的笑容,连带的他玉簪的玉簪一起,光华闪耀。   南看台立刻沸腾了,嗷嗷叫着挥手与他呼应。   小暖也跟着妹妹站起来冲他挥手,乌羽笑容愈发得灿烂。这个距离上,小暖知道他发现她们了,这手就是冲着她们挥的。   不过,以世无双的性子,他或许真的是在对着整个南看台挥手也未可知。自己还替他担心……小暖咧嘴笑了。   北看台上太后见乌羽这活泼的模样,忍不住用帕子捂嘴笑着,“这孩子!”   皇上和皇后陪笑,然后左右所有人陪笑,场面极其融洽,只有严晟异常依旧冷着一张冰川脸,与众人格格不入。   乌羽乐呵呵的,“看到没有,就该这样才够热闹,你摆什么臭架子!”   乌桓不与他争辩,微微含笑点头,   秦氏激动地看着乌桓,“小暖,小将军跟老将军长得像不像?”   “挺像的,老将军也是剑眉虎目,仪表堂堂。”娘亲虽然崇拜老将军,但并未目睹过老将军的风采。因为娘亲未嫁人之前围着秦家的锅台转,嫁人后围着陈家的锅台转,也只有合离后跟着她,才有了出门见世面的机会。   秦氏泪花闪烁,“好啊,好啊!小将军这样,好啊……”   旁边的玄其忍不住问道,“怎么个好法?”   “一看就是有本事、性格又沉稳的好孩子,老将军有这样的孙子一定高兴,三位少将军在天之灵也该欣慰了。”秦氏擦着眼泪,“小将军今日得了麒麟状元,老将军一定更高兴。”   玄其看着校场中比小爷沉稳数倍的乌桓,再次真切地感受到乌家在民心中的分量。圣上以麒麟武状元之名启用乌家,这步棋走得实在是高。而陪站在边上的小爷就显得越发地可怜了,难怪三爷的脸那么难看。   “娘,姐姐,乌大哥跟小将军长得好像啊!”最中间的小草忽然指着场中的两人低声道。   玄其的心跳得快了半拍,秦氏和小草仔细看了看,这俩人的脸型,眉眼,真得有七分相仿。   难道乌羽真的是乌家的后人?小暖侧身看玄其,却见坐得笔管条直的玄其看着场中央,严肃道,“开始了。”   小暖注意力转到乌羽和乌桓身上,第一项比试科目——平射,两个人形靶子被摆上来。   乌羽和乌桓抽箭搭弓瞄准目标,然后,小暖的脸就黑成了锅底。 第三一二章 我不服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为了让圣上和贵人们安全,又能看得清楚明白,箭靶子直接摆在了南看台前边不远处。坐在第一排的小暖被乌羽和乌桓同时瞄准了,她的脸不黑才怪!   小草激动地两眼冒光,“要是大黄也来了就好了,它肯定能叼住一支箭!”   秦氏怕怕地抱着小草,这地方太危险了。有点心虚的玄其安慰道,“夫人莫怕,他们的箭有准头儿,前边也有羽林卫守卫,万无一失。”   就算万无一失又咋样,小暖无奈地看着正对着她的两个冷飕飕的箭头。这不是最佳观影区,而是最佳体验区!   然后,她竟然发现乌羽对她眨了眨右眼,小暖瞪大眼睛冲他伸了伸小拳头,然后她又看到乌桓和乌羽同时笑了。   笑个毛啊!   不过,这两个容貌无双的家伙笑起来,比那一路繁花还好看,只比三爷差一点……小暖眼神儿刚刚发直,“当”的一声锣想,惊回小暖,只见两支离弦之箭直冲她的心口窝扎过来!   玄其伸胳膊挡住秦氏和小草,绿蝶挡住小暖,小暖本能地一闭眼,就听身后发出山呼海啸般地叫好声!   她张开眼,却见两个侍卫带着靶子飞奔去了北看台,射中没射中都看不到,叫个毛啊!   待圣上看过后,靶子转向东看台,又转向西看台,然后才转向南看台,都是正中靶心!   这次欢呼声更大了!   好厉害!小暖也竖起大拇指。   然后,两人退后二十步,射!再退后二十步,再射!小暖就看着箭一支支地向着自己的心口窝射过来,身后的人山呼海啸,她……   想骂爹!   平射这一局两人不分上下,北看台也响起了掌声。小暖这才相信乌羽不是走后门爬上来的,而是凭着真本事比过来的,她小瞧了世无双,他真的有两下子,不愧是三爷的小弟!   接着是步射,也就是走动中射箭,箭靶也是移动的,而且速度很快,这个难度很大。不过小暖却觉得舒坦多了,因为这俩人的箭头起码不再只瞄准她了。   一声鸣锣之后,两人从北看台前边快速奔跑过来,边跑边搭箭瞄准,五支箭五个靶子,嗖嗖嗖地都射中了。   小暖跟着大伙一起欢呼,侍卫依旧先举着靶子跑去北看台,最后是南看台。   十支箭,支支正中靶心!   小暖跟大家一样跳起来叫好,手心都拍麻了,乌桓厉害在她的意料之中,乌羽也这么厉害,就实在是太让人意外了!   侍卫牵来战马,不分高下的两位小将翻身上马。第三项比试,马射。   靶子增多了,移动的速度有快有慢,依旧是鸣锣之后,两人骑马由北看台奔来,一人十支箭,看谁又快又好。   乌羽慢了几息,箭都射中了但有三支未中靶心。   所以这一局乌羽输了,小暖心头不由得一沉。   众人依旧掌声雷动,乌羽依旧带着笑,但太后的眼里已隐隐有了泪花。都怪她啊,把这孩子拘在身边,慈宁宫那么小的地方,哪容得下他骑马射箭。   两人放下弓箭,身披战甲手持兵器又翻身上马。   第四局,马枪。   乌桓在东,白马白甲银枪。   乌羽在西,黑马黑甲乌铁长枪。   一黑一白,未动便已成对立之势。   南看台的小暖终于感受到了有了正常的视角。   鸣锣后,两匹战马向中间跑去,两位小将皆是右手持枪左手握缰绳微微向前倾身,两人身姿极像,乌羽就像乌桓的一道影子,让小暖恍然,让看台的皇上皱了眉。   两匹马交错时,两人同时出枪,电光火石间过了一招,分开,又一东一西。   身后依旧是叫好声,似乎他们不是来看比赛的而是羽林卫为了烘托气氛专门找来的托……   小暖抓住绿蝶的胳膊,“怎么样?”   “小爷慢了,不过没有受伤。”绿蝶低声道。   玄其也点头,“小爷不谙骑射,短短三月能有如此长进,已是让人刮目相看。”但他与乌桓的差距内行一眼便能看出来,这一项已无需比试。   但是,北看台的圣上是外行,东西南看台的众人多数是外行,必须有一人明显落败才可以结束。   锣声又响,乌羽和乌桓又带马往中间冲去,出招,错开,再分马左右。   南看台依旧是惊天动地的欢呼声,不知为何,乌桓的战马竟扬起前蹄长嘶。   小暖心惊胆颤,“玄大哥?”   “战马……不满意了。”   不满意什么?   还不待小暖发问,也不待锣声响起,两匹马又往中间冲去,然后再分东西停住,拉马回头,彼此对视。   小暖又问,“怎么样?”   绿蝶低声道,“乌桓让了三招,小爷的心里都不会好受。”   让?小暖握紧拳头,为什么让?   第四招!连小暖这个外行都看得出来乌羽的马速加快了。   错马之时,他却被乌桓一招便下了枪。   银枪脱手,化作一条弧线,稳稳落入看台边的羽林卫手中。   看台依旧欢呼,东西看台掌声雷动。太后不忍,“够了,够了……”   皇上摇头,“不够,羽儿又抽出了兵器,他不服。”   太后转头见到乌羽又从兵器架上抽了一把红缨枪,双手握住带马杀了过去!两人马首交错间,太后惊得站起,眼看着这两人枪尖相对,两枪相撞声音清晰可闻,再错开拨马回身,乌羽的枪已再滴答掉血。   这不是黑枪,清清楚楚的红色扎疼了太后的心,她慢慢闭上眼睛。   看台被这鲜血点燃了,掌声叫好声冲破云霄。   “再来!”乌羽大喝一声,又冲了上去。   然后,再冲,再冲。   小暖看得心酸,够了,乌羽这是干什么,他又打不过乌桓,已经够了啊。   可皇上没看够,众人没看够,乌羽也没拼够,他又冲了上去!   小暖直接闭了眼睛,叫好声中,绿蝶在她耳边道,“这一招,小爷占了上风。”   小暖第一反应是不是乌桓让的,她张开眼,就见乌羽又冲了上去。   这次,他被乌桓用回马枪拍飞,重重摔在地上!   人已落马,乌桓胜,南看台欢呼声小了些。   乌羽手握长枪,怒指苍天,大声嘶吼,“我不服——!”   我不服!我亦流着乌家血,我乃乌家长子嫡孙,为何不能跪拜父母,不能堂堂正正地立在世间!   我不服!为何生来就要无辜背负害死父母之名!   我不服!   不服! 第三一三章 破云开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不服就起来接着打啊!”   “都被打下马了,这输得明明白白的啊!”   “就是啊!”   “……”   乌羽的吼声还在上空回荡,南看台的观众们已经开始不满地议论了,原本支持乌羽的人觉得他输不起不够大丈夫,开始脱粉。   秦氏抹着眼泪,乌桓胜了她开心,乌羽这样她伤心,此时她的心情委实得复杂难述。   小暖则怔怔的。乌羽方才的话里满是戾气,他不服的是谁,他为何不服,他是说给谁听的,老天爷吗,天……天子吗?   望了一眼天上慢过来遮住日头的大片云朵,小暖望向北看台的三爷。她太过弱小,这种场合没有她说话的余地,只有靠三爷了。   北看台一片寂静,没有人敢看建隆帝此时的脸色,太后刚要起身给乌羽求情,严晟已跪在台上。还不等严晟开口,皇后却接到儿子柴严易的眼色,捂嘴笑道,“这孩子,上次讨不到花灯是这模样,这次夺不到武状元还是这模样,过了一岁,只长了年纪,还是这么孩子气。”   皇后一开口便把乌羽的话定性为夺不到武状元耍小孩子脾气,现场的气氛便随之缓和了些,太后则叹了口气,“都是哀家平日里太宠着他了。”   再次坐实。   “是儿臣日日鞭策乌羽骑射,尚有一丝力气也不准他服输,是儿臣教导有失,请父皇降罪。”严晟把罪责揽在自己身上。   自己这三儿子确实是有一口气在也不肯倒下的倔脾气,乌羽真的只是孩子气,那话只是不服气,还想再比?建隆帝微微皱眉。   难得万事不沾边的老三跳出来请罪,大皇子柴严昌本想趁机踹一脚,但无奈他被老三捏着把柄不敢开口,便给刚被去年被老三坑过的四弟柴严昙猛使颜色。   柴严昙假装看不懂,只盯着场上横躺着的,在皇宫里比他还嚣张的乌羽,暗道一声活该!   可柴严昙心中也挺佩服乌羽敢不要命地喊出那三个字。   何止乌羽不服,试问这天下有几人愿屈服?!三哥也就罢了,他柴严昙比大哥二哥丝毫不差,为何要他臣服?!   皇上不看跪在面前的儿子,只盯着校场中的乌羽。左右看台鸦雀无声,陈祖谟眼睛转了几转,在承平王耳边低语几句,承平王目露犹豫,陈祖谟继续给他咬耳朵,承平王的神色渐渐坚定了。   怒吼过后心中一片空虚的乌羽,眼望苍天。   乌桓下马,一步步走到乌羽面前,弯腰伸出右手,低声道,“大哥。”   乌羽一动不动地望着遮天蔽日的大片云朵。   “大哥……”   乌桓的声音里已含了恳求,他背负着乌家的期望而来,不容有失。   乌羽闭上眼,再张开时已经带了笑,他慢慢抬起手握住乌桓的手,借乌桓之力站起身,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很不错。”   “多谢大哥。”乌羽心中不好受,乌桓的心中又何尝平静。   两人这一番互动所有人看在眼里,忍不住暗暗点头。承平王马上起身到看台边跪下朗声道,“乌桓有勇有谋,难得的是他小小年纪还不骄纵,果然是麒麟状元之才。圣上洪福齐天,得此麒麟,定能安天下享太平!吾皇万岁,万万岁!”   承平王这话把大家点醒了。   是啊,乌羽怎样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选出了让人心服口服的麒麟状元!   二皇子柴严易也适时地跪在柴严晟身边,拱手高呼道,“父皇得麒麟状元,定能安天下享太平,吾皇万岁,万万岁。”   二皇子一带头,群臣立刻俯身跪拜恭贺。   南看台恭贺。   校场上,乌桓撩战袍跪拜。乌羽亦慢慢低头跪在乌桓身边,他以头触地,飞扬的尘土弥漫了双眼,堵住了呼吸。   校场一片欢腾,建隆帝龙心大悦,亲下校场走到乌桓和乌羽面前,“朕的麒麟状元,好!”   乌桓叩谢,群臣下校场跪贺,百姓跪贺。   建隆帝脚下,漆黑色的乌羽似是被人遗忘,小暖真想冲上去把他拽到角落里,不能这样,不该这样!   小暖凭着一股血性,忽然高声喊道,“武状元神枪平天下,武榜眼铁箭破云开!武状元神枪平天下,武榜眼铁箭破云开!大周万岁,万万岁!吾皇万岁,万万岁,”   她这一喊,小草和秦氏、绿蝶也二话不说地跟着喊,玄其也只得硬着头皮跟上,身后的几百人也来了劲头儿,齐声高喊,声音响彻校场。   建隆帝忽然笑了,“乌桓的神枪或许能平天下,乌羽的弓箭可破云开?”   恰在此时,云破日出,光芒万丈,让人为之一震,百姓喊得更欢了,群臣见皇上笑意不减,也跟着喊起来,“大周万岁,万万岁!吾皇万岁,万万岁。”   至于那平天下破云开这等不着边际的话,他们是有身份的人,才不跟着瞎起哄。   建隆帝朗声大笑,“平天下,破云开,好,哈哈——”   太后僵硬的身体微松,严晟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这丫头,是什么都敢说……   陈祖谟也听出了小暖的声音,竟让这死丫头抢了岳父的风头!她不是南下了么,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混到校场来了?   建隆帝笑完,问还跪在脚下的乌羽,“乌桓得武状元,你可服气?”   “服。”乌羽声音平静。   “好!你箭法精湛,骑射亦大有进益,堪当榜眼。”建隆帝开尊口,给了他个榜眼之名。   “臣谢主隆恩。”乌羽再拜。   “不过你这脾气还得磨砺,晟王当再严加教导才是。”皇上又点了三儿子。   柴严晟叩首称是,带着乌羽退立一旁。   之后,建隆帝又封郭守靖为武探花,轰轰烈烈地比了一个多月的武状元才算圆满落幕,建隆帝才起驾回宫。   太后起身时望了一眼严晟和他身后低头不语的乌羽,严晟微微点头,太后才忧心忡忡地离去。皇帝这还是不高兴,不许乌羽进宫了,她身为太后,也得尊皇帝的意思去办。   皇上走了,群臣散了,最后才是百姓。   小暖一家随着人群鱼贯而出,她们的心情颇为复杂,一时不晓得该说什么。小草左看看娘亲,又看看姐姐,小大人地长叹一声,“乌大哥现在一定很难受,姐姐,咱们去看看他?”   小暖点头,“等他们回了济县,咱们就去。”   没等回到济县,她们刚回客栈,三爷便派人来请小暖过府了。 第三一四章 一场梦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给三爷赚回来几十万两的小暖,本以为再见到三爷,二人应是兴高采烈地坐地分赃的。可现在因为乌羽的事,她连提钱的心情都没有。   严晟亦是。   “本不想让你跑这一趟的,可乌羽见你一面,或许能振作些,所以才劳你走这一遭。”   小暖眨巴眨巴眼睛,她啥时候变得这么重要了?   “你莫自轻,乌羽因见你努力打拼才振作。今日他的目标本是武探花,可校场与乌桓对敌,一直隐于暗处的乌羽难免心绪波动,这才一发而不可收拾。今日之事,他该跟你道谢才是。”   若非小暖带头呼喊,乌羽现在怕是会更糟。   小暖摸摸脖子,“那可要让他好好谢,日爰是冒着掉脑袋诛九族的风险吼的。”   这样的大恩要怎么谢?   严晟脑袋里窜出一句话,立刻抬手敲了小暖的脑袋,“待会儿见了他不许这么讲!”   正在算钱的小暖委屈地捂着额头,完全不知道自己说错了啥。   严晟见她这不开窍的模样,也不多言,又问道,“那两句话是你想出来的?”   “日爰抬头看到遮住太阳的云要飞走了,才灵机一动想出来的,是不是很有文采?”   小暖很是得意,“武状元神枪平天下,武榜眼铁箭破云开!”   听听,多么得朗朗上口,现在已经传开了,而且很快会传遍大周。她一出口就是经典永流传,不愧是想出诗集的娘亲的女儿,这天赋,杠杠的!   本想赞扬她的严晟,又忍不住敲了一下,“即不对仗又不押韵,打油诗而已,以后还要多读书!”   打油诗也是诗啊,两只小手捂着脑袋的小暖泪目,她委屈!   “疼?”他又没用力气,怎得她这小模样似是真真地被他欺负了?严晟倾身想拉开她的小手看一看。   不能让气氛变得暧昧!   小暖立刻坐直肃穆,“不疼!三爷可否给日爰讲讲乌羽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样日爰见了他才知道该说什么。”   怎么回事?   若是以前,严晟定不会把此等秘辛讲给她听的,不过现在她是自己的人,知道一些更好。   “这本源于一场梦。”严晟开口道。   一场梦?小暖瞪大眼睛认真听着。   十几年前,初登大宝的建隆帝夜卧龙床,梦到有臣子家中喜得龙凤胎,建隆帝便兴起诏进宫来一观。待建隆帝弯腰仔细分辨两小儿的面貌差异时,那男娃忽然睁开眼,其眸异色如火,惊得建隆帝后退踢翻椅子摔倒在地,一把利刃从空中落下,插在建隆帝的头上。   建隆帝惊醒,招司天监入宫问吉凶。   司天监如何释梦的无人知晓,当日隆庆帝早朝提到惊梦之事,下诏建永福寺。   天子一梦惊天下,刚经过夺嫡血洗的朝官如履薄冰,自那日之后,京中官员府中再无双生子,谁也不敢以此去试探建隆帝的手段。   几个月后,建隆帝的亲姐姐宁平在济县偷偷生下一对龙凤胎。长公主不敢入宫中,可她又不忍与幼子分离,便只报喜说生了一个女儿,暂瞒下双生之子。宁平长公主也不想因此事让在漠北迎敌的乌家父子分心,便也去信报说只得了一女。   宁平长公主为此忧心忡忡,秘密送信回京向太后求计,太后让她等待时机。   正无计心焦时,公主府的大管事献策,说若是公主随夫出征,以夫妻破敌进京献捷的佳话定可破龙凤惊梦。长公主思之可取,便待孩子百日之后偷出公主府,直奔漠北找丈夫,打算来个先斩后奏。   哪知她刚入漠北便中了匈奴埋伏。匈奴军以她为饵,少将军乌正平、乌正天、乌正下为救她命丧沙场。   随后又以长公主的性命胁迫老将军乌铁崖投降。丈八高台上,长公主不堪当众受辱咬舌自尽,乌铁崖破釜沉舟,帅哀兵八千破三倍之敌,浴血抬棺而归。   哪知将军府内,得知乌正平的死讯,其怀孕刚满九月的妻子大恸,产下乌桓后血崩而亡。   所以当重伤的乌老将军被抬入将军府时,府中除了一院奴仆,只余两个嗷嗷待哺的婴儿,乌正天的遗腹子乌桓更是因早产虚弱不已。看这这两个娃娃,便是号称铁将的乌铁崖也当场垂泪。   便在此时,京城传来太后诏书,太后体恤将军府之艰难,特接长公主之女进宫亲自抚养。此乃天大的恩德,老将军叩谢。传旨的太监待老将军接了旨意,却秘密告知太后的意思是让他将公主的一双儿女接走,从长计议。   至此时,老将军才知公主竟产下一儿一女!待见到公主府的宫女抱出的健壮男婴,老将军悲喜交加,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府中只剩他与气若游丝的孙儿乌桓。   后半月,建隆帝赐乌铁崖免死金牌,追封三位少将军,封宁平长公主之女乌语为永安郡主,却只字未提男婴。老将军又调查得知诱长公主只身赶往漠北的乃是建隆帝的心腹太监,更从他的身上搜出建隆帝的亲笔密信,老将军一怒之下挂印辞官,闭门至今。   “今年十月,我才查出老将军找到的圣上手书是假的,长公主的管事被晖王收买。”   “晖王夺嫡不成,又不甘屈居人下,便联合凶奴王设此毒计,里应外合害死乌家三子,想逼反乌家。去年中秋后,我将实情告知老将军,当年血案才算水落石出。”   “去年,被乌老将军大败的匈奴军又起征战之心,皇帝有意再用乌家,乌家也想报国仇家恨,才有了麒麟武状元之事。乌羽又何尝不想报父母之仇?所以他才以平民之身参试,意夺这麒麟状元之名。”   严晟说完,小暖久久不语。   她想骂建隆帝,可那是三爷的老子是天子,她不敢;她想骂宁平长公主蠢,可那是乌羽的生母又因为蠢断送了性命,她不能。   最后,她只问了一句,“乌羽何其无辜,为何乌老将军会迁怒到他的身上?”   “此事说来话长。”严晟微蹙眉头,似是不愿提起。   “圣上对功高盖主的乌家本就生了疑心,才在登基后将长公主赐婚乌家长子。为此,乌驸马不得不与青梅竹马的未婚妻悔婚。那未婚妻乃是乌老将军过命之交,原左金吾卫大将军之女,两家也因此决裂,因此乌家对迎娶长公主本就心甘情愿。后那女子得乌正平死讯,也悬梁自尽。”   严晟说完这个插曲,又轻声道,“当年之事虽是晖王之计,亦不排除圣上有一石二鸟之心,这一点老将军如何想不到?太后抱走两个孩子只给乌家留下体弱的乌桓,在老将军看来皇家是想绝了乌家。”   “老将军若讨乌羽,便是承认儿媳的欺君之罪,所以这么多年圣上未给乌羽正身又未放他归乌家,乌老将军也只能当乌家只有一个孙儿。乌羽在慈宁宫长大,前年才‘偶然’得知自己的身世,圣上让他随我去济县,也有缓和君臣关系之意。”   “时隔十六年,乌羽名不正言不顺的以长公主义子的身份回到乌家。乌老将军,乌桓与他当如何自处?”   “那乌羽的名字?”小暖心疼地问。   “他本无名,太后以陪伴乌语郡主为名抱他入宫,乌语郡主死后,圣上赐名乌羽。” 第三一五章 战死沙场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当小暖从三爷那里出来,拖着无比沉重的腿,抱着无比难过的心情到了乌羽房中的时候,却见桌子上摆着两大碟新鲜的葡萄和樱桃,乌羽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桌边往放在半丈远的小匣子里吐樱桃核,突突突,颗颗命中。   小暖……   带笑的乌羽转头见来的不是三哥,而是端着一张难看的小脸的秦日爰。他先是一愣,然后拍桌大笑。   小暖看他头上的簪子果不其然又脱了了,只是这是只非常幸运的簪子——它插在葡萄上没粉身碎骨。乌发披散的世无双恣意狂笑,似乎小暖现在的样子非常滑稽,似乎他有多开心。   小暖这次没有躲开,而是一步步地走过去,坐在他对面,看着他笑。   她一路上都在想自己来了该说什么,可她一句也没想不出来。   站在乌羽的立场上,他怪不得父母,怪不得乌老将军,怪不得乌桓,怪不得太后……她想陪他骂大街出气,就得指着天,骂三爷的亲爹他的亲舅舅,可这就是找死。   她还在想,乌羽从记事起到现在的心路历程,若是自己经历这么一遭,估计也承受不住。   “哈哈哈……你竟然长胡子了,哈哈哈……”乌羽继续狂笑,眼泪都笑出来,不住地拍着桌子,“我比你大一岁还没长胡子呢,哪个给你出的损主意?”   十七岁的乌羽依旧面如冠玉,下巴也光溜溜的。他长得真好看,桃红瞳笑起来水汪汪的,牙齿整齐洁白,这么帅的乌羽是乌家的长子嫡孙,是少将军乌正平和正公主的儿子呢。   “哇——”地一声,小暖忍不住哭了。乌羽笑得多大声,她就哭得多大声,乌羽笑得多用力,她就哭得多用力。   笑没了力气地乌羽趴在桌子,披头散发地看着她哭,小暖心里难受得紧,眼泪鼻涕刷刷的。   就算扮上男装,她也是个姑娘,哪有姑娘这么哭的。乌羽张嘴说了句,“丑死了!”   小暖不理他继续哭,乌羽不说话了,干脆把白玉簪拿到一边,继续吃樱桃吐核玩。   直到小暖不哭了,他才把葡萄推到小暖面前,“吃,这个可甜了。”   现在是三月,竟然有这么新鲜的葡萄和樱桃。小暖吃了几个,真得可甜了,是她穿越到这里后吃过得滋味最好,却一点不觉得好吃的葡萄。   她又要哭,可想想三爷是让她来安慰乌羽的,乌羽都没哭,她在这哭算怎么回事儿,太没出息了,她又不是小草。   小暖揉了一把脸,鼻音甚重地说,“你不是要上战场吗,以后别穿黑袍子了,多难看啊。到绫罗坊来,我让他们给你做好看的。”   乌羽吃了颗葡萄问道,“什么颜色好看啊?”   “我不知道,每个颜色做一身儿,哪个好看穿哪个!”小暖豪气地挥挥手。   “好啊。”乌羽趴在桌上笑弯了眼睛,“谢了。”   “我娘和妹妹因为你输了,心里难受得不行,你回去了记得去我家吃饭,我娘一定会给做好吃的。”小暖又道。   “好啊。”乌羽又应了。   然后,小暖就没话说了。因为这孩子不管心里有多苦,面上都撑着笑脸呢,这让她怎么开口。   “你跟我三哥私定终身了还是你把秦日爰卖身给他了?”乌羽忽然问了一句。小丫头这模样是什么都知道了,三哥若不是极信任她,才不会跟她说。   小暖立刻表明立场,“都没有,我跟三爷之间只是合作关系。”   “哦——”乌羽笑得极其欠揍,“这样啊——”   小暖……   “还好你没跟他私定终身,我告诉你,他臭毛病可多了。”乌羽巴拉巴拉地讲严晟的坏话,说严晟当着太后得面装爱护幼弟的兄长,背地里没少修理他,还说他们俩一起跟大皇子和二皇子打架,偷着扔石头塞青蛙等等,还说严晟有多龟毛,“御花园里种了一大花草,花匠提苗除草后三哥看着那些苗横不平竖不直的不顺眼,都拔下来重新种了一遍,然后那批苗全死了……”   小暖被塞了一堆颠覆三爷形象的龟毛事儿后,一脸懵得往外走。   她快出房门的时候,乌羽忽然问了一句,“如果你给我做了好看的衣裳,圣上不让我去打仗该怎么办?”   “不要以常人之心去揣测帝王,在他看来,他饶乌羽不死已是恩德了。”三爷的话回荡在小暖的耳边,她回头问道,“那你想去吗?”   “想啊。”乌羽理所当然地回答,“好男儿就该上沙场,立马横刀,马革裹尸而还。”   就算被太后在慈宁宫的女人堆里养了十几年,乌羽骨子里流的也是乌家的血。沙场,似乎就是乌家人的归宿。小暖心头一跳,不过还是顺应心意回答,“那就去啊,他让不让你就不去了?”   乌羽眼睛慢慢地亮了,“你说得对!腿长在我身上,我想去哪里就去那里,想干嘛就干嘛!”   “就是!”小暖怕自己又哭,出门走了。   看着她走后,乌羽笑容慢慢没了,跑到里屋床上拿被子把自己一蒙,再也没出来。   小暖走回三爷的房里,直愣愣地问了一句,“乌羽去杀敌,三爷会派人保护他吗?”   严晟看着小暖兔子一样的眼睛问道,“为何这么问?”   “乌羽一定会上战场的,圣上也一定觉得让他死在战场上比他立战功活着回来更好?”小暖反问。   严晟眉头微皱,这丫头真是什么都敢说。   可事实确实是如此。建隆帝对死去的长公主或许有那么一丝愧疚,所以他没有为难乌羽,但他也绝不会给乌羽正名,所以让乌羽“风光”地战死沙场,的确是个好选择。   这一点乌家知道,所以乌老将军得知乌羽要参选麒麟武状元时是极力反对的;乌羽也知道,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要去。   乌桓与匈奴有杀父之仇,乌羽要报的是杀父辱母之仇。他这一去,就没想过活着回来。   小暖见三爷不说话,眼泪又想往下掉,“他才十七岁啊,凭什么就要死?三爷,您给他写一堆平安符让他带在身上,好不好?”   严晟按住小丫头的脑袋,“他死不了。便是我的手不够长,乌家也不会让他死的。”   小暖用力点头,“您还是写几张,旗开得胜啊,马到成功啊,出入平安啊,得胜归来啊,多写几张让他带着,他一定能平安回来的。您不知道,您写得符老灵了,比去庙里烧香灵多了。” 第三一六章 礼部员外郎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这丫头眼里,他已经跟神殿里的泥像一样老了?他只比乌羽大两岁而已,怎么听她的口气乌羽是个孩子,自己却已经千古了?   这感觉可不妙。   “你觉得我很老?”   看着三爷明明很嫩却成熟得不像话的神情,小暖沉默了。   真得呢,她总是不自觉地把三爷当成比她的真实年龄大一些的成熟大叔,从来没敢把他当过小屁孩儿。   在她心里三爷是神神格化的,只是乌羽方才爆料了一堆三爷小时候的事,稍稍拉低了他的神格,拉进了他与人的距离,但他还是神啊。   小暖见三爷大有冷气团袭来之事,马上拍马屁安抚,“因为三爷稳重做事沉稳,有大将之风,能镇场子。”   严晟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头,“回去,我再在此停留数日。见到你爹莫跟他硬顶,他在济县留不了几天了。”   小暖歪着小脑袋看着三爷,啥意思,爹要去什么地方,他真谋道差事了?他不在济县自己和小草怎么给他添堵?   这小模样甚是可爱,三爷手痒,但他用强大的自制力压住了,“承平王给他谋了个礼部员外郎的差事,半个月后上任。”   小暖瞪大眼睛,她看了一段时间的邸报,知道礼部员外郎是啥官。   朝廷京城六部衙门之礼部最大的官是部长,这里叫礼部尚书,副部长是礼部侍郎,然后下边是礼部三个分部即祠部、主客、膳部的二级子部门部长各部郎中,这三个郎中下边是子部门副部长——礼部员外郎!   他爹当上了京城六部二级部门的副部长、从五品的礼部员外郎!   小暖不敢置信地盯着三爷,“已经正式订下来了?”   三爷晓得这小丫头不开心,还是点头。   三爷不厚道!自己帮他南下赚大钱,他在京里坐镇却让自己的渣爹当了大官!   小暖的嘴角往下拉,委屈!这官比八品的知县高多了,还是京官,他爹要风光了,享福了,春风得意了!   若是柴玉媛和渣爹没有折腾那一出出的事儿,他们爱滚哪去滚哪去,可他们恨不得自己的娘亲死恨不得自己死后,小暖凭什么让他们快活着!   他们那样的人,凭什么能快活!   小暖不甘心!她要在京城开铺子,过来……   严晟见小丫头几变的阴霾,轻声哄道,“只是个从五品的小官而已,手里实权,算不得风光,也掀不起风浪。”   只是?三爷是超品的亲王,是皇子,当然不知道五品官对她们平头老百姓意味着什么!她跟三爷天上地下,始终到不了一个层面上。   小暖低下头道,“三爷,日爰告退。”   她这是在跟自己赌气?严晟的大脑里没有哄女人的经验可供参考,若是顺从心意把她抱过来揉揉,估计小丫头也不会开心。于是,他沉默了一会儿,挑选了最合适的一个,“去。”   待小暖走后,玄散忍不住问了一句,“您怎么不解释几句呢?陈姑娘这是难过了。”   陈姑娘就算再不喜,陈祖谟也是她的生父。只有陈祖谟升官晋职,三爷才有办法名正言顺的把陈姑娘娶进来。否则,当今皇子要怎么娶一个光头状元之女?   所以三爷不阻挠甚至暗中还帮了一把,是为了他们的将来打算。陈姑娘是有脑袋的,能明白的,三爷为啥不说?   “三爷,小姑娘都是要哄的。陈姑娘虽然比一般男儿坚强能干,但您也不能真拿她当汉子让她自己历练,她……”   严晟回头,玄散立刻嘴角往两边一拉,两眼白痴的笑了。这动作他对着镜子做了无数遍,非常标准。   严晟见了直皱眉,“蠢!兵器库的兵器都擦一遍!”   玄散傻了。百用百灵的手段,咋到他这儿就不灵了呢……   小暖越想当今的情况就越郁闷。然后她刚回到客栈还没想好怎么跟娘说,陈家的管事柴和就来报喜了,言道他家大人明日返乡,让二位姑娘与他一路回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莫让二位姑娘受了委屈。”   说完,柴和还刻意看了看秦氏,明显地告诉她们委屈是从哪来的。   秦氏压下心慌,立刻回绝,“我们马上要启程了,她俩跟我一块回去,哪也不去!”   “您可以走,我家大人是让二位姑娘留下等着……”柴和挺着胸膛,颇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架势。   他的话还没说完,小暖一巴掌拍在桌上,大怒道,“放肆!”   “姑娘,大人……”   还不等柴和说完,小草就拎着棍子站起来,小脸绷得紧紧的,“你这规矩是哪个教的?我娘和我姐说的话没听明白,还敢顶嘴!”   拎着棍子?   当这里是秦家村吗?这里是京城,是他们的地盘!放肆?放肆的还在后头呢,郡主准备了一堆手段,就是为了让她们知道什么叫放肆!   柴和嘴角扬起冷笑,“小人是来传我家大人的命令,没有顶嘴……”   还不等他说完,绿蝶和大黄已立到小草身后。绿蝶双目锁定目标,大黄压低身形,只等主子一句话便能上去把柴和撕了。   想到被大黄按在地上咬的老爷,被绿蝶打掉半口牙的婆子,柴和怂了,边往后退边嚷嚷道,“你们不能打我,我是来传我家……”   “绿蝶。”小暖只说了两个字,绿蝶便蹿了上去。柴和立刻捂住自己的脸,哪知绿蝶却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   柴和从屋里飞出落在院子里,一口血喷出来,惊呆陈家跟镇场子准备带走小暖和小草的几个下人。   小暖压住要蹿出去的大黄和妹妹,自己走出屋门,不怒而威,“一个狗奴才,敢在本姑娘面前自称我?柴和,‘我’看你是活腻了!”   “我爹当官是我陈家的喜事,还轮不到一个下人到本姑娘面前耀武扬威!”小暖一脚重重踩在柴和的背上,“我今天替我爹教训不分尊卑的奴才,莫说是礼部员外郎,就算我爹入阁当了宰相,也只能给我拍手叫好!”   说完,小暖一用力将柴和踢飞,“滚!”   当众受辱的柴和不敢硬碰硬,狼狈逃出客栈,直奔承平王府。   陈小暖打了他柴和,就是打了郡主的脸,你们给我等着! 第三一七章 让我葬入祖坟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柴和连滚带带爬地出了客栈不久,正与谋士议事的严晟便得了消息。   姜公瑾听到小暖把柴玉媛的人揍了,愣了半晌才道,“这丫头这是哪来的邪火,论理她不该如此莽撞才是。”   不管为何,一个姑娘家亲自动手把下人踢出客栈这种事若传出去,都有损闺誉的。更可况这里是京城,小暖做了这样的事,承平王府有的是办法让她的名声臭掉。   擦兵器的玄散还没回来,替他站岗的玄咎默默地想,姜公这是没看到小暖姑娘在秦家村的树林里是怎么用棍子把人抽得半死的。若是他见了一定不会觉得陈姑娘还有“闺誉”这种玩意儿……   严晟听到小暖揍人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一定是陈家的奴才太猖狂,所以小暖才出手教训的,让她出出气也好,省得憋着伤了身子。   “立刻派人给益霁候府老夫人送信,让她知道郑康聪的腿是柴智岁弄断的。”   “是!”属下领命跑了。   益霁候府的三公子郑康聪跟柴智岁一样,是个游手好闲的浪荡子。前几日他被人仙人跳打断了腿,益霁候翻遍大街小巷也未捉到真凶,因此还被亲娘罚跪祠堂。   这益霁候家的老三虽然不成器,但却是益霁候太夫人和夫人的心头肉。益霁候太夫人是建隆帝宠妃的亲娘,乃是将门虎女,最喜欢用拳头说话。她今年初曾拎着棍子把益霁候打出府门,原因就是益霁候把他家老三送入羽林卫磨炼筋骨,练得他“吐血”被抬了回来。   可想而知,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不出半个时辰益霁候太夫人就会拎着棍子堵了承平王府的大门。承平王府自保都难了,哪还有心思去找陈姑娘的麻烦。   这下,有热闹看了!   玄咎暗暗埋怨在兵器库里擦兵器的玄散,让自己平白错过了一次看好戏的机会……   姜公瑾怎么不明白其中的弯弯道道,笑道,“三爷这么下去,不怕养出第二个益霁候太夫人?”   益霁候太夫人之所以敢这么乱来,就是因为有老侯爷撑腰。   若是没有遇到小暖,严晟也不大明白益霁老侯爷郑宏霖为何如此纵着他家夫人,但现在他却有点懂了。男人在这世间诸多掣肘,难以恣意,所以在能力范围内为妻子撑出一块天纵着她恣意快活,自己在旁边看着亦是一件痛快事。   若是小暖嫁他以后,莫说把他们的儿子打出王府,便是上房掀了瓦也无甚关系,只是别摔着便好。   想到他们以后的孩子,严晟因乌羽之事沉了几天的脸,终于稍稍放晴,“匈奴王已定了下月御驾亲征?”   姜公瑾点头,“匈奴近几年风调雨顺,匈奴王一统南北匈奴二部,养足了兵马,正无处使劲儿。刚传回的消息,匈奴王不止会亲征还欲联合乌丸、靺鞨,三族结盟共侵漠北。”   严晟皱眉,靺鞨族人嗜杀,凶蛮残虐,此番漠北有他们加入,必将血流成河。   圣上启用乌家,一是乌家军在漠北颇有威名,乌家迎敌可镇军威,令敌未战先惧。二则,“乌丸是不是乌桓的生母的族人?”   姜公瑾点头,“乌丸族又称乌桓族,乌正天的亡妻乃是乌丸族人。听说乌桓的名字就是她临死前用血写下的。”   “圣上那边应也得到了消息,怕是乌桓这才要当升官当前锋将军了。“另一个谋士诸葛卿道。   严晟皱眉,乌桓为先锋出征迎战自己的母族,这还真是符合圣上一贯的用人伎俩!   “三爷,小爷一定要去么?不如咱们想个办法,将他留下……”诸葛卿又低道。   此番征战,乌羽若去了必定危机重重,九死一生。   乌羽推门而入,面容沉静,“三哥,我要去漠北!”   不让他去,他必定抱憾终生,若是让他去,实在是吉凶难料,严晟抬眸看着这个自小便跟着自己的表弟微红的眼睛,“战场并非儿戏,血腥残虐远超你的想象。”   乌羽自幼在太后的羽翼下长大,杀人都没见过,何曾知道什么叫血腥残虐。   乌羽抬起头,“乌桓在将军府长大,府门也没出过几次,他能当前锋,为何我就不能当个副将?”   “小爷,乌桓是乌老将军亲手教出来的,他的武功、意志都是顶尖的。”虽然不忍打击乌羽,但诸葛卿还是开口了,乌老将军把乌家的未来押在乌桓身上,定然倾注了大量的心血,听说乌桓自会走路便与乌家铁卫摸爬滚打,十三岁能拉万石弓射铁箭。   他虽没上过战场,但绝非一般人可比。而乌小爷,连一般人也及不上。他的确有射箭天赋,可上战场岂只是校场比箭!   乌羽笑了,“所以,他是前锋我是副将啊。小爷我是没见过世面,但上战场也不会被吓得尿裤子!三哥不晓得,在乌家呆了这几个月,我最喜欢的就是战鼓声,每次听到战鼓我就心血滂湃,想上场杀敌!”   乌老将军,喜雷战鼓。   “三哥,你让我去,圣上一定会让我去的,你何必因此触犯天颜。”乌羽嬉皮笑脸地道,“三哥也不必派人跟着我,乌老将军会安排的。此去漠北,若是马革裹尸而归,求三哥帮我想个办法,让我入乌家祖坟葬在我父母身边。我这辈子还没见过我爹呢,若是葬在旁处,我怕到了地下认不出哪个是我爹。”   乌羽说完,在地上了磕了个头,起身就往外走。   姜公瑾和诸葛卿急得站起身,严晟拳头青筋蹦出,开口却依旧是平静如常,“且慢。”   乌羽停住,却没有回头。   严晟拿起毛笔写了几条小字,盖上自己的官印和私印,走出去递给乌羽,“这些字条你随身带着。”   乌羽接过一一翻看,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出入平安,得胜归来……忍不住笑了,“三哥这是要转行抢道士的饭碗了?”   “拿着,这是秦日爰的一番心意,她说我的条子非常好用。”严晟抬头摸了摸为乌羽正了正发簪,“去。”   乌羽转身,带着泪走出晟王府,直奔乌家住的驿馆。 第三一八章 耕人扶耒语林丘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大战在即,京城里各方势力蠢蠢不安,因路两旁多起来的城卫,京城多了一股子肃杀,纵使三月里的杨柳飞烟和繁花似锦也惹不起众人的游兴,城外踏春之人寥寥无几。   是以,小暖一家出城时,竟觉得京城外有几分苍凉。出了京城再回头看那紫红色的高高城门,小暖皱皱眉头,对这个地方她不喜欢,这里有太多的阴谋算计,蝇营狗苟,远没家里痛快!   总算,要回家了。   惠风和畅。马车内的虎皮已收了起来,窗帘也挑起,小草看着路边痛快追蝴蝶的大黄羡慕得不行,同时又有几分失落。   “郡母怎么没派人过来呢……”   是挺奇怪的,按说她们打了柴和,柴玉媛该借机生事过来大闹才对,小暖一家拉开架势等了将近一个时辰也不见人来,只好收拾东西上路返乡了。   不用大闹一顿有点庆幸,但却总觉得心里莫名的失落。小暖看着妹妹不离手的木棍子抽抽嘴角,“姐给你弄个更好的兵器,你觉得匕首怎么样?”   木头匕首不用时可以装在兜里,不扎眼。实在不行,柴玉媛玩的鞭子也挺好的,盘在腰上,必要时还能装装淑女。妹妹拿个棍子到处跑,实在像个小霸王。   小草摇头,“不要,小草就喜欢棍子。”   姐姐用棍子抽打欺负娘亲的坏人的模样,深深烙在小草的心里,她觉得那样老帅了。   小暖往娘亲身上一趟,妹妹这样是长歪了,是?   秦氏则算计着家里的事儿,“今天是初七,回去咱们先把清明节的烧纸补上,祠堂的香火钱也该添了。再过九天是谷雨,交了谷雨就该种棉花了,棉花长出来啥样?咱们庄子上的管事到了没有?两顷田啊,咱们的粪肥从哪弄啊,还有耕牛……”   听着娘亲絮絮叨叨的,小暖把脑袋里的建隆帝和阴暗都赶走,有了落到地上的真实感,“娘别担心,这些都来得及。管事已经到了,棉籽也准备好了,粪肥和耕牛的事儿我回去就办……”   “那就好。”秦氏在心里盘算了一遍,正事儿安排好就剩杂事了,那股子烦乱又涌上心头,陈祖谟真的要当大官了吗?   这回他终于如愿以偿了,京城里的衙门啊……   自己的棉花能种成后能名扬天下吗?会不会在这之前陈祖谟就已经把闺女们抢走了?如果他带着几十个人来抢孩子,绿蝶和岭嫂她们就算再能打也打不过啊,到时候该咋办?万一他求了圣旨,让皇上给孩子们赐亲怎么办?   听说朝官的闺女都要进宫给皇家人先挑一遍,挑剩下的才能回家嫁人,自己这俩闺女万一被挑中了咋整?   看着娘亲不断变幻的忧虑,小暖翻身抱住她的腰,“娘别怕,我爹去了京城咱们才过得清净。以后他走他的阳关道,咱过咱的独木桥,谁也碍不着谁。”   京城开铺子给渣爹添堵的事儿没必要让娘知道,等弄成了堵上了,再让娘亲高兴也不迟。   秦氏抚摸着女儿瘦弱的小肩膀,心里忍不住地担忧,“你爹虽然没啥真本事,但特别会来事儿。他在县学读书时,把山长、学正和夫子们哄得开心,啥好事儿都有他一份儿,就是你爹的同窗也嫌少有人说他不好。一旦给他机会,他就能死抓着爬上去,以后他的官一定越做越大,咱们……”   还不等小暖说话,转过身的小草挥舞着小棍子道,“我爹没小草爬得快,小草就比他爬得更高。小草要在上边往下扔树叶子和野果子,砸不死他也气死他,要不然就掉下去摔断腿,不对,掉在大黄的臭臭上,臭死他!”   秦氏的嘴角忍不住地往上扯,“瞎说啥,他是你爹,怎么张嘴就是死不死的,不孝!”   “那就气个半死。”小草愉快地决定了。   秦氏再多的忧虑让小闺女这么一闹也风吹云散了,小暖忍不住挑起大拇指。   高啊,若论哄娘亲的道行,妹妹比她可高上八千丈!   “娘——小草想骑马——”小草晃着娘亲的衣袖撒娇。   秦氏二话不说地给小草灌了一杯温水,“去。”   小草欢呼着钻出马车,被玄其抱到马上,去追大黄。   小暖看得那叫一个羡慕,“娘——”   “你不行,你是大姑娘了,老实在马车里待着!花样子描好没有,拿出来给娘看看!”   小暖……   这日子,没法过了!   回乡的路,总嫌太长太慢。   三日后待能到望见济县高高的城门时,小草就忍不住欢呼起来,“到家了,到家了!”   秦氏也撩起车帘子望着感叹,“从扬州出来时路两边的草长了老高,油菜花也开败了,你看咱们家这边草还没稠起来,油菜花还没开满,要不是走这一趟,这种事儿娘想都想不到。”   “也不晓得大伙把地都种上没有,咱们家的院子里长草了吗……”   望见城门,秦家村说着话便到了。村边田地里扶牛耕作的农人也换上熟悉的面孔,小草欢快地扯着小嗓子,伯伯二叔地打起了招呼。   田里传回阵阵回应,大伙放下农具聚拢过来。她们在村里的时候不觉得有啥,她们仨一走,村里就空了一大块,大伙都觉得空落落的,见面都不知道该说点啥。   本以为她们半个月就回来了,谁能想到这娘仨一去就是俩月啊!   我了个乖乖,她们去的时候就一辆回车,咋回来成了六辆了,这车里都拉得啥啊?   还不等秦氏和小暖说话,小草就叽叽喳喳地讲了起来,她们去了京城,去了扬州,还去了钱塘……   大伙的眼睛睁得比地里歇息的耕牛还大,“不是去京城吗,咋连扬州和钱塘也去啦,这得多远啊,咋去的啊?”   “因为想去啊。”小草说得理所当然,大伙听得哑口无言。   还能说啥,只有羡慕嫉妒恨啊!一个村出来的,人家一句想去就能下扬州,他们连济县都没出过……   秦氏从马车上下来,带着笑用手压了压跟孔雀一样的小闺女,“就是趁着农闲的时候走了一圈,走了这老大一圈发现哪也没咱这儿好,不过那边倒是有些咱们没见过的东西,我们给大伙带了些回来,回头给大伙分分。不值啥钱,大伙就吃个新鲜,图个乐呵。”   这一句话,便把独乐乐变成了众乐乐,众人脸上洋溢着过年般的快乐,原来这些马车上的东西,也有他们的一份啊,老贴心了。   待推开门,看到干净整洁没有一根草的院子,没有一点儿灰的屋子,秦氏的嘴角就没落下来过。   小草飞奔去找秦二妮儿,大黄出去会狗朋友,小暖和娘亲带着翠巧几个整理带回来的东西,一份份地给村里人送过去。   有几户是需要小暖亲自送的,比如云清先生,比如韩二胖,比如……皮氏和秦三好。 第三一九章 兵马大元帅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小暖一家回来,全村人中最不高兴的两家,便是与她们关系最近的两家:外公秦三好家和奶奶皮氏家。   在村西干活的秦三好和秦大舅见到小暖她们竟然带着一串马车招摇进村,恨不得上去把这些车都踩个稀巴烂,或者抢过来!   用平钯平整翻耕后的田地的张氏满眼的贪婪,“刚才大妹说要跟大伙分东西,也不晓得会给咱们拿点儿啥,听说扬州的丝绸特别出名……”   “想什么呢,干活!”秦大舅大声喝道。   张氏撇撇嘴,为啥不能想?若是她们敢啥都不给,自己就上门去要,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她就不信自己去要大妹还能把她撵出来!   听着左右田里不住议论小暖家带了啥回来的村里人的笑声,秦三好重重的一鞭子抽在耕牛背上,已经疲累的牛闷叫一声,低头用力拉犁杖,秦三好握着犁杖的手都蹦出青筋。大闺女明明知道这是他们家的地,明明知道他在这儿干活,却连看都不看一眼,更别提打招呼了!当着一个村子人的面,让他的老脸往哪儿放!   他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才生出这么个不孝的狠心东西!   小暖两手托着一个大大的盒子,后边绿蝶托着一个比她更大的盒子,在大伙的透视眼下送到陈家。   陈家院门大开,皮氏坐在院子里带着青柳和张婆子挑黄豆,见到小暖带着一大帮人呼啦啦地进来,皮氏先皱起眉头。   小暖才不管她什么脸色,乐呵呵地打招呼,“奶奶,我们回来了,这是给您和爷爷带的礼物。”   “嗯。”这一大堆人看着,皮氏也不好说什么,让青柳和张婆子接过来,又问道,“怎么一走就俩月,回来的时候见到你爹了没有?”   “没有。”小暖回答的干脆利索。   “知道你爹啥时候回来不?”儿子一走就是俩月,一封信也没给她送回来,皮氏心里惦记得很。   “不知道。”小暖依旧笑眯眯的,“我们在京城就待了四五天然后去了扬州,从扬州回来路过京城在客栈住了一晚上就回来了,不晓得我爹那边咋样。”   “姑娘去了扬州?”青柳立刻抬起头,“奴婢是扬州生人!”   小暖看着青柳越发明艳的小脸笑道,“扬州是个好地方。”   “姑娘去没去瘦西湖游览?瘦西湖的长堤春柳这个月份最是好看,每年这个时候……”青柳滔滔不绝地说起来。   “咳!”皮氏咳嗽一声,青柳才觉察到自己失态,小脸苍白地低下头。扬州春晓的一幕幕浮现心头,她想家了。   皮氏浅声责备道,“既然去了京城,为何不去给你爹问个安再回来?”   “去了啊,承王府门前人太多,小暖进不去。”小暖无奈道。   皮氏没话说了,门口又开始议论了。   小暖告辞出来,又拿着同样的两份礼品送到秦三好家的地头上。不送到家里,是因为家里有白氏在,她和白氏有没啥关系,也不想再登秦三好家的大门。小暖在地头边说了两句便走了,握着牛鞭子的秦三好脸黑得吓人。   张氏则被地头牛车上两个精致的大盒子撩得没心思干活,心不在焉地一平钯砸在秦大舅脚上,吃了一大顿排头。   还不到族学放学的时辰,小暖先去里正家,照样是两个盒子,只是比皮氏和秦三好家的稍小,但却比那两个沉了不少。   里正秦德见到小暖笑嘻嘻的脸,就晓得刚安生了两个月的村子又要热闹了,他……头疼!   待把小暖送走,里正奶奶打开盒子看。见第一个盒子里是整齐的四小包扬州名吃,第二个盒子里则是八块雪缎刺绣帕子!   莫说里正奶奶,见了这帕子,里正家的两个儿媳妇的眼睛都直了。   小暖又拎着盒子跑去找韩二胖。   韩二胖早就在店门口巴巴地等着呢,见小暖来了一把把她拉进店里,一边吃着小暖拿回来的美味熏肉,一边巴拉巴拉地说着村里这段日子发生的事儿。   “听说你家进了两次贼,也不晓得丢东西没有?”韩二胖低声问道。   这事儿小暖听岭嫂的儿子王函昊报过,“家里本来就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丢不了啥。”   “也不晓得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要是让老子查到,剥了他的皮!”韩二胖恶狠狠地说完,又两眼亮晶晶地问,“你在京城时见到乌小将军了不,他中麒麟武状元了你知道不?”   当然知道。回来的路上听了一路,整个济县为了这件大喜事儿张灯结彩放鞭炮,她怎么能不知道呢。   韩二胖又问,“小将军艺压群雄拔得头筹,果然将门虎子啊!听说榜眼是个射云见日小李广?”   射云见日应该是她说的,这个小李广是谁加上去的?   李广是汉朝名将,射箭功夫了得,乌羽的箭术虽然也不错但小暖私以为若说是小李广是有点过了的,毕竟他的骑射功夫还比不上乌桓。不过小暖不会拆乌羽的台,又点头。   “听说榜眼是少将军乌正平和宁平长公主的义子,那他也算是乌家人了,了不得啊!大周武状元和榜眼都出自咱们济县乌家,大周第一将门名不虚传,比战王还要厉害……”   韩二胖这等好打架逗狠的人最是崇拜功夫好的,他一边吃肉一边夸着乌家,恨不得把乌铁崖和乌桓夸到天上去。   这样的盛名让小暖替乌家担忧,暗暗琢磨到底是谁又把乌家往高里捧了几丈。小暖心里忽然闪过一道明黄色的身影,眉头微微皱起。   听三爷说了乌家的事儿后,小暖每想到乌家就觉得心情特别沉重,连进乌家探望乌老将军的勇气都没有。   她怕自己控制不好流露出不该有的表情。乌家是悲壮但还轮不到她来可怜,老将军定也不想看到旁人脸上的悲悯。   在一浪高过一浪的赞誉声中,圣旨传到乌家。皇上封乌铁崖为兵马大元帅,封麒麟武状元乌桓为前锋将军,命乌铁崖领左右金吾卫精兵三十万,半月后拔营北上,征讨匈奴。   济县为之沸腾,奔走相庆。   将军府内,乌铁崖捧着圣旨孤零零的站在乌家祠堂内,久久未出。 第三二零章 我好饿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大周兵种有二,其一是负责制军器、递送文件、筑城池、修路建桥、运粮垦荒、养牛训马以及官员的卫护等杂事的厢军;其二是负责巩皇权、御外敌、守城池的禁军。   近二十年,不只匈奴风调雨顺,大周亦是。大周禁军由八十万增至一百一十万,此次大战漠北,建隆帝竟直接拨给乌铁崖左右金吾卫三十万禁军!   三十万是什么概念?是将近大周三分之一的精锐部队!谁人不知,大周禁军除了左右羽林卫外,就数金吾卫最能打,建隆帝居然把金吾卫尽归兵马大元帅乌铁崖指挥!   怎不叫人热血沸腾又为之心惊。在国内一片大好之时,漠北局势已危机重重了吗?又要大战了吗?   还不等大家等到漠北那边的消息,第二道圣旨下:圣上封大周战王郭南源任督北大将军,帅右骁卫禁军十万,兵发析津!   这犹如一盆冷水,浇在济县百姓的脑袋上。析津是什么地方?析津之外就是契丹之城!这么说不只要打匈奴,契丹也要一块打了吗?   这国刚安定了四十多年,又要乱了么?同时征发四十万大军,得需要多少粮草,多少军饷?今年田里的粮食,他们还能留下几斗?   民心惶惶。   正在霓裳布庄内忙碌的小暖听到这个消息后,怒发冲冠。   从最近几个月的邸报来看,契丹皇权不稳契丹内部争斗到了白热化阶段,这个时候的契丹根本无精力也无兵力犯大周边境。   建隆帝派郭南源率他的精锐右骁卫镇守析津只有一个目的:防乌铁崖!   防他什么?   小暖想着都心凉。若她是手握三十万禁军的乌铁崖,听到这道圣旨,真的会一怒之下率三十万大军直逼京城,打到建隆帝面前!   你丫的让我去给你打江山,还在我的家门口放上十万大军,这是什么意思?   大周禁军乃是募兵制,百姓被招募入伍后若非老残不得出,有了军功升到一定军级后还得入军籍,其子女亦是军籍,儿子生下来就是要入伍当兵的。   所以兵将都在驻地附近安家,朝廷派军队作战,将士是不能携带家眷同行的,也就是说乌铁崖率领右金吾卫出征后,金吾卫上下将士的妻儿老小都留在济县,处于战王的兵力范围控制之内。   若是乌老将军有不臣之心,这些妻儿老小便在战王的铁蹄之下!   这是君王的制衡之术,是让人寒心却又非常有效的方法。   小暖站起来,仰天长叹一声,“绿萼,随本少爷去绫罗坊!”   绿萼乃是小暖为男装的绿蝶取的名字,她们的生意越做越大,秦日爰与小暖的关系也越来越近,两人身边的小厮和丫鬟都叫绿蝶,也实在是惹人生疑。   绿蝶看着桌上还未处理的好几份文件、没有核对的一摞账本以及站在面前蒙圈的三个管事,二话不说地跟着小东家出了霓裳。   小东家去干什么,她知道。   大军出征在即,金吾卫上下秣兵历马,济县城中少了往日的欢笑,空气中硝烟弥漫,物价飞涨。   十日后,离金吾卫出兵还剩八日时,大周麒麟武状元乌桓,归。   同来的还有武榜眼乌羽,圣上命乌羽与乌家共讨漠北。   济县百姓出城十里,夹道相迎,小暖一家亦在其中。   天边渐亮,随着太阳同出的几个小黑点慢慢变大,待众人分辨清楚归来的是乌家黑马黑甲的铁卫后,镇臂声声高呼,“武状元神枪平天下,武榜眼铁箭破云开!”   不晓得乌桓如何,骑马归来的乌羽心潮澎湃,这是第一次他被人知道,被人认可,被人寄予厚望,这滋味真的很不错。   待走进看到人群中的小暖一家时,乌羽笑弯了眼睛。小暖嘴角一抽,这个世无双!   他这张足以乱世迷魂的脸上挂了纯真的笑,人群中的小妇人大姑娘见了捧着脸开始尖叫,这个黑甲玉面小将是乌桓小将军吗,还是榜眼乌羽?   “这黑袍小将军跟年轻时候的乌老将军的模样好像啊!”人群中的老人们望着乌羽泪花闪烁,这是乌桓小将军?   可正中这个白袍将军也好像啊,到底是哪个?   去过京城校场的人们分得清,他们高声冲着白盔白甲的乌桓喊话,“小将军,你们何时回来?”   众人眼巴巴地看着乌桓,天下百姓心中只愿太平,而济县百姓心中乌家就是能定太平的神兵利器。   一脸肃杀的乌桓抱拳高声道,“我金吾卫上下三十万将士定不负圣上重托、不负乡亲厚望,早日斩敌首归来,到时要劳众父老备下烈酒为我等庆功!”   民众再次沸腾,“平天下,破云开!平天下,破云开!”   乌桓冲着小暖一家微微颔首后带兵前行,乌羽却跳下马来到秦氏面前行礼,然后抬起头眼巴巴看着秦氏,“婶娘,我好饿。”   这一句话震惊了济县父老,拉停了乌桓和乌家铁卫,秦氏和小暖则泪如雨下。   乌羽,依旧笑得没心没肺。   第一次被万众瞩目的秦氏毫不慌乱,或者说她心疼得顾不上慌乱。秦氏紧紧拉起乌羽的手,“走,咱们回家,婶娘给你做好吃的。”   乌羽冲着秦氏甜甜地笑着。他就知道,小暖这丫头一定靠不住啥事都跟她娘亲讲。这个世间,除了太后,建隆帝,三哥,乌老将军和乌桓,终于多了两个不相干的人知道他是谁了,这感觉不错。   乌桓微顿后继续前行,一群人簇拥在乌羽身边,大部分人追着乌桓回城。待到乌羽上了小暖家的马车后,百姓们送上祝福,纷纷去追乌桓。   马车外,剩了四个留下保护乌羽的乌家铁卫和稀稀拉拉的一些百姓,其中一多半还是秦家村跟乌羽说过话打过招呼的。   小暖替乌羽倍感凄凉却不能说什么,这里不是晟王府,谁知道他们身边到底有没有皇家的耳目。   秦氏拉着乌羽的手想冲着他笑,想说上几句安慰鼓励的话,没想到除了非常没用的哭她什么都讲不出来。昨夜知道了乌羽的身世后,她就一直哭到现在。   完全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儿的小草见娘亲哭得这么厉害,便歪着脑袋问乌羽,“乌大哥,有人欺负你了吗?是谁?小草拿棍子抽死他!”   秦氏吓得一哆嗦,乌羽则哈哈大笑。   “你笑什么,小草现在很厉害的,我都能打败大牛哥了!”小草举着小棍子,一脸严肃。   那个叫大牛的倒霉孩子还被小草欺负呢?乌羽揉了揉小草的脑袋,“好,等你能打遍天下无敌手时,一定要记得替我报仇。”   小草这才开心地笑了,“嗯!” 第三二一章 出征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乌羽在小暖家蹭吃蹭喝蹭玩一整天,惹得这几日天天在外便疯跑会狗朋友的大黄一天没出门,一直宠着乌羽露獠牙低声恐吓,表达对破坏了他的“豪宅”入口的乌羽的不满。   跟小草玩得太疯的乌羽,把它的狗窝踩塌了!   塌了!   而且家里人居然没把他揍一顿赶出去,乌羽给自己赔了个不是后,便继续耍!这实在太伤狗心了。   乌羽走后,大黄依旧趴在狗窝边上难受。连秦氏过来安慰它,它都两眼直呆呆地望着狗窝一动不动。   秦氏的眼泪又啪嗒啪嗒地掉下来了,连狗都有个窝,乌羽连个窝都没有。   是夜,被铁卫带回乌家的乌羽第一次踏入乌家祠堂,跪在其父乌正平的神牌前。   “你父八岁入军营,十六岁挂帅至二十二岁战死沙场,六年带兵征战几十场,只一负。”乌老将军站在祠堂内,一脸肃然,“你父死时身中八箭仍屹立不倒,身后护着你的三叔。”   这唯一的“负”便让乌正平命丧沙场,被他护着的当年刚满十六岁的乌正下后来亦战死沙场,未等到救援军赶到。   “那一败虽有内鬼作祟,但乌家仍难辞其咎。你父叔三人连同十八个族人之所以战死,归根结底依旧是我乌家治军不严、察人不清,才会落得家破人亡。”   乌老将军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孙儿,继续道,“用命买来的教训你二人不可当儿戏。身前杀敌背后防鬼,时刻不可松懈。若想歇息,背后必须依靠着肝胆相照的兄弟。”   “乌羽,乌桓,后背只能交给让你们最放心的人。你二人当彼此依靠,以命相托,可明白?”   “明白!”乌桓高声道。   乌羽抬头,“老爷子放心把乌桓的后背交给我?”   乌老将军直视乌羽,“你生不满岁便被太后带入宫中抚养,直至十六岁方从皇城而出。老夫也不瞒你,在武状元你与乌桓一战之前老夫的确心有疑虑,但这一战之后老夫放心了。因为你还有血性,你骨子里流的乌家血比柴家血更浓,你是我乌家人。”   乌羽咬唇,得知自己的身世后,他便明白了建隆帝让他长在太后宫中的用意:建隆帝要养废了他,让他的心彻底向着皇家。   乌家人不信任他,是应该。若是易地而处,他也未必信得过自己。   乌老将军却把乌家第三代唯一的希望——乌桓的后背,交给了他。   乌老将军拉下三个儿子神牌上一排的一块红布,神牌上“乌铁崖”三个大字刺疼了乌羽和乌桓的眼。乌老将军未做解释,此番漠北血战,乌家定不能全身而退,建隆帝不会坐视乌家崛起,所以他这一战胜利后,战死沙场乃是最好的结局。   只有这样建隆帝才会消除对乌家的戒心,年幼的孙子们才能护住几百号族人,待新君继位,乌家还是那个乌家!   乌桓早有准备,一脸悲怆。   乌羽瞪大眼睛,“我死就够了,老爷子何必也赔上性命!“   “你的命还不够分量。”乌铁崖抚摸着三个儿子的神牌,低声道,“有老夫在,断没有眼睁睁地看着你命丧沙场的道理。乌羽,这一战老夫不求你杀敌多少,只求你全身而退,可明白?”   “我不明白!”乌羽泪如雨下,“我回来做什么?在皇家人眼里我身上流着乌家的血,在乌家人眼里我身上流着皇家的血。整个世间没有我乌羽立足之地,还不如死了痛快。”   “大哥……”乌桓想劝阻,乌铁崖却直接一个耳光重重打在乌羽脸上,声硬如铁,“我乌家人,可骑射不精,可战术不济,但绝没有在战场上求死的懦夫!“   乌铁崖打完,又扶正乌羽,指着他爹乌正平之下的神位,“这里将来就是你的位置。晟王已答应老夫,定会让圣上下旨,准你已义子之身入乌家祖籍。乌羽,我的孙儿,爷爷已老,活不了几年了,乌家的荣耀就落在你和乌桓的肩上,你们万不可折了乌家的铁骨!”   “乌桓虽比你力气大,比你功夫好,甚至比你更善沙场谋略,但他太年轻,看不透官场的尔虞我诈,看不透圣意。在这方面乌家无人及得上你,乌家的将来,缺了你和乌桓哪个也不行。爷爷这一辈子,便是吃了这个亏,才落得如此下场。”   乌羽从来没想过老爷子会表扬他,而且是在这样庄重的场合。乌羽脸上疼心中暖,“就算是如此,您也不用……”   乌铁崖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说。   乌桓提醒乌羽,“大哥,你还未正式给爷爷磕头认亲呢。”   这一句话,乌铁崖和乌羽都有那么点抹不开了。   乌铁崖转头不说话,乌羽起身正衣冠,端端正正地跪在乌老爷子面前,“孙儿乌羽,给祖父磕头了。”   乌铁崖看着跪在地上的乌羽,老泪横流,“你未出生时,你爹跟我提过,想给你起名叫‘乌宇’,他觉得他的儿子定能名冠天下。你虽换了个字,但祖父亦希望你展翅翱翔九天,名显天下。人生几十载,你落下的不过才十几年,追追便上来了,不可气馁退缩,可明白?”   这是乌羽听到的第一件他与父亲有关的事情,乌羽擦擦脸,用力点头,“明白。”   第二日,乌羽出乌家入右金吾卫军营任副将,准备出征。   第八日,乌老将军率领右金吾卫精锐十八万,赶往漠北。出征这日,济县父老十里相送,军营家眷无一人流泪哭泣,连声为亲人鼓劲儿。   金吾卫将士   为首的白发苍苍的兵马大元帅乌铁崖,其后十六岁的前锋将军乌桓,连同后边望不到头的众将士,个个面容严肃,步伐整齐,豪气干云。   乌羽现在是营中副将,并不起眼。小暖也是找了半天才找到一身黑甲的他,忍不住皱皱眉头,自己给他准备了那么多身衣裳,怎么这家伙出征时还是这一身呢。   乌羽跨马行到小暖一家身边时,拉了拉盔甲,露出里面的一抹天青色。   那是她给乌羽准备的缝着三爷祝福的必胜战袍!   小暖眼睛弯起,放心地笑了。 第三二二章 谁告诉你本王只有几个暗卫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不算杂卫,金吾卫有精兵二十万,这一走便只剩两万人驻守济县,把守要地——右金吾卫在济县驻扎,乃因此地北上可御外敌、东进可防海寇,南下可卫京师,乃是战略要地。   可以说,他们这一走,军营都空了。   众人心里感觉空落落的,回家的步子都沉重许多。   小草问姐姐,“为什么乌大哥要穿盔甲呢?”   出征的将士远赴漠北,这一路是在周境内急行军不是上场杀敌,按说将军可不穿盔甲,小暖也不明白为何乌羽要一直穿着盔甲。   “小爷不同于营中其他将士,他未穿惯盔甲,要尽快熟悉盔甲的重量。”绿蝶解释道。   此时骑马的将士已经过完,面前通过一队队的骑兵,然后是步兵。   小暖看着步兵身上用铁钉连缀铁质甲叶片而成的札甲,问绿蝶,“他们这一身盔甲有多重?”   绿蝶低声道,“五十六到六十斤上下,连同手中兵器,应是六十一二斤,弓箭手和破城兵的盔甲更重一些。”   小暖吃惊望着行进中的士兵,难怪他们步履这么沉重,不算别的东西,他们每个人身上的衣裳都有六十斤!   这跑一天,还有力气打仗?   为什么不弄轻一点?   想到乌羽身上穿着六十斤的盔甲,小暖一方面心疼乌羽,一方面心疼战马……   此去漠北,乌羽何时才能归来?金吾卫十八万精兵强将,有多少人要埋骨沙场?   送走了金吾卫将士后没几日,三爷便到了济县。他奉命帅右金吾卫余兵镇守济县,一则预防有敌军趁虚而入,二则为漠北征战的将士筹备粮草。   三爷忙了两天后,找了小暖过来清心养眼,最近的烦心事委实太多,只有见见这丫头才让他觉得这日子还有乐趣可言。   小暖坐在三爷对面看最新一期邸报,不时抬头,见他头也不抬的看东西,几次张嘴又闭上。   见往日只专注邸报的小丫头如此反常,严晟便放下书问道,“有话直讲便是,在我面前无需顾忌。”   严晟在她面前从不自称本王,也不自称爷,让小暖的顾忌的确少了不少。   小暖破罐子破摔地问道,“为何在乌羽身边,小暖没看到三爷的暗卫?”   三爷的暗卫基本上都大黄身边露过面,小暖也跟着见了一遍。那天乌羽出征,小暖仔细看过,他身边无暗卫相随。   严晟点头,“暗卫的确没有跟过去。”   若是派暗卫跟着乌羽,必定会引起建隆帝不悦,甚至会怀疑他与乌家勾结,因此撤了他的兵权,坏了全盘计划,所以这一次出征,乌羽身边的确没有一个暗卫。   三爷这是把乌羽的安危都交给乌家铁卫了吗?小暖眉头微蹙,担忧不已。   她这几日也没闲着,四处打听乌羽的情况,知道他在营中的日子并不好过。   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的只有乌家爷孙,他们身边的铁卫知不知道小暖不清楚,但右金吾卫将士不知道,他们只知乌羽是已逝的少将军夫人、宁平长公主的义子。   济县民众不知,但当年参与了血战的将士心中都清楚,那一场惨败是由不知深浅的长公主偷入漠北引起的。   若不是她偷出公主府入漠北被围,三位少将军不会死,葬身大漠的上万将士不会死!那些将士里,有他们的亲人!   宁平长公主是罪魁祸首,但她是皇上的妹妹大家敢怒不敢言;她是乌家的儿媳,所以大家忍了,因为乌老将军怕是最恨她。   乌羽的存在时刻提醒着他们那场伤痛,特别是知道乌羽乃是长在宫中妇人之手后,他们对乌羽抱有更大敌意和不屑。甚至有不少将士觉得带着乌羽出征不吉,若不是他是圣上派过来的,可能在出征之前他们就会想办法把乌羽处理掉了。   虽然不能处理掉,但这些人几次试探乌羽的武功,发现他这个武榜眼没有多厉害后,没少给他小鞋穿。   若是到了战场生死关头上,小暖觉得这些人不踩乌羽一脚已是不错了,不可能伸手拉他一把。   看着小丫头的脸皱成一团,严晟倾身靠近,低声道,“哪个告诉过你,本王能用的人只有几个暗卫?”   这话说得真是猖狂!小暖却觉得非常中听!她小声问道,“比玄散厉害吗?”   “拳脚或许相当,但脑子绝对比他好用。”严晟坐回去,“乌羽的功夫是不济,但他这么多年能在宫里过得如鱼得水,也不只是依赖太后的看护。乌羽没有你想得那么弱,若论战力他兴许不及乌桓,但他一定比乌桓走得更长远。”   小暖笑弯了眼睛,玄散泪目,主子是从什么时候起觉得他的脑袋不好用了呢……   接下来小暖安心看邸报,小眉头皱起又松开,端得有趣。   待她看完了,严晟才取出账本,“你上次南下,以十万两纹银赚回二十七万五千两,按照你我之间签的文书,当分你十三万七千五百两,这些钱你何时取?”   十三万七千多两,就是银票也得好几箱子!   小暖眼睛闪着愉快的光芒,“三日后日爰让绿蝶取走三万七千两,五百两算做玄其大哥和几位兄弟跟我跑一趟的工钱和付给三爷的误工费,十万两送给三爷,用来买军粮和军资,让乌羽他们在漠北能吃饱肚子征战。”   小暖说完也觉得这话听起来太过高大上了些,不好意思地嘻嘻一笑,“日爰有三万两已足够,这么多钱放在家里,我娘会睡不着的。”   若说小暖南下让他看到了她的天纵之资,那此举便是让他见识了这个小姑娘的心性和气度。有捡到宝的欣喜,又有骄傲,严晟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给你的你便拿着,战事军资无须你担忧,你只管安心过自己的日子,开心赚你的银子便是。”   兴许是自己的举动伤到了三爷的大男人自尊心?本来还打算跟三爷谈一谈邸报上提到的粮价高涨的应对手段的小暖,直接打住了,她不是什么治世奇才,她不及在这里土生土长的官员懂得门道,朝廷这么多官员商量出来的办法一定比自己的更好。于是,小暖带笑道,“那我就都带走了,日后三爷有用得到日爰的地方,日爰定万死不辞。”   听她这么说,三爷忽然不高兴了。 第三二三章 该生蛋了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什么万死不辞!三爷的手指稍稍用力地敲在小暖的额头上,“乱用成语!”   虽然疼,但小暖额头都不敢捂一下,因为三爷的动作和神情太暧昧了……她坐得笔直,“若三爷日后有用得到日爰的的地方,日爰义不容辞!”   三爷……   “在所不辞?”小暖声音小了一些,还是不行吗?   三爷倾身,声音低沉而又诱人犯罪,“我需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小暖的小心肝儿不由自主地欢腾起来,被她强行按下去,“秦日爰确实是这个意思。”   “陈小暖呢?”三爷才不会被她糊弄了。   小暖怕了,然后怂了,可怜兮兮地道,“陈小暖想回家。”   “……小乌龟。”看她这样,三爷轻轻吐出三个字。   小暖头一缩,乌龟就乌龟,乌龟生下来就是有房一族,还能长命,没啥不好。   “该生蛋了。”   “什么?”小暖蒙圈了。   她这迷糊样子在三爷看来真是开胃极了,他忽然伸手指压了压她肥嘟嘟的唇,手感还是那么好。   小暖一跳多远,“三爷!这样会让人误会您老人家有龙阳之好的!”   人?三爷扫了一眼屋内唯一的外人玄散。玄散脑袋一抽,马上道,“不会!”   小暖……   这家伙的脑袋绝对不好使!   “春天了,你家里的乌龟可还活着?”三爷又问。   小暖这才明白三爷说什么该生蛋了,立刻道,“活着,活着!日爰下次就把它带过来!”   说完也不等三爷再说什么,小暖弯腰行礼就逃了。   玄散想到木开马上要养两只王八,心情那叫一个好,可还没等他咧开嘴角,却听三爷吩咐道,“以后她再来你退到屋外,本王不唤你,不准进来。”   玄散……   小暖逃到严府外院,见到乌羽的两条大黄狗正躺在院子里无比滋润地晒太阳,其中一条的肚子简直要突破天际,便问道,“它这是有崽子了?”   侍卫点头。   “另外一条的?”小暖又问。   侍卫又点头,一脸的喜悦。   小暖看着这两条两条狗,不由得想到它们生一窝跟大黄一模一样的崽子的场景,不由得有些羡慕,大黄不好糊弄了,她想再养一只蠢萌蠢萌的小狗。   想到最近天天不着家的大黄,小暖觉得过些日子村里跑的小狗里一定有大黄的后代,她跟小草要挑时间去转悠转悠,找找那只是大黄的种,抓到第一庄看家……   回店铺忙碌了一天回到家后,秦氏拉着女儿便问,“咋样?”   对上娘亲期盼的眼神,小暖没敢说自己忘了,“差不多了,五天内一定能运过来。”   “今天庄子的田就浇完水了,过几天不陷脚后就能翻耕,到时候肥还没到就该耽误下种了!”秦氏是真得着急,第一庄的管事到了,从徐州找过来的五个种棉花的花匠到了,干活的长工也到了,就差粪肥了。   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没肥种啥也没劲儿啊。   小暖用力点头表示明白。   说起来这事儿首先得怪吴家的毒蛇记仇大少爷吴恙,其次得怪小暖自己做事不周详,到了快种田的时候才准备找粪肥。她们从扬州回来后,她找来的田庄二管事牛大水转了一圈就发愁了。第一庄去年积攒地粪肥都被吴慭运走了,而且济县几个大的牛马市的粪肥都被吴恙控制了,其他小地方积攒的粪肥对于第一庄的两百亩田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   此事确实刻不容缓,若不是被三爷吓到,小暖今天本来打算找玄其商量这件事儿的,小暖叫来绿蝶,“你去问问玄大哥,能不能把军营里的粪给咱们些?”   军营里牛马多茅厕多,肯定有肥料。   绿蝶回来后告诉小暖,玄其大人说这件事儿让姑娘最好去跟三爷请示,军营是有粪,但也有军田,玄其做不了主。   为了几车粪去找三爷?   小暖叹口气,第二天只好从水缸里拎出乌龟又去了严府。三爷不在府中,小暖把乌龟跟木开养的乌龟放在一处,才发现去年一样大的两只龟,现在明显的不一样了。   三爷家的比自己家的大了一圈。   小暖夸奖木开,“养得不错。”   木开异常憋屈地转头不搭话。现在陈小暖是三爷的人,他惹不起,只能憋屈着!   小暖蹲在池子边看着自己家的小龟在三爷家的浅水池子欢腾得到处爬,觉得有点对不住它。但转念一想若不是自己把它们买下来,它们早就成了别人桌上的一碗汤,顿时又心安理得了,“过两天我把这只大的拿走,小的就交给你了。”   木开再转头,无比怨念地看着面前地两只龟,心里嘀咕了八百遍:他不是养王八的,不是养王八的!   小暖看了许久,三爷才回来了。她磨磨蹭蹭地挪到三爷房门口,暗暗握紧小拳头,深吸一口气才踏入房中。   三爷见到她这缩头缩脑的小模样好笑又无奈,这丫头做生意时生龙活虎的,怎在感情的事上,却真得成了缩头乌龟了。   她以为这样,自己就知难而退了?   天真!   看来要找个机会跟她讲清楚,让她坦诚面对自己的心意才是。   小暖顶着三爷格外明亮的目光,问了牛马粪的事儿。严晟点头,“需要多少,去找玄其要便是。”   小暖见到玄其时恨不得把他揍一顿!   玄其看天看地看乌龟,就是不看小暖,“姑娘放心,保管让人挑最好的给您送过去。”   “不是给我送过去,是给我娘!”小暖恨恨的,“我娘是第一庄的管事,这件事不要过我的手,就说是我娘通过乌羽的关系搞到的就好。”   虽然不懂得陈姑娘搞什么弯弯道道,但玄其还是老实地应下。   第四天一大早,厢军运粪肥的十几辆牛车排着队进了第一庄,引起围观无数。秦氏乐开了花,与牛大水和花匠赵长青商量道,“用牛粪当底肥好,还是羊粪当底肥好?”   猪粪适合追肥,村里养马的人家少,秦氏不晓得马粪该怎么用。昨日还在为有没有肥下地而发愁,今天却为先用哪种肥而发愁,秦氏觉得幸福来得太快了!   二管事牛大水很是谨慎,先问赵长青,“棉花这东西咱没种过,赵大哥觉得呢?”   赵长青介绍道,“棉花扎根深生长期长,得用四次肥,咱们的庄子的土好,先把羊粪和牛粪掺和着当底肥,马粪和猪粪再掺和着沤一阵儿,留着追肥?”   若论肥效,牛粪劲儿差效果来得也慢,羊粪劲儿最长,这俩掺和在一起确实合适。   于是,秦氏手一挥,一堆堆的羊粪和牛粪卸在地里,马粪和猪粪先堆在庄子南边的空地上,直到赵长青和牛大水觉得够够得了,运粪的车队才没再拉过来。   秦家村的人看着这一地的粪堆,羡慕得眼都直了。   待秦氏叮嘱岭嫂的儿子王函昊和绿蝶的弟弟余小欢看好肥料回村时,一路都是被全村人簇着,羡慕着,大伙都在琢磨着怎么跟秦氏再打好关系,好搞点肥回来让自己家的田里也多打几十斤粮食。   一行人回到秦家村,却见七八辆马车到了村口,秦氏见到骑马的陈忠后,脸上的笑容便没了。 第三二四章 学富五车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陈祖谟也从京城回来了!   村里人望着这一排马车,想到上次小暖家给大伙带回来的一车车的礼物,眼睛都亮了。   陈祖谟挑开车帘,见到村里人都在村口迎接他,脸上的笑容便止不住了。莫不是他要出任礼部员外郎的事儿,父亲已经说出去了么?   父亲还真是沉不住气呢,因上次知县的差事到嘴里又飞了,他特意来信叮嘱父亲不要说的。   说就说,这次的肉已经吃到肚子里了,怎么样飞不了了。   陈祖谟勉强压住嘴角别让自己太得意,扶着小厮的手跳下马车,等着村里人过来给他道喜。   村里人的确过来了,但每个人都背着个粪筐,空气中竟也弥漫着粪臭味儿!虽然知道现在是农耕的时候,有粪土气息也正常,但陈祖谟的笑容还是不由得淡了几分。   大牛的爹陈三熟打招呼,“祖谟哥回来了。”   陈祖谟点头,“你们这是?”   小暖的好兄弟韩二胖立刻搭话,“小暖家的第一庄今天上肥,咱们跟着捡了点儿漏,嘿嘿。”   说着,他还转身露出自己背着的粪筐。官兵不讲究,运粪的车在路上一晃悠就掉东西,大伙忍不住拿起铁锨和筐跟着捡。   原来这一村子的臭味儿是秦氏那蠢妇弄出来的!陈祖谟眉眼微沉,自己回村,她次次给添乱!   “祖谟啊,你这车上拉的是啥?”秦三奶奶好奇问道,“这一车车的。”   村里人立刻眼巴巴的。   陈祖谟斯文笑着,刚要开口说这是京里的同僚送的礼品,他带回来孝敬娘亲的。可韩二胖却抢着说道,“三婶儿,这还用问吗?这车上一定是陈状元给咱们带回来的礼品啊!小暖她们娘仨去了一趟京城回来还给咱们带了六车东西呢,陈状元这么惦记村里大伙,怎么可能空着手回来!”   这一句话,村里人的眼睛更亮了,陈祖谟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微微笑着道,“除了孝敬家母的,剩下的东西确是为大伙儿带回来的。”   还不等众人放开笑脸,陈祖谟又接着道,“不过却不能分给大伙儿,因为此乃本官为族学内的稚子们采买的书籍。‘耕读传家久,诗书继世长’,多读书可帮我秦家村子弟识礼达义,修身养性,以立高德,让村中多出几个报效国家的良才,让我秦家村闻名天下!”   书,在这里是最贵重的东西,得知车上都是书后,村里人面容也庄重起来,纷纷夸奖陈祖谟高义。陈祖谟颔首而笑,与人群后的秦氏对视,目光隐含着得意。   粪肥和诗书,高下立见!   若不是这蠢妇与他较劲儿,在京中时还让小暖打了柴和让他在承王府丢脸,现在又让半个村子的人背着粪来给他添腻歪,他一堂堂的礼部员外郎,怎么会跟一个蠢妇一般见识!   往日她都仗着小暖和小草给她出头,今天两个孩子都不在,看还有谁为她出头!   村里人?笑话!秦家人,大笑话!   秦氏就凭陈祖谟方才几变的脸,就明白这车上根本没几本书,他的谎话真是张口就来!   还当她是以前那个任他们陈家随意欺负的秦岚么!   秦氏开口高声问道,“高义的陈状元,咱们都是穷苦人,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书,能不能撩开车帘让咱们开开眼?”   “是啊,让咱看看,这除了四书五经外,都有啥书啊?”村里人也跟着附和,想到自己的孩子将要有这么书读,大伙儿喜上眉梢。   陈祖谟眼皮跳动,一时开不了口。   韩二胖眼睛一转就明白了,吃惊问道,“莫不是这车上没书?”   陈祖谟微笑摇头,“确实如此,这几车都是给家母带的东西,诗书沉重,马车自然走得慢,过几日才能到。”   合着这几车还是没他们的,他的话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韩二胖知道陈家抠,也不是贪他的东西,就是看不过他小人得志的模样,不用秦氏开口,他接着问,“不晓得陈状元为了让咱们村闻名天下,买了几车书啊?”   大伙都不是傻子,立刻配合地望着陈祖谟。陈祖谟握握拳头,咬牙道,“五车!”   “学富五车!陈状元果然高义,小妇人替秦氏族中的孩子谢过陈状元。”秦氏真诚道谢,目光如炬,“京城到咱们这儿,慢悠悠的走也就三天,运书的马车明后天的也该到了?”   看来不买书回来是不成了!他们晓不晓得五车书多少钱!陈祖谟恨不得抽出夫人的鞭子,抽这蠢妇几下才过瘾,“不错,后天便到。”   “那小妇人后天就等着开眼了。”秦氏说完,带着张冰和翠巧回家了。   陈祖谟心疼着银子,压着怒火到了家门口,却见小草颠颠地带着几个小萝卜头跑过来了,“爹,爹!”   陈祖谟脸上终于有了些真心的笑意。   “爹给奶奶带了六车的礼物,给小草和姐姐带了多少?”小草眼巴巴看着。   陈祖谟额头的青筋又蹦了出来……   小草委屈巴巴的,“爹一件也没给小草带么?”   陈祖谟万分后悔没把东西放在城里府中,而是带回来显摆。因怕小女儿哭闹起来丢人,陈祖谟赶紧哄道,“带了,在车上,你随为父进来!”   小草欢呼起来,“太好啦!阿妞,二妮儿,咱们有礼物啦!”   几个小丫头也跟着蹦跳跳地进了陈家院子,陈祖谟无力地跟了进去。   秦氏回到家里时心跳得厉害,她方才怎么就一时火起跟陈祖谟顶上了呢,陈祖谟现在可是从五品的京官,比楼知县还要高上好几等,她怎么就这么大胆不要命地顶上去了呢……   小暖回来听了娘做的事,心情异常地雀跃,见到娘亲惴惴不安的模样又有些心疼。   秦氏不想让忙得脚不沾地的闺女为家里的事操心,强压住心头的不安,对女儿笑道,“县官不如现管,他们官再大,咱们不犯错他们也管不到咱们头上。所以对咱们来说,你爹不如知县大人大,知县大人不如里正大,娘才不怕他!”   小暖用力点头,“娘说地对!爹不管做多大官,也管不到咱们头上。”   秦氏刚露出笑容,大牛便跑进来喊道,“大奶奶把小草给打了,小草正在院里哭呢。” 第三二五章 为什么挨揍的总是我!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秦氏和小暖一听小草哭了,眉毛同时立了起来,边走便问怎么回事儿。   “陈伯伯说小草的郡母怀孕了,大奶奶给咱们分糖块,问咱们小草的郡母会生弟弟还是生妹妹,小草说会生妹妹,大奶奶一生气就给了小草一大巴掌。”大牛很生气,“打得可用劲儿了,小草都被她打倒了”   秦氏心如刀割,小暖眼中冒火,两人掀了陈家房顶的心都有了。带着人还没走到陈家,就听到大黄愤怒的狂叫声和皮氏的怒吼声。   小草不仅是秦氏和小暖的心头宝,更是大黄一起长大的玩伴。在村南玩耍的大黄听到小草的哭声后,第一个赶到战场,它跑进院子见小草捂着脸坐在地上大哭,立刻就冲着站在小草面前的陈祖谟冲过去,陈祖谟狼狈逃窜,可他哪快得过大黄,很快被大黄扯着袍子扑倒在地上。   陈祖谟一动不敢动,马得银和陈家的家丁、车夫在皮氏的呼喊下要救主子,却被岭嫂和赶过来的韩二胖挡住。   皮氏继续怒吼着,“反了,反了!把这畜生给老身打死!“   小暖和秦氏赶到时,陈家族人中有几个也加入战斗,他们之中还有人拿着锄头和菜刀逼近大黄!小暖立刻喝道,“绿蝶!”   张冰留在秦氏和小暖身边护卫,绿蝶立刻跳到大黄身边,与岭嫂、韩二胖形成三足鼎立之势。陈家仆人和族人敢跟岭嫂甚至村霸韩二胖动手,但见到瘦小的绿蝶,他们的手脚就软了,没有一个敢上前。   大黄的前爪压在陈祖谟身上冲着他继续狂吠,被喷了一脸口水的陈祖谟,耳膜都要被震破了,脑袋里嗡嗡直响,丢人,丢人啊!   跟人可以讲道理,但这是个长毛的畜生,它只听秦氏三个人的话,这道理要怎么讲!陈祖谟强撑着吼道,“陈小暖!”   秦氏和小暖的眼里只有被陈三婶和陈二嫂护住的小草。   秦氏把女儿抱起来,见她红了的半边脸心就像被人攥住了一样,怒吼道,“陈祖谟!”   小暖同样怒极,“大黄!”   大黄领命,张开大嘴“嗤啦”一声就撕开陈祖谟的前裳,边叫边撕,看起来恐怖至极,陈祖谟不敢吭声不敢动。   皮氏吓得手脚都麻了,“你们想干什么!老身是小草的奶奶还教训不得她了?有本事让你们的狗把老身咬死,欺负老身的儿子作甚!祖谟,祖谟啊——快来人啊,要死人啦——”   “娘,奶奶打我,小草好疼,哇——”小草这次是真得委屈极了,抱着娘亲的脖子大哭。渐渐被吸引过来的村里人见这个场面实在不晓得该说什么,秦家人见小暖一家不会吃亏,也就没有动手。里正秦德和韩家族长韩二爷默默地看了几眼,又默默地走了,背起筐头共同进山打猪草,躲开这场是非。   院内,待大黄把陈祖谟上身的衣裳撕烂了后,秦氏才喊道,“大黄,回来!”   大黄这才收起满口的獠牙回到秦氏身边,双目紧紧盯着皮氏,想撕了她!   皮氏被大黄盯得头皮发麻,强撑着道,“怎么,你这畜生撕了我儿子还不够,还要把老身也撕了么!”   大黄“呜呜”低吠,小暖压住大黄的背,声音如冰,“奶奶这是说得什么话,大黄还小不懂事儿,见小草哭就发怒了,我们来了这不是立刻把它叫住了么。”   皮氏打了小草,小暖生气,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能上去打皮氏几个耳光,大黄替小草报仇,最是合适。等回去后,她再想法子收拾皮氏!   皮氏指着小暖骂道,“你睁着眼说瞎话,你刚才是叫它?你分明是让它咬死你亲爹,你个不孝女!”   小暖翻翻眼皮,“这倒是奇怪了,我方才只喊了大黄的名字,奶奶怎么会听出别的意思来了?莫不是您通了兽语,知道‘大黄’这两个字在兽语里是咬人的意思?”   韩二胖爆笑出声,绝了,小暖真是绝了!   皮氏气得发抖,“孽障啊,我陈家怎么会有你们这种孽障!”   那边,青柳已经取出衣袍盖住陈祖谟,陈忠和马得银将老爷扶了起来,陈祖谟顶着村里人异样的目光穿好外袍,按住被大黄震得嗡嗡响的脑袋,走过来就扭转局势,这件事按说是他娘理亏在先,但现在大黄伤了人,就是秦氏的错,今日若放过她们,他陈祖谟以后就没脸在村里混了!   还不等陈祖谟说话,秦氏已把小草交到陈三婶怀里,大步过来照着陈祖谟的脸上,就狠狠抽了一巴掌!   狼狈地倒在陈忠身上的陈祖谟气疯了!母亲打了小草,大黄进来咬他,秦氏进来也打他,明明不是他的错,为何受罪的都是他!   “你敢打我儿子!”皮氏顾不得装什么官家老太太的大气斯文,冲上来就要厮打秦氏,绿蝶和岭嫂往前一站将她挡回去。   秦氏收了手,这才转头问皮氏,“您为啥打小草?”   “她诅咒我陈家绝后,老身当然要教训她!”皮氏骂道。   村里人……   “小草没有,小草只是说郡母肚子里怀的是妹妹。”小草大哭,“奶奶冤枉小草,小草没有!”   皮氏指着小草就骂,“你们听听,听听!这不是诅咒是什么!”   “可是,阿妞也觉得小草的郡母肚子里是妹妹啊。”小草的好朋友阿妞开始声援。   秦二妮儿也仗着胆子声援,“二妮儿也这么觉得。”   “汪,汪!”大黄声援。   想声援的大牛惭愧地低头,“我啥也没感觉到,要不叫小草的郡母出来给咱看看?”   皮氏……   “说她生女儿就是诅咒你们陈家绝后了?您要不要把这咱村的孩子都抽个耳光,好立起您这官家老夫人的派头?”   秦氏说完,不再搭理面容扭曲的皮氏,转头又瞪着陈祖谟,“我说过,要是你再让我的闺女受委屈,我就饶不了你!你娘年纪大了我不跟她一般见识,你是她的儿子,这笔账我只跟你算!”   这个不讲理的泼妇!祖谟咬牙切齿却一口咬在腮帮子上,疼得他眼泪打转,这蠢妇把他的脸打肿了! 第三二六章 贺风露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走!”还不等陈祖谟缓过劲儿来,秦氏已经抱着小草转身回家了。   小暖狠狠瞪了皮氏和陈祖谟一眼,带着大黄跟着走了。   自始至终没说上话的陈祖米两眼一翻,恨不得晕过去,真真是气煞我也!   小暖谢过帮忙的村里人,又让张冰把阿妞和他哥哥送回家后,才回到自己家中,见小草了在娘亲怀里小声抽泣着。   小草长到这么大,第一次被人这样恶狠狠地打,她吓到了也惊到了,小暖心疼。   “姐——”小草忍着泪,“小草不疼了,小草好没用,对不对?”   “怎么会,你已经很棒了,一般的孩子在方才的情况下,连事情都说不明白的。”小暖安慰妹妹,摸到她的小脸是烫的,立刻吩咐道,“去请华郎中过来一趟。”   跟着她们回来的华郎中现住在第一庄内。秦氏这才想起家里还有郎中,她咬咬唇,真是太没用了,连叫郎中都是闺女想到的!   华云落过来给小草诊脉、开药退下后,翠巧立刻跑去抓药熬药。待喂小草喝下后,秦氏和小暖哄着小草睡了后,小暖才出屋。   跪在门前的岭嫂以头触地,“是奴婢无能,请姑娘责罚。”   “去年冬天,你保护小草进城,小草落水危在旦夕,我念在你是初犯,并未责怪你;这次,你明知道陈家人对小草抱有什么念头,却还是眼睁睁地看着小草挨了打!”   岭嫂惭愧得无话可说。她完全没料到皮氏会因为小草的一句话而动手,她当时离着小草有点远,用暗器又怕伤了孩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二姑娘挨了一大巴掌。那一巴掌打下来后,她就知道大姑娘这次绝不会轻饶了她,岭嫂再叩首,“是奴婢失职,姑娘怎么罚都行,奴婢绝无怨言。”   小暖摇头,“你是九号镖局的镖师,我无权罚你,你回去。”   岭嫂绝望地以头触地,追悔莫及。   九号镖局规矩严苛,她是接了九号镖局一等烫金牌大客户的镖而来的,因两次失误被人退回去,一等镖师是当不成了,保住二等也难了,镖头还不晓得会怎么罚她……   小暖进屋后,岭嫂呆愣愣地跪了一会儿,才起身回厢房收拾包袱,张冰站在房门口不晓得该说什么。因为这次岭嫂犯的错误太严重,他连求情都找不到理由。岭嫂回去后这里会空出一个位置,想必镖局的一等镖师们会争破头……   他可得保护好夫人和二姑娘,伺候好大黄,这肥差可不能让人顶了!   绿蝶进厢房递给岭嫂二十两的银票,“姑娘说一桩归一桩,今年前三个月你做事也是尽心尽力,这是你该得的。”   岭嫂接过银票眼圈都红了,怨不得姑娘,只怪她自己不争气。   岭嫂出来拍了拍张冰的肩膀,又给小暖和秦氏磕了头,低头走出秦家。她回镖局前先去第一庄叮嘱儿子王函昊要认真做事,不要像她一样弄丢了这个好差事。   岭嫂走了,小暖在生气,秦氏在照料小草,家里的气氛格外低迷。翠巧和张冰走路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惹了主子不高兴。   书房内,绿蝶跟小暖商量家里用人的事儿,“岭嫂走后空出来的位子姑娘打算怎么安排?”   保护小草和娘亲的人选必须慎重,小暖接触到的可靠的高手真的很少,“你可有合用的人?”   绿蝶低声道,“三爷有。”   三爷手下像她绿蝶这样的人有的是。只要姑娘开口,三爷一定不会把比她还好的送过来,毕竟姑娘现在在三爷眼中越来越重要了。   小暖却不想处处靠着三爷,“不要麻烦三爷,我们再从长计议。”   绿蝶自然是听主子的,想了想又建议道,“姑娘向张观主打听打听?”   小暖点头,她也正有此意,她师傅是正一道教的老大,怎么也该享受点门派福利才对。   第二日一早小暖便去长春观找七师兄张玄清。自上次借书之事后,张玄清对小暖那叫一个好,“小事而已,包在师兄身上!三日内给贫道给师妹挑个合适的高手送过去!”   第三日,秦氏正带着两个闺女在第一庄看着耕牛翻地时,张玄清带着一个二十上下面容白净消瘦的女子来了。   这女子容貌不算出色,但凑在一块便让人看着十分地舒坦。这女子规规矩矩地在小暖面前一跪,“师侄贺风露拜见九师姑。”   小暖连忙伸手虚扶,“请起。”   陈玄清介绍道,“风露是你三师兄的弟子,会些三脚猫的功夫,也擅师门的呼吸吐纳之法,日后让她跟在师妹身边,保护你们的安全,还可以教你们一些吐纳和修身之术,可强身健体,长命无灾。”   小暖静静端详贺风露片刻,觉得还算满意,便问娘亲,“娘觉得如何?”   秦氏不懂得看人,只觉得这姑娘让人看着就觉得心静、舒坦,而且她还能教她们不生病,这个最让秦氏心动,“你拿主意便好。”   小暖见大黄趴在一边没反应,绿蝶也冲她微微点头,便决定把贺风露留下来适用一段时间。   小暖送陈玄清到庄外,“师傅不回来吗?”   “师傅已回上清宫,一两个月内怕是不会来济县了。”   小暖低下头,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她离开京城南下后,师傅与慧清当众辨法输了,被师姑关在玄妙观思过,小暖回京城时都没能见到他。现在,他又回了上清宫,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师傅受了慧清的气,小暖就想给师傅报仇,可她听说师傅和慧清辩的是老子化胡以及佛道本源的问题,她根本就听不明白。这个仇,她根本就没能力报……   比玄理,比法术,比功夫她都不成,除非跟永福寺比钱多,否则她是没机会上场了。   送走张玄清后,绿蝶才兴奋地讲,“贺风露一定是个高手,绿蝶想试试她的功夫!”   小暖叹口气,“你怎么看出来的?”   “步法和吐纳,您仔细听,她走路都没有声音呼吸也很绵长,此人内功必定了得!”绿蝶跃跃欲试。 第三二七章 脑袋有毛病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她轻功当然好,‘姑射之山,神人居焉,不食五谷,吸风饮露’,我三师兄给她取‘风露’二字为道号,轻功能差吗?”小暖的小脑袋晃悠着抑扬顿挫地道。   绿蝶满眼崇拜,“姑娘好有学问,竟能出口成章了!”   这是正一教秘籍上的原话,她只会背这么几句而已。小暖抬首仰望苍天,她的学问怕也就能用来虎虎绿蝶和小草了。   “姑娘,陈家买的书已送到村口。”岭嫂的儿子王函昊过来复命,递给小暖一叠银票,“这是赚的差价,陈家在益州买书用去六百二十八两,小人按照姑娘的吩咐行事,从中赚取差价六十二两。”   “很好。”小暖让绿蝶接了银子,嘴角露出笑意。   渣爹进村时大言不惭地说要给族学捐书五车,这批书他定不好意思从济县城中采买,按照路程计算,也只能去益州。所以小暖提前让王函昊去益州布置,与当地的两大书商合作坑了陈祖谟一把,赚的钱三方平分。   王函昊拿回来六十三两,也就是说渣爹这次买书多花了一百八十多两!   活该!   坑了这一笔后,小暖还要把柴玉媛在济县置办的铺子和田产全部坑掉,断了渣爹的财路,让他没钱嘚瑟!   秦家村内,陈祖谟看着被村里人围住的五车书,脸上带笑心中滴血,这批书把他带回来的现银花了个精光!   怪他当日怒火攻心言语不慎,也怪秦氏那蠢妇咄咄逼人!陈祖谟看着被小暖和小草簇拥着从村外回来的秦氏,落了肿的腮帮子在又开始疼了。   前车之鉴,以后不跟她斗气,不理她,自己是从五品员外郎,跟一个粗鄙农妇计较什么,自降格调!   陈祖谟深吸一口气,挂起温和的笑。   待众人看够了夸够了,陈忠才过来请示陈祖谟,“老爷,这五车书放到何处?”   陈祖谟客气地问云清先生的意见,以示尊敬。   云清先生喜读书,见到这么多虽说良莠不齐但满满当当的书,也是开心的,“单辟两间书舍,让学生们闲暇时入内翻阅,以增见闻,可好?”   “先生所言甚是。”陈祖谟笑容可掬,有云清先生这句话开头,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这批书按计划放在自己家里,算作陈家的家藏书,拥有上千本家藏书说起来也是极有面子的事。   陈祖谟翘起嘴角,这笔钱决不能白花!他大义凛然地道,“族学内房屋都用着,学生命人把陈家老宅推倒重建做书舍,建成后学生和村里人皆可入内读书,可好?”   小暖的目光看着她爹那张“舍小我为天下人谋福利”的脸,心中就冷笑,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   秦氏转头看大闺女,两眼发亮。果然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陈祖谟遇到自己的闺女,只有挨打的份儿!   早就跟小暖通过气的云清先生摇头,“陈大人家的老宅推到再建需两月不止,再说那处在村中央,若建书屋恐扰了四邻安宁。”   陈祖谟转头看自家老宅的四邻,老宅的四邻都是陈家族人,按理他们该支持自己才对。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些人假装没听见,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就是不看过来,没人吭声支持他!   可见他们真的不想因翻盖房舍建书舍而被打扰。陈祖谟脸上一阵发热,便听云清先生接着道,“依老夫之见,这些书不如放在山长茶宿中,这样不只学生和村中人可入内读书,茶宿内的文人墨客也可入内,算得上是雅事一桩,陈大人以为如何?”   他陈祖谟花大价钱买的书,凭什么放到秦氏的茶宿去!不过他依旧面带微笑,“茶宿内地方也不大,怕是容不下这些?”   云清先生解释道,“陈大人这段时日不在村中,不晓得茶宿后面今春刚加盖了五间雅致的棋舍,若能将棋舍改成书舍,正合适。”   陈祖谟仍在坚持,“茶宿乃是赵家与秦夫人为赚钱而开的营生,咱们把书放在茶宿耽搁他们的生计,总归不美。”   云清先生抚须点头,“陈大人言之有理。”   陈祖谟刚挂起笑意,便听云清先生转问秦氏,“秦夫人以为如何?”   赵书彦在京城忙着开铺子未归,山长茶宿自然是听秦氏的。   秦氏上前一步行礼,“小妇人和赵少爷开茶宿确实是为了赚钱买米,但若是为了让孩子们和大伙有个好去处读书增长见闻、明事理,小妇人愿把棋舍改作书舍,大伙进书舍读书,分文不取。”   村里人纷纷称善,陈祖谟正要阻止,却听秦氏又道,“茶宿内有新建棋社五间,这五车书怕是装不满,小妇人愿为书舍添书五百本。除陈状元买的这些书之外,书舍还该添些什么书,先生和陈状元列个书单出来,小妇人马上派人照单采买。赵少爷也是爱书之人,定会跟小妇人同心协力,办好书舍为大家行方便。”   “秦夫人高义!”村里人和茶宿内的住客鼓掌盛赞。陈祖谟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云清先生亦抚掌笑道,“难得夫人如此大义,老夫岂能袖手旁观,这样,经史子集缺少的由老夫补上,诸子百家和闲谈志趣不足的部分便由夫人采买,合我三人之力撑起书舍,造福一方学子,此乃一大幸事!”   云清先生的藏书也并入书舍?这次不只茶宿的住客,便是陈祖谟的眼睛也亮了。   云清先生的藏书必属精品,他迫不及待地想去书舍读一读,如此算来这几百两银子买的书,也算值了!   陈祖谟一躬扫地,“先生大义,祖谟替济县父老和天下读书人多谢先生。”   村里人和茶宿的住客也行礼,“先生大义,秦夫人大义,陈大人大义!”   陈祖谟还未直起的腰便是一疼,云清先生也就罢了,凭什么秦氏这投机取巧的蠢妇能排在他前头?!   小暖嘴角高高翘起,秦家村现在是她的地盘,在她的地盘上,她爹还想占便宜?   脑子有毛病! 第三二八章 一举三得   待众人欢腾过后,云清先生才面带微信地问陈祖谟与秦氏,“这书舍缘起于陈大人,得秦夫人之助才得以建成,当起个响亮的名字才是。”   不等陈祖谟想出骚包高大上的名字,秦氏已开口了,“不如就叫五车书舍,先生觉得如何?”   五车书舍?!   想到“五车”两字的由来,陈祖谟的假笑都挂不住了。嘲讽,秦氏绝对是在嘲讽他!   云清先生却觉得很合适,“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五居书舍,好名字!陈大人以为如何?”   您都说好名字了,周围也一片叫好声,我还能如何?陈祖谟心中腹腓,嘴上称善。   他现在十分肯定,云清先生虽然是承平王请来帮他坐馆的教书先生,但云清先生心里是偏向秦氏和两个不孝的丫头的!   云清先生这样的大人物,绝不可能是被秦氏的一畦菜一间屋收买的!那是为了什么,云清先生到底为何来秦家村?   陈祖谟拧眉看着乐开花的秦氏和小暖、拍手叫好的小草和笑得舒畅的云清先生,细细思量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待众人散去后,云清先生才拍了拍小草的小肩膀,“这些书算是你爹无空也无心教导你们姊妹而补给你们的。书放在茶宿里,你姐忙没有空闲,小草有空便过来,遇到不认识的字和不明白的地方,老夫也可指点你一二,可好?”   “好!”小草响亮应了,“先生,我能带带着阿妞、二妮儿和我侄儿宏图一起来吗?”   “只要不大声喧哗、不弄破弄脏书,就可以。”云清先生笑着。   对秦夫人,他是敬佩;对小暖,他是叹服;对小草,则是喜爱。喜欢她的聪慧活泼,眼看着她近来拎着棍子在村里晃来晃去,云清先生担忧她再被秦氏和小暖宠下去真成了只会用蛮力的小霸王,便主动承担了教导她的差事。   秦氏和小暖大喜,带着小草行礼致谢。   秦氏道,“这几日苜蓿长成了,晚上小妇人包些苜蓿肉馅饺子给您送过来,请先生尝尝鲜。”   小暖则道,“先生对书舍内放书的架子和摆件有任何要求,尽管吩咐赵三和三胖叔,若是地方不够,咱再扩建,不必考虑话多少银子,您只管按照心意来,想弄成什么样咱便弄成什么样!”   这对母女!云清先生仰面大笑。   小暖也笑得精明,书舍虽然不盈利但它可以带来很高的人气从而带动茶宿的生意,而且这一举还给小草找了个全大周最好的先生教她读书,书舍能为娘亲刷在读书人面前刷一大波五星级好评,这是绝对是一举三得的好买卖。   所以五车书舍,一定要做好,娘亲的名气要刷好。以后她爹官越做越大,小暖一定要让娘亲的名气盖过他,让他到哪儿都嘚瑟不起来!   十日后,山长茶宿后的五车书舍打开大门开始向识字的人开放。山长茶宿东侧专辟了一条上山坡的路,路左右分立石碑,左刻“五车书舍”右书“步步高升”这字乃是云清先生的亲笔,浑厚有力,观之起敬。山路用长石铺成,路两边种满五颜六色的花草——第一庄找来的五个种棉花的“技术顾问”本就是正经八百的花匠,他们伺弄棉花之暇在第一庄的山坡上栽满了花草,移栽出一条花路不过小事一桩。   沿花路拾阶而上,进入田娶昂然的书舍小院,书舍内藏的两千本书可凭木牌入舍翻阅抄录,分文不取。小暖拨了茶宿的茶童青竹和青墨到书舍内打扫管理,保持书舍整洁,图书摆放有序。   五车书舍共有五十个木制书牌,想进去的人在门口拿一个对牌进入,读完了出来再把书牌放下,下一个人方可取牌入内,井然有序。   营业不过三天,书舍的名声便叫响了。十里八乡包括济县城中的父老都为之轰动,众人如赶庙会一般前来看热闹,随后叹为观止。   闻名前来观瞻的县学山长宁思源和众夫子也对五车书舍赞不绝口,济县读书爱书之人更是络绎不绝。秦家村因此又火了一把,里正秦德挺直腰杆,面上含笑,走路带风,见人便说他们村、他们秦家出了个位不得的女人。   读书人慕名前来,其中有不少家境窘迫的读书人,趁着晨光微曦时赶到五车书舍门外,一开门便领书牌入内找安静的角落刻苦攻读,一坐便是一天。   来得晚拿不到木牌,便在书舍门外的路边安静排队等着入内。   小暖去查看时,竟在这长长的队伍里见到了自己的御用首席财务官张三有!看他抱着账本拿着算盘一边盘账一边排队,小暖脑中回荡着信叔天天念叨的“对不起老爷”的话,忽然觉得自己也对不起死去多年的张三有的爹……   书舍的常客小草回来后讲里边的读书人很多晌午都舍不得出来,啃几口干粮一坐便是一天,“姐姐,能不能在书舍里添上茶水和热包子?”   小暖笑了,“书舍不为赚钱也不是慈堂,不能设饭添茶点包子,不过添水可以。”   第二日,小暖便以秦氏的名义,在书舍内添上可随意饮用的茶水,又书舍院内加盖几处凉亭摆桌椅供人读书,五车书舍的木牌也增加到了八十一个,门口排队的人总算得入院内读书。   “为什么是八十一个?”小草握着她的小棍棍挥舞着。   小暖把小手往身后一背,颇有高人风范,“咱怎么说也是道家弟子,做事当人当然要弄个九九八十一之数。”   “为什么道士就要弄个九九八十一?”小草现在非常好学,每天要追问无数个为什么。   小暖立刻被问住了,一把拉过风露,“这个问我师侄,师侄解决不了的师姑再上场。”   见小暖如此,不止秦氏便是一直云淡风轻的贺风露的笑容也深了不少。   陈祖谟在应付着各方来访道喜的各方宾客时,出门见到秦氏和两个闺女的笑脸,就忍不住郁闷。   现在秦氏的美誉超过非议,来读书的人们见到她,多会弯腰行礼,称一声“秦夫人”。   她是自己的弃妇,她名声好了,自然而然地自己的名声就差了!虽然他现在有官职在身,无人敢当面说什么,但不生气是不可能的。   捐书最多的是他陈祖谟,凭什么他没得到任何好处,反而败了名声?   陈小暖!   这一切都是她在背后捣鬼!   [ ] 第三二九章 你要跟我回京不?   因云清先生会定期抽时间到五车书舍的小间内指导秦夫人的女儿小草读书,书舍内的读书人若有疑惑前去讨教,云清先生亦会耐心解答。云清先生高屋建瓴的讲解往往能令他们茅塞顿开,这对无名师指导的学子们来说,无异于天上掉金子的好事了。   于是乎,秦夫人的声誉又涨了两层。   为什么是秦夫人的声誉涨?   因为被云清先生指导的小草姑娘是秦夫人的女儿!   陈祖谟听得肝疼。族学是他建的,云清先生是他请的,大部分书是他买的,被教导也是他的女儿“陈”小草!这些有眼无珠的蠢货们看不到么,只会一味昧着良心夸秦氏那无知蠢妇?   她做了什么?她明明什么都没做!   陈祖谟深吸一口气,不能跟这些人一般见识,若是跟他们计较,自己就输了!   陈祖谟可以忍下这口气,皮氏却忍不了,被休的秦氏名声好了,就是在打他们陈家的脸!于是,皮氏让陈家人散播秦氏治家无方纵狗伤人之事。   小暖早就料到皮氏会这么做,已提前把事情安排好了。   当读书人们听到这样的说法后,便问:秦夫人家的狗因何撕了陈状元的衣裳?   那是狗,好狗哪有不护主子的?再说秦夫人家的狗只是撕衣裳,连陈状元的肉皮儿都没伤到,这样有分寸的狗也只有秦夫人才养的出来!   陈祖谟气得险些喷出一口老血,皮氏则拿起烧火棍找秦氏干架,“你听听!秦岚这贱人越来越会玩花活了,钱是咱们出的,凭啥好名声都让她落了!秦夫人?不过是咱们陈家不要的无德下堂妇罢了,我呸!”   陈祖谟一把拉住老娘,“母亲切莫高声,让人听了去又要生出事端了!”   秦家村内来来往往的读书人越来越多,陈家与山长茶宿就隔着一条土路,皮氏在院里大声讲话若是让门外经过的人听去,再传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情况只会更糟,陈祖谟劝道,“母亲就不该自堕身份跟她们计较。”   皮氏深吸几口气想把火压下去,可怎么压也压不住,简直是七窍喷火!“儿啊,不能这样下去,再这样下去娘就没脸出门了啊!”   陈祖谟一脸大度地微笑着,“秦家村不过弹丸之地,且让她们拿去。儿再有几日便要进京上任,这里如何再也与儿无关。”   在秦家村里他陈祖谟输给了秦氏和陈小暖,换地方到京城后绝对不会输,也决不能再输!   皮氏气得仰倒,“儿是走了,可娘不走啊!”   “娘可住到城中府里去,眼不见为净,过段时日让父亲给村里人施些好处也就消停了。这些人原本就是谁给得好处多便向着谁,根本无道理可讲。”陈祖谟劝道。   陈祖谟已在京中承平王府附近租了一处两进的房舍暂居,京城地皮本就寸土寸金,承平王府附近又是贵中之贵,这两进院落每月便要用去一百两的租金!   想到这哗哗出去的银子,无进钱门路的陈祖谟又开始肝疼。两进的房舍不大,住不下他的爹娘,所以他们二老在陈祖谟得建隆帝青睐升官赐府之前,只能暂居济县老家了。   皮氏想到一直住在县城府中的陈老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儿又给你爹房里添了两个年轻丫鬟伺候着?”   这可是大罪过,陈祖谟赶忙摇头,“只是伺候笔墨和茶水,不是放在屋里伺候。”   “磨墨端茶不是在屋里?你还想诓娘!”皮氏怒骂。   陈祖谟……   “你可是娘的亲生儿子,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娘为你辛苦操劳了一辈子!你现在厉害了,不知道帮着娘,反而做这样的事儿扎你娘的心!”皮氏抹起眼泪,“儿啊,这要是让村里人知道了,娘的老脸往哪放?娘这老眉咔嚓眼的,去城里住着干什么,让你爹觉得碍眼,给你爹当出气筒挨骂吗?”   陈祖谟见娘亲如此伤怀,立刻撩衣袍跪倒在地,“那两个丫鬟是同僚送过来的,儿子推辞不过,收在房中又怕玉媛多心,才放在书房里的,父亲乃是正人君子并非娘想的那样。”   皮氏冷哼一声,正人君子?养两房美妾才符合老头子以为的“君子之风”!不过这话却不好与儿子讲,皮氏只得抹着眼泪道,“既然是没地方放,不如送到娘这里来,咱家田里正缺人呢。”   让两个娇滴滴的丫鬟到地里与泥粪为伍?陈祖谟抽抽嘴角,“儿子再派个仆从回来供娘亲差使。”   “还说你不是给了你爹?凭啥俩人都给他,为啥不能给娘一个?”皮氏哭闹不止。   陈祖谟被闹得头大,劝说无计后干脆起身去族学读书,并做好晚上回县城住的打算。陈祖谟刚出门,便见青柳背着一箩筐青草回来了。看她这一身农妇装扮,再听着院内母亲时高时低的哭闹声,陈祖谟忽觉得满心疼惜。   青柳恭敬有礼地向陈祖谟屈膝行礼,“老爷。”   “把草放回家中,你随我来。”   青柳不晓得有何事,赶紧放下青草,去追陈祖谟。村中耕作往来的人们不少把目光几种在青柳和陈祖谟身上,青柳守规矩地跟在陈祖谟身后一步之外。   此时已是仲春,插好的秧苗、新出土的嫩豆芽、结荚的油菜、长高的杂草都使人眼悦,陈祖谟的心情渐渐放松,倒背着手走到一处无人耕作的田边,才回身问青柳,“你可愿一起归京,在老爷我身边伺候?”   青柳当然想回繁华的京城,可她回去了要住在两进的小院里,柴玉媛眼皮子底下。若让柴玉媛看着自己进屋伺候,或者老爷到自己的房里过夜,踏能不拿鞭子抽死她?   若是不让自己伺候,那自己跟回去做什么,给柴玉媛当粗使丫头?   那还不如在秦家村待得舒服!   青柳眉眼低垂,“奴家当然想跟在老爷身边伺候,可奴家若是回去怕是对老爷有碍无益。”   陈祖谟皱眉,便听青柳言道,“奴家乃是礼部尚书大人送过来伺候老爷的,若您现在将奴家带回京中,该如何安置?”   [ ] 第三三零章 给小暖相看了一户人家   陈祖谟笑容僵住,他竟把这一层忘了。   青柳是去年琼林宴后与他很谈得来的礼部尚书何谦送给他的,如今陈祖谟去礼部任职,何谦便是他的上司。他若带青柳回去只当丫鬟使唤便是拂了何谦的好意;若是纳青柳为妾,因现在夫人胎像未稳,恐会惹了承平王府不快……   所以此时带青柳回去,还真是不好安置。   “老爷去入京为官,老夫人身边无人照料,奴家愿留在祖宅,替老爷在老夫人膝前尽孝。”青柳主动给陈祖谟铺了台阶。   真真是个善解人意的佳人儿!陈祖谟的目光越发得温柔,“委屈你了,待夫人产子后,我再安排人接你入京。”   “能替老爷尽孝,奴家只觉得荣幸。”青柳带着春风般的笑容,“奴家在村里住着,走老爷年少时走过的路,做老爷当年做过的杂事,奴家只觉得开心,觉得……”   青柳的小脸略带羞涩和喜悦,“觉得……离着老爷更近了,觉得老爷能在这样的境况下考中状元,实在是太了不起了。”   后半句青柳说得是真话,陈祖谟能中状元绝对与他天分与努力有关,而不仅仅像京城里传的因为派系之争而捡漏。就算真的是漏,天下这么多举子,为何会被他捡到?还是他能力出众!   三更灯火五更鸡寒窗苦读多年的陈祖谟忽然觉得鼻子头发酸,恨不得立刻把青柳拉近怀里好好疼惜一番,“如今春色正好,待会儿让人备车,老爷带你进城去转转,你来此数月还未出村游玩过,实是委屈你了。“   青柳的脸上立刻充满了欢喜,但又有点怕怕的望着陈祖谟,“奴家不去田里拔草反跟着老爷去耍,若是让老夫人知道了……”   “老爷我自有办法。”陈祖谟含着笑归家。如今的他高官得坐,夫人有喜,妾室温柔解意,何必为了秦家村这点事儿烦恼,该趁着大好春光携手美人儿纵情山水才对!   于是接下来几日,陈祖谟带着青柳住进城中的陈府,除了与济县官员喝茶吃酒应酬,便是与青柳外出踏春,做了几首应景的赋春诗,甚是得意。   陈老爷子眼看着素来谨慎的儿子放纵,有意提点几句,但又想着他过几日便要进京赴任,便由着他去了。毕竟儿子进京后在衙门做事要处处小心,回家中还要对着柴玉媛那个暴脾气的媳妇……   陈老爷子抬头看着端茶进来的娇俏丫鬟,无声叹息,便有由着他痛快几日吧,左右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一个小妾而已。   若是自己年轻二十岁,怕也……   陈老爷子摇摇头,又把注意力放回圣贤书上。   “太爷,承平王府派人送信来了。”另一个身着粉黛色衣裙的丫鬟进来递上一封书信。   陈老爷子启封展信,然后眉头皱了起来。   游湖的陈祖谟归来后,便被陈老爷子叫进书房,“承平王来信,说他为小暖相中了一门亲事。”   陈祖谟拿着信的手便是一顿,急急展开看过后,拧眉不语。   他的岳父大人有意将小暖许配给鸿胪寺卿许录的第三子许崖出,心中言道许崖出乃许录的嫡子,年少有为,可堪婚配,让陈祖谟过两日带着小暖归京相看。   小暖虽然异常可恶,但也是他的亲生女儿。儿女婚事本该由父母做主,承平王不过是小暖继母的父亲,又不是正宗的外家,却在字里行间充满了“本王已经定下来,你看着办”的高高在上的态度,而不是与他商量,这让陈祖谟觉得自己做父亲的权利没有被尊敬,简单说就是承平王没有尊重他的意思。   这便是仰人鼻息的难处!现如今她只能暂时屈居矮檐之下,等他位极人臣之时……陈祖谟把手中的书信紧紧握在手里。   “小暖虽是我陈家长女,但她的生母被休弃又不被继母所容,她自己的品行也有失,按说不该有好人家来提亲才是,怎得王爷信上说有好几户官宦人家问起小暖的亲事?”陈老爷子觉得纳闷。   陈祖谟清楚个中缘由,“小暖年前不是拜了一个老道士当俗家弟子么,没想到那道士竟是道家天师的首徒、上清宫的宫主,在道派中还有些声望,小暖的师姑师无尘乃是京中最大的道观玄妙观的观主,更是得机缘入了太后的眼,时常出入慈宁宫。不晓得为什么,道家对小暖颇为看中,今年正月小暖入京正式拜入师门时,她师傅师无咎和师姑师无尘竟请了二皇子、三皇子和右相等人前去观礼,在京中引起不小的轰动。小暖的身世被人得知后,也有不少人向儿子探听过小暖的情况。”   “鸿胪寺掌道僧帐籍及僧官补授之事,与佛道关系颇深,鸿胪寺卿许录为他的儿子求娶小暖,定是因为小暖是师无咎亲传弟子的缘故。”   那个死丫头,居然攀上了如此了不得的师傅?陈老爷子惊了许久才回神,“鸿胪寺卿官居几品?”   “从四品。”   儿子是从五品,其上是从五品上、正五品、五品上,然后才是从四品,也就是说许录比儿子官高四级,这样的人家都想娶小暖回去,足见这丫头现在是值钱了!陈老爷子面露惊喜,“小暖的亲事万不能由承平王府拿捏,你心里要有自己的打算,给她寻个最好的人家嫁了。”   最好的当然就是能换回最多好处的,陈祖谟心领神会,“儿子明白,鸿胪寺许家牵扯道佛之争,于儿子的仕途无益,并非良配。儿子再观望一两年,看明白京中局势后再做定夺。”   陈老爷子眼中精光闪烁,“既然如此,咱们应速将小暖带回府中教养才是,让她嫁了也能跟咱们一条心。”   陈祖谟苦笑,他如何不知该把小暖叫回来,可小暖已铁了心地跟着秦氏,他便是用十匹马也拉不回来啊,若是硬捉回来,她带着绿蝶就能把陈家搞个天翻地覆,让他沦为世人眼中的大笑话。   [ ] 第三三一章 不能让她活着!   “不论接不接回来,她都是陈家女。只要儿给她挑门好亲事,不愁她不兴高采烈地嫁过去,嫁了人便得服夫家管,再野的性子也会被管过来。”说到此处,陈祖谟忽觉得他媳妇的行事做派实在是打他的脸,轻咳一声才继续道,“给她挑一门官位高又厉害的夫家!”   陈老爷子想到小暖的难缠之处,亦是心烦,“小暖幼时乖巧听话,现在之所以如此乃是受了她娘的教唆之故。秦氏对我陈家深怀恨意,只要秦氏在,她们不可能跟咱们一条心,只有秦氏不在了,她们姊妹两个无依无靠,才会乖乖回来。”   陈祖谟心头猛跳几下,没想到他又与父亲不谋而合了,便压低声音道,“儿现在上任在即,不想多生事端。待儿进京上任坐稳官位后,秦氏再出事,就没人会怀疑到儿的身上,到时儿子再对她们姊妹宽柔以待,迟早会让她们归心的。”   自古成大事者,必行非常之事,陈老爷子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我儿言之有理。不过不能损了秦氏的名声,她的名声损了,两个孩子的名声也就跟着坏了,最好……让她暴毙或意外身亡。”   “儿子省的。”陈祖谟与父亲深聊半夜,才安心回房歇息。   第二日,陈祖谟带着青柳回秦家村后,让人送帖子给秦氏,约她在山长茶宿见面。   秦氏这段日子把心思都扑在第一庄上,从施肥翻耕、下种、出芽到现在满地巴掌高的小苗,可以说棉花秧上的每一片叶子都是在她的注视中长起来的。   已经识字的秦氏洗了手,拿着帖子看着陈祖谟文绉绉的字,烦躁地皱起眉头,“有要事商谈?你爹找我会有什么要事?”   “他能与娘亲聊的怕也只有我和小草的事情了。”小暖揉着手指头,跟着娘亲去第一庄间了半日的棉花苗,她的手指头被染成了绿色,酸胀难受,弯得久了的腰也是酸的。   “说了不让你做,疼了吧。“秦氏拉过闺女被染成土绿的手指揉捏着,“要事为了你俩的事儿,娘还真得去看看,省得你爹说娘不去便是同意了,再闹出什么麻烦来。”   喜欢跟娘亲一起做农活的小暖笑道,“女儿陪您一起去。”   “小草也去!”旁边正拿着爹爹的帖子看的小草立刻抬起小脑袋,“娘你看,爹的字越来越难看了!”   小暖……   待陈祖谟推开茶宿雅间的房门,见到拎着棍子的小草、怒目而视的大黄、淡然自若的小暖和掰着手指头算账的秦氏,竟连门也不想入了,干脆站在门口说道,“秦夫人,本官想与你单独说几句话,可否?”   秦氏知道自己的脑袋没陈祖谟的好使,若是两人单独说没准会被他说迷糊了,稀里糊涂地吃亏,“我与‘陈大人’能谈的事情没有需要背着两个孩子的,想说就说,不想说就算了,田里还有一堆活儿等着我们去做呢。”   “就是!”   “汪!”   不可理喻的蠢妇!   陈祖谟气得胸口疼,“事关女儿的终身大事儿,也不成么?”   小暖讽刺地翘起嘴角,秦氏立刻火冒三丈,“你去年底立下字据,明明白白地写着俩闺女的婚事都由我做主,这件事上我与你更没什么好说的!”   几桌吃茶的客人都看过来,陈祖谟咬牙关上房门,才道,“本官不是想强加干涉两个孩子的婚事,只是想提点秦夫人两句。”   “用不着你提点!”秦氏立刻怼回去。   “就是!”小草跟上。   “汪!”大黄跟上。   我忍!陈祖谟强压下怒火,“本官现在已官居五品,两三年内必定会加官进爵。本官官位越高,越能为女儿们找门好亲事,所以夫人不必急着把小暖和小草的亲事定下来。待小暖及笄后,本官为小暖挑几乎门当户对的官宦人家嫡子让秦夫人挑,你挑中哪个便定哪个。女儿总归要嫁人的,难道秦夫人不想她们嫁得称心如意,日后使奴唤婢,衣食无忧、尽享人间富贵?”   掰着手指头的小草抬起头,“姐,爹爹刚才一口气说了六个成语,对不对?”   小暖……   默默数了数,小暖摇头,“是五个,‘人间富贵’不是成语。”   “为什么不是?”小草一脸问号。   秦氏加入讨论,“人间富贵也是四个字,念着顺嘴,应该是成语。”   “念着顺嘴的叫顺口溜,小暖觉得这个不是成语,富贵荣华才是。”虽然说不明白为什么不是,但小暖觉得应该不是。   “富贵荣华是四个字,人间富贵也是四个字,为啥不是?”小草迷惑了。   ……   大黄晃着狗头听不明白,陈祖谟则忍无可忍地吼道,“秦夫人莫顾左右而言他,方才本官的意思你可听明白了?”   “我看是你耳聋!”秦氏冷着脸道,“我早就说过,莫说跟你陈家门当户对的官宦人家,便是皇子皇孙,我的闺女也不会嫁!”   “就是!”   “汪!”   陈祖谟瞪大眼睛,“蠢妇!你莫不是真打着让女儿招赘女婿为你延续香火的打算吧?你这为人母的怎可如此自私!肯入赘的哪有好男儿?女儿本可风风光光的加入富贵人家做官夫人,受人敬仰,为何要随着你守着几亩田看人脸色过日子!”   “你干嘛我娘,打死你!”小草抄起棍子。   “汪,汪,汪!”大黄弓起身子。   小暖一手一个压住,便听娘说道,“我的闺女有脑袋有手,要过好日子受人敬仰,为什么要靠别人施舍!我是种田,但我看的人的脸色比你陈祖谟少多了!你少打我闺女的主意,要想靠着嫁闺女跟你换官位,等你媳妇生了孩子再嫁去!”   “就是!”   “汪!”   “简直是不可理喻!”气得脸色发青又怕被大黄咬的陈祖谟,转身开门时面色已然平静,他当着满堂的茶客,回头朗声道,“是听本官的为女儿相看门当户对的亲事好,还是把她关在村里招赘夫婿上门的好,还请秦夫人仔细思量,本官劝夫人莫为了与本官置气,便毁了女儿的终生幸福。”   [ ] 第三三二章 沮丧的小暖   这是怎么回事儿?   陈祖谟与秦夫人为两个女儿的亲事吵起来了?   秦夫人不肯给女儿订一门好亲事,而是要把她留在家里招赘夫婿上门?   茶客们都倾耳细听。   “我……”秦氏开口要顶回去,却被小暖拉住手,她立刻闭上嘴,让闺女出面迎战。   跟她玩搞舆论?小暖心中冷笑,目光明亮平静地走出雅间,声情并茂地道,“是爹爹方才没有听明白误会了我娘。不是我娘不想让女儿嫁人,是女儿自己不愿嫁人。小暖愿招赘夫婿在家孝敬娘亲,以报答娘亲的生养大恩。”   “我娘无子,小暖不忍她为我们姊妹操劳半生后落得形只影单无人陪伴左右,无孙儿绕膝,那是不孝。父亲的心意女儿明白也很感激,但女儿还是在此恳请父亲成全女儿的一片孝心。”小暖垂泪。   秦氏听完哽咽。   没搞明白她姐说了这么一串后该怎么接话的小草见娘亲哭了,干脆搂着大黄扑过去,把小脑袋往娘亲怀里一扎,“哇”地一声跟着哭了。   大厅内众人的叹息声让背对着大厅的陈祖谟如芒在背,而他对面的小暖却眼含热泪屈膝行礼,“请父亲成全。”   谋算未成的陈祖谟却没有失态,他伸手把小暖扶起来,温和道,“你能有此孝心,为父甚慰,你乃是长姊日后要在你娘膝前尽孝,亦要教导小草好好读书不可荒废时日,可明白?”   反应够快啊!小暖面色不改,“女儿明白,多谢父亲教诲。”   陈祖谟点头“满意”离去,小暖回屋关上门隔开众人的目光。   秦氏一边替小闺女擦眼泪,一边琢磨着,“你爹刚才那几句话是说给外边的人听的?”   小暖点头。   还好自己没跟他吵,否则就在众人面前落了下风,让人说道了,还好有闺女们在。   秦氏拍拍胸口,还是有些不解,“他当着众人的面答应不给你找婆家了,以后若是再给你找,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他打脸的事儿干得还少吗?”小暖揉着大黄的耳朵,也隐隐觉得渣爹方才的态度有些不对劲儿,就像他已成竹在胸一样。   以现在的形势,他还能憋出什么大招?   走出茶宿的陈祖谟现在心里说不出的轻松,干脆转身上台阶,到五车书舍挑了本好书,坐在桌前一读便是一下午。   待书舍关门时,他才把书放回去,与读书人们交谈着含笑下山。   小暖得了这消息后,握着笔杆坐在桌前看着她列出来的条条目目沉默不语,推测了渣爹打算却还是没个头绪!   小暖把笔杆子一扔,干脆以不变应万变——保护好家人,搞好自己的生意,弄垮陈家的生意!就算他是有一肚子坏水,也只能把他自己憋成尿毒症!   “去把张冰、风露叫进来。”   待绿蝶把二人叫进来后,小暖叮嘱道,“我爹入京之前这段时日,你二人跟在我娘和小草身边寸步不可离,一定要确保她们和大黄的安全。”   “是!”   自小草被皮氏打了一巴掌后,大黄便收了玩心,天天跟在小草身边保护。便是小草去书舍读书它也会在桌子边趴着,所以不用再单派人保护它的安全。   接下来这几日,陈祖谟也没什么动作,眼看着进京上任之日在即,陈祖谟已开始准备土仪,还跑到绫罗坊买了好几身体面的夏袍,前前后后用去三百多两银子。   小暖听说陈祖谟大把花银子后,心中郁闷。   她这几天毁了柴玉媛一家米粮铺一家磨房,但她爹根本不在意,他还是有钱花!因为想讨好他的大有人在。   讨好人自然要投其所好,所以这段时日,她爹收了不少的明人字画,还有深知陈祖谟境况的济县商号给他送了不少银票!   甚至为了不显得太特殊,秦日爰也给陈祖谟送了一幅画和五十两银子,表示“祝贺”!   就算她再能破坏,也抵不上这些人给陈家送钱的速度!现在陈祖谟还只是个五品员外郎,以他的钻营能力,肯定还会升官,到时候巴结送钱的人会更多。   这样下去他不会缺钱,他会在官场上如鱼得水,越来越好!   待到渣爹进京那一日,看着他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几车礼品和家里用的东西,被人们十八相送地离开,人群里的小暖实在是意难平。   她想过给他爹的仕途设阻碍让他不得顺畅,可三爷不肯帮她,她目前也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探到官场里去。小暖握紧拳头开始谋划将来的事甚至在盘算栽培几个大有前途的读书人入官场斗渣爹的可能性、风险和成本。   “少爷,三爷有请。”跟在小暖身边的绿蝶低声道。   小暖点头,爬进路边的马车,见到穿着自己家精心缝制的衣裳的三爷,明知道不该有任何怨怼之色,但小脸上还是露出了几丝不满和委屈。   严晟晓得小暖为何委屈,但为了他们的将来打算,陈祖谟暂时还动不得。严晟看着小丫头微微嘟起的红艳艳的小嘴,温和地道,“漠北传来最新消息,乌羽首战告捷,射杀匈奴一名战将。”   小暖的眼睛立刻亮了,“真的?什么级别的战将,这是几等功,他受伤没有?”   怎觉得这丫头对乌羽比对自己还好?严晟微笑,“前锋营副将,战后才会论功行赏,他只是受了轻伤并无大碍。”   轻伤也是伤啊,小暖后悔自己当日准备得不够齐全,“三爷再写几张‘刀枪不入’给他送过去,好不好?”   严晟……   “好。”   “老将军和乌桓还好吗?”   “安好,乌桓阵前交锋,连斩三人。”   乌桓果然不负众望,小暖靠在车身上喃喃问道,“怎么这么快就打起来了呢……”   严晟明白她只是感慨而已,并没有解释。   乌羽射杀一人,乌桓出阵迎敌斩三人,说起来还是乌桓更耀眼。乌羽斩杀敌人后,在军营里的日子好过些了没有,是不是有人开始认同他了?小暖晃晃脑袋,以她的身份实在不该多问多管,便问道,“三爷,若是无事日爰告退了?”   严晟摇头,“随我去个地方。”   小暖点头,继续低着头想他爹的事和乌羽的事,没有注意到严晟联系的目光。   马车停下时,车帘撩起来,严晟率先跳下马车,抬手扶着小暖下车。   小暖看着他的大手,心便是一颤。   不能握啊!   [ ] 第三三三章 红烧肉与白水煮肉   她现在虽然是秦日爰的装扮,但若握住了这只手,便不能放开啊。   小暖正神,稍扶了一下三爷的胳膊便利索地跳下马车,退开两步外不敢看三爷的脸,只是环顾四周问道,“这是您的庄子?”   这地方三面环山一面邻水,疏疏几间茅舍外只种了几丛绿竹,很有三爷的风格——干净得啥也没有。   “日爰觉得这里如何?”严晟带着她穿过空地,向小院走去。   “若是我娘见了,一定为这大片空着不种菜和种庄稼的田地而惋惜。”小暖笑嘻嘻的道,三爷的院子,她不好发表什么建议,便开始说笑了。   严晟立刻决定把这里的空地都让人种上庄稼。   带着小暖走入小院后,严晟接过玄散带过来的琴放在长案上。不用他吩咐,玄散立刻知趣地拎着绿蝶退到小院外,蹲在竹子下问道,“你觉得这里该种什么庄稼合适?”   想从她这里探听姑娘的消息去讨好三爷?怎么可能!   绿蝶小脑袋一转,“绿蝶不知道。”   玄散……   院内,小暖看着三爷打开琴套取出一张古琴,有些发呆,三爷叫自己是来论琴的?她只会听,啥也不懂啊……   严晟也不多言,轻拨动琴弦试音后,便开始弹琴。   这琴音一出,小暖便愣了。   这是一张好琴,琴音淳和淡雅又清亮绵远;三爷将这琴的音色用得极好,一曲委婉质朴的《春江花月夜》随着他的手指而出,织就一幅令人眷恋的江南月夜春江。   一曲弹罢,三爷琴弦一转,描述秋天情景的《平沙落雁》铮铮而出,其音调静美,旋律起伏,绵延不断。   两曲奏罢,三爷平静地看着小暖如痴如醉的小脸,嘴角挑起一抹浅笑。   这一抹笑比琴声还诱人,小暖的小心脏又忍不住砰砰砰地跳了起来,她吓得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严晟嘴角笑意更深,他垂眸抬手,旋律激昂慷慨的《广陵散》响起,又摄取了小暖的心神。   不由自主的,小暖张开眼睛凝视三爷。若说前两曲,小暖听过的琴艺最好的珠绿还能及得上三爷的八分琴韵,这曲托琴言志的《广陵散》,便是天上人间了,没想到三爷的琴艺居然如此高超。   小暖呆呆看着垂眸拨动琴弦的美如古画的三爷,心中默默念着:三爷,皇子,王爷,长得灭绝人寰,武功绝顶,琴艺还这么绝顶;她呢,渣爹,农女,三寸丁,内外功废柴,不会弹琴,还是文盲……   果然是天上人间啊!   弹完三曲后,三爷抬头问道,“如何?”   “天上人间……”小暖喃喃道。   三爷翘起嘴角,“喜欢?”   面对这美妙的琴声,小暖根本说不了谎话,“三爷弹得真好。”   “以后想听琴了,便来寻我。”三爷把琴收起来,带着小暖出了小院,上马车,回城,停在绫罗坊后门口。   小暖还有点呆呆的,“三爷找日爰何事?”   严晟微笑摇头,“去吧。”   被三爷赶下车的小暖,脑子还琢磨不明白三爷干嘛忽然叫她去听他弹琴。若说是为了表白,他连这里表白常用的《凤求凰》都没弹啊,弹完后那么好的气氛,三爷一句话都没说啊……肯定是她自作多情了。   三爷到底是为了啥?难道是因为乌羽首战告捷,三爷高兴所以叫她去庆祝的?   小暖觉得自己的脑袋不够用了。   等在绫罗坊不远处的展毅能见秦日爰终于回来,上前用力一拍她的肩膀,“秦兄原来在此!方才在城外送走陈大人后展某就寻不见你,去了何处,那马车是谁家的?”   小暖不动手色地避开他的猪油手,“小弟的铺子里有事,所以先行了一步。”   “弄完了没有?咱去怡翠楼坐会儿?”展毅能冲着小暖挤挤眼睛,“这两日为了陈大人的事儿不得清闲,咱去听珠绿姑娘弹曲儿消消烦心事?”   小暖摇头,“小弟不比大哥,大哥府里有多位能干的管事帮你打理生意,绫罗霓裳的事多人少,小弟实在脱不开身,待明日吧,明日小弟请大哥听琴。”   展毅能笑得暧昧,“那咱可就说好了!若是你不去,珠绿弹琴都不带人气儿,听着没劲儿!”   待摆脱展毅能后,小暖踏入绫罗坊后院走了没几步,忽然停住!   身后的绿蝶差点撞在她身上,“少爷?”   小暖没有回应,站在原地,如遭雷击,她忽然明白三爷为何带她去听琴了!   因为最近为了算计去年年底时频繁打翠巧主意、欺负展宏图的展毅能和年后一直给自己的铺子添腻歪的吴恙,小暖自京中回来后没少与展毅能、吴慭、吴恙同去怡翠楼。去了怡翠楼便要找姑娘听曲儿了,听曲儿自然要找秦日爰的“红粉知己”珠绿了,《春江花月夜》、《平沙落雁》和《广陵散》是她最爱听也是珠绿最擅长的曲子!   三爷忽然把她叫过去,啥也不说地弹了这三首琴曲,这是……醋了?   不可能吧……三爷日理万机,怎么可能干做出幼稚无聊的事……   不过说实话,听过三爷的琴后,珠绿的琴对她的吸引力小了许多。这就像吃肉一样,当你一直吃白水煮肉并没有觉得不好,但忽然吃了一顿色香味俱佳的红烧肉后,当然会对白水煮肉失去了兴趣……   她真的不想再吃白水煮肉,只想吃红烧肉,吃……小暖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脑袋上!   吃你个大头鬼,吃个毛啊吃,三爷是你能吃的!   “少爷?”绿蝶赶忙问道,姑娘这样像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小暖回头问绿蝶,“三爷以前喜欢弹琴吗,他经常弹琴吗?”   绿蝶摇头,“绿蝶功夫不够,从未到三爷身边出过任务,不晓得。”   暗卫等级分明规矩严苛,像绿蝶这种练习生级别的预备人员,根本就近不到三爷身边,更不可能知晓主子的爱好,且打听主子的爱与暗卫规矩相左,绿蝶没途径也从来没想过去打听。   “小东家,吴家又从外地买了三船粮食,偷运入济县。”黄子厚见小暖回来了,立刻过来报上刚刚得到的消息。   [ ] 第三三四章 一石二鸟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小暖的心神立刻被拉回来,“打听清楚他们具体数目以及他们把粮食藏在何处。”   大周与匈奴三族开战,三爷从周边调集的粮草正在分批向漠北调拨,粮商手里的粮食少了,价钱自然要涨。为了防备市场不稳,朝廷下明文缩减今年的粮食出海量,并严禁止商家囤积居奇,哄抬粮价。   便是如此,也挡不住一些不法商号囤粮的行为,吴家便在其中。   虽说都是在抓商机倒买倒卖,但囤粮赚钱跟囤香料赚钱完全不是一个概念。香料并非百姓的生活必需品,囤香料最终赚的是富人的钱,粮食却是人人都要吃的,一旦大商号屯粮之计成功,弄得各粮仓无余量可卖后,粮价必涨。这就会造成百姓恐慌,进而不惜代价的哄抢粮食。   因为“无粮”的恐慌会被粮商们散播开,无粮便要挨饿甚至死人,所以一旦见到粮食,民众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握在自己手里才能安心。   而朝廷为了支援漠北之战,就算开仓放粮也不会放太多,而今夏农人的粮食必定会被朝廷以半强制的手段征到官仓,到时粮商便可以通过各种渠道以几倍甚至十几倍、几十倍的价钱卖粮,从中攫取暴利。   好不夸张的说,现在屯粮居奇、哄抬粮价的商家,是在几十万兵将为国奋战时发国难财!   他们赌的就是朝廷无暇顾及,就算到时候出了事,也是法不责众!   现在是仲春,农人田里的庄稼还未成熟,他们家中留着的去年的余粮不肯轻易出手。所以吴家现在一方面从农人手里高价收粮,一方面又在跟管粮仓的官吏接触,如果不出小暖所料,吴恙一定会想办法从官仓里运粮出来。   官仓空了,他们才有更大的运作空间!   只要小暖能抓住吴家与粮官勾结哄抬粮价的证据,吴家一定会被治罪,让朝廷当吓唬猴子的公鸡给灭了!   吴恙是条毒蛇,若是不一刀斩断他的七寸,他一定会反身扑咬,所以小暖暗中潜伏等待时机。待她找到证据后,举报吴家的人也不能是秦日爰,应该是先由吴慭自己说出口,再被展毅能“无意”发现证据前去勒索吴家,被人“意外”撞见,然后东窗事发。   这便是小暖的一石二鸟之计。   如今这一计已经到了实质推进阶段,小暖为洗脱嫌疑必须亲自跟进,怡翠楼是吴慭和展毅能最放松、最装逼的去处。所以,怡翠楼她还得去,珠绿的曲儿还得听。   白水煮肉虽然难听,但怎么也比生肉好,怡翠楼里其他姑娘的琵琶、古筝、古琴,实在是连生肉也算不上,只能称为靡靡之音……   当三爷听说小暖这几日还经常跑去怡翠楼听琴时,眉头皱了起来。没了绿蝶这条眼线,派去暗中保护小暖的人又不负责打探她的行踪,所以不清楚小暖在忙什么的三爷,虽然知道她去怡翠楼一定有原由,但还是忍不住想问一句:   莫非那怡翠楼的珠绿,琴艺真得如此高超,竟把小丫头从他身边勾走了?   于是当小暖十日不在他身边露面后,忙完军务回府的三爷问了一句,才知小暖居然独自一人跑去听珠绿弹琴时,深深皱起眉头。   怡翠楼里,绿蝶快步进屋,与靠在珠绿房内邻窗的软榻上闭目听琴的小暖耳语道“三爷来了。”   小暖惊得坐起身,“真的?”三爷怎么可能来这样的地方!   绿蝶摇头,“上元夜时那张脸。”   正月十五上元夜,三爷与小暖观灯钓青鱼时,的确是易容去的。但他来此又是为了什么?不可能是因为她,若是找她有事三爷一定会直接让人把她叫去府中的。   莫非这里有大鱼……小暖眼珠子一转,“你躲在屋里别出去,不要扰了三爷的雅兴。”   听着楼梯上三爷故意放重的脚步声,绿蝶一脸黑线。姑娘不会以为三爷来这里是找别人的吧,“三爷上来了。”   弹琴的珠绿轻拨琴弦,虽听不清秦日爰的仆从说了什么,但她晓得刚来时间不长的秦日爰怕是要走了。   他走了后,自己又要对牛弹琴!珠绿轻挑琴弦,以琴声诉说自己的悲伤。   听着屋内的琴音多了缠绵和幽怨后,三爷皱起眉头,这女人是在勾引他的小丫头!   于是三爷低气压全开,旁边的老鸨吓得瑟瑟发抖,“这位爷……”   玄其手一伸,递上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退下!”   老鸨哑着嗓子喊了一声“珠绿接客”后,拿着银票便跑了。   敲门声响起,珠绿的丫鬟打开屋门,见到门口高挑冰冷的男子也哆嗦了一下,回头求助,“姑娘……”   珠绿的目光只看向秦日爰。却见秦少爷见到门口的客人,立刻站起身快步走过去,笑容面面地行礼,“您来了。”   三爷一声不吭地看着小暖,半晌才进屋房中,坐在她方才半躺的软塌上。小暖……   珠绿走到小暖身边,低声问道,“少爷?”   小暖立刻低声道,“这是我的好友,好好招待着。”   见到秦少爷与那么多人周旋,这还是第一个让他如此尊敬的人,珠绿立刻点头,恭恭敬敬给三爷行了礼,递上茶水,“这位爷要听琴还是下棋?”   珠绿是清倌,只陪客人聊天、弹琴、下棋。一看这位面若冰霜的模样也不似想聊天的。   “琴。”   “爷想听什么?”   “随意。”   珠绿行礼后退到琴后,开始弹琴。   琴声起,恰是《广陵散》,听了一小段,小暖便发现三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异常地挑剔。   这样的琴声,也值得你日日前来?   小暖低头,无言以对。   珠绿一曲弹罢抬首看着秦日爰。   三爷也看着她,静静不语。小暖内心万头某种白色的长脖子羊奔腾而过,面上笑道,“三……哥?”   三爷挑眉,“你想做什么便做,不必理会我。”   您这么一大坨冰块,是我说不理会就能不理会的吗?三爷这几日怎么忽然变得幼稚又不可捉摸了呢…… 第三三五章 定了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本来是有事要吩咐珠绿做的,可三爷冷冰冰地在这儿杵着,小暖哪还开得了口。她只得站起身,“三哥,小弟陪您出去走走?”   严晟早就不耐烦待在这满是庸俗脂粉气味的屋子里,站起身便往外走。   看着秦日爰随着这位面冷如冰的哥哥往外走,珠绿没来由的心慌,觉得若是让秦日爰走了,她便再也捉不住这个男人了。   于是,珠绿不守规矩地拉住秦日爰的衣袖,“爷……”   这一声叫得实是千回百转,让人无法移步。小暖心生怜惜,拍了拍珠绿的肩膀,“秦某明日再来。”   珠绿还是不肯放手,“奴家……”   前边的三爷已经非常不对劲儿了,小暖怕他发怒发作了珠绿,赶忙低声道,“听话,嗯?”   见留他无计,珠绿只得松开手,似是失了魂。小暖不忍佳人如此伤心,抬起的手正要安慰几句,可手还没落在绿竹的脸侧,便被三爷握住了。三爷握着她的手,直接拉住出房间,拉到楼下,拉上马车,拉近怀里。   整个蒙圈的小暖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被财神爷抱了,我要发财了,发财了!   “我考虑过了。”马车离开怡翠楼所在的街道,严晟才开了口。   “啊?”迷迷糊糊的小暖不晓得这话该怎么接,什么考虑过了,考虑过什么了?   严晟嫌弃地拍着她被珠绿拉过的袖子,“上元节时,你问我要不要当你家上门女婿的事,我考虑过了。”   小暖……   “我答应。”   小暖⊙o⊙   “所以,从现在开始你便有了夫婿,在外谈生意时不可再沾花惹草,嗯?”   这真是三爷?   小暖颤巍巍地抬手摸上三爷的脖子,揭下他的面具,然后又在三爷脖子上摸索着,想再揭下一层皮……   这个一定不是三爷,画风太出格了,跟三爷完全不一样,一定是别人假冒的。   三爷被她的小手撩得心痒,便拉下来握住,低头看着她。   被这样一张脸盯着,从来不觉得自己是颜控的小暖也撑不住了。她勉强找到自己的舌头,“三爷,这种事开不得玩笑的。”   “终身大事,当然不可儿戏。”严晟懂她心里的震惊,若不是这小丫头闹脾气不到他身边露面,让他觉得心里像空了一块,严晟也不可能忍不住过来拿人。   本是打算放她再玩几年待一切尘埃落定后再跟她讲的,但他忽然惊觉不是她等不了,是自己等不了。   想把她立刻握在手里,严晟的手紧了紧。   闻着他身上凌冽的气息,小暖的脑袋就跟木头一样,“您先把我放开,您这样我没法想事情。”   严晟忽然笑了,轻轻把她放在旁边,紧挨着。   小暖往旁边挪了挪,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才开口道,“三爷,咱们得谈谈。”   “你说。”严晟靠在马车上,目光笼罩住身边的小人儿,有什么话,随便讲。   “我娘不会同意的。”   严晟淡淡问道,“你娘不会同意,那你当日为何问本王?”   ……   “我哪一点会让你母亲不满意?”严晟又问。   若是你不是皇子不是王爷,哪一点都满意……   小暖欲哭无泪,“我娘不会打死我,但她会哭给我看,她会哭死我的。”   严晟抿唇。   便听小暖又说道,“您是皇子,哪有皇子能入赘别家?别说您同意不同意,圣上和太后一定不同意啊,他们……会捏死我的!”   “你嫁我为妃,我入赘你家为婿,两全其美。”严晟道,“平日住在你家,有要事再回京。”   小暖瞪大眼睛,“还有这么算的,这叫入赘吗?”   “本王说算就算。”   好……您是老大,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小暖又往一旁挪了挪,“三爷,咱俩条件相差悬殊,您觉得圣上会同意咱俩的亲事?”   “待到你父亲官升三品以上,我便能请太后下旨,封你为晟王妃。”严晟道。   小暖立刻炸毛了,让她爹当朝中三品大员,那她宁愿……   严晟又抬手压住她的唇,“待赐婚圣旨下,过了聘礼和婚书后,我再把他的官位扒下来便是,你不觉得这样很过瘾?”   小暖瞪大眼睛,好像……真得挺过瘾。   “可是……”小暖拉下三爷的手指,“我有这么一大摊生意还要照料我娘和我妹妹,已经很忙了,如果再多个王妃的身份,我会忙不过来的……”   “生意一定要做?”不是为了对付她的父亲才做生意的么,现在跟了他,对付陈祖谟不过是抬抬手而已。   小暖点头,“一定要做!”   就算真跟三爷在一起了,她也不能不做生意,女人必须手里有钱,才能掌握话语权!否则万一哪天三爷要纳个小妾或者干点儿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儿,她想合离咋办,靠什么养着娘亲和妹妹?   严晟点头,“当本王的王妃什么也不用你做,本王再送你几个得力的人帮你打理生意,你只要照顾妹妹和岳母便是。”   这话说的真豪气……不过他俩八字还没一撇呢,三爷就叫上岳母了……这脸皮是不是有点……   眼看着小丫头的小脸变成了驼红色,严晟忍不住反手她无意识地拉住自己的小手,倾身上前,“说了这么多,你可说了一句‘你不愿意’?”   小暖吃惊得张开小嘴儿。   “你心里已有我了。”严晟翘起嘴角,笑得春风得意。   小暖……“那是三爷生的太好看,我被迷惑了。”   严晟的手指在她的唇上扫了扫,“能迷惑你的,自然是本王,也只有本王。你还小,本王不想唐突了你,不要再勾引我,嗯?”   小暖满脸控诉,她什么时候勾引他了?明明是他一直勾引她好不好!   “再等等,过两年我们成亲后便好了。”严晟火辣辣地目光刮过她的唇,很想吃一口。   不对,一定有哪儿不对!怎么稀里糊涂的就说到成亲后怎么样了呢?他们明明啥关系也没有啊!   不能这样!   小暖一把压住三爷动来动去的大手,异常严肃地道,“第一,我娘还没答应;第二,我爹现在还是个五品小官儿,升到三品还要好久;第三,他升到三品后三爷还得想办法让圣上和太后同意咱们的亲事。综上所述,所有的事情还都是变数……”   严晟二话不说在小暖的唇上重重压了一下,“定了。” 第三三六章 噩梦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上元节那玩,你亲了我,又问我当不当你的夫婿,我答应了。今日我亲了你,此乃两情相悦,你我虽未过三媒六聘之礼但已情定,你若是临阵脱逃,便是你躲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捉回来!”   “你在外做生意与人往来的确是在所难免,但明显对你动了情的那些,无论是男是女,都得提防着。那珠绿已对你倾心,未免日后由情生怨生恨,怡翠楼还是少去为好。”   “日后再想听琴,便来府里寻我。”   ……   绫罗坊外,被灌了一脑袋浆糊的小暖走路都是飘的,第一次听三爷说了这么多话,她根本就回不了神。   好端端的,怎么就忽然变成这样了呢,她到底干了啥?   回到家后,小暖心绪烦乱地站在梧桐树下抠树皮。见到在从田里忙碌一日归来的娘亲带着风露回来了,小暖异常心虚地低头,把抠下来的树皮用脚踢进大黄窝里。   秦氏立刻觉察到了闺女的不对劲儿,洗干净手和脸走过来,把唇贴在她的额头上试了试,“这么热!绿蝶,快去请华郎中!”   小暖赶忙道,“女儿没发烧,只是吃了些酒,有点上头。”   “怎么又吃酒了呢?”秦氏看着女儿驼红的小脸心疼着,赶忙让翠巧准备了醒酒茶喂她吃下去,便给她脱了外衣让她躺下,自己坐在旁边,拿起扇子一下一下地给她扇凉。   “这日子过得真快,春天刚来,怎么转眼就入夏了呢。”秦氏轻轻说着,“咱们今年虽然没种粮食,但家里的存粮够吃一年的;铺子的生意有你在,一天赚老些钱;庄子里的棉花眼看着长到大腿高了,早上开一大片花白花的花,到了傍晚的时候就变成红色的,特招人稀罕。再过几个月到八月十五时,棉桃再开花咱就能摘棉花织布卖棉布了,没多久了,是不?”   “嗯。”小暖应了一声,她也是两辈子第一次见棉花开花,那大朵儿,比起芝麻花、绿豆花来,是真得好看。   “你爹当官就让他当去,你奶奶和你爷爷在村里撒钱买面子就让他们买,陈家人围着他们转悠就让他们转悠。只要他们不打你和小草的主意,他们过什么日子娘都不眼气,咱们现在的日子多好啊,不难受了,嗯?”   娘是以为她看着爷爷奶奶村里、县城里四处嘚瑟炫耀陈家和渣爹,心里难受了,所以才去喝酒消愁的么?   小暖翻身趴在炕上,向棉花心里的小肉虫一样蠕动到娘亲怀里,“女儿不会为他们的事儿难受。”陈老爷子和皮氏现在也老实了,不敢到她们一家面前嘚瑟,小暖才懒得打理他们。   秦氏叹息一声,“还骗娘!不是为了他们,还有什么事儿能让你为难成这样?难不成会是为了大郎去京城找你爹的事儿?”   秦大郎喜欢巴结着渣爹,是他没眼光,小暖连听都不想听,怎么可能为了这个难受。   让她心乱的是三爷啊,被三爷灌了迷魂酒,她的脑子到现在都是晕的,没有一点真实感,又觉得对不起娘亲。   若是她真跟三爷在一起了,娘亲期望的安乐小日子便一去不回头了……   “风露不光功夫好拿虫也厉害,都没见她怎么找,棉花上躲着的虫子她一拿一个准儿。”秦氏见闺女不说,便抱着她继续唠家常让她松快松快,“岭嫂的儿子函昊也是,眼神跟老鹰似的,虫子在他们眼里就跟秃子头上的虱子一样,娘不服气都不行。咱家的鸡今年下蛋多,都是他俩的功劳。”   棉花上捉的虫子都被装在小瓶子里带回来喂鸡了,娘亲在这生态农业管理方面,实在是个高手。   “他们功夫好,干什么都厉害。”小暖嘟囔一句,三爷也功夫好,自己没有功夫,自己是个菜鸟,捉不到虫子……   秦氏摇头,“张冰就不成,他只能跟着大黄挖洞找兔子。小欢虽然没有风露他们厉害,但这半年也跟换了个人一样,心里有谱眼里有活儿,干啥都像回事儿……”   听娘亲不住地夸余小欢,小暖心里更难受了。她要是喜欢余小欢多好,余小欢讨娘亲喜欢,还能陪着娘亲种田。   三爷来了能陪着娘亲种田吗,他能给棉花捉虫吗,能带着大黄挖洞找兔子吗?   听着娘亲絮叨,小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梦里三爷带着他那一帮子暗卫入赘到她家了,来了后就把娘亲种的菜苗和庄稼全拔了,地被他用石头砸结实弄成演武场,娘亲哭了,大黄刨不了洞气得跳脚,小草拿着棍子追得三爷满场跑。   小暖惊醒后趴在炕上就想,不行啊,三爷的画风跟她们家格格不入啊!想了半夜终于想明白该怎么说服三爷的小暖精神抖擞地穿上衣裳准备去谈判时,却被绿蝶告知三爷已经连夜进京了。   “走了?”小暖忽然觉得压在身上的大石头没了,颠颠地跑到绫罗坊干活。   到了绫罗坊后处理了没几桩事,黄子厚便进来回话,“吴恙昨夜跟粮官在一家瓦子里密谈,天亮才出来。”   小暖翘起嘴角,朝廷刚下令,要农人将芒种节田里要收的粮食八成上缴。这八成中三成是田赋,余下五成算朝廷从农人手里买的,交粮的当场给现钱。这种做法必将大大充实官仓,吴恙等人近两月的筹谋付之东流。且入夏后多雨粮食不易存放,砸在吴恙等人手里粮食无法变现的话,亏本是免不了的。   朝廷这一招敛粮虽然霸道,但实在是高,也不晓得是哪个有脑袋的朝官的主意,竟跟她想到一块去了。   虽然朝廷的政策变动让她失去了一巴掌拍死吴恙的机会,但小暖也高兴,这样总比粮价失控民心不稳的好。   “朝中有能人啊!”小暖站起来,伸伸疲累的小腰。   京城易王府内,二皇子柴严易笑道,“如此一来,粮库充盈民心安定,前方将士也能安心抗敌。三弟这计策实在是妙!” 第三三七章 通天梯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几日前,严晟给二哥送信,向他提起让各地衙门以买粮的方式将夏收的粮食全都收入官仓的计策。这主意别出心裁,柴严易与谋士几经商议后决定向建隆帝献策,建隆帝着内阁连夜商议后,第二天早朝就颁下圣旨,令大周主产粮的二十六州,夏收粮留足农人自给后,全部缴入官仓。   朝廷买粮是半强迫的,粮价也比如今市面的价格低了一截但比去年秋里的粮价高了少许,是以农人虽有怨言但未激起民愤,而囤粮居奇的商家的如意算盘却被打破了。   献策的易王得了建隆帝的称赞,被还留在宫中与他同桌用膳,共商国事,眼看着二皇子得了建隆帝的青睐,朝中有人欢喜有人愁。   待严晟进京后,柴严易对给自己出主意的三弟自是感激不已,“三弟手下,果然能人倍出,竟能想到这样的妙计!”   严晟微微摇头,“说来二哥不信,此计乃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这主意其实是上次小暖来看邸报时写写画画地小声嘀咕,被严晟听到的,他思考良久又与谋士商量后觉得可行,才给二哥送了密信。   小暖是能人,但不能出,要好好藏着!   柴严易先是一愣,继而大笑,“三弟竟有此经纬之才,愚兄实是惭愧!”   “这不过是急中生智罢了,此策虽解了燃眉之急,但本就空虚的国库却因此举雪上加霜,待父皇回过味儿来怕是要迁怒二哥了。”   柴严易笑容微敛,“父皇责备倒是不怕,只是此局不解,怕是朝中难以安稳,三弟可有妙计?”   严晟微微摇头,他脑袋里倒是有几个点子,不过他能想到的二哥的人应能想到,都算不得妙计。   若是小暖,会怎么办?   严晟单手托腮,轻轻转着夜光杯和棋子。这次接了父皇的口谕就痛快回京,其实是为了躲开小丫头的反扑。   因为在那情窦未开的小丫头的脑袋瓜里,她娘亲和妹妹,甚至家里那条大黄狗都比他重要,待她回村琢磨一阵,定会反过头来找自己掰扯其中的利害得失,然后最后告诉他:他俩结为夫妻不合算,不如做朋友来得自在。   严晟微微叹气。   那丫头怕是一夜未睡想了一串法子来跟他谈。别他他倒不怕,但她若忽然如小草那般耍小孩子脾气哭闹起来,严晟真怕自己扛不住……   她知道自己回京后定是无语又轻松,然后又一门心思地扑在她的布庄生意上。这份情,会在她心里沉淀,然后化作思念,待过些时日,她便是想拔,也拔不掉了。   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会跟个小丫头斗智斗勇,严晟翘起嘴角,对未来的日子充满了期待。   柴严易把被三弟拨乱的棋子一粒粒摆好后,才笑道,“三弟这模样若是让父皇和皇祖母见到,也该安心了,是哪家的姑娘竟入了你的眼?”   严晟看着横平竖直的棋子,轻声道,“新任的礼部员外郎陈祖谟,二哥帮我提点一二。”   柴严易凤眸挑起,轻声笑了,“那丫头还不及你胸口高,你这算盘打得委实早了些。”   “已经长到胸口了。”严晟声音愉悦。   柴严易夹起一粒白子,放在众黑子之间,“三弟若想纳她为侧妃而不是为妾,怕是得费些功夫。”   “不是侧妃,是正妃。”严晟也夹起一粒白子,放入其中,“所以才要二哥帮忙。”   柴严易先愣后喜。三弟的母族势弱,他本以为三弟久久不肯成亲,乃是为了挑选有足够分量的妻族为他添势,没想到他却选中了白丁陈家女。   也就是说,三弟真的无意皇位!   还有什么比争夺皇位的血战中少了个劲敌而多了条臂膀更让他高兴的事!柴严易笑容舒展,又问指着另一枚白子问道,“此子?”   “小弟选好了,再跟二哥说。”   柴严易开起玩笑,“若你娶陈家女为妃,玉媛便成了你的岳母,这辈分岂不是乱了?”   严晟眉梢微挑,“她还不够格。”   她不够格,哪个够?   柴严晟忽然对陈家有了些兴趣,“你那岳父看着是个通透的,提拔起来应是不难,不过他刚入礼部,得有个由头才是。下月末南诏国使节入京,便由他领了这份接待的差事吧。”   南诏国与大周交好,南诏使节入京乃为贺圣寿,接待这样的使节乃是露脸的好差事。严晟微微点头,这差事的确很适合陈祖谟这种看起来斯文俊秀,但骨子里又能屈尊逢迎的文人去做。因为他们举止斯文谈吐非凡,显天朝威仪的同时又懂得世故,让来使宾至如归。   但世事总是难尽如人意,他们这边给陈祖谟安排好了通天梯,却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爬,便掉了下去。   济县城内陈府,斜靠在书房窗前软塌上让丫鬟垂腿读书的陈老爷子,正美滋滋地吃着另一个丫鬟手中的樱桃,书房窗外忽然冒出皮氏的老脸!   “你们这俩不要脸的小骚蹄子,看老娘不打死你们!”   就这一声河东狮吼,吓得两个小丫鬟花容失色,惊得陈老爷子一颗樱桃扔进嗓子里,卡住了!   被卡得白瞪眼的陈老爷子,眼睁睁看着皮氏有失体统地拎着棍子进书房边骂边追打两个丫鬟,看着她碰倒了书架弄撒了砚台!说不出话的陈老爷子气急,抓起身旁的装满樱桃的盘子就向这老泼妇扔过去,结果就那么赶巧,他一脚踩在樱桃核上摔倒了。   待皮氏把两个小骚蹄子打成落汤鸡后,心满意足地转身,才发现那动了花心的老头子早已口眼歪斜,不省人事。   皮氏急命人把陈老爷子抬到床上请郎中,郎中诊脉后却道陈老爷子是气虚血瘀,药石无灵。   厉氏一下就傻眼了,好端端地摔了一跤怎么就忽然不成了?   儿子不在家,老头子这样了她该怎么办?   “儿子,祖谟,对,祖谟!”皮氏立起来,老头子病了,该立刻给儿子送信才是,她怎么糊涂了呢! 第三三八章 小草出马   儿子入礼部还不满一个月,这时候派人把他叫回来算怎么回事儿?他不能死,不能有事,不能叫儿子回来!陈老爷子颤巍巍地抬起手,抖着歪了的嘴吐字不清地道,“不,没,死,我儿,不,回,回……”   “老头子快别说了,我这就给儿子送信让他马上回来!”皮氏急匆匆地走出去,陈老爷子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皮氏虽然能说会道会惹事,但毕竟是个没经过什么大事儿的乡下老太太。丈夫病危,儿子媳妇都不在家,府里的下人们又不给力,她手忙脚乱了一阵儿后冷静下来,赶忙让人去秦家村送信,让族里派人过来帮忙。   陈四爷和陈二爷得了陈老头儿病重的消息后,聚头商议。   “不是前两天还好好的吗,咋忽然就病重了?”陈四爷表示不相信。他们这位大伯哥从小惯会装腔作势,粘不着碰不着的也得嚎上几嗓子,为此他们哥几个小时候没少被大人揍。   这都什么岁数了,还来这套?   “莫不是缺钱了,打算让济县的东家掌柜们给他送钱,让咱们给他造势去?”陈二爷拧着眉头。   弄来钱又咋样,大伯哥和祖谟前一阵子弄了那么多钱和东西,也没见他们出钱给族里干点儿实事儿!陈家是出了个状元身的员外郎,可折腾来折腾去还不如秦家多了个弃妇风光!   看秦德在村里横着走路,陈二爷就眼气!   “要不,把小暖叫上?怎么说那也是她亲爷爷,她不管谁管。”若是大伯哥真是装样儿,带小暖去了更解气不是?陈四爷咧开缺了两颗牙的嘴,笑得奸诈。   陈二爷想到小暖一家就脑袋疼,“你去叫她?”   小暖家的狗和绿蝶把门,陈四爷还真不敢去,“要不,咱找里正商量商量?”   陈二爷立刻点头,“就是,这人老了啊,今晚脱下鞋和袜不知明早穿不穿,万一大伯哥真有事儿呢,走!”   作为一村里正,夏秋缴粮这两个时段是最忙的时候。秦德刚从县衙门开会回来,朝廷下令要各村上缴八成的夏粮,县衙门叫他们过去摸清各村有多少亩能收的稻、麦、油菜,然后根据上中下等田的亩产量,估算出各村该缴的数目,接下来便是由里正们催缴夏粮了和算钱了。   完不成的,得提着脑袋去见知县大人。   缴粮的事儿,里正倒不是多发愁,毕竟大伙都明白缴上去的粮是给金吾卫打仗用的,莫说缴八成,便是让他们把粮都缴上去今年吃草,大部分人也乐毅!   秦德拿着笔算着村里哪几户刺人家会闹事儿不缴,哪几户缴粮之后日子真会过不下去,又要怎么周济他们一把……   所以一肚子事儿的秦德听说陈老头儿病了后,只觉得烦,“你们自己去就成,叫我算啥事儿!”   陈二爷和陈四爷也不说啥,就往院里的小马扎上一坐,大有“你不去我俩就不走”的架势,秦德被磨得没法儿了,干脆叫过儿子秦永年,“你去一趟,把小暖请过来。”   陈二爷和陈四爷得逞地笑,里正拿眼斜他们,“加起来都一百多岁的人了,还合伙算计个十三岁的小姑娘,我都替你们丢人!”   秦永年在自家门口转了两圈,也有点怵头。若是别的事儿,他二话不说就去了,可为了陈家的事儿他还真不敢去。小暖脾气邪性,万一她一个不痛快不肯来,那他不是丢大人了?   秦永年干脆转头往老表的润笔斋去了,老表和小暖关系最好,找他商量准没错。韩二胖听到是这事儿,铡刀眉立刻就抬了起来,站在自己的铺子门口,叉着腰扯着嗓子就嚎,“大壮——大壮——”   正在田里干活的韩大壮听到爹叫他,立刻直起腰,“欸——”   “找小暖去一趟你舅爷家,小暖她爷爷病得不行了,陈家人找她呢——”   “欸——”   秦永年……   秦德……   陈二爷……   陈四爷……   田里干活的村里人……   五车书舍里的趴着睡觉的大黄立刻支起耳朵,“呜?”   小草放下笔,“嗯,走!”   娘在第一庄干活,姐在城里管铺子,家里的事儿就只能指着她了,小草甚是开心。   旁边的展宏图也放下笔,“我与你走一趟。”   小草拿起小棍子,“你姓展又不姓陈,去了也没用。”   展宏图……   “先让张冰带你去第一庄找干奶奶,不能自己跑去让大伙儿着急,知道不?”   小草点头,带着大黄和张冰走出五车书舍,山长茶宿的掌柜赵三见小草果然下来了,立刻问道,“二姑娘,让小人替你跑一趟?”   小草摇头,“叔忙,小草去就行。”   赵三还是不放心,小草才六岁,去了陈家被人欺负了咋办?“张冰,先送二姑娘去第一庄。”   如临大敌的张冰点头,有岭嫂的前车之鉴在,张冰不敢有丝毫松懈,因为去见的是黑心的陈家人,他们啥事儿都干得出来,他得抄上家伙去,否则小草有掉根头发,他也得像岭嫂一样,回去当三等镖师跟车吃土押镖。   小草拦住去往自己家跑的大壮哥,跟着永年伯去了里正爷爷家。   院里坐着的三人见到来的是小草都呆了,“你姐呢?”   小草端着姐姐的架势,“我姐不在家,小草跟二爷爷和四爷爷去看爷爷。”   众人……   小草转身,“小草先去第一庄叫上华伯伯。”既然是病了,当然要跟娘说一声再叫上郎中一起去,小草对自己还能想到华伯伯感到十分自豪。   陈二爷一脸黑线,小暖去了还能说上话,小草去了能干啥?万一这孩子磕着碰着,回来秦氏和小暖还不得活剥了他们……   “小草你……”陈四爷开口刚要劝说。   “汪!”大黄立刻叫了一声,陈四爷立刻闭了嘴,眼睁睁地看着拎棍子的小草领着一个打手一条狗走了。   里正憋笑憋得肚子疼,“快去,不是病得重吗?小暖能行小草就能行,她们姐儿俩岁数小,但比你们陈家十几号人加起来都能扛事儿!”   于是,一村干活的人看着小草领着一只狗、一个打手、两个老头出了村,恨不得都扔下锄头跟去看热闹。 第三三九章 冰冰与我(为舵主冰冰WU加更)   正在田里干活的张氏眼睛转了几转,扔下锄头去找在城里干活的丈夫。大郎去京城找陈祖谟了,这么大好的表现机会,可不能让小草她们占了去!   秦氏听了小闺女的话,又看看庄子口站着的陈家二老,皱起眉。让小草一个人去陈家她哪能放得下心,可她自己不能登陈家门,小暖又因为开分店的事儿去了益州……   “娘,小草六岁了,让小草去,小草要去……”小草晃着娘的衣袖。   “汪!”大黄也过来摇着秦氏的衣裙给小草助阵。   “长者病,若是不去确实失礼。夫人,让风露陪二姑娘走一遭?”顶着斗笠捉虫的贺风露开口道,“夫人放心,风露怎么把二姑娘带去的,就怎么把二姑娘带回来。”   张冰立刻上前一步,“小人也能!”   因为捉虫不给力,张冰这几日都跟着大黄保护二姑娘,若是有事儿了却让贺风露上,那他还有什么用!   秦氏看着面前一脸期待的小草,想了想便道,“去把华郎中请过来。”   余小欢立刻转身去叫在田庄另一头捉虫的华云落。的翠巧也摘下斗笠道,“夫人,让奴婢和风露姐跟二姑娘去。”   “这种事,张冰跟着去确实不方便。”秦氏吩咐道,“风露、翠巧、函昊跟着去。风露和翠巧保护小草,若有事立刻让函昊传信儿回来。”   大黄立刻用大脑袋拱了拱女主人的腿,“汪!”   秦氏连忙道,“大黄也去,不兴在屋里叫唤,知道不?”若是陈老爷子真的病了,大黄去了叫唤一顿陈老爷子病情再家中,陈家人还不得怪罪到大黄头上。   “汪!”大黄摇摇尾巴,转身蹲到小草身边。   同样在捉虫的岭嫂的儿子王函昊听到自己也有除了巡护田庄和捉虫之外的新任务了,立刻摘下斗笠整整衣裳走过来。   秦氏低声叮嘱华云落,“若是老爷子病得不重,您该怎么用药就怎么用药;若是真病得重了,您就用药帮他拖几天,不出三五日陈祖谟定会带着郎中从京里赶回来,老爷子不能在咱们手上出事儿。”   华云落也明白秦氏的顾虑,点头应下。   于是,村口的陈四爷和陈二爷看着小草带着一人一狗进庄子,又带着四人一狗出来了,他们……   待第一庄的长工套了两辆马车过来后,小草先让陈家二老上了车,自己才带着人上了第二辆车,浩浩荡荡地往县城去。   咋觉得小草比以前懂事儿了呢……陈四爷捏着胡子,有点摸不着头,“这才不过一年的光景,为啥秦氏就有了这么大的庄子、这么多人,连马车都有两辆了?”   庄子是别人的!陈二爷哼了一声,“你要是有小暖那么能干的闺女,你也有!”   陈四爷不吭声了。   刚给老头子灌下药的皮氏,见到姗姗来迟的陈家人正要开训,就见小草被人抱下车了。皮氏瞪起眼睛,“你来干什么!”   小草歪着小脑袋,“是二爷爷和四爷爷说爷爷病了,叫小草过来的。”   皮氏转头瞪着不懂事儿的陈二和陈四,“你们这是干什么,想气死你们大哥吗?!”   闻着一院子的药味儿,陈二爷就晓得大伯哥兴许真的病了,“小草是大哥的亲孙女,也是村里跟大哥最亲近的人,为啥不能叫过来?”   皮氏的目光落在小草手里的棍子上,“她这是过来看探病的,还是打架的?”   大黄转头咬住小草的棍子,小草放手,“过来探病的。”   皮氏……   “老夫人,大姑娘不在家中,二姑娘得了陈家二位太爷的信儿,便立刻带着华郎中来给老太爷请脉了。”翠巧屈膝行礼,脆生生地开口了,“华郎中是大姑娘从京城请回来的,医术了得,请老夫人准华郎中为老太爷请脉。”   “就是啊大嫂,先请郎中给大哥看见。”陈四爷立刻道,“要是真的有病,别再耽搁了。”   咋的?摆这架势是琢磨着老头子装病了?皮氏气得肝疼,侧身让开,“进,你们进,连人带狗都进!”   刚抬起脚的陈二爷又收住了,“这么多人我就不进去了,四弟去。”   陈四爷……   小草带着大黄迈步进屋,见到里屋床上躺着的爷爷,惊得小嘴儿都合不上了,爷爷的脸跟她和阿妞捏得坏的泥人儿好像啊……   这是病了,还是在做鬼脸玩儿?   陈老爷子看了一眼冲进来的一屋子人人狗狗,便闭上了眼睛,他不能生气,不能生气……   翠巧一看老爷子口歪眼斜的模样,就知是真得不好了,赶忙请华云落上前。   华云落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给陈老爷子诊脉后,心里已明白了八九分,“老太爷请把舌头伸出来。”   听着大黄在一边伸着舌头哈哈出气儿,陈老爷子怎么可能伸舌头!   “爷爷,伸舌头,华伯伯要看您的舌头变色儿了没有!”小草以为陈老爷子听不到,在他耳边大声道。   陈老爷子忍不住皱眉。   小草瞪大眼睛,“爷爷的两个眉毛不一样高了!”   不生气,不生气……陈老爷子的越发得扭曲!   一高一矮的两条眉毛皱在一起委实奇怪得很,翠巧怕小草再说出不得体的话,便上前一步轻声道,“二姑娘,老太爷皱眉便是听到了。”   小草哦了一声,盯着爷爷这张奇怪的脸看。   陈老爷子的胳膊抖了抖,护在小草身边的贺风露立刻带着她往后退了一步,免得她被陈老爷子挥手伤到。   华云落已明白此乃气虚血瘀之症,其病在脑,现在病人又不配合,他一时也难判断病情重到何等程度,只好转问皮氏,“药方在何处?”   “你想干嘛?别以为我儿不在你就能随意诓骗老身!”皮氏根本就不信小草带过来的郎中会安好心。   不生气,我不生气!陈老爷子手指头哆嗦得更厉害了。   华云落出身杏林世家,便是京中贵人请他看病都得客客气气的,现在村妇无礼病人不愿,华云落岂肯受气,站起来甩袖道,“华某无能,治不得此病,告退!”   皮氏见这骗子败走,得意洋洋得翘起嘴角,就知道这是个骗子,“哼!”   不生气,我不生气,陈老爷子的脸更歪了…… 第三四零章 侍疾   赶走华云落后,厉氏又瞪小草这一大帮子,“还在这儿杵着干什么,都出去!”   翠巧拉着小草轻声道,“老太爷需要静养,咱们先去外屋。”   到了外屋后,翠巧跟贺风露耳语几句,便与小草道,“夫人还在家惦记着,姑娘先回去给夫人送信,奴婢替姑娘在此为老太爷侍疾。”   小草不明白翠巧为什么要留下来,但还是乖巧地点头,并把棍子塞给翠巧,“你早点回来。”   翠巧顶着皮氏狠厉的目光接下棍子,用力点头。   王函昊也道,“小人也留下来帮忙。”说是帮忙,其实是留下来看着翠巧别让人欺负了。   见皮氏不反对,陈家的两个老头也不吭声,贺风露便带着小草往外走。走到大门处,贺风露与送出来的翠巧低声道,“大姑娘回来后会立刻赶过来,你们自己当心。”   翠巧轻轻点头,“姐姐放心,翠巧不会有事的。”别的能耐翠巧没有,但在展家后院呆多年的翠巧,最懂得宅院里这些弯弯道道儿。   上马车后,小草问已等在车里的华云落,“我爷爷病得重不重?”   华云落面色凝重,“便是熬过这一关,日后说话和行动也会大不如前。”   小草又想了想,“那爷爷的脸一直会这样吗?”   华云落点头。   小草伸小手挤压自己的小脸几下,然后忽然感叹一句,“爷爷好厉害!”   华云落……   等在庄口的秦氏见小闺女回来了,快步走过来,“你爷爷咋样,翠巧和函昊呢?”   “她二人留在陈府侍疾。”贺风露解释道。   “娘,爷爷的脸成这样了!”小草这次挤的不是自己的小脸,而是大黄的。   秦氏看了一会儿大黄可爱的狗脸,又看向华云落。   华云落道,“陈老太爷脉象缓滞,元气亏虚无力行血,停留而瘀。”   秦氏……还是不明白……   贺风露又开口以秦氏能理解的方式解释道,“老太爷受了风,嘴眼歪斜,四肢不听使唤。”   秦氏这才恍然,这可是大病啊,闹不好就得瘫了,“咋好端端的会得这么个病呢?”   “陈家人不愿让华某诊治,详情不知。”华云落低声道,“若是不添其他症候,一两月内应无大碍。”   莫说一两月,一二十天陈祖谟也早该回来了。只要他赶回来,陈老爷子再怎么样也怨不到两个闺女身上。   陈祖谟得了官职后,陈老爷子和皮氏招摇得厉害,这也算是乐极生悲了,秦氏转身又去捉虫。   还没等到小暖从益州赶回来,翠巧和王函昊却先回来了。翠巧一脸惭愧,“大舅爷和大舅奶奶带着大妮儿去陈家给老太爷侍疾,将我二人赶出来了,奴婢无能。”   翠巧留在那里就是怕日后有人诟病陈老太爷生病陈老爷不在家中时,两位姑娘不过去伺候乃是不孝。可她实在架不住张氏上手往外推,只能带着王函昊先回来,等大姑娘回来再做打算。   秦氏听了一脸黑线,大哥大嫂这是要上赶着讨好陈家,怕让小草和小暖抢了他们风头。他们咋不想想,陈家领他们这个情不领?咋越活越糊涂了呢!   张氏想得却不一样,她叉着腰在陈府吆喝着,“大妮儿去催催厨房的婆子,看这饭咋还没送过来,真是的!这都啥时候了,病人能饿着吗!”   屋内与秦大舅分左右而坐的陈家二老,听着张氏在外边喳喳完又跑进里屋来去跟皮氏吵吵着要喂陈老爷子喝水,你看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该干啥。   “你有完没完!有老身在,还轮不到你来管事儿!”皮氏脸黑得像锅底,赶走了小草却来了更不是东西的张氏,这还让不让人消停了!   张氏笑嘻嘻的,“婶子这是说啥呢,俗话说天地君亲师,亲师如父子。大郎拜了祖谟为师,就跟祖谟的亲儿子没啥两样,叔病了,咱们能不来吗?再说咱也不是管事儿,不就是看这下人慢手慢脚的着急嘛。”   “我儿可没你们这福气,摊上你家大郎这么‘好’的儿子!”皮氏讽刺道。   陈祖谟没走的时候,秦家人就带着大郎到陈家好几趟,左说右说要让秦大郎跟着陈祖谟去京城读书,陈祖谟连爹娘都不带,怎么可能带着秦大郎这么个不懂事儿的累赘。没想到秦家却不死心,陈祖谟前脚刚走,秦大郎后脚就跟去了京城!   皮氏恨不得踹张氏几脚,他们就跟狗皮膏药一样死死黏着她儿子,秦家就没一个好东西!   张氏依旧笑嘻嘻的,“怎么摊不上?弟妹不是怀了身子吗,让她多吃点儿,准能生个跟大郎一样一样的好儿子。”   皮氏抽抽嘴角。   躺在床上的陈老爷子哼哼了几声,四肢开始抽搐。   皮氏赶忙过去,“老头子,你这是咋了,哪不舒坦?”   陈老爷子说不出话,只能死瞪着张氏哼哼。张氏赶忙一脸关怀地凑过去,“叔叫我呢?别急,您的意思侄媳妇明白,您好好养着,这儿有我和大郎他爹呢,没事儿没事儿啊——”   陈老爷子气得两眼一翻又晕了,身下还传出一股尿骚味。   “哎呦我的亲叔啊,您这咋还尿炕了!婶儿快去拿换洗衣裳,咱先给我叔换上!”张氏一脸关切。   皮氏一把推开张氏,“滚,你给我滚出去!老二老四,你们是死人啊,没听见你大哥都晕了,你们还不进来把这疯婆子拉出去!”   皮氏的话音落下,走进来的不是陈二爷和陈四爷,而是秦大舅。秦大舅一脸难受,“他们二老看天快黑了就先回村了,婶儿有啥事儿让咱们干也一样。”   皮氏气得脑袋嗡嗡直响,扯着嗓子吼道,“来人,把这俩东西给老身赶出去!”   为了在府中住得舒坦,待儿子走后,陈老爷子把儿媳妇从承王府带过来的下人都赶去了她在青鱼湖边的别院,现如今二管家陈町被皮氏派去京城送信,陈老爷子的常随又出去抓药,门人和打扫的婆子不能进内院,所以皮氏一嗓子吼出去,走进来的只是三个战战兢兢的小丫鬟,其中两个还被她抓得满脸花,哪来的力气把秦大舅一家三口赶出去!   “当家的还愣着干啥!赶紧去给咱叔找换洗衣裳换上啊,这事儿还能让婶儿亲自动手吗!“张氏可不管皮氏说啥,反正她就是要坐实了他们一家子照顾生病“没人管”的陈老爷子这个事儿!   陈祖谟回来亲眼看到他们给陈老爷子端屎端尿、喂汤喂药前,谁也别想把他们赶出去! 第三四一章 太善良了   待小暖踏入陈家,见到这幅鸠占鹊巢的场面时,一大堆吐槽的话在脑子里飘过。   皮氏第一次觉得大孙女如此之顺眼,她扑过来吼道,“快把你大舅一家子弄走!”   躺着不能说话不能动的陈老爷子听到皮氏向求助小暖,无力地闭上眼睛。偌大的陈家,他一人倒下后就乱成这样,是他无能啊!   秦大舅和张氏看到小暖也是头大,俩人一个抱着陈老爷子的衣裳,一个端着他的饭碗,虎视眈眈地看着小暖。   秦大妮儿则瞪着跟她娘一样一样的眼睛喊道,“我爹才不是她大舅是她的仇人,她恨不得我们全家都遭殃、都死了才好!”   小暖把屋里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欣赏了一遍,才走过去把目光落在陈老爷子的脸上,“爷爷要他们走还是要他们留?要他们走就眨三次眼,要他们留就眨五次眼。”   所有人都盯着陈老爷子。   这个不孝女!别人不都是说眨一次或两次吗,她这绝对不是想帮忙而是想看他的笑话!陈老爷子僵硬着不动。   皮氏立刻道,“走,让他们走!”   “我叔还没说话呢,婶儿这样不是寒了我叔的心嘛!”张氏见好面儿的陈老爷子不动,心里又踏实了。   秦大舅也道,“婶儿,不是我们非得在这儿,实在是陈家上百口人一个不来,我叔没人照看啊,我们走了我叔咋办?现在我叔是不能说话了,但他又没糊涂儿,咱不能让他躺着还不顺心不是?怎么着我叔也是一家之主不是?”   “就是,小暖惹大爷爷生气的事儿干的还少吗,大奶奶您都忘了,她过年的时候还害的大爷爷和祖谟叔在祠堂里磕了好几百个头呢,她……”   小暖也不管他们,只是事外人一样看着陈老爷子哆嗦得越来越厉害的手。   “你们给老身闭嘴!老头子,你倒是意思意思啊,都这时候了你还管那些杂七杂八的干啥!”皮氏急了,她泼辣不讲理,可遇到这更不讲道理的仨货,她打不动骂不过,真是没辙了。   要这么折腾下去,不等着祖谟回来,老头子就得见了阎王爷啊!   陈老爷子的眼皮,终于开始眨了,一下……两下……三下!   “滚,你们给老身滚!小暖,把他们给老身撵出去!”得了尚方宝剑的厉氏立刻吼道。   张氏忽然指着陈老爷子的脸,“四下,第四下!我叔还没眨完呢,婶儿你着啥急啊,看着,看着!”   因觉得屈辱闭上眼睛的陈老爷子现在不敢睁开了,怕张氏说是第五下。想他陈化廷风光要面儿了一辈子,成了五品京官的爹,没想到一夕之间就要被这样的下等粗人欺到榻前,还要求助小暖这个不孝女!   陈老爷子眼角凝出泪珠子顺着皱纹滚落到枕头上,皮氏心疼屈辱地嘶吼道,“陈小暖,你还想咋样!”   小暖叹口气,“既然爷爷不想让你们伺候,大舅大舅母,跟我出来吧。”   这仨人依旧霸占着有利位置不肯动,已经走到门口的小暖头也不回地说了俩字:“绿蝶。”   绿蝶二话不说,上前一手抓住一个,将秦大舅和张氏拖到屋外,请示自家姑娘,“扔到大门外?”   方才还咋呼的秦大舅和张氏一声不吭地被绿蝶拖着,不是他们不想说话,实是绿蝶把他们的脖领子抓得太紧了,他们气儿都喘不上来,更别提说话了。   俩人的脸憋得通红却不敢动绿蝶一下,生怕惹恼了她挨揍。跟在后边的秦大妮儿看到还没自己高的绿蝶有这儿大劲儿,更是吭都不敢吭一声,抱着的痰盂也忘了放下。   “跟我来。”小暖直接去了陈家的书房,往书桌后一坐。待被绿蝶扔在中间捂着脖子咳嗽的俩人安静下来时,小暖才开口道,“你们打的什么算盘我知道。”   俩人睁大眼睛。   小暖又道,“老爷子如果真出了事儿,我爹就得回家丁忧三年,再好的前程也没了。我爹完了,你们什么打算也得落空。”   俩人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如果老爷子让你们折腾死了,我爹的怨气会撒在哪个头上?”   不会那么死……吧?   “接下来该怎么办你们自己看着来。”小暖才懒得跟他们费口舌,在外边骑马奔波了两天,她已经很累了。   就在小暖走出书房时,秦大舅忽然吼道,“那我们也不走,大不了……不到床前去了!”   “你们随便。”   小暖带着绿蝶回到陈老爷子的卧房内,见到他闭着眼睛假装睡觉的脸真跟小草说得一样,太厉害了!   虽然不晓得这算脑血栓还是中风,但小暖清楚这一定是很厉害的病。陈老爷子这辈子算是交代了一大半儿了,以后跟植物人差不多,折腾不出什么幺蛾子了,“我今晚在府里睡,有事儿让人找我。”   见小暖转身出去,皮氏哼了一声,小暖能帮着赶走秦家三口,还算她有点儿孝心,知道谁远谁近!   小暖回到陈祖谟给她和小草准备的小院,见当初配给她和小草的,叫汀兰的小丫鬟还在门口站着,叹口气道,“你还在啊。”   “二位姑娘不在府中时,奴婢负责打扫庭院和看门。”汀兰乖巧回话。   小暖扫了一眼巴掌大的小院,“这活儿倒轻省。”   “回姑娘话,是整个后院。”   小暖……陈家果然很会用人!   进了比毛坯房强不了多少的卧房,见到床上摆着她在三河街小院里的铺盖,小暖二话不说地一头扎进去睡了。   伸了伸疲累的老腰叫人给她准备被褥睡觉的皮氏,却听丫鬟进来报说,秦家三口在客房睡下了!   不是赶走了吗,咋又回来了?皮氏又跳了脚,“小暖呢,去把她给老身叫过来!”   “大姑娘已经睡下了。”小丫鬟不敢抬头,小暖的厉害陈府尽人皆知,哪个不要命的敢去叫醒她。   在被窝里睡得迷迷糊糊的小暖觉得自己果然还是太善良了……这个时候还想着三爷……   明明,不想跟他在一起的……   她才不是为了他……   她是不想落人口实……   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com。妙书屋手机版阅读网址:.com 第三四二章 京中来人为堂主MandyBerry的   虽说不认床,但小暖在陈家也睡不踏实,第二天早早便醒了。张开眼见绿蝶又在地上盘腿打坐,小暖甚是无力。   贺风露来了后,家里变化最大的就是绿蝶。她跟贺风露比试几次都输了,便央求小暖想跟贺风露功夫。这丫头还从没求过啥,小暖也没驳了她的面子,叫过贺风露叮嘱几句,让她在不违背门派规矩的前提下指点绿蝶一二。   然后,绿蝶就成了这个样子:小暖天天一睁眼就见绿蝶在她屋里打坐……   美其名曰,练气!她又不是修真流,练个毛的气!   “你这样,真能行吗?   绿蝶神清气爽地站起来,“行。”   小暖叹口气,“什么时辰了?”   “刚到辰时。”   小暖伸伸懒腰,七点了,也不算早。   起床出屋,见到汀兰拿着扫把一个丫头孤孤单单地打扫庭院,小暖仰头望天,陈家真是人尽启用!   “汪!”   大黄不知道从哪蹿出来,扑到小暖面前摇尾巴。   “姐!”小草也蹦了出来,笑得一脸欢快。   小暖蹲下,揉揉大黄又摸摸妹妹,“你们怎么来了。”   “汪汪汪!”   “娘不放心,让我和大黄来看看你。”   小暖笑了,“姐好好的,待会儿就回去,吃饭没?”   “没!”   “汪!”   “想吃啥?”   “汪汪汪,汪汪汪!”大黄立刻激动了。   小暖一脸黑线,“让小草说。”   “大黄想吃兔子,小草想吃红柳巷口的肉包子。”小草立刻道。   “你这是和兔子有仇吗,吃了多少了还想吃!”小暖一巴掌拍在大黄的脑袋上,“走,吃包子去!”   大黄耳朵尾巴同时耷拉下来,不开心地跟着。   待到前院见到在陈老爷子屋外打扫的秦大舅和张氏,小暖也不得不佩服这俩人的脸皮了。张氏见到小暖,立刻冲着屋里嚷嚷道,“叔,小暖过来看你了。”   皮氏从屋里跳出来指着秦大舅和张氏吼道,“把他们给老身弄走,弄走!”   “他们也是一番好意,又没扰到爷爷病床前。”小暖也只是保证在渣爹回来之前陈老爷子不死罢了,才不会让他们舒舒服服的,“爷爷好些没有?”   “没有!”皮氏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他们不走,你爷爷好不了。”   小草歪着小脑袋,“那大舅和大舅母走了,爷爷就好了吗?”   皮氏瞪起眼,不过她现在不敢骂小草,万一惹了小暖不高兴,事情就麻烦了。   张氏见小草肯帮她,乐得不行,“就是,拉不出屎来怨茅坑!”   小暖……   “让爷爷好生养着,我爹已在路上了。”小暖带着妹妹出了陈家,见大黄这模样也是不忍,便对绿蝶道,“送大黄去找玄大哥,看他有没有空去抓兔子。”   大黄的尾巴立刻翘起来,蹭了蹭小暖和小草后,一溜烟就不见了。   小草拉住姐姐的手,“肉包子。”   “好,肉包子。”   小暖带着小草跑去买了热乎乎的肉包子,回第一庄见娘亲已经在田里忙碌了。小暖很是心疼,“又不是多急的事儿,娘先把早饭吃了啊。”   秦氏解下腰间挡露水的粗布,笑道,“早上太阳刚出来这会儿,棉花上的虫子会到叶子上晒露水,一眼就能瞅见,待它们晒干了躲到棉桃和花里就不好找了。”   这么神奇?小暖笑道,“明早女儿跟娘亲来捉虫,捉完再进城。”   “这么多人呢,你忙你的事。”秦氏洗了手带着两个闺女回庄里的宅子,翠巧立刻端上精致的早饭。   秦氏洗手坐下听小暖讲了陈家的情形,叹口气,“人老了就不能讲究,你爷爷以前多要强的一个人啊!你爹那边还没消息?”   小暖摇头,“算着日子明天怎么也该回来了。”   “那你就再辛苦两天。”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秦氏叹口气。   哪知道第二天赶回来的不是陈祖谟,而是陈家的大管家陈忠。   陈忠带着两个郎中进了陈老爷子的房中,见到床上的陈老爷子也是吓了一跳。   辛辛苦苦的熬了几天不见儿子没回来的陈老爷子,欣慰的同时又觉得阵阵凄凉。被折磨得将近崩溃的皮氏见不到儿子,拉住陈忠追问,“祖谟呢,他为什么不会来?”   陈忠退后一步行礼,“老爷公务繁忙脱不开身,才让小人先行一步,老爷随后便到。”   皮氏一屁|股摊在床边,听着陈忠给老头报告祖谟的行程,又说他带回来的郎中是老爷如何辛苦才求来的名医等等,她不晓得老头子心里咋样,反正她心里拔凉拔凉的。   小暖听说后冷哼一声,刚刚上任的礼部二级部门副部长,恐怕连人都没认全呢,忙个鬼!   陈忠和陈町这两个管家回来后,陈家的事情立马变得有条理起来,赶不走的秦大舅和张氏被请到外院暂住,青鱼湖边别院的下人们被叫回来做事,药品和补品也立刻去采买。   待傍晚小暖回到陈府时,陈府里已经被陈忠梳理得井井有条了。晓得这两日是小暖帮忙打理府中事务,陈忠惊讶之余也不得不佩服,同时又有那么一点儿的心虚。   因为回来之前老爷千叮万嘱,莫让两位姑娘靠近陈府,以免让老太爷的病雪上加霜,现在他该怎么办?   小暖似是看不到他的心虚,迈步进了陈老爷子的房中。现在房中已有婆子伺候,屋内打扫得干干净净,正在喝茶的皮氏见到小暖也完全没有了前两日的狼狈。   小暖从屋里出来,便问陈忠,“我爹何时回来?”   “老爷忙完公务,随后便到。”陈忠依旧是老一套。   小暖脸一沉,“具体是哪天?”   陈忠便不敢说话了。   “也就是没日子了?”小暖又问,“府里的事情我爹是如何安排的?”   陈忠低着头,“老爷说……府里的事情交由小人管着……”   行了,小暖似是愤恨地站起身,“好,好啊!本姑娘也忙得很,府里交给你了。”   陈忠把小暖这尊大佛送出门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过了两日,在郎中的精心调理下,陈老爷子的病情渐渐平稳,右手也渐渐能够控制了,陈忠立刻给老爷写信让他放心。   可当天晚上,陈老爷子不晓得怎么回事儿从床上摔了下来,待被发现时,只剩了一口气……   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妙书屋手机版阅读网址:   : 第三四三章 守制丁忧   京城里,陈祖谟可谓是顺风顺水。他觉得一定是前一段日子他被秦氏三人折磨着,把他这一生的霉运都走光了,物极必反所以他的好日子来了!   陈祖谟是靠着岳父的关系才进了礼部,以他的估量,礼部同仁该对他多少有些轻视才是。五月初他刚去礼部衙门时也确实是如此,甚至有人会当着他的面冷嘲热风,指桑骂槐,陈祖谟不恼不怒,都含笑化解了。   最近这几天他的上司——礼部主客郎中齐修善大人忽然待他和颜悦色起来,还主动邀他到家中做客饮茶,让陈祖谟受宠若惊。不止如此,礼部尚书刘谦刘大人见到他也会主动打招呼,更是引得礼部上下议论纷纷。   上封的看中让陈祖谟在礼部开始混得如鱼得水,事事顺心。   但陈祖谟是个通透的,他晓得自己初来乍到,最忌张扬。是以不管别人如何恭维打听,他做事还是一贯的踏实周到,分给他的差事他务求做得完美;没分给他的、旁人不想做的差事,陈祖谟也主动承担;甚至齐大人没想到或者忘记吩咐的事儿,陈祖谟也替他想着然后默默做了。   而且他的姿态摆得非常好,做了这摩多也不居功,旁人不问他不会说起,便是有人问起他也答是齐大人领导有方云云。如此一来二去的,齐修善真心觉得陈祖谟人不错,用着非常顺手,难怪他能入了贵人的眼,是以后来得尚书刘谦的意思,把能露脸的接待南诏国贺圣寿时节的差事交给陈祖谟去办时,刘修善也没觉得多别扭。   刚入礼部一个多月的陈祖谟接了这么好的差事,在衙门时还能恭敬感恩的藏住喜悦,待回到家中时脸上却忍不住挂了模样。   正在吃葡萄的柴玉媛见他如此开心,便笑问,“夫君这是有喜事了?”   陈祖谟笑着讲了后,便道,“办好这趟差,我在礼部便能站稳了。”   柴玉媛也喜上眉梢,“一定是父王走动了人情,所以这么好的差事才能落到夫君的头上!”   陈祖谟弯腰吞下夫人捏在指上的葡萄,又在她软若凝脂的小脸儿上亲了一口后,才舒适地躺在夫人身边,摸着她的肚子得意地道,“岳父并不知情,是你的夫君能干。”   柴玉媛满眼惊喜,“夫君太厉害了,这么快就入了齐修善的眼,妾身可听人说起过他不是个好相与的!”   “夫君的厉害夫人才是初见罢了,再过两年我定让你当四品夫人,住上大院子!”志得意满的陈祖谟脸上闪着快活的光彩,“男子汉大丈夫,当让夫人和咱们的孩子能住的舒坦,出去以为夫为荣才是。”   而不是处处仰仗着岳父,他陈祖谟,立起来了!   柴玉媛一脸爱意地靠在夫君身边,“妾身见夫君第一面时,便知夫君非池中物。”   想到第一次见他骑马游街时回眸一笑的模样,柴玉媛依旧是怦然心动,忍不住避开肚子,紧紧贴在他的身上。   这边是慧眼识珠!   陈祖谟捏了捏她的小脸儿后,手指开始向下滑,柴玉媛躺在丈夫身边微喘低吟,勾得陈祖谟心神荡漾,她怀孕已满三个月,可以开荤了!   “老爷,济县来信。”   陈祖谟听了后,替夫人整理好衣裳,在她娇红的小脸边上道说了句,“晚上再让你见识夫君的厉害”。   待到屋外,陈祖谟接过信看过,又向送信人问了父亲的情形后,眉眼更加舒展。仕途见起色,父亲身体见好,娇妻柔顺,简直不能再好了。   第二天一早用过饭,神情气爽的陈祖谟正要去礼部衙门时,却见在父亲身边伺候的陈町连滚带爬地跑进来,“老爷,老太爷病重!”   陈祖谟拿着的官帽惊落,“不是已见好了,怎会忽然病重?”   陈町有些难以启齿,“前夜到太爷房里值夜的丫鬟不晓得为何被老夫人骂了出来,屋内只剩老夫人照料。晚上老太爷要起夜,老夫人睡得沉没听见,待早上醒来时才发现老太爷躺在地上……郎中说,随时可能……”   陈町不敢说其实是老太爷弄了一身腌臜被屋外早起送药的下人闻道,进屋时才发现躺在地上的老太爷已经快……凉了。   陈祖谟深吸一口气,闭眼痛苦抉择一阵儿才艰难道,“速去准备快马,准备回去。”   真会挑时候!柴玉媛皱起眉,“老爷现在回去,那接待使节的差事?”   “待父亲身体见好我便回来,时节还有一月才进京,应不会耽搁。”陈祖谟向满天神佛祈祷,父亲千万不能有事。   万一死了呢?柴玉媛不敢说出口,只得站起来道,“老爷先去衙门告假,妾身去为您收拾行装。”   待陈祖谟匆匆赶到济县老家时,就见秦大舅和张氏在父亲的房外跪着抹眼泪。   秦大舅见到陈祖谟,赶忙起来拉着他道,“你可算回来了,你爹他……我儿大郎呢?”   陈祖谟甩开他的手快步进屋,越过小暖和小草,也不理在床边抹眼泪的母亲,直接撩衣袍跪在父亲床前,“爹……”   看着与自己离去时判若两人的父亲,陈祖谟真得怕了,“爹……”   “老头子,咱儿回来了,你张开眼看看啊……”皮氏哽咽着拍陈老爷子的肩膀。   陈老爷子勉强撑起眼皮,慢慢转动浑浊的眼球认出儿子的脸,眼泪便掉了下来,嘴唇蠕动着,却发不出声音。   陈祖谟凑到父亲头边,“您别急,您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不能死也不想死的陈老爷子与儿子相对流泪,然后慢慢地、不甘地闭上眼睛,他心里一片清明,儿子的前程,被他毁了。   天不佑陈家啊!   陈祖谟颤抖着试过父亲的鼻息,然后跪在地上失声痛哭,“爹,爹,您怎么就舍得去了呢——”   “老头子啊——”   “我的亲叔啊——”   听着屋内肝肠寸断的哭声,小暖也只得拉着小草进去跪在陈祖谟身后,低头抹眼睛。   陈家在一片哀嚎声中挂起了白布。   消息传到京城,二皇子柴严易无语了一会儿,三弟这姻缘结的委实艰难。   按大周律,官员父母丧,需解官回乡守制三年,是谓丁忧。本来已在望的娇妻,被人一竿子打到三四年后,以三弟的性子,怕是在府里揍人出气……   他还是不要去了,万一三弟气不出拉着他比试,他也只有挨揍的份儿……   : 第三四四章 治丧   陈祖谟跪在父亲床前足足哭了半个时辰,才擦干眼泪爬起来,先抽了自己一个耳光,又抽了陈町一个耳光,看也不看旁边的娘亲,只是哑声道,“置灵车,送老太爷回秦家村。”   人死归乡土,秦家村是陈家的根,想必父亲的魂魄,已经离体归乡了。   皮氏见儿子这样,心里难受又心虚,抹着眼泪不敢给他添麻烦。   一日后,济县父老得知陈祖谟的父亲因病去世,纷纷感叹一句:时也,运也,命也。眼看着要展翅高飞的陈家,却又被人硬生生地压回窝里,这一压便是三年。   三年后新一任状元已经出来了,陈祖谟这个过气状元可还飞的起来,礼部的差事还能不能保得住?   陈家门口置办的写礼桌后,肿着脸的陈町一笔笔记着祭奠来宾的送来的礼金。落在纸上的数字明显比两个月前老爷刚升任礼部员外郎时少了一截,不由得让人感叹一声世态炎凉。   除了与陈家交好的,来祭拜的大都各家有头有脸的管事或者不管事的少东家或者少爷,足见商家们的态度。   陈祖谟跪在父亲的灵床边,短短两日间从天上掉到地下,让他麻木,凄凉,愤怒,却又无处可诉,只能在心里慢慢沉淀,积压,变成一块巨石堵在心口,呼吸都变得困难。   不同于大多数商家,绫罗霓裳来的当家人秦日爰,陈祖谟还礼后,秦日爰道了节哀又道,“若有难处,陈大人可派人来叫日爰,大忙帮不上,小事日爰还是能做一二的。”   虽说这是一句虚话但陈祖谟还是握住秦日爰的手,目露感激。因现在肯说句虚话的人也少了许多,秦日爰还算是个好的,难怪夫人一直跟他说秦日爰值得交。   坐在院中乘凉的小暖看着绿蝶与陈祖谟寒暄,心情有些恍然,一时之间不晓得身在何处。大黄拱拱她的腿,小暖下意识地伸手摸大黄的耳朵。   小草在灵堂呆了半日便因天气炎热被小暖送回家中,大黄却一直在这里陪着她,这一陪便是三日。   此时正值夏至,陈家人来人往又无树木遮阴,披着一身厚毛的大黄如何受得了。摸着它惹烫的耳朵,小暖心疼,“河水晒暖了,去浅水里边。”   大黄吐着舌头散热,依旧坚持到绿蝶回来了它才跑去河里泡了水,甩掉水珠后又回来陪着。   小暖知道它这是见自己呆在陈家院子里放不下心,还是回去,大不了不回第一庄,这样就不会被娘亲骂了。   小暖刚站起身要走,柴玉媛就穿着一身孝衣到了。柴玉媛一脸悲痛地哭了灵,被人扶着跪在右边女席首位上后,盯着停尸床上盖着白布的陈老爷子,目光里只有愤怒。   死了,他居然死了!   他居然在这个时候,死了!   自柴玉媛进屋后便注意着她的人们见到她这毫不掩饰的表情,又看灵床左侧哭得眼肿声裂一脸麻木的陈祖谟,心里想得就多了。   门外,韩二胖凑到小暖耳边低声道,“你爹这次又要挨鞭子了!”   眼看着到手的好日子飞了,柴玉媛不压火揍人才怪,听说孕妇的脾气都比平时大,她爹天天在家呆着,好日子要来了。   小暖的目光扫了一圈落在青柳身上,这几日青柳一直魂不守舍的,到底是因为什么?   还不等她想明白,赵书彦也中京城赶回来祭奠。   自南下归来一别后,小暖已两月未见赵书彦了。看着他进灵堂给陈老爷子行礼、上香,她爹还礼、与赵书彦寒暄问候,然后赵书彦出灵堂后,慢步向自己走来,小暖微微点头致意,也不带他去喝陈家的茶水,而是出了院子。   村人人都晓得小暖与赵书彦熟悉,见此也没觉得有什么,只是人群里的秦大妮儿和赶回来帮着招待客人的秦大郎见了小暖如此随意与男人说话,一脸的愤怒和不齿。   两人走到陈家门外后,小暖才问,“大哥刚回来?”   “得了消息便往回赶,还是迟了两日。”赵书彦低声道,架起灵堂第一日是祭拜的正日。   小暖摇头,“大哥不必赶回来,你家的大管事已经来过了。”   陈赵两家虽然关系一般,但陈老爷子是小暖的亲爷爷,赵书彦怎么可能不来,他得到消息之后,便立刻放下手里的事赶回来了。虽然天气炎热路上疲乏,但见到小暖安好,所有一切便值得。   “这些日子可还好?”   “都好,小妹最近忙着琢磨棉花纺布的事儿,已有了些头绪,改日带大哥去看。”有了娘亲第一庄管事的身份,小暖不用秦日爰的身份也可以去织布行里转悠。   眼看着棉花织布研究陷入困境后,她猛然想起以前看过地一个搞笑电影里郭达给日本人表演的《弹棉花》时拿的工具,虽然不晓得这东西怎么用,但她还是依葫芦画瓢让人弄了出来,尝试着让工匠弹棉花,不想还真歪打正着地摸到了些门道,小暖翘起嘴角,很是得意。   赵书彦见小丫头心情不错,悬了一路的心才算放下来,轻声道,“你这次,做得很好。”   什么做得很好?   小暖转过头,赵书彦便轻声道,“陈老爷子在世时虽苛待你和小草,但他生病时你没有落井下石反而帮忙做事,老爷子去世后你也在此守着,这便是以德报怨,愚兄本以为你做这些乃是心不甘情不愿,见到你这样子,愚兄也放心了。”   小暖低下头,虽然她没落大石但小石子还是扔了几块的。她在这儿一待三四天,不是她愿意来而是娘亲逼着她来的,她只是不想让娘亲失望,才过来天天看她爹那张“苍天与天下人都负了我”的脸。   赵书彦见她这样,几月的情思泛滥成灾,伸手轻柔地帮她正了正头上的白花,又拍了拍她的小肩膀,“再忍几日便过去了。”   她又不是大黄,不用又拍又顺毛的,小暖笑道,“大哥,小妹没事。”   赵书彦点头,“这次回来愚兄要在济县呆几个月,你我抽空好好合计一下眼前的局势,好做下一步打算。”   战起物价飞涨,商行税赋也涨了,他们是该好好合计一番。小暖应下来,送赵书彦离开后正要带着大黄回家,绿蝶却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三爷从京城回来了。”   小暖浑身一激灵,赶忙道,“你去告诉玄大哥,就说我这几日要守灵下一段要守坟,一个月后再去给三爷请安。”   绿蝶偷偷指了指门外不远处的马车,“三爷在车上等着姑娘呢。”   : 第三四五章 你娘可在   小暖僵硬地转头看着远处的青棚双马拉的马车,也不晓得自己心里到底在慌乱些什么,她拔腿就跑,跑了两步想到三爷能奔月的轻功,小暖又停住了,跑不了……   一直关注小暖的韩二胖见她这模样,立刻撸胳膊过来了,“咋了,啥事?”   小暖赶忙摇头,“没事,是纺织行里有点事儿,我得去一趟。”   “要有人去找事儿,就让人回来叫我!”韩二胖很是给力地拍了拍小暖的肩膀,表明自己的立场。   小暖点头道谢后,才一步步、慢慢地往马车走。   绿蝶见姑娘为难成这样,眼珠子一转把大黄塞到姑娘身边,“姑娘带上大黄!”   好主意!小暖眼睛一亮,大黄和小草总能做些意想不到的事,有它在,三爷因为陈老爷子死而积攒的怒气也不好发泄在自己身上不是!   “靠你了!”小暖拍了拍大黄的背,带着它上了马车。马车内,一身白衣的三爷果然面无表情的坐在里边,目光落在她的肩膀上。   外边天气炎热,这马车里却异常的凉爽,小暖扫了一眼三爷身边的冰盆,不由得深吸一口气,太会享受了,太奢侈了!   她也想奢侈!   待凉气浸透心脾后,小暖才抬起头,拉开嘴角,冲着三爷笑的一脸大黄。而她旁边的大黄却非常正式地蹲在马车上,收了舌头严肃地盯着面前的男人。   对上这样两张脸,严晟再多的烦乱也化作夏天的水珠,被炽烈的日头晒得无影无踪。外边的日头是一轮,他车里是两轮。   “过来坐。”   小暖不动,大黄也不动。   严晟再放柔语气,“过来,不热么?”   小暖立刻拖过冰盆抱在怀里,大黄转头在冰上舔两口,两脸满足。   严晟……   “不能吃冰,会闹肚子!”小暖制止大黄再舔,却把冰盆往它身边塞了塞,让它靠着赚凉快,大黄挨着冰盆,又一脸严肃地盯着严晟。   这狗见了玄其跟见亲人一样,方才见了赵书彦也也会哈哈着抬腿,为何见了自己却是如此?好似,把自己当了敌手。   是打服了,还是给肉骨头或几只兔子?   见大黄跟三爷拼杀起眼神儿,小暖如释重负地坐在旁边,绿蝶果然聪明,带大黄上来是对的,三爷的火力被大黄分担了。   回去后一定要买几窝兔子放养在第一庄的山坡上给大黄掏着玩!它想在哪儿挖狗洞就在哪挖,想在哪儿睡就在哪儿睡!   “过来坐。”三爷不再看大黄,目光落在小暖身上。   小暖往三爷身边挪了几不可见的半寸,笑道,“您回来了,京里的事情可忙完了?”   您?严晟转身拉开方才放冰盆那个地方的抽屉,从里边拿出茶壶倒出一杯绿乎乎的东西,小暖的眼睛立刻亮了,“绿豆沙?”   严晟点头,递过来。   小暖立刻扑上去接了,喝了一口满足地叹口气,“原来三爷也爱喝这个,真是太好喝了!”   “不爱喝。”   小暖僵住了,那这就是特意给她准备的?忽然很感动怎么办……   严晟把小暖戴在头上的白花摘下放在一边,又伸手解她穿在身上孝衣的系带。   小暖想说让她自己来,却见三爷神情异常专注。滑落的发丝,光洁的额头,浓密的睫毛,高挺的鼻子,形状诱人的唇……她没骨气地看呆了。   严晟脱下小暖的无袖孝衣扔在旁边的座位上,见她这痴迷的模样,心情见好。   大黄扫了两眼被让在一边的衣裳,转头叼到冰盆边的地上,踩了踩卧上去歇了。   小暖……   严晟挑起嘴角,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车盘子,倒了些绿豆沙放在大黄面前。大黄望望绿豆沙,望望三爷,才看着小暖。   自己这孝衣怎么惹了三爷不高兴了,是因为对陈老爷子的死的怨念么……   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回家再让翠巧做一件好了,小暖无奈道,“喝。”   大黄这才低头欢快地舔着。   “三爷,世事难料啊,对不对?”小暖借机打开话匣子,“您安排得好好的,谁知道天不随人愿,我爷爷忽然去了呢。我爹得守孝三年才能去当官,然后再过一年升官,到时候您都二十三了?这四年中圣上怎么能允许您一直单着呢,要不咱就……”   严晟忽然伸手把小暖抱过去放在腿上,抬起她的小下巴,低头威胁道,“就什么?”   小暖目光扫过他的冰眸和冰唇,没骨气地咽了口口水,“就……从长计议?”   这么心不甘情不愿?严晟抬起小暖的下巴,大黄却过来伸抓扒拉严晟的衣裳,严晟抬手给大黄倒了一盘子绿豆沙,大黄立刻颠颠地回去趴着开喝。   严晟的手又过来抬起小暖的下巴。   这样是要不妙啊,小暖又吞口口水,转开眼睛不敢看他怕自己沉沦在他的美色里,“别给它喝太多,喝多了怕闹肚子。”   严晟抿抿唇,“就一次。”   小暖眨巴眼睛,“一次也不行啊,大黄要是喜欢上……”   还不等她把话说完,三爷的头便压了下来,唇落在她的唇上。   小暖第一反应是三爷的唇居然不是冷的;第二反应是他的舌头也不是冷的;第三反应是,她被三爷占便宜了。   唇上盖个戳他都说定了,这次算是钉进去了……   待三爷终于放开她时,小暖感觉到扒拉三爷胳膊的狗爪子,迷迷糊糊间觉得三爷这一次时间也太长了,大黄都把半盘子绿豆沙喝光了……   她这模样让他想再亲一次!严晟用力把小暖搂在怀里深吸一口气,两年内一定要将她娶回去!   大黄依旧锲而不舍地扒拉严晟的衣裳,严晟头也不抬,“玄散!”   驾马车的玄散立刻探进一只胳膊把大黄捞了出去,递给跟在车边的绿蝶。   车内没了大黄,小暖忽然就觉得热了,闷了一会儿三爷还不放开,小暖只得哀求道,“三爷,热!”   严晟这才松开胳膊,拉出小暖的帕子给她擦汗。一点点地,由额头擦到脖子,小暖觉得更热了,偏偏她还不敢动,生怕一动惹了三爷的火气再被欺负。   看着面前专注的大美人儿,小暖暗自流泪满面,她这是造了什么孽,招惹回来这么一尊惹不起、要不起又推不开的大佛!   三爷细细地为她擦净脖子上的细汗,忽然问道,“你娘可在第一庄中,我现在过去拜访可好?”   小暖立刻吓出一身白毛汗,猛地抬脑袋却磕在三爷的下巴上。   她这一下用力极大,三爷闷哼一声,小暖则是又怕又急又疼,无计可施之下,她干脆捂住脑袋,没骨气地哭了。<   : 第三四六章 天下第一农女   小暖越哭越委屈,越委屈越哭,一发而不可收拾。   偏这会儿马车行进在村路上,她还不能哭出声,所以三爷就见小丫头捂着小脑袋咬着被他滋润过的唇,哽咽抽泣着在自己面前掉眼泪,刷刷地掉眼泪。   心疼啊。   三爷用帕子给她擦也擦不净。   “我不去了,莫哭。”严晟干巴巴地劝道,早就知道她一掉眼泪自己就无计可施,果然如此。   这么大人了还哭,小暖也觉得不好意思,可她还是放肆了一把把心里的不满和恐惧发泄完,才靠在三爷怀里闭着眼睛不动了。   三爷僵硬的身子总算放松了些,小心翼翼地搂着小丫头,低声解释道,“我去见你娘,并不是见了就要谈你我的亲事,而是正式拜访一番,好让你娘知道这世间不只有余小欢和赵书彦,我……也心悦你。”   余小欢怎么排到赵书彦前头去的?小暖疑惑三爷这情报的来源。   小暖大胆地在他身上蹭了蹭眼泪,才道,“您……”   三爷压住她的唇,“以后你我之间,用不到这个字。”   他们都这样了,的确是用不到了。   “我娘现在看着是比去年坚强了些,但她的心还是一样。她最怕的不是吃苦不是穷,而是有人要把我和妹妹从她身边抢走。”   小暖抽抽小鼻子,她都能想到娘亲见到三爷站在她面前时,娘亲心中天翻地覆的念头,“三爷是小草的救命恩人,过去一年对我亦照顾有加。所以你在她面前稍稍表达一些对我的情意,我娘心里便有压力了,一旦发现我对你也……我娘心里一定会更有压力,到时还不晓得会怎样。”   对他也怎样?严晟紧紧胳膊,这丫头还真是,会勾起人的胃口。   “你和小草是女儿家,迟早要嫁人的,你娘心里也当清楚才是。”严晟有些摸不到秦氏在想什么。   “我娘在陈家压抑了十三年,带着我们出陈家后才过上好日子,她想让我和小草以后一直过好日子。她想的好日子就是不愁吃不愁穿,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不让人管着欺负着,她想让我们嫁给温厚疼媳妇又老实过日子的庄稼汉子。”   “这样的人家,我们嫁过去了也可以凭着丰厚的嫁妆不受人欺负,便是真被欺负了,我娘也能过去给我们打腰。”   “在三爷之前,我娘就说过我们这样的家门便是嫁到赵书彦大哥家都会被人看不起的,更何况是三爷家。”   可怜为人母的一片拳拳之心,三爷紧了紧胳膊,“我心里有你,护着你,不让人欺负你,也不行?”   小暖摇头,“我娘最不相信的就是男人的心。我娘说他今天喜欢你,明天呢,明年呢,十年后呢?”   三爷……   “再说三爷是皇子,我嫁过去面对的就是这世上最难相处的婆家,一个闹不好不是被欺负而是掉脑袋,莫说我娘怕,我也怕。”   三爷……   “我跟乌羽蹲在路边吃瓜第一次见到三爷时,就知道你是我这绝对惹不起也斗不过的人,我没想过有一天会跟你在一起。”   感觉到三爷的胳膊紧了紧,小暖接着说道,“那天三爷说要我爹升官然后才能娶我时,我心里是有那么点儿不舒服的。”   马车轻轻摇晃着,严晟静静听着,小暖接着道,“我爹那样的人,我跟我娘和小草已经这么努力为生活打拼了,为什么连嫁人都得靠着他!”   “我爷爷死了所以我爹这条路走不通了,不瞒三爷说我心里是有那么点儿高兴的。因为这样我就不用为成亲去看我爹的脸色了。三爷说我们成亲后就让我爹降官,这初想着的确是解气,但我还有妹妹呢,以后我妹妹要因为我爹受人诟病吗?”   严晟坦承道,“这一点,确实是我疏忽了。”   马车外的玄散听着三爷如此轻易地道歉,马鞭在差点掉在地上。在小暖面前,三爷越来越不像三爷了。   小暖接着道,“我娘以前觉得我高攀不上赵家,但她现在已经觉得如果我跟赵书彦在一起也不是不可以的,因我们家跟赵家的差距也不是那么大了。”   车厢内的气压开始降低,小暖也不惧怕,接着道,“所以三爷先不要去见我娘,给我点儿时间,等我和我娘更有底气时,或许我跟三爷在一起这件事儿,我娘就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一个农妇的女儿,要有什么样的底气才能匹配皇子?   严晟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在赵家这样的人家面前,我有足够的钱就有底气了。在三爷面前钱却不值一提,所以我要有名气。”   小暖握紧小拳头,“三爷不要小看我娘种的棉花。我发现棉花是比蚕丝更便宜的材料,它保暖,舒适,结实,关键是可以大范围种植,让天下人以此御寒。只要我们做好了,这就是件大功德!我娘会因此名扬天下,甚至因此得到朝廷的嘉许,到时候我娘就是天下第一农妇,我就是天下第一农女!”   妙哉!三爷的眼睛也亮了。   “剩下的话,不用我说了吧?”小暖抬头,得意地望着三爷。   严晟笑了,“功在天下的第一农女嫁入皇家,百姓喜闻,皇家乐见。你有此身份,皇家也不好为难你,反而要善待你。”   聪明人不果然一点就通!小暖又靠回三爷怀里,“或许一年或许两年就好了,是不是?到时候我娘兴许就不太担心了。”   “好。”   严晟的手指一点点地绕着她的青丝,以前是他相中了她,强着要她,她虽动心但总觉得自己一松手便跑了;现在听她为了二人的将来打算,说明她心里真的有了自己的位置,严晟踏实了些。   “我没有喜欢过什么人,不晓得此心是否能年年岁岁,但许你一点:便是万一日后你我之间的感情变了,我也不会苛待于你,让你因我受委屈。”   严晟轻声道,“我不去见你娘也不为难与你,但你也要离赵书彦远一点。”   小暖……   : 第三四七章 青皮猪   陈老爷子的葬礼隆重而沉闷,七日后刚进未时,陈祖谟在家门口摔了瓦片,便开始失声痛哭,声音撕裂沙哑,哪个都听得出他的伤心。   除了陈祖谟,陈家其他人哭唱得就五花八门了。小暖拉着妹妹跟在送灵的队伍里,竟从嘈杂的哭声里渐渐听出了一些门道。   有人在哭:“叔爷啊,前年您借孙儿的书,孙儿还没来得及给您还回去,您怎么就去了呢!您千万别惦记着,孙儿明儿就给您烧过去啊……”   有人哭:“大伯到了下头见到我爹娘,一定要帮我给他们带声好啊,告诉他们二老,家里挺好的啊……“   有人在哭:“舅舅啊,您就这么走了,我家的粮食啥时候才能要回来啊……”   小暖望着脚上的白鞋子,心里那点生死离别的伤感也被这些人唱没了。   被两个丫鬟扶着的一身重孝的柴玉媛,本就热得满头大汗,再听着这恼人的哭声更是几次把手放在鞭子上,恨不得一鞭子把这走几步就跪下哭一顿的蠢人们抽到坟头了事。   真的是走几步就要跪下哭一哭!晌午从家里出发,傍晚前才哭到坟头上准备下葬。下葬时,陈祖谟放下第一捧土便又哭得死去活来,真是让闻着伤心,见着落泪。   待棺椁被掩埋,陈老爷子变成一个坟头时,哭声忽然就停了。耳朵猛然清净下来,觉得往日恼人的夏蝉今日也叫得格外顺耳。   陈祖谟穿着重孝,拿起斧头去亲手砍了几根树枝,在孝子贤孙们的帮助下在坟旁结草庐为亡父守坟,其他人上前安慰几句各自散去。   精疲力尽的陈祖谟走到柴玉媛面前,操着沙哑的嗓音低声道,“此处简陋,夫人不必陪我守坟,你回城中居住,多吃些去火消暑的东西,这几日委实辛苦夫人了。”   陈老爷子去世,打垮了陈祖谟刚建立起来的自信,在柴玉媛面前挺起没几日的腰又软了。柴玉媛也烦躁得没心思去安慰瘦得脱行不再玉树临风的丈夫,应付地点点头,就上马车回了青湖别院。   待大黄从树林里撒欢叼着只兔子出来后,小暖和小草也转身往回走。陈祖谟忽然出声唤道,“小暖,小草,你们过来。”   小草抬头看着姐姐,小暖平静地转身,看着陈祖谟。   陈祖谟似是没有看到两个闺女戒备的脸色,走上前和颜悦色道,“你们的爷爷生病后,小草带郎中前去探望,小暖回来后到府里主事,多亏了你们,你们的爷爷才能……”   “奶奶说小草带去的郎中是骗子,把我们赶出去了。”小草是个耿直的好姑娘,丝毫不居功。   小暖亦道,“小暖也只是在陈府呆了两天,陈忠回来后就奉爹的命令全权接手府中的事务,把小暖挤出来了。”   旁边的陈忠有苦难言。   陈祖谟似是没有听到女儿们的话,自顾自地道,“你们有这份孝心为父甚慰,这几日辛苦你们了,快回去多吃些去火消暑的东西,好生照料你娘,莫让她跟着着急上火。”   小草小脸迷茫,小暖挑挑眉,带着妹妹转身走了。   陈祖谟看着两个女儿远去的背影,一脸的算计。   走了几步之后,小草忍不住抬头问姐姐,“爹这是咋了?”   “哭伤了脑子,糊涂了吧。”小暖拉着妹妹慢慢走着。陈祖谟失了官职,看来他是打算韬光养晦,等待机会再破茧成蝶了。   他讨好柴玉媛还好理解,讨好自己和小草是几个意思?是看上了她们的钱,还是想在她俩身上做其他打算?   不管是什么,他都休想得逞!   回到第一庄,小暖见展宏图的娘亲小吴氏与自己娘亲正坐在院内的凉亭里做针线,顿时觉得手指头又开始疼了。   秦氏站起身,张罗着让人把院里晒暖的水提到浴房里给两个闺女洗澡。小草被娘亲扒光后欢快地泡进大浴桶里扑腾,让娘亲给洗完头才扒光的小暖就有些不好意思了,赶忙遮遮掩掩地躲到水里去。   秦氏见大闺女这样就忍不住地笑,“你身上有几块胎记几颗痣娘都清清楚楚的,藏什么藏!”   小暖……   小草咯咯地笑,扒拉着姐姐的胳膊闹道,“姐姐的胎记给小草看!”   秦氏拉过小草开始搓泥儿,“你姐生下来的时候背上全是垫背青,跟只青皮猪差不多。”   小草又拍着水咯咯地笑。   小暖泪流满面,穿越者不都该美若天仙白玉无瑕吗,怎么到她这里就又是胎记又是痣的……“娘,现在还有吗?”   家里虽然有亮度不错的铜镜和铁镜,但都不放在浴房里,小暖也没看仔细看过自己的身子,真不晓得自己原来是个青皮猪来着……   “三岁以后就没了,只剩下一块枣儿大的胭脂色胎记。”秦氏点了点大闺女的后腰眼儿,“背上青多是因为上辈子称钱,死后棺材里垫满了银元宝硌的,我家小暖上辈子有钱,这辈子也有钱,命好!”   小草赶忙问,“娘,小草有没有?”   “也有,没你姐多。”   小草鼓起小脸,小暖得意地笑,“娘,我那不是银元宝硌的,是金元宝!”   小草立刻道,“小草的是猫儿眼硌的!”   猫儿眼是宝石中的宝石,小暖不得不挑起大拇指,还是妹妹牛!   待给两个闺女洗干净了拿布巾擦澡时,秦氏忽然看着小暖感叹了一句,“真是长大了。”   啥长大了?小暖顺着娘亲的目光低头,然后惊了,她竟然开始发育了!   她上高中时还是个飞机场的,现在才十三岁啊,咋就开始发育了?发育这么早以后她还怎么假扮秦日爰啊!   小暖忧心忡忡地抬起头,“娘,华郎中开的药膳女儿不能再吃了。”   这辈子她也没有当波|霸的念头,只想当个小馒头飞机场,否则行动太不方便了。秦氏点了点闺女的小脑袋,“胡说什么,那些好东西吃了对身子好,怎么能不吃。现在得注意着些,哪天开始觉得胸胀腰酸肚子疼了别害怕,一定要跟娘讲……”   听着娘亲絮叨,小暖忍不住一脸黑线,十三岁怎么可能啊,太早了吧!   不过这里人十五岁成亲十六岁当娘的大有人在……   她不会也……   不要啊!   : 第三四八章 第三个秦日爰   好在小暖是个心肠大的,飞机场还是珠穆朗玛峰这点事儿没让她烦闹多大一会儿,就全身心地投入到铺子中去了。   陈老爷子去世这些时日,小暖日日在灵堂守着,铺子的事情难免积压下来,这一忙便是好几日。   好在她把各个铺子中的琐事管理权限下分给了各处掌柜和大小管事,自己这里只保留了重大事项的决策权和大笔银钱的审批权,所以她一月半月不在铺中也不会影响铺子的正常运转,只是有些稍纵即逝的商机,没有她高瞻远瞩地把控全局调配资源,难以抓住罢了。   现在战起,大商机也不多,所以也没损失什么。小暖忙完后,约了赵书彦和齐之毅到青鱼湖、游船、听琴、喝茶、消暑,商量接下来几个月的生意合作。   前些日子因为渣爹要去京城发展,小暖做了两件事:一是追加了赵书彦开的酒楼里的股份,二是买下京中一处位置不错的铺子,打算在京城开霓裳分号。   结果铺子装修好要开起来了,她爹回来了!   她爹回来了,这买进来的铺子也不能再卖出去。反正现在小暖有了三爷的秦记这个无比坚实的大靠山,在哪开铺子也不怕被地头蛇骚扰、被当地衙门苛待。因为这天下是皇上的,是三爷他老子的,地头蛇压不过真龙,衙门大不过超品的亲王!   所以开了,也就开了。她有超品亲王财神爷保佑,还怕谁!   现如今漠北是在开战,但这战事也只影响了北部这几州,京城内依旧歌舞升平,只要你够脑子,京城里就有赚不完的钱,只要你的铺子在京城里名声鹊起,在天下各州开分号就会事半功倍,小暖不可能放弃这个机会。   小暖急需有人帮她分析绫罗霓裳目前所面对的局面,帮她抽丝剥茧地找到关键点。她不是神仙,一个人再聪明也会有盲区,她要把铺子做大就不能留有盲区,所以她不能独断专行,要集中智慧,避免经营陷阱,让绫罗霓裳一步步地发展为巨舰,不惧风雨波浪。   赵书彦和齐之毅是她目前送找到的,最佳智囊团。三人在湖上一谈便是一天,下船时均是心平气静,成竹在胸。   小暖抱着一大摞纸,带着绿蝶一面走一面沉思。   就如两位大哥所言,她现在的确是有些冒进了。虽然她有将近十万两白银打底不缺钱,但她缺人,缺有能力又可靠的人。她一年多来虽然训练出来十几个人,但发展人的速度根本及不上她开铺子的速度。   仲韧撑着绫罗,蓝紫晨掌着霓裳,展柜在登州分号主持大局,展福在扬州分号打拼,信叔和二舅帮她管着两家小布庄,益州分号和和京城分号的掌柜还没最终确定。这两处还得小暖亲自跟进,或者把展聪、黄子厚、张三有或绿蝶撒出去,而这四个人相当于她的左膀右臂,撒不得!   所以接下来这一段,她得优先发展人,再说扩大生意。   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啊!   小暖仰天长叹,忽见路边停着一辆眼熟的马车,便眉眼带了笑,立刻把资料交给绿蝶,爬了上去。   绿蝶抱着一摞资料,盯着戴斗笠的玄散的脸瞧。非常稀奇的,玄散脸上竟然带着伤,他这是被谁揍了?   玄散压低斗笠遮住伤,假装不认识绿蝶……   “三爷,好巧!”小暖笑嘻嘻道。   严晟捏了捏她的小鼻子,“不巧,我从军营回来,在此等你一刻钟,想着你该下船了。”若是她再不下船,三爷就要亲自踏水上船掳人了。   小暖歉意地摇着三爷的袖子,“我跟赵大哥和齐大哥有事要商量,生意上的事。”上次为了她跟赵书彦合作的事儿,小暖磨破了嘴皮子才让三爷答应下来。   在这个男权至上的大周,三爷能如此,小暖已经非常知足了。   严晟应了一声,再次强调原则问题,“便是生意上的事,也不可与旁的男子靠近一尺以内。”   小暖立刻坐在三爷身边抱住他的胳膊,哄人加蹭财神,“是!”   这丫头似乎没那么怕他了,三爷翘起嘴角,“回府,我再送个人给你。”   送人?小暖惊讶地抬起头,三爷怎么晓得她缺人用了?   严晟递给她几个南边运来的新鲜果子,问道,“朝廷敛粮后农人手里余粮不足,城中粮铺存粮告急,人心见浮动,依你之见该当如何是好?”   正在吃山竹的小暖睁大眼睛,小仓鼠一样地望着三爷,没想到这么大的事儿三爷会咨询她的意见。   严晟又忍不住压了压她的小鼻子,“我从未把你当做不知世间疾苦、只知脂粉几何的寻常女子,你不必顾忌,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小暖心中升起一股被认可的激动和豪情,她快速吞下果子,放开三爷的手挺起小身边退开一步,开口道,“非常之时便应行非常之事,城中粮行大多手中有粮,只是藏而不出罢了,他们赌的是朝廷管不住粮价,粮价大涨后大赚一笔。”   “唯今之计,再下严令派人挨个收缴他们的藏粮会更让令人心慌,而且那些遵纪守法的粮商,朝廷也不能不给他们留条活路。所以,朝廷应开仓放粮!”   严晟思索着,“若是现在放粮,不是前功尽弃?”   小暖摇头,“非也!一个月前收粮是为了不让粮商囤粮。七月大雨滂沱,去年的粮若再不出库,毕将损耗严重,粮商心里也急。但他们又不甘心也不敢把粮食放出来,所以不如各退一步,给他们一个机会。”   “各地衙门应该对所管辖范围内的大小粮商每日的流水有个估计,现在可以着手按量供给粮商所需粮食。官粮卖粮的价格不可高于当初从农人手里收粮的价格,并且为几种重要的粮食制定最高限价,严令粮商不得随意涨钱,否则所得双倍罚没。”   “这样,粮商手里有粮,城中百姓可低价买粮,而那些偷偷积压了大批粮食的粮商亦可把他们的粮食偷偷放到粮市中卖掉,虽然他们会因此亏本,但不至于血本无归,只要是有脑子的,就不会放弃这个机会出粮。”   只是可惜,她盘算已经的算计吴家的计划,要落空了。不过吴家以后还可以算计,民心安稳乃是重中之重。   严晟越听越觉得可行,朝廷维稳定民心为重,小暖这个办法的确可行。以这丫头的胸怀韬略,假以时日足以入阁拜相!   小暖见三爷目光灼亮地望着自己,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这不是小暖一个人的主意,方才在船上时我与两位大哥曾就此事讨论了一番。”   “谁先提起的?”   “……我。”   “那便是了。”严晟摸了摸她的脑袋,拉着她从马车上下来,进了严府的书房,叫了一个人进来,“这个人,以后跟着你了。”   面前的小个子规规矩矩地给小暖磕了三个头,待他抬起头时,小暖腿一软差点栽倒,惊呼道,“秦日爰?!”   : 第三四九章 秦三变   这脸这鼻子这样,真的是秦日爰!   小暖震惊的看着面前的少年,喃喃问道,“他的脸就长这样吗?”   三爷点头。   也就是说,自己现在脸上这张面具是照着这个人的脸做的?万一……小暖一激灵,晃晃脑袋,“多谢三爷。”   三爷挥手让“秦日爰”退下,上前轻轻地把小暖搂在怀里,轻声问道,“吓到了?”   小暖靠在三爷怀里不动,她真的吓到了。她以为这面具就是随便做的,世上根本没有长着那张脸的人,谁贴上了面具谁就是秦日爰。   可是,真得有秦日爰这个人!若是他和自己往绫罗霓裳铺子里一站,那么自己这个真的只可能是假的,她辛苦打拼下的所有家当都会被人抢走!   小暖第一次升起了杀意,她想立刻杀了他!   太可怕了,自己可怕,秦日爰可怕,三爷……更可怕。   小暖的小身子抖了抖,浑身发冷。   三爷叹息一声,弯腰把她抱起,带着她静静坐在窗边的长榻上。小暖半天才缓过神儿,小脸在三爷的怀里蹭了蹭,“三爷……”   “嗯?”   “小暖太没用了,是不是?”还好她运气好,遇到的人是三爷,若是旁人可能就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三爷,谢谢你。”   三爷把这人都给了她,是真的信任她了。   严晟轻声道,“我与你处境不同,你有真心待你的母亲、妹妹……还有大黄,而我所处的位置注定要处处小心,步步为营,若是我露出一点马脚被人抓住,便是万劫不复。并非是针对你,不只给你的面具,凡是从我这里的面具,暗中都藏着真人,以备不时之需。”   小暖伸出小胳膊抱住三爷,第一次觉得三爷不是高高在上的神,而是个让她心疼的人,“累吗?”   “认识你之前不觉得,我认识的人都是这么活的。”严晟很是平静。若不出因为这小丫头活得执着又纯粹,他也不会一点点的喜欢上。   小暖抬头,不晓得该说什么。说自己帮他?她这俩把刷子,还不够格儿;说他可以信任自己?三爷把人都给自己了,这不是废话么!   严晟笑了,捏了捏她的小鼻子,这丫头居然晓得心疼人了呢。   “那会儿我不知深浅的跑来找三爷买面具,这么稀罕的东西,三爷为什么会给我呢?”小暖忍不住问道。   严晟抿抿唇,他也不晓得当时是怎么想的,只是看着小丫头满脸希翼地看着自己,便同意了,“想给,便给了。”   小暖甜甜地笑了,“这个秦日爰是男子,他一定会长得比我高很多,以后行事会不会不方便?”   总不能自己踩着高跷吧。   严晟摇头,“他比你高不过半头,你多吃些,多跟着绿蝶和贺风露练体,或许能超过他。”   小暖张大眼睛,“三爷怎么晓得他长不高?”   “摸骨。”   “摸哪里的骨头,这么神奇?”小暖还真不知道摸一个人的骨头就能知道他长多高。   三爷把手放在小暖的后腰上,压了压她的腰椎,“这里,若腰椎骨间距大便长得高一些,摸多了就能发现差别。”   小暖赶忙问,“三爷,我能长多高?”   三爷沉默了片刻。他的手下有会摸骨的,不代表他也会,不过这样可以名正言顺亲近佳人的机会怎么可以错过。他将大手放在小暖的后腰上,一点点地摸着,然后煞有介事地点头,“若是饮食和调理得当,再多动多跳,应比一般女子高些。”   小暖咧开小嘴儿露出二十四颗牙,高兴坏了!她前两天还担心自己的身体已经开始要横向发展了呢,“三爷,我摸摸你的,好不好?”   这傻丫头!   严晟轻轻点头,小丫头的小手便到他的后腰上揉捏着,三爷忍耐着、痛并快乐着让小丫头摸了个过瘾……   小暖心中闷笑,却端着一张天真的小脸道,“三爷能长很高!”   自作孽不可活!严晟严肃地拉回她在自己身上点火的小手,困在身前紧了紧胳膊,接着道,“交给你的人可以信任,但不能给他太多权力,否则会迷了他的眼。他只是你分身乏术时的影子罢了,秦日爰的印信、铺子的机要等你要始终握在自己手里,不可交给任何人……”   小暖虚心受教,听完告辞出书房时,木开忽然跑了进来,“三爷,生蛋了,乌龟生蛋了!”   小暖惊喜异常,“真的?什么时候生的,生了几个?”   “不晓得,刚刚发现的,被沙土埋着,好几个!”木开激动得语无伦次。   小暖立刻跑到三爷书房外不远的水池边,见水池边的一片细细的沙子中隐隐约约露出鸡蛋一样浅白色的蛋!她过去要用小树枝刨刨看时,木开赶忙道,“别挖,万一坏了怎么办?”   小暖停住,“要多久才能见到小乌龟?”   “兴许一个半月后吧,乌龟蛋要两个月才能破壳。”木开看着乌龟蛋,颇有几分老母情怀。   这么久啊!不过小暖还是非常肯定地拍了拍木开的肩膀,“你太厉害了,乌龟真让你养的会生蛋了!”   木开咧开嘴刚要笑,忽又觉得很不是滋味儿,他好端端的三爷近身侍卫居然让这拍黄瓜的死丫头折腾成养龟的,有什么好高兴的!   “这可得看好了,莫让大大大黄的狗崽子刨出来吃了。”三爷院里的大大大黄生了一窝小狗崽,可爱得紧。   还要你说!木开转头哼了一声。   严晟皱皱眉,没有开口。   小暖又看着蛋感叹一会儿,才让木开给自己捞出一只大个龟拎在手里准备带回家,“不晓得能不能生十只乌龟蛋,如果有十个,师傅、师姑、八个师兄一人送一个,除了师傅那里应该都能收到回礼,回礼让三爷先挑!”   严晟……   小暖带着绿蝶出了三爷府中,回到三河街秦日爰府中时,长着秦日爰的脸的男孩子已经侯在书房外了。   小暖把他带进书房,“你叫什么名字?”   正在变声期的男孩子弯腰行礼,“请主子赐名。”   小暖想了想,“秦三变,可好?”   小暖是第一变,绿蝶是第二变,他是第三变。   秦三变跪地磕头,“秦三变见过主子。”   : 第三五零章 吃苦受暑   掌家小农女正文卷第三五零章 吃苦受暑入小暑后,天下了几场暴雨。水洗过的天空碧蓝如海,暴日如火般烘烤着被雨水润透的大地,誓要将大地从天空夺走的白云再夺回去。   这是一场天与地、火与水的较量。   烈日暴晒九州,大量的水分蒸腾起来,要回归天空。大地岂会轻易放走这生命之源,它用枝枝叶叶、花花草草奋力争夺,不肯轻易认输。   于是,大周便进入了一年中与寒冷相对的最难熬的时节:溽暑。植物在疯长,动物在换毛,人,在拼命喝水!   从棉花地里走出来的秦氏,抱着水壶猛喝一气,然后长出了一口气,“才早上就这么热啊!”   可这么热的天,虫子偏也不肯歇息,还是四处偷啃棉桃和花骨朵,秦氏每早日头刚起来便带着人去棉花田里捉虫,两顷——两百亩地,三四天便要转一遍。   便是如此,还是能偶尔看到被虫子钻空的棉桃,秦氏心疼又生气,恨不得钻在地里不出来。   跟着娘亲捉了一个多时辰虫的小暖,抖抖自己身上被露水打湿的裙子,“娘,要不要再雇些人来捉虫?”   去年跟娘亲种田,是人与草之间的战斗;今年跟娘亲种棉花,是人与虫之间的厮杀。相较而言,小暖觉得草比虫可爱,它们没脚不会跑。不对,虫子也没脚只会蠕动,想到这里,小暖忍不住一阵恶寒……   秦氏摇头,“不用,庄子里已经二十多口人了。再雇人捉虫保住的那几个棉桃,还不一定能赚回花出去的工钱呢。”   小暖翘起嘴角,娘亲也会站在收支角度看事情了,有进步,“虫儿吃几个桃没事儿,娘别受了暑就好。”   秦氏点头,“娘又不傻,知道啥时候该出来喝水歇会儿,你放心吧,在地里被热得中暑的,都是想偷懒不再下地干活的。”   “小暖姐,小暖姐!”大牛飞奔过来,“祖谟伯中暑了!”   小暖……   给大黄梳毛的小草站起来大声问,“是在地里中暑了吗?”   秦氏……   “在坟边儿上的草屋子里,今早有人去送早饭时发现他已经中暑晕过去了!马家哥俩把他抬回家里弄醒灌了药,祖谟伯还非得去坟头边守着,为了这事儿大奶奶正哭呢。”大牛说完,眼巴巴地看着小草。   小草拍了拍大黄身边的位置,大牛立刻跑过去坐了,接过梳子美滋滋地给大黄顺毛。   大黄最怕热,小暖让人在坡下大黄的窝边挖了水坑,水坑里养了荷花放上乌龟,水坑边种了驱蚊的艾草和薄荷,又在旁边大树下放上舒适的竹榻。这地方成了小草、阿妞、大牛等一窝小朋友消暑的好地方。   秦氏看大闺女,“你要不去看看?”   小暖摇头,“奶奶都劝不住,我还去干嘛,跑一趟白出一身汗。”   陈老爷子去世后,陈家剩下的三人分三个地方住:皮氏住在村里,陈祖谟住在坟边,柴玉媛住在青湖别院。柴玉媛每隔一日会回来看一眼陈祖谟,陈祖谟不理坟头三丈远。而皮氏不晓得是什么缘故,从没到陈老爷子的坟边去看儿子。   小暖抖着腿上的湿裙子,自陈老爷子死后皮氏就安生了,不见她闹事也不见她出来走动,她应该是心虚了。   陈家门口,皮氏拉着儿子的孝衣心疼得掉眼泪,“儿啊,你早守够七天不用再去了,这样的天你窝在窝棚里,非得出事儿不行啊!你爹没了,你再出了事儿,娘可咋办啊!”   眼窝深陷颧骨突出的陈祖谟默默拉开母亲的手,听着母亲的哭声一步步坟前,按惯例给父亲磕头上祭后,回小木屋躺在返潮的草床上。   这般折磨自己,他竟生出一种快感,一种苦到极致的快感。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从天上跌落的陈祖谟,需要痛需要苦来支撑自己。   父亲重病时他未从京中赶回侍疾已经引人微词,所以他必须挽回颓势。别人守七日他就要守够七七四十九日!   他要成为孝之表率,让济县父老有口皆碑,要他们以后提起他,便要不得不说一句:他陈祖谟,乃是至孝之人!   左右以他目前的境况能做的事人也不多了……   陈祖谟含笑坐起来,拿起旁边的书本度日。还有一月罢了,便是熬他也要熬够七七四十九日!   第一庄内,秦氏叹了口气,“咱们待会儿去庙里烧柱香,拜拜佛。”   “娘又忘了,女儿现在是道姑,咱不去和尚敲钟的庙,要去道士念经的道观。”小暖提醒道。   自从小暖派人打听出陈家老宅大年三十晚上被不知是耗子还是鬼收了饺子后,秦氏便一直觉得陈老爷子的死是注定的,是陈家祖坟要收人了。正是因为收了陈老爷子,其他人才得以安生。现在守坟的陈祖谟又出了事儿,秦氏就觉得不安,所以要带着小暖姐妹俩拜佛求平安。   这奇怪的推理让小暖苦笑不得,不过既然拜泥像能让娘亲安心,她便去拜一拜又何妨,正好可以让娘亲歇息一日。   小草抬头眼巴巴地问,“娘,咱们拜完去青鱼湖玩儿好不好,好不好?”   “汪汪汪!”大黄也激动跳起来,跑到小暖和秦氏身边蹭腿。   秦氏和小暖低头看着湿漉漉的裙子上的一片狗毛,无奈地笑了,   “好。”   “去!”   于是,早饭后,秦氏带着一大帮子人上马车,赶往长春观,又去往青鱼湖。   暑天在荷花香中泛舟吃绿豆糕豌豆黄,简直不要太美好。   小草、展宏图、大牛、阿妞、秦二妮儿坐在船边看着大黄趴在木板上在湖里扑腾,笑得东倒西歪。秦氏、小吴氏、二舅母李氏和大牛的娘陈三婶儿、翠巧的娘郑氏等人在房间里坐着闲聊,小暖挨着娘亲懒散躺着,舒服得不像话。秦氏也不说什么,反而一下一下地拍着闺女的背。   家里她最累,也最该歇歇。   绿蝶走进来在小暖耳边道,“陈夫人的游船,正靠过来,姑娘?”   小暖张开眼,低声道,“你们几个去看着,若是她敢惹事,让人沉了她的船!”   绿蝶眼睛一亮,转身快步出去。   “有事儿?”秦氏转头问小暖。   小暖伸个懒腰坐起来,“没事儿,绿蝶看到对面行来一条船而已。”   秦氏转头看向湖面,一眼便与柴玉媛对上了。 第三五一章 大黄对柴玉媛   掌家小农女正文卷第三五一章 大黄对柴玉媛青鱼湖上的游船有大有小,小暖为让大伙玩得舒服,要的是最大最好的两层游船。   秦氏坐在二楼,临窗而望,俯视着对面百米外的一层中等游船上的柴玉媛。   见她一脸的震惊,秦氏心里只有两个字:痛快!   痛快了,脸色自然舒展,秦氏含笑大度地点头,便不再看柴玉媛那张扭曲的脸,继续与小吴氏等人说闲话。   那个打肿脸充胖子的贱妇,竟敢嘲笑她!柴玉媛握紧拳头,脸真真地扭曲了,“来人,把水里那挡路的畜生给本夫人弄死!”   两船离得远,柴玉媛的话大船上的人听不见,但两船间水面上的大黄的耳朵立时竖了起来!   大黄四条腿儿扒拉水转木板,面对柴玉媛的船,“汪汪汪!”   小草一帮小家伙见大黄忽然调头狂吠,立刻望过去,见到坐在对面游船窗内露出半个身子,头戴金光闪闪的步摇的柴玉媛,小草紧张了,“大黄,回来,回来!”   郡母会用鞭子,她连爹爹都敢抽,更何况是大黄!   “哼,本夫人说要弄死只畜生它就叫,看来它也知道自己是畜生!”柴玉媛得意洋洋地道。   她的声音不大,对面船上的人依旧听不见但大黄听得见!   大黄暴怒,划着木板奔着柴玉媛的船就过去了,“汪汪汪,汪汪汪!”   小草急得站了起来,焦急喊道,“姐,大黄生气了,怎么办,怎么办?大黄,你回来啊!”   小暖扶着娘亲从房中走到船舷边,看着划水的大黄,小暖只是让船跟上去,跟着大黄身后。   “来人啊,有一条疯狗过来了,快保护夫人!”对面船上的婆子大叫起来。   对面船上立刻站出四个带刀侍卫,一字排开站在船边,握刀虎视眈眈地瞪着大黄。   “真是个畜生,除了叫还能干什么!以为跑过来叫几声本夫人就怕了,真是笑话!狗本夫人都不知道打死过多少条!”   柴玉媛声音不算小,侍卫们皱了皱眉。   “风露!”小暖朗声道。   “在!”贺风露上前一步。   “去跟着大黄,莫让它吃了亏。”小暖吩咐,“它干什么都不许拦着!”   贺风露点头,拿了块一尺见方的竹板扔到水上,踏水追上大黄,静静站在它身边。   柴玉媛冷笑,“干什么?还想放狗咬本夫人不成!这奴才是谁,绿蝶呢,怎得不一起放过来!”   “以为本夫人是傻子吗,吃了被狗咬的亏不长进?看到这些侍卫没?这都是一等一的羽林侍卫,想武斗?来啊!”   柴玉媛身边的嬷嬷赶忙劝道,“夫人,不过一条狗罢了,您何必动这么大的气呢,仔细莫动了胎气。”   “闭嘴!”柴玉媛黑沉着脸抽出鞭子,这里是湖中,左右百丈无人,她想怎样就怎样!   这霍嬷嬷是承平王妃身边的人,王妃怕女儿再因暴虐伤了女婿,特派了自己身边有脸面的婆子过来伺候女儿,若她举止有失也好规劝一二。   堂堂郡主,朝廷五品大员的夫人,居然跟一条狗较劲儿,不是举止有失是什么!霍嬷嬷还欲再劝。   柴玉媛身边的婆子拉住霍嬷嬷,低声道,“夫人心里的火已压了多日,这里没人看到,您就让夫人宽宽心吧,这样对孩子也好。”   缺好几颗牙的婆子,恨死了小暖一家,恨不得她们今天都被夫人抽到水里喂鱼才好!   “可王妃……”霍嬷嬷皱眉。   “嬷嬷还不晓得三姑娘的脾气?若是她今日不出了这口气,回去后受苦的就是咱们。”婆子拉着霍嬷嬷后退。   大黄滑木板已到柴玉媛船前三丈处,继续狂吠。   柴玉媛大笑,“什么人养什么狗,都是蠢货,你叫就有用了?废物!”   她的笑声和话声传到对面船上,秦氏皱了眉,二舅母李氏怕怕地拉过闺女,不敢吭声。   看着握鞭子狂笑的柴玉媛,小吴氏低声道,“陈夫人的气度做派与陈状元真是大相径庭。她这模样也与去年宴会所见,判若两人。”   小吴氏明明记得去年在青湖别院的晚宴上,见到的别院女主人还是位人人称颂的京城贵女,怎过了个年就成了这副模样!   陈三婶儿是见过柴玉媛在族祭那日的狠辣模样的,她拉着小闺女,随口道,“许是怀了身孕,性情有变吧。”   众人……   秦氏见大黄越游越远,心里没底,“船再快些,小暖把大黄叫回来吧,别让人伤了它。人家在船上,它再叫人家也不怕啊。”   小暖翘起嘴角,“大黄不止这点本事,娘且看着。”   虽然不知道大黄要干什么,但小暖就是纵着它!   更近了,大黄离着柴玉媛的船只有一丈远时,柴玉媛已握着鞭子站在船边,只待大黄再靠近,就拿鞭子抽了。   看着她一脸凶狠的模样,小草大喊,“大黄,回来吧——”   大黄果然停住了,四条腿收回木板上,转身回头。   柴玉媛嚣张大笑,“欺软怕硬的畜生!”   大黄头也不回地慢慢抬起后腿,冲着柴玉媛的船,开始撒尿!   小暖……   众人……   听着这哗哗的水声,柴玉媛船上的一众丫鬟、婆子、侍卫……   柴玉媛恼怒不已,“给我弄死它,弄死它!”   侍卫你看我我看你,该怎么弄死一只正在撒尿的狗,还是等人家尿完了……   柴玉媛见他们不动,甩鞭子狠狠抽在水面上,溅起两排大大的水花向着大黄拍去!   大黄身边的贺风露衣袖一卷,一滴水也没落在大黄身上。   尿完的大黄回头斜了柴玉媛一眼,“汪!”   赤果果的挑衅!   众人瞠目结舌,被一条狗嘲笑了……   柴玉媛火冒三丈,“上匕首,给本夫人射死这个畜生!”   众护卫收刀取暗器,正在大笑的小草又紧张了,“风露姐姐!”   贺风露纵身轻飘飘地落在大黄的长木板上,只见那木板无风自动,眨眼间便到了小暖一家的游船边。贺风露弯腰抱起大黄轻松跃上大船。   一船人拍手叫着好,围拢过去。   柴玉媛从京中带回来的一等侍卫满脸震惊,这女子的功夫绝对在他们之上!   “那紫衣小姑娘便是师无咎的第九徒陈九清?”侍卫甲问。   侍卫乙点头,“道家高手!”   柴玉媛尖叫,“划过去,本夫人一定要宰了它!”   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妙书屋手机版阅址:. 第三五二章 这苍天能奈我何!   羽林四卫对对眼神儿,均向喝了那啥,憋屈得很。本以为这趟是个能出京放风的轻省差事,哪知道三郡主要他们对付的农妇身边有此等高手。   两艘船一点点靠近,看着大船上如英雄般被众小围在中间的大黄狗身边的道家陈九清和那高手,四名一等侍卫如临大敌。   小船很快到了大船边,柴玉媛抬头吼——没办法,小船对上大船,只能抬头——道,“陈小暖,将那畜生扔下来,否则我让你凿沉了这艘破船,你陪都赔不起!”   人都是喜欢看热闹的,小暖用眼角的余光扫过几百丈外渐渐靠拢过来的五艘游船,不急不缓地朗声道,“大黄还小不懂事,郡母消消火,做什么跟一只狗斗气呢?”   柴玉媛的鞭子“啪”地甩响,怒指着小暖骂道,“你骂谁?”   大黄和小草的脑袋从二楼栏杆的空隙中伸出来,大黄吐舌头哈哈着,小草则一本正经地哄道,“好了,郡母没有跟大黄斗气,别生气了。”   “啊——”柴玉媛仰天怒吼,若是现在来个火星子,她估摸就得着了,“你们这俩孽障,一窝孽障!今天不杀了你们,本郡主就不姓柴!”   “啪!”又一鞭子抽在大船的船舷上,柴玉媛疯狂地吼道,“给我上,拿住这几个畜生!”   “杀了?几个?郡母是要杀我和小草么?”小暖又不紧不慢地低头问道,   柴玉媛抓起身边的果盘往上扔去,“就是你们,本郡主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给我滚下来,来人啊,把她们给我拿住,本郡主的鞭子今天就要开荤喝血!”   贺风露伸手握住果盘放在一边,二舅母厉氏和小吴氏吓得抱着孩子退后,小暖让张冰护着孩子们退后。   “汪!”大黄又愤怒地吠一声。   羽林四卫犹豫了一下,抬脚就要踏上大船,抓不抓打不打的,怎么也得意思一下不是?   秦氏怒道,“柴玉媛你个疯婆子,你想杀了谁?”   “陈小暖和陈小草这两个畜生,还有你这个贱妇!”柴玉媛已近疯狂。   “你敢!你要是……”还不待秦氏放狠话,小暖一手握住娘亲的手,高手道,“郡母因为大黄在湖里撒了一泡尿惹着了您,您便要杀了我和小草?您如此不讲理,不怕寒了我爹的心么?”   周围几艘游船已经考得很近了,霍默默和那缺牙的婆子都晓得不能让郡主再闹下去,赶忙上来劝说,“夫人,有船靠近了,您……”   还不等她们多说,小草就开口了,“就是,我们俩又没做错什么,郡母要是杀了我们,爹爹一定会伤心的!”   “汪!”   大黄立刻给小草帮腔。   大黄不叫还好,它一叫,柴玉媛更疯狂了。她一巴掌打飞右侧的婆子,一鞭子抽飞左侧的霍嬷嬷,“噗通、噗通”两声这二人应声落水,柴源双目通红,用鞭子指着小暖吼道,“你爹?你们少在揣着明白装糊涂,你们坏了你爹多少事儿?你爹早就恨不得你们都去死!本夫人杀了你们,只能让他高兴!”   围过来的人听了这话,眼睛都瞪大了。   小草哇地一声哭了,“没有,爹爹才不会让小草去死,爹爹喜欢小草!”   “救命啊,救命啊——”水里扑腾的俩婆子也大声呼救,场面热闹极了。   柴玉媛一鞭子抽在羽林卫腿边,“都是聋子吗!我说了多少遍,把她们给我抓过来,我要亲手把她们扒皮抽筋!”   四周的游船已经很近了,不只声音,柴玉媛这张脸,尤其是她头上非常有辨识度的金枝玉叶垂明珠的步摇——放眼济县,也只有陈状元的媳妇柴玉媛郡主才能戴、敢戴这样的步摇。   陈祖谟的郡主夫人要杀他的两个女儿和前妻,这可是大事儿!到底为了啥?   羽林卫被迫抽刀上了大船,小暖命贺风露和张冰不许动,二楼的妇孺们见着上来的拔刀侍卫都变了脸色,大黄抓着脚下地木板狂叫。   小暖护住妹妹和娘亲,悲伤吼道“我陈小暖乃是陈家长女!如今我爷爷尸骨未寒,我爹爹守孝未归,郡母若因一条狗惹了你不快便杀我和妹妹、娘亲,天理难容!”   柴玉媛也见到了四周围拢过来的游船,但到了这一步,她什么也顾不上了,只想杀了这船上的畜生!   “天?这大周的天都是我柴家的,本郡主今日就要宰了你们,我倒要看看这苍天能奈我何!”   众人惊呆……   柴玉媛还没笑完,就听脚下一声闷响,游船剧烈摇晃几下,柴玉媛身边的武婢赶忙上前稳住主子的身子,莫让她栽进水里。   “喀吧”一声,划船的下人面容失色地吼道,“夫人,不好了,这船的龙骨断了!”   又是一声闷响,柴玉媛坐的船忽然拦腰裂做两半,船上的丫鬟婆子身子已倾斜、尖叫。不会水的柴玉媛双手紧握着倾斜的船舷,面容失色,声音颤抖,“救我,快来救我!”   刚跃上大船的羽林四卫赶忙跳回去救人,几乎是几息之间,柴玉媛乘坐的游船便“喀吧、喀吧”几声分崩离析!   柴玉媛吓得面无人色,大船上的秦氏等人看得目瞪口呆。   围拢过来的游船上忽然有人大吼一声,“天罚,这是天罚啊!柴郡主要虐杀陈家女和陈祖谟的糟糠妻,糟了天罚啊!”   他这一喊,众人也脸色惊变。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好端端地一艘船就这么裂开了,不是天罚是什么?   “天罚啊!”五艘游船逃走三艘,剩下两艘上的人跪求苍天,要罚便阀这恶妇一人,莫降下天灾牵连了无辜的济县父老。   眼看着船头倾斜,勉强站立的柴玉媛已被湖水没了脚面,四卫赶忙道,“弃船!”   谁都知道要弃船,可现在弃船后能去哪里?四卫冲着还没走的两艘游船喊道,“劳烦各位搭把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陈家定会重金答谢!”   他们的话一出口,两艘游船齐齐退后。闹着玩呢,把他们弄上来也糟了天罚可咋整! 第三五三章 给钱!   是小暖挤兑了娘,还是娘跟皮氏挤兑她们娘仨?   秦氏擦擦眼泪,皮氏怎样她都不寒心,可娘一而再再而三地如此,秦氏真得心碎了。   “娘不就是觉得女儿跟陈祖谟合离后断了您的财路丢了您的脸,所以处处看女儿不对吗?”   说完,秦氏缓缓跪下,“您不想认就别认了吧。您放心,我秦岚以后不管丢了多大的脸、惹出多大的祸也不会拉扯上您的。这样您就不用再因怕被我连累,一回回地受累找过来当着众人的面,划清与女儿的关系了。您就当没生过我这个不孝女,您老再不会被人戳脊梁骨了。”   这话一出口,整个街道都静了,谁都没想到一向老实木讷,任打任骂的秦氏会说出这种话。   白氏苍白着脸摇了三摇,晃了三晃,“好,好啊!我老婆子养了几十年的女儿,居然不认娘了啊,好啊!”   皮氏一脸苍茫地走过来劝说,“弟妹别这样,家门不幸啊,咱们还能咋办!”   得,这俩人算是归到同一战壕里了,小暖扶起娘亲,“还有事儿吗?”   见没人再来应战,小暖打开家门扶着流泪的娘亲走进去,“以后别有事儿没事儿的来我家门口闹,我们是老实人,就是想过好自己的日子,禁不起你们这么折腾!”   说完,小暖哐当一声关上大门。   秦氏强撑着站直了身子,“你们先玩会儿,娘躺会儿再做饭。”   看着娘一步步地往屋里走,小暖眼圈就红了,“娘难受就哭出来,别憋着,这样伤身子。”   秦氏没回头,眼泪哗哗地流着,一步步地走进堂屋,躺在炕上,蒙住被子。   小草哭了,“姐——”   小暖拍拍小草的脑袋,“跟我进去。”   屋内,小暖没有掀开娘亲的被子,而是低声道,“娘,我跟您说过,为了别人的错处生气难受就是难为自己。但是已经生气了难受了就别压着,哭出来闹起来把心里的淤积的怒火发泄了才好,否则时间长了会坐下病的。您如果病了,我和小草怎么办?”   自古至今,突发大病的人大都是性格内向的,她们在得病前一段时间,大都受过强烈的精神刺激或着长期存在巨大的精神压力无法合理纾解。   像白氏或皮氏那种屁大点事儿就咋呼的,反而不容易生大病。小暖担心娘亲,不希望她把伤痛压在心里,默默地切割自己的五脏六腑。   秦氏在被子里哽咽着问道,“你说她们为啥总跟咱们过不去,咱们又没碍着她们什么......”   “因为咱们离开陈家后过得好好的,这在她们眼里就是罪过。”小暖冷笑,“越是这样,咱们就越要过得好,气死她们!”   “对,气死她们!”小草握紧小拳头,“娘别怕,小草长大了,像姐姐一样骂死她们!”   小暖......   “娘若是在村里住着不开心,咱们就搬到城里去住吧,不一定非在这里住着。”   秦氏钻出脑袋,眼睛红红的,“娘不想去,城里没有地种,不能养鸡不能养猪,娘去了能干什么?”   小暖......   “等咱们再有钱了,买个大庄子,娘想种什么种什么,想养什么养什么!“   若是以前闺女这样安慰自己,秦氏不会当真,但是现在她知道,闺女真有这个能耐。   面对如此贴心的两个闺女,秦氏心境忽然开朗了,“娘不要大庄子,太大了娘种不过来,咱们也看不住。有块地有个窝就行,这里挺好,有老邻居有人说话,就是你奶奶和外婆,总是看着咱们心里不痛快。”   秦氏刚说完,忽然想起来,“咱家的猪还有草吃没有?不行,娘得去看看!”   然后,看着娘亲风风火火地跑去看猪看鸡,一肚子安慰娘亲的话都到了嘴边说出不来,小暖笑了。   是她想多了吧,只要有她俩要吃饭,家里的活物要养活,娘就跨不掉。   这样的娘亲让她心疼,“娘和小草在家做饭,我去打猪草,一会儿就回来。”   因怕娘亲出门,小暖又说道,“娘蒸饭、做烧茄子和拍黄瓜吧,好想吃。”   秦氏一听女儿想吃,二话不说挽袖子,“娘这就做!小草去摘黄瓜,娘去淘米。”   小草最喜欢帮着娘亲做事,立刻乐颠颠地跑到院里的菜园子淘宝。   小暖背上背篓,拿起割草的刀子出了门。   她先去村南的茶宿,请赵三找人帮她打猪草,然后她拿着刀子怒气冲冲地去了陈家。   她上次就警告过皮氏,让她娘亲不好过,他们就别想有好日子过!   现在是时候让她明白明白了。   皮氏正在跟刚回来的陈祖谟念叨秦氏大逆不道的行径,“还好把她休了,这样不念父母恩的东西留在家里就是个祸害,没念过书的就是不行,上不得台面!”   陈祖谟身后的青柳偷着撇撇嘴,心道老夫人忘了她自己也没念过书吧!   小暖到了陈家,抬刀子“哐哐哐”地砸门,皮氏皱起眉,“什么人这么没眼力,赶着饭点过来串门!青柳去看看!”   青柳扫了一眼陈祖谟身后的马得金,见陈祖谟不吭声,只好不情不愿地去开门。   刚打开门,小暖的割草刀子差点拍在她的脸上,青柳“啊”地一声跌倒在地,“老爷,快救救奴家,小暖姑娘要杀了奴家!”   小暖冷冰冰地扫了青柳一眼,迈步走进去。   皮氏和陈祖谟见小暖这兴师问罪的模样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听我奶奶说,爹有钱了,要买大宅子给我和小草娶后娘?”   小暖这一句话就堵得陈祖谟张不开嘴了,他没来由地有那么一点心虚。   “你爹娶郡主是太后她老人家做的媒,名正言顺,你管得着吗?”皮氏指着小暖骂道。   小暖手里的刀子抬起来,吓得皮氏一哆嗦后,才插到身后的背篓里,“我没想管。我过来是想说爹记得买大点,给我和小草一人留一个跨院!”   皮氏跳起来就要骂。   小暖的眼神却将她冻住了,这不是小暖这样十二岁的小丫头该有的眼神儿,皮氏竟被她吓出一身白毛汗。   小暖转头对陈祖谟笑道,“我和小草是爹的亲闺女,我还是嫡长女,陈家的院子不该有我们住的地方?若是没有,咱就站出去讲道讲道,听天下读书人怎么评说!”   陈祖谟脸色铁青。   小暖接着道,“还有,爹现在既然有钱买院子了,就先把欠我娘的伙食费结了。我和妹妹在我娘那儿住着,吃饭穿衣都是我娘掏钱,你一文钱也不出,合适吗?”   陈祖谟用力一拍椅背,“真是岂有此理,哪个给你的胆子......” 第三五四章 坏事传千里   天公作美,风吹云散。湖边的游人收了还未撑起来的油伞,小摊贩们又开始叫卖。   “快看啊,快看啊!”有人指着湖面大呼小叫,“一条狗嘿,快看!”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年轻女子撑着竹竿脚踩木板,带着一条狗从荷叶边中绕过来,那狗趴在木板上,还是屁|股朝前头朝后,这场面,真是从没见过。   “真是稀奇嘿!那狗看啥呢?”   众人往后望去,没一会儿,荷叶晃动,十几个狼狈的男男女女抱着浮木,以狗刨的姿势踩水跟了出来,众人吃惊又忍不住地笑,“这是闹啥呢?”   贺风露率先带着大黄上岸,解释道,“陈家游船沉了,陈夫人上了我家的游船,我家夫人命我带狗护送陈家人上岸。”   听了贺风露的话,羽林四卫的腿差点抽筋!   护送?狗屁!那畜生明明是趴在木板上哈哈着嘲笑了他们一路!   “咋会让一条狗护送人呢?”有人问道。   不待贺风露回答,已有人抢答,“那还用说嘛,狗会凫水啊!”   “姑娘,你家夫人是哪家的?”   “秦家村秦夫人。”贺风露的目光落在靠近的游船上,“我家夫人今日带着两位姑娘到长春观烧香祈福后来青鱼湖放生,途遇陈夫人的船出事,便将搭上船她送了过来。”   “秦家村?”有好事者眼睛一亮,“可是山长茶宿和五车书舍的秦夫人?”   贺风露点头,众人一片哗然。   那不就是刚死了爹的陈大人的前妻?陈大人的前妻救了他的夫人?!   秦夫人可真是……大度!   看着陆续上岸的陈家人,又有人问,“那为啥不让这些人上船嘞?一船拉过来都省事!”   “因为大姑娘要我们每人给十两银子才能上船!”刚上岸的柴和气喘吁吁道,“来人,赶紧扶着霍嬷嬷上马车歇息,去取衣裳,准备迎接夫人!”   “不能吧,夫人都救了还差这几个奴才?”人们困惑了。   柴和一脸愤怒不说话,贺风露则是一脸苦笑亦不做解释,大黄只在边上甩水舔毛。   很快,小暖家的游船靠岸,秦氏带着人率先下船,取了衣裳的陈家奴婢登船帮自家夫人更衣后,才扶着她下船。   见到柴玉媛,岸上的小草怕怕地抱着娘亲的腿,围观众人看着她头上明晃晃的金枝玉叶步摇,立刻炸了锅,还真是陈夫人啊!   船家上来了,“夫人,我家的船咋会沉了?”   柴玉媛皱眉,柴和一个耳光抽在船家脸上,骂道,“你问我家夫人,我们问谁去!说什么是你这儿最新的船,你这老东西一定是故意的!”   船家捂着脸一脸的不信和委屈,“陈夫人乘坐的船是小老儿上个月才从登州齐家买来的,怎么可能会沉呢……”   柴和又踹了他一脚,才跟着柴玉媛的马车走了。   “完了,没了……”船家一脸沮丧地抱着脑袋,买了才半个多月的新船,亏死了,回去要被老婆子骂了……   众人看着秦夫人,秦氏也未作解释,带着两个闺女上马车走了。   她们根本不必说什么,因为有人急于将湖中的事儿跟人说道。   看热闹两艘游船上的人上岸,片刻后,柴玉媛在湖上要杀陈祖谟两幼女被天罚船没之事便被众人神乎其神地传开了。   马车上,秦氏犹觉得不可思议,“她以前还知道遮掩,现在怎么就这样了呢?“   小暖推测道,“我爷爷突然去世,我爹刚起步的仕途被阻,她美梦正酣之际突然被惊醒,又要在济县困三年,我爹能沉得住气,她却没这点儿能耐。再说她现在怀有身孕,所以更加肆无忌惮了吧。”   秦氏微微点头。   “还有就是大黄今天也实在是太能干了些。”小暖看着跟妹妹睡在一处的大黄的耳朵动了动,眼角都带了笑,这货真是成精了。   都说聪明的狗有五六岁孩童的智商,这货的脑袋怕不只有五六岁。   秦氏想到大黄今天干的事儿也忍不住翘起嘴角,“它也真得是太气人了。柴玉媛怕是不会饶了它。”   “娘放心,没人伤得了大黄。”小暖噙着笑,“您觉不觉得柴玉媛胖了很多?”   “娘可以叫,你却不能直呼她的名字。女人怀孩子时都会发胖,等生下来就又瘦了。”秦氏又想起了她怀着小暖和小草时候的事儿,心中甜蜜又心酸。   怀孕是会胖但柴玉媛胖得有点多,她原本的小脸儿变圆,低头时都有双下巴了。小暖捏捏自己的小下巴,扬声问,“绿蝶,承平王妃胖不胖?”   破船归来,正在车外晒头发的绿蝶回话,“绿蝶没见过承平王妃。”   另一边的贺风露却开口了,“承平王妃比一般妇人都要富态。”   小暖眼睛一亮,承平王是胖子,他老婆是胖子,他儿子是胖子,没道理他闺女就一直是蜂腰肥臀的大美人儿!   想到柴玉媛变得跟她爹一样,小暖就忍不住地期待。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当天傍晚,柴玉媛因一条狗要怒杀两继女被天罚沉船的事儿便传到了陈祖谟耳里。陈祖谟眼前一黑栽倒在茅屋前,陈忠立刻将主子背回家中。   再睁眼时已经是第二日早上了,陈祖谟嗅着熏蚊子的艾味儿,望着房顶上一根根的新椽子,懊恼地想杀人!   还不够七七四十九日呢!   不过,他的夫人在热孝期外出游乐,还拿着鞭子喊打喊杀,他在坟边苦熬还有何用!   他便是守上一百日也传不出美名,众人只会记得沉船之事!   不知道第几次,陈祖谟琢磨着娶柴玉媛是不是真得错了,若是没有娶柴玉媛……陈祖谟深吸一口气坐起身,不顾老娘和青柳的劝阻,摇摇晃晃地回了坟边的茅屋。   无用也要守,他陈祖谟的孝,不知是做给人看的!   不想接下来几天,天罚之事愈演愈烈,众人将柴玉媛之前带小暖去砍头,害小草落湖、陈家族祭陷害小暖等事连在一起,说她是心如蛇蝎的毒妇,说陈祖谟是贪图富贵才她,说陈老爷子之所以死也是因为天罚——天不想看着陈祖谟发达!   消息传到青湖别院,柴玉媛暴跳如雷;传到秦家村,陈祖谟跪在坟前,一动不动。   “夫君,明明就是那贱妇和小暖的错,这些人却不分青红皂白地将屎盆子全扣在妾身头上!”柴玉媛拉着陈祖谟,怒极,“夫君要帮妾身出这口气!“   陈祖谟木然,“夫人喊打喊杀动手是真,沉船是真,小暖救你上岸是真,你要为夫如何为你出气?”   柴玉媛见陈祖谟如此冷漠,心里有些没底,他莫不是也信了什么狗屁的天罚吧? 第三五五章 小暖又击鼓鸣冤了   当丈夫真的对你寒心了,该怎么办?   柴玉媛脑袋里立刻闪现她娘和姐姐教给她的绝招:第一,哭;第二,塞小妾。   柴玉媛一鞭子抽掉第二个,拿出帕子陪着丈夫跪在公爹坟前,嘤嘤地哭着,“那条该死的狗,是它先气妾身的!妾身怀着身子夫君又不能陪在妾身身边陪伴,妾身本就气不顺才去湖上散心,秦氏三人却又指使一条狗气妾身,妾身才……呜呜呜……”   她气不顺就可以游湖,就可以不顾陈家的颜面抽出鞭子纵奴才上去喊打喊杀!对她的眼泪,气急的陈祖谟无动于衷,“晟王如今坐镇右金吾卫,天罚之说会不会传到晟王的耳里?”   柴玉媛怕的也是这个,她的哭声小了些。   “漠北大战正酣,天家最怕什么夫人不是不晓得,若是晟王把此事俱表奏报御前,圣上不会直接降夫人,但岳父教女不严之罪是少不了的,岳父轻则受一顿申饬,重则丢官丢爵。”   说完,陈祖谟又加重语气,“想必岳父派的叱责夫人的书信,已在路上了。”   柴玉媛梨花带雨地拉住陈祖谟的衣袖,“夫君帮帮玉媛,我们夫妻本是同体,若是妾身受责,夫君也会没有脸面的……”   陈祖谟一抖衣袖,怒道,“你做出此事,何曾考虑过为夫地脸面!为夫丁忧在家,再起复已是三年后,这三年为夫只能在此地博个孝名,再出诗稿著书取个文名。不想为夫孝名未起、笔墨未动,夫人的一鞭子便将为夫抽在地上,沦为济县父老口中的笑柄!”   “夫荣妻贵,为夫志不得伸,夫人又能得什么好处?!便是小暖和小草再气人,夫人想收拾她们也有千千万万种手段,为何非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此不计后果地嚣张行事?你以为湖上无人能听见,以为小暖船上的人都是软弱可欺之辈吗!”   柴玉媛心中憋屈又辩无可辩,只得开口认错,“妾身错了,夫君……”   陈祖谟呼呼只喘,自上次柴玉媛用鞭子伤他之后,陈祖谟早就有意调|教她一番。只是事有轻重缓急,他用那一鞭子换来礼部员外郎,所以不能再出手教妻,现在怎么可能错过这次大好的机会!   想着陈祖谟说的种种后果,柴玉媛又嘤嘤切切地连哭带求饶。   她怀着自己的孩子,陈祖谟也不想让她在坟前久跪。待她在跪在自己面前哭泣认错的场面被村里人亲眼见过传开,且该来的人都来了后,陈祖谟便从陈老爷子的坟前站起身,道,“起来吧,下次不可如此莽撞。”   跪在柴玉媛身后的两武婢立刻上前将她扶了起来,柴玉媛连忙向陈祖谟求计。   陈祖谟怎可轻易为她支招,“现在只盼着近日内漠北大战告捷,冲淡了此事。”   柴玉媛心中一咯噔,“若是不告捷呢?”   眼看着柴玉媛的秀美圆润的小脸因他的一颦一动失了颜色,陈祖谟心中得意,半晌才道,“后日乃是走七之日,你当着全族人的面给小暖和小草诚心认个错。小暖这次得了便宜,定不会让你下不来台。”   老人去世后,三七之日在济县风俗中叫做“走七”。这一天的祭奠中,外嫁的女儿和媳妇们在坟前祭祀后,各自提一只灯笼往家走第一个跑回家的便会得到去世亲人的庇佑降福。走七之日,五福以内的族人、外嫁女都会到陈祖谟家,小暖和小草当然也要回来。   要诚心……柴玉媛心中一千个一万个不愿,低头小声道,“前日,玉媛派了人去杀那条畜生,被小暖的人抓住了,至今人还没放回来……”   “你……欸!”陈祖谟差点一口气憋死!   “夫君……”柴玉媛又哭了起来。   无论她怎么哭,陈祖谟都不理!   见第一招行不通,柴玉媛不得不咬牙祭出第二个大招,“夫君在这里无人照料,妾身将早莺留下伺候夫君!”   柴玉媛身后的早莺吓了一跳,陈祖谟则皱起眉头。   见他还不松口,柴玉媛牙都咬疼了,“那便让春泥伺候夫君!”   柴玉媛嫁入陈家共带了四个贴身武婢,为了讨陈祖谟的喜欢,分别改名为:早莺、暖树、新燕、春泥。这名字乃是取自前朝陈祖谟最喜欢的大诗人白居易的一首传世佳作中的名句: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   四武婢中其中以春泥的容貌最佳,柴玉媛这次真是下了血本了。   陈祖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在这里是守孝连个男仆都不留,夫人却要给他塞个丫鬟?还是她的心腹四婢中功夫最好的一个,留她下来干什么!   挨揍吗!   “你……”   还不等陈祖谟说完,柴和纵马而来扑倒在地,大声道,“老爷,夫人,不好了,大姑娘刚跑去衙门击鼓鸣冤把夫人告了。楼大人派衙役到青湖别院传唤夫人上堂,现在衙役已在赶来村中的路上了!”   “什么?”陈祖谟和柴玉媛同时跳起来!   远处看热闹的村里人也听到小暖又去告状了,立刻放弃围观陈祖谟夫妇,拉帮结队地往县衙门跑。   韩二胖一听这事儿,转身跑去大舅家,还没进门就见他大舅背着褡裢跑出来,赶忙问道,“大舅也得到消息了,坐外甥的车一块去吧?跑一身汗多难受!”   “去个屁!”里正秦德气得瞪眼,“你舅我有事儿要出趟远门,有人问起你就说我早上就走了!”   说完,里正秦德撒丫子就跑,快得让韩二胖这年轻人都望尘莫及。   坟前的茅屋里,陈祖谟问柴和具体事情经过,皱眉道,“纵奴行凶杀人?夫人派的人不是去杀大黄的?”   柴玉媛眼神躲闪,“妾身的确是让他们先杀大黄的。”   “说实话!”陈祖谟怒了,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柴玉媛又吭哧道,“妾身只是吩咐若是秦氏三人拦着,也可以让她们吃些苦头,可没说要她们的命。”   陈祖谟不只肝疼,肺也疼得哆嗦,一时竟说不出一句话。   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com。妙书屋手机版阅读网址:.com   : 第三五六章 一等护卫与狗   县衙大堂内,楼萧迁战战兢兢地坐在大堂案后,与师爷对对眼神儿,心中苦闷不已。   丁忧在家的礼部员外郎之女陈小暖又来告状了!   上次她告有人要掳走她的娘亲,最后牵扯到她亲爹,害得承王府四卫两人身亡,惹出一连串的事儿,闹得满城风雨。   这么大热的天儿,她又来了!而且上来就是碰硬茬儿——她直接告她的继母承平王三郡主,柴玉媛!   楼萧迁真是万般不想接这状子!   且不说自陈祖谟升任礼部员外郎后,楼萧迁与他已成莫逆之交。便是没有这层关系,楼萧迁也不愿动柴玉媛。因他的连襟大姨子的丈夫宁侯方书钰与承平王府走得近乎,传唤怀有身孕的柴玉媛上堂对质,楼萧迁哪好意思!   但是,他还是接了状子,而且直接升了让百姓入内观听的大堂,还立刻传唤柴玉媛……   因为……   楼萧迁胆战心惊地望了一眼坐在大堂案左侧的晟王,握着惊堂木的手都开始哆嗦了。   陈祖谟和承平王他不想得罪,但这尊大佛他更更更不敢惹。所以当衙差报说陈小暖由晟王陪着前来击鼓时,楼萧迁瞌都不敢打一下,官服的扣子还没系好便升了堂!   告谁   柴玉媛!   怎么办?   当然是立刻拿人啊!   比起晟王,莫说柴玉媛便是她爹承平王都都算不上一个屁!   不对,楼萧迁哆嗦一下,晟王华茂春松,怎能跟屁相比……   严晟微抬眼角转头,还不等他开口。楼萧迁立刻会意拍响惊堂木,“再去人,速传陈夫人即刻归案!”   归案,已经不用审了,劳烦晟王亲自出马,柴玉媛就是有罪!   堂下的小暖抽抽嘴角。   严晟扫了楼萧迁一眼,楼萧迁腾地站起来,逢迎带笑,拱手听命。   “秦夫人建五车书舍,有德。”严晟开口道。   “秦夫人请起,来人,赐坐!”楼萧迁闻音知意,“二位陈姑娘也请起!”   秦氏谢恩后站起来,惶恐道,“大堂之上,民妇不敢坐。”   楼萧迁惊出一身白毛汗,见晟王没有变脸,才摆手让人撤了座位。自己真是傻了,秦氏母女皆是此案的苦主有没有诰命在身,案子还没开审自己便赐坐,确实是不合规矩。晟王说秦氏有德,又没有说赐坐,自己这么行事,晟王不会因此觉得自己小题大做,故意曲解了他老人家的意思吧……   小暖起来后看了一眼冲着自己的娘亲微微点头的三爷,心中都要笑翻了。大堂门外听案的赵书彦见了这一幕,眉头微微蹙起,三爷这是还没对小暖死心?   门外的百姓越聚越多,就在楼萧迁如坐针毡时,柴玉媛终于到了。   她进大堂后,见到端坐大堂案边面无表情的晟王,心里七上八下的。因为二哥的缘故,晟王就没有给过承平王府好脸色,她嫁到济县后,晟王虽然表面给他们几分面子,但陈祖谟几次递帖求见晟王,皆是大门都没能进去。   所以今天晟王来此的目的,柴玉媛还真有些拿捏不准……   “啪!”楼萧迁见柴玉媛进来左顾右看,立刻轻拍惊堂木。   柴玉媛惊醒,先给晟王行礼,又给楼萧迁行礼,立在一旁。   因她是朝廷命官的夫人,并没有下跪。   楼萧迁又拍惊堂木,“陈夫人,陈大人之女陈小暖递状纸告你纵奴行凶派人暗杀她们母女,你可认罪?”   柴玉媛一脸冤屈,“请大人明察,妾身前几日在湖中受辱,心有不平才派人去教训那条狗,真无伤人之意。”   “也就是说,入第一庄行凶的二人是你派去的?”楼萧迁厉声问道。   柴玉媛撇嘴,“大人,亲身只是想……”   “啪!”楼萧迁惊堂木重拍,厉声问道,“是也不是?”   “威——武——”两旁衙役以杖击地,齐声高喝。   楼大人这态度可跟夫君说的不一样,柴玉媛觉得要不妙,只得委屈道,“是。”   楼萧迁点头,“陈小暖,你且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讲来。”   “是。”   见小暖又跪在地上,严晟的眉头便又蹙起,吓得楼萧迁的心都不敢跳腾了。   “大人,方才郡母说前几日在湖中受辱,那辱她之人是谁?这罪责,小暖不敢担。”小暖先问道。   还不待楼萧迁问,柴玉媛直接道,“本夫人说的是那大黄狗!”   被一只狗辱了?堂外围观众人哄堂大笑,楼萧迁连拍三下惊堂木才止住。   小暖接着道,“大人容禀,大黄乃是我娘前年收养的一条狗。前几日我娘带着我们姊妹和村中几户交好的人家去青鱼湖放生祈福,大黄在水中戏耍撒了一泡尿,惹了郡母不高兴,这若说大黄有心侮辱郡母,这实在有些……”   柴玉媛的拳头嘎巴巴响了两声。   众人……   小暖一脸难以言说,“郡母因此大怒,抽鞭子要打杀大黄。大黄回到我娘的船上,郡母迁怒我们母女三人,驱船过来,声声要将我母女三人带狗一起打杀,剥皮抽筋。两船相近时,郡母的四个护卫抽刀上了我们的船,若非郡母的船忽然断做两截,那四人回去救主,后果不堪设想……”   小暖说到此处难掩悲伤,秦氏垂头不语,小草包起两包眼泪要哭不哭的让人看着揪心。严晟见此情景,心中忍不住生出几分笑意。   这母女三人,还真是……有趣,又不好办啊……   堂外之人闻言唏嘘,连声喊着“天罚”。   待他们被镇住后,小暖接着道,“我娘虽然害怕,但她说郡母肚子里是我和妹妹的亲人,便让她上了我们的船,送她去岸边。“   “因担心郡母的护卫上船后又喊打喊杀,我们才没让他们都上船,但也派了大黄护送他们游回岸边。这件事,船上众人、当日附近几艘游船上的游人、岸边的众人皆可为我们作证。送郡母上岸后,我们本以为此事算了了,哪知前日后晌,我娘在田间干活时,我妹妹带着狗在树下乘凉玩耍,忽有飞镖自树林里射出,直奔它们而去!”   “大黄机警,撞开民女的妹妹躲过飞镖,又跑到树林里追咬行凶的贼人,待我娘带着人过去将他们面上的布摘下,竟然……竟然发现他们是郡母身边的侍卫!大人……”   小暖两眼含泪,“郡母说是要杀狗,但民女的妹妹与狗玩在一处,那飞镖过去真的不会伤了我妹妹吗?”   “那是当然!”柴玉媛高声道,“本夫人的护卫功夫一等一的好,指哪打哪!”   “一等功夫的护卫却被一条狗捉住?”严晟出声问道。   柴玉媛……   小暖……   楼萧迁……   堂外众人……   “是啊!”... 第三五七章 各方安好?   “晟王言之有理”楼萧迁马上道,“来人,带人犯”   顶着一片“被狗打败的一等侍卫”的鄙视目光,两个被“大黄”捉住的羽林卫被押入大堂。   待这二人见到端坐堂上的晟王时,心里已凉了半截。   羽林卫巩卫京师,乃是天子卫队。不过现在羽林卫管理松懈,有不少兵将借着各种由头出去赚些小钱。他们四人被将军以“营中饮酒闹事”为由撵出军营,实则是接了承平王府的肥差前来保护柴玉媛一段时,待时满便可再归羽林卫做事,这在他们四人眼里,可算得上肥差。   羽林卫接私活虽然时有发生,但也是上不得台面的事。若深究起来也属大罪,晟王做事一向莫测高深,他们这次怕是栽了,在无法回归羽林卫   “啪”楼萧迁见他们二人低头不言不远,拍惊堂木喝道,“你二人姓甚名谁,哪里人士,报上名来”   羽林卫甲,“小人胡德青,京畿三元县人士。”   羽林卫乙,“小人胡德天,京畿三元县人士。”   这名字,亲哥俩儿没错了。   楼萧迁问道,“将你二人如何去第一庄,又如何被擒,细细讲来。”   胡德青讲道,“小人等奉陈夫人之命,前去第一庄教训大黄狗,不想被人察觉,后被人所擒。”   抓住他们的明明是陈姑娘两个厉害打手,怎的到了堂上就说他哥俩是被狗捉住的,这实在是欺人太甚   “不是被狗捉住的吗”门外有人嚷道,小暖一听便知是韩二胖的声音,秦家村的父老也赶到了。   大黄不在,小草代它答话,“回大人话,是大黄先发现,然后带人冲进去找到他们的。”   秦氏赶忙道,“小女年纪小不懂规矩,请大人恕罪。”   堂上大人未问话,涉案之人是不能随便开口的。小草吐吐舌头捂住小嘴儿,她忘记了。   楼萧迁自然不会跟一个孩童计较,接着问案,“陈夫人可曾让你们伤人”   “未曾。”两人齐声答道。   胡德天又加了一句,“是小人等学艺不精,才差点伤了二姑娘,请大人降罪。”   一句话便把柴玉媛摘清了,柴玉媛心中得意面上惭愧,“妾也有错,不该跟一条狗置气,害得两个孩子受了惊吓,小暖,小草,郡母给你们陪不是了。”   听柴玉媛这么一说,楼萧迁心里的巨石算是放了下来。   很好,柴玉媛的目的不是伤人而是打狗,最终也没伤到人狗也没伤到。论案这只是个小案,责罚两护卫、告诫柴玉媛、安抚秦氏母女,然后了事,各方安好   柴玉媛翘起在嘴角,她柴玉媛是不懂这些弯弯道道,但她夫君懂这三个jian)人想用一条狗两个蠢卫就搬动她,痴人说梦   楼萧迁见晟王不言语,便眉眼舒展地要开始陈词结案,哪知小暖又磕头道,“大人,小暖还有一事,请大人容禀。”   楼萧迁把话憋回去,不愿地道,“讲。”   小暖抬头,“前这两人到庄中行凶,不管是为了伤人还是伤狗,都是私闯民宅。虽说这罪过不小,但现如今民女的祖父尸骨未寒,民女也不想将事闹大,将这二人抓住后未想过来击鼓鸣冤,想的是将他们交给民女的父亲,请父亲定夺。”   楼萧迁眉头跳了跳,既然如此你还来县衙折腾这一遭作甚   “可民女的父亲在为祖父守坟,夜不离。民女不想因此事打扰祖父和父亲的安宁,便想着后也就是走七之再将他们带到父亲面前。“小暖接着道,“可今早民女进城采买明走七所用之物时,却偶然撞见一人”   “何人”楼萧迁见小暖眼巴巴地瞪着自己,只好配合问道。   “是去年六月初四夜里,京城外破庙意图杀害我母女三人之人“小暖悲声起,“当时民女的娘带着民女和妹妹从京中驿馆出来,民女受重伤,民女的娘带民女去医馆看伤用尽了盘缠,只得带着民女和妹妹以及大黄狗到城外破庙栖。哪知半夜时,有恶人持刀入破庙意图辱我娘,并要将我二人卖入烟花之地”   小暖这话一出,柴玉媛的脸色便是一变,堂外众人又是一阵喧哗。   “我娘誓死不从,那恶人举刀杀人时,大黄狗上前护主。民女拖着虚弱之躯,趁他不备用木棍将他击晕后,民女三人才得以脱,连夜冒雨逃命回乡。”小暖说完看了一眼柴玉媛的脸,才接着道,“今早民女在官爷押送的罪人中见到了此人便上去问了几句,才知他是因为谋财伤人被抓的。民女想到去年事心中难平,便回家取了当时从这恶人上取走的一些小物件,到军爷那里去告此贼也曾意图杀害民女三人,想讨回个公道。”   楼萧迁无语,原来这丫头今不是告了一状,而是两状   “那位军爷将民女带去之物给一位大人看过,竟竟断定那是承平王府侍卫的信物”小暖说道此处声泪俱下,“大人民女三人刚到驿馆便被父亲赶出来,连京城几条街几个城门都不晓得,怎么可能得罪承平王府民女和娘亲心中生戚,这才前来击鼓鸣冤。民女告承平王纵奴杀人,请大人为民女等做主”   秦氏和小草亦是叩头,求做主。   堂外众人一片哗然。   柴玉媛怒道,“陈小暖你莫血口喷人,你可知诬告朝廷命官乃是重罪”   “怎么可能是诬告,人家官爷都说了那人承平王府的护卫”大堂外有人嚷道。   “陈状元跨马游街遇郡主,得美人抛花,陈状元回眸一笑镇京城,此事在京中被传为佳话。紧接着秦氏母女进京便被带伤被赶出驿馆,夜间又在破庙遇人劫杀,这其中若无关联,实是难以服人”大堂门口的赵书彦也开口了。   “就是”   “不就是看上了人家男人,才让人家休妻再娶吗,没成想竟狠毒到要杀人”韩二胖吼道,“如此罪恶滔天,难怪会被天罚”章节内容正在努力恢复中,请稍后再访问。 第三五八章 本王可证   掌家小农女正文卷第三五八章 本王可证虽说知道小暖这副模样有演戏的成分,但看她落泪伤心,严晟的心还是不由得揪起,不悦地扫了一眼惊呆的楼萧迁。   已知此案比上一个状子还要牵连者重的楼萧迁,猛拍惊堂木,两旁衙役又齐声高喝,才镇住堂外激愤的民众。   小暖接着道,“民女若无人证物证也不敢前来击鼓鸣冤,请大人准许官爷押那恶人上堂!”   不能再审了,审下去该如何收场?楼萧迁小心翼翼地请示晟王,“王爷,兹事体大,您看是不是改日再……”   严晟寒光扫过,楼萧迁立刻喊道,“准,带人犯上堂!”   侯在堂外的军爷押着韩青随衙役进入大堂,拱手见礼。与他们一同进来的,还有玄其。   “金吾卫胄曹参军牛元初见过晟王,见过楼大人。”   柴玉媛的目光落在韩青身上,虽然他低着头,但这在王府外院做事多年的侍卫,她怎么可能不认得!她去年派韩青去杀秦氏三人,那仨贱人活得好好的,这狗奴才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原来竟是被拿了……   再看跟在牛元初身边的玄其、堂上坐着的晟王,柴玉媛觉得肚子隐隐作痛,这可如何是好,远水不解近渴,此时只盼着她夫君能救她一把了。   “牛副尉免礼。”楼萧迁开口道,牛元初此人他认得也跟他吃过酒听过曲儿,牛元初在右金吾卫仓库兵器署做事,管着一批犯了错的军籍役犯做些营中洒扫喂马养猪的杂事。   武将若是有功,升迁极快,金吾卫胄曹参军论品级乃是正八品宣节副尉。   牛元初直起身,将早上他带着役徒修补城墙归营遇到小暖之事讲了一遍,随后道,“此人名作韩三,乃是京畿恶匪,是玄其大人亲手交到流役所的。陈姑娘取出信物后,属下不敢独断便禀了玄其大人,是玄大人认出这块方牌乃是承王府侍卫的信物。”   玄其可是晟王的亲信,楼萧迁错了错身,才客气地问,“玄大人何时从何处又因何擒获此贼?”   玄其道,“去年六月初三夜,京城南城门外五里的财神庙后的山坡下。当时韩三头破血流,自供是抢人钱财不成反被人抢,受伤跌落坡下。”   众人……   “玄大人可曾亲眼见他伤人?”楼萧迁又问。   “无。”   柴玉媛提到嗓子眼儿的心便放下了,还好,还有回旋的余地。   楼萧迁也松了一口气,再拍惊堂木问跪在地上瘦高的韩青,“下跪何人,报上名来!”   韩青倒还算平静,“小人韩三,乃是青州落家坡人士,出事前以跑江湖卖艺为生,不是承平王府侍卫。”   楼萧迁心中一喜,赶忙问小暖,“陈姑娘这牌子确实从韩三身上得来的?”   “是!”小暖言之凿凿。   “大人冤枉,小人是与两个壮汉互殴受伤的。”韩青狡辩道。   楼萧迁问小暖,“何人为证?”   “我娘和小草都在庙内,可为证。”   还不待楼萧迁问话,柴玉媛就冷笑道,“你们三人乃是一伙儿,证言岂可轻信?当时破庙中定光线昏暗,你们凭什么就是一定是此人?”   “他都说不是承平王府的侍卫了,郡母急什么?”小暖抬眸,对上柴玉媛。   柴玉媛咬牙,闭嘴,果然如她夫君所言,大堂之上能不说话便不说话,多说多措。   楼萧迁也道,“你母亲和小草之言确实不能作数,你说是韩三要杀你们,可还有其他佐证?”   韩青低头不语,柴玉媛翘起嘴角,小暖却用力点头,“有,民女还有人证!”   “在何处?”   小暖抬头看着三爷,楼萧迁又是一哆嗦,莫不是三爷也掺和进进去了吧……   严晟直接开口了,“本王确实可以为陈姑娘作证。”   众人都呆了,柴玉媛的心……毛了。   “因那夜本王也在庙中。”严晟接着道,“当日本王身负要务,隐在梁上没有露面。韩三如何行凶,秦夫人一家三口和大黄狗如何将他打晕并从韩三身上取了牌子和银票并将他扔下山坡之事,本王乃是亲眼目睹。本王恐此贼醒后再行凶,才令人将他抓了投入大牢,并令玄其暗中保护她们母女返乡。本王的话,可否能作证?”   韩青面无人色,柴玉媛眼冒金星,众人目瞪口呆,楼萧迁握着惊堂木的手都抖了,这是何等的凑巧,何等的……倒霉!   这是何等的幸运!自己穿过来就在财神庙遇到了自己的财神爷三爷。若不是三爷一路护送,她们母女还不见到能平安返乡。若不是三爷昨日找她并跟她说了韩青之事,并给了她一块腰牌,小暖怎么会有底气击鼓。   没想到晟王还曾暗中助过她们母女,秦氏连连给严晟磕头,“多谢晟王,多谢晟王……”   小草磕了两个头后眼睛忽然一亮,“大黄那天晚上就说房顶有人了,小草本来还不信,没想到是晟王爷您老人家!”   老人家……严晟微微欠身,接着道,“至于韩三是不是承平王府的人,除了牌子还有诸多方法可验证,楼大人派人去京城一查便知。”   “是……是。”楼萧迁的脑袋已近麻木,这还查个屁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晟王说他是,那就是有十足的证据。   承平王府,这次是跑不掉了!   “啪”地一声,楼萧迁再次压住大堂外的喧哗,又喝问韩青,“本官再问你,你到底是何人?”   韩青绝望地抬头,先遇上柴玉媛哀求的眼神,再碰上晟王冷如冰的目光,心知自己再说谎定会受尽皮肉之苦,还不如直接招了来个痛快,“小人本名韩青,确实是承平王府的侍卫。”   他招了后,柴玉媛便跌坐在地,场外又是一阵激愤。   小暖母女三人叩首,“请大人为民女三人做主!“   做主……做主……他哪做得了这个主!楼萧迁强撑着问道,“既然如此,你在山下为何隐瞒身份?”   韩青低头,“小人任务失手怕回府受责罚,便谎称有罪,被玄大人的人抓入牢中避难。”   到牢中避难……这承平王府的责罚到底有多厉害?“啪!”楼萧迁重拍惊堂木,“是何人指使你谋害秦氏母女的,还不从实招来!” 第三五九章 民妇惹了谁?   韩青既然吐口了,再讲起当时经过便如竹筒倒豆子,一点也不替承平王家瞒着,左右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人,下地狱大伙一起去!   “去年六月初,王府的管事柴和吩咐小人去寻返乡的秦氏母女三人,灭口以绝后患。小人终于寻到机会下手时,却……被狗咬了,小人一时失神被人用木棍砸中脑袋后不省人事,再睁开眼已是山坡下。”   “哗——”场外激愤,咒骂谴责之声不绝于耳。   “啪!”楼萧迁再拍惊堂木,柴和乃是柴玉媛下人,楼萧迁知这便是板上钉钉了,“来人,速捕柴和上堂!”   柴玉媛一脸颓然地坐在地上,肚子越发地疼了。她却不想起来,甚至暗暗期盼现在就流产,血染大堂!   她是找人谋害秦氏三人,可她们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嘛!她若现在流产,就能让陈小暖这死丫头在众目睽睽之下,背上害死陈家子嗣的罪名!   她不是给自己扣这个帽子吗,那就让她尝尝什么滋味!   柴玉媛目露疯狂,抬手压向自己隆起的小腹。   “陈夫人有孕在,扶她起来,着郎中诊脉。”严晟淡淡吩咐道,“秦夫人也请起。”   三爷的话音一落,立刻有衙役上前小心扶起柴玉媛,让她坐在凳子上。郎中华云落紧跟着步入大堂,为柴玉媛诊脉。   来得这么快,若说不是提前安排好的都没人信!楼萧迁汗如雨下,晟王这是要干什么……   “大人容禀,去年寒冬,民女的妹妹不甚被人推入青鱼湖中,九死一生。民女后怕得很,特请来杏林世家的圣手华云落郎中坐镇秦家村,以防万一。民女以子告母本就有罪,万不敢伤了我爹的孩儿。”   小暖声音清脆,柴玉媛却听得阵阵发凉。   秦氏怔怔地落下眼泪,“陈祖谟中了状元,民女欣喜不已,带着两个闺女随婆婆一起入京团聚。可民妇入驿馆不满半,婆婆便声声指责民女嫁入陈家十三年只生了两个丫头没用,陷陈祖谟于不孝之地,口口声声要给陈祖谟纳妾,并把人带过来给民妇看,还说……以后要娶平妻……”   “民妇确实无德,听了这样的话不知该咋办,只觉得委屈……民妇五岁的小闺女说了一句不要爹爹娶姨娘,说那样村里每个孩子都只有一个娘,她不想回去了被人笑话的话。陈祖谟便恼羞成怒,一巴掌打掉我闺女两颗牙。”   “婆婆和丈夫责骂民妇教女无方,民妇十二岁的大闺女不甘,以头撞柱头破血流,民妇苦苦哀求他们给孩子请个郎中。可陈祖谟不理,婆婆说民妇大惊小怪抹把香灰便能了事……民妇被bi)得没法子,只得接了休书,背着大闺女,领着小闺女,带着大黄走了……”   “民妇寻到医馆,在医馆养了两天大闺女才清醒过来,民妇当时上的钱连最便宜的客栈也住不起,只得买了几张硬饼背着孩子出京城,打算回乡。可走了不到一天,大闺女又发起高烧,民妇匆忙把她背到破庙里,眼睁睁地摸着孩子上由变凉,冰凉冰凉的,心口都摸不到乎气儿了……”   “民妇无能,抱着她跪在佛像前磕了一夜的头,第二天早上孩子才有了乎气儿,民妇无盘缠,去路上乞讨也讨不到钱,只得给孩子们吃饼子……大闺女吃了就吐,小闺女没牙咬不动。若不是仗着家里的狗能干,叼了兔子回来给孩子们煮,还不晓得要咋样。”   堂上堂外鸦雀无声,男人们心头怒起,上了年纪的妇人低头抹眼泪,年轻小媳妇则不敢相信陈状元竟是这样的人。小暖小草想到当的境,也是泪流不止。   “带两个孩子能走路了,民妇心中欢喜,打算第二天带着她们继续赶路时,半夜一个惊雷,民妇张开眼,”秦氏颤抖的手指,指着韩青,“便见这人拎着明晃晃的刀,站在民妇面前!”   “若不是民妇的大闺女能干,家里的狗也给劲儿,民妇一家早就命丧他的刀下!”秦氏说完,茫然抬起头,“大人,民妇自小到大一件坏事没做过,好端端的,这是惹了谁?”   楼萧迁无语,柴玉媛低头,大堂鸦雀无声,堂外呼声震天,“杀了这恶妇,杀了这夺人夫要人命杀人子的恶妇!”   肚子已经不疼的柴玉媛脑袋也清楚点了,她咬牙,见了棺材也不肯落泪,“没有!我没有让人去杀你们,你们污蔑我,污蔑我承平王府,一个狗奴才而已,他的话不作数!”   见她仍不认罪,大堂外的百姓恨不得冲进来用唾沫将她淹死!   众人被衙役拦着吐不到柴玉媛上,全都发泄一样招呼在被带过来的柴和上。   还有那不解气的,对这为虎作伥的恶奴拳脚相加。衙役也不真心阻拦,是以短短十几步路走过,衣冠楚楚的柴和已变得惨不忍睹。   以现在的况看来,若不严惩柴玉媛和柴和,必定激起民愤。   楼萧迁肃容怒拍惊堂木,“柴和,你因何指使韩青杀害秦氏母女,还不从实招来!”   柴和擦擦嘴角被打出的血,先恭恭敬敬地给柴玉媛磕头,才面向楼萧迁跪了,“大人,无人指使小人,是小人为讨郡主欢心,自己让韩青去杀人的。”   “话!”场外的民众开始往里冲,两班衙役再顾不得再两旁执杖撑场面,而是跑到大堂门口以杖为墙抵住要怒闯公堂的众人。   秦氏大怒,小暖冷笑,柴玉媛的眼睛里则渐渐有了神采,莫不是这事儿,还有救?   严晟的目光落在柴和上,见他一脸决绝,便给玄其使了眼色,玄其会意,轻轻点头。   楼萧迁没想到柴玉媛这样的蠢妇也会有忠仆,大拍惊堂木,喝道,“再若喧哗,赶出衙门!”   待众人稍稍安定后,楼萧迁才厉声问道,“柴和,你当本官是傻子么!你乃承平王府的家奴,怎可能不知杀人偿命的恶果,怎敢私自行事给主家抹黑!说,你到底受何人指使,若是你不肯说实话,本官便要你尝尝刑具的厉害!”章节内容正在努力恢复中,请稍后再访问。 第三六零章 忠仆柴和   柴和死气沉沉地跪在地上,“小人说得都是实话。三郡主性情耿直不懂得逢场作戏,到了十八岁都没有门当户对的好人家上门提亲,王爷和王妃为此焦躁。陈状元游街时,郡主对他一见倾心,这件事王爷和王妃也知晓。”   “小人听王爷与王妃议论,说陈状元在琼林宴上大放光华,前途不可限量,给郡主找个陈状元这样虽没有根基但未来可期的女婿最为合适。后来得知陈状元已娶妻,王爷惋惜不已,郡主锁在房中三日不出。小人想为主分忧并因此得主子的另眼相看,便派人暗中注意陈状元的行踪,后来得知陈状元夫妇生了嫌隙,便想一不做二不休,将人杀了以绝后患。”   “秦夫人刚才说我家老爷无情,但小人亲眼见我家老爷入小暖姑娘治伤的医馆给郎中放了银钱,让他们用最好的药给姑娘治伤,否则只秦夫人那几两银子,怎么可能在医馆好吃好喝好药地住了三日?小人见老爷如此行事,才觉得他的品行配得上我家郡主,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柴和硬巴巴地接着道,“郡主与老爷成亲后,小人亲耳听见老爷与老夫人说起过前事,说当时也是一气之下赶了秦夫人,后来得知带着孩子出了京城后,本以为秦夫人气过后会带着孩子回驿馆认错的老爷连忙放下手中事,骑马四处找寻,一路找回秦家村要接她们回京。”   “可秦夫人不肯,口口声声要与老爷合离,否则便要撞死在墙上,老爷这才随了她并按她的意思将两个姑娘留在她身边,每月给姑娘们银钱使用。后来老爷几番想接回两位姑娘,是秦夫人执意不肯,这些事秦家村很多人都是亲眼见到亲耳听到的,做不得假。”   “成亲后,秦夫人也在秦家村,但眼见着老爷与夫人没有受到影响,夫妻同心琴瑟和鸣,小人也曾后悔过,觉得当日鲁莽派人暗杀秦夫人实在是荒唐,小人怕说出来受到责罚,便将此事压在心里,谁也没有说起,直到今日案发。”柴和再磕头,“大人,柴和没有一字谎话,请大人明察,还我家夫人清白,还承平王府清白!”   小暖诧异地挑挑眉,她以下犯上告继母也着实不好在堂上争辩渣爹有多渣,柴和今天还真是智商爆表了!   秦氏心中则有些慌乱,陈祖谟是不是给医馆使了钱她不知道,但柴和说的后来的事儿都是真的,这该怎么办?   难道韩青真的是柴和派的?   她心里没底的去看小暖。小暖轻轻握住娘亲的手,示意她不必担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堂上小暖也说不上话,但有三爷在,就不会让她们吃了亏。   低头的柴玉媛不晓得为何柴和会把罪责都揽到他自己的身上,但柴和这样做就是给她留了一条活路!柴玉媛不傻,自然懂得抓住机会。   “柴和!你这哪里是为主分忧,分明就是为主添乱!秦氏被弃,我又被太后赐婚,老爷已经成了众矢之的,你还干出这样的事,你……你……”柴玉媛气得说不出话,“现在就是有一万张嘴,也说不清了!”   “小人当时觉得不过是个农妇,杀了就杀了,能有什么事儿,哪成想韩青会失手……”柴和转身给柴玉媛磕头,声泪俱下,“小人有罪,小人罪无可恕,小人再没脸面活在这世上……”   说完他又转身给楼知县和晟王磕头,“王爷,小人知道您因为当年之事一直记恨承平王府,可刺杀秦夫人的事真的是小人做下的,与我家王爷和郡主无关,请王爷明察,请大人明察!”   竟然当堂说晟王公报私仇,真是嫌自己命长了!楼萧迁又又又拍惊堂木,扔下一根令签,“本官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先打二十杖!”   一根令签落地,有两个衙役出列,便要当场行刑。   便在这时,玄其忽然上前一步抓起柴和,抬手摘掉了他的下巴!   众人……   玄其一拍柴和的脑袋,一粒黄豆大的药丸从他嘴里落在地上,“王爷,大人,这厮要服毒自杀!”   众人哗然。   柴玉媛和楼萧迁暗道一声可惜。   楼萧迁请示晟王,“您看这堂上皆是妇孺,这行刑之事……?”   行刑的场面确实不适合她们看,严晟点头,楼萧迁如释重负,“先将案犯韩青和柴和押下去,容后再审,退堂!”   场外众人皆表示不满,韩二胖高声道,“柴玉媛这毒妇怎么办?”   “柴氏有孕在身,不宜押入牢中,令其归家不得外出,等本官传唤。”楼萧迁一拍惊堂木,义正言辞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只要是犯了国法,官职再大爵位再高,本官就算拼了头上这顶乌纱,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不会冤枉一个好人!退堂!”   “威——武——”   衙役高喝后,众人咒骂着渐渐散去,柴玉媛强撑着脸面被人搀扶出了大堂,今日阴云密布,连她头上的金枝玉叶步摇都暗淡无光。   小暖和小草扶着娘亲起身来到严晟面前,谢他救命之恩。   见秦氏又要跪地磕头,严晟侧身让开,抬手道,“本王只是举手之劳,夫人不必多礼。”   秦氏还是深深一躬,“民妇一家承您救命大恩,又实在没什么能报答您的。民妇回去后在家中给您立长生牌位,日日为您祈求福寿,祝您千岁千千岁。”   想到娘亲天天给三爷上香祈福的场面,小暖……   严晟很想说他不要什么长生牌位,他想要……   不过看在小丫头紧给他使眼色的份上,严晟还是忍住了,安慰道,“经此一事,再无人敢入庄、入村为难夫人和两位姑娘,夫人安心便是。”   楼萧迁也赶忙道,“秦夫人一家落难时能在庙内遇到晟王,乃是天大的福分,可见天无绝人之路。夫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小草看看娘亲,看看姐姐,又看看晟王,憋得十分难受。   严晟低头和颜悦色地问小小丫头,“小草姑娘想说什么?” 第三六一章 颈上人头   来衙门前,娘亲和姐姐三令五申,说没人问话她就不能说话,免得犯了错打板子。   现在晟王问了呢,小草赶忙问,“晟王爷什么时候跑到庙里的房顶上去的?小草都不知道。”   小暖和秦氏轻舒一口气,还好,还好。   严晟向着她微微一笑,小草见了就忍不住捧着小脸叫道,“王爷笑起来真好看!”   “小草!”秦氏和小暖一口气卡在嗓子里,难受……   楼萧迁脸都吓白了,晟王是美得没人气儿,但却最不喜欢人夸他容貌好,这小姑娘……   小草想起姐姐说过的话,赶忙找补一句,“不对,是真英俊,硬朗!”   硬朗……   严晟笑容愈发地大了,和颜悦色道,“本王是天黑后躲雨进去的,那时你们在另一间屋做饭。”   是这样啊!小草又问,“那您看到坏人来了,为什么不跳下来把他们打走呢?”   楼萧迁的心肝又悬了起来,这丫头还真是口无遮拦。   秦氏赶忙拉住小草,“晟王恕罪,小草还小不懂事。”   严晟微微摇头,“无妨。那日韩青入庙,本王以为他是冲着本王来的,后见他与你们起了争执,又见小草的娘亲和姐姐、大黄实在能干,才没有出手。”   小草立刻咧开嘴,露出两个长齐的大门牙,用力点头,“嗯!”   玄其赶忙上来帮助主子刷存在感,“玄某奉王爷之命暗中护送三位回乡,在路上赶走了两拨不怀好意之人,还有一个躲在树林里欲拦路抢劫的强盗,三位入秦家村后,玄某看三位安顿好,才回去复命的。”   秦氏又赶忙谢恩。   小暖则捏着小下巴转了转眼睛,所以,大黄就是这么跟玄大哥熟悉起来了,怨不得!   有人跟在自己身边多天,自己竟一点也没发现,这可不行……   小暖抬头看着三爷,还好她们遇到的是他。   三爷收到小丫头暖暖的目光,压住上翘的嘴角不让秦氏看出不妥。   便是这样,也看得陪在旁边的楼萧迁和师爷心思翻滚,暗道秦夫人一家到底是几世修来的福气,竟入了晟王的眼。须知道这位爷虽然没大皇子和二皇子显眼,但也颇得皇上和太后看中,小小年纪便执掌军权,这亲王的位置是没跑的。   有了晟王的照拂,秦夫人一家,妥了!陈祖谟,凉了!   待看着小暖一家走出衙门口再回身时,楼萧迁的一脸笑容立刻被冰封了……   “楼大人,若柴和和韩青在牢中出事,莫说乌纱,你的颈上人头本王也摘了。”   楼萧迁腿一软双膝跪地,“是!”   “此案三日内审结,具陈上奏,以安民心。若有为难,尽可来寻本王。”严晟打了一巴掌,又给个甜枣。   楼萧迁立刻领会上意,“是!下官惭愧,日夜不休地守着牢房能保人不死。可三日之内审结……那柴和已抱了必死之心,不用重刑定撬不开他的嘴,若用重刑又怕他挺刑不过……还请王爷指点一二。”   严晟点头,“楼大人所虑也有道理,本王派人来协助你一二。”   楼萧迁如释重负,“多谢王爷,多谢王爷。”   待晟王走后,楼萧迁冷汗都顾不得擦,立刻冰着脸吩咐道,“速派人去牢房将柴和和韩青捆好吊着,若是他们出了事,你们哪个的脑袋也得跟着本官一起搬家!!!”   严晟坐马车出衙门,便见小暖三人被众人围在中间,小暖后边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满脸横肉的大胖子,这个在村里帮过小暖,方才又在堂外几番为她们母女抱不平,都踩在点上,不错。   另一个是赵书彦。见他倾身在小丫头耳边说了句什么话,小丫头点头微微一笑,严晟冰雪方落,便见小丫头往她娘亲那边挪了挪,与赵书彦拉开距离,严晟的嘴角便微微翘起。   “娘亲,咱们回吧?”小暖见马车来了,与娘亲谢过大伙,带着小草上了车。   赵书彦跟在马车旁,随着她们一路回了第一庄。   小吴氏等人见她们平安归来,上来问情况如何。   “观柴和这一年来的做派,可不似什么忠仆。”小吴氏分析道,“不过他若铁了心替主顶罪,这事还真不好办。”   毕竟承平王府的主子吩咐这种事不可能让人在旁边听着,更不可能留下什么书信证物。   秦氏此时的心情倒也算平静,“不管怎么样,我们在堂上把该说的话都说了,怎么判就看知县大人了。”   秦氏说了压在心里一年的话,只觉得舒坦,可柴和的话又让她觉得憋屈……   待到屋中只剩下赵书彦和小暖母女时,赵书彦又道,“陈大人方才乔装在堂外听案,中途又悄悄离去。柴和上堂的那番供述,不止维护了昌平王府,也洗刷了陈大人的名声,如此看来……”   “是我爹教柴和说的!”小暖下结论。   赵书彦点头,陈祖谟能在大厦将倾时迅速布局,让柴和甘愿一死替柴玉媛顶罪,也着实是有些手段,这起码给他留了活动缓和的时间。   秦氏皱起眉,陈祖谟别的能耐没有,背地闹鬼使诈的本事却谁也比不过他!   不对,是除了自己的闺女,谁也比不过他!   秦氏看看大闺女,心里安稳了。   赵书彦接着道,“此案押后再审,怕是要有变。承平王之母与太后亲近,承平王妃在京中也有不少门路,若是他们全力斡旋,可能最终结果又跟上次一样不了了之。表面上说王子犯法庶民同罪,但皇家贵胄犯法,除非是谋逆大罪,鲜少会严惩,婶母莫要抱太大希望。”   秦氏点头。   自上次沉船事件后,她们与柴玉媛或者说与陈家已算是彻底撕破脸了。承平王府和陈家势大,秦氏也没指望着一巴掌就能彻底把他们打趴下,但这一巴掌下去,总能让他们疼上一两年!   “小暖妹妹?”赵书彦见小暖低头不语,便出声问道,“可有何不妥?”   小暖抬头,“没有什么,就是在想我爹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第三六二章 你们要我如何是好   陈祖谟那边什么情况?   当然是乱糟糟的情况!   秦家村人和其他看热闹的上百号人从衙门赶回秦家村陈家祖坟前,七嘴八舌地把案情给陈祖谟讲了堂审经过后,有人气势汹汹地问道,“那毒妇毒妇你打算怎么办?”   站在墓碑前的陈祖谟先震惊,后苦笑,“大伙儿觉得祖谟当如何是好?”   “休了她!”   “沉塘!”   “我觉得这还得看衙门怎么判,要是最后直接判了砍脑袋呢,那你就啥也不用干了!”   “……”   待大伙七嘴八舌地说完,陈祖谟才一字一度地道,“我陈祖谟近三十年寒窗苦读,一朝金榜题名,光宗耀祖,但却在这最荣耀之时忘了修身慎独,觉得男人一朝得意当三妻四妾,为此陈某与秦夫人和两个亲生女儿生了嫌隙,这是祖谟生平第一憾事。后太后赐婚柴郡主,柴郡主虽年幼有些小脾气但并无大错,如今案情未明便要陈某休孕妻,是何道理?”   “祖谟已愧对一个女人,不想再愧对第二个。”陈祖谟一身苍凉。   众人心里的怒火被陈祖谟强行扣了一车泥压住,压得实在难受。可冷静下来再一想,是啊!衙门还没审问清楚呢,凭啥就让人家休妻呢,人家媳妇还怀着好几个月的身孕呢!   有人不服气,想证实柴和在堂上所说的话是真是假,“陈大人,柴和说您赶走秦夫人后又转身去追,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些陈某说什么你们也不会相信,陈某相信,总有水落石出那一日。”陈祖谟说完,跪在父亲坟前不再回头,围观的人们见打听不到什么,渐渐散去。   人群里的韩二胖捏着自己的双下巴,拧着粗眉毛一脸厌恶,暗道这陈祖谟还真是跟小时候一样讨厌,论扭黑为白装腔作势,这世上好像就没人能比得过他!他小时候就着过他的道被他爹拿着鞋底子追得满村跑!   现在这事儿来硬的不行,耍嘴皮子他不会,还真得小暖来办!   韩二胖去找小暖暂且不提,且说跪在父亲坟前暗暗祷告的陈祖谟,他的内心远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平静。   毫不夸张地说,现在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他已如热锅里的蚂蚁,焦躁不安。   柴玉媛会派人去杀秦氏和两个孩子,他不感到意外。因为他也派了人去截杀秦氏,韩青败在大黄的狗嘴下,他派去的人应该也是败在玄其的手上,否则那人好端端地在树林里等着打劫,怎么会傻到被自己的刀砍了脚!   韩青被玄其抓了,自己重金找的人虽没有被抓。但若让玄其发现蛛丝马迹,查出事情真相,让世人得知他陈祖谟意图杀妻……   若是柴和供出指使他的人是柴玉媛,那么不只承平王府要倒霉,他这个娶了意图杀害还未合离的妻子和亲生女儿的负心汉……   他一定会被千夫所指,身败名裂!   伏天烈日下,陈祖谟的身子抖了三抖,以科举入仕的文官不同于武将,若是名声彻底污了便再无翻身的可能,他的仕途在开始一个月后,彻底终结。   陈祖谟挺直形销骨立的身躯,现在不能单指着承平王府做事,他必须想方设法自救!   他陈祖谟的一生,决不能毁在两个蠢女人手上!   此时,彼处。   第一庄内,小暖与韩二胖坐在第一庄的荷花池边吃菜瓜,小草与大黄在旁边的竹床上睡得正香。   漠北荒原上,已在黄沙中埋伏了半日的乌羽双唇干裂,但握箭的手依旧稳如磐石。   赶往京城的大道上,陈祖谟派出的信使柴征和马得银快人一步,驾马急速奔往京城报信求援。   县衙地牢里,玄其带着木刑一步步迈下台阶。   搬来桌凳在牢房里,一边盯着涉案的四名案犯,一边办公的楼萧迁见到玄其领了人来,赶忙起身相迎。   玄其只介绍了木刑的名姓,并未提他的身份,但楼萧迁仍不敢怠慢,客气地给没穿官府又小自己十几岁的木刑抱拳行礼,没办法,王爷门前六品官,他不过是个小小的知县罢了。   不只是因为木刑是晟王的人,也因为不晓得为什么,见到木刑盯着牢房内的犯人那平静又泛着兴奋疯狂的脸,让楼萧迁毛骨悚然。   这人,兴许是晟王身边专门负责刑狱审讯的高手……   玄其才不管楼萧迁如何,只拍了拍木刑的肩膀提醒道,“王爷派你过来是帮助楼大人查案,凡事要听楼大人吩咐。还有,你悠着点,别把犯人都折腾死,也不能折腾成疯子傻子!”   木刑点头。   楼萧迁……   待玄其走后,木刑客气地弯腰给楼萧迁行礼,“需要木刑做什么,大人尽管吩咐。”   楼萧迁不由自主地深吸了一口牢中令人窒息的血腥气,勉强扯出一抹笑,“不急,现在已近晌午,萧迁先陪木兄弟吃个便饭?”   木刑非常好说话,“多谢大人体恤。”   楼萧迁赶忙抬手,“请!”   木刑却摇头了,“不敢劳大人移驾,既然是便饭,在这桌子上吃就行。”   楼萧迁泪流满面,暗道他不嫌烦,他想移驾啊……在这地方闻着恶臭血腥,怎么吃得下去?   不过……   “木兄弟所言甚是,此地确实便宜,不知兄弟喝不喝酒,喜欢吃什么菜?”   木刑微笑,“下午要办正事,小人怕控制不住自己弄死人,酒就不喝了,菜的话也简单些,酱炒鸡心、盐水猪肝,再来两碗鸭血粉丝汤,大人觉得如何?”   楼萧迁腿软地跌回椅子上,虚弱无力地抬头唤师爷,“速去准备,你我二人陪着木兄弟一起用饭……”   师爷瞬间泪流满面。   木刑似无所觉,目光转向死囚牢里分别关押的四只大粽子,满脸幸福,“趁着等饭的空当,楼大人为小人讲讲这四人犯了什么事儿?”   楼萧迁赶忙将案情讲了一遍,谦虚道,“萧迁想知道他们说的是不是实话,有劳木兄弟了。”   木刑点头问道,“哪个是韩青?”   楼萧迁一指,最东边那个粽子抖了三抖,旁人不晓得晟王手下这个木刑的厉害,他在金吾卫牢里呆了一年多,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这人,是个疯子,彻彻底底地疯子!闲着没事儿时他就喜欢到牢里审问犯人,美其名曰——消磨时间!   他韩青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落到木刑的手上,还真不如死了痛快……   “吃完饭,先问问他什么情况。”木刑语气里透露着兴奋,若不是三爷拦着,木刑在去年捉到韩青时早就动手了,能忍到现在也是他耐心超乎常人,他真得很佩服自己!   : 第三六三章 乱了乱了   日落时分。   小暖与娘亲系着包袱从棉田里兜着不晓得为啥落下的不少黑桃出来,愁眉苦脸。   带着人埋伏在荒漠中的乌羽,依旧一动不动。   送信的柴征和马得银还在纵马狂奔,他们身后几十里,是要进京报信的未被捉住的羽林二卫,再其后是隐在济县的各路探子,这大道上的行人被一阵阵扬起的土弄了一身又一身的灰,气得骂娘!   已点起灯火的大牢里,楼萧迁无比同情地看着跪在地上,连十几岁时偷过谁家几个鸡蛋都招得清清楚楚的韩青,恭敬地问木刑,“木兄弟,天色已晚,咱们今天就到这里?”   意犹未尽的木刑摇头,“劳烦大人把去第一庄刺杀大黄的胡德青带过来,木某审完一个咱再摆饭,吃完再审另一个。这韩青真是软骨头,木某的手段还没使出来他怎么就全招了呢!”   看着地上已近虚脱的韩青,楼萧迁、师爷、牢头、衙役、等待被审讯的柴和胡德天都忍不住抖了抖。   木刑抬头扫了一眼柴和和胡德天,心情甚好地安抚道,“别急,明日就能轮到你们了。”   柴和……只想死!   觉得自己罪不至死的胡德天,在心里暗暗盘算着除了说实话,还要说出点儿啥见不得人的事儿,才能让这主满意,少折磨他一会儿……   第二日,京城四门一开,等候在城门口的众人立刻进城。   刚因长子刚由礼部转到刑部官升两品的承平王,正美滋滋地喝着茶琢磨着该去哪里摆宴又要请哪些客人时,大管家封帽领了行容狼狈的柴征快步进来。   柴征往自家王爷面前一跪,低声道,“王爷,大事不好了!”   承平王不耐烦地问道,“三姑娘又惹出了何事?!”   听柴征一五一十地讲了,又看过三女婿的密信,承平王胖硕的身躯跌回罗圈椅内,浑身的肉颤了三颤,“快,快去请郭先生!”   与此同时,得到情报的在府中闭门思过的大皇子怒拍桌案,“废物,都是废物!速派人宣黄仕泽!”   柴玉媛身边的四个羽林卫,乃是哀求大皇子柴严昌派给她的。柴严昌觉得这不过是个小事儿,也正好以此奖励陈祖谟办差得力,便着左羽林卫副将黄仕泽拨了四个高手跟着去了济县,谁知竟会因为一条狗,捅了马蜂窝!   二皇子柴严易听了线报,忍不住露出笑意。一向低调的三弟这次为了他的小王妃,闹得可真够场面!他这做哥哥的怎么也该帮弟弟捧个场子才是,“备马,本王要与王妃进宫给太后和母后请安。再派人给御史大夫荆正大人送帖,就说本王后晌申时请他喝茶。”   蠢货,都是蠢货!   四皇子一脚踹开跪在自己面前的跟去济县的羽林四卫之一的校尉杨永柏,“蠢货!本王派你去济县是让你跟着柴玉媛那疯婆子打狗的?!”   杨永柏在地上滚了三滚,又爬回主子脚下,被抓的胡得天也是四皇子的人,现如今人已落到三皇子手里,怕是要大事不妙了……   将京城搅得乱成一锅粥的大黄,转转耳朵伸伸懒腰,翻了个身让早上暖呵呵的日头晒着肚皮,继续睡。   不远处,秦氏和小暖正在棉花田里捉虫;秦家村的茅屋里,陈祖谟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与谋士彻夜议事的三爷,换上戎装直奔金吾卫军营继续操练人马;县衙大牢里,一夜未睡的木刑转动嘎巴作响的脖子,准备继续开工。   同样在大牢里赔了一夜的楼萧迁和师爷见到木刑还这么精神,都忍不住头皮发麻,心里发冷。三皇子身边,到底藏了多少能人,怎的随便抽出一个,就厉害得让人发指,不对厉害得尿裤子……   他只不过上去在胡德天身上捏了几下,胡德天就鬼哭狼嚎地尿了裤子,连四皇子都招了出来。   韩青曝了承平王府的丑事,胡德青招了大皇子的主使,胡德天供出四皇子的密令……这还有一个没审的柴和呢……   完了,完了,他这要上呈刑部的案情文书要怎么写……   这文书上去,他楼萧迁的仕途也就,完了……   晟王这是要干嘛?翻天吗!要翻他自己翻啊,让他个小小知县出洞,算什么!   “楼大人,您这牢里的气味儿实在是不好,让犯人住着也不舒坦。您应该让牢头把牢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这样犯人们进来后才不会想着越狱,咱们在这里也才不会沾一身儿的血腥臭气。”   谁家大牢里能收拾得跟客栈似的?血腥和臭气还不是你弄出来的!   楼萧迁敢怒不敢言,只得带着两个黑眼圈陪笑,“木兄弟言之有理,您看天都亮了,咱们先用个早膳再继续?”   木刑点头,“木某看楼大人脸色不太好,不如咱们出去吃油条喝豆腐脑,顺便透个气?”   听到不是吃了两顿连带一次宵夜的鸭血汤,楼萧迁感激涕零,“好,好,好!”   趁着准备早饭的空挡,木刑走到一晚上戏的,最后一个粽子柴和面前。   求死不能的柴和亲眼看着这个嗜血的疯子连审三人后,依旧保持着最后的一线尊严——没吓尿裤子。   “柴和,普和三年生人,今年四十八岁。承平王府的家生奴才,两个女儿已嫁人,还在承平王府做事。”木刑说完,漫不经心地抬起头,“你有什么想对楼大人说的?”   “没有!”柴和盯着木刑平静的目光,不住地安慰自己木刑一没用烙铁二没割耳断手,他能撑不住,一定要趁这疯子不备时撞破头,一了百了!   木刑叹了口气,颇为遗憾地问,“真没有?”   柴和依旧视死如归。   “木某方才的话说得还不够妥当。你不是两个女儿,还有一个养在外边的十八岁妾生子,叫郑春。”   木刑这话一出口,柴和的眼睛立刻瞪大了,他怎么也会知道自己有儿子的事儿?他以为这事儿没人知道,可为什么陈祖谟知道,木刑也知道?!   “听说你儿子八月成亲,定的是京城南柳巷口绸缎庄家的二姑娘?算着日子可不远了,彩礼准备好了没,打算在春华楼摆多少桌,选春华楼是为了啥?”   柴和的心跳砰砰砰地加快。   “春华楼可算不上什么大排场的酒楼啊,衬不上你承平王府管家的身份。难道就是因为冲着它的名字去的?”木刑欣赏着他脸上抽搐的肌肉,“十八岁可不就是春光大好么?听说郑春书读得不错,明年要下场考秀才,保人找好了吗,要不要木某给你介绍几个?也不晓得你儿子中意什么样的,叫他过来问问?”   : 第三六四章 一朝惊天,九州共震   听了木刑的话,柴和的心都要从口里跳出来了!   “你被楼大人传唤到堂之前,陈祖谟大人把你叫到一边嘀嘀咕咕地说了半天话,嘱咐了你什么?”   木刑看着柴和的汗往下流,靠在椅子上又漫不经心地问道,“许了你此番若是陈家和承平王府能平安度过,赏你儿子一个前程,还是他可以收你儿子为徒?”   “在你活着的时候他都不晓得关照你的儿子,你觉得以陈大人的所作所为,等你死了后他会因为良心不安或感激而关照郑春?”   柴和的眼睛恨不得瞪出眼眶,自己还强撑什么,老爷嘱咐事情的时候,人家都听到了!   盯着柴和脸上每一个细微表情变化的木刑知道自己找准了点,心满意足地站起来出去吃油条,让柴和好好地消化消化。   秦日爰说得对,通过细微的表情变化可以探知一个人的心底,这可比简单用刑折磨犯人有趣多了!不行,回去再找几个人练练手……或许去找秦日爰较量一番?   楼萧迁小心跟在木刑身后,琢磨着他府里藏得那些敛来的名人字画还是烧了的好,否则哪天栽在木刑手上可就麻烦了……   木刑回头,见楼萧迁一脸仓皇,便笑道,“楼大人多虑了,木某奉命办事,只要大人做个好官,怎么可能会犯到木某手上呢?”   楼萧迁吓得面无人色,腿一软趴在台阶上,“你,你会读心术?!”   “木某可不会什么邪术,是大人您自己刚才不小心说出口,让木某听到了。”木刑笑了笑,率先走出牢房。   “我……说了吗?”楼萧迁不敢置信地望着师爷。   师爷也是如坠五里雾中,“说了……吗?应该是说了……吧?”   木刑舒舒服服地吃了油条喝了豆腐脑,又到牢里呆了两个时辰,晌午之前意犹未尽地收工,四个被审问得明明白白的粽子各归其位。   陪着木刑出大牢后,楼萧迁客气地行礼,“多谢木兄弟审问清楚了案情,萧迁实在是不知该如何答谢,咱们到客来香喝一杯,可好?”   木刑拱手谦虚道,“审案从头到尾都是您坐镇指挥,木某不过是帮着递了递鞭子、传了几句话罢了,这些犯人是您审问的,木刑不敢居功,更不敢领酒。”   楼萧迁……想骂奶奶!   奶奶的!   坐在公案后审案的是他楼萧迁,可干事的分明就是木刑!木刑不光把打狗案审问清楚了,还把羽林卫、承平王府、大皇子、四皇子都牵扯进来,个个罪责难逃,他楼萧迁能干出这种事儿?   这是找死!   楼萧迁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哀求道,“木兄觉得这结案文书,萧迁该怎么写?”   木刑完全没了牢里时的精神气儿,成了个没主见的小奴才,“您是知县大人,是一方父母,您想怎么写就怎么写,木某不过是个下人,万不敢干涉。”   楼萧迁咬牙,“那楼某去请示晟王!”   木刑左右看看,倾身低声道,“大人,看在这两天您对木某招待周到的份儿上,交浅言深,木某就跟您说句交心的话。”   楼萧迁连忙点头,洗耳恭听。   “晟王最是赏罚分明,公正无私。他老人家到济县是令金吾卫的职,可从不干涉县务,您也晓得晟王的脾气的,是不是?再多的话,木某就不好说了,您好自为之。”   木刑说完也不再理呆若木鸡的楼萧迁,心情愉悦地出衙门,回去复命。   楼萧迁站在七月午间的盛阳下,从头冷到脚又从脚冷到头,呆呆地不知如何是好,这是他这一世遇到的最难的事。   哪知到了晚上,这件事变得最最难的。与案件相关的京城各路人马齐至济县,纷纷对他这个小小的知县表达了亲切的问候,并释放出无比的善意。除此之外,多余的话一句没说,铜子也没留下一个,但人家都把主子的意思表达得明明白白的——这案子,你看着办!   若是以前能跟这些大佬们搭上线,楼萧迁得美疯了,但如今两夜未眠的楼萧迁去了美,只有疯!   五日后,楼萧迁写了好几遍才写出来的厚厚的结案文书非常顺利地到了刑部衙门。   刑部尚书张思简看过后也是刹那白头,心里把楼萧迁的八辈祖宗都拉出来骂了一个遍——审个打狗的案子居然牵扯出这么多事儿,不知道一桩归一桩吗?四十多岁的人还这么不懂得为官之道!   疯了!   疯了的,还有四处求助的承平王。王妃递牌子进宫求见太后,却遇到皇后与易王妃陪伴太后左右,承平王妃根本说不上话。承平王只得候着脸皮去求助自己的母亲静太妃,静太妃到了慈宁宫,太后也没给她张嘴的机会就送了出来,静太妃折了面子,叫过儿子骂了个狗血淋头。   不只如此,承平王的亲大哥贺亲王也把他叫过去骂了个狗血淋头。   大皇子柴严昌也把承平王叫过去骂了个狗血淋头。   刚到刑部衙门上任的承平王长子柴智瑜也被刑部尚书莫名其妙地骂了个狗血淋头。   承平王明白,这次他们摊上大|麻烦了,恨不得把女儿女婿叫过来,当头淋几大缸狗血!   还不等张思简之流想出万全之策,此案便由御史大夫拿到早朝之上。承平王之女在济县仗着皇亲国戚的身份藐视国法引起民怒之事,让建隆帝大怒,当场调了刑部调卷。待建隆帝用了两盏茶的功夫把卷宗看完后,龙颜暴怒!   第一个被申饬的是在其位不谋其政的刑部尚书,第二个被骂的是手脚不干净的两位皇子,然后拿了羽林卫大将军高冲和承平王,又下圣旨令右相主审、刑部和兵部两部尚书协助彻查此案,不得有丝毫罔顾,涉案官员亲贵一律严惩。   于是,此案一朝惊天,九州共震。   小暖和娘亲、妹妹又被传上了济县大堂。   这次堂上坐的是三个着紫袍的大官,坐在正中间的乃是当时小暖在玄妙观拜师时的观礼宾客右相程无介,着绿袍的小小芝麻官知县楼萧迁只能在旁边站着,同站的还有一批大小官员。   堂下跪的除了小暖母女三人,还有牢里的四个粽子、柴玉媛、陈祖谟、玄其和牛元初等涉案人员。 第三六五章 入狱   这看似简单但牵扯过甚多的案子,一审便是三日。   第一日升大堂时,可谓是万人空巷。   审案流程与第一次基本相同。因并非初审,三位主审也研究了一路的卷宗,所以此次只为验证楼萧迁报上去的卷宗的真假。   三位大人对此行亦压力颇大,先莫说旁人怎么判,三人都憋着一口气:只要能证实卷宗有一点错或用词夸张之处,都要先捏死这个楼萧迁!   案件审得尤为细致,先后传了与案件相关的多人上堂反复证实事情真相。莫说玄其等人,便是当日在青鱼湖上旁观的游客也被带到堂上十几个接受了盘问。   三爷也再此又上堂走了一遭。   可以说除了重要涉案“狗”大黄,涉案人员都到了。   三位大人审了一日,柴玉媛的脸一次次被打得山响,全无往日嚣张,只剩万人唾骂。   当柴和供述陈祖谟让他做假口供顶罪,陈祖谟也亲口承认时,他的脸也被民众打得山响,堂外咒骂之声不觉于耳,止都止不住。   看着堂外激愤的百姓,程无介与两部尚书同时看了一眼旁边恭立的楼萧迁,这厮的文书写得还真是收敛了不少……   他们竟捉不到卷宗的一点错处!   案情经过在右相程无介的审问下,堂上众官确认无疑后,小暖状告柴玉媛谋害生母的案子审完——小暖并无屈告,证据确凿。   第二日小暖一家不用再去上堂。   因接下来要审问的案情要牵扯朝政,所以后两日的堂审不再允许百姓在衙门口观看,而是转到了衙门内部的二堂。   三日后,三位大员启程归京。他们只带走了案犯胡德青和胡德天。   案犯柴和、韩青又被押入县衙大牢,与他们同被关押的还有陈祖谟和柴玉媛这对狼心狗肺的夫妇。   柴玉媛有孕在身还是承平王之女?笑话,建隆帝都怒了,莫说一个小小的郡王之女,便是承平王也关了!   陈祖谟为何也被关押?因为他命柴和做假供,也触犯了国法!若是平时,这等犯法告诫一番罚点银子也就算了,但这是一般时候?!   眼看着恶人终被惩,济县父奔走相告,跟随知县楼萧迁将三位大人送出济县城门。程无介向百姓传达了建隆帝恩养万民的圣意后,在众人的山呼海啸中上轿,来了后没说几句话的兵部尚书也随着上了轿,刑部尚书张思简则看着弯腰站在自己面前的楼萧迁,咬牙连说了三个“好”字,才转身离去。   弯腰在原地吃了半天的土的楼知县面带土气地直起身,颤巍巍地扶住师爷的胳膊,“快……扶本官上轿!”   人群中的小暖母子三人则心中大定。   不管这些人回京之后怎么样处置承平王一家,柴玉媛的恶行济县父老尽知,不管如何宣判,他们夫妻都休想再在小暖三人面前站直了!   解气,真的解气!   待回到第一庄后,赵书彦与她们分析道,“按堂审供述,若陈夫人无孕在身,两罪归一应入狱两载罚银若干;不过现在怕只会罚银申饬、闭门思过;陈大人虽有过错,但他并不知道是谁人指使柴和,只是不想让事情牵扯过重才让柴和顶罪,所以他不会被判入狱。不过身为朝廷命官知法犯法,陈大人应会降职搁置,三年以后也难起复。”   自从在堂上听了秦氏对陈祖谟的控诉后,赵书彦便不在小暖一家面前称呼陈祖谟为“令尊”,而是改称“陈大人”。   小暖点头,心里不得不承认她这个渣爹还是很有一番小聪明的。他让柴和说的在京中给药铺塞银子的事儿是真的,其他的事儿也都大体是真的,而他虽让柴和顶罪,但也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干的!   也就是说,她渣爹在那样的情况下,首先想到的不是问柴和到底是谁吩咐他派人追杀小暖母子,而是什么都不问,让柴和认罪,保住柴玉媛和承平王府。   这嗅觉和判断,真是让人“佩服”!   也不知柴玉媛现在狱中,作何感想?   被摘了金枝玉叶步摇的柴玉媛,现在除了慌乱无着,全无其他念头。   生在皇家,她最知道建隆帝的小心眼,也知道惹怒他的后果。皇亲国戚在外人眼里艳羡不已的富贵荣华,还不是凭着建隆帝的喜好?莫说她父亲只是一个郡王便是铁帽子亲王,建隆帝登基后也拿下好几个!承平王府,怕是要被她牵连了……   她的爹娘估计现在恨不得没生过她这个女儿……   如果她不是郡主了该怎么办,她要怎么活……   柴玉媛想死!   旁边的陈祖谟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脸色越发苍白,只冷冷说了一句,“夫人若保不住腹中胎儿,怕是要在狱中多待几年。”   陈祖谟也恨她!柴玉媛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是了,现在她绝不能失去这个孩子,它现在是自己的护身符!   牢外传来哭喊哀求和呵斥声,陈祖谟张开眼,眼底有了些暖意。在他被万人唾骂的时候,他娘的哭声便显得格外清晰、顺耳。   一会儿工夫,牢头把皮氏带到了陈祖谟夫妻牢门前,怒气冲冲道,“你这老婆子仔细瞧瞧,我家大人一没给你儿子媳妇脖上带夹,二没给他们脚上带锁,牢房都是单间僻静的,好吃好喝地在这儿供着!”   楼萧迁还不笑得承平王会不会彻底倒了,自然不会难为陈祖谟和柴玉媛。   在皮氏眼里,便是牢头口中恩待,但她的宝贝儿子在此就是万般委屈。皮氏抓住柱子撕心裂肺地哭着,“儿啊,我的儿啊——”   跟在她身后提篮的青柳赶忙给脸色难看的牢头屈膝行礼,说了几句好话,又塞了银子,牢头才转身离去。   皮氏接过篮子,拿出自己亲手做的饭菜,哽咽道,“儿快趁热吃,你看你都脱行了,娘这心里疼啊——”   陈祖谟跪在娘亲面前磕了个头道不孝后,才回头唤待在角落里无动于衷的柴玉媛,“夫人过来一起用饭。”   “老娘做的饭才不叫那个丧门星吃!”皮氏立刻炸了,若不是柴玉媛惹出这一桩桩的事,她的儿子还好端端地当大官呢,哪会被祸祸到牢里来!   这郡主儿媳妇一定跟儿子八字不合,娶了她后自己这么多年一直顺当风光的儿子,再没一天顺当过! 第三六六章 怒罚   即便是沦为阶下囚,暴虐傲娇的柴玉媛也不许自己这老泼妇欺负了去,她冷哼一声刚要还口,便听陈祖谟说道,“娘,玉媛是儿明媒正娶的妻子,肚子里还有儿的孩子,她是有错,但如今也受了罪,娘不要再责骂她。”   柴玉媛的眼泪立刻掉了下来。陈祖谟是怪她的,所以方才与她冷眼相对。但当有人指责她的时候,他却还是会替自己说话。   第一次,柴玉媛觉得面前这个瘦弱的男人真真正正地是她的丈夫,她的依靠。   “可是……”皮氏很不甘心啊,她也被牵连,一路被人鄙视着、骂着过来的,这口气不撒在柴玉媛头上,让她撒在哪里?   陈祖谟又劝道,“如今正是咱家患难之时,家里只剩下娘和我们夫妻二人,万不可再生嫌隙,娘也千万不要再去招惹小暖她们。家和,方能万事兴。”   家和万事兴,真真是万年不破的铁律。他陈家就是因为不合,才沦落到如此境地。陈祖谟的心在滴血,但却还是扶了柴玉媛过来一起吃饭。   站在厉氏身后的青柳如影子般静静看着这一幕,内心升起一种“只要老爷不倒,陈家就不算倒”的信念,内心的慌乱也去了一半。   待皮氏和青柳走后,陈祖谟将青柳送过来的避蚊虫的香囊戴身上,终于能安静地歇一会儿了。   闭上眼,他才觉得累,从心到身的累。   他何尝不恨柴玉媛鲁莽,可恨了又如何,能改变如今的局势么?   父亲去世他归家时,何尝不恨母亲?正是因为恨,这一段时日才对她不闻不问,可母亲再糊涂对他也是一片真心的,他能如何?   相比起来,他更恨直接毁了他的秦氏和小暖!   他陈祖谟聪明盖世、文章千古,却被一群老少女人生生拖累到如此不堪的境地!   他此时便是恨得入髓入骨,又能如何?   一个是他娘亲,再不好他也得孝顺着,因为他要当孝子!   一个是他妻子,如此艰难境地之时他更不能错待了她。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还得靠着承平王的关系才能东山再起。   一个是他前妻,便是恨,半年一年内不能动手除了她,还得以礼相待!   剩下的那个,是他的亲生女儿!就是这个视他如死敌的亲生女儿,将他一步步推入这万劫不复的境地!   她不是他陈祖谟的女儿,是他的仇人!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你们且等着!   陈祖谟闭上酸涩的眼睛躺下,面容逐渐安宁,他要休养生息,不能损了根基。   柴玉媛见夫君如此,慌乱的心也安静下来,慢慢挪到他身边躺下,抱住他的胳膊低声赔不是,“夫君,都是玉媛不好,害你落得如此境地……”   已能平静面对柴玉媛的陈祖谟,翻身把她抱在怀里轻声安抚道,“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你我只看将来,不论过去是非。再也不能比现在更糟了,睡吧,很快便能出去了。”   再能折腾再暴虐,也不过才十九岁未受过什么磨难的柴玉媛,鼻子一酸把头紧紧靠在丈夫怀里,“嗯。”   真的是很快。   右相与两部尚书商议了一路,回到京城后连家都没回,便托着整理好的新卷宗进宫面圣。   建隆帝看过后沉吟半晌,甩袖而去。   出宫后,摸不透建隆帝脾气的张思简向程无介问主意,“阁老,圣上这是?”   程无介心明不语,“明早便知分晓。”   第二天一早果然见了分晓。   坐在龙椅上的建隆帝听完早朝,目视百官阴沉沉地开口了,“朕自登基以来,承祖训勤俭克己,也多番告诫臣子臣弟们不可罔纵毁了祖宗辛苦创下的基业,这两年朕忙于政务忘了叮嘱,你们这些人,便忘了!”   堂下百官跪下请罪,心里都明白悬了多日的剑,要落下来了。   “朕的儿子们,在战事焦灼时,不思为朕分忧,反而派人去金吾卫驻地捣乱!”   大皇子和四皇子匍匐在地,口称有罪。   “朕的皇城禁军羽林卫,竟荒唐到随意外出给人当打手赚钱!”   羽林卫众将军,叩头,口称有罪。   “朕的侄女,夺人夫、杀人妻、灭人子,引来天罚激起民怒,却仍不知悔改,反张狂地指着苍天问,‘倒要看看这天,能奈她何’!”   承平王已被关押,他的兄长贺亲王柴梓里口称有罪。   建隆帝看着跪在地上的百官,再一次升起了无力感,古言道人五十而知天命,是他真的老了精力不济,这些奴才们才敢如此放肆!   “程无介!”   程无介赶紧出列,“臣在。”   “拟旨,柴严昌降为郡王,革柴严昙兵部职,消去柴梓让爵位,柴梓里降为郡王,高冲降职留用,其他涉案人等,着内阁领刑部依罪论处!”   “是。”   建隆帝说完,甩袍袖而去。众人山呼万岁后站起身,劫后余生,众人相视无言。   大皇子柴严昌阴沉着脸率先出了金銮殿,然后是三个在朝皇子中唯一没被斥责二皇子柴严易,最后是被革职的四皇子柴严昙。   皇子们走了,众臣才把目光放在刚被降为郡王的柴梓里头上,对他很是同情。   贺亲王柴梓里乃是可参议军国大事的中书令,平白无故却被承平王连累,爵位却降了一等,这找谁说理去?   右相程无介与左相李奚然对视,旁人或许猜不到但他二人身为天子近臣却晓得建隆帝这是在警告与大皇子来往近密的柴梓里。让他不要忘了,现在是谁的天下。   刑部尚书张思简走到二相面前,愁眉苦脸不知如何是好,建隆帝让严惩,可此案牵扯过重,如何惩?   程无介也没为难他,“先回衙门再议。”   这一议,便是三日。   五日后,圣旨到了济县。韩青、柴和刺配千里;礼部员外郎陈祖谟因品行不端被免职,暂留状元之名以观后效;柴玉媛被太后下懿旨申饬无德,着其闭门抄写《烈女传》和《孝经》百部,并令陈家赔秦氏文银千两,以补其失。   领罚的陈祖谟和柴玉媛从狱中出来时,济县百姓密密麻麻地围在大牢门口,手里抓了菜叶子臭鸡蛋。 第三六七章 愁死人   这是要干什么?拿招呼死囚的那一招呼他?   陈祖谟知道此时他不能惧不能慌,更不怒,他放开扶着柴玉媛的手将她挡在后,对着众人一躬,二躬,三躬,方道,“陈某为济县父老抹黑,让众父老跟着陈某受辱,确实有罪。是万岁宽宏,才留下陈某的人头以观后效,祖谟当改过自新,不负万岁隆恩,不负父老厚望。”   圣上饶了他,让他改过自新,那他们怎么办?   要不要骂、能不能骂?   抓着菜叶子的众人心里憋闷得难受,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想、不敢第一个扔出菜叶子。   小暖扮的秦爰与旁边的汉子耳语几句,那大汉连连称是,挤过去大声嚷道,“为了不负圣恩,督促陈祖谟改过自新,以后大伙都要监督着他,无论什么时候见了他都要问一句:‘你对得起家乡父老不,你改过自新了没?’大伙说好不好?”   “好!陈祖谟,你对得起家乡父老不,你改过自新了没?”众人齐声喝问,这个解气,菜叶子只能扔一遍,这个可以回回问!   “多谢父老,祖谟当以己为鉴,改过自信。”陈祖谟面上恭敬,实则恨不得吐血三升!   真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想这么轻松就过关,做梦!小暖满意地翘起嘴角,转离去。   人都是健忘的,渣爹在家里窝一段时再出来,准又人模狗样的,她就是要渣爹时刻背着罪,让人们时刻记着他陈祖谟干过什么事儿!   “少爷,咱们去哪家铺子?”绿蝶问道,小暖最近忙于夯实绫罗霓裳的根基,用空就到铺子里转悠,练新人。   小暖摇头,“哪个也不去,咱去找三爷!”   绿蝶立刻喜笑颜开。   进入书房后,小暖跑过去站在三爷桌前,笑得一脸狗腿。   严晟扫了一眼自动退到屋外的玄散,才笑问,“满意?”   “嗯,多谢三爷!”小暖给三爷倒了一杯茶,递过去,“三爷辛苦了。”   严晟就着她的手饮了一口,继续忙碌。   小暖乖乖拖了把椅子坐在三爷对面翻看邸报,其实靠窗的长榻上还有更舒服的位置,但小暖只想挨三爷近一些。   这份是新鲜出炉的邸报,待看到建隆帝早朝上的言论,以及对一大溜涉案官员的处理后,小暖开心,又为三爷捏了把冷汗。   严晟用笔杆点了点她的眉心,小暖立刻松开紧皱的浓眉,问道,“两位皇子,一个亲王,一个君王,一个大将军,六位副将,一次惹了这么多人,三爷会不会有事?”   这件事虽然表面上是楼萧迁查的,但是三爷推动的,这些人不屑于对付楼萧迁这只蚂蚁,但他们会不会联起手来对付三爷?   严晟眉峰一挑,“他们纵使联手,又能奈我何?”   他此时的模样实在太嚣张,太……帅了!   小暖的眼里忍不住冒出串串小星星,看得三爷无比满足,手痒心痒地想把她拉过来抱一抱、亲一亲。   “此事皆因柴玉媛而起,他们要算账也是算到承平王上,本王不过是借了个人帮忙审案罢了。”   严晟继续解释道,“此番之后,你爹便把当朝的各方势力得罪遍了,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能呆在此处。我断了他的路,撤了他的倚仗,要怎么收拾他都随你的意。”   太贴心了!小暖忍不住跳过去在三爷脸上狠狠亲了一口,然后被三爷借机搂在怀里亲了个够。   ……   小暖气息不稳地靠在三爷怀里听着他咚咚咚的心跳声,轻声问,“为何圣上不撤了我爹的状元?”   状元是试是建隆帝钦点的,建隆帝不说撤谁敢撤!   “你爹与你娘因纳妾之事争吵,反而被柴玉媛钻了空子,误会加深后不得不‘被迫’休妻。他娶柴玉媛是太后赐婚,娶后还被柴玉媛差点打断脖子,如今又被她牵连入狱。所以在圣上看来,这些人中罪过最轻的恐怕就是你爹了。”   小暖瞪大眼睛,十分地不忿。   严晟又道,“你爹经史子集读得通透,具状元之才却无半点文人风骨,做事圆滑处处留有退路,这样的人在官场上一旦得了机会便会扶摇而上。若不是因为有你,他定要平步青云,二三十年后入阁拜相都有可能。”   小暖点头,会逢迎讨好的披着君子皮的小人,最是难缠。不过现在他栽了,就休想起来!   “三爷,承平王这一支还能起来吗?”小暖又问。   承平王柴梓让是陈祖谟的依仗。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京中各方藕断丝连,柴梓让还有个手握实权的亲哥,他老娘听说也有手腕,他媳妇也是出国公府,会不会一朝得势,再扑棱起来?   严晟捏了捏小丫头的脸,“有我踩着,他如何起来?”   小暖乖乖让他捏着,“小心他急了咬你一口。”   严晟又把小暖往上抱了抱,“急不了,柴智瑜还在刑部做事,只要不给他们掐断这最后一丝希望,他们便不敢妄动。”   有道理!小暖亲了亲三爷的扎扎的下巴,聪明!   已拿起笔的三爷躯一紧,叹口气又把笔放下,放开本来打算抱着不放手的小丫头,“若闲来无事,帮我理一理金吾卫的帐册?”   小暖惊讶地合不拢小嘴儿,军帐乃机密要务,让她来理合适吗?   严晟直视她水澈的眸子,“你现在还拿自己当外人?”   小暖心中顿时豪万丈,“看!”   严晟翘起嘴角,“找出作假对不上的地方便是。”   厚厚的一摞账册,小暖一理便是一天,午饭都是在书房用的,中途三爷还去了趟军营,回来后俩人继续关在书房里不出来。   门口的玄散转了一圈又一圈,觉得三爷又搞错了位置,把陈姑娘当部下用了,还用得狠……   人家是姑娘,关在书房里算一天账算怎么回事儿!   有心进去提醒一句,可他实在没胆儿,敢在三爷面前说话的几个人,姜公不在府中,绿蝶跑去找玄舞学功夫,玄其被派去陪狗抓兔子,木开守着池塘看王八蛋……   只有他了……   玄散抬头看着将要落入西山的头,暗叹一声,这真是火烧云,愁死人啊……章节内容正在努力恢复中,请稍后再访问。 第三六八章 来自大黄的关心   掌家小农女正文卷第三六八章 来自大黄的关心看着小小一团的小人儿趴在桌上,左手翻账册,右手不停地在稿纸上写写画画,神情异常专注,三爷自豪又怜惜。   小丫头现在被三爷排在头等可用名单之上,而且她与军政两边都无丝毫瓜葛,这账册交给她来看最是妥当。   自己不眠不休都不觉得累的三爷,见劝不住小丫头停笔时,真的心疼了,决定明日便从潮州秦记总部调两个人过来查账,不再让她受累。   工作狂小暖查完账后屋内的蜡烛已经烧了一半儿,她抬头看着三爷,一脸沉重。   因为朝廷再不拨钱,一个月后漠北征战的将士将无饷银可发,金吾卫的账上要没钱了。   若不是看账册,小暖都想象不到打仗能这么费钱。   军需物资,军粮和比非战时高出两倍的军饷,四十万大军征战漠北,简直就是花钱如流水,或者更贴切地说是五十两的银票一张挨一张地烧,日日夜夜不停歇……   有多少钱才能够?这数字让她心惊。   国库还有多少钱?若是打上两三载,国库都得被挖空了吧。   小暖小心翼翼地问道,“三爷,老将军和乌羽他们何时能得胜归来?”   三爷递给她一杯热茶,“快则半载慢则两载,总得把一方打服了才算。”   一两载?难怪每次大战之后各国都要休养几年再开战!   “拖得越久对咱们越不利吧?”小暖试探着问,金吾卫乃外来兵,在荒漠作战当然没有匈奴和靺鞨熟悉地形和气候,天热时还好说天冷了可要怎么办?听说那边刚进九月就要飞雪了呢。   三爷点头,“所以一定要速战速决。”   征战三月,大周和匈奴三族各有胜负,虽然周军略占上风,但建隆帝的圣旨是要彻底击垮匈奴、乌丸和靺鞨三族,这谈何容易。   “该给前方将士准备寒衣了。”账上无钱心里慌,小暖说话的底气都不足了。   三爷看她跟个小管家婆一样担忧着,笑道,“你只管指出出哪些账对不上,筹钱的事自有我在。“   术业有专攻,查账三爷不擅长,小暖可是行家里手!把已经标号的账册递过去,小暖详细解释道,“这四个月的帐,共有二十三笔有问题,银两有三十八万两余两对不上。您看这里,先是采买山羊五百头,记账是三千两,这价格根本就不可能,而且这边账册上记的支出是三千五百两,明显对不上……”   三爷听小暖一一分析过后,心中明朗了,又问道,“你这查账的方法与旁人不同,是哪里学来的?”   当然不同,咱可是几千年的智慧结晶,小暖嘿嘿一笑,“小暖哪有什么正规门道,都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拼凑来的野路数,自己摸索出来的。”   三爷听了心下疼惜,“若是人手不够用,我再拨你一些?”   小暖摇头,“这几个月没有扩铺子,小暖一直在夯实根基培育人手,够用了。”   便是两人的关系已经这么亲近了,这丫头还是这么要强。严晟无奈又喜欢,站起来道,“去用膳,用膳后我送你回去。”   此时城门已关,小暖也只能回秦日爰的秦府了。小暖眼巴巴地看着三爷,“用膳听琴后再回去,行不行?”   三爷不喜她去怡翠楼,小暖想听琴只能来蹭三爷了。   三爷闻言翘起嘴角,“可要学弹琴?”   学了能有三爷弹得好?别说三爷,她学几年一定连珠绿也比不上,那还浪费宝贵时间做什么?小暖的脑袋晃得像拨浪鼓,“小暖只想听琴。”   说完小暖缩了缩脖子,本以为会被弹脑袋挨骂,但没想到三爷竟笑了,笑得还挺高兴,“好。”   小暖忍不住叹了一句,“如果我娘有三爷这么通情达理就好了,我就不用学做针线和做饭了。”   三爷看她苦巴巴的小脸,疑惑道,“不喜欢,为何去学?”   小暖叹道,“我娘说这是必须会的,还说如果招了女婿发现我连件衣裳也不会做,连口热乎饭也端不上桌,女婿可能就吓跑了。”   严晟忍俊不禁,“不会。”   当小暖坐在秦家村的小院里,又带上顶针、拿起锥子坐在娘亲旁边捺鞋底时,深深觉得快点把三爷招进来或许不是件坏事,起码她就不用为了做针线的事儿发愁了……   跟着大黄玩石子的小草颠颠跑过来,“娘,该去了不?”   秦氏抬头看见眼太阳的位置,“差不多了。”   小暖立刻放下捺了一半儿的针脚歪七扭八的鞋底子,“那就走吧。”   今日是陈老爷子的七七。大周人认为人死后阴魂要过七殿,所以每七日一祭,七七四十九为满七,是大日子。这一祭由儿子主祭,要烧香烧纸钱,备牲畜菜肴等奠祭。   小暖和小草还是陈家女,论理还要回陈家去参加祭祀。   秦氏不放心,“护身符和护身玉带了没有?”   七七这一日又叫“回煞”,死者的阴魂要回家看看家里是否安好。陈老爷子死时陈家正是风光的时候,如今却已人人唾弃,秦氏怕陈老爷子回来后把怒火都撒在她的两个闺女头上,便让小暖找她的七师兄求了护身符。   张玄清非常够意思,不光给了护身符还给小草一块护身玉佩——小暖已有她师傅和师姑给的两块玉佩,张玄清没有更好的。   小暖和小草带上护身宝物,只带了绿蝶和贺风露,赶往陈家,她们一出门大黄立刻跟上。   这是陈家父女大堂针锋相对后第一次正式见面。不光秦家村的,周围十里八村的村民和县里看热闹的人也来了不少,大伙围拢在陈家门口、坟地边,甚至树上都坐着人。   望见这场面,小暖便对大黄道,“大黄先会回去,我和小草一会儿就回去。”   “呜——”大黄低下脑袋。   小草道,“大黄不放心,要跟着一起去。”   她们每次去陈家,大黄都不放心的,跟着就跟着吧,小暖道,“那大黄跟在风露和绿蝶身边,别大声叫,省的被人说你惊了爷爷的阴魂。”   大黄立刻抬起头甩尾巴,颠颠退到贺风露和绿蝶中间。它先蹭了蹭贺风露的腿,然后站在绿蝶身边。大黄这是已经发现自己的功夫比贺风露好了?果然有眼光。绿蝶翘起嘴角,得意地斜了一眼贺风露。   贺风露斯文笑道,“你想多了,大黄只是觉得你更需要保护而已,不信你问大黄?”   绿蝶拳头嘎巴巴作响,“回去后让大黄看着,我要与你大战三百回合!”   贺风露有长者之风地点头,“好,风露让你二百九十五招。”   “汪,汪,汪!”大黄很是激动,引得看热闹的人纷纷看过来。   “大黄说……”   小暖赶忙压住小草的脑袋,“好了,不许说也不许叫,咱要进去了。”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址: 第三六九章 阴魂   “这就是那条一泡尿尿倒承平王府的大黄狗?”   “对,这狗就叫大黄,老厉害了!”秦家村人很是自豪。   “看着挺壮实啊,这毛也油光水滑的。”   “那是,秦夫人天天派人陪它进山逮兔子吃,能不壮实嘛。”   “这狗在京南破庙里叼兔子给主子吃,韩青去杀人时它还会救主,这样的好狗别说吃兔子,就是要吃肉包子也得给买啊!”   “……”   万众瞩目的大黄稍稍有些不适应地甩了甩脑袋,绿蝶拍了拍它以示安抚,跟着二位姑娘一起往里走,韩二胖等人帮小暖开路。   院内已摆起香烛酒食,身穿孝衣的陈祖谟正跪在祭桌前烧纸,柴玉媛和皮氏立在一旁。   小暖还是第一次见柴玉媛穿得这么素净,一身孝衣,头上只戴了一朵白绢花。上次陈老爷子入葬那日,她头上还插了根珍珠簪的,这是终于知道收敛了。   小暖四人一狗进院后,所有人都激动了,一声不吭地盯着柴玉媛,想看她怎么个反应。   柴玉媛本是低着头的,她抬起的目光先落在大黄身上。这该下油锅的死狗,居然又吐着舌头冲她哈哈!   想到这些日子所受的委屈和今日别人围观谩骂的耻辱,柴玉媛的心火腾地往上冒,想过去踢死它!不过见到夫君抬头看过来,柴玉媛深吸一口含着烟火的窒气,为了夫君,我忍!   便是她肯,她的身子却不肯,柴玉媛挤出难看的慈祥向这小暖和小草刚走了两步,一身的火气都被挤到胃里,肠胃一阵翻滚,怀孕五个多月柴玉媛忍不住弯腰,吐了。   绿蝶和贺风露立刻护着小暖姐妹后跳,没有溅到污秽之物,但跪在地上的陈祖谟可就没这么幸运了,他脸上孝衣上都溅了些。   众人见了一阵舒爽地叹息,就差鼓掌了。陈祖谟的肠胃也是一阵翻腾,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呜——”不被允许大叫的大黄嗓子里发出低喝,渐渐露出獠牙。在它看来,柴玉媛这是又当众挑衅了。   不用姐姐说话,小草立刻用小胳膊抱住大黄,天真道,“是郡母肚子里的小宝宝踢了郡母吗?”   柴玉媛难受得两眼泛着泪花,根本说不出话。   陈祖谟抬头用眼冰封住要骂人的老娘,又才吩咐柴玉媛道,“夫人身体不适,先回屋休息。”   武婢扶着柴玉媛进了屋,下人过来利索地清理地上污秽,陈祖谟也进屋换衣袍。   为示悔过之诚,柴玉媛出牢后没回别院而是搬回村中居住,陈祖谟进屋时她正撕扯衣裳撒气。   见到夫君进来,柴玉媛委屈地悬着眼泪,生气扭头不看他。   陈祖谟也不说话,换了衣服又走去,依旧跪在原地烧纸。   小暖的目光则盯着竖在堂屋门前的长竹竿上,这竹竿从上到下均匀贴着多张纸钱,纸钱随风呼啦啦作响。   据说,归来的陈老爷子的阴魂见到这根竹竿就会落下来,进屋。   “为父尚无子,小暖将这罐鸡蛋端到你奶奶那屋,放在墙角。”陈祖谟忽然吩咐道,“你是长女,此事当由你来做。”   小暖微微一愣,不晓得放鸡蛋是什么规矩。   韩二胖心中骂娘,靠近小暖的耳边低声道,“别去。”   这一罐子煮鸡蛋是用来贿赂殃神的,趁着殃神吃鸡蛋时,回家的阴魂才好落地,在屋里多待一会儿。   按说,这鸡蛋该嫡孙去放,没有嫡孙的多是由嫡子亲自去放。放了鸡蛋若是阴魂不归,便证明这煮鸡蛋没能贿赂殃神,对这放鸡蛋的人便有诸多说法了,比如不孝,比如德行有亏等等。   陈祖谟这是要趁机给小暖安插罪名了!果然他心里恨着小暖,一肚子坏水!   “咋地?这本来就是你该干的事儿,你爹还使唤不动你了?”皮氏脸上不悦。   虽然不晓得这鸡蛋是干嘛的,但小暖娘亲没提,又是渣爹让她干的,就一定没好事儿!   众目睽睽之下,小暖举起自己的双手,“不是我不想去,而是我的手上扎了不少窟窿眼,还冒血珠呢,怕污了罐子。”   秦三奶奶赶忙问道,“你这是咋地了?让棉花桃扎的?”   “不是,纳鞋底子扎的。”小暖如实道,“我想学着给我娘做双鞋。”   “真是个孝顺闺女。”秦三奶奶摸了摸小暖的头发,“她奶奶,小暖手上有血确实不能搬祭物。”   她不行,还有小草呢!皮氏沉着脸还没开口,小草就主动问道,“小草搬?”   皮氏刚要点头,便听小暖身上那个穿青衣裳的丫鬟开口了,“二姑娘今日犯煞,不宜。”   这又是谁?皮氏皱起眉头。   “风露是我师侄,道法高深,她的话还是要听的。”小暖开口解释道。   师侄……   “陈家这么多人呢,哪还非得让个六岁的丫头去了。”里正秦德也不满意陈家在这时候算计小暖姐妹,陈祖谟也是不长记性,他哪次算计得过小暖了!   里正这话一落,陈家人都后退一步,陈祖谟身后只剩了秦大郎,异常地突出。   秦大郎也是死读书的,不晓得这其中的弯弯道道,翻倒觉得挺开心,开口道,“恩师,让学生去吧?”   “好,大郎是祖谟的入室弟子,亲师如父子,正合适!”陈家人马上道。   “不行!大郎不能去!”看热闹的大郎的娘张氏立马跳脚了,“要是陈叔不会来呢?咋地,你们要把这个帐算在我儿子脑袋上吗?真真是好算计,我呸!”   母亲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口出恶言,秦大郎只感到羞愧,深深低下头不吭声。   “若是大郎德行无亏,家父怎么会不归来?也罢,此事还是祖谟亲自去吧。”陈祖谟站起身就要去端罐子,却被大郎抢先一步。   “恩师,大郎光风霁月,无愧于天地人神鬼,德行怎会有亏?让学生来!”   看着快步进屋的大郎,张氏急得直跺脚,可他已经去了,还能咋地!张氏眼珠子转了转,想着怎么从这件事儿上捞好处。   待到秦大郎出来后,陈家人进屋倒了一层草木灰,陈祖谟带着众人退出院外五十步,等阴魂落地归家。 第三七零章 为舵主润润奥莉奥的加更   因为生人不能与死魂碰面,陈祖谟带着众人退到院外,干巴巴地盯着、议论着,这对于陈祖谟一家三口来说,实在难熬。   这还不算,竟还有几个不显事儿大的小娃儿过来齐声高问,“陈祖谟,你改过自新了没?”   这句话陈祖谟每天要听无数遍!从老翁到刚回说话的小儿见了他都问上一句,简直成了所有人的口头禅!村里顽皮的娃娃们竟也以此为乐,每天跑到他的茅屋前守着,只为他出来时问一句,“陈祖谟,你改过自新了没?!”   陈祖谟心中气郁,面上却不能带出一点样子,弯腰行礼答道,“祖谟不敢忘前事,已改过。”   小娃儿们便咯咯咯地笑了起来,这是现在让他们觉得最有趣的游戏,屡试不爽,可比多猫儿、抓石子儿有趣多了。   小草一脸羡慕,村里的孩子除了她都玩过了,这样显得她很不合群……她的眼睛转了又转,转头悄咪咪地跟大牛说了一句悄悄话。   大牛点头,过去问了一句,“那你不忘什么,改过了什么?”   小娃儿们眼前一亮,对啊,还能接着问一句呢!   “陈祖谟,你不忘什么,改过了什么?”   皮氏心疼自己自小就优秀超群的儿子竟被一群臭猴子当众羞辱,却也无可奈何,只得低头垂泪听着。   众目睽睽之下,陈祖谟依旧弯腰回答,“不忘知法犯法,辜负圣上信任和济县父老的殷切期望,正日夜自省改之。”   “不忘因一时之怒,伤了亲生女儿的心,正想如何修补。”   “不忘娶妻不教,令她鲁莽无知犯错,正在教之。”   众小二听得星星眼了,没想到他会说这么一串。   堂前教子,枕边教妻,日夜自省,他倒是说了个全乎,如果他脸上的肌肉不再抽搐,看过来的目光再坦荡真诚一点儿,别含着这么多虚伪算计,可能还能糊弄她一下。方才在院子中算计自己呢,这就是改过了?!   他改了个鬼!   小暖不理会他目光中的哀求,自己又不是他这一伙的,凭什么帮他搭梯子!   “您改过之后,何时才能自新?”   陈祖谟一僵,没想到小暖又给添了一句!   还不待小娃儿们跟着追问,小暖便摸着大黄的脑袋,转头看着竹竿上飘摇的纸钱,“时辰差不多了?”   贺风露点头,“回九师姑,时辰已到。”   她不只是自己的女儿,还是秦氏的女儿,是师无咎的弟子,她的身份目前比自己还好用!陈祖谟忍着她!抬手接过一串鞭炮,陈祖谟拿着鞭炮进院,在屋门口点燃后扔进屋内。待鞭炮响完,七七之祭,宣告结束。   众人进屋去查找陈老爷子归魂的痕迹,屋内一层草木灰上并没有人的脚印,只围着放鸡蛋的罐子有一圈老鼠的脚印。   见此,皮氏的脸立刻就黑了。   陈祖谟似是不见,转头和颜悦色对小暖道,“让厨子准备几个你和小草爱吃的菜,晌午留下来用饭?为父有几句话想跟你讲。”   “我和小草爱吃什么?”小暖反问道。   陈祖谟愣住,转头看老娘,一看就知她也不知道。   小草鼓起脸,“爹都不晓得我和姐姐爱吃什么,还说让厨子准备我们爱吃的菜,骗人!你还没有改好!”   陈祖谟……   小暖又道,“您有话就现在说,我娘已经备好了饭菜,等着我们回去。”   这么多人盯着,陈祖谟哪好讲什么软话求和,只得放了小暖和小草回去。   待到她们出了陈家的院子,大黄忽然转了一圈,汪汪叫了两声,然后看着小草。   小草立刻道,“大黄说屋里那个罐子里有死老鼠。”   难为大黄能忍到现在,小暖拍了拍它的脑袋,“早就有的还是刚掉进去的?”   “汪汪汪!”   “刚跑进去的。“   这么一会儿功夫就能跑进去一只老鼠淹死,这老鼠胆子也太大了些,小暖随口说了一句,“看来他们该养两只猫了。”   “汪,汪,汪!”大黄说着,还挥爪刨了几下。   “大黄说,咱们家不养猫也没耗子,因为耗子都被它挖出来咬死了!”   小暖忍不住笑了,大黄一定不知道“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这句俗语,不过它说的也是真话,她们家里从来没见过耗子这东西。   “大黄是好狗,能看门还能赶耗子。”   大黄立刻得意地翘起尾巴,去围着绿蝶和贺风露转悠,这次不用小草翻译,小暖也看懂了,这厮要看绿蝶和贺风露打架……   没看到她们姐妹硬怼陈祖谟的戏的围观群众们失望地散了,陈家族亲跟着走了,陈家院内只剩下陈祖谟一家以及大郎和张氏这对母子。   对自己沦落至如斯,还对自己恭敬如前的秦大郎,陈祖谟已生出了些许好感,便和颜悦色地让他回去读书。   秦大郎却行礼道,“恩师,学生下一步当如何是好?”   秦大郎本来是在县学读书的,为了跟着陈祖谟跑回村里的陈家族学读书,后来又为了追陈祖谟又从族学追去京城,被陈祖谟随意安排在一个小私塾里。秦大郎知道自己的恩师回家奔丧后也就追着回来了,自然不想再回去,没有陈祖谟给付银子,京城那地界,哪是他能待的。   陈祖谟说道,“为师要守孝无暇教导你,你入族学跟在蒋夫子身边读。”   蒋夫子是学识渊博的老举人,慕云清先生之名自荐到族学教书的,让他教导秦大郎绰绰有余。   秦大郎咬唇为难,还是他娘张氏代他说道,“蒋夫子说他才疏学浅,教不了状元门生。”   这话可是有些难听了,陈祖谟皱起眉头,“他真是这样说的?”   秦大郎亦觉得屈辱,行礼道,“这是夫子的原话。”   正要进屋的柴玉媛一听便怒了,“领着我陈家的米钱,竟还敢如此猖狂,干脆用板子打出去了事!”   张氏撇嘴,尖声怪气道,“我说弟妹,族学里十个夫子有八个都这样说了,你要全赶走不成?要不是你做错事,咱能有今天吗,人家能这样看不起祖谟吗?” 第三七一章 观战吃瓜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陈家倒了,最懊恼的还属在他们身上押了重注的秦大舅一家。他们折腾了这好几个月,所有心血都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怪谁,还不是怪这个嚣张跋扈、不知天高地厚的柴玉媛!   柴玉媛的脸立刻沉了下来,大喝道,“放肆!”   秦大郎赶忙拦着,可憋了一肚子火、终于熬过了七七的张氏,哪里还压得住,跳脚骂道,“哎呦!架子还不小!你还当自己是王爷家的郡主呢?我呸!”   张氏是典型的泼皮破落户,现在柴玉媛也不过是个白身状元的娘子罢了,她怕个球!看着柴玉媛咬牙切齿的模样,张氏心中得意,喊得越发大声了,“怎么滴,我说了句实话你就恼了要拿鞭子抽我不成?来啊,你抽啊,照着这儿抽!”   张氏指着自己的脖子,“跟祖谟那道一样,给我也来个大疤瘌!老娘叫一声就不姓张!”   不能骂儿媳妇的皮氏听了只觉得爽,耷拉着眼皮也不拦着,柴玉媛何曾见过这等破落户,气得直发抖,“你……”   “我咋了,我行的正站得直,没惦记过有妇之夫,没叫着把自己的孩子剥皮抽筋!我比你强上一万倍,咋了?”张氏甩开儿子的胳膊,越骂越起劲儿,“要不是你这毒妇派人截杀我大妹和两个外甥女,我大妹能寒了心跟祖谟合离?要是他们不合理,能有后来这一连串的破事儿?丧门星,你就是个丧门星!”   这话说得太有道理了,这么多年来,皮氏第一次觉得张氏竟然这么会说话!   君子讷于言而敏于行,好男不跟女斗!陈祖谟甩袍袖进了屋,秦大郎抱着跟她恩师同样的想法,快步进屋。   柴玉媛见陈祖谟走了,以为这是他把地方留给自己,让自己教训张氏,便看了一眼霍嬷嬷。霍嬷嬷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个大耳刮子!   这等在内院里经常教训丫鬟仆妇的老嬷嬷,打人最是阴狠,张氏不光被打了一个耳光,脸上还被她的指甲划了四条血道,鲜血淋漓的。柴玉媛看了就爽得翘起嘴角,转身进屋。   她就算不是承平王之女了,也是贺郡王的侄女、嘉钰侯的外孙女、刑部郎中的亲妹妹,岂是张氏一个腌臜白丁村妇能惹得起的!   张氏一下被打蒙了,还不等回过神儿,就听自己面前的老奴才骂道,“在陈家的地界上,还轮不到你口出狂言!”   “我家老爷是看在秦少爷的面子上才不跟你计较,你若是再折腾下去伤得也是秦少爷的脸面!若是让人知道秦少爷有你这么一个德行有亏的母亲,莫说考不考的中秀才便是入场都不能!”霍婆子吓唬道。   “你吓唬谁呢!”陈祖谟这样缺德带冒烟的都能考上状元,自己骂两句柴玉媛就影响儿子的仕途了,当她是三岁孩子嘛?张氏索性不起来了,在地上捂着脸腿一伸,放声大哭,“来人哪,快来人哪,陈家又欺负人了啦——”   皮氏立刻一个耳光招呼在霍嬷嬷脸上,“你个老叼奴,没老身的吩咐,哪轮得到你伸手教训人!我陈家养不起你这这样目无主子的奴才,给我滚!”   霍嬷嬷一下就愣了,这是哪出?   屋内的两人,自动屏蔽了外边的喧闹,场面看起来高雅又斯文。秦大郎给陈祖谟敬了茶,才问道,“不如恩师给学生布置些书和题名,学生日日去五居书舍读书写文章,可好?”   陈祖谟点头,“只要你自己肯用工,何处何地都能读书。云清先生时常在书舍中,你若有不懂之处可以向他请教,云清先生非凡夫俗子,不会随波逐流人云亦云,若你诚心求教,他定会悉心指导……”   第一庄边上的空地,绿蝶和贺风露正在你来我往地较量着。小暖和小草捧着菜瓜,大黄面前则放着一盘子鸡肉煮南瓜,观战。   贺风露闪转腾挪收放自如,但绿蝶也是有进步的,起码没有五招就输掉,小暖连连点头。   韩二胖颠颠地跑了来,在小暖身边坐下拿起一个菜瓜开啃,“你大舅母跟你郡母吵起来了,你奶奶发飙借机赶走了你郡母身边五个仆妇,只给她留了俩小丫鬟。你爹和大郎啥都不管,在屋里待了半天才出来,这俩人真是绝了。”   小暖忍不住笑了,不用问也知道,皮氏这是嫌弃柴玉媛带的人太多又不肯下地干活,养在家里碍眼了。   “我看到秦大郎去了五车书舍,又气呼呼地下来去敲你家的大门,估摸着一会儿就来第一庄,咱等着。”韩二胖乐呵呵地啃瓜。   “所以二伯是来吃瓜看戏的?”小暖笑出了声。   韩二胖脸上的胖肉颤悠了颤悠,“嘿,看完戏再跟你商量点儿事。看,来了,来了!你说他找你干啥?”   “还能干啥,要五车书舍的木牌呗。”小暖又拿起一个菜瓜,“小草,待会儿就交给你了。”   小草眼睛亮晶晶的,“姐放心!”   “给不给?”韩二胖又问。   “二伯觉得嘞?”小暖问。   “不给,凭啥给他!”韩二胖狠狠地咬了一口,看着秦大郎跟余小欢在庄子口说话。   “就是!”小草学着韩二胖的样子,狠狠咬了一大口瓜,小松鼠一样地嚼着。   一会儿,余小欢过来请示小暖,“秦大少爷要求见夫人,小人跟他说夫人不在后,他又就说要见姑娘。”   秦氏一直为棉花落黑桃的事儿而烦恼,因为每掉一个黑桃就是少收一朵棉花。虽然有的大个黑桃捡回来晒晒也能裂开摘下几瓣又黄又硬的棉花,但这样的棉花根本就不能用来织布,纯粹浪费了。   所以秦氏每听到棉花田里落桃的声音,心就跟着一揪,疼啊!   今天上午第一庄的花匠赵长青打听到济县城北有一户花匠养的小棵金桔又多又不落果,便想去取取经,秦氏见小暖她们平安归来,就带着王函昊、翠巧和张冰一起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让他过来。”小暖吩咐道。看戏的韩二伯都来了,能不让他过来么。   贺风露见有客到,便一个纵身跃到小暖身后,脸不红气不喘地执行自己的保镖任务,战败的绿蝶擦擦额头的汗,也站在小暖身后,目光有些沮丧。   韩二胖看看小暖身后的贺风露,眼睛贼亮贼亮的。   秦大郎见小暖居然坐在山坡上而不是正堂里见他,觉得她轻慢了自己,脸上便挂了色儿,硬邦邦地道,“五车书舍的木牌我拿一块!” 第三七二章 好狗护三村   木牌给他一块?   小暖挑挑眉,看戏的韩二胖喷了瓜,这秦大郎,还真拿自己当回事儿。   小暖笑眯眯问道,“你要木牌干什么?”   “自然是进书舍读书。”秦大郎暗自腓腹,没教养的臭丫头到什么时候都没教养,孝悌都不守了!   小暖看着他就像看个奇葩一样,连生气的念头都兴不起来,“想要进去读书就自己到五车书舍门口去排队领木牌,这是规矩。”   秦大郎怒了,“我不是偶尔去看,而是要日日时时刻苦攻读!我不想天天早起去排队,你给我一块木牌!”   “你不想排队就要给你,这是什么道理?”小暖好奇地问道。   “小草就不用排队。”秦大郎理直气壮地道,“她还不是天天去看,甚至还许她带着几个乳臭未干字都不认得几个的小儿随意进出,你给她木牌,为什么就不能不给我!”   “姐姐没给小草木牌,那是小草家的书舍,小草想进去就进去,大郎表哥想像小草一样,那就让大舅舅给你开一个书舍啊。”小草也理直气壮道。   “汪!“大黄立刻声援。   “小草说得对啊!”韩二胖跟着点赞。   真真是欺人太甚!秦大郎深吸一口气,只跟小暖讲道理,“我是你的亲表兄!而且那书舍里不光有你家的书,还有我恩师买的几百本书,我为何要排队?“   小草又怼道,“我爹买书回来又不是给你一个看的,族学的夫子和二郎表哥去看还得排队呢,为什么就大郎哥不用?”   “就是!”韩二胖第一个点赞。   “汪!”大黄叫了一声后,斜了韩二胖一眼。   这是嫌弃自己抢了它的风头?这狗……真是……韩二胖摸摸胖脖子,笑了。   秦大郎皱起眉头,“我是恩师的亲传弟子,当然与旁人不同!我能来此处跟你们讲这些是寻着君子先礼后兵的礼数,你们若不给,我这就去给恩师讨要,到时别怪我让你们下不来台!”   “大表哥真奇怪,那书舍是小草家的又不是我爹家的,我爹有牌子吗?”   “汪!”   “当然没有!”韩二胖这次守规矩了,第二个点赞。   果然,大黄不瞪他了。   ……   秦大郎气得眼都红了,“你们给我等着!”   “小草在哪等着,书舍里边吗?好呀!”小草才不怕他。   秦大郎怒极,转问小暖,“你怎么说?”   “我妹妹怎么说,我就怎么说。”小暖依旧笑眯眯的。   “好,好!”秦大郎用力跺了跺脚,发狠道,“你们今日这般在坡下羞辱我,我记住了!等我高中之后,别怪我不给你们脸面!”   小草啃了一口瓜,“小草的爹就是状元,该有的脸面小草都有了,大郎表哥能中个比状元还厉害的?脸面用来干啥?”   “汪!”   “就是,你要上天啊!”韩二胖继续保持队形。   秦大郎气得拂袖而去。   小暖立刻表扬,“说得好!小草越来越能干了!”   “汪!”   “大黄也越来越能干了,叫得非常是时机!”小暖立刻表扬。   韩二胖张了张嘴又闭上,不跟了。   小草和大黄美滋滋地凑到小暖身边求抚摸。小暖擦净手,双手齐开顺了一会儿毛后,道,“去玩。”   待大黄和小草走了,韩二胖才抹抹嘴长叹一声,“你这日子过得真让二伯羡慕。”   小暖乐呵呵的,“二伯过得也让小暖羡慕。”   韩二胖呵呵笑了,“那是,要说咱们村过得痛快的,就数咱两家了。这秦大郎没把你爹的心眼学过来,书生的臭架子倒学了个十成十,我看他成不了气候。”   小暖也点头,秦大郎这拧巴性子,自有他吃亏受罪的时候。自己又不是他的爹娘恩师,才没这份闲心去管他,“二胖伯找小暖有啥事?”   韩二胖嘿嘿笑了几声,“二伯虽然脾气不好,但也是条好汉。这俗话说‘好狗护三邻,好汉护三村’,咱们附近这几个村子二十多年来一直是二伯带着几个哥们儿弟兄罩着的,也没外人敢来欺负咱。”   小暖点头,秦家村一霸当然得有些势力,算不上黑道也算地头蛇,好在韩二胖是个有原则的地头蛇,不偷不抢,所以他们这几村很是太平。   第一庄的棉花要开了,这是大伙没见过的稀罕东西,盯着看的人可不少,还疯出棉花一斤几十文钱的行市,小暖提了小心,让人日夜守着,也是因为有韩二胖在,所以她不怕小混混们来捣乱,因为附近的小混混都是韩二胖的手下。   “可前些日子,胡家庄的胡天成那帮混子,居然敢跟二伯叫号!”韩二胖声音大了起来,“胡天成就是个什么东西?那就是个欺男霸女、偷鸡追狗的货,二伯能让他掐了尖儿?”   “不能!”小暖立刻配合,大概知道韩二胖找自己什么事儿了,打架!   “这事儿也怪二伯,二伯自打开了笔墨铺子后,拳脚功夫上练得不勤快,手下的弟兄们也照顾得不到跑了几个,二伯带着人去教训胡天成了,居然输了!他娘的!”韩二胖忍不住骂了一句,“胡家庄那块的事儿二伯现在都插不进手去,这该死的胡天成还想把守伸进咱们村里来!说了以后天一黑不管是谁,只要过胡家庄的地界都得给他交钱,不交钱就别想安生!”   “前两天,咱们村韩家的俩小媳妇去赶集擦着黑回来时,就被他们拦住调戏了,这口气老子咽不下去!”   小暖皱起眉头,这的确是过了。   胡家庄就在第一庄南边不远,如果胡天成这帮子混大了,不光秦家村,第一庄也得受到祸害。   得帮着韩二胖把胡天成这帮子收拾老实了!   “二伯我看着胡天成他们这做派有点不对劲儿,觉得他们要趁着天黑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昨个就摸黑跟了他们一趟,可他奶奶的!他们晚上出门居然带着狗,要不是二伯机灵跑得快,就得被狗咬了!”韩二胖提起昨夜的狼狈,郁闷得不行,太有损他的威名了!   小暖赶忙问,“那二胖伯看到他们打什么主意没有?”   [ ] 第三七三章 秦氏请三爷吃瓜   “没有啊!我离着还八丈远就被狗闻着味儿了!”韩二胖一拍大腿,懊恼道,“小暖,这次二伯要把这位子夺回来,就得靠着你了!”   小暖非常给力,“二胖伯要小暖干啥,尽管吩咐!”   韩二胖一巴掌拍在小暖的小肩膀上,“二伯就知道你绝对够意思!这两天晚上你把大黄和……你师侄借给我,咋样?”   小暖舍不得大黄跟着出去辛苦,“二胖伯,对付那些人,有我师侄一个就够了,用不着大黄的。”   韩二胖点头,“事儿是这样没错,可二伯是场面人,得让他们输得心服口服!人对人,狗对狗!大黄现在是打遍三村无敌手的狗王,二伯带着它去把胡天成的狗镇成哑巴麻爪儿,然后再让你师侄儿穿着白衣裳披散着头发在树上飘几圈,保证他们个个儿吓尿,到时二伯带着哥们儿弟兄们往他们面前一站,嘿嘿嘿……”   小暖……   “好主意!”   绿蝶看了眼跟着小草的贺风露,一脸坏笑。   又跟小暖嘀嘀咕咕地商量了一会儿后,韩二胖心满意足地先去准备。绿蝶则小步蹭到小暖身边,“姑娘……”   “想去?”小暖忍着笑。   “嗯。”绿蝶立刻点头,去看贺风露被迫装鬼,足够她笑一年的,“绿蝶今晚请师姐过来保护姑娘,成不成?”   就算是去玩,绿蝶也不会忘了自己的任务,她是姑娘身边的最后一道防线,不容有失。   小暖摇头,“不用,我就在庄子里,哪也不去。三爷最近很忙,别为这点事儿动用他身边的高手了。”   “其实只要不是三爷吩咐的任务,师姐可以换班过来的,暗卫没有姑娘想得那样忙。”绿蝶眼巴巴地看着小暖,如果师姐不来,她哪能放心去看戏。   难得这丫头有这么像个孩子的时候,如果不是因为跟娘亲睡在一间屋里,小暖都想陪着她去看戏,而不是让玄舞跑过来了,“那你去看看。”   “多谢姑娘!”绿蝶过去跟贺风露说了两句话,便飞也似的窜进树林不见了。   小暖收回抬起的手,本来还想让她骑马去的……   也不晓得为什么,她身边的这些高手,对靠自己的两条腿赶路更感兴趣。   绿蝶去了不过一个时辰便跑了回来,她不光带了师姐玄舞回来,还带了三爷的近身暗卫、第一高手玄散和大黄的好友玄其。   据小暖所知,三爷身边的暗卫功夫是按照数字大小排序的,名字中带的数字越小的,功夫越高。也就是说,为了看秦家村一霸斗胡家庄恶霸和狗咬狗,三爷身边的两大高手加上刚从暗卫队伍里剔除的预备高手绿蝶,要组队去吃瓜。   这吃瓜队伍是不是太强悍了些?小暖扶额,“三爷最近很闲吗?”   “回姑娘,三爷很忙,但我们几个正好今晚不当值。”最老实的玄其此时也有甚是激动,他的狗友大黄居然是狗王,狗王出战,他怎能不来。   小暖诧异了,她一直以为玄散是要时刻不离地跟在三爷身边的。如果玄散也跟人轮班,就岂不是说三爷还有跟他功夫相仿的高手?   玄散,玄三……莫不是三爷的暗卫中真的还有玄一或者玄二这样的她从来没见过的人物?   玄舞上前一步,递给小暖一个大篮子,“近日秋令果蔬成熟,三爷让属下送来给姑娘尝尝鲜。”   小暖接了打开,里边琳琅满目地装着葡萄、百香果、杨桃、小石榴、香梨、冬枣、菠萝等十几种水果,便不由得翘起了嘴角,三爷这是水果拼篮么?   “这些都是贡果。三爷请姑娘尝尝看喜欢哪几种,只要姑娘喜欢的,属下便按类给您送过来。”玄舞又道,若不是怕送来太多吓着秦夫人,今年皇宫赏给晟王的水果怕是已经论车拉到第一庄门口了。往年这些水果大都是进了小爷的肚子,如今小爷去了漠北,晟王府够格吃瓜的人也只有陈姑娘了。   小暖哈哈两声,她忽然有种灰姑娘傍上大款的感觉,而且这个大款还不是一般的大,而是全大周最豪,最帅,最厉害的那一个……   忍不住了,实在太幸福了!   “三爷吩咐属下先给您送两筐西凉蜜瓜过来,马上就到庄口了。”玄散一脸坏笑。   西凉蜜瓜就是哈密瓜,想起第一次跟三爷见面时,抱着哈密瓜在路边啃瓜看戏的自己,第二次见面时,抱着瓜到三爷的天香楼卖瓜买田被三爷抓了个正着的自己……小暖黑线了,笑没了,这厮当时一定在某个地方看戏!   “玄散……”   “属下在!”玄散拱手。   “你的轻功不是也挺好么,今晚不要看戏了,穿上白衣裳扮个男鬼。”小暖笑眯眯地道。   姑娘够狠!看戏的成了唱戏的!绿蝶和玄舞、玄其立刻不厚道地笑了。   玄散一脸郁闷地拱手,“属下遵命。”   敢不遵命?陈姑娘可是三爷的心上人、以后的晟王妃,为了她自己已经被三爷赶到门外了,若是再得罪了她,自己以后估计得扫马粪去!   玄散暗暗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让你管不住自己的嘴!   待秦氏回来时,见自己的两个闺女和展宏图正在吃瓜,旁边还放着两大筐椭圆带渔网纹的长瓜,“这是……西凉蜜瓜?”   小草立刻跑过来把瓜举到娘亲嘴边,“娘吃,可好吃了。”   秦氏咬了一口,凉甜得很,“比咱们种出来的甜多了。”   去年得了蜜瓜,秦氏留了籽今年在茶宿边的田里种了几棵,结的瓜可比这个味儿差多了,“这得老些银子?”   小暖得意地摇头,“没花钱,客商送过来的。”   秦氏惊了,什么客商这么大方?不过庄子里人多眼杂,她也不好问,“这么多瓜咱也吃不完,给三爷送一筐过去?”   “咳咳咳——”小暖被瓜呛得涕泪横流。   秦氏赶忙帮她顺气,“你瞧瞧你,多大的了,吃个瓜还能吃成这样!”   小暖一边擦眼泪一边咳,“三爷……咳……三爷不会缺瓜吃的……咳……”   “缺不缺跟咱们送不送不沾边儿,我说去年咱去天香楼卖瓜时,三爷咋会十两一个买咱们的瓜!原来是他老人家在咱们落难的财神庙里就记住咱们了。“   秦氏越说越激动,“他老人家是看咱娘仨儿日子过得艰难,才帮衬咱们的!如果不是三爷,咱们就没钱建山长茶宿,没有现在的好日子。”   “绿蝶,你跟小欢一起给三爷送瓜去!”   绿蝶无助地看着小暖。   小暖一边擦眼泪一边摆手,“去……跟三爷他老人家说,我们娘仨请他吃瓜。”   [ ] 第三七四章 我做的不就是你做的?   农历初三晚上是什么样子?八月十五的中秋农历初三该是什么样子?   是太阳落山时月亮一闪便跟着落山的样子,是阴云半遮星朦朦胧胧的样子,是秦家村村霸韩二胖率领着一帮哥们弟兄、一只大黄狗和小暖友情赞助的五个强有力的打手报仇雪恨的样子。   是余生里,让韩二胖吹了一辈子的样子!   天刚黑,韩二胖便集合了六个铁杆弟兄,带着大黄和绿蝶、贺风露以及小暖友情赞助的男鬼和三个吃瓜群众,前往胡家庄。   这三个吃瓜群众是玄舞、玄其、玄咎。玄舞跟绿蝶回府送瓜,顺便找人替她在小暖身边当代打值夜时,得知用功夫称霸暗卫、让大伙受气无数的玄散今夜要装鬼,一号代打玄咎直接拒绝,直接加入吃瓜队伍。   最终的代打,是三爷……   三爷收了秦氏送来的水果后心情激动,又因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思念,夜探第一庄。   他没有立刻现身见小暖,而是在暗中保护着,静静看着第一庄西北的三进院落的主院卧房里,小暖的身影映在窗纱上。   她在做鞋,从影子上都看得出小丫头很不熟练,拿着铁锥子在鞋底上杵半天弄出个针眼,再把带线的针穿过去勒紧,然后下一针。   三爷看得心疼,但听着她们在屋内说说笑笑的又觉得十分温暖。   这才是天伦之乐,才是一家人该有的样子。哪像皇家,几乎感受不到的亲情完全被阴谋和算计掩盖,众人整日忙忙碌碌,只想着怎么样才能握紧手里的东西后再去争夺更多的东西。   待到小暖扎累了,到院子来活动几下却见到一身黑衣的三爷时,震了,“三爷对下属真好,为了让他们去看个戏,竟然亲自出马替他们当差!”   三爷含笑道,“去披件深色外裳,再拿上你的鞋底子们和铁锥子出来。”   小暖有些不好意思,“黑灯瞎火的也看不到,等小暖做成了再给三爷看。”   三爷无情拒绝,“不算黑,看得到。”   这夜色的旖旎和他语气里的轻松,让小暖无法拒绝,只得进屋跟娘亲撒了个小谎,带着她半个多月的劳动成果到了院里。   三爷抱着她直接蹿起,踩墙跳到院外的一棵大树上稳稳坐了。   小暖被三爷抱在怀里时还是晕乎乎的,有点能理解大黄这奇特的爱好了,因为这样真得挺舒服的。   “给我。”严晟接过足有半尺厚的鞋底子,难怪小丫头做得费力,这鞋底是用麻布一层层刷糨暴晒制成的名副其实的千层底,结实得很。   心疼她那在夜里更显得可怜的小鸡爪子,三爷拿起锥子轻轻松松地在鞋底上替她穿孔。   小暖适应了黑暗后,发现他在替自己做针线,赶忙道,“我娘说这个要我自己做,这是给我娘的第一双鞋,我想自己做。”   “我做不就是你做?”三爷理所当然地说着,“再说给岳母大人的鞋是你我联手制成的,岂不是更非同寻常?”   这情话说的如此直白,小暖的脸都羞红了,“可是你扎了孔,我娘一眼就看出来了。”   “放心,按照你的针脚扎的,很不整齐。”三爷又道,这对于任何事都要求整齐划一的三爷来说,其实也满难为的。不过为了小丫头,他想也不想地便做了,没有一丝为难。   真是越来越喜欢了呢,三爷欢喜,忍不住低头,在她的发上啄了一下。   这又不是上元夜,男男女女在外手拉手搂搂抱抱可是要被人说三道四的啊!暗中还有不少人盯着呢,小暖害羞道,“三爷,有人看着呢。”   “他们看不到。”严晟心情颇佳,挑选适合隐藏的树枝观察敌情,是他不到十岁时便已熟练掌握的本事。   “中秋夜时,咱们去看花灯?”三爷也跟小暖想到了同一件事。   “八月十五是小草的生日,八月十六可不可以?”小暖跟三爷商量道。   严晟点头,琢磨着该送小草点什么东西让她高兴,“把府里的狗崽子抓一只过来让小草养着?”   小暖立刻摇头,“不成,大黄不让养。”   自打娘亲和小草第一庄和秦家村两头跑后,娘亲便去村里有小狗的人家挑了一只回来,打算一个院里养一只看家。   可出去玩的大黄回来发现了小草身边的小狗崽子后,汪汪跳脚叫了一顿便叼起来送了回去,还闹了好几天狗脾气,使得小暖三人坚决放弃了养小狗的念头。   三爷听了笑道,“会不会那只恰好是公的,换只小母狗试试?”   小暖骄傲地道,“伴侣啥的我家大黄可不缺,二胖伯说今年我们村的狗崽子九成九都是大黄的,所以它才能一闻就知道小狗崽子是哪家的!”   三爷……   此时的大黄,正匍匐在绿蝶和玄其中间,一动不动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战斗。   “来了!”玄其道。   “呜……”大黄也压低了声音,嗓子里发出警告。   “璇兄弟,哪呢?”边上的韩二胖低声问道,他咋啥也没看到?   贴了大胡子变了声调的玄其在秦家村是过了明路的,名称璇革,跟韩二胖也打过照面。玄其用大手给大黄顺毛,“听声音,马上到了。”   韩二胖仔细听,可除了风声虫声还是啥也听不到,不行,这可有损他村霸的威名,韩二胖低声吩咐身边的兄弟,“听到没,来了,都给我仔细着!”   众兄弟煞有介事地一致点头。   又等了一会儿,才见有人打着小小的火把悄没声息地过来了。   韩二胖激动了,大黄立刻站起来甩了甩脑袋,冲着山坡下露出一口獠牙,嗓子里发出低沉绵长的警告的呜呜声。   山坡下的人没察觉,但他们带的狗听见了,呜都不敢呜一声便夹着尾巴低着头继续走。   莫非这是大黄的爪下败将?玄其的眼睛都亮了!   韩二胖嘴角都咧到后脑勺,带劲儿,太带劲儿了!下一步该是闹鬼了!   可他等了半天不见贺风露和那男鬼飘出来,忍不住低声问绿蝶,“这是咋了?”   绿蝶低声道,“风露他们发现情况不对,改变计划先跟了上去。”方才的虫鸣生是暗卫特有的传递消息的叫声,绿蝶听懂了,玄其三人也听懂了。   “那咱咋办?”韩二胖又问。   能让玄散改变计划的应该是大热闹,怎么能不去看!这里为首的玄舞站起身,“你们在此继续埋伏,某去去就来!”   说完,她落地无声地跟了上去。   韩二胖捏捏下巴,早知道小暖找来的人都这么厉害,还弄啥夫妻鬼,干脆来场群鬼出地府多带劲儿!   [ ] 第三七五章 地狱无门自来投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上元佳节那夜是的心动是无法言表的激荡,这次的心动却非常得自然而神奇。   抱着小暖坐在树上,听她叽叽喳喳地话家常,三爷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他聪明的脑袋一片空白,却又一种很幸福的感觉。   虽然没有经历过,但他知道这就是家的感觉。   忽然,三爷的眼睛刹那清明,因为一阵风声落在树下,有人来了。三爷静静听小暖说完,才轻声道,“天色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   这声音让树下的玄散明白,自己又惹祸了……   三爷纵身将小暖送进院内,见玄散那厮直挺挺地跪在树下,“三爷,有人趁夜色在山中偷运粮食。”   三爷的脸立刻冷了。   朝廷粮仓向城中粮商放粮后,粮价稳定,民心也安稳了。三爷以为这件事算是过去了,没想到还有人敢借机作祟,真是嫌头上的脑袋安得功夫长了!   “多少?”   “属下等未打草惊蛇,只见山中有几十头四蹄裹布的毛驴,天黑后开始运粮去向为山中,目的地还不清楚。”玄散简要回话,他也只这事情重大,特意回来送消息。   几十头牲口,这已然不是小粮商了,严晟道,“派人跟着,摸清来龙去脉后让楼萧迁出面,若是售往外番,当场格杀,严惩不贷!”   这也算是三爷对上次柴玉媛一案后,给楼萧迁的奖励了。   “是。”玄散立刻转身去了,对于这一趟不用装鬼还能抓几个硕鼠,他表示非常满意。   没用鬼吓唬到人的韩二胖也非常满意,因为他一不小心竟掺和进了衙门的案子里。等这件案子破了,他韩二胖就是功臣,大功臣!   韩二胖过来找小暖时,走路都是带风的,“那场面,起初时二伯以为是走镖的,可一看不对劲儿啊!哪家走镖的会不要命了大晚上走?后来二伯又琢磨是盗墓的,可一闻味儿就知道不是!那一大帮人,只有我闻出来那袋子里是今夏新收的粮食!”   昨晚玄散发现不对后玄舞跟上去后,绿蝶跟贺风露一商量,让贺风露带着大黄回来,绿蝶带着韩二胖也跟了上去。   在暗卫眼里韩二胖不算个啥,但绿蝶知道韩二胖在姑娘眼里的重要性,今晚这场戏本来就是为了他才搭的台子。不能计划有变,就把正主丢下不管了不是。   早就听绿蝶说了事情经过的小暖,依旧兴趣十足地与韩二胖分析,“二伯觉得这粮食是打哪来的?”   “晚上偷着运的东西一定是见不得光的,我估摸是哪个黑了心的粮商偷偷攒下的,找价高的卖家换钱去!这卖家肯定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大的主,八九不离十是卖给契丹的粮贩子。这可是挨千刀的重罪!”韩二胖压低声音道,这事儿不能跟别人说,他也只能跟小暖念叨念叨了。   金吾卫将士为保家园在边关浴血奋战,脑袋里只有钱的奸商却想着给外邦送粮,让他们吃饱肚子打杀大周将士,这是叛国通敌的大罪,不挨千刀才怪!想到这里,韩二胖脸上的横肉直颤悠,“胡天成他们这帮畜生!”   怨不得他们不让人天黑过胡家庄,因为运粮要走的一段山路离着胡家庄村边挺近,晚上有人经过一定会听到动静!胡天成怎么可能不知道里边是粮食,怎么可能不知道这粮食来路不正去处不明,他们竟然还跑到山里去帮人家牵驴!   小暖反倒放了心,胡天成之流牵扯进去肯定免不了牢狱之灾,也省得她再出手收拾他们了。济县之内有这个胆子贩卖粮食的粮商是哪个,小暖心里已有了谱。真真是应了那句话: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   本来为了大局着想,小暖决定放吴家一马,但没想到他们自己往刀口上撞。这可就别怪她不客气。   吴家要垮,那她当然要趁机收一批家当。吴家的卖卖和田庄她心里有数,脑袋里立刻把三个大庄子划入自己的资产里。   事不宜迟,小暖换上男装去找赵书彦,合计如何瓜分吴家的家业。吴家出事儿后朝廷必然会查封他们的家产,然后搜刮一遍后换成钱缴入官库。至于这些家当跟谁换钱是官府说了算的,小暖要先人一步跟赵书彦分一分,然后再说怎么吞。   跟在小暖身后的黄子厚低声道,“小人去看过了,吴家店里卖的的确是陈粮,但是他们还是照常从官仓买粮。”   小暖点头,吴家借着朝廷放粮恩济百姓的时机,领新粮卖他们囤积的陈粮,暗地里把新粮转运卖高价!   好手段,好大胆!   赵书彦听了立刻分析道,“能让吴恙这样铤而走险的,一定是大买卖。不晓得哪些人掺和了进去。你我先回去,把身边的人仔细查一遍,看手下有没有人搅合进去,一定要打扫干净。”   小暖立刻点头,“还是表哥想得周到!”   前些日子屯粮居奇的商家不少,手里有余钱的商家就算自己不出手,也会投些钱给粮商趁机捞一笔。小暖和赵书彦虽然告诫过自己的人,但难免会有铤而走险的。   这些人要立刻清除。   “若愚兄所料不差,展家一定掺和了,陈大人那边怕也不干净。”赵书彦笑道,“若真是如此,倒也省了你的事。”   这两个多月,小暖为了教训展毅能开了两家铺子跟展家打擂台,展毅能那蠢货哪是小暖的对手,早被她挤兑得亏本,就剩下甩货关门了。   小暖托着小腮帮,叹口气,“展毅能之流,连让日爰解闷儿都不够资格。”   太弱了!   她现在遇到商业竞争对手都太弱了。吴恙虽是个强的,但小暖经过这几个月也看清了,吴恙不是强在商业手腕而是旁门左道,若当面锣对面鼓地与小暖斗,他也不够格。   赵书彦见她这小傲娇的样子,也笑得满脸骄傲。吴家倒了后,济县之内有能力与她一争的,也就只剩赵家了。   可他们赵家与小暖之间,有什么好争的?   小暖好便是他好,小暖赚钱就等于是他赚钱。 第三七六章 罚银双倍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日爰并非想做独家生意,实是这其中有些事日爰还未想好,一时难下决心,还请表哥见谅。”小暖真诚说道,棉布一定是笔大生意,小暖不可能独吞,但怎么办她还真得掂量着来。   这丫头又开始文绉绉的了,赵书彦憋不住,大笑起来,“愚兄明白,你我之间永远无须如此客套。”   永远?小暖心里惴惴不安。若是赵书彦知道自己跟三爷在一起了,还会这么说吗?   一定要在她和三爷的事公之于众之前告诉赵书彦,否则她的生意合伙人,怕是留不住了,而且朋友都没得做了。   “还有事?”赵书彦见她如此为难,心里隐隐觉得不安。   小暖立刻点头,“是有事,不过不急,待有空时再与表哥详谈。”   赵书彦若有所思,但并没有为难她。   小暖出来后抬头看了看青天,真心希望自己穿过来后就是个真男儿,弄他十个八个的铁哥们,一起纵横大周商界,再娶个三爷这样的如意美娇娘当媳妇,暴甩渣爹十条街!   “黄子厚!”   黄子厚被小东家的语气吓了一跳,赶忙道,“小人在。”   “你去打听打听,陈状元家与吴家是否有生意上的往来,是否在吴家的粮铺里入股。”   虽按小暖对渣爹的了解,他应该不会弱智到掺和这种事,但赵书彦既然提了这么一句,必有他的道理。若是渣爹真掺和进去,倒可以一窝端了事。   “是!”黄子厚立刻跑了。   旁观者清,绿蝶上前一步劝道,“少爷无须如此,您又没给过表少爷什么许诺,都是他一厢情愿罢了。”   姑娘重情,绿蝶可不想看她陷入两难之中。   “你说得知我与三爷在一起后,表哥会怎么样?”   绿蝶想了想,赵书彦在别人面前的确是只笑面虎,但这姑娘这里不过是只猫儿,不足为虑。   “应该不会怎么样,顶多是独自生几天闷气或者外出做一趟生意,待再见时也就过去了。表少爷是个商人,您身份改变后给他带来的只有好处,这点帐他不会算不清楚。”   如果他真能这样理智就好了,异地而处,小暖都不见得能理智至斯,还得慎重,毕竟赵书彦不是旁人,“走,回绫罗霓裳!”   家业大了,便有当家人看不到或者说下边不想给她看的角落,小暖亲自坐镇,吩咐各店的大小管事们严查了两日,果然查出店铺内有两个小管事偷偷砸钱囤粮,好在他们还算知道自家主子跟吴家有嫌隙,没有入股吴家的铺子。   因小暖下过严令,这次查出来后雷厉风行地把两个管事辞了,并召集两家铺子所有的掌柜、管事、伙计,当着大伙的面重申绫罗霓裳的规矩,并列出八条铁律,让众人铭记于心,整肃绫罗霓裳的风气。   同时,小暖也写信送去绫罗霓裳在京城、登州、益州和苏州的分号,要求分号掌柜一律严查手下,店铺内的伙计没本事的可以慢慢教,一旦品行不端有违小暖列出的绫罗霓裳八条铁律的,一律辞退,永不录用。   查完绫罗霓裳,便是清水锦绣这些小布庄,小暖联合信叔和二舅忙得不亦乐乎,楼萧迁那里也忙得如火如荼。   他从晟王处得了消息,得知他所辖的济县之内竟有粮商勾结外地粮商向番邦各部贩卖粮食!战时,粮草乃是各州县第一要务,出了这样的事,还了得!   对于晟王没有越过他直接出手抓人,楼萧迁感激肺腑,立刻派捕头带着衙役跟随三爷的部下进山捉贼。   玄其带着捕头们直接杀到大周边城析津,正在与番邦粮商给粮食过称的吴家大少爷吴恙抓获,敢反抗的吴家打手当场被玄其格杀五人,才制住混乱场面,现场缴获稻谷三十万斤!   随后,玄其后领着衙役探入番邦粮商的老巢,缴获粮食十二万斤,毛皮数百件。   这可是大案!   楼萧迁请厢军帮忙把五十万斤粮食和毛皮运回济县,济县父老夹到观看,叫好声叫骂声不断。   囚车里被烂菜叶子盖的严严实实的吴恙,还是想不明白他筹谋几月,周密布置的卖粮生意,是怎么功亏一篑的。   紧接着,便是审案加大搜捕。胡家庄的恶霸胡天成一伙涉案被抓,与吴家有关联的三家粮商掌柜和东家、展家的展毅能也被抓捕入狱。   然后,为父守坟的陈祖谟也被带到了大堂上。   众人一听才晓得,原来陈老爷子在世时在吴家粮铺入了三成的暗股,足有纹银两千四百两!   众人震惊,陈祖谟也震得不轻,瘫坐在堂上,“不可能,先父哪来的这么多银子……”   楼萧迁暗骂,怎么没有?陈祖谟当上礼部员外郎时,自己给他塞得红封就有八百两!这钱说是陈老爷子投的,还不一定是他们父子谁投的呢!   “啪!”楼萧迁一拍惊堂木,师爷将从吴家搜出的陈老爷子入股吴家的文书递到陈祖谟面前,陈祖谟仔仔细细地把父亲的签名看了三遍,直接泪目。   怨不得父亲去后他哪里也翻不到父亲掌管的那部分家当,原来就是被父亲入股吴家了!   糊涂啊!   “的确是先父所书。”   众人哗然。   楼萧迁又问,“此事你果真不知情?”   陈祖谟从地上站起来——因他是状元,本就不必下跪——言道,“大人,陈某确实不知,若是陈某知晓,怎会让先父做下此等糊涂事!”   你们陈家人说的话,哪个还能信!   再三审问吴恙父子三人无果后,楼萧迁又去三爷府里把那让他见了就腿肚子打转的木刑请了来。木刑把吴家父子审了个底掉后,也终于证实此事与陈祖谟确实没有关系,还真的是陈老爷子一人所为。   轰轰烈烈地审完,这案子上报州衙门又上报刑部,待刑部公文一下,卖粮一案的判罚被贴在了衙门口:吴家父子三人、相勾结共同卖粮的两家粮商东家、吴家直接参与卖粮的共计三十八人斩立决,三家家产充公,其他涉案人等根据案情轻重或入牢或流刑或罚银,胡天成一伙虽参与了济县内运粮保住了性命,杖三十,充军发配三千里,生不得归;陈老爷子虽然去世,但陈家也按律被罚了双倍。   双百,就是四千八百两!   这让陈祖谟去哪里筹钱! 第三七七章 陈祖谟就一点事儿没有?   四千八百两,加上上一案被罚的一千两,也就是说,陈祖谟已经欠朝廷银五千八百两!   五千八百两是什么概念?   若按一文钱约等于一块钱的购买力换算,五千八百两相当于现在的五百八十万块!   五千八百两对于陈祖谟来说是什么概念?   若他的官位还在,这数字会让他肉疼但不至于心疼,但现在他只是个白身进士、三甲头名的状元,没了俸禄,只有朝廷每月下发的廪米两石,已现在米价算,两石米也就七两有余八两不足。   他当秀才时每月廪米六斗。从秀才到举人,从举人到进士,其难何止上青天,廪米却只涨了一石四斗——到了两石!两石米够干什么?连现在陈家主仆的一月的饭菜钱都不够!   不是朝廷吝啬,而是因为读书人考取进士后就可出仕为官,为官后有俸禄、有巴结你求你办事的人、有各种各样的进项和好处,这微不足道的廪米哪个还放在心上!   陈祖谟当礼部员外郎时也不曾放在心上,可现在却成了他唯一的进项!   跪在坟头边的陈祖谟看着父亲的墓碑,觉得腮帮子疼牙也疼。原以为父亲审时度势,高瞻远瞩,做事最有条理,进退最有度……没想到他竟办下这样的糊涂事。现在这等境地下,让他拿什么还上这笔银子?   朝廷的罚银超过一月不还,可是要充刑的。但就算把他手里的银钱全部拿出来,也不够一千两了。这第二笔倒还可以缓一缓,第一笔再有十几日就要有衙门的人上门来讨了。   他离开济县时收的孝敬是不少,但他去了京里孝敬旁人的更多,而且他还租了宅子养家……想到那个每月一百两租来的,承平王府边上的两进宅子,陈祖谟就肝疼。陈祖谟从京城回来时,还不晓得会被罢黜,是以明知三年不能回京,但柴玉媛还是没有把房子退租。想的是她守完热孝回京也有个落脚地。   陈祖谟被罢官后,晓得这几年再进京怕是难了,便是归京也用不到那么好的宅子充门面,就想着让人回去把宅子退了。   可人还撒出去就吃了官司,待官司审结后他再撒人时,柴玉媛却说她已把那宅子买下来了!   见承平王府倒了,原本握着那块地死也不肯卖的主家立刻肯出手了,柴玉媛得了消息也没跟他商量,便派人进京买了!   人家说,要给他个惊喜!   人家用的是自己的嫁妆,没动陈家一文钱!   陈祖谟便是气成了鼓肚的癞蛤蟆,也说不出一句话!   他不知道柴玉媛手里还有多少嫁妆,但他知道因为父亲之故被罚的这些银子,如果柴玉媛不主动给他,他就不能伸手给柴玉媛要,否则他这一家之主还有何颜面!   这缺口该怎么补上呢?陈祖谟回到茅屋里,琢磨着。   济县的故友一个个被他在脑中划去或者被朝廷划去,只剩下两个不远不近的后生。陈祖谟在赵书彦和秦日爰这对表兄弟之间徘徊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找秦日爰。   因为笑面虎赵书彦为人圆滑老练,不似秦日爰,因年纪小还有一些赤子之心。而且,就前途来说,秦日爰的绫罗霓裳,不可限量!   被陈祖谟惦记的秦日爰,正陪着他前妻,在秦日爰的第一庄的棉花地里用收拾棉花。秦氏去各处花房跟花匠们请教了一圈后,找到棉花落桃的原因又两个:一是雨水多,二是棉花植株间距离太近导致枝叶攀搭,下边的棉桃见不着光又被地上的热气蒸着,才掉的。   第一庄的棉花的株距,是小暖从徐州请来的五个花匠订下的,已比他们把棉花当观赏花卉不在乎落不落桃种时的植株拉大了一倍,但谁想到还是密了。   把已经结了棉桃的,半人多高的植株拔掉是舍不得的,所以秦氏跟庄子的第二管事牛大水和花匠们商量过后,便折中了一下,剪枝剪叶让下边的棉桃透气。   秦氏一刀剪掉棉株的尖端,又剪掉落了桃的空枝和两片挡住下边棉桃的大叶,把剪下来的东西统统塞进系在腰间的包袱里,皱眉跟小暖道,“你爷咋就能……干出这样的事儿呢!”   小暖也咔咔地剪着,“财迷心窍呗,吴家愿意拉我爹当靠山,肯定许了不少好处,我爷爷当然愿意入股。因为钱在手里攥着不会生钱,只有投进去做生意才能生大钱。”   “得亏你爷爷只投了钱没掺和粮食的事儿,否则你和小草……”秦氏后怕地道。吴家这次犯的可是掉脑袋株连近|亲的大罪,一家子被抓的差不多了。加上掺和进去的另外两家粮商和展家的人,听说牢里人满为患,隔着老远就都能听到哭声了。   小暖摇头,“娘应该说:得亏我爷爷死得快!”   这事儿还真得感谢皮氏把陈老爷子折腾得躺下就说不了话、起不来,没几天就去了。   若是陈老爷子不病,见到屯粮危机爆发,一定会找吴家退股,吴恙那毒蛇一定能想办法把陈老爷子绕进去,然后把陈祖谟拖上贼船;若是陈老爷子病了后还能写字说话,也一定会把这事儿告诉他儿子,陈祖谟就算知道其中的厉害,但为了钱也会找吴恙一两趟讲道理,这就真得说不清了。   “那是你爷爷,话可不能这么……直白地说。”秦氏嘀咕了一句后,双手合十念道,“无量天尊,菩萨保佑,咱们抽空去长春观烧香去!”   小暖点头。   “不过出了这么大事儿,你爹就一点儿事儿没有?”秦氏又问,总觉得这样太便宜了,三成暗股呢,就算什么也干也算个小东家啊。   小暖笑了笑,“怎么会没事儿,娘放心,墙倒众人推,很快就会有消息了,他跑不了。”   “会咋样?“秦氏立刻问道,心里很复杂,希望陈祖谟被罚,又怕罚得狠了牵连自己的两个闺女。   经常研究邸报的小暖很有条理地道,“这要看是哪位御史参他,要看选的时机,要看那天圣上的心情如何,娘放心,就算我爹有事儿,也牵连不到我和小草的。”   [ ] 第三七八章 陈祖谟请秦日爰   .. ,掌家小农女   因为有三爷在,三爷不会让她们出事儿,这一点上,小暖很有自信,也很坦然。   秦氏叹口气,“伴君如伴虎,咱们还是老老实实地收拾棉花。这些事儿沾不着咱就行,你和小草以后可得离你爹远点。”   当然是能离多远离多远,最好把父女关系断了才好!可现如今,陈祖谟怕是更不肯放开她们了。   不光不肯还得巴结着,想从她们身上捞些好处。   第二天小暖进城处理铺子的事情时,竟然接到了陈忠亲自送来的帖子,她爹陈祖谟请秦日爰吃饭,以表谢意。   谢什么?小暖眼睛转了转,应该是借什么才对。他筹钱无路,所以借到秦日爰头上来了?   小暖心中暗笑,面上却一本正经,“烦请管家回去跟陈状元讲,秦某不过是按着规矩和本分行事,当不得这个‘谢’字,更不敢在陈状元守孝期间,前去打扰。”   这些日子受尽济县官商冷脸的陈忠,见秦日爰还肯以礼相待,便觉得这事儿有门儿,赶忙客气道,“我家老爷也只是略备素斋茶水,为的是请秦少爷过去说说话谈谈心,您也晓得,我家老爷现在能说话的人……也不多了。”   哎呦?在陈忠眼里,秦日爰跟陈祖谟的关系已经好到会在乎他的喜怒哀乐了?   小暖连连点头,秦日爰做人实在是太成功了,“管家如此讲了,秦某再不去便不妥了。”   面露惊喜的陈忠刚要磕头表示感谢,却听秦日爰又道,“可管家也知道,秦某杂事繁多,这几日的饭局已经排满了,待过几日清闲了,秦某定到秦家村叨扰。”   这已是最好的结果了,陈忠磕头谢过。   小暖倒不是真的有饭局,而是在等京里的消息,等着朝廷对陈祖谟的追罚。   果然,五日后传来消息,御史台有御史把陈祖谟告到建隆帝面前,建隆帝这才知陈祖谟之父牵扯进了卖粮祸国案中。   建隆帝原本因柴玉媛之事,对自己钦点的玉树临风的陈状元升起的那点惜才同情之心,立刻被磨没了。   因生性多疑的建隆帝,立刻觉得陈祖谟有个如此不明事理、不知报国的父亲,他自身定也是个徒有虚表的小人!   朝廷用人,需德才兼备,德为上,才为下。   他身为一代圣君,为他牧守百姓的官员虽不可能个个都是圣人君子,也不能个个都是小人!   于是,建隆帝御笔一挥,除陈祖谟状元之名,永不录用!本来建隆帝还打算没收陈家田产充国库的,可御史言道陈家缴了罚银后只剩下柴玉媛的嫁妆了。   想到天天在后宫里哀声叹气的太后,建隆帝才开恩,免了这一笔。   便是如此,圣旨下到济县,也够让陈祖谟吐血了。待陈祖谟在床上醒来后,连回茅屋守孝都没得心情。   建隆帝“永不录用”四个大字一下,他还要名声有何用,给谁用!学会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他陈祖谟便是有姜尚诸葛之才,如今还有何用!   在此之前,他还想着经此一事,日后他纵使不能为官,也可以靠着他的才学进京寻个高门做幕僚,以此搏出一片天地,可如今呢?   建隆帝都说永不录用了,哪家还肯用他!陈祖谟脸上一片灰败。   见他这样,皮氏和柴玉媛也跟着灰败。   陈家满屋子灰败。   第一庄内正在给棉花追肥浇水的秦氏听说后,用力点头,“就该这样!这回你爹算是起不来了,娘也放心了。”   自乌羽之事后,秦氏第一次觉得当今圣上还算圣明。   秦氏在陈家呆了十几年,最是晓得陈祖谟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程度的,他的脸有多好看,他的心就有多黑!让他当地方父母官,只能祸害一方百姓;当京官,也能搅混一锅清汤!   “我爹不是状元了呢。”小草掰着手指头想,“不是陈大人了,不是陈状元了,下一个会不是什么呢?”   小暖也掰手指头算着陈祖谟隔几天会再请秦日爰。   陈祖谟这次受得打击太大了,三日后衙门把卖粮案的三十八人拉到菜市口砍头,又把涉案的一百大几十口人发配的发配,充贱籍的充贱籍后,陈祖谟还没找她。   莫非,陈祖谟彻底废了,打算靠着柴玉媛的嫁妆过日子了?   小暖看着面前悲喜难言的小吴氏,心情也很复杂。   斗了这么久的渣爹居然就这么倒了,她感到的不是高兴,而是意犹未尽的失落。   ……   小吴氏抹着眼泪,秦氏在边上劝着,“这不是孝顺不孝顺的事儿,实在是你也无能为力啊。”   展毅能和他的两个心腹都被砍头了,小吴氏高兴;可她的娘家也没了,小吴氏心里难受。虽说吴家大多数人待她和图儿刻薄,可忽然间这些人全没了,小吴氏心里也不是滋味儿。   昨日看到那些趾高气昂的吴家女眷充了军妓,小吴氏心里不难受,难受的是她那几个才十几岁还未来得及嫁人的侄女,她们有何错?   她偷看了眼走神的小暖,不敢开口请她帮忙救人。图儿说得对,小暖是有能耐,可她的手哪够得着南部各州的军营!   现如今只能盼着图儿长大成|人出息了时,他这些表姐表姑们还有命活着……   “嫂子,图儿的奶奶现在什么情况?”小暖问道。展毅能被杀,展宏图的母亲吴氏怕是也撑不住了。   想到婆婆,小吴氏便是喜大过悲,“一夜白头,日日以泪洗面,见了我都没心思骂了。”   “以后不怕有人为难图儿了。”秦氏拍拍小吴氏的手。   小吴氏点头,这一举清了展吴两家,图儿近几年应该安全了。   小暖身后的翠巧也是一脸轻松,展毅能死了,她们一家也就自由了,真是老太爷开眼。   小暖安慰小吴氏几句,让她宽心照顾好图儿后,便急匆匆地出了第一庄。   现在尘埃落定,下一步便是拍卖吴家和两家粮商家里的产业了,她得去抢个先手。   而且这次,她要用两个身份抢:娘亲的和秦日爰的,她要双份!   刚到了绫罗坊,黄子厚便跑过来低声道,“陈家的陈忠,又来了。” 第三七九章 渣爹的主意   一秒记住【全本小说网 】,全本小说!   欢迎你   听到陈忠来了,小暖立刻来了精神,“让他进来。”   陈忠的脸色比上次还难看,说话的气势又矮了一层,越发可怜也越发无欲无求了。   这几个月莫说他家老爷,便是跟着他身边的人经过几番沉浮,都要被磨出佛性了,陈忠心里苦啊   小暖主动问道,“陈先生可还好”   由陈大人到陈状元,再由陈状元到被圣上嫌弃的布衣,此等境地下秦日爰还肯尊他家老爷一声“先生”,已是高看了。   陈忠跪下磕头,声音已带了哭腔,“前几日老爷吐了血,今日能下地了。老爷今早还念着前几日与秦少爷之约,小人这才斗胆过来,问您可还愿意登门。”   忠仆啊小暖站起身,“这是说得哪里话来,前边带路。”   “秦少爷大义,多谢秦少爷”陈忠起身,跟着秦日爰出了绫罗坊,上马车赶往秦家村。   绫罗坊唯一知道小暖身份的展柜,看着这样的场面一时觉得自己的脑袋不够用了。   他琢磨不明白小东家要干什么。   不过不管小东家要干什么,一定有她的道理,展柜安然地转身,回前厅继续教管事。东家说了,不能带出三个以上的合格管事的掌柜不是好掌柜,只有你手下的人越能干,越能为布庄赚钱,你才越有价值,年底的红封才会越大。   根据店里的明文规定的奖励办法,展柜默算着年底能拿到手的分红,嘴角都合不上了。   坐在马车里走着熟悉的乡间路的小暖,正听着黄子厚报工作。   马车里还坐着两个人,一个是绿蝶一个是秦三。   之所以带上生就一张秦日爰的脸的秦三,是因为他还没见过秦日爰如何与陈祖谟相处,所以小暖待他来见见世面,以备将来有用得上的一天。   经过收拾之后的秦三,脸上贴了伤疤和痦子,眉毛也变粗了,看不出与秦日爰相似。而且,秦三还会暗卫们的通用的本事变声。他会模仿小暖的秦日爰的声音,也有自己的本来的嗓音。   经过这一段的考查,小暖对三爷选的这个人也放了心,她不假扮秦日爰时,便让他在秦府待着,许他外出,许他见客,也算坐实了秦日爰这个人的存在。   途经第一庄时,小暖让黄子厚下车找第一庄的二管事牛大水布置些事情,她则直接前往秦家村。   待马车停在陈老爷子坟前,看到正在在清理坟上杂草的陈祖谟时,小暖心中冷笑。   人的秉性真的是很难改的,她得到的消息是自从吐血之后,渣爹一直住在家里没继续守坟。不想今日请客,他竟然把人请到坟前看他做孝子。   当秦日爰在秦家村无眼线,所以随意糊弄   也真是,够了   陈祖谟听到马车声转身时,小暖看到了他的正脸,比她想得要好很多,起码冷眼一看还是个瘦了些的佳公子,没有脱相,只是眼里一片暗沉,整个人的气质暗郁了不少。   “日爰来了。”陈祖谟的声音沙哑无力,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但没有因连番的打击失了气度,通身仍旧是读书人的沉静超然气派。   日爰叫得真亲近,小暖的男装版绫罗霓裳的小东家秦日爰拱手,“先生节哀,保重身体。”   这个称呼让陈祖谟心中一酸,他以后混得再好,也只是个先生了该死的   他看了一眼父亲的墓碑,吞下了后半句。事到如今她已不知该咒骂哪个了,只得怨一声   该死的命   待秦日爰给陈老爷子上香祭拜后,随着陈祖谟进了一旁的茅屋落座。   这茅屋比初建时整洁去多,屋内分了里外间,会客的外间布置雅意,博古架上的书和屋内燃着的驱蚊香,让人觉得此处不失为会客佳处。   不过这种感觉可不是随便来的,而是用钱堆起来的。南下豪赌一场香料的小暖,当然闻得出茅屋精致小香炉内的香乃是上等的好香,随便一小片也够一户五六口的农家一年活得舒舒服服的   “这几日日爰在忙何事”陈祖谟主动为秦日爰倒了茶,轻声问道。   秦日爰谢过,才道,“都是生意上的琐事,不值一提。”   陈祖谟微微点头,“绫罗霓裳的店现在有六家了,自是事情繁多,你的第一庄内种的东西,叫棉花”   秦日爰点头,“不错,的确是叫这个名字。”   “若是这东西真能取暖御寒,日爰应向衙门上报,会受到朝廷的嘉奖。”陈祖谟替秦日爰分析道,“若是有大用处,便能推而广之,日爰定能因此名留青史。”   名留青史啊,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之事,不想他小小年纪便做成了陈祖谟羡慕得带了相。   还算他有点见识,秦日爰谦虚道,“日爰不过是侥幸赢了个庄子、请了个能干的管事,种棉花的是秦夫人和花匠,若是能名留青史,也该是秦夫人,而非日爰。”   陈祖谟的羡慕立刻扭曲了,他强行把嫉妒压下去,笑道,“日爰能有这样的胸襟和气度,陈某实在佩服。秦夫人收拾田地上确实值得称道,她在陈家时,家里的田地都是她收拾,那时年年村里长得最好的庄稼便是陈家的。”   这还是第一次听到陈祖谟表扬娘亲,但小暖听得又气又心疼。陈家近十亩地,除了夏收秋耕实在忙不过来时请一两个短工,平日里除草、浇田、施肥都是她娘,后来小暖大一些后,是她们两个在忙。不光田里,她们还要做饭、洗衣裳、打扫院子   便是这样,陈家还觉得娘亲没用、碍眼   她奶奶的小暖想掀桌子   “我听小暖提起过日爰,她对你颇为赞赏。秦夫人也经常夸你能干,年纪轻轻便能不骄不躁,实是济县男儿中数一数二的。”陈祖谟笑得一脸慈父,“日爰肯把第一庄的宅院都让秦夫人和小暖、小草住着,真是难得的慈宽。”   秦日爰坦诚道,“秦夫人乃是日爰亲自登门请的,她任管事后日日辛劳不辍,这样管事日爰自然敬着。”   陈祖谟笑着,意有所指道,“这说来便是缘分了,你初开绫罗坊时,陈某便觉得你并非池中物,现在你与秦夫人,与我的小女,也颇为投缘,这便是世上难寻的缘分了。”   htt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   欢迎你   听到陈忠来了,小暖立刻来了精神,“让他进来。”   陈忠的脸色比上次还难看,说话的气势又矮了一层,越发可怜也越发无欲无求了。   这几个月莫说他家老爷,便是跟着他身边的人经过几番沉浮,都要被磨出佛性了,陈忠心里苦啊   小暖主动问道,“陈先生可还好”   由陈大人到陈状元,再由陈状元到被圣上嫌弃的布衣,此等境地下秦日爰还肯尊他家老爷一声“先生”,已是高看了。   陈忠跪下磕头,声音已带了哭腔,“前几日老爷吐了血,今日能下地了。老爷今早还念着前几日与秦少爷之约,小人这才斗胆过来,问您可还愿意登门。”   忠仆啊小暖站起身,“这是说得哪里话来,前边带路。”   “秦少爷大义,多谢秦少爷”陈忠起身,跟着秦日爰出了绫罗坊,上马车赶往秦家村。   绫罗坊唯一知道小暖身份的展柜,看着这样的场面一时觉得自己的脑袋不够用了。   他琢磨不明白小东家要干什么。   不过不管小东家要干什么,一定有她的道理,展柜安然地转身,回前厅继续教管事。东家说了,不能带出三个以上的合格管事的掌柜不是好掌柜,只有你手下的人越能干,越能为布庄赚钱,你才越有价值,年底的红封才会越大。   根据店里的明文规定的奖励办法,展柜默算着年底能拿到手的分红,嘴角都合不上了。   坐在马车里走着熟悉的乡间路的小暖,正听着黄子厚报工作。   马车里还坐着两个人,一个是绿蝶一个是秦三。   之所以带上生就一张秦日爰的脸的秦三,是因为他还没见过秦日爰如何与陈祖谟相处,所以小暖待他来见见世面,以备将来有用得上的一天。   经过收拾之后的秦三,脸上贴了伤疤和痦子,眉毛也变粗了,看不出与秦日爰相似。而且,秦三还会暗卫们的通用的本事变声。他会模仿小暖的秦日爰的声音,也有自己的本来的嗓音。   经过这一段的考查,小暖对三爷选的这个人也放了心,她不假扮秦日爰时,便让他在秦府待着,许他外出,许他见客,也算坐实了秦日爰这个人的存在。   途经第一庄时,小暖让黄子厚下车找第一庄的二管事牛大水布置些事情,她则直接前往秦家村。   待马车停在陈老爷子坟前,看到正在在清理坟上杂草的陈祖谟时,小暖心中冷笑。   人的秉性真的是很难改的,她得到的消息是自从吐血之后,渣爹一直住在家里没继续守坟。不想今日请客,他竟然把人请到坟前看他做孝子。   当秦日爰在秦家村无眼线,所以随意糊弄   也真是,够了   陈祖谟听到马车声转身时,小暖看到了他的正脸,比她想得要好很多,起码冷眼一看还是个瘦了些的佳公子,没有脱相,只是眼里一片暗沉,整个人的气质暗郁了不少。   “日爰来了。”陈祖谟的声音沙哑无力,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但没有因连番的打击失了气度,通身仍旧是读书人的沉静超然气派。   日爰叫得真亲近,小暖的男装版绫罗霓裳的小东家秦日爰拱手,“先生节哀,保重身体。”   这个称呼让陈祖谟心中一酸,他以后混得再好,也只是个先生了该死的   他看了一眼父亲的墓碑,吞下了后半句。事到如今她已不知该咒骂哪个了,只得怨一声   该死的命   待秦日爰给陈老爷子上香祭拜后,随着陈祖谟进了一旁的茅屋落座。   这茅屋比初建时整洁去多,屋内分了里外间,会客的外间布置雅意,博古架上的书和屋内燃着的驱蚊香,让人觉得此处不失为会客佳处。   不过这种感觉可不是随便来的,而是用钱堆起来的。南下豪赌一场香料的小暖,当然闻得出茅屋精致小香炉内的香乃是上等的好香,随便一小片也够一户五六口的农家一年活得舒舒服服的   “这几日日爰在忙何事”陈祖谟主动为秦日爰倒了茶,轻声问道。   秦日爰谢过,才道,“都是生意上的琐事,不值一提。”   陈祖谟微微点头,“绫罗霓裳的店现在有六家了,自是事情繁多,你的第一庄内种的东西,叫棉花”   秦日爰点头,“不错,的确是叫这个名字。”   “若是这东西真能取暖御寒,日爰应向衙门上报,会受到朝廷的嘉奖。”陈祖谟替秦日爰分析道,“若是有大用处,便能推而广之,日爰定能因此名留青史。”   名留青史啊,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之事,不想他小小年纪便做成了陈祖谟羡慕得带了相。   还算他有点见识,秦日爰谦虚道,“日爰不过是侥幸赢了个庄子、请了个能干的管事,种棉花的是秦夫人和花匠,若是能名留青史,也该是秦夫人,而非日爰。”   陈祖谟的羡慕立刻扭曲了,他强行把嫉妒压下去,笑道,“日爰能有这样的胸襟和气度,陈某实在佩服。秦夫人收拾田地上确实值得称道,她在陈家时,家里的田地都是她收拾,那时年年村里长得最好的庄稼便是陈家的。”   这还是第一次听到陈祖谟表扬娘亲,但小暖听得又气又心疼。陈家近十亩地,除了夏收秋耕实在忙不过来时请一两个短工,平日里除草、浇田、施肥都是她娘,后来小暖大一些后,是她们两个在忙。不光田里,她们还要做饭、洗衣裳、打扫院子   便是这样,陈家还觉得娘亲没用、碍眼   她奶奶的小暖想掀桌子   “我听小暖提起过日爰,她对你颇为赞赏。秦夫人也经常夸你能干,年纪轻轻便能不骄不躁,实是济县男儿中数一数二的。”陈祖谟笑得一脸慈父,“日爰肯把第一庄的宅院都让秦夫人和小暖、小草住着,真是难得的慈宽。”   秦日爰坦诚道,“秦夫人乃是日爰亲自登门请的,她任管事后日日辛劳不辍,这样管事日爰自然敬着。”   陈祖谟笑着,意有所指道,“这说来便是缘分了,你初开绫罗坊时,陈某便觉得你并非池中物,现在你与秦夫人,与我的小女,也颇为投缘,这便是世上难寻的缘分了。”   htt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   [ ] 第三八零章 借银五千两   秦日爰看他一脸“我的意思你该明白”的表情,便明白了。   他这是打算卖闺女了!把小暖卖给秦日爰换银子?   不得不说,他的眼光还真得挺好……在没有被三爷喜欢上之前,小暖的确考虑过招赘秦日爰为婿的,他们俩若结为夫妻,那才叫天作之合,永远没矛盾,永远相亲相爱!   小暖站起身,弯腰说道,“日爰惶恐,日爰与陈姑娘虽见过几次,也说过几句话,但从未有逾矩之处,若因此损了陈姑娘的闺誉,日爰万死难辞其咎。”   那目无尊长的死丫头,天天拎着棍子在村里横行霸道,哪里还有“闺誉”这东西!不过,陈祖谟却从秦日爰的言谈里听出了对小暖的喜欢和维护,这就更好说了。   “日爰和小女,当然都是守规矩的。小暖顽劣,一般男子降不住她,须得有本事的才成。若是能有日爰这样有本事的好女婿,陈某也就放心了。”陈祖谟明着点了。   秦日爰心中冷笑,面上却十分地为难,“秦夫人提过要招上门女婿,日爰……”   “秦夫人不过是爱女心切,怕她嫁人后受夫家欺负罢了。若是日爰能让我和秦夫人放心,我怎么会不把小暖嫁给你?”陈祖谟一脸“我看好你”的表情。   秦日爰喜出望外,却又强行压着,这样子在陈祖谟看来真是满意极了,他颔首而笑。有了秦日爰这个金龟婿,他日后还愁没有银子?!   “可秦夫人说得信誓旦旦,且日爰还听说……”秦日爰看了一眼已经眉开眼笑的陈祖谟,犹豫道,“先生已将两位姑娘的婚事,都交由秦夫人做主了。”   陈祖谟依旧是满脸笑容,“小暖和小草都是我陈家女,秦夫人乃是秦家妇,日爰觉得女儿们的婚事,当由谁做主?”   这个大骗子!真当绫罗霓裳的东家秦日爰是傻子不成?秦日爰面露疑惑,不答不问。   陈祖谟也没指望一两句就能吓唬住他,接着道,“陈某与秦夫人虽然合离,但小暖和小草仍是我们的孩子,天下哪有不盼着自己的孩子好的父母?无论是陈某还是秦夫人,我们的心都是一样的。”   听到这里,秦日爰才算明白为什么陈祖谟会在茅屋见自己。   他这话要是在陈家说出来,怕皮氏和柴玉媛听见都得跳脚,在山长茶宿说出来,客人们就得喷茶!   娘听了会招呼耳刮子,妹妹听了会把他怼死,大黄接着会上来把他的衣裳撕了!   自己呢?   最了解内情的秦日爰微微颔首,没心情听他再编下去怕自己忍不住揍他,“先生言之有理。见先生安好日爰也就放心了,坊里还有事,吃了您这杯茶,日爰便告辞了。”   陈祖谟本也没指望留他用饭,“也好,我与日爰颇为投缘,每见到你便生出亲近之感,待你空闲了再来与我清谈,到时叫上小暖,那丫头的饭做得还成。”   秦日爰差点喷茶,深吸一口气才撑起笑意,微微点头站起身要告辞,等他上正题。   自己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他居然一个字不提自己找他何事!陈祖谟沉不住了,直言道,“日爰稍待,还有一事,陈某需你帮忙一二。”   秦日爰点头,“先生请讲,但凡日爰能做的,定义不容辞。”   就知道你会如此!陈祖谟叹口气,“你也晓得陈某最近因家父和夫人吃了官司,朝廷责罚了五千八百两银。陈某前因京城赁屋、买书建书舍,后因家父去世的花销,手里的银钱一时周转不开,不知日爰可否暂借陈某一些?”   “一些?”小暖反问道,“先生既然开了口,日爰便不能驳了先生的面子,只是不瞒先生,日爰今年新开的几家铺子还没见回头钱,手里的流水实在是有限……不知先生要用多少时日?”   陈祖谟一听便不高兴了,自己基本上已经口头允了他和小暖的亲事,他拿钱给自己用,还要收回去不成!   两人对峙了一会儿,见秦日爰目光坦荡无惧,不肯退让,陈祖谟只得咬牙道,“五千两,四月。”   这叫一点?真是好大的口气!   想得美!   秦日爰挣扎了一阵,“先生什么时候用?”   “这三五日内。”陈祖谟叹口气,“朝廷催得紧,陈某也不愿做个无信之人。”   秦日爰面上更加为难了,“不瞒先生,日爰三五日内最多能凑出四千五百两。”   说完,小暖仔细观察陈祖谟的脸色,见他并非十分为难,就知道他能凑出余数。   果然,陈祖谟点了头,“也好,那便有劳日爰了。”   秦日爰点头,面色更加慎重了,“先生是君子,日爰也不是小人。君子都是先礼后兵的,日爰跟您说实话,如今的世道,若非看在……的情面上,日爰真不敢轻易借出这样大笔的银钱。”   陈祖谟点头表示明白,“日爰之心,陈某明白,你肯做到这一步,陈某替小女感到高兴。”   秦日爰感激地行礼,“还有一事日爰也要讲在当面,日爰是生意人,生意人做事谨慎,讲究个凭证,若是日爰带了银钱来,先生许诺之事可不列在纸上,但这借据还是要写上一写的。”   还要写借据?陈祖谟微微敛眉。   “先生若觉得为难,可寻他人问问看,毕竟日爰这笔钱也要向他人去借来,才能交于先生,让先生周转……”秦日爰叹口气,“日爰无能,让先生见笑了。”   “借钱写借据,自是应当的。”陈祖谟知求人难,已经张了这个口,怎么可能放他走掉,再找旁人试。   看着秦日爰面带欣喜地走了,陈祖谟叹口,写便写,能用这番话骗住秦日爰,却不见得能骗了与小暖熟识的赵书彦。   赵书彦若不肯借他钱,在济县他便只剩两个借处,一是地下钱庄,二是夫人那里。   这两个,陈祖谟都不能借!   便是写了借据,四个月后自己无钱归还,他秦日爰看在小暖的面子上,也不会把自己如何,陈祖谟翘起嘴角。   放下这块石头后,他便拖着疲惫的身体进内室睡了。   只等着秦日爰拿银子来。   [ ] 第三八一章 咱也当回地下钱庄   小暖带着绿蝶和秦三出了秦家村,坐马车晃晃悠悠地赶回县城。   绿蝶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了,“少爷,我想揍他!”   “嗯,我也想。”小暖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绿蝶能一声不吭忍到现在也不容易。   秦三则彻底迷糊了。   他跟了小东家这一段时日,知道了她的经商手腕之厉害,知道了她一人做两个人的事情的能耐,对小东家的是从心往外的佩服。可今天在茅屋里,看了这一场父女战,他,心里哆嗦了。   这是什么爹,又是什么闺女?   亲爹要把闺女买了换银子,而且买主还是闺女……   闺女明明恨亲爹,却还假扮成秦日爰跟她爹称兄道弟,还借他几千两渡过难关……   这到底是要咋样,相爱相杀还是相杀相爱?   说心里话,秦三十分期待陈祖谟知道秦日爰是自己的亲闺女陈小暖时,会是什么样的嘴脸。可陈姑娘是秦日爰的事儿一旦暴露,就说明他秦三的任务,失败了。   三爷说了他以后是陈姑娘的人,任务只有一个:做好陈姑娘吩咐的每一件事。   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不许失败的意思不只是败即死,是还有比死更可怕的在后头等着他。想到暗卫刑司的恐怖,想到刑司头头——木刑那个变态,秦三立刻坐直了。   仔细想想,陈姑娘的模样挺耐看的……以后秦东家得有孩子?那这孩子是他秦三跟……秦东家的?   秦三越想越迷糊,秦日爰要娶陈姑娘,那这个秦日爰就不能是陈姑娘自己,那就是绿蝶或者……他秦三?   秦三忽然咧开嘴,傻傻地笑了,他要娶媳妇了,还是自己的主子、陈姑娘这么厉害的媳妇?他要当大黄的主子,秦夫人的上门女婿了?   见到他这白痴样,正来气的绿蝶一脚踹过去,“正经点儿,若是让人看到小东家这傻样,一世英名就毁了!”   秦三擦擦嘴角,委屈地摸了摸脸上的假痦子,“可某现在是秦三啊。”   小暖……   “小东家,那个……这个……”秦三一脸的不好意思。   这是看不懂她和渣爹怎么回事儿了,也真是难为他了,小暖很是宽容地道,“这里又没别人,想说什么尽管问说。”   “是。”秦三的耳朵都红了,磕磕绊绊地问,“那个,陈姑娘跟秦日爰成亲时,咱仨谁当新郎?”   小暖……   “哪个告诉你,我要娶陈姑娘了?”   绿蝶眼睛一转就明白秦三在想啥,她阴阴地笑了三声,“秦三,你完了。”   若是让三爷知道这脑残的家伙还做梦想娶姑娘,他一定完得彻彻底底的!   绿蝶笑得越发毛骨悚然了。   “啊?”秦三彻底被小东家和绿蝶搞蒙了,不娶?为啥他就完了,他干了啥就完了?   绿蝶见姑娘心情还好,也问道,“小东家为何要答应借钱给他?”   “是啊!”秦三赶忙追问一句。   绿蝶挖了秦三一眼,嫌他多话。明明长着一张小东家的脸,人却蠢得半死!   秦三无辜摸摸假痦子,他又错了啥?绿蝶这丫头仗着早跟了姑娘两天,老是欺负他!   小暖掐断思路,张开眼解释道,“如果我不借给他,他还有什么门路筹钱?”   绿蝶分析道,“找他夫人要,借地下钱庄的,还有就是变卖家产。”   “他会选哪一条?”小暖又问。   绿蝶按照她对陈祖谟的了解,选了一条,“找他夫人要?”   “不错,没白跟本少爷这些日子,脑袋越来越好用了。”小暖夸奖一句。   绿蝶得意地瞟了秦三一眼。   秦三不服气,问了一句,“小东家,您是说秦三脑子不好用吗?”   这家伙不说话的时候看着真挺像高手的,但为毛一说话就这么二百五呢……小暖一时竟无法回答这么有难度的问题。   绿蝶又是一脚,“老实呆着!”   秦三委屈巴巴地退到角落里,就听小东家又说道,“当时陈夫人来的时候,可是带了十里红妆,莫说田产铺子,只银子就带了十万两。这还不到一年,她手里的银票肯定没花完。如果让陈先生给陈夫人借钱,那对咱们有什么好处?”   秦三跟绿蝶一致摇头,没有。   可是小东家借给他钱,又不娶他闺女,不是亏了吗?秦三怕被踢,没敢问出口。   绿蝶眼睛一转,就明白了,“小东家是说,咱们当一回地下钱庄?”   小暖翘起嘴角,“真是没白夸你脑袋好使!”   秦三忍了忍,“小东家,他又不傻,能上当吗?”   绿蝶一脚踢过去,“少爷的坑都挖好了,他不上也得踹下去!”   秦三躲得贼快,嘴碎地提醒道,“坑不是上,是跳……”   小暖叹口气,“秦三,你以前真的是暗卫吗?”   秦三立刻点头,又有些不好意思,“是!就是……功夫不好没排上号……嘿,嘿……”   小暖又问,“你当暗卫的时候,话也这么多吗?”   “某出任务的时候不说话,都是回去了跟朋友说。”秦三见小东家关心起他的情况,心里很高兴。   小暖顿了顿,“现在到了我这儿你没朋友了?我给你安排两个?”   “不用!”秦三义正言辞地拒绝,“人多眼杂,容易泄密。”   小暖点头,闭上眼不说话了。原来三爷暗卫们看着一个个跟他一样不苟言笑,其实私底下也是这么各有千秋的,不是到她这儿才变得画风不正常的。   表达了有忠心和有脑子的秦三,咧开嘴角得意地瞟了绿蝶一眼。   绿蝶也服了!这真是个蠢货,连姑娘说什么都听不明白!怨不得他在暗卫里混得不咋样!   怎么让陈祖谟爬坡跳坑?这可是一个很有技巧的事儿。   小暖拖了五天,到陈祖谟交第一笔罚银的日子时,秦日爰才带着秦三和绿蝶假扮的小厮,坐上马车揣着银票,又到了秦家村。   她的第一站不是陈家,而是五车书舍。   见到云清先生正与县学的山长宁思源交流学问,秦日爰就笑了,没想到云清先生真把宁思源请来了。   [ ] 第三八二章 三分利   云清先生早就应了小暖的请求,见到秦日爰来了便笑着对宁思源解释道,“思源稍待,老夫去陈家茅舍做个见证,去去就回。”   陈家茅舍自然就是陈祖谟替父守孝的茅屋了,宁思源好奇问了一句,“不知先生见何证?”   秦日爰赶忙解释道,“回山长的话,前几日陈先生向秦某借钱还衙门罚银,秦某不好不借,但因数额较大,秦某的银子也是向别人借来的,怕……所以想请云清先生做个证人,请陈先生写个借条。”   因不耻陈祖谟为人,早已与他形同陌路的宁思源问道,“既有隐忧,为何还要借?”   秦日爰拱手道,“原因有三。一是圣上给了陈先生改过自新的机会,秦某不能看着他因无钱还欠银滑入深渊;二是陈姑娘在帮秦某打理第一庄和钻研织布上颇为用心,陈先生毕竟是陈姑娘的生父,他开口了秦某不好不借;三则是陈夫人没少照顾秦某布庄的生意,所以秦某想着能帮一把是一把。”   宁思源赞许地点头,秦日爰如此,真是个识大体、有情义的仁商了,这样的人可不能让心思狡诈的陈祖谟骗了去,“也好,宁某也与你走一遭。”   就等您这句话呢,秦日爰拱手道谢,“多谢山长。”   陈祖谟等秦日爰的银子等得正心焦气燥时,见秦日爰终于来了。   他时刚露出一丝笑意,看清后边跟着的云清先生和宁思源,心里便觉得这事儿有点不对劲儿。   再不对劲儿,也得硬着头皮上了。这两位一个是大周的儒家泰斗一个是济县学子心中的最敬重的山长,他陈祖谟做不了官,当不了幕僚,也只能在学术上有所建树了,既然如此,这个两个就万万得罪不得。   陈祖谟很后悔,不该在自己中了状元当了官后与宁思源日渐疏远。否则现在他的处境会好上许多,因为宁思源是个人心肠的书呆子!   “先生和山长光临寒舍,令我陈家草堂生辉,祖谟不盛荣幸。”陈祖谟一躬扫地,态度十分恭敬,先缓和关系再说旁的。   这的确称得上草堂、寒舍了,二位先生先祭拜了陈老爷子,被陈祖谟请进茅屋。   称赞了屋内雅而不奢的陈设后,宁山长才道,“方才与云清先生谈起祖谟,便想过来问问你可有何难处,碰上同来探望你的日爰,便一起来了。”   叫的这么亲近?陈祖谟心头一跳,秦日爰乃是一介商贾,应该不会与宁思源有所牵扯才是。他略略放心,“有劳山长挂记,祖谟尚算过得去。”   “需缴朝廷的银两,可筹备得了?”云清先生主动问道。   陈祖谟看了一眼在旁边恭立的秦日爰,感激道,“不怕二位先生笑话,祖谟典当家物,又得日爰施以援手,总算是要凑齐了。”   秦日爰听到此处,赶忙把厚厚的一摞银票拿出来,放在桌上,“先生,这是四千五百两,日爰自己铺子里的钱加上从表哥和其他两位东家那里周转的,总算是凑够了。”   陈祖谟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感激道,“日爰今日之恩,祖谟没齿难忘。”   秦日爰连道不敢,指了指银票下的借据,“先生点验无误后,把借据签字画押?”   “应当的。”陈祖谟将借据上的阿堵物推到一旁,直接提起毛笔沾了墨汁,便要在借据上签字。   可是,他看这借据上的清清楚楚地四列字时,犹豫了。   数量没错,归还日期没错,只是怎还有利息?   “先生看哪里不对?”秦日爰一本正经地问。   陈祖谟抬起头,“这三分利?”   秦日爰一脸自责,“在粮食、河海运输的影响之下,物价波动得厉害,各商号握着些现银以备不时之需,日爰向他们借钱更是不容易。不瞒先生,日爰向别家筹借银两时的利息是四分利,因这钱里有日爰借给您的,这一部分不算利息,所以才折成了三分利,您若还是觉得不妥,咱们便把这一项去了,利息日爰帮您补上?”   若是没有云清先生和宁思源在,陈祖谟巴不得让秦日爰出利息,可当着两位大儒的面,他还是要面子的。   再说这钱他也没打算还,几分息又有什么差别?   陈祖谟利索地签字画押,“日爰帮忙已是难得,哪有让你帮陈某出息的道理。”   云清先生抚须,“祖谟说得在理。相请不如偶遇,老夫为你二人做个证人,可好?”   秦日爰行礼,笑道,“若是如此,只这张借据日爰也能卖上几十两了。”   陈祖谟……   宁思源哈哈大笑,“日爰这话说得有趣,不如宁某也做个见证,再给你添上十两?”   陈祖谟……   秦日爰大喜,立刻从陈祖谟手里拿过毛笔递给宁思源,“哪里是十两,怎么也得五十两才是,得您二位和陈先生墨宝,这张借据待陈先生还银作废后,日爰定能卖出上大价钱!日爰现在拿回去,也羡煞那帮东家掌柜!”   两位先生痛快地签字按手印后,云清先生玩笑道,“祖谟记得按时还银,否则老夫和思源又要随着你上大堂了。”   陈祖谟……   见秦日爰一脸惶恐,宁思源心中不由得叹道,这真是个老实孩子。   送二位先生走后,陈祖谟才问秦日爰,“这三分利是多少钱?”   还真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连三分利是啥意思都不知道!   秦日爰解释道,“三分利是月息,先生借日爰四千五百两,一个月应给日爰一百三十五两的利息,如今是八月中旬,到年底还有四个半月,您需付利息六百零七两五钱,加上本金总计五千一百零七两五钱。”   “多少?”陈祖谟嗓音都变了。   “五千一百零七两五钱。”秦日爰解释道,“先生不晓得,如今济县的钱庄借钱已是十分利了。日爰也是卖了情面,才帮您筹到四分利的银钱。”   看着陈祖谟扭曲的脸,秦三和绿蝶低下头,心里爽透了!   [ ] 第三八三章 咱有几家铺子了?   听到一个月要给秦日爰一百多两的利息,陈祖谟很想现在就把银票摔在他的脸上,直接转身去给柴玉媛要钱。可这件事经了两位先生的手,若是他现在说不借了恐让两位先生多想,所以要还钱,还真得至少两个月再说。   两个月,近三百两银子!陈祖谟在肉疼和把小暖叫过来陪秦日爰吃一顿饭的代价之间左右为难。   “不知先生何时能请陈姑娘过来用饭?日爰也好早作准备。”秦日爰问得非常不好意思,两眼期盼地看着陈祖谟。   用你个大头鬼!陈祖谟皮笑肉不笑地道,“待陈某与小女商量过后,再请日爰过来坐坐。”   “多谢先生。若先生日后还要用银子或其他事,尽可吩咐日爰,日爰定当尽力为先生排忧解惑!”秦日爰说完,带着秦三和绿蝶兴高采烈地走了。   陈祖谟把他们送到茅屋门口,再回头看着被风吹散的银票,心很累……   秦日爰再纯善,也是个商人,若是他真得这么好骗就不会以小小年纪独自撑起绫罗霓裳了,陈祖谟叹口气,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马车上,小暖翘起嘴角,绿蝶笑弯了腰。秦三咧着嘴哈哈,看着姑娘的爹明知道是坑还得跳下去的脸,实在是太有趣了,他那样是咋被点为状元的,比自己还蠢。   “少爷,他下一步估计会让陈姑娘来给您做饭吃了。”想到那场面,绿蝶笑得腮帮子疼。   秦三问,“您觉得陈姑娘会来嘛?”   “你觉得呢?”小暖心情甚好地反问。   “不会来?”秦三还真猜不到陈姑娘会怎么做。   小暖翘起嘴角,“那要看陈姑娘的心情了,以及陈先生会许给陈姑娘什么好处了。”   只要好处足够,她不介意来陪秦日爰吃一顿饭。   陈祖谟这天后晌便到衙门交齐了五千八百两罚银,并被楼知晓留了饭。第二天一早,楼知县派人请秦氏到县衙签字领钱。   秦氏签字后,却没有拿银票,而是问道,“大人,民妇想买吴家的田庄,您看需要多少银两?”   被抄家的吴家和另外两个粮商家的确有几处田庄,也的确要卖了换钱缴入国库,不过明天才开始正式开卖。不过楼萧迁可不是那等不懂变通的傻子,立刻笑着问道,“您想买那一座?”   “吴家城西那处和江家城北那处。”秦氏的手指头紧紧握着荷包,虽然小暖说她都铺垫好了,但秦氏面对知县大人还是有些紧张。   楼知县也愣了,“两处?”这可都是两顷大的庄子啊,加起来四顷良田!   秦氏点头,“这两处不知大人估价多少?”   “良田一亩估价十两,加上田庄的宅子,估价共计四千三百两。”楼知县解释道,“夫人,这价钱也不是本官定的,最近田地涨价,市价便是如此。”   果然跟闺女说的一样,秦氏直接从大大的荷包里取出一大摞银票放在桌上,“大人,这是三千三百两,加上桌上的一千两。”   拿陈祖谟叫过来地罚银,买吴家的庄子,楼萧迁一时竟无法搭话。   其实,收缴的田产和铺子应拿到明天的商会上公开售卖,价高者得。秦氏要买的这两个庄子都是良田,若非这俩家获罪,这么好的庄子谁也不肯轻易出手,所以盯着的人一定很多。   今天给了秦氏,行吗?   楼萧迁笑着吩咐师爷,去准备文书,再将这两个田庄的田契取来。”   不行?   笑话!这庄子再抢手也得给。   为啥?   秦夫人一家是得了晟王帮扶和提携的,谁敢惹!没见秦夫人庄子上的果蔬,都论筐往晟王府里送了!除了秦夫人,还有哪家有这个情面,能把东西送到晟王府里去?   秦氏拿着田契出来时,脚步都是飘的,“这个是第二庄,这个是第三庄!”   “明天娘还能收到三家大铺子的契书。”小暖笑得眼睛都弯了。   明天是获罪几家的田产铺子向外公开售卖时,虽然是价高者得,但为了避免恶性提价花冤枉钱,济县商家已提前“友好”地把铺子田产瓜分完毕,秦日爰要了三家大铺子,赵书彦要了两家铺子一个茶山。   “咱家有多少个铺子了?”秦氏掰着手指头,忽然发现她连家里有多少铺子都要数不清了。   小暖笑眯眯地道,“咱自己有九家铺子,跟张大哥合伙的两家,跟赵大哥家合伙的有两家,还有三个庄子。”   又要请三爷去写招财进宝了呢,小暖眼睛更弯了,自从认识三爷后,她的财运就相当地旺呢。   这么多了啊!秦氏骄傲地看着自己的闺女,“真像你说得,咱钱多的打着滚花也花不完了。”   “嗯,娘随便花!咱去买些蟹子回去?”小暖跟娘商量道,“今天是八月十五,小草的生日,多买几只给大伙分分?”   秦氏想了想,“蟹子不能多吃,咱们一人一只,云清先生四只,你二舅家八只,三爷那里八只……”   见到娘亲又把三爷算上了,小暖就忍不住地笑,“娘,二舅家不能送四只,二舅母有身子了,不能吃蟹。”   “没事,他们吃不了可以送人。”秦氏接着算,“里正、二胖家,三婶子家,大牛家,翠巧家,宏图家……”   秦氏数着数着也晕了,干脆咬牙大方一会,“咱挑着好的买三筐回去!”   秦氏买了三筐蟹子带回第一庄,给各家分蟹的事儿传到陈家时,皮氏的嘴都气歪了,“这贱妇,拿着咱家的钱买人情去了!”   真是看不得皮氏这样眼皮子浅的小家子做派,柴玉媛垂下眼皮,慢条斯理地喝着银耳燕窝粥,不过几只蟹罢了,也值得这样大惊小怪!   “今年媳妇不能吃蟹,娘若是想吃,媳妇让人去买一筐回来?”   皮氏立刻眉开眼笑,“好,好!”   陈祖谟得了消息也一脸平静,想法跟柴玉媛差不多。   可第二日得知秦氏拿着自己给的钱又添了三千多两买了两个大庄子时,陈祖谟的眉毛就拧在了一起!   [ ] 第三八四章 秦伯乐   就算秦日爰给那蠢妇和死丫头开的工钱再高,就算山长茶宿再赚钱,她们也不可能拿得出三千三百两!她们的钱一定也是找秦日爰借的!   秦日爰借给她们的是几分利?   陈祖谟站起来在屋里走了两圈,不管是几分,总不会比借给自己的三分更高!   因为只要那死丫头卖几次笑,一定一分利都不会付,甚至可能连这三千两也是秦日爰白给她的!   秦日爰花了四千两买铺子、借给自己四千五百两,给了秦氏三千三百两,这就是……陈祖谟眼睛一转,一万一千三百两!   他自己买铺子有钱,给秦氏有钱,到了自己这里要用钱,就是“借”来的?   就算真是借来的,秦日爰一定是所有钱的利息一并算在自己的身上,才让自己出三分利!   陈祖谟挥袖扫掉桌上的白瓷杯,“陈忠,明日下帖子请赵书彦!”   真真是气煞人也!别以为我陈祖谟除了你秦日爰,再无旁人可寻!   “老爷,赵书彦是秦日爰的表兄,您请他过来怕是也无济于事。”陈忠小声劝道,老爷平日里精于算计,但一遇上与秦夫人和两位姑娘有关的事儿,脑袋就不大好使。赵书彦会帮着老爷还是帮着秦日爰,那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儿嘛!   陈祖谟冷笑道,“他们不过是半路上认的表兄弟罢了,能有多深的交情!”而且赵书彦待小暖的心只比秦日爰多,到时候,哼……   想到赵书彦与秦日爰鹬蚌相争,死丫头倒霉,而他能坐收渔翁之利,陈祖谟便阴阴地笑了。   小暖带着展柜和蓝紫晨看过刚买来的三家临街的大铺子后,很是满意,“把这些铺子打扫干净后重新粉刷修缮,租于旁家,咱们只赚租钱。”   租出去?展柜和蓝紫晨对了对眼神儿,这么好的铺子为何不留着自己做?   小暖见他们动了心思,便问道,“如果自己做,你们觉得这三家铺子做什么营生好?”   这里有了绫罗霓裳,不必再开布庄与自己打擂台。展柜立刻道,“开酒楼或者开当铺。”   蓝紫晨道,“杂货铺也不错。”   “你们说的不错。开这三种铺子地段的确合适,但咱们可有做这三个行当的经验和人手?”小暖引导他们思考。   在做生意这件事情上,小东家从不独断,他肯听下属的意见而且下属说得有道理还会有奖励,展柜便没有什么顾忌,直接提出自己的想法,“咱们可以招有经验的人来管着,这样的人不难找。”   “咱大周的大商号都跨着好些个行当,表少爷家主做酒楼、茶肆和银楼;登州齐家主做布匹、刺绣和制船;潮州秦记跨的行当更是数不清楚。”自从跟了小东家做生意后,蓝紫晨付出了十二分的精力学做生意,就怕自己做得不好,对不住小东家,“咱们绫罗霓裳,也可以跨行。”   小暖赞许地点头,“你们说得都没错,但咱们现在还不到跨行的时候。”   “赵家也好,秦记也罢,他们都是在稳住自己的主业后才做其他行当的。咱们在布料衣裳这个大行当里,莫说北部各州,只在登州范围内,咱们也不是声誉最好、最大的一家,稍有不慎咱们刚支起一年的摊子就会被其他商号挤垮吞掉……”小暖边走,边给他们分析着目前的行情。   “当铺、酒楼、杂货铺,无论做哪个行当咱们都要树新的敌手,就算雇了人,咱们也要付出一定的精力去学新行当的经验。那么咱们的钱、人手和精力是砸在当铺、酒楼和杂货铺上赚回的钱多,还是专注咱们的主业,赚回的钱多?”小暖问道。   “自然是咱们的主业上。”展柜抢答。   蓝紫晨也点头。   小暖下结论,“所以,现在咱们先专注主业,待把主业做大做强了,再说其他的。”   “是!”蓝紫晨心悦诚服,小东家就是小东家,她拍着马日夜撵都撵不上,“小东家,我婆婆做了醉酒蟹,您今晚赏个脸,过去尝尝?”   小东家从早忙到晚,回去后又面对着几间空屋子,怪冷清的。   小暖笑着摇头,“我今晚有约,就不去打扰丁大嫂一家团聚了。不过老婶子的醉酒蟹若是有多,日爰想讨几只,带过去跟朋友当下酒菜。”   “有多、自然有多!我这就去取来!柜叔也带回几只回去给家里人尝尝。”蓝紫晨听小东家肯吃,二话不说就回家取螃蟹。   展柜笑呵呵道了谢,才跟小暖道,“丁嫂子自打跟了您后手里有了钱,家里卧床的老婆婆能下地做饭了,儿子入县学读书了,小姑也定了门好亲事。您真是她们一家的大恩人。”   小暖看着蓝紫晨远去的背影,笑道,“丁大嫂尽心尽力地帮我管着霓裳,给铺子赚回来的钱可比我给她的工钱多多了,是她有能耐又肯下功夫,她的恩人不是我是她自己。”   “就算丁嫂子是匹千里马,那也得有您这样的伯乐才成。您不光是丁嫂子的恩人,更是咱们绫罗霓裳里每一个人的福气。”展柜说得真心实意。   他跟着陈姑娘做事比跟着展家的老东家还顺心、还有干劲儿。现在济县的商号掌柜们,哪个见了他不得带着笑脸主动上来打个招呼?除了他自己,他的孙子现在是姑娘手把手地教,儿子也能在铺子里独当一面,眼看着就能派出去当分号掌柜了。   他们一家子未来四五十年的富贵安稳,全是小东家给的。   小暖笑眯眯地道,“柜叔说得也有理,今天少爷我这伯乐高兴,你和丁大嫂选个大伙都有空的日子,带着绫罗霓裳的管事们到天香楼去大吃一顿,走我的私账!”   展柜立刻咧嘴笑了,“多谢小东家。”   待蓝紫晨送了醉酒蟹后,黄子厚进来报说,“怡翠楼的珠绿姑娘派人来请,说珠绿姑娘学了新曲儿,想请您过去听一听。”   的确是有段日子不去了,小暖点头,“告诉珠绿姑娘,我今晚定不爽约。”   待黄子厚出去了,小暖吩咐秦三,“你随着长乐赌坊的高冲、周记彩帛行的周庄去怡翠楼听曲儿,精神着点,别给少爷我丢脸!”   秦三“啊”了一声,心里有些没底,“小东家,不是江玺程也去么,某能成么?”   [ ] 第三八五章 三爷投喂   这江玺程是登州最大的绸缎庄的少东家,这几日为了瓜分铺子的事儿在济县徘徊不去,约绫罗霓裳的东家秦日爰吃饭,也有试探他的深浅的意思。秦三刚入商行,还不晓得门道,怕人家一筷子就扎透了。   小暖见他这傻样,干脆转头吩咐绿蝶,“你去。”   “是!”绿蝶斜了一眼秦三,应得干净利落。   小暖又吩咐秦三,“你跟去学着,看我不在时,绿蝶怎么应对旁人。”   “……某和绿蝶都不在,您身边没人保护能成么?”绿蝶是姑娘的贴身侍卫啊,咋能跟着自己走呢。   小暖翘起嘴角,“今晚无妨。”   难道姑娘也有暗卫,他咋没发现呢?丈二和尚摸不着头的秦三疑惑地看着绿蝶,然后又被这讨厌丫头深深地鄙视了……   小暖没有暗卫但她有真神,今晚她要去赴三爷的约。有三爷在,她还需要别人保护?想到去年八月十五三爷奔月的身影,小暖的小心肝就砰砰地跳,她今年还想再看一次……   “绿蝶,走,跟本少爷挑几件送给陈姑娘的新款秋裳去。”   秦三……   小暖带着绿蝶换上女装,跑到绫罗坊把今年的坊里裁缝设计、从齐家借来的绣娘亲自缝制的上百两一身的秋裳都试了一遍,才挑中一身桃红色的。又让绫罗坊里的今年新配的梳头婆子帮她梳了可爱精致的发髻、戴上莲子米大小的珍珠发簪,耳上配了新耳环后,小暖转头问绿蝶,“怎么样?”   绿蝶立刻道,“不错!”   刚从后面走出来的张三有见了,夸奖道,“耳着明月珰,摇曳自生情,小暖妹妹多日不见,越发地出众了。”   真会说,不过眼神不大好,明明刚还坐在一起开会来着。小暖笑道,“张大哥多日不见,近来可好?”   张三有点头,“甚好,就是忙得没时间回家用饭,总被信叔念叨。”   小暖……   我的错。   张三有没急着走,而是走到小暖身边,跟她讲道,“你娘刚买的那两个庄子绝对是物超所值,转手之间就能赚回几百两银子。但你们不要急着转手,待衙门派人把田里的稻谷收了,你们找人深耕晒一冬再看。”   “若是今年的棉布卖得好,你们就提前跟小东家商量,从他手里买棉花籽,在两个庄子里种棉花,绝对能赚大钱。若是棉布卖得不好,明年春天再种其他东西或者年底时买再卖出去也不损失什么,妹妹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看着由书生完全蜕变为精明商人的张三有,小暖更觉得对不起信叔了,“张大哥说的对,我和我娘也是这么打算的。”   张三有用力点头,“妹妹的脑袋比愚兄的好用,就算比起秦东家来也差不了多少,愚兄就知道你在大事儿上不会犯迷糊。”   小暖……   “若是棉布卖得好,棉籽怕是鹅便宜不了,若是你们不够钱从小东家那里买棉籽,愚兄手里还有一些,你先拿去用着。”张三友很是替小暖考虑,又提醒道,“小东家做事很有准星,不管他报多高的价,你都别还价,可晓得?”   果然很了解秦日爰……   小暖点头,“晓得,多谢张大哥。”   张三有温和地笑了,“你我之间还谈什么谢字,若是没有你,愚兄也没有今日。”   小暖忍不住提了一句,“张大哥,明年童试,你入场考试试?”   张三有虽然忙与绫罗霓裳的账务,但也没有放弃读书,他有空便去五车书舍坐上几个时辰。而且小暖觉得他经商后眼界开阔不少,又没有了读书时患得患失的紧张感,去了反而可能考中,便劝道,“去,就算是圆信叔一个梦。”   张三有明白小暖的意思,感慨道,“也好。”   待到天黑后,秦日爰带着秦三去怡翠楼吃酒听琴,小暖则上了三爷的马车。   “三爷,这醉酒蟹可好吃了,给你吃。”   外边的玄散提鼻子闻了闻,是很香,可惜三爷不吃蟹,陈姑娘这次怕是要难看了。   车内灯光下,三爷看着红彤彤的螃蟹和红红的美人脸,轻声问道,“你做的?”   “不是。”小暖得意地抬起小下巴,“我家铺子的掌柜的婆婆做的。”   三爷低低笑了,“拿来。”   玄散瞪大眼睛,要吃?   “张嘴。”   “啪嗒”,玄散手里的鞭子掉了!   马车里,小暖美滋滋地吃着三爷递过来的蟹黄,“好吃,三爷也尝尝。”   “……不错。“   玄散默默跳下马车捡起马鞭,默默赶路,默默把小暖在自己心里的地位又往上抬了两阶……   小暖吃了螃蟹喝了茶清口后,从车窗向外望着热闹的街道,“三爷,青鱼帮的鱼真的抓干净了吗?”   听出她声音里的期待,本打算带她去别院听琴赏月的三爷回道,“或许还有漏网之鱼,你我下去摸一摸?”   小暖眼睛立刻就亮了。   和小暖贴了假面下马车后,三爷看了一眼要跟上的玄散,“三丈外。”   “是。”玄散泪目,又被嫌弃了……   “螃蟹拿着去吃。”小暖加了一句。   你见过拎着螃蟹跟着人暗中保护的暗卫么?玄散无语了。   三爷一个眼神冰过来,玄散立刻应声,“是,多谢姑娘。”   济县八月十六夜里的花灯没有京城上元节时漂亮繁多,观灯的人也没有京城的多,带着小暖走在人群里,三爷就觉得这里比京城好。   这里来观灯的多是寻常百姓,他们拖家带口而来,脸上的笑容更真切,更舒服。而那一对对携手而来的小夫妻,也比京城里见的更亲近。   三爷便拉了小暖的手,带着她在人群灯海里徜徉。即使什么都不说,只是低头看她欢快的模样,三爷就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四个字:岁月静好。   跟喜欢的人在一起看什么都有趣,小暖觉得今年中秋的花灯格外好看,“三爷看这灯上的小兔子,笑起来像不像小爷?”   三爷扫了一眼花灯上的傻兔子,“像。”   “我也这么觉得。”小暖欢快地笑了起来,乌羽去漠北几个月,虽然小伤不断但总算平安,前两日还捎信回来向三爷讨要今秋的瓜果,字里行间看着心情还不错。   如果他们一家能得胜归来,那才是真的圆满了。小暖刚翘起嘴角,忽然发现对面走来两个人,她立刻把头压进三爷怀里!   [ ] 第三八六章 女儿泪英雄冢   见小丫头如此,三爷立刻用衣袖把她隐住,放眼四寻有何不妥。拎着螃蟹跟在后边的玄散也一改颓废,如上了弦的箭般在人群里搜寻目标,想看是哪条不开眼的漏网小鱼敢出来打扰三爷的雅兴。   没有。   人流穿梭中,三爷放松下来低头看自己怀里的小脑瓜,第一次见小丫头梳这么精致的发髻,缀在发丝里的粉珍珠,若天上的月儿一样润目。   女为悦己者容,三爷翘起嘴角。   见小丫头把自己的衣袖拉开一条缝往外瞧,这是遇到熟人了?三爷挑挑眉,什么人竟让小丫头都紧张到忘记她贴了假面,还是……   小手握住三爷的大手,“三爷,来!”   小暖转了方向往回走,瞧瞧跟着丈外的一对男女,三爷扫了一眼,不认得。   小暖拉了拉三爷的手,严晟顺从地倾身,听小暖在自己耳边低声道,“三爷,看到前边十步外那个头戴唐巾的蓝衫书生没?那是张三有。”   三爷点头。张三有这名字他听小暖和绿蝶说过,是小暖手下的账房。三爷对他没兴趣,但对这么说话很有兴趣,于是三爷也在小暖耳边咬道,“他见到你这身装扮了?”   若非如此,小丫头躲什么。   小暖继续跟三爷咬耳朵,“见到了,还说我‘耳垂明月珰,摇曳自生情’呢,厉不厉害,出口成章!”   卖弄文字的书生!三爷皱皱眉,“他娶亲没?”   “没有啊,你看跟着他的那个紫裙月白衫的大眼睛姑娘没?”小暖继续咬,“她我也认得,是在街上两次把我师傅堵得没话说的小姑娘,我师傅说她红鸾星动好事近了呢。走,咱跟去看看!”   大好的夜,不赏月诉情,却跟着两个无关紧要的人去看热闹?三爷很想招手把玄散叫过来跟去,不过还是顺从地让她拉着走。   “姑娘跟着小生作甚!”前边的张三有走得快了那大眼睛姑娘也走得快,他走得慢了那大眼睛姑娘也走得慢。于是,张三有站住问道。   “真是笑话,谁跟着你了?这大街是你家开的,别人还走不得了?本姑娘想走哪就走哪,要你管!”大眼睛姑娘的嘴皮子一如往常地利索噎人。   张三有也不甘示弱,“古有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姑娘今晚也已三过家门,却是为何?”   “你说我是为了何?”大眼睛的姑娘叉着腰委屈了地撇了小嘴儿。   要哭?   小暖挑挑眉,有戏,大瓜!   张三有一见她如此,方觉得不妥,低声道,“姑娘随小生来。”   他走了两步,回见那姑娘还在原地,便无奈走回来,“此地不宜多谈,姑娘请移步到旁边说话?”   “张三有!你姑娘、姑娘地叫哪个?本姑娘没名没姓吗,还是您老贵人多忘事把我的名姓忘了?”小姑娘气了。   张三有立刻拱手,“胡姑娘,是小生失礼。”   “你大声点儿喊,这一条街上一定有几十个胡姑娘搭理你!”小姑娘更气了。   张三有也没脾气,“胡婻姑娘,这边请。”   叫胡婻的小姑娘这才跟着张三有到一旁的巷子口。吃瓜群众三爷和小暖也跟着溜达过去,占据最佳吃瓜地点。   “你以前分明不是这么叫我的。”小姑娘依旧气呼呼的。   张三有叹口气,“时移世易,今非昔比。”   “好好说话!”   “现在跟以前不同了。”   吃瓜的小暖笑歪在三爷身上,三爷顺势伸手把她抱住。   胡婻瞪了张三有一会儿,忽然问道,“你现在又订亲了没?”   “没有。”张三有有问必答。   “为何不定亲?”   “忙。”   小暖……我的锅……   “我现在闲得很,你看上哪家姑娘了,我替你提亲去!”   张三有顿了顿,“胡婻姑娘这是何意?”   胡婻腰一叉,气势汹汹道,“还说你这两年脑袋活泛了,没想到还跟以前一样是个呆子!这还看不出来吗?本姑娘又不是吃多了盐咸的!”   就是!小暖连连点头,这还看不出来嘛,人家胡婻姑娘这是看上他了!   张三有顿了顿,“你我已经退亲多年了。”   小暖的嘴巴立时张得能塞下一大块香糖果子,胡婻就是信叔说得那个因为张三有家穷,所以跟张三有退了亲的未婚妻?   胡婻依旧撑着一股子怒气,“退亲怎的了,退亲就不能再提亲了,你是没胆儿了,还是不想娶我了?”   张三有无言以对。   胡婻小丫头见此,真哭了,“张三有你个大骗子!你明明说等我十六岁就娶我的,我十六岁都过去八个月了,你还不娶我,你个大骗子!”   张三有赶忙哄道,“胡姑娘,亲事应由父母做主,令尊令堂想把你嫁入书香门第,小生现在不过是个打算珠子的,便是小生去了他二老也不会答应的。”   “你没去过,怎么知道他们不同意?”胡婻眼睛红得像小兔子,“莫不是你变心喜欢上哪个小妖精了?”   “小生没有。”张三有立刻摇头。   “那你干嘛不去?”胡婻委屈极了,“你知不知道我爹要答应王家的亲事,把我嫁给王家二麻子了!”   “他定非良配!”张三有急了,“小南瓜你……”   “哇……”听到他终于叫了自己的乳名,胡婻姑娘委屈地哭了,“那你叫我怎么办?你个三木头又不肯去提亲,我再放两年就更没人要了,我就要嫁给王二麻子了……”   见从小凶到大的小南瓜真得伤心了,张三有立刻投降了,“莫哭,莫哭,小生去提亲,小生这就去啊……”   瓜吃到这里,三爷不愿让小暖看着旁的男女亲近,把她带走了。小暖拉着三爷的手不住唏嘘,“原来张大哥心里还住着他的小南瓜,怨不得信叔给他提了好几个姑娘他都不点头。”   三爷不语。   “女儿泪,英雄冢啊!”小暖感叹一句,三爷的大手一用力,把她拉入暗处搂在怀里,霸道地说,“不许乱学!”   小暖小嘴一撇,委屈巴巴道,“三爷凶我?”   三爷见吓到她了,赶忙哄道,“不是凶。男人把女人放在心里才由着她闹,不是她闹了才由着她,莫让那个南瓜把你带歪了。”   小暖心里笑翻了,继续委屈巴巴道,“可如果南瓜小姑娘不哭,张大哥也不会这么快去提亲是不是?所以哭还是有用的。三爷……”   “嗯?”三爷叹息一声,若是小暖哭着让他去提亲,他立时就去,可他担心的是这小丫头哭着不让他去提亲。   小暖刚张开嘴还未说话,忽然感觉三爷的身子一僵手一紧,然后听到她背后一声呼唤。   “汪?”   [ ] 第三八七章 小鱼一条   小暖惊得回头,“大黄?”   “汪!”大黄欢乐地摇摇尾巴。   “你怎么在这儿,跟谁来的?”小暖觉得要大事不妙。   相反的,三爷却心生期待。   “汪!”大黄转头叫了一声。   这叫声是在唤小草?小暖立刻一把把假面扯下来,扒拉着离开三爷的怀抱。三爷不情不愿地放了手,低头看着这只坏了自己好事的大黄狗,却见它甚是严肃地望着自己,还提狗鼻子闻了闻。   三爷……   “姐?”拎着小灯笼拿着小糖人、梳着小揪揪的小草跑了过来,见到小暖高兴坏了,“姐!”   小暖笑着抓了抓她脑袋上的小揪揪,“嗯,娘呢?”   “娘跟图儿的娘还有小欢哥的娘去放灯了,大黄忽然叫小草过来这边,原来是姐姐在这里!”小草欢快地叽叽喳喳,“姐这身衣裳好漂亮哦——”   “咱家铺子新出的款式,回头咱们一人弄两身。”小暖一听娘没来,这心才放下,马上要带着三爷撤走。   “姐,这个哥哥是谁?”小草抬头看着姐姐身边好高的大哥哥,没见过呢。   “哦,这位是咱们布庄来的外地客商,姐今天带他到处转转。”小暖解释道。   三爷端起客商该有的笑容,拱了拱手,“在下潮州秦日成,见过陈二姑娘。”   “汪?”大黄疑惑地歪着狗脑袋。   小草同样歪了小脑袋,“大黄认得?”   “汪!”   小暖马上解释道,“这客商以前到布庄去过几次,大黄见过。”   “汪汪汪!”大黄不高兴了。   小草委屈巴巴的,“姐骗小草,还骗大黄!”   小暖……   贺风露的目光在这客商身上转了一圈,低声问道,“姑娘,绿蝶呢?”   “她去办事了。”小暖低声道,然后又跟大黄和小草解释道,“这个秦大哥是很重要的人,咱们能不能赚大钱买肉骨头吃全靠他了。他的身份姐姐暂时不能告诉小草和大黄,但以后会一定会跟你们说的,乖乖的,好不好?”   大黄立刻不叫了,小草也露出含糖百分百的笑脸,“秦大哥好,秦大哥吃糖人儿。”   三爷笑着接过糖人,“多谢二姑娘。”   小草十分懂事地点头,开始刷起好感度,“来者是客,秦大哥有空到我家去坐坐,喝杯茶、用个饭。”   “好,秦某定去叨扰。”三爷真心应了,并摸出一个荷包递给小草,“来而不往非礼也,这个送与二姑娘玩。”   “多谢秦大哥。”小草大方地接了。   “汪!”大黄见没自己的,立刻提醒三爷。   严晟抬头,“螃蟹。”   小暖和贺风露眼睁睁地看着一个螃蟹出现在三爷手中……   三爷弯腰把螃蟹递给大黄,“给你的。”   大黄闻了闻,满意地叼住跟着小草走了。   小暖只得无力地叮嘱道,“大黄,那个硬不好吃,待会儿让风露给你买个大骨头啊。”   大黄开心地甩了甩尾巴。   晓得那狗儿鼻子灵,三爷立刻带着小暖转移到观月楼的雅间内,此时也正是用饭时间,三爷命人上菜后,才问小暖,“狗不能吃螃蟹?”   “这螃蟹一是盐多调料多,二则有壳,怕划破了它的嘴。”小暖解释道,大黄的饮食上是控制得很严,不该给它吃的东西她们都不给,就怕它生病。   “不过,大黄肯接三爷的螃蟹也很奇怪了。”小暖托着小下巴嘀咕道,“大黄很少接别人的东西,连玄其大哥和赵大哥给的,我们没让它接,它也不会接的。”   三爷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我是别人?”   小暖立刻坐直了,狗腿地笑道,“当然不是!”   三爷又问,“我很重要?”   “那是!”   “有多重要?”   门外的玄散默默咬着螃蟹腿儿,很难相信他英明决断、不说一句废话的主子,会问出这么白痴的问题。   小暖见三爷想听情话,害羞地咳嗽了一声,撑着老脸很是抒情指着窗外的明月,拽道,“我待君之心,有如天上月。”   三爷挑挑眉,“时有时无,时圆时缺?”   不对啊,这话不该这么接啊。不都说那啥月亮代表我的心嘛!三爷怎么会这么想呢!小暖憋了半天,想憋出一句应景的情诗,可怜她这个半文盲,实在想不到跟月亮有关的情诗,只得干巴巴道,“不是,在小暖心里三爷很重要。”   严晟笑了,“嗯。”   小暖呆呆地看着三爷的脸,明明非常平常的五官,怎么看着也这么喜欢呢,果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了么?小暖捧着笑脸,傻傻地笑了。   “府里的乌龟蛋破壳生了小龟,要不要回去看?”三爷给小暖布菜,诱拐道。   小暖眼睛立刻亮了,“多少盾的?”   “还没数过。”   “咱们回去一起数!”小暖兴致勃勃的,“个大吗?”   三爷满意地笑着,“不大,去看了便知。”   两人说说笑笑地用了晚饭后,溜溜达达地往严府走时,小暖忽然慢了一步,偷偷伸手握住三爷的,并在他手心里挠了两下。   三爷微愣,俯身贴近小暖的唇边。   “前边一丈外有小鱼,那个黑须卖灯的老汉!”小暖低声道,真是不虚此行,还真抓了一条,不晓得这条鱼能换多少钱。   青鱼帮的余孽应该全清了才是,怎得还会有鱼呢?三爷路过老汉时给玄散打了个手势,便带着小暖回了严府。   待到数清了六只小乌龟中只有两只是二十六盾龟后,小暖遗憾地摇着头,“只有两只不够啊,看师傅什么时候回来,都给师傅好了。”   道家近几个月都不顺,师无咎身为上清宫的宫主,怕是分身乏术难有心情游玩了。不过这些烦心事师无咎没找小暖,三爷自然不会提起,只是在亥时前把她送回秦府中。   第二日一早,三爷刚起身便见木刑站在门外。   “三爷,昨夜抓住的那人是大皇子的手下,被派来济县暗中监视三爷行踪的。”   “昨夜他可认出了我?”三爷问道,“他是青鱼帮的?”   “没有认出。也不是青鱼帮的,不过他也是草莽出身,身上背着人命官司。”木刑不晓得三爷为何会这么问,只提了那人和青鱼帮的相似之处。   三爷挑挑眉,笑了。   他笑了,回到三河街小院的小暖看着面沉似水的娘亲,却笑不出来了。   [ ] 第三八八章 小暖的计划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娘……”小暖一步步挪到娘亲跟前,怕怕的。   “昨晚什么时辰回的府?”秦氏沉着脸问道。   “亥时前。”小暖偷看娘亲的脸色,这是要大事不妙啊……   “不是说昨晚要跟苏州江家的少东谈生意么,跟你看花灯的人又是谁?”秦氏压着怒火。   “是……”小暖抬头看着娘亲,偷偷地咽了口口水,“娘说……是谁?”   秦氏叹了口气,“小暖。”   “在。”小暖立刻站直了。   “说实话。”   “是。”小暖不敢撒谎了,“是……三爷。娘怎么发现的?”   秦氏拿出昨夜三爷给小草的荷包,倒出八颗金豆子,“见面礼送金豆子的,还有哪个!”   三爷就是个坑,大坑!小暖讨好的,怕怕地笑着,“娘……”   “学会跟娘斗心眼了,嗯?”秦氏真得伤心了,“还说用什么登州江家少东来哄骗娘,你跟三爷怎么跑到一块去的?”   小暖立刻凑过去抱住娘亲的胳膊,解释道,“昨夜女儿真的是约了江玺程谈生意的,不过后来三爷找女儿有事商量,女儿才让绿蝶去见江玺程,自己去见了三爷。”   “鬼话!”秦氏用力弹了小暖的额头,“三爷有什么事儿,要在大过节的时候拉着你到街上,一边看花灯一边商量!”   致命一击啊!小暖只得以偏概全,“三爷得了消息,说有恶匪流入济县在街上潜伏意图不轨,所以让女儿帮着去找找。娘也知道女儿帮着三爷找到好几个潜伏的恶匪了,三爷觉得女儿在这方面比较有用,才带着女儿去的。”   “捉住了?”秦氏信了一点儿,闺女的确帮着三爷捉住了好几个人,还领了不少赏银呢。   “嗯!是绿水桥头卖灯的黑胡子老头儿,三爷让人把他抓了,娘要是不信咱们现在就过去问三爷审问那个老头没有?”   以三爷的效率,现在应该把人审问过了才对。   秦氏叹了口气,“三爷找你有事儿是没有办法。但你不要闲着没事往三爷身边凑,三爷是贵人事忙,你不要去闹他。”   这是蒙混过关了?小暖立刻搂着娘亲的胳膊撒娇道,“娘刚才都要把女儿吓死了……”   “娘还吓死了呢!”秦氏摸着闺女的小脑袋,语重心长地道,“娘怕啊,三爷身份高,模样又生得好,娘怕你时不时地见他,眼里就容不下旁人了,娘去哪给你找一个像三爷这样的上门女婿去!”   已经容不下了……小暖也发愁啊,得快点让三爷过明路,这样哄骗娘亲她心里好难受,“娘,昨夜还有一件事儿,女儿没来得及跟三爷商量,想先问问您的意思。”   “你说。”秦氏倾耳认真听着。   小暖道,“女儿帮着三爷查了两次金吾卫的帐,发现金吾卫账上的钱不多了。我还听三爷说今年冬天老将军、小将军和乌羽都要在漠北驻守待明年开春再战,这个冬天他们怕是要不好熬了。”   秦氏一听是这事儿,立刻问道,“把咱们手里的钱都给三爷送过去?”   小暖摇头,“咱们的钱,填不上金吾卫的窟窿。而且有些东西是也不是钱能买到的:一个是将士在漠北过冬吃饭的菜,第二个是御寒。”   漠北征战的将士平时吃的是粗粮,菜很少十日才能吃上一次肉,等到了冬日能吃的菜肯定更少了,这样肯定会营养不够,怎么可能有力气去打匈奴军?   漠北八月已开始飞雪,将士们如何安然过冬?匈奴人会不会趁机偷袭?   大周没有棉花,富贵人家冬日御寒用的是价格昂贵的蚕丝絮和裘皮大衣,但这些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就是遥不可及了。   普通老百姓也有皮子,不过多是老羊皮或狗皮,这些与富人穿的羊羔皮或狐裘也不可同日而语。更多的百姓御寒的被褥或寒衣里装的是“缊”,就是鏁丝(不一定是蚕丝可以使麻丝)用的下脚料,装裹缊的也是粗布,叫做褐,这粗布加碎麻旧絮制成的寒衣的保暖效果可想而知。   孔子的知名弟子曾子家贫,就是穿这种衣裳过冬的。因他的寒衣一抬胳膊衣服就破,生生露出胳膊肘在寒风里哆嗦着,贡献了一个非常形象的成语——捉襟见肘。   穿着这样的寒衣,将士在漠北严寒里如何保卫国土,如何打仗?   秦氏听了也心疼,“你说该咋办?”   “菜的事情女儿还没有主意,想让娘和婶子们想想。御寒的寒衣,女儿倒有些想法。”小暖认真与娘亲商量道,“女儿打算把咱们庄子里的长的棉花全部制成御寒的棉衣,送去漠北,您觉得行吗?”   秦氏愣了愣,然后脸上露出喜意,“行啊!这是个好法子,娘咋没想到呢!”   秦氏站起来激动地转着圈,“咱们的棉花可以织布,也可以做暖和的棉衣给将士们穿!老将军、小将军和乌羽的棉衣,娘要亲手做,其他人的咱们要找人做吗,村里你那些伯娘婶子们成不成?”   “当然成,只是这样娘就没有办法用棉布名扬天下了。”小暖解释道。其实她这么做也有自己的私心,若果娘种出的棉花制成的棉衣能送到漠北给将士们御寒,甚至有可能帮着将士们打胜仗,那在朝廷眼里,就比卖棉布的功劳更大,她娘就更有可能被朝廷嘉奖。   不过这些还是不确定的事儿,她不想给娘亲太大的压力。   “比起打胜仗,娘扬名算个啥!”秦氏觉得这完全是不能放在一起比较的事儿,“娘的事儿不及,今年不行还有明年呢,明年不行还有后年呢。现在快到了给将士们送寒衣的时候,咱们的棉花摘了做棉衣正合适……”   秦氏念念叨叨着,恨不得立刻回去把田里还没开的棉花桃也揪下来晒干立刻开始弹棉花做棉衣,“咱这就回去,先做一身棉衣拿给三爷瞧瞧,若是三爷说成,咱们就开始忙活,老多事儿呢!”   小暖的笑容暖暖的,“好,不过这件事儿跟三爷商量之前,娘先不要跟任何人讲,以免走漏了消息。” 第三八九章 三爷初临第一庄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娘明白!菜的事儿娘也回去跟你嫂子和身子们商量着,尽快拿出个法子来。”秦氏有了正事儿,立刻把三爷和闺女去看花灯的事儿放在一边,急匆匆地带着一家子赶回第一庄。   一家人刚到庄子口,便见赵书彦骑马过来了。   秦氏去忙活做棉衣的事儿,小暖请赵书彦进庄子坐。赵书彦笑道,“妹妹猜愚兄从何处来?”   小暖看他这一脸笑,就猜到了,“秦家村?“   “不错。“赵书彦忍不住哈哈大笑,“陈先生叫愚兄过去,想以你为由,离间我与表弟!他言谈话语间的意思是日爰明知愚兄心悦于你,却还慕着你,这边是不敬兄长,与愚兄有一争之意。他还跟愚兄讲,若是将来嫁女,更中意愚兄这样坦荡又知书达理的好男儿。”   小暖眯着眼睛,“大哥没坏我好事?”   “愚兄岂是那等不识趣之徒?”赵书彦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愚兄听了后强压着怒火,匆匆而归。归来之前,还嘀咕道愚兄前几日以五分利借给表弟的五千两纹银,该去讨要了。”   果然上道!   “我爹听了这话,脸色一定很好看?”小暖露出一口整齐白净的贝齿。   “嗯,非常好看。”赵书彦又拍桌子大笑了一阵,又问道,“妹妹接下来如何打算?”   “见招拆招,把我爹和郡母的家底掏光再说。”小暖直言不讳,让他们握着大把的银子关起门来过逍遥日子算计自己,想得美!   赵书彦觉得这个打算很有趣,倾身问道,“不如下次他请日爰与你去用饭时,愚兄也去凑个热闹?”   小暖也忍不住大笑,“嗯,大哥同去,同去!不过,戏不可演得太过!”   “与别的男人争夺心上人,怎么演都不过。”赵书彦忽然一本正经地道,“若这世上真有个秦日爰敢与我抢夺你,我一定会跟他翻脸的。所以你爹这一招看似蠢,其实也很高明。因为我与表弟为了争夺你,讨好他便成了必然。”   小暖眼边还挂着笑出来的眼泪,就因赵书彦这神情这话语,生生地呆住了。   “任何人想娶你,我赵书彦都会跟他翻脸、与他一决雌雄。”赵书彦异常认真地看着小暖,慢慢手出手擦了擦她的眼角,然后轻松笑道,“这世间只有一个人没关系——秦日爰,因为他是你,所以大哥不与他争,也争不过他。”   小暖勉强扯出一抹笑,她忽然觉得自己应该嫁给秦日爰,这样会轻松许多。要嫁给三爷实在太困难了,不光要面对来自娘亲的狂轰滥炸,还要面对来自赵书彦的暴风骤雨。   还是小草和大黄好,不管她跟谁在一起,这俩都没意见。   “大哥,如果小暖嫁了人,咱们的击掌为盟还算数吗?”小暖轻声问道。   赵书彦点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那就好,小暖翘起嘴角,“大哥,十日后观月楼,小暖有事要与你讲。”   摊牌,再拖下去真的要伤情分了。   赵书彦认真看着小暖有几分鱼死网破的神情,缓缓点头。   送走了赵书彦,小暖就跑到内院看娘亲做棉衣,跑到里屋时,小暖就呆了!   “娘,您这也太快了?”   这才多大一会儿的功夫,娘亲已经裁剪好布料铺在炕上,开始絮棉絮了!   “做件棉衣而已,还需要多大的功夫。”秦氏手上的动作不停,“这棉絮比蚕丝絮好撕,就是娘没做过,不知道放多厚的棉絮,咱们先做一斤的看看暖和不,你盘五个直盘琵琶扣出来。”   “好。”小暖拿起绳子坐在炕上盘扣子,这半年在娘亲的严格锻炼下,小暖已经熟练地掌握了盘扣这门基本手艺,除了琵琶扣,她还会盘好几种扣子,都有模有样的,不再像一坨屎了。   娘俩忙活了半日,把棉衣棉裤做好了,秦氏把余小欢叫进来,让他穿上试试。   余小欢穿上这棉衣伸胳膊伸腿儿都挺舒坦,只是一会儿头上身上就冒了汗,“这衣裳冬天里穿着铁定暖和,现在有些烧得慌。”   “就是冬天穿的。”秦氏满意了,让他换下来后便跟小暖商量道,“咱们后晌去见三爷?”   “女儿去,您就别跑一趟了。”小暖商量道。   “不成,这么大事儿咱娘俩得一块去。”秦氏很是坚持,不想再让闺女单独去见三爷。   小暖……   “娘,小草也想去。”读了半天书回来的小草见娘要出门,也想跟着。   “汪!”大黄见小草要去,赶忙跟上。   秦氏摇头,“这是正事儿,不能带着你们去。”   小草哦了一声,不再纠缠。   小暖想了想,“不如咱们后晌把三爷请过来?除了棉衣,还可以请他看看咱们的棉田,心里也好有个数?”   秦氏犹豫了,“三爷能有空来吗?”   “问问便知。”小暖叫过绿蝶,让她饭后去请三爷来一趟第一庄。   三爷来的比秦氏想得还要快。待到马车进了庄子院内,他从马车里出来时,小暖便低下了头,掩盖住一脸的感动。   三爷真得很用心了。   他摘下平日带着的白玉簪,改用发带束头,身上穿的一件深蓝色平纹寻常布料的缎袍,腰间束的也是不挂金线、不带玉片的同款黑色腰带,腰间也没有悬挂玉佩,脚下穿的是寻常的军靴。   这样的三爷很亲民,很……普通,很不书生。   他一定是认真研究过娘亲的喜好,才选了这样的装束,就是为了让娘亲见到他时不会有太大压力。   果然,本来很是紧张的秦氏见到这样穿着并带笑的三爷,面色轻松了一些。   三爷虚扶起弯腰行礼的秦氏一家三口,满是歉意道,“本王得了绿蝶的消息便从军营赶来,未来得及准备礼品和更换衣裳,让夫人见笑了。”   秦氏连道不敢,请三爷到屋内落座。三爷看着一左一右站在秦氏身后的小暖和余小欢,很想一把将小暖拉过来放在自己身边。   好在他掩藏得很好,为被秦氏察觉到。秦氏说起正事,“民妇今日请王爷过来,是有一身寒衣想请您过目,小欢去把衣裳拿出来。”   余小欢立刻进屋把衣裳拿出来,双手递给晟王。在晟王面前,余小欢的紧张肉眼可见。   见他这样,小暖无声叹息。三爷穿戴的再亲民,但他那张神仙下凡的脸、那身冰冷的气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子亲王身份,还是让寻常人在他面前站着都觉得困难。   娘亲留下小欢是为了向三爷展示她已有了上门女婿人选了。结果娘亲给自己找的这个上门女婿,刚一照面就被三爷,秒了。 第三九零章 上善大德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三爷晓得秦氏的用意,他没把余小欢当做敌手,更不会刻意为难他,接过棉衣摸了摸,“柔软,轻便,这布里填的是田里的棉花?”   秦氏恭敬地回话,“是。民妇的闺女说老将军率领着将士们在漠北受冻,想将田里的棉花做成棉衣送给将士们御寒,您看能用吗?”   三爷听完,愣了。   他看看秦氏,再看看小暖,然后站起身,“夫人、陈姑娘稍待,本王将棉衣换上试试。”   秦氏站起来,惶恐道,“民妇粗针大线缝出来的东西,哪敢请您试衣。”   小暖见三爷真有此意,轻笑道,“这棉衣是比着小欢的身量做的,您穿着不合身。”   三爷比余小欢高了一个头不止,胳膊长腿长,不用穿也晓得不合身。三爷点头,对小欢道,“劳烦余小兄弟再穿上试试?”   受宠若惊的余小欢立刻拿了棉衣进屋换上出来。这灰布棉衣棉裤穿在身上臃肿难看,余小欢立在晟王面前有些难为情,低着头不晓得如何是好。   三爷上手摸了摸棉衣,又道,“小兄弟活动一下胳膊腿。”   余小欢如提线木偶般动着胳膊腿,三爷见棉衣未破,又告了声得罪,上手抓住棉衣轻松把余小欢提起来,棉衣结实,未有破损,余小欢头上却见了汗。   小暖扶额……这可怜孩子。   三爷考量过棉衣的结实程度和保暖性后,凤眸里满掀起惊涛骇浪。小暖之前说要靠着卖棉布当天下第一农女时,说实话三爷报了些期待,但也只以为棉跟麻一样,能织布而已。但他没想到,这棉花还能这样用!   或许秦氏和小暖还不晓得,这种地里长出来的东西穿在身上就能有如此上佳的御寒效果意味着什么。   但三爷很清楚。   衣能遮体、食能果腹乃万民之愿,君王若能做到,则天下归心。   此乃天下之大功德,上善!   三爷压住心中的惊骇,又问道,“秦夫人,不知这一亩地的棉花可做出多少身这样的棉衣?”   秦氏有些拿不准地看着小暖,见闺女鼓励地点头,她才讲道,“棉桃还有一半多在地里没开,估摸着一亩地收三百斤总是能的,小暖说四斤棉花去籽后能得一斤棉絮,小欢这身衣裳用了九两棉,这样算下来就是……”   秦氏有点儿晕,算不过来了。   三爷与小暖同时道,“八十余身!”   “对,对!”秦氏赶忙点头,三爷说得对不对她不晓得,但是她闺女说得一定对。   “这样算来,两顷地便是一万六千多身。”三爷的眼睛都亮了,嘴角不由自主地翘起,在屋内来回转圈。百姓中一亩棉,便可保温暖,秦夫人这两顷棉,可四两拨千斤!   小暖还是第一次见到三爷这样激动,与娘亲对对眼神儿,静静等着。   三爷平静下来后,整理衣袍对着秦氏抱拳,“夫人大义,本王代漠北征战的左右金吾卫将士,谢过夫人。”   秦氏慌得不知如何是好,“漠北四十万大军,就算是一万多件也帮不上什么大忙的,王爷您这样真是折煞民妇了。”   严晟行礼后起身。漠北征战几月,大军伤亡逾万如今只剩三十八万余。小暖她们的棉衣虽然不能让全部将士御寒,但乌老将军若是用在刀刃上,就能成为克敌制胜的绝招。   “夫人真决定将这些棉花全部制成棉衣送与金吾卫将士?”三爷再次确认,“您须知这些棉花若是拿去换钱,当值千金。”   千金不过才万两银而已,第一庄的这些棉花万金不止!小暖翘起嘴角,不过对于她来说,制成棉衣送给金吾卫将士,换来的东西,可比万金要多得多了。   “若是将士们受冻不能征战,匈奴人打过来了,民妇有钱又能干啥?”秦氏说得很真诚,“民妇只盼着这天下太平,不打仗,不死人。”   三爷为小暖有这么明理的母亲感到高兴,“本王将这身棉衣带回去与营中将士商议一番再做定夺。因事关军机,望夫人不要将此事宣扬,采摘棉花之事本王不好派人过来,但棉花采摘后制棉衣之时,本王定派人帮夫人缝衣。”   三爷上马车匆匆去后,秦氏捂着自己的胸口,不敢置信地问闺女,“小暖,娘咋觉得咱们干了件大事儿呢?”   小暖扶住娘亲的胳膊,“娘当然干了件大事儿!”   这件大事有了三爷的帮忙,足以上达天听,让娘名扬天下,载入史册!到时她与渣爹比,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渣爹再怎么折腾,也比不过娘亲!   秦氏露出与小草很是相似的笑容来,不过只片刻她又皱起眉头,“咱们地里的棉花得赶紧摘出来,再弹成棉絮再制成棉衣,漠北的老将军还受着冻呢,越快越好!”   秦氏转了两圈,“咱们这点人手慢慢收棉花还够用,赶功夫就不成了,这正是秋收的时候,咱们雇短工过来也得提前打招呼,三爷又说这事儿关乎啥鸡,不能到处说吗,这该咋办?”   小暖拉住娘亲的手,“就算没有制棉衣的事儿咱们也得收棉花、也得弹棉絮,找人摘棉花也正常,娘不必慌,万事有女儿呢,咱俩再仔细合计合计。”   她们这边合计着,三爷那边出去后立刻吩咐玄散,“速派四十人,暗中日夜保护第一庄,若是丢一朵棉花,提头来见!”   “是!”玄散顿了顿,小声道,“有大黄在,这‘暗中保护’怕是很难……”   “大黄会多嘴?”   “不会,是属下多嘴了。”被冰封的玄散立刻认错。   三爷回去后,立刻招来姜公瑾和诸葛卿等谋士议事,两个时辰后三匹快马自济县城北而出,直奔漠北。   第二日,待秦日爰进城办事时,还未进霓裳布庄的大门,就被三爷拉上马车抱在怀里。   小暖看着他恣意放松的容颜,心里有一种帮到心上人的满足感。   三爷克制地在她脸上亲了亲,才轻声问道,“把你的打算仔细讲一讲。”   小暖在三爷怀里蹭了蹭,换到一个舒服的姿势,才徐徐讲来。 第三九一章 男人的天堂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自打看过金吾卫的账册,又听三爷讲入冬之前打不完这场仗后,小暖就一直在考虑这件事。”小暖说到这里,埋怨地看着三爷,“本来想先跟三爷商量稳妥了再跟娘亲讲的。可昨晚只顾着玩忘记了说了。三爷还塞给小草一兜子金豆子让我娘猜到了你的身份,早间我娘盘问我昨夜跟您在一起做什么,小暖为了过关,只得把这件事情端出来当挡箭牌了。”   “我娘种出了棉花,我研究出了如何弹棉絮织布,本打算让秦东家卖钱买米的。然后我娘感恩圣上帮她洗刷冤屈,想报效朝廷,主动将棉花制成棉衣送给边关将士。当然这制棉衣的过程得需要秦日爰全力相助,毕竟他才是第一庄的主子、棉田的主人。所以事情应该是这样的:在秦日爰的全力支持下,我娘种植棉花成功,并做成棉衣送到三爷面前,三爷觉得不错,然后送到漠北,给边关将士御寒。”   “这件事若是做得圆满,应能一举四得:第一当然是老将军和漠北将士得了暖和;第二是我娘得朝廷嘉奖;第三是三爷因此被圣上封赏;第四是秦日爰也能在嘉奖的圣旨上留个名字,方便以后做生意,嘿嘿嘿……”   小暖如同看到了金山银山,笑得开心极了。   严晟揉了揉她的小脸,补充道,“还有一得:晟王被秦夫人家聪慧纯善的姑娘勾了神魂,请旨求圣上赐婚。”   小暖笑道,“请问三爷能请旨成功么?”   “目前来说,只有六成把握。”三爷保守答道。   “没把握的四成是什么?”   严晟揉了揉小暖的头,“一成在乌老将军和金吾卫将士能否平安渡过寒冬;二成在你是否真心想嫁我;还有一成,尚需周密谋算。”   “不算我娘那里?”小暖问道。   “只要我够心诚,你对我之心够坚定,你娘那里应无大碍。”今日见了秦氏,三爷更觉得她是知书达理的,肯讲道理又把小暖放在心上,这就好办了。   小暖的小脸在他下巴上蹭了蹭,渣渣的,痒痒的……她甜甜地笑了,“哪个有真心要嫁你!”   三爷皱起眉头。   “你要肯当我家的上门女婿,那就是八成把握。”小暖坏坏地笑了。   她的心还是向着自己的,三爷胳膊一紧,喉结不耐地上下滚动了几下,“小暖。”   “嗯?”   “我想亲一亲你,可成?”三爷声音暗哑,与小暖商量道。   小暖愣了愣,有些羞涩,有些感动,还有几分感慨。她很想说一句“想亲就亲,问什么问”,可她明白三爷这一问的分量。   大周不同于一夫一妻的现代,这里的男人是可以三妻四妾的,更准确的说,正妻只有一个但小妾只要你养得起,想要多少就可以有多少。   越有身份、有能力的男人,拥有的女人越多,所以皇上可以尽收天下美人,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这表示他身份的象征。对富贵人家的男主人而言,一妻、三四个妾再有两三个通房丫头,乃是标配。就算再多些,大伙只会说他一句“好色”而已,无伤大雅。谁也不会认为男人这样不对,甚至很多女人也认为男人有很多女人是正常的。   所以大户人家养女儿,从小就教她们嫁人后如何取悦丈夫,如何约束妾室,如何管理内宅。穷苦人家若生了有姿色的女儿,也会想着送去大户人家做妾,因为找个宽容的主母,在大户人家做妾也能过上很好的日子。   即便是有正妻、一堆侍妾和通房的男人也不会满足,他们还会在外边养外室,也会去逛青楼,美其名曰:附庸风雅!   相反的,若一个大男人只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要么是穷得养不起小妾,要么就是家有悍妻。这样的男人会被人嘲笑软骨头,家里的妻子也会被人说善嫉、不肯让丈夫娶妾为家里开枝散叶,是为不守妇德。   这个时代,是男人的天堂!   小暖以男人的身份行走久了,深知男人的心理。妻、妾、通房、外室、歌妓在男人们心中的地位是不同的。   正妻是他们尊重的女人,是要跟他们共度一生、传宗接代的女人。所以无论是在家中还是在外面,男人都会给正妻留几分脸面,正妻竖得起来,他们的内宅才会安稳,他们在才能无忧,享受!   妾,是他们喜欢的女人,因为喜欢所以收在身边给她们一个名分,放在家里宠着,允许她们生庶子,然后,男人就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些侍妾白天、夜里的讨好、伺候。   通房是丫鬟,只是一时图个新鲜玩玩而已,玩完了还是丫鬟。   外室是男人们为了放松身心,享受生活而养在外边的女人,一般不被允许生下子嗣的玩物。不管是妻还是妾、通房,都是养在家里的,身为一家之主的男人,在家里就得端着自己的主人身份,行走坐立都得合乎规矩,以身作则,所以不能随意、自在。只有在无名无分的外室面前,他们没有这种顾忌,可以随意放松,恣意享乐。所以一般被男人收为外室的女人,得有点小情调,有点小手段。外室若是手段厉害,也可能真的让男人把她放在心上,带回家中成为侍妾。   歌妓,是最下等的,男人毫不怜惜,白天晚上可恣意玩弄,甚至可残暴对待的女人。这样的女人最是可怜,最没地位。   小暖与三爷在一起时,三爷虽然会抱她,会拉她的手,偶尔亲一亲她的小脸,但两人毕竟还没有订亲没有名分,所以三爷不会再有过分的举动。   他这是在尊重她,人前人后都尊重着。也就是说,三爷在用男人对待正妻的态度对待她:敬着。   所以他就算再想亲近她,也会首先考虑她的感受,不敢放纵。   小暖相信自己若跟了三爷,就算哪天两人之间的感情淡了,他也会这样敬她一辈子。   只是,她很贪心,想要的更多。她想让三爷“惧内”,想当母老虎,想独占三爷。   这是任重而道远的,她喜欢上了他,就有这个心理准备,成功了,就跟他过一辈子,不成功,就休了他,过自己的逍遥日子! 第三九二章 给堂主吴语513的加更   她陈小暖机缘巧合来到这个时空,就没想过要委屈自己。既然喜欢上了就要夺过来占为己有!   她就不信凭着自己身上凝聚的上下五千年的智慧,还搞不定一个男人!   小暖缓缓抬头,看着三爷专注的目光和焦躁地滑来滑去的喉结,带着羞涩和坚决,主动印上了他的薄唇。   都说男人唇薄是情薄的象征,小暖倒希望他清薄一些,薄得这一辈子只能装得下她一个。   见她主动贴上来,早已亟不可待的三爷用大手托住她的青丝,深深地、极其克制地吻着,与她相濡以沫,用碰触和纠缠诉说着他心里的激动。   再放开时,两人的气息俱是不稳了。三爷抱着自己的小丫头深吸一口气,太小了,她还太小了!二哥说得对,他给自己这这么个小王妃,就是折磨自己,成亲之前的日子,有得熬了。   “小暖。”   “嗯?”   “你及笄之后我们便成亲,好不好?”   女子满十五周岁及笄,小暖听着他急切的心跳,竟说不出拒绝的话,“三年后?”   “不到三年,你是三月初八的生辰,是两年七个月,九百四十余天。”三爷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目光火辣辣的。   八字还没一撇呢,他就连成亲的日子都定下来了,还开始按天倒数了……小暖忍不住笑了。   既然三爷同意了她的计划,那么摘下来的棉花就要立即弹成棉絮开始制棉衣了。   小暖从三爷的马车上下来后,满面春风地进了绫罗坊后院的织布行,叫过织布行的管事贺冬柏吩咐道,“叫上行里所有会弹棉絮的伙计,今天晌午之前收拾收拾,到第一庄去弹棉花,全部完工后再回来。”   贺冬柏惊讶问道,“不运过来了?”   这几日的棉花都是从第一庄运过来弹好放在仓库里的,怎的忽然要换地方了?   “来回跑太麻烦,为了防人耳目,还是第一庄安全些。”小暖自然不会说这是三爷的意思,三爷已经派了不少高手在第一庄周围把守,那里最是安全。   安排了弹棉花的人手进住第一庄后,小暖立刻去调绫罗霓裳的绣娘们。   今时不同往日,小暖的绫罗霓裳里各有十几个手艺高超的绣娘帮客人们缝制衣裳,小暖给每个店里留下五人应付日常活计,剩下的全部拉到第一庄缝制棉衣。   当然,只这些人还是不够的,三爷会派人取走一部分棉絮去缝制棉衣。小暖这边要做出全力制作赶工的样子,让人知道秦日爰、秦夫人和小暖是全心全意投入棉衣制作中便好。   制作棉衣当然需要用布,小暖又叫来蓝紫晨,让她调集霓裳布庄中所有能用来做棉衣的布料,论车往第一庄拉。做这么多棉衣,只霓裳的存货自然是不够的,小暖派人给登州和益州的霓裳分号送信,迅速调集布料。   她既然说了这一万大几千件棉衣的布料都从她这里出,决不能误事。   忙碌了半日后,小暖赶往今天的最后两站——清水和锦绣。这两家布庄,她自然要以真面目过去。   清水现在的掌柜的是秦二舅,小暖一声吩咐下去,都不用解释什么,秦二舅立刻找供货的布商供货;锦绣的信叔也是如此,对小暖的命令二话不问,坚决执行。   待信叔吩咐完了正事,小暖才问道,“您这是有烦心事儿?”   信叔愁眉不展,“姑娘,我家少爷要老奴请人去青雨巷胡家提亲。这胡家就是五年前认定少爷难成大器,退了娃娃亲的那家。”   小暖挑挑眉,心说张三有还真是个行动派,昨天答应了他的小南瓜,今天就跟信叔提了。不过看信叔这模样,很是不赞同啊。   “您觉得这门亲事不好?”   信叔利索当然地道,“俗话说好马不吃回头草,当年少爷父母双亡,胡家身为亲家,不想着怎么搭把手,而是嫌三嫌四的退了亲。现在托姑娘的福,我们把日子过好了,我家少爷又不是找不到好的,凭啥还要娶他家闺女?”   ……似乎有点道理。   “那胡家姑娘人怎么样?”小暖点重点。   “姑娘是不差,利索干家心眼也好,退亲后过来找过我家少爷几次,没有嫌弃的意思。可胡家老爷是个秀才,他瞧不上生意人,若是我家少爷请媒人去提亲,怕是还得受他们奚落。何苦呢。”信叔心疼的是张三有,“老奴听说,胡家已经开始跟王家议亲了。”   小暖问道,“既然那姑娘品行不差,张大哥也中意,您就请个媒人去试试。毕竟这胡姑娘是张大哥的爹娘在世时为他定下的,若是能把胡姑娘娶进门,他们二老泉下有知也会高兴的,您说是不是?”   信叔是忠仆,一听小暖这么说就老眼含泪,“姑娘说得是不错,可老爷要是真的泉下有知,见到少爷弃了圣贤书,天天捧着算盘,怕是得天天入老奴的梦了。”   这话咋这么瘆得慌呢,小暖赶忙道,“张大哥还没跟您说么,他已经决定去参加明年的科举,要考个秀才回来以慰父母在天之灵了。”   “姑娘说的是真的?”信叔眼泪真个掉下来了。   小暖用力点头,“当然是真的。”   “好,好啊!”信叔擦着眼泪,连连给小暖鞠躬,“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小暖扶起信叔,“明年张大哥中了秀才再娶了胡姑娘,张老爷和夫人能安息,您也能安心了。”   “老奴咋样都成,就是怕委屈了少爷。考秀才可不容易,能不能劳烦姑娘……”信叔说了一半儿就觉得不合适,摇头道,“不用劳烦姑娘,老奴明日去就找秦日爰少爷,请他少给我家少爷派点活儿,好让他能静下来读几月书。以前少爷关着门日日苦读还中不了秀才,现在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可不成……”   小暖……   “秦东家说要去第一庄,我跟他谈,您也省得跑一趟了。”   小暖被信叔送出锦绣布庄时,抬头看着面前小暖的小院和秦日爰的秦府,琢磨着自己这么下去会不会得个人格分裂病啥的。   走到秦府门口时,秦府大门开了,秦三版的秦日爰把江玺程送出府门。   秦三见到小暖,含笑微微点头,小暖也福了福身。这秦三虽然脑袋不大好用,但扮秦日爰时无论是举止还是神态,都让人挑不出毛病,看着很有脑袋的样子。   江玺程也看到了小暖,上前一步拱手行礼,“陈姑娘。”   年过三旬的江玺程留着整齐短须,面容温和,眉眼带笑,让人一看就觉得这是个好人,不由得放下心中的戒备。小暖可不会被这表象骗了,江玺程这样的人,才真真是精明的商人。吴恙那等看着就拽得二五八万的,早晚得玩完。   [ ] 第三九三章 大黄不是人   一秒记住【全本小说网 】,全本小说!   不对,吴恙已经玩完了!小暖含笑还礼,“江少爷。”   江玺程在织布行见过自己一次就记住了,这记性相当好。这也可以说明他对绫罗霓裳打算发展的棉布生意,很是在意。   有眼光嘛!不过,他迟了一步,若是自己真的做棉布生意还可能让他插上一脚,如今却不行了。   “江某今日得闲,想去姑娘家的山长茶宿和五车书舍坐一坐,不知姑娘可否顺路同行?”江玺程邀请道。   当然不顺路,小暖歉意道,“小女子还有事要请小东家拿主意。不如先让我的丫鬟绿蝶为您引路?”   江玺程轻笑,“不敢有劳绿蝶姑娘相送,江某已将去秦家村的路打听清楚了。”   得,不光记住自己,连自己身边的丫鬟叫绿蝶都记住了,这记性,杠杠的!   秦日爰打趣道,“江兄是怕挨揍?陈姑娘这丫鬟的功夫可是十分地了得。”   绿蝶面无表情地站在姑娘身后,暗暗给秦三记了一笔。   “有点儿……“江玺程摸摸鼻子,然后与秦日爰相视而笑。   小暖挑挑眉,就昨夜一起逛了个怡翠楼,这两人之间就已经有了不可明说的默契了?   “日爰派车送江兄过去。”也不待江玺程说话,秦三已吩咐黄子厚备车了。   江玺程也不推辞,与秦日爰很是熟稔地闲聊几句,便告辞上了马车。   待回到秦府内院的书房后,还不待小暖发问,绿蝶上去就是一脚,“说,你干了啥?”   秦三委屈地揉腿,“某啥也没干啊!”   “骗鬼呢,你跟江玺程刚才眉来眼去地破坏小东家的名声,还说啥也没干?”绿蝶气势汹汹地逼问。   “冤枉啊!”秦氏躲到小暖右侧,“姑娘,明明是绿蝶昨夜先跟江玺打得火热,某今日才跟他眉来眼去的。”   小暖一脸黑线。   “你胡说,我昨夜只跟他聊了几句古琴和女人而已。”绿蝶更气了,她假扮秦日爰到了怡翠楼,不能与人聊生意上的事儿,自然只能聊跟怡翠楼有关的,哪有打得火热。   “就是因为绿蝶姑娘聊得颇合江玺程的胃口,这厮今日才跑过来找某吃茶继续聊的!”秦三更冤枉了。聊了这半天,当他好受啊!一个劲儿地昧着良心说女儿家就得温柔似水、弱不禁风才能勾起男人的怜惜。   我呸!他秦三就喜欢结实的,那跟糖人一样沾不得碰不得的有啥用,能生儿子吗?   见绿蝶又要开揍,小暖赶忙道,“行了!秦三现在跟我去一趟秦家庄,把刚才送过去的东西安置好,并把第一庄的人和事儿全部交给我娘和我管着,然后你带着黄子厚去益州催布并打探行情,五日内必须带着大批布料赶回来。”   “是!”秦三立刻应下,然后忍不住问了一句,“小东家,某要打探什么行情?”   小暖扶额,“先上路,路上再说。”   因为小暖这一天的安排布置,织布行、霓裳、清水、锦绣的马车一辆接一辆地往第一庄送东西送人,简直是看花了秦家村众人的眼睛,“第一庄的秦东家,这是要干啥?”   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江玺程未进秦家村,而是站在第一庄外的大树下,见到秦日爰骑马来了,江玺程主动上前行礼,“秦兄,好巧。”   秦三也笑得一脸亲切,“江兄,秦家村在东边。”   江玺程点头,“秦兄运来这么东西,是打算做什么?”   “忙活了一年的棉花终于开了,日爰当然是要让人琢磨着怎么把这些白花花的棉花换成白花花的银子啊。”秦三说得利索当然。   江玺程借机问道,“哦?相请不如偶遇,不知江某可否入内一观?”   “这可不行。”秦三坚决摇头,“不只不能让江兄进去,自今日起,我的第一庄闭门谢客,待到把这棉花打磨成银子后,再用银子请江兄吃酒。”   人家的商业机密不给自己看也是正常的,江玺程笑道,“不知这顿酒,江某要等几日?”   “快则一月,慢则三月,日爰现在也说不好。”秦三笑道,“待日爰去了登州,再与江兄把酒言欢。”   江玺程抽抽嘴角,这一句话就把自己支到年底去了?   “也好,除了言欢,咱们也谈一谈两家布庄合作的事儿,如何?”   生意上的事儿秦三哪敢做决定,只是哈哈笑道,“到时再议,再议。”   那边,小暖也隔着车窗与韩二胖聊着,“是呢,秦东家要我们这段时日潜心钻研棉花的用处,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村里的事儿就拜托二胖伯了。”   “放心!”韩二胖一拍胸脯,“有急事要办让大黄给我送个信儿,大黄不是人,不用守人的规矩。”   小暖……   待到进入第一庄后,秦氏见着面前的秦日爰,再看看旁边的小暖和绿蝶,脑袋反应不过来了。小草的眼睛则亮亮的,伸手要秦日爰抱。   秦三见小暖不反对,便弯腰乐呵呵地抱起小草,哪知这丫头立刻伸出小胖爪在他脸上这一顿生扯……   粘得好结实啊!小草眼睛更亮了,“大黄!”   大黄立刻过来,“汪——”   “以前见过的?”小草歪着脑袋盯着秦三,“小草为什么没见过呢,他是哪个?”   “汪,汪!”大黄抬爪指了指绿蝶。   秦三……   这意思是秦三隔着绿蝶一起来过,小暖拍了拍大黄狗头,这家伙幸亏不会说话!   秦氏知道大闺女有正事要说,赶忙把小闺女带到屋外,交给张冰,“跟大黄去抓两只兔子回来。”   待小草走了,小暖又命绿蝶守住门,才给娘亲介绍道,“娘,这是秦三。”   秦三立刻单膝点地,“拜见夫人。”   见秦日爰给自己行这么大礼,秦氏还真是有点反应不过来。   “以后他与我和绿蝶都是秦日爰,您见了他不必奇怪。”小暖解释道。等棉衣的事儿成了候,需要见官谢恩时,一定会让秦三与她们一起出面。所以小暖带秦三过来,先让他跟娘亲先打个照面,好让娘亲心里有个准备。   秦氏点头,“这个更像个小伙子。”   秦三心里默默念,咱是纯爷们!   小暖好奇问道,“哪里像?”   “虽然模样、身高都差不多,但感觉这个更像秦东家。”秦氏乐呵呵的,“以后有事儿你多吩咐他去办,少在外边跑。”   小暖点头应下。   秦三出门后,顶着绿蝶颇为怨念的目光,带着秦氏和小暖四处转了一圈,按小暖的吩咐交代好事情后,打马离开第一庄。   庄口大树后的江玺程看着秦日爰离开,摸着自己的小胡子吩咐道,“派个人去混入第一庄,看他们要干什么。”   “是!”江玺程的贴身小厮立刻转身去了。   于是这天夜里,江玺程的派来的探子,被“狗”追咬,吓丢而来魂儿,败归。   接下来的几夜,因为各种目的偷偷潜入第一庄的人都被狗撕了衣裳或者被“狗”咬伤,败归。   于是乎,第一庄牛狗大黄的威名,更上一层楼。   [ ] 第三九四章 战   从济县到漠北的驿道,两千六百里,每隔二十里便有一个驿站。   这日黎明,途中一处驿站里的人刚起来守着桌子吃早饭,便见驿道上有三个驿卒快马加鞭而来。这是来活了,众人牵马的牵马,塞饼子的塞饼子,准备接活儿!   快马转眼即到,驿卒跳下马气喘吁吁地举出令牌,“漠北军营,六百里加急!”   一听是六百两的加急,叼着半个饼子的驿站小头目二话不说地接过令牌和包裹,翻身上了驿站跑得最快的马,带上两个人继续纵马狂奔。   四日后,已不知是第几批驿卒举着包裹跪在白雪皑皑的中军大帐前,“报——济县六百里加急!”   济县能送来六百里加急的人只有一位——晟王柴严晟。中军帐内正在议事的众将士转目向外看,老将军硬朗坚毅的声音传出,“传!”   驿卒双手举着包裹入内,副将接了包裹双手放在帅案上,末座的乌羽和首座的乌桓都盯着那个包裹,想知道这里边是什么。   老将军取出一封信读过后,展颜朗声道,“晟王信上说今秋丰收,粮草足备,让我等安心。”   “晟王还有何吩咐?”讨漠北副元帅、左金吾卫大将军腾虎问道。在外征战的将士们最怕什么?一是怕断粮断饷,二是怕上头瞎指挥。粮草足备是好事,不过晟王送信来应该不只为了这个。   乌铁崖笑着拍了拍包裹,“还说天冷了,给本帅送来一身寒衣。”   众人……   “老将军好福气。”有副将嘟囔一句,心里不满。   这三皇子真是大惊小怪!这点屁事儿也只得送六百里加急?耍人玩呢?他是奉命督办粮草,粮草齐备本就是他的职责,办好了差事想表功尽管往京城里送信找他皇帝老子去,送到漠北来算个屁!   有种他亲自押运粮草过来啊,有本事跟他们一样掰个冰柱子下来咬了当饭吃啊!送信过来要干啥,让他们这些人给他联名上书表功吗?   将士们的手都要冻住了,写不了!   藤虎瞪了一眼自己手下这不争气的东西,“救你他娘的话多,滚犊子!”   副将们识趣地退出去时,乌老将军唤了一声,“乌羽留下。”   “末将尊令!”离门口最近的乌羽拱手站住。   有人经过时故意在乌羽耳边嘲讽着,“估计你是三主子也给你捎了好东西过来,小子,认个怂滚!这是爷们待的地方!”   “怂你个球!有种跟小爷校场上见真章!小爷让你看看什么叫爷们儿!”乌羽毫不相让,现在的他已不是初来乍到之时,四个月军功立的不比旁人少,苦也没比旁人少吃,凭什么让这等货色挤兑!   “比就比,某在校场等着你小子!你要是不来,老子追过来活劈了你!”这满脸横肉的家伙摔门帘走了。   乌羽哼了一声,转头再看乌老将军时,已是一脸平静,这样的挑衅乌羽三餐不断,若是生气早起气死了。不服的,打就是!谁他娘的还不是一个脖子扛个脑袋了!打不过,死就是!   帅帐内只剩乌铁崖、藤虎、乌桓和乌羽四人,乌老将军招手唤乌羽,“晟王给你送了寒衣和吃的来。”   乌羽心中一暖,快步走过去。乌老将军打开包裹,露出一身寻常的灰布棉衣。藤虎见了哈哈大笑,“晟王也太不讲究了。”   乌桓也抿唇微笑,“大哥换上试试?”   这里都是男人也没什么避讳的,乌羽直接脱下甲胄和皮裘,穿上棉衣扣好盘扣,叹了口气,“真暖和。”   乌铁崖看着孙子冻得红肿裂口的手指头,心中也是心疼的。乌羽不同于乌桓,他自小在宫中长大,这四个月受的苦,怕是比他前十六年加起来都多。可这孩子硬是一声不吭地受着,眉头都没皱一下。   “丝绵的?真软和。”乌桓上手摸了摸。他现在跟乌羽之间的关系缓和许多,也能开个玩笑了,“不过晟王府里的绣娘该换换了。”   丝绵就是蚕丝绵,这一件棉衣用的蚕丝绵少说也值几十两银子,晟王用的这布料还真配不上这蚕丝绵的价。藤虎觉得不对劲儿了,“元帅,这是咋回事儿?晟王平白无故的八百里加急就为了这么个玩意?”   乌铁崖摸着胡须,“就这玩意,晟王一个月后要秘密送来一万五千套!”   “多少?”藤虎跳起来,乌桓和乌羽也愣了。   “上身棉袄下身棉裤,不少于一万五千套。”乌铁崖压低了声音,掩不住兴奋。   藤虎靠回铺了皮毛的椅子上,脑袋成了浆糊,“他娘的,朝廷拨给晟王多少银子?”就算再不懂行市也晓得这一身蚕丝絮绵衣也上百两了,一万五千套是多少银子?朝廷不可能这么大方啊,这钱哪来的?   乌羽摸了摸身上的棉衣,惊讶道,“这里边不是蚕丝絮!”   乌铁崖点头,“的确不是,可是真得暖和?”   乌羽点头,   “很暖和。”乌桓的手在乌羽的棉衣摸索着,被乌羽一巴掌拍开。   藤虎把手塞进桌上的棉裤腿里,咧咧嘴拿出一个小包裹打开,里边竟是四个石榴?!   他也顾不上吐槽,把石榴扔在一边,又把手伸进棉裤腿里,牛眼瞪大,“这可不比蚕丝絮差啊!也得不少钱?”   “咱不管多少钱。藤虎,只说一万五千将士穿上这样的棉衣,有什么用?”老将军目光闪亮。   身为一起征战几十年的老搭档,藤虎当然明白乌铁崖的用意,“袭营?”   乌铁崖点头。   金吾卫惧冷,天冷后战力下降的比匈奴、乌丸、靺鞨三族厉害,所以他们这一方处于守势,只能任匈奴奴三部挑衅。   现在是匈奴三部占上风,所以他们嚣张、放松,少了戒备,若是此时袭营……   帐内四人交换目光,藤虎道,“元帅,这事儿咱们得好好合计合计!”   乌铁崖点头,伸手要抓行军图,却被乌羽塞过一块石榴,剩下两个人手里也被塞了一块石榴。   “这石榴树是我种的,尝尝?”   众人看着吐石榴籽的乌羽,一阵无语。   乌羽吐完石榴籽,懒洋洋道,“不管你们怎么商量,反正这次袭营,我都去定了!”   “我也是!元帅,让前锋营去!”乌桓立刻请战。   “放屁!让老子的左营去!元帅要是不让老子去,咱就谁也别去!”藤虎绝不相让,这半个多月已经把他憋屈坏了!   不把匈奴打成屎,他们就认不清谁是老子,谁是孙子!   [ ] 第三九五章 失约   小暖在第一庄忙碌这些时日,睁开眼见得全是白色,闭上眼梦里也是白色。   不只是她,第一庄的每个人都是如此。   心急的秦氏带着人把棉花棵上的叶子都揪了,就是为了让棉花能够被太阳暴晒着早开几日,多做出几件棉衣;弹棉花的伙计由十几个增加到四十几个,拿着工具胳膊酸了,鼻子也被棉花堵住;绣娘们忙着裁剪布料,制衣,手指头都要僵了。   做好的棉衣被压实捆好,放在第一庄的库房里。但是不管放多少,第二天早上库房总是空的,不止棉衣,连同摘下来还未来得及处理的棉花、弹好后没有制成棉衣的棉絮也会消失无踪。谁也不晓得什么人什么时候把库房搬空的。   只是看着库房门口守着一堆骨头睡得正香的大黄,众人才明白这拿走棉衣的,一定是自己人。   十日后的清晨,从屋里走出来的小暖看着秋雾中黄黄绿绿的山脉,深吸一口气,“绿蝶,备车。”   绿蝶的脸色也不比姑娘好上多少,小声问道,“姑娘想好怎么说了?”   小暖点头。   她日想夜想,最终觉得直白说,还是有问必答的好。赵书彦不光是她的搭档,还是她的至交好友。不管如何她都要以诚相待,他再大的怒火,她都要受着。   “如果到时候实在没辙了,姑娘就哭!”绿蝶给小暖出主意。   小暖摇头,哭的确是女人最有力的武器,但它只可以用在像爱人撒娇的场合,不可以用在这时候。若是可以选择,小暖最不希望赵书彦把她当女人,而只是当一个人、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一个有能力的商人。   小暖带着绿蝶刚出第一庄,站在庄子口的陈忠立刻迎了上来,“姑娘,老爷请您过去一趟。”   小暖当然知道这厮已经在庄外守了好几天了,也知道陈祖谟为什么上蹿下跳地急着找她和秦日爰,不过现在她忙着呢,没功夫搭理这茬!   “没空。”   “姑娘,老爷说有要事要跟您商量,您不去会后悔的。”陈忠急急道。   小暖放下车帘,绿蝶绷着小脸道,“让开!”   “姑娘,真是的大事儿京里来人了!”陈忠等了这么多天才逮到人,怎么可能让开。   “走!”绿蝶用马鞭子把陈忠赶到一边,吩咐车夫赶路。陈忠在边上急得直跺脚,“姑娘,京里玄妙观发生了大事儿,您也不管了吗?”   小暖才懒得搭理他,待到行了一段后,才吩咐道,“绿蝶,陪人去问问我七师兄,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儿。”   师门有事儿,她总也不能不闻不问。   待到了观月楼后,小暖进入定好的雅间内,静静等着赵书彦到来。茶凉了再换,她从上午等到下午,等到天黑,一个人吃了四盘点心,赵书彦也没来。   “姑娘,咱回?”绿蝶轻声道,等了这么久,赵书彦不可能来了。   小暖摇头不语。   一直到观月楼要打烊时,小暖才从里边走出来,落寞地望着将要宵禁的冷清街道。赵书彦没来,聪明如他,已经猜到自己今天要跟他说什么了。   他不来,是不知道要用什么态度面对自己。本来以为今天就会有个完结再有个新开始的小暖落寞地走在冷清的街道上,心里不是滋味。   回了三河街的小院后,小暖望月长叹,避而不见也是赵书彦的态度,既然他知道了自己想说什么,又不肯听自己解释,那就只能让他自己慢慢消化了,等下次再见时,就知道他的选择了。   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小暖都得接着。济县笑面虎赵书彦,是小暖在商场上最不愿意对上的人,小暖根本无法想象跟他对上的结果。   绿蝶见过姑娘这样,便瞪了眼,“绿蝶这就去把赵书彦捉过来?”   “瞎闹!”小暖打起精神进屋,“我师兄怎么说?”   “派去的人没见到张观主,打听不到消息。”绿蝶回话。   小暖点头,“早点歇,明早赶回第一庄。”   绿蝶去烧水伺候姑娘梳洗。小暖把小脚泡在盆里,盯着自己的脚趾,依旧提不起精神。   “吱呀”一声门又开了,小暖以为是烧好水的绿蝶回来了,直到她看到面前出现男子的长袍才惊得抬起头,下意识地收脚要躲到被子里。   “别动!”三爷声音有些许的严厉。   小暖不敢动了,傻呆呆地看着一身寒气的三爷。现在他应该很忙才对,怎么会忽然跑到自己房里来了?   三爷坐在小暖床头的凳子上,“擦干净再上去。”   在这里,女子的脚是不能随便给人看的。小暖尴尬而迅速地把脚上的水擦干,缩进被窝里只剩下一个脑袋。   不是她想这样,实是她只着了单衣,剩下的衣裳都挂在三爷身边,她不好意思伸手拿过来,更不敢让三爷给她递衣裳。   三爷看着只剩下个脑袋的小暖,想到她在观月楼等了赵书彦一天,就想把赵书彦一刀宰了,“今天你刚进城,赵书彦就骑马出城去了登州。”   小暖的眼睛瞪大又垂下,走了呢。   “早晚会有这一日,你又不欠他什么,何必折磨自己。”三爷声音里隐隐有了责备。   “小暖没有……”   “着单衣泡冷水,是在享受?”三爷的声音冷飕飕的。   小暖……   “三爷。”   “嗯?”   “我心里难受。”   “过几天就好了。”   “……”这是个不会安慰人的,不能要求太高,小暖转而谈正事,“三爷知不知道京城玄妙观出了什么事儿?”   “跟往年一样的佛道争端,你师姑足以应对。”三爷没有仔细讲,“你师傅和师兄没有找你,就是用不到你帮忙,你无须理会。”   小暖点头,“三爷找我有事要吩咐?”   “我明日启程,去漠北。”三爷开口说道,筹备了这些天,棉衣也制出一万一千余件,可以上路了。   “你亲自去?”小暖惊得坐起来。   三爷抬手把她压下去,盖好被子,“去去便回。”   “多久?”小暖乖乖躺着,看着三爷非常严肃的俊脸,压迫感十足。   “应能回来与你一起过年。”三爷规规矩矩地收回手,“有事就找玄其,让他帮你办,玄其办不了的,等我回来再说。”   每次立刻都是这句话,小暖心里不舍,“我能帮三爷做什么?”   “照顾好你自己便好。”三对小暖的要求,一如既往地简单。   [ ] 第三九六章 一窝刺猬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以前三爷在的时候还不觉得怎样,但是三爷忽然走了,小暖忽然觉得心里没着没落的。以前明明也不是美天见,甚至十几天不见也是常有的,但那时候知道他就在身边想见就能见到,所以忙忙碌碌的小暖不怎么样想他。但他刚走两三天,小暖抓不到人了,居然就想得不行了。   第一次谈恋爱,没什么经验可总结的小暖,一边拿刷子给大黄刷毛,一边总觉着自己这种心态,把大黄上上下下刷了好几遍,弄下来的狗毛也够纺跟老长的毛线时,小暖终于明白了自己这是自虐,是浪费时间。   不能这样下去!她扔了刷子,拍拍懒洋洋的大黄,“去抓只兔子回来烤着吃啊?”   大黄翻了个身,没什么精神。   小暖挑挑眉,“这是怎么了?”   因为天天被派保护大黄,所以对大黄的了解仅次于小草的张冰开口了,“姑娘,树林里没兔子了。”   “不是十几日前刚买了一堆扔进去吗,这么快就没了?”小暖有些纳闷。   “姑娘找来的保护庄子的护院们,把兔子捉没了。”张冰不知道保护庄子的是三爷的侍卫,还以为是小暖从哪儿请来的护院。   张冰说完后,大黄转过狗脑袋看着小暖,那小眼神儿看得小暖这个不是滋味儿,赶忙道,“没事啊,咱再买几窝放在树林里给让你抓啊。”   大黄的狗脑袋转到另一边,还不高兴。   这又是怎么了?小暖疑惑了。   张冰解释道,“小人去集市和城里找过,没找到卖兔子的。”   不应该啊。秋天是兔子正肥的时候,不管是养兔子的还是猎户进山打猎的带出来的,都应该不少才对。小暖留了个心眼儿,摸着大黄的脑袋安慰道,“去山里玩,天黑前要回来。”   这些日子家里忙着收棉花,大黄也自觉留下看庄子,近半个月没离开庄子了,对大黄来说确实是久了一些,它应该也觉得闷了。   大黄听了果然高兴地跳起来跑到几丈外的山坡上,在一棵大树下抬头叫着。张冰愣了,这树上有人,他咋一点也没发现?   我是暗卫啊……我不要面子啊……树上的玄咎无奈跳下来,不理会被雷劈了的张冰,向着小暖抱了抱拳,“姑娘安。”   小暖自然认得他,只是没想到他没跟着三爷一起去漠北,“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   见大黄眼巴巴地看着他,玄咎能说他是被三爷留下来保护陈姑娘的,不是陪大黄捉兔子的么?这是姑娘家的功臣狗,是在三爷面前挂了号,被三爷点名称赞过的狗,害他们被罚数次的狗!玄咎咬了咬牙,老脸也豁出去了,“……不辛苦。某跟您告个假,陪着大黄去山里捉几只兔子回来?”   小暖点头,“有劳了,张冰留下看庄子。”   张冰失落地站在田边,看着大黄大黄上了山坡,转悠了几圈又刨出两个人带走了。   小暖则哈哈大笑,笑得树林里几个侍卫的脸比树上的枫叶还红,他们是该庆幸自己没被大黄揪出来,还是懊恼自己没被大黄选中呢……   “姐!”小草欢快地跑出来,展开小胳膊在姐姐面前转圈,问道,“好不好看?”   小草穿的是绫罗坊的新款秋袄,花花绿绿的精致小衣裳将小草衬成了秋天里最美的颜色。小暖决定回头就给绫罗坊的管事和设计衣裳的工匠加月钱,“好看,我家小草穿什么都好看!”   有了新衣裳的小草快活地围着姐姐转啊转的,“小草明天穿着新衣裳去五车书舍读书,行不行?”   “衣裳买来就是穿的,你想什么时候穿就什么时候穿,这身穿坏了或者小了,姐姐再给你拿新的。”小暖在宠爱妹妹和孝敬娘亲上,从来不手软心疼钱。   小草摇头,“这个就好啦,明年春也不用买新的了。娘说这一身衣裳换回的米够咱们家吃两年呢。”   小暖捏了捏妹妹的小脸,她们都是从穷苦日子走过来的,节俭已经成一种难以改变的习惯。每次花钱买东西时,娘亲总是不由自主地以米来换算花出去的钱是多少斤,再折算成天数,然后心疼着。   这是因为娘亲和妹妹不奢,所以她们现在虽然日进斗金,但生活依旧过得节俭淳朴。便是这样的日子,在娘亲看来也是顶顶好的了。   看着从屋里走出来的穿着半旧褙子的娘亲,小暖柔柔地笑了,“好了?”   “嗯,咱走。”终于忙完了棉衣的事儿,今天娘仨要去看她们的第二庄和第三庄,三人都很兴奋。因为这是正大光明地以秦氏的名义买下的庄子!现在承平王府倒了,渣爹败了,她们不用顾忌什么,可以光明正大地过好日子了。   待到了城西的第二庄,秦氏看着眼前满地杂乱的田地,心疼道,“便是有万贯家财,一步行错也是人财两空。咱们可得好好的,不走邪道儿,不发国难财,记住了没?”   “记住了。”小暖和小草点头。小草盯着田里的一堆草看了一会儿,挣脱小暖的手跑过去扒拉几下,惊喜道,“娘,姐,快看一窝小刺猬!”   小暖好奇地走过去,见草窝里真得挤着一窝比鸡蛋还小的刺猬,那一身身的刺看着就让她头皮发麻。小草却觉得非常有趣,“姐看它的们小鼻子,好像小耗子哦!”   当然像。小暖一直坚定地认为刺猬和蝙蝠跟一般老鼠的区别,就是带装备的大佬、氪了金的玩家与普通玩家的区别。   “想带回去养着?”小暖问妹妹,她好想在哪儿听过,刺猬这种动物好想是冬眠的,带回去怕也是天天团着睡觉。   “大黄不喜欢刺猬。”小草有点挣扎。   “这窝刺猬是我的……”有个六七岁的小孩从草垛后边绕出来,害怕又不舍地盯着草窝里的小刺猬。   这是庄子里的孩子,小暖和秦氏打量着孩子身上的破洞裤子和露着脚趾头的草鞋,这孩子很是敏感地藏了藏自己的脚趾头,仗着胆子道,“这窝刺猬是我的,如果你想要,我能帮你抓别的大刺猬。” 第三九七章 第二庄和第三庄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小草好奇地问,“那这些小刺猬的爹娘呢?”   这男孩子见这家穿得体面的大人和后边的丫鬟都没骂他,也放松了些,“不知道。”   “你喂它们啥,萝卜吗?”小孩子对小动物总是有极大好奇心。   “什么都不用喂,它们自己找吃的。”小男孩也放松下来。   这真是纯放养的一窝小刺猬,小暖和气地问道,“你是这庄里的孩子吗,家里的大人呢?”   “都出去干活了。”小男孩儿踢着脚下的杂草,庄子里的庄稼被衙门收了大半,他们家里剩的粮食不够吃一冬的,爹娘和大哥就趁着这几天四处去做短工,希望能换些米面回来过冬。   秦氏懂得这样的窘迫,她流露出不忍,看着大闺女。小暖摇摇头,“这庄里的吴管事在不在?”   吴家庄的管事自然是吴家的奴仆。吴家获罪后,管事等人算做庄子的一部分,打包转卖给下家,所以他们现在是小暖家的下人。   秦氏买下的城北江家庄的管事贾民田在知道自己的新主子是哪个后,第一时间就带着家里人到第一庄拜见秦氏,但这个吴家庄子的管事吴夜长,却一直没露面。不过他们买了这俩庄子后没几天就封了第一庄制棉衣,小暖保不准这吴夜长有没有到第一庄外转悠过。   根据黄子厚打听来的消息,这个吴夜长管事在庄子里有些威望,名声也不错。所以小暖打算给他个机会,先看看这人怎么样再说下一步怎么办。   听到有人问管事爷爷,跟小草蹲在草窝边研究小刺猬的男孩子抬起头,“吴爷爷带着一大帮人进山抓兔子去了。”   又是兔子?小暖挑了挑眉,要是师傅在这儿,一定会说今年是兔子的凶年了,“山里的兔子很值钱?”   “不止是兔子,野鸡、鹿、野猪都值钱,城里有地方收。”男孩子一脸不高兴,因为他年纪小,管事爷爷进山不带他,让他家里少了一份进项。   不管这吴夜长再怎么有威望,只凭他带着人去抓兔子,任庄子的田地杂乱长草这一点,就不是个合格的田庄管事——他不爱惜田地!   小暖直接扒了他的管事之位,吩咐她带过来的第一庄的管事牛大水,“牛叔带着人把庄子的情况摸一摸,明天召集庄子里的人说清楚,让他们开始整理田地,翻耕晒土或种油菜。”   “是!”牛大水带着人去忙活。小男孩惊讶地站起来看着小暖,“你们是吴家庄的新主子吗?”   小暖点头,“这里改名了,以后叫第二庄,我娘就是第二庄的东家。”   小男孩立刻跪在地上给秦氏磕头,“李麦穗,给东家娘子磕头了。”   围观小刺猬的小草站起来纠正李麦穗,“麦穗哥,我娘不是东家娘子,我娘是东家,是这庄子的主子,我爹不是。”   小男孩被绕晕了,秦氏也没为难他,“快起来。”   “东家还把地租给麦穗的爹娘种吗,一年收多少租子呢?”这是庄子里的佃户最关心的事儿,他们怕的是庄子的新东家把他们都赶走,或者收租收的比吴家还狠。   这件事小暖已经跟娘亲商量过,秦氏点头道,“只要你爹娘想租又肯干活,就能种,租子不会比以前多。”   大周田里出产的粮食,三成给朝廷缴租,剩下的才是田主人的。若是租种别人的田,就得再给田主缴租,租子的数额并没有明文规定,一般根据田地的情况两方商量订下,少则两成多则四成。吴家的庄子是良田,收佃户四成租子。也就是说,这些佃户辛苦耕作一年收的粮食,只有三成是他们自己的。   一定到不会比以前多,小男孩的眼睛都亮了,当当当地给秦氏磕了头,挥舞着小手往庄子跑去,边跑边欢呼着报信。   秦氏不想面对接下来的场面,跟小暖商量道,“留下牛大水,咱先走?”   小暖点头,扶着娘亲上了马车,赶往城北的第三庄。小草见娘难受,就搂着娘亲道,“麦穗哥哥跑得快,还有爹、有娘、有家、有小刺猬,这样挺好的,是不是,娘?”   秦氏想了想,眉头也松开了,“是挺好的。”   当佃户的人家,要么是外地来的灾民,要么是家里出了大事儿卖了田地衣食无着的穷苦可怜人。但也不会一直穷苦下去,只要会过日子再碰上好年头,辛苦干几年也能攒点家当买上一两亩田,日子慢慢地会好起来。   只要家里人齐整,就有盼头。   “他们明年跟着娘种棉花,只要不懒,干一年顶过去干十年,日子会好起来的。”小暖也安慰道,她们之所以买田,就是为了种棉花。   第二庄和第三庄的棉花不能再走第一庄有管事带着长工们统一分派做活的模式,因为这种模式对管事的能力要求太高,所以小暖跟娘亲商量后,打算采用散户种植方法。就是把第一庄收上来的棉花籽分给第二庄、第三庄的管事和佃户种,种出棉花小暖家收回七成,剩下的三成算他们自己的。   这比例听起来不合适,但是只要算一算这三成棉花能卖出多少钱,才知道合不合适。   小暖三人坐马车到了城北的第三庄。   第三庄原本是江家的,江家获罪后被查抄,原管事贾民田带着人到第一庄拜会过秦氏和小暖,送土产表忠心。小暖见他还不错,便让他继续做第三庄的大管事,并给他提了两成的月钱,让他带着庄子里的人翻耕田地,种油菜。   之所以种油菜是因为明年春天收了油菜再种棉花也不迟。   当小暖娘仨到了第三庄时,见到的场景与第二庄完全不同:田间往来耕作的人不少,田头也有孩子和狗在奔跑,欢声笑语不断。   秦氏点头,“比起吴夜长,贾管事靠谱多了。”   小暖在田里扫了一圈,找到了扶着犁杖耕地的贾民田。这第三庄的两百亩田,七成租给佃户,三成由贾民田带着长工耕种,种的蔬菜瓜果只供江家食用。这三成田小暖打算让他继续带着耕种,种的东西当然是棉花。 第三九八章 陈祖谟的如意算盘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贾民田见到秦氏一家三口来了,赶忙放下犁杖,招呼众人跑过来给东家磕头。   眼见呼啦啦跪倒的大片人,秦氏慌得不知道怎么办,小草也不自在地拉紧姐姐的衣裳。小暖自然是撑场子的,她神态自若地吩咐道,“都起来。”   庄子里的管事、长工和佃户们站起来后,用各自的方式表达着对小暖一家的感激。有人点头哈腰表示感谢,有人抹着眼泪说不出话,有人不住地夸秦氏是活菩萨,有人夸小暖和小草一看就有福气,将来准能嫁个好婆家……   小草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大声道,“我和姐姐不嫁人,我娘说要给我们俩招上门女婿。”   招上门女婿?好啊!众人看着小暖和小草的眼神更热乎了,好话不要钱地砸过来,小草笑呵呵地听着。小暖看着妹妹的脸,琢磨着她是啥时候给自己也安了个上门女婿的。   这样的阵仗秦氏还是第一次遇到,慌乱之下她直接祭出闺女教她的“气势”,面无表情、两眼放空盯着面前的人群开始发呆。   众人一见秦氏这临阵不慌的做派,都高看了她一眼。暗道秦氏不愧是连状元都休了的能人,一看就是个心里有大主意的。   本来打算问问为啥今年冬天田里为啥只让种油菜的人们,见到秦氏这不苟言笑的模样,也不敢开口了。   待到娘仨从庄子里出来时,秦氏头都晕了,“小暖啊,这老些人,娘招呼不住啊。”   小暖忍不住笑了,“这些人不用娘招呼,娘是东家,咱怎么舒坦怎么来。他们是摸不准您的脉,等明年庄子里的棉花种上后您多走几圈,他们摸到您什么脾气知道该怎么相处,您就不会觉得难受了。”   秦氏胡乱地点了头,“咱们以后不买庄子了,三个就转悠了半天,再多了还了得。”   小暖忍不住地笑,照娘这么说,富有天下的天子岂不是得累死?   庄子还是要买的,买田是很好的资本保值和增值投资,小暖以后打算主做棉花,买庄子种棉花一举两得。   “姑娘,绿蝶派人打听过了。是城北一个叫源水的肉食作坊在收野味和家禽。”绿蝶在马车上向小暖汇报刚传回的消息,“这源水食肆是十天前刚开的,专做熏烤肉食,用的都是好材料。这作坊牌面很大,只要是好肉,不管拉过去他们都收,而且是给现钱,天天门前卖野味家禽家畜的队伍都排老长。”   敢这么干的,一定是有钱的大户,小暖问道,“这是谁家的生意?”   绿蝶摇头,“还没打听出来。”   秦氏眼皮跳了跳,“不会是你爹开的?”   “他没这么多钱,再说我爷爷去世还没满百日,这大肆杀生的事儿,他但凡有点脑子就不会干。”小暖觉得不是。   “就算不是你爹,也可能跟你爹搭点边儿。”秦氏回忆道,“我记得以前有人到陈家做客,聊起雅致的名字,你爹就提过‘源水’这两个字。还说什么水有源头,连绵不绝啥的。”   小草忽然说道,“小草觉得是郡母开的!”   “为啥?”小暖问道。   “她一定是想把山里的兔子都抢走,让大黄没有兔子吃!”小草的小腮帮子鼓成了蛤蟆肚子。   小暖的嘴巴都合不上了,柴玉媛不会这么脑残……   秦氏也深以为然,“小草说得在理!大黄如果没兔子吃,一定不高兴!”   小暖……   “姐,咱们咋办?”小草和秦氏都看着小暖,已经认定了这事儿是陈家干的。   想到没有兔子吃的大黄会怎么看她,小暖压力山大,“没有打听清楚之前说什么都没用,先把事情弄明白再说。”   待到马车停在源水肉食作坊门外不远处,看着作坊门口拎着笼子、背着筐子或者牵着猪样的人群,绿蝶解释道,“这个作坊只收活物,死的不要。”   这是为了保证肉食新鲜,看了真是打算做好肉的,“派个人进去看看里边什么人管事。”   绿蝶吩咐人去办事,秦氏和小草盯着门前排队的人手里拎着的兔子不说话。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小暖看着作坊门口人多却排得井然有序,地上也打扫得干干净净,就知道这作坊的管事有些本事。   娘仨回到第一庄后,一直等到天黑大黄叼着兔子、玄咎拎着一串兔子从山里回来后,绿蝶派去打听消息的人才把消息送回来。   “源水作坊里的管事都是面生的,以前没见过。不过听他们说话都是京城口音,行动做派也像见过大场面的。”   京城来的,跑到济县收野味做肉食?小暖也觉得这事儿大概跟柴玉媛有关系,“他们的价钱怎么样?”   “兔子最贵,然后是鹿肉、野猪肉、野鸡肉、最后才是家畜家禽。”   听到兔子肉比鹿肉还贵,一家三口立刻就给柴玉媛定了案——这事儿一定是她干的。   小暖一方面觉得柴玉媛不会这么脑残,一方面又觉得她的脑袋本来就是残的,这么做也正常。不过柴玉媛收这么多肉是要干什么,肉食生意可不好做啊。   除非柴玉媛寻到了可以长期收货的大买家,否则源水作坊以这样的速度制熏肉,肯定会有大量货物积压,就算柴玉媛钱再多也吃不消。   “去查一查他们的肉的销路。”   又过了几日,小暖拿到确切消息,这源水作坊制出的肉一斤也没往外卖,都压在仓库里!这就更奇怪了。   小暖揉揉眉心,虽说熏肉能放几个月,但如今已是九月,马上要禁海了。所以这些肉不可能卖到海外去,如果不是出海,他们囤积这么大笔的货物要干什么,哪个商号能吞下这么多肉?   小暖猛地站起来,劳军!   这个肉食作坊也在打漠北军的主意!   漠北军在外征战,最缺的是什么?是军粮和御寒之物。小暖想到的是送棉衣帮漠北将士御寒,源水想到的是让漠北军有肉吃!   小暖站起来在屋内来回走动着。   若是没有棉花,提供肉食确实是比提供御寒衣物要便宜,收效也快。因为要让四十万大军得温暖就算是用碎麻乱絮制成的寒衣,也比向他们一人提供一斤肉贵很多!   而且四十万件寒衣的原材料可没有肉食好获得,济县有财力和迫切愿望做这件事的,还真的只有陈祖谟和柴玉媛了。   陈老爷子获罪是因粮食,所以陈祖谟要给漠北军送肉挽回名声;提高兔子的收购价的事儿应该是柴玉媛做的!   想到这里,小暖也觉得八九不离十了。   她暗道一声,好险! 第三九九章 渣爹和蚊子   一秒记住【全本小说网 】,全本小说!   劳军是能够博得上至天子、下至百姓好感的最快方法,这个谁都知道,但不是什么人都有能力、有资格把物资送到军营的。特别是关乎到金吾卫安全的食物——须知道,食物若出问题,漠北军不战自败。   小暖送的是防寒物资,而且她直接走的三爷的路子,东西也是在三爷手下的监督下完成的,不存在安全问题,若是一般客商想送毛皮,也得三查四检的,更何况是送肉。   不过,小暖也不怀疑渣爹有渠道把熏肉送到漠北军营去。   渣爹这次也算聪明,没有选择其他事物,而是选择了熏肉。难怪他们加工熏肉只收活物,现场收拾得那么干净,配料也只用最好的。只是让人知道他们制作熏肉的过程没有问题,原料也没有问题。   熏肉制作好了,不只口感好易储存,而且还是所有事物中最难下毒的——你在熏肉上抹点砒霜或者扎个眼儿塞点毒药试试?分分钟露馅!   承平王柴梓让的爵位虽然没了,但是柴梓让的关系网还在。小暖在脑子里一过,就抓出好几个他们能用的、帮得上忙的人:大皇子柴严昌、贺郡王柴梓里就排在前列。这两个人一个是皇子亲王,一个是内阁大臣,只要他们递句话,陈祖谟的熏肉运到漠北的路就通了。   其实,就算不走昌王和贺亲王的路子,渣爹或柴玉媛直接拿着肉叩开三爷的门,身为此次大战粮草督办官的三爷也不能不理。   小暖缓缓翘起嘴角,他们想得是好,可惜他们没有占得先机!他们有肉自己有棉衣,而且自己的棉衣由三爷亲自押运,已经在运往漠北的路上了!   棉衣用处大还是肉用处大小暖不知道,但是只要有三爷在,棉衣就一定比肉厉害!   “背靠大树好乘凉啊——”小暖得意地抓起一个梨子,狠狠地啃了一口,三爷就是那秤砣,他在哪儿,哪就准,哪就沉。三爷就是自己的准星,是自己的财神爷!   “这都啥时候了,还要乘凉?”秦氏从外边走进来,她那身出门的衣裳已被换成下田做活的粗布衣裳,衣裳上还沾着几丝棉絮,一看就知道她刚从棉田里回来。   小暖笑嘻嘻地把茶杯递过去,“娘喝茶。”   秦氏接过来一口饮下,问道,“熏肉作坊的事咋样了?”   小暖点头,“女儿有九成的把握,我爹和郡母出钱建那个熏肉作坊,目的跟咱们给金吾卫送棉衣差不多——劳军。”   秦氏坐在椅子上,呆呆地发愣。   小暖没有打扰娘亲,只是静静等着。   秦氏想了许久后才慢慢开口,“小暖,如果是这样咱就不能打破槽。”   小暖翘起嘴角,就知道娘亲会这么说。   “老将军带着四十万人在漠北打仗,多待一天就多受一天苦、多死一些人。你看庙里、道观里挂的那些红袍,那都是将士的亲人们祈求他们能平安归来挂上去的,每个人都牵这一个家啊。”   挂红袍就是在有灵性的老树上挂红布条祈福,是他们这边人常用的祈祷方式,据说树越老越壮实越灵验。所以小暖现在是用树上红袍的多少来判断树的知名度和年龄的。   “多死一个人,就多一家人伤心。你爹和你郡母不管是为了什么由头往漠北军营里送肉,但他们送去的肉能够让将士们吃到肚子里有劲打匈奴,就是干好事。他们干好事咱去拦着,咱成了啥人?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秦氏非常郑重地看着闺女。   小暖点头,“女儿也是这么想的。”   秦氏脸上立刻有了笑容,“娘就知道,我家小暖是好闺女。”   “好闺女”这三个字,听得小暖脸都红了,“娘放心,他们就算因为送肉被表功,也没有咱功劳大,我爹想再翻腾起来跳到咱们头上作威作福是不可能的!”   秦氏看了小暖一会儿,忽然说道,“小暖,娘不恨你爹和你郡母了,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你也别管他们怎么跳腾了,咱们好好过咱们的日子就好。”是因为自己的恨,让闺女时刻想着她爹和柴玉媛,秦氏觉得自己不止没用,还拖累了闺女。   小暖笑了,“娘,不是女儿愿意搭理他们,是他们不肯放过咱们,他们混成现在这样,不会认为是他们自己做错了事,而是认为是咱们害的,所以他们想报仇,想害咱们。女儿不能放着他们不管,女儿要更强,要让他们恨得牙痒痒也只能干看着,看着咱们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气死他们!”   秦氏觉得女儿说得在理儿,可是,“娘帮不上大忙,小草还小也不顶事儿,你这样天天提防着他们,多累啊。”   小暖摇头,“以前是有点儿,现在完全不会。娘会因为家里有几只蚊子躲着想叮人喝一口血,就日夜担心着吗?”   秦氏一时绕不弯了,“不会啊,谁家还没几个蚊子?有蚊子点艾草熏熏,或者早上起来在窗户边拍死就行了,你爹和你郡母又不是蚊子,他们是人啊!”   小暖嚣张的翘起嘴角,“他们现在在女儿眼里,比蚊子强不了多少。”   秦氏说不出话了。   “我爹现在就是个光头没功名还坏了名声的读书人,郡母不过是一个被贬了的、手里有点钱的前郡主而已。”小暖又美滋滋地咬了一口梨子,“娘想想,我爹的脑袋有女儿的好使?我郡母的钱有咱们的多?”   “没有。”秦氏瞬间腰杆也挺直了。闺女说得对啊,陈祖谟和柴玉媛现在啥都比不上自己的闺女,还能咋折腾?   秦氏骄傲啊。   这才两年的功夫,她闺女就把一个状元、一个承平王府按倒了,这样下去闺女得上天?   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她?余小欢好像不成了……秦氏开始犯难,如果余小欢不成,她到哪儿去给闺女找个能入她眼的上门女婿去?   小暖不晓得娘亲的脑子已经完全溜号了,见她皱着眉头便继续安慰道,“娘现在有了两个庄子,大舅和大舅母两口子一定眼馋坏了,憋着坏水的想从娘这里讨好处呢,娘会为了这事儿烦心不?”   “不啊,这有啥好烦的,不搭理他们就行了。”秦氏早就不把大哥大嫂放在眼里了,“小暖啊,过几天知县夫人要摆菊花宴,娘带着你和小草去转悠转悠?”   啊?小暖愣了愣,转悠啥?   [ ] 第四零零章 为什么不行?   不对啊,不爱出门的娘是咋知道知县夫人要摆菊花宴的?还大牌到想去转悠就能去转悠了?   “娘怎么说也是有了两个大庄子的人了,楼夫人前天让人给娘送了帖子来,当时你不在家,娘忘了跟你说。”秦氏说得有点不好意思,去年的她哪里想得到,有朝一日知县夫人摆宴会写帖子请她呢。   “娘为什么想去?”小暖心里明白,楼夫人给娘送帖子,看得不是两个大庄子的面子,而是三爷的面子。   秦氏当然不会说是去给小暖挑女婿,只道,“娘没见过那样的场面,想去开开眼……”   “好。”娘想去开眼,小暖当然不会反对,只是觉得这开眼的场面小了些。   才是个知县夫人的宴会而已,以后她把三爷招进来,知县夫人都不够格跟娘说话的……   自己怎么这么不知羞呢……小暖捂住小脸,傻傻的笑了。   秦氏见女儿这一脸小女儿怀春的模样,以为她跟自己想到一块去了,也跟着呵呵地笑。   虽说小暖不会出手阻拦渣爹和柴玉媛折腾熏肉作坊,但小暖也没有放着不管,派了人去打听消息,时刻关注这作坊的动向。   但是渣爹这次做事很小心,除了陈忠有一次在一家客栈里跟源水作坊的管事见了一面外,小暖派去的人都没有发现源水作坊的管事跟柴玉媛或陈祖谟有更多联系。   他们就这么放心把作坊交给别人管着,这管作坊的人是谁派来的?小暖也亲眼见了那个管事,一看就知道她爹没有这种能人,不是她爹的,那是谁的呢?   小暖揉揉小下巴,柴梓让还是柴梓里,还是——大皇子?   小暖皱着眉头站起来,从最近几期的邸报上看,大皇子和四皇子最近非常安生,按时上下朝,按时进宫给太后和皇后请安,建隆帝虽然没夸奖,但也交了不大不小的差事给他们办,显然是过了风头了。   四皇子一向小心谨慎,小暖看不出什么。但喜欢逞强斗狠的大皇子这么安生,就像在憋大招了……   看来,这件事儿还真的写封信给三爷说一说,让他心里有个数。   小暖提起笔给三爷写信,几句说完正事后,又红扑扑地写了几句想他念他的酸话后,收笔看了一遍,可怎么看怎么别扭。   因为她的字,还是丑得拿不出手。   再看看旁边挂着一溜十几根毛笔的妹妹的书桌上放着的大字,小暖深深受到了打击——小草的字在云清先生手把手地教导下,进步飞快。有眼睛的人就能看出来,妹妹写得比自己写得好多了。   要不要找妹妹替自己抄一遍?小暖郁闷地把纸叠好,出院门大吼道,“大黄!”   这一声震飞无数家雀,田里干活的众人也抬起头,他们好像从姑娘这一声里,听出了郁闷?哪个不开眼的家伙,敢招惹姑娘?   又要揍人了么?   大黄的回应在第一庄外响起,也就是京城几息后,这厮就站在小暖面前摇尾巴了。小暖拍拍它的头,“前两天跟你去山里抓了一串兔子的那个人,在不在树林里?”   “汪!”   “去把他叫下来,我找他有点事儿。”   跟在小暖身后的绿蝶很想说自己一声唿哨就能确定玄咎在哪里,不过还是乖乖在后边跟着,姑娘生气的时候,还是老实呆着得好。   小暖跟着大黄走到第一庄南边的山坡上,大黄提鼻子闻了闻,入林十几丈后站在一块大石头下,“汪!”   大石头上晒太阳的玄咎吐了草穗,乖乖跳下来,看着大黄咧着的嘴角,玄咎真是一点脾气也没有,“姑娘有何吩咐?”   “麻烦你将这封信交给玄其大哥,让他尽快送到三爷手中。”小暖也不废话,直接吩咐道玄咎立刻双手接了,“姑娘放心,这封信五日之内,定能安全送到三爷手中。”   小暖赶忙道,“也不用特意跑一趟,跟其他消息一块走就成。”   玄咎收好信,又从怀里拿出一个哨子,“姑娘以后有事寻玄某,吹一声就好,不用劳烦大黄带着您走这一趟。”   “汪,汪!”大黄不高兴地叫了两声。   小暖立刻摇头,“大黄喜欢找人,再说它天天吃那么多,干点儿正事儿也好。”   玄咎很想说自己这样一次次地被大黄揪出来,在属下面前很没面子的。不过想想连比自己厉害的玄其和玄舞都逃不过大黄的鼻子,玄咎不算难受地收回哨子,带着信走了。   小暖拍了拍大黄的脑袋,带着它下山坡回到院门口。   这时,小草挥舞着她的小棍子,带着贺风露跑了过来,“姐姐!”   看着妹妹跑得红扑扑的小脸,小暖笑道,“又去读书了?”   “没有,去跟大黄玩了。”小草说得理所当然。   小暖也听得理所当然,“嗯,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好——”小草拉着姐姐就往院子里跑,待到身边没人了,小草才神秘兮兮地低声道,“姐,耳朵。”   小暖立刻蹲下,把耳朵交给妹妹。   小草把小手圈成小喇叭,开始咬耳朵,“那个收兔子的作坊就是爹和郡母弄的,大黄在他们家闻到兔子味儿了!”   小暖忍着笑问道,“真的?”   “真的!”小草用力点头,“姐,咱们去把兔子偷过来?”   大黄绝对是渣爹和郡母的克星!它的存在就是个bug,它完全颠覆了小暖对狗这种动物的智商的认知!小暖看了一眼狗眼放光的大黄,抱起妹妹往屋里走。   “你知道爹和郡母弄那么多肉又不卖,打算干什么吗?”小暖纵着妹妹,但也要教导她怎么看人看事,不能让她跑得太偏。   “不让大黄吃肉!”小草立刻道,这是她和大黄最近盯住爹爹家的主要原因,太让她俩生气了!   小暖摇头,“他们可能想做件大事……”   小暖抱着妹妹,把所有的事情和她的猜测用小草能理解的语言讲了一遍,也讲了为什么她和娘亲决定不管这件事的原因。   “可听明白了?”   “明白了!”小草用力点头,“这肉不能偷过来给大黄吃,姐,咱们偷过来给乌老将军和乌大哥送过去?”   小暖……   “这样也不行吗?”小草疑惑了,“为什么不行?”   是啊,为什么不行呢?   偷过来送过去,殊途同归,还让她爹讨不到好处!小暖狠狠地在妹妹脸上亲了一口,“行!”   [ ] 第四零一章 奴大欺主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这不行……”听了两个闺女的主意,秦氏犹豫着,“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小暖乐呵呵的,“娘说哪里不好?”   好像不太厚道……但是对陈祖谟和柴玉媛好像也不用厚道……秦氏摇了摇头,觉得她是当娘的,不能这样教导闺女,只好加了一句,“对恶人可以这样,对好人可不兴这样,知道不?”   “知道——”两个闺女齐声响亮回答。   秦氏低着头,想到陈祖谟发现他的肉没了时的蠢样就想笑,可是又不好意思笑,憋得难受干脆转移话题,“娘过去看看你们的二舅母,你们谁跟娘去?”   李氏前些日子一直在家安胎,现在怀孕已满三月算是稳当了,秦氏打算给她送些东西过去。   小暖给妹妹使了个颜色,小草立刻蹦跳到娘亲身边,“小草想去看看二舅母肚子里的宝宝长大没有。”   “刚满三个月,还没显怀呢。”秦氏乐呵呵地带着小闺女,拎着些准备好的吃食和布料出门了。   小暖看着娘亲的背影,心里有些发酸。   娘今年才三十岁,放到现代嫁人一点也不晚,可娘的运气非常坏,生在了大周,又遇到了她爹那样的渣男。古语有云: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现代的女性嫁错郎了离婚再嫁没什么,但大周,女人嫁错了就得忍着,忍不了的被休或合离后也会低人一等,很难找到好人家再嫁。   但还得嫁人,因为单身女人很难养活自己。娘亲是因为有她帮助,才能一步步地走到现在。   看着娘亲年纪轻轻的就孤身一人,小暖其实想过让她再寻一个好男人当上门女婿的。可是娘亲说什么也不同意。她觉得现在的日子挺好,怕自己再嫁人影响两个闺女将来找女婿,也实在是怕了男人这东西。   用她的话说就是“不想再招个男人回来伺候着”。   可奇怪得是她自己怵了男人,却还是心心念念地为两个女儿操持,要帮她们选个称心如意的女婿。   小暖挠挠头,她还没当过娘,理解不了娘亲的想法,干脆不想了,“绿蝶。”   “在。”绿蝶现在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   “今天晚上找个高手去试试源水作坊夜间的守备情况,咱们好做下一步打算。”小暖吩咐道。   “是!”绿蝶眼睛一转,就有了主意,“姑娘,其实咱们可以悄没声息地把肉转移走。秦三那家伙擅长彻地之术。”   “擅长啥?”小暖惊了。   “彻地也就是挖地洞,让秦三去夜探源水作坊的地形,知道熏肉放在什么地方后,他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库房里的东西搬空!”   小暖更惊了,“秦三不会本姓韩,是陷空岛五鼠的后代?”   陷空岛?绿蝶摇头,“绿蝶不晓得,下次见了秦三问一问。”暗卫大都是没有家族的孤儿,很少有人知道自己的家族本姓。   “这招妙啊!”小暖拍巴掌,“早知道他会这个,就让他在秦府和咱们的小院之间挖个地道,咱就不用天天翻墙了!他哪都能挖进去吗?”   这绝对是发家致富的好途径啊!小暖小的时候每次路过大超市,都会梦想自己有挖地洞的本事,通过地道跑到超市大吃特吃还不用花钱……   “第一庄他挖不进来,因为咱们有大黄和贺风露在。先让他先去探查源水作坊有没有高手或者机灵的狗把守。”绿蝶想到以后秦三白天假扮秦日爰在外边替姑娘做事,晚上还得闷头挖洞,比吃顿红烧肉还高兴。   小暖立刻拍了板,“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有高手让风露引走,有狗交给大黄。走,咱去找秦三叮嘱几句,他那家伙脑袋不好使,不讲清楚怕他误事儿。”   两人还没出第一庄,小吴氏就跑了过来,小暖见她面色好,似乎也圆润了些。   儿子没了、娘家也没了的吴氏,现如今只想守着剩下的家产和亲孙子展宏远过日子,已经没了算计小吴氏和展宏图的心思和底气。而且现在小暖家一天比一天过得好,吴氏也不敢轻易招惹被小暖罩着的展宏图和小吴氏。   所以现在小吴氏的日子过得是从未有的逍遥自在,心宽体胖也不奇怪。   小吴氏见小暖要出去,赶忙问道,“妹妹出去何时回来?”   “天黑之前回来,嫂子有事?“小暖停住。   小暖经常一出去就好几天,所以小吴氏见她走才问了一句,听到晚上就能回来,她就笑了,“不是大事,妹妹且去忙正事。”   小吴氏这人胆小,很少有事找她。小暖便问道,“也不急,先听嫂子的事儿。”   小吴氏扭捏了几下,才道,“婶子买的吴家的那个庄子的管事,就是第二庄的管事吴夜长,昨日到府里给我磕头,想让我在妹妹面前给他求个情,让他有个事儿做……这吴夜长若是论起来,我还得给他叫一声堂伯,所以嫂子也不好拒绝,妹妹你看……”   吴夜长的第二庄管事的差事被小暖扒了,只让他管着第二庄里的农具并分给他三亩田种着,他儿子也继续担任第二庄的小管事。在小暖看来这已经是宽容的安排了,没想到吴夜长还不满意,竟然找到小吴氏面前去了。   小暖依旧带着笑,“他想要个什么样的事儿?”   “他哪敢跟主子要差事。就是对现在的差事不中意。小暖啊,嫂子这话也不晓得合适不合适……”这小丫头虽然笑着,但小吴氏知道这一大家子的事儿都是小暖说了算,所以在她面前,小吴氏一点也不敢托大。   “家业大了后,手底下的奴仆什么样的都有,有的坏在明处,有的坏在暗处,像吴夜长这样的还不算大坏。而且他在第二庄当了十几年的管事,庄子里的人都听他的,如果妹妹安排不好他,保不准什么时候他就给你使个坏,那么大的庄子你也不能天天去看着……”   “嗯,多谢嫂子提醒,小暖会安排好他的,不会让他再烦到嫂子面前。”小暖依旧笑着,小吴氏本性懦弱,遇到吴夜长这样的刺头奴才首先想的不是怎么让他老实,而是安抚,息事宁人。   她陈小暖可不是这种脾气,不老实?好办!出了第一庄后,小暖直接吩咐绿蝶,“吴夜长交给你了。”   “是,姑娘放心!”绿蝶应下。收拾吴夜长这样的人对她来说完全不在话下。   对姑娘安排的差事不满不到姑娘面前来说,反而拐着弯的去求旁人说清,这就是认不清自己的主子、不守规矩。   不守规矩的人留着干什么,过年看稀罕吗? 第四零二章 盗肉   秦三真是个专业的挖洞高手,五天之后地道就挖好了。入口在源水作坊不远处的一个无人居住的荒院,就算以后被行家发现了地道口,也不会有人找到小暖头上。   第二天夜里,奉了小暖的令,贺风露在源水作坊的人饭菜了下了药,玄其带着人直接把作坊里制好的肉搬了八成。之所以剩下两成,是因为那个仓库的肉还没装满,若是全拿了第二天一早就会被人察觉。   把肉弄出来验看无误后,玄其直接算作从外地采买来的金吾卫将士的口粮,全部塞入押粮车里当天早上就运往漠北。   至于“采买”所支出的银钱,直接归入三爷名下,然后过两日再以三爷的名义捐给金吾卫买军粮物资。   完美!   唯一不完美的就是源水作坊制好的熏肉太少了,才四千多斤!小暖遗憾地摇头,正在给她梳头的翠巧赶忙道,“姑娘别动,仔细扯着头皮。”   小暖立刻坐好,让翠巧继续在她脑袋上忙活着,“翠巧,熏肉多少天能做好?”   “熏肉要先要腌制几日,放入烟熏炉中熏烤后再拿出来晾干,前后少说也得十五日。”翠巧不晓得姑娘已经派人搬空了源水作坊的仓库,以为她想开一个作坊跟源水打擂台给大黄抢口粮,便详细地讲了熏肉的步骤,最后道,“徐妈妈做得熏肉很好吃。”   徐妈妈的手艺向来很好,小暖笑眯眯地道,“你给徐妈妈送几斤好肉过去,请她做上几斤,咱们尝尝,娘觉得怎么样?”   旁边同样在梳头的秦氏应了,“当然好,娘也跟着学两招,翠巧见了徐妈妈跟她讲一下?”   “是!”翠巧开心地应了,展毅能死了后不光翠巧轻松放心了,徐妈妈肩上的担子也轻了不少,清闲了的徐妈妈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捣鼓吃食。   小暖心里则盘算着源水作坊的事。她让人弄出来了八成熏肉,也就是说开张一个月,源水作坊制作出了五千余斤熏肉?   以源水作坊那三四十人,是不可能的!也就是说他们在公开收肉之前已经偷偷熏了一部分肉,或者从别的地方运过来的一些?   不管他们的肉是怎么弄来的,品质上乘的熏肉一斤少着也得七十文,也就是说自己一夜搬走了源水作坊二十八万两银子的肉。   小暖翘起嘴角,笑得格外甜美。   “姑娘这样真好看。”翠巧给小暖梳好头发,插上珍珠头饰,再配上合适的耳环,退后一步夸赞道。   小暖看着镜子里的小美人儿,满意地点头。陈祖谟长得不错,秦氏模样也好,优秀基因决定了小暖的容貌不会差。女人的脸是五分长相五分打扮,她有自信长大后化个美颜妆,站在三爷身边也不会太挫。   秦氏看着自己的女儿娇俏机灵的小模样,就高兴的不行,“翠巧,取那件粉红色水锦弹花小袄和月白色软缎百褶裙来给小暖换上试试。”   说完,她又对小暖道,“今天是赏菊,菊花多是白色和黄色的,你穿粉红色的袄正好看。”   小暖听话地换上,娘亲的眼光非常好,这身衣裳好看又不扎眼,衬托出一个娇娇俏俏十三岁小女娃,真真是豆蔻梢头二月初,让人看着便期待她长大的模样,三爷见了估计也会喜欢?   小暖正美着,就听娘亲又道,“咱先说好了,去了不管见到谁不管人家说什么,你也不能发火骂人更不能打人,走路也不能像在村里一样甩着膀子晃悠,得像徐妈妈以前教你的那样,收着点走,知道不?”   小暖……   “知道了。”   秦氏扶了扶头上的银簪,“把小草叫起来吃饭。”   小暖看着炕上在小被子里睡得小猪一样的妹妹,坏坏地笑了,忽然高声道,“打架?好啊,来啊,谁怕谁啊!”   这一嗓子下去,小草立刻小老虎一样凶巴巴地坐起来,“姐打谁?让小草先上,小草可能打了!”   小暖捂着嘴笑,见姐姐逗她玩的小草立刻没了精神,又趟回炕上接着睡。   “看你把妹妹带的,都学坏了。”秦氏过去拉起小草开始穿衣裳,嘴里念叨着,“小草,今天咱们去知县夫人家里看菊花,可不兴带着棍子去,也不能跟着那帮小子瞎跑,得有个小姑娘的样子,见了人要会笑,嘴要甜……”   小暖趁着娘亲念叨小草,偷偷跑到外边呼吸深秋的清爽空气,“那边怎么样?”   “还没消息传回来。”绿蝶低声道,她也很期待陈家得到消息后的反应。   小暖一家用完早饭后穿戴一新,带着三个丫鬟:绿蝶、翠巧、贺风露;一个车夫张冰和一个管事王函昊赶往楼知县家。   小暖家的马车刚停在楼知县府门口,楼知县家的管事便殷勤上前,得了消息的楼夫人身边的管事婆子也迎到了门外,亲自扶着秦氏一家下了马车,笑道,“夫人和两位姑娘请随奴婢来,我家夫人刚才还在念叨着,说您该到了,让奴婢过来迎着。”   第一次见这样的阵仗,秦氏很紧张。她一紧张就会绷着脸,看起来颇有几分威严,倒是有几分唬人。   翠巧赶忙道,“我家夫人接了楼夫人的帖子后欢喜得很,两日前就开始准备礼品,今日早早就将两位姑娘叫起来梳洗打扮,生怕来迟了让楼夫人久候。”   听了翠巧的话,王函昊立刻把两个礼品盒子递过来,楼家的管事带笑接了。   婆子赶忙接着翠巧的话夸道,“两位姑娘生得好,身上的衣裳也好看,一看就是被您放在心尖上宠着的,是真真有福气的。”   秦氏一听她夸奖闺女,脸上也有了笑模样。   小暖和小草身上的衣裳都是绫罗坊的新款秋装,用的是上好的料子,这两身衣裳虽不是绫罗坊里最好的,但这衣裳料子,前两日她家姑娘和表姑娘看中了,都没舍得买一匹回来做衣裳呢。秦夫人不过是个村妇,居然舍得给孩子买这么好的料子,再加上她们头上的首饰和腕上的玉镯……   啧啧!秦夫人一家可不是一般的殷实,难怪楼大人几次交代,不许夫人今日轻待了这母女三人。   这般想着,婆子脸上的笑越发得恭敬了。   [ ] 第四零三章 三爷的小老婆预备队   刚穿过内院门口,楼知县家还没嫁人的十二岁二姑娘楼燕蓉便带笑迎上来,给秦夫人飘飘万福问安,又夸了小草今天穿得漂亮后,便亲切地挽住小暖的胳膊,“你可来了。”   说得好像她们不是第一次见似的……小暖笑容得体,“嗯,让二姑娘久候了。”   “快随我来,我娘正等着你们呢。”楼艳蓉得了父亲的吩咐,待小暖一家十分亲切,没有一点往日在商家女面前的官架子。   这花园里种了不少菊花,也摆了不少花盆,却并不显得拥挤杂乱,而是疏密有致,意趣十足。已经到了的姑娘们正三五成群地说笑着,见有人来,挑剔打量的目光便落到秦氏一家三口身上,心思各异。   这里的人小暖以秦日爰的身份大都见过,没什么新鲜感,见娘亲紧张了,小暖握了握妹妹的小手。   小草接到指令,立刻歪着小脑袋,含糖度百分百地道,“娘,姐姐,你们快看呀,这里有好多漂亮姐姐,比园子里的花还漂亮呢。”   这一句话立刻取悦了现场的诸位小姑娘,笑容和称赞满满地扑过来,虽徐娘半老但风韵犹存的楼夫人也迎出来,夸奖了小草和小暖后,引着秦氏进屋吃茶聊天。   秦氏见各家的姑娘都在园子里看花,也放开闺女的手,“去玩。”   小暖示意翠巧和贺风露照顾好娘亲,便被楼燕蓉引着去了小姑娘扎堆的小亭。   小草是不懂得紧张为何物的,她眨着大眼睛把姐姐们夸了一圈后,就乖乖坐在自己的姐姐身边吃点心。这小模样要多乖有多乖,引得这群大小姑娘一顿夸赞,顺带的,小暖也就自然而然地融进了这帮小姑娘的圈子。   小暖摸了摸妹妹的脑袋,大有一妹在手,天下我有的自豪感。   “早就听我大哥讲过小草妹妹可爱,我本还不信,没想到今日一见,才惊觉小草比哥哥说得还好。”赵书彦的胞妹赵梦舒走过来,弯腰笑着,“若是我也有一个这样的妹妹就好了。”   小草递上一块点心,甜甜地道,“姐姐是赵大哥家的梦舒姐姐,对不对?”   “你怎么猜到的?”赵梦舒惊讶得看着小草。   “因为姐姐跟赵大哥长得很像。”小草一脸聪慧,“赵大哥夸过小草像他的妹妹一样可爱,姐姐笑得这样可爱,一定就是了。”   “哎呦,这小嘴儿甜的!”赵梦舒被小草哄得眉开眼笑,直接把手上的白玉镯撸下来套在小草手上,“过两日我一定要下帖子请你们到我家玩,我娘见了你一定要抱着不放手了。”   小草看着姐姐,见她点头,才甜滋滋地应了。   赵书彦还没回来,她去了赵家应该不会碰上他。若是现在碰上,两个人应该会尴尬。小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快看,方挽离来了。”赵梦舒坐在小暖身边,轻声道,“她是宁侯方书钰大人的家的二姑娘,清高得很。小草别过去跟她说话,她不会理咱们的。”   咱们,是指她们这些非官二代的富家女,小暖低声道了声谢,“这方姑娘长得真好看。”   “没有赵姐姐和姐姐好看!”小草非常肯定地说。   小暖和赵梦舒都捂着嘴笑了,楼燕蓉带笑迎上去与方挽离手挽手说话,方挽离面上带了淡笑,更显得芳华绝代。   小暖心中感叹,这位是三爷小老婆预备队中的一员呢,长得比自己漂亮,家世比自己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可惜,三爷不喜欢,小暖翘起嘴角,三爷喜欢她这样的。   楼知县家的公子带着几个少年到了湖对面的亭子里赏菊作诗,立刻把这里的小姑娘的注意力引了过去。   这帮少年也正是青春萌动的年纪,有一群姑娘看着更是兴致高涨,声音不由得大了些,也不住地往这边看着。   “他们比我哥差远了!”虽然这么说着,赵梦舒的眼睛还是不时地被吸引过去,明显得在看某个少年郎,可看了一圈,她失望地收回眼神。   小暖心中闷笑,这是心上人没来?   小暖替妹妹擦着小手,目光碰上了方挽离。她是有了三爷后天下无草,方挽离则是因惦记着三爷,便懒顾芳从?   方挽离虽然冷,但礼仪是无可挑剔的,她轻轻颔首,小暖也扯了扯嘴角,算是打了招呼。   方挽离目光微转,便轻移罗裙、莲步生香地走到小暖面前,“陈姑娘。”   小暖点头,“方姑娘。”   嗯,很正式地打招呼。   方挽离坐在小暖对面,静了片刻忽然问道,“挽离听说秦夫人前几日给晟王送了一筐瓜果,不晓得那瓜是从何处买来的?挽离也想买一些。”   小暖笑道,“不是买的,是与我家有生意往来的布商送的。那瓜叫西凉蜜瓜,姑娘可让人去寻寻看,小暖也不知现在还有没有卖的。”   “小暖姐家还与布商有往来?”赵梦舒问道,她知道大哥开的山长茶宿里有小暖家的股份,秦夫人又在第一庄当管事,还真没听说她们还做布匹生意。   小暖微笑点头,“三河街上的锦绣布庄和清水街上的清水布庄,是我家与人合开的。”现在小暖的生意做大了,渣爹也倒了,让人知道她家有铺子也正好可以衬托身份。   “改天梦舒跟小暖姐一起去转转,好不好?”赵梦舒很喜欢小暖,济县的布庄她也只晓得绫罗霓裳,小暖家的布庄她还真没去过。   小暖不好意思地笑了,“都是小铺面,卖的也是寻常布料,怕是你去了也挑不到中意的。不如咱们去绫罗坊转转,听说绫罗坊来了一批丝纹斜绒布料,可以用来做冬衣。”   赵梦舒的眼睛立刻亮了,“日爰哥哥的眼光非常好,他进得布料一定好!怎么今天日爰哥哥没来呢?”   赵梦舒叫自己叫得这么亲切是几个意思……   小草抬起头,“秦东家去益州的霓裳分号了,过两天才能回来。”   小暖……   “日爰哥哥经常去庄子吗?”赵梦舒一脸羡慕,“我还没去过第一庄呢……”   小暖只得邀请道,“改日你得空了,过来玩?”   “好!”赵梦舒马上答应了,“我哥还说你家的大黄狗特别聪明,它不咬人?”   “不咬人,我家大黄一个人也没咬过!”小草立刻替大黄正名。   见这三个商家女聊得火热,却把她放在一边,方挽离心中不高兴,只得主动问道,“第一庄内可有湖?”   小暖摇头,“只有个丈方的池子,养了几棵莲花。”   “过两天就能挖莲藕吃了!”小草两眼亮晶晶,她还没挖过莲藕呢。   丈方的池子也好意思提起?方挽离不理小草,只问小暖,“既然没有,那陈姑娘家送到晟王府上的螃蟹,是哪里来的?”   [ ] 第四零四章 你看我哥怎么样?   喵了个咪的,又完没完了!   小暖眼睛眯了起来,“方姑娘天天派人蹲在三爷家大门口,还是蹲在我家大门口?”   小草立刻跟上,“就是!”   说完,小暖和小草都觉得缺点什么,俩人一对眼神儿,缺大黄!这个时候没有大黄“汪”一声,真让两人浑身别扭。   方挽离贝齿轻咬红唇,柳眉含怒杏眼翻波,“你家天天给晟王送东西,是何居心?”   “我们给晟王送东西是我们与晟王之间的事,与方姑娘何干?”小暖反问道,若是她与三爷不那啥也就算了,现在哪轮得到方挽离在自己面前指手画脚的。   “就是!”小草说完,忍不住自己加了一声,“汪!”   小暖……   真是无知村姑,不可理喻!方挽离甩袖而去。   见把她气走了,小草抬起小脑袋求表扬,小暖给她顺了顺毛,低声道,“别跟咱娘说。”   “小草明白!”娘叮嘱了好多遍让她们不要惹事的,但那个漂亮姐姐自己惹上来的,又不是她们找事。   赵梦舒见方挽离被气走了,心里就觉得痛快,“我早就看不惯她了,明明连晟王府的大门都进不去,晟王见了她看都不待看一眼,还总端着正晟王妃的架子,看着,有她哭的时候。”   小暖好奇问道,“你怎么晓得晟王看也不看她一眼?”   赵梦舒说得理所当然,“姐姐见晟王正眼看过哪个姑娘?”   小草刚张开嘴,立刻被小暖用点心堵上,“你说得有道理。”   “晟王虽然长得好看,但是梦舒觉得他冷飕飕的,还是……还是温和的男子好一些。小暖姐觉得我哥怎么样?”赵梦舒挤眉弄眼地问小暖。   小暖笑容不改,“赵大哥温和有礼又热心肠,他在你心里什么样,在小暖心里就什么样。”   这就是没有男女之情了,赵梦舒又小声问,“那姐姐觉得日爰哥哥如何?”   小暖……   “秦东家跟赵大哥一样好。”   赵梦舒非常满意,眉开眼笑地与小暖和小草聊起平时的趣事。小暖觉得赵梦舒与赵书彦不止容貌上相似,性格上也有几分相同:读书甚多,知道的事情也多,善谈,善察言观色,会顾忌旁人的情绪,总之很讨人喜欢。   有她陪着,时间过得很快,待与诸位姑娘很是讲究地用完午膳,又与赵梦舒依依惜别后,小暖一家三口跟楼夫人告辞,出了楼府。   一上马车,秦氏就瘫了。   累死了,跟这帮人待了两个时辰,比她在地里收三天稻子还累,腰酸腿疼心更累。   每天必睡午觉的小草直接趴在小暖腿上睡着了,小暖扶着妹妹的小身子,笑眯眯地看着娘亲,“过两天县尉大人家有宴会,娘还去不?”   秦氏立刻摇头,“不去了!”   秦氏本以为这种聚会上会跟家里唠家常一样,说说各家的新鲜事,比如哪家有几个儿子、几个闺女,哪家的儿子定亲了、闺女没找着婆家之类的。哪知道这些贵夫人们坐在一起,聊得都是谁的衣裳好看,谁的首饰款式新,谁的熏香好闻谁的脂粉好看,她来了也白来!   小暖忍不住笑了,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   “娘身边人太少了,我给您挑个管事婆子?”今天每个夫人身边都跟着管事的婆子,自己的娘身边只有翠巧一个丫鬟,显得单薄了些。   秦氏摇头,“不用,娘才有多少事儿,用不着管事婆子。再说翠巧今年十六,一两年成了亲,就成了管事婆子了。”   成了亲的十六岁的管事婆子……小暖瞬间觉得翠巧老了许多。不过娘说的也在理,“娘跟余伯娘商量着给翠巧挑个中意能干的女婿,别委屈了他。”   秦氏笑呵呵的,“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这么让娘费心,早就挑好了!”   小暖赶忙问道,“是谁?”   秦氏卖起了官司,“等定了再跟你说。”   小暖被勾得心痒痒的,便听娘亲说道,“定了翠巧,就是绿蝶,然后就该你和小草了,等你们的终身大事儿都定了,娘的心才能歇下来,这辈子的担子算是可以放下了。”   小暖笑嘻嘻的,“前边还有两个,女儿不急。”   “你啊——”秦氏点了点闺女的额头,刚要说话,便听绿蝶在车外低声道,“夫人,陈老爷在第一庄外。”   秦氏把车帘撩起来看了一眼,只见一身月白缎袍的陈祖谟站在自家庄子外,倒背双手远眺苍山,又端得是读书人的架子。   “他不会是发现作坊的肉没了,来找咱们算账?”从没做过坏事的秦氏,心里很是没底。   小暖笃定地摇头,“若是发现肉没了,他能是这副样子?怕是得急的跳脚才是。”   “也对。”秦氏松了口气,“那他来干啥,借钱?”   小暖摇头,“娘先回去,我会会他。”   “别跟他在外边吵吵,让人看到怪不好的。”秦氏对女儿的战队力很是放心,只怕她把场面弄得太难看,不管怎么样,陈祖谟都是她爹,吵起来就是小暖的错。   陈祖谟听到马蹄和车辙声转头看,见到两辆马车慢慢驶来,他心里就不能平静。   当初在京里与秦氏吵翻,她带着两个孩子走时,只背着小暖,手里拉着小草,身后还跟着一条狗。这才一年多的功夫,她就有了两庄子,出个门要两辆马车,带着一群奴才。   自己呢,当初是春风得意的状元郎,现在是失魂落魄的书生。   人生如戏,世事无常!不过他陈祖谟也不会一直如此颓唐,待到熏肉在合适的时机送到漠北,助漠北军打了胜仗,就是他翻身之时!   龙困浅滩虎落平阳,也不可失了气势!陈祖谟挺直腰杆下巴微抬,平静地看着从马车上跳下来的小暖,待她过来给自己见礼。   一身光鲜的小暖走到陈祖谟面前,大咧咧地问了一句,“找我?”   就这两个字,陈祖谟便由气势十足的书生变成了刺河豚,怒目呵道,“你这是哪里学来的规矩!”   小暖抬起眼皮,“您这是要跟小暖辩一辩谁更没规矩么?”   看着陈祖谟气得脸都红了,秦氏放心地放下帘子,得意地翘起嘴角。   跟她闺女斗?   他们夫妻俩捆一块也不是个!   [ ] 第四零五章 请上座   陈祖谟觉得连天上的大日头都在嘲笑他生了个不孝女,更别提身边来回“路过”的村民们!   不能生气,他不是来找气受的……陈祖谟暗暗给自己顺了半天气,才平静道,“找个地方,为父有事要跟你讲。”   小暖左右看了看,一指旁边的大石头,“您往那儿坐?”   陈祖谟“啪”地一声又成了刺河豚,“就不能找个像样的地方吗?!”   小暖很是无奈,“秦东家吩咐了棉花未收尽之前不许庄外人入内,所以小暖不敢请您进去坐。您亲自赶来就是有急事,等不及把小暖叫到秦家村再说。不在这说能去哪?要不您找个更合适地地方?”   刚好“路过”的韩二胖立刻给陈祖谟出主意,“要不到边上那块大石头上坐着?那儿晒不着。”   卖鱼回来的秦二爷立刻把担子往大石头边上一放,与旁边石头上坐着上鞋帮的秦三奶奶大声闲聊,“弟妹做鞋呢?”   “是啊,家里的孙子们眼看着长,天天做鞋都供不上他们穿。”秦三奶奶指了指旁边的石头的空位,“二哥鱼卖完了?坐下歇会儿?”   “好嘞!”秦二爷立刻坐在石头上,占了块好地方近距离围观小暖爷俩掰扯。   被这么多人围着,陈祖谟气都气饱了,哪还有心思说事,“你明日回家一趟,为父有事与你细说。”   “好,小暖明日过去。”小暖说完,又貌似关心地说了一句,“既然不是急事,让家里的下人过来跟小暖说一声就成,您何必亲自来,怪累的。”   我让陈忠来了好几天,你搭理他了?!陈祖谟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去。大事为重,他不与这不孝女逞口舌之快!   看着陈祖谟完败,秦家村人心情舒畅地散场。秦三奶奶叫着小暖在石头上坐了,秦二爷递给她一斤卖剩的小虾,韩二胖乐呵呵地跟她说着村里这几天发生的趣事儿。   “哈哈哈,真的吗?”   陈祖谟回头见到捧着虾篓子笑弯了眼睛小暖,气得头重脚轻,暗暗握紧拳头。等过了这一关,他一定要弄死秦氏,再把这两个死丫头收回陈家院内,好好叫她们知道什么是规矩!   小暖跟乡亲们唠了会儿闲话,心情愉悦地捧着虾篓往回走,“我娘和余伯母打算把翠巧许给谁?”   绿蝶立刻回话,“王函昊。”   “啊?”小暖停了一停,又接着往前走,“谁提的?”   “姑娘没看出来?王函昊早就相中翠巧了,不光天天围着她转悠,还教余小欢射箭练拳脚;翠巧见了王函昊小脸也红扑扑的,这事儿就剩一层窗户纸了。”绿蝶讲道,“前几天翠巧的娘还打听王函昊家里还有什么人呢。”   小暖这段日子忙得脚不沾地,还真没注意这俩啥时候凑一块去了。不过王函昊来了秦家村半年多,话虽不多但胆大心细,做事比他娘靠谱,模样长得也周正,配翠巧倒也合适。   “那这层窗户纸为何还没捅破?”   绿蝶嘀咕道,“翠巧觉得自己是奴籍,配不上王函昊。翠巧的卖身契在姑娘手里?”   小暖又停了停,原来这个一直没伸指头捅破窗户纸的人是自己……   小暖尴尬地笑了几声,“你也十五岁了,跟谁看对眼儿没有?”   “没有。”绿蝶板正地回答,“待绿蝶相中了哪个,再带过来给姑娘看,请姑娘做主。”   “嗯。”小暖就喜欢她这痛快劲儿,“等到你嫁了人,也给我当管家婆子啊。”   绿蝶更正道,“姑娘都能当家,绿蝶身为您的贴身丫鬟,才不要当管家婆子,绿蝶要当管家!”   “好。”小暖真心笑了,“你招个夫君管你们的小家,你替我管着咱们的大家。”   “是!”绿蝶精神抖擞地应了,姑娘大事小情都没有瞒着她,姑娘手下庄子的奴仆和秦日爰手下铺子里上到管事下到伙计的规矩都是她教的,论起来她已经算是姑娘的管家了呢。   绿蝶觉得自己应该更尽职才是,于是她快走一步与姑娘齐平,小声道,“姑娘该买些丫鬟了,再过三年姑娘要嫁入晟王府,到时候得有几个跑腿办事、端茶倒水的丫鬟,这些人得提前栽培,不能临时抓来凑数。”   小暖一听就头大,“三爷府里有很多事要办?”   “三爷后院里只有三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姑娘嫁过去了她们都得听姑娘的,所以三爷不娶侧妃前没什么事,但若娶了侧妃事情就多了,姑娘身边得有得力的人才行。”绿蝶一心一意为主子打算。   三个小妾还想娶侧妃?小暖一脸黑线,想得美!   绿蝶见姑娘脸色不好,顿觉得自己的话说得早了,赶忙道,“姑娘不必为此忧心,三爷心里装着姑娘呢,不会让您受委屈的。”   “你觉得本姑娘会让人给我委屈受?”小暖一个眼刀子杀过去。   绿蝶立刻摇头,顺着姑娘的性子回话,“不会!就是三爷也不能在姑娘气受!三爷要是敢给姑娘气受,咱们就挖通三爷的库房,卷着三爷的银子跑路!”   小暖满意地继续捧着虾往回走,“你用招暗卫的路子给我找几个能用的人,忠心第一,机灵第二,功夫第三,教好了再带到我面前来。”   “是!”绿蝶喜气洋洋地应了,姑娘这是开始为嫁三爷做打算了呢。   晚上一家三口吃过香喷喷的油煎小河虾后,小暖便跟娘亲商量,“娘把翠巧的卖身契还给她,让她脱奴籍嫁人?”   秦氏叹口气,“娘跟翠巧提过,可她不想赎身,她说受了咱们一家的大恩,要一辈子为奴为婢伺候咱们,否则她良心难安。”   展家危难之时展毅能盯上了翠巧,老夫人无人可托付时,是小暖把翠巧拉出火坑,后来展毅能以翠巧的家人相胁,又是小暖派人将郑氏和余小欢接到秦家村安家落户,并给余小欢安排事做,让他们家的日子有了奔头。这些恩情翠巧记在心里,觉得她赎身嫁人就是忘恩负义。   小暖听完叹了口气,“她还顾虑着赎身之后咱们就不会重用她和小欢了?”   [ ] 第四零六章 你娶我不娶?   一秒记住【全本小说网 】,全本小说!   秦氏愣了愣,她真没有想到这一层。   这个年代的商号也好、大户人家也罢,用人的首选都是卖身为奴的下人。因为这些人的命握在主家手里,若是他们有什么不老实的地方,直接捏死就是。奴仆,在主人眼里跟家里的物件差不多。   虽说听起来可怜,但是有很多大户人家的物件也不是谁都能当地。因为成了大户人家的奴仆后,一辈子衣食无忧,混得好了还能吃香的喝辣的。   小暖无法用现代的人人平等观念和合同契约去约束、开导古人,就算她跟翠巧讲她赎身嫁人后还是能留在娘亲身边跟以前一样做事,巧翠也会心里不安。   “那该咋办呢?”秦氏问闺女。   “这件事,交给女儿。”小暖托着小下巴。不算秦日爰的手下,她陈小暖的手下人,除了翠巧外,风露,绿蝶,张冰,秦三都是打手。   嗯……   风露算唯一一个能文能武的,但她的文只能用在祭祀或者画符上,其他方面比绿蝶还不如。与她们几个不同,翠巧是正经八百的大户人家训练出来的头等丫鬟。忠诚度高,职业素质好,关键是还长得漂亮,带到哪儿都有面子。   这么说,翠巧往家里一摆,小暖就觉得家里的生活品质提升了三个档次。   第二天一早,小暖看着饭桌上被切出花来的萝卜咸菜,更觉得翠巧是个人才,不光有能力,还有生活情趣,这样的人才不得多得,得善待。   小暖是个爽快脾气,有事绝不拖拉。用了饭后,她把翠巧带进书房里,先吩咐道,“家里做事的人还是少了,你在庄子里转一圈,找两个干净利索的妇人回来打扫庭院,洗洗刷刷,以后你不用做这些杂事。”   “是!”翠巧屈膝应了,“待奴婢挑好了就带来给姑娘过目。”   小暖点头,步入正题,“你今年十六,到了嫁人的年纪。我昨晚和我娘商量了,把你的卖身契还给你,让你娘帮你挑户好人家……”   还不待小暖说完,翠巧已双膝跪在地上,一脸决然,“姑娘,奴婢不想赎身。老夫人去世前,奴婢答应过老夫人这辈子要伺候夫人和姑娘,绝不生二心。二则,姑娘对奴婢恩深义重,奴婢走了对不起自己的良心,请姑娘不要赶奴婢走。”   不是赶走,是让她赎身嫁人啊。   小暖让她先起来,安慰道,“家里如今的情况你也看得明白,外边的事儿有我和绿蝶,家里的事儿都靠你和我娘撑着,便是你嫁了人我也舍不得放你走的,你且安心就是。”   “那不一样的。姑娘,若是奴婢赎了身便是外人,很多事奴婢不能插手也不好说话。若是,若是娶奴婢的人因为户籍之事嫌弃奴婢,奴婢宁愿不嫁。”翠巧接着道,“再过三年,等奴婢到了必须嫁人的岁数姑娘给奴婢指一个不嫌弃奴婢的人嫁了就是,姑娘的眼光比奴婢的好。”   她这表情不对啊,小暖试探问道,“你与王函昊?”   “王大哥待奴婢好,待奴婢的家人也好,若是他不嫌弃奴婢,奴婢嫁他应该能过几年好日子。”翠巧诚实道,“可若是奴婢赎身跟了他,以后要怎么办,靠着他过日子,天天在家生儿育女、缝衣做饭吗?万一他变心了瞧不起奴婢了,奴婢以后的日子还怎么活?”   在展家时,翠巧见过不少赎身嫁人的丫鬟,嫁的时候风风光光、欢欢喜喜,可嫁人后的日子过得还不如在府里时舒坦。   展家败了后,那些丫鬟在婆家没了脸面,丈夫因娶了展家丫鬟而得的差事也黄了,待她们也大不如前,轻则冷言冷语,重则拳脚相加。上个月,翠巧以前的好姐妹还跟她哭诉,说她丈夫骂她下贱,就是个伺候人的玩意儿,还怕她以前定爬过主子的床,是别人玩剩下的贱货。   她嫁过去的时候是不是干净的,这男人不知道?   小暖见翠巧一脸悲怆,以为她并不喜欢王函昊,便道,“你若是对王函昊心里没底,咱们不嫁就是,慢慢挑,找个更好的。”   “姑娘,除了衣食无着,没本事花心的,哪个男人会守着一个女人过一辈子?”翠巧见的负心汉多,痴情的一个没有,她对男人根本就没什么信心,“奴婢除了会伺候人,就没有别的本事。若是有那么一日,奴婢绝没有夫人的胆量,敢孤身带着您和二姑娘离家,撑门立户单过。奴婢不想将自己的一辈子捆在一个男人变不变心身上,奴婢想靠着自己的本事,体体面面地活着。”   “奴婢也就在姑娘这里还有点用处,能让人高看一眼。离开了姑娘,奴婢除了生了张惹事的脸,什么本钱也没有。”翠巧早就把事情看透了,秦夫人是真的好心肠,姑娘手段是有但只对着外人,这样好的主家,她去哪里找去?   赎身嫁人,就是死路一条!   翠巧说的是她作为一个丫鬟的生存哲学,小暖听了不无震惊,她还是把翠巧看浅了。翠巧看得比小暖想得更深远、明白。   的确,处在翠巧的位置上,跟着她们靠本事吃饭,比嫁人靠脸或者靠男人吃饭要强,她们家,是她能走的,最宽的一条路。   小暖不劝了,异常认真地道,“翠巧,本姑娘今日许你两件事:第一,只要你对我和我娘忠心不二,将来无论你嫁了谁,你的孩子都不入奴籍。第二,本姑娘手下的作坊、铺子和田庄等生意,只要你的孩子有本事能干好,我就给他们留个位子。若是有愿意读书的,从他们八岁入学读书到他们考取功名或者不愿读了,无论多少年,无论花多少银子,本姑娘都替你出了。”   翠巧听完,豆大的泪珠子断了线一样滚落,她跪下,边磕头边嚎啕大哭。这声音把屋外的秦氏和小草吓到了,外院干活的王函昊也吓得掉了扫帚,紧张地向里巴望着。   没多大一会儿工夫,翠巧红着眼睛红着鼻子头从书房出来了,小草担忧地看着她,不晓得发生了啥事情。   翠巧二话不说地跪在地上给秦氏和小草磕了三个响头后,站起来大步走出内院,站在王函昊面前。   “怎么哭了,是做错事被姑娘责罚了?”王函昊小声问道,按说以翠巧的机灵劲儿,不会被罚才是。   翠巧抽抽小鼻子,带着哭腔问道,“王大哥,若是我不脱奴籍,你还娶不娶我?”   这一句话就把王函昊的脸问红了,当着大伙的面王函昊毫不犹豫地用力点头,“娶!”   “咱们把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你以后待我不好,娶小的或者在外边鬼混,我就跟你合离。到时不管咱们有几个孩子,全都得归我,你若同意这两点,我就嫁你!”   [ ] 第四零七章 是不是你?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这话问出口,院里的人都愣了,然后不由自主地看着跟出来的秦氏。真是有其主就有其仆,秦氏当时跟陈祖谟合离,就是把孩子全带走了。咋这翠巧这亲事八字还没一撇呢,就说起这个了?   秦氏也愣了,转头看小暖。小暖笑容也有些僵硬,一贯沉稳大气的翠巧一定是被刚才自己那番话给激着了,热血上头,才干出了这样的莽事……   好在这里除了自己家这几个人,就是庄子里的长工,没外人。   翠巧对面的王函昊有点蒙,他看着面前哭红了鼻子和眼睛的可人儿,心里也是异常激动,“某以后一定不会在外边鬼混,会一心待你和……孩子们好的。”   翠巧哭着笑了,用力点头。   秦氏赶忙道,“翠巧,你这丫头也真是急性子。前几日函昊家才提亲,你娘昨日刚答应,你来这么一出也不怕把人给吓跑了!”   冷静下来的翠巧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夫人这是替她圆面子呢,王家还没亲,她今日的举止实在是出格了。   可是,她这辈子有姑娘给她打腰,出格怕什么?!   翠巧又抬起头冲着王函昊笑得阳光灿烂,忽然觉得自己也该跟绿蝶学点功夫,这样以后的日子过着才真得硬气!   不晓得为啥,王函昊就觉得翠巧今天笑得格外精神、格外好看,好看得他的心砰砰跳得发毛……   听到俩人的亲事已经定下来了,众人立刻上来恭喜,吵闹着让王函昊请酒吃,王函昊方正的脸上全是傻笑,“请,今晚就请,大伙儿喝个够!”   她们的事儿还没真得定呢,做什么今晚就请呢。翠巧羞涩地转身回了内院。   秦氏这才问小暖,“你跟翠巧说了啥,让她哭成那样?”   小暖靠在门框上,慢悠悠道,“娘,我可能把咱家唯一一个不会功夫的丫鬟给带歪了。”女人有了底气,手腕会比男人厉害,成就也不会比男人低,自己这是把翠巧给“解放”了?   “啊?”秦氏迷糊了,“说啥呢?你要让绿蝶教翠巧功夫?”   小暖回屋跟娘亲把事情讲了一番,秦氏听完忽然说了一句,“如果我跟你爹合离前有人跟娘这么说了,娘出陈家门的时候就敢拿棍子把他家砸个稀巴烂!”   “现在还想砸不?”小暖笑问。   秦氏摇头,“不砸了,过去了。不说是去秦家村吗?”   “姐,小草也去!”听到要去秦家村,小草立刻跟上。   “汪!”大黄附议。   小暖笑着点头,带着绿蝶和妹妹、大黄出第一庄。刚出庄子,就遇到郑氏和余小欢背着箩筐到第一庄做活。两人见了小暖赶忙过来规规矩矩地行礼,小暖问了几句闲话,便让他们去与翠巧分享喜悦。   看着小草和大黄蹦跳跳地在前边走,绿蝶低声问小暖,“姑娘说翠巧会把姑娘方才许她的事,告诉她娘和小欢么?”   小暖推测道,“不入奴籍这一点她会说,其他的她不会说。因为若是说了,还怎么考验王函昊的真心?”   有道理!绿蝶满是佩服,“姑娘许给翠巧的两件事,足以让她肝脑涂地,两肋插刀。”   小暖不想谈论这个,只是笑道,“余小欢长高了呢。”   “这个年纪的男娃子正是长得快的时候。”绿蝶顺嘴答道,“一两年的功夫就能蹿一个头。”   小暖叹了口气,“秦三也到了长个的时候了呢。”   秦三今年十六,个头却跟自己差不多,是属于发育晚的。不过他很快就该长高了,他长高后就不能假扮秦日爰,或者自己和绿蝶就要踩高跷了,小暖表示头疼。   绿蝶立马答道,“姑娘放心,他长高一尺绿蝶就把他揍矮十寸,决不让他超过姑娘太多!”   小暖叹口气,“你这样以后怎么嫁的出去。”   “有姑娘在呢,绿蝶怕什么。”绿蝶说得理直气壮。   小暖……   三人一狗说笑着到了陈家组坟前的茅屋,却不见陈祖谟,于是又折往陈家。   陈家的大门紧闭着。   都不用人吩咐,大黄上去就给陈家大门来了几爪子。大门很快开了一条缝,青柳看到大黄,媚眼里带着慌乱,低声与小暖道,“姑娘,老爷不晓得为了什么正在发火,您这时候带着大黄进来,怕是要……”   不晓得为了什么?她可能晓得呢。小暖挑挑眉,“是我爹请我们来的。”   青柳只得错身让开,让她们入内。   堂屋里坐着的厉氏见到大黄,恨不得立刻让人把它乱棍打死,可是,她不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个不孝孙女带着大黄进屋,在自己面前一字排开。   陈祖谟此时的脸比陈家的大门还难看,他死死盯在小暖,压抑着怒火问道,“是不是你做的?”   这是知道了?小暖面容异常平静,“什么?”   小草也歪着脑袋盯着她爹,看得出来她爹气得不轻,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呢,她怎么不晓得?   “一定就是你,除了你没有别人能干这种事!”里屋的柴玉媛甩开门帘走了进来。   看到柴玉媛,小暖和小草都愣了。小草半天才合拢嘴,抬头问姐姐,“姐?”   “嗯。”小暖点头,实在太吓人了有没有。   一个多月不见,充了气一样的柴玉媛伸出胖胖的手指,指着小暖尖叫道,“应了!夫君,她应了!我就知道是她!夫君去击鼓鸣冤,让楼知县把她抓起来,押入大牢打板子,让她陪钱!”   大黄见柴玉媛敢指着小暖叫嚣,露出了獠牙呜呜地恐吓着,两个武婢立刻上前,挡在柴玉媛身前。绿蝶也其实全开,准备应战。   小草歪着小脑袋疑惑问道,“郡母为什么要抓我姐?”   “你问她自己,问问她干了什么缺德事!”柴玉媛气得发抖。她们买地皮、建作坊、请工人、架熏炉、买木材、买肉……林林总总已经花了几千两银子,没想到一夜之间全空了,空了!没了!   小暖沉下脸,“怎么,一大早叫我过来就是要给我扣个不明不白的屎盆子?”   “不是你还有谁,不是你,你应什么应!”厉氏虽然不晓得是出了啥事儿,但只要是能收拾小暖的事儿,她就不能错过。   陈祖谟也处在崩溃的边缘了。按着原本的计划,下个月初熏肉就要出库运往漠北了,小暖一夜之间毁掉了他的希望,他的前程,还让他得罪了大皇子!   这个不孝女,绝对是老天爷派来跟他作对的!   小草握紧了小棍子,挡在姐姐面前,“我姐应的是小草,你们闹什么?”   “她应你什么,你有什么好应的!“厉氏质问道。   小草的小棍子指着柴玉媛,“小草问姐姐这个胖婶婶真的是郡母吗,我姐说是,不行吗?” 第四零八章 不想听也得听   “胖婶婶?”柴玉媛声音都变了。   小草歪着小脑袋,“郡母现在是村里的媳妇中最胖的,比……陈桃儿他娘还胖。”   虽然不知道陈桃儿是谁,但小草拿她跟村妇比,柴玉媛还是气得脸上的肉都哆嗦了!   小暖则因为小草没说出比那啥还胖而赶到庆幸,反问一旁因小草怼柴玉媛而暗爽的皮氏,“小草说得有道理,奶奶说是不是?”   儿媳妇怀孕后真的是跟发面团一样胖了起来,皮氏也觉得儿媳妇现在胖得有些蠢了。不过在两个不孝孙女面前,她还是得护着陈家人,“你们郡母怀着身子能不胖吗?再说了,胖怎么了?胖是富态,家里有米有肉有人伺候才能长肉,你们懂什么!”   “那奶奶为啥不胖呢,是米和肉都被郡母吃了吗?”小草又天真问道。   “汪!”   皮氏嘴角抽了抽,冷哼一声没被接话。   近些日子柴玉媛吃的用的都是皮氏没见过的金贵玩意儿,她眼看着那补品一碗碗地往西屋里端,柴玉媛却不晓得让她一让,皮氏早就对此感到不满了。   小草又满脸同情的看着爹爹,“爹爹也瘦了,要多吃些米。”   “汪!”   陈祖谟额头的青筋蹦了蹦。   小草还嫌不够,又加了一句,“爹爹家有很多米和肉,以后郡母吃下去会比二胖伯还胖吗?”   “汪汪!”大黄直接摇起了尾巴。   韩二胖的铺子就在陈家斜对面,他什么德行柴玉媛当然晓得,小草这番话直接把柴玉媛点着了!她强压着怒火道,委屈道,“老爷!”   “爹爹,郡母为什么生气,是小草说错话了吗?”小草也转头问陈祖谟。   陈祖谟盯着小草怯生生的小脸,无力地摆手,“夫人身子重了,先进去歇息。”   柴玉媛咬碎银牙,进了里间后便传出稀里哗啦地摔东西的声音。小暖赞许地拍了拍小草的肩膀,问道,“您找我什么事?”   陈祖谟压了半天火气,才道,“你可知道玄妙观出事了?”   小暖摇头。   陈祖谟刚要说,小暖却又说道,“不过,既然师傅师姑都没有告诉小暖,小暖就不用知道。”   陈祖谟被堵得咳嗽起来,不想知道也得给我听着!陈祖谟深吸一口气,不带停地讲道,“你师姑在慈宁宫中出言不逊惹怒太后太后让人掌她的嘴并罚她在宫门口跪了两个时辰然后京中道门声誉一落千丈道观门可罗雀!”   小草听完,歪着小脑袋问道,“姐姐,门可罗雀是什么意思?”   小暖面容平静地解释道,“就是门前人少,可以抓鸟的意思。”   陈祖谟说完终于觉得舒坦了,从容端起茶压了压嗓子,等着小暖追问他,好趁机提出条件。   但小暖还没说话,小草又开口了,“是玄妙观门口放了小米吗?”   “没有。”   小草眼睛一亮,“没有撒米,胆小的鸟雀也到道观门前站着,是因为道观里的神仙显灵了吗?”   陈祖谟……   小暖点头,“小草说得有道理。”   陈祖谟气急,“胡言乱语!”   大黄一见陈祖谟敢凶小草,狗眼立刻狠狠地盯着陈祖谟的衣裳。陈祖谟被它看得胸前冷嗖嗖的,只得放轻了语气又道,“不可牵强附会,否则让人听了去,会贻笑大方的。”   小草撅起小嘴儿,委屈巴巴的,“爹凶小草,小草要回家找娘。”   “好,咱回去。”小暖抬头责备地看着渣爹,“您若没事,我们走了?”   陈祖谟……   “为父有办法帮玄妙观起死回生……”   小暖脸色沉下来,“谁告诉您玄妙观死了,是太后赐死的?”   “胡闹!此等大事岂可乱言!”陈祖谟呵斥道。   “既然我玄妙观未死,何来回生一说?方才还说小草牵强附会,您还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小暖冷沉沉地道,“玄妙观有我师姑坐镇,还轮不到外人来操心。”   陈祖谟气得脑袋嗡嗡直响,“哪个是外人?”   “您未出家做道士,不是外人难道还是门内人吗?”小暖反问。   陈祖谟怒道,“我是你的父亲,你是道门弟子!”   “女儿相信师姑之能,我道门之事还不劳‘父亲’挂念。”小暖冷淡地看着陈祖谟。   简直是不可理喻!陈祖谟气得甩袖,这不孝女如此防备让他如何能说得下去,便是说了她也不会听从自己的安排。   小暖转身带着小草出了陈家后,向着五车书舍走去。小草拉了拉姐姐的衣袖,低声问道,“姐姐,玄妙观真没事儿吗?”   小暖摇头,“有师姑在,应该没大事儿。”   三爷说过这次的危机师姑可以应对,那么就应该无大碍。再说就算有事,小暖也不通其中的关卡玄妙,根本也帮不上什么忙。   小草想了想,安慰姐姐,“姐姐别担心,实在不行咱们就是找三爷帮忙,三爷可厉害了。”   “嗯,如果需要,咱们就去。你进去,今天搞明白爹爹说的那几个成语是什么意思。”小暖拍了拍小草的小肩膀。   小草乖巧应了,带着大黄进入安静的书舍。小暖则转身下台阶回第一庄,还没走到阶下,就遇到了要去书舍用功的秦大郎。   只见秦大郎眼观鼻、鼻问口地从小暖面前经过,像是没有见到她这个人一样。小暖自是无所谓,绿蝶却不干了,错身而过之后,她将一粒小泥球弹到秦大郎脚下,秦大郎正好踩在球上,狼狈地趴下了。   小暖回头看,见秦大郎快速站起来,又旁若无人、若无其事地往上走,然后坐在排队的书生边上,拿出圣贤书,貌似全神贯注地读了起来。   小暖抽了抽嘴角,暗自琢磨秦大郎小小年纪就这么个活法,不觉得累吗?“这一手没见你以前露过。”   绿蝶心情舒畅,“这是秦三的暗器,绿蝶从他那儿抢来的。”   小暖笑了,秦三还真是土系的,连暗器都这么返璞归真。   “姑娘,咱接下来怎么办?”绿蝶低声问道。   小暖沉吟,“先静观其变。”   陈家里屋,身材臃肿的柴玉媛递给丈夫一杯参茶,低声问道,“夫君看小暖可有嫌疑?”   陈祖谟摇头,“近日咱们一直派人盯着第一庄,小暖等人守着棉田从未外出。二者小暖也没如此多的人手,可在一夜之间无声无息地搬走几千斤肉,此事实在蹊跷!”   柴玉媛提出自己的猜测,“会不会是作坊里有内鬼?”   [ ] 第四零九章 漠北雪海   “若非里应外合,如何能掩人耳目一夜之间搬空库房?”陈祖谟,深吸一口气,“好在这作坊里还有你大哥的人盯着,此事也不能完全归罪于你我二人。此事不宜宣扬否则有损大局,日后多加小心,日夜派人巡守便是。”   柴玉媛咬唇,父亲因她被夺爵位,大哥因她在刑部举步维艰,夫君也因她断了仕途。若非夫君想到这个办法,他们夫妻二人或许就要老死在这穷乡僻壤里!   自己的大哥柴志瑜肯听夫君的计策,暗中派人过来帮他们操持这个作坊,以图靠此翻身。哪个能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该死的贼人,若是让她抓住,一定要将他抽得体无完肤!   柴玉媛又急又怒,都要哭了,“肉只剩下千余斤,咱们该如何是好?”   梨花带雨的美人儿让人见了便心生怜惜,但现在柴玉媛胖了,脸上还生了点点的孕斑,她做如此形态,只让陈祖谟看了厌烦。   怀着身孕的妇人他不是没见过,便是秦氏当时也没变成柴玉媛这般模样,一两月之间便像变了一个人。他不适地转头看着旁边纤瘦的长颈瓶,言道,“事到如今也只得改变策略了。为夫本打算下月便运肉出县,但现在只能改到年底。”   “拖这么久?进入十一月,作坊也该有万斤肉了。”柴玉媛不解地问道,十一月中旬运过去,不适正正好吗?   “时机。十二月底乃是新春将至之时,天气最寒又逢佳节,乃是最佳时机。”陈祖谟盘算到。   柴玉媛却摇头,“夫君有所不知,年底时圣上会降下恩赐,若是咱们也年底劳军,不只讨不得好处,圣上还会多心的。”   陈家的肉与建隆帝的恩赐前后脚到了,若是他们的多过建隆帝的就压了建隆帝的风头,建隆帝得知后只会生气;若是少了,他们的功劳就无人提及,得不到甜头。   陈祖谟惊觉,“夫人言之有理,是为夫考虑不周,此事还需盘算……”   他们这边盘算着着日子暂且,且说带着大批物资的三爷,刚到漠北军营外便见乌羽纵马狂奔而来。乌羽见到三爷喜笑颜开,三爷见到乌羽脸上的两大块淤青却冰封了眉心,“怎弄得如此狼狈?”   乌羽大咧咧地道,“跟人校场比试输了,只是看着重,过几日便好了。”   说完,他只看着三爷笑,三爷缓缓点头。   三爷秘密而来,只能当一般押粮运草的副将对待。乌羽奉命迎他进了金吾卫驻地,物资清点入库完毕,只记了寒衣一万一千八百件并粮草若干。   之后,乌羽又迎着他返回中军帅帐。此时,元帅乌铁崖与副元帅藤虎已在帐内设宴,为晟王接风。见乌羽请了晟王来,乌铁崖与藤虎、乌桓跪地参拜后,请晟王上座。   “两年不见,藤将军风采依旧。”三爷落座后与乌老将军点头致意,又与藤虎打招呼。   藤虎哈哈大笑,“滕某老了,若是再跟王爷比试,十招之内必败无疑。”两年前三爷到左金吾时,藤虎曾与他比试拳脚,拼尽全力只过了十一招。不过上马征战从来不单靠拳脚功夫,靠的是头脑,是领兵的本事,在这方面,他藤虎不输任何人,只是机遇不如战王和乌铁崖罢了。   乌羽笑眯眯地道,“不是副元帅老了,而是晟王的功夫更精进了。”   乌铁崖也笑道,“晟王天赋异禀,耐力又远超旁人,自是日进千里,令人望尘莫及。”   藤虎眯眯眼睛,没想到乌铁崖这老顽固竟也能对晟王如此礼遇,这倒是奇了。乌桓道,“末将想今晚向三爷讨教一二,不知三爷可否赐教?”   “胡闹,晟王远路奔波而来,若想请晟王指教也得待他休息过来才是,否则便是胜了也是胜之不武。”乌铁崖斥责孙儿道。   刚说他变了的藤虎立刻觉得脸上被人来了一巴掌……   乌羽笑呵呵道,“早晚都一样,乌桓向晟王讨教也走不了五招,不如现在帅帐里比了再吃酒?”   三爷点头,“也可。”   藤虎见晟王如此一本正经地说笑,忍不住拍着桌子大笑。乌桓笑着问乌羽,“大哥能在晟王面前走几招?”   “那要看晟王让我走几招了。”乌羽依旧笑眯眯的。   三爷开口道,“本王让你二十招。”   乌羽得意地冲着乌桓笑。便是晟王这一句,藤虎便晓得了这个太后手里长大的白面小子在晟王面前的分量。   “二位元帅在此为国为民征战,圣上让本王代他敬二位元帅一杯。”三爷站起来为二位元帅斟酒,乌铁崖与藤虎这才知三爷此次入漠北是得了圣谕的,赶忙跪地接了。   待他们落座后,三爷又斟酒举杯道,“二位元帅帅军在漠北征战,严晟在后方督办粮草多有怠慢,二位将军却从未因此上表或去信责备,晟感激在心,先干为敬。”   二人没想到晟王如此客气,连道不敢,也一饮而尽。   严晟又斟酒,这次连乌桓的也斟满了,“乌羽顽劣,少不更事,得两位元帅和乌小将军看顾提拔,才得以日进千里、屡立战功,晟不盛感激。”   说完,他又是先干为敬,笑着的乌羽眼圈红了。他在此为怕牵连三哥,都称他为晟王了,他却如此替自己出头,不怕这话传到圣上耳朵里,圣上心生不满么?   藤虎这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乌羽在晟王心中的分量。   怨不得乌家爷孙如此看重乌羽,原来他是晟王的人!是晟王的人就是建隆帝的人,建隆帝派乌羽入漠北并无任何宽待,也无羽林卫随侍左右,藤虎等人本以为乌羽不过是个皇家的玩物,建隆帝并未将他放在眼里,此番看来,以后他也要叮嘱手下人不可在乌羽面前太过放肆才是。   “乌某不才,帅军征讨匈奴三部数月仍未凯旋,愧对圣上重托。”乌铁崖惭愧。   藤虎也道,“乌羽将军这四月来与兵士同吃同住,战功是他拼命换来的,当之无愧。晟王督办粮草得力,我等才能在此安心应战,某敬晟王一杯。” 第四一零章 我的抚恤银子可以用来养狗   一秒记住【全本小说网 】,全本小说!   三爷饮尽,几人又客气一番,才进入正题,“棉衣御寒之力不下于皮裘,本王带过来一万一千八百件,可供元帅随意使用。”   乌铁崖豪气万千,“万事俱备,晟王带了东风来,定叫胡儿命丧雪海!”   严晟又道,“本王在此停留半月再归,此间本王听元帅差遣。”   乌铁崖连道不敢,藤虎则以为晟王是来与他抢功的。面带不悦。   严晟见了,笑道,“此番本王乃是奉秘令而来,只为配合大军作战,甘当马前卒,不争第一功。”   藤虎面有赧色,自罚了一杯,“虎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请晟王莫见笑。”   三爷微微摇头,“副元帅坦坦荡荡,何笑之有?”   待酒宴散后,三爷随着乌羽回了他在军中地帐篷。见到帐篷内无炭火、桌上的茶杯被冻住拿不起来,三爷的心,是疼的。   乌羽却依旧笑嘻嘻的,“不过是睡觉的地方罢了,夜里把三哥送过来的虎皮往身上一裹,便暖如春了,旁人可羡慕得紧呢。”   三爷只看着乌羽。   看着看着,这孩子便撑不住了,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三哥,我以前都不晓得,世上还有这么辛苦的事。”   看着乌羽乌青的脸、冻裂的唇和手指,严晟心中的怒火能烧干了这大漠雪原,可他表面依旧平静,“你做得比三哥想得还要好。”   乌羽不要意思地擦了把脸,“虽然辛苦,但乌羽从小到大第一次过得这么踏实明白,本也不觉得有什么,是忽然见到三哥,有点想家了。”   “三哥莫发火,老将军和乌桓暗里帮我挡了不少事,我并没有吃太多苦,只是娇惯了些,所以显得狼狈。三哥,我的军功是我自己一箭箭射出来的,就算是我战死了,金吾卫功劳簿上也永远有我乌羽的大名!等我死了,三哥把我的抚恤银子领回去养着大大黄和大大大黄,给他们买肉骨头吃。”乌羽挺直了胸膛,一脸的骄傲。   “现在不是两个,是一群了,夏天时生了一窝狗崽子。你的抚恤金不够用的,还是活着回去自己赚钱养为好。”三爷让玄散把包袱和床铺搬了进来,然后道,“这半月我与你同吃同住。”   乌羽连忙摇头,“使不得,老将军一定给三哥准备了帐篷,三哥不必在我这里窝着,若是让圣上的探子得知……”   乌羽没说完,忽然明白了三哥留在他这里的用意,有人要杀他!   乌羽用力抿唇,冻裂的唇流下鲜血,“是谁?”   三爷摇头,“不是你所想的,此事也算因我而起。”   “三哥若是怕我出事,留两个暗卫给我就是。”乌羽还是不想将三哥扯下水。   此番若是漠北大捷,建隆帝定会大封三军。三哥督办粮草又送棉衣,定在大封之列,他留在这里,对他自己而言百害而无一利。   三爷微笑,“我留在此处也不只是为了你。若是你出了事,我的王妃怕是也娶不成了。”   乌羽瞪大眼睛看着旁边坦然铺床铺的玄散,半晌才低问了一句,“正妃?”   三爷点头。   乌羽眼睛一转便明白了其中的关系,忍不住问道,“三哥,值得?”   此番漠北大捷后,三哥交好了左右金吾的将士,借机娶郭南源家或藤虎家的嫡孙女为正妻,再加上他在朝中原有的势力,夺皇位也大有可能。但他若娶小暖为正妃,便是断妻族的助力,这等于自断一条膀臂,无异于断了登天之路。   虽然知道三哥夺嫡之心不重,但他断得如此干净利落,还真是出乎乌羽的意料。   严晟点头,“我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将来为了皇权自相残杀,更不想让自己和孩子之间只剩下畏惧和和猜忌。”   乌羽想到三哥枉死的胞妹,也是在她死后三哥才越发冰冷的。乌羽笑道,“我本还想跟老将军谈谈,若是这次乌家能势起,让他或乌桓助三哥一臂之力的,如今倒也省了。三哥这条路选得对,洒脱,自在。”   严晟微微点头,“收拾着歇了,明日还要早起练军。”   玄散已端了炭火盆和铜盆进来,倒上热水让三爷和小爷洗脸洗脚安歇,他自己也去另一侧铺自己的床铺。   乌羽洗了脸和手,抹上治冻伤的药膏后,便滚到虎皮里去了。严晟看他笑嘻嘻的小脸,走过去拉开虎皮,“把靴子脱下来。”   乌羽摇头,“不好脱,明早更不好穿,还不如一直穿着。”   严晟转身从包裹里拿出两双新棉鞋,“这是秦夫人给你赶做的新鞋,暖和得很,明日穿这个。”   乌羽犹豫了一下,见三哥如此坚持,便咬牙把鞋子脱了。   待他脱掉袜子,严晟看到他冻得青紫肿大的脚趾头,唇便抿紧了。   乌羽赶忙把脚泡在温水里,笑嘻嘻道,“三哥不晓得,脚冻了一点也不疼,军中将士好些都是这样子的。他们说现在没什么,等到明年开春天暖,冻伤要好时才会痒得难受,也不晓得是个什么滋味儿呢。三哥,你说秦夫人做的鞋子我的脚还能穿的进去么?”   “穿不进去也无妨,我还带了两双鹿皮靴来。”严晟坐在床边,脱去鞋袜泡脚。   “我不想跟其他将士穿得不一样,他们能受得了的,我就受得了。”乌羽坚持道,鹿皮靴不是他这小小副将能穿的。秦夫人做的棉鞋一看就朴质,穿在脚上不显眼,若是他穿了鹿皮靴怕是又要招恨了。   严晟抿抿唇,瞪了玄散一眼,玄散头皮发麻地躲进自己的被窝里,三爷吩咐了那几个暗中保护小爷的人,只在他生命危急时出手,他们自然是奉命行事的。谁能想到,乌老将军真舍得让小爷这么被人欺负!   乌羽洗完脚穿了新鞋惊讶在地上走了两圈,惊叹道,“真暖喝,这鞋面和鞋底还是用油布做的?”   严晟点头,“小暖说秦夫人怕这里雪大,浸透了鞋面不暖和。”   乌羽舒服地叹气,“好暖和。三哥,我刚到这里时觉得没有比热更让人受不了的事,到了现在我又觉冷了无衣无鞋比热还难受一万倍,原来寒风是真得能吹到骨头里的。”   [ ] 第四一一章 有个厉害的女儿的坏处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说完,乌羽又穿着鞋子滚入虎皮里,见三哥还是看着他便不好意思解释道,“里边暖和,脱了后明早鞋子冷得穿不上。”   严晟轻声道,“把鞋脱下来用布包了放在被窝里。”   乌羽眼睛一亮,立刻照做了。   严晟也合衣躺在自己的简易床铺上,炭火盆一会儿便熄灭了,帐篷内暗了下来,只余下外边巡夜的兵士来回行走的脚步声。   待在虎皮里手和脚渐渐有了知觉开始发痒时,才是最难受的,乌羽忍不住蹭了又蹭。   “那两小蓝瓶的药膏那是华家的良药,抹上会舒服许多。”严晟道。   乌羽咬了咬唇,“被人偷了。”   严晟眉间的冰雪又开始汇聚,却听乌羽道,“三哥,我不恨他们,你也不用帮我出气。我……长公主那次到漠北引起的战事,死了的金吾卫将士太多了。现在军营里不少兵士在那场恶战中死了祖辈、父辈和兄弟。比起他们来,我一点不觉得自己可怜,起码这些年我没吃过苦……”   严晟轻声道,“你此番成长不少。”   “以前有三哥护着,所以长得慢了些。”乌羽的笑声依旧纯粹。   另一侧的玄散张了张嘴又闭上,小爷还不晓得三爷暗中派了人护着他,若是没有这些人只靠着乌铁崖派的那四个不甚尽心的铁卫,小爷的日子怕是过得比现在更加艰难。   一夜无话,在寒彻骨的清晨用罢早饭后,三爷便迎来了乌桓,昨日见了乌羽的脚和手的惨状,三爷的目光自然落在乌桓脚上,见他穿的跟乌羽一样是寻常的军靴,便知乌铁崖也应如此。乌家与金吾卫兵士同甘共苦,果然名不虚传!   只苦了乌羽。   可有人想过,乌羽前十六年是怎么过的?建隆帝要的便是养废了他,在慈宁宫中未受过一点冷的乌羽到了此处,可有人教过他该如何御寒?!   虽知道乌羽这样做是他自愿,可三爷还是因为他这傻气而发了怒,怒乌铁崖和乌桓明明见了,却还任由他如此折磨自己,不加以劝导。   乌羽自然是知道三哥是压着火气的,乌桓这个时候来,就是自己找不痛快,“你的脑子让驴踢了,跑过来挨揍?”   乌桓赶忙抱拳,“若论拳脚功夫,在晟王面前,末将望尘莫及。末将此来,乃是有事请王爷帮忙。”   大敌当前,三爷并不想因乌羽之事迁怒乌桓,只冰冻三尺地问道,“何事?”   乌桓自然晓得晟王的怒气因何而来,但他不是没劝过没管过,可乌羽怎会听他的话?见帐篷内没有外人,乌桓也不多解释,只是低声道,“带兵围攻漠北的乌丸统帅乃是末将母族的一个族叔,他手下有四名护卫功夫了得,末将想请王爷的暗卫去认一认他们的身份。”   让三哥的人深入敌营,留着乌家铁卫干嘛用?乌羽皱了眉,三哥没带兵,他的人都是保护他安全的,怎能离开!   三爷问道,“乌丸统领可与你有私下接触?”   乌桓摇头,“末将派人送过三次信,均是石沉大海。那四人拳脚套路与王爷的暗卫同出一辙,若是王爷不来兴许无事,您在营中,末将怕生变。”   若是晟王不来此倒也无妨,只是几个江湖高手罢了。但现在晟王在此,乌丸族在混战中若是让这几个人假冒晟王手下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再传出晟王手下与外族勾结的谣言,局面将对晟王大大不利。   三爷明白乌桓的未尽之意,点头谢过,才道,“派人去看看,若有问题当场格杀。”   身为暗卫头目的玄散听了乌桓的话便上了火,不管那几个人是哪个坑里跳出来的,其意图都是针对三爷,这就该死,只是,“要不要带个活口回来审问?”   三爷摇头,“大敌当前不必如此麻烦,引诱出来杀了就是,以免再生事端。”   看着玄散转身出去,乌桓心中惊骇非常。因为战场相拼,乌桓看得出那四人的身手都是一等一的好,晟王如此轻描淡写的两个字,便成了?   他有心提醒晟王要小心行事,但看亲眼见过那四人身手的乌羽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便知趣地闭了嘴。   皇家暗卫,自然非比寻常。   “待那几个护卫死后,末将立刻派人秘密接触乌丸统领,向他晓以利害,瓦解乌丸与匈奴的同盟。”乌桓立刻将计就计。至于靺鞨那边则想都不必想,他们与匈奴想来是亲如一族,共同进退的。   待乌桓走了后,乌羽才低声道,“三哥,乌丸统帅身边那四个人两次躲开我的偷袭,的确有些本事,但我没看出他们与玄散几个是同样的功夫套路啊。”   三爷点头,“内行看门道。”   乌羽……   “三哥!”   “嗯?”   “我要吃肉!”   “好。”严晟道,“我带了肉给你解馋,自己去挑挑看想吃什么,让厨子做给你吃。”   乌羽气哼哼地站了起来,“三哥跟小暖学坏了!”   有么?严晟展冰颜微翘唇角,让人叫了乌铁崖身边的一个副将,由他领着自己去查看漠北军的守备情况。   转了一圈后,三爷暗暗点头,乌铁崖不愧是沙场老将,军营排置很有条理,若有人来偷营便是入内也会有来无回。将士们虽然受了严寒的影响有些缩手缩脚,但军心未乱,求战求胜之心仍在。   十六年未曾征战的金吾卫将士犹如雪藏多年方出鞘的宝剑,憋足了劲儿要守住漠北、击退匈奴为自己正名,告诉天下他们才是大周第一禁军!   金吾卫能有这样的气势让三爷惊喜又意外。这是大周之幸,天下之幸!他看得出来,便是没有小暖的棉衣,只要后方粮草供给不断,漠北军就能熬过寒冬,战胜匈奴三部。   不过,能在处于劣势的寒冬大雪中击退匈奴,将击垮匈奴的信心,让他们不敢轻易来犯!   从未带兵出征过的三爷也被激起豪情,转身大步回帅帐。   刚到帅帐门口,三爷便收到了小暖的来信,三爷取信看过后,将信小心收入怀里,眼里带了笑意。   陈祖谟确实有些本事,可惜他有个比他更能干的女儿,想翻身得看小暖答不答应,他答不答应。 第四一二章 雪原血海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接下来几日,小暖的信三封连至。待得知小暖把她爹作坊里的熏肉偷盗出来塞入运往漠北的粮车中的消息时,乌羽狂笑着在雪地里打滚,“这丫头,实在太坏了,太坏了,难怪能养出大黄那样的狗!”   三爷把信收起来,不再理会连吃了几日牛羊肉,脸上有了血色的傻弟弟,转身去找乌铁崖。   乌铁崖正在营中与藤虎等人漠北军中八位上将军议事,各位将军为争夺大战的首战机会争得面红耳赤、甚至不惜破口大骂。   待他们争罢一轮,乌铁崖才站起来陈明利害,点名讲各位部下的所长一一点过,然后才排兵布阵,“偷袭兵分五路,正面袭营虽是第一个冲上,但你们若是拼力厮杀,亦有可能取下郅乎支的狗头,只要你们得力能撑到大军赶上,本帅任你们杀个天昏地暗!”   也就是说若是袭营成功,接下来便是大举进攻了,众将脸上都抑制不住地挂起笑容。   “若是此计成,今年大伙就能回去跟家人一起喝酒吃肉过年了!”藤虎也鼓舞士气,“乌桓,大伙能不能回家,全看你了!”   乌桓率领三千前锋营的将士,正面袭营。   谁让这小子是先锋将军呢!谁让他手下率领的是金吾卫精锐呢!众将你一拳头我一巴掌地狠狠拍在乌桓身上,“你小子要敢失手,回来后老子们活剥了你!”   乌桓战意十足,“各位叔伯放心,乌桓愿立军令状,若是失手提头来见!”   “好!”众人叫好。   三爷看着意气风发的乌桓,想到还不够级别只能在外磨练拳脚功夫的乌羽,握了握拳头。   农历九月三十日,立冬,祭祀扫芥之日。立冬过后的十月乃是孟冬,因为此间京城附近天气寒中带暖,让人恍然觉得与初春的乍暖还寒相似,所以十月才称“小阳春”之称。   十月,周人开始囤积蔬菜粮食准备过冬,但漠北的十月,已然冰冻三尺。   节还是要过的。这日傍晚,漠北军营处处架起大铁锅炖肉骨头,除了守营的漠北军外,其余人皆聚集在篝火边,看着将领们站在一口口大锅前飞刀片肉,待薄如纸的肉如雪花般飘入锅里,山呼海啸的叫好声直接惊动了匈奴三部的探马。   头发花白虬乱的匈奴统帅郅乎支听了大骂,“一帮只知道吃吃喝喝的缩在壳里的乌龟,给爷爷等着!”   乌铁崖那老鳖孙狡诈得厉害,竟在军营三面筑起的城墙,并在城墙上浇水冻了三尺冰,想去偷营简直是痴人说梦!匈奴三部去叫骂也不开城门应战,又气又怒。偏生大战近五个月,匈奴粮草已不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周军吃肉喝酒!   这不是气人是什么,“统领,咱们派人去埋伏周军的运粮车,抢些肉来吃!”   “就是啊大统领,单于还等着咱提乌铁崖的狗头回去赐美酒美人呢!”靺鞨统领勿祈焦躁地骂道,“勿祈明日再去叫阵,骂死那老鳖孙!”   众人又是一阵怒骂后,勿祈提议,“大统领,咱们也烤肉吃酒吧,几日不吃肉,勿祈嘴里都淡出鸟了!”   “可咱们若是大肆饮酒吃肉,那老鳖孙前来偷营……”有副将担忧。   “鬼话!周军畏冷,冻得爪都麻了,如何偷?”想到周军冻得那傻样,众人拍桌大笑。   “乌铁崖那老匹夫谨慎,不会干这偷营这等毫无胜算之事!再说这大雪映照之下夜如白昼,他们如何偷袭?”郅乎支大手一挥,“烤肉,上酒!”   十五里外,周军营中的篝火映红了天,肉香味和说笑声齐齐飘出城墙,左中右的乌丸、匈奴和靺鞨三部既怒又羡慕,无可奈何。   后半夜,那边的声响终于小了,三部刚刚入睡,乌桓率领的埋伏在雪下的先锋军突然出现,直袭匈奴大营,被杀的措手不及的匈奴人握刀而起,奋力反抗,但仍被这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周军打乱了阵脚。   这种近距离厮杀,拼的便是体力、刀法!令匈奴人料想不到的是,本该冻麻了手爪的周军异常凶猛。还不待他们放出求援信号。   不知何时绕到匈奴军后部的周军也开始发起猛攻,不一会功夫,匈奴粮草被点燃,火光创天。   靺鞨那边也受到周军的箭雨偷袭,难以施展拳脚。   披衣而起的郅乎支大呼着,让匈奴军集结御敌,周军城门大开,吃饱喝足的将士们嘶喊着冲杀而来!周军似是倾巢而出,满天遍地而来。更糟糕的是,四万乌丸联军不抵御周军,反而倒戈杀向匈奴和靺鞨,二部腹背受敌,根本无法集结应战!   漠北雪原,自半夜厮杀至晌午,皑皑白雪化作血海,横尸遍野。郅乎支见大势已去,只得下令匈奴、靺鞨二部丢下辎重,狼狈撤退。   但杀红了眼的周军,特别是那些膊系白布,为父兄报仇而来的将士岂可轻易罢手,步步紧追。   带队后撤至黑山口,将要退入匈奴边境之际,郅乎支仰天长啸,“乌铁崖老匹夫,某与你明春再战漠北,定取你的头颅,让老匹夫与你的三个儿子团聚!”   他的话音刚落,一支铁箭破风而来,射中他头上战盔,战盔滚落,郅乎支乱发翻飞受惊落马。他抬头惊望黑山上立起的伏兵,不可能,周军怎么会绕过他们埋伏到这里来!   乌丸,是乌丸人干的!郅乎支气得破口大骂。   箭雨带着风声而来,死伤又是数百人。郅乎支一把抓住迎面而来的利箭折成两段,怒吼道,“杀,杀破黑山口,才有活路!”   匈奴军奋起反抗,但箭雨过后便是滚石,滚石之后,乌羽带着上千人俯杀而下,挡住逃来的几千匈奴军。   面对着杀父辱母的仇人,乌羽早已红了眼睛,不要命地冲杀,不取郅乎支的项上人头,他誓不罢休。   在乌羽左侧是一身黑衣、贴了假面的三爷柴严晟,右侧是玄散身后还有数名三爷手下的精锐跟随。完全没有后顾之忧的乌羽只管全力向前厮杀,看着一个个倒在乌羽刀下的敌人,三爷心中欣慰。   这几个,乌羽的苦没有白吃,他的刀法和力道都有所长进。   自南边追杀而来的乌桓也直指郅乎支,国仇家恨,不共戴天。   便是败军,郅乎支身边又岂会无人守卫,上千匈奴兵将他们的统领秘密保护着,哪是说杀便能杀进去的!   匈奴且战且退,渐渐逼至黑山口。   郅乎支见性命无忧,举起弯刀大骂乌铁崖,“胜败乃兵家常事,明年老子一定要宰了乌家爷孙,一路屠城杀入中原,取大周皇帝老儿的狗头!”   郅乎支骂完,退至家门口的败军随之高喝,气势不减反增。   乌羽和乌桓不甘心地握刀长啸。   见到这贼人如此猖狂,一直保存着体力的三爷纵身而起,脚踏万军,直奔郅乎支而去! 第四一三章 血战黑山口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三爷纵身而起脚踏匈奴兵的脑袋和兵器迎刃而上的同时,又有三条黑影呈扇面形护住三爷的左、右和后方,如一支离弦的箭,直取郅乎支!   周军见此声势大振,喊杀声震天。   见三哥孤身入狼群,乌羽急得大叫,奋力向内冲杀,敌众我寡之下,一时间险象环生!玄散迅速冲上帮他挡掉右前方狠狠刺过来的三角叉。   乌羽这才发现玄散竟还在自己身边没有去保护三哥!他急得嗓子都哑了,命令玄散立刻去追三哥,“快跟上去,他不能出事、决不能出事啊!”   又劈倒二人的玄散护在乌羽身边,注视着四面八方如水般涌过来的敌人,平静道,“属下今日接到的任务是保护小爷。”   三哥竟把功夫最好的护卫留在自己身边!乌羽再也不顾的旁的,刀刀见血地拼命往前追,就算追不上三哥,帮他分散些敌军也好。   但这杀急了眼的人墙,哪是那么容易打透的,乌羽再一次恨自己浪费了十六年的光阴,恨自己无能!   不远处时时跃起又落下被团团围困的乌桓亦是如此。   现在只能指望着晟王能一举擒王,彻底打散匈奴联军的军心。   但这谈何容易!   骑马杀过来的乌铁崖,遥遥望见晟王马踏飞燕般一骑绝尘直奔敌军中心的帅旗而去,精神大震!不管成与不成,晟王杀出的这个军机,决不可错过!乌铁崖举起长枪高呼道,“三军儿郎听令,取郅乎支头颅,杀过黑山口,保盛世太平!”   “杀过黑山口,保盛世太平!”周军望着在匈奴人头顶上迎着箭雨不顾生死冲向郅乎支的先锋军,也是豪气干云,个个举起兵器跟着主帅向前厮杀!   只要能冲过黑山口占据要塞,便能把匈奴挡在黑山口外,便是太平盛世!   乌老将军冲杀着,看着空中奔向匈奴帅旗的四人,变作三人,再变作两人,看着自己的两个孙子被几百人团团围住,心急如焚,仰头大吼催战马急驰,前方的三个人,不能有一个出事!   三爷离着郅乎支还有两丈时箭雨如麻,只得落在地上。落地后的三爷直接扔了两个匈奴军到空中,这二人立刻被射成刺猬,惨叫落地,匈奴弓箭手微愣,三爷趁机抢过匈奴军的一块盾牌再高高跃起在空中旋了一圈,盾牌出手,直奔郅乎支。   郅乎支带马躲过,却听身后“咔嚓”一声,他的帅旗应声而倒!   帅旗一倒,匈奴军大乱。   郅乎支怒吼,“弓箭手,射死他,给老子射死他!”   弓箭再起时,三爷已落入狼群,再被他扔起的两个匈奴军又被箭射成刺猬,郅乎支见三爷勇猛彪悍势不可挡,便知此番能逃了命回去便是大幸。他一边命护卫围攻三爷,一边命人将他护在正中,迅速向黑山口撤退。   却在这时,郅乎支的马身一颤,有人跳上他的战马,一刀砍断他的右臂!正在奋力与三爷厮杀的郅乎支亲卫见此立时回头救主,但为时已晚。   “啊——”郅乎支大吼,左手抽剑回扫,便在这时三爷纵身而起,长长地铁鞭甩出,把郅乎支带下马!   匈奴军大惊!   彪悍如三爷,竟在眨眼之间带着郅乎支纵身而去,乌铁崖见此大喜,“三军儿郎听令,匈奴统领郅乎支被擒,杀啊!”   周军战鼓如雷,气势如虹。   已经与乌桓汇合的乌羽见倒了帅旗,又闻战鼓声便知三哥得手了,他仰天喜极而泣。哪知便在这时,三哥忽然出现在他的眼里,将郅乎支扔到他的面前!   三哥把他杀父辱母的仇人送到了他的身前,匈奴军亦紧跟着狂扑而来!乌羽二话不说举刀重重砍在郅乎支的左臂上,大吼道,“乌桓!”   他右侧浑身是血的乌桓上来一刀砍在郅乎支的大腿上,吼了回去,“大哥快砍他的头!”   “蠢货!下手啊!”乌羽急了。   地上痛得要死的郅乎支见这俩崽子居然为了谁杀自己得头功而相让,气得骂娘的同时忍着痛打滚就跑。乌羽和乌桓同时将他踹翻,乌羽大骂道,“你他娘的要气死老头子吗,砍啊!”   乌桓这才砍下郅乎支的头颅,拎在手中高高举起,大吼道,“郅乎支已死,匈奴将士降者不杀!”   见统领已死,冲上来的匈奴军如潮水般退往黑山口。乌羽和乌桓以刀柱地,泪和血流。   冲过来的乌老将军亦是喜极而泣,金吾卫十万将士、自己三个儿子的血海深仇,十六年后终得雪,他也终于有脸面去见列祖列宗!   藤虎冲上来问道,“元帅,真要打过黑山口?”   乌铁崖擦了一把脸,下令,“藤虎听令,速折回后军,令兵士筑城器具,随本帅取下黑山口筑起工事!”   “元帅!”藤虎激动又担忧,“匈奴的援军已在十里外,如今我军人困马乏……”   “速去!”乌铁崖带马前冲。军令如山,藤虎只得咬牙转身下令。   乌铁崖带着周军一路追杀匈奴联军,刚过黑山口,便与赶到的匈奴援军厮杀在一起。   已经厮杀了一天一夜的周军遇上体力充足的匈奴援军,自然是落了下风,不好胜在周军人数占优,且战将都拼了命,一个个跟着他们年过六旬的主帅冲在前阵。   “守住黑山口,保盛世太平!”乌铁崖枪挑一大片。   “守住黑山口,保盛世太平!”左右金吾卫将士如同喝了鸡血一般,高呼着往前冲,生生挡住了匈奴援军,并逼得他们一步步后退。   乌桓见爷爷视死如归的背影,不要命的往前追,已然累到脱力的乌羽,亦颤抖着双腿追上,三爷不拦着乌羽,只护在他的身边,剑剑锁喉。   利用前军冲出来的的宝贵战机,带着后军赶到的藤虎命人火速沿着三里宽的黑山口搭建防御工事,迟一刻便是几百条人命。   战鼓停,钲声起,这是鸣金收兵的号角!   周军大喜,有序退入黑山口内,匈奴军入饿狼般反扑,誓要夺回关卡要塞,乌铁崖依旧身先士卒,在最前方奋力御敌。   无论是周军还是匈奴军,谁都明白夺了黑山口便夺了天险。   周军得,周军稳!   匈奴失,匈奴亡! 第四一四章 乌家新主人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战到此时,战术、布阵都已不再重要,征战双方拼的是命,是血气!莫说乌羽和乌桓,便是强大如三爷,待退入黑山口工事内时,亦是精疲力尽,这是平生第一次。   匈奴兵将被挡在用石头和倒铁蒺的木栏外,被周军一阵猛过一阵的弓箭逼退。眼看着周军的工事越筑越高,匈奴大军心知大势已去,只得后撤十里安营扎寨。   这一战,匈奴统领郅乎支,亡;靺鞨统领勿祈,亡;乌丸大将纳律,倒戈投降。   这一战,匈奴、靺鞨死伤近十万,失了进攻大周的重要关卡黑山口。   这一战,周军死伤逾两万,将匈奴和靺鞨逼退四十里,攻下漠北,攻占黑山口。自匈奴废营到黑山口外,尸横遍野,不见一丝雪色。   这一战被后世誉为传奇,乌桓一战成名,金吾卫勇冠大周禁军。   但现在,欢呼庆祝后精疲力尽的前锋营将士们,一个挨一个躺在地上只是望着晴空傻笑。   “他娘的,没想到老子还能活着。”   “谁还有力气,爬起来帮老子摸摸看老子的胳膊腿还在不?”   “胳膊腿不在就不在了,老子给你摸摸看那玩意儿在不在,你这次拿了赏银回去还能娶到媳妇不?”   “滚犊子!”   一阵哄笑声中,又有人叹道,“老子这次该能看着儿子平安长大了。”   “我王老三可以老死在坑头上了。“   “打到后来,爷爷我满脑子都是我儿子刚生下来的时的猴样!”   “老子想的是刚去了仨月的媳妇。”   “俺想百夫长家的二丫头秋桃!”   “你个王八羔子!老子的闺女也敢惦记!”   三爷也望着天空,跟这些将士差不多,杀到后来三爷想得只有小暖,想着要活着回去见她,娶她为妃。   “他娘的,老子是怎么靠着五个硬邦邦的肉饼子和几把雪从昨夜打到现在的?”想着都觉得不可思议。   “要不是跟着元帅冲,老子也撑不下来。”六十多岁的乌铁崖一马当先从早杀到晚,是周军将士的精神支柱。   帅旗不倒将军在,万军在。   “三哥,我想去看看老爷子。”乌羽低声道。   三爷起身,扶起乌羽去寻新扎起的帅帐。待到了近处,乌家铁卫首领、乌家管家乌锥快步而来,“少爷,快随老奴来。”   乌羽见一贯面无表情的乌锥一脸仓皇,心里立刻就没了底,踉踉跄跄地往帅帐跑去。撩开门帘只见到一帐的战将,乌羽拨开众人进到里边,见乌桓立在虎皮椅前,征漠北兵马大元帅乌铁崖端坐于虎皮椅上,面带微笑。   这老头子从没笑过,他这一笑,乌羽只觉得心里发毛,低声问乌桓,“怎么了?”   “乌羽,率三百弓箭手埋伏在黑山口上一昼夜,射杀匈奴过五百人,浴血奋战至今。伤郅乎支,杀敌数过五十,不愧是我……大周好男儿!”乌老将军笑容里满是欣慰,这一战后,看哪个还有脸说他的孙儿是个软骨头!   每个将士都被他这么当面锣对面鼓地夸了一顿吗,这是要干嘛?乌羽心里更没底了,总觉得老爷子这样不对劲儿。   乌铁崖环视众将,目光最终落在藤虎身上,“藤虎,速命将士打扫战场,整顿歇息加固工事,匈奴失黑山口定不会善罢甘休,本帅命你不管付出任何代价,必须守住黑山口。”   “末将遵命!”藤虎大声应了。   乌铁崖道,“因本帅重伤在身精力不足。自即刻起兵马大元帅印由藤虎将军执掌,三军儿郎皆归藤虎将军麾下,若敢违军令,杀无赦!”   “元帅!”藤虎急了,不肯接印。   “你敢违抗军令?”乌铁崖的气息已显不足。   藤虎只得单膝点地接下帅印,铁骨铮铮地汉子,此时也红了眼。他知道跟自己挣了一辈子的乌铁崖,要走了。   “速去。”乌铁下令。   藤虎带着众将出帅帐后,帐内只剩乌家爷孙三人和晟王柴严晟。乌铁崖道,“乌羽,乌桓,扶爷爷起来。”   乌羽和乌桓上前,一左一右扶起乌铁崖,爷孙三人齐齐跪在三爷面前。   三爷弯腰搀扶,“老将军快请起。”   乌铁崖摇头,“今日之战,多赖晟王生擒郅乎支,振我三军儿郎血气,铁崖才能带军一鼓作气拿下黑山口,此战王爷乃是首功。”   “晟王身披乌家铁卫军服,生擒郅乎支后带到乌羽和乌桓面前,让铁崖的孙儿们得报大仇,是我乌家地大恩人,更是给乌家留了无限荣光。大恩大德,乌铁崖无以为报,请受铁崖三拜。”   三爷不喜此等客套,但还是端正地受了乌家的大礼,因他看得出来,乌老将军已是强弩之末。待扶着乌铁崖起来后,严晟退出帅帐,站在冰天雪地之中,第一次深刻的明白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武将。   乌铁崖被两个孙子扶着躺在榻上后,捂住乌羽的手道,“我知道晟王这么做是为了你。乌羽,我的孙儿,你做得非常好,比爷爷想得还要好。最后关头你让乌桓取郅乎支的人头,爷爷很欣慰,也很心疼。”   乌羽甚是不自在的转头,“说这些干什么,怪没意思的。先让人给你治伤,伤好了再说。”   “我乌铁崖八岁上马,十四岁挂帅,铮铮铁骨无愧天地,但我有愧于乌家。我战功无数却也居功自傲,不重礼法,不知韬光养晦,引来皇家人猜忌,毁了我两个儿子的姻缘,亦毁了你们的……母亲,十六年的惨败,归根到底都是我的错。我善治军不善治家,更不善为人臣,待惊觉我的傲慢已成了金吾卫上下的傲慢时,已大错已铸,悔之晚矣……”   乌铁崖说完闭上眼睛,似是在想着过去六十一年的一幕幕,半晌他才又睁开眼道,“乌羽,你治军韬略不及你弟弟,但你的头脑和制衡之术在他之上,乌桓是爷爷手把手教出来的,爷爷的毛病他都有。乌家以后表面上由乌桓做主,但真正的主子,是你乌羽。你比乌桓大一岁,乌桓和乌家,爷爷就交在你的手上了。”   “我可干不了。”乌羽跳起来,却被乌桓压住肩膀,低声劝道,“大哥,听爷爷说完。”   “你们,见过自己的主子,我乌铁崖的长子嫡孙,乌羽。”   只这一声,乌羽便泪如雨下。   屋内以乌锥为首的乌家铁卫双膝跪地,“属下等拜见主人!”   “爷爷。”乌羽忍不住了,“你莫不是觉得打了这场胜仗,您的担子便没了,就这么放下我们俩不管了吧!”   “爷爷的伤治不好了。”乌铁崖的声音越发地虚弱,他伸手拉开战袍,乌羽只看了一眼便双膝跪地。因为老爷子整个腹部都被白布紧紧缠着,血色染透了白布,不肖说他也明白乌老爷子的伤有多重。   “如今大局已定,匈奴三十年内难再兴战,爷爷的任务完成了,爷爷想你们的奶奶和你们的父亲了。”乌铁崖说完,似是看到死了二十年的夫人,去了十六年的儿子和儿媳妇们。   他,终于可以放心地去跟家人团聚了。   乌羽跪在床前,泪如雨秀。   乌桓跪在床前,瞪大双眼不肯落下一滴眼泪。 第四一五章 右金吾卫大将军   嘉和四年十月初一黑山口一战,左右金吾卫征漠北兵马大元帅乌铁崖,亡。   三百乌家铁卫雪袍换黑甲,军中将士人人挂孝。   天怜老将军,鹅毛大雪飘下,不到半个时辰便掩盖了一地血污,天地为老将军,挂孝。   藤虎堂前痛哭后大吼着誓死守卫黑山口,不能让元帅白死,周军齐声应是,声震霄汉。   白盔白甲的乌桓依旧坚硬如铁,腰挂麻绳批白袍立在黑山口上。风吹战袍纷飞猎猎作响,乌桓手握钢枪,虎躯若磐石般屹立注视着黑山口外。   众将士抬头,恍惚间若又见到老元帅,不禁泪目。   腰系白布的乌羽从帅帐内出来,抬头见了便皱起眉,大步到了黑山口上一巴掌削在乌桓的肩头,自己却疼得龇牙咧嘴。   乌桓回首,钢铁冷面带了些许疑惑,“大哥?”   乌羽把手掌缩回三哥给他带来的斗篷里,骂道,“你在这儿干嘛?山上少你这一块石头?还是说等匈奴军攻黑山时,可以把冻成冰坨子的你当石头用来砸人?”   乌桓解释道,“爷爷去了,金吾卫兵士心中没底,桓在这里可以帮他们树斗志。”   “三军将士浴血奋战才夺回的黑山口,怎么会对守住它没有信心?你刚才没听到三军的吼声?各营将官都知要各司其职,怎么就你一个例外?哪个让你在这当石头了?”乌羽反问。   “……”跟随乌羽的铁卫头子乌锥嘴角抽了抽,低下头不说话。   乌桓解释道,“可若是爷爷……”   “我知道老元帅如果处在你的位子上,也会站在这里当一面旗。可老元帅刚才怎么说的?”乌羽反问道。   不待乌桓回答,乌羽又问,“乌丸族兵将还在营中,你自己的族叔,你招待好了没有?前锋营辛苦了一日一夜的将士你去问过伤亡,安抚将士没有?接替老元帅执掌帅印的藤虎元帅那里你去请示过了没有?”   爷爷说他自己善治军不善治家,不善为人臣,说他带出来的孙儿也是如此,看来果然如此。乌桓惭愧低头,“大哥教训的是,桓这就去请示藤元帅,巡视前锋营,然后安置堂叔一族。”   待乌桓下去了,乌羽才皱眉自问了一句,“我刚才是按照这个顺序说的吗?”   乌锥回话,“不是,属下再去叮嘱小将军一番?”   乌羽回首……   “锥叔,我现在好端端的不需要人保护,你不必跟着我。”压力太大了有没有。   乌锥摇头,“属下现在的任务是保佑乌副将安全。”   乌羽叹了口气,“你这样不是明摆着告诉军中将士我的身份吗?”乌家铁卫的老大、乌家管家乌锥跟着自己身后干什么?自己现在的身份,能见人吗?   “乌家铁卫要保护好乌家的恩公,乌锥责无旁贷。”乌锥一板一眼地道,老主人为何让乌羽成为家主,乌锥心里明白。他的心里亦认这个主子,也知道现在想杀乌羽的人还有不少,不跟着如何能放心?   “乌锥,小爷我的话你听不听?”乌羽问道。   前金吾卫前锋将军乌锥立刻单膝点地,“属下听。”   “命令铁卫把重孝摘了,跟乌桓一样腰系麻绳披白斗篷。留下一半兵力守卫老将军,一半兵力跟随乌桓去守黑山口,听他命令行事。”乌羽下了他当乌家主人后的第一令。   大周统天下后未防前朝诸侯割据一方佣兵为王之祸,禁了私兵。乌家的黑衣铁卫与郭家的红衣亲卫一样不是两家的私兵,而是天子配给当朝第一功勋武将的侍卫,仍属天子所辖,黑衣铁卫和红衣亲卫受天子令保护乌家和郭家。   如今天子尚在,黑衣铁卫却挂重孝,若是被有心人传到小心眼的建隆帝的耳里,便又是乌家目无圣上的一桩罪过。   “属下接令。”乌锥虽心有不愿,但还是回去令铁卫撤麻衣腰捆麻绳,披白布披风分头行事。乌羽见他们肯听自己的命令,总算松了一口气。   爷爷死了,乌家只剩他和乌桓,乌家余威虽在但底气不足,必须步步为营,不可把爷爷用生命换来的大好局面再毁于一旦。   “杀郅乎支报了大仇,我肩上的胆子却更重了。三哥,好累。”   乌羽名义上并不是乌家子孙,金吾卫的乌家旁系子侄们可以跪在帅帐中光明正大的守灵,长子嫡孙乌羽上香行礼后却要退出来。他心里难受,来找三爷撒娇。   老将军将乌家一族都压在他的小肩膀上,能不累吗?三爷停笔,转头问道,“可知老将军为何把乌家交给你?”   乌羽团缩在三哥身边暖和着,答道,“第一是因为三哥看重我。第二是因为老爷子觉得我处事比乌羽圆滑一些,能保住乌家。”   三爷点头,“你能明白便好,你该如何便如何,大事自有我担着。”   “三哥……”   见乌羽抬头望着自己,那眼神跟被他放在府里的一窝狗讨肉骨头吃时一样一样的,三爷笔不停地道,“你没了抚恤银子,就要自己赚钱养那一窝狗,也该学着理事了。”   乌羽抽了抽鼻子,“三哥,捷报三日后该到京中了,你什么时候启程?”   “我明日天亮后启程归济县。”三爷本就是押粮运草而来,顺便替建隆帝劳军的。如今战局已稳,他也该立刻回济县主持大局才是,“若是我所料不错,皇上会令乌桓率部分右金吾卫将士归葬老将军,留下藤虎驻守黑山口,你要想办法名正言顺的留在此处,不可归济县。”   这是做给建隆帝看的。乌羽点头,“我明白,三哥放心。”   第二日一早三爷启程,上百辆粮车上载满右金吾卫为国捐躯的将士的尸体,沿路百姓焚香路祭。   第四日,漠北捷报进京,建隆帝大喜过望,立刻下恩旨追封兵马大元帅乌铁崖一等忠勇公,赐金丝楠木棺,三皇子晟王柴严晟代天子吊唁,登州文武官员戴孝送葬,建忠勇祠……   封藤虎为元帅镇守黑山口,令其详报三军军功,着内阁和兵部论功行赏。   封前锋将军乌桓为右金吾卫大将军,率十万金吾卫将士扶忠勇公灵柩回济县厚葬。   济县父老闻之,嚎啕大哭。   [ ] 第四一六章 无量天尊   一秒记住【全本小说网 www.quanbenn.com】,免费全本小说!   陈祖谟得了消息后也哭了,他的熏肉还在作坊里挂着熏呢,金吾卫怎么就能这么快大捷了!   大捷就大捷了,他也可以送肉去劳军蹭点荣光!   可老将军怎么就死了?   金吾卫都扶着老将军的灵柩在回来的路上了,他的肉要送到哪去,给老将军摆祭桌吗?   近两个月的时间白忙活了!柴智瑜定会把他派来打理作坊的人撤走,那作坊怎么办,作坊里的肉该怎么办?   是要名副其实地开门卖肉,还是干脆关了?老将军死了登州一半以上的百姓铁定哀悼守孝素食百日,他的肉卖给谁?   大几千两银子啊!虽说是柴玉媛出的,但陈祖谟还是肉疼,再想到欠秦日爰的五千多两银子,陈祖谟更是肉疼。   “天不佑我陈家——”陈祖谟仰天长叹。   第一庄内,缝孝衣的秦氏哭得稀里哗啦。金吾卫打了胜仗她高兴,可老将军战死了,她难受得都喘不过气来。   济县百姓的主心骨,没了。   战神郭南源可镇吓契丹,可要是匈奴再起兵怎么办?首刃了郅乎支的,新任的右金吾卫大将军乌桓能能撑起天吗?他才十六岁啊,还是个孩子呢,这么重的担子,怎么可以压到他的肩膀上。   “乌羽也会跟着回来吧?”秦氏问自己的大闺女,“他一定难受坏了,朝廷下的封旨里真没提到他?”   小暖摇头,“没有,乌羽怕是不能回来,娘再给他做几件御寒的衣裳吧,他估计要在漠北过年了。”   秦氏心疼,又哭得稀里哗啦,“这是为了啥啊?他亲爷爷死了,咋还不能回来奔丧啊?”   因为建隆帝不想看到乌羽和乌桓和睦!小暖抿抿唇,自己都能想到的事情,三爷和乌羽怎么可能想不到,不过这些不该让娘亲知道,跟着难受,“黑山口也需要人镇守,总不能全回来。”   秦氏茫然看着手里的白布,“老将军那么厉害,怎么可能战死了呢,济县这么多百姓天天给他老人家烧香祈福,他老人家该长命百岁才是啊……”   就是因为济县百姓天天给乌老将军烧香祈福,他更不可能长命百岁,小暖心里明白,却说不出口。说漠北大捷后乌家声望震天,所以乌老将军必须死?她自己想着这实情都要骂娘,不对,是骂爹!   说乌老将军不死乌羽就必须得死?她想骂奶奶!   “开战五个月,漠北军死了那么多人,但愿这次真的把匈奴和那啥魔盒子都打怕了,不敢再来了。”秦氏抹着眼泪,把缝好白布面的鞋穿在脚上,又让闺女也换上白鞋,大黄也被她叫过来换上了白项圈,“接下来这百日,咱们家不吃肉了,过年也不买肉杀猪,为老将军守孝。”   大黄两个耳朵立刻立了起来,“汪!”   秦氏这才反应过来大黄是必须吃肉的,“全家只有大黄可以吃肉。”   保住了兔子和骨头的大黄,异常狗腿地蹭了蹭秦氏。摸着大黄厚实的毛,秦氏又流起眼泪,“咱们送去的棉衣没有帮上老将军……”   小暖却不这么觉得,三爷到了没多久漠北就大捷,也就是说她们的棉衣应该是用上了,至于其他的她们已无能为力,只能看三爷的了。   大黄的耳朵一抖站起来欢快的摇尾巴,秦氏擦擦眼泪,“小草回来了。“   话音落下去一会儿,去五车书舍读书的小草抓着她的小棍子跑了进来,“娘,里正爷爷有事找你。”   秦氏给小闺女换上鞋子,问大闺女,“小暖,咱们出多少银子合适?”   老将军去了,秦氏一族当然要为老将军祭拜送灵,这就需要用银子。到了这时候,秦家族长秦德自然是过来跟族中大佬——自己的娘亲商量出钱的事儿。小暖没说多少,“娘想出多少就多少。”   秦氏听了,皱着眉头琢磨起来。   被张冰引着穿外院、过二门的秦德看着第一庄内这精致的三进大院,心里忍不住地嘀咕,秦日爰真是大方,这么好的院子自己不住就算了,居然让给当管事的小暖一家住。   怨不得村里人都说秦东家看上了小暖,要是没看上,他能干这傻事儿?   小暖这丫头是真的有福气,秦德觉得回去后得再叮嘱一遍族里的人,特别是秦三好家的人,以后别闲着没事惹小暖生气。有了秦日爰当靠山,小暖以后在村里怕是会比自己那混账外甥还要嚣张……   见到内院正房门口迎着自己的小暖、小草和大黄狗,有事求人的里正客气地挨个打招呼,才跟着进了正房。   望着哭肿了眼睛的秦氏,里正就知这事儿好办了,坐下来扯了两句闲话,便说起来意,“老将军去了,小暖她娘,你觉得咱们在哪儿摆祭桌合适?”   我又不是族长……秦氏下意识地望了一眼大闺女。小暖问道,“韩家和陈家都是怎么打算的?”   “韩家打算跟着咱们一起走,陈家要出济县五里摆祭桌,路迎老将军。”村里的事儿里正当然非常清楚。   秦氏看了看没女儿,试探着问道,“要不,咱们迎出八里?”   本来打算迎接十里的里正立刻点头,“好!”   “德叔也知道家里刚买了两个庄子,买庄子的钱大头还是跟秦东家借的,我这手里也实在没多少余钱。我只能凑出二十两,您看够不?”秦氏说出自己默算出的数字,眼神不由自主地去看小暖。   小暖轻轻点头,娘亲做事越来越稳妥了。她们现在是不缺银子但财也不能露白,路祭本来就是个心意,二十两摆祭桌足够了。   “够了,够了!”秦德也是喜出望外,他当然晓得小暖家刚买了庄子手里没钱,本以为秦氏能出五两就不错了,但没想到她能出二十两。   大气,比陈祖谟大气多了!陈家路祭,陈祖谟才出了十两银子呢。   “这诵经的道士咱们也不用请了,我让我师兄派人过来诵经,为老将军超度。”小暖补充道。   秦氏皱皱眉,对啊,她咋忘了闺女跟长春观的关系呢,那就用不了二十两,她出多了!   里正更高兴了,“太好了!因为各村各族都要摆祭桌,道观和寺庙的门都被挤破了,我本来还想着实在请不到道士,让你和你师侄穿道袍顶上呢……”   贺风露看着自己的小师姑,小暖想了想,“里正爷爷说得有道理,除了长春观里来的道士,我和师侄也会穿道袍为老将军诵经超度。”   她是道家陈九清,正经八百的天使徒孙,也该为老将军超度的,更何况,老将军还是待她很慈祥的长辈。   里正大喜过望。   小草忽然转头问道,“姐,你会诵经吗?”   小暖……   “要不还是小草来吧,小草背东西可快了,一后晌就能记下来。”小草两眼放光,她早想弄一身道袍穿了。   “汪汪汪汪!”大黄也有节奏地叫了几声。   贺风露非常好心地替大黄解释道,“师姑,大黄的意思是它也会念无量天尊了。”   “姐能背下来。”小暖摸了摸妹妹的脑袋,又看了一眼得意洋洋的大黄,称赞道,“不错,非常有悟性!风露看大黄资质如何?”   “资质上佳。”贺风露实话实说。   “很好,你可以考虑收大黄为徒,教它诵经和功夫。”小暖煞有介事地道。   大黄立刻跑到贺风露面前摇尾巴,贺风露觉得自己的脚面生疼生疼的。   正在盘算去哪买祭品的里正秦德抬起头,完全搞不明白这话题是怎么由路祭扯到狗要拜师上头的。   [ ] 第四一七章 只想抱抱你   一秒记住【全本小说网 www.quanbenn.com】,免费全本小说!   十日后,押粮运草去了漠北的三爷,带着牛马车队徐徐而来。   出去时运的是粮草和棉衣,回来时载的是将士的尸体。一车车一层层,车辕吱呀作响,让人心情沉重,路两边的人们焚香跪拜,然后含泪站起身,沉默目送车队进城。早已得到了这批回来的死亡将士名单的金吾卫将士的家属们身穿重孝看着牛车一辆辆过去,犹自抱着一丝希望,希望名单错了,他们的亲人没有冷冰冰地躺在这车上。   看了一路的路祭,只有到了济县,三爷的目光才认真地在人群里搜寻,本以为很难找的,但小丫头一下就撞入了他的眼里。   头戴道观,身穿道袍,收纳拂尘坐在蒲团之上诵经的小暖,目光与三爷撞在一起。她旁边是格外严肃的大黄、板着小脸的小草和泪水涟涟的秦氏。   小草看到三爷目光看过来,立刻挥舞着小胳膊打招呼,三爷这才微微点头。骑着白马的晟王点头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看过来,只见这一家人都规规矩矩地站着,只有一条大黄狗抬着爪子……   众人看看狗,再看见押粮的晟王,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   看着板正严肃好像根本没动一下的小草,三爷……   小暖自是注意到了,她立刻站起身甩拂尘高诵道号,向三爷行礼,给了他台阶下。没想到大黄立刻跟上,“汪,汪,汪汪。”   这节奏跟小暖一样一样的,也异常得严肃。   三爷看着旁边小草满脸羡慕的被岳母捂住嘴的小草,忽然觉得他岳母一家可能很快要遁入空门了,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刚刚经历了生与死的三爷,很想把小丫头的道袍剥下来,拉过来抱抱。可惜他事务繁多,这两三日怕是抽不出功夫去看她。   三爷带着车队缓缓而过,秦氏擦着眼泪,“上次,十六年前老将军漠北那一战带着三位少将军的棺椁回来时,也是这么多人……”   小暖目送着车辆,几百辆车只拉回来上千人,据说黑山口一战漠北将士死伤逾两万,其中右金吾卫将士死伤就近万。现在是冬天,尸体不易腐烂,所以过几日乌桓带队归来时,时应会把能认得出面目的尸体都带回来。   也就是说,跟着老元帅乌铁崖一起回来的,除了十万大军还有几千将士的尸体,他们是右金吾卫为这场胜仗付出的沉痛代价。   车尘飞扬,哭声阵阵,诵经声声,壮士魂归。   待车归金吾卫大营,认出亲人尸体的家眷们,哭声便不是阵阵而是震天,各家领回了抚恤银子,把亲人的尸体拉回家,处处支起灵堂,济县哀痛。   安抚将士家属,发抚恤银子,准备迎接金吾卫十万大军和老元帅的尸体回归,令楼知县择地建造忠勇祠……三爷足足忙了两日才得出军营。按说黑山口一战后便赶路回来,一路鞍马劳顿又连忙了这许久,三爷该回府沾枕头就着才是,但他此时却毫无困意,只想见小暖。   想得厉害。   见此时天未黑透,想着小暖应未安歇,三爷便跨马直奔第一庄。   正在灯下被娘亲教着上鞋帮子的小暖被绿蝶叫到屋外耳语几句,又进屋跟娘亲道,“铺子有点急事,女儿得去处理一下。”   秦氏知道闺女这个时候要走一定是大事,也没多问便帮她取了斗篷穿上,送她上马车出大门。小暖的马车刚上路,三爷便撩车帘进来了。   此时天色已晚,昏暗的光线中小暖还未来得及看清三爷的脸,便被他抱在怀里。   见了将士尸体论车载的场面,小暖此时心中的激动和庆幸不下于三爷,便也顺着心意伸小胳膊把三爷抱住了,“受伤没有?”   “小伤,不妨事。”   “累不累?”   “嗯。”   “睡吧。”   “嗯。”   三爷应了一声便抱着小暖合上眼睛。待慢悠悠的马车停下时,三爷撩车帘见车竟到了严府内,便吩咐道,“去三河街。”   小暖连忙道,“我那里条件简陋,三爷还是在府中休息为好。万一有什么军务要处理,属下也好找到你。”   三爷紧了紧胳膊,“先送你回去。”   这几步路,哪还需要送,“我自己回去就成,很安全的。”   “想多跟你待片刻。”   就这一句话,小暖便不吭声了,乖乖让他抱回了三河街的小院内。先到一步的玄散已点烛火生起炭盆,小小的屋内温暖明亮,真有几分家的感觉。   不想走了……   三爷犹豫了那么一息,便死死把这不合规矩的想法按了下去。绿蝶烧了茶进来放在桌上,小暖看着三爷脸上肉眼可见的疲惫,请他吃茶后一肚子问题都不问了,只是道,“家里一切都好,三爷先睡觉,睡醒了咱再说话。”   “乌羽和乌桓也未受重伤,棉衣之事我和藤虎将军分别俱表上报,年前朝廷的封赏就会下来,你安心等着就好。”三爷的声音里亦带着疲惫。   小暖点头,“三爷辛苦了。”   见三爷微微皱眉,小狗腿暖立刻改口,“三爷大了为国,小了为咱们的小家,不辛苦,是四两拨千斤,很有用。”   三爷这才展眉,低头触了触小暖的额头,便转身告辞。   小暖伸出胳膊又落下。罢了,这里男女规矩较多,三爷这样做是对的,明天再见再说就是,一夜而已。   三爷刚出屋,玄散立刻上来低声报道,“三爷,右骁卫大将军郭南源派人送了信来。”   见到又折回房内的三爷,小暖脸色便是一喜,他不走了?哪知三爷取信读过,抱了抱小暖就又要告辞,“我三日后回来。”   小暖下意识地拉住他的衣袖,“马上就走,不睡了吗?”   “马车上睡过了。”三爷答道。   ……   连半个时辰也没有睡了什么过!小暖抬头劝道,“在忙也不能累坏身子,还是睡一觉再走吧,磨刀不误砍柴工。”   又乱用词。   “莫担心,我身子好得很。”三爷展颜一笑,晃花了小暖的眼。待到她再回神时,三爷已经不见了。什么叫身子好得很,身子好得很就不用睡觉了?还是跟绿蝶一样学会打坐睡觉了?   捂着热得烫手的小脸的小暖想到成亲后她躺在床上睡觉,三爷在床下打坐的场景,浪漫全跑了。   [ ] 第四一八章 千恩万赏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三爷这一去本说是三日却半月不见人影。小暖不晓得他是回来了忙得无法抽身见自己还是没有回来,总之就是心疼,心疼他忙成这样。   大雪节后四天,十一月初四这日,兵马大元帅乌铁崖,归。   一早踩着满地的寒霜,戴孝的乡亲们在路两边架起祭桌,摆上三牲祭品,静静等候老将军魂归享用。   城西八里官道上,秦家村秦韩两家的祭桌比旁人的长三倍。上边摆满祭品,后边站着两氏族人和云清先生等人。   小暖和师兄张玄清、师侄贺风露以及几个小道士,着道袍静候。张玄清和小暖身上是紫色法衣,是道家在庄重场合下穿的最正式的道袍,道门内能着此衣者寥寥,陈九清在其列。   被娘亲裹着小被子抱在怀里的早起的小草打着瞌睡,大黄盯着桌子上的猪头发呆许久,狗头转向远方,“汪!”   小草立刻睁开眼,拧着小身子望着,“回来了。”   众人翘首张望,片刻后两匹白马奔驰而来,黑盔黑甲却着白袍的铁卫奔来,这是报丧的骑兵。众人跪地,嚎啕大哭。   “开始吧。”身着姿色道袍的张玄清朗声道。   “是。”小暖正道冠,理绣着日月星辰、八卦和仙鹤的紫色法衣,开始帮师兄摆堂。身后着暗红色道袍的贺风露和一个张玄清的弟子上前挂起道藏图仪,此乃道藏太上消灾祈福道场,还是长春观观主带着他师妹亲自做的,周围人都看过来,秦韩两家人后退哭唱,面上有光。   张玄清甩拂尘,先奏告关牒、祝如常式,然后启堂颂,再宣五方神咒,嘴里叨叨咕咕地不停歇。小草认真跟着默记,大黄狗眼亮晶晶地等着张玄清手里甩来甩去的拂尘,小暖则一脸庄重地站在旁边。   “师妹,开始吧。”   “尊师兄令。”道家陈九清上前,甩拂尘诵道号开始念咒,“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头者超,无头者生……跪吾台前,八卦生辉,湛汝而去,超生他方……为男为女,自身承当。富贵贫贱,由汝自召。敕就等众,急急超生。敕就等众,急急超生……”   小暖的诵经声清脆悦耳,感感召召,令人灵台清明。   官道尽头,扬起灰尘,伴随着哭声和大地的震颤,十万金吾卫将士归来。   “下雪了——”小草伸出小手,惊讶地看着落手既化的雪花。   “汪,汪,呜——”大黄仰头长啸,近处村里的狗跟着嚎叫,连绵不绝。   小暖迈着方步踩着八卦,念咒生渐渐大了起来。张玄清听师妹一字也没念错,老怀甚慰。   打头阵的依旧是铁卫,然后是登州百官扶六马灵车痛哭,白衣白甲白袍的乌桓率领金吾卫将士跟在其后。   痛哭的百官,痛哭的百姓,严肃的乌桓,脚步一致的金吾卫将官,将官身后是牛拉的一个个棺椁,里边战死的将军们。然后是一营一营的兵士,每一营的兵士身前都是他们营里战死的兄弟。十万金吾卫威风凛凛杀气腾腾,一致的脚步声与哭声,念咒诵经声,唱出这铺天盖地的悲壮。   长长地往生咒,小暖从早念到晚,不知念了多少遍才迎回十万将士和好几千的亡魂。   “敕就等众,急急超生。敕就等众,急急超生。”最后一句念完,小暖望着满天飞雪,多想这天下就此太平,再无战事。   秦氏赶忙给辛苦了一天的闺女倒热茶润嗓子,小暖接过后低声道,“娘带着大伙先回去,我跟师兄去老将军家做醮仪,这几日怕是回不去了。”   秦氏点头,低声叮嘱几句便带着小草和大黄上了马车归秦家村。小暖看着贺风露和小道士们收拾摊子,却见她爹陈祖谟迈着方步过来了,不用问也知道,他爹是来找她的。   陈家的祭桌摆在城外五里,小暖他们的在城外八里,陈祖谟收摊不回去反而往外走,不是来找她的还能干什么?   陈祖谟先跟张玄清问了好,果然走到小暖面前,“小暖……”   “贫道陈九清。”   小暖的嗓子已经哑了,声音听起来格外刺耳,陈祖谟眉头跳了跳,耐着性子低声道,“过来为父与你说几句话。”   小暖很想说自己没空,可这么多人看着,她也只得走到陈祖谟身边。陈祖谟低声道,“为何是你而不是陈观主支持醮仪?”   小暖嗓子疼,言简意赅,“我想。”   陈祖谟皱皱眉,俯身声音更低了,“此乃道门多事之秋,老将军的葬礼何等庄重?若是行差一步便是杀身灭门之祸!你年纪还小,不该担此重任,怕是你师兄……”   陈祖谟点到即止,“你不笨,为父也不多说,该推的便推了,你不过是俗家弟子,不要真的跟他们搅在一处。”   是说师兄为了自保,才让她上场的?小暖点点头,实在不愿意跟他浪费唇舌,大步走回张玄清身边,让他扶着上了长春观的马车。   比起陈祖谟这渣爹,她更相信七师兄。   陈祖谟见小暖不知悔改,转身离去不再管这不孝女。   十六年来第二次,乌家院门大开不拒来客。十六年前是为了给三位少将军摆灵堂,这次是给老将军,场景何其相似。   长春观作为济县唯一的道观,到乌家门口后立刻被人领入院中灵堂边上开始诵经念咒。这次上场的是七师兄,哑了嗓子的小暖静立在一旁,默默看着这来过两次的庭院。   物是人非。   看着灵床左右两侧痛哭的乌家子侄们,小暖知道他们是真的伤心。乌老将军去了,乌羽这年轻的金吾卫大将军,可扛得起乌家的大旗?   小暖看着乌桓俯身一次次跪谢前来凭吊的亲属,心中亦是酸楚,为乌桓,也为还在黑山口的乌羽。   “晟王柴严晟,到——”乌家治丧人高声报号,堂内哭声大起。小暖回首,蟒袍玉带的三爷率领百官,代天子前来凭吊老将军。   三爷面带悲伤,入灵堂代天子焚香祭拜老将军后,对乌桓道,“圣上闻乌元帅亡,痛哭卧床难起,令严晟代祭。乌元帅为国为民,天子恩感腓腹,举国同哀。”   乌桓带乌氏族人痛哭谢恩。   大太监擎禾上前,打开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乌铁崖元帅为国捐躯,朕不盛悲切。赏,金盔金甲一副,通盔铜甲五百副,玉马十匹,战车五十部,御窑瓷器百件……”   看着太监们捧着御赐随葬品鱼贯而入,摆满灵堂又摆满院子,小暖一点没感到什么皇恩浩荡,只感到滑稽和愤怒。   人活着的时候你千防万防,人死了你千恩万赏,有个屁用! 第四一九章 师傅回来了   看着这金玉满堂的御赐陪葬品,特别是那口金丝楠木大棺材,再看灵堂内老将军的尸体,小暖老将军鸣不平,为乌桓乌羽鸣不平。什么君为臣纲,什么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什么帝王一梦,什么……   看着三爷身上象征皇权的蟒袍玉带,小暖只能把所有的怨气压到肚子里,憋屈!   她难受,她想干点什么发泄一下。可是这样的场合她能干什么,干什么都是错的!小暖怒甩拂尘,干脆盘腿坐在落了一层雪的蒲团上,开始无声念咒超度亡灵,祝愿老将军下一辈子不要再当武将。   三爷自然看到了小暖不舒服的小模样,可此情此景之下他无法去安慰他。   “龙虎山上清宫师无咎,到——”报丧人又高声唱报,乌家人齐声痛哭,张玄清念咒声大起,小暖瞬间抬起头,看着她师傅穿着和她同款的道袍神色庄重的大步走进来,眼里就包了两包泪。没想到师傅能赶过来,想到师傅与乌老将军相处时,二老轻松自在的模样,小暖就好难受。   师无咎的目光在小徒弟身上略停留,便走进灵堂上香凭吊,乌桓带乌家人答谢。师无咎与三爷见礼后,转身走到小暖身前。做醮仪的张玄清微微点头,贺风露等人弯腰见礼,坐在蒲团上的小暖抬起头,看着自己的,正经无比的师傅。   “九清吾徒。”   “师傅。”哑嗓子的小暖让三爷的心发疼。   “道冠歪了。”   众人……   小暖正了正道观,“师傅,乌老将军死了。”   “嗯,为师看到了。”   她憋屈,她什么都干不了,但她总能哭吧!小暖泪如雨下,“乌老将军他,死了,哇——”   当着建隆帝身边这帮老太监的面,小暖哭得实在太大声了,师无咎低头看着失态的小徒弟,朗声道,“太史公曰: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老将军为国为民,死得重于泰山,是以圣上玄泣,万民垂悲。为师来替老将军用银针止伤痛时,老将军尝语于为师,他宁愿以七尺血肉之躯战死沙场也不愿孱弱病榻而亡。他死得其所,此生当无憾,徒儿莫悲。”   第一次听师父这么正经的说话,小暖痛哭,乌家人痛哭。乌桓站起身走出灵堂,走到小暖身前一躬扫地,“乌桓代三十八万漠北将士,谢过陈姑娘。”   这一声谢从何而来,众人愣了,师无咎愣了,连做道场的张玄清也愣了。只有三爷,心中明了,实处突然,也只好随机应变了。   乌桓解释道,“陈姑娘母女辛苦种了一年的棉花没有换钱,而是缝出上万件寒衣送与漠北将士。吾等得此寒衣,才能在大雪之下、黑山口上埋伏昼夜未冻僵,才能有体力夜袭匈奴和靺鞨大营,才能一鼓作气杀敌十万,逼退敌军四十里,攻占黑山口。”   将军府内的将士这才知起了扭转战机作用的棉衣是这穿道袍的小姑娘家送的。众人跟随乌桓,真心弯腰行礼。   小暖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她刚忙爬起来,“那田是秦东家的,棉花是我娘种出来的,我什么也没干。再说能打胜仗是漠北军英勇,就算没有我们送去的棉衣,将士们也有朝廷筹备的寒衣可穿,我们母女惶恐,诸位将军快快请起。”   筹备军粮物资的严晟开口了,“棉衣御寒之效甚佳,漠北将士得棉衣才能出奇兵,这声谢,陈姑娘母女当得起。”   小暖眼泪巴巴地望着三爷,这样合适吗?   三爷看着小暖,已经这样了,否则如何?   小暖低头。   金吾卫有将士道,“小道姑,晟王说的是真的。如果没有棉衣,战事拖至明年春天,死的人兴许会更多,乌元帅感念济县父老送寒衣之恩,临终留下遗言,要以棉衣裹体入葬。我那战死的兄弟也是如此。”   “某父亲也是。”   “真帮上忙了,莫哭了。”众铁血男儿看着哭红了鼻子头的小姑娘,纷纷表达谢意。   小暖抽抽鼻涕,她骑虎难下,不好意思说自己不是为了这个哭的,她一时没控制住自己,把事情弄拧巴了。   师无咎见此情景,心中的震撼难以用语言形容,他早知小暖会是个变数,但没想到这变化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好。   师无咎仰首望天空,庆幸道家又逃过一劫。   “九清吾徒。”   “师傅。”   “你做得很好。”   “是师傅教导有方。”小暖下意识回话。   张玄清赶忙道,“师傅,师妹为死去的将士们念了一天的往生咒,嗓子都坏了,您先带她喝点药吧?”   “怎得念了一天?”师无咎也心疼了,怨不得这丫头现在的声音比乌鸦叫还难听。   小暖不好意思地低头,“就是……想念。”   “陈姑娘小小年纪便能体大义,行毅举,晟钦佩之至。”说完,三爷弯腰抬袖,行礼。   见从不夸人的三皇子竟然夸赞一个农家女,建隆帝身边的大太监擎禾像被雷劈了一样,宫里来的众太监一致向擎禾看齐,齐刷刷地呆了。   院中众人觉得三爷说得非常有道理,小暖则为三爷如此高调地表达“钦佩”而感到羞愧,不知如何应对之下她干脆往师无咎身后一钻,躲了。   师无咎,跟晟王客气几句,才拍拍徒儿的小肩膀,欣慰道,“九清能如此,为师甚慰。”   “师兄与有荣焉。”张玄清真心道。   “师侄与有荣焉。”贺风露道。   张玄清看了一眼贺风露,总觉得跟了师妹之后,他这师侄跟以前不大一样了。   师无咎带着小暖出乌家后,红眼睛红鼻子哑嗓子的小暖拉住师傅的衣袖,“师傅,九清是看着老将军灵堂前摆着这么多御赐陪葬品,心里憋屈难受才哭的,九清没想着邀功。”   按照小暖的计划,应该是老将军下葬后建隆帝论功行赏时,给她们下个圣旨夸奖的。现在搞成这样她心里不安,觉得自己方才是喧宾夺主了。   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师无咎给小徒弟正了正道冠,“念了一天咒难不难受,咱去喝老鸭汤吧?”   小暖眨着酸涩的眼睛,“师傅,这几天大家都食素……”   “师傅想喝。”   “是。”小暖心中暖暖的,怀念一个人是在心里而不是在形式上,师傅不在乎这些,“徒儿也想喝。”   “九清吾徒。”   “徒儿在。”   “师傅没银子了,你家养鸭子了不,宰一只咱们喝汤啊?”   “……”   [ ] 第四二零章 姻缘浅薄   风雪中归了第一庄,师徒二人还是没喝成老鸭汤。   不是家里没鸭子,而是秦氏已令人炖好荸荠梨汤,正打算给小暖送去。   于是,师无咎和秦氏母女仨围着桌子坐下,捧碗喝汤,放碗吃荸荠和梨块。汤熬得很入味,师无咎吃得满足,见秦氏和小暖红肿的眼睛,小草憨态可掬的小模样和这精致暖和的屋子,心中不免感慨。   去年在青鱼湖边认识她们一家三口时,秦氏连付几文卦钱都要犹豫片刻。这才一年多的功夫,她们竟已腰缠万贯,转手便献出万件棉衣。若说这全是他徒儿的功劳,说出去哪个能信?   可这偏偏就是真的。   “说起荸荠,老道去年途径洞庭湖时,还曾在路边拔了几棵吃,那味道……”师无咎不想一家子如此郁郁的待着,便开嗓聊了起来,“真是终生难忘!”   “这么好吃?”小草立刻问道,“道长爷爷,荸荠长什么样?”   “就是丛生的几丛杂草,跟韭菜差不多,很不打眼。”师无咎吃了一个煮荸荠,才接着道,“滋味嘛,就是比这个多汁新鲜点儿,老道刚吃了一口就被那家的狗瞧见,汪汪叫着吓得老道脚一滑掉进泥沟,不只丢了好多铜钱,还被那家婆子好一顿骂。”   说完,师无咎还看了一眼蹲在旁边的大黄。   师傅去年犯天狗煞,到哪儿都被狗欺负,小暖不厚道地笑了。   “那您老后来咋脱身的?”秦氏也跟着问道。   师无咎得意洋洋道,“老道给那家姑娘算了一卦,只收了一半的卦钱。”   小暖眨眨眼睛,“对了师傅,您在街上碰到的那个说话很厉害的大眼睛姑娘……”   “九清吾徒。”   “徒儿在。”小暖立刻停住。   “你的声音太难听了,好好喝汤,好了再说。”师无咎吩咐道。   “……”小暖默默捧起碗,继续喝汤。   喝完汤天色已晚,秦氏命人收拾好前院客房留师无咎过夜。小暖送师傅回客房时,不晓得为何大黄也要跟着。   师无咎回头看了看,笑道,“这狗可了不得,声名比你大多了。”   因柴玉媛一案,大黄的声名响彻大江南北,当然比自己大多了。   “它跟着咱作甚?”师无咎问道。   小暖也不晓得,转头看小草。   小草笑眯眯的,“大黄很喜欢道长爷爷。”   见这狗在自己面前摇尾巴,师无咎在身上找了找,掏出钱袋子,把少得可怜的几枚铜钱倒出来装进袖子里,忍着心疼把钱袋递给大黄,“拿去吧。”   大黄立刻咬了钱袋乖乖回窝了。   小暖……   待送师傅到前院后,小暖低声问道,“师傅,师姑那边好些了没?”   师无咎点头,“托你的福,马上要好了。”   道家弟子立了大功,师妹在太后面前说错句话那点小事儿,也就顺其自然地过去了。   “能帮上忙就好,徒儿还因为师门有难啥忙也帮不上难受呢。”小暖傻呵呵地笑了。   “你只要好好的,就是帮师门的大忙。”师无咎也笑呵呵的,“徒儿,那棉衣的事是你的主意吧?”   “嗯。不过我们对外说是我娘的主意。”小暖直言相告。   师无咎点头,如此甚是妥当,不过,“秦日爰那个身份徒儿需万分小心,莫引来欺君之罪。”   小暖点头,“师傅放心,妥妥的。”   “乌家的事牵连甚广,你不要跟人乱讲,以免惹祸上身。”师无咎又叮嘱道。徒儿为乌家抱不平,他又何尝不是,可这等君王事哪是他们能议论的。   小暖忍不住低声问道,“师傅能观天象,您看什么时候能换天?”   师无咎脚下一滑,差点趴在炭火盆上烤了胡须。他镇了镇神,咳嗽一声道,“九清吾徒。”   “徒儿在。”小暖乖巧低头,任谁也看不出这样一个小丫头能说出那等大逆不道的话。   “天机不可泄露,回去洗洗睡吧,明早随为师去乌家做醮仪。”师无咎吩咐完,见徒儿不甘的小模样,便又道,“天下事皆有因果定数,该来的总会来,你只需顺应天道便是。晟王柴严晟乃是你的福星,你日后多与他走动,对你的生意和运道都大有助益。”   三爷不光是她的福星,还是她的财神爷呢。小暖笑弯了眼睛,“徒儿知道。师傅,什么天道,徒儿该如何顺应天道呢?”   若是旁的弟子问他,师无咎须得费一番唇舌,不过九清问他,师无咎回答得异常干脆,“你随心所欲,便是顺应天道。”   她面相死中带生,乃是这世间的变数,吉凶难辨,亦无道可循,只能顺应她自己的心意行事。   这样也行?她这师傅当得是不是太水了?小暖呆呆地张着小嘴儿,半天没回过神来。   师无咎接着道,“去年你拜师时,为师观晟王命局中姻缘浅薄,债不多情不深,实非良配。徒儿若想嫁他为妃,还需仔细斟酌才是,莫做了赔本买卖。”   师傅又看出来了?小暖赶忙问,“师傅去年在湖边遇到徒儿,说徒儿姻缘近了,那个命定的人究竟是谁?”   师无咎捋胡须,“为师今年不算姻缘。”   ……够狠!   小暖出来时还郁闷着,绿蝶走到她身边小声道,“姑娘,三爷派人给您送了一瓶药过来,说是治嗓子的。”   小暖接过冰凉的小瓷瓶,紧紧握住,师傅说了她随心所欲就是顺应天道,现在她就想嫁三爷了!   第二天,本来打算起来陪着师傅到乌家做醮仪的小暖,却头晕眼花嗓子痛,起不来了。   华郎中给她号脉开药后,师无咎叮嘱她在家休息,便穿上秦氏为他准备的棉衣,暖暖和和地去了乌家。   待到娘亲熬好黑乎乎的汤药端进来,小草的小眉头皱得比姐姐还厉害。   小暖屏住呼吸,端起药碗一口气全喝了下去,小草立刻一颗酸梅,“姐快吃!”   小暖把酸梅含在嘴里压住药的苦味,尝尝地出了一口气,“这药苦的让我一辈子不敢生病!”   “这样最好!”秦氏探手进去摸了摸小暖的后背,才放下心来,“没发热,捂着被子睡一觉就好了。”   秦氏拉着小闺女到外边玩,留小暖一个人在屋里睡觉。小暖本觉得不困,可闭上再睁开眼睛时,已是后晌了,起来用过饭觉得嗓子也舒服了许多。   秦氏见闺女有精神了,才道,“书彦来了一会儿了,在外院等你。”   [ ] 第四二一章 你的手给我,可好   一秒记住本站:m.97xs.net( http://www.97xs.net" target="_blank">" target="_blank">www.97xs.net)赵书彦终于回来了,他来找自己是要做个了断,还是此事已经翻篇了?   小暖站起来就往外走。秦氏却一把拉住闺女,镇静地给她整理衣服和发髻,又帮她披上斗篷,才叮嘱道,“能说少几句就少说几句,你的嗓子还没好,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小暖来不及仔细琢磨娘亲话里的意思,深吸一口气,便快步出了门。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正望着炭火发呆的赵书彦抬起头,扯起一抹温柔的笑。   小暖放下半悬的心,也跟着笑了,“小妹失礼,让大哥久候了。大哥何时回来的?”   这丫头的嗓子还哑着,赵书彦的声音不自主地柔和了,“昨日到的济县,妹妹可好些了?”   “好多了,小妹高估自己的体力,才念一天咒就躺下了,实在是不中用。”小暖不好意思道,据贺风露说,她的几个师兄们连做三天道场,跟玩儿似的。   “你这不是因为念咒病倒,而是因昨日痛哭伤了情也伤了身。”赵书彦叹道。   小暖瞪大眼睛。   “昨日愚兄便在乌家,都看到了。”赵书彦轻声道。他见小暖伤怀本想过去安慰,可小暖被师无咎、晟王和乌桓等人围着,赵书彦竟然没有在小暖身边找到属于能立足之地,当时也倍感无力。   小暖惭愧低头,“小妹举止有失,让大哥见笑了。”   “你那般伤心的缘由,你师傅明白,晟王明白,愚兄也明白。旁人应察觉不到,无须忧虑。”赵书彦安慰道。   小暖轻轻点头,“大哥,我心里憋闷。”   “愚兄晓得。”赵书彦的声音依旧轻柔,“有什么话四下无人时再讲,当着众人的面,行事还需谨慎。”   小暖点头表示明白,自己因为一时孩子气,做出这等不计后果的事,也实属该打。她一人牵连着全家,牵连着绫罗霓裳上百号人,放纵不得。   “大哥,那日在天香楼,你……”   小暖还未说完,赵书彦便打断道,“小暖。”   这两个字他似是含在舌尖上,念得眷恋温柔,小暖听得发毛,立刻闭了嘴。   赵书彦见她像只受了惊的兔子,心中思绪万千,捋了捋思绪,接着道,“先说正事。三爷是皇子,他便是再纵容你,怕也容不得你在他面前说圣上的是非。所以你在他跟前要收敛一二,可明白?”   小暖轻轻点头,正是因为明白,所以昨日她看着三爷身上的蟒袍玉带,才那么难受。   “你们献上寒衣,功劳需两分:一半在秦日爰,一半在你娘亲。依你之计应是秦日爰退后,将你娘亲推到人前,是也不是?”   赵书彦果然懂她,小暖点头。   “只两点你要记住:第一,你以秦日爰的身份出现时,一定要万分小心,不能让人看出一点端倪;第二,无论何人问起,你和婶母一定要说是因为感念圣上恩德,才想出为替圣上分忧而献寒衣的主意。可明白?”这是赵书彦今天来的最大目的,他怕小暖看不清局面,陷入险境,把局面大好的一盘棋下乱了。   小暖心中暖意流淌,用力点头,“多谢大哥指点迷津。”   说完这件事,便是今天来的第二个目的了。   赵书彦深吸一口气,接着道,“此番大胜,虽然有你和婶母献寒衣的功劳。但也是三爷尽力周旋才能快速将东西运到漠北,所以乌桓一定会承三爷的人情。你是局外人,都会因为圣上所作所为压了这么大的火气,乌桓只会比你更甚。所以愚兄推测,若是三爷打算谋天下,乌家定会倾力相助。”   “观京中局势,能与三爷有一争之力的也只有正宫皇后所出的二皇子。三爷得了乌家犹如多了一条膀臂,接下来会是什么局面,得看三爷如何打算。”   “这是成者王侯败者贼的大赌,愚兄不愿你蹚这浑水。你我都是生意人,其中的凶险你心中当有数才是。小暖,三爷若志在天下,他必会娶能助他登位的武将或阁老之女为妃。三爷若输了,是死局;三爷为帝,你会被囚于宫中,成为他的七十二嫔妃之一;三爷若不为帝不出事,你也是他的侧妃或侍妾。无论哪种局面,你可甘心,当如何自处?”   小暖垂眸,赵书彦果然知道她选的是三爷,而且认真分析了她的处境,才来跟她说这些的。若是她冷静理智,退出才是正确的选择。可惜……她对三爷已经动了情。   话已说得如此明白,小暖却还垂眸不语,便知她已不能退出。赵书彦的心像被人用刀剜出来一样疼着,“你上次找愚兄,想说的便是你与三爷的事?”   “这是其一,其二是想跟大哥商量寒衣的事儿,看是否还有不妥之处。”小暖抬头,真诚地道,“大哥,小暖从未想过要欺骗你。只是……动心了后小妹也……无法置身事外。”   “你不是贪慕权贵的女子,他到底有哪一点比我好?”赵书彦不死心。   小暖摇头,“大哥样样都好,只是小暖待大哥如亲兄长,并无……”   “你待柴严晟也是一样的!”赵书彦语气急切些,“是不是他强迫你的,什么时候的事?”   小暖赶忙道,“起初小暖也确实没有这个想法,只是今年上元夜时为了抓贼,三爷握了小暖的手,小暖就觉得不一样了,觉得心跳得很快,是……喜欢他。”   当着赵书彦说这些,小暖也觉得不好意思,尴尬地低下头。   赵书彦盯着小暖握着水杯的手,忍了许久才没有唐突地伸手握上去,只是幽幽问道,“小暖,大哥待你如何?”   小暖用力点头,“好得没话说!”   “把你的手交给我,可好?”赵书彦轻声哄道。   小暖的瞳孔一缩,“大哥,小妹待你真的是一片赤诚,绝无男女之情。”   “你没试过,怎么知道?”赵书彦反问,“你对柴严晟也无男女之情,不是执手之后才晓得对他有意么?”   小暖看着赵书彦,坦白道,“小暖答应他在前,所以不想也不能再试,否则对大哥,对三爷,对自己,小暖都无法交代。”   “陈小暖,你的心好狠。”赵书彦以明显压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声音也开始变得沉重。   自己终究是把他逼急了,小暖低声道,“心狠,是因为小暖不想耽误大哥的姻缘,因为小暖想与大哥程长长久久地做兄妹,共闯商场,所以更不能拖泥带水。”   赵书彦猛地站起来迈入冰雪之中,连院里抬着爪的大黄都没理会,大步离去。   小暖无力地靠在椅子上,赵书彦这个朋友,她怕是真的失去了。   http://www.97xs.net" target="_blank">" target="_blank">www.97xs.net[:] 第四二二章 愁人啊……   赵书彦走后,小暖坐在厅内呆呆望着炭火盆。这盆里的炭烧烬后没有结成块而是成了灰,这是极好的银霜炭,是布庄的“客商”三爷论车送给秦日爰的。   三爷本来想送宫中赐下来的红萝炭,但红萝炭是皇家用的东西,三爷怕太扎眼才作罢,说让小暖先委屈着用一阵儿银霜炭,待他们的亲事定了就能名正言顺地用红萝炭了。   其实小暖对这些没那么讲究,银霜炭已经比她自己去年在济县买的上等炭好多了。没有难闻的气味儿,没有熏得人眼睛流泪的烟,但小暖现在真希望这炭有烟,好让她有借口哭一哭。   赵书彦是第一个帮她的人,是她的合作伙伴,是她生意上的领路人。他很有商业头脑,大多数时候能跟小暖不谋而合,两人合伙做事时觉得非常痛快……   可惜,赵书彦喜欢她,她却没喜欢上赵书彦。如果她也喜欢赵书彦,这事情就完美了。   小暖双手抱膝缩在椅子上,这事儿怪不得赵书彦,也怪不得她,只能说缘分不到,她……真难受。   大黄跑进来用爪扒拉她的腿,一下一下扒着。小暖抬起小脑袋看看裤子上的泥爪印,问道,“不想去玩。”   大黄继续扒拉。   “有事儿?”   大黄立刻转头往外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小暖,示意她跟上。小暖顺从地站起来,跟大黄往外走。   走到大门外,她见到赵书彦立一动不动地立在银白的天地中。   大黄过去又扒拉赵书彦的袍子,赵书彦抬手摸了摸大黄冰手的狗毛,“大黄,书彦不想玩雪,也不想抓兔子,你去找绿蝶或张冰,可好?”   好好一个斯文的笑面虎,因为自己成了这样,小暖心里不好受,往前走了两步。   赵书彦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头也不回地说道,“我娘给我寻了好几家姑娘,问我中意哪一个。我想找个门当户对的贤惠妻子很容易,但寻一能与我比肩共度一生的女人很难,近二十年来,我只遇到你一个。”   “陈小暖,我赵书彦是个商人。”赵书彦说完依旧没有回头,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绿蝶过来问道,“姑娘,赵少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暖微微摇头。   赵书彦说他是商人,商人不想做亏本的买卖,商人看准的东西会算计得失,若是出手便不会轻易放弃。   只是小暖不知道赵书彦心中算计的得和失,到底哪一个更重。   “天寒,姑娘回吧?”绿蝶晓得赵书彦对姑娘的重要性,不想她再因此伤情再加重病情,劝道。   小暖不想不去,她想多呼吸几口这干净凛冽的空气,让自己的脑袋更清醒些,“小草应该快回来了,咱们等等吧。”   下了雪后,小草去秦家村当然不是读书,而是在村南的坡地上玩儿滑雪。若是不生病,小暖也想去的,滑雪太有趣了。   大黄一听这话,二话不说地跑了出去,快得小暖都来不及说句话。   按说滑雪那么热闹的场面是少不了大黄的,不过小暖生病了,它哪儿也没去,只在家守着。大黄虽然小心眼儿,贪吃、又懒,但实则贴心得很,家里人生病它都会守着,不离不弃地守着。   小暖抽抽鼻子,转头看着第一庄外。   没多大一会儿,大黄就带着小草和张冰跑了回来,小草跑几步摔一跤,摔倒后咯咯地笑。   “姐姐,找我?”小草跑过来,脸是红的,身上的小衣裳也是红的,像雪地里的一团火。   小暖见了觉得心里暖和,她抬手摸了摸小草汗津津的小脸,“该吃晚饭了,去年三胖叔做的滑雪车还能用不?”   小草眼睛弯成天上的月牙儿,“让大牛哥驮着滑山坡比坐滑雪车还好玩!大牛哥驮着小草比阿妞她哥滑得还快呢!”   小暖……   “三婶儿在不?”   “不在,小花妹妹在,大牛哥驮着小草,小草驮着小花妹妹,一下冲到雪里,这样冲进去就是一脸雪,可好玩了!”小草手舞足蹈地讲着。   大牛这可怜孩子……小暖咳嗽一声,“张冰,把暖棚里的青菜弄一些送去给三婶儿添个菜。”   “汪!”大黄叫了一声。   小暖问道,“大黄想去?”   小草又笑了,“大黄让张大哥给大牛哥送兔子。”   张冰咧了咧嘴。   这大雪天的去哪儿抓兔子,小暖赶忙道,“青菜比兔子好,现在老将军去了,大家都在吃素,送肉不合适。”   张冰得令,立刻去了。   “姐,咱爹也病了。”小草歪着小脑袋,“爹在爷爷坟边搭的窝棚昨天晚上被大雪压塌了,所以爹被冻着了。”   活该!这大冬天的不在家里暖和着,偏要跑到坟边装相!   “阿嚏!”小暖揉揉小鼻子,打了个喷嚏。小草赶忙拉着姐姐往回走,嚷嚷着让娘亲给姐姐熬姜汤祛寒。   小暖捧着热腾腾的姜汤,看着娘亲、妹妹和大黄担忧的脸,忽然觉得要什么男人,家里有娘亲和妹妹和大黄,就足够了。   喝了姜汤后,小暖又打了个喷嚏。她揉揉小鼻子,这是有点感冒了呢,“翠巧,让人把西里间的炕烧上,我今晚去西里间睡。”   待用完晚饭喝了药后,秦氏给小暖铺好被窝,又给她脱了衣裳,让她躺在暖呼呼的被窝里才低声问道,“跟书彦吵架了?”   小暖开始琢磨着娘亲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给赵书彦叫“赵少爷”,而改叫“书彦”的。似乎是……余小欢被三爷秒掉后?   小暖挠挠头,愁人啊。   “是为了生意上的事儿?”秦氏又问。   小暖不知道如何跟娘亲解释,只是可怜巴巴地伸出小胳膊,“娘,抱。”   “抱什么抱,缩回去!”秦氏把她的小胳膊塞回被窝里,压好被角,又问,“这么说是你的不是了?”   小暖……   “书彦脾气多好,你干了啥能把他惹生气了?”秦氏教育起女儿,“娘不懂做生意,但一人智短两人智长,书彦是他爹手把手教出来的,他说话做事都讲究,他说的一定是有他的道理,你就算觉得不对,也该多琢磨琢磨,别仗着人家对你好,你就闹小性子。”   “咱家的生意越做越大,你身边的人也越来越多,但会跟你说真话的有几个?他们还得靠着你养家糊口呢,当然处处哄着你。书彦不一样,他到了什么时候也会跟你说真心话……”   秦氏唠唠叨叨地劝了小暖许久后,才回东里间抱着小草睡觉。   愁人啊……   小暖望着黑乎乎的房顶叹了一口气,就听院里的大黄叫了两声。小暖立刻做起来,这大晚上的,谁会跑过来?   [ ] 第四二三章 笨丫头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是……三爷吗?   小暖的心忍不住地雀跃,便听小草隔着窗户喊了一嗓子,“大黄,怎么啦?”   “汪汪汪!”大黄又叫了几声。   “娘,大黄说有人来了又走了。”   听到妹妹的声音,小暖一阵失望,这就走了?   “今晚是谁值夜?”秦氏提声问道。   绿蝶立刻进屋回话,“夫人,是绿蝶,方才是有人来向姑娘报事。”   “可有急事?”   “有件事需要姑娘拿主意。”绿蝶回话,又补充道,“不用进城。”   绿蝶走进西里间,在小暖耳边嘀咕道,“姑娘,三爷来了,让他进来吗?”   小暖翘起嘴角,“让他稍等片刻再进来。”   绿蝶出去后,小暖爬起来穿好衣服,又拢了拢秀发,裹着被子等着。   约莫过了两盏茶的功夫,三爷带着寒气撩开门帘。小暖没有掌灯,只借着窗外的雪色看到他的轮廓。   三爷轻声脱掉白虎斗篷,又暖了暖手,才靠近小暖身边,耳语道,“嗓子还疼不疼?”   他身上带着的冰雪气息都让人喜欢,小暖也耳语道,“好多了,上来坐。”   三爷上了炕又顺手把小暖用被子一裹抱在怀里,小暖低声问,“三爷怎么讨好大黄的?”   三爷贴在小暖耳边,“带了两只活兔子来。”   小暖……   这个吃货!   “累不累?”小暖又低声问。   去析津见战王郭南源,回京城奏事被建隆帝斥责,又带着一大群人和东西自京中返回,忙得马不停蹄的柴严晟只紧了紧胳膊,轻声道,“不累,就是忙得没时间来见你。”   因为没有时间,所以顶着被大黄和娘亲发现的危险,踏破寒夜而来?小暖心里暖呼呼的,转小脑袋打算亲亲他的脸以资鼓励。   哪知好巧不巧的,三爷又低下头要与她说话,两人地唇意外贴在一起,一发而不可收拾。   待到三爷终于舍得放开时,喘着气的小暖琢磨不明白了,为啥三爷已经这么勇猛了,她还总觉得三爷在压抑着呢……   “我生病了,你不能亲我。”小暖撒娇似的咕哝一句。   三爷心情甚好地低低笑了,“无妨。”   “你……”小暖刚要说话,忽然一阵天旋地转就被放平在炕上,三爷……纵身上了房顶……   小暖马上知道是娘亲要过来了,她飞速坐起来把身上的小袄脱了又躺回被窝里。一会儿,娘亲举着烛火过来摸了摸女儿的小脸,见她没发热才稍稍安心。   小暖心虚地睁开眼睛,“娘,女儿没事了,您别担心。”   秦氏轻声问,“渴不渴?”   小暖摇头。   “小暖,娘总觉屋里像进了人,你跟娘去东屋睡吧?”也说不上来为啥,秦氏就是觉得屋里不对劲儿。   小暖……   房顶上的三爷……   “算了,你再穿衣裳来回折腾也不好。”秦氏又给女儿塞了塞被角,“睡吧,起夜时披好衣裳,别冻着。”   当着三爷的面说这个……小暖的小脸羞红。   秦氏转身到外屋,抬声道,“绿蝶。”   外屋放风的绿蝶立刻回话,“夫人。”   “去把风露、张冰和函昊叫醒。”秦氏吩咐道。   小暖……   三爷……   绿蝶……   “是。”   待三人到了堂屋,秦氏叮嘱他们分拨守好门户后,才回了东屋。   觉得自己是汉子的张冰跟两个女汉子商量道,“我和大黄负责后院,大黄守院子,我在后罩房里值夜,有事儿两位姑娘吹口哨。”   王函昊也赶忙道,“我守西耳房。”   这俩人走了后,绿蝶抢先打了个喷嚏。贺风露便道,“你在这屋里守着,我去西耳房。”   “多谢姐姐。”绿蝶赶忙道谢。   待屋里只剩绿蝶后,三爷才从房顶上下来落在小暖身边,小暖忍不住地偷笑。偷偷摸摸的三爷也觉得这样异常新鲜,“岳母大人的警觉性不错。”   前后左右都有人守着,没法立刻走了,小暖竟觉得很开心。   “三爷先在这儿歇息,待过两个时辰等我娘睡踏实了,再让绿蝶送你出去。”小暖坐起来要把自己的压风被子分给三爷。   三爷按住小暖的手,“我无妨,你睡。”   不会是……   见三爷果然盘腿打坐,小暖一脸黑线,“三爷,小暖想让你躺着歇息……”   三爷挑挑眉,听话地侧躺在小暖身边三尺外,以手支头望着她。   美人在侧,小暖觉得压力好大。再说下去就显得更暧昧了,她干脆爬过去把三爷推平,又给他盖上被子,耳尖微红的三爷乖乖顺从小暖摆弄,好在屋内昏暗小暖看不清楚,保住了他的颜面。   爬回自己窝里躺好的小暖,小脸也是红的。   沙漏静静滑落,待小暖睡着后,三爷轻轻起身帮她把被子盖好,落地无声地披好斗篷,又倾身,脸贴近她的,喃喃道,“笨丫头。”   留个大男人在屋里还这么放心地睡过去,三爷真不知该开心于她对自己的信赖,还是沮丧于她的不开窍。   出屋撞上绿蝶明了的眼神,三爷摸摸鼻子,一指门口。   绿蝶轻轻推开门后,裹着白虎披风的三爷出屋,若燕子一般腾身而起,消失在茫茫冰雪中。   第二天早上小暖起来时,已是神情气爽了,她边穿衣边问绿蝶,“三爷何时走的?”   “寅初。”绿蝶本想说就算贺风露等人守着,三爷即刻离去都是行的。不过看在那是自己的老主子的份上,绿蝶没有拆穿他。不过不能做赔本的买卖,她决定以此去三爷府里讨点好处……   痊愈的小暖暖呼呼的吃了早饭,又穿法衣去了将军府。   兴许是有了送寒衣之事,将军府的人见了她,目光都变得亲切许多。再加上师傅到了,长春观的待遇立马提升了——他们落脚歇息的厢房里升起了个炭火盆,茶换了好茶,茶点也比第一日时精致了不少。   小暖与在寒风中踩着八卦步做醮仪的师兄打过招呼后进了暖烘烘的屋子,就见她师傅翘着二郎腿靠在椅子上烤火美滋滋地吃着茶点,见她来了立刻招呼道,“徒儿快来尝尝这糖心酥饼,甚是不错。”   小暖带笑走过去喝了碗茶,又陪着是师傅吃了块点心,便商量道,“九清去把师兄换下来吧?”   师无咎又塞给小暖一块点心,“一个时辰。”   小暖讨价还价,“两个。”   “半个!”师无咎吹起胡子,“否则就在这屋里陪着师傅吃点心。”   “是,一个时辰。”小暖立刻点头,正道冠便要出门。   “玄清吾徒。”师无咎又唤道。   小暖甩拂尘回身。   “辛苦了。”   小暖有赠棉衣的功劳在,大可不必如此辛苦做醮仪,她这么做都是为了道门。   “师傅,徒儿晚上要喝老鸭汤,”小暖翘起嘴角,“师傅请。”   师无咎吹了吹胡子,待张玄清进来后,师无咎可怜巴巴地道,“玄清吾徒。”   “徒儿在。”张玄清立刻弯腰行礼。   “为师和九清晚上要喝老鸭汤,不过我俩都没钱了。所以你先去买只鸭子炖上,记得多放几个蘑菇。”   “……” 第四二四章 声名起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老将军的葬礼这日,万民皆悲。   与老将军同日入土还有几千金吾卫将士,一路走来,处处是棺椁。此情此景,小暖此生不想再见第二回 。   济县的道观、寺庙的僧道都出来为将士们念经超度,京城永福寺和玄妙观的人也被建隆帝派了过来为老将军送行。   披着红袈裟的僧人和穿着紫袍或红袍的道士,是送葬队伍里最明亮的颜色。   混在其中的小暖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僧道之间的对抗。从观主与主持到小道士与小和尚,简直是飈着劲儿地念经,就是为了把对方压下去。   跟小暖并排走的是个三十多岁的胖和尚,每当小暖开始念往生咒时他就念经,小暖声音大他就要比小暖更大,小暖停他也停,然后还会鄙视地斜着小暖,十分藐视她的战斗力。   小暖烦了!   她干脆吹了声口哨,胖和尚看了小暖一眼,犹豫着要不要吹个更响亮的时,却没有发现路边跟着队伍向前行走的一只大黄狗竖起了耳朵。   小暖用眼神儿斜了斜胖和尚的袈裟,大黄狗的眼睛立刻亮了。   不知前方扛幡的乌桓又遇到了哪位熟人路祭,当送葬队伍停下时,大黄悄咪咪蹭过来,在胖和尚身边抬起腿,尿了。   “啊——”   胖和尚听到水声低头一看,忍不住怒吼。众人都看过来,只见一条狗跑进人群,这和尚的裤腿湿了一片……   觉得丢脸的和尚们和觉得解气的道士们同时望着大黄狗。看着它钻进人群,钻到一个白衣裹斗篷的漂亮小姑娘身后,小姑娘满脸茫然,不晓得发生了什么。   小暖无语望天,她的本意是让大黄把这胖和尚的袈裟扯走,没想到大黄想到了更好的主意。   “咳,大师的袈裟污了,去换一件吧。”小暖善意提醒道。   胖和尚的胖脸气成了熟茄子,瞪了小暖一眼后才退出送葬队伍。   排在胖和尚后边的一个圆圆脑袋一脸憨厚可爱的小和尚替补到小暖身边。这小和尚先向着小暖和气地笑着打招呼,“九清道长,贫僧圆通。”   这法号……   小暖问道,“圆通小师傅,小道不知方才那位大师是?”   “那是鄙寺的智藏师叔。”小和尚圆通介绍道。永福寺僧人法号排辈,主持一辈是慧字,师叔一辈是智字,到小和尚这一辈是通字。   智障?小暖低头身子抖得不能自抑。   小和尚圆通好心地追加一句,“是佛法三藏的‘藏’。”   等小暖终于能控制好自己的表情时才抬起头,很是真诚地讲,“这法号起得真好。”   说话间,送葬队伍又开始行进。小暖与这不会飙高音的圆圆脑袋圆通小和尚并排走,终于能心平气和地念自己的往生咒,而身边的小和尚也在平心静气地念他的《地藏经》。   于是,一路将老将军送到修缮一新的乌家祖坟,难得和谐的小道士与小和尚结下了友谊。   “这几日若无事,圆通可到长春观来玩儿。”小暖乐呵呵道。   “小僧八日后才跟着师傅回京,这几日定去叨扰。”圆通小和尚笑呵呵地说。   一个大和尚走过来,顺手就摸上圆通那个小暖忍了半天才忍住没摸的圆脑袋,“师弟,走了。”   圆通跟小暖道别走后走了没几步,小暖就听到那大和尚教训道,“怎得跟臭道士走这么近,不怕师傅骂你?”   小暖……   “师妹,不要跟秃驴多讲话,免得染上呆气。”张玄清过来,拍了拍小暖的肩膀。   小暖……   “这几日你先回家歇息,师傅说让你三日后再来观里。”张玄清递给小暖一个素色钱袋,“这个你拿去用。”   跟着师傅在七师兄这里混吃混喝好几日的小暖,捏着厚厚的钱袋心虚了,“师兄,九清不缺钱。”   “拿着。”张玄清慈父般地笑了笑,便急急去安排后续事宜。   贺风露见小师姑还拿着钱袋发傻,便走过来低声道,“师姑放心拿着,七师叔很有钱。”   “风露,要是我说我比七师兄还有钱,你信吗?”小暖幽幽问道。   贺风露摇头,“师姑没有道观,只山长茶宿和锦绣清水两间小布庄的进项,还要养着一大家子人。”   这样啊……   于是,没有道观的小暖心安理得地把钱袋装进袖袋里,去找娘亲和小草。   小草与姐姐汇合后,立刻分享好消息,“那个胖和尚被老和尚骂了!”   智障吗?小暖又忍不住笑得发抖。   小草见胖和尚被骂姐这么开心,乌溜溜的眼睛一转,“姐,咱们团雪球,看谁先把胖和尚的毗卢帽打下来!”   听妹妹这么一说,小暖也觉得有点手痒。不过被娘亲盯着的小暖还是非常有长姊风范地道,“姐是大姑娘了,不能干这么孩子气的事儿。”   小草一脸遗憾,秦氏目露欣慰,嘶哑着嗓子道,“风凉,回家。”   乌家祖坟在济县城北,一家人随着人流绕过县城慢慢往回走。   绿蝶骑马追上来,在小暖耳边低声道,“登州江记绸缎庄的少东家江玺程又回来了,现在绫罗坊内想求见秦东家。”   小暖微微点头,“让秦三应付他,告诉秦三接下来几日的应酬都由他出面。”   绿蝶应声而去。   秦日爰的第一庄内两顷棉花制出万件寒衣帮着漠北军打了胜仗的事情已经传开,老将军入土为安后,日子又回归正轨,定会有不少商号向绫罗霓裳的东家秦日爰示好,意图一起做这棉布买卖。   因绫罗霓裳被包括京城来的太监和各路探子盯着,所以小暖要小心行事,不能再以秦日爰的面目出现,只能交给秦三。   想与第一庄的大管事、种出棉花的大功臣秦氏交好的人也少不了,小暖要留下来帮娘亲应对各种场面。   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他们要应对的第一个场面,就是她爹陈祖谟。   母女三人刚返回第一庄,陈祖谟便亲自登门拜会。   秦氏听到陈祖谟来了,坦然站起来,“你们俩待着,娘去!”   “女儿陪娘一起去。”小暖上前一步,小草抄起小棍子,大黄身上的毛也炸起。   秦氏自信地摆摆手,“没事儿,有些话你们的爹当着你们的面好说,当着娘的面他可说不出口!” 第四二五章 陈祖谟的如意算盘   娘亲说的在理。如果自己过去,渣爹就会用父亲的身份压她。如果娘亲去,他就没脸开口了。小暖吩咐道,“张冰,风露,翠巧,你们三人跟我娘一起去。”   可惜绿蝶不在,让她跟着最合适。   “汪!”大黄立刻叫了一声。   “大黄也去。”小暖补充道,大黄跟绿蝶起到的效果其实差不多。   待娘亲出去后,小草拉住姐姐的手,软乎乎地道,“姐,咱们去听着爹要说什么,成不成?”   “当然成,走!”   俩小丫头经抄手游廊穿垂花门,轻手轻脚地进入前院会客厅旁的小厅内。   大周待客之道男女有别。若是男客来,应是男主人在会客厅接待;若是女客来,要么去内院要么在会客厅里边的小间内,由女主人接待。男尊女卑,所以小间比外边的会客厅小一倍还多。   若是来的是两口子?   那当然是……男主人在大间接待男客,女主人在小间接待女客!全部坐在一个屋里说话是不可能滴。   小暖家只有女主人,所以男客来就在前院的会客厅接待,女客来就到内院的堂屋接待。   会客厅内,正在为厅内精致的博古架上摆着的破石头、烂树枝和针线笸箩而发笑的陈祖谟,听到脚步声回头见到穿着麻布孝衣的秦氏带着一帮子人和一条狗出现在门口,眉头就深深地锁起。   他与秦氏已经合离,应该避而不见才对!所以不该是小暖来么?这女人来做什么!   再者说,见客不该穿得整齐体面、遵分称家么?穿孝衣见客算怎么回事儿!   秦氏可不管陈祖谟是什么脸色,径自走到主位上坐定,待仆从在身后一字排开后才冷冰冰地问,“有事?”   陈祖谟头上的青筋嘎嘣一声跳起多高,“小暖呢?”   “她连着做了几天法事累坏了,在里边歇息。”秦氏道。   陈祖谟有心拂袖而去,但他也明白这次出去了下次不一定能进的来,只好迅速调整策略,耐着性子讲道,“在下有两件事想与秦夫人商量,可否?”   陈祖谟以眼神示意秦氏身后和旁边的大黄狗,让秦氏把这些“闲杂人等”赶出去。   秦氏怎么可能听他的,“我和你之间没有见不得人的事儿,说吧。”   陈祖谟额头的青筋又往上蹦了一寸!   明明他有人人羡慕的的涵养和耐性,连陈祖谟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每次面对小暖母女时,他所有的耐性就会荡然无存。这三个人简直就是他的克星,他上辈子一定是欠了她们的,所以这辈子她们才会处处跟自己过不去!   陈祖谟暗诵几句圣贤书,才能心平气和地道,“秦夫人种棉花做棉衣送去金吾卫,此等高风亮节在下敬佩之至,我济县能有秦夫人这等奇女子,百姓与有荣焉……”   听着陈祖谟巴拉巴拉地在外边夸娘亲,小暖和小草听着都觉得她爹这次跟往常不大一样:这是嘴上抹了蜜才来的?他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   外屋的秦氏看着陈祖谟的嘴脸,听着说半天没一句实话,就忍不住琢磨这样的男人,她当年是怎么能忍得住,任劳任怨、做牛做马地伺候了他十三年?   绝对是脑袋进了浆糊!   不跳出火坑,真不知道她和孩子们以前过得是什么鬼见愁的日子!   陈祖谟说得嗓子都干了也不见秦氏有个笑模样,也就停下了。他扫了一眼秦氏身后的两男一女和旁边打哈欠的大黄狗,见没有一懂规矩的过来给他倒茶,只得吞了口口水,接着讲道,“不知这献棉衣,是秦东家还是秦夫人的主意?”   “我提的,秦东家也觉得好,咋了?”秦氏不咸不淡地道。   你提的才有鬼!你个无知蠢妇怎么可能有这等真知灼见!不过,陈祖谟还是面含迷人的浅笑道,“秦夫人果然是……”   “行了,说事儿!”秦氏真听烦了。   “汪!”大黄见主人不高兴了,立刻站起来随时准备冲上去开撕。   陈祖谟身后的陈忠和陈町都吓得后退一步,不敢与大黄硬碰硬。他们倒不是怕打不过一条狗,而是这条狗背后的一家子人,他们真惹不起。   陈祖谟暗道了几次“为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后,才接着道,“秦夫人和秦东就做出此等壮举,论理应上书衙门以表心迹,这件事在下愿为秦夫人代劳。”   小暖听到渣爹的来意,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牛!这种沾光的方法都能想出来,他真是牛!   “我会写字,用不着你代劳。”秦氏干脆利落地拒绝,不过还是得体地加了一句,“东家那边用不用我不晓得,你自己去问。”   “这不是会写字便能做到的,须得润色成章,前后呼应才能呈上去。若是秦夫人用词用典不慎,便会引人诟病,轻则贻笑大方,重则前功尽弃。”陈祖谟挺直了腰杆。若论写文章,他认第二这大周无人敢认第一,因为他可是建隆帝钦点的状元!   “第二件事是什么?”秦氏不想跟他矫情。   果然不识好歹!陈祖谟觉得秦日爰比秦氏识货,决定待会儿再找秦日爰去毛遂自荐,便接着道,“秦夫人和秦东家会因此得朝廷的嘉奖,日后身份远非今日可比。到那时,来给两个女儿提亲的人家定然会踏破陈秦两家的门槛。小草的亲事为时尚早先不论,不知小暖的亲事秦夫人有和打算?”   “陈祖谟,你是记性真不好还是装蒜?”秦氏最敏感的就是他插手两个闺女的亲事,一听他提这个,立时就火了。   大黄低声呜呜着,就等主人一声令下就冲上去,贺风露和张冰也配合地捏拳头响了几声。   陈祖谟脸皮有点发红,不过还是硬撑着道,“秦东家宅心仁厚,待秦夫人与小暖很是慈宽。他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论都配得上咱们的女儿。而且他对小暖也有好逑之心,只要陈某稍加点拨他定会欢天喜地地请媒人来提亲。此真真乃天作之合,秦夫人觉得可否?”   秦氏看着陈祖谟,简直不知该说什么话。   陈祖谟以为自己说动了秦氏,赶忙又加一句,“有了献上棉衣的功劳,秦东家的生意定会踏上平坦大道,一日千里不在话下。小暖嫁给他,百利而无一害。”   “陈祖谟,我闺女的亲事我自有安排,不用你操心。把她嫁给秦东家好帮你捞银子的美事儿你想都不要想!”秦氏一指门口,“张冰,送客!”   说完,秦氏不再看陈祖谟那张“君子坦荡荡”的恶心脸,直接起身回内院。   被晾在厅里的陈祖谟,脸都绿了!   [ ] 第四二六章 为什么不能嫁给秦日爰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秦氏回到后院堂屋内,忍了又忍才没在两个闺女面前骂陈祖谟不是个好东西。   小草挤开姐姐,蹭到娘亲身边抱住娘亲的胳膊,“娘,交给衙门的那个文章让小草写行不?小草的字比娘和姐姐的都好看,小草会背的诗也最多。”   见娘亲看过来,根本无力反驳的小暖点了头。不过是个情况说明罢了,她们是农家女,找人捉刀写出个不下于《子虚赋》和《上林赋》的文章有啥用,能说明白就成。   秦氏摸着小草的小脸,欣慰地道,“好,娘的小闺女写!写好了先让云清先生看看,成的话咱们就交上去。”   “好——”文思泉涌的小草甜甜应了,立刻带着大黄颠到书房去写文章。   秦氏这才长长地叹了口气,“你爹的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   “以前就很厚,不过是被他用在他认为有用的人面前。现在他求到娘亲面前,所以娘才发现罢了。”小暖想着等她跟三爷定亲后,渣爹的脸皮估计会厚到前所未有的新高度,也忍不住有点期待了。   秦氏感叹道,“娘真没想到你爹有一天会在我面前这么低声下气。搁以前,他都不会拿正眼瞅我。这都是多亏了你,要是没有你辛辛苦苦的前后忙活,娘见不着这一天。”   小暖挨着娘亲暖暖地笑了,“是娘自己做主带着我和妹妹逃出陈家的,咱们除了陈家,女儿才有机会施展拳脚。也是娘从早到晚地泡在田里,种出这一大庄子的棉花,没有女儿咱们没有今日,没有娘咱们更没有今天。”   知道自己有多没用的秦氏一下下地摸着女儿的小脑袋,眼里闪着泪花。   骑马归来的绿蝶奔到内院,拱手抱拳道,“夫人,姑娘。”   见绿蝶有话要说,秦氏便起身回里屋换衣裳,小暖则带着绿蝶去了更隐蔽的小书房议事。   翠巧跟着夫人进屋,帮她更衣后递上一杯茶,低声道,“夫人,奴婢有几句不合规矩的话,想跟您说一说。”   秦氏温和地点头,“你想说啥就说啥,咱家没那么多规矩。”   翠巧屈了屈膝,“虽然陈老爷方才说的两件事都是为他自己打算,但有一点他说得也有在理——秦东家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   秦氏……   “秦东家不只品行上佳,而且据奴婢观察,他与大姑娘之间也颇有默契,这一点不知夫人可有察觉?”翠巧一边说,一边小心观察主子的脸色。虽说她是一心为主家着想,但这些话也真的是逾越了。   能没默契么?跟着闺女来第一庄的秦日爰就是绿蝶啊!秦氏不知该如何表达心中的感受,只好笑了笑。   翠巧见夫人没有生气,便接着道,“不只如此,秦东家行走做派和管理铺子的方法,奴婢冷艳看着与大姑娘管理锦绣清水的做派很是相似,他们二人若结为连理一定能夫唱妇随、举案齐眉。”   “夫人想为大姑娘招赘夫婿进门,这一点秦东家也何氏。秦东家举目无亲,便是他不愿入赘,大姑娘嫁过去后上不用伺候公婆,下不用与妯娌周旋,住得地方也离着您不过几步远,这跟入赘也没什么不同的。”   翠巧说完这些,便低下头不再多言,心中尚余几分忐忑。   若不是秦日爰就是她闺女,秦氏也觉得这真是门好亲事。   秦氏拉住翠巧的手,感激道,“好闺女,你说的我都明白,只是秦东家跟小暖为啥不合适,改天让小暖自己跟你讲。”   “奴婢不敢。”翠巧惶恐道,哪有主子的终身大事要跟丫鬟交代清楚的。她能看一步,大姑娘就能看十步,大姑娘觉得不合适就一定不合适。   秦氏又拍了拍她的手,“别总是这么客套,我们娘仨没拿你当过外人。对了,你跟函昊的亲事咱们得往后拖一拖,待老将军入土满百日再办。这样也好,功夫长一些,我跟你娘也能多帮你准备些嫁妆。”   因为王函昊的娘亲岭嫂着急抱孙子,所以把翠巧和王函昊的成亲之日定在明年春耕前,现在是得改日子了。   翠巧羞红了脸,“一切凭夫人做主。”   “入冬后庄子事少儿,你不用管别的,安心待在屋里绣你的嫁衣就成。”秦氏说着这话又想到小暖那让她糟心的绣活儿,一阵无力。   “多谢夫人。”翠巧眼里又闪起泪花。   她的里外嫁衣、四套床铺被面、床上挂的床幔……等等一应成亲要用的布料,都是夫人和姑娘带着她和她娘去绫罗坊挑的上等好料子,翠巧每想起来就激动得掉眼泪。   女人的嫁妆就是脸面,是她嫁到夫家后的底气。这些好布料翠巧以前连想也不敢想,就是展家没有出事,她尽心尽力地服侍展老夫人到出嫁,定也得不到如此体面的嫁妆。   她现在的脸面都是主子给的,所以她更要尽心尽力地服侍主子。翠巧出正房到东厢房绣嫁妆时,还在琢磨着她也算有点脑子,再好好跟着大姑娘历练几年,一定更能帮主子分忧解劳,就算到时候大姑娘嫁人了,她也帮帮着夫人撑起两个庄子。   但当这日晚上,翠巧被小暖叫进书房,看着姑娘变成秦东家又变回姑娘时,吓得摊在绿蝶胳膊上,觉得自己的脑子还不如大黄的好用。   蝶扶着翠巧坐在椅子上后,小暖才继续说道,“当初展老夫人将绫罗坊送给我,因为我在外行走不便,才扮作男子,以秦日爰的身份打理铺子。”   翠巧机械地点点头,脑袋完全转不过来。   秦日爰是姑娘,拥有多家分店、几百号人、日进斗金的绫罗霓裳是姑娘做起来的,这怎么可能?   可事实就摆在眼前,这就是真的。   “我不方便出门时,以前是由绿蝶以秦日爰的身份在外行走,现在又多了秦三。这件事关乎重大,也只有我师父、赵大哥、娘亲、小草、绿蝶和绫罗坊的柜叔知道,现在又多了你。”小暖接着道。   “姑娘,还有一个——大黄。”绿蝶补充道。   小暖想到在外边替她守门的大黄,点头,“对,还有大黄。”   用抓按着一只肥兔子的大黄抖了抖耳朵,心满意足地趴在地上。   姑娘这是真的把她当心腹了,翠巧立刻站起来,“姑娘放心,奴婢绝不会把此事透露给任何人,包括我娘,函昊。”   小暖含笑点头,“我知道,我绝对信任你。所以以后这个家,就真的靠咱们几个一起撑着了。”   被姑娘的所作所为激荡着,翠巧第一次豪情万丈,“是!翠巧就算肝脑涂地粉身碎骨,也绝不辜负姑娘的信任!” 第四二七章 不用女儿的亲事发愁了 为舵主nightperson的加更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陈祖谟站在秦日爰面前,总感觉今日的秦日爰莫名地陌生。   模样还是那个模样但气质却大不相同——秦日爰给他的那种熟悉感没有了,男子汉气概比以前更强了。莫不是……他有了女人?!   坐在桌后的秦三被陈祖谟这样一遍遍地扫量着,心里直发毛。按说这要不是姑娘她老子,秦三非得把这家伙一脚踹出去不可。   他秦三是长得帅,可也不能让人这么随便看,而且还是个大老爷们!   “咳!先生寻日爰何事?”得了绿蝶的消息,早已心知肚明的秦三端着秦日爰的架子问道。   声音也有些不对……陈祖谟关怀道,“日爰可是身感不适?”   秦三朗笑道,“这几日来客甚多,应接不暇,是以有些疲惫。”所以,你有话快说,没事儿赶紧走,要不就找你闺女唠去!   陈祖谟似是没有听明白,含笑温和道,“漠北一战日爰立了大功,邻里前来祝贺也是人之常情。待老将军七日一过,你这里定会更热闹。”   “日爰虽然为商,却有此等忠君报国之志,陈某钦佩之至。”   秦三端着笑脸,“秦某惭愧,远不及先生。”想到自己在源水作坊下挖的那条地道,秦三又忍不住有些手痒,想重操旧业……   陈祖谟则想到自己被人盗走的熏肉和因为登州百姓食素,不得不把剩余的熏肉运到外地倒卖的事情,脸上的笑容僵硬了,干脆直接切入正题,“日爰繁忙,陈某不能置之不理,不知可有陈某能为日爰效劳之处?”   “先生仍在热孝中,日爰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劳烦先生做事。”秦三貌似惶恐。   陈祖谟强硬道,“只要不出门,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还是可以的。”   秦三似是想到了什么,“这么说来,秦某的确有件事要劳烦先生。”   终于想到了么?陈祖谟两眼亮晶晶,“日爰但讲无妨。”   “先生也知日爰买了几个铺子又多有应酬,手里的银两实在是周转不开,不知先生手头可宽裕了些……”秦三为难地问道。   陈祖谟的眼皮跳了几跳,“陈某回去便把借日爰的钱凑齐,年前一定足数给日爰送来。”   然后,陈祖谟本以为会客套几句说不用的秦三却直接点了头,“如此甚好,有劳先生了。先生这两日可见过陈姑娘,秦某见她为老将军的丧事前后奔走实在辛苦,想略备薄酒聊表寸心,不知……”   陈祖谟的眼皮跳动得更快了,又才去拖延战术,“小女这几日偶感微恙实在不宜出门,待她身体见好后,陈某再做安排。”   秦三立刻一脸惊喜,“多谢先生。”   偏赶这时,秦府的仆从秦甫进来报事,“少爷,秦夫人和陈大姑娘在府外求见。”   陈祖谟的脸上立刻就挂不住了。   秦三还嫌不够,诧异问道,“先生不是说陈姑娘身体有恙不能出门么?”   陈祖谟硬着头皮道,“应是昨日用了药,身体有所好转。”   秦三赶忙追问,“那咱们的……”   “日爰!秦夫人和小女冒寒而来定是找你有急事,你先处理正事,陈某不便打扰,告辞。”陈祖谟说完仓皇逃走,生怕跟秦氏和小暖碰在秦日爰面前穿了帮,那样他会被秦氏笑话死的。   秦三看着他的背影笑得肩膀都在发抖,“开大门,与某前去应秦夫人和陈姑娘!”   当然得开大门,门外站着的可是他的主子!秦三整理衣衫大步往外走。   见到陈祖谟从秦府出来跑得比兔子还快,秦氏忍不住笑起来,“你爹早晚得被你折腾出毛病来。”   小暖也心情甚爽,“不会,娘看他现在跑得多快,说明身体越来越好了。”   秦氏……   待被秦三迎进会客厅后,秦氏便坐在侧位上不住地打量秦三,然后连连点头,越看越觉得满意。   秦三又被秦氏看毛了,暗道她和陈祖谟还真不愧是合离了的夫妻,咋都这么喜欢盯着人看嘞?   不光是秦氏,就秦氏身后那个翠巧,干啥也这么热辣辣地盯着他看?   秦三忍不住摸了摸脸,“可是秦某有什么不妥之处?”   秦氏摇头,“没有,很好。”   翠巧点头,非常好!若不是知道了真相,她还真看不出这个秦日爰和姑娘所扮的秦日爰不是一个人。可现在仔细一看就能发现他们的眼神不一样,姑娘的眼睛更亮更灵活,这个木讷憨厚了些。   不过若不是知道真相的,哪会往这方面想,妥当得很。   秦三求助地看着小暖,却直接被绿蝶瞪了回来,他满脸无辜和委屈。小暖也是一头雾水,完全不晓得娘亲为啥忽然拉着她来找秦三。   吃了几盏茶,又聊了些诸如“东家要注意休息”、“东家好不好吃蒸茄子”、“东家想娶个什么样的媳妇”之类的话题后,秦氏满意地带着小暖告辞,回了隔壁自己家的小院。   翠巧和绿蝶、张冰立刻收拾屋子生起炭火盆,秦氏则拉着小暖坐在里屋说道,“秦东家一看就是个老实人,你觉得他怎样?”   这是说秦三?   小暖点头,“是不错,娘是打算为秦东家做媒吗,您相中了哪家的闺女?”   秦三的亲事可得慎重,再说那小子才十六也不急着娶媳妇,她得给他慢慢挑个绝对可靠又让他满意的,否则成亲生孩子后就是一系列的麻烦事……   “你啊。”秦氏笑眯眯地道。   “什么?!”小暖被娘亲吓得差点趴下,刚端茶进来的绿蝶则直接趴下了,好在她反应快,茶壶和茶杯还能稳稳地放在地上……   秦氏赶忙把绿蝶拉起来,“这是咋地了?”   绿蝶心虚道,“脚滑,脚滑……”   小暖擦擦嘴角,“娘……您说真的?”   “是啊。我琢磨了两天真觉得挺合适。”秦氏笑眯眯道,“秦东家生得眉清目秀,又没有文人那股子酸腐做派,而且你把他招赘进来后咱们家的生意也就稳了……”   秦氏巴拉巴拉地说了一通好处,最后道,“娘一眼就看得出来他的脑袋没有我闺女的转得快,你以后准能降得住他!”   “娘,秦东家对女儿没那份心思……”小暖心有余悸。绿蝶打了打膝盖上的土,默默地想着若是姑娘提了,秦三肯定乐意,就是三爷不乐意,估计会立刻把秦三拎回去宰了。   “那你腻歪他不?”秦氏问道。   小暖摇头,“那倒不是……”   “不腻歪就成,这事儿也不急,你先慢慢观察着,琢磨着。”秦氏乐呵呵的。   余小欢、赵书彦、秦三,这三个都好,她都喜欢。   这以后再也不用为小暖的亲事发愁了。 第四二八章 小草的佳作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娘亲不发愁了,发愁的人变成了小暖。看着娘亲时不时地笑一笑,小暖觉得心里直发毛。   让贺风露先送娘亲回家,小暖去铺子和两个庄子转了一大圈后,又让绿蝶叮嘱秦三闲着没事儿少往娘亲面前转悠后,才返回第一庄。   庄子内依旧安享舒适,小暖刚进屋,就听到娘亲和小草的欢笑声,便扬声问道,“什么事儿这么开心?”   小草听见姐姐来了,举着自己写的厚厚一摞纸跑过来,“姐,小草的文章写了一半了!”   “这么厉害?”小暖接过来看到纸上比小草地巴掌还要大的字,忍不住抽抽嘴角,怪不得能写这么厚的一摞。   秦氏过来帮小暖解下斗篷,催促道,“你快看看,咱们小草可太厉害了。”   “好。”小暖坐在暖烘烘的炕头上,拿着小草的大字念着,“棉花的种子像沾了霜糖的羊屎蛋儿……我娘带着叔叔伯伯和姐姐一粒粒放进土里埋起来……”   怎么这么……小暖看着眼巴巴的娘亲和妹妹,用力点头,“非常形象,非常好!”   小草立刻甜甜地笑了,秦氏紧跟着夸奖,“娘都不知道小草把这些事儿记得这么清楚,还能写得这么明白,娘都写不了这么好……”   自己也写不了这么好!小暖用力点头。   “躲在棉花叶子里的虫子有灰色的、绿色的,都有好看的花纹,肉肉的都是吃棉花的坏蛋。娘亲和姐姐把它们找出来用力拉成两块,虫子流出好多屎……”小暖顿了顿,觉得自己好残忍,“……有的虫子被鸟叼走了,还有没叼走的半块虫子在叶子上活着爬……”   小暖抖了抖,“真有半截虫子在叶子上爬?”   “嗯!”小草肯定地点头,“它们爬不远,然后一两天就晒死了!”   想着怎么这么难受呢……不过小暖还是真心表扬道,“六岁就会写这么多字,真得很厉害!”   繁体字复杂,能写出来就是成功!   小草得意地笑,“小草不会的字,就让图儿先写,小草再抄。”   原来是捉了展宏图来当活字典,小暖看完后,非常中肯地表扬道,“不会的字知道想办法弄会就是非常厉害!我妹妹能把种棉花写得这么明白,说明你有认真观察,认真琢磨。就照着这样写,一直写到咱们做好棉衣,把你想写的都写出来就行。等你写好了后娘和姐就带你出去玩,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干啥就干啥!”   “真的?”小草跳了起来。这一年娘亲忙着种棉花,姐姐忙着铺子的事儿,她们很少有时间一起出去玩儿了。   秦氏点头,“真的!”   “小草想去青鱼湖玩儿!”小草欢天喜地的。   冬天的湖面干干净净的,最多就有几柄随风摇荡的干荷叶,能有什么好玩的。秦氏和小暖满眼疼惜。她们带小草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青鱼湖,小草觉得最好玩的地方也就是那里。   “好,去青鱼湖。”秦氏应道。   小暖则说道,“咱们在青鱼湖边转一转,挑处合适的宅子买下来,有空就过去住一段,也好让小草玩个够。”   见小闺女的眼睛更亮了,本觉得没必要花钱买院子的秦氏也点了头。小暖说得对,她们赚这么多钱不就是为了让家里人高兴么。   “夫人,赵家的大管家亲自送请柬来了,说后日是赵家三姑娘的生辰,请夫人和二位功娘前去用膳。”翠巧进来传话。   按说生辰是要唱戏或者有其他庆祝活动的,但现在老将军刚去,众家都把庆祝活动取消,只请亲朋好友聚一聚在一处用个便饭。   “去吗?”秦氏问小暖。这两日给秦氏送帖子的人非常多,除了楼知县家的帖子,其他家的她们都推了。   “去。”小暖肯定地回答。别人家可以不去但赵家必须去,虽然小暖与赵书彦之间有些摩擦,但赵家夫人亲书的请柬,她们不能不给这个面子,就算以后她与赵书彦形同陌路,只要赵家人找她或秦日爰办事,能帮的小暖一定帮。   十一月十五这日,秦氏母女三人到了赵家后,宾至如归。   赵书彦的母亲带着赵梦舒亲自在二门口迎侯,赵夫人与秦氏一见如故,手挽手说个不停;赵梦舒拉着小暖与小草,开心得像只小麻雀。   小暖没见到赵书彦,竟觉得松了一口气,她现在实在不知该怎么面对他。   小草脑袋左转右转,“三姐姐,赵大哥呢?”   赵梦舒面色自然地道,“大哥这几日忙得不见人影,也不晓得能不能赶回来。咱们玩咱们的,等他回来让他给咱们补礼品!”   娘亲跟着赵夫人去了,小暖与小草跟着赵梦舒到了她的院子,见里边已经有一群莺莺燕燕的小姑娘了。这些大都是济县商户之女,小暖看着都眼熟。进屋后一番介绍落座,小暖便取出自己做的棉布帕子,“这个是用棉花织成的棉布做的帕子,送给你玩。”   这一句话便把一屋子的小姑娘都引了过来,眼巴巴地看着,“这也是棉花做的?棉花还能做成这样?”   “这颜色看着好舒服哦。”   “上边绣的是桃枝吗?”   小暖不好意思地笑了,“本想绣上几朵桃花的,但是我绣不好,就只绣了几片桃叶,妹妹别嫌弃。”   赵梦舒欢喜地捧着,“怎么会!梦舒好喜欢!这桃叶绣得比梦舒还好!”   众人抽抽嘴角,桃叶绣得好是假的,不过赵梦舒喜欢一定是真的。   因为这是棉花做的啊,棉花啊!   “三表姐,念儿想摸一摸……”一个精雕玉琢的小丫头怯生生地问道。   赵梦舒大方地把帕子递过去,众人摸了一圈。虽然没有蚕丝帕子光滑细腻,但棉布摸着也柔软服帖,比麻布好,这是个好东西!   众家小姑娘热切地看着小暖,她们也想要一块拿回去炫耀。   小暖不好意思道,“今年庄子里的棉花十之八九都制成棉衣送去漠北了,东家也只给我娘留下一点儿。待明年今日,小暖一定送在坐的每位姐姐妹妹一块帕子。”   众人连声道谢,围着小暖和小草问东问西,十分热闹。   又做了片刻,有婆子进来道,“夫人请小暖姑娘过去说几句话。”   只让她自己过去么?小暖站起来,“小草就劳烦梦舒妹妹了。”   赵梦舒连忙点头。小暖留下贺风露照顾小草,自己带着绿蝶随着婆子出花厅。走了一段小暖就站住,皱眉问道,“赵夫人在何处?” 第四二九章 回不到从前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婆子不慌不忙的回身行礼,“夫人命老奴请了姑娘后,顺路瞧瞧大少爷回来没有,也请他一并过去。大少爷的院子与夫人的院子相邻,走这边近一些。”   赵家小暖以秦日爰的身份来过几次,这条路的确是去赵书彦的院子的,但赵夫人的院子不与赵书彦的院子相邻。   兴许是这两月有了什么变化,赵夫人换院子了?她是来贺生辰给赵家添面子的,不是来闹事的。小暖点头道,“如此有劳了。”   婆子温和笑着,继续往前走。   赵书彦自然不在院中,小暖随着婆子又向前穿过一个小花园,真到了赵夫人的主院,这么走不能算近,但也真算不上绕路。   “夫人,陈姑娘到了。”婆子行礼,请小暖进屋。   进去后先是铺面的热气,然后就见屋里坐着的八九位妇人齐刷刷看过来,目光跟小太阳一样,小暖暗道自己若不是见多了大场面,还真招架不住。   见小暖大方地行礼,面色自然,赵夫人心中满意了些,招手唤道,“小暖,来。”   秦氏也在边上笑得欣慰,一家有女百家求,她家小暖现在是大姑娘了。   小暖顶着一众目光走过去,在赵夫人的介绍下见了一圈礼后,坐在赵夫人下垂手陪着一帮妇人聊天。   今天的话题自然是秦氏种的棉花以及她们一家子与三爷的关系。这些问题小暖在家时都给娘亲做了无数遍培训,验收成果的时候到了。   “秦妹妹怎会想到给漠北军送寒衣?”王家夫人问道。   秦氏答,“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就是感激朝廷给我们一家子伸冤,想着报答圣上。”   这话说得,让人没法下去,王家夫人点头。   “秦姐姐是怎么把衣裳送到漠北的?”刘家小儿媳妇问道。   秦氏答,“我们就是跟东家商量后,带着做好的棉衣去求见晟王,送棉衣的事儿咱真不晓得。”   这话说的实诚,再问下去就涉及军务了,不能聊,刘家小媳妇闭嘴。   张家夫人却不怕,接过来问道,“那妹妹可知道晟王是怎么不声不响把棉衣运出第一庄又运到漠北的?”   秦氏答,“晟王咋运到漠北的咱不晓得,至于运出第一庄是怎么运的,咱也不晓得。咱就是做好衣裳后放在库房,第二天早上就没了。”   张家夫人瞪大眼睛,说笑话呢这是?太敷衍了!   刘家小媳妇眼睛倒是一亮,“秦姐姐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一件事:源水作坊库房里的肉听说也是一夜就没了,会不会是……”   这个问题没培训过,小暖看向娘亲,见娘亲微笑摇头,“咱天天在地里忙活,真不晓得这事。”   小暖翘起嘴角,满分!   陈家老夫人笑道,“晟王对夫人一家格外照顾,真是羡煞老身。”   秦氏自然回答,“我们母女在京城外破庙落难时巧遇晟王,晟王见我们可怜才暗中相助。所以晟王才不是世人传的那么不近人情,他是心怀百姓疾苦的好王爷,都是圣上教子有方,我们母女才能平安活到现在。”   从门外走进来的赵书彦听了这话,心中苦涩。晟王心里有没有百姓疾苦他不知道,但晟王心里有小暖,小暖心里有晟王没有他。   见儿子回来了,赵夫人便是一顿埋怨,“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这做大哥的还到处跑,人影都寻不到一个!”   赵书彦看着母亲身边坐着的小暖,略微停顿。他这一年多一直在想怎样才能让娘悦纳小暖,自己没做到的事儿,小暖却做到了。她已经坐到了母亲身边,但离着自己却越来越远了。   “看什么,几个月不回来就认不出小暖妹妹了?”赵夫人笑问。   屋内的夫人们听出了苗头,目光在含笑的赵夫人和秦氏、低头的小暖和发呆的赵书彦之间转悠,两家这是要结亲了?   赵家真是快人一步!不过放眼登州,确实没有比赵书彦再好的夫婿,秦氏一家若是没有棉花的事,打着灯笼也找不着这样的好事。   “铺子里有急事所以迟来几步,来不及在门口迎候婶母和小暖妹妹,是书彦失礼了。”赵书彦一躬扫地。   小暖皱眉,他这样是要在座的人加深误会么?   这又是何苦呢,待到她与三爷的亲事传开后,不只他面上无光,自己的名声也会受损。   “知道错了还不改,带小暖去园子里转转。”赵夫人拉起小暖的手拍了拍,亲切的让小暖头皮发麻。   秦氏的笑淡了一些,她是觉得赵书彦不错,但他娘这样硬赶鸭子上架可不行。小暖跟赵书彦八字还没一撇呢,哪到了一起转园子的地步。   “是。小暖妹妹,咱们到园子里走走?”赵书彦看着小暖,含笑接话。   小暖站起来屈了屈膝行礼,“小暖答应了梦舒妹妹要快点回去陪她和小草玩的。赵大哥稍待,小暖去把梦舒和小草找来,请大哥带我们去逛园子?”   这是,拒绝了?   众人的目光又在几个人脸上穿梭,此时秦氏一脸看不懂,赵夫人和赵书彦笑容依旧,正主陈小暖低着头看不清楚,本来以为看懂的众人又看不懂了。   赵书彦笑道,“也好,书彦答应过小草,要带她在园中凿冰钓鱼的。不知大黄可一起来了?”   小暖暗松了一口气,“大黄看家,没出来。”这样的场合实在是不合适带上大黄的。   “想必是大黄听说我家里没养兔子,没心思来?”赵书彦说笑着,抬手请道,“我送妹妹过去。”   见两人这样一问一答甚是熟稔地走了,夫人们看蒙了。   这是两家关系好,还是要订亲,还是关系好也要订亲了?   秦氏笑道,“赵少爷于我家也是大恩人。要不是他在我家田里盖山长茶宿还许我入股,我们娘仨怕是饭都吃不饱。茶宿生意好后,我们的日子才慢慢起来,才有钱建五车书舍。”   众人恍然,原来还有这个恩情在,提到大名鼎鼎的五车书舍,众人又有说不完的话。   站在秦氏身后的翠巧真心觉得,夫人现在说话办事越发地长进了。   随着赵书彦出院子的小暖,低头离他两步远跟着。   这是一个陌生人才有的距离,赵书彦停下回头看着她,想把距离拉近了又怕惹了她不高兴。没有人比他清楚小暖,这丫头吃软不吃硬,若是硬来只能适得其反。   赵书彦咳嗽一声,微微皱起眉。   小暖果然抬头看过来,关心问道,“大哥身体不舒服?”   就知道会这样,赵书彦叹口气,“是心里不舒服,你我之间已形同陌路了?”   小暖摇头,“我们的交情到什么时候都不变,只是还是要顾忌一些的。”   赵书彦又叹气,“你我之间,回不到从前了。”   小暖的心,便是一沉。 第四三零章 姐姐喜欢三爷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一定有了裂痕,就回不到从前了,再好的朋友也是如此。   小暖沉默地跟在赵书彦身后回到赵梦舒的院子。听着厅内一群小丫头们叽叽喳喳地高声谈论着穿的带的、年底要怎么玩或是哪家少年郎更有趣等,忽然有点凄凉,莫名地凄凉。   赵书彦回头看她失落的小脸,心里也很难受,“愚兄带你和小草去花园里凿冰钓鱼,可好?”   小暖回神,赶忙摇头,“大哥且去忙,我们与梦舒妹妹在一起玩得很好。”   现如今金吾卫已归,济县人心安定,随着朝廷的恩封下来毕竟会有不少庆祝活动。而且再过三天便是冬至,冬至对大周商家的重要程度可参照电商眼里的双十一,所以现在各商好忙得飞起。若非小暖现在不能以秦日爰的身份出门,她也会马不停蹄地在店铺里忙活。赵家的生意摊子比她的大,赵书彦只会比她更忙。   赵书彦却笑了,“也是愚兄几年未凿冰钓鱼,想玩了。”   他这么说,小暖便不好拒绝了。   听到赵书彦来了,屋内的姑娘们立刻变做笑不露齿的大家闺秀,安静无比。待门帘一开,小暖再一次被众人的目光洗礼。   赵梦舒欢喜地跳过来找大哥要礼物,小草也跑过来找姐姐。赵书彦笑着对小草道,“大哥带你去院内池塘里凿冰钓鱼,可好?”   为啥要去钓鱼,不是说要乖乖在屋里吃点心吗?小草看着姐姐,等她拿主意。   小暖解释道,“不是你总央着赵大哥带你去钓鱼么?”   听明白了姐姐的话的小草,拍着小手欢呼起来,“太好啦,终于能去钓鱼啦!”   真跟她姐姐一样机灵,赵书彦暖暖的笑了。   他这一笑,看得屋内好几个小姑娘脸羞红,有一个紫衫的漂亮姑娘站起来,娇滴滴道,“大表哥,晴儿也想去,行不行?”   这个姑娘十四岁,是赵书彦的表妹秦如晴,一看就知道这姑娘喜欢赵书彦。因为赵书彦看过来时,她的脸成了晚霞。   钓鱼三人行,最后变做一群姑娘、丫鬟和婆子围在塘边,兴致勃勃地围观。   被挤在一边的小暖回忆着穿越之前一年冬天,公司团建活动去东北旅游,参观凿冰钓大鱼的往事,真的是恍如隔世了。   “小草想在何处凿洞?”赵书彦问被挤到一边的小暖姊妹。   小暖带着小草往前走了几步,小草伸出婴儿肥的小手一指,“那里!”   赵书彦拿起一块石头扔在冰面上,水面的薄冰应声而破,引周围的小姑娘一阵惊呼,小草的眼睛闪亮亮的,盯着龟裂的冰面和冰洞。   赵书彦把挂好鱼饵的钩子投入洞口水中,接下来便是静静等待鱼儿上钩了。   小草好奇地问,“水下真的有鱼吗,它们没有冻死吗?”   赵书彦轻声解释道,“它们都躲在水底不愿动,不过一会儿就会聚集到洞口附近了。”   小草歪着小脑袋,满是疑惑。   “喘气儿,就像你在被子里闷一会儿就要钻出来喘气一样。”小暖解释道。   见这么多人瞧着,赵书彦叫过妹妹,“让人取几根鱼竿来,你们分散在四周钓鱼,立在一旁看总不如自己钓鱼有趣。”   她们哪是来看钓鱼的,分明是来看大哥你的好不好!赵梦舒忍着笑,命人弄来三根鱼竿,带着小姐妹们分开凿冰钓鱼,被赵梦舒留在大哥身边的小暖姊妹就显得扎眼起来,尤其是秦如晴看着小暖的眼神,颇含怨念。   小暖只能装作不知道,拉紧妹妹的小手莫让她掉到池塘里。小草的大眼睛盯着冰面,小声惊呼着,“鱼来了,鱼来了!”   晌午的阳光尚好,薄薄的冰面下红或黑的锦鲤慢慢聚集过来,观感真得很美妙。待鱼竿稍稍抖动时,赵书彦利索地提起来。   毫无意外的,一条半尺长的红色鲤鱼被钓出水面,在空中划出一道耀眼的弧线。   “哇——钓到鱼了,钓到鱼了!”小草跳着欢呼着。   小暖想到那一次去东北看冰钓时的场景。二十多名渔民拖着百余米长的渔网带出近万斤活鱼,那条大大的“头鱼”有三十斤重,被公司的老总高价抢下来给大伙添菜,味道真得很好……   不知道现在的东北被谁占着,是契丹还是耶律?   真想让三爷把东北拿下,然后她就能带着家人去看真正的冰钓了。为了看钓鱼让三爷去打仗,咋有点烽火戏诸侯的意思呢……   小暖一脸天真地笑着,小草为了大鱼欢呼着,赵书彦的目光落在她们姊妹身上,温柔如水;秦如晴见了便忍不住带了泪。   赵梦舒见到三个人你看我我看她的场面,忍不住地叹气。   用过午饭后,赵书彦兄妹送小暖一家出门,赵梦舒又拉着小暖敲定下次见面的日子。   待上车走远后,小草抱着姐姐的胳膊问,“姐姐跟赵大哥吵架了?”   小孩子天真但也很敏感,小暖不想骗她,抱住软乎乎的妹妹轻声道,“吵架了。”   “为什么?”小草追问道。   秦氏也看过来。   怎么说呢?小暖直接坦白道,“赵大哥喜欢我想让我当他的媳妇,但是姐姐只想当他的妹妹,所以吵架了。”   秦氏惊呆了。   小草倒是没觉得奇怪,“大牛哥也想让小草做他媳妇呢。”   小暖也呆了。   “小草揍了大牛哥一顿他就不想了。”小草得意洋洋地说完,又小大人地道,“赵大哥是大人了,不好揍。咱们不去赵家玩,也不让赵大哥来找咱们玩,过几天就好了。”   小暖……   “姐不喜欢赵大哥,那你喜欢谁呢……”小草思考起来。   小暖暗道事情要不妙,立刻截断,“姐谁也不喜欢!”   小草鼓起小腮帮,“切!姐骗人,你明明就……”   妹妹的嘴破坏力可是相当大的,小暖又打断,“姐喜欢小草也喜欢娘亲啊,过几天等你写完文章了,咱们一起去青鱼湖凿冰钓鱼好不好?”   小草立刻眼睛闪亮亮地把姐姐扑倒,“太好啦!”   小暖仰头对上娘亲若有所思的双眼,笑得发毛。   到家后,小暖二话不说地拖着小草进了书房,审问道,“小草觉得姐姐喜欢谁?”   小草歪着小脑袋,“三爷!”   果然!小暖把妹妹抱到桌子上,认真地问,“为啥?”   “因为三爷长得比赵大哥好看啊!”   小暖……   “对了姐,没凿破个洞时,为啥水里那些鱼都没有闷死呢?”   小暖……   [ ] 第四三一章 要哪一个   一晃七日过,老将军和众将士魂归地府,济县民众撤去白布孝衣换上寻常衣裳,忙碌准备即将到来的亚岁。   亚岁要吃馄饨,妇女要献鞋袜于长辈,要穿新衣出门相贺,要逛庙会……自然,这么重要的节日不能忘了自己的祖先——民间祭祀先祖,皇家祭天。   大周皇帝每三年于冬至这一日出京城到南郊的祭台祭天,今年又是第三岁。三爷要带着太监和京官和和尚道士们回京参加祭天盛典。   小暖依依不舍却装作若无无事地拿出自己做的袜子递给三爷,“没有绣娘做的好,你随便穿穿吧。”   在一起后都是三爷一车车地送小暖礼物,小暖还是第一次送三爷礼物,而且还是这么普通的礼物。小暖拿着袜子,怪不好意思地转头看着博古架上细脖子瓷瓶,又补充一句,“我给我娘做了一双鞋,给小草做了两双袜子,见布料还有剩余就给三爷也做了一双,啊——”   还没说完就被三爷连人带袜子一起拉过去抱在怀里的小暖,惊得心砰砰跳,门外的绿蝶也跳起来,又被玄散按下去,老身在在的守门。   这是天香楼又不是府里,让他这么抱着小暖怪没安全感的,不好意思地道,“这是我们织出的棉布做的,看着不好看,可穿着挺舒服暖和的,就是称不上你的身份……”   还没说完,她就被三爷堵住了嘴。   三爷是真的激动了,动作略粗鲁,小暖唇上酥酥地疼着。放开小暖的唇后,三爷用额头抵着她的小脑袋,声音少了清凉多了烟火气,“这世上只有你做的东西,才称的上本王的身份。”   因为你是本王的王妃。   上来就是这么浓的情话……小暖的脸红透了。   三爷是皇子亲王,他的冬袜都由蚕丝织锦制成,袜筒还织着复杂漂亮的图案,用金线锁边。   穷苦人家只穿得起麻织的粗袜,很是磨脚。小暖刚到大周时脚下穿的就是这种麻袋一样的袜子,就是这双袜子,让她深刻地理解了为啥袜子的大名叫袜袋。开布庄后,小暖知道了穷人和富人的差异,也知道了富人和贵人的差异:穷人什么都没有,富人有钱但却受到种种限制,只有贵人才能穿金用黄、尽享富贵。   三爷是贵人里的贵人,她陈小暖脱贫入富后与三爷仍有天壤之别。但就是在这样的天与地的差别之下,他们还是要在一起了,想着就不可思议。不怪赵书彦理解不了,不怪娘亲不同意,若是易地而处她也不同意。   可三爷待她太好,让她一点点地陷进去了……   “话虽如此,以后还是不要做了。”   正感动的小暖听到这句话,忍不住愣了。   三爷握住她细细的手指,“不是做的很辛苦么。”   见过她皱着眉头费劲巴拉地做鞋子,见过她被针扎破的手指,舍不得让她辛苦给自己做衣裳鞋袜,他的女人不必做这些。   热泪盈眶的小暖把头压在三爷怀里,觉得自己忽然就这样,有点丢人。   三爷以为她误会了,便解释道,“你的庄子里有绣娘,王府里也有针线房,这些有人做,不必为难自己。”   “不为难,我喜欢给你做。”小暖把小脸在他身上蹭了蹭,抬起头严肃道,“不过只能做袜子,鞋子不给做,做了你也穿不出去。”   做了一定穿着……三爷应了一声,抱她在怀,享受难得的安宁。小暖每次抬头都见到他上翘的嘴角,心里就觉得酸涩,一双袜子就能让他高兴成这样?   “圣上要用郅乎支和勿祈的人头祭天,祭天之后会大封军将和有功之人,你和岳母在被封赏之列。”三爷轻声讲着接下来的事情,好让她心里有数,“楼萧迁会将你们种棉花的事、棉花的功用和亩产等具表上奏朝廷,你再交给他一匹最好的棉布和一匹寻常棉布,让他一并送入京城。”   “嗯。”小暖轻轻应着,她们母女去了楼知县家的宴会,楼知县也亲自带着师爷到第一庄详细了解种棉花的种种事,还带走了小草写的文章。   种出棉花、织成棉布、制成棉衣是她们的功劳也是一方父母的功绩,楼知县等于搭上了她们的顺风车,估计是要飞黄腾达了。   听说她爹也跑到楼知县面前毛遂自荐想搭这趟车,却被楼知县一脚踹了下去,飞黄腾达再次无望。   “棉花和棉布是好东西毋庸置疑,论起来你的功劳比你娘的大,一定也会有封赏。”三爷翘起嘴角。他的小丫头发明了弹棉花的器具,领着人改造了织锦的纺车、织机,相当了不起。   小暖心虚了,“那些都是织布行的工匠们潜心钻研出来的,我就动了动嘴皮子,赏了点银子。”   “没有你,他们能钻研出来?”   “……”   “所以你当属头功。”   “……”好吧,你说得对。小暖又问道,“那圣上会怎么赏我们呢?”   “你想要什么?”三爷问道。   小暖调皮地抬头,“弄个县主当当?”   县主是皇家女才有的封号,三爷却理所当然地答应了,“好。”   好什么好!小暖赶忙道,“小暖开玩笑的,三爷别当真。”   “也未尝不可。明年广植棉花,秋末丰收利惠万民后,我给你弄一个县主当当,想要什么封号?”三爷认真考虑起来。   小暖急了,翻身跪坐在三爷的腿上,“三爷,我不要。不是不想让三爷为难,而是当了县主后不自在,我不想引人注目,那不便于我出门打理铺子。”   三爷轻轻揽住她的腰,让她贴在自己身上。便是没有县主虚名,她这个晟王妃也会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到时候她会不会因为太受瞩目而苦恼?   得想个法子才是……   见三爷异常严肃,小暖大胆地抬手展开他的眉头,温和道,“小暖想帮我娘讨个封号,就是那种诰命夫人的封号,行不行?”   “行。诰命封号由高到低有郡夫人、淑人、硕人、恭人、宜人、安人、孺人等,想要哪个?”三爷贪恋着她的温柔,声音也变得柔和。   [ ] 第四三二章 三爷是个好男人   这话说得好像您老同意了就能让建隆帝给下圣旨一样……   但小暖相信三爷有这个能力,因为他一向是言出必行,许诺必践。于是,小暖认真思考起来。   郡夫人让她想起柴玉媛,首先排除;硕人不好听,排除;恭人让她想到出恭,排除;宜人像小个妾的名字,排除;儒人让她想到他爹那样的假儒生,娘亲一定不喜欢,排除……   “淑人或安人都好。”小暖选了两个。   淑人是正从三品官的妻母的诰封,安人是正从六品的,当然正三品比正六品更称三爷的心意,不过,“我的母妃闺字为淑,安人不过是六品诰命夫人,你再选一个?”   不过是六品?   “六品不低了,真挺好的。”知县夫人才是八品官的夫人,还不晓得有没有诰命呢,小暖肯定道,“真的!如果我娘的诰命太高,在济县这小地方也不合适。”   这丫头真是不贪心,三爷笑了,“好。”   想到娘亲有了六品安人诰命的封号后,渣爹柴玉媛在娘亲面前的模样,跪在三爷腿上抱住三爷的脑袋的小暖,笑得傻兮兮。   三爷却因为不经意间碰触到的柔软,脸慢慢红了。   他的小丫头真的要长成大姑娘了……   “三爷会得到什么赏赐?”小暖放开三爷的头,然后愣了,三爷这面若桃花的模样是想到了什么好事儿?   三爷不甚自在地把小暖拉下来压在怀里,低声道,“我应会被嘉奖几句吧。”   “啊?”小暖诧异了一番,想了想又应道,“哦……”   也对,三爷是超品亲王、皇上的亲儿子,再赏赐还能赏什么?   钱?三爷不缺。   升官?已经够高,不能再升了。   这么想着还真是有点气人呢。小暖抿抿唇,嘉奖几句算什么,怎么也该给点实际的好处吧,比如赐个御书房行走、进个内阁什么的。   可那样三爷就更成了其他皇子的眼中钉了。万一他一不小心混成了皇帝咋办,她要跟着进宫吗?   不要了……吧,如果他当皇帝自己还是不要嫁他了,皇宫多不自由……   三爷见小丫头一脸纠结的小模样,以为她在为自己心疼。这美丽的误会让他心情上扬,低头亲了亲小丫头的额头。   严晟假借乌家铁卫的身份在战场上帮乌羽扭转战局。建隆帝虽然想不到是他亲自出马,但也推测道除乌家铁卫外定还有人暗中助乌羽。   能助乌羽的有几个?除了乌家就是他柴严晟!自己在明知建隆帝的心思的前提下,却还插手硬留了乌羽一条命,建隆帝不借机罚他已是不错了。   身为建隆帝的亲生儿子,严晟对建隆帝的个性了若指掌。乌铁崖带去漠北的右金吾卫将士有十八万,建隆帝封乌桓为右金吾卫大将军后,却只让他带回十万,出去战死沙场的近两万将士,剩下的六万人仍驻扎漠北,由藤虎指挥。   建隆帝此举是在乌家和右金吾卫势头正盛时,削弱乌家的兵权和金吾卫的实力!   不出意外,剩下的六万人将会长期驻守漠北,成为当地守军,脱离金吾卫的序列。然后建隆帝再派心腹武将过去驻守漠北,时间长了这些兵自然就转了姓。   三爷让乌羽留在漠北,一是为了保命——让建隆帝鞭长莫及;二是防的就是建隆帝这一手——终有一日,这六万将士将会是乌羽的部下。   至于如何做,这要看乌羽的本事,见着拆着便是。   建隆帝因乌羽和金吾卫之事,对自己多几分防备和不满,恐怕还会借机撤了自己在兵部的差事。   若是自己回京,离着小暖便远了……   三爷不舍地亲了亲小暖的额头。   不能说建隆帝苛待他,只是生在帝王家,哪有真正的父子亲情,更别提父女亲情。   想到几个被远嫁和亲的公主,想到自己的“病死”的妹妹,三爷目光微冷。便是从那妹妹死后,建隆帝在他眼里只是皇帝不再是父亲,已与他形同陌路。   “三爷?”感受到三爷情绪的变化,小暖抬起小脑袋,有点担心。   三爷又翘起嘴角,“无事,我不在的时候,玄其听你的命令行事,有什么事尽可让绿蝶去叫他。姜公也留在济县帮你分析局势,以免有大的差错,你只管安心过家里的日子便是。”   “好——”小暖乖乖应了。   其实她想说三爷不用帮她处处考虑周详,她自己能行。但他身居上位已习惯了这样的做法,一时半会儿也改不过来。既然他想对自己好,觉得这样更放心,由着他便是。   “对了,三爷把木商弄走吧。”小暖提醒道,“木商的心越来越野了,时间长了怕出问题。”   最近木商掌管的天香楼动作频频,让小暖觉得心里不安稳。   三爷道,“木商已背主,留着他还有用处,用完后再收拾,你想不想要天香楼?”   啊?小暖呆了呆,“不要了,三爷再派人管着吧,小暖接下来应该会很忙。”   她有布匹生意在,的确会很忙。三爷又问,“秦三可还用的住,再给你几个人?”   这就是有金大腿的感觉啊,小暖艰难地摇头,“秦三凑合着还能用,小暖这里忙得过来。”   “还要跟赵书彦一起做生意?”三爷忽然问了一句。   “我的好几个店铺都有赵大哥的股份,是分不开的。”小暖心情有些低落,“不过他怕是不想跟我做生意了。”   三爷闻言开心了,“我把秦中天叫来给你见见,以后你想找人合伙做生意,直接找秦记就是,稳妥。”   秦中天是秦记的表面上的大当家,自己的绫罗霓裳在三爷的秦记面前连条小鱼都算不上。三爷居然让秦中天来拜见自己……   小暖赶忙道,“不用麻烦秦当家,我找木船大哥商量就好。”   爽朗豪迈的木船是秦记登州分部的负责人,秦日爰与他的关系不错。   三爷点头,“待你再大几岁,秦记便交给你管着。”   这是还没定亲,就把财政大权交给自己了?小暖捧着小脸忍不住甜甜地笑了。   三爷不光是个财神爷,还是个好男人,她捡到宝了。   待三爷带着一大帮太监和京官回京时,小暖也去相送。不过她送的不是三爷,而是师姑师无尘。   [ ] 第四三三章 血光之灾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皇帝祭天,自然需要能与神灵沟通的和尚道士在一旁念经,师无尘虽然开罪的太后,但仍旧是京城道家的头号人物,这样的重要活动当然还是能参加的。   看着趾高气昂的和尚们,师无尘步履从容,走得踏实极了。   她的师侄立了功,她的师侄是未来的晟王妃,能不踏实吗!   晟王何许人也?那可是身俱大气运的皇子!有他在,未来几十年道家仍要压佛家一头,几十年后慧清那老秃驴早就坐化了!   师无尘嘴角带笑,低声叮嘱小暖道,“越是此时,越要行事谨慎,莫让人捉了错处。”   “是,谨遵师姑教诲。”   “莫纵着你师傅胡闹。若是他闹得太过就给我送信,我让人把他押回上清宫去!”   难怪师傅不来送行,原来是怕被师姑念叨……小暖弯腰规规矩矩地行礼,“是。”   师无尘看小暖是越看越满意,“玄清好生教导九清,莫让她跟着你师傅学歪了。”   “师侄遵命。”张玄清亦规规矩矩地行礼。待送师姑上马车后,他才肩膀一松,整个人都畅快了,“师妹,听到师姑的话没?“   “听到了。”小暖亦松快不少,“师姑让师兄好好教导我。”   ……   就听到这一句?   张玄清刚要开口,便见一个圆头圆脑的小和尚跑过来,跟自己的宝贝师妹打招呼,“九清!”   小暖欢快回头,也笑弯了眼睛,“圆通!”   “小僧也要走了,九清去京城时记得找小僧玩,小僧带你去吃永福寺最好吃的素面!”圆通小和尚笑眯眯地摸着光头,“连圣上都喜欢吃的素面。”   “好,一言为定!”小暖看着光头,暗道小圆通真是太可爱了。   “圆通!”可爱小和尚的智藏师叔大步走过来瞪了小暖一眼,冲着小和尚的耳朵大吼道,“走!”   “是。”小和尚偷偷冲着小暖眨眨眼,颠颠地跑了。   小暖挥手与小和尚告别,顺便与队伍前边披着白虎斗篷的三爷告别。三爷回首,吩咐身边人道,“去把那个小和尚的底细查清楚。”   这是醋了?三爷现在连和尚的醋也吃了?玄散眼睛里甚是精彩。   三爷扫了这厮一眼,玄散立刻恢复原状。   路边的小暖见师兄脸色不好看,赶忙问道,“师兄,圆通他们没头发又不戴帽子,风飕着脑袋瓢不冷吗?”   还不待张玄清说话,小暖身后的贺风露插嘴道,“风大,戴了也挂不住。”   正打算教训师妹的不要跟和尚走太近的张玄清泄气了,无力挥挥手,“走,回道观!”   逃过一劫!小暖偷偷地吐了吐小舌头,跟着师兄进城没走几步,就碰到在胡同口探脑袋的师傅。   “你师姑真走啦?”师无咎拔着脖子问道。   小暖点头。   师无咎立刻跳出来,“徒儿,咱们逛庙会去!”   “是!”小暖立刻应了,今天的庙会在城南,离着秦家村和第一庄不远,逛一逛也好。   “玄清吾徒。”   “……徒儿在。”   “一块去啊?”   “徒儿回道观还有正事。”   “那正好。”师无咎拉起小暖,又道,“九清晌午想吃羊肉汤,记得多添几瓢水。”   ……哪是自己想吃,明明就是师傅想吃嘛……小暖硬着头皮道,“师兄炖汤时不要放大料,串味儿。”   张玄清……   待到跑出老远,师无咎又道,“风露,给你师叔买几个包子送回去,看他那脸难看的,像哪个欠他钱一样。”   贺风露自然不敢违背师祖的话,乖乖去了。   师无咎带着小暖逛了一会儿,蹲在一个卖腊脯的摊子前,小声道,“徒儿啊,我看你那未来夫君一脸的血光之灾相,怕是要不妙啊。”   血光之灾?!小暖的手一抖,腊脯差点落回摊子上。   “莫慌,不要带相,死不了。”师无咎低声道,“现在暗中跟着你的几个是他的人?”   小暖看旁边已经开吃腊脯的绿蝶,绿蝶摇头表示不知。   师无咎拿了个腊脯放进嘴里,美滋滋地嚼着,又低声道,“既然如此,为师去引开这些人,剩下的你自己想办法。”   小暖拉住师无咎的衣袖,“师傅不要去,危险。”   师无咎吹起胡子,“小看师傅?”   “不是,咱在家里吃肉多好,干嘛要费力气去跟人打架呢,对不?”小暖劝道,“走,去我家小院,找大黄。”   “不去!”师无咎又吹胡子,那狗每次见了他不从他身上捞点东西就不安生,亏大了。   小暖笑呵呵地拉着师傅到第一庄内做吃茶,她自己进屋赶紧进书房写条子。绿蝶进来道,“姑娘要给三爷送信?”   “嗯。”小暖提笔,“师傅特意跟我提,就说明三爷这次的灾祸不小,不得不防。”   既然暗中有人跟着,她就不弄动用严府的人,这会被人察觉;动用九号镖局的镖头奕萩也会让人猜疑三爷与九号镖局的关系。所以她只能兵行险着让大黄出马,能不能送到,全看造化了。   写好的纸条被小暖揉成团塞进大黄的项圈里,用大黄传递消息小草会写字后,她们经常玩的游戏,大黄很是明白这是要它送信了。   小暖低声道,“大黄还记不记得你掏过好几窝兔子又埋了几根大骨头的那个山头?”那个山头不远处,就是三爷一行南下直奔京城的官道。   大黄歪了狗脑袋。   “你到埋骨头的地方,去找那些在树林里跟你摸瞎子、抢兔子的人,把纸条偷偷交给他们其中的一个,能做到不?”小暖又问。   大黄摇摇尾巴。   “注意安全。”小暖慎重地抱了抱大黄的脑袋,“找不到人也没事儿,早点回来。”   大黄欢快地舔了舔小暖。   小暖背上大包袱跟着师傅一起出门不一会儿,大黄就从屋里出来往外跑。路过书房门口时小草喊道,“大黄你去哪玩?”   “汪,汪!”大黄叫了两声跑出院子,正在干活的张冰见大黄要出去,立刻跟上。   “兔子……”小草嘀咕一句,继续写字。   大黄在树林中风驰电掣,一会儿就跑到它挖了好几窝兔子又在兔子窝里埋了骨头的山头上,四处闻着刨出一根来啃。   大老远的过来吃骨头……张冰气喘吁吁地跟上来,靠在树上歇息。   大黄啃了一会儿忽然竖起耳朵,又把骨头埋好,又往山的另一边跑。 第四三四章 七哥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张冰立刻跟着大黄跑下山坡,穿过村子,又跑到官道边,混入看热闹的人群。张冰擦擦汗,这不是一个多时辰前从济县出发的晟王一行吗?   大黄来干什么?张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   这样一条普普通通的大黄狗没有引起村里人的注意,但三爷的暗卫们都发现了。玄散钻入三爷的马车,“三爷,大黄来了。”   三爷放下手中的邸报,“谁带它来的?”   “九号镖局的张冰。”   三爷沉吟片刻,“现在队伍里哪个跟大黄关系最好?”   玄散立刻道,“玄咎!”   “让他去看看,莫引起人群的注意。”   一会儿,一辆马车到了大黄面前车夫的鞭子掉在地上,大黄低头叼起马鞭子就跑。   “呦!俺的鞭子!”玄咎大喊一声,追了上去。   跟着大黄跑到没人的地方,玄咎才弯腰问,“大黄,你咋来了?”   大黄放下鞭子抬后爪挠了挠脖子,玄咎立刻想到见过数次的场景,仗着胆子摸了摸,真找到个纸条!   玄咎……   大黄摇着尾巴“汪”了一声,看着玄咎。   回去的时候也要带纸条的……玄咎默默在身上翻了翻,终于翻到一张纸团成团塞到大黄的脖子里,拍了拍它的头,“等某回来,请你吃兔子啊。”   见大黄欢快地叼起鞭子跑了。玄咎无奈地摇头,空着手骂骂咧咧地跑回队伍,又行进了一段,才将纸条递到三爷手里。   展开见到一串串的数字,三爷抽出随身携带的《道德经》逐一核对,“有血光之灾,不许受伤?”   三爷沉吟片刻,“让玄迩由暗转明去保护小暖,再加派人手保护秦夫人、小草和大黄,不容有丝毫闪失!”   玄散惊骇。   三爷的护卫队分为一般护卫和暗卫,暗卫又分为两部:双数和单数部。双数部从来不现身,他们单数部在明处,跟在三爷身边。双数部玄迩转明?   暗卫没有玄一,玄迩是双数部里功夫最高的,跟自己一明一暗保护三爷安全。她怎么能走!   “速去!”三爷收起纸条,“请诸葛卿青过来。”   小暖派大黄送信,也就是说玄其和其他渠道她都不敢轻用,那么一定是她身边有被师无咎认为是危险的人物存在。   师无咎的功夫,可不弱。   大黄叼着鞭子跑回家中,后边还跟着气喘吁吁的张冰。   小草接过马鞭子甩了甩,“路上捡的旧鞭子?”   “汪!”大黄摇尾巴,又抬起脖子。   小草从的项圈里掏出一张纸条展开,念道,“欠七哥八两银子,年底还?”   小草皱起小眉头,哪个是七哥呢?   背着大包袱与师傅神神秘秘跑到长春观的小暖小声问道,“师傅,那些人还跟着不?”   师无咎抓了抓与杂乱的头发不甚搭调的整齐神仙胡子,面色烦躁,“玄清,给上清宫送信,让你大师兄派三个高手过来保护九清。”   小暖心中一暖。   三个高手,也就是说师傅连娘亲和小草也算进去了呢。绿蝶确认过跟踪自己的不是暗卫,那也就不是三爷的人。   渣爹的?不对。他应该没有这种高手。也没钱请高手!   若说是柴玉媛那头派过来的人还有可能,他们想干什么?   唯有以不变应万变了。   小暖在道观里吃完羊汤,师无咎又跟着她回第一庄,以免发生什么不测。师徒穿过依旧熙熙攘攘的庙会时,见一群人围着一个头上插草自卖自身的女子。这女子看年纪与小暖的娘亲相当,只是目光呆滞面如枯槁,面前的地上写着六个字:卖身五两,葬夫。   这女子的模样生得不错,但年根死了丈夫就晦气了。有人问道,“你会干啥?”   还不等这女子回答,围观的人哄笑道,“你说买个女人回去还能干啥?”   “五两银子够娶个好人家的媳妇了……”麻脸汉子嘀咕道,谁肯花五两银子买个寡妇女人!   “会织布不?”   女子摇头。   “会做饭不?”   女子还摇头。   得,还是个什么都不会做的,买回去更没用了。众人兴致索然。   小暖走过去时,这女子抬起头,师无咎“咦”了一声。小暖也看明白了,问道,“有力气不?”   女子点头。   “会打架看庄子不?”   女子还点头。   小暖满意抬手,绿蝶立刻把递上几粒碎银子。小暖递给女子,“以后跟在我身边,帮我打架干农活,替我看庄子。”   女子起身拔掉脑袋上的草。   众人……   小暖看着她拉起车,带着丈夫买了装裹衣裳、纸马纸钱等物,到乱葬岗边挖了坑死人埋进去,便问道,“不立一块墓碑?”   女子摇头。   这是个不爱说话的呢,小暖摸摸小下巴,师无咎则乐呵呵的看着。   带着她回到家中,小暖吩咐翠巧给她找了衣服换上,才领到母亲和妹妹面前,“这是我刚收的人,齐嫂子,以后在咱们家做事。”   家里用人的地方多,最近小暖隔三差五地就带几个回来,然后安排在三个庄子里,秦氏便开始问她的情况。   小草拿出一张纸条献宝,“姐,大黄欠了一个叫七哥的银子。”   小暖接过来看过,翘起嘴角,大黄能换个纸条带回来,就是说明三爷的人收到消息了,“许是大黄偷了人家的兔子吧。齐嫂随我去书房。”   小暖带着齐嫂进了书房后,直接问道,“三爷派你来的?”   齐嫂点头,有些好奇这陈姑娘是如何认出她的。她很确定自己从来没在她家包括大黄面前出现过。   “一是我师傅认出你的不同;二是你与三爷的暗卫在言行举止上很像——呆;三是方才你见到小草递过来的纸条又翘了翘嘴角,显然是认得上边的人的。”小暖坦然道,“你是谁,三爷派你来做什么?”   齐嫂单膝点地递上信物,“属下玄迩,三爷派属下过来保护姑娘。”   小暖接过三爷送过来的东西,惊讶道,“玄二?”   绿蝶也是茫然,三爷的暗卫都是单数名字,怎么会来个玄二?还是个女的,三爷身边除了师姐,还有女护卫?   “齐嫂跟绿蝶打一架?”绿蝶忍不住跃跃欲试。   齐嫂摇头,“你师姐都不是我的对手,我不欺负孩子。”   绿蝶拳头直响,又来了个比她厉害的!   小暖笑眯眯问道,“你埋的是谁?”   “借钱给赌鬼的七哥。” 第四三五章 已经忘了呢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七哥……玄其?   小暖看向绿蝶,绿蝶点头。玄其大人是暗卫中出了名的老好人,也只有他才能这么乖乖配合,让人给活埋了。   小暖扶额,“还不快去把他刨出来?”   “他自己会爬出来的。”既然是他建议自己假装卖身葬夫来到姑娘身边,这“夫”当然就非他莫属。   自己从坟头里爬出来……真是够会玩的,也不怕吓到旁人。小暖认真道,“你还是去把玄其大哥刨出来,然后你们二人速回三爷身边,我这里有绿蝶三人,还有在路上赶来的师门高手,足够了。”   她给三爷送信是希望三爷能够有个心里准备,预防可能发生的血光之灾。三爷接了条子不应该看不懂啊,他明知道身边有危险,怎么还把比玄舞更厉害的高手派到她身边来呢。就算是为了她好,也不该如此啊。   玄其留下是为了她,玄迩回来是为了她,小暖心里不安,总觉得自己没帮上忙,反而拖了三爷的后腿。   玄迩没想到陈姑娘真会赶她走,便按照三爷的吩咐,取出一封信双手递过去,“三爷让属下把这封信交给姑娘。”   展开信,见上边只有两句话:“我已知晓。自此之后玄迩与绿蝶同为你的贴身护卫。你无恙,我才能安心。“   小暖咬唇说不出话。   虽然不知道三爷写了什么,但绿蝶知道一定是点到了姑娘的心里,便劝道,“齐嫂奉命前来,没有三爷的命令她是不会回去的,姑娘留下她吧?”   也只能如此了。   小暖跑到前院师傅房里,“师傅,三爷派了个高手来保护徒儿,咱们宫里的高手来两个就好了。”   师无咎瞪起眼睛,“他给的是他给的,师傅派的是师傅派的!”   小暖看着师傅,轻声问道,“师傅,徒儿是不是也有血光之灾?所以您才这么紧张。   师无咎摇头,“你的面相与常人有异,为师道行不够看不出你的吉凶,不过咱们还是小心为上,你师祖的玉佩你一定要随身携带,不可寸离。”   小暖点头后心情沮丧,嘟囔道,“徒儿是不是很没用?”白斩鸡一样没有自保能力,总要靠着别人保护。   师无咎难得正经地揉了揉小徒弟的脑袋,“夫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你的长处不在拳脚而在头脑。你能做的事,天下没几个人能做的了,怎么会没用?”   小暖感动泪目,“嗯!”   “徒儿好好混。为师才是那个无用的掌门宫主,说不定将来有朝一日,正一道派万人的肚子就得靠你喂饱了。”卸下重担的师无咎笑得一脸轻松。   小暖愣了,“上万人?”   “上清宫总部加上大周二百四十州内的大小道观,就算没有上万,大几千人总是有的。”师无咎甚是自豪地道,接下来几十年,道观只会越来越多。   小暖吞了口口水,“大周统共就二百四十州,咱们派的道观已经遍布大周各州县了?”   师无咎白了小徒弟一眼,“一个道观有多少人?”   “小的十几个,大的上百。”小暖如实道,师兄的长春观就有三十多个道士,算中等规模的。   “大周共有一千零五十六县,若是每个都有咱们的道观,能只大几千门徒?”师无咎伸了伸懒腰,“不过处处有咱们正一派的道观,到哪儿都能蹭吃蹭喝,是为师做梦都想的好事。”   ……那不是要有更多人、吃更多饭……小暖忽然瞪大眼睛,“师傅不会是想让九清当上清宫的宫主吧?”   师无咎噎住,一个爆栗子弹在小暖的头上,“便是师傅愿意、你愿意,你选的男人能愿意?”   若是自己让九清出家做道士,怕是晟王立刻就得待人掀翻他的老巢。   “回去洗洗睡吧,你还小,睡太晚会长不高的。”师无咎打了个哈欠。   小暖行礼,“师傅也早点安歇吧。”   待她出门时,师无咎又补了一句,“为师不过是一句玩笑话,徒儿莫当真。咱们师门内混得最惨的老道非师傅莫属,你看为师这样的不是还能找到地方吃饭睡觉么,他们哪个也饿不着的。”   “师傅,九清拜您为师时,三爷曾问我,‘若是你师傅救小草的第二个条件是让你担起正一教上万余众的生计,你当如何?’”小暖回首,认真地道,“当时徒儿就跟三爷说,‘若是师傅让徒儿做,徒儿就会去试试。’”   “徒儿不会念经、不会辨法,除了赚钱实在难堪大用,所以如果师门真需要徒儿出手时,您千万不要客气,也给徒儿一个报答您的机会。”小暖的话掷地有声。   师无咎为之动容,“傻九清。”   “师傅才傻呢,因为师傅早就把第二个条件的事儿忘了吧?”小暖恢复了嬉皮笑脸。   师无咎瞠目结舌。   就知道是这样!小暖哈哈大笑着跑了。   师无咎躺在床上盖着暖呼呼的棉被时,嘴里还不住念叨,“亏了,亏了……”   第二天,师无咎便回了道观,早饭也没吃一口。   有了玄迩保护的小暖胆子也大了,她带着玄迩、绿蝶、秦三和黄子厚等人大摇大摆地去各家铺子巡视,颇有大领导的架势。   亚岁在即,店铺内紧张而忙碌。小暖先去绫罗坊与展柜商讨他前日提交的亚岁“促销计划书”,让他解释了几点疑惑又给他指正了几点疏漏后,再次提醒道,“若是有人询问棉布之事,就说咱们在腊月底之前出一批货。”   展柜笑得如同偷了腥的猫,“东家放心,小人明白!”奇货可居,待到朝廷的封赏下来了,棉布会比现在更值钱!   小暖到了霓裳布庄时,见店内井井有条,便心情舒畅地点头,蓝紫晨搭理铺子的能力真是眼见着提高,真不愧是一员干将。   同样与蓝紫晨商讨过店铺的促销诸事后,小暖也叮嘱着,“棉布今年的大头在绫罗坊卖,明年霓裳再出棉布。”   绫罗坊走的是高端路线,霓裳走的是大众路线,棉布是新鲜玩意儿,当然是在绫罗坊才能卖出高价。不过蓝紫晨还是提议道,“咱们可不可以让绣娘们赶制一批棉布的吉庆帕子,送给前来买成亲布包的客人?”   “成亲布包”是绫罗坊推出的成亲大礼包,分为高中低三种,基本涵盖了成亲要用的所有布料,是霓裳布庄今年卖得最好的礼包。   送帕子用不了多少布,但确能吸引不少要成亲或者定亲的人家来霓裳买布。小暖眼睛一亮,“好主意!你与柜叔商量尽快赶制,然后分派到各地的绫罗分号。”   见自己的主意被东家悦纳,蓝紫晨露出真心的笑意。   小暖转完这霓裳,出门正打算去锦绣布庄时,却见穿着斗篷的赵书彦从路边走来,这斗篷还是自己送给他的那件。   时移事易,此事已经不能快步过去欢喜招呼一声“表哥”的小暖,难免伤怀。 第四三六章 盗玉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脚步匆匆的赵书彦抬头看到站在霓裳门口的秦日爰,定住脚步。现在明明是他春风得意的时候,但带着一帮人的小家伙站在那里却一点也不得意,反是一身的孤凄。   不用说,这个秦日爰一定是小暖了。   赵书彦心头一紧,他们二人走到这一步不能怪她,只能怪自己没有提前抓住她,只能怪晟王横刀夺爱!   小暖整理好表情快步走过去拱手,笑问,“表哥这是去当铺?”   赵家的当铺也在这条街上,昨日有人拿着当票去赎回家传宝玉,当铺的掌柜却找不到本应存在宝物小仓库里的当物,闹出了不小的乱子,这事儿黄子厚今早已经跟小暖讲过了。   他的确是急着去处理当铺的事,可看到小暖这个样子,他哪里放心,“嗯,跟愚兄一块走一趟?”   “好!”吩咐黄子厚先去做事后,小暖带着玄迩和绿蝶跟在赵书彦身后,脚步都轻快了不少,“表哥铺子里的玉是被铺子里的人盗走的吧?”   “能接触到珍贵品小仓库的人就那么几个,愚兄昨夜便查得差不多了,现在的重点有两个:拿回玉饰、挽回当铺的声誉。”赵书彦道。   小暖点头,“后者比前者更重要,那客人是谁?”   “一个落魄了的秀才,祖上三代有人做过官,家里有一两块好东西也正常。这种虽然是活当,但少有人能凑够钱赎回,所以当铺里才有人动了歪心思。”赵书彦讲完,又笑道,“说起来他能有钱赎回玉佩,归根到底,是表弟的功劳。”   啊?小暖愣了。落魄了的穷秀才的钱是自己给的?这倒有意思了。   说话间两人便到了当铺,小暖的目光先落在那个衣着粗陋但整齐的秀才身上。这秀才的脸绷得死紧,好在还维持着读书人的脸面,没有撒泼叫骂。小暖十分肯定这个人她不认得,但看着却有点熟悉……   当铺的掌柜和管事们见少东家走进来,一个个地噤若寒蝉。   看着赵书彦面容春风地去给秀才道歉赔礼,安抚他的情绪,再看旁边大气不敢出的管事们,小暖暗暗点头。这就是赵书彦的气势,他面上乐呵呵的,也让人不敢小窥;他治铺子甚严,只论事赏罚而不分远近,所以他的管事们都很有规矩,从不敢居功散漫。   这都是自己要学的地方。   赵书彦三言两语安抚好秀才,当着众人的面在椅子上一坐,笑看着管事们,“哪个做的,给你个机会站出来,本少爷从轻发落。”   大掌柜、二掌柜、账房、掌管小仓库的库管都没用动,后边的伙计们也都低着头,没人认。   屋内安静得吓人,赵书彦慢条斯理地喝了一盏茶,才开口道,“赵有虞,你说说这事当如何处理?”   被点名的当铺大掌柜立刻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小人无能,竟让铺子出了这样的事,给东家抹黑了。这事儿首先是小人的错,是小人没有定期盘查小仓库的物品,才让贼人有空子可钻……”   赵书彦耐心听完,又笑吟吟地问,“所以,你不晓得是何人、何时、如何从库房里盗取了胡秀才的家传宝玉?”   赵有虞汗如雨下,“小人有罪。”   赵书彦不再理他,又问道,“你们哪个还有话说?”   店内依旧雅雀无声,胡秀才锁起眉头,赵书彦依旧不慌不忙地点道,“蒋仕田。”   掌管小仓库的库管的心提到嗓子眼儿,“小人没有监守自盗,若小人干了这样的事儿,让小人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赵书彦点头,“你的小妾给你添了个儿子,半月前摆了满月酒?”   “是。”蒋仕田忍不住带了笑意,老年得子,人生幸事。   “那日请了铺子里的人去吃酒?”   “嗯,铺子里不少人去了。当日少东家还让管家给小人送去一份大礼,小人感激肺腑。”   “那日吃多了酒,闹腾到半夜?”赵书彦又问。   蒋仕田心里发毛了,忍不住摸了摸自己从来不离身的钥匙。   “吃酒时,库房钥匙放在何处了?”赵书彦再问。   蒋仕田冒了汗,他一觉睡到第二天晌午,钥匙就在他腰上,但是否被人拿走过他也不晓得。   “吴自连是哪个?”赵书彦又问。   面如死灰的伙计吴自连僵硬着腿没有动,其他的伙计立刻往两边分了分。赵书彦目光扫过去,“你前些日子迷上怡翠楼里的一个歌女,打算替她赎身?”   都这样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赵有虞不可置信地瞪着吴自连,蒋仕田一脚踢在吴自连身上,“好啊,原来是你干的!你害死老子了!”   吴自连跪爬在地,“少东家,小人也是中了别人的仙人跳,实在是没法子……”   “啪——!”赵书彦手里的茶杯摔在地上,溅起的碎片挂到吴自连的额头,立刻见了红。   众人都吓得一哆嗦。   胡秀才厌恶地拧起眉毛,“若是小生的家传宝玉入了那等腌臜之地,不要也罢!”   如果活当没了,店铺需按价十倍赔偿。赵书彦点头,“您说的是,若是玉入浊地,赵某定照价赔偿。”   吴自连跪爬到赵书彦面前,“少爷,玉还在铺子里,小人没敢带出去,想等过了风头再……请少爷给小人一次机会,小人上有七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儿……”   小暖抽抽嘴角,这话真是听得耳朵都磨出茧子了。   赵书彦的小厮一脚将他踹开,赵书彦才道,“倒是个有点脑子的,带着他去把玉取出来。”   小厮押着吴自连下去,一会儿就把玉盒取了出来,盒子上入库当日的封条尚在。赵书彦请胡秀才取出当票确认封条无误,才将盒子递给胡秀才。   验货无误后,赵书彦亲自送胡秀才出了当铺,又回到厅里。   “将吴自连压去衙门。”赵书彦淡淡道,“查明赵家所有生意里还有用他家人的,只要有,无论身在何位,全部辞了。”   吴自连不等说话就被小厮捂了嘴拖出去,赵书彦的目光落在蒋仕田身上,“蒋仕田纵酒误事,交出钥匙,去庄子上种地!”   蒋仕田面色入土,跪在地上话都不敢说一句。深知赵书彦脾气的他,知道这已是从轻发落,若是自己再求饶哭穷,就不是种地而是掏粪了。   他跟吴自连不一样,他是赵家的仆人,怎么处理就是主子的一句话。   赵书彦的目光落在赵有虞身上,“赵有虞降为二等管事,当铺大掌柜暂由二掌柜顶上,若是干得好,半年后转正。”   赵有虞松了一口气,二掌柜也赶忙行礼。   赵书彦这才转头对小暖笑道,“咱们去江边吃茶?” 第四三七章 坦情观月楼   观月楼不光是观月的好去处,风景也很不错。坐在三层楼的小轩边,小暖持杯眺望千里冰封的雪山和目下熙熙攘攘的行人,顿有天上人间之悟,心境随之开阔。   “跟在你身后的那紫衫妇人是?”赵书彦问道,能与绿蝶一起跟在小暖身后到了这里的,应该是小暖的心腹,几日不见她又添了新人。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小暖不好意思地道,“她是三爷刚派给小妹的侍卫,这几天有人暗中跟踪我,三爷怕我出事,就派了个高手过来。”   赵书彦握紧茶杯,自己连她被人跟踪也觉察不到,更没有办法快速找到可靠的高手来保护她。若真算起来,自己真是处处不如柴严晟,自己这么没用,难怪小暖会选他。   小暖见赵书彦变幻的神色就知他在想什么,便轻声道,“不光三爷,我师傅也派人送信回门派要调高手过来保护我。我觉得自己很给他们添麻烦,我连被人跟踪都觉察不到,更别说自保了,只能靠着旁人帮忙。表哥说我是不是很没有?”   “当然不是!人无完人,你不擅长拳脚却有聪明的头脑,而且交下了一帮愿意派人保护你的人,这就是你的本事。”赵书彦肯定道。   小暖笑了,“我的本事表哥有,我的缺点表哥也有,咱们兄弟二人算不算难兄难弟?”   兄弟二人?赵书彦苦笑,她连兄妹都不想跟自己做了?   “表哥,我知道因为我的问题,让你心中无法释怀。但是咱们不要越走越远好不好?经商路上没有表哥,小暖就要单打独斗了。”小暖低头道。   赵书彦沉默不语。   小暖咬咬唇,又道,“表哥是生意人,应该看得出来当前的局势。棉布生意一定会做大,你跟我合作不会赔钱的;再者来说,多了我这条路,表哥就等于多了我所有的人脉,对你来说并没有坏处,对不对?”   “所以,表哥如果暂时想不开不想再拿我当朋友,咱可以先当生意伙伴,先继续合作着看看,好不好?”已经说得有些低声下气了。   赵书彦忽然伸右手抚上小暖的脸,动情问道,“我赵书彦对你陈小暖很重要,是不是?所以你才这么低声下气地留我,其实以你今时今日的能力、地位和声名,已完全不需要我扶持了。”   小暖忍不住哭了,“大哥在我困苦之时便对我一路扶持,帮我解惑,助我上路,若是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秦日爰和陈小暖。大哥若是现在撇下不管我,我难受,想少了胳膊和腿。”   小暖的眼泪一滴滴落在赵书彦的手上,“我知道自己不嫁给你很自私,但我真的希望咱们还是朋友,可以一起做生意。”   赵书彦的心也被她哭软了,“其实我今天约你来,是打算用计夺回你的心的。甚至我已盘算着若你还是百般不肯,我便掳了你直奔远方,待生米煮成熟饭再带你回来。那时候你便是再恨我、怨我,以你的性格也很慢慢原谅我,真正成为我的妻。我已做好用一辈子的时间跟你耗了。”   “我每次想放你嫁人心就疼得厉害,我实在没办法眼睁睁看着这件事发生在我眼前,我却什么都不做,这不是我赵书彦没那么大度。”   “但是你今天这般推心置腹地说话,让我如何是好?”   小暖哭出了声,她觉得自己太丢人了,她用两只小手在脸上划拉半天也没用,干脆趴在桌上哇哇地哭了。   赵书彦的眼圈也红了,他嘶哑着问道,“陈小暖,你为什么就不能喜欢我赵书彦,偏要喜欢柴严晟?”   小暖哭得嗓音都哑了,“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偏偏喜欢上他。”   屋外守门的玄迩见有人这么大大方方地要跟主子抢女人,眼里就有了杀意,决定回头就把这姓赵的小子宰了以绝后患!   绿蝶扫了玄迩一眼,“主子从来不插手姑娘的事,都是让她自己做主。若是你敢让主子在姑娘面前失信,死的一定是你。”   玄迩皱起眉头,“你现在是谁的人?”   “姑娘的,主子把我给了姑娘,你也是。”绿蝶盯着玄迩道,“还有一点我要告诉你——凡事有个先来后到,姑娘手下所有人的规矩都由我教,你也不例外,若是你敢违反规矩,莫怪本姑娘手下无情。”   玄迩看着这跟个弱鸡似的小丫头,无语了。   屋内,赵书彦给小暖倒了热茶,劝道,“莫哭了,咱们从南部归来时不是已击掌为盟,在商场之上永远携手、不相互算计么?大哥怎么会说话不算数?不过是……有些不甘心罢了。”   小暖终于破涕为笑,“小暖失礼,让大哥见笑了。”   赵书彦再叹口气,“不过话先说好,自此至你成亲之日尚三载有余,若是柴严晟这段时间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便不嫁他,可好?”   “大哥放心,若是柴严晟敢对不起我,莫说没成亲的时候,便是成了亲我也会休了他!”小暖立刻道。   赵书彦手一抖,“休得了?”   “休得了!我一个人不成不是还有娘亲、师傅和大哥呢吗?”小暖道,“咱们这么多人,还斗不过他一?”   赵书彦心里顿时觉得舒服多了,“斗得过!若他敢做对不起你的事,愚兄便是拼死也要助你脱身!”   门外的玄迩转头再看绿蝶,绿蝶坦然道,“姑娘这话说得不对吗?男人做出对不起女人的事,留着干嘛?”   玄迩……   这丫头吃豹子胆长大的?   三爷知道姑娘是这么想的吗,知道自己送到姑娘身边的侍卫也是这么想的吗?   屋内二人之间的隔阂终于薄了一些。小暖心情舒畅许多,清了清嗓子问道,“大哥方才说那个胡秀才手里的银子算是我给的,这是怎么回事儿?”   赵书彦笑道,“那秀才叫胡永靖,家住青雨巷,有个待嫁的妹妹叫胡婻。”   小暖眼睛一转便明白了个中关系,忍不住笑了。   张三有两日前才到胡家下聘,把他与胡婻的亲事订了下来。为了这事儿信叔放了足足十挂一百响的鞭炮,摆了一天的宴席庆祝。张三有下聘的礼金,无论是他从绫罗霓裳拿的工钱还是锦绣布庄赚的钱,的确都是因她陈小暖才得的。   胡家得了张家的礼金才有钱赎回家传宝玉,张三有的钱是因自己才赚到手的。这么算来,这钱还真是自己给的。   “看来张三有为了娶胡婻,没少下血本。”那两块玉活当的银子也有一百五十两呢。不过张三有与胡婻兜兜转转终于订了下来,也算是天作的姻缘了。 第四三八章 德昭天下的秦安人   民间热热闹闹的亚岁后,惊心动魄的建隆帝祭天过去后十天,大封右金吾卫将士的圣旨和兵部赏封细册终于到了济县,百姓们拥挤在金吾卫军营外和衙门外的告示墙边看热闹。   论功行赏,自然是军功最大的右金吾卫大将军乌桓排在首位。乌桓被赐正二品辅国大将军封号,赐虎符掌右金吾卫二十万兵马,赐千里名驹,赐御弓铁箭……   下边是战死的右金吾卫壮武将军金不换,追封归德将军,赏金百两,荫其子金成辉任游击将军。   有人一个个地往下念着,两顿饭的功夫还没念完,众人也没了再听下去兴致,忽然有人问道,“武探花乌羽呢?”   众人沉默了半晌,然后认真找了半天,才在密密麻麻的名单中找到了乌羽:   前锋营副将乌羽,杀敌破百,封正五品宁远将军,赏金千两。   “武探花与乌桓大将军这封赏差了可不是一点半点呢。”人们小声议论道。   “他论功夫没乌大将军好,也没有斩杀郅乎支啊!”旁边的人道,“不过年纪轻轻的就能当上正五品将军,也算不错了吧?”   众人沉默了。哪个都晓得武官的品级不过是散官头衔说这好听的,能领多少兵才是硬拳头。乌羽只有封散官却没有言明领军多少,这算高吗?   “那啥,秦夫人一家呢?”忽然有人问道。   对啊!献棉衣有功的秦夫人一家赏了啥呢?众人往下看去,然后瞪大眼睛,同时“哇“了一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天承祥瑞,万民归心。登州济县秦氏女岚,感天恩,思报国,献一万一千件棉衣暖漠北将士之身,助漠北大捷。此举暖朕之心,此德堪称天下民妇之表率……为昭秦氏女之德、奖其功,封秦氏女岚为正六品安人,赐诰命服裳,赐金千两,赐京南五顷田庄一座。钦此。”   天呐!   跪在秦家村宅院内接旨的秦氏惊呆了,旁边跪着的村民呆了,陈祖谟则是被雷劈了。他完全听不懂圣旨上在说什么。诰命夫人?金千两?五顷田庄一个?秦氏干了什么,凭什么她能得到这些?!   “秦安人,接旨吧。”慈宁宫大太监安顺把圣旨念完,双手递给秦氏。   秦氏双手接了,僵硬地喊了声“民妇领旨谢恩,万岁万万岁”后,安顺尖着嗓子笑道,“您现在是六品安人,已不是民妇了。”   秦氏茫然,小暖在旁边提示道,“臣妇。”   秦氏赶忙道,“臣妇谢恩。”   “安人别急着起来,咱家这里还有一道圣旨。”安顺又取过一道圣旨,展开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民心安则天下安,而衣食者,乃民之本也。据秦安人之女所表,棉花易耕种亩产甚丰,能御寒,能敝体,乃佳种。若推而广之能令万民得其惠,天下共其乐。秦夫人当辅登州知府万伯庸,教民广植棉花,若明岁万亩良田共披白雪,朕定厚赏之。钦此。”   这个她喜欢!秦氏立刻大声道,“臣妇领旨,万岁万万岁。”   小暖翘起嘴角,没想到济县知县楼萧迁没抢到这个差事,而是被高他好几级的登州知府抢到了……牛,一个比一个牛!   小暖和小草刚把娘亲扶起来,村里人刚要过来恭贺,不想太监安顺又拿出一道旨意,朗声道,“懿旨到,秦安人领旨。”   众人……   得,再跪!   “奉天承运,太后诏曰:妇德立,则天下万子立,秦安人之佳德得圣人赞,当列于书为天下女子之表率。而今太平盛世能得一秦安人,哀家甚喜,故诏秦夫人携二女进宫共享除夕盛宴。钦此。”   安顺念完见秦氏等人傻呆呆地跪在地上,便笑道,“秦安人,接旨吧。”   秦氏吓得心都不会跳了,抬手接下懿旨,颤声道,“臣妇领旨,太后千岁千千岁。”   待秦氏起来后,太监一指身后的四辆马车,“车上都是太后赏赐给安人和二位姑娘的东西,太后和皇后因久居深宫,不晓得该赏些什么才能让安人觉得有用,便赐了书百部、绢十匹、炭一车并其他物品若干,安人看合不合用?”   秦氏感动不已,“贵人们实在是太客气了,只要是宫里赏赐出来的,对咱们来说都是能传家的宝贝。”   太监们呵呵笑了,这可真是大实话,也只有无知民妇才能说得这么直白。   翠巧赶忙道,“诸位大人远路奔波来这里报喜,实在是辛苦,快进屋吃杯茶、歇歇脚吧。”   这十几个太监和陪同前来的衙门的人也不客气,进屋坐下后开吃吃茶吃点心。坐于正位的安顺眼睛扫了一圈,问道,“安人家的大黄狗可在?”   秦氏赶忙回话,“因怕它惊了诸位大人,让人带着它避开了。”   慈眉善目的安顺笑出声,“咱家胆子还过得去,能否请夫人把它带来,给咱家瞧瞧?”   秦氏一慌,目光看向小暖。安顺立刻知道这个家应该是秦氏的大女儿做主的,这倒是有意思了。   小暖点头道,秦氏才道,“函昊去村南的树林把大黄找回来。”   王函昊去后,安顺让太监们把车上的东西往屋里搬,小草悄咪咪在姐姐耳边道,“姐,那马也是给咱们的?”   小暖……   耳尖的安顺听到了,笑呵呵地问道,“小姑娘想要马车?”   小草看姐姐没生气也没制止,便实话实说道,“爷爷,我们家有马车,您带来的拉车的马是御马吗?小草听说御马可厉害了呢。”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几个太监都笑了,这小丫头真是什么都不晓得,御马能随便拉车?安顺笑道,“御马都是精心喂养的名驹,这个不过是寻常的拉车马罢了。”   小草一脸失望。   秦氏赶忙道,“小女没见过世面,公公别见笑。”   安顺笑道,“这就是写了种棉花文章的小草姑娘吧?太后她老人家把小草姑娘的文章收在身边,时常拿出来看看,喜欢得很。”   小草立刻喜笑颜开,“那是小草写了后,云清先生帮忙修改过的。”   云清先生在这里的事儿安顺也晓得,他想多问些乐子好回去说给太后听,便继续问道,“小草姑娘见过御马?”   小草的眼睛都是亮的,“在城里见过晟王爷的马,可好看了,眼睛黑亮黑亮的,跟会说话一样!”(http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四三九章 大黄要入宫?   一秒记住【全本小说网 www.quanbenn.com】,免费全本小说!   那是自然!三皇子的马可是建隆帝亲赐的千里名驹。   安顺笑了,旁边的太监们都笑了,济县衙门陪着来宣旨的官员也赶紧笑了。   秦氏和小暖没在安顺身上感受到恶意,便没阻止小草。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到太监的秦氏和小暖,强忍着不往他的下巴上瞅,假装不在意他的嗓音,也面带微笑陪着。也只有小草没觉察出面前这个爷爷跟正常人有什么不同,一派自然。   安顺又问小草,“就算是御马通人性,但一般人也不难从马眼里看出什么,小草姑娘真有意思。”   小草却非常肯定地回答,“晟王爷的马能,我家大黄也能,还有好些狗也能,猫也能。”   这就是孩子,天真得很呢,太后就喜欢这样的。安顺含笑点头,真心不明白为啥陈祖谟会舍下这么可爱的孩子去娶郡王家的恶女,现在被连累的身败名裂,自作自受!   “公公,我家的狗回来了。”小暖回话,“这狗看着个头是大一些,但从没咬过人。”   安顺看着小草旁边的大黄狗点头,这个头比皇后娘娘养的狗儿小喜子可大多了,难怪能抓兔子、护主子。   “这狗叫大黄?”   “是。”   “大黄?”安顺对大黄招手,“过来,给咱家瞧瞧。”   小暖抽抽嘴角,这是叫狗呢?   大黄一歪狗脑袋,没动。   小草解释道,“大黄跟爷爷不熟,所以不过去。”   安顺从兜里掏出一块拳头大的肉干,“过来给你肉吃。”   大黄抬头看小暖,见小暖点了头,才走过去闻了闻,从安顺手里叼起肉回到小草身边,但并不吃。   还真是通人性,安顺好奇问道,“它为何不吃?”   小草转头闻了闻,“这肉是孜然花椒味儿的,大黄不喜欢。”   “哎呦!”安顺身后的一个小太监笑了,“跟皇后娘娘的小喜子一样挑嘴儿呢!”   安顺又问,“那它为何叼着不放?”   小暖一伸手,大黄立刻把肉放在她的手上。小草解释道,“大黄是怕放在地上被抢了,它待会儿要带出去喂别的狗。”   安顺兴趣盎然,“这狗还有狗朋友?”   “不是。”小草煞有介事地介绍,“大黄有好几个媳妇、好几窝孩子。”   众人……   “咱家还是第一次听说狗也有拖家带口的。它还要养家糊口?”安顺说完,一屋子太监笑得花枝乱颤。   小草摇头,“不用大黄养,大黄不喜欢吃的东西就拿去喂给它们,喜欢的不给。”   “原来是个不顾家的,这样的狗儿若换做人,算是负心汉了吧。”安顺身边的小太监又道。   “这话也不假。”安顺点头,“小草姑娘,你爹是负心汉吗?”   屋内的气氛为之紧张,众人屏息听着。   小草歪着小脑袋想了想,“云清先生和我娘都教过我和姐姐,子不言父过。就算我们是闺女,也不能说我爹的是非,那是不孝。”   小暖翘起嘴角,培训过的问答题,小草回答得一字不差,满分!   安顺点头,“安人教女有方。”   秦氏福了福身,还没说话,就见安顺忽然站起来,抄起茶杯狠狠摔在地上,剩下的几个太监也跟着咋呼,乱做一团。   与此同时,绿蝶、玄迩、贺风露和大黄立刻分作前后左右把秦氏母女护在中间,吓坏的秦氏本能地用胳膊抱住两个闺女,大黄也呲起獠牙。   太监们旁边的济县官员也吓了一跳,这是闹得哪一出?   小暖冷眼看着跟跳大神儿一样闹了一顿的太监们安静下来,皱起眉头。   安顺似是什么都没做过一样,又笑道,“不错,的确是条好狗。”   小暖更不悦了,合着他们闹这一出是为了试验大黄的反应?小暖拍了拍大黄的背,示意它安静,“安公公这是何意?”   安顺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太后娘娘有口谕,要秦安人进京时携家里的大黄狗同往。咱家见这狗凶猛,便想试试它会不会伤人,以免惊了宫里的娘娘和进宫拜见的贵人们,到时你们可吃最不起。”   “要带大黄一起见太后娘娘?”秦氏转头看着小暖。   她们若是进京,带着大黄是一定的,但让它进宫算怎么回事儿?大黄再通人性也是一条狗,万一它哪一点没做好被贵人们降罪打杀咋办?   小暖也有同样的忧虑,“安公公也见到了,我家这狗不只长得唬人,还护主得很,方才这一闹都要跳上去了,万一惊了贵人们……”   还不等小暖说完,安顺便地打断她,“无妨,咱家看它还有点眼力,到时栓根绳子拽着就是。咱家还要去下一家传旨,告辞。”   说完,安顺便带着人往外走,绿蝶和玄迩通时给安顺记了一笔,打算三爷回来后立刻去告状。   小暖收起一心的不悦,送着安顺往外走时,给他塞了个大红封,低声道,“我们母女久居乡野不懂宫里的规矩,到时还请公公多多提点。”   安顺捏着厚厚的红封笑得开心,“咱家看姑娘的规矩就学得很好,太后就喜欢有规矩的。”   待把人送出去后,看着一屋子的东西和桌子上的两道圣旨、一道懿旨,秦氏发起愁来,“小暖,这要咋办啊?”   小暖丝毫不乱,“进京的事儿咱们以后再商量,先把眼前的事儿做好。翠巧带人把东西分类存放好,着专人看管,不得有丝毫闪失;张冰准备放鞭炮,先迎乡亲们进来坐。”   一家人立刻动了起来,先冲进来的是秦三奶奶,然后是韩三胖和里正等人,跑进来的一帮孩子先是闹哄哄地捡拾地上没炸响的爆竹,然后又跟秦氏道喜讨糖吃。秦氏命人把预备好的糖块取出来给孩子们分了,又给大伙搬凳子倒茶。   来的人倒是比她们预计得要少一些。   里正秦德到小暖身边低声道,“那帮人到你爹家传旨,你二胖伯跟着去看了。”   小暖点头,这应该是太后有懿旨或口谕给柴玉媛。太后对已是罪臣之女的柴玉媛说什么呢?   [ ] 第四四零章 民妇已悔过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安顺看着几乎是匍匐在地的老妇、依旧潇洒风流的陈祖谟和胖得走了样,跪着都很是困难的柴玉媛,心中不免感慨。   鱼跃龙门、得天子钦点状元的陈祖谟,春风得意时娶了皇家女,本该飞黄腾达,却不想因为自己的前妻弃女和一条狗沦落至斯,不过他神色未散,精神尚在,也算是个心志坚定的;而承平王家纵横跋扈恶名满京城的三郡主柴玉媛,不过是几月不见竟像换了个人,变得如此不堪入目。   怀孕身体发胖的妇人安顺见过不知凡几,但容颜乃是妇人安身立命的本钱,所以她们一般都会悉心调养,不让自己的模样污了丈夫的眼睛,以免失去宠爱。   柴玉媛能变成这样,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因为她已自暴自弃;要么是完全对丈夫失去了爱慕之意。不管是哪个,都证明她现在过得不好。   安顺叹息一声,柴玉媛也算是他眼看着长大的,谁能想到皇家的金枝玉叶有朝一日会落到如此不堪的境地。   跪在地上膝盖都发凉发疼的皮氏听到这大人的叹息声,身体吓得哆嗦。陈祖谟眉目不改,已如精工之鸟的柴玉媛的心里也是一咯噔。   “陈柴氏,太后娘娘让咱家问你一句:你可知错?”安顺厉声问道。   柴玉媛抬臂双手交叠,勉强弯腰行礼,哽咽道,“民妇知错。”   “可有悔过?”   “民妇愧疚难安,日夜自省,已悔过。”柴玉媛说完,武婢托上四摞厚厚的《烈女传》和《孝经》。太后剥了柴玉媛的郡主身份后,令她闭门抄写《烈女传》和《孝经》百部悔过。柴玉媛这段时日都在闭门抄书中度过,痛苦无比。   安顺随意翻看,见字迹工整且是出自一个人的笔体,便笑了,“咱家来此之前,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曾言道:陈柴氏有过但腹中胎儿无过,二位娘娘要你好生养胎,以后做个贤妻良母,不得有片刻罔纵,不可坠了柴氏女的名声。”   便是这一句话,陈祖谟目中发光,柴玉媛失声痛哭,皮氏也吓得跟着哭起来。安顺做完太后吩咐的事,捡起柴玉媛抄写的两本书交给身后的太监,转身到门外看着跪在地上的一院子人,朗声道,“咱家出宫时,太后言道:柴氏女当谨言慎行,为大周女子之表率。太后娘娘还言道,陈柴氏失德是柴梓让夫妻教女不严之过,亦是哀家教导有失,还请济县父老念在柴玉媛年幼无知的份儿上,容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等着村里人给个回应的安顺,等了片刻见无人应声,心中嗤笑一声,继续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陈柴氏抄写的《烈女传》和《孝经》在此,在场的妇人皆可过来领一本回去日日诵读。太后言道:若我大周妇人皆能以经自照,遵守本分,便能安一户。一户安,则户户安,户户安则家族安,家族安则大周旺。”   安顺说完,又道,“这也是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的一番苦心,尔等当牢记。”   跪在地上的村里人面面相觑,这尖嗓子的太监啰里巴嗦地说了这一大堆扎得他们耳朵疼,不过他到底说了啥?   陪同而来的县尉张正荣咳嗽一声,简要道,“在场的妇人都过来领本书,这是宫里的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赏给你们的,让你们都做个好媳妇、好母亲。”   妇人们过来人人拿了一本随意捏在手里,又眼巴巴地看着安顺,宫里来的人,没赏赐给吗?   安顺扫了一眼那剩下的手抄书,吩咐道,“这些书张大人拿回去分了,莫枉费了二位娘娘的苦心。”   县尉立刻弯腰应是。   安顺大步出门要上车,却见云清先生从不远的茶宿里走出来,便赶忙含笑迎上去,“多日不见,先生返老还童,面色越发地好了,咱家真是羡慕得紧。”   云清先生拱手,“安公公安,劳烦公公回去替中和向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请安。”   “咱家出宫前,太后娘娘还念叨着说您在此一呆又是一年,真真是乐不思蜀了。娘娘说皇宫里那几个皮猴儿还等着您回去教他们读书呢。”安顺笑得一脸和气,云清先生乃是大学士,待在这穷乡僻野也着实是浪费了。   云清先生便是为了避开皇家纷争才躲到济县的,怎么可能回去!他含笑客气几句送了安顺上车,自在地转身回了茶宿。   韩二胖看着那尖下巴没胡子的老公公出了村,才甩着一身胖肉颠颠地跑到小暖家,挤开人群进屋捞了个座位开始吃茶聊天。   村里人此时都聚集到了小暖家里家外,今天秦氏被封了六品诰命,这是大喜事也是稀奇事。   女人得诰命,要么靠丈夫要么靠儿子,靠自己拿了诰命的,秦氏还是开天辟地头一份儿!说起来他们这些同村人都觉得打腰提气面上有光,没见坐在堂屋里的秦德笑得一张脸上都是牙?   秦家村出了个被皇上、太后下旨赞扬的秦安人,他这里正脸上有光;秦家村出了这样的秦家女,他这秦氏族长脸上更有光!   再看看屋里坐的秦三奶奶、韩二爷、韩二胖、韩三胖等跟小暖家交好的村里人,村里人羡慕得紧。秦氏和小暖素来大方,他们这帮人可都要跟着发达了!   “小草她外公秦三好呢?”村里有人点着脚找了一圈,秦二舅在城里的铺子忙活赶不回来,只有怀着身子的李氏坐在屋里吃点心,秦氏娘家的其他人一个没来。   “他们一家子哪敢出来,都躲着呢呗。”边上的人幸灾乐祸地道,“小草她娘被陈家赶出来后,秦三好两口子可没少难为她,现在哪有脸过来蹭光。”   “咋是被赶出来的?我姐是看出陈祖谟不是个东西,自己提出跟陈祖谟合离,带着孩子走出来的!”秦氏族人立刻更正村里人的说法。   “对,对,就是这么回事儿,看我这记性!”村里人赶忙跟着更新记忆,场面一派祥和。   这么多人在门口堵着也不是事儿,秦氏跟小暖商量后,到院子里跟大伙喊道,“我们一家能有今日,全赖大伙帮持,明天容我们准备一天,后天在家里摆流水席,大伙给个面子,有空的就过来吃顿饭,也沾点圣上和太后娘娘的喜气,来年大吉大利,大伙看这样成不?”   “成!”村里人齐声回答。又有不少秦韩两家的妇人蹭过来说了明后早点过来帮忙后,人群才渐渐散了。   屋内,韩二胖说完安顺在陈家说的话,然后疑惑地小暖,“太后这是啥意思?” 第四四一章 太后不喜欢咱们   对啊,那太监说了那么老大一堆,又送了书,到底是个啥意思?众人都看着这里最聪明的人小暖。   小暖笑眯眯的,“二胖伯觉得是什么意思?”   “这个……”韩二胖捏着双下巴看着他舅秦德,嘿嘿道,“太后这一手跟我舅差不多。我是我大舅的亲外甥,就算有啥毛病,他可以骂我也可以打我,但自己家孩子不能让别人欺负了去。祖谟媳妇怎么说也是皇家人,太后这是打了一巴掌,又给她撑腰,不让咱们欺负她呢吧?”   里正吓得一哆嗦,“乱说啥呢!我一个乡下穷老头,咋能跟太后娘娘比!”   “外甥还不想跟祖谟媳妇比嘞!”韩二胖解释道,“这不就是说事儿差不多嘛。”   “二哥现在可以跟她比了,比胖。”韩三胖插刀。   韩二胖一把核桃壳招呼过去,“找揍是不?咱别耍嘴皮子,有种带着你俩儿子一块儿上,老子一个打你们仨!”   里正也一把核桃壳砸在韩二胖头上,骂道,“张嘴老子闭嘴老子的,你是谁的老子?”   韩三胖幸灾乐祸地笑着,韩二胖捂着脑袋瞎呵呵,“顺嘴儿吐噜了……”   “老子叫你顺嘴儿,老子叫你顺嘴儿!”里正冲过去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拳头,“瞧这些日子把你能的,天老大你老二,我看秦家村都快装不下你了是不?小暖,以后别惯着他,让他吃吃瘪,他才知道啥叫怕,要不早晚咱们一村人都得给他祸祸了!”   “对,就是!”韩三胖立刻帮腔,乐得不行。   秦氏和李氏抿嘴儿笑,韩三奶奶乐得合不拢嘴,“打得好,该打!”   小暖看着这热闹,暗道这是哪儿跟个哪儿啊,不是说陈家的事儿么,怎么批判起村霸韩二胖了。   啥叫自己别惯着他?这话说得怪让人不好意思的。小暖挠挠头,“里正爷爷别生气,二胖伯脾气大嘴快,但心眼好着呢。二胖伯跟三胖叔感情真好,让小暖羡慕。”   “谁跟他关系好,他从小就揍我!”韩三胖嘀咕道。   韩二胖咧嘴傻笑,里正见两个外甥跟小暖关系这么好,心里像抹了蜜一样,舒坦啊——   “二胖伯分析得也有道理,不过皇家事儿不是咱们能随便议论的,传出去就会惹麻烦。”小暖认真道,“二胖伯,背后莫论人是非,否则惹了祸我可不帮你。”   韩二胖苦着脸,“那想说咋办?”   里正和韩三胖异口同声喊道,“憋着!”   韩三奶奶也劝道,“二胖啊,先生不是教过你,说是祸从口出眼多必失吗?”   韩二胖叹口气,憋着多难受啊,他就喜欢拉着一帮哥们儿弟兄在街边站着拉闲篇儿,高兴了就笑,不痛快了就骂,日子就该这样过,憋着多难受!   小暖还是乐呵呵的,“二胖伯知道背后莫论人是非是为啥不?”   韩二胖点头。   “因为背后议论人会遭人记恨,万一人家报复你咋办?”小暖解释道,“议论咱们村里的人没事儿,可到了更大的地方,管不住自己的嘴议论外人就不成了。你要是不小心说错话得罪了比自己厉害的人,就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小草补充道,“所以要想一直痛快,就得比所有人厉害!“   众人……   妹妹说得都是真理大实话,小暖笑道,“所以,做不到比所有人都厉害前,该忍着的时候就得忍着。”   韩二胖点头,“忍着,实在不行了捂在被窝里骂几句。”   小暖认真道,“圣上赐了我家一个五百亩的大庄子,大伙不想跟我们去京城转转?二胖伯要是管不住你的嘴,我们可不敢要你去。”   韩二胖立刻跳起来,“我去!我忍得住,啥也忍得住!”   众人听到去京城,话可就多了。   待大伙儿散了后,一直安静的李氏才壮着胆子问了一句,“姐,摆席面的时候,爹娘那里咋办?”   秦氏叹口气,“到时候我亲自去请,他们想过来就过来,不想过来就算了。”   李氏放了心,擦着眼泪念叨着,“这事儿真跟做梦一样啊,姐成了官夫人了……”   陈祖谟娶了郡主都没当上官,跟他合离的姐却当上官夫人了,这说起来,真跟戏本子一样。不对,比戏本子还精彩。李氏看着旁边不声不响站着的小暖,暗道这丫头咋就这么有能耐呢……   谁说不是跟做梦一样呢?   下午一波又一波的人前来道喜,直到掌灯十分才安静下来。   关了门后,秦氏累瘫在炕上,看着供桌上的圣旨又愁又喜,“明天人也少不了,后天还得摆席,进了腊月二十咱们就得准备着进京,累人啊……”   娘亲当了诰命夫人,济县有头有脸的人家都得过来道喜,明天的确人少不了。小暖爬过来帮娘亲按胳膊,宽慰道,“过几天就好了,他们知道娘不爱凑热闹,就不会上赶着给您送不痛快。”   娘亲是济县品级最高的官夫人,哪个敢给她送不痛快?小暖翘起嘴角,忙活了这么久,她终于能让娘和妹妹随心所欲地过日子了。   秦氏点头,“秦东家被圣上夸什么来着?瞧娘这脑子,听了好几遍都没记住。”   “仁商。”小暖对这个仁字满意极了。   大周虽不抑商,但商人的地位也在仕农工之下,还被冠以“奸商”的名头。秦日爰因献棉衣有功被建隆帝赞为“仁商”,有了这个赞誉称号,她以后做生意会顺当许多,起码官方不敢轻易给她添腻歪。   爽啊!   “小暖啊,你听到了不?”秦氏叹息一句。   “听到什么?”小暖回神问道。   “那太监临走之前说的话,他说太后最喜欢有规矩的人。”秦氏皱起眉头,“娘觉得,她一定不喜欢咱们一家子。”   “为啥?”小暖反问。   “因为咱们不守规矩啊。娘带着你们离开陈家还不把你们交给你爹养着;娘纵狗行凶,惹怒了你郡母,闹出这么大一出事儿;娘还跟你外婆断了母女关系,这在太后眼里这些都是不守规矩。”秦氏叹口气,“不管你郡母有多不好,人家也是姓柴的,太后娘娘能看咱们顺眼才怪。”   娘亲说得的确有道理,否则安顺也不会在给她们念了恩封后,马上去陈家斥问柴玉媛,然后在村里人面前口口声声地说她是柴家女,说要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可是,这又能如何?   小暖翘起嘴角,“娘,这大周最尊贵的人是谁?”   “那还用问,当然是万岁了。”   “万岁怎么夸您的?”小暖笑道,“他说娘的德行堪称天下民妇的表率,还封您为安人。圣上都这么说了,太后娘娘能说什么?让咱们去京城进宫吃年夜饭的,一定不是太后的意思,而是圣上的意思。他这么做是为了让天下人知道,皇家能与民同乐,能善待万民、善待有功之人。所以就算太后心里不喜欢咱们,她也得憋着!”   秦氏看着供桌上的圣旨,眼睛就亮了。太后再尊贵,也得听圣上的。不过,“小暖。”   “娘?”   “祸从口出。”   小暖……   [ ] 第四四二章 金簪金钿   小暖笑嘻嘻地搂住娘亲撒娇,“在小草面前,女儿为了不教坏她,还要顾忌一点儿;但在娘面前,女儿说什么就说什么。”   旁边一无所知的小草,微张着小嘴儿睡得香甜。秦氏笑着了,“也是,在娘面前,想说啥就说啥!不过这跟咱们想的不一样啊,不是说能在圣旨上夸两句就已经顶天了吗,咋还封了诰命呢,诰命真的这么好封?”   真正的原因不能讲给娘亲听,小暖怕挨揍。她只是问道,“当了诰命夫人,娘开心吗?”   “嗯。”秦氏翘起嘴角,“没跟你爹合离的时候,娘都没想过有朝一日能当上诰命夫人。”陈祖谟当上状元后刚,秦氏想了没几天就黄了。跟陈祖谟合离后跌落到山根底下的自己,眼看着陈祖谟爬上山顶登梯子伸手够天,又眼睁睁看着陈祖谟掉下来,然后,自己却爬了起来,当上了诰命夫人!   秦氏笑出声来,“秦安人,安人……安安稳稳、踏踏实实的,娘稀罕这个。我闺女比儿子能干,不用寒窗苦读二十年就能轻轻松松给娘挣了个诰命回来。”   那是因为你女儿走了狗屎运,让三爷看中了,要不然得费不少力气。小暖嘿嘿地笑,“娘要不要把诰命的衣裳穿上瞧瞧?”   “好!”秦氏立刻来了兴致,爬起来打开炕柜门把衣裳小心翼翼地拿出来摸着,然后失望了,“这的确是锦缎,不过料子还没咱们绫罗坊的好,绣活也没咱们的绣娘的好。”   小暖笑躺在炕上。好,谁让她家是开绸缎庄的呢,娘的眼睛被她养叼了。   为了穿诰命服,娘俩愣是折腾了半天。先是素青色单衣,再外穿青色大袖连裳,然后是藏青色敝膝,乌角带,同色革带、鞋袜。   秦氏在炕上转了一圈,又跳下炕下揽铜镜自照,左顾右盼着欣喜得像个孩子,“好看吗?”   小暖眼睛也闪亮亮的,“娘这样穿真好看。”   “头发一定不是这样子的。”秦氏摆弄自己的脑袋,“要戴金钗?”   “要带两博鬓,冠花钗五树和五支金钿。”这是绿蝶跟小暖讲的,“咱们明天就去买金钗、金钿!”   富贵人家便是再有钱也不能随便用纯金饰物,有官职了才可以,现在娘亲可以了,小暖真的很开心。这是对她努力了这么久的肯定。   秦氏心疼钱,“这么多啊?”   “可不只是十个,贵夫人们每次出门脑袋上戴的钿钗不能跟上次一模一样,否则就让瞧不起的。”小暖笑眯眯地帮娘亲脱衣裳。   “娘又不是贵夫人,买几个不失规矩就成。”秦氏不在乎这些,“瞧不起就瞧不起,咱自己瞧得起自己就行了,比吃比穿不如比本事,她们能有娘本事大,生出你这么有能耐的闺女来?”   这话太提气了!小暖用力点头,“娘说的对。”   虽说这衣裳质地不是衣柜里最好的,但秦氏还是仔细叠好才收进柜子里,然后又满意地看了几眼,“过年祭祖的时候,娘就要穿这个了。”   “祭祖咱们赶不上了?”祭祖都是在大年三十,她们那天都该在京城了。   秦氏点了点女儿的脑袋,“傻了!咱们要走,祭祖当然要提前了。娘是咱们秦家第一个有诰命的,当然要给列祖列宗看一看。”   小暖眼睛一亮,“娘说得对。”   咋感觉娘当了诰命夫人之后,脑袋比以前好用了呢?这是因为娘今天接了两道圣旨,心里有底气了呢。小暖非常开心,觉得自己离着目标近了一点点。   秦氏看着看着,却忽然沮丧地低下头。   小暖一看就知道娘亲想起了──自然是她外公一家。若是没前边那一出出的事儿,今天到她家来的就不只是秦大舅和秦二舅了,外公外婆该在大堂坐着笑才是。   他们现在没机会了!   以他们一家的性子,现在怕是要悔青肠子了,不对,以他们的性子,该是气炸了?   还真让她猜对了。   秦大舅一家和秦三好老两口坐在屋里吃饭,气氛十分地压抑。   “这秦日爰真是个孬种!地是他的,种子是他的,种棉花的人是他找的,凭啥最后种出棉花、制出棉衣的功劳劝会算在大妹头上?”张氏气哼哼地坐在冷飕飕的屋子里,抱怨道,“爹娘是没去,大妹家里的好东西都数不过来了,一堆堆地放着!她给爹娘送过来一跟毛没有?没有!她这样的居然还有德行?有个鬼!”   “啪!”秦大舅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吓得张氏一下就跳起来,“你整啥呢?”   “不想死的就别乱说,说大妹有德行的是万岁,你要不服就滚铁定爬杖子告御状去!”秦大舅把一腔的怒火都撒子媳妇脑袋上,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顿臭骂,“都怪你!闲着没事儿净瞎出主意,要不是越折腾越僵,咱们跟大妹也闹不到这一步!”   “咋现在就全赖我了……”张氏嘟囔一句,缩在凳子上不吭声了。   秦大郎最看不得这样粗鄙的场面,干脆放下碗筷回他的东厢房挑灯读书,秦大妮儿看了他一眼,幸灾乐祸地笑着。   被圣上割了状元名头的失德状元的入门弟子,真不知道他还有什么脸端着臭架子吃饭不干活!   秦大舅又劝道,“爹娘,后天大妹摆席面,一定会让小暖或小草过来请你二老去吃席,你们可得去啊!”   “我不去!”白氏冷声道,“你们谁愿意去谁去,我老婆子可不拿自己的热脸去贴她家的冷屁|股,我跟她们一点关系没有!我老婆子就在家吃糠咽菜,也不去受那个气,丢人!”   您倒是想受,人家还不让你受嘞。张氏撇撇嘴冷哼一声,死要面子的老太婆,“娘不去,媳妇就带着仨孩子去了?”   “去,去,去!”白氏冷着脸进了里屋。   秦大舅又看着他爹,“娘不去您可得去啊,您要是也不去,咱们一家子日后在村里就没立足的地儿了。”   秦三好冷哼一声,“不是还有正田,怕什么?”   “我的亲爹嘞!”秦大舅急得跳脚,“二弟打娘肚子里就跟大妹在一块,他能跟咱一条心?您不去村里人就真以为咱们跟大妹是两条道儿上的人了!”   秦三好皱眉不说话。   “爹就为了儿和两个孙子也转一圈,成不?”秦大舅劝着。   秦三好冷哼一声,转身也了屋子。   张氏眼珠子一转,高声道,“三郎啊,明天要拉着你爷爷一起去你大姑家吃肉,知道不?”   秦三郎拉长声道,“知道——”   秦大妮儿嘴撅老高,“娘,我穿啥衣裳过去,去年的新衣裳都短了。”   “短了放开一截不就行了!”张氏顺嘴道。   秦大妮儿撅起嘴,“赵少爷一定也去,我才不要穿放开袖子裤腿儿的衣裳!”   张氏眼睛一亮,“他爹,小暖看模样是要跟秦日爰在一块了。咱们跟她大姑套套近乎,没准儿真能把大妮儿和赵书彦的亲事给闹成了!”   [ ] 第四四三章 各怀诡计   她和赵书彦的亲事?!   秦大妮儿跳起来抓住她娘的胳膊,“真的?”   秦大舅瞪了闺女一眼,“什么真的假的,才多大就想着嫁人,洗碗去!”   秦大妮儿撅起嘴,心不甘情不愿地收拾碗筷。   张氏则拉着丈夫进了西里间,“他爹,现在可着整个济县划拉,除了金吾卫里的那些将军夫人们,咱大妹是济县夫人们中诰命里最高的,而且她还是受了圣上亲口嘉奖,还要进京进皇宫去跟太后一起吃年夜饭的诰命夫人。这可是天大的脸面!”   屁话,谁不知道!秦大舅酸酸地斜了媳妇一眼,张氏立刻接着说道,“要是……大妹带着咱家大妮儿和大郎一起去呢?”   秦大舅的眼睛亮了又暗,“她们要带,也是带二妮儿和二郎!”二弟和大妹一家走的多近乎!他真是瞎了眼了,当初咋就觉得陈祖谟那呆子能成事儿呢!   “她们不带,咱不能愣塞吗?”张氏眼珠子精明地打着转儿,“哪怕就是跟她们去京城不进宫,咱们家大妮儿和大郎也能镀一身金色儿回来。”   “大妹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她耳根子软着呢,只要咱死乞白赖地求她,她抹不开面子就得不带!她开儿口,小暖能硬拦着?”张氏嘿嘿笑着,“等从京城回来,咱家大妮儿就算是不能嫁给赵书彦,随便找个大户总不难吧?咱家大郎有这么个肯帮衬他的大姑,还愁找不到好媳妇?”   秦大舅躺在炕上不说话,张氏把三郎抱到炕上,又给丈夫脱了鞋袜,才爬上炕挨着他问道,“他爹,你说是不?”   秦大舅愣了一会儿,却说,“大妹的命就是好。”   “她命好个鬼!命好能没儿子?诰命咋了,百年后不还是连个烧纸扛幡的都没有!”张氏顺嘴损了几句,然后眼珠子一转,忽然一巴掌猛拍在丈夫的胳膊上,“他爹!”   “干啥一惊一乍的!”秦大舅吓了一跳,瞪眼把张氏抡到一边儿。   张氏又爬过来拉着丈夫的胳膊,急促道,“大妹没儿子,要是她过继一个儿子呢?”   秦大舅翻了个身,“她有小暖那么精明的闺女,怎么还可能过继儿子?你别瞎琢磨又出损主意,我的儿子可不给她当继子,再说……大妹也看不上大郎和三郎。”   张氏神秘兮兮地凑到丈夫耳边,“我也舍不得,不是咱还有二弟妹肚子里那个吗?”   秦大舅顿了顿,“你是说……”   张氏胸有成竹,“二弟跟大妹的关系多好,他能眼看着大妹没儿子养老送终?只要你和咱爹去跟他商量,这事儿没准就能成。到时候大妹的家业就是咱侄子的,咱们那孩子弄好关系,等小暖小草嫁了人,还能没咱们一份儿?”   秦大舅被媳妇说动心了,“不过那也得等二弟妹生出儿子来才成。”   “你放心,弟妹这胎准是儿子!”张氏笃定道,秦三奶奶等人早就念叨了多少遍了,肯定跑不了,“这事儿咱们得好好地合计合计……”   他们这里合计着,陈家人也在合计着。   陈祖谟躺在暖和的炕上,眼前全是今天发生的一幕幕。秦氏领了一道又一道的圣旨,秦氏接了一件又一件的封赏,秦家门庭若市,他却陪着柴玉媛跪在地上,被一个阉人斥责!   陈祖谟翻身背对着柴玉媛,六品诰命,那蠢妇竟成了妇德可彰天下的六品诰命!   天地不仁,真是都瞎了眼!她有德,那跟她合离了的自己又算什么?有眼无珠吗,笑柄吗?   陈祖谟又开始肝疼,他觉得自己的肝一定要坏了。   “夫君……”身后的柴玉媛娇滴滴地唤道。   陈祖谟听了心烦,但还是坐起来,温柔问道,“腿又抽筋儿了?”   柴玉媛心里柔成了水,轻轻拉住他的衣袖,“是玉媛有事儿要与夫君商量,夫君来。”   陈祖谟顺从地躺下,柴玉媛立刻把脑袋放在陈祖谟的肩上,陈祖谟觉得肩膀被压得发疼,她真是越来越重了……   “不管圣上因何让小暖三人进京,但有一点却是没跑的──太后娘娘一定会给小暖做媒!”柴玉媛虽然不甘心,但还是非常笃定地道,“给人做媒是太后娘娘最大的喜好,小暖没定亲,到年就十四了,不正是说亲的好岁数?夫君想,能入太后眼的男子,能是一般人?到时候太后随便提一个,就是小暖的大造化!”   陈祖谟眉头慢慢皱起,便听柴玉媛又低声道,“虽然小暖没什么规矩,但模样还算过得去,她心眼也多,只要她愿意一定能拢住男人的心,到那时……”   到那时,她更不会把他陈祖谟放在眼里!以前他觉得小暖配不上秦日爰,但依现在的局势倒是秦日爰配不上小暖了。秦氏一定会求太后给小暖做媒,让她嫁入勋贵之家!到时她们一家在京城就会有立足之地!   世人都知道小暖跟她爹关系不好,所以无论小暖嫁谁他都一点好处也捞不到!肝疼的陈祖谟眉头越皱越紧,“依媛儿之见,此时该如何是好?”   “小暖母女因献棉衣得天子赏,娶了小暖这个民女就能讨好圣上,传为一段佳话。夫君,媛儿敢跟你打赌,现在京中想求娶小暖为妻的,一定不在少数,特别是那些儿子多的人家!”柴玉媛说得咬牙切齿。   “所以,与其便宜他们,还不如让小暖帮咱们谋点好处。”   陈祖谟眯起眼睛,“你是说……昌王?”   “不错!”果然是夫妻,她一点夫君便通了,“昌王现在失了盛宠,如果咱们献计让他得娶小暖侧妃……”   “不可能!”陈祖谟摇头,“昌王就算最近失了盛宠也是皇长子,他身份尊贵无比,小暖高攀不上的。”   “夫君怎么就忘了呢?小暖母子跟乌羽交好,我爹送信来不是说了,乌羽可是真真正正的乌家人!”柴玉媛道,“小暖跟乌羽交好就是交好了乌家、交好了风光无两的右金吾卫大将军。大皇子娶小暖,百利而无一害!”   乌羽是去世的长公主之子的事儿,确实够让人意外,细思却又觉得理所当然,乌家对建隆帝一定积怨甚深。若是大皇子打算以武力谋位……陈祖谟越想越觉得柴玉媛的主意甚好!   “这件事若是成了,夫君何愁没好前程?”柴玉媛伸出浮肿的手,拉着丈夫的手放在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上,“便是不成,咱们又有何损失?”   摸着妻子的肚子,隔着层层帐幔,陈祖谟盯着朦胧的烛火,目光渐渐坚定,“媛儿言之有理,为夫这就去给昌王写封密信。”   [ ] 第四四四章 眼呢,脸呢?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花钗长什么样?   花钗就是一种簪子,它是簪首有精美花卉、禽鸟纹样装饰的两股发簪。花钗成双,一对花钗是纹样相同的两只,簪戴时分左右相对地插在发髻上,美不胜收。   小暖取了一对金钗插在娘亲两侧的发髻里,左看右看,满意极了。   “燕子的,好看!”小草拍着小手捧场。   “汪!”大黄立刻附议。   “这是彩燕钗,就是庆新春时戴的。前朝大诗人……”本想卖弄学问的店掌柜居然想不起大诗人的名字了,顿了顿才道,“诗云:‘彩燕表年春’,好兆头!”   说完还点了点头,“好兆头!”   小暖忍不住地笑。   秦氏左右转着脑袋看,“这钗会不会太大了?”   家里最见多识广的翠巧也犹豫了。她见过的官家夫人有几个,可没见过人家穿诰命服戴花钗金钿,不行,夫人是命妇了,她得找人取取经,得尽快把命妇的装束闹明白。   店掌柜见秦氏嫌彩燕钗个大,赶忙取出一对小金钗献宝,“夫人看这对迦陵频伽花鸟金钗如何?”   这对小巧精致的花钗很合秦氏的眼缘,便接过来在头上比划着。   店掌柜眉开眼笑地介绍,“这花钗上是佛家的极乐妙音鸟,取吉祥如意的意思,这花钗……”   还不等店家说话,秦氏和小草异口同声道,“不要这个。”   小草歪着小脑袋问道,“有没有道姑戴的花钗?”   道姑戴花钗?店掌柜蒙圈了。   “娘喜欢就带收着,佛道又有什么关系,咱想戴就戴。”小暖劝道,不能因为她是道家弟子,所以娘和妹妹就不能戴佛家寓意的漂亮花鸟簪了。   秦氏坚决摇头。   首饰楼的掌柜这才明白过来,暗恼自己咋就忘了秦安人家的大姑娘是道门俗家笛子了,赶忙找出一对福禄寿喜花钗,“夫人看这对步摇花钗如何,这个可是今年京里最流行的款式……”   在店家的极力推荐下,小暖一家买了两对花钗,金钿却一个没买着。   济县再繁华也是个县城,这里的首饰迎合的是本地人品味,鎏金要亮,宝石要大要显眼,说白了就是有一股子暴发户的气息。   小暖觉得这不是娘能戴着去见太后的头饰,娘要戴的是合身份又不张扬的东西。这就得好好选了,小暖扫了扫身后的道姑贺风露,打手绿蝶和玄迩,决定还是找玄其帮忙更靠谱些。   秦氏安慰两个闺女,“时候还长着呢,咱们去京城过好几个镇子,再挑;一路挑不到,就到京城再挑,现在有这两对花钗够娘祭祖的时候戴就成了。”   小草乖乖点头,“好——”   简直太乖了!   秦氏和小暖一对眼神儿,原本的行程全部取消,“咱们去青鱼湖钓鱼?”   本以为会欢呼的小草却懂事地摇头,“不去钓鱼,陪娘买金花。”   秦氏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小暖笑着压了压小草脑袋上的兔毛小帽子,“钓鱼买东西,两不误。”   翠巧立刻道,“奴婢去把剩下的几家首饰楼转一转,花钗有了,金钿怎么也得买一对,坠宝石的耳珰再来一对?”   虽然不晓得命妇该戴什么,但配那两对花钗的金钿和耳饰,翠巧还是会挑的。   秦氏从钱袋里掏出几张银票,“我的东西不急着买,让函昊跟你一起去,你俩成亲的首饰还没买齐呢,年底新款式多,多转转。”   翠巧的脸羞红,旁边的王函昊也闹了个大红脸。   看着这一对的背影,秦氏满眼的欣慰,然后目光落在同样满脸欣慰的小暖身上,秦氏叹了口气,自己成了六品夫人,小暖又看不上赵书彦和秦三,这女婿还得再挑,愁人呐!   一家人乘车到了冷风飕飕的青鱼湖边时,张冰已在雅声水榭内包好了临水的雅间。小草飞进雅间推开临水的窗户,低头看着下面结了冰湖面欢呼。   秦氏稳住她的小身子,小暖问道,“就这儿?”   “好!”小草指着水面,“姐,砸洞!”   望着厚厚的冰面,小暖抽了抽嘴角,“绿蝶,砸洞!”   绿蝶觉得自己没这个本事儿,便扫了一眼等着看戏的贺风露和玄迩,吩咐道,“我没带合适的家伙,齐嫂,劳烦你砸俩钓鱼洞!”   这丫头……玄迩转身用铁夹从屋内的炭火盆里取了两块烧红的炭,探身倒挂金钩地把炭放在冰面上,又挺身返回屋中。   这一招真是太帅了!   秦氏母女看得眼睛闪亮亮,贺风露挑挑眉,这新来的真爱出风头,不过也有两下子。   待冰洞做好后,两根挂上鱼饵的鱼竿探入冰洞中,剩下的便是等待了。小草托着小腮帮看着一动不动的鱼竿嘟囔道,“没有赵大哥家的池塘里好钓。”   赵家的小池塘里养了很多观赏用的傻肥大鲤鱼,当然比湖里的贼鱼好钓。小暖懒洋洋地拍了拍炭火盆边的大黄,“大黄去把冰层抓破,进水抓两条鱼吃啊?”   见水怂的大黄耳朵一耷拉,闭上眼睛假装没听见,小暖哈哈大笑。   “师姑,陈家来人了。”北窗边的贺风露说道。   小暖一家转头看对面北窗外经过的两辆骚包马车,一看就知道是柴玉媛的。   “她这是搬回湖边的院子里?”秦氏低声问道。   “太后让她闭门抄书思过,昨天安公公收了她抄的《孝经》和《烈女传》,这闭门思过也算结束了?”小暖捏着小下巴。   “快生了吧?”秦氏又问。   绿蝶回话,“快了,腊月二十前后。”   秦氏叹息道,“日子过得真快。”   一转眼,柴玉媛都要给陈祖谟生孩子了。   “汪,汪!“大黄忽然叫起来,一群人回头见大黄正趴在南边的窗户上用脚扒拉钓鱼竿。   “有鱼上钩了?”绿蝶跑过去拉起钓鱼竿,却见鱼饵没了。   “鱼跑了……”小草失望极了。   “汪,汪!”大黄忽又跑到北边的窗户叫起来。众人回头,恰与挑起车帘向外看的柴玉媛撞了个脸对脸后。   小草张大嘴巴,小暖睁大眼睛,秦氏掩不住一脸的惊讶。   柴玉媛笑了笑,然后摔上车帘,咒骂一句,“晦气!”   湖边水榭内,小草头左转,“娘……”   “嗯。”   头右转,“姐?”   “嗯。”   “你们看到郡母的眼睛了吗,她的眼睛呢?”   秦氏……   小暖拍了拍妹妹的小肩膀,“胖没了。”   小草皱起小眉头,“小草回去要告诉二胖伯,他现在终于不是全村最胖的那一个了。”   小暖抖了抖肩膀,忍住没笑。大黄忽然提提鼻子,汪汪叫着跑了出去。 第四四五章 小暖出手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见大黄这反常的模样,小草的眼睛笑成了月牙儿,“一定是玄大哥。”   玄其?   小暖把苦笑压在心底,隔窗果然见玄其骑着马从湖边经过。   大黄奔过去后,小暖看着玄其翻身下马与大黄很是亲热地交流了几句后,又冲着水榭这边抱了抱拳,才翻身上马离去。   大黄回来时尾巴摇得那叫一个欢快,小暖拍了拍大黄的背,一时不晓得该说什么。暗中窥探她们的人迟迟没有动手,在玄迩来了后这些人不见了踪迹,但这不代表他们没有在暗中监视自己。所以小暖最近行动很是谨慎,不止断了与三爷的书信联系,连与秦三、玄其等人之间的联系也砍断了,只规规矩矩地在娘亲身边当着农家女。   玄其也明白小暖的意思,最近也从不主动跟小暖联系。   但哪个能想到想到他在这里经过,会被大黄发现呢?见大黄欢天喜地地奔过来,玄其根本就无法假装不认识它。   因为在玄其心里,大黄是很重要的朋友。与大黄分别后,玄其跟小暖想着同一件事——万一暗中埋伏的是建隆帝的人,他要怎么解释自己跟大黄很熟的事。   实话实说也可以,想到自己与大黄从破庙相遇这一年多来的点点滴滴,玄其咧开嘴笑了。   哪个能想到,他玄其有朝一日会有个狗友?   “姑娘,钓到鱼了。”小暖正想着后晌的安排时,玄迩已钓上一条巴掌大的鲫鱼,小草立刻被吸引了过去。   钓到第一条,第二条很快就上钩了,然后一条接一条地钓了七八条鱼上来后,小草也过够了瘾,一家人回到秦家村。   因为第二天要摆流水席,这天后晌要准备硬菜。买来的肘子、鸡、鸭、鱼等已经由村里过来帮忙的妇人们清洗干净,专门请来串村给红白喜事做菜的厨子开始或蒸或炖。妇人们坐着聊天,小孩子跑来跑去地热闹着,肉香味儿吸引来的狗们畏惧这家里的大黄,只在门外偶尔探探头想沾点肉腥,也会被大黄汪汪叫着撵出去好远。   眼见着大黄追着狗儿跑了个没影儿,坐在院子里晒着大太阳的秦三奶奶乐呵呵地笑着,“真热闹啊,等咱们小暖娶女婿时,场面也该这样热闹才好。”   端着个猪头从厨房出来的小暖差点把猪肉扔在地上。正在收拾桌椅的韩三胖握着锯子哈哈大笑,“三婶儿快别说了,看把小暖吓的。”   韩三奶奶依旧笑眯眯的,“咱小暖可不是一般的闺女,才不会扭扭捏捏的嘞。小暖跟奶奶说,想要个啥样的女婿,奶奶给你串村儿找去!”   众人都看过来,屋里商量事情的秦氏、秦二舅和里正也都带笑望过来,只大舅母张氏冷哼一声,暗自不屑着。   小暖嘿嘿笑,她的女婿的条件要是说出来,得把大伙吓趴下……   张冰进来回话,“姑娘,秦东家来了。”   看着迈步进来的浓眉大眼、青丝如墨的少年郎,众人的眼光亮晶晶的。特别是看到他两眼发亮地走到小暖面前时,众人的眼睛立刻变得火辣辣的。   小暖见娘亲都笑得那么开心,就是一脸的黑线。   被众人看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的秦三无辜地望向绿蝶,却被绿蝶狠狠地瞪了。   他委屈地整整袖子,不晓得自己又做错了啥,不是姑娘叫他来的吗?   表面上,秦日爰是东家,是主子。小暖给秦三见礼,秦氏也走出来给秦三见礼,小草一帮小家伙围上来见礼。   秦三端着秦日爰的架子应酬一番后,含笑道,“秦某此来一为贺秦夫人封诰命之喜;二是想请小暖姑娘去一趟织布行,工匠新造出来的织布机有几个地方总不丁对,需要姑娘帮忙调试一番。”   “啥?连鞋子都做不好的小暖咋可能会摆弄织布机?”张氏惊讶地问道。   院里没人搭理她,张氏讪讪地后退一步,暗自埋怨自己嘴快。   “多谢东家。”秦氏含笑点头,“小暖随着东家去看看能帮上忙不。”   “是。”小暖回屋取斗篷时,小草跑过来担忧问道,“姐,你去干啥?”   这孩子比娘亲还敏感呢,已经看出不对劲儿了。小暖倾身,“姐跟东家出去干点儿事,一会儿就回来。姐和大黄都不在,这里就交给你了,能照顾好家和娘吗?”   小草立刻握紧手里跟她一样高的小木棍,“能!”   小暖欣慰地拍了拍妹妹的肩膀,“好!别跟娘说,免得她担心。”   待小暖带着绿蝶、贺风露上马车后,晃晃悠悠地出了秦家村,若是有心人,就会发现那个小暖刚买的齐嫂也不在,大黄也不在,家里只剩张冰和王函昊守守护。   看起来很不靠谱。   马车上,贺风露低声再次叮嘱绿蝶,“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儿,你都不许离开姑娘半步。”   绿蝶回答的干脆,“绿蝶就是粉身碎骨,也不会让人伤到姑娘一根寒毛!”   小暖瞪起眼睛小声道,“粉什么身碎什么骨!要的是对方粉身碎骨,听到没有?”   绿蝶立刻点头,“是!”   师姑虽然没有功夫,可这气势跟师祖真是一样一样的,贺风嘴角微微翘起。   骑马的秦三带着小暖晃悠悠地进了织布行转了一圈后,小暖的马车出了织布行直奔城西而去,待走了一段后,路上的行人几乎绝迹。   腊月的风呼呼的刮,小暖倾耳听着,“可有人跟着?”   贺风露摇头,“五丈以内并无异常。”   马车晃悠悠地到了山脚下,小暖下车后高一脚浅一脚地到了树林中的小茅屋前,紧张地左顾右看,绿蝶和贺风露检查一番,贺风露留在门外,绿蝶跟着她进了茅屋。   远处山头上几乎与山雪融为一体的一个人看到这一幕,飞身离去。   这屋内简直是冷透了!小暖裹紧斗篷命绿蝶生火,暗道待会儿一定要把这笔债讨回来!   约过了半个时辰,又有一个马车停在山脚下,马车上的人待了片刻确认安全后才裹紧皮裘压低帽子跳下马车,急匆匆往山坡茅屋而去。   贺风露向着来人拱了拱手,推开门请他进去,又关上门继续放风。   这间毫不起眼的,孤零零的茅屋,此时显得格外神秘、诱人。   暗中埋伏的人忍不住了。跟了这么多天终于抓到陈家小妮子不对劲儿的地方,一定要听听屋里的人在说什么。   迎着风放了迷烟,一会儿见门口的女人晃了晃脑袋,然后身体也跟着打了打晃后,暗中的两人对对眼神儿,分左右偷偷靠近茅屋。   哪知他们刚靠近到一半时,地上看似毫无异样的地面中忽然窜出两个人影,四人立刻缠斗在一处。   屋内围着柴火吃烤鸡的小暖与师无咎都露出笑意,鱼儿上钩了! 第四四六章 捉了活的   至于什么叫高手之间的比斗小暖不懂也看不明白,她吃了一个鸡腿后,见绿蝶松开紧握的拳头露出笑容,便问道“抓住了?”   “是!过来的两人皆被擒获。”绿蝶放下心中的一块石头,“剩下的一个正在追捕中。”   那就要看玄迩和大黄的了,小暖擦擦嘴巴,“师傅?”   师无咎啃着鸡翅膀含糊道,“带进来看看!”   绿蝶打开破木门,两个狼狈的家伙被小暖大师兄派过来的高手押进来,小暖抬头仔细打量他们片刻,才问道,“你们是谁,为何跟着本姑娘?”   两人沉默,大有死不开口的架势。   小暖冷笑一声,“别以为本姑娘不知道,你们是想抢圣上赏我家的金子!”   她这是怎么知道的?两人忍不住嘴角抽搐了几下,明显的不认同,不过还是没有开口。   “绿蝶!”   “是!”绿蝶上前吩咐道,“搜身!”   两人被搜了两遍,除了一把匕首和几两碎银子和几个铜板外,身上连张纸片也没有。   “看吧,我就知道是因为穷!”小暖冷哼一声,不再说话。师无咎边吃鸡,边用目光在这两人的身上搜罗。   过了一会儿,玄迩押着一个人回来了,屋内的两个见到被押进来的这个兄弟心中微妙难言。因他们这兄弟身上的衣裳被撕成一条条的,这是狗干的?   跟进来的大黄跑到小暖身边邀功,小暖撕下一块烤肉递过去,“干得好!”   大黄立刻欢快啃肉。   小暖又照例审了这个新捉的家伙一番,还是一无所获后,她怒道,“把他们捆结实了,带到衙门去!”   ……   三贼瞠目结舌,玄迩在内的三个捉贼人愣了,师无咎肩膀笑得发抖,贺风露一脸平静,绿蝶则瞪起眼睛执行主子的命令,“捆了,押走!”   三贼被捆还是有些莫名其妙,按说小暖抓到他们应交给师无咎等人严加审讯,搞清楚他们的来路才对,押送到衙门是什么套路?   知县楼萧迁也摸不清小暖的套路,惊讶看着两个衣着还算完好根本不像缺钱的“贼人”,再次问小暖,“他们抢你的钱?”   小暖煞有介事地道,“大人容禀,民女觉得他们是来抢钱的,要不他们跟着民女做什么?”   “陈姑娘言之有理。”楼萧迁压住一肚子牢骚拍响惊堂木,喝问道,“尔等是何人?”   这三人中那个被大黄撕了裤腿的家伙回话,“回大人话,我三人是赶路至此,疲乏劳顿打算在茅屋中歇息,不知这位姑娘为何忽然捉住我等却反咬一口说我等行凶,请大人为我等做主。”   楼萧迁才不信哪个赶路的会赶到山中的半山坡的,四处漏风的茅屋里去歇脚,怒问道,“尔等从何处而来,又要去往何处?”   这破裤腿的家伙又回话,“回大人,我等从京城来的,到河间去生意路过此处,连县城都没进,真不晓得这位姑娘家被赏了金子。”   骗鬼呢!被人捉拿到大堂上还不慌不忙的,说话条理清晰,这怎可能是一般的行商!楼萧迁低头暗自琢磨着这三人的来路。   若小暖一家刚被建隆帝封赏了就在自己的治下出了事儿,就是自己的错。所以不管这些人是什么来路,都是要跟他楼萧迁过不去!该怎么办呢,他们背后的主子自己惹得起还是惹不起?看这三人的脸色,似乎自己是惹不起的……   “大人?”小暖行礼。   楼萧迁回神,和颜悦色地道,“陈姑娘有话请讲。”   “是。”小暖转头问身边的贼们,“你们去河间做什么买卖?”   “买卖驴肉。”破裤腿贼人坦然道。   “你们说此路我们这里过没进县城,是在说谎!”小暖大声道,“大人,他们武功极高,我师傅动用了师门三个高手才将他们拿住,试问这样的人怎么会跑去贩卖驴肉为生?”   还不待这三人狡辩,小暖接着道,“第二,他们说没进过县城。民女却在城中见过他们!今日早间民女陪着母亲去首饰楼时,这个人。”   小暖用手一指其中最矮小的一个,“就在首饰楼门口的馄饨摊的桌子上坐着吃馄饨,他还不小心弄撒了碗;他旁边这个,民女陪着妹妹去青鱼湖捉鱼时,他就湖边水榭里坐着吃茶。大人若不信,可叫传馄饨摊的摊主和水榭的掌柜、伙计前来辨认。”   小暖缓缓道,“若是摊主和掌柜的不认出他们,民女还可以指认他们前些时日在济县城中哪里出现过!他们在这里,或者说偷偷在民女身边已徘徊十余日,居心一定不良,请大人为民女做主!”   楼萧迁不晓得小暖还有这等识人的本事,他一拍惊堂木,“来人,去带馄饨摊主和水榭掌柜、伙计过来!”   因是几个时辰前发生的事儿,馄饨摊主和水榭伙计都认出了跪在地上的两个贼人,确认他们曾到过自己的店里或摊子前。   “大胆刁民!”楼萧迁怒拍惊堂木,“尔等因何跟踪秦安人和陈姑娘,还不从实招来!”   三人又不吭声了,不过仍然面无惧色。   楼萧迁暗自运了运气,高声道,“来人,将这三人押入大牢,容后再审!”   门口听堂的众人惊讶,这就押入大牢了,不审了?他们还没看够呢!陈小暖告状,怎么可能不牵扯出几个大人物来,就这样结束呢?   小暖却不觉得惊讶,她陪着师傅走出衙门后,师无咎问道,“徒儿觉得楼大人接下来会如何处置这三贼?”   小暖笑眯眯的,“他会派人去请三爷府里的木刑前来协助审案。”   “三爷的人?”师无咎转转眼睛。   “不错。“小暖分析道,“楼大人精明得很,他一看就知这三个人来历一定不寻常,所以自己不审而是交给三爷的人来审。因为在楼大人看来,徒儿母女三人都是三爷罩的,我们出了事儿,三爷的人出马再正常不过。”   有道理!师无咎又问道,“那木刑可会来?”   小暖摇头,“不会。但玄其会派高手来,把这三个人看得牢牢的。”   真是看似胡闹,却十分聪明的法子,也就自己徒儿想得出来!师无咎眯起眼睛笑了,“九清吾徒。”   小暖有大事不妙之感,“徒儿在。”   果然,师傅接着说道,“徒儿既然有过目不忘的本事,那么本门的秘籍,你是不是也该倒背如论了?”   小暖立刻垮了,“师傅,徒儿只是对面色有异的人多加留意罢了还有些印象罢了,真不是过目不忘啊……”   牢房内,玄其带着两个手下,看着牢房内被押的三个人,默默不语。   牢房内的三个见到玄其,一脸尴尬。   [ ] 第四四七章 三爷的耳朵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两厢沉默这许久,楼萧迁和师爷觉得不对劲儿了。   楼萧迁冷汗直冒,小心翼翼地问道,“玄大人,这三人是?”   牢里的三人满是哀求地望着玄其,见玄其默默伸出三个手指头,立刻点头如捣米。   楼萧迁胆战心惊,这是真的认识啊。小暖莫不是把晟王派来执行任务的人当贼给抓了?   这可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   一脸严肃地举着三个手指头的玄其摇头,“这三人玄某觉得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楼大人不妨去查查朝廷发下来的海捕文书,看他们是不是正在被通缉的要犯?”   牢里的三人嘴角抽搐,要犯?   楼萧迁眼力那叫一个好,“大人说的有道理!这样武功高清的‘贼人’很可能是处犯了大案逃到此地的,下官这就带人去查,尔等虽本官来!”   不消片刻,这关押“贼人”的单间死囚牢外,只剩了玄其三人。   里边为首的人这才拱手尬笑,“几月不见,玄其兄别来无恙?”   此人名做黄佑泛,乃是四皇子柴严昙的侍卫。玄其被三爷派到济县做事,两人的确有几个月不见了,“玄某尚可,佑泛兄这是?”   玄其的目光落在黄佑泛被大黄撕成条的裤脚上,内心全是骄傲。大黄又厉害了,黄佑泛这等高手都逃过它的追捕。   “哈,哈,哈,”黄佑泛尬笑三声,“佑泛被荆棘挂破了裤脚,让玄其兄见笑了,”   “噗嗤”,玄其身后的两人忍不住笑了。   玄其给黄佑泛留了个脸面,煞有介事地点头,“山上的荆棘确实多了些。”   黄佑泛见玄其没有放他们出牢房的意思,便提示道,“天色渐晚,玄其兄可用饭了?“   玄其摇头,“尚无。玄某这就去用饭,济县天香楼的饭菜还能吃,玄某待会儿让人给三位兄弟送几个菜过来,也算给你们接风了。”   “别啊!”哪有在牢里接风的,黄佑泛抓住铁木栏,“一块吃啊!”   玄其闻言站定,“也好。玄澄,黄大人喜欢吃鸡翅膀,多要几对,剩下的菜随便点,速速送来。”   “是!”玄澄立刻跑了。   牢里的三个看着坐在牢门外的玄其甚是无语,黄佑泛暗骂玄其不厚道,但还是直接说道,“玄其兄行个方便,将某三人放出来,可好?”   他们怎么说也是四爷的侍卫,若是再关下去身份被人察觉,可就麻烦了。   玄其比他更直接,抬眸问道,“四皇子派你来此做什么?”   黄佑泛看着玄其,为难地皱起眉头,彼此又陷入沉默中。   从衙门赶回家中的小暖,见到娘亲和妹妹安好,才放下心来。   小草见姐姐跟大黄前后脚回来了,放开大黄激动地扑过来,在姐姐耳边低声问道,“姐,办好事儿了吗?”   “好了。”小暖亲了亲妹妹热乎乎的小脸。   秦氏笑道,“饿了不,先吃饭?”   小暖点头,先回身唤道,“你们三人过来。”   三个新来的年轻人立刻上前行礼,齐声道,“拜见夫人,二姑娘。”   “这是王守一、赵守纯、刘守静,他们也是我的师侄,会在咱们家留一段时日,保住家宅平安。”小暖介绍道。   其实这三个人前日就到了,今日她离开时,王守一就暗藏在家中保护娘亲和小草,所以小暖才敢带着贺风露、绿蝶和玄迩一起离开,现在贼人抓住了。这三人加上贺风露、玄迩,她们身边已有这么多高手保护,也算是万无一失了,小暖这才让他们现身。   秦氏见又三个保护她们的人,揪起心来问道,“是出了什么事儿吗?”   小暖凑过来低声道,“娘忘了圣上赏赐的那些金锭了吗?怕是惦记的人不少呢。”   秦氏立刻点头,“对,对!”   小暖安排三人住下,让绿蝶和贺风露商量他们排班的事儿,便不再管。自己跟着母亲和妹妹一起用饭。   饭后,秦氏取过秦三今日送过来的大礼品盒,“也不晓得秦东家送的是啥,咋这么沉呢?”   “好吃的?”小草眼睛闪亮亮,“柿子饼?”   “不像,这是硬木盒子。”秦氏道。   娘仨凑在炕上打开锦布,见里边是个精致的红木盒,小暖的心就砰砰地跳了起来,不用问了,这是三爷让人送过来的,里边一定是首饰,三爷知道她一定会为首饰的事儿发愁呢。   秦氏打开盒子,被满盒的珠光宝气闪呆了,小暖也呆了。   “哇——”小草惊呼着,“好多簪子啊!”   秦氏“啪”地合上盖子,摸着心肝儿半天才回神问小暖,“这都是你买的?”   当然不是,是三爷送来的,不过对娘亲可不能这么说,小暖低声道,“女儿让人给秦三送话,让他帮着选了些。”   “这也太多了……”秦氏心里不安。   小暖笑道,“娘挑着喜欢的留下,不喜欢的让他再退给卖家。”   秦氏定了定神才又打开盖子,看着一匣子头饰喃喃道,“这孩子真是太实诚了,这得多少钱啊。”虽然是秦三买的,但用的是闺女的钱啊,秦氏心疼。   小暖拿起一对花钗来细看,同样是穿云燕钗,这一对钗上錾刻的层层流云层次感鲜明,云上飞着的尖嘴圆目的云雀双翅齐展,长尾施后,活灵活现,比她们在首饰楼买的那一对不知好了多少倍。   更难得的是这簪子个头还是古朴的紫金色。不扎眼,但细看却很精致的花钗,正是娘亲能戴的东西,三爷真是有心了。   秦氏也是拿起这个看看喜欢,拿起那个看看也中意,脸上乐开了花,“秦东家的眼光真好,小暖你说是不是?”   小暖心里默默想着,越琢磨越不对滋味。三爷看着就不像擅长此道之人,这些东西是谁帮着选的,三爷身边莫非还有什么眼光很好的女人?   然后,小暖越想越热闹,恨不得立刻扑过去抓住三爷问个明白。   晟王府里正与二哥对弈的三爷忽然觉得耳根发热,他微微翘起嘴角,暗道这是小丫头收到他送过去的东西,喜欢了?   腊月初二天寒地冻,小暖家却热火朝天的。架在厨房门口的两口大锅上腾腾地冒着热气,香味儿熏得院里的人们喜笑颜开。   当一身新衣的秦氏从屋里出来时,大伙齐声道贺。张氏眼尖地看到秦氏头上戴的两支簪,眼睛都嫉妒得发红,酸溜溜问道,“大妹这簪子是刚买的?”   众人的目光立刻集中到秦氏头上,只见她戴了一支银簪,一只白玉簪,初看不打眼,可越看越觉得好看,是真好看!   秦氏合离后,衣着都是非常低调的。因为今天这样喜庆的日子,她才听大闺女和翠巧的劝戴了这两支从秦三送过来的盒子里挑出来的不打眼的簪子,被大伙这样看着很是不好意思,“小暖帮我挑的,好看不?”   众人的目光落到秦氏身边笑眯眯的小暖、握着棍子的小草和暴力丫鬟绿蝶身上,异口同声地道,“好看!”   秦氏这才放下心往外走,“大伙先坐会儿,我去把小草她外公请过来吃席。”   一听秦氏要去请公爹,张氏立刻跳过来,“大妹,我跟你一块去!”   好热闹的村里人一见,哪有不跟着的。于是乎,秦氏呼啦啦地带着一大批人,直奔秦家老宅。 第四四八章 倒着写的秦字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第二天天一亮,秦三好和白氏就坐卧不安,一直琢磨着若是闺女来叫他们去吃饭,他们该咋说才能让白氏顺理成章地跟着一起去;若是闺女不来,秦三好要怎么找个光明正大的理由过去。   昨晚他们商量了一晚上,今天必须得过去。不去,他们以后在村里人面前就立不起来了。   秦大舅在院里整理农具,心里感慨着这世事无常。   爹娘为了大妹的事儿都操碎了心,生的气都数不过来,他们天天在家骂大妹不是东西,分不清轻重害得一家人没好日子过。   可到现在呢,状元陈祖谟成了落第秀才,他那处处丢人的大妹却被万岁夜下旨夸奖还送金子!   如果当时他们像二弟一样对大妹,他秦正埔现在就算不能跟二弟一样当上布庄的掌柜,也能当个田庄的大管事,要多威风有多威风。哪像现在这样,他还在外边苦哈哈地给人扛活!   后悔啊……有小暖在,他们这几年是捞不到什么好处,就全指望二弟妹的肚子了。   “爹,三郎饿,能去大姑家了不?”大姐跟着娘去了大姑家吃肉,却把他留在家里,三郎急得想哭。   心里烦躁着的秦大舅张嘴就骂,“饿了吃丧去,叫啥叫!”   吓了一跳的秦三郎扯着嗓子哭起来,白氏从屋里窜出来,指着儿子就骂道,“好端端地骂什么孩子,你有气儿到外边使去,窝里横算什么本事!”   一看有人撑腰,秦三郎哭得更大声了。   正读书的秦大郎也烦躁地隔着窗户大吼道,“吵死了,还让不让我读书!”   秦大舅不敢骂娘,骂儿子可一点也不含糊,“想读书滚到书舍和族学去读,在家里猫着干啥?没能耐,窝里横!”   他愿意在家里吗?五车书舍屋里比家里干净又暖和!要不是恩师要他去小暖家里吃饭,他会在这里?秦大郎冷哼一声,不想跟他这没本事的爹讲道理。   白氏见大孙子也受了气,立刻不干了,“你没能耐才扛活,我孙子会算账,就算考不上状元也能给人当账房先生,比你强多了!”   “哪要他这种连数都算不清的账房先生!”秦大舅忍不住顶回去。   白氏跳脚了,“没地方要,还能去他大姑那儿呢!他大姑有两个庄子、两个铺子,难道还没她亲侄儿的地方了?”   这话传出院门老远,传进秦氏等人耳朵里。小暖冷笑一声,自己的庄子和铺子还真没秦大郎的地方。   秦二舅也觉得尴尬,不晓得该说啥。   怕婆婆再说出啥不上道儿的话,张氏干脆扯着嗓子喊道,“爹娘,大妹回来啦!”   门内立刻没了声音,秦大舅满脸笑地打开门,“大妹来了,快进来。”   见到闺女的新衣裳、新簪子,白氏觉得眼睛都扎得生疼!暗骂这没良心的东西有了好东西都不知道给她老娘送点来!   没良心!   再见一身新衣裳的小暖和后边等着看她笑话的村里人,白氏的火更不打一处来,她想骂人!   秦氏也看出爹娘的脸色不好,她心里也发怵,不过还是走过去说道,“爹,我那院里摆了酒席,有您爱吃的红烧肘子,您过去尝尝?”   秦二舅握紧的拳头送了,姐这话说得十分给面子了。秦三好眼里有了喜意,“那你娘呢?”   你娘?瞧这话说的!村里人都屏住呼吸等着听秦氏怎么回话,同时不住打量小暖的脸色,看她能忍到什么时候才发作。   小暖笑吟吟的没有开口,秦氏看了一眼旁边别扭站着的老娘,心中不免感慨,轻声道,“今天我摆的是流水席,村里人只要有空想去的,都可以吃。”   这话里的意思是拿她当一般村里人了?这死丫头还是不肯认她!白氏心发慌脸发白,被她握住手的秦三郎嗷嗷叫了起来,“奶奶,三郎手疼!”   白氏赶忙松了手,借坡下驴哄着三郎。秦三郎哇地哭了,“三郎要吃红烧肘子——”   张氏赶忙上前,“好,好,让你奶奶和你大姑带你吃红烧肘子去,大郎也出来,一起去。”   秦二舅也劝道,“是啊。爹娘,我姐那儿就等着您二老过去好摆菜开席呢,咱这就过去?”   白氏和秦三好立刻知趣地拉着三郎往外走,本以为不会出屋的秦大郎也出来了,到秦氏身前别扭地喊了声大姑,便急忙跟在他娘身后往外走。   “小暖啊,你大舅他们这一家子都去肉还够吃吗?”村里人忍不住问道,小暖今天咋脾气这么好呢?   秦三好等人顿住脚步,心都悬了起来,就听小暖笑呵呵地道,“我早就料到了,多买了二十斤肉,够够的!”   二十斤这么多?不过一算,他们这一家子除了三郎,剩下的六个人都是能吃的,还真得二十斤!村里人笑了起来,笑得秦三好和白氏没脸,笑得秦大郎恨不得转头就走。   待秦三好和白氏终到了小暖家门口时,小草甜甜叫道,“外公来啦!”   终于有个正常的笑脸了,秦三好心头松快,刚要夸两句小草长高了缓和气氛,不想这死丫头身边的韩三奶奶忽然问道,“三好啊,秦字倒过来念什么来着?”   村里人又是一阵哄笑,“对啊,三叔不是说这辈子不再进小草家门,否则秦字就倒过来写吗?三婶儿也说了要跟小草她们老死不相往来吗?”   秦二爷也开口了,“三好,你就不能把事儿做绝了,断了自己的路。你自己摸着良心问问,这两年你们一家子是咋对小草她们娘仨的?你还真有脸来!”   里正秦德也道,“二哥这话说得对,就你们两口子和正埔两口子干的那一桩桩上不得台面的事儿,也就小草他娘脾气好又孝顺,才能咽得下这口气去!”   秦三好被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觉得自己的老腿有千金重,怎么也迈不进去。边上的白氏更是没脸,恨不得转身走,可他们闻着一院子的香味儿,想着以后的好日子,舍不得走……   秦大舅不吭气,张氏赶忙往边上站,表示这事儿跟她没关系。秦二舅看着这场面左右为难,院里大着肚子的李氏更是坐立不安。   见爹的脸挂不住,娘的嘴唇都哆嗦了,秦氏才开口道,“子不言父过。这些过去的就不提了,大伙都进来坐。”   村里人立刻跟着秦氏往里走,秦三好和白氏也被秦三郎和张氏等人推着拉着进了院子。秦三好刚进院门,忽听小草清脆地道,“小草知道了!”   众人都看过去,见小草两眼亮晶晶地跑到云清先生身边,“先生,秦字倒过来不念字,但它是三人禾三个字抱在一起的,它们三个换个地方就念‘徐’,是不是?” 第四四九章 要不咱试试?   小暖把秦字在脑袋里拆开再组合,还真组合出一个徐字!她惊了,“小草真厉害,都会拆字了!姐都想不到!”   “那当然,小草天天跑到书舍读书,你可没去。”里正满意地看着小草,小草的脑袋瓜像他爹,是块读书的好材料,只可惜是个丫头。   “这也是先生教得好,小草才能进步这么快。”秦氏摸着闺女的小脑袋,像云清先生道谢。   被夸奖了的小草笑弯了眼睛,跟她旁边的大黄比,就差了条来回摇晃的尾巴。   “姓徐啊——”韩二胖的目光在秦三好一家子身上转了转,嘿嘿笑了,“徐啊——”   秦大郎不堪忍受此等羞辱,上前一步朗声问道,“先生,秦徐两字如此相似,那秦徐两姓人是同源吗?”   此时可不是探讨学问的时候,云清先生笑而不答,被小暖请着往里走。   “请先生解惑。”秦大郎见云清先生二话不说就走,以为他不知道,有心在云清先生身上帮家里人找回场子,便大声追问,并一躬扫地。   已踏入堂屋门的云清先生回身对上这少年执拗的目光,开口道,“轩辕黄帝长子为白帝少昊,白帝之裔孙伯益佐大禹治水有功,舜命伯益作虞官,掌上下草木鸟兽,赐姓曰嬴。伯益生子二人:一曰大廉;二曰若木。夏王封大廉于秦,封若木于徐。秦徐二姓源于此,可算得上同源。”   众人都哦了一声,“原来这秦和徐还真是一家子啊!”   云清先生看着秦大郎吃惊的模样,便又加了一句,“老夫见你这几日在书舍中读《史记》,等你再读下去便会知晓此事。”   秦大郎的脸渐渐羞红了。《史记》他一本挨一本地读到了列传,如果云清先生说得这些真是出自《史记》的话,那应该是十二本纪所讲的事儿,可他毫无印象……   亏得他还拿着《本纪》去请教过云清先生,不想今日却在此自取其辱。   秦大郎的眼里有了泪水,他不甘心,也很迷茫,他明明已经那么用功地从早读到晚了,为何还是会受到这样的羞辱?   待众人簇拥着云清先生进屋后,张氏才跑到呆立的儿子身边,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儿啊,干得好!秦和徐还真是一家子,所以姓哪个都没事儿,你爷爷的脸面总算是保住了。”   他的脸呢?秦大郎抿唇。   张氏拽着小儿子和大儿子往屋里走,嘴里继续念叨着,“刚才先生说得那个管鸟的官叫啥来着,就是咱们的远祖……这皇上也真是,啥官不好封非得封个管鸟的!啧啧,原来咱老秦家的祖宗还是大禹王身边治水的大功臣呢,原来咱也是……”   还不等她说完,秦大郎用力甩开她娘的胳膊,转身离去。   张氏愣在原地,转头问秦大舅,“你哥这是咋啦?”   秦大妮儿幸灾乐祸,“先生说的他都不知道,他觉得自己丢人了呗!”   “就你话多!有个管鸟的祖宗你还觉得有脸了?”秦大舅瞪了张氏和闺女一眼,抬步进了堂屋。   此时堂屋的八仙桌边已坐满了人。他爹、云清先生、里正、秦二爷、韩二爷、还有腆着老脸挤过来的陈二爷,再加上韩二胖和他二弟秦正田,正好坐满了一桌,根本没给他留位子。   他是秦氏的亲大哥,堂屋怎么可能没他的地方!秦大舅咳嗽一声,示意秦正田出去把位子让给自己。   秦二舅刚站起来,小暖便端着酒进来交到二舅手上,“二舅,二胖伯,先生和各位爷爷小暖就交给你们了。”   秦三好皱皱眉,秦二舅有些犹豫,韩二胖痛快地拍胸脯,“放心,我和你二舅保证让叔和舅们吃好、喝好!”   人家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他还在这儿丢什么人!秦大舅沉着脸走出堂屋在冷飕飕的院里一坐,端起酒就喝了一大盏。   跟他一样,张氏也没挤上里屋的女主席,又拉着秦三郎和秦大妮到了院子里,找了个有空椅子的地方坐下,气得肚子疼。   公公、婆婆和秦正田一家三口都在屋里吃饭,凭啥他们一家四口就得跟村里人挤在院子里喝风?   好啊!一个个都是有心眼儿的,转悠来算计去倒把他们一家子撇下了!   张氏一筷子把鱼头夹到碗里,狠狠地嚼着,咱走着瞧!   流水席从半上午吃到后边天,村里人吃饱一波换一波,喝得东倒西歪的里正等人也早被小暖派人送走,秦三好和白氏一直坚持到最后,直到开始收桌子了,秦三好才醉醺醺地站起来打了个酒咯,让秦二舅扶着往外走。至于秦大舅,早已喝躺在院子里让张氏央人抬了出去。   在这里吃了一顿饭才知道闺女屋里多亮堂多暖和的白氏,终于蹭到屋里只剩下她和秦氏,就想上前拉住闺女的手说几句热乎话,好把她们母女的关系缓和过来。   可她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小暖便挑帘进来了,“娘,宏图和展二嫂到了。”   背对着白氏的秦氏根本没发现白氏靠近,更没看到她伸出来的手,便应了一声,急急往外走去。   待娘亲出屋后,小暖才进去坐在自家炕上,淡淡地看着白氏。   白氏被小暖盯得发毛,怒问道,“你想干啥?”   小暖翘起嘴角,“不是我想干什么,是您想干什么?怎么,看着我家日子好过了,就想把我娘认回去,借我家的光过好日子?”   白氏哼了一声,“就算说一千道一万,你娘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   “既然是我娘的亲娘,您当时怎么就那么狠,硬把我娘往死里逼呢?”小暖目光冰冷,“我娘是心肠软,我陈小暖可不是呢。您说我娘是跟你近,还是跟我近?”   白氏咬牙。   小暖又慢悠悠道,“您别忘了,这个家是我做主。”   “你做主又能把我老婆子怎么样?”白氏干脆破罐子破摔地撒泼,“现在你们是穿鞋的我老婆子是光脚的,你们怕丢名声我可不怕!有种你叫人把我老婆子扔出去,看村里人咋看你、咋说你娘!你们还要不要名声?”   “你觉得会咋说?”小暖反问完,就颇为感兴趣地捏起了小下巴,“要不,咱试试?”   白氏被小暖笑得发毛,往后退了一步,“你想干什么?”   不用小暖吩咐,她旁边的绿蝶上前一步就伸手抓白氏,要把她扔出去。   绿蝶可是一巴掌扇掉人半口牙的厉害主儿,让她抓住还了得!白氏被她的爪子吓得尖叫着跑出门又跑出院子,把院子里帮着收拾碗碟的村里人看得目瞪口呆。   [ ] 第四五零章 悔青了肠子   白氏跑出大门后,才拍拍衣裳假装欢喜地往回走。不过在村里人几次询问“你咋一个人回来,小暖她们没送送你”这种让她无法圆场的问题后,白氏的笑也撑不住了,低着头快步回家,狠狠地关上门,把院里晒太阳地张氏娘仨吓了一跳。   白氏进屋见到“喝醉”的老头子和大儿子都无比清醒地坐在炕头上,二儿子坐在炕边的凳子上,气氛压抑得不行,她就更来气了。   老头子喝大了,二儿子送他回来;大儿子喝大了,媳妇送他回来;大郎没吃东西就走了,秦氏一家子连问都不问一句更别提让人给他送饭过去!   这是干啥,真拿着他们当外人了?有钱有身份了就想把他们当穷亲戚一样甩掉了?   没良心!没门儿!   白氏坐下喘了口气儿,直接问二儿,“你在清水布庄里开多少工钱?”   秦二舅吭哧着,“没多少……”   “多少?!”白氏和秦三好异口同声吼道,“跟爹娘你还藏着掖着,咋滴?你姐不拿我们当一家人,你也要跟她一条心不要我们了?”   秦二舅赶忙道,“不是。当掌柜后每个月一贯再加提成。”   “一贯?”白氏抓了抓手下的炕单子,这么多?好个白眼狼,一个月挣一贯都不晓得给她送点过来!   “万岁赏给大妹黄金千两,她一个月给正田一贯一点也不多!”秦大舅听到一吊钱也羡慕得眼睛发蓝。他累死累活的也赚不到这一半儿,“啥是提成?”   “就是布庄的布卖得超过一个数目,还会加工钱。”秦二舅解释道,他每个月拿到手的工钱都有好几贯,一家人足够花的,日子好得他以前都不敢想。小暖给他的真不算少了,他是布庄里最多的,“万岁赏给姐的金子上都打着御赐的印儿,不能融了做首饰也不敢拿出去花,只能放着当传家宝。”   “那她还有个五顷的大庄子呢!那个也得供着不能种东西了?”秦大舅酸溜溜地道,“加上济县的两个庄子,大妹现在有三个庄子近一千亩田,一千亩!”   他连十亩都没有!秦大舅心里越难受,她那么多田种的过来吗?赚那么多钱,花的完吗?都不知道给他点,看着他日子过得艰难,她就那么心安理得?   见爹娘和大哥的脸越发地扭曲,秦二舅心里发毛又难受。他们现在是看到姐的日子过得好所以嫉妒不痛快了,可当初姐的日子过得不好时,他们也没搭过一把手啊。   他们一顿又一顿的折腾早让小暖寒了心,若他们真心实意地给姐陪个不是,小暖兴许还能看在她娘的面子上让他们沾点好处,可他们再这样跟姐欠了他们的一样,千方百计地算计,小暖可不会手软。   小暖是什么人?她十三岁就能把陈祖谟和柴玉媛算计得出不了家门,把她娘弄成六品诰命,管着两个田庄两家铺子、近百号人的能耐人!   他们咋就看不清这一点儿呢,跟小暖斗,他们能捞到啥好处?   秦二舅咳嗽一声,刚要劝几句让他们回头认个错,就听他娘问道,“你媳妇这一胎肚子可不小,让她少吃点儿,省得生的时候受罪。”   家里的日子过得好了,秦二舅自然不会委屈老婆孩子。李氏吃得好睡得香,肚子里的孩子自然就个大,不过华郎中说正常,秦二舅也不担心,笑呵呵地应了声是。   “你姐以后有啥打算?”白氏又问道,“真给小暖招上门女婿?”   秦二舅点头。   “我看上门女婿的事儿悬着呢,小暖眼光高,她看上的人不见到能入赘,她娘给她挑的她也看不进眼儿,早晚还是嫁出去给人当媳妇的命。”白氏道,“她这脾气要是不改,到了婆家得天天让婆婆拿着棍子抽!”   想到那场面,白氏就觉得解气。   见娘开口提这事儿了,秦大舅也叹口气,“等俩闺女都嫁人了,家里就剩下大妹一个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更别提什么床前尽孝,端茶倒水了,怪冷清的。”   听到这里,窗外的李氏也支棱起耳朵听着。   屋内的秦二舅低下头。家里没儿子就挺不起腰,这一点到哪儿都一样。他回头得好好给小暖挑女婿,让她留在秦家村,否则这么大的家业,转眼就得垮了。   “也不晓得你姐想没想过从族里过继个儿子?”白氏问完,三人都眼巴巴地看着秦二舅。   过继?秦二舅被问愣了,到走时都没回过神来。他一直琢磨着姐过继个儿子到底成不成。要是小暖不嫁人,当然不用过继,但要是小暖嫁人了呢?姐过继个孩子在膝下,也真是个法子。   只是这族里,哪家的孩子合适呢?   秦大舅看着二弟走得缓慢的背影,低声问道,“娘说二弟能琢磨过这个弯儿来不?”   白氏点头,“一准儿能!他又不是个傻子,过继给孩子给你大妹的好处他能琢磨不明白?”   秦大舅抿抿唇,“其实,正田有时候真得挺傻的。”   白氏冷哼一声,“他是没你精,咋你的日子过得还不如他呢?”   这一句话就把秦大舅问住了,旁边的李氏也觉得心里不是滋味。白氏回到屋里,挨着炕上打呼噜的老头子,躺下,睁着眼泛起琢磨。   虽然跟小暖一家关系挺僵的,但陈氏族里的人后来还是去了大半儿,只有跟陈祖谟家关系特别近的几家人没去。   白氏幸灾乐祸地咧开嘴,不管怎么说秦岚也是她亲闺女,她咋着也甩不下自己,但陈家可不一样了。他们休了自己的闺女,现在肠子估计都悔青了。   还真让白氏猜着了,皮氏的肠子真得悔青了。   “小草他娘八字就是旺,当年就是看准了这一点,娘才给你定了这门亲事。娶她进门后咱家样样顺,休了她咱家事事衰,她倒是越混越好了!”皮氏咬牙,现在村里人看她的眼神儿就像是在看笑话!   “儿啊,咱们也搬到城里去住吧?“皮氏念叨着,老头子的百日过了,儿子也不用天天去烧纸,她被秦氏挤兑的,在村里住不下去了。可她一个人不敢回城中住,因老头子死在那个院里,她怕有怨气。   陈祖谟摇头,“儿要在这里守着父亲和族学。娘再忍几日,她们就要进京了。”   自己跟太后当了这么久的亲戚,连面儿都没见过,秦氏不过是种了个棉花就能封诰命见太后!皮氏心里不舒坦,“咱把小暖叫过来,跟她要点儿棉花籽儿,明年也种棉花吧,娘是看准了,这东西肯定赚钱!”   “那棉花籽不是小暖的,而是秦日爰的。不对,现在怕也不是秦日爰的,而是朝廷的。”陈祖谟拧起眉头,就是不知朝廷是打算白拿这棉花籽儿,还是从秦日爰手里买了。   [ ] 第四五一章 大黄和兔子   现在打棉籽主意的不只是陈祖谟一家,济县甚至登州无数双眼睛都盯着秦日爰的仓库,等着朝廷的安排。   还有脑袋快的,跑到徐州或京城等地采购花匠散种的棉花籽,但去了他们才发现炒到天价的棉花籽早已有价无货——因为有人在价低之时已经抄了一次低,以极低的价格将棉籽买走了!   也不晓得是哪个这么有眼光!   几日后的上午,第一庄前院的大厅内坐着一屋子人。秦日爰、秦氏、小暖在一边,另一边是登州知府登州知府万伯庸派来的三个官员与济县知县楼萧迁。   屋内气氛很好,但谁也不提正题。   这样你推我搡、你夸我我更要狠狠反夸你的局面,实在是让秦氏招架不住,她干脆低着头盘算过几天进京的事儿,眼前的事儿全交给闺女处理。   “秦夫人觉得如何?”登州粮科官齐青安忽然眯着笑问道。   见所有人都看过来,不晓得他们做说什么的秦氏毫不慌乱,“妾身除了种田啥也不会,诸位大人和东家商量就好。”   秦三默默地看着小暖,见她也垂眸不语,便晓得刚才这齐青安说的事儿她也不同意,便笑呵呵道,“圣上旨意里说让秦某和秦夫人帮着诸位大人种出万亩棉花,这万亩只靠秦某手里这点的棉花籽,是办不到的。”   “今年棉田共产一万八千余斤棉籽,按今年春一亩地约用八斤棉籽的方法播种,只能种出两千三百亩棉花,离着万亩还差老大一截儿。”秦三正侃侃而谈,却发现绿蝶又眯起眼睛看着他。秦三立刻反应过来“老大一截儿”这种粗话,秦日爰是不该说的,他惭愧低头,真是大意了。   正三角脸的齐青安抬手摸着自己的八字胡,笑道,“登州共有八县,这些棉籽均分的话,每县约三百亩,也可。”   楼萧迁陪着点头,心里却把齐青安骂了个狗血淋头!棉花籽在他们济县,凭什么要均分到其他县,让他们得好处!   不过在场这三个人官位都比他高,这话他不敢说,不过他不信精明的秦日爰和陈小暖会让这种事儿发生。   不过令他失望的是,小暖一句话也不说,就这么乖乖巧巧地在秦氏身后站着,跟换了个人一样。真是让人生气!   楼萧迁咳嗽一声,小暖还是一动不动的,齐青安反倒转头看向楼萧迁,楼萧迁只得歉意地喝了口茶。   齐青安又问秦日爰,“日爰觉得如何?”   姑娘没有示下,秦三当然什么也不敢答应,“这些当然是听大人您的。”   楼萧迁嗓子又痒了,忍不住咳嗽两声。刘青安有看过来,楼萧迁歉意笑笑,“上火了。”   刘青安点头,这样毫无意见的秦氏和秦日爰让齐青安摸不准脉了,不住地揣摩他们在想什么。不会是打算啥都不管,以后出了事儿都赖在自己头上吧?   这可不行!齐青安皱起眉头,此事还得从长计议才是。   齐青安走后屋内只剩了自己人,秦三赶忙问,“姑娘,现在怎么办?”   小暖冷笑,“他们想占便宜又不打算担责任,哪有那等好事儿。”楼萧迁也是个精明的,啥都不说,都指望着她娘出面,然后他在后边坐享其成。   一个个算盘打得真精明!   “到明年春种棉花还有几个月,让他们彼此算计去,总之该是我的那一部分,谁也别想拿走!”小暖自在地靠在椅子上。她已令人从棉籽中挑出了最好的一千斤妥善存好,这些一定是她的,剩下的棉籽中起码还有四千斤是她的。   怎么留下来?   待从京中回来再说喽,到时候她还怕谁,何必现在跟他们磨嘴皮子!   见姑娘这么稳当,秦三也踏实了,站起来告辞,“陈先生约秦某去吃茶,秦某过去一趟,不知姑娘可有事儿吩咐?”   小暖摇头,“你随意便好。”   秦三咧嘴笑得欢,“现在是腊月,某该催催帐了。”   这模样真是憨傻得很,不过越看越让人觉得放心。秦氏含笑道,“陈祖谟很会绕弯子,小心他将你绕进去。”   秦三拱手,“夫人言之有理。姑娘,秦某带绿萼一起去?”   绿蝶斜了一眼没出息的秦三,上前一步,“姑娘,绿蝶去一趟?”   绿萼便是男装时的绿蝶了,绿蝶的脑子的确比秦三的好用,小暖点头,现在小暖身边高手多了,放绿蝶出去做事也无妨。   待回到内院书房,小暖才把玄迩叫过来问道,“打听的如何?”   玄迩点头,“四皇子已派人赶到济县,想把牢里的黄佑泛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弄出去,楼萧迁自然不敢不答应,不过这三人被放出去时,还是被玄其发现了,又重新押入大牢中。”   玄其这家伙越来越坏了,小暖抿唇笑着,四皇子柴严昙派高手过来跟踪她的目的,还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这四皇子居然打算娶她当侧妃,所以先派人来探探她的底,看她与乌家和三爷到底是什么关系。   不晓得这消息三爷知不知道,小暖托着小脑袋笑了,“另一件呢?”   “也打听清楚了。太后养了只大白猫,脾气刁钻古怪;皇后养了只小狗儿,天天被太后的大白猫欺负;大皇子的生母德妃养了两只会说话的八哥,这对八哥也很讨圣上喜欢;四皇子的生母宁昭容养的是一对灵龟……”玄迩巴拉巴拉地介绍了一通。   “这么多?”小暖诧异了。   玄迩笑道,“这还只是嫔妃们养的,圣上的御花园里专有一处万兽园,里边养着白象、豹子、仙鹤、猴子、名驹等珍禽异兽。”   当皇上果然可以任性,还自己家里还养着大象和豹子!有这么多动物在,小暖觉得大黄去了也不算扎眼了,不过她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想了想就明白了,“三爷的母妃可有养东西?”   玄迩顿了顿才道,“三爷的母妃华婕妤,养了一只白兔,据说华婕妤对这只白兔甚是喜爱。”   兔子?小暖看看旁边竖起耳朵的大黄,顿时有大事不妙的感觉。   [ ] 第四五二章 容冠六宫的华婕妤   兔子在大黄脑袋里只有一个用处——吃!   小暖家里养了鸡养了猪也养了兔子,养的鸡大黄不吃,养的猪大黄不理,但散养在山坡上的兔子就是为了让大黄吃着方便。所以在大黄的脑袋里,根本没有“有的兔子是不能吃的”这根弦儿。   小暖看着大黄亮晶晶的狗眼,担忧地问,“那兔子肥吗,机灵吗?”   玄迩在这家里待了几日,自然晓得大黄在秦氏母女心中的地位,也明白姑娘在担心什么,她实话实说道,“华婕妤的兔子雪白雪白的,肥得很,好吃,不爱动。”   那岂不是肉多又好抓?小暖仰天长叹,这可真麻烦了啊!   “大黄,咱打个商量,进了宫见到白兔子咱不吃也不抓,成不?”小暖弯腰问大黄。   大黄的狗脑袋一歪,一脸的无辜。   小暖扶额。   “姑娘不必担心,华婕妤在宫里位份不高,应不会出现在太后宫中。”玄迩劝道,“姑娘需小心太后那只大白猫,那猫在后宫里算得上是老大,大黄去了怕也要受它的气。”   这个倒可以理解,建隆帝喜欢动物,所以后宫里的女人们都养动物讨好建隆帝。太后是后宫里的老大,她的猫当然也可以在后宫里横着走,然后就该是皇后的小狗了。再下边的嫔妃们养的活物当然不能比猫狗厉害,所以只能养八哥、乌龟、兔子这类老实又温顺的。   不过,大黄被一只猫欺负,先不说自己乐意不乐意,就是大黄也不会同意!太后的猫在后宫里横着走,她家大黄可是在秦家村以及方圆十几里的山头里都是横着走的。论气势,一只老猫能压得过山霸王大黄?   小暖托着小脸盯着大黄,“大黄,你会被一只猫骑在脑袋上吗?”   大黄呲牙,爪子一抓身下的垫子,霸气十足,其意自明。   小暖满意地笑了,“对,就是这样,去了若是那老猫敢欺负你,拿出你的气势,给我压住它!”   玄迩……   姑娘这态度,对吗?   略过太后和皇后,小暖最关心的是三爷的母妃,华婕妤。   建隆帝的后宫,皇后下边是贵淑德贤四妃,再下边是昭仪、昭容、昭媛、修仪、修容、修媛、充仪、充容、充媛九嫔,再再下边才是九个婕妤。也就是说,算上皇太后,华婕妤上边有十五个女人比她官位高。她是建隆帝四大皇子的母妃中,嫔位最低的一个:大皇子的母妃是德妃,二皇子乃是正宫皇后所出的嫡子,四皇子的母妃是昭容。   不是说母凭子贵吗,这意思是三爷不受宫里的主子待见?   三爷那样的人物,怎么会不受待见呢?   “三爷的母妃容貌如何?”小暖问道。   玄迩立刻道,“容冠六宫,无人能及。”   “圣上待她如何?”这么美的女人,男人肯定是喜欢的。   玄迩想了一会儿,才挑了个比较稳妥的说法,“圣上待华婕妤自然是好的。”   这就是不好了。小暖眯起眼睛,手指在桌上有节奏地敲着,能生养出三爷这么厉害的儿子的女人,一定不是等闲之辈,为何会不受宠呢?   “那华婕妤在后宫里的日子过得如何?”   玄迩骄傲地挺起腰杆,“有三爷在,婕妤的日子自然无忧。”   依照那一大堆宫斗小说的逻辑,能在后宫生存下来并且养大儿子的女人,一定不是一般的女人,小暖对这个美得不像话的华婕妤感起兴趣,“华婕妤的出身如何?”   “婕妤的生父去世前是五品外官,三爷的舅父现任临江知府。华家世代耕读,在祖籍建宁算是颇有名望的书香门第之家。”   书香门第啊……小暖敲了敲桌子,难怪三爷有那么好的身手,身上却没有一点武夫的粗鄙之气,反而寒若冰气凌梅,还跟云清先生交好,写出那样一手招财的好字。   小暖手指头停住,“你可知华婕妤喜欢些什么?”   “喜欢弹琴和作画,好收集名人字画。”因得了玄散的叮嘱,但凡姑娘问起三爷的事情,她能说的一定要知无不尽,力求让姑娘尽快为三爷倾倒,嫁到王府去当小王妃,所以玄迩是有问必答。   难怪三爷的琴弹得那样好!   书香门第啊……琴棋书画啊……小暖琢磨了琢磨,好像自己跟华婕妤完全不同,三爷怎么会看上自己呢?华婕妤这样的人,会喜欢自己吗?   应该……不会?小暖眼睛转了转,“你可知婕妤最喜欢谁的字画,并打算收集一直却没找到?”   “画圣吴道子的。”玄迩说完又非常骄傲地道,“三爷已为婕妤搜集了不下十幅吴道子的名画,就放在婕妤宫中。”   小暖的手腕一软,下巴差点磕在桌子上,三百年前的吴道子,一画万金的吴道子?华婕妤的品味真高,她怕是讨好不了了。   就算讨好不了,也不能得罪。   所以当务之急,是训练大黄,让它明白什么样的兔子能吃,什么样的兔子不能吃。   “让人买几只肥胖的白兔回来养着,给大黄当伴儿。”   玄迩停了停,才道,“姑娘,今日是初四,咱们再有三五天该启程南下进京了。”   “我晓得,买来带在路上。”   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若是姑娘的大黄真把婕妤的兔子吃了,婕妤一定会动怒,三爷怕也不好交代,玄迩立刻出去吩咐人买兔子。   大黄听到买兔子,眼睛眯起,尾巴甩得异常欢快。   之所以要这么早就启程,是因为进京之后秦氏母女三人要先接受宫中礼仪培训,然后才能进宫拜见太后,再然后是在除夕夜时去宫里吃年夜饭。   行装该开始准备了。   马车有去年那辆,再添几辆车带着随行的人员和东西就成,衣裳也不用戴太多,带够了钱就是,缺什么买什么。   至于人手,小暖与秦氏商量着都带上谁合适。小暖掰着手指头数道,“我的四个师侄带着,再加上绿蝶和张冰就差不多了,翠巧留下来准备嫁妆。”   秦氏摇头,“翠巧想跟着一起去见见世面。”   翠巧以后是她们家的内院管家,去见见世面也好,小暖点头,“那就连王函昊一起带上,让张冰留下看家。”   正说着话,去陈家催债的绿蝶回来了跑回来了,“夫人,县城里传回消息,陈夫人开始阵痛,似是要生了。”   秦氏惊得站起来,“不是说还有十几日吗,怎得这么快?”   “说是受了惊吓,具体情况还未打探清楚。”绿蝶回话。   秦氏在屋里转了几圈,女人生孩子可是再鬼门关打转,提前这么就生,怕是要不妙啊。就算她再不喜欢柴玉媛,也不希望她再生孩子的时候事儿。   小暖则想得更多,她站起来立刻吩咐道,“绿蝶,令人速带着华郎中出去避一避,明晚再回来。”   绿蝶立刻去找今日当班的刘守静,让他带着华云落马上出诊。   刘守静和华云落前脚刚走,陈府的管事陈町后脚就到了,言道他家夫人情况危急,跪请华郎中前去看诊。   [ ] 第四五三章 柴玉媛产女   听闻华郎中竟不在庄中,陈町急得冒了眼泪,“姑娘,夫人情况危急,这可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你问我,我问谁去?不过小暖脸上比陈町还焦急,“府中的郎中不在?”   “在是在的,只是医术不及华郎中,夫人乃是突然发作,老爷怕生产中发生意外,才命小人来请华郎中的。”陈町俯地回话,他进庄子时明明打听过方才还有人见过华郎中的,怎么他来了人就不在了?   小暖立刻道,“我这就命人去找华郎中,待寻到后请他立刻前往……现在郡母在何处?”   陈町回话,“县城西的府中。”   不是去了青鱼湖边上的别院么,怎么又跑到陈府去了?小暖没有多管闲事儿,只是问道,“我爹可还吩咐别的事?”   老爷哪敢吩咐您做事,再说了吩咐了您干吗?陈町摇头,告退走了。   秦氏问道,“陈家的郎中换人了,你爷爷去世时找来的那个老郎中不是说挺厉害吗?”   小暖回道,“承平王府败了后,那个老郎中就跟着撤了,现在陈府的郎中是个年轻的,医术和师源都不晓得。”   “女人生孩子正经地是请稳婆,他们跑到咱们家里请郎中,莫不是你郡母的情况真得危急了?”秦氏皱起眉头。   小暖冷静地道,“不管她情况危急不危急,咱们都不能沾边儿,沾上了就是一层皮。”   柴玉媛是第一胎,她那体型生孩子一定费劲儿。华郎中擅长的是儿科风寒热症又不是女人生孩子,他若是去了,柴玉媛不出事儿还好,万一出事儿,到时候就说不清了,还是躲远点的好。   听到娘亲幽幽地叹了口气,小暖轻声问道,“娘觉得女儿心狠了?”   秦氏摇头,“不是,你郡母派人杀咱们,又跟咱们针尖对麦芒地顶着干,娘才不会让咱们的人往上凑,娘就是想起生你那时候的事儿。娘晌午刷着锅就忽然肚子疼,疼了一后晌一晚上后,第二天天亮了才把你生下来。要不是你外婆给娘灌了药汤,稳婆帮娘推肚子,还不晓得会咋样。”   到后来,秦氏的精神都恍惚了,记不清当时的情形,只记得疼,钻骨头地疼。   疼了那么久,是个人就受不了了,小暖也替娘疼,“娘辛苦了。”   秦氏摇头,“女人生孩子不都是这样,娘没觉得这有啥。就是睁开眼看着你躺在娘边上扯着嗓子哭,娘还是恍恍惚惚的,一点也不觉得这个小娃儿与娘有啥血脉相连的亲近感觉。”   小暖……   “后来娘想起来当时就那么愣愣地看着你哭着睡着了,心里就不是滋味儿,觉得对不住你。”秦氏又道。   “这有什么对不住的。”小暖又问,“那会儿屋里就咱俩?”   秦氏点头,“稳婆走了,你外婆和你奶奶见娘生的是个闺女都不高兴,也走了,你爹在县学读书没回来,屋里可不就咱俩?后来生小草的时候就好多了,你那会儿七岁,能帮娘抱妹妹递热水了。”   小暖红着眼圈转开头,奶奶的,她想揍人!   “托生成女人就是来还债的,只愿下辈子咱们都当男人,不遭这份罪。”秦氏喃喃地道。   在这个男尊女卑的社会,女人真得是卑微得可怜。小暖擦掉眼泪才道,“娘的债已经还完了,女儿和小草的也还完了,咱们的日子怎么舒服怎么来,谁要敢跑过来给咱们找不痛快,女儿直接灭了他!”   秦氏忍不住笑了,“你这话,娘信。娘上辈子一定是积了不少功德,这辈子才能有你这么好的闺女。”   本来害怕娘亲骂她太狠的小暖咧嘴笑了,“女儿也是,女儿一定是上辈子积了大功德,才能给娘当女儿。”   秦氏搂过闺女,轻轻拍着,想着这会儿陈祖谟和皮氏在干啥。   陈府里,皮氏听着西厢产房里柴玉媛一声高过一声的尖叫,眉头越皱越紧,“她这么个叫法,待会儿哪还有力气生孩子!咋霍嬷嬷也不管管她!”   皮氏偷看了一眼儿子,只见他的眉头跟着柴玉媛的叫声一下一下地皱着,就知道儿子听着难受了,就劝道,“你去前院读书,待孩子生下来娘再让人叫你。”   听到读书,陈祖谟心就是一扑腾。柴玉媛之所以会忽然发作,乃是因为他在书房作画时,对旁边添茶研磨的丫鬟笑了笑被柴玉媛看到了,她竟闹着要将这丫鬟卖出去,更因此动了胎气。   联想到父亲是如何病倒的,陈祖谟琢磨着该找人算一算书房的风水,看能不能把书桌旁那扇窗户封上,省得娘和夫人总闲着没事儿就去偷看。   “啊——”听柴玉媛又撕心裂肺地尖叫,陈祖谟吓得手一哆嗦,“娘,女人生孩子都这样?”   皮氏哼了一声,“也就她娇气,秦氏生小暖和小草是都没吭几声,安安生生地就把两孩子生下来了!”   秦氏生孩子时他都不在府中,不晓得是个什么情形,陈祖谟低头默不作声了。   柴玉媛叫了一个晚,第二天拂晓十分才把孩子生下来,待孩子地哭声传来时,睡倒在榻上的皮氏和陈祖谟都惊醒了,“生了!”   “你听这声儿,准时个儿子!”皮氏眉开眼笑。   稳婆笑吟吟地出来报喜,“恭喜老夫人、老爷,夫人生了个五斤八两重的大胖闺女,母女平安。”   皮氏一听脸就黑了,五斤八两还跟说大,胖?一个闺女,有什么好恭喜的!   柴玉媛这几个月吃了那么多好东西,敢情是都长她自己身上了,孩子还不到六斤!一点好东西没吃到的皮氏更不痛快了。   陈祖谟命人送上喜钱送走稳婆,便到产房门口轻声问,“夫人可还好?”   柴玉媛的武婢春泥开门出来行礼,“夫人睡了,老爷可要瞧瞧姑娘?”   本想说不用了,可一想这怎么也是柴玉媛给他生的第一个孩子,这点情面他还是要给的,陈祖谟迈步走入气息杂闷的产房中,铺面而来的热气让他一阵头晕眼花   早莺从里间抱了孩子出来给陈祖谟看,陈祖谟看着锦被里脑袋只有拳头大小的,红乎乎皱巴巴的女儿,愣了半晌才点头说出一个“好”字。   霍嬷嬷心知夫人生了女儿,老爷这是不满意了。不过夫人还年轻,只要恩宠不断儿子总会有的,霍嬷嬷并不焦急,上前提醒道,“老爷,该给京里报喜了。”   陈祖谟点头,“你们好生照看夫人和……三姑娘,此事我自有安排。”   他陈祖谟年近而立,三女无子,说起来着实让他心里难受,他们家一向人丁单薄,娘亲只剩了他一个孩子,他的父亲也只有一个妹妹,到了他这里,孩子多了,却没有儿子!   陈祖谟心情不顺地写了书信让柴征立刻送去京城岳父家中后,虽然疲累却毫无睡意,便书房写字舒心。   待他写了厚厚的一摞纸时,陈忠进来报道,“老爷,大姑娘带着华郎中来了。”   现在才来,还有何用!不过陈祖谟还是让人把小暖和华云落带了进来,因为小暖主动往他面前凑的机会可十分难得,一定要抓住。   见到大女儿与自己有五分相似的容貌,陈祖谟脑袋里回想着小暖刚生下来时是个什么模样。虽然想不起来,但这并不妨碍他对小暖升起那么一丝慈父之情,目光也温和了不少。   他这模样,是对柴玉媛给他生的女儿极其满意?小暖面无表情地上前道,“华郎中今早归来后,女儿便立刻带着他赶来了。郡母那边情况如何?”   “你郡母给你添了个妹妹,快去瞧瞧,她的模样与你小时候真有几分相仿。”陈祖谟声音里带着笑。   [ ] 第四五四章 安心等着   一秒记住【全本小说网 】,全本小说!   小暖仔细看了半天奶娘抱出来的睡得香甜的小丫头,除了发现她好小之外,一点也没看出跟自己哪儿像。   不过既然是同一个爹,多少有点相像也是可能的,人与人之间是否投缘,一见面就知道了。小暖看着这个“妹妹“,没有一点血脉相连的亲近感,她跟这个孩子不投缘,以后还是少来往的好。   旁边的陈祖谟又笑道,“你看她的鼻子长得像你,眼睛长得像小草,长大了一定跟你们俩投缘。”   小暖摸摸自己的小鼻子,“奶奶说我的鼻子长得像我娘。”   陈祖谟的脸顿时十分地精彩。绿蝶抖了抖肩膀,差点笑出声来。   “抱一抱你三妹,长姊如母,以后你要多与她亲近些。”陈祖谟迅速调整表情,又和蔼地道,现在他必须让小暖多余孩子亲近,好缓和两家之间的关系。   小暖反问,“您抱过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陈祖谟不能说谎,只得道,“为父身上寒气重,怕给她过了寒气。”   “我刚从外边跑过来,寒气也重。”小暖可不敢沾手抱柴玉媛的女儿。   “呜哇~呜哇~”似是感受到姐姐和父亲的嫌弃,小丫头忽然哭了起来,别看她个头小,哭声倒是不小,一听就知道是个脾气急的。   屋内立刻传来柴玉媛气急败坏的叫声,“陈小暖,你把我的女儿怎么了?你若是敢欺负她,我饶不了你!”   小暖无辜地抬头看着陈祖谟。陈祖谟暗恼柴玉媛不会说话,圆场道,“孩子应是饿了,抱进去。”   孩子要吃奶,小暖自然跟着陈祖谟退出来。   回到堂屋后,陈祖谟又笑意浓浓地问小暖,“为父正在给你三妹起名字,你觉得哪个好一些?”   见他把一张写满字的纸递过来,小暖没有接,只是歪着脑袋问道,“不是说生了女儿都让奶奶给起名字吗?我和小草的名字都是我奶奶给起的,怎么到了三妹这里,就改了呢?”   她之所以叫小暖,就是因为娘生她的时候正是阳春三月,天气刚刚暖和起来;妹妹叫小草,是因为娘生妹妹之前正在地里收稻谷,奶奶随口给起的。   小暖一度很想问问为啥她妹妹不叫“小稻”或者“小谷”,而叫小草……   陈祖谟收回纸,气氛很是尴尬。   小暖没心情跟他耗着,“我们过几天就要进京了,今日跟您和郡母辞行。这一去一回时日甚长,怕是赶不上喝妹妹的满月酒了。”   绿蝶立刻把一个小包裹放在桌上,小暖才接着道,“这是家里还剩的棉絮,虽然不是好东西但也图个稀罕,让郡母给三妹做个小垫子。”   陈祖谟喜笑颜开,“你有心了。你们进京的安排都做好了?可给宫里的娘娘准备了礼品?太后娘娘喜欢诗词歌赋,为父写了八首贺岁律诗,你带去献给太后娘娘,定能讨娘娘欢心。”   这话他怎么能说得出口呢?   小暖淡淡地看着陈祖谟,直到把他看得心虚转头,才道,“小草也能作诗了,若是太后娘娘喜欢,小草会现场作的。云清先生说我妹妹颇有读书的天赋,她就算七步成不了诗,十步也当能有了。”   曹植七步成的诗,表达的是对同根而生的兄长残害弟弟的强烈不满。小暖是在讽刺他不顾骨肉亲情么?陈祖谟皱眉,忍不住问道,“你恨为父?”   小暖摇头,“不恨。”   陈祖谟刚露出一点儿笑模样,就听小暖又加了一句,“我们现在要管理庄子和铺子,还要去知县大人和县尉大人等大人府里赴宴,还要与登州来的官员商量种棉花的事儿,忙得脚不沾地的,哪有功夫想别的。您若无事,小暖告辞了?”   陈祖谟看着大步走掉的陈小暖,肝又开始疼了,他开口朗声道,“小暖,你可想嫁入王府,做人人羡慕的王妃?”   他这是什么意思?小暖淡漠转头,“您想让我嫁入哪个王府,又想拿我换什么好处?”   这死丫头脑袋转得真快!陈祖谟笑容温和,“为父要的不过是你和小草有个好归宿罢了,别无他念。”   “您真是个好父亲,女儿十分感动。”小暖感慨一句,带着绿蝶和华云落大步走出陈家,不再管身后的陈祖谟再说什么。   上了马车后,绿蝶立刻道,“他一定是打主意把姑娘送入昌王府中!”   小暖忍不住笑了。真是奇了,三爷想娶她,四皇子打她的主意,现在她爹又想拿她去讨好大皇子,她怎么忽然就成了香饽饽了?   “姑娘莫笑,若是昌王真想娶你为侧妃或妾,这事儿就麻烦了!”绿蝶有些着急,“昌王是不咋样,但他的母妃德妃在宫中颇有分量也得太后欢心,若是昌王真有此意,只要德妃在太后面前念叨几句再使点小手段,这事儿或许就真的坏了!   到时候三爷要怎么办?   姑娘身家清白,娶她不牵扯朝堂纷争,还可以取悦建隆帝并传出一段佳话,哪个皇子不会想一想?不过是府里多养个人罢了!   绿蝶真着急了,“姑娘,宫中局势瞬息万变,便是三爷也有力不能及的时候,咱们得小心为上。”   小暖安抚绿蝶,“你莫慌,慌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咱们要静下来分析当前的局势,好做到有备无患。”   不过三爷有好几天没联系她了呢,他在忙什么?小暖需要搜集宫里的人物关系和一些必知事项,才能心中有底,三爷不再,她只能问玄迩了么?她只是个暗卫,能知道多少事情?   想到师傅说过三爷有血光之灾的事,小暖心里隐隐地不安。   待她回到家中时,去读书的小草也回来了。   小草拉住姐姐的衣袖连声问,“小妹妹好看吗,长得像谁?”   小暖笑了,“就那么小小的一团看不出来好看不好看,不过爹说她的鼻子像我,眼睛像你。”   真是胡说八道!小孩子刚生下来眼睛都张不大,怎么就能看出像她的小草了,再说小暖的鼻子随了她,像才有鬼!她就不信陈祖谟记得小暖和小草小时候长什么模样,小暖满月时他都没回来看一眼!   秦氏强忍着没有在闺女们面前说陈祖谟的坏话,却见小草摸着她的小脸,十分肯定地道,“那妹妹一定长得不好看!”   “为啥?”秦氏立刻问道。   “娘说小草长得最漂亮了,她长我的眼睛却长了姐姐的鼻子,能好看吗?”小草回答得那叫一个理所当然。   真是扎心了……   小暖拍拍妹妹的肩膀,没带小草去见渣爹是个失误,让他活生生地逃过一劫。   “姐,奶奶给妹妹起名字了没有?”小草又问。   小暖摇头。   小草在娘亲怀里暖着手,眼睛亮亮地道,“奶奶准给妹妹起名字叫大雪!”   “……好名字。”小暖表示赞同。   秦氏却道,“小雪或小寒,你奶奶说过闺女的名字不能带大。”   被娘和妹妹说的,小暖都有点好奇了,于是母女三人挤在炕上提了不下二十个名字。   吃罢晌午饭,小暖正在书房里查账册时,玄迩悄无声息地溜进来递给小暖一封厚厚的信。   打开后,三爷凌厉脱俗的字便映入眼中,小暖顿时一阵清爽欢喜。   足足十五页小楷,写的都是宫里的人和事,件件都是她想知道的!小暖忍不住翘起嘴角笑得甜蜜,三爷真是太懂她了。   待翻到最后一页时,三爷只写了四个大字:安心,等着。   让她安心等着什么?   等着嫁给他么?   小暖捧着脸,傻傻地笑了   [ ] 第四五五章 跟兔子培养感情   小暖家里忙着招待前来贺喜的七大姑八大姨,秦日爰那里应接不暇的则是各行各业的东家、掌柜们。   建隆帝下旨要在登州广植棉花,也就是说棉花这东西得到了朝廷的大力扶持,只要能种出来就前途无量。   商人的脑子是最活泛的,他们立刻瞄准这一商机,前来套消息。   地里种出来的棉花除了能织布和御寒,还能干什么,种子能吃不?若是不能吃,还能干什么?   他们能不能跟秦日爰套好关系,搭上这顺风车跟他一起赚大钱?就算赚不了大钱,也不能被人拉下,赚点小钱也是好的。   是以,秦三很忙,忙得脚不沾地。   就在秦三笑僵了脸,磨破了嘴皮子后,见到小暖以秦日爰的身份从第一庄出来踏入绫罗后院的议事厅时,秦三忍不住泪流满面。   姑娘再不出山,他就要活活被这帮精明得让他头疼的商户给折腾疯了!   绿蝶斜了秦三一眼,“没出息!”   “你有出息你来啊,你试试每天吃五顿饭,喝八顿茶,听一夜曲儿,看你能撑几天!”贴好痦子的秦三摸着自己胖了一圈的腰身,发愁啊,“在这么吃下去,某再打地洞都得之前的粗一圈了。”   小暖忍不住笑了。   见小暖心情不错,秦三立刻央求道,“少爷让绿蝶在这儿撑几天成不,某想跟大黄进山打几天兔子,去去肉。”   还不等小暖回答,绿蝶直接顶了回去,“大黄这几日在家跟兔子培养感情,没空!”   秦三抽抽嘴角,“跟兔子……培养感情?”难不成培养好了,兔子肉能更好吃?   绿蝶才懒得给他解释,翻了个白眼不再说话。   “这几日的确是辛苦你了。”小暖安抚道,“不过想跟咱套近乎的人来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各家会忙着过年,咱们先一起进京玩个痛快,年后再登门的都是大商号,由我来应付。”   秦三一跳多高,上前抱住小暖的大腿,“少爷,我的好少爷……”   这是要干啥?不想活了?绿蝶抬脚就踢,“滚一边去,少爷的腿是你能抱的!”   秦三死抱着不撒手,“不滚,某就不滚!”   小暖第一次有了“自己也是粗大腿”的感觉,忍不住哈哈大笑。   从外边进来的黄子厚见这长着黑痦子的秦三居然抱着小东家的腿,红红的眼睛立刻瞄准东家的另外一条大腿。   还不等他有所行动,绿蝶一把将秦三扯下来吼道,“瞧你这没出息样儿,净给少爷丢人现眼!”   绿萼和秦三是少爷家的下人,他是少爷铺子里的管事,身份不一样所以不能抱大腿,黄子厚顿感无比失落,可怜巴巴地看着小东家。   小暖咳嗽一声,“你们三个随我去趟天香楼。尤其是子厚,待会儿我说什么你要记在心里,待明年咱们的棉花生意做起来后,只有你能学会、学好,我就把棉花这一摊交给你管着!”   终于有机会了!   黄子厚上前两步双膝跪地,一把抱住小暖的双腿,“能,子厚一定好好学,不吃不喝也要学会、学好!多谢东家,多谢东家……”   这要让娘看见还了得……小暖拍了拍黄子厚的肩膀,“算上铺子里和家里所有人,这一年多来你、丁大嫂和张三有长进最多,只要你能无二心地跟着我干,我绝不会亏待你。”   这个她在益州城外小村收来的父母双亡的少年,一年多来学会了写字和搜集消息,学会了管理铺子,眼界和能耐都长了一大截儿,再磨练一段时日该排大用场了。   “是,子厚明白!”被绿蝶拎到一边的黄子厚擦着眼泪,心里满是干劲儿。   秦三看着黄子厚这模样,豁然开朗了。   他和姑娘都是秦日爰,虽然他比姑娘还高那么一点儿,但姑娘当秦日爰时就光芒万丈、高大无比,到他这儿就总觉得少点啥。以前他觉得是自己不会做生意,现在忽然明白过来差在那里了!   不光差做生意的头脑上,更差在用人上,姑娘几句话、几个动作就能让人心服口服,死心塌地。   在这点儿上姑娘跟三爷倒很相似,只不过冷着脸的三爷让人又敬又怕,带着笑的姑娘让人又敬又亲。相比起来,他好像更喜欢姑娘这一款……   “傻笑什么,呆死了,走!”绿蝶见秦三没跟上来,回头骂道。真不知道三爷是怎么选人的,这又呆又愣的货,居然也能当上暗卫!   小暖准时赶到天香楼时,她约的人已到齐了。   赵书彦、齐之毅和江玺程见秦日爰进来,都站起来拱手相迎。江玺程抢先笑道,“秦兄今日看起来格外精神,有何喜事说来听听?”   赵书彦一眼便看出今天来的是小暖,笑意由心而发。   齐之毅一看好友这样笑,就知今天来的秦日爰是小暖那丫头了,忍不住也激动起来。小暖亲自出马,代表今天要谈的一定是大事,现在的大事儿是什么?还用问吗!   “日爰能见到三位哥哥齐聚于此就是最大的喜事,怎能不高兴?”小暖笑意浓浓,一句话便让屋内的三人都浑身通泰。   四人刚落座,天香楼的掌柜木商就亲自端了点心进来,与秦日爰寒暄着,“今日这茶点酒钱木某请了,秦兄弟千万要给老哥这个机会。”   小暖拱手,“木大哥盛情款待,日爰就不客气了。待从京中回来后,日爰再来找木大哥喝茶。”   真是上道儿!木商的胖脸笑得开了花,“好,好!木某就在此等着兄弟满载而归。”   木商退出雅间后,小暖心里想着木商找她献殷勤,是因为秦记要跟她做生意,还是他自己另有打算?三爷说木商已背主,那么就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了。   莫非木商这层面皮要自己帮三爷揭下来?小暖笑得更开心了。   见到小暖这么笑,赵书彦就知有人要倒霉了。他的目光落在江玺程身上,琢磨着小暖要算计的是江少东,还是刚出去的木商。   一个小小的天香楼掌柜,还不至于让小暖如此,那就是江玺程了,赵书彦也翘起嘴角。这条鱼可不小呢,小暖要怎么个吃法?   “日爰今日请三位大哥来,只为一件事。日爰想听听三位大哥对棉花生意怎么做,有什么想法。”小暖开门见山地道。齐之毅家做过皇商,在织布、刺绣这两方面都是大拿;江家是登州最大的布商,实力不容小窥;赵书彦是她的老搭档,见识非同一般,这赚钱的生意,小暖自然不会不带他。   这三个人,是小暖下一步要合作的对象。   齐之毅先道,“日爰对棉花的了解比我等要深,你说怎么做咱们便怎么做!”   “对,听秦兄的!”江玺程立刻跟着表态。   赵书彦也点头,“表弟已有成竹在胸了?”   小暖笑着摇头,“不算成竹只能说是先划了个轮廓,至于种竹还是种草,要看三位大哥的意思。”   这就是要合作了?三人俱是激动。不过他们都是见过世面的,越到这关键时刻越冷静谨慎,江玺程和齐之毅收了笑,认真地看着小暖。   笑面虎赵书彦却笑得更深了,“能种竹自然不会种草,表弟快快讲来!”   [ ] 第四五六章 小暖的格局   待从天香楼出来时,日已西转,四人的脸是红的目光是亮的。江玺程先拱手道,“云岫,日爰,我与子许先行一步。”   小暖拱手,“大哥一路小心。”   江玺程深深地看着面前年少有为的绫罗霓裳当家人,小胡子颤了几颤,一把握住秦日爰的手,郑重道,“日爰,江某从不轻言许诺。今日得日爰看中,能共商大事,江玺程在此许诺:江家日后是绫罗霓裳的盟友,在棉布生意上江家唯日爰马首是瞻!”   绿蝶的拳头紧了紧,赵书彦强忍着才没砍掉江玺程的狗爪子。小暖反手拍了拍江玺程的手,“日爰在生意场上能与江家并肩一搏,荣幸之至。”   “江家亦是如此。”江玺程说完,命人牵马即刻返回登州。   与他同行的还有齐之毅,齐之毅走过来拍了拍小暖的小肩膀,“客气话愚兄就不说了,后会有期。”   小暖轻声道,“我不在这段日子齐大哥想了解什么情况,尽可派人寻黄子厚。”   黄子厚立刻上前行礼。   齐之毅扶起黄子厚,与他寒暄几句后才跟随江玺程骑马离去,赵书彦则随着小暖上马车。   守在天香楼门口的探子们把秦日爰、济县赵家、登州齐家和登州江家在天香楼密谈两个时辰的消息散播开后,各商号心里就明白了:绫罗霓裳的东家,“仁商”秦日爰选了这三家合伙做生意。   秦日爰选齐家和江家的确让人无话可说,但他选赵家是为何?   赵家在布匹生意上并无建树,难不成就因为秦日爰是赵书彦的表弟又承过他的情,所以他重情义,什么事儿都带着赵书彦?   若是如此,赵家简直是撞了狗屎运了!   此时的赵书彦心情亦是复杂的,“江玺程此人精明得很,便是刚才那个许诺也只涉及了棉布生意,日爰不可轻信,江家做生意的路子很野,咱们得防着他一些。”   小暖点头,“我晓得,不过生意要做大,就得求同存异,找个妥当的方法与他们合作。表哥买来的棉籽妥善存放,等从京城回来,我再拨给一百亩地的棉籽于你。”   小暖又低声与赵书彦商量着,“至于怎么把布匹生意做大的事儿,还得劳表哥多费心。”   赵书彦含笑点头,“你这盘棋下得太大了,不怕下毁了?”   小暖面容无比的严肃,“若是没有大哥从旁相助,日爰也不敢如此行事。日爰敢冲敢闯但不熟盘活门道和稳住局面,而这些正是表哥的长处!小弟相信只要你我兄弟联手,这天下就没有我们做不成的事!”   “哈哈哈——”听她这样文邹邹的,赵书彦忍不住朗声大笑,轻松地讲道,“你的意思我明白,放心,这笔生意大哥跟定你了,拿出十二分的精力把它做成!”   看着他久违的笑颜,小暖也嘿嘿地笑。让她倍感放心的笑面虎赵书彦终于回来了,真好。   “小暖。”   “嗯?”小暖转头。   “若此事成,三年后登州富庶定不下江南!”赵书彦心中的激骇不下齐之毅和江玺程,只是他行事稳重把情绪都压在心里罢了。此时只剩他与小暖,赵书彦也忍不住激动起来。   小暖能想到把登州做成集种植、纺线、织布、印染、制衣于一体的产棉之乡,形成一条她所说的“产业”,让人人有衣穿、家家有事做,是何等振奋人心的大事!   若真成了,受益的不只是商户,更是登州的百姓。   反过来,登州人人种棉纺线织布,小暖才能带着商户把这个“产业”做大,到时候她的棉布不只可以卖遍大周,甚至可以运到海外,换回大批真金白银!   这是何等大事?赵书彦越想,看着小暖的目光也越加热切坦诚。   生平第一次,他承认自己不如一个女子:小暖的格局比他大。   不知何时,那个握着几亩地的地契,连字都写不整齐的小丫头,已经走上了让他仰望的位置。   这就是他赵书彦心悦的女子,他为之自豪,却又深深地心痛,赵书彦的悲痛微露,便被他深深压入心底。   小暖说着话抬头,见的依旧是那个含笑的赵大哥,她也跟着笑了。   与赵书彦分别后,小暖又叮嘱了黄子厚一番,才召过展柜、蓝紫晨和张三有等中高管事碰头商量,处置了店铺的大事。   待她带着绿蝶和秦三到织布行时,一直假扮做小暖的样子在屋里研究棉布的翠巧,定了定神才分清这三个谁是谁,进去帮小暖更衣。   玄迩则低声道,“有三人在暗中跟踪我们,而且还不是一伙的,应是来自两股势力。”   自从小暖设计抓住四皇子的三个人后,跟踪她的人立减,再加上她这边多了三个师侄和玄迩,应对这些暗中的人绰绰有余。所以小暖才敢以秦日爰的身份露面,处理一些生意上急需解决的事。   “不管他们来自那股势力,只要不妨碍咱们行动就先忍着,从京城回来再说。”小暖换好衣裳,又出来叮嘱秦三几句,才带着人往回赶。   刚到第一庄的院门外,张冰就上来低声道,“夫人的妹妹一家来了,夫人让您回了先不要去后院。”   一家?小暖扶着绿蝶的手下车,这是携家带口地来套近乎占便宜?也真是有脸了。   小暖冷声问道,“谁陪着我娘见客?”   “是二姑娘和大黄。”   小草在啊。   小暖翘起嘴角,放心地去了前院的书房。有小草在娘亲就吃不了亏,说不定还得把秦梅一家气个够呛。   小暖的店铺发展计划写了不到一半儿,一个顶着两个红揪揪的小脑袋钻了进来,“姐?”   小暖含笑放下笔展开胳膊,小草立刻蹦跳跳过来爬到姐姐腿上。紧跟着,大黄也叼着只兔子进来了。   小暖忍不住地发愁,“大黄,兔子是你的朋友,它有腿又不是肉骨头,你老叼着干啥!”   大黄走到它在书房的专座上一趴,把嘴里的兔子一放,用它的大爪子一压,才咧嘴冲小暖笑。   小暖……   “大黄干得好!”小草拍手,给大黄邀功,“姐,这只肥兔子跟了大黄一天,你看它还活着呢!”   “嗯……”小暖点头,只得暗暗期盼三爷的娘的兔子胆儿够大了。   “姐,你以后想写什么就念给小草听,让小草替姐写。”小草非常认真地指着小暖写的计划书,重复道,“姐姐累,小草可以帮姐姐写。”   “小草。”   “姐姐?”   “你要是觉得姐的字写得难看,可以直说。”   “只比小草的难看这么一点点。”小草异常认真地掐了掐小手指头,然后再把两条小胳膊张到最大,“比爹的好看这么多!”   小暖忍不住的心暖暖,“嗯,姐知道了。”   “姑娘,陈家小姑娘的名字订下来了。”出去打探消息的下人进来回话。   小暖和小草同声问道,“叫什么?”   [ ] 第四五七章 小棉小花   “小棉。”   “什么?”小暖下意识地反问道。   仆从以为姑娘没听清楚,提高声音再道,“小棉,棉花的棉。”   “小棉?这一听就是路边野孩子、乡下泥娃子才起的名字!我的女儿决不可这么叫!”正在喝鸡汤的柴玉媛气炸了,重重地把碗摔在桌子上,“去给我请老爷过来!”   正在睡觉的陈三姑娘小棉被吵醒了,“呜哇——呜哇——”地哭起来,这哭声扰得柴玉媛直皱眉,烦躁道,“奶娘呢,没听到姑娘哭么,还不抱到一边去!”   奶娘立刻上前把三姑娘抱到更衣间内喂奶,霍嬷嬷上前安抚柴玉媛道,“夫人消消火,月子中动气会落下病的。”   “我能不气吗!”柴玉媛火冒三丈,指着旁边的暖莺骂道,“聋了还是冻住了?去叫老爷过来,请不来就把人直接给我捆过来!”   “奴婢遵命!”   武婢早莺气势汹汹地走出房门就撞上面赛黑炭的陈祖谟,立刻敛容屈膝,高声道,“老爷您来了,夫人正让奴婢去请您过来呢。”   陈祖谟看着早莺低头时露出的一段雪白的脖子,再摸摸自己脖子上的伤疤,胸中怒火翻滚,甩衣袖进入房内。   早莺暗哼一声勾起嘴角,起身跟了进去。   陈祖谟进屋见到柴玉媛时,已换了一脸关怀,而柴玉媛脸上也不见怒火,而是满脸泪痕可怜巴巴地望着陈祖谟,她晓得自己这模样最能让陈祖谟喜欢。   可惜她又忘记她已胖了三圈,不是以前艳若海棠的小姑娘了,陈祖谟看着她的脸只想到四个字——发面馍馍。他转开眼看着床边矮几上撒的油汁,柔声问道,“夫人寻为夫何事?”   “老爷,咱们女儿的名字是不是太随意了些?”柴玉媛压着火气问道。   陈祖谟挥手让人退下,“小暖和小草的名字都是娘取的,不就随意,咱们的女儿也不好太不一样。”   “她们算什么,我的女儿可是……”柴玉媛说了一半,才想起自己已不是承平王之女,没了郡主封号,她的丈夫也不再是状元。她现在不过是个寻常的村妇罢了!柴玉媛悲从中来,抱着被子呜呜地哭起来。   她看不起的秦氏现在是诰命,小草和小暖是诰命之女,她的女儿是罪臣、罪妇之女!   “夫君,媛儿不甘心,不甘心!”柴玉媛折了指甲,恨意有如实质,“我不甘心,凭什么,她们凭什么!”   陈祖谟又何尝甘心,他幽幽叹道,“是祖谟无能,让夫人受委屈了。”   柴玉媛立刻心虚地止住悲声,抬头道,“此事与夫君无关,都是媛儿不懂事,害得夫君丢官,害得父母去位……”   原来她还记得这些。陈祖谟接过帕子,温柔地替她沾去眼角的泪水,解释道“夫人已为人母,不再是孩子了,咱们做事得从大处考量。为夫给女儿起了十几个好听的名字却一个也没用,你知是为何?”   柴玉媛摇头。   “小暖和小草进宫后,太后娘娘一定会问起你和女儿,若是女儿的名字与她们的相差太大,太后会如何想?”陈祖谟循循善诱,“太后会觉得我们夫妻错待了两个原配女。”   太后虽然看着慈眉善目,但却是最终规矩的,柴玉媛慢慢松开锦被。   “小暖和小草的名字是娘起的,但小棉的名字却是为夫假借母亲之口起的。母亲本给小棉起名为小年的。”   “小年?”柴玉媛听了立刻有抽鞭子的冲动。   陈祖谟解释道,“时至岁末,娘说孩子叫小岁或小腊都成,为夫觉得还是叫小棉好一些。”   哪个都不好!柴玉媛抽抽嘴角又气得想哭,“夫君换一个字好不好?我不想让女儿叫这种从土里长出来的东西!”还是秦氏种出来的东西!她的女儿叫秦氏那贱人从土里种出来的东西,想着她就要杀人!   “棉花可御寒可织布,还助漠北大捷,乃是祥瑞之物,为何叫不得?”陈祖谟劝道,“为夫想让让太后娘娘听到小棉的名字便知我夫妻已悔过,然后对你和小棉心生怜惜。只要太后娘娘松了口,咱们就还有回转的余地。”   柴玉媛明白丈夫的意思,可还是忍不住委屈地呜呜直哭,“这个名字传出去,会让秦氏那贱人笑死的,妾身不要……”   第一庄内,小暖合上惊讶的嘴,暗道她爹还真是够狠,连刚出生的小娃儿都算计上了。   小草皱着小眉头问,“既然是棉花,为啥叫小棉不叫小花呢,小花也很好听啊?”   还不待小暖回答,小草又自问自答地道,“小草知道了,等郡母再生了妹妹一定会叫小花,小暖小草,小棉小花!”   小暖抖抖肩膀,“你怎么知道郡母下一胎还会生女儿?”   小草可爱的小脑袋一歪,很是理直气壮,“小草就是知道啊。”   ……好。   秦氏进来听了,直接道,“这名字一定不是你奶奶起的,她听到这名字也会觉得呕得慌。”皮氏打心眼里看不上自己,怎么会叫这么个名字?   小暖也是这么想的,“应该是我爹取的。”   秦氏厌恶地皱起眉,她真不想让白花花软蓬蓬的棉花跟陈祖谟扯上关系,不过人家爱叫啥她也管不着。别不再管陈家事,跟闺女商量起正事,“你姨夫想在清水或锦绣里求个差事做,他的杂货铺生意越发地不好,眼看着支撑不下去了。你姨夫这个人虽然嘴碎心眼小了些,但还是有点本事的,你说咋办?”   “有本事又心不正的人更不能用。”小暖直接给否了,“让他跟咱家的生意扯上关系,二舅和信叔都不好秉公办事,没必要为了让他舒服给咱们自己添不痛快。娘要是实在于心不忍,就借他几两银子让他去另谋出路,既然有本事,到哪都能活得下去。不过,一定要让他写借条。”   在大事儿上,秦氏一向是听女儿的,“成!还有你大舅和大舅母今天又来了,还是念叨着想让大妮儿和大郎跟咱们去京城、进皇宫,他们咋还说得出口!”   小暖冷笑,“我爷爷生病时死赖在陈家不走的事儿他们都干得出来,更何况让‘孩子跟着大姑进京城见世面’这么‘名正言顺’的事儿!女儿刚听说我大舅母已打着您的名头在城里替大郎找媳妇了。”   秦氏皱眉,“大郎的心性还不如你爹呢,哪个姑娘嫁他都过不舒坦。那咋办?”   “我知道!”小草举起小胳膊,“带二郎哥去!”   小暖和秦氏一对眼神儿,同时点头,“好主意!”   随便找个理由带着秦二郎而非秦大郎去,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秦氏与哪个哥哥更亲近。   待秦二舅一听说姐要带着二郎进京,欢喜得不得了。李氏小声道,“二郎没出过门儿,就怕他帮不上忙又给姐添麻烦。” 第四五八章 启程进京   秦二舅却没有想这么多,“姐和小暖就是想让二郎去京城见见世面,又没指望着他干啥。”   “大哥大嫂也想让大郎和大妮儿去,姐光带着咱们二郎,爹娘要是知道了咱咋说?”李氏当然也是希望儿子出去走走。男人跟女人不一样,不能一辈子围着锅台炕头转悠,儿子长大了得娶媳妇养家糊口,见见世面没坏处,李氏就是怕顶不住公婆的怒火。   当了铺子掌柜的秦二舅已经跟着信叔学会了分轻重缓急,“骂几句就骂几句,反正咱以前也没少挨着。”   这么说也对,李氏扶着腰慢慢靠在暖和的炕头上,“咱们二郎怕不是读书的好材料,要是他能跟着小暖学做会生意管田庄,要是二郎能学来小暖的一半儿本事,我就知足了。”   “别说一半,就是他能学来两成我就满意了。”秦二舅提起外甥女,那叫一个心悦诚服,“锦绣布庄的信叔,那么大岁数的人了,见到咱们小暖都要点头哈腰的,小暖在铺子里说啥就是啥。让二郎跟着小暖,准走不了弯路!”   那倒是,不过,李氏还是小心翼翼地跟丈夫商量道,“大伙敬着小暖是因为绫罗霓裳的东家看中了小暖的缘故,要不你跟姐说一说,让二郎以后跟着秦东家,成不?”   秦二舅为难地摇头,“秦东家是做大买卖的人,咱们靠不上边儿,照我看咱们小暖的本事比不秦东家差,就是吃了是个闺女的亏,她要是个男娃子,姐这辈子就不用愁了。”   说完,秦二舅的眼睛落在媳妇的肚子上,犹豫不已。   李氏没主要到丈夫的神色,只琢磨着过几年小暖跟秦日爰成亲后,小暖自然会在家里生孩子过日子,二郎自然而然的就跟着姐夫做事了。   到时候再说,也不急于这一时。   待小暖安排好三个田庄、一堆铺子后,一家人就要启程了。   不同于去年正月去京城玄妙观拜师那次,这次小暖一家去京城的队伍长了不少,也引人注目不少。   小暖母女三人和大黄,秦二郎,绿蝶,玄迩,翠巧,王函昊,小暖的四个师侄再加上车夫行李物品,一共是四辆马车。在加上跟着小暖一家南下的秦日爰的两辆马车,六辆车浩浩荡荡辞别前来送行的楼知县和县尉等人,开始与秦家村的村民和秦日爰店铺的人、生意上有往来的人告别。   秦二舅和李氏拉着儿子,千叮万嘱地让他不要乱跑,要平安回来。秦大舅和张氏在旁边看着就眼气,恨不得在秦二郎的新衣裳上印几个泥印子!   陈祖谟与秦日爰说了几句话后,便到了小暖和赵书彦面前,叮嘱道,“进宫后要谨言慎行,少说少错,可记得?”   赵书彦退后一步,小暖点头。   陈祖谟又低声道,“多余的话为父就不说了,大是大非你心里明白得很。你们是为父的亲生女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   话还没说完,就见秦氏像护崽子的母鸡一样冲过来,陈祖谟马上闭嘴避开了。现在秦氏风头正盛,他不想与她硬碰,因为他……碰不过。   赵书彦见了这一幕,再看小暖的一脸满意,笑容愈发地大了。   张玄清把小暖拉到一边,塞给她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京城不比家里,处处得用钱,你见了人别小气,该给钱的时候就给钱,特别是宫里那些老太监和宫女们,进宫时让师姑带着你们去,她门路熟。钱用完了不怕,回来师兄再给你补……”   小暖捏着沉甸甸的钱袋,真诚道,“师兄,九清有银子的。”   “圣上赏的金子又用不得,拿着。”张玄清拍拍小暖的肩膀,表示明白她的处境。   小暖想到家里的金子也满糟心,“家里的金子留着也无用,回头师兄搬一些回道观摆着看,怎么说那也是宫里赏的,撑撑门面总还行?”   张玄清笑了,“也好。你到了京城一定要小心和尚,大和尚小和尚都要当心,莫让他们把你算计了去……”   又接受了一顿思想教育后,小暖终于与赵书彦和展柜等人挥挥手,上了马车。   车轮向前滚动了一会儿,路边的几个小家伙不放心地喊了起来,“小草,记得买好吃的回来——”   “还有我的。”大牛跑过来喊道。   小草钻出小脑袋响亮回答,“好——”   小暖好奇地问,“大牛要什么?”   “他说要那种喷水上去变成红色的白纸,二胖伯也说要。”小草掰着小手指头数着,“阿妞要吃肉脯,二妮儿想要糖块,图儿要很快很漂亮的匕首,云清先生要其乐斋的磨条,青柳要凝翠楼的桃红胭脂……”   “等会儿!”小暖差点被妹妹噎住,“青柳啥时候找你的?”   另一边的秦氏和秦二郎也看过来。小草低着头,小手指头对对碰,“青柳帮我做了个雪人,可漂亮了。”   小暖……   “我每次问青柳奶奶和爹爹在干啥,她都说得可清楚了,我觉得她挺有用的。”小草抬起头,“姐姐,不能帮她带吗?”   没想到青柳把主意打到小草身上来了,是她疏忽了。小暖的怒意含而不露,笑问道,“可以带。不过你想想她为什么帮你做雪人,又告诉你奶奶家的事儿?”   “因为咱娘厉害了,她想讨好咱们!”小草立刻回答,“姐不是说做生意要学会和各种人打交道吗,青柳就是各种人,姐放心,她骗不到小草的。”   秦氏也替小闺女求情,“小草鬼点子多,只要让人保护好她,她吃不了亏的。”   这个小暖也明白,关键是保护的人得力不得力,“以后不要轻易许诺,但答应别人的事一定要做到,你跟青柳打交道要小心些,别让她套了话去,能做到吗?”   小草乖乖点头。   秦二郎小声道,“小暖姐,我看到大郎哥偷偷地给青柳送胭脂了,青柳又不缺胭脂,为啥还要小草买呢?”   秦大郎给青柳送胭脂?小暖挑挑眉,简单解释道,“女儿家总想变得更漂亮,胭脂跟衣服一样,她们总是觉得不够用、不够好。”   十一岁的秦二郎很是不解,“可小暖姐不这样啊。”   小草抢答道,“只有脑袋不够用只能靠着脸过日子的女儿家才总买衣裳、买胭脂。”   秦氏眨巴眨巴眼睛,这话是谁跟小草说的?   秦二郎一点即通,“大姑和我娘、小暖姐有脑子,所以不买。大伯娘、青柳和大妮儿姐才用买!”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小暖笑出声来。   待到晌午寻客栈用饭后,小暖沉着脸叫过绿蝶,“去问问青柳接触小草的那天是谁跟在小草身边保护的,把他给我叫过来!”   [ ] 第四五九章 你想干什么   出乎小暖意料的,被绿蝶叫过来的人居然是王函昊。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局促不安的王函昊,小暖沉着脸,没有作声。   王函昊在小暖家里算是比较特殊的存在。他是被九号镖局派过来一等镖师岭嫂的儿子,岭嫂把他带到小暖面前,求小暖给他份差事做。   小暖当时也是正缺人用,对他第一印象还不错,才把他留下,让他在第一庄内看管农田。王函昊虽年纪不大却做事却还算踏实,因此入了秦氏的眼,后又入了翠巧的眼,最后才被小暖接纳。   不过,他却一直没机会到小暖身边做事,说起来原因有二。   一者,因为他的功夫是最差的——比起别人家的护院,他的功夫是高一截,但放在小暖家这支由三爷的暗卫和正一教派高手组成的护院队伍里,就是最差的。   二来,王函昊虽然踏实,但他没有做出让小暖觉得出彩的事,说白了就是能力不够突出。   所以,他在第一庄虽然比一般的仆从地位高一些,但混不到小暖身边,就算跟在娘亲和小草身边保护,也多是她们在村中的安稳时日,小暖身边需要用人了,才让他临时顶上。   小草经常在秦家村和第一庄之间来回,难免会有那么一两日让王函昊跟着保护。没想到就在这一两日里,王函昊让青柳靠近了小草!   小暖深吸一口气,眉头渐渐皱起。   小草心眼再多再聪明,也不过是个六岁的孩子。她没有自保能力,心智也不够成熟,容易受到别人的影响。   青柳是什么人?那是礼部尚书、老油条何谦调|教出来专门讨好男人帮他疏通官场关系的侍妾!她会的是如何取悦男人的招数,是如何在大户人家后院的勾心斗角中安稳存活的招数!   这样的女人陪着自己天真可爱的妹妹堆雪人,还让自己的妹妹帮她买胭脂水粉,小暖竟丝毫不知!她如何不气!   气王函昊更气她自己,是她太忙了,对妹妹的保护和关注不够,小暖又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王函昊听着姑娘叹气,主动跪下请罪,“小人知错了,请姑娘责罚小人,莫因此气坏了身子。”   莫气?小暖冷笑一声,“知错?你且说你错了什么,我又气什么?”   这一句话,便让王函昊汗如雨下。   他娘把他带到秦家村时就曾千叮万嘱过,说这个家里做主的是小暖姑娘。他娘做错事被小暖姑娘赶出秦家是又万嘱千叮,莫要他犯跟娘一样的错误,白白丢了这难寻的好差事。但他还是犯了,现在该怎么办?他被姑娘赶回去了,娘亲会不会失望,翠巧怎么办?   “怎么,我的话没听明白?”小暖缓缓问道。   王函昊一激灵,立刻道,“小人不该让陈家人接触二姑娘。”   “既然知道,为何还犯?”小暖的声音平静得吓人。   王函昊低声道,“是二姑娘说让青柳过来……小人觉得青柳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就算她意图不轨小人也能制止,所以才……让她到了二姑娘近前。”   “害人何止用蛮力?再说若她真要行恶事,你有十分的把握能确保小草的安全?”   时刻警惕,不给敌人留一丝可乘之机是贴身护卫的要领,他怎么可能不知,不过是大意罢了!岭嫂就是因为大意,才让小草被人推下青鱼湖,九死一生。这样的事,决不能发生第二次。   小暖继续问道,“青柳跟小草都说了什么,你一五一十地讲来。”   “就是说了些逗二姑娘开心的事儿……”王函昊含糊道。   “这么说,你连她们说了什么都没听清?”小暖的声音更冷了。   王函昊辩无可辩,只得俯地磕头,“小人知错,请姑娘责罚。”   十八岁,在大周是能成亲、立户的年纪,但其实也是不懂事的年纪。小暖默默不语地看了王函昊一会儿,直到把他看得心都凉了,才又沉声道,“王函昊,你学武十载功夫不弱,但因心性原因,却不能做个出色的护院或镖师。这一点,你可承认?”   王函昊点头,他下山时他的师傅也曾说过类似的话。说他思虑不周,凡事总往好处想,少了必要的防备,难成一等镖师,他本还是不服气的……   “日后,不许你独自一人保护我娘或小草。”小暖吩咐道。   姑娘这一句话,让王函昊的心拔凉拔凉的。不让他保护主子,他还能干什么?   小暖又道,“除了这一事,据我所知你在我家没出过更大的纰漏,也没有偷奸耍滑,看在你认真做事的份上,也看在翠巧的份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有下次,莫怪我不讲情面。”   死里逃生的王函昊连声称是。   提起翠巧,小暖决定再给王函昊一次机会,翠巧是她的心腹,翠巧的男人也不该是个草包。至于能不能扶起来,就看他争不争气了。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你不是适合做护院却不一定做不好其他的事。一定有你想做又能做的事儿!所以你静下心来仔细考虑将来想做什么,你若是还愿意待在我家,我的铺子和田庄内的差事,你尽可以考虑,如果考虑一圈没有想做的,也可以自谋出路。你若想自谋出路,起步的银子不够,本姑娘给你出。”   王函昊不笨,知道姑娘说这话是真心实意的,他心中感动又茫然,“小人想做什么?”   他爹娘都是镖师,所以他生下来七岁就被送上崆峒学武靠拳脚吃饭,从来没人问过他想干什么,连他自己也没想过。   他想干什么,又能干什么?   “对,刨除这一身的功夫你最想干什么。你仔细考虑清楚,在咱们从京城出来回到第一庄之时告诉我,我再给你寻个合适的位子。”小暖道。   “多谢姑娘开恩。”王函昊站起来,心中一片茫然,又似乎有那么点光,但他想抓也抓不住。   小暖又点道,“你学武十年,虽然不能跟在我娘和小草身边保护,但在家里当个寻常护院还是足够的。我之所以没这么安排你,而是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不是因我本姑娘看中了你这个人,而是看在翠巧的面子上。”   身为堂堂七尺男儿,竟因此得了机会,王函昊心里难受。   还算有点血性,没打算靠着翠巧混日子!小暖站起来朗声道,“你是个男人,如果你能顶天立地,就证明给本姑娘看!择一条你想走的路走出一片天地,本姑娘期望有一天你能让翠巧以你为傲,让本姑娘因为你是王函昊而不是别人的什么人而敬你三分!”   习武之人的血性本就强于一般人,王函昊被小暖这几句话激得心潮澎湃。他满脸通红,掷地有声,“我能!有朝一日,函昊定要让姑娘刮目相看!”   [ ] 第四六零章 夜探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王函昊出去后,绿蝶双膝跪在小暖面前,“是绿蝶无能,请主子责罚!”   小暖摇头,“你也是……”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不能御下,错了就该罚,请主子责罚。”绿蝶不肯起来。家里的杂事是翠巧做,店铺的生意是秦三和黄子厚等人管,三位主子的安危是她的责任,让青柳有机会接近二姑娘,就是她择人不当。   必须罚,这是规矩。   小暖见此,便开口道,“这件事王函昊有错,你有错,我亦有错。罚王函昊三个月的月钱,罚你一个月不许吃肉,罚我每天写一百个大字!”   一个月不能吃肉啊……无肉不欢的绿蝶打商量,“姑娘,罚我半年月钱,成不?”   小暖笑眯眯的,“你在乎钱吗?”   不在乎……反正姑娘管吃管喝……   “既然要罚,自然是罚让你疼的,才有效果。每天写一百个大字,对我而言也是折磨啊……”小暖挠挠头,莫说妹妹,她的字现在连娘亲也赶不上了,得奋起直追才行。   这也有道理,绿蝶起身与小暖商量道,“前些日子绿蝶帮姑娘找了几个堪用的机灵丫鬟,现就在京城秘地受训,待咱们到京之后绿蝶就把她们带过来,姑娘挑两个放在二姑娘身边?”   小暖记得这件事儿,点头道,“也好,她们功夫如何?”   “比绿蝶差,约与王函昊相当。”绿蝶道,她这次挑的不是武婢,所以没把功夫放在第一位。   比王函昊好已经不错了,小暖点头,“丫鬟我娘和小草身边各放两个,我的以后再说。你与玄迩跟在我身边,我的四个师侄主要保护我娘和小草,安规矩你再去教教,必要做到万无一失。”   绿蝶立刻点头去安排。   后晌依旧是赶路,待小草在车上睡下后,秦氏低声问小暖,“你骂函昊了?我见他没精打采的。”   小暖点头,“他做错事,自然该骂。”   秦氏劝道,“函昊是个实诚人,心眼少了些不太会来事儿,本性不坏,你看在翠巧的面子上,容他一些。”   小暖把自己与王函昊的谈话与娘亲说了,又道,“女儿已经是宽容了,若是旁人,女儿才没心思去管他走什么路,不合用的换掉就是。”   秦氏点了点闺女的额头,“你这架势,越来越像个大东家了。”   小暖滚到娘亲的怀里,笑嘻嘻道,“女儿本来就是大东家啊,娘亲放眼去找找,济县还有比女儿还大的东家吗?”   “能的你!”秦氏搂着大闺女,笑得一脸骄傲。   小暖又把丫鬟的事儿与娘亲讲了,秦氏有了诰命身份后,也晓得她身边该有几个得用的丫鬟,便点了头,“你看着给娘挑,你眼光准。”   小暖的眼光的确是挺准的,她看人一半是经验,一半是直觉,从小到大还没有出过什么大差错,正是因为这份直觉再加上她的努力,她上一世虽然不受爸妈待见也活得很好,这一世更是帮三爷抓了一串鱼赚了一桶又一桶的金,还逮到赵书彦这样的伙伴。   挑几个丫鬟,自然不再话下。   到了京城内,小暖跟着秦三,按着齐之毅之前的安排直接住进了齐家在京城的府邸。齐家富庶,在京城这寸土寸金的地方也有套大宅子,而且很赶巧的,这宅子离着三爷的府邸还不算远。   小暖住进来后心里便痒痒的,想见三爷。   还不等她想到法子,绿蝶便带着她挑的六个丫鬟进来了,小暖一看就无语了,直接把绿蝶拖进里屋,质问道,“这就是你说的'机灵'丫鬟?”哪机灵了?看着比城门口守城的官兵还威武刚硬!   绿蝶心虚地笑,“这已经比绿蝶上次见时好多了。”   小暖扶额,“这都是三爷的暗卫?”   一个个这小脸板的都跟玄其差不多,一看就知道打哪来的。   绿蝶赶忙摇头,“她们哪儿够格,只是自小被培养的侍卫罢了。因为这个年纪的女娃实在是少,姑娘将就着用……”   暗卫自有暗卫选人的渠道和标准,小暖也不打听,只是问道,“这事儿三爷知道了?”   绿蝶点头,“是三爷放了话,绿蝶才敢随便挑的。姑娘,奴婢刚到您身边时还不及她们呢,再教些日子就好了。”   想到绿蝶当时的呆样,小暖收拾心情回到外屋,逐个打量这六个人年纪在十岁左右的丫鬟,问了几句话又敲打几句,才叫了翠巧来,让她把这些人带下去教教规矩。   终于有了正经下属的翠巧兴高采烈地领着人走了。   这一路赶来,也实在是疲乏了,小暖一家梳洗用饭后边早早歇下。因房内没有炕,床也不够大,小暖只能跟娘亲和妹妹分开,自己住到了西里间。   问清了明日的行程,小暖刚躺在床上,绿蝶便过来低声道,“姑娘,三爷来了,想与你说几句话。”   “大黄怎么没叫?”小暖起身穿衣束发,低声问道。   “玄迩带着大黄在前院玩兔子呢。”绿蝶小声道。   小暖……   一身夜行衣的三爷看起来格外的玉面冰颜,他目光中的情意让小暖的小心肝急切地扑腾着。还不待她走过去,三爷已大步过来挥灭灯火,然后小暖一阵天旋地转后,被三爷裹着蚕宝宝抱在怀里。   小暖……   “我身上冷。”三爷低头,在她温暖的小脸上一下下地啄着,情意浓浓。   小暖乖乖让他亲,然后低声问,“受伤了没?”   是指他有血光之灾的事儿么?三爷摇头,“未曾。”   小暖不舒服的拧了拧被子,把胳膊露出来搂住他的脖子,低声道,“三爷,我这几天我总怕你的血光之灾是我引来的。”   三爷把她的小身子往上抬了抬,让她抱得更舒服,“为何这样想?”   “因为你在最需要人保护的时候,把玄迩派到了我身边,我就很害怕。”小暖为此担忧了半个多月,偏又无人可诉,只能压在心底,难受得紧。   她的直觉一向很灵,现在小暖很希望这次是不灵的。   黑暗中,三爷侧头亲了亲小暖的脸颊,低声道,“你放心,只要你无事,我一定活着。” 第四六一章 规矩   三爷是在说情话吗,活着?   小暖觉得惨兮兮的,立刻更正道,“是好好地活着,痛快地活着!”   三爷翘起嘴角,“好。”   他认识了小暖后,才真真切切地明白什么叫“痛快地活着”。以前的他明白人妖活得舒服就要够强,这样才能不受旁人的威胁,才能掌握主动,现在他要的不只是够强,还要“痛快”。   人生在世,短短几十载,自然要活得恣意。只是在认识小暖之前,三爷真不知道人生还可以这样快活,这样有趣,有趣到想起来就想发笑。   “三爷是不是最近有麻烦了?”小暖低声问。   三爷没有否认,但也没有细说,“漠北大捷后,许多事要收尾清算。我这里是繁琐了些不过并无大碍。我不能待太久,今日一来是看你,二来是要跟你说三件事:第一,这次在京城内不可扮作秦日爰行走;第二,若是太后为你做媒,就让岳母拒绝,你不要开口。第三,一定不能让人知道你和岳母知晓乌羽的身世。”   儿女婚事该由父母做主,小暖自己出面拒绝是不合规矩的。她点头,又问道,“我娘该用什么理由拒绝?”   “顺其自然便好。太后的心思难测,若是你教岳母回绝,太后一眼就能识破,只会适得其反。”三爷对太后的秉性摸得很清楚,“岳母对女儿的真心爱护,最能打动太后。”   小暖点头,“万一我娘说出只想给我招上门女婿该怎么办?”   严晟低低地笑了,“我请云清先生在秦家村教书,可不是白请的。”   初时三爷只是应了先生的请求,帮云清先生寻个安稳地方避开京城的是非又能避开家乡的文人烦扰。他与小暖定情后,云清先生这个助力,他当然不会白白放着。   这里又关云清先生什么事儿?小暖眨巴眨巴眼睛,云清先生教导小草读书,娘亲也很尊敬云清先生,莫非……三爷让先生替他在娘亲面前刷好感了?   “三爷,你不老实!”小暖嘟囔道。   早已习惯了旁人的恭敬和谨慎的三爷,实在爱极了小暖这在自己面前有什么就说什么的样子,低低地笑了。他当然不老实,若是老实,现在怎能美人在怀?   “宫中我已打点好,不会有宫女太监太为难你们,不过你们也要谨言慎行,处处小心。若不出我所料,三日内会有人慈宁宫的宫女过来教你们规矩,顺便替太后探一探你们的情况,十日内太后会招你们进宫。除此之外,京城工部官员和皇商们应会跟秦日爰接触,有意于你的人家也会设法与你们接触,此时我不便出手明拦,你自己要多加小心,玄迩和绿蝶不可离身……”   三爷细细叮嘱了许多事,小暖一一点头记下后,三爷又问,“你可还有为难之处?”   小暖轻声问道,“三爷要不要秦记与我做棉布生意?”   “此事我不干涉,让秦中天决定便好,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就当不晓得秦记是我的。”三爷让小暖随心意行事,这也是他给秦中天的最后一次机会。   秦中天已三次在三爷面前说秦日爰的不妥之处。这是因为秦日爰的存在让他感受到威胁,秦中天身为秦记大掌柜,若是能分清轻重,这次自然会跟秦日爰合作,把棉花运到南部赚钱,若是他因嫉妒而错失或阻挠绫罗霓裳的生意,那他的秦记大掌柜也做到头了。   三爷心中已有主意,小暖这丫头没什么定性,便是成亲后也不会老老实实的在府里待着。若是小暖想要,秦记就交给她主持大局。在这之前让小暖证明自己的实力后再接手秦记,比三爷现在就命令秦记的人听命于秦日爰对她更为有利。   小暖点头,又问,“三爷一下说这么多,是不是年前咱们没私下见面的机会了?”   三爷又亲了亲她的小脸,“不错。我脱身不易也怕被人发现坏了大事,你也要小心,不要被人抓住马脚。”   “三爷放心,小暖不会拖你的后腿。”小暖明白轻重,若是此番顺利,她与三爷就是夫妻,日后自有大巴的时间相处,不急于这一时;若是不顺利……   有三爷在,怎么可能不顺利?!小暖一晃脑袋把这可能性甩走,安安稳稳地睡了。   第三天一早小暖一家刚用过早饭,宫里便来人了。   来的是一个小太监和一老一小老个宫女。为首的是名叫采珍的四十多岁的老宫女,她没有端架子,说话时也带着笑,“太后听闻秦安人已到京城,特命奴婢过来看您十七日可得空到宫里吃杯茶。”   秦氏赶忙点头,“有空,哪天都有空。”   站在老宫女身后的小宫女见秦氏的举止动作,便忍不住皱了眉,暗道她这次的差事可不好做。   采珍笑容不改,夸了几句秦氏的功劳后,便转入正题,“既然来了,安人也别嫌弃奴婢话多。宫里不比别处,有些规矩还是要跟安人和二位姑娘提前唠叨两句的。”   秦氏起身行礼,“多谢姑姑,咱们正愁不懂宫里的规矩,怕冲撞了贵人呢。”   小暖上前给采珍上茶,“姑姑请喝茶。”   采珍多看了小暖几眼,才微微点头,“奴婢谢姑娘茶。这第一个要学的礼数便是拜见主子。安人和二位姑娘进宫后拜见太后,应行稽首礼。稽首乃是九拜中至敬之礼,不同于一般的跪拜。文鸳,你做给安人和二位姑娘看。”   “是。”采珍身后的文鸳踩着标准的宫步走出来,先喊了“太后娘娘安”后,屈膝以头触地。   秦氏瞪大眼睛看着,暗道我了个乖乖,人家磕头都能磕得这么舒缓好看。   小暖则想着这磕头的动作跟家里展家的徐妈妈教的还不一样,更难……   见秦氏和两个孩子都认真看着,采珍嘴角的笑意加深,耐心解释道,“如安人和姑娘们所见,行稽首礼时右手按左手,拱手于膝前触地,手不能散,然后再慢慢弯腰伸头到手前的地上,再以额头触地。就算圣上和太后娘娘、皇后叫了起,也要将头在地上停留片刻才能起身,分毫错不得。”   当秦氏带着小暖和小草俯身行稽首礼时,采珍在旁边指正,“安人的手形不对,手指不可散开。”   “小暖姑娘的手要置于膝盖前,头要尽量靠近手。”   “安人背要弯成弓。”   “额头触地,不是额发。”   “小草姑娘,两脚要并拢,不能脚尖相触,也不能乱晃”   “……”   只一个磕头,小暖三人就学了一个多时辰,累得头晕眼花。   学好磕头,然后是怎么走路、怎么回话等等一堆啰嗦讲究。   这一学便是四日,真真把小暖一家折腾得精疲力尽,等到采珍终于说了一句,“明日辰时,奴婢在宫门口恭候安人和二位姑娘”时,小暖已泪流满面。   小草抬起小脑袋冲着采珍甜甜地笑了,“有劳姑姑。”   这小丫头怎么能笑得如此可爱呢。比宫里的几位小公主还好看。采珍强忍住上前摸一摸小草的脑袋的冲动,屈膝笑道,“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三位只是进宫参拜,懂了这些最基本的礼数便可。若是进宫为妃或为宫女,只这规矩便要学至少三月的。”   见到一家三口如出一辙地惊讶表情,采珍又被逗笑了,叮嘱道,“安人明日带个力气大的丫鬟带着大黄,莫让它乱跑。”   说完,采珍的目光转向在旁边安安生生看了三天的大黄狗。太后对大黄的兴趣,比这一家三口大多了。 第四六二章 易王妃   虽说是辰时才进宫,但第二天一早天不亮小暖一家就起床了。   起床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梳洗打扮,秦氏从头到脚的诰命服,标准发式上插着足数的花钗金钿,脑袋比她成亲时还沉,这滋味真不好受。   小草和小暖穿的是绫罗坊最好的衣裳,头上戴着简单得体的首饰。   “汤少喝一些,若是到了宫里找茅厕就麻烦了。”秦氏紧张得脸发白,看着桌上的东西一点胃口也没有。   小暖安慰道,“娘放心吃,采姑姑说宫里的茅厕很好找的。若是吃不饱到了太后娘娘面前肚子咕咕叫,那才叫失礼了呢。”   看着吃的香甜的两个闺女,秦氏还是没什么胃口,只强塞下两个小包子,一家人便坐马车带着大黄到了宫墙外。   守宫门的监门卫士上前查验过小暖一家拿的牌子后,着重看了大黄几眼。   感受到家人严肃气氛的大黄,此刻也异常严肃地望着监门卫士身上亮晶晶的甲片,不晓得在琢磨什么。   两监门卫士与大黄对视片刻,才问道,“这只狗真要进宫?”   小暖点头,“太后娘娘吩咐的。”   既然是上边吩咐的,监门卫自然不能阻拦。便在他们要放下车帘时,忽见那狗咧嘴笑了,且旁边的小姑娘也笑得异常灿烂。   两监门卫中一个刚当了孩子爹的小副将心里立时就软得一塌糊涂,多嘴道,“宫里规矩多,你们带着狗进去要万分小心,莫让它冲撞了贵人。”   “多谢大哥。”小暖让绿蝶递上几粒碎银子,“大哥给大嫂添碗鸡汤喝。”   这是听到自己刚才跟兄弟们炫耀自己当爹的话了,顾长河摸摸脑袋,傻呵呵地笑了,“某那闺女长大能有陈姑娘一半,某就知足了。”   “小侄女有大哥这样的好心肠的爹,将来一定差不了。”小暖笑眯眯地道。   这小姑娘简直太会说话了有没有!   顾长河左右看看,示意兄弟退下,才压低声音道,“今天一大早,贺郡王家的静太妃和庆国公夫人就进宫了,安人和姑娘要心里有底。”   静太妃是柴玉媛的奶奶,庆国公夫人是柴玉媛的外祖母,这两个人在她们母女进宫的日子跑过来一定不是赏景的。   这好心的监门卫士是晓得她们一家的身份,以及她们与这两家的瓜葛了。小暖感激地点头,“多谢大哥相告。”   待放下车帘,小暖转头安慰娘亲,“没事儿,咱们是过来拜见太后娘娘的,太后娘娘问什么咱们就说什么,其他的咱不认识也不掺和。”   秦氏倒比小暖想得要沉得住气,她严肃点头,“娘明白,你就安心拉着小草和大黄在娘身后站着,娘带你们进去,就能把你们平安带出来。”   小暖露出笑意,“嗯!”   一只小手伸过来,“娘,姐,吃糖,可甜了。”   小暖接过来放在嘴里,“这糖好吃,哪来的?”   “齐之横哥哥给的,他说这个吃了不口渴还能精神,舒坦。”小草也给大黄塞了一颗,大黄一仰头便吞了下去。   齐之衡是齐之毅的堂兄,坐镇京中,主管这里的生意。住在齐家的这几日,齐之衡待她们殷勤周到。   小暖拍了拍妹妹的小脑袋,这一车连人带狗,最不紧张的居然是小草,真真是让她佩服。   “姐姐叮嘱你的话,记不记得?”   “记得!”小草立刻挺起小胸脯,“姐放心吧,交给我!”   小暖……   小暖一家卯时便到了宫门口,靠墙跟儿晒着暖烘烘的太阳在车里等着。   因为怕惹事,一家人也不能撩起车帘往外看热闹,呆了半个时辰便不觉得紧张只觉得困了。   小草先打了个哈欠,然后是大黄,秦氏,小暖。   “娘,咱们睡会儿?”小暖低声道,“睡足了才能精神不是?”   秦氏立刻点头,“睡,只别弄乱了头发。”   于是,母女仨并排躺在舒服的马车上睡了,大黄也卧在小草脚下闭上眼睛。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绿蝶在车外低声道,“安人,易王妃过来了。”   睡得并不安稳的秦氏立刻张开眼坐起来,疑惑地看着小暖。   “易王是二皇子。”小暖低声道,也晃醒了小草。她晓得易王与三爷关系不错,是三爷请易王妃过来的?   妆容精致的易王妃的马车到了小暖家的马车边,见到她们一家从车上下来,尤其是小草和小暖脸侧还有红印子时,忍不住笑了。   亏他家王爷和晟王还担忧这一家三口会紧张出错,让她过来照看一二,她们居然能在宫门外谁了。   心真是够大的。   扶着侍女的手下了车的易王妃,目光着重在小暖身上转了一圈,才和蔼问道,“你们就是从济县来的秦安人母女?”   秦氏赶忙屈膝行礼,“正是臣妾。”   规矩学得也可以,三弟打点得不错。易王妃点头,“昨日太后娘娘还和母后念叨起你们,随我来吧。”   不是要等着采姑姑来带她们入宫么?秦氏疑惑地看向小暖。小暖轻轻点头,不管这易王妃是不是三爷安排的,她要带她们入宫,她们也只能跟着。   小草见姐姐点头,立刻转头喊道,“大黄,走啦!”   车帘挑开,齐嫂先跳下来,然后大黄从车上跳下来。   大黄一出现立刻吸引了宫门口一众人的目光。   这就是那只一泡尿尿垮了承平王府的大黄狗?   个头真不小。   经常参观圣上的百兽园的易王妃很镇静地扫过大黄,低声道,“进宫后,让人拉紧它。”   小暖应是。   也不待人进去通传,易王妃就大摇大摆地带着小暖一家进了宫门。见此,小暖把她认为的柴严易在宫中的地位又提高了一个等级。   小暖去过故宫,这大周的皇宫跟故宫的区别只是多了宫女、太监、侍卫,少了游人罢了,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她目不斜视地拉着小草跟在娘亲身后走着。   秦氏跟在易王妃身后,也只偶尔忍不住抬头扫一眼王妃脑袋上的一大堆金灿灿亮闪闪的花钗、金钿和步摇,琢磨着她的脖子到底酸不酸……   这一路似乎格外漫长。   一行人走了许久才到了慈宁宫门口,正碰上要去宫外宣小暖一家的太监安顺。   安顺给易王妃行了礼后起身道,“太后与静太妃和庆国公夫人说了几句话,正起秦安人,安人和二位姑娘带着大黄请随咱家进来吧。”   玄迩跟了两步,安顺便看过来,还不等他说话,易王妃就笑道,“这是跟来牵狗的?看着倒不像是个力气大的。”   小暖笑道,“您别看她瘦弱,单手能举起一麻袋稻子呢。” 第四六三章 上位者   听了小暖的话,安顺掐着兰花指笑了一声,又指着绿蝶问道,“这个是牵狗的,这个呢?”   还不等小暖说话,小草立刻拉住绿蝶的手,“公公,她是牵着小草的。”   安顺的手指头颤了颤,“你也要人牵着?”   “嗯!”小草肯定地点头。   易王妃被小草一本正经地样子逗得直笑,“这孩子真是有趣。”   “禀王妃,因为我家的狗很少被栓着,臣女和娘怕它闹脾气,就让人也拉着小草。见小草也被人拉着,它就不闹了。”小暖如实道,对大黄来说脖子上栓跟绳子让它没有安全感,一会儿便会变得暴躁。不过如果有人拉着小草站在它身边,就会好很多。   易王妃看了严肃无比的大黄狗几眼,点头道,“这狗儿还是个有脾气的,有意思。”   “王妃说的是呢。”安顺也怕大黄暴躁惊了人,便没阻拦绿蝶,也让她也跟着进了慈宁宫。   太后的寝宫自然是金碧辉煌的,院内盛开的腊梅,屋内怒放的水仙,两角的幽兰、古松等盆栽处处洋溢着生机。果如三爷信上所言,太后不只喜欢猫,还喜欢花草,所以她对农事也有些兴趣。   进入据说正在闲话的雅雀无声正殿中,小暖一家感到无数双眼睛盯在她们身上。说实话,这滋味并不好受,小暖的心弦都绷紧了。   易王妃首先开口了,“孙媳妇给皇祖母请安。“   孙媳妇,祖母?这么民间的称谓倒大大出乎小暖的意料。她们五人也跟着易王妃行礼,不过易王妃行屈膝礼,她们行稽首礼。   太后先叫了易王妃起,问了几句话赐坐后,才把目光转向跪在地上的小暖一家身边蹲着的无比严肃的大黄身上。   不止太后,殿内所有人都看着这只蹲坐抬头直视太后的大黄狗。   这狗看起来满威风,也满聪明的,能做出抓兔子救主的事儿。太后微微点头,“平身,赐坐。”   “多谢太后娘娘。”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秦氏的后背就湿透了。她带着一家人站起来,见太监搬着小杌子放在易王妃身边,才稍稍安心,板正地坐下。   易王妃笑吟吟道,“孙媳妇进宫请安,正遇到她们一家侯在宫门外,孙媳妇想着皇祖母昨日还念叨她们,便将她们待过来了。”   太后点头笑道,“这就是小暖和小草吧,抬起头给哀家瞧瞧。”   小暖和小草挺话的抬起头,见到了坐在黄金榻上的年过六旬但保养得宜,看起来不过四十多岁模样的太后,俩人拉开嘴角笑了,趁着旁边严肃的大黄狗,看起来格外滑稽。   柴玉媛的祖母静太妃见了这两张笑脸心中冷哼一声,玉媛居然会败在这中缺心眼的傻丫头手上,真是丢人!   安国公夫人偷眼见太后笑弯了眼睛,便知小暖和小草这傻样是入了太后的眼的,便笑道,“这俩孩子长得真喜庆,让人看着就觉得欢喜。”   就是呢,太后也点头笑道,“眉眼都生得不差,秦安人好福气。”   秦氏赶忙站起来回话,“谢太后嘉奖。”   太后又细细看了秦氏,见她虽面色显老但也尚有几分姿色,虽配不上陈祖谟,但也在乡下妇人中应当也算好的了,便点了点头,“你不必如此拘谨。圣上和哀家叫你来,是想看一看种出棉花、做出万件棉衣的是什么样的人。哀家也听人讲过你们的事儿,你是个好母亲,今日一看果然如此。”   秦氏立刻屈膝谦虚道,“臣妾只是尽了本分,不敢称个好字。”   “哦?”静太妃笑着开口了,“老身就有些好奇了,秦安人觉得你哪点儿不够好,还算不上是个好母亲?”   小暖抬起头看着静太妃,这老太婆细眉、薄唇、法令纹深深,一看就是刻薄之人,很不讨喜,脸上的笑也假得很。   秦氏转头看太后,“太后娘娘,臣妾要答这位老夫人的话吗?”   教秦氏一家规矩的采珍脸上一僵,太后笑了。   秦氏一脸茫然,不晓得自己说错了什么。   “这话不用你答,让你的两个闺女答。”太后脸上抬起戴着大宝石戒子的头指点向小暖,“你先说。”   “是。”小暖屈膝,“臣女觉得我娘是个好母亲,她孝顺、勤劳善耕作、会做饭做衣裳、待我和妹妹也很好,不过我娘总觉得她没有别人的娘好,因为她觉得自己懂得少,能教我们的也太少。所以我娘一直在努力学东西,把她不懂的想办法弄懂了再教给我们。”   静太妃抿抿唇,没有吭声。   太后看向头上梳着两个小揪揪的圆脸小丫头,小草立刻道,“我姐说的对。”   “汪!”大黄附议。   大黄这一声把殿里的人都叫愣了。从她们一家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关注在大黄身上,只是刚开始不好直接把话题直接引到它身上罢了。   现在它主动开了口倒好办了。太后立刻笑眯眯地问,“这狗叫什么?”   小草看看娘亲,又看看姐姐,才回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大黄说:对。”   “荒谬!一条狗叫了一声而已,你怎敢如此杜撰!”静太妃冷哼一声,明摆着说小草随意期满糊弄太后了。   秦氏的心立刻扑腾起来,紧了紧手要站起来,却被小暖拉住了衣角,只得坐着等贵人们开口。   小草歪着脑袋,疑惑地看着太后。   太后对上她的目光,不喜不怒,“你想说什么?”   “啥叫杜撰啊?”小草问。   众人……   静太妃用力捏了捏拇指上的扳指,“你怎么晓得狗在说什么?”   小草依旧执着问道,“这位……奶奶,您没听明白小草的话,小草是问您啥叫杜撰啊?”   易王妃抬手藏住嘴角的笑意,这孩子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胆子也是够大的。   静太妃的脸有些扭曲,这孩子让她有种手痒想揍人的冲动,“杜撰就是胡说的意思!”   小草点头,“哦。”   然后,她又不吭声了。   静太妃气得脸都歪了,太后的目光也落在小草身上,这孩子,还真是有点意思。   易王妃替静太妃解围,“小草,太妃还问了你为何知晓一只狗说什么。”   小草又看向太后,太后平静无波地问道,“静太妃问你话,你为何总看哀家?”   小草很是诚实地回话,“因为采姑姑说在这慈宁宫里,如果太后娘娘不问就不能乱说话,这是规矩。”   采珍惭愧低头,心里实则乐翻了,这小丫头真是太会说话了!   哎呦……太后拍手笑出了声,她这一笑,殿内的气氛立刻缓和了,“规矩学得不错,你且先回太妃的话。”   “是。”小草有模有样地屈了屈膝。   同样的动作,小孩子做起来就格外的可爱,太后的嘴角忍不住翘起,众人看得明白,秦安人这小闺女,是入了太后的眼了。   “因为小草跟大黄一起长大的,所以它说什么小草能明白一些;大黄很聪明的,人们说什么,大黄也能明白一些。不信太后娘娘您听着,”小草转头看着大黄,“大黄,叫两声。”   “汪,汪!”大黄立刻叫了两声,不过还是异常地严肃。   小暖忍不住抽抽嘴角,完了,妹妹又要飘了。 第四六四章 汪与喵   在这样严肃地气氛中,小草又笑眯眯地问大黄,“大黄,家里谁写字最好看、最多?”   大黄严肃的狗脸在秦氏、小暖那边看了看,直接抬起狗爪子指着小草,众人都瞪大了眼睛,这真是狗吗?   小草得意地眯起眼睛,“是不是小草写的最好?”   “汪!”大黄立刻叫了一声。   这不是狗,这是个妖精!   静太妃的脸扭曲了,太后笑了,庆国公夫人陪着笑了,易王妃觉得妥了。   小暖刚放下心,不死心地静太妃又问道,“不知秦安人出来时,我那不孝的孙女生了没?”   秦氏是陈祖谟的前妻,静太妃直接问她陈祖谟现在的夫人是否生产,这是有些不合规矩的。太后抬起眼皮扫了一眼静太妃,已然有些不悦。   秦氏点头,“生了。”   太后见秦氏面容平静,也随口问道,“是男还是女,有多重,玉媛现在如何?”   秦氏看向小暖,“臣妇没见到孩子,小暖和小草见了。”   小暖站出来屈膝回话,“腊月初三就生了,是五斤八两重的妹妹,母女平安。妹妹生下来后我爹立刻派人给京里送信了。”   今日已经是腊月十七,送信的人就算是用两条腿走的也早就到了,静太妃怎么可能没得到消息。太后的目光落在静太妃身上,在自己的慈宁宫里,她也太放肆了!   见太后不悦了,庆国公夫人立刻表明自己与静太妃不一样,“臣妾接到了济县送来的消息,立刻安排人送了满月礼过去。”   静太妃暗骂庆国公夫人踩着自己讨好太后,不过此时后悔也晚了,太后虽然闹秦氏等人让柴玉媛受了气,容着自己刁难她们几句表明态度,但也要有个度才是。静太妃也觉得纳闷,她平时不这样,咋见了秦氏母女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压也压不住呢……   太后又问小暖,“那孩子模样生地怎么样?你爹和你母亲容貌好,孩子应差不了。”   什么叫她母亲?她母亲在身边坐着呢好不好!小暖平静地转述渣爹的话,“妹妹太小,臣女看不出来。不过我爹说三妹的眼睛长得像小草,鼻子长得像臣女。”   太后等人的目光在小暖与秦氏的脸上转了一圈,没有吭声。庆国公夫人也开口问道,“上次送信说孩子的名字还未起好,现在可给孩子起了名儿?”   “我奶奶给三妹起名叫陈小棉,棉花的棉,奶奶说冬天穿棉花做的东西暖和。”小暖还是说了,略过她爹,把话题引到棉花上。   静太妃一口气没憋住咳嗽起来,颤悠悠地问道,“这时……乳名?”   小暖摇头,“大名。我们乡下的孩子就一个名儿,我三妹就叫陈小棉。”   乡下的孩子!静太妃的嘴抖了抖,说不出话来。还是庆国公夫人会察言观色,接着问道,“你奶奶那里也有棉花用?”   “给漠北军做好棉衣后还剩了一些棉絮,东家给臣女的娘留了一点,虽算不是上好的但也暖和,娘让臣女给三妹送了些过去。”小暖答道。   太后点头,“秦安人能如此做事,甚好。”   秦氏起身屈膝谢过,“东家让臣妇带了一包棉絮过来孝敬圣上和太后娘娘,棉絮比不得蚕丝絮,您看当不当用?”   太后斜靠在榻上的身子立刻坐直了,眼睛发出亮光,“上次安顺带了吸水又软乎的棉布来,哀家看着就是个好东西,快把棉絮拿来给哀家瞧瞧。”   绿蝶双手把包袱递过去,采珍接了送到太后面前打开。柔软雪白的棉絮出现在众人面前,太后伸手试了试,轻盈,温暖,很是不错,“小草的信上说这样的棉絮一亩地能长出大几十斤来,一斤就能做一身大人的棉衣?”   太后记得她的文章呢,小草笑弯了眼睛,“是。我娘,不是,臣女的娘说一斤棉絮做的衣裳已经很暖和了,一动就暖和得冒汗呢。”   太后把手钻进棉絮里,暗暗点头。   难怪圣上如此在意这棉花,一亩地长出的棉絮能暖和斤百人,这可了不得!广植两三年下去,天下万民就身暖了,身暖后就会心暖,抱怨就能少一些,天下就太平些,那可是功德无量的大好事。   天下大事为重,想到此,太后看秦氏三人的目光也满意了,“秦安人把种棉花的事儿细细讲来。”   “是。”这些事都印在秦氏心里,说起来自然是滔滔不绝的。太后听得认真,易王妃和庆国公夫人也专注地记忆,静太妃压着耐性,却还是有些坐不住了。   不光她坐不住,大黄也坐不住了。   大黄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眯起狗眼睛。可就在这时,一个太监抱着只蓝眼睛的大白猫悄无声息地从大殿的侧门进来,大黄的眼睛瞬间就睁大了。见到这老猫睁开眼直视大黄,大黄低声呜了呜,玄迩立刻握紧手中的狗绳,小草拉住绿蝶的手,小暖和易王妃也紧张起来。   若是这时大黄跳起来,就麻烦了。   那太监抱着猫走到太后身侧,太后自然而然地接过猫放在坐榻上,一下下地给它顺毛,大白猫享受地眯起眼睛。   一直在说话的秦氏也感受到了大黄的紧张,顺手把它拉过来,一边顺毛一边说。   众人……   太后看着秦氏熟稔的动作和大黄微眯的眼睛,也翘起嘴角。   待到秦氏说拔下的棉花秧摘掉叶子晾晒在墙根底下,有一个多月才把上边的棉桃摘干净,太后才叹息道,“从春到秋,日日早出晚归。拿虫、除草、修枝、施肥、摘棉花……才换来这好收成,也确实辛苦。”   秦氏笑了,“回娘娘的话,臣妇等每天起来到地里干活是嘻嘻哈哈的一群人,干完了回来吃饭再下地,还是有说有笑的一群人,天儿太热了大伙就在树荫底下乘凉喝水,望着庄稼一天天长高,不觉得辛苦,只觉得……踏实。”   踏实?民以食为天,见到庄稼长得好心里才踏实啊。   太后动容道,“很好,你做得很好,小暖也做得很好。”   秦氏方才言谈话语间不断提到小暖,太后听得出来秦家的事儿大都是十三岁的陈小暖在操持,很是不易。   见小草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太后又加了一句,“小草也做得很好。”   小草立刻眼睛弯弯地笑了。   这么大的孩子,只要不给家里添乱就是很好了,还能指望她做什么。看着面前的一家三口,易王妃忍不住有些羡慕。   在见到秦氏之前,太后因秦氏与陈祖谟合离还带走了两个陈家的女儿而觉得不满,也因小暖在与陈家往来间的霸道不孝行径而不悦,但今日一见就知秦氏是个老实厚道的性子,小草活泼可爱,小暖虽恶名在外但眼神清亮不显凶恶。   阅人无数的太后自然明白这样的母女做不出什么大恶,看来真是柴玉媛那霸道性子和火爆脾气惹事了,这也怪不得别人。   “喵~”见太后的手不动了,大白猫不满地抬头叫了一声。   “汪!”大黄也抬头叫了一声。   大白猫听到这外来的黄狗居然敢在自己面前叫唤,立刻跳起来炸毛瞪着大黄狗,“喵!”   “汪!”大黄怎么可能被一只猫叫住,立刻站起来迎敌。 第四六五章 皇上驾到——为舵主我是皇甫琦的加更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见这不懂规矩的狗居然敢跟太后的白猫米团叫号,殿里的人都清楚这大黄狗要被教训了。在宫里,莫说嫔妃们养的宠物,便是建隆帝万兽园里的奇珍异兽们,还不是个个由着米团随便欺负的!   这狗真是欠管教!静太妃幸灾乐祸地低下头,这个害得她大儿子被降职、二儿子被革职的畜生,惹太后发怒,被处死才好!   就在这猫狗大战一触即发之时,玄迩拉紧大黄项圈上的绳子示意它安静,秦氏也站起来压住大黄的脑袋,给太后行礼,“是臣妇教管不严,家里的狗不懂规矩,娘娘息怒。”   畜生而已,能有什么规矩。太后虽心中不悦,但还是摸了摸腿边的米团示意它也安静下来莫闹。但这米团对大黄极为不满,跳下御座直奔冲过来。大黄也挣了挣脖上的绳子,紧盯着奔过来的白白的一团。   猫狗大战,开始!   “圣上驾到,皇后驾到——”慈宁宫外,有太监拉长声调喊了起来。   话声还未落,慈宁宫内除了太后外的所有人都跪在地上请安。   且不说小暖一家忐忑无比,便是在场的易王妃等人的心里都七上八下的。虽然住在京城,但她们见建隆帝一面难似上青天,因为建隆帝不可能召见任何一位命妇。   既然是不见命妇,那在这太后召见秦氏这等区区六品“命妇”的时候,圣上与皇后来做什么?总不是来给太后问安的吧?   随着众人喊过“万万岁,千千岁”后,秦氏的腿都是抖的,控也控制不住。   因为她虽俯身在地,但用眼睛的余光也看得到一片明黄色绣滚云边的袍子和一双黑头鞋就停留在她面前不远的地方,当今天下最尊贵,一个梦都能要无数人命的建隆帝,正站在她们母女面前!   秦氏的耳朵嗡嗡直响,不晓得该如何是好。采珍姑姑没有教她们娘几个见了皇上要咋办。   所以,她现在要咋办?   他在这这儿站着干什么?她们做错了啥?   一身龙袍的建隆帝站在秦氏三人面前,低头看着用狗爪踩着米团的背的大黄狗,霸道贯了的米团被大黄狗踩着,竟也老老实实的。   这真是条好狗,难怪能抓兔子救主家。   还不只如此,这大黄狗还抬头十分严肃地看着自己,这是何意?建隆帝颇感兴趣地捏住自己的胡须。   皇后见圣上看一只狗看上了瘾,不理跪在地上的众人,只得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建隆帝这才咳嗽一声,“平身。”   众人爬起来见建隆帝居然还站在秦氏母女面前,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暖和小草起身后见大黄竟然踩着太后的老猫,心里一阵扑腾又畏惧建隆帝的权威不敢乱动,她们偷眼看了看太后面无表情的脸,又同时抬起小脑袋看建隆帝,不由地嘴角往耳边一拉,笑得一脸无辜。   十三岁的小暖不好笑得太夸张,但小草就不同了,笑得十足就是只大黄!   这模样在建隆帝看来实在是太可爱了有没有!他手心发痒,很想摸一摸这小丫头的脑袋。   见建隆帝没有生气,小暖赶忙低斥一声,“大黄!”   大黄不情愿地放开爪子,米团获得自有后也不逃走,又猛得窜起来抓向大黄的眼睛。   天天抓石头的大黄怎么可能躲不开一只养在宫里的肥猫!   不只躲过了,它还再一次把米团压在地上!   米团也不示弱,翻身再抓!   大黄毫不客气地一爪子拍下去,殿内的人一声不大的惊呼,米团也怒吼道,“喵——”!   干得好!小草下意识地要拍手表扬大黄。小暖立刻一把压住小草,一掌拍在大黄的狗脑袋上,“大黄,放爪!”   本想邀功的大黄见主人生气了,立刻放开狗爪。米团见此又跳起来要抓大黄的脸,太后这才喝道,“米团回来。”   这生气的猫却不肯听主人的话,继续往前扑。   见大黄的第一个动作是闪开不战,建隆帝便弯腰把米团拎起来。刚才还炸毛的米团到了建隆帝手里立刻老实了,小暖一家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建隆帝走到太后身边把猫递过去,“儿臣给母后请安。”   太后接过米团安抚着,笑问道,“怎得空过来?”   “儿臣两日不见母后,甚是惦念,所以抽空过来看看。”建隆帝在太后身旁落座,他身边的皇后心里碎碎念着,什么惦念太后,他不过是退朝后听说慈宁宫来了只大黄狗,才硬拉着她来看热闹罢了。   太后看着自己的儿子笑得一脸明了,建隆帝一派从容地转头看着秦氏母女,“这是?”   “刚从济县赶过来的种出棉花、制出棉衣的秦安人。”太后介绍道,她身后的采珍急急忙忙地给秦氏一家子打手势,让她们跪拜。   刚站稳的秦氏又带着两个孩子跪下磕头请安。   建隆帝的目光只落在旁边严肃无比的大黄身上,“平身,秦安人与秦日爰种出棉花,朕心甚喜,尔等功在社稷。”   秦氏赶忙道,“臣妇谢圣上夸奖。”   建隆帝叫了起又夸了几句后,终于把话题转到大黄身上,“这狗怎如此看朕?”   秦氏斟酌了一会儿,实话实说道,“回圣上的话,臣妇也不知道。”   太后点了小草,“你说呢,你不是懂得大黄狗要说什么么?”   小草立刻答道,“回太后的话,大黄在见到它觉得厉害的人时都会一脸严肃。太后娘娘和圣上还有皇后娘娘都是最厉害的人,所以大黄比往常还严肃。”   被一只狗认为很厉害?太后、建隆帝和皇后都翘起嘴角,这孩子真会说话。   见大黄还是使劲地盯着建隆帝,小暖觉察出这不只是它觉得建隆帝厉害,而是觉得他不对劲儿了。虽然不晓得大黄为什么觉得建隆帝不对劲儿,不过未免大黄惹事,小暖还是威严地低声道,“大黄!”   大黄感受到小暖的情绪,收回眼睛把脑袋一低,并鼻子塞进腿间。   “它这又是怎得了?”建隆帝看得津津有味。   小草又抬头看着太后。   采珍捂脸,这孩子怎么一根筋儿呢!   “皇上问你话,你尽管答就是,不必问哀家的意思。”太后也乐了。   “是。”小暖乖乖点头,给建隆帝解释道,“大黄跟着臣女和娘学了三天规矩,它这是给万岁爷您见礼呢。”   小暖……   秦氏……   众人……   建隆帝微愣,然后抚掌大笑,“哈哈哈——” 第四六六章 小草年方几何?   一秒记住【全本小说网 www.quanbenn.com】,免费全本小说!   待一家人终于出了皇宫爬上自家宽敞舒服的马车,秦氏和小暖都累趴在马车上不动了。   小暖回头望了一眼紫红色的高高宫墙,她再也不想进宫了!奶奶的,进趟宫比她跟十个吴恙那样的黑心毒蛇做生意上谈判桌还累。   一旁的秦氏想到除夕夜还要进宫拜见太后,死的心都有了。大黄也一脸不舒服的趴在马车上,只有抱着一堆好东西的小草笑得无比开心。   太后千岁给的点心,皇上万岁赐的金叶子还有皇后千岁赏的玉镯子,被她满满地抱了一怀。   “娘,金叶子给你;姐,这个镯子给你戴。”小草把金叶子递给娘亲,把温润的镯子递给姐姐,这镯子是皇后娘娘直接从手腕上退下来的,她戴着太大。   皇后赏的东西,哪能随便送人。小暖无力地摆手,“留着,等你长大了再带。小草今天嘴真甜,糖没白吃。”   小草后来这巴拉巴拉地一大顿,把建隆帝哄得笑出了眼泪,连带的整个慈宁宫都跟着笑得颤悠,秦氏和小暖胆战心惊的,生怕小草高兴起来顺嘴吐露点什么不该说的话,好在小草的嘴还算严实,不该说的一句没说。   “娘说,小草是不是比姐姐会说话?”盘着小腿坐着的小草打开太后给的点心盒子,讨好道,“娘,吃点心。”   折腾了这一大顿,秦氏缓过来后真觉得饿了,她拿出帕子给两个闺女擦干净手后,娘仨围着吃慈宁宫的点心。   “这是啥做的,娘咋吃不出来?滋味真好。”秦氏边吃边品。   娘都吃不出来,小暖更吃不出来了,她那腿碰了碰边上的大黄,“大黄也过来吃块点心,这是宫里的。吃过后大黄就是全天下唯一吃过宫里点心的宫外狗,老厉害了。”   大黄不感兴趣地把脑袋转到另一边。   小暖转身摸了摸大黄的耳朵,“怎么不高兴了?”   大黄呜呜两声,没精打采的。   大黄这样,一家人都吃不下去了。小草抱着大黄待了会儿,趴到姐姐身上咬耳朵,“大黄在慈宁宫时好像觉得圣上还是皇后娘娘,身上的味儿不对劲儿。”   原来妹妹也察觉到了大黄的不妥,小暖慎重地道,“这事儿绝对不能跟外人说,知不知道?否则会招来大祸。”   小草乖乖点头。   秦氏也心疼地给大黄顺毛,哄着,“回去后我给大黄熬骨头汤泡白面馍馍吃啊,那猫不是也没讨到便宜吗,莫生气了啊。”   大黄的耳朵动了动,转过头舔了舔秦氏的手,显然是想吃骨头汤了。   只要它肯吃东西就没大事儿,一家人松了口气。小暖笑道,“咱们已经度过了最难的一关,接下来就是除夕夜进宫吃御宴,到时大黄和小草在家等着我和娘回来。等过了初一,咱们就能收拾东西回家了。小草不是要买好些东西吗,这几天咱们转悠着去买回来?”   小草立刻来了精神,“小草把要买的东西都记下来了,回去拿给姐姐看,娘也去!”   秦氏让小暖这么一说也觉得轻松多了,“成,咱们去转悠着买东西,去年来京里时没去的地方,这次都去看看!”   得知秦氏三人平安出宫还得了赏赐,三爷翘起嘴角,命人给二哥府里送去礼品谢过二嫂。   没给秦氏三人穿成小鞋,反陪笑陪得腮帮子疼的静太妃回王府后发了好大一顿脾气。   同样陪笑了半日的庆国公夫人回府后立刻叫来府里的儿孙,严令他们哪个也不许欺负秦氏三人给柴玉媛出气,否则立刻逐出国公府!   住处还不及当初承平王府十分之一大的柴智岁府中,得到消息的柴梓让夫妇气得肚子疼。柴梓让颤抖着脸上的肥肉,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是一窝没读过书又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女人罢了,凭什么能入太后和万岁爷的眼?!就凭一只柴狗?”   柴玉媛的大哥柴智瑜摸着小胡子,心情亦十分沉重。他们一家几番周折才把祖母和外祖母请出府,让她们在秦氏母女三人进宫之日到慈宁宫中给他们家撑门面,好让太后想起他们,谁成想会是这样的结果!柴智瑜憋屈地道,“不论如何,这三人已入了圣上的眼,咱们就只能避着。”   柴梓里当然晓得其中利害,瞪着旁边的二儿子喝道,“听到你大哥的话没,不许惹祸!”   柴智岁撇撇嘴,“儿知道!不能招惹这仨娘们儿,儿去找秦日爰喝酒总成吧?”   陈祖谟与柴玉媛成亲时,柴智岁到济县送嫁并住了一段时日,他觉得自己与秦日爰是志同道合的朋友。   柴智瑜立刻点头,“要跟秦日爰吃酒的人定少不了,你先给他下帖子,改日大哥与你一同去。”承平王府没了后,他们家的买卖也去了大半,交好秦日爰不论能不能有其他帮助,跟着他赚笔银子总是能的。   约莫一个时辰后,被皇后留了饭的易王妃回到易王府,就房便见到了晟王让人送过来的礼品——一整盒南珠!   易王妃捂着嘴咯咯地笑着,“晟王这次是下血本了。”   “他府里又没有女人,这些东西留着也没用。”看到这盒圆润齐整的珍珠,有些强迫症的柴严易轻舒一口气,觉得舒服无比。   “那这珠子妾身怕是快收不得几回了。”易王妃见自家王爷喜欢,便把珍珠推到他面前,自己接过侍女递过来的精致小巧的袖炉暖着纤纤细指,“陈小暖算得上干净剔透,可容貌并不出众,也不晓得三弟相中了她哪一点,这么费心费力的。”   “真不好看?”易王疑惑道,三弟可是说过以后娶妻要娶个容貌能配得上他的才成的。他还以为这陈小暖是个大大的美人儿呢。   易王妃笑眯眯地点头,“中上而已。不过陈小暖的妹妹陈小草倒是十分可爱有趣。她今日在慈宁宫里逗得父皇笑弯了腰,母后还把手上戴的玉镯赏了她。那大黄狗叶真真是聪明得很,能听得懂人说话……”   易王妃把慈宁宫里发生的是事细细讲了一遍,然后叹息道,“秦氏的模样周正,举止也算得体,根本不是那等粗鄙无知的乡下妇人,更何况他们还有这么两个可爱的女儿。陈祖谟怎么会舍了她们求娶柴玉媛呢?真是因小失大。若是让他得知自己的女儿入了父皇的眼,怕是得悔死。”   “一心为功名的人,眼里的大小自与旁人不同。”易王沉吟,想着父皇有多久没开怀大笑过了,一年还是两年?这陈小草与大黄狗真是本事不小,“陈小草年方几何?”   [ ] 第四六七章 柴严昙与许崖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易王妃心头一跳,杏眼斜着自家王爷笑道,“不过是个六岁的丫头,牙还没换齐呢,王爷要给她保媒?”   这么小?易王改了主意,“你以一见投缘为由送些礼品过去,与秦氏母女多走动。”   “王爷的意思是?”不晓得为何,见到易王对陈小草感兴趣,易王妃很是不安。   易王理所当然地道,“这丫头既然能讨父皇欢心,咱们与她家交好没有坏处。三弟现在不方便出面照顾她们母女,自然由咱们代劳了。”   原来是为了讨好父皇和交好三弟,易王妃略安心,“妾身明白了。”   这样的讨论也发生在大皇子和四皇子府中,不同的是没有成亲的四皇子是与幕僚商量。   四皇子柴严昙很想见一见陈小暖。因为他的三个侍卫因这个丫头的缘故,还被押在济县大牢中!   柴严昙的桃花瞳望着桌上盛开的水仙叹气,“本想讨来做个妾的,现在怕是得给个侧妃的位子了。”   “主子,二皇子怕也有同样的想法,否则他就不会派王妃入宫了。”长眉细眼的幕僚低声道。   二哥府中有一正一侧两妃,若他有意把陈小暖纳进去,自己还真没戏。因为二哥被封了王,还是正宫所出的皇子,地位比他高得多。   柴严昙皱起眉头,只可惜那陈小草年纪太小,否则把她纳入府中要比陈小暖那母夜叉合适的多。   柴严昙来回走着,盘算着该如何是好。   “主子与其把目光放在秦氏母女身上,不如放在藤将军身上,腾将军的幼女已到了婚配年纪。”长眉细目的幕僚劝道。   漠北大捷后,最风光的是右金吾卫乌家,但得了实惠的却是左金吾卫大将军藤虎。如今他手握重兵又得皇帝器重,若是四皇子能娶藤虎的幼女为妃,将来的位置就安稳许多。   “我三哥有什么动静?”柴严昙问道,三哥督办漠北粮草立了大功,但因暗中相助乌羽惹怒了父皇,只得了些不痛不痒的夸奖。   但柴严昙总觉得这里边有事儿,聪明如三哥,做事不该留有这么大的漏洞。他这次好像就是想故意惹怒父皇一样,他在谋算些什么?   兵变?柴严昙心头一跳。三哥与乌家交好,与藤家关系也不错,左右金吾卫掌握着几十万大军,若是……   他打了个机灵,用力摇头。   幕僚一看便知自己的主子的忧虑,低声道,“三皇子心思缜密,不过他不会行不轨之事。”   “三哥看不上藤家千金的,他说过要娶容貌配得上他的人为妃,怕也只有天仙能配得上他了。”柴严昙桃花瞳微眯,三哥承袭其母妃的容貌,要想找个能与他匹配的女子谈何容易。   “主子,秦氏母女出齐家,去了走马街。”侍卫进来报小暖一家的行踪。   走马街乃是京南最为繁华的街道,街两边的店铺鳞次栉比,不用问也晓得她们这是要去街上买东西了。   柴严昙站起来,“走,咱去走马街。本王倒要瞧瞧这母夜叉生得什么模样!”   走马街,故名思议是指可以纵马狂奔的街道。这街道有丈余宽,是能走四马战车的。但腊月里这走马街上可容不得人走马,摩肩接踵的人群中,马车也只能缓缓前行。   本就是出来闲逛看热闹的秦氏母女并不着急,将车窗的布帘挑起一条缝,向外瞧着。   秦氏、小草和秦二郎是真真的看热闹,看路上的人的穿戴模样,看路边的小摊贩在叫卖什么东西。另一侧车窗边的小暖看得就是门道,看这些店铺卖什么货,摆放的整齐不争气,是怎么招揽客人的,店内的客人多不多……   马车渐渐行到一家叫四海杂货的店铺前,小暖道,“这家店敢以‘四海’为名,又是临街的两层三大间打通的大门面,东西一定不少,咱们进去转转。”   绿蝶立刻让人把车赶到店铺旁边的小巷子里,绕到四海杂货的后面。小暖惊奇地发现这杂货铺院内竟有宽敞的院子停车。   杂货铺的伙计招呼着田守一假扮的车夫把车停好后,请了车主人下车。   秦氏带着两个女儿、一个外甥下了车,跟在车后边走边闲逛的玄迩和翠巧也跟了上来,一起进了四海杂货铺的雅间内。   小暖直接吩咐道,“有什么别的地方见不到的,小孩子玩的小玩意,拿过来瞧瞧。”   店伙计立刻去了,一会儿就拎来一大篮子小玩意儿给小草介T绍。小暖在旁边静静听着,然后非常神奇地发现这里除了鲁班锁、九连环、香鼓儿、捧灯球等,还有海外来的古版套娃、楼兰的黄杨,天竺的神牛像……   不愧是四海杂货,不愧是大周的京城,果真让人大开眼界,秦氏和小草、秦二郎简直是挑花了眼,这个想要,那个也忍不住想买。   小暖小手一挥,豪气地道,“喜欢的就都买下来!”   店伙计一听就乐开了花,更勤快的演示各种玩具的玩法。绿蝶走到小暖身边,耳语道,“鸿胪寺卿家的三少爷许崖来了,就在杂货铺中中闲逛。”   鸿胪寺卿许录曾向她爹为自己的三儿子许崖求娶小暖,这件事儿小暖听过,“这里是许家的铺子?”   “应该不是,许崖估计是来‘偶遇’姑娘您你的。”绿蝶偷笑。   小暖点头,“当不知道,避开。”   “是。”绿蝶应下。明里她和玄迩保护三个主人,田守一赶车,实则暗中还有三人,弄走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许崖不在话下。   不想她挑帘还未出去,就见一个俊美的年轻公子迈步走入杂货店中,绿蝶赶忙又躲了进来。   “姑娘,四皇子也来了。”   小暖……   四皇子昙郡王柴严昙,只比三爷小一岁,容貌俊美,性情难测,其外公乃是桃李满天下的帝师宁良雍,势力不容小窥。   这些还不是关键的,小暖摸摸下巴,关键是自己让人抓了柴严昙的三个侍卫,如今还押在济县大牢里。   所以,柴严昙到此,是来干什么,找自己算账的? 第四六八章 瞒天过海   柴严昙生得精致,笔直稍细的剑眉,含情脉脉的桃花瞳,不高但也直挺的鼻子,微微翘起的嘴角。如此翩翩佳公子,便是一身平民的装束出现在四海杂货铺里,也是仙落凡尘、卓尔不群,引得铺内买货的客人们的目光在他身上不住地转悠,思量着这是哪家府里的贵公子,他到这里来做什么。   更有那没成亲的大姑娘,目光痴痴地黏在柴严昙身上,脸色驼红双目迷离,嘴里念叨着,“若是能寻得这样的如意郎中,小女子愿一辈子不吃肉。”   “看来她真的很喜欢昙郡王。”无肉不欢的绿蝶用力点头。   “原来四皇子在她心里是可以用肉衡量的。”翠巧若有所思。   “明明是同一个爹,怎么人家就这么温文尔雅,三爷就那么冷冷冽冽呢?”小暖捏着小下巴心里犯嘀咕。   小草见姐姐趴在门帘边往外看,也钻过来瞧见了穿着月牙白绣黑竹子叶袍子的柴严昙,惊喜道,“姐,那个大哥穿的是绫罗坊的衣裳,一百八十两的那件!”   小草这一句把贴门框碎碎念的三人吓得一哆嗦,也成功把柴严昙的目光吸引过来。知道小暖等人在屋内偷瞧自己,柴严昙的眼睛一眯嘴角一拉,笑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看着店内这满脸幸福的小姑娘们,小暖似乎听到了烟花盛放的绚烂。   “他笑起来跟爹爹好像啊!”小草惊叹一句,“姐,爹是不是也有一件这样的衣裳?”   柴严昙脸上的笑顿时僵住了。   虽然看不清容貌,但这脆生生的声音应该是陈小暖的妹妹陈小草无疑了。那她爹不就是……柴玉媛的男人,那负心汉倒霉鬼,秦氏母女恨之入骨的陈祖谟?!   这可不成。柴严昙斗篷一抖,把身上这件他十分中意的墨竹袍挡住。   “姐!”小草又惊呼。   “嗯,这斗篷咱爹也有一件!”小暖声音稍高,果然看到四皇子的脸更僵硬,她心里笑翻了。琢磨着京中的分号生意做得真好,衣裳都卖到皇子这儿了,可以考虑明年追加投资,扩大店面。   本在挑东西的秦氏也被两个闺女的话引过来,秦氏在门帘边打量着外边略显尴尬的少年,低声道,“这位公子穿这身衣裳和斗篷正合适。”   “嗯,比爹穿着好看多了。”小草追加一句。   眼见着柴严昙的脸上表情松快了些,小暖不由得琢磨三爷这同父异母的弟弟是太单纯了,还是藏得太深了。   不过小暖看了第一眼,并不讨厌这少年。   “公子如玉,温文尔雅”指的就是柴严昙这样的人。他面容俊美,被书墨浸染出的文质彬彬的气质从骨子里透出来,与他与生俱来的贵气融为一体,让人观之心情愉悦,很难生出讨厌的情绪。   翰林院大学士、桃李满天下的帝师宁良雍的女儿,与皇家的高贵血统融合,才能生出这样优秀的儿子来!   这一屋子人的赞叹,足以说明他的出色。   躲在货架后的鸿胪寺卿家的三公子许崖自然认得昙郡王,也明白昙郡王来此的目的是与他相同地。他要回家告诉他爹别再打陈小暖的主意了,他们打不着了……   许崖绕路直接出了四海杂货铺,摇头叹息着,就算小暖貌若天仙他也不敢惦记了。许家在京城只能堪堪挤进二流里,如何跟昙郡王比?秦氏只要不是傻子就知道该把闺女嫁给谁!若是得了柴郡王这样的女婿,陈祖谟必定又要飞黄腾达了。   杂货铺内,柴严昙看着晃动的门帘心中痒痒的。众目睽睽之下他不能冲进去,干脆在小雅间门口不远处守株待兔,反正早晚她们会出来。   柴严昙顺手招来个伙计,“将这店里最好的文房四宝给本公子取来。”   大生意!小伙计转身比兔子跑得还快,一会儿就捧着东西蹿回来,“这是宣纸、湖笔、徽墨和端砚,请公子上眼——”   柴严昙的目光一扫,这些东西虽然及不上贡品但勉强合用,“尚可,与本公子来四套。”   “得嘞!“伙计高兴得声音都发抖了,立刻转身去拿货。   这才是真豪呢!小暖眼睛一转有了鬼主意,招手叫过翠巧,在她耳边嘀咕几句。   翠巧听了,眼睛越睁越大……   待柴严昙买的东西已经堆得比人还高后,才见小雅间的门帘晃动,一仆妇拎着两个大大的礼盒走出来,柴严昙的桃花瞳亮光乍现,终于出来了!   再走出的是一个年轻妇人,看年纪应是父皇新封的秦安人,被她牵着的应是哄得父皇开怀的陈小草了。   嗯,一看就讨喜,一脸的福相,甚是不错。   随后,柴严昙的目光着重放在披着天青色斗篷的姑娘身上,然后他的嘴巴忍不住张大了。   这就是母夜叉陈小暖?她怎能长得如此……温婉可人!   这眼睛这鼻子这小嘴儿,样样合极了他的胃口!   柴严昙用力握住手中的玉,这小家碧玉就该放在书房里红袖添香,无论如何也要从二哥手里抢过来!   跟在后边的一蓝一绿两丫鬟见柴严昙的目光贴在自家姑娘身上,狠狠地瞪了他几眼。心情正好的柴严昙带笑颔首,心道秦安人家的丫鬟倒也很精神,不错。   “陈祖谟是眼光有多差,才会舍了这一群人选只会玩鞭子的柴玉媛?世间竟有这等傻子!”柴严昙万分地不解。   “哈哈哈——”小暖一家鱼贯上了马车后,笑得东倒西歪。   秦氏点着大闺女的额头嗔道,“你真是越来越胡闹了!”   小暖笑得肚子疼,“娘看到那公子的样子没有,他看上你家姑娘了呢!”   绿蝶憋笑憋得腮帮子疼,玄迩也心情愉悦,旁边的翠巧则笑得一脸不好意思。   “这陈小暖看着可不像厉害的人物。”四海杂货院内另一辆马车上,柴智瑜皱起眉头,妹妹和妹夫就输在这丫头手上?这丫头也不过寻常,只是模样还中看罢了。   “什么啊!”柴智岁哼了一声,“哥看错了,那个穿斗篷的是她家丫鬟,后边跟着的穿蓝衣裙的才是陈小暖!”   任谁也不会在意一个丫鬟啊!柴智瑜一巴掌抽在二弟的后脑勺上,“不早说!我都没瞧见陈小暖的模样!”   柴智岁皱起包子脸嘟囔道,“真不知道她们这是玩啥”   柴智瑜眼睛一转就明白了,“立刻派人去前门守着,看谁会从杂货铺里出来!”   她们这一招瞒天过海,一定是做给人看的,这人的身份还差不了。   [ ] 第四六九章 算计和反算计   一秒记住【全本小说网 www.quanbenn.com】,免费全本小说!   “三哥帮小弟这一次,小弟感激肺腑!”知道靠自己斗不过大哥和二哥的柴严昙,从四海杂货铺出来后直奔晟王府,找三哥柴严晟帮忙。   严晟冷着脸,很想把这打小暖主意的家伙一脚把踹出去。   “三哥……”柴严昙才不管三哥的脸是不是黑的,他既然来了,就抱着死缠烂打、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念头。   “你与你藤家表妹的亲事如何了?”三爷冷飕飕地问道,右金吾卫大将军藤虎的正妻乃是柴严昙的姨母,正是因为有这层关系,右金吾卫才在三爷督办粮草时没少给他添麻烦。   不过是个六品安人之女罢了,与藤家何干?柴严昙虚晃一枪道,“自然是三哥的亲事定下来,皇祖母才会想到小弟。陈姑娘的家世品行也做不得正妃,侧妃已是高抬她了。”   三爷的目光冰凉,陷入杂货铺内惊鸿一瞥中的柴严昙犹自不知死活地念叨着,“小弟听说陈小暖是个动不动就拿棍子抽人的母夜叉,本以为是个膀大腰圆的粗丫头,没想到竟是个娇俏的可人儿。三哥,古人诚不欺我,道听途说不可尽信也。”   娇俏可人?三爷目光略带疑惑,嘴里则似漫不经心地道,“四弟人派人跟了陈姑娘些许时日,怎还算是道听途说?”   柴严昙想到还被压在济县大牢里的黄佑泛三人,就气得牙痒痒,“三哥别跟我提那三个笨蛋!再说派人过去盯着秦家的又不是小弟一个,父皇的人也在啊,为何偏偏就抓了小弟的?”   还不是黄佑泛三个太笨,真是给他丢人!   “你若有疑惑,可亲自去问父皇或陈姑娘便知。”柴严晟整理衣领,准备出府。   柴严昙又上来围着三哥打转,求道,“三哥把你的人撤了,成不?”若非三个的侍卫在牢里帮忙,黄佑泛早就跑出来了,何至于等到现在!   严晟凉凉地扫了他一眼,柴严昙立刻嘻嘻笑了,“对,对!目前重要的是陈姑娘。三哥帮帮小弟,条件任你开!”   “你也知我近日在父皇面前不得脸,为何偏来寻我?”严晟还真有几分好奇。   “因为三哥肯定看不上陈姑娘啊!她的模样虽不错,但配三哥还差了一大截。”柴严昙掰着手指头算计道,“大哥一定不会放弃这个讨好父皇的好机会,二嫂已经亲自出马跟秦安人套近乎了,现如今也只有三哥能帮我了。”   ……   柴严昙跟着三哥往外走,“三哥于秦安人和秦日爰有知遇之恩,只要三哥肯帮我,此事就成了大半,三哥——”   想到小美人被自己弄进府里去后大哥二哥的脸色,柴严昙就美得冒泡。   严晟想到自己娶了小暖后,大哥四弟的脸色,心里就是一阵清爽,“我与大哥说不上话,二哥那里我倒可以劝他歇了心思,不过……”   这是要开条件了,柴严昙笑不达眼底,“三哥尽管直言!”   “你城南的春意庄,归我了。”严晟开了条件。   “没问题,那庄子现在就归三哥了,待会儿小弟就让人把地契送过来!”柴严昙喜笑颜开,本以为三哥会提漠北受苦的乌羽的事儿,没想到只是一个小庄子而已。   小庄子换小美人,合算得很。   解决了一个劲敌的柴严昙美滋滋地走后,玄散憋着笑靠近三爷耳边嘀咕几句,严晟挑挑眉,眉眼也染了笑意。   这丫头还真是歪打正着呢,果然是他的福将。   “传令给玄其,让他把黄佑泛三人看牢了,不得露出一丝消息。”严晟心情愉悦地翻身上马,去兵部衙门办事。   那边,柴智瑜已秘密进了大皇子柴严昌的王府。   “认错了?”柴严昌炯炯的双眸闪过疑惑后,英俊而跋扈的脸庞便带了薄怒,让貌美的丫鬟吸引四弟的目光,莫非陈小暖已意属四弟?   在四皇子中,三弟自是看不上她;自己与二弟已有正妃,也只四弟府中正妃位她可以算计算计了。不得不说,这陈小暖真是好大的胃口,好不知耻!   想做四弟的正妃,也得看皇祖母答不答应。   “依王爷看,此事该如何是好?”柴智瑜见昌王面色几变,便知他亦有心,如此看来妹夫的信上说得有道理,这个陈小暖果然大有用处。   “父皇今日对本王疑心甚重,先静观其变。”在弄清小暖的真正盘算之前,柴严昌才不会轻举妄动。   “昙郡王那里?”柴智瑜又问道。   “先让他去折腾,待差最后一步时本王再帮他捅破窗户纸,岂不有趣?”想到那样的场景,柴严昌张狂地笑了。   精于算计的柴严昙被陈小暖算计了,当然有趣!柴智瑜亦跟着笑,“王爷妙计!”   “秦日爰那边你不得松懈,尽快掺和进他的生意里。”柴严昌叮嘱道,“不可豪夺,只得智取。”   建隆帝刚下旨夸奖了秦日爰为“仁商”,他也要避开风头,不可用欺压一般商户的手段对付秦日爰。柴智瑜点头,“下官明白,智岁与秦日爰相交莫逆,此事定成。”   柴智瑜从昌王府回到自己的小院中,见二弟正围着炭火盆美滋滋地吃冻梨,便是一喜,“约到秦日爰了?”   柴智岁心虚摇头,“去了两次连个鬼影子都没摸到,不晓得他在忙什么。”   “那你还有脸吃!”柴智瑜气结。若是家败前,王府里养几个闲人无伤大雅,可现在正值紧要关头,府里的仆从一减再减,吃穿用度也大不如前,已二十有三的二弟还是如此地不知上进,真真是气煞他也!   柴智岁见大哥真生气了,抹嘴就往外跑,“小弟这就去齐家堵着,堵不到秦日爰,小爷绝不回来见大哥!”   小爷,咱爹都不是王爷了,你还是个鬼的小爷!独自苦苦支撑家门的柴智瑜一脚踢翻炭火盆。   城南齐府内,小暖一家盘腿坐在床上核对今日新买的玩意儿时,丫鬟禾风迈着轻快地步子进来了,“夫人,宁侯府送来花帖,请大姑娘去赴宁侯府三姑娘的诗会。”   宁侯府三姑娘?秦氏一脸茫然。翠巧立刻提醒道,“夫人,就是您在楼知县府里见过的很会弹琴的方挽离姑娘,楼夫人与宁侯夫人是亲姐妹。”   秦氏恍然大悟,“就是那个二姑娘定给三爷当侧妃的那个宁侯!”   娘亲这记性……小暖抽抽嘴角。   “三爷有侧妃了?”   “有是有了,不过还没娶进门儿就病死了。”秦氏颇为惋惜,“方姑娘生得貌美,她姐姐定也差不了,可惜了的。”   没进门就死了?小草眼睛一亮想到了什么事儿,“娘,三爷这叫克……”   [ ] 第四七零章 方挽离的请帖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啪!”   “啪!”   小草的话还没说完,左右额头各挨了一个爆栗子,小草委屈巴巴地举起小手捂着脑袋,看着揍她的娘亲和姐姐。   “咱出来的时候,你姐怎么说的?”秦氏虎着脸问。   京城不比家里,不能乱说话尤其不能讲别人的坏话,否则被听了去就麻烦了。小草的小手落下来捂住小嘴儿,可怜巴巴地看着娘亲。   小暖揉了揉妹妹的脑袋,大黄也过来舔了一下小草的额头,然后挨着她蹲下,抬头看着秦氏替小草求情。   秦氏生怕小闺女出去乱说,解释道,“三爷是大富大贵的命,怎么可能克妻?是宁侯家的二姑娘没福气。再说了,三爷可是白虎星转世!白虎星是什么?那是天上的神仙!能跟神仙做夫妻的得是天上下凡的仙女,一般二般的人家可不成,会……”   秦氏剩下的话没有说,但却不言而喻。   小暖又被雷劈了。摸了摸自己的脸,她这模样怎么看也不像下凡的仙女……   完了,她跟三爷之间的鸿沟又被娘插了一把锋利的刀子……   绿蝶低头琢磨着该怎么给自家姑娘捣鼓个“天仙下凡”的名头时,小草放开小嘴儿可怜巴巴地道,“娘,宁侯府是一般二般的人家吗?”   秦氏……   “方挽离长得那么漂亮,她姐姐不就美得跟仙女一样吗?”小草扬起小脑袋,“所以,娘也说错话了吧?”   “呜……”大黄抬爪挠了挠耳朵。   看着有些绕不过来的娘亲,小暖忍不住笑了,“太后的侄子、从二品户部尚书、食邑千户的宁侯方简容,当然不是一般人家。已经去世的方二姑娘是不是天仙下凡咱就不知道了,不过是人就有生老病死,不能硬说方姑娘的死跟三爷有关。”   秦氏惊了,“宁侯原来是这么厉害的大官啊!不过这么厉害的大官家的闺女才能给三爷当侧妃,那三爷的正妃得什么身份?”   “就是啊姐,什么样人家的闺女才能给三爷当正妃呢?”小草也好奇问道。   三爷的准正妃陈小暖被妹妹问住了,只得道,“皇家子弟娶妻也是更重贤良淑德,不能简单以身份来决定。”   话虽这么说,但大皇妃和二皇妃都是一品或超一品的大户嫡女,就连四皇子属意的藤将军家的女儿,亦是一品大将军的姑娘……   唰,唰,唰!小暖觉得自己和三爷之间的鸿沟里又被插了十几排刀子……   大黄默默走过来,蹭了蹭小暖的长裙表示安慰。   “贤良淑德啊……”小草托着自己的小脸,“咱爹算贤良淑德吗,要不然郡母是怎么看上咱爹的呢?”   小暖和秦氏都无语了,不能回答,不好回答。   小暖叮嘱道,“小草,出去后少问问题,也不许说任何人的坏话,只能说好听的好玩的,知道不?有问题先攒着,回家后咱们再一个个地说。”   小草乖乖点头。   秦氏的目光落在桌上撒着金粉且香气扑鼻的请帖上,“话说回来,这诗会你要去吗?”   小暖问娘亲,“娘,您的女儿我会做作诗吗?”   秦氏摇头。   小草立刻举起小巴掌,“姐,我会,我可以替姐姐作诗,先生说我的诗做得可好了!”   “汪!”大黄跑回小草身边,非常认同。   被扎习惯了也就没啥了,小暖笑着抓了抓妹妹脑袋上的小揪揪,“小草觉得方挽离为啥要请咱们去她家?”   小草歪着小脑袋想了半天,摇头。   秦氏猜道,“显摆?”   “娘亲说的有道理,那她要显摆什么?”小暖追问道。   引导娘亲和小草学会分析局势,让她们能在纷乱中保持清醒,是小暖排在计划中的大事。因为家里的生意做的越大,她们面对的局势就会越复杂,小暖不是万能的,她必须尽量提高娘亲和小草的自保能力,让她们能透彻局势,时刻保持清醒。   秦氏茫然摇头。   小暖又问道,“那你们觉得方挽离这次叫我过去,是好的还是坏的?”   敏感的小草立刻道,“恶意的!她每次宴会时见到姐姐和小草的眼神儿都不对,她不喜欢咱们。”   “汪!”大黄表示认同。   秦氏皱眉,“那她就是要显摆你不如她,让你出丑,这是为了啥?”   小暖笑道,“咱们与方挽离之间没有直接的冲突,你们说她为什么讨厌我?”   “因为三爷!”小草和秦氏同声道,方挽离中意三爷的事儿,济县地底的耗子和空中的家雀都知道。   “不错。因为三爷曾照顾过咱们,她把女儿当成了敌人,觉得女儿要跟她争夺三爷。”小暖接着道。   秦氏斩钉截铁地道,“这不可能!”   小草皱起小眉头没有吭声,大黄看着小草,不耐地拍了拍爪子。   是不可能,三爷是自己的,没方挽离什么事儿。小暖笑道,“但她觉得有可能,所以在济县时她对咱们没好感,到了京城后自然也不会有好感。但是现在咱们受了太后娘娘的召见,太后、圣上和皇后还赏赐了咱们东西……”   “汪,呜!”大黄打断。   小暖顿了顿,“大黄说的对,是赏赐了小草东西,咱们一家子跟着面上有光。这个时候对咱们好奇的人很多,但京城中能与咱们搭上边儿的只有三爷和我师姑。他们不敢去烦三爷,我师姑是方外之人她们也不好打扰,所以她们拐弯抹角地找到在济县待了几个月的方挽离,想通过她接触咱们。”   “方挽离一向以三爷的人自居,所以她送这个请帖,一是向三爷示好,二是显示她自己的才华。她有才华是毋庸置疑的,但是为了大放异彩就需有人陪衬。现在还有谁能比我陈小暖,更能衬托她的才华和美貌的?”   方挽离的心思小暖猜得透透的,她就这点小心眼儿想跟自己斗?   自己是三爷的心上人,她不过垂涎三爷美貌而不得的外人;自己是开创了绫罗霓裳、富甲一方的当家人,她是靠容貌和才艺博声名,好以求个保质保量的长期饭票的闺阁女。   自己跟她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咖位不同也各有所长,怎么比?   小草和秦氏琢磨明白了后,都生气的皱起眉头。   秦氏道,“咱不去!”   小草却道,“姐带小草去,咱们灭了她!” 第四七一章 那城南的炊烟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妹妹这脾气啊!   小暖笑了,“论琴棋书画咱们现在还灭不了她。小草好好跟着先生学,等你足够厉害了咱们再去灭她。”   小草自信地挥舞小拳头,“好!”   待到她学成了,就不会再把方挽离这样的人放在眼里了,小暖忽然对妹妹长大后的情形,十分地期待。   “那这帖子怎么办?”秦氏问道。   “女儿写个回帖回绝了。”小暖答道。   “姐姐说,小草写!”小草立刻跑去找笔。   正在筹备诗会的方挽离接到小暖的回帖后,打开只见上边写了十个大字:惭愧,不会写诗,忙于种田。   看着这还不如六岁孩童的,方挽离鼻子都要气歪了,立刻又提笔写了一封回帖。回帖上言道诗会不止作诗,还可以喝茶清谈,她与小暖多日不见甚是想念,清扫小园以待云云。   意思很简单——作诗不会,喝茶说话你总会吧!   哪知帖子送去,不一会儿宁侯府的仆从就回来了。这次陈小暖连帖子都没回,只说了一句话:她们要去城南第四庄平整田地准备种田,无暇喝茶清谈。   想好的计策都胎死腹中的方挽离,硬是将唇咬出血来。   京南第四庄是建隆帝赏给秦氏的,人家是奉命种田去了,她方挽离有什么脸面和胆量,敢把陈小暖从御赐田中拉到宁府来赴她的诗会!   第一庄、第二庄和第三庄都是两百亩的小田庄,这座御赐的京城南第四庄占地五百亩,算是中等规模的田庄了,母子三人站在田庄边放眼望着苍茫无边的田地,心中欢愉。   憋了好几天的大黄撒欢地跑,秦氏踩在田梗上看着脚下冻得解释的田土,心里也踏实了,“这庄子的地比第济县的三个庄子都要好,你们看这土色儿多正,种的庄稼一定长得壮实。”   根本看不出区别的小暖很严肃地点头,“娘说的对,这是真正的良田。”   “而且还是不用缴租子的良田,娘,咱们也不用缴租了!“小草甜甜地补充道。秦氏和小暖都笑了,御赐良田按律不用缴租,只这一笔就能省下三成的粮食,三成啊!   陈祖谟考上举人后,名下可以有两百亩田不用缴租。是以,秦家村陈氏一族不少人家的田都挂在陈祖谟的名下占这个便宜,羡煞其他族人。   现在,她们也有免租田了,而且还是五百亩!想到这田里打出的粮食能堆多高,秦氏的嘴就合不拢了。   “这西边是什么地方?”小暖问跟在身后的第四庄管事田归农。田归农是霓裳京城分号的掌柜展聪受秦日爰的吩咐,帮着小暖家找来的,他是本地人氏,对这里的地形和人脉很是熟悉,便宜行事。   田归农回话,“回姑娘的话,西边是昙郡王的庄子,种的多是果树。”   听到昙郡王,小暖一家都笑了,把田归农笑得有些摸不着头,莫非东家跟昙郡王还有交情?   秦氏接着问道,“那另三边呢?”   “东边是京畿和县的田家庄,北边是贺郡王的庄子,南边是左相李奚然大人家的。”   秦氏听得心头发紧,喃喃道,“这都是什么邻居……”   “这就是京城的邻居。”小暖也感叹着,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权贵,没有三品以上的官职傍身,在京城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做官的。   昙郡王、左相与她们无瓜葛,但柴玉媛的伯父贺郡王就不同了,小暖在心里挂了个记号。   说着话,一群人便进了田庄北边的三进主宅,这处宅院修得比第一庄的还要精致、阔气,秦氏看得非常满意。田归农主动介绍道,“这宅院是清王命人修建的,虽建了二十多年但房子还很结实,至今也没漏过雨水。”   这田庄的上一任主子清王,乃是太上皇的长子、建隆帝的哥哥。建隆帝登基后不久就把这个跟他不对头的哥哥革职查办了。秦氏默默地摸着屋门口冰凉的柱子,心中很是复杂。她觉得这御赐的庄子还不如花钱买来的。   说不定哪天建隆帝一个不高兴,就会把庄子收回去……   “娘?”   见两个闺女看过来,秦氏收起心思笑道,“咱们四处走走?”   买了上三个田庄后,秦氏也是用脚把田庄丈量了一个遍的,两个闺女自然跟随。小暖也很喜欢这种在自己家田地上巡视的感觉,只有这样走着,才觉得这已经是她们的地方了。   “好!”小草立刻拍着手叫着往外跑,她的小丫鬟莲年、友鱼以及今日的保镖刘守静立刻跟了上去。   绿蝶找来的六个小丫鬟带到秦氏跟前后,丫鬟们请秦氏赐名。秦氏便以和风细雨、春花秋月、连年有余三个受农人待见的吉祥成语赐名。这六个丫鬟如今也有了分派,禾风和细雨跟在秦氏身边,春花和秋月跟在小暖身边,莲年和友鱼跟在小草身边,统归翠巧带着。   因今日难得出来放风,所以秦氏把这六个小丫鬟也一并带了来,虽说她们是丫鬟,但秦氏慈厚,看着这群八到十岁的孩子,心里也是柔软的。   秦氏用脚一步步地丈量着自己的庄子。如今是岁末,庄子里的长工都以归家过年,所以四处显得冷冷清清的。她带着自己的女儿绕过宅院,从北边走到东边,边走边与小暖商量明年开春这田里该种什么。   如今已经区分清哪些庄稼该春天种,哪些该夏天种的小暖已经能明白娘亲在说什么,心中颇为自豪。   这一聊便走到了庄子南边。这南边是左相李奚然的,李奚然是皇后的胞兄,当今的国舅,李家在京中很有势力。霓裳京城分号开张时,李家被小暖列为惹不起的大人物之一,现在他们的田庄相邻,小暖一眼望过去,心里也挂了跟弦——要小心。   南庄内的几处房屋的烟囱冒出缕缕炊烟,已近晌午,这是有人家开始做饭了。有了人烟就有了暖意,小暖翘起嘴角。   大黄却忽然提起鼻子闻了闻,“汪,汪——”   小草立刻翻译,“大黄说好难闻!”   小暖提鼻子什么也闻不到,便拍了拍大黄的脑袋,“放心,不是给你吃的。”   便在这时,那片房屋见的小路上,有个带皮帽的中年汉子绕到屋后取柴。秦氏等人看过去,那人也看过来。   见到这个人,小暖的头皮立刻就炸了。她强装镇定地移开目光,跟着娘亲继续往前走。   那人也只是扫了一眼她们这帮人,就抱着柴走了。   “汪?”大黄抬头。   小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还抓着大黄的毛,赶紧放开给它顺了顺。   “姑娘?”绿蝶轻声问道,她也觉察到了姑娘的紧张。   小暖轻轻摇头,“没事儿,就是忽然见到人吓了一跳而已。”   姑娘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被吓到的。绿蝶、玄迩和贺风露默契地拉开距离,护在小暖母女身侧和身后。   待转到庄子西边与昙郡王相邻的一条种满杨树的大路时,心里七上八下的小暖竟见三爷骑马慢悠悠地赶过来,心里更慌了。   意外巧遇欣赏人的三爷,满心欢喜。 第四七二章 开卦   待三爷跨马走进见到小暖时,心头就是一紧。   小丫头这是怎么了,怎的如此慌乱,让他恨不得立刻抱进怀里,安一安她的心。   秦氏带着孩子们给三爷见礼,恭敬问道,“您是要回城么?”   三爷下马,含笑摇头,用马鞭一指隔壁的田庄,“这是本王的小庄子,这庄子里种了一些果树,春天时花开满园,秋夏时瓜果飘香,安人和二位姑娘若想游玩或采摘瓜果,随时可以来。”   这也是三爷跟柴严昙要下这个田庄的原因。此处与秦氏的田庄相连又非常符合秦氏母女的胃口——虽不够精致但瓜果甚多。待他和小暖成亲后可以说服岳母搬到第四庄来住,他和小暖就住在边上的小庄子里,怎么想怎么合适。   田归农愣了,这不是昙郡王的庄子骂,啥时候归了这位王爷了,这不是生生打他的脸么?面前这位天神般未穿官府的爷是哪个府里的,怎如此年轻?这样出色的人物,还是他没见过的王爷,莫非是……晟王?   田归农立刻摇头,听闻晟王面赛三九寒冬,面前这位笑得如此和煦,绝不可能是!晟王不可能待东家一家如此和气。   小暖趁着娘亲与三爷寒暄时低声与绿蝶耳语几句,绿玉的眉头立时锁起,看得三爷跟着心头一紧。   一家人与三爷辞行后继续往前走。   绿蝶渐渐落后,给同样落后的师姐玄舞打了几个手势。玄舞会意,快步跟上三爷低声报道,“姑娘说左相家的田庄里藏有极其凶险的人物,让您小心,即刻离去。”   这个傻丫头,她自己还在这里,却只担心他的安危。三爷立刻吩咐,“立刻派人去查看,不可打草惊蛇。再派人暗中保护秦氏母女,不得有失。”   本打算回城的三爷转身去了田庄内等候消息,一会儿玄舞便回来了,“那个院内锅灶、土炕尚有余温,屋内有难闻的草药味,但已空无一人,属下已派人四处查看。”   三爷深知小暖招祸的运道,能令她这么紧张的一定是非常危险的人物,“立刻派人打听清楚他们的行踪和来处。”   待娘亲转完田庄后,心中不安的小暖立刻带着一家人返回城中齐家。回到院中后,秦氏也看不出了不妥,“你咋见到三爷后就慌成这样,出了啥事儿?”   小暖苦笑,“女儿也不晓得,就觉得有坏事要发生,心里慌得厉害。娘,咱们这两日不出门了,成不?”   秦氏立刻摸了摸女儿的额头和小手,发现她的手都是冰凉的,立刻把闺女搂在怀里,让人去请华郎中,“你这是受了风啊,咱们哪也不去了,就在家里待着。”   真的是生病了么?小暖摸摸自己的额头,“可能真是受了风,绿蝶,去请我师姑过来一趟。”   绿蝶也不问为何,转身就走。   玄妙观的观主师无尘天快黑时才来到小暖房中,“太后召我进宫说话,刚出来就得了你的消息,这是病了?”   师无尘抬手握住小暖的手腕试了试她的脉,“何事让你慌成这样,莫慌,慢慢讲来。”   小暖让玄迩和绿蝶守门,才低声与师姑道,“九清头晌在城南的第四庄,遇见左相庄子里一个人,那人看面相四十余岁,我看着他就觉得浑身不对劲儿。劳烦师姑帮九清开一卦,可好?”   陈九清的本事师无尘也从师兄处略有耳闻,她虽不通道术但直觉却异常敏锐,她说有事,一定是有事了。师无尘不敢轻视,取出乌龟壳和三枚算卦的铜钱连扔了三次,面色也凝重起来。   “师姑,卦象怎么说?”   “主卦为遁再测为坎,浓云蔽日,月令不善,是非到门前。”师无尘怕吓着她,又道,“不过九清莫慌,第三卦中尚有一线生机,只要你不出门不招事,应能度过此劫。”   “那三爷呢?”小暖追问道。   师无尘摇头,低声道,“晟王是皇子,他的卦师姑可不敢随便开,更不敢断。”   虽然不知道这里边有什么忌讳,但小暖也没有为难师姑,只低声问道,“师姑,您看师侄今日面相如何?”   “你本就是变数,你师傅都看不懂,更何况是师姑。”师无尘取出一块手心大小的宝玉递给小暖,“将这个佩戴在身上,我再加派人手保护你们,当能度过此劫。”   小暖谢过,“师姑,这个玉佩九清该戴在何处?”   “随你自己。我和你师傅都看不出你身上的因果,方才的卦也不敢说十分准。只要不损天道,你皆可随心所欲。”这个弟子是师门的破解大难的希望,是她和师兄极力保护的人。这次她能重新得太后眷顾,也是托了小暖的福。   又是随心所欲吗?小暖送走师姑后吃了定神药,将玉佩挂在身上,又取了本才子佳人的话本子跟娘亲和妹妹一起读了,又觉得心中才稍稍安稳,昏昏然睡去。   秦氏守了闺女一会儿,见她没有发热呼吸也平稳,才回东屋睡觉。   睡到半夜时,小暖被噩梦惊醒了,她转身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心跳得厉害。见到姑娘醒了,绿蝶快步过来低声道,“姑娘,三爷来了。”   小暖立刻坐起身,“何时来的?”   “已有一个多时辰,三爷听姑娘睡下后让绿蝶不可打扰你休息,现跟玄散和玄迩去厢房议事。”   小暖立刻穿上衣裳,低声道,“以后三爷来了,立刻叫醒我。”   一身黑衣、披着套头的黑斗篷的三爷进来后抬手探了探小暖的额头,“可好些了?”   小暖点头,上前一步把头扎在三爷的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我没事儿,我是怕你有事。”   师傅说过三爷的血光之灾,是悬在小暖心头的一柄剑,此时悬着这柄剑的,只剩下一根头发丝了。   三爷挥灭油灯抱着她坐在椅子上,轻轻拍着。自白日里见到小丫头神情慌乱的模样,三爷的心就放不下,所以才冒险前来见她。   不见一面,他心难安。见了之后才知她是因为自己慌乱,三爷更是自责。他觉得自己还不够强,如果他足够强,小暖就不会如此!   他必须更强!   被护在怀中的小暖低低地问,“三爷还记不记得去年八月十五夜里,被你抓住的那个受了伤的恶匪?”   那是青鱼帮六匪中武功最好的青苍,三爷自然记得,“今日你见到的人,与他有关?”   “那个人给我的感觉,是比那个恶匪还厉害。”小暖又往三爷的怀里扎了扎。那恶匪一石子打倒大黄,几招就败了绿蝶,然后掐住自己的脖子,他带着伤还是跟三爷斗了好几招,功夫应该是相当好了,“他很阴暗,身上的黑气犹如实质。”   “什么叫黑气?”三爷疑惑。   小暖   ……忘记三爷没看过二维动漫了……   [ ] 第四七三章 再进宫   “黑气的意思,就是说他的表情和眼神看起来是跟阳光截然相反的冷,冷得没有一点温度,冷得让人压抑。”小暖直白解释道。   这就是黑?三爷沉默了一会儿,“这么说,我也很有阴暗的黑气。”   冰冷、没有温度、让人压抑,这不就是旁人经常用来说三爷的词儿嘛……小暖真是越描越黑,赶忙拉着他的胳膊把自己的身子拔高一截,在黑暗中认真和诚实地分辨道,“三爷冷得不压抑,而是干净纯澈。就像冰一样,让人看了就觉得心里舒服,喜欢。”   三爷被小丫头的气息扰得心动不已,微微向前便碰到了她的唇。   这温柔的触感让小暖一激灵,不对啊!明明是在说非常危险的事儿,怎么转眼就变成你侬我侬的表白场面了?   “三爷,他很危险!”小暖低声道。   “嗯,他比青苍还厉害。”三爷抱着小暖安慰道,“青苍的功夫是不差,但当时他能在我面前走十几招,是因为我不想用更简单直接的招数擒住他吓到你们。他的功夫的确在绿蝶和玄其之上,但还不是玄散玄迩的对手。左相田庄的这个人便是比他厉害也不怕,玄迩加上你的四个师侄,足以保护你们的平安,他们若是冲着我来的,更不会讨到便宜。”   “你莫担心我,我这里一定无事。”血光之灾他时常有,早已不放在心上了。   听三爷这样说,小暖的心真的安稳许多,又道,“左相那里三爷也要堤防。”   三爷点头,此地不宜久留,三爷告辞,带着玄散回到晟王府。进房后回头见玄其两眼放光,三爷便微微眉头,“何事?”   玄散嘿嘿一笑,“三爷,咱派人跟着陈姑娘,一定能逮到大鱼!”   有句话玄散没好意思说出口:但凡撞到小暖面前的大鱼,都是三爷的大机缘。玄散和玄迩等人私下都觉得,小暖一定是三爷的吉星!   三爷看着面前这厮的表情愈发猥琐,冷飕飕地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哪敢啊!玄散嘿嘿笑着,“不用咱打鬼主意,以陈姑娘的运道,就是闭门家中坐,这鱼也会从天上掉下来,咱张开网等着捉鱼就是,嘿,嘿嘿……”   三爷一脚将这家伙踹飞,“明日一早请姜公和诸葛先生过来议事,再派人给二哥送信,让他请皇后娘娘帮忙,尽量阻拦太后,别让她召见小暖三人。”   小暖身边是布下了重重防护,但若是她进了宫,这些防护便形同虚设,那里不是自己的地盘。   小暖自然也是不想进宫的,她请齐之横以身体不适为由,拦了所有访客。秦三亦接了小暖的吩咐,这几日只在家中办事,他把京中分号的掌柜展聪叫来核对账目,并作为小暖的传声筒,与展聪商量明年店铺的发展几乎。   不想相安无事地过了五日,小暖心中稍稍松懈之时,宫里竟来了传旨太监:皇上召小草和大黄入宫,参观百兽园!   秦氏和小草都转头看着愣在地上的小暖,等她拿主意。   传旨的小太监见这三人竟然不动,不满地咳嗽一声,小暖赶忙道,“娘,接旨。”   秦氏咬牙把旨意接了下来,又小声问道,“这位公公,臣妇的大闺女受了惊吓,这几日身子一直不好,您看是不是……”   “咱家是来传旨的,可做不得主。不过若是大姑娘身子不好,也可在家歇息,咱家只带着二姑娘和狗儿去见万岁也是一样的。”太监尖声尖气地道。   怎么可能!秦氏急了,小暖立刻道,“公公,臣女还撑得住。”   太监冷哼一声,甩袖子道,“万岁还等着呢,请两位姑娘随咱家走一趟吧。你们以为宫中百兽园是什么人都能进的?真是不识抬举!”   这要是宫中其他府里的姑娘得了万岁召见,怕是得喜得撒糖放炮,塞给自己的银子也少不了,哪像她们这不上道!太监脸色越发地难看了。   绿蝶皱起眉头,记住了这个太监的模样,改日一定让三爷收拾了他。   让齐之横和秦三陪着太监在前厅稍待后,小暖速归后院,玄迩过来低声道,“姑娘莫慌,三爷一定得了消息,定能随机应变。”   虽然如此,遇事也不能只靠着三爷,小暖吩咐道,“今日由你和风露随我们进宫,快去准备。”   贺风露的功夫比绿蝶的好,能更好地应对突发状况。小暖又蹲下捧起大黄的脸,异常认真地道,“大黄,这一趟出去你只能跟在小草身边,明白不?”   大黄异常严肃地看着小暖。   小暖又道,“你和小草决不能出事,你保护小草,我来保护你们,明不明白?”   大黄舔了舔小暖的手心,表示明白。   小暖拍了拍大黄的脑袋,站起身脸带笑意去见娘亲和妹妹。情绪是能感染人的,小暖不想让家人跟着她没来由地担惊受怕,既然是去百兽园,就当带着妹妹和大黄逛一圈古代动物园好了。   上了马车后,小草还是低声问道,“姐,是不是有事儿?”   看着妹妹天真无邪的模样,小暖把师姑前几日给她的玉佩挂在妹妹脖子上,帮她收紧绳子,“进宫本来就是危险的事,姐是怕说话举止出错受责罚。小草也不要多说话,进宫后要时刻拉着风露的手跟在姐姐身后,成吗?”   “成。”小草乖乖点头。   马车一步步到了宫门前,也是凑巧,今日守宫门的又是监门卫副将顾长河。   顾长河见到小暖姐妹和大黄,也笑得一脸亲切,命人过来搜身。上前搜身的女卫靠近小暖身边时,低声道,“晟王已入宫。”   小暖微微点头,心中的不安反而更大了。辞别顾长河后,小暖带着妹妹和大黄,随着太监一起迈入让她心情沉重的宫门。   冬日的御花园,除了盛开的寒梅和雕梁画栋的游廊、亭台,也无甚景致可看,一行人沉默地在园子里穿过,七转八转地到了宫中最西北角落的百兽园。还未进园,小暖便听到了园内人声喧哗,与安静的御花园形成鲜明的对比。   “你们在此候着。”小太监哈腰进了百兽园内通传,小暖望着紫红宫墙上黑色的“百兽园”三个篆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com。妙书屋手机版阅读网址:.com 第四七四章 暴徒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在这万兽园门外,不只小暖紧张,大黄提鼻子闻了闻,紧绷身体,慢慢露出白森森的獠牙。   “大黄?”小草抬手抱住大黄的脖子,“你咋啦?”   大黄的獠牙收起,蹭了蹭小草的头。   “这里野兽太多,大黄闻到它们的气味,感受不舒服了。”小暖轻拍着大黄的头安抚着。让一只狗来逛百兽园,建隆帝可真是想得出来!   重重迹象表明,今天会发生很很危险的事。基于避祸本能,小暖觉得自己该带着妹妹想办法回去。   可现在已是箭在弦上,她无法避开;另一方面,出于一种无法言明的本能,她觉得今天她应该在这里,否则她一定会后悔。   “你们随着咱家进来吧。”小太监出来后,尖声尖气地指着贺风露和玄迩,“陈大姑娘牵狗和二姑娘,这两个留在外边候着。”   不让贺风露和玄迩进去可不成,小暖笑道,“回公公的话,我家的狗凶悍,我怕拉不出它,让它进去伤人惹事,你也知道里边猛兽甚多,狗比较容易暴躁。”   这话也有道理,小太监又指着牵着小草的贺风露,“牵狗的可以进去,这婆子不能进。”   敢说自己是婆子!贺风露闭了闭眼,想立刻弄死他。小暖又道,“公公,这也可不成,没有人牵着我妹妹,大黄会不高兴的,更容易暴躁。”   信了你才有鬼!小太监立起眼睛,“你牵着!”   他越是不让自己带人进去,小暖越是要带进去。她笑眯眯地道,“不成啊,我家的狗不同意。”   大黄闻言,立刻露出獠牙,狠狠盯着这白脸小太监。   小太监也怕出事儿,只得带着四人一狗进了万兽园。   小暖带着妹妹进了院子就发现今天来的人还真不少。太后、皇后、四大皇子、几个小皇子公主以及几位嫔妃,乌泱泱的一大群。   小暖和小草走到御前,跪地磕头。建隆帝叫了起后,笑问道,“今日游园,朕才想起前几日答应小草姑娘要带她看百兽的事,便将你们叫了来。这里就是朕的百兽园,小草觉得如何?”   建隆帝什么时候说过要带她们看百兽园了,真是张嘴就来!小暖看向妹妹,小草乖乖回话,“好。”   “怎么个好法?”建隆帝又心情颇佳地问道,也不理会自己儿女们的惊讶,只对这小丫头很感兴趣。   小草很乖巧地回话,“养了一百个兽的园子,就很好,很厉害。”   “哈哈哈——”建隆帝抚掌大笑,他这一笑,众人自然陪着,好像小暖和小草就是来逗乐的一样,小暖心里升起了一股对建隆帝的深深厌恶。   太后也跟着笑道,“百兽园是集天下百兽于一园之意,你这孩子真是有趣。”   小草歪着脑袋问道,“那有一百个兽吗?”   “只飞禽便过几百了吧?”皇后问道。   打理百兽园的太监立刻回道,“回娘娘的话,此处有飞禽三十二种,四百余只;走兽二十八种,三百余只。”   小草眼睛闪亮亮地“哇”了一声,“那不是该叫七百兽园吗,外边的门上少写了一个字。”   建隆帝又是大笑,“走,随朕去见一见这七百兽。若是有喜欢的,朕便送与你!”   小草摇头,煞有介事地道,“臣女不能要,臣女家里已经有大黄了,再养其它兽大黄会生气的。”   “呦……真瞧不出来,这狗儿还是个好吃醋的。”皇后看着大黄笑道,“这狗儿今日怎么瞧着不大精神?”   “回娘娘的话,大黄兴许是被这百兽园里的异兽们镇住了。”小暖回话。   建隆帝对这回答颇为满意,起身带着众人去游园。   小暖趁机抬头,目光似是无意地扫过面无表情的三爷,无视三爷身边瞪着自己的柴严昙,再扫过一众侍卫,见没有让她觉得不舒服的,心才稍稍放下。   百兽园,集大周珍禽异兽。小暖在此见到了各种漂亮的鹦鹉、会说话的八哥,还见到了大象、犀牛等平日里见不到的动物,小草简直是看呆了。   建隆帝时不时地拿东西喂笼子里或者圈中的动物,逗弄着。   逛了一圈后终于来到园中的一处被栏杆圈起的假山外,建隆帝颇为自豪地道,“这里是朕的镇园之宝,你们过来看。”   这个你们,自然是指的小草和小暖了。小暖带着妹妹上前,望着假山内黑幽幽的石洞。   小暖早已从三爷处得了消息,知道百兽园的镇园之宝是一只成年白虎。   古籍有云:“白虎玄文,不食生物,有至信之德”、“王者仁而不害,则白虎见。白虎者,仁兽也”、“王者德至鸟兽,则白虎动”。所以,白虎现是天下平治的吉兆,建隆帝得知,自然视若珍宝。   建隆帝取过太监递上来的一只正在流血的活兔扔进白虎山中,小暖和小草同时伸手压住想要跳起的大黄,不就就听山中传出地震山摇的虎啸,一只高大威猛的白虎从山洞中出来。   小暖见这白虎比自己送给三爷的白虎皮还要大一圈,隔着栏杆看,都觉得渗人。   大黄上前一步挡在小暖和小草面前,脖子上的毛竖起,獠牙也露了出来。小暖压住大黄的背,“大黄,安静,别叫。”   大黄明显地情绪不对,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只兔子,眼睛都发红了。   那白虎走到受伤的兔子面前,也忽然暴怒,仰天长啸,“嗷,嗷——”   这虎啸传出,园内动物们共惊,兽声四起。便在这时,十几个持刀侍卫忽然猛扑过来,明晃晃的刀刃直取建隆帝的颈上人头!   “放肆!”建隆帝怒喝。   太后尖叫,“护驾!”   皇后也尖叫,“来人,护驾!”   离着皇上最近的除了太后、皇后和几个贴身太监外,便是小暖和小草了。许是慌到了极致,小暖竟镇定下来,以她敏锐的观察力,发现建隆帝脸上的慌乱和愤怒是假的,他的目光正在园内众人的脸上穿梭!   电光火石之间,小暖明白这是一出戏。她貌似慌乱地护着小草、拉着大黄向后退,四大皇子冲过去与几个侍卫护在建隆帝四周,与谋逆的侍卫们展开厮杀。   宫中除了带刀侍卫外,旁人不能带兵器进来,所以四大皇子皆是赤手空拳对敌,不一会儿,大皇子和二皇子武力不敌,身上挂彩却勇猛不退。   小暖发现就算在此等情况下,三爷竟有所保留,未拿出他的真正实力,看来三爷也明白这其中另有隐情。   或许,其他三个皇子也明白?毕竟他们都不是傻子。小暖正思索着,就见又有几十人带刀冲进来,不知是勤王还是刺驾。   当眼尖的小暖见到混在人群里的三个暗黑家伙时,她的心都跳出嗓子眼儿!   三个,他们竟然是三个人! 第四七五章 小暖受伤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不对!或许还不止三个!   小暖急切地目光在院内众人的脸上穿梭,试图发现蛛丝马迹,掌握先机。   玄迩压住往前走了一步的小暖,低声道,“姑娘,此时不宜冒进。”若是被当做判逆同党,会被杀身丧命的。   小暖点头,“一定要保护好小草和大黄。”   这些侍卫表面上是冲进来护驾的,为首的金盔金甲的将军带着侍卫们帮助皇子们擒拿叛逆的侍卫捆好后,跪地请罪,“臣护驾来迟,请圣上责罚。”   四个儿子的表现都让建隆帝很满意,他颇为镇定地吩咐道,“立刻将这些人带下去严加审问,请御医!”   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受伤了,被人扶到一边,三皇子和四皇子还陪在建隆帝身边保护。   也不知怎么就这么赶巧,三爷一直用背对着小暖,小暖想向他示意侍卫中有奸细也没机会。而且小暖也不知道这三个奸细是建隆帝安排的还是真的刺客若是建隆帝安排的,自己吭声就是中了建隆帝的奸计,搅乱三爷的大好局面。   所以小暖只能带着妹妹和大黄靠在白虎山栏杆边的一块大石头上,眼睁睁地看着。   她眼看着这这三人渐渐靠近建隆帝身边,也亲眼看到被人扶到一旁的大哥目中露着几许压抑不住的疯狂。   小暖觉得要大事不妙,这些人或许是大皇子安排的!   便在此时,一人忽然抽刀扑向不过半丈远的建隆帝,早有防备的三爷一脚踢将他踢飞,哪知这侍卫竟横着出去半丈远后,在空中利落转身,利刃直刺三爷的咽喉。三爷推开建隆帝,与侍卫战在一处。   这一看就是高手中的高手!小暖的心都悬了起来。   “还有刺客,护驾!”大皇子和二皇子同时吼道。一时间便有十几个侍卫被刺客扫倒,浓烈的血腥味激得园内虎啸猿惊。大黄也仰头长啸几声挣脱玄迩的掌控,冲到小草和小暖面前保护。   这几个刺客的攻击十分凌厉,与他们比起来,方才那一拨简直就是毛毛雨,百兽园内又乱做一团。有一个刺客冲向后退的太后和嫔妃、小皇子们身边,扎眼就砍倒两个太监和三个侍卫,,被众人护在中间的建隆帝不得不大叫着,“来人,速去保护母后和皇后!”   侍卫分流保护太后,大皇子和二皇子带伤,四皇子和三皇子也挂了彩,局势越来越不利。便在这时,忽然有侍卫冲杀到小暖和小草面前,与贺风露和玄迩战在一处。小暖不明白为何刺杀建隆帝的侍卫会攻击她们,或者说这些人是建隆帝安排的?   在她一走神的时候,把她拉在手里的大黄,狂叫着冲上去对敌!   “大黄,我帮你!”握着一块小石头就往前冲的小草被小暖一把按住,“风露,保护大黄!”   玄迩立刻道,“这里交给我!”   贺风露这才飞身去追大黄撕咬敌人的大黄。现保护皇上的侍卫和刺客都杀红了眼,误伤了大黄可就麻烦了!   贺风露强行拖回大黄,将它栓在白虎山的围栏上,小草立刻抱住狂怒的大黄安慰着。   不知为何,小暖心中的不安原来越大。待玄迩与贺风露杀退敌人后退后。小暖吩咐道,“玄迩保护小草和大黄,风露与我来!”   “姑娘!”   玄迩急了,现在是什么时候,姑娘还要去干什么!   小暖沉下脸,“执行命令!”   玄迩无奈后退保护小草,贺风露护着小暖爬上大石头,小暖仔细观察万兽园内的局势。   冲着太后和皇后杀过去的侍卫没有下狠手,目的是为了扰乱局面;围着建隆帝狠冲的几个人才是主力,看样子他们是真的想要建隆帝的命,而此刻建隆帝脸上的惊恐真得不能再真。   小暖推测,一开始冲进来的那几个人是建隆帝安排用来试探什么人或事的,后来冲进来的这一批刺客,明显是真的来刺杀建隆帝的。   也就是说,建隆帝的计划被人提前查知,这人一环扣一环的设计了这个计中计!看着这五个刺客中的两个高手都围在三爷身边与他缠斗,看着三爷身上的伤越来越多,小暖心中焦急。   这人杀建隆帝是真,杀三爷也是真!   若是他抱了一击必得之心,杀手就不只这四五个!一定还有人混在勤王的侍卫中伺机而动。这些人才是最后的杀招!   建隆帝也明白这一点所以他身边只留下自己最信任的三个武功高强的太监,剩下的人都在外围应战,就连三爷也被排斥在三个太监之外!   小人看着都替受伤流血的三爷寒心。   “风露,拿着,我让你打谁你就打谁,能做到吗?”小暖递给贺风露几块自己捡的大石头。   贺风露早就得了师祖的吩咐,万事以师姑的命令为准,她立刻接过,答道,“能!”   小暖指着一个靠近三爷身边,似乎是要与他背对背迎敌的侍卫,“那个,揍他!”   贺风露的石头应声而出,狠狠揍在侍卫身上,那侍卫吃痛,被三爷回身一脚踢出丈外,刺杀三爷失败!   小暖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小暖又指着一直在跟三爷对打的侍卫,“揍他,揍不着也干扰他!”   贺风露的石头飞出去,虽然没打中,但也干扰了刺客,让他分身不能专心对付三爷。太后等人见此招有用,也开始让人抓石头狠扔过来。   一时间,刺客头上下起了石头雨。   混乱中的建隆帝和大皇子等人也看过来,看着站在大石头上的小暖,不知作何感想。   “揍那个!”   贺风露再飞石头,有了石头雨做掩护,贺风露的石头准头大了许多,一个潜伏的刺客应声而倒。   “圣上西南五步那个!”   又一个应声被揍,紧接着,太后阵营的石头雨追过来,恨不得将那个刺客淹没。   有了她们捣乱后,侍卫们轻松许多。小暖揍倒六个人后,终于松了一口气,差不多了。   这时,一个趴在地上的侍卫忽然掏出几把匕首,匕首闪着寒光,直扑小暖的面门!   小暖立刻往石头下跳,贺风露左拍右打地将暗器打掉。   “趴下!”玄迩大吼一声跳起,紧跟着是几声撞击,小暖闷哼一声,趴在贺风露的后背上!   师姑受伤了!贺风露抱着小暖转身,但见对面宫殿的房顶上的人影一闪而过。   “莫叫,不要惊动三爷。”小暖低声道,三爷现在分不得神。贺风露抱着小暖退回到小草和大黄身边,握着石头的小草眼泪刷刷地掉,大黄也挣扎着靠近小暖,不住地舔她的手。   此时已经制住暴徒的三爷惊怒,冲到小暖身边看到她后背的一柄短匕首时,脸都白了。   小暖抬起煞白带冷汗的小脸笑道,“三爷,我没事儿,您快去护驾。”   她伤了,还护什么驾!   三爷一语不发地单手抱起小暖,把她的头轻轻压在自己肩头,带着她到了建隆帝身边。惊魂未定的建隆帝见到自己一身血渍的儿子抱着有功之臣小暖过来,立刻吩咐终于赶来的忠卫们,“起驾,回宜寿宫!”   这一仗也不过片刻,就是这片刻,小暖却觉得极为漫长,她趴在三爷的肩头,闻着他身上的血腥气,眼里泪光闪动。 第四七六章 帝心莫测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宜寿宫是建隆帝的的寝宫,是他认为最安全的地方。此时的宜寿宫中由金甲羽林卫接管各处守卫,五步一人,杀气腾腾。   不管正殿的建隆帝如何怒火冲天,不管侍卫们如何搜宫擒逆贼,也不管有多少人因此被问罪、砍头,包扎好伤口的小暖忽略耳中一阵阵哀嚎声,忍着痛安慰泪水汪汪的妹妹和趴在地上垂头丧气的大黄,“姐没事儿,就是被刀扎了一小下,没伤到骨头,还不如纳鞋底子的锥子扎得疼呢,你看胳膊还能动,过两天就好了。”   动了动胳膊,小暖疼得嘴角微抖。小草哇地一声哭了,“姐别动,疼……”   大黄也过来,抱着小暖的腿卧在地上,小暖拍了拍大黄的头,“都过去了,咱要回家了。”   玄迩看着坚强的姑娘,也是后怕不已。殿顶刺客同时扔出四把飞刀,她只能用手里的石头打掉直奔头部的两把,却顾不上背上。   这两个结结实实地打在姑娘的后背上,什么小伤口,刀已半入,再深些还不晓得会如何。   好在姑娘福大命大,否则她万死难辞其咎。   想到姑娘不顾危险地站在石头上帮三爷打刺客的情景,玄迩第一次从心里认可了这个女主人,认可了三爷的选择。   “陈姑娘,万岁请您到正殿回话。”推门进来传旨的太监,语气恭敬无比,与宣小暖进宫的那个太监态度完全不同。   关键时刻到了,是生是死在此一举。小暖独身一人,慢慢走进守卫森严的宜寿宫正殿,正要下跪时,高高在上的建隆帝开口了,“你有伤在身,不必下跪。”   “谢万岁。”小暖忍疼屈膝行了宫里,暗中又把这只为好看就拧巴身体的宫中礼节,骂了个底掉。   建隆帝见她这么懂规矩,微微点头,声音也缓和了些,“听御医说你的背后有两个刀孔一把匕首插在肋间,另外一把匕首击碎了护住后心的玉佩,你为何会把玉佩戴在后心上?”   殿里的侍卫和太监都好奇地看着小暖,也有人怀疑她这样早有防备,是参与进道谋逆之中的。   建隆帝天性多疑,心中亦是如此做想。   三爷不在这里,小暖更加慎重。   她坦白回话,“不敢欺瞒圣上。臣女前几日去您赐给我家的田庄查看时,忽然没来由的心慌,回家后吃了定神药还是心里不安稳,就请我师姑帮我卜了几卦。师姑说卦象凶险,给了臣女一块玉佩防身驱灾。臣女自己还有两块玉牌,分别戴在前心和后心上,师姑给的那块戴在臣女的妹妹小草前心口。”   众人……   师无尘竟有这样的本事?建隆帝挑起眉头,“佩戴玉佩的地方也是你师姑卜算出来的?”   “不是,师姑说想戴在哪里就戴在哪里,所以臣女就戴在了最需要保护的地方。”小暖如实答道,“其实,民女身上还带了护身符。”   殿内众人……   “你倒是惜命的很。”建隆帝哼道。   小暖行礼,“臣女是家中长女,上有母亲下有妹妹和一大家子人,不敢出事也不能出事。”   建隆帝忽然升起了一股同病相怜的感慨,这陈小暖知道自己的责任,为了母亲和妹妹惜命;他是为了天下苍生惜命,他肩上的压着大周八万里锦绣山河。何人能懂他的沉重,能真正为了天下苍生替他分忧,而不是惦记他的皇位,或惦记高官厚禄!   建隆帝一声长叹,“拿来。”   小暖眨巴眨巴眼睛,建隆帝要她的护身符还是玉佩?   全拿出来好了。小暖把佩戴在前心的玉佩和腰间的两个护身符都取出来,双手递上。大内太监总管德喜亲自上前接了,又别有深意地看了小暖一眼,才送到建隆帝面前。   这么多?这丫头比他还惜命……建隆帝翻看着,“这玉佩看起来也不是俗物。”   “回圣上的话,这块玉佩是臣女的师祖送给师姑,师姑又送给臣女的。后心被打碎的那块玉佩,是师傅送给臣女的,据说也是师祖传下来的玉佩。”小暖想着被击破的玉佩,就觉得肉疼。   陈小暖的师祖不就是十年未露面的天师张昭成么?德喜等人深吸了一口气,了不得,这不起眼的小丫头得了天师庇佑,难怪能大难不死。   建隆帝将玉佩搁在一边,又拿起护身符,“这也是你师祖所制?”   “不是,是臣女的师傅师无咎和师兄张玄清所制。”小暖乖乖回道,师祖的符她现在还没见过呢。   师无咎乃是天师首弟子,他的符应比师无尘的灵验。建隆帝又抬头看小暖,“乌羽身上的符,是你给他的?”   小暖的心猛地一跳,乌羽的符是她给了三爷,三爷又给乌羽的。建隆帝怎么知道乌羽身上有符?   抱她到宜寿宫的路上,三爷曾低低嘱咐道,若是建隆帝问话,除了他与小暖的关系和乌羽的身世,其他的一概要说实话,不知道的就说不知道。   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呢?   小暖心一横,小心翼翼地抬头查看建隆帝的脸色。不愧是帝王,从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   “嗯?”建隆帝追问道,这丫头看起来心中有鬼!   “是。”小暖认了,“臣女与乌羽相识半载,也算是朋友,所以送了他符保平安的。臣女与他……没有私情,圣上不要告诉我娘。”   ……原来是怕这个,在聪慧也不过是个小丫头罢了,建隆帝心中的弦微松,“你与乌羽如何相识的?”   小暖忽然明白为何建隆帝在布局时,把她和小草弄进来了。   不是因为三爷,而是因为建隆帝怀疑她们与乌羽或者说乌家的关系,所以她们才会送寒衣去漠北,她们心中为的是乌家,而不是圣上!   建隆帝此举,是要考察她们是否有不轨之心,或者是不是知道乌羽的身世,在意外发生时会不会流露出不该有的情绪波动。   现在小暖能肯定,方才万兽园中那两个跑过来刺杀她和小草的刺客,一定是建隆帝派的!而且,把她们与太后等人无形中隔离,建隆帝也是故意的!   真是帝心莫测! 第四七七章 拒婚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三爷说了,说实话。所以小暖如实道,“去年夏天,臣女和妹妹在济县城三河街的锦绣布庄门外查看布庄的生意。因为臣女想跟人学做生意,好赚取生计。乌羽恰好路过,见臣女与妹妹蹲在路边的样子可能比较奇怪,就莫名其妙地蹲在一边跟着看热闹,所以臣女与他就认识了。”   建隆帝抚须点头,这的确是乌羽会做的事儿,这个被太后宠坏的孩子,一向任意妄为。   小暖提起此事,才发觉竟已过了一年半,不由得感慨,“不晓得为啥,他好像很开心,还给了臣女和妹妹几个很甜的大瓜吃。那滋味儿,民女到现在还记得。”   “那瓜臣女没见过,觉得是个好东西,就抱着瓜卖到酒楼里,才凑够银子在村里买了几亩地糊口。恰好又赶上赵家的赵书彦少爷到村里去转悠,想找地方开茶宿,臣女和娘商量后以田入股,跟着赵书彦一起开茶宿。”   “我爹在村里建了族学后,我们的茶宿生意还不错,臣女一家才能吃饱饭,穿暖衣,过上不要担心没饭吃的好日子。这一切缘起就是乌羽给的那几个瓜,所以臣女对他一直心怀感激,知道他要去打仗后,才松了他师傅画的平安符。”   建隆帝阅人无数,自然的得出小暖说的是真话,如此看来,她与乌羽之间倒也干净,“师无咎为何收你为徒?”   小暖摇头,“师傅没有说,臣女也不知道。臣女的妹妹去年寒冬时意外落入湖中,高烧不退命在旦夕,赵书彦让臣女去请师傅救治妹妹。治好妹妹后,师傅说要收臣女为徒,臣女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原是为了报恩,建隆帝又点头,接着又问了小暖对乌将军家的一些看法,以及师无咎与乌家的关系,小暖一一得体应对。   见建隆帝的身子靠在了龙椅上,他身旁的德喜就明白这小丫头的命保住了。能让圣上在连斩二十八人后留下她的小命,这个陈小暖要么是真干净,要么就是真有心机,德喜眯起眼睛,仔细看着。   “方才在万兽园中,你为何出手砸人,又是如何看出哪些人是奸细的?”放松下来的建隆帝又问道。   小暖答得非常实诚,“臣女就是站在高出仔细看,看哪个侍卫鬼头鬼脑地使坏,就师侄用石头砸哪个。”   建隆帝又问,“当时宫中人人自危,生怕举动有失与谋逆之人有所牵扯。你为何敢站出来?”   小暖老实答道,“不敢瞒圣上,当时有人过来砍杀臣女和妹妹,臣女见事态实在紧急,生怕圣上真出了事儿。我娘说过,有圣明的君主天下才能太平,如果您出了事,天下就乱了,我们哪还能活命?臣女当时就凭着这一股劲爬上去,让师侄拿石头揍人的。圣上,臣女砸得都是坏人吗,臣女帮上忙了吗?”   大部分是,但也有几个是他安排的试探三皇儿的侍卫。不过这个可不能说出来,建隆帝心中郁闷,随口道,“你倒有几分察言观色的本事。”   小暖又行礼,“谢圣上夸奖,察言观色是臣女记事起就会的本事,这样可以少挨些打骂。”   觉察到自己的危机解除了大半,当然要趁机给她爹上点眼药了,小暖低头,坏坏地翘起嘴角。   果然,建隆帝问道,“何人打骂于你?”   小暖惭愧地低头道,“也不是刻意打骂,是臣女小时候不懂事,长辈管得严厉也是为了臣女能学好。”   她这明显是口不应心了,疑虑消了大半的建隆帝想起小暖的身世,对这面前的小姑娘升起几丝怜惜,又暗恼陈祖谟那个伪君子,害得他选错状元在天下人面前丢脸!   “你觉得朕的三皇儿如何?”建隆帝又问。不近女色甚至可以说讨厌女人的三皇儿居然主动把小暖抱到殿中,这太让建隆帝意外了。   紧要关头又来了!   小暖心平气静,把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话,非常真诚地说出口,“晟王救过臣女一家人和狗的性命,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娘在今年衙门审案,知道三爷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后,在家里时经常说,是圣上您教子有方,才能养出晟王这么出色的儿子来。我娘在家给您立了长生牌位,每月还去道观烧香,替您和晟王祈福,我娘说如果不是三爷,我们一家不能活命;如果不是圣上让天下太平,我们一家就没有好日子过。”   这马屁拍得真溜!德喜抬白眉看着一脸认真的陈小暖,佩服!   建隆帝果然听得浑身通泰,“朕把你配给我儿为侧妃,你可愿意?”   殿内的众人都惊讶地张开嘴巴,不晓得建隆帝何时染上了太后的喜好,开始主动给人做媒了。   如果他不是个小心眼、不是喜欢各种试探的皇上,小暖可能就顺坡下驴地应了。   但现在她如何敢应,小暖慌得跪在地上,“圣上,臣女是生在乡下、长在土里的农家女,不敢高攀晟王。而且……”   “而且……”   “而且什么?”建隆帝好奇追问,以三皇儿的出色,他不信这丫头不动心。   小暖牙一咬,“而且臣女没有弟弟,臣女早就决定要招赘女婿上门,给我娘养老送终的。我娘早就开始给民女找女婿了。”   建隆帝沉默片刻,忽然哈哈大笑。   他这一笑,殿内的太监们松了一口气,觉得今日的危机解除,他们的小命算是保住了。   跪在地上的小暖亦有此感。   “不知你娘给你相看了什么样的人?”建隆帝真是太后亲生的,八卦起来也不得了。   小暖羞红了脸,但还是决定满足建隆帝这八卦喜好,“我娘说我们是庄户人家,得找个能种田又踏实可靠、对臣女也好的汉子。去年我娘相中了余小欢,他是我家丫鬟的弟弟。”   “你娘跟你说的?”   小暖摇头,“是臣女看出来的。后来我娘又觉得余小欢不行了,又看中了村里二胖伯家的二小子,二胖伯是我们村的村霸王,好打架又不欺负人,他家有两个儿子,我娘觉得能招赘一个上门。”   “后来我娘又看中了赵书彦大哥,不过他是家里的长子,不可能给人当上门女婿。”   “臣女这个月,发现我娘又开始打听我们的东家秦日爰家里的事儿,她兴许又相中秦东家了。”   “哈哈哈——”建隆帝听得过瘾极了,大笑过后又问道,“那你呢,相中了哪一个?” 第四七八章 建隆帝的愧疚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小暖煞有介事地摇头,忍着羞涩道,“都没相中。倒不是臣女眼光高,臣女就是想找一个看得过眼儿、跟臣女有话说,而且我娘和妹妹、大黄都喜欢的,等遇到了他又肯入赘就好了。”   看得过眼儿、有话说、家里人也喜欢,这三个条件听起来简单,实则蕴含着家和的大道理,建隆帝深表认同,“待找到了后,朕给你赐婚。”   “多谢圣上。”小暖先惊后喜,行礼谢恩。   “怎得如此开心?”建隆帝问道,莫不是方才她没说实话,已经有了人选?   小暖如实答道,“臣女的爹和郡母是太后娘娘赐婚的,当时村里人奔走相告,庆祝了两日。前些日子圣上封我娘为安人,我娘就高兴地买了一大筐肘子和十几条大鱼,摆了一天流水席,如果臣女能得圣上赐婚,臣女的娘一定非常开心,然后摆三天的流水席!”   自己圣旨在她眼里就值三天的流水席?建隆帝先笑又沉默,感慨道,“你是个真孝顺的。去吧,快回去养伤,莫让你娘在家里惦记着。朕也该去慈宁宫,看望因朕受到惊吓的老母了。”   德喜示意小太监上前搀扶起跪在地上的小暖,送她出宫,宜寿宫中的大太监擎禾眼睛一转,也跟了过去。   这一家人了不得,虽然没有雄厚的家世背景,才不出众貌也不惊人,但就是能凭着两张嘴,讨好了万岁。他们只要不犯大错,这辈子定能平步青云、荣华富贵!   这就是运道,陈祖谟的两个闺女都有大运道。可惜陈祖谟蹭不着这个光了,没见人家陈小暖开口闭口地都是她娘么。   德喜幸灾乐祸着,弯腰扶建隆帝往慈宁宫而去。   这场意料之中却又大出所料的宫乱让皇宫中阴云密布,但建隆帝此时的心情却有转好之意,脚步比回宜寿宫时轻快不少,   太监是最会看脸色的,追上来的擎禾见了,就捂嘴笑出声来。   建隆帝果然随口问道,“何事?”   “万岁,陈小暖姑娘回到偏殿立时就趴在她家婆子身上,疼得嗷嗷直叫。小草姑娘以为她的伤口崩了,急得要哭,陈小暖姑娘却说是因为她的玉佩和护身符都没了,心疼得难受,要回去找她师傅和师姑再要几个呢。”擎禾拿小暖一家逗建隆帝开心。   建隆帝果然笑出了声,“小草怎么说?”   “小草姑娘马上把她的玉佩挂在她姐脖子上,说回去后要拿出家里所有的钱给她姐买好多玉佩戴着。”擎禾说完又忍不住笑,“最有趣的是那大黄狗,居然扒拉着要把脖子上的项圈摘下来给主子戴上。”   “那狗儿摘不下来就急得直叫,小草姑娘帮着弄下来扣在她姐的脖子上后,那大黄狗才开心地摇尾巴。”   “哈哈哈——”想到那场面,建隆帝大笑。   他这一笑,一大帮太监宫女都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建隆帝笑了一阵儿,吩咐道,“那丫头护驾有功,该赏。将她的玉佩和护身符还回去,着邓进忠开朕的私库,赏她十块八块的玉佩护身,再挑些摆出来有台面的物件一并赏了,至于那狗儿……把朕制的犀牛皮项圈赏给它戴!”   “是!”擎禾立刻弯腰应下,“陈姑娘一家见了万岁的恩赏,得张大嘴巴说不出话了。”   “也兴许会冒出什么意想不到的话。”建隆帝笑眯眯地道,“速去。”   圣上这是要等着听回信儿了,擎禾转身快步去找内侍省的入内省左班都知、大太监邓进忠开圣上的私库。   建隆帝走出宜寿宫,见四个受了伤的皇儿都跪在殿前请罪,便温和道,“都起来吧,随朕去慈宁宫。”   “是!”皇子们起身随行。   这四人中尤以三皇子柴严晟伤得最重,他不光身上带伤,脖子上也受了一刀,此时已被白布包扎着。建隆帝关怀道,“你伤得最重,先回府歇着。”   三爷拱手,“谢父皇恩典,不过儿臣只是皮外伤,随父皇去给皇祖母请安后再回不迟。”   就是这个被他猜忌多日的儿子,在他最危难的关头舍身相救,带着一身伤硬是砍倒十几个逆贼,护他周全。   此时,建隆帝对三儿子心怀愧疚,吩咐道,“德喜,搀扶晟王。”   “是。”德喜弯腰到晟王面前伺候着。   “儿臣无事,公公去伺候父皇。”三爷惶恐后退一步。德喜乃是伺候建隆帝的老太监,莫说三爷,就是正宫所出的二皇子他都没伺候过。   大皇子暗暗咬牙,伤在腿上的四皇子只恨三哥狡诈,故意在脖子上划了一刀!二皇子则言道,“父皇,让儿臣扶着三弟,可好?”   建隆帝见他们兄弟相亲,欣慰地点头。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赶到慈宁宫时,御医正在给太后诊脉。见皇儿带着四个皇孙来问安,太后起身相迎。   建隆帝扶着太后坐在榻上,又亲自过问太后的脉象,关怀备至。   “都是儿臣无能,让母后跟着担忧了。”建隆帝看着母后苍老的容颜,心中酸涩。他整日忙于政务,已许久未陪母后说话了。说起来,他还不如陈小暖这个小丫头孝顺。   太后许久未与儿子如此亲近,见儿子动情,她亦激动,握住建隆帝的手道,“你没事就好。”   这句久未听闻的话,让建隆帝想起他未登基时,与母后度过的担惊受怕的漫长时日,心中更是感慨万千。   皇后奉茶,建隆帝接过,递到母后手中,太后眼中含泪。   慈宁宫内,前所未有的温情。   太后夸奖受伤的孙儿们,“都是好孩子,今日在万寿园中,是你们舍身拼杀才能救下你们的父皇,哀家谢谢你们。”   四大皇子跪地磕头,“孙儿惶恐。”   建隆帝命人将他们搀扶起来赐坐,太后才道,“哀家这里无事,皇儿稳定朝纲要紧。”   建隆帝笑道,“区区几个毛贼而已,还动摇不了我大周的江山。”因早就设计了今日的谋逆之事,建隆帝自然计划得周详。虽然过程有些出乎意料地凶险,但原本的目的也达到了,建隆帝此时并不焦急。   “这些人是哪里来的,一定要派人调查清楚!”安稳了十几年的太后余惊尚在,“真是胆大包天!”   建隆帝点头,“母后放心,朕绝饶不了他。”   这个“他”指的是谁?大皇子一哆嗦,起身再跪,“儿臣请命调查此案。”   “儿臣请命。”二皇子跪倒。   三皇子和四皇子亦跪倒请命。   宫中行刺,首先被怀疑的就是诸位皇子,他们个个争先唯恐落后,急于洗脱嫌疑。 第四七九章 请婚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建隆帝的目光在四个儿子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三儿子身上,“严晟,由你与右相、大理寺卿   同查,宗正寺、卫尉寺协查此谋逆大案,可直奏御前。”   “儿臣领旨!”三爷朗声道。   “咯噔”一声,剩下的三位皇子心中俱是沉了一截,明明是一起护驾、一样受伤,凭啥老三能协同查案,他们却是被查的?   右相、大理寺和卫尉寺也就罢了,宗正寺也被父皇拉出来了。宗正寺是什么地方,那是掌管天子宗族事的去处!   这不是秃子头顶上的事儿——明摆着吗?父皇怀疑此事是他们所为!老三就因为多挨了几刀,所以不被怀疑?!   “都起来。”建隆帝依旧和风细雨的,“此案你多久能查个水落石出?”   三爷拱手,“一月之内,儿臣定将主犯押至父皇殿前。”   “咯噔”、“咯噔”!余下三皇子互相瞅了瞅,不知哪个是被老三押过去的倒霉鬼。   “好!”建隆帝龙颜大悦,“今日是腊月二十五,朕限你正月底前结案!”   “儿臣遵命。”三爷信心十足。   太后垂下眼眸。这一年多来,因为乌羽的缘故,皇儿对严晟百般猜忌。经过今日事,他的猜忌似是除了,却又把严晟架在火上烤,这是何意?   皇后看着自己那个还冲着严晟傻笑的儿子就来气,心道你父皇这意思不是明摆着给老三立功、立威的机会么,你还有心乐?   太后看了,案子也吩咐人查了,圣上为何还不回宜寿宫处理朝政大事?宫中乱起,朝中定跟着乱做一团,现在是陪着太后话家常的时候么?他还想干什么?   就在建隆帝与太后追忆往昔时,擎禾传旨回来了。   建隆帝待他行礼后,立刻问道,“如何?”   “小人到城南齐家传旨时,秦氏两眼都哭红了。他们一家三口见了您赐的宝物后惊得合不拢嘴,秦氏连声说她闺女啥忙也没帮上,不敢接旨。待终于接旨后,秦安人先问了您和太后娘娘受伤没有,听说您和太后娘娘无事后,她将满天佛祖菩萨谢了大半,又开始谢元始天尊……”   “陈大姑娘抱着您赐的玉佩笑得说不出话。陈二姑娘却在边上嘀咕说这些玉佩不大也不够厚实,她要去给她姐买又大又厚实的,被秦安人和陈大姑娘捂了嘴教训一顿。”   “小人把您赏赐的项圈递给大黄狗,哪知那狗以为是吃的,张嘴就咬。秦安人和小草姑娘费了好大劲儿才夺下来给它戴上,这一顿忙活就撞到了一屋子的桌椅。若不是小人等机灵,您赏的上台面的物件怕是要摔成八半儿了。”擎禾说完捂嘴笑道,“小人离开时,听到秦安人说要给每个宝物专门做个架子固定好。”   “哈哈哈——”建隆帝大笑。   一屋子的人跟着大笑,只三爷面无表情地扫了擎禾一眼,小暖受了那么重的伤,这狗东西还敢让她跪接圣旨、玉佩?果然是人老,皮子就松了!   擎禾被三皇子吓得一激灵,暗自琢磨自己哪里得罪了这尊大佛。   太后笑眯眯地问道,“晟儿,你可是相中了小暖那丫头?”   太后这是想给三皇子和陈小暖做媒了呢,皇后和宫女、太监们都看着三爷。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抱着人家姑娘跑,怎么可能没相中?   大皇子和二皇子满脸慈爱地看着三弟;四皇子摸了摸自己包扎好的大腿,再次后悔他咋就没伤在脸上,让老三讨了这个大便宜!   虽说那丫头丑还骗了他,可她今天救了圣驾,这可是天大的脸面!   “孙儿见过她几次,本觉得她是个孩子。”罕见的,三爷的脸竟然慢慢变红了,惹得随侍的宫女们芳心乱颤,“可今日见她受伤,孙儿的心跟着一疼,抱起来后才晓得自己喜欢,不想撒手了。”   这话说得真是实在!太后抚掌而笑,“谢天谢地,哀家的三皇孙终于动情了!哀家……”   “母后。”一脸坏笑的建隆帝终于等到了这一刻,“陈小暖由朕来赐婚,这是朕答应她的。”   众人大惊,三爷也愣了,不敢置信中又带着几丝欣喜。   “不过,晟儿怕是与她无缘。”看着三皇儿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多变的表情,建隆帝尤为愉悦,“在宜寿宫中,朕曾问过陈小暖可想嫁与严晟为侧妃,那丫头不肯。”   “什么?”不只太后,皇后、大皇子和四皇子也跟着叫了起来。   三爷心中稍定,侧妃而已,小暖自然是不肯的,自己也不肯。   建隆帝抛出大消息,“那丫头说她要招赘夫婿上门,为她娘养老送终。还说她娘已在村里为她相看了好几户人家。”   众人先是哗然,然后看着三皇子,忍不住笑起来。   堂堂大周三皇子、玉树临风、无人能及的晟王,居然被一个乡下土丫头拒婚了!   大皇子幸灾乐祸地捂住嘴,四皇子笑摊在椅子上,二皇子憋笑憋得脸通红,暗道三弟这小王妃比自己想得还难娶。   建隆帝看够了热闹,才道,“晟儿,看来你与这小丫头无缘了,朕的儿子总不能给她家当上门女婿,跟着她们一起种田遛狗。”   众人又是哄笑。   三爷低头,眼里也有了笑意,小丫头表面上给自己出了个好大的难题,但实则却帮他消了建隆帝心中的一大疑惑。   很聪明,很……乖。   太后安抚道,“晟儿莫慌,祖母再帮你寻一个,保你中意,宁候家的……”   还不待太后说完,严晟就抬起头固执地道,“男女授受不亲,抱都抱过了,她就是孙儿的!”   哎呦!还真是的,众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太后也笑出了眼泪,“这可难办了。”   “三哥不要强人所难。”四皇子用力拍着三爷受伤的肩膀,“有缘无分就是有缘无分。”   严晟面无表情。   建隆帝笑道,“这样,若是你能想办法说服秦安人放弃相看上门女婿,同意把女儿嫁给你。朕便为你赐婚,如何?”   “这个好!”太后连忙道,“你快去一趟,说服了小暖她娘,赶在年前让你父皇给你赐婚,年后就能娶进门了!”   三爷跪地认真道,“大案不破,儿臣无脸求亲。若说儿臣破了案,又能求得秦安人嫁女,请父皇下旨将陈小暖赐与儿臣为妃,可好?”   屋内霎时寂静。   妃而不是侧妃?太后皱眉道,“这如何使得,陈小暖的身份和才德哪配做晟王妃!”   建隆帝一脸严肃地看着三儿子,“此事任何人不得声张。严晟,你随朕来。”   众人行礼称是,暗道皇上这是同意了,还是不同意呢?   太后愣了一会儿,竟心疼地、浅浅地笑了。   不光她笑了,皇后也跟着眉开眼笑。   大皇子和四皇子都呆了,二皇子暗暗佩服三弟这随意应变的本事。若不出意外,明年他应能抱得美人归了。   不对!明年他的小王妃尚未及笄,抱不会来。二皇子不厚道地笑了。   回到宜寿宫,侧殿内的空气凝结成霜。 第四八零章 地底的耗子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建隆帝冷肃地看着因受了伤,脸色苍白的三儿子,冷声问道,“你可知娶民女为妃,有何后果?”   严晟跪在回话,“儿臣明白。”   建隆帝心中疑惑又起,严晟如此行事是欲擒故纵,还是……   “父皇,儿臣自认无治国平天下的本事,儿臣只想为将为官,为父皇分忧,牧守一方百姓。”三爷满脸真诚,不过因为他冷脸冷习惯了,建隆帝从他脸上也看不出与平日有什么不同。   “请父皇成全。”   建隆帝静静看着三儿子,乌羽之事、漠北之战和祭坛之乱,桩桩件件都让建隆帝疑心,这冷心冷情的三儿子是否要联合武将以兵力谋夺他的天下?   依今日之事看来,他对自己、对朝廷真的是有些赤城之心的。   那他对乌羽真的只是因为一起长大的情谊,所以才派人照顾他一二?   今日严晟虽然能以一敌二,他的武功虽比其他三个皇子好了些,但德喜说他还不足以在万军之中取敌帅头颅,所以漠北血战中抓郅乎支的真是金吾卫铁卫,不是严晟?   严晟是为了让自己安心,才娶这平民妃?   还是他真的动了情,宁要美人不要江山?   陈小暖这样的姿容,也算美人,值得三皇儿如此倾心?   建隆帝看着面前目光没有一丝闪躲的皇儿,心中思绪万千,久久不语。   建隆帝遇刺,当场被四大皇子和侍卫格杀叛军四十六人,后建隆帝又下拖出令午门外斩首二十八人示众。卫尉寺少卿、百兽园主管太监、监门卫大将军等人皆被关押,震动京城。   在此人人自危之时,皇宫中出来的一队传旨太监就显得尤为扎眼。得知济县来的秦安人之女陈小暖护驾有功,得建隆帝厚赏时,京中权贵个个瞠目结舌。   更让他们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从皇宫出来的晟王柴严晟也带伤直接去了齐家,探望受伤的陈小暖!   不近女色的晟王居然去探望一个“女人”,这是几个意思?   虽说晟王很少在人前现身,但也算跟晟王住一条“胡同”的齐之横还是见过他的真面目的。所以看到披着银白斗篷、犹如天神般的晟王本人踏入自家大门口时,跪地迎接的齐之横觉得他这门庭跟着刷刷刷地提升了三个档次,他马上决定将这晟王登过的门槛卸下来珍藏!   本朝最为神秘的三皇子亲登了他的家门,这足够他在众人面前风光一整年的。   晟王坐的椅子,珍藏!   茶杯,珍藏!   瞪了一眼身边笑成傻子,根本忘了待客的齐之横,秦三仗着胆子上前拱手客气道,“晟王稍待,小人已派人去请秦安人了,安人马上就来。”   怎么说这也是他的亲主子,秦三自然要毕恭毕敬的。   “陈姑娘的伤?”三爷问道。   秦三马上回话,“陈姑娘被抬回来后,由齐嫂帮她重新上药包扎,上的是华家独门秘药。”   重新包扎?也就是说在宫里包扎好的伤口又崩开了!三爷握紧拳头,很想冲进去看一看小暖,可他只能忍着,这种感觉要把三爷逼疯了。   见秦氏红肿着眼睛走进来,三爷马上起身拱手,“安人,陈姑娘的伤如何?”   秦氏垂眸行礼,“有劳王爷惦记,小暖只是伤了肺,静养些时日就能好,您和圣上没受伤才是万幸。”   他宁可在自己身上插十刀,也不愿小暖伤一根手指。三爷自责,“安人尽管让郎中给陈姑娘用最好的药,若有不足的,立刻派人告知本王。”   秦氏怔怔地摇头,“圣上已经赐了药材,不敢再劳烦三爷。”   严晟轻声道,“安人无须客气,现在什么也没有陈姑娘的身子重要。”   “小暖上次这样,还是两年前臣妇背着她出京城的时候。”小暖伤的这样重,秦氏怎会不心疼,她已经疼得恍惚了,看到闺女满背的血,秦氏只恨这刀子没插在自己背上,只恨她不能替闺女疼。   “安人若是觉得住在此处不安,本王派人送你们去京南的第四庄,可好?”三爷轻声问道,在这里她们是客居,秦氏又只在田庄里才觉得踏实。   秦氏缓缓摇头,“多谢三爷好意,不过小暖现在不宜移动,待她好些我们母女就能回家了。”她自责,她无助,她不想再在京城里待着,她想立刻带着闺女们回家。   晟王再次行礼,“是严晟无能,才害的陈姑娘受伤,让安人担惊受怕。安人放心,严晟定在一月内抓住伤陈姑娘的凶手,替她报仇!”剥皮抽筋,千刀万剐!   秦氏行屈膝礼,客气道,“小暖受伤怎么能怪三爷,您千万别这么说。小草说您也受伤了,您快回去歇着。”   披着斗篷的三爷,行走坐立如常,秦氏根本看不出他受了伤。不过小草说是浑身是血的晟王抱着她姐姐去屋里治伤的。   抱着去的!   秦氏心里不安。   待晟王告辞后,秦氏回屋见大闺女趴睡在床上,大黄和小闺女蜷缩着睡在床角,心里才稍稍踏实。   大黄见主人回来,抬起脑袋看着。秦氏轻碰小暖的额头,见她没发烧,才坐在床边,一边给大黄顺毛,一边想事。   大黄转头舔了舔主人的头,把头压在她的手上。   秦氏便依着它的要求,替它挠下巴,大黄舒服地闭上眼,屋内静谧而安详。   师无尘来了,又走了。   易王妃派人送了补品和药材来,柴智瑜的妻子也打着亲戚名头前来探望,赵书彦的叔父司农寺少卿赵令德也派人送来药材……   但是无论谁来,翠巧都没让人去请夫人。她和绿蝶替夫人出面,礼品该收的收,该拒的拒,得体应对。   小暖醒来时,屋内已点起了烛火。秦氏立刻站起来,“醒了,要不要喝些水,背还疼不疼?”   怎么能不疼呢,小暖嘻嘻笑着,“花郎中这药真好用,女儿一点也不疼了。娘,想喝水。”   秦氏赶忙一勺一勺地喂小暖喝了一杯水,又问,“晌午就没吃东西,饿不饿,想吃啥?”   “饿,想吃娘做的白片汤,只放葱花、酱油和香油的那种,还要放两个荷包蛋。”娘如果不为她做点事,心里就会不安,于是,小暖点了餐。   “娘,小草也想吃。”   “汪!”   秦氏见闺女们都想吃东西,果然精神了,“好,娘这就去做,你俩别在床上乱动,仔细别碰着你姐。”   “好——”   “呜——”   秦氏出去后,小草立刻爬过去,把一块糖递到姐姐嘴边,“姐吃。”   小暖把糖含在嘴里,甜甜的。   待娘亲端进白片汤,小暖吃了一大碗,身上觉得热乎乎的。秦氏给她擦了脸和脚,又按了按胳膊腿,才道,“睡,多睡觉才能好得快。”   小暖刚听话地闭上眼睛,蹲在地上的大黄就站起来,它的耳朵转了转,便拍着地上的石板,生气地“呜呜”着。   “咋了这是,地底下有老鼠?”秦氏问道。   “汪!”   “大黄说不是老鼠。”   小暖立刻张开眼睛,“地底闹地不是老鼠,还能是兔子不成,大黄不闹了,咱睡觉,好不?” 第四八零章 三爷探伤   秦氏听闺女说要睡觉,又倾耳听了一会儿也不见地底有什么响动,便安抚道,“有老鼠也不怕,这儿又不是咱们家,地上一块挨一块铺着石板呢,老鼠上不来的。好好睡,娘守着你。”   小暖点头,闭上眼睛。   大黄又要叫,秦氏把手放在它的头上哄道,“乖啊,不吵你姐睡觉,有老鼠咱们明天再抓,成不?”   大黄呜了两声趴在地上,狗眼专注地盯着石板,不动了。   小暖吃了药本就昏昏沉沉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大黄,就睡着了。   要搬被子打地铺守着闺女的秦氏,被翠巧劝回东里间安歇。绿蝶守在屋内,玄迩守在屋外,小暖的四个师侄轮流在外巡视守夜。   大黄依旧趴在小暖房间的专座上,两只狗眼盯着地面,任绿蝶祭出兔子,它都不肯离开半步。绿蝶也只得由着它。   后半夜,小暖床底的一块石板忽然动了动。大黄的耳朵跟着一转,立刻站起来走到床边,狗眼锃亮。   绿蝶转手,将一把尖刀倒握在手中。   床底的一块石板缓缓地翘起,然后一只又肥又大的兔子蹿上来,落在大黄面前!绿蝶看着捆得结结实实的兔子,心中一阵无语。   大黄一爪踩住兔子,狗眼还是盯着床底。一声轻轻的唿哨立刻让绿蝶明白了床底之人是谁,她站起身轻唤大黄,“走,出去吃兔子啊。”   大黄依旧盯着床底下。   “我把兔子杀好剥皮给你吃?”绿蝶继续哄。   大黄一动不动。   绿蝶无奈,只得道,“那大黄不许叫,那会吵醒姑娘,可好?”   大黄还是一动不动。   绿蝶又不敢捂住大黄的嘴惹它生气,只得眼睁睁看着床底的石板掀开一块、两块、三块、四块,看着一道黑色的身影从地底现身,出现在小暖床前。踩着兔子的大黄异常严肃地盯着面前的人,站着的人也冷飕飕地盯着大黄,两厢沉默。   “属下等无能,让姑娘受伤了,请三爷责罚。”绿蝶单膝点地请罪。   “退下,门外守着。”三爷低声吩咐道。   绿蝶起身,二话不说地抱起大黄拎起兔子就往外走。三爷刚要转身去看小暖,却见门帘又动,叼着兔子的大黄又走进来,把兔子在自己面前一放,继续严肃无比地盯着自己。   绿蝶为难又惭愧地走进来,“姑娘有伤在身,夫人和小草又不在这里,大黄是不会走的。”   三爷挥手让绿蝶退下,从怀里掏出一个铜制罗盘放在地上。三爷听小暖说过大黄喜欢师无咎的宝物,所以特地带了这块道门的宝物来。   大黄低头闻了闻,果然把罗盘扒拉到自己身边,连同兔子一起搂在怀里,趴在地上。   三爷这才转身去看床上的小丫头,只见她面朝里趴在着睡,呼吸轻轻浅浅、似有似无。   三爷专注地盯了半晌后,小暖似是有所觉,幽幽转醒。   她动了动身子,疼得轻吸一口气,把头转向外侧,先看着搂着兔子的大黄回了半天神儿,才看到面前的腿,小暖心中一震,“三爷?”   三爷压住她要抬起的肩膀,单膝跪在床边低声问道,“可是口渴了?”   小暖摇头,她震惊又害怕,“三爷怎么来了,让人发现怎么办?”多疑的建隆帝一定派人严加看守自己和三爷的府第,这时候他不该冒险过来的。   “我不放心,过来看看你。”   “你……”小暖眼睛一亮,“从地底挖洞过来的?”   三爷略有些不自在地点头。若是不认识小暖、不识得情滋味,三爷绝不相信自己也会被情扰得百爪挠心,硬是命人连夜从卧房里挖了一条地洞,直通到小暖的床下。   就凭玄散那雷劈了一样的表情,三爷就知道自己这次有多离谱,也吓到了小暖。   “我只是想看看你。”三爷解释道,怕小暖误会了他有什么不合乎规矩的想法。   完全被震撼住的小暖低声问道,“三爷除了秦三,还有其他挖洞好手?”   三爷点头,不想在这难得见面的宝贵时间里谈论其他人,“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可好?”   因为后背受伤,小暖现在只穿着一件肚兜趴在被子下,整个背都是裸的。她犹豫一下,还是轻声说了好。   身上带伤的三爷一夜不睡挖洞跑过来看她,她不忍心拒绝。再说两个人都决定在一起了,看看后背也没什么,对吧?   小暖心虚地看着狗眼睁得大大的大黄。   三爷心领神会,过去抱起大黄转了个头,让它面朝门帘,又在水盆里净了手,才走回小暖身边。   看着转头继续盯着自己的大黄,小暖干脆把眼睛一闭,爱咋地咋地吧!   意力完全在小暖身上的三爷没注意到大黄,他轻轻掀开小暖身上的两层蚕丝被,先见到她灯光下泛着柔光的肌肤和纤瘦的小肩膀,再看到她被绷带绑住的后心。三爷的心针扎一样地疼,他轻轻地摸着小暖背上绷带边的一块淤青。   这是玉佩硌出的痕迹。   看到这淤青就知道飞刀的力道有多大。一把飞刀正打在玉佩上,将玉佩击碎;另一把则擦着玉佩的边缘扎在小暖的背上。若不是被玉佩这一挡卸了大部分力道,飞刀会全部没入小暖的后背,而不是半入。那使暗器之人,真的想取了小暖的性命!难怪建隆帝没有再怀疑小暖。   多亏师无咎的玉佩足够大,护住了小暖的心脏,否则……   三爷缓缓倾身。   因为闭着眼睛,感触格外敏感。小暖先是觉得背上一凉,她知道这是三爷的发丝,心一阵悸动;然后背上一暖,很温柔地碰触,小暖慌得睁开眼睛,却见三爷单膝跪在地上。   他怎么可以跪地呢,她心中的惊骇无法形容,“三爷……”   “碰疼你了?”三爷不好意思地抬起头,看着小丫头的脸。   他是那么平静,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个姿势有什么不对。小暖说不出一句话,泪就忍不住落了下来,一般男儿都是膝下有黄金,更何况他是只跪天、跪皇上的皇子。   三爷见她哭就慌了,“哪里难受?”   小暖摇头,伸出胳膊摸了摸他的脖子,“疼不疼?”   “比你的伤轻很多,这一刀我是故意挨的。”三爷轻声道,隆帝对他心存猜忌,所以他在迎敌时才只用了六成功夫,故意多挨了几刀,以显得狼狈,以消建隆帝的猜忌。   没有哪里的伤比脸上的更触目惊心,三爷本想伤在脸上的,可又怕小丫头觉得他脸上有伤有碍观瞻,才选了脖子,其实脖子受伤比脸受伤危险许多。   “这你都敢故意!”小暖嘟起嘴,“我当时看得都要吓死了。”若不是三爷危在旦夕,小暖也不至于冒险。   这是他的失误。没想到建隆帝会突然叫小暖她们进百兽园,又低估了小暖的胆量和临场应变的能力,三爷倾身吻了吻小暖温暖的脸颊,“不会再有下次。”   [ ] 第四八一章 三爷的连环计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小暖以为三爷说的是他自己以后不会再受伤,可想到建隆帝那多疑又容不下人的性子,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以后在圣上面前还是装的再笨一点、傻一点吧。”   奶奶的,大周怎么会有这种小家子气的皇帝、三爷怎么会有这种变态老子!   三爷低头安抚道,“这样的事不会有第二次了。”除了小暖受伤这个意外,现在的情况大都在三爷的计划当中。   从三爷在第一庄听到秦氏说能做出一万余件棉衣时,脑中计划就已成型。   如果只是秦氏献上棉衣,三爷带去漠北助守军大捷,然后秦氏被皇上封赏,成为民妇之表率,小暖的身份随之提升,还不足以使得建隆帝同意他娶小暖为妃,所以三爷需要更大的筹码。   所以,他才在漠北血战时假装受了风寒在营中养病,不许人进入打扰。然后,三爷覆上假面、穿上军服,堂而皇之地跟在乌羽身边保护而不是暗中守护,他更是凭着一鼓劲儿,高调地脚踩万军、擒住郅乎支扔到乌羽面前。   这些都会传到建隆帝耳里,他定会怀疑乌羽身边的高手是严晟,然后疑心生暗鬼,会联想到一连串的事情,认为严晟要联合武将谋夺他的皇位。   果然如三爷所料,当他扶着将士的尸骨回了济县后,立刻被建隆帝召回京中严加讯问,三爷自是矢口否认。建隆帝当然不会相信,便派了亲信大太监擎禾陪三爷到济县传旨,暗中调查三爷与乌家、金吾卫和小暖一家的关系。   擎禾自是拿不到证据证明三爷勾结金吾卫谋逆,但也无证据证明三爷没有,这些话传回建隆帝耳中,再加上大皇子和四皇子一定会抓住机会想方设法给建隆帝敲边鼓,使得建隆帝心中疑虑越来越大。   最后,终于激发了这场试探——建隆帝以遇刺为饵,试探三爷的身手和他对自己是否忠心。   第一批刺客是建隆帝安排的,第二批侍卫中的两个高手也是建隆帝安排的,但第二批中大多数高手是旁人打算渔翁得利,安插进去的。   建隆帝的目标是三爷,那渔翁的目标是建隆帝和三爷。三爷表面上要拼尽全力保护建隆帝,帮他挡住刺客,是以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三爷。三爷隐藏实力假装不敌,又因拼死保护建隆帝而受了十几处刀伤,这才消除了建隆帝的疑惑。   消除疑惑后,建隆帝就会想起,这个在危难之中拼命保护他的人是他的亲生儿子,从而心生愧疚。这时,三爷再找个合适的借口向建隆帝提出求娶小暖为妃,建隆帝会基于两方面的考虑而同意:其一是三爷娶平民妃等于放弃了妻族的势力、放弃争夺皇位,这自是建隆帝求之不得的;其二便是建隆帝心中升起的那丝对儿子的心疼和愧疚,想让他娶个他自己中意的女人为妃。   也就是说,从见到秦氏献上的棉衣那一刻,三爷脑中就形成了这一环扣一环的苦肉计。而如今这苦肉计没有完全成功。   这其中的败笔,就是三爷低估了建隆帝的疑心。三爷没想到建隆帝也会对小暖这样一个身世清白的农家女,抱着这么重的怀疑,重到他竟然会把小暖和小草拉入百兽园危机之中,一同试探!   试探她们是否因乌家而对建隆帝心怀怨恨,试探她们是否早与三爷合伙勾连。   三爷没办法提前与小暖通气,只得在百兽园乱起之时,把她们姐妹交给了玄迩和贺风露保护,他则全力对付刺客。按照正常情况,玄迩足以保护她们的安全。   谁成想,小暖因担忧他出事,竟爬上石头帮他解除危机,还因此惹怒了暗中埋伏的最后一个杀手,那杀手见偷袭三爷和建隆帝不成,便将怒火洒在小暖身上,想取她性命。   当然,小暖这一举动并非无用——若不是她,三爷身上的伤会更多——毕竟那些刺客是真的很厉害。   三爷清晰记得,他看到小暖不畏生死地站在石头上,帮他用石头引开刺客的注意力时,他心中的震撼和感动,以及见到小暖受伤时他心中的惧怕。   明知小暖受伤他也不该过去的,但看到小暖受伤趴在贺风露怀里后,千算万算也敌不过对她安危的担忧。三爷顺从心意过去,把她亲自送到宜寿宫。   建隆帝见他如此,自是疑心他与小暖早就暗通曲款。好在小暖机警,在殿上拒绝了建隆帝的赐婚,消了建隆帝的大部分猜疑。   但猜疑尚余一部分,所以建隆帝才没有在后来当面同意,三爷提的要娶小暖为妃的请求。   建隆帝要再观察些时日,再做定夺。   “接下来我要先破案,然后我会到岳母面前提亲。岳母自是不会同意,你因岳母不同意也不同意嫁给我。待我三求四请、以诚意打动岳母后,圣上自会同意赐婚。你万不可在暗地之中说服岳母应承,可明白?”   小暖咬咬唇,“这样你会不会让人笑话?”   “其他人与我何干,只要能把你娶回来就好。”三爷低头亲了亲小暖的唇角,“你安心把伤养好为重。”   小暖咬唇,“三爷,小暖觉得憋火,怎么……怎么……你的老子跟我爹比起来,强不到哪去!”   这话已算是大不韪了,三爷却不恼不怒,只是就事论事地给小暖分析道,“若论为人父,他俩的确是半斤八两。但是若论才干,圣上比你爹强了许多。”   “若非他心怀天下、励精图治,大周也不会有如今的盛世。不过人无完人,他因生性多疑,才犯下一桩桩的错事,担着并不能说他就不是个好皇帝,历代皇帝比他荒唐无度的大手人在。他之所以容不下我,是因为父未老子已壮,他才时常担心我们几个会争权谋位。”   没想到即使是面对自己的亲爹,三爷也能这么理智。小暖也理智起来,认真听完后跟三爷咬耳朵,“那是不是说,四大皇子都会被他一一剪除,然后他用心栽培七皇子和八皇子,待他老了退位后让他们之一当皇上?”   建隆帝的五皇子和六皇子早夭,如今七皇子七岁,八皇子刚刚两岁,正和他意。   三爷也跟小暖咬耳朵,“毕竟是父子,他不会剪除,但也不允许我们有实力威胁到他的位子。毕竟老七和老八太小还看不出将来会如何,若是他们不争气,大周江山岂不危矣?”   小暖忽然想到《康熙大帝》片头曲里的那句“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看来这不只是康熙的心声,也是建隆帝的心声,可能也是历代帝王的心声,所以他们才会对长生之道那么孜孜不倦。   见小暖发呆,三爷又轻声问道,“让你觉得憋火,是我的无能。你,可想当大周皇后?” 第四八二章 生气的大黄   当皇后?   小暖吓得一颤,“不想,三爷我不想!嘶——”   因动作稍大扯动背上的伤口,小暖疼得直吸冷气,大黄立刻跑过来,紧张得不行。   三爷也连忙扶住她的肩头,“好,别急,不想,咱不想。”   “不当。”   “好,不当。”三爷轻声道。   以前小暖不想,是没有见识过皇家的奢华;如今她两度进宫见识了皇家的气派,却还是不想,那就是真得不想了。   小暖摸着大黄的狗头,示意它自己无事,才低声道,“小暖方才说憋火,不是希望三爷帮我去做什么,只是有些想法不想憋着,就想说给三爷听,憋着不好受。”   “人生在世,不可能事事如意的。等坐到那个位子,心里憋的火一定比现在还多,对不对?”小暖试图说服三爷,让他放弃这危险的念头。   肩扛大周江山,还怎么在世间逍遥?   能在权势面前保持冷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自己是见识了皇宫中的冰冷才无意,三爷觉得小暖此话真有些道家看穿一切的超脱了她小小年纪便能如此,实是难得。   三爷轻轻笑了,“对。”   小暖正要说话,大黄却忽然站了起来。三爷二话不说地转身拎起大黄藏在窝里的兔子钻到床底下,放好石板,消失不见。   小暖……   大黄……   “汪,汪,汪——”   秦氏披着衣衫快步进来,见到生气的大黄和被它吵醒的闺女,叹口气,“大黄,不是说了不要吵你姐睡觉吗?”   “汪汪,汪汪!”冲着床下大叫的大黄要气死了。   小暖把头压在被子里,十分地没脸,三爷……   “咋这么生气,地底下真有老鼠?”秦氏疑惑。   “汪——呜——”大黄仰头大叫。   小暖汗颜,地底下有只很大很狡猾的老鼠,他欺骗了大黄,带走了贿赂大黄用的兔子……   抢兔子之仇对大黄来说可是不共戴天的,三爷这是玩的哪一出?   小暖赶忙高声道,“绿蝶,快去给大黄找只兔子来,大黄许是饿了。”   “汪,汪!”大黄气得跳脚。   秦氏越过生气的大黄到小暖身边,“方才娘就听到你这屋有动静,可是要起夜?”   想到可能还在床底下的三爷,小暖羞得脸都红了,“不起,女儿就是忽然睡醒了。娘去睡,女儿明早想吃骨汤馄饨,行吗?”   秦氏立刻就眉开眼笑,“就知道你们想吃这个,娘早让函昊买了骨头回来炖上了。大黄明早喝骨头汤粥,成不?”   大黄的爪子用力往地上拍,“汪!”   还生气?   秦氏拍了拍它的脑袋,哄道,“这地底下到底有啥,天亮了咱挖开看看,别气了啊。”   大黄立刻跑到小暖的床底下用爪子咔咔地抓石板,小暖……   正这时,绿蝶拎着一只又肥又大、捆得结结实实的兔子进来递给大黄,“大黄,你的兔子来了!”   大黄转头一看,立刻过去把兔子叼住按在它的窝里守着,依旧虎视眈眈地望着小暖的床底下。   小暖捂脸,这不是三爷拿来又夺走的那只兔子吗?绿蝶是从哪里拎出来的……   看大黄这意思,是提防着三爷再来抢吗……   秦氏见大黄终于消停了,又仔细帮女儿盖好被子,才回了东屋。小暖与屋内的绿蝶面面相觑,目光落在床底下,沉默不语。   三爷打了个洞,从晟王府拎着兔子钻过来。三爷又拎着兔子钻进地洞里跑了。   这是三爷会干的事儿吗?绿蝶深深怀疑刚才来的三爷是秦三那家伙假冒的。   小暖想了一圈,终于知道三爷为什么这么干了!   她忍不住笑了两声,觉得背都没方才那么疼了。三爷是故意惹怒大黄,好让大黄对他不亲近,“增加”他求亲的难度。   三爷是不是太小看了大黄的气性?他不怕大黄以后见了他就撕他衣服吗……   第二天对小暖一家来说,是风平浪静的一天,但京城却人心惶惶的一天。   奉命查案的晟王没有提审已关押的人,而是反常规地带人出城,抄了左相李奚然的田庄!   左相乃是二皇子的舅舅啊,宫中有刺客谋逆刺杀建隆帝,三皇子却拿左相开刀,这是怀疑上二皇子了?   还没等众人琢磨清楚,晟王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了擎禾!   擎禾可是自建隆帝当皇子时就跟在他身边的老太监,怎么会牵扯到谋逆案中?   紧接着,晟王又从皇宫内百兽园北的冷宫内搜拿了几个老宫女出来。   ……   宜寿宫内的建隆帝得了消息,先是皱眉又摇头失笑,“他这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虽说有些笨拙,但也不失为良策。”   旁边的德喜赔笑。翻左相的庄子是因刺客藏身之地;冷宫抓人是为了找到刺伤陈小暖的凶手;抓擎禾是为什么他却百思不得其解。   莫说德喜,大理寺死牢里的冻得哆哆嗦嗦的擎禾,也不明白晟王为何抓他,又为何抓了后一句话也不问,就这么关着让他在这里受苦受冻?   两日后,三爷的暗卫中负责刑讯的木刑从济县赶回晟王府,拜见主子。   听说牢里押满了人,且其中还有好几个是圣上的心腹时,木刑两眼放光,“三爷放心,属下定不辱命!”   严晟细细讲了事情经过,又道,“第一批和第二批中圣上派来试探本王的刺客,已于当日全被推出午门斩首。你要审出的是第二批刺客中那几个人是谁派来的,他们是如何传递消息的。”   “是!”   “不可用大刑,免得让人说是屈打成招。”   “是!”木刑自信十足,他现在审囚犯都以攻心为上,拿鞭子抽人这种初级手段,他已渐渐不用了。   “为求稳妥,你审案时必须有大理寺卿或右相在场,否则不得与在押的犯人说一句话。”   “是!”   “至于擎禾,把他这几十年做过的大小坏事,都给本王挖个清清楚楚!“   “是!”木刑就喜欢这样的命令,立刻精神大涨。   旁边的玄散默默替擎禾点了三根香。擎禾这欺软怕硬的老阉人,估计到死都不知道他怎么得罪了三爷…… 第四八三章 急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大黄对兔子的执着,是很让人费解的。   接下来的三天,无论小暖用了什么办法,抓了多少只兔子来,大黄除了吃喝拉撒,剩下的时间都在小暖屋里守着,两只狗眼死盯着床底下磨爪。   于是,三爷虽然挖了个密道,但接小暖却无法见到他的身影,又好气又好笑。   她本来还打算跟三爷说一声,那些刺客应该是大皇子柴严晟安插进来的。因为建隆帝遇刺时,大皇子的表情和动作跟其他三个皇子不太一样。   结果,她一直没机会说……   不过以三爷的机智,应该也能发现这一点,小暖叹口气,“这条腿好了。”   贺风露闻言,立刻换了条腿帮师姑继续按。   对于小暖这次受伤,贺风露是深深自责的,若不是她不够机警,小师姑就不会受伤;如果不是玄迩帮师姑挡住了两只夺命的飞镖,她贺风露现在就是师门罪无可恕的罪人。   因为两位师祖的话说得非常明白:他们师门的兴亡,九成会寄托在这个只有十三岁的俗家弟子陈九清身上。   这说起来很荒诞,但他们都深信不疑。   在小暖身边呆了这几个月的贺风露也深信不疑。   因为小暖身上有一种魔力,能让她的身边的人都振作精神,觉得将来充满希望的魔力。   只要有她在,师门就会无忧。所以师姑不能有事。   “姑娘,赵书彦少爷到了。”绿蝶进来回话。   “什么?”小暖觉得不可思议,“赵大哥来了?”   绿蝶点头,“赵少爷听闻您受了伤,所以过来探望,现正和秦东家和齐少爷在前厅说话。”   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九了,他竟然在年根底下来京里看望自己。这份情谊,实在深重。   小暖立刻道,“你们俩扶我起来更衣,叫翠巧过来帮我梳头,快。”   赵书彦来了,她不能不见。   待去齐家府里的暖房中赏花草的秦氏带着小草回来时,见她的大闺女已经穿戴梳妆好,竟没有拦着,反而笑道,“书彦奔波几百里来探望你,你是该去见见的。”   “姐姐不要插好几个簪子,脑袋疼。”小草也叮嘱道。   本来打算费些口舌的小暖有些诧异和惊喜,立刻点头,“女儿陪娘亲去前厅看看。”   秦氏吩咐道,“绿蝶、风露,劳烦你们俩用椅子把小暖抬着,跟我过去看看。”   小暖没有反对,转头问大黄,“赵大哥来了,大黄不去看看?”   已经把兔子妥妥藏在肚子里的大黄盯着小暖的床,一动不动。   “大黄在等老鼠。”小草道,“它说一定要抓住老鼠。”   “汪!汪!汪!”   小暖……   等得心情焦灼的赵书彦见小暖竟被人用椅子抬了进来,心中的担忧挡也挡不住,他快走两步到了小暖近前。   小暖赶忙道,“赵大哥,其实我的伤口已经结痂,可以走路了。坐椅子是怕路滑摔倒,你莫担忧。”   赵书彦见她口齿清晰、神色清明,才稍稍安心,退了两步笑道,“愚兄进京来给叔父送年礼,得知你受伤,所以过来探望。”   小暖闻言,心头便是一酸。   赵家给赵令德的年礼是跟着她们一起入京的,怎得还会送一次?赵书彦这样说,只是怕见他冒然赶来,自己会心里有压力罢了。   赵书彦这样实心实意地待她,让小暖如何不动容,“我不过是小伤,年后开春依旧能下田种庄稼的。到时候我和娘摘了第一波的野菜包了饺子,大哥和东家一定要过来尝尝鲜。”   赵书彦含笑点头。他看着小暖,有千万句话要问要叮嘱,可这里有这么多人,他无法问也不能问。   因为小暖的伤是在宫里受的,事关皇庭,自然要保守秘密。小暖身边似乎形成了一个圈子,让他走不进去,赵书彦感到有些无力。   赵书彦恨柴严晟,是他把小暖弄到京城却无法保护她。这样的男人,如何值得小暖托付终生!   可偏偏,小暖心仪于他。   有礼数在,赵书彦也不便久留,稍作便起身告辞。不待小暖说话,秦氏就亲切地道,“小暖受了点小伤,还劳书彦跑这一趟,我实在过意不去。这点东西你带回去,算是我家的一点年礼。”   见秦氏身后四个丫鬟每人手里托着个大大的盒子,赵书彦吓到了,“我不过是顺路过来看看,婶母的礼物,书彦愧不敢受。”   秦氏笑道,“拿着吧。咱俩家之间还客套什么,这些大都是送给你娘和妹妹的。”   赵书彦的心头一阵狂跳,抬头正好对上小暖若有所思的眼神,他立刻避开给秦氏行谢礼,不客气地带着一队丫头出了屋。   本来骑马来的赵书彦,出去时却是坐马车的。   这话传到三爷耳中时,三爷眉头微皱,心头觉得不好。   他的岳母大人忽然待赵书彦如此亲近,怕是存了什么心思的……   这可使不得!   三爷立刻站起来,“去大理寺!”   木开张大嘴巴,暗道您不是刚从大理寺回来吗……   而且明日就是年三十,三爷要跟着圣上去祭祖的,今夜又不休息,身体能撑住吗?   但三爷哪里是肯听人劝的,木开只好跟着。   玄散幽幽地靠过来,“三爷,秦三送了信来。”   “在何处?”三爷马上问道。这几日他忙着破案,没抽出时间去见小暖,心里想念得紧。秦三送信来,应是小暖也想他了。   三爷接过小暖的信,转身又进了卧房。   玄散拍了拍傻呆的木开,“回吧,今晚能歇了。”   三爷回屋,展开书信来读,见小暖信上依旧是几串数字。   三爷取出她信上数字指向的那本书,逐数核对出信上的内容:不要急着查案,是你的就是你的,跑不掉;太快破案,会让人怀疑。   “这丫头……”是她越来越懂自己,还是自己因心中有了情爱,所以变得越发地好懂了呢?   三爷合衣躺在床上,傻傻地笑了。   虽然不是在家乡,但大年三十还是要祭祖的。因为小暖大难不死,秦氏今年祭祖的祭桌摆的格外丰盛,头也磕得格外的虔诚。   她带着一家子人祭拜后,才转头给小暖递了一炷香。   小暖听娘亲的话,把满天的祖宗神佛祷告一个遍,秦氏才满意地抬手。玄迩和贺风露这才抬着小暖过去,让她亲手把香插进香炉里。   回屋后,秦氏让翠巧帮她梳头,进宫的时间快到了。   因为不能陪着母亲去,小暖格外地不放心。小草拉着娘亲的袖子央求道,“小草陪着娘去吧?”   秦氏坚决摇头,“不过是去吃个饭磕个头,娘自己去。”   宫里那么危险的地方,秦氏无论如何再也不能让两个闺女去了。 第四八四章 只身入宫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年夜饭虽然是晚上,但秦氏刚吃过午饭就被在女儿们的祝福声中出了门。   不只是她,京城所有四品以上大员或王爷、君王爷、公候伯子男五等爵府家的主人们也携着正妻嫡女出府了。男子去前朝拜见建隆帝,女子去后宫拜见太后,分别与大周这对最尊贵的母子用年夜饭,以示君臣同乐。   是以秦氏乘坐的马车,离着宫门还有很远时,靠右侧排队的马车已经望不到头。   秦氏的马车乖乖地停在队尾等着,在这所有车里她的是最位分最低的一个,也是最显眼的一个——只有这两马车没有挂上带有身份标记的车饰。   不过秦氏等了没一盏茶的功夫,便有监门卫过来传话,请秦氏先入宫。于是,秦氏这辆最低调的马车从队尾慢腾腾地向着队头前行,立刻成了最显眼、最高调的一辆,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车边那少年是谁?”一黎侯府马车内的老妇,撩开车帘见那少年看穿衣打扮就不是家里的仆从。   “那是秦安人的外甥,跟着一同来京的。”马车外立刻有人回话。   “看着倒是个踏实本分的。”马车内的华装老夫人中肯点头,能被秦氏待在身边的一定是她亲近的,“可定了亲?”   “这少年十一岁,还在学堂读书,没有定亲。”前边几辆马车里的人,也在谈论秦二郎,对秦氏母女有意的人家已经把这一家摸透了,“他在祖籍的陈家族学内读书,师从丁大学士。陈家族学是那个陈祖谟建的。”   那个陈祖谟是谁,京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是那个大周头一位被圣上下旨摘了状元头衔、一朝跃龙门后就休了糟糠妻的陈祖谟。   “什么?”又一辆马车上的中年贵妇惊诧道,“翰林院大学士、国子监祭酒丁中和竟教他读书?那可了不得、了不得。”   “有人试探过,这秦意昊的学识并不出众。”前边马车内的有婆子正在跟自己家的主子讲着她打听到的消息。   车内的两个未出嫁的姑娘隔着车帘往外看了看,又收回视线。   “才识不出众或许是韬光养晦;便是真的不出众又如何?秦氏一家三口,哪个是靠才识出众被太后和圣上垂青的?”   又有一辆马车上的夫人口气带酸,秦氏母女不过靠着机缘得见太后和圣上罢了。若是她的女儿有此机缘,一定能得了太后垂青!可惜莫说女儿,她自己年年都没过慈宁宫的大门!   眼看着秦氏的马车从自己身边走过,一辆挂着王府家徽的一辆马车内,一老妇幸灾乐祸道,“秦氏的大女儿护驾有功,小女儿得了圣上、太后和皇后的亲赏,就连她家的大黄狗脖子上套的都是圣上亲手制的项圈。这是何等的风光荣耀?贺郡王和庆国公府,怕是自此不得安睡了。”   骑马跟在大姑马车边的二郎秦意昊,被这么多人用眼睛盯得嘴唇都哆嗦了。他暗中庆幸自己是骑在马上而不是用腿走的,否则这一路不知要摔多少跤。   要知道这两旁给他们让路的,至少都是四品大官的马车啊!   秦二郎挺直腰杆,小暖姐说了要他拿出秦家人的“气势”来,不能把人丢在京城里……   “夫人,前边那两辆深棕色的马车是贺郡王府的。”一直隔着车帘的缝向外观察的翠巧低声道,“来了两辆马车,里边应该是静太妃和郡王妃,贺郡王的两个儿媳都没来,不知贺郡王那个未嫁的小女儿来没来。”   进京后,翠巧通过齐家的人和霓裳分号的管事四处打听京中与她们有关的庆国公、贺郡王府的情况,因京中权贵盘根错节,所以这半个多月来,翠巧已把大部分权贵的联姻关系熟记于心,让绿蝶等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夫人,易王妃的马车在最前头,她身后的马车是昌王妃家的。易王妃应是等着您一起入宫的。”翠巧又低声道。   一直想事的秦氏这才提起精神,待马车停住后,就扶着二郎的手下了马车,顶着一大队马车里冒出来脑袋看过来的各色目光,一步步走到易王妃马车前行礼,“臣妇秦氏,拜见王妃。”   车帘挑起,易王妃探身出来笑语嫣然,“安人请起,昨日皇祖母特意交代,让我领着安人一起去慈宁宫,皇祖母一直惦记着小暖姑娘的伤呢。”   这一句话,立刻在车队里引起不小的震荡。   秦氏动容道,“多谢太后娘娘,有劳王妃。”   易王妃下车,又担心地低声问道,“小暖可好些了?小草怎没跟着安人一起来?”   “小暖能下地了,小草的规矩还没学好,这是大事儿,臣妇怕她来了出错。”秦氏说着早就准备好了的借口。   易王妃脸上的笑不停,心里却道明知太后和皇后那般喜欢小草,秦氏不带她,明摆着是不想让太后注意到小草了。   这倒是很有意思。   可着满京城找,哪家的命妇不想自家的女儿受太后喜爱?秦氏若带着小草,今晚定能得太后更多的亲近。   须知太后今晚多与哪位命妇说几句话,接下来一年都够她风光的,她家女儿也能被各家高看一眼,能得个好夫婿。   看着叮嘱自家侄儿在马车里暖和着等她出来的秦氏,易王妃心里琢磨着,秦氏是不知女儿受太后待见的好处,还是不想呢?   第二辆马车上,被拒在宫门外的的昌王妃眼睁睁看着易王妃带着秦氏入内,脸色黑沉得可怕。   从宫门到慈宁宫这段路,秦氏上次来时觉得真是无比漫长,这次因为心里踏实了,倒觉得跟从她们家到第一庄的路程差不多。只是宫里人的步子小,走得慢罢了。   跟夫人的想法想法正相反,第一次进攻的翠巧觉得这条路无比的漫长、煎熬。只有走在宫里,才知道这里多让人喘不过气来。翠巧努力让自己的腿不打哆嗦,脑子里不断回想着姑娘跟她说的各种情况以及应对之法,今天夫人只带了她和齐嫂来,她一定要有用,就算没用也不能给家里丢人!   慈宁宫中今日也是一派喜气,正说着闲话的太后和皇后见秦氏孤身一人进来,彼此交换了个失望的眼神。   小暖受伤出不来,怎得小草她也不带进来?她们还指望着这孩子帮着冲一冲今晚的肃闷呢。   命妇们期待太后的召见,可这一年一度的见面会在太后心里就是个无聊又乏味的麻烦。可这是太祖订下的规矩,不可废弃,她还得撑着一脸笑,欢喜着。   待秦氏行礼后,太后叫了起,和蔼问道,“小暖的伤可好些了?” 第四八五章 秦氏的拒绝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小暖用了您赏的血灵芝,好多了。“秦氏感激道,血灵芝这种宝贝秦氏以前都没见过,更何况是百年的。   太后笑道,“小暖还是个孩子,年纪小血气旺,只要能吃能喝就好得快。话说起来,那几柄百年赤芝,是哀家那三皇儿严晟送过来孝敬哀家的?”   怕秦氏不晓得“晟儿”是谁,太后刻意用了三爷的大名。   皇后心领神会,“您记性真好,这的确是晟王去秦岭时带回来孝敬您的。晟儿说这几柄赤芝长在秦岭深处的千年相思树下,吸足了天地灵气,世间罕见。”   易王妃嘴角含笑,心里明白太后和皇后这是在秦氏面前帮三皇子说话呢,看来她们二位跟自己想的一样,是赞成这桩婚事的。   皇后这话接得让太后极为满意,太后看向秦氏,却发现秦氏竟眼观鼻、鼻问口地入了定,根本没接话茬的意思。   太后与皇后对了对眼神,暗道这秦氏为何对他们家优秀的孩儿严晟一点反应也没有?易王妃也偷眼儿看着秦氏,觉得要不妙。   太后心中升起不悦。   她的三孙儿身份何等尊贵、才能如何超群、样貌更是在大周上下都找不到第二个能与之匹敌的!这样的好夫婿,看秦氏这意思是看不上了?若不是晟儿愿意,堂堂大周皇家子,岂会娶她家才不出色貌不惊人的小丫头?   太后不悦,殿内所有人提心吊胆,秦氏却依旧低着头一声不吭。   皇后怕这门对她们母子来说天大的好亲事真的黄了,笑着解围道,“听小暖姑娘说,秦安人打算给她相看个上门女婿,不晓得安人喜欢什么样的?你可讲来,请太后娘娘帮你参详。”   正在思考明年田庄要种多少斤棉花籽才好的秦氏,缓了缓神才回话,“臣妇就是想找个门当户对,会种田又待我闺女好的。”   太后无语,她的皇孙两条不合人家的要求:跟她家不门当户对、不会种田……她也不认得能跟她们家发当户对又会种田的人家,秦氏这意思是不希望她帮着参详了!   这样可不行,易王妃赶忙问道,“安人为何一定要给小暖招上门女婿呢,是因为家中无男丁么?”   上座的两只都支起耳朵听着。   秦氏诚实地道,“是小暖孝顺,才说要招上门女婿。臣妇只是想给她找个好男人,让她过上踏实舒心的好日子。不过若是真能如闺女所愿那样,招个好的上门女婿,臣妇当然也很乐意。”   原来是这样!这陈小暖跟着她娘离开当时前途无限的陈家,帮着她娘撑起门户过上好日子,又想着招个上门女婿给她娘养老,倒也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太后点点头。   皇后问道,“女儿的亲事,小暖的爹不管么?”   这是个很要命的问题,回答不好就会让太后觉得她没规矩不守妇道。好在秦氏也有准备,“小暖和小草的爹说两个孩子都养在我身边,她们的婚事也让我做主,让给她们挑好人家。”   皇后微微点头,陈祖谟没拿着两个闺女的亲事谋利,看来此人也不似京中传言的那样坏,“抬头嫁女,低头娶妇,秦安人没想过让她们姐妹嫁入高门?”   好给人做媒的太后又抬眸看过来,却见秦氏坚决摇头,“小暖就是土生土长的野丫头,除了喂猪、种田能成,其他的都不成。她到今年才会做鞋,给臣妇做的鞋还是一只脚面高一只脚面低,做衣裳绣花更是拿不出手……”   “……她脾气暴,饭也做不好。这样的闺女嫁到大户人家去当媳妇,一定不讨婆婆喜欢,搅得人家家宅不宁,而且臣妇也怕女儿受苦。”秦氏掰着手指头把小暖贬了个一无是处。   太后和皇后默默对视片刻,秦氏连她眼里的“大户人家”也看不上,更何况他们这种“大大大”户人家了。   易王妃犹自努力着,“皇祖母,母后,听秦安人这样说,孙媳妇真是惭愧不已。孙媳妇不会做鞋、做饭、女红也是上不得台面,还不会种田,喂猪……这般说起来,孙媳妇还不及小暖呢。”   太后和皇后都被逗笑了。   秦氏赶忙站起来,异常认真地解释道,“王妃不用会这些,王妃是皇家的儿媳妇,能相夫教子为重。您是国公府的贤良淑德的好姑娘,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我家小暖就连字也是去年才开始学的,琴棋书画那是样样不会。其实这不能怪小暖,因为臣妇就是个无知村妇,正是因为臣妇无能,所以才没教好闺女们。”   得,人家方才是贬闺女,现在连自己也贬上了……易王妃的心跟着凉了半截。   皇后好奇问道,“安人不识字,孩子的爹却是读书人,难道他不曾教导两个女儿?”   秦氏摇头,“陈家的规矩是女儿归祖母和母亲教导,儿子归祖父和父亲教导;臣妇无能,没能给陈家生下儿子。”   连小草的祖母也一起贬了……皇后败下阵来。   秦氏这般做派,真是铁了心地要女儿守着她,也当个农妇了。说实话,秦氏能这样为了女儿打算,皇后心里还真得挺佩服她的。世人重男轻女,有多少人家的父母在给女儿找婆家时真会看中女儿幸不幸福、喜不喜欢,看中的不过是家族利益罢了。   太后也有类似的想法,秦氏真的是个本分没野心的。这样的娘亲教导出来的女儿也差不了哪去,晟儿娶小暖为妃,倒真是让人放心得很。   难得遇到这么实诚的人,太后终于问出了一个在她心中藏了许多年的问题,“秦安人觉得女人入宫为妃如何?”   皇后吓得一哆嗦,母后这是要把小暖招进宫么?   秦氏吓得两哆嗦,太后这意思,是建隆帝看上她闺女了?她脑袋里转悠着云清先生说得那些趣事,斟酌着回答道,“能伺候皇上当然是这世间女人最大的福分,是上辈子修来的造化。臣妇一定得才识品德一等一的好人家的闺女,才能有这样的福分。”   她家闺女没才没品,可配不上进宫伺候皇上。这京城一定跟她们家八字犯冲,所以小暖第一次来京城就撞了头,第三次来就被刀插了背。   这地方,不能来!   这些套话太后早听烦了,于是她更直接地问道,“像皇后贵为一国之母,身具天下女人最高的荣耀,却被困在皇宫中度过一生,在你看来是福分还是不幸?”   皇后立刻成了苦瓜脸,暗道母后问话就问话,干嘛把她拉出来说事呢?   不过皇后也倾耳听着,她也很好奇秦氏会怎么回答。因为她也想知道秦氏这样的普通村妇,会怎么看待她们这些住在宫里伺候皇上的女人。 第四八六章 太后都被感动了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太后问的这个问题,小暖没跟她说过,云清先生也没跟她讲过,秦氏自己也没有准备,所以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见秦氏面露难色,太后更加温和地道,“无妨,今日只是话家常,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这可不行!   小暖千叮万嘱过,在宫里最忌讳的就是怎么想的怎么说,一定要考虑“她们最喜欢听什么就怎么说”,这点莫说秦氏,就是小草也记得清清楚楚的。   所以太后这句话,秦氏可不敢信。她想了想,先问道,“太后娘娘,臣妇没读过什么书,也不大懂规矩,也只能咋想的就咋说。要是说得不好了,您可别生气。”   就是想听这样的!太后满意点头,“好,无论你说什么,哀家都恕你无罪。”   秦氏谢了恩,“臣妇小时候,家里虽说能吃饱饭,但一年到头也吃不到一两回肉;后来嫁到陈家,就想着要是能吃好、穿好就好了,可还是不成。”   “臣妇每天忙活,还是吃不好穿不好。后来有了俩孩子,臣妇常因为没钱给她们买过年的新衣裳而难受。臣妇就把自己的嫁妆衣裳拆了改小给小暖穿,小暖不能穿了再改给小草穿,小草也不能穿了就拆了刷浆用来纳鞋底子……”   “孩子小的时候就是个吃穿,穿的臣妇给不了她们,吃的就更不行了。家里没钱,每次听到货郎到村里来敲梆子,看着孩子们那想吃又不敢说的眼神儿,臣妇就恨不得抽自己俩耳光……”   “没吃没穿还不算啥,最怕地就是生怕。孩子们一旦生了病,就只能熬着,熬过去了就活,熬不过去就死。”   “小暖撞头那回,臣妇花光身上的钱,只能背着她、领着小草、带着大黄出城住在破庙里。小草饿的没力气,小暖烧得说糊话,民妇只能一个头挨一个头地给菩萨磕,靠着大黄狗叼回的兔子给她们填肚子,小暖能活过来,都是菩萨保佑……”   秦氏说到动情处,眼泪汪汪的。   太后、皇后和易王妃知道百姓多疾苦,但这些没人跟她们细说。今日秦氏这样娓娓道来,让她们跟着心酸,暗道秦氏的日子过得真不容易,陈祖谟一家真不是东西!   秦氏话锋一转,接着道,“皇后娘娘住在宫里,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生病了也有御医给看,不用担心药钱。这样的日子,在民妇眼里就跟住在天上一样,好得不得了。”   人家说得还真是没错。   太后看看皇后,皇后看看太后,她们这俩不愁吃喝用度的女人问秦氏这连饭都吃不饱的女人:我们过得好不好?   这不是没事找事儿吗!   太后叹息一声,“你说的在理。可哀家和皇后也有难处,只是你不在这个位置上,体会不到罢了。”   “啥难处啊?”秦氏问完就后悔了,赶忙低下头赔罪。   啥难处?   她们的难处都是说不出口的,能说出口的又如何算难处?太后再次摇头叹息。   皇后开口道,“比如说,我等住在宫内不能随便出宫,娘家人一年也见不得几次。”   太后点头,的确如此!她儿富有大周江山,她却郁于一室,不得轻易出门。   这样啊……   秦氏耿直道,“臣妇嫁在本村,但一年中除了逢年过节,也不能回去几次,不过能在田间地头上见到娘家人说几句话,还算好的。臣妇原先的邻居陈三媳妇是济县北边的山沟里嫁过来的,要么因为大雪封山回不了家,要么是中秋的时候地里忙回不去,她两三年回不得一次娘家,她爹过世了一个月她才知道,赶去的时候坟上都长草了。”   太后和皇后沉默……   “至于不能随便出去……臣妇觉得皇宫里多好啊,有园子、有水、有百兽园、还有这老些嫔妃可以一块说话、一块打叶子牌、一做新衣裳。像臣妇这样的农妇,只能在家围着锅台转,出门围弯腰在田里干活,也是哪都去不了的,赶上天下雨不用下地,咱们就做在炕头上几个女人一块说说闲话,舒坦得像过年一样……”   太后更沉默了,她深深体会到师无尘跟她讲过许多遍的一个道理:井蛙不可以语海,夏虫不可以语冰!   她问秦氏这些话,纯粹就是对牛弹琴。   见太后和皇后败下阵来,易王妃上场,“秦安人,不只皇宫的女人不愁吃穿、有钱看病有钱抓药,高门大户的女人也是能的。你说了这贫苦人家的诸多难处,为何还不愿意让小暖和小草嫁入高门大户呢?”   是啊!   太后和皇后深以为然。   咋又绕回来了?   秦氏眨巴眨巴眼睛,如果不是跟着小暖学了本事,她现在一定晕头转向了。不过她可不是两年前那个别人说啥就是啥的村妇了,她现在只相信一个人的话——她大闺女的!   小暖说,别管别人说什么,只要心里记得自己想要啥、想说啥就成。   秦氏沉淀了沉淀,非常老实地回话,“大户人家是啥也不愁,可也得有本事的人才能到大户人家当媳妇的。臣妇的闺女们不会读书,不会琴棋书画,只能种地拔草、养猪喂鸡,所以不能去祸害人家。”   得,又回来了!太后看看皇后。   可是有人想让你家闺女祸害啊!皇后看看易王妃。   臣妇无能,实在跟她说不通啊……易王妃惭愧低头。   秦氏见三个贵人都脸色不好,也跟着低下头,暗自琢磨她那句话说得不好,为啥说了半天没把她们哄高兴,反而还让她们不高兴了?   学了这许久还是不成,她还不如小草会说话……秦氏惭愧。   见殿内陷入尴尬中,大太监安顺立刻禀道,“娘娘,肃王妃到了。”   “快宣!”   莫说是跟她有话可聊的肃王妃,现在就是阿猫阿狗来了,太后都想宣进来!   跟秦氏聊了这一会儿,她很是郁闷,忽然觉得自己这不愁吃喝的女人天天琢磨着自己过得痛快不痛快,就是没事找事!   待一头银发的肃王妃被人扶进来后,秦氏被太监请了出去。好在安顺还记得这位可能是晟王的岳母,不敢有丝毫怠慢,让大宫女采珍送她去侧殿烤火吃茶。   出了正殿,秦氏忐忑问道,“采姑姑,我方才是不是说错话,惹太后生气了?”   原来您自己也知道啊!   不过采珍基于和安顺同样的理由,不敢得罪秦氏,含笑敷衍道,“安人说得很好,太后娘娘是听了您的腓腹之言心中感慨万千,所以一时不晓得说什么才好。”   原来这是这样啊!   秦氏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待在侧殿内见到翠巧和齐嫂担忧的模样时,赶忙道,“太后娘娘就问了几句话,娘娘因为我说得很好,感动得说不出话了。”   “啪!”退出侧殿的采珍,一不留神趴在了门框上,疼得泪流满面。 第四八七章 三爷给的压岁钱   采珍这一撞,撞得殿内命妇们的嘴角跟着一咧,都替她疼……   后仰的采珍被手疾眼快的玄迩过去扶住,秦氏关心道,“采姑姑,可还好?”   好……个鬼!采珍颤抖摆摆手,“无……事,没事。”   玄迩不着痕迹地帮她按了几个穴位止痛后,额头红了一大块的采珍才算缓过来,勉强笑道,“让安人见笑了。如棋,照顾好秦安人,待晚宴开始时再领安人过去。”   “是!”侧殿内的管事宫女立刻屈膝应了。   秦氏慌忙摇头,连道不敢。   偏殿内的老、中、少女人们见采珍撞了门,本以为她是被秦氏的话惊的,秦氏热了太后生气。   可似乎又不是这样,看太后身边的红人采珍姑姑对秦氏这恭敬的态度,如棋那殷勤程度,还真似这个乡下来的六品小安人真入了太后的眼,所以这帮宫女把她当一二品大员的妇人恭敬着。   能到这儿的人,没几个是糊涂的。待采珍走后,众人客气地与秦氏打了招呼,各自落座。   这里坐的都是等着太后召见的命妇,她们坐一会儿就被招去正殿,然后下一批再带着寒气和兴奋走进来,各种寒暄,各种叮嘱自家女儿或孙女。   只秦氏三人在角落的小屏风后守着炭火盆舒服坐着,还有管事如棋派的小宫女伺候。   秦氏非常满意,因为她们不冷又不用在人前端着。翠巧更是满意,因为她可以从外边的夫人们言谈举止中学到许多东西。貌似老实木讷的玄迩知道慈宁宫中还有比这更舒服更好地去处,但秦氏被安排在这里也算不错了。   这过来伺候的宫女年纪不大,但知道的事不少。进偏殿的命妇十有八九她都认得,而且每进来一个,她还给秦氏介绍一番。   于是,在这个角落里,主仆三人透过屏风的缝隙,过足了八卦瘾。   这个就是昌王妃啊,没有易王妃好看,看着跟柴玉媛挺像,脾气不好……   安国公府的续弦国公夫人真是年轻又漂亮……   右相家的姑娘、皇后的两个侄女,真是不凡。让她们一比,太后的侄孙女、宁侯家的方挽离也不显得姿容出众了……   庆国公府的姑娘没她的表姐柴玉媛好看,不过这脾气看着比柴玉媛要好不少……   这顿晚宴是在慈宁宫旁的一座大殿内吃的。   太后和皇后居于上位,然后各家命妇按品阶高低依次在左右落座。   秦氏品阶最低,但她是被太后亲自下诏邀请远路来的,所以被安排在在诸位王妃之下,挺靠前的位置。   柴玉媛的祖母静太妃看着坐在自己不远处的土包子,气得牙疼。她努力了一辈子,居然扎眼之间就与一个无知村妇同座!   静太妃知道大殿内人都等着看她的笑话,所以她不能成为笑话,要让秦氏成为笑话!   于是,接下来将近两个时辰的晚宴中,静太妃一直盯着秦氏,等着她出丑,然后立刻与满殿的人一起嘲笑她。   大殿内抱着和静太妃相同念头的人不少,就连太后的目光也不时地扫到秦氏这边,怕她丢严晟的人。   但秦氏该动筷子的时候动筷子,该喝汤的时候喝汤,竟一次丑也没出。   太后扫了一眼平白无故带了条额链的采珍。采珍不着痕迹地上前低声道,“是秦安人左后侧的丫鬟一直提醒她该怎么吃。”   太后挑挑眉,采珍又低声道,“那丫鬟名叫翠巧,本是济县当地一富商家的丫鬟,富商家落败后跟在秦氏身边伺候。”   太后微微点头,能在这样的场合下知道如何应对,这丫鬟的眼力和胆量也是相当不错的。   跟着秦氏在下乡种田倒是有些可惜了,待小暖嫁过来,有这样的娘家丫鬟能撑不少事。若是再给她在晟王府里指一门好亲事……   “翠巧的亲事定在明年三月。”非常了解太后的采珍又低声道。   太后立刻转开目光去观察各府嫡女,最后定格在方挽离身上。晟儿选的这个正妃怕是拎不起来,这侧妃她得挑两个好的才是。   待到新年的钟声敲响,京城内鞭炮声四起,焰火点亮了子夜的皇城,喜气无比。   被吵醒的小草揉着眼睛问道,“姐,娘要回来了吗?”   “嗯,不出半个时辰就该到家了。”侧躺在床上的小暖拉了拉被子哄她继续睡,又低声吩咐绿蝶去为娘亲准备热汤面,宫里的东西再好吃,冷飕飕的也让人难受。   果如小暖所料,跟着太后祭过天地,祈愿大周盛世昌隆后的秦氏,跟随命妇们缓缓出皇宫回来了。   回到齐家后,秦氏等人吃过汤面,身上才算舒坦了过来。   小暖拉住娘亲的手央求着,“小暖也想跟娘一起睡。”   秦氏何尝不想,但她更怕娘仨挤在一张床上碰着闺女的伤口,便坐在床头给闺女仔细说了宫里的经过后,又道,“总之这一关咱娘仨算是熬过来了,一过初五咱马上出京。今晚好好睡,咱不用拜年,明早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   娘抱着小草回了卧房后,小暖趴在床上听着鞭炮声,闭目想着娘亲说的一幕幕,然后她笑了。   以娘亲的性子,能这样当面应扛太后、皇后和易王妃,真得是让她意外又感动。在娘心里,两个闺女比她的命还重要。   但自己做的事情呢?   小暖想到自己瞒着娘亲与三爷在一起,愧疚感越来越深。   要不……   一声细小的响动从小暖的床底传来,这声音被鞭炮声所掩盖,正在挣扎的小暖毫无所觉。   抬起石板的三爷扫了一眼不见大黄,便将兔子放在地洞里,抬手敲了敲小暖的床板,免得自己突然出现吓着她。   便是这样,小暖也被吓到了。她拧了拧身子,小脑袋探向床底下,“三爷?”   “是我。”   三爷低沉悦耳的声音,若一道清泉般刷过小暖的心,她又犹豫了,“不累吗?”   三爷这几天忙着破案,今天又在宫中劳心劳力地陪着建隆帝待了几个时辰。他身上有伤,难道不累、不疼吗?   “在车上睡了一个时辰。”三爷脱下挡土的斗篷,又用帕子擦了手,才搬了把椅子坐在小暖床边,“可好些了?”   小暖点头,“嗯,快好了。”   三爷很想看看她背上的伤口,但也知她害羞,忍了。他从袖袋里取出一块玉佩递给小暖,“这个你收着。”   “压岁钱?”小暖摸着温润的玉佩,轻笑道,这一看就是好东西。   “这是秦记的信物,有它你就能指挥秦记所有人,是我身上最值钱的物件。”三爷轻声道,“送与你压岁。” 第四八八章 我很急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把秦记送给她压岁?   小暖顿时觉得这块刻有印章的玉符有千金重,赶忙递还过去,“三爷,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三爷坚定地把小暖的手合上,“能。”   小暖泪流满面,“这个……那个……我的锦绣霓裳已经占据了我大量的精力,我怕给三爷管不好。”秦记的规模,何止是她的店铺的十倍!   “秦记有人管,你只当它是钱庄便好,钱不够了随意取,人不够了随便调。”三爷不给小暖拒绝的机会。   小暖……   三爷抬起小暖的小下巴,见她躲闪的目光,薄唇轻轻抿起。秦氏在慈宁宫中拒了太后做媒,这份胆量和硬气着实让人钦佩,也一定会让小暖犹豫。三爷就是怕小暖一时不忍让母亲失望,做出顾母亲而舍他的决定,才匆匆前来。见她这般模样,便知果如他所料,这小丫头犹豫了。   在她心里,母亲和妹妹一直都是最重要的,他只能往后排,三爷无声叹息。   小暖斟酌着开口,“三爷,我才十三岁……”   “十四。”   ……这会儿已过了子时,的确是十四了。小暖从善如流地改口道,“我今年刚十四岁,咱们不急着成亲的,不如再缓几个月,待我娘心情平复些……”   三爷倾身与小暖只隔毫厘,呼吸可闻,小暖吓得立刻闭了嘴。   “我急。”三爷直接吐出两个字,火热的气息覆盖了小丫头。   急……这字含义太多、太多了。脸颊绯红的小暖又被三爷啄了一口,心如捣米,乱了。   “皇家议亲,为表对女方的重视,下圣旨后至少一年才能成亲。我说服岳母已是至少两月后,然后递折子、圣上派宗正寺核查你的户籍、匹配你我的八字、算成亲的良辰吉日等,又需月余,然后才能下圣旨。这一拖,便要入夏了。”三爷解释道,自此时算,离她及笄还有十五个月,时间真的不多了。   三爷一直是以她及笄的日子来计算他们的婚期的。   见小丫头依旧躲避着他的目光,三爷的手一紧。走到这一步,他怎么可能还给她犹豫的机会,便是用抢的,他也要把这小丫头抢回王府去!“岳母担心的不过是我不能让你过上安心、舒坦的好日子。小暖觉得我不能么?”   听着他这样低低地唤自己的名字,小暖心一颤,抬起慌乱的眸子对上三爷的一往情深,便听他接着道,“只要圣上不疑心我争夺皇位,便不会难为我。我娶你为妃后,大哥、二哥和四弟只会极力拉拢我,所以我不会再有任何危险,你也不会再因我陷入危险之中。”   “你不是想把棉花生意做大,把登州做成产棉产布之乡么?如此大的一盘棋一旦铺开,想趁机蚕食你的生意的杂鱼小虾定有不少。咱们早晚都要成亲的,你早些有王妃的身份在,岂不是事半功倍?”三爷继续劝说。   小暖的睫毛颤了颤。三爷最后说的这点的确让她动心。商贾做大后就会成为权贵眼中的肉,任谁都想把它吞下去。大商贾无力抗衡权贵,所以要么找个不太贪的官当靠山,要么直接培养族中弟子读书入仕以求自保,或者先找人当靠山再培养弟子,不管怎么样,官方不能没人。   秦日爰的锦绣霓裳已经入了很多人的眼,向她递条子意图入干股抽成的大有人在,小暖之所以有这样的底气,就是因为有三爷在。三爷不只不会阻止她成亲后继续做自己喜欢的事,还会尽他所能地给她行方便。   而且,他做这些不只不收钱,还会倒贴钱给自己,对小暖来说,这世间再没有三爷更合适的“靠山”了。这稳赚不赔的买卖不做,她就不是合格的商人!更何况她早已对他倾心,或早或晚的事,何不早些让他安心。娘亲那里她再想办法,总要过这一关的。   想通了的小暖顽皮道,“别的官给小暖提供阴翳,要的是钱;三爷给小暖提供阴翳,要的是人,三爷果真打的一手好算盘。”   知她同意了,三爷的唇便急切地覆下来,索取令他无比想念的甜美。半晌后他抬起头,声线沙哑诱人,“不光要你的人,你的心我也一并收了。不过你也不亏,我的心和人也一并给你。”   这话说得实在是太煽情了,小暖无力应对,羞得把脸扎进枕头里。三爷满足地以手掌捋顺她顺滑的发丝,说着日后的打算,“过几日破冰后我便找人把城南庄子内的房屋扒了重建,作为你我在京中的住所。济县第一庄西边的庄子我也一并买过来建了。这样成亲之后,咱们到哪里都可以带着岳母和小草,你也能安心些。你想把庄子建成什么样的?”   听三爷勾画他们的将来,小暖的心便软得一塌糊涂。她的确是个硬脾气硬骨头,但最受不了别人挖心挖肺地对她好,说白了就是吃软不吃硬,别人对她好,她就想加倍对对方好,“我不挑,三爷想建成什么样就建成什么样。”   三爷亲了亲小暖的额头,“这是咱们的家,想好了再跟我讲。”   三爷这是一定要把自己拉入他的生活中了,小暖点点头,好奇问道,“京南那庄子不是昙郡王的么,什么时候成了三爷的?”   “说来也是因为你的鬼主意。四弟见了翠巧后决定讨你回府,所以用这庄子做条件,让我帮他断了二哥讨你的念头。”严晟解释道。   小暖……   什么时候二皇子想讨她了?待四皇子知道了真相,还不得气死!“三爷若是做生意,定是一把好手。”   严晟心情愉悦地低低笑了,然后小暖看着他忽然笑容一敛,飞速起身钻入床下合好石板……小暖眨巴眨巴眼睛,抬头见大黄拱开门帘跑到屋,飞快地跑到床底下抓石板,“擦擦”地练了几爪子见无用后,又出来蹲在小暖面前,两耳向下一垂,满脸委屈。   小暖顿时心虚了,轻声问道,“大黄不难受了?”大年夜里,震耳的鞭炮声和空气中弥漫的火药味对听觉和嗅觉异常敏锐的大黄来说,是非常不舒服的。它早早在院里刨了狗洞躲进去,待声音小了、味道散了才钻出来。   钻出来的大黄锲而不舍地回小暖屋里蹲坑守人,却还是迟了一步!   “呜……”   大黄委屈得小嗓音听得小暖心肝儿直颤悠,“大黄不生气啊,过来我摸摸。”   大黄把脑袋递过来,小暖刚手过去,大黄却立起耳朵闻了闻,又把头转开,狗眼直勾勾地盯着小暖脑袋边的玉符。   小暖收回僵硬的手,低头看着秦记的玉符,试探问道,“大黄想要这个?” 第四八九章 贺新年   大黄看着小暖床上的玉符眼睛一亮,“汪!”   “这个值很多很多钱,我替你拿着,成不?”小暖跟大黄打商量,怕它因为这玉符上有三爷的气息,叼过去直接咯嘣了。   这可是打开票号和人才库的钥匙啊,虽然她没打算轻易动用,但怎么说这也是三爷的一片心不是……   大黄抬起一只爪搭在小暖的床上,狗脑袋一歪,直直地看着小暖。   “我有好多块玉佩,大黄挑一块最喜欢的,成不?”一人一狗对视良久,小暖败下阵来,转身从床便的柜子抽屉里拿出建隆帝赏赐的那十块大小不一的玉佩,摆在床上,大方地让大黄选,“大黄挑,挑中了我就送给大黄当压岁玉佩挂在脖子上啊。”   大黄头都不低地看着小暖手里的那块,“呜……”   果然不愧是自己的狗,也看不上建隆帝给的玉佩……小暖把三爷给自己的压岁钱往被窝里藏,大黄立刻就急得要大叫。   “别叫,大黄别叫啊!”小暖赶忙哄道,劳累了一天的娘亲刚睡下没多久,可不能把她吵醒了。只得把玉符牢牢系在挂在大黄脖子上,先哄哄它,明天再找机会摘下来,“这是我的,你戴戴再还给我,不许咬啊。”   “汪!”脖子里系上玉符的大黄欢快地舔了舔小暖的手,转身回窝里踩了一圈后,才卧下睡了。   虽然小暖一家不用早起,但邻里们还是会起五更的,小暖觉得自己睡下没多久,就被窗外震耳的鞭炮声吵醒了。她睁开眼迷迷糊糊看不见大黄,吓了一跳,赶忙问陪夜的绿蝶,“大黄呢?”   “回它的窝里躲清净,姑娘放心,齐嫂跟着保护,绝不会出一点问题。”这个不出问题,不只包括大黄,也包括它脖子上的一串宝贝。   听到有玄迩保护大黄,小暖立刻放心了。皇上做的犀牛皮宝石项圈再上挂着三爷的大部分家当,大黄现在一定是大周最有钱的狗,小暖笑出声,又用枕头捂住耳朵又睡了。   这五更天的鞭炮跟昨夜不同,昨夜是为了好看,今早是为了响声震天叫早迎春。所以家家点的都是一种叫“震天雷”的爆竹,声音极大。这声音不只吵得小暖一家睡不好,躲在地下狗洞里的大黄更是难忍。它烦躁地往下挖啊挖,想躲开这吵声,却不小心挖通了三爷让人挖的地道。   大黄把狗脑袋挤进地洞里嗅了嗅,然后奋力挤到地道里,直奔晟王府而去。   刚起身的三爷听到卧放里挂着铃铛居然响了,眼睛立刻转向屋角的洞口。这铃铛连着地洞,什么人碰到了机关?是绿蝶,玄迩,还是……小暖?   虽然知道不可能,三爷还是打开出口的石板,静静候着,期待着。玄其也好奇地蹲在一旁听着,“三爷,这声音来得又轻又快,一定不是陈姑娘,应该是玄迩来送急信!”   三爷却微微摇头,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他并不担心地道里进了外人,因为下边守地道的十个暗卫无一人发出警告。   还不等这主仆二人想清楚,地道口一阵恶风袭来,一个身影如风般扑向三爷!   刚要出手的玄散惊呆了,“大黄?!”   三爷自然也是认出了这厮,闪身收招躲过。守了这么多天,终于见到抢它兔子的三爷,火气很大的大黄落地后转身又扑上来,三爷依旧闪过。   玄散蹲在洞口看得目瞪口呆,看大黄这攻击架势,三爷在它眼里估计快跟陈祖谟齐平了,三爷这是啥时候得罪了大黄,抢它兔子了?   不对,堂堂三爷怎么可能抢兔子!莫非……玄散眼睛一转,嘿嘿地笑了,一定三爷偷偷过去欺负了小暖姑娘,被护住的大黄瞧见了!   三爷一脚踢过来,“去把大大黄带进来!”   这是怕大黄发出声音让可能潜藏在王府外围监视的探子察觉,玄散立刻出去,一会儿就带着大大黄跑了进来。   乌羽养的好吃狗大大黄见到大黄跟三爷打架,竟一声不吭地往地上一蹲,看着。玄散无语地拍了拍它满是肉的背,“我说你怎么也算是看家狗,别人家的狗冲进你的地盘来了,你也不上去意思意思?”   大大黄往地上一趴,大大地打了个哈欠,这一天一夜对于任何一只狗来说,都是磨难。   玄散……   扑、抓、咬……比了许久也抓不到三爷的大黄四爪落地,仰头怒吼,“汪!汪!汪——”   “三爷,大黄输给你还觉得不服呢。属下去抓几只兔子过来哄哄?”闷坏闷坏的玄散盯着大黄的脖子,暗道这项圈若是换成兔子,得有多少只?一条狗都比自己有钱,玄散恨不得上去扣块宝石。   本来心平气和的三爷见到挂在大黄脖子上的玉符时,不动了。   他在小暖心里不及秦氏和小草,他还能接受,排在大黄后边就让他再难淡定了。感受到敌人怒火飙升,大黄四爪着地压低身形露出獠牙,“汪!”   它这气势没吓住人,倒把大大黄吓住了,这厮立刻低头、垂眼、垂尾巴表示顺从。玄散捂脸,它这怂样让玄散都替小爷觉得丢人。   “把它送回去。”三爷声音冰冷,头也不回地转身出屋。   被无视的大黄怒了,扑过去就要挠门。   玄散赶忙上前一把抱住大黄跳进洞里,“祖宗,行了啊!虽说打狗还得看主人,您要再这么折腾下去,惹了三爷生气我也救不了你!玄咎!”   这声音在洞里回荡了一圈,玄咎才出现在玄散面前。玄散将大黄放在地上,“把大黄送回去。”   玄咎……   “快去!”   “遵命。”玄咎看着炸毛的大黄,蹲下问道,“大黄怎么了?”   “汪,汪,汪!”大黄狂吠,声音在地洞里回荡着。玄咎掏掏耳朵,“生气了?”   “汪!”大黄抓地下的泥土。   “别气了,改天某和七哥……玄其陪大黄去捉兔子,成不?”玄咎哄道,他与大黄的交情不深,只得搬出玄其来哄着。   大黄歪了歪脑袋,不叫了。   有门!玄咎赶忙道,“玄其大哥在济县等着咱呢,不过咱先回小暖和小草姑娘身边啊,否则小暖和小草找不到你该着急了,是不?”   大黄立刻转身往回走。   跟着大黄走到一个冷飕飕的洞口,看它努力往上爬时。玄咎与守在这里的暗卫往上看着洞口透进来的晨光,半晌说不出话。   这一丈多深的洞,真是一只狗能挖出来的?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妙书屋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四九零章 我才没生气   正在喝饭后茶的小暖一口茶喷在桌子上,失声问道,“什么?”   “大黄今早从它的狗窝里挖通地道,跑去见了三爷。”绿蝶小声道。   虽说事有凑巧,但这也实在是太凑巧了……小暖擦擦嘴角,“如此大事,怎么不早说?”   “绿蝶怕说早了姑娘吃不好饭。”绿蝶如实道,想到三爷看到挂在大黄脖子上的玉符的心情,绿蝶就一阵阵地发毛。   ……还真是,小暖提心吊胆地问,“谁送大黄回来的,大黄去那边干了啥,三爷咋说的?”   “是玄咎,他说大黄上去就向三爷挑衅,三爷没跟它计较,只吩咐把它送回来,但玄咎听玄散说,三爷的语气并不大好,玄散还让问问姑娘大黄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还不是三爷故意招惹大黄,才惹出了这一连串的事儿。小暖无声叹气,“大黄回来时,带兔子了没?”   绿蝶摇头,“大黄啥也没带回来。”   小暖看了一眼盘在自己的屋角,抱着脑袋睡得香甜的大黄,又低声问,“你觉得呢?”   “绿蝶什么也不敢觉得……”绿蝶自然晓得姑娘在说什么。   三爷见到他刚送给自己的压岁玉符转眼就挂在大黄脖子上,会不会觉得他的一番真心被自己糟蹋了?小暖欲哭无泪但也无计可施,只得等着,等三爷下次来找她时再跟他解释。   今日是大年初一,小暖一家在京中没有亲戚可走,倒也乐得轻松自在。睡到自然醒的秦氏受了秦二郎的头后,就精精神神地带着闺女和侄子到齐府的暖房里消磨时间。   不同于屋外的凛冽苍茫,暖房里叶绿花红,甚是怡人。齐之横早就暖房的管事好生招待秦氏母女,所以这里有茶有点有笑脸,她们待得很是舒坦。   “这几间屋子地下有火道,在外面烧火屋里就暖和,咱们今年春天也弄两间。”秦氏乐呵呵地,小暖和小草立刻赞同,秦二郎则在心里盘算着建个这样的屋子要花多少银子,他家能不能也弄一间。   “娘,回去马上盖!”这屋子比她们在茶宿边上弄得那个种菜的暖房更暖和,也更敞亮,小草也喜欢。   “现在已经是五九,冷不了几天了,咱开春有空了再弄,冬天就能用上了。”秦氏心情舒畅地盘算着,“这样的屋子盖起来兴许费些银钱,但建好后只是多烧些柴禾罢了,算不得什么。等到天冷了,咱们在屋里多弄几个边上养兰花的这样的长条陶盆,种上蒜苗和大葱,好看又好吃。”   小草眼睛晶晶亮地点头,“也种好看的花。”   秦二郎也觉得不错,“还能在地上铺个大草垫子,让小草和二妮儿她们在上边玩,保证暖呼呼的。”他在这屋里坐得久了,暖和气儿从脚底板升起来,简直太舒坦了,有钱人就是会享受。   “这个好。”秦氏笑吟吟地转头,见大闺女盯着鱼缸出神,便道,“咱也养两杠子鱼,小暖,你说呢?”   小暖回神见一家子都盯着她,赶忙点头笑道,“女儿记得田归农说第四庄的宅院里有两间暖房,不如让他先收拾出来烧上?娘想养什么也开个单子,让他先预备着。”   秦氏和小草一听,眼睛就亮了。这么说,她们破五搬到第四庄后,岂不是就能用上了?   一天一晃便过去了,待晚上歇下后,小暖趴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满脑袋都是三爷此时在想什么。最后她把牙一咬,叫来绿蝶,如此这般地咬了一番耳朵。   三爷早早离府,晚晚归来,用饭沐浴后便坐在灯下整理这几日宫中行刺案的卷宗,忽听得挂在墙上的铃铛轻轻地响了两声。   三爷一动不动。玄散却一激灵,暗道莫非是大黄又来了?大晚上的它也不睡觉,又想找三爷干架?   这可不成,为了这厮,三爷今天的脸冷了一天了。若是再干一架,明日还让不让人活!   “属下去看看?”玄散说完便打开石板,没入地道中。   三爷依旧面无表情地看卷宗,不时标记下尚待推敲之处。待他察觉到有人从地道冒出来时,转眸一看却怔住了。   小暖正从地道口露出一个小脑袋,怯生生地望着他。   三爷立刻起身过去将她拎出来,责备她冒失地带伤跑过来的话还未说出口,小暖便已趁机环住他的脖子,软腻腻地撒娇道,“三爷……”   只这一声,便卸了他大半的怒火,三爷吞下所有的责备将她小心翼翼地放下,抬手解下她身上沾了土的斗篷。   果然生气了呢,真正的好汉,要勇于承认错误!小暖十分痛快地认错,“是小暖错了,三爷别生气好不好?”   三爷把剥干净的小暖拎到椅子上,又取了白虎披风暖暖地将她包裹住。地道里气息不畅又冷得很,这丫头就这么冒失地跑过来,若是碰着伤口或着了凉该如何是好,实在是……该打。   “三爷……”小暖从虎皮里怯生生地伸出小手,拉住三爷的袖子,晃呀晃。   再大的火气,也被她这几下化作了绕指柔,三爷无奈地弹了一下她的小脑袋,“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跑过来,我若不在屋中,你当如何?”   “那就在这里等三爷回来。”小暖老实回话,她是个急性子,有事就要速战速决,不喜欢拖着。   想到小暖在屋里等他回来的场景,三爷的心头一颤,俯身抵着她的额头问道,“你,为何而来?”   这不是明知故问嘛……小暖不敢动,乖乖回话,“过来给三爷道歉。小暖不该把三爷送给我的压岁玉符挂在大黄的脖子上。”   见三爷黑幽幽地目光盯着自己,小暖忍不住又抱怨道,“昨夜三爷刚走大黄就跑进来了,它非要玉符,不给就生气。小暖怕它闹起脾气惊醒娘亲,又怕它把玉符咬坏了,才将挂在它脖子上,想待它今日消气了就摘下来的。谁知道它竟阴错阳差地挖通地道跑到你这里来了……玉符我已经要回来了,你看。”   见小暖从脖子里拉出一条红绳,上边正挂着今早挂在大黄脖子上的玉符。三爷盯着她的细白的脖颈看了一会儿,轻声问道,“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可好?”   小暖惊讶地眨巴眨巴眼睛,这就不生气了?未免太好哄了……   三爷不自在地转开头,“大黄如此也是因我而起,我本来就没有生气。”   ……好,您说没生气就没生气……小暖放开三爷的衣袖缩回虎皮里,义正言辞地拒绝他看自己丑陋的伤疤,“男女授受不亲,伤口不给看!啊——” 第四九一章 留下来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拒绝的话还没说完,小暖就被三爷腾空抱起,慌得她赶忙用手抓住三爷的衣襟。   走向室内的大床时,三爷特意绕到地道出口,一脚踢平竖着的石板。石板盖住出口时,小暖隐隐听到下边传来一声闷哼。一定是玄散那家伙,竟在下边偷听!小暖鼓起腮帮子,琢磨着三爷这看似没人的房间里,是不是还在哪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藏着暗卫……   三爷把小暖小心地放在床上,拉上纱幔再转身时,却见小丫头一脸羞涩又慌乱地看着自己。本是单纯想看伤口的三爷,不由自主地心猿意马起来,他压住不断翻腾的悸动,轻声哄道,“别怕,我只是看一看伤口。”   看着三爷的目光,小暖忽然觉得自己是做了一件非常蠢的事。   “不给看。”小暖捂住衣领向后缩了缩,见到三爷毫不妥协的目光,小暖嘟囔道,“三爷今天不讲道理,也不守规矩。”   娘亲给她灌输了许多男女有别的观念,告诉她女儿家身上有疤在男人眼里就不再是完美的,三令五申地告诉她再痒也得忍着,若是抓破伤口留下一道蜈蚣伤口,以后会被夫婿嫌弃的。虽然小暖知道三爷不会因为一道伤疤而嫌弃她,但哪个姑娘不希望自己在心上人面前是完美无瑕的?   三爷低低地笑了,她深更半夜地跑到自己房里来,他忍着不动手动脚已是很守规矩了。任何一个男人见到自己心爱的女人暗夜前来,都难守住规矩。   三爷这一笑,比百花齐放还要惊心动魄,小暖险些被迷晕。   不对,已经被迷晕了,待她回过神,发现三爷竟把手探到她的颈边,要帮她解开衣裳。   小暖推开他的手,自己转过身去解开对襟绣花熬,鼓足勇气一本正经地道,“只许看,不许摸,痒着呢。”   三爷应了一声,褪下她的小袄,拉下她的里衣,解开她的纱布,终于见到她的伤口,静静地看着。   看不到他的动作也听不到他的声音,小暖一阵慌乱。背上的伤口她自己都没见到,但一想也知道一定丑得很。她有些不自在地向里缩了缩,却忽然间感到背上一片温热袭来,将她激得一颤,“三爷说了不碰的!”   “没碰。”只是亲了一下。三爷起身轻声安抚道,“伤口好得很快,每日早晚用华云落给你的药膏涂抹,不会留下明显的伤疤。今晚的药膏可抹了?”   “我娘帮我抹了。”小暖已是羞得不行了,抬左手就要拉起衣衫。   三爷颇为遗憾地压住她的小胳膊,“莫慌,我帮你绑好纱布再穿。”   说完也不待小暖说话,三爷利落地帮她缠好纱布,拉起里衣,穿上小袄,才把她转过来,一颗颗帮她扣好盘扣。   被三爷这一顿折腾,小暖已红成了水煮虾,脑袋恨不得缩进脖子里。   “三爷,我要回去了。”   “今晚留下来,可好?”   同时出口的两句话,却是截然相反的意思。小暖抬头对上他火热的凤眸,一时怔住了。   三爷的脸微微泛红,他不自在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小丫头此时就坐在自己的床上,他万分想把她留下,不是想做什么只是不舍得她走。   不过若真留下她,三爷也不敢保证自己真的能什么都不做。若是在这紧要关头把小丫头吓到便前功尽弃了,三爷拿了斗篷帮她披上,“我送你回去。”   小暖想解释不是自己不想留,实是怕娘亲发现。可这话也不是一个恪守“规矩”的姑娘该说出口的,她默默地跟着三爷进了地洞,却见到两眼冒光的玄散。   玄散克制着好奇心,规规矩矩地低头退到玄迩边上。三爷扫了这作死的家伙一眼,冷冰冰吩咐道,“上去守着。”   玄散立刻一阵风地蹿了上去,玄迩则非常识趣地转身在前开路,与三爷和小暖拉开一段距离。   三爷走到小暖前边俯身,“上来,我背你回去。”   “我可以走的。”她伤的又不是脚,哪用三爷背着,他可是皇子,他身上也有伤,他还日夜劳碌不得歇息。   “地上凉,上来。”三爷坚持。   小暖吵吵唇,顺从地趴到他的背上,三爷托着她的腿轻松起身,平稳向前走。虽然是临时挖的地道,但三爷手下的人活儿干得很好,他这样高大的身躯再背上小暖也能直立着从容前行。   小暖趴在三爷背上,一路遇到好几个似乎眼瞎了的暗卫,她干脆两眼一闭、在三爷的背上一趴,跟着装瞎。   走过被大黄刨开又用土堵住塞牢的地方时,三爷倾耳听到刷刷的刨土声,不用问也知道这一定是大黄又想找自己“报仇”了。   三爷翘起嘴角,背着小暖轻轻走过。把她放在地道的尽头后,三爷抬起石板观察片刻,才送小暖上去,躺在床上装睡的绿蝶立刻识趣地起身退到屋外守着。   三爷帮小暖褪下斗篷,轻声问道,“闷不闷?”   闷?小暖呆了呆,才反应过来三爷在问什么,白了他一眼,脸都红透了。缠绕伤口的纱布是三爷帮她绑的,三爷这话的意思是问他是不是绑的紧了,让她透不过气来。哪里绑得紧了?想到刚才自己趴在他的背上,小暖就忍不住再度升温。   很想问一句,他是怎么做到如此一本正经地说出这种话的!   看她如此难得的小女儿情态,三爷更不想与她分开了。他上前一步附在她耳边低声道,“睡,我看你睡了再离开。”   情到深处,自然如胶似漆难舍难离。小暖忽然发觉,三爷待她比她待三爷的情要深了许多,她心中感动又为难。   还不待她说什么,三爷已经利索的为她去了小袄,把她塞进被窝里。看着她双目含情地望着自己,三爷忽然觉得内心无比满足,“睡。”   待小暖乖乖地闭上眼睛,安心睡去,三爷才俯身在她耳边亲了亲,低声抱怨道,“狠心的丫头……你且等着……”   进入地道后,一脸严肃地三爷扫过低头装不存在的暗卫,吩咐道,“若是大黄再进来,赏它一只兔子,肥的。”   暗卫…… 第四九二章 三爷登门   正月初五,俗称破五。这一日黎明早起,各家纷纷放鞭炮庆祝。破五之后一切就慢慢恢复到大年除夕以前的模样,各店铺开门营业,从除夕歇到现在的男人们出门做工,女人们拿起针线做活,街道上的行人渐渐多了。   这一日,小暖一家也从齐家搬出,住进了京南的第四庄。秦三和齐之横把她们送到安顿好,便回城忙碌店铺事宜。绫罗霓裳的京城分号的生意,这日记小暖已经与秦三讲了明白,让他去跟展聪商量着店铺诸事的实施。   小暖趴在暖呼呼的炕上,满足地叹了口气。真不晓得为何有钱人家都不烧炕而是用床,冬日里睡在大炕上才是最享受的。呆了片刻后,小暖吩咐道,“绿蝶,以秦日爰的名义传信让黄子厚带着四个得力的人到京城来听后差遣。再让三个庄子的管事正月二十之前赶到第四庄,商量春播诸事。”   为了与三爷的亲事,小暖这两月怕是动不得身回济县,又不能以秦日爰的身份在京中多走动,只得调几个得力的人过来跑腿,几个田庄也得安排妥当才是。今年可是她要全面布局生意的一年,容不得丝毫马虎。   回了田庄,秦氏立马就精神了。她带着丫鬟和护院们将三进的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再把带过来的家当分类放好。   她们母子三人进京时,只带了一马车的行礼和几个人而已。但从齐家搬到第四庄时,五辆马车竟来回拉了四趟才把家当搬清!前两趟是她们的行礼和宫里赏赐的、各府送的物件,后两趟是齐之横送的东西。齐之横见秦氏喜欢暖房,索性将暖房内大半的花草连同管事和两个花匠一并送与了秦氏。   是以这第四庄刚刚烧热的两间暖房,不到半日的功夫便绿意盎然,花香怡人。这座由建隆帝的大哥清王所建的,清净了十几年的别院顿时生机勃勃,喜得田归农直擦眼泪,干劲十足。   傍晚时分,劳累了一整日的秦氏坐在炕上,依旧精神十足地与小暖商量着,“这庄子边上的房子大部分还空着,估计长工们也住不满,不如腾出几处给村里人落脚。他们若是想进京做个小生意或者到京城来转转时,也能省下些银钱。”   趴在炕上的小暖却不赞同,“娘觉得咱们村里能坐三四天的马车,跑到京里来游玩的人家,有几户?”   似乎除了她们家,只有陈祖谟家一户……秦氏沉默了,让她把房子给陈祖谟住,没门!   “那想到京城来做生意的,又有谁?”   似乎……也只有她们家和陈家……   “娘就是看着那些院子空着,心疼得慌。”秦氏笑道,“你这么一说也确实是不合适。”   “咱们这附近大都是各府的庄子,第四庄要用人,找短工不容易,得用长工。待长工们来了,庄子里的院子能填满一半。”小暖计划道,“娘再从第一庄调十个种棉花种的好的过来做事,再留出两个院子作为绫罗霓裳管事们落脚的地方。再把咱们这院子的外院收拾出两间,咱们秦氏族内或者村里族学的孩子们日后要进京读书或赶考,咱们可提供住处。”   秦氏立刻点头,“还是你想得周到。”   “过两日女儿让人把棉花籽运过来一些,这五顷田大半种棉花,留一些给庄子里的人种粮食和瓜果蔬菜。”以小暖对建隆帝的观察,他一定会找机会显示他关心农事的伟大品德。这里种棉花,是为了方便建隆帝等人就近参观,这也是双得的事,建隆帝开心了,她们家也能提高声望,便宜行事。   圣上是为了棉花赏的庄子,庄子种棉花是理所当然的。秦氏立刻点头,“种棉花得过了清明节,这一算还有两个多月,咱得合计合计四个庄子的安排。你现在身上带着伤,不如家里的三个庄子先让牛大水和赵长青他们带着种上,咱们把这里种好了再回去?”   “女儿跟娘想到一处去了,我已经让绿蝶送信回去,让三个庄子的管事先过来一趟,商量春耕大事。”小暖笑道,她和娘留在此处两月,以三爷的能耐,应该能说服娘亲了……?   正说着话,翠巧快步进来,“夫人,晟王得知咱们搬到此处,特携礼品登门拜访。”   小暖抽抽嘴角,刚提到他,他就到了,还真是不禁念叨。   秦氏立刻站起来,“我去看看。”   “娘,我也……”   “你伤还没好,老实在屋里呆着。”秦氏说完便快步走了出去,小暖无声地叹气,趴回炕上。   走到二进院,见大黄守着一车兔子跳腾,秦氏惊得合不拢嘴。   小草颠颠地跑过来,“娘快看,三爷给大黄送了一车兔子!”   真的是一车,车上笼子一个挨着一个码得老高,里边装的都是兔子!三爷还非常体贴地运了一车白菜和萝卜当做兔子的吃食……   秦氏看着自己家那没出息的大黄狗正对着牛车流哈喇子,气势降了又降。待三爷拱手行礼时,秦氏的气势直接降没了……   进屋落座后,三爷看着会客厅内干净的一根毛没有的博古架和矮几,笑道,“初七到十七,京城各处的集市、庙会颇多,安人可四处转转。”   秦氏点头谢过,正琢磨着怎么清晰明确又合乎规矩、不让三爷觉得下了面子的拒绝他的好意时,三爷却主动提及了自己的闺女。   “小暖姑娘的伤可好些了?”   秦氏吓得心一缩,连忙回话,“小暖用了太后娘娘和您送过来的药,又有华郎中悉心照顾,好多了。只是这孩子在炕上待烦了非闹着要出来,秦东家晌午还哄她呢,说等她伤养好了就待她出去赶庙会。这孩子,真是被臣妇贯坏了,也就秦东家还受得了她。”   秦氏慈祥满意地笑着。   这话外之音三爷当然听得明白,不过他笑容不改地道,“春暖花开后是该出来走动走动,夫人也可带着两位姑娘到本王的小庄内走一走,再过些时日,杏花便要开了。”   自己的意思他没听明白?秦氏心里发愁啊……   “这是那田庄的管事王全有,若是安人的田庄需要用人或肥料,尽可唤他跑腿。”三爷又道。   前晟王府二管家、现任城南田庄的管事王全有立刻上前规矩行礼,“小人王全有给安人请安。”   秦氏刚要拒绝,却扫见院子里的田归农使劲冲她挤眉弄眼,便应道,“我们在这里的确是人头不熟不好做事,多谢王爷好意。”   待晟王离去后,田归农进来与秦氏兴高采烈地讲,“东家不晓得,王全乃是晟王府的二管家,本事大得很!若是有他帮忙,咱们田庄里的肥料和长工就不用发愁了!”   亲王府的二管家给他们跑腿啊!田归农笑成了傻子,这太有面子了,看来外边关于晟王那些流言都是假的,这是多好一个人啊……   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这个真拒绝不得。秦氏回后院,坐在炕上愁道,“小暖,我咋觉得三爷自打你受伤后就对咱们家格外地照顾呢,他莫不是真的相中你了?” 第四九三章 我想种田   见娘亲发愁,心虚的小暖立马回话,“娘放心,女儿绝不会当三爷的侧妃或小妾!”   “若是三爷非要娶你呢,娘看太后和皇后都有这个意思。”秦氏愁啊,“要不咱抢在他们开口之前,先把你的婚事定下来,秦东家和赵书彦,你更中意哪个?”   ……   她的将来在娘亲这里,已经是唯二的选择题了吗?小暖摇头,“女儿哪个都不中意!其实,娘……如果三爷不是圣上的儿子就好了……他功夫最厉害,长得也最好。”   秦氏表示认同,“谁说不是呢,可他就是圣上的儿子啊!咱走一步说一步,只要娘不同意嫁,他们也不会硬按着牛头喝水不是?走,娘带你看兔子去。”   小暖被玄迩和贺风露抬到前院,见到养在西墙边的三层兔子架时,笑出了声,“这主意是谁想出来的?”   靠墙戳了几根长木棍,兔子笼被分作三层捆架在木棍中间,一层比一层靠墙更近,这样上层的兔子拉屎尿尿都不会弄脏下层的兔子,而且最下层到地面还有一段距离,方便打扫,可以说是一个很节省空间的设计了,很有创意。   “是小人。小人觉得这样养着不占地方也暖和些。”王函昊回话。   王函昊动手能力还是非常强的,小暖点头,“非常不错!”   得了姑娘的夸奖,王函昊激动得脸都红了,秦氏身边的翠巧也露出喜色,两人相视而笑。   秦氏给蹲在兔子笼边上的大黄解开脖子上的犀牛皮项圈,“这个太贵重了,咱先收起来。大黄还戴以前的项圈?”   “汪!”   “大黄说好。”小草立刻道,“大黄更喜欢娘做的项圈。”   这里不是京城,四周没人盯着,话也传不到圣上耳朵里。秦氏放松下来,温温柔柔地笑了,“我这就给大黄拿去!天要黑了,咱晚上吃啥?”   “想吃白面片儿汤!”小草答道,过年这几天总吃饺子,吃得小草想到饺子都觉得小肚肚不舒服,生怕娘亲再做煮饺子吃。   “二郎呢?”秦氏问侄子。   秦二郎的想法跟小草差不多,“加两个荷包蛋。”   小暖立刻道,“我也是,两个!”   小草也拍着小手笑,“小草要一个。”   然后众人看着大黄。   大黄抬起后爪挠了挠没了项圈的脖子,没吭声。小暖一家想起大黄小时候因偷吃了一个生鸡蛋,差点被皮氏打死的事儿,都心疼得很。   秦氏帮着大黄挠脖子,“今晚给大黄熬肉汤喝,明天再吃兔子,成不?”   “汪!”大黄立刻叫了一声。   待秦氏带着小草和二郎回了内院后,小暖带着王函昊到二院的客厅,问道,“年前我让你想的事,想的怎么样了?”   因王函昊保护小草时出了差错,小暖来京城的路上责备了他,并让他仔细考虑以后想干什么。那时至此已过半月有余,王函昊翻来覆去地想,真挑出了一条他想走的路,“姑娘,函昊想种田。”   “种田?”小暖平静地问道,“怎么个种法?”   “函昊跟着夫人种了一年的棉花,看着棉花从土里钻出来、长桃再开出雪白的棉花,觉得很高兴,也真的喜欢这个差事。”王函昊不好意思地问,“这样……是不是很没出息,让姑娘失望了?”   小暖摇头,“不会,只要你能选出自己想做又能做好的事,我就替你高兴。若是你能种好棉花,也是解决了大问题,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见姑娘没有因他想干跟泥土打交道的活而瞧不起他,王函昊就仗着胆子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去年第一庄的棉花落桃时,小人跟着夫人去济县城几家有能耐的花匠家里请教,小人觉得种花和种田也是有大学问的。小人想踏下心来琢磨这个……也不知道能不能琢磨出东西来……小人觉得地里地棉花不光是种的密了,还跟田没劲儿有关系。只是现在小人也说不好到底咋样才能让土有劲儿,但小人想弄明白……”   本以为他想做管事,打理家里的田庄,没想到他是想研究怎么种好棉花。小暖眉开眼笑,“你只管踏踏实实地弄明白,弄明白了,咱们的田就能多产棉花、多长粮食!只要是办法真有用,咱就可以推广开,让济县、登州甚至大周的田都多打粮食,这是大事,大好事!”   王函昊的睫毛快速抖动,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小暖站起身,一字一顿地道,“王函昊,你选的这条路一定会遇到不少麻烦,需要你去琢磨、去解开疑惑。我陈小暖看好你,只要你能踏踏实实地走下去,不管是十年还是二十年,我都全力支持你。”   姑娘这一句话,不止让王函昊安了心,更让他升起万丈高的热情,“函昊定不负姑娘厚望!函昊想跟姑娘要几粒棉花籽,先到暖房里试种,看这里的土咋样,成不?”   棉花籽现在可是宝贝,外边已经炒到三两银子一斤了。   “待棉花籽运到后,拨两斤给你种。”小暖想了想,又安排道,“种田的事儿我不懂,你可以问我娘或者木家父子,回头我跟木地平说一声,让他对你知无不言,倾囊相授。”   “多谢姑娘!”王函昊激动地不住磕头。木地平是齐之横送来的暖房的管事,一并送过来的还有他的两个儿子木宿箕和木宿轸。木地平很有本事,若是他真的能真心教导自己,自己定能一日千里!   小暖回了后院后,王函昊在屋里转了一圈又一圈,他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和忐忑,跑去找翠巧。   翠巧吩咐丫鬟把饭送去正房后,才低声问道,“函昊哥有事?”   “嗯。”王函昊拉着她坐在灶前烤火,才说道,“我跟姑娘说了种田的事儿,姑娘不光答应了,说让我跟木管事学,还说只要我认真学,不管十年二十年,姑娘都会全力支持我。”   翠巧也替他开心,“那函昊哥就好好学,别辜负了姑娘的这份信任。你要知道,遇到这样的好主子,是咱们的福分。”   “嗯!”王函昊握住翠巧的手,轻声道,“就是我做这个怕是会害你被人笑话,前几年工钱不会太多……不过你放心,我还有些积蓄,都交给你花用。等我有所成时,咱们的日子就会越来越好的。”./13_13675/ 第四九四章 天下第一美人华淑   男子汉大丈夫,长大成人后当成家立业。   先成家,后立业。成家后就要立业养家,让家人衣食无忧。但十九岁的王函昊现在却要转行做花匠,从头开始学起,不晓得啥时候才能立起来,他心里没底,更怕翠巧因此心里不舒服。翠巧是夫人和姑娘身边的红人,他却要当个整日与粪土打交道的花匠,她能接受么?   不想翠巧却笑了,“现在的日子已经很好了,咱们能一直这样过下去翠巧就很满足,函昊哥,不论你学得怎样,咱们总不会比现在差,对不对?”   这是一定的,王函昊立刻点头,“嗯!”   “那就好了,翠巧嫁你图的又不是钱。”翠巧轻声道。嫁他是因为他真心待自己好,若她求的是钱,早就到大户人家给人做妾了。   再说了,她根本不需要钱财。因为,姑娘已许了她将来。无论她有几个孩子、无论生老病死,姑娘都管了,她还要钱干啥,没钱怕啥?   她只要有忠心,只要能做好姑娘交代的事,就什么都有了。   见翠巧笑得眉目越发舒展,王函昊将所有忐忑放下,把她轻轻揽在怀里,激动道,“能娶到你是我的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咱们的福气都是夫人和姑娘给的。”翠巧轻声道,“咱们要争气,别让姑娘觉得她看走眼才好。”   “绝不会!”虽说小暖比他还小几岁,但是小暖是当家人这一点,王函昊从心往外的认同、佩服。他真心觉得能跟在小暖身边做事的人都有福气。   不对,不光是人,连狗都有福气。   没见大黄脖子里套着圣上做的项圈,吃着晟王送来的兔子?大周还有哪条狗比它更有福气!   皇宫中,宜寿宫内忽然传出一阵大笑。   正在批奏折的建隆帝手握御笔,墨汁在折子上滴出点点寒梅,笑得腮帮子都发酸了,“他真这样做了?”   “是,整整一车的兔子,晟王府的下人将城南集市上的兔子全都买了。”探跪在地上的大内密探回话,见到晟王亲自带着一车兔子去第四庄时,他们也惊得差点现行,因为冷面冷心的晟王连讨好圣上都不曾如此用心。   “大黄如何?”建隆帝又问道。   说起这一点,大内密探也觉得非常诧异,“晟王亲自送了兔子去,那大黄狗只对牵牛车的人表示了好感,理也不理晟王,后来只围着兔子转,还时不时地看晟王一眼,似是怕晟王抢兔子……”   “哈哈哈——”建隆帝靠在龙椅上又是大笑不已。   笑过后,他望着殿顶的彩绘雕纹一动不动。严晟若是只为了让他放心而娶陈小暖,只需讨好秦氏,让她同意嫁女便是,何需费力惹人笑话地去讨好一只狗?   如此看来,他待那陈小暖还真是有几分真心的。那丫头虽有几分聪慧,但却才不出众貌不惊人,一向重貌的严晟为何会对她倾心?   能让天使大弟子师无咎收她为徒,能让自己的皇儿也倾心,这个农女到底有何过过人之处?建隆帝思索良久,“传旨,明日召师无尘进宫见朕。”   “是。”德喜立刻弯腰记下。   建隆帝磨搓着御笔待了片刻,忽然站起身,“去延华宫。”   “圣上摆驾延华宫——”德喜高声报完,嘴角含笑的跟在建隆帝身后。自密探提到兔子时,德喜就知道建隆帝一定会去延华宫见见养兔子的华婕妤。   听到月余未见的建隆帝忽然要来了,华婕妤面上满是欣喜,“快,帮我更衣。”   建隆帝到了延华宫,见到自己这位花容月貌无人可及的华婕妤时,那股近年来渐深的无力感又升了起来。   二十年前她这样,自己也这样;二十年后她还是这样,自己却已两鬓斑白。他老了,皇后老了,德妃老了,贤妃老了,孩子们都长大了……为啥就她偏偏不老?   每与她相见,见到她美若往昔的容颜,建隆帝就觉得自己苍老不已,行将就木!明明他才是万岁,明明该千秋万载的是他!   “平身。”建隆帝方才的好心情已去了大半,脸上的笑也消了。待见屈膝行礼的华婕妤翩然而起,抬起惊魂动魄的脸庞时,虽已看了多年,但建隆帝还是忍不住惊叹一声:苍天无情,却还是会垂帘美人。   他的华婕妤是天下第一美人!因为他是皇上,所以能富有四海,坐拥天下第一美人!建隆帝上前拥住自己的美人,心情又渐渐变好。   在跟在建隆帝身边二十余载,华婕妤早就习惯了他这阴晴多变的性子,宠辱不惊地任他拥坐到榻上,下意识地伸手摸着在榻上睡觉的兔子。   建隆帝见到这只肥兔子,心情又变好了许多,“今日天暖,为何不去御花园中走走?”   “臣妾刚回来,皇后娘娘和德妃姐姐应还在御花园中。”华婕妤的声音与三爷如出一辙,冰冷中带着寒梅的气息,让人闻之醒神。   不过这话中的意思却不大友好。   建隆帝知是因严晟查案牵扯到了大皇儿和二皇儿,皇后和素来脾气大的德妃对她的态度一定不会太友善。所以他的美人这是终于有了些不满,向他撒娇、希望他帮她做主了?建隆帝嘴角高高翘起。   这位皇宫的主人,最喜欢宫里所有的女人都围着他转,为他争风吃醋,因他的宠幸或封赏而欣喜若狂。   不过他这位华婕妤出身书香名门,德颜恭行丝毫无差,甚少让他体会到这方面的乐趣。今日偶见,倒是十分难得。建隆帝眯起眼睛欣赏许久,忽然问道,“淑儿随朕多少年了?”   “回圣上,已有二十三载九个月零九天。”华婕妤有零有整地回话。   这无疑又取悦了建隆帝,他抓过华婕妤的兔子抚摸着笑道,“已经这么久了?朕怎么觉得你我在湖边初见,还是昨日呢?”   二十三年前,建隆帝南巡潮州时,在新建成的湘子桥头偶遇外出踏青的华婕妤,惊为洛神,不顾太后反对带回宫中封为才人,恩宠不断。   华婕妤似是羞涩地低头不语,任建隆帝陷入往事中不可自拔。   许久之后,建隆帝才长叹一声,“这二十多年来,你从恃宠而骄,进度德行有度,还为朕生儿育女……”   听到这四个字,华婕妤面容不改,指甲却生生地断在手心里。   “传旨,华婕妤品行甚佳,深得朕心,封为修仪,迁居重华宫。”建隆帝忽然传旨。华婕妤立刻跪地接旨谢恩,再被建隆帝扶起来时,她便已是正二品的修仪,建隆帝的九嫔之一,地位仅次于四妃之下。   待消息传到晟王府时,面无表情的三爷却明白因重华宫离建隆帝的宜寿宫不远,母妃心里定要不高兴了。 第四九五章 美人不美   得知三爷的娘升职了,小暖忍不住哀声叹气。   三爷的娘升职,代表她和三爷之间的差距又被拉大了,建隆帝这是唱的哪一出?   “自六公主去世后,华嫔便没了争宠的心思,整日在延华宫内弹琴作画消磨时光。圣上此举,着实是圣心难测,这四五年来,圣上已很少去延华宫了。”玄迩低声道。   华婕妤升为修仪后就真正有了嫔位,需改称为华嫔了。小暖从三爷那里得了些皇宫的密辛,知道太后不喜这个被建隆帝南巡时直接带入宫中的美人,皇后等人也因为因建隆帝盛宠这大美人,而对她颇为嫉妒,后来更是有人起了阴狠毒计意图害她性命时,阴差阳错地害死了华嫔年仅五岁的女儿,三爷唯一的妹妹。   最终,此事在顾全朝纲大局的建隆帝的默许下不了了之。建隆帝此举伤透了华嫔的心,也彻底改变了十岁的三爷。让他与建隆帝父子离心,让他冷若冰雪,发狠努力,八年之内拼得亲王位,拼得华嫔在宫内虽然不得宠但也没有哪个妃嫔或宫人敢欺辱于她。   因为三爷狠起来,是会直接要人命的,三爷干得狠事,小暖都能指出好几件,比如那位害死他妹妹的妃嫔如今还被关在冷宫之中,活得人不人鬼不鬼。   “或许,这件事与我有关。”小暖托着腮帮子,皱眉细思着。   “严晟要娶民女为妃,让圣上卸下了一些戒心,所以又想去亲近他那冰美人。正是因为严晟有求于上圣上,所以华嫔才不会如往常般冷冰冰地惹圣上心烦。她一旦软下来,宫里哪个女人能是她的敌手?”皇后语气酸涩,当年圣上为观美人一笑,做的糊涂事她还历历在目!   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紫蓝低声道,“您看是否召圣上新来的几个美人来坐坐?”   今年采选皇上给自己留下了四个,都赐了美人之位。这四人中的郑美人入了建隆帝的眼,被宠幸过几次,是现在宫中风头最胜的一个。   皇后冷哼一声,“圣上不过图新鲜罢了,就她的姿容才华,如何与华嫔比?”   “美人”不过比才人地位稍高罢了,不是因为叫她美人,她就真的是美人!自始至终,建隆帝的后宫的美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华淑!她已经美了二十年,如今还美着!皇后一生气,硬生生从身边的小狗儿身上薅下来一把毛,疼得这长毛小狗嗷嗷直叫。   紫蓝不敢吭气了。   皇后一边安抚狗儿,一边追忆了一番年轻时的苦涩,最后幽幽叹了口气,“把华嫔叫去重华宫,应是圣上自己的意思。今时今日的华嫔早已没了争宠之心。至于情形如何,先观察一段时日再说,不过若有人打算去重华宫闹事,也不必拦着。”   建隆帝喜欢后宫嫔妃为他争风吃醋,若是他重拾对华嫔的宠幸宫里的女人们没有一点不满,反倒会让他不高兴。皇后深谙这一点,想着让几个年轻的嫔妃去吃醋意思意思,哄着建隆帝高兴也好。不过,“约束好咱们福宁宫的人,若是不嫌命长的,就不要去招惹华嫔。”   紫蓝立刻应是,“您放心,有三皇子在,宫里没有哪个不开眼的,敢真对华嫔下毒手。”   三皇子十二岁时,正得建隆帝宠幸的一个小才人,当着三皇子的面对华嫔言语奚落,不过数日后三皇子去不知如何害得她当着众人的面自挂东南枝。当年无权、无势、无圣宠的三皇子尚能如此,更何况如今手握实权又有圣宠的晟王!   紫蓝向外走时,心里还想着宫里最新的传言,宫里人都说擎禾公公被抓就是因为吃罪了三皇子之故。像擎禾那等得建隆帝欢心的大太监,晟王不是想捉就捉了么,她们这些人在晟王眼里又算得了什么!紫蓝抖了抖身子,走得更快了。   大理寺二堂内,跪在地上的擎禾若从水里捞出来的鸡,狼狈不堪。   不过,这可不是因为用刑在寒夜里浇了冷水,而是被吓的……   大理寺卿金益昀看着瑟瑟发抖的擎禾,升不起一丝怜悯之心,因这老太监实在太可恶了!虽说宫中多有腌臜事,但金益昀却想不到这老叼奴竟已心狠手辣到如此令人发指的程度,这些年惨死在他手下的太监宫女,何止三四十个!   任谁能想到,不缺金银又得圣心的擎禾,竟为了得到一个求不值得的清秀小太监,无意给刺客开了方便之门!晟王抓他,一点问题都没有,这老太监绝对该千刀万剐!   侧坐的木刑见擎禾身上的事情被挖完了,便意犹未尽地合上堂审卷宗,起身双手递到金益昀面前,“大人,您看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面对木刑,金益昀也是头皮发炸,“木兄弟已审得很清楚了,本官觉得可以了。”   “小人不敢居功,是您和右相发现疑点在先,小人不过是拎着鞭子吓唬这厮几句罢了。”木刑十分谦虚恭敬。   跪在地上的擎禾看着这与审案时判若两人的小人,脑袋里立刻闪过一千种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方法!   似乎背生双眼的木刑察觉到了,回首幽幽看了擎禾一眼,这老太监立刻吓得麻爪,老老实实地低头跪着。   待木刑回身,再谦虚地向着金益昀笑时,金益昀真有把卷宗摔在他脸上,然后夺门而逃。这厮是个疯子,什么他和做右相发现的疑点,明明就是这疯子引诱着他们说出口的!   “而今天色已晚,咱们不如明日再审?”金益昀不想再与他说话,只想赶紧办完正事,把他提出大理寺,“木兄弟看明日该提审哪个?”   木刑拱手,“木某听凭大人差遣。”   “那就审审从冷宫抓来的老宫女?”金益昀问道。   木刑笑意甚是明了,“听您的。”   金益昀恨不得把再把卷宗摔在他的脸上!时至今日,虾兵蟹将已审问过半,案情已经相当明了。未提审的几个都是死士,便是叫来了也问不出什么。   现在该审的,是牵涉到案中的大皇子和四皇子。但这话他哪说出口!要说,也是让宗正寺卿或左相这两老东西说出来!   “明日本官另有要务,怕是不能陪着木兄弟审案了。”金益昀笑得异常真诚,“兄弟看……”   “木某随时听凭大人差遣。”木刑还是那句话。   这是赖定他了?欺负他官职最低、脾气最好是不是!当他没有骨头是不是?   金益昀气得脑仁疼,不行了,不能这么下去,他还想多活几年呢,“咱们休息一日,后日本官与晟王、左相商议一番,再做定夺。”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妙书屋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四九六章 案结   正月初十这一日,大理寺提审了一人,引得京中哗然。   由晟王柴严晟、右相程无介、宗正寺柴旭鸣和大理寺卿金益昀共审的宫中遇刺大案竟直接提审了四皇子柴严昙!   据可靠消息,柴严昙在大理寺中待了一整日,出来时虽强自淡定但仍能看出其精神有几分憔悴。还不等众人品出个所以然来,两日后,大理寺再请左相李奚然!   在大理寺中呆了半日的李奚然出来时怒容满面,回府就捆了三个管事送去大理寺,那三人再没出来。这不明摆着告诉大家,左相家的下人也牵扯进了大案之中么?左相是二皇子的亲舅舅,他掺和进去了,是不是意味着二皇子也被搅进去了?   这意思是,只大皇子是清白的?可大皇子的反应也大不寻常,他整日关在自己府中,不出门也不见客。   又两日,晟王与右相入宫面圣。二人在宜寿宫正殿待了两个时辰才出来,之后建隆帝在殿中待到掌灯十分,未传膳便去了慈宁宫,天家母子又密谈许久。   朝堂文武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所以无论朝上还是朝下,众人都老实的跟兔子一样,大气都不出一声,摸不到风向的御史们也安静如鸡。   到了正月十五上元日,京城内依旧灯火如昼,皇宫之中更是花灯映月,天上人间。建隆帝带着宫中嫔妃和皇子、公主们同赏灯火,笑语欢声。   不过是个人就看得出来,建隆帝的笑意不达眼底,而太后也是低垂着眉,皇后也不开口,气氛十分地尴尬。在场的众人都心中忐忑,生怕行为有失为自己招祸。   待到月儿西转,天忽起了风。建隆帝盯着摇曳的龙灯两眼发直,气氛诡异到了顶点,便是三岁的八皇子都趴在乳母怀里一声不敢吭。这时,众人都忍不住地打量晟王,可他那张万年冰山脸,实在让人看不出一点情绪。   建隆帝,终于开口了,“朕登基二十四载,乃是我大周皇帝中在位时间最久的一个。这二十四年来,朕为我大周天下兢兢业业,不敢有片刻松懈,盼得就是大周百姓能安居乐业,天下儿女能共享太平。如今终得盛世,朕心悦不已。”   建隆帝说完,众皇子立刻带头行礼,称颂建隆帝的功德。   建隆帝也不叫起,接着道,“朕圣明?朕万岁?朕如今才五十有一,离着万岁还远着呢,你们就觉得朕活得太久了,恨不得朕去死,你们好取而代之!”   “真是朕的好儿子!”建隆帝将夜光杯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的杯子闪着点点寒光,看得人心中发毛。   一地的人大气也不敢出,都想知道建隆帝口中这个“好儿子”到底是指的哪一个。   “百兽园中,你们四人为护朕都受了伤,朕当时心疼又欣慰,觉得朕的儿子个个是好样的,个个堪为天下人子之表率!”建隆帝呼呼带喘地说着,“可谁知道,你们当中竟有人狼子野心杀父弑君,意图取而代之!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你现在站出来,朕可从轻发落。”   这一声落,宫中众人都偷看四位皇子。这可要了命了,三皇子什么时候把活干完了,他只提审了四皇子,这意思是四皇子干的?   可四皇子老实地跪在地上,也没站出来啊。   建隆帝看着整齐跪在地上的四个儿子,点道,“柴严晟。”   “儿臣在。”三皇子直起身。   “你讲,讲那畜生都做了什么!”   “是!”三爷朗声道,“腊月初十,有人暗中派人与百兽园太监主管吕贵、监门卫少将桑清勾结,利用给百兽园运送食料的机会,偷偷运入一批兵器,分别藏于白虎山和冷宫中。腊月二十日,又有十五人秘密混入宫中潜伏,于腊月二十五日在百兽园中刺驾。筹划此事的人就是大皇子——柴严昌!”   德妃花容失色,大皇子柴严昌如遭雷击。母子二人跪爬几步出列,大呼冤枉。   在场众人摸不着建隆帝的心思,无一人敢替大皇子求情。在这早春料峭的寒风中,他们二人的声音随风飘散,根本激不起一丝波澜。   建隆帝站起身,“朕冤枉没冤枉你,你自己心里有数。”   柴严昌跪爬几步到建隆帝脚下,触地有声地道,“儿臣冤枉啊,儿臣是有私心,但儿只是嫉妒三弟被父皇重用,儿万死也不敢伤了圣驾。请父皇明察,请父皇明察……”   “私心?嫉妒?”建隆帝一脚将柴严昌踢飞,“你三弟为国为民在外奔波数月,得到的不是你这当爹当大哥的赞赏和关怀,而是嫉妒?你真是朕的好儿子!来人,将这畜生押去大理寺,着刑部、大理寺、宗正寺三部共审,定要将此案给朕查个明白!”   柴严昌的怒呼声渐行渐远,御花园里只剩风声和德妃的哭声。建隆帝垂眸看着瘫坐在地上的德妃,好不心软地道,“德妃自即刻起,闭门思过。”   德妃也被人拖了下去后,御花园里就只剩了风声。   建隆帝颓然坐在龙椅上,望着地上婆娑的树影长叹一声,想说几句又没得心情,只挥手让众人散了。   待华嫔退到御花园门外时,才轻声叮嘱儿子,“既然事了了就好生在府中歇息,莫熬坏了身子。”   “是。”三爷低声道,“母妃这几日也当仔细。”   大皇子被押,德妃被幽禁,宫中和前朝定会风雨不断,华嫔点头。母子二人也未多交谈,便分开了,华嫔回了重华宫,三爷则守在御花园外。   与他同守在御花园外的还有二皇子和四皇子。此时,二皇子心中舒畅表面忧伤,四皇子则是神情慌乱,他忍不住凑到三爷身边低声问道,“三哥……”   三爷凤眸只钉在御花园的月亮门上,“莫问我,该说的我都与父皇说了。”   “那……不该说的呢?”四皇子忐忑追问。大理寺内,当着右相和老三的面,他亲口承认自己早就知道大皇子搞了小动作,甚至跟着搞了些小动作打算浑水摸鱼……父皇知不知道呢?若是知道了偏不说,他是主动认错还是装啥也没干呢?   三爷收回目光问道,“什么不该说?”   四皇子哑口无言,暗骂老三不是个东西。   建隆帝出御花园时,目光逐一扫过三个尚在等候的儿子,建隆帝只对三儿子道,“严晟连日审案多有辛劳,回府好生歇息几日,待休息好了,朕还有一摊子事儿等着你做呢。”   三爷称是。   “散了。”说完,建隆帝扶着德喜的手,慢慢地走了。   二皇子柴严易看着父皇微驼的背和缓慢的脚步,眯了眯眼睛。 第四九七章 千里一片月   从御花园回宜寿宫的途中经过华嫔的重华殿时,每处都是明亮的,只重华殿里灯光柔和,建隆帝见了觉得舒坦,迈步走了进去。   德喜直起腰刚要喊一声“圣上驾到”,却被建隆帝抬手止住。到了嗓子眼儿的声音又被硬生生地噎了回去,噎得德喜直翻白眼。   华嫔身边的大宫女华玉见建隆帝来了,快步走下台阶行礼。   见建隆帝大步走进殿内,旁边的小宫女低声问道,“姑姑,这花灯还摘吗?”   建隆帝喜欢亮堂,他都来了,还摘什么。华玉只后悔方才没关上宫门,放了这厮进来扰主子歇息,却也只得道,“再挂起来。”   建隆帝扶起已换了素衫的华嫔,“路过你这里,看着灯火不同于别处暖融,便进来看看你。”   华嫔垂眸,默不作声地给建隆帝递茶。   “搬到这里来可还住得惯?”建隆帝又问道。   华嫔点头,“臣妾觉得很好,只是阿宝初换地方,有些不安生。”   建隆帝扫了一眼窝在白狐裘窝里的白兔子,眼里有了笑意,“阿宝过完年足有十五岁了?”   这只兔子是六公主夭折那年,建隆帝安抚华嫔用的。不想竟活了这许多年。   华嫔的声线依旧冷清,“才三年。”   建隆帝一愣,“原先那只呢?”   “老死了。这只是阿宝的孩子。”   老死了?阿宝的孩子怎还叫阿宝?建隆帝不晓得如何评说,刚要吩咐德喜说要在这宫里歇息了,华嫔却轻掩朱唇咳了一声。   “圣上恕罪,臣妾无用,方才在御花园中受了凉,有些不适。”   妃子有疾就不能侍寝,德喜偷眼看着华嫔面如白玉的脸,哪有一点不适的模样?她这是分明是不想侍寝罢了……德喜低头后退一步,这位主子的事儿,他还是少沾惹为妙。   “传御医。”建隆帝却不肯走,拉着华嫔的手进了内殿。   御医都是人精,察言观色的本事是一流的。既然华嫔说受了凉,那便照着受凉开两剂去寒温养的药便是。   待华玉亲自熬好药端进内殿,便听建隆帝正在问,“淑儿为朕弹一首《幽意》可好?”   “是。”华嫔轻声应了,命人抬来古琴。斜卧在榻上的建隆帝又问道,“朕送你的那张古琴呢?”   华嫔轻挑琴弦,才低声道,“已坏多年,臣妾将它葬了,请圣上赎罪。”   葬了?建隆帝微微挑起嘴角,“虽已过了二十三载,淑儿还是当初湘子桥头那个採明珠、拾翠羽小女儿。”   华嫔不答,只听得殿内琴声幽意,如千里月华流照,又如陌路寒梅吐芳。建隆帝闭上眼睛,舒服得叹了口气。   端着药的华玉轻咬朱唇,德喜无声走过来,“将药先温着,命人备热水。”   华玉抬眸扫了德喜一眼,脖子发凉的德喜默默退回角落里,静静听琴。华嫔的琴艺冠绝六宫,圣上久不去延华宫,这样的让人寒毛都跟着舒畅的琴声他也几年未闻了。既然圣上以此消磨月色,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刚出皇宫的三爷便得到建隆帝去了重华宫的消息,眉头微微皱起。   三爷忽然纵马狂奔而去,害得后边刚要追上他的四皇子柴严昙只得夹马肚子追上去,“三哥,三哥!”   三爷速度渐缓,柴严昙追到近前,“三哥去何处,今夜月色正好,不如你我兄弟一块去观月吃酒?”   “父皇说让我回府歇息。”   这一句话便把柴严昙堵得死死的,“那小弟顺路跟三哥一块回去。”   皇宫在城北,他俩的府邸一个在城南一个在城东,哪来的顺路?严晟扫了他一眼,“我要出城。”   柴严昙眨巴眨巴眼睛,“如今天色已晚,三哥出城作甚?”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自然是出城回家赏月。”三爷纵马而去,只留下被雷劈了的柴严昙。   见柴严易骑马过来,柴严昙立刻委屈道,“二哥,三哥他欺负我。起初他骗我说要回去歇息,后边又说要月上柳梢头!他又没女人,柳梢跟他何关,玉盘又干他底事!”   “哪个跟你说你三哥没女人?没女人的是你。”柴严易满是怜悯的用马鞭子敲了敲四弟的肩头。   柴严昙刚一张嘴,便听他二哥又道,“本王的女人在府里等着呢,恕不奉陪。”   看着他也急匆匆走了,柴严昙的剑眉倒竖桃花瞳喷火,“哪个还没女人了,咱们走着瞧!”   今夜是上元佳节,京城四门洞开,三爷骑马而出,踏着月色直奔小暖所在。待到第四庄外,见到高高挂着的花灯,三爷拉住骏马。   “主子,陈姑娘和秦夫人睡在一个屋里。”玄散好心提醒道。这母女三个白天在一处,晚上也在一处,同睡在一条大炕上,感情好得让人羡慕。   三爷再想挖洞进去会佳人,怕是不成了。   “去把我的琴取来。”   玄散……   已经躺在床上睡得昏昏沉沉的小暖忽然睁开眼,因她听到了琴声遥遥传来,是三爷在弹琴!   这琴声让小暖想起去年上元夜时,她与三爷手牵手在灯市间穿梭钓鱼的场景。想到那时握着他的手的心动,想到那无意的一吻,想到三爷火热的目光……   她想得心头火热,三爷的琴音也含了情意,越来越悠长缠绵,小暖的脸忍不住红了。   “这什么人,大半夜的不睡觉。”秦氏咕哝一句,“不过怪好听的,让娘想起了弹棉花的声音。”   “……”小暖心中所以的情怀,被娘亲这句话,打得无影无踪。弹棉花是不难听,可跟三爷的琴声比起来,还是差了八千里呢……   千里一片月。   再往北五十里的客栈中,传出婴儿的哭声。柴玉媛披衣问道,“棉儿怎么又哭了?”   早莺立刻回话,“姑娘是饿了。”   “真是没用的东西!新找的奶娘呢?”柴玉媛骂道,她给女儿选的两个奶娘,居然出济县没几天,就都上了火,所以柴玉媛只得在此地逗留,给女儿又挑了一个奶娘补上。   早莺低声道,“姑娘不肯吃她的奶……”   柴玉媛脾气也上来了,这孩子真是烦死人了,除了哭就是拉尿,一点也不讨人喜欢,这样带过去能讨了她外祖母喜欢才怪! 第四九八章 耳塞目不明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陈祖谟也坐起来吩咐道,“小棉不吃奶便由着她哭闹?吩咐下去,若是不能喂三姑娘吃奶,明早将三个奶娘全部赶走,没用的东西!”   柴玉媛皱起眉头,从生了女儿后,她明显感觉到婆婆和丈夫对女儿的轻视,似乎女儿在他们眼里就不是自家的孩子,随便糊弄糊弄就能长大一样。   早莺见老爷生气了,立刻转身而去,不一会儿小棉的哭声便小了。柴玉媛不放心地问道,“怎么喂的?”   早莺又在门口回话,“是奶娘把奶挤到碗里,用勺子喂的。”   这样奶不就是凉了么?小棉吃了凉奶更得拉肚子了。柴玉媛吩咐道,“仔细这两个奶娘的药食,让她们三日内务必好起来。”   后天他们就该到京城了,若是小棉还是吃不饱奶哭闹,带她回娘家也起不到好效果,任谁会喜欢一个动不动就哭闹的孩子!柴玉媛忧心忡忡。   父亲和伯父受她牵连丢官丢爵,这半年多来对她非常冷淡。便是她生孩子这样的大事,伯父家却未派人送去任何物品,外祖母和母亲倒是送了,不过也只是面子上过得去而已,算不得多用心。   柴玉媛的心里没底,觉得以前疼爱她的母亲也不在乎她了。所以这次在出了月子后,她立刻借着回娘家躲灯的借口,进京探望双亲,让他们莫忘了家里还有她这个女儿,在乡下受苦。   按照大周的风俗,新嫁女成亲后前三年的正月十四到十六要在娘家度过,美其名曰:躲灯。躲灯又叫追灯,新妇过门第一年,娘家要给女儿送灯到娘家,按照柴玉媛家的规格,应送珠玉宝石镶边的琉璃宫灯一对并配着八盏精致小花灯做引灯,是引导新妇早生贵子之意。婆家接灯后,新妇随娘家来人回家躲灯。之后第二三年,虽说不再送灯,但娘家人还是会派人到婆家接女儿归家躲灯,是为不舍和重视女儿之意。   当然,躲灯在皮氏嘴里便又是另一番说辞:新媳妇之所以回家躲灯,是因为婆家正月十五要吃好吃的,媳妇在正月十四将好吃食准备好后便被赶去娘家,待婆家人把好吃的吃完,正月十六媳妇再回来收拾碗筷!   皮氏的的话听得柴玉媛想抽鞭子!最近让她想抽鞭子的还不只这一件。   年前陈祖谟给京中送了年礼后,娘家的回礼十分草率,且根本没提要叫她回京躲灯的意思。若是娘家不叫她回来躲灯,她在济县就会成为众人口中的笑柄!   所以,过了正月初十后,柴玉媛以她爹娘让她提早启程归京为借口,没等到京城来人接,便与陈祖谟带着孩子动身了。春节后天气尤寒,他们带着孩子上路没几天两个奶娘便病了。这一耽搁便没在正月十四时感到京城,上元节也只得在路边寒栈中度过了。   简直是人倒霉了,喝凉水也塞牙!   想到正在京中风光的秦氏三母女,柴玉媛的拳头就握得嘎巴巴直响。都是她们夺走了属于自己家的一切!这个仇,她一定要报回来!   “睡,明日还要赶路呢。”心中同样郁闷的陈祖谟翻身嘟囔一句,眼睛却合不上。   这一夜,京城内外睡不着的人还有很多。   第二日一早,陈祖谟夫妻便踏着寒霜带孩子上路了。轧着冰雪狂奔,总算在后晌天未黑时到了京城南五里一个比较像样的客栈投诉歇脚,一行人总算松了一口气。   待到明早给大哥柴智瑜送信,大哥再派人来接时,他们就可以进京了。喜欢京城繁华的柴玉媛已经想好了接下来几日的行程,笑语吟吟的抱着女儿轻哄着,与她诉说京中的热闹。   不想不大一会儿,被陈祖谟派去打听消息的陈町却慌慌张张地回来了,“老爷,朝中出了大事儿。昌王牵涉到年前的宫中行刺大案,被圣上亲自下令押进大理寺,着三部会审;德妃也被关在揽月宫中不得外出,同时被关押的还有监门卫的几个将军、圣上身边的大太监擎禾。”   陈祖谟惊得手中的被子落在地上,柴玉媛腾地站起来,“怎么可能,就算给昌王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刺杀圣上啊!这其中一定有误会,一定是晟王陷害……”   “闭嘴!”陈祖谟立刻高声打断柴玉媛,“你当这是什么地方,岂容得你胡言乱语!昌王是圣上下旨关押的,与晟王何干?”   “呜——哇——”陈晓棉被她爹吵醒,又哭了起来。柴玉媛咬唇不语,的确是离开京城太久,她竟忘了隔墙有耳,这里已是京畿重地,可能到处都是圣上的探子,一言不慎就能招来杀身之祸。   陈祖谟在屋中走了几圈才吩咐道,“如今京中局势大乱,咱们先在此地休养几日再进京。陈町、陈忠,你二人立刻去京中打探消息,越详细越好。另外,尽快打听到秦日爰下榻之处,我想先见一见他,小暖和小草的落脚地也问清楚。”   陈町立刻回话,“秦日爰在京南晟王府不远的登州齐家京中宅院落脚,大姑娘和二姑娘就在离此客栈不远的第四庄内。”   “第四庄?”柴玉媛惊讶,附近还有这样的地方,她怎么没听说过。   “第四庄就是圣上赐给秦安人,被秦安人改名的清王庄。”陈町及不可见地往后缩了缩,生怕夫人拿鞭子抽他。   柴玉媛果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过两年的功夫,秦氏那个贱人竟然有了三个田庄。第四庄……这意思是她还想弄个第五庄、第六庄、第七八九十庄了?!   “老爷不对啊,第一庄不是秦岚的,为何她的三个庄子都挨着第一庄的号叫下来了?”柴玉媛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总觉得秦日爰跟秦氏的关系非同一般。   陈祖谟正为朝局忧心,哪有心情管秦氏那蠢妇给田庄起了什么名字,“派人给秦日爰下帖子,约他尽快到客栈相见;再派人去给小暖送信,让她今日速来见我。”   陈町又往后挪了挪,“回老爷,大姑娘为了救圣驾身负重伤,如今还在床上静养……”   “什么?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救了圣驾!她哪来的这个本事!”柴玉媛又跳了起来,绝不相信这是真的。   “废物!把你打听到的消息一口气都讲来!”陈祖谟气急败坏地将陈町踹倒,没了承平王府的路子,他的消息闭塞如同被人塞住耳朵,这等大事他居然一点消息都没得到! 第四九九章 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第二日一早,陈祖谟亲手拎着一个匣子站在第四庄外,深吸了一口气。   这是秦氏的庄子!前边是右相,右边是晟王,中间是秦氏的五百亩田庄!但凡有一点可能,他也不想踏入这个田庄!   他再深吸一口气,撑着满脸担忧,快步踏入田庄中。   登门是客,田归农见来人衣冠楚楚相貌堂堂,客气问道,“先生您过年好,请问您是来?”   见守门的是个他不认得的红脸汉子,陈祖谟心中反而松快了些,他单手背后微微颔首道,“‘陈小暖’可在这府中?”   “您是?”大姑娘有伤在身,不方便见人。再说他谁啊,一个大男人,来了就指名道姓地想见他家姑娘?   想见他家姑娘的人能从这里排到五里外的南城门了,他算哪根葱!   陈祖谟端得是一派从容淡定,“我乃小暖之父。”   暗道这就是那个抛弃妻子娶恶婆娘的负心汉?田归农眼皮一跳,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将陈祖谟打量了个遍。   长得倒真是人模狗样的,怨不得能入了柴玉媛的眼。   陈祖谟被门人这毫无顾忌的眼神看得异常不舒坦,不过他既然来了京城就做足了准备,这样的目光是他必须承受的。   大丈夫必须忍旁人之不能,方能成大事,成就功名!   早晚有一天,他陈祖谟要让这世人知道他是什么人!   田归农看够了后,才拱拱手客气问道,“您老来此何干?”   方才他说的还不清楚!陈祖谟额头蹦出一个大大的十字,“自是得知女儿受伤,过来看看。”   人家当爹的来看自己的姑娘,田归农还真没法拦着,“您稍待片刻,小人这就去通传一声。”   说完话,田归农转身就往里走,竟把陈祖谟晾在门外。   就在陈祖谟的脸色终于要撑不住时,这厮又搬出一个长条木凳放在门洞里,客气道,“陈老爷,外边风大,您到门洞里坐。”   陈祖谟看着那明显是给下人坐的粗糙凳子,再看看自己身上的长跑,觉得什么主子就有什么奴才!这厮莫不是个瞎子?他穿的什么衣裳,能坐这样的凳子?   若这凳子的边角将他的衣裳挂出丝来,这厮赔得起么?这件袍子可是他花大价钱让绫罗坊的一等绣娘缝制而成的,看似普通实则精致,正称他现在的状态:低调内敛又不显寒酸。   见老爷跟凳子较劲儿,陈忠立刻过去把凳子推到一边,假装它不准在,免得再污了老爷的眼睛。   正和女儿头碰头写东西的秦氏听到陈祖谟来了,眉稍不自觉地蹙了起来。   “娘,小草去看看!”小草放下毛笔,随手就抄起她的小棍子,气势汹汹地往外走,大黄立刻跟上。   秦氏一把拉住小闺女,“别急,先看你姐怎么说。”   在书房跟秦三和绿蝶议事的小暖不慌不忙的,“娘继续抄书,让小草去把爹爹带过来见我。”   小草的小胸脯一挺,“不用姐姐出面,小草一个人就能成!”   小暖揉了揉妹妹脑袋上的小毛球,笑道,“他是来找我的,你今日打发走了明日他还会再来,带过来。”   “好——”小草当然是听姐姐的,转身点道,“莲年、有鱼、大黄,跟上!”   小草的两个小丫鬟和好搭档大黄立刻跟上。今日负责保护小草的贺风露和保护大黄的张冰也跟上,一帮人浩浩荡荡地赶往前院。   见到门口的爹爹只带了陈忠一个下人,一看就不是来干仗的,小草就把手中的小棍棍交给莲年,带着笑有模有样地行礼,小嘴巴巴地道,“爹爹来啦。小草给爹爹拜个晚年,祝爹爹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汪!”   今日是什么好日日,今朝又是什么良朝,还要他年年岁岁如此?近日倒霉透顶的陈祖谟看着不会说话缺少教养的二女儿,恨不得一巴掌抽过去。   “你姐呢?”   小草大大的眼睛望着爹爹,“爹爹,小草给您拜年了。”   “为父听到了。”陈祖谟应付道,“你姐的伤可好些了?”   小草有些委屈了,“奶奶不是这样教的……”   按着陈家的规矩,孩子给父母拜年后,父母要说几句吉祥话,再给些压岁钱。   都到了这样生死存亡的关头,谁还记得几文压岁钱!陈祖谟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袖袋,发现自己分文未带,便随口道,“为父没带银钱,下次过来补给你。”   没钱了?   小草歪着小脑袋关心起爹爹的日子,“爹爹是没钱了吗?那爹爹从村里过来的钱是郡母拿的吗?您欠秦东家的银子还了吗?”   见她如此口无遮拦,陈祖谟开始在风中凌乱。   贺风露和张冰见惯了,神色自然;莲年、有端着标准的翠巧训练出来的丫鬟该有的谦卑模样,一动不动;只有没见过大场面的田归农转头无声偷笑。   “小草今年得了很多压岁钱,这就拿些给爹爹,帮爹爹还债。”觉得自己很有用的小草,转身往里走。   什么没钱!再说她那几文压岁钱够干什么!这是秦氏和小暖教她的,让她在大门口以阿堵物奚落她的亲生父亲,好让他颜面扫地?   陈祖谟觉得这门槛有万丈高而他的腿又有千金重,他很不想进去!   但为了大局,陈祖谟还是咬了咬牙抬起腿……   “对了……”陈祖谟抬起的腿还没放进门内,就见这越来越没教养的丫头又回头道,“爹爹还没说过年的吉祥话呢,我奶奶讲过,不说吉祥话是没规矩呢。”   “喀”一声,崴了脚的陈祖谟疼得脸都扭曲了,他扶着门框强忍着道,“愿爹的女儿今年无病无灾,早早学会温良恭俭让!”   “爹爹是被门槛碰到脚了吗?”这门槛真的是太高了,小草没想到他会受伤,关怀道,“疼不疼?要不要让华郎中给爹看看?”   “没有!头前带路!”都到这儿了,他不见小暖绝不回去。   小草乖乖带路,边走还解释道,“姐姐还伤着不能出来,进屋后她也会给爹爹拜年的。”   待终于走到内院堂屋时,陈祖谟的脚已经针扎一样地疼着,额头也冒了冷汗。   他抬首见小暖居然拿着书端坐在堂屋正位上,气便不打一处来,“既有力气翻书,为何不去门口迎接为父?”   小暖缓缓放下书站起身,屈了屈膝盖,“女儿是背伤行动不便又疼痛难忍,才效仿爹的做法读书止痛的。失礼之处,还望爹爹见谅。”   前年,陈祖谟在望江亭上替乌老将军挡了一刀,小暖去见他时,他就是趴在炕上读书止痛的。   当年背上那一刀的痛虽抵不上脖子上鞭伤的痛,但也比现在的脚痛难熬多了。   这一句话便让陈祖谟所有训教的话都说不出口,只得微微点头,算是谅解了她不去门口迎接的过失。   小暖才不管他什么脸色,又按着陈家的规矩拜年道,“女儿大年初一时不在家,在这里给爹拜个晚年,祝爹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陈祖谟……   “姐,爹爹说不给压岁钱。”没拿到压岁钱的小草可怜兮兮。小孩子不管缺不缺钱,对靠着自己拜年赚回来的压岁钱总是在意的。   陈祖谟…… 第五零零章 撕破脸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渣爹进京,一定是奔着疏通和稳固他岳父那边的关系来的。到了京畿得知她在宫中为了救驾受伤、小草也得了宫中贵人青睐后,他才主动登门拜访。   这一则是能让人知道他是个慈父,与女儿的关系不想传闻的那样糟糕;二则是想从小暖口中打听些消息或得些好处。   既然他是有求而来,却连哄小草高兴,该给她带的压岁钱都不记得带,足见他有多么不把她们放在心上。这样的渣爹,小暖为何还要给他留颜面,“小草,爹也有为难之处。爹现在养着一大家子人又欠着别人老些钱,而且还没个进项,肯定是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不给咱压岁钱也情有可原。待咱们回村后,奶奶、外公、舅母和村里的奶奶叔伯婶子们都会给的,莫难过。”   陈祖谟额头蹦起青筋,“为父何时说过不给了?不过是今日出来的急未带银钱罢了!真是无理取闹!”   小暖的脸咔哒往下一沉,“爹在说谁无理取闹,是女儿还是妹妹?”   见小草身边的大黄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身上的袍子,小暖身后的绿蝶恶狠狠地看着自己的脖子,陈祖谟不敢跟这不懂一点孝道的丫头硬抗,只得勉强解释道,“为父进京途径此处,听闻你受了伤,因急着赶来探望,匆忙之间忘带压岁钱,改日再补给小草便是!”   “小草不要了,这钱不是爹爹乐意给的,小草拿着也不能压岁。”小草把头压在姐姐怀里,伤心地不肯抬起来。   既然不要,你为何还要闹这一出?果然是秦氏教出来的孩子!陈祖谟看着小暖的手一下一下地拍着小草的背安抚着,就知她也觉得小草一点错也没有,气得肝一阵阵地发疼。跟着这样的娘和亲姐,小草这孩子以后怕是越长越歪了!   陈忠见老爷和两位姑娘要吵起来了,赶忙拎着匣子上前打圆场,“老爷和夫人听说大姑娘受了伤,特意备了伤药给您送过来。”   陈祖谟也开口道,“这是你郡母珍藏的祛疤良药,待你背上的伤疤脱落后每日早晚涂抹在伤口上,可使疤痕变淡,女儿家身上留疤总是不好的。”   “郡母有心了。”小暖微微点头,她的小丫鬟秋月立刻上前接过,送到小暖面前打开硕大木匣的盖子。   小暖望着里边比大拇指大不了多少的一小瓶药,淡淡地道,“用这么大的盒子装着,这药果然珍贵。”   这么小一个药瓶,拿在手中或者放在袖袋里就好。他却偏要拎大盒子明摆,其意昭然若揭——为的是让人看看他有多“心疼”女儿,听闻她受伤了立刻拎着一大盒子好药过来探望!   听小暖这么说,陈祖谟竟没有一丝脸红,反而理所当然地道,“这是宫里赐的秘药,当然珍贵无比。”   小草从姐姐怀里扭头看着这个小药瓶子,“这药是什么时候赐的?”   陈祖谟立刻道,“乃是太后赐予你郡母的嫁妆之一,你郡母一直带在身边,听到你姐受伤了,她立刻将这药拿出来,足见她有多紧张你姐的伤势。”   陈祖谟正得意着,却听小草接着道,“华郎中说过,药泥放两年药效就走了。”   陈祖谟……   这个牛!看着她爹僵掉的脸,小暖暗叹她妹妹真的是个天才,不过嘴上还是客气道,“太后赐的药应该好一些,估计还能用,您替我谢过郡母。您和郡母都来了,我三妹呢,奶奶带着?”   没想到小暖会给他台阶下,陈祖谟心里竟有那么一丝感动,“这一趟一是拜年,二则是带你三妹回来见见她外公家的亲人,所以为父带着她来了。”   里屋的秦氏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么大冷的天,他们竟然带着刚满月的孩子赶了几百里路?他这当爹的不知道心疼孩子,柴玉媛也不知道?   陈家重男轻女,看来这个孩子在她爹心里,也比她和小草强不了多少。秦氏摇摇头。   外屋里,小暖很是自然地接话,“想必三妹的外公外婆也急着见她了。”   这刀插得也够狠的。陈祖谟默默消化了一会儿,才接着道,“你在宫中如何受伤的,当时发生了何时,圣上又为何下令抓拿昌郡王?”   小暖摇头,“当时混乱得很,女儿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至于圣上为什么抓了昌郡王,女儿就更不晓得了,圣上的心思,哪是女儿敢随便揣测的。”   陈祖谟看着小暖毫无表情的脸,半晌才道,“你们是不是都恨为父无情,恨为父与你母亲合离,把你们赶出家门,所以恨不得为父落魄,让人耻笑?”   不不不,恰好相反,小暖很想感谢他与娘亲合离,让她们得以脱离陈家开始新生活,“子不言父过,您与我娘的事,我和小草不敢妄言。您这么想,小暖觉得很奇怪,您是我们的亲生父亲,我们当然希望您过得好。就像我和小草现在过得越来越好,您也会替我们开心一样。”   ……   陈祖谟终于知道小草的刀子嘴是跟谁学来的了!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直接撕下脸皮道,“既然如此,你告诉为父,依目前的局势为父该如何是好?”   “您真是高看我了,小暖不过是个守在家里只知绣花、做鞋、养伤的女儿家罢了,怎么会晓得什么局势。”小暖真怀疑他的脑袋是不是抽了,居然会问自己这种问题。   堂内沉默许久,陈祖谟又接着道,“既然如此,你可否帮为父搭个桥,让为父得见晟王一面?”   小暖更惊讶了,“您这话说的,好像女儿跟晟王有什么交情一样。您是小暖的父亲,这样揣测女儿,不怕有损女儿的闺誉么?”   就你这大逆不道的行径,还有个鬼的闺誉!自己在她面前如此低声下气,这么点小小的请求她都不肯帮忙!陈祖谟怒极而起,“好,好,好!你们真是我陈祖谟的好女儿,我生养你们何用!”   秦氏从里屋出来,看他怒气冲冲地出了内院,才低声问道,“娘估摸他接下来会打着你的名头去麻烦晟王,咱们该咋办?”   娘在分析别的事情上还差些火候,但分析渣爹是一抓一个准儿,小暖点头,“让他去,咱们与晟王可没什么深交,他打着咱们的名头去晟王府,只会自取其辱。”   以前是没啥现在可说不定了,秦氏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虽说她不希望女儿嫁给晟王,但也不想让陈祖谟在外边弄坏女儿的名声。   小草抬起头,“姐?”   “嗯。”   “爹真的……一点也不喜欢咱俩了,他已经不把咱俩当女儿了。”小草闷声道。 第五零一章 那该死的门槛!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不同于半道出家的小暖,不管怎么不喜欢,但小草一直是把陈祖谟当爹看待的,知道他不喜欢自己,有时也会因为一些原因故意惹他生气。但是当她敏感地感觉到她爹不只不喜欢她,而且已经不把她当女儿了,对于一个虚岁才刚刚七岁的孩子来说,真的是非常大的打击。   秦氏难受地挂了泪花,小暖捏了捏妹妹的脸蛋,“爹不喜欢咱们,不把咱们当女儿,是咱们做错了什么事情吗?”   小草用力摇头,“没有,没有错!”   “那你晓得该做什么事,才能让爹再喜欢你吗?”小暖又问道。   “小草知道。”小草慢慢低下头,“但是小草不想做那些事,小草做了娘和姐姐不会高兴,小草也不会高兴。”   “汪!”   “大黄也不会高兴。”   秦氏难受地转头,轻轻用帕子沾了沾眼角。   “既然是咱们没有错,他不喜欢咱们就不是咱们的问题,是他的问题。既然如此,咱们就没必要难受,更没必要让喜欢咱们的人难受。咱们每天可以过得很好很充实,何必因为他的错,让自己不舒坦呢。”小暖开导妹妹,“既然是别人的错,要么惩罚他,要么不搭理他,继续过好自己的日子。没有什么比自己舒坦更重要。小草要记住,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是最不划算的买卖。”   小草想了一会儿,“那小草可以惩罚爹爹吗?”   小暖又道,“对于他来说,咱们的日子过得比他好,就是对他最大的惩罚。咱们越厉害越出色,他越难受,这比什么惩罚都有用。咱们就是要让世人知道,没有爹爹咱们也能过得很好,咱们出色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咱们有个好娘,咱们有相互扶持的好姐妹!”   小草的眼睛渐渐恢复了光彩,转身跑到娘亲身边,伸出小胳膊,“娘,抱……”   秦氏俯身把小女儿抱起来,小草紧紧抱着娘的脖子,“娘喜欢小草,小草也喜欢娘,小草要当个好女儿,气死我爹!”   秦氏……   “最后这句可以不说出来,否则要让人觉得你不孝了,不管你爹咋样,他也是你亲爹,他可以不慈,但你不能因此不孝……”   小草趴在娘亲耳边说着悄悄话,“小草以后不说出来,偷偷在心里说。”   秦氏想了想,点头,“也好,你长大了,明白是咋回事儿就好。”   说完,娘俩你看我我看你,小草道,“小草的大字还没写完。”   秦氏道,“娘的《齐民要术》也没摘抄完呢,咱写字去?”   “好——”小草甜甜应了,赖在娘亲怀里不动。   秦氏转身对小暖道,“你也别忙太久,记得喝水。”   小暖点头,“女儿一会儿就过去陪着娘亲学写字。”   “你爹那里……娘不希望他去麻烦三爷或者秦东家,你有法子不?”秦氏又问。   小暖翘起嘴角,“女儿有,娘放心琢磨种棉花的事儿,这事儿我来办!”   大闺女说有就一定有,秦氏放心地带着小闺女和一帮丫鬟走了。   待屋内只剩下小暖、绿蝶、玄迩时,小暖吩咐道,“绿蝶去通知秦三,让他把我爹欠他的钱三日内连本带息地要回来!再派黄子厚暗中注意我爹的行踪,随时回报。”   绿蝶立刻领命出去了。   小暖又吩咐玄迩,“你去请示三爷,看他今晚是否有空,我想见一见他。”   玄迩小声问道,“光明正大的?”   “光明正大的?”玄迩小声问道。   “这个让三爷定夺,我这里不必瞒着我娘。”小暖没有替三爷拿主意,“帮我把刘守静叫进来。”   刘守静进来后抱拳行礼,“师姑。”   “去跟着我爹,我要他的右脚崴个彻底!”小暖冷森森吩咐道,小草还小不必出手教训他,但自己可不是小草,陈祖谟也不是她亲爹,敢惹得她娘亲和妹妹掉眼泪,他就得付出代价!   “是!”刘守静立刻转身去追陈祖谟。   还不待小暖看完济县的绫罗霓裳送过来的账本和报告,刘守静就回来复命了。   刘守静进来后就打道号请罪,“无量天尊,师姑,陈先生的小腿伤了。”   小暖惊讶地张开嘴巴,刘守静不是指哪打哪的高手吗?她可是亲眼看过刘守静给小草和大黄表演飞针穿钱孔的啊!   刘守静惭愧,“弟子找准了时机刚要出手的时候,陈先生的腿忽然就陷到洞里……不知何时大黄在那路底下挖了个洞,赶巧被陈先生踩塌了……”   “现在不是还没解冻么?”小暖喃喃问道,大黄这啥时候已经把洞打到路下边去了……不成,这得跟大黄说一声,万一哪天绊了三爷马腿怎么办?   那可以御马啊!   不对,万一哪天建隆帝来了栽倒在洞里……想到那个小心眼可能会做的事儿,小暖赶紧吩咐道,“告诉田管事一声,让他每天早上和晚上带着人把路踩两遍,务必保证别让大黄把路掏塌了。”   田归农听了刘守静的话,默默想了一会儿,才小声道,“咱把狗关起来不是更省事?”   刘守静很飞速左右看看,低声道,“这话要是让大黄听见,它会把你的裤子撕了。大黄最讨厌的事就是被关着或者栓着。归农兄,贫道看你人不错才奉劝你一句:这个家里你可以招惹任何人,却不能欺负大黄,因为你惹了它,夫人和二位姑娘都饶不了你!大黄可是得了圣上赐项圈、晟王送兔子的狗,不是一般的狗。”   田归农想到那三排被王函昊照顾得妥妥的兔子,赶忙点头,“多谢道长,小人从今天开始就带人检查路面,保证万无一失!”   客栈的客房里,一条腿被木板固定住,疼得面容扭曲的陈祖谟闭着眼睛一眼不发。柴玉媛再次问道,“老爷,你的腿真的不是小暖捣乱弄伤的?”   陈祖谟疼得直哼哼,他倒真希望这腿是小暖弄伤的,这样他也能借机生事,可偏偏这脚是他自己崴的,腿是他自己踩到洞里的!   若不是脚崴了,他只是踩到洞里也不会伤了腿,若不是第四庄的门槛太高,他也不会崴到脚!每次遇到小暖三个,他就没好过,今年刚春就这样,这一年还好的了!   那该死的……门槛! 第五零二章 司天监中正官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不过,那该死的门槛是秦氏家的,气得自己脚滑的女儿也是秦氏教坏的,让自己掉到洞里的地是秦氏的,所以归根结底,还是要怪秦氏那蠢妇,她一定是故意的,故意的!   陈祖谟气得哼哼两声后,又暗自告诫自己要冷静,不能冲动,特别是面对跟秦氏三人时,一定不能冲动,前车之鉴犹在!   “老爷,第四庄的管事正带着人用铁锹在路上来戳,似乎是第四庄的路出了问题。”陈町进来回复消息,见到自家老爷包裹成粽子的腿,吓了一跳,“您这是怎么了?”   柴玉媛哼道,“她们让人查看路面就是知道老爷您受伤了!既然知道您在她们的庄子内受伤,便是小暖有伤过不来、小草年纪小不能出门,秦氏随便派个管事过来探望一下也是应该的,这点礼数也不懂了?!”   一听老爷是在第四庄中受伤的,陈町立刻后退一步,免得被夫人的怒火波及。   那不孝女听到他受伤,怕是在家击掌相庆呢,怎么会让人过来探望!发觉刚压下去的怒火又有复燃的苗头,陈祖谟立刻深吸一口气压住,忍着肝疼问道,“让你打探的消息如何?”   “回老爷话,秦东家进京城后,年前拜见过司农寺和户部的官员,年后则主要与京中商户周旋,他身边带着黄子厚、展聪和……秦二郎。”陈町小心回话。   “秦二郎?”柴玉媛诧异道,“他不是小暖的表弟么?老爷,妾身觉得秦日爰与秦氏和小暖的关系微妙得很,这里边一定有事!”   柴玉媛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秦日爰出现在济县的时间,与小暖离开陈家的时间相差无几;小暖与赵书彦交好,秦日爰又是赵书彦的表弟;秦日爰做布匹生意,小暖也偷偷买下锦绣清水两家布庄……秦日爰与小暖有好些人脉是重合的,他们之间一定有私!否则秦日爰的第一庄为何不请旁人,偏请对管人一窍不通的秦氏当管事?而秦氏和小暖又好似把第一庄当成了她们家的,这里边一定有事儿!”   那是因为秦日爰有求娶小暖之意。不过这话陈祖谟没有说出口,继续吩咐陈町,“写信回去,让大郎进京。”   秦氏既然肯提携秦二郎,同是外甥的秦大郎来了她就不能不管。秦大郎听他的话,把秦大郎安插在第四庄内,秦氏那边发生什么事儿他也能知道。   “那就是个废物,老爷叫他来有甚用处!”见陈祖谟不理会自己反而找秦大郎,柴玉媛的火便上来了。   陈祖谟扫了一眼妻子圆若天上月的脸,温和道,“小棉该睡醒了,你去看看她可还好。”   这是嫌弃自己碍事,所以要打发自己走了?柴玉媛咬咬日渐丰盈的唇,她感觉自己生了孩子后,陈祖谟待她的态度似乎没有以前那般殷勤了……   待柴玉媛出去后,陈祖谟才又吩咐陈町,“你继续说。”   就在陈町正在逐一讲着他打听到的宫中行刺案的边边角角时,陈忠忽然闯进来,“老爷,晟王去了第四庄!”   “什么?”碰到伤腿疼得龇牙咧嘴的陈祖谟声音都变了,“晟王去第四庄做什么?”   “小人不知,不过他骑着马却带了一辆马车,到第四庄后搬了不少礼品进去,看意思应不是坏事。”晓得老爷刚在第四庄受了气,此时正气不顺着,陈忠也是万分小心。   陈祖谟皱起眉头,晟王是何等身份,竟然亲登秦氏的家门!他是为何而来,莫不是……奉了圣命?   宜寿宫的御案后,建隆帝也抬起头。   密探接着报道,“先是秦安人家的下人去了一趟三皇子的别院,然后不久三皇子就亲自带着礼品出门,去了第四庄。”   建隆帝下意识问道,“兔子?”   就知道圣上会这么问,密探忍着笑道,“三皇子上次送去的兔子大黄还没吃几只,这次送的是礼盒,属下等也不清楚里边是什么,不过应不是金银之物,礼盒都轻飘飘的。”   建隆帝正推敲着,便听密探又道,“今日早间,秦安人的前夫陈祖谟到第四庄去探望陈小暖,进门时崴了脚,出门回客栈的路上一脚踩进大黄挖的洞里伤了腿。属下派人查看过,那洞里藏着一根骨头,此事纯属凑巧,不过秦安人听闻后,立刻命人四处检查第四庄的道路是否还有坑。”   这陈祖谟的运气真是背到家了!建隆帝痛快地哈哈大笑,“再探!”   “属下遵命。”密探双手举上一封信,“这是从上清宫和济县打探到的陈小暖的消息,请圣上过目。”   德喜立刻将信展开验看无毒后,递到建隆帝案上。   建隆帝展开读者,便听密探接着道,“师无咎是在济县青鱼湖边摆摊算命时偶遇秦氏母女,双方因大黄的原因发生了争执。除此之外他与陈小暖并无深交,倒是师无咎的七弟子,在济县开道观的张玄清因为各种缘由,给秦安人算过卦,知道她乃是旺夫旺家之命。也是因为张玄清的举荐,秦日爰才请秦安人管理他的第一庄添福气。后来陈小草生病,师无咎在陈小暖的请求下出手搭救,随后收了陈小暖为徒,具体原因旁人无法知晓。不过师无咎曾亲口说过陈小暖是他的福星,能给他招来好运。”   建隆帝读完信报,抚胡须沉思。   密探得到的消息倒与师无尘所讲出入不大,只是陈小暖能是只能给师无咎带来好运,还是能给所有人带来好运?严晟相中她,是不是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建隆帝手捻胡须,“宣袁天成!”   听到宣袁天成,德喜心中便是一沉。袁天成乃是司天监的中正官,是个知天文、懂历法、通玄学的老滑头,圣上每次召见他准没好事,不知这次要倒霉的是哪个。   莫不是……陈小暖?   德喜传令后,沉默不语。   京城外的第四庄会客厅内,秦氏正与三爷寒暄着,“臣妇是怕小暖她爹过去给您添麻烦,才让人给您送了信儿,没想到他还没去,倒让您麻烦了这一趟。”   她闺女给三爷送了个信,说陈祖谟进京可能打着她的名头去打扰三爷,意思是请三爷不必理会,可谁想到三爷会亲自跑来了。   秦氏心中颇感无力,三爷这样,不能不让她多想,偏生三爷还遵守礼数,什么也不说,导致秦氏也不好直接开口说你不要打我家闺女的主意……   三爷微微颔首,“安人不必挂怀,小王也是在府中养伤闲来无事,所以出来散散心。小暖姑娘的伤可好些了?”   三爷在自己面前都不自称“本王”而改成“小王”了,给自己的个六品安人比,到底谁大谁小啊!   秦氏立刻站起来恭敬回话,“小暖好多了,有劳‘王爷’惦记。”   “如此甚好。”三爷微微点头,竟坦言道,“不知可否请小暖姑娘出来一见?小王有些生意上的事要与她讲一讲。”   秦氏……   见岳母大人不语,三爷立刻道,“若是安人觉得不方便,小王与您讲,您再转述给小暖姑娘也可。”   秦氏…… 第五零三章 三爷提亲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三爷起身拱手,很是歉意,“安人,并非严晟无理取闹,而是今春伊使确实有诸多事项要与您和小暖姑娘讲明白。”   得,人家连小王也不用直接用名字了。秦氏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不会因为她心中那点疑虑而耽误了大事,于是起身行礼道,“您稍待,臣妇这就让人把小暖抬过来。”   见小丫头被人用椅子抬进来时,三爷琢磨着该给她送一架步辇过来,这样她在家里行动会更舒服些。可现在还不行,他只是登门拜访已让岳母如此不安,若是再送东西怕是连小丫头的面也不得见了……   待椅子落地,小暖起身给三爷见礼后,秦氏扶着她坐下,自己也坐在闺女身边,抬头看着晟王,等着他说事儿。   以前他去第一庄与小暖说事,秦氏还是很放心地让他们二人独处的。三爷接了小暖的消息欢欢喜喜前来,本想一解相思之苦,却不想连个小手都拉不得……   “三爷寻小暖是?”小暖主动开口问道。   三爷直接道,“主要是有三件事。这第一么,登州知府万伯庸三日内会进京奏事,其中的一项便是棉花之事。为此,圣上可能会召安人或姑娘进宫回话。依圣上做事的喜好,应会有召户部尚书方简荣一同前往。”   见岳母大人两眼茫然,三爷主动解释道,“户部掌我大周疆土、田地、户籍、赋税诸事宜。户部内有四部:一曰户部,二曰度支,三曰金部,四曰仓部,户部尚书方简荣主户部,并主管第一部 。”   三爷解释完秦氏两眼更茫然了。小暖立刻解释道,“户部尚书就是大司农,是咱们大周农官中最大的一个,主管怎么种田和缴租。”   秦氏眼睛立时清明了,“哦!”   三爷……   小暖转头看着三爷,目光也是清明异常,“三爷,您接着讲。”   三爷在心中默默措辞了一番,用秦氏能理解的方式讲道,“方简荣此人心机很沉,你们遇上他要小心应对,莫让他牵着鼻子走,不该该如何应对时,就不要讲话。还有一点,方简荣不只是太后的嫡亲侄子,还与柴玉媛的父亲和伯父交好,所以你们更当谨慎。”   秦氏一听立刻就紧张起来,这些人都是大官,朝廷想让她们怎么种棉花直接吩咐就是,干嘛还得把她们叫进去问这问那,还顺便挖坑让她们跳,这不是欺负人嘛。   小暖立刻安抚道,“娘莫怕,若是圣上传旨让您进宫,女儿跟娘同去。”   “你不能去!”秦氏立刻反对,“莫说你的伤还没好,就是你的伤好了,宫中那么危险的地方,娘也不会再让你和小草去,娘自己去!”   还不待小暖说话,三爷开口道,“是严晟无能才让陈姑娘在宫中遇险,安人放心,以后……”   “此事与您无关,是臣妇无能。”秦氏打断三爷的话,异常认真地道,“是臣妇跟陈祖谟斗气,想要在他之前名扬天下,可臣妇只会说大话,根本没这个能耐。”   “所以小暖才想出这个种棉花的法子,所以臣妇才能如愿名扬天下还获封了诰命夫人,得到太后召见。正是因为臣妇三人在太后宫中遇见了圣上,圣上才会召小暖和小草去百兽园看新鲜,小暖和小草才会受伤……说起来都是臣妇贪心不足,才会让小暖受伤。臣妇若是还带着两个孩子在家中老老实实的种田,就不会让闺女受伤。”   秦氏爱护小暖和小草至斯,让三爷动容。   小暖立刻站起来道,“娘,不是这样的。采购棉籽和种棉花的是女儿的主意,要送棉衣的也是女儿,是女儿料事不足又高估了自己,才会受伤让母亲跟着担忧受怕。娘不能把事情全揽到自己身上,否则女儿心中实难安稳。”   她闺女这么能干,但也不可能跟人硬碰硬地打架啊!秦氏闪着泪光摇头,还未开口却听三爷言道,“安人,请听严晟说几句肺腑之言。陈姑娘心怀大义又临危不惧,才能在圣上和严晟遇险时主动出手,解了百兽园之难,并招来刺客的记恨因此受伤。这归结起来,实是严晟功夫学得不到家,若是严晟能三下五除二打败刺客,便不会让圣上陷入危急之中,更不会让陈姑娘因担心圣上安危而出手……”   还不待秦氏开口,三爷又道,“严晟见到陈姑娘受伤时,亦是痛彻心骨。严晟虽已将那刺客抓获为陈姑娘报了仇,但因严晟无能连累陈姑娘受伤已是事实。事已至此,严晟无以赎罪,只在此跟安人许诺:自此以后,秦安人与两位姑娘的安危皆由严晟负责,若是再让安人与两位姑娘受伤,严晟提头来见。”   “这可使不得。”这话说得太严重了,秦氏慌得就要下跪。三爷伸手搀扶住她的胳膊,真诚地道,“安人常言严晟于安人一家有救命之恩,所以安人知恩图报,待严晟千好万好;如今陈姑娘救了圣上与严晟的命,严晟如此,也难报答姑娘恩情的万分之一,您切莫推却。”   被三爷弄迷糊的秦氏无助地看着小暖,小暖也惊慌失措地看着三爷。她知道他会想办法说服娘亲,可是哪个能想到他竟会这么毫无章法地、直愣愣地说出来呢,这到底要她如何应对?   三爷面皮微红,接着道,“从安人这几次的言谈话语之间,严晟已明白安人的回绝之意。但严晟还是想不识抬举地跟你提亲:我柴严晟是真心敬佩和喜欢小暖姑娘,希望您也将严晟当做女婿人,选考虑一二。不过您放心,便是您觉得严晟不合适,严晟也会始终如一,保护您和二位姑娘安全。只要严晟在一日,便保你们安全。”   说完,三爷拱手弯腰,一躬扫地。   小暖见他如此,脑中若万朵烟花同时绽放,被炸傻了。   秦氏扶着闺女的手才能站得稳,她看着在自己面前揖拜不起的三爷,竟出奇地镇定下来了,“晟王请起。您是圣上的儿子,小暖无才无德,臣妇不敢将她送到您身边,污了您的眼睛,扰乱您的府邸。”   听岳母大人拒绝得如此干脆利索,三爷毫不气馁,再拜,“晟是真心想娶小暖为妻,请安人考虑一二。”   “娶妻,不是妾?”秦氏眨巴眨巴眼睛又摇摇头。晟王身份尊贵,就是妻子他也可以娶三个,她闺女这啥都不会的嫁到晟王府,只有丢人的份!   “是妻,是本王的王妃,正妃。”严晟的话掷地有声,“我柴严晟自认冷情薄幸,此生得小暖一人,足矣。” 第五零四章 差着辈儿呢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小暖猛地抬起头,眼中绽放万千光华。本以为还要与他费一番唇舌和心机才能让他打消娶小老婆的想法的,没想到他竟有如此打算!以秦日爰的身份在大周男人堆里带了两年的小暖不得不说,若三爷说的是真心话,那他在有权有势有钱的大周男人中,算是奇葩般的存在了。   真幸运,这个奇葩,是她的男人呢,小暖忍不住开心地笑了。   三爷见小丫头如此,也跟着笑了。他这一笑若暖阳照雪,直接晃花了秦氏的双眼。   秦氏跌坐回椅子上,直摇头,“不成,这不成。不该这样……我得想想,好好想想这事儿该怎么说。”   三爷已亮出了他想娶小暖的诚意,也不敢逼迫岳母大人,赔罪道,“论理,提亲该找媒人携礼品登门才是,严晟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此举的确唐突无礼,请您海涵。严晟无催促您之意,请您顺从自己的的心意认真考虑。您不必因严晟的身份而有所顾虑,您若觉得严晟不合适,又能找到比严晟更优秀、更适合小暖的男子,严晟绝不纠缠。”   小暖握紧小拳头。三爷真是狡猾!这世间比他更适合自己的男子可能找得到,但比他更优秀的,有吗?有吗!   他这是明显的话里有话了!   不过看三爷一脸真诚的模样,好像又似她自己想多了,小暖沉默不语地继续观察着。   秦氏还真没听出三爷的话中话,她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被一千只嗡嗡叫的苍蝇围着,半晌后才忽然想到一个好理由,站起来高声道,“不成啊!小暖她后娘是三爷您的堂姐,论辈分您就是小暖的后娘舅!你俩差着辈儿呢,这亲咱结不得。”   小暖嘴巴张大,她居然把这茬忘了……   三爷却觉得这完全不是问题,“您无须考虑柴玉媛。她不是严晟的亲堂姐,对我与小暖的亲事并无关隘。退一万步说,若是真有人以此添乱,本王将她逐出皇族便是。”   这话说的……霸气!   小暖暗暗为三爷鼓掌,秦氏则直接惊呆了,半晌才回神道,“臣妇的脑袋现在乱成一锅粥了,您先回去,容我再想想……”   三爷请罪告辞后,秦氏两眼直直勾勾地望着屋内的炭火盆,“小暖,你说呢?”   这两年秦氏已经养成了大事小情都听小暖的话的习惯,遇到这种情形,她本能地还是先问小暖的意见。   三爷说了不让小暖说服娘亲,以免引起建隆帝猜忌而坏了大事。小暖便低下头道,“女儿心里也乱得很,不晓得该怎么办。不过女儿觉得这不是个着急的事儿,咱不能仓促之间就说行或不行,但三爷说要保护咱们三人的安全这一点,女儿真的很感激。”   “这倒是,三爷是个大好人,好王爷,可你们俩……”秦氏站起来转了一圈又坐下,没有一点法子。   看着娘亲因为自己的事犯难,小暖心里非常不是滋味。她慢慢跪在娘亲面前,把头轻轻压在她的双膝上,劝道,“娘别为难,娘慢慢帮女儿挑,最后您挑中了谁,女儿就嫁给谁。如果您真的觉得三爷不合适,女儿就不嫁他。”   秦氏低头看着女儿,她的心思,自己何尝不明白?如果自己觉得三爷合适,她就肯嫁了。对赵书彦、秦三和余小欢,小暖可不是这个态度,看来她是有些中意三爷的。   不过话说回来,三爷这样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要地位有地位的男人,哪个女人不想嫁。关键是嫁给他,女儿真得能过上好日子吗?   秦氏喃喃道,“男人的心、男人的嘴都靠不住。你爹那样的都不成,更何况三爷这比你爹好上一万倍的。就算他现在喜欢你、待你好,以后呢?你看看方挽离,想嫁给他的女人数都数不过来,你嫁过去要千防万防的,这日子咋过……娘是觉得你不比别人差,可论容貌论才艺,你都比不过那些人啊。”   “三爷现在说他只娶一个王妃,可别的王爷家里都是一堆女人,就三爷家里一个,他们不会说啥,日子长了三爷受得了?太后和皇后不会给他塞几个?若是长辈给塞了,三爷真能拒绝吗?你嫁过去府里是没婆婆管着,可宫里住着一堆婆婆、太婆婆,她们随便哪个都能把你拉过去教训一顿,想着不糟心吗?”   的确够是糟心的……小暖无法反驳,因为娘说的这些都在理。   但她陈小暖重活一世,就是要带着娘亲和妹妹活得恣意、痛快。不喜欢三爷就罢了,既然喜欢上了,这个天下最好的男人,她要定了!   只要她够真心三爷也够坚定,他们就不会有大问题。如果三爷变了,那就掰!   他是王爷,所以掰不了?怎么可能!   按照她的计划,两年之后她就能拥有自己的出海商队,真跟三爷道不同了,他还不肯放手,那就带着家人乘船出海。这恁大的天下,好阔天空地还不是由着她快活!   想得正畅快的小暖感觉给自己顺毛的娘亲手忽然停住了,她抬头看着一脸震惊,不知道想起什么重要事情的娘亲,轻声问道,“娘,咋啦?”   “三爷不是说有三件事儿要说嘛,他咋说了一件就走了!另外两件是啥?他不会明早还来?”   小暖……   三爷出了第一庄后被冷风一吹,脸竟爬上一丝丝的红色,为自己的大胆而脸红。进去时他也没想到自己会如此唐突,不过话到嘴边,他也就毫不犹豫地讲了。   岳母为难不放心他,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毕竟他与小暖之间身份相差悬殊,任谁也觉得不合适。那从明日起,他就让岳母看到他的诚意。总之今日,他向前迈了一大步,三爷翘起嘴角开心地笑了。   秦氏看着可不是那么好说服的,玄散忍了又忍,基于出于对自己的小命的慎重考量,才没有说出败兴的话。   “吩咐下去,若是陈祖谟来见,便说本王在养伤,什么人都不见。”三爷翘起嘴角,能取得这样重大的进展,还多亏陈祖谟进京闹事。若是陈祖谟再闹下去,或许岳母就会同意将小暖嫁给他了呢。 第五零五章 秦氏的担忧   果然不出秦氏所料,第二日早上一家人用完吃早饭没一会儿,晟王又拎着礼品来拜访了。   做足了心里准备的秦氏独自到前厅,但见到一脸真诚的三爷时,她心中竟有那么几丝无力。   这个人救过她们一家的性命,帮助小暖做生意,没有他的帮助她们到不了今天。这份恩情实在是无以为报,但也不能为了报恩嫁闺女啊……   三爷拱手行礼后,非常歉意地言道,“昨日严晟走得匆忙,该说的事没有说完,所以今日又来叨扰,还请您见谅。”   秦氏客气几句,便主动让人抬了小暖出来。   小暖何曾见过三爷如此尴尬却强撑无事的模样,想笑又觉得心疼。   三爷是真的不好意思。昨天在这里,他罕见地乱了手脚,该说的话没说完就跑了,今天又不得不过来一趟。   “昨日想跟安人和陈姑娘说的第二件事,便是登州粮科官齐青安。我着人查过,此人贪得无厌,不是能成事之人。若是他跟随万伯庸一起进京来庄子拜访,你们不必理会他,过几日便会有人顶了他的位子,待新的粮科官上任后再做打算。”   小暖直接问道,“三爷,要上任的粮科官是您举荐的?”   严晟摇头,“不是,我只是暗中关注罢了。”   三爷不是在兵部供职吗,咋能把手伸到州县官吏的任免上来?不过他这么做是为她们拔草清路,这点秦氏还能看得明白的。   真是应了那句“朝里有人好做事”……   三爷为了娶她家小暖真费心思了,秦氏心里愁啊,她忍着一肚子的话,接着问道,“您要说的第三件事是?”   “听闻陈姑娘打算将登州发展为产棉织棉布之乡,此事若要做成,并非一朝一夕之功,需要砸进去的钱和人定不少。”三爷分析道,“这不只是联合商家能成的事儿,还需要官面上的人配合。所以陈姑娘手下必须有人能与官家各路衙门打交道的人,由他从中斡旋,方可事半功倍。”   “不知姑娘可有这样的人选?”   小暖坦白道,“目前小暖与济县赵家、登州齐家和登州江家合作,小暖手下虽无这方面的能人,但齐家还有一两个不错的人选。”   “姑娘指的是齐之横?”三爷径直问道。   小暖点头,“不错,他的确是其中之一,另一个比他稍差一些。”   “齐之横虽圆滑有余,但身份仍是不足,齐家人在登州官面还没有这等身份。”三爷点道。   小暖已经明白三爷的意图,便顺势问道,“不知三爷可有合适的人选?”   三爷笑道,“我的谋士诸葛卿。”   小暖腾地站起来,因扯到背上的伤口,疼得她抽了一口凉气,“嘶……”   三爷也紧跟着站起来,“碰到伤处了?”   “是不是裂开了,快回内院去让娘看看!”秦氏焦急道。   小暖缓了缓,撑着笑道,“已经长好了就不会裂开,只是抻一下,不妨事的。三爷,诸葛卿是您的谋士,小暖怎可跟您夺人,使不得。”   本来还想与小暖多说一会儿话的三爷见小暖碰到了伤口,立刻速战速决,“诸葛家在登州是大族,诸葛先生在登州颇有声望,再加上他是我的谋士,他最合适。我知很多人跟你们联系想插手棉花生意,安人和姑娘可放眼满朝文武,若是你们要想找人合伙,再没有比我更合适的。”   “此事不急于一时,安人速带小暖姑娘去内院检查伤口为重。待姑娘伤势好了,你我再谈合作之事。”   秦氏立刻点头,“三爷稍待,臣妇待会儿还有几句话想与您说。”   小暖听了娘亲这话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从娘每次见了三爷就要下跪行礼,到现在能随口说一句“你给我等着”,三爷这算是……取得进展了?   秦氏看过女儿的伤口尚好后,命她在炕上趴着,自己又快步回了前院。   秦氏见到端坐在空荡荡的堂屋内的三爷身上那掩不住的贵气时,心中就越发地没底——这个人身上没一点人气儿,跟她们这跟泥土打交道的人家,不是一路人。   三爷见秦氏出来,起身问道,“陈姑娘的伤势?”   “没有大碍,只是离着好利索还得有些日子。”秦氏坐在三爷对面,鼓了鼓劲儿才问道,“您昨日说的事儿,臣妇想过了……”   “严晟把您当做长辈,您在严晟面前不必拘礼,尽可直言。”三爷见秦氏在想怎么措辞,便真诚道。   与此同时,他表面无事,心里也紧张着。   秦氏点头,“臣妇怎么想也觉得您和小暖不合适。臣妇是个粗人,不懂得大道理,就拿臣妇和小暖他爹来打比方。臣妇嫁给小暖他爹时也是啥也不会,他爹喜欢读书、摆弄花草、品茶论香,这些臣妇一点也不懂,在一起待一天也说不上三句话。”   “陈祖谟还不过是村里的读书人,就跟臣妇之间有这么大差别,更何况您和小暖呢。”秦氏担忧道,“臣妇打听过了,您的母妃是书香名门家的嫡女,真正的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样样拔尖,您又是圣上的儿子,从小到大吃穿用住都是最好的,跟我们家完全不一样。”   “以后小暖真跟您成了亲,你们坐在一块能说啥?您说的小暖不懂,小暖说的您不能体会到乐趣,这日子要咋过?要说臣妇和陈祖谟之间隔着一道水沟,您和小暖之间就隔着一道天沟,跨不过去的。”   “三爷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您能看上小暖,更是我们家的荣幸。可臣妇真不敢把闺女许给您,小暖的性子受不得一点委屈,她要强您也要强,这样的俩人凑在一起,要干仗的。您样样比她强,臣妇……怕闺女吃亏。”   ……   三爷沉默片刻,问道,“夫妻之间志同道合确实很重要。敢问安人,小暖姑娘平日喜欢什么?”   秦氏顿了顿,坦然道,“我闺女就喜欢赚钱。”   三爷……   “一开始,她是为了我们家的生计忙活,臣妇还看不出来。但后来我们家不缺钱了,小暖还是干得那么起劲,臣妇就明白她是真喜欢干这个。她喜欢做生意赚钱,倒不是说她贪钱,她就是喜欢这样忙活,觉得这样心里才踏实。”秦氏对闺女还是看得很明白的。   “这也是臣妇的无能,因为她爹的缘故,小暖不相信男人,觉得凡事得靠自己。钱靠自己赚,家当靠自己挣,这样才能踏实,不用看男人的脸色活着。臣妇……”   秦氏顿了顿,真诚地看着三爷,“臣妇也觉得小暖这样挺好,不想约束着她。皇家规矩多,您的王妃能总在外边跟一群男人谈生意,为了生意上的事儿,十天半月的不着家?” 第五零六章 三爷的嘴皮子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秦氏说完这这一大段话后,还不待三爷开口,又接着道,“当娘的都想让闺女过上舒心的日子。三爷,您是我们家的大恩人,若不是小暖拦着,臣妇早就在家里给您立了长生牌位,日日上香祷告祝您一生福寿安康了。咱们不是不知恩图报的人家,只是臣妇没本事,不晓得该怎么报答您。”   三爷看得出岳母大人很紧张,也听得出她的话是想了许久才想好的,便不在打断她,只静静听着。   秦氏说了许多对三爷的感激后,又道,“我们家小暖别的本事没有,但是能赚钱,若是哪天,万一……臣妇知道您现在不缺钱,但谁没有个万一的时候呢?到时候您尽管说,不管是十万两还是百万两,只要您开口,我们掏光了家底也给您凑上,帮您度过难关。”   见秦氏看着他,三爷便知岳母大人说完了,便轻声问道,“安人是觉得严晟想向您求娶小暖姑娘,是因为她能赚钱?”   话说到这个份上,秦氏也就不避讳什么了,“臣妇不敢说全是,但小暖能入您的眼一定有这方面的原因?”   三爷笑了,“安人说得也有些在理。”   秦氏睁大眼睛看着三爷,没想到他竟真的是因为这个。   “安人可知您这一家,是哪个先入了我的眼?”一向少言的三爷侃侃而谈,“是大黄。前年春夜,我入京奏事却被人半路截杀,在离此不远的财神庙中藏身准备守株待兔,不想却偶遇安人和两位姑娘。在发觉安人一家是真是遇险时,玄其正要出手,大黄和小暖已自行化解危机。大黄的勇猛,着实令人刮目相看。”   “后来在青鱼湖中,我也是先认出大黄,才认出您和两位姑娘,那是小暖姑娘在严晟眼里与其他女子无异。再后来几番偶遇,我才渐渐注意到小暖姑娘的过人之处。”严晟说到此处,脸不禁有些发红。   当着岳母大人夸人家的姑娘,他活了二十年也是第一次,怕是此生也只这一次,“她最亮眼的不是能赚钱,而是她对事对人的态度。不管面临何等境地,她总能很快抓住要害掌握主动,并含笑应对,且她的笑不是强装的,而是真心的,她的乐观若暖阳一般耀眼。”   “我认识的所有人中只有她能如此,安人或许不觉得这种性格有多珍贵,但在我看来相当难得的,跟她同处,很轻松,很……安心。”三爷脸上的红色,肉眼可见。   每个人都有难事。建隆帝坐拥天下,却因怀疑身边的每个人都会害他,日日不得安睡;三爷的母妃华嫔被建隆帝强虏进宫却不被建隆帝真心相待,受尽三宫六院的嫉妒还失了女儿,所以她难过、封闭自己,不让任何人靠近,便是三爷也难走进她的心里;乌羽身世悲凄,他表面放荡不羁内心却苦闷难言,只得借着醉酒之时发泄;便是三爷自己,背负了母妃的期待,心藏着幼妹惨死时痛苦,他咬紧牙关日日苦练功夫磨砺心志,只是为了变得强大后不被人欺负……   他们哪个是真正的快活?   只有被生父抛弃,带着弱母孤妹领着一条狗,连家都没有的小暖快活!不是她的境地比别人优越,而是她的态度,无论面对什么事,她都冷静分析得失,出手不悔,更珍惜眼前,所以她快活。   “看到她,我便觉得这天下再大的艰难险阻也不过尔尔,我便觉得自己也该如此快活。所以她有难处时,我愿帮她,因这样的人值得人出手相帮。”三爷的红晕渐渐爬满脸颊,“至于何时喜欢上她,又为何非她不娶,我也说不清楚。她的种种,我都……喜欢。”   “至于她以男装出去做生意的事,若说毫不在意是假的。但小暖知道分寸,所以我并不十分介怀。若她出去十天半月不归家,若是我有空,便陪着她一起去又何妨,若是我忙时,她有事可做也是好的。”三爷坦然道。   不得不说,三爷这话真是说到秦氏心坎里去了,秦氏点头道,“小暖快活是因为她想要的东西少,只要我们一家四口能没人欺负、平平安安地过日子,我们就知足常乐。这半个多月在京城里,臣妇看了、听了很多富贵人家的事儿,她们不痛快就是因为在乎的东西太多。臣妇怕小暖跟她们在一起待久了,不止让她们嘲笑,也会变得患得患失,不快活。”   这个不是问题!三爷马上道,“此事您尽可放心,莫说小暖心志坚定不易被旁人影响,我也不会让她与那些毫无见地只知勾心斗角的妇道人家在一起虚度时日。若您把小暖嫁给我,成亲后我们要么住在这第四庄西边的田庄,要么住在第一庄边上的宅院,离您不会超过两盏茶的路。那些人若是小暖想见便去见,不想见咱们便可不见。以我的身份,这天下除了宫里的太后,没有哪个人能让她不痛快。”   秦氏睁大眼睛,“这事儿三爷您说了算?”   三爷点头。   秦氏真的有那么点儿心动了。   “若说起钱财,您也知严晟的潮州秦记是日进斗金的大营生,并不会缺钱花的。小暖喜欢做生意,我和秦记都可以称为她的后盾,让她省去不少麻烦。”三爷又道。   秦记厉害,但她闺女也厉害着呢。秦氏挺起腰杆,“我闺女的能耐一点也不比您的秦记大掌柜小。只要给她四五年的功夫,她的绫罗霓裳一定能赶超秦记。若论做生意,臣妇敢夸口,这四海之内没人能比我家小暖更厉害!”   三爷立刻顺着岳母大人的意思表扬小暖,“您说的是,在做生意上小暖姑娘的确强过天下男儿。去年春里她凭一己之力便搅翻南部的香料行,这一点莫说秦记的掌柜便是严晟也做不到。”   秦氏立刻笑弯了眼睛。   小暖在炕上趴了许久,才见娘亲一脸纠结地走进来,赶忙问道,“三爷走了?”   秦氏坐在小暖身边叹了口气,“娘咋越看越觉得,三爷真的也不错呢。”   小暖…… 第五零七章 柴玉媛回娘家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娘,您昨晚写的那些,都没用上?”小暖好奇问道。   娘亲昨夜挑灯夜战,把不能把闺女嫁给三爷的缘由写了一遍,就等着三爷来时讲给他听,打消他娶自家闺女的念头。   怎么说完回来就变样了呢,三爷到底跟娘亲说了啥?   秦氏不好意思地揉揉耳朵,“娘都用上了,可三爷比娘说的还要好。娘现在觉得,他虽然比不上秦三,但比书彦要合适。”   “你太要强,本事不如你的男人你看不上,三爷这样的才能降得住你。”秦氏又非常惋惜地道,“若是三爷真得能做到他说的这样,也是好的,他这个人看着就挺靠谱。可他的……爹和娘还有奶奶,实在是让人不放心。”   伴君如伴虎啊……秦氏低下头又开始琢磨了。   小暖握了握拳,觉得三爷今天又取得了重大进展,起码娘亲觉得他比赵大哥合适了……若是让三爷知道娘在他和秦三之间徘徊,会不会转手就把秦三灭了?   边上的绿蝶也在想同样的问题,忍不住偷偷地乐。在京城的霓裳分号跟人谈生意的秦三抬手摸了摸脖子,“奇怪,这天怎忽得冷了呢?”   第四庄内,被王函昊和田归农往外送的三爷走到外院时,见大黄和小草依旧守在兔子笼边上,四只眼睛齐刷刷地望着他。三爷主动走过去,附身与小草平视,含笑问道,“小草有话要讲?”   “三爷,您脖子上的伤口会跟我爹的一样,长好了也会留下一条大蜈蚣吗?”   三爷摸了摸脖子上的白纱布,“不会,你爹的是鞭伤,我的是刀伤,好了之后只有淡淡的一条线。”   那就好,如果三爷像爹爹一样脖子上爬着一条大蜈蚣,小草一定不能把姐姐嫁给他。小草立刻松了一口气,“三爷要娶我姐姐吗?”   “是。小草觉得可好?”这是小暖的家人,她的意见也很重要。   小草歪着小脑袋道,“三爷,如果你不喜欢我姐了,会跟我爹一样,把她赶走吗?”   小孩子问得果然直接,三爷摇头,“不会不喜欢,不会赶走。”   “那……”小草的眼珠子转了转,“如果三爷把你的马送给小草,小草就帮你说服娘亲,把姐姐嫁给你。”   小草喜欢三爷的马不是一两日了,而是两年多了……   王函昊抽抽嘴角,玄散捂脸,三爷则直接笑了,“好。”   “汪!汪!”大黄摇摇尾巴。   小草赶忙道,“大黄说它要玄其大哥。如果三爷把玄其大哥给了大黄,大黄也同意。”   “哈哈……”玄散直接笑了。   三爷想了一会儿,“不行,玄其身负要务,不能给大黄。不过玄其无事时,可以陪着大黄一起玩。”   “汪,汪,汪!”大黄立刻竖起耳朵,蹭了蹭小草。小草马上道,“不是玩,是一起抓兔子,上树。”   小暖母子正在商量事情时,翠巧快步走进来,“夫人,姑娘,晟王把他的御马送给二姑娘了。二姑娘说,若是晟王给她御马,她就同意晟王与姑娘的亲事。大黄向晟王讨要玄其大人,晟王没给。”   秦氏……   小暖……   “什么?”卧床的陈祖谟又差点跳起来,“晟王想娶小暖?”   “是,这事儿第四庄人人皆知。晟王上门提亲,秦安人尚未答应,不过看晟王的意思是志在必得。”陈忠回话。   柴玉媛尖叫道,“不可能!晟王那样的人物,怎么可能看得上小暖!他早就放话说要娶个容貌上佳的美人儿!小暖离容貌上佳差远了!不行,他不能娶小暖!”   若是他娶了小暖,小暖那嚣张丫头还不得骑到她头上去。   陈祖谟心里也是五味杂陈,他本想把小暖嫁给大皇子的,可如今大皇子落难,三皇子正得皇上欢心,若是小暖跟了三皇子对他并无坏处。   只是,晟王那般冷硬的人物,会因为他是小暖的亲生父亲而对他另眼相看么?   “不行,我要进京,我要立刻去见祖母!”柴玉媛抱起孩子喊道,“陈忠备车,进京!”   陈忠看向陈祖谟,陈祖谟点了头后,陈忠才去准备。   此处离着京城不过五里,转眼即道。待到陈马车停在皮场街柴智瑜府邸门前时,柴玉媛才觉得心虚了。   她去年出事儿后,爹娘和大哥待她就大不如前,她今日冒然登门,他们会怎么看她,家里的下人会怎么看她?   不管怎样,她已经来了!柴玉媛咬牙,“去叫门!”   陈忠上去叫门,门人听闻是外家的三姑奶奶回来了,立刻进去通报。一会儿,柴玉媛母亲身边的心腹花婆子便急匆匆地走出来在马车边行礼,“三姑奶奶,您可回来了,老夫人上元节时还念叨您和小棉姑娘呢。”   柴玉媛顿时松了一口气,命霍嬷嬷撩起帘子,笑道,“父亲和母亲身体可还安好?”   我的个娘嘞,这还是她家三姑奶奶么!花婆子看着瓜子脸变南瓜脸的三姑奶奶,勉强挂着一脸笑道,“都好。老太爷和老夫人正正等着您呢,请您随老奴来。”   大哥柴智瑜的院子虽然在京城不算小了,但自然不能跟当初的承平王府相比。马车一会儿就在二门外停住,柴玉媛抱着孩子下了车。   院门口的一众丫鬟婆子见到胖成了两个的柴玉媛先是惊讶,然后马上整齐地低头行礼。这府里的丫鬟都是从承平王府带过来的,哪个不知三姑奶奶鞭子的厉害。   柴玉媛的目光扫了一圈,不见母亲也就罢了,竟然连大嫂也不见!她微微咬唇,抱着陈小棉向院内走去。   过了穿花门,到了内院正房门口,柴玉媛才见大嫂辛氏脸上挂着若有若无地浅笑等着她,见她来了竟也没有主动说话!   柴玉媛抿抿唇,上前一步行礼,“大嫂,玉媛回来了。”   看着这个害的她丢了郡王夫人头衔的柴玉媛,辛氏连笑也挂不出来了,“母亲在屋内等你,随我来。”   “玉媛给母亲请安,玉媛罪该万死,连累母亲受苦了。”柴玉媛跪在地上,泪如雨下。   她的母亲赵氏见到女儿抱着外孙女这样一哭,心中再大的怒气也只能化作一声叹息,“快起来,怎得也没着人送消息过来,也好让你大哥派人去迎迎你。” 第五零八章 你又把他揍了?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柴玉媛一听母亲开口没有责备她,不只眼泪,鼻涕也掉了下来,委屈不已地道,“娘……”   赵氏见女儿如此,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柴玉媛身后的霍嬷嬷也跪在地上请罪,“是老奴没有照顾好三姑娘,请老夫人恕罪。”   赵氏更是一声长长的叹息。霍嬷嬷是宫里出来的老宫女,赵氏年轻时不知事,她的母亲庆国公夫人花重金找来霍嬷嬷来教她规矩,自那时至今,霍嬷嬷跟在她身边已有二十载,一向尽心尽责。也正是因此,赵氏才将霍嬷嬷送到脾气骄纵的三女儿身边,希望在她的约束下,女儿能更规矩些。   不想,她还是犯下了这惊破天的大错,连累得一家人跟着她吃苦受罪,成为京中的笑柄,门都出不得。   见母亲不语,柴玉媛心里又慌了。她紧了紧胳膊,小棉儿立刻“呜哇,呜哇”地哭了起来。   听到外孙女哭了,赵氏才道,“起来,把孩子给我瞧瞧。”   霍嬷嬷和早莺扶着柴玉媛起来,柴玉媛哄着小女儿,将她送到外祖母怀中。赵氏哄了几声,见这呜哇直哭的小家伙只管闭着眼睛憋红了脸地哭,便道,“许是饿了。”   乳娘立刻接过孩子去里间喂奶,这屋里又安静下来。赵氏看着低头擦眼泪都有了双下巴的女儿,忍了又忍还是没有责备,只问道,“祖谟呢,怎得你一个人回来了?”   “他的腿受了些伤,正在京外客栈中歇息。”柴玉媛方才哭得狠了,此刻仍带着鼻音。   又受伤了?赵氏吓了一跳,“你又将他打了?”   柴玉媛赶忙摇头,“不是女儿,是他自己不小心,先崴了脚又踩到坑里才受伤的。”   赵氏不放心地又追问一句,“不是你吓得?”   柴玉媛……   “不是女儿,是祖谟的两个不孝女闹的!”   见女儿说起女婿的女儿仍是咬牙切齿的,赵氏叹了口气,“你们又跟她们斗气了?”   “不是我们跟她们斗气,是她们不依不饶地找事儿!”柴玉媛冷哼一声,恨意外泄,双眼暴红。   柴智瑜的妻子辛氏见小姑还是这样不知悔改,忍不住了,“那不过是两个孩子罢了,便是找事又能怎样?你们教训几句就是,何至于闹到如此境地!”   柴玉媛委屈地看着娘亲,不想娘亲竟不帮她说话。   辛氏又追问道,“妹夫是在哪个门槛上碰的?”   柴玉媛抿抿唇,“在第四庄的门槛上。”   “第四庄是什么地方?”辛氏怒道,“是妹夫的前妻的御赐庄子!妹夫闲着没事为何跑到人家的庄子去,这不是自找不痛快么?若不是他去,哪个能气到他,是他自找的!”   辛氏乃是京城辛家的嫡女,辛家有三人在翰林院和国子监供职,辛氏的叔叔辛圣寒更是与云清先生丁中和、明德先生贾志崇起名的京城三泰斗。辛氏待字闺中时也是京中有名的才女,贤良淑德样样不差,她嫁过来后也一直文雅周到,待柴玉媛极为礼让亲近,柴玉媛何曾见她如此刻薄。   柴玉媛也知大嫂为何有此,毕竟承平王府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败落的,大哥不能继承王位,大嫂的身份也跟着一降再降,心里自然有怨气。   按理说她说几句便说几句,柴玉媛不该回嘴才是。但是柴玉媛见她一句接一句的没完没了,便忍不住了,“还不是听说小暖受了伤,祖谟才急急忙忙地赶去探望。就算那两个丫头不孝顺,也是他的骨血,他能不心疼吗!”   “当初赶两个孩子出门时,我可没听说他有一点心疼!怕是妹夫知道陈小暖护驾有功,想去沾沾光罢!”辛氏何等精明,一下便看穿了陈祖谟的想法。   柴玉媛不服气,“你怎么知道……”   还不待她说完,赵氏便沉着脸道,“好了!都多大的人了,还跟小时候一样斗嘴玩!”   俩人都不吭气了,赵氏便一句句地指摘起女儿的不是,柴玉媛只得老实听着。   “就算陈小暖和陈小草再不懂事,你身为继母的也不该跟她们一般见识,你是什么身份,她们又是什么东西?跟她们叫什么劲儿?她们又不在陈家住着,能碍着你什么?就你的脾气,又能容得下哪个人?”   赵氏说着就觉得脑仁疼,“莫说是人便是一条狗你也容不下!你说说,若不是跟一条狗斗气,能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赵氏又道,“在济县娘管不着你,但到了京城你就得老实地给我猫着!陈小暖护驾有功,陈小草入了太后和圣上的眼,就连她家的狗现在脖子上套的也是圣上亲手做的项圈,吃的更是晟王亲自送过去的兔子!咱们拿什么跟人家碰?”   “现在是她们一家正风光的时候,你可不许触霉头,否则你马上带着孩子回济县去!待她们风光过去后,你想报仇再说。娘教了你那么多手段,怎得到最后你还是只知大呼小叫地挥鞭子!”   柴玉媛咬唇,“她们的风光过不去了!女儿刚得到消息,晟王亲自去第四寺庄求亲,他要去小暖为妃!”   “什么!”赵氏和辛氏同时跳起来。   “晟王要娶陈小暖为晟王妃!”柴玉媛气急败坏地道,“若是陈小暖做了晟王妃,女儿还能好日子过么?那丫头小肚鸡肠,最是记仇了。娘,咱们得像个法子让晟王娶不成……”   “你给我闭嘴!”赵氏气急败坏地吼道,“来人,速去请老太爷和大爷过来!”   柴梓让和柴智瑜来了后,听柴玉媛说了此事,也是大惊失色。由于自家傻儿子的缘故,晟王的狠厉他们家比任何人都清楚,当初若非太后亲自说清,柴智岁怕是已折在晟王手里。   晟王对他们一家,这么多年就没有过好脸色。若是晟王再娶了与陈祖谟不对付的陈小暖,以后焉能有他们家的好日子过?   不成,这可不成!   横宽的柴梓让带着一身的胖肉在屋里转来转去时,他的二儿子柴智岁带着一身粗俗难闻的脂粉气回来了。柴智岁一眼看到柴玉媛便大惊失色,“我说妹妹,几个月不见你咋胖成这样了?”   胖人最忌讳别人说胖,柴玉媛的脸立刻紫了,“我是刚生完孩子,过些日子就瘦回去了!”   “二姐生孩子时也没胖成你这样啊?”柴智岁鼓囊一句,“你是不是吃太多了?你长成这样,妹夫还肯看你一眼才怪!你快点给他塞两个美貌的小妾,否则他快要不着家了!”   想到现在很少拿正眼看她的陈祖谟,柴玉媛悲从中来,呜呜地哭着告状,“爹看二哥,他说我!” 第五零九章 柴智岁的当年事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柴梓里哪还有功夫管他们兄妹俩拌嘴的小事儿,依旧一圈圈地转着。柴智瑜阴沉沉地瞪了一眼闹鬼脸的二弟,柴智岁便老老实实地猫在老娘身边喝茶,低声问道,“出了啥事儿?”   “晟王要娶陈小暖为妃!”柴智瑜冷哼道,“都是你惹出的好事儿!”   “原来这事儿是真的?我在外便也听说了,还以为是人们过年闲得慌传着玩呢。不过陈小暖那丫头论模样连晟王的御马也配不上,晟王怎么可能看得上她?”柴智岁跳起来叫道。   “你配得上!”柴玉媛顶回去,“晟王为了娶陈小暖,连圣上赐给他的御马都送给陈小草了!”   柴智岁想到那匹让他眼馋了许久的御马,捧着心口大痛,“陈小草才几岁,她能骑得了御马?暴殄天物啊,暴殄天物!那马要是归了小爷……”   “你们给我闭嘴!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闹!若不是你,”柴梓里粗胖的手指怒指着二儿子,“晟王能一直针对咱们家么?”   柴智岁立刻缩回老娘身边,不敢吭声了。   八年前,十六岁的柴智瑜正是最混账的时候,自认天老大他老二,这京城就没有他不敢捅的篓子。有一日他喝了点小酒,在街上闲逛偶遇一个美貌无匹的少年郎,便立刻生了邪心上去欺负。那少年郎绷着小脸的模样更是让他心痒痒,他嘴里淫词滥语不断,又动手动脚地占不到便宜,便让他的小的们绑人回府。   他那些不开眼的打手也是横贯了,见这少年衣着普通又无人保护,想他应不是京城哪个府里的主子,便一哄而上抓人。   哪知这少年二话不说就抽出腰刀,只一会儿地功夫便将六个人砍了个七零八落,柴智岁也被他砍了好几刀。便是京兆尹得了消息亲自带人来了,也没能制住这少年,眼睁睁地看着他连杀六人。   京兆尹大怒下令抓人时,这少年才亮出身份,他这身份吓得在场之人无不跪地——出京学艺的三皇子柴严晟回京了!   承平王府的混世魔王竟有眼无珠地当街调戏三皇子,这不是找死是什么?京兆尹见三皇子真有杀柴智岁之意,只得把他请回京兆府。不想三皇子竟骑马拖着柴智岁走了一路,被砍了三刀的柴智岁的血染了一路,差点就失血过多而死。   他的伯父和父亲亲自到京兆府赔罪不成,三皇子非要取了辱他的柴智岁的狗头。后来还是太后亲自派人来安抚,才将三皇子请回皇宫,柴智岁得以保住狗命。   自此以后,三皇子的美貌和暴虐在京中无人不知,柴智岁见了晟王,便如同老鼠见了猫。而记仇的晟王长大后待承平王一脉一直冷若严霜,让他们所有人在晟王面前都战战兢兢的。   柴梓让骂完没出息的儿子,又骂给他添乱的女儿,“你不是日日夸耀自己本事大不输男儿么,怎的连个臭丫头都收拾不了!要不是你,本王……”   骂了一半才想起自己早已没了王位,柴梓让脸上的肉抖了抖,憋闷地挤在椅子里,不吭声了。   屋内一片静默。晟王和陈小暖都是他家的对头,若是这两人在一起了,哪还有他们的活路,得想法子才是……柴智岁眼睛猛地一亮,“爹!儿有办法!”   见众人看过来,柴智岁得意洋洋地站起来道,“三妹是陈小暖的母亲,晟王是跟我们平辈,他们俩差着一辈呢!若是晟王正的要娶陈小暖,咱们就去宗正寺柴老爷子那里告他……”   “闭嘴!”柴智瑜怒喝。   柴梓里也骂道,“晟王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东西?若是你真敢去宗正寺给他添乱,信不信他转手就把咱们一家逐出柴氏皇族?”   “莫说陈小暖与晟王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便是打得着的又怎样,京中这等联姻还少么?你的脑子让狗吃了?”柴智瑜接着骂道。   自认没脑子的柴智岁又老实地猫回老娘身边,再也不敢吭气了。   赵氏拍了拍儿子的手安抚着,皱眉道,“难道咱们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   柴梓里气得哼哼,半晌才想出法子,“既然玉媛回来了,你带着她去国公府走一趟,打听打听消息,老大媳妇也带着修儿和宁儿去趟郡王府见见你祖母。”   辛氏应了后,又低声道,“太后娘娘应不会同意这门亲事才是,小暖的身份远不足以匹配晟王。”   柴智瑜却比媳妇看得远多了,“在太后眼里易王才是正统,晟王娶平民妃便是自动放弃了皇位,太后娘娘高兴还来不及呢。”   “这么说来,皇后和易王也会极力促成这门亲事了?”赵氏也明白过来。如今昌郡王被关,三皇子又无意皇位,那最有可能取得继承大统的便是二皇子柴严易!他们家和易王的关系可是一般得很……   这怎不让人忧心!   “这件事得看圣上的意思,咱们如今根基不稳,一步错便是万劫不复,打听消息可以,切不可乱言,以免引火烧身。”柴智瑜叮嘱道。   柴智岁也被柴智瑜扔去大街上打探消息,家里只剩下他们父子二人。   柴梓让问长子,“此事依你之见,该如何是好?”   “太后当年指了方侯之女为晟王妃,便是希望在她死后为妻族找个靠山。晟王虽不及大皇子和二皇子耀眼,但他心思缜密做事果决,若他有意皇位也有四五成把握;若他无意皇位,将来无论哪位皇子登基,他都是股肱之臣。所以无论如何,晟王一定不能得罪,只能讨好拉拢。”   听儿子说完,柴梓让心里难受。若不是受了三女儿的连累,以儿子的本事和见地,再十年混个二品大员绰绰有余。   可如今已三十有二的儿子不过是刑部提牢司的六品小吏罢了,若是不得大机缘,这一生怕是提不到四品以上,取回王位是无望。   这一切,说来说去都是怪他。   “为父家中最小的孩子,受尽了你祖父祖母的宠爱。你祖母常言道你祖父拼搏一生就是为了让儿女平安,所以她纵着为父,纵着为父不学无术,恣意妄为。”柴梓让回忆起小时候,“你祖母说,便是为父不学无术,她与你祖父也能保为父这一生平安喜乐。”   柴智瑜不言,只静静听着。 第五一零章 陈祖谟的底气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说起往事,柴梓让真真觉得自己的前半生甚是荒唐,半晌后才又言道,“你祖母给为父娶了国公府的嫡女,你祖父给为父请封了郡王,让为父开府另居,还将你送到你大伯身边教养,让为父后半生无忧。你祖父在世时就曾再三告诫为父,教养子女之事一定要放在心上,子女争气才能家门兴旺。”   “为父没把你祖父的话放在心上,觉得自己是皇亲国戚,出了事有你祖母和大伯顶着,下边还有你这么争气的儿子,便像你祖母宠着为父一样宠着你二弟和三妹。可为父没有你祖父的本事,护不住你们,致使智岁至今还未成家,你三妹惹出大篓子为父也护她不住,还连累了你。”   柴智瑜听了父亲这番话,眼圈有些发红。这么多年来,若说他心里一点不怨是不可能的,但摊上这样的一家子人,他又能怎样?   “你要引以为戒,好生教导思儿和修儿。咱们家的将来就寄托在他们俩身上。”柴梓让叹口气,“这这俩孩子一个读书一个习武,若是他们有真本事,咱们再用力把他们推到新皇面前,我们这一脉就还能起来。”   柴智瑜的长子柴兆思八岁,次子柴兆修四岁,待他们能为朝廷做事时也该是十几年后了。那时新皇登基,必定要提拔新人。   柴智瑜知道父亲说得有道理却没有吭声,刚过三十的他,又如何甘心一生平庸,他堵着一口气,定要出人头地,入阁拜相!   现在必须韬光养晦,待大风起之时,再借势一飞冲天!   “父亲,咱们不可再惹晟王,若他真的娶了陈小暖,咱们正好以此为契机,通过妹夫这层关系,站到晟王一边。”   柴梓让半晌无言。他又何尝不知应该这样,可关键是以女婿和陈小暖那僵得不能再僵的父女关系,陈小暖身边能让他们站么?   便是陈小暖让他们站了,晟王能要他们么?   若是昌郡王能再得势,将来继承大统,就太好了。   父子两人沉默无言,待到天将暗时,赵氏和辛氏前后脚回了皮场街。   柴家父子立刻问道,“如何?”   赵氏叹口气,“我娘什么都没说,她先将玉媛狠狠教训了一顿,又告诫玉媛不可再招惹陈小暖一家三口,还说若是她再惹事,便不认这个外孙女,玉媛受了惊吓,妾身让她先回客栈了。”   辛氏这边的情况也不乐观,“祖母跟庆国公夫人讲的差别不大,不过儿媳看得出祖母心里还是向着咱们的,她极为讨厌小暖三人,但她老人家……也不愿再招惹小暖。”   柴家父子沉默了。   就算陈小暖护驾有功,原本站在他们这边的两位老人家,也不应该同时改口才对。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儿?   可恨他们已被排除在一等圈子之外什么消息也得不到,真真是急刹人也!   出去打探消息的柴智岁宵禁前才醉醺醺地被人送回来,他大着舌头道,“程小六说晟王早在济县时就看上陈小暖了,所以才为秦氏讨了个诰命,为的就是方便他娶小暖为妃。这家伙,脑袋真是有毛病……放着方挽离那样的大美人不要,还……”   “啪!”   “啪!”   柴梓让与柴智瑜各抬起巴掌抽在柴智岁的脑袋上令他闭嘴后,思索着他打探来的消息。   程小六乃是右相程无介的小儿子,他说的话未必不可信。既然晟王早有筹谋,那么此事怕是已经板上钉钉了,既然到了这一步,他们应提早打算才是。   柴梓让言道,“智岁明日跑一趟城南的客栈,将你妹妹和妹夫接到府中来。见了你妹妹不许吵架,对你妹夫也要客气礼让,不许在他面前胡说,听到没?”   回答他的,只有柴智岁的呼噜声。   不过第二日一早,陈祖谟还是被红着眼睛的小舅子亲自接到皮场街的院子里。这院子他是第一次来,不过他在京中待了不少时日,晓得这里住的多是有点小钱的人家,官员多居住在东城和北城,当然也有晟王那种怪胎主动选了南城的宅子。   想到晟王,陈祖谟的腰直了一些,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一些。柴智岁为何待他这么客气,还不是因为他不日将会成为晟王的岳父!   早知道有今日,他何必休了秦氏娶柴玉媛?真是悔不当初……   柴梓让见到陈祖谟时,也是笑容可掬的,翁婿二人落座后相谈甚欢。柴梓让看着模样才识均高过寻常人的女婿,也明白他是有真本事的,只是被玉媛连累了。若非如此,他这女婿十几年后也当是京中的一号人物。   只可惜他被建隆帝断了“不可用”之言,便是建隆帝退位新君登基,他在官场上也再难有出头之日,可以说是女儿毁了女婿的一生。   这般想着,柴梓让笑得更加客气了,“你大哥去衙门做事,傍晚才得归来,待他回来后咱们再摆酒席为你接风洗尘,今日晌午先随便吃些。”   陈祖谟也客气着,“悉听岳父安排。”   “你的腿是在第四庄伤的?”柴梓让把话题扯到小暖一家身上。   陈祖谟立刻道,“是小草出来迎小婿进门时,小婿一不小心踩搓了门槛,出来后又踩在坑里,才成了这般模样。”   这确实是点背了些,柴梓让笑道,“小暖的伤可好些了?”   “虽还不能下地行走,但小婿看她精神尚好,应无大碍了。”陈祖谟笑道,“待她能行走了,小婿再让她们姐妹来给岳父大人请安。”   果然上道!   柴梓让含笑点头,“虽然淘气了些,但这两个都是聪慧又惹人喜欢的好孩子。”   他这话音还没落下去,柴智岁便踩着沉重的脚步声跑进来,“爹!圣上召见秦氏和小暖,她们俩现在进宫去了!”   不是说陈小暖还不能走路么?柴梓让看着女婿,发现他的脸也快挂不住了,便转头吩咐儿子道,“去打听看圣上召她们何事。”   “欸!”柴智岁最喜欢这等四处打听八卦的差事,立刻又蹬蹬蹬地跑了出去。   大厅里的翁婿二人,一时竟找不到话说,只得尴尬地沉默着。 第五一一章 三进宫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马车里,秦氏心里慌乱着,“知府大人来了要议事,圣上召娘进宫就是,为啥连你一起召进宫中,你的伤还没好呢!”   小暖扯了扯肩上碍事却好看、挡风的滚毛披肩,安抚道,“三爷没让人传过消息来,就是没大事儿,咱们随机应变,懂的就说不懂的就不说,只要没大差错就好。我跟娘说的那些,娘都记住,他们提到这几条您就开口,不提就不说话。”   秦氏立刻如小学生一般点头,叨叨咕咕得回忆着小暖说过的话。   小暖握住娘亲的手,她心里不慌。三爷说过了上一关之后,他保她们母女平安,所以她们便是出了事儿也有三爷顶着呢,小暖很有自我认知,建隆帝和朝臣跟她们不是一个吨位,她不用和他们斗,这些交给三爷。   她的本事在赚钱上,跟着财神爷后,她的本事还是赚钱!   快到宫门口时,秦氏也叮嘱闺女道,“要是圣上问起你的亲事,你可不能说话,得让娘说,知道不?”   圣上怎么会无聊到在金殿上关心她的亲事呢,小暖乖乖点头,“好。”   待到宫门口时,玄迩直接将小暖抱下马车,在她耳边低声道,“三爷传来消息,司天监的袁天成在圣上身边,姑娘和夫人进宫之后千万不要正眼看他,切记。”   小暖心头一跳。这个袁天成她知道。袁天成是掌天文历法的司天监的大头儿,就是这厮为建隆帝解梦,害得双生的乌羽从出生就无法以真实身份见人!   她的师姑师无尘对这老头儿也颇为忌惮,提醒过小暖不可与此人打交道,见到他时无论他说什么都不要理会。   建隆帝召见她们讲种棉花的事,带着袁天成是为了什么?   小暖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渐渐安稳下来,带笑抬起头,见监门卫副将顾长河正对着她呵呵地笑。   “顾大哥,好巧。”小暖主动打招呼,她每次进宫都能见到这一脸和善副将呢,“大嫂和孩子还好?”   “好,都好。”顾长河笑得一脸感慨。小暖姑娘哪里知道,他能在这里听她说一声“好巧”有多不容易。前一阵子那场祸事牵连甚广,监门卫的头儿换了个遍,跟他一起值岗的弟兄也换了十之七|八。   顾长河抬手招女侍过来给小暖和秦氏以及两个丫鬟搜身时,还不忘叮嘱道,“陈姑娘身上有伤,仔细着,莫碰了她的伤口。”   女侍低声应了,上前检查她们带没带兵器时,低声与小暖耳语道,“姑娘,这是晟王给您的玉佩,让您务必带在身上。”   小暖不动声色地扫了这女侍一眼,把玉佩握在手里,跟着娘亲进了宫门。进宫之后,小暖直接将玉佩交给玄迩,“收好,不可让人发现。”   玄迩也不多问,直接将玉佩收在腰间。   小暖与娘亲走了一会儿便到了宜寿宫门口,被小太监十分客气地请了进去。   秦氏谨记小暖的叮嘱,进去后只看着自己的脚尖,跪在地上行礼,“臣妇拜见万岁。”   建隆帝扫了一眼小暖,开口道,“平身。”   见秦氏扶着小暖小心起身,建隆帝问道,“小暖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小暖正要行礼时,建隆帝又道,“你身上有伤,不必拘礼。”   他越说不必拘礼,小暖越是要守礼,在尽量不拉动伤口的前提下屈膝行了宫礼,“回圣上的话,臣女身体好多了。”   建隆帝点头,扫了一眼在他身旁陪立的,正在仔细打量小暖母女的袁天成,便听太监又进来报,“圣上,秦日爰到。”   小暖母女心头便是一跳,为何圣上把秦日爰也叫了来?小暖还没跟秦三提前通过气呢,这个二货,会不会出什么篓子……   建隆帝细细打量秦氏和小暖,却见这俩人一直规规矩矩的低着头,根本看不出什么,便开口道,“宣。”   秦三进来时也颇为紧张,给建隆帝磕了头,待建隆帝叫起后便不由自主地站在秦氏母女身边,保持同一个姿势站着。   建隆帝……   “朕今日宣了户部尚书方简荣和登州知府万伯庸前来商议棉花耕种之事,想着你们三人对此事最为熟悉,便也将你们叫了来,同听一听有何纰漏。”   秦氏和小暖冲着方简荣和万伯庸屈膝,秦三也跟着拱了拱手,方简荣和万伯庸也拱手客气还礼。   自始至终,这对母女都没有一点好奇心,规规矩矩地低着头站在御案前,就连刚进来的秦日爰也跟她们保持同一姿势,建隆帝挑挑眉,暗道这规矩学得不错,胆子也真小,难道她们就没一点儿好奇心?!   这样下去,袁天成还如何察她们的面相?   “万爱卿,将你的打算细细讲来。”   “是!”难得有机会面圣的万伯庸紧张地抬手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才道,“微臣已向秦安人和第一庄的花匠详细了解了种棉花的经过……”   秦氏心中嘟囔着,啥时候了解的,她与这位知府大人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啊……这不算欺君吗?   “……所以按此算来,所产棉籽应能种满两千三百余亩良田,秦安人熟悉棉花种植,所以她的田庄还是种棉的首选,刨除秦安人的九百亩和秦日爰的一百亩棉田,尚有一千三百亩田可种。微臣与州衙众吏商议后,在登州之内择了九处与第一庄土情相当的良田,有……”   当!接到第一个小暖提醒过的地方!秦氏默默地掐住一个手指头。   小暖认真听着,万伯庸所讲的确有些道理。她现在不打算在自己的田庄种满棉花,这还是三爷给她的建议。   这年头种地是看天吃饭,若是赶上风调雨顺还好说,赶上天年不收时,她们种下地棉花收成不好,这责任该谁担?   自古以来官官相护,最后担责任的自然是她们!   所以,至多七成。   万伯庸一边夸建隆帝三皇转世亲自关心农事,一边表白自己兢兢业业地工作,再顺带讲了讲种棉花的打算,足足说了有四盏茶的功夫,才将他的计划说完,其间八成都是废话!   小暖在心中吐槽,若万伯庸是绫罗霓裳的管事,就这做派早让她削成猪头了!   万伯庸说完,方简荣又补充道,“万知府所言甚是,若是照此计划实施,秦安人又能尽心尽责,应万无一失。”   当!秦氏抓住第二点,掐住两个手指头。 第五一二章 拍马屁谁不会啊!   屁话,说了等于没说!   身为大周的大司农,竟然一点建议也不给还顺道摆了她们一道,真是个混饭吃的小人!   小暖心中不屑,连番吐槽。   不想,万伯庸也立刻跟上表态加舔砖,“微臣已将能寻到的种植过棉花的花匠都招到登州之内分散在各田庄,让他们尽全力协助秦安人种植棉花,不得有分毫差错,否则严惩不贷!”   当!秦氏抓住第三个点,掐住中指。   建隆帝听完后未置可否,先问秦日爰,“你觉得如何?”   秦三立刻跪下磕头,“回万岁的话,草民实在惭愧,草民整日忙于店铺的生意,将棉籽交给秦安人后便不曾过问过几回,实在是不晓得该如何耕种,所以草民不敢妄言。”   小暖满意地翘起嘴角,答得好,该赏!   根本不晓得棉花长啥模样的建隆帝深以为然地点头,转问秦氏,“安人觉得如何?”   终于轮到自己上场了呢。秦氏深吸一口气,行礼回话,“回圣上,臣妇没正经八百读过一天书,所以说的话不如两位大人中听,请您恕罪。”   建隆帝微笑,“但讲无妨。”   秦氏行礼道,“圣上让臣妇种棉花,是看得起臣妇,臣妇一定尽心尽责,但是臣妇真做不到万大人讲的分毫不差,也不敢保证万无一失。”   方简荣和万伯庸都挑了挑眉,暗道这民妇真是敢说话,也够机警,开口就挑了最重要的两点!   建隆帝问道,“此话怎讲?”   秦氏按照小暖的叮嘱再加上自己的理解,讲道,“种地是看天吃饭,若是天年不收,臣妇就是住在地里,棉花也长不好的。”   “安人且放宽心,上有黄天庇佑,中有圣上仁德,下有万民齐心,今年必定风调雨顺。”建隆帝身边的袁天成开口道。   他的嗓音尖哑得比变声时的男子还难听,小暖不适的皱了皱眉头,又是一个屁马屁放空话的。   秦氏谨记小暖的话,不抬头也不理他,接着道,“就算风调雨顺也不一定能收老些棉花的。臣妇去年种棉花时,田里就有平白无故地黄叶死掉的,还有咔咔落棉桃的,臣妇问了很多有经验的花匠,他们也说不清啥原因。虽说今年臣妇等一定仔细着,但这种情形怕是还会有。”   咔咔落桃……   建隆帝想了想长满桃子的桃树若落叶般落桃的情景,觉得头疼。   “圣上和诸位大人看得起臣妇,臣妇一定会尽万分的力,但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满让圣上满怀期望,否则到秋里摘不出那么多棉花,就让您失望了。”秦氏说得很是实在,“还有一点,臣妇的三个庄子和秦东家的庄子里都住着不少拖家带口的长工,他们也得吃饭吃菜,所以田庄不能全种棉花,得给他们留些地方种粮食和菜。”   “棉花是好东西,可这东西大伙还没见过它的好,若是全种上棉花让长工们出门见不到能吃的粮食瓜果,他们心里就会不踏实,干活也没劲儿。圣上,您说是这个理儿不?”秦氏问道。   方简荣不屑地暗哼,建隆帝又没种过田,他哪里晓得长工想什么,那等下贱人,想什么又有何关系,不干活直接罚钱抽鞭子就是。   不想建隆帝却煞有介事地抚须,非常认同地道,“言之有理。”   方简荣……   秦氏退下后,建隆帝又问小暖,“小暖有何话要讲?”   小暖上前一步行礼,“臣女种田的本事都是跟娘学的,但还没学到家,现在只会拔草捉虫。臣女什么都不懂,但臣女见您亲自关心农事,两位大人兢兢业业地为您分忧,我娘也一门心思地想种好棉花,就觉得心里暖呼呼的。”   “不知道哪本书上说过,人心齐泰山移,臣女觉得有您带头,大伙再这样齐心协力的,就是个好开头!吾皇圣明,能有您在京城坐镇指挥百官、牧养万民,是万民的福气。”   不是喜欢听拍马屁吗,谁还不会啊,当她那么多年的金牌vip客户经理是白混的嘛!小暖说完,恭恭敬敬地退下。   万伯庸和方简荣侧目看着小暖,暗道这是个劲敌,不可忽视。   上坐的建隆帝听得是浑身通泰,眼角眉梢染了笑。建隆帝高兴了,殿内自然一片祥和。   “人心齐泰山移,甚好,甚好!方爱卿,万爱卿,你二人将此事再议一议,开春前一定要诸事妥当,朕要与万民一起扶犁耕作!”   见建隆帝挥手,两人只得领命退下,至此殿内只剩了小暖三人。建隆帝笑眯眯地看着秦日爰问道,“秦日爰来了京城,在忙些什么?”   秦三赶忙出列回话,“小人……草民先是去了衙门口报过棉花的事儿,便忙活着草民铺子里的生意。岁末年初正是大伙儿喜欢买新衣裳的时候,所以草民店里的生意特别忙,也赚了些银子。”   他这洋洋得意的是要干嘛?小暖默默地为这二货捏了把汗。   建隆帝点头,“怎会想到种百亩棉花?”   这话姑娘进京之时就叮嘱过,秦三也说了无数遍,此时非常自然地道,“草民去徐州时见到这东西,听说能用来织布,只是非常繁琐。圣上您也知道草民是做布匹生意的,见到这稀罕东西当然想着种出来看看咋样,能不能变成白花花的银子。草民运道好,得黄天圣主保佑赶上年头,又请了个好管事,真种成了!”   建隆帝又问,“秦安人想向漠北大军献棉衣时,你因何赞同?”   这是个关键问题!   秦三老老实实地回话,“回圣上话,草民不敢说什么大义。当时草民想的非常实在:漠北久战不稳,济县人心也不稳,草民的布就卖得不好。草民想着若是天下乱了,草民就没生意做了,这批棉花草民投的本钱不多,若是能帮上漠北军御敌保安稳,草民的布就能卖得好,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所以草民就同意了。”   “只是草民也没想到,这小小棉衣到了漠北将军们手里能起到大作用,圣上也会注意到草民和秦安人献上棉衣的事,还给了草民“仁商”的称号,草民现在走到哪里,都觉得有面子,谢圣上隆恩!”   小暖无奈地笑。她教秦三时可没这么啰嗦,不过好在建隆帝听群臣啰嗦惯了,应该不觉得什么……   果然,建隆帝对秦日爰的回答非常满意,转而又问道,“你为何频频到晟王府中走动?”   秦日爰没总去啊……姑娘也没叮嘱过这个要怎么答啊……秦三心慌慌。   小暖也跟着提起心,只有秦氏一直老老实实地盯着自己的鞋尖,琢磨着该换双新鞋了,这双不暖和。 第五一三章 脸呢,脸呢!   为啥呢?   秦三仔细回想自己当暗卫时,姑娘跑到三爷府上都是为了啥,面上有些慌乱……   建隆帝见此,轻轻地问了一声,“嗯?”   这一声是满含了疑惑和威慑的,秦三牙关一咬,选了个他认为最稳妥的,“圣上,草民说实话,您千万别降罪草民才是。”   “你且讲来听听。”建隆帝的身体微微前倾,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小暖的心也跟着提起来,预备着秦三回答得有漏洞时她好立刻救场。   秦三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才讲道,“草民行走江湖四海为家,偶遇赵书彦大哥,与他一见如故,所以跟他到济县谋出路。小人……草民的绫罗坊,就是一点点从赵书彦大哥手里买过来的,草民没根基,想做好生意就得各路法子都试试。当时济县最有声望的是乌老将军,可他家门槛高草民进不去;其次就是金不换将军,金将军的门槛也高;后来草民赶巧认识了晟王府里的一个管事,草民当时不晓得晟王的身份,只以为他是金不换将军的侄子……”   小暖默默流泪,秦三这是说得她的糗事……真真的是往事不堪回首。   “草民觉得,金将军侄子的门槛草民能够得上,就厚着脸皮贴上去讨好晟王府里的下人,让晟王改穿草民布庄里的衣裳。您老也知道晟王模样长得气派,他穿草民布庄里的衣裳往哪一站,都是草民的活招牌啊!小人靠着这个,赚了一些钱。”   “为了让济县商户知道草民与晟王有些交情从而不敢轻视草民,店里每有新衣,草民就立刻给晟王府里送过去。其实……草民也不大能见到晟王,不过草民出来都说……晟王见了很喜欢……请圣上恕罪!”   秦三说完,跪地心跳如鼓。   小暖的拳头微松,这家伙说的也是实话,她当时的确就是这么干的……就是不知道建隆帝做何感想?   建隆帝磨搓着他的墨玉扳指,沉默片刻才道,“你觉得晟王因何会穿你布庄里的衣裳?”   这是信了?圣上比三爷好糊弄多了!   秦三立刻来了劲儿,“不是草民夸口,草民的绫罗坊里的衣裳无论是布料还是做工,都是济县最好的。所以草民才敢厚着脸皮去,不过现在知道了晟王的身份后,草民也不晓得他老人家当时为何就同意了。兴许……”   “兴许什么?”建隆帝追问道。   秦三吞了吞口水,“不敢瞒圣上,草民长得也不丑,再加上嘴儿甜会来事,到哪儿都不会让人厌烦,兴许……晟王也看草民顺眼?”   小暖……   脸呢!这话都能说出口……   建隆帝靠回龙椅上,半晌才道,“抬起头来。”   秦三吞了吞口水抬起头来,嘴角往两边一拉,两眼放空,向着建隆帝露出大黄式讨好的笑容。据绿蝶说这个笑容极受欢迎,每次姑娘在三爷面前祭出大黄笑,都是大胜而归。   袁天成仔细盯着秦三的脸,似是要洞穿一切,小暖则暗暗为秦三捏了一把汗。三爷说了在袁天成面前不能抬头的,这是个老妖……   本还有些怒意的建隆帝看了秦日爰这模样,竟忽然觉得他说得也有几分道理。这张脸虽不算英俊,但还真是蛮讨喜的。生就这样一张脸,再加上会说话、有眼力的确大有助益,难怪他的生意能做的这样好,也难怪秦氏想把女儿嫁给这小子。   建隆帝点点头,“起来。”   这是……过关了?秦三喜出望外地爬起来,默默退回小暖身边,只有呆在姑娘身边他才觉得安全。   建隆帝挑挑眉,如此看来这小子还真对陈小暖有点意思,“你且退下。”   秦三左右看看,又小声问道,“圣上是让草民退下吗?”   建隆帝点头,“去,若是哪天能用棉布做出舒适又便宜的好衣裳,也送一件进宫给朕。朕这块活招牌总比晟王好用。”   秦三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当当当地磕了三个响头,“是,草民领旨谢恩!圣上心怀万民,草民感激肺腑,一定两肋插刀努力做衣裳!”   这都哪跟哪……小暖闭眼不敢想他平日都是如何破坏自己好不容易维持的秦日爰的好形象的。   待秦三退下后,建隆帝含笑问小暖,“太后和皇后送去的药,你可用上了?”   小暖屈膝,“都用上了,有了良药,臣女一定能赶在春耕前好起来,不会耽误种棉花。”   建隆帝点头,“这样你娘也该放心了。”   秦氏屈膝道谢。   建隆帝又似闲聊似地问道,“上次你说进宫之时带了两块玉佩、好几个护身符防身,这次呢?”   小暖坦然道,“臣女还是带了两块玉佩,两个护身符。”   建隆帝眼睛眯了眯,“只两块?”   “是。”小暖老实回话,“不过……臣女进宫之时,搜身的侍女又塞给臣女一块玉佩,现在臣女的仆妇身上。”   建隆帝不动声色地问道,“她为何塞给你一块玉佩?”   小暖假装犹豫片刻,羞涩又胆小地道,“她说是晟王给臣女的。在宫门口臣女不敢与她推辞,只得接了,可男子给的玉臣女也不敢戴在身上,便放在丫鬟手里,打算出宫时再还给她。”   秦氏惊讶了,她都不晓得宫门口还发生了这样的事,好端端的,晟王塞块玉佩给小暖做什么?也不怕人见了说闲话?她还没同意把闺女许给他呢!   建隆帝见秦氏转头露出疑惑又复杂的表情,接着道,“陈小暖,抬起头来。”   有完没完了!   小暖抬起头,守规矩地低垂眼睛看着建隆帝面前的桌子,偏不看建隆帝更是直接忽略了他身边的袁天成。   “朕的三皇儿送你玉佩,你是如何想的?”建隆帝直接问道。   小暖不敢低头,镇定地道,“搞不明白为什么晟王会忽然给臣女东西,臣女害怕,又有点惊慌失措。”   “没有欢喜之意?”建隆帝追问道。   小暖咬咬唇,“有一点点,可是晟王身份太高模样生得太好,臣女……不安胜过欢喜。”   这倒是在理儿,建隆帝微微点头。   待到小暖母女也离开后,建隆帝问身边的袁天成,“如何?”   “回圣上,秦日爰面相憨厚多福,虽不多智但此生有贵人相助,平顺安稳;秦氏乃旺家旺夫之像,少时贫苦,老来得福;陈小暖……”   “陈小暖如何?”这是建隆帝今日召小暖和秦氏进宫的主要目的:让袁天成观测小暖的运道,顺带看她与严晟之间是否有私交。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五一四章 美人心已冷   袁天成略沉吟,“陈小暖论面相虽不及其母,但她眉心开阔明亮,属心怀坦荡之相,应比其母多几分见地,少一些执拗。若娶此女,她不会招惹事端惹家宅不宁。也即陈小暖虽不旺夫但也不招祸、不损家宅。若说她有什么大运道……老臣无能,着实看不出。”   只是这样一个稀疏寻常的女子?建隆帝眉头皱起。   莫说建隆帝不信,袁天成自己也是不信的,“道门重二、三、六、九之数,又以九为极。正一派天师张昭成收两徒,却让其首弟子师无咎收九个弟子。师无咎踏遍五湖四海才选了陈小暖,所以她一定有过人之处……或许……她的过人之处无关天道。老臣推测此女的命数克佛也未可知,近来佛家日兴,师无咎若因此选道门九清,也情有可原。”   道佛之争自前朝便有之,建隆帝对此甚在意,只要不动摇国本,且让他们争去。佛道争斗得你死我活,才没功夫给找他事,建隆帝乐得坐山观虎斗。所以他今日扶佛,明日又宣道,闹得佛道之间乌烟瘴气。   “你先回去,过几日寻机再观,此事不可与旁人提起。”   待袁天成退下后,宫门口给小暖塞玉佩的女侍进来回话。   “万岁,依陈姑娘当时的反应,她与晟王之间应无私交。”   建隆帝挥手让女侍退下后,站起身在宫内来回踱了几圈,干脆摆驾重华宫,对正在作画的华嫔道,“朕给晟儿娶个平民妃,可好?”   华嫔眉眼低垂,“臣妾都听您的。”   见华嫔对儿子的终身大事都如此不上心,建隆帝心中说不出是喜、是怒还是无力,他干脆转身坐在榻上命她继续作画,自己则看着美人在桌前泼墨山水,默默想着心事。   秦氏与小暖回到第四庄的内院,秦氏才赶忙问道,“三爷的玉佩是怎么回事儿?”   小暖凑近娘亲耳边,“玉佩应是圣上用来试探女儿的,看女儿是否与三爷私相授受,早已暗许。”   秦氏眼睛一亮,原来圣上竟与她有同样的疑惑!   “那你到底有没有,圣上试探出来没?”   小暖……   “没有,女儿没有。”   秦氏坐下琢磨着,叹道,“娘觉得这趟进宫,圣上憋着一肚子话却又不说,他这样不难受?”   一定非常难受!小暖点头,“有些人的性子就是这么别扭,别人说的他不信,非得自己瞎猜、试探,不过咱们没有做亏心事儿,也不怕圣上试探。”   “那倒是!”秦氏坐在炕上,叹了口气,“不过像他们这样多累啊。他是圣上,这天下谁还管得着他?他想说啥就说啥、想干啥就干啥呗。进一趟宫,比在田里干三天活儿都累得慌,娘可再也不想去了。”   小暖安抚道,“娘放心,等开春化冻后,咱得忙着种棉花,想进宫也没功夫了。”   一听到种田,秦氏立刻精神为之一震,“对了,咋没见到小草和大黄呢?”   往常她们一回来,这俩立刻就扑上来了。   翠巧回话,“二姑娘带着大黄去学骑马了,有田守一和赵守纯跟着保护,应该无事。”   想到三爷那匹被小草黑下的宝马,秦氏就一脑门的官司,“等小草过了瘾,咱早点把马给三爷还回去。那可是御马,金贵着呢,万一病了咋办?”   翠巧笑道,“晟王已经让玄其大人把养御马的马夫送过来了,马夫还带了几车草料和两匹温顺的小马,都是晟王送给二姑娘的。现在玄其大人正陪着二姑娘和大黄一起玩。”   秦氏……   小暖……   “小暖,娘觉得三爷好像真的看上你了。”要不是看上了,能这么尽心尽力地对她家小草和大黄?   “应该是的,函昊喜欢上奴婢的时候,也是为奴婢的家人做这做那的。”翠巧也替三爷说话。虽然她心里觉得秦三比三爷好很多,不过看样子姑娘更喜欢晟王,姑娘喜欢的当然就是最好的。   小暖点头,若说不感动是假的。若是让娘知道三爷为她做的事情比送一匹马多多了,娘是不是就能立刻同意了呢?   三爷的马是御马,最通人性,学起来并不困难。困难的是小草个子太小,再努力伸腿也够不到马镫子。   骑了几圈后,小草便对那两匹小马产生了兴趣。小矮马就是给孩子骑的,她能够到马镫也不觉得腿难受,非常喜欢。   而大黄的爱好始终如一——玄其!   自玄其到了后,大黄就赖在他身边让他给顺毛,让他抱着蹿墙头,给他刨洞挖骨头。   他们四处玩耍并没有背着旁人。于是,左相庄子上的人看到了,时刻关注着晟王府和第四庄的人看到了。不到晌午,晟王的侍卫陪着陈小草骑马遛狗的消息就席卷整个京城,众说纷纭。   易王听说后乐呵呵地道,“三弟送上一车兔子、一匹马和一个侍卫就能博得秦氏一家的欢心,这代价可谓小之又小。听到自己素来冷情的儿子居然如此费尽心机地讨好他岳母一家,不晓得父皇会如何作想。”   易王妃抿唇嘴笑道,“父皇应是哭笑不得。”   易王摇头,父皇不是苦笑不得而是疑心渐消。不管三弟这么做是为何,但他表现出的娶小暖的心意是十足的,这比什么都重要。   易王妃又感叹道,“小暖姑娘论模样和才德皆不如方挽离,三弟到底看上了她哪一点?”   易王却不同意王妃的话,“方挽离与别的女子并无二致,陈小暖却与京中女子大不相同。”   易王妃感慨道,“秦安人自足常乐,一家人和和美美,的确让人称羡。三弟看不上方挽离,也有情可原,毕竟方挽离比起华嫔真差一截。听闻父皇近日常去重华宫探望华嫔,谁能想到冷了这些年后,华嫔又要得宠了。”   易王望着房内的袅袅沉香沉思。站在父皇的位置上想,易王能够明白父皇为何现在常去重华宫。一来华嫔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让人观之心旷神怡;二来三弟无心帝位,华嫔的母族又难以做大,父皇不必担心宠幸华嫔会生出事端。   不过美人心已冷,父皇将她安置在重华宫中,怕也难拾当年的欢爱了。   或许……这个冷美人从不想得到父皇的宠爱。 第五一五章 不如去养狗   玄其陪着小草和大黄玩到晌午,才送她们回四,入内拜见秦氏和小暖。   秦氏见玄其满头大汗,很是过意不去,“小草和大黄不懂事,给您添麻烦了。”   玄其一脸板正地摇头,“能陪二姑娘和大黄玩耍半日,对属下来说是难得的放松,出一身汗更是浑身爽快。”   小草红扑扑的小脸也满是汗珠子,“玄大哥把三爷的御马牵回去,小草有小马就够了。先生教过小草说‘君子不夺人之爱’,御马是三爷的坐骑,是三爷的爹爹给三爷的,小草不能要。”   真是太懂事了!秦氏和小暖非常欣慰地看着小草。玄其却不肯,“三爷出手无悔,这匹马既然已送给小草姑娘,那便是小草姑娘的,三爷定不会再牵回。”   小草眼睛一转,歪着小脑袋问道,“现在这马是小草的?”   “不错。”玄其说得铿锵有力,他是主子派过来的哄大黄的,决不能给主子丢人。现在是关乎主子能不能娶到媳妇的关键时期。莫说是一匹马,便是主子要将他送人,玄其也绝无二话。   “既然马是小草的,那小草把它怎么样都可以,对不对?”小草看着姐姐。   “说得对!”   “先生说君子不夺人之好,现在小草决定把这匹马再送给三爷,玄大哥把它牵回去,草料给小草的小马儿留下就好。”小草洋洋得意地看着玄其。   当初她要三爷的马也是逗三爷玩的。这么好的马三爷二话不说就给了她,说明三爷喜欢姐姐比喜欢马还要多呢。   玄其张着嘴巴愣在原地,晕乎乎地觉得小草说得有道理,可让他把马牵回去不成?兄弟们会揍他的……   小暖不想让玄其如此为难,站起身道,“既然是小草的马,自然是小草说了算。玄大哥随我来,我有几件事要交代你。”   玄其立刻跟着小暖进了书房。小暖将宫里发生的事详细讲了一遍,然后道,“小暖怀疑门口那女侍是圣上安排用来试探我的,玄大哥让三爷提起注意;还有,秦三在宜寿宫中所说的话,请玄大哥原话转述给三爷,莫在中间出了岔口。”   玄其自然知道此事事关重大,点头应下又问道,“姑娘为何觉得那个女侍不妥?”   须知为了保护华嫔,三爷在宫里收买和安插的人可不在少数。   “我进宫要见袁天成,三爷若是要给我玉佩防身,也该通过玄迩之手而非宫门口十分惹眼的女侍之手。退一万步说,便是三爷时间紧迫,不得已通过女侍转交,他也会想办法让小暖知道这是他给我的,但那女侍并无任何表示;第三点,那女侍称三爷为‘晟王’,所以我断定她不是三爷的人。”   三爷的手下,很少口称晟王的,都是叫三爷或主子。   玄其恍然,满脸佩服。   小暖苦笑,“玄大哥莫笑话我了,我若真的足智多谋,现在早就稳坐钓鱼台了,哪能让人耍得团团转。”   玄其端着他那异常真诚的脸道,“姑娘莫谦虚,姑娘只是不熟悉宫里人和京官做事的套路罢了,待待姑娘摸到门道,他们没一个是姑娘的对手!”   就连建隆帝也算在内!建隆帝这么多年都收服不了三爷,姑娘只用了一年便让三爷对她言听计从、死心塌地的!   就这本事,玄其服,暗卫中没一个不服的。小暖姑娘不知道的是,自三爷让人偷挖地道通到姑娘床下后,她在一众兄弟心中的地位,像坐着炮仗一样,嗖地一声就上去了!   他这盲目的信任是哪里来的……不过小暖看着玄其真得不能再真的脸,也只得笑道,“好,借玄大哥吉言,小暖希望这一日早点到来。”   玄其牵马出第四庄时,大黄叼着一只兔子站在院门口。见他过来,大黄将兔子放在地上用脚踩着,“汪!”   玄其看看兔子,又看看大黄,“这是给在下的?”   “汪!”大黄欢快地摇摇尾巴,扑棱出一片灰尘。   玄其弯腰将沉甸甸的活兔子拎起来,,再按按腰间塞着的好几块骨头,心里热乎乎的。   田归农知道玄其是晟王身边的红人,陪着笑道,“大人不知,大黄对这些兔子看得很紧。您是第一个能让大黄送出兔子的,且还是兔子里最肥的一只。”   玄其一听,不光心里热乎,脑袋也跟着热乎了,“狗兄这份情,玄某无以为报。玄某近日就在旁边的庄子做事,若是狗兄无事尽可来寻玄某。”   田归农被玄其淋了这一大桶的狗血,呆在原地成了傻子。   “汪汪汪!”大黄则高兴得围着玄其和白马转了两圈,又跑去叼了一只肥兔子送给玄其。   当玄其拎着两只兔子和一匹马回到三爷的庄子里时,木开和玄散等人都是满脸地嫌弃。   玄散心虚又骄傲地把马交给木开,然后拎着两只兔子进了三爷的书房。   这宅院本就比不得晟王府精致,三爷的书房也只是小小的一间,粗糙的桌椅也配不上三爷的身份,但他坐在这里却异常地安稳。见玄散一手拎着一只兔子异常严肃地站在自己面前,三爷沉默不语。   自己就抢了一只兔子,却给大黄送了一车兔子过去,但每次他去第四庄,大黄都跟防贼似得站在兔子笼边瞪着他。   玄其去了,大黄却转手就送他两只兔子!   这厮得了兔子也就罢了,竟还拎着兔子来自己面前炫耀!   有那样一个小心眼的爹,三爷偶尔也会小心眼的,他现在觉得留着这厮气自己,还不如将他送去第四庄养狗!   玄其不晓得自己犯了啥事,还举着兔子一本正经地道,“三爷,这兔子挺肥的,待会儿属下剥了皮,给您烤了吃。小爷走后,您好长时间没吃烤兔子了。”   还算懂事,三爷默默把他从养狗的队伍里拉了回来,“那边情形如何?”   玄其立刻将小暖姑娘告诉他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并非常狗腿地加了一句,“属下觉得姑娘分析得非常有道理。”   三爷微微展颜,那个女侍当然不是他安排的。小暖的机警犹在他的意料之上,这样非常好!   “速去烤兔子,再派人请二哥和四弟过来同乐。”   “是!”玄其觉得自己讨了三爷开心,便开心地拎着兔子走了。   易王还好,昙郡王来了自己的庄子后,心情有些郁闷,“三哥不厚道!”   明明是老三自己有心娶小暖,却还揣着明白装糊涂,糊弄了自己一个庄子!   柴严易听了,但笑不语。   三爷扫了柴严昙一眼,冷冷地道,“若本王真的不厚道,你还能站在这里说话?” 第五一六章 三王吃兔   听了老三这句话,柴严昙立刻不敢吭声了。   腊月宫刺后老三请命查案,柴严昙就心里打鼓,上元夜老大被抓后他更是战战兢兢,这几日不见父皇派人拿他,才慢慢恢复了精神气儿。   宫中遇刺案,其实就是一摊浑水,柴严昙觉得老三能把父皇摘干净,还抽丝剥茧地捆住老大,是相当的有本事了,老大能够被老三捆住,捆他也不是难事。   不过他却不会因为老三放他一马而心生感激!老三与老大最不对付,且老大对老三的威胁更大,法不责众,若是他们哥几个都牵扯进去,最终就是谁也不会被父皇重罚。所以把与遇刺有关的人都牵扯出来,还不如集中石头专砸老大一个,坑死他再说。   所以,老三这次够聪明!   其实也是父皇够傻!想试探他们是否忠心的方法有的是,他偏偏用了这个最凶险的。知道了这么好的机会还不趁机摸鱼的,能说是好皇子?   柴严昙鼓起嘴,他就不信老二和老三没有暗中动手脚,只是这次老三运道好,伤得巧罢了!   柴严昙看着含笑不语的二哥,心想他在这场行刺里干了些什么。   柴严易坦坦荡荡地笑道,“孜然的,还是五香的?”   “五香的!”柴严昙回了一句,接过老二手里的兔子腿,发泄一样地大啃特啃。   围拢在火堆边吃肉喝酒,最是让人放松,一会儿工夫三人就有了笑意。   柴严昙没形没状地靠在椅子上打了个酒咯,“这庄子还是我外祖年轻时捯饬出来的,被我硬讨过来当个春秋游玩之所。三哥莫看这庄内的房子灰扑扑的难看,其实这一砖一瓦都颇得农趣,简而不陋”   自魏晋南北朝后,文人雅士多喜陶潜之乐,柴严昙的外祖翰林大学士宁良雍也是如此,所以他才弄了这片瓜果田园,以供他游目骋怀,回归田园。   柴严易笑眯眯地建议,“这庄子既归了三弟,也该取个响亮的名字才是。”   三爷心情颇佳,“已取好了,待庄子改建后便挂出来。”   柴严易眼睛一亮,“四弟,不如你我二人打个赌?”   “赌什么?”柴严昙貌似随意,内心却机警着,就知道老二和老三找他吃酒是憋着坏主意呢。   柴严易依旧笑眯眯的,“就赌三弟这庄名。我们各自写下一个名字,看谁能猜得对?”   柴严昙“切”了一声,“这有何好猜的,三哥正挖空心思地讨好陈姑娘,怎能放过这表真心的机会?这庄子一定名叫‘第五庄’!”   见三哥竟不反对,柴严昙一下就跳了起来,“不是吧?真个叫第五庄?太……”俗了!   “有何不可?”三爷一脸轻松地反问道。   “庄子是三哥的,三哥乐意叫什么就叫什么。”柴严昙跌坐回椅子上,“二哥想让小弟做什么直接吩咐便是,无须打赌。”   这是十足的示好了。柴严易也不客气地接了,“待父皇准了三弟与陈姑娘的亲事后,能否请四弟的外祖母给三弟做个媒人?”   柴严昙愣了愣,立刻道,“若是两位哥哥觉得我外祖母合适,小弟便去一试。”   柴严昙的外祖母宁老夫人年轻时是大周有名的才女,现如今在京城中也是德高望重。宁侯家的三姑娘笄礼时,宁侯府老夫人也就是太后的老嫂子亲自登门,请宁老夫人去给方挽离做笄礼的正宾插簪,宁老夫人都婉拒没去。   若是能请得动她去第四庄为自己提亲,确实更让小暖有面子。比三爷暂定的人选——皇族族长柴旭鸣的夫人不差,“如此,有劳四弟了,事成之后,三哥必有重谢。”   “有三哥这句话,让小弟干啥都值了!”柴严昙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别人说这个是客气,老三说确是实打实的。   柴严易又叮嘱道,“此事不急,待父皇应允了三弟的亲事再提起。”   柴严昙忍不住好奇问道,“父皇真会同意三哥娶个平民为妃,让她上咱们柴家的族谱?”   三爷又举起杯,“此事还有赖二哥和四弟帮忙。”   若是皇后和他的母妃宁昭容再帮着说话,自然更稳妥一些。柴严昙看着三哥,琢磨陈小暖那貌不惊人的死丫头到底哪一点好,竟能让三哥开口求人。   能落这个顺水人情,柴严昙自然不会推却,“成,小弟下次进宫时就跟母妃提一提。见三哥有这份心,父皇便是不封陈姑娘为正妃,侧妃总是有的。”   三爷摇头,“正妃。”   柴严易但笑不语,柴严昙见三哥这样,又试探道,“三哥娶了正妃后,何时娶侧妃?方挽离一直待字闺中,若是你再不娶,她可真要成老姑娘了。”   三爷慢悠悠地道,“与我何干?”   你狠!   柴严昙一口酒喝下去,猛然惊醒,“若是三哥不娶,皇祖母不会把她塞到我府里吧?”   太后想为方家找靠山,将方家女儿与皇子联姻是最简单的方式。若是老三不要,那么最可能的人选便是他了。虽说方挽离是个大美人儿,但柴严昙还是有些堵心。   此时,彼处。   方候府内,方候夫人正劝说着已将两只眼睛哭成核桃的女儿,“这亲事还没订下来呢,娘就不信圣上会给晟王选个那样上不得台面的正妃!”   方挽离又哭了起来,晟王娶农家女做正妃,要她这侧妃颜面何存?想到进了晟王府后她要处处被陈小暖那个土里土气的村姑压着,方挽离就想吐血。   “你也莫哭,晟王娶平民妃不过是权宜之计。待你进了晟王府后,只要能在她之前为晟王生下儿子,府里还不是由着你说了算?若论本事,陈小暖能斗得过你?”候夫人继续哄着。   方候次子方子宁忍不住了,“娘,晟王可从没应下要娶我三姐。您这样说为时过早了吧?”   方挽离听了身子便是一震,眼泪又刷刷地落下来。方候夫人立刻骂道,“早什么,有太后娘娘做主,你姐早晚都是要嫁到晟王府去的!”   “太后娘娘给姐姐做媒了?儿子听闻那陈小暖才十四岁,若是晟王真的娶她为妃也是两年后的事。正妃入府,怎么也得过一年才能娶侧妃,到时候我三姐多大了?二十一!我三姐等得起么?”   已经十八岁的方挽离,咬唇拉住母亲的衣袖,嘤嘤哭泣!   方候夫人跳起来,“什么,那丫头才十四岁?这可不成,不成!”   [ ] 第五一七章 不一样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第二日一早,方老夫人便递牌子进宫面见太后。   方老夫人是太后的亲嫂子,太后在娘家时与她颇为亲近。而且太后入宫能笑到今日,也没少得娘家人帮助,所以对这位尚在世老嫂子,太后还是很给面子的。   不过今天,她看着牌子实在是头疼得很。不用见面太后也晓得嫂子为何而来。   可这件事也着实让她犯难,一面是自己那不情不愿的孙子,一面是自己不能割舍的娘家亲人……   果然,方老夫人进慈宁宫没说几句话便将话题绕到晟王身上,“听闻晟王有意求娶陈家女陈小暖为正妃,您可曾听圣上提过?这事可作准了?”   严晟放着晟王府不住,已搬到陈晓暖家的庄子边上住着,还送兔子、送马、送人的,这还能有假?便是太后想瞒也瞒不住了,“这孩子是有此打算,不过最终还得就圣上的意思。”   若是晟王愿意,建隆帝不愿意才有鬼!他巴不得皇子们都老老实实的,好让他再在皇位上赖三十年!方老夫人也跟着脑仁疼,“咱家那傻丫头挽离,在家把眼睛都哭成桃儿了。”   太后头疼啊,方挽离样样好,可晟儿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就是瞧不上她,牛不喝水她也不能强按头不是……   见太后不语,方老夫人又言道,“听闻陈姑娘年方十四,若是晟王择了她,怕是这两三年府里还得空着,晟王身边总没人伺候也是不成的。”   太后抿唇,小暖这丫头小了晟儿六岁!待她入了府,是晟儿照顾她还是她照顾晟儿?晟儿今年已过二十,若指望着她的肚子,什么时候才能当爹,享上天伦之乐?   见太后的表情,方老夫人就知有戏,“挽离今年已经十八岁了,这孩子的性情您也晓得,懂事又规矩。不如将她先抬进晟王府里,照顾晟王的饮食起居?娘嫩,挽离是家里的嫡女,若非是这孩子非晟王不嫁,臣妇也不会……”   方老夫人说着便抹起了眼泪。   用轿子抬进府里的都是妾,她方家的嫡女怎么能做妾!那不是叫天下人耻笑么,她的脸还是要的!   太后沉下脸,“嫂子莫慌,此事哀家自有主张。”   方老夫人立刻点头含泪带笑,笑得那叫一个让太后糟心。   待送走了老嫂子,太后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去把华嫔叫过来。”   采珍和安顺一愣,太后有多久没召见华嫔了,五年还是六年?   待消息传到重华宫,华玉的心立刻提了起来,各种不安。华嫔放下手中书站起身,表情依旧不悲不喜,“更衣。”   “娘娘,奴婢让人给晟王偷偷递个消息?”华玉焦急着。   华嫔抬手扶正头上沉重的金簪,“传消息给他做什么?太后不过是招我过去说说话罢了。”   华玉急得跺脚,却被重华宫的大太监青信拉住了,青信冲华玉微微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晟王风头正盛,便是太后也不会刻意为难晟王的母妃,因为华嫔没面子,就是晟王没面子。   待到华嫔踏入慈宁宫时,太后就觉得眼疼加心疼。   二十三年了!这个女人就是扎在她心口的一根刺!她急于拔除而后快,以前不敢拔是怕惹怒了圣上。三宫六院这么多女人,华嫔是第一个让太后觉得能把她的儿子的心夺走的女人。好不容易等到儿子不把华嫔放在心上了,晟儿却长大了。   虽说这女人待晟儿不亲不近,晟儿却极看重她这个母妃,太后因此为严晟不值,对严晟也多了几分疼惜。所以宫里这众多皇子,除了严易外,太后关照最多的就是严晟,当然还有一直养在慈宁宫中的乌羽。   而这两个孩子争气,一个比一个有出息。   看在华嫔给她生了个如此优秀的孙儿的份上,太后的脸色渐渐和缓,“起来坐吧。”   华嫔起身坐在下垂手后,太后看清了她的脸就更气了!   怨不得儿子又把她带去重华宫!二十多年过去了这女人增了几分风韵减了几许稚嫩,却一点也不显老!凭什么旁人都老了,就她不老?难道她儿子面对这么一张脸,就不觉得堵心么?   无论太后怎么堵心,华嫔只恭恭敬敬地坐在下边,安静如画。根据多年的经验,太后深信自己就是瞪她一天,这女人也能以这模样在自己面前坐一天,到最后生气的还是她自己。   为了不给自己找不痛快,太后干脆直接开口了,“晟儿有意娶陈小暖为妃,你觉得如何?”   华嫔欠了欠身,“晟王的婚事自有您和圣上做主,臣妾不敢妄言。”   太后额头的青筋蹦了几蹦,“他是你儿子!”   华嫔又欠身,“是。”   太后被她这不死不活的模样气得头疼着,采珍见此,立刻递上一杯早就准备好的清心去火茶。   太后喝了一口压住火气,直接吩咐道,“陈小暖年纪尚小,哀家有意立方挽离为晟儿的侧妃,让她先进府伺候着。你把晟儿招进宫中与他讲一讲,他最是听你的话,你若说了他一定照办!你心狠不将这个儿子放在心上,他可没不把你当母妃!”   “是。”华嫔依旧恭敬地颔首。   太后无力地挥手让她速速滚出去,这女人她是见一次气一次,果然是小家小户教出来的,生得再美也不招人待见!   候在慈宁宫外的青信见华玉扶着主子安然无恙地走出来,一直紧绷的神经才松下来。华嫔回到重阳宫后,立刻吩咐道,“遵太后懿旨,让晟王到重华宫来见我。”   华玉和青信脸上立刻有了笑意,自搬到重华宫来,晟王还没有机会进来看看呢。   三爷很快到了,华玉和青信退出去,一个守住门口,一个守在窗外。   严晟才给母妃解释,“儿臣方才在城外田庄内,是以来迟了。”   华嫔则问道,“身上的伤可还疼?”   三爷立刻摇头,“不疼,都是皮外伤,早就好了。”   那一身的血怎么可能好这么快……华嫔心中有千言万语,也不知如何诉说。   三爷不想母妃为难,开口问道,“是皇祖母让您寻儿臣来的?”   华嫔立刻道,“太后对你选的王妃不甚满意,想先让你把方挽离纳入府中。”   三爷一听便皱起眉头,华嫔见他如此便幽幽叹息道,“你皇祖母待你如何你也明白,当年她让你纳方挽歌,你不也同意了么?方挽离也不比方挽歌差多少,你便把她收了吧。”   “不一样。”三爷固执地道。 第五一八章 逼婚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华嫔抬起浓密如扇的睫毛,轻声问道,“有何不同?”   三爷抿抿唇,“皇祖母让儿臣收了方挽歌时,儿臣心中无人。”   太后给他指婚时,他还不认识小暖。因太后待他用心,所以太后希望他庇佑方家时,三爷也就同意了,不过是王府里多个女人罢了,他府里又不是没有。   只是没想到,结果还没进府,方挽歌就死了   而这方挽离在她姐姐尚在世时,竟也毫不遮掩对三爷的爱慕之心,想与亲姐姐一同嫁入晟王府,这一点让三爷更是不喜。   他的晟王府又不是收破烂的,任什么人想进来就能进来?   见儿子表情未变气息却转冷了,华嫔晓得他不悦,半晌才问,“陈小暖?”   三爷嘴角微微翘起,“是。”   华嫔美得没有一丝人气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该有的表情——惊讶!她没想到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儿子也会对女人动真情,这可是很危险的事呢,“她,可值得?”   三爷毫不犹豫地点头,“值得。待到母妃见到她,也应喜欢的。”   华嫔摇头,“不要带她来见我,这里不是她该来的地方。既然如此,你便自己拿主意便好。”   “是。”三爷应下。   几丝不舍一闪而过,但华嫔还是平静地说出口,“去吧,莫忘了去慈宁宫请安。”   三爷听话地站起身往外走,待他快要出门口时,华嫔才又说了一句,“莫杀人。”   三爷未答。   就知道他是这样想的,华嫔叹口气,“你不是有喜欢的人了?既然如此就该多积福,求个长长久久才是。”   三爷这才应了一声,迈步出了重华宫,还未走远就听到宫中传出铮铮琴声,明明近在咫尺,却又似远在千里之外。   见三爷脚步停了,给他引路的青信也跟着停下,静静等候。   母妃的琴声干净清澈,三爷心中稍静,又迈步向前走。走到慈宁宫前,三爷才对青信道,“回去吧,仔细伺候着。”   青信拱手应,待严晟转过墙角后,青信才转身快步回了重华宫。   太后听严晟这么快就到了,怒道,“哀家就知道那女人又是应付!连她儿子娶王妃这么大的事她都不放在心上!”   见操着沉静的步子走进来的孙儿,太后就忍不住地心疼。这样的好孩子,华嫔怎么就看不进眼去呢?那琴棋书画真比她亲生儿子还亲!   太后怜爱地拉着孙子的手,先关心了他的身子和饮食,才问道,“小暖那边如何了?”   “孙儿去提了亲,秦安人觉得小暖姑娘配不上孙儿,不敢轻许。”三爷如实道。   秦氏的闺女当然配不上自己的皇孙!太后微微点头,“听闻你将你父皇赐于你的大宛马都送与了秦家?”   大宛马又名汗血宝马,建隆帝赐给严晟的那匹乃是大宛国不远万里进贡来的纯种大宛马,论品相不比前朝玄宗的“玉花骢”和“照夜白”差,太后在宫中听说这马归了小草,都替严晟心疼。   三爷笑道,“当日在第四庄,小草开玩笑说若是孙儿将马送与她,她便同意将姐姐嫁给孙儿。孙儿见她真得喜欢,便将马留下了。不过第二日小草又给孙儿送了回来,说云清先生教过她‘君子不夺人所好’。”   虽然胡闹,但总算还有度,太后这才含笑点头。   为了逗太后欢喜,三爷又讲了大黄向他讨玄其,还送玄其兔子,最后那两只兔子进了他们兄弟三人肚子的事。太后听了果然哈哈大笑,秦氏这一家子凑在一起,似乎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趣事,也着实让人羡慕。   太后笑了一会儿,还是提道,“你父皇那边怎么说?”   “父皇说若是孙儿能求得秦安人嫁女,他便给孙儿赐婚。”三爷笑道,“孙儿再多去几次让秦安人看到孙儿的诚意,应能成的。”   太后还是第一次见到严晟笑得如此真心,也不忍扫了他的兴致,可挽离那边也确实是等不得了,“小暖年纪太小伺候不了你,在这之前先将挽离接到你府上去吧,有她照顾你,祖母也能安心一些。”   采珍和安顺都屏住呼吸看着晟王。太后的话都说到这份了,晟王总不该拒绝了吧?   哪知三爷竟站起身,撩衣袍跪在太后面前,朗声道,“请皇祖母息怒,小暖身份本就低微,孙儿不想在她进府之前纳侧妃。再说孙儿也不是没有人照料,您送给孙儿的三个妾,还活得好好的。”   这是什么话……   太后拉起孙儿埋怨道,“妾不过是丫鬟罢了,能担什么大用。哀家是不想你回府后连个说话的枕边人都没有。”   三爷摇头,“若是孙儿现在纳侧妃,秦安人定不会把女儿嫁给孙儿了。”   太后目光一厉,“她敢!”   三爷真诚道,“祖母,易地而处,若是如此您可愿嫁女?”   太后沉默不语,严晟这样自已经是生气了,他竟当面回绝了自己的话,这种事从未发生过。那种被华嫔抢走儿子的糟心感又来了,可这个陈小暖哪里好了?   三爷又跪下道,“秦安人与陈家撕破脸,背着半死的大女儿和被打掉两颗门牙的小女儿走出驿馆,九死一生才回到秦家村。她们母女相依为命至今,秦安人将两个女儿看得比她的命还重,这样为子女着想的母亲天下少有。但凡有一分可能,孙儿也不愿让她为难。”   因为他自己摊上了那样的母妃,所以才觉得秦氏这样的母亲极为让他敬重么?太后的气立时消了,转又忍不住心疼起孙子,“那依着你,什么时候才能纳侧妃?”   什么时候都不纳!   不过这样给小暖招恨的话三爷可不会说出口,只是言道,“待小暖入府为孙儿生下子嗣妃位安稳后,再做打算。”   太后的心就是就是一沉……   等小暖生下儿子,方挽离就真成了老姑娘了,还怎么嫁人?太后叹口气,“挽离哪一点不合你的心意,让你如此看不上她?”   三爷摇头,“方姑娘品貌皆是一等一的,但看到她,孙儿就会想起她病逝的姐姐,孙儿对她只有兄妹之情,并无男女之意。”   想到自己那突然病去的侄孙女,太后亦是一阵唏嘘,“挽歌福薄啊。若是她还活着……”   自己何至于如此头疼! 第五一九章 京南财神庙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宁候府内,满心期待的方挽离又得到失望的消息时,心肠俱碎。   方老夫人语重心长地劝道,“太后和华嫔都劝了,但晟王说他还是将你二姐放在心上,对你只有兄妹之情。离儿啊,嫁给一个不把你放在心上的男人,又怎会有好日子过?”   听祖母都这么说,方挽离的心更凉了,祖母都不站在她这边了。她不甘地道,“离儿八岁的时候是祖母说,一定会把离儿嫁于晟王的,这十年来离儿日夜用功就是为了配得上他,离儿心里再也容不下别人了。”   平日里温婉无比的孙女,偏偏在晟王的事上如此执拗,方老夫人也有些不高兴了,“那时候祖母也是一句玩笑话,哪晓得你这孩子就当真了呢!晟王与你无缘,你要祖母如何?祖母为了你,老脸都快丢完了!”   方挽离怯怯地放开拉住祖母衣袖的小手,一滴又一滴的眼泪落在衣衫上。   方老夫人皱眉道,“事已至此,也只有另作打算,你的年纪也不小了。这样吧,放眼京城内外,除了晟王你还能看中哪家儿郎,祖母都去给你求太后娘娘赐婚!”   这京城内外的男儿郎哪个能及得上晟王的绝世风姿?她方挽离就要嫁给第一的男子!她要杀了陈小暖,一定要杀了她!   此时,陈小暖正泡在浴桶里舒服得叹气,受伤了快一个月,她终于能泡澡了!   温水滋润着她的肌肤,热气熏着她的小脸,这感觉要多爽就多爽。小暖喃喃地道,“若是有温泉就好了。”   她只是随口一说,门外伺候的玄迩和贺风露都记在了心里。一个决定回头就报给主子,让主子在新宅院里给姑娘准备个热汤池;一个则琢磨着,上清宫那口温泉应能称了姑娘的意。   “擦背……”小暖懒洋洋地趴在浴桶上,召唤绿蝶。   边上伺候着的绿蝶立刻用水浸暖了手,帮姑娘擦拭着伤口周围柔嫩的肌肤。姑娘没受伤之前洗澡都不让她伺候,也是受伤之后没法子才让她帮着擦洗,“姑娘,舒服吗?”   “舒服……”小暖晕乎乎地趴在浴桶上,这个时代真是让人容易堕落。再这么下去,她真怕要变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了。   绿蝶看着姑娘背上泛红的伤口就忍不住红了眼眶,默默发誓一定要跟师姐和玄迩学好功夫,决不能让姑娘再受到伤害。   “秦东家那边,是你教的?”小暖轻声问道,那日在宜寿宫中秦三答的话远超出了他应有的水平。小暖琢磨着既然不是自己教的,就该是绿蝶了。   因防着隔墙有耳,小暖问得很是隐晦。毕竟秦日爰这个身份的,在第四庄也是个秘密。   绿蝶跟了姑娘这么久,一听就明白了,“姑娘养伤不得外出,奴婢代为传话时,想起该说的便叮嘱秦东家几句。也是秦东家记性好,奴婢讲过的他都记住了。”   这一点倒是。秦三一根筋,心中无事脑袋空,记东西非常快。小暖点头,“赏!”   绿蝶点头,“多谢姑娘。”   待扶着姑娘起身出浴时,看到姑娘小腹上的符文,绿蝶还是不由自主地看了几眼。   也不晓得这符文是用什么染料写的,入水都没事。小暖也低头,越过她已经成了小包子的起伏,看向自己的小腹上的红色符文。   师姑入宫为建隆帝占卜后,夜半无人之时潜入齐府,瞒着所有人给她画的,名为护魂符。   当时小暖背上的伤还没愈合,只能脱衣尴尬异常地站在床上,让师姑立在床下替她画。这个复杂的护魂符,师姑给她画了半夜!   画完后还不算完,师姑前后左右地端详了她足有一个时辰,才满意地点头,千叮万嘱地告诉她这个符一定不能私自涂改,更不能让人知晓。   这在小腹上的符文,除了绿蝶,连娘亲也不知道。不过小暖每次低头看到这一堆缠缠绕绕的红线,总觉得自己成了精。   蜘蛛精……   护魂符,护的自然是魂魄。做为穿越者,小暖的魂与这具身体是二手组装的,不是原配。虽然师姑没明说,但小暖觉得她应该看出了点什么的。   穿越之后的小暖对一切未知事物都抱了些敬畏之心,她相信这个世上的确有人能达到其他人所不能到达的高度。她的师傅师无咎和师姑师无尘就是这样的能人。   小暖穿好衣裳,满面红润地出了浴房。这第四庄的院子看似普通,但是则修得非常周到,浴室里埋了地龙,只要柴烧的够了便是早春时节在里边洗澡也感觉不到寒意。   有钱人,果然是会享受。   小暖伸了伸懒腰,裹得严严实实的回了卧房。屋里的炭火盆也烧得旺旺的,小草正趴在炕桌上玩玄其刚送她的玩具,大黄在地上四仰八叉地露着肚子睡得香甜。秦氏见闺女回来了,便放下手中的针线拿起布巾为她擦头发。   温情在娘亲的指尖默默流淌着,小暖心满意足地闭着眼睛。这种有娘有妹妹有人疼的好日子,是以前的她做梦都梦不到的好。   “小暖,娘想跟你商量个事儿。”秦氏开口道。   小暖舒服地道,“娘说,小暖做。”   “后晌田归农跟娘说这里往西八里的那个财神庙,就是咱们两年前曾住过几天的那个,更破烂了。娘想等开春了咱们出点钱,找人把庙修一修,你觉得成不?”   “成啊!”小暖当然不会反对,“还是修成财神庙吗?”   “你想改成道观?”秦氏一听就知道闺女在想什么。   怎么说她也是道士,一个道士修寺庙怎么也不大对劲儿,小暖嘿嘿一笑,“咱先找人问问,若是能修成供奉财神的道观最好,若是修不成,咱们就还修成财神庙。”   秦氏立刻高兴了,“修好后,往来行人有个为难时,也好有地方落脚。”   小草也凑过来,“等到修好了,咱们可以请几个道士进去住着,这样庙就不会再变成破庙了。”   “有道理!这事儿我明天就安排。”   见到娘亲和小草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小暖笑道,“咱们在庄子里住了不少日子了,不如明天一块儿过去看看?”   秦氏和小草立刻露出两张大大的笑脸。   地上的大黄也翻身呜呜两声,小暖笑道,“大黄也一起去。”   大黄满足地伸伸懒腰,翻身继续睡。 第五二零章 财神庙?   京西南五里,离路边不远的矮峰半山腰处,孤零零的财神庙比两年前还破旧。ΔWw W. КanShUge.La   小暖站在庙中,望着四处漏风的大殿和已经见天的财神,一时之间感慨万千。   两年前的她们一家四口在这里避寒避雨,前路迷茫;两年后,她们已家资万贯,前景光明。   大黄颠颠地跑到爆了漆瘸了腿儿的供桌底下刨了刨,居然找到一截骨头。   小草立刻道,这是大黄的骨头!   这是大黄啃过的骨头,不是大黄的骨头。小暖纠正道,这截大骨被啃得满是牙印,足见大黄的牙齿有多厉害。   秦氏心疼地摸着大黄的脑袋,当时大黄打了兔子回来给她们吃,它自己却啃骨头填肚子……   待会儿给大黄买几块带肉的大骨,好几天没吃了罢?   汪!大黄开心地摇晃尾巴。   转了一圈后,秦氏问田归农,这地界是谁家的?   田归农没想到东家听风就是雨,真跑来要修寺庙,他还真摸不清楚这山头是谁的地盘,既然叫寺庙,就该是和尚的地盘吧……   大周的和尚道士们地位颇高,在哪里建了寺庙道观,这地方就是他们的,不用缴地税房税,种田也不用缴田租,气人得很。   和尚的地盘就不好说了,小暖道,先打听清楚再说,咱们去后山看看。   出殿时小暖又抬头看了殿内的大梁几眼,想到了曾经在这里站过的三爷。   缘分有时,真是妙不可言。   这寺庙不大,前边供奉财神的庙堂与连同后边住和尚的房舍和柴房等,加起来也不过十间,都破损得不成样子。   修缮的话还不如推到重盖,小暖一边与娘亲和田归农商量着盖庙的事儿,一边下了山坡。大黄和小草在前边撒欢地跑着,贺风露和刘守静紧随其后,莲年、友鱼两个小丫鬟也紧追着,着实热闹。   秦氏抬头见阳光正好,闺女也不显得累,便建议道,既然出来了,咱去玄妙观烧烧香?   烧香是秦氏习惯,不止初一十五必烧,有了好事要烧,有了糟心事更要烧,偶尔没事时也烧香念经打发时间。不过近日为了照料受伤的闺女,她已经挺久日子没出来烧香了。   娘亲想去玄妙观烧香,小草和大黄可以去观中玩耍,小暖也可以借机拜访师姑,一举三得的好事,小暖欣然应允。   玄妙观的香火很盛,几个主殿内都是人头攒动。因怕挤着两个闺女,秦氏直接带着她们向后走了一段,进入第四层殿,虔诚祷告。来到自家地盘,贺风露四人觉得无比自在,不时低声交流着。   有小道士认出小暖,便颠颠跑去,一会儿又颠颠跑来,言道观主要见九清小师祖。   小暖被这声师祖震得浑身直颤悠,不由得生出一股苍老腐朽的悲凉感。   她,居然当师祖了……   不晓得这小道士是她哪个老师侄的徒儿……   留人保护着娘亲和妹妹,小暖带着绿蝶和贺风露直奔玄妙观深深处,寻找她的师姑师无尘。   师无尘见到小暖伤好了又活蹦乱跳的,也甚是开心。小暖把她昨日进宫见建隆帝的事情说了一说。   说起她在宜寿宫见到了袁天成时,师无尘微笑,无妨,袁天成虽然有些道行,但也看不穿你的气运,最多说你稀松平常罢了。   道行?小暖嘿嘿一笑,凑近问道,师姑,袁天成也是咱们道派能人?   师无尘点头,他乃是全真一脉的传人,会点歪门邪术。   大周道派主要分两派:小暖他们这一脉的正一道和全是出家道士、清规戒律甚是严苛的全真道。两派之间虽属同门,却也摩擦不断,袁天成与师无尘便互相看不顺眼。   小暖又陪着师姑聊了一会儿闲话,才问道,九清和娘亲前年出京时,曾在京西南五里山坡上那家财神庙暂住,我娘觉得我们能死里逃生是受了财神爷保护,所以想修缮庙宇重塑佛身,您觉得能行吗?   京西南五里的财神庙……师无尘沉吟着,她怎么不记得那里有处财神庙?   小暖知道佛道关系紧张,拿不准自己这道家弟子去修缮佛家寺庙是不是会引起争端,便小心问道,若是师姑觉得不妥,不修也没关系。   回头让秦三或者三爷去修,也是一样的。   师无尘笑道,师姑随你去走一遭,看看那是座什么庙。   小暖惊讶地张开小嘴儿。她进京这段时日,就知师姑就被建隆帝召见了三次,太后召见了两次。师姑不只要应酬上边的大头儿们,还要打理这么大一家道观,一定很忙的。   她百忙之中还要跟自己去看财神庙,难不成她修一座还不及玄妙观的跨院大的小庙也是大事?   一行人又回到京南的财神庙中,师无尘抬首望着脏乱的庙宇内被擦拭干净的神像,惊讶,激动,感慨,看得小暖心里七上八下的。   师姑这样子就好像她与这财神颇有渊源一样……   谁告诉你这是财神庙?   小暖看娘亲,娘亲也迷惑了,我是听旁人这么叫的。   田归农立刻道,本地人都这么叫,仙姑,难道这不是财神庙?   师无尘抬袖扫去香案上刚落的灰尘,声音低沉凄凉,九清。   徒儿在!小暖立刻上前。   这是你师祖。   众人……   小暖抬头看着嘴角带笑的财神,呆若木鸡。这尼玛……是她师祖——天师张昭成?!   这年头,关羽是财神也就罢了,她师祖什么时候也混成财神了?   不过师姑最大,师姑说是就是了。小暖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行拜礼,师祖在上,徒孙陈九清有眼无珠不识师祖真身,请师祖恕罪。   因有伤在身,小暖不能以头触地,只得拱了三拱手。待绿蝶和翠巧将她扶起来后,小暖疑惑地看着师姑。   师无尘给师尊上了三株香,感慨道,五六十年,你师祖多在民间行走,他老人家降妖伏魔、治病祛灾,声望甚高,信众为他塑金身修庙宇的不在少数,香火也鼎盛一时。后来你师祖渐渐消迹于江湖,这些庙宇因无人打理,才落得此等荒凉……   好端端的天师庙,竟被人当成财神庙,也难怪师姑如此感慨。小暖上前行礼,师姑,弟子重修这座天师庙,可好?看更多好看的小说! 威信公号:HHXS665   [ ] 第五二一章 将她爹拍在沙滩上   既然是道家的地方,就不存在什么佛道争端了,小暖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再仔细端详这尊师祖的金身容貌,小暖觉得甚是亲切。觉得亲切的,便是自家人了,小暖立刻把这供奉师祖的道观当成了自家的地方。   重修……师无尘心中波澜不止,慢慢点头,“可。”   这一番折腾也到了晌午,小暖一家送走师姑就直接回了第四庄。   “娘本是罪过,怎么认不出天师真身呢!明明与咱家里的天师像一模一样……”烧香拜错佛,跟送礼送错人一样,是很让人尴尬的事,做为满天神佛忠实崇拜者的秦氏很是自责。   这可是唯一与她家有关的大人物啊!   “咱落难时在天师庙得庇护,小草危难时是天师弟子出手相救,你又拜入天师弟子门下……莫非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咱家真的跟天师有缘?”   小暖深以为然,她小腹上的护魂符也是天师秘传的符箓,“娘,咱将师祖的庙宇修得好好的,然后再叫几个弟子住进去打扫供奉,咋样?”   “那感情好!”修庙供佛是积功德的大善,秦氏自然万分赞同,“修庙不是盖住人的新房,得找专人才成,还得择好日子、选好地方将天师像请出来供奉着……”秦氏念念叨叨地说了许多讲究。   这些事儿小暖不懂,但是她身边有人懂。小暖唤来四个师侄,“我想重修天师庙,你们之中谁能胜任此职?”   贺风露三人的目光都转向他们中年纪最大的田守一。田守一不负师弟师妹们的期待,站出来道,“弟子在上清宫时帮师傅打理杂事俗物,对此略通一二。”   小暖点头,“甚好!这差事就交给你了。从即刻起,守一全力办这件事,先拟定个计划算一算花多少银子,算好后来我这里领钱。”   田守一又拱手道,“师姑,师侄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讲无妨。”   “此处是京畿,不是咱们的上清宫。京城内庙宇高堂甚多,咱们行事得低调,不可大兴土木,免得招来非议。这庙宇师侄觉得重建便可,不可扩建。”   小暖点头,“此事你与无尘师祖商议,重在心诚,力求稳妥,钱财方面不必太在意。”   在上清宫时穷惯了的田守一听着这话愣了愣,若是他师傅说这话,他得反着听,但小师姑说这话他真信,因为小师姑真的不差钱!田守一挺了挺腰杆这种有钱打底的感觉,真是太舒心了!   小暖抬头见旁边的赵守纯笑得阳光灿烂,问道,“什么事儿让你这么开心?”   “师姑修师祖的庙宇,让师侄觉得打腰提气,说不出的舒服。”赵守纯露出二十四颗牙齿,“师姑,这庙修成了,师侄想留间房打坐练功,成不?”   “当然成,你们有什么要求就跟守一提。”小暖准了,这四个师侄在她这里认真干活,她教不了他们功夫和道法,给钱给房还是能的。   见师侄们都个个笑得亮晶晶,小暖决定再发点新春福利,“自今日起,你们四人每旬抽出一日去玄妙观中念经打坐,不得松懈。”   “谨遵师姑令。”四个师侄喜出望外。天下第一观虽是上清宫,但若论香火鼎盛、庙宇气派,非京城玄妙观莫属,能去玄妙观中修行,是他们的福分。   看四个师侄兴高采烈地走了,小暖感叹道,“让他们跟在我身边保护是暴殄天物,该让他们去观里好生修习道法和武功才是正经。”   玄迩答话,“姑娘无须介怀,只要他们心中有道,在哪里都是修行。”   绿蝶耿直道,“姑娘的《老子想尔注》又有半个月没开卷了。”   小暖心虚,说来也是奇怪,七师兄给的这本秘籍,她每每翻开读不过三页,就困得张不开眼,堪称催眠神物。   连介绍大周法律条文的《大周刑统》,小暖都没读成这样。   “说来也是怪事,若说我与道家无缘,偏生接二连三地与道门相遇,还拜入了师傅门下;若说我与道家有缘,为何我对道家功夫和心法就是一窍不通呢?”小暖自然自语道,“等回去了七师兄问我书读得如何,我该怎么回答……”   玄迩憋着笑没说话,绿蝶又开口道,“奴婢知道为什么。”   小暖抬头,便见这厮一本正经地为她解惑,“因为这秘籍跟银子无关,姑娘只喜欢跟银子有关的东西。”   扎心了……小暖叹口气,“绿蝶。”   “奴婢在!”   “去找秦东家吧,看他有没有什么‘吩咐’。”这么扎人的丫鬟,还是派去做事的好。   绿蝶闻言眼睛一亮,高高兴兴地走了。玄迩摸摸下巴,觉得这丫头近日与秦三的关系似乎越来越好了。   她真心替秦三发愁……   安排好了这边的事后,小暖起身去了暖房。   一进暖房,绿色就润了她的眼睛,小暖的嘴角就翘了起来。   在暖房里寻到捣鼓一堆土的王函昊,小暖与他商量道,“你和翠巧的亲事我本来打算在秦家村给你们办的,不过看样子得改在第四庄了。你回去安排一下,把你娘和小欢母子接过来,准备的物什不用带,在这里再置办新的便是。”   “是。”王函昊应了,前两日他娘还来信催问婚事。他和翠巧也算好事多磨,婚期一改再改,定在了下月二十,如今已不论月,而是论天算了。   小暖又道,“锦绣布庄的张三有在二月初考秀才,我准备了些礼品,你帮我送过去,祝他一举夺得案首。”   案首便是院试第一名,济县的上一个案首是她爹陈祖谟。张三有虽两试不第,小暖希望他此次能有好运,圆了信叔的心愿。   今年,春有各县院试考出的秀才,秋有州府乡试考出的举人,顺利通过这两级考试的举人老爷们汇集京城,参加明年春的会试和殿试,夺魁者便是新科状元郎。   也就是说,明年春天她爹这个废状元就会被新人拍在沙滩上,成为历史。   小暖开心地笑了。   摆弄蒜苗的秦氏抬起头,“也不晓得大朗读得咋样了,他这次能中不?”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五二二章 秦大郎到来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大郎哥会去考吗?”小暖反问。   秦大郎今年十七岁,按说该入场考一把试试的,但是小暖觉得他不会去。   秦氏疑惑了,“他读书不就是为了考秀才么,要是不考他这么多年的功夫不就白费了?”   大周重学,所以周民让男娃子读书考秀才、举人,就跟现在的家长让孩子们读书考大学一样自然。但大周出一个秀才,比现在出一个大学生可难上数倍。所以她爹陈祖谟院试得案首、乡试得会员、殿试得状元的连中三,堪比上青天了。若非如此,众人也不会如此敬仰他这个山窝窝里一飞冲天的状元郎。   可惜陈祖谟这个已经跃出农门的状元郎,硬生生地把自己作死,又跳回来了。   小暖托着小下巴,分析道,“大郎应该会因为怕考不中,所以不去考。”   虽然秦大郎天天在人前装腔作势的,但他其实很心虚很没有自信,怕自己去了考不中丢人——虽说屡试不第的大有人在,但秦大郎一定觉得他这个状元亲传弟子考不中就非常丢人。   既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一定不会去考。不管以什么理由不去,他只要不进考场就有可以让自己更让别人相信“只要他进场就能中”,好维持他的面子。   不过小暖觉得,他这辈子怕是攒不齐十足的把握去参加院试了。   “也不晓得二郎咋想的,他整天跟着东家东奔西走的,跑野了心咋办?”若是带他出来一趟让二郎野了心不再读书,弟妹一定会埋怨她的,秦氏发愁。   小暖笑道,“二郎三年后一定会考一次。”   “为啥?”   “因为他不想让她娘和您伤心,所以就算考不中他也会去的,您放心吧。而且这些日子,二郎一定发现读书的用处不只是考秀才了。”   小暖看得出她二舅已经歇了让二郎读书走仕途的心思,秦二郎自己也不热衷此道,只二舅母还有些想法罢了。   虽说已经想到大郎不会考秀才,但当王函昊走了没几日,大郎就风尘仆仆地出现在第四庄门前时,秦氏和小暖还是吃惊不小。   “你咋跑来了?”   比年前又消瘦不少的秦大郎将他沉甸甸的柳条书箱放在地上,虽心里不屑,但他总算还记得自己是来寄人篱下的,勉强开口道,“大郎在家读不进书去,想换个地方读书。”   小暖……   秦氏再问,“可过几日就是院试了,你爹娘咋会这时候让你出来?”   留书偷跑出来的秦大郎绷着脸,“爹娘说让大郎下科再考。”   小暖信他才有鬼,“既然是你爹娘让你来的,书信呢?”   “没有书信。”大郎梗着脖子。   “大郎哥是偷跑出来的吧?”小暖直接问道。暖房里干活的木家父子也好奇看过来。   好面子的秦大郎顿时挂不住了,“没有,我没有!”   秦氏一看他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跟大哥两口子关系远不及二弟,若是现在留下大郎让他考不成秀才,将来一定落埋怨。   “这可不成,你爹娘苦哈哈地供你读了十年书,不是让你这样胡闹的!今天正月二十三,你赶回去还来得及考,今晚歇一歇,明早大姑安排人送你回去……”   脸皮薄的秦大郎见秦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撵他走,如遭重击,想立刻走离开这里。可恩师写信说了让他住在第四庄,监视秦氏一家是否有逾矩之处。若他走了,恩师该失望了。   于是,秦大郎咬牙道,“我不回,我哪也不去,我肚子难受浑身难受,走不动了!”   真不愧是张氏的儿子,撒泼耍赖的功夫一等一的好。小暖翘起嘴角,“许是路上累了,去请华郎中来看看,今晚吃药歇息,明日好些了,再跟着绫罗霓裳的车一起走。”   秦大郎的眼都红了,“大姑就这么看不上大郎?年前你进京不带大郎,现在大郎自己找来了,你们就这样硬生生地把我撵走?”   秦氏劝道,“你咋会这么想呢,二郎几岁你几岁?你爹娘……”   “好了!”大郎忽然发飙,“莫以为我秦意满除了你们这里,就无处可去,天大地大,我有的是去处!”   说完,秦大郎怒气冲冲地背起书箱仰头挺胸地往外走,越喊越跑得快。   小暖示意绿蝶派人跟着,秦大郎既是投奔她们来的,若真跑出去出事儿了,她们回去也无法交代。   待得知秦大郎去了皮场街柴玉媛的娘家时,焦急的秦氏就愣住了,“他咋知道那个地方?”   “娘想是为啥?”小暖冷笑道,“一定是我爹告诉他的呗!”   “你爹告诉他这个干啥……要是你爹的意思,为啥大郎进京后不直接去找你爹,先跑咱这儿来了……娘知道了!”秦氏怒得站起来,“是你爹让大郎来咱们这的!你爹这是要干啥,干啥!他拿着大郎当啥人了?”   “不管当啥人,他都没把大郎要科考的事儿放在心上。”小暖直接道,“娘给我大舅写封信回去,把大郎来找咱们,咱们劝他回去他也不听,去投奔我爹的事儿说清楚,明天让柜叔带回去直接交给我外公和大舅。”   秦大郎虽不成才,但在秦三好和秦大舅两口子眼里,他却是天上有地上无的奇才!他们还指望着秦大郎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呢。   秦氏依旧放心不下秦大郎,“他在你爹那能成不,柴家人狠着呢,要是出点儿什么事儿……”   “我爹是大郎哥的‘恩师’,是他最信任的人。这一点秦家村没一个不知道的。女儿派人在柴家门外守着,只要大郎哥不出柴家,咱们家不用管他,若是他被我爹赶出来四处逛游,便是绑也要把他绑到车上拉回去!”   绿蝶立刻道,“人已经安排好了,柴家前后门都有咱的人守着,夫人放心。”   皮场街的柴智瑜府内,腿上帮着木棍的陈祖谟,见到委屈巴巴站在自己面前求安慰的秦大郎,恨不得抽出腿上的棍子将他打出去!   “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弗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你乃堂堂七尺男儿,怎连一个妇人的两句讥讽!”   “不是一个……是两个。”秦大郎诺诺地道。   陈祖谟的脑袋里“嗡”地一声,身子一晃差点栽到床下。 第五二三章 陈祖谟的算计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秦家就没有一个人能让他不糟心的!   陈祖谟呼呼喘着,强忍着不骂死这个蠢货。   不想这个蠢货还敢凑过来帮他顺气!顺气也就罢了,居然还一本正经劝说他,“师傅莫气,师傅也要动心忍性才能成大事。跟我姑母和小暖这样的无知妇人生气,不值得……”   陈祖谟的手都抖了,终于明白为啥她夫人生气是总拔鞭子的冲动了,他现在恨不得把能用手够到的东西全砸在这蠢货的脑袋上,将他砸死或砸醒!   秦家人都是上天派下来折磨他的!   柴玉媛今天反倒没生气,因为她对这蠢货没有丝毫的期待,“老爷身体不适,大郎一路奔波也辛苦了,你先下去歇息。”   秦大郎立刻热泪盈眶,他没办好恩师交代的差事跑了过来,没想到师母还会给他好脸色。他一路又冷又饿地赶过来,只有师母会说一句他辛苦了……   他天大的辛苦和委屈,哪个知道,她们只会冷冰冰地责备他!   柴玉媛被秦大郎这要哭不哭的德行闹得手心发痒,挥手让武婢新燕将他拉了下去。   柴玉媛给陈祖谟倒了一杯茶,“老爷息怒,大朗既然来了,留下也未尝不可。不管亲近与否,他也是秦氏的亲侄子小暖的表兄,他在这儿只要不惹事就对咱们没坏处。”   他当时就不该心软收下这么个蠢货!陈祖谟扶着隐隐作痛的肝儿,哼哼几声才点了头,“给他安排间屋子读书,莫让他四处乱走丢人现眼。”   正在两人说话时,柴智瑜敲了敲门走进来,“听说家里来人了?”   柴玉媛立刻站起来笑道,“是祖谟的弟子秦家村的秦意满来了,小妹安排他在这院里住几日,给大哥添麻烦了。”   这几天处处碰壁,让柴玉媛不得不听从陈祖谟的劝说,收敛脾气夹起尾巴做人,尤其是在现在家中的顶梁柱大哥柴智瑜面前,柴玉媛已能表现得规规矩矩了。   “秦意满……”柴智瑜略沉吟,“他跟随着随秦氏一起进京的二郎秦意昊是兄弟?”   “是堂兄弟,他俩都是秦氏的亲侄儿。”陈祖谟点了一句,便不想再提秦家人,转而问道,“大哥与伯父谈得如何?”   柴智瑜点头,“伯父今晚有空,你随我去郡王府一起见伯父。”   陈祖谟惊喜异常,贺郡王柴梓里是岳父这一脉里最有可能入阁的,陈祖谟一直想亲近柴梓里。但陈祖谟娶了柴玉媛后一直没找到机会在柴梓里面前表现,不想峰回路转,在他跌落谷底时竟得了机会。   柴玉媛也为丈夫高兴,待大哥走后吧,她立刻吩咐道,“早莺快来,为老爷更衣。”   见五大三粗的早莺伸手奔着自己的腿就来了,陈祖谟立刻道,“早莺把我放在书案的书信取过来,汀兰,更衣。”   小丫头汀兰不敢看夫人的脸,怯生生地应了一声走到陈祖谟床前服侍他穿衣。   柴玉媛见此,眉头不悦地皱起。   汀兰原本是为陈小暖那院里准备的丫鬟,可小暖小草没在陈家住,所以这丫头便一直闲着没正经差事。   前些日子卖下人时,陈祖谟把府里几个美貌的丫鬟卖了,却偏偏留下这么个没用的丫鬟。现在柴玉媛算是看明白了,他是嫌弃四个武婢粗手粗脚的,所以给他自己身边留了个听话的贴身丫鬟!   柴玉媛毒辣辣地盯着汀兰,莫教她发现这丫鬟有一点不规矩,否则……   帮陈祖谟穿衣裳的汀兰,被背后的阵阵恶寒吓得哆嗦,不小心碰到了陈祖谟的伤腿。陈祖谟疼得闷哼一声,这一声立刻把柴玉媛点着了,她上前一脚将汀兰踹开,“没用的东西,没见老爷伤着呢!”   汀兰跌倒后立刻跪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陈祖谟脑袋里全是见柴梓里该如何说服他听自己的计策,看也不看汀兰和柴玉媛便让陈忠背着他出跨院,上马车与柴智瑜直奔贺郡王府。   见到陈祖谟被人背进书房,贺郡王柴梓里惊讶地站起身。柴梓里的儿子柴智辰则迎了两步才埋怨道,“祖谟有伤在身二弟为何不早说,我和父亲去在你那院里说也是一样的。”   柴智瑜连声告罪,“是妹夫怕伯父和大哥来回奔波,才没让侄儿告知伯父。”   陈祖谟拱手,“小婿有伤在身不能全礼,还请伯父和大堂兄恕罪。”   陈祖谟是陈小暖的父亲,也就是晟王将来的岳父,莫说他现在不能行全礼,就是他不行礼柴梓里也不会怪罪。   柴梓里含笑道,“贤婿客气了,智辰、智瑜快扶祖谟入座。”   见以前在自己面前摆架子的两个妻兄带着笑伸手搀扶,陈祖谟一脸感动和惶恐,心里则翻腾不已。   他算什么攀龙附凤,小暖才是!小暖还未与晟王定亲,这些人待他的态度就已大相径庭,若是小暖入了晟王府再为晟王生下儿子……   陈祖谟压住心底酸涩和嘲讽,暗暗发誓要靠着自己的本事站起来,借小暖的光不过是一时无奈罢了!再说自己给了她性命,若是没有他陈祖谟就没有那死丫头,借她的光怎么了?理所当然!   待到下人都退下去后,屋内只剩下柴家三人和陈祖谟时,气氛便跟着凝重了。他们这时凑在一起自然是为了昌郡王的事,可谁也不愿先开口。   柴梓里和柴梓让乃是昌郡王一党,这是京中人所共知的。如今昌郡王被圣上关押案情未明了,京中官员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其中尤以昌郡王一党为甚,而柴梓里作为昌郡王党明面上的核心人物之一,他的举动关乎重大。   柴梓里为此也愁白了头。   因这次昌郡王,真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宫中行刺建隆帝,这可是重罪!闹不好昌郡王一枝要被建隆帝剪除干净!   而他们,亦可能在建隆帝剪除之列……想到此处,柴梓里真真是夜不能寐。他一直在是揭发昌郡王的罪行还是上书保昌郡王之间犹豫着,所以听到侄儿说陈祖谟极力主张保昌郡王时,他便想听一听这局外之人的看法。   虽然看女人的眼光不怎么样,但陈祖谟能考中状元,一定有他的可取之处。   “伯父觉得对昌郡王,圣上想不想……”陈祖谟的抬起手刀,快速用力地向下一按,吓得柴梓里三人身体同时后倾,整整齐齐地吞了口口水。 第五二四章 被媳妇连累的陈祖谟   “不会!虎毒尚不食子,绝对不会!”   柴梓里对这一点还是非常肯定的。先不管建隆帝想不想除了昌郡王,便是为了朝局,他也不会要了昌郡王的命,因昌郡王的舅舅手握十万大军,昌郡王妃的父亲在朝中也是位高权重。   “圣上最可能做的是除去昌郡王的王位,将他圈禁起来。”柴梓里又道,柴智辰和柴智瑜点头表示认同。   陈祖谟接着道,“这一点上祖谟与伯父和二位兄长想的一样。昌郡王现在只承认想除了晟王,但他在宫中秘藏凶器,又暗插人手入宫,也是重罪。可以说圣上怎么处置他都不为过,但是……“   见柴梓里三人都认真听着,陈祖谟心潮澎湃,他压着激动,冷静继续分析道,“若除了他,七皇子和八皇子年纪尚幼不足为虑,但三位封了王的皇子如何?”   “三皇子现在貌似无争夺皇位,但二皇子和四皇子尚有问鼎之心。若他二人能够匹敌,圣上倒也无忧,但问题就是四皇子无论哪个方面,都不足以与二皇子一战。”   “若是三皇子观虎斗或是支持四皇子也好,但若他支持二皇子,伯父想想,结果会为何?”   正宫所出的二皇子乃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他若得了三皇子的支持想取皇位,并非难事!   但偏偏建隆帝还没有退位之意,而从三位皇子之间的关系来看,三皇子十有八九是站在二皇子一边的。若是如此发展下去……柴梓里面色越发地凝重。   陈祖谟接着道,“圣上最善用的就是制衡之术,伯父这当今的朝局便能发现端倪:左相与右相,六部与九寺,左右金吾卫,乌家与郭家……若是二皇子独大,圣上能心安?圣心多疑,便是圣上有意在百年之后将皇位传给二皇子,也不会允许他有能力威胁到圣上的皇位。”   “既然四皇子不足以与二皇子匹敌,您觉得圣上会如何平衡这一局面?”陈祖谟静静地看着柴梓里。   柴梓里听得毛骨悚然,却又觉得陈祖谟说得条条在理。若是要制衡二皇子与三皇子的联手,只有……   “圣上还可以拉拢三皇子,让他为圣上所用,如此也算均衡。”柴子辰道。   柴梓里也点头。   陈祖谟微微一笑,“大堂兄觉得圣上会全心信任三皇子?三皇子以无情狠辣著称朝野,大堂兄觉得圣上能拉拢得住他?”   什么无情!现在三皇子不是对你家丫头动情了么?你这是在我等面前显摆么?柴智辰抿抿嘴,这么说现在的关键点不是在别人身上,而是在你家闺女身上了?!   柴智辰的面色变得难看起来。   妹夫这弓拉得有些过了……柴智瑜咳嗽一声,“依智瑜看,圣上最可能想的办法,就是用大皇子制衡二皇子和三皇子。若是孤身不敌,大皇子也会拉拢四皇子,或者三位皇子各自为战,每个人都想拉拢三皇子。无论是哪一种,都比不放大皇子要对圣上有利得多。”   “言之有理。”柴梓里点头,又问陈祖谟道,“依你之见,现在咱们该如何是好?”   听到“咱们”这两个字,陈祖谟的心又是一阵激动,“上折子,保大皇子!”   柴家三人都瞪大眼睛,这一举动太冒险了!   “伯父自然不能说大皇子行刺无罪,但可以转个角度说大皇子对圣上忠心不二,所以他断不会做出行刺圣驾之事……”   陈祖谟侃侃而谈一大堆,之后又总结道,“此举能不能保住大皇子暂且不提,但能让伯父成为为国为民又有情有义之臣,百利而无一害。”   沉稳谨慎的柴梓里沉默不语,但柴智辰看得出父亲已经心动了。柴智辰替父亲问道,“若是能成,咱们还站在昌郡王一边,岂不是……”   “非也!”陈祖谟道,“以当今局势来看,二皇子胜算颇大,伯父自然该站在二皇子一边。至于如何做,祖谟也拿捏不准,不过伯父定然胸有成竹。”   这等阳奉阴违的手段,柴梓里这个朝中老臣当然是手到擒来,柴梓里嘴角渐渐有了笑意,“不管局势如何变动,三皇子现在是最稳的,所以咱们不可轻易得罪了他。智瑜,你回去要管好你爹和智岁;祖谟这边不止要约束玉媛,还要尽量和小暖缓和父女关系。只有如此,咱们才能进退从容。”   陈祖谟一脸惭愧,“是祖谟无能连累了伯父。伯父放心,祖谟和玉媛已经悔过,定不会再做出让伯父和岳父失望之举,坏了大局。”   接下来四人又对细节进行了反复推敲,便已近了宵禁时分。柴梓里道,“今夜便到这里,待我拟好折子,再做推敲。”   陈祖谟从怀里取出一封信双手递给柴梓里,“祖谟不才,草草书了几个要点,权当抛砖引玉。”   柴梓里接过厚厚的信封,无声胜有声地拍了拍陈祖谟的肩膀。   待到柴智辰送客归来后,见父亲正在灯下细看陈祖谟写的折子。柴梓里反复看了两遍才将折子递给儿子,“虽有几处用语尚欠推敲,但这折子写得情真意切,连为父读了都不禁对昌郡王心生不舍,莫说圣上了。”   柴智辰读完后笑道,“父亲发现的这几处,许是妹夫故意留着让您雅正的。他乃是圣上钦点的状元郎,怎会在遣词上有明显的纰漏。”   “这也是他的高明之处,此人若入官场,必定一飞冲天。圣上之前便夸奖过他的文笔颇佳,为父稍加改动将这封信呈上去吧,成败在此一举。”柴梓里又拿起信细读,并不时点头。   “陈祖谟当真有几分真才实学,倒是玉媛连累了他。”娶妻当娶贤,玉媛那等暴虐无常的女子最是要不得,柴智辰叹道。   柴梓里将信合上,“也不尽然。陈祖谟以前也不过是个聪慧的读书人罢了,人生几次登顶又坠落尘埃后才有了如今这超脱于朝局之外的灼见。”   “可惜他空有一腔抱负,却无法施展了。”柴智辰叹息道。   “这样的人才好用、能用、敢用。”老狐狸柴梓里道,“你不必在意众人的闲言碎语,暗中与他多走动,此人若用得好,对你的仕途大有裨益。”   柴智辰想明白了,眼前便是一亮。就是啊,陈祖谟不能为官,所以只能当谋臣士,这样没有根基又有本事的谋士,当然好用。如果他生了二心,杀了也不过是抬抬手的事儿,陈小暖知晓了只会感激自己,而也不是给他报仇。   活到陈祖谟这份上,也真真是凄凉。   回到皮场街的陈祖谟,不晓得自己柴家父子是这样想的。他因有了施展抱负的机会,情绪正亢奋着。 第五二五章 秦二郎登门   今夜是父亲去世,他的仕途无望跌落谷底后,陈祖谟再一次有了立于云端的感觉。扬首与朝中大员、皇亲国戚共商天下大事,惊鬼神泣山河左右朝局,这才是他陈祖谟该做的事。   他生来便该如此,而隅于泥垢之中,与一群无知妇孺攀扯斗气。今晚他让贺郡王看到了他的眼界和才干,若是贺郡王肯听他的话,那么他就能以谋士的身份在京中立足,立于柴梓里父子身后,指点山河,成为闻名天下的谋士!   陈祖谟越想越觉得前途光明,嘴角也越翘越高。   见到大哥送陈祖谟回来时的笑脸,再看到他现在的模样,柴玉媛也知道今晚一行定是非常顺利的。妻以夫为贵,柴玉媛也很高兴,“老爷把大伯父说动了?”   陈祖谟含笑点头,“为夫亲自出马,岂会无功而返?”   “太好了!老爷不晓得大伯父是个多固执的人,这些年来家里能入了他的眼的也只有大哥而已,他连父亲也看不上,甚至经常对父亲发火。其实父亲不是大伯父想的那样只知道纵情玩乐,他在暗中做了不少事,若不是有父亲从中打点,大伯父在朝中的人缘也不会这么好!只是父亲的好大伯父都看不到罢了,他……”   还不待柴玉媛说完,陈祖谟已沉下脸,“作为晚辈,长辈的事儿怎由得你胡言乱语!”   柴玉媛……   “我已与你讲过多次,今时不比往日。咱们客居京城,谨言慎行,谨言慎行!”陈祖谟的事业刚有起色,绝不允许再被身边这几个女人拖累了自己,“你可知你今天这番言论传到伯父耳中,为夫这几日的努力便会化为泡影?难道你想一辈子这样寄人篱下、仰人鼻息?”   柴玉媛委屈地摇头,“妾身晓得不能出去乱说,可这里只有你我,我们是夫妻,枕边话也说不得么?”   “不是说不得,是不能在这里说,你怎知隔墙无耳?无论人前还是人后,都不可妄加言论,不止是大伯,便是小暖三人也不可说,”陈祖谟的声音相当地严厉,“可记住了?”   柴玉媛委屈愤怒地咬唇,“老爷莫不是觉得今晚得了大伯的赏识,便可以一飞冲天,不用再将玉媛放在眼里了吧,所以就对玉媛如此疾言厉色?”   看着已经处在暴走边缘的柴玉媛,想了一想若是她发火的后果,陈祖谟才惊觉自己一时得意,忘了收敛形容。   现在是关键时刻,他与小暖父女不合的事已闹得沸沸扬扬,决不能传出他与柴玉媛夫妻不合的话。一定要让人相信他与柴玉媛在一起不是因为他贪图荣华富贵,而是真心喜欢柴玉媛,否则旁人对他的印象会更糟。   陈祖谟立刻隐去怒意拉过柴玉媛搂在怀里。这一搂上才发现她现在竟然胖得让他搂不住了……   哄了一夜媳妇,第二天早上醒来时,陈祖谟觉得口干舌燥浑身疼,恨不得在床上再躺一天才好。   可他的念头还未落下去,秦大郎便到门口来请安了。   陈祖谟一听到他的声音,火气就蹭蹭地往上涨,“说我身感不适,让他自去厢房以《孟子》的‘取之有道’为题,做一篇文章来。”   小丫鬟汀兰立刻出去打发走了堂前的秦大郎,又回来给老爷递了一杯热茶。陈祖谟喝了口茶润嗓子后,才问道,“夫人呢?”   “夫人说出去转转。”柴玉媛不在家,汀兰觉得浑身轻松。   陈祖谟也觉得心头一松,又躺在床上,“你守好门户,莫让人来扰我,晌午再传膳。”   汀兰屈膝应下,刚退出关上房门,就听门人来报,“济县秦家村的秦意昊前来拜访。”   又是一个姓秦的,陈祖谟恨不得掀桌子!不过他还是叹了口气,认命地坐起来,“更衣,请他进来。”   汀兰面红耳赤地帮着老爷更衣,将他扶到堂屋坐好,才让人传了秦二郎进来。   陈祖谟见到秦二郎时,不觉眼前一亮。在他印象里,秦二郎与他爹秦正田一样寡言没主见,属于掉在人堆里便找不到的那种平庸之辈。   但今日走进来的秦二郎却不同——秦二郎像个小大人一样挺想抬头,有模有样。   陈祖谟见秦二郎这样,不禁有些生气。不过是个十二三岁、书都读不通的娃儿,谁给他的自信,让他在自己面前抬头挺胸的?   一定是秦氏!   还有秦二郎身后那个小白脸,不是师无咎送给小暖的保镖吗,他跟过来干什么,难不成秦二郎到自己这里来,自己还会打他不成!   不喜说话的人一般都敏感又善于观察,秦二郎自然看得出陈祖谟脸色不好脾气不顺,但他一点也不怕,按着小草姐教他的,规规矩矩地行礼,“陈大叔,二郎给您拜个晚年,祝您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在大姑家里,大多数人都尊陈祖谟一声“先生”,但秦二郎不想这么叫,他觉得陈祖谟远配不上“先生”二字,所以只论村里的乡亲辈儿叫他一声叔,他上无哥下没弟,所以是大叔。   “咯嘣”一声,陈祖谟咬碎了一口的牙!   秦氏,秦岚!!!!!!   秦二郎拜完年,见陈祖谟不说话,就直接点明来意,“昨儿个二郎跟着秦东家在城里忙生意,回到庄里才听说我大郎到大叔这儿来了,他还在不?”   陈祖谟压着火气问了一句,“秦东家这些日子在忙些什么?”   “忙生意。”秦二郎如实回话。   喀吧!陈祖谟的腿一动碰在椅子腿上,他钻心得疼,再不想与秦家人废一句话!   “大郎在厢房,速去。”   虽说打了春,但天还寒着,秦二郎迈步进了秦大郎暂住的西厢房,只觉得这屋里比外边还冷。秦二郎看着衣着单薄的秦大郎正俯案写字,似乎没看见他进来一样,便叫了声,“大哥。”   秦大郎沉着脸,“谁让你来的?”   “大姑。”   “我千里迢迢地从家里赶过来投奔她,她连间屋子都不让我住!还让你来找我干什么?”秦大郎满是委屈和怒火,“你回去,我以后再没她这个姑!”   秦二郎知道大郎脑子轴,也不跟他掰扯,直接道,“再过一个时辰绫罗坊的车队就要启程回济县了,大哥跟车一起回去吧?” 第五二六章 登门讨债   “我不回!”   秦大郎一把抓起墨条当武器横在身前,防备地盯着秦二郎身后的打手,很怕他把自己抓住塞进马车里带回去,他死也不要回去!   还真是让小暖姐猜到了,自己来叫他,他都不回去。秦二郎疑惑地看着秦大郎,“大哥待在这儿能干啥?你不下场考秀才,爷爷奶奶不得急坏了?”   “我的事不用你管!”秦大郎吼道,考秀才是他现在最不愿提起的事儿。   “我不知道你是咋想的,但是你这么跟着陈大叔也不是个办法。他连自己的亲闺女都不管,还能管你,凭啥?”秦二郎把一小包银子放在桌上,“你不想走我也管不了,你别后悔就成。”   “站住!把这银子拿走,我不要陈小暖的钱!”秦大郎没底气地说了一句。   “这是我这段日子攒的,先借给你用,你自己买件厚衣裳穿,在这儿冻坏了可没人管你。”秦二郎说完就走了。   秦大郎气呼呼地抓起银袋子想追出去扔在二郎身上,可感动手里的分量后他不扔了,默默打开钱袋看了一眼。竟是满满半袋碎银子,连一个铜板都没有,秦二郎才来了京城几天,就攒了这么多钱!   为什么!他也是秦氏的亲侄子,为什么秦氏只带二郎,自己的爹娘千求万求,她就是不肯带自己来见世面!   秦大郎憋着一股怒火劲儿地拿起书来读,他发誓三年后,一定要让这帮狗眼看人低的人好看!   秦二郎刚走出陈祖谟住的小跨院,汀兰就快步追了上来,“表少爷留步。”   秦二郎站住回头,汀兰福了福身子,“奴婢听闻大姑娘受伤后日夜忧心,大姑娘可好些了?”   秦二郎不认识汀兰,只含糊回话,“表姐好些了。”   汀兰眼里闪着说不尽的期盼,最终只说了一句,“请表少爷回去替汀兰向大姑娘和二姑娘请安,汀兰祝大姑娘早日康复。”   “好。”秦二郎点了点头,跟着柴府的管事走出柴智瑜的大院子,奔向南城门。   汀兰见他这样问也不问一句就走了,急得直跺脚。汀兰以前在陈家待得多自在,现在在陈祖谟身边就待得多忐忑,夫人和她的贴身四婢天天看汀兰的眼神让她怕得不行,可老爷偏偏视若无睹,硬要让汀兰在身边伺候,她总觉得这样下去自己的命长不了了。   听说小暖要当晟王妃了,汀兰就想到小暖身边去伺候。陈家买她回来,不就是给小暖和小草当丫鬟的吗,她过去伺候小暖是理所应当吧?   可偏偏除了她自己,没一个人能想起这个茬来!   南城门外,秦三见秦二郎独自前来,便知秦大郎是不肯走了,便吩咐何大力道,“上路吧,路上注意安全,布匹一定要盖好,不可着了尘土。”   载满货物的五辆马车在第九镖局的护送下出发后,秦三问秦二郎,“我接下来要去一趟皮场街找陈先生说点儿事,你是跟我一起去还是去第四庄?”   这些日子一直跟在秦东家身边帮忙的秦二郎摇头,“二郎刚从那里出来,就不跟东家去了,陈大叔好像是身体不大舒坦,我去的时候他才刚起来,这会儿怕又躺下了。”   身体不舒坦?自己去了他连心都得不舒坦了!秦三嘴角含笑,“既然如此,我更该探望一番才是。”   刚躺下的陈祖谟听到秦日爰来了,只得又挣扎着起身会客。   不同于方才被门人送进来的秦二郎,秦日爰是由这府里的大管家封帽亲自送过来的。这有说有笑的二人看起来倒不似第一次相见,甚是熟稔,陈祖谟看着都觉得有面子。来了这些日子,总算有个有头有脸的人来登门拜访他了。   “日爰前日得知先生入京了,不过一直忙忙于生意,今日才抽出功夫前来拜会,还请先生勿怪。”秦三客气道。   陈祖谟含笑摇头,“怎会怪罪,日爰今时今日还能记起陈某,陈某已是很高兴了。”   现在的秦日爰乘着棉衣的东风,虽没有一飞冲天但也蹿了九层塔高,已非昔日可比。   秦三笑得亲切,“先生客气了,日爰一日不敢忘先生。”   想起秦日爰惦念不忘的缘由,陈祖谟眼皮跳了几跳,暗道他莫不是来讨账的吧,应该……不会吧?   果然,又说了两三句话后,秦日爰便拿出借据,满含歉意地道,“先生贵人事忙,怕是把此事忘记了吧?今年开春绫罗霓裳各处店面买布又添人手,日爰实在是周转不开了……不知先生可否把去年年底该还秦某的钱,现在还了?”   门口的封帽、房内的汀兰都吃惊地看着秦三手中的借据,还以为这是来探伤的,不想是来讨债的,这可尴尬了。   陈祖谟的脸都红了,他没想到秦日爰会当着外人的面将事情抖出来,让他颜面无存。秦三是奉了姑娘的令过来讨债的,陈祖谟胆敢用秦大郎算计安人和姑娘,就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先生忘记了?去年八月您向秦某借银,说好去年年底连本带利归还的。这事说来不全怪先生,是秦某腊月进京,让先生无法按期还钱,所以逾期一月的利息秦某就不要了,您按着去年年底的数归还便好。”   屋内屋外无声无息,汀兰恨不得自己不存在;大管家封帽也低着头,却一直用眼角的余光瞄着屋内的动静,琢磨着此事该如何是好。   陈祖谟僵如朽木,半晌才道,“欠债换钱本是天经地义,晓得日爰在京中,所以陈某进京时是带着给日爰的钱的。不过家里的银钱都由内子收着,她今日又凑巧出门,待她回来,陈某再……”   “你说谁来了?”院门外,柴玉媛惊喜地声音清晰传进来。秦三则惊喜地站起身,“先生,真是凑巧呢,您刚提起陈夫人,她便归来了,这莫不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陈祖谟看着快步进来的柴玉媛,脸都绿了,暗道她早不回来晚不会来,现在回来做什么!   本打算闲逛一日的柴玉媛,出去了不到半天就觉得累了,不只身累心更累。她没想到走在她小待到大的京城里、熟识的铺子里,她却有种格格不入的陌生感。那些铺子里的人见到她后的异样目光,让她又羞又气。   是以,进院就遇上秦日爰真诚欢喜的笑脸,柴玉媛鼻子一酸差点哭了,“几月不见,秦东家还是风采依旧。”   柴玉媛自生孩子、坐月子至今,秦三或小暖还真是有三个多月没找她卖布了呢。秦三欢喜道,“多谢您夸奖。玲珑坊的衣裳还是得穿在您身上才好看。秦某这次来不止给您带了新款的春衫,还给三姑娘依着京里最流行的款式给做了几身,做好后立刻给您送过来,算作迟了的满月礼。”   穿着绫罗坊买的滚毛边绣牡丹花褙子的柴玉媛笑容满面,陈祖谟却如坐针毡,有些话他不好明说,只得给汀兰使眼色。汀兰会意,上前屈膝道,“夫人,三姑娘方才又哭闹着不肯吃奶。”   本想与秦日爰多聊几句的柴玉媛听到女儿身体不适,也只得告退进了西里间。汀兰跟进去后小声讲道,“夫人,秦少爷是来催讨年前咱家该还的银子的。”   柴玉媛正要去试女儿体温的手停在空中,“催讨?多少银子?”   “秦少爷只说是去年八月借的,奴婢也不知道是多少……”   陈祖谟竟找秦日爰借了银子不还?被人讨债讨到娘家来,真是够了!柴玉媛的脸色黑臭,吓得汀兰不住后退。   [ ] 第五二七章 我没钱!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陈祖谟居然瞒着她找秦日爰借银子,这半年来竟一句话也没在她面前提起!想到自己每次叫秦日爰送布送衣过来的那个排场和气势,想到秦日爰如何作想,柴玉媛就气得发抖!   她柴玉媛的男人居然欠人银子不还,还让人追到娘家来!   秦日爰是多么圆滑又和气的一个人,若不是自家老爷不肯还钱,人家能这样撕破脸地说话?   自小锦衣玉食的柴玉媛都替陈祖谟觉得丢人!她的暴脾气立刻窜上来,挑帘子又回了堂屋,却对上自家男人那心虚又满是祈求的脸和秦日爰的满满歉意。   不行,家丑不可外扬!已经抽出一截的鞭子又放回去,柴玉媛强忍着怒火,往回圆这个场子,“让秦东家见笑了,我家老爷事忙,家里的钱一直是我收着。你把借条给我,我进去取钱。”   柴玉媛撑着一脸自信的浅笑,不就是银子么,她有的是!   没看成陈祖谟挨揍,秦三还是觉得满可惜的。这事论理应是一手交钱一手交欠条的,不过秦三还是双手把欠条递过去,“有劳陈夫人。秦某实在是该死,但今年苏州的布商出货都要现银不肯赊账,秦某万般无法,才厚着脸皮前来,还请先生和夫人海涵。”   接过欠条扫了一眼上边的数字,柴玉媛的声调都变了,“五千一百零七两?!”   这数字也把门口的封帽吓了一跳,五千多两放到哪里也不是个小数目啊,三姑爷找人借这么钱不还,难怪人家会找上门来……   为了金银俗物让人如此羞辱,陈祖谟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他厚着脸皮道,“夫人去将咱们准备好的钱拿来,交于日爰。”   老娘再有钱,也不可能将五千两随随便便地待在身边!柴玉媛脸上的肉都开始哆嗦了,“妾身出来时匆忙,只带了八百两银票……”   八百两与五千一百两实在是相差甚远啊!秦三心中暗笑,面上为难地看着陈祖谟,“先生是不是将准备好了的银票放在别处,没交给夫人?”   事已至此,陈祖谟也别无他法,只得才去拖延战术,“确实有一些钱放在别处,不过今日派人去取是来不及了,后日我让人把钱给你送过去。不知如此可会耽误你的正事?”   秦三站起身,“一两日倒是还能拖得,不必劳烦先生派人送,后日一早日爰再来取便是。陈夫人,您看……”   看着秦日爰伸过来的手,柴玉媛只得把差点被她捏烂的借条递过去!该死的,这借条上居然还有云清先生和宁思源的签章!也就是说,既然如此,知道这件事的一定不止一两个人!   丢人!   丢死人了!   封帽送秦日爰往外走时,汀兰又蹭了出来,屈膝给他行礼,“请秦东家帮汀兰向大姑娘请安,汀兰会日夜祷告,愿大姑娘早日康复。”   不同于秦二郎,秦三在绿蝶的魔鬼训练之下,认识的人跟姑娘一样多。他抬眼翻了翻,就想起了这小丫鬟是谁。这是陈祖谟在城中置办陈府时买回的小丫鬟之一,据说是买来伺候小暖和小草的。不过因为小暖和小草甚少在陈府,所以这丫鬟也就一直当洒扫粗使丫鬟用着。   看她这样子是在陈家过得不好,想向姑娘求助了?   秦三含笑应下,随着封帽出了柴家,快步返回京城分部。姑娘最近抽不出身打理生意,但每日给他安排的行程是满满当当的,秦三今日还有四件事没有做完呢。   封帽送走了秦日爰,快步去主院找老太爷。正在喝茶听曲儿的柴梓让皱起眉头,“五千多两,他借这么多银子做什么?可是置办了什么买卖、田产?”   凤帽回道,“去年八月初那场官司,三姑爷不只被剥了官职,还被罚银近五千两,这笔钱怕是三姑爷借来交罚银的。”   柴梓让皱起眉头,“他家便是再穷,也不至于连五千两银子也拿不出?”   封帽低头不知如何回话。   秦三在绫罗霓裳京城分号做完事,傍晚时到了第四庄。听了秦三去讨债的事儿,秦氏疑惑地道,“柴玉媛进京怎么可能只带八百两银子?”   才?   翠巧低头忍不住笑了,姑娘太能赚钱了,致使夫人现在已经不将八百两放在眼里了。   租一辆马车从济县到京城只不到五两银子,再加上途中住客栈吃饭等杂事,陈祖谟一行进京来回准备一百两的路资就够够的,他们在京中吃住都在柴玉媛的娘家,手里有七百两银子已经绰绰有余了。   绿蝶说道,“陈夫人带的钱应不多,她今日头晌去永宁街转了一大圈,只买了几块点心。”   永宁街是京城最繁华的街道,年后的永宁街应该是非常热闹的,柴玉媛去永宁街很正常,但她不买东西就不正常了。在济县时,柴玉媛每次出门不买个一二百两就觉得称不上她高贵R的身份。   秦三也道,“陈夫人进京这几日,还没有到咱们的分号转过。见到欠条时,她的惊讶和愤怒也是真的。”   小暖想象着柴玉媛气得在家抽鞭子,就觉得一阵舒爽。   秦氏点点头,“若是柴玉媛没钱,不晓得你爹要怎么还债。”   总不会……来找她们借?母子俩对视一眼,又摇了摇头,应该不会。   秦三又道,“出来时,那个叫汀兰的小丫头让秦某向姑娘问好。秦某看她那模样,似乎过得不大好。”   “那丫头也不过十二三?”秦氏问道。   绿蝶回话,“看模样应是。”   翠巧开口道,“汀兰十三岁了,她在济县陈家多日却只做些洒扫杂事,日子顾得不算不舒坦。陈家没落后,陈家卖了二十多个仆妇,却把她这个看似最没用的人留了下来。陈老爷还将他带到京城,这里边定然有事。夫人,姑娘,那汀兰看着柔弱可欺,但她眼神不定也好打扮,这样的丫鬟收不得。”   秦氏一听是这样赶忙道,“咱们家人不少了,现在只缺长工、花匠和耕牛。”   待秦三走了没多久,陈祖谟的管事陈忠便到了。听到他来,秦氏和小暖对视一眼,“他不会真是来借钱的?” 第五二八章 摘星苑中赏狂草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陈忠拎着两个礼盒进门满脸笑地进了门,先说他家老爷和夫人惦记姑娘的伤势,派他前来探望。   秦氏和小暖应了后,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他的正话,站在后边的绿蝶和翠巧也抬起头。   面对这样的阵仗,陈忠压力山大,他忽然很想让老爷也把他卖了,哪怕被卖到第四庄当长工种棉花也比跟在老爷身边舒坦……   “老爷……我家老爷说,他这些时日在家中养伤,很是想念二位姑娘,想让二位姑娘明日回皮场街吃个便饭……”这话还没说完,陈忠就感受到层层压力,低着头不敢吭声了。   陈祖谟是小暖和小草的亲爹,虽然她们跟着秦氏,但亲爹想让闺女过去叙叙天伦,也是人之常情“人之长情”!   关键是他得还是个人,哪有要闺女去丈母娘家的,还是继母娘家!不过秦氏没吭声,这事儿她拦着不合适,得让小暖拿主意。   小暖面色沉静如水,低声道,“我爹真是这么说的?”   “……是。”陈忠已经做好了要挨揍的准备。   她爹从柴玉媛那里没拿到钱,又不好意思跟柴家开口,所以打算找自己借钱了?小暖缓缓笑了,“探望生病的老父是人之常情,不过我和小草不去皮场街。因为我俩脾气不好没规矩,万一惊了皮场街的哪位老爷夫人,我们可担罪不起。”   “姑娘聪慧知礼,去了也……”陈忠依旧挣扎着想完成主人交代的差事。   小暖脸色一沉,“回去照我的话回,莫啰嗦!”   “是!”陈忠磕巴都不敢打一下,立刻回去回话。   傍晚时便又传来消息,陈祖谟第二日请两个女儿去玉屏街的摘星苑用饭。   “那是什么地方?名字起得挺好。”秦氏问翠巧。   翠巧眼睛一转便想起来了,“玉屏街是京中官员住的那条街,左相、右相、宁侯等不少大官都住在玉屏街里,原先的承平王府也在那条街上。摘星苑是玉屏街上最有台面的饭庄,听说特别好吃也特别贵。”   绿蝶惊讶,秦氏恍然,小暖点头笑道,“很不错。”   得了姑娘的夸奖,翠巧脸上都发着光。   “我爹这是想让贵人们看看,女儿们和与他关系没有传闻得那样僵。”小暖了然。   “要不咱换个地方?书彦在京城开的饭馆在哪儿,不如去他那吃?”秦氏不想让两个闺女成为陈祖谟炫耀的本钱。赵书彦在京中开的饭馆还有闺女的股份,说起来怎么也算是自己的地盘。   小暖摇头,“没事儿,明日我和小草去转一圈就回来,再说这京城里哪个是傻子,他想让人家看什么,人家就能看什么?”   小草也立刻道,“听二郎哥说那里的汤可好喝了。”   秦氏诧异,“二郎咋知道的?”   小暖笑道,“许是他与秦东家一同去过。”   秦三四处跟人谈生意拉交情,去摘星苑也不奇怪。许久不以秦日爰的身份行走的小暖脚痒得很。   因犯错被姑娘禁了一个月的肉刚开荤没几天的绿蝶吞吞口水,摘星苑啊……好汤啊……   小暖听到她的响动就忍不住笑了。   第二日时近晌午,小暖和小草便在秦氏的千叮万嘱下,从第四庄出发了。从南城门入城,穿过一条条熙熙攘攘的街道,进入北城的权贵聚集地后,眼见着街道变得干净整洁,行人的穿着打扮也贵气了不少。小暖仔细打量着,琢磨要不要带她店里的设计团队过来参观学习几日……   见两辆马车停在摘星苑门外,伙计立刻过来恭敬地问道,“请问您定的是哪个房?”   得,这里还是预约制的。   绿蝶开口道,“皮场街的陈祖谟老爷约我家姑娘至此。”   伙计眼睛一亮,笑容更胜了,“原来是两位陈姑娘,陈老爷已经到了,请二位随小人入内。”   绿蝶挑开车帘,玄迩先下车,又将小暖和小草抱下车,后边的车上,翠巧、贺风露、莲年、秋月分别带着个大礼盒下了车。   三四品大员家的姑娘们出门,都是带一个仆从、一个婆子和两个贴身丫鬟,所以小暖觉得今日已经很夸张的阵仗在摘星楼伙计的眼里还是非常正常的。   伙计笑容满面地引着小暖一行向里走,小暖一路看过去。摘星苑不愧是此处一等一的聚会用膳场所,其内布置雅致高端,随便一块石头或一幅画看着都不似俗品,传入耳中的琵琶或琴声也都令人心旷神怡,随处可闻的熏香也醒心宁神。   “姐,先生的!”小草拉了拉姐姐的手,抬起小手指着墙上的字画。   小暖抬头见墙上挂着一幅她不知道写了啥的狂草,这狂草的左下角印着一枚小小的印章,因见得多了,所以她认得,“小草眼神儿真好,的确是先生的字。”   伙计立刻介绍道,“云清先生与我家主人交好,这首诗是先生摘星苑醉酒所做。”   这原来是首诗啊,小暖煞有介事地点头,“不错。”   “姑娘觉得这诗好在何处?”迎面走来一位金线绣袍、头束白玉簪的年轻公子,含笑问道。   小草歪着脑袋看着这位公子,总觉得这人看着有些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样。   小暖如实道,“这上边的字我一个也不认得,不过云清先生这幅字写得让我觉得很舒服,所以才说不错。”   贵公子立刻上前一步,目光炯亮地盯着小暖,小暖觉得若非男女有别,这公子非得拍拍她的肩膀不可。   “难得遇到同道中人,小王柴方,不知姑娘……”   柴方这名字小暖听说过,他是建隆帝的堂兄建王柴梓宁的儿子,是京城有名的不学无术之徒。不过柴方比柴智岁的名声要好上不少,这厮虽不学无术但也不惹事,兴趣爱好文雅,还乐善好施,是个知足常乐的王二代。   如今见了真人倒也算有趣不惹人厌烦,小暖福了福身,“小女子姓陈。”   “原来是陈姑娘,幸会!”柴方温文尔雅地还礼,又弯腰看着可爱的小草,“不知这位小姑娘如何称呼?”   小草摇了摇头,学着云清先生地口吻讲解道,“这上边的字我认得好几个。先生的字笔法来去自如、使转如意;字与字、行与行之间的疏密有致,所以才看着舒服。”   柴方疑惑了,他是问这小姑娘的名姓,她扯这些啰嗦玩意儿作甚?   小暖非常好心地解释道,“舍妹的意思是她认得上边的字,也知道这副字哪里好,所以跟王爷您不是同道中人。”   柴方看着洋洋得意的小草微愣,然后拍掌恣意大笑,毫不顾及形象。   他这模样让小暖想起在漠北守边的乌羽,不晓得他现在是否还有心情或好玩的事,能让他如此开怀。 第五二九章 慷慨的小草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想到乌羽每次这样大笑的后果,小暖默默退后一步,担心这厮待会出点什么状况波及到自己。   不过柴方比乌羽会梳头,他笑得这么夸张,头上的玉簪还是好好地插着,没有掉下来摔成好几截。所以小暖觉得这个逍遥小王爷比乌羽省钱。   柴方豪迈地擦去眼角笑出的泪珠子,向小草拱手,“姑娘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见地,小王敬佩之至。不知姑娘师从何人?”   小草骄傲地挺起小胸脯,抬起小手一指墙上的字,“云清先生教的!”   柴方俊目圆睁,“云清先生如今在登州济县废状元……不是,是陈祖谟的祖籍坐馆教书,你们又姓陈,所以二位姑娘是……”   小暖抽抽嘴角,“陈祖谟正事家父。”   柴方的眼睛大亮,“幸会,幸会!二位姑娘来此用饭么?相请不如偶遇,姑娘赏小王个薄面,一同吃盏茶可好?”   京城已经开放到男子可随意搭讪女子,邀请喝茶的地步了么?小暖摇头,“家父唤我二人前来用膳,所以不能陪您吃茶了。”   柴方遗憾让路放她们过去,不过他却盯着小暖的背影看了又看,嘴角又挂了起来,“没想到三哥竟喜欢这样的女人,有趣,有趣极了!”   待小暖和小草到了摘星苑深处,终于见到端坐在室内的陈祖谟。他身上穿的袍子与上次去第四庄时不是同一件但却是类似款,小暖一眼就认出这长袍同样出自绫罗坊的绣娘之手,三十两一件。   有钱置办新衣却没钱还帐?看来不是没有而是无意还帐了,小暖心中冷笑,借了人钱可以不还?他这是哪来的底气!   见到随着小暖和小草进来的一大群丫鬟,陈祖谟脸上的笑就挂不住了。   小暖带着妹妹见了个礼,“这些都是我和小草给您准备养伤补身的礼品,祝您早日康复。”   想到小暖受伤后宫中赏赐了不少好东西,陈祖谟觉得这些盒子里应是宫中赐的疗伤圣品,他的脸色才见好,“有心了,都坐。“   “爹的骨头长上了没?”小草爬上椅子后关心道,“爹以后走路要小心一些,小草听华郎中说腿折过一次,以后很容易再折的。”   这是怎么说话呢!陈祖谟皱起眉头,父女三人大眼瞪小眼,与此同时,小暖和小草身后的五个下人也都不懂规矩地抬头看着陈祖谟。   八对二,陈祖谟只觉得面前都是眼,让他看得头晕,不甘地拜下阵来,“带这么多人做什么!”   现在她们每人身边有两个人保护是标配,之所以带上两个丫鬟,是她娘亲怕这地方太场面,她们不带丫鬟让人家笑话,而翠巧是主动要求跟过来见场面的。不过话当然不能这么说,小暖介绍道,“绿蝶和齐嫂是保护女儿的,风露是保护小草的,剩下的三个是给您拎礼品的。”   小暖说完,身后的六个人齐齐地给陈祖谟行礼。陈祖谟的肝儿又开始疼了,齐嫂怎么样他不知道,但绿蝶和贺风露随便拿出一个来就能撂倒半个村子的人,不过是保护俩小丫头罢了,还需要派出三个?!   不对,为啥是三个?   “为何保护你的是两人,保护小草的却只有一个?小草年纪小,不更该仔细保护着么?”   这是……离间计、鸡蛋里挑骨头?小暖还没开口,小草就说话了,“保护小草的还有刘大哥,他在门外候着呢,叫进来给爹见见?”   陈祖谟立刻摇头,立刻说起正事儿,“不必。为父今日叫你们来是想让你们尝尝鲜,听你们郡母说这里的饭菜的滋味是京城里数得着的。陈忠,传菜。”   不一会儿伙计便端着菜进来了,三菜一汤,量小而精致。不待小暖发话,小丫鬟秋月立刻有眼力地上前帮着父女三人盛了汤,又退到后边站立,翠巧见了满意地点头。   待陈祖谟动了筷子,小暖和小草同时端起汤喝了一口。小草品了品,好奇问道,“这是什么汤?”   陈忠立刻回话,“这是用榛鸡制成的飞龙汤,乃是滋补佳品。”   “鸡汤为啥叫飞龙呢?”还没娘熬得好喝,小草嘀咕一句,“二郎哥说这里最好喝的汤是龙井竹荪……”   小暖安抚道,“那汤贵,这个也能喝。”   陈祖谟的手一抖,勺子差点掉在桌子上,龙井竹荪是摘星苑的一品汤,她们知不知道那一蛊汤得多少银子!   草草吃了几口菜后,陈祖谟便吩咐道,“让丫鬟们退出去,为父与你们说几句知心话。”   小暖点头,“你们在外屋随便吃些东西去。”   陈祖谟额头的青筋又蹦了出来,但也只得挥手让陈忠出去招呼着。主家请客,客人若带了下人,主家便要连下人一起款待,只是菜色、待客的人和地点不同罢了。秦氏让小暖带这么多人过来一定是故意的,就是想吃穷他!   这个阴险的女人!   但为了解燃眉之急,也只得忍了。陈祖谟让陈忠将这些人带下去后,扫了一眼没有离开的绿蝶和翠巧,喝了口茶清口才道,“今日叫你们过来,一是吃顿去年三十没来得及吃上的团圆饭,二是为父这里遇到了难处,需要你们帮忙。”   见小暖和小草齐刷刷地看着,陈祖谟的脸皮再厚也有些发烧,他以手掩住口鼻干咳两声,“为父年前一时周转不及,借了秦东家一些银子。这笔钱本准备年前便还上的,不过为父离家匆忙忘了将银子带在身上,所以爹想让你们跟秦东家求个情,让他再宽限为父几日,待为父回乡后立刻将钱还上。”   小草的小脸上满是惊讶,“爹爹不光不给我和姐姐压岁钱,还欠这秦东家的钱?爹爹欠秦东家多少钱呢?小草攒的压岁钱可以给爹爹还债。”   陈祖谟的老脸更红了,“……五千两。”   “这么多?”小草是真个惊讶了,掰着小手指头算道,“小草的金叶子、玉镯子当了也不够?姐姐,要不你也把圣上赏的玉佩当了帮爹爹还债?”   还不等小暖回话,陈祖谟重重地一放茶杯,怒道,“为父不需你们帮着还钱,不过让你们帮着求个情,宽限几日罢了!”   “这样啊……”小草为难地皱起小眉头,“姐姐,咱们帮爹求情让爹不换钱的话,秦东家钱就不够了?小草的金叶子……”   “住口!”陈祖谟气急败坏地吼道,“圣上赏的东西,哪是随便能送人典当的!”   若是让人知道他的女儿们典当了建隆帝赏赐的东西帮他还债,他的脸面还要不要!   小草的小嘴儿撇成一条线。   “这么凶做什么?小草只是想尽力帮忙而已。”小暖冷声道,“爹的钱既然放在家中,派人快马加鞭回去取,三四日也该回来了,这几日的功夫秦东就应能等得。”   陈祖谟皱眉,“把这么多的银两带上路恐不安稳,万一被人劫了去就麻烦了。”   小草的眼睛一亮,“那爹你写封信回去,让奶奶把钱交到秦东就的县城的铺子里,这样就不怕丢又能把钱还上了!”   陈祖谟……   自己的妹妹就是聪明!小暖点头,“小草这个主意很是稳妥。您将钱还去霓裳总部,再由秦当家的人送到京城来,这样便是路上被人劫了,秦东家也不会找到您的头上。”   若是我手里真有钱,何许如此费力!陈祖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小草歪着小脑袋看着她爹不断变化的脸,又问道,“爹爹不会是……没钱还?” 第五三零章 没吃饱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听小草这样说,陈祖谟更挂不住了,他额头的青筋都跳了起来,“谁说为父无钱还债!只不过……家里的东西不都是现银,还有几幅前朝字画和古玩,为父需要些时日变成现银罢了。”   这是要出老本儿了呢,小暖心中暗笑。   “您这就是着相了,若是想用古玩字画抵债,直接让人拿去当铺估个价当了便是。”   若是舍得当,他还至于如此为难,低声下气地来求这两个不孝的死丫头!   陈祖谟压着火气道,“那些字画皆是难得一见的珍品,若是仓促之间出手必被人压价,亏得很。小暖,为父不是没钱还债,只是需要些时日罢了,为父在京中至多两月,归家后立刻变卖字画还债。你们与秦东家熟识,帮为父递句话,可好?”   “爹要是怕压价,就卖给小草吧。小草不会压价,买了可以送给先生呢。”小草又想到了好主意,抬头看着姐姐求表扬。   “你这是定要为夫被人耻笑么!”陈祖谟的肝疼得厉害,也不晓得怎么回事,他现在觉得小草有时候比小暖还气人!   小暖赞许地摸了摸妹妹的脑袋,“你的是个好主意,可爹觉得银子没面子重要。”   两个一样气人!陈祖谟想掀桌子!   小暖算是看明白了,原来他打得是能拖则拖的算盘,待到她跟三爷订了亲,他是不是觉得秦日爰就不好意思找他要钱了?   想得美!   脑中瞬间形成了一个完美计划的小暖,面带难色,“帮您说句话倒不是不成,不过秦东家肯不肯宽容,就不是小暖能说了算的。”   你现在是什么身份,只要你开了口,秦日爰还不得乖乖听话!陈祖谟面上见喜,“秦东家若是还不肯宽限,为父立刻让人回乡变卖字画还债。”   “好,女儿去见秦东家,与他提一提。”   见到小暖如此好说话,陈祖谟笑得越发开心了。这丫头定然是因为要跟晟王定亲,晓得名声重要了——一个不孝不悌的人,怎么可能嫁入晟王府!   这般想着,陈祖谟的腰便坐直了,“吃饱了没有?若是吃饱了,咱们就……”   小草双手捂着小肚子低下头,一看便是没吃饱。   陈祖谟见了,脸便有些挂不住。这地方随便一道菜就十几、几十两,若不是柴玉媛说这里最撑面子,他才不会在这捉襟见肘的时候到此用饭!   没吃饱?这地方本就是管眼饱的!   “若是吃饱了,咱们就走?”陈祖谟假装没看到小草的模样,把话说完了。   小暖自然是不会让妹妹饿肚子,“您先走,我和小草停一停去街上转转。”   陈祖谟也不多言,站起来让陈忠着他出了雅间。小暖这才问妹妹,“来一锅龙井竹荪?”   小草立刻摇头,“小草想吃包子。”包子便宜也管饱,喝汤一会儿就饿了。   小暖捏了捏妹妹的小脸蛋儿,“这地方据说是全京城最好吃的馆子,咱们也不常来,吃饱再出去。”   “这里好贵……”小草犹豫道,让爹爹拿钱吃她不觉得有啥,但是花家里的钱她就觉得心疼了。娘天天泡在地里干活,姐姐每天早出晚归地管铺子,她们家的钱赚得不容易。   小暖见妹妹如此懂事,更想让她吃饱再走了,“没多贵,咱家铺子一天赚的钱,够咱们在这儿一天三顿吃一个月的。”   小草果然甜甜地笑了,“那咱们下次带上娘亲和二郎哥一起来吃,好不好?小草想喝秦东家说好喝的龙井竹荪汤。”   “好。”这样的好孩子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呢,小暖带着她站起来,“走,咱出去吃小吃,来的时候那条卖小吃的街上,咱从头吃到尾,吃饱肚子再回去!”   “好!”小草立刻拍手叫了起来,她最喜欢逛街买吃的,好吃又不贵,一小块银子能买好多!   姐妹俩出了摘星苑,便见小王爷柴方牵着马在门前笑得阳光灿烂,“二位姑娘,相请不如偶遇,咱们两番偶遇便是有缘,小王送你们一程?”   小草拉着姐姐的手道,“我们不回去,我们要去买东西。”   柴方笑容不改,“小王也正要买东西,咱们一路走?”   小暖静静地看着他,“您有何事,直接讲便是。”   柴方摸摸鼻子,“小王想去你家看一看那条大黄狗,可好?”   小暖……   小草直接道,“小王爷,我家大黄不会喜欢你的。”   “哦?却是为何?”柴方好奇问道。   “不知道。”小草直接说道。   看出了小草和小暖的戒备,柴方轻轻笑了,合着春风衬着阳光,笑得暖意招招,“许是今日非良辰吉日,那小王改日再去拜访,两位姑娘告辞。”   上车后,小暖问道,“为什么不喜欢他?”   小暖歪着脑袋道,“小草没有不喜欢,是大黄不喜欢。大黄不喜欢这样的,这个小王爷跟乌羽大哥很像,大黄就不喜欢乌羽大哥。”   还真是呢,小暖整了整衣袖,今日两次遇见柴方,她就分外地想念乌羽,也不知他在漠北过得好不好。或许回乡后她可以去漠北跑趟生意,顺道看看他。   “师姑,方才那个小王爷还在后边跟着。”驾车的刘守纯隔着车帘道。   绿蝶道,“绿蝶去把他打发了!”   “绿蝶姐姐怎么打发?”小草很好奇。   绿蝶的计划简单粗暴,“他这等人最好体面,弄些汤汤水水洒在他的袍子上,保管他马上回府更衣。”   “他身边有人保护,不可无端生事。”玄迩前半句说的还好,不想话锋一转,后半句便不是那么回事儿了,“若是出了城他还跟着,奴婢打断他的马腿。”   “齐嫂,不要打折马腿,马会疼的。”小草最近最喜欢的动物就是狗和马了。   玄迩立刻应道,“那奴婢打马蹄将它打惊了。”   “这个好!”马蹄子不怕疼,小草拍手。   小暖……   犹自不知危险的柴方乐呵呵地跟着小暖的马车穿过繁华的永宁街,到了茶园巷。   这条巷子拥挤狭窄,行不得马车,柴方见小暖和小草下马车带着一帮子丫鬟进去了,还是乐呵呵地不远不近跟着。   跟着跟着,他便笑不出来了,“她们不是刚刚在摘星苑里用了饭么?”   柴方的小厮立刻道,“许是没吃饱吧,您看那小姑娘吃得多带劲儿。”   的确挺带劲儿的,腮帮子鼓得像只小松鼠,还一直往嘴里塞东西。柴方道,“约她们吃饭的真是陈祖谟吧?”   当爹的请女儿吃饭还不管饱?   “是陈祖谟。”小厮发现自家小王爷对这两个小姑娘感兴趣后,立刻把她们的事儿打听得清清楚楚的,“陈祖谟进京后与他的夫人住在皮场街里,与第四庄没有往来,不晓得为何忽然叫两个姑娘来这里。” 第五三一章 路遇方挽离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柴方看着连吃了两串煮丸子的品狂草小丫头,左手摸着下巴道,“这倒是奇了,柴玉媛的男人再差也不至于让亲生女儿吃不饱饭才是……”   而此时同样停在巷口的一辆马车内,看着在巷内大吃特吃的两个不孝女,再看若有所思的建王府小王爷,陈祖谟的脸都黑透了!这两个孽障,一会儿不给自己添事儿,她们心里也不舒坦是不是?   “回府!”   觉得自己被狠狠羞辱了的陈祖谟,握着拳头发誓他一定要混出个人样儿来,一定要狠狠教训这两个只会给他丢人现眼的死丫头!   不过到那时,小暖应该已晟王妃了,自己还能收拾得了她?陈祖谟扶着一阵阵发疼的肝儿,怎么琢磨也不明白晟王怎么会看上小暖的。不光晟王,还有秦日爰、赵书彦,他们是眼瞎了么?明明这丫头除了嘴皮子厉害手劲儿大,没有一点可娶之处!   “姑娘,陈家的马车在巷子口停留了一会儿又离开了。”茶园巷里,绿蝶低声把情况告诉小暖。   小暖递给绿蝶一串小黄鱼,“不必理会他们,这个挺香,鱼刺都炸酥了,你尝尝。”   绿蝶立刻接过去咬了一口,一脸满足。   “姐,我也来一个!”小草张开小嘴儿。   “不是一个,是一条,你先把嘴里的嚼碎咽了,再吃这个,不然串味儿了。”小暖帮妹妹合上小嘴儿,顺便擦了擦嘴角的小渣渣。   柴方看着她们这一帮子从街头吃到街尾,又从街尾吃回街头,不管是主子还是丫鬟都大包小包地抱着,他也觉得饿了,随手指了几个看着还算干净的吃食让小厮包了,继续尾随。   抱着好几个油包的玄迩俯身在小暖耳边道,“姑娘,北巷口对面那家脂粉铺子门口的青色马车内,方挽离。”   小暖转头若无其事地看过去,果然见到挂着宁侯府车徽的马车车窗撩起一角,露出半张惨白的小脸和一只充满恨意的媚眼。   没错,这就是方挽离了。小暖自在地咬了一口丸子便移开眼睛,继续带着妹妹向前走。   马车内的方挽离死死掐住自己的大腿,恨不得冲出去抓花陈小暖的脸!一个抛头露面在街上与男子摩肩擦踵闲逛,还吃路边下等人才吃的脏东西的女人!一个家世、模样、才德……样样不如自己的女人,凭什么入了晟王的眼?   她一定是使了什么狐媚手段才入了晟王的眼的,一定是!杀了她,毁了她,决不能让她嫁给晟王!   小暖带着妹妹走到巷口上马车时,抬眼见方挽离还在向自己放眼刀子,似乎是自己抢了她的男人,她要与自己不死不休一样。真不知道这女人凭啥就认为三爷是她的,脑袋有坑?   马车晃悠悠地走了一段后,咬着卤鸡腿的绿蝶探身子向外望了望,缩回来跟玄迩商量道,“待会儿让绿蝶动手,可好?”   慢悠悠地啃着鸡爪子的玄迩不同意,“打马蹄不比打马屁|股,劲道小了惊不到马;劲道大了怕伤了柴方,还得防着被柴方的侍卫察觉,你的功夫还不到家。”   绿蝶鼓起腮帮子,却也辩无可辩。   小暖立刻安慰垂头丧气的绿蝶,“你已经很厉害了,来,吃肉。”   “绿蝶不厉害,也不够用功。”绿蝶低着头,她若是这样下去,莫说追上齐嫂,五年后她连贺风露也追不上!   小暖握住绿蝶紧握的拳头,劝道,“绿蝶,你与风露和齐嫂不同。她们负责我的安全,你是我的贴身丫鬟和管家。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帮我管理好铺子和训练手下。所以你的功夫不必最好,你现在做的事情对我来说是没人可以替代的。莫说你有这么好的功夫,便是你没有,若是有必要我会雇佣十个九号镖局的一等镖师保护你的安全。”   默默啃着炸鱼的玄迩替绿蝶这丫头高兴,她跟了个好主子,这辈子算是稳了,不过就是因为跟了好主子,才更改努力才是,否则很快姑娘身边就会没有她的位置。   “绿蝶不只要当姑娘的管家,还要当能保护姑娘安全的管家。玄其大人每日要做的事比绿蝶还多,但他还是能够成为一等一的高手,他能行绿蝶就能行。绿蝶若是不行就不配站在姑娘身边,蝶要努力,更努力!“   玄迩闻言,欣慰地笑了。小草则眼睛闪亮地看着绿蝶,大为受教。   小暖不懂练功夫的事儿,只是叮嘱道,“努力可以但要劳逸结合,不能累坏了身子,知道不?”   绿蝶豪爽地啃了一大口鸡腿,“姑娘放心,绿蝶有分寸的。您看翠巧,她没日没夜地学东西,绿蝶若是再不努力,莫说跟上姑娘的步子,怕是要落在翠巧后头了,连秦三那家伙也天天晚上钻研布料的讲究呢!”   “有你们在,咱们何愁事不成!”小暖翘起嘴角,一个大商号的崛起,首先需要的是一个全力拼搏奋斗的团队。她很幸运,现在就拥有了一个这样的团队,假以时日,她陈小暖,不对,是秦日爰,必定是跺一脚,登州乃至北部六州都要颤三颤的大人物。她要靠着自己,靠着商号的人,成为让人不敢忽视、欺负的存在!   “师姑,跟上来了!”赶车的刘守静低声道。   车里的人都看着玄迩,玄迩取出一块石子在手里掂了掂量,就听刘守静又惊讶道,“师姑!小王爷去了晟王的庄子。”   “啊?不跟着咱们了啊?“小草很是失望。   玄迩低声解释道,“柴方与三爷关系尚可。”   小暖点头,“莫管他,回庄。”   小暖回庄立刻派人将秦三叫了来,如此这般吩咐了一番,“你先去查查京城的钱庄借钱的利息是多少,然后草拟个半年的借据出来。等我爹签了新借据后,你就去钱庄走一圈,把这件事坐实了。”   秦三眼睛闪亮亮,“是!姑娘打算请谁当这见证人?”   “还有哪个比晟王更合适?”小暖笑得促狭,“你自去准备,我打听好晟王的行程后再派人告诉你。”   见老主子啊……秦三心里有点打怵,自从知道老主子想娶他的新主子后,秦三就一直打怵……   天色渐晚,小暖正在书房内翻看齐之毅送来的资料时,玄迩无声走进来,“姑娘,三爷来了。”   小暖立刻放下笔迎到门口,三爷进屋关门后,转身看到小丫头抬头望着他笑,惊喜地,甜甜地笑,表情和动作都是藏不住的欢喜。   她都如此,更何况是三爷了。三爷抬手搂住她的肩膀,却又怕碰到她的伤口,所以向下移了移,放在她的小腰上。可这样三爷还是觉得不够,便一用力便将这小人儿抱起来,锁在怀里。   双脚离地的小暖将小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俯视着这个高大的男人。三爷也仰起头看着她,四目相对,皆是火光。 第五三二章 放着我来   真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帅呢,而且这样俯看他的鼻梁,尤其地帅……小暖不由得看痴了。三爷如何受得了她这样直勾勾的小眼神儿,他把人拉下来便是一阵耳鬓厮磨。   缠绵过后,三爷抱着小暖稳稳地坐在椅子上,手在她的背上轻轻抚着,怜惜不已。   小暖声音还带着亲近后的丝丝甜腻,“药很好用,伤口不怎么疼了。三爷的伤好了么,我坐在你腿上你不疼么?“   “无妨。”   那也就是疼,小暖挣扎着坐起来,拉过旁边的椅子坐在三爷身边,“三爷晚上过来,是有事要跟小暖说么?”   两手空空的三爷皱眉看着小暖,见她只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不肯过来,便伸手把她捞回来安置在怀里,才道,“今年去见你爹了?”   “嗯。”小暖把今天的事儿说了一遍,然后忍不住笑了,“在摘星苑吃完饭后,我和小草去茶园巷吃东西,我爹也去了,我估计他也没吃饱所以跑去找吃的,不过看到我们在就没好意思下车。”   这样的男人还活着做什么,三爷低头,声音异常清冽干脆,“不若让他去陪你爷爷?”   小暖张大眼睛,立时笑不出来了。   习惯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一了百了地解决问题的三爷紧了紧胳膊,“吓到你了?”   “没有吓到,只是你忽然这样说,一时没反应过来。”小暖把头贴在他的颈边,不是吓到只是有些惊讶罢了,“杀他做什么,让他活着。一死百了是解脱,让他死了还不如让他眼睁睁看着我娘越来越受人尊敬,看着我和小草过得越来越好,让他挖空心思却又无可奈何,岂不是更好?”   没想到小丫头是这么想的,三爷揉着她的长发,轻声问道,“不嫌他给你添麻烦?”   小暖傲娇地哼了一声抬起小脑袋,“我有三爷当靠山,还怕他给我添麻烦?”   三爷立时就有了笑意。真是个小滑头!便是不用自己帮忙,她也不会输给陈祖谟。不过,“你爹虽在庶务上及你,但他也有几分本事。前日与柴梓里密探半夜,由柴智辰亲自送出府,想必是给他们出谋划策且得了赏识。”   “那又如何!他庶务不及我,朝廷上斗智斗勇不及三爷,任他再怎么蹦跶也跳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小暖与三爷联手,若是还收拾不了一个渣爹,那她就不用混了。再说渣爹虽然有些头脑,但是一遇到她和小草的事儿后立刻怒火烧脑,只剩下跳脚了,这样的人有什么可怕的。   三爷顿了顿,“你想让我做什么?”   小暖嘿嘿笑了,“三爷明日出不出门,我让秦三半路上‘偶遇’你一回,你帮他做个见证?”   “明日辰时我要去大理寺办点事儿。”想到秦三那厮,三爷眯了眯眼睛,眼中闪过暗光。   感觉到三爷周边的气压又降低了,小暖便将小脸在他脖子边蹭啊蹭的,撒娇道,“过两天小暖要做一笔大生意,先蹭蹭财神讨个吉兆,好赚大钱……”   三爷听到这个“蹭”字,心头一阵发痒,很想将小丫头搂住真正狠狠地蹭一番才好,不过丫头还小不能举止唐突了她,三爷便老实地任她蹭着,哑声问道,“什么大生意?”   “布料……”小暖继续蹭着,她的登州大计经过这两个月的筹谋,现在终于要迈出第一步了。这是至关重要的一步,一定要开个好头,求财神三爷保佑!   三爷任她蹭了个够后,才道,“柴方此人看似荒诞但却是个可交之人。他在京中人头很广,改日他来田庄看大黄,你可借机给秦三牵个线,让秦三多与他走动。摘星苑便是他的,此人做生意的手腕不比赵书彦差。”   小暖没听出三爷的醋劲儿,只是问道,“柴方的娘是昙郡王母妃的堂姐,有这样的关系在,他靠得住吗?”   “京中各府亲属关系杂乱,随便扯一家便能带出八九家来,不过都是利益交换罢了,不足以此判断各家远近。”三爷解释道,若是姻亲靠得住,柴严昌也不至于在大牢里关这么久。   小暖也想起了大牢里的大皇子,小心问道,“昌王的案子怎么样了?”   “此事是由圣上玩火自|焚引来的,若非他为了便与行事宫门各处懈与防守,也不会给柴严昌浑水摸鱼的机会。三部共审之下定能发现其中的端倪,重重疑点最终会指向圣上,兴许有人由此推测是圣上疑心太重设计除去柴严昌。所以若是圣上执意处置大皇子,怕是御史台的御史们也不肯。”   原来还有这层顾虑啊,小暖豁然开朗。   御史台那些人与她爹不同,那里边多的是铁骨铮铮、以死荐为荣的读书人,这些人是历朝皇帝头疼却又不能消除的存在。因为他们的存在能让皇帝保持清醒,哪天御史台的御史们不以死相荐了,皇上反而会心慌。   “昌王最终会怎么样?”小暖又问道。   “以柴梓里为首的一帮老臣已经上书为他求情,圣上不会要了他的命,但他也会伤筋动骨,此后不足为虑。”看着小丫头亮晶晶的眼神儿,三爷又加了一句,“他虽有些赚钱的营生但都不大干净,你不必为此费神。”   小暖鼓起腮帮子,“瞧三爷说的,哪个会贪图别人的生意了?”   三爷低低笑了,“是哪个在身无分文时便敢站在霓裳门前,算计我的布庄?”   往事不堪回首,小暖老脸一红狡辩道,“才不是身无分文呢,小暖当时已经有几十两银子了。”   那是从韩青身上赚来的银子。三爷应了一声,任谁能想到前年还抱瓜到他面前卖十两一个的小丫头,转眼之间就已腰缠万贯,布局一州的生计了呢,小暖有此韬略,怎可被困于内院妇人之中。   “听柴方说你在茶园巷口遇到了方挽离?”   柴方还真是个嘴碎的家伙,小暖点头,“是碰上了,三爷忙你的大事儿,这点小事儿我自己能搞定。”   “你尽管做买卖和种田,方挽离由我来处理。内宅妇人们的阴狠远超你的想象,她们不该由你去应付。”他的小暖是做大事的人,手段干净,这些内宅女人的狠毒阴损她无须知晓,也无须为此烦心。他不会让自己的女人陷入与旁的女人的争斗之中!   小暖才不给方挽离靠近三爷的机会,万一她趁机黏上来怎么办!“三爷要怎么办?”   不会又是直接杀了?小暖眨巴眨巴眼睛,忽然觉得很有可能。若是直接杀了也好,被嫉妒冲昏脑袋的女人,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若是她自寻死路,我便成全了她。”三爷坦言道。以前为了母妃,他杀了十几人才震住那些心怀不轨的,现在为了小暖,未尝不可多杀几个。有些人本就恶毒,不要期望他们会悔改自新,对付这类人的办法,就是一劳永逸。   感觉到三爷的不对劲儿,小暖立刻想到了他那深陷宫闱的母妃和被人害死的妹妹,轻声道,“三爷……”   “嗯?”   “等新皇登基后,咱们把你的母妃接过来同住,可好?”   三爷轻轻点头,“好。母妃或许不会喜欢你,但她一定会喜欢小草的。”   小暖……   [ ] 第五三三章 活成个笑话   陈祖谟自摘星苑返回皮场街吃了一大碗面后,便一直忐忑着。虽说小暖口头上答应了,但那不孝女也不晓得会不会真的与秦日爰说银子的事儿。若是秦日爰再找上门来,他的面子就真的没法要了,现在连柴玉媛看他的眼神儿都怀着戒备,生怕他抢她的嫁妆!   真是笑话,他陈祖谟乃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怎么会用夫人的嫁妆!   “妹夫回来了?”柴智岁大咧咧地晃着肚子走进来,扫了一眼桌上的汤碗,诧异道,“你不是去摘星苑用饭了,怎得这么快就饿了?”   陈祖谟抬手请柴智岁落座后,才脸不红气不喘地道,“方才在摘星苑吃得饱饱的,可回来看了会儿书便又觉得饿了,所以喝了碗汤,以前也不这样,许是受伤后需要补充精血的缘故,郎中也叮嘱祖谟要多多进补的。”   闲着没事儿就饿得慌的柴智岁非常理解妹夫的感受,“这就对了,饿了就吃,要不饿着肚子多难受,像你二哥我,一向如此,哈哈哈——”   陈祖谟看着他笑得只颤悠的下巴,沉默不语。   “对了,听府里的下人说妹夫被秦日爰追债追到门上来了,没钱还债?”柴智岁又问道,“二哥这里还有些银子,要不……”   “多谢二哥好意,祖谟已准备好了银两。”陈祖谟立刻拒绝,他若收了柴智岁这个草包的银子,不管是十两还是八两,以后怕是再也掰扯不清了。   送走了柴智岁,后晌柴智辰来找陈祖谟议事时,又拐弯抹角地问起他现在是否囊中拮据,让陈祖谟闹了个大红脸,他没想到消息传得这么快,不过才两三日的功夫便传到大伯府里去了。大伯得知了此事,会怎么看他?   已经而立之年的成家立业、还是成了两次家的男人,若是连家都养不起,岂不是让人笑话?他陈祖谟不想活成一个笑话!   不过掰手指算了一夜,陈祖谟发现自己的家业除了秦家村那十几亩薄田,便只有城边的源水作坊了。他开这个肉食作坊时并不是为了赚钱,所以铺的排场很大用料用工用人都十分地讲究,制出的肉被偷走后他的计划落了空,作坊也半死不活的拖着,不赔钱已是不错了……   所以陈祖谟发现他不得不面对如此尴尬的境地:他胸怀万卷书却没有立业!以前是不在意,觉得书中自有黄金屋、千钟粟,得来全不费工夫;现在他在意了却没有本钱也不晓得该做什么营生,总不能去卖字画!   若真到了那一步……还不如死了!   “老爷,秦日爰在门外求见。”陈忠进来小声回话。连府上的门人都晓得秦日爰是来催账的,先将他拦在大门外,派人进来通禀三姑爷知晓。   陈祖谟的心便是一跳,内屋的柴玉媛也挑帘子走了出来,如临大敌。   秦三进屋后,见陈祖谟撑着架子装大度,柴玉媛虽一脸复杂地看着自己,但手却放在了腰间的软鞭上。秦三捏捏下巴,这是……打算撒泼耍赖了?   有趣!   秦三可不怕事情闹大,反正事情闹大了丢人的不是他,也不是自己的主子。   见秦日爰笑得如此明了,更不愿将事情闹大的陈祖谟请了他落座后,便笑道,“银子的事儿,不晓得小暖跟日爰讲了没有?”   秦三点头,陈祖谟一喜。   秦三叹气,柴玉媛抽鞭子。   秦三抬头冲着一笑,这夫妻俩毛骨悚然。   然后,秦三觉得——很是过瘾!   “陈姑娘跟秦某讲了,先生有难处,秦某也不是那等不通情理之人,总不能逼着先生卖家藏的字画不是?”秦三先是通情达理地客气一句,然后又为难道,“不过秦某铺子里养着几十口人,总不能不顾他们的生计话家中老小不是?再说这几日秦某已跟齐之横和赵书彦两位大哥借了许多银子,实在是不知如何开口了……”   又欣赏了一会儿这夫妻俩的变脸功夫后,秦三才接着道,“便是秦某再为难,也不该以此为难先生的。您和夫人在济县时一直没把秦某当外人,秦某也认您这个朋友,朋友有难时帮一把是道义,所以这些钱秦某可再宽限些时日。”   柴玉媛再次露出笑脸,陈祖谟如释重负,“日爰的恩情陈某铭记肺腑,返回济县后陈某立刻连本带利地给你送到府上去。”   秦三点头,“如此甚好,不知先生何时归乡?”   陈祖谟……   “约莫在五月。”   “如今才是正月……”秦三为难地皱着眉头想了又想,“先生回乡后,再准备些时日,六月该能还钱了?”   能拖则拖、最好不还的陈祖谟立刻点头,“能。”   “也好。”秦三一咬牙,“先生将借据拿出来,咱们毁了旧的重立一份新的,可好?”   “正该如此。”陈祖谟看向柴玉媛,柴玉媛立刻起身进屋,将借据取了出来交给陈祖谟。   秦三也拿出借据,“先生,秦某因急需用钱,您这里还不上秦某又无人可借,只得去钱庄借了,这去钱庄借钱的利息……”   又来了!陈祖谟脸色难看,柴玉媛立刻道,“若是日爰无处借钱,我倒有几个熟识的朋友,不如你先从他们那里拿些钱用着?”   秦三一脸惊喜,“若是陈夫人有这样仗义的朋友,不如您直接跟她们借钱将欠秦某的还上?如此咱们也算两清了。为了钱的事儿与您二位开口,秦某实在是为难,长此以往也伤情分的,您说是不?”   这怎么可能!柴玉媛立刻闭上嘴,假装自己啥都没说过。   陈祖谟咬牙道,“既是因陈某无法还钱才让日爰去借,这利息自然是陈某出。”   秦三感动地点头,“先生大义,说实话若非是相信先生的为人,秦某断断不会如此行事的。那些按说到期无钱还账的,直接告到衙门就是,何须如此费事!”   陈祖谟……   “秦某打算抵押上京城的霓裳分号从钱庄借出来添补货款,从钱庄借钱的话,半年以内是七分利……”   [ ] 第五三四章 老主子和新主子(为蓝羽的加更)   “什么——”陈祖谟惊得站起身,却又疼得坐下,“七分利?这也太多了!”   秦三摇头叹息,“谁说不是呢,可钱是人家的,人家就订了这么高啊。不同意这利息给人家就不借,秦某也是法子啊!不过……”   “不过什么?”柴玉媛连忙问道,五千两借银七分的月利,一月便是三百五十两的利息,都快够她一年的脂粉钱了!莫说陈祖谟,她听着都心疼。   “不过,秦某打算等布庄生意做大后手里有钱了,就出现开个钱庄!到时候就不用为银子发愁了,陈夫人觉得这主意如何?”秦三两眼亮晶晶。   看着这少年稚气天真的笑脸,柴玉媛连鞭子都抽不出来,没好气地道,“谁不想开钱庄,可这钱庄哪是人人能开的!”   “谁说不是呢。”秦三又叹息一声,“先生,咱这就把借据写了?秦某也好立刻去借钱买布,否则店里的货架都要空了。”   陈祖谟也是骑虎难下,他只得让汀兰拿来笔墨,假装不在乎地潇洒写下借条,签字画押后交给秦日爰,“日爰看这样可好?”   秦三双手接过扫了几眼,疑惑道,“不是说六月再还么怎么改在四月了?先生,咱不差这一两个月的,您不用着急。”   你不急我急,一个月就是三百五十两银子呢!陈祖谟咬牙,“早日还了也省的日爰心里惦记。”   “先生如此为日爰打算,日爰真是感动不已。”秦三嘴里谦虚着,利索地签字盖章后将新的借据收起来,旧的借据当着陈祖谟和柴玉媛的面放在火盆里化为灰烬,才告辞出去,怀着忐忑地心情出去“偶遇”老主子。   待秦日爰走后,柴玉媛看陈祖谟看过来,立刻吓得从椅子上跳起来,“老爷莫看妾身,妾身没有那么多银子!”   陈祖谟的脸立时就黑了,没好气地道,“夫人稍安勿躁,为夫便是再无能也不会打夫人嫁妆的主意,这笔钱为夫自己想办法还上便是。”   柴玉媛这才稍稍安心,“老爷,妾身也想帮您还上银子,只是妾身实在是拿不出六千多两……”   柴玉媛出嫁时,号称十里红妆十万两陪嫁银,可实际上哪有那么多!陪嫁地田庄、铺子、首饰、布料、衣裳、现银等加在一起,能有六万两便是不错了。这两年她在济县的田庄收成还好,但京城的铺子却接连亏损,再加上她用银子向来大手大脚,手里的现银真不多了。   再说秦三与陈忠和封帽告辞后,快步出了皮场街,直奔京城最大的亨通钱庄,在门口忐忑等候着。   听到远处传来惊呼声,秦三立刻从亨通钱庄出来,故做愁眉苦脸在路边等着从大理寺归来的老主子。   三爷容貌无双,所以出入人多的路段多是乘坐马车,不过今日为了配合小暖的计划,三爷特地骑了马在街上穿过。   这翩翩白马少年郎一出现,立刻惊艳了整条街,路人见了他,惊呆的,尖叫的,撞头的,砸货摊子的……热闹不已。   三爷心里厌烦,脸上的冰层更厚了。   是以,当秦三遇到冰冻三尺的三爷时,一时还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受冻,三爷若是怒了,他能撑得住么?   自坊间传出秦安人想把女儿嫁给秦日爰的闲话后,最近也有不少人见了他就说他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跟晟王抢媳妇……秦三每次听着都是心惊肉跳。   跟三爷抢媳妇这种事儿,借他秦三二十条命他也不敢啊,依他做暗卫时的经验,他就是有二十条命也不够三爷揍一炷香的……   见三爷不耐的目光杀过来,秦三只得硬着头皮挤出人群给三爷行礼,“三爷,好巧……”   三爷拉马抬眼扫了钱庄的招牌,声音还算有点热乎气儿,“日爰因何在此?”   众人惊呼,暗道这少年到底什么路数,竟然能得晟王驻足垂问。   秦三赶忙道,“小人近日银钱周转捉襟见肘,所以过来筹措些银子度过难关……”   这厮的成语用得比小暖好,三爷点头,“随本王来。”   秦三立刻跟在三爷马后,随着他进了不远处的一家茶楼。这家茶楼的掌柜喜不自胜,点头哈腰地将这位贵客请入楼内最好的雅间,送上最好的茶叶和泉水。   三爷坐定后便卷衣袖煮茶,虽说三爷的动作赏心悦目,但立在一旁的秦三却大气也不敢出,他觉得此时的自己就像三爷杯中那被滚烫的热水冲开的茶叶,上下漂浮、没着没落的。   待到三爷将茶煮好,才吩咐道,“坐。”   “属下不敢。”秦三立得笔管条直。   三爷一抬眸,秦三立刻乖猫一下地坐在三爷面前,扯出大黄般的笑容,玄散看得直捂脸。   三爷扫了一眼,只说了一个字,“傻。”   受到重击的秦三立刻收了笑,摆出暗卫们的僵尸脸。三爷又扫了一眼,这张勉强算得上英俊,否则他也不会选这厮的脸给小暖做面具,不过也只能勉强算是英俊罢了。为何圣上却觉得秦三十分不错,甚至在太后面前还夸奖他两次?   哪里不错了?   眼看着三爷的脸又挂起冰渣子,秦三只得转头求助玄散大人。   玄散咳嗽一声,“你现在姑娘的人。”   秦三恍然大悟。对啊!他现在不是暗卫了,在三爷面前自称什么属下!他是谁的属下?他是秦日爰,是姑娘的手下和替身,他一紧张竟连这等大事都忘了,不是给老主子丢人吗!   想明白了后,前三立刻端出秦日爰的架势,自在热情的抬手笑道,“日爰给三爷请安。”   玄散……   找死!   同样是笑脸,小暖的秦日爰让三爷觉得舒服无比,秦三的秦日爰却让三爷怎么看怎么想揍人。于是乎,屋里的冰渣子更多了,“你的言谈举止与你家主子相去甚远,长此以往必会引起旁人的怀疑,你还需多下功夫细细揣摩。”   “三爷说得对,日爰回去后一定好生学本事,不给主子丢人现眼。”秦三笑得一脸秦日爰。   这个笨蛋!玄散再次捂脸。   秦三这厮是个粗神经的直肠子,既然三爷让他好生揣摩,他便毫不客气地端着小暖的架势,绘声绘色地给三爷讲了借条的事儿。现在莫说三爷,便是玄散都想按住他一顿胖揍!   [ ] 第五三五章 外甥女婿   待接过陈祖谟写的借据,见到上边的数字时,三爷的心情才舒畅了。六千一百五十七两五吊,居然还有零有整的,陈祖谟去年八月借了小暖四千五百两,转过年便成了六千一百余两,如此以往,怕是不久后陈家的家底就要尽归小暖了。   三爷提笔写下大名,又盖上私印才交给秦三,最后叮嘱道,“是你家主子信任你,才让你有机会代她在外行走,这种机会,你此生只得一次。”   只有一次的意思,暗卫出身的秦三自然明白,他强撑着秦日爰的架子道,“三爷放心,日爰定不负主子的器重。”   三爷出茶楼上马离去,大部分看热闹的追随三爷而去,还有那么一小部分留在茶楼内,热切地看着绫罗霓裳的秦东家。不到半日的功夫,负心汉陈祖谟借钱无力归还,致使绫罗霓裳的东家秦日爰到钱庄借钱买布时巧遇晟王,晟王大义解囊并在陈祖谟的借据上签字作证的事儿传遍京城。   陈祖谟听了掩面,柴玉媛听了羞得直哭,柴梓让和柴智瑜也是颜面扫地。   陈祖谟默默给自己打气,暗道物极必反,他已倒霉到家,是时候触底反弹了。哪知三日后,更倒霉的事儿又发生在他身上,将陈祖谟气得吐血。   这便是,他那好徒儿的爹娘——秦正埔和张氏满身灰尘地找来了!   封帽一听这村夫农妇是三姑爷徒弟的爹娘,二话不说就将人送到了柴玉媛的跨院。然后,在他还未来得及退出院门时,就亲眼见了一场大热闹!   这风尘仆仆的爹娘见了儿子,不是嘘寒问暖而是上手就揍,边揍边骂……   秦正埔和张氏苦盼了二十年,好不容易盼到大郎要连中三元让他们扬眉吐气了,谁知这死孩子却一声不吭地卷铺盖留书跑了!若不是秦氏让人捎了信儿回去,他们还不晓得大郎竟一个人跑到京城来了!   压着火气的夫妻俩见儿子躲在这里装模作样地拿着书读,怎么能不气!   “你个没出息的东西,废物,傻冒……”秦正埔骂一句抽一巴掌,秦大郎抱头蜷缩着老实挨揍,疼得龇牙咧嘴。   张氏哭天抢地地骂,“你个傻孩子啊,人家让你来你就来?你来这儿干嘛,人家是能给你前途还是给能让你当状元?你不去考状元,糗在这儿有个屁用!他陈祖谟现在是个什么东西,你咋还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这一顿大嚷大叫,不止骂青了陈祖谟和柴玉媛的脸,连在家沐休的柴智瑜和闭门不出的柴梓让也叫了过来。   众目睽睽之下,被爹暴怒骂着揍、娘悲愤哭着揍,秦大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在家提心吊胆又在路上奔波这几日,的秦正埔和张氏憋着的火不是一般的大,被宠惯了的秦大郎哪受着住这样的招呼,放下面子大声哭嚎着,“是恩师让大郎来的,是恩师让我来的!”   秦正埔和张氏似是这才想起陈祖谟这个始作俑者,齐刷刷地转身奔着陈祖谟来了!刚被连人带椅子抬出来的陈祖谟沉着脸吼道,“真是岂有此理!还不快将他们拉开!”   柴玉媛的娘赵氏也急吼吼地叫着,“都傻了?拉开,快拉开!”他们现在住的这院子小,这样大吵大闹让左右邻居听见了算怎么回事儿,他们还要不要脸面了!   待被人拉开后,秦正埔和张氏见冲不到陈祖谟跟前,便耸肩膀挣脱柴家下人的桎梏,狠狠瞪着陈祖谟开骂,骂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这些不堪入耳的话,这院子里除了陈祖谟和秦大郎,其他人都是第一次耳闻,不由得瞠目结舌,   柴梓让面黑如铁地压住女儿抽出的鞭子,吩咐道,“堵上他们的臭嘴,立刻堵上!”   待这二人的嘴被堵了,陈祖谟才终于得了机会说话,“大郎来了与陈某说他已与父母商量过,是秦大哥大嫂同意他出门的,你们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地胡闹算哪桩?”   秦正埔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若非是嘴被人堵住了,怕是他得用吐沫将陈祖谟淹死,张氏只比他更甚。   再次印证了秦家没一个好东西的陈祖谟,不再看这两张扭曲的脸,转头怒问秦大郎,“你讲!”   秦大郎咬唇,“徒儿接到恩师的书信,因时间紧迫来不及与父母当面商量,便给他们留了书信直接出发了。师命大如山,徒儿接了师命,当然片刻不敢耽搁……”   张氏用舌头顶掉嘴里的破布,张嘴就骂,“陈祖谟你这黑心肝烂肚肠的东西!你明知道我儿嘴听你的话,给他写信时你抱的是什么鬼心思以为哪个不晓得?老娘今儿当着你老丈人的面问你一句:你拿我儿当什么,你是怕他考上状元……”   还不等张氏骂完柴梓让又吼道,“堵上,堵上!”   再再次印证了至理名言的陈祖谟也气得要发飙了,他指着这一家三口骂道,“真真是不可理喻,秦意满,自今日起你不再是我的弟子!立刻带着你爹娘滚出去!”   秦大郎浑身冰凉,绝望道,“恩师,明明是您……”   “陈某是说你若有闲暇便来京中读书,我也好从旁指导,让你更加进益,三年后一鸣惊人!”陈祖谟疾言厉色,“走,莫再要陈某看到你们!”   柴智岁撇撇嘴,“妹夫这话说的奇怪了,过几天就要院试了,就算你这徒弟现在考不中状元,先考个秀才有了功名傍身也是好的啊。”   陈祖谟压着火解释道,“连中三元是何等风光,若只是中个秀才也不过尔尔罢了,有甚名气!”   “可……”柴智岁又想问,却被大哥一个眼刀子止住了。   陈祖谟还是解释道,“陈某是上科状元,论理此次科考的状元不会再从济县出,所以陈某才让大郎将目光放在三年后,哪个知道,他竟,竟……不说也罢,走,你们走!”   柴智瑜早就听不下去了了,立刻让人将这一家三口塞上马车立刻送走。   张氏上车后狠狠踢了压住她的婆子一脚,拔出嘴里的破布再骂道,“我呸!好你个陈祖谟,欺负我儿子年纪小是不?你这花言巧语偏偏傻子还成,还骗想骗老娘?!你给老娘等着,你们都给老娘等着,看我回去找我外甥女婿给大郎做主,你们这些人——”   张氏的手指在马车前站立的傻子们头上划了一个圈,“一个都逃不了,你们给老娘等着!”   骂骂咧咧地夫妻俩被带走后,被骂是傻子的一家人个个拉着脸。真真是让人憋火,真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八岁的柴兆思仰头问道,“祖母,这婆子的外甥女婿是什么人?”   [ ] 第五三六章 狠人陈小暖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赵氏抿抿唇,“这不是你该问的,读书去!”   柴兆思嘟起小嘴儿,被他冷着脸的娘亲辛氏拉走了。   赵氏扫了陈祖谟一眼,冷声道,“不过是多了个外甥女婿罢了,这破落户便敢到我院内放肆!莫非,她这当舅母的比你这亲爹还气势不成?”   若非因为秦大郎是陈小暖的表哥,这泼妇和蠢汉是陈小暖的亲娘舅,真当此处是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最是没脸的陈祖谟拱手赔罪,“岳母,今日之事确实是小婿之过,却让岳父岳母跟着受累。小婿惭愧万分无脸在家中待下去,小婿这就……”   柴梓让打断陈祖谟要搬出去的话,“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你现在身上有伤,能去哪里,便安生再家呆着,不过是乡下来的无知妇人和莽汉罢了,不足为惧。”   陈祖谟恭敬应了,又连连给岳父和岳母赔罪,才将这一茬圆了过去。待众人走后,脸都气紫的柴玉媛怒吼,“收拾东西,回家!”   陈祖谟劝道,“此时正是关键时候,回不得,夫人再忍……”   “忍,忍,你让我如何忍得下去!”柴玉媛转身就往里走,便是她自己掏银子赁屋,也不想再在这里丢人现眼!   马车上的秦正埔和张氏骂够了陈祖谟后,才指着儿子的脑门说道,“傻子!陈祖谟现在算个什么玩意儿,你跟着他还能有什么出息!”   “小暖要给皇上当儿媳妇了,保不准以后……”张氏往上指了指,“你怎么这点眼力劲儿也没有!傻呵呵地放着你大姑的御赐庄子不住,跑过来坐这里的冷板凳!“   “你当陈祖谟为啥让你过来?还不是想靠着你扒住小暖和你大姑!“秦正埔也想点醒儿子,“你当他真跟你有什么师徒情?他连亲生闺女都不放在心上,还会在乎你这个他不情不愿收下的徒弟?真是读书都读傻了,你当着世间的人真跟书上说得一样好!”   “爹以前不是这么说的,爹说跟着恩师能……”被陈祖谟赶出师门的秦大郎真真有些万念俱灰。   秦正埔一巴掌抽在儿子的脑袋上,“此一时彼一时!以前陈祖谟是状元是大官,现在他是啥?屁都不都是!你大姑是谁?是晟王的丈母娘!爹跟你说,你要是再敢犯浑,看我不抽死你!”   秦大郎不服不忿地嘟囔道,“什么丈母娘!不过是外人传传罢了,晟王走三书六礼、找人提亲了吗?我师母下嫁恩师时太后还赐了婚的,晟王娶亲这么大的事儿,太后能不下旨?”   张氏看着不开窍的儿子就来气,“晟王看上了小暖总不是假的吧?小暖做不了王妃还不能做个侧妃,做不了侧妃还不能当个侍了?反正这亲事是没走了!去了你大姑那你可不兴甩脸子,听到了没?”   秦大郎最是不屑爹娘这等见风使舵的小人做派,冷哼一声,绝不同流合污,否则他就白读了十年的圣贤书。有此爹娘,真真是污了他读书人的体面!   待马车停在第四庄外,车夫发现这里竟然在修篱笆。沿着庄子外沿整整齐齐的一人多高的竹篱笆,将庄子与路隔开,马车从这边根本进不得庄子。他只得驾车从东边绕到西边才找到庄子的入口,将这三个祸害放下去,赶紧跑了。   秦大舅一家是跟着霓裳的车来的,小暖在他们去皮场街的时候就得了消息,所以此时见到秦大舅两口子站在自家院子里,小暖一点也不奇怪。   虽说不奇怪,但她还是被秦大舅和张氏咧到耳朵边上的嘴恶心到了。这真是墙头草,哪边风大哪边倒!若是扒开量一量,他们的脸皮说不定比京城的城墙还要厚。   今天没随着秦日爰出去的秦二郎,见了大伯和伯母的模样就觉得脑袋疼,赶紧往后挪了几步,躲在小暖姐身后。   张氏和秦大舅的脸皮真不是一二般的人能比的,见到小暖,他们笑得比见到银子还开心。张氏上来就要拉亲热地小暖的手,却被绿蝶直接挡住,“姑娘有伤在身。”   “哎呦!你这丫头也是,我还不知道小暖受伤了是咋滴?我是她亲舅母,可比你这外来的丫鬟心疼我外甥女。”张氏想绕过绿蝶冲到小暖身边,却被绿蝶一抖胳膊,震得后退好几步。   没了脸的张氏见小暖不吭气,立刻把话头转到二郎身上,“你这孩子,来了京城几天不光没长进,连规矩也忘了?”   秦二郎只得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大伯,伯母,你们来了。”   “来了,来了,咱们出来的时候,你娘还让我们问问你啥时候回去呢。”张氏喜笑颜开地拉着大郎坐在椅子上,“小暖啊,你外公外婆也是惦记着你们一家三口啥时候回家呢。”   外婆?小暖翘起嘴角,要是张氏不是,她都快忘了这号人物了,“大舅和大舅母是得了信儿来接大郎哥的吧?既然接到了,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哎呦,舅母今天才算看清楚你爹是个什么货色,怨不得你和小草都跟他不亲近,咱们以前真是被他给骗了!你不知……”张氏用手一拍大腿就要哭诉。   小暖才没心思听这些,“行了,我娘不在这儿,我不吃这一套。有话说话,没话就走。”   秦大郎见自己的爹娘来了陈小暖还是这个语气,心里就更气了,恨不得立刻拉着爹娘立刻这破地方。不过,他没这胆子,也知道自己拉不走……   张氏被小暖闹得心里没底儿,转头看当家的。秦大舅见媳妇不成了,怒道,“你这是干啥?给谁甩脸子呢,一点也不知道尊敬长辈!你娘呢,让她出来。”   “我娘现在忙着呢,一时半会儿出不来,大舅有事儿跟我说就成。”白脸不吃,黑脸小暖更不吃,“你们想什么我心里清楚,我什么脾气你们也明白,我没功夫跟你们破嘴皮子。说吧,你们接下来怎么个打算?”   若说陈祖谟是个不认亲闺女的狠人,他闺女陈小暖就是个不认亲爹、不认亲奶奶、不认亲外婆、不认亲大舅的狠狠人!虽然不知为啥不见大黄,但秦大舅看着站在小暖身前的绿蝶也发怵,陈小暖不光狠,还养了一帮更狠的奴才!   对付陈祖谟那一套,那真不能用来对付她…… 第五三七章 大郎二郎返乡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秦大舅只得收起冷脸,一脸可怜地道说出他们这一趟的来意,“小暖啊,大舅还能有什么打算,大舅就想着快点儿带你大郎哥赶回去考院试,可大舅没有盘缠回去啊,你能不能先借给大舅二十两……”   “我不回,我不要考!”秦大郎一听就跳了起来。   张氏一把将他按回椅子上,又照着他的脑袋来了一下子,“考不考可由不得你,老娘抠抠唆唆地供你读了这么多年书,不考上秀才就是干赔!”   看着秦大郎挨揍,小暖心里痛快,“舅母说得对,寒窗十载不就是为了一朝高中光耀门楣嘛,大郎哥不是自诩才高八斗气吞山河么,考秀才还不是手到擒来的小事儿,盘缠不是问题。”   见小暖落井下石,秦大郎气得直喘气。秦大舅和张氏的眼睛刚冒出金光,却听小暖又道,“事不宜迟,你们今晚在庄子里好好歇息,明日一早就跟着商队返回济县。大舅放心,你们吃住跟商队的人在一起,用不着自己出盘缠。二郎,你去秦东家那边问问,让他帮着找明早启程去济县或途径济县的商队,要稳妥可靠的。”   “好。”还不等秦大舅两口子反应过来,秦二郎应了一声就快步走了。   “翠巧,在前院安排房间,让大舅他们歇一歇,待我娘忙完了晚上咱们一块吃个饭,一来为你们饯行,二来也预祝大郎哥旗开得胜。”小暖笑道。   翠巧走到秦大舅面前,“请三位随奴婢来。”   这样就像把他们打发了?没门!秦大舅跳起来吼道,“陈小暖!”   小暖笑吟吟地问道,“大舅为何发怒,可是觉得小暖哪里安排的不好么?”   当然不好,她该给了银子,再派马车送他们一家子风风光光的回乡才是!她要当王妃了,这点儿面子也不讲么!   张氏拉了拉自家男人的胳膊,低声劝道,“你说不过她,先消停会儿,等晚上咱跟大妹说。”   说完,张氏对着小暖笑得那叫一个亲热。秦氏的耳根子可比小暖软多了,他们鼻涕眼泪地多求求,怎么也能得仨瓜俩枣的。小暖家现在随便拔跟寒毛都比他们家的腰粗,不能得罪只能巴结着,小暖觉得这样出气就让她说呗,反正又不会少块肉。   待到这一家三口被翠巧带出去,小暖才觉得松快了。秦大郎交到他父母的手里,他私自跑出秦家村过来投奔她们这件事儿算是过去了,这一家三口沾不得,沾上了准没好事儿。   秦大舅和张氏到了前院后,心里憋着火,就可劲儿地使唤庄子里的下人,一会儿要热水洗澡,一会儿又要点心填肚子,一会儿又说被褥不够厚实再添两床……庄子里的下人得了翠巧的吩咐,对他们是有求必应,只不过这应的速度着实让秦大舅和张氏着急。   待到这一家三口终于梳洗换了干净衣裳后,天也黑了,被人请到后院后,他们终于见到了秦氏和小草。练了一下午骑马的小草脸依旧红扑扑的,小嘴儿甜得不行,秦氏也依旧老实,可不管秦大舅怎么回忆往昔畅想以后,张氏怎么鼻涕眼泪地哭诉她以前有眼无珠竟信了陈祖谟那个混球,秦氏也只是老实地听着,啥也不应啥话茬也不接,闹得这俩人很是无奈。   而这次事件的核心人物秦大郎就好像事外人一样,坐在旁边一口接一口地吃东西,似乎这屋里除了桌上的饭菜,啥都提不起他的兴趣。不过他快速眨动的睫毛和手里抓变形的馒头,却暴露了的他内心的不平静。   张氏见这一家三口不松口,只好转攻秦二郎。可哪知道秦二郎这臭小子跟秦氏一个做派,端着一张老实巴交的脸,只知道傻呵呵地听着。这可真是急死人了!   这顿饭吃完又喝了茶,被送到前院的秦大舅和张氏待在烧了炭火盆的暖烘烘的屋子里,要多窝火就有多窝火,“明早走的时候,把这屋里的东西都带走!”   秦大舅赞同,“尤其是这被子,带着在路上当垫子用!”   秦大郎回了翠巧给他准备的屋子后,立刻蜷缩在被窝里不动了。这几天在陈祖谟那里,他受尽了慢待,吃得是清汤寡水,住的是厢房两个冷屋,到了这里后虽然小暖还是没给他好脸色,但是在吃用上却一点也没有亏待他。   但秦大郎却不觉得秦氏和陈小暖是出自好意,他觉得她们这是在寒掺他,恶心他,消磨他的意志,显摆她们家的下人住的都比他秦大郎要好,好让他屈从与现实,像二叔和二郎一样对她们卑躬屈膝!   她们真是小瞧了他,他一定要让她们知道,她们看走眼了,他秦大郎是不畏权贵、不贪钱财的铁骨铮铮的男子汉!   三年后……   待到第二天一早,他们一家被赶出第四庄塞进赵家的马车里启程返回济县时,秦大郎却又慌张起来。因为他娘不住嘴地跟着赵家的管事讲小暖她们待他们多好,还讲她马上就要有个秀才儿子了……   在管事的声声称赞中,秦大郎把头深深埋在书本里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他恨不得立刻跳下车逃走,逃到一个没人认识他的地方,重新开始。   秦大舅一家走后第三日,秦二郎也要返乡了。因为出正月后村里的族学要开门继续教书,秦二郎才十二岁,还得继续读书。小暖之所以不让二郎跟大郎一家一同上路,是怕他在路上被那不占便宜会死的大伯和伯母给欺负了。   秦二郎跟的是齐家的商队,小暖派了两辆马车送他回去。秦三拿着烫金牌去九号镖局的京城分号叫了两个镖师一路护送,小暖怕秦二郎在路上胆小,便派了赵守纯跟着他一路回去。   临行前,秦氏拉着二郎的手不停地叮嘱着,“咱读书不是要你一定要考秀才当举人,咱是要明礼,会说话办事儿,这样你以后的路才能越走越宽。”   “大姑放心吧,二郎明白。”来京里这一趟秦二郎开了眼,知道像他这样的人想想让人看地起就得像小暖姐和秦东家一样,凭着真本事挺直腰杆做人,扎扎实实做事儿,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前走。会读书写字说话是根本,如果连这也不会,以后就寸步难行。   因为有了对知识的渴求,二郎现在对读书的热情可谓空前的高涨。   看着大姑让人塞了满满两车的东西,二郎赶忙道,“大姑,够多了。” 第五三八章 空荡荡的秦家村   秦氏帮二郎清点随身带的包裹里的东西,“前边一车是给你爹和你娘的。后边一车是给村里的乡亲们的,都不是啥值钱的东西就是让大伙看个稀罕儿,你回去后让你爹给大伙儿分分,让你娘顾好身子别再下地干活,把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再说。大姑跟牛管事说了,若是家里忙不过来,就让他带着人帮着把地种上。”   “二郎哥,那个黑色大箱子里的宝贝,别忘了拿给大牛哥、二妮儿、阿妞和图儿他们。”小草也叮嘱道,“你跟他们说,小草快回去了。”   秦二郎点头。   小暖把一个钱袋递给二郎,“这里边是零散银子和铜钱,你随身带着。别总啃干粮,吃热乎饭花不了几个钱。”   秦二郎晃着脑袋不收,“姐,二郎还有钱。”   你的钱不是都给大郎了么,他走的时候可没还给你。这是他们哥俩之间的事儿,小暖没有点破,只把钱袋塞在他的手里,“跟你爹说家里的铺子和庄子让他多费心,有啥办不了的事儿就给我送信,我来办。”   这话听着实在是太提气了,秦二郎抽了抽鼻子,用力点头。   上路后,秦二郎打开出表姐给的钱袋,发现里边不止有零碎银子和铜钱,还有三个猫眼大的金珠子。这珠子二郎见小草有两颗,是晟王给小草压岁的。表姐给了他三颗,意思就是给他和二妮儿还有娘肚子里没出生的弟妹压岁的,秦二郎红着眼圈把珠子收在怀里。晟王给的压岁金珠呢,再没有比这更体面东西了。   三日后,秦二郎到了村口,望着自家屋顶的烟囱中冒出的青烟,他又想哭鼻子了。这一趟出去了一个多月,他早就想家了。   在村口晒太阳纳鞋底的秦三奶奶见秦二郎来了,立刻挥着胳膊招呼道,“二郎回来了?”   三奶奶这一声,让秦二郎觉得舒坦无比,他大声回话,“三奶奶!”   “欸!”秦三奶奶乐呵呵地应了,眼神又往他身后的马车里瞧着。   正在下棋的秦二爷和秦三叔也望过来,“真是二郎啊!你也从京城回来啦,大郎他们前儿个刚回来,你咋没跟他们一块呢?”   秦二郎跳下马车挨个叫了人,“那几天还有点事儿没忙完,赶不上一起回来。”   “你一个孩子还能忙啥?”村口开食肆的韩大胖也出来了,笑得一脸褶子。   秦二郎腼腆地笑了笑,“我大姑让我给大伙儿拜个晚年,还给大伙带回来不好东西,等我收拾好了挨户给大伙送过去。”   秦三奶奶问道,“我让小草买的粟子糖带回来了不?”   秦二郎立刻点头,“带回来了。二爷爷要的带收口的捕虾网,三叔爷要的天平称,大胖伯要的炖鸡料都带回来了,我和小暖姐还有小草转了好几天才把大伙儿要的东西买齐了,都在车上呢。”   围拢过来的人听了都眉开眼笑的,还是小暖和小草靠谱,这事儿要是托给别人,还不见到能不能记得呢。得了信的李氏也扶着腰慢慢走到村口,看着被人围住的儿子,抹着眼泪道,“娘的二郎出息了。”   “都进过京城了,能不出息吗?”韩三胖的大手重重拍在二郎的小肩膀上,“你小暖姐她们说啥时候回来了不?”   众人都拔长了脖子听着。   秦二郎摇头,“大姑那边事儿多,我估摸种上棉花能往回走就不错。”   “小暖和小草不在,村里跟空了一样,没劲儿啊!”韩三胖叹口气,琢磨着他要不要也抽空进京进趟货,顺路去看看小暖。   “听你大伯母说小暖要给皇上当儿媳妇了,这事儿有准儿不?”陈二婶儿也凑过来问道,杨氏这两日嚷嚷的村里没有一个人不知道的,不过她那张嘴,还真没几个人敢信。   大伙儿都屏住呼吸听着,秦二郎照着小暖教的说道,“八字刚有一撇,还说不准呢。”   “哗——”地一声,村里人立刻就议论开了,李氏则惊得瞪大眼睛说不上话来。秦二郎怕娘亲被人碰着,赶忙带着两大车东西跟着回家卸货。卸完货后,赵守纯驾马车直奔长春观而去。   长春观的观主张玄清听明赵守纯的来意,先问道,“你九师姑为何不从玄妙观选人,反而要舍近求远?”   赵守纯道,“师姑说先让师侄问问七师叔,若是师叔这里没人想去天师庙修行,她再请师祖拨人过去。”   原来是师妹惦记着他呢!张玄清立刻笑成了花,“好,好!虚空,挑两个能干的跟着守纯一块回去,帮你师姑重建天师庙,待庙修好后,你们就留在庙中打理庙务,帮你师姑分忧。”   虚空惊了,“师傅,弟子算是出师了么?”   “算!”张玄清点头,“若是玄妙观有同门开坛论法,你也要多去听一听,不可懒惰。”   “师傅,弟子是要当观主了么?”虚空笑得傻傻的,他以为自己得三十多岁才能当上观主,没想到十四岁就能了,这是做梦?   赵守纯看着这傻小子,觉得这不像是个能干的……   张玄清脸上的笑容一收,“那是你师姑盖的庙,你说呢?”   原来是师姑的啊……虚空的小肩膀一垮,“弟子明白了。”   “快去!”张玄清打发走了傻徒弟后,又进屋取了个钱袋出来,“这些银两你拿回去交给你师姑,让她不必省着银子,花完了再给师兄送信。”   赵守纯一上手就知道这里边是银票,便小声道,“七师叔,小师姑不缺钱的。皇宫里赏出来的东西都快堆满屋子了。”   张玄清摇头,“宫里赏的是宫里赏的,师兄给的是师兄给的。你别看虚空年纪小又傻呵呵的,这孩子有慧根又带福相,回去让你师姑多在你师叔祖面前替虚空说几句好话,最好让虚空能跟着你师叔祖学点真本事。”   师叔祖身边哪是那么好去的……赵守纯看着抱着小包袱冲着他傻笑的虚空小师弟,实在看不出这小子哪里有慧跟。这样的小家伙带回去,不是给师姑添乱么?   哪知赵守纯带着虚空和两个大跟班回到第四庄后,小暖看到虚空来了却笑得异常开心,“你师傅可好?”   “师傅安好,就是很想念师姑,每早带着徒儿们念经时见到师姑的蒲团空着,师傅都要停一停。”虚空一脸真诚。   小暖脸上的笑都没了,她没感受到师兄的思念,只感受到了沉重的压力……   这时,一个长工急匆匆地跑进来,“姑娘,大事不好了!天师庙那里要打起来了!”   小暖腾地站起来,“怎么回事儿?”   “来了一帮永福寺的和尚,他们硬说天师庙是他们的地盘,不让咱们盖天师庙!”   小暖一听眼睛就立了起来,“走,去看看!”   虚空三人将包袱一扔,怒气冲冲道,“师姑,让弟子们去灭了这帮秃驴!”   书房内写字的小草一听要打架,立刻抄起棍子跟上姐姐,到外院时,守着兔子的大黄也立刻跟上。一群人气势汹汹地赶到天师庙时,小暖看清来闹事的圆头大耳的胖和尚就笑了,“这不是智藏大师么,你来此何干?”   气势八丈二智藏翻白眼想了想,“你是陈九清?”   小暖点头,“大师好记性,正是贫道。”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 第五三九章 小武僧圆通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九清道长多日不见,近来可好?“智藏胖大的身躯后冒出一个可爱的小光头,笑着与小暖打招呼。   “圆通小师傅,真是许久不见!“小暖立刻就认出了这小和尚,这小和尚跟虚空一样,看了就让她心情好,真想把他从和尚庙挖到自己的道观里来当道士……   圆通憨厚地摸着自己锃亮的脑袋,“九清道长还记得小僧!“   “当然记得,只是九清进京之后一直忙着,所以没抽出空去找小师傅吃素斋。“小暖笑道。   小草也走过来,“小草也记得小师傅!“   “汪!“大黄也叫了一声。   智藏一见这大黄狗就瞪圆了眼睛,“就是你!乌老将军入葬时就是你这厮在贫僧的僧袍上撒尿!你这死……“   他的话还没说完,小暖就冷飕飕地开口了,“智藏师傅慎言,我家的狗没有乱撒尿的习惯,却有听见人骂它就撕人的衣裳的嗜好。你若是不信就试试?“   智藏扫了一眼小暖身后的一大帮人,用鼻子哼了一声,“贫僧忙着呢,没功夫跟一条狗计较。说吧,你拆我佛家寺庙作甚!“   “哪个告诉你这是佛家寺庙?“小暖问道。   “你随便拉个人问一问,哪个都这么说!“智藏理直气壮。得知陈九清要拆财神庙修天师观后,智藏立刻带着人来阻止,这破庙虽然没香火,但也不能便宜了道家!   “拉人问一问?”小暖沉下脸,“不问清楚便来我的天师庙造次,哪个给你的胆子!”   智藏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仰面大笑,“莫说这本就不是天师庙,你的师祖张昭成早已魂飞魄散,便是天师庙又有何用!”   山坡上的大小道士都怒了。小暖眼神一厉,“九清年后进宫拜见圣上时,圣上还说九清的师祖正在民间行走,解民之疾苦,你这和尚却说我师祖魂飞魄散了?”   听陈九清抬出建隆帝,智藏愣住,他身后冷笑的和尚们愣了。   “守一,守静!将这大和尚捆了,我要带他入宫问一问,到底圣上的金口玉言作准,还是这和尚的话算数!”小暖声音里的冰渣子不下于三爷的。   田守一和刘守静立刻将智藏捆了按在地上,惊呆他身后的六七个和尚,小圆通看着左右为难。   智藏为自己逞口舌之快而后悔。陈小暖能进宫面圣他一点也不怀疑,只得服软道,“是贫僧一时失言,不过便是张天师还在世上,这里也是我佛门净土,不是你道门的道观!”   小暖冷笑一声,“贫道不与这口出不逊狂言的和尚论理,将他捆去鸿胪寺,且让他自己问个明白!”   鸿胪寺的僧录司,掌寺院僧尼帐籍及僧官补授之事,大周各处修建的庙宇也大都在鸿胪寺的账册上记载着。   小暖一声令下,田守一立刻将智藏推搡着下山坡,被绑了胳膊的智藏狼狈不已,叫嚷地甚是恼怒,他带来的和尚你看我我看你,都怂了。   小暖环视看热闹的众人,高声道,“六十年前,我师祖在方家集救了一位重病的老丈,老丈康复后感念师祖的恩德,特修天师庙为师祖供奉香火祈福。此事在京南县志上写得清楚,鸿胪寺也记得明白,你这和尚不问情由便来此闹事,真真是混账!”   小暖岂是做事无准备之人,在从师姑口中得知这是天师庙后,她早就让田守一将事情查了个清楚明白。   围观的路人听了恍然大悟,议论纷纷。跟着智藏来的和尚面面相觑,他们本是为了羞辱不知天高地厚的道士而来,哪知却被陈九清给当众羞辱了,现在该怎么办?众人只得看向被半路拖过来的圆通小师弟,谁让他与陈九清有些交情呢。   小圆通不负众望,站出来为智藏求情,“智藏师叔已知错,九清道长宽宏大量,饶了他这一回可好?”   小暖皱起小眉头,“你看他那样子,像是知错了么?”   圆通二话不说,一溜烟地跑下山坡,追上智藏师叔就是一顿小拳头,直接揍得智藏哎呦出声后,才大声问道,“师叔知道错了不?”   智藏也晓得自己被一帮杂毛老道绑去鸿胪寺要丢大人,只得好汉不吃眼前亏地忍痛道,“知道,师叔知道了……”   圆通闻言,立刻拎着智藏一溜烟地跑上山坡,将他拉起戳在小暖面前,他这一串行云流水的动作将小暖看得目瞪口呆。   圆通拖着个胖和尚居然毫不费力,这也高手吧?!这么个小和尚怎么可能是高手?就算他从娘胎开始练,现在也不过八九年吧!   “九清道长,智藏师叔知道错啦,不信你听。”圆通向着小暖真心十足地笑着。   灰头土脸的智藏口服心不服地道,“阿弥陀佛,是贫僧失察在先又口出狂言在后,还请……九清道长饶过贫僧这一次。”   小暖冷声道,“贫道知你心中不服,今日贫道一是给圆通小师傅个面子;二是不想因你的过失引起佛道争端。若有下回,我陈九清绝不饶你!”   智藏口口声声称是之后,让圆通给他解开绳子带着人仓皇败走。本来就是出来砍柴的小圆通留在山坡上道谢,还要送小暖一捆柴。   小暖笑了,“圆通的功夫真好,让我刮目相看。”   圆通抬手摸着光脑袋,不好意思地道,“小僧不会功夫,就是因为每日打水挑柴,力气比旁人大了一些。”   小暖……   小草两眼闪亮亮地跑过来,“小师傅,你的力气好大,咱们可以一起玩吗?”   圆通见九清不反对,便跟着小草和大黄跑了。   小暖跟着田守一转了一圈,发现这才几日的功夫已经将断壁残垣推平了,进展不可谓不快。   小暖问道,“这些断砖碎石有何用处?”   田守一立刻道,“断砖用来找齐,碎土可以填坑,上梁时可以用碎石护住梁的两头,这样木头不易潮腐。”   “非常不错!”虽然不缺钱,但以最少的成本赚取最大的产出是每个商人孜孜不倦的追求,小暖亦是如此,所以她对田守一越来越满意了,“守一是俗家弟子?”   “是。”田守一不晓得师姑为啥问起这个。   小暖立刻露出笑脸,“你以后有什么打算,要回上清宫么?”   田守一躬身答道,“守一和两位师弟出来时,师傅说我等日后皆听师姑吩咐,师姑让我等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   这没见过面的大师兄实在是太给力了!小暖觉得田守一若是好生栽培,定是不比张三有差的人才,“你先将庙宇建好,以后的事儿咱们以后再说。”   求贤若渴的小暖笑得格外灿烂,她下山坡时,见山坡下小草和大黄一边,圆通一边,两人一狗正在拔河。小草的脸憋得通红,大黄咬着绳子也是用尽全力,反观绳子另一头的圆通却面不红气不喘的。   贺风露眯起眼,“这小和尚有把子力气,小草和大黄都不是他的对手。师姑,风露给他一石子?” 第五四零章 揭布罗香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小暖笑着摇头,“让他们玩吧,只要开心就好,输赢没什么关系。”   贺风露颇为遗憾地把手里的石子扔在地上。小暖看了忍不住一脸黑线,在大周,道士和和尚真是相互看不顺眼,便是这么可爱的小和尚也不行……   绿蝶靠近小暖耳边,“姑娘,路边的青棚马车上似乎是方挽离。”   小暖的目光扫过,对上方挽离怨妇般的目光。方挽离见小暖终于看到了她,立刻将车帘放下表示不屑,然后才吩咐丫鬟紫汐叫小暖过来说话。   小暖闻言,便笑了,“方姑娘若是有事,就过来说。”   “以我家姑娘的身份,实不宜在此地露面,还请陈姑娘屈尊移步。”紫汐话虽说得客气,但话里的意思却一点也不客气。绿蝶立时就瞪了眼,不过是个挖空心思琢磨着给三爷做小的女人罢了,竟然敢在姑娘面前摆架子!   小暖脸色一沉,“既然知道不宜,还出门来干什么?”   紫汐无言以对,只得返回马车回话。方挽离咬牙,“那就让她到城内的清雅田居一坐。”   “清雅田居?”这又是个什么地方?   紫汐骄傲地解释道,“清雅田居是我家侯夫人的茶肆。“候夫人素慕田园,所以才在城中开了一家闹中取静的田园茶居。”   绿蝶冷哼一声,“城中叫田园的茶肆也是假田远,我家姑娘有圣上御赐的田园,若是方姑娘想饮茶,请移步我家的第四庄。”   紫汐跟这帮没见识的乡下人无理可讲,只得转身又回了马车边回话,然后劝道,“姑娘还是回吧,您身份高贵,何必在此被一个村姑羞辱。”   方挽离咬碎满口的银牙,“你告诉她,三日后巳时我在清雅田园等她,我有晟王的秘密要告诉她。若是她不来,我定叫她后悔终身!你再告诉她,晟王娶她根本不是因为喜欢她,若想知道是为什么,就来见我!”   紫汐看着姑娘癫狂的眸子也不敢再劝说,只得再跑过去传话。   小暖忍不住笑了。方挽离一个闺阁女子,能掌握三爷的什么秘密。小暖若想知道三爷的事儿还需要通过她的口,她直接问三爷就是。这女人真是太拿她自己当回事儿了。三爷喜欢不喜欢自己,小暖还不知道,需得她来告诉自己?她耍这样的小心眼儿以为自己就会过去?   真当她陈小暖闲着没事儿么,她忙着呢!   三日后,方挽离信心满满地在田园雅居等候陈小暖。在她看来女人都是多疑善嫉的,她不信自己说了那样的话,小暖还能忍住不来。只要她来了,自己定叫她……方挽离拨弄桌上的香炉,冷幽幽地吩咐道,“你去守好门户,待陈小暖进来后,不许任何人靠近此处。”   一直忐忑的紫汐屈膝应是,转身走了出去,这间唤做梅园的雅间是雅居内最为安静的角落,防人靠近倒也不是难事。   没一会儿,梅园的房门开了,正在安静煮茶的方挽离抬头一看就愣了。进来的不是紫汐更不是陈小暖,而是一个她没见过的女人。这女人已过花信之年,眉眼虽不算精致却露着一股女子少有的洒脱和英气,看穿戴打扮应是江湖女子。   “你是何人?”方挽离并不慌张,反而有些兴奋。这是她家的地盘,她已安排了人在暗处,只要她高喊一声就会有人冲进来救她,如果这女子是陈小暖找来吓唬她的,那真真是再好不过!   玄舞正经八百地在方挽离对面一坐,凌厉地开口道,“挑了方家的铺子,选了最精致的雅间,以金玉为饰、绫罗为幕,方姑娘是为了向陈姑娘显示你家的财势?”   玄舞心中暗笑,拿这些压小暖,真是不知道小暖有多少银子!莫说别的,就方挽离身后这绫罗,没准就是小暖的布庄出来的。真真是可笑!   方挽离含笑,“姑娘何出此言,挽离是真心实意地请陈姑娘过来喝茶的。”   “煮的是白团茶,燃的是加了料的揭布罗香,方姑娘是要干哪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玄舞已经冷厉,这女人莫说三爷,她看着都厌恶。   她是如何知道香是加了料的?方挽离觉得不安,高声道,“你是何人,休得在此胡言乱语,来人——”   玄舞任她大嚷大叫嚷几遍,才冷笑着道,“方姑娘,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莫以为你这些小把戏能骗过所有人,你还是听某一句劝趁早收手,你长着这么张祸国殃民的脸又是一肚子的诡计,还愁嫁不出去,何苦死巴着晟王不放。”   方挽离站起身,居高临下地喝道,“你是陈小暖花银子雇来的?本姑娘告诉你,我此生非晟王不嫁,你能奈我何?莫说陈小暖还没进晟王府,便是她进了又如何,她算个什么东西,晟王府的事由不得她做主!若她敢阻我,本姑娘定叫她粉……”   “啪”!   还不等方挽离说完,玄舞就将手中的瓷杯捏碎了,吓得方挽离立刻闭了嘴。   “粉身碎骨,就是这样?”若非三爷有令,玄舞真想立刻宰了她!玄舞张开手,碎成几片的被子落在桌上,闪着森然白光,“方姑娘似乎很喜欢让人分身碎骨呢,某记得你同父同母的亲姐姐方挽歌死生前最喜的香就是揭布罗香吧?”   方挽离惊出一身冷汗,吓得声调都变了,“你是何人,为何知我宁侯府中事?”   “我是谁你不无须知晓,你只要记得自己干过哪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就成了。”玄舞捏起桌上最大的一块碎瓷片,一块一块地往下掰着,“晟王不是你这等人能肖想的,某劝你尽早死心,否则……”   玄舞忽然将掰成三角形的碎瓷片猛地弹向方挽离,方挽离觉得脸上一热,她抬手摸了摸,待看到满手的鲜血时,立刻吓破了魂儿,“啊——”   脸是女人最宝贵的东西,若是脸毁了一辈子就完了!方挽离捂着受伤的脸,失心疯一样地尖叫着,连玄舞何时走的、紫汐又是何时进来的都无未发觉。   ……   “伤了三妹的人来无影去无踪,无从查起。”宁侯长子方子安快步走入方挽离的闺阁,看也不看哭泣的方挽离一眼,只向父母说着雅居内的情形,“桌上没有碎瓷片,也根本找不到伤了三妹的暗器。”   紫汐屈膝道,“大少爷,那桌上的碎瓷片紫汐也看到了。”   方子安皱眉,紫汐叫来人救下三妹,这些人又将屋子团团围住,在如此情况下那些碎瓷片是怎么不翼而飞的?   方挽离尤带余惊,在不扯动脸上的伤口的情况下,低声道,“伤挽离的就是瓷片,那女人掰瓷片如同掰点心一般,爹爹,她当时想杀了我!”   “若是她有这样的本事,要要杀你的话,你焉有命在!”方子安冷声道。方挽离轻轻咬唇,大哥一向不喜欢她,便是她被人伤了,他还是这样的态度!方挽离咬唇,委屈道,“陈小暖,一定是陈小暖要杀我!爹爹去告知晟王,是陈小暖那个毒妇要杀我!”   宁侯夫人拿着帕子帮女儿擦泪,低声哄着,“莫哭,莫哭,伤口沾了泪珠子怕是要留疤的。谢天谢地,这伤口看着吓人却不深,养个一月两月再让伏天的日头晒一晒,冬天便能好了,得仔细养着……”   方挽离轻轻捂着脸,恨得牙痒痒。 第五四一章 开心的晟王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宁侯和方子宁也上去安抚方挽离,言道一定要揪出背后指使之人,为她报仇云云。   方子安却在一旁冷静分析道,“若真如三妹所言,那女子用的应该是佛门的大力金刚指,我记得陈小暖是上清宫的弟子,她手下都是道门高手。”   “不是她的还能是谁?总不会是……”宁侯夫人说了一半打住,不敢往下讲了。   宁侯也想到了这一层,叹息道,“就怕这人真是晟王的手下,那就麻烦了。”   “尽人皆知晟王倾心陈小暖,所以他暗中保护陈小暖也不无可能。”方子安道,“当今四大皇子的侍卫皆出自大内高手,分别被圣上赐以天地玄黄为姓,晟王身边的玄字姓侍卫最是神秘,有此能人也不奇怪。”   “若是晟王的人,只出手伤了三姐却又没有要她性命或毁她容貌,便说得过去了。”方子宁也赞同,“不算二姐的情分,晟王乃是太后娘娘养大的,多少也会给咱们方家留些情面。”   “不可能,晟王不可能伤我!”方挽离用力摇头,绝不相信晟王待她会如此绝情。   方子安却道,“这样的事儿晟王还真干得出来。三妹可还记得宫里的宸嫔和李昭容?”   想到因得罪了晟王的母妃华嫔,被晟王害得颜面尽失自挂东南枝的宸嫔和出手害死六公主,自己在冷宫中死得比六公主凄惨数倍的李昭容,众人沉默不语。   方子安警告道,“当年为了华嫔娘娘,晟王出手毫不留情;现在他欲求娶陈家女,自然不会允许有人暗中坏他的事。若是晟王不把陈小暖放在心上还好说,万一是他真将陈小暖放在心上,此女就万万招惹不得。否则无论是谁,都将粉身碎骨。”   “当年宸嫔娘娘与华嫔娘娘一样受宠,宸嫔害了六公主后圣上碍于朝局不能动她。但只有十岁的晟王却能沉住气用一年半布局,一步步引宸嫔和她的父亲入套,让圣上不得不将宸嫔打入冷宫不闻不问,又将宸嫔的娘家人全部斩杀。当年他是十岁,今年他二十岁,爹娘和三妹觉得,二十岁的晟王还不及十岁么?”   宸嫔被打入冷宫后,圣上也将晟王送出皇宫磨练,为的是消一消他身上的戾气。因有此前车之鉴,便是晟王不在京,宫中也无人敢惹华嫔,而几年后历练归来的晟王变得沉稳干练,去了戾气只余冰寒,更无人敢惹。   宁侯一家想到惹了晟王的后果,皆是一阵阵的发寒,只有方挽离仍不肯相信,“若那真是晟王的人,挽离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并无大碍,这是不是能证明晟王并没有将陈小暖放在心上?”   众人……   方子安皱起眉头,“你若再一意孤行,怕是再无回头路!”   方挽离知晓大哥真得生气了,低头不再言语,但任谁也看得出她并无悔过之意,宁侯夫人暗道一声,冤孽!   ……   城外第四庄内,窝在椅子上的小暖听着绿蝶将她师姐夸得天花乱坠,“‘嗖’地一声,这瓷片不深不浅地划过方挽离的脸,飞出屋子落在绿蝶手中,分毫不差!”   激动的绿蝶将瓷片递给小暖,“姑娘看,就是这个。”   “姑娘仔细划伤手指。”玄迩提醒道。   小暖接过瓷片掰了掰,欲哭无泪。一个正常人的手指真能掰开瓷片?假的吧,一定是假的……要不她们就都不是正常人!   玄舞不是,绿蝶不是,玄迩不是……只有自己一家三口……不对,小草也不是,只有自己和娘亲是,小暖真想哭了。   “方挽离经此一事后定不敢来招惹姑娘了,咱们安心做咱们的大事儿就好。”绿蝶真心为姑娘高兴,本来她还准备以后帮姑娘打算三爷的花花草草,没想到还不等她做好准备,三爷自己就将花花草草铲除了!   小暖却摇了头,“我看不尽然,方挽离若是如此轻易放弃便不会追着三爷跑十年了。”   “若是她再来,直接要了她的命就是。”玄迩冷飕飕地道。   小暖摸摸小下巴,“方挽离是太后的侄孙女,三爷杀了她不会有什么麻烦吧?”   深知内情的玄迩很是讨厌方挽离,“所以三爷才留了她一命。不过若是她自己还找死,能怨得了谁?姑娘放心,若真到了那一步,三爷会安排得滴水不漏的。”   ……   皇城宜寿宫内,建隆帝手转扳指嘀咕道,“朕的皇儿竟去掺和女儿家争风吃醋这等小事,看来朕真是让他闲着了。”   太监总管德喜笑道,“是三皇子将陈姑娘放在心上,才不想让方姑娘在陈姑娘面前多嘴多舌。”   建隆帝翘起嘴角,“传朕旨意,明日让严晟领羽林卫巡视的差事,去查一查羽林卫的贪腐之事,省得他再闲着没事儿做去给朕丢人现眼。”   第二日,德喜亲自捧着圣旨到了晟王的别院,传旨之后弯腰道喜,“恭喜晟王。”   三爷脸上也有罕见的喜意,羽林卫还不同于金吾卫,乃是护卫皇城的最后一道屏障,建隆帝让他整饬金吾卫后又接手羽林卫,是出于信任,能取得建隆帝的信任,是一件极难的事。   但他做到了!   建隆帝这也是拐弯表示他同意了自己与小暖的亲事,怎不由得三爷心喜。若早知砍方挽离一刀就能让建隆帝放下最后一丝怀疑,三爷定早早将她砍了!   “传诸葛卿。”送德喜出府后,三爷整理衣衫,立刻吩咐道,建隆帝既信任了他,那么下一步行动便可开展了。   玄散凑过来低声道,“三爷真要把诸葛先生送给陈姑娘?”   心情甚好的三爷竟也开起玩笑,“你也想去?”   玄散嘿嘿笑着,“若是三爷舍得,属下就去几日,再跟着陈姑娘一起回来。”   “第四庄缺人种田,你虽头脑不灵光但眼神还不错,安人应留你在第四庄抓虫。”三爷取下玉簪,插上竹簪。   玄散用力摇头,捉虫什么的他可不喜欢,还是让玄其去为好,玄散眼睛一转嘿嘿笑道,“若是田里虫多,陈姑娘也去捉的话,您不陪着?”   这厮真是越发的不知天高地厚了,三爷含笑解下玉带,拿起一条素带束在腰间,吩咐道,“去第四庄。”   “是!”玄散见三爷没生气,真个觉得冷了这么多年,自己的春天要来了……   待三爷带着诸葛卿到了第四庄时,秦氏正准备带着翠巧母女去采办嫁妆。前日王函昊已将他的娘亲岭嫂、翠巧的娘亲郑氏和弟弟余小欢都接了来,俩家人到了后马上着手准备王函昊与翠巧的亲事。岭嫂那边带人打扫秦氏赏的院子,郑氏这边则是重新准备嫁妆。   郑氏听闻三爷来了,立刻道,“夫人,今日由我带着两个孩子去吧?”   秦氏摇头,“晟王事忙,呆不了多大会儿功夫,你们先去套车。”   余小欢见到高大威风的三爷进来,羡慕又有些彷徨。这个男人要将姑娘娶走了,姑娘走后,这一大家人和几个田庄要咋办?   晟王扫了一眼落寞的余小欢,想到这厮也曾是岳母为小暖准备的上门女婿,眼神便不由得一沉,暗道莫非这厮还惦记着小暖不成? 第五四二章 搬去第四庄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余小欢被三爷看得一阵发冷,心里更难受了。   三爷进屋后见岳母大人穿戴整齐似要出门,便知趣地长话短说,“今日严晟过府,是将诸葛卿带过来拜见安人。”   三缕短须的诸葛卿行礼,“诸葛卿拜见夫人。”   在秦氏眼里,谋士都像周武王身边的姜太公、唐太宗身边的房玄龄一样,是了不起的高人才能当的,她连忙还礼,“先生请起,以后家里和生意上的事儿,都要请先生多帮着咱们出主意了。”   诸葛卿也不谦虚,“卿定当尽力而为。”   三爷也没要见小暖,只吃了一盏茶便起身离去。待他走后,秦氏才让人叫了小暖出来拜见诸葛卿。   “小草迷上了骑马,今早吃饱了又跑得没影儿了,待她回来再给先生见礼。”不光是骑马,近几日小草还跟个圆脑袋的小和尚做了朋友,让秦氏哭笑不得。   诸葛卿晓得陈小暖在三爷心中的地位,三爷是他择的主,陈小暖自然就是他的女主子,秦氏是小暖的娘,是她最在乎的人,所以诸葛卿也是把秦氏当主子对待的,听了秦氏的话便笑道,“小草姑娘天真聪慧讨人喜欢,想跟她一起玩的人定是不少。”   “就是个疯丫头罢了。”闺女被夸奖,秦氏笑得一脸满足,待小暖来了后才告辞去给翠巧采买嫁妆。   “诸葛卿拜见姑娘。”诸葛卿在小暖面前,一躬扫地,十足的尊敬。便是没有三爷这层关系在,诸葛卿对小暖也是敬佩的。   试问这世间有几个女子能有小暖的能耐,能凭着一股劲儿搬到状元郎,踏平承平王府,创下这万贯家业?   若是按照小暖的谋略,诸葛卿觉得三爷所言的自己辅佐小暖成就商业大计后青史留名这一点,并非虚言。   哪个男儿不想扬名立万、名留青史?所以诸葛卿对三爷把他派到小暖身边并没有多少心理抵触,反而有几丝兴奋,姜公瑾都笑他这几日看起来年轻了十岁。诚然,对年过四旬的诸葛卿而言,这种重开大业的兴奋感的确已是少有的情绪了。   “先生请起,请上座。”小暖见到诸葛卿也是两眼放光的。   经过这两年的发展,秦日爰身边不太缺人,但是小暖身边缺人。清水锦绣由二舅和信叔管着,四个庄子的管事只能算过得去,还不能让她彻底放心;家里除了翠巧和绿蝶外,其他都是拳头硬过脑子的家伙,打架一个顶十个,但真要派出去做点与揍人抢东西无关的事,小暖更不能放心。   诸葛卿知晓她的底细,又是三爷身边仅次于姜公瑾的谋士,能耐有,人脉有,小暖也不用担心他背主,这样的人来了只要使用得当,不止能帮她疏通官府那边的关系,还是能帮她顶下半个家来!   所以诸葛卿必须留住,就算以后到了晟王府,这人也得是她陈小暖的而不是又变成三爷的。   留人可从两个方面着手:一是感情留人,二是职位和银子留人。小暖决定双管齐下,她先表达了对诸葛卿的欢迎和敬意,又谈了今年店铺和田庄的打算,然后谈起诸葛卿在自己这边的发展路径。   “卿叔这半个月就先跟着小暖和绿蝶熟悉生意和家里的事儿,半个月后咱们再商量事情该怎么个分工法。能者多劳,除了官面上的事儿,小暖这边还有许多事要仰仗卿叔。“小暖说完这些便来实际的,“不知卿叔在三爷府里时开的月例是多少?“   诸葛卿也晓得小暖的做事风格爽快,也不跟她客气,笑道,“每月五十两,再加四季衣裳。“   不愧是三爷身边的一等人才,这价格杠杠滴!小暖要留人,就要比三爷更豪气,“您在我这里每月七十两,四季衣裳由咱们的布庄出,我在济县和这里都给您留个院子供您居住。不过因为咱们人手不足,伺候您起居的小厮便不给您再添配了,您看还要小暖给您提供哪些便利?“   诸葛卿惊得站起来,“姑娘,使不得,太多了!来姑娘这儿后三爷那边的月例应不会停的,姑娘不必再添银子。“   小暖答得异常干脆,“三爷把您放在我身边,就不会再插手您的事儿。您看我这里的绿蝶、秦三和玄迩都是如此,他们的月例和花销都是由我这里出。“   诸葛卿闻言,心中巨骇。他晓得三爷喜欢这小丫头,但没想到三爷竟能做到如此地步!小暖身边这些人竟是真的给了她,而不是诸葛卿以为的,这些人还是晟王府的,只是在小暖身边听差而已。   这一前一后,大有不同。诸葛卿迅速调整自己的心态,然后笑道,“即便是如此,姑娘给的也多了,在下的四季衣裳从布庄里出,院子也是姑娘给的,平常花不到什么银钱的。“   小暖摇头,“这一点也不多。您到了我这边后,就没有了‘晟王谋士’这个身份给您带来的便利,这一点小暖用银子补上;我这边很多事情尚在摸索中,需要您付出的心力一点也不比在晟王府时少,所以再给您补;这边的衣食住行定不如您在晟王府时,小暖也给您用银子补上。小暖是商人,所以只会拿银子说话,让先生见笑了。“   有什么说什么,不用属下去费心猜测的主子,好得很。诸葛卿真诚道,“这天下事若无银钱便寸步难行,姑娘如此坦荡,让在下觉得踏实。“   小暖亦真诚道,“用人不疑,先生既然来了我这边,我就没把您当外人,所以才该说什么就说什么。咱们目前先这样安排,待过些日子先生担了具体的差事后,咱们再谈生意分红的事儿。“   他都这么高的月例了居然还有分红?诸葛卿惊了,这主子也太大方了。难怪她手下的人,不管是家里的还是铺子里的都干劲儿十足。   银子是俗,但哪个不喜欢?若有了银子,他便可以买自己喜欢的书画,置办合心意的宅院。靠自己的本事挣来的银子,用着才气势!   诸葛卿此时的干劲儿也足足的,“姑娘先跟在下说一说目前的情况?“   他能这么快进入状态,小暖自是求之不得。两人这一说便到了晌午十分,诸葛卿才离开第四庄,回了晟王府。   回府之后,诸葛卿立马吩咐小厮抱朴收拾东西,要搬到第四庄去住。抱朴呆了呆,“陈姑娘给您准备住处了?“   “备了主宅边边上的一个院子,老夫去看过了,地方敞亮得很,家具用什一应俱全。你将这房里的东西收拾干净,都搬过去,仔细着书架上的书本,莫破损了。“诸葛卿吩咐完抱朴,亲自收拾完自己的珍本古籍后便转身去抱他那几盆心爱的兰草。   待三爷办完事回到庄子时,听说诸葛卿已十分利索地搬去了第四庄,便忍不住笑了。本来他还担心小暖年纪太小收不住诸葛卿,所以才打算六诸葛卿在自己待些日子,让他两边跑者,如此他也好在小暖使不动他时好打敲几句,看来又是自己多虑了,小暖总比他想得要更强一些。   “三爷,陈姑娘给了诸葛先生每月七十两的月钱!“木开喃喃道,那丫头咋这么舍得呢,她知不知道七十两能干多少事,买多少东西啊!   三爷挑挑眉。   “你也想去?”玄散问木开。   “才没有呢!”木开梗着脖子吼道,“除了三爷身边,木开哪儿也不去!”   玄散掏掏耳朵,“吼什么,陈姑娘给诸葛先生开出七十两的月例,就是他能干七十两的事儿,你嘛……”   木开跳脚,“我咋啦?”   “你去陈姑娘那边能干啥,养王八还是耕地?陈姑娘家的王八好像还在济县没带过来吧?”玄散提起木开的痛处。   木开立刻跳脚了,“你才养王八,你全家都养王八,老子养的是龟,珍品宝贝龟!”   玄散嘿嘿一笑,“你晌午吃的包子,是某给买给你的吧?”   木开转了转脑袋才琢磨过来玄散说自己是他养的王八,更不干了,“三爷!他欺负我!”   “你那一窝小龟养得如何了?”三爷洗净手后问道。   木开看着玄散笑得快要扭曲的脸,闷声道,“好着呢。”   “送两只到第四庄去。”三爷吩咐道。   木开一听就心疼了,“三爷,小龟太小,再养些日子天气暖和了再送过去吧?”   还说你不是养王八的!玄散笑躺在地上。 第五四三章 合八字啦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惊蛰过后,大地解冻万物复苏,翠巧与王函昊成亲的日子也到了。   第四庄内吹吹打打,喜气洋洋。王函昊的父亲早世,母亲岭嫂坐在喜堂之上,满眼泪花地受了儿子和儿媳妇的跪拜,跟她同坐在堂上的秦氏也是感动地红着眼圈。   看着一对新人被送入洞房,秦氏和岭嫂脸上挂起了笑意,只有小暖一脸莫可名状地盯着翠巧和王函昊。虽然以秦日爰的身份见了不少对新人拜堂入洞房,但小暖还觉得新人身上的青色嫁衣和喜服让她难以接受。   绿衣裳,绿喜帕,绿帽子,这通身的绿总让她联想到春草连绵……   大堂内的赵书彦见小暖这副模样就忍不住笑了,他知道这丫头又在别扭嫁衣的事儿。真不知待到她成亲时……赵书彦渐渐收了笑,小暖要嫁的是亲王,成亲时晟王会穿紫袍玉带的超品亲王服接亲,小暖出嫁穿的定是朱红的诰命服。   这倒正和了她的心愿,她一直说成亲时无论如何也不要穿青色嫁衣的,赵书彦为此还曾认真考虑过该怎么办,现在……   赵书彦再抬起头,见小暖正与严晟四目相对,笑容带着丝丝甜美。纵使知道不应该,但赵书彦的心还是忍不住一疼,有些事不是自己决定了,心便跟着改的。   奉小暖的令要好生招待赵书彦的秦三立刻伸手搂住他的肩膀,招呼道,“席面摆好了,咱们兄弟一定要多喝几杯。”   赵书彦转头看到秦日爰这张笑脸,不禁又有些恍惚。秦三被他看得毛骨悚然,立刻凑在他的耳边低声道,“表哥,我是秦三,秦三啊!”   赵书彦慢慢笑了,“表哥自然晓得你是哪个,去吃酒。”   “不只是吃酒,表哥看到晟王身边那个笑得像狐狸的小白脸没?那是建王府的小王爷柴方,他在京中路子极广,姑娘说,咱俩可以跟他套套近乎,这对咱以后在京中做生意大有好处。”秦三低声道,“待会儿,表哥,之横大哥还有秦某,咱们仨跟晟王和柴方坐一桌。”   赵书彦收了心神,与齐之横和秦三一起走向今日的主桌。第一桌的五人落座后,田归农立刻吩咐上菜,喜宴这就开始了。送了翠巧回屋的新郎王函昊返回正厅敬酒,在这一桌他是恭恭敬敬、战战兢兢的。   他和翠巧都是第四庄的下人,他们成亲,秦东家和赵书彦能来已是给了他们天大的脸面。哪个能想到,他们的喜宴上竟然坐着一位王爷和一位小王爷!   内室的小暖向外望着王函昊给三爷敬酒时话都说不利索,也忍不住扶额。柴方真是太胡闹了,三爷也是,柴方闹着要来他不拦着,反倒跟着他一起来了?没看到大堂内多了他们这两尊大神,其他客人们都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了……   虽然今天三爷看起来心情格外好,嘴角都带着笑。可这样更要命啊,没见几个庄子里的下人因为偷看他,差点扣了盘子么!   岭嫂却不这么觉得,看到两个王爷和三个商号的东家坐在堂内喝儿子的喜酒,岭嫂欢喜得无可无不可,一个劲儿地向秦氏和小暖道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柴方已与赵书彦和秦三称兄道弟,齐之横像个小迷弟一样两眼发光地围着三爷转,三爷的目光则时不时地看向内室。赵书彦看他如此,仰头灌下一杯又一杯地酒。   见两位王爷没有端着架子,大堂内渐渐活跃了起来,宾客们吆五喝六地划拳吃酒,这一闹便闹到深夜。   酒宴散了后,第四庄内院,小暖吃惊地看着面前毫无醉意的三爷,一时竟不晓得该说什么。他这样冒冒失失地跑来,不怕被发现么?娘虽然还没回来,但小草和大黄都在屋里睡觉啊!   三爷大步走过来,一把将小暖抱在怀里,在她耳边低声道,“圣上令宗正寺查你的宗谱籍贯、合你我的生辰八字了!”   难怪他这么开心,今天在喜堂之上就一直对着自己笑!小暖也开心极了,“那岂不是快下圣旨了?”   “你爹跟柴玉媛成亲时,宗正寺查过陈家的谱籍,这次不用跑济县,只合八字的话应该很快就有结果了。”三爷止不住的欢喜,小暖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模样。   陈祖谟能娶柴玉媛,就说明陈家祖上三代都是清白的,小暖是陈祖谟的亲生女儿,陈祖谟没问题她当然就没问题。不过,小暖在三爷耳边低声道,“三爷算过咱俩的八字么,合吗?”   “呜……”正在这关键时刻,门帘被拱开,露出一个狗脑袋,大黄见三爷竟然敢抱着小暖,立时不干了,呲牙恐吓。   三爷扫了这没良心的家伙一眼,居然亲了亲小暖的侧脸才低声道,“合!待有了消息再告诉你。”   小暖还没说话,大黄已经跑过来要咬三爷的袍子了。小暖立刻抱住大黄的脖子,催促三爷快点离开,然后她帮大黄顺毛挠痒痒。   大黄赶走了敌人,舒服地躺在地上让小暖帮他挠痒痒。小暖一边挠一边笑,也不知道笑什么,她就是想笑。   她这里笑着,方挽离那边却笑不起来了。得知建隆帝下旨宗正寺合八字,便是说晟王与陈小暖的赐婚圣旨已经迫在眉睫了!   戴着面纱遮住脸上伤口的方挽离焦急地在屋内来回踱步,宁侯方书钰和户部尚书方简荣在府中密谋半夜,终是无计可施。太后是他们的姑母更是晟王的亲祖母,晟王无意娶挽离,太后也不想横加干涉,惹了孙儿不快。   太后都妥协了,他们还能怎么办?也只得放弃了!方简荣叮嘱大哥,“千万不要在这儿节骨眼上给晟王添乱,把他对咱家的情分耗没了。”   宁侯回房后叮嘱夫人,“看好离儿,莫让她再做傻事。”   方夫人叹口气,“离儿脾气执拗,怕她自己过不了这个坎儿。不如早点给她定门亲事,也好让她安了心。”   宁侯心疼又烦躁,“若是她肯嫁,哪个都行!”   事情到了这一步,方挽离想嫁的还是只有一个晟王而已。宁侯就不明白了,晟王是长得不错能耐也不小,可长得不错又有能耐的男人也不只他一个啊,她怎就这么死心眼儿地认准了呢! 第五四四章 八字不合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正如三爷所言,一向拖沓的宗正寺这次办事真得很快。   宗正寺卿柴旭鸣命人将库里存放的将陈祖谟的谱籍调出来,又认认真真地查了一遍,才道,“这陈家莫说祖上三代,便是祖上五代也没出过一个能人,就是下等的耕读人家罢了。这样的人家怎么就能培养出陈祖谟这样的儿子,又生出陈小暖这样的闺女呢?”   “谁说不是呢?莫不是……”陪在一旁的宗正寺少卿眼睛一亮,“陈家的祖坟择了块风水宝地,祖宗八代的福气都积在了陈祖谟身上?”   宗正寺卿柴旭鸣老爷子摇头,“也不尽然,若是风水宝地,怎么陈祖谟他爹横死,陈祖谟又被摘官?”   “老爷子,您是说这陈小暖……”少卿压低声音问道。   柴旭鸣立刻吹胡子瞪眼,“老夫可什么都没说!还不快命人将记着晟王和陈姑娘八字的草帖速速送到永福寺去!”   少卿想到晟王那张冷脸也哆嗦了一下,暗道自己真是昏头了!   “是,下官亲自跑一趟。”   正一肚子烦脑的永福寺主持慧清,接了宗正寺少卿手中的草帖后,更烦了。   皇室子弟的八字不可随意泄露以免让心怀不轨之徒有机可乘,所以合皇子八字是他这建隆帝心腹才能做的事,他骄傲!   可这草贴上晟王和陈九清的八字,老和尚实在是骄傲不起来。   若是晟王娶了师无咎那老杂毛的徒弟,以后还有自己的好?慧清越想越糟心,恨不得将它直接烧了了事!   “如何?”宗正寺少卿也是老狐狸,见慧清这模样哪能不明白他的心思。慧清越这样,少卿心里越痛快,也推测出晟王应没将这厮放在眼里,没给他送银子润笔。   这些年皇室娶妻或嫁女,只要是挑好了人便是没有一对是八字不合的。当真是个个八字天造地设?   鬼!不过是有钱能使和尚推磨罢了。   莫非,慧清今日就要把晟王这一对批个八字不合?若是如此,便有趣了……   这和尚找死,宗正寺少卿自然不拦着,只在一旁板着脸看热闹。   慧清终于压住满心的不愿,拿出笔墨典籍开始算这对合婚男女的命盘。   见老和尚因为头上没毛,所以显得越发明显的眉毛舒展开,压不住的喜悦透出来,宗正寺少卿捋须挑眉,莫非晟王与陈家女的八字真的不合?   不会吧,他虽不专此数,但这些年过他手的草帖不少,单论天干和属相来说,晟王与陈家女的八字尚算匹配啊。   慧清琢磨一会儿,叹息着提笔刷刷刷地写下几行字,交于少卿,然后欲言又止,面带难色。   宗正寺少卿被他勾起了兴趣,粗粗扫了几眼后,面色也变得玄妙了,“主持大师这样写,可?”   “事事皆有命数,贫僧是出家人,不打谎的。”慧清一副高僧做派。   既然他愿意担这个没批出吉卦的责任,少卿自然乐得热闹,愉快地拿着草帖回了宗正寺。   柴旭明看过后皱起眉头,这样的合婚结果呈给建隆帝,这婚事怕是赐不下来了吧?   给,还是不给呢?   柴旭明拿不准,偷偷派人给晟王送了个信儿,明眼人都看得出晟王多想娶陈小暖,若是真呈上去了批不下来,到时他饶不了慧清,自己也得稍待着吃瓜落。   哪知晟王看过后什么也不说,只让他如实呈上去。   如此这般,柴旭鸣倒有些看不懂了。   两日后,建隆帝的龙书案上,摆了严晟和小暖的卦卜批文:   乙木虽柔,跨凤乘猴,虚湿之地,骑马亦忧,藤罗系甲,可春可秋;辛金软弱,温润而清,畏土之叠,乐水之盈,热则喜母,寒则喜丁。   这是在批严晟和陈小暖的命理,建隆帝看不大懂,但下边的话他看得明白:   此女身坐偏财、拥金库,一意孤行,盛桃花,无根,恐夫妻不睦。   柴旭鸣俯首不敢言,所以没有看到建隆帝嘴角的笑意。   此等大事,宗正寺不敢作假,慧清更不敢说谎,若是如此……   “宣晟王。”   待严晟拿到这占卜吉文后,坦言道,“父皇,上言的是‘恐’夫妻不睦,没说必然不睦。”   建隆帝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这么说,你还是想娶此女为妃?”   “儿臣愿意。”   建隆帝再追问,“吉文批她可能无所出,若是如此你当如何?”   严晟回道,“若是成亲几年后无所出,儿臣再娶侧妃。”   这还算句话,不管怎么说严晟也是他的亲生儿子,建隆帝不希望他绝后,若是他说无所出便认命,建隆帝一定不会赞同的。   既然如此,便随了他的意吧。自己也好求个心安,“秦安人同意嫁女了?”   严晟含糊道,“快了。”   建隆帝也有了说笑的心情,“以你的手段,近两月还未求得秦安人嫁女,可见你这岳母是真得不赞同这件亲事了,不如就此作罢?父皇为陈小暖再指一门亲事,秦安人中意的那个秦日爰似乎就不错。”   严晟抿唇,“父皇觉得那秦日爰比皇儿还好?”   “哈哈哈——”建隆帝少见严晟有如此稚气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   三爷从宫中出来时,脚步也是轻快的。   宗正寺会找慧清合他与小暖的八字他自然清楚,慧清不愿意看到道门俗家弟子成为晟王妃他也明白。而慧清猜不到的是,他将小暖说得越不堪,将他俩说得越不合,建隆帝越会坚定地给他们赐婚。   因为建隆帝先是高高在上又担心皇位被夺的帝王,然后才是一个父亲,一个比陈祖谟强不了多少的父亲。   因为早就对建隆帝的性情有所了解,早就没有了父子之情,三爷并不觉得这有何不妥。   他与建隆帝的一切在他看来不过是算计而已,只看谁棋高一着罢了。   建隆帝得到了他想要的心安,三爷也得偿所愿娶到想娶的女子,此番算作两胜!   三爷此时心情不错,非常不错。不错到他出宫门见到监门卫副将顾长河时,竟罕见地问了一句,“你家孩儿可会说话了?”   旁人惊掉了下巴,憨厚的顾长河也受了惊吓,半晌才道,“回晟王,末将的闺女刚三个月,末将的娘说孩子得一岁多才会走会说。”   三爷掏出一个金珠子送给了顾长河,“这个送与你的女儿压岁,待到本王娶妃时,记得带着她来府里吃酒玩耍。”   顾长河大喜,跪谢。   待晟王离去后,监门卫的兄弟们凑过来,这个捶顾长河一拳,那个踢顾长河一脚。   “快说,你干了啥事儿讨好了晟王?”   现在的四大皇子中,最难讨好的就是晟王啊!   手握金珠的顾长河笑得傻呆呆的,“我闺女刚生下来,接生婆就说她带福,旺家。这样看来还真是,自从有了闺女,俺干啥都顺当了。”   说完,顾长河又忍不住道,“谁让你们没闺女呢。对了,我要给俺闺女改名叫金珠,你们觉得咋样?”   众人沉默几息,怒道,“兄弟们,待会儿换岗后,先揍死他!”   ……   三爷骑马出城后先去了第四庄。   “娘,三爷来啦。”骑小马的小草远远望见三爷的大白马跑过来,骑着马迎上去。   躺在地上晒太阳的大黄立刻起来,如临大敌。   正带着人挑棉籽的秦氏也直起身,琢磨着三爷这个时辰过来干啥,看样子也不是来送东西的……   三爷先与小草打过招呼,才在三丈外下马,快步走到秦氏面前。他这一脸笑看得秦氏心里打鼓,这是要干啥,干啥?   “安人,严晟想与您说几句话,可好?”   “三爷,您要娶我姐了吗?”坐在马上的小草问道。   三爷春雪消融的脸上都是笑,“若是你娘同意,就要娶了。”   众人立刻眼巴巴得望着秦氏,期待着她点头,然后开始欢呼讨赏。 第五四五章 三个条件   秦氏心肠一硬,仗着胆子虎起脸,“三爷请随臣妇到内堂说话。”   “好。”三爷拱手,态度极为谦和,“安人请。”   众人……   小草则笑嘻嘻的,“大黄,咱们家要多一个人啦,你开不开心?”   “汪汪汪汪汪,汪!”   大黄一顿狂吠,听得三爷翘起嘴角,这个记仇的家伙!   秦氏暗暗叹气,这俩小家伙把她好不容易才鼓起的气势弄没了……   跟随秦氏到了内堂,严晟先讲道,“父皇着人合了严晟和小暖姑娘的八字,乃是极合的。父皇说您若同意了这门亲事,他便下旨赐婚。严晟诚心求娶小暖姑娘为妻,请安人成全。”   秦氏抿抿嘴,能不成全吗!   莫说京城,现在全大周都晓得晟王要娶她女儿了,若是她不同意,女儿怕是也嫁不出去了!   说实话,秦氏心里还是有那么点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这情绪一起来,她又有勇气了。   “臣妇有三件事,若是您答应了,臣妇便把闺女嫁给您。”   “安人请讲。”三爷垂手静听,莫说三件,便是十件一百件,只要岳母大人提出来,他也一定要答应的。   因为他知道秦氏真得心疼小暖,不会提什么与俗事相关的无礼要求。   “这第一件:臣妇是个小气的人,三爷若娶了我闺女,不可以孝道压着小暖向他爹或陈家人低头。”   孝道大于天,秦氏不想将来小暖因此再受她爹的气。   若非小暖拦着,像陈祖谟这等人,三爷早就拉出去砍了,这条件他答应得轻松,“此事,严晟答应您。”   “第二件:若是小暖跟了您,十年内生不出儿子,您以此为由娶侧妃纳妾生儿子都可以,但生出儿子来得养在小暖名下,不能让小暖被人欺负了去。”   秦氏这话说出口后心里忐忑,头都不敢抬起来。   秦氏让翠巧打听过,京城这些王侯除了益霁老侯爷郑宏霖外,个个妻妾成群。秦氏不敢说让三爷只有她家小暖一个女人,这是不可能的事儿,她只希望闺女的正妻地位能够稳固一些,这也是她嫁女的最大顾虑。   三爷不敢说十年后小暖生不出儿子他一定不会纳妾,但目前来说,他一点这种想法也没有,他真心觉得有小暖一个就足够了。   再他们夫妻成亲后,怎么可能生不出儿子来?   三爷点头,“严晟答应。”   见三爷没再说什么虚头巴脑地只娶小暖一个的话,秦氏竟然松了一口气。   这最后一条,秦氏说得更没底气了,“这第三件……第三件……若是,臣妇说是若是……若是小暖以后跟您过得不痛快了,要跟您合离出府,还请您行个方便,放她一条生路……”   三爷沉默半晌,不知该如何作答。   秦氏鼓起勇气接着道,“在您诚心诚意想娶臣妇的女儿时,臣妇跟您提出这样的要求的确很荒唐。但您和臣妇的家门实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臣妇怕您和小暖在一块过了新鲜劲儿后,相看……两相厌。”   “我家小暖是个硬骨头,什么时候都不会服软低头。若是真到了那一步,请您高抬贵手,放她一条活路。”   “臣妇也是个没本事的,若是小暖出了事儿,我们这一家子怕是就活不下去了……”   秦氏说着便悲从中来,挂起泪花。   三爷轻声道,“若是严晟说与小暖不会走到那一步,您不会信?”   秦氏摇头,不信!   三爷心中是十分为难的,他清楚自己的性情,他与小暖相处时间久了,或许情情爱爱地会淡下去但他不会厌烦她。   但是……小暖会不会因为什么事儿厌烦了自己?这个……似乎大概可能……会……   许久之后,三爷才轻轻点了头,“严晟答应……”   秦氏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在三爷还没上来阻止之前便跪在地上当当当地磕了三个头,“多谢晟王成全臣妇的一片护女之心。”   三爷站起身还未来得及上前搀扶,秦氏已经起身,快步往内室走,“臣妇去取纸笔,咱将这三条写下来,您与臣妇签字画押,这事儿算作准了。”   三爷哭笑不得,不用问也知道,这凡是要落在白纸黑字上的做派,定是跟小暖学的。   这样做非常好,但是……   秦氏将纸笔铺子桌上,惭愧道,“臣妇的字实在拿不出手,请您执笔成不?就把刚才那三条写下来,可行?”   既然答应了,三爷便不再犹豫,提笔刷刷刷地写了。   秦氏立刻将第二张纸推过来,“还有这个。”   三爷又写了一遍。   然后,“这张。”   三爷……   “安人,此约是您与严晟之间订立的,为何还要再写一份?”   秦氏小声道,“臣妇想给小暖一份,好让她心里有个底。”   三爷……   为了娶人家的女儿,三爷乖乖依照岳母大人的要求,又提笔写了一遍。   该签章了。三爷取出私印,却迟迟按不下去,总觉得若是他按了印,小暖会随时从他身边逃走,便是他寻了去小暖也不会跟他回家。   不过,大丈夫出言无悔!   三爷貌似平静地将印按了下去。   秦氏也签字按上手印,又在下边写了日期,心才算彻底放下。   她将一份协议双手递给三爷时,还诚意十足地夸奖道,“小暖能遇上您这样的好男人,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说起来也是缘分,小暖的字虽然还拿不出手,但跟您这落笔提笔,还有那么几分相仿呢。”   那是因为小暖的字便是他手把手教的,想到此处三爷心情渐好,“大后天便是良辰吉日,严晟请人上门来提亲,可好?”   “这么快?”   秦氏有些措手不及,“臣妇还未来得及打扫庭院,准备物什。”   “严晟请的人都不是在意这些俗物的,严晟想在您耕田种棉花之前将我与小暖的婚事订下来,这样您和小暖也好安心。”三爷诚恳道。   这么快让秦氏不安心,不过三爷所有的条件都答应了,她再拖延就显得不近人情了,秦氏只得点头。   待三爷走后,秦氏揣着协议回了内院小暖的书房。   小暖已得了三爷过来的消息,便知道是好事近了,所以看到娘亲进来,她的心竟激动得砰砰直跳,她还是第一次察觉到自己竟然这么想嫁给三爷…… 第五四六章 金簪   “方才三爷来提亲,娘已经答应了。”   秦氏说完,小暖的喜悦便再也藏不住了,她扑过去抱住娘亲蹭啊蹭,“娘,娘!”   见嫁给三爷能让一向持重的闺女高兴成这样,秦氏跟着高兴了,容她闹腾一会儿后,秦氏才将协议递给她,叮嘱道,“这个你可要收好了,不能拿给别人看。嫁过去后三爷待你要是真不好,咱跟他合离,你再回来跟娘一块,咱踏踏实实地过日子。”   小暖看着三爷和娘亲签订的协议,惊呆……   秦氏絮叨着,“娘要来这个,不是让你不尊丈夫,是让你知道三爷待你的心是真的。娘知道你脾气大,但三爷是王爷,从小就是被人捧着顺着长大的,将来你们夫妻俩相处难免有个脸红脖子粗的时候,男人都要面子,你能让着他的时候就让着他一点儿……”   小暖连连点头。   秦氏说了一会儿,声音又慢慢小了,表情也有些失落,“娘跟你爹变成了这样,也教不了你啥,等咱们回去后,让你二舅母和三奶奶好好教教你。”   无比顺从丈夫的二舅母和将丈夫管得老老实实的秦三奶奶?小暖觉得娘亲给她找的这俩传授夫妻相处经验导师都非常的……厉害!   娘亲的目的十分明确,不过这俩人的经验凑一块,自己能学成啥样?   小暖抱着娘亲的腰道,“娘是这世上最好的人,是我爹没眼光,瞧不出您的好。所以他那样的男人,只配娶柴玉媛那样的女人折磨他!”   正伤感着的秦氏被小暖逗笑了,“莫胡说,他是你爹。”   小暖与娘亲一起腻歪了会儿,才小声问道,“娘,这三条不是您自己想出来的?”   秦氏点头,“三爷前些日子提了亲后,娘给云清先生去了封信。先生回信后娘仔细琢磨了琢磨,又跟你卿叔和翠巧商量了半天,才最终订下这三个条件。”   小暖抱着肚子哈哈大笑。   云清先生是受三爷的拜托说服娘亲同意他与自己的亲事的;诸葛卿是三爷送过来帮她打理生意的。这要是让三爷知道他们帮着娘亲拟定了这婚前协议,三爷怕是得吐血?   三爷虽说没吐血,但想到小暖以后可能会跑掉这点儿,心里也有点七上八下的,总想尽快将她抓得牢牢的。   一出庄子遇到眼巴巴看着他的小草和戒备的大黄,三爷心中踏实了些。   “三爷?”小草睁着大大的眼睛满怀期待地问。   三爷噙着笑,“小草以后该改口叫姐夫了。”   小草咯咯笑了起来,“姐夫。”   “嗯!”三爷开心地赏了两颗金豆子。   “汪,汪,汪!”   三爷盯着这大黄狗,问道,“兔子?”   大黄扒拉扒拉地下的泥土,“汪!”   不是?三爷转眼看着小草。   小草笑眯眯道,“玄其大哥两天没来找大黄玩了,大黄去三爷那边也没找到他。”   原来如此,三爷回头吩咐道,“将玄其调回来。”   玄散……   调回来,陪狗挖坑抓兔子?   “大黄,三爷说玄其大哥要来啦!”小草欢呼道,“咱们又能玩跳高高啦!”   得偿所愿的三爷忽然道,“不若我陪你们玩一会儿?”   三爷要抱狗?玄散惊掉下巴。   哪知大黄竟扫了三爷一眼,一溜烟地去了三爷的田庄。   小草笑嘻嘻道,“大黄去等玄其大哥了。三爷,小草也不能陪您玩,因为我娘说小草七岁啦。”   古有男女七岁不同席之制,三爷问道,“玄其?”   小草理所当然地道,“玄其大哥不一样,他是大黄的朋友来着。”   所以,跟大黄是朋友的男人不是男人?忽然获得真理,把暗卫中一大半人划出男人队伍的玄散笑得一脸满足,“三爷要是想,属下就陪您玩会儿?”   三爷抬首望着路边吐新芽的大树,下了令,“这树上的叶子全摘下来喂兔子,不可借助外力不可损坏树枝,干不完不可收工。”   玄散望着十几丈高的大树,立刻板正了,“三爷,兔子不好吃这个,真的!”   “那就喂牛,牛不吃喂猪,猪不吃你自己吃干净,玄舞监工。”   玄舞立刻眉飞色舞,“属下遵命!”   “三爷,会死的。”玄散哭道。   玄舞立刻答,“死了正好,新年新气象,某当了这么多年玄五,早想升一升了!”   三爷不再理会这找死的家伙,马不停蹄地赶往老四的府邸。正在听美人抚琴的柴严昙听了三哥的话,差点趴下,“后天?怎得如此赶!”   三爷催促道,“你现在便去与你外祖母讲,她老人家同意不同意,后晌给三哥回句话。”   柴严昙一脸坏笑,“三哥莫不是怕迟则生变,这变数来自何处?”   三爷翘起嘴角,“你还小又无心上人,不懂得三哥的感受。”   这是求人办事该有的姿态?   只比三爷小一岁的柴严昙哼道,“三哥抱得美人归,不如将三嫂身边那个美貌的丫鬟送与小弟,让小弟跟着乐呵?”   三爷摇头,“那不是我的人,我说了不算。而且那丫鬟现在已嫁了人,你说得迟了。”   “三嫂把她给谁了?”这才不过几日的功夫,美人儿就没了,三嫂不会是因为防着自己要人,就把美人儿嫁了?!   “第四庄的一个管事。”三爷对王函昊的印象一般,那就是个老实汉子,看不出有什么真本事。   果然如此!   “三嫂啊三嫂,暴殄天物啊暴殄天物……”柴严昙摇头叹气,以那丫鬟的姿色,放到哪个府里都是穿金戴银的,怎得自己这位嫂夫人就如此的没眼光没见地呢?   若是将人给了他,也能让他看老三更顺眼几分不是?老三挑了这么个不懂眉眼高低的女人,以后怕是走不远了!   柴严昙这般想着,立刻有云消雨散,“走,小弟这就为三哥跑这一遭。”   三爷随着柴严昙出了郡王府后,才吩咐玄咎道,“立刻令王全桐、王全柏和王全有将娶妃纳彩之事打听清楚,该准备的东西立刻着手准备,所有物什要多而精,不可让人挑出一点差错。”   “是!”玄咎拱手,回去找王府的两大管家和田庄的管事,三爷娶王妃可是大事儿,万万马虎不得。   此时三爷身边只剩一个木开了。   想到三爷要娶陈小暖,木开心里还是很为三爷担忧的。那丫头是有点本事,但她那本事跟当王妃没半点用处?   甚至还有害!   那是一有个风吹草动就会对男人的黄瓜下手的狠丫头啊,三爷万一受伤了咋办?   忠心好小厮木开,深深为三爷娶妃后的日子发愁。   三爷带着这么个不着调的家伙继续向前,回忆接下来还有哪些事要做。   过了草帖,请了媒人后起细贴,圣上赐婚,然后……   三爷张开眼吩咐道,“去易王府。”   车夫立刻调头返回离着昙郡王府不远的易王府。   正在府中与幕僚议事的柴严易听了三弟的问题后,笑得直不起腰。   三爷一脸正经地问,“有还是没有?”   柴严易笑够了才抬首道,“确实是有的,父皇下旨后,我与你二嫂曾在母后宫中见过一面。”   “都做了什么?”三爷追问。   柴严易继续笑,“还能做什么?你以为哪个都能像你一样,王妃是自己挑的?我与你二嫂定亲前只远远见过几面,模样都辨认不清。母后与她聊天,我在屏风后也不过是看一看她的容貌和举止罢了。”   三爷又追问,“当时殿中只母后与二嫂在,还是有旁人?”   这个么……   柴严易认真回忆,“岳母也在,还有几个丫鬟婆子和母后的侍女?”   柴严易回头看自己那记性超级好的侍卫地胤。   地胤立刻道,“王妃和姚夫人带的两个婆子四个丫鬟都留在殿外,只她们二人入内。皇后娘娘身边有两个太监和两个宫女,王爷只带了属下一人。”   木开眨巴眨巴眼睛,暗道地胤这小子的记性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地胤也得意地扫了木开一眼,一副老子的记性就是天下第一的模样。   木开冷哼,暗暗决定找一定机会把木刑放出来,憋屈死这老小子!   三爷又问了许多细节后就站起身告辞,易王抬手留客,“三弟难得来一趟,咱们兄弟喝杯酒再去。”   “我还要去准备金簪。”   柴严易无奈了,“三弟,父皇的旨意已下,剩下的不过是走过场罢了。华嫔娘娘随便拿支金簪便是,难不成陈姑娘还会因为娘娘给的金簪不好嫌弃你,就不嫁了?”   三爷摇头,“小弟也想随便拿一支,只是小弟的库房里没有金簪可用,母妃宫中怕也没有合适的。”   看着三弟离开的背影,柴严易久久不语。   旁人的母亲在儿女亲事上费尽心思,只有华嫔对三弟不闻不问。现在三弟要娶妃了,连金簪都要他自己准备,让他这当哥哥的看了都有些心疼……   柴严易吩咐道,“去,挑挑本王的私库里是否还有上好的金簪,给母后送去;再取两匹布,给王妃送过去。”   “是。”   “……蒋氏也送一匹。”   “是。” 第五四七章 宁为玉碎   三爷要买金簪,去的自然是京城最好的首饰楼玉瑶轩。待马车停在玉瑶轩的内院,木开才挑开车帘,“三爷,到了。”   玉瑶轩的伙计自然认得马车车辕上晟王府的标记,再看这位从马车上跳下来的年轻王爷,伙计激动地脸都红了。待送晟王入轩阁后,这伙计犹自不敢相信地低喃着,“我见到晟王了……我居然见到晟王了……果然名不虚传!够冷又够气派……”   “这位小哥,你说见到了晟王?”一身姿色衣裙的小丫鬟紫汐下马车走到小伙计身边问道。   小伙计点头如捣蒜,“晟王府的马车上下来的,跟着的下人还让把轩里的上品金簪都拿过去让他主子挑,有那样的容貌和气派的不是晟王能是哪个?晟王一定是来给陈家姑娘买金簪的,陈家姑娘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   还不等伙计说完,紫汐已快步回到方挽离姑娘身边,姑娘出门散心都能遇上晟王,果然是有缘分,只可惜晟王是来给陈小暖买金簪的……   将伙计的话听得清清楚楚的方挽离问道,“晟王现在何处?”   伙计扫了一眼方挽离的马车,见是宁候府的,立刻提起了几分戒备。京城里哪个不知道宁侯府的三姑娘垂青晟王,没想到晟王来买金簪她竟追了来?这真真是有失颜面了,“小的只管往里领人,晟王去了哪儿小的也不知晓。”   头戴面纱的方挽离也不跟这没眼力的东西不废话,轻提莲裙,直奔银楼最高层的雅间,果然见雅间外站着两个的面容冷清的侍卫,砰砰的心跳告诉她,里边的人定是晟王没错了。   方挽离转身推开旁边的雅间走进去,抬头隔着面纱,轻轻抚上自己的脸,“方嬷嬷,紫汐,将这一层的客人立刻清走。”   方嬷嬷和紫汐都愣了,这里是玉瑶轩的顶层啊,谁知道雅间里坐的都是什么人?她们惹得起么?   “快去!”方挽离的声音尖冷,说完便推门进了三爷斜对面的雅间内,候着三爷出来。直接推门进去打扰三爷,她还是不够胆子,也怕惹了三爷厌烦。   “这位姑娘今日要看什么?”方挽离进了雅间,方才看戏的管事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进门问道。   看什么?方挽离眼睛一转,“将佩在腰间的君子玉取几块来。”   管理转身去了没一会儿,紫汐走进来,“姑娘,赶巧这一层除了咱们这两间,并无旁人在。”   连老天也帮她!方挽离翘起嘴角,让人去楼楼梯处拦着,不许再有客人上来。   “可是……”   “就说有贵人在楼上,让他们回避!”方挽离狐假虎威道,“你在门外候着,晟王出来立刻告于我知。”   紫汐与方嬷嬷不敢不听,只得到门外商量,“紫汐,你在这儿候着,我立刻派人回府送信。”   紫汐慌乱的点头,“不要告诉大少爷,最好能将二少爷找来。”   “能寻到人就不错了!”   方嬷嬷刚走,晟王便从房内走了出来。紫汐无法,只得轻轻叩了身后的房门一声。   这声响虽低,但三爷的目光还是移了过来,将紫汐吓得面色惨白。   三爷判断出这紫衣丫鬟不是杀手,便继续向前走。刚到丫鬟跟前,房门便被推开了了,用面纱遮脸只露一双盈盈水眸的方挽离翩翩万福,“臣女方挽离,见过晟王。”   三爷微微点头,便从她身边走过,目光都不曾在她身上停留片刻。   不能让他走,错过这次机会下次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方挽离追上去急切道,“晟王便如此讨厌挽离么?挽离做的所有事都不过是为了让您垂青罢了!您娶陈姑娘为妃挽离赞同,挽离不求为妃,只求为……”   三爷冷声道,“都是死人么!”   正在看戏的管事立刻缩脖子躲进屋里,木开挡在方挽离身前,一脸的冰渣子,“方姑娘请自重。”   看着晟王越走越远,方挽离扬声喊道,“严晟哥哥,挽离此生非你不嫁!若是你不娶,挽离便削发为尼,余生与青灯长伴!”   见晟王充耳不闻,恼羞成怒的方挽离将手中刚挑好的玉佩狠狠摔在地上,“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晟王,严晟,柴严晟,你好绝情,你等着,我……”   你要怎样?表面冰冷内心八卦的木开一直没等到方挽离说出口,估摸着三爷已经上了马车,便遗憾地放下手臂,转身下楼。   不愧是晟王的侍卫,面对这样的事儿脸上竟无一丝惊讶!玉瑶轩的管事暗赞几句,走到被丫鬟搀着的方挽离身边,掩着不屑道,“姑娘摔玉佩是过了瘾,不过这玉钱您还没付呢。”   就算被晟王无视,也轮不到这狗东西嘲笑她!方挽离的目光在管事身上冷冷扫过,回身将桌上的几块玉佩全都摔得粉碎解气后,才让紫汐拍下几张银票,抬脚便走。   管事却拿着银票拦在她们面前,笑道,“姑娘稍待,这还差三百两,您将银两给足了再追也不迟。”   方挽离扫了一眼紫汐,紫汐轻轻摇头表示没有再多的银子,着急离开此地的方挽离直接将腕上的玉镯褪下放在桌上,“这个足够了!”   管事却不让路,“姑娘说笑了,咱这是玉瑶轩不是当铺,不能以物抵债。再说姑娘的羊脂玉镯也值不了三百两。”   小鬼难缠,方挽离只得转身回了房内生气。待到宁侯夫人随着方嬷嬷赶到后,怒指着女儿的脸骂道,“你真真是不知羞耻,宁侯府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方挽离不服气,“这楼上只女儿与晟王,并无其他客人在。”   宁侯夫人的手指都哆嗦了,“银楼的伙计、管事、晟王府的侍卫不是人,他们哪个没长着嘴?”   方挽离咬唇,“晟王自然会让这些人闭嘴的。”   “你……你……欸!”宁侯夫人见女儿如此冥顽不灵,晓得说什么她也听不进去,只得吩咐人善后,自己悄悄带着女儿回府。   待宁侯和方子安从衙门回府听说此事后,也是起了怒气。   宁侯幼子方子宁低声道,“父亲,您该登门给晟王陪个不是?否则晟王怪罪下来,咱们……”   宁侯觉得窝火,可论理还真是这么回事儿,便抬眼瞪着小儿子道,“你与为父同去!”   方子宁立刻喜笑颜开,“好,子宁与父亲同去!晟王的庄子儿还没去过呢,听说那庄内的杏花开得正好,子宁折两枝回来为娘亲插瓶。”   宁侯夫人愁得头都要白了,“折什么杏花,只要晟王不动怒,这事儿又不传开,娘就谢天谢地了。” 第五四八章 血书   “三爷,宁侯父子来了,说是要给您赔罪。”木开在门口叫道。   正对着一桌子金簪挑挑选选的三爷头也不抬,冷冰冰道,“带进来,这些都收起来,找盒子装好。”   既然挑不出来,索性全送进宫去,让母妃自己选。田庄的管事王全有立刻应了,将沉甸甸的一匣子金簪待出去,与进来的宁侯父子打了个照面。   看着晟王这寒酸简陋的书房,宁侯父子心中着实震撼。晟王放着宽敞阔气的晟王府不住,却是搬到陋室与陈家女为邻……   他们更没底了。   宁侯方书钰躬身行礼,“王爷,是老臣教女无方,又给您添麻烦了。”   三爷倒没有为难他们,“宁侯无须如此,坐。”   父子二人落座后又再三赔了不是,方子宁才陪着小心搭茬,“王爷这间书房虽小却颇为雅致,子宁记得宁太傅曾为此处取名为容膝斋,今日得见,果真贴切。”   宁府里也就方子宁还能让三爷看一眼,三爷勾起冰冷的唇角,微微一笑。只这一抹浅笑便看得宁侯身后侍立的,假扮青衣小厮的方挽离面红心跳。   三爷一向冷颜示人,谁能想到他笑起来竟是如此得……摄人心魄,这个男人她方挽离势在必得!   “难得子宁能记得几十年前的雅事,小王本该请侯爷去会客厅的,不过侯爷进来也看到了,此处大半已经拆除,也只得委屈二位了。”   宁侯连道不敢,“此院乃是太傅几十年前修建,用的也是寻常的砖瓦土坯,多年风吹雨打,破损在所难免。”   “却也不是因为破损,而是小王想将此处按照自己的喜好修葺一番,好做日后居住游玩的别院。”   宁后父子听着晟王这略带暖意的声音就觉得糟心,他们身后的方挽离则是怒火中烧。晟王一向勤俭恪勉,他这“居住游玩”的别院是为谁修葺的,不言自明。   没见连宅子都拆了大半了,晟王还在这儿守着呢!   方子宁仗着年纪小几岁,说笑道,“陈家姑娘若是知晓了王爷的心意,定会十分欣喜。”   见晟王抿唇而笑,宁侯父子觉得更糟心了。方子宁害怕身后的三姐会忽然崩溃,但还是下了重锤,“王爷,子宁有一惑,不知当问不当问?”   三爷颔首,“但讲无妨。”   “不知陈家大姑娘好在哪里,竟能让您如此倾心?”方子宁小心翼翼地问道。   宁侯吊起胆,方挽离抬起头,但见晟王目光竟罕见地柔和,“本王也说不明白,在本王眼里她样样好。”   宁侯……   方子宁……   方挽离!   “咳……”宁侯清了清嗓子,既然到了这一步,他也腆着老脸问道,“不知陈姑娘与臣女挽歌,在您心里哪个……”   见晟王的目光微沉,宁侯立刻闭了嘴,吊这一根线的胆颤颤悠悠。方子宁也埋怨父亲把话说得太过了,他的二姐方挽歌去世之前只是晟王侧妃罢了,父亲拿她与晟王心心念念想娶的正妃相比,不是自取其软、尊卑不分么。   若是晟王生气了,他们今天不是白来了?他还想讨两枝杏花回去炫耀呢。   屋内惊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方挽离垂眸,掩住满眸的恨意。   半晌,三爷才径直问道,“侯爷是想问小王为何不愿娶贵府的三姑娘?”   方挽离身子轻颤,宁侯和方子宁站起身拱手,“请王爷恕罪。”   三爷示意他们坐下才开口道,“此事皇祖母和母妃也曾问起,小王都没有提起真正的缘故。二位是方二姑娘的家人,小王今日便在你们面前将此事讲明白。小王奉命南下秦淮,归来时得知二姑娘病重,立即派府中的管事姑姑到侯府探望,不知侯爷可曾还记得此事?”   宁侯沉重点头,挽歌的病来得急,他们那段时日虽然急得天昏地暗,但晟王陪人探望的事儿他记得清清楚楚,的确是晟王府里有头有脸的管事姑姑,霜成。   “管事姑姑从宁侯府带回一封血书。”三爷说完,叹息一声。   晟王此话一出,宁家父子吃惊不已,他们身后的方挽离却吓白了脸,头紧紧地下。晟王见她的表情看在眼中,心中了然。   “王爷?”宁侯颤抖着问道,“不知这血书?”   “血书被小王收在府中。这封以血在锦帕上写就的遗书,乃是方二姑娘亲手塞给管事姑姑的,上边只有六个字:不可娶方挽离。”   三爷将这六个字说出口,宁侯父子如遭雷击,方挽离则是直接被雷击得七窍生烟。三爷将他们的表情看在眼里,接着说道,“第二日方二姑娘便香消玉殒,小王将此事压下,未对任何人提起。虽然不知方二姑娘为何留此血书,但她的临终嘱托小王不愿违背。”   三爷话声落,方挽离已完全失了魂;宁侯跪地,掩面大放悲声;方子宁也流下眼泪,“王爷,那血书?”   “小王明日将血书送归侯府。”晟王叹息道,“还请侯爷体察小王的苦衷。”   体察,如何能不体察……若是晟王把不娶挽离的原因公之于众,方家早就身败名裂了!   待返回宁侯府后,宁侯夫人见女儿跟着平安归来,心才放下了一半儿,迎过来急切问道,“如何?”   方子宁垂头不语,宁侯喝退屋内的下人后,抬手就打在方挽离的脸上,怒道,“跪下!”   宁侯长子方子安见父亲如此,以为三妹在晟王府里丢了人,沉着脸道,“三妹既不守诺,莫怪大哥绝情,明日便将你送去家庙!”   方挽离得知父亲要去见晟王,苦苦哀求与他同去。宁侯本不许,但方子安为了让妹妹死心,便让她以小厮的装扮跟随,并言道她若在晟王面前露出一点破绽丢了宁侯府的人,便将她送去家庙。   见方挽离直挺挺地跪在地上不言不语,丈夫又气成这样,宁侯夫人泪如雨下,埋怨道,“离儿,你怎得如此糊涂!”   方子宁忍不住哭了,“娘,不是这样,是二姐临死之前给晟王留了血书,求他别娶三姐。”   宁侯夫人闻言呆若木人,方子安一把拉住三弟的衣襟,“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你一五一十讲来!”   待方子宁讲完,痛失爱女的宁侯夫人大哭失声,方子安则目光沉沉地盯着跪在地上的三妹,方挽离。   二妹与三妹幼时在宫中对晟王一见倾心,回来后都扬言要嫁他,这件事在侯府里被众人说笑多时,不过谁也未放在心上,只当是稚子之言罢了。待二妹长成后,祖母进宫为她求了晟王府侧妃的位子,二妹喜不自禁,三妹伤情闭门不出,方子安看在眼里,才知他的的两个妹妹都钟情于晟王。   后来二妹忽然病故,与她日夜相伴的三妹也大病一场,每提起二妹便哽咽难言,姐妹情深不言自明,所以二妹的死虽然有疑点,但方子安却没有细查。   可现在晟王却说他手里有这样一封血书,直接颠覆了屋内众人的认知,方子安更是冷彻心扉。   挽歌在弥留之际,为何会留下这样一封遗书?若是无恨,怎会用鲜血写成?她的恨,因何而来?   方子安看着跪在地上的方挽离,觉得不寒而栗。 第五四九章 哪个为真,哪个为假?   若木雕泥塑般跪在地上的方挽离,左边脸颊上是被人划伤未愈的疤痕,右边脸颊上刚被父亲打的红肿,甚是狼狈。   宁侯夫人看着这心头肉,泪流不止。   宁侯长女乃是庶出,宁侯夫人亲生的女儿只挽歌和挽离两个,由她亲手悉心教养,吃用俱是最好的。这两个孩子也给她争气,品行才德一等一的好,每次聚会听老姐妹们夸奖她们姊妹,宁侯夫人都是笑不拢嘴,觉得此生足矣。   可谁知挽歌在赐婚晟王一年后忽然病逝,生生将她的心割走一半。挽歌离世后,挽离也卧床半载,哭哭啼啼地说姐姐将晟王托付给了她,让她替姐姐好生伺候晟王。   宁侯夫人深信不疑,所以她极力想促成挽歌嫁入晟王府之事,也算全了两个女儿的心愿。不只是她,在她的游说下,老夫人、太后也是拿了这样的主意。可谁知晟王却百般推却,让她们百思不得其解,直至今日她才明白其中因由!   宁侯夫人身子晃了几晃,跌坐在椅子上,直勾勾地看着方挽离,心中千头万绪却无从也不敢捋起。   方子宁被这气氛压抑得要疯掉,他喃喃问道,“会不会晟王说的血书根本不存在,是他不愿娶三姐才这样胡诌的?”   方子安苦笑,“二弟觉得晟王有必要这样做?”   没有……方子宁低头。   宁侯夫人踉跄着站起身,一步步走到方挽离面前,颤声问道,“离儿,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你姐跟说让你代她照顾晟王么,为何又有血书?”   方挽离木然地抬起头,双目无神声音沙哑,“女儿不知,女儿不知……”   说着说着,方挽离便一点点地瘫软在地,失去知觉。   “离儿,离儿!”宁侯夫人大惊失色,“来人,快来人!”   方子宁赶忙将将三姐抱起放到卧榻之上,宁侯着人唤郎中诊治。宁侯夫人不住地拿着帕子抽泣着,“老爷,此事该如何是好?”   宁侯不语长叹一声,“还能如何……不论如何,三妹嫁晟王这件事,儿是不赞成的。”   “咱赞不赞成都没用,晟王那边是绝不可能点头的。”方子宁越想越觉得丢脸,“二姐交给晟王的遗书,和三姐说的二姐的遗言完全相反。所以不管事情真相如何,一定是咱宁家的女儿不对!父亲,母亲,儿子只要想到这几年晟王每听人提及三姐要代姐出嫁时的心思,就……无地自容。”   谁说不是呢……宁侯双手抱头,恨不得砍杀几个人才能出气。   方子安分析道,“晟王那里的血书是二妹亲手交的,但三妹口中所讲的二妹让她照顾晟王之托,除了三妹,咱们无一人听闻。”   “大哥的意思是……三姐在说谎?”方子宁轻声道。   “我倒是希望她只是说了谎,若是她还……”   “闭嘴,你给娘闭嘴!”方子安的话还没说完,宁侯夫人就发了疯,若将要溺死的人一般抓住这最后一根稻草,“都给我闭嘴,这件事以后谁也不许提起,娘不许,听到了没?”   “不查清楚,如何对得起二妹,如何能帮三妹洗脱嫌疑?”方子安皱眉,转首去看父亲,等他拿主意。   宁侯方书钰踉跄着,一步一步地出房门,方子安示意二弟留在此处安抚母亲,他则快步随着父亲而去,继续劝说着,“父亲,二妹死得蹊跷,她既然留了血书,咱们就该……”   宁侯仰头望月,老泪长流,“子安,你娘说得对,此事不可再提。”   可是……   方子安低头,死者已逝,生者犹在,此事若查出三妹是无辜的还好,若真查出二妹的死与三妹有关,他们当如何处置她,外人又会如何看待他们宁侯府?   既然如此,还不如不查……   可这根刺埋在心里,他们怎能不难受?方子安,真真是长歌当哭!   他们不想查了,第二日醒来的方挽离却跪在地上哭求彻查二姐的死因,“女儿若不知事情真相,昼夜难安!”   宁侯夫妻拿着三爷着人送过来的血书,再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儿,一时难断,只得将此事告知母亲,请她老人家哪个主意。   方老夫人闻言只说了一句,“将方挽离远远嫁了。”   宁侯夫人听了身子便是一颤,就连母亲也是怀疑挽离的,“嫁到……何处?”   方老夫人抬起松垮的眼皮,半晌也是长叹一声,“冤孽啊……”   这时,太后又传来口谕,请方老夫人进宫议事。一夜未睡好的方老夫人慢吞吞进了慈宁宫,太后娘娘直言道,“圣上已经着人拟旨,要给晟儿和陈小暖赐婚了,这件事……”   方老夫人跪地道,“娘娘,是离儿无福,此事也不得强求。”   见嫂夫人竟突然松了口,太后自是开怀,着人将她扶起才道,“此事也怪哀家,嫂子给挽离好生挑一挑,看京中哪家男儿可她心意,便来告知哀家,哀家为她赐婚!”   太后能如此已是极大的恩待了。方老夫人回府后直接去了方挽离的闺阁,满心的猜疑全都隐去。已经死了一个,这个总不能再没了,以挽离的心志和手段,方老夫人知道无论把她嫁到哪家去,都是方家的一个助力。   方挽离挣扎着起身,虚弱无比地问道,“祖母也不信离儿,觉得是离儿害死了二姐么?”   方老夫人摇头安抚道,“你是个好孩子,祖谟是看着你长大的,还不晓得你么。虽在亲事上有些不敢,但你还做不出这样的事儿。”   方挽离的眼泪一粒一粒地落在衣衫上,气若游丝,“可二姐的血书……”   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她怎还不依不饶的?方老夫人拧起眉头,“以前的事儿祖母不再追究,你好好养着。太后娘娘跟祖母许了,除了晟王外你中意哪家儿郎,娘娘都会给你赐婚,这是你最后的一点体面。若是你再不想嫁,便收拾收拾去家庙!”   待祖母去后,方挽离躺在床上呆呆望着顶上的银丝帐幔,不甘的泪水顺着眼角一滴滴滑落,浸湿了枕头。方挽歌!最后坏她好事的,竟然是个死人!   三日后,听闻太傅家的宁老夫人和宗正寺卿柴旭鸣的夫人携手入第四庄,为晟王提亲求娶陈家小暖,举城震惊。方挽离将满床的帐幔剪得支离破碎。   再十日,为晟王赐婚的圣旨传到第四庄时,方挽离也挣扎着起身跪在方老夫人面前,“孙女想进易王府。”   方老夫人听了,紧紧锁起眉头。 第五五零章 晟王妃   圣旨传到第四庄时,小暖听着德喜口中那几十个夸奖自己贤良淑德、温婉大方的词汇,不禁感叹建隆帝的翰林院内都是不输她爹的“人才”,睁眼说瞎话的本事都能上天了。   秦氏领着一家子人谢恩,外边赶来看热闹的百姓们也山呼万岁。建隆帝的大太监德喜将圣旨双手交在秦氏手上,待她起身后才笑容可掬地贺喜,“恭喜安人,贺喜安人。”   秦氏也是笑容满面,“您今日一定要留下来吃杯水酒。”   “那咱家就厚着脸皮,在安人的庄子里蹭顿饭。”德喜走到小暖面前,再次道喜,“陈姑娘,晟王待几番在圣上面前陈情,听得圣上对您赞许有佳,晟王对您可是真心一片。”   小暖知道自己该面红耳赤才能对得上这样的场面,可她还真红不起来,只得含羞低头躲在娘亲身后。   小草立刻跳过来道,“姐姐害羞啦……”   秦氏爱怜地拉着小暖,“公公里边请,归农给大伙分糖吃。”   田归农给赶来道贺的百姓分喜糖,小草则蹦跳跳地在前带路,请德喜进会客厅落座。德喜入座后见到本该摆放古玩瓷器的博古架上竟放着把割草刀子,抽抽嘴角强忍着没笑出声。自责不已的翠巧飞速将刀子拿了递给小丫鬟,顺手将今日小草刚采的一把野菊花插瓶放在架子上。   德喜……   “咱家进来时见这庄子用篱笆围了起来,乃是何故?”再过一段圣上可能要来这里亲巡,德喜自然是要讲这里看个清楚,问个明白,再稍加提点几句。   秦氏解释道,“过些日子庄子里要种棉花,这东西大伙见得少,到时候这个摸那个揪的,弄得落了桃就显得不好了,所以咱们才想着把庄子围起来。管事本想着垒砖墙,臣妇觉得用篱笆更好,一来通风透气,三来大伙隔着篱笆也能望见这里边是啥东西,心里也不会犯琢磨。”   德喜深以为然,“安人这法子好。”让人看得见就不至于太好奇,若是用高高围墙圈起来勾起周围村民的好奇心,怕是得每日扒墙头看热闹的不在少数,反是添了烦乱。   小草也有模有样地道,“篱笆边上还要种喇叭花和金银花,等花开了特别好看,公公到时候一定要来看。”   德喜见到小草想笑,这孩子招圣上喜欢,当然就招他们这帮奴才喜欢,多打听些庄子里的事情,回去说给圣上解闷儿也好,“种这些是二姑娘的主意?”   “喇叭花是小草想的,金银花是姐姐想的。”自认为七岁已经是大孩子的小草,端着小大人的架子,“金银花能泡水喝还能卖钱,所以姐姐想得更好。”   德喜又问道,“哦?既然如此,为何不全种上金银花?”   小草扬起小脑袋,“因为,小草想看喇叭花啊。金银花只有白色和金色,喇叭花有好多种颜色,可漂亮了。”   见秦氏和小暖满是宠溺地看着小草,德喜的笑容也有了几分真诚。这一家子人少又没什么坏心眼儿,三皇子娶陈小暖为妃,或许真是对的。别的先不说,起码省心啊。   秦氏见差不多了,便问道,“这两天野菜刚长起来,正是中吃的时候,今晌午吃野菜馅的饺子咋样?”   德喜一听口水就想往外流,“好,好。不瞒安人,咱家入宫前家里贫苦,每年开春都指着山上的野菜椿芽填饱肚子呢。如今想起来,那真是咱家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这么多年了,终于有机会再在安人这里吃上一口了。”   要不是家里穷,爹娘也不会狠心把儿子送进宫做这没根的太监。秦氏心里不是滋味,刚要说几句安慰德喜的却被小暖截了话茬。   “那还真是赶巧了,原来公公跟我们一家一样,都好这一口呢。不知公公喜欢吃哪种野菜?”小暖笑问道。   “荠菜、婆婆丁、灰菜或千根草都成,若是能放点油知了那是最好了。”德喜差不多是抹着口水说的。   这个好办!秦氏立马道,“婆婆丁和荠菜田里都有,我这就让人拔去,咱两样都包点儿!”   德喜也真来了兴致,“咱家去挑野菜,小草姑娘可愿同往?”   小草立刻跳下小凳子,“好,我和大黄陪着公公一起去,姐姐剁肉,娘和面,吃饺子喽!”   送了德喜和小草出门,又叮嘱翠巧和贺风露跟好了,秦氏和小暖才返回堂屋。秦氏将供在案上的圣旨取下来看了又看,稀罕道,“这次的字写得比上次还好。”   娘亲说的上次,是赐封她为安人的那一回。小暖看了看长长的圣旨的字,笑道,“明明是一样的。”   “不一样,这次更好。”秦氏喃喃道,“非常好……”   见娘亲眼里闪动着泪花,小暖心里也是一酸,“娘……”   秦氏拍着闺女的手,“还是这么个小丫头,咋就要给人当媳妇了呢?娘记得……你小时候,村里来了个走方的老道长,你奶奶让他给你算命,那老道长说你是没福气的短命相,你奶奶听了老大不高兴,直接用扫帚将人赶了出去,娘一直提心吊胆的。现在后头看看,我家闺女咋没福气?没福气能当圣上的儿媳妇,嫁个这么好的男人?那道士真是胡诌的,娘就说……”   秦氏说着说着,忽然不说了,拧眉细思起来。   “娘,咋啦?”小暖赶忙问道,那老道其实说的也不错,原本的陈小暖真的是短命的。   秦氏疑惑道,“娘忽然觉得,那老道长得有点面熟呢……”好想跟天师庙里供着的天师有点像……   小暖立刻道,“娘仔细想想,看不能对上咱们在道观里见到的女儿的哪个师侄!真找着了,女儿将他叫过来好生教训一顿!”   秦氏赶忙摇头,“这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犯不着。走,咱做饭去。”   待到了厨房,秦氏才问道,“方才你截住娘的话茬,是为啥?”   小暖低声解释道,“德喜小时候家里贫苦,但他现在圣上身边的红人。对他这样的人,咱们不能露出一点同情怜悯,人家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不是咱能同情的,娘说是不?”   秦氏这才想起云清先生说太监的心思最是诡异难猜的话。她方才听德喜追忆往昔贫苦,真是差一点就越矩了,“你说的对,还好你拦住了娘,否则还不知道要咋收场呢。”   小暖笑道,“好在咱们与这些人也打不着几回交道,娘别放在心上。”   秦氏却不这么觉得,女儿当了王妃,这些人以后还是少见不了,“娘以后的话先过三遍脑袋再过嘴,不知道说啥的时候就不说。小暖啊,晟王府里有太监不?”   小暖愣了,“应该……有吧?”   玄迩立刻道,“回夫人的话,晟王出宫开府时,带了六个太监八个宫女,如今府中还有四个太监六个宫女。   这么多啊……小暖和秦氏都觉得闹心,玄迩立刻道,“安人放心,晟王府的人都懂规矩,不懂规矩的早就让三爷处置了。”   秦氏刚安下心来,心满意足地吃过饺子,却听德喜说,太后口谕,让她两日后带着小暖和小草进宫谢恩。秦氏听了又是一阵糟心,皇宫那地方她真是一次也不愿意去了。 第五五一章 方挽离的退而求其次   待送走德喜后,玄迩才跟秦氏解释道,“夫人有所不知,昌郡王和易王妃被赐婚后也都进宫谢恩了。谢恩跟民间相亲是一个意思,都是让夫家人见一见要入门的新媳妇。”   这个规矩秦氏当然知道,“进宫也是满意就插金簪,不满意就送一匹布?”   玄迩点头,“姑娘是圣上亲自赐婚的,后宫的娘娘们只能插簪称赞。”   小草抓住了关键点,“娘娘们?”   玄迩笑道,“先是拜见太后娘娘,然后是皇后娘娘,最后是华嫔娘娘。”   一听到能见到华嫔,小暖一家子眼睛都亮了。小草立刻拉着娘亲的手撒娇,“娘,小草也想看看三爷的母妃,好不好,好不好?”   秦氏犹豫着,“是你姐相亲,带着你怕让娘娘说咱们家不懂规矩,太后应该会把你留在慈宁宫中等着。”   德喜的口谕是说太后想念小草,所以召她入宫玩的,却没说让她跟着一起去谢恩。   小暖见到妹妹失望的小脸,安慰道,“小草进宫还有可能见到,大黄却一定见不到的,对不对?”   对啊,还有大黄呢,小草轻轻点头。   睡在地上的大黄听到小暖叫它,耳朵转了转就继续睡觉,看来它对皇宫也不大感兴趣。   ……   她们这边高兴又忐忑地准备进宫见华嫔,宁侯府内的方老夫人确万分不愿进宫。   挽离,太不懂事了。   太后是说了京中的好男儿可着她们挑,可她也不能挑易王啊!易王是何等身份?那是正宫所出,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皇子!   易王府中已有一正一侧两妃,最后这个妃位惦记着的人不少,位分比宁家高的也不在少数。自己就算真能豁老脸去求,太后就能给她们做主?   就是太后做了主,方老夫人也不放心把方挽离送到易王身边去啊。   还不等方老夫人下定决心,京城坊间关于宁候府三姑娘在玉瑶轩苦苦哀求晟王不要娶陈小暖的闲言碎语传开,且呈愈演愈烈之势,使得方挽离闺誉受损,方家蒙羞。   现在莫说嫁易王,便是京城各权贵怕也容不下她了。方老夫人必须即刻制止这局面再恶化,“京里的人家是不要想了,将她远嫁出去,或许还能留下几分体面。”   一向没什么主见的方夫人这几日被折磨得生生老了十岁,“您相中了哪家?”   “镇北将军郭南源的孙子郭永静就不错,就是去年武举入京的那个,我看他也仪表堂堂,举止得体。郭家得圣上器重,手握兵权,家风也清正,挽离能嫁入郭家也是她的福气。”   虽说北地荒凉,但女儿能嫁到郭家也是很不错的。方夫人立刻点头,挽离是她的心头肉,但挽歌更是,想到病故的挽歌,方夫人心里的痛无法言表。   方挽离得此消息后,五内俱焚。她望着小院中盛开的海棠花静坐了片刻,让自己平静下来,才去见现在不愿见她的母亲,“娘,祖母不同意离儿入易王府?”   方夫人也不瞒她,解释道,“易王与晟王毕竟是亲兄弟,有这一桩桩事情在前,你进了易王府也难得易王欢心。你祖母为你择了镇北郭家的小将军,这位小将军你也见过,去年夺麒麟武状元时,他也曾下场比试,得了武探花……”   还不等母亲说完,方挽离便跪在地上哽咽道,“女儿不要嫁那么远,女儿舍不得离开您。”   看着这个女儿,方夫人闭上双眼,心如刀绞。   方挽离见此,脸上带着一股子决然,“恳请母亲劝说祖母,将女儿嫁给乌羽可好?”   方夫人立刻张开眼,“糊涂!乌羽有什么好,他不过是……不过是个……”   方挽离泪如雨下,“女儿如何糊涂了?郭永靖是不错,但他不也败在乌羽箭下么?再说乌羽生得容貌无双,又深得太后欢心,如今更有战功在身,他哪点比不上郭永靖?”   “乌羽不过是太后抱回宫的无名无分又无家族庇佑的孤儿罢了,他怎能与郭永靖比!”方夫人还是说了出来,乌羽的身世是个忌讳,若非万不得已,方夫人也不愿提起。   “娘心里也明白乌羽的身份,待圣上百年之后,乌家比郭家更为稳固。女儿曾在济县多日,晓得乌羽与乌家的乌桓小将军甚好,更看明白了晟王对乌羽的爱护,只要有晟王和乌家在,乌羽就不会有事。”   方挽离跪爬一步,以手扶住母亲的膝盖,继续哭求道,“娘,二姐的死女儿百口莫辩。这都是女儿的错,是女儿没照顾好二姐;您要将女儿远嫁,此生不想再见到女儿,女儿也明白您的苦衷。既然都是远嫁,那不妨将女儿送去漠北吧。女儿也是您亲生的啊!女儿现在也不能寐扪心自问,为何病死的是二姐不是女儿……”   方夫人悲从心头起,搂住女儿痛哭失声。   本就没主见的方夫人思量一番,还是心软了,将此事禀了老夫人。   方老夫人怒了,乌羽的身世旁人都是猜测,她确是知道实情的。躲在漠北的乌羽说不定哪日就会被建隆帝捉点错处斩草除根,将孙女嫁给他,并无半点益处,反而可能惹来杀身之祸!   “在秦氏母女进宫谢恩前,我就进宫为挽离求懿旨赐婚,守住这最后一丝体面。若她不嫁郭家,就去家庙当姑子去,倒也轻省!”方老夫人怒道。   方挽离闻听老夫人的话后,在闺房内用绣花针一下下扎着绣了一半的海棠花。   方挽歌阴魂不散地毁了她的姻缘,让她得不到自己深爱的男人。既然如此,她就求权,成为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让晟王也匍匐在她的膝盖下!   没想到家人还是不允,最终却要将她嫁给姓郭的莽夫。   那还不如嫁给乌羽!起码乌羽是晟王在乎的人,嫁给乌羽后她说不定还能时不时地与晟王见一面,更能能让陈小暖的位子坐不安稳。   可她都如此委曲求全了,祖母和母亲竟还是不许!事情走到这一步,莫怪她铤而走险。   方挽离一把拉下脸上的面纱,抚上已经脱痂,尚余一道淡淡伤痕的脸颊。   第二日一早,方老夫人便递牌子进宫拜见太后。   太后听老嫂子给挽离择了郭家,直道不巧,“嫂子迟了一步,哀家昨日才听圣上说,郭家长孙已与潼州通判之女定了亲。”   怎么就这么巧呢,方老夫人一时没控制住脸上的万般情绪。   见老嫂子为了挽离的亲事如此为难,太后也心怀愧疚,“嫂子觉得将挽离许给乌羽如何?这两个孩子都是哀家看着长大的,也算般配……”   太后也不等方老夫人答话,便滔滔不绝地讲起乌羽的好,方老太太心中就越发地不痛快了。   乌羽是太后的心头肉,可他也是建隆帝的眼中钉,方家嫁女只求稳妥,待太后百年之后还能留住现在的富贵,把方家女儿嫁给乌羽算怎么回事儿!   可太后越说越高兴,方老夫人也只得默默听着,想着回去再做定夺。   可听太后说了一会儿后,方老夫人竟渐渐觉得将挽离嫁给乌羽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正在这时,进宫送金钗的三爷迈步进了慈宁宫。   .com。妙书屋.com 第五五二章 桃花帖   见到晟王来了,方老夫人不由得一阵心虚,不敢抬头。   三爷给太后见礼后,又问了方老夫人好,便在太后身边安稳坐了。   方老夫人……   三爷当然看得出来太后在与方老夫人在商量事情,论理两位老人家在这儿,他该回避才是,不过收了宁候府的耳目送来的消息,知道方挽离竟然将主意打到了乌羽身上,为此而来的三爷怎么可能会走!   他自己不走,太后乐得孙子陪着,方老夫人当然没胆子撵人,只得尴尬地在下垂手坐着。   太后接着道,“乌羽与挽离同岁,也是从小就一起玩到大,熟知彼此的脾气秉性……”   三爷只静静听着太后说乌羽与方挽离如何合适。他坐在这里,方老夫人做如针毡。   “晟儿觉得如何?”太后说了半天,心满意足地停住,没问方老夫人,先问了皇孙。   三爷不动声色地转问方老夫人,“儿女的婚事自然是该长辈做主,不知老夫人意下如何?”   三爷带着冰渣子的声音,刮得方老夫人骨头都疼,她又不是傻子,立刻道,“挽离的婚事,臣妇也不好拿主意,得回去与她的爹娘商量才是。”   这就是不乐意了?太后脸色一沉,莫以为她在宫中就不晓得外边发生了什么事儿,若非看在挽离拖到这一步也有她的责任在,当真以为她乐意管这事儿?   时至今日,他们还敢挑乌羽?   方老夫人本着“惹太后生气也不能惹晟王生气”的大前提,硬着头皮顶着太后的怒火,小心退了出去。   太后转头与三爷闲聊几句他与小暖的婚事,才问道,“晟儿觉得将挽离配给乌羽不好?”   “不好。”三爷回答得极为干脆。   太后微微皱眉,“这是为何?”   “且不管乌羽愿意不愿意,父皇定不喜欢。”三爷简单答道,“孙儿也不喜欢。”   “为何?”太后心头一跳,圣上不喜欢乌羽娶个有权有势的妻子太后当然知晓,但为何而严晟也不喜欢,莫非他真的被圣上吓着,不敢再管乌羽了?   “你也知乌羽已在漠北蛮荒之地已呆了一年多,处境很是艰难。他娶方家女虽不算是顶好的,但有祖母在,方家也不敢轻慢了他。挽离温婉知理,又心思开明,虽说挽离现在讲心系在你的身上,但女人出嫁从夫,一旦她跟了乌羽,定会帮他操持打理。有挽离在,乌羽以后的路会越来越宽……”   娶了她,乌羽所有的路才会被堵死!在太后眼里,方家的这两个侄孙女是样样好,配谁都绰绰有余,也正是因为看在太后的面子上,三爷才给方家留了几分情面,不过相比起来,当然是乌羽更重要,“若是因此惹了父皇不悦,乌羽的处境怕是更为艰难。”   太后轻声叹息,“再过两年你父皇看清了乌羽的真心,想来也不会再这样……”   “乌羽等得,方挽离却等不得。”三爷提醒道。   是啊,挽离今年都十八了。太后又叹了一声,“都是我把这孩子耽误了!你熟悉京中各府的情况,又在左右金吾卫和羽林卫中走动,可知哪家的孩子能配得上挽离?毕竟挽离的亲事拖到现在,也有你的一分责任。”   哪家?三爷凤眸轻转还真想到一个,不过却没有明说。   将金簪送去重华宫后,三爷出宫回晟王府后,叫来晟王府的大管家王全桐,“易王妃的桃花帖,给宁侯府送一张,把方挽离弄过去,柴智瑜的妻子辛氏那里也送一张。”   拿到易王妃的桃花帖可不是简单的差事,不过王全桐响亮应下,转身立刻去办。若是连这点本事也没有,他还当什么晟王府大管家,不如滚回去接着守门。   玄散见着三爷晴了没几天的脸上又挂起寒霜,暗骂方家不识抬举,真是死有余辜。不过玄散还是尽职尽责地提醒道,“三爷,师无尘曾讲过您和陈姑娘的婚事刚订下,这一个月内不宜杀生……要不咱再让她多活几天?”   三爷冷哼一声,“派人暗中盯着方挽离,不可让她悬梁服毒更不可让她私逃出京!”   好端端的,方挽离怎么会想死?玄散抖了抖,忽然感觉方挽离马上要比死还难受了。   方夫人接了易王府的桃花帖后,自是欢天喜地又一筹莫展,立刻去找婆婆,“您看能让挽离去么?”   “当然去,还要打扮得整整齐齐地去!要让人知道她的脸好好的。”郭永靖那边虽然黄了,但方老夫人也不会再让挽离在京中多停留,这次算是让方挽离最后一次在众人面前露面,好让人知道方家女风采依旧,外边的一切皆是谣言罢了。   “可是……易王妃一定会给陈小暖下帖子,若是陈小暖去怕是晟王也……”方夫人发愁啊,“若是让挽离见了晟王,她再……”   方老夫人皱眉,“让庄正家的跟着她去!”   庄正的媳妇曹婆子是方老夫人的心腹,手段最是了得,方夫人立刻点了头。   方挽离听闻此事,立刻精神抖擞,这可是她能抓住的最后一次机会了,她就不信老天会苛待她到底!她立刻提笔准备赋几首桃花诗,一定要将陈小暖压下去,让晟王后悔选了陈小暖那村姑。   易王妃的桃花帖,在京中算是贵女们的身份认证,得了请帖的自是喜不自胜,精心准备;没得请帖的,也想办法钻进去。不止女子,未婚配的男子也是蠢蠢欲动因为每年易王府桃花宴上,总要传出几段假话,柴智岁便在此列。   柴智岁贪色,往年的赏花宴他都能想办法蹭进去,今年家中不比往日,他本以为没戏了,不想大嫂却意外得了一张桃花帖!   以他家今时今日的处境,大嫂还能得贴,定是因为她是京中三泰斗辛圣寒的亲侄女,又是京中闻名的才女之故。大嫂能去,柴智岁自然不肯放过这大好的机会,软磨硬泡地哀求母亲让他跟着大嫂去跑腿儿。   柴智岁的娘亲赵氏当然晓得儿子在打什么主意,不过在赵氏看来这也未尝不可。万一儿子运道好在易王别院撞着哪家贵女娶回来,都是大喜事。   于是,在婆婆赵氏的强硬要求下,儿媳辛氏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带着不受她待见的六岁的庶女柴婷儿与惹人厌烦的小叔柴智岁去赴易王妃的桃花宴。   桃花宴自然是要做桃花诗的。京中现如今有名的才女,当属易王妃、宁候府的方挽离、建王府的柴素琴和宁太傅的孙女宁安雅,若是赋诗,众人定早有准备,不见到能分出高低,只有连句才能显出各自的文采。   连句应从桃花宴的女主人易王妃开始,易王妃会以哪个字或词起兴?若是易王妃让她起句,她该起什么才能能显出立意高雅?   辛氏一下一下地敲着手中的诗稿,凝神细思量。人模人样跟在马车外的柴智岁则不断与路边的熟人打着招呼调笑,几次掐断辛氏的思路,让她气得牙疼。   这个小叔,还有那个嫁出去又带着个毁了全家的姑爷回来的小姑,简直没一天不让她堵心的。   终于到了城西的易王别院门外,辛氏带着柴婷儿下马车,却见小叔柴智岁正直勾勾地盯着宁候府的方挽离,立时就怒了。 第五五三章 观花题叶   你柴智岁好色无能谁都知道,但你今天是跟着我来了,你丢人不只是你自己的事儿,还是我的!你不要面子,我还要呢!   辛氏心里骂翻了,脸上自然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吓到她身边的柴婷儿路都走得顺拐了。   柴智岁这么多年能在京城混得臭名远播却还活得不缺零件儿,就是因为他虽浑却也有点眼力架儿,知道什么时候该办什么事儿。所以当他被辛氏的丫鬟狠狠踩了一脚后,柴智岁立刻擦了哈喇子,老老实实地跟在大嫂身后向前走。   对柴智岁这类人在自己面前露出的丑态,方挽离司空见惯,并不觉得有什么,她只对辛氏别扭的脸却是幸灾乐祸。   辛氏待字闺中时是何等的高傲,眼中无物、目下无尘,与自己一样对柴玉媛和柴智岁嗤之以鼻。那又如何?现在还不是跟着柴玉媛一起坠入泥潭!她头上的玉簪竟还是去年中秋佳节时那支。如此看来,辛氏一组和承平王一脉的家底薄得让人瞠目结舌。   堕入泥潭的人,方挽离绝不会示以不屑,那只能拉低了她的格调。转了转腕上的碧玉镯,方挽离笑不露齿地等辛氏走近了,才微微颔首道,“思姐姐多日不见,风采依旧。”   辛氏名秋思,方挽离在她未出嫁前便与她有过往来,如此称呼显得亲切又免去了承平王一家消爵后称谓上带来的尴尬,很是得体。   不想辛氏刚挂起浅笑,竟听到身后的柴智岁竟发出吞咽口水的声音!她听到了,方挽离自然也听到了,尴尬异常。   辛氏握紧柴婷儿的小手勉强点头,“挽离先行一步,小女婷儿的东西落在车上,稍后与你在园中相会。”   方挽离自然不想跟辛氏和柴智岁一起进去,屈膝行礼优雅入院。辛氏身边的婆子回马车取了一块糖过来,辛氏随手递给庶女,才沉着脸问柴智岁,“你可知此乃何处?”   柴智岁规规矩矩地回话,“易王别院。”   辛氏微微点头,“好自为之。”   柴智岁满是横肉的脸努力摆出一副老实忠厚的模样,“小弟明白,嫂子放心。”   怎么可能!辛氏看不下去又懒得说,拉着柴婷儿快步向前,暗暗期盼门人将这蠢货拦在门外,可谁知门人验看了请柬后只扫了一眼紧跟在辛氏身后的柴智岁,直接放行了!   辛氏咬牙撑住,“我和婷儿去后厅。”   柴智岁求之不得,“智岁在前厅候着,嫂子有事尽管让人来叫我。”   “我无事,待会儿入桃花林后不许乱来!”辛氏警告道。   待嫂子走后,柴智岁立马直起腰,甩着肩膀踱向前厅,扫了一圈直奔自己的好兄弟程小六而去,“六哥,怎么进来的?”   右相程无介的庶子程贤武笑嘻嘻地道,“保护我小妹来的,二哥呢?”   柴智岁眨眨重泡眼,“大嫂。”   两人心有灵犀地笑了一会儿,柴智岁低声道,“我在门口见到方挽离了,还是一样漂亮,脸没毁啊?”   “要真毁了她还好意思缠着晟王?”程小六立刻分享消息,“晟王那边黄了,宁候府急着给方挽离找婆家,二哥可不要放过这大好机会。”   “彼此彼此!”这样的玩笑话是他们兄弟拉近感情的桥梁,柴智岁自是不会当回事儿。若说以前他还敢想想,现在也只能过过眼瘾了。   “陈小暖成了晟王妃后,你妹夫说啥没?”不止程小六,全京城的人都对这事儿好奇着。奈何陈祖谟闭门不出,一点消息也透不出来。   还能说什么?门都进不去!柴智岁一拳头揍在程小六肩膀上。   程小六嘿嘿笑了两声,小声道,“我听说,易王和昙郡王今天都会过来,怎么样,你小子有福气不?”   听到晟王不来,柴智岁立马觉得身上的肉掉了三十斤,轻松多了。   内院花厅的方挽离却变得兴趣缺缺。晟王不来,她的诗再好笛声再销魂,又有何用?   易王,昙郡王……   方挽离目光决然地望向桃花海之上耀眼的骄阳,势在必得。   易王妃到了后,寒暄,作诗,弹琴,击鼓传花连句……内院好不热闹;外院则是在易王的主持下,曲水流觞,投壶射覆,笑声不断。   待到午宴之后,便到了桃花宴的最高潮——观花题叶。   园中不论男女,将自己想到的上句题在桃枝上挂的桃型浅粉是纸上,游园之人见上句有感,便可将下句题在其下,可留名也可不留名,几圈下来后,有点桃儿纸上变写满了字,有点却无人能对。   题诗对诗,是园中男女公开含蓄表达倾慕之意的机会,若心有所慕,自然会去寻心上人的题句对词,各中猜测,耐人寻味。   若有上句对出来的下句较多的,众人便会在立意高又对得工整的下句后印一枚花章。哪句得的花印最多又是何人所题所对,将会成为这一年众人宴会上最受欢迎的话题。   于是,观花题句一开始,受邀而来的未婚配男女便三五成群进入桃花园中,观花题句或对句,雅意十足。   园子的主人易王夫妇稍后才携手入桃花林中品句论字,春意满满。   方挽离入园后,目光不曾在题字上停留片刻,因为这上边的题字既无晟王的也无易王的,在她眼里毫无用处。   她现在的目标是与易王偶遇,然后让易王对她一见倾心,娶她入易王府。只要易王开了口,祖母便是再不愿也得听从!   偶遇是要面对面的,而不是尾随而至,所以她要选易王夫妻必经之路提前等候,有花有亭有水声的地方,才能衬出她的笛声非凡。   不是第一次来此处的方挽离自然知晓哪里最合适,她携玉笛快步而去。紫汐和派来盯着她的曹婆子亦步亦趋,生怕姑娘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让她们回去吃瓜落。   方挽离沿着弯曲的走廊到了园中心的被湖水环绕的小岛上,这个小岛,是众人必到之处,不过此时大多数人还在园中四处对诗,无人至此而已。   这小岛上栽种着园中最老的一株桃树,听说求姻缘极是灵验。方挽离背手执笛,仰望桃枝上的烁烁桃花,希望这株老树真的有灵,闻听她的心声,实现她的心愿。   她在这里观花,旁边假山后藏着的程小六和柴智岁则是观花下美人。柴智岁望着方挽离翩翩若仙的背影,又忍不住吞了口口水,程小六撞了撞他的肩膀,用眼神示意他看另一边。   柴智岁转头见易王与易王妃一群人远远走过来,方挽离自然也瞧见了,她甚是优雅地抬手拉下一枝桃花,轻轻嗅了嗅,似是有感后,横笛便要一曲吹彻玉城霞。   哪知她不过轻轻拉了一下,这桃枝竟然应声而断,一大片桃花直奔方挽离的脸扑过来。   “啊——”方挽离吓得惊呼快步后退,她决不可伤了脸!紫汐和曹婆子慌忙救主,远处的易王和易王妃听到动静,也看了过来。   然后,他们眼看着方挽离为躲避桃枝不慎退到栏杆上,倒翻入湖中!   然后,方挽离落水处不远的假山上有一道壮硕的身影已跳入湖中,砸起一片让人叹为观止的水花。 第五五四章 天赐姻缘   存稿   方挽离落水处正在湖心,那里的水可不浅,易王妃怕出事,立刻道,“来……”   她还没说完便听易王道,“不必惊慌,智岁水性不错,应不会出事,再叫更多人来也无益。   此话倒也在理,再多几个侍卫入水救人,也只能损了方挽离的名声罢了。   不论如何这都是自己的客人,易王妃一边命人去取衣裳,一边加快脚步急急赶去。   有人却比她还急。   曹婆子甩脱桃枝后,见了水中情形,立刻跳下去救挣扎的姑娘;柴智岁莫名其妙被程小六推入水中后,也奋力向方挽离游去;方挽离浑身冷透,这里水深及口,脚下又都是软泥,她怕陷入其中又怕被柴智岁抓住,慌得喊到,“嬷嬷救我!”   一张嘴便有寒凉的湖水入口,呛得方挽离直咳嗽。   曹婆子急得不行,手脚用力捣腾。可事有凑巧,近在眼前的曹婆子不晓得怎么回事儿,忽然一头栽入水中。待到她终于顶着一头淤泥从坑里凫上水面,却见柴智岁已经搂住不断挣扎的三姑娘向岸边走去!   完了,全完了!   曹婆子急得七窍生烟,划拉过去对着柴智岁连踢带打,想在被人发现之前夺回自家姑娘。   哪知这厮也是个狠的,竟然趁乱踢了曹婆子一脚!曹婆子人老体弱,这一下便呛水直接晕了过去。一击得手的柴智岁一胳膊搂住方挽离,一手拽住曹婆子,向岸边走去。这一幕看得假山上的程小六直想叫好!   “放开我家姑娘,你放开我家姑娘!”   水上走廊中的紫汐急得直喊,水里的方挽离也是奋力挣扎,但柴智岁皮糙肉厚,怎么打怎么骂他都没反应。   方挽离的心都凉了,低声哀求着,“柴智岁,你放过我这一次,我以后一定报答你。”   柴智岁充耳不闻,只嚷嚷着,“方姑娘莫怕,马上上岸了!”   说着,柴智岁一把抓住岸边伸过来的竹竿,方挽离抬眼见到岸上站着的易王夫妻和他们身后的一群神色各异的男女,脑中嗡地一声,晕了过去。   方家的丫鬟紫汐见姑娘和曹嬷嬷都晕了,急得直哭;被方挽离抓得满脸血道子的柴智岁,脸上正义凛然,心中却乐番了,这一趟他真是来得太值了!   虽说方挽离上岸后立刻被易王府的婆子用布裹住,但她毕竟光天化日之下与男子在水中如此亲近……   看着她脸上去了脂粉后淡淡的伤疤,众人纷纷叹息着,虽说方挽离坏了名声,但配柴智岁这头猪,也实在是委屈了;辛氏则是喜出望外。   易王对这结果很满意,立刻命人将方挽离和柴智岁送到客房,为什么要连柴智岁一起送过去?   因为他也落水可能受寒,更被方挽离抓出一脸一脖子一手背的伤。   园中人再有兴趣对诗,是以今年的桃花宴没有传出佳话而是出了一件狗血事。随着众人散去,这件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京中各户。   外人只当笑话评说,事件中人却不能了。柴智岁自从上了岸就一直偷笑,方挽离醒了之后则是忍不住地哭,曹婆子狠狠抽了自己一个抽耳光,“是老奴没用,让那狗东西占了姑娘的便宜!”   柴智岁的嫂子辛氏进来见了这一幕,沉下脸道,“我家二叔救了人,反倒落了骂?你们这是何道理?“   曹婆子道,“男女有别,我家姑娘落水后,奴婢已经入水搭救,实在不需二少爷帮忙。“   “湖中水凉且深,迟一步都可能出事儿!你与我家二叔,哪个先入水的?“辛氏只问道。   婆子难以应对。方挽离哭道,“是他别有居心!“   辛氏又站起来冷冷看着方挽离道,“我二弟可曾对你做出过什么逾距之事?“   方挽离无言。   辛氏又问道,“我们事后曾提了一句要你宁候府报恩的话?“   方挽离更是无言。   辛氏又端出她的高傲,扫了方挽离一眼,转身向易王妃辞行后,叫上一直傻笑的柴智岁回了皮场街。   柴智岁的母亲赵氏已知事情经过,叹道,“此事按理说我该请人去宁候府提亲以示对人家姑娘的重视。但宁候怕是看不上智岁,咱们去了也是自取其辱罢了,且看他们怎么处置吧。“   辛氏低声道,“出了此事,若是方挽离不嫁二弟,也只有远离京城或出家为尼为道姑了。“   柴智岁晃着一脸血道子道,“她当不了道姑。京中的道观都是师无尘的地盘,师无尘是陈晓暖的师姑,怎么可能会收她!“   辛氏……   这个二货!   宁候府内的方老夫人气得跳脚,一遍又一遍地询问事情经过,就想查出一点猫腻,好为自家开脱,将不是砸在柴智岁身上。宁候则只有一句话,“若是将女儿嫁给柴智岁那蠢货,还不如去家庙!“   在宫中陪皇上议事后,三爷去后宫探望太后,也得知了此事。太后闻正顿足捶胸,“毁了,这孩子算是毁了!柴智岁这个……“   太后说不下去了,毕竟柴智岁也算是她的侄孙深了也是不好。于是太后看着孙儿,让他说几句让自己出出火。因为当年的过节,自己这孙儿与柴智岁可是很不对付。   哪知,三爷开口却道,“此事柴智岁可能抱了夺美之心,但并无大错。“   太后……   “你便如此不喜欢挽离?她怎么说也是挽歌的妹妹。“   “正是因为方挽歌,孙儿才不喜方挽离。“三爷见时机已到,便将血书之事讲了一遍。   太后如遭雷击,脸上十分难看,“血书何在?“   “前几日孙儿去买金簪时又被方挽离拦路质问,宁候登门道歉,追问孙儿为何不娶宁候府三姑娘,孙儿实在无法,才讲此时告知,血书也已归还宁候府。“   “出了这样的事,为何不早点告诉祖母?“太后心疼自己的孙子了。   三爷板正地道,“不想您因此事伤怀动怒。“   这话让太后动容,更生方挽离的气。   方挽离这两年顶着挽歌的临终遗言四处招摇撞骗,害得她几番为难自己的孙儿。如此心肠歹毒的女子,莫说自己的皇孙,哪个好男儿她也配不上!   更可恨的是,嫂子得知此事后竟一字也不跟自己吐露,还想让自己给挽离指婚郭家!若是挽离真去了郭家也是给人家招祸!   三爷告退后,慈宁宫的大太监安顺低声道,“宁三姑娘自知心愿难成后,曾跪求她的祖母说想入易王府;方老夫人不许后,三姑娘也不满郭家,又提想嫁给……乌小爷。“   太后的眼睛立时便立了起来,“召宁候太夫人入宫!“   方老夫人以为太后跟她一样为挽离的事着急,入宫后一脸愁容地问道,“您看咱家挽离,该如何是好?“   咱家?   太后怒笑,“智岁虽不上进,但本质却还不坏,挽离被桃枝砸落水中得他所救,也算是天赐的姻缘,嫂子觉得如何?“   方太夫人,僵了。 第五五五章 赐婚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怎么,这是不满意了?   太后沉下脸,“柴智岁不行,那就哀家的晟儿?“   方老夫人吓得一哆嗦,晟王她现在想都不敢想。   “哀家的羽儿?“   方老夫人立刻露出一点笑模样,如果方挽离还能嫁给乌羽,也算不错了。   “还是,哀家的易儿?!“   太后的这话一出口,方老夫人吓得脸都变了。   “儿女婚事皆是长辈做主,什么时候轮到她自己来挑挑拣拣了?!易王妃请她去别院做客是好意,她竟连易王都想算计?“   方老夫人立刻跪在地上请罪,询问紫汐后,她当然知道孙女为何孤身登岛,这个作孽的丫头!   太后很少在方家人面前端架子,待她们也十分亲近,但这没让这些人感恩,反而把她当傻子算计!   方挽离害了方挽歌,这等心黑手毒的东西,方家知道真相后不将她处置了也就罢了,居然妄图继续欺瞒自己,腆着脸过来再为方挽离求情!   再想到方挽离这几年在自己面前装出来的端庄和大气,太后怒从心头起,真是终年打雁却让雁牵了眼!   太后生的出建隆帝那等小心眼的儿子,自然也不是什么大方的主。她拿方家当自己人护着,自然是看着他们样样都好,如今生方家人的气,他们自然是样样都错。   这么多年,若不是她照拂着,他们能过得这般安稳?看来是时候教训教训这帮不知感恩的奴才了!   太后站起身,俯视着跪在地上赔罪的老嫂子,冷声道,“哀家做主,将方挽离许给柴智岁,三月内完婚!“   “多谢太后娘娘。“   方老夫人已经后悔死了,若是知道太后会如此动怒,她早将方挽离处置了!   太后甩袖离去后,采珍上前扶起方老夫人,低声道,“老夫人,恕奴婢说句不该说的话,太后这么多年待方家可不薄。您这样瞒着太后,真是太寒她老人家的心了。“   方老夫人赶紧将手上的镯子套在采珍腕上,又说了许多好话,才惶恐出宫。   回到宁候府后,儿媳和孙女还在她的屋里哭,见到她回来了,这母女俩眼泪汪汪地望着,期盼着。方老夫人沉着脸上前,一巴掌抽在方挽离的脸上,“你做的好事!“   方挽离怔住,不用问也知道祖母在太后那里没得着好……   “太后已做主将你许配给柴智岁,三月内成亲,滚回去准备着,莫在老身这里碍眼。“方老夫人将在太后那里受的气,一股脑地撒在方挽离头上。   方挽离立刻站起来,“祖母,挽离不嫁!“   “嫁不嫁由不得你!“方老夫人挥手让人将她拉了出去,也将欲言又止的儿媳妇赶出去。   方夫人急忙去找丈夫,宁候听说此事后,也是厌恶地皱起了眉头,他宁愿让女儿去家庙,也不愿将她送去柴家让柴智岁那畜生糟蹋!   “老爷……您倒是拿个主意啊,这样下去挽离一定是活不了了。“方夫人痛哭失声,“不管怎么样,她也是咱们的女儿啊!好端端的桃花宴,女儿怎么会被树枝砸到水里?柴智岁又怎么会守在边上?这事儿一定是柴智岁安排的!“   “那是易王的地方,柴智岁是个什么东西,他安排得了么?“方子安想到自己要有这么个妹夫,也是恶心得难受。   “旁人不敢在易王别院动手脚,这要不是赶巧就是……儿子去求晟王,让他饶过三姐。“方子宁站起来就往外走。   “站住,胡闹!“方子安斥责道,“是三妹自己掉入水中的,柴智岁也是易王妃请去的,这事儿跟晟王有什么关系!再说太后已经下旨,你去求晟王做什么?“   方子宁眼睛一亮,“太后的懿旨还未下,咱们还有机会,不如……“   “老爷,慈宁宫的太监拿着懿旨来了!“侯府管家慌慌张张进了门。   一屋子人面色如土,太后前脚刚斥责了老夫人,后脚就传旨,这是真的一点回旋的余地也没给他们留啊!   “父亲,事已至此,不可再为了三妹惹太后娘娘生气了。“方子安提醒道,“为了三妹,咱们已经得罪了晟王,现在又得罪了太后娘娘,如此下去,下一位便是圣上了!“   宁候吓得一哆嗦,“去,立刻让挽离出来接旨,拖也得给我拖过来!“   方挽离跪在庭院中听完太监传旨,死死不肯磕头接旨。太监冷冷看着,尖声道,“太后娘娘赐婚乃是你们的福气,怎么,你们还要抗旨不成?“   方子安立刻道,“公公息怒,我三妹今日受了惊吓,人还恍惚着。“   方子宁暗令让婆子将三姐“请“了出去。   方挽离回到自己院中后,只恨苍天无眼,要将她送入地狱。   不对,嫁给柴智岁比地狱还不如,既然如此,她还不如去死!   于是,在娘和婆子们百般劝说之下,方挽离假装听从。却于夜深人静之时隔窗给月神磕了三个头,许愿来生之后,毅然将白绫挂在房梁上,然后毫不犹豫地将脑袋伸了进去,踢开凳子。   此生是不成了,她方挽离赌来生!   痛和憋闷正让她难受和恐惧时,白绫居然断了!方挽离落地后咳嗽不止。   外屋值夜的丫鬟婆子立刻冲进来,见此场景都吓坏了,扶人的扶人,传信的传信。   一府的人都被惊动了。   方老夫人看了方挽离脖子上勒出的深深红痕后知道她是真的寻死,怒道,“你可知抗旨不尊,是什么罪过?你是要一家人都给你陪葬么?“   方挽离低头不语。   宁候也怒了,“自己做的孽,就得自己受着!来人,给我日夜看好姑娘,若是她出事儿,你们全家都跟着陪葬!“   方挽离抬首,嘶哑地问,“女儿做了何孽?“   “你去易王府,为何单独上小岛?当真以为旁人都是傻子么?“方老夫人怒道,太后都看出来了!   方挽离闭上眼睛,“我为自己谋个将来,有何错?“   方老夫人挥手遣散一屋子的下人,冷声问道,“挽歌是不是你害死的?“   方挽离笑得凄美,“祖母说是就是,挽离辩无可辩。“   “事到如今还敢嘴硬!帮你做事的婆子已然招供!“   这样的事儿,她怎么可能假手于人,祖母这种兵不厌诈对她并不任何作用,方挽离只冷冷坐着,一言不发。 第五五六章 身死魂禁   事已至此,方挽离的死因为何方老夫人已不想计较。   她目光轻柔地看着得她喜爱了多年的孙女,轻声道,“自己造的孽,就得自己受着。俗话说好死还不如赖活着,死了不见得比活着轻松,特别是那些作恶多端的。”   “便是没做恶的,也不见得能投胎转世。京城便有奇人异士可施法将死人的魂魄禁锢在尸体中,与尸体一同入土,看着自己的尸体腐烂,与泥土、蛆虫和白骨为伍。”   方老夫人说着这话声音渐渐阴森,莫说方挽离,就是她身后的方夫人也听得毛骨悚然,“几十年下去,魂魄就会受不住这日夜不断的折磨疯掉,然后再被术士收回,经施法后成为他们役使作恶的伥。“   方老夫人说完后,见到方挽离貌似镇静,但拳头握得死紧,就知道她怕了,便又给个甜枣。   “柴智岁虽不上进,但也听说他有什么不良嗜好,折磨死了多少个家里的丫头。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我方家女,在嫁妆上老身不会亏待了你。你嫁到柴家后,别的不说,有娘家为你撑腰,他们自然不敢欺负你。不过,若是你再折腾,休怪老身不讲这最后的一点情面。“   待方老夫人走了,宁候也带着夫人一语不发地往外走,方挽离才抬手拉住弟弟的衣角。   待所有人出去后,方挽离才声泪俱下地哀求道,“子宁帮帮三姐,可好?若是你都不帮我,三姐这辈子真的完了。“   祖母、父亲、大哥无情,母亲虽然为难,但什么事都听父亲的,方挽离知道家中能救自己的,也只有三弟了。   想死都不成的方挽离拉住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肯松手。   这么多年来,他何曾见过三姐如此狼狈,方子宁叹息一声,“要子宁如何帮你?“   方挽离立刻道,“你去求陈小暖,只要她肯帮我向晟王和太后求情,我一定能无事。“   方挽离不是傻子,方才上吊时白绫忽然断了,断口整齐,一看就是被人截断的。看样子不是家里的护院所为,她思来想去,能做这事儿的也只有跟她有仇的陈小暖了。   一定是陈小暖要毁了她,要看她加给柴智岁,受尽凌辱!   为了活命,方挽离就要忍人之不能忍,若她向陈小暖低头就能逃过这一劫,这个头她低。   待忍过了这一难关,她定要这贱人身败名裂、碎尸万段!   方子宁皱眉,“求她能有用?三姐莫忘了,你就是因为约了她在清雅田居说话,才被晟王的人伤了脸的。“   方挽离低声道,“这次与上次不同,这次是我向她低头……“   女人的心思,只有女人最懂,方挽离觉得陈小暖一定不想让晟王知道她如此歹毒,自己都低头了,她还不依不饶。   去一趟倒也没什么坏处。方子微微点头,“我去为三姐走一圈,但你可不能再胡来。“   方挽离自是感激涕零。   第二日,方子宁出门时,碰上柴智瑜的妻子辛氏和一个媒人打扮的老妇人携礼品登门提亲。太后限三姐与柴智岁三月内成亲,时间已经很紧迫了。   方子宁见到辛氏笑得矜持却得意的脸,忍不住叹息一声。   柴智瑜在京城这些皇家子弟里还算是个不错的,只要他中规中矩地做差,早晚出承昌平王的爵位,成为王府的主人。   在他说亲时,柴智岁的不上进反倒是让很多人家放心的一点——正是因为柴智岁这般不成器,才不会跟柴智瑜争爵,不成器不过是少了个帮衬,将来把他分出去单过便是。   再加上柴智瑜长得还算可以,所以他年轻时也是京中各户姑娘想嫁的不错人选。辛氏一族乃是书香门第,辛氏又是有名的才女,当年她嫁入承平王府有多少人羡慕,现在就有多少人嘲笑。   笑她竹篮打水一场空,母亲和三姐也在家中提过此事,不想转眼之间,三姐要与辛氏做妯娌了。而且她的处境比辛氏还不利,因为三姐要跟柴智岁过一辈子。   这般想着,他去第四庄的脚步越发地快了。因为陈小暖今早要进宫谢赐婚之恩,方子宁要赶在陈小暖进宫之前见到她,这样才能让她在进宫时帮着三姐说两句好话。   第四庄近在眼前时,方子宁的马却被人拦住了。   这个人方子宁也认得,正是他上次陪父亲去晟王的田庄赔罪时,引他们入内的晟王田庄管事,王全有。   这样的人,得罪不得。   方子宁跳下马,笑着拱手,“王管事,这是要哪里去?“   “小人刚给陈姑娘家的马送了些草料,您这是要去第四庄?“王全有笑得一脸和气。   ……连第四庄的草料都是晟王的管事亲自送了么?   方子宁不得不重新估量这陈姑娘的本事,“正是。“   “恕小人多句嘴问一句,您寻秦安人和陈姑娘何事?“   “这个……“方子宁说不上来了,这毕竟不是什么能上台面的事儿,说了怕王全有以为他是跟晟王告陈小暖的状。   王全有依旧笑着,“小人听说贵府的三姑娘与皮场街的柴二郎定了亲,还未跟您道喜呢。“   方子宁脸上的笑挂不住了,这个喜真是一点也不喜,不道还好,再道就不是朋友了。   王全有继续笑着,“若非我家王爷对您还有两分刮目相看,这话小人就不会说了。“   方子宁闻言,赶忙拱手,“王管事请讲。“   “若您是为了这事儿去第四庄,小人劝您还是不用去了。您家的事儿陈姑娘一来真帮不上忙;而来,若是让我家王爷知晓您为了此事来烦扰陈姑娘,就麻烦了。不信您往前看……“   王权有往后一指,“您看见没,前边那些就是王爷派来保护陈姑娘一家的侍卫,若是您走到了他们面前,这事儿就真的惊动王爷了。“   说完,王全有拱手离去。   王全有说得很有道理,方子宁看着前面百米外的带刀侍卫,很是犹豫。   便在这时,两辆寻常的马车驶出第四庄,马车边上还跟着六个侍卫,方子宁一看这阵仗,就知道是陈小暖母女要进宫了!   过去,还是不过去呢? 第五五七章 大黄的朋友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马车出庄子走了一段便到了方子宁面前,方子宁更是挣扎了。   见侍卫看过来,方子宁默默拉马让开路,人家是进宫有喜,自己为了三姐的事儿拦路还真有点没道理。   于是,方子宁决定以静制动。他就在这里等着,若是陈小暖叫他说话,他就过去提一提;若是人家不理他,他就当今天没来过。   这基本是没有可能被搭理的,不过很神奇的,方子宁忽然见马车的车帘撩开,钻出一个戴着春花的小脑袋,对马车边跟着的大黄狗道,“大黄先回去,我们晌午之前就回来啦!“   原来是跟狗打招呼,方子宁一阵失望。   “汪!”那叫大黄的狗叫了一声,明显地不愿意。至于自己为啥知道它不愿意方子宁也不明白,反正一看就知道,很神奇很新鲜的感觉。   车里的小姑娘又劝道,“王管事说玄其大哥在家呢,大黄去找玄其大哥玩,姐姐说你们今天可以进山抓兔子哦。“   “汪!“那大黄狗蹲在路边不跟了,方子宁惊讶,这是真听明白了?   方子宁的目光追逐着马车,看着那小姑娘跟大黄狗挥挥小手告别,钻进去前还冲着他笑得一脸灿烂。   衬着她头上鲜艳艳的野花,这笑容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心里舒坦。方子宁心想这就是陈小草,果然是名不虚传。   马车从身边经过时,方子宁听到车内有女子低声抱怨着,“大黄以后怕是要跟玄其大哥住去了。“   这声音也清脆悦耳,听着就是个爽快人,定是陈小暖无疑了,若是二姐还活着……方子宁心中说不上什么滋味。   马车缓缓过去,陈小暖自然没有停下跟他说话,方子宁沉默片刻正待翻身上马回城时,却见那还未离去的大黄狗,正抬狗头看着他。   这狗个不小,看着满威风的。它脖子上戴的项圈就是建隆帝赏的?   应该不是,这个项圈跟柴方说得不一样。   再看这狗身后还跟着两个侍卫,方子宁不由得感叹一声真是形势比人强,一条狗得了势都有两个人保护着,怕是这狗陪嫁到晟王府后,得前呼后拥了。   正苦笑的方子宁,忽然睁大眼睛,因为这大黄狗慢慢抬起了一条狗腿!   这是为何?   方子宁虽然没养过狗不晓得这是什么意思,但他看得出这狗比方才更和气了,脸上甚至带着点笑模样?   狗也会笑,还能笑得如此帅气?   方子宁正发晕要不要打赏点什么时,大黄狗身后的侍卫解释道,“方二少爷,大黄是在跟您打招呼。“   方子宁……   另一个侍卫也道,“能让大黄抬爪打招呼的,您是第四位,可见大黄是非常喜欢您的。“   方子宁……   “不知这前三位是?“   “一位是陈姑娘的同乡,两位是府里的大人。“   居然没有晟王?方子宁看着面前这抬着爪不动的大黄狗,觉得受宠若惊,连忙拱手道,“黄狗兄,安。“   “汪,汪!“大黄放下爪子,摇着尾巴转身走了几步,回头看看自己,又走了几步,再回头看看自己。   方子宁琢磨着,“让子宁跟着?”   “汪,汪,汪汪!”大黄欢快得叫着,还跳了跳。   “二少爷若是无事,就一起来。大黄邀您一起去找玄其大人进山打猎。“侍卫邀请道。   他现在不能去玩啊……方子宁挣扎无比。   “汪!“   听大黄又回头叫了一声,方子宁干脆咬牙跟上。   与陈小暖家的狗一块去打猎,也算是踏出了一大步不是?   “姑娘,方子宁被大黄叫走了。“绿蝶觉得满是不可思议。   小草也把脑袋缩回来,很是欢喜,“大黄喜欢他,除了玄其大哥、玄咎大哥和赵书彦大哥,这就是大黄的第四个朋友了。姐姐,方子宁是谁啊?“   小暖叹了口气,“方挽离的亲弟弟,宁候府的小侯爷。“   “有这么好的弟弟,方挽离为啥还能别扭成那样呢,真是亲生的?“小草皱着小眉头。能让大黄喜欢的,一定不是坏人,方挽离有个好人弟弟?   小暖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折腾,现在好了,折腾到柴智岁那胖子身边去了。   不用问也知道方子宁来这里干什么,不过这件事儿她才不管。跟方挽离有关的事儿,她一点也不想沾。   方子宁现在是大黄的朋友了,大黄的朋友的面子,怎么也得给一个不是?   所以,小暖决定把方挽离和方子宁割裂开。若是他识趣,那就算半个朋友。若是他不识趣,就只能是大黄一个的朋友了。   “莫瞎想了,大黄看上的都不是不懂事儿的人,先琢磨咱进宫的事儿。“秦氏再次拿出小铜镜照着,“娘这样,真好看吗,不会让人笑话是老黄瓜刷绿漆?“   “不会,娘一点也不老!”小草立刻上场。   为了进宫见大周第一美人时不坠了小暖的面子,秦氏一大早上就开始捯饬。捯饬完小暖捯饬自己。翠巧手巧,给她擦了脂粉还抿了红胭脂。所以现在秦氏看起来比平日显着年轻不少,眉眼也更精致了。   小暖觉得娘亲再捯饬厉害点儿,比建隆帝的大多数嫔妃也不差,到哪都不会掉架子。   不过再想到三爷那张美轮美奂的脸,小暖对去见大周第一美人儿华嫔,心里还是没底,“娘,你看女儿要不要把眉毛再画长一些?”   “姐姐,再长就成一字连眉啦,那样像眼睛上放着条小木棍,不好看。”小草评价道,“姐姐戴上花,戴花就好看了。”   “姐姐大了,不能戴了。“身俱现代灵魂的小暖,对在头上插一脑袋鲜花,实在是接受无能,就算再流行,就算再漂亮也不成。她实在欣赏不了这种随身带着几朵花,脑袋蔫了一朵换一朵的流行……   小草笑眯眯的,“所以今天姐姐没有小草漂亮,娘娘会更喜欢小草的。“   小暖扎心了……   “夫人,姑娘,咱们到了。“马车外的玄迩低声道。   这么快就到皇宫了?一家人期待又忐忑地下了马车。 第五五八章 王妃是个花钱的差事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秦氏给自己鼓劲儿,也给小暖鼓劲儿,“没事儿,皇上已经做主了,三爷也说了华嫔娘娘就是不爱说话,人还挺好的,咱们就进去陪着娘娘坐会儿。不知道说啥的时候就不说,冲着娘娘笑就好了了,知道不?“   小暖立刻点头。   “咱走!“秦氏率先下了马车。   小暖见娘亲比她还紧张,立刻敛去所有情绪,抱着上场谈判的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心态,镇静无比地下了马车。   宫门口的侍卫们见了小暖,笑得都跟捡了银子一样地躬身齐声道喜,小暖含笑点头,让绿蝶和翠巧给大伙儿发了赏钱。   这下他们真捡钱了……怎么偏赶上顾长河不值岗呢,若是他在,小暖也赏得心甘情愿些。   刚进宫门,前来迎接的慈宁宫的宫女文鸳也脸上笑得格外灿烂,行宫礼报喜后,才道,“安人,二位姑娘,请随奴婢来。”   得,接着赏!小暖一面心疼着自己撒出去的银子,一面跟文鸳寒暄。暗自琢磨着当王妃的开销可能比自己想的还要大,因为就这种宫女,随便一个打赏就得二两银子!   慈宁宫内,看着这母女三人行礼后,太后赐了坐。开始用看孙媳妇的眼光看陈小暖的太后,怎么看怎么觉得她配不上自己的皇孙!   可这王妃是严晟亲自挑的,还是圣上赐婚的,太后又能如何?她喝了一口养心茶,才含笑道,“小暖,来,让哀家好好看看你。”   这是要开始相亲了?小暖知道太后为了方挽离的事儿正心情不好,可不想出错触了霉头。她应了是后,低头小步“羞涩”地走到太后身边,乖乖让她看自己的脑袋顶。   太后拉小暖的小手,感受到的不是女儿家该有的细腻,而是……粗糙,这双手怎配给她的皇孙宽衣解带呢……太后一阵糟心,但是再糟心也得夸啊。   “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哀家喜欢,晟儿娶了你是……他的福气。身上的伤可好利索了?”太后总算还能想起小暖为救她的儿子受的伤,心中的不满去了几分。   “好了,亏了您赐的药。”小暖乖巧无比。   太后又拍了拍她的小手,叮嘱道,“好生调养身子,待成亲后早日为晟王府开枝散叶。晟儿的两个哥哥家都有好几个孩儿了。”   小暖假装害羞地低头,暗自吐槽昌郡王比三爷大八岁,易王比他大四岁,他们有孩子不是是很正常么?   太后也没话了,拿起采珍用托盘呈上的做工精致的金簪插在小暖的发间,笑道,“去,让你娘亲带你去福宁宫拜见你的母后,将小草留下来陪着哀家便是。”   这就成了母后了?小暖低下沉甸甸的脑袋应了是。   心中很不情愿的小草乖乖地跑到太后身边,笑得一脸可爱。太后看着这小丫头就觉得心情好,拉进怀里稀罕着,暗自琢磨京城哪家的小子能配得上这么带福相的小丫头。   被文鸳送出慈宁宫后,秦氏和小暖就被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紫蓝亲自迎去了福宁宫。   皇后见到小暖头上大大的金簪,笑得很是和善。   不同于太后,皇后对小暖这个没家世、没美貌也没本事的晟王妃,是怎么看怎么喜欢。她着小暖的手将她这一顿夸,听得秦氏觉得都不好意思。   明白皇后为何这么喜欢自己的小暖笑得一脸受宠若惊,心中则是一片清明。待到皇后将一根比太后给的稍轻的簪子插在她脑袋上后,小暖脑袋里就一个念头:总算能去见今天的正主——三爷的亲娘了。   秦氏和小暖被紫蓝送出福宁宫,送到一个静静站在宫门前的宫女面前,这宫女被紫蓝称呼一声,“华玉姐姐。”   提前做足了功课的秦氏和小暖立刻知道了这宫女的身份:华嫔身边的大宫女华玉。华玉本是华嫔的贴身丫鬟,跟着华嫔入宫伺候,是三爷提起过的重要人物。   华玉屈膝给秦氏和小暖行礼,声音含着喜气,不急不缓地道,“重华宫华华玉,给安人和陈姑娘请安,娘娘在宫中等候二位多时,请二位随奴婢来。”   秦氏和小暖回了礼,华玉便头前带路,一句废话也没有。   小暖的心提了起来。虽说还没见到华嫔,但她的宫女就这么一身浓厚的书卷气,行走之间都飘洒着墨香,这正主……   秦氏整了整衣领,在太后和皇后面前点头没啥,到了华嫔面前她可得给小暖撑起面子,让华嫔知道晟王能娶到她的闺女当王妃,是他的福气。   “娘,姐姐!”   正暗中给自己打气的秦氏忽听到小草清脆的呼喊声,回身见她跑过来,吓得魂都要没了,“这是什么地方,咋还乱跑!你不是陪着太后娘娘说话么?”   “太后娘娘让小草跟着娘和姐姐一起去重华宫见华嫔娘娘。”小草笑得非常开心,“太后娘娘还说,华嫔娘娘见到小草一定会喜欢的。”   第二次听到这话的小暖,更紧张了。   太后不喜欢她没啥,皇后喜欢她更没啥,但她真的希望自己的正主婆婆不喜欢她啊,婆媳关系在现代就很重要,古代更重要。   “娘看女儿头上的金簪戴要不要往后插一插?”华嫔见到自己脑袋上插着两根明晃晃的簪子,怕是会不喜?   秦氏跟小暖想得完全相反,她把闺女头上的簪子拔下来分左右对称向前插得更显眼明亮,才满意地点头,“好了!”   小暖稍稍安心,随着娘亲和妹妹一起踏入重华宫。   进入这宫女太监都没几个的空荡荡的宫殿,感觉跟别处格外的不同。这种不同让母女仨同时升起一股子心疼的感觉:三爷的母妃居然住在这么没人气的地方……   待踏入正殿后,没有闻到别的宫殿那样熏得人难受的熏香时,小暖一家子心中又不由得一松,终于有个屋子能让鼻子正经出气儿了。   三人规规矩矩行礼后,坐在榻上的华嫔站起身,走过来搀扶起秦氏,口中道,“小暖小草也起来坐。”   只这一声,小暖就知道这一定是三爷的亲娘了,就算想表示亲近,声音里那股寒梅般醒神的气息也去不掉。   知道华嫔是容冠六宫的大美人,所以母女仨都做足了准备,各自在心里描绘了一副她们能想出的最美的美人图,但抬头看到华嫔时,还是齐刷刷地惊呆了。 第五五九章 一笑倾人心   这也,太好看了!   秦氏觉得华嫔比庙里的菩萨好看,小草觉得比书里最美的貂蝉玉环还好看,小暖则直接脑袋空空。   她根本想不到什么词来形容华嫔的美。明明都是人,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为啥人家就能长成这样呢?   从现代到古代跨越几千年,自认阅美无数的小暖对美的认知立马被刷新了,上限直接冲破天际。   这么年轻貌美的小美人儿,居然有三爷那么大的儿子?假的,一定是假的!小暖忽然想立刻揍死建隆帝,把美人扛回玲珑坊去!   华嫔看着面前齐刷刷的母女仨,尤其是两眼冒金光的小暖,不晓得为何心中有些发毛,“白茶,可好?”   她这一声,惊醒了看呆的秦氏,秦氏不好意思地站起来请罪,“臣妇唐突了,请娘娘恕罪。”   秦氏忽然觉得自己是个大傻子,华嫔娘娘美成这样她就是把南山的花都戴脑袋上也比不上啊!   人家这么美,可好像一点也不在乎这些,对她们没有一点挑剔的意思,虽说话不多,但就是比太后和皇后让秦氏觉得舒坦亲近。   这才是真亲家!   “安人无须多礼,”华嫔又轻声问道,“白茶?”   “好。”秦氏定了定神,坐下后左手拍了拍小暖,右手拉了拉小草,很开心。   现在的小暖满脑袋都是华嫔穿上绫罗坊春衫的模样,屏风里的三爷见她这模样,摇头失笑。   他担心了半日,却不想这小丫头却顶着两根大大的金簪进来了,还看着他的母妃笑得像看到一箱金子。   她初见自己时,都没笑成这样。看来他不用为以后穿衣发愁了,这丫头的目标明显已经转移到母妃身上了。   三爷抿抿唇,才不承认自己有那么一点点的失落。   “娘娘,庄子里的油菜花开了,油菜花土里的根上和头顶的花上能找到老鸹虫。老鸹虫黑黑的,一点也不吓人,长得可好看了,就这么大,跟黄豆一样。”小草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指头,掐出一点点,满眼星星地望着华嫔,“把老鸹虫抓了放在竹筒里带回家喂鸡,鸡吃了能多生蛋。娘娘要不要一起去抓?”   秦氏想到华嫔能去她们的庄子,眼睛也闪亮亮的。   小暖解释道,“娘娘,老鸹虫名字虽然难听,但是长得很好看,村里的孩子到了春天都喜欢捉来喂鸡,小草这几天正迷着这个。她是见了您非常喜欢,所以想请您一块去玩。”   “真得可好看了,它的翅膀让太阳一照还会发光!放在手里还会装死,你要是相信它死了,放开手它就飞跑啦!”小草极力表达着老鸹虫有多好,眼巴巴地望着华嫔,她看到这个美娘娘就觉得喜欢,想跟她一起玩。   华嫔笑了。   她这一笑又震呆了现场的三人,也惊呆了屏风后三爷。自妹妹去世后母妃再也未笑过,今日她对着小草笑了,果然如三爷所料,母妃喜欢小草。   华嫔看着欢快的小草,轻声道,“这老鸹虫我也曾见过,在我的家乡被唤做黑绒金龟。”   “就连老鸹虫在娘娘这里都有这么好听的名儿。”秦氏跟着笑。   看娘亲和小草围着华嫔转,小暖忽然升起一股危机感,娘和小草要被华嫔夺走了!   小草又闪亮亮地问道,“那娘娘抓过没有?”   华嫔摇头,“只在牡丹和芍药花心见过,不晓得鸡爱吃此物。”   “鸡可爱吃了呢,娘娘咱去?”小草眼巴巴地望着华嫔。不过见华嫔娘娘没有说话,小草立刻改口道,“小草下次给娘娘带几只来,咱们一起玩,可好玩了。”   入宫二十余载从未出去过的华嫔轻轻摇头,“我这里太冷清,没有人能陪你玩。”   不忍心再看小草失望的小脸,华嫔抬手唤小暖,“你来。”   小暖拍了拍妹妹的小肩膀,走到华嫔跟前,华嫔从华玉手中取过一支金簪插在皇后插的金簪之下,也没夸什么,只道,“严晟以后就交给你了。”   小暖看着这美得不像话的婆婆,半晌才福了福身,“娘娘,小暖明白了。”   明白了什么?华嫔抬美眸看着面前这个被儿子当宝的小丫头,“去。”   “是。”小暖和秦氏拉住恋恋不舍的小草,行礼退出时,小草仍不住地回头望着,可华嫔只是垂眸静坐,真若一幅画般,没什么人气儿。   待她们走了,华嫔才抬眸看向门口,眼里的不舍一闪即过,无波无痕。   待儿子从屏风内走出来,华嫔轻声道,“是个很让人放心的丫头,这一家人也让人放心。”   放心这两个字的真正含义,只有这对母子心中明白。放心代表她们不会轻易被人害死,能靠自己也活得好好的。   “以后让小暖和小草多进宫陪您坐坐。”三爷问道,“儿臣派人互送,您不必担心。”   华嫔毫不犹豫地拒绝,“我安静惯了,你也去。”   三爷只得站起身,告辞离去。   太后听闻华嫔只留小暖母女坐了一盏茶的功夫,便皱起眉头,“她不喜小暖倒还说得过去,竟连小草也不喜欢?”   太后不喜欢小暖,却希望华嫔能开开心心地接受这个儿媳妇,也希望小暖能缓和三爷和华嫔这僵硬的母子之间的关系。   因怕小暖这样的讨不到华嫔喜欢,太后连小草也送了过去。华嫔所出的六公主死时,也就是小草这般年纪,也是这样天真可爱。华嫔见了小草就一点也想不起她的女儿?   “奴婢不知。”采珍轻声道,重华宫中没几个宫女太监,消息难打听得很。   太后越想生气,干脆道,“去把皇后和郑美人叫过来打叶子牌!”   另一边,小暖一家已出宫门上了马车。   小暖马上将头上三支沉甸甸的金簪取下来,秦氏立刻把最小的那支拿过去,赞不绝口,“华嫔娘不光长得美,挑东西的眼光也好,你看这簪子,真好看!”   小暖……   小草则很失落,“姐,你说娘娘是不是不喜欢小草?”   还不等小暖说话,秦氏立刻道,“才没有,娘听说娘娘从来不笑的,方才她还对着你笑了呢!”   小草立刻托着小脸笑得一脸梦幻,“娘娘长得真好看,小草长大了也能像娘娘一样好看吗?”   秦也是一脸的憧憬,“难啊!这世上怕再也没有比娘娘更好看的人了……小暖啊,你以后一定要多生几个闺女,没准儿就能随了她奶奶的容貌呢。到时我我外孙女带出去,得多有面子,求亲的人得围着京城转三圈!”   小暖……   忍了又忍,秦氏还是忍不住趴在小暖耳边问道,“等圣上那啥了,娘娘能搬出来跟咱们一起住?”   小暖轻轻点头后,秦氏立刻乐得无可无不可。   小暖忐忑地问,“娘看娘娘对女儿的印象如何,她满意女儿这个儿媳妇吗?”   秦氏愣了愣,“娘没注意……”   小暖……   “你看娘娘看娘的眼神儿,是不是觉得她还挺中意娘这个亲家的?”秦氏回问。   小暖……   “姐姐,小草呢,娘娘中意小草没?”小草也眼巴巴地看着姐姐。   小暖无力扶额,娘和小草这是魔障了?华嫔的气场就跟她们家这么和?见了一面娘亲和妹妹就喜欢成这样?   不成啊,照这么发展下去可大大不妙啊!万一成亲以后她和婆婆发生不愉快回了娘家,怕是会被娘和妹妹揍死?   : 第五六零章 伤寒   听娘亲和小草念叨了一路,回到第四庄后,小草立刻扑到书房去给华嫔娘娘画像。   秦氏还是不住嘴地跟小暖说华嫔娘娘一看就脾气好,说小暖摊上这样的婆婆是好福气,要她以后好好跟婆婆相处,莫看人家老实又不爱说话就欺负人家云云。   小暖听得哭笑不得,“娘这样对吗?我才是您闺女啊,娘娘不是!“   秦氏叹口气,“娘要是能有娘娘那样的闺女,可舍不得把她送到宫里去,得好好守着她。你说娘娘的爹娘咋就舍得呢?对了,三爷说过娘娘有姐妹没有?“   小暖的危机感越来越重,赶忙转移话题,“女儿不知。也不晓得田叔把棉花籽挑够了没有,还用不用再运一批过来?“   秦氏这才想起正事,赶忙去里屋洗脸换衣服,出去查看田归农那边活干得怎么样了。   小暖的耳根终于清静了,立刻进书房忙活。   书房里,小草正对着一张白纸发愁,“姐,小草不知道怎么下笔,娘娘那么漂亮,小草画不出来……“   又一个!   小暖咳嗽一声,“大黄捉兔子也该回来了,你不去外边迎一迎它?“   “去!“小草立刻放下笔,大黄回来如果见到自己在庄子里等它,一定会很开心的。   见一切回复常态,小暖才满意地翘起嘴角,回头却见绿蝶一脸同情地看着自己,便问道,“怎么了?“   “姑娘这么好,华嫔娘娘一定会喜欢的,就算一开始不喜欢,以后日久见人心,也会喜欢的。“绿蝶直愣愣地道。   这是在安慰自己吗?   小暖笑道,“娘娘没有不喜欢我。去把二月的账册全拿过来,咱这两天就要把账册合完!“   小暖刚合了一本账,贺风露就走了进来,“师姑,风露想明日去玄妙观待一天。“   小暖点头,她应了四个师侄让他们每旬去玄妙观修行一日的,“大黄回来了?“   今日是贺风露负责保护大黄。   贺风露点头,“大黄和玄其大人在前院,他们抓的三只兔子,其中一只送给了方子宁,剩下的两只塞进了前院的兔笼里。“   小暖诧异道,“方子宁没跟着回来?“   贺风露憋着笑,“他跟不上大黄的速度,在林子里累惨了。“   大黄的速度,寻常人怎么可能跟得上。小暖想到那场景,也不厚道地笑了。   趴在马背上回府的方子宁,是被小厮背进去的。方夫人听闻他去林子里抓兔子,埋怨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只顾得玩!“   方子宁欲哭无泪,他也不想啊……   待腿不抖了,方子宁才强撑着去见了三姐,“子宁没见到陈小暖,不过王府的侍卫头领好言相告,若是三姐敢再派人去打扰陈小暖,晟王有万种手段让你比现在还难过。“   方挽离颤抖着,“我不信,我不信他待我如此绝情……“   女人一旦动了情,就是傻子!   方子宁狠心道,“晟王对三姐从来没动过情,哪来得绝情一说?那柴智岁虽然是个混账,但他没有打女人的臭毛病,只要三姐不闹,嫁过去应该不会太难过。“   不打就不难过?跟着他,自己就比死了还难过!   方挽离见家里最后一个人也指望不上了,哭倒在床上。   方子宁劝不动,干脆回了自己的院子,小厮还把兔子拎在手里,“二少爷,这兔子怎么办?“   想到大黄叼着兔子回来放在他面前,还蹭了蹭他的腿安慰他的模样,方子宁的心忍不住软了,“养着!还有,我与大黄进山打猎的事儿,不许让父亲和大哥知晓。“   他方子宁虽然不才,但也不想利用一只会给自己送兔子的狗去办事。   第二日才得知秦氏母女三人去了重华宫坐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出宫了,建隆帝也觉得奇怪。   就像太后一样,建隆帝本以为华嫔会喜欢小草,毕竟小草是个人见人爱的孩子。华嫔在宫中这么多年,也就六公主小时候那几年她还有点烟火气儿,时不时地对着六公主笑一笑。   想到他连模样都记不清的女儿,建隆帝心中又是一阵烦躁,就为了这没个孩子,华嫔彻底成了冰块!   德喜见圣上如此,立刻行礼道,“圣上,拾翠宫的郑美人病了,方才刚请了御医。”   拾翠宫的郑美人算是建隆帝的新宠,宫内的女人生病不过是邀宠的小手段罢了,想来是圣上这几日多去重华宫冷落了这郑美人,美人心里不舒坦了。   皇后将这样的消息送过来,也是希望圣上去郑美人那里走走,莫冷落了后宫嫔妃。德喜惯会体察主子的心思,见建隆帝因华嫔之事烦躁,立刻提起这会撒娇的小美人。   就是,朕有的是美人!建隆帝站起身,“摆驾拾翠宫。”   “是。”德喜带了笑,圣上去了拾翠宫,皇后和郑美人那里的赏也少不了。   不想建隆帝刚刚起驾,又有宫女来报,“回圣上,华嫔娘娘病了。”   “什么?”建隆帝皱起眉头,立刻转身去重华宫。   华嫔可从来不用这样的小手段争宠,说病了就是真得病了。   德喜的心立刻提了起来,若华嫔只是生病还好,若是又有人不开眼算计华嫔,晟王那里怕是又不好交代了,想起死得不能再死的擎禾,德喜心里也发虚……   “公公,咱给晟王送个信儿?”德喜身边的小太监跟他同样担心。   德喜摇头,“娘娘身边岂会少了晟王的眼线。”   “就算晟王有,咱们给他送个信儿也能表个心意不是?”小太监又道。   “说得有理,不过这个信儿可不是咱偷偷的报,跟咱家学着点儿。”德喜快步去追建隆帝。   重华宫内依旧冷冷清清,得知华嫔竟夜半忽然起了高烧后,建隆帝也是着了急,“好端端的怎么就烧起来了?”   太医哪敢说华嫔娘娘是心思郁结之故,只得道,“天气乍暖还寒,娘娘本就体弱,许是受了些凉。”   建隆帝皱眉,“你主子今日去了何处?”   华玉屈膝道,“娘娘只在殿中作画,并未外出。”   。妙书屋   : 第五五四章 母与子的默契   “取来。随-梦-”   华玉和青信立刻取了华嫔新作的画,展开在建隆帝面前。   建隆帝见是一副落英图,便长叹一声。惜春长怕花开早,今年春色刚起,华嫔便开始恐春逝了,原来她也会伤春,也会恐春逝变老……   这般想着,建隆帝便对华嫔又多了几分怜惜,“速去熬药,尽全力为华嫔调理身体。”   太医立刻退了出去。   建隆帝看了一会儿床上闭目的美人儿尖尖的脸,心中那股执拗又在翻腾,不想老,他不想老!   德喜趁机提道,“圣上,不如宣晟王入宫问安?”   华嫔浓密的睫毛颤了颤,张开眼,“臣妾无事,晟儿还得办差,何苦让他来回跑。”   “母妃身体不适,当儿子的怎能不来探病。”听华嫔这么说,建隆帝反而起了必须让严晟进宫看看的念头,“宣严晟。”   此时的第四庄外,正是宾客聚集,好不热闹。赐婚的圣旨下来后,不管是官家还是商户,都对陈小暖这个正牌农妃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以各种理由前来探望。   送赏花请柬的,送礼品的有,送仆从丫鬟的也有,更有甚者还举家前来,甘愿卖身到小暖门下的。   小暖是缺人用,但这种自己找上门来想着跟她入晟王府一飞冲天的,她还真不缺,打发走一批又一批。   在田里干活的长工们觉得用篱笆将庄子圈起来真是太对了,他们来第四庄干活,真是太对了!   因为那些在庄子外不得入的人们看他们的眼神儿,着实让他们觉得打腰。   “姐夫看这个,好看不?”小草举着一个小蝈蝈笼子给从府里出来的三爷看。   过来串门的三爷,举起看着里边黑漆漆的,长着六条小细腿的昆虫,笑道,“这就是老鸹虫?”   小草非常严肃地摇头,“不,这不是老鸹虫,是黑绒金龟。”   大黄立刻道,“汪!”   看着面前的小人儿和大黄狗,三爷泛起笑意,“嗯,这些金龟你要养着?”   “不是。”小草有些不好意思地拧着小手指头,“姐夫把这个送给娘娘行不?娘娘会喜欢,姐夫看它们,多好看啊。”   这兴许就是缘分,小暖一家三口都喜欢母妃,母妃也觉得她们很好。这让三爷很是心喜,“好看,姐夫代母妃谢谢你。”   “姐夫,娘娘什么时候能出来玩呢?”小草眼巴巴地看着三爷。   三爷轻声道,“母妃喜静,平日连重华宫的宫门也不出的,不过若是有机会,姐夫请母妃来这里走走。”   “那娘娘总在屋里坐着,不闷吗?”小草心疼得皱起小眉头。   三爷盯着小竹笼里的小昆虫,自从他记事起,母妃便是如此了,至于她是不是觉得闷,三爷也不知晓。   因为他的母妃,很少说话。   “王爷,华嫔娘娘病了,圣上让您进宫探望。”从田庄跑过来的传旨太监说完,感受到巨大的压力,赶忙补充道,“您别担忧,娘娘是高烧,现在已用了药。”   “小草与大黄一起玩,我进宫看看。”三爷说完抬步就要走。   可见到小草泪汪汪地看着自己,三爷便学着秦氏和小暖的动作,轻轻揉了揉她头上的小发揪,安慰道,“娘娘无事,乖。”   “黑绒金龟。”小草带着泪弯起小嘴儿,“给娘娘看。”   三爷点头,大步离去。   待他到了重华宫内,建隆帝已经离去。冷情的宫内比平日减了墨香,添了药味。   三爷快步到了床前,半坐在床上的华嫔依旧端庄,只是脸色偏红,呼吸也重一些,“我不过是小病,吃两副药便好了。”   听到母妃的嗓子都是哑的,三爷如何能不担心。可母妃这样强撑着,明显是希望他不要担心,三爷静坐床前,一时竟不知如何出好。   华嫔也有些慌,转眸看着他手里的东西,“这是什么?”   三爷这才把拳头大小的笼子递到母妃面前,“这里边是小草抓的黑绒金龟,她让儿臣拿给您看看。”   华嫔伸手接过,举到眼前隔着竹笼的空隙望见里边油菜花上的小虫子,怔怔看了几眼,便放在一旁,翻身面朝里躺在床上,盖了被子,“你去,我无事。”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三爷还是看到有泪珠从母妃眼中滑出,他慌得手足无措。   这是他第三次见母妃落泪。   第一次是在御花园内,他被柴严昌欺负了,待太监们将柴严昌哄走后,三爷爬起来拍掉身上的土,到假山后挑趁手的石头要去报仇时,竟在假山后见到怀着身孕的母妃正在落泪。   他突然出现,母妃立刻擦了眼泪转身离去,那时才五岁的三爷才发觉自己一直冷着脸的母妃,居然还会哭。   第二次是妹妹死时,母妃抱着妹妹的尸体,泣不成声,那时的三爷只恨自己太无能。   这是第三次,三爷依旧觉得自己无能。   待回到第四庄时,看到岳母、小暖和小草都紧张地看着他,三爷说起母妃的病情,“母妃只是受了些寒气,已用了药,并无大事。”   一家三口这才放下悬着的心。   秦氏道,“现在晌午热早晚冷,正是爱闹病的时候,不知道娘娘喜欢吃椿芽不?这东西能治风寒咳嗽,味儿也好。三爷给娘娘带些?”   “还有韭菜,春天第一茬韭菜包饺子最好吃了。”小草也紧跟上。   “汪!”   “不行,生病了不能吃兔子,病好了才能吃。”小草摇头。   不待三爷说话,小暖就阻止道,“皇宫里的吃食有很多规矩,三爷带过去也不见到能进了娘娘的口。再说咱们要送就不能只送娘娘,太后、皇后那边也得送,万一她们哪个吃了觉得不好,咱们就是好心办坏事了。”   的确是这个理儿,秦氏这才发现自己又忘了规矩,赶忙道,“不能送进宫里,三爷带些回去吃也好。”   待秦氏带着小草去割韭菜摘椿芽后,绿蝶也有眼力地带走所有丫鬟,让三爷和姑娘在大厅内说话,不过为了避讳,还是开着门,让人能看到他们   小暖轻声问道,“娘娘那里很不好?”   三爷摇头,小暖敏感觉察到他的情绪,不再多说只静静陪着,果然,三爷沉淀一会儿,开始诉说了。   “母妃昨日见了小草,想起了六妹。”   母妃昨夜作的落英图建隆帝看不出什么,但三爷却认得。那正是六妹去世前不久,捣乱摇落的一地春海棠。那日他赶巧路过延华宫也被笑声吸引,进去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地的落英,欢笑的妹妹和浅笑的母妃。   那幅画,三爷看着都心痛,更别提作画的母妃了。   。 第五五五章 华嫔的胖兔子阿宝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是小暖考虑不周,不该带小草去重华宫的。”小暖很是抱歉,华嫔的亲生女儿五岁时被人害死了,她看到小草难免伤怀,这种伤痛对一个母亲来说是最难以释怀的。   三爷闷声道,“太医说母妃这样也好。”   这些心绪积压于心中,时间久了就会拖垮身体。若是不问华玉,三爷都不晓得母妃每年海棠花落时都会生病只是今年提前了些,来势也更汹涌。   这样情绪低落三爷让小暖心疼,她轻声问道,“咱们该怎么办才能帮到娘娘?”   这一声“咱们”让三爷心中稍暖,“我在慈宁宫长大,因皇祖母的缘故,我虽知道她是我的母妃,却全无亲近之意,而母妃待我也未表现出一丝母子亲情。直到长大后,我才知道她是以她的方式在保护我。”   “三爷何时知晓的?”小暖问道,那一定是非常让人激动的场面!   “自己满满感受出来的。”   小暖……   “母妃待我并不像皇祖母说的那样不在乎。太后和皇后等人不喜母妃,圣上也只是喜欢她的美貌,并无多少真情。母妃外无娘家撑腰,所以在皇祖母将我接走后,她就冷淡我,因为她越冷淡,太后就对我越疼惜。”三爷说得云淡风轻。   这是一种属于弱者的护卫方式,小暖自己不会选择这种方式,但这不妨碍她敬佩华嫔,因为她还有一颗护卫三爷的心。起码三爷不像宫里人传的那样一头热。   “娘娘知道你察觉了么?”   三爷顿了顿,低声道,“母子连心,她应是知晓。就像这次我要娶你,圣上将母妃移入重华宫,若不是为了我,母妃完全不必屈就逢迎。”   应该……这母子俩之间的沟通真是成问题。   小暖又问道,“那你们每次见面聊些什么?”   三爷声音更低了,“说事……”   “然后呢?”   “没有了。”三爷摇头。   他与母妃是熟悉又陌生,彼此关心却都埋在心里,默默地守护对方,又努力自保以求不给对方添麻烦,三爷有时想亲近母妃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所以他看到小暖一家相亲相爱时,才觉得异常羡慕。   小暖认真分析着,三爷跟把这些说出来,就是希望自己帮他想办法。   从华嫔见小草时的表情可知,她是喜欢小草的,但她不愿让小草去,什么原因小暖猜得到,她也基于同样的原因不愿让小草多进宫。   华嫔常以书画琴消磨时光,三爷已送了不少,再送也没什么效果……   于是,小暖发散思维,“三爷觉得娘娘喜欢在宫里待着么?”   “她本就是被圣上看中带入宫中的,哪由得她喜欢不喜欢。”只要建隆帝活着,母妃就得在宫里待着!   “人过日子,总得有个盼头不是?”小暖出了个主意,“圣上不是说要到第四庄亲耕么,您想办法让娘娘也跟着来,让她换换地方,兴许能高兴些。”   大周以农为本,每年二月二,大周皇帝要出宫亲自扶犁耕田为万民表率,这之后,天下农田开耕。这“劝民农桑”的礼制,就是为了让百姓知晓天子关心农事。   因为今年春寒,也因为建隆帝想推广棉花,所以将农耕向后推了一个多月定在八日后种棉花时,那时华嫔的病也该好了。   “等到娘娘见着这大好的春日田园,三爷再悄悄跟她说……”小暖凑到三爷耳边如此这般地说了一会儿。   本还担心三爷会说她大逆不道,但看着三爷的眼睛越来越亮,小暖就知道自己做对了,在三爷心里比起他母妃,建隆帝根本就不算啥。   待秦氏和小草拎了韭菜和香椿芽回来时,三爷已恢复了往日的神采,拎着大大的竹篮回了第四庄。   两日后,华嫔的病情见好。   四日后,宫里传出建隆帝今年春耕时,将带着华嫔一块来的消息。   得知此事,嫉妒坏了陈祖谟;得知华嫔要来她们家,高兴坏了秦氏和小草。   建隆帝往年出宫举耕田事,都是带着皇后的,如寻常夫妇般耕作用膳。但是今年将皇后留在宫中带着华嫔出来,京城内外却没有一人觉得奇怪。   因为今年建隆帝春耕去的是他赏赐给秦氏的第四庄。   秦氏的女儿陈小暖许给了晟王为妃,华嫔乃是晟王的母妃,建隆帝去第四庄耕田带上华嫔,是给晟王脸面,也是让这难得一见的亲家见见面,多么正常的事儿!   至于皇后为什么没跟着?因为太后身体微恙,皇后在宫中照料。   多么完美的理由!   待圣上起驾出宫后,慈宁宫内一片欢声笑语,太后捏着一把牌,笑道,“出去有什么好,闹哄哄的又歇息不好,回来还要难受几日。”   陪着太后打叶子牌的皇后、四皇子的母妃宁昭容和宸妃当然都笑着表示认同。   皇后顺着太后的心思聊着,“华嫔那样清冷的性子,也不晓得到了庄子里是个什么模样,会不会闹得把母女仨无所适从?”   “小暖和小草招人新欢,华姐姐定也喜欢她们才是。”受儿子的请托,宁昭容的娘亲太傅夫人为晟王到第四庄提的亲。因为母亲对秦氏和小暖赞誉有加,所以宁昭容对这一家子也多了几分亲热。   太后冷哼道,“亲热什么!上次秦氏和带着小暖和小草去重华宫,她可没人家说几句话就把人哄出来了。”   宁昭容不吭声了,宸妃只管喂太后牌,不插嘴。   “这个我要!”太后捡起一张宸妃扔出的纸牌,看她一脸心痛的样子,很是得意。   “华嫔性子冷,待谁都一样的。”皇后暗自埋怨宁昭容不会说话,又笑道,“听说华嫔带着她的兔子一起去的,也不晓得那喜欢吃兔子的大黄狗见了华嫔的兔子会怎样?”   太后果然笑了起来,“定是吃了吧,那狗哪里管那是谁的兔子!上次来,还跟哀家的猫儿打了一架呢。”   若是华嫔的兔子被吃了,那可就热闹了。宁昭容与宸妃对对眼神,心照不宣。 第五五六章 一定是特别的缘分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此时的京城外第四庄内,建隆帝由易王、三爷、昙郡王三位皇子,以及左右相、户部尚书方简荣等朝中大员陪着在庄内四处查看田地情形。   除了秦氏外,其他人都非常专业地讨论着雨水多少和耕作、桑田的话题,唯有秦氏这个真正的专业人士跟在三爷身后,不发一言,频频点头。   秦氏安静的原因很简单:她家闺女说了,圣上出来耕田就是来唱戏的,让她当大戏听。   哪个听戏的会跳上台说人家唱得不好?听着就得了。   秦氏此时,满脑袋都是华嫔娘娘,也不晓得她在庄子里适应不适应,病彻底好了没,会不会喜欢她家小暖……   小暖和小草正在院内陪华嫔坐着聊天。   小草一会儿给华嫔递水,一会儿又给她递点心,像只快乐的小鸟。无论她递过来的是什么,华嫔都含笑接着,看得出心情也不错。小暖放心了这边,只留神着没去守着它的兔子的大黄。   因为这厮正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华嫔身边的胖兔子阿宝……   这只没有危机感的兔子,居然还闭着眼睛睡觉……   小暖起身挡住大黄的目光,拎过一个小篮子,“娘娘,这是刚从园子里刚摘的黑心菜,家里的兔子都爱吃,也不晓得阿宝爱不爱吃?”   华嫔伸手取了两根草递给阿宝,这兔子闻了闻,捧着就啃,小草颠颠跑过来看着。   就在小暖以为她妹妹会夸奖兔子时,就听这小家伙甜滋滋得道,“娘娘的手好漂亮哦!”   华嫔含笑帮小草正了正头上的发带,满眼星星的小草捧着小胖脸,幸福得找不到北了。   小暖恨不得捂脸……   脑残粉,自己的妹妹小草成了华嫔的脑残粉!   若不是必须陪着建隆帝去视察田庄,她娘也一定会围着华嫔转悠……   此时,小暖看着没被华嫔迷倒的大黄,觉得甚是欣慰。   哪知不被美色所迷的大黄,将脑袋挤在小暖和小草中间,望了一会儿吃草的阿宝,然后又抬头看着华嫔。   小暖的心立刻提了起来,华嫔身后的大太监青信也上前一步,生怕发生意外。   华嫔坦然与大黄对视片刻,不惧不怒地轻声问道,“它要做什么?”   小草立刻抢答,“大黄想跟阿宝玩,娘娘让阿宝在地上玩会儿吧,大黄是好狗,不会欺负阿宝的。”   为了不让大黄欺负华嫔的兔子,小暖一家三口已经对大黄进行了为期几个月的说服和实训教育。大黄现在基本明白白色的胖兔子跟家里的鸡一样,不是用来吃的。   华嫔轻轻颔首,将阿宝放在地上。   终于到了检验成果的时刻!小暖和小草紧张看着大黄摇着尾巴心情愉悦地低头在阿宝身上闻了闻,然后叼起这胖兔子就向外走去。   小暖……   小草立刻拉住华嫔的手哄道,“娘娘别怕,大黄跟阿宝玩呢,咱们也去看看吧?”   小暖真心想敲一敲妹妹的脑袋,华嫔比她娘亲还大好几岁呢,她这语气,合适吗?   这两日,小暖曾认真问过小草,为什么这么喜欢华嫔,小草歪着小脑袋说见了她就觉得想亲近,就觉得喜欢。   对这答案,小暖是信的,但是小草除了她和娘亲外这么喜欢一个人,还是让小暖有些不是滋味……   好在华嫔是三爷的母妃,也不算外人。她看着安静柔弱,但小暖看得出来她目光沉静,表情安然,是个揣着明白不开口的主。   她应该看得出来自己的娘亲和妹妹都是从心里喜欢她的,所以才对她们多了几分亲近,不像宫里传言的那样冰冷无情。   果然,华嫔被小草拉着,顺从地站起来,华玉立刻为华嫔戴上围帽,与青信一左一右护在她身边。   小暖看着被大黄叼着依旧在吃草的兔子,简直佩服到五体投地,“娘娘看阿宝,很喜欢吃黑心菜呢。“   华嫔点头,声音里带着浅笑,听着比春风还舒服,“我回宫时移栽一些到重华宫去。”   还不等小暖搭话,脑残粉陈小草立刻拍着小胸脯搭话,“娘娘,等看完阿宝,咱们就去挖吧?”   她能出院子么?华嫔有些犹豫,跟在华嫔身边保护的玄舞立刻道,“晟王已请示了圣上,您可以在第四庄内随意走动,也可以去晟王的田庄转一转。”   华嫔轻轻点头。   一行人走到外院,见到被大黄塞进兔笼里,依旧在吃草的阿宝时,都忍不住笑了。   大黄蹲在兔笼边上,异常严肃地盯着玄舞。   玄舞好奇地问小草,“二姑娘,大黄为何盯着某?”   小草想了想,“或许大黄觉得玄舞姐姐会抢它的兔子吧。”   玄舞扶额,难道因为她是三爷的暗卫,所以就被大黄扣上了这样的帽子?   她不抢兔子啊,“大黄,你这厮真是没良心,你笼子里好几只兔子还是某给你买来的呢!”   华嫔轻声问道,“这些兔子都是严晟让人送过来的?”   “不全是。姐夫送过来的兔子已经被大黄吃了一些,这里有些是大黄从树林里抓回来塞进去的。”小草拉着华嫔到了兔笼边,“娘娘看这只,就是大黄前几天跟玄其大哥一起抓的,这只是昨天抓的。”   华嫔端详片刻,“这两只比别的瘦一些。”   小草立刻两眼星光,“娘娘好厉害,看一眼就发现了!”   脑残粉!   默默吐槽的小暖解释道,“野外的兔子寒冬时找不到太多草料吃,所以比家养的瘦一些。”   华嫔轻轻点头,“小暖。”   她的声音跟三爷一样的冷清,却也一样含着寒梅香,还有那么一丝丝温度,小暖觉得自己的名字让从华嫔口中出来,都少了十二分地土气,多了二十分雅致!   于是,小暖也两眼亮亮地望着华嫔,“娘娘?”   华嫔看着面前这两张同样的小脸,声音里满是柔和,“我想去外边走一走,你也同去?”   严晟请命带她出来,又让圣上允了她可以四处行走,华嫔自然不想让儿子的苦心白费。   再者,她已经二十多年未见过真正的春色了。   小暖立刻道,“好,这个庄子里人多,咱们去三爷的庄子走一走如何?”   “对呀娘娘,姐夫的园子里的花开的可漂亮了!”小草拉紧娘娘的手,娘娘去哪里,她就去哪里!   三爷?华嫔翘起嘴角,“也可,小草头前带路?”   “走喽。”小草立刻蹦跳跳地在前边带路,大黄见她们出去,立刻跟上,至于被它塞在兔笼子里的阿宝,依旧在啃草……   青信吩咐了一个小太监在这儿看守着莫让阿宝出事,便快步跟了上去。   娘娘大病初愈,身体还虚弱着。 第五五六章 蒙圈的小暖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待走到庄外时,真个见到柴严易在前面牵牛,建隆帝别起袍角扶犁耕田,旁边的土路上还围着一大群人叫好时,小暖真的是想说一句“假大空”。   小暖的目光寻到娘亲,见低头琢磨事情的娘亲左有三爷,右有诸葛卿,便稍稍安心。三爷的目光也正好看过来,与小暖四目相对,两人同时点了头,无须言表的默契让两人达成共识:准岳母交给三爷照顾,准婆婆交给小暖照顾。   第四庄和三爷的田庄虽然只隔着一条马路,但两个庄子占地多,从这边的房子走到路边也有一段距离,小暖和小草没觉得什么,华嫔走了一半便累了。   还不等小暖察觉到,青信已快步走到娘娘身边伸出胳膊,华嫔的手自然地搭在他的小臂上,慢慢向前走。   小暖轻声问道,“娘娘,咱们坐轿子吧?”   小草非常有眼力地用小手托起华嫔的手举着,华嫔握住小草的手轻轻摇头,“我也想走走。”   小暖觉得该歇一歇,变笑着问道,“娘娘看这春色如何?”   华嫔四望,轻轻点头,“这株老树发芽迟了些。”   一行人抬头看去,然后大都忍不住笑了。   “娘娘,不是发芽迟,是被人摘了叶子后又重新长出来的。”玄舞笑道。   “为何摘掉?”华玉替主子问道。   “因为有人犯了错,被罚了。”玄舞想到那日玄散摘叶子摘到趴下的事儿,就觉得爽快!   这么大一棵树,被罚把叶子都摘掉一定是犯了大错!华嫔娘娘轻轻点头。   华玉也没有再问,又慢慢向前走,直奔三爷的小庄子。   三爷的田庄正在重建,但为了让华嫔转得自在,三爷让工匠们停工三日,是以现在庄内无闲人,只有零星护卫保护,虽然凌乱却也清幽。   三爷的庄内农田少果木多,现在正是阳春三月,桃李盛开,蜂忙蝶舞,花香阵阵,再映着碧蓝碧蓝的天,连着远处起伏的山峰,让人观之精神为之一振,小暖看了就喜欢这里。   华嫔也撩起围帽,在树林中慢慢穿梭着,小草前跳后蹿,大黄又跟在小草后,给这院子添了生机。   华嫔走到视野甚佳的小亭内歇息时,华玉立刻奉上热茶为主子解渴解乏,小草和小暖也自然得了一杯。   华嫔一边吃茶,一边眺望花海,小暖搭话,“娘娘觉得这里如何?”   许是二十三年来第一次出宫兴奋,华嫔今日的话也多了,指着小亭南面的一大片树,分析道,“这里的树木乃是依照奇门遁甲九宫方位栽种的。”   小暖转头看着这一片花树,眼前立刻浮现射雕英雄传中黄药师的桃花岛上,那些超乎常理的逐人飞蹿的桃花树!   她的眼睛都亮了,“娘娘,这是什么奇门遁甲,是打开机关后,人再进去后会被弄晕,找不到路出来的那种么?”   华嫔还未开口,小草抢答了,“娘娘,小草知道!”   华嫔目光柔和,“恩,小草先讲来。”   “是。”小草挺直腰杆,“云清先生说,奇门遁甲的‘奇’指乙、丙、丁三奇;‘门’指开、休、生、伤、杜、景、死、惊八门;遁是指……”   听着妹妹侃侃而谈,看着华嫔频频点头,小暖一脸骄傲又有点蒙圈,她听不懂妹妹在说什么,这些又跟她问的问题有啥关系?   她现在深深怀疑小草去五车书舍读书认字,读的不是《论语》和《孟子》,而是天书……   待到小草终于巴拉完了,华嫔赞许地点头,“小草说得很对。”   被表扬的小草又歪着小脑袋笑得两眼小星星,华嫔也静静喝茶。   小暖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问道,“所以呢,这奇门遁甲有什么用,能困住人不?”   华嫔解释道,“奇门遁甲乃是术数,合天地之道。姜太公、张良、诸葛亮等先辈将此道用于征战,不过那只是奇门遁甲的一用。此处乃是宅院,为善地,不伐兵,果木用的是奇门遁甲的阴阳十八局之变……”   华嫔站起来,指着前边的一片粉海道,“你们且看这片盛放的桃花。”   小暖和小草顺着华嫔的手指看去,都点了头,真是好大一片。   “此季为清明,主震,九宫主为一,四角为五、六、三、八,你们看这桃花之位便知。”   什么一五六三八?小暖继续蒙圈。   小草则眼睛一亮,“娘娘,小草知道啦!下一卦是巽,二居中宫,是……那里的梧桐树!”   华嫔非常欣慰地点头,“小草聪慧,一点即通。”   小草又笑得两眼小星星,“是娘娘先点到了那一片,小草才能找到,还是娘娘最厉害。”   所以呢?   她俩说了这半天,这玩意儿到底有啥用?   听着她们两人开始互吹互笑,小暖依旧蒙圈,她深深觉得自己被排除在大周知识分子的圈子外了。   “姐……”小草觉察到姐姐的失落,立刻抱住姐姐的胳膊,笑得一脸讨好和担忧,“姐……”   “姐没事儿,就是觉得我的小草越来越棒啦!姐姐很开心。”小暖立刻放下所有问题,专心完成今天的任务。   不懂没事,她身边有能人,回去问问三爷和诸葛卿就好了嘛。   华嫔看着这姊妹俩相亲相爱的场面,嘴角微微翘起。   许是因为女儿的缘故,她看着小草格外亲切,但是她也觉得小暖不错。只是这孩子错过了读书向学的大好年纪,这也无妨,日后慢慢补起来便是。   既然是补,便从现在开始,华嫔解释道,“这些不过是宅院堪舆之学罢了,为的是让居处合天道,顺自然。”   这么一说小暖就明白了“这么整饬家宅就是要让人住着舒服吧?是不是家主人觉得舒服了,一切就对了?”   华嫔眼角微抬,赞许道,“你说的很对,一语点中机要,很有悟性。”   难怪道门择她为弟子,若是教好了,这孩子也不可估量吧。   所以,未来婆婆是夸奖她了吧?小暖翘起嘴角,却忽见华嫔身后的青信一脸复杂难解。 第五五八章 三年   青信望向华嫔的这一眼,晦涩难懂,似是一个人心里积压了几十年、几十丈的情绪忽然爆发,压也压不住。   这是怎么回事儿?善于察言观色的小暖觉得不大对劲儿。重华宫的大太监该是华嫔的心腹,他对自家主子抱着这么复杂的心思,三爷知道吗?   当小暖看青信第二眼时,这个青信立刻觉察到,马上恢复成华嫔的背景板,存在感大为降低。   不愧是在皇宫里浑了半辈子的大太监,反应真的很快。但他越是这样,小暖越相信他刚才的情绪是反常的,不该有的。   不过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青信,而是华嫔。小暖今天的任务是陪着三爷的母妃,让她散心、开心。   这个本来觉得挺有难度的任务,小暖发现由小草来完成足矣。小草与华嫔很合拍,而自己只要照顾着大黄就好了。小暖的手刚摸上大黄的头,早就等着的大黄立刻抬起脑袋顶了顶小暖的手,“呜……“   小暖看着它实诚的狗脸,问道,“饿了?“   “汪!“   不是?那是什么?小暖琢磨了一下,“想去找玄其大哥?“   “汪汪!“大黄立刻跳了起来。   这家伙……小暖笑道,“去,不过玄大哥可能不在庄子里,转一圈再回来。“   “汪!“大黄立刻转身去了,负责保护大黄的赵守纯立刻跟上。   华嫔见着大黄欢快地跑了,轻声问道,“这大黄狗很喜欢玄其?“   看来华嫔是认得三爷身边的主要护卫的。小暖对她的好感又上升了一些。   “是呢,大黄喜欢得很。“小暖细细将这两年大黄与玄其之间的点点滴滴讲给华嫔听。   见她听得津津有味,小暖又挑着家里发生的能说的趣事说了些,小草时不时地做补充,两人讲得生动有趣。   华嫔是个很好的倾听对像。她话不多,但是会注视着你,时不时地给你个回应,不管是点头还是微笑,总让你觉得恰到好处,觉得你说的话很有意思,她很喜欢。   再加上她漂亮得没话说的脸,被她这样注视着,小暖顿时非常满足非常有成就感,不知不觉就说了一个时辰。   三爷来时,见到小暖滔滔不绝地讲着收棉花的场景,小草靠在母妃的身边,而他的母妃含笑听着时,心中很是满足。   这才是一家人该有的感觉。华嫔第一个发现了自己的儿子,眼泪依旧含着浅浅的笑意。   正抬着手比划的小暖转头见到是三爷,眼睛都亮了。   小草大声招呼道,“姐夫,我娘呢?“   “安人先回内院准备吃食,让我来寻你们回去用饭。“三爷抬步进了小亭。   一听有饭吃,小草立刻叉着腰喊道,“大黄,回家喽——“   “汪!“   听大黄的声音遥遥传来,小暖站起身道,“我们去把大黄找回来。娘娘,三爷,待会儿咱们在门口见。“   虽然觉得大黄会自己跑过来,但姐姐这么说了,小草也乖乖站起来跟着姐姐去找大黄。   华嫔见此,也也轻声道,“青信去折枝桃花,待会儿送于秦安人。“   青信立进入桃林,华玉也有眼力地带着几个宫女去收拾东西,亭内只余华嫔与三爷。   走了小暖和小草,这里立刻安静下来,三爷举目四望确认无人后,才开口道,“这个庄子儿臣第一次见时,就觉得您会喜欢。与您一样,小暖也不喜奢华,拆后再建的房屋还是简朴舒适为主,主院给您留着……“   华嫔抬起头。   三爷转身指着北面的院落,“那里是您的,待到您搬过来后,可以种花栽树,或养兔子读书,来了兴致也可以出去转转,或去隔壁的田庄找秦安人说说闲话。“   华嫔拉住严晟的衣袖,让他不要再往下说。也不能再往下说了,这话若是让建隆帝听了,她们母子是要万劫不复的。   圣上的妃嫔何时能出宫?自然是他死了,给新皇腾位置的时候!   三爷看着远远的皇城,低声道,“三年,至多三年。“   华嫔的手抖了抖,“你不要……“   “您放心,不用儿子做什么也该到时候了。“三爷轻声道,“您再等一等,可好?“   华嫔不想让儿子再为她操心,这不值得,“你和小暖好好的,我在哪里都一样,左右不过是一枕一床罢了。“   “您走出来后,就会知道不一样。“三爷搀扶起华嫔,“您的人生走了还不到一半儿,还有大把的岁月,可以好好筹划。“   大把的岁月?她芳华已逝,哪来的大把的岁月。   不过华嫔还是随着儿子的脚步向外走。他走到这一步不容易,自己不能成为他的拖累。   若是真到了那一步,若是有人再让儿子为难,大不了就是个死而已。现在见儿子有了陈小暖,华嫔觉得她能放心去了。   待母子二人到庄子外时,见到小暖和小草正抬着头看树上。华嫔也抬起头,居然看到那只大黄狗居然趴在树杈间低头看着她们笑。   一只狗趴在树上的场景,华嫔还是第一次见,忍不住翘起嘴角。   她这一笑,霎那间惊艳了整个春天,看呆了小暖。   看着这对神仙般的母子,小暖一面感叹着基因的力量,一面琢磨着混入了自己的基因后,三爷的孩子会长成啥样……   想着想着,她的脸就红了,三爷见小暖这可爱的模样,很想拎过来揉一揉才好。   “够了,玄大哥,够了。“小草拍着手道。   树上带着小篓子摘榆钱的玄其闻言,收手攀到主枝边抱起大黄,跳回地面。   大黄落在地上后,开年地围着玄其直转圈。   小草接过小篓子跑到华嫔身边献宝,“娘娘,这个待会儿咱们做成榆钱饭,可好吃了!“   华嫔轻轻点头,小草便喜滋滋地拉着她的手回了第四庄。落在两人身后并行的三爷和小暖,虽没有言语,但让人看着就觉得温馨搭调。   特别是被羽林卫远远隔在百姓中的陈祖谟,看得心肝一阵阵地疼。   此时已近晌午,前厅内的建隆帝和儿子、大臣们正在吃茶歇息。三爷一行人从后门入内院后,秦氏立刻迎了上来,接了华嫔送的桃花,亲热又不失礼数地请了华嫔入室。   三爷去了前厅,听到方简荣正在报说今春各处雨水如何,农田耕作如何,句句是喜讯,件件展眉头。   建隆帝听得开怀,待饭菜上桌,是简单的四菜一汤的农家饭,很符合今日的主题。   方才还含笑的建隆帝见到桌上的金黄碧绿的韭菜炒鸡蛋,变得目光怅然若失。   这道菜是大皇子柴严昌最喜欢的,显然今日上这道菜,也是建隆帝授意的。   菜上桌,意味着柴严昌的事儿,终于要被刻意忘记两个多月的建隆帝,摆到明面上来了。   三个皇子垂眸,几位大臣各怀心思不语,都在等着建隆帝下一步的动作。   .。m. 第五五九章 建隆帝的算盘   建隆帝看着韭菜炒鸡蛋发呆,众皇子和臣子看着脚面发呆。二皇子柴严易见到他脚下的一块青石板居然缺了一个小小的角,就浑身的不舒服,这个不能忍,必须扒起来换块新的!   于是,柴严易用意念跟脚底下的青石板较劲。   三爷则散开思绪,思索着方才母妃的反应,说不上来为什么,他心中有些不安。   于是,建隆帝盯了韭菜炒鸡蛋很久,除了院子里的鸡和鸟,屋里一个吭气的也没有,他只能叹息一声,“都站着做什么,坐下用膳。“   第一局,皇帝败。   皇子们与建隆帝一桌,大臣们分两桌入座,待建隆帝动了筷子后,大家也纷纷开动。   不得不说,今日的饭菜看着简普,但滋味着实不错。尤其是小葱拌豆腐和韭菜炒鸡蛋,真真是让人吃出了新鲜感来。   青信又送了一份菜过来,“娘娘说这榆钱饭好吃,也请圣上品用。“   建隆帝取过来尝了之后,龙心大悦,“赏!“   “田园多乐事,便是几片叶子也能做出如此人间美味!命人多摘一些,送回宫中给太后尝一尝。“   建隆帝这话一落,以方简荣为首的大臣又开始称赞建隆帝孝顺,夸的建隆帝熏熏然,“为人子者,自当有感恩之心。为人父母者,当怀有慈爱之心,若子辈犯错,当以劝诫为主,令其悔改向善,此乃教化。“   “是。“众人起身称是,暗道这话建隆帝终于自己说出来了。   然后,建隆帝问柴严易,“严易觉得如何?”   上一局没人搭话,这一局他直接点名了。   柴严易站起来道,“父皇所言甚是。”   建隆帝满意点头。   第二局,建隆帝胜。   待到饭后吃了茶,众人继续下地劳作时,柴严昙变得异常活跃。因为犯了大错的大哥都要被放出来了,他这个犯小错的,自然就是彻底没事儿了。   他这一轻松,便是最扎眼的一个,一会闹着要上树摘榆钱,一会儿又要下水摸鱼,逗得建隆帝哈哈大笑,“去,回宫将严璟接过来,跟他四哥一起耍耍。“   建隆帝想了想,又道,“将君方和君岳也带过来,朕有些日子不见他们,还真想了。“   柴君方乃是易王长子,今年六岁;柴君岳是昌郡王长子,今年八岁,建隆帝上次见他们还是过年儿子们带着孙儿进宫拜年时。   易王谢了恩,命人回去带儿子过来,柴君岳那里自然是宫里的太监过去传旨。   待这三个皇子皇孙来了,建隆帝看着唯唯诺诺的柴君岳,多了几分疼惜,便亲自教导他如何点种棉花籽,慈爱非常。   在种田这件事上,建隆帝连二把刀都算不上,他教出来的孙子又能强到哪去。看着一粒又一粒精挑细选出来的棉花籽被这爷孙俩深深按进土里,秦氏的心直发疼。   奉命保护秦氏的翠巧立刻低声道,“夫人莫担心,奴婢记着位置呢,待他们走了咱再刨出来种好。“   这也是个法子,秦氏心里稍稍舒坦,又转头去看建隆帝的儿孙,不得不说,建隆帝这些儿孙一个比一个长得好,不过长得最好的还是她女婿。   正得意的秦氏见到三爷比建隆帝强不了多少的种地姿势,又遗憾地叹了口气,家里的田以后还是让他少进为好。   “安人家的大黄狗何在?“七皇子跑了一会儿,红扑扑着小脸跑到秦氏面前问道。   秦氏站起身行礼,“在院里守着它的兔子,臣妇这就让人将它叫过来。“   “多谢安人。“七皇子待秦氏礼数周到,因他的母妃讲了,这农妇是三哥的岳母,不可轻待,否则是要出大事的。   出乎众人的意料,大黄出来时,嘴里竟还叼着一只肥兔子!   看到跟在大黄狗身后的重华宫的小太监,七皇子的眼睛闪了闪,“这莫不是华嫔娘娘的兔子阿宝?“   小太监立刻行礼,“回七皇子的话,这的确是阿宝,大黄带着阿宝出来玩了。“   这是玩?七皇子深深表示怀疑。   建隆帝也笑了,“大黄,过来让朕瞧瞧你。“   见大黄叼着兔子不动,秦氏便低声道,“大黄,去那边给圣上看看。“   大黄这才叼着阿宝走到建隆帝身前三步远,一脸戒备地看着建隆帝。   建隆帝问道,“这狗好似很怕朕。“   跟出来的小草立刻道,“圣上,大黄是怕有人抢它的兔子,所以离着人都远远的。“   “哈哈哈——“建隆帝放声大笑,“这可麻烦了,待会儿朕与华嫔带着阿宝回宫时,大黄该如何是好?“   小太监立刻道,“圣上,娘娘想请您示下,可否让阿宝在庄子里玩上几日再回宫?“   这兔子的娘是建隆帝赏给华嫔的,也算是御赐之物。   华嫔都舍得,建隆帝有什么不准的,点了头,“准。”   秦氏立刻道,“大黄,还不谢恩。“   大黄将阿宝放在地上用脚踩住,抬头冲着建隆帝“汪“了一声,便又熟练地叼起肥兔子,一溜烟地跑了,小皇子皇孙们想撵都撵不上。   只有七皇子不服输,奋力追去。   建隆帝见着这场面,对自己的三皇儿道,“严璟这样,颇有几分你小时候的拼劲儿。“   三爷拱手,“儿臣当年还不及七弟。“   建隆帝微笑,“大黄速度惊人,难怪宁候家的幼子跟它出去一趟后,便在床上趴了三日。“   这话题扯到宁候一家,众人立刻支楞起耳朵。   宁候府惊才绝艳又声名狼藉的三姑娘下嫁蠢猪柴智岁之事,乃是现在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   这事多多少少也与晟王有关,方挽离的亲叔叔方简荣轻轻上前一步,想寻个机会递两句好话。   哪知他却听晟王道,“方子宁久读诗书四体不勤,哪能与七弟相比,七弟便是跟着大黄在山里跑一日也无妨。“   建隆帝哈哈大笑,“如此说来,朕岂不是又添一员虎将?“   柴严昙立刻道,“恭喜父皇!“   他这一恭喜,众人自然跟着道喜。方家的事儿就这样被晟王绕了过去,方简荣遗憾不已。   待到日落十分,建隆帝终于带着儿子和孙子们种完一畦棉花,心满意足地赏了秦氏,出第四庄回宫。   留在最后的柴严易对三弟小声道,“这院前厅的石板该换换了。“   二哥定是难受得紧了,才会讲出来。三爷点头,“回头就换。“   柴严昙也凑过来,“三哥,等大哥出来咱兄弟一起吃烤兔子?”   三爷点头,“等他出来再说。”   柴严昙挑挑长眉,得到自己想要的讯息,满意地走了。   累极了的秦氏看着翻耕了几十亩的田地,计划道,“五日内种完棉花,第六日就可以准备回乡了!“   小草立刻拍着小手欢呼,“终于要回家喽。“   来京城将近四个月,的确是该回家了,不过还有一件事要办。   “怕是最快也得十日后,守一说天师庙快要建成了,娘不想烧了头柱香再启程?“   .。m. 第五六零章 不对劲的青信和建隆帝   一听天师庙要盖好了,秦氏立刻更改计划,“烧,一定得烧了再走!“   对诸天神佛和人间高手都无比虔诚的秦氏,一边收拾田地,一边跟小暖商量着该怎样才能将天师庙的香火弄得旺一些。   毕竟那天师庙就是因为香火不盛才被人废弃,又被改了庙名的。   小暖笑道,“娘放心,新庙的香火差不了。因为三爷在庙里救了咱们一家,女儿又嫁与三爷为妃的事,周边的百姓已盛传天师庙求姻缘最是灵验了。庙还没建成,前去烧香的信女们已经开始上山烧香求姻缘了。“   还能这样?   秦氏不由得感叹道,“真是……凡事跟皇家沾上边,就好办许多。“   皇子王爷公主啥的,都是大伙平日里最喜欢念叨的,没想到一转眼,她们一家子也被人念叨上了。   自从有了晟王这个女婿,啥都不一样了。   前两日,登州新任的粮科官到第四庄来,跟秦氏商量登州几处农田种棉花的事儿时,在她面前点头又哈腰,说话小心又谨慎,哪有一点做官的架子。   这些都是因为三爷,秦氏心里是有些负担的。   “娘,咱们有今日,是因为咱们肯努力又有大机缘,才引来了三爷这只金凤凰。”小暖笑眯眯开导娘亲,“就算没有三爷,娘照样是种田一把手,照样种出棉花被人称赞,女儿有照样是日进斗金的东家,只不过女儿要费些功夫才能收服这些势利眼的小人罢了。“   这倒是,天底下的事儿就没有她闺女干不成的。   “夫人,今天陈先生坐马车在庄子外等了一日,也没得机会进来。”翠巧低声道。   “这样的日子,他来干什么,找骂?”秦氏想到陈祖谟站在人群里,看着圣上出没她家的田庄,听着她被人夸奖,心里就舒坦,无比的舒坦!   “安人,这里不是已经种好了?”送了建隆帝离开的三爷返回来了。   正舒心着的秦氏看到踩着畦垄大步走来的三爷,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三爷通过岳母的表情晓得自己错了什么,但是具体错了什么他却无法知晓,只得转头求助小暖。   小暖指了指他的脚下,“三爷,田垄刚弄好,踩坏了还得再弄。“   三爷这次明白,移步。他身后的玄散跟着移步,并快速拿起铁锹将田垄恢复原状。   这速度看的秦氏连连点头,这是个干庄稼活的好手,不错,不错!   玄散被秦氏看的一阵发毛,默默推到三爷身后,他想当侍卫,不想当长工……   三爷过来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小暖低声道,“你们种的棉籽太深了,得刨出来再种一次。“   三爷点头表示明白,回头吩咐玄舞,“去将围观的百姓隔开。“   小暖立刻道,“我已命人隔开了。“   若是不隔开,被人见到建隆帝前脚刚走,她们后脚就把田里的种子又挖出来,怕是要闹出闲话的。   三爷点头,又吩咐玄舞,“去前边看看。“   第四庄前边是左相李奚然的地盘,疏疏短篱隔不开视线,玄舞立刻领命前去。   秦氏一边干活一边道,“左相大人挺和气,看着不像个多事的。“   三爷留了神,问道,“安人见过左相?“   今日左相虽跟着来了,但并没有跟岳母说话,该看不出什么和气来。   秦氏笑道,“前两日我在篱笆边上栽金银花时,左相大人在庄子里,隔着篱笆碰见说了几句话。大人说话和气,也不端着架子。“   左相跑来田庄作甚?是来提前看第四庄的情形么?   见岳母对他赞不绝口,三爷提醒道,“能入阁拜相的,都是久经宦海、做事八面玲珑又有些真本事的老臣,左相四十有余就能到此高位,自是能臣。“   “是呢,看着就是个有大本事的。“秦氏没听出来,笑道,“跟她卿叔一样。“   小暖知道娘亲没明白三爷的意思,便解释道,“娘,三爷的意思是说,左相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老狐狸,您不要听左相说啥就是啥,他说的话可能得拐几个弯才能听懂。“   三爷刨出一粒棉花籽放在小盆里,暗道自己以后说话还要再浅白一些,岳母才能听得明白。   秦氏了然一笑,“今日跟着圣上来的大人们,哪个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我看着都替他们累得慌。“   三爷笑了,“安人说的对,他们的确很累。“   一朝天子一朝臣,有个小心眼的皇帝,臣子们当人得小心伺候着。   人多好做活,一会儿秦氏等人便将这一畦棉花重新种好,回了院内准备用膳。   笨手笨脚没帮上什么忙的三爷,自然是被留下用饭的。   趁这个功夫,小暖与三爷书房内说着今日的种种,然后问道,“娘娘身边的大太监青信是什么来头?“   三爷道,“他是我几年前挑到母妃身边的,可有何不妥?“   十年前妹妹出事后,建隆帝动怒,杖毙了当时母妃身边的一大批人,又重新派了太监宫女过去做事,青信本就是母妃身边一个打扫庭院的小太监,因忠心不二有有能耐,才被一步步提拔到了如今的位置上。   小暖一听是三爷提拔的,便接着问道,“他进宫之前是做什么的?“   “他本是潮州治下耕读人家的子弟,后家乡糟水灾流离失所,才迫于生计进了宫。“   母妃身边的人,三爷自然是查过他的身世。也正因为他是来自母妃的故里潮州,熟悉那里的风土,三爷才将他提拔上来,为的就是母妃用着顺手。   小暖还是不放心,“三爷再查查他,虽说不上为什么,但我看他有点不对劲儿,不是说他会对娘娘不利,我觉得他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他进宫的目的不应该这么简单。“   小暖的观察能力是一流的,她说不对劲儿就一定有问题,三爷点头应下。   “还有一点……”   小暖左右看看,靠近三爷耳边,“圣上是不是在用什么药?小草说,大黄见到圣上,总觉得他身上有股子难闻的气味儿。”   .。m. 第五六一章 建隆帝的父子情   难闻的气味?   三爷立刻记起济县时,乌羽被人涂药暗害,多亏大黄的失常反应才得以察觉。   可这两次大黄见了圣上,并没有什么十分不友好的反应,所以还不能妄断。   建隆帝为了青春永驻,的确服用了不少好好东西,但也未曾听说他用过什么太出格的药方,“小草还说了什么?“   小暖摇头,“小草只是说圣上身上有让大黄觉得不好受的气味,所以大黄不愿靠近。上次我本以为是圣上吃了或者沾了什么东西,可这次大黄还是不喜欢,那么是圣上本身散发出的味道的可能性就变大了。“   “皇宫中百兽园的动物们没有什么反应?“小暖又问道。   三爷凤眸含思,“那百兽之王白虎待圣上似乎也不如以前亲近了。“   因为前有百兽园遇袭之事,所以对白虎的反常建隆帝也未太在意,如此看来……   “此时不要告与旁人知晓。“三爷叮嘱道,“我日后会尽量避免大黄与圣上相遇,以免发生意外之事。“   天子无小事,三爷自然提起了注意。而且在三爷看来,小暖有种神奇的本事:什么事儿一旦从她口中说出,再不可能也会变成真的。   所以此次,建隆帝和青信,一定也是有问题的。   青信是母妃的亲信,他是否有问题事关母妃的安危,所以三爷必须搞清楚;建隆帝更是事关天下稳定,更得搞清楚。   若是建隆帝的身体真的出了问题,三爷就得想办法向二哥不着痕迹地吐露一点消息,让二哥提前做准备。   待大黄和小草归来后,三爷跟小暖一家用完饭,向外走时还在思考此事,却见方简荣的马车等在庄子外。   现在皇城四门已关,也就是说,方简荣为了等候自己,错过了回城的时辰,却还未让人前去通报。   这就是有所求了,三爷见他从马车上下来,紧步上前,更是确认了这一点。   方简荣以前不觉得晟王有什么常人所道的神仙气质,但今夜骑着马披着一层月光出来的晟王,真真如杀神一般,让他看着冷彻骨。   方简荣真不晓得为何他侄女就想不开地看上了这么个杀神……   方简荣上前两步,“王爷,下官可否与您说两句话?“   “方大人请讲。“三爷还算客气,下马问道。   居然不让自己进府……   方简荣老实的脸上不挂一点心事,少有的没拐弯抹角,直接问道,“您看小人的侄女与柴智岁的亲事,可还有回旋之地?“   三爷摇头,“此事方大人该去问太后娘娘,小王不知。“   也就是说这亲事晟王不会插手了,很好。   方简荣又问,“侄女要嫁与柴智岁,为了嫁得体面些,我等帮着柴智岁谋个体面的差事,可否?“   京城哪个不晓得柴智岁差点死在晟王剑下之事,且他的侄女也是因为得罪了晟王才落得如此地步,所以他们两个凑在一起,方简荣还真摸不准晟王的脉。   方简荣不是什么慈爱的长辈,为何对方挽离和柴智岁的亲事如此在意?   这里边定有缘故,三爷开口道,“都是为圣上做事,只要是柴智岁能胜任之职,在其位能为圣上分忧,小王自是求之不得。“   这话的意思很明白了,方简荣弯腰谢过,送了晟王入府门后才上了轿子,奔着方家在城外开的客栈而去。   如今柴梓让一家虽不值一提,但其母静太妃与太后亲近,贺郡王在朝中也颇有人脉,若是通过柴智岁的亲事,使得静太妃与贺郡王与方家共进退,也算是一桩不算吃亏的买卖。   通过今日建隆帝的诸多表示,明眼人都看得出建隆帝有意放昌郡王出牢,也就是说这两月一直在为昌郡王说好话的贺郡王是赌对了!   赌对了自然就有赏。   在这样的局势下,还敢如此豪赌的贺郡王,值得让他另眼相看。   不过……柴智岁怕是用不得了,因为方简荣打破头,也实在是找不到什么他能胜任的体面差事。   京城内,贺郡王府中。   贺郡王父子与陈祖谟在书房密谈半夜。当前的局势果真被陈祖谟料到了,建隆帝有意放昌郡王,那么明日定有折子递上去为昌郡王求情。   在此情形下,贺郡王还要不要再递一份求情的折子上去?   分析半夜后,贺郡王与陈祖谟得出了一致意见:不递。   此时再递折子,贺郡王身为昌郡王一党的身份会被坐实,这不合他们的初衷,也不是他们所求。他们现在要的是忠于建隆帝。   第二日早朝,堂上果然有昌郡王妃家的人为昌郡王求情,众臣附和。   御史请建隆帝明示昌郡王之过,好让他们当堂辩昌郡王之罪。   建隆帝准。   早有准备的大理寺卿金益昀立刻出列,躬身陈述昌郡王之过。   虽他洋洋洒洒说了半天,但指出的昌郡王的罪过只有一个:嫉妒晟王得建隆帝赏识,所以意图伤他后取而代之。   没有谋位,便不是必死的大罪,众人便更热情地接着求情。三爷和易王也站出来求圣上给大哥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不等刚正不阿的御史大夫荆正站出来陈述祖制让他头疼,建隆帝就沉着脸道,“昌郡王携私欲,不顾朕的安危、不顾手足亲情,死罪可免,活罪难饶!革去他吏部的差事,亲自登门向晟王请罪,再罚俸禄两年,在府中教子自省!“   革职罚俸已算是较大的惩罚了,还要关在府中不知要自省到啥时候……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建隆帝如此处置,到底是打算还是不打算要这个儿子。   散朝后,建隆帝特意留了晟王,带他入宜寿宫后才问到,“你可知朕为何饶过你大哥?“   三爷摇头,“儿臣不知。“   建隆帝长叹一声,语重心长道,“于公,他罪无可恕;但于私,他是朕的第一个儿子,朕待他自与旁人不同,待你有了孩儿自会知晓。“   听他在自己面前谈论父子亲情,三爷觉得就是笑话,不过还是拱手称是,一副唯皇命是从的模样。   建隆帝满意地点头,一脸慈爱地继续道,“昨日归来后,你皇祖母还与朕说起你与陈小暖的婚期,你去问问她老人家选的如何了。“   三爷脸上立刻带了喜意,转身快步离去。   建隆帝见素来冷静的三皇儿如此,忍不住笑道,“再怎么沉得住气,也不过是个孩子。“   德喜附和着,“是您给晟王指了一门让他中意的好亲事。“   建隆帝满意极了,“将柴梓里这两个月递上来的折子取来。“   .。m. 第五六二章 乌羽的来信   三爷去往慈宁宫时,柴智岁的祖母静太妃正陪着太后翻黄历,太后一边翻还一边叹气,“这最近两月哪有什么好日子!“   最近?这一定是在为柴智岁和方挽离定日子了,三爷行礼坐在太后身边,没想到方挽离将她气成这样,太后还是会给方挽离和柴智岁定日子。   待他坐下后,太后依旧与静太妃又一页页地翻看,终于择了一个还算不错的,“你看六月初八如何?“   “虽不算大好,但也是可选的最好的日子了。“静太妃只得点头,“好在智岁福运好,百无禁忌。“   这日子挑来挑去的定不下来,是因为方挽离的缘故。她的八字太硬!这样八字硬的女子,除非大富大贵之人,一般人娶了回去也无福消受。   静太妃虽口中说柴智岁福运好,但心里也是没底的。她看了一眼旁边安静不语的晟王,从心里打怵。   智岁再娶了方挽离这个媳妇,这辈子真真是把晟王得罪死了……   想到晟王给他自己挑的王妃,静太妃又觉得胸口堵得出不来气,陈小暖那样的贱丫头,怎能配上这样的高贵的身份!   或许……静太妃的小眼睛转了转,这陈小暖或许会跟方挽歌一样,跟晟王定亲会还来不及入门就暴毙了呢?   想到这种可能,静太妃心里一阵舒坦,转而笑问道,“晟王与陈姑娘的大日子可订下了?“   “还在挑着。“这两对都是太后不喜的,所以她连翻最喜欢的黄历,都觉得没什么劲头。   “晟王已过二十,此事宜早不宜迟,早些将陈姑娘娶进门,您也能早点抱上大胖重孙子。“静太妃笑着,暗道越早越好,日子越早陈小暖死得越快,陈小暖死了后,看秦氏那贱人还怎么张狂!   抱什么重孙子,陈小暖还没及笄呢!太后皱了皱眉头,便听三皇孙平静地道,“小王的亲事不比智岁的急。“   静太妃老脸一红,她的孙儿柴智岁,如今已二十有四了,若非太后指婚,怕是真选不到门当户对的媳妇。   太后咳嗽一声,“日子便订在六月初八,你回去好生准备着,不宜太过铺张。“   这意思就是太后连东西都不赏了?静太妃觉得一阵堵心,太后不是一直很喜欢方挽离么,怎得忽然间这态度就来个了大转弯呢?   莫不是因为方挽离死皮赖脸地追着晟王跑,惹太后心烦了?可这么多年下来,方挽离也没少追啊。去年她还奉太后的懿旨追到济县去了大半年呢!   想到自己要娶的孙媳妇心里装着别的男人,静太妃的心被堵得严严实实的。   将静太妃打发走后,太后才拉着严晟的手道,“你父皇也有他的难处,你既然选了这条路走,就该多体谅他才是,以后严昌那边也该消停了。“   严昌自小就跋扈,还在宫中时没少欺负严晟,虽说严晟当时体力和身高都不及严昌,但每次到最后吃亏的都是严昌,这一点没人比太后清楚。   也正是因为如此,太后怕严昌被儿子放出来后,自己这三皇孙对他不依不饶的,那样会与圣上的初衷相违背。严晟既然放弃了皇位,便没有必要惹他父皇不悦,只需安稳过他的日子,当他的逍遥王便是。   再说,严昌虽然不是个好东西,但也是她的孙子。但凡有一点可能,太后也不想看着他死在自己前面。   “孙儿明白,但愿大哥这次真的能体谅父皇的苦心,痛改前非。“三爷的心态好得很,柴严昌会被放出来他一点也不失望,因为不这么做,建隆帝就不是建隆帝了。   太后见孙儿没将这事放在心上,便也揭了过去,笑道,“听你父皇说,你母妃与小草一家人相处得很好?“   三爷也笑了,“安人一家待母妃确是殷勤周到,母妃还到我那田庄转了一圈,亲自给您折了桃花回来,您可还喜欢?“   华嫔本就想为秦氏剪一枝桃花,还是青信做主多剪了两枝,一枝送与太后,一枝送与皇后。不过三爷进殿,并未见这里插着桃花。   太后点头应付道,“难得她有这份心,你那庄子收拾得怎么样了?“   “再有两月该成了。“   太后随口道,“待庄子修得了,哀家为你指派几个宫女过去打扫着,你那府里的人手不够用了?“   “那庄子本就不大,我在那边也住不了多少时日,放了人反倒添是非。“三爷直接拒绝。   太后一听便明白了,“秦氏她们要回乡了?“   她们走了,孙儿也没有留在京城外的必要。   “还需十几日,待天师庙建成后再走。“   提起这天师庙,太后也是感慨,“说来你和小暖的缘分也是自这天师庙中结的,张天师也算是你的媒人。也不知张天师在何处,自你父皇登基后,哀家再也未见过他了。若是这天师庙建成后他能回来走一走,也算全了小暖一家的心意。“   这是很难的,三爷悄悄塞了一张纸在太后手里,低声道,“乌羽的来信。“   太后握紧拳头,半晌才低声问,“他那边?“   “无事。“三爷简要道,乌羽有他的磨砺,别人替不得。   “多亏了你。“太后拉着三爷的手,一下一下的拍着。宫里人人说她这孙儿冷漠无情心狠手辣,但是他待身边人却是面冷心热的,若不是他护着,乌羽和华嫔,没有一个能活到现在。   太后悄悄展开手中的纸条看过,上边只报了平安,并叮嘱她不要贪食春天的新鲜果蔬。因着去年她多食了几次春韭,身体不舒服了几日,这孩子就一直记着。   太后两眼含泪,“经历了这些事,难为他还能把哀家记在心里……哀家,差点又害了他!“   晓得太后想起了方挽离,又听太后叹息,三爷才道,“宁候虽无能,但他的两个儿子都不错,方简荣做事也可圈可点,只要他们不掺合大事儿,求个几十年的安稳应是不难。“   几十年便是祖孙三代人了,试问京中哪户人家敢说自己三代安稳?   太后又叹息一声,当年她在大哥床前亲口应了要保住方家的富贵安稳,若是能再安稳些才好。   因有前朝之鉴,建隆帝忌讳后宫插手政务,太后也无法帮侄子侄孙们谋好差事,只能在女眷这边使劲儿。   可是家门不幸,方家竟出了方挽离这样的祸害!静太妃虽然养出了柴梓让那样不争气的儿子,但她对付儿媳妇和打理内宅的手段是一等一的,方挽离让她收了去,定能管教得服服帖帖。   看来她得再叫静太妃来叮嘱几句才是。太后放下这件事,又道,“你觉得简荣家的四姑娘如何?“   。妙书屋 第五六三章 木呆   若是往日,这样的话三爷一定不会搭茬,一来他根本不晓得太后嘴里这些姑娘都有什么不同,二来也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不过他想到方简荣对方挽离的在意,三爷一反常态地点了头,“模样记不得,不过似乎是个踏实本分的。“   若是太后注意起方简荣嗲女儿,他定不会在在意方挽离。   太后惊喜,“你也这么觉得?那丫头今年十二,也该琢磨琢磨她的亲事了……“   比小暖还小两岁呢,那真是个小丫头了,三爷琢磨了一下,“这个年纪,您得从重孙辈中选了,各亲王家里十二三的小辈不少。”   太后……   出了慈宁宫后,三爷与送他出来的太监安顺道,“御膳房现在是哪个管着?“   安顺立刻回话,“还是钱安。“御膳房的钱安是安顺的同乡,又与他一起进的宫,两人感情还好。   三爷点头,“他擅长烹制山珍?“   这是有好事了,安顺立刻笑道,“您记性真好。“   送三爷出宫后,闻音知意的安顺,立刻跑到御膳房讨喜钱。   钱安听了大喜,立刻塞给安顺几块御膳房精制的点心,让他在晟王下次进宫时,一定要给自己透个信儿。   晟王不是多话的人,既然提起自己,就一定是有事儿了。在御膳房做了半辈子的钱安,觉得一定是好事儿,大好事儿。   三爷出宫后先去了羽林卫。   在他的整饬下,羽林卫的散漫之风有所改善,行走操练,有条不紊。   羽林卫被降了一阶的将军高冲见晟王来了,立刻迎出门,“王爷,陈莫到了。“   高冲的话音刚落,兵部尚书陈莫已从屋内迎出来见礼,虽说现在晟王不领兵部衙门领的差事,但陈莫是被晟王发掘并一路提拔上来的,他对晟王一直心怀感激。所以听闻晟王要见他,陈莫立刻找了由头奔来命。   进屋后,办事向来利落的晟王径直道,“本王得了消息,新任漠北匈奴王虽派人前来议和,其实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尚存攻破黑山口夺取漠北荒原之心。“   “岂有此理!“高冲立刻跳了起来,“王爷,末将请令去收拾这帮老小子!“   陈莫白了老伙计高冲一眼,“什么老小子,老的已经死了,活着的都是小子。“   高冲急得跺脚,“你这只会弄笔杆子的,就知道揪高某的话头!”   “王爷有何事要下官去做?“陈莫也是个爽快性子。   三爷吩咐道,“去年底的血战中,漠北军的车马弓箭大量折损,至今还未补齐。你想办法在一月内筹备一批至少能供五万兵士使用的精良兵器,挑个合适的机会派人送过去。“   高冲的眼睛又亮了,凑上来急切地道,“王爷让末将去送吧,末将在京城待得快长毛了!“   “再长毛你就真是个熊了!“陈莫话虽说得损,但却也是在帮他求差事,“王爷既然让你进来,就是存了让你跑腿的意思。你再说这么不上台面的话,莫说王爷看不上你,连本官也不放心把兵器交与你押送!“   高冲见晟王也没有开口反对,立刻单膝跪地,拱手大声道,“多谢王爷开恩,末拼尽这一腔热血,也不能负王爷的提拔之恩!“   “这不是提拔,而是降职了。“三爷点道。一品羽林卫大将军乃是要职,若被派去漠北征战沙场,至多只是四五品的将军而已。   建隆帝让三爷来整饬羽林卫,整饬来整饬去,只罚了几个首恶副将,但一直未动羽林卫的筋骨,建隆帝自是不满的。   羽林卫的筋骨在谁身上?自然是高冲。   高冲是个铁血汉子,虽治军不利,但仍有征战沙场的豪情,三爷见此,便动了让他去漠北的心思。   高冲去漠北,一来,乌羽也算有个真正的帮手;二来,降职让羽林卫大将军亲自押送兵器去漠北御敌,羽林卫上下见此也该警醒;三来,见儿子如此铁面无私,不惜得罪羽林卫众将也要将军队肃整清明,建隆帝也能满意。   此乃一举三得。   “王爷,末将巴不得降职,在边关大漠带兵打仗,远比守京城来得痛快,末将脑子不够用,在这里待得难受。“   “你去了边关脑袋也不够用,不过是有把子傻力气罢了!“陈莫冷哼道。   高冲瞪起铜铃眼,“你这老匹夫有完没完,上阵杀敌靠的是真本事,不是嘴皮子!王爷知人善任,自会给某找个脑子,某还用得着你瞎操心!“   听着他俩一边斗嘴一边表忠心,三爷的嘴角微微翘起。   若是没有经历过去年的沙场生死拼杀,三爷或许不能体会高冲对去边关的急切。   武将,真真只有到了战场才能自由,出生入死的自由。死得大气,活得痛快。   叮嘱了他们事成之前莫对外人言讲,以免生出是非后,三爷去见姜公瑾那边的情形。   姜公瑾正带着人核对羽林卫的账册,见到三爷进来,便道,“陈姑娘这法子真的很灵,配上街面的物价,再合着收支帐对照查看,就能发现表面上没什么问题的账册确是大有猫腻,羽林卫内养了不少蛀虫!“   “何止是蛀虫偷吃,以私卫身份像跟着柴玉媛去济县的胡德青那样的兵将还大有人在!三爷,若是羽林卫忽被征召,怕是一日内只能集齐八成兵士,剩下的两成都不在营中!“三爷的另一谋士刘高伯怒道,“这些人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各中情形,建隆帝看了必定会大发雷霆,三爷算了算日子,吩咐道,“高伯十日内将在外不归的名册整理出来,姜公也将账册整理清楚。“   “十日……“虽不知三爷为何将时间缩短了一半,但姜公瑾还是立刻照着十日谋算了一番,才道,“公瑾这里怕是得王爷帮忙一二。“   这意思是需要小暖帮忙了。本来此事并不急,但匈奴又起歹意,乌羽那边危险,三爷必须加快步伐。   账册之事,也只得请小暖出山了。于是这日傍晚三爷去第四庄时,除了玄散和玄舞,还带了个面容普通的小丫头。   三爷只说这是他的丫鬟,名作木黛。   ……木呆?小暖听得脸黑了,这名字她不喜欢,她不要被叫木呆!   这小丫头容貌虽不出众,但柔眉顺眼的,让秦氏看着就觉得舒心。   小草则倒背小手围着木吉转了一圈,大黄也跟着转,貌似什么什么的仪式一样。   小草转完又看着三爷想了想,眼睛亮了,“姐夫,木黛姐姐小草见过!“   三爷含笑,小草的记性真是不比小暖差了。   记性超级好的小草快乐地把眼睛弯成月牙儿,“这个姐姐的脸我姐有!大黄,是不是?“   “汪?“大黄歪了狗脑袋。   秦氏听明白了,疑惑地看着小暖,莫非这木黛跟秦三一样,是小暖的化身?   三爷抬手挥退了下人,才道,“小暖可曾将面具带在身上?“   秦氏疑惑了。   小暖点头,木黛跟着走了进去。再出来时还是她们两个,只是换了衣裳。   不对!不是换了衣裳,是换了脸!秦氏惊了……   “三爷,庄子里有翠巧了,这样不是多此一举?”   三爷摇头解释道,“木黛跟在我身边,翠巧留在您身边,便宜行事。”   秦氏听得瞪大眼睛,“您要将小暖带出去?!”   .。m. 第五六四章 点名要见陈小暖   “本不该如此冒失带着她出去的,但事出有因,还请安人请小暖虽严晟走一遭。“   三爷尽量朴实地解释道,“乌羽那边递回消息,黑山口外几个部族想联手攻破防御,所以他们需要兵器和人马支援。严晟想在十日内查清羽林卫的账目,然后想办法派高冲前往漠北帮乌羽的忙。羽林卫账目繁多又涉及机密,不能让外人帮忙,严晟才想着让小暖过去帮忙。“   “这是乌羽给您写的信。“三爷说完,双手递上一封信。   一听是乌羽送来的,秦氏急忙取出打开看。除了拜年的吉利话,乌羽只说他在那边什么都好,秦氏送过去的腊肉好吃,棉衣很暖和等等,看得秦氏热泪盈眶,“这孩子……“   “乌羽大哥写这字时一定很冷,墨都冻了,字才会这样。“小草趴在娘亲身边,很是心疼乌羽的情况,“他为啥不在屋里写呢?”   “这你都看得出来?“小暖惊了。   小草用力点头,“小草听先生说过,还有小草还发现乌羽大哥的字比以前厉害了。“   小暖明白这个“厉害”的意思是乌羽的字与以前不同,落笔收笔时多了几分凌厉,与三爷越来越像了。   小暖越看越觉得乌羽跟三爷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三爷看,乌羽的字越来越好了。“   三爷还没说话,小草就非常中肯的点评道,“乌羽大哥的字写得没三爷好,小草写得没乌羽大哥好,娘亲写得没小草好,姐姐写得没娘亲好。“   “汪!“大黄不满意地叫了一声。   小草立刻补充一句,“大黄写得没姐姐好。“   “汪!“听到自己的名字,大黄满意了。   小暖泪流满面,原来自己的字只比不会写字的大黄强了……   “姑娘的字比绿蝶的好。“绿蝶马上补一句。   玄散刚要自暴自弃地开口,却被玄舞一个眼神瞪回去,老老实实地立在三爷身后不吭气了。   三爷笑道,“练字可以修身养性,以后我督促你练,总要写得真的比绿蝶好才是。“   小暖被他笑得头皮发麻,“三爷,拔草也可以修身养性,我觉得拔草更好……“   拔草还能跟娘亲聊个天呢,她对写毛笔字实在没啥耐心。   秦氏立刻道,“有草时拔草,无草时写字,你看咱们收的帖子上的字,一个比一个好看,随说咱不指望这个,但也不能比人家差太多不是?“   虽说帖子可以由下人写,但是重要的请帖和拜帖还是要主人家亲自写的。   辩无可辩的小暖立刻将歪了八万里的楼拉正,“咱们不是在说乌羽和去羽林卫的事儿么?“   秦氏一拍额头,“对,这是大事儿!你快跟三爷走一趟,看有啥能帮忙的。“   逃过一劫的小暖梳了丫鬟头,颠颠地跟着三爷上马车出了第四庄。她回头看着站在娘亲身边的“自己“,感激十分地难以形容,放下车帘问道,“三爷以后会将木黛带在身边?“   三爷摇头,“需要时带着。“   也就是说需要自己跟着他时,才会把木黛带出来替她一替,小暖的醋劲儿立刻被抹平了。   小暖翘起嘴角满意的小模样,看的三爷手痒,抬手要摸,却被小丫头推开。然后,三爷眼看着她换了脸色,怯怯地道,“我现在是三爷的贴身丫鬟,你不能动手动脚地乱了规矩,否则传出什么闲话就难办了。“   三爷凤眸含笑,直接将小暖扣在怀里贴着,“这样,才是贴身丫鬟。“   做戏要全套,小暖挣扎着要躲开。   三爷的胳膊一收,解释起羽林卫的情况,小暖立刻乖乖地抬头听着。   她这样子,简直让三爷爱极了。   进入羽林卫大营核心的院落,小暖下了马车,都不用三爷吩咐就老实跟在他身后,低头进了房内。   账房内的姜公瑾见到小暖来了,立刻起身行礼,小暖的身份不同了,现在她也算姜公瑾的效命的主家。   三爷本以为小暖会害羞躲避,却见这小丫头大大方方地还礼,与姜公瑾攀谈几句问明进度和目标后,掏出她随身携带的韬笔,快速进入状态。   她这样认真做事的小模样,让三爷移不开眼睛,可爱极了。   三爷站了片刻见小暖不理他,干脆让玄散将自己的书桌搬过来,与小暖面对面地办公。   百忙之中的姜公瑾偶然抬头,见三爷与他的小王妃专注在各自的文书里,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另一边,陈祖谟乘马车来到第四庄外,点名要见他的女儿陈小暖。   正在田里忙碌的秦氏心头一紧,暗道他真是会挑时辰!   帮着秦氏一粒粒往田里按棉花籽的木黛轻声问道,“娘,女儿过去看看?“   秦氏……   翠巧立刻毛遂自荐,“夫人,让奴婢去吧?“   绿蝶也道,“还是奴婢去吧。“对付陈祖谟,还是她这样的更合适。   帮大家来回取棉籽的小草听了,把小竹篮放在田里,很有气势地拍拍小手道,“娘,让小草去!你们得忙着种棉花呢,今天得种完这一片。“   绿蝶和翠巧也争着,秦氏却道,“咱们种田要紧,小草和大黄去。“   “是!“终于有机会担当大任的小草转身就跑,大黄立刻叼起吃草的胖兔子跟上。   秦氏喊道,“有话好好说,别闹起来。“   “知道了娘——“   今日负责保护小草的贺风露也把棉花籽放下,跟上。   秦氏叫住她叮嘱道,“看着点大黄,别让它撕了人家的衣裳,也别把华嫔的兔子弄丢了。“   本以为夫人会吩咐她保护好二姑娘的贺风露,忍不住笑了。   现在的陈祖谟在夫人和姑娘面前已经弱到如此地步,这家里没人把他当回事儿了。   是因为小暖成了晟王妃,身份发生了变化,引起的心态变化么?   男人混到陈祖谟这份上,还活着干什么!   庄子外,终于卸了木板恢复自如的陈祖谟,身着竹绣书生袍,倒背着双手迎风而立,端的是潇洒无边,惹得几个路过的农妇脸红嗤笑,嘀咕推搡着不肯离开。   陈祖谟自不会将这些粗鄙妇人放在眼里,转身观望路对面的晟王田庄。   晟王与自己的女儿订了亲后,陈祖谟虽未奢望晟王能亲自登门拜访,但派人送个拜帖或送几箱礼品总是应该的礼数。   哪知圣旨下了半个多月,晟王天天到第四庄,而对他这里却不闻不问,似乎圣上给晟王赐婚的不是他陈家女,而是秦家女!   晟王的差别对待,让京城百姓对陈祖谟耻笑更甚,他现在都快出不得门了。   “爹爹过来有事?”   身后传来小女儿脆生生的呼唤,陈祖谟回身,见到握着棍子的小女儿、叼着兔子的大黄、两个不大的小丫鬟和小暖的厉害师侄,却独独不见他点名的陈小暖!   .com。妙书屋.com 第五六五章 三月二十八是什么日子?   几个围观美男子的农妇听到小草给这美男子叫爹,眼神立时就不一样了。什么?!这就是那个抛弃媳妇孩子攀高枝的小白脸陈祖谟?   陈祖谟才不理会旁人的目光,只压着脾气问小草,“你姐呢?”   “我姐跟我娘在忙着种棉花,爹爹有事吩咐小草也是一样的。”小草一脸的天真可爱,“我娘说再不种完地就太干了,所以这几天我们从早到晚的种棉花,晌午觉都不睡了。”   陈祖谟气得肝疼,“为父就说几句话,让你姐出来一趟,耽搁不了什么功夫。”   “哎呦,我说你这人长得人模狗样的,咋说出话来就这么不招人待见呢?”边上的农妇不干了,“你晓不晓得浇一次田得用多少水?晓不晓得这么大日头地干得多快?晓不晓得地干了种下种子不能发芽?”   “人家哪晓得这个,人家晓得怎么弄笔杆子写字儿糊弄人就成了。”另一个挎着篮子的农妇嘲讽道。   “那他也得糊弄得了才能啊,圣上都把他的状元扒了!不管是什么人,没德行就是不行,让人看不上眼!不信你们去问问,嘉和初年状元的字一副几十两,这个嘉和三年的废状元就算抄一本书又值几个铜板?”第三个农妇也冷嘲道。   第四个农妇更是干脆,“还多少钱?白给咱都不要!要是让我家那崽子跟着他的字学,要是长大了敢休媳妇扔孩子,老娘拿鞋底子抽烂他的嘴!”   ……   这些村里的农妇损起人来,恨不得喷陈祖谟一脸吐沫星子。陈祖谟虽然知道众人对他的风评不好,但是亲耳听到还是第一次。   这些话像耳光一样响亮地扇在他的脸上,将他气得七窍冒烟。   若是不跟这些人理论,好似他真像她们形容的那等不堪;若是跟她们理论,他又是自坠身份,再说他一个人如何说得过这么多贫嘴妇人!   陈祖谟一甩袍袖侧身,怒道,“真是岂有此理!”   “哎呦……听到没,他还说咱没理呢!他有理吗,咱可着京城问一问,他的理在哪呢?!”几个农妇不服气,刚要接着怼,就见小草拦在她们前面,清脆地开口了,“伯娘婶子们,我爹有理的。”   “那他的理是啥?”小草招人稀罕,几人都和颜悦色的。   “我姐说每个人做的事,就算别人看起来再不对,他们也是有自己的道理。”小草乖乖答道,所以姐姐说千万不要推己及人,而是要看清楚对方是什么人,才能明白他要干什么。   “那你爹的道理是啥?”   “小草不知道,不过我爹是读书人,他自己一定能说得清楚,对不对,爹?”小草转头望着自己的爹爹。   她这是在给自己解围么?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味儿呢。不论如何,陈祖谟还是压住火气,端着读书人的架子道,“君子讷于言敏于行,陈某不与尔等逞一时口舌之快!”   没听懂的众人问小草,“你爹说了啥?”   小草说,“我爹说他说不行,但是做行。”   “那他做了啥?”   “做出了点啥?”   “是啊,啥?”   这三连问下,小草也为难了,抬头看爹爹,“爹,您干了啥?”   陈祖谟的脑袋顶都要冒烟了,“陈小草!”   “女儿在。”小草包着两眼泪道,“伯娘婶子们先去忙吧,要不然我爹要生气了。”   “哼!没能耐的男人才会拿女人和孩子出气!”大伙不屑,但也不想再跟他计较,“我算是知道这是个什么人了!”   “他也就能拿孩子出气,你让他拿柴玉媛出一个试试?”挽着菜篮子的农妇把递给小草一大掐香椿芽,“拿回去让你娘给你炒鸡蛋吃,这个还算嫩,过几天就不能吃了。”   小草谢过,挥小棍子与她们道别后,就听她爹怒气冲冲地问,“这都是些什么人?你怎么会跟她们来往!”   “她们是田家庄的婶子们,前些日子小草跟大黄去田家庄玩认识的,待小草和大黄可好了。”小草乖乖答道,“爹要不要,小草记得爹也爱吃香椿芽炒鸡蛋呢。”   她还能记得自己爱吃什么也是难得,陈祖谟刚要接了,就听大黄“汪”了一声,明显地不想给他。陈祖谟吓得手又缩了回去,指着大黄脚边的兔子问道,“这就是华嫔娘娘养的那只兔子?”   小草点头,“嗯,是不是很可爱?”   一只兔子罢了,脏不拉几的有什么可爱的!陈祖谟勉强点点头,“莫让大黄咬死,否则你姐也不好跟娘娘交代。”   “不会啊,大黄现在养兔子养得可好了。”小草自豪地拍了拍大黄的脑袋。   “一只狗养兔子?”陈祖谟眼神里充满了不信和不屑,秦氏那蠢妇,将这狗宠上了天,好似它是个什么了不起的东西,跟旁人的看家狗有什么不一样似的!   大黄甩甩尾巴,从莲年拎着的篮子里叼出几棵草放在胖兔子嘴边,阿宝立刻抱着吃得津津有味,大黄抬爪拍了拍阿宝的脑袋,才抬起脑袋斜着陈祖谟。   陈祖谟……   “大黄太棒啦!”小草开心极了,“爹别看不起大黄,它会看家,会养兔子还会抓兔子,比有些人还能干呢。”   有些人是谁?看着面前的狗脑袋,陈祖谟的肝更疼了,干脆揭过这茬,直接道明来意,“你可还记得这月二十八是什么日子?”   “知道!”小草响亮答道。   还算她有点孝心,陈祖谟面上刚露出喜色,就听小草喜气洋洋地道,“三爷二十八是东岳大帝泰山神的生日!”   陈祖谟……   “这是大好日子,所以我姐把天师庙地开炉日也订在这一天,到时候晟王、无尘师姑、玄清师兄等好些人都会聚集到天师庙,方家集的方员外还请了戏班子搭台唱戏呢。”小草说得兴高采烈的,“到时候爹爹也来听戏烧香吧?爹不是缺钱吗,烧香求财也挺灵的。”   陈祖谟……   小草歪着小脑袋,关心道,“爹爹身体不舒服?”   “为父无事,你且去!”陈祖谟不想再说话,甩袍袖上马车走了。   这就走了?小草遗憾地摇摇小脑袋,弯腰抱起胖兔子阿宝,放进友鱼的篮子里,“大黄走,咱回去。”   贺风露看着远去的陈祖谟,暗自琢磨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待小草回到田庄后,秦氏直起腰问,“你爹来干啥?”   “哦,我爹问小草三月二十八是什么日子。”小草蹲在娘亲身边,“小草跟他说了。”   他还真是脸大!秦氏又问,“他后来怎么说的?”   “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呢,还是我姐厉害。”小草笑眯眯地看着娘亲身边的“姐姐”。   秦氏想到陈祖谟的模样,心里也无比舒坦,“那是!跟你姐比起来,你爹这样的就是来仨,也不是个!”   扮成小暖的木黛虽然啥也不知道,但也尽职尽责地笑得一脸得意。   蒙圈的贺风露悄悄碰了碰翠巧,低声问,“什么日子?”   “陈先生的生日。”翠巧小声回话。   贺风露……   !   .com。妙书屋.com 第五六六章 郁郁葱葱   天快黑时,三爷才把小暖送回第四庄。听到渣爹来的事儿,小暖乐了,掐着妹妹的小脸夸奖道,“小草干得好!”   不等着大黄叫,小暖马上挠着它的脖子,真诚夸着,“大黄也干得好!”   小草笑得无比开心,大黄也咧开嘴,尾巴摇得比鸟翅膀还快。看着这俩小家伙,小暖盯了一天数字的脑袋,立刻觉得舒坦了。   “你爷爷去世还没一年,你爹这是干啥呢?”按照规矩,父母丧,悲三年,家中不举庆祝之事。秦氏没想到陈祖谟竟颠颠地跑到她的门上来问闺女们三月二十八是什么日子!   小暖猜道,“他不是想办生日宴,而是想让女儿们给他送个东西啥的,好让人知道我俩孝顺。”   因为赐婚后,小暖一次也没去过皮场街,陈祖谟早就坐不住了。   原来是这样!秦氏问道,“那咱咋办?”   “不去!”小暖回绝的异常痛快,“他前几年过生日摆宴又没叫过我和小草过去吃面条,今年我俩凭啥去凑这个热闹?”   “可你现在身份不一样了,让人家知道了……”秦氏担忧着传出闲话。   小暖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当了王妃还要在乎这在乎那的,那还不如不当呢!再说圣上和太后都不喜欢我爹,哪里轮得到别人来挑咱们的理。”   秦氏和小草都笑了,就是啊,现在气势了的是她们,凭啥要给陈祖谟扛大旗让他乐呵!   第二日后晌,小暖在羽林卫中与姜公瑾核对账目时,听得宫里传出了两个消息:一是贺郡王柴梓里办差得万岁的赏识,升官并恢复亲王爵位;二是昌郡王出大理寺地牢后直奔皇宫,跪在宫门外请罪。   “圣上会不会见他?”小暖向姜公瑾讨教。   姜公瑾肯定地摇头,“不会。昌郡王会跪到天黑,待太监出来代圣上训话关宫门后,他才能回府,这是请罪的规矩。若是圣上见了他,就代表圣上已经不怪罪他了。他犯的是大错,圣上不怪罪就不对了。”   跪倒天黑关宫门啊……小暖对大周臣子们坚强无比的膝盖,佩服之至。   “三爷明日不能来军营了吧?”小暖抬眸问道,昌郡王明日该向三爷当面赔罪的。   姜公瑾笑了,“三爷的差事还没办完,怎么能不来呢?”   小暖眯起眼睛,“所以昌郡王是要到羽林卫来给三爷认错?这么多人看着,他的面子下不来吧?”   “若是没有众人围观,怎能显出他的诚意呢?”姜公瑾了然道。   小暖听完挑了挑眉毛,眼睛微转。姜公瑾笑了,“姑娘这动作与三爷倒有几分神似。”   莫不是夫妻相?小暖听得心里美滋滋的。   这天三爷送她回第四庄时,小暖拉着他的袖子央求道,“三爷,待昌郡王到军营来认罪时,木黛也去看,好不好?”   三爷刚要摇头,便听小丫头又道,“这些日子查账,木黛发现羽林卫的不少物品都是昌郡王的铺子和作坊里采买的,价钱比市面上贵了至少五成以上,所以昌郡王在羽林卫中的人定然不少。咱们不把这些人清除了,怎么放心派他们去漠北呢,三爷说对不对?”   “昌郡王见过三爷后就要被关禁闭了,他根本没有机会公开见客。所以他来羽林卫时,一定有他的羽林卫亲信要到门口去观望昌郡王的状态。木黛跟着您去,起码能甄别出几个昌郡王的死党来,三爷觉得如何?”   三爷笑了,“木刑明日会带着人来,混迹在羽林卫中。”   三爷跟自己不谋而合呢,不过小暖还是争取道,“徒弟哪能强得过师傅,您说是不是?”   三爷帮她整理额上的碎发,轻声问道,“你又不好这样的热闹,有事让属下去做就好,这几日让你查账,已经够辛苦了。”   “木黛也说不清楚,就是觉得该去看看。”小暖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她直觉去了会有大收获。   想到小暖的诡异运道,三爷也点了头,“明日跟在我身边,不可寸离。”   小暖立刻笑得春华灿烂,三爷见她如此,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小鼻子,叹道,“真傻!”   “不傻!”   “嗯,不傻。”   待回到第四庄后,秦氏立刻把一张烫金的请帖递到小暖面前,“贺王府送过来的,咱该怎么办?”   贺郡王又升成贺王,当然得庆祝一番。小暖看了贺王妃的请柬,摇头,“咱跟贺王家的人没有交情,不去。”   “其实有点交情的。”秦氏小声道,“贺王庄子上的张管事前两天过来咱们这边要了两捆小葱,还给咱们一筐韭菜。”   小暖……   这算啥交情?   “咱们跟贺王庄子上的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一点表示也没归不好。以后咱们不在这儿,田归农总要跟这些人打交道的。”秦氏跟小暖商量道,“要不送点东西过去?”   虽说知道她们什么也不送,贺王也不敢找她们的茬儿,但这种小事,小暖一定是顺着娘亲的意思的,“娘想送什么?”   秦氏早就想好了,“送点葱?”   “这个可以有!”小暖点头,“葱葱郁郁,是个好兆头。顺便再让卿叔准备点其他东西。还有,贺王三月三十宴客,咱们那日启程回乡。”   秦氏愣了愣,“这俩事儿有啥关系?”   小暖笑得坏坏的,“如果这俩事儿在同一天,娘觉得我爹是去贺王府,还是跟咱们一起回乡呢?”   秦氏想明白了后,也是忍不住地笑,“你爹知道了,估摸又得难受了。”   刚从贺王府回皮场街的陈谁莫,笑容舒展,步履生风,本就人模狗样的容貌又亮了几分。柴玉媛看得极为满意,“大伯那边怎么样?”   “自是宾客盈门。”陈祖谟喝了夫人递过来的茶,得意道,“伯母说明日怕是忙不过来,让你过去搭把手。”   柴玉媛闻言大喜,大伯母能让她去,自然不是对她另眼相看,而是因为她的相公在伯父升迁之事上帮了大忙。不过想到陈小暖那三个,柴玉媛还是不放心地问,“小暖那边大伯下了请柬没,她们去不去?”   “请柬自是送去了,但为夫估计小暖不会过去,但礼品总还是少不了的。”陈祖谟得意道,“伯父听从祖谟的主意,让京南田庄的管事与第四庄的管事交好多日。秦氏别的虽不着调,但人情往来上很少差了规矩,有她盯着,小暖不会太出格,礼品也不会太难看。”   听到夫君夸奖他的前妻,柴玉媛的火气一窜多高,“既然她们也送,咱们这边的礼品就不能比她们的差了,夫君速去准备吧!”   囊肿羞涩的陈祖谟又开始肉疼了。 第五六七章 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想到憋得就剩下两层布的钱袋子,想起还欠着秦日爰的那笔银子,想到马上要回乡的秦氏母女,陈祖谟一阵阵地心焦气躁,真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马上要四月了,若是四月他还不回去还账,已经返回济县的秦日爰定会跑到京城来要账的,若是到时他还没钱还,不被人笑话死才怪!   陈祖谟沉吟片刻,低声道,“夫人,咱们到京中拜年已滞留多日,也该返乡了。”   若是刚来的那几天陈祖谟说返乡,柴玉媛定会毫不犹豫地打包回去,因为那会儿她受尽了众人的白眼和冷漠,难受又窝火。现在好不容易度过了最艰难的正月,进入她熟悉的生活节奏中,她可不想再折腾一次了。柴玉媛立刻祭出充足的理由,“再有两月二哥就要成亲了,咱们现在回去到时也得回来,不如等到二哥娶了亲再回?”   “父亲的忌日与二哥的大喜之日离得太近,咱们得早些回去准备着,到时再赶回来也无妨。”太后给柴智岁定的日子是六月初八,陈老爷子的忌日是六月十五,离得确实非常近。   柴玉媛才不在乎什么忌日,最好回不去,回去了也是在脏臭的村里遭罪,“七八天的功夫,总是能赶回去的。”   话虽如此,但六月本就多雨,若路上遇雨,他们被耽搁在客栈中无法及时赶回,怕是会被人说不孝的。陈祖谟沉吟片刻,“为夫先回去一趟,待到二哥成亲时我再回来。”   柴玉媛一听就觉得不对劲了,“你什么时候走,不会是想跟小暖她们一起走吧?”   陈祖谟点头,“她们有晟王府的侍卫护送,路上也安稳些。”   “不行!”柴玉媛立刻跳了起来,脸上的肉颤抖着叫嚣道,“你跟她们回去算怎么回事儿,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你不是说大伯待你亲厚吗,如果嫌弃孤身回去没面子,那就让大伯派人送你回去啊!”   陈祖谟皱眉,就算柴梓里待他不错,但也到不了派人送他回乡的程度。不过,若有柴梓里的人送他回乡,绝对是够风光了。晟王是王,贺王也是王……   不如,去试试?   第二日,陈祖谟到柴梓里的府里后,隐晦跟柴梓里提起自己要回乡,又怕路上不太平的事。正春风得意的柴梓里闻言笑道,“听闻小暖也要回乡了,晟王必会派侍卫保护,你不妨与她一路归去,便无须担忧路上有匪患了。”   陈祖谟吞血含笑应下,“伯父所言甚是,前两日祖谟的二女儿还问我要不要同归呢。”   “小草确实是个好孩子,你可曾给她订了人家?”柴梓里笑问。   陈祖谟心中一抖,“尚无,小草年纪还小,祖谟想等小暖成亲后再考虑她的亲事也不迟。”   有宫里的贵人们喜欢,又有晟王那样的姐夫,小草定会成为很多想跻身一等富贵的人家的首选,待到晟王娶妃后,定会踏破陈祖谟的门槛,柴梓里点道,“你也该想一想了。”   想是想,但想了有用么?没有晟王护着的时候小暖都不听他的,现在有了晟王,小暖更不可能把他放在眼里。不过陈祖谟还是很有自信地躬身行礼,“伯父放心,祖谟明白。”   “那个小和尚便是你提起的圆通?”去羽林卫的那车上,三爷问起方才在第四庄见到的圆脑袋小和尚。   小暖点头,“嗯,他每隔一两日便会出城砍柴或挑山泉水,若是回来的早了就会到第四庄与小草和大黄玩一会儿,或者帮着收拾农田。三爷觉得有何不妥?”   “这小和尚的师傅是谁?”既然是永福寺的,就该是慧清的弟子徒孙了。   小暖早就查过圆通的事了,“是慧清的大弟子智信大和尚,智信还算是慧清坐下十八弟子中不错的一个。”她师傅师无咎收了九个弟子已经不少了,人家慧清一口气就收了十八罗汉,小暖想想就来气,过两天一定要说服她七师兄收上三十六个弟子!   三爷点头,“你们与圆通来往也不无可,算是佛门之间多了个可从中斡旋的人。”   小暖点头。   三爷深深地看了小暖一会儿,低声问道,“我处处考量得失,可让你觉得烦了?”   小暖忍不住笑了,“三爷觉得呢?”   三爷翘起嘴角,很是满意。   “三爷,昌郡王已经到了。”马车外的玄散低声道。还不等三爷说话,小暖就钻出马车,规规矩矩地坐在玄散身边。   玄散……   小暖板着三爷身边人惯有的严肃脸,转头木然道,“玄散大人有事?”   玄散……   羽林卫军营大门口已是人山人海了。不过见到晟王来了,大伙还是自发地让出一条路让晟王的马车进去,因为这正主不到,他们也看不成戏不是?   小暖顺着通道向里望去,见到柴严昌穿着一身常服,顿时失望了。他为毛不背着荆条?不是说自从廉颇之后,每个请罪人都会赤身背着荆条请罪么?白让她期待了一个晚上。   小暖吐槽着也没忘了正事,她用余光打量着各色围观百姓,查找可能存在的危险。待到营门口时,她利索地随着玄散跳下马车,规规矩矩站在一旁,随行的八个侍卫立刻有四个战到她身后。   三爷撩起车帘出来时,人群中传来阵阵惊叹。   早就听说建隆帝的三子晟王柴严晟貌若天神,众人心中本已有了底,但第一次见他的真容,他们还是忍不住说一声:这晟王也太冷、太好看了!   与他的冷然超脱比起来,古铜脸双炯目突颧骨的柴严昌不再显得英俊,只让人觉得锐利而跋扈。   如此一站,高下立判。   小暖挺直了腰杆一脸的骄傲,因为这个让众人惊叹的男人,是她陈小暖的呢,这感觉该死的好极了!   待三爷走到营门口,柴严昌才挂记几分愧疚,抢步到了三弟面前,拱手弯腰,“三爷,大哥着实惭愧。”   为啥惭愧?   众人拔长了脖子支棱着耳朵听着,生怕错过一个字。   三爷亲手扶起昌郡王,客气道,“大哥请起,你我兄弟之间,不必说这些。“   柴严昌挽住三爷的手,四目相望,深情交流。三爷邀请道,“你我兄弟多日不见,大哥进去吃杯茶?”   没想到老三会请他进羽林卫的柴严昌立刻点头,莫说去羽林卫,现在就是叫他进贼窟他也去,只要能立刻摆脱这尴尬的场面就好。   见这俩兄弟就这么进了军营,门外围观的百姓立刻暴走了。就这样就完了?到底为啥惭愧,又不说些什么?这不是要急死人吗!   听着门口吃瓜群众们的抱怨,小暖忍不住翘起嘴角,他们还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柴严昌的目光忽然落在三弟身后这容貌稀松的小丫头身上,“三弟,这是你的丫鬟?” 第五六八章 三爷的坚持   忽然被昌郡王点到的小暖,依旧低眉顺眼地站在三爷身后,没有任何表示。不是她不想表示,而是木黛本来就是这种木讷少语的性子,所以她不能有所表示。   三爷头也不回,“这是在我府里打扫书房的,大哥应见过。”   长成这个模样,他就算见过也记不住啊。柴严昌再认真扫了一眼跟在老三身后的豆芽菜苦瓜脸,暗自奇怪老三怎么会突然带个丫鬟出来。   不过看老三也没给他解释的意思,奉旨来道歉的柴严昌也不多问,只随慢慢往里走。看着自己曾经的地盘被老三弄得乱七八糟,柴严昌心里想当的窝火。   暗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老三不过是一时得势罢了,他早晚会把这个仇报回来!因想让军营里的人知道他还好好的没有垮掉,柴严昌面带笑意,步伐稳健,一点也不着急。   跟在三爷身后的小暖也注意力全开,木然的小脸在一个又一个的兵将身上扫过,寻找看起来与旁人不同的脸和气场。   而此时的三爷,刻意挡在小暖身前,专心与柴严昌闲聊,让他无暇顾及旁人。待收到玄散的提示后,三爷脚步站定,目光在物料房仓库破损的门上扫过,才问旁边跟随的高冲,“为何此处还未修缮?”   高冲惭愧,“末将昨天就吩咐了……”   立刻有个军曹站出来,单膝点地回话,“回王爷、将军,昨日刚换的门又被弄破了,所以还未来得及修缮。”   “这里边存放的是什么?”三爷问道。   “草料和马铁。”军曹朗声道。   这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柴严昌抬眸望去,三爷拧眉,“门是怎么破的?”   “许是……让风刮的……”这军曹声音小地他自己都听不清楚。   胡话!三爷沉下脸,“查!”   “是!”三爷的侍卫立刻站出一人,留在此处。   这一路下去,见老三六次停下询问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柴严昌不耐烦了,“三弟果然勤勉,事无巨细都要过问一番。”   三爷随口答道,“父皇吩咐的差事,小弟只担心做不好,不怕繁琐。”   柴严昌……   老三这是欺负他要被那个老不死的关起来,没有差事做是不?气死他了!   待进了大厅后,两人留在厅中说话,小暖则快步进了旁边的小屋子。   柴严昌吃了一盏茶,对宫中那场让他败北的刺杀只字不提,只说着接下来要教儿子读什么书。这样闲扯了半日也不见老三的丑丫鬟出来,柴严昌起身告辞,三爷也没留他,只是命人送行。   木刑和玄其立刻出列,送柴严昌出去。   没了晟王和高冲在身边,柴严昌走得更慢了。他一边四处查看着,一边与玄其闲话,打听老三的动向,玄其是出了名的老实守规矩,主子不让说的,他一个字也不说,是以柴严昌问了半天,也只得了些毫无价值的消息。   一同出来的木刑则专心致志地跟在柴严昌,四处搜罗军营中的老鼠屎。这一圈下来,他也锁定了五人,皆是身居要务的副将或军曹,一一查明军务和姓名,送到三爷面前。   “这个赵书铎……”木刑对其他人没有意见,但是对三爷指出的叫赵书铎的管马军曹有点疑问,“三爷您觉得他哪里不对?”   赵书铎?小暖觉得这名字怎得如此耳熟……   好像赵书彦在京中当官的二叔家的儿子,就叫赵书铎吧?   木刑不晓得跟在三爷身边的木黛是小暖假扮的,更不知人是小暖指出的,只以为是三爷察觉的。三爷也未点破,“只是看着他鬼祟,你仔细查一查,不可冤枉好人也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别有居心的。”   “是。”木刑领命,高高兴兴地去想办法审人。   待他走后,小暖才现身道,“三爷,赵书铎好像是赵大哥的堂兄。”   三爷微微惊讶。   赵书彦的二叔赵令德新晋去了兵部衙门做事,三爷见过几次。这赵令德跟赵书彦一样,是个八面逢迎的笑面虎,不过做人做事还算可圈可点。他的儿子,怎么会跟昌郡王搅在一起?   “三爷……”小暖犹豫着,转了一圈点出赵书彦的堂兄,着实让她心中不安。   三爷安抚道,“在你返乡前,此事定会查清楚。”   “嗯!”小暖用力点头,赵书铎没问题最好,若是真有问题,她一定要尽早提醒赵书彦,让他有所准备。   现在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昌郡王已经糊了,再跟他搅在一起能有什么好处?轻则破财丢官,重则家破人亡啊!   小暖深吸一口气,继续埋首在账册中。与姜公瑾列出了几大疑点后,小暖以姜公瑾的端茶倒水丫鬟的身份,听他讯问羽林卫的武器保养开支和采买吃食、衣物、草料等杂物的军曹,听着他一一证实或排除疑点。   这一问,便是一夜。   第二天早上,同样忙了一晚的三爷与小暖在小厅内共用早膳。饿狠了的小暖快速而文雅地吃了一大碗粥、一个煮鸡蛋和一个包子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三爷心疼极了,“我送你回去歇息?”   小暖摇头,“木黛还要帮着姜公整理昨夜审问的卷宗,然后形成清楚明白的帐宗报告。这很快的,今天一定能做好。”   见小丫头一抹嘴就要跑,三爷伸手拉住她的小胳膊,后悔昨夜不该一时心软答应让她留下来,“先睡觉!”   小暖见三爷周遭的气温一直在下降,也有点发憷,连忙拉住他的手央求道,“三爷,让我去好不好?姜公非常厉害,我想着他多学点东西,这机会很难得的……”   小暖是脑袋不笨,做事也很有调理,但是她缺乏大周朝的常识,特别是与官场和军队的人打交道的常识。这几日跟着姜公瑾审查账目,虽说她在寻找账目纰漏上比姜公瑾厉害,但在条分缕析、顺藤摸瓜和现场审讯应变上,姜公瑾完全在她之上。   好学的小暖这几日,正如饥似渴地汲取着技巧和经验,这件事做不完,她怎么可能睡得着。   “姜公就在府中,机会有的是。”三爷不肯退步。   “但是,以后再查羽林卫的账的机会就没有了啊。”小暖见说理不行,抬头看了守着小厅门口的玄散的背影一眼,干脆低头在三爷脸上亲了一口,撒娇道,“行不行?”   三爷不说话。   再亲,“好不好?”   三爷眉头微微舒展。   再亲!   ……   三爷的坚持慢慢消散,只剩最后一缕烟,叹道,“只此一次。”   “好!”小暖又在三爷脸上重重亲了一口,颠颠地跑了。   门口的玄散偷偷回头看了一眼自家傻笑的主子,无语望天。 第五七七章 自尽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小暖和姜公瑾整完羽林卫的账目后写完了材料后,就被三爷按到内室的床上睡了个天昏地暗。待她再起来时,天上的星星已经亮了。   小暖懊恼地拍拍小脑袋,穿鞋轻声进了外屋的书房内,见三爷依旧精神抖擞地与姜公瑾挑灯议事,一夜未睡的姜公瑾也是毫无倦意。小暖看了,对三爷及其工作团队的战斗力深表佩服。   待她走到桌边时,三爷已倒好热茶,小暖拿起来一饮而尽,才轻声道,“三爷,我想回家。”   她昨晚就没回家,今晚再不回去娘亲怕是要睡不着了。   三爷点头,让姜公瑾收拾东西回府再议。他则带着小暖向外走,坐马车赶往第四庄。   路上,小暖与三爷商量着接下来的行程,“我明日去天师庙转几圈看看是否已经妥当了,后日进宫向太后和娘娘辞行,大后日天师庙开门应香客后,我们就准备启程了。”   三爷自是舍不得分别,但也未做挽留,也说着自己的计划,“待向漠北运军马兵器后,我找个由头去登州做事,到时离你也就一日路程,见面也方便。”   乌老将军去世后,济县就是一座名副其实的小庙,已经装不下三爷这尊大神了,建隆帝也不会派他过去做事。不过三爷去登州小暖也是不愿意的,“三爷去了登州咱们隔着一日路程,你留在京城的话,快马加鞭也就两日不到而已,咱们不差这一天的。三爷还是留在京城吧,这里才是你该待的地方,而且离着娘娘也近,我能以秦日爰的身份,时不时地到京城来与你相聚。”   三爷有他的舞台,小暖有自己的舞台,小暖不愿三爷为了她而屈尊放弃自己的舞台。以三爷的能耐和身份,登州也是装不下他的。   三爷含笑将自己的小丫头揽在怀里,解释道,“京城这里我在与不在都无妨,左右是这些杂事罢了,你我总要为将来打算。我本打算在圣上百年之后,将潮州作为我的据点,握一方之权。但你的生意多在登州,所以我打算将自己的地盘也移过来,与你一起将登州占为己有。若是日后京中有变,我们也能进退自如。”   小暖听了感动得一塌糊涂。不过就算再感动,她的理智也是在线的。小暖拉开三爷的胳膊,,坐在他对面位子上,认真道,“为何要放弃潮州?兔子还有三个窝呢,咱俩哪能只有一个!三爷继续运营布局潮州,小暖拿下登州。这样咱们南有潮北有登,不是进退更自如了?三爷放心,小暖如今有了晟王妃的身份再加上诸葛卿等人的辅助,拿下登州也就是两三年的事儿!”   三爷看着自己满怀豪情的小王妃,哈哈大笑,马车外听墙角的玄散也跟着翘起嘴角。若是旁的女人说这话他不信,但是小暖说,玄散还真信。她绝对能在两三年内,已自己本事,拿下登州半壁的生意,将登州握在手中。   “不过三爷在潮州也好京城也罢,咱俩至少一个月要见一次。”小暖舍不得三爷,嘴上却道,“三爷是小暖的财神爷,一个月不蹭财神就怕运道要落下来了,赚不到大笔银子也发不了横财。”   玄散手一哆嗦,马鞭子差点掉在地上,探身险险捞住。   三爷倾身到了小暖面前与她的唇隔着只有分毫,诱惑道,“不如先将这月的财神蹭了?”   “哐当”!   赶马车的玄散连人带马鞭子,掉下马车摔了个结结实实。   车内的旖旎被这一声冲得干干净净,小暖推开三爷,咳嗽一声道,“我娘说玄散干活架势不错,要是生在农家绝对是个庄家把式。”   刚爬上马车的玄散一哆嗦,就听自己那色迷心窍的主子附和道,“明日让他开始学,现在去做个庄稼把式也不晚。”   “三爷言之有理。”   玄散忍不住哆嗦了,低声道,“三爷,今天后晌秦安人就带着人把田庄的棉花种完了……”   这么快?小暖翘起嘴角。   待三爷将小暖送回第四庄后,秦氏没留他用饭就将他赶出了庄子。   小暖知道娘亲生气了,赶忙解释说是自己要留下帮着姜公瑾查账的,“娘不晓得,羽林卫几万兵将,近半年的账册摞起来比女儿还要高一倍。女儿跟着姜公整理了一遍账册,学了许多本事,也有了不少好点子,回去后就用在咱们的店铺上!”   “那你也不该大晚上的不睡觉。”秦氏沉着脸,“你将昨晚的事儿挪到今天白天来干不一样?别说是用脑子整帐,就是下地干活,你见过哪家干了一天还挑着灯趁着月光继续干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是规矩,乱了规矩还能有力气、还能不生病?胳膊腿累坏了不灵便还别扭呢,你把脑袋累坏了咋整?”   秦氏越说越气,抬手在闺女的脑袋上重重弹了一下,扭头不说话了。   “姐,娘昨晚都没睡着,一直听着门外的动静呢。”小草小声道,“娘还老叹气。”   这么说昨夜不光小暖自己没睡,娘亲和小草也没睡好。连累家人不得安歇的小暖后悔无比,怯怯地拉着娘亲的袖子晃着,“女儿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今晚咱们早点睡,好不?”   秦氏回头看着她可怜巴巴的小脸,还是心疼道,“饿了吧?”   “饿。”小暖立刻拱道娘亲身边抱住,可怜兮兮道,“娘……”   秦氏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千言万语都吞回肚子里,“先吃饭吧。”   用完饭天便很晚了。小暖躺在娘亲和妹妹身边,听着她们均匀的呼吸声,心里踏实无比。因白天睡得多了,她一点困意也没有,只闭着眼睛想着赵书铎的事儿。   想到赵书铎,小暖心里就是一阵阵的不安。这种不安源于昌郡王看赵书铎的眼神,以及赵书铎的表情。他一定有所隐瞒,而且还心虚着什么事儿,而且,仔细回忆的话,赵书铎的举动眼神中,还有那么一丝……决然?!   小暖猛地坐起来。   “怎么了?”秦氏迷迷糊糊翻身问道。   “女儿口渴,去喝点儿水。”小暖轻声走到屋外,叫过值夜的贺风露吩咐道,“立刻告诉玄迩,让她去一趟三爷那边,吩咐人看好赵书铎,我觉得他可能不想活了。”   贺风露立刻转身去办。   这一夜小暖睡得极不安稳,第二日起来就得了绿蝶的回报,赵书铎昨夜于羽林卫大营内自尽了。 第五七八章 不可查的案子   小暖听了,半晌说不出话。   玄迩又低声道,“在羽林卫被查出有问题的人中,赵书铎不是最扎眼的一个,木刑询问了他后,也只得出他在草料、马鞍等物品的采买上为几家店铺的掌柜行了方便,从中拿了不少好处,不过这些说起来也不算大事,没想到他会突然自尽。”   “吞金还是悬梁?”   玄迩摇头,“是服毒。”   “服毒?”小暖皱起眉头,这些日子她跟着姜公瑾查账,知晓羽林卫中查的最严的就是药物,毕竟羽林卫军营中屯着几万兵马,若是有人投毒,结果不堪设想。   在如此严查的情况下,赵书铎的毒药是哪里来的,又是如何带入军营的?   这些玄迩便无从知晓了。   不过很快,玄散就到了第四庄,亲自小暖解释赵书铎的事。   “赵书铎昨夜子时前后服了鸩毒,毒法身亡。监视他的人入夜时都没发现有不妥之处,夜里也没听到房内有什么动静,待到早上营中鼓点起时他还没有出房门,监视的人察觉不对进去看时,他已经死透了,屋内干干净净,莫说遗书,连一封信、一本书也没有。”玄散单膝点地,“是玄散无能,没能把人看住。”   小暖摇头让他起来,“这怪不得你。三爷怎么安排的?”   “三爷让木刑等人全力追查赵书铎服毒的因由,并知会了赵家前去认尸,玄散出来时,赵令德还未到。三爷认为赵书铎之所以会服毒,一定是为了隐瞒某些不可告人之事。姑娘放心,三爷已吩咐了让属下等四日之内查明赵书铎的死因,不让姑娘带着疑惑返乡。”   待玄散走了,秦氏才出来问明白情况,得知赵书彦的堂兄死了,秦氏长吁短叹,“才刚二十出头,有什么事儿非得断送了自己的命呢,这不是挖他爹娘的心么,估摸着今天赵家人就会给济县送信,书彦应该三五天就到了。咱们再等两天?”   小暖摇头,“咱们都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娘和小草先回去,我等赵大哥来了再做打算。”   两人正说着,便有门人报说赵书彦到了,小暖立刻站起来,“快请!”   一身月牙长衫的赵书彦带着一脸浅笑进来,见到小暖后,脸上的笑容立刻收了,关怀道,“出了何事?别慌,慢慢讲来,咱们从长计议。”   小暖听了他的话鼻子有些发酸,快速将赵书铎的事儿毫无隐瞒地讲了一遍,“大哥,若是我不指出赵书铎有问题,他也不会这么快就出事,我……”   赵书彦打断小暖的话,“你莫自责,他既然做下了错事,即使没有你,三爷的人早晚也会把他揪出来问罪,这件事以后不要与旁人提起。愚兄先去二叔那里,你且安心做你的事儿。”   小暖又低声叮嘱道,“赵书铎与昌郡王之间可能有联系,大哥在无人时仔细问问你二叔,若是真有的话,能断的尽早断了,否则将来必受乱。”   赵书彦点头表示明白,匆匆骑马而去。赵家管事赵钊将少爷送过来的礼品卸下,才驾着马车去追。   小暖看着一件件搬进来的用尽心意的礼品,心中复杂无比。   这一日,小暖度日如年,便是去查看天师庙的情形时,也有些心不在焉的。赵书彦那边始终没有消息传过来,晚上小暖正无法安睡时,三爷到了。   小暖忐忑地看着他,希望带来的是好消息,但没想到,得到的却是最坏的消息。关于这件事,三爷只说了一句,“此案现在不可也不能再追查,已以畏罪自尽为由结了案,若是旁人追问起来,你只说不知。”   不可查不能查,就是牵连到了大人物。三爷抓这几个人为的是揪出昌郡王在羽林卫中的眼线,也就是说在三爷眼里昌郡王根本不算大人物。   这京城中比昌郡王更大的人物是谁?   只能是建隆帝!   一个羽林卫中小小的管马军曹,怎么可能与建隆帝有所牵扯?这其中到底是有什么事儿,让赵书铎刚有风吹草动时,立刻就服毒自尽了?他怕说出什么?   三爷不说,自有他的顾虑,小暖没有追问,“三爷,赵家其他人会有事么?”   不用小暖多说,三爷也懂得她的意思,“我尽量保住赵令德的命,若是赵书彦与赵书铎没有直接关联,应不会牵扯到他的头上。”   小暖立刻道,“赵大哥一定不会主动与这种事有所牵连,他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商人。”   三爷未置可否,“此事你无须分神,照顾好自己、安人和小草。我还有要事,你早些歇着。”   小暖见三爷要走,立刻伸小手抓住了他的衣袖。就在三爷以为她会再替赵书彦央求自己保护赵家时,小暖却低声叮嘱道,“你也是,最主要的是照顾好你自己。”   三爷慢慢翘起嘴角,拍了拍她的小手才消失在夜色里。   三爷走后,小暖在屋内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也只得长叹一声,无力地瘫在椅子上。   第二日一早,赵书彦到了第四庄。本来还撑着的赵书彦待屋里的下人都退出去后,甚是疲累地揉了揉额角,“小暖,书彦又欠了你一个大大的人情。”   小暖摇头,“你我兄妹之间不提这个,府里怎么样?”   “折进去几个铺子,二叔的官位怕也保不住了。堂兄贪墨已由他自己以死谢罪,不管二叔有没有牵扯其中,此事也算了了。堂兄之死,也算是他咎由自取。”   赵书彦声音里尽是疲惫,现在赵家的生意蒸蒸日上,他又与小暖合伙打算做棉花生意,正是前景一片大好时却出了这样的事儿,怎不叫人沮丧。他一直觉得堂兄胸怀韬略,将来定比二叔走的高,哪知道他竟会犯下这样的糊涂事!   “折了哪几家铺子?”小暖问道,赵家在京中有十几处买卖,这次怕是虽是不小。   “一家打铁铺,一个小牧场和两家药铺,损失还不算大,你无须担忧。”赵书彦感激道,“还好查案的人是三爷,若是犯到其他人手里,赵家怕是得被扒得皮都不剩了。三爷会如此,自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小暖,感激的话大哥不多说,咱们且看以后。”   。 第五七九章   小暖解释道,“大哥,便是没有小暖,三爷也不会牵连无辜的。”   赵书彦苦笑道,“他是不会,但小边的小鬼们一定会叮住赵家,哪个不咬下几块肉来也不会松嘴。这些人之所以没有为难赵家,一定是三爷放了话。”   他赵家何德何能又与三爷有什么关系,能让三爷如此关照?   自然是因为他与小暖的交情,因为小暖看重他,赵书彦对三爷现在是心怀感激的。   从另一方面来看,小暖已经跟三爷定亲,等于她已是三爷的人,在这种情况下,遇到事情三爷还是将与小暖交好的赵书彦的族人考虑在内,是很难得的,说明他待小暖是真心。   赵书彦为小暖开心,因为她选了一个还算大气的男人,为她成亲之后还在外行走经商提供了可能。   想到以后还能与小暖同战商场,赵书彦自是开心的。   小暖没有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又问起赵书铎的情况,“牧场和打铁铺还情有可原,为何药铺也牵连了进去?”   赵书彦也是不解,“堂兄打理的药铺的账上少了几批珍贵的药材,这些药材都是堂兄让人取走的,而那取药之人也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药材自然也不知去向。”   药,建隆帝……   小暖听得后背阵阵发凉,怕引让赵书彦看出不妥,她没有再追问,“大哥可还有为难之处?缺不缺银两,人手还够不够用?”   小暖这一连串的发问让赵书彦很是动容,不过他怎么可能还给她添乱。   因晓得这小丫头的脾气,赵书彦嘴上没有拒绝,“现在还不用,为兄若是有难事,定会派人寻你帮忙。”   小暖立刻眉开眼笑地点头,“好,一言为定!”   赵书彦见小暖穿戴如此整齐,便问她要去何处。   “今日进宫辞行,要准备返乡了。”   正说着,赵书彦见大黄叼着只白兔子进来,后边跟着一串人。   一只狗能有这排场,赵书彦为大黄开心,“大黄这只兔子看起来甚是顺眼,莫非这就是华嫔娘娘那只?”   跟进来的小草给赵大哥问了好,“就是娘娘的阿宝,现在该给娘娘送回去了,可大黄舍不得。”   大黄走到小暖身边蹭了蹭,才冲着赵书彦抬起它的狗爪子打招呼。   赵书彦拱了拱手,“大黄喜欢这兔子?”   大黄盯着赵书彦,叼着兔子没有吭声。   “君子不夺人之美,大黄是君子,这兔子是华嫔娘娘的心头好,该还回去的。”赵书彦说完,又低头哄道,“待回乡了,赵某与大黄一起进山挑几只好兔子,如何?”   大黄歪着脑袋,不放。   “大黄,这兔子是人家的,一定要还回去。”小暖声音沉了些,“绿蝶,去给兔子洗澡,准备出发。”   大黄望着小暖,小暖狠心看回去,不肯妥协,再这么折腾下去,怕是要晌午了。   绿蝶马上把准备好的一只白兔子抱到大黄面前,弯腰哄道,“大黄把阿宝给绿蝶,绿蝶就让玄其大哥陪你一起回乡玩。”   大黄的狗眼睛立刻亮了,把阿宝放在地上,“汪汪汪!”   赵书彦哭笑不得,“原来在大黄心里,玄其比赵某要重要许多。”   小暖揉揉额角,赵大哥这话听着怎这么不对味儿呢……   秦氏走进来拍了拍大黄的脑袋,问赵书彦家里的情形,“你二叔家里给你哥设灵堂不?”   赵书彦摇头,堂兄是戴罪只身,能得了全尸进府已是三爷的恩德,他们哪还会不知趣地设灵堂让人过府祭拜。   “婶儿还是让田管事过去走一圈吧?”秦氏问道,这是在京城,她们和赵书彦是老交情,他那边出了事,该相互照应才是。   赵书彦摇头,“婶子的心意书彦领了,书彦过来这一趟就够了。”   秦氏又问了一些事情,才送他出了府,回来对小暖感叹道,“书彦这是见外了。”   “大哥好强,是怕给咱们添麻烦。”此一时彼一时,若是易地而处,小暖也会与赵书彦一样,“女儿会叮嘱咱们铺子的展聪多关注赵家的消息,能搭把手的时候,咱们就搭把手。”   秦氏点头,待将阿宝洗干净后,才送闺女上了马车。   阿宝与小暖的马车出了庄子后,秦氏与小草、大黄还在路边望了许久。秦氏和小草自然是想进宫见见华嫔娘娘,大黄则是舍不得它的兔子。   马车上的小暖低着头,努力为阿宝捋顺兔毛,以前这胖兔子毛顺溜得很,这些日子因为天天被大黄叼着,脖子上上边这一块毛都拧巴了。压下去又卷起来,这可怎么办……弄个热乎东西给它烫烫?   绿蝶见姑娘不住手地顺,赶忙道,“姑娘,阿宝脖子上的毛本来就不多了,您再这么顺下去,怕是更少了。”   小暖只得住手,也只能如此了。   待她们到了宫门口时,赶巧又遇上监门卫副将顾长河。   顾长河见到小暖,也是笑得见芽不见眼。小暖言明来意,顾长河命人进去通传后,便站在马车边给小暖道喜。   小暖先让绿蝶给了赏钱,才问道,“顾大哥家的珠儿该会坐了吧?”   顾长河因得了晟王赏赐给女儿的金珠子,便给女儿取名为珠儿,想着让女儿沾一沾贵气。   顾长河笑得一脸骄傲,“会了,珠儿长得胖乎,肉敦敦地在炕上一放,安稳着嘞。”   想着那样子,小暖也笑了,“小孩子一天一个样,过些日子就要会爬会走了。”   说着顾长河的家的珠儿,小暖就想起了家里怀着身孕的二舅母李氏,算着日子,她也该生了。   待到进了宫,小暖照例先去慈宁宫给太后磕头,太后今天心情非常好,“先去见过你母后和母妃,再过来哀家这里用膳。”   这是要留膳了,小暖马上带出一脸欢喜,谢了恩。   待到了皇后那里,皇后也是笑容满面地问了家里的情况,又道,“昨日我的侄媳妇进宫,还提起你家的庄子,说你娘带着家里人在田里忙得不可开交,你也跟着种了几天棉花?”   皇后的侄媳妇,自然是左相的儿媳妇了,左相的庄子在自己家的庄子南边,他们看到也正常。   只种了一天便跟着三爷去查账的小暖乖乖点头。   皇后握着她粗糙的小手,怜惜道,“你日后是要嫁入晟王府的,很多东西该学起来了,田里的活,多雇些人去做便是。”   。 第五八零章 你喜欢什么?   皇后的意思是让自己学什么呢?   看着皇后的目光,小暖明白了。她的意思是自己现在干的都是下人干的活儿,自己应该去学一些王妃该会的事。   小暖很想问皇后一句王妃应该会什么?   不过她还是忍住了,憨厚道,“母后说的是,小暖会学起来的。不过我娘很喜欢种田,娘做什么,小暖就会陪着她一起做,也只种和收的时候忙几日,平时还好。”   别的且不论,这的确是个孝顺的好孩子。皇后拍了拍小暖的手,“你平日里喜欢做些什么?”   为了表示对这个平民出身的晟王妃的看重,皇后决定赏些她喜欢的东西,“无妨,你喜欢做什么尽管讲出来。”   皇后的意思小暖明白,可她还是有点犯难。   说自己喜欢琴棋书画?   不成!万一皇后赐了皇后赐了与这有关的好东西,自己回去一点也不练,下次见面皇后问起或者让她当众表演,那不是要丢人?   喜欢刺绣?   也不行……   小暖心一横,老实道,“娘娘,小暖喜欢做生意,打理铺子。“   皇后……   “小暖与娘亲离开陈家时,兜内无钱,家中无房也无田,后来靠着运气终于赚了点钱买了几亩田,又跟着同乡在村里开了家小茶宿。因为娘亲不方便出面,所以小暖来回跑腿传话,一来二去的,小暖发现自己喜欢做生意赚钱。“   小暖脸上洋溢着真诚的笑,“小暖赚了钱交给我娘,我娘可以卖肉买米,或者带着我们姊妹去城北的青鱼湖玩耍,衣食无忧的娘亲和妹妹脸上的欢笑,小暖最是喜欢。“   “小暖想让她们一直这么开心,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想去哪里玩就去哪里玩,所以小暖想学着赚钱,踏踏实实的,靠着自己的本事赚钱。“   所以,您别来虚的没有的,直接赏赐我一盘子金子吧!小辈眼巴巴地看着皇后。   本来还有几分看轻了小暖的皇后,现在只想说两句话:   这真是个有骨气的孩子!   陈祖谟真是个混账!   “喜欢打理铺子做生意也很好,以后入了晟王府,晟儿就不必再为府中的庶务分心了,你现在家里都有哪些生意?“   “娘亲除了入股村南的茶宿外,还在县城里跟人合伙买下了两家小布店。我娘说这两年要好好攒钱,给小暖置办一份体面的嫁妆。“   小暖说这话时,害羞又骄傲。   村边和县城的小店,能赚得了几个钱,怎么可能办一份体面的嫁妆?   皇后叹口气,这孩子与小草历尽苦难,还能这般开朗活泼,真不容易。自己既然开了口说要送她点喜欢的东西,那就……   “北城玉屏街的摘星苑,你可知晓?“   不会吧……   小暖的心狂跳,“正月底时,父亲带着我和小草去了一趟,那里的饭好吃,墙上还挂着云清先生的画。“   皇后点头,“那是我在娘家时,与两个好姐妹做起来的,如今的生意还算好,送与你吧。“   只想要一盘子金子的小暖,被一大筐从天上落下来的金子砸得七荤八素,她赶忙拒绝道,“母后,这可使不得,小暖真没这个本事,给您管不好的。“   皇后笑道,“摘星苑无须你亲自打理,那里自有管事管着,你只需隔一段时日去收银子便可。“   这更使不得啊!   她收了这日进斗金的摘星苑,皇后的两个公主和儿媳妇,还不得拿眼白死她!   小暖跪在地上道,“母后的心意小暖感激莫名,可摘星苑小暖真得不能收。我娘说做人最主要的是本分,要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能干什么不能干什么。小暖管个十几个人的小铺子还成,摘星苑若是母后给了小暖,小暖要日夜难安了。“   本分?那真是太好了!   皇后就喜欢老实本分的,于是想了想道,“十几个人的小铺子我这里倒也有几个,永宁街上那家你且用来练练手,可不许再推辞了。“   京城最繁华的永宁街上的“小“铺子,那也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好不!   小暖谢恩,开心收了。   皇后这才将小暖拉起来,眉飞色舞地说着她自己未入宫时如何跟她的小姐妹们打理家中庶务和开铺子的。   小暖听得出,皇后喜欢打理庶务而且眼光还不错,否则也不会开得起来摘星苑那样的数一数二的大饭庄。   这倒是个好消息,小暖找到了以后再进宫请安时,能与皇后聊的话题。   出了皇后的福宁宫,小暖去往华嫔的重华宫时,巧遇宫中侍卫押着两个太监过来。这两个被捆绑了双臂的太监一边走还一边喊着冤枉,说库房里的药不是他们偷的否则天打雷劈!   小暖听得眉头一跳,待他们过去后,才小声问来接她的华玉,“姑姑,这是何处的太监犯了事?“   华玉轻声道,“应是打理圣上私库的,听说库里有些珍贵药材不见了踪影。“   又是药材?   小暖低下头,赵书铎在羽林卫自尽,家中的药材铺少了几批珍贵药材;建隆帝的药材库里也少了药材,这两件事小暖隐隐觉得定有关联。   “姑娘,宫里事多,莫问,莫听,莫看,才能保全自己。“华玉见小暖似是走了心,低声叮嘱道。这个小王妃不止入了晟王的眼,她的家人也哄了自己的主子开颜,所以少语的华玉才主动提点几句。   “小暖明白,多谢姑姑。“小暖暗自惊讶着华玉的敏锐,收了心思跟着华玉从容赶往重华宫,去辞别自己的今天真正想见的人,她的美人婆婆。   已经得了消息的华嫔,摆好了茶点等着小暖。   小暖心虚地将阿宝递给华嫔,“因为大黄经常带着阿宝四处去,所以阿宝脖子里的毛有些卷了。“   华嫔抬手捋了捋,微微点头,“它看起来精神很好,这些时日辛苦大黄了。“   小暖……   “大黄不辛苦,它带着阿宝玩得很开心。“难得有一只除了吃啥都不关心,跑都懒得跑的兔子,大黄喜欢得很。   华嫔问了秦氏和小草后,才叮嘱道,“多吃几块点心,太后待会儿劝你多吃些,你也不可多吃,三分饱足矣,茶可以多喝一杯。说话要合规矩,重尊卑礼数,不可被太后夸几句就得意忘形,知道的就说,不清楚的就不说。“   小暖连忙点头,又拿了一块点心塞进嘴里。   “太后待会儿应该会送你两个宫里的老嬷嬷,你稍做推辞便收下。带她们回乡后不可怠慢,不过也无需处处将她们供着。你是晟王妃,她们是下人,奴大不过主,若是她们不听话,让晟儿过去敲打,你莫自己动手。“   小暖差点噎住,宫里的老嬷嬷,还是两个?她的秘密那么多,身边哪容得下两个太后的眼线啊!   。 第五八一章 规矩呢?   “母妃,小暖不想要嬷嬷跟着,该以什么理由推辞?“   “长者赐不可辞。“华嫔的声音平静清冷,“你先将人收下,至于如何安置她们,出宫了还不是你说了算?在宫里莫惹太后不高兴。“   明白了!小暖眼神亮亮地点头,又拿起一块点心塞进嘴里。   华嫔见她一点就通,眼里也带了暖色。   待回到慈宁宫后,陪着太后守着一大桌十几个菜用膳,小暖只吃了几口后,便坚决地停了筷子,老老实实地喝茶了。   果然,太后看她的目光亲切了些,用完饭讲了一大堆道理后,便赐了两个老宫女给小暖,一切都在华嫔的意料之中。   小暖高高兴兴地谢了恩,领着两个四十多岁的嬷嬷到宫门外上了马车,开始重新估量她的美人婆婆。华嫔看着冷冷的啥都不在意,现在看来,她对周遭的人和事看得也很透。   如此看来,华嫔能活到现在也不只是三爷的功劳,看着明白装糊涂的华嫔,也是个人物,宫里果然没有笨人。   待回到第四庄,秦氏见到这两个很有气势的老宫女,有些摸不到头脑。   小暖介绍道,“娘,这是李嬷嬷、王嬷嬷,两位嬷嬷都是在太后身边伺候多年的老人,是太后派过来教女儿规矩的。”   给秦氏见了礼后,和气脸的李嬷嬷笑道,“安人将姑娘教得很好,奴婢等能教的也不多,只是在姑娘得闲时,给姑娘讲讲宫里的规矩,安人和姑娘有用得着奴婢等之处,尽管吩咐。“   严肃脸的王嬷嬷跟着点头,没有吭声。   闺女是该学些规矩,秦氏客气几句,让翠巧领了她们安安置食宿后,才低声问小暖,“她们以后跟咱们回家?这可咋整?“   小暖事情很多,时不时要女扮男装出门,这让两个嬷嬷察觉了真相可怎么了得。   小暖低声道,“娘娘说这俩人,交给三爷来办。“   华嫔说放在哪里还不是由小暖说了算,这个“哪里”,自然是三爷的地盘了。   秦氏听了这才松一口气,问了闺女进宫的情况后,讲道,“太后给了你人,皇后给了你庄子,华嫔娘娘啥也没给,你不要觉得不舒坦。越是亲近的人,越是不在乎这些虚礼,娘娘这是拿你当自己人了。”   小暖失笑,娘这是有多待见华嫔,才会这么处处护着她,“娘,以后娘娘搬出来住后,您跟娘娘住到一个院子里?”   “别瞎说!哪能住一个院子呢,娘娘喜静,住隔壁院子就行。”秦氏说完,忍不住满脸期盼得望着闺女,“娘娘啥时候搬出来住?”   小暖……   秦氏眨巴眼睛想起来只有建隆帝死了华嫔才能跟着儿子住,吓得一哆嗦,立刻给了女儿一巴掌,“瞎说啥呢!”   小暖……   “你七师兄到了,见你不在就先去了玄妙观,说是明早在天师庙等着咱们。“   虽说小暖让田守一修的只是一座小庙,但是上至师无尘,下至田守一,对此事都十分重视,她师傅甚至还专门来信声情并茂地夸奖了她一大顿,说自己收了个好徒儿。   因为师门的重视,小暖也跟着重视起来,又叫了田守一和虚空过来一起商量着明天开庙门的事儿。   现在最重要的事儿,自然是如何将天师像由庙外移到殿内。移神像的具体时辰已由师无尘算好了,移动天师像之前的法事由师无尘亲自做,小暖等人从旁念经。   然后,再由九名弟子抬起天师像,移动到庙内。   这九个人也是精挑细选的,除了小暖和张玄清两人外,其余五人都是从玄妙观挑选出来的,让小暖意外的是她师侄虚空也在其中。   “虚空还是个孩子,他能有什么力气?“小暖叹道。   田守一提醒道,“虚空跟师姑同岁,还比师姑高半个头。“   小暖……   “守一,都是你们天天‘师姑、师祖’地叫,让我觉得自己已经是个老不死的了。“   田守一认真考虑了一番,改口道,“守一明白了,小师姑。“   小暖……   第二日一早,小暖早早起来,出门站在院中,面对朝阳清浊气、肃正身,然后入内换道袍,准备出门去移天师像。   今早,要空腹,师姑特意叮嘱的,师姑也不怕她们没力气将师祖的神像摔了……   小暖一家还未出门,李嬷嬷便笑呵呵地拿过一个围帽,“外边人多风尘大,姑娘将这儿戴在头上,可挡去无理之人的窥探。“   小暖抽了抽嘴角,“嬷嬷,贫道今日是去做道场,着道袍即可,改日着变装出门再戴。“   王嬷嬷对小暖自称“贫道“很是不赞成,“姑娘乃金贵之身,哪来的一点‘贫’气?您的身份与旁人不同,便是必须去的道场,也该与其他道士不同。“   小暖皱起眉头,“贫道穿上道袍就是道家陈九清,不是什么金贵之身。娘,小草,咱们出发。嬷嬷们愿意去观礼便同去,若是不愿,留在家中休息便是。“   二位嬷嬷愣了,她们是太后指派过来的,说的也是再正经不过的道理,怎么也没想到小暖会这么不给她们面子。   不给她们面子就是不给太后面子,这丫头,太不懂规矩了!   两人看向秦氏,指望着她能劝说小暖一二。   哪知秦氏话都不说一句,就老实跟着小暖出了门!两人看得目瞪口呆,敢怒不敢言。   和事佬翠巧过来,一手扶住一位嬷嬷,笑道,“咱们也去看看,师无尘道长亲自做的道场,可是难得一见呢。“   王嬷嬷沉着脸道,“我不去了,听姑娘的话在家中歇息!“   翠巧含笑点头,“您且去休息,李嬷嬷咱们快一些,晟王还在庄子口等着呢,您出宫后还没见过王爷呢?“   李嬷嬷脚步顿时加快了,王嬷嬷也立刻跟了上去。她们倒要看看晟王见到小暖姑娘一身道袍抛头露面时是什么脸色。   待到了第四庄口,两人见到晟王先给秦氏行了礼,又与小暖打了招呼,见到她身上的道袍,只问了一句,“这是新的?“   小暖伸开胳膊,“原来那身短了些,盖不住脚面了。“   两个老嬷嬷,华丽丽地惊了。   小暖看到她们跟了来,便跟三爷道,“三爷,这两位是太后派到小暖身边的嬷嬷。“   两人急忙忙到了三爷面前,跪地行礼。   。 第五八二章 穷师祖   三爷昨晚就得了消息,点头道,“起来。“   待二人起来后,晟王冷声道,“安人待人宽慈,小暖和小草性子活泼,以后家里的下人还要二位嬷嬷多加约束,莫失了主仆该有的规矩。“   得,晟王上来客气话也不说一句就将她们从教导姑娘学规矩的嬷嬷,改成了教下人们学规矩的……   他这样,太后知道吗?   “奴婢谨记。“两人老老实实地站起来,老老实实地退到小暖身后。   太后知不知道没关系,晟王一句话,就让她们知道了小暖姑娘在晟王心中的分量。   这份量,足矣盖过任何规矩。若是她们连这点眼力也没有,怎么可能在慈宁宫混到如今的地位。   见到三爷出手教训了这两人,秦氏满意得不得了,主动带着小草走在前边。小暖则跟在三爷身边,玄其和大黄跟在他们身后,一行人步行赶往方家集。   习习春风中,小暖一边走一边与三爷说着昨日进宫的事儿。当然,她略过了见到侍卫抓人的环节。   三爷嘴角微微翘起,这丫头真是越来越大胆了,不过她做得很对。   “母后在永宁街上的店铺离着茶园巷不远,是家脂粉铺子,生意虽然不错但若是改成布庄,应能赚更多钱。“   小暖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不不不,皇后娘娘给的铺子,怎么能随便改呢。小暖想在脂粉铺子边开个绫罗分号。”   三爷转眸,“益霁候家的铺子?“   “恩!三爷觉得怎么样?“小暖笑得如同小狐狸。   三爷笑了,“过几天就给你弄过来。“   “多谢三爷。“小暖笑得更可爱了。   三爷看得手痒。   前边的秦氏回头训道,“小暖,不要闹。“   “安人有所不知,益霁候家的三儿子郑康聪近日犯到了严晟手上,若是一间铺子能换了郑康聪无事,也算便宜了他。“   小草掰着手指头算着,“姐姐昨日得了太后娘娘送的两个嬷嬷,皇后娘娘给的一家铺子,今日姐夫又给了姐姐一家铺子,姐姐,你这是撞到财神发财了啊!“   小暖用力点头,“说得没错!“   三爷更正道,“不是撞,是蹭。“   这有何不同?小草的大眼睛闪着疑惑。   小暖看了一本正经的三爷一眼,琢磨着走之前一定还要多蹭几下……   眼见着姐姐和姐夫笑得春风得意,小草也跟着笑了。   见前方行人渐渐多了,小暖上前一步跟娘亲走在一起,三爷则到了最前边开道。   两个老嬷嬷见了三爷这做派,更老实了。   天师庙山坡下人挤人,山坡上挤不动的都是人。侍卫开道后,小暖一家随着三爷上了山坡。   小暖抬头望着庙门上的匾额,跟三爷介绍道,“这块匾额还是我师傅特地派人从上清宫送过来的,三爷看是不是很气派?“   三爷点头,“这字力道十足,颇有凌云直上之气。“   说实话,这样大气的匾额挂在这么座小庙上,三爷觉得有些不搭调。   似乎只要小暖做什么,师无咎都会全力配合,所以这块与小庙不搭调的大匾,三爷也可以理解。   又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小暖开心就好。   盛装的师无尘就带着一帮子弟子徒孙到了后,小暖马上带着田守一和虚空等人迎上去,两相见礼后,师无尘又带着人拜见了晟王,才开始焚香准备法事。   师无尘是京城首屈一指的道姑,她亲自做法事自然引来无数百姓围观,甚至庙边的几棵大树上都爬满了人,瞪大眼睛往下看着。   小暖觉得这个时代没有瓜子,简直是一大经济损失。   若论道家气派,道袍干净、气质出尘的师无尘比她师傅师无咎高出许多。她或是挥洒浮尘,或是转圈踩八卦步,都是行云流水,让人看着舒服无比。   真是太帅气了!小暖痴痴看着,都忘了念经。   她七师兄无奈用浮尘敲了敲她的肩膀,小暖才回过神来,有模有样地接着念。   不过只见她张嘴,听不到声音,张玄清暗自失笑,念经的声音更大了。   小暖赶忙跟着磕磕巴巴念了起来。   师无尘做完法事,带着一众道士在师尊像前跪拜后,便领人上前按照九宫八卦方位抬起神像,移送至庙中。   九宫八卦位于中央的,是小暖。   待到八人将神像抬离桌面举高时,小暖走到神像正下方,弯腰抬手举着神像,神情庄严。   前来看热闹的百姓都跪在地上,一个接一个地磕头,只有三爷与他的侍卫还站着。   天师张昭成名气非常大,侍卫们为表敬重也低着头;只有三爷紧紧盯着神像下的小暖,生怕她有个闪失。   此时神像下的小暖,真的闪失了……   她为了帮上忙,用力托着师祖神像的底座,然后……神像被她捅破了……   小暖尴尬了。   佛像破了吉利不?一定不吉利,这该怎么办?   急中生智的小暖立刻从怀里掏出一张平安符,偷偷塞进破洞里补点福气进去。   就在她往里塞符时,忽然感觉到里边有东西碰了一下她的手!   吓了一跳的小暖脚步微乱,然后又镇静下来,手指在神像底座内慢慢摸索,将摸到的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地转移到了自己宽大道袍内。   待到众人将神像稳稳放在神台上后,三爷点燃第一柱香递给秦氏,秦氏持香在神像前跪拜上香后,又在旁边的箱子里放入一锭银子。   银子落入箱内,传出悦耳的声响,让人听了很是有成就感,秦氏的眼睛亮了亮,真心觉得自己许的愿要成了!   跟进来的百姓自然也听到了,他们争先恐后地烧香捐香火钱,听到悦耳的声音后,也是笑得一脸满足。   张玄清见自己的师妹和徒弟虚空笑得得意,就知道这功德箱是他们搞的鬼。   不过这个鬼搞得非常好!张玄清立刻决定回去就给自己的道观弄几个。   天师殿内香火气弥漫起来后,师无尘才站起身,请秦氏和晟王到后殿歇息。   第一次捐钱建庙的秦氏正激动着,自是不肯离开大殿。   小暖带着随着三爷和师姑入后殿的讲经房关上房门后,立刻取出袖子里的纸卷,“师姑,这个是弟子在师祖的神像里发现的。请师姑恕罪,弟子不小心,将师祖的神像弄破了……“   三爷……   师无尘顾不得责备她,立刻将纸卷接过去,弹掉上边的灰尘,解开绳子查看。   三爷的目光则放在小暖身上,“手可伤着了?“   小暖摇头,悄悄退到三爷身边,三爷拉起她的小手看了看,才放下心。   师无尘展开纸卷盯着看了半晌,皱起眉头。   一直关注她的小暖好奇问道,“师姑,这上边写了什么?“   师无尘将纸卷递给小暖,小暖展开跟三爷一起看,眉头也皱了,“三爷,上边说了什么?“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三爷轻声道,这上边是古体字,小暖自是不认得。   小暖一听眼睛就亮了,“这是哪座山?什么在山中?是师祖吗,还是宝藏?“   说到最后两个字,小暖的热血都沸腾了。   师无尘一瓢凉水泼下来,“这是你师祖的字,什么在山中我不晓得,但一定不是宝藏。你师祖无财运,比你师傅还穷!“   小暖……   。 第五八三章 巧事又一桩   比一件道破缝了补丁再穿三年的师傅还穷,是什么概念?   小暖一阵无语,这天师混得委实惨了些。   “观主,这真是天师的笔迹?“三爷问道。   师无尘点头,“的确是,只是不知是何时所书。“   三爷叫进门外的玄散,“看这是什么时候的东西。“   玄散拿起包裹着纸卷的油纸和麻绳仔细检查过后,低声道,“这东西,至少有五六年了,至于具体时间和出处还得再查,三爷稍待。“   待玄散拿着油纸出去了,小暖推测道,“就是没有宝藏,或者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师祖就在这个地方呢,师姑不派人去找找?“   “这山上并未标注名号,找起来谈何容易。“师无尘叹口气,“师姑把这图给你师傅送去,让他拿主意。“   师无尘只是玄妙观的观主,正一道的领头人是上清宫的师无咎,此事牵扯到师尊,自然要让师兄定夺。   不过,师无尘觉得以师兄那性子,怕是看过随手就丢了。   小暖安慰自己也安慰师姑,“不管怎么样,能有师祖的消息总是好的。“   世人都传天师已死了几十年,若是五年前师祖还来过此地,说明他还活着,这对师门来说,绝对是好事。   玄散很快查出了结果,“三爷,这张油纸是茶园巷里一家有名的包子铺的,据那店家交代这是七年前的东西。那年他家添了儿子,所以特地用这印着吉语的油纸,每天白送五十个包子,连送了一百日。“   小暖……   师祖这是到底有多穷啊,连吃个包子都去排队领免费的。   师无尘皱眉,七年前师尊回了京城,居然没去玄妙观看她!   三爷点头,“观主,这张图小王可否临摹一份?“   师无尘命虚空取了纸笔来,小暖见三爷挽起衣袖,便凑过去帮他研磨,顺带参观。   看着看着,小暖就呆了。   她见过三爷写字,却从来没见到三爷作画,不晓得他还有这个本事,他照着图纸画出来的东西,简直跟原画是一模一样的!   光靠着这支笔,三爷就能赚大把的银子了!   “三爷,还有什么事是您不会的么?“小暖待他画完了,才感叹道,无形间,小暖觉得自己跟三爷比,真是差距太大了。   这么好一棵白菜,应是让她这半文盲给拱了……   三爷微笑,“这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以后得空了我教你。“   小暖头摇成拨浪鼓,根据以往经验,但凡三爷或者师傅、师兄说是雕虫小技的东西,她一定学不会,还是不难为自己也不难为旁人了。   师无尘笑道,“晟王师从名家,书画俱佳,只是世人多不知罢了。请恕贫道冒昧,晟王临摹的这幅图,可是要献于圣上?“   三爷点头,“父皇关心天师下落,小王将此图送去,父皇得知天师尚在人间,当开怀无比。“   师无尘笑道,“晟王将师尊这幅图拿去吧,您描的这幅送与贫道,贫道给我师兄送去便可。“   送给圣上的,哪能不是真迹呢。只是真迹不能交到师傅手上,小暖还是有些遗憾的。   “多谢观主。“三爷将自己临摹的图翻过来,在一角印上自己的印章,算是与原图相区别,“观主,小王今夜想仔细检查天师像,可否?“   “贫道也正有此意。“师无尘笑道,修庙宇能偶得得到师尊留下的东西,她自是高兴的,也想查个明白,“九清果然是福将。“   小暖抬手摸摸小脑袋,嘿嘿一笑。   三爷的脸却沉了下来,“手腕伤了?“   师无尘望过去,果然见师侄的手腕上有一道两寸长的划痕,便道,“让神像底座划伤的?怎不早说,疼不疼?“   小暖满不在乎地放下胳膊,“没有流血,九清也不觉得疼,这点小伤过两天就好了。“   这个傻师侄,师无尘摇摇头,转身出了房间。   小暖这才觉察到三爷脸色变得不那么好看了,连忙道,“真不疼的,三爷……“   “不疼才是有问题!“三爷沉下脸,“过来。“   小暖乖乖过去,三爷握住她细细的小胳膊,拿出真丝帕子仔细擦过,见伤口没有异状不似中毒,才放下心,取出伤药为她涂抹。   站在三爷面前的小暖低头看着他无懈美颜和专注的神情,心跳得砰砰的。似是有一股电流从他的手指间传到自己身上,麻酥酥得让她想把胳膊抽回来,用力搓一搓。   三爷抬起头,看着小暖痴迷的模样,心情忽然变好了,“可要蹭一蹭财神?“   哪能在这里亲近呢。小暖立刻摇头,指着三爷的帕子掩藏自己的失态,抱怨道,“三爷用的不是绫罗坊的帕子!“   这丫头是觉得不好意思了?三爷低低笑了,“回去就换。“   小暖见他雨过天晴了,连忙轻声问道,“三爷把这个送给圣上是为什么?“   “你说呢?“三爷还贪恋着小丫头细滑的肌肤,漫不经心得答道。   小暖眼睛转了转,凑到三爷耳边低声道,“三爷,你好坏!“   三爷被她的气息扰得起了心火,想立刻办点儿真正的坏事。   就在这时,门口响起脚步声,三爷惋惜地放开小暖的胳膊,“小草来了。“   “姐姐,快来!“小草跑进来就拉小暖的手,“娘亲找到当年那个给你算卦的老道长了!“   这么巧?   小暖立刻跟着妹妹往外跑,“三爷,小暖去去就回。“   三爷将图纸收好,也跟着到了前殿,就见秦氏一脸遗憾地跟小暖比划着,“方才还在这儿,一转眼儿就没了,也是怪了!“   “姑娘放心,风露姐已经去追了,一定能将人找回来!“绿蝶连忙道。   “什么道士?“三爷问道。   小草立刻告状,“就是我姐小时候,算卦说我姐命短还没福运的老道长,姐夫说他坏不坏?“   坏!三爷眉头立刻皱了起来,“玄咎!“   “是!“玄咎二话不说就带着人混入人群中。   这还了得,敢说他家王妃命短没福气,这老道活腻歪了!他玄咎活了半辈子,再没见过比王妃更有福气的人了。   一会儿,贺风露就回来了,惭愧道,“夫人,风露无能,没找着人。“   “找不着就算了,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也没想把人家咋样,就是觉得还能遇上还能认出来,有些惊奇罢了。“秦氏见三爷脸色不对,连忙道。   若是贺风露寻着人,三爷最多只是教训他几句罢了。   但是寻不到就奇怪了,三爷看向玄迩,玄迩立刻转身走了,一会儿就画了一张画像过来给秦氏看。   秦氏连连点头,“对,就是他,他这下巴上的疤我记得清清楚楚的!“   “师道长,这可是玄妙观中人?“三爷问道。   师无尘摇头,“不是。“   三爷将画像交给玄散,“将他带回来!“   “三爷息怒,请听贫道一言。“师无尘打揖行礼,“今日是师尊庙宇开门迎香火的好日子,不管这位老道长是何人,他都是天师庙的客人,还请晟王饶他这一日,改日见了他再捉不迟。“   “是啊三爷,何必为个信口雌黄人兴师动众呢,不值得。”小暖也劝到,“而且小暖有种感觉,这以后一定还能与他偶遇,到时再管他要回卦前就是。”   小草好心提醒道,“姐,奶奶把人给打出去了,没给卦钱。”   小暖……   .com。妙书屋.com 第五八四章 玉雁成双   所有人都劝着,三爷自然不会一意孤行。   回了后院,三爷与小暖商量道,“太后派给你的两个人,李嬷嬷尚可,王嬷嬷以前与德妃走得亲近,你将她留在京城,我再给你派个人跟着你们一起回去。“   小暖问道,“李嬷嬷真的可以信任?“   “当一般下人用着就是。她既然被太后派出来就不会再被收回去,只要她不傻,就晓得该如何行事。“   三爷又道,“这些宫里的太监宫女都是十一二岁进宫,现在所图的不过是能有个体面养老的去处罢了。你先拿李嬷嬷练练手,咱们府中这样的人还有不少。“   小暖……   因为明早要赶路回乡,小暖一家在庙里待到快晌午时便告辞回第四庄。   临走之前,小暖低声问师无尘,“师姑,我娘遇到的那个老道长,您是不是认得?“   若非认得,素来闲事不沾身的师无尘才不会开口为他求情。师无尘点头道,“晚上再讲给你听。“   师姑晚上找自己,就说明是大事儿了。小暖立刻道,“弟子先回去准备行装,傍晚再过来,免得您来回奔波。“   师无尘却摇头,“我过去,在你的庄子里住一夜,第二日送你启程后再回来。“   小暖点头,总觉得今天的事儿件件都透着一股子蹊跷。   回乡要带的东西自然少不了,别的且不说,宫中赏赐的东西和三爷的聘礼都得带着,这些就得装个十来车!   小暖看着这两屋子东西头疼,秦氏却笑得无比满意,“这些带回去,村里人才知道你嫁得有多好。“   能不好吗,别家下聘用的是活物:活雁、活鱼,三爷不只送来了活物,还送了同样数量和大小的玉雁、玉鲤!   当时这些东西往院子里一放,真真是惊了一庄子的人。   除了玉雁玉鲤,三爷送过来的多是御赐珍品。但用玄散的话说就是:王府库房里堆积成山的东西,终于不是只进不出,管库房的家伙为此在府里奔走相庆。   除了这些贵重物件,小暖一家的行礼也就装了两辆车。剩下的就是决定哪些人带着哪些人留下了。   保镖们自然要带着,丫鬟们也得带着,诸葛卿带着。   管事田归农留下打理第四庄,田守一先留下帮虚空规整天师庙,从齐家带过来的木地平父子三人也留下,王涵昊也主动要求留下跟着木地平学习如何种植花草。   王涵昊留下,小暖便想让翠巧也留下,他们小夫妻正是新婚燕尔,没有分开的道理。   哪知翠巧坚决要跟回去,“夫人和姑娘在哪里,翠巧就在哪里。“   小暖见此也就没多劝,又叫了田归农进来。   “我拜托了三爷,让王全有帮忙照看庄子,这里外场的事儿由王全有处理,你只管带着人配合王函昊把田里的棉花照看好。每隔一段时日我会派人过来查看,你等不可懈怠。“   田归农赶忙应了。   “与贺王和左相的庄子上的管事不要走得太近,闲杂人等不准进庄子。若是因外人进庄损了庄稼,我唯你是问!“   小暖吓唬完,又给个甜枣,“若是做得好,明年你的两个儿子都可入第四庄做事。“   田归农大喜,立刻跪地磕头。   小暖让他出去,又叫了王函昊进来。   这几个月,王函昊越发地踏实沉静了,这是一种由心往外透露出的静。   小暖看得满意,“这里的棉花该如何除草、去枝、拿虫,都由你说了算。我让田归农带着人跟你一起做,你可能胜任?“   王函昊立刻道,“姑娘放心,函昊一定做好,家里的棉花产多少斤,这里绝不会少一两。“   “可还有其他事?“小暖问道。   王函昊点头,“木师傅说易王府的花匠摆弄花草很是厉害,若是函昊有处理不了的难事,能否去向他请教?“   小暖点头,“可以,我走之前跟王全有说一声。“   王函昊大喜,有了易王府的花匠帮忙,他信心更足了,“姑娘,小人想进城去给翠巧买点东西……”   小暖笑了,“坐车去,否则怕是天黑前赶不回来。”   待小暖一一把事情安排好,天就已经黑了。   天师庙内,三爷与师无尘聚在大殿中,命人放倒神像,见神像的底座果然破了个拳头大小的洞。   这神像和底座都是用木雕贴金制成。因年久受潮,底座的木头糟腐,才会被小暖一碰就破了。   待张玄清从破洞里掏出师妹塞进去的平安符时,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师姑?“   师无尘面容平静,“的确是我所画。“   张玄清……我不是想问这个……   “里边还有其他东西?“   张玄清摇头,“摸不到。“   “既然底座已经破损,不如换个好的?“三爷建议道。   师无尘点头,“王爷言之有理,这次换个石头的,结实。“   三爷又道,“我府中有一块上等的汉白玉,大小正合适。“   师无尘明白了,“多谢王爷。玄清,将这底座破开。“   “是。“张玄清和田守一破开底座后,三爷和师无尘仔细查看并未发现什么藏有任何东西,才离开了大殿。   师无尘将平安符交给田守一,叮嘱道,“待到晟王将底座送来,你将这符箓放在神像和底座之间,务求妥善。“   田守一看了看一整根木头雕成的神像,请示道,“师姑,弟子在底座上打个洞?“   “妥。“师无尘点头,总不能在神像上打洞不是?   张玄清……   出了天师庙后,三爷与师无尘同路骑马而行。   闲聊中,三爷问道,“观主似是对天师留书之事,并不是很惊讶。“   “王爷有所不知,我师尊做事向来无章法,我与师兄早已习惯了。旁人当他是天师,我与师兄只当他是老顽童。“师无尘有些无奈,“莫说是不是真有这么座山,便是真有,怕是师尊也早走了。”   “天师与无咎道长,果然一脉相承。“   师无尘苦笑,“王爷灼见。“   “天师既然在世,为何这些年从不露面?“三爷又问,他对天师张昭成也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不免有些好奇。 第五八五章 翁婿   “师尊说他要云游天下,不过在贫道看来,师尊只是不想被门人困在上清宫,被俗务所扰罢了。“   与三爷分开后,师无尘带着两个弟子进入第四庄,小暖母女早已备好了饭菜等着。   用饭后,师无尘与秦氏说了几句闲话,便带着小暖回了房,说是有话要叮嘱她。   “你母亲今日见到的那个道长,若是师姑所料不错,应是你的师祖。“师无尘开门见山,上来就是一道惊雷。   “什么?“小暖一下跳起来。   师无尘将她拉住,“切莫高声。“   小暖立刻坐下,“师姑,现在咱该怎么办?“   “师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此事。“师无尘低声道,“虽不知你师祖为何回京,但一定不能让圣上察觉。为了方便你师祖行事,咱们要引住圣上的人,让他们无暇他顾。“   “想必现在暗中已经有人在关注此处,你无需因此费神,只管按照你的计划返乡,以你如今的身份,就算是圣上的人也不敢难为你。“师无尘道,“应还有两路人守着天师庙和玄妙观,这里的事,师姑自有安排。“   小暖点头,轻声问道,“师姑为何将师祖的行踪告诉九清?“   便是师姑什么都不说,对计划也无碍。   师无尘叹道,“若按我的本意,是不会将此事告知你的。不过你师傅曾再三叮嘱,除非机密大事,否则你问什么,我都要实言相告。“   原来如此!   小暖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道,“师姑,圣上为啥这么在意师祖的行踪?“   师无尘无奈笑了,“你这丫头真是什么都敢问!“   “这个……是机密大事么?“小暖笑眯眯得,师姑这样,就是能说了。   师无尘摇头,“却也不算,圣上不知从何处得的消息,深信你师祖握有长生不老之方。“   小暖的眼睛越睁越大。   师无尘还不待她发问就直接道,“莫问我,我也不知。“   小暖点头,乖乖不问了。   师无尘站起身,变魔术一样取出一堆瓶瓶罐罐,“将衣衫褪一褪,我将你身上的符箓补一补。“   小暖褪衣躺在床上,师无尘借着灯光,在她的小腹上擦擦画画,忙碌将近一个时辰才提起笔,“妥了。“   小暖披衣起身,低头却不见自己肚子上的蜘蛛网,诧异地抬起头。   师无尘道,“无色无味的符水。“   小暖又好奇了,“那师姑怎么知道画的对不对?“   “师姑看得到。“   小暖沉默了……好吧。   “师姑,九清的符一个也没了……“   师无尘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前两日给你画的,不够了再来玄妙观找我。“   小暖立时感动得两眼泪花。   第二日小暖刚起来,翠巧就急匆匆进来报,“姑娘,王嬷嬷身子不大舒坦。“   药效果这么好?小暖立刻站起身,“快去请华郎中。“   “华郎中已经看过了,说是嬷嬷这两日贪食吃伤了肠胃,得安养些时日。“翠巧很是自责,“都怪奴婢,看嬷嬷爱吃,也没拦着。“   李嬷嬷不晓得是王嬷嬷真的吃多了,还是别人搞得鬼。若说是旁人下的手,她和王嬷嬷同吃一桌菜同喝一壶茶,怎得自己就没事呢?   不管是哪一个,李嬷嬷也只能顾着自己了,“姑娘,怪不得翠巧,是王姐姐自己贪嘴,让姑娘为难了。”   这个果然识趣,小暖装着愁道,“只能让王嬷嬷先在庄子里养着,待身子好了再去济县。“   三爷听闻此事,脸立时沉了,“连嘴都管不住的东西,带回去能做什么!玄散,命人去府里把刘嬷嬷接过来,让她随姑娘回乡伺候。“   三爷用的是“接”字,可见这位嬷嬷在王府里位份也不低了。待人来了,小暖见到这位与三爷府上侍卫如出一辙的严肃板正脸,觉得莫名亲切。   行礼装了十五辆马车,人塞了四辆,三爷又送来一车吃食,正好凑了二十辆,为了确保安全,三爷派了两百名护卫保护。   这阵仗,着实不小了。师无尘和张玄清看了,真心为小暖高兴。   张玄清将小暖拉到一边,偷偷塞给她一个钱袋子,“虽说这都是王府的侍卫,但路上咱也不能小气了,该打赏的时候就打赏。”   小暖知道推辞不掉,也就痛快收了,“待师兄回去了,九清有好东西送给你。”   张玄清颔首,“好东西?”   “嗯,能当百年镇观之宝的好东西!”已经回济县的木开养的小乌龟,该排上用场了。   见三爷的目光扫过来,师无尘拉开这对奸笑的师兄妹,“时辰不早了,启程吧。”   小暖把钱袋子藏在袖子里,跑到娘亲身边,看着三爷笑得一脸灿烂。   三爷压住不舍,送了小暖一家启程,才回城进宫求见建隆帝。   在宜寿宫中,三爷将小暖发现的图纸呈了上去,详细说明事情经过。   早就从密探口中得了消息的建隆帝展开图纸看了又看,“师无尘说这是张天师所作?“   三爷应是。   “此事依你看如何?“建隆帝问道。   “师无尘并无异状,儿臣将图纸要过来,跟她一起查看神像底座时,她也没有半点遮掩之处。“三爷如实答道,“不过她看了这图纸上所画之处,也无头绪。“   建隆帝点头,“秦安人启程归乡了?“   “是,安人说家里的田也该种了。“三爷就是怕建隆帝因此再传小暖进宫问话,才先将她送走才进宫。   不管建隆帝如何想的,都不能再把已经上路的小暖召回来。   建隆帝让儿子退下后,盯着图纸看了半晌也无头绪后,才吩咐道,“召袁天成。“   此时,三爷已到了太后宫中,言明王嬷嬷之事,“孙儿觉得她行为不妥,才让府里的刘嬷嬷跟了去。“   太后哼了一声,也不晓得生哪个的气,“将人留在你那里,哀家不想再见到她!“   早就料到会是如此的三爷,点头称是。太后又问道,“梓里那边,你莫忘了去转一转。“   柴梓里重得亲王爵位,今日大宴宾客,三爷自然也收到了帖子。论辈分柴梓里是三爷的堂叔,三爷是该去走一圈。   于是出宫之后,三爷便去易王府找二哥同去。 第五八六章 赌局   一字亲王二字郡王,虽然只差一字,但是俸禄、品阶、声望、以及以后二字承爵都有较大差异。   当贺亲王降为贺郡王、承平郡王被夺爵位后,京中勋贵认为他们这一脉败了,贺郡王府门庭冷落;现在贺王重得亲王封号,又得了建隆帝的赏识,这群人又像没有发生过什么事儿一样,笑着欢迎他们回归。   但这并不是所有人。以前与贺王一脉关系不好的,就算得了帖子也只是派家里有脸面的管事送份贺礼罢了。   还有就是京城一等圈中最尊贵的三个人:易王、晟王和昙郡王,他们去或不去,也在两说之间。   太后与贺王的母亲静太妃关系匪浅,三爷又是在太后宫里长大的,所以太后让严晟去贺王府走一圈,也算是太后给了静太妃脸面。   三爷不愿独自前去,出宫后先转弯去了二哥府里。   易王听了,笑得一脸狡猾,“你二嫂已经去了。你二嫂去还是我去,意思是一样的。“   三爷……   “谁让你的小王妃还没娶进门呢,如果你将她娶了进来,这等场合让她出面就是。“   若是娶了小暖进门,这等场合三爷也不会让小暖去。因为贺王府里那帮子人,小暖一个都不待见,去了玩得也不开心。   三爷再道,“二哥果然不去?“   “你二嫂去了,若我再去就是抬举他们,多此一举。你不若邀老四同去,他府里也没有王妃,跟你一样,怕是得自己走一圈。“   还不等三爷说话,柴严易已经派人去看老四在不在府中。   不大一会儿,老四柴严昙就颠颠地跑了来,后边还跟着建王府的小王爷柴方。   三爷见到柴方,眼睛忽然亮了亮。待他有了儿子就好了,以后府里有杂事,他也可以让儿子出面,自己与小暖在家赚清闲。   不对,不是赚清闲而是赚银子,小暖喜欢赚银子!三爷又翘起嘴角,赚银子确实比去应付这些人痛快。   柴方见到三哥心情不错,立刻活泼了,拉着他们哥俩一起出了门,赶奔贺王府。   这三个人一起到,自然是要贺王率领全家亲自到门口迎接的。   三爷率先入内,对这一家胖子微微点头。昙郡王笑着与贺王叔寒暄。   柴方的目光与众人一样,落在贺王身后的陈祖谟身上。   这个人是晟王的岳父,但因为一些众所周知的原因,晟王与陈小暖定亲后,从未与他有过往来。京城赌坊里已经开了局,赌晟王今日会不会礼待陈祖谟。   这里不少人都下了注,现在到了揭晓输赢的时刻!   众人热血沸腾,目光在这对翁婿间来回穿梭。   柴郡王翘起嘴角,觉得今日贺王门庭若市,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些人都下了注,太闲了!   有这一等一的热闹可看,哪个能不来?   这众人的殷切期盼下,陈祖谟忐忑又端着几分长辈的从容。   要知道他为了这场见面,硬是咬牙放弃了跟小暖一起风光回乡啊!   今天只要晟王的目光看过来,他就一定要鼓起勇气上前与他搭话,就算晟王再不屑他,也会看在小暖的面子上与他寒暄几句。   只要晟王给了他台阶,以后他在京城就会好过了!   满怀期待的陈祖谟,时刻注意着晟王的目光,只等着他和自己对上眼神儿,就马上行动!   众人也握着拳头,热切期盼着。   三爷自然晓得陈祖谟在打什么算盘,不过他却没有捧场的意思,脸上依旧是惯常的冷。   贺王是何等的有眼力,一见晟王这态度,自然明白了晟王的意思。他才不会为了成就陈祖谟,坏了自己的大事儿!   于是,贺王和儿子柴智辰热情地请了两位皇子和柴方入内。众人眼睁睁地看着晟王眼神也没给陈祖谟一个就走了,目光都集中在陈祖谟身上,赌晟王不会与陈祖谟翁婿交好的,乐开了花;赌他们和好的,恨不得撩衣袍抬腿将陈祖谟踹到晟王身上。   没下注的都幸灾乐祸,想说一句:活该!   谁让他没眼力,想攀高枝却选了跟狗尾巴草!   陈祖谟早已料到会是这种结果,他心里虽然失望但并没有沮丧,依旧含笑与身边的柴智瑜说着话向里走,今天才开始,他还有的是机会。   见陈祖谟竟然还能笑得出来,看热闹的人就不由得有些佩服他了。先别说有没有能耐,只凭着陈祖谟这脸皮,他以后混得也差不了!   “不能与三嫂一起做生意,柴方惋惜不已“落座后,柴方与三爷闲聊着。   皇后说把摘星苑送与小暖的事儿早已传开,众人知晓了晟王的小王妃喜欢做生意却也进退有度,拒绝了日进好几斗金的摘星苑,只要了一家小小的脂粉铺子。   一个没见过金子的农家女能有这样的气度,倒也叫人佩服了。   赌了陈祖谟不能顺意的右相家的三儿子程贤文,想到庶弟程贤武的话,就忍不住笑了。   左相家的大公子李润生问道,“有何趣事,讲来同乐?“   程贤文笑道,“听我六弟说陈祖谟拮据得很,前些日子被济县来的秦日爰追债追到门上,只得以新债换旧债,现在还欠着秦日爰几千两银子。若是他也晓得陈小暖拒绝了皇后娘娘的好意,怕是得心疼死。“   “永宁街的脂粉铺子半年的营生,也够陈祖谟还债了。“   李润生是皇后的亲侄子,自然晓得姑母陪嫁的这几个铺子的情形。说实话,姑母会将铺子送与陈小暖,李润生也是相当诧异的。   “就算陈祖谟没有银子还,以他现在的身份,秦日爰怕是也不敢上门催债了。“同坐的礼部尚书何谦家的儿子何家济,颇能体会其中奥妙。   秦日爰只是个商贾而已,他还敢因区区几千两银子得罪了晟王不成?   程贤文却不这样认为,“家济有所不知,秦日爰虽是个无家族可依的商贾,但他却是晟王的人。他既然敢正月里上门催债,现在就敢再登门。不信,咱们也开个赌局?“   赌了陈祖谟能顺意的何家济闻言,忍不住叹气,“男人活到陈祖谟这份上,真是够窝囊!“   “三哥,小三嫂既然喜欢做生意,那你就给她几家铺子罢,母后的脂粉铺子小了些。“   主位那边,继续聊着。   三爷扫了一眼老四,“三嫂就三嫂,加什么小字。“   早就被训过的柴方捂嘴笑。   众人愕然,柴严昙惊讶,谁都没想到冷情冷面的晟王,会因为这么点儿小事儿,当众不给四皇子面子。 第五八七章 孬种   “小”字虽是指小暖的年龄,但也有看轻她之意,“小夫人”乃是指的侧妃。   那么个貌不出众才不惊人的臭丫头,老三竟真的处处护着,真是有趣。昙郡王笑了,“三哥教训的是,是三嫂,不是小三嫂。”   柴方立刻打圆场,“三哥的营生可不少,要不要给小三嫂几个铺子,也让她一并练手?”   三爷含笑,“待她先将母后的铺子管好了再说。”   这就是要给了!   众人再次惊叹,这小农女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不对,不是祖坟冒青烟,他爹还被晟王晾着呢。   何家济扫了一眼完全没纳入上等圈子的陈祖谟想,得出结论,“或许是陈家风水不好,你看柴玉媛去了陈家一点好事已没有,陈小暖出了陈家样样好!”   早有准备的益霁老侯爷见晟王如此重视他的小王妃,眼睛一转就有了好主意,“皇后娘娘铺子边上的茶品铺是老臣的,晟王不如拿去送给陈姑娘,让她一并练手?两家铺子挨着也算不费事。”   众人……   这正和了三爷的意,“言之有理,多谢侯爷割爱。”   众人瞪大眼睛,什么,晟王真的要了?   说是割爱还真不差,益霁候家的铺子比皇后的还大一倍!   益霁老侯爷嘿嘿笑着,挠了挠花白的头发,惭愧道,“老臣这些日子正手紧,王爷若是能多给几个银子,老臣也能出去赛马了……”   “老侯爷的银子,莫不又是被尊夫人掏去了?”柴方起哄,益霁候怕媳妇是京城众所周知的事,众人哄笑。   益霁老侯爷也不反驳,呵呵笑着,十足的孬样。   看他这模样,昙郡王似是看到了几十年后的三哥,开心地眯起眼睛,“三哥可要给个高价,莫让老侯爷回去了跪搓衣板。“   众人又笑,三爷也翘起嘴角。   见这事儿真的成了,又有人站起来,“老侯爷边上是老臣家的铺子,若是王爷不嫌弃……“   晟王含笑道,“多谢江大人好意,不过目前有两家已是不少了。“   晟王一笑顿时秒杀俊雅的昙郡王,看得前厅伺候的丫鬟们一阵地脸红心跳。   陈家姑娘何德何能,竟能让晟王如此倾心相待!   消息传到后院,静太妃笑容浅了不少,众人一时拿不准静太妃的态度,没有开口。   易王妃却笑出了声,“若真如此,过些日子小暖定要回京城转一转的,太后和母后这下又该开心了。“   众夫人和姑娘虽不屑喜打理庶务的农妃陈小暖,但易王妃都这样讲了,她们也只得违心地跟着一顿夸,只下垂手陪坐的柴玉媛一直没开口。   京中姑娘和年轻夫人们与柴玉媛交情好的没几个,但是交恶的有一大堆。   见她这样,立刻有人落井下石道,“陈夫人,你家大姑娘走时可提了何时归来?“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圆润非常的柴玉媛身上,柴玉媛淑雅笑道,“小暖走之前曾与我家老爷辞行,言道她要帮着秦安人种完田除完草再回来。“   可不是么!   那些没嫁成晟王,或者没当成晟王的岳母的夫人,心里痛快了。得晟王之心又如何,还不是个种田的丫头!待她进了晟王府,说不得晟王新鲜几天也就厌了。   待晟王厌了她,她虚有晟王妃的头衔又如何?还不是个无才无德的种田女!   易王妃自然也听出了柴玉媛的话外音,含笑道,“我怎得听小暖说,因事情繁多,她走之前未来得及与他爹辞行呢。“   没想到易王妃当众下她的脸,柴玉媛端不住了,站起来行了礼,“回王妃,我家老爷前几日去了一趟第四庄,回来后这么跟玉媛讲的。“   ……   这个女人为了开脱,连自家男人的脸面都不顾了,果然她还是跟以前一样蠢。   易王妃不再理会柴玉媛,转头问静太妃,“听闻您的绿兰开了?“   静太妃立刻道,“是呢。前日刚给太后娘娘送去了两盆,园子里还有几盆,让智辰媳妇陪你去转转。“   柴智辰的媳妇立刻站起来,请着易王妃去了花园。贺王妃见此,也请着众人到花园里赏花,直接将柴玉媛晾在了花厅中。   待厅内只剩静太妃与儿媳和孙女后,静太妃也懒得再跟孙女将道理,直接道,“小棉该醒了?“   这是赶人了呢!柴玉媛怒冲冲地站起来,转身走了。   这孩子真是太不懂大局,也不知眉眼高低了!静太妃的目光扫向二儿媳妇郑氏。   郑氏也被女儿闹得没脸,低头被婆婆训了好大一顿。   待到前厅传宴,郑氏才得了机会出花厅,去训女儿柴玉媛。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开眼?别人瞧不起小暖,对你有什么好处!“   柴玉媛委屈极了,旁人这么说她也就罢了,连母亲都说!   “她们哪个瞧得起陈小暖?我不过是说了句她们心里的话罢了!”她说出了众人的心声,有什么不对?再说了,小暖不就是回去种田拔草吗,她说错了吗!   “人家说了吗?人家都没说,你说个什么劲儿!陈小暖是你家女儿!“郑氏骂道。   柴玉媛委屈得两眼泪,咬唇不吭声。   郑氏看着她真是又气又烦,“待这里的事儿了了,你带着孩子跟祖谟回乡去,莫再添乱!“   柴玉媛怒道,“女儿早就知道母亲看不上女儿了,好,女儿走,这就走!”   郑氏气得头疼,“你这是什么邪脾气!娘说得你错了么?娘还不是为了你好。”   “娘是为了自己!”这两日她受够了,柴玉媛抱着女儿站起来就要往外走,饭也懒得去吃。   她便是去了,怕也无人理会她,还不如不去。   女儿上来脾气,郑氏也压不住,更不想在这里闹出笑话。只得拉住她,对丫鬟们吼道,“还不去把姑爷请过来!”   早莺立刻跑了去。   前厅已摆了宴,居于首桌的三爷等人推杯换盏,气氛正好。   位于第三桌的柴智瑜轻轻碰了碰妹夫的胳膊,“随我去敬酒。”   正无计靠近晟王的陈祖谟立刻站了起来,跟随柴智瑜去往第一桌。   他们站起来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端着酒的陈祖谟身上,又激动了。   这架势,这场合,他过去了晟王总不能不搭理?   这是要翻盘了?!   三爷的凤眸看了过来,屋里很多人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用眼神也能将人钉住。   早上出门时,柴智瑜还骂他二弟听闻晟王到了就不敢过来是个没骨头的,现在他却恨不得自己也没来。   不过既然来了,就得做好该做的事。柴智瑜控制着发抖的胳膊不要洒了酒,继续向前走。   他身后的陈祖谟也是同样强撑着。   只走了三步,陈祖谟额头就见了汗。他,不敢再向前走一步……   “姑爷,老夫人请您去内院。”正这时,早莺快步到了陈祖谟身边,低声道。   陈祖谟如释重负,立刻放下酒杯,随着早莺去了。   众人不由得一阵惋惜,三爷冷哼一声,如此孬种,怎么可能会是小暖的父亲!()   .。m. 第五八八章 你倒是回去啊   陈祖谟这一转身,赌局立时出了结果:他和晟王的翁婿关系依旧没有缓和!   赢了的一边开心一边感叹,输了的一边心疼一边骂。   陈祖谟这个怂货,居然被晟王一个眼神就吓跑了。   不过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不知晟王“丰功伟绩“,有那些前车之鉴在,试问哪个能禁得住晟王一怒?   须知现在的晟王,可是建隆帝最喜欢最放心的儿子,现在惹了他不快,更没好日子过了。   这前后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晟王先是为了他的小王妃,当中斥责昙郡王,后又陈祖谟如此冷漠。众人立刻明白了在晟王眼里,陈家姑娘是陈家姑娘,陈祖谟是陈祖谟,两个人没有丝毫的关系。   这倒也合情合理,毕竟陈祖谟是被圣上下旨剥了状元身份的,圣上不喜的人,在皇子们跟前怎么可能得脸?   也只有被柴智岁传了傻气的柴智瑜还拿他当亲戚!   顶着这诸多眼光,独自去给第一桌的几尊大神敬酒的柴智瑜,心里已经把陈祖谟骂翻了。   此时后院内,陈祖谟也想将柴玉媛骂翻。   “父母教,需敬听。岳母是为了你好才劝诫几句,你不知感父母恩,却还动了火气,真真是没道理!“陈祖谟怨道,“若不是你这里出了状况,为夫现在已经随着大哥去给晟王敬酒了!“   郑氏听了惋惜得跺脚,“那你倒是先敬了酒再过来啊!“   陈祖谟理直气壮地解释道,“大庭广众之下,岳母让人去前厅唤祖谟,祖谟怎能不来?“   柴玉媛冷哼一声,“那你现在倒是再回去敬啊,看晟王理不理你!“   陈祖谟皱起眉头。   “明明就是你自己没胆子过去,还拿我和母亲做筏子!你管不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女儿女婿都当这世上没你这个人,你还好意思来训我!“盛怒的柴玉媛,见谁咬谁。   陈祖谟的皮被她扒得干干净净,气得仰倒,“好,好……你这等……“   郑氏见女婿也要飙了,拿起茶杯又放下,抄起锦垫扔在地上,低声怒吼道,“吵什么吵!立刻给我滚回去,在这里折腾丢的可不止是你们俩的人。你们惹事了甩甩袖子能跑回去,还不是留下这一大家子人给你们收拾烂摊子!“   陈祖谟弯腰道歉,“是小婿的错,小婿教妻无方,岳母息怒。“   郑氏听了这话气得更肝疼了,什么叫他教妻无方,他这“妻“是自己的女儿,他这话是在暗讽自己教女无方么!   “你们俩都给我回去,莫在这儿丢人“郑氏转身走了后,屋里只剩柴玉媛和陈祖谟。   两人四目相对,陈祖谟甚是苦涩,“你若再这么折腾下去,就把咱们唯一的路给堵死了,当真要如此?“   柴玉媛满是不甘,“是她们一个个地欺负我,我没错!“   “你闹就是错。我们如今什么境况你还不清楚?现在早已不是你可以恣意的时候了,比你高的人踩你那是理所应当。待你熬过这一阵儿,比她高了再踩回来就是。“   柴玉媛更委屈了,“那一屋子人,哪一个咱们这辈子能比她高?“   “咱们沦落至斯,是谁之过?“陈祖谟又问道,他身心俱疲,对自己、对柴玉媛都极其失望。   柴玉媛更委屈了,“你不是说不怪我了,要跟我好好过日子么?原来你心里一直怪我!“   陈祖谟无力抱头,百口莫辩。柴玉媛见他这怂样,气更不打一处来,怒冲冲地带着女儿出屋,上马车回了皮场街。   她一进家门,躲在家里跟程小六唠嗑的柴智岁立刻奔过来,“怎么样?妹夫和晟王和好没有?“   柴智岁是不敢去贺王府里见晟王,程小六是庶子庶,身份够不上,所以俩人虽急得抓耳挠腮,却也没有办法。   柴玉媛理都不理他,直接进了小院,收拾东西就要回济县。柴智岁要跟进去,却被程小六拉住了,“别问了,肯定没戏。二哥,咱赢了!“   柴智岁也咧嘴开心成了弥勒佛,“走,去赌坊领银子喝酒去!“   贺王府内宴席撤下,晟王和昙郡王等人陆续告辞,喝大了的贺王春风满面地将人送出王府,回到内院才听说侄女做下的蠢事。   “我早就跟老二说过多少遍,孩子得从小管教,不能由着他们的性子来,否则就长歪了。看看玉媛和智岁,这像个什么样子!“   恢复了亲王身份,和亲王的架子也恢复了,“去,将老二给我叫过来!“   “王爷,二爷已经喝多躺下了。“有丫鬟报到。   贺王瘫在椅子上,“这个不长进的东西!祖谟呢,将他叫过来。“   贺王妃劝道,“王爷若要教训人,待酒醒了再训也不迟。“   “你懂什么,本王不是要训他,本王是要赏他,大大地赏他!“贺王打了个酒嗝,喝下一大碗醒酒汤醒醒脑袋,才去了书房。   经过这一会儿的沉淀,陈祖谟已经冷静如初,见到贺王时躬身行礼,落座。   贺王满脸带笑,“本王能有今日,多亏了你献策,咱是一家人,客气话本王就不多说了,这个你拿着。“   贺王递上一个红封,陈祖谟心跳梆梆的。这是他丢了官职后,靠着自己的本事挣回来的第一笔银子,怎由得他不激动。   “祖谟将来作何打算?“贺王又问。   陈祖谟今天在大厅败走,旁人失望嘲笑,贺王却是十分开心。不是因为他也下了赌注,而是因为陈祖谟今天亲手堵死了与晟王和好的路。   也就是说,陈祖谟以后不能靠着晟王这个女婿混日子。为了度日,他只能给自己当谋士!   多了这么个足智多谋、文采甚佳又胆小如鼠的谋士和捉刀人,贺王当然高兴。这意味着以后他不用再为给圣上写折子发愁熬夜了。   陈祖谟见贺王如此,就知他是要正式启用自己了。多日的筹谋成真,陈祖谟开心之余,也有那么一点点的不甘和苦涩,“祖谟离家日久,惦念家中老母,打算回家探望母亲,再回京城帮着伯父分忧解劳。“   “此乃人之常情,你且先去。王府后的街里还空着个院子,你总住在皮场街也不是长久之计,不若搬到这里来,以后走动也方便。“   陈祖谟面上大喜,“多谢伯父。“   果真是个没见识的,几间屋子就能让他高兴成这样!贺王又拉拢几句让陈祖谟退去后,心满意足地回房睡了。()   .。m. 第五八九章 大哭的秦三   陈祖谟随着管事王府后门到小巷内去看院子。这条小巷内住的多是正街上各府内有头有脸的管事,邻里还算合陈祖谟的意,若是打好关系,日后打听消息也方便。   贺王给的院子有三间正房,左右厢房各两间,院内还种了一些花草,此时正花颜四面,清爽宜人。   陈祖谟接了钥匙后,关上门立刻打开红封,点了里边才有五百两的银票时,不免失望。这点银子,还不够他还账的。   不过加上这座小院,他此番为贺王献策所得的报酬,委实也算不少了。   陈祖谟倒背着手在各屋内转了一圈后,心中有了盘算。待他坐车回了皮场街后,立刻将这事儿跟大哥柴智瑜讲了。   柴智瑜正为了陈祖谟半路败走留下他一人独自凉的事儿气着,只说了句恭喜便问,“妹夫打算何时搬过去?“   “先收拾一番,后日就搬。“陈祖谟想到不用再住在这里受岳母和大嫂的白眼,心情就舒畅了。   他回到暂住的小院,将这消息告诉了柴玉媛。已经打好包要回济县的柴玉媛高兴了,“还等什么明日,现在就搬!“   “那边房室皆空,总得置办些家当铺盖、锅碗瓢盆才能住人。“陈祖谟道,“再留一日,与岳父岳母说一声再搬为好。“   柴玉媛才不管这些,“我先带人过去收拾着!“   看她没给自己要银子就走了,陈祖谟庆幸不已,刚要将自己的银票收起来,却听院里又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红光满面的柴智岁进来,先拎起茶壶喝了几口水,才笑嘻嘻地将五十两银票拍在桌上,“听大哥说你要搬家,二哥知道你手头紧,这个拿去置办东西。“   陈祖谟诧异了,“二哥哪来的银子?“他可不比自己宽裕。   “赌赢的。“柴智岁笑得极是开心,“妹夫,咱不愧是一家人!“都怂在晟王马下了。   他这话让陈祖谟有些感动,若说这个家里,待他最好的也就是这个没什么心眼,只知道玩乐的浪荡子二哥了。   于是,陈祖谟善意提醒道,“再过两月二哥该成亲了,此时该谨言慎行,莫让宁候府的人再听了闲话才是。“   “他们听了闲话又能咋样?爷的亲事是太后娘娘给订的,他们还敢退亲不成?“柴智岁满不在乎,“爷就这德行,就是现在啥也不干他们也瞧不上,既然如此何必委屈了自己!就算要改,也得等娶了方挽离再改,还能能哄小娘子开心不是?“   陈祖谟……   “以前的事儿,二哥一点儿也不介怀?“   柴智岁一脸坦荡,“介怀又能咋滴,爷还敢去找晟王的茬儿不成?既然啥都干不了,那爷还介怀个啥?再说了,谁还没有个年轻糊涂的时候,待挽离嫁进门跟爷睡到一个被窝里,心自然就向着爷了,女人嘛,再清高也就那么回事儿。“   陈祖谟只得附和道,“二哥粗中有细,句句在理。“   柴智岁娶了美人又赢了银子,真真觉得自己是人生赢家了,摇头晃脑道,“秀才造反,十年不成。你们这些读书人就是怕这个怕那个的,啥事儿都不敢干!要爷说啊,妹夫的墨水再加上二哥这性子这胆量,咱俩干啥不能成?”   就你这胆子,还不如我呢。陈祖谟懒得理这二货,自去整理书稿准备搬家。   柴梓让和郑氏得知女儿女婿要搬家,心里松快了不少。郑氏立刻收拾了一些从承平王府搬出来时没用上的家具送到了贺王府后巷,第二日就让他们搬了过去。   后巷的院子虽小,左邻右里也算不上体面,但柴玉媛已顾不得这些,能有个自己的院子住,她已是十分高兴了。   女儿小棉和乳娘在东厢房,正房中间捯饬成会客厅,东里间是她和陈祖谟的卧房,西里间是陈祖谟的书房,剩下的便是四武婢、汀兰和管家陈忠、陈町以及两个仆从和车夫了,曹嬷嬷还在皮场街没跟过来。   这么多人挤在一个小院子里是不成的,陈祖谟算计道,“小棉的乳娘只留下一个,你的四婢留下两个,陈町和汀兰我带回去。“   柴玉媛不肯,“她们四个自小便跟着我,如今也到了许配人家的年纪,带回去能嫁什么人,还不如留在这里也能择个好婆家。“   陈祖谟也懒得管这些,“既然如此,夫人便早些安排,两日后我要回济县一趟。“   有了院子,柴玉媛自然是不肯回去的,“老爷,咱们住在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怎么也得想个赚钱的营生。秦日爰正在做的棉花生意一定大有赚头,咱们怎么也得搭上这趟车,老爷回去记得把这件事办了。“   怎么搭?   他还欠着秦日爰六千余两银子,连本钱都没有!   不过男人都是要面子的,陈祖谟点头道,“京中各家想搭这趟车的人不少,我回去再寻秦日爰从长计议。“   生意人都被看得出棉布、棉衣、棉被等物的用处,知道这从地里长出来的东西能做成大买卖,京中人都已经打起了主意,更更何况登州各县的商号。棉花生意,是今春最惹人主意的买卖,风头盖过了香料买卖。   小暖也知这一点,所以才急着赶路,她怕秦三应付不来。毕竟。那家伙看着聪明,实则是个直肠子。   第二日晚上,她们这气势宏大的一群人露宿益州,明日便能到济县了。   用了饭后,本该早点歇息的秦氏欢喜得睡不着觉,念叨着家里去年孵出的小鸡,今春该能下蛋了;村南的菜园子该种上菠菜菜了,家里的被褥得多晒才能用……   小暖和小草含笑听着,也对归家充满了期待。   正这时,绿蝶进来道,“夫人,秦东家来了,在门外求见。“   他咋跑过来了,不是铺子有什么事儿?小暖忽然提起心来。   秦氏站起来,“快请。”   待一身玄衣的秦三踏着暮色进来后,直奔着小暖跑过去,抱住小暖的腿哇哇大哭,“姑娘,您可回来了……呜呜呜……”   绿蝶一看他这没出息的德行就想上来踢人。 第五九零章 你后悔不?   小暖抽抽嘴角,任由最近累坏了的二货哭了一阵儿,才安慰道,“我回来了,以后就好了。“   “呜呜呜……“秦三抱着小暖的腿还是不肯起来,绿蝶真忍不住了,上前拽着他的脖领子,“你给我起来!“   秦三乖溜溜地爬起来,站在小暖面前抽泣着,“姑娘再不回来,秦三就真的玩不转了。“   小暖摇头,“最近辛苦你了,你做得非常好,比我想得好很多。“   足见这货在姑娘心里有多孬,绿蝶刚要怼,却被姑娘制止了。   “秦三不辛苦,秦三就是怕误了姑娘的大事儿。“秦三说着又要抹眼泪,他真不是不努力,是真没这本事啊。   “你够了没,出息呢?当年跟着三爷,也没见过你这么丢人现眼!“绿蝶恨不得踢死这个没用的家伙。   秦三擦了一把鼻涕嘟囔着,“跟着三爷时秦三也不用脑袋啊!“   小暖……   登州这边的生意虽说各摊都由各自的掌柜管着,但是掌柜们有拿不定主意的事儿,还是会找东家解决。   小暖一直在京中,过年后回济县主持大局的自然是秦三。   面对这么多事儿,秦三的脑子真是不够用了。不够用吧,他还得撑着姑娘啥都不是个事儿的气场,对秦三来说这一会儿半会儿还成,几个月下来真是要了命了。   不光店铺的事儿,登州内外的商家、官府都来找他,想插手棉花生意,虽然有小暖的叮嘱在先,但是光应付这些人,也让秦三白头了。   秦三又呜呜地哭了一阵儿,才将这几日发生的还未来得及处理的大事儿,一一给在小暖讲了。   小暖一边听,一边给秦三分析局势,告诉他该怎么做,最后道,“明日开始,你跟在我身边,继续学着打理生意。“   秦三小心翼翼地问,“姑娘是以王妃的身份出现,还是秦日爰?“   小暖早就打算好了,“除了纺织作坊那边,其余地方都以秦日爰的身份去。“   就算有王妃的身份,她也不能以小暖的身份抛头露面做事,那样定会招来非议。   秦三立刻咧嘴笑了,姑娘当秦日爰,他就是小厮跟班了,跟班不用动脑子,这活太轻松了。   绿蝶见他依旧是这么没出息,冷哼道,“以后姑娘出门越来越不方便,生意上的事儿还得靠着你跑,你好好学着!“   秦三憋屈道,“除了某,绿蝶姑娘也可以出马啊。“   “你看行吗?!“绿蝶上前拽住秦三的衣领。悲催的,姑娘长个了,秦三长个了,就她没咋涨!   秦三想笑又怕绿蝶揍他,只好憋着,那模样简直是糟蹋了这张脸。小暖叹了口气,“你先下去歇着,明日咱们一起回济县。“   “是!“秦三将带过来的管事和掌柜们提交的报告都放在小暖的桌子上,转身跑了。   小暖把手放在报告上后,舒服地叹了口气,太好了,她终于回来了!   这一夜,小暖挑灯读文件直到深夜,秦三则在客栈里睡得香甜。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一行人就出了门,赶回济县秦家村,晌午刚过就到了村外。   秦氏这一行,马车成排,骑马侍卫论百数,看得附近几个村的人眼睛都直了,不敢靠上来,秦家村的都挺着腰围上去,笑脸相迎。   所有人都是一个念头:小暖不愧是王妃,这排场可比她爹陈祖谟回乡时风光多了!   秦氏撩开车帘看到一张张熟悉的脸和熟悉的街道田地,,眼角都有点湿了。千好万好,还是家好。   “小草他娘,你们这是……回来了?“嘴皮子最利索的秦三奶奶惊得都不知道该说啥。   下马车后,秦氏才道,“回来了,这些日子在那边,可想家想大伙了。里正叔,村里还好不?“   里正秦德见秦氏当着这么多人,先跟他打招呼,顿时打腰提气,声音洪亮道,“好,好,你们回来了,就啥都好了。“   小暖从马车上下来,众人看她的眼神都并不一样了。王妃啊,一品亲王妃啊,这可了不得!   小暖笑嘻嘻地问道,“大伙这是咋了,咱才去了几个月,就不认识了?“   众人见小暖还是跟以前一样,都乐了。陈二婶儿上来道,“认识,哪能不认识!咱们小暖高了,漂亮了。“   韩二胖上来想拍拍小暖的肩膀,可看了看两边的护卫,硬是没敢,“小暖,这回回来啥时候走?“   小暖笑道,“家在这儿,还能走到哪儿去?“   “再走,就是坐花轿喽。“秦三叔眯着眼睛笑道。   小暖大大方方地道,“到时候,叔伯,爷爷奶奶们可得过来给小暖捧场子!晟王人多,咱也不能输了阵仗不是?“   这丫头!众人笑了满脸,因为小暖当了晟王妃而拉开的距离,顿时没了。   秦氏摸了摸闺女的脑袋,小草和大黄就从帘子里钻出来,笑得灿烂,“小草给大伙买了好吃的糖果,要不要吃?“   “汪!“   “要!“小孩子们齐声应了。   韩三胖感叹道,“你们这一回来,哪儿都对了。“   众人纷纷点头,小暖一家不在村里,真是哪哪都不对劲儿,她们回来了,村里就热闹了,也踏实了。   众人拥着小暖一家回到家门口,马车一辆辆停住。   小暖先命人将给大伙带回来的糖块果脯分了分,众人也不走,把糖分给孩子们后,都想搭把手帮着卸车,特别是一直跟小暖一家关系不好的陈家人,恨不得冲到最前边。   秦氏也知道大伙儿好奇,便笑道,“这些车上除了御赐的东西,就是晟王给的聘礼,大都是宫里出来的,得仔细着些。“   这一句话,引起惊叹无数,大舅母张氏两眼冒光挤到秦氏身边,“大妹,快,撩开车帘让咱看看都有啥,乡亲们帮着搭把手搬进去。“   还不等秦氏说话,里正秦德就骂道,“磕着碰着摔了御赐的东西要砍头的,你粗手粗脚的有几个脑袋够赔?一边去!“   张氏讪讪地退到一边,二舅秦正田开口道,“让侍卫们搬吧,咱看个稀罕,也妥当。“   众人立刻点头。秦氏问道,“家里还好吧?弟妹生了没?“   秦二舅笑呵呵的,“咱爹身子硬朗着,二郎他娘还没生呢,这不也过来了。“   秦二妮儿扶着大肚子的李氏走过来,秦氏赶忙迎过去扶着,“刚才人多没看见你,咋还出来了,快回屋里坐着。“   李氏见大伙都看着她,低头不好意思地道,“姐,我没事儿,你快让人搬东西吧,这都是金贵的,别丢了。“   秦氏点头,叮嘱二弟扶好弟妹,让玄其往屋里搬东西。   眼看着一件件或玉雕或金铸的饰物从车上搬下来,村里人的嘴巴张得都合不上了。   我勒个乖乖,这世上还有这么大块的玉?这一大块金子,换成银子得是多少?   发了,秦氏发了啊!   这可比当年娶了郡主的陈祖谟强太多了!他们就想拉过陈祖谟来问他一问,看到这一车车的东西,他后悔不? 第五九一章 皮氏怂了   陈祖谟不在家大家问不着,但他老娘在啊。   立刻有好事儿的陈家人颠颠地跑去陈家,敲开门喷着吐沫星子将秦氏那边的情形说了一边,试探道,“四婶儿,小暖怎么说也是咱老陈家的闺女,那老些御赐的宝贝和晟王给的聘礼,咋滴也得有陈家的一半?“   当年儿子娶了郡主,觉得跟圣上成了亲戚的皮氏乐得合不拢嘴。现在孙女许给了圣上的亲儿子,论辈分圣上都得给她叫声婶子的皮氏,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不光高兴不起来,她还觉得异常堵心。虽然异常堵心,她还得摆出喜气洋洋的脸给人看。   她现在心里有多难受有多难受,脸上的笑就有多开,装着慈祥长辈,讲道,“不管是圣上赏赐的还是晟王给的聘礼,早晚都得随着小暖一起进晟王府,在哪儿放着不一样?“   “那哪能儿一样呢!过来摆几天沾沾福气也好啊。“陈家人心里酸着,“再说了,聘礼除了银子和首饰头面,也不一定都得塞进嫁妆里啊,咱们这边也没这规矩不是?那么多,留下一半也成啊。四婶儿,整整十八车啊,十八车!“   “人家下聘用活雁,晟王用的是玉雁啊,这么大个!”说话的家伙,舌头都哆嗦了,“婶儿,我这辈子没见过那么大的玉,活灵活现的!”   皮氏的眼皮跳了跳,咬牙道,“多少车咱都不稀罕。“   那是小暖的东西,她稀罕能咋滴,那死丫头不是晟王妃的时候就横着走,现在还了得,不用风筝让人吊着她往天上飞着就不错了,自己得多不开眼才凑上去找不痛快!   陈家人见皮氏真是怕了小暖,就跑回去看热闹,他们回去了才发现,马车上的东西还没全搬进去屋里去!村里人都已经惊呆了。   为闺女挣了面子,秦氏满足无比,不过这么多财物动人心,她也晓得往回拉一拉,“这些也就是先在咱家里放着,待到小暖成亲时,有多少算多少,都当陪嫁送过去!不光这些,我这当娘的还得给她添嫁妆,怎么着也不能比女婿的聘礼少了。“   众人……   这不是说胡话吗!秦氏的家底他们还不知道,就算她这两年攒了点钱,但砸锅卖铁也不可能凑出不输聘礼的嫁妆来!   秦氏笑道,“所以这两三年,我得一文钱分两半花,一点点地给闺女攒嫁妆。“   可不是得可劲儿攒吗,要不小暖嫁到晟王府去也让人瞧不起。   韩二胖拍着胸脯,“别急,到时候咱也给小暖添一车嫁妆!”   秦三奶奶看着这一箱箱搬进去的东西,心里也老沉老沉的,“是啊。不是还有他爹那边呢,她爹嫁闺女,咋滴也得出点?两边一凑也不少了。“   众人一阵沉默,陈祖谟抠唆成那样,能出几百两银子?   再说了,他有银子吗?   秦氏笑道,“他出的是他的,我出的是我的,闺女嫁人,嫁妆不嫌多只怕少。“   待马车上的东西都搬了进去摆放好,也着人看守着,玄其才拱手道,“安人可还有事吩咐?“   秦氏摇头。   玄其道,“那属下将人马带去城中驻扎,安人若是有事,属下等随叫随到。“   众人望着这威风凛凛的两百多人,吞了吞口水,随叫随到?我勒个乖乖!   秦三奶奶则叨念道,“这回好了,小草家庄子再多也不怕没人收庄稼拔草了。“   玄其……   “汪!“   一见玄其要走,大黄立刻上来围着他转圈。   玄其摸了摸大黄的脑袋,吩咐侍卫统领,“你先带队伍回去,某陪着大黄进山转转。“   众人再次感叹,我勒个乖乖!真是水涨船高,小暖当了晟王妃,大黄进山都要有王府的大人陪着了!了不得啊了不得。   众人渐渐散去后,里正秦德、秦二舅一家子、秦三奶奶、韩二胖等与小暖家走得亲近的几户留下来,与秦氏话家常。   小暖带着翠巧和绿蝶将东西归置好后,才出来跟娘亲请示道,“娘,女儿想去织布作坊转一转。“   秦氏知道生意上有一大摊子事儿等着小暖处理,点了头,“天黑前早点回来。“   小暖点头,带着绿蝶、玄迩和出了门,直接进城了。   小草也颠颠跑过来,“娘,小草想去找阿妞玩,然后等着族学放学了去给先生问好,成不?“   秦氏自然不拦着,小草拉着秦二妮儿跑了,李氏才腼腆笑道,“小草不在这些日子,二妮儿一天不知道念叨她多少遍,这回好了,终于有人一起玩了。“   秦氏也笑着,“小草也是,早念叨着回来呢。“   “那为啥不早点回来?”里正问道。   秦氏笑道,“说来话长,事儿一件接着一件,实在脱不开身……”   他们这边聊得起劲儿,小暖直奔县城的铺子,小草去找玩伴,且说大黄和玄其。   这一人一狗没有进山,而是在村子里晃荡着。   大黄带着玄其,一路上遇到公狗就干架,遇到小母狗就上去交流一番感情。   村里人早就习惯了各家狗儿窜门,但带着人串门的,大黄还是头一个。   待到了村南韩三胖家时,大黄在门口叫了两声就大摇大摆进去了。   韩三胖则热情地邀请玄其进去坐坐,“玄大人难得来咱家一趟,吃杯茶再走。”   玄其只得硬着头皮进去,一边吃茶一边看着大黄与韩三胖家的狗你闻闻我、我闻闻你的交流感情。   韩三胖笑呵呵道,“咱家这狗去年那一窝崽子是大黄的,今年大黄回来的晚,过日子了。”   玄其无语望天,这才明白大黄挨家挨户地转悠啥——人家在看它的媳妇们红杏出墙没有……   一时之间,玄其不知道该可怜大黄,还是该可怜一个媳妇都没有的自己。   待终于出了韩三胖家,玄其义正言辞道,“大黄如果不进山,某就回城了。”   大黄盯了玄其一会儿,乖乖往山里走。玄其看他这样,又觉得自己拆散了人家夫妻团聚,一时心虚,快步追了上去。   见到玄其进山了,大舅母张氏才颠颠地跑回家,“爹,那帮子侍卫都走啦,小暖进城了,小草也不在家!”   这可是大好时机啊! 第五九二章 他闺女还是他闺女   换上新衣裳的秦三好转头问自己家的老婆子白氏,“咱一块去看看?“   小暖嘴巴毒,小草嘴巴碎,大黄嘴巴狠,难得这仨都不在家,白氏也有点心动。可是有前边那一桩桩的事在,她还真拉不下这个脸来,硬着嘴皮子道,“我去干啥?人家又不认我!我去了人家再给我甩脸子咋整?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   《掌家小农女》第五九二章 他闺女还是他闺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掌家小农女》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五九三章 晟王的路子走一走?   “啥前程?“秦氏也有意陪着弟妹聊天分散她的注意力,便随口问道。   李氏忍着阵痛过去,才道,“这倒没仔细讲,他们就是想把大郎送到晟王身边去,帮着晟王跑腿办事儿。“   “大郎不读书了?“秦氏问道。   “他大伯说既然有晟王的路子,何必苦哈哈地读书。“李氏低声道,其实经过二月里的   《掌家小农女》第五九三章 晟王的路子走一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九四章 家就该这个样子   小暖含笑解释道,“张大哥觉得秦东家近来与往日有所不同,是因为小暖与秦东家在如何做好棉花生意上意见有些相左,所以秦东家才有些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办。不过昨夜我与东家详谈一番,把路子统到了一处,以后再不会如此了。”   原来是这样!   张三有恍然大悟,他就说嘛,最近秦东家看着似有什么为难之事。小暖说与秦东家有争执,也就是说她已经参与进这桩大生意里来了。比起状态忽高忽低的秦东家,张三有更信任聪慧的小暖,以前啥都没有的小暖都厉害得不得了,现在她有晟王妃的身份加持,那还了得?   这登州的棉花生意,稳了!   张三有俊秀的眉眼间激动不已,“妹妹,此番咱们成了大事,当能功在后世,留书青史!妹妹与东家有用得着三有之处,尽管吩咐,三有便是肝脑涂地,也再所不辞!”   读书人对做掺和大事儿,总是有一股子旁人难以理解的执着。小暖点头笑道,“话说起来,小暖还真有一桩事想拜托张大哥。小暖的师侄田守一过些日子回来后,小暖想让他跟在你身边学管账,可好?”   张三有笑了,“这有何不可,三有这俩下子还是妹妹教的呢。”没有小暖手把手的指点和提携,就没有他张三有的今日,所以张三有对小暖是深怀感激、言听计从的,“只是三有平日多在绫罗霓裳这边,妹妹还得跟东家打个招呼才好。”   在张三有的眼里,绫罗霓裳是秦日爰的,不是小暖的。   张三有走后,小暖又带着绿蝶和秦三去织布行仔细查看了工匠和织娘们的棉布研究进度,才留下秦三,带着绿蝶匆匆赶回家中。   春日渐长,小暖赶到村里时正是族学放学的时辰,于是她直接奔着族学去了。   到了近前,小暖见小草、秦二妮儿和阿妞等娃儿在族学门口围成了半圆,等着族学的门打开,看哪个腿长的家伙会先跑出来。   小暖过去站在小草身后,与各家的大人孩子们问了好,便妹妹一起等着。旁边的人刚要与小暖攀谈,就听“当当当”的钟声敲响了。   小草握紧小拳头,“来了,要来了!”   “我哥肯定是第一个!”小阿妞也握着小拳头,“最近都是他第一个跑出来的!”   “如果大牛哥不第一个跑出来,我就揍他!”小草握紧拳头,凶巴巴道,“大黄!”   大黄拉长脖子放开嗓子,“汪,汪,汪——”   小暖……   很快,门里响起嘈杂的脚步声和呼喊声,外边的小娃儿们各自呼喊着自家哥哥的名字,听得小暖也跟着激动起来。   只见门被拉开,第一个跑出来的,果然是大牛!   小草立刻像个得胜的将军一样蹦了起来,“大牛哥,大牛哥,大牛哥!”   大牛冲到小草和小暖面前,跑得通红的脸上都是笑,“小暖姐,小草,你们回来啦!”   小暖刚点头,后边冲过来的阿妞的哥哥便跟牛犊子一样勒住大牛的脖子,吵吵道,“明明是我先碰到门的,你小子耍诈!”   大牛一边喘气一边憨厚笑着,“大黄和小草回来了,我要是不第一个跑出来,会被咬、被揍的。”   众人一阵哄笑。   小暖也笑道,“大牛,小草要是再欺负你,你不用让着她!”   “小暖姐,小草也不是真欺负,又不疼,没啥。”大牛一如既往地老实,还没说完就被阿妞的哥哥拉去赛跑了,大黄立刻狗眼大亮地跟了上去。   这种赛跑,大黄一定是跑得最快的,看来在外边多日,大黄也想家了,再看这帮孩子热闹,小暖笑得开怀,家就该这样子对劲儿!   云清先生出来见到规规矩矩等在门口的这对小姐妹,脸上的笑容也浓了,“今天后晌听到村里热闹,老夫猜着就是你们回来了。”   两人见了礼,又与跟在云清先生身后的几位夫子和一同出来的秦二郎打了招呼,便站在路边说起闲话。   云清先生问了京中事,小暖一一答对,并道,“太后和皇后二位娘娘多次在小暖面前提起先生,说您久不归京,京中都无佳作了。”   云清先生微笑,“两位娘娘安好?”   “安好。”   众人听着小暖提起宫里的贵人们,都忍不住围上来,问着宫里什么样子。   小草小手一挥,“里边有好多间房子,房顶是金色的,墙是红色的,可漂亮了。”   “哇!”众人吸了一口气,“我的娘嘞,那得多少金子啊,不把房子压塌了?太后娘娘身上戴了几个金镯子?”   小暖解释道,“是金色的琉璃瓦不是金子,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都非常和气,人也很好,衣着也很朴素。”   众人你一眼我一语地问着,不时发出惊呼声,热闹不下于听书的茶馆,隔着门在院子里偷听的皮氏,眼睛越睁越大。   有陈家人问道,“小暖在京中见到你爹了不,你爹啥时候回来?”   皮氏立刻贴在门缝上听着,儿子进京近四个月,一封信也没送回来。她都不晓得他们现在如何,毕竟家里出了这一堆麻烦事,连累的亲家都跟着遭了秧,皮氏担心儿子进京了被丈母娘家的人欺负。   就到听小暖说“见了几次,我爹很好,我们回来时他还有事,不晓得什么时候能回来。”后,皮氏眼皮就耷拉了,转身进了堂屋,坐着独自难受。儿子一定是不想归家,把她这个老娘给忘了。   正这时,陈家大门被人敲响了,刘婆子打开门后喜出望外,转头冲着堂屋里大声喊,“老夫人,两位姑娘来看您了!”   皮氏抬头见了门外携手被人簇拥进来的两丫头,想笑都笑不出来。也不待她吩咐,陈家的几个下人都上赶着过去给小暖行礼问好,尤其是青柳那殷勤劲儿,看得皮氏更笑不出来了。   这帮狗奴才,看待会儿关上门老娘怎么收拾你们!   她正鼓起勇气坐得端端正正地等着这俩丫头进屋给她行礼,却见比去年还壮实了的大黄从人群里挤出来,站在两个死丫头身边,气势汹汹地看着她。   皮氏鼓起来的气儿,又没了,这狗东西!   “奶奶,我们回来了。”小草甜甜问好。   小暖也道,“奶奶身体可安好?”   皮氏看着她们空空的手,嘴角硬得不得了!   连秦家那个老东西都得了御赐的点心,凭啥她就啥都没有,好个屁!   。妙书屋 第五九五章 李氏产子   不过就算心里再不满意,皮氏也不敢给小暖难看,嘴里哼了一声,问道,“你与晟王成亲的日子定在哪天?奶奶好提前安排族里人给你送亲。”   陈氏族人听了,眼里顿时盛满了光芒。   小暖摇头,“日子还没定下来。”   皮氏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幸灾乐祸,“太后娘娘给你爹赐婚时,咋就立刻就把日子定下来了?”   还不等小暖说话,小草就抢答道,“圣上说晟王成亲是大事儿,要等司天监中正官观星堪舆,算出良辰吉日;太后娘娘说赐婚圣旨下来后,停将近一年再成亲,是为了表示对女方的尊敬;姐夫说我姐年纪还小,许她在家多陪陪我娘和小草。”   建隆帝、太后、晟王,这三尊大佛哐哐哐地砸在皮氏脑袋顶上,砸得她七荤八素,气势都矮了一截。   青柳的媚眼里闪着疑惑,轻声问道,“二姑娘,既然定亲后一年才成亲是对女方的尊敬,那为何太后娘娘赐婚老爷和夫人的懿旨会直接将日子订下来了?”   若说是尊重女方,那么皇亲国戚的柴玉媛,不是更该被尊重么?这是个坑,不光是给自己挖的坑,还想让自己在众人面前替她坑柴玉媛一把。小暖明了的目光扫过去,看得青柳寒毛竖,低下了头。   奴婢问话,哪能让二姑娘掉架子回答,玄迩开口了,“圣旨和懿旨不同,枉你在京中住了多年,竟连这个都不晓得?”   青柳低声赔罪,“青柳不是不知,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放肆!太后赐婚是陈家天大的福分,哪容得你在此无端生事!”李嬷嬷架子摆得十足,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见到这个眼神锐利,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妇人,青柳心里就咯噔一声,不用猜她也知道这是小暖带回来的慈宁宫的老嬷嬷了,这可是太后身边的人!想算计一把柴玉媛的青柳真想八两银子求颗后悔药吞下去!   “奴婢失礼,请嬷嬷恕罪。”她连连磕头。   没见过世面又欺软怕硬的皮氏也撑不住了,露怯地挪了挪屁|股,小声打破尴尬,“小暖,这位是?”   “慈宁宫的李嬷嬷。”小暖介绍道,“默默,这位是小暖的祖母。”   李嬷嬷行了福理,“奴婢见过老夫人。”   皮氏赶忙站起来,刚堆出笑要打招呼,却见李嬷嬷已经起身,转头给小暖行礼,“姑娘,这个不懂规矩的东西该怎么教训?奴婢跟姑娘过来之前,晟王曾亲交代过,让奴婢帮着姑娘教一教家里下人的规矩的。”   宫里出来的老嬷嬷打人最是阴|若是让她打几巴掌,莫说自己的脸,怕是牙也得松了!吓得变了脸色的青柳连连磕头认罪,看热闹的村里人也是大气不敢出一口。   眼看着皮氏要撑不住了,小暖才道,“她是我奶奶的人,该怎么处置,自是由我奶奶说了算,无需脏了嬷嬷的手。”   青柳又转身给皮氏不住地磕头求饶,皮氏的额头立时冒了冷汗,按照宫里的规矩,青柳犯了错该怎么个处置法?关键是,她犯了啥错?   小暖也无意看下去,带着妹妹和大黄出了陈家,急匆匆赶回家,二舅母将要临盆了,她该早点回去收着娘亲。   见到小暖带着这一帮子人人狗狗气势汹汹地从陈家出来,张氏一溜烟跑回家将大门关上,拍着胸口喘气。   “大白天的又不是做了见不得人事,关什么门!”在院子里磨刀,准备杀老母鸡给二儿媳妇下奶的秦三好冷沉着脸骂道。   “虚——”张氏竖起手指头,压着嗓子道,“爹,是小暖带着人过来的!”   横眉立目的秦三好一听,立刻拎着刀站了起来。   “我了个亲爹欸!您这是要干啥?小暖那帮子人随便一个都能将咱家的房子拆零落喽,您可别……”张氏还不等说完,就见公公拎着菜刀好还没来得及杀的老母鸡,进屋了……   张氏顾不得笑话他,转身趴在门缝上往外看。不一会儿就见小暖带着一帮子人从门前经过,小暖和小草都没给个眼神儿,但她们身后的打手们路过时都往这边冷冰冰看了一眼,吓得张氏毛骨悚然。   小暖成了晟王妃后,她这帮狗仗人势的奴才,更嚣张了……   扒不住小暖,他们也得死死扒住秦氏,让秦氏站在他们这边,否则这滔天的富贵,就真的跟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了!儿子,张氏双手合十祈祷着,但愿弟妹这一胎真的是个儿子。   路过二舅家门前时小暖倾耳听了听,才往自己家中走去。跟在她身后的李嬷嬷偷偷松了一口气,生怕姑娘迈步进去,她未出阁,女人生孩子这种场面是不能往前凑的。   小暖回到家中,见秦氏正在厨房里赶面。   “你二舅母喜欢吃白片汤,娘给她做一碗送过去。”秦氏笑道,“剩下的咱们吃,娘给你和小草每人煮了一个荷包蛋。”   连着赶了几天路的确上火,吃点暖胃好消化的白片汤确实很好,小暖和小草一个坐在灶前烧火,一个弄葱花,小草嘴里还不停得讲着今天族学门口发生的趣事,逗得秦氏笑个不停。   白片汤很快就做好了,秦氏让翠巧给送过去,又给两个闺女盛上,让她们也吃。小暖见娘亲拿着筷子心不在焉地样子,知道她想过去看看,可白氏还在隔壁的院子里,娘怕去了与她撞上场面不好看,便转了转眼珠子,“娘……”   秦氏立刻道,“不用,娘不过去也没啥,吃饭,吃了早点睡,娘也累了。”   说是睡,哪里就真得睡得着了,秦氏吃完饭后,来回在院子里转圈听着隔壁的动静。直到深夜,那边才传来婴儿的啼哭声和欢笑声,秦氏也挂起了笑意。   秦二舅的妻子李氏,在秦氏归来的这一日产下一子,母子平安。   第二日,秦氏一大清早就起来,赶在她那断了亲的亲娘过来前,先去看了李氏和小三郎,回来后欢喜得地跟两个闺女讲着,“那小脸小红鼻子头皱着,跟二郎小时候一样一样的。这孩子长大了定也是个懂事又让人省心的好孩子!”   才几个时辰大的孩子,怎么就能看出来懂事又省心了?小暖笑弯了眉眼。   .。m. 第五九六章 过继   吃完早饭,小暖出门进城时,看到二舅家左边那扇木门上挂了一张弓。   按照本地的风俗,生了男孩要在大门左边挂弓,生了女儿要在右边挂红手帕。这两样东西挂在门上,一来告诉大伙这户人家里添了新人口,二来是让人明白这家有女人要坐月子,十二天之内,催债送丧的,先不要上门。   二郎拎着书包轻手   《掌家小农女》第五九六章 过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掌家小农女》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第五九七章 秦氏的改变   见双胞胎兄弟在自己面前吭哧半天说不上话来,秦氏就知道他遇到难事儿了,微笑着问道,“咋啦这是,咱俩还有啥不能说的?”   秦二舅又酝酿了一会儿,才小声问,“姐,小草的婚事你是怎么打算的?”   秦氏诧异了,“有人让你给小草保媒?”   “不是,不是。我就是想问问,你还给她招上门女婿不?”秦二舅问道。   秦氏摇头,“跟她姐一样,过几年遇到合适的,能入赘就入赘,不能入赘就嫁过去,关键是人好能过日子,小草也稀罕。咱们小草跟小暖不一样,小暖嘴巴毒性子硬,小草嘴甜招人稀罕,到了哪儿也是受不了罪。”   这倒是,除了陈家那几个不开眼的,村里人就没有不喜欢小草的。秦二舅又张不开嘴了,万一将来小草招了上门女婿,姐就有人养老,可是万一招不到呢……犹豫再三,秦二舅还是咬牙问道,“姐想不想把三郎抱过来,在你这院里养着?”   秦氏愣住了,她怎么也想没想到二弟是为了这个事儿来找她,感动,复杂,纷乱,心酸,各种情绪交织着,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一句说出口,后边就好说了,秦二舅接着道,“姐先抱过来养着,以后小草能招到女婿上门,就再让三郎过我那边;如果小草嫁了人,就让他给姐养老。撑门立户过日子,家里有个男丁总是方便一些。”   半晌,秦氏才轻声问道,“这件事你跟弟妹商量过了?”   秦二舅低下头,“我想先跟姐说一声,要是姐同意了,我再跟他娘说。”   秦氏埋怨道,“哪个当娘的舍得把儿子给别人,你这不是挖弟妹的心吗?这么大事儿,你怎么能不先跟她商量呢。”   “她心里估摸着也有点谱儿。”只不过他们俩都没把这事儿放到明面上讲过。   秦氏抓住了话头,“你不是还没给她讲过,那是谁说的?”   “大嫂和娘,我是说三郎他奶奶,好像跟她提过,他奶奶说三郎她娘没说不愿意。”秦二舅低声道,将儿子给人,他自然也是舍不得,特别是孩子生下来后看着他,就更舍不得了。可是三郎跟着姐这边过日子,秦二舅还是能放心的,跟着姐,总比跟着他们俩将来有出息。   想必,媳妇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正田,姐就算不过继三郎,也是他们的亲姑,将来有事了隔着院墙喊一嗓子,他们还能不过来?差不了啥的。”秦氏轻声道,“姐知道你是为了姐好,可这事儿咱们不能这么办。”   “可姐这里……”秦二舅没想到姐会这么干脆的拒绝。   秦氏很是坚定,“莫说小暖成了亲不会不管我,就是小暖到了京城,我带着小草也能过的下去。正田,姐最难的日子已经过去了,现在这样就挺好,姐就想这么过下去。我就算对三郎再好,也不如让他跟着亲娘的好。”   秦二舅抬起头,“姐跟过去真不一样了。”   秦氏笑道,“这两年经了这么多事儿,姐咋滴也得长进点是不?你别听爹他们嚼舌头,姐这里好着呢。小暖不会让我一个人过日子的,晟王在第四庄边上盖了个庄子,以后成亲了就跟小暖住在那边,吃饭喊一声就能听见。晟王还说在济县也盖一座,就在第一庄边上……”   秦二舅回到家里时,神情还恍恍惚惚的。李氏见他这样,紧紧抱着怀里吃奶的孩子,不敢抬头更不敢问。   “姐说不过继孩子,她说让咱们好好过日子,以后有啥难处就跟她讲,孩子们长大了可以跟着小暖做生意,也可以读书或入伍。在登州有小暖在,在外边有晟王在,他们总不会被人欺负了去……他娘,你安心坐月子吧。”   李氏听完,抱着孩子就哭了起来。她这一哭,小三郎也不吃奶了,小脸哭得更红了。   李氏的娘赶忙挑帘进来,“这是咋了?”   李氏抽抽鼻子,“没事儿,女儿就是觉得孩子们摊上了好大姑、好表姐,这辈子算是妥当了。”   李氏的娘也咧着嘴笑了,“那是!可着咱们大周也找不到第二个农女能当王妃的!你婆婆现在怕是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有这一天,她才不会……”   “娘……”李氏用眼神撩了撩,孩子他爹还在屋里呢,娘这是咋说话呢。   李氏的娘这才看见旁边坐着的女婿,赶忙打圆场,“你姐心肠好,就算断了亲也不会不管你娘,你娘也是几辈子修来的好福气啊。”   秦二舅应了一声,但他知道,姐对娘怕是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秦氏一边上鞋帮,一边与小暖说着三郎的事儿。   小暖放下手里的笔,“我二舅是好心,但那一家子人打得可不是什么正主意,娘办的对。”   秦氏用针挑了挑灯芯,“我看你你大舅他们早晚会张口说让咱们给大郎找差事的事儿,到时候咱们啥也不管,是不是也不大好?毕竟你当王妃了后,亲娘舅过得太差,面子上也不好看。”   小暖笑眯眯问道,“娘觉得大郎那样的,能干啥?”   他……啥也干不了,秦氏叹了口气,大哥和大嫂把大郎养废了。   “有句话叫‘举贤不避亲’,如果咱们家里的亲戚中有那真有本事,心思也正的,求到咱们头上想找个事儿做,咱们给他安排安排也没啥,庄子里、铺子里都需要用人。可是没能耐的,无论是谁都不成。”小暖定下基调,“如果弄进来,这样的人顶着咱们的招牌在外边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儿,丢得不光是他自己的人,还有咱们的,那还不如不管。”   “各家过各家的日子,咱们过得艰难的时候,大舅他们连捆柴都没给过,贴心话更没说过几句。凭啥咱们过好了他们过得不好,咱就得帮着他们?才不管呢!哪个乐意嚼舌头就让他们去嚼,跟咱没关系,他们不缺胳膊不缺腿的,过不好是自己没能耐。”   秦氏听闺女这么说,心里也就踏实了,“娘知道了,你就管着铺子里的生意,要是你大舅、小姨她们找过来,娘去打发他们。”   娘真是越来越能干了呢,小暖只招,“娘也不必自己去,咱们养了这么多人呢,你得让他们发挥各自的长处,让她们觉得自己有用,让李嬷嬷和刘嬷嬷去对付他们,保管一回就不敢来了。”   秦氏眼睛一亮,“这个主意好!”   莫说他们,这两位嬷嬷拉下脸来,秦氏都发憷。   又给踢了被子的小草盖住小腿儿,小暖轻声道,“女儿想去一趟登州,估摸得半个月才能回来,到时候让木黛跟在娘身边做事。”   木黛跟着玄其到了济县严府,名义上是帮着料理府里的杂物,实则是在小暖需要的时候过来给小暖当替身。毕竟今非昔比,暗中盯着小暖的人不在少数,所以她现在行事必须小心。   秦氏点头,“啥时候走?”   “待赵大哥回来了再走。”小暖轻声道,赵书铎的尸体必须运回赵家祖坟安葬,想必也就是这几日了。   秦氏叹了口气,“赵家的生意怎么样?”   “受了不小的影响,但是没有伤及筋骨,等到赵书铎运回来,娘和女儿一起过去一趟,算是给赵家撑撑门面。”   。m. 第五九八章 砸了你的锅   秦氏立刻点头,然后掰着手指头算道,“这两年济县真出了不少事儿。乌老将军战死,乌家不如以前了;展家的当家人被强盗杀了,两个儿子全死了;吴家因为上次的私粮案子,一半多被砍了头;现在赵家又出了这档子事儿,伤了元气;还有你爹,苦读了二十多年好不容易考上个状元,也让他折腾没了……说起来风光了的也就咱们家……”   还真是!小暖与娘亲分析道,“乌家原因复杂咱不论,展家先是意外后是展毅能不走正路,吴家是犯了国法,赵家也是因为赵书铎起了贪心,我爹更不值一提,完全是咎由自取,一把好牌打得稀巴烂!”   秦氏……   “小暖,当着外人的面可不能这么说你爹,小草醒着的时候也不行,她正是学东西的时候,学会了这些就麻烦了。”   小暖嘻嘻笑,“女儿知道。”   “咱们可不能走上他们的老路,咱不贪不抢不做恶事。满则亏亏则满,该赚多少钱都是命里定好的,钱多了咱多花,钱少了咱少花,别为这个钻牛角尖,知道不?”   小暖眼睛闪亮亮,“娘这两年真是没白读书时,讲道理都能一套一套的了。”   秦氏……   小暖笑眯眯地道,“咱钱多的时候也没多花啊,娘连给家里换个新衣柜都舍不得。”现在她们用的这个,还是从陈家搬出来的娘亲的嫁妆呢。   秦氏一巴掌拍在闺女的背上,虎着脸道,“这个还没坏,换什么换,睡觉!”   “好——”   待屋里的灯关了,仍然能听到秦氏与小暖嘀嘀咕咕地说话,不时传出低笑声。外屋盘腿打坐的绿蝶也翘起嘴角,院里的大黄四处转悠了一圈,卧在梧桐树下睡了。   村外,两个黑影如夜鹰般飞走,落在密林中,秦氏院里只玄迩张开眼睛,向那边望了一眼,又闭上眼睛。   “高大人,一切如常。”   密林深处的猎户暂时落脚的小茅屋里,建隆帝派来监视小暖的密探小统领高仓颉点头,“她们没提起与张天师有关的事儿?”   大内高手华池惭愧低头,“属下等无能,秦氏院中那几个高手也就罢了,关键是那大黄狗的耳朵和鼻子实在是灵敏得很,属下等无法靠近,所以听到她们说的什么。大人,那狗咱能不能……”   高仓颉立刻道,“不能,绝对不能!尔等动手宰了它,信不信过几天晟王就能灭了你们,连我都逃不了,你们趁早死了这个心!”   “大黄一出事儿,屯在济县的五百人就能让咱们无法靠近秦家方圆五里,那还不如这样呢。”密探华奋低声警告华池这讨厌狗的笨蛋。   华池赶忙辩解道,“大人,属下不是那个意思。属下是说咱能不能将那狗儿拉到咱这边来。您看晟王府的暗卫就在秦家周围明或暗的守着,那狗儿却毫无反应。所以,咱们不如也先跟那狗儿混熟了,好方便咱们行事?”   这倒是个法子,高仓颉点头,“你去试试,听说那狗爱吃兔子,你弄几只在衣裳上蹭蹭,给它扔过去,让它先熟悉你的气味儿,看能不能成。”   华池尴尬搔头,华奋笑得幸灾乐祸,“大人有所不知,这么多年来,是条狗见了华池就撵,沾了他的气味的兔子,怕是连狗都会嫌弃。”   高仓颉忍笑,“你这倒与上清宫的师无咎相似,那就华奋去试。我立刻送信回京,调一个会唇语的过来。”   唇语,目之所及便能知人言,无所谓距离远近,可缓解大黄狗带来的不便,马上就夏天了,农家人喜欢在院子里聊天,唇语正能排的上用场。   又有一只夜鹰扑棱棱飞过来,落在窗口。高仓颉解下夜鹰脚上的纸条,展开借着微弱的火光看了一眼,喜出望外,“师无咎今早出了上清宫,向北来了。他的目的地只可能有两个,一是京城,二是咱们这里。若是他来了咱们这里,咱们升官发财的机会就到了!”   华池和华奋也是兴奋不已,师无咎此时此番下山一定与接到师无尘的书信有关,他走到哪里,哪里就有消息!   “去抓兔子,明天务必能靠近那大黄狗!”   第二日一早,秦二舅便被五岁的秦三郎叫到了老宅。他刚进门,张氏就急吼吼地问道,“二弟讲了没有,大妹说啥时候把孩子抱过去?”   秦二郎摇头,“姐说不想过继孩子,她有小草和小暖就够了。”   “这咋成!”一家子人都跳了起来。   “怎么不成?过继不过继当然是姐说了算。”罕见的,秦二舅的话音里带了火气,爹娘和大哥大嫂的路,真是越走越歪了。   秦大舅皱起眉头,“老二,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大妹现有万贯家财,又有晟王那样的女婿,就算打着滚的花半辈子,家里的钱都花不完。你把四郎过继了,不说对大妹咋样,对你和弟妹有啥坏处?”   “就是啊,难道二弟就不想锦衣玉食、使奴唤婢,体体面面地住到城里去?”张氏也诱惑着,那样的日子,她做梦都想。   “不想。”秦二舅真动了气,“大哥大嫂,咱们有多大锅就下多少米,别惦记不是咱们锅里的东西。你们再这么折腾下去,惹了小暖不高兴,小暖抬手就能把你们的锅砸了,信不?”   秦大舅立刻跳了脚,“我都是为了你好,你说的这是人话吗?有算计着和外人砸亲哥家的锅的么?”   外人?也对,在他们眼里,姐和小暖小草一直是外人。秦二舅冷下脸,“你是我亲哥,那也是我亲姐。咱们去族长面前,让他帮着辩一辨咱们谁说的不是人话,走!”   秦大舅不肯认怂,梗着脖子吼道,“去就去,看里正咋说,看咱们老秦家有多少人想着给大妹过继儿子、养老送终!”   “啪!”秦三好的粥碗砸在地上碎成片,粥也撒的到处都是。正在喝粥的秦大妮儿嘟起嘴,爷爷这是干啥,溅的到处都是粥,是不用他清理!   “滚!”秦三好瞪着二儿子骂道。   秦二舅二话不说,转身出堂屋时见到厢房里露出的秦大郎一脸冷笑地尖脑袋,那脸色青白的,跟鬼一样。   “二叔不是不想过继四弟,是不想让咱们沾光吧?你这吃相真难看,子曰……”   秦二舅张口就骂,“曰个屁!我看你这十几年书全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待到秦二舅走了,张氏转着眼珠子低声道,“爹,娘,大郎说得对啊,他二叔一定就是这么想的……”   “就算他是这么想的,你们又能把他咋滴?他现在明摆着想甩掉咱们跟着大妹,咱们能把他咋滴?”秦大舅怒气冲冲的,“陈小暖,都怪陈小暖,如果不是她……”   “够了!都给我闭嘴!”秦三好大步出屋,扛起锄头出院子时,差点撞上冲过来的陈四爷的孙女,十一岁的陈春梅。   陈春梅扒着秦家的大门,紧给秦大妮儿招手,待秦大妮儿跑到门边,陈春梅压不住惊喜地道,“赵书彦回来了,咱去看热闹不?”   .com。妙书屋.com 第五九九章 雪中送炭   秦大妮儿和陈春梅这对玩得好的小姐妹,最喜欢就是闲聊东家的儿郎、西家的少爷,已是弱冠之年却还没成亲的赵书彦自然是她们聊的“少爷”之一。   虽然心里明白自己要嫁赵书彦恐怕得等到下辈子,但是秦大妮儿对赵书彦的事儿还是十分上心。赵家在京城当官的二叔被贬,赵书铎也死了,赵家日子不如以前好过了,赵书彦一定很难受吧,也不晓得他瘦了没有……   怎么也得去看看!   不过,待到秦大妮儿刷完锅,喂完猪、鸭和鸡,拉着陈春梅跑到济县城东赵家大门口时,才知道赵书彦已经进去了!   “咱白来了,都怪你磨蹭……”陈春梅嘟着嘴抱怨,“咱去清水街上看沾糖人吧?”   秦大妮儿不死心,“别急,待会儿赵家有客到时,赵书彦少爷一定会到门口迎接的。”   陈春梅翻翻白眼,赵家大门禁闭,明显是拒客了,哪个会来!   “他们家倒了啊,以前赵家有多风光,以后就有多落魄。”有围观的人幸灾乐祸道。   “那是,赵令德怕是手脚也不干净,还不晓得能活几天呢。”落井下石的大有人在。   “赵书彦以前是人人想着嫁,现在怕是想娶个好媳妇给赵家脸上贴金也难喽。”   “欸,你们快看,真有人来了!“众人顺着声音往过去,只见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慢慢驶来,“这是哪家的车?一看就不是什么大户人家,怕不是来打秋风的或讨债的吧?”   旁人不认得,但陈春梅和秦大妮儿一眼就认出了那赶车的把式,正是小暖家的下人刘守静!陈春梅冷哼一声,这还不是大户人家,现在济县最大户的就是小暖家了,她闷声等着这群看热闹的惊掉下巴。   秦大妮儿则恨恨地挠着墙角,陈小暖这个贪心不足的死丫头,她都有晟王了,还来招惹赵书彦是几个意思!   马车停在赵家大门外,刘守静上前敲开门与赵家门人道,“秦家村秦安人和姑娘陈小暖来探望赵夫人。”   “嘶……”   门前响起一片抽气声,大伙直勾勾地盯着大门口这辆不起眼的马车,这里边坐的真是秦安人和晟王未过门的王妃?!她们这时候赵家来,是要给赵家撑场子吗,这意思是赵家还完不了吗?   不一会儿的功夫,赵家院门大开,赵老爷和赵书彦亲自出来迎接。   众人瞪大眼睛看着车帘挑开,秦安人和陈姑娘真的从车上下来,半晌没回过神。   秦氏先跟赵老爷道了好,才问赵书彦,“何时回来的?昨日我听说你娘病了,现在可好些了?“   赵书彦点头,“书彦今早刚到家。母亲身子刚有好转,听闻您来了母亲非要出来迎一迎,被我和父亲劝着才没来。”   待赵家父子请了她们母女入门,门口的气氛马上不一样了,赵家还没完的猜测立刻占了主流。大门内也因为秦氏和小暖的到来,难得有了丝丝轻快。   赵书彦感激道,“婶子和妹妹何必亲自跑一趟,让家里的下人过来也是一样的。”   “我们也是要去查看庄子里的棉花种的咋样了,顺道过来看看。”秦氏关心道,“你后来这几天还顺当?”   “劳婶子挂记,书彦这一路平安无事,我二叔那边也准备启程南下了。”赵书彦是不会把困难挂在嘴边的人,语气依旧轻快。   待把她们送进内院后,赵老爷正坐在大厅内感慨着儿子有本事时,又有门人来报,“秦日爰到了。”   赵老爷欣喜地站起身,“快请!”   门口的众人眼看着赵书彦又把秦日爰迎进去,就知道赵家完不了。赵家官面上有陈小暖这个晟王妃罩着,商道上有绫罗霓裳的秦日爰帮着,怎么可能完!看来这热闹,是看不了喽,于是众人渐渐散了。   秦日爰先到侧院的灵堂内给赵书铎上了柱香,因为名义上秦日爰是赵书彦的表弟,赵书铎死了,他这做“亲戚“的,自然要去祭奠一番。因为赵书铎是戴罪之身,又是家里的晚辈,守灵的也就是幼子和幼女,哭声悲切却也不大,倒也真多了几分凄凉。   祭奠之后,秦日爰被赵书彦请去正堂,赵老爷含笑问道,“日爰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秦日爰拱手笑道,“听说表哥回来了,日爰过来祭拜堂兄,再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还有就是日爰想请表哥过几日一块去趟登州,那边还有好些事儿需要表哥帮忙,单凭日爰一人之力,实是捉襟见肘。”   赵书彦不用问也知道这次要去登州的是小暖,那边好些事必须做出安排了,“好,后日将堂兄安葬后,我便与你一起去登州。”   赵老爷眼含热泪,“日爰雪中送炭的情义,我赵家上下感激肺腑。”   秦日爰笑道,“姨父言重了,这大好的春光哪来的雪啊?再说是姨夫和表哥有真本事,日爰离不开你们啊。”   这话实是太中听了!赵老爷多日来第一次笑开怀,“好,好……”   听说秦氏母女也在府中,秦日爰便也到了后院,探望赵夫人加给秦氏问安。其实最关键的是秦三这家伙听到小暖在,就不由自主地想过去跟在小暖身边,因为只有跟在小暖身边,他心里才觉得踏实。   家里来了这些重要的客人,连日忧心导致身体不适的赵夫人身上也轻快了,坐在小厅内与秦氏等人话家常。   秦三的眼睛转了一圈,好奇问道,“安人,小草怎没来?”   刚问完,秦三就见姑娘身边的绿蝶眼睛瞪了起来,他心里就嘎嘣一声,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但是错在哪里他真不晓得。   赵夫人爱怜地看着发懵的秦日爰,“你堂兄客死他乡归来,身上自然带煞的,所以十岁以下的小孩子都得避着,得等他入葬后再停几日,小草才能过来玩儿。”   横死在外边的人归来,若是小孩子撞上了,轻则大病重则丧命,秦氏自然不会让小草出来冒这个险。   秦日爰恍然大悟,惭愧道,“是日爰无知,又让姨母见笑了。”   绿蝶暗哼一声,不是秦日爰无知,是你秦三又拉低了秦东家的格调,姑娘离开济县才几个月,秦日爰的风评就没以前好了!   秦三一看就知绿蝶在想什么,又偷看了小暖一眼,惭愧低头,小暖则依旧含笑陪在母亲身边,知晓内情的赵书彦,也忍不住挂起了笑。   见着秦日爰尴尬,赵梦舒轻声安慰道,“各地风俗不同,表哥不晓得也是正常。”   对啊!秦三立刻咧嘴笑了,“表妹说得在理。”   只这寻常的一句话,赵梦舒就羞红了脸,赵夫人和秦氏带笑,绿蝶则轻轻皱起眉头,小暖低着头,不晓得在想什么。   陈小暖和秦日爰登了赵家的门,这就是想风向标一样,济县的风头立刻转了,很快就有与赵家沾亲的或有生意往来的人家登门,或拜祭或探病,赵家热闹了起来。   秦氏又陪着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带着小暖去视察田庄。本想再坐会儿的秦三,也被绿蝶一个眼神儿挖了起来,老老实实地随着小暖她们出了赵家。   检查了一圈庄子里的情况后,秦氏坐马去了第一庄,小暖和绿蝶、秦三回了绫罗坊,出行安排在即,小暖需要做不少安排。   待到小暖与展柜进书房议事后,刚要跟进去的秦三却被绿蝶拖进了旁边的小屋。 第六零零章 偷狗的贼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以为姑娘交代了事情要让他做,被拉进来的秦三老老实实地等着绿蝶布置任务。哪知绿蝶却叉着腰,怒气冲冲地问道,“你和赵梦舒是怎么回事儿?”   这一句话就把秦三问愣了,“某和她没事儿啊,你咋这么问,姑娘要某干啥?”   “没事儿?没事儿你一笑她的脸就能红成那样?”绿蝶的气不打一处来,火气蹭蹭地往外冒。去年腊月里,他们去京城的时候,赵梦舒也会看着秦三脸红,不过那会儿还跟个刚透红的七月初小枣儿似的,这才几个月,她小脸就红成八月十五的枣儿了,说没事儿谁信!   “某没看见她脸红啊,再说你一个小丫头盯着别的丫头的脸看个啥劲儿?”秦三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就算她脸红了,屋里那么多人在呢,你咋就把这事儿跟某扯到一块了?”   绿蝶的火气更大了,“屋里除了你就赵书彦一个男人,你是个傻子啊!”   “是啊,你不是一直这么说嘛。”秦三承认得理直气壮。   绿蝶气一拳头揍在秦三的肚子上,秦三闷哼一声,弯腰抱住肚子疼得直抽气,“你个死丫头!看某待会儿告诉姑娘去!”   “没种,有本事你打回来啊,就知道告状!”绿蝶下手并不重,这厮不过是在演戏罢了。   “当某打不过你是咋地?”秦三直起腰,把拳头攥得嘎巴巴直响。   “你本来就打不过!”绿蝶扬起头,满是挑衅,她这几个月玩命,可不是练着玩的。   秦三看了她的小拳头一会儿,才闷声道,“好,某打不过你。某跟赵家那丫头真没啥,你别瞎想,人家要是知道某的真本事,还能看上某?”   绿蝶见他这可怜样,忽然觉得自己这顿脾气来得有点儿没道理,便解释道,“咱们从三……”   秦三马上捂住绿蝶的嘴,逼近她耳边低声道,“你疯了?现在暗中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姑娘你不知道?这不是在秦家也不是在第一庄,这是铺子里!”   绿蝶知道自己的确是冒失了,不过在秦三面前她却不想服软,推开秦三怒道,“你这蠢货以为我想说啥?我是说咱们从三月努力到现在,棉花这笔大生意一定不能失手!”   原来是这样啊……   秦三惭愧低头,他以为绿蝶要说他俩原是三爷的暗卫的事儿,提醒他要明白自己的身份呢。   见这个二货被自己唬住了,绿蝶咳嗽一声才接着训道,“总之,你想娶媳妇不是不可以,但现在正是节骨眼儿上,你千万不要添乱。”   待到小暖与展柜出来后,见绿蝶和秦三都怪怪的,就知道这俩家伙又吵架了,她没问这茬,直说正事儿,“东家打算带哪些人去登州?”   秦三立刻道,“黄子厚、秦甫和秦三?”   黄子厚是秦日爰的膀臂,秦甫是秦三选的管家,老实本分做事周到,带上这两个的确稳妥。秦三务必得带着,这更是不用多说。小暖点头,“小暖接下来几日要跟我娘忙着田庄里的事儿,到时无法相送,便在此与东家告个别,祝东家顺心顺意,早日归来。”   姑娘这是自己祝愿自己呢吧,秦三拱手,顺着姑娘的意讲道,“日爰走后,绫罗霓裳的生意还请姑娘关照一二。”   打算一步步走到明面上来的小暖点头,“小暖有空定来跟着柜叔学习怎么打理布庄,今日柜叔讲的门道就让小暖受益匪浅。”   展柜夸奖道,“姑娘聪慧,一点即通。”   说着话,秦三与展柜将小暖送到门外。哪知小暖刚走,蓝紫晨就到了,上来就跟秦三道,“东家,我想跟您一块去登州。”   秦三笑道,“丁大嫂的心意我明白,可咱们这一去不是一两日而是半个多月,待以后机会合适,我再带你一块出门。”   蓝紫晨上有体弱多病的婆婆,下有幼儿小姑,不宜出远门。上次姑娘南下贩香料时便带上了她,但就是那一趟,蓝紫晨的婆婆生病差点没缓不过来,自此以后小暖或秦三出门,很少带上蓝紫晨,将她留在济县一来不用担心霓裳的生意,二来她也好照料家里。   蓝紫晨坚决道,“东家,紫晨买了个中用的下人,让她帮着小妹伺候婆婆和做饭,紫晨想跟着东家去学本事。”   这一年多来,蓝紫晨眼看着展福坐稳了扬州,展聪站定了京城,就连比她入东家的眼还晚的仲韧也成了登州有头脸的人物。蓝紫晨自认不比展聪和仲韧差,眼看着铺子的生意蒸蒸日上她却还在原地踱步,她怎么能不急。   展柜也替蓝紫晨求情,“东家让丁大嫂跟着去吧,这两家铺子小人可暂时照看着。”   秦三没有冒然答应,这事儿总得问过姑娘的意思,“明日后晌,我去霓裳看看再订。”   这就是成了一半儿了!蓝紫晨欢天喜地回了霓裳布庄。东家早就说过,合格的掌柜的标准之一就是能够栽培出两到三个合格的助手,在掌柜的自己不在时,铺子也能够良好运转;待掌柜的提升后,铺子也有人接手,不会因为掌柜的离开而让铺子蒙受不必要的损失。   蓝紫晨也栽培了有本事的手下人,否则她也不敢站出来张这个嘴。   另一边,回到秦家村的小暖还没下车,就听到村口传来大黄愤怒的吼叫声,她二话不说地从车上跳下去,见村口的大树下围了一圈人,大黄的声音是从里边传出来的。   “这是怎么了?”小暖高声问道,声音里喊了一丝急切,生怕大黄出了什么事儿。   一见小暖回来了,村里人立刻让开一条路,小暖这才看到大黄两只前爪扒着大树要上去,小草手里的棍子也挥舞着。小草见到姐姐回来了,赶忙道,“姐快来,有人招惹咱们家大黄!”   这是哪个不开眼的!小暖柳眉倒竖,“是谁?”   “汪,汪!”大黄抬头冲着树上猛叫。   小暖抬头见一个黑衣黑帽的家伙坐在树杈上,一看就不是好人,便冷声问道,“怎么回事儿?”   “他拿兔子勾引大黄,要大黄跟他走!”小草也真生了气,“姐,揍他!”   “我没有,我就是从林子里打了只兔子出来,见这狗儿模样讨喜才想给它吃。”趴在树上的华奋泪留满面,他咋也想不明白,自己不过是扔了只兔子给大黄狗,咋就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负责保护大黄的张冰立刻道,“姑娘,这只兔子一看就是家里养的,不是山里打来的,这人在说瞎话!”   手里拎着砖头的韩二胖也道,“不管这兔子是打哪儿来的,给别人家的狗扔兔子就是找事儿!小暖,把他抓下来,咱不能饶了他!”   秦家村家家都有看家护院的狗,这里的人将狗当家里的一口人看,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有人来偷狗。小暖扫了一眼地上的白胖兔子,冷声道,“齐嫂,将他拿下!”   玄迩立刻飞身上树,拎着华奋落在小暖面前。见大黄又要扑咬,小暖喝道,“大黄,过来!”   大黄这才收了牙,跟小草一起退到小暖身后,狠狠瞪着华奋,村里人也怒目而视。   玄迩捏了捏华奋的肩膀,立刻点住他的几处大穴让他动弹不得,“姑娘,这还是个练家子!”   其实华奋一被抓下来,小暖就在他身上嗅到了侍卫的气息,不用问也知道这是哪边来的,“想偷狗的每一个好人!你带人把他押去县衙门交给楼知县,请楼大人查清他的底细!”   被点了哑穴的华奋惊得瞪大眼睛,陈小暖啥也没问就给他扔衙门去,有这么办事儿的么?   县衙门内,楼知县听到小暖又送了人来,腿都打哆嗦了。小暖前几次送来的不是承平王府的是侍卫,就是皇子的亲卫,一次比一次难办,这次弄来的又是什么人? 第六零一章 谁在念叨我?   “大人,这……如何是好?“师爷也是一筹莫展,不管是哪来的,他家大人这个区区知县,都得罪不起啊。   楼萧迁把牙一咬,“还能如何?升堂!“   泼辣女陈小暖的摇身一变成了晟王妃,不管皇子还是王爷,哪个不开眼的会跟她斗?这没准儿就真是个偷狗贼!   陈小暖家那大黄狗个大肉多,偷一个能顶俩,被偷狗贼看中了也不奇怪。   楼萧迁戴上乌纱帽,怒道,“这等刁民,不罚不打不足以服众安民!“   “且不说大黄出了事儿陈姑娘会如何、晟王会如何,但就这狗来论,这可是被圣上摸过,赐了项圈的!陈姑娘若告到御前,大人都难辞其咎。”师爷也抱起纸笔,觉得这贼挑大黄下手,简直是要绝了他家大人的上天路,“大人,这贼决不能轻饶!”   还没被建隆帝召见过的楼萧迁重重点头,“师爷言之有理!升堂!”   “大人,升大堂还是二堂?”衙役问道。   按理这种事儿是该升大堂的,但升大堂就会有百姓听案……楼萧迁沉默片刻,“二堂。”   万一呢……   当楼萧迁在二堂书案后一坐,就知道这个“万一”真应验了。   他娘的,下边跪得笔管条直、一脸正气、毫无惧意的汉子,一看就不是一般的小贼,倒像个五六品的副将!   楼萧迁心里发苦啊,暗道这又是哪个庙里来的虾兵蟹将,让他如何是好?   “玄其大人归来时,木刑兄弟可跟着回来了?”楼萧迁侧身悄悄问师爷。   师爷低声道,“小人打听了,没有。“   天不佑我!   楼萧迁咬牙“啪”地一拍惊堂木,喝问道,“下跪何人、哪里人士、为何偷狗,一一招来!“   压着华奋过来的玄迩先禀明事情经过,给他扣实了偷狗贼的帽子,才解开他的穴位,“你讲讲吧。”   华奋……   “啪!”惊堂木再响。   “威---武---”衙役怒喝。   “招!”玄迩一腿踢在华奋的后背上,心中痛快。这帮比苍蝇还讨厌的家伙她早就想揍了,只是捞不到机会而已,跟着姑娘就是比跟着三爷爽!   她这一脚让华奋向前扑倒,也给楼萧迁吃了一粒定心丸。   陈小暖的人能这么随意对付的,一定不是什么大人物派来的;就算是大人物,也一定大不过晟王去。陈小暖都不怕,他怕啥!   楼萧迁再拍惊堂木,“不招?来人,大刑伺候!”   这就大刑了?华奋抽抽嘴角,老实道,“大人容禀,小人是黔州人士,慕名到此一游,见大黄狗讨喜,所以才喂了只兔子,真无盗狗之心,请大人明察。”   楼萧迁一拍惊堂木,“户籍路引何在?”   不能亮出大内侍卫招牌的华奋沉默片刻,“小人没有路引。”   呦吼!还不是正路来的,这更好办了。楼萧迁再拍惊堂木,“你无凭无引到此,有罪;其二,你虽无盗狗之心却行了盗狗之事,有罪!双罪并罚,仗二十、罚银三十两、押六月!当堂行刑!“   楼萧迁一句话断了案,当堂打了二十大板后,直接将名字都没问的偷狗贼押入大牢中,此案算是了了。   当然,华奋被押入的是近两年关押了无数“大人物”的死牢。   为毛是死牢?当然是为了防着他逃出去再找小暖的事。既然拿了人,楼萧迁定要让小暖和晟王领他的请才好。   晟王这条大粗腿,他抱定了!   玄迩回到秦家村把堂审经过讲了一遍后,秦氏点头,“就该这样,这样的恶人不除,村里还不知道有多少狗要遭殃!”   “就是,陈桃儿他们家的狗没准就是被他偷的!”小草搂住大黄的脖子,“还好咱们大黄聪明。”   大黄甩甩尾巴。   “他知道咱家大黄喜欢吃兔子,一定暗搓搓地盯了咱们好几天了!”秦氏越想越气。   村里的狗大多吃家里人吃剩的饭菜饭,没几个能天天抓到兔子吃。便是有人来偷狗,用的也该是大骨头或者肉包子,用兔子就一定是冲着她家大黄来的。   “小暖!”   “姐!”   “汪,汪,汪!”   小暖用力点头,“放心,他被关起来了,一放出来我立刻请楼大人将他逐出济县!”   “赶出登州!”小草觉得赶出济县还是不牢靠。   小暖点头,“好。”   一家人这才放了心。   这一场虚惊后,大黄立刻成了全家的关注点,顺毛的,挠脖子,拍脑袋的,让这厮的尾巴晃成了蒲扇。   小暖进到里屋才低声道,“去掉这一个,暗中定还有好几个,你们要小心防备。”   玄迩点头,“他们的目的应该是讨好大黄,以达到就近监听的目的。这次失败之后,他们定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还会再起诡计。”   小暖知道这些人来的目的是什么。她得吸引住这帮人,让他们无暇去打探师祖的行踪,把师祖捉回去给建隆帝炼制长生丹。若是把建隆帝吃还好,万一他真多活几年,还不够给人添堵的!   所以得留着这些人,甚至吸引过来的人越多越好。   小暖捏住小下巴,“不能靠近院子,又想知道咱们在干什么、说什么,有什么办法?”   绿蝶立刻道,“化妆成咱们的人,潜伏在姑娘身边;或者以长工或仆从的身份进来伺候。”   “前者不可行,大黄能闻得出来;为了预防后者,你们做好防备。还有呢?”小暖再问。   玄迩眼睛一亮,“大内高手中能人不少,有善挖地道的,还有善唇语的。”   挖地道的有大黄在也不是个事儿,唇语的……   小暖眼睛一亮,这个说不定可以好好地利用上。她得琢磨琢磨该怎么利用这个棋子,让暗中的大内高手帮她做事……   “阿嚏!”在树林中的高仓颉揉了揉鼻子,抬头望着惊飞的莺儿,是谁在念叨他,圣上吗?   “大人,华奋被楼萧迁押入大牢中,六月后才能放出来,怎么办?让他越狱,还是炸死?”打探消息的华池赶回来了。   “连这点事儿都干不好,活着还有什么用!”高仓颉骂道。   华池立刻听明白了,“是,小人立刻去办。”   “慢着,让他在牢里住上半月再死,省得引起陈小暖怀疑。”高仓颉吩咐完,又问道,“陈小暖身边那个仆妇是什么来头?”   “三皇子身边没有这等年纪的女高手,应该是上清宫的高人。大人有所不知,秦家内,就连给陈小暖赶马的、帮着秦氏除草的都是上清宫的高手!”另一个大内侍卫愤愤不平,“真是牛刀小用!”   华池则暗暗羡慕,他暗中观察了几日,也手痒得很,很想混进第一庄当长工种棉花除草,那活儿看着老好了。   高仓颉则道,“上清宫如此重视陈九清,一定大有缘故,咱们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第六零二章 东家喜欢谁   就在高仓颉为了怎么才能派人到小暖身边而抓耳挠腮时,却得了一个大消息:陈小暖病了。   高仓颉不信,那丫头昨日还活蹦乱跳的,“真病了?”   华池确认,“真病了,听说是昨夜受了寒气,院里有人熬药,秦家那小姑娘眼泪汪汪的来回进出,秦氏今天都没出来除草!”   那地里还有好些刚钻出来的小草眼儿呢,华池都恨不得亲自扛起锄头去把碍眼的草眼儿弄干净!   华强道,“人都紧张也就算了,那大黄狗进了陈小暖的屋子就没出来过!”   这是真病了,高仓颉忧心忡忡。三皇子样样好,就是命硬得很,他每次去拜见他母妃后,华嫔都要病歪几日;他喜欢的妹妹,死了;他订了亲的侧妃,死了;现在他订了亲的正妃,病了……   若是陈小暖也死了……   想到三皇子那张惨绝人寰的脸,高仓颉抖了抖又打了个喷嚏,“速探,看陈小暖有没有好郎中!”   若是陈小暖病危,他一定要第一时间带着人撤走,免得晟王把怒火撒到他的头上。   小暖生病的消息像风一样刮过整个济县,有人欢喜有人愁,甚至有人说是赵书铎横尸刚归家时陈小暖就登门探望所以染了煞气,活不得几日了。   赵夫人、展宏图的娘亲小吴氏等人前来探望,得知小暖只是有些低热,嗓子发干说不得话需要将养几日时,她们才算稍稍安心。小暖现在是赵展两家的大靠山,她若出了事儿,他们哪个都好不了。   秦氏为了让女儿好生将养身体,要搬到第一庄去住。因为有好些御赐的东西和晟王给的聘礼在秦家村的宅子里放着,秦氏不放心,让张冰请了玄其过来,将这些金贵东西暂放到严府去。   玄其带着几辆马车,来回三趟才把东西拉走。最后一趟临走时,他隔着帘子不放心地问,“姑娘,真不用玄某再派几个人?”   室内的小暖哑着嗓子道,“不要。”   这让三爷知道了如何是好……玄其发愁啊,给大黄放下一笼兔子走了。当天后晌,高仓颉亲眼看着小暖被人抱上了马车,去了第一庄。他更头疼了,第一庄比秦家村还难靠近,他这差事到底要怎么做!   第二日一早,要启程的秦日爰也不放心,带着“秦三”到第一庄探望小暖。   待“秦东家”随着秦氏出来时,含笑安抚道,“姑娘气色和精神都不错,过几日就该能起床了,安人莫忧心。”   秦氏怎么可能不忧心,“东家这一路要万事小心,咱们少挣点钱没啥,身子要紧。”   小暖抱拳,压着嗓子道,“日爰省得,安人照顾好姑娘,也要顾着自己的身体。”   小草不舍地拉着秦日爰的衣裳,“东家要早点回来,槐花开前就回来。”   小暖摸了摸小草的头,又拍了拍大黄的脑袋,低声道,“你俩照顾好家里,秦某走了。”   “汪!”大黄摇了摇尾巴,与小草一起目送着秦日爰出门。   秦氏则回到房内,看着躺在床上的“大闺女”和旁边满脸郁闷的绿蝶,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以前秦日爰和闺女是一个人两张脸,后来多了个秦三,现在又多了个木黛。秦三扮的秦日爰带着木黛扮的秦三来探望装病的闺女,然后木黛扮的闺女躺在床上装病,闺女扮的秦日爰带着秦三出了门……   也亏得三爷手里人多,否则这倒腾来倒腾去的,早露馅了。   只是现在这雪球越滚越大,闺女的棋局也越来越让秦氏看不懂了。因为闺女说现在已经不光是赚钱的事儿了,是要把登州变成她们家的地盘,这是要咋变?   躺在床上的木黛看着发呆秦安人,慢慢闭上眼睛装睡,这趟的差事好办,她一句话也不用说,闲着没事儿咳嗽几声就行;旁边的绿蝶则郁闷非常,姑娘这趟出门只带了秦三和玄迩,让她留这里陪着“姑娘”!   她不想陪姑娘,她想跟秦东家出门啊。绿蝶用脚碾着地上的青石板,该想个什么法子追过去呢?玄迩由明转暗保护,所以不能露面,姑娘身边只带着秦三那蠢货,怕是连口热水都喝不上!   赶往登州的商船上,小暖与赵书彦在房内议事,蓝紫晨、黄子厚、秦三待在船舱内各自忙活,秦甫则来回跑着查看饭菜或茶水是否齐备。   看看左边抱着东家给的材料不抬头的蓝紫晨,又看看右边望着江面发呆的秦三,黄子厚往秦三身边凑了凑,“三弟在看啥?”   秦三转头,半晌才把绿蝶那张发飙的小脸从眼前抹去,换上黄子厚这张老实又精明的脸,“子厚哥今年十八了吧?相中哪家闺女了没,俺老三给你找媒人提亲去?”   黄子厚嘿嘿一笑,“哪个能看上咱,这两年生意忙的东家都没空娶媳妇,咱还是过两年再说吧。”   秦三默默点头,又望着水面不吭声了。看材料看累了的蓝紫晨抬起头看了秦三的侧脸一会儿,感叹道,“秦三打冷子一看,跟东家还真像。”   秦三吓得摸了摸左脸上长毛的黑痦子,心里才踏实了,“丁大嫂别笑话俺老三了,俺这模样哪能跟东家比。”   “真的有点像,只不过东家比三弟白了点、眉毛细了点,脸上也没东西,眼神也更亮,人也精神,一看就比三弟有主意。”黄子厚这一串说完,秦郁闷了……   看出秦三的不自在,黄子厚转移话题,低声八卦道,“欸,我听说赵夫人有意把姑娘许给咱们东家,你们说着亲事能成不?”   什么?秦三吓得一哆嗦,“不能吧?”   蓝紫晨则警告道,“这种舌头根子少嚼,东家才十六,离着成亲还早着呢。这种话别人说说也就算了,要是从咱们嘴里说出去,让赵少爷知道就麻烦了。”   黄子厚嘿嘿一笑,“这不是都是咱们自己人嘛,子厚才不会给外人说,丁大嫂觉得为啥不成?”   蓝紫晨笑了,“东家看赵姑娘的眼神,没那个意思。”   秦三倒好奇了,“那大嫂发现咱们东家看哪个姑娘有那个意思了没?”   秦三也冒着亮光凑过来,脑袋里闪过无数人,甚至连大黄都过了一遍。   蓝紫晨捂嘴笑了,“你们这俩还没媳妇的毛头小子,先把自己的事儿整明白再好奇东家的吧!”   黄子厚眼睛一转,凑到蓝紫晨面前,“丁大嫂想说的是陈大姑娘……”   秦三跳起来,“才没有,你可别瞎说,这是要杀头的!”   黄子厚胳膊肘将秦三压在椅子上,怒道,“你嚷嚷啥!子厚想说的是陈姑娘身边的绿蝶姑娘!”   “更不可能!那个只会动粗的臭丫头,我……东家怎么会喜欢!”秦三又嚷嚷道。   黄子厚不服气了,“那你说东家喜欢啥样的?”   “俺哪知道……”秦三咕哝着坐下,心跳得飞快,老不安稳了。   蓝紫晨摇头,叹了口气。 第六零三章 你当如何   蓝紫晨这一声长叹把秦三的寒毛都催了起来,“丁大嫂,你倒是说啊,你这样俺老三都透不过气儿来了!”   黄子厚看着秦三,惊奇道,“往日也没见你对东家的私事这么上心,今儿是咋啦?莫非你看上了哪个喜欢东家的姑娘不成?”   “俺老三才没有!”秦三理直气壮道,姑娘看上的可是三爷,他就是有一万个熊胆,也不敢打三爷的主意啊。   蓝紫晨也没抻着秦三,“以前东家还闲着没事儿去怡翠楼听听珠绿姑娘弹琴唱曲儿,现在东家忙得连珠绿抱着琴找上门来,他都没空听了。”   济县最大的青楼怡翠楼的头牌清官人珠绿倾心秦东家的事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秦东家对珠绿始乱终弃后,珠绿仍然痴心不改,真是让一众男儿唏嘘不已。   秦三深深低头,这又是他的锅。姑娘没拦着他去听曲儿,可一来那琴声还不如林子里的鸟叫好听,二来珠绿老是直勾勾地盯着他,他哪敢多去啊。   黄子厚握紧拳头,“都怪咱们不中用,如果咱们再本事大点儿,东家就能去听曲了!”   蓝紫晨也道,“子厚说得对,咱们要飚着劲儿的干,让东家能歇一歇。不能说每旬,起码每月能听一次曲儿也是好的。”   秦三头更低了。   从房间里走出来的小暖抽抽嘴角,若是她一月跑一趟怡翠楼找珠绿听琴,怕是三爷马上就得从京城杀过来……   想到与小暖当年在怡翠楼听琴品茶的日子,赵书彦嘴角噙着略苦涩的笑意。物是人非,沧海桑田,哪个能想到两年前还在秦家村被众人围着欺负的小丫头,转眼之间就需要他抬头看了呢。   秦日爰的管家秦甫见自家少爷出来了,立刻被人收拾桌椅摆饭,一桌子都是少爷爱吃的东西。用完饭后,小暖自午睡。正朦朦胧胧之间,悠扬婉转的笛声传来,小暖躺在床上,随着船身的摇晃,静静听着。   虽然啥才艺也没有,但小暖生就了一双好耳朵。这笛声或舒缓、或急促、或跳跃,诉说着春江的无限美景,也缠绕着一股挥不去的愁思。   这船上能有此本事的也只有赵书彦了,小暖从来不知他会吹笛,还能吹得这样好。   他的愁思会是什么?为难啊……小暖闭上眼睛,这让她如何张嘴。   两曲吹罢,赵书彦收笛,遥遥远望,有所思。小暖拍着手掌上了甲板,故意轻快地笑道,“日爰不知表哥还有这般本事。”   赵书彦回眸笑道,“可惜你只喜欢听弦乐。”   不是她只喜欢,而是这里弹曲儿的姑娘,不是用琵琶的就是用琴或筝,她没得挑啊。不过让赵书彦这么误会着也没什么不好,小暖坏坏笑道,“喜欢听笛子的好姑娘也大有人在,表哥肯定会遇到识货的。”   赵书彦看不得她这模样,转身望着江面,低声道,“可是我母亲与你讲了什么,上午在房内时,你便欲言又止的。”   自己还没开口就识破了呢,小暖揉揉小鼻子,坦言道,“临行前,姨母曾多次叮嘱‘日爰’,让我劝表哥早日将终身大事定下来。我听姨母的意思,有意让你与如晴妹妹亲上加亲……”   秦如晴是赵书彦的表妹,是秦家的嫡女,今年十五岁,又对赵书彦倾心多年。以赵家的近况,与秦家联姻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秦家让秦如晴在赵家一住便是半载有余,他们的意思也很明显,显然是同意这桩亲事的。   赵书彦望着船下一波波荡开的水纹,问道,“你觉得可好?”   知道他的心思可能还在自己身上,却要与他谈娶别的姑娘的事儿,小暖有些尴尬,“大哥今年十九岁,也到了该定亲的年纪,若是你不喜欢如晴……”   自己不喜欢如晴,小暖都看得出来,更何况是母亲?赵书彦嘴角上挑,无奈的笑,在家族利益面前,他喜欢哪个又有什么关系。   见赵书彦不说话,小暖只得硬撑着道,“姨母怕迟则生变,有意尽快将你们俩的亲事定下来。如果表哥另有打算,最好……最好尽早与姨母说明白,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天下这么大,你总能再遇到自己喜欢的姑娘的,此事不宜操之过急。不是,我不是说你不用着急,就是说……待再遇到真得合适的……”   赵书彦不舍小暖为难,打断她道,“如晴那边我会与母亲讲清楚,我打算娶江家的姑娘,你觉得如何?”   登州江家?   小暖微愣。登州织绣最好的齐之毅家,但最大的布商却是江家,江家自然也不小暖拉入了此次合作之中。江家的少东江玺程心眼灵活生意手段老道,让小暖不能放弃也不敢轻易托付,她这次来登州,与江家签下详尽的合约便是主要任务之一。   可以说,绫罗霓裳与江家的合作方式,关乎到日后登州的布行局势。以如今的局面,江家生意铺得更开,登州城布料进出货的关卡在江家手中,而绫罗霓裳的优势是对棉布的优先控制权和背靠晟王这个大靠山。   所以若论拳头,小暖更强;若论实力,江家更大。   她要把生意做大做强,这次就不能靠着拳头拿下江家,而是要他们心服口服地与居次席,为此小暖与诸葛卿商谈多次,心中已有了一番谋划。但是不得不说,与江家联姻的确是简单粗暴又有效拉近双方关系的手段。   可是……   “不知表哥喜欢江家哪个姑娘?”   赵书彦失笑,“你晓得江玺程有几个妹妹?”   小暖摇头。她是生意人,只要知道江家有哪些生意能手就成了,哪会在意他家有几个妹妹。   “愚兄也一样,不过我听他提过‘舍妹’,想来该是有妹妹的。”赵书彦笑得一脸平和,“其实,让你娶江家姑娘是最合适的。”   “……”小暖无言以对。   “你不能娶,便让愚兄娶吧。你对我可放心?”赵书彦转眸,目光灼灼地看着小暖。   若是赵家娶了江家女,就等于赵家与江家的实力大于小暖的绫罗霓裳的实力。将来一旦三方在生意上发生争执,小暖将处于不利地位。小暖笑了,“若是日爰连表哥也不放心,这世上还有几个能让小暖放心的人?”   小暖坦坦荡荡,“我们击掌盟誓过的,这辈子表哥是日爰的盟友不是对手,便是万一哪一日表哥站到日爰的对面去,也一定是咱们打算要走的路不同,而不是离了心。”   “那你当如何?”生意场上,没有一辈子的对手和朋友,只有共同或相反的目的,想到将来可能要与小暖分道扬镳的时候,赵书彦也是心如刀割。 第六零四章 上了贼船   若是到了那一日,当如何?这根本就不用考虑!   小暖笑道,“自然是带着我的人走到表哥那一边,等咱们坐到一条船上后,再与表哥谈怎么往下走!”   赵书彦的心为之颤抖,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她就这么相信自己,不怕自己为了给赵家谋利,害了她?   小暖与赵书彦比肩而立,也望着茫茫江面,低声道,“我知道大哥在想什么,我有自信,我能让自己明天比今天更有本事、更有用。所以只要我还活着,大哥与我合作就比与别人合作更好,能得到的益处也更多;反过来,大哥也是一样。”   “你不怕我变成小人加害于你?”赵书彦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小暖坦言道,“不怕。赵家家风正,大哥性情和底子都正,大哥很难变成唯利是图的小人。如若将来的情境真逼得大哥变成了小人,那我也大不到哪里去。小人与小人,还是同路。”   赵书彦转头,异常认真地问道,“愚兄再问一句不该问的若是将来晟王为谋得更多权势,要你帮他做你不想做的事,还非要你做不可,你当如何?”   小暖挑挑眉,“虽然我觉得以我的本事走不到那一步,但是如果真到了那一步,就我就弄破网,跑!”   “跑?”赵书彦笑了,以晟王之能定能布下天罗地网,她一个小丫头要往哪里逃。   小暖嘿嘿一笑,指着茫茫江面道,“江河湖海之外的风景如何,小暖也有兴致去看一看!”   赵书彦顿觉眼前的风景为之开阔,“若是到了那一日,你定要带上愚兄。”   “大哥放心,你我在同一条船上,真到了那一日,你还能不走?”小暖眨眨眼睛,得意地笑了,“大哥现在就已经上了贼船了!”   “哈哈哈——”赵书彦朗声大笑,惊得船舷上的两只晒翅膀的水鸟高高飞起。   暗中的玄迩默默盘算这,如果姑娘真跟三爷闹掰了,她是跟着姑娘走,还是留下来呢?好像她也挺想去海上看看的……可扔下三爷似乎又不大稳妥……   既然如此,只能求个两全了。若真到了那一步,她一定要提前跟玄散那厮合计合计,将三爷也偷偷弄到船上去。   妥!   小暖见赵书彦开心了,便劝道,“家和才能万事兴,婚事乃是一辈子的大事儿,大哥当慎之又慎。”   “你觉得以愚兄之能,稳不住内宅?”赵书彦一笑自是儒雅端方,只是眼里并没有什么希翼,“自古以来男女有别,男当撑门立户,女当相夫教子。女子嫁人求的是夫家家底殷实、人品端正,嫁过来后能夫妻相敬如宾,各自安好。愚兄挑个不笨又本分的女人为妻,相处起来应是不难。”   这世上像小暖妹妹这样的奇女子只有一个,还让他错过了。错过了小暖,赵书彦对成亲再无期待。   真如赵书彦所言,这个时空的女人对幸福的要求非常低,大多数人求的就是丈夫能够尊敬她,不让小妾压在自己头上就好,谁让这个时空的女人要靠着男人养活呢。   小暖看着天边飞来的一排大雁,笑而不语。赵书彦是个重心重情的人,他这样的性子只要放下了心事,娶个不错的女子,定能与她安稳一生,和气融融。那女子只要不是个傻子,就会想尽办法抓住他再钻到他的心里去,到那时候自己与赵书彦就是最最稳妥的搭档了。   虽然没能劝说赵书彦同意娶表妹,但他肯娶亲也算达成了赵夫人的托付,小暖心情甚好地伸伸懒腰,“日爰下去做事了,表哥待会儿下来后咱们一起用饭,秦甫说晚上吃素包子。”   赵书彦默默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间,下意识地摸出竹笛子置于唇边却又放下,只靠在船舷上,平静而柔和地望着江面。   海外吗,何时才能去?   小暖出了济县没多久,赵夫人就带着女儿到了第一庄。正坐在“小暖”身边缝衣裳的秦氏把手里的针线放下,低声道,“你先歇着,我去看看。”   木黛点头,乖乖闭上眼睛。绿蝶也跟着站起来,“姑娘,绿蝶也去看看。”   丫鬟也走?木黛刚要张嘴就被绿蝶瞪了回来,又老实地闭上眼睛,睡觉。   待到坐在小厅内,赵氏先拿出两瓶雪梨膏送与秦氏,“这膏儿是去年冬天我带着梦舒熬的,勉强还能入口,安人给小暖尝尝。”   秦氏谢过,“待小暖醒了后,我就给她吃了。”   听到小暖睡了,赵夫人的声音又低了些,“还是不好?”   秦氏摇头,“我觉得她是回来这几日忙里忙外地累着了,才想让借这个机会她多歇歇。”   赵夫人点头,这一大家子大小事儿都压在一个十四岁的丫头身上,能不累么。不过小暖睡了,自己让女儿进去陪着她就显得不对了。她正犹豫着,小草已经站了起来,过来拉住赵梦舒的手,“姐姐,咱去看兔子好不好?我家的兔子生了两窝小兔子,小小的红红的跟耗子一样,可好玩了。”   赵夫人立刻笑了,“跟你妹妹去玩吧。”   赵梦舒红着小脸跟着小暖出去后,赵夫人才道,“安人,其实我今日来此,是有一事相求。”   秦氏脑袋里把女儿教的话暗自过了一遍,才道,“嫂子请讲,若是能帮的,我一定帮。”   赵夫人微微颔首致谢,也没跟秦氏绕弯子,因为怕绕得多了她听不明白,“我想请夫人为我的梦舒做个媒。”   果然是这事儿!秦氏面上欢喜道,“这是好事啊,不知嫂子看上了哪家的少爷?”   赵夫人仔细观察着秦氏的脸色,“安人觉得梦舒和日爰,可还般配?”   “咔!”绿蝶的拳头响了一声,惊得赵夫人和秦氏回头看过去。绿蝶平静地给她们添了茶,又退到秦氏身边,假装啥也没发生。   “嫂子喝茶。”秦氏回神,把茶往赵夫人面前推了推。还真是什么都让闺女料到了,赵夫人过来真是为了赵梦舒和秦日爰的婚事。   说真的,秦氏觉得秦三那愣头青配不上赵梦舒,可是若说是自己的女儿假扮的秦日爰,秦氏又觉得赵梦舒配不上了。   。 第六零五章 今非昔比   这种感觉相当的玄妙……   一直注意着秦氏的赵夫人见此心就沉了,轻声问道,“安人觉得梦舒和日爰不般配?“   秦氏摇头,“不瞒嫂子,前几日子去嫂子家里回来后,我就跟东家提了提这庄亲事。“   “他咋说?“赵氏倾身急切问道,她们都是过来人,秦氏能看出梦舒的心思放在秦日爰身上,一点也不奇怪。   秦氏照着女儿吩咐的讲道,“东家说他心里有人了。“   有人了?   赵夫人被这一瓢水泼得拔凉拔凉的,“日爰可说他相中了哪家的姑娘?“   秦氏叹口气,“我也这么问她,她就是不说啊,也不知道是哪个姑娘这么有福气,能入了东家的眼。“   可不是么!赵夫人也沮丧不已。   秦日爰虽出身不明,但他靠着一身的本事,十六岁便在济县开创了绫罗霓裳的盛世。去年他雇了秦氏看棉田,小暖一家靠着棉衣攀龙附凤,秦日爰也借此得了朝廷赏识,疏通了人脉,得以和朝廷的人合作,种棉织布。   这可是非常了不得的大事!   因循惯例,朝廷对关乎民生的物品多行禁榷,如茶、盐、酒糟等。禁榷之物由朝廷派人经营,赚的大头自然就归了朝廷,参与其中的商户得的不过是残羹冷饭罢了。   这次的棉布生意却不同,朝廷竟然让秦日爰带头做,这是多大的脸面,这里又有多少油水?怎不由得人动心。   肥肉谁都想抢,但秦日爰竟能依靠小暖的关系,拉了晟王帮他清路!   这就无异于喷香的肥肉披了层针,摇身一变成了刺猬,若非有一口的铁嘴钢牙,哪个还敢下嘴?   不能直接下嘴夺肉,就只能跟在他身边等他分肉。登州的大商号江家和齐家已经坐上桌了,赵家因为赵书彦与秦日爰素来亲厚的缘故,也被允许上桌。   但赵家的营生主要是在酒楼和茶肆、当铺等行当,布料这一行还未起步,根本没有和别家比的本钱。没有本钱就只能看别人的脸色,赵家怎能如此被动?   所以,在秦日爰启程北上后,赵夫人急匆匆来了第一庄看能不能与秦日爰亲上加亲;赵老爷将家里的事交给管家后,就带着人南下扬州,为开染布作坊拉拢人手、疏通货源。   齐家主刺绣、江家主店面路运、秦日爰是织布、制衣和店铺,还缺的环节就是染布了。秦日爰言明了这一块让赵家做,赵老爷怎能不喜,怎能不急。他不用去看也知道,秦日爰到了登州后,会有多少家染布作坊的东家在岸边等着吃肉!   第三日近午,登州码头上,几十号有头有脸的商家东家、掌柜翘首以待,场面甚是宏大。岸边船上歇脚的艄公都跟着手搭凉棚向岸上望去,暗道这些人要接的到底是哪个大官?   莫非登州衙门口上要换人了?没听说万大人要走啊。   “来了,来了!“岸上有人认出了九号镖局的旗号,欢呼起来。秦日爰出行必有九号镖局的一等镖师保护着,这排面旁人可用不起。   “先生,来了!“一个青衣小童儿欢呼着,身着棕袍的诸葛卿含笑点头,“是东家到了。”   听得诸葛卿这么说,岸上的人又信息又害怕,能让跟了晟王三年的诸葛卿叫声东家,秦日爰的身份,更得重新估量。   船上,站在小暖身后的秦三看到岸边那一大片饿狼一样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又往自家姑娘身后靠了靠,他万分庆幸这趟打头的是姑娘,而不是他秦三。   这帮做生意的一个比一个滑头,他可玩不过他们。   小暖与赵书彦并肩而立,笑容满面,热血沸腾。   “大哥,江家我去办,齐大哥和十几家小作坊,交给你了。”   赵书彦笑得越发温润,“你放心,手到擒来。”   船靠岸搭上舢板后,赵书彦第一个下船,抬手请了小暖下来,主次地位鲜明。   小暖下船后,引来山呼海啸般的打招呼声,挤在最前边的齐之毅、江玺程和诸葛卿的耳朵嗡嗡直响。   待这阵问好声过后,小暖含笑拱手高声道,“劳各位跑这一趟,秦某惶恐又感激,待秦某与表哥拜会万大人后,晚上在聚贤楼与大伙一起吃茶。”   人家要去见登州地界最大的官,谁敢拦着?各商家挨个到秦日爰面前报号刷了存在感后,便簇拥着他与赵书彦、诸葛卿上了马车,齐之毅的马车紧随其后。   赵书彦笑道,“你看江玺程的脸,便知他有多紧张了。”   相由心生,江玺程装得再镇静欢喜,也掩盖不住他的紧张。赵书彦接着道,“万伯庸的庶女嫁与江家次子为妻,所以万伯庸一定会帮着江家抢生意,你要小心。”   小暖点头,“万伯庸是个老滑头,咱不用与他多纠缠,把他交给卿叔对付。”   诸葛卿笑道,“东家放心就是,万伯庸不敢独大。”   不得不说,三爷待小暖真的是非常用心了。诸葛卿是登州诸葛家的重要人物,更是晟王幕僚中有头有脸的,有他在秦日爰身后一站,就代表了诸葛家和晟王站在秦日爰一边,哪个能不买秦日爰几分面子!   这擂台,有的打了!   赵书彦握拳,诸葛卿这一场之后就是他和小暖亲自上场了,最难的是小暖那里,他这边由于赵家之变增了难度,但他决不能拖后腿!   他们这边冲锋陷阵,济县的秦氏也不得闲,她一边照顾“生病”的小暖,一边忙着田里的事。   棉花,要破土皮了!   这日秦氏正要带人下田,展宏图的娘亲小吴氏到了。   小吴氏见秦氏这身打扮,小声问道,“姐姐田里可缺人手做事?“   看她这愁眉苦脸的样子,秦氏就知道有人托关系托到了她的头上,便笑道,“缺自然是缺的,不知弟妹的人能做些什么?”   小吴氏摇头,“没有人,就是我……姐姐,我可否在田庄里住下来,帮着姐姐做事?”   展家败了后,吴氏带着两个儿媳妇和两个孙儿度日。展宏图跟着宁山长读书,一旬才得回一次家,小吴氏整日在府里面对着婆婆和大嫂,实在是无趣又难受。   小暖一家回来后,这两人整日磨着小吴氏,让她说通秦氏,给展家一条活路走。他们说的展家,不过是大房罢了,小吴氏才不想管,可又不敢顶嘴拒绝,只得忍着。   展宏图昨日从县学归家听了娘亲抱怨后,便让她住到第一庄来。   小吴氏当然想来这里躲清静,只是小暖身份不一样了,她们还会念着旧情,让她住进来么?   毕竟现在她和图儿都是无用的人,帮不上她们什么忙的,只能算做累赘罢了。2k阅读网 第六零六章 华池来了,又走了   就在母亲犹豫不决时,展宏图跟她讲,“娘去吧,小暖姐姐不会不让娘住的。”   “可她们现在……”小吴氏咬着唇,“娘觉得自己……”   八岁的展宏图倒背着小手,有模有样地道,“娘去住,欠下的恩情,图儿长大后十倍的报。小暖姐说过,树苗还小的时候,得有人给它浇水施肥,它才能有力气把根立进土里,足够深了,就能自己吸水再长。”   “小暖姐还说,一棵树有多大,它底下的根就是树的十倍大,这样才能立得稳当,大风大雨也吹不倒!娘,图儿现在是棵正在长根的小树,十年后就是大树。小暖姐图儿成了大树的时候再结果子,现在不急,太早结果长不高的。”   小吴氏忍不住想说一句,你是男儿怎么能结果子呢……   可儿子和小暖的意思她明白,夫死从子,小吴氏是个没主见的,所以自然而然的,她现在什么都听儿子的。   所以儿子让她来,她就来了,当然她自己也想住在这里,没有婆婆妯娌烦着。   可站到秦氏面前有没有儿子在身边,小吴氏鼓起的劲儿又一点点落下去,于是她又加了一句,“虽然田里的活我做不好,但做饭做羹还是行的……”   秦氏看她这怯生生的样子像,忍不住笑了,“弟妹这是说啥呢,你来了我就能有个人说话做针线,还能喝上徐妈妈的汤,高兴还来不及呢。”   徐妈妈也跟着笑了。一个人品行咋样,不是看她落魄的时候,而是看她发达了怎么做事待人。老夫人没看错,秦氏真是个能打交道的好人,“小暖姑娘这两日上了火,奴婢这就去熬些去火的汤。”   秦氏陪着小吴氏说了会儿子话,便站起身道,“今儿日头好,弟妹先歇着,我去地里看看。”   小吴氏很想说现在秦氏已经是晟王的丈夫娘了,为啥还去地里干活,风吹日晒的脸皮都黑了。   可是转念一想,她自己晒不黑又怎么样,丈夫死了后还有谁看……   小吴氏又忍不住悲伤起自己的命来,坐在屋里想哭又不敢哭,一脸一肚子的难受。   翠巧进来请安时,见着她这样的脸色,便端着轻快道,“少奶奶,今日天气好,奴婢把您的被褥拿出去晒晒,晚上睡着也舒坦。”   翠巧以前是赵老夫人跟前的红人,如今更是秦氏跟前的红人,小吴氏不敢怠慢,站起身倒了谢,看着翠巧勤快地带着两个丫头帮着把被子晒了后又急匆匆地出了院子,才轻声与徐妈妈道,“翠巧比之前更精神了。”   徐妈妈也替翠巧开心,“安人和小暖姑娘身边缺人,翠巧又能干,受重用是一定的,这人啊,有了心气才能精神好。”   可不是么,自己就是没了心气儿,小吴氏轻声道,“不过她刚成亲就这样夫妻两地分着,未免也……”   小吴氏习惯了话说一半,但徐妈妈明白她的意思,“主子能给个体面,比啥都有用。如果翠巧留在京城庄子里,哪有现在的体面?”   小吴氏轻轻点头,徐妈妈又道,“少奶奶,今日天气好,奴婢陪您到庄子里转转吧?”   小吴氏顺从的站起来,由徐妈妈和丫鬟陪着出了庄子。   到了外边就见秦氏正跟人说话,那一圈除了秦氏和她身后的两个丫鬟一个仆妇,都是男人,小吴氏看着就替她揪心。   “东家,咱这边的长工派给第二庄和第三庄各拨过去十个,这是换回来的那边的长工。“管事牛大水指着身后的二十个人,跟秦氏介绍道。   这庄子本来是秦东家的,但是秦东家今年把庄子给了秦氏,所以现在秦氏就是他们的东家。   他们这些干活的下人,跟着哪个东家都是吃饭,再说秦氏素来和气,他们也是一直跟着她干活的,东家还是大管事,有什么分别。   秦氏的目光一一看过去,落在人群中一个壮实的大汉身上,这个不像是干活的,像是来打架的,“这个是?”   华池立刻拱手,“东家,小人叫华池,是打东边过来的,以前跑码头扛大包,有一把子力气,田里的活也会干。”   牛大水也道,“这人在第二庄里干了好几天了,李管事说他能干,小人也看着他是块材料,所以就带了过来。”   原来是个干力气活的,秦氏点头,“田里都是精细活,仔细着别伤了苗。”   这就……成了?这么轻易就打入内部了?华池望着农田,咧嘴直笑。   “汪!汪!汪!“大黄忽然从院子里冲了出来,冲着华池一顿狂吠,吓得这厮手里的锄头差点当刀用了,旁边的小吴氏也吓得摊在徐妈妈身上,大黄这样是真的唬人啊。   “大黄,咋啦?”秦氏安抚地拍它的脖子,“这些都是咱们庄子里新来的人,过些日子就熟了。”   “汪!汪!”不理旁人,大黄就冲着华池叫,呲牙像是要咬他。   华池倒也不慌不忙,既然请了命来,他就知道要过这一关的。   “娘,大黄觉得这人身上气味不对劲儿。”小草拎着割草的小刀子过来了,看着华池也不顺眼起来,大黄不喜欢的一定不是好人。   早有准备的华池立刻道,“东家,咱以前是杀猪的。”   秦氏和小草都皱了眉,“村里和城里几个杀猪的,大黄见了都摇尾巴。”   因为杀猪的摊子上有骨头,大黄喜欢吃骨头,也从来不讨厌杀猪的。   华池暗自咧嘴,“东家,也不晓得为啥,小人自小就被狗撵,不讨狗稀罕。”   第一庄的人都无比同情地看着华池,牛大水也皱了眉头。   在第一庄不讨狗喜欢,怎么可能留的下,大黄在东家眼里可是不比两个姑娘差的宝贝疙瘩。   “东家,小人这就把他送回去,再换个人过来。”   华池真咧嘴了,“东家,您可不能这样啊。”   小草压住要窜上去的大黄,“这个大哥,不是咱不留你,实在是怕你让大黄给咬了,那多疼啊。”   “是啊,就是不咬,它每天见了你就这样折腾一顿,你也不安生。咱们这几个庄子里的工钱是一样的,你回第二庄去还能安生些。”秦氏怕的是他被大黄追着踩坏了棉花苗。   被赶出第一庄的华池回头看了一眼还冲着他呲牙的大黄狗,气得牙疼。   .com。妙书屋.com 第六零七章 京中之变   华池回到密林中的小茅屋,垂头丧气地站在高仓颉面前。   高仓颉一看他这模样就知道失败了,沉着脸问道,“为什么没进去?”   “秦氏说怕属下被狗咬了。”华池纳闷了,“大人,您说属下上辈子是不是个杀狗的?”   高仓颉才没工夫跟他说废话,“统领已派了会唇语的李千耳过来,你速去定州跟踪师无咎。”   就算李千耳来了,他也不必去定州啊,他还想看看棉花叶子长开了是怎么个模样呢。   华池讲道,“大人,秦氏说让属下回第二庄做事,若属下突然失踪,怕是会引起她们的怀疑。不如属下回去再干几天,属下与第二庄的管事李春山还算说得上话,可以先将李千耳引入第二庄,让他由第二庄进第一庄会更稳妥。”   高仓颉想了想,点头,“言之有理,给定州那边去信儿,让他们跟紧师无咎,他与任何老不死的东西接触,都要立刻弄清对方的身份!”   华池好奇问道,“大人,定州不是去京城也不是来登州的必经之路,为何师无咎会去定州呢?”   高仓颉摸着停在小臂上的鸟儿的翅膀,若坐稳坐中军帐的蜘蛛精,“一是为了引开我等的注意力,二是在寻找什么线索,无论是他在干什么都必须跟紧了,陈小暖这两日如何?”   “她在屋中养病,屋门都没怎么出过。不过应是病得不重,属下见第一庄的郎中今早出庄子进城与药铺的郎中吃茶。”负责监控第一庄的华强答道。   高仓颉皱起眉头,“陈小暖不是能闲得住的人,若是病得不重却又闭门不出,定是有什么猫腻。你们给我盯紧了!还有,秦日爰那边的人也再督促一下,他与陈小暖之间应该关系匪浅,师无咎可能通过他与陈小暖联络。”   “是!”   “这个秦日爰是晟王的人,注意点分寸。”高仓颉叮嘱道,晟王查了羽林卫半月就参了羽林卫大将军高冲一本,只这一本,就让威风凛凛的一品将军被贬为五品押粮运草的粮官去谪守漠北,这件事震惊朝野。如今晟王风头正盛,任谁都不想惹着他。   “报!”忽然,树林里飞也似得蹿来一个身影,单膝跪在高仓颉面前,颤声道,“刚刚送来消息,司天监中正官袁天成被人卸了一条胳膊。”   “什么?”高仓颉惊得站起身,停在他胳膊上的小鸟扑棱棱地才窗口飞出了茅屋,“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何人所为?”   “昨日丑时,在京城北的……琴鸣山内,兄弟们死了四个,伤了八个,不知是何人所为。”来人小声道。   琴鸣山……   高仓颉又瘫软在吱呀做响的竹椅上。完了,完了,圣上怕是要震怒了。旁人不知,但他们这几个大内侍卫头目都知道,琴鸣山乃是袁天成为圣上炼丹之处。   大周开朝太祖吸取前朝之鉴,在位之时下令禁了长生丹这等巫术,言道此术祸民耗财,子虚乌有。但当今圣上未登大统之前便暗迷此道,登基之后也未收敛,秘密派人搜集天下奇方,想求得长生不老、年华永驻,袁天成身为炼丹圣手,深得圣上信赖。   这到底是何人所为?简直该千刀万剐!   皇城内,大发雷霆的建隆帝将手里的茶杯摔到跪在殿下的大内侍卫统领冯江兆脸上,“查!便是挖地三尺,也要将那人给朕挖出来!”   本就消瘦的封江兆面无惧意,只用舌尖舔掉流到唇上的血线,犹如十八凑地狱里逃出的恶魔,“主子放心,不拿住此人,小人自挖双目!”   建隆帝气得胡须都在颤抖,袁天成的胳膊没了就不能炼丹,他以后就没有丹药可吃,这让他如何是好!   跟在建隆帝身边三十多年的封江兆晓得此事必须让建隆帝把怒火转移到旁人的头上,否则他定死无疑。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琴鸣山杀人伤人还能全身而退的人,哪是那么容易抓的?就算找替罪羊,他也得费些功夫不是?   封江兆低声道,“主子,此事的确是小人护卫不周,但是袁大人被人砍伤,怎么会连对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没看到?他的功夫可不算差。”   建隆帝的眉头渐渐皱起。   封兆江继续说道,“小人这几次到袁大人时都觉得他有些魂不守舍。袁大人精通玄学奇术,按常理来说,若是他心有不安,不该毫无防备才对。但他昨夜却偏偏把所有人赶出山洞十丈外,连个烧丹炉的童儿都不留,独自在内炼丹。”   “你的意思是……”   “小人不敢乱猜,只是道出其中的不妥之处。”依照建隆帝多疑的心性,接下来的事根本就不用他多说。   果然,建隆帝眯起眼睛道,“为琴山供血灵芝的赵书铎死后,袁天成跟谁接触过?”   “袁大人一向深居简出,并没有与任何司天监之外的人接触。不过他在前日派人去玄妙观下帖,请师无尘到府一叙,但是师无尘道长正在闭关,并无应约。另外,这几日袁天成的弟子曾两次到京南方家集边的天师庙上香。”   天师庙,天师弟子师无尘……建隆帝眯起眼睛,袁天成虽属道门,但他并非天师一派,与师无尘也不亲近,为何忽然给她下帖子,他的弟子又为了什么去天师庙?   建隆帝看着玉案上的卷轴,眉头皱得更深了,莫非此事与天师张昭成有关,亦或与天师留下的图稿有关?   京城袁府内,封江兆阴沉沉地看着面色苍白如纸的袁天成,“袁大人去了一条胳膊,但封某却死了四个弟兄,封某这条命也压在圣上的桌前,难道袁大人就不打算表示点什么?”   袁天成缓缓张开眼,眼底一片清冷,“封大人,袁某真的什么都没看到。”   “少说废话!”废了一条胳膊,就失去了价值,封江兆才不再把这老东西放在眼里,“你最好痛痛快快地把事情说清楚,否则莫怪封某的刀快!”   。m. 第六零八章 你不说,我不问   刀快?   袁天成冷笑一声,“老夫还真想试试封大人的刀到底有多快。”   闪着寒光的匕首狠狠压在袁天成的断臂上,袁天成闷哼一声,额头见了细汗,这是真的钻心噬骨的疼,比起猛然看到自己的胳膊落地,先茫然、震惊再感受到的疼还要让他无法忍受。   封江兆收回匕首,寒光在袁天成面前闪成了一个球,“砍了你胳膊的男人到底是谁,你为何要瞒着?”   袁天成不语。   封江兆也不急,“袁大人半年前开始咳嗽后,就一直好不利索,这半年琴鸣山丹洞内出的废丹比以前多了一倍不止。四个月前你让徒弟进丹房,但两月前又不让他进了,是为什么?”   袁天成依旧冷静。   “因为你那蠢货弟子,学不会练不出吧?”   封江兆阴沉的笑着,“谁让你这老东西把徒弟当杂役使,挑得都是又蠢又听话的呢?你看张昭成,人家的徒弟个顶个的好啊。”   见袁天成的眉心皱了皱,封江若小丑般的嘴角又翘高了几分,果然天师才是这老东西心中的刺,“昨天要杀你的,是天师张昭成?”   袁天成冷笑,“那老东西就算活着也九十多岁了,封大人觉得他还挥得动大刀?”   “原来是大刀啊——“封江兆满意地点头,“袁大人也不是什么都没看到嘛。”   袁天成再次闭口,暗暗懊恼。   封江兆低下头,“袁大人说,封某要是跟圣上讲您作业炼的是自己的救命丹而不是圣上的长生丹,圣上会怎么处置你和你的门人?”   袁天成眼中精光爆涨,“封江兆!”   封江兆手一停,光球没了,成为狭长的匕首,他开始用匕首柄挖耳朵。喜欢随时掏耳朵是他的怪癖之一,所以才着人特制了这又能杀人又能掏耳朵的匕首,方便得很。   “昨夜怕是什么天时地利的好日子吧,也是你成丹的好日子,所以你才把所有人赶出去。但是这好日子旁人也算出来了,跑去琴鸣山借机断了你一臂,还让你不能说出他是谁。天下能做到这一点的,怕也有天师张昭成了。”   看着袁天成脸上越发明显的抽搐,封江兆低低笑了,“张天师好本事啊,算准你就算栽了也不敢说出他的名字。这是为何?”   “因为圣上一旦寻到张昭成,你就真真正正成了废物!”   袁天成待他说完,才冷冷说了一句,“封大人好本事,将此案算到张昭成的头上,既能消了圣上的火,还能勾起圣上寻天师的兴趣,保住你的狗命!”   封江兆笑出了声,“要不然呢?袁大人告诉某谁是凶手?”   袁天成冷笑一声,闭目不语。封江兆满足地站起身,飞刀割断袁天成的帘勾,青纱帐幔落下,遮住了袁天成的脸。   “袁大人一卦卜天梦,这些年你得了多少初出襁褓的婴儿尸体?可要封某派人去琴鸣山的山阴涧里挖出来数一数?“   封江兆的快刀又无声削断帐幔,露出袁天成惊愕的脸,“有些事,你不说,我不问,圣上自然无从知晓,毕竟脑袋谁都只有一个,是不?”   “我再问一句,是谁砍掉了你的胳膊?”   袁天成闭目咬牙,“你都知了,何必还问老夫!”   “袁大人不说,封某怎会知道?”封江兆得逞地呵呵笑着。   “张昭成!如你所愿。”袁天成的左手成拳,紧紧压在床头。   封江兆的笑声越发渗人,“天师怎么伤了袁大人,怕是大人也想不起来了吧?无妨,某给你几天功夫慢慢想,待想起来了再来寻某。”   封江兆出了袁府,抬头眯眼看着刺目的阳光,叹道,“了不得了啊,先去找师无咎呢,还是……陈九清?”   “封大人要寻人?”靠在袁府墙上晒太阳的玄散嘴里叼着草叶,懒洋洋地问道。   “可用得着地某搭把手?”玄散身边的地胤嘴里也嚼着一片叶子,不过这叶子的滋味明显不咋好,他的眉头皱得死紧,满脸嫌弃。   封江兆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了一圈,“怎么,二皇子和三皇子派你们来的?”   “怎么会,咱是出来晒太阳,偶遇封大人而已。”玄散懒洋洋地拍了拍身边的空地,“封大人也来歇歇?”   封江兆冷笑道,“某没你们的胆子,怕被旁人看了去。”   二皇子的亲卫头目和三皇子的暗卫首领、圣上的侍卫统领坐在一起晒太阳唠嗑,这是找死!   玄散笑呵呵的,“怎么会,这种事你不说,我不问,上边自然无从知晓,毕竟脑袋谁都只有一个,是不?”   这话?封江兆杀意弥漫,刀又在手中旋转成一个光球。   玄散的眼睛亮了,“封大人的耳朵又痒了?来,借着这地儿亮堂,某帮你掏掏?”   封江兆看着这俩在自己面前毫无惧意的死小子,恍然间若看到了当年自己还是皇子亲卫时,挑衅皇宫侍卫统领的场景。   时转事移,怎得时间就过得这么快!怎么可能!他封江兆还没风光够呢!   封江兆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地胤待他走了,立刻“呸”地一声把嘴里的叶子吐在地上,这兔子才吃的玩意儿,有什么嚼头!   玄散又递过来一片桑叶,“第十八片!”   “老子帮你气走封江兆,就能抵一片叶子?咋滴也得十片吧!”地胤不干了。   玄散斜了他一眼,“吃!”   认赌服输!奶奶的,木刑那小子老子早晚得收拾了!地胤憋屈地接过来嚼着叶子,“真是天师?”   玄散又懒洋洋地看着树上叶子,“要不你自己去问问袁大人?”   这片桑叶的滋味比上一片杨树叶子稍好好,地胤总算能耐得住了,“你家王妃了不得啊,一拳头就捅破了天。”   “那可不是一拳头,而是一巴掌拍破的。”   听着这厮得意洋洋的口气,地胤一生气,把桑树叶子……咽了?!   “第十九片。”   玄散又递过一片,憋屈的地胤扫见是糖叶,立刻眉开眼笑,“算你小子还有点儿良心!”   .com。妙书屋.com 第六零九章 我亲自过去   “三爷,夜袭袁天成的到底是不是天师张昭成?那就是多岁的老爷子,果然还活着?”玄散将封江兆和袁天成的对话原封不动地讲给主子听后,也是满满的好奇。人老之后筋骨渐衰,江湖高手也是在四五十岁后退隐江湖,还从未听说过哪个老家伙九十岁了还能蹦跶的。   莫非天师果然非一般人?   三爷凝眉,“只要圣上相信是,就是。给玄舞拨二十个人,让她去秦家村守护。若是封江兆的人敢对秦氏母女不利,杀无赦。”   “是!”玄散立刻应下,这二十人可不是一般侍卫而是三爷的暗卫,派到小暖身边去也就是要归绿蝶管着了,那丫头肯定越发地得意了。   “三爷,小暖姑娘如今在登州,您看要不要加派人手过去?”小暖姑娘胆子大得很,去登州只带了玄迩一人,这如何使得。   三爷摇头,“不必了。”   “可是……”   “登州我亲自走一趟。”   玄散立刻没话了。   袁天成伤了后,京中的气氛变得异常微妙,三爷羽林卫的差事已经办完了,建隆帝还没想好让他去做什么,借此空闲去一趟登州也无不可。只是三爷这样明晃晃地追过去,合适吗?   玄散摇头加叹气,出门准备去了,自打有了陈小暖后,三爷越发地有人情味了。这算好事儿,好事。   三爷放下手中的书,倒背着手望着窗外的斗角檐牙沉思。天师张昭成浪迹于江湖多年,三爷连张昭成的模样都没见过,更别提他的为人品行。但从师无咎和师无尘二人的品行来看,张昭成不该是恶人才对。自从小暖从天师庙中取出天师的留图之后,三爷就觉得小暖亲手拉开了一块幕布,有些事正在逐渐显露出来,目前福祸未知。   若昨夜袁天成断臂真是天师或正一道派所为,那就能证明两件事:第一,正一道派与袁天成的全真派由暗斗转成了名争;第二,正一派的实力被众人严重低估了。琴鸣山有封江兆的人亲自把守,个顶个都是不弱于玄舞的高手,在此情况下正一派的高手竟能杀人断臂后全身而退,其实力让人胆寒。   建隆帝现在一定非常不安,急于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但这若不是正一道派所为,那么由封江兆所主导的这场祸水东引,获利的会是谁?   牵扯到正一派,自有师无咎和师无尘去烦心,已经放弃争夺皇位的三爷不打算插手,这些自有二哥或大哥、四弟去烦心。他现在只要不被牵扯其中,再把可能被牵扯进去的小暖拉出来保护好就成。   所以登州这一趟暗他必须去,一是保护小暖,二是有些话要亲口问她。   登州城第一布商江家的会客厅内,秦日爰正在与江玺程父子三人吃茶闲话,厅内看似暖意浓浓,实则剑拔弩张。   赵家拿了印染,齐家拿了刺绣,绫罗霓裳掌握着织布和制衣、店铺销售,而江家所控的是织布、店铺销售和货运。所以在这次的棉花生意中,绫罗霓裳的业务与江氏布行多处重叠,这为合作埋下了许多隐患。   谁主谁次是江家前几日考虑的问题,但秦日爰来了登州后,获得了上达登州知府万伯庸,下至诸葛家、赵家、齐家和登州过半的大小商户的支持,所以现在居于主位这件事儿江家是不敢想了,只想能多捞点实际的好处。   他们无法用货运拿捏秦日爰。因为秦日爰与九号镖局关系非常匪浅,他让镖局运啥,镖局二话不说就去,价钱还低得令人发指!   这可是大周第一镖局啊!他们难道就不要面子吗?!   除了大周第一镖局,还有潮州大商号秦记!这等跺一脚潮州就得颤三颤的大商号,居然也跟秦日爰勾搭上了,登州秦记分号的管事木船跟秦日爰好得恨不得穿一条裤子!   九号镖局的镖师捆绑上秦记的船运货运路子,他江家拿什么跟人家比?莫说合作,秦日爰能不能抬眼看江家货运都是个值得考虑的问题。   江家父子不甘又无奈,现在能一争的,也就是织布和店铺了。江老爷咳嗽一声,笑问道,“日爰的织布作坊钻研棉布纺织技艺,近日进展如何?”   小暖笑道,“尚好,伯父这边呢?”   “也尚好。”江老爷虚晃了一枪,暗道进展个屁!去年为数不多的棉花都被秦日爰握在手里,他们也只得了几斤而已,东西都没得,拿什么钻研!   江玺程笑道,“日爰,愚兄想带人去你那织布作坊观摩几日,可行?”   那是人家的家底,能给你看?江老爷和江二少埋怨江玺程冒失,他这是要把天聊死么。   没想到,他们却见秦日爰点了头,“当然可行,其实我昨日已与齐之毅大哥商量,想着近日将三家作坊的能手集中在一起,共同钻研棉布的纺织技巧。研究出来的技巧三家可共用,江大哥觉得如何?”   果然大气!江玺程含笑点头,“甚好,不知是怎么个共用法?”   小暖依旧笑眯眯的,“这个咱们再商量,总之前提就是咱们不起内讧,不彼此消耗。”   小暖深知棉布的研究不能只靠着自己那十几个人,必须集合几大家的工匠的智慧。因为没有专利保护,所以大周的商号都把自己的看家本事捂得紧紧的,生怕别人学了去害的自己没饭吃。这是无法改变的现状,所以要合作研发就必须商量好以后的技术如何共享使用,这件事小暖交给了本土人士齐之毅,让他去犯难。   江老爷笑道,“日爰说得对,咱不内讧、不彼此消耗,其他的都好谈,都好谈。”   说着好谈,江家父子面上却没有一点放松。接下来就是他们最关注的布庄了,这可是大头。以现在铺设开的店面数量来说,江家远远多于锦绣霓裳,他们不想让步。但现在问题就在于,整个登州的棉花都被秦日爰和赵书彦握在手里,你说气人不气人!   现在不是他们肯不肯让,而是秦日爰能以什么价格,卖多少棉花给他们的问题!这是大生意,若是秦日爰一点不让,定会被众商家埋怨,成为众人针对的目标。秦日爰不是傻子,独家生意做一年得罪大伙,实在犯不上。   现在的问题就是,他肯分出多少棉花,又分给谁,江家自然是多多益善。   掌握着主动的小暖对此早有考量,他拿出三张纸来,“伯父,这是日爰拟定的关于给各布庄配售棉布的计划,三位先看看如何?”   江老爷慎重接了,商量道,“这是大事,可否容老朽考量几日?”   “当然可以。”秦日爰笑眯眯地点头。   江玺程立刻道,“饭菜已备好了,咱们移步花厅?愚兄记得日爰喜食鹿肉,今日可品一品我家厨子的手艺与天香楼比起来如何。”   秦日爰扫了一眼身后的秦三,从善如流地站起身。喜欢吃肉的秦三惭愧低头,怪他,怪他上次跟江玺程吃饭时没忍住多吃了几口,便被这厮记住了。   去往花厅的路上,小暖与江玺程两兄弟“偶遇”了前去给江夫人请安的江家二姑娘江佳姗。   。m. 第六一零章 原来他好男风!   江佳姗。江家嫡女,十五岁,未定亲,这三条满足了赵书彦选媳妇的初步标准,如果她再不笨、本分,赵书彦八成会来江家求娶她。   现如今,江家人让江佳姗过来与自己偶遇,显然是有意把这小姑娘许给自己,那怎么行!小暖头也没抬地半退到江玺程身后,拱手客气道,“江姑娘。”   “秦少爷,安。”江佳姗福身还礼,不同于秦日爰的退避,心怀期待的江佳姗微微抬头时,偷看了这位年轻的霓裳掌舵人一眼,耳边慢慢浮起了红霞。   江玺程看在眼里,晓得挑剔的妹妹这是中意了,“二妹去何处?”   “去见母亲。”见到大哥戏谑的眼神,江佳姗略带羞涩。   江玺程抬手咳嗽一声,“荣华说母亲已去了花厅,日爰来了,母亲也好奇得紧呢。”   江家上下都是这态度,真把自己当女婿人选了。小暖拱手笑道,“怎敢劳烦夫人跑一趟,论理该日爰去给夫人请安的。”   江玺程摆手,“咱们商户人家,不讲这些虚礼。”   江玺程继续往前走,江佳姗自然而然地跟在他的右侧,小暖跟在他的左侧。小暖与江玺程闲聊时,江佳姗带着浅笑听着,她目光清亮,眉眼温和,模样中等偏上但胜在妆容合适,看起来娴静舒服。小暖觉得赵书彦若是娶了她,应不会后悔。   江佳姗也在偷偷地打量秦日爰,见他鼻直口方,浓眉亮目,举手抬足间带着道不尽的自信和洒脱。这样气质干净的男子,在江佳姗见过的众多商家子弟中可称独树一格。与这样的男子共度一生,是一件令人向往的事,江佳姗期待着他能与自己的目光相遇,好判断他对自己是否有意。   可惜一路走到花厅,秦日爰都未看过她一眼,江佳姗微微失落。   在花厅内,小暖与江夫人行礼后闲话几句,江夫人便带着女儿离开了。出了花厅后,江夫人赞道,“样样都好,就是身体单薄了些。你觉得怎么样?”   江佳姗脸色驼红,“女儿觉得他对女儿没有那个意思。”看都不看她一眼,这可不是仅为了守礼,而是有意回避了。   江夫人自信笑道,“若是你相中了,他没有这个意思,娘也会让他有了。放眼登州,还有比你更合适他的姑娘?”   饭后,小暖告辞出来,江佳姗也正好要出门,又巧遇了。江佳姗暗暗觉得自己与秦日爰有缘,怕他误会自己是不知礼数追出来的,立刻跟大哥解释道,“玲妹妹约我去郊外放纸鸳,她的马车已到了门外。”   小暖抬头看去,果然见到一辆精致的马车停在门外,车边的婆子正满脸喜色地迎上来。   江玺程笑问,“今日的风光正好,日爰要不要同去?”   怎么可能!小暖拱手推辞,“日爰俗务缠身,实在不得清闲。”   江佳姗也未多言,待婆子进来后便与大哥和江玺程话别,离去时还忍不住看了秦日爰一眼,芳心已动。   待她刚刚出门,门外街上就传来一阵躁动,小暖与江家兄妹都抬头看去,只见一容貌无双的男子骑马而来。   他一出现,世界都为之褪了颜色,小暖眼里只剩他一人。小暖提袍子跑下台阶迎了几步,拱手行礼,“三爷!”   刚到登州还未来得及去寻她的行踪的三爷,见她自己跳出来了,心情也是非常地好,“你也在登州?”   “来了好几日了,您老也来登州了!”小暖恨不得蹦起来,太惊喜了有没有。   三爷微微颔首,目光在江家大门口转了一圈,发现有个女人的目光竟紧紧盯着自己的小丫头,心下微微不悦。江玺程紧走几步来到秦日爰身边,“江玺程拜见……三爷。”   虽然不知晟王因何前来,但江玺程知道秦日爰的登州之行会因为晟王的到来,变得更加顺畅。没见这小子眉飞色舞地跟见了心上人一样!   三爷微微点头后纵马而去,江玺程才问道,“晟王怎么会来登州?”   小暖摇头,“日爰也不晓得,怕是圣上有什么差事要晟王办吧。”   见到秦日爰的目光追随着那位貌若天神的男人,看也不可她一眼,江佳姗皱着眉上了方芸玲的马车。好友对那马上男人的声声夸奖,在江佳姗听来都极其地刺耳。难怪秦日爰见了自己没有一点反应,原来他好男风!   这样的男人,绝对嫁不得!   小暖与江玺程告别后,恨不得立刻去追三爷。可那样只会引来旁人的怀疑,小暖还是压着兴奋,按照原本的行程继续忙碌着。   待她回到客栈时,赵书彦还未归来。小暖回到自己的客房后,立刻沐浴更衣漱口,不大一会儿功夫,三爷便从窗户进来了。   小暖一见他进来后便关了窗户,就知道暗中有人埋伏着,不由得紧张起来,“三爷,出事儿了?”   三爷先将小丫头抱在怀里闻了闻,“吃酒了?”   “只吃了一小杯,今晚人很多,大家都吃酒,我一杯也不吃总说不过去。”小暖暗吐舌头,她都沐浴更衣漱口喝茶了,三爷还能闻出来,这鼻子也不比大黄差了。   三爷带着她到桌子旁坐下,手却并未放开,“师无咎可派人跟你联络过?”   小暖摇头,紧张问道,“是我师傅那边出事儿了么?”   “袁天成被人砍掉了一条胳膊,圣上的人怀疑是张天师所为。你这两月不要进京,先避过这个风头再说。”三爷叮嘱道。   小暖又惊又喜,袁天成不是什么好人,他出事儿对大家来说就是好事儿。   三爷见这小丫头眉飞色舞的,也觉得好笑,“你这边可有张天师的消息?”   小暖看看紧闭的门窗,贴在三爷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三爷听完,眼中精光乍现,原来张天师真的在京城,而且师无尘还发现了他!   难怪那日在天师庙,师无尘不让自己派人去查那老道的下落。   张天师曾在小暖出生那年到过秦家村,他口口声声说小暖命不好,十几年后师无咎却收小暖为徒。这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上月他又在京中天师庙露面,他一定是知道师无尘在那里前去与她见面,只是没想到会被秦氏认出来。   他找师无尘是要做什么?   为何师无尘自那日之后只进宫见了圣上一面,便开始闭关,再未踏出玄妙观一步,她是在避嫌?   三爷沉思过后,握紧小暖的手,“小暖。”   小暖抬眸,明亮的眼睛坦荡荡地望着他。   三爷轻声道,“张天师是张天师,你师傅是你师傅,不可混为一谈。” 第六零二章 陪我   张天师虽声名远播,小暖却未见其人;师无咎,小草的救命恩人、小暖的恩师,帮过她数次。张天师是师无咎的师傅,但与小暖并无直接关系。三爷对于这个未曾谋面,又可能主动搅入的袁天成一案的张天师,并无信任可言。   “三爷……”   三爷忽然捂住小暖的嘴,指了指门外。   小暖倾耳,果然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她的房门被敲响了,“表弟,可安歇了?”   “没有。”是赵书彦回来了!小暖示意三爷到屏风内暂避,但却推不动他!三爷眼神很明确,不肯回避。   这人!让赵大哥发现没什么,可让别人看到呢,还不晓得会传出什么话!小暖急了,低头在三爷脸上连亲了好几口,三爷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拿起自己的茶杯,去了屏风后。   小暖这才去打开房门,笑道,“表哥回来了,谈得如何?”   “办妥了。江家那边呢?”赵书彦见小暖已换了衣衫准备歇息,便站在房外没有进屋,她虽是男装,但毕竟是女子,该守的规矩赵书彦从不逾越。   小暖点头,“已经把咱们拟定的合约给了他们看,想必三日内会有回音。”小暖本想与赵书彦说一说江佳姗的事儿,可三爷在屋内,着实不方便。   “喝酒了?”赵书彦微微皱起眉头。   得,又一个狗鼻子。小暖解释道,“只喝了一杯,今晚上见的是方家的少东,若是不喝,他不依不饶的。”小暖倒不是怕与他纠缠,只是这厮喜欢动手动脚勾肩搭背,小暖实在受不了他身上的脂粉气。   赵书彦的眼睛眯了眯,屏风内的三爷握紧了手中的杯子。   “以后方家人交给我来应付,你少喝酒,醉酒误事。”这丫头喝些酒就容易犯迷糊,绿蝶不再她身边跟着,赵书彦着实不放心,“今晚早些休息,明日早膳后你、我与诸葛先生一起去见新上任的粮科官宁大人。”   小暖点头应下。   前任登州粮科官齐青安因贪墨被革职查办后,宁秋盛被万伯庸提拔为粮科官,负责登州内的田产登记、旱涝、虫灾等农田的灾难的预防和救治等事务。宁秋生这人小暖还未见过,但是三爷曾提过让她等新任的粮科官上任后,再与他商量登州几处棉花田的事儿。所以这人应该是三爷掌过眼的,小暖对他倒不担心。   说起来,三爷真得是帮她做了很多事呢,小暖油然生出一股亲近感,关上房门后快步走到屏风后,打算哄他几句让他开心,“三……”   还没来得及哄,小暖就被三爷拉入怀里,亲了个天昏地暗。他的动作急切又有些粗鲁,咬得小暖的唇麻酥酥又带着些许的疼。   这是吃醋了吧?小暖悸动又心疼,配合地踮起脚尖环住他的脖子,纵容他的放肆。她如此,三爷倒不好再欺负她了,浅尝几口便停下来,轻声道,“宁秋盛那里不必你亲自去,明日我带你四处走走。”   动了情的三爷,嗓音尤为动听,小暖立刻就点了头,“好。”   真乖!三爷伸出大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已示鼓励。   这是真拿她当孩子了,小暖含笑道,“三爷放心,张天师和我师傅的不同,小暖非常清楚,我有我的底线在,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这丫头的底线在在乎的人面前,低得吓人。   三爷将她扣在怀里,目光里染了冰霜。也罢,若是师无咎和张天师这些人对小暖对不利,暗中处置了就是,何必让她心烦。   小暖则美滋滋地在三爷怀里蹭了又蹭,“三爷,我觉得咱俩明天会发财呢!”   想到小暖每次发财的缘由,三爷决定明天多带几个人,省得抓得人多了,明日不好带回来。   第二日一早,小暖到了大厅时,赵书彦已点了暖胃的茶汤等着她了,“宁秋盛年方四十,没有什么不良嗜好,且齐青安是因为贪墨被查办的,他便是有什么想法,刚上任应也会有所收敛。不过有一点咱们得注意:他的妻子是江家女,算是江玺程的远房姑姑,咱们先探一探他的口风再做打算。”   “表哥。”小暖不好意思地道,“三爷昨日到了,他让我今日跟着他四处走走。”   赵书彦微愣,然后迅速调整表情笑道,“甚好!三爷带着你走一圈,与咱们的生意绝对大有益处。”   让登州人见到秦日爰跟在晟王身边,就等于又给秦日爰贴了一层金,让人更不敢小窥。话虽如此,但赵书彦心里怎么可能不发涩?   小暖也有些尴尬,给赵书彦添了一杯茶汤后,讲道,“宁秋盛与江家的关系表哥不用太在意,江家立于登州百余年,族人甚多,宁秋盛应与他们不是一路。”   若是他真的与江家一路,三爷也不能选他当粮科官。   用饭后,赵书彦去见诸葛先生,小暖带着秦三去找三爷,却见这厮在后边磨磨蹭蹭的。   小暖回头,“嗯?”   秦三仗着胆子嘿嘿笑道,“东家要陪着三爷,不如让小人替您去拜见宁大人吧?”秦三前一段日子差事办得不好,实在不敢去见三爷。再说人家小两口闲逛,三爷嫌他碍眼咋办?   小暖合上折扇在手心一敲,端得是潇洒风流,“你想好了,真不要跟去?本少爷觉得今天是发财的好日子呢。”   想到自家姑娘是怎么发财的秦三,许久不打架的秦三眼睛立刻亮了,“去,小人去!”   小暖得意一笑,翻身上马去驿馆寻三爷。他到驿馆门前时,见知府万伯庸家的三公子万学权满脸笑地与她打招呼,“日爰也来拜见晟王?”   也?小暖笑着点头,“三公子已经去见过晟王了?”   “尚无,我也是刚到。”已经等了半个时辰的万学权含笑道。   他今年春中了秀才,现在正是准备乡试的紧要关头,若非来的是晟王,他才不会放下手中书出门。父亲说了,若他能入了晟王的眼,比考中状元都有用!   “那,在下陪三公子一起进去?”小暖心知肚明,把马交给秦三,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待到二人到了三爷住的跨院前,值岗的玄咎刚露出笑意,立刻又恢复了板正脸,目光扫过万学权,这厮来作甚?   小暖暗笑,上前拱手道,“劳烦这位大哥通报一声,万大人家的三公子万学权、济县秦日爰前来拜见。”   玄咎点头进去找玄散嚼舌头,“秦日爰到了,不过多来个了小白脸!”   三爷已经准备好早餐等着了,多来个小白脸算怎么回事儿?这不是扫兴么! 第六零三章 人情   见到玄散皱眉,玄咎的手立刻抬起来往下一落,恶狠狠道,“大人放心,某绝不让他走不到三爷房门口!瘸了还是断了?”   “胡闹!”玄散把玄咎的胳膊往下一打,“让他进来。”   “可是……”   “去!”   玄散转身走回屋内,跟刚活动完拳脚的三爷道,“三爷,秦日爰到了,万伯庸家的老三万学权也来了。”   三爷眉头都没皱一下,“让他们进来。”   进了晟王所居的跨院,看着一个个冷脸侍卫,再想到屋内晟王的恐怖,万学权的腿肚子开始打转,不由自主地走到了秦日爰身后。   小暖回头看看白脸的万学权,再看看绿脸的秦三,一阵好笑。莫怪三爷总冷着一张脸,这确实能免去一些麻烦。   待进屋见到晟王,万学权更是连头都不敢抬了,“晟……三爷,家父得知您来此地散心,特让学生前来为您引路……“   小暖忍不住勾起嘴角,学生?他在三爷面前自称学生合适吗?这不是书院的学生见到夫子,或者科考的举子见到主考时才会用的称呼么?   “哪个告诉你们,本王是来散心的?”三爷反问道,声音带着丝丝寒气。   不是来散心的?   万学权腿一软跪在地上,“王爷恕罪,是学生私下猜的,并不是家父讲的。”   三爷把茶杯放下,“圣上挂心登州农事,特派本王前来查看,本王不想扰民才未带仪仗。”   “学生无知,请晟王息怒。”万学权磕头如鸡吃米。   小暖摸摸自己的脑袋,就见三爷的目光扫了过来,她知道三爷是想让自己落这个人情了,便拱手替万学权求情,“三爷,万大人和万公子都是出于好意,还请您恕罪。”   这丫头还是嫩了些,不过这句话的意思也算勉强到了,三爷点头,“起来吧。”   “是。“万学权站起身,额头上的土都不敢擦,就低头站在秦日爰身边,不敢说话了。   “三公子近日来闭门苦读准备秋闱,已多日不出门了。”小暖见这俩人都不说话,便开口打圆场,“日爰以前就听三公子多次提过钦佩您的才学,若非您来,日爰怕得到秋闱之后才能见到他了。”   万学权既然在三爷面前自称学生,怎么也得有点缘由吧?小暖如是想。   三爷含笑看了这机灵丫头一眼,开口道,“乡试准备得如何?”   没想到这么快就进入正题的万学权赶忙道,“学生日日秉烛夜读,勤学不辍。只是我大周才子济济,学生只求能以微薄之力报效朝廷栽培之情,报答父母养育之恩。”   一说到学业,这家伙总算能说句囫囵话了。   三爷点头,“出京之前本王巧遇宁太傅,听闻此次来登州主持乡试的乃是国子监的王致知大人。王大人乃是云清先生的高徒,善识良才,让如此伯乐来登州,乃是圣上对登州学子的殷殷期待,是你们的福运。”   万学权大喜过望,跪地谢恩。   “你且回去读书准备,本王此次去查看农事,有秦日爰陪着即可,不可大肆张扬,扰民劳作,违了圣上的本意。”三爷说完正事,就开始赶人了。   万学权此番前来已经超额完成,自是欢天喜地离去。小暖将他送到门口,恭贺道,“日爰祝三公子金榜题名,荣登榜首。”   登榜首?   万学权脸的笑浅了,莫说登榜首,便是登三甲都不可能!上一科的废状元陈祖谟败了登州举子的名声,这一科绝对没登州学子什么事!他万学权又不是读书奇才,中举后进京能谋个进士出身已是不错了。   该死的陈祖谟!   小暖见他一脸吃瘪的表情,就知道他想起了谁,心中暗爽。   万学权拱手低声道,“日爰今日的情学权记下了,待秋闱后学权定亲自登门答谢。晟王这里还请日爰多替家父美言几句。”   小暖拱手,“万大人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日爰何须美言,只需照实讲就是。”   万学权连连点头,快步离去。   小暖回到屋中时,早膳已摆到桌上,见到桌上有两碗粥,便净手坐在三爷身边,陪着三爷再吃一顿早膳。   玄散关上门,立刻替三爷刷好感,“三爷昨晚回来就吩咐人熬的醒酒养胃粥,姑娘多吃一碗。”   “边上站着。”三爷冷声道。   玄散立刻颠颠地跑到墙角欣赏博古架上的宽口瓶。   “这粥真好喝。”小暖乖乖喝了一碗,又盛了一碗继续喝,果然见到三爷的眉眼柔和了许多。   这家伙,怎么有时候跟孩子一样呢,好可爱……小暖道谢,“多谢三爷为日爰做人情。”   “万伯庸虽无用,但也是一方父母,恩威并重方能让他服帖。”三爷说道,“万伯庸想为儿子谋个前程,我只不过是送个顺水人情罢了。”   提前知道谁是主考,万家就能提前打点,甚至让人捉刀给万学权写几篇符合王致知口味的文章,这样他的乡试便能万无一失。   小暖给三爷盛了一碗粥,表示受教了。   难怪这么多人喜欢权势,皱眉抬眼间就能让人跪地发抖,稍微和颜悦色一些就能让人感激涕零。这样的滋味一旦尝过,怕是再也不想失去了。   三爷放弃皇位,到底是放弃了多少东西,他是如何做到说放弃就放弃的?   “在想什么?”三爷剥了一枚鹌鹑蛋,放在小碟子里递到小暖面前。   小暖一口吃下去,抬头笑道,“三爷要不要去看棉田?这里的棉花苗也钻出来了,一排排的可好看了。”   听了这话,角落里的玄散吓得手一哆嗦,宽口瓶脱手,还好他反应快,抬脚将瓶子踢起又用手接住,有惊无险。   小暖疑惑地扫了玄散一眼,又看着面前一脸平静的三爷,暗道提起棉田玄散就这么大反应,莫非三爷对第四庄里种的棉花干了点啥?   “三爷,第四庄的棉花苗出得怎么样?”   三爷满意点头,“很是齐整整齐。”   当然齐整,能不齐整吗……玄散默默擦掉额头的冷汗,面墙不敢回头。   小暖则笑道,“咱们去棉田可好?还是三爷有更想去的地方?”   三爷又给小暖夹了个小包子,“本就是陪你散心,你想去哪里,咱们就去哪里。”   得,又成散心了。   小暖笑眯眯地点头,“那就去棉田吧,登州这块棉田边上有一条河,上次我去时听到有人打鱼网虾唱小调,甚是动听,咱们一起去听小调,吃烤鱼!”   两人用完饭,三爷坐马车,小暖出马随行,一路招摇着出城。   现在登州认识秦日爰的不在少数,都暗自想着能让他亲自陪着的人会是谁。知道三爷身份的,则是满脸羡慕。   小暖含笑向前,忽见路边一辆香车内露出半张小脸,正是江佳姗。   江佳姗见小暖看过来,立刻甩下帘子。陪着个男人就能笑成那样,不是好男风是什么!   小暖摸摸鼻子,昨日不还含情脉脉的,这江家姑娘今日这是怎么了?   女人的心思果然很难猜。 第六零四章 财在树上?   隔着车窗,三爷也瞧见了这一幕,转眸见自家莫名其妙的傻丫头,嘴角微微翘起,以小暖单纯的小脑袋,怕是想不明白别人在气什么。   “那姑娘对你有意思?”   小暖点头又摇头,“江家想用江佳姗商业联姻谋利,就算不是日爰也是别人。”   “别人?”   小暖老实道,“比如我表哥。”   赵书彦要成亲?这可是个好消息,三爷嘴角翘得更高了。   “三爷,我表哥的二叔的事儿算是了了吧?”   “已无事。”三爷回道,赵令德已经出京,他的确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做了什么。   现在想来,赵书铎的死、天师庙的图稿、袁天成遇刺,这三件事似乎是相关联的,或者说赵书铎的死是整件事的序幕。   给袁天成供炼丹的药材的人不止赵书铎一个,为何旁人都无事,偏偏赵书铎出事了呢?   不管他是畏罪自杀还是被人灭口,都该与药材有关。赵书铎知道袁天成的身份,定不敢用假药糊弄他,那么药会出什么问题?   三爷闭目,脑中一味味地过着赵书铎供给袁天成的药材……血灵芝……血!   三爷的眼睛猛然张开。   封江兆说琴鸣山涧里都是的婴儿尸体,那么这血灵芝……赵书铎两岁的孩儿……   三爷眉头锁紧,若真是如此,赵书铎死不足惜!   “玄散。”三爷唤了一声,玄散立刻把脑袋伸进车厢里听令,三爷低声道,“派人去查一查京城附近这几年添的双生儿都在何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赵令德家里是否有双生儿降世也仔细查查,派人暗中跟着赵令德和赵书铎的妻子,莫让他们死了。”   建隆帝一梦让双生儿成了百姓的噩梦,那些可怜的双生儿或被杀或被送人,各家都瞒得死紧,查起来并不易,不过若真查也不是没有办法。玄散点头表示明白。   “三爷,快到啦!”车窗外传来小暖欢快的声音。   三爷扫了一眼玄散,玄散立刻点头表示明白。这样残忍的事儿怎么可以让姑娘知道,他暗自派人去查,查出来也不能给姑娘讲,连玄迩也不能说,那家伙现在的心早向着姑娘了。   说来也奇怪,绿蝶,秦三,玄迩,这一个个跑到小暖姑娘身边的人,都对她死心塌地的,小暖姑娘的御下之道也真是可圈可点。   想到已经出发去了秦家村的玄舞,玄散又开始糟心了,万一她也转了心思向着小暖姑娘,可要咋办?他这媳妇还能娶的成吗?   玄舞已经够彪悍了,到了姑娘身边,怕是会更虎了……   马车已经停下,三爷扫了一眼还将脑袋堵在车门口的玄散,这厮才猛然清醒过来,嘿嘿笑着退出去。   三爷跳下马车,放目四望。   此处良田平阔,远山青翠,田间耕作的农人衣着整齐干净,地头的孩童也不吵不闹,或吃着糖块,或玩着一些小玩具,老人家在田头做针线或下棋,其乐融融,好一副田园风光。   小暖扫了一圈,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万伯庸真是有点过了,田里干活的人们怕是把过年穿的新衣裳都穿上了,她看着都替他们心疼。   “三爷……”   小暖都看出来了,三爷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万大人确是费了不少心思。”   “此处土壤肥沃,灌溉方便,是万大人指定的棉田之一,共三百亩。”这种面子工程拆穿也没必要,小暖介绍起此处的情况,“这片棉田的二管事是日爰前年从徐州找来的五个花匠之一,他去年在第一庄做事,今年初被秦安人安排到这里,指导棉田耕作。”   小暖正说着,梁花匠和这田庄的大管事已经快步走过来。   比起大管事的战战兢兢,去年在第一庄见过三爷几次的梁花匠就显得平静多了,他带头规规矩矩地给三爷和秦日爰行了礼,又引导着他们查看棉田的情形。   “今春雨水充足,这几日头又好,三爷、东家看,这里的棉花出得比去年第一庄的要齐整,都用不着补苗了。”   梁花匠望着这一大片棉田很是自豪。放到两年前,哪个能想到这在园子里赏玩的玩意儿,有一天会变成摇钱树,被几百亩几百亩的种植?而他也从小小的花匠,摇身一变成为大田庄的管事!   小暖看着绿油油的棉田和干净无草的田梗,满意点头,“确实不错,二位管事辛苦了。三爷?”   正盯着一棵长在苗队外的棉花苗的三爷抬起头,“恩,赏!”   两位管事接了银锭子,大喜过望。   小暖随着三爷往前走了几步,忽听得身后“刷刷刷”几声,回头见玄散正拿着他的佩剑在地上划拉,便好奇问道,“玄大人这是在干啥?”   玄散用剑指着地上的小草眼儿,“这里有草,某给除了。”   田庄管事……   小暖……   除草有用剑的?这要是让娘亲看到,怕是再也不会说玄散是个庄稼好手了吧。   不过……   “我怎么觉得这几棵苗跟刚才不一样了?”   小暖歪着小脑袋,疑惑地看着玄散面前的几棵棉花苗,方才有这么齐整吗?她记得有一棵长得靠边,她还仔差点给踩着呢……   “秦东家看错了,一开始就这样!”玄散信誓旦旦道,“不信你问梁管事。”   走在前边的梁管事回头,“这些苗种在哪里就是在哪里,没移栽过,就是这样的。”   玄散用力点头,对,就是这样!   “日爰,走了。”三爷唤道。   小暖望了眼玄散身边如被雷劈了的秦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小暖快步追上了三爷。   玄散用脚踩了踩地上的剑痕,自然地跟上,好像他就是除了几棵草而已。   秦三蹲下摸着被玄散用剑换了地方的青翠秧苗,半天才站起来问身边的暗卫弟兄,“这活儿……你们干了多少回?”   “第四庄有多少亩地?”身边的暗卫冷飕飕问道。   秦三瞪大眼睛,他回去一定要跟姑娘说千万不能让三爷去种田,千万不能!   否则……想到严府和晟王府里那规规矩矩的竹子,秦三打了个哆嗦,果然没有最整齐,只有更整齐。   在田里转了一圈后,小暖问了梁管事哪里鱼多,便兴致勃勃地跟着三爷进了林子。   走了一段隔绝了众人的目光,入目皆是高大的树木后,小暖才停住,转头道,“就这里吧,咱们叉几条鱼,再砍几个竹筒,吃烤鱼竹筒饭!”   秦三听完眼睛就亮了,抬头向着树上四处踅摸。玄散踹了这丢人的家伙一脚,“树上有鱼还是有竹筒!”   “不是……大人,我们东家说今天能发财,某看看这财是不是在树上!”   玄散……   。m. 第六零五章 大鱼!   虽说很是无语,但是玄散还是叮嘱手下,“多留心周遭,无论是树上的,还是树后的、土里的,只要有可疑之人,先逮住再说!”   玄散惊了,“大人,地底下不会有吧?”   “你不就经常在地底呆着么。”玄散不再理会这蠢货,回到三爷身边守卫,明里有他暗里有玄迩,此处安全无虑。   小暖与三爷分坐在河边巨石上,一边歇脚一边说闲话。   三爷随意靠在石上,神情放松,墨发长袍随风而动,风采难以评说,看得小暖眼睛都直了。   美人!   这个美人是她的,她的!小暖恨不得将三爷拉过来抱住,然后狂笑几声。她忽然有点明白建隆帝见到华嫔后急于占有的心态了……   不对!   小暖打了个哆嗦,她可比建隆帝强多了,建隆帝是占有不珍惜,她是占有且珍惜!   也不对!   “怎么了?”三爷见前一刻还花痴的小丫头忽然开始揉胳膊一脸别扭,立刻问道。   小暖哪好意思说出口,“没事儿,就是忽然想到了个很讨厌的人。”   看着他居然还能想到讨厌的人?三爷心情不好了,“既然讨厌,处理了便是,何必留着。”   她也想处理了啊,不是本事不够嘛……   “姓方的那小子?”三爷问道,眼里杀意满满,莫非那小子生的模样不差?   小暖立刻摇头,“不是,不是他,三爷别多想,那样的小人物还不至于让日爰心情不好。”   不是个小人物?   三爷眸光刚转,小暖就已凑到他身边,拉着他的袖子撒娇道,“三爷,咱去钓鱼,好不?”   三爷看着她白嫩的小手,又扫了扫抱着竹筒回来的秦三,暗道以后在她的手上也得下些功夫,免得被人认出来。   被小暖拉到河边的高石上坐下,接过玄散递上来的鱼竿,三爷开始垂钓。小暖则游目骋怀,欣赏着晚春的盎然喷发的绿意。   “三爷,鱼!”小暖猛地拉住三爷的袖子,跳起来指着遥遥路上一匹快马道,“鱼,大鱼!”   一听到小暖说大鱼,暗卫都停下手中的事奔过来,“三爷,属下去,属下去!”   三爷扫了一眼那狂奔而去的身影,放下手中的鱼竿站起来,“你等留在此地。”   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三爷已一声唿哨纵身而起,出去几丈远。   小暖站在大石头上,看着三爷的身影在树梢间跳跃,很快就不见了,再见时,他已骑着白马,直追那匹快马而去。   这一气呵成的动作,看得小暖忍不住拍手叫好。   秦三看着姑娘,再看看鲜少亲自出马的三爷,用竹筒敲了敲身边的玄咎,“三爷这么干,是为了吸引我们东家的注意吧?就跟开屏的孔雀一样!”   玄咎斜了秦三一眼,“你要是有那本事,也开一个给咱瞅瞅?”   “胡说什么!三爷是怕鱼溜走了!”玄散回头瞪了一眼这俩不着调的东西,“生活,做饭,烤鱼!”   让他们这一折腾,小暖方才的激动劲儿也下去了,担忧道,“能抓住吗?”   “姑娘放心,那必须的,三爷的轻功登峰造极,三爷要是抓不住,咱们这里没有一个人能成的。“玄散甚是骄傲。   小暖微愣,也就是说三爷的暗卫包括玄散和暗中没有露面过的玄迩他们在内,没有一个比三爷厉害?   玄散也琢磨过味儿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三爷天资高于常人,七岁开始习武便得名师指点,后来又在山上苦练多年,非我等能及。”   “双拳难敌四手,三爷再厉害也有疲累不及之时,没有你们保护是不行的,你们的功不可没。”小暖非常肯定暗卫的价值,就算三爷是猛虎,也得有暗卫这一群狼的守护,才能啸聚山林。   正说着,三爷已经提了人回来。众人的神情他早已习惯,只看到小暖眼里闪闪的光芒,让他感觉甚好。   小暖赶忙问道,“三爷,是大鱼不?”   三爷将已经揍晕的鱼扔在地上,众人愣了愣,目光都落在小暖身上。   “不是……鱼?”小暖诧异道,不可能啊,方才她见到这人时,他明明是金光闪闪又带着一身诡异啊。   “是大鱼。”三爷肯定,“玄散将附近十里清理一遍;秦三挖洞将他埋起来守好,入夜再弄下山。”   玄散带着人散入山林,秦三找地方挖洞。虽然他们没有多说,但是小暖看得出他们都紧张了起来。   小暖低声问道,“三爷抓了他,会不会给自己添麻烦?”   “已有人换上了他的衣裳继续前行,应不会有大事儿。”三爷压低了声音,掩不住地兴奋着,“小暖,这真是条大鱼!”   “多少赏金?”小暖两眼闪着银子的光芒。   三爷捏了捏她的小脸,“无法用银子来估量,这是应该已经死在琴鸣山的大内侍卫之一!此事不可与旁人提起,可明白?”   旁人?小暖瞬间冷静了,脑袋转了一圈问道,“我师傅可以吗?”   “只有师无咎。”三爷叮嘱道,“事关重大,他若不来寻你,不可写信或派人告之。”   小暖点头,“多谢三爷。”   谢什么,这个小傻子。三爷低声道,“继续照着你的原计划行事,我会再派一人暗中保护你的安全,不必担心有人对你下手。”   小暖笑弯了眼睛,“恩,有三爷在,日爰从来不担心。”   这一句话就戳中了三爷的软肋,他又忍不住捏了捏小暖的脸。怎么就这么可爱呢,越来越可爱,让他恨不得握在手里再也不放开。   小暖看着三爷眼里的火热,不好意思地咳嗽一声,提醒道,“三爷再这样看下去,怕是要被人说有断袖之癖了。”   三爷轻轻笑了,自己会不会被人说尚不清楚,但秦日爰怕是已有人在讲了。   一行人依照在山里烤鱼吃竹筒饭,一直待到后半晌才出山回城。   小暖回到客栈后,见赵书彦一脸欲言又止地看着她,笑问道,“表哥这是怎么了?”   “表弟与三爷去了何处?”   小暖并不瞒着,“去了棉田,在那边吃了一顿野味,怎么了?”   赵书彦终是没有说出口,“无事。若是明日三爷再寻你,表哥陪你一同去,我也有些话想与三爷说。”   小暖点头。   可谁知第二日一早小暖才知道,三爷昨夜已经离开登州,回了京城。 第六一五章 树大根深   只来了两天就急急回京,应是因为昨日抓的那条大鱼的缘故吧。本该死在琴鸣山的大内侍卫却出现在几百里外的登州,这件事就连小暖这个外人都觉得蹊跷得很,更何况是三爷。这条大鱼运回京中后,应会掀起一波风浪,不知三爷这次打算怎么坐稳这钓鱼台。   赵书彦见小暖因为三爷的离去而低头沉闷,含笑忍着心酸安慰道,“三爷有官职在身,来去匆匆再所难免,待咱们处理完这里的事,你再进京也是一样的。”   小暖抬头笑道,“表哥,我好着呢。今日不必再陪三爷转,正好继续忙生意的事儿。秦三去请将诸葛先生请来,咱们三人碰头筛选这几天接触的商户,把可以合作的拉个名单出来,然后找时间将他们聚到一处,共商大事”   赵书彦甚是欣慰地点头,不被儿女情长所困,时刻都知自己该做什么,这才是他认识的陈小暖。   待秦三走后,小暖与赵书彦道,“表哥可见过江佳姗了你觉得如何”   看小暖的意思是不错了,赵书彦心中毫无期待,“未见。”   “那后晌咱们去江家转一圈吧,我觉得还成。”小暖笑嘻嘻的。   赵书彦用扇子敲了敲他的头,笑道,“就你皮当人家姑娘是门子么,去了就能见到”   一个时辰后,诸葛卿才踩着轻快地步子来了,“昨日我与书彦去见宁秋盛时,他对咱们独揽登州官田的棉花收成还有些意见,但今日一早宁秋盛就亲到诸葛家见我,说是万达人已经应下了。”   小暖很是惊喜,“昨日在三爷那里,万家三公子承了我的人情,万达人这是在还人情了。”这种还人情的方式,小暖喜欢得很。   赵书彦也两眼灼灼,“这件事办下来后,后边的事儿就好办了。”   今年登州两千余亩良田的棉花收成都被纳入他们手中,就等于他们垄断了货源,这还有啥可怕的小暖此行的目标是要拿到七成的,“赵大哥,卿叔,三日后咱们在登州聚贤楼与选出来的商户聚一聚,一次定乾坤”   赵书彦点头,“到时表弟为主,我与卿叔从旁补充。”   诸葛卿尚有疑虑,“东家,现在咱们独揽了棉花,可还按之前的比例分配是否再商量商量,绫罗霓裳独揽六成,怕是别家要不满了,这树大招风”   小暖哈哈大笑,“树大一定会招风,但只要咱们的根扎得稳,再大的风雨也无妨。棉花生意本就是咱们做起来的,分出四成惠及登州商户是咱们大方,便是一成不给他们,他们又能奈我何”   “今年的两千亩良田一旦丰收,明年登州就广植棉花。也就是说咱们只能今年占得先机,明年能赚多少就要各凭本事了。绫罗霓裳底子薄,不趁着今年攒下些家底和口碑,要等什么时候咱们要本事有本事,要靠山有靠山,要资历有资历,这一笔必须赚”赵书彦也是信心百倍。   “表哥的话就是我想说的。卿叔,官场有官场的规矩,生意场也有生意场的门道,这两者有相通之处但也不尽相同,你再接触些日子便会明白。”小暖含笑端起茶杯,“来,为了咱们的大好前程,干杯”   诸葛卿笑着端起茶杯,“好”   赵书彦碰杯后一饮而尽,与小暖相视大笑,“日爰,痛快,着实痛快”   “你我联手,天下无敌”小暖也是畅快至极,“咱们现在就拉单子,后晌我与表哥去江家,接下来这里两日,咱们撒开人手,全力准备聚贤楼大会,此次只准成功,不许失败”   “江家日后再去,先弄聚贤楼的正事要紧”赵书彦将杯子在桌子上一放,英姿勃发。   诸葛卿左看自家姑娘,右看赵书彦,不由得替三爷操起心来。赵书彦虽然不通拳脚,但在商场绝对是只猛虎,能耐不下于秦记的大总管秦中天。有这样的人追随姑娘左右,怕是不用十年,姑娘的绫罗霓裳就要赶超三爷的秦记了   到那时候姑娘要钱有钱、要人有人,万一三爷跟她起了争执   诸葛卿默默站起跟在小暖身后,神情坦然。万一三爷跟姑娘起了争执,自己就站在姑娘这边吧,三爷让他以姑娘为主,他就得听话不是反正三爷将姑娘放在心尖上,就算有争执,最后让步的也会是三爷吧他何必来回折腾。   乘着千里马赶了一夜的路,终于在第二日傍晚十分赶回京城的三爷,风尘仆仆地出现在宜寿宫内。   大内太监总管德喜见到三爷这模样,就知道是大事,立刻使眼色让宜寿宫的太监宫女们都退了出去。   建隆帝也放下奏折站起身,“快起来,是登州那边出事儿了”   建隆帝脑中飞速闪过海寇、北部的契丹等强敌,心中烦乱引得气血上涌,耳中嗡嗡作响,断了丹药的后遗症显现出来,他撑住玉案,才勉强稳住龙体。   三爷起身到案前,低声道,“父皇莫担忧,不是外患,是儿臣在登州农田边的山路上,捉获一人。”   “何人”建隆帝心中稍安。   “监门卫副将朱远,儿臣在他身上搜到了这个。”三爷将手中的小瓷瓶放在玉案上,退后一步,“儿臣将他拿获后觉得事关重大,立刻连夜赶回,请父皇定夺。”   听到这个名字,强撑着的建隆帝眼前一黑,仰面就要摔回龙椅。吓得德喜立刻伸手扶住建隆帝,轻声唤道,“万岁,万岁”   三爷也是满脸担忧,不过却规规矩矩地站在原地没动,建隆帝身体欠安,他若凑过去怕是又会引起他的疑心了。   建隆帝缓了缓神,才道,“近日奏折甚多,朕两夜没合眼,身体有些乏了。”   三爷顺着建隆帝的话茬道,“请父皇千万以龙体为重,儿臣直接将朱远交给封兆江处置,您今夜早点安歇吧。”   建隆帝缓缓摇头,“朱远在何处”   “尚在秘密押送途中。不过父皇放心,他跑不了。”   建隆帝嘴角终于有了一丝笑意,“你做事,朕最是放心。将人带回来后直接交给德喜,此事不可让旁人知晓。” 第六一六章 入天章阁   “儿臣遵命。”三爷低眸言掩住寒光,封江兆是建隆帝最锋利的一颗獠牙,借此机会离间封江兆和建隆帝,让建隆帝成为没牙的猛虎,是三爷抓住朱远时就订下的计策。   如今看来,已成了一半。   建隆帝扶着德喜的手坐稳,才幽幽叹息了一声,“朕也想休息,可内阁那几个老东西实在不得力,叫朕如何安睡”   德喜先是诧异,转而惊喜地看着晟王,圣上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晟王这一趟登州,去的太值了。   “晟儿休息一夜,明日就进内阁为朕分忧吧。”建隆帝微眯龙目,满意地看着殿中的三儿子。严晟已无意争位,去登州也是为了躲开京中是非求个自保,但他在登州发现朱远后却立刻擒住,连夜进京给自己送信。由此可见,严晟现在是四个皇儿中最识大体,也是最把他这个父皇放在心上的一个。   让严晟入内阁,是建隆帝对他这份孝心的奖赏,也是对他能力的认同,虽然严晟做事狠厉了些,但此时京中乱起,正需要这样的人帮他稳住局面。   三爷却面带惶恐地跪地推辞道,“父皇,儿臣之能尚不足以进内阁,请父皇三思。”   德喜抬起松嗒嗒的眼皮,好一招以退为进,晟王这两年越发地沉稳了。   听他这么说,建隆帝果然对这个儿子更放心了,“朕让你去你就去,朕说你有,你就有去吧,你也累了两日,早些休息。”   “多谢父皇,儿臣定鞠躬尽瘁,不负父皇信任。”三爷端端正正地磕了三个头,才退出宜寿宫。出宫门后,三爷抬头看着挂在西天上的红彤彤的日头,想着该给小暖多少赏金,才能配得上她捉的这条大鱼。   第二日早朝,当建隆帝夸奖晟王的羽林卫督办的差事办得好,让他入内阁行走时,满朝文武皆惊。   能以弱冠之年入内阁行走者,晟王乃是大周第一人   退朝后,殿内之人一个未去,都盯着晟王久久不能回神。内阁首辅大臣左相李奚然带笑走到三爷身边,“晟王入了天章阁,老臣终于能松一松老骨头了。”   右相程无介也抚须而笑,“李大人所言甚是。”   “父皇让严晟入内阁,是让严晟帮诸位阁老打下手做杂事,紧要大事还是要请阁老们定夺。”三爷含笑谦虚道。   阁老定夺面带微笑的四皇子柴严昙暗自气得咬牙,老三现在也是阁老了,打什么虚晃到底有事谁拿主意说来说去还不是阁老   阁老,老三是阁老柴严昙看着身边含笑欣慰,却笑不达眼底的二哥,眉头微微皱起。   二哥会让人看出他不高兴见外公看过来,没明白二哥为啥不高兴的柴严昙也跟着拉下脸。虽然不知道为啥,跟着老奸巨猾的二哥学总没错   果然,身为阁老的宁良雍笑了。   四皇子被他笑得一头雾水。宁良雍等几个阁老也过去与晟王打过招呼后,才轮到朝臣道贺。   见着被百官围住的春风得意的老三,二皇子柴严易依旧等在一碰旁,带着不及眼底的笑,四皇子柴严昙干脆拉着脸,与三皇子那边形成鲜明的对比。   “万岁爷,三皇子入内阁,二皇子虽心有不满倒还过去恭贺两句才离去,四皇子却连笑都挂不住了。”回了宜寿宫后,德喜在建隆帝耳边道。   建隆帝满意笑道,“做哥哥的总比做弟弟的懂事些。”   德喜退到一边,早朝后疲累的建隆帝手撑额头小憩片刻,刚要打开如山的奏折开始干活,封江兆便来求见。   德喜小心查看建隆帝脸色,不着痕迹地退后半步。   建隆帝平静道,“让他进来。”   “是,宣监门卫封将军。”德喜吊着嗓子喊道。宫中侍卫也归属监门卫,是以封江兆领的是监门卫将军的衔。   “主子,玄妙观近半月未有可疑老道现身,小人请令出京去上清宫追查张昭成的下落。”封江兆前来请令,“不将此贼押到御前,小人绝不归京”   建隆帝低头看着这个跟了自己三十多年的贴身侍卫青白消瘦的脸,以前还不觉得,今日看着,越觉得封江兆像来人间勾魂的厉鬼。   朱远带着丹药离京,封江兆也要请令出京,是去捉拿张昭成还是别有所图   本以为祭出张昭成,出京之事会十拿九稳的封江兆,见圣上这么半天不说话,就知道他是心有所疑只是何人何事让圣上起了疑心他一点苗头也猜不到,只得先求稳妥,待回头再请教德喜那老阉货。   建隆帝抚摸着墨玉扳指,问道,“袁天成出事之前,丹炉没有成丹”   原来是为了这事儿,封江兆立刻回话,“小人赶到时丹炉已经倾倒,里边是空的,袁大人说没有成丹。”   见建隆帝不说话,封江兆以为他在为以后何人炼丹烦心,便举荐道,“主子,现在民间炼丹能手,非袁大人的同门金成安和天师徒孙石玉清莫属,小人这趟出去,顺路将他们都带回放到琴鸣山去”   封江兆怎么比自己还着急找人炼丹他是要为何人炼丹,之前琴鸣山炼制出的丹药,被他盗走了多少   疑心生暗鬼,建隆帝越看封江兆越觉得他有问题。不过这毕竟是在自己身边待了半辈子的老人,建隆帝无凭据之前也不会办了他。   “此事需从长计议,你带人将琴鸣山守好,不得让任何人进出”   德喜一听,就翘起了嘴角。   让他去守已经空了的琴鸣山封江兆心有不安,但还是磕巴也不敢打地应了,待他弯腰退出宜寿宫后,轻声问门口的侍卫道,“昨日何人来见此见过圣驾”   这些侍卫都归封江兆统领,自然是有问必答,“晟王、左相李大人和京兆尹萧岸萧大人。”   封江兆眯起眼睛,“谁先谁后。”   “左相为先,萧大人为后。”   封江兆点头,慢步离去。左相来见圣上定是为了朝政,去登州不过日的晟王急速归京又是为了什么为何圣上见了他后,会召见京兆尹   封江兆转头望着重华宫紧闭的宫门,眼神森森,华嫔还捏在他的手里,晟王应不会害他才是,否则   重华宫内,大宫女华玉正欢喜着。晟王得圣上重用入了内阁,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母凭子贵,看这次宫里还有哪个不开眼的敢来惹她家娘娘   华嫔怔怔地出神半晌,才指着桌上的她亲手抄写的中庸道,“将这本书给晟王送去。”   华玉更开心了,中庸以中和为主旨、以至诚为核心,娘娘在晟王入内阁时赐下此书,其意拳拳。   青信托着书去永福宫请示皇后,皇后自不会在这个时候驳了华嫔的面子,命人拿牌子放青信出宫,去见“阁老”柴严晟 第六一七章 白叶单从   众臣散朝后,贺礼便一盒接着一盒地送入晟王府。建隆帝赏赐的黄金、玉帛,太后给的一尺高翡翠雕姜子牙像,易王送来的金元宝,昙郡王送过来的前朝玉枕就连闭门思过的大皇子昌郡王也派人送了一套湘笔过来,晟王府的热闹程度,不下与两月前建隆帝赐婚之时。   晟王府的管家王全桐和管事姑姑霜成指挥着王府里的下人,将这些贵重物品一一等记造册、入库。   “三爷,重华宫的青信公公到了。”木开欢喜跑进来,他们等了这许久,华嫔娘娘的贺礼终于到了。   三爷的目光从二哥送过来的摆放整整齐齐、赏心悦目的金元宝上移开,“快请。”   下人随主子,华嫔不喜多言,重华宫的下人们个个都不多话。便是今日这样的大喜日子,来送喜的大太监青信也只是面带笑意举起精致的纸盒,“娘娘听闻圣上许王爷入阁,很是欢喜,特命青信将此书给您送过来。”   三爷双手接了,打开盒子见封皮上的“中庸”二字,便知这是母妃亲笔所书。他年纪轻轻便入阁,之后一举一动皆被上至建隆帝下至满朝文武所瞩目,所以更应低调勤勉,母妃这时送书来,恰到好处。   “母妃可说了什么”   青信摇头,“娘娘欣喜,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是什么都没说吧。母妃的开心应不及担忧多,而她担忧什么三爷心里也明白,“明日严晟早朝后去重华宫拜谢母妃赠书之情。”   青信净白无须的脸上立刻有了笑意,看得出他真的很开心。   三爷看着面前这个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不多言、对母妃忠心,与各宫周旋也算得力的太监,语气柔和了些,“公公坐吧,近来天气渐热,母妃的寝食可还安好”   青信不敢坐,站着恭敬回话,“娘娘听了您的劝,自上个月便不再挑灯夜读或作画,食寝有常,身体安康。”   “母妃近来可曾叫御膳房做过油糍”三爷关心着华嫔的身体情况,油糍是油炸的面点,乃是母妃故里的小吃,不过这东西不好克化,吃多了易积食。   青信点头,“钱公公记得娘娘的饮食喜好,前日晚上亲自送了一碟来,娘娘吃了两个,也是托您的福。”   晟王前一阵子叫过御膳房的主管太监钱安问话,自那之后,钱安对重华宫尤为看中,现在重华宫是除了圣上的宜寿宫、太后的慈宁宫、皇后的永福宫外,膳食最精致的宫殿了。这倒不是说日日山珍海味,而是御膳房记得宫里主子的口味,做菜做汤格外用心。   这钱安果然是个有眼力的。三爷又问道,“我前几日在登州遇到几个潮州客商,听他们闲聊时提起将茶碎洒在油糍上可去油腥,公公可吩咐御膳房试试。”   青信躬身行礼,“王爷所言甚是。这的确是潮州吃油滋的土法,青信已跟钱公公讲过,所以娘娘食用的油糍是撒了白叶单从茶碎的,娘娘吃着很合胃口。”   “白叶单从”三爷貌似疑惑。   青信的笑容里多了怀念,“是您年前送过去潮州土仪里边的一种茶叶,此茶潮州独有,引之口感香醇,喉底回味甘鲜,用来做油滋茶碎最是适宜。青信入宫前也曾吃过撒了此茶碎的油糍,那滋味儿,多年不曾忘记。所以见到您送来的茶叶,青信斗胆送了一些去御膳房,请钱公公烹制油滋时撒上一些,请娘娘品用。”   这还是这么多年来,三爷听到青信说的最长的一次话,他点头,“竟是歪打正着了,全桐去看看库里可还有此茶,取来让公公带回去。”   管家王全桐一会儿便抱了一大箱茶叶来,青信惊了,“王爷,用不了这么多。”   王全桐笑道,“这箱子看着大,其实也没几斤茶叶,都是去年潮州送过来的,公公带回去用不了的也可送人不是公公不必珍惜着,待过两日今年的新茶就该到了。”   青信这才接了,由王全桐亲自送出晟王府。   三爷看着他略佝偻的背影,沉默不语。木开笑嘻嘻地道,“看来青信公公还真是喜欢这茶叶呢,三爷看他抱得多紧。”今日礼品收的多了,管家这么兴高采烈的往外送东西,怕是库房又不够用了。   三爷扫了一眼桌上的二哥送过来的金子,吩咐道,“连上这些,将库房里的金银全部装箱,送去第一庄。”   “三爷说第几庄”木开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玄散扫了他一眼,“我看你是养王八把自己养傻了,第一庄”木开这厮难道一点也没注意到,因为他对小暖姑娘态度不够恭敬,所以他已经渐渐从三爷的贴身小厮,变成专门养王八的了么   木开的眼珠子瞪得溜圆,“三爷,玄大人欺负人”   三爷理也不理他,起身去了书房。木开诧异地摸摸脑袋,方才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不高兴了玄散快步跟了进去,关上房门才道,“三爷,青信怎么处置”   自小暖姑娘说了青信可能有问题后,玄散又派人去潮州仔细查过青信的身世,并无任何疑点,但方才他却露出了马脚,就是因为这白叶单从的油滋。   根据前些日子调查得到的消息,油滋撒茶碎的确是潮州的吃法,但是撒白叶单从这种茶叶在二十年前只有华嫔娘娘的故里坪溪才有,近几年白叶单从名气渐大,这种吃法才在潮州流传开来。青信乃是潮州高塘人氏,二十年前就已入宫,按照查到的资料,他不该有机会吃到百余里外坪溪的小吃才对。   小暖姑娘真是神了但凡她觉得有问题的人,就没有一个是干净的玄散握紧了拳头,小暖姑娘能抓鱼能鉴别好坏人,堪称奇才。一定要尽快让三爷将她娶进来,到时有小暖姑娘加大黄镇宅子,晟王府就会成为京城最安稳的地方。   “先不要动他。”三爷低眸看着手中书,青信是母妃身边伺候多年的老人,是去是留还得让母妃拿主意。小暖也只是说青信看起来似是个故事的人,人到中年,哪个能没点故事只要他够忠心便好。   第二日早朝,三爷去重华宫请安时,便跟母妃提起此事。华嫔娘娘听了倒也平静,“他对身世有所隐瞒,应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这十几年他没有背主,你入阁后他更不可能背主。”   这倒也是,三爷又问道,“儿臣再给您派个得力的太监过来伺候”   儿子刚刚入了内阁她这里就添人,只会招人妒忌,华嫔最不想的就是惹眼,“我身边有华玉一人足矣,你入阁后当以圣意为重,不可” 第六一八章 一车美味的樱桃   不可做什么,华嫔不敢说出口。三月城南田庄桃林内,儿子说过的最迟三年就能接她出宫的话让她期待又担忧,所以他突然入了阁,相比欣喜,更让华嫔惶惶难安。若是儿子是为了她才这样做,她宁愿现在就死在这冰冷的皇宫里。   “儿臣明白,母妃勿忧。”   说完,这母子俩又陷入惯常的沉默中,万般话也不知从何说起,三爷不由自主地想起小暖一家其乐融融的日子,能不能把他的母妃也加进去,小暖她们三个都很喜欢母妃   “去吧。”华嫔不想多留他,免得又让太后不痛快。   三爷出了正殿,扫了一眼门口恭立的青信,“好生伺候着,若是母妃有半点差池,本王唯你是问。”   “是。”青信一如既往地沉默。   三爷未再说什么出了重华宫去了朝堂边上的天章阁,阁老,便是章天阁之内做事的臣子。这是在皇宫内唯一的衙门,这是离着建隆帝最近的地方,好在有急事要办事时,可以及时寻到建隆帝。   近水楼台先得月,这里是最近的楼台。   在被人一路恭贺中,三爷进入章天阁,与右相等轮值的三人分桌而坐,翻看各州递上来的折子。虽说面上沉稳,但三爷翻开第一个折子时,心里也是激动异常的。   他想着回府后要再从库里挑些好东西给小暖送过去,让她也跟着高兴。喜欢钱的丫头,最是容易养活了。   “王爷,您看这个该怎么处置”卢正岐双手递过一个折子,三爷立刻凝神接过,开始处理公务。   只是处理各地送上来的折子,便忙到晌午,后晌不必再在这里办公,可回家歇息,也可去自己原本管辖的衙门。三爷现在除了章天阁的差事没有其他的,所以相对于领了一堆差事的左右相等人要清闲些   内阁乃是朝廷枢要机构,天下的折子都是先入天章阁经他们筛选出重要的后再到建隆帝的手里。   这就是为什么阁老的地位举足轻重若把大周比作一个人,皇上是脑袋,他们这七个人就是脖子,脑袋的确比脖子紧要,但是若是掐住脖子,脑袋立刻就完了。   什么才是这个巨人的血液呢   “钱是血液,没有钱物品无法流通,万民无法生息劳作,无法衡量价值,购买所需。”小暖的话又在耳边响起,现在听起来更觉得有道理。奏折中关于各地钱务税契的就有不少。   三爷很想见小暖,告诉她南通江阴一带的色织混纺布料工艺大有进益,知府上折子请赏。她可以派人去南通看看,或许能解决她的织布行在棉布织造上的一些困惑。   像这种折子根本到不了建隆帝案上,直接就被阁老们按惯例处理了。所以这些消息也不会出现在早朝上或邸报中,三爷自然不知道。若是需要这方面的消息还得派人去收集。   现在不同了,他在内阁,只要他够勤勉,天下大事可尽收眼底小暖那丫头得知此事后定会更开心了,整日围着他问东问西,然后或是惊喜地瞪大眼睛,或是满足得眯起眼睛。   三爷忽然浑身干劲儿,恨不得让人调转马头再回天章阁做事。   “三爷,鱼进京了。”玄散虽不忍打扰主子傻笑,但还是凑过来低声道。   三爷回神,“这一路上他可曾醒过”   “未曾,一直在车里,药效还在。”玄散回道。   朱远牵涉琴鸣山大案,三爷不想被搅进案中,所以三爷的人决不能在建隆帝的人之前审问朱远。这会引起建隆帝的怀疑。   “避开封江兆的耳目,把他混在运送瓜果的车中送入皇宫,直接交给德喜,这途中露点马脚给老四的人看。”三爷吩咐道。   四皇子得了大皇子的暗中协助,欲与二皇子一较高下。琴鸣山的案子四个皇子谁都不想沾,但是,老四若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沾了,还是主动跳进去沾的呢   待到被建隆帝察觉,四皇子便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   玄散嘿嘿傻笑,“三爷真是越来越坏了。”   三爷扫了这傻子一眼,“第四庄的棉花长多高了”   “三爷,属下这就去办”玄散立刻板正着脸逃走,生怕三爷将他派到棉田做事。   晟王从登州运回来一车樱桃送进皇宫孝敬皇上和太后,这本来是极寻常的一件事。但是不寻常的是,这一车樱桃入宫门后就被德喜的徒弟接手了。   琴鸣山的封江兆皱起眉头,“樱桃都送去了哪几处”   “慈宁宫、永福宫、重华宫以及陶夏宫,晟王很是用心,樱桃一路上是用冰镇着送来的,所以车虽大,但是车里的樱桃并不多,所以各府并未送。”侍卫报得详细。   封江兆发黑的手指旋转他趁手的兵器沉思着,这件事并无不妥,但为何他总觉得隐隐不安呢。   昙郡王府中也得了消息,“运送樱桃的不是一般的是侍卫,四个人都是晟王的暗卫。他们将那车子守得极为严实,属下听到一人说了句仔细别碰掉了'”   昙郡王皱眉。   掉了,什么掉了掉一两个樱桃或一两块冰应属寻常,莫不是这车里装着什么宝贝   老三就是靠着这个宝贝,才哄了父皇欢心,让他入了内阁昙郡王眼睛大亮,好你个老三,他就说这家伙怎么会突然去登州,陈小暖又不在那边   “派人再探,一定要弄清三皇子将什么东西运进了宜寿宫若是能弄清楚东西的来历最好,给陶夏宫也送个信儿。”   陶夏宫是他母妃的居所。   登州的樱桃闻名天下,这日后晌太后和皇后吃着樱桃在御花园里玩纸牌,心情甚好。   当晚,宜寿宫的德喜却身体不适提早回房歇息,没在圣上身边伺候。据说是吃了几颗圣上赏的樱桃,闹起了肚子。   太后听说后眉头微微蹙起,嘴里却笑道,“这老东西,越来越不中用了。”   在聚贤楼忙活了一日的小暖,在自己的房内抱着一盘子樱桃吃得正美,“滋味不错,多买几筐带回去。” 第六一九章 蓝紫晨和黄子厚   小暖主导的聚贤楼的商会,那叫一个顺当。   这一方面是绫罗霓裳的管事们筹备得力,一方面是登州齐家、江家、诸葛家等大户合力支持,还有一方面是万伯庸这个知府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在商会举办之时,登州主管商行税契的通判张永驻大人和粮科官宁秋盛都到场表明官府的态度,支持秦日爰将棉花生意做强做大,以惠及登州万民。   在这多方支持之下,不顺当才有鬼。小暖翘起嘴角,深深这是她做生意以来,最顺当的时刻。   以万伯庸为首的登州官吏为何突然这么殷勤,自然是因为秦日爰的靠山晟王入了内阁的缘故!   她的男人,凭一己之力拉低了“阁老”的平均年龄!二十岁的阁老,天下就这一个。   在三爷入阁前,入天章阁办事者年龄最小的是三十五岁的翰林院学士卢正岐,他是天章阁知事中官职最低的。用现在的公司职位来衡量,建隆帝相当于公司总裁,天章阁相当于总裁办公室,卢正岐相当于办公室内工作人员的秘书,其余几个阁老算是总裁的助理,她的男人是最年轻的总裁助理!   小暖又美滋滋地塞了一棵樱桃,三爷是绝对的潜力股!   同桌的诸葛卿提醒道,“东家该准备回济县了。”   三爷入阁,按照他赏罚分明的性子,最近会有不少好东西运出京送到秦家村,王府的库房一直处于爆满状态,皇上赐婚时终于清空了一批,但三爷升迁后怕是又塞得差不多了。三爷一声令下,王府管事们怕是恨不得将库房里占地方的东西统统装车送过来。   除此之外,还有登州特别是其治下济县的官商们,也会去给小暖送礼表示庆贺,拉近与小暖家的关系。宾客纷至,得了“小病”卧床安养的陈小暖还不露面,怕是要惹人生疑了。   小暖也明白这一点,“明日再处理些店铺的事务,后日我就启程,这里就交给卿叔和赵大哥、齐大哥了。”   诸葛卿点头,“东家可否让丁大嫂再在登州多留些时日?”登州霓裳分号的掌柜是仲韧,此人也算得力,但随着登州的生意越做越大,他也是分身乏术。蓝紫晨和黄子厚来了后,三个人才算将这一摊子事儿撑了起来。黄子厚是秦日爰的左右手,诸葛卿留不得,但是蓝紫晨身为霓裳的掌柜,脑袋清楚嘴皮子利索,办事极为得力,若把她留下,登州分号的事务将能事半功倍。   小暖自然不反对,“那就再让她留半月,若是还有必要,咱们可以将登州分号交给她管着。”   蓝紫晨的干劲儿小暖这些时日看得明白。只要她肯尽心尽力做事,小暖当然会给她提供场子。蓝紫晨的婆婆和孩子都在济县是个问题,但蓝紫晨前几日也向小暖透露了住在登州的诸多好处。若是有必要,她觉得同意把家搬过来,州城总比县城便利许多。   而且,为了保住秦日爰的真实身份不被人知晓,小暖也同意将蓝紫晨调离秦日爰身边。因为女人的第六感敏锐,小暖相信若是自己再把她留在身边,待秦日爰换成秦三时,蓝紫晨一定有所察觉。   让蓝紫晨知道秦日爰的真实身份,对谁都没有好处,这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   除了蓝紫晨,还有一个人应该做一番取舍:黄子厚。   于是,在辞别了赵书彦、诸葛卿、江玺程等人,登船返回济县途中,小暖决定探一探黄子厚的底。   待黄子厚站在小暖面前时,小暖抬头打量这个已经十八岁的少年,心生感慨。   两年前,自己首次以秦日爰的身份露面,在益州城外路边小栈见初遇黄子厚时,他还是个穿着一身孝衣,求店家宽限时日好让他能置办棺椁葬双亲的孩子。当时小暖就相中了他小小年纪就能处变不惊的心态,才出钱帮了他一把,直到后来他主动投到小暖门下。   这两年小暖交代他办的事,鲜少有不合小暖心意的。如果说绿蝶是她女装时的贴身丫鬟,黄子厚就是她男装时的贴身小厮了。这个小厮她舍不得放出去,因为再栽培出这么一个人来,并不容易。   但是告知他自己的真实身份,又是要冒些风险的。小暖犹豫着。   黄子厚被东家叫过来,却见他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看,心里也很紧张。他看了看东家背后的秦三,却见他也一脸疑惑,于是黄子厚更慌了。   “子厚,你对陈小暖姑娘,如何看?”小暖开门见山地问道,实在不行地话,干脆将他派到第一庄去,第一庄缺个管家,他也算担得起。   黄子厚一听就吓坏了,脸色苍白地跪在地上,连声道,“东家,子厚什么也不知道,请东家饶命……”   小暖见他如此倒也觉得惊奇,“你是何时察觉的?”   黄子厚心中忐忑,“去年棉花长成时,就察觉了。”   小暖仔细回想着自己哪里露出了马脚时,黄子厚抬头见东家没有杀的意思,也就胆大了些,“秦安人请东家去吃蟹子,没有吃葱的东家,出第一庄时牙齿上却挂了一块绿。”   小暖听得脸都绿了,竟然那么早,竟然是坏在一口葱上!   “东家巾帼不让须眉,子厚钦佩之至。”黄子厚以头触地,“东家放心,您是男是女,子厚都誓死追随,请东家收了子厚吧。”   收了?小暖有些疑惑,莫非他想到第一庄做事?   黄子厚又道,“子黄愿为奴,生生世世孝敬东家。”   原来是这这个意思!小暖看着跪在地上的黄子厚,心中感慨不已。若是她刚来大周时,有人说要给她当卖身奴,她可能心里还会很别扭。但是在大周待了这么久,她能够理解这些人的心态了。   卖身为奴,是一种尽忠的表现,而大周商号的掌柜,大都是东家的奴仆。其中好处,不需言说。   小暖点头,“好。你以后是我陈小暖和秦日爰的人,只要你用心做事,我绝不亏待你。”   “多谢东家!”黄子厚声音哽咽,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终于,他成了东家的心腹,真正的心腹。   小暖又好奇问道,“那你可知,我出现在绫罗霓裳时,另一个秦东家在何处?” 第六二零章 第一庄的管家   这个问题,黄子厚早就想过,“在秦府或者第一庄的密室内”   小暖身后站着的秦三张大眼睛,不是吧,黄子厚这厮看出了秦日爰是姑娘,却看不出来他秦三是秦日爰的替身   秦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多么明晃晃的一张脸啊,不就是长了个痦子,眉毛粗点脸黑点嘛   小暖忍不住笑了,她哪至于把人天天塞在密室里这么狠。   黄子厚抬头看着东家,又看看东家身后一脸玄妙的秦三,眼睛越张越大,“不会吧”   “为什么”小暖和秦三同时问道。   因为秦三的脑袋瓜及不上东家的一半啊将这么个傻呵呵的家伙扮成精明的东家,这么久居然没露馅黄子厚喃喃道,“三哥真不容易”   黄子厚果然比绿蝶强多了秦三泪目啊,“子厚,你人真好。”   黄子厚摇头,“是东家人真好,不对,是姑娘人真好。”   说完,黄子厚又警觉地望了望门口,怕被人听到,“东家的身份,晓得的人不多吧”   秦三掰着手指头算道,“晟王,秦安人,小草姑娘,绿蝶,翠巧,柜叔,赵大少爷,俺秦三,再有就是你了。这是大事,可不能往外说。”   黄子厚点头,心里欢喜又踏实,晟王都知道,那就是过了明路的,稳了。绫罗霓裳的东家是女人的事儿当然不能让人知道,东家只能是秦日爰,否则就乱了。   小暖含笑问道,“既然你知道了我的身份,那我给你换个差事做,可成”   黄子厚再磕头,“子厚已是东家的人,请东家吩咐。”   “秦日爰虽然离不开你,但我娘身边更缺个管事,你去第一庄做管事如何”小暖笑吟吟的问道。   娘亲身边内有翠巧无需小暖劳心,外却只能靠着余小欢或者张冰跑腿,这总不是长久之计。   张冰是第九镖局的人,早晚要回去的,余小欢是翠巧的弟弟,总不能家里内外都靠着他们姐弟两个。   听着东家用男子嗓音说“我娘”,黄子厚真是有些晕乎。   不过待他想明白东家的娘亲是哪个后,也惊住了,给秦安人做管事这可是了不得了   “东家,子厚听东家的,多谢东家提拔信任。”   小暖满意点头,“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你将手里的事挑个合适的人交接一下,然后再去第一庄。”   “是”黄子厚把绫罗霓裳的人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请示道,“东家觉得石熙成怎么样”   石熙成是霓裳布庄里的伙计,自去年秋就跟在黄子厚身边跑腿,小暖见过几次,也是个心眼灵活的。小暖点头,“你带出来的人,你最是了解。”   黄子厚心中顿时升起一股子被信任的感动和自豪,“东家放心,他若是到了小人这个位子上,做的一定不比小人差。”   待黄子厚出去后,小暖让秦三坐下。既然蓝紫晨和黄子厚都有了着落,小暖便想着不如趁热把秦三也安排明白了。   ”我一直没问过你,日后你有何打算”   秦三立刻回答,“属下誓死追随主子,主子让秦三打狗,秦三绝不撵鸡;主子让秦三往东,秦三绝不往西。刀山油锅,只凭主子一句话”   小暖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只能感叹三爷的暗卫真是个顶个的牢靠。   秦三老实巴交的挠挠头,“东家想让秦三干什么,秦三有点明白,但是秦三真干不了。”   小暖摇头,“你不是干不了,是你不想干。”   秦三单膝点地,面容郑重,“绫罗霓裳的东家只能有您一个,秦三也好绿蝶也罢,都是您的影子。影子无论何时都不能替代主子。除非哪一日您以自己的身份站立在绫罗霓裳众人面前,秦日爰居于次位,否则秦三永远是秦三,不是秦日爰。”   小暖静静看着秦三,没想到他能想到这一层。   “国不可二主,店铺也不能有两个东家。您是东家,秦三是跑腿办事的,若是连这点也看不明白,秦三就白跟在三爷身边十年了。”秦三是暗卫出身,别的不说,时刻以主人的安危为重,随时准备替主人挡枪杀敌的心意,绝对杠杠的。   “再说,秦三真玩不转斗心眼儿的差事。别人不说,就是黄子厚做的那些细致活儿,秦三也干不来。秦三就是个武夫,姑娘现身时秦三保护姑娘,姑娘不现身时秦三帮姑娘传话,这样的差事秦三觉得挺好,日后姑娘发达了,秦三自然跟着好了。”   小暖点头,其实秦三能做到他说的这样,对小暖来说真的是再合适不过,“你可有何所求”   秦三想了半天憋出一句话,“东家,秦三不想娶大家闺秀,要是东家哪日需要秦三娶媳妇,能不能给秦三挑个皮实扛造点的”   小暖差点笑出声,“好,你以后看上哪个姑娘,我都替你做主。”   “哪个都成”秦三小心翼翼地问。   小暖点头,“哪个都成。若是你选的人不方便以秦日爰的身份娶,那就以秦三的身份娶。”   对啊秦三豁然开朗,他是秦三又不是秦日爰干嘛琢磨自己选的女人能不能配上秦东家。   “东家,那您呢”   小暖翘起嘴角,“秦日爰终身不娶倒也省事。”   秦三想了一会儿才想明白,秦日爰娶媳妇确实不方便。   若是娶了媳妇,到底是算他的还是算姑娘的姑娘是女人不能再娶个媳妇,到时候圆房的还是他秦三的话   秦三吓得一激灵,不能娶,坚决谁能娶否则以后有了孩子,算是秦东家的还是算他的   那孩子长大了咋办   两眼蚊香的秦三,越想越乱。   归心似箭的小暖在济县码头下船后,先回了趟秦府,又到店铺里处理完紧急的事儿,才急匆匆地带着樱桃等一车好吃的,赶回第一庄,娘亲和小草还有大黄一定想她了。   刚出城,却碰上了一个车队。三辆阔气的马车,车两边还跟着两排衣着整齐的随从。   这阵仗怎么看怎么装,这是要去第一庄见自己的人,哪来的 第六二一章 陈祖谟还乡   还不待小暖认清这马车上有点眼熟的徽记是哪家的时,马车的车窗就伸出来一直苍白的手,冲着她招了招。   小暖看得眼角直跳,这手就差挥个红帕子,再添一句“大爷,来玩啊”了!她转头低声问秦三,“看得出来这货是打哪来的么?”   秦三靠近一步,低声道,“这三辆马车上印的都是贺王府的徽记,应该是陈……你那啥,回来了。”   小暖的眼皮又跳了跳,“好好说话!”   “是!东家看,他又招手了。东家,俺老三过去气气他!”秦三真想过去将陈祖谟的手腕给他弄折了。招什么招,当他自己有多高身份呢,还敢唤他们东家过去说话?这厮就是欠被姑娘收拾!   小暖看着那只又招了几下的手,笑了。   渣爹这是要召唤秦日爰过去说话,顺便让秦日爰陪着他进村壮声势?贺亲王府的马车还不够他显摆的?   他这样的要求,怎么可以不满足呢?他想有声势,好啊!小暖一夹马肚子,快行几步到了陈祖谟的马车边,满脸笑意地问道,“不知车内是哪位故人?”   陈祖谟这才挑起车窗的布帘,细眉润目带着衣锦还乡的喜气,“真是人生无处不相逢,陈某刚回乡,便路遇日爰,看来你我缘分匪浅。”   小暖在马上抱拳,感慨道,“当然,日爰与先生素来缘深。先生怎在此时回乡?”   陈祖谟脸上的笑立刻换做无边的哀痛,“六月乃是先父周年祭,陈某回来洒扫坟茔。陈某不孝,清明之时被贺王苦苦相留无法从京城脱身,只能派人回来将陈某准备的纸钱和写好的祭文烧与先父,此时心中仍愧疚不已。不过,好在小暖已归,她定已去祖父坟前祭拜过了,这孩子得祖宗保佑才被圣上亲自下旨赐婚,怎能不感激祖恩,前来扫墓呢。”   这是向自己表示他不光有晟王那样的好女婿,还入了贺王的眼,所以让她秦日爰好生掂量掂量,钱还能不能讨了?   小暖挑眉装作犹豫片刻,才忍着心疼道,“先生说得是。”   陈祖谟眼中得意之色闪现。秦日爰沾他女儿的光入了晟王的眼,现在独揽登州的棉花生意,今秋的银子将如流水般进入他的钱袋,他怎么还好意思为了几个钱跟自己撕破脸!   想到六千多两银子不用还,家里的前朝名人字画就不用卖了,陈祖谟心中无比慰贴。   “不过可惜……”小暖叹息一声。   陈祖谟的心立刻提了起来,戒备地看着秦日爰,他要做什么,还让自己还钱?   小暖拉长声调叹息了好久,才说了一句,“陈姑娘回来后没几日便卧病在床,怕是没来得及去给陈老爷子上香。”   “什么,小暖病了?”陈祖谟脸上的欣喜一闪而逝,被善于察言观色的小暖看得清清楚楚。   陈祖谟自然是欢喜的。小暖病了后,她不来陈家给自己请安的事儿,他就可以圆过去了。而且她病了就不能来给自己找事儿,这一趟回乡当能顺顺利利的!陈祖谟忍住心喜,一脸焦急地问道,“小女怎么会忽然生病?她生了何病,现在可好些了?”   见陈祖谟期盼地看着自己,小暖暗道渣爹定是希望她多病些日子吧,“日爰十几日前去登州办事时,姑娘还病卧床说不得话,所以日爰才从登州带了些新鲜的瓜果,送与姑娘润嗓。”   那眼尖嘴利的丫头说不了话了……实在再好不过!陈祖谟立刻吩咐道,“汀兰,待会儿将静太妃给的极品神仙果给姑娘送几枚过去,让她泡茶喝。”   “是。”马车内传来汀兰的声音。   小暖挑挑眉,渣爹还真是会享受,赶路还要带着丫鬟伺候。   眼看着到了第一庄了,还不等秦日爰去第一庄,陈祖谟便道,“小暖她们现在应该住在秦家村家中吧?”   小暖点头,“应该吧。”   这正合陈祖谟的心意,两人说着闲话便进了村。   好看热闹的秦三奶奶又坐在村口的大石头上纳鞋底,旁边还坐着小暖的外祖母白氏等几个老妇。她们看到有马车到村里来,却没有陈祖谟想象中的羡慕和畏惧,似是已经见惯了这样的阵仗。   秦三奶奶站起来大声吆喝道,“你们是来拜访秦安人和小暖的吧?她们住在西边的第一庄里,你们调头顺这条路直着走到头就到了。”   “哎呦,这不是秦东家吗?您这是打哪来啊?”又有老妇认出了秦日爰,笑着打招呼。听到是秦日爰,白氏往人群里缩了缩,生怕秦日爰见到她想起往事。   小暖抬眸一看这老妇正是里正秦德的老妻,便拱手笑道,“秦某刚从登州归来,特来拜望秦安人,不想她们不在村中。先生,日爰先行一步,改日再来拜访先生。”   先生?村里人都望向马车的车帘,这又是哪位先生?   陈祖谟很是满意,抬手正冠低手弹衣,才命汀兰撩开车帘,端着大儒的架子道,“日爰且去,改日再来家中吃茶。”   “好。日爰两日后就来拜访先生。两日后就是四月三十……”   还不待他的话说完,陈祖谟连忙打断道:“陈某记得,早已准备好了。”   “先生欠日爰的银子,也该还了。”   这两句话同时钻入众人的耳朵,小暖笑得一脸和煦,陈祖谟脸都黑了。   方才还在惊讶摆这么大阵仗进村的居然是陈祖谟的村口众人,脸色立刻就不一样了。秦三奶奶望着穿得人模狗样的陈祖谟,笑呵呵问道,“祖谟出去了快半年了,咋现在回来了?”   “秦东家,他欠了你多少银子啊?”不知道打哪儿挤出来的大舅母张氏大声问道。   来得正好!小暖笑道,“先生只是一时周转不急才借了日爰六千余两银子罢了,说好了四月底归还的。”   “什么!”   “六千……多两!”   众人惊呼出声,陈祖谟恨不得一鞭子把秦日爰抽飞!自己是叫他来撑场子的,他却给自己拆台!好,这是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了!你等着!   “六千多两啊!”张氏幸灾乐祸道,“祖谟大兄弟这是干了啥,咋就花了这么多银子嘞?你媳妇不是带着百多辆车的嫁妆嫁过来的嘛,这么快就花完了?” 第六二二章 掉毛的大黄   今年正月里,陈祖谟不顾秦大郎的前途,送信儿让他进京后,秦大舅一家找到京城去大闹了一顿,早已恨透了陈祖谟。他们觉得,要不是陈祖谟,他们一家子跟大妹的关系一定不会弄得现在这么僵!   现在小暖得势、陈祖谟落魄了,张氏当然得逮着一切机会使劲地埋汰他!   看着村里人满脸的不可思议,陈祖谟的感觉简直糟透了!他煞费苦心地求贺王派人马送他归乡添场面,全被这个秦日爰给毁了!一定是秦氏那个贱人派秦日爰过来的,一定是她!   达到目的的小暖潇洒地挥挥手,“先生,日爰先去第一庄给秦安人请安了,过两日再来拜访您,希望到时咱们两方都能满意。”   张氏又嚷道,“秦东家慢走啊!来来来,陈家大兄弟跟咱说说呗,你欠秦东家六千多两银子是咋回事儿?”   看着秦日爰的背影,陈祖谟恨得牙疼,当这点小事儿他陈祖谟摆不平么?自己吃过的盐,比他走过的路还多,过几日看谁笑得出来!   陈祖谟冷颜道,“陈某要钱做什么,何须与你言明!走!”   “呦!不敢说还是说不出口?”张氏不依不饶的,里正不在,村里人也大都存着看热闹的意思,没有人上来拉和,骑马的陈忠上前瞪着眼吓唬张氏,“让开!”   张氏胸脯一挺,闹得更欢了,“老娘就不让开!你能把老娘咋滴?你有种就骑马从老娘身上踩过去!”   陈忠咬牙,他拿这等泼妇还真是没辙。   马车里的陈祖谟却平静开口道,“得银将后边车上的从京城带回来的樱桃搬一筐下来,送与乡亲父老们尝尝鲜。”   张氏一听有吃的眼睛就亮了,见到马得银果然搬了箱子下来,连忙挤了过去想着多装些。   坐在石头上继续纳鞋底子的秦三奶奶笑道,“看吧,这是沾了你儿媳妇的光,才从祖谟的车上挖了一箱东西下来。”   她旁边的白氏冷哼一声,“丢脸的东西!”   里正媳妇笑问,“丢脸的东西指的是哪个?”   白氏斜了她一眼,怒冲冲地站起来走了。   秦三奶奶和里正媳妇对对眼神儿,转头看着过去的马车,感叹道,“祖谟也回来了,这回村里真要热闹喽。”   马车里的陈祖谟嘴角翘出讽刺的弧度,秦家人都是这等眼中只有银子的鼠目寸光之辈!且等着吧,当他真没机会翻身了么!   那边厢,小暖刚骑马到第一庄的村口,大黄就一阵风地跑过来,“汪,汪,汪——”   拉这么长银耳,是报信吗?   小暖含笑翻身下马,拍了拍冲到马前的大黄的脑袋,沾了一手的狗毛。大黄的尾巴摇得飞快,围着小暖转了两圈,就前爪抬起,扑在她的身上,伸舌头舔了舔小暖的脸。   秦三瞪大了眼睛,这狗胆子也忒大了些,这样是让三爷看见焉有它的狗命在!小暖却毫不在乎地用手帮大黄梳毛,“家里好不好?”   “汪!”   “走,带我去见秦安人和小草姑娘。”   一人一狗走了没几步,就见一道草绿色的小身影就从门里跳出来,挥舞着小手跑得飞快;西南角的没膝盖高的棉田里,有几道身影快速走来,那最前边的就是她的娘亲!   小暖勉强压住激动的心情,才没让自己跑起来。小草先跑到姐姐面前时,眼里虽包着两泡泪,但还是懂事地行了礼,带着哭腔道,“东家走了好久才回来!”   小暖忍住揉她小脑袋手,还礼解释道,“登州事情实在太多,秦某脱不得身。”   说着话,秦氏就带着一帮子人过来了,小暖见到娘亲,快走几步躬身行礼,“安人。”   秦氏上前拉起自己的闺女,勉强没有失态,“平安回来就好……”   小暖用力点头,目光扫向娘亲身后的“自己”,面露欢喜的表情,“小暖姑娘身体好了?”   “小暖”点头,翠巧笑道,“大姑娘的身子已经无碍,只是嗓子还有些不舒服,不能多讲话,还请东家见谅。”   “岂敢。日爰带了不少登州的瓜果回来给安人和二位姑娘润嗓子,正能派上用场。”小暖目光向后扫,见绿蝶望着自己,满脸藏不住地委屈。   这是绿蝶跟了自己以来,与自己分开最长的一次,小暖也怪想她的,“绿……”   还不等小暖把话说完,绿蝶已经一阵风地跑过来,一拳头揍在秦三的肚子上!“你这个该死的家伙!”   措不及防地秦三捂住肚子叫道,“你个凶婆子,干嘛揍人!东家……”   谁让你占了本姑娘的位子,还给本姑娘丢人!绿蝶又狠狠踩了他一脚,才回到“小暖”身边,低头继续委屈。本想跟在秦日爰身边的小草,也委屈巴巴地走到了“姐姐”的身边,拉住她的手。   木黛低头看看小草,又转头看看绿蝶,只得冲着秦日爰笑了起来。   小暖……   众人……   翠巧哈哈尬笑两声,“绿蝶是许久不见秦三哥,突然见了觉得欣喜,才与你打个招呼。东家,秦三哥,快院里请。”   “对,对,咱屋里坐。”秦氏也招呼着众人往院里走。待到了屋内,趁着众人把注意力放在一大车东西上,小暖、秦三、木黛迅速换装,再回到大厅落座。小草如愿以偿地赖在姐姐身边要她抱着,大黄也靠在小暖腿边,继续往她身上蹭毛,秦氏则拉着女儿的手,一下一下地拍着。   这一家子就坐在这里什么都不说,就让人觉得心里慢慢得都是母慈女孝。   扮作秦日爰的秦三正感慨着,却见到绿蝶又两眼蓝汪汪地盯着自己,他哪里还敢多呆,卸完货又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匆匆带着木黛走了。   他一走,秦氏立刻拉着女儿进了里屋,一下一下地在她手上拍着,“你可回来了,你再不回来娘都要撑不住了。”   小暖闻言,眼眉一立,“哪个不开眼的给娘找不痛快了,女儿饶不了他!”   “啪!”秦氏一巴掌用力拍在小暖手上,“娘是想你想的!”   小暖立刻赖在娘亲怀里撒娇,“女儿也想娘了,可想可想了。”   “姐姐!”   头都不用回,小暖就一把将小草搂过来,“还有小草,姐也可想小草了。”   “汪!”   “嗯,也可想大黄了。”   “小草今晚要跟姐姐睡一个被窝!”   “好。”   “汪!”   “你不行,你睡地上,掉毛!”小暖一句话就把大黄堵了回去。刚才它在自己身上趴了一会儿,就给她落了一身的狗毛,现在秦三就穿着一身狗毛的衣裳回城了。   母女三个腻歪了一会儿,小暖问过了家里的情况后才道,“我爹回来了,这会儿估计刚到家,他坐着贺王府的马车回来的,摆的架子可不小。”   贺王府的架子算什么,秦氏甚是平静,“你爷爷的忌日还有一个多月,他也该回来了。”   小草则两眼贼亮,“姐去催账时,让小草跟着一起去,好不好?”   “汪!”大黄立刻把爪子趴在床沿上,表示出极大的关切。 第六二三章 送神仙果   秦氏却不赞成,“要账是秦东家又不是你姐去,小草就不去了啊。”   小草锲而不舍,“娘,小草可以在东家进去后再进去给爹爹和奶奶请安啊。前两天奶奶逼着姐姐去给爷爷上坟的愁,小草还没完报呢!”   “她怎么逼的?”小暖的眼睛危险地眯起。   秦氏怕女儿去闹,赶忙道,“也没啥,就是在娘去村里办事儿遇到你奶奶吗,她说道了几句,娘没吃亏,你奶奶现在不敢打骂我了。”   还想打骂?小暖转头看向小草,小草立刻告状,“奶奶带着青柳,在大街上当众大声说咱娘不会教孩子,说她教出来的两个孩子都没规矩,回来这些日子都没去给爷爷上坟,还说姐姐得了势就忘祖!”   “她还干了什么?”皮氏这是见从她们这儿占不到好处,所以抬出孝道来压她们,让她们迫于众人的口舌,不得不就范顺了她的意,打得真是好算盘!   小草小脑袋一扬,“娘说咱们在京城时就在院子里摆祭桌在爷爷烧过了,奶奶还不信,后来是里正爷爷出来说话,奶奶临走时还说了娘两句。后来小草带着大牛哥,把那几个跟着奶奶起哄的人都欺负了一遍,现在就剩下奶奶了,小草要跟着一块去!”   小暖好奇问道,“其他人你是怎么欺负的?”   小草小手向上一甩,“带着大牛哥和阿妞,偷偷往他们身上扔臭泥巴!”   秦氏还不知道小草干了这个,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太胡闹了。   小暖则笑弯眼睛,“这个好,不过臭泥巴那种东西,怎么能用手碰呢,下次换其他东西。”   “小草用的是二胖伯给小草的木铲子,可好用了。”小草邀功道,“大妮儿姐和大舅母也被小草扔过泥巴了!”   居然还有她们俩!小暖拍了拍小草的脑袋,“干得好!要账时,姐带你一起去!”   “汪,汪!”   秦氏……“把大黄也带上吧。”   秦家村内,皮氏满意地磨搓着儿子给她带回来的玉镯,嘴里不住地念叨着小草的不是,“小草这些日子炸得跟个野小子差不多。打架、斗狗、甩泥巴,跟二胖三胖家的几个兔崽子混在一块。她娘忙着田里的事儿也没空管,这么下去可不成!”   “要不,儿把她接回陈家来?小草的亲事可有不老少人盯着呢。”皮氏满眼的算计,“金吾卫的小将军小公子都来找小草玩,都是小将军呢,个顶个骑着大马!”   接过青柳递过来的茶吃了一口,陈祖谟异常平静,“娘不必在小草的亲事上下功夫,没用的。”   皮氏气得咬牙,“那啥才有用?”   “儿不会短了您的吃穿用度,若是您在村里住烦了,可去城里住些时日,小暖和小草的事儿您就不需要您费心了。”陈祖谟对娘和媳妇的要求就是她们不添乱。他与小暖和小草的关系已经够僵硬了,再让母亲折腾下去,怕是一点回旋的余地也没了。   现在他不指望着小暖能帮他什么,有个当亲王妃的女儿在,总没人敢看轻了他,这就足够了,其他的他自己挣。   男子汉大丈夫,岂可靠着女人过日子!   那么个大院子,她一个住着胆小又闷得慌。皮氏皱了皱眉问道,“小棉最近咋样?”   “小棉肠胃不适,所以儿子没带着她一起回来。”陈祖谟在京城里有了一处宅子,柴玉媛自然不肯回来,在陈老爷子的百日祭上看小暖的脸色。   偌大的一个家就剩下他们母子两个,皮氏也觉得孤单了,叹了一口气,看着儿子不理她,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陈祖谟眉头微皱,站起身道,“儿去族学办点事儿,您先歇着。”   他大步出去后,皮氏守着一大桌子的好东西发呆。这些东西初看起来是样样精致,但大都是入嘴就没的,哪能比得上小暖带回来的真金白银玉山!   如果不是柴玉媛,她现在是状元儿子加王妃孙女,要多风光有多风光!皮氏越想越气,干脆一一巴掌合上盒子,气哼哼地往里屋走。   没跟去族学的汀兰小声请示道,“老夫人,老爷听闻姑娘嗓子不适,让奴婢给姑娘送四个神仙果去,奴婢现在就去?”   皮氏看了看桌上精致的盒子,忍着心疼道,“去吧,不必急着回来,探探她们的口风,看小暖的嗓子到底咋样了,还能好不。”   青柳立刻随着请求,“老夫人,奴婢跟着一起去吧?”   皮氏眼睛立时瞪圆了,“你去做什么,家里的饭不用人做了?!”   不待青柳再说话,汀兰已经抱着神仙果快步走出大门,直奔第一庄而去。小暖正在“养病”,自然不可能见她,汀兰留下盒子后,不甘心地慢慢往回挪。正无计靠近小暖表达她的忠心时,汀兰见到一个身穿粗布衣裳的毛头小子担着担子过来,这不是翠巧的弟弟余小欢么!汀兰眼睛一转脚步更慢了,待余小欢靠近时她“哎呦”一声摔倒在地上。   这是陈家的丫头的,他姐耳提面命地讲过,叫他不要背着姑娘与陈家人来往,免得生事。不过把人碰倒了,他总不能不管,余小欢放下担子闷声问道,“你没事儿吧?”   汀兰站起来假装皱眉忍着疼道,“我没事儿。小欢哥这是去第一庄送东西么?”   “嗯,这是沤好的粪,给韭菜使上有劲儿。”余小欢老实答道。   她刚才撞了装粪的桶……汀兰立刻跳远一些,忍着干呕道,“小欢哥进去后,请翠巧姑娘转告我家姑娘,就说秦东家后日来讨债是讨不回去的,因为我家老爷根本就没打算还钱!”   “那是秦东家的事儿,跟小暖姐说不着。再说你有事儿直接找姑娘去,我就是个干活跑腿的,干不了传话的活儿。”   说完,余小欢挑起两个带盖子的桶走了。汀兰气得跺脚,暗道就你这眼力,怪不得你姐是秦氏身边的红人,你却只能当个挑粪的!   虽嘴上说不管,余小欢给韭菜上肥浇水后,还是跑到姐姐跟前把这事儿说了。   竟然敢把主意打到她弟弟身上,这个汀兰越来越着急了,翠巧厌恶地皱起眉头。每个人都想过好日子,汀兰为了自己好,就出卖她现在的主子,这就是蠢了。试问这样的丫鬟哪个敢要?她以为以此投诚姑娘就会收了她?做梦! 第六二四章 罚   小暖听了翠巧的转述,冷笑道,“要是肯痛快还钱,他还会如此折腾?绿蝶,后日你与我一起去趟陈家,这两日无事,正好去给他们顺顺毛!”   小暖停了停,却听不到绿蝶回应,回头见这丫头在自己身后低着头一动不动。   这是闹情绪了?她跟在自己身边两年,这还是头一次。   小暖示意翠巧先出去,自己转身站到绿蝶面前,解释道,“我没带你去登州,是因为如果你走了会引起暗中窥探之人的怀疑,近来试探真假。这一趟你不在,齐嫂也在暗处,我行走坐卧样样不方便,以后去哪里都带着你,可好?”   绿蝶立刻抬起头,“姑娘说话算话?”   小暖笑了,“嗯,小女子一言,驷马难追。”   绿蝶见姑娘这样宽容又觉得十分惭愧,单膝点地请罪,“绿蝶知错,绿蝶不该对任务挑肥拣瘦,请姑娘责罚。”   也不知怎么的,这几天绿蝶非常确实非常担心姑娘孤身在外有所不便,但并没有什么情绪。可姑娘一回来,她见到姑娘身边笑得没心没肺的秦三,整个人就不对劲了想揍他,想发火,压也压不住。   小暖无声叹息。刚闹完小情绪,暗卫的骨血和规矩又跳出来了?这丫头喜欢上了人,似乎她自己还未察觉到呢。   “你想让我怎么罚你?”   绿蝶低头,“请姑娘责罚,绿蝶绝无二话!”   “那就……半年不能吃肉?”小暖带着笑,见绿蝶压在膝盖上的手青筋都崩了出来,便又道,“不成,半年不能吃肉还是轻了。我罚你这两月内每天抽出半日去城里做事,蓝紫晨在登州回不来,霓裳这段时日人手不齐,你去顶着。”   这没不吃肉重啊,姑娘还是心软了,绿蝶感激又惭愧,“绿蝶遵命。”   “顺便查查石熙成的底子,看他能不能靠得住;对了,柜叔的儿子展鹤也查一查,我最近听到一些闲话,你务必查清楚。”小暖吩咐道。   如果说展柜和蓝紫晨等店铺掌柜和管事是小暖的生意的管理者,绿蝶就更像是她的店铺的纪律监察部的负责人。这一明一暗两套体系各自运转,共同维持着店铺的正常运营。   “是!”绿蝶应下,又请示道,“姑娘,绿蝶想从玄其大人手下调十个过来,现在咱们店铺的生意越做越大,绿蝶手下的人够用了。”   小暖摇头,“三爷的摊子比咱们还大,不能事事靠着他。你从田庄的十四五的孩子里选些可用的充进去,再慢慢栽培。”   “是!”   两人正说着话,忽听门外传来大黄愤怒的叫声,这是有外敌来了时的反应。   绿蝶一窜而起挡在小暖身前,“姑娘莫慌,夫人和小草身边都有人保护!”   小暖沉着点头,“齐嫂去看看。”   “是!”一直隐在角落里的玄迩立刻闪身出去,绿蝶的脸立刻红了,玄迩在屋内,她竟一点也察觉不到。按照暗卫已本事排位的规矩,若是家里再多一个高手,姑娘身边该没她的位子了,她必须勤学苦练,让自己有用!   小暖倾耳静听几声,迟疑道,“听大黄这反应,怎么像是三爷到了……不该啊,这时候他离不开京城才对,莫非……”   绿蝶猜测道,“莫非是三爷的人,还是他近身侍卫?”   三爷这么明目张胆的派人前来一定有事,小暖快步往外走。听着大黄愤怒的叫声越来越大,外院传来女子干脆爽朗的笑声,“大黄这就不对了,咱可没少跟你一起抓兔子,咋这么见外呢?”   绿蝶的眼睛顿时亮了,“师姐!姑娘是我师姐来了!”   小暖快步到外院,见一身着暗红长袍,腰间佩剑,长发在头顶高高束起的女子,正弯腰与大黄商量着让它莫叫。   大黄四爪着地压低身体,一狗护住身后十几只兔子,气势十足。这要回去报信的玄迩见姑娘出来了,便站到姑娘身旁看着。   听到小暖的脚步声,玄舞带着身后的十人过来,单膝跪地行礼,“属下等奉三爷之命,自今日起跟在姑娘身边,保护姑娘安全。”   “属下等拜见姑娘!”身后的十人声音洪亮,激起大黄更愤怒的叫声。   小暖抬头,“大黄,过来。”   大黄这才收了嗓,过来蹲在小暖身边盯着这帮人。   小暖的手压在大黄头上,看着面前这队人,轻声问道,“保护到何时?”   玄舞抬头,目光坚决,“直到属下等不中用或战死时。”   小暖身后的玄迩和绿蝶都瞪愣了愣,三爷这是将玄舞也给了姑娘了!玄舞可是三爷暗卫中仅次于玄散的高手啊,三爷待姑娘真是没得说了。   小暖似是慢慢消化了这句话的意思,才郑重地点头,“你们十一人,归入绿蝶手下。”   “是!”十一人异口同声。   “一路奔波你们也辛苦了,绿蝶先带他们下去梳洗用膳,再妥善安置。”小暖吩咐道。   绿蝶奔到师姐身边,围着她团团转,“太好了,太好了!”   以后她又能跟师姐在一起了。   “绿蝶,你的功夫练得如何了?玄舞向你下战书!”   这又是暗卫的规矩?小暖看过去,见玄舞表情凌厉肃杀,毫无师姐妹的亲昵,“看在你待在姑娘身边多日,保护有功的份上,玄舞容你一年,一年之后你若是还不能在师姐手里过十五招,姑娘左右讲不再有你的位置。”   暗卫凭本事获得位置,姑娘身边的玄迩她比不过,师姐她也更比不过,还有什么脸站在这里?绿蝶抬头,“二十招,过不了二十招,绿蝶自甘让位。”   “好!”玄舞一巴掌拍在绿蝶肩头,“有志气!”   小暖有心直接树立绿蝶在自己的护卫中的核心地位,但是她知道他们有自己视为铁律的规矩,若是自己强加干涉,反而对绿蝶不利。   而且从理性角度来说,工作岗位的确是有能者居之。若是玄舞更合适,小暖也不会硬压着她。   就让绿蝶再试试吧,小暖翘起嘴角,若是一年后她在玄舞面前过不了二十招,自己去就可以考虑将这丫头给嫁了,让她担起更大的责任。   “姑娘,绿蝶不去霓裳了,改成半年不吃肉,成不?”绿蝶回头与小暖商量道,她得练武,去霓裳太费功夫。 第六二五章 鱼儿又一条   小暖摇头,“不成,说一不二。”   玄舞惊讶问道,“你犯了啥错,会被姑娘罚”   绿蝶低头不好意思讲,小暖笑了,估计绿蝶自己都琢磨不明白吧,这丫头在情之一字上,还没开窍呢。于是,小暖给她解围了,她弯腰给大黄抓了抓身上掉下来的毛,安抚道,“大黄,这些以后都是咱们家的人了,他们不会抢你的兔子,还会跟你一起进山抓兔子,明白了不”   大黄狗脑袋一歪,盯着玄舞不吭声。   这还是不信任他们了玄舞叹了口气,“玄其也是三爷身边的人,为啥大黄就对他没有敌意呢”   “无妨,你们在家里过一夜,第二天早上从屋里走出来,大黄差不多就承认你们是家里人了。”小暖笑道。展宏图和小吴氏在第一庄住着,大黄就是这样才承认了他们是家里人的事实。   玄舞却觉得便是她从屋里出来一百遍,大黄这厮也不会认为她是一家人。这些暂且放下,玄舞说起正事,“三爷还让人给您送来一大批东西,大都是进来宫中赏赐下来或朝臣送的贺礼,后日就能到了。”   又有好东西小暖笑得开心,“立刻派人去通知他们,金银珠宝古玩字画之类的就直接送去严府库房,只将吃的喝的玩的送过来就好。”   玄舞笑了起来。若是让管家知道他从晟王府库房里搬出来的东西,又被姑娘搬进了济县严府的库房里,怕是要炸毛了吧。   小暖则想着三爷有多开心,才给她送来一“大”批东西。看来上次抓的那条鱼,真是起了大作用呢,男人事业有成才会底气十足、志得意满,三爷踏入内阁,就是要奔着人生巅峰去了,小暖当然为他开心。   不过三爷也在担忧她的安危吧,所以才把玄舞这些人派过来保护她。京里是越来越乱了么小暖问玄舞道,“可有信件”   玄舞摇头,“三爷只是吩咐让姑娘莫担心,他那边一切安好。”   虽然知道他那边不会一切安好,但帮不上大忙的小暖也只得信了他。待绿蝶带着玄舞等人出去后,小暖带着玄迩进屋,低声问道,“三爷身边少了这么多人,能行吗”   玄迩毫不担心,“虽然这一批是三爷身边的高手,尤其是玄舞是暗卫中仅次于玄散的存在,不过三爷既然派她过来,定有妥善安排,姑娘无须担心。三爷手下的人,比姑娘想的数目要多十倍不止。”   十倍啊小暖又一次惊讶了。   这是,绿蝶又兴冲冲地跑进来,“姑娘,刚得了消息,鱼到了”   一听又有鱼,玄迩立刻精神了,“姑娘,这次的鱼让某逮了吧”   小暖嘿嘿一笑,“这条鱼不能抓,咱得弄个池子好好养着。鱼到了何处”   “第二庄内。”绿蝶也是摩拳擦掌。   已经进了自己的地盘就好办了,小暖一脸狡猾,“咱们明天去一趟第二庄”   家中的四个田庄,八成以上都种满了棉花。进入第二庄看着大片棉田,和棉花田中劳作的佃户和长工们,小暖满意地微微点头。第二庄现在的管事李春山比原先的管事吴夜长得力多了,那厮身上都是吴家的投机耍滑的习气,果然把他弄走后,田庄的风气也焕然一新了。   “爹东家来啦。”路边放山羊的娃儿李麦穗见到小暖的马车,扯着脖子喊道。田里的李春山直起腰,往这边来了。   小暖从马车上下来后,与这小家伙道,“你的刺猬还养着呢”   李麦穗以为小暖想要刺猬,赶忙道,“开春就跑没影了,待会儿麦穗就给您抓几个去。”   小暖笑了,“不用,我大了,不玩刺猬。”也只有小草和二妮儿她们这样的年纪,才会养着刺猬玩。   待小暖直起身时,绿蝶背对着棉田低声说道,“正前方十五丈,那个穿土黄色短褂的就是大鱼,他旁边是条小的。”   小暖点头,目光在田里扫了一圈。这条小鱼她认得,正是上次被第一庄的管事牛大水带去庄里的长工中,被大黄不喜的那个。不过看他拿这锄头的架势还真像个会干农活的,看来没少下功夫。   田里除草的华池也正在与刚从京中调过来的,会唇语的李千耳低声交流着,“看到少东家身边的红衣女人了没”   李千耳点头,“玄字号老五。”   “不错,看来晟王对这小王妃真是在意得很呢。”华池低下头看着认真除草。当今四大皇子的侍卫哪家最强他不知道,但是哪家最齐心他却知道得清清楚楚晟王的玄字姓侍卫因为大内侍卫统领封江兆曾不止一次地以晟王的玄姓侍卫做标杆来训教他们,让他们懂规矩。   晟王手下这帮人,令行禁止,生死无惧,是让人畏惧又钦佩的对手。如今陈小暖身边站了晟王侍卫的二号人物,代表晟王对陈小娘额重视,也代表他们可能真的能从陈小暖这里拿到大消息,他这一趟不白跑。李千耳抬起头正要细看陈小暖在说什么,却忽然被华池一脚踢开他的手   李千耳吓得差点跳起来,“你干嘛”   “给你讲了多少次了,摘掉疯叉不是花叉看到没,这样的小枝会分叉的叫疯叉去掉,这样长花骨朵的叫花叉得留着”华池气啊,差一点这没眼力的家伙就把花叉掰掉了   李千耳一脸黑线,他是来监视陈小暖的,哪个真在意土里长出来的这破玩意再说这还没一瓣蒜大的分叉长得这么像,真要他一个个仔细分有没有用那他还干不干正事儿了   这厮到底是来干嘛的李千耳怒道,“锄头给我”   华池把锄头递给李千耳,警告道,“可别把棉花棵刨了,我好不容易才把你介绍进来,要是你干砸了,准得把我也连累了”   李千耳懒得理他,手里比划着锄头,目光时不时地瞄向小暖那边。   地头上,小暖正听李春山说着田庄的情况时,有人骑马从田庄外跑到小暖身边,一看就是有着急的事儿李千耳打起百倍的精神看着。 第六二六章 龙阳之好(为护法MandyBerry的加更)   玄迩下马后,小暖支开李春山才低声问,“什么事儿这么着急”   “京城那边传来消息,有人在大肆调查姑娘的师祖天师张昭成的下落。”玄迩按计策,找准站位回话。   小暖诧异地皱眉,“师祖已经几十年没露面了,是谁在找他,我师姑吗”   绿蝶肯定地点头,“姑娘不是从神像里找到了一副图吗观主说天师已经将近二十年没出现过了,观主一定是想她的师傅了。”   小暖微微点头,“有道理。我师父估计也得到消息了,就是不知道他打算怎么干,咱们也给出点力才是。可惜咱不知道师祖的长相,没法帮着找。”   师无尘会如此大肆宣扬地找张天师这帮人的脑子有病吗除草的李千耳停了锄头。   “这个女人的脑袋可不像好使的”李千耳嘀咕一句,转头低声与华池嚼舌头,,“就这样要啥没啥的,晟王到底是怎么看上的你“   李千耳看着跟长工们飚劲儿往前赶了十几丈的华池,暗骂这小子到底是抽了什么疯   小暖给李千耳散完师门也不知道师祖在何处的消息,又关心了一圈田庄里的农事,才进了城。   过几天登州齐家和江家的织布工匠能手将齐聚济县,与绫罗霓裳织布行的工匠们一起切磋研究织布工艺。这可是大事儿,小暖得提前跟织布行的管事贺冬柏讲明白其中的利害,让他心里有底。   小暖刚与贺管事说完话,玄舞便进来道,“姑娘,那鱼儿进了秦家村南边的树林,估计是报信去了,可要把他们的窝端了”   小暖摇头,“这些人先留着,我还有用。”   玄舞出去后,玄迩见自家姑娘笑得坏坏的,便提醒道,“姑娘,这帮人怎么说也是大内侍卫中的高手,来的小头目高仓颉虽然脑袋不大灵光,但打起来也是个硬茬儿,若是惹毛了他,对咱们也没好处。”   小暖点头,“圣上让封江兆去守琴鸣山后,任大内侍卫的统领是何人”   “还是封江兆,圣上虽多疑,但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也不会轻易办了封江兆,毕竟这是跟了圣上几十年的心腹。”玄迩道,“封江兆与德喜,是圣上最信任的人。”   “我明白,就好像三爷身边的姜公与玄散一样。”小暖捏着下巴,如果是这样,去了封江兆就等于去了建隆帝一条胳膊,建隆帝元气大伤啊。   玄迩提醒道,“姑娘,还是不一样的,姜公不是太监。”   小暖   “走,去看看绿蝶那丫头干得怎么样了。”小暖站起身,转了转发麻的肩膀。   玄迩跟过来问道,“姑娘让绿蝶去霓裳,真是为了让她管铺子”   小暖笑眯眯的,“你觉得呢”   果然是这样   玄迩翘起嘴角,跟了姑娘果然是绿蝶的好福气。暗卫中女子是少数,而她们为了保持战斗力鲜少在二十五岁之前成亲生孩子,譬如她自己,譬如玄舞。如此看来,绿蝶倒有可能成为她们这少数中的例外了。   霓裳布庄的掌柜房内,绿蝶正在与秦三比眼睛大小。   有桌子挡着,秦三不怕绿蝶揍到他,梗着脖子问道,“秦某为何要帮你管着霓裳”   “什么叫帮我管着绫罗霓裳本来就是东家您的,东家有空,为何不能亲自管着”绿蝶的拳头又痒了,想揍他。   秦三莫名其妙地看着绿蝶,“你哪只眼看到秦某有空了”   “我两只眼都看到了你别给我”绿蝶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秦三靠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嘚瑟着,“绿蝶姑娘,陈姑娘让你来帮着日爰做事,自然是因为日爰事多忙不过来啊。”   他现在是秦日爰,绿蝶更不敢揍他了。   绿蝶的拳头握得噶巴巴直响,“这么说,你是不帮了”   秦三见这丫头气得眼圈都红了,也不再跟她闹,站起来拉了把椅子请她坐下,劝着,“陈姑娘派你过来自然有她的道理,你咋还这么偷工减料的,到底出了啥事儿,看把你急的。”   绿蝶坐下闷声道,“我跟玄舞大人约了一年后比斗,如果我不能在她面前走二十招,以后就不能在姑娘身边伺候了。”   “玄舞不是你的”还不等秦三说完,就被绿蝶狠狠踩了一脚,他这才想起可能隔墙有耳,连忙改口道,“是你的强大对手,这是个紧急事儿。”   “姑娘罚我出来做事在前,玄舞大人下战书在后,我不能让姑娘收回成命,只能来找你了。这个忙你帮不帮”绿蝶的声音虽然还是强硬的,但态度明显已软了不少。   秦三也知道暗卫之间的比斗容不得半点儿怠慢,痛快应下,“成,那这段日子你先在这儿练着,秦某尽快找个能干的人给你当助手。”   绿蝶鼓起腮帮子,“你不成吗”   “我也成。但是秦某有条件,你的功夫秦某也想学”秦三跟了姑娘这么久,怎么也学了点谈生意的皮毛,这么有利于自己的大好机会,当然不可错过。   绿蝶皱眉,“独门功夫不成”   秦三连忙点头,“秦某就是想学点防身,不敢奢望绿蝶姑娘的独门功夫。”   待小暖到了霓裳后,见绿蝶和秦三之间居然有了那么点儿默契,便挑了挑眉头。   这俩家伙的进度,倒是比她想得要快许多。   “陈姑娘,快里边请。”秦三见到小暖左边的玄舞和右边的齐嫂,也替绿蝶感到揪心。   齐嫂在三爷身边是什么身份他不晓得,但玄舞可是响当当的二号人物啊。这俩人一左一右的,姑娘身边还真是没了绿蝶的地方。   对了,除了这俩,玄其大人也在这儿呢。姑娘这真是要被三爷捧上天了。   秦三恭敬地弯腰拱手,“姑娘,请里边坐。”   待小暖进了内室,有玄舞这等高手在,秦三也不怕被人听了墙角,请示道,“姑娘,秦某想去怡翠楼转几圈。”   绿蝶一听眼睛就瞪了起来,小暖扶额,刚说他俩有进步,秦三一脚又回去了,“你去怡翠楼做什么”   秦三吭哧道,“现在不知道哪个王八蛋传日爰有龙阳之好,日爰要去怡翠楼给自己正正名。” 第六二七章 元阳(为舵主nightperson加更)   “你……”   绿蝶正要说话,却被玄舞按照了肩膀,“听姑娘的。”   小暖这才对秦三道,“你去怡翠楼走几圈也成,只不要太乱来。”   绿蝶咬唇握拳,恐吓地瞪着秦三。秦三只做未见,送了小暖她们出门后,他便约了赵书彦的堂弟赵书卓去怡翠楼吃酒。   赵书卓是赵书彦的三叔的儿子,他做生意的本事不如赵书彦,但吃喝玩乐样样在行,而且还不似王南栋那边饥色不知进退,是个很不错的玩伴,秦三与他还算有话说。   怡翠楼的老鸨一见这两位大金主来了,立刻热情地将他们送进了怡翠楼头牌清官珠绿的房内。终于得见秦日爰,激动的珠绿顾不得什么高傲和矜持,上前拉住秦日爰的衣袖嗔道,“秦少爷,奴家以为以后再也见不到您了。”   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被她拉住衣袖,秦三只觉得半边身子都是僵的。   “珠绿姑娘何出此言?我表哥昨日才从登州归来,今日处理完店铺的杂事,立刻就来听琴了。”赵书卓手中的折扇轻摇,为秦日爰解围道,“表哥今日想听什么?”   “《十面埋伏》吧,有劳珠绿姑娘。”秦三顺势抽出衣袖,到桌边稳稳坐了。   十面埋伏……赵书卓坐在秦日爰对面,“将棋盘取来。”   秦三赶忙道,“象棋吧?”围棋那玩意太慢,他受不了,也玩不转。   珠绿的丫鬟见姑娘点了头,才将象棋取来摆好。珠绿净手、燃檀香、泡白茶后送到秦日爰和赵书卓手边,才坐到琴床后抬素手拨出动人心魄的急促琴声。   听着这样的琴声,下着满是车马炮的象棋,再抬头看着一脸认真的秦日爰,赵书卓忍不住暗叹,他这哪像是来青楼玩的,分明是来受罪的!   “表哥,咱们不如去青鱼湖上吹风听琵琶?”   秦三眼睛一亮!对啊,不就是要洗洗名声吗,只要有女人就行,他干嘛非得来这儿呢?可是,抬头见珠绿恨不得拿根绳子把他绑到床上去的眼神儿,秦三还是忍泪道,“愚兄多日不听珠绿姑娘的琴,食肉都没味儿了。”   赵书卓肩膀都笑得发抖,往前凑了凑低声问道,“表哥这样听琴,还不如搂个姑娘上床滚一夜,第二天保管什么闲话都烟消云散。”   “你以为我不想啊!将!”秦三移炮。   珠绿的琴声都乱了,两颊慢慢飘起红晕。   “君子思必行。”赵书卓支仕。   秦三小声道,“我不能。”   “什么不能?”不能还是不行?赵书卓两眼发亮,莫非秦日爰真是……   “我自小练的是吐纳聚气的功夫,不能在二十岁之前失了元阳。”秦三嘀咕道。   那岂不是还要好几年,是个男人就忍不住吧?赵书卓手中的卒落下,发出清脆的声音,“就表哥这三脚猫的功夫,值得忍这许久?”   三脚猫的是姑娘,他秦三的功夫还是不差的,“既然练了,总不能半途而废不是。”   “这可如何是好?”赵书卓眼睛一转,又有了主意,“表哥先找个姑娘定亲也是一样的,书卓让母亲帮表哥请媒婆?”   怎么又绕回到老路上来了!秦三吃掉赵书卓的马,“愚兄心里有人了。”   赵书卓好奇问道,“是谁?”不会是梦舒吧?   珠绿的琴也乱了。   他要知道是谁就好了!姑娘又没给他讲,秦三低声道,“她家里人说,要秦某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儿来,才肯将她嫁给我,所以现在愚兄还不能相告。”   “那也快了,表哥今年底就能惊天动地!”两千余亩的棉花换回来的银子,足矣惊天了吧。   秦三也想到了这一点,笑得开怀。   琴弹到急处,珠绿双手快速拨动琴弦,深深垂眸。   第一庄内,绿蝶也低下了头。   “怎么,还不知错?”玄舞冷声道,“跪下!”   绿蝶应声直挺挺地跪下。   “你自己说,就你今日和昨日的行径,若还在暗卫中,当如何?”   “罚。”绿蝶低声道。   “罚什么?”玄舞问道。   “罚银六月,腿脚各绑十斤沙袋上万仞山百次。”   玄舞怒其不争道,“既然你记得,为何还犯错?姑娘看重你,你越该守本分才对。姑娘容得你胡闹,三爷可容得?咱们是侍卫,保护主子安全、听令于主子,是咱们的本分。你若连这两点也做不到,留在这里还有何用!”   绿蝶咬唇,“可是秦三他……”   “有姑娘在,秦三做什么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玄舞声色俱厉,“连秦三都比你做得好,他起码从来没忘了他的身份!再说了,秦三练得什么功你不知道?他去青楼妓馆又能惹出什么祸来?”   玄舞站起身,“罚!自今日起,万仞山百次,六月不可食肉,三月不能到姑娘身边护卫,可服?”   绿蝶低头,“服。师姐,绿蝶是一时迷了心窍,师姐不要生气,绿蝶认罚。”   玄舞沉声道,“你是我亲手从死人堆里刨出来养大的,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姑娘看重你,我也看重你,姑娘给你脸面让你当她的左右手,你自己也得对得起这脸面才行。你看翠巧也是被姑娘委以重任的,你见她到是怎么做的了?”   “你记住,没有任何人能把你从姑娘拉出,除非你自己才德不配位。”   小暖看完玄舞偷带过来的邸报,抬头见玄舞与大黄正严肃对视,便笑了,“你们这是干什么?”   “今晚轮到玄舞值夜,但看大黄的意思,似乎对某还是很不放心。”玄舞无奈道。   大黄走到小暖身边,回头冲着玄舞叫道,“汪!”   小暖笑了,把铁刷子递给玄舞,“大黄,该梳毛了。”   “来吧,某给你刷毛。”玄舞笑得一脸无害。   大黄看看刷子又看看小暖,很有骨气地没动。   小暖哄道,“让玄舞给你刷毛,改天玄其大哥来了,我就让他陪你玩一天。”   大黄这才慢慢趴在地上,玄舞一刷子刷下一把狗毛大黄也没动,玄舞忍不住笑了,“你这厮是有多待见玄其啊。” 第六二八章 来自小草的报复(为舵主大昱兒加更)   小暖笑问,“绿蝶呢,怎这么半天不见她?”   “她今日失了规矩,玄舞逾越,已罚她去爬山了。”玄舞解释道,“姑娘是好意,但慈不掌兵,若是治下不严,日久恐生事端。”   小暖半晌才吩咐道,“她还小,别罚得太狠伤了身体。”   玄舞心中一暖,“玄舞会掌握分寸,姑娘放心。玄舞还带了十个人过来,由他们在暗中保护姑娘母女三人的安全。”   “他们现在何处?”小暖问道。   玄舞拍了拍大黄的脖子,“有大黄在,玄舞不敢让他们过来,恐暴露行踪。”暗卫中的暗卫,是最隐蔽的存在,不到关键时刻从不现身,但是再隐蔽的暗卫让大黄闲着没事儿嚎几嗓子,也就成了明卫了。   小暖笑了,“大黄有分寸,叫过来吧。”   玄舞掐手指几声鸟叫后,趴在地上的大黄竖起耳朵,看向门外。   “大黄到这儿来。”小暖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大黄立刻窜过去蹲在小暖身边,飞起一片的狗毛,小暖揉了揉鼻子,暗道亏得她还没洗澡。   有几道几乎与暗夜融为一体的黑影无声无息地到了屋里,给小暖行礼。小暖从他们身上看出了与玄迩相同的气息,这些人应该不是暗卫,而是三爷身边更隐蔽的一队人。   “大黄,上去认一认。”小暖吩咐道。   大黄跳下椅子,挨个嗅了嗅,又回到小暖身边。小暖轻声道,“这也是家里人,跟大黄一起保护娘和小草的,大黄以后见了他们不要闹。”   大黄舔了舔小暖的手,又回到一个黑影身边,抬爪扒拉了扒拉他的衣袖,“汪!”   小暖惊讶,那道黑影默默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玉佩,大黄立刻叼了回到小暖身边。小暖好奇地翻看着,这玉佩质地和雕工都一般,也就值个十几两银子罢了,“这是哪来的?”   那黑影低声道,“是……玄其输给某的。”   玄其的……小暖把玉佩递给大黄,默默地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块,“这个是圣上赏的,换你那块,可成?”   黑影立刻摇头,“属下的玉佩送与大黄。”   “拿着。”小暖把玉佩扔过去,黑影连忙抬头接住,转头看玄舞。玄舞笑道,“姑娘让你拿着你就拿着。”   赚了……黑影默默收下玉佩,暗道下次见了玄其该道声谢谢才是。   小暖又问玄舞,“这些人如何安排的?”   “请姑娘做主。”   小暖沉吟片刻,“去把齐嫂叫来。”   玄迩到了后,小暖直接道,“这十个人以后归你了,无论何时,都要优先保护我娘、小草和大黄的安全。”   众黑影……咱们是被派过来保护姑娘的,不是狗……   玄迩平静地扫了一眼自己的旧部们,“是。”   众黑影……   待到这些人退出去后,小暖才对玄舞道,“绿蝶受罚完成之前,她的差事由你先担着。”   玄舞应下后,小暖又问,“可有我师傅和师姑的消息?”   “无尘道长多日来甚少出门,玄舞要出京时听闻圣上召她觐见。无咎道长已下山多日,此时不知身在何处。”   虽然不知道师傅身在何处,但是师傅早晚回来找她的,等师傅来了,她的疑惑也就能解开了,小暖翘起嘴角。   第二日便是四月的最后一天,小暖以秦日爰的身份带着秦三出现在秦家村外时,立刻引来村里人的无数关注。   看吧,看吧,真敢要账了!里正秦德立刻扛起褡裢,打算出村躲避几日再回来。   待叩开陈家的大门进了院内时,小暖见自己的妹妹和大黄带着两个丫头与贺风露,已经美滋滋地坐在院中吃瓜了。   小草见到姐姐来了,先是眨巴了眨巴眼睛,才道,“东家快来,这是我爹从京城拿回来的瓜,可好吃了。”   啃瓜的大黄也抬起头,“汪!”   小暖看了一眼旁边端坐喝茶,似是没瞧见她来了的陈祖谟,拱手笑道,“先生安好,老夫人不在家中?”   小草美滋滋地道,“奶奶去田里看浇水了,待会儿就回来。东家,来一块?”   小暖接过这绿皮脆瓜,坐在小草身边咬了一口,“确是不错。”   吃完瓜见陈祖谟还是不言不语的,小暖也不着急,继续与小暖闲聊着。挤在门口看热闹的众人可沉不住气了,嗡嗡声大了起来。   小草见爹爹还不说话,又站了起来,“爹爹,小草饿了。”   陈祖谟皱眉,“不是刚吃了瓜?”   小草摸着小肚子,“瓜不挡饿,小草想吃味匀斋的点心,那点心可好吃了。”   她倒真是会点!陈祖谟皱起眉头,味匀斋的点心他只带回来四盒,打算留着招待贵客的。小草见爹爹这样,可怜巴巴道,“奶奶说家里有很多味匀斋的点心呢,已经吃完了吗?”   小暖給小草搭腔,“小草姑娘为何一定要吃这味匀斋的点心?”   小草立刻两眼小星星,“小草在京中时,姐夫就让人送了味匀斋的点心过来,可好吃了。听说那里的点心很难买到呢,爹爹真买到了吗?”   区区味匀斋罢了,能难得住他!陈祖谟吩咐道,“将点心拿一盒出来,让日爰与小草品尝。”   汀兰立刻进去将最大的一盒拿出来放在桌上,看得陈祖谟直肉疼。小草拍着笑指盒子上的字道,“姐你看,真的是味匀斋的点心呢!可好吃了,东家尝尝?”   小暖拿了一块后,小草又递了一块给陈祖谟,“爹也尝尝?”   “为父不饿!”陈祖谟才没的心思吃点心。   小草歪着小脑袋问,“那……小草可以把点心分给好朋友吃吗?”   “大黄不吃点心。”陈祖谟道。   “不是大黄,是人。”小草笑眯眯的。   陈祖谟扫了一眼小暖身后的俩丫鬟,点了头。吃一块与吃三块又有何差别,何必为此让村里人觉得他小气。   “多谢爹爹!”小草端起沉沉的点心盒子,小步跑到门口,“二胖伯,三叔,二业哥,三梅姐……吃点心。”   陈祖谟嘴唇动了动,强忍着发火的冲动道,“小女顽劣,让日爰见笑了。”   不是见笑,是等着奶奶回来喷火呢。小暖笑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姑娘这份心得自先生,果然非常人可比。”   正说着,皮氏带着青柳打外边回来了,待她进院见到众人手拿点心吃得高兴时,觉得甚是有面子。   “奶奶,吃点心,可好吃了。”小草把点心盒子举到皮氏面前。   皮氏一看这盒子,再看院中小桌上果皮,气得差点仰倒,“你……”   小草笑眯眯地,“可好吃了。”   皮氏看着她,手指都哆嗦了,“你这……” 第六二九章 陈祖谟的计策   看着皮氏心疼得哆嗦,韩二胖感觉这豆腐渣一样的点心,也好吃了许多,吧唧嘴道,“婶子,这点心滋味真好。”   “我这个不咋地,爹,咱换了吃?”韩二胖的小儿子嚷嚷着。   韩二胖立刻把点心一把塞进嘴里,“还想强老子的?没门!想吃找你小草妹妹要!”   小草立刻挑了一块跟二胖伯一样的小点心递过去,“二壮哥,给。”   韩二壮接过来啃了一口脸上的滋味儿就没了,不过他还是仰着脖子硬咽下去,配合他老子和小草妹妹,“好吃,真好吃!”   “你们……”   皮氏话都说不利索了,这几盒被她明里暗里炫耀了两天的点心,就这么被小草给分了?   这死丫头怎么敢!   小草歪着小脑袋笑得甜甜的,“奶奶也想吃吗?您的手上有泥,小草喂您吧?”   “你这个……”   还不等皮氏说完,陈祖谟就打断她道,“娘累了吧?青柳,扶老夫人去屋里净手歇息。”   自己今日的大事,怎可让娘亲和小草为了块点心给破坏了。   看着憋屈的皮氏和一脸关心的小草,小暖油然升起一股她可以退休养老,让妹妹顶上的自豪感。   姐姐说的,要回击就得打在对手最在意的点上,用先生的话就是直击要害!   小草笑眯眯地把点心盒子给了莲年,拍拍小手蹦跳跳回桌子边,“爹,小草吃饱啦,想喝水。”   看着她得意的小模样,陈祖谟觉得这个女儿被秦氏和小暖带坏了。   丫鬟上了水后,看她先让了自己,又让了秦日爰,才小口乖巧地喝着,陈祖谟又觉得她被教得很好。   见小女儿看秦日爰的眼神都比看他的亲近,陈祖谟心中难受又生气。他这做父亲的样样随她们的意为她们打,她们却没有一个人将他放在眼里!   特别是小暖那死丫头,区区六千两银子罢了,居然真让秦日爰堵着门来给他要,想让他丢人现眼,欺人太甚!   今日经让她们知道,他陈祖谟的能耐!   陈祖谟不开口,小暖也不提债的事儿,这样的沉默把门口等着看热闹的村里人堵得难受,有些干脆散了,扛起锄头下地干活。   没赶上吃点心的张氏挤在头排最佳观影区,嘟囔道,“这人没我外甥女痛快,要是我外甥女在,这么点儿事儿嘎嘣脆就给办了!”   村里人连声附和。   莫说他们,小草都有些沉不住气了,不住地抬头看姐姐。   小暖不急,她还是在等。   今日她是来讨债的,渣爹却将桌子移到院里,明摆着是给人看的,也就是说他觉得他今天一定会翻身。   在没搞清楚他的底牌前,小暖才主动出击。   陈祖谟也没想到秦日爰这么沉得住气,只得自己打开话题,“在陈某为难之时,是日爰主动施以援手,陈某感激不尽。只是这世事难料,不由得人不感慨万千。”   众人瞪大眼睛,来了,终于来了!   这话可以有千般理解,此时渣爹的主要意思却是影射秦日爰前后不一,在小暖得势后对他苦苦相逼。   不管村里人听不听得明白,小暖都不会让他得逞,“先生所言甚是。去年八月先生有难时,秦某何曾不难?先生张嘴了,秦某立刻东拼西凑着帮了先生,年底到了相约之期,秦某也未派人来提一句。后来在京中偶遇先生,先生那番话也是让日爰感慨万千,深觉世事难料。”   这俩人打什么机锋?能不能好好说话!村里人都听得云里雾里的。   “咋滴?这借钱年底不还,一直拖到四月了,现在还有理了?秦东家,他说了啥?”张氏才不管其他的,膈应陈祖谟最重要。   见张氏的泼妇嘴脸,陈祖谟就想到了秦氏,苦涩道,“是小暖让你来的?”   张氏梗着脖子刚要应了,就被小草截了胡,“我姐最近忙着田里和织布行的事儿,已经有十几天没见大舅母了呢。”   小暖刚要开口反击,就听门外传来一阵喧哗,有人高声问道,“陈先生可在?”   终于来了,陈祖谟眼中有光。   小暖看着他这样子,就知道他今天准备的后手到了,从旁静静观看。   “先生,先生真乃神人也!”跑进来的几个书生冲到陈祖谟面前,激动莫名。   “小生昨夜读了先生的手稿,茅塞顿开!”一个三十多岁书生装扮的人,激动得发抖。   “陈某只是想尽微薄之力,能帮到你们,陈某已是很开心了。”陈祖谟笑得一脸光辉伟大。   手稿?小暖静静看着这一幕。   小草问道,“爹爹,什么手稿?”   都不用陈祖谟亲自作答,便有书生道,“先生将近几科乡试和会试的立题逐一分析,句句精辟,字字珠玑,堪称经典。”   “不止如此,先生还将四书中可做立题的典故点汇总成稿,写出破题之法,并佐以范文,此手稿实是我等读书人的至宝。”   小暖点头,表示自己听明白了,这不就是古代版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嘛。渣爹果然聪明,还知道他擅长什么。   被十几个书生一顿夸,陈祖谟觉得三月余的辛苦努力终于有了回报,“能帮到诸位兄台,祖谟荣幸之至。”   “陈先生可想过将这手稿刊印成册,惠及天下学子?”   小暖抬眸看着这个两撇小胡子的家伙,这个一看就不是读书人,而是发现了商机的书商吧,这就是渣爹想到的还钱的方法?   果然,陈祖谟苦笑道,“陈某有罪,负了圣恩,伤了天下读书人的心。陈某也想如此表意,只是陈某实在是囊中羞涩,无力刊书。”   陈忠立刻道,“我家老爷在京中时打听过出书的事儿,可这所需银钱甚多,我家老爷两袖清风并无进项,还欠着秦少爷的银子,实在是……”   “说这些做什么,莫辱了斯文。”陈祖谟打断陈忠,满脸惭愧,“陈某治家不严,让各位兄台见笑了。”   “先生,张某也想为天下读书人做点事儿。这样吧,我替您出银子将这书刊印,您欠的银子我也替您还了,您看可好?”精明的书商开口了。   陈祖谟眼底刚沾了喜气,小暖就给了小草一个眼神,小草立刻心领神会,这事儿,不能成!   “小草明白了!爹爹写这个是为了还债的!” 第六三零章 不该是这样的   “说什么以书还债,简直有辱斯文!先生的手稿岂可沾惹铜臭!无知小儿!”狂热书生瞪大眼睛,怒视小草。   这是挑衅!   大黄“汪”地一声跳到小草身前,莲年、友鱼一左一右拉开架势,居于小草身后的贺风露握住腰间佩剑,白衣飘飘,傲骨仙风。   居中的小草环抱小胳膊,鼓着腮帮子问道,“张嘴就骂人的,你说是哪个无知?”   妹妹这气势,真个两万八!   小暖真想给妹妹鼓掌,韩二胖则一巴掌拍在自家二小子的大脑壳上,“看到没?学着点!”   大庭广众之下,人没什么可怕的,倒是这呲牙咧嘴的掉毛畜生更唬人,狂热书生被大黄的狗牙吓凉了血,不敢回话。   陈祖谟更是肝疼,挑事的又不是他,大黄凶狠地盯着他做甚!莫不是……又想撕了他的衣裳让他当众出丑吧?   小草镇住场子,就该自己出场了。   小暖上前一步站在大黄身前,向狂热书生道,“这位公子说的对,先生的书稿自然是无价的,先生高才让秦某惭愧。与此可直上青云的高才相比,秦某那六千多两纹银,又算什么!”   不是说四千两吗,怎又六千两两了?!张姓书商默默后退,他可没啥高情,他只想赚钱,印了书卖出去还不晓得赚不赚得回来六千两呢!   陈祖谟见此微微皱眉,他的手稿的价值可不止六千两,陈忠挑的这书商,差劲得很!   陈忠也叫苦不迭,若真说六千两,哪个书商敢接啊!   谁也没注意到,消失的秦三又带着一些山长茶宿的书生回来了,站在旁边看热闹。   小暖抱拳惭愧道,“当日先生有难,秦某倾囊借钱相助,先生正月里跟秦某说准备好的银钱忘了带去京城,陈小暖姑娘说替先生还债,可先生高义拒绝。因此,陈姑娘向秦某说情,晟王也做了保,秦某将先生还账时日延到今日。方才秦某来了,先生没有一个笑脸,说世事难料感慨万千,秦某何尝不这么觉得?”   众书生一时沉默,一文钱难道英雄汉,读书人囊中羞涩也是司空见惯,借钱的人见了债主哪个不是陪着小心,陈祖谟到算是独树一格了。   陈祖谟皱眉,小暖何时说过替他还债?虽说他一定不会用,但那死丫头一定没提过!秦日爰真是张口就来。   不过现在并不是矫情这些的时候,陈祖谟抱拳含笑刚要说话,不想秦日爰又开口了。   “先生为了天下读书人呕心沥血出此奇书,秦某钦佩之至。秦某这时来要钱确实不知趣,秦某也想拍胸脯说一句这钱不用先生还的话。”   众人瞪大眼睛,陈祖谟心中没地时,小暖又激动道,“正月里,秦某进宫见了圣上,圣上让秦某做好棉布衣裳后送几件进宫圣上要试穿。”   给圣上做衣裳?众人惊了,韩二胖直愣愣地问,“圣上不是只穿金丝银线吗?咋会想穿棉布?”   小暖差点笑了,金丝银线穿在身上能舒坦了?   “因为圣上听闻棉布柔软又暖和还能大量生产,想为万民做个表率。前几日秦某在登州时,知府大人时拳拳相托,回来后知县大人也是再三叮嘱,让秦某一定要配合秦安人和陈姑娘管好棉田、做好棉布。”   “秦某虽有点家底,但养着几十个一等工匠,又要不断改进织机,花钱如流水,实在是捉襟见肘。所以日爰才腆着脸,来找先生讨账,讨来钱好去接着钻研棉布。秦某不敢说不是为了自己赚钱,但何尝不是为了这天下万千寒士有寒衣过冬,解圣上忧心呢?”   “秦某虽是俗人,但也跟先生一样,有为国为民的心啊!”小暖这情煽的,比陈祖谟还大,她自己听着都起鸡皮疙瘩。   “秦兄说的不错!”   “秦兄不愧是圣上亲封的仁商!”   秦二爷也道,“欠债还钱本就是天经地义,更别提秦东家还是等着钱去做给万岁爷穿的衣裳。”   这帽子实在是太大,书生们都不敢说话了。只有一个长脸短须书生道,“先生没有赖账的意思,方才还说去年就准备好了,哪来还了就是。”   “就是,小生想看看晟王的亲笔,听闻新入阁的晟王的字被圣上亲口夸过,云清先生也赞不绝口。”又有人道。   眼看着众书生和村里人都站到了秦日爰一边,陈祖谟倍感凄凉。   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应该是他拿出书稿后,这些眼中无俗物的书生替他声讨满身铜臭的秦日爰,然后秦日爰不依不饶,最后书商帮他还债,拿书稿去刊印,赚了钱与他对半分才对啊!   为什么有书生替秦日爰说话,为什么书商也改主意了?   陈祖谟正想如何把今日先拖过去,待他与书商谈好了再说还钱的事儿时,小草忽然一拍大黄的脑袋,想起来了,“我爹不是准备好了银钱,是打算把家里的几幅古画卖掉还债的。”   陈祖谟……   张姓书商一听是名人字画,眼睛都亮了,“不知先生家藏的是哪位大家的真迹?若是价钱合适,张某要了!”   陈祖谟……   小暖笑着与张姓书商道,“秦某现在囊中无物,就不跟张大哥抢了。”   “俺老张赚的是养家糊口的小钱,比不得秦东家的大生意。”比起刊书赚钱,张姓书商自然更想和秦日爰这个济县商界第一红人打好关系。   一个四十多岁的腰间佩玉的书生站出来拱手笑道,“若是陈先生的字画好,葛某倒想与张兄争一争。”   “我爹藏着好些呢,伯伯们不用争,每个人都有。”小草甜甜地道,“爹爹,去把画拿出来吧,这样就不用去当铺被人压价啦。”   好些字画?   “陈大兄弟这就不对了,藏着好些字画还不把银子还给秦东家,耽误他在圣上做衣裳!”张氏又砸下一块大石头。   骑虎难下的陈祖谟咬咬牙,“诸位稍待。”   他转身进屋后,众人自发地找椅子凳子,韩二胖看凳子不够,招呼儿子去店里拿了几条长凳过来。   待陈祖谟忍痛挑了几幅字画抱出来,就见院里坐了一院子的人,真跟等着看大戏一样!   屋里的皮氏气得牙疼,很想出去用棍子把小草敲打一顿! 第六三一章 先生是为了钱吗?   一番热闹后,陈祖谟拿出来的十幅画共卖了四千三百两银子,而且这些银子都没过陈祖谟的手,就直接进了秦日爰的钱袋。   屋内被陈祖谟规定不许出来的皮氏心疼得直掉眼泪。   陈祖谟也肝疼,这都是他考上状元后得来的宝贝啊,其中一幅还是柴玉媛的嫁妆,在这里卖的价钱跟去当铺差不多,亏了,实在是亏了。   “没有了”县学和山长茶宿意犹未尽的书生和客商们,意犹未尽。   陈祖谟连笑都笑不出来了,“没了”   “还差一千八百多两呢,怎么办才好”小草苦恼的   地托着小腮帮子。   张姓书商转起了眼珠子,“先生把书稿交给张某,张某卖了银子与先生平分,总能补上一些。”   方才责骂小草的狂热书生又跳起来骂道,“有辱斯文小生说了几次,先生在书稿里说了,他写此稿无关金钱”   陈祖谟   张姓书商平日没少与这等钱袋比脸还干净的书生打交道,张嘴就直中要害,“谁还会跟钱过不去你问陈先生,赚了钱他要还是不要”   狂热书生二号立刻跳起来,“先生在书序里言道,他已有家有田,三餐无忧,此生足矣,怎会是为了钱不信你问先生”   “先生,您是为了钱吗”狂热书生三号问道。   狂热书生四号立刻道,“先生怎么可能是言行不一的小人,先生您是吗”   陈祖谟脸上的肌肉抽搐,这些混账东西,都是打哪来的县学里怎么养了这么帮废物   狂热书生一号和二号惺惺相惜,三号和四号则对了对眼神儿,只一个字爽   秦三笑得肚子都要疼了,玄舞大人这次带来的兄弟们,个个是能人   干得好气氛烘托好了小暖站起来,向着陈祖谟行拱手礼,“为了还秦某银子让先生割爱,秦某实在惶恐。为表歉意,秦某倒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狂热书生们举起胳膊。   “讲,快讲”张姓书商也加入狂热书生的呐喊队伍中。   韩二胖和秦三奶奶对了对眼神,这帮人喝了鸡血了   不过,韩二胖站起来胳膊挥得带风,声音比谁都高,“讲秦东家讲”   管他娘的鸡血不鸡血,这小子是小暖的人,帮着他准没错   小暖这才道,“先生既然不为才,不如将这书稿交给秦某,秦某认识的大书商不少,这书稿刊印后散遍大周,一来可惠及天下读书人,二来也可换回些银子让秦某砸进织布行里去。”   “若是赚的钱超过一千八百两了,秦某就将这钱拿出来,扩建秦家村族学的校舍或为五车书舍买进更多珍本,可好”   众人都听呆了,陈祖谟咬牙,这个该死的秦日爰,真是会做生意   “为了让大伙明白赚了多少钱,秦某会将印书、售书所用、所得的账册张贴于山长茶宿的外墙上,诸位父老皆可监督、查账。”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围观的众人没有一个不同意的,小暖话音一落便掌声雷动。   小草眼睛发亮的看着姐姐,大黄则不适地晃了晃身子,飞起一片狗毛。   被狗毛扫到的陈祖谟真想抄起桌子上的画盒,甩到秦日爰脸上,这人比小暖还狠,比小暖还可恨   小暖是他的女儿,怎么说得顾及着脸面,这厮完全不顾   “爹爹好棒”小草拍手,一脸地骄傲,“爹爹的书要遍大周了,奶奶会开心的,爷爷也会”   陈祖谟笑得比哭还难看。   张姓书商见秦日爰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把他的生意抢了怎么可能不气,他刚要跳起来与这小子理论,却见秦日爰把目光转向了他,“秦某只知道怎么卖布,刊书要与人合作。张大哥,济县这块儿你可否搭把手”   不用出银子买书,不用分成给陈祖谟,更不用帮他还银子,这好事儿谁不愿意   张姓书商立刻眉开眼笑,“可,搭,这样的义举怎能少了咱老张益州那边,咱老张也可帮着秦兄弟找书商。”   他兄弟也能搭   “若是真能如此,那是再好不过了。”小暖笑得一脸欣喜。   看他们两个人就把事定了,陈祖谟眼都红了。   他点头了吗,点了吗他们这是干嘛,那是他二十载博览群书、近两年四处求教,用了上百个日夜才写成的书稿,谁说他不要银子了   “陈某”   “圣上要是知道爹爹是这样的人,一定会非常开心吧。”小草摸着大黄的耳朵,笑得一脸幸福,“姐夫和姐姐也会开心,对吧大黄”   “汪”大黄甩头,抬后抓骚了骚耳朵,又飞起一阵狗毛。   陈祖谟咬牙把话咽进了肚子里,他还能说啥   待到众人散去后,小暖也示意小草先走,于是乎,方才还热闹的院里只剩下陈祖谟与秦日爰。   待到大门一关,陈祖谟的脸就沉了下来,“你我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何逼陈某至斯”   无冤无仇他们冤仇大了   小暖针锋相对,“先生,是您以陈姑娘为饵,诱秦某借钱与你。现在呢姑娘花落别家,钱也不想还,是您先要秦某人财两空的吧”   陈祖谟没想到他还敢提这茬,心虚道,“那不是你与小女缘分不到么我看小草挺喜欢你,你若有意”   还敢打小草的主意小暖心头怒起,“秦某的亲事无需先生操心,先生将纸笔拿出来,你我再把借条改了”   还敢提借条,陈祖谟目光都要喷火了。   小暖自在坐下,秦三立刻倒了一杯茶递到姑娘手边。小暖饮了一口润了嗓子,才笑道,“这件事于你于我,都无坏处。先生得了名声,日爰得了银子,何乐而不为”   陈祖谟不语,这样做的确是可以让他岌岌可危的名声好转,但是他的初衷是名声和银子一起得啊   小暖还嫌不够,接着扎他的心,“秦某心里也是钦佩先生的。如果先生是为了钱,绝不会将书稿免费散到书生们手中,而是用这两月的时间先拿着书稿,去各州要考乡试的富户家中偷偷的卖,待乡试结束后再刊书售卖。这样做,你照样是名声大起,得的银子是直接刊书的十倍不止”   “不过,这样的事儿也只有秦某这等一身铜臭的奸商才能想得到做得出吧。”小暖叹息一声,指着汀兰道,“劳烦姑娘去取纸笔来。”   还可以这样他怎么没有想到陈祖谟后悔得抓头   “日爰,咱们”陈祖谟理好思路正要与秦日爰商量赚十倍钱的事儿,却见他已经将新借条递到自己面前   “方才有天下人为证,这次咱就不找证人了,可好”   这么快就写好了陈祖谟皱眉。   若说秦日爰是没有提前计划好的,谁信可偏偏这件事儿,是他陈祖谟自己提前筹谋的   陈祖谟灰心丧气地签了字,眼睁睁看着秦日爰握着自己的心血走了后,颓然跌坐在椅子上。   画没了,书稿没了,银子还欠着,赚了钱也没他的份儿输了,他这次一败涂地,他不只斗不过小暖,连这秦日爰他也斗不过。   啥都没看明白的皮氏,拎着装有纸钱的篮子从屋里出来,欢天喜地的,“我儿著书立说名扬天下是大喜事,咱得到坟头上跟你爹讲讲,让他也跟高兴才成。”   陈祖谟连生气的劲儿都没有了,“娘去吧,替儿多烧几张。” 第六三二章 人人都有种田的心   待皮氏走了,青柳才将扫帚放下,轻轻走到陈祖谟身边,为他倒了一杯茶,“老爷是读书人,满心满腹都是圣贤书,不该与无商不奸之辈自比,他们不配。”   陈祖谟抬眸看着近来越发沉静的青柳。   青柳的细眉眼里乘满了温柔,“老爷雄才大略,不能入朝为官也当是诸葛、姜尚那等被人奉在堂上的大谋士。您的韬略岂是满身铜臭的小人能比的?”   “退一步说,秦日爰说的也有点道理,您这次得了贤名是好事,这一本就算了,您再写一本不就什么都有了。以您之能,写本书还不是伸手就来?”   所以,您快回京城吧,写书或当谋士都好,那才是您该待的地方!   青柳满心想陈祖谟快点离开,她与马得铜在村里过得挺好,陈祖谟回来了青柳还要紧着先伺候他再安抚那个一根筋的男人,着实心累。   望着青柳眸子里的盈盈春水,陈祖谟眼中渐渐有了亮光。他握着青柳的手,喃喃道,“也只有你了……”   青柳偷看正在刷马的马得铜,马得铜舀起一大瓢水愤愤地倒在马身上,马不舒服地甩了甩尾巴,青柳不禁发了愁。   汀兰趴在厨房的窗户边,不光在老爷、青柳和马得铜之间来回转悠,觉得自己又发现了了不得的事儿。   这没被正名的青姨娘与家里的马夫之间的关系,怕是不干净!   这件事她要是告诉了姑娘,姑娘会不会收留她?   小暖怀揣着银子回了绫罗坊,叫来张三有,把书稿交给他,先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又问,“你看这书稿写得如何?”   小暖在陈家时翻了翻,她看不出好坏。先不论那些书生和书商的狂热是真是假,就算这书写得不咋滴,只陈祖谟的前状元名头,再加上给她给树立的卖书还债建族学、书舍这个噱头,也够她赚一笔银子。   不过,若书写得真好,那岂不是更赚了。   陈祖谟没考中状元时,张三有就对他的品行有所质疑,后来出了这么多事,更让张三有对他更是连提都不想提,觉得这厮侮辱了“读书人”这三个字。他的书,张三有都不屑翻开。   不过东家要他看,张三有绝不会看。   然后,他真香了,连翻十几页才恋恋不舍地抬头,“东家,此书条理清楚,分析透彻,破题新奇有据。就连我这对乡试已死心的,看了这书稿都想再再秉烛夜读,下场一试……陈祖谟虽然为人不高,读书写文章的本事的确高人几筹。”   张三有都这么说,就是真的不错了。小暖笑弯了眼睛,“你这两日将书通读,然后为此书做序再起个名字,可成?”   张三有慌地跳起来,“这可使不得!能做序跋的都是大家,三有算什么,您该去请云清先生做序,宁山长做跋的。”   这件事云清先生和宁山长都不适合插手,所以小暖根本没想过找他们。   待张三有激动过后,小暖才解释道,“你是刚考得了秀才功名的读书人,没有人比你更明白这本书的价值,所以由你作序再合适不过。序言不可过长,要强调三点:苦读学生无人可请教的窘境、陈祖谟视金钱如粪土的高洁和我秦日爰花钱出此书的用意,若还有其他想写的,你随意抒发。”   除了上述理由,小暖也是想张三友为书作序留名,信叔该会很高兴才是。   张三有见东家真要让他写,便也不客气了。想到天下读书人看到陈祖谟的书稿就能看到他张三有的文章,他别扭又激动,“东家如此吹捧陈祖谟,怕是不妥吧?”   他若真视金钱如粪土,就不会把小暖母女赶出家门了!   小暖笑道,“你要写得贴切,让天下人相信陈祖谟真是不喜欢钱的。其中玄妙可还用我与你细说?”   张三有脑袋转了半天才明白过来,两眼瓦亮地摇头,“三有明白了,东家,实在是高!”   小暖让他出去后,又与秦三道,“合作的商家就选秦记。待张三有写好后,你与‘我’一起拿着书稿去登州找木船,这个月内书稿就要散到九州各处,散的越早,咱们赚到的钱越多。”   秦三明白这是让他以秦日爰的身份去办,仔细问道,“东家,咱这书稿该怎么定价,与秦记怎么分成,钱怎么结算?”   小暖笑道,“秦记正想着怎么与咱们搭上桥,咱们递过梯子去,他们自然会抓劳了。咱们也不让他们吃亏,咱只要六成收益。至于具体的,他们有刊书售卖的路子和店铺,自会掂量着办。”   秦三点头表示明白,又与姑娘商量道,“东家,咱请绿蝶姑娘一块去吧?”   小暖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提议,绿蝶现在头半天被玄舞罚绑沙袋爬山,后半晌看铺子,小暖也不怎么见得到她。说实话,还真有点不习惯,“为何要带绿蝶?”   秦三挠了挠头,“她这些日子不能在陈姑娘身边伺候,在店铺里又帮不上什么大忙,秦三想着带她出去走走也好,陈姑娘和东家都是要干大事儿的人,咱们这在身边伺候的,总不能拖后腿不是?”   秦三比自己想的还要好,小暖点头,“也好,我去跟陈姑娘商量一下,看她怎么说。”   秦三……   小暖回到第一庄时,娘亲还戴着大斗笠跟众人一样在田里忙碌着。   摆手让众人不要打扰娘亲,小暖站在田边看着娘亲半天都弯着腰,想起大牛的妹妹陈小花的童言童语:   “爹娘都是没有脑袋,只有屁|股的。”   众人问她为什么,她说因为爹娘就是这样的,然后指着田里的人说,“都是这样的。”   现在看大伙脑袋扎进棉田中,可不都是只有屁|股没有脑袋的吗。   苦不苦?粒粒皆辛苦!   甜不甜?禾风稻香满田园!   再也没有比脚下的厚土更实在的东西了。它不耍心眼,不玩花活,只要年头得力,粪肥跟得上,你干多少田里就长多少。   就是因为明白这份踏实,在官场商海疲累的人们,才时不时地想归田园居。   中华民族祖祖辈辈,都有向往田园的心,人人都想种田。穿越千年归来,已远离了田地的小暖,现在也渐渐对土地有了感情。   与陈祖谟斗了半天心眼后,再看到这满眼满心的绿,小暖心里也舒坦,想进去试试。   回屋与木黛换过身份,叮嘱了绿蝶一番让她随秦三去了后,小暖便顶了大斗笠,向着娘亲身边走去。   “姐!”   这小丫头正坐在棉花田里乘凉吃瓜,不走近了都看不到她,小暖笑道,“大黄呢?” 第六三三章 消息   “大黄跟着玄舞姐姐去林子里玩了。”小草举起瓜,“姐尝尝,奶奶家拿过来的,可甜了。”   小暖笑了。这丫头走的时候还拿了几个瓜?怨不得院里放瓜的筐子空了。   正修整棉花棵的贺风露一脸平静地道,“小师姑,风露装了两个回来。”   莲年、友鱼也道,“奴婢也带了!”   “你们都很能干!”小草满意极了。   小暖点头,就着妹妹的手啃了一大口,确实比在陈家吃时甜多了。“别吃太多伤了肠胃,明天咱们家的瓜该到了。”   “咱们也有?”小草惊喜,秦氏也直起腰。   “三爷送了一批东西来,好吃的应该不少。”小暖笑道,“若是瓜多,咱们就给大伙儿分分,这东西不禁放”   “耶!太好啦!秦三奶奶刚才还给小草要了半块带瓤的瓜,说是留着瓜籽明年种上,咱娘也说种。”小草欢快得像只小云雀,可爱得让人想抓起来啃几口。   “一方水土养一方瓜果,也不知道咱们种出来甜不甜。”秦氏带着笑。   “不甜咱就当菜瓜吃。”小暖把带过来的水壶递给娘亲。   秦氏就着壶嘴儿喝了几口,“你咋不在屋里多歇会儿?”   小暖笑嘻嘻的,“女儿身子好了,帮娘收拾棉花是正经。”   “这么多人,哪就却你一个了。”秦氏心疼闺女,刚跟她爹闹了那么大一顿,费心费嘴皮的,“秦东家为啥要帮你爹把书稿印了卖出去啊?”   这么做的确能赚钱,可也让姓陈的得了好名声啊!秦氏想不通。   小暖解释道,“女儿觉得秦东家这么做,也可能是为了咱们着想。爹爹的名声好了,对女儿和小草没有坏处。再者,我爹不爱财喜简朴的名声传出去,有啥不好?”   秦氏这才明白过来,是啊!要是让全天下人都知道陈祖谟不爱财,他背着这样的名声对女儿们有好处,对陈祖谟?   那是个爱财又好面儿的呢,怕是心里再拧巴,表面也得装样子!   “经这一笔,以后我爹再出书,怕是都得经东家的手,东家赚钱我爹赚名声,娘觉得咋样?”小暖一脸坏笑。   秦氏的嘴角止不住地往上挑,陈祖谟会读会写,那能咋滴?他那脑袋就是没她闺女的好使,她闺女咋就这么厉害呢!   “娘晌午给你们烙饼拍黄瓜吃,放新蒜!”   “好!”小暖想到刚摘的鲜黄瓜,就馋馋的。   “咱们今年的黄瓜水头足滋味好,让来的人给三爷和娘娘带两筐回去,请他们也尝尝鲜。”   “恩,都听娘的。”   在田里干活的几个暗卫听着这对母女的谈话,感觉很是违和。   小暖姑娘的“丰功伟绩”他们大都亲眼见过,玄其大人更是差点被拍残了,再加上自木开那撕总是念叨,他们基本上已经不能正视黄瓜这东西了,更何况是拍黄瓜。   也不知三爷收到一筐小暖姑娘送的,让他拍着吃的黄瓜,会咋想……   毫不知情的小暖面容舒展。她要的其实很简单:娘亲、小草和大黄安好,再闲着没事儿收拾收拾渣爹。   不对,她不小心把三爷给忘了,小暖吐吐舌头。   棉花已长出三到五个花枝,现在要收拾的是花枝或主干上钻出的不懂事的小疯叉。每株棉花的能量是有限的,所以要确保这些能量都用在长桃上,而不是长没啥用的疯叉上。   每株棉花收拾一遍,过十天左右又该收拾第二遍了。再加上除草、拿虫,浇田,棉花田里可以说是天天有活,真能把人拴在田里,比重稻麦还累。   不过看着棉花一天天长大,成就感也满满的。小暖放空脑袋,跟在娘亲旁边认真干活。   待快到晌午时,小暖从田里回院进书房后,玄迩才过来报道,“一个时辰前,李千耳偷入这庄南的树林,被咱们的人吓走了。跟去打探的弟兄听到消息,姑娘的师傅不在定州摆摊算卦了,已收拾行装,只身向北来了。”   师傅的行装,其实也就一把破幡和一个小破布包,的确不需要随从帮忙。   师傅北上,要么是进京找师姑要么是来找她,这说明京中的情况已经好转了,小暖笑弯了眼睛,“注意师傅的消息,虽是上报。”   “是。”   “乌家那边有什么消息?”   玄舞来了后,玄迩大多数时候又干起老本行:转到暗处保护小暖加打探消息。她的业务能力杠杠滴,“乌桓还是每日操练兵马,小爷那边也没传来不好的消息,高冲已带着粮草兵器到了漠北,有他保护,小爷会更安全。还有一点,昨日乌家派出管家去接触南部几大书香门第氏族,想为乌桓物色妻子人选。”   乌桓已十七岁,与其等着建隆帝再突然赐婚祸害乌家,还不如先挑个合适的妻子娶进门。   不过,为何乌家选在现在这个时候呢?   小暖抬眸,“莫非,乌家在京中也有探子?”   乌家这是知道建隆帝近日事多烦心精力不济,所以把部分权限下放到了内阁,小暖也是昨日才得到消息的。   与乌家大有关联的晟王现如今就在内阁行走,所以乌家想趁此机会把这件大事儿给办了?   玄迩笑道,“不止乌家,外放三四品以上的文武官员,几乎家家都有。再有就是,右相程无介的外甥郑笃初昨日到了登州,开始与齐家和江家联系,似乎对棉花生意很感兴趣。”   小暖诧异,“他昨日才到,你今日就得到消息了?”   玄迩回话,“三爷已下令,王府探马得到的消息,只要与生意商事有关的,都要往姑娘这里送一份。咱们传送非机密消息多用飞鸟,登州离咱们不过百余里,所以属下今日就接到了。”   小暖心中流淌着说着不清的温柔,“这事儿三爷怎么说?”   “三爷什么消息都没递过来,应该是让姑娘自己拿主意。”玄迩深谙三爷的脾气。   自己拿主意?小暖凝眉细思。   大周的权利中枢天章阁,由七人组成。其中,左相是皇后的亲弟弟,宁良雍是四皇子的外公,安国公以前是大皇子那边的人,建王的立场她不知,卢正岐是建隆帝的人,左相是个八面玲珑的家伙。   这帮人相互制衡,谁也不敢妄动,这也是建隆帝的权衡之术。   三爷入内阁,顶的是建隆帝心腹皇子的身份,可以说是京中谁也不愿招惹的头号人物。   现在连大周的鸟和耗子都知道,登州的棉花生意是晟王的,所以明知这生意可能赚大钱,却没见官方各家有动作。   这时候,右相派人北上登州过问棉花生意,是何用意?   小暖皱眉,“将你们掌握的,郑笃初的底细整理一份给我。”   玄迩立刻将一张纸递了过来,小暖接过心中感慨,有个得力手下的感觉,真的是太爽快了有没有!   以前让她挠头不已的消息,现在唾手可得了。 第六三四章 小丫鬟的野心   小暖看着纸上比自己写的好上许多倍的工整小楷,夸奖道,“这是你整理的?字写得不错。”   “姑娘的字以后也会写得很好的。”玄迩笑道。   三爷在某些细节上异常固执,比如手下交上来的字条若是字写得不够工整,三爷就会皱起眉头;若是字写得工整,那么三爷眉头就会舒展。因为三爷皱眉头是让人毛骨悚然的一件事,所以三爷身边这几个负责这方面差事的大老粗的字个顶个的工整悦目。   在三爷选了连字都不怎么会写的小暖姑娘当王妃后,这帮人很想知道三爷每次收到姑娘的信时是怎么个心情,还有就是成亲后三爷会怎么压着姑娘练字,为此还有人开了赌局,不过被玄散和玄迩以武力镇压了。   不过,对此事玄迩也是很好奇的。因为姑娘的字,委实是拿不出手。其实这也不怪她,姑娘一人担着两个身份,总有比练字重要很多的事儿需要她去办。   小暖以为玄迩只是客气,笑了笑也没将这话在心上。不过看着郑笃初的材料,小暖就笑不出来了,郑笃初自己怎么样暂且不说,只他脑袋上就顶着三个帽子:右相的外甥、夔州路安抚使之子和国舅。   郑笃初之父乃是夔州路安抚使郑均锋,安抚使虽是二品大员,但是夔州路离此甚远,管不到登州头上;右相可能也不会太看顾这个外甥,但关键是皇宫里现在最得建隆帝宠幸的郑美人,是郑笃初的亲妹妹!   也就是说郑笃初这最后一定帽子——“得宠妃子的亲哥”这个,不大好办,这是个轻不得也重不得的身份。小暖沉吟片刻,立刻吩咐道,“派人通知秦三,登州之行取消,再让他送信到登州,尽快请秦记的木船过来谈出书的生意。”   郑笃初在登州,如果秦三过去一定会与他遇上,玄迩的资料上说郑笃初表面上谦谦君子,实则唯利是图诡计多端的小人。这样的人秦三怕是应对不了,还是交给诸葛卿更稳妥。   玄迩刚出去,翠巧就进来了,“姑娘,陈家的丫鬟汀兰又来求见。还有张氏和秦大妮儿也来了,夫人正在前厅与她们说话。”   小暖的身份不一样了,家里也有钱了,好在她们家亲戚少,陈家不敢上门,过来打秋风的主要是秦家的小姨秦岚一家和大舅秦正埔一家。不过这些人都被秦氏拦了,从没找到过小暖面前。   小暖不问张氏与秦大妮儿来干什么,娘亲现在已经能够独立应对她们。小暖更没功夫见汀兰,“你去把汀兰打发了。”   翠巧屈膝道,“这丫头不肯走,说有紧要的事儿一定要当面跟姑娘说。奴婢想她应是发现了陈家的什么机密,拿着到您这儿来讲条件了。”   小暖点头,“让她进来。”   见汀兰进来时还拎着菜篮子,小暖笑问,“你这是来给我送菜的?”   汀兰见姑娘和颜悦色的,也不敢随意,屈膝行礼后才道,“老夫人让奴婢到村西的菜园摘菜,奴婢才终于找到机会来见姑娘,奴婢有一件紧要的大事儿要跟您说。”   “嗯,你说。”小暖非常好说话。   汀兰双膝带响地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姑娘,这件事奴婢若是说了,在陈家就没活路了。”   小暖抬眸,“既然如此,你就不必说了,回去吧。”   汀兰被小暖噎得咳嗽了几声,才继续哭道,“陈家买奴婢回来时,就是为了给姑娘当丫鬟。因姑娘甚少在陈家住着,所以奴婢这两年被陈家当粗使丫鬟用,老爷丢官后发卖家里的下人,因奴婢能干细活又能干粗活还吃得少,才把奴婢留了下来。奴婢在陈家的日子……生不如死……”   “你这是把姑娘当成害你在陈家吃苦受罪的根由,前来讨债了?”翠巧冷声喝道。   汀兰慌忙磕头赔罪,“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嘴笨不会说话,请姑娘恕罪,请姑娘恕罪。”   小暖垂眸看着汀兰小小的身躯,沉声问道,“汀兰,你想拿你发现的秘密,从我这里换什么?”   汀兰心中暗喜,“奴婢不敢,奴婢本就是姑娘的丫鬟,想回到姑娘身边服侍。”   翠巧皱起眉头,姑娘身边的人都是精挑细选的。除了绿蝶和齐嫂以及新来的玄舞外,就算是姑娘的“贴身丫鬟”春花和秋月都得门外站着,哪会有她这外来的丫鬟的位子,这丫头真是好大的野心!   小暖开口道,“我这里你进不来。若是你不愿意再在陈家为奴,我可以把你要过来,将卖身契还给你,你自谋出路。”   这丫头比小暖还小一岁,说起来都是为了过得更好,只是方法用的不对路。看在她这么努力的份上,小暖乐意做这个顺水人情。   没想到,汀兰却是不愿的,她抬起头,声音无比诱惑,“姑娘,奴婢知道的这个秘密说出来,足以让老爷身败名裂的。”   赎身有个屁用!她一个小丫头赎身了能过上什么好日子?找个汉子嫁了,做一辈子活?她才不要,她要跟在陈小暖身边进晟王府,过人上人的日子,将来要嫁她也要嫁给晟王府的管事或晟王手下的副将,当有人伺候的管家夫人!   小暖将她的毫不遮掩的贪婪看在眼里,冷声道,“我爹身败名裂对我有什么好处?简直是混账,来人,将她给我赶出去,永不许她再踏入第一庄一步!”   被拖出去的汀兰喊道,“姑娘,奴婢是的真的,您错过这一次,一定会后悔的!”   小暖低头懒得理她。   “你们放手,奴婢的菜篮子还在里边呢!”   小暖抽抽嘴角,“将她的菜篮子拎出去。”   翠巧拎了菜篮子出去后,玄舞低声问道,“属下去把她的嘴撬开?”   小暖摇头,“不必,她说的事儿我大体猜得到。既然她不愿走,那就让她继续留在陈家好了。吩咐下去,她今天只是来送瓜的,谁都不许多嘴。”   只可惜这个瓜对小暖来说没有什么吸引力,她怎么可能卖的上大价钱。翠巧回来后掰手指头算了一遍,笑道,“姑娘,陈家的仆人,不算被陈夫人放在青湖别院里的,家里也就剩下七个,这些人除了管家陈忠,个个都怀了二心。”   小暖翘起嘴角,“嗯,很热闹。”   越热闹越好。 第六三五章 荔枝牌极品玫瑰   小暖把汀兰赶走后,秦氏那边也把张氏和秦大妮儿打发走了。秦氏进来跟与小暖讲道,“你大舅母也不知道咋想的,让娘给大妮儿做媒,把她配给书彦!大妮儿还口口声声地她要嫁入赵家,就念我一辈子的好。我要她念我的好干啥?”   怎么想的?小暖给娘亲倒了一杯茶,“她们脑子里想的都是怎么靠上个有钱有势的人,吃喝不愁、风风光光地过好日子。”   环境对人的影响非常大,若是没有主见的人,长时间处在一个环境里,思维就会被同化。汀兰跟着陈家,秦大妮儿挨着张氏和秦大舅,就是这样的情况。   小暖懒得再提她们,笑道,“女儿烧火洗黄瓜,您和面烙饼?”   “哪轮得到你,小草这会儿怕是把黄瓜刺都没了。”秦氏身上也一下子轻快了,“晌午叫上你展嫂子一块吃,华郎中配的药膳汤,徐妈妈炖半天了。”   小暖到二进院的厨房边时,见小草守着一大盆水玩,水面上果然漂着五六根黄瓜。   见姐姐来了,小丫头扬起一片水花,咯咯笑着。这片水花竟被阳光照出一小条一闪而逝的彩虹,看得小暖心情甚好。   “姐,姐夫送的瓜,明天什么时候到?”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小丫头已经问了好几遍了。   “玄舞说是晌午之前,你从书舍里读完书回来就差不多了。”小暖也撩起水珠子想看彩虹,啥都没看到还被妹妹泼了一脸的水珠。见姐姐傻傻的模样,小草咯咯笑着,秦氏也乐得合不拢嘴。   果然,第二天头晌瓜就到了。   押送礼品的晟王府二管家王全柏给小暖和秦氏行礼后,小暖才指着一溜马车问,“这车上全是吃的玩的?”   王全柏点头,“姑娘别看着多,其实过来时也就装了一船而已。剩下的一船东西按着姑娘的吩咐,都放进了县里府中。”   王全柏颇有怨念地扫了一圈姑娘的大庄子,暗道这里有十大几个高手又有这么多房间,该弄个大库房放东西的,大户人家怎么能没库房呢……   小暖见妹妹迫不及待的小模样,便吩咐道,“把东西搬下来吧。”   侍卫们一边搬东西,王全柏一边介绍着,“除了大周的特产,还有番邦海外进贡的,三爷都让给安人和两位姑娘送过来尝尝鲜。这是桃李、樱桃、枇杷、荔枝、果桑、莲雾、油梨、鹤首……”   好些连名字都没听过,众人听得目瞪口呆。小草抱住起一个黄色的瓜问道,“柏伯,这个是什么?”   王全柏笑道,“二姑娘好眼力,这个瓜跟别的不一样。这是南部运过来的一种甜瓜,是小人出京时路过菜市顺手装上来的。”   小草笑嘻嘻的,“姐。”   “恩,跟奶奶家的一样。”小暖默默点头,这没啥好说的了,“柏伯和各位大哥一路辛苦了,你们先歇歇脚,吃杯茶再走。翠巧带人将这些瓜果各取几个,装几篮子给各家送去些,让他们也尝尝鲜。娘爱吃的李子留着,再留些家里人吃的,剩下的都由小草看着办吧。”   “是。”   “耶!”   “汪!”大黄站在一个筐边上,抬头看小暖。   小暖问道,“想吃这个?”   “汪!”大黄摇摇尾巴。   王全柏立刻道,“这是一种观赏用的小南瓜,算不得稀罕东西。”   小暖明白这就是大黄吃了也不会有人非议的意思,便点了头,“这筐瓜给大黄留下十几个。”   秦氏拿着没见过的叫鹤首瓜的东西看着,暗道这玩意真能吃?   小草则围着筐转了几圈,指着用冰镇着的一大箱荔枝道,“姐,这个不能送人,这是姐夫送给姐吃的。”   王全柏立刻拱手,“二姑娘所言甚是,这是罗浮山的荔枝,是三爷特意派人给姑娘买的。”   小暖看着这几乎占了一辆马车的大箱子,忍不住叹了一声三爷好大的手笔。   前唐一个大美人喜食荔枝,留下“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的名句,到了大周,荔枝就成了美人的标配,是有钱有身份的男子用来示爱的极品玫瑰。   这么大一箱的荔枝,三爷亦不能免俗呢。   小暖嘴角翘起,“好。待你回京城时把家里的瓜果给三爷带回去几筐,让他和娘娘尝鲜。”   小暖还想把自己给三爷做的袜子送过去,因为玄其曾偷偷给小暖透露过,三爷去年秋得了她做的袜子后,就不穿针线房做的了。   以她那经不住考验的针脚,三爷现在穿的应该是破洞袜子了。   王全柏行礼,“小人奉命,将留在济县督修别院。姑娘送三爷的瓜果,小人会派稳妥的人运去京城,请姑娘放心。”   第一庄东面隔了一片矮坡的田庄,已被三爷纳入囊中。得了丰厚银钱的庄主人早已将田庄清空,砖瓦木材已经按批运到,工匠也已到位开始堪地清理旧房屋,现在那边是玄其带来的人管着,也的确需要有更专业的人。   听到女婿这样将女儿放在心上,秦氏喜气洋洋的,“快把荔枝放到阴凉地里,其他瓜果也收了,莫在这里晒着。”   众人闻声而动。   小草带着两大筐各色瓜果到了秦家村时,看着没见过的这老些东西,村里人多是羡慕小暖的好福气。   人群里的皮氏觉得脸被这死丫头打得啪啪响,白氏冷哼说,“还不就是个瓜嘛,有啥好显摆的。”   “嫂子教出的好闺女。”皮氏现在能刺刺的,也就是白氏了。   白氏冷哼道,“那不是我闺女,还是弟妹带出的俩孙女更能耐。”   俩老太太被彼此扎了心,转身散了。   张氏抓着俩瓜回到家里就骂,“就这仨瓜俩枣的,小暖也好意思拿出来寒碜人!娘没看到弟妹那儿,她一个没出月子吃不得凉东西的小暖居然让人送去一大篮子!那就别说她和里正家里,就是陈家得的瓜都比咱多,凭啥?”   白氏冷着脸道,“凭人家脸比你大!滚地里干活去,草都比苗高了,你也不显寒碜!”   陈家,皮氏看着篮子里几个大大的黄皮瓜也是来气,“车上那么多种瓜果,你为何只送过来这一种?”   小草疑惑道,“不是前天奶奶自己说这世上所有的瓜,有一个算一个,您只爱吃静太妃送给您的这种甜瓜吗?”   见娘被堵得说不出话,陈祖谟沉着脸喝道,“得了几个瓜便如此炫耀,你的规矩呢!” 第六三六章 大战将至   小草歪着小脑袋眯着大眼睛,委屈道,“小草没有炫耀,小草就是来送瓜的。爹爹前两天从京城带了瓜回来,奶奶抱着瓜坐在街中间的大石头上给大伙儿不给大伙吃,那才叫炫耀呢。爹爹说奶奶了吗?爹爹的瓜半个没给小草,是小草跑过来要着吃的,小草说什么了吗?小草有了瓜,立刻给奶奶和爹爹送过来,爹爹却骂小草!奶奶和爹爹不喜欢,小草拿走就是!”   陈祖谟被这丫头气得脑仁疼,“为父说一句你顶十句,如此无状,你还有理了!你姐就是这么教你的?”   小草摇头,“不是啊,小草的规矩都是跟奶奶学的。我姐不教规矩,只教小草被人欺负了该怎么欺负回去。”   皮氏气了个仰倒,“儿啊,你看看她成了什么样子,这以后还怎么嫁人,哪家敢让这样的祸害进门!”   还不等陈祖谟说话,小草就挺起小胸脯道,“我娘说遇不到好人就不嫁,我姐说如果一直遇不上,就让小草学着管田庄,自己赚钱自己用,不用人养着,不稀罕小草的,小草还不想登他们家的大门呢!奶奶,爹,小草把这瓜给里正奶奶和三奶奶送去啦。”   遇不到好人,是说他吗?陈祖谟看着小草的背影,握紧拳头。   皮氏喃喃道,“儿啊,这俩丫头骑在咱们脖子上了,娘心里难受啊!两年前,娘就是给她们一个耳光,不让她们哭,她们也不敢哭,这是咋了啊。”   这俩死丫头无情,就莫怪他无义,十年河东十年河西,陈祖谟就不信她们会一直得意,且走着瞧。不就是靠着晟王吗,待晟王看清了小暖的真面目,看她们还能不能抖得起来!   “老爷,京中送了信来。”陈忠快步进屋递上一封信,陈祖谟展开看过后,然后站起身,“套车,我要进城。”   “儿进城做什么?”皮氏胆战心惊的。   陈祖谟一脸扬眉吐气,“去寻楼大人谈些事情,儿今晚宿在城中,明日再回来。”   “青柳,随我进城。”陈祖谟出屋时,唤上了正在晾衣服的青柳。马得铜见自己的相好要进城,立刻抢了马夫的差事,套车跟了去,在厨房烧水的汀兰见了这一幕,暗暗呸了一声。   正在翻看王全柏送来的最新邸报的小暖,接到了陈祖谟进城见楼知县的消息,便问,“贺王近日可有什么大动作?”   能让渣爹进城去找知县,而且还会被楼萧迁那样精明的人放他进门的,也只有贺王柴梓里了。玄迩摇头,“属下没有接到消息。”   渣爹再蹦也不过那两下子,小暖不再管他,问起正事,“不必理会他,忙正事要紧,登州那边可有消息传回来?”   “目前只知郑笃初见了江家人之后,还见了齐之毅几次,昨日郑笃初在知府家中用了饭,具体情况还待打探。”玄迩低声道。   接触江家和齐家是为了布匹生意,接触登州知府应是为了登州境内被官府握着的棉田。今年大周种植棉花共计两千五百余亩,登州官府有一千三百亩,小暖家有一千亩,赵书彦有一百亩,剩下的一百亩为散户种的,不足为虑。   秦日爰已经拿下了登州知府手中的一千三百亩棉花,小暖握拳,无论是谁都休想从她这里拿走一朵,国舅也不成!   小暖提笔,刷刷刷地写了一封信,“以最快速度,递到三爷手中。”   除了这个郑笃初自己的,小暖还想要夔州路安抚使郑均锋的底细,拿到这些资料,她才能掌握主动。安抚使是什么等级的官职?用现在的等级换算,知县算县长,知府知州算市长,安抚使就相当于高官了。小暖以一个农女的身份想查高官的底细自然是费时费力,但是若三爷点头,郑均锋的资料,她就能手到擒来。   这就是她的男人,给力得很!   玄迩看着信封上写的“三爷亲启”四个不工整的字,忍不住琢磨三爷见到这封信时的心情,姑娘这次是有求于三爷的,她要不要提醒姑娘把字写好一些再送出去?   “怎么了?”小暖问道。   玄迩摇头,立刻将信送了出去,姑娘是三爷的心上人,或许不一样吧。   三爷的回信还没到,郑笃初却先一步跟木船一起乘船到了济县。楼知县的儿子楼少铭亲自到码头接船,将郑笃初迎进了楼府,陈祖谟也到楼府中作陪。   不由多说,陈祖谟前几日找楼知县一定出为了郑笃初将要到济县的事儿。也就是说,郑笃初脑袋上的帽子不止三个,可能还有贺亲王。   “郑笃初与贺王或者柴梓让是什么关系?”   玄迩摇头,玄舞却想起一些,“郑笃初常年混迹京城,以前承平王府离着右相的府邸不远,所以郑笃初与柴智岁关系不错,他也与柴玉媛也有过来往,俩人都喜欢玩鞭子,还曾比试过。”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小暖立刻又给这未谋面的家伙减了几分。   不一会儿,秦三就到了第一庄,“姑娘,赵家的管事带回消息说,郑笃初让齐家把织棉布的技艺传授给郑家的织工,还暗示说齐家要是不给,他们的皇商的位子就不保了,同时,郑笃初也威逼利诱了江家。赵书彦推测郑笃初此来济县,是来找咱们零落霓裳的麻烦的,他想从咱们的生意里分一杯羹!”   “不是分一杯羹,而是他占一锅分给咱们一杯。”小暖站起身,“去将木黛叫来,这几日我要在城中做事。”   棉布织造的工艺握在秦日爰手里,棉田她陈小暖掌握着一半,郑笃初这次对上的是秦日爰和陈小暖!他找来上门来,陈小暖可以不见他,但秦日爰必须得见。   “姑娘,可要给三爷送信或是将诸葛卿调过来?”秦三问道,郑笃初是姑娘经商两年来遇到的最强的对手,与他一比,之前的展家、吴恙、江家或者齐家,都不值一提。   强悍独立如小暖,怎么可能在还未见对手之前就退缩到三爷之后,“不必,郑笃初搅浑的登州水,还得靠卿叔理清,三爷更要忙着朝中大事儿,这种小鱼小虾我自己应对。玄舞,去把绿蝶叫过来,我有事让她做。”   玄舞走后,小暖看着旁边激动的秦三问道,“你这是咋了?”   让被罚地绿蝶出来做事,他就这么高兴,这家伙终于开窍了?   秦三握着拳头慷慨激昂,“大战将至,某要随着姑娘一起上场杀敌了!姑娘,这一站咱们要杀出威风,杀出气势!”   小暖……   听闻女儿要进城,秦氏担心道,“这人后台这么硬,你能对付得了他吗?”   小暖理正头上的帽子,笑问,“娘觉得女儿会输吗?”   秦氏立刻道,“不会!”   莫说对上建隆帝的小舅子,就是对上建隆帝,她闺女哪次吃过亏? 第六三七章 秦三对郑笃初   若说赵书彦是笑面虎,吴恙是躲在暗处的毒蛇,那么这个笑不露齿的郑笃初就是一只满肚子坏心眼的狈,趴在狼身上出坏主意的短腿畜生,真是可惜了这张还算看得过去的脸。   小暖拱了拱手,“郑公子,久仰。”   “秦日爰?”   也可惜了这个好嗓子。小暖笑道,“正是秦某。“   “想见你一面真是不容易,本公子从京城追到登州,又从登州追到济县,才得见庐山真面目。如今一见……”郑笃初倾身靠近小暖身前半尺,声音暧昧而暗有所指,“果然是个妙人。”   小暖身后的秦三眼睛微抬,恨不得立刻将这个差点就要贴在自家姑娘身上的败类一脚踢开。   就在这时,郑笃初突然抬眼盯住秦三,笑得更露骨了,“你这个贴身小厮,也是个妙人,妙得很。”   这意思再明白不过了,郑笃初在暗指秦日爰和秦三之间不干净,直点秦日爰好男色的谣言。   这人真是好嚣张,上来就这么强势,摆明了不把秦日爰放在眼里呢,小暖淡笑着抬眸,“郑二公子也是个妙人。”   对上这样一双纯澈的眼睛,郑笃初眼中暗光闪了闪,“若非早知你是真男儿,这小模样真令本公子怀疑你是女扮男装的小娇娥……”   郑笃初深吸一口气,“恩,身上还有小姑娘的香味儿和青草气,甚佳,甚佳,本公子喜欢。”   小暖摆手示意要暴走的秦三退后,她也轻佻地笑了,“郑公子这番做派,令秦某觉得这龙阳之好的帽子该换人戴了。还有,公子的龙涎香,该换新的了。”   这是暗指他身上的香味差?有意思!   郑笃初坐回椅子上,眼里满是趣味,“你还能识得龙涎香味?本公子倒不曾听说绫罗霓裳还在香料行里有买卖。”   小暖展扇,似是嫌弃地扇风,看得郑笃初立刻沉了脸。   “秦某只是浅见罢了,哪敢轻易入门。”   在大周,香是一个人身份高地的标识,品香、制香、斗香是上层社会人手必备的技能。小暖混迹与各色人群中,再加上她曾亲自南下炒过香料,对香中头名的龙涎香的气味并不陌生。   龙涎香分为下、中、上、极四品,郑笃初衣料上沾的这种略甜的琥珀香乃是上品,不过这香味中还带了少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郁,说不得这还是去年经她的手卖出去的那一批中等龙涎香料制成的。   虽说是中等,但每片香怕也得几十上百两银子,不是一般人用得起的。   郑笃初初步试探,见秦日爰不卑不亢,心里也有了些底。这秦日爰不出一个靠着晟王那个农女妃发家的浪得虚名之辈,还是有些真本事的。起码比江家的老东西硬气。   小暖抬袖倒茶时,郑笃初盯着她的手细看,这的确是一双男人的手,倒许真是他多心了。   郑笃初自持身价高底子厚,也不绕弯子,直接切入主题,“本公子见棉花已经见花,怕是三月后该见白了。我最近手头有点紧,所以才过来跟你分点生意,赚点散碎银子换极品龙涎回来用用。”   小暖笑了,“郑公子难道不知,号称天庭不老之香的极品龙涎,便是有钱也买不到的。不过你若真想要,可去寻你宫中的美人妹妹或你的右相舅舅,想必他们手里该有一些。”   自己还没摆出身份来压他,他倒直接帮自己解开底牌了。秦日爰敢这样跟他硬碰硬,是觉得晟王一定会给他撑腰?郑笃初眯起眼睛,“本公子若想要自然能有,倒是你秦日爰,可得的到?”   小暖一脸坦然,“秦某不喜龙涎香,要来何用?”   郑笃初阴沉沉地笑了,“没用过怎知不喜欢?将你的棉花送给本公子一半,本公子送你几片?”   真是好大的口气!小暖笑得越发明快了,“以十几斤棉花换香,秦某是赚到了。”   十几斤?郑笃初才不信,“莫说陈小暖四个田庄的棉花都是她自己的!那第一庄可是你的地盘!”   “今春秦某缺钱用,把那庄子卖给秦安人了。您觉得陈姑娘田庄里的棉花会有秦某的份,可能吗?”小暖笑吟吟的。   郑笃初又道,“没有棉花,你那织布行的工匠送本公子几个也成。”   小暖失笑,“您真是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晓得,那制造行也是陈姑娘的。秦某便是想给你,但我说了也不算啊。”   这厮还真是油盐不进!郑笃初搞清了秦日爰的立场,接下来就是压他就范了,至于陈小暖那里,他早有办法让她让步。   “其它是陈小暖的,但怡翠楼那个小美人总该是你的吧?”郑笃初笑得极为下流,“带本公子去听听曲儿、舒舒筋骨?”   他既然知道怡翠楼的珠绿,自然晓得她是清官人,听曲儿还说的过去,舒筋骨可就真下作了。   这厮真没把秦日爰当回事儿,在他面前都懒得装斯文正派了。   小暖握握拳头,若是没有三爷当靠山,这么个下作东西没准儿还真能毁了她苦心经营了两年的买卖!   哪里都有这种视规则和道德如无物的败类!当她好几年的金牌顾问,是白当的吗,她会怕这种人?   小暖笑得依然淡定,“怡翠楼不是秦某的,郑公子想去便去,想听便听。”   “秦东家这样是会寒了小美人的心的。”郑笃初站起来,阴沉沉地道,“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将织布行里的工匠和织机给本公子一半。给,你活;不给,绫罗霓裳本公子不消半个月就内给你灭了!”   “那是陈姑娘的作坊,秦某无权做主。”小暖也沉下脸。   “三日。”说完,郑笃初也不废话,转身就走。看方向是真的去了怡翠楼。   珠绿明面上是秦日爰罩着的,若是她今日被迫失身于郑笃初,秦日爰也会颜面无光。小暖唤出玄迩,“派人去给珠绿送个信儿。”   秦三忍不住问道,“东家,珠绿身边就一个小丫鬟,能挡的住郑笃初这种畜生?”   “各行有各行的门道,珠绿不是等闲之辈,你莫小瞧了她。”小暖一脸沉静,“将展柜、钟韧、黄子厚、张三有都叫过来,马上。”   郑笃初说了三日,也就是说这三日他会给绫罗霓裳来几次下马威,好让秦日爰屈服,这下马威应该是来自衙门的,小暖必须全力应对。   那边,郑笃初已经在怡翠楼前下轿,他抬头看着济县最大的青楼,一脸嫌弃,待老鸨挥着劣质香味的帕子扑过来时,郑笃初的下人直接将她拦住,“去将你们的头牌珠绿叫下来,伺候我家公子!” 第六三八章 私盐   “珠绿啊……”老鸨的眼睛在郑笃初腰坠的玉佩上转了一圈。   小厮一小锭金子扔过来,落在老鸨手里沉甸甸的。老鸨的表情立刻被点亮了,“在,珠绿正在阁里候着这位公子,楼上请。”   “叫她扫榻,准备接客!”   这话一出,怡翠楼门口不管是前来寻欢的还是卖笑的都停住看过来,目光落在淡然带笑的郑笃初身上。   这少年公子不是来听琴的,是来找事的!   老鸨脸上的笑容又淡了,“这位爷是外地来的有所不知,我家珠绿只卖艺不卖身……”   小厮又一锭金子扔过来,老鸨接了还是皱眉。   “还不够?”小厮将手里的钱袋扔过去。   老鸨真个心动了,养个头牌是不容易,但这些金子也足够了,还能赚上一笔!   “哎呦,珠绿等了秦东家两年,哪个能想到,她的有缘人原来是您呐!快,里边请,珠绿,接客啦——”   郑笃初带着淡淡地笑进门,在万众瞩目之下到了怡翠楼内阁珠绿的小楼前,珠绿已带着丫鬟在门口等着了。   众人看着珠绿将人迎进楼中,彼此交流着,“秦日爰的女人被人占了,他知道不?”   “也不知珠绿多少银子一个晚上,咱也去尝尝?”   不想,郑笃初进去了不过两盏茶的功夫,就黑着脸出来了。   这么快?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眼里都是故事。   “东家,郑笃初去了怡翠楼,但很快就出来了。他花了一袋金子,只喝了两盏茶。”黄子厚幸灾乐祸地道。   “怎么出来的?”小暖刚揉上眉心,她身后的玄舞立刻接手,替她按摩额头。   黄子厚脸色发红,不好意思地道,“说是……珠绿姑娘在小日子里。”   小暖翘起嘴角,这个法子简单粗暴,郑笃初再变态也没浴血奋战的兴致。   “东家,珠绿姑娘想请您今晚听琴。”黄子厚又道。   这是想借秦日爰的手摆脱郑笃初了,小暖现在忙得很,哪有功夫听她弹琴,“秦三去问一问,看她想干什么。”   秦三想到珠绿那勾人的小眼神就发怵,不过还是硬着头皮去了一趟。   回来后,姑娘还在忙着。小暖见秦三回来了,吩咐道,“手要干净,调开周庄。”   周庄,就是楼知县小舅子的搂钱耙子?他咋了?秦三见众人走了,才道,“珠绿姑娘想请东家为她赎身,银子她自己备好了。”   小暖手中的韬笔一转,珠绿挑的这个时机还真是不差,不过小暖可不想被她黏住,“告诉珠绿,若是为了摆脱郑笃初,完全没必要,在她小日子过去之前,郑笃初就走了;若是她真有心赎身,待人走了也不迟。”   这么快?黄子厚和玄舞都愣了愣。   秦三连连点头,“珠绿心眼太多,东家可不能收了她给自己找麻烦。”   小暖含笑看着秦三怕怕的模样,秦三不好意思地嘿嘿两声,姑娘是女人,万一收了珠绿还不是甩给他,他哪消受得起。   小暖伸伸懒腰,“歇了,明天都是硬仗。”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秦大舅已经扛了一船货了,正坐在麻包上啃饼子歇息,忽见衙门的官差闹闹哄哄地来了,大声叫道,“都停住,不许动!”   众人停下来,就听这差爷大声吆喝道,“衙门得了消息,近日有人在货里夹了私盐,是哪个干的,站出来!”   贩卖私盐可是要被砍头的,是哪个这么大胆子?秦大舅吞下口里的饼,左右看着。   “不承认?好,有种!给我搜!”衙差一声令下,十几个人立刻扑过来,挥舞着棍子和刀翻查货物。   袋子被扯断的呲啦生,瓷器摔碎的哗啦声不绝于耳。   “造孽啊!”一个老艄公低声骂道,“这是哪个得罪了官家!”   这等抄家似的搜法,可不是得罪了官家嘛,秦大舅兴奋地喝了口水,等着看大热闹。   就在这时,一艘大缓缓靠岸,九号镖局的招牌在风中招展。带头的衙差一见这艘船,嘴角就翘了起来,“来几个人,把这艘船也给我‘仔细’搜搜!”   衙差呼啦一声拉开架势,横眉立目地等着船靠岸。现在这情况不用问也能看明白,这些衙差是冲着这艘大船来的。   船抛锚搭上舢板后,衙差冲到船上,吆喝着要艘船。送货的镖局一等镖师王川抱拳,“各位军爷,咱这船上是霓裳布庄的一等丝绸,绝无私盐。”   竟是秦日爰的货?秦大舅立刻乐了,在人群里扯着脖子吆喝道,“官爷,他们的丝绸小人扛过,有的箱子比旁的沉不少,一定夹了东西,官爷好好查他!”   衙差头子眼睛一瞪,“你说的不算数,咱查了才算!”   眼看衙差们挥着刀就要往货仓里冲,王川急了,这是上等丝绸,莫说刀了,就是多翻翻挂起死来也得废了!   “官爷,某以九号镖局的招牌做保,这船上只有丝绸,没有一两私盐!”   衙差一棍子扫过来,“爷谁的牌子都不认,只认楼大人的令牌,滚开!”   王川皱起眉头,这些人明摆着是来找茬的!不知他们是冲着九号镖局来的,还是绫罗霓裳。   “进去了,进去了!”秦大舅幸灾乐祸地拍手。   就在这时,码头上几个木条箱子忽然裂开,落在地上的几个陶罐碎开,白花花的颗粒撒了一片,照得人眼前一亮!   “盐,真找到盐了!”众人惊呼。   王川心中一松,“官爷,您不去看看这是盐还是糖?”   立刻有衙差过去,以手指捻起来尝了尝,“大人,真是盐!”   这虽然跟师爷说的不是同一艘船,但找到盐就成了。衙差头子大手一挥,众衙差立刻扑了过去,很快在那批货里又查出几罐盐。   衙差头子瞪起眼睛,“这是谁的货?”   有个尖脸的管事哆嗦着跪在地上,“官爷,小人什么也不知道啊,小人只是看货的……”   衙差一脚将这小个子踹倒,“废话!谁的?”   “是……秀水街彩帛行周老爷的。”   周老爷?衙差眼睛睁大,这可如何是好。 第六三九章 左右为难   周庄是楼知县小舅子刘远候的亲信这件事儿,济县知道的人不多但衙门哪个不知道!若非如此,周庄那彩帛行搂钱能没人管,骗人能没人吭声?   要知道刘远候不光是楼知县的小舅子,还是宁侯的小舅子!莫说宁侯和楼知县,刘远候的父亲也是三品大员!所以在济县衙门的商号排行榜上,第一个惹不起的人本来是刘远候,第二个才是黑白通吃的赌坊东家,只不过今年陈小暖成了晟王妃后,顺带着秦日爰也水涨船高压了周庄一头。   楼知县让他们查秦日爰的船他们没查了也就算了,居然还查出刘远候的人犯私盐,这回去了还能有好?   衙差头子盯着地上这该死的家伙,厉声问道,“这真是周庄周东家的货?若是你敢乱攀扯,爷现在就乱棍打死你!周老爷是遵纪守法的商户,怎会干这种事儿!”   话已经说的这么明白了,谁知地上这个竟是个不开窍的榆木脑袋,一边磕头一边道,“官爷,这真是周老爷的货,不信您看这木条箱上还贴着彩帛行的条子呢。”   衙差们盯着封条上刺眼的印章,暗叹一声,“连人带货,押走!”   眼睁睁地看着衙差们走了,秦大舅再看安然无恙的九号镖局的大船,吧唧嘴可惜着,秦日爰这死小子命还真好,都这样了还能逃过去。   还不等船上的王川琢磨明白怎么回事儿,黄子厚已经带着人过来接货了,两厢交接后便吆喝人开始卸货。秦大舅随着众人跑过去要登船搬货时,却被黄子厚伸手拦住,“这位大哥,以后咱绫罗霓裳的货,不劳你搭手。大哥的胳膊是秤杆子做的,‘斤贵’着呢,咱们请不起。”   这是方才自己吼的那一嗓子被人记住了,秦大舅臊眉耷眼地走开,去寻其他货船,码头上又不是只有他一家,赚谁的钱不是赚,呸!   哪知他到了别的船边,船家也不敢让他搬货,“咱这儿人够了,你去别家看看。”   谁家乐意用一个会在官爷面前乱说话的,万一这厮搬了自己家的货物,再转头黑自己几句说他们的货里藏了东西,他们找谁说理去,可不是人人都有秦日爰的运气。   每个行当都有约定俗成的规矩,不该多嘴的时候多嘴,就是自寻死路。秦大舅为了一时痛快而犯了忌讳,码头上卖苦力换钱的没有一个同情他,都躲得远远的,秦大舅气只得呼呼地回了秦家村。   待黄子厚稳妥地将货物送入霓裳的库房内,快步去了掌柜房报喜,“东家真是神了,您是没看到衙差们的脸色,那才叫一个精彩!”   从登州赶回来负责霓裳布庄的仲韧却很是担忧,“这件事儿咱们虽然平了,但也得罪了楼知县,怕是以后的日子会不好过啊。”   官府若是跟商户过不去,倒霉的都是商户,人家随便派几个人隔三差五地来给你找不痛快,你的生意还怎么做?东家这次直接对上楼知县,实在是太大胆了。   秦三、展柜和黄子厚默默对视了一眼,仲韧不晓得东家的真实身份才会这么说,若是他知道,一定会跟他们一样,呸一声,再道:在他们东家面前,知县算个毛!   小暖没有故弄玄虚,而是耐心解释道,“如今已是四月,楼知县今年八月就会转任别处,在这儿节骨眼儿上,他也不想多事,毕竟棉花是圣上要推的东西。柜叔、仲韧,你们今天从早到晚都要亲自在布庄压阵,只要有衙门的人前来找事儿,摆道理挡回去。现在只要咱们有十足的底气,没有人敢跟咱们硬碰硬。”   “是!”仲韧说完,又小声问道,“东家,楼知县敢这样是笃定陈姑娘会弃咱们绫罗霓裳,跟郑笃初合作,您看第一庄那边……”   以前的绫罗霓裳靠的是赵家的赵书彦,后来是靠东家自己的本事,但是现在遇上这么强的对手,只能靠陈小暖的身份了。   若是陈小暖弃了绫罗霓裳,那么他们只能被郑笃初压着打到死。   再说了,陈小暖又不是傻子,跟谁合作不是合作,凭啥舍了国舅爷来跟他们这一帮平头百姓一起干?就算陈小暖念着旧情,晟王还能看不明白这里边的弯弯道道?   仲韧忧心忡忡,小暖站起来道,“仲韧言之有理,我正打算去第一庄给安人请安,铺子这边就交给你们了。你们放心,秦安人和陈姑娘是明事理之人,做生意自然要找有本事的,而不是只会狐假虎威的。”   “是。”仲韧兴高采烈地应了,快步回霓裳布庄坐镇。郑笃初以三天为期逼他们低头,今天是第二天,郑笃初一定会利用官府给布庄施压,他们可不能松劲儿。   若是霓裳完了,仲韧一家老小的饭碗可就砸了,去哪再去找这么好的东家去!   小暖又吩咐道,“子厚继续带着人打探传递消息,秦三随我去第一庄。”   黄子厚和展柜都羡慕的看着秦三,他们也很想亲眼见见姑娘换了身份后,与郑笃初争锋相对的场面,那必定是相当的精彩。   不知情的,一定会觉得陈姑娘会弃秦日爰选郑笃初,但是他们若是知道秦日爰和陈小暖是一个人,一定会摔掉大牙的。   此时,县衙门内,陈祖谟正露着大牙,头头是道地给楼知县分析局势,“天章阁七人各自为政,又以最后入天章阁的晟王势力最单薄。郑公子是右相的外甥,如今他到济县来亲自示好,就代表右相向晟王示好,晟王必定明白其中的分量。”   “晟王当然明白,关键是先生您的女儿会明白吗?”楼萧迁还是不放心,陈小暖在他眼里,就是个看着挺懂事儿,但是会虽是暴起轮棍子抽人击鼓告状的蛮不讲理之人。   陈祖谟信心十足地笑了,“正是因为小女明事理又聪明,晟王才会选她为妃,若是这么明显的局面她都看不清,还怎么配得上晟王妃的头衔!”   若是小暖不选郑笃初,就是得罪了右相,惹了晟王不高兴;若是她选了郑笃初,就等于自断手臂。她若想两个都选,郑笃初必定不同意。这样的局面,陈祖谟倒要看看那死丫头如何应对!   秦日爰这次一定是要完了,陈祖谟神清气爽地笑着。   就在这时,师爷慌张跑进来,“大人,不好了!码头出大事儿了!”   。m. 第六四零章 郑笃初见陈小暖   楼萧迁听完师爷的话,火冒三丈,“庄周脑袋进水了,居然敢贩私盐!”   师爷赶忙道,“这事儿绝不是庄周干的,一定是有人栽赃嫁祸,贩死盐是死罪啊,他又不傻!”   陈祖谟立刻问道,“师爷,罐子里查出的到底是官盐还是私盐?”   师爷的鼠须抖了抖,问题就出在这里,“那盐杂质多味发苦,是私盐无疑了。”   他的治下,居然真的有人敢贩私盐!楼萧迁更生气了,“去将庄周拿了!”   陈祖谟立刻道,“大人息怒,这一定是秦日爰的诡计,他想祸水东引,保住他的布庄!”   楼萧迁皱眉,“这事儿是你我昨晚才订下的,知道的人也不超过五个,秦日爰如何能得到消息?”   师爷立眼睛一亮,“除非有人给秦日爰通风报信!”   说完,楼萧迁和师爷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陈祖谟身上,师爷皮笑肉不笑地道,“听闻先生与秦日爰私交甚好?”   “不过是萍水之交罢了,陈某与他道不同。”陈祖谟立刻否认。   若只是萍水之交,秦日爰会借给陈祖谟六千多两银子还债,还帮他刊印售卖?楼萧迁和师爷是摆明了不信的。道不同,不过是因为陈祖谟从秦日爰那里不能再占到更大的便宜,所以才想着弄垮了他。像陈祖谟这样的人,大价钱把消息卖给秦日爰也未可知!   除此之外,秦日爰再无获得消息的途径!   看着楼知县和师爷那摆明了是他陈祖谟泄露了消息的嘴脸,陈祖谟气得三魂出窍。楼萧迁本就不是什么心胸开阔之人,事到如今他再解释也是徒劳,陈祖谟干脆告辞而去,任他们怎么想,自己现在又不需仰仗他楼萧迁过日子!   像楼萧迁这等没脑子,出事儿立刻要抓替罪羊而不是想着怎么解决问题的官吏,注定只能在底层熬年岁罢了,他陈祖谟还不稀罕呢!   待陈祖谟走了,师爷立刻道,“大人看出来没有,陈祖谟心虚了!这事儿说不得真是他从中捣鬼!”   楼萧迁烦躁的摆手,“现在不是追究这个时候,立刻把庄周拿了押进大牢,除非他有法子证明这件事儿是别人干的,并能追查到罪魁祸首和私盐源头,否则就是他干的!”   升任在即,楼萧迁可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儿坏了自己的大计。他后悔不该冒然听陈祖谟的,帮郑笃初算计秦日爰,“吩咐衙役们去绫罗霓裳查铺子时也客气点,做做样子罢了。”   这就是既要应付郑笃初,又不想得罪秦日爰了,师爷心领神会,立刻转身去办。   陈祖谟出了衙门,一路上胸中的闷气也消了,琢磨着现在该怎么才能除了秦日爰。虽然他和楼萧迁说小暖是个明白事理的,但小暖会怎么选陈祖谟心里也没底,为今之计是立刻派人打听第一庄那边的消息,看郑笃初什么时候去第一庄与小暖谈生意。   依照他对郑笃初的了解,这人定不会在济县这“穷乡僻壤”多留,定是想尽快把这里的事儿办妥了回京,柴玉媛好不容易说动了他过来抢棉花生意帮他们两口子出口恶气,陈祖谟可不能让郑笃初铩羽而归!   果然如陈祖谟所料,郑笃初现在已在第一庄外求见秦氏了。回屋报信的张冰特意加了一句,“他是坐轿来的。”   一般情况下,众人都是城中拥挤处坐轿,城外坐马车的。从县城到第一庄有五里路,这厮坐轿子过来,摆明了就是累轿夫瞎讲究了。秦氏皱皱眉,“咱们咋办?”   小暖道,“娘去见他,若是他要见女儿,娘推却几次,女儿再出面。”   小暖是待嫁之女,不宜见外男,但是若人家找到门上来必须要求见,小暖露个面不是她不知礼,而是对方不懂礼数。   秦氏见到郑笃初时先是愣了愣,这个模样斯文和气的年轻人,真是很难让她与硬抢生意的坏人联系起来。   郑笃初扫了一眼秦氏,暗道不过是个寻常农妇罢了,这样的人能生养出什么样的女儿可想而知。   等到见了小暖时,他更觉得京中众人的猜测很有道理,晟王不是钟情于陈小暖,而是选个不起眼的王妃让建隆帝放下戒备,以图大计罢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更好办了。   郑笃初含着淡笑与小暖相互见礼,落座后也不客气,径直道,“郑某此来是想与姑娘谈一谈棉花生意的事儿。姑娘手里握有千亩棉田和织棉工艺的工匠,你如此下血本,定不想赔钱吧?”   小暖点头,“郑公子所言甚是。”   郑笃初含笑道,“郑某怀着一片赤诚之心而来,想帮姑娘分忧解劳,将棉布生意做大做强。姑娘若与郑家合作,郑家在秦日爰给姑娘的分成之上,再加一成。”   “再者,郑家在布料行的实力远超秦日爰百倍。织布、印染、制衣、刺绣,郑家无一不精,姑娘与郑家合作所得的进项,也将百倍于与秦日爰合作所得,姑娘觉得如何?”   这听起来的确是非常诱人的条件,郑家布行的确在南部几州干得很不错,但是她还真不看在眼里,而且这样的人,小暖绝不会与他合作。因为跟他一块做生意,不叫合作,而是同流合污!   “郑公子说的的确让小女子动心,但是小女子种棉花、开织布作坊不是为了赚钱,而是报答圣恩。”   骗鬼呢!郑笃初手中的折扇停了停,“姑娘说笑了。”   小暖情真意切地摇头,“小女子从不说笑,小女子一家深受皇恩,现在做的事都是为了解圣忧,小暖并不缺钱。”   小暖身后的绿蝶和玄舞看着郑笃初咬牙切齿的模样,心中暗爽。   有晟王那一车接一车运过来的东西,陈小暖确实不缺钱。郑笃初压住烦躁,笑道,“就算如此,姑娘与郑家合作也不违背姑娘的初心,还可以把事情做得更好,姑娘何乐而不为?”   小暖异常坚决,“圣上亲口说了要穿绫罗霓裳制的布衣,若是小女子与郑家合作甩开秦东家,岂不是让圣上失望了?这等失信无义之事,小女子不屑为之。”   郑笃初潇洒地摇着扇子,“姑娘与郑家合作的同时也可以与秦日爰合作,此二者并不违背。”   小暖这才松了一口气,“听郑公子这么说,小暖便放心了。”   郑笃初刚露出笑意,就听小暖又道,“小女子和娘亲只负责种棉花和带着工匠研究织布工艺,其他事情都是秦东家在做,小女子也不懂。若是郑公子想合作,就请您去与秦东家谈,只要秦东家同意了小女子这里定无二话。”   郑笃初想到秦日爰那张讨厌的脸,折扇都扇不动了。   .com。妙书屋.com 第六四一章 试探   这陈小暖委实地不识抬举!   他来之前秦日爰刚从第一庄出去,郑笃初就不信秦日爰没跟陈小暖提他的来意!他想要的不是绫罗霓裳那几个弹丸大小的布庄,而是陈小暖田里的棉花和她的织布作坊!   她在跟秦日爰合作,所以郑笃初才要先毁了秦日爰,再来见陈小暖。莫不是他们以为凭他郑笃初的能力,毁不了秦日爰吧?   笑话!   郑笃初脸色微冷,“郑某想要的是‘姑娘’田里的棉花,不是秦日爰的。”   小暖还是原样挡回去,“我娘已经与秦东家签了合约,将棉花都交于秦东家了。郑公子是生意人,明白生意人最讲究信用和先来后到。你‘买’棉花不该来找小暖,该去找秦东家商量才对。”   这一场仗,小暖要树的不是陈小暖的名头,而是秦日爰的,所以小暖才不会杠上郑笃初。   郑笃初冷笑道,“陈姑娘可知郑某的舅父是谁?”   哎呦,开始戴帽子了。小暖点头,“知道。郑公子有个好舅舅,只是不知右相觉不觉得他有个好外甥?”   秦氏听到女儿敢这么问,险险没将惊讶挂到脸上。   郑笃初脸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出一下,站起身道,“陈姑娘的教养真是让郑某开了眼,告辞!”   看他貌似沉稳地走出大厅,小暖缓缓翘起嘴角,“从郑笃初的态度来看,他这趟过来右相知不知道还待两说。”   “小暖,咱这么做不会出事儿吧?毕竟是相爷那么大的官……”秦氏担心着。郑笃初明显是生气了,听说他爱耍阴招,不会暗地里派人过来破坏他们的田庄或者生意吧?右相不会站出来给郑笃初撑腰吧?   “娘别担心,离开了右相,他成不了气候。”小暖笃定道,“如果他真得了右相的帮助,那咱有三爷呢,怕他?!”   “姑娘,要不要给三爷去信询问一番?”玄舞问道,不管怎么说,这货也是右相的亲外甥,处理不甚将关乎大局。   小暖摇头,“不必。”   三爷若是有什么想说的,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这时,刘守静进来报,“夫人,陈先生在庄外求见,说是要见大姑娘。”   秦氏皱起眉头,她们正忙着呢,他来干什么?   小暖问道,“他与郑笃初打了照面没有?”   “他们在庄外说了几句话。”刘守静道,“郑笃初气不顺,陈先生点头哈腰赔了罪,说了什么师侄没听清。”   不是说读书人都是铁骨打的,怎陈祖谟就是这么个没骨气的!秦氏站起来,“你先忙,娘去对付他!”   对付……小暖忍不住笑了,“女儿想听听他要说什么,顺便印证一下我的推测,让他进来吧。”   陈祖谟大步走进来,张嘴就斥责小暖,“你太不懂事了!”   秦氏立刻不干了,“闺女病了半个多月,你回来就派人送了四个果子过来显摆!今儿来了也不问一句闺女咋样了,进门先骂人,你懂事儿?”   这泼妇的嘴皮子一天比一天厉害了,真不知道这仨是谁跟谁学的!陈祖谟今天不是来吵架的,压住火气道,“无知!那四枚岂是俗物?那是极品神仙果!神仙果者,雌雄异株,夏花秋实,堪比仙丹……”   “是仙丹也得对症!小暖是嗓子肿了说不出话,你送止咳的拉汗果算什么?”   没合离前,陈祖谟在秦氏面前引经据典,听不懂他在说啥的秦氏只觉得他厉害,更会自惭行愧;现在秦氏识字能看得懂书了,才知道这样咬文嚼字说话是酸腐秀才才做的事儿。云清先生和诸葛卿就从不四个字、四个字地往外蹦!   真没把小暖的病放在心上的陈祖谟气势弱了些,低声道,“陈某刚回来,哪会知道小暖生的什么病?”   秦氏冷哼一声,看向身边的闺女。小暖这才问道,“您过来有事儿?”   “当然有。”见她不打招呼不行礼,陈祖谟的火气又上来了。   就算想到小暖会拒绝郑笃初,但陈祖谟也想不到这死丫头敢把郑笃初气成那样,她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可知郑笃初是何人,他舅父是谁?”   小暖真想翻个大大的白眼给他看,“有话就说,别绕弯子!”   陈祖谟握握拳头,“他是右相的外甥!晟王若想在天章阁成事,只能与右相连手。右相派郑笃初到济县,就是有主动示好晟王之意,你将人赶走就是驳了右相的面子!若是右相与建王或宁太傅联手,你可知晟王会如何孤立无援?”   秦氏听得心里没底,转头去看闺女。   小暖不答反问,“郑笃初是右相派来的,还是您或您夫人请来的?”   陈祖谟眼皮一跳,“胡说什么!”   “小暖是不是胡说您心里清楚。”小暖试探完,接过玄舞手中的茶杯,喝了一口。   陈祖谟皱眉看着小暖,暗暗猜测她从哪里得的消息,又知道了多少。   “就算郑公子不是被右相派过来的,但他到了这边的事儿右相岂会不知?右相没动静,就是想看看晟王要怎么处理,难道你要让晟王在天章阁……”   小暖沉着脸打断他的话,“晟王进天章阁是为圣上做事,不是去拉帮结派搞朋党之争的!”   无知!怎么就说不通呢!陈祖谟怒道,“就算如此,你也不该与他撕破脸,棉花种出来都是要卖的,你卖给谁不一样?”   小暖撩起眼皮,“是一样。但这是我的东西,我高兴卖给谁就卖给谁。”   “不该是谁价高就卖给谁吗!”   “我们不缺钱。”小暖淡淡道。   陈祖谟一肚子话都被堵在嘴里,吞下去吐出来都难受,卡得脸都青了,“待晟王怪罪下来,莫怪为父未提醒你!”   秦氏冷哼道,“我女婿是靠着真本事做事的,不是靠着拉关系!”   一对蠢货,看她们还能张狂几日!陈祖谟甩袖离去。   待他走了,秦氏才心里没底的问闺女,“你这么跟你爹说,不怕他跑到郑笃初面前嚼舌头?”   小暖笑了,“他不会,他只会在郑笃初面前说女儿很想跟他合作,只不过碍于情面,不得不选了秦东家。”   秦氏想了想,这还真是陈祖谟干出来的事儿,“郑笃初真的是你爹他们叫来的?” 第六四二章 货物出事儿   “我爹他们还没这个本事能搬郑笃初过来,只可能是出了点力或者郡母提前知道送了消息回来,否则我爹才不会这么上窜下跳地折腾。∑菠☆萝☆小∑说”小暖分析道。   上窜下跳不这个词还真是挺合适的,秦氏也没说小暖不该这么说她爹,站起来道,“露水该干了,娘去地里忙活会儿,这眼看着就要开花挂棉桃了,该再浇水上次肥,好保住棉桃,也不晓得木家父子跟函昊那边琢磨的咋样了。”   王函昊跟木地平父子三人在第四庄暖房里种的棉花比外边的早一个多月,就是为了研究落桃的事儿,不过到现在还没有送消息回来。   “此事急不得,娘可以先派人去问问。”小暖也站起来,“女儿去织布行看看。”   织布行内,从登州过来的江家和齐家的织布娘或工匠,正跟自己织布行里的工匠一起钻研织棉布的事儿,干劲儿十足。小暖转了一圈后回到管事房,问织布行的管事贺冬柏,“这两天可有郑笃初的人与你接触过?”   贺冬柏没瞒着,“说是给三倍的工钱,让小人去郑家的织布行做事,年底还有大红封,小人回绝了,倒是没听说他们接触咱们的工匠。”   贺东柏是小暖从登州薛家买下织布行时,一并带过来的管事。这一年看下来,此人能耐够用,人也本分,让小暖比较放心,“工钱咱不论,等到棉布开始卖了,你和工匠们在咱们这里拿到的分红,一定比郑家许诺的多。”   “姑娘放心,有契约和行规管着呢,他们不会动这个心思。”贺冬柏笑道。行有行规,织布行的规矩在这儿摆着,再有就是原先秦东家让他们这些人都签了合约,他们拿着比旁的织布匠人高许多的工钱,就要服东家管束,一旦被主,陪银子损名声,以后怕是没活路的。   再说了,秦东家和陈姑娘可是跟他们签了约的,只要棉布又结实又好,他们就能从织出的棉布里提成,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好事儿!郑家能这么大方?骗鬼呢!   小暖也不担心工匠会跟郑笃初走,除了钱,还有故土难离的因由在。如果郑笃初在济县开织布作坊从她这里挖人,那还有可能走几个,但让人奔波几百里抛家去夔州,搁谁身上都得琢磨琢磨,“让大伙儿最近出入结伴而行,除了家和作坊里哪也不要去,注意安全。”   贺冬柏瞪大眼睛,“姑娘是说……”   小暖点头,“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不是小暖过分担忧,郑笃初来时带的十几个手下已经开始暗暗关注织布行的工匠了,保不准他们事败了后,会直接扛几个工匠回去,玄迩给小暖的材料上,郑笃初就干过不少这种事儿,这是个十足地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小人。   若是他们敢动手,自己的暗卫可不是吃干饭的,抬抬手指头就能把人撂倒了!有底牌的感觉就是好,小暖翘起嘴角,到绫罗坊刚跟秦三换了身份,张三有就红着眼睛到了,“东家,小人的序言写成了,您看可否?”   小暖道了声辛苦,接过这三页写满字的纸看过后,连连点头,“不错,就这么办了!”   张三有还是底气不足,“小人的文笔实在比不得陈祖谟的,东家不找人修削一番?”   小暖摇头,“这本书是给天下的举子看的,要的就是序言中这份真诚和青涩,好跟后边的内容形成对比。张大哥回家歇歇,明日再过来做事。”   张三有张着熬夜干裂地嘴巴,恍惚难以回神。他的序言真能跟着书一起印成书了?激动惊喜之余,张三有有仗着胆子道,“小人还给这本书起了个名字,不知合适不合适。”   小暖笑着点头,“讲。”   “《偿情录》,东家觉得如何?”张三有目光贼亮。   这家伙也蔫坏蔫坏的……小暖忍笑道,“意思很到位,但是不够吸引人。咱们卖书是为了赚钱,这个偿情的意思你在序言里写得很明白了,咱得叫个让人看见就不能放手的名字。”   秦三立刻道,“《黄金屋》咋样?”   小暖点头,“意思对,就往这个方面想。”   张三有立刻道,“他现在不是状元了,所以不能叫状元文摘,那就不如叫……《金榜寻章》?”   有悟性,这个擦边球打得非常好,意思简单粗暴明了,张三有是个人才!小暖拍板,“就这么定了!”   待到她拿着张三有的序言到陈府时,陈祖谟带着一脸深奥的笑,“没想到秦东家还有此等闲工夫?”   他这是觉得自己对上郑笃初就死定了?真是门缝中看人呢。   小暖含笑道,“帮先生出书惠天下人,怎么能算闲事呢,秦某再忙也得腾出时间来不是?序言写好了,先生过目。”   就他这种无利不起早的奸商,能写出什么好东西来!陈祖谟拿过书稿一看,却没话说了:   人有过,能改则善莫大焉。先生之目偶蒙尘,归乡于亡父坟前守孝尽载……为报圣恩,还知遇之情,集毕生所学,泣血成书……先生超脱俗物,不喜金银,只喜读书、躬耕。唯书田之乐……   陈祖谟还未看完就神色放松自得,这不是他,分明是世外博学的陶潜!不过,他喜欢!   “想不到日爰手下还有此能人。”   小暖接过序言笑道,“是敝铺一个伙计读过先生的书后写的,都是他的真心话,先生觉得可以,便这么定了?”   “定了!”陈祖谟异常痛快,他要的可不就是这样的名声嘛。秦日爰这么干,一定是见到郑笃初气势逼人,所以不得不向他低头、让他帮着求情了。果然是商人,因势利导,懂得该怎么做人做事,陈祖谟带着长辈的架势,开口道,“郑公子哪里……”   小暖才不想跟他谈这个,“郑公子那边秦某自会与他好生商量,这本书名为《金榜寻章》,先生觉得如何?”   比他想的名字一点也不差,陈祖谟翘起嘴角,“这么叫,不大好吧?”   “先生本就是连中三元的金榜魁首,有何不可?那就这么定了。”小暖不想陈祖谟再仔细看后边的序言,否则就出事儿了……   她回到绫罗坊后,直接找了木船过来。   五大三粗的木船是带着秦记笔墨行的管事过来的,接了书稿后异常痛快,“兄弟放心,不出五日此书必出现在登州大小书肆,半月内九州开花,兄弟等着称银子就是。”   小暖笑眯眯地点头,“那小弟就等着木大哥的好消息了。”   小暖回到绫罗坊时,展柜立刻来报,“衙门的人闹哄哄地来了说要查咱们的账册,但进了后院账房后只喝了几杯茶就走了,啥事也没干,东家,楼大人怂了!”   话音刚落,石熙成跑过来道,“东家!刚得到消息,咱们有三船货物过夔州的水路时被官家拦住了!”   展柜大惊,小暖皱起眉头,原来郑笃初早就动手了! 第六四三章 灭了丫的   织布行的工匠研究精品棉布进入了瓶颈阶段,从蚕丝织绢帛的工艺上,已经借鉴不到什么有价值的经验和技巧了。所以小暖才听从了贺冬柏的建议,派人远去夔州治下的巴渝找灵感。   派去的人前一段日子送信回来,说是大有收货。他们采买了一批苎麻布,特别是一种名为“锡纻布”的质量上乘地细麻布,这种布在夔州很受欢迎,其织法对小暖的织布行研究棉布工艺很有价值。   派去的人不止买了布,连同织布机和手艺精良工匠一同买入,信发出时说是已经准备装船回来了。   但是现在这批货,连同工匠和织布机,都被夔州路郑家给扣下了。这如何让小暖不气。   这郑笃初真是恶意满满,他是卡着点来济县的,就是让自己知道得罪了他,寸步难行。   石熙成接着请示道,“小人去把九号镖局的奕镖头请过来?”   小暖点头。   这批货小暖还是用老合作商家九号镖局运的,虽说九号镖局是三爷的产业,但是小暖现在也不白用。除了小打小闹的近镖讨个免费外,这种远镖小暖都是照规矩付银子的。九号镖局的镖出了问题,小暖当然该与奕萩商量一下该怎么处置为好。   石熙成刚出去,玄迩就进来了,递给小暖一个油布包。   小暖打开见到里边是印泥封着的一封厚厚的信,上边只两个字:亲启。   这是三爷的字,小暖将信打开细看过,然后将信装回信封,递给玄迩,“立刻烧了。”   玄迩出去后,秦三看着靠在椅背上闭目不语的姑娘,竟连大气也不敢出,姑娘这样子与三爷每逢大事前的模样真像,这是要出杀招了!   秦三握紧拳头等着姑娘下令,他马上开抢,一定要抢在暗卫众兄弟前头!   跟了姑娘后,他的刀除了逮兔子就没见过血,用郑笃初的脑袋喂刀正合适!   待奕萩走进绫罗坊时,小暖已然恢复平静沉着了。   以保护镖局的声誉为头等要务的奕萩,此时惭愧万分。   “秦少爷稍安勿躁,镖是奕某的人丢的,就由奕某寻回来。这趟镖不止免了秦少爷的镖银,若是东西追不会来,奕某照价双倍赔偿秦少爷的损失,下个月再给秦少爷增一支免费镖!”   九号镖局像小暖这样持有烫金牌的客户,每月有两支镖是免费的。小暖因为帮三爷做了大事,三爷特准了她一月四次免费镖,奕萩下月再赠一次便是五支了,奕萩这么做怕是要亏本的。   小暖含笑摇头,道,“这次船被扣怪不到镖局头上,那些人是冲着秦某来的。九号镖局的地盘在北部几州,深入巴蜀本就危机四伏,奕镖头肯派人护送秦某的人过去,又帮着押回来,秦某已是感激不尽,镖头无须自责,该付的银子,秦某照付,这次也有秦某派人过去……”   不等对面这大言不惭的小白脸说价,奕萩就面赛关公了,“镖师是干什么的?要不是路中有险,哪个会花银子雇镖师!我九号镖局接了这趟镖,就得负责到底,不把东西安全交到货主手中就不算完!这是镖局的规矩,秦少爷不用客气,奕某马上带着人亲自跑一趟,尽快连人带货给秦少爷拿回来!”   货毕竟是衙门扣的,九号镖局跟登州衙门交好,但百里千里外的夔州衙门他们可没熟人熟路,得花银子找人从中斡旋。想到这些,奕萩又气又肝疼。等这事儿办好了,他得回趟总部,让大掌柜和东家把他们的底牌亮出来,吓死这帮没眼力的孙子!   见到奕萩如此,小暖也笑了,“秦某能结识奕镖头,真是两生有幸。”这么有职业精神的生意人,她喜欢!在现世喜欢,在这里更喜欢!   为毛是两生不是三生?奕萩眼角哆嗦几下,转身走了。   他的人每月给这小子免费押四趟镖,他的一等镖师还有一个天天在第一庄遛狗,都是拜这小子所赐。虽说九号镖局在这小子身上没少赚钱,但第一印象刻在那儿,奕萩连一句“某也是”,都说不出来。   老子是镖师,就是这么直!   看着奕萩愿意担起责任,展柜稍稍安心,立刻问,“东家,咱怎么办?”   小暖缓缓笑了,“好办,废了郑笃初,砸了郑家的锅!”   他表现得机会终于来了!一身匪气的秦三立刻跳到中央,“东家,让俺老三去,保证干得干干净净的,让他们连坟头都找不着!”   不把这兔崽子埋个地下八十丈,就对不起他秦老三的老本行!   黄子厚和掌柜都瞪大眼睛,这家伙是吃了丈二的大炮仗了,咋还扯到坟头了?   小暖瞪了秦三一眼,“咱是正经生意人,不能这么干!今天有人过来跟你争,杀了;明天再有人跟你争呢?你难道要立个血招牌卖布?咱得用脑子!走,跟爷去第一庄,爷有办法收拾了他!”   三爷那些资料,可不是白送的,收拾不了郑笃初,她都没脸回家见娘亲和妹妹还有大黄!   听到姑娘自称“爷”,秦三和玄迩不觉得难受,反而有种自心向外的激动。这气魄,他们喜欢,三爷一定也喜欢……吧?   不管了,干丫的!   秦三雄赳赳气昂昂地跟着姑娘出城,可还没走到第一庄就碰上了郑笃初。这厮刚在第一庄吃了闭门羹,撩开轿帘露出一张黑中带着阴险的笑,“秦东家店里的生意不忙了?还是来去第一庄报信了,陈姑娘身体不适,郑某去了都不见,更何况是你!”   小暖这才反应过来郑笃初来干嘛。   绫罗霓裳是秦日爰的,织布行和田庄是小暖的,现在织布行的货被扣了,郑笃初来找小暖炫耀胁迫,正对路。   小暖缓缓翘起嘴角,“秦某没有一日不忙,倒是郑公子你,想忙也忙不起来吧?”   郑笃初脸更黑了,“你……”   “汪,汪,汪——”郑笃初还没说完,大黄就一路嚎叫着跑过来,带着一路狗毛和尘土挡在郑笃初和小暖中间,向着敌人露出锋利闪光的獠牙,再加上它身后跟过来的两个保镖,这出场实在强大,立刻把小暖与郑笃初的对峙搅乱了。   小暖下马安抚道,“狗兄没去山里捉兔子?”   大黄不理小暖,只万分戒备地瞪着郑笃初,把小暖往回推,不许她靠近。   郑笃初冷笑一声,“这畜生要干什么?莫不是以为圣上赏了它个项圈,它就能在郑某面前放肆吧?百兽园的白虎见了郑某都不敢呲牙,它算什么东西!”   小暖没理会郑笃初,她的目光在表现异常的大黄身上转了几圈,又看回郑笃初脸上。   “怎么,除了陈小暖,你还想靠着一只狗给你撑腰?”郑笃初冷笑,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白玉瓷瓶,放在鼻子下嗅了嗅。   小暖的目光落在瓷瓶上,“郑公子这么好的脸色,是吃哪种神丹妙药吃出来的?”   .com。妙书屋.com 第六四四章 背着炸药包的郑笃初   郑笃初不理会面前这个小白脸,又对着瓶口深吸了一口气,一脸满足得长叹一声,若是在京城,他可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将长生丹药拿出来,也就在这穷乡僻壤的乡巴佬们面前,他才敢如此随意。   郑笃初这模样怎么看怎么像个瘾君子,小暖发现郑笃初打开瓶盖后,大黄更暴躁了。   “这不是你这下等人能摸得到的好东西,跟你说了也没用。回头告诉主子,识时务者为俊杰,莫说是她,便是晟王亲自来了也得由着小爷高兴!”郑笃初说完,小厮立刻放下轿帘,四个轿夫抬起轿子,顶着大太阳颤悠悠地走了。   大黄冲着他离去的方向汪汪叫了一阵儿才恢复常态,小暖拍了拍他的脑袋,“走,狗兄,咱回第一庄!”   进了第一庄,避开所有人的耳目后,小暖拉过大黄,蹲下很认真问道,“大黄,方才那个人哪不对劲儿?”   “是不是跟皇宫里那个养老虎的很像,就是三爷的爹?”   大黄歪着脑袋一动不动,这是不明白小暖在说什么。小暖换了种问法,“刚才那个人,是不是很讨厌?”   “汪!”   “大黄下次见了他,把他的衣服撕了好不好?”   大黄对付让它讨厌的人的方式,就是撕他衣裳。很明显,这个郑笃初不讨大黄喜欢,按照常理,大黄听到这个会非常高兴。   但小暖问完,却在大黄的脸上看到了明显的……厌恶,也就是说郑笃初这个人让大黄连下嘴的兴趣都没有。   能让大黄有这种反应的,只有建隆帝和郑笃初两个人,只是大黄反应的激烈程度不同而已。   小暖捏着下巴沉思片刻,“玄舞,你们调查赵书铎的时候,他有没有郑笃初有过来往?”   玄舞不敢确定,“赵书铎多在军营,就算出了军营也是归家,最多出去喝个茶,属下不曾听说他跟郑笃初有私交。”   “他去哪里吃茶?”小暖问道。   这个玄舞还真查过,“去宁候夫人开的田园雅舍。”   小暖点头,“那郑笃初会不会去那里喝茶?”   玄舞明白姑娘的意思了,“郑笃初心怡方挽离,方挽离在雅舍办过几次诗会,郑笃初也去凑过热闹!”   这就好办了,小暖本打算给郑笃初扣个锅的,没想到他自己就背了个炸药包。   小暖翘起嘴角,招手叫过玄舞和秦三,如此这般吩咐了几句。两人听完眼睛都亮了,秦三竖起大拇指,“妙啊,这可比挖坑埋人痛快多了!”   小暖叫进绿蝶,“李千耳可在第二庄中?”   这两日跟在“小暖”身边,以备随时应对突发状况的绿蝶立刻道,“李千耳已经跟着那个叫华池的侍卫搬到第二庄的长工房里居住,不曾离开。”   “走,跟本姑娘去趟第二庄,让他们吃了这段日子的庄饭,该让他们干点正活了。”小暖进屋,换女装。   玄迩则笑道,“姑娘有所不知,李千耳虽然是吃干饭的,但华池干活有板有眼肯下力气,还得了田庄管事的赏识,现在管着五个长工,算是个小工头了。”   小暖挑挑眉,“既然这么能干,就再多留他些日子,待摘完了棉花再放他走。”   后晌,小暖去第二庄查看农田浇灌施肥情况时,果然见到赤脚高挽裤腿,跟其他长工并无二样的华池,正扛着铁锹吆五喝六地分派几个长工干活。   那个李千耳是他骂得最狠的一个……看李千耳不服不忿的模样,小暖还真看不出来俩人是一伙的,华池的演技可以说非常不错了。   小暖在田庄的管事李春山的陪同下查看着棉田的情形时,秦日爰骑马到了。   终于有正事干的李千耳假装看护水渠不让它跑水,目光则死死锁住秦日爰和陈小暖。   “姑娘,货被扣在夔州了,应该是郑家干的。强龙不压地头蛇,郑家仗着天高皇帝远,连私盐都敢公开贩售,咱们不如就让一步,分点好处给郑笃初?”   李千耳的眼睛一亮,夔州路安抚使郑均锋居然敢公开贩卖私盐,这可是大罪,圣上一定感兴趣,记下!   小暖带着秦三到了人少的地方,见左右无人,才道,“郑笃初说他是奉了右相的吩咐来的,说咱们不给他面子就是不给右相面子。因为右相想让晟王与他同进退,此事咱们确实不能跟他硬磕,咱们惹不起右相……”   “啪!”甩了一铁锹土在水渠边的李千耳扣住第二个手指头,右相居然想拉拢晟王,又一个大消息!   “秦某已与登州大小二十余家商号合作,再多他一个也无不可。只是秦某前几日得罪了他,不晓得该怎么把这个关系拉回来。对了!”秦三继续放消息,“姑娘的七师兄会炼丹不?”   小暖摇头,换了个方向,好让李千耳把秦三的脸看得更清楚,“师兄哪会这个,怎么了?”   秦三凑近一步,李千耳的眼睛挣得更大了,“秦某发现郑笃初喜欢丹药,就算不吃放在鼻子前边闻闻也爽得很。若是张观主会炼丹,秦某去讨两瓶来投其好所,说不得这事儿就好办了。”   投其所好,这个笨蛋!玄舞暗骂一句,接话了,“姑娘,只闻味道就能舒坦的丹药怕是来头不小,属下在京中也未听闻有这等好丹。”   “莫不是郑家祖传的秘方?”小暖问道。   玄舞摇头,“郑家好像不善此道,不过属下调查赵书铎之死时,曾发现他与郑笃初都有去田园雅舍吃茶的喜好。赵书铎掌药店粮草,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的门路。”   “咔嚓!”!木头折断的清脆响声传来,小暖三人警惕地望过去,见李千耳手握半截断了的铁锹把,表情僵硬。   “你这家伙一点轻重也没有,你说这是你折断的第几把铁锹了!”华池过来,一草帽抽在李千耳脑袋上,挡住他的脸,“去,再回去拿一把,利索点!”   “是。”李千耳压着激动应了,快步向长工们住的院子走去,经过小暖几人身边时,小暖还停住关怀一句,“可伤着了?”   李千耳赶忙摇头,“俺皮糙肉厚不碍事,就是又弄坏了东西。”   小暖摇头,“弄坏了再修,人没伤着就好。”   李千耳一脸感激地回院关上门,立刻趴在门缝边偷看,只见小暖的嘴开合着,“那个赵书铎就那么厉害?”   玄舞摇头,“他要是真厉害,就不会因为贪墨了点粮草自杀了,最多只是认识什么花钱拿丹药的路子罢了。”   “这人死了他的路子也就断了,姑娘,咱们拿不到丹药,还得再想办法……”   李千耳直起腰,一脸的激动,今天真是大有收获!   待到晚间,李千耳和华池趁夜色归密林,与高仓颉报了消息。   高仓颉也激动了,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守在这旮旯里没逮到天师,却得知郑笃初手中有上等丹药的事儿。   “立刻去将郑笃初手里的丹药取来!”   华池立刻献宝,“属下已经取过来了,大人请过目。”   高仓颉将紫红色的小药丸倒出来,在灯下仔细看了看,又放在鼻子下仔细闻了闻才装入瓶中,“刷刷刷”地写了一张纸条,很是严峻,“八百里加急速送回京中,明天辰时前必须送到。”   小暖本以为放出去的消息最快得三日才能有反应,哪知第二日后晌,郑笃初就不见了。 第六四五章 蜘蛛吊,财神喜气到   “属下亲眼看见,郑笃初刚要在怡翠楼茗香姑娘房里睡下,就被高仓颉的人破门而入亮了牌子,那厮一见是大内侍卫立马就怂了,连声说自己是右相的亲外甥、郑美人的亲哥哥。大内侍卫怕他?他们抓的人比他帽子硬的多了去了,麻溜地把那小子敲晕抗走了。”   秦三幸灾乐祸啊,看着郑笃初被抗走,看着他的手下乱成没人管的耗子到处乱窜,一个字,爽!两字,真爽!   小暖翘起嘴角,“这么被抓走,他囫囵着出来的可能性大不大?”   玄迩分析道,“大内侍卫敢出手抓他,就是他犯了大事儿。就算查到最后他没犯大事儿,封江兆的人也得给他安一个。姑娘放心他死不了也得脱层皮。”   “郑家和程家这次都得受牵连,圣上正诸事不顺,有火无处发呢。”玄舞也道。   “姑娘咋会想到用丹药来弄走他?”秦三好奇问道,明明能挖的坑有很多啊。   小暖笑眯眯的,“因为这个不光能坑了他,还能把我七师兄摘出来,两全其美。”   其实小暖选这个最主要的是因为大黄的反应。大黄的反常行为让她确信郑笃初拿的丹药跟建隆帝的是同源。皇上吃的丹药,一个京城浪荡子手里居然会有,这能不是大事儿?   谁让他在秦日爰面前嘚瑟!   再说她也真没干什么,只是帮他拉了赵书铎这条线而已。没准他就是通过这条线得来的丹药,反正赵书铎已死,郑笃初能找谁说理去。   “袁天成在琴鸣山被伤是京中的大忌讳,几乎无人敢提。以后咱们也要慎重些,以免引火烧身。”玄舞提醒道,她离京时日短,那边的事情还是比较清楚的。   小暖点头,“是郑笃初先拿着丹瓶在秦东家面前炫耀,秦东家又跑过来问咱们的,咱们啥也没干,大家要统一口径。”   秦三立刻道,“明白!”   正这时,屋角睡着的大黄忽然抬起头,盯着窗口戒备地呜呜着。玄迩飞身出屋,一会儿便又进来,笑道,“姑娘的师傅已到了益州!”   小暖腾地站起来,“太好了!”   小暖这里开心着,楼萧迁那边却坐卧不安,“真的是监门卫的人抓走的?”   师爷点头,“这个错不了。大人,这事儿可麻烦了!”   能不麻烦嘛,监门卫可是圣上的亲卫!圣上的人亲自来抓郑笃初,他一定是犯了大事儿了!   “师爷,本官最近没干啥……吧?”   师爷先把自己想了一遍,才琢磨楼知县,“私盐和……难为秦日爰,算吗?毕竟圣上还等着穿秦日爰做的衣裳呢……”   楼知县一激灵,“周庄严惩不贷,秦日爰那边也好生安抚,莫让他到圣上面前说本官的坏话!”   郑笃初是右相的侄子,秦日爰不过是小暖的走狗罢了,谁能想到郑笃初会拿不下秦日爰呢。押错宝的楼知县悔不当初,好端端地,他干嘛要帮着郑笃初做事!   他的靠山是三爷啊,真是脑袋被人灌了迷糊汤了!   “大人,陈祖谟求见。”门人隔着门高声道。   就是这厮给他灌的迷糊汤!楼萧迁怒吼,“让他滚,以后他来了直接撵走!”   楼知县算是看明白了,但凡跟陈祖谟沾边的,绝对没好事儿!   被拒之门外的陈祖谟,尴尬转身离去,提灯笼的陈忠快步随着老爷进入夜色里。   陈祖谟现在心中也很不安。郑笃初被人抓走了,能抓郑笃初的人一定比右相官大,这人是谁几乎不用想了。   郑笃初为何被左相或者圣上的抓了,会不会牵连到自己和楼萧迁?一头雾水的陈祖谟望着暗黑的前路,楼萧迁这里打探不到消息,只能去一个地方了,第一庄!   别人不知道,那死丫头一定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不过,郑笃初败给了秦日爰,陈祖谟这会儿还真不想去小暖那里吃瓜落。   再说他去了,那死丫头就能告诉他?陈祖谟气得直哼哼,自己举步维艰,全是拜她们母女所赐!   睡了美美的一夜的小暖,晨起伸了伸懒腰。窗外阳光明媚,身边妹妹睡相甜美,地上的大黄看着顺眼,日子真是美好!小暖忍不住爬过去在妹妹的小脸上轻轻啄了一口。   小草的眼睫毛扇了扇,伸懒腰探小胳膊搂住姐姐的脖子,也吧唧了一口,“姐……”   “恩,醒了?”小暖转身倒了杯温水喂小丫头喝。   小草迷糊着抱着杯子,一口一口的喝,小暖看得心都要酥掉了,这世上再没有比妹妹和大黄更可爱的小家伙了。   小草喝完水就精神了,啥咯咯笑了几声才问姐姐,“姐姐知道蜘蛛为啥是财神不能杀吗?”   还有这说法?小暖想了想,“因为蜘蛛能抓苍蝇蚊子,可以让屋里更干净?”   “姐姐猜错啦。”小草抱着小肚子打滚咯咯笑了一阵儿,吵的大黄把脑袋埋前腿里,不肯起来。   “姐姐猜大牛哥怎么说?大牛哥说是因为蜘蛛会织网,蜘蛛织的网可以拿去卖钱!”   小暖也笑了,“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蜘蛛长得像个喜字!”小草非常开心由自己来公布这个正确答案,“书上说蜘蛛像喜字,蜘蛛吊,财神喜气到!”   小暖……   “蜘蛛长得哪里像喜字了?”   小草在空中比划了一阵儿,“是这么写的喜,不是楷书的喜,姐姐看像不?”   小暖看不出来哪里像了,不过这不妨碍她觉得妹妹厉害,“很像,我家小草果然厉害,喜字都能写出好几种了!”   小草傲娇得扬起小脑袋,“先生说再过五年,小草一定比爹厉害!”   小暖不想让妹妹有太大的压力,摸着她的小脑袋道,“咱不跟他比,咱又不去考状元,你高兴读啥就读啥,读累了就出来玩会儿,别把眼睛累坏了。”   这里不是没有近视眼,眯着眼睛也看不清东西的读书人不在少数,没有眼睛戴非常不方便,小暖可不想妹妹以后都眯缝着眼看人。   小草很是认真的道,“娘会种棉花,小草太小不会;姐姐会管铺子,小草太小干不了。所以小草要好好读书,一定要把爹压下去!”   小暖心疼了,这么小的孩子就这么懂事儿,哪找去!   “今天天气不错,想不想去青鱼湖玩?” 第六四六章 青鱼湖上   “真的可以去吗,姐姐不忙吗?”听到去青鱼湖,小草的眼睛立时亮了,大黄也站起来扒在炕沿上。   就算再忙,看到她这开心得小模样也不忙了。小暖揉了揉妹妹的小脑袋,“不忙。”   “太好啦!”小草一下从被窝里跳出来,“小草要带上木板,让风露带着小草和大黄在水上漂!”   上次在青鱼湖上,贺风露踏木板带着大黄跑到郡母船边,实在是太厉害了,小草又想那么玩了。   “汪!”大黄也立刻蹦了起来,“汪汪!”   “大黄,玄其大哥已经走啦,你换一个人吧,要不就带只白兔子去?”小草提醒道。   大黄歪着脑袋想了想,“汪汪,汪!”   “太远啦,阿宝在娘娘身边呢。”小草也想华嫔娘娘了,“姐姐,过几天咱们去京城不?”   “等这里忙完了,六月或七月里咱们坐船一路玩着去。”皇后和益霁侯给的铺子该收拾好了,今年冬天要卖棉布,第四庄的棉花也得去转转。   “好耶!”   “汪汪汪!”   俩小家伙跳腾着,做好早饭的秦氏走进来,“一大早上就这么高兴?”   “娘,今天咱们去青鱼湖转一圈咋样?”小暖笑着问道。   秦氏也早想去了,“先去长春观烧香,再买点鱼苗去青鱼湖放生。”   待陈祖谟郁闷了半夜和一个早上,终于按捺不住跑到第一庄寻小暖问消息时,却得知她们娘仨跑去游湖了!   这不集不节的,逛什么青鱼湖,真是有钱烧的!   陈祖谟带着气儿回到秦家村老家,他娘立刻跟他念叨这事儿,“当哪个没去过还是咋滴,去趟青鱼湖跟多大事儿似的,还成帮结队!我儿,小暖那死丫头去游湖带上了正田媳妇、理正媳妇、你秦三婶子、韩二胖家的、你陈三婶儿,连卖肉的小武媳妇都跟着去了,就是不知道过来说一声!”   陈祖谟没好气地问,“那些人都是小暖叫的?”   “是小草过来叫她刚出月子的二舅母,其他人听说了都跟去了。”皮氏哼哼道,“一帮子没见过世面的玩意儿,去青鱼湖有什么好的。”   皮氏嘴里念叨着,却拿眼皮子夹着儿子。   陈祖谟皱眉,“娘想去就去,咱们的青湖别院空着也是空着。不过儿子把话说在前头,娘是去玩的,不许招惹小暖。”   青湖别院是柴玉媛的陪嫁院子,位置好房屋精致,里边还有十几个奴仆守着,皮氏早就惦记着呢。   见儿子许自己去住儿媳妇的院子,皮氏立刻乐歪了,“那坐船……”   陈祖谟拿出一袋银子交给汀兰,“莫让老夫人吃多了凉东西。”   汀兰高兴得屈膝应是。   皮氏那边开始吩咐汀兰和青柳去招呼人,“去,跟老二家和老四家的人说一声,看哪个想去青鱼湖,收拾收拾,咱走!”   陈祖谟见老娘一脸兴奋,忽觉得这不是个好事儿。上次柴玉媛游湖与小暖发生摩擦是他霉运的开始,可不能让老娘在他稍有气色的时候,又干蠢事把他按到湖底去。   “娘带着家里的丫鬟婆子去,若是还嫌闷就叫上二侄媳妇,其他人不必叫了。”   皮氏脸往下一拉,“你当她是什么好东西?早带着孩子跟小草跑了!”   陈祖谟抽抽嘴角,“总之娘只能带一人!”   皮氏眼睛转了转,“去,问问小草她外婆去不去庙里烧香、青鱼湖放生!”   陈祖谟……   小暖等人已经到了长春观内,秦氏带着村里人虔诚在前殿烧香,小暖则到后院跟张玄清说话。   “师兄,晟王在建的那个庄子,您帮着看看?”除了念经,七师兄看风水还是很有一手的。   张玄清慨然应允,“郑笃初那边出了什么岔子?”   小暖自然不会说是她干的,“九清也不知道。前一日还到第一庄耀武扬威,第二日晚上就不见了,许是京里出了什么事儿吧。”   张玄清也不疑有它,又关心起小暖的庄子,“种棉花不容有失,你若是人手不够,或从晟王那里调人守着,或是再从咱们这边叫些人过去,可不许独自逞能。”   小暖笑眯眯地点头,“师兄放心,第四庄有三爷的人守着,第一庄是咱们的人,第二庄和第三庄有县衙的人帮忙照看,出不了问题的。”   张玄清皱眉,“楼知县的人靠谱?”   小暖笑着,“师兄觉得他敢让棉田出事儿?”   张玄清不问了,在这方面师妹比他看得远,甚至连打理上清宫的大师兄都及不上她。   “师兄,师傅要来了。”小暖低声道,“他老人家已经到了益州,估摸近日就能到济县。”   张玄清立刻跳了起来,“真的?”   师兄这是高兴的吗?小暖点头,“师兄小点儿声音,没几个人知道这事儿。”   张玄清如临大敌般得在屋里转了一圈,焦急道,“不成,我得把库里的东西收起来,若是让师傅看到可了不得。”   “什么东西?”小暖问道,莫不是师兄藏了什么宝贝?   “自然是银子!对了,你现在可缺银子用?”   小暖立刻摇头。   张玄清也晓得晟王论车给师妹送银子的事儿,便不再问,只叮嘱道,“师傅那边,你可不许给他太多银两,他手里银子多了是要出事儿的。”   还有这一说……她给师傅准备了不少好东西呢。   小暖小心翼翼问道,“师兄,多少算多?”   “五十两,师傅今年破财煞,可记得了?”张玄清叮嘱完,急匆匆跑了。   前两年犯狗煞,今年破财煞,师傅这是什么运道……   小暖待在船上时,还在琢磨师门之所以穷得掉渣,一定跟师傅和师祖的运道有关……   小暖眺望着在湖上玩得不亦乐乎的大黄和小草,还有一边吃茶果一边聊天的娘亲等人,琢磨着师门这是故意的还是赶巧了。   “姑娘,陈老夫人和秦老夫人一起来游湖了。”玄迩低声道,“就在那艘船上。”   这俩人居然还能够凑到一条船上?小暖挑眉望去,只见远处一条小船正慢慢靠过来,淡淡吩咐道,“弄走,莫让她们扫了兴致。”   “是!”玄迩下去后,玄舞又跑了上来,“姑娘,李千耳混在湖中游船之上。”   小暖点头,琢磨着该给他散点什么消息,鼓舞他的干劲儿。   “怡翠楼的珠绿姑娘也来了,看她的意思,是冲着姑娘您来的。除了她,还有楼夫人带着姑娘也刚刚上了画舫。”   小暖托着下巴挂起笑意,今天的青鱼湖倒是热闹,该来的不该来的,都到了。   .com。妙书屋.com 第六四七章 有女德音   看着皮氏和白氏的小船忽然转向,干净利索地奔着岸边去了,小暖问道,“怎么办到的?”   玄舞笑得狡诈,“姑娘可曾听说过‘鬼推船’?就是无风无浪无桨,船忽然转向或颠簸,艄公们说这是水鬼挡船不让前行,再往前走会不吉利,不得水神保佑。”   周人尚鬼崇神,鬼神乃是祖先,必须敬着,对于上了岁数的老人更是如此。皮氏和白氏遇到这种情况,哪儿还顾得了其他的。   点子不错,小暖笑问,“谁干的?”   “绿蝶,这丫头水性好。”   这小丫头前些日子的毛躁在玄舞的引导下已经去了九成,越发沉稳了。小暖点头,“不要对她太严厉,厨房里做的肉菜,每天多给她端一些。”   绿蝶吃饭无肉不欢,看着小师妹瘦下来玄舞何尝不心疼。   “姑娘看那边,楼夫人的船来了。属下让人把这船也推走?”玄舞又问道。   小暖摇头,“不必,让她们过来吧。”   在郑笃初的事儿上站错队,楼萧迁怕是正在挖空心思地想着怎么讨好她,这会儿小暖不让楼夫人过来,怕是过两天她就会找到第一庄去,小暖可不想大过节的给娘亲添堵。   明天就是端午节了。   “珠绿呢?”这怡翠楼的头牌也一点点靠近了。   小暖点头,“也让她过来。”   小暖想知道珠绿越过秦日爰,直接来找自己的原因,莫不是看着依靠秦日爰无望,打算找她当靠山?   先赶到的是楼夫人的画舫,先有婆子过来打招呼,然后楼夫人带着二姑娘楼燕蓉和一个带着面纱的女子露面,向着小暖屈膝行礼。   玄迩在小暖耳边低声道,“这个戴黑色面纱的就是遂安绍氏的嫡女绍德音,楼夫人的娘家与绍家沾点姻亲,所以表面上绍德音是来走亲的,但实则是奔着乌家来的。”   若不是为了亲事,千里之外的绍氏怎么会让未出阁的女儿来探这么个沾不着的亲戚。   楼夫人见不见的两可,这个绍德音必须得见。小暖站起身看着那边船头的三人,“请她们过来。”   在船头被晾了这一会儿的楼夫人,在自家老爷这些时日的作妖后,哪还敢摆谱。她老老实实地带着女儿和绍德音上了小暖的大船,规规矩矩地给小暖见了礼,才恭敬地介绍道,“这是妾身的外甥女,绥安绍氏。”   “绍德音见过陈姑娘。”绍德音解开面纱,抬手至腰间飘飘万福。她的声音清雅大方,姿态优美,无一处可指摘。   站在小暖身后的,晟王府过来的刘嬷嬷打量着绍德音。这个绍氏女一看就是受过从宫里请的嬷嬷专门教过规矩的,绍家在此女身上下这样的功夫,应是打着把她送入后宫的,怎么又想与乌家联姻了?   乌桓虽是一品大将军,但在这些十几代书香世家人的眼里,只能算个莽夫罢了。这里边有事儿!   小暖也打量着她。楼夫人这个外甥女的容貌居然生得比她另一个外甥女还好。小暖含笑点头,“绍姑娘请起,夫人,艳荣,过来尝尝这花茶,这是京中正流行的东西。”   楼夫人一见小暖没给她甩脸子,笑容亲切了许多,“安人何在,若是安人得空,妾身带着两个孩子过去给安人问声好。”   “我娘正在楼上招待客人,待会儿若是方便,小暖再请娘过来。”小暖含笑道,娘亲正与奶奶婶子们聊得开心,小暖怎么可能让楼夫人扰到娘亲面前。   楼夫人的目标本就是小暖,拜见秦氏也不过是客气一句罢了,小暖这么说,她自然顺坡下路地在下垂手坐了。   “姐姐,小草妹妹玩得好开心。”楼燕蓉亲热地依偎在小暖身边,挽着她的胳膊道。楼艳蓉知道小暖不喜欢谈论衣裳首饰,自然不会讨没趣夸她今天的衣裳好看。   说真话,小暖身上的衣裳和头上的配饰还不如她的,真不知道晟王送过来的一车车东西都装的是啥。   小暖没有拒绝她的亲近,笑道,“若是你想玩,待会儿让人下湖带你走一圈。”   楼燕蓉吓得一哆嗦,站在比巴掌宽不了多少的木板上在湖上被水鬼推着跑,她可没这个胆子。楼燕蓉捂嘴掩饰失态,看着母亲撒娇道,“妹妹若是这样怕是得被娘亲骂了。”   楼夫人立刻佯怒道,“小草才七岁,你今年都十三了,你哪能跟妹妹比!再说你小暖姐身边这些仆妇是跟过来保护她们的,哪能带着你到处玩去!”   “不是仆妇,那是我的师侄,我三师兄的入室弟子。”小暖浅浅笑着该给脸子的地方她也不会客气。   说错话的楼夫人立刻夸奖道,“难怪那姑娘身手如此灵动,原来是小暖姑娘的师侄呢。”   说的好像她是武林高手似的,小暖含笑不语,抬手请她们吃茶。楼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端起茶杯。   绍德音先开杯盖闻茶香,然后再沾唇品了品,目露欢喜,“好茶。”   “怎么个好法?”小暖笑问。   绍德音略带羞涩地低头,“德音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入口香味浓而不腻,很舒服。”   “琴、棋、书、画、诗、酒、花、茶”是古人八大雅事,出身百年书香门第的绍德音若是想引经据典地谈论此茶的好,怕是说上一个时辰都不带重样的。她这么简单直接地一句概之,应是知道她陈小暖是农家女,不懂得这些精致玩意儿,才投其所好吧。   小暖又高看了她几眼。   她能这样做很好,起码说明两点:第一,绍家对与乌家结亲很有诚意;第二,绍德音不是像方挽离那样的假清高的女子。   “后日我派人给绍姑娘送两罐过去。”小暖笑道。   绍德音惊喜地抬眸,眼里满是欣喜,“多谢陈姑娘,您人真好,面色也真好。”   小暖笑眯眯道,“天天随着我娘在田里做活,被晒得红扑扑的,面色怎么可能不好?”   绍德音眼睛亮了又暗,“陈姑娘能时时在母亲身边尽孝,着实令德音钦佩又羡慕。”   “我那可怜的妹妹早逝,这孩子都不记得她娘的模样。”楼夫人解释完,又长长叹息了一声。说得再好听,绍德音也不过是绍氏不被看中的嫡女之一罢了。   绍德音带着得体的浅笑,“姨母,德音记得母亲的样貌。父亲给母亲画了许多幅像,德音随着父亲在书房读书时能见到母亲,回到房内也能见到母亲。”   小暖再点头。   想必绍德音会被选出来与乌家结亲,也是因为没有母亲护着的缘故。在楼夫人点明这一点后,绍德音没有楚楚可怜,而是落落大方地摆出他爹对他娘的情谊,让人知道她虽没母亲,却有父亲护着。   这样容貌才学出众,又慧心懂得变通的才女,稍加时日定能担起乌家主母之位。   不对,乌家主母应该是乌羽的妻子,也不知他在漠北究竟如何了。   (教育123文学网) 第六四八章 小暖宠妹   想到乌羽,小暖就是一阵地心疼。   只要建隆帝还活着,乌羽的妻子怕是成不了名正言顺的乌家主母。乌老将军死后,乌家在金吾卫中的声望散了一半,心病已去的建隆帝似乎对本该死在漠北的乌羽也淡淡淡忘了。所以无论是乌家、还是三爷和小暖,谁都不希望建隆帝记起边关还有乌羽这么个人,从不曾在人前提起他。   在世人看来,这就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了,三爷和桓已经忘记了故人。但三爷没有忘记,他派高冲去漠北辅助乌羽成事;乌桓也没有忘记,否则他不会把被乌羽赶回来的乌家大总管乌锥再派去漠北。   为了避嫌和躲避暗中跟着她的耳目,小暖回来后从未与乌桓联络过。乌家和小暖都在等,等建隆帝闭眼的那一天。至于三爷,小暖现在渐渐明白他不止是等,为了他的母妃,为了乌羽,三爷正在缩短这段等待的时间。   待建隆帝死后,新君继位,乌家会如何,乌羽和乌桓的关系会如何,乌桓的妻子又会如何看待忽然冒出来的乌家掌舵人?   家不合,业不兴。乌桓和乌羽只有拧成一股绳,才能撑起残败的乌家。   这般想着,小暖看绍德音的目光也越发地温和,她能到自己面前,说明绍德音是过了乌桓那一关的。给不了乌桓的脸面和亲近,小暖可以光明正大地给了绍德音。   因为双方都有意交好,所以小暖与绍德音的关系迅速升温。待到楼夫人告辞下船时,小暖亲自将绍德音送到楼下,喜得楼夫人合不住嘴。   绍德音虽不是她亲外甥女,但人是她带过来的,小暖给绍德音面子就是给楼夫人面子。这个脸面,足够楼夫人回家向老爷交差了。   待她们回到船上后,楼燕蓉亲切地贴在绍德音身边,满脸地敬佩,“表姐好厉害,几句话就把小暖姐姐哄住了。表姐不知道小暖姐姐有多难哄,表姐没来之前,能让小暖亲自送的只有赵家的赵梦舒呢。”   这里没有外人,女儿的话说的虽不得体,楼夫人也没苛责她。   绍德音却笑道,“德音没有哄陈姑娘,说的都是真心话呢。”   绍德音和方挽离吃的不是同一套,她用错劲儿了,楼燕蓉立刻笑道,“那就是表姐真的与小暖姐姐投缘呢,这真是太好了,艳荣真替姐姐开心。”   绍德音抬手帮楼燕蓉拉了拉下滑的外衫,含笑道,“嗯,我也很开心,若是有机会,咱们去陈姑娘家的棉花田看看,听她说得真是有趣呢。姨母,待陈姑娘送了花茶来,咱们正好用在过几日的花宴上,您觉得呢?”   “嗯,正应景。”楼夫人含笑点头。   绍德音一句话既抬举了燕蓉,又哄了她高兴,绍氏果然了不得,教出来的姑娘个顶个地能耐。跟她一比,自己的女儿的确是嫩了不少,还得再教导才成,楼夫人垂眸,暗想着能不能想办法请小暖身后那两个宫里出来的嬷嬷过来教导女儿几日。请嬷嬷教导女儿的事儿,她几次与在京中的妹妹写信提过,却始终得不到回应。现在挽离结了那么一门糟心的亲事,楼夫人更不好为了自己女儿的事儿,劳烦妹妹了。   这时,湖面忽然飘起清亮的琴声。这琴声随着晚春的融融流水、淡淡香风流淌,让人不胜惬意。楼夫人的眉头渐渐舒展,楼燕蓉也叹了一声,“好琴,比挽离表姐弹得还要好!表姐觉得如何?”   “指法娴熟,只是这曲中有几个调挑弦过重,这位弹琴的姑娘似乎有事挂怀,心静不稳。”绍德音转身向窗外看去。   “夫人,那是怡翠楼的船,弹琴的似乎是怡翠楼的头牌珠绿。”楼夫人身边的婆子看了几眼,就认出了弹琴之人的身份。   “把窗户关上,靡靡之音,难听死了。”一听是她,楼燕蓉立刻厌恶地皱起眉头。因为这个女人,她哥没少被母亲骂,祸水!   绍德音不明白这青楼女子与楼家母女有什么瓜葛,静静坐着没有接话。   没一会儿,那声音便停了,楼燕蓉又忍不住打开窗户向外看,竟见珠绿被丫鬟扶着,婷婷袅袅地登上了小暖的大船。她惊呆了,“娘!”   “嗯。”楼夫人也是目露沉思,绍德音则抬眸看向坐在二楼甲板上自在吃茶的小暖,眼里流露出羡慕和钦佩。   “奴家怡翠楼珠绿,见过陈姑娘。”珠绿飘飘万福。   一样是行礼,绍德音让人觉得大家端方,珠绿让人觉得弱柳扶风不盛娇羞。这里都是女人,她不必用女色讨好其中任何一个,有此姿态也是深入骨髓的教化所致。珠绿如此,青柳也是如此,风尘女子的一言一行都被教得惹男人注目、惹女人厌烦,这也注定了她们的命运。   小暖点头,“珠绿姑娘请起,坐吧。”   珠绿慌若惊风之荷,“姑娘面前,哪有奴家坐的地方。”   小暖也不强求,她身后的刘嬷嬷开口问道,“不知珠绿姑娘来寻我家姑娘,有何要事?”   珠绿抬眸,见这位嬷嬷身板笔直面上没有一丝笑,与她身前坐着吃果子的小暖形成鲜明的对比。但珠绿觉得浑身透着慵懒的小暖,更让她不敢小窥。   能收服秦日爰、赵书彦,虏获晟王的女子,果然非同一般,她耀眼的不是容貌,而是通身的气质。不晓得为何,珠绿看着小暖就有一股子熟悉感,似乎是许久未见的老友一般,说不上来的亲切。   早就打探过小暖性格喜好的珠绿并不绕弯子,直言道,“珠绿身不由己流落风尘十载,想借姑娘之力脱身泥淖,还请姑娘开恩收留。”   小暖抬眸,“条件。”   “若姑娘救了珠绿,珠绿愿奉姑娘为主。”珠绿低声道。   小暖摇头,“我手下不缺人。”   珠绿争取道,“珠绿能抚琴、通诗书,可到山长茶宿抚琴,可到五车书舍扫尘。”   小暖正要摇头,小草却带着大黄蹦了上来,“姐姐,咱们收了她吧。”   珠绿身子一颤,抬眸望向方才还在湖面上欢快踩水的陈家二姑娘,不晓得她为何会帮自己说话。   小暖看着妹妹认真的小脸,没问为什么,便点头道,“好,收。”   “耶,姐姐果然最好啦!”小草扑到姐姐怀里,小暖取出帕子为她擦了擦额头的汗,喂她喝水。珠绿已跪在地上连连叩头,“多谢大姑娘、二姑娘搭救之恩,珠绿必以死相报。”   小暖点头,“回去收拾收拾,准备好了派人来送信。”   “是。”珠绿又磕了三个头,起身时神情都不一样了,好像干旱的禾苗被忽降的甘霖滋润,焕发着蓬勃的生机。   待她走了后,小暖才问,“小草为什么要她?”   小草趴在姐姐耳边说悄悄话,“先生提过珠绿是他的一位故人的闺女,那位故人犯了错,所以被抄家了,男丁远役,女儿都入了贱籍。”   原来如此,小暖点了点妹妹的额头,“下次不许这么莽撞了,我让珠绿上来自然就有打算,你这突然钻出来,把我的计划都打乱了。”   小草用力点头,“小草知错了,下次等人走了再跟姐姐说。”   “也不是一定得等她走了再说,你给姐姐一个眼神,姐姐就知道你什么意思了,不必说出来让旁人听见。”小暖借机教育妹妹,“你回去后问问先生,珠绿该怎么安置。”   小草立刻在姐姐脸上吧唧了一口,甜甜应了,又指着桌子上的果子道,“姐,想吃。”   小暖含笑给她塞了个大大的樱桃,又顺手扔给大黄一个瓜,俩小家伙吃得无比满足。   远处游船上的华池吞了口口水,“能托生成陈小暖的妹妹,命真好。”   借着窗户的掩盖盯着大船的李千耳头也不回地甩给华池一句,“托生成她妹妹你是赶不上了,赶紧死了托生成她家的下一只狗还来得及。”   华池气得咬牙,“你才托生成畜生!”   “别闹!有消息了!”李千耳见那个叫齐嫂的下人上了甲板上,立刻睁大眼睛。   玄迩弯腰给小暖行礼,笑着报喜,“姑娘,师道长已踏入济县城!”   师傅走得这么快,怕是饿了没钱买吃的呢,小暖心疼了,立刻站起身,要上岸迎接师傅。 第六四九章 师傅来了   小暖拉起妹妹的手,“小草,姐姐去迎接师傅,船上交给你了,能成不?”   小草挺起小胸脯,“姐放心去,有小草呢。”   小暖捏了捏她的小脸,快步到了船舱的大厅内,与正在吃果子聊天的娘亲和奶奶、舅母、婶子们解释自己要提前上岸接师傅的事儿,“本以为今天后晌师傅才能到,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   秦氏一听是师道长来了,立刻站起来,“娘跟你一块去吧。”   小暖摇头将娘亲按在椅子上,“娘和大伙儿好不容易有空出来游湖,师傅总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日子,咱不急于这一日。”   撇下这一大船人确实不合适,秦氏叮嘱小暖道,“记得替大伙给道长问好。”   小暖点头,又弯腰看着二舅家睡得香甜的小儿子,低声道,“姐姐去给我家小四郎讨个平安符来,咱们顺遂平安地长大。”   秦三奶奶笑呵呵的,“有这么一大家子人疼着,这孩子真是个有福气的。”   圆润了一圈的二舅母李氏有些不安,“小暖,要不改日再要吧,道长刚来咱们就要符,显得怪不好意思的。”   小暖笑道,“没事儿,师傅不是外人。”   小暖又拍了拍秦二妮儿的小肩膀,让她和小草帮忙招呼着,叮嘱玄舞一番,才自己带上四个兴奋的师侄上了小船奔着岸边而去。   临近端午节,青鱼湖边上摆摊卖货的人多,闲逛买东西的人更多,坐马车是来不及了。小暖快步向着城门方向跑去,四个师侄也小跑跟着。   跟上岸的华池和李千耳跟上,关注小暖行踪的济县各路人马跟上,坐在凉亭里喝茶等小暖她们上岸的皮氏和白氏也跟上,见到这么多人跑,以为有热闹可看的闲人们也跟上,场面颇为壮观。   小暖绕过青鱼湖,刚进北城门就遇到了师傅。看着一身旧道袍的师傅扛着他那算卦用破布幡走过来,小暖的眼睛立刻湿润了,跑过去双膝跪在师无咎面前,“师傅!”   风尘仆仆的师无咎猛地见到自己的九徒儿和几个徒孙,还有他们身后这一长串气喘吁吁的人,真是又惊又喜,“九清吾徒!”   “徒儿在。”只这一声,小暖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不分别不知道时日难熬,不见面不知道期待已久,她真的好想师傅。   “九清吾徒,这是要去哪里?”师无咎在道袍上擦擦手上的土,将小徒弟拉起来,“又长高了,也壮实了,你们也都起来吧。”   小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和泪水,“徒儿听到师傅您进城了,所以过来迎接,本来还以为师傅会先去师兄的道观呢,不想却在这里就遇到了。”   师无咎略带尴尬地嘿嘿两声,“为师的盘缠用光了,打量着今日青鱼湖边人多,想先去摆摊算几卦,得了铜钱给你们师兄妹买点见面礼再去找你们……”   刚才还在激动着终于得见天师首弟子的众人,一时又无语了。气喘吁吁的皮氏以手拄着膝盖嘟囔道,“这老道要真是天师入室弟子,怕天师也厉害不到哪儿去!”   擦汗的白氏与皮氏想到了一处去,“今年不供天师像了?”   皮氏却不惜这几文钱,“还是供一尊吧,万一真能镇邪祛病呢。累死我这老腿儿了,真不知道咱跟着跑啥。”   就是啊,跑啥!白氏敲了敲自己的老腰,真不明白自己干嘛跟着皮氏这老婆子进城,干嘛跟着她看热闹,掉架!   人群中却有与白氏和皮氏看法不一样的。一黑脸大汉举着手里的天师像,吼道,“你们别说嘿,这老道长与天师长得还真像,这一定是天师弟子了,原来天师真的长这模样,嘿!”   这话音一落,立刻引起众人一片应和声。小暖寻声望去,只见那人手里抓着一尊泥做的张天师像,眼角忍不住跳了跳。   这尼玛以艾草为发、以大蒜为拳的,哪儿跟自己的师傅像了!   师无咎却走过去,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人手里的小泥人儿道,“艾草驱虫,大蒜驱邪,都是好东西。”   小暖看着师傅花白乱蓬蓬的头发真跟艾草一样乱,又是一心疼,却又听那汉子问道,“道长,那这五官呢,长得像天师他老人家不?”   师无咎摇头,“老道近十二载不见师傅,都记不得师傅的模样了。如今老道看着谁都像师傅,又看着谁都不像师傅。”   众人一片唏嘘,“道长,您师傅现在在哪儿,还在世上不?”   “瞎说,天师都是寿与天齐的,怎么可能不在!”旁边的一个老头踮脚抬胳膊,一巴掌削在这二愣子脑袋上,然后又双手合十,很虔诚地问师无咎,“道长,天师什么时候会来咱济县啊?”   师无咎笑着,“师傅他老人家云游天下,没准已经来过此处,只是大伙儿没认出来而已。若是哪日你们见到穿的比老道还不济的,一个能算卦、能行医、能驱鬼、能祈雨的更老的老道,那八九不离十就是老道的师傅了。”   众人“哇”了一会儿,又要继续追问天师的事儿,却被小暖拦住,“诸位,我师傅一路劳顿还没洗把脸喝口水呢,大伙先停一停。或者有事儿去找长春观的张观主,张观主得了我师傅的亲传,是真正的道门高徒。”   师无咎也点头,“老道的七徒儿的确得了老道八成的本事,大伙儿有事儿去找他,准没差。”   八成也不是十成啊……不过看师无咎这一身狼狈,他们也不好意思继续围着,渐渐散了。   小暖还未开口,师无咎就可怜兮兮地捂着咕咕叫的肚子道,“九清吾徒,师傅饿了,想吃红柳巷口的肉包子。”   小暖立刻点头,“成,咱们去吃肉包子,师傅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那师傅吃完了再给你七师兄带一个回去做见面礼,成不?师傅累了,今天不想摆摊了。”师无咎乐呵呵的,但脸上的确满是憔悴。   “成!今天红柳巷口的包子铺里的包子徒儿全买过来,让他们装车跟着师傅,一路拉到长春观去!”小暖扶着师傅往红柳巷走,莫说是吃包子,师傅让她把天香楼包下来,小暖都不说打个磕巴。   “吾徒九清,包子只能带一个,多了就不值钱了。”师无咎边走,边从兜里掏出一个紫红色的大李子,“这个给你,师傅在路上摘的。若不是被狗追,为师一定给你和你师兄一人带一个。”   “多谢师傅,这李子一看就特甜。九清把核种在家里,回头长了李子,师傅想摘多少摘多少!”   身后的皮氏和白氏同时哼了一声,心中都骂翻了。 第六五零章 撒平安符   现在的情形暂且不论,秦氏被休、断绝与白氏的母子关系之前,白氏和皮氏也没见过小暖这么孝顺她们,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白氏和皮氏跟不动了,气哼哼地坐在一旁喝大碗茶歇息,欺负不到小暖,两人开始相互伤害,白氏道,“这死丫头就是看人下菜碟,有用的就死命巴结着,没有的就看也不看一眼。”   皮氏接了汀兰递过来的茶,一口气喝了大半碗才哼道,“老身是她们的奶奶,因为她娘的缘故,小暖与老身不亲近也就罢了,嫂子这边她们实在是不应该。若是没有嫂子,能有秦岚没有秦岚,能有她小暖忘根”   白氏也不甘示弱,“没有你儿子也不能有小暖。我闺女脾气好,小暖这死性还不是跟你们陈家人一样一样的”   “老身可记得,秦岚不认你了,嫂子还给她叫闺女有啥用”皮氏幸灾乐祸,“看你二小子一家现在多风光,人家就是有眼力。”   “最没眼力的怕是你们陈家吧”白氏的刺更长,“当初我闺女进城一夜没回来,是哪个死东西颠颠跑过来给我送信,又是怂着我去闹的你可别说都不记得了”   还好她去挑了,否则白氏现在还不晓得要怎么风光呢皮氏呵呵笑着,“咱还不是为了两个孩子的名声嘛,要不能这么费劲巴拉的折腾”   “可人家领你的情”白氏不甘地骂道,“那个老杂毛不就是给小草看了一回病吗小草小时候发烧,我还搂着她一整宿没合眼呢”   “就是老身还养了她们十几年,供她们吃供她们喝呢,这恩情就不算了”皮氏立刻跟白氏统一战线,越说越生气,越说越觉得亏。   如今的皮氏,早已没了陈祖谟当状元时端着的,那个知书达理的老夫人的架子。褪下这层皮后,她跟白氏和张氏没什么两样低着头的汀兰讽刺地盯着她们沾了泥的粗布鞋,这俩人没能耐又不想弯腰讨好,还想从陈小暖哪里讨好处,真是脑袋让门夹了   看人家师无咎是怎么对待陈小暖的,一个李子就把她哄得高高兴兴的跟了这么没用的主子,她以后可要怎么办汀兰越想越生气。   香喷喷的猪肉野菜馅的大包子,师无咎连吃了三个,才满足地靠在椅背上抱着碗喝汤。   吃了两个素三鲜包子的小暖也捧着一个大碗,“师傅住到第一庄来吧,师兄那边没徒儿这边吃得好,师傅想吃什么,徒儿就让人给你做什么。”   师无咎摇头,“你师兄的道观在这儿呢,等为师再去京城就住在你的道观里,不用住玄妙观受你师姑的气了。徒儿真能干,你师兄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吊着鼻涕跟在你大师兄身边背经呢。”   师兄还有这么怂的时候小暖乐呵呵,“成,徒儿那道观虽然人少庙小,但香火还不差,保证能让吃好住好。”   说到这里,两人都想起了天师留下在神像里的纸卷。师无咎道,“明日是端午,为师待九清登山采艾。”   本想让师傅歇息一日的小暖,想到这件事不解决,师傅怕是也安不下心,但登山可以避开监视的人的耳朵,可避不开李千耳的眼睛,小暖笑道,“徒儿庄子南边的树林里种了一大片驱蚊的艾草。”   本不愿去第一庄给小暖添麻烦的师无咎点了头,“好。”   待两人吃饱喝足从包子铺出来时,张玄清已经带着几个徒弟站在门口了。见到师傅出来,张玄清立刻行跪拜礼,“徒儿玄清拜见师傅,徒儿来迟,请师傅恕罪。”   师无咎乐呵呵地将他们拉起来,把手里的,还热乎的荷叶卷递过去,“还热乎着,玄清吃吧。”   张玄清看着师傅的指甲都是黑的,眼睛就湿了,默默接过来咬了一大口,“好吃”   师无咎揉了揉他的脑袋,“多大人了,见了师傅还哭鼻子,也不怕你师妹笑话。为师累了,去你的道观睡觉,成不”   “当然成师傅快请上车,徒儿把炕都铺好了。”张玄清一边啃包子一边道,完全不见旁人面前的仙风道骨。   “还是去年那张狗皮褥子不师傅想它好些日子了。”   “是,徒儿日日给师傅晒一遍,就等着您来呢。”   师无咎开心地笑了,回头递给小暖一包平安符,“托徒儿的福,师傅不用去卖符了,这些你带回去撒一撒,算是师傅的一点心意。”   小暖双手接过,看着师傅和师兄走远了,才睁大眼睛把眼泪收回去,让贺风露等人抱着几大包包子,回青鱼湖去寻娘亲和小草。   想着师傅疲累的神态和发黑的手指,小暖心里正不是滋味时,红脸的华池却冒走了来,上前与小暖打招呼,“少东家,您这是打哪来啊”   这么经典的开场白,小暖真想怼他一句“贫僧打东土大唐而来”,他跟了自己半天了这会儿跳出来干啥   “我去接人,顺便买了几个包子,你是”   “小人是第二庄的长工,少东家前几天去第二庄,小人还跟您说过话呢。”华池笑得一脸憨厚,“明天就是端午了,小人出来买粽子、雄黄酒和平安符,长工们家都不在这儿,但节也得过不是”   原来是为了平安符啊小暖乐呵呵地拉开师傅给的小袋子,从里边随意拿出一个平安符递过去,“这是我师傅亲手写的,你收着祛邪保平安。”   华池没想到任务这么轻松就完成了,喜出望外地接过,千恩万谢地走了。小暖嫁妆没看到人群里眼巴巴看着她的白氏和皮氏,转手给身边的四个师侄每人一个,“你们师祖画的,守着保平安。”   “多谢师姑”贺风露四人也是珍重收了。也就在小师姑这里,才会把师祖的符这么随意地分了,若是他们的师傅得了,还不定怎么宝贝着呢。   我的呢皮氏和白氏刚要挤过去,却被身边的人挤倒了,待她们再爬起来来时,小暖已经走远了,俩老婆子气得直跺脚。   不小心撞到了俩老婆子的华池绕开,退到李千耳身边,“这符应没有蹊跷。”否则小暖就不会看也不看地分出去。   李千耳伸出大巴掌,“拿来给我看”   华池立刻把胸口捂得紧紧的,“你想得美,这是某的”   结果到了晚上,刚被华池焐热的平安符就被高仓颉顺手收进了怀里,“办得好,你和千耳想办法尽快打入第一庄。”   “是。”华池的心,疼得一抽一抽的,天师首弟子亲手画的符啊没啦   “你们几个,今夜提前去第一庄南的山坡附近埋伏,一定要知道师无咎和陈小暖干了什么、说了什么”高仓颉又吩咐道。   “是”几个侍卫潜入暗夜中,他们对第一庄的地形早已烂熟于心,各自挑了合适的地点埋伏好。   其中有一个,在艾草丛边的巨石下刨了个洞钻了进去,并将洞口用乱世封住,又在自己身上撒了不少艾草和湿土遮掩气味儿。   这样绝对万无一失了,这位练龟息大法的大内侍卫得意地翘起嘴角,他就不信那大黄狗能发现他 第六五一章 不喜欢艾叶的大黄   夜色渐深,守在长春观殿顶上的大内侍卫见师无咎房内的灯灭后,一会儿就传出响亮的呼噜声。在这有节奏的声音中,侍卫也打了个哈欠,闭目养神。   师无咎房内的门帘无声挑起,张玄清从隔壁自己的房间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夜色星光透进来,见到坐着打呼噜的师傅冲他摆摆手,张玄清无声坐在炕上。   张玄清坐下后,开始打手语,“师傅,这两日星象有变,西北瘴气环绕,数星暗淡,兵祸又要起了。”   还有大几万的右金吾卫的兵将驻守在漠北,张玄清不希望漠北出大事儿,这些人每一个都牵着一家子人,若是漠北大乱,济县必会再现去年老将军和众将士亡归时的场景。   有节奏的打呼噜声不断从师无咎口中传出,“西北主星仍在,无亡相。”   张玄清稍稍放心,又比划道,“那帝星”   朦胧中,师无咎手指飞舞,“贪狼旺克犯紫薇,帝星弱,但八曜星仍有过半在位,三两年应无事。”   果然还是师傅厉害,他只看出了八曜中的两颗在位,张玄清再问,“师傅您的手指发黑,是开炉炼丹了”世人罕知,师傅的炼丹之能尤在袁天成之上,只是不晓得什么原因,师傅封炉已有多年。   师无咎继续打呼噜,“无,只是配了些药。明晚开始,为师口述一些丹方于你,你需铭记于心。”   学炼丹的是三师兄,记丹方的是大师兄,师傅为何忽然要他记丹方,上清宫出了何事张玄清的手抖了几抖,“师傅,为何而来”   “你,九清和你师祖。”师无咎摆手,示意张玄清自去。他身子一软便瘫在狗皮褥子上,舒服地叹了口气,继续打呼噜。   师傅这是累极了,什么事能将想来懒散的师傅逼迫至厮张玄清帮师傅盖上薄被静静守了许久,才转身回屋。   师无咎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在院里打了一趟拳舒筋活血又喝过徒儿亲自磨的豆浆,才溜溜达达出道观去往第一庄。   小暖一家早已吃过早饭、秦氏正带着一家人给天师上香叩拜。与别家不同,小暖家不仅门上有艾头蒜手的泥天师,屋里还供着第五代天师张昭成的画像。   师无咎到了,先给师傅上香后,又望着师傅的画像,怔怔出神。小草抬起小脑袋,“道长爷爷是想师傅了吗”   师无咎轻轻点头,“老道已近二十年不见师傅了,甚想。”   “二十年啊”一年都这么长了,小草完全想不出二十年会有多长。   “安人这天师像是从哪里得来的”师无咎转头问道,天师像他见了这么多,这一张最像他师傅的,为了隐藏师傅的真面目,就连上清宫和玄妙观供奉地画像,都没有这个像。   “这可是老画了,还是生小暖那年买的。当年有个道长说小暖命不好,我不安心,出了月子就到庙里烧香,那会儿咱们这儿还没长春观,这画像还是在寺庙门口买的。”秦氏没好意思说的是,当时她想买六手观音像的,可惜身上钱不够,只能改买了这幅最便宜的天师像。   “哇”小草又瞪大眼睛,原来这幅画比她还和大黄还要大。   师无咎捋须赞道,“画能保存的这么好,安人用心了。”   小草挽住师傅的胳膊,“不止天师像,咱家还有如来像、菩萨像、如来像好多呢”   秦氏赶忙道,“自小暖入了道长门下,咱家就主挂元始天尊和天师像了。”   元始天尊乃三清四御之首,是道家的主神,小暖现在是道门弟子,供奉元始天尊是最正宗的。那些佛祖、菩萨像,秦氏也时不时地拿出来上香摆祭品,只是没有元始天尊供和天师供奉的次数多罢了   秦氏像做错了事一样,不敢抬头。   师无咎笑道,“安人只要诚心向善,供奉哪位天神都会得到庇佑的,无须拘泥佛道之别。不过安人家的生意越做越大,该请一尊财神像回来供奉着为好。”   “道长说得对啊”秦氏懊恼,看她这脑子,咋把这么大的事儿给忘了呢   想到玄妙观里穿得花花绿绿的红脸关公牌财神,立刻挽住娘亲的胳膊,“女儿已经有了百求百应的大财神,娘可不能再请了,一事不凡二主,请俩回来打起架来可了不得。”   神仙为争香火打架可是要败家的,秦氏立刻打消了再请的主意,追问闺女道,“你把财神摆哪儿了,快请出来娘供上。”   这个真摆不了小暖眯起眼睛看着师傅,威胁道,“师傅,您说吧”   自己闯的篓子闯的篓子,还得自己编上,师无咎煞有介事地一拍红亮的脑壳,“真是人老记性差,老道已经给过徒儿财神符',不必再单供财神了。”   秦氏恍然,小暖则笑弯了眼睛,“娘,女儿陪师傅去选艾草啦。”   小草立刻报名,“娘,小草也去。”   “汪”   “好,你们都去,叫上图儿一块去,娘和你们展嫂子在家包粽子。”秦氏笑道,“蜜枣的,豆沙的,鲜肉的,鸡蛋肉的都包一些。”   县学休息,展宏图昨日傍晚便回了第一庄陪他的娘亲,自展老夫人离世后,这娘俩的关系,越来越近了。   小草蹦跳跳地去找展宏图,大黄却没有跟去,而是围在师无咎身边不肯走。师无咎看它蓝汪汪地望着自己,只得把腰间的破钱袋扯下来,将仅剩的三枚算卦的古钱掏出来,钱袋递给它,“老道就这一个了”   大黄开心咬住,甩甩尾巴跑到秦氏身边。秦氏无奈弯腰,给它挂在脖子上,“你说你啊,都抢了道长多少个钱袋了”   小暖掏出一个跟师傅的道袍同样颜色的钱袋,“师傅,这是徒儿新作的。”   师无咎接过仔细看了看,老怀甚慰,“这个比上一个针脚密,掉不了铜钱了。”   小暖嘟囔道,“那个也密,就是线头开了,还不是师傅您钱太多给压的”   “你还有脸说,都十四的大姑娘了,连个钱袋也做不好”闺女样样好,就是这针线实在是麻绳拎豆腐,怎么提也提不起来   小暖见娘亲又要发作,立刻扶着师傅往外跑,院里洒下师无咎一长串大笑,秦氏也忍不住跟着笑了。   南山坡外的一大片艾草原是野生的,秦氏管了第一庄后看着这艾草长势好,就带人清了周遭的乱石,又上肥浇了水,艾草才一年比一年长得旺。现在不只第一庄,就连村里人需要用艾叶了,也会来这里采。不过端午需要用的艾,大伙前两日就弄好了,所以今日这里安静得只剩鸟叫。   打破宁静的是大黄。这厮不喜欢艾草的味道,离着艾丛三四丈远便蹲下吐着舌头,等着小草追上来。   小草蹿到大黄身边,欢快地向后招手,“第二图儿快点,你跑得太慢了”   已经八岁的展宏图端着小大人的模样,意思意思地跑了两步,“如果不是为了让着大黄,我早就跑到你前边了”   “让着大黄哈哈哈”小草搂着大黄笑弯了腰,“大黄,图儿说他比你跑得快”   大黄一抖身子就站了起来,“汪”地叫了一声就跑了   “图儿看到没,大黄跑得比风还快”小草骄傲地叉着小腰,笑得无比张狂,“大黄是咱们十里八村跑得最快的狗,没有哪个人或者狗能追上它,连兔子都不是个”   跑了就好躲在艾草丛底下的侍卫稍稍放松,远处一株大树上的侍卫也翘起嘴角。再厉害的狗,也有没用的时候   不对这狗,怎么像是冲着他这边来的   不会吧树上的侍卫四处踅摸,他要不要现在立刻马上换棵树藏着,还来得及吗   第刘五二章 抓了俩!   换树的动静太大,等于是直接暴露身份,还是老实在树上躲着为上策。说不定这死狗不能发现自己呢?   这侍卫屏住呼吸,盯着大黄狗在树影间穿梭,来到了自己树下,然后,风一样的跑了过去!   还不等他松一口气,那狗绕了个弯儿,又回来了!   回来也就算了,它居然还围着自己待的这棵大树转圈。转圈也就算了,它娘的还抬头叫唤!   “汪!”   侍卫低头,下边五六米处蹲在树枝上,一只捧着个松塔啃得正欢的蓬尾巴大松鼠抬头,一人一鼠看了个正着,松树立刻惊走。   侍卫双掌合十,这狗一定是看见松鼠没看见他。一定是,千万是!阿弥陀佛……   负责保护大黄的暗卫刘守静抬头看着树上穿着黑绿色隐形衣,贴在树干上假装树枝的家伙也挠头了,这个家伙抓还是不抓呢?   这厮的点真够背的,玄舞的计划里,真没打算抓他们这几个的。抓了吧,没用;不抓吧,大黄会不高兴……   还是大黄比较重要,刘守静咳嗽一声,抽了一根树枝当兵器,抬头大喝,“树上何人,报上名来速速就擒,否则格杀勿论!”   树上的侍卫气得要吐血。还格杀勿论,知不知道老子是谁的人,你他娘的杀老子一个试试?   “汪汪,汪,呜——”大黄可不管他是谁,仰头长啸报信。   艾草丛里的小草立刻站起来,“姐,大黄抓住坏人了!”   这家伙够点背的,这是藏哪儿让大黄看到了?大黄看见了,不抓过来问问就说不过去了,总不能破坏了大黄的积极性不是。小暖吩咐道,“风露,你去帮着守静将人捉回来,要活的,囫囵的!”   这怎么说也是建隆帝的人,伤了总归不好。   贺风露轻功好,一会儿就与刘守静一起将人捉了回来。   玄舞抬眸一看就差点乐了。哎呦,居然还见过,这不是以前在宜寿宫守库房门的家伙吗,咋跑出来执行任务了,犯错被被贬了?   这侍卫一看是晟王身边的侍卫,脸上有些无光。就算认得,也得假装不认得,两个人默契地移开视线,假装初见。   玄舞咳嗽一声,“你是何人,从何而来,鬼鬼祟祟地藏在第一庄树林内,意欲何为?”   这侍卫立刻顺坡下了,“某叫刘三,来自京畿合县,是贩卖牛马的商人,路经此地在树上歇息,某不知这林子是有主的,还请主人家多多恕罪。”   大伙各位其主,而且彼此的主子还是老子和儿子的关系,又不是啥死对头。谁也别难为谁,面上过得去就得了。   玄舞抽抽嘴角,喝道,“胡说八道!贩卖牛马的能穿成你这样?”   的确不像……侍卫琢磨了一会儿,打着商量问道,“那依您看,某该是干啥的?”   难怪他会被撵出宜寿宫……玄舞嘴角抽了抽,转头看小暖,请姑娘拿主意。   那侍卫目光扫过略犹豫的小暖,落在师无咎身上。都是这老道害的,如果不是他师傅伤了袁天成,监门卫的兄弟们就不会死伤,大统领也不会被派去看山,宫中更不会成为德喜那老阉人的天下,他也不会被撵出来做事!   抓不住张天师,逮住师无咎也一样,看自己怎么让他脱三层皮,以消心头之恨!   本来想打马虎眼放这侍卫一马的小暖,在他眼里看到了对师傅的明晃晃的敌意后,立刻沉着脸道,“第一庄种的圣上亲自过问的棉花,容不得丝毫马虎。此人装扮稀奇古怪,潜藏于庄内实在可疑。来人,将此贼押去衙门,交给楼大人严加审问!”   侍卫皱皱眉头,得,自己刚来没两日,就要去县衙大牢跟“偷狗”的华奋作伴了,也挺好……   将他押走后,师无咎没有多问,依旧带着小暖继续采艾。小草和展宏图也各自拎着小篮子,说说笑笑地摘着艾叶。   艾草未开时采摘的艾叶晾干后,入药可温经止血、散寒止痛,外用可祛湿止痒,是夏天必备的药材,多采些也无妨。   师无咎与小暖闲聊着,渐渐深入艾从。   大黄见众人都进去了,挠了挠鼻子绕到另一边,跳到离着小暖和小草最近的大石头上趴下歇息,大石下猫着的会龟息功的侍卫大气也不敢出。   刚趴下待了一会儿,吃瓜吃多了的大黄就有了尿意,跳到石下抬后腿尿尿。   感到小腿湿了的侍卫气得一握拳,手指头嘎巴巴响了两声。就这两声,他……肝颤了。   这两声自然逃不过大黄的耳朵,大黄低头闻了闻,双爪如飞地刨土。   一会儿之后,这家伙也被大黄刨了出来,大黄见有人竟然躲在这么近的地方,气得跳脚想撕衣服,小草和展宏图忙着安抚大黄,远处潜伏的两人压低闹到,完了……   小暖看着这脸色发黑的家伙,连问一声的兴趣都没了,“送去县衙,严加审问!”   这个也清理后,艾草从中便干净了。小暖将一把艾叶装在背篓里,低声问师傅,“师傅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徒儿知无不尽。”   师无咎问道,“九清背上的伤可好利索了?”   小暖甩甩肩膀,“师傅看,完全好了。”   师无咎点头,“没了。”   这就没了?师傅不问纸卷的事儿,不问琴鸣山的事儿,不问三爷登州之行的事儿……小暖憋得难受,师傅怎么会不问呢?   师无咎看着徒儿的傻样,欣慰又好笑,“为师想知道的自会去查、去算。你是九清更是三爷的未婚妻,有些事你不便插手。”   “师傅……”   “徒儿,为师还是那句话:徒儿随心所欲,便是顺应天道。”师无咎一脸平静。晟王是九清的福星,与他定亲后九清本就不错的运道会更好。而九清是师门的变数,她变好了,师门就会多一分生机。   “徒儿可有什么想问师傅的?”   小暖哭笑不得又感动不已。明明是她有一肚子话想对师傅说,现在师傅却反过来问她想知道什么……   “徒儿想问就问,莫想那些有的没的。”师无咎乐呵呵的,“待你娘煮熟了粽子,师傅可就没心思讲话了。”   小暖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问道,“师傅,咱俩说话没人能听到吧?”   师无咎也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道,“除了你家大黄,没人听得到。”   大黄是自己人,小暖很放心,“那师傅,徒儿想问我师祖留下的那幅山形图到底是啥意思?”/13_13675/ 第六五三章 景平三年,欠钱三十文   看着徒儿泛着金子光芒的双眼,师无咎仰头大笑,就知道他这徒儿最关心的会是这个,宝藏,他师傅?   “师傅!”小暖跺脚,您想笑也先等说完了,咱师徒俩一起笑啊!   师无咎忍笑望着远处苍翠的群山走势,想着师傅勾勒的那几笔山形,低声道,“那纸卷上的山形图与你想的宝藏没有一文钱的关系,那只是你师祖帮人积福消债罢了。”   纸卷由藏宝图或藏身图改成功德表了?小暖晕圈,完全不明白师傅在说什么。   “你师祖一生无财,若是在外行走,吃饭睡觉需用银子都得现赚,赚不到时就得靠好心人接济。受了接济,他会帮人家画符、驱邪、治病或堪舆,若这几样人家都用不着,他就找个香火旺盛的道观替这好心人积福,借着香火之力,保人平安。”   小暖听完默默消化了一会儿,师姑说的对,师祖果然比师傅还穷。这个纸卷的意思她也闹明白了,就类似于有人在寺庙道观里给活人立的长生牌位,阳冥两利。只是,“师傅,那图上无名无姓无八字,这功德要怎么积,又记在谁身上?”   “这个你师祖会记得,三清仙君也有分辨。”师无咎拍了拍徒儿的小肩膀,神秘兮兮道,“另外,除了积福,上边还有你师祖给老道留的消息。‘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是个幌子,那线条真正的意思是:景平三年,欠钱三十文。”   小暖的嘴角抽搐了半晌,才渐渐恢复平静。为了三十文钱,师祖就给人画图积福了,她能说啥……   想到可能在日夜研究那山形图的建隆帝,小暖不由得幸灾乐祸;再想到可能也在研究图纸的三爷,小暖心中默默地心疼。   师祖不画别的却画张真假难辨的地图,不得不说,他坏得很呢,小暖也想见见自己的师祖了。   大周每个皇帝都有数个年号,比如现在的建隆帝就有承平、永靖、嘉和三个年号,每个年号有几年也长短不一,今年正是嘉和五年,不晓得明年会是嘉和五年还是啥元年。   年号和年数的混乱,是让人头疼又有趣的事儿。头疼的是小暖这样的,觉得而有趣的秦三奶奶和里正奶奶那样的。   每提起一个人是哪年生的,她们就会说是“某号几年”,然后一堆老人家一起掰着手指头算他几年有多大,这是老人家之间很受欢迎的话题。   前一个皇帝有多少年号小暖没数过,但“景平三年”是什么时候,她还真知道,“景平三年是徒儿出生的那一年,十四年前!”   师无咎含笑抚须,“九清,为师能看得懂你师祖留信的事儿,连你师姑都不晓得,你可不许告知旁人,晟王也不成,可明白?”   连师姑都不知道吗?小暖心里一软又隐隐的不安,低声道,“徒儿明白。其实这么机密的事儿,您也不用告诉徒儿的,徒儿……”   那些客气话,小暖说不出来,只是抽抽鼻子笑道,“徒儿这半年多得了不少宝贝,师傅挑一挑看有没有喜欢的。”   师无咎听得两眼放光,“圣上给你的玉佩都拿出来让师傅看看?”   “嗯,不过都不是上等的好玉。”小暖背起背篓,“咱回家?”   也就这丫头,有底气又敢这么直白地说建隆帝给的不是好玉了,师无咎又哈哈大笑。   待回去吃了粽子喝了汤,又被娘亲在腕上系了端午彩绳后,小暖让绿蝶将建隆帝给的玉佩拿了出来,“师傅您看喜欢哪个?”   师无咎一一拿起来摩挲后,低声问道,“只这几个?”   秦氏从脖子上取下一块,“这个也是。”这块玉雕成了白菜模样看着就喜人,放着没人戴也是可惜了的,秦氏就编了跟绳子挂在自己脖子上。   师无咎接过看了几眼又笑道,“是块好玉,老道拿回去再给安人刻几条玉纹添添祥瑞。”   秦氏自然是欢喜的,但小暖却觉得没这么简单,不过师傅没说小暖也不问,毕竟人多眼杂有些事不好说得太明白。   师无咎悠哉悠哉地拿着玉符回了长春观,净手焚香后先弄了符水,将玉佩彻底洗净,才静心雕刻。   十四年前,小暖出生不久,师傅到了秦家村,皮氏请师傅给小暖相面。师傅说了一大堆不中听的话被人用扫帚赶出来,后又有秦氏心生不安烧香请天师像回家供奉,然后同年,师傅回到京城南的天师庙,在自己的神像内放置了纸卷,上云“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这些事师无咎当年并不知情,却也在那一年通过观星占算,得出有异相起于济县,才让自己的七弟子到济县建道观驻守。   师傅到济县也应与自己一样是看出了什么,他直接找上了小暖。   十二年后,小暖一家在京城南的天师庙遇险自救,当年,自己救了小草后收小暖为徒。十四年后,小暖重修天师庙得师傅留字,当然师傅又冒着风险在天师庙现身。若是秦氏没有认出师傅是当年的相面人,师傅该会做什么?   这一连串的事情,看似无关却又相连,师无咎落刀在玉白菜芯上刻着小小的吉符,不管师傅想做什么,小暖一定是关键。   他守好小暖准没错,小暖这个变数,越发明显地趋吉了。   第一庄内,秦氏又郑重地在天师像前磕头上香祷告一番,起身后与一旁学做针线的两个女儿感叹道,“咱们家跟天师,还真是有缘。”   小草立刻捧场,“娘为啥这么说?”   “十几年前,娘去庙里烧香请神,你奶奶给了娘一百文钱,让娘捐十文钱的香火,剩下的请神像。”秦氏回忆着往事。   那时候,一百文钱对秦氏来说,是很大的一笔了。“娘烧香捐了香火钱,出来买神像却碰着一个衣着破旧的老翁,向娘讨吃饭和赶路钱。娘给了他十文他说不够,最后只得给了他三十文,娘剩下的钱不够买如来佛像,只得买了这幅天师像,回家还让你奶奶骂了好几天……”   小暖手里的绣花针一不小心扎在了手指头上,疼得一哆嗦,“三十文?”   “嗯,一文钱一个素包子,那道长顶多能吃三个,剩下的二十几文,够他坐十几里路的牛车了,也不晓得那老翁家在哪里……”   “不会吧……这也太巧了……”小暖嘴里叨咕着,   “姐,你的手指头破了。”小草紧张道。   “没事儿,姐扎习惯了,不疼。”   “姐,你这条帕子又废了,还得重新绣一条。”小草提醒道。   ……小暖低头看着绣了半只丑鸭子的帕子上触目惊心的红点儿,心疼得厉害,“小草,姐看见了,你不用说了。” 第六五四章 天师像玄机   忙了一天织布作坊的事儿后,第三日一早,考虑了一天两夜的小暖身着宽大的道袍,到长春观找师傅,想跟他说一说娘亲那三十文钱的事儿。这种事儿若说是巧合,连小暖自己都不信。   她到长春观时没到师傅,只见七师兄独自一人跪在元始天尊像前,口诵经书。小暖老实走过去跪在师兄旁边,嘴里跟着叨咕。   待师兄念完了起身,小暖也跟着起来,缩脖子冲着师兄讨好地笑着,不用师兄提醒她都知道,方才的《阴符经》,她连一半都没念对……   除了能做法事赚钱的那几篇咒语,其它的经文小暖一概记不住。   今天师兄却没有骂她,只是怔怔望着天尊神像发呆,口中喃喃道,“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   这话配上师兄一脸的肃宁,让小暖看得发毛,“师兄,是不是出事儿了?你跟师妹讲讲,大事小情的,师妹总能帮上点忙的。”   张玄清依旧望着慈祥的天师像,当然出事儿了。若不是出事儿,师傅不会将该传给大师兄的丹方口授给他;就算师傅为了保险起见需要择徒传丹方,首选也该是会炼丹的三师兄。但是现在,师傅却选了他,也就是说,师傅、大师兄和三师兄现在都是危机四伏的。   袁天成受伤,建隆帝一定会找人到琴鸣山开炉练长生丹,师傅把丹方口授给自己,也就是说三师兄和大师兄可能会被建隆帝宣去琴鸣山!这一切的缘起,乃是袁天成断臂不能再为建隆帝炼丹。   若袁天成真是师祖所伤,他老人家可曾想过他断了袁天成一臂,就要搭上一个徒弟两个徒孙?张玄清握紧拳头,回神看着被师傅当成“师门最大的变数”的小师妹,半晌才扯起笑容,“……无事。”   无事个鬼!事大的他这张脸都要装不下了!小暖皱眉,“师兄拿师妹当外人!”   “真的无事,师兄只是被道观里的琐事缠身心烦罢了。师妹来寻师傅?他老人家去了青鱼湖边算卦,得傍晚才能回来。”张玄清的脸已恢复了平静。   小暖也知长春观内外有建隆帝的耳目,只得点头道,“九清想请师傅去看看九清养的龟。”   想到师妹天天挂在嘴边的那一窝小龟,心情一阵酸涩,师妹还说要送他们八个师兄每人一只,也不晓得他们还有没有命等到那一日,“师妹,若是那龟能养活了,给师兄也抓一只过来。”   “妥!”小暖假装没看懂师兄这一脸的哀伤,转身去青鱼湖边寻师傅。在算命先生扎堆的地方,小暖果然见师傅坐在小马扎上,旁边竖着他的破布招牌。   济县内知道师傅是天师弟子的人不算多,所以穿着破旧的师傅比不得旁边衣着鲜亮的算命先生们,摊子前冷冷清清的。   师傅今天也没招揽生意的精神气,只靠在石栏杆上仰望悠悠苍天发呆。待他察觉到小暖靠近,转头看过来时依旧是和颜悦色的,“九清来了?徒儿今天一卦也没算到,晌午没钱给你买包子吃了。”   师傅和师兄都有心事,可偏生他们都瞒着她!小暖咽下担忧,笑嘻嘻道,“师傅放心,咱有更好吃的。三爷府里养了几只二十六盾的小神龟,咱们去挑两只,再寻个地方吃饭?”   “不如在三爷府里蹭了饭再出来?”师无咎立刻收招牌,跟着小暖直奔严府。   严府的木开听小暖是来挑乌龟的,老大不情愿地带着他们到池子边,嘴里不住念叨乌龟该怎么样才长得好。   “养得不错,你说的这些法子一定有用。”小暖夸奖木开,去年才破壳的小龟,现在就有鸭蛋大了,的确长得很快。说罢,小暖掏出一把铁木做骨加牛筋做弦的弹弓递给木开,“这个给你玩。”   “属下长大了,不玩这个……”木开嘴里嘟囔着,却把东西接了过去,他最近确实迷上了弹弓,小暖给的这个一看就是好东西,“属下去拿网子给姑娘捞一只小龟。”   小暖笑眯眯得,“嗯,两只,除了我师傅,我七师兄也要一只。”   木开脸上的笑容,僵了。   一个弹弓换两只龟,他到底是亏了还是赚了?   待他走远后,蹲在师傅身边的小暖才低声道,“师傅,景和三年小暖满月后没多久,我娘到庙里烧香出来求天师像那次,给了一个讨钱吃饭赶路的老翁三十文钱。”   师无咎手里的小龟落回水中,立刻刨腾着小短腿潜入水底。小暖用小手拨动水面,看着泛起的一圈圈涟漪,没有再吭声。   “九清吾图。”   “徒儿在。”   “你家那副天使图借为师看看,可成?”   看来师傅跟她一样,怀疑娘亲买到的天师图可能是师祖留下的。小暖轻声道,“徒儿现在就将图待在身上,待会儿师傅带走吧。”   “三爷这里可安全?”素来沉稳懒散的师无咎沉不住气了,想到小暖带来的天师像里可能藏着化解师门危机的方法,叫他如何能沉得住气。   人多眼杂,小暖不敢保证三爷这里就没有建隆帝的眼线,“徒儿不知。”   师无咎道,“那咱们回长春观。”   小暖点头,乖乖抱着装乌龟的小罐子跟着师傅上马车,路经乌家巷时买了几个包子,师徒二人有说有笑的在马车里吃了。   回了道观后,师无咎将乌龟交给张玄清,又以授经为名义将小暖带到静室内。为了不引人注目,师无咎连房门都未关,只落下了布门帘。   “圣人恒无心,以百姓之心为心。”   小暖跟着念了一遍后,师无咎一边从道袍里取出药水和小匕首,一边念道,“善者善之,不善者亦善之,德善也。”   小暖跟着念,眼睛盯着师傅将天师像的装裱起开,将药水涂刷天师像被面,看着背面见见显出的符文,眼睛都睁大了,真的有东西!   “信者信之,不信者亦信之,德信也。”   师无咎嘴里依旧念念有词,提笔快速记下这些小暖看不懂的符文,然后又画了新的上去,才重新装裱好画像摆在桌上带着小暖三叩首,“百姓皆注其耳目焉,圣人皆咳之。”   小暖平静地随着师傅念经文,待起身时,她竟见师傅的眼里闪着泪花。师无咎带泪而笑,“出生入死。夫何故也?以其生生也,以其无死地焉。”   师傅这是啥意思?小暖听得晕头巴脑的,伸手指着静室内生机勃勃的一盆兰花。“无死地焉?”   师无咎点头,“为师困了,咱就到这儿,你这三日将这两段经文背熟。” 第六五五章 转运的王八   背诵经文?   小暖的脸立刻像吃了一整条的苦瓜,师无咎看小徒弟这模样,笑得极为轻松惬意。   小暖哭笑不得,看师傅这样,她就知道天师像背后的符文应是能排上用场的,她怎么说也是有功之臣。   可为毛师傅给她这个有功之臣的“奖励”这么差劲?   她又不是小草,这些绕口又枯燥的经文不是说背就能背下来的,小暖也没有抱怨,既然师傅这边没有她能帮忙的事儿了,还是去忙活她的生意要紧。   小暖走了一个多时辰,师无咎也才打着哈欠从静室出来,吩咐七徒弟,“玄清,派人将你三师兄给为师叫来,来取你师妹送的小宝龟。”   三师兄么……   张玄清的心便是一抖,“是,徒儿这就派人去。”   “一定要快,这个小龟能转逆增运,你三师兄正用的上它。”师无咎乐呵呵地捧着小罐子看着,好似里边装的真是什么稀世宝贝一样。   事情有转机了?张玄清大喜,立刻派人去办。骑快马从这里出发得十日才能打个来回,必须得快。   暗中监视长春观的大内侍卫见三个道士骑马启程后并没有派人跟去,只悄悄给高仓颉送了消息。   建隆帝派人监视师无咎及其八大弟子年日已久,他们每个人身边都有建隆帝的人,老七的人到了老三那边自然有人接手,那就不是他们济县这帮人的任务了。   “过来取乌龟?”高仓颉抽抽嘴角,这是要干什么?   华强一脸的不屑,“前年秦日爰偶得两只道家卜算的宝贝,一只送给晟王,一只送给陈小暖。去年乌龟生了蛋……”   “不是,这俩龟又不在一块,咋生蛋的?”旁边的华?好奇地插了一嘴。   华强瞪了这货一眼,“大人,他新来的,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大内侍卫是监门卫中功夫最好的,最忠诚的,保护建隆帝安全、执行建隆帝密令的精锐队伍,但不一定是最聪明的。   随着师无咎的到来,暗中监视师无咎的人和监视张玄清的人一样并入高仓颉手下,这个华?就是其中的笨蛋之一。   这货显然是在宫外呆得久了,忘了什么叫规矩,就这眼力,他这辈子怕是回不了宫了。华强冷哼一声,满脸不屑。华?则眼巴巴地看着高仓颉,大家都是男人,他就不信高大人没想这个!   高仓颉看着面前这俩货,脑仁疼。他精明能干的手下,俩在第二庄种田,仨被押在县衙大牢里,剩下的这几个实在是不中用,给京中去信再要几个来?   “今天陈小暖为了讨好师无咎,带着他去了一趟晟王在济县的府邸,捞了两只小王八出来,其中有一只是给师无咎的三弟子姬景清的。那老杂毛很重视这东西,说是能转运道。”华强接着说道。   转运道?   高仓颉的眼睛转了转,他最近运道似乎很差……   华?拍马屁的功夫是一流滴,“大人,属下今夜去晟王府给您捞两只王八回来!”   高仓颉的脸立刻黑了,“晟王府也是你想去就能去的,安生呆着!”   再弄到县衙大牢去几个,他还有人干活!   正说着,一身农夫打扮,鞋上还沾着粪的华池跑了来,“大人,陈小暖去了第二庄,她手下那几个道士转了半天选了地方,让我们挖个两丈见方的荷花池,还要活水,也不晓得要干啥。”   “养王八!”华强和华?异口同声道。   华池……   “看来,这个王八还真是大有玄机……”高仓颉皱眉捋须,异常挣扎。   小暖与师傅之间有默契,那就是想尽一切办法扰乱建隆帝的人。   所以带着人兴师动众地在第二庄选了地方建荷花池后,她才慢悠悠地回到第一庄。   娘亲今天去第三庄收拾棉花,所以庄里的棉田看起来清静不少。小暖望着田里开着的朵朵由白转红的棉花,感叹道,“不管怎么看,棉花都是第一庄的好。”   绿蝶深以为然,“的确是,这里的棉花看起来就更壮实。”   小暖点头笑了,“走,回去干活!”   小暖刚进书房,玄迩就上来汇报消息,“内阁指派户部员外郎汪童幡为巡查使,到夔州明查郑家贩私盐的事儿,这汪童幡与郑家与旧恶,郑笃初伤过汪童幡的儿子。”   这语气是十足的幸灾乐祸了,小暖也翘起嘴角,三爷真能干!   “郑笃初那边呢?”   “郑笃初被侍卫带回去后直接押入了大理寺,听说已经被秘密提审了。提审他的是大内太监总管德喜,连右相都不知郑笃初现在的情形。还有一个消息:姑娘的三师兄姬景清今日应该到了京城,似乎是被圣上秘旨宣过去的。”   “什么?!”   小暖高翘起的嘴角立时拉下来,建隆帝这个时候宣她会炼丹的三师兄进京城干什么,不要脑袋想也知道!   袁天成不成了,建隆帝又不能没有药,所以得换人练。   丹药外流和琴鸣山遇袭两件事,袁天成和封江兆都被牵扯了进去,小心眼的建隆帝对他们失去了信任,自然不会找与袁天成有关的人炼丹,所以才召正一道宗的人,而小暖的师门内外传丹术最好的就是三师兄。   这事师傅应该不知道吧?他从上清宫出来很有一段日子了,不成,得去给师傅报信!   小暖急急站起身,却被玄舞劝住,“姑娘刚从长春观回来,实不宜露面,属下把消息传过去。”   小暖点头,在屋内转了几圈,心中越发得不好。   建隆帝吃的丹药已经浸透到他的骨子里,所以建隆帝和郑笃初才让大黄觉得不对劲儿,小暖觉得那东西对身体不好的可能性很大。   建隆帝让三师兄接手炼丹,万一建隆帝吃不了几天就玩完了,那她的师门……定会被株连!   小暖越想越觉得不安。不行,他们得想办法把她那素未谋面的三师兄捞出来才行。   也不知道师傅那边是怎么安排的,小暖更急着见师傅了。   师无咎得知三徒儿已经北上入京,面带悲伤地长叹一声,“景清,果然没有听为师的话!” 第六五六章 师傅要走了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师傅带徒弟,规矩很少,但有一条严令不可犯:未经师傅的允许不得私入京城,否则立刻逐出师门。   他们不去京城,师傅也在京城外游走,甚少入京。所以这十几年,京城只靠师姑及其弟子支撑着,自然抵不过佛教那一大帮秃驴和以袁天成为首的全真道派的势力,让世人觉得正一道派没了张天师后,果然不成气候了。   他们师兄弟窝火,却也明白师傅这么做的原因,京城再繁华,他们也从不踏足一步。没想到第一个违背师命的,居然是一年到头将自己关在房里炼丹的三师兄。   张玄清跪在地上替三师兄求情,“师傅,三师兄入京一定是情非得已,请师傅从轻发落。”   “为师倒是想发落,为师哪里发落得着他……”师无咎叹息一声,挥手让张玄清先出去。时事弄人,若是他早几日到济县,就能早得到师傅的留信,就能阻止景玄入京。亏他还专门去了趟景玄的道观,叮嘱他躲好了,别让建隆帝抓着,这笨孩子……   张玄清在院子里来回转悠,心急若热锅上的蚂蚁。三师兄入京后,就进了建隆帝的势力范围,再想弄把他出来就难了,师姑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现在能够救三师兄的也只有九师妹了!张玄清抬头看着郎朗青天。   九师妹是师门里极特殊的存在,论本事是师兄弟九个里最挫的,但论面子却是最大的。她不光在师傅和师姑面前有面子,在晟王面前更有面子。   上次张玄清能入京城,在玄妙观学师祖留下的符书,就是托了九师妹的福,虽然她傻呵呵的觉得她没干啥,但这份情张玄清是领的。他暗自决定这辈子只要他活着,就不能短了师妹的钱花,只是没想到九师妹转头就找了个比他更有钱的男人。   那家伙好像对养活九师妹,更感兴趣。   九师妹重义气,虽然她与三师兄连面也没见过,但只要师傅张嘴,或者他去跟九师妹说一声,九师妹定会仗义援手,帮着把三师兄从京城掏出来。   张玄清有股子毫无道理的直觉,这世上就没有九师妹做不成的事儿!   所以现在的这关键是,师傅。只要师傅开口,就什么都成了。   于是入夜后,张玄清到了师傅房中,与师傅商量搭救三师兄的事儿。依旧是深夜,依旧是手语,只要不在上清宫主阁内,他们谈密事都用这个方法。   没多久,张玄清回到自己屋里时,眼圈都是红的。   第二日天明后,沐浴更衣着了一身崭新道袍的师无咎吩咐徒儿道,“去将你九师妹唤来,为师有话要说。”   张玄清跪地不动。   “去吧。”师无咎笑眯眯道,“师傅不过是去京城尝尝你师祖吃过的包子罢了。”   张玄清出房门后抽了自己一个耳光。是他没用,不会炼丹替不了三师兄,只能眼睁睁看着师傅入虎穴!大师兄现在怕是已经下龙虎山了,所以,他们必须得快。   那是头牛,任谁也拉不住的。   第一庄内,小暖正在和与娘亲看王函昊的来信。   王函昊和木家父子在第四庄暖房里中了一批早春棉花,并在易王府邸花匠的建议下,采取了“断层”的方法增加棉花的坐桃数,据王函昊说是有用的。   “断层”,就是将棉花棵上的长棉桃的分枝分为上下两部分,下边留三到四个分枝,中间去掉两三个分枝,然后上边再留三到四个分枝,这样上下两层都能通风透气晒太阳,不闷桃落桃。这个方法,初听起来是可行的。   秦氏犹豫着,“若是可行,自然好;若是不行,咱们每棵棉花上就少了七八个棉桃啊。”   现在棉花已经长到第五六个花枝了,这些花枝也准备着开花。一个花枝长成后少说也有三四个棉桃,七八个棉桃就能摘出一大捧棉花了……   秦氏不敢下这个决定,“小暖,你说咋办?”   家里的大事儿都是小暖说了算,秦氏拿不定主意的事儿,当然也得小暖说了算。   小暖建议道,“咱们得先亲眼看过断层的棉花长啥样,才能说成或不成,所以,咱带上三个庄子里的得力人手和登州那几个田庄的花匠,一起去趟第四庄。待大伙都看清楚了,再一起商量断不断。”   这是个好主意,秦氏立刻点头,“你和小草不用去,娘带着人,去去就回。”   京城那么危险的地方,闺女们少去一趟是一趟。   小暖笑了,“女儿去京城也有正事要做,小草……”   “小草也要去!娘和姐姐在哪里,小草就在哪里!”正在喝粥的小草立刻道。   “汪,汪!”门外掏洞的大黄也立刻进来表明态度。   一身丹药味儿的建隆帝在京城,他要见到大黄可是个麻烦事儿……总不能说大黄冲着他龇牙咧嘴的,是稀罕他,打是亲骂是爱吧……   见姐姐没吭声,小草和大黄立刻蹭过来。一个抱住她的腰,一个蹭着她的腿,“姐,让咱们去吧,让咱们去吧……”   小暖的心立刻就软了,“去,一起去!”   奶奶的,不就是建隆帝嘛,大黄不想见他躲着就是!   俩小家伙欢呼着,秦氏也笑了,“既然如此,第一庄的事儿娘跟你展嫂子和徐妈妈说一声,让她们帮忙照几天,翠巧跟着一块去。”   秦氏笑吟吟地看着与丈夫分离近两月的翠巧,翠巧低头,羞得小脸通红。   正这时张玄清到了。   听闻师傅找她,小暖立刻明白是为了昨夜的事儿,她忙将张玄清拉去书房,低声问道,“师兄,师傅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张玄清笑得比哭都难看了,“师傅自有打算,师妹莫担心。”   小暖咬牙,“都这样了,师兄还叫我怎么莫担心!”   张玄清笑不出来了,干脆低头,“师妹,师命大于天,师傅说了师门的事儿不能把你牵连进来的。你好好的……”   “好好个大头鬼!师傅和师兄都不能好好的,要我怎么好好的?”小暖怒了,“师兄,到底怎么回事儿?”   张玄清这个三十多岁的汉子,眼圈都红了,嘴上还是逞能,“大头鬼可都不好对付。真没事,快走吧,莫让师傅等着。”   真是急死人了!   小暖转身回屋换道袍,出来时已经换了平静的模样。她是家里的主心骨,她不能乱也不该乱,有事儿解决事就是,乱有个毛用!   待他们回到长春观时,师无咎坐在蒲团上,身边还放着个小布包。这是小暖第一次见到说走就走的师傅有行礼,第二次见到师傅穿得这么整齐。   第一次,是她在玄妙观正式拜师时。 第六五七章 揍成大头鬼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师无咎笑眯眯地看着小暖,“九清吾徒。”   小暖双膝跪在师傅面前,“徒儿在。”   “为师要走了,你以后要听你七师兄的话,莫乱跑,可明白?”师无咎看着小暖,笑得异常开心。   张玄清跟着跪在一边,满脸哀求地看着师傅。   小暖笑着问道,“师傅要去哪里,何时回来?”   师无咎依旧笑嘻嘻的,“去找你师姑蹭饭吃,怕是得有段日子才能回来,这个包袱里的东西是师傅送你的成亲贺礼。师傅没积蓄,所以给你画了些符防身。若是不够了,再让你七师兄给你画。”   她的婚期还没定下来,成亲少说也是一年后的事儿,师傅这趟去了,怕是就没打算回来!   小暖直直地看着师傅,头也不回地吩咐道,“齐嫂、玄舞、风露你们先出去,我与师傅、师兄说几句话。”   退到门外三丈守着的玄迩和玄舞看了彼此一眼,感觉她们这趟回去,怕是要被三爷罚了……   小暖压低声音,连问道,“您去京城,是要去琴鸣山把三师兄换回来吧?您怎么知道您去了琴鸣山就能把三师兄换回来,而不是连您也搭进去?若您和三师兄都被困京城,我的几个师兄能袖手旁观么?”   “不能!”张玄清立刻道,“师傅若有难,徒儿粉身……”   “粉你个大头鬼!”师无咎冲着张玄清吹胡子瞪眼,“为师的话你也不听了?”   张玄清不敢顶嘴,小暖却张嘴就来,“师傅,师兄这么听您的话,怎么可能是大头鬼呢,大头鬼都是很难对付的。”   师无咎……   张玄清……   小暖接着道,“师傅,破解此局的关键是您手里握有的东西,对吧?”小暖不知道七师兄知不知道师祖像的秘密,所以没有言明。   因深知九清的聪慧,师无咎也不瞒着她,“为师之所以四处游走,就是想在进京之前,找到破解圣上体内丹毒的方法。就算最后为师找不到,待圣上的人露面,为师也可凭一身的本事进京一试。景清进京,是替为师去送死!向来只有师傅护着徒弟的份,哪有徒弟为师傅赴死的?这个蠢货,为师去了后立刻打肿他的脑袋!”   “师傅,三师兄的脑袋已经很大了。”张玄清提醒道,因为小暖肯劝师傅,他的心已经放下一半了。   “师傅,脑袋再大就成大头鬼,不好对付了。”小暖再补一刀,“您莫绕弯子,只告诉九清:三师兄拿到您找到的东西,能不能破了此局?”   师无咎沉吟,“他只有六成把我。”   “六成已经不少了,九清做生意,只要有四成的可能性就会全力以赴一拼到底。三师兄自己有六成,天时给他加一成,九清送去的转运龟再给他加一成就是八成。若是这样三师兄还是失败了,九清立刻把他拎回来,让师傅揍个爽快!”小暖说完拍了拍手,“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为了救三师兄和师门就得帮建隆帝解丹毒这件事,让小暖有那么一点无奈,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把三师兄捞出来。   等把三师兄捞出来了,再搞搞明白是谁在背后折腾。只要查出来此事与师祖无关,小暖翻过手来,联合师傅折腾不死他!   张玄清一脸激动地看着师傅。   失败了她还要把景清拎回来?她以为这是儿戏么?琴鸣山有建隆帝的人亲自把守,进出谈何容易!师无咎决不能让小暖去冒险,“你们师兄妹哪个都不能出事,你更不能!”   小暖笑问,“九清还有娘亲妹妹要养活呢,怎么会让自己出事儿?我不过是进京查看田庄棉花的长势,得知三师兄在京中所以前去探望,送他只小乌龟当见面礼罢了。师傅觉得九清连这点事儿也做不好吗?”   师无咎皱眉,“若是如此倒是能成,可你三师兄被困琴鸣山,你进不去的。”   有门!张玄清更激动了,“三师兄若是真被困在琴鸣山,咱们就想办法让他出来!”   “对,九清自有办法让三师兄出山。退一步说,若是一月只能九清不能成事,师傅再启程也不迟。师傅让九清一试吧?”小暖眼巴巴地望着师傅,“您不是说九清气运最旺吗,您不是说只要九清想做的事儿,您就让九清去做吗?”   良久,师无咎才一声长叹,“九清吾图,你千万不能冒险行事,你身上,连着上千人的命呢。”   “师傅放心,就算天塌地陷九清也不会有事儿,九清惜命得很呢。”小暖笑眯眯的,“万一徒儿的计策不成,就得采用备用方案:将东西直接送入琴鸣山。为了防患于未然,咱得先分散琴鸣山的兵力,所以今日咱们师徒需做一件事。”   “师妹尽管说,师兄去办!”张玄清立刻应承下来,莫说一事,一百事他都干!   小暖勾勾小手,师徒三人头碰头地嘀嘀咕咕一阵儿,然后抬起头看着彼此。   “那咱,现在就干?师兄,文绉绉的话师妹说不上来,到时候都靠你了。”小暖一脸坏笑。   张玄清正了正道冠,“小菜一碟,包在师兄身上!”   事不宜迟,三人敲定计策后立刻行事。   小暖打开门后,笑嘻嘻地吩咐道,“风露立刻准备香烛瓜果贡品,你师祖待会儿要带咱登山祭神!”   因师傅被突入京城而心神不安的贺风露终于恢复了些精神气儿,不管师祖祭的是哪路神仙,能看到师祖亲自主持祭祀,就是她此生的幸事!   跟出来的张玄清苦苦哀求着,“师傅不能偏心,您带师妹去就得带上徒儿!”   师无咎吹胡子瞪眼,“你观里这么多事儿,哪来的这闲工夫!”   “再大的事儿也没祭神大啊!徒儿快十年不见您祭神了。”张玄清死皮赖脸地跟着,“看在徒儿尽心尽力地伺候您在观里吃好喝好睡好的份上,师傅带上徒儿吧……”   两人说着话就走到了外殿,洒扫的小道士们听说师祖要去祭神,立刻蹭过来,“师祖,带上徒孙吧,徒孙昨天帮您打扇了呢。”   “师祖,徒孙帮您买过包子!”   “师祖,徒孙帮您挠过痒痒。”   “……”   看着没出息的弟子们,张玄清瞪了眼,“你们闹什么,老实念经去!”   师无咎不高兴了,“吼什么,徒孙们勤勉向学不好么?走,去,都跟着师祖去!”   一众道士欢呼起来,散开去拿各自的东西准备登山。张玄清立刻嘿嘿笑着拉住师傅道袍,“师傅,那徒儿?”   “你爱去不去!”师无咎气哼哼的,“九清,走!”   小暖憋着笑点头,师傅和师兄这出戏,没十年的功夫还演不出来呢,果然道行高深。   师无咎带着弟子徒孙们出门,浩浩荡荡地到了长春观三里外的山峰下开始登山。一面登山,师无咎一面与小暖和徒孙们讲着祭祀山神的讲究,“祭神乃是以人之精魄与天地之灵相通,重在心诚,再辅之以咱们师门秘传的步法,与山风相合,若得了神仙应答,可起风落雨……” 第六五八章 惊人的巧合   这座山高六百余丈,师无咎从山底说到半山腰,脚步不乱气息不喘,弟子徒孙们紧紧追随,生恐落下一句。一开始跟在师傅身边的小暖,则慢慢被狂热好学的师侄们挤到后边,成了吊车尾。   玄舞见姑娘这样累,低声道,“属下背您上去吧?”   师傅还走着呢,她让人背着像什么话,小暖气喘吁吁地摆手,“我不累,再爬一会儿就到了……”   师无咎回头见小徒弟满脸是汗,便停来招手唤道,“九清,来。”   小道士们心虚地让开路,让师姑重新回到师祖身边。师无咎抬袖给徒儿擦了汗,教导她吐纳换气,“放松,以鼻深吸一口气,然后屏息片刻令气行走丹田,再以口慢慢呼出,如此往复。”   这是道家吐纳的基本功法,小暖在家听贺风露讲过,只是经常忘了该这样呼吸。她闭目开始调理时,张玄清喝着弟子递过来的山泉水,感叹道,“此山风水甚佳。”   只这一句话,就把小暖丹田里的气全卸了。小暖睁开眼看着迎风背手观山色的师兄,暗自腓腹。不是上到山顶才开始么,怎么现在就来了……   听着师兄从青龙到白虎,从山形到水势,引经据典地讲了一大通后,小暖也歇了过来,随着师傅继续登山。终于爬上山顶,小暖立刻找到背风的大石头坐下歇息,什么吐纳功夫,早被她扔在半山腰了。   师无咎看着小小年纪就如此体力不济的小徒弟,吩咐徒孙贺风露,“从明日起,你早晚各半个时辰,带着你师姑修习吐纳之法,不可懈怠。”   “是。”贺风露立刻应下。在第一庄内,秦氏早就跟着她练习吐纳、舒展筋骨了。小草大多数时候也能跟着,只有师姑每次练几下就被人叫走做事,没有坚持下来。   早晚各半个时辰啊……   小暖眼睛一转刚要讨价还价,就听玄舞道,“三爷每日早晚各练一个时辰,再忙也不间断。”   “三爷身负要职还能如此勤苦,师妹也不能落后,不如……”张玄清立刻跟上。   “对,不能落。早晚各半个时辰,必须坚持!”小暖生怕师兄给她加任务。她虽是个懒骨头,重活一次也很爱惜身体,可每天两个时辰的锻练,也是吃不消的,她又没想当啥行走天下的侠客。   张玄清如何看不穿师妹的小把戏,笑了笑没有再多说,把装满山泉水的竹筒递给她,吩咐跟上来的弟子徒孙,“开始准备吧。”   山神祭要开始了!   众道士齐动手,将山顶清出一片空地,巨石上摆贡品、香炉准备妥当后,都退到一边激动地看着师祖,小暖也好奇看着。   只见她师傅一脸庄重地正道冠,理道袍,燃清香口中念叨着什么“……若兮,……将阿”,开始手舞足蹈地与风舞。   小暖抽抽嘴角,虽然很不应该,但如此庄严的时刻,她只想到了三个不是很尊敬的字:   跳大神……   师无咎全神贯注地与神通,建隆帝混在长春观的耳目则暗暗关注着陈小暖。他们跟小暖一样,觉得以血肉之躯沟通天地都是骗人的。   但渐渐的,山顶的风随着师无咎的动作而变,或者说师无咎的动作追上了风的节奏,与风融为一体。只见旋转的师无咎忽然双臂托天,大喝一声,“云开!”   这是他们商定的信号,小暖和张玄清回神,四处望去。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小暖真觉得方才缠绕在山间的云雾淡了,她睁大眼睛四处寻找,目光很快定格在远处山顶一株孤零零的大树上,这个……   小暖看得嘴都合不上了,我了个老天爷!   师无咎的祭祀还在继续,暗中关注小暖的张玄清轻轻点头,师妹的戏演得非常好,这小模样真是十足十地震惊。   待师无咎祭祀完,小暖还呆呆地望着远山不能回神,众道士也沉浸在方才玄妙的感悟中不能回神。   这就有点过了……   张玄清站起身咳嗽一声,“师妹,回神,咱该下山了。”   小暖伸手指着远处的山峰,颤声道,“师傅,您看那边……”   师无咎顺着小暖指着的方向看过去,然后也呆了。   无量天尊,这是天意,还是师傅的计划本就如此?   师傅的戏也很好,张玄清觉得自己也不能拖后腿,上前一步煞有介事的问,“师傅,可是山神显像了?在哪儿,为何徒儿看不到?”   师无咎摇头,“像,真的太像了。”   小道士们都激动了,站起来四处寻找山神的行踪。   “像什么?”张玄清接腔,好引出正题。   师无咎和小暖都没有接话,两人都沉浸在震惊中,张玄清这才觉得事情不对劲,哪里出了差头?   小暖喃喃道,“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师无咎缓缓点头,“不知……处。”   “师傅,师祖他……”小暖低声问。   师无咎立刻摇头,“巧合,一定是巧合!”   建隆帝的耳目听到“师祖”二字,立刻打起精神,奈何人家师徒三人从山顶到山脚一路沉默,真真是急刹人也。   小暖下山后,认真看着师傅。师无咎轻轻点头,小暖明白这是还要依计行事了。   小暖这才拱手行礼,“师傅,徒儿明日要去趟京南第四庄,师傅可要同行?”   师无咎貌似心事重重地摇头,快步带着张玄清回了长春观。   小暖则带着贺风露等人直接去了第二庄,因为娘亲就在第二庄中,建隆帝的长耳朵李千耳也在,又到了让他干活的时候了。   在第二庄田间收拾棉花的秦氏见闺女来了,直起腰笑道,“娘以为你要后晌才回来呢。”   小暖跟在娘亲身边,脸上挂着震惊,拉着娘亲隔开众人,把师傅祭山神的事儿说了一遍,又道,“娘,您猜怎么着?”   “怎么着?”秦氏听得异常激动,李千耳也在十丈外认真看着小暖的嘴。   “云开之后,女儿在远山上见到了一棵老树,那树形那山形,跟师祖留在京南天师像内的图,一模一样!”   “什么?”秦氏激动地发抖,那边李千耳则“咔嚓”一声掰折了一个花枝,正巧被管事李春山看了个正着。   李春山心疼骂着,“咋滴,被日头晒迷糊了,这叉上明晃晃开着的大朵花你看不见?!”   秦氏和小暖都看过来,李千耳顺势捂住胸口低头,华池赶忙扶住他,“咋啦?”   “眼前发黑,喘不过气儿,估摸是中暑了……”李千耳不敢抬头,生怕让人发现他一脸的惊喜。   他娘的,他们找了十几年的张张昭成,终于有消息了!   秦氏立刻道,“今儿天热,快回去喝点绿豆汤躺着歇会儿,别干了。”   华池立刻扶着李千耳回了长工房。关上门后,李千耳一把将华池抱在怀里,“发了!”   被个大老爷们抱住的华池一身膈应,“你他娘的再发也不能发在老子身上,放开!” 第六五九章 建隆帝出巡   看着娘亲惊喜无措,小暖决定师祖曾帮出生没多久的小暖算命,向娘亲讨了三十文钱并想办法塞给娘亲一幅天师像的事儿,一定不能让娘亲知道。   都说人老成精,顶着天师名头的师祖,就是个老妖精!小暖今早曾问过师傅,问他师祖可靠不可靠。师祖毫不犹豫地点头,说他毫无条件地相信师祖。所以有这么一个值得让她相信的老妖精在暗中活动,小暖忽然觉得心里又踏实了些。   等娘亲缓过来,小暖叫了第二庄的管事李春山和第三庄的管事贾民田过来,跟他们讲了要进京的事儿,“你们各自从自己的田庄挑两个能手出来,跟着咱们一块去。”   这可是能见大世面还能在东家面前刷脸的大好事儿,李春山毫不犹豫地推荐庄子里最出色可靠的两个,“姑娘您觉得华池和郑二牛咋样?”   小暖……   这是开玩笑的吧,华池已经在自己的庄子里混成二把手了?他真是个人才!不过华池可不能带着,留着他还有用,“华池不成,他跟大黄不合,跟着去怕是大黄会不安生。”   李春山这才想起还有这一茬,遗憾地摇头换人。华池样样好,就是不知道为啥不受猫狗待见,偏生大黄又是东家的心头宝,真是可惜了。   这夜,小暖一家说说笑笑地准备行装。   南山小屋内,高仓颉听完李千耳的消息,道没有李千耳想想中的激动,只摸着桌上的白兔琢磨着,“莫非那王八真能转运?”   “王八?”华池追问,他们没说王八啊。   李千耳也听得晕乎,“大人?”   高仓颉回神,立刻吩咐道,“这是大消息,你们干得好!华强加派人手日夜盯紧师无咎师徒,不能让他们在上边的消息回来之前入山;华池千耳,你们继续盯紧陈小暖,她没什么戒心,最易打听到消息。”   华池喜滋滋的,“大人,陈小暖明日要启程去京南第四庄,因为那边的花匠琢磨出了解决棉花落桃的法子,她们一家对这件事非常重视,第二庄的管事也跟着去,接下来属下要管着三个小队干活。”   李千耳从旁补充道,“也就是说,现在第二庄三分之一的人手都归华池管。”   华池一脸谦虚,“那庄子才两百亩,连捡柴喂猪的都算上,也没几个人。”   这有什么好谦虚,又有什么好高兴的?他们可是大内侍卫!高仓颉的脑仁又开始疼了。   长春观,静室内灯火一夜未熄,师无咎画符到天明。   第二日巳时,小暖一家才浩浩荡荡地从第一庄出发,赶往京南第四庄。   师无咎和张玄清在路边相送,小暖还不放心地问了一句,“师傅,那山……”   师无咎递上一个包裹,含笑叮嘱道,“这里的事儿你不必担心,为师自有主意。九清帮着你娘种好棉花,莫让圣上和登州父老失望。为师在此,候九清早日平安归来。”   小暖接过沉甸甸的包裹,万斤重担压在肩头她却不觉得重,反而很是轻松和欢喜。张玄清照例送上一个重重的钱袋,“银钱不必省着花,也不要还没过门就用晟王的钱,不够了就跟师兄讲。虚空他们几个若是不听话,师妹尽管教训,实在不行师兄再派几个人过去帮你打理天师庙,师妹莫为这些小事烦心。”   钱师兄给,道观师兄的弟子帮着打理,小暖真是没什么可操心的了,小暖笑得极为开心。   师无咎又郑重地递过一个罐子,“此龟你带上,按照图上的位置在第四庄内挖个池塘,将此龟养在其中,可保第四庄聚气聚财,若是风露几个不会布聚财阵,让你师姑帮你弄。”   师无咎身后的一众小道士,羡慕无比地看着师姑接过乌龟。   亲自出山监视师无咎的高仓颉,目光盯住装乌龟的小罐子,又看着站在小暖身边的秦日爰,随口吩咐道,“去查查秦日爰这乌龟是在哪里、跟什么人买的,尽快弄两只回来。”   小暖上了马车,又把脑袋钻出来跟秦三道,“小暖走得匆忙,劳烦东家今日派人去趟怡翠楼,把珠绿姑娘接出来,送到山长茶宿交给云清先生。”   姑娘还没能忘了这事儿……秦三脸色不变地应了是。   “还有我爹的书,劳烦东家跟紧些,莫让我爹失望着急。”小暖笑道。   小草的脑袋也钻出来,“这事儿东家多费些心,等回来时小草给东家带好吃的。”   这事儿秦三乐意做,他立刻喜笑颜开,“两位姑娘放心,秦某一定跟紧!”   小草满意地笑了,与姐姐钻入马车中。   她们这一对人刚出济县没多久,高仓颉的消息就送到了宫中,接管了封江兆的差事的德喜立刻将这大消息报给建隆帝。   近日哈欠连天的建隆帝一听有了张昭成的消息,立刻精神抖擞,“快拿来!”   “高仓颉已经确定张昭成纸卷上所画的就是济县西南群山,特别是上边这株老树,尤为显眼。”德喜喜笑颜开地递上密信。若是此番能找到张昭成,圣上多年夙愿就能得偿,他们的日子就好过了。   建隆帝来回在身边殿内踱步,“后日朕要去济县,宣左相、晟王!”   建隆帝现在谁都信不过,他必须亲自去看看。冥冥中建隆帝相信这将是关乎他一生的大事,云深不知之处,定藏有长生之法。   很快,今日在天章阁当值的右相李奚然和三爷到了宜寿宫中。   听闻圣上昨夜突发奇梦,就要扔下朝政去济县拜山神,李奚然径直问道,“如今袁天成卧病在床,不知圣上的梦,是司天监哪位大人帮您解的?”   您把他叫过来,臣保证不打死他!   右相是皇后的亲弟弟,也是辅佐建隆帝登基的股肱之臣。文武百官中,除了御史台那些老不朽,也就他敢这么直接地质问圣上了。   建隆帝也没生气,一脸平静地道,“无须寻人解梦,朕梦得天帝诏,自当尊天帝之意行事。”   右相挑挑眉,建隆帝耍无赖谁也拦不住。天帝老子托梦,身为天子的建隆帝前去祭祀,也确实没法指摘,着实荒唐!   建隆帝看了一眼旁边的三儿子,“晟儿,你有何话讲?”   三爷面色如常地拱手,“儿臣听父皇的。”   这儿子真是太贴心了!建隆帝和颜悦色地道,“右相、左相、建王留在京中,晟儿随朕出行。吩咐下去,此番出宫不宜大肆宣扬,一切从简,济县的行宫不必再建,朕住到晟儿的府中既可。”   皇帝出巡,所经之处要净水泼街黄土垫道,所宿之所必须是符合皇帝身份的行宫。   没有?现建!   三爷的严府虽然不错,但让建隆帝住,就必须捯饬一番。用谁的钱?当然是建隆帝的!再者,能去济县跟小暖团聚,三爷当然是开心的,“父皇,母后是否随行?”/13_13675/ 第六六零章 美人郑春凤   见儿子没有劝阻一句,完全是唯皇命是从的模样,建隆帝异常喜欢,“你母后随行,你母妃也可以去。不过路途颠簸,朕怕她的身子吃不消。”   三爷拱手,“母妃近日苦夏,在宫中安养为妥。”   建隆帝更满意了,转头看着不语的左相,又道,“你二哥也去,父皇带你们哥俩登山祭神。”   听了这话,左相果然不气了。   建隆帝身体日渐颓危,大周又到了皇权更替之时。四大皇子中,大皇子已不足为虑,四皇子虽有宁太傅辅佐但他自己脑袋不够用,也不足为虑。而今能跟他外甥一争的,也就是眼前这已入内阁又深得帝心的三皇子了。   虽然外甥信他,但左相不敢全信。凌驾于万万人之上的皇权诱惑力实在太大,就是晟王现在不想,以后呢?若是建隆帝有意将皇位传给他呢,若是再过几年他尝到了权利的滋味,舍不得放手呢?   若有一分可能,哪个皇子愿意屈居人下!   看着站在建隆帝身边的人中之龙,左相害怕又觉得可惜,可惜这样样出色的少年不是自己的外甥。在狠厉和心机上,严易比他还差了一分。   皇帝出巡要提前准备,建隆帝留给他们的时间却只有一天,委实太任性了!左相又把怒火迁到建隆帝身上,气呼呼地出宫,回到天章阁后,立刻吩咐人请回诸位阁老商量应对之策,又叫来光禄寺、卫尉寺、礼部、工部四衙门的主事。   差事交派下去,各衙门开始彻夜准备相关事宜。   将要关宫门时,阁老们才出天章阁各自归府。因外甥得罪了陈小暖,现被押在大理寺不知死活,右相近日最是关心三爷的一举一动。   忙碌了半日半夜,大伙都累得跟死狗一样,恨不得让仆从搀扶上马车时,只有年轻的晟王还走路带风,着实让右相眼气。他摊在马车上,还在琢磨晟王是因能随建隆帝出巡而开心,还是因能去济县私会未婚妻陈小暖而高兴,还是两者兼有之?   无论是哪个,右相都不开心!   他得趁着建隆帝和晟王离京中这段日子,想办法见外甥一面,看这畜生在济县到底干了什么人神共愤的大事,会被扛回来直接扔进大理寺,连带他也跟着在建隆帝面前吃了几日的瓜落!   三爷高兴自然是因为后者,想到过几日就能见到小丫头,他就觉得暑意俱消,浑身通泰。   见主子上马车后唇角都翘起来,玄散鼓了半天劲儿,才吭哧道,“三爷,属下得到消息,陈姑娘一家今早出了济县,正奔着京城而来,估摸后天该到了。”   三爷的唇角立刻恢复原状,冷冰冰问道,“她们乘船还是坐车?”   玄散缩着脖子,替姑娘解释道,“坐车,带了一大帮子人。因为第四庄的花匠玩出了新花活,所以秦安人急急带着人来一探究竟。姑娘孝顺,想必也……日夜思念主子,所以跟着一起来了。”   所以,您有气就去收拾第四庄的花匠吧。玄散也替三爷惋惜,姑娘要来京城与三爷相见,三爷却要去济县与姑娘相见,真真巧得让人牙疼。旁人不知道,玄散可是知道三爷有多想小暖姑娘的,一封字丑得不能再丑的信都被三爷随身带着,也真是难为主子了。   就在玄散以为三爷一定会尽力说服建隆帝乘车出行,好让他能在路上与姑娘见一面时,三爷却做了完全相反的决定。   第二日早朝后,天章阁内。安国公庄立坤听了晟王的建议,拉扯着干丝瓜瓤状的虬髯,提出反对意见,“水路要途径群山,不如陆路安稳。”   学识渊博的卢正岐立刻摇头,“国公此言差矣,此去济县走水路需经山峰十三座,陆路也有一十二,相差无几。”   庄立坤还是觉得不妥,“陆路遇山与水路遇山能一样?还是水路危险!”   三爷又道,“山水向来不分,父皇此行是去祭山神,是走水路更显诚意。再者,在我大周之内何人敢犯天威?”   “晟王所言甚是。”已得知陈小暖在路上的右相立刻赞成。陈小暖和晟王最好错开,让那死丫头没机会当面告状。   庄立坤见建王低着头盘手中的玉饰置身事外,老奸巨猾的左相也闷声不语,也只得服软了,“水路的花费还能少点儿,昨个大司农还还抱怨说银钱不够用,此行能省则省。”   敲定了此事,三爷又主动揽了负责建隆帝安危的差事,庄立坤更没话说了。从天章阁出来后,三爷到后宫与太后和母妃辞行。   慈宁宫内,正拿着剪刀修剪一盆长得异常旺盛的铁海棠的太后笑道,“师无咎和丁中和都在济县。说起祭神,无人能比师无咎那老东西更在行;说起群山诸神典故,卢正岐也不比丁中和更博学。”   这是太后在给自己支招呢,三爷拱手谢过,“师道长那边父皇已经有安排,云清先生孙儿也派人支会。”   只是支会来还是支会走,三爷就不好明言了,毕竟丁中和是为了避开建隆帝才去的济县。   太后点头,看了孙儿一会儿,抬剪刀“咔嚓”一声剪掉海棠的主干,整株虎海棠立刻又旺盛变得疏影横斜。   “晟儿,跟你二哥一起护着你父皇安稳的去,再护着他安稳的回来,其他的都不是大事。咱大周强敌环伺,可禁不得折腾,你可明白?”   看着方才还茁壮的虎海棠因去了主干,变做旁支丛生的乱象,三爷如何能不明白太后的苦心。在太后心里,建隆帝和二哥大周的主子,不容一点闪失。   “孙儿已担下护卫父皇和二哥差事,请祖母放心。”   太后立刻笑了,“有晟儿在,祖母当然放心。去看看你母妃吧,她那身子还比不得哀家这个半截身子入土的!”   三爷退到门外,面容平静地去往重华宫。重华宫门口,两个眼生的太监见晟王来了,立刻面色入土地跪地请安。   三爷快步进入重华宫,听正殿内传来声声让他想揍人的娇笑,“姐姐这里的茶点真好吃,是怎么做的?”   “御膳房送来的,我也不知。”殿内传出母妃没什么烟火气的声音,三爷才算放下心来。青信给三爷行礼后,才入内报了一声,华玉快步出来请三爷入内。   房内的美人郑春凤站起来给晟王见礼后,又亲昵地轻笑,“妾身闻听晟王要陪圣上出行,妹妹真替姐姐开心。妹妹先走了,改日再来陪姐姐说话。”   看她出去了,三爷才问,“她来干什么?”   华嫔让华玉换上儿子喜欢的茶,才轻声道,“一来探听消息,二来看看我准不准她住进重华宫。”   三爷皱起眉头,“您再忍几日,儿臣从济县回来就将她收拾了!”   “留着吧,就算她不进来也会是别人。”华嫔轻声道。儿子入阁后建隆帝总到重华宫转悠,后宫很多人都在打重华宫侧殿的主意,“她来了,对我并无害处。”   郑春凤是个有野心却没脑子的,不用母妃出手,华玉和青信也能收拾了她。三爷点头,提起让母妃高兴的事儿,“两日后小暖母女三人就到了第四庄,三五日就会进宫给母后请安了。”   华嫔的冰颜稍露喜色,冰冷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她的胖兔子,“阿宝又有去处玩了。” 第六六一章 擦肩而过   这兔子跟母妃一样,近来来显得越发没精神了,这样下去不成。   三爷拿定主意,抬凤眸看向母妃,“儿臣去跟父皇请命,让您到第四庄住些日子可好?”   华嫔立刻摇头,“不妥,不要生事。”   母妃乐意去就成了,至于生不生事?三爷笑了,“儿臣日夜操劳,是为了父皇也是为了母妃。您安心等着,这点事儿儿臣还是能做到的。”   华嫔唤了几声也不见儿子回头,心慌得不知如何是好,“青信,快,去拦住他!”   青信却不动,“娘娘,晟王做事向来有分寸,您不必担心。”   怎能不担心呢!建隆帝出宫小暖和小草到京,能多来看她两次已是非常难得了,她怎么可能出宫去,还是在外留宿!她身为后宫嫔妃却在外留宿,若是让人知晓了,只怕会牵连到前程大好的儿子。   本来好端端的,这又是何苦呢。华嫔扶着门框,一阵心焦。   三爷去了宜寿宫,很快便回来了。见到重华宫门口面色苍白的母妃一阵心疼,轻声道,“父皇让您代他到第四庄查看棉花长势,并亲自劳作半月,以向万民示父皇心怀农耕之情。”   半月么,华嫔的美眸渐渐睁大,她不是在做梦吧?   三爷还是第一次在母妃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他含笑道,“待小暖到了京城安顿好就会来接您,到时母妃就可向皇祖母辞行出宫了。父皇怕您出去住不惯,特点了邓进忠随您同去。”   邓进忠是建隆帝的心腹太监,掌管着建隆帝私库,是很少出宫的,怎么会让他同自己一起去?华嫔喃喃道,“怎么可能,你父皇怎么可能……”   三爷低声道,“父皇也知母妃苦夏,所以才准您出宫避暑的。您只管安心去,跟着秦安人学学如何收拾棉花,还……挺有趣的。”   建隆帝哪来的这个好心!不过华嫔相信儿子,“你莫在我这里分心,有小暖在我不会有事的。此行漫漫,你一定要照顾好你父皇,早日护送他平安归来,莫让太后娘娘担心。”   母妃倒是对小暖很有信心,三爷心绪复杂。   小暖此来绝非是为了第四庄的棉花,而是困在琴鸣山的姬景清!这丫头的胆子越来越大了,三爷握紧拳头,为了一个从未谋面的男人,她就敢来京城,闯琴鸣山!   那丫头若是莽撞起来,是什么都不管不顾的。三爷的脸越发阴沉,果然不能放任她跟师无咎多接触,小丫头重情义,但她怎知人心险恶。   师无咎!   三爷眼里闪现杀意,任何人敢将小暖拉入危机之中,都是与他为敌,便是小暖尊敬的师傅也不例外。   第二天一早,小暖从客栈启程,踏上进京之路不久,就听到建隆帝要出京的消息,顿时喜上眉梢。   这也太顺利了吧,她就想将建隆帝的狗腿子们引一批到济县去寻宝,好方便她在京里做事。没想到这一把火烧得太大,把**oss都惊动了!   “三爷随驾出行。”玄迩很是遗憾。   这该死的贼老天!小暖的脸立刻垮了,她百里迢迢前来会情人,尼玛把人给弄走了,她要去哪里会!   小草帮姐姐把下巴合上,问道,“齐嫂,现在圣上和三爷已经出京了吗?”   秦氏也忧心着,“咱们会在哪儿碰上,要不要停下过去问安或在路边跪拜?”   万岁出行啊,会不会封路?   玄迩摇头,“圣上今早启程了,不过他们走的是水路,咱们这么走离着圣上最近时也得隔着十几里,遇不到的。”   秦氏顿时轻松了,转头看着回不了神的闺女,安慰道,“没事儿,咱忙完了就赶紧回去。”   “就是,姐姐准能见到姐夫的。”小草惋惜着,要是早知道圣上去她们家边上祭山神,她们就不出来了,在家等着看热闹多好。   玄迩又道,“夫人,咱们怕是早不了的。三爷请了圣命,圣上准华嫔娘娘到第四庄小住半月。”   “真的?”秦氏与小草异口同声尖叫,将小暖震得回了魂儿。   玄迩点头,“圣上让娘娘代他在田间劳作,以示爱农亲耕之意。”   “这大日头,把娘娘晒坏了咋办?不过圣上既然这么说了娘娘不去也不行啊,等娘娘下田时,小草就给娘娘打伞吧。”小草喜滋滋地摸着大黄,“大黄,阿宝要来了,你又能养兔子了。”   大黄搔搔耳朵,没啥反应。   秦氏喜上眉梢,“咱们得把正房收拾出来给娘娘住,西里间也得有人陪着。不过那屋子床小,挤不下咱们娘仨,小草和你姐住到东厢房去,娘陪着娘娘住。”   小草立刻趴在娘身上,“正房的炕那么大,小草要跟娘娘一起睡!”   “你晚上踢被子,会吵着娘娘睡觉的。”秦氏琢磨着,“也不晓得娘娘爱吃茄子不,咱们第四庄里种了啥菜……”   看着热火朝天的娘亲和妹妹,小暖抱住大黄感叹道,“大黄,娘娘来了咱俩就失宠了,以后你跟我睡吧!”   大黄舔了舔小暖的手,表示赞同。   秦氏这才想把她闺女给忽略了,心虚笑道,“小暖,咱们在京里住到三爷回来吧,这样你们就能见着了。”   小草也立刻道,“就是,姐姐别急,你给姐夫做的袜子总能送出去的,姐夫一定不会嫌弃的。”   小暖无语望天,“嗯,姐知道了。”   秦氏搂了闺女在怀里拍着,“好了。见不到三爷,能见到娘娘不是更好。讨了娘娘喜欢,你跟三爷以后的日子才会更好过不是?”   小暖点头应着,本以为能过两天就见到的人,忽然又见不到了,这种心里落差让小暖连头都抬不起来。   第一次,她深刻体会到自己原来是这么想念三爷,她好久没蹭财神了,这次去了蹭不到财神,还能顺当吗?   秦氏琢磨了一阵儿,低声道,“要不你先回去?娘和小草去京城就成,家里本来也离不开你。”   听到娘让姐姐回去,小草有点慌,她离不开姐姐也舍不得娘娘,该怎么办才好。   “不行,女儿必须跟着娘和小草一起。”小暖低声道。她这趟进京肩负着重大任务,她必须打起精神来!   但是,想到她与三爷越来越近,然后会擦身而过时,小暖还是止不住地颓。她只得强打起精神给自己鼓劲儿,三爷不在京中也好,她无论做什么都不会牵连到他。   看着姑娘如此,待在路边客栈吃晌午饭时,玄舞低声道,“姑娘,属下带您过去与三爷见一面?”   小暖缓缓摇头,“三爷此行担着圣上的安危,咱们还是不要去添乱了。”   “您不是去添乱。姑娘不去,怕是三爷也不能安心出行。”玄舞还欲再劝,就听门外有人低声道,“姑娘,玄散求见。”2k阅读网 第六六二章 小暖的礼物   玄散可是三爷的贴身侍卫,他到了是不是代表着三爷也到了呢?小暖立刻站起身,“快请!”   玄散进屋给小暖和秦氏见礼,秦氏微微颔首,抱起已经睡着的小草先上了马车,腾地方让他们说话。   玄散见姑娘的眼神不住地往自己身后瞅,便解释道,“姑娘,三爷跟在圣上身边保护,实在无法脱身。”   虽然知道三爷是肯定来不了的,但小暖还是忍不住地有些失望,问道,“三爷可有什么吩咐?”   玄散本就板正的脸更加严肃了,“三爷让属下来,只为了一件事:娘娘奉命出宫到第四庄暂住,是由内侍省的左班都知邓进忠随行保护,姑娘可明白三爷为何让他跟着?”   小暖轻轻点头。   大太监邓进忠是建隆帝身边仅次于德喜的心腹,邓进忠到第四庄名义上是保护华嫔娘娘,实际上是监督她陈小暖的。师祖神像里的纸卷是她发现的,纸卷上所画的神山是她在济县找到的,建隆帝对她自然会格外“关照”。   让邓进忠道第四庄是建隆帝的意思,三爷允许邓进忠跟到第四庄来,自然有三爷的目的:三爷不希望小暖插手琴鸣山的事。让邓进忠跟来,就是在建隆帝面前给小暖上了一道保险,通过邓进忠的眼睛,让建隆帝知道小暖是来京城种棉花的,不是掺和琴鸣山之事的。   玄散抱了抱拳,“姑娘可有话让属下带给三爷?”   小暖想了想,也严肃道,“请玄大人告诉三爷,就说小暖知道了,小暖会照顾好娘娘和庄子里的棉花的。”   玄散眨巴眨巴眼睛。   知道了是几个意思,姑娘是明白还是没明白?他来时也问了三爷,若只说这一句,这姑奶奶听不明白咋办。三爷只说她会明白,现在小暖姑娘又只回一句知道了……   这件事很严重的,玄散有意多说几句,可这里人多眼杂,着实不便。小暖姑娘以“大人”称呼他,也是明白这一点,多说多错,玄散只得装着一肚子担忧走了。   待玄散一路快马追上建隆帝的游船时,三爷和二皇子刚陪建隆帝用了午膳,正在说闲话。   听到给小暖送信的人回来了,建隆帝兴致勃勃地唤道,“让他进来回话。”   玄散入内回话,见皇后在案后挽袖泡茶,天家父子仨坐在窗边观景闲话,这场景还真是活久见。   建隆帝笑眯眯问道,“追到秦安人一家了,她们说了什么?”   “回圣上,末将赶到时安人一家刚用完饭,小草姑娘睡着了,秦安人给您和皇后娘娘问了安,姑娘接旨后,说她会看管好第四庄的棉花,照顾好华嫔娘娘,请圣上和皇后娘娘放心。”   “就这样?”建隆帝很是遗憾。那么有趣的小草怎么就睡着了呢,那大黄狗呢,也没汪两声?   柴严易笑眯眯地看着三弟,晓得他心里一定不似面上这般平静。   玄散再回道,“安人让末将带回来两筐果蔬,说是她们准备送到宫中,请圣上和娘娘尝鲜的,都是她们亲手种的。”   “她们有心了,命人今晚用来做菜,莫辜负她们的一番好意。”建隆帝吩咐完,又追问,“小暖给晟儿带什么东西或话回来?”   茶案后的皇后的手微顿,圣上对小暖和晟儿真是异常地关心呢。   “带了。”玄散略迟疑,还是老实地道,“让末将给三爷带回来一根黄瓜。”   建隆帝嘴巴微张说不出话,三爷也抬眸看着玄散,二皇子笑着问道,“就一根黄瓜?”   玄散一本正经道,“是。陈姑娘说,这是她种下的黄瓜秧上结出的第一个黄瓜。”小暖还说让三爷拍了凉拌着吃,不过这话玄散可说不出口,毕竟自从小暖姑娘那一次次地惊人之举后,“拍黄瓜”这仨字已经不能让玄散直视了。   他更不会说他接了黄瓜后,听到小暖姑娘说这仨字后他踩搓了马镫,摔在马肚子底下,还是玄舞拉住他的胳膊才没摔了黄瓜的糗事。   建隆帝和易王哈哈大笑,三爷却一脸平静地问道,“拿来。”   玄散跑出去提了个小竹篮来,建隆帝也饶是有趣地看着,易王终于找到了可以夸的地方,“陈姑娘果然是下了一番心思的,这篮子很是不错。”   这么精致好看的小篮子,若是陈小暖不说,哪个会知道里边装的是一根黄瓜。   三爷将篮子打开,见软乎乎的稻草上放着一些黄瓜叶,黄瓜叶上摆着一根比他的手长不了多少的顶花带刺的嫩黄瓜。   三爷想到小丫头给他挑瓜时认真的小模样,有些动容。   建隆帝见篮子除了黄瓜外一无所有,有些意兴阑珊。过来斟茶的皇后感叹道,“一根黄瓜的情意比一车黄瓜要重得多,真是难得了小暖待晟儿的这番心意。”   建隆帝不解,易王也一头雾水,他只觉得这根长得不甚直溜的黄瓜十分碍眼,不把它拉直了,易王就很难体会其它的东西,“三弟,你感受到陈姑娘的心意了没?”   三弟一定也感受不到,这黄瓜实在是长得不美。   为了让建隆帝看得更清楚,三爷仔细将篮子里的叶子和稻草和黄瓜叶都整理了一遍,才轻轻应了一声。   “你现在什么想法?”易王追问。   三爷坦言道,“想将府里最好的宝贝,都摆到她面前去。”   易王愣了愣,然后大笑道,“陈姑娘果然会做生意,这真是赚大发了。”   建隆帝也大笑,“德喜传旨回去,赏,大赏!”   见建隆帝消了些对小暖的怀疑,三爷将篮子放在身边,又转头看着窗外。其实他不只想把自己的好东西都送她,更想过去见一见她,她一定会主动跑到自己身边来蹭财神。   入夜,龙舟停靠在码头。   建隆帝和皇后回房歇息后,三爷才回到自己的房中,听玄散仔细讲了去见小暖的经过后,他的目光久久停留在小竹篮上,半晌才道,“派人将这瓜送到玉瑶轩,让工匠雕根一模一样的出来。”   半起身的玄散“啪”地一声摔回地上,今天第二次出糗了。   派去监视晟王的太监把消息传回建隆帝耳中,建隆帝满意的笑了,“晟儿不愧是朕的儿子。”   皇后笑着附和,心里却不以为然。在这一点上,严晟与他薄情的爹一点也不像。严晟待小暖的这份心,他爹对哪个女人都没有过,她这个正妻更是没有! 第六六三章 柴玉媛的暴脾气   驿馆内,三爷合衣躺在床上,忍着没去那一个多时辰便能到的客栈;客栈里,小暖趴在桌边写信,写了烧烧了写,却没有送出一封,只留下一盆灰烬。   天亮后,三爷的大船启程向北,小暖家的车轮滚滚向南,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心也渐渐平静。   小草为了哄着姐姐开心,一直给她讲村里的趣事和她在书上发现的好玩的事,小暖含笑听着。秦氏在旁边捧着书学字,时不时递过来问小暖这个字怎么读、那个字什么意思,大黄也卧在小暖脚边,一家人整整齐齐的。   这日傍晚,马车到了第四庄,王函昊和第四庄的管事田归农喜气洋洋地将一行人迎进庄内。   她们走的时候第四庄的棉花刚刚冒出土皮,现在已经要齐腰高了。秦氏站在爬蔓开花的金银花篱笆边,望着这一地绿中挂花的棉花与小暖道,“真是奇了,这庄子里的棉花咋长得这么齐整呢?不光棉花,连畦垄都这么齐整,路边都不见草,收拾得真干净!田管事和大伙都辛苦了。”   听了这话,第四庄的管事、花匠和长工们恨不得泪如雨下。东家没发现不光田地,连他们都齐整多了吗?   能不齐整吗,敢不齐整吗,不齐整能行吗……   来参观学习的第一庄管事牛大水、第二庄管事李春山、第三庄管事贾民田四处望过,都心服口服。大家都是当管事的,咋人家就这么出色呢难怪人家能当御赐庄子的大管事。   “夫人,咱有晟王府的侍卫管家们帮着,收拾这点地还不是手到擒来,这没啥。”田归农说的是真心话。晟王府的侍卫干活一个比一个底细,要不是他们,只靠田归农这帮人绝弄不出这比尺子还直溜的畦垄,比排兵布阵还整齐的一列列棉花。晟王府的人对齐整要求的太严了,以至于田归农经常梦到有棉花长歪了被拔掉,他衣服没穿整齐被晟王盯着,时常半夜吓醒……   秦氏笑道,“三爷真是用心了,小暖,等他回来咱们得好好地谢他。”   听到晟王还要来,田归农等人腿肚子和手腕都转筋了。东家姑娘在时他们体会不到晟王的可怕,姑娘不在时,晟王简直就是魔鬼有没有!   小暖也觉得地整成这样挺顺眼,不过大家这眼神儿更有戏,她笑笑,转而问起暖房里的棉花。   “已经移栽到田里了。夫人,姑娘,各位管事,大伙这边请。”王函昊带着众人到了田庄西面的一畦棉花边,“就是这两百棵棉花,夫人您看。”   这是正事,秦氏和管事、花匠、长工们都仔细看着。这畦棉花比旁的早种了一个多月,旁的晚种棉花刚开到第三枝上,这一畦已经开到顶枝了,下边几枝上的棉桃大的跟毛桃一样大,看着就喜人。   齐府过来的花匠木地平解释道,“小人等都觉得今年棉花能长这么好,施肥、剪枝有关,今年雨水不大没闷桃也有关,只是不知道哪个关系更大。夫人您看那五十棵没弄上下断层的,一样管着,但下边落桃就比这边多几个。”   “是剪了两枝去掉的桃多,还是不剪掉的桃多,小人等还没有定论。”王函昊接着说道,若是断层,现在该做了。   这是个大事儿,得大伙商量着来。秦氏直起腰吩咐道,“不急,大伙儿先歇息半天,晌午觉睡醒了咱们再商量。”   跟过来的十几人由田庄的小管事领去客房,秦氏让翠巧和王函昊小两口回他们自己的小院团聚。   这小两口分开日子不短,定有好多体几话要说。小暖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虽然两人刻意拉开了距离,但你看我我看你的不住转头,透着藏不住的小甜蜜。小暖不由得又想起刚刚离开的三爷,要是他不走,现在自己也财神握在手了……   一只暖暖的小手拉住她的手,小暖低头见自己妹妹笑得一脸灿烂,笑问道,“累不累?”   小草立刻摇头,“一点也不,小草想带着大黄去跑跑。”   小暖揉了揉妹妹的头,又拍了拍大黄的脑袋,“去吧,别摔着。大黄别乱刨洞,明天咱该去接娘娘过来了。”   “嗯!”   “汪!”   小草挂着一身一脸的阳光,带着大黄飞快地跑了。   小暖扶着娘亲进了正院,田归农跟在一旁介绍着,“昨日晟王府的两个管家都来了,帮着收拾了院子,屋里该刷洗的东西都刷洗干净了。夫人安心休息吧,绝对干净。”   两个王姓管家带着人来后,不光洗刷屋里的床幔等,但凡能搬出屋子的都搬出来洗刷一遍。搬不出来的也移到屋中间前后左右清洗,但凡见到不干净的东西,不抠下来他们绝不罢休,硬生生让田归农众人再将心里对晟王府的敬畏抬高了一层。   秦氏转了一圈真是一点毛病也挑不出来,便开始带着人归置马车上带过来的东西。   小暖领着贺风露和田守一照着师傅画的图量好地方,让人挖水池砌石块放水,并将从济县严府带过来的小龟养在水池中。田归农等人好奇看着沉进水底的小龟,小暖笑眯眯地介绍道,“这是我师门的宝龟,是能转运增福的吉物,大伙可得保护好了,别让人把它摸了去。”   贺风露道,“师姑放心,咱派专人照看,保准妥当。”   小暖点头,叫了看乌龟的田归农进书房,了解田庄这两月都发生了什么事。   当着东家姑娘的面,田归农好些话不知道该怎么说。小暖见此,便笑问道,“三爷的人都在田庄帮了什么忙?”   田归农掰着手指头算,“帮着整理田垄、除草、收拾棉花、修整道路,打扫房屋……”   小暖诧异,“这么多?”   田归农老实点头,“嗯,玄散大人和王管家说是为了锻炼王府下人和侍卫的耐性和意志,他们若不在咱们这里干活也得到别处去,比如搬石头、翻山等。”   想到玄舞的手法,小暖点头,“京里可有什么大消息?”   田归农琢磨着姑娘爱听什么,挑着讲道,“现在京里最大的消息,莫过于前日陈夫人与宁候夫人当街吵架的事儿了。”   “陈夫人?”小暖反问。   田归农立刻道,“就是姑娘的郡母。陈夫人去街上转悠,正好遇到宁侯夫人和方挽离姑娘出门采买嫁妆,说几句就吵了起来,陈夫人后来还要抽鞭子,是她府的下人给劝回去的。”   小暖挑眉,她倒真有些佩服柴玉媛的脾气了。不管是谁,只要脾气上来了就招呼一顿。   不过,方挽离居然会跟她吵,是要改人设不当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了吗? 第六六四章 难上加难   如果方挽离真的转性了,小暖也不会觉得奇怪。她奔着三爷和二皇子那等顶级目标奔去,最后却投进柴智岁这等扑街货怀里,心理落差之大,可想而知。或许她就此一蹶不振,破罐子破摔也完全可能。   不过,不管是改变了的方挽离还是一如既往的柴玉媛,都没有勾起小暖多大的兴趣。现在她眼里最重要的是三师兄,“京城坊间有没有关于圣上或者皇宫的传闻?”   这个啊……   田归农向上转着眼球想了想,“有几个。听说万岁爷要杀大皇子了,大皇子想带全府的人逃出京城,大皇子的亲娘德妃也要不行了;宫中百兽园里的一对绿皮鹦鹉居然孵出两只身具五彩的小鹦鹉,大伙都说这是天降五德,大大的吉兆;七皇子和八皇子在御花园里打起来了,最后是八皇子的母妃打了七皇子的脸,闹得挺大,连前朝也掺和了进去。八皇子的外公在万岁也面前参了七皇子的舅舅一本,这俩人还在宫门口打了一架……”   小暖默默听着。关禁闭的德妃好着呢,七皇子和八皇子没有打架,只是八皇子摔倒七皇子服了一把而已,民间传的真是热闹……   “万岁爷出京祭神之前召见了司天监的袁天成大人,但后来袁大人让人抬出来了,胳膊的血滴滴答答地流了一路。还有就是京城胡同里有不少侍卫拿着画像,四处问大伙见没见过一个肉皮松耷拉的老头,不过小人进城几次都没遇上……”   小暖的眼睛亮了亮,这个老头莫不就是他们眼里的师祖,若是如此,差距还不是一二般的大……   田归农巴拉巴拉半天才把他知道的都讲了,最后意犹未尽地问道,“姑娘还想知道哪家的事儿?”   皇城果然热闹无比,小暖笑着摇头,“这些就够了,我明日要进宫拜见太后娘娘,再把华嫔娘娘接出来,总不能两眼一抹黑,有你说的这些也就够用了。”   田归农一听自己居然帮上了这么大一忙,仰头挺胸地去了。   玄迩、玄舞和绿蝶看着笑容慢慢散去的姑娘,心里都没底了。姬景清被关在琴鸣山,三爷不支持姑娘搅进此事,建隆帝还派心腹来第四庄日夜盯着,姑娘要见姬景清,难于上青天。   直到现在,玄迩和玄舞两人也只知道姑娘是代替师无咎入京的,但是姑娘入京要干什么、怎么干,她们毫无头绪。   眼看着局势越加不利,姑娘还能成事吗,或者说姑娘会知难而退吗?   首先出列的是绿蝶,这丫头一脸平静地单膝跪地,“绿蝶代姑娘去吧,绿蝶功夫好个子小,容易成事。”   你啥都不知道,能成什么事儿!玄舞皱起眉头。   还不等小暖开口,玄迩也出列了,“姑娘,玄迩愿意一试。”   这下玄舞愣了,在明知三爷不赞成姑娘此举的情况下,绿蝶跟着胡闹也就罢了,玄迩怎么也分不清轻重了?   玄迩想的却比玄舞明白。姑娘不达目的绝不会罢休,若是姑娘出了事儿,三爷会做什么她都不敢想。与其让姑娘冒险,还不如她去。若是成了,自然最好;若是不成,她也有办法绝不牵连到姑娘身上来,大不了一死罢了。   小暖失笑,“你们这是要干去哪,琴鸣山么?胡闹!这话在这里说说也就罢了,若是出去说让人知道了,我可饶不了你们。”   不去?   三人都松了一口气,不去琴鸣山就好。只要姑娘不去琴鸣山,让她们干啥都成。   小暖认真道,“凡是能将我自己、我娘和我妹妹拉入危机之中的事儿,我都不会做。如果我做什么看似冒险的事儿,一定是因为我有把握不会牵连到身边人。我身兼数命,绝不冒险。”   绿蝶反应最快,”那姑娘,咱怎么才能对这件事儿更有把握?”   果然是跟在她身边最久的人,瞬间就明白了她的心思。小暖含笑吩咐道,“玄迩,你有两件事要做:第一,速将邓进忠的底细弄清楚,无论巨细,我都要知道;第二,查清袁天成前两日进宫后,为什么带伤出来。”   “是!”玄迩立刻去办,这是她的老本行,查起来很是方便。   “玄舞,你有一个任务:等娘娘来了,保护好娘娘和我家里人的安全,谨防跟来的太监宫女耍诈。”   “属下遵命!”   玄舞领命后,绿蝶眼巴巴地看着小暖。   小暖看着绿蝶的双眼,吩咐道,“绿蝶,你负责约束好咱们的人,莫让他们跟太监宫女们走得太近,让人套了消息或当棍子使了。尤其是翠巧,重点保护。”   “是!”这是绿蝶受罚后领到的第一个重要任务,她激动得想哭。   “都去吧,我有话要和风露他们四个说,玄迩和玄舞守在屋子前后,不许任何人靠近三丈以内”小暖冷静吩咐道。   三人出去后,玄迩和玄舞站在房间前后三丈外帮小暖把守门户。   贺风露四人还是第一次见到面容如此冷峻的小师姑,四人不由得一震,站的笔直,面容更加严肃。   小暖低声道,“你们来我身边时,师祖和你们的师傅是怎么说的?”   年纪最长的田守一代表四人表态,“师祖和师傅让弟子等万事以师姑之命是从,不得有丝毫违背。”   小暖点头,“废话我也不多说,师门到了紧要时刻,我有两件事吩咐你们。”   四人眼巴巴地看着小暖,尤其是贺风露,恨不得立刻甩拂尘冲上琴鸣山,将师傅救下来。   小暖一字一句咬得异常清晰,“第一,你们要冷静,没有我的吩咐,你们不准出第四庄半步,不不准与天师庙和玄妙观的人通信往来;第二,无论何时、无论何人问起,你们都要说我三师兄在琴鸣山是为朝廷做事,是咱们师门的荣幸,吾等与有荣焉。这两件事若是稍有差池,咱们就会功亏一篑,记住了?”   就这个?   四人你看我我看你,疑惑不解。贺风露斗胆问道,“小师姑什么时候会吩咐吾等做事?”她连师父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如何能冷静得下来。   小暖倒背双手道“此时的局面与咱们出济县时大不相同,在我摸清邓进忠的脾气前,一切都是待定。不过,我会尽力而为,你们可能信得过我? 第六六五章 外松内紧   四人磕巴都不打地行礼,“信得过!”   “一定要记住,慌乱于事无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才是我道家该有的气派。更何况三师兄在琴鸣山几个月内是出不了事儿的,咱们不急,有的是时间与他们斗,就是老虎也有打盹儿的时候,只要咱们抓住时机,何愁不成事!”小暖小小的个子,却颇有大将之风。   “是。”   四人忧心忡忡地退下后,小暖坐在椅子上揉着额角沉思着。给三师兄送东西的事儿,必须在建隆帝回来之前办好,而且在不动用三爷的关系和三爷的人前提下办好,最后也不要动用玄妙观的人,否则只会弄巧成拙。   也就是说,在众多耳目的包围中,她可用的人只有贺风露四个,勉强还可以算上绿蝶和玄迩。若想成事,着实不易。   要成此事,有四个关键人物:大太监邓进忠、断了胳膊的袁天成、师姑师无尘和不知猫在什么地方的师祖。   小暖抬眸望着墙上“招财进宝”的四字金招牌,大脑飞速旋转着。她知道自己运气不差,但是如果不努力谋算,只靠船到桥头自然直地撞大运,早晚会出事的。她绝不能如此,必须外松内紧,全盘筹算,否则悔之晚矣。   小暖站起身走出书房,望着满园的苍翠,听着院内的欢声笑语,目光愈加坚定。遇大事,她不慌不畏缩,而是斗志昂扬。每清掉一个障碍,她身边的人就多一分安稳,人生就是要不断砍树开路前行。砍得越多,就能走得越远越高!   她陈小暖此生,就是要痛快活着!   “小暖,这俩箱子放书房里?”秦氏见闺女出来了,抬头问道。   “好。”小暖走过去帮忙收拾行李,翠巧不在,很多事情得娘亲亲自安排,看来得快点培养个二把手才成。   “姐姐——姐夫的房子盖好高啦,咱们去看吧!”小草的声音先到,第一个冲进来的却是大黄。   这厮跑到树边,怏怏不乐地趴进它的狗洞里,只露个脑袋在外边。把小暖都看乐了,“怎么,玄其大哥不在家?”   大黄耳朵耷拉下来。   跟进来的张冰解释道,“玄其大人跟着三爷去济县了。”   这样啊……小暖看着垂头丧气的大黄,忽觉同病相怜,她俯身拍了拍它的狗头安慰道,“没事儿,京城里不是还有其他朋友嘛,那个连兔子也追不上的家伙应该在,你可以跟他玩。”   大黄闭上眼睛,脸脑袋也钻进了洞里。   “姐姐!姐夫那边好热闹,好多人盖房子,还有人在给木头雕花,用的都是好木头。”小草冲了进来,小脸红扑扑的,“咱们去看吧!”   女婿在盖娶媳妇用的屋子呢,秦氏很是关心,“你姐去像什么话,那边都用了啥好木头,小草给娘说说?”   小草立刻开始数了,“说是有黄杨木、黄花梨木、檀木还有楠木,这么粗!”   第四庄的人们说起这事儿来,那叫一个滔滔不绝,“东家,五十多年的楠木也就晟王才能用,没功名爵位在身的富户有钱也不敢买不敢用!那老粗的楠木,晟王居然拿来当柱子用!”   “您看!”又有婆子用力拍着第四庄抄手走廊的柱子,“这个是榆木,好榆木。咱这也是亲王建的庄子,用榆木已经不错了,可晟王要用黄杨木和檀木啊!”   “两个字,有钱!三个字,有面子!”众人气七嘴八舌地说着,“那样的好木头要是做成家具,留着传家都成啊。以后可得放着有人到晟王的庄子里去挖木头做串珠啥的。”   有钱指的是女婿,有面子自然指的是闺女,但秦氏还是心疼。就算女婿不缺钱,但也不是这个花法啊,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好说啥,只得跟着呵呵乐,心里琢磨着自己该准备什么样的家具才能配得上女婿盖的屋子。   小暖明白三爷这么做的用意。三爷并不是讲究这些的人,这么做一方面的确是为了体现出他对自己的重视,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建隆帝等人相信,三爷真的是“沉迷”于她陈小暖的“美色”无法自拔了。   再说了,这个庄子盖了也不只是小暖住,还有华嫔娘娘呢,盖好点也没啥。   华嫔娘娘那样的美人儿,什么屋子都衬得起!   “院子里的树呢,砍了没?”小暖笑问道。   小草像只欢快的小鸟般比划着,“大多都没动,就是翻盖屋子,树上杏儿过几天就能吃了,梨子和桃儿也长了好大!姐姐,咱们去吃吧!”   “等娘娘来了,咱们挑日子一起去。”小暖拿帕子给小草擦擦汗,“进屋喝点水,别上了火。”   正说着话,齐之毅的堂兄齐之衡、京城绫罗霓裳分号的掌柜展聪、赵书彦京城酒楼的管事等人过来给秦氏和小暖问好。小暖与娘亲到前厅待客,又零零总总地听了不少京城各家的闲话,当然少不了皮场街柴智岁和宁后府方挽离的亲事。   待到旁人都走后,齐之衡面带难色地看着小暖,不知如何张口。   小暖笑着问道,“齐大哥,有话但讲无妨。”   齐之衡这才道,“右相的外甥郑笃初到登州后,说齐家要是不与他合作,就要把齐家毁了,这件事儿我叔父扛了过去。郑笃初被押送回京后,右相家的三公子和管家就没少注意齐家的生意,不晓得他们在打什么算盘。”   原来是这样,小暖沉吟片刻,道,“齐家可还有意争这一任的绢匹皇商?”布匹皇商两年一换,今年又到时候了。   齐之衡也不隐瞒,“齐家筹谋已久,已是十拿九稳。”   齐家两年前就是皇商,上次因为一些意外失了手,这次齐之衡敢说这话,就是已经有底了。这种时候,最怕的就是徒增变数,若是这次再失手,齐家的声誉会大受打击。小暖径直问道,“齐大哥需要小暖做什么?”   齐之衡吭哧了两声才道,“就是……那个……再过一月家翁六十大寿,若是……妹妹能过去坐坐……”   小暖明白齐之衡想请的不是她而是三爷,便笑道,“若是到时小暖还在京中,一定过去给伯父贺寿;若是小暖已回济县,也会请晟王府的管家过去的。”   齐之衡面带惊喜,要压住右相府的人,就得比右相身份更高。纵观京城上下,能压住右相的也只有左相、晟王和易王这几个了。其他人,齐之横就是搬着梯子也够不着,而且他也不想够。因为就算够到了,人家和你的交情不到,你就得花银子,这样的人出手,要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只有小暖这里,他还有点交情,而且小暖还不贪心,所以他才来一试。没想到他刚一说还没提好处,小暖就痛快答应了,如何不叫他欣喜!   不过在商言商,请人做事就得拿出应有的诚意,齐之衡道,“大恩不言谢。若是此事成了,齐家的京城的所有生意都分妹妹一成!” 第六六六章 讨喜的胖子邓进忠   齐家在京城的铺面所得收益都分她一成,也是相当可观的一笔进项了,这个报酬给的相当够。小暖却笑着摇头,“若是事成了,小暖不要大哥铺子的进项,大哥帮着小暖把永宁街上的新铺子撑起来,让小暖有钱可赚就成。”   齐之衡轻轻点头。小暖那铺子是皇后给的、有晟王罩着的铺子,就这两个头衔在街上一摆,哪个不开眼的敢惹?   虽说小暖没有什么搭理布庄的经验,但还有秦日爰呢。秦日爰与小暖合作时间长,彼此的默契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所以齐之衡觉得小暖让他帮这个忙,不过是随口一说,让他心里好受些罢了。   当然,三个月后齐之衡就知道小暖可不是随口说说了。   刚把齐之衡送走,玄迩便将邓进忠和袁天成的消息带了回来。邓进忠的资料是厚厚的一大摞,袁天成的消息只有几句。   “袁天成被圣上召进宫中说话时,殿内只有圣上、德喜和袁天成三人,属下打听不到他们说了些什么。不过殿里曾传出圣上的怒喝声和摔东西的声音,袁天成出来后,德喜宣了小太监进去打扫大殿。殿内有碎瓷片和算卦用的吉钱。属下还打听到袁天成出来时,脸色虽然苍白但是神色并不慌张,不过他走出宜寿宫后,吐了一口血就站不稳了,似乎心神耗损很大。”   龟壳加六枚铜钱占卜吉凶,是道家的惯常做法。建隆帝找袁天成开卦,袁天成出来后神色不慌张却吐了血,那么可能建隆帝生的是占卜结果的气,而不是袁天成的,袁天成这一卦应该是动用了什么秘术,才会吐血……小暖捏着下巴,想起十几年前袁天成帮建隆帝解梦后,京城再无双生子之事。   袁天成这等人一定要让他尽早归天,不对是下地狱!   想收拾他的人一定很多,小暖明白自己目前最大的敌人,是将要到来的邓进忠。她一边啃肉饼,一边翻看厚厚的资料,研究这个从未谋面的邓进忠是个什么样的人。   与此同时,小暖一家到了京城的消息,已经飞进皇城,正在啃鸡爪的大太监邓进忠,两眼都冒着油光;袁府内,苍白无力的袁天成让人扶着站在观星楼上,笑得一脸诡异;玄妙观内,面容憔悴的师无尘睁开眼睛,“吩咐下去,任何人不准去打扰九清。若违此令,直接逐出师门!”   方家集旁边半山坡上,天师庙大殿内的天师像若有若无地勾着嘴角,俯视着芸芸众生。   一直到子时,小暖才将资料研究完,并用笔在纸上勾勾画画地写了许多只有她自己才能看得懂的文字,列出几个初步计划。至于要执行哪一个,要等她见到邓进忠后再做打算。   第二日天方亮,睡了不足两个时辰的小暖就跟着娘亲从炕上爬起来,收拾停当去皇宫给太后请安,顺便将华嫔娘娘接回来。   皇宫那么危险的地方,大黄自然是能少去就少去。   建隆帝不在宫中,宫门口把守的侍卫反而比往日多了一倍。秦氏看着这密密麻麻的捉刀侍卫,就觉得心里发毛,她心里一没底,就不由自主地靠在小暖身边,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已备随时拉着闺女跑路。小暖平静地扶着娘亲下了马车,见到身披金甲的监门卫中有人冲自己浅浅地笑。   小暖一眼便认了出来,这是她几乎每次入宫都能遇到的顾长河。不过他被降职了,头上的将盔被摘了,盔甲上的亮片也少了许多,腰间没了佩刀,手里握着一根红缨长矛。   这是做错了什么事儿被罚了吧,小暖微微点头,扶着娘亲慢慢向宫内走去。进了宫门她就发现宫里跟以前不一样了,宫女太监们少了从容,多了谨慎和戒备。这是因为建隆帝连着撤换了不少太监、宫女头子,导致宫中关系被打乱,人人自危了。   不止宫女太监人人自危,因为封江兆失宠,监门卫及其精锐大内侍卫,都处于慌乱中,新一轮的争权夺势已经开始了。   他们乱,对小暖只有好处。小暖扶着娘亲从容走入慈宁宫,见太后的笑容依然是老样子,让小暖有些怀念。   太后与秦氏闲聊几句,便问起小暖与师无咎的事儿,言语之间的诸多试探都被小暖化解。太后见什么也问不出来,只得沉下脸,吩咐人将华嫔叫来。   见到身着一身寻常紫蓝色宫袍的华嫔进来,小暖母女的眼睛都亮了。   宫里女人个个不丑,但是这些人就算把所有首饰都戴在脑袋上,也不及面前这个只意思意思地擦了淡粉,头上插着两根簪子的华嫔娘娘的一半!   美人啊,见了就让小暖心情大好。   太后见到华嫔跪在自己面前,眉头就不由自主地皱紧,“你到了第四庄后需谨遵圣上之命,不得随意外出,不得见外妇,不可失了体统!”   小暖低垂眉眼,没想到太后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斥责华嫔,这三个“不”一个比一个重,都是打华嫔的脸。   “是。”华嫔应了,跪在地上不动,不悲不辱,平静安详。   太后看她这样更来气了,接下来无论她说什么,华嫔的回答都不会超过四个字。太后的脸色越发难看,秦氏担忧,小暖却暗笑。   华嫔真是个妙人,她知道自己做什么也不会讨到太后喜欢,干脆消极应对。你说什么都对,你说什么都行,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只是她这恭谨的模样,却让太后的拳头像打在软面团上一样,丝毫不解气。   火大太后喝了采珍递上来的清心去火茶后,挥挥手让华嫔起来退到一旁,又怒道,“邓进忠呢?”   “小人在此,在此。”门外传来专属于太监的、不阴不阳的笑声。刚给华嫔见了礼的小暖,扶着站在华嫔和娘亲旁边,暗暗打量这个要去第四庄“保护”华嫔的大太监。   此人发中杂了白丝,一双笑眯眯的小眼,虽然胖却不让人觉得蠢,动作也不笨拙,真是个胖的恰到好处,很讨喜的胖子。   据玄迩的资料所讲,邓进忠八岁入宫便跟在太后身边,后来才去了建隆帝身边做事。所以,他不只是建隆帝的心腹,也很得太后待见。   “你这老东西怎得现在才来,又跑哪儿偷吃了?”太后嘴里虽骂着,但脸上却笑得欢快,“快,过去给秦安人和小暖见礼。”   邓进忠从地上爬起来,笑嘻嘻地到了秦氏和小暖面前,意思意思地弯了弯腰,“小人邓进忠,见过秦安人,陈姑娘。”   小暖挑挑眉,就听这老太监又道,“请安人和陈姑娘恕罪,小人平日吃得太多,肚子太大,所以不能规规矩矩地行礼。为这事儿,太后和圣上没少骂小人,说小人再胖一斤,就要断小人的粮食了。”   太后果然又笑了起来,“你这贪嘴的老东西!”   得,人家在太后和圣上面前都是过了明路不能规矩行礼的,她们还有啥可说的。秦氏和小暖规规矩矩地还了礼,就听太后又笑着道,“小暖啊,这老东西去了,你可得管着他的嘴,莫教他吃得脸宫门都进不了了。” 第六六七章 您是哪位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建隆帝亲自下令,太后又亲自给刷了一层金的邓进忠,现在浑身闪着金光。虽然他一脸憨笑,但每一道光芒都闪耀着“甭惹我,你惹不起”的气息。有这么个家伙跟在身后,秦氏如芒在背。   小暖的手都被娘亲握得发疼了。这样可不成,怎么能娘亲被吓到呢,小暖捂着小肚子,低声问道,“娘,晌午回去了咱们吃什么呢?蒸茄子好不好,女儿两天没吃了。”   女儿饿了?秦氏的精神被拉回来一些,“好,蒸茄子烙饼。娘娘想吃什么,香椿炒鸡蛋还吃不?臣妇把春天里的嫩香椿芽用石杵捣了一些搁豆瓣酱腌了,滋味还成,您要不尝尝?”   自己在第四庄吃饭多吃了几口什么菜秦氏都记得呢,华嫔眸子泛起暖色,慢行两步与秦氏闲聊着,“好,庄子里的棉花长得怎样了?”   提起种田,秦氏立刻将邓进忠甩到皇城以外,跟华嫔巴拉巴拉地讲了起来。小暖见娘亲自在放松的样子,暗暗琢磨着她这算跟准婆婆合作愉快,对吧?   说话间就到了重华宫前,还不等秦氏和华嫔进去,一个打扮富贵模样姣好的年轻妃子就快步走出来,与华嫔亲切打招呼,“姐姐可回来了,妹妹等了你许久呢!”   秦氏顿住,小暖抬头看过去。根据玄迩的消息,最近很黏华嫔娘娘的人是郑春凤,看来这就是了,这妃子她在百兽园见过,是很喜欢出风头的一个。性格暂且不说,这个郑春凤虽然比华嫔差了一大截,但她的容貌也配得上“美人”嫔位了。   郑美人亲热地挽了华嫔的胳膊,才含笑与秦氏和小暖打招呼,“你们这么快就来接姐姐出宫了?”   秦氏规矩行了礼,道了一声是。   郑美人目光微眯,又问小暖,“陈姑娘,听说我二哥前几日曾到济县拜会你,你们聊了什么些什么,怎得我二哥见了你后没多大一会儿的功夫,就寻不到人了呢?”   帮着华嫔收拾东西和过来相送的宫女太监们都支棱起耳朵,含笑的邓进忠也笑吟吟看着小暖。   这个屎盆子扣得可不小!秦氏刚要开口就被小暖拦住,小暖就面带浅笑地问,“不知这位娘娘的二哥是哪位?”   众宫女太监……   邓进忠的笑容渐渐放大,这个陈小暖胆子够大!   秦氏一握拳头,干得好!闺女是晟王的正室,郑美人是建隆帝的小妾,她这样的身份敢在自己闺女面前摆架子,好没规矩!   郑美人被小暖正面怼回来,脸上的笑容也没了,“家兄郑笃初!”   “哦——原来是郑公子啊。”小暖笑吟吟的,“他是到臣女家中拜会了两次,想要收了我家田里的棉花,不过我们的棉花已有安排,为此您二哥还老大高兴呢。我们正商量着送他点啥东西让他消火时,他就听说他已经走了。”   “京城离着济县太远,所以消息到到您这里传走了样。郑公子不见跟他见臣女之间隔了一天一夜,可不是一会儿的功夫。”   郑美人咬牙,都是这死丫头搞的鬼!否则平白无故的二哥怎么会被捉,父亲怎什么会被查,圣上怎什么会冷落她!若不是圣上冷落了她不去她哪里,她至于上赶着来重华宫,给华嫔当绿叶么!   “你捏疼我了。”华嫔淡淡道。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被郑美人握住的华嫔手腕的上,郑美人讪讪地放开手,“妹妹不是有意的,姐姐莫怪。”   华嫔微微摇头,侧头问华玉,“东西可收拾得了?”   ”“已经好了,按着娘娘的吩咐,只待几件衣裳,一把琴、两箱书。”华玉回话。   华嫔又问邓进忠,“邓公公,您那边呢?”   “小人随时可以走,都听您的。”邓进忠含笑看了一眼还要凑过来的郑春凤,“郑娘娘还有正事?”   郑春凤惹不起邓进忠,只得退到一旁,眼睁睁看着华嫔等人奔着宫门而去。   小暖看了这一幕,对邓进忠在宫中的权势又多了一分认识。建隆帝这些算不上有头有脸的女人,就算是宠幸过的,就算娘家官位不低,在皇宫里也比不上有头有脸的太监有脸面。   待一行人回到第一庄时,小草和大黄已经眼巴巴地等了许久了。马车在内院停住,见华嫔下了车后,小草就奔过来,“娘娘,小草给娘娘请安。”   华嫔住她递过来的小手,轻声道,“小草长高了。”   小草立刻笑成一朵花,“小草每天吃好多饭,才能长得这么快。”   见大黄蹲在面前抬头看着自己,华嫔转身接过装着阿宝的篮子放在地上,“带它去玩吧。”   “汪!”大黄甩甩尾巴,叼起阿宝脖子上的项圈走了。   兔子还带项圈……莫不是为了方便大黄叼吧……   小暖抽抽嘴角,“娘娘,邓公公,外边热,咱们屋里坐。”   众人进了屋后,小暖才给小草介绍邓进忠,“这位是邓公公。”   小草立刻甜甜地叫人,“邓公公好,您的运气一定非常好,好多人喜欢您吧?因为您长得跟庙里的弥勒佛一样和善可亲呢。”   邓进忠立刻笑开了花,“怨不得圣上整日叨念二姑娘,果然是个聪明讨喜的好孩子,洒家哪敢跟佛爷相比呢。”   小草的小脸上挂满了遗憾,“小草还以为这次进京能见到圣上呢,不想小草从家出来没两天,圣上跟皇后娘娘就去济县啦。”   邓进忠逗着小草,“嗯,这要如何是好?”   小草靠在华嫔,朗声道,“按照圣上的旨意,跟娘娘、娘和姐姐一起管好家里的棉花,让圣上开心!”   “哎呦,秦安人真是养了个明大义的好姑娘!”邓进忠咯咯笑着,这小丫头年纪不大又敢说话,从她嘴里打听消息正合适。   秦氏谦虚道,“这丫头也就是个嘴把式。田里的菜瓜熟了,娘娘,臣妇给您摘两个回来尝尝吧?”   一听到有新鲜瓜吃,邓进忠立刻站起来,“哪敢劳烦安人,洒家去摘。小草姑娘可愿给洒家引路?”   很想黏在华嫔身边的小草乖乖站起来,“好,小草也去帮公公摘瓜。”   看着他们一起出去,华嫔面带忧色,“小暖,能成吗?”   小暖笑得异常自信,“娘娘放心,小草知道瓜种在哪里,带路总是没问题的。”   不是她小瞧邓进忠,是她的妹妹太厉害,邓进忠对上小草,绝对占不到便宜。 第六六八章 两只小乌龟   “小草姑娘,你们坐车来京城的?”胖乎乎的邓进忠托着肚子,慢悠悠地跟在小草往身后,目光落在跟随小草的一男一女身上。这俩一看就是练家子,陈小暖给小草配的武师?   小草乖乖地答道,“嗯,坐好宽敞的马车,还能躺着睡觉呢。”   “为何这时候进京?你姐不是发现了天师居所么,你们怎么不去寻天师呢?”邓进忠又问道,“天师洒家也十几年没见过了,也不晓得他现在什么个模样,若是洒家得了天师的消息,怕是怎么也不会离开济县的。。”   “天师的模样吗?小草早就知道啊。”小草在路边拔了根草递给邓进忠,“您尝尝,这草可好吃了。”   邓进忠一把握住小草的手,急切问道,“你见过天师?何时?讲来!”   贺风露和赵守纯立刻上前一步,目光都落在邓进忠的手上,邓进忠身后的两个太监也蓄势待发。邓进忠笑眯眯地放开小草的手,接过草茎胡乱嚼着,“小草姑娘运气真好,小小年纪就得见天师真容。”   “咱们那边家家都见过啊,这边也有天师庙呢,小草可以带公公去看。天师的眼睛有这么大,胳膊这么长,袖子这么宽!”小草比划着,“公公,天师不是以四海为家吗,居所是什么意思?”   原来这丫头说的是神像!邓进忠笑眯眯地问,“你姐姐跟师无咎道长上山祭神的事儿,没跟你讲么?”   小草摇头,“不是祭神。”   “那是什么?”邓进忠居然觉得这不起眼的小草还挺清口,弯腰想拔几个,目光则锁定小草的小脸,陈小暖上山不是祭神,又是为了什么?   “是祭山神!”   “啪!”邓进忠一头栽进田里,惊天动地。后边的两个小太监慌忙上前,费劲儿地将他胖大的身躯扶出来。   小草看着田里被压倒的四棵棉花,再看看疼得龇牙咧嘴的邓进忠,凑过去小声道,“公公摔疼没有?您别怕,小草不会把您压折了四棵棉花的事儿告诉别人的,您不会挨骂的。”   邓进忠想要将这丫头捏扁,方才怎会觉得这丫头可爱?真是撞邪了!   小草也不看他的脸色,又拔了几根嫩草茎递给邓进忠,“公公吃吧,这是专门留下来的能吃的草,不成吃的都让管事叔他们清理掉了,摔一下吃点东西就不疼了。”   邓进忠夺过来全塞进嘴里,狠狠地咬着,后边的两个小太监吓得腿都哆嗦了,邓进忠若是发毛了,收拾人的手段让他们想起来就肝颤,贺风露和赵守纯也随时准备动手抱开小草。   完全不知危险的小草看着邓进忠腮帮子鼓鼓的模样,咯咯笑了,“对,就是这样,小草也要这样吃!”   说完,她也摘了几根草一把塞进嘴里,吃得小腮帮鼓起,抬头冲着邓进忠笑着,“好甜,是不!”   邓进忠看着像小松鼠一样笑得满脸干净的小丫头,再摸摸自己的腮帮子,一仰头把草咽了下去,也咧嘴笑了,“不错。”   小草却把吃完了草汁的草梗吐在地上,“公公,这个不用咽下去的。”   邓进忠的脸又绿了。   “山里还有更好吃的果子呢,有空咱们叫上大黄一块去,三爷的庄子里种了好多杏儿,咱们也去摘!”小草欢快地道。   贪嘴的邓进忠再没兴趣跟这丫头磨嘴皮子,下地摘瓜后,捧着瓜回到院内,草草用了饭就径直去了小暖为他准备的跨院睡午觉。   正院内,华嫔也在躺在炕上歇息;西里间的大床上,小草和秦氏睡得正香;东厢房里,小暖躺在床上,两眼盯着房顶的椽子,仔细分析看似没心没肺,实则细心多疑的邓进忠。   她该怎么利用这家伙呢?   一直睡到日头快申时才起来的邓进忠,晃悠到正院给华嫔行礼。   华嫔正在教小草写字,这实在没什么好看的,邓进忠又问了身边人小暖在动向,径直晃了过去。   小暖正蹲在昨日挖好的池子边,全神贯注地望着池面。邓进忠费劲地弯着腰,好奇问道,“姑娘在做什么?”   小暖地指着水面上漂浮的小碎肉,小声道,“喂乌龟。”   陈小暖从济县带来乌龟的事儿,邓进忠当然知晓。他也认真看着水面不再吭声,很快就看到有两只小乌龟冒头吃了肉,又飞速藏入水中。   “不是说龟不养双么?”   “嗯,其中一只是要送给臣女的师姑的。”小暖又往水面上扔了两只死苍蝇,性质伯伯地道,“公公看着,可有趣了,小乌龟还吃苍蝇呢。”   就这连苍蝇都玩的脏丫头,晟王到底相中她哪一点!   邓进忠坐在旁边的木椅上,眯起眼睛仔细看着水面,对小暖起了几丝轻慢之心,“除了姑娘的师姑,姑娘不打算去见见你的三师兄?”   小暖摇头,“不是不想去,是师傅不让去。师傅说三师兄进京是给圣上做事,这是师门的荣幸,让小暖不要去打扰他。”   师无咎竟然会说这样的话,莫不是他相中了袁天成的位子?邓进忠眼睛转了转,目光又落在水中鸡蛋大小的乌龟上,“这两只哪个送给师观主?”   “这是一窝蛋孵出来的,哪只都一样。”小暖不好意思地拿小树枝拨拉水,“就是讨个吉利,师姑不缺金银,小暖除了这个也没拿得出手的东西。”   邓进忠呵呵道,“师无尘道长喜兰花,姑娘这庄子里不是有几盆品质不错的兰花?”   “师姑喜欢兰花?”小暖歪着小脑袋一脸疑惑,暗道这老东西的试探还真是没完没了。   邓进忠点头,“洒家在慈宁宫时,听师观主亲口讲的。”   小暖从善如流,“送东西当然是投其所好,多谢公公告知,小暖不送小乌龟了,改送兰花!”   嗯?不坚持送王八?莫非这王八真没有猫腻?若是没有猫腻,师无咎怎么会在她临来之时给她乌龟?   “若是不送,姑娘这里养着两只怕是不好呢……”邓进忠给小暖递梯子,“不过这小东西看着倒是有趣。”   小暖貌似随口道,“也不是什么真的很值钱的东西,只是少见些罢了,今年臣女家里那两只还会生蛋的。公公若是喜欢,过几日走时就捞一只回去养在屋里吧,这两只小龟臣女请我师傅给念过经文的,养着总没有坏处。”   给他了?他屋里养王八?邓进忠更疑惑了,不过还是收了下来,好东西不要白不要,“那洒家就多谢姑娘了。”   第二日,见小暖果然捧着两盆兰花,要去玄妙观拜见师无尘,邓进忠又笑眯眯道,“洒家见姑娘去才想起来,前几日洒家请师观主制了几枚保平安的符,可否让洒家的徒弟跟着姑娘跑一趟取回来?”   小暖点头,“成啊。”   邓进忠见小暖从容地带着监视她的小太监走了,便坐在池子边上望着里边的小乌龟发呆。昨夜他让人捞出来看过了,这就是寻常的小龟。难道陈小暖只是在明处引着他们的注意力,还有人在暗中筹谋大事?   这事儿是与姬景清有关,还是与天师有关? 第六六九章 埋线   师无尘见到跟在小暖身边的尖嘴缩腮的太监,心就沉了一截。虽没有接到师兄的消息,但师无尘也能猜出小暖此次进京一定是肩负重要任务的。   师兄用师傅的行踪将建隆帝引开的目的,肯定是要救姬景清出琴鸣山,而且是非常巧妙地救,不能让建隆帝对上清宫更加猜疑。   依据这些时日袁天成的表现来看,师无尘觉得袁天成是知道他的丹药出了问题,怕建隆帝吃出事儿后会将他宰了顺道灭了他的师门,所以才自断一臂退出琴鸣山,并将祸水引到上清宫。景清接手炼丹后,建隆帝出了任何问题,袁天成都可以推脱干净,还能顺道坑上清宫一把,到时候他们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   这该死的老东西!   师无尘思虑多日,觉得他们现在只有两条路:一是弄走景清,二是师兄亲自上琴鸣山,为建隆帝解丹毒。现在师兄没来,也没有传来搭救景清的方案,九清却进京了。   九清关乎师门兴衰,她的安危比景清还重要,师兄为什么选她进京?现在她让太监盯着,还如何成事?   师无尘闭目敛去烦乱,再抬眸时又是从容不迫的玄妙观主,“不是在济县发现了你师祖纸卷上所画之处么?九清为何在此时进京,怎不随你师傅去寻你师祖的行踪?”   不管为何,先将九清摘出来再说。   守在门口的小太监听到师无尘这么问,立刻把脖子拉长仔细听着。   小暖将兰花摆在师姑的桌子上,才答道,“第四庄的人送信回去说这边发现了解决落桃的法子,这是大事儿,我娘立刻决定过来看看。我们行礼都打包好了,九清去跟师傅辞行时,正好赶上师傅要祭神,能发现师祖所画之处,纯属碰巧了。九清也想跟着师傅去查访师祖行踪,可实在不放心让我娘一个人出门,就照着原计划进京了。”   师无尘点头,“安人担着种棉大任,确实不得松懈。你将祭山之事,细细讲来。”   这事儿本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小暖一五一十地讲给师姑听,然后还好奇问道,“师姑,您说师祖真的会在济县附近隐居吗?”   门口的小太监恨不得半个身子都要歪进屋子里了。   师无尘总算明白为何建隆帝会急匆匆启程而去了。师兄祭祀引出天象,云开现师傅所画之山,好似冥冥中的天意一样。莫说建隆帝,连她听了都想马上启程去济县一探究竟。   这个或许真的是天意也未可知,九清本来就是顺运而生的人物。看着面前笑意融融的小丫头,师无尘忽觉心头的忧虑消了几分,或许这场危机真能由九清化解也未可知,“你师祖应是去过济县,他将那山画下来,应有些缘由。只是为何如此,师姑未亲见,也不好说。”   师无尘答建隆帝的问时,也是这样说的,这是她的真心话。不过她深信师傅画的那山上,一定啥都没有。   “那师姑怎么不跟着圣上一起去济县看看,或许真能见到师祖呢。”小暖继续跟师姑闲聊,迷惑门口的小太监,她要引出师祖,让邓进忠相信师祖就在京中藏着,然后她才好行动。   “观中事情多,我着实脱不开身。”师无尘与师无咎这两兄妹的分工非常明确,师无尘负责京城内,师无咎负责京城之外。再说建隆帝又没召她随行,师无尘想去也去不了。   小暖陪着师无尘聊了会儿,话题自然离不开师祖的行踪之事,然后才带着被她灌了一脑袋消息的太监悠哉悠哉地出了玄妙观,去她自己的道观。   天师庙香火依旧旺盛,庙里的几个道士精神头相当足,张玄清的弟子虚空快步从后院到前殿,恭敬地站在一旁。   小暖参拜神像后,静静地抬头望着师祖像,这表情引得旁边的小太监给小暖加了无数句旁白,恨不得立刻跑回去跟邓进忠报告一番他的大收获。   虚空上前一步,“师姑,请到静房歇息,这两月的账册请您过目。”   小暖先问那一脸精彩的小太监,“公公在前殿转转,还是随我去静房?”   当然跟着!小太监尖声尖气道,“洒家走了这许久也累了,跟姑娘到静房讨杯水吃。”   跟得还真是紧呢,玄舞眉头皱了皱。小暖则含笑带着他到了静房,让人上水后,便坐在桌后翻看账册。   不看不知道,一看才吓一跳,开道观真是个赚钱的营生。来上香的人捐的香火钱,住宿、饮食费用等进项看着琐碎,但这两个月下来竟也赚了两百余两。若是这里的道士本事再大些可以出去做法事,赚的会更多。还有一点很关键:在大周开道观和寺庙,不用交契税!   小暖摸着小鼻子,难怪七师兄那么有钱……   合上账本,小暖赏了银子,赞扬了虚空几个师侄做事周到,又隐晦提了帮他们在师祖面前刷存在感后,被虚空等人的欢送出庙门。   下山之后,小暖上马车前还疑惑地忘了一眼人群,低声问玄舞,“你刚才可看到一个老翁?”   玄舞立刻四处查看,“姑娘,可是有什么不妥?”   小暖慢慢摇头,“没有,就是觉得一闪而过,那老翁一脸有话的样子。”   在那里,在那里!小太监站在马车上四处踅摸,果然见到一个破衣老汉离去的背影,眼睛更亮了。   邓进忠听完小太监的回报,眯着眼睛啃了三个鸡爪子,望着坑里的小王八沉思。张昭成么,莫非他真的在京城?   小暖一进屋,小草立刻欢快地嚷着,“姐,娘娘画小草读书呢。”   说完这句后,小丫头又拿着一本书,有模有样的读着,小脸满是认真。小暖看着桌上放着的玩具,旁边蹲着的姿势无比威风的大黄、大黄身边吃草的兔子,再看看对面作画的华嫔娘娘,还有娘娘身边的小迷妹——她娘亲,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小暖,这边来,别挡着娘娘作画。”秦氏招手叫闺女过去,笑眯眯地递给她一杯温水,“你师姑那边还好不?”   “好着呢,师姑说过些日子娘不忙了,就带着小草去观里玩,观里开了不少莲花,挺好看的。”小暖说完,凑过去看着华嫔画的小草,不由得羡慕了。   这不是简单的写生,画上的背景被虚化,照射进来的阳光被强化,她的准婆婆抓住了小草、大黄、胖兔子的神韵,就连在画的一角站着的莲年都画得那么有意境。   “娘娘也给小暖画一幅吧?”这年头没有照相机,小暖也想留下这样一幅画做纪念。   华嫔轻轻点头,秦氏赶忙道,“娘娘画完这个就累了,明天画娘亲,不如你也进来吧。”   小草连忙道,“那小草也要。”   旁边的翠巧也红着小脸,“明日翠巧给夫人打扇。”今天帮小草添茶水的莲年都蹭了个身影呢,她也想蹭进去一回,想到能出现在华嫔娘娘的画里,翠巧就止不住地激动。   秦氏小声问华嫔,“娘娘画这么多人会累着不?”   华嫔微微摇头,华玉笑道,“娘娘善工笔书画,一日一两幅可当消遣。”   “娘娘的消遣真是太高雅了。”秦氏两眼星星。哪像她,闲下来就想睡觉或做鞋子。   “后日若是天晴好,咱们到院外画一幅盛日棉花图,我回去可献于圣上。”华嫔轻声道,建隆帝让她出来帮着秦氏种植棉花,带幅画回去也好交差。   “外边有小飞虫,小草给娘娘赶虫子!”   “我给娘娘打扇!”   秦氏和小草同时开口,开心无比。   华嫔轻笑,“不需如此,你们坐在旁边看着便好。若是喜欢,我教你们画。”   “娘娘笑起来好美啊……”小草一脸痴迷。   “臣妇这么笨,能学会吗?”秦氏一脸向往。   小暖……   再这么发展下去,娘亲和小草还有救吗?   “小暖若是明日不忙,也一起来吧?”华嫔美眸流转,落在小暖身上。   本来打算进城查看铺子的小暖,立刻改了主意,“不忙,一点也不忙。” 第六七零章 琴鸣山夜袭   华嫔在这里,小暖感到自己的日子过得有些孤单,她的娘亲和妹妹都被华嫔吸引走了。譬如现在,小暖孤零零地睡在东厢房里,娘亲和妹妹睡在正房西里间里,因为那里离着华嫔更近,往常她们娘仨都是睡在一条炕上有说有笑地睡觉的。   跟华嫔比起来,小暖觉得自己简直毫无吸引力。华嫔虽然性子稍冷又寡言少语,但她心地好,长得实在太漂亮,还会画画、做文章、写字、弹琴……想到她给妹妹画的那幅画,小暖心里又痒痒的。   她也想要一幅只有她的,譬如在荡秋千或者喝茶,总之就是很有气质或者很有活力那种,然后装裱好给三爷送过去,让三爷挂在书房里天天看着、想着她。   然后,再请娘娘画一幅月下三爷图,她也挂在书房里……   小暖把傻笑都埋在枕头里,小拳头捶了几下被子,简直不要太美好!旁边打坐的绿蝶听到动静张开眼看了看,又闭上继续修习内功。   夜深了,小暖已睡得香甜,跨院内的邓进忠却被人请了起来。   “有人夜闯琴鸣山?”披头散发的邓进忠双目如灯,“是什么人?”   德喜随圣上去了济县,大内和琴鸣山的侍卫都归邓进忠调遣,所有消息都会先通知他知晓。单膝跪地的黑衣太监惭愧道,“那人身法极快,只能看出他身材高瘦肩膀宽阔,应是个男子,属下等无能,实在追不上。”   “瘦高,身形极快,男子……”邓进忠拧眉,这与袁天成被伤那一夜闯进琴鸣山的刺客行容相仿,莫非是同一人?   “去把朱远提过来见我!”   旁边的太监低声道,“他就还剩一口气,带过来怕是就没了。”   “真是个泥捏的废物,派人回去再审!”邓进忠一脸戾气,拖着肥硕的身躯在屋内转了两圈,“第四庄内可有人出去?”   “没有,连长工也在在内,一个不差都在庄子里。”负责监视第四庄的太监立刻答话。   既然如此,夜探琴鸣山的就不是陈小暖的人。邓进忠站起来来回踱步,这人的目标肯定是姬景清,他想杀人还是将人带走?   无论哪一个,都决不能让他得逞,否则圣上回来非得断了他的鸡爪子不可!   跟了小暖一整天的尖嘴缩腮小太监眼睛一亮,“师傅,今天陈姑娘从天师庙下来时,问她的丫鬟有没看到一个老翁。还说那老翁有话想跟她说,那老翁就是个瘦高的!”   邓进忠骂道,“蠢材!这么重要的消息怎不早报!”   小太监低头,“小人立在马车上寻了半天也没见到有老翁,觉得陈姑娘可能是看错了,才没提。”   “既然没看到,你怎知人是瘦高的?”旁边的小太监问。   尖嘴缩腮小太监道,“我问了陈姑娘,她说的。不过陈姑娘说是老翁,能夜探琴鸣山的高手一定不是个老翁”   “你怎知不是?”邓进忠重重坐椅子上,不堪重负的椅子“吱呀”了一声勉强撑住他胖大的身躯,“若探山的是老翁,就好了。”   封江兆曾断言上山伤袁天成的是天师张昭成,张昭成功夫了得,若这老翁是张昭成,就能说的过去了!他立功心切的封江兆一定想捉住张昭成求得圣上宽恕。不管这人是不是张昭成,都决不能让封江兆捉去,若是封江兆再得势,反过来第一个收拾的就是他邓进忠!   此贼已打草惊蛇,这几日定不会再上琴鸣山自投罗网。自己要捉他就得想办法引诱他现身,自己该用什么为饵,将这个人诱出来呢?   第二日一早,小暖早早起来将自己的衣裳翻腾了一遍,试了几身找到最满意的才出屋门。在院子里的邓进忠笑眯眯地道,“小暖姑娘今日打算出门?”   小暖的小脸上满是喜悦,“不出门啊,是娘娘今日给小暖画像,公公有事让小暖帮忙吗?”   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还有心思画像!邓进忠脸上的胖肉抖了抖,“没有,姑娘且去忙。”   小暖美美哒进了屋子,“娘,您看女儿这身好……”   看着比自己打整得还齐整的娘亲、妹妹和翠巧,小暖的话说不下去了。秦氏不好意思地拉拉身上的衣裳,“娘这样好看吗?”   小暖笑着点头,“非常好看,娘早该这么穿。”   穿成花蝴蝶的小草从华嫔屋里跳出来,“姐姐,小草呢?”   “好看,翠巧也好看,大黄的毛也顺溜。”小暖挨个表扬过后,眼巴巴地看着大伙。   小草立刻反应过来,“小草见过的最漂亮的姐姐,就是今天这个!”   小暖闻言,立刻笑开了花。外边的邓进忠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琢磨陈小暖是在演戏还是她本就这么没心没肺。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用完早膳,华嫔选了花厅为作画的场景,让秦氏母女三人随意坐着。秦氏和小暖做女红,小草和大黄在旁边玩耍,绿蝶和翠巧在后边伺候,华嫔开始提笔作画,华玉等人在后边围观,好不热闹。   站在旁边的邓进忠耐着性子看着,见小暖并无任何焦躁之色而是乐在其中,心中更加疑惑,莫非她进京真与上清宫的人无关?   一个时辰后华嫔的画终于做成,一群人又叽叽喳喳地围着桌子夸了半个时辰,小暖和小草才跑到池子边喂乌龟,终于等到机会的邓进忠刚要凑上前,却被大黄挤了位置,只得在小暖身后问道,“小暖姑娘明日要做什么?”   小暖笑得一脸幸福,“明日娘娘画棉花图,小暖要跟着学画!”   “小草也学!”   “汪!”   听这狗叫,邓进忠的眉头就跳了跳,暗道真是麻烦,但凡有人的地方就少不了它多嘴,真该趁早炖了清净!   若是让陈小暖就这么窝着,他如何引蛇出洞?邓进忠跑出诱饵,“昨夜琴鸣山遇袭,姑娘的三师兄虽没有受伤,怕也受了些惊吓。”   惊吓个鬼!昨夜自己派去的人就是在山下晃悠了一圈而已。小暖一脸担忧地站起来,“公公,怎么回事儿,琴鸣山不是重地吗,怎么还能有人冲上去?”   “就是啊,怎么回事儿?”   “汪!”   邓进忠的胖肉抖了抖,看着大黄的脑袋道,“总有那不知死活想找事儿!”   “那我三师兄在琴鸣山可还安全?”小暖关心道。   “姑娘放心,贼人便是背生双翅也休想登上琴鸣山!”圣上不在京中,琴鸣山的防守又加了一倍,就是防备有人趁机夜袭。   “那就好了。”小暖放了心,又老老实实地蹲在池子边上喂乌龟,“小草,再夹个苍蝇,乌龟上来了!”   就这样?她不该是趁机要求上琴鸣山探望一番吗?不信邪的邓进忠再抛出诱饵,“姑娘不担心您的三师兄,不想去探望一番?”   “师傅说不让九清上山打扰师兄做事。有侍卫严加把守,贼人又没长翅膀,三师兄应该安稳无疑。”小暖笑得没心没肺,“公公您看这只乌龟,才养了这两天就不怕人了呢。”   “真是好乌龟!”   “汪!”   邓进忠……! 第六七一章 自乱阵脚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小暖回头见邓进忠脸上的胖肉在哆嗦,关心道,“公公,您这是怎么了?若是有为难的事就讲出来,咱大伙一块想主意。”   小草和大黄也扭头看邓进忠。   对着这么三张脸,邓进忠能说啥!他郁闷道,“没什么,洒家肚子饿了就这样,姑娘别怪罪。”   “小草也饿了呢。”小草站起来拍拍手上的土,“公公,小草陪您去三爷的庄子吃瓜果,咋样?”   邓进忠脸上的肉又抖了抖,晟王的便宜可不是那么好占的。小草能去,他可不敢,“洒家想吃肉!”   小暖笑道,“五香卤鸡爪一直给您炖着呢。春花,去端一盘过来。”   “汪!”   “大黄的骨头也拿一根过来。”   “是。”   邓进忠刚舒坦的脸,立刻又难看了。   跟着小暖回房后,贺风露几番欲言又止。她想问姑娘为何不去琴鸣山,明明可以去见师傅的……   小暖见她这样,安慰道,“心急吃不得热豆腐,你的着急是做给邓进忠看的,但心里不能急,心急就会不稳,心不稳就会出马脚,明白吗?”   贺风露是师门派过来的高手中最有道家风范的一个,不过事关她的师傅,所以近日来她是最沉不住气的一个。   贺风露惭愧,凝神静气道,“是。小师姑,咱今夜……”   小暖摇头,“今夜当然是安心睡觉。”   这一夜,琴鸣山有重兵把守,别说人影,连夜猫子都没出现一只,封江兆优哉游哉地坐在山巅喝了一夜的风。   第二日,心浮气躁的邓进忠顶着黑眼圈出现在主院里,华嫔关怀道,“邓公公睡得不安稳?”   邓进忠胡乱点头,“许是昨日吃多了。”   秦氏立刻道,“禾风,快去把华郎中请过来帮邓公公请脉。”   “洒家无事。”邓进忠站起身,“洒家到外边走走,消食。”   待他出去后,秦氏不安地看着小暖,邓进忠这是咋了,庄子里什么人什么事儿惹了他不痛快?   心知肚明的小暖给娘亲递了一个安心的眼神,与准婆婆商量道,“娘娘,您看今天的天气如何?”   华嫔点头,“尚可。”   “那娘娘在田边的凉棚内作画成吗?小暖命人搭上纱帐,既可防蚊虫,又能隔绝外人的视线。”华嫔是建隆帝的妃子,不能抛头露面,在外边做画也得做足准备。   华嫔轻轻点头,“劳你费心了。青信,你且去准备着。”   被夸奖的小暖笑得一脸灿烂,“娘娘做画时,田里该如何安排?”   华嫔道,“往日如何,今日便如何。”   本来打算下田的秦氏立刻消了下田的念头,这张画是做给圣上看的,她可不想出现在画里,小草更乐意守在娘娘身边学画。   于是,小暖一家三口整整齐齐地站在华嫔身边当拉拉队,大黄守着胖兔子阿宝在外边吃草。   隔着纱帐,小暖看着在田埂道上来回“消食”的邓进忠,慢慢翘起嘴角。   这老太监沉不住气了。   小暖认真分析了玄迩给她的资料,又结合这几日的观察,得出一个结论:邓进忠虽然是建隆帝的得力心腹,但是他被建隆帝养废了!   近十年的时间,邓进忠的任务就是看守建隆帝的私库,与他打交道的都是等级比他低的太监宫女,他日子过得实在舒坦,所以才会一日胖过一日。   他不笨,折磨人的手段也够狠辣,但是舒服了十年,他的心志已大不如前。   封江兆失了圣心,德喜又不在宫中,邓进忠被建隆帝委以重任,立功邀宠,再回建隆帝身边的心很盛;他忽然大权在握,难免会发飘生急,做事易冒失。   小暖相信再熬他两天,他必定会采取行动。小暖也很急,为了催他快一点,她决定再让田守一去点把火。   第二天再见到邓进忠时,小暖果然发现他的黑眼圈更严重了,脸上的焦躁已经遮掩不住,“姑娘今日要做什么?”   “今日去永宁街上的铺子看看。”小暖关怀道,“公公昨夜又没睡好?要不,小暖帮您换张床?”   就算换了白玉床他也睡不安稳。今早有消息传过来,在琴鸣山对面的山峰上发现了新鲜的箭羽,也就是说有人要射杀姬景清!   偏生封江兆那老东西装聋作哑不闻不问,这叫他如何安睡,这可如何是好!   小暖一边走一边与身边的管事商量着,“咱们的棉布虽然还没织出来,但铺子要先弄好,货架什么的都摆上,去年棉花织成的棉布也摆上几丈,让人知道咱们有好东西,勾起她们的好奇心。这样等到咱们的棉布织出来,一上货架她们就得开抢……”   将小暖的话听在耳里的邓进忠,他眼睛亮了亮。   两日后,这厮又跑到正在喂乌龟的小暖身边,“陈姑娘,你的三师兄的身体出了些状况。”   小暖身后的贺风露面露急色。   小暖也一脸焦急,“公公,我三师兄怎么了?”   “说是晚上睡不好,所以白日炼丹时让丹炉烫伤了手。”邓进忠叹口气,“想必姬道长也有心事吧。”   “烫伤了手?三师兄要炼丹,伤了手可是大事。公公,我三师兄伤得可重?”小暖赶忙问道。   邓进忠一脸凝重,“邓某也未亲眼得见,姑娘若是担心,不如亲自去看看。”   “可琴鸣山……”   “洒家向封将军求了情,容姬道长到山下暂住休养几日,如今他住在山下的翠湖别院中。”邓进忠道。他得让上清宫的人亲自去一趟,才能让他们相信姬景清真在翠湖别院,才能引鱼儿上钩。   上清宫在京中够分量的就是陈小暖和师无尘了,师无尘老奸巨猾不能放进去,还是陈小暖合适。   顺便,他也可以再测一测陈小暖此次进京是否姬景清有关。   “师姑……”贺风露低声请求道。   小暖点头,“公公,小暖可否过去探望三师兄?”   “能是能,不过得有洒家陪着,否则封将军不会让姑娘进去的。”见她肯上钩,邓进忠得意之极。   小暖大喜过望,吩咐贺风露道,“快,准备几样上等药材……”   “药材姑娘不必准备了,别院什么都不缺。”邓进忠才不会给小暖给姬景清送东西、送信的机会。   小暖闻言也不强求,转问贺风露,“我第一次见师兄,总不好空着手去,风露,你师傅可有什么喜好?”   还不等贺风露开口,邓进忠随口道,“旁的东西也来不及准备,姑娘不是说您这池子里的乌龟是宝贝么,不如捞一只给姬道长当见面礼?”   小暖犹豫道,“可这里只有两只,一只送给了您,另外一只师傅让小暖养在第四庄的……”   “此去济县不远,姑娘派人再去济县取一只回来便是。”   “如此也好。公公稍待,我换上道袍再捞只小龟就随着公公同去。”小暖焦急道。   邓进忠露出笑脸,“姑娘且去更衣,捞龟之事洒家可以代劳。” 第六七二章 琴鸣山下要面子的将军   小暖进屋更衣,正撞上贺风露满是渴求的小眼神儿,便低声道,“邓公公可能只许我一个人进去,到时咱们随机应变,你必须听我的。”   这是许她跟着了,贺风露单膝跪地,“多谢小师姑。”   小暖着道袍正道冠,进屋与娘亲和华嫔告辞。   秦氏听到闺女要去探望受伤的师兄,觉得这事儿是该去,叮嘱道,“去了要有礼数,咱们的烫伤药带上点,庄子里的清角菜也拔点都带上,这个去火。”   小暖笑着摇头,“邓公公把药准备好了,女儿打算带只小乌龟做见面礼。”   华嫔静静地看着小暖。秦氏不知道,她却多少明白些其中的紧要,心悬了起来。就算是琴鸣山山脚也是重地,到底是小暖想去,还是邓进忠想让小暖去?儿子那边晓不晓得,有没有什么安排?   “去去就回,莫多打扰姬道长养伤。”万般担忧,也只化作一句简单的叮咛,华嫔面上依旧冷清。   小暖应下,快步到二进院,果然见邓进忠还在跟池子里的乌龟较劲。   邓进忠见小暖出来,假装焦急地在池子里哗啦,实则是在试探小暖的态度,“洒家就不信捉不到你,给洒家出来!“   小暖心中冷笑,嘴上却是无所谓地道,“公公,捞不到就捞不到吧,小暖这里还有师傅给的护身符,回去拿几个给师兄当见面礼也成的。”   怎么可能让她把有字的东西教给姬景清,万一上清宫以此跟姬景清里应外合逃走怎么办!   邓进忠呵呵笑着,“你师傅的符你师兄可不缺,不如送点……”   “公公是捞不到吗?”小草蹲在池子边,两只小手托着小脑袋,明亮的大眼睛里满是失望地看着邓进忠。   “汪!”抱着兔子的大黄蹲在旁边,吐着舌头直哈哈。   这死狗居然敢瞧不起他!邓进忠起了火,用力哗啦几下一起网,将两只乌龟都捞了上来,“取罐子来!”   立刻有小太监拿来罐子,在池子里舀了些水将小乌龟装进去。看着乌龟入了罐子,小暖的心才放下,妹妹懂她的心思,哪怕小暖不叮嘱,妹妹也知道该怎么做。   小草拍手笑道,“公公好棒,乌龟都逃不过您的网子!”   邓进忠将网子扔下,拍拍手扫了没吭气的大黄一眼,“起驾,不,启程!”   待到琴鸣山下的消暑别院时,小暖看到门口左边站着的四个金甲监门卫,右边站着四个黑甲的羽林军,一时无语。   建隆帝对炼丹果然重视非常,以至于看守三师兄的人比保护太后的还多!同时她也庆幸自己拦住了师傅,没让他老人家落尽建隆帝手中。   在世人眼里,师傅不会炼丹,三师兄的丹术是得师祖亲自指点的。若是师傅暴露他的丹术,小心眼的建隆帝还不晓得会犯什么邪。   邓进忠下车后,监门卫的人行礼,羽林军只点了点头,小暖在羽林军侍卫的眼里看到了些许不屑。也就是说,建隆帝并没有把琴鸣山的守卫交给监门卫,而是两拨人负责。   不得不说,这真的很符合建隆帝的办事风格。   邓进忠身边的小太监清清嗓子嚷道,“去将你们张将军请出来,都知邓大人陪陈姑娘来见姬道长。”   羽林军侍卫扫了一眼小暖,硬邦邦问,“什么陈姑娘?”   小太监又高声道,“上清宫师无咎道长的九弟子,御赐晟王妃,陈九清小暖姑娘。”   小暖抽抽嘴角,小太监这么大声音是说给哪个听的?   陈小暖!侍卫看小暖的目光不由得郑重许多。这就是将羽林军折腾了个底朝天,还将高将军贬去漠北的,晟王的未婚妻陈小暖!   也不过如此,他还以为陈小暖在马车里摆谱呢!   副将摆摆手,命人进去传话。   小暖看清了张若普脸上的愤怒,自然明白这是哪里来的大锅,只静静站在邓进忠身边等着。   很快,羽林军五品游击将军张若普迈虎步走到门外,先给邓进忠见了礼,又冲着小暖抱了抱拳,“至多半个时辰,为了保证姬道长的安全,只能邓大人和陈姑娘两人进去。”   贺风露不由得露出失望之色,小暖身后的玄舞却不退让,上前一步亮出腰牌,“张将军,末将晟王府玄舞,奉晟王之命贴身保护陈姑娘,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晟王府的人张若普自然惹不起,不过放她进去他更做不到,“上命难违,请玄将军莫为难小将。”   小暖满脸黑线。   棋差一招,她忘记叮嘱玄舞了。不过就算她叮嘱了,玄舞也会坚持跟进去吧,因为自己不会武功,这等龙潭虎穴,玄舞怎么可能许一人进去。   废什么话!邓进忠皱眉,“陈姑娘还进去不进去?”   若是小暖令玄舞守在门外,就是落了三爷的面子;若是带着玄舞进去守门将军又不许,她今天又一定要将乌龟交给师兄……   该如何是好?跟在小暖身后的贺风露都着急了。   小暖抬头笑道,“这位将军果真不能通融一二?”   张若普答得铿锵,“请陈道长莫要为难末将!”   小暖叹口气,“既然如此,这别院贫道就不进去了。”   什么?!邓进忠和暗处的封江兆都愣了,她不进去?不进去他们这场戏要怎么演下去?   要不就通融一下?邓进忠给张若普递眼神。   张若普脖子一梗,在这么多兄弟面前,他还得要脸呢,这丫头牛气什么,不进就不进,有啥了不起!   邓进忠脸上的颤了颤,这个蠢货!   看来激将法行不通,小暖该策略,转头与邓进忠商量,“劳公公进去走一遭吧,您帮贫道跟三师兄说一声,就说九清来给师兄请过安了。”   他进去有个毛的用!陈小暖不进去亲眼见到姬景清,暗中之人一定以为这是个套,以为姬景清不在别院中!   见邓进忠一脸便秘,小暖又提议道,“要不,就请我师兄出来?”   “绝不可能!”张若普断然拒绝,他们来琴鸣山是领了军令状的,若是姬景清有闪失,他们上百人的脑袋都得搬家。   “将军莫急,贫道只是听公公说师兄受伤了过来探望,并无他意。既然如此,公公咱们还是回吧,免得将军为难。”小暖转身就走。依着邓进忠的脾气,肯定会想办法让她进去,小暖不急。贺风露却急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走了更好!张若普脑袋一甩。   邓进忠却急了,“陈姑娘不能进去,请姬道长到门口,容他们师兄妹隔着门框说几句话总可以吧?”   小暖停住,回头看张若普。   这个好像还真不伤他的面子,也没什么凶险……   张若普勉强点头,“其余人等退到十丈外。”   其他人都退了,玄舞依旧站在小暖身边不动,张若普和玄舞用眼神拼杀许久,也只得败下阵来,“请姬道长!” 第六七三章 三师兄的丹药   待终于看到她朝思暮想了近十日的三师兄时,小暖的下巴都要惊掉了。   师傅一共有九个弟子,小暖入门两年也只见过七师兄张玄清。娘亲和小草比她还多一个,去钱塘游玩时见过她的六师兄,据娘亲说六师兄也是位年轻端庄的道长。   所以小暖以为,她的八个师兄都是这样的:不管性子如何,但都年少有为,仙风道骨。   但三师兄的出现,直接推翻了她的猜测。   三师兄的脑袋大她听七师兄说过了,可为毛三师兄看起来跟师傅还老,这一脑袋雪白的头发怎么回事?   师傅的头发也才花白吧。还有,三师兄为毛手里拿的不是浮尘而是棍子?   雪白头发,整齐的道袍,闪光凸起的大脑门,有握仙杖……   这堪称南极仙翁的真人版了,三师兄应该是她们师兄妹中最有“仙气”的一个了吧。   小暖瞬间觉得建隆帝抓三师兄过来,一定跟三师兄这相貌大有关联……   说了这些废话,其实在小暖脑袋里也只是一闪一过罢了。小暖收回下巴,恭敬地抬手打揖礼,一躬扫地,“三师兄,师妹陈九清,这厢有礼了。”   白发白眉黑睫毛的姬景清笑得亲切,“师妹,你来了。”   谁能想到师傅寻了几十年的九清,居然是这么个精灵通透的女娃儿呢,虽然不通面相玄术,但姬景清看到九清,就觉得喜欢,这就是一家人了。   待小暖又介绍了邓进忠后,十丈外的贺风露双膝跪地,“徒儿拜见师傅。”   被拦在门槛内五步,头顶门廊,左右有门框,后有侍卫保护的姬景清含笑点头,“风露面色红润,气血充盈,在你师姑这里过得不错。”   贺风露连忙道,“小师姑待弟子等极好,师傅的伤?”   姬景清举起包扎着的右手,“只是让丹炉贴了一下,三五日的功夫就好了。这点小伤,还劳师妹跑一趟,景清惭愧。师妹,邓公公,坐吧。”   看着潇洒坐在地上的三师兄,小暖也就在原地盘膝而坐,邓进忠皱了皱眉,站着未动。   师兄妹二人盘膝而坐,四临青山,时有鸟鸣,若无身边站着的这十几号人,那是相当惬意的事。   “初次见面,师兄该给你些见面礼的,可惜师兄出来的急没带在身边。风露给你二师兄去个信,让他把为师给你师姑准备的丹药亲自送过来。”   “是。”贺风露见师傅谈吐如常,心也放下了。   姬景清又笑眯眯地对小暖道,“师兄研制出了一味有趣的丹药,吃了可以蚊虫不近,这个月份吃最是适宜。”   内服驱蚊液?小暖眼睛亮亮的,“多谢师兄。”   “还有一味可以让头发变成师兄这样的丹药,等你五十岁时师兄再给你炼。”姬景清见小暖真的喜欢,心情好了许多。要知道他那七个师兄弟对他的丹药都是避之不及的,好似他练的都是毒药一般。   小暖眼睛更亮了,“九清想要月光白中隐隐发点蓝光的!”   她羡慕二次元某狗王子的标志性的白发头发快两辈子了,没想到此生真的可以拥有!   众人……   姬景清听了极为开心,“这个不难,四十年后师兄炼给你!”   这个还真能有?一众侍卫瞪大眼睛,邓进忠摸了摸自己花白的头发,不知在想啥。   机会正好,小暖笑道,“九清给师兄带了见面礼来,不知师兄喜欢不喜欢。”   小暖转头看邓进忠,邓进忠一挥手,小太监立刻将装有乌龟的小罐子交给张若普。   张若普里外看过后还不放心,要来一个碗将四脚乱刨腾的小乌龟倒进去,才放在姬景清身边。   其实他完全多此一举,这罐子本来就是邓进忠准备的,能有什么问题。小暖笑眯眯地看着终于到了师兄身边的小龟,心情极为舒畅,她的任务,达成!   姬景清仔细看过,惊讶道,“这么小的二十六盾龟,师妹从何处得来的?”   “前年一个朋友送的,一只养在师妹庄子里,一只养在晟王别院里。这是去年孵出来的小龟,家里还有几只,九清打算每个师兄送一只。”   众侍卫的目光也落在碗上,这么个寻常东西,莫非真是宝物?   姬景清笑道,“不错,不错。此龟养上百年定成宝物,可传弟子当见面礼,省下不少块玉佩。师妹多给景清留几只,这年头好玉越来越贵了。”   “没问题,师兄放心。”   贺风露低头,默默同情将来进门就要人手一只养乌龟的师弟师妹们。   “师傅说这个虽小,但是养在身边可以增运势,减灾厄。”小暖提醒道,虽然她不知道这小龟有什么玄机,但师兄应该明白吧。   姬景清自是听明白了,“的确有此一说。师兄炼丹时带在身边,成丹的品质会更上一层楼也未可知。”   来打算待会儿将小龟拿走的张若普一听,立刻打消了念头。   暗中的封江兆看着这么个玩意被道门当做宝贝,不屑地嗤了一声。不过他也在等着姬景清的丹药救命,若是这王八能有此能,当然好。   “师傅他老人家近来可好?”姬景清违背师命,没有逃进深山采药而是随着建隆帝的人来了京城,他知道师傅一定气坏了。   可他怎能不来?他不来,大师兄或师傅就得上琴鸣山,若是那样,师门真要乱了。   小暖笑眯眯的,“师傅好着呢,我们在济县发现了……”   “陈姑娘,时辰到了。”张若普打断小暖的话,不让她透露可能扰乱姬景清心神的消息,免得姬景清心绪浮动,影响炼丹。   姬景清也不多问,含笑端着碗站起身,“师妹回吧,景清在这里比在道观吃得好还没有杂事,勿念。风露啊,去信时别忘了告诉你大师兄,让他把为师晒在院子里的药材收好,若着了伏天的烈阳,那药材就废了。”   小暖看着三师兄转身进了内院后,转头与邓进忠道,“公公,我师兄那样的白发是不是很有仙气,您要不要也弄一头?”   计划进展顺利所以心情非常好的邓进忠摇头,笑眯眯道,“洒家更想让满头白发重归青丝。时候不早了,免得娘娘和安人惦念,姑娘这就启程回去?”   见小师姑上了马车后还叨念着雪白头发的事儿,贺风露好意提醒道,“小师姑,我师傅炼这味丹时只想让头发变白,不想丹药出了差错,您看我师傅的眉毛也白了。庙里有一只兔子吃了师傅的丹,毛全掉了。”   小暖…… 第六七四章 天生石果   见小师姑被吓到了,贺风露马后炮地解释道,“小师姑放心,我师傅虽偶有惊世骇俗之作,但炼的寻常丹药还是能吃的。”   能吃是怎么个概念?小暖心里更没底了。   三师兄在琴鸣山炼的能是寻常丹药嘛,他派人把三师兄抓上琴鸣山之前,难道就没提前调查一下三师兄的底细?   三师兄这种非常有创新精神的人才,真的让人很不放心啊……   难怪师傅听说三师兄被抓了就急着要上琴鸣山。   师傅说三师兄有六成的把握,那剩下的四成就是三师兄偶然兴起引发的变数吗?   建隆帝吃了三师兄炼制的丹药会不会发生啥异变?   愁人呐……   小暖把脑袋靠在车壁上一声长叹,又缓缓翘起嘴角。尽人事听天命,能做的她都做了,接下来就看三师兄的悟性和建隆帝的造化了。   只要三师兄能维持现状,在建隆帝的身体出大事之前找到接棒的倒霉鬼,就算顺利完成任务了,只是不知下一个倒霉鬼会是谁呢。   济县西南群峰下,抬头望着插入云间的山巅的建隆帝忽觉阵阵生寒。   夏日过半,天气正热,大白天的他怎会忽然觉得冷,莫非……此处山中有异?   建隆帝强压着焦躁转眸看向师无咎,“师道长,开始吧。”   得,这是又让他先上山探路呢。   “贫道领命。”师无咎含笑点头,抬云靴踏山石缓步而上。   张玄清跟在师傅身后,三爷跟在张玄清身后,易王跟在建隆帝身边,左右皆是大内高手保护。此番立了大功的高仓颉终于混到了建隆帝身边,一脸压不住得得意。   今日山风很大,吹得张玄清的道袍猎猎作响,犹如他此时的心跳声。   此山是三日来,他们爬的第五座山峰,莫说师祖行踪,便是人迹没发现。若是这座山峰再一点痕迹,建隆帝的雷霆之怒他们如何承受。   张玄清低头看着步步紧逼的,绫罗坊出品的滚金线黑靴,心里更没底了。   本以为晟王多少看在师妹的面子上,会在建隆帝面前帮他们说几句好话。哪知这冷面王爷自来了济县后话没说过几句,张玄清几次想趁着建隆帝不备,做点手脚好糊弄过去,都被晟王如刀的双目给扼杀了。   晟王想干嘛?因为师妹入京的目的被他察觉,所以觉得他和师傅利用了师妹,想给他们个下马威?   也不知师妹的任务完成没有……   陈玄清抬头望着山顶悬崖边那株老松,暗暗期盼师祖真能留下点儿什么东西,哪怕是件破道袍也好……   行了半个多时辰后,建隆帝已经气喘吁吁了。越忘上爬,他的心情越烦躁,杀人的冲动一波接着一波涌上来。   身为帝王,建隆帝从不委屈自己。他一脚踹在身边的侍卫身上,怒骂道,“滚开,挡路的东西!”   好心用身体帮圣上挡住尖石的高仓颉闷哼一声倒在地上。这厮在皇宫混了多年,自然晓得建隆帝的脾气,若是他现在起来只会被罚得更重。于是,高仓颉顺势滚了几圈,重重落在一块巨石边,形容狼狈地躺着不动了。   建隆帝见了,果然气顺了些。德喜用身躯挡住圣上身边见了血的尖石,“山路崎岖,圣上您龙体为重,不如坐轿子吧?”   坐轿上山祭神,诚意何在!建隆帝皱眉,“废什么话,走!”   易王和三爷自然也看到了德喜身后石头上的血迹,圣山未祭祀便染了血乃是大忌,不能让圣上看到坏了他的兴致。   搀扶建隆帝的易王错身挡在德喜身前,“父皇,让儿臣背您上去吧。”   建隆帝冷哼一声,目光落在三儿子身上。老二喘得比自己还大声,若是让他背着,两人非得一块滚下去不可,老三倒是脸不红气不喘……   滴汗的易王弯腰低头,场面一时尴尬。   三爷自是看出了建隆帝的意图,他后退几步到了建隆帝身前,“父皇,二哥已扶着您走了半程,后半程父皇给儿臣个机会尽孝可成?”   陈玄清抽抽嘴角。晟王一句话就解了易王的尴尬,又给了建隆帝台阶下。原来他不是不会说话,而是不想说话!   这样的人,师妹到底看上了他什么……   易王立刻借坡下来,“父皇,三弟的轻功是我们兄弟几个里最好的,让他带您上去最是安稳。”   师无咎也回首道,“圣上,我师傅留下的图乃是远空观山景,圣上腾空而起,应能有所见。”   陈玄请眼见一亮,师傅这话说得甚妙!建隆帝从空中视物,若是有所见定会龙心大悦,若是无所见也是他自己与宝物无缘,跟他们就没关系了。   三爷扫了师无咎师徒一眼,伸手搀扶建隆帝。   建隆帝此时想到了跟在他身边几十年的封江兆,心中又是火气翻腾。   他将手搭在三儿子胳膊上,任由他半撑着自己的身体,快速登山。大内侍卫立刻跟上,环卫在圣上前后左右。   此番虽省力,但垂然老矣的心态让建隆帝异常不爽,寻仙之心更胜了。   他不再注意脚下,只放目四观。   一行几十人很快到了山顶,建隆帝指着山顶最高的巨石道,“晟儿,带为父上去。”   三爷带着建隆帝纵上巨石,挡在外侧护着他,四处查看。   建隆帝已是头晕眼花,又被山风吹得睁不开眼,一无所获。   三爷举目四望,目光最后落在崖边老松旁边的一块石头上。   那石头形状似桃,若结在山巅的石果。这是张昭成放的,还是师无咎放的?   凭这样的东西就想糊弄过去?   三爷看了一眼准备祭祀山神的师无咎,错了错身帮建隆帝挡住呼呼的山风,让他正对老松,自己找寻。   很快,建隆帝的目光也锁定在老松向着悬崖一侧的石头上,惊喜异常,“快,扶朕下去!”   落地后的建隆帝不顾二儿子的劝阻,快步到了山崖边打量这块两尺多高的石头,嘴里喃喃道,“仙桃,此乃仙桃!师道长,速来!”   师无咎到了建隆帝身边,惊呼道,“异哉,此乃是集天地灵气结成的石果,浑然天成,世间罕见。!” 第六七五章 道长可入司天监否?   天生石果?建隆帝大喜过望,“快,扶朕过去看看!”   易王和三爷亲自扶着亢奋的建隆帝到崖边老树下,建隆帝弯腰抚摸着石果,嘴里念念有词,样貌疯癫。   张玄清默默看着这块被天风塑形的石头,暗道师傅果然比他道高一丈。   “石果”乃是上古鸟兽的卵或植物的果实经年累月石化而成,居然可以被师傅这么用。张玄清深深怀疑建隆帝的脑袋出了问题,石头结出果子这等事,他怎么可能会如此轻易就相信了。他可是一国之君啊!   师无咎煞有介事地站在建隆帝旁边解释道,“此石久立山巅,日月风雨之力将其雕成此等模样,其中必有因由,老道觉得此石中怕是藏有异宝!”   师无咎的话正中建隆帝的下怀,“快,将石小心取出!”   侍卫上前取石,将石桃与相连的底座一起摆到山顶中央的空地上。这块一人多高的石头放置在此处已有数年,并非师无咎近日刻意为之。三爷仔细打量这块微微泛红的石头,问道,“此乃何物?”   张玄清上前轻轻擦拭石头上的纹路辨认,然后抬头请教师傅,“师傅,此石表皮显红裂缝内透绿,莫非是……五石之曾青?”   “五石”指的是道家炼延年益寿丹所用的五种石头,分别是丹砂、雄黄、白矾、曾青、磁石。服用丹药多年的建隆帝又是狂喜,张昭成留画指仙山,他登山寻到仙石,这岂不是预兆着他的仙缘不浅?   “道长,快!”   师无咎遵命上前,取出药水在石头上轻轻擦拭,然后去掉一小块表皮,显出里边的温润的绿色,面上大喜,拱手道,“依老道看,此石乃是上等曾青,恭喜圣上,贺喜圣上!”   “恭喜圣上,贺喜圣上!”众人跟着山呼。   曾青又名松石,乃是天国宝石、吉瑞之物。天现宝石,乃国运昌隆之兆。建隆帝大喜,“来人,速将此石运下山,不可磕碰!”   侍卫闻风而动,将石头用绳子捆扎结实,穿上杠子抬起就往下走。疲劳烦躁尽去的建隆帝跟随其后,他体会到了张天师云游四方的乐趣,很好,非常好!   “圣上,您看老道在此处祭山神可成?”见建隆帝得了石头就要跑,师无咎咳嗽一声,指着山顶正中央的空地道。   建隆帝顿住,他把这事儿忘了……   “朕也觉得此处颇佳,道长开始吧。”建隆帝又若无其事地往前走了几步在背风处站定,一脸肃穆的望着师无咎,好似他本来就打算走到这里看着师无咎祭神一般。   张玄清带着四个小道士上前,满是庄重地帮师傅准备祭品,他绝不会承认他也把祭山神的事儿忘了……   抬着山石的侍卫们你看我我看你,默默将石头放下,一个比一个严肃认真地看着师无咎。得了山神的宝贝就跑,连个桃儿也不给人家留下,他们真是太不像话了……   这次祭祀,与前几次相比更有气势,建隆帝等人看得目瞪口呆,几个小道士跪在山顶直呼山神显灵。   修习多年内家功的三爷自然看出了其中的门道。师无咎祭祀山神的步法身形,乃是一套道家的功夫。三爷看了几次后已经熟知此套路,不过这次明显与前几次不同。动作还是那套,但师无咎举手抬足间的力道和呼吸吐纳的方式与之前大有不同,他在应和山风,以宽大的衣袖旋转风向!   师无咎应和风势,让山风为之所用。这件事三爷也能做,但做不到师无咎这等熟练的程度。   师无咎若内仗深厚的内功,外凭宽大的衣袖和猛烈的山风,一跃十几丈远并非难事。三爷凤眸光起,莫非这就是道家所言的“御风而行,泠然善也”?   转眸见日渐老迈又满脸狂热的建隆帝,三爷知道他这辈子想做到这一步绝不可能。三爷再看父皇左侧二哥清明的神情,心中略安。一个皇帝已经如此,若是下一个还是如此,岂不是叫人扼腕。   看师无咎祭山神后,建隆帝心中那股子渴望越发地不可抑制。他与师无咎携手下山,途中几次暗示若是师无咎,凭借此番寻石的功劳,只要师无咎张开,建隆帝就让他入司天监,甚至袁天成的位子都可以给他。   司天监虽无实权,但却可以挟天意诱圣心,乃是道佛两家必争之位。易王觉得师无咎比袁天成心正,若是他能履职司天监,对自己定大有好处,便笑着帮父皇把话挑明了,“师道长能沟通天地、观星占卜、画符镇邪,任司天监中正官可谓当仁不让。”   三爷只静静看着不说话。   师无咎满脸向往又无奈,“圣上,老道也想到您身边做事。可老道此生福薄,财运更是惨不忍睹。自老道主了龙虎山后,龙虎山每载都入不敷出,弟子徒孙们过年也换不上一件新道袍。为此,老道每年要在民间行走数月摆摊算卦积福。司天监事关国运,若是老道去了后,司天监也……”   也跟着穷了?建隆帝立刻打消了让师无咎入司天监的念头,夫妻无钱百事哀,一国无钱天下乱!   易王不信师无咎的推辞,但也没再开口挽留,免得引起父皇猜疑,觉得自己不怀好意想撬他的位子。   三爷目光微敛,师无尘曾提过张昭成无财运,现在任上清宫宫主的师无咎也无财运,莫非财运不佳是任上清宫宫主的条件之一?   若真如此……三爷缓缓翘起嘴角,他的财运甚佳的小丫头,应不会被师无咎拉去上清宫做什么劳什子的宫主了。   一直关注晟王的张玄清见他面色终于缓和,心也跟着松快了不少。说实话,晟王这张脸,有师妹在时让人觉得好看,师妹不再就只让人觉得可怕了。   前边的建隆帝又问道,“道长虽财运不佳,但你门下弟子财运都不错,此中可有玄机?”   张玄清刚放下地心又跟着提了起来,三爷的嘴角也拉平了。师无咎九个弟子,财运最佳的就是小暖,建隆帝刚刚解决了他的心中事,这是又要找事儿了?   师无咎笑眯眯地道,“就是因为老道财运不佳连累了龙虎山,所处才不能在龙虎山多停留,老道的师妹也因此不许老道常去她的玄妙观。老道的这些弟子中,坐镇龙虎山的大弟子的落魄自不必多说,但凡哪个徒儿跟老道待得久了都会影响运势,所以老道很少将他们带在身边。您看,老道在此不足一月,七徒儿玄清已破财数次了。”   张玄清一脸耿直道,“为师傅破财,弟子心甘情愿。”   建隆帝闻言,哈哈大笑。 第六七六章 乌桓的亲事   建隆帝心情很是愉悦地看着身边的三儿子,“小暖那丫头一心想做买卖赚钱,若是让她知道她师傅还有此能,不知那丫头会怎样。”   果然扯到师妹身上了,张玄清转头看晟王。三爷倒是一脸平静,“儿臣回京问过,再回禀父皇。”   张玄清听了心中一阵发毛,暗道晟王不会想趁此机会,断了师妹与师门的联系吧。若是师妹因此与晟王起了冲突,就是他们的罪过了。   师无咎装傻充楞笑着,“正是怕带衰九清的财运,老道很少将她带在身边,九清的经文都是玄清学的。前些时日得了她师祖的消息,老道也没让她跟着。那丫头重情又重银子,老道也不想她为难。”   “朕一直好奇,道长为何会收小暖为徒?”建隆帝貌似随口问道。   这话,建隆帝已经问过师无尘,问过九清,现在又来问他,是要对口供么?师无咎坦诚道,“前年十一月深夜,风尘仆仆赶了一昼夜路的九清,叩开老道的观门,双眼通红地哀求老道救她落水的妹妹一命。老道去了秦安人家,她们母子三人相依为命的情景让老道为之动容,心中忽然有感,便起了收徒之意。老道每见到九清忙碌的身影,便觉得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张玄清也点头,师妹身上有一股劲儿,什么困难到她她面前都不是个事儿,只要肯干,万事皆有可能。   建隆帝笑吟吟的,“看来,朕要给晟儿加俸了。”   这是说小暖若是破了财,便让他用银子填上。这丫头的财运,果然好得很。三爷拱手行礼,“多谢父皇。”   建隆帝又哈哈大笑,心情愉悦地上了马车。易王和三爷骑马并行闲聊着,“三弟的功夫越发精进了。”   三爷面无骄色,“小弟充其量也就能给父皇跑腿,当个武夫罢了。”   父皇身边的武夫,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不过三弟的意思易王能听明白,心里也很高兴。三弟现在乐意给父皇当武夫,待自己登基之后,他便是自己的左膀右臂!   “这块松石,三弟怎么看?”易王轻声问道。“曾青”是道家的叫法,众人还是惯用松石、绿松石呼之。   三爷坦言道,“据石上的苔藓和老松的长势来看,此石不是近一两年被人置于山顶的。”   虽然不是刚刚放的,也就是以前放的。三弟跟他想法一致,易王笑眯眯道,“此山能有上品的松石,称之为宝山也不为过。三弟可有兴趣开山取石,做这玉石买卖,给你的小丫头添些进项?”   若是开山找不到同等品质的绿松石,就证明此石是别有用心之人搬来放在此处的,这个办法倒也干脆。三爷未置可否,“此事父皇心中应有打算,若是父皇将此山交给小弟,小弟自然欢喜。”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开山取石得有朝廷的许可才成,易王笑眯眯地点了头。   回到严府后,建隆帝沉沉睡了一夜,第二日精神抖擞地处理一天的政务后,傍晚才得空到院里歇息。他停在养乌龟的池子边,仔细看着池里细沙上的一只小龟,着实看不出这小东西有什么宝相,比起他养在百兽园中的百年老龟,差得远了。   师无咎和小暖,为何如此在意此龟?   正这时,小太监报说张玄清想入府捞龟。   建隆帝来了兴致,让人搬来凳子坐在池子边,“让他进来。”   张玄清进来行礼,“万岁,我师妹派人送信回来,想再捞一只小龟送去京城田庄养着。”   建隆帝含笑问道,“她去的时候不是带了两只,莫不是都让大黄叼去吃了?”   这皇上当得真是闲在,连师妹进京带几只乌龟他都知道。张玄清心中吐槽,嘴上却答得恭敬,“那两只没被大黄糟蹋了。师妹说一只送给了跟随华嫔娘娘去第四庄的邓公公,一只送给了小道的三师兄姬景清,所以师妹庄子里的池子空了,她觉得心里不安稳,遂派人回来再取一只。”   建隆帝脸上的笑刹那全无,小暖竟然去见了姬景清,谁准她去的!德喜低声道,“万岁,姬道长炼丹烫伤了手,到山下休养。邓进忠得知后,昨日早间带着陈姑娘前去探望。”   听到是邓进忠带着去的,建隆帝面色稍缓,转身进了书房,德喜赶忙跟进去详细汇报事情经过。被冷在原地的张玄清抬头看着池子边的黑脸小厮,这龟他能捞还是不能捞?   管池子的木开也犯难了。虽说这池子在三爷府里,但里边的东西确是陈小暖的,只是现在圣上在府里住着,这事儿就不好办了。   正这时,三爷从外院走进来,木开忙上前将事情讲了一遍。小暖去探望姬景清的事儿三爷今早就得了消息,所以他不似建隆帝那般吃惊,“两只都捞去,待开光后一只送回来,一只送去京城。”   “多谢晟王。”张玄清行礼谢过,笑着对木开道,“有劳了。”   木开看着池子里仅剩的两只小龟,难分难舍。   三爷在书房门口停了片刻,才入内替小暖请罪,“小暖年纪小,不知轻重,请父皇恕罪。”   刚看了邓进忠密信,得知了他的计划的建隆帝含笑道,“她不过是探望素未谋面的同门师兄罢了,何罪之有?”   建隆帝口里这么说,三爷当然不敢全信,“师无咎说此龟可增运助财,那丫头便信了。池子里还剩两只小龟,儿臣想归京时给祖母带一只,您看可好?”   建隆帝含笑,“难得你有这份孝心。”   正说着话,皇后端着茶点走了进来,三爷知她来此为了何事,便借机退了出去。   这两日建隆帝登山祭神劳心劳力,皇后每日在府中过得却比在皇宫中还舒坦。在皇宫中,皇后每日需去慈宁宫晨昏定省,看太后脸色过日子,到了这里便是她最大了。皇后高兴时召见济县文武官员的家眷说说话,烦了便谁也不见,在院子里四处走走。只是这院子实在无趣,除了几根笔直的竹子,净是光秃秃的练武场……   “臣妾今日见了楼知县家的女眷,觉得楼夫人的外侄女与乌桓小将军倒也般配。楼夫人的外侄女出自遂安绍氏,与翰林院校字绍行友是同族,圣上觉得如何?”皇后笑道。   绍行友知进退,绍氏一族世代书香又无人在朝中居高位,这样本分又好约束的读书人家之女,配给乌家最是恰当。建隆帝点头,“先让人问问乌桓的意思,他父母早亡,婚姻大事得他亲自点头才好,莫咱们好心,却凑出一对怨偶。”   您强凑的怨偶还少吗,若非为了她儿子,当她愿意掺和这些事儿?她又不是喜欢做媒的太后!皇后笑吟吟地点头,“您说的对,是臣妾考虑不周了。”   .com。妙书屋.com 第六七七章 三爷的警告   建隆帝到济县那日已召见过乌桓,相比桀骜不驯怎么看怎么让他觉得不顺眼的乌铁崖,年少斯文的乌桓让建隆帝还觉得顺眼些,可乌桓流的毕竟是乌家的血,建隆帝对他很不放心。   他们是臣自己是君,君为臣纲,身为臣子就该有臣子的本分,不懂的,建隆帝自有办法让他懂。建隆帝本打算随便择个不上不下的京中文官之女许给乌桓,断了他与武将联姻的心思。既然乌家这么识趣,建隆帝何乐而不为?   自从得到石果后,真的是事事顺心。建隆帝吃了块点心,笑着对皇后道,“你早些歇着,朕再去看看那石果打磨得如何了。”   昨日将石果运下山后,建隆帝便招来工匠连夜打磨,急欲一睹石果真容。到跨院见到已经剥去外皮的石果时,建隆帝眼前不禁一亮,“果真是个宝贝!”   这桃儿状的松绿色石桃色泽润透,难得的是石桃的底座中丝丝缕缕的黑线形似树之枝蔓攀延而上,这石桃儿真像其上结出的将要熟透的果儿。   建隆帝围着石头转了三圈,百般不舍地吩咐道,“将它送入朕的房中,朕要与仙果同眠。”   得,圣上一句话,这石头就由石果进化为仙果了,德喜笑得合不拢嘴,建隆帝笑骂了一句,“你这老东西!”   “万岁爷何时启程归京?”虽然没找到张昭成,但寻到仙果也能让圣上心满意足,该回京了吧。德喜担心着京里那一大摊子事儿。   建隆帝却不急,“后日再动身,朕明日要着平民衣裳,亲眼看看百姓日子过得如何。”   “圣上心怀百姓,乃天下之福。”德喜笑赞,想着楼知县今夜又不能安睡了。   建隆帝叮嘱了一句,“莫叫地方官员知晓,免得惊扰百姓。”   德喜笑应了。说是不让楼知县知晓,但该嘱咐的德喜一点也没落下。   楼知县听到圣上明日要微服私访,头发又薅下一大把,私访可比前几日圣上摆驾出行难伺候得多了,“师爷,速给城中富户下旨,让他们明日携家带口,给本官上街闲游!长得磕碜的、不会说话的、病病歪歪的,明天都在家呆着不许出门!”   师爷……   前者好通传,这后三样要怎么办?大人果然急疯了。师爷劝道,“大人稍安勿躁,圣上得天降神石,心中喜悦自是看什么都顺眼,街道已打扫过数遍,乞丐赶去了益州,闹事的刁民都关在牢里,便是街上偶有状况,我等也能随机应变。”   随机应变?圣上要私访,哪能让你跟着随机应变!楼萧迁吼道,“让你去就去,啰嗦什么!来人,将衙役班头都给本大人叫来,本大人好不了,他们一个都别想好过!”   在一夜的鸡飞狗跳之后,衙役将济县城中喜欢闹事的小地痞,不听话的二愣子,想告状的心有冤屈者都被押入大牢,大牢一时人满为患。   建隆帝换了便装要出门,见自己身边跟着的,尤为显眼的三儿子,笑道,“晟儿留在府中,你二哥与老夫同去。”   着了书生袍的易王笑眯眯的,“三弟放心,我与父……亲晌午前便归。”   这等平民的称呼,莫说易王说的不习惯,便是三爷也听得浑身难受,“是,严晟在家中准备行装。”   建隆帝带着易王和大批侍卫出去不久,师无咎便捧着乌龟罐子到了。进入书房后,师无咎将小龟放在桌上,郑重地给三爷行了揖礼。   一切尽在不言中。   行完礼后,师无咎也不多言,退出书房。待他行到门口时,三爷冰冷的声音才响起,“没有下次。否则本王半月内带门人踏平龙虎山,火烧上清宫。”   三爷既然敢开口,就说明此处都是他的人。师无咎静静看着院中的乌龟池,三爷说的是门人而不是属下,三爷的师门行事素来低调不为世人熟知,但师无咎知道他们单论武功,的确有火烧上清宫的能耐。   “九清的安危比老道的命还重要。”师无咎低声道。   三爷冷哼一声,“这二者在你心中,都不及上清宫的分量,我的女人不是你等随意摆置的。”   小暖心软,他可不,这世间的险恶三爷见得太多了。彻底解决之道,唯有杀戮殆尽或彻底摧毁对方的意志。   师无咎自是感受到了三爷身上滔天的戾气,回首问道,“三爷是真心喜欢九清,还是图她能跟您带来您想要的东西?”   三爷皱眉,师无咎这话中之意,让他极为不舒服。   师无咎回首,一脸坦诚道,“上清宫在贫道虽重于泰山,但九清亦是,九清与上清宫不分伯仲。若有朝一日九清与上清宫不能同存,老道会带着门人下龙虎山远遁江湖。若到时九清愿随贫道同去,还请三爷行个方便。”   三爷瞬间就变成了冰坨子,他身后的玄散也瞪起了眼睛,这老道,哪来的胆子!   师无咎面无惧意地走出严府,他忍着没有说的还有一事:晟王杀伐戾气过重,此生妻、子缘薄。若非小暖横空出世与晟王的命数相佐,他此生怕是将与杀戮与权势了。   师无咎离开严府,扛起他的破布招牌摇摇晃晃地奔青鱼湖而去,小暖将小龟送到后,师无咎的心便放下了一半多,有心思细细琢磨这里边的事儿。   济县西南山上的松石、山脚下秦家村的陈小暖、京城南天师庙中与小暖一家偶遇的晟王、两年前再到秦家村的恩师、收小暖为徒的自己……所有人都围着小暖展开,而这缘起者,乃是他的师傅张昭成。   恩施在天师像后的留子,乃是尽两年所为。   十四年前到秦家村看相,给秦氏留画,到山顶画卷轴。十二年后再到秦家村留丹方,今年初在天师庙露面,直待被小暖察觉到十四年前之事……   其实师傅有千百种方法将此丹方直接交给自己,但师傅却选了这种拐弯抹角又不算稳妥的方法。   这说明,师傅在让他明白师门的兴衰已与九清命数相连,如果……   “老道,你这是去何处?”一个农夫打扮的横眉立目的年轻人一把拉住师无咎的胳膊,嫌弃地看着他身上的破道袍。   师无咎乐呵呵的,“贫道去青鱼湖边摆摊,赚钱好哄饱肚皮。”   “今日不成,某权你趁早哪来的回哪去!”   师无咎乐了,“青鱼湖边老道日日去,怎的今日就不成了?”   年轻人横横地道,“哪来这么多废话,带走!”   他身后的两个人立刻上前,将师无咎麻利捆住,塞嘴装进麻袋扛走。   被颠簸得头晕眼花的师无咎,被人扔在地上解开麻袋和绳子后,颤受摸了摸腰间,顿时泪流满面,“贫道的钱袋又没了,那是徒儿刚给贫道做的……”   同一牢房内,被关押多人的“偷狗贼”华强等三个大内侍卫,手里抓着自制的纸牌,瞪大眼睛看着被关进来的上清宫宫主。   .com。妙书屋.com 第六七八章 圣上去秦家村   这不是师无咎吗?他咋也被抓进来了?这仨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两位小友,真是天下何处不相逢,咱们又见面了,幸会。”师无咎扔掉身上的绳子,乐呵呵地道。   被师无咎称为小友的,正是前些日子在第四庄南山坡上被大黄捉住的两个行踪可疑的家伙。这二人一个藏在树上,一个藏在地底,都被小暖扭送到了衙门,楼萧迁只意思意思地问了几句便将人关进大牢,也不说关到何年月。   不管这是哪路派来的小杂碎,去找第一庄的事儿就是跟他楼萧迁过不去!   师无咎整理了道袍,又看着旁边一脸傲气的家伙道,“这位小友,想必就是在上月在秦家村偷狗被抓的那位吧?”   手持纸牌的华奋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某没偷狗,某是被他们诬陷的。”   师无咎乐呵呵的,“原来如此!三位小友可能是流年不利犯了天狗煞,贫道这里有符可转运保平安,小友们要不要来几个?这符乃贫道亲手所画,错过这一次机会,下次再想买可就难了。卖与旁人是一百文,看在咱们是熟人的面上,九十五文一个,如何?”   三人……   华奋整了整手里的纸牌,冷着脸问道,“道长看咱像是身上有钱的么?进来时早被牢头搜刮干净了!”   师无咎依旧乐呵呵的,“没钱也可赊账。”   三人再次无言应对,从树上被捉的,暗中跟了师无咎数月的华驰直翻白眼,这老道的符在路边至多卖二十文,到他们兄弟这儿就买一百文,当他们是冤大头不成!   被大黄从石头底下刨出来的华归扬了扬手里的纸牌,邀请道,“道长,咱没钱也不想打借条,不如一块耍耍,道长以符下注如何?”   “这个主意好!”华奋同意,师无咎可是上清宫的宫主,他的符一定值钱。   师无咎立刻凑到三人身边坐下,“师门规矩在,老道不能以符下注。咱不妨赌饭菜?”   都是消磨时间,莫说是饭菜,就是拿地上的稻草下注都成。华归点头,“成,重新分牌!”   待到晌午开饭时,牢头送来的饭菜都摆在师无咎一人面前,师无咎笑眯眯地拿起筷子,“诸位小友,承让了。”   将后半月的饭都输给师无咎的华强摸摸肚子,与兄弟们低声商量道,“不如咱趁着今日人多眼杂,混出去?”   剩下两人立刻点头。不出去咋办,这老道鬼心眼多得很,在牢里多呆几天,他们没准儿把后半辈子都得输给他!   他们这里开饭,在外边闲逛的建隆帝也觉得饿了,“易儿,咱们寻个去处吃晌午饭?”   见父皇还没有回去的意思,易王自然要陪着,“此处可有什么特有风味?”   德喜立刻道,“老爷,二少爷,济县最好的馆子是天香楼,他家的蒸乳鸽很不错。”   建隆帝不感兴趣地摆手,“不如去城外转转,城南不远就是第一庄和秦家村吧,小草不是说她家的骨汤馄饨很好吃?”   易王的眼睛也亮了,“父亲说的是云清先生所在的山长茶宿吧?儿……子也想去其山坡的五车书舍转一转。”   一拍即合的父子俩直接上了马车,奔着城南的秦家村而去。   偷偷跟在建隆帝等人身后两个衙役一听他们要去秦家村腿就软了,我了个万岁爷!您老城里转转不就得了,咋还要出城啊!   得了消息的楼知县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嗡地一声,立马吼道,“快,速速告知秦家村里正……”   师爷苦着脸道,“老爷您忘了,前日召集各村里正到衙门说事儿时秦家村里正就没来,他走远亲去了。”   “这样的里正留着何用!快,速速召集秦家村各族族长,让他们做好准备……”楼知县立刻改变策略。   师爷小声道,“老爷,秦家村人最多的秦氏一族的族长正就是里正,第二大族陈氏的族长现在无人担任。”   “这是什么鬼地方!”楼萧迁气得七窍生烟,“秦家村现在谁说了算,给本官立刻找出来!”   “秦家村的事儿一直是陈小暖姑娘说了算,她……进京了……”师爷小声道,“老爷放心吧,秦家村的人都被陈小暖收拾得老老实实的,出不了事儿的。”   “啊”楼萧迁气得吐血,他就知道只要跟陈小暖沾边的,准没好事!   就在这时,建隆帝的马车已停在秦家村口。建隆帝下车,背手环顾四周后,走到村口大树下纳鞋底子的老妇人身前,笑问,“敢问大嫂,山长茶宿在何方?”   正在与村里老姐妹闲聊的秦三奶奶笑眯眯地问,“老爷是来用饭的还是找人的?”   见这老妇一边与父皇说话还一边纳鞋底,易王怕她伤着圣驾,上前一步答道,“用饭,也找人。”   旁边下棋的秦二爷抬头扫了一眼易王,暗道这后生长得真俊,还带着一身贵气,怕是个当官的。秦二爷立刻给韩二爷使眼神儿,韩二爷会意,他也看出了这一行人的不同之处。   秦三奶奶依旧笑眯眯的,“瞅见前边那棵大椿树没?在那儿向南拐,一直走就到了。”   易王向秦三奶奶道了谢,陪着建隆帝向村里走去。这村房屋破旧,百姓的衣着也不算光鲜,但村民看着还算安然,日子过得应是不差,建隆帝满意地点头,随口问道,“小暖的家在何处?”   高仓颉立刻上前,“回老爷,陈姑娘的家在村北,不在这条路上。”   “小暖姐进京还没回来,她们家没人。”路边抓石头玩的韩二业抬头答了一声。   德喜见这孩子憨憨的,便逗乐子问道,“你小暖姐待你好不好?”   小暖回来给他们带好吃的,韩二业答道,“好。”   小暖姐回来会揍人,里正家的小孙儿秦小树回答,“不好。”   待建隆帝问明了缘由,又是一阵大笑。   到了山长茶宿前还没有进去,建隆帝便见茶宿斜对面一户人家门庭若市,进出的多是三五成群的读书人,便停住了脚步,云清先生不在,这是何人?   高仓颉赶忙又上前道,“老爷,这是陈小暖的生父陈祖谟的家。陈祖谟前些日子出了一本叫做《金榜寻章》的书,很受读书然青睐。”   原来是被自己废了的状元郎。建隆帝不再瞧一眼,转身进了茶宿。   茶宿的管事赵三一见建隆帝就是知道是贵人,没准还是陪着圣上来祭山的京中高官,立刻上前殷勤招呼着请进了雅间,盛情介绍着店里的招牌馄饨和山间野味。   建隆帝随口点的几样小菜还没上来,便听到窗外一阵喧哗。 第六七九章 大叔,猪耳朵吃不?   院内似是有人因什么事儿而发生了争吵,建隆帝倾耳细听,德喜见主子这动作,立刻将窗户轻轻推开开。建隆帝向外看去,一眼就认出了人群中卓尔不群的陈祖谟,他的小心眼毛病又犯了。   这个因德行有亏被自己贬黜的废状元,不知悔改也就罢了,还敢煽动读书人聚众闹事,其心可诛!   院子里,茶宿管事赵三正与陈祖谟等人好声好气地解释着,“诸位,不是不让你们上去,是书舍现在里人已经满了,好些读书人早上天没亮就来排位子,为的就是有个安静去处读书,先生带这么多人进去……”   陈祖谟旁边的一个脑袋粉书生立刻跳起来,“这么多人怎么了?我等也是读书人,五车书舍里的书有一半多都是先生的,先生的书舍,我等为何不能进去!”   还不等赵三搭话,跟过来看热闹的韩二胖就不干了,“瞎嚷嚷啥呢,啥叫书舍里有一半的书是他的?这书都是村里的!书舍将近五千本书,祖谟捐了一千两百本,可小暖还捐了两千本呢,这地儿还是小暖的呢!咋咱就没听小暖说过这书舍是她的?云清先生还捐了五百本呢,云清先生说过吗?”   “我还捐了三本呢,我说过吗?大伙不都是为了村里好,你们这急赤白脸地是干嘛呢?”门外卖熏肉的赵小武也开劝了,“陈大哥,里正叔说了书舍是要传几代的,规矩总不能坏了不是?”   “哎呦,什么破规矩!规矩还不是陈小暖一个人定的?凭啥她说了就得听,她爹说了就当放屁?”小暖的大舅母张氏立刻跳出来扇风点火,只要有架吵,她就高兴,现在里正和小暖都不在,谁敢把她怎么样?她可是陈小暖的亲舅母!   “这位大嫂言之有理,书舍的规矩该改改了,不是说要惠及十里八乡的读书人么!”跟过来的几个读书人也有不少曾在五车书舍门外排了半天队没进去成的,借机嚷嚷着要让五车书舍增桌子添屋子。   双方僵持不下,眼看着就要闹起来了。赵三很想将人轰出去,可姑娘去之前有吩咐,这段日子无论陈祖谟怎么来闹,都不要跟他硬顶,还要尊敬着他,让着他!虽不知这是为了啥,但听姑娘的总没错,赵三拱手,“陈先生,里正和陈姑娘都不在村里,您看这事儿该怎么办吧?您说,您说了赵三去办。”   哼,现在知道低头做小了,早做什么去了,狗仗人势的东西!陈祖谟心里得意,面上却带着难色解释道,“陈某不是想坏了村里的规矩,只是方才谈到一本古籍上的典故,众人起了争执,所以才想到书舍中确认一番。我等只进去看一页书便出来,可使得?”   只要今天他能带着人进了书舍,那日后书舍就是由着他随意进出的去处了!陈祖谟要的就是超脱于众人和规矩之上的优越感。   雅间内的建隆帝听了,冷哼道,“此子颇能狡辩!”   这个……院内赵三犹豫着,“先生,里正和陈姑娘离开时,曾反复叮嘱小人照舍……”   陈祖谟旁边的人尖声道,“进去看一页书,能坏得了什么规矩?”   “就是!”张氏也嚷嚷道,“这可不算啥!”   韩二胖撸起袖子,今天不能善了,得动拳头了,正好让姓陈的知道知道,秦家村的规矩该听谁的!   “老夫不才,想问这位姓陈的‘先生’说的是何书中的哪一页?”建隆帝将窗户推开,居高临下高声质问道。   正得意的陈祖谟抬头一看,立刻面色入土,腿一软就要跪倒。建隆帝旁边的易王见陈祖谟要下跪,立刻提醒道,“这位先生,家父到此寻友,听闻你们的争执才好奇一问,先生若是不想答或不能不答都可,莫惊扰众人才好。”   这是微服私询……陈祖谟斜斜地靠在身边的白脸秀才身上,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众人抬头见窗内五十上下,白面黑须颇有气势的人面生得很,一时猜不准他的身份,不敢开口。   陈祖谟的脑残粉却不管这些,立刻催促道,“先生,告诉他是哪本书!”   “是啊先生,告诉他!”   “就是,陈大兄弟,说!”张氏又添柴禾。   陈祖谟汗如雨下,“回……您的话,是《隋书经籍志》中《蔡邕集》所载。”哪一页他如何记得!   易王挑挑眉,《隋书》在大周虽算不得孤本,但这僻野山村小书舍内有能此书,亦是十分珍贵了,难怪村里人这么珍惜。   建隆帝又沉声问道,“书舍中的《隋书》共有多少册,《蔡邕集》有多少卷?”   陈祖谟此时心中稍静,脑袋也转得快了些,“《隋书》共有十三册,《蔡邕集》有十二卷,这一典故在……第八卷 中。先生,在下只是想入内查典故,查看之后便出来,绝不扰人读书。”   “《蔡邕集》在《隋书》第几册上?这本书置于书舍哪个书架第几层?”建隆帝见陈祖谟答不上来,接着质问道,“书,乃读书人之宝,珍之爱之,读看毕,还原处。你连此书在何处都不知,便是不曾翻看。现在进去四处查找,如何敢信口雌黄说是片刻?”   陈祖谟虽不知道自己怎么惹了建隆帝不高兴,但他知道此番是讨不到好处了,连连拱手认罪。   就在这时,一个读书人从上边下来了,“陈先生,五车书舍的《隋书》是手抄本,所以多两本,共有十五册,《蔡邕集》在十本上。此书置于西南第二个书架第三层上,您若想看,可到书舍请珠绿姑娘帮您抄出来。我等偶有疑惑来此都是如此行事,先生当如是。”   韩二胖见陈祖谟抬不起脑袋,心里就痛快了,“就是,祖谟快上去问问珠绿,大伙散了吧,别在这儿堵着门耽误人家做生意。”   喊散众人后,韩二胖抬头冲着建隆帝抱拳咧嘴笑,“这位远路来的大叔,咱们村最好吃的凉拌猪耳朵来一盘不?俺二胖请客!”   陈祖谟一听,差点趴下。建隆帝却含笑点头,“多谢。”   “得嘞,您稍待。小武,给哥来个耳朵,切丝拌蒜加醋多添香油!”   “来喽。”赵小武手起刀落,咔咔咔地切了个猪耳朵,麻利拌好用干净荷叶卷装了递给韩二胖,“二哥拿好。”   “三哥给这位大叔送上去吧。”韩二胖把猪耳朵递给赵三,又冲着建隆帝挥了挥胖爪子,“大叔好好吃,要是稀罕,出来时再带一个,咱请了!”   建隆帝含笑抱拳,“这位兄弟,上来同饮一杯?”   韩二胖跟建隆帝同桌饮酒?陈祖谟吓青了脸,这厮跟小暖是一伙的,在建隆帝面前还不晓得要说自己什么坏话呢,这可如何是好……   韩二胖虽粗,但也不是没心眼的,他一看就知道这大叔来头不小,才不会自己往前凑合添事儿,小暖说了最近要老实呆着,“大叔好好吃,咱在旁边看铺子呢,走了就没人卖货了。再说咱是粗人,上去也是败大叔的兴。”   建隆帝看着韩二胖摇摇晃晃地走了,笑道,“不想这山村中也有如此豪爽好客之士。”   高仓颉立刻上前介绍道,“老爷,此人名叫韩二胖,在茶宿边上开纸笔铺子,跟陈家两位姑娘颇有几分交情。”   这性子的确跟小草和小暖很像,建隆帝含笑目光看到还在下边半躬着的陈祖谟身后,冷声道,“关窗!”   这一关窗,真真让陈祖谟听出了美梦破碎的响动,惊天动地的。 第六八零章 书舍内身影袅娜的佳人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面对着这扇关上的窗户,站在大太阳地儿里的陈祖谟,硬是感受到了数九寒冬的冷风。   他呕心沥血数月写书,为的就是博个文名,一点点地挽回他被小暖和秦氏破坏殆尽的名声,然后待时机成熟,通过柴梓里的口将此事传入建隆帝耳中,扭转建隆帝对他的偏见,让他再次翻身成龙。   在陈祖谟的计划里,他至少也要用两年的功夫才能上达天听。谁成刊书不足月,他就站在了建隆帝面前,然后还因为自己的一时心血来潮的争强斗气,将心血都毁于一旦!   若是早知建隆帝会来秦家村,他今日一定不会诱着众人来此,而是会扶着老母在路边散步偶遇建隆帝;或者扛着锄头在田里除草,让建隆帝看到他挥汗如土地背影。   ……   又是因为小暖!因为跟她置气,让自己再失一步登天的大好机会!陈祖谟站在原地,欲哭无泪,欲诉无门。   “先生,咱们这就去求书吧?”脑残粉见陈祖谟不动,小声催促道。   求书?陈祖谟抬起犹如千金重的脚,一步步迈上五车书舍的台阶。他此时哪里还有看什么典故的心情,不过他若不去,更会惹恼心思难测的建隆帝。   雅间内,德喜用银针试过桌上的食物,跟来的侍卫试吃也无事后,德喜才拿起筷子伺候建隆帝用饭。这猪耳朵的滋味确实不错,建隆帝一边吃一边问高仓颉,“这五车书舍是怎么回事儿?”   圣上亲自问他话,高仓颉简直幸福坏了,赶忙巴拉巴拉地将陈祖谟回乡炫耀却被秦氏拆穿,最后不得不买了五车书捐给村里的事儿讲了一遍。   “陈祖谟出了五车一千余本书后,云清先生和秦安人各处一部分,村里人也三五本地凑进来,五车书舍才有了现在的规模。来这里的读书的不只是科考的举子,还有乡绅或商贾,也会隔三差五地过来读书增见闻。刚才从山坡上下来的那个白脸书生,就是绫罗霓裳的账房张三有,陈小草也是在书舍里由云清先生亲自教导读书识字的。”   原来这书舍的名称还有此由来,难怪陈祖谟会对书舍怀有恨意,是个男人都忍不了!建隆帝冷哼一声,陈祖谟做了对不起秦氏母女之事,但自己已革了陈祖谟的职削了他的功名,替她们做了主出了气的,秦氏却还是如此不依不饶。   如此看来秦氏也不是大度之人,建隆帝对秦氏起了不满之心。秦氏如此小家子气,如何教女,怎能担起千亩棉田!   久跟在父皇身边的易王一看便知父皇起了什么心思,可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儿,再让三弟的亲事徒增波澜。   于是,易王起了一计,笑道,“若无秦安人,那五车书便会如陈祖谟所愿置于族学中,惠及得不过是族学数十幼童。而今置于茶宿后山,秦安人等不断添书、打理,对来读书的人也分文不取,这意图也是好的。且不管秦安人与陈祖谟之间有何私怨,此举之善可彰,此事也可成为一段佳话,父皇觉得如何?”   巷闻佳话流传甚广,最是被人喜闻乐道,也最易树起声名,建隆帝立刻明白了儿子的意思,但是平白让秦氏得了这个好名声,建隆帝心里还是有些不舒坦。   他也眼睛一转,来了主意,“五车书舍虽有‘学富五车’之意,但用在此处却掺杂了私怨,有辱斯文。天下学子为报效朝廷苦读诗书,三更灯火五更鸡,日日不辍。这样吧,此书舍自今日起,更名为‘五更书舍’,以励天下读书人。”   叫了“五更”书舍,代表书舍日后晚间也不可关门,要供读书人日夜苦读。这五更书舍的名声传开后,父皇的恩义就盖过了秦氏和陈祖谟之间那点破烂事儿……易王觉得好笑又无奈,拱手称赞,“父亲英明,此名甚佳。”   建隆帝也高兴了,用完饭兴致不减,“走,上去瞧瞧。”   沿石阶而上,建隆帝隔着书舍的竹篱笆,见到书舍小亭内坐着的啃干粮读书的穷苦书生,拿着书来回在小院内踱步默诵的学子,心中满是喜悦。   若读书人若都能如此勤苦,大周文兴胜唐,指日可待!   建隆帝的目光落在失魂落魄的陈祖谟身上,微微点头。此子生于农家,靠着聪敏一步登天却因德行不佳再入泥中,事到如今还不知反悔!此子不可起复,当让天下读书人以陈祖谟为戒,德才兼修,才是朝廷所需的治国理学之才。   正这时,一道竹绿色的身影袅娜而出,建隆帝的眼睛立刻亮了。   这女子模样虽不是顶好的,但却别有一番滋味,让建隆帝见之生怜。她的长发未梳起,就是还未嫁人了?   看着她轻摇莲步到陈祖谟面前,微微行礼将两页纸交与他的手上后,目不斜视地回了书舍中。建隆帝犹觉意犹未尽,陈祖谟也呆呆望着那女子的背影,半晌未动。   建隆帝见此,微微皱眉,这陈祖谟不只失德,还是个好色之徒,难怪会弃发妻娶柴玉媛!   是个男人,就懂得建隆帝这直勾勾的眼神是什么意思,易王发愁了。   父皇年轻时南巡带将天下第一美人带回宫,使得后宫掀起几番巨浪,至今皇祖母看华嫔仍意不平,母后更是颜面无光。若是由着父皇又把这个女人带回去,跟来祭神的母后日后颜面何存?   绝对不行!易王轻声问道,“这女子是何人?”   高仓颉立刻小声回话,“此女乃是怡翠楼的清倌人,半月前她求到陈姑娘面前,陈姑娘得知她是云清先生的故人之女,便将她赎出来送到云清先生身边,先生将她安置在此处做事。”   原来是青楼妓馆出来的,易王的心立刻放下。建隆帝则一脸的失望,这样的女人当然不能带回宫中。   怕父皇下不来台,易王接着问道,“你可知她的身世?”   高仓颉微迟疑,还是低声道,“此女乃是前侍御史知杂事王时卿的幼女,陈姑娘并不知她的身份,属下也是在她到了秦家村后,偶然听到她与云清先生的谈话才得知的。”   听到王时卿的名字,易王更踏实了。御史台王时卿因言获罪累及家人,王家男丁流放三千里终身不得归,女子为奴为娼十年方可赎。此事乃是朝中忌讳之一,无人敢在父皇面前提起,没想到过了十年,父皇会在此处遇到王家后人。   听到让他可恨又后悔的名字,建隆帝的脸色极为难看。恰在这时,发呆半晌的陈祖谟回过神,慢慢向着门边走来。 第六八一章 文昌郡主   正心里难受的陈祖谟,抬头又见建隆帝,顿觉柳暗花明又一村,天不绝我!   此时没有尾巴跟着又没有外人,陈祖谟快步到了建隆帝前,一躬扫地,“先生,安,草民……”   建隆帝心里正烦着,看见他就更烦了,“退下!”   “……是。”陈祖谟闭嘴,立刻倒退着离开书舍,惶惶然下山而去。原以为是柳暗花明,不想却是雪上加霜……   莫非天真要绝我?   易王见父皇如此烦躁,心中了然。因为他对父皇的烦躁,很是感同身受。   父皇是二皇子,他也是二皇子。父皇的大哥能干,他的大哥也不差。父皇对其长兄清王虽然面上恭敬亲近但心里一定看他十分不爽,就如同易王自己看大皇子柴严昌一样。若说有什么不同,便是清王比柴严昌更聪明,本事也更大,父皇的不爽比他还多。   父皇登基之后废了几番功夫才将膈应他半辈子的眼中钉清王除掉。但因拔的名不正言不顺,引起朝中特别是御史台谏官们的激烈反对,其中以珠绿的父亲王实卿为最。   因祖宗法制明言:谏言官不可辱,不可打,便是他们直面言君之失,君上也得听着。是以父皇被王实卿堵得难受也无可奈何。后来还是右相令人暗中做手脚,给王实卿安了个私通外番的罪名,父皇立刻将他全家问罪,耳根子才算清净。   除了清王还好,但除了王实卿带来的影响却非常大。因王实卿之错累及家人,致使本来以死谏为荣的御史台人人自危,不敢再忤逆圣意,父皇上朝,殿上除了恭贺之声,再无他言。   谏官闭口,父皇就等于去了耳目,再有朝官或地方大员欺上瞒下做恶,父皇便无从知晓。但身为一国之君,决不可朝令夕改,再说当时王实卿已经被杀,家人也以发落,想挽回也没有机会。   建隆帝见几番安抚御史台无果后,只得依赖封江兆及其手下探听消息。   谁成想,封江兆竟也藏了私心!所以近日来,父皇再示好御史台,只是时日尚短,未见成效。   易王不知父皇如何做想,异地而处之,他若是在父皇的位子上,肯定会后悔当年处置王实卿,想找个法子,转着弯地弥补当年之失。   今日在此得见王实卿流落风尘十载的女儿,父皇心中怎会不念起往事。   因王实卿之事牵扯到易王的舅父,易王也不便多言,只得静静在旁边陪着,深知建隆帝心思的德喜更是一声不吭。这两尊大神都不说话,跟随保护的高仓颉就连头都不敢抬了。   建隆帝隔着竹篱,看着珠绿在书舍内洒扫,面上几变,最后长叹一声,拿定主意,“取纸笔来。”   德喜立刻入书舍取来纸笔铺在小亭的石桌上,引得几个书生驻足围观。建隆帝卷衣袖执笔,挥毫泼墨写下“五更书舍”四个大字,并在右下方印了自己的私章,然后转身而去。   德喜吹干墨,将圣上的墨宝交给珠绿,叮嘱道,“此字妥善收好,待丁中和归来后交到他的手上,不得有误。”   敢直接称云清先生大名的必定不是一般人,珠绿立刻接过,屈膝行礼称是。待德喜出去后,珠绿站在门边向外望去,看着建隆帝和晟王离去的背影,暗暗琢磨着这应是跟着那狗皇帝来的大官,能留字又称呼先生大名的,莫不是……太傅宁良雍?   建隆帝走出书舍,望着其南连绵起伏的矮山,压在心中多年的沉郁之气一扫而光,抬手一指,“由此向南方圆五十两,皆归陈小暖所有。着她办好书舍,昌登州之文风。”   高仓颉晕了,陈祖谟惹了圣上生气,珠绿牵连出十年前的旧事,咋最后圣上却赏了陈小暖?   易王和德喜却懂得建隆帝的心思,暗叹陈小暖的运气真不是一二般得好。   易王笑眯眯地道,“父亲,未出阁的非柴氏之女得封地,陈小暖还是头一个。”   建隆帝想了想也乐了,“传旨,封陈小暖为文昌郡主。”   高仓颉腿一软,差点趴下。前朝只封皇族之女为郡主,大周以来也有功臣之女为郡主的,但也寥寥可数。这陈小暖何德何能,怎么转眼之间就成了郡主了?   德喜见圣上高兴,抬手扶着他向下走,恭维的话不要钱地往外滚。被德喜夸了一路,待到山下时,建隆帝又追了一句,“追赏五更书舍书两千本,金五十两。”   高仓颉腿一软,直接从台阶上滚了下来落在建隆帝脚边,懊恼捶地。早知道赎了珠绿能得这许多好处,他早就将人从怡翠楼扛出来了,哪还轮得到陈小暖!   建隆帝扫了一眼脚下这不争气的东西,漫步向山长茶舍外走去,路过赵小武的酱肉摊子时,笑道,“再买几个猪耳,给你母亲和晟儿带回去。”   “得嘞,你稍站,这就好。”赵小武当当当地切了猪耳朵拌好交给白脸没胡子的德喜,“您拿好。”   德喜直接赏了赵小武一个银锭子,便扶着建隆帝上了马车出村而去。   赵小武乐疯了,举着银锭子跑到韩二胖的铺子里,“二哥,方才那大叔赏了咱十两银子!四个猪耳朵,十两银子,咱赚大发了!”   韩二胖笑得尤为狡诈,嘿嘿道,“你以为,你就赚这点?”   “还有?”赵小武四处踅摸,莫不是那贵人走的时候落了一块银子在地上。   韩二胖一巴掌拍在赵小武的肩膀上,“你小子赚翻了!白脸没胡子,说话尖声尖气还弓着腰的,你说什么人?”   “贵人?”   “他可不贵,贵的是那个大叔。”韩二胖捏着下巴上的胖肉,“要是二哥我没看错,那是个老太监,能让太监伺候的是什么人?”   赵小武的眼睛立刻睁成了铜铃,“二哥……这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等小暖回来一问就知道了。要是真的……”   还不等韩二胖说完,赵小武就捧着银子,嗷地一声跑了出去,将韩二胖吓了半死。 第六八二章 赌神师无咎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待赵小武跑到村口时,建隆帝的马车被六个骑马的便装壮汉护着出村了。赵小武不敢过去,便举着银子当当当地给马车连磕了三个头,激动地都不知道该说啥。   秦三奶奶见了,笑眯眯地问,“小武,咋啦这是?”   赵小武捧着银锭子爬起来,闪着泪花道,“三奶奶,小武祖坟上冒青烟了,有贵人买了咱四个猪耳朵,还给了咱银锭子。”   “还有这好事儿?早知道我老头子也去茶宿门口卖鱼了!”旁边下象棋的秦二爷后悔啊,“小武啊,这贵人是打哪来的?”   “等小暖回来,大伙就知道啦。”小武不知道能不能说,又哭又笑地捧着银子跑去找他娘报喜。   他们这里高兴着,得知建隆帝已经回了严府的楼萧迁也是一大块石头落了地,“圣上在秦家村可还顺当,没遇着堵心事儿吧?”   跟去的衙役道,“圣上用了饭,还与村民聊了天,只是斥责了去茶宿带人闹事的陈祖谟几句。”   楼萧迁皱起眉头,暗道这姓陈的果然邪性,什么时候闹事儿不好,非得建隆帝进村的时候闹。   正说着话,建隆帝身边的传旨太监就到了,听闻陈小暖被封为文昌郡主,还得了秦家村以南五十亩山林后,楼萧迁惊呆了。   为毛?建隆帝斥责的是陈祖谟,怎么反手就给了不在家的陈小暖封地、封号?他忙前忙后的,为毛啥都没有?   师爷安慰道,“老爷,陈小暖发现神山有功,若不是她,圣上也不能得神石,所以陈小暖该赏,这是其一;其二,圣上此番圣上出巡,最辛苦的是负责护卫圣驾的晟王,圣上赏陈小暖就是给晟王脸面,夫妻本是同体。陈小暖姑娘,果然运道极佳,有女若此,父复何求!”   简单来说,就是谁让你楼萧迁没有陈小暖这样能干的好闺女呢!楼萧迁正沮丧着,忽然又想到有陈小暖那样好闺女的陈祖谟比他还惨,顿时觉得舒坦了,“师爷说的对,圣上这一程,咱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老爷所言甚是。老爷升迁在即,只要不出事儿,就是万事大吉。”师爷正说着,衙门外又跑来一人,“大人,皇后娘娘降下懿旨,将表姑娘许给了乌桓将军为妻,懿旨马上就到了。”   楼萧迁腾地站起来,“快,通晓夫人摆香案,迎懿旨。”   楼夫人接了懿旨,兴高采烈地带着女儿和外甥女绍德音准备接旨。绍德音闻得喜讯,又羞又喜,跟在楼夫人身后忙碌,规矩分毫不差,楼夫人看得连连点头。   楼萧迁亲自送走了前来传旨的小太监后,刚要松一松劲儿,建隆帝身边的太监又到了。   楼萧迁喜出望外,“快,快请。”   本以为太监是来传旨嘉奖自己楼萧迁,却得了一个噩耗:长春观的老道长师无咎不见了,建隆帝令他速速查找其下落。   楼萧迁一听就脑袋大了,“好端端的,他怎么会不见了,他不见了怎会找到我这里来?”   师爷眼珠子一转,“老爷,圣上传话过来,就是说您该知道师无咎的下落,师道长不在老爷府中,会不会在……”   楼萧迁惊得站起,“牢里?”   师爷猜测道,“师道长穿着素来不讲究……”   为了迎接建隆帝,及县城里的叫花子都被赶走了,现在莫说穿着不讲究的,就是长得不好看的都被警告待在家里不准出来。师无咎穿着破道袍在街上晃悠,没准真被哪个不开眼的衙役或差官抓去关起来了。   楼萧迁一脑门官司,“快,师爷亲自去,将师道长给本官请出来,送到圣上跟前去!”   牢房里,盯着纸牌的师无咎嘴里回着华奋的问题,“会撞见不干净的东西,是阳气不足或者居所聚阴气,这的确可以调,但得看具体情况。”   觉得自己运势不好的华驰扔下一张牌,问道,“道长看某的阳气……”   师无咎眼睛忽然一亮,“停,这张牌贫道要!对花,出了,老道又赢了!承让承让。”   三人……   华驰把牌一摔,“咱不打了,道长,您看某的阳气足不足?”   “先把帐结了再说。”师无咎拿出画满道道的纸,让他们三个各添了一条,心满意足地收起来后才道,“这位小友印堂窄、双鬓薄,双亲都不在了?”   “道长真是神了,正是!”华驰凑过来,再问,“道长您看某的阳气……”   师无咎伸出仨手指头,“三顿饭。”   “成!三个月都欠了也不差这三顿!”华驰立刻拿过欠条,又画了三道杠。旁边的华奋和华归也抢着画上,排队等着让师无咎相面算命。   师无咎听了华驰的八字后掐指算了算,“你气血旺,身体底子不差,但八字多水偏寒阴,的确易撞见一些邪事儿。同等情况,旁人不见到有事,但你就不一定了。”   华驰深觉有理,“道长,这可有办法化解?”   师无咎一脸高人模样,捏着花白胡须问道,“你先说都遇到了那些邪癖事。”   华驰自然不会提他跟大伙一样老实猫在树上蹲点,只他一个人被大黄狗汪下来的糗事,只提到让他疑惑许久的一件事儿,“约莫三个月前,某在京城南的一个小巷里吃晚饭,竟见两个身着棕色衣裳的人从某面前飘过,其中一个还转头看了某一眼,那人面无五官,脸上全是黑乎乎的一片,他们还没有呼吸……”   “嘶——我的娘嘞,这不是地藏经里说的横死的恶灵吗!”旁边牢房里的犯人惊呼一声。   “不对啊,恶灵的脸不是白的吗?道长,这是咋回事儿?”斜对面牢房里有人问道,原来大伙都听着呢。   听到棕衣黑脸无呼吸的鬼,师无咎心中便是一动,“的确是以白脸居多,你把手伸出来让贫道看看。”   华驰立刻把手伸过去,师无咎看了一眼刚要说话,牢房外便有人高声道,“师无咎道长——师道长——您可在?”   “贫道在此。”师无咎仰着脖子喊了一声,然后放开华驰的手,满脸歉意道,“看来小友这一厄不该由贫道解。贫道走了,三位小友,咱后会有期。”   华驰一把拉住师无咎的道袍,焦急道,“别啊,道长说完再走也不迟啊!”   师无咎拿出一个护身符,“凡事自有定数。小友莫慌,这护身符该能护你三月平安无事,十顿饭钱,要不?”   债多不压身,华驰咬牙,“要!” 第六八三章 赔本的郡主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第二日,建隆帝在济县文武官员和百姓的夹道欢送下启程归京。   跪在人群中的赵小五看清明黄色车马车边跟着的老太监后,拉住韩二胖泪流满面,“二,二,二哥!”   韩二胖自然也看到了,“甭,甭,甭磕巴,八九不离十,稳了,咱且等着消息吧。”   赵小武的爹赵麻子颤抖着问,“小武,就是那个没胡子的老白脸吗?”   赵小五抽抽鼻子,“嗯,爹,咱们的猪耳朵真卖给万岁爷了啊!”   赵麻子望着缓缓过去的六马拉的阔绰马车,眼睛一番晕了过去。赵小武跪趴在地上帮他爹按人中,还转头没出息地冲着韩二胖哭,“二哥,我赵小武能娶上好媳妇了!”   赵小武今年十九岁,因前些年跟着韩二胖当了几年混混,所以在十里八村的名声不大好,好人家的姑娘不嫁他,有点毛病的或死了丈夫的寡妇他又看不上,所以赵家一直为了他的亲事发愁。   韩二胖瞪起眼睛,“你可甭瞎挑,真攀高枝儿娶一个你不该够的放在炕头上,人家能踏实下来跟你宰猪、生娃?”   赵小武抽抽鼻子,“哪能呢,咱赵小武又不是陈祖谟,才不会娶只能摆着看的。”   旁边不远跪着的陈祖谟气得咳嗽起来。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现在不管是谁当着他的面,都敢埋汰他几句了,真真是岂有此理!圣上每天吃的东西多了,吃他两口猪耳朵,又能如何!   跟在圣驾后的易王见了,低声与三爷道,“三弟,你岳父的脸色可不大好看。”   三爷转眸扫了一眼人群中形容狼狈的陈祖谟,“自作孽,不可活。”   易王颇为认同,“我昨晚看了他写的书,破题立意新颖有据,他在读书上是有真本事的。父皇钦点的状元郎,落得如此地步确实是他心术不正,咎由自取。”   三爷的目光与金吾卫副将们前跪地行礼的乌桓对上,微微点头。乌桓还礼后,又冲着易王抱拳行礼。   若是建隆帝不来济县,乌桓的请婚文书已送到内阁,由三爷亲自批复了。因为建隆帝带着皇后和易王来了此地,三爷便将这个人情送给了二哥。   二哥以后是要掌天下的,乌桓早向他县中心,对乌家大有好处。而易王也自然乐得做这个顺水人情,所以才有了皇后为乌桓和绍德音赐婚之事。   易王也向着乌桓微微点头,才称赞道,“乌将军是不可多得的少年天才。乌老将军在天之灵,也当能安心了。”   老将军求的可不只是乌桓,还有远在漠北的乌羽。三爷望着建隆帝的马车,握紧拳头轻声道,“嗯。”   “三弟在想什么?”易王敏锐地觉察到了三弟的不对劲。   三爷收了目光,翘起嘴角道,“在想父皇的圣旨,现在到了何处。”   易王也笑了起来,“弟妹怕是会受到惊吓吧。”   第四庄内,小草在凉棚里跟华嫔娘娘学画;带着大草帽的秦氏和小暖,正在棉花田里,与各庄过来的工匠们商量棉花断层的事儿。   在这事儿上,大伙儿意见很不一致。有人认为断层有好处,但也有不少人认为断层直接减桃,好处有限。于是,小暖这个外行人提出建议:试验另一种断层——将遮挡下边棉桃的大叶子去掉几个,这样既能透光通气,还不损棉桃。   这个办法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经过半个月的试验来看,这个方法也是可行的。   “损了这几片大叶,棉花就损了些养分,也是怪可惜的。”第一庄的牛大水跟在小暖身边两年,算是比较敢说话的。   王函昊听了,提出了一个在他脑中盘旋多日的建议:给棉花棵掐头。   “既然棉花入秋后长的花骨朵和棉桃都成不了,不如把棉花棵顶上的尖掐了去,这样就能憋着劲儿地长已经结出来的桃儿。”   这个办法让众人眼前一亮。   粮科官宁秋盛首先点头,“王兄弟说得很有道理,安人您看怎么样?”   这个法子还没在其他庄稼上用过,秦氏一时也拿不准主意,先问花匠赵长青和木地平,“你们觉得呢?”   赵长青点头,“棉花从肥料里吸的劲儿就这么多,去尖和去疯叉是一个道理。”   木地平也道,“咱们管园子的花时,也会用这个法子。咱们瞅准了时机,先掐长势弱的,再掐长势好的。”   众人说完,一致看着小暖。小暖点头,“好,就这么定了!”   众人这才露出笑意,心里踏实下来。虽然小暖不动种田,但她是当家人,她准了,他们才敢干。   凉棚内的华嫔已勾勒出了一副画:小暖和秦氏站在棉田中央,管事们在四周,或说话,或倾听,或弯腰查看棉花,神态各异。   又画了一朵橙色棉花的小草转头看着娘娘的话,满眼星星道,“娘娘画的真好!”   华嫔并不满意,指着画道,“不好,这个人身子画得瘦了。”   小草对照图和真人看了看,非常认真地讲道,“不是娘娘画的瘦了,是他长得胖了。”   华嫔身边的华玉忍不住笑出了声,华嫔也忍不住笑了。青信低声道,“娘娘上色时将他的衣裳涂成黑色,便不显了。”   华嫔轻轻点头,提细毛笔接着在画上勾勒图形。便在这时,一骑马的太监举着圣旨进庄,高声喊着,“圣旨到,陈小暖接旨——”   田里干活的小暖立刻摘掉草帽整理衣裳向田边走去,凉棚里的华嫔也收了笔,由华玉扶着跪在凉棚内。   待听完圣旨,小暖愣了,秦氏惊了,一庄子的人都跟着呆了,华嫔都有些茫然,小暖这郡主来的未免太容易了些。   小太监笑出声来,“文昌郡主,接旨吧。”   小暖谢恩,双手把圣旨接过来打开看了看,“娘,真的是女儿啊,女儿当郡主了!”   秦氏眼泪哗哗的,“嗯,皇恩浩荡。”   小暖扶着秦氏起身,让绿蝶给小太监塞了喜钱,才问道,“公公,不知圣上何时归京?”   “圣上已经启程,晟王会随圣驾一起回来。”小太监特意加了一句。   五日后,她就能见到三爷了,小暖乐开了花。待送了小太监走后,小暖受了庄里人的头,又撒了喜钱后,才进凉棚,将圣旨递给华嫔。   小草拍着小手道,“姐姐跟郡母以前一样,当郡主了,好厉害!”   华嫔仔细看了圣旨,轻声道,“小暖的郡主与柴玉媛不同。柴玉媛是皇族王室之女,‘郡主’于她不过是个虚名;你姐姐乃是有封地的真正的郡主。”   小草的眼睛亮了,那岂不是说姐姐比以前的柴玉媛还厉害?   秦氏的眼泪又落下下来,“好,真好……”   小暖捏着小下巴,“秦家村南五十里,那么多山能干嘛呢?”   “开荒种田?”秦氏问道。   “养兔子?”小草建议。   “汪!”大黄立刻表示同意,顺嘴舔了阿宝一口。   华嫔却看得明了,“文昌,乃是昌文风之意。圣上以此号加封于你,乃是希望你能在群山之中修学舍,昌圣人之学,兴大周文风,塑栋梁之才。”   秦氏和小草立刻满脸崇拜,“娘娘好厉害,这都能看明白!”   小暖的喜悦一下子被浇没了一半,“要干这些事儿五十两金怎么可能够,闹不好这还是要赔本的!” 第六八四章 三爷回来了   小暖被封郡主的消息如狂风骤雨般横扫整个京城。   柴梓里、柴智瑜等人听了眉头锁死,柴玉媛用鞭子抽断了三根木头,准备嫁妆的方挽离扯破绣了一半的软丝罗,与柴梓里和柴梓让交好的宁侯一家开始重新估量陈小暖的分量,左相叮嘱儿子们不可招惹陈小暖和绫罗霓裳,右相直接告诉儿子暂停针对绫罗霓裳的一系列计划……   宫里的太后修剪着一株茂盛的小松树,问身边的老太监,“济县发生了何事?”   守着乌龟池子的邓进忠则琢磨着,“莫非这小王八真能增运?”   至于引起无数人关注的正主陈小暖,此时却在书房里与展聪、齐之衡商量永乐街店铺的开张事宜。小暖成了郡主的事,展聪和齐之衡非常开心。因为他们又多了一分安稳,这份安稳不是晟王给的,而是小暖给的。   这个,无比重要。   待敲定了诸多细节问题,小暖抬眸笑道,“接下来就有劳二位了,待店铺开张后,小暖再摆宴答谢二位。”   齐之衡是过来帮忙的,需要感谢;展聪是秦日爰的手下,小暖用他自然也需要感谢。展聪心悦诚服地道,“陈姑娘,小人觉得您的聪明与我们东家不相上下,在打理店铺上,您与我们东家的很多做法很像。”   齐之衡也同意,“展聪所言非虚,愚兄也有此感。”   不像才有鬼呢。小暖卖官司道,“这正应了那句话:失败虽各有不同,但成功总有相似之处。”   正说着,门外有人来报,“姑娘,黄子厚到了。”   他来的正是时候!小暖立刻站起身,“请他进来。”   黄子厚进来后,先跪地给小暖行礼,“子厚来迟,请姑娘恕罪。”   小暖请他起身,对展聪和齐之衡道,“子厚以后就是我家的大管家,日后请齐大哥和展掌柜多多关照。”   大管家?早知此事的展聪两人,见小暖对黄子厚如此器重,还是有些惊讶。展聪上前拍了拍黄子厚的肩膀,很是为他开心,“黄管家,以后多多关照。”   黄子厚在他肩膀捶了一拳,两人相识而笑。两年前,黄子厚借了秦东家,不对,是陈姑娘的银子,进山买皮毛被抓,姑娘的人搭救他出来将他带回绫罗坊后,招呼安置他的人正是展聪。那时展聪还是秦东家身边的小厮,时隔两年,自己成了姑娘的管家,展聪成了姑娘店铺京城分号的掌柜。   这在两年前,他们哪个敢想?黄子厚感慨不已。   待展聪二人走后,小暖立刻问道,“家里的情况如何?”为了确保自己此次行事不牵扯到三爷,小暖主动断了玄迩和玄舞与三爷暗卫的消息来往,所以对济县近几日发生的事,她一无所知。   “四家店铺生意都没问题,赵少爷和卿叔在登州坐镇,三个田庄的棉花长势也不错。”黄子厚巴拉巴拉地将店铺和庄子的事儿讲了一遍。他与石熙成交接了差事,日后他是姑娘的管家,石熙成是秦东家的小厮。“大管家”这个新身份,让黄子厚激动又紧张。   小暖点头,又问道,“为何我会被加封为郡主?”   黄子厚将建隆帝到了济县的事儿仔细讲了一遍,然后忍不住问道,“姑娘早知圣上要去秦家村,所以才做了诸多布置?”   黄子厚是小暖要着力栽培的手下,对他的问题,小暖答得很详细,“我进京前让赵管事和二胖伯他们不要招惹我爹,是有别的打算。后来得知圣上去了济县,我再送信回去要大伙安分克己,是因为我觉得圣上此行如果如了愿,许会想着四处走走。只要圣上出门,那么离济县不远的秦家村应该会在入了圣上的眼,因为村里有不少人和事是圣上熟悉的。因为圣上亲自斥责了我爹,我原本的打算也就没必要实施了。”   本来她打算先将渣爹捧高,然后再摔他一把的,不过现在建隆帝亲自打了渣爹的脸,小暖也就没必要再出手了。   原来姑娘还给陈祖谟设了套呢……有这个聪明的闺女,陈祖谟这辈子怕是翻不了身了。黄子厚又低声道,“姑娘,据当时在书舍读书的一个秀才讲,圣上在书舍竹篱外盯着珠绿姑娘看了半天,脸色很是玄妙。”   小暖微微皱眉,“此事你记得送信回去跟云清先生提一下。”   “先生进山采药未归,小人来之前已将此事告诉了赵三叔,待先生回来请他转告。”   黄子厚办事素来稳妥,小暖含笑点头,“辛苦了,你先下去歇息。明日开始正式上工,这第一件事就是与翠巧配合,接待好接下来几日来给我送贺礼的人。这几日也我也请晟王府的王大管家过来帮忙,你多跟着他学,尽快上手。”   黄子厚喜出望外地退下后,小暖托着小腮帮问玄迩,“珠绿莫非还有什么背景?”   玄迩低声道,“属下立刻让人去查。”   “不必费事,想必三爷那里已经查清楚了。”小暖托着小脸,继续思考着最近的局势变化。她发现没了三爷的消息,真的是很不习惯。好在,三爷要回来了,这一桩总算过去了。   玄舞和玄迩默默对视,替姑娘担忧。三爷回来,怕是会生气的吧。   第二日,圣驾回京入宫,一大批赏赐由皇城送出,入了第四庄,随之而来的是各府各衙门的贺礼。第四庄内有翠巧、外有黄子厚和田归农打理,小暖轻松不少,与娘亲陪着华嫔娘娘在内院吃茶聊天,小草和大黄一大早就奔去三爷的田庄找玄其了。   随同她们一起去的,还有华嫔的兔子阿宝。跟上次一样,华嫔虽然要回宫了,却没有想着连阿宝一起带回去,让它多玩几日。   其实,想着多留几日不止阿宝,华嫔娘娘也比前两日沉默不少呢。看着众人收拾行礼,秦氏心里怪难受了。   三爷一直忙到后半晌才得了功夫来第四庄,迎接母妃华嫔回宫。   见儿子安好,华嫔只问了一声,“圣上可安好?”   三爷见母妃身子见好,心中也是高兴,不过嘴上只说了一句“父皇安好”,便没了话。   看着这对如雕如琢的母子沉默相对,秦氏和小暖有些无措。这是母子见面该有的场面么?明明华嫔一直等着儿子来,怎么见了倒什么也不问了呢。三爷也是,就算话再少,也该问两句表达一下关心吧。   还不等小暖张开嘴打圆场,华玉已经进来了,“娘娘,东西都归置好了。”   华嫔站起,与秦氏道,“我回宫了,安人,小暖,你们辛苦,管好田里的棉花,多为圣上分忧解劳。”   说的都是场面画,娘娘心里一定很舍不得吧……秦氏也学着华嫔的模样,规矩行礼,“臣妇记下了,娘娘保重。”   小暖也行了礼,随在娘亲身边送华嫔母子出庄。待华嫔在二院上了马车要离去时,站在小暖身边的三爷趁着众人不查,将一个小小的东西放在小暖手心里。   小暖的心,顿时安了。 第六八五章 小草,大黄,阿宝和玄其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小暖这次进京,帮着师傅给三师兄送信的事儿,三爷是不赞同的,还让玄散过来表明了他的态度。小暖听他的话没有上琴鸣山,但该做的她都做了。所以,三爷应该是生气的吧?   小暖心虚,所以她当了回鸵鸟,方才都不没有抬头看三爷,就是怕在他脸上看到生气失望的样子。   三爷也没有跟小暖说一句话,小暖心里是不安的。这种不安感随着三爷和华嫔出门而渐渐扩大,直到三爷将这枚小小的东西塞进她的手里。   张开手,见到是一块枣儿大小的浑然天成的血红色石头,小暖忽然想哭,这石头好漂亮。   三爷陪着母妃出了第四庄,华嫔隔着轿子低声道,“小暖还是个孩子,你这样会吓到她的。她也没做错什么,你改日再来哄哄她。”   “她明白的。”三爷轻声道,他今天的脸色,是摆给邓进忠看的。   华嫔轻轻叹息一声,“她若是明白,就不会那般伤心了。”   小丫头伤心了吗?她一直低着头,不是在演戏?三爷一时也拿不准了。   “三爷。”玄散出声,以眼神儿示意路边。   三爷抬头见小草、大黄和拎着兔篮子的玄其正在路边等着。华嫔的马车停在近前,隔着纱帘对路边抱着一块木头的,满脸带笑的小草道,“小草,我回宫了。”   小草用力点头,用小胳膊费劲地把怀里的木头往上举了举,“娘娘看这个做根雕成不?小草从姐夫的园子里挖到的,送给娘娘。”   她前两日给小草讲过根雕的技艺,说做根雕也可修身养性,这小丫头便记住了。华嫔手边可以装书的布包是秦氏给的,可以按摩脚底的木块是小暖给的,现在小草又送来一大块沉甸甸的木头。华嫔的眼睛渐渐湿润了,“晟儿,快接过来。”   三爷弯腰接过小草手里的木头,“这块很不错。”   “嗯,小草还给姐夫挖了一个这么大的。”小草一脸开心的比划着,然后又指着大黄道,“大黄也有礼物送给娘娘。”   三爷伸手去接大黄嘴里的骨头,大黄躲开自己跑到华嫔车边,前脚扒在车上,示意华玉接了。   见主子失落的大手还空着,玄其赶忙将兔篮子里的一束野花放在主子手里,“三爷,这是阿宝送给娘娘的。”   三爷看着手里的花,看看篮子里睡觉的兔子,再看玄其。玄散无语望天,“小草和大黄说阿宝是这么想的……”在理解一直只会吃草的兔子想表达什么这方面,他还跟不上大黄和小草的节奏……   这把五颜六色的野花,还蛮好看的,三爷问道,“大黄的虎骨从哪里得来的?”   玄其再次望天,“大黄从树林里找来的,属下也得了一块。”   “汪,汪,汪!”   小草不好意思地翻译道,“姐夫,大黄说它没了。”   三爷……   马车上的华嫔看着儿子,翘起嘴角,跟小暖一家人在一起,儿子想寂寞也难了。   捧着乌龟跟在三爷身边的邓进忠催促道,“王爷,再不走该关城门了。”   三爷直起身,“启程。”   小草又从衣裳兜里掏出一个比她拳头还大的香瓜,送给邓进忠,“公公,这个给你吃,可甜了。”   见自己也有礼物可收,一手抱瓜一手抱乌龟的邓进忠笑成了弥勒佛,“多谢小草姑娘。”   邓进忠回到皇宫后,立刻去见建隆帝。建隆帝听了他的汇报,皱眉问道,“姬景清在琴鸣山下养伤多日,一个刺客也没抓到?”   “回万岁爷,虽然没抓到,但的确有刺客对姬道长不利,只可惜守别院的兵将没能抓住机会。张若普将军说看那人的身形动作,似乎是北番的功夫。”邓进忠立刻道。   建隆帝皱眉,“既然能辨明身法,怎么还没将人抓住?朕派去的都是废物不成!”   邓进忠也是一脸疑惑,“那日张若普将军负责院内守备,封江兆将军带人负责外围守备,封将军只说对方身形太快,怕是调虎离山之计,所以没有追。”   邓进忠的意思就是他的计策是起了效果,只是封江兆无能,所以才让刺客跑了。德喜抬眸看了一眼邓进忠,这货身子越来越胖,脑袋倒还算灵光,知道把锅甩给封江兆。北番,可是一个极其敏感的地方,封江兆的手下拿着丹药奔去的,正是大周以北的外番。建隆帝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一脸的不悦,“乌龟呢?”   邓进忠立刻将乌龟罐子呈上,“这是剩下的一只,请圣上过目。万岁爷,两只小龟陈姑娘待到第四庄后,就露天养在院中的池子里。小人起初也觉得蹊跷,所以陈姑娘想把其中一只送给师无尘,小人阻止了,她也没强求,转了送了师无尘几盘兰花。小人带陈姑娘去琴鸣山时,陈姑娘想以师无咎的护身符为见面礼,是小人亲自捉了乌龟给姬景清带过去,乌龟自始至终没经陈姑娘的手,应是小人多虑了。”   建隆帝看着玉碗里四脚乱刨腾的小乌龟,淡淡问道,“华嫔在第四庄都做了什么?”   这是他的第二个差事,盯紧华嫔!邓进忠赶忙道,“娘娘未踏出第四庄一步,白日里娘娘要么在屋内读书,要么去棉田边的凉棚内作画,未见一个外人。”   建隆帝满意地翘起嘴角,“退下吧。”   邓进忠起身慢慢退出时,还留恋地看了玉案上的小乌龟一眼。这东西能转运的,就这么被他主子扣下了……   “这乌龟真的就是个摆设?”建隆帝疑惑地看着这个小东西,总觉得事情有点儿不对劲。   德喜轻声道,“不如让人将它剖开查个仔细?”   建隆帝微微摇头,“此乃吉物。”   德喜捂嘴轻笑,“吉或不吉,还不是万岁爷您一句话的事儿。”   “你这老东西!走,跟朕去见见朕的美人,看她这几日画了什么。”建隆帝笑着站起身,也不再将小乌龟的事儿放在心上,“依你看,小暖此次进京所为何故?”   德喜收了笑,认真道,“避嫌。她前程大好,没必要掺和江湖门派之事。”   这与建隆帝想的倒也一致。一个寻常的农家丫头,得天之幸配与天下数一数二的男人为妃,富贵荣耀唾手可得,陈小暖是个贪财的,当不会再冒险才是。建隆帝一挥手,“此龟便养在此处,着人好生照看着。”   天色渐沉。   第四庄内,秦氏已带着小草在西里间睡下。东厢房内,小暖依旧挑灯读邸报。不过她却盯着一页纸,半晌不动。 第六八六章 师傅说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玄舞看着姑娘的样子,嘴角微微挑起,姑娘这是在等三爷。能让姑娘能如此失魂落魄,可见她对三爷是用了真情的。   玄迩轻声进来,在小暖耳边道,“姑娘,三爷来了。”   小暖立刻站起身,“快请。”   一身玄衣的三爷进屋,玄迩和玄舞立刻退到屋外,大黄却从窝里爬出来进了屋,蹲在小暖身边虎视眈眈地盯着三爷。   小暖轻声与大黄商量道,“大黄,你带着阿宝去娘亲和小草屋里睡,成不?”   大黄拒绝,直接用前爪搂住阿宝,蹲在小暖身边防贼一样地盯着三爷。   小暖……   三爷,您后悔抢了大黄一只兔子不?   三爷低头看着大黄,深深体会到狗是多么记仇的东西。   “咳,三爷请坐。”小暖指了指隔着桌子的椅子。本想将小暖抱在怀里的三爷只得坐了,指着蜡烛边的剪纸小人儿道,“你这点子不错。”   小暖含笑,“知道您今晚来,才放的。”这个小纸人的身影印在窗户让,能让可能在暗中监视她的人松懈。   “你叫我什么?”三爷轻声问道,似乎她答错了,就要捉过去教训一顿。   “三爷,”小暖立刻改口,转移三爷的注意力,“圣上为什么突然封小暖当郡主呢?”   “一来是奖励你发现神山让圣上寻的中意的石头,二是借你的书舍昌登州的文风。”三爷低声道,“你从怡翠楼赎出来的珠绿,是前御史台知杂事王时卿之女。”   建隆帝在位十几年做下的两大恶事:一梦杀婴和恼屠言官,小暖早已知晓,只是没想到珠绿竟然是铁骨铮铮的御史台二把手王时卿的后人,这太出乎她的意料了,“珠绿不是小暖赎出来的,是她自己出的银子,借了小暖的势而已。三爷,她的身世藏得好深啊。”   小暖打听过珠绿的身世,也只知她爹是南部哪个州的犯事小官而已,没想到竟然是成曾震惊全国的王时卿。   三爷也懊恼,“事发时此女年方六岁,经牙人几次倒手身世便被掩盖了。也是我的疏忽了,没将她放在眼里。”   “那云清先生是怎么知晓的?我当时答应赎她,就是因为小草说珠绿是云清先生的故人之女。”小暖拖着小腮帮,“云清先生能得消息,应该是有人给他送了信。”   “有此看来,珠绿心机不浅,你日后需多加提防。”三爷叮嘱道。   小暖早就知道珠绿心眼多,“小暖明白,三爷放心,小暖早就不听她弹琴了,现在去怡翠楼的多是秦三。”   三爷抬眸看着小暖,她明白的事情很多,主意也很多,他每次都以为自己会放心,却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担心着。   小暖被三爷看得心虚,干脆嘴角往两边一扯,露出标准的大黄笑。三爷见了咽头便是一紧,哑声道,“过这边来。”   “三爷,大黄看着呢。”小暖声音如蚊,她也想亲近心上人,但让大黄干净的小圆眼盯着,她得注意影响不是。   三爷扫了一眼大黄,只得忍了,“你此次进京,所为何事?”   小暖坦诚道,“第一是陪娘亲来看棉花,第二是帮师傅给三师兄送个信儿。”   果然如此!三爷又问,“姬景清是你设计,从琴鸣山上弄下来的?”   “因为三爷说了不让小暖上琴鸣山,所以小暖就让三师兄下山了。”小暖坦白道。   三爷的凤眸认真地看着对面说的云淡风轻的小丫头,她有多大的胆子,又有多少鬼主意?“师无咎若有消息要递给姬景清,为何早不下手,却要在他上了琴鸣山后才行动?”   小暖答道,“因为我师傅本不许三师兄进京的,得知三师兄违背师命进京,师傅才急着将几个刚得的丹方给他送过来。”   “既是丹方,为何不光明正大的送?”三爷追问,建隆帝让姬景清上琴鸣山炼丹,有更好的丹方又不是什么不可见人的事。   小暖身体前倾,三爷也配合地凑过去,小暖咬着三爷的耳朵道,“因为我师傅要送给三师兄的丹方,不是长生丹,是解毒丹。”   三爷眉头微蹙。   “师傅说圣上长期服用丹药,丹毒已深,只是还未外显,所以御医查不出体征。袁天成忽然受伤,不管是别人所为还是他自己故意为之,这时候如果三师兄还按着原本的丹方炼丹,师傅说不出两年,圣上的丹毒就会外显,到时候圣上一定会归罪于上清宫。”小暖继续道,“至于师傅怎么得知圣上中了丹毒的,小暖也无从知晓。”   三爷敛眉沉思,建隆帝近日情绪大变,身为内阁大臣的三爷感受最为明显。建隆帝夜不能寐,脾气暴躁,御医们束手无策,只敢开一些调养安神的药,但治标不治本。若说建隆帝近来的异常是因为中了丹毒,便解释得通了。   建隆帝偷偷服用长生丹本就有违先皇遗旨,若再让朝臣得知他中了丹毒,定会引起不少麻烦,被有心人利用还可能引发事变,所以此事绝不能宣扬。   三爷又问,“师无咎的丹方从何而来,又是怎么放到一只小龟身上的?”   小暖无辜的大眼睛转啊转的,“丹方的由来师傅说不能说,至于那小龟有什么玄妙,小暖真不知道。”这件事牵扯着师祖、娘亲和她,实在是复杂,师傅说尽量不要告诉三爷。   听她一口一句师傅说,三爷醋了。伸手要捏她的小鼻子,大黄见了立刻跑过来,用前爪拍三爷的胳膊,嘴里还呜呜警告着。   三爷无奈推开大黄横在中间的狗头,再问,“丹方与天师有关?”   小暖咬唇看着三爷,“师傅说这件事牵扯着上清宫的诸多秘密,要小暖保密。”   那就是了。三爷不再难为小丫头,“师无咎已从济县启程南下,应是奔着京城来的。不管他此番来做什么,你都要多留个心眼儿,你身系一家人安危,不可大意。”   小暖立刻点头,“嗯,小暖明白,小暖做事都是有分寸的。拿这次的事情来说,事儿都是邓进忠做的,小暖什么也没做。而且为了不牵连到三爷,小暖最近都没让玄迩她们出第四庄,有事儿也是让田守一他们四个做。”   三爷气得抬手要弹她的额头,大黄的狗脑袋立刻挡在小暖脑袋前。小暖笑了,伸手搂住大黄的脖子,乖巧地望着三爷。   什么叫“不牵连”,他们本就是一体的!“你如此行事,会让圣上的人起疑的。”   小暖解释道,“让他们起疑,也只会以为我想避嫌,所以小题大做而已。这没有坏处,总比把三爷拉进来得好。他们没有证据,能奈我何?”   她说的有几分道理,只是这天真的丫头低估了建隆帝和他那帮爪牙的凶残程度,若非有他护着,“起疑”已能致命。   三爷沉默着,该不该让她知道更多的事。 第六八七章 下雨天该干啥?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以为危机已过的小暖,笑眯眯地给三爷道喜,“恭喜三爷入阁,成为大周最年轻的阁老。”   “最年轻的,唯一未成家的阁老。”三爷补充完,果然见小丫头的脸红了。这样子实在是可爱,三爷想多看一会儿,“你的贺礼,便是一根黄瓜?”   小暖嘟起小嘴儿,“那三爷送小暖当郡主的贺礼,就是一块小石头?”   两人相视良久,都笑了起来,大黄不懂小暖为什么笑,但也不妨碍它跟着吐舌头哈哈。让它这一折腾,气氛少了些暧昧,多了丝轻松惬意。   “那是我在圣上找到石桃的地方,发现的一块与众不同的小石头,样子还蛮中看的。”小暖不知,能让挑剔的三爷觉得中看,是多么难得的事儿。   小暖也解释道,“那根黄瓜是所有黄瓜里长得最好的一根,三爷吃了没,可清口了。”   三爷含笑未答,小暖以为他不喜欢,便问道,“下次我再送三爷别的,三爷喜欢什么?”   三爷的目光静静落在小暖的脸上,他想要什么,不是显而易见的么。小暖羞得面红心跳,直接把小脸埋进了大黄的毛里,大黄威风凛凛的看着三爷,吐着舌头继续哈哈。   三爷眼睛眯了眯,顿觉这厮更碍事了。   待回了自己的小庄子后,三爷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吩咐玄散,“马上去找一张狗的全身穴位图来。”   主子这是要对大黄动武了?玄散立刻劝道,“三爷,大黄很记仇的,您把它撂倒一回,下次会更麻烦。您不如带着玄其去,他比穴位图更好用。”   虽然不晓得三爷和姑娘在屋里干啥被大黄打扰了,但玄散知道,大黄一定没干好事。玄散默默回想,其实三爷起初会注意到姑娘一家,还是因为大黄,后来三爷曾想将大黄纳入麾下……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三爷跟大黄的关系走样了呢……   “三爷,属下去把玄其叫过来?“   三爷皱眉,“退下。”   玄散二话不说,麻溜退下。   “回来。”   玄散立刻又板正地站在三爷面前,恭敬听命。   “避开圣上的耳目,派人跟紧师无咎,追查封江兆是否中了毒。”三爷吩咐道。   玄散一听不是收拾大黄类的正事,立刻精神了,“三爷,哪类毒?”   “丹毒。”三爷低声道,“此事调嘴严的去,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封江兆练的是铁砂掌类的功夫,所以他的指甲和手掌早就被铁砂侵蚀成了黑色。所以他外表虽异常,但玄散从未想过封江兆中丹毒,如果他是中了丹毒,那么同样吃丹药的建隆帝……玄散晃晃脑袋不敢再想,“三爷放心,追查封江兆的事儿交由木刑去办。”   木刑的确稳妥,三爷点头,转身进了刚刚建好还散发着木香的书房。   三爷闭目细思,封江兆或许已知自己中了丹毒,所以才让心腹朱远送丹药去别处寻找解毒之法。若真是如此,德喜严刑审问朱远无果便说得通了。   其实,若此事再晚两年,三爷完全可以袖手旁观,交由二哥去处理。但现在不行,二哥还未掌握大局,朝堂经不起大风雨,所以让姬景清帮建隆帝解毒势在必行,而且二哥也必须加快动作。   现在,首先印证封江兆中了毒,就可以此为由让二哥知晓,接下来的的事儿二哥自然知道给怎么办。只要不把小暖牵扯进去,姬景清等人是死是活,三爷并不在意。   可是……三爷脑袋里闪过小暖天真带笑的模样。若是姬景清陷入危险,师无咎就不会袖手旁观,师无咎陷入危险,小暖就绝不会不管……   三爷皱眉,师无咎这老道,着实麻烦得很,得想办法将他弄走。就算不能杀了,弄到不能接近小暖的地方也好……   躺在郊野树杈上歇息的师无咎,忽然觉得一阵发冷。他张开眼看着无星的夜空,这天应是要下雨了,得抓紧时间赶路才成。   昨天还是晴好,今天就阴了。   秦氏站在第四庄内望着天空,开心着终于要下雨了,又担心着雨下起来没完没了,闷坏了棉桃。   “娘,让各庄的管事和花匠回去吧?”小暖跟娘亲商量道。   这一趟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秦氏点头,“也好。小暖,娘给他们发些银子,让他们进京城转转,明天再走,你看成不?”   这也是应该的,小暖笑眯眯地点头,“听娘的。”   秦氏开心地走了,小暖蹲着看了会儿地上忙活着搬家的蚂蚁,忽然回首问贺风露,“曾青入丹,能达到什么药效?”   炼丹,虽说是长生,但在小暖看来不过跟现代的营养品一样,能达到提高免疫力或者类似的效果罢了。朱砂和曾青等石头入药,一定有一定的道理。   贺风露恭敬道,“道门以烹炼金石为外丹,龙虎胎息、吐故纳新为内丹。取石之精入丹可去寒阴之气,若说药用,曾青磨粉,可医眼疾、心痛。我师父曾说,曾青可清目,去浊像。”   小暖又问道,“什么是浊像?”   贺风露低声道,“鬼影。”   大白天的,小暖打了个哆嗦。师祖在山上放那么一大块曾青,依小暖推测,应该是解建隆帝的丹毒需要用到曾青。眼疾,心痛,幻觉……建隆帝到底吃了些什么东西,能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小暖挠挠头,这些事儿她管不着也管不起,还是由着三爷去解决为好。她该操心的是自己的买卖和田里的棉花。小暖拍拍手站起来,回屋看账本,研究最新的邸报和展聪、黄子厚等人送上来的各处的商行消息。   第二日一早,送了各庄的管事和登州粮科官上路回到房内不久,天果然下起了雨,且淅淅沥沥的。小暖在看账本,小草在学画,秦氏一会儿进来叹口气,出去又叹口气,忧心忡忡的。   小暖笑道,“娘,去年也没少下雨,咱们的棉花不也没少长吗?您再叹气,女儿就要去天师庙向师祖祈求风调雨顺了。”   秦氏眼睛一亮,“对啊,娘咋没想起来!小暖,现在下雨没事儿干,咱去庙里烧香吧?”   小暖…… 第六八八章 不想你太累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这场雨下了半天一夜,半夜里还刮起了大风。早晨起来,看着地上的落桃,秦氏心疼得不行,带着庄子里的长工们下地捡落桃、扶正被风吹歪的棉棵。   小暖无法下地帮忙,因为她今天要进宫去谢恩,谢圣上封她为文昌郡主的恩德。   待小暖要进宫时,管事田归农蹭过来,吭哧道,“姑娘,三爷这几日会来第四庄吗?”   小暖摇头,“我也不知,怎么了?”   田归农低着头,“棉田这么乱,小人怕三爷见了烦心。”   小暖……   “你放心,此事并非人力所能为之的,三爷不会无端怪罪于你。”   田归农点头,眼睁睁看着姑娘上车去了。其实晟王是不会怪罪他,可晟王在棉田边一站,看到棉花若是东倒西歪的,那眼神他真承受不了啊……   能承受的,约莫也只有姑娘了。   虽说是谢圣恩,但小暖也不用去宜寿宫内拜见建隆帝,只在外边磕了头后,便挨个给太后、皇后和华嫔行礼谢恩了。   往常,小暖在慈宁宫呆的时间最长,可今日确是在皇后的福宁宫待得最久。刚从济县回来的皇后,拉着小暖说着济县的风土人情,小暖适时地将一些地名的由来或者店铺的历史,殿内笑语欢声,很是热闹。   “待棉布做成了,还是交给秦日爰去做?”皇后终于进入正题。   小暖笑着答道,“也不是交给,小暖是打算跟秦东家合作。棉布的纺织工艺和棉田牢牢握在臣女手里,秦东家掌握着店铺,这样合作才能牢靠。”   皇后止不住地点头,“秦日爰虽聪敏能干,但毕竟年轻历练少,这么大的生意怕他一个人撑不起来。”   皇后都说得这么明白了,小暖也就顺从地问道,“哪家商号更妥当些?还请娘娘指点迷津。”   这丫头果然上道儿,皇后轻笑道,“我在宫里待了这些年,哪里晓得京城内各商号的情形,这可帮不到你了。听说你被扣在夔州的人织布机已经运回济县了?做生意手段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人要本分,走正道儿。”   没推荐人,但给她划定了“京城”内“可靠”的商号,而且还圈出郑笃初不可靠,连带的右相程无介这一帮人也就都不可靠了。小暖心领神会,“您说的是,不走正道的人,早晚会翻车的。”   待小暖走后,紫蓝担忧道,“娘娘为何不直接说呢,文昌郡主若是听不明白怎么办?”   皇后伸手欣赏着十指的丹蔻,淡然道,“若是连这点心眼儿都没有,她怎么可能迷得住晟王。”   嫣红快步走进来,“娘娘,晟王到宜寿宫面圣了。”   皇后威仪的双目扫过庭前盛开的木槿,“看到没?听到陈小暖进宫,咱们勤勉的三皇子都在内阁坐不住了。”   紫蓝想到芝兰玉树的晟王为了陈小暖急急而来的模样,忍不住一阵羡慕嫉妒恨,陈小暖到底何德何能,竟能让晟王倾心以待!   以前紫蓝也跟众宫女一样,以为晟王待陈小暖好不过是表面功夫罢了。但这次去济县,晟王的所作所为却让她们刮目相看。严府的库房里都是陈小暖的东西,院子里养着陈小暖的宠物,晟王新盖的别院在第一庄隔壁……就连陈小暖随手送晟王一根黄瓜,晟王都要照模样雕成玉的,还好陈小暖送的不是大南瓜!   这怎不叫人生气呢。   宫里,小暖想去的只有重华宫,但每次在待的时间最短的也是重华宫。小暖与搬到重华宫侧殿的,聒噪的郑美人斗了会儿嘴皮子,便被华嫔娘娘派人送了出来。正无奈着,小暖抬头却见一身紫袍的三爷从宫门外“路过”。   小暖整张脸都亮了,福身行礼,“三爷,您穿这身官袍真得太好看了!”好想让绣娘们照着做几身……   三爷见了小暖眼里的亮色,紧绷的脸也慢慢放松了,“出宫?我要回文章阁,顺路。”   “嗯。”小暖起身,与三爷并肩而行,羡煞一众宫女。   小暖出宫要走后宫门,跟去正宫门边的天章阁的三爷完全不顺路,小暖抬眸含笑看着身边高大的三爷,他是特意等她,然后跟她一路出宫么?   “嗯?”三爷轻声问道。   小暖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能跟三爷顺路,小暖好开心。”   三爷的唇角翘起,这沉闷的宫路因为有小暖同行,也让三爷觉得惠风和畅,“你这身衣裳,也很好看。”   这身正五品素艳如虹的大袖连裳外加霞帔的郡主服,比娘亲的安人服还要讲究,小暖脑袋上的花钗宝钿金步摇也比娘亲的沉很多,压得她脖子疼。不过得了三爷这一句话,小暖忽然觉得脑袋都轻快许多。   待到小暖出宫后要上马车周围没了建隆帝的耳目时,三爷才说起来意,“师无咎进京了?”   又是因为师傅吗,小暖解释着师傅住在天师庙的原因,“师傅说济县的事儿了了,他要进京找师姑商量大事儿。师傅不住玄妙观,是因为他觉得住自己弟子的庙宇里更理直气壮。”   上车后打开窗帘,与三爷的视线齐平,很是认真地道,“三爷可信得过小暖?小暖腿短,常常跟不上三爷的步子,但小暖会快步或者小跑跟上。三爷不要将小暖抗在肩上,让小暖自己跑,好不好?咱们要一起走一辈子的,小暖不想三爷太累。小暖心里有亲人,也有三爷。”   这样直白的表情后,小暖害羞地放下帘子,不敢再看三爷。   看着小暖的马车渐渐走远了,眼神明亮的三爷才转身大步走向天章阁。跟在三爷什么的玄散快步跟上,心里嘀咕着三爷走这样快,陈姑娘快跑都要跟不上了……   将脑袋上的钗钿都摘了的小暖闭目休息片刻,张开眼却见玄舞正对着她笑,便问道,“笑什么?”   “姑娘终于发现三爷在吃醋了?”   小暖叹口气,“玄舞,玄散对你放心吗?”   怎么忽然扯到玄散了?玄舞立刻认真地保证,“若有朝一日咱们要跑路,属下一定把玄散撂倒,姑娘放心就是。到时候姑娘若是舍不得三爷,让玄迩将三爷扛到姑娘马车上再跑!”   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小暖无可奈何的笑了,“你的脑袋在想什么!好端端的跑什么路?我陈小暖辛辛苦苦闯出来的地盘,绝不会轻易放弃。”   “那师道长……”玄舞不知该怎么问。为了师无咎的事儿,她昨日刚跟玄散干了一架,那个死东西居然敢不相信她的话!   “师傅不会为难我,以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更不会。”小暖认真道。   玄舞忍不住问道,“姑娘为何如此笃定,姑娘不知人心易变么?”   小暖指了指心口,“用眼睛看,用心体会。”   “若是姑娘看错、体会错了呢?”玄舞再问。   小暖笑了,两世为人,她经历太多风雨、见过太多尔虞我诈,在看人方面却从未错过,“师傅与我,虽然不在一条路上,但我们谁也不会妨碍谁的路。师傅遇到荆棘了,必要时我帮师傅砍;我遇到迈不过去的槛儿了,也会请师傅帮忙。但我和师傅从没想过依靠对方开路,这样子,已经很好了。”   此时,天师庙内睡得香甜的师无咎,翻了个身继续打呼噜。 第六八九章 天师走了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师无咎睡醒时,天色已晚,大殿里已经没了香客,他静静坐在大殿内吃包子。虚空乖巧地跪坐在师祖身边,师祖吃一个,他就递一个。   师无咎接了包子,笑眯眯从怀里掏出一本书,“这个拿到后边去读,师祖跟你太师祖说几句话。”   “多谢师祖。”小暖的天师庙代理观主,十四岁的小虚空,满足地捧着师祖给的书跑了。大殿内只剩师无咎和他师傅张昭成的神像。   说是要与师傅说话,师无咎却看着神像发呆了一夜。待晨露维熙时,师无咎卜算几卦后,一脸木然地出天师庙,到了第四庄。   正被贺风露押着强身健体的小暖见师傅来了,正要问师傅用饭没,却见师傅一脸凝重,赶忙问道,“师傅您这是怎么了?”   师无咎端详小暖半晌,心似乎稍稍放下,“九清吾徒。”   “徒儿在。”   “随为师去一趟玄妙观吧。你师祖走了,为师要把这个噩耗告诉你师姑,为师一人怕招架不住你师姑的怒火。”师无咎一脸平静地道。   小暖呆了,“师傅,师祖‘走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再也不会出现了,离开了,也可以说是死了。九清随为师走吧,事不宜迟。”师无咎转身就走,却一脚踩空趴在了地上,弄了一身的狼狈。   小暖赶忙过去把师傅从泥水里扶起来,“您没事儿吧?”   “九清,咱们走。”师无咎脱下破道袍扔在路边,里边居然还是一套一模一样的破道袍。   师傅这失魂落魄的模样,看得小暖揪心。她一边扶着师傅往外走,一边吩咐道,“让小草带大黄过来一趟,告诉大黄不许再在路上挖洞,否则以后不让它跟玄散玩,也不让它养兔子!”   而是很严重的警告了,春华立刻应声跑了回去,不想刚跑了几步,也趴在了未干的泥巴里。   扶着师傅上了车,小暖低声问道,“师傅,您怎么知道师祖去了呢?”莫非师傅一直与师祖有联系?   师无咎垂头,“你师祖昨日托梦给为师,今早为师又卜算你师祖行踪,连算六卦皆为空。”   卜算为“空”就代表师祖不在了?小暖不懂占卜之术,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劝。她能说托梦占卜都是不靠谱的吗?这话还是让师姑说吧。   待在玄妙观见到师姑,师傅把这套说辞讲了一遍后,师无咎就躲在了小暖身后。小暖会意,挺着小身板挡住师傅,为师傅分担火力。她满心期待地看着师姑,希望师姑能开解师傅几句。没想到,师姑却哭了。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精明能干的师姑哭了,这可把小暖吓坏了,她立刻上前安慰道,“师姑,人死……”   “凭什么!贫道找了他一十八载,他怎么可以一声不吭地走了?”师无尘扒拉开小暖,伸手就抓师无咎,“你说清楚,师傅死在哪儿了!”   “我不知道。”师无咎已经蹿到院子里,“师妹,师妹,冷静!”   “师傅都没了,你还让我冷静?冷静有个屁用!你去把师傅给我刨出来,我要问个清楚明白!”   小暖傻呆呆地看着连摔拂尘带扔泥巴的师姑,傻了。这火力,她要怎么扛?   以前小暖觉得师姑跟师傅不像一个师傅教出来的,因为师姑太仙气太冷静,现在一看这对师兄妹绝对是一卦的,如此看来,他们的师傅自己的师祖,也绝非一般人。   师无咎一边抱头鼠窜,一边唤道,“九清,九清吾徒!”   小暖也拼了,上前一把抱住暴走的师姑,“师姑,您冷静,冷静。您的弟子徒孙都看着呢,师姑冷静啊,您这样真要把小暖吓坏了。”   因怕伤了小暖,师无尘停下,喘着粗气吼道,“师无咎!”   “在,老道在呢,师妹莫急,莫急啊。”师无咎靠在最远的墙根,连声劝着。   “我要回龙虎山!”师无尘吼道。   师无咎立刻点头,“好,好,贫道带师妹回龙虎山。”   “玄妙观贫道不管了!”   “成,咱不管了。”师无咎百依百顺,“怀充,以后玄妙观交给你了。”   师无尘的大弟子王怀充叫道,“师伯,弟子也要回龙虎山……”   “你敢!”师无咎和师无尘同时狮子吼,王怀充缩脖子不敢吭气了。   师无尘挣脱开小暖,旋风一般回屋收拾了两个小包袱出来,一个塞给小暖,一个背在自己身上,“师兄,走!”   师无咎冲着小暖招了招手,小暖抱着沉甸甸的包袱跑过去,就听师傅讲道,“九清,你师祖走了,上清宫有好多事儿要处理,师傅得回去了。你好好种你的田开你的铺子,不要乱跑尤其不能向西,记下了?”   小暖点头,还未来得及问句话,就眼睁睁地看着师姑把师傅拖走了,剩下玄妙观群龙无首的大小老道大眼瞪小眼。   王怀充捡起师傅扔在地上的拂尘,咳嗽一声,板着师傅的架子道,“师祖去了,师伯和师傅要回上清宫主持大局,吾等洒扫修习如常,静待上清宫传令。”   “是。”   众道士各自散开后,小暖问王怀充,“师兄,上清宫会传什么令?”   “以两位师尊的情况,贫道着实推测不出。但……”王怀充看着手里的拂尘摇头叹气,“贫道一个时辰前还被师傅训斥不长进,现在却当了玄妙观观主,贫道……”   小暖拍拍王怀充的肩膀安慰道,“师兄无论是能力还是资历都堪当此任,您看九清的八个师兄,早就被我师傅赶出去当观主了,就连九清现在也有了自己的庙宇呢,王师兄当着当着,就知道怎么当了。”   四十多岁的王怀充看着十四岁的小师妹,苦笑不已。小暖出了玄妙观才打开师姑给的包袱,见里都是值钱的玉佩或玉符,忍不住泪流满面,比起师傅和师兄,师姑待她真是太好了。   城外急速奔驰的马车上,冷静下来的师无尘问师兄,“何时、谁发现的?”   “九清的天师庙开门迎香客之时。”师无咎低声道,“在京城南的小巷内,圣上派出来追查师傅下落的侍卫华驰发现的,黑衣黑面人是两个。”   已经这么久了么?师无尘靠在车壁上,“师傅他……”   “不管师傅不会再出现了,师妹,以后就剩下你我二人相依为命了。”   “我不要再当观主,也不要担上清宫的差事!”师无尘瞪起眼睛,师傅不在了,这些劳什子的杂事她再也不要管!   师无咎连连点头,又与师妹商量道,“那……师妹接师傅的天师头衔当天师,可好?”   “师无咎,你去死!” 第六九零章 寿宴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张昭成死了?永福寺的主持慧清的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这老不死的东西,终于死了!玄妙观没了师无尘,看他们还拿什么跟自己斗!   袁府内,面上稍稍有了喜色的袁天成捏紧自己空荡荡的袖子,拿出龟壳几次占卜后看着卦象,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皇宫内,正在看奏折的建隆帝也不相信,“怎么就死了?”   九十多岁的老人家,死了不是很正常嘛。高仓颉低头,“师无咎未曾提及天师死因,现在他已与师无尘离开京城,赶往龙虎山。”   建隆帝挥手让他退下,靠在龙椅上发呆。找了近二十年的人突然死了,建隆帝失望;本以为能得长生的人没得飞升而是入了轮回,建隆帝更失望。   连张昭成都死了,他还能得长生么?   “万岁爷,会不会……张昭成没有死,师无咎只是在故弄玄虚?”德喜猜测道,这消息来得实在没有道理,若非亲眼见到张昭成的尸体,他绝不相信。   不过,就算师无咎随便弄具尸体来说是张昭成的,他们也没办法……德喜深感无力。   建隆帝猛地张开眼,“召袁天成。”   “师无咎和师无尘已经离开京城,圣上召了袁天成卜算张昭成的生死,确认了天师不在人世的消息。”玄散低声道。   三爷微微皱眉,怎么会这么巧,他刚从小暖那里得了张昭成的消息,他就死了?   “姜公,您看呢?”   姜公瑾抚须,冷静分析道,“‘天师’对道派至关重要,若非真的确认了消息,师无咎不会任此事宣扬。所以不管张昭成是不是死了,从师无咎说张照常‘走了’的那一刻起,他就绝不可能再回来。”   因没了小乌龟可养,所以回到三爷身边做事的黑脸小厮木开嘟囔道,“十几年前,永福寺的慧清就说张昭成已经死了。”   玄散也道,“这也许是真的,若是他还活着,圣上找了他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一点消息也没有?”不光建隆帝那边没消息,就连他们也打听不到张昭成的消息。一个活人,怎么可能一点消息也没有?   姜公瑾继续道,“三爷,现在重要的是天师死后对整个局势的影响。”   三爷点头,不再纠缠天师之生死。   “龙虎山应无事,师无咎虽行事不羁,但他的九个弟子都很听话孝敬。这些年龙虎山一直是师无咎主事,现在更是名正言顺……”姜公瑾滔滔不绝地分析完龙虎山的局势,接着分析京中,“玄妙观少了师无尘,定会矮永福寺一头,佛道之间会再起一番争斗;深信天师能长生的圣上也会对天师一脉失望。三爷觉得,还在琴鸣山上给圣上炼丹的天师徒孙姬景清,圣上会怎么处置?”   三爷眸光一闪,或许琴鸣山上的姬景清才是其中的关键。姬景清的炼丹术是跟张昭成学的,现在张昭成自己都死了,圣上不会再笃信姬景清的丹药能助他长生。   那么……   “圣上依赖仙丹日久,应不会断了。想必圣上会再寻炼丹能手,替掉姬景清。”三爷判断道。   据说当年比试炼丹术胜过张昭成的袁天成残了,张昭成死了,还有什么人能让建隆帝相信?这是个好机会。   三爷吩咐道,“玄散,派人盯紧大皇子和四皇子,看他们可有异动;再关注登州以北的变动,尽快锁定朱远带着丹药要去的地方。给二哥下帖,我要请他吃酒。”   “娘想长生不老吗?”晚上小草睡着了后,小暖蹭到娘亲身边轻声问道。   小草还小,对老和死有种天真的恐惧感。知道天师死了后,小草发散联想到娘亲有一天也会老、会死,这小丫头伤心地抱着娘亲哭了半晌才睡。   秦氏没想到小暖也会问这个,“娘一个长生不老还是咱们一家子都长生不老?如果娘一个,那有啥意思?”   还不等小暖说话,秦氏又念叨起来,“如果就咱们一家子长生不老,别人都老死了,那咱活着也没意思啊。如果所有人都长生不老,三皇五帝到现在,那各家里得有几千几万人?九州地方再大,也住不下啊。难不成到时候得人罗着人住?照娘说,还是平平安健健康康地活一辈子的好。你说是不?”   一千多年后,人可不就是多到得人罗着人住么,一栋楼要有几十层,一层住着好几户,人挤人。   让娘亲这么一念叨,小暖那一脑袋的念头全没了,翘起嘴角靠在娘亲身边应了一声,“娘说的对,长生不老不好,一辈子平平安安最重要。”   “也不知道明天还下雨不,愁人啊……”秦氏又念叨一句,翻身拍了拍小暖的背,“睡吧。”   小暖乖乖躺在娘亲身边,安稳睡了。   第二天,小暖收拾整齐,去齐之衡家赴齐老爷的一甲子寿宴,给齐之衡撑场子。   若说以前她给齐之衡撑场子靠的是三爷的名头,那么现在她靠的就是正五品文昌郡主加晟王妃的名头。这两个名头在齐家这样的商贾之家一摆,艳压群芳。   是以,齐老爷寿宴最尊贵的客人,就是小暖。齐家人齐刷刷地在门口迎小暖下马车,小暖发现,赵书彦和齐之毅也来了。   多日不见,小暖有许多话想与两位大哥讲不过现在人多眼杂,小暖只得点了头,便被齐家众女眷拥进内院。   小暖母女三人曾在此处借住了一个多月,大伙也算熟悉,众人与她寒暄几句后,就压不住好奇,小心翼翼地问,“郡主,天师真的去了么?”   小暖点头,“师傅说师祖已经走了。”至于这个“走了”是什么意思,众人又怎么理解,小暖就管不着了。   众女眷一阵唏嘘,年长的齐夫人说起她年轻时亲眼见到的天师做法事呼风唤雨的情景还是激动非常,然后可惜道,“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齐之衡的妻子借机问小暖,“郡主,您的师尊可会承天师头衔?”   小暖摇头,“我只是挂名的俗家弟子,师门的事情知道的不多。”   见小暖不愿多提此事,众人立刻就转移话题,想聊起旁的。若说京城可聊的话题,当非过几日就要拜堂的柴智岁和方挽离。可这两个人与小暖的关系实在微妙,不能聊;与小暖聊一些珠宝衣裳类的话题,她不喜欢……   斟酌片刻,齐夫人咳嗽一声,挑了个最稳妥的,“郡主家田里的棉花,长得还好?” 第六九一章 她可不是软柿子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小暖此来是给齐家撑场子而不是扫面子的,所以聊什么话题她都是笑吟吟的,让人舒服无比,齐家夫人少夫人对陈小暖的感激,又蹭蹭地上了两层楼。   用罢饭,送小暖出门时,齐之毅低声道,“郡主可还记得前年之毅说过,若有朝一日齐家落难,还请郡主搭把手的事?”   小暖笑着点头,“记得。”   齐之毅一躬扫地,结交陈小暖,是他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儿,“郡主今日之情,齐家感激肺腑。”   小暖抬手虚扶,“之毅哥这样就显得生分了,快快请起。”   齐之毅还是规规矩矩地行了礼,才直起身。不是他想生分,实在是小暖的身份跟坐炮仗一样一飞冲天,他不得不如此。   他刚认识小暖时,她还是个被生父赶出家门,苦于生计不得不外抛头露面在外奔波的小丫头。那时候齐之毅的身份在小暖之上,送小暖几个绣娘都能让她感激许久。这才一转眼的功夫,小暖就成了大周罕有的外姓郡主,还抓了晟王当夫婿,而齐家纵有家赀万贯,也不过是草民罢了。   小暖不讲究,他们可不能不识抬举不讲究。   小暖又邀请赵书彦到第四庄做客,“赵大哥明日若是不忙,可否到第四庄来坐坐?我娘前几日还念叨大哥呢。”   齐家众人和来宾都倒吸了一口气,第四庄里的门槛极高,京城想去第四庄做客的不知凡几,但真能进去的却没有几个。没想到在赵家落魄后,赵书彦还能跟秦日爰一样,依旧是第四庄的座上宾。   若说齐之毅对小暖的身份变化感慨深,赵书彦的感慨就更深了。不过赵书彦可不是齐之毅,他笑容依旧地点头,“愚兄明日定登门叨扰。”   小暖完成今日的任务后也是乏了,出齐家后就吩咐田守一驾车回第四庄。不想马车刚走了不过数丈远,便被人拦住了,右相家的三少夫人想请陈小暖上楼喝茶。   右相程无介家的三儿子程贤文打理家中庶务,难为齐家、想断了齐家布匹皇商生意的就是程贤文。自己刚从齐家出来,程家人就过来约自己吃茶,是想干嘛?   小暖皱眉,“绿蝶,你亲自上去跟程少夫人讲一声,说我身子乏了,要回庄歇息。”   “是。”绿蝶跟着婆子上了楼,不想程家三少夫人却跟着绿蝶一起下来了。右相家的儿媳妇在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抛头露面,是件并不合规矩的事儿。不过这程家三少夫人却不在意,她含笑到了小暖马车边,熟稔地邀请道,“这处茶楼环境清幽,郡主累了正好可以上去歇歇脚再走。”   这就有点强留的意思了。程家人做事果然霸道,当她陈小暖不好意思当街拒绝程家人,所以会被逼无奈跟他们上楼,好让齐家知道他们找的靠山不过是个泥捏的么。   小暖冷哼一声,“本郡主不想饮茶。”   程家三少夫人今天是铁了心地要让小暖上楼,只当没听出小暖的不悦,继续笑着邀请道,“小妇人听闻郡主喜欢花茶的。”   喵了个咪的,没完了是不!小暖隔着车帘冷声道,“喜欢不代表今日就必须喝!”   “敢问文昌郡主今日想喝什么?本王请了。”   车帘外传来三爷清冷解暑的声音,小暖撩开车帘,与对面马车内的三爷四目相对,“想吃瓜爽爽口!”   三爷微微点头,“可。”   在晟王的强大气场下,程家三少夫人直接成了背景板,不得不默默退到一旁,眼睁睁地看着晟王与陈小暖的马车依次从自己面前走过。   程家当街向文昌郡主套近乎而被晟王和文昌郡主甩了冷脸的事儿,立刻演变出无数种版本,由围观吃瓜群众的嘴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想必这件事也会被人念叨几个月。   不过此事小暖不在乎,三爷更不在乎。三爷的马车在前,小暖的马车在后,两人一路出城回了第四庄。   三爷下了马车,见到田里的棉花有几株长得歪了,目光盯着不动。这让田归农等人呼吸为之凝结,恨不得马上过去把歪掉的棉花棵拉直了才好。   小暖这几日也通过田归农等人的反应,察觉到三爷对整齐划一有种近乎强迫症般的执着。她偷偷一笑,把自己头上的一支金簪拉歪了后才下车走到三爷面前。   三爷收回目光,笑道,“你先去更衣,我去田里挑瓜。”   不要啊!田归农等人无声呐喊,若让晟王下瓜田,怕是田里长得不周正的瓜统统得被清理掉,那大伙儿还吃啥!   难得有机会在白日里跟三爷相处,小暖怎么舍得走,她豪气地卷起衣袖,“小暖想跟三爷一起挑瓜。”   偷得浮生半日闲的三爷自然点头,带着小暖在泥泞的路上走着,与小暖商量道,“不如将这条路用石头砌了,走着也方便。”   “明日小暖就让人收拾了。这条路被大黄挖了许多洞,铺上石板也不错。”小暖点头。   三爷回眸笑道,“何须如此麻烦,让修第五庄的工匠过来铺上就是,一天也就成了。”   第五庄是三爷给他的别院起的名字,济县第一庄边三爷买的那个庄子叫第六庄,是顺着小暖家的田庄的名字叫的。小暖两眼直巴巴地盯着三爷的绝美的笑颜,一句心里话脱口而出,“三爷笑起来真好看。”   三爷抬手帮她插正头上金簪,低喃道,“傻瓜,不过铺条路罢了。”   不是铺条路的事儿,是铺条路这等小事儿,三爷也会征求他的意见的事儿。小暖甜甜地笑着,“三爷吃晌午饭没有?”   三爷摇头,“刚从天章阁出来,还未来得及用饭。”   内阁大臣果然公务繁忙,小暖心疼了,“三爷喜欢吃什么菜?小暖做给你吃。”   三爷挑挑眉,这小丫头会做饭了?   小暖声音带着那么一点点心虚,“小暖刚跟娘亲学的,三爷不要嫌弃。”   三爷点头,“那就蒸茄子吧。”   这是她爱吃的,不是三爷爱吃的。小暖再次问道,“三爷喜欢吃什么?小暖想做给三爷吃。”   自小在宫中长大,三爷早就习惯了隐藏自己的喜好,不留一丝漏洞。喜欢吃什么这件事,他并不在意,身边也无人在意。   现在小暖在意了,三爷心中一暖,“清炒丝瓜。”   小暖笑得一脸灿烂,“这个小暖会做!”   摘了两个菜瓜,又摘了些丝瓜和茄子后,两人回了宅院。现在不是饭点儿,秦氏带着王函昊和翠巧进城了,大黄和小草也跑得没影,两人难得有独处的机会。   小暖在厨房里忙活做饭,三爷便靠在厨房的门框上与小暖闲聊,“方才,程无介的夫人就在茶楼上。”   小暖认真洗着茄子,“我想到了,要不是这样,程家少夫人也不会理直气壮地要我上去。她们还是为了郑笃初的事儿?”   三爷点头,“户部巡查使汪童幡在夔州并未捉住郑均锋大的错处。”   小暖暗道一声可惜,郑均锋的错处没有抓住,那么郑家就倒不了。郑家倒不了就是右相的助力,右相夫人郑氏自然不会不管自己的亲侄子。不过她还真是柿子挑软的捏,她们不敢找下令关押郑笃初的建隆帝的爪牙,不去找关押郑笃初的大理寺,却又找到了自己头上,该问的右相早就亲自问过了!   她们这样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还想压着自己立程家人的威风,当她陈小暖好欺负不成!小暖拿起菜刀,“三爷,等小暖做成了今冬的棉花生意,腾出手来就把右相家的生意挤垮了,行不行?”   三爷笑容舒展,“行。” 第六九二章 竹蜻蜓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小暖心里有点发虚,“我把程家的生意挤垮了后,三爷跟程无介同阁为官,见面会不会觉得尴尬?”   “是他们先不敬你的,我为何要尴尬?若说要心虚尴尬,也该是他们才对。不过程家老三程贤文并非郑笃初可比,他在经商方面颇有些手段,你不可轻敌。绫罗霓裳若是抵不过,拉上秦记一起做掉他。”三爷接过小暖手里的丝瓜,菜刀在手里一转便把皮去了个干干净净。   守在门口玄散见三爷居然用他的杀人刀法干厨房的活,不禁感叹三爷越发不像三爷了。玄舞冷哼了一声,用嘴无声道:三爷比你强多了。   玄散莫名其妙的摸摸脑袋,他又咋了,杀人削皮他也会啊。   三爷这动作简直太帅了,小暖又递上一根丝瓜,让三爷继续削,“三爷放心,我不会轻敌的,程贤武这样的,还不值得咱们暴露秦记。”   “咱们”这个说法,取悦了三爷,这根丝瓜削得比刚才那根还好。小暖顺手又把茄子递了过去,“这个也要。”   蒸茄子不是带皮整么?三爷接过旋转菜刀,把茄子的紫皮也去了个干干净净,“柴智岁成亲那天,你派人送份贺礼过去。皇祖母昨日跟我提了一下,说是咱们该大气些,不必跟他们一般见识。”   本来没打算送礼的小暖直接点了头,“既然太后娘娘这么说了,我就亲自走一趟吧,当看个热闹也好。不过那一家人见到我,还不晓得会咋样呢。”   小暖笑弯了眼睛,三爷看她这调皮的小模样,低声提醒道,“小心菜刀,莫伤了手。”   他们这边甜蜜着,程家那边却吵翻了。   好不容易得了半天空闲的程无介回到家,却听到他夫人居然派儿媳妇当街阻拦陈小暖的马车,还被晟王撞了个正着后,气得胡子都发抖了,“老夫跟你说了多少回,不要横生枝节!笃初在大理寺无事,无事!”   “既然无事,为何老爷还不将笃初救出来?”程夫人着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就是陈小暖这死丫头为了一己之私,陷害我大哥和侄儿的!咱们凭什么让她这么欺负!”   “她有多大的本事,能陷害了你大哥和侄儿!老夫早就跟你说过,笃初是牵涉进了大案子!”程无介气得脑仁疼,“若是小暖真有这么大的本事,你今日招惹她又能有什么好处!”   “就算没有好处,本夫人也要让她知道,咱们程家不是她能随便拿捏的!”程夫人觉得自己一点也没错。   “现在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晟王是咱们程家惹不起的!本夫与晟王同殿为官,你这样做对老夫有何好处?卢正岐暂且不论,天章阁内,建王之子与陈小暖交好,左相频频到他的城南田庄与小暖家拉关系,宁太傅之妻是晟王与小暖的媒人,也就是说除了我程家,每家都有意无意地拉拢陈小暖。你可知这是为何?”程无介怒问。   程夫人冷哼一声,“他们畏惧晟王的权势,咱们程家只效忠圣上,怕他作甚!再说晟王又不会是将来的……”   “妇人之见!”程无介啪地一拍桌子,不再与这蛮妇说理,叫了三子程贤文进来叮嘱道,“陈小暖既然为齐家撑腰,齐家的皇商买卖你就不要再插手,不过是一年几十万两的小生意罢了,无须在意。”   程夫人和程贤文听了都觉得牙疼,一年几十万两的还叫小生意?父亲果然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过程贤文却不敢违背父亲的意思,“儿记下了。”   程无介又劝道,“棉布生意虽然可做,但不要与陈小暖硬碰硬,你表哥就是前车之鉴。想合作去跟秦日爰谈,陈小暖不过是种棉花的罢了。”   程夫人哼了一声,程贤文又点头称是,“父亲放心,儿明白,就算今年的棉布生意咱们插不上手,明年也定有咱们程家的一份。这是大生意,绫罗霓裳加上齐家、登州江家,也吞不下这块肥肉。”   程无介看着懂事的儿子,心里总算舒坦了些,“你大哥和二哥在外地为官,朝中政局多变,为父精力不足,程家之事就要劳你多费心。若是忙不过来,便让你的三个弟弟帮忙,小六近日折腾得实在太不像话了些,你这当兄长的,给管教管教他才是。”   一个庶子,凭什么让自己的儿子去管教!程夫人哼声更大了,“养不教,父之过。贤武都是老爷您管教不严,才让他成了如今的模样,整日跟柴智岁之流混在一处!”   这就是一团乱麻,程无介脑仁更疼了,“柴智岁成亲时,夫人莫忘了派人送回贺礼过去。虽说柴梓让现在赋闲在家,但咱们与他家有多年的交情,莫让人挑了理。”   “这个老爷尽管放心,该做的妾身一点都不会差了。”程夫人说完,眼珠子一转,“老爷说陈小暖会不会过去?”   程无介的脑袋更疼了,“夫人莫惹事!那丫头连她亲爹的面子都不给。”   第二日,赵书彦一大早便到了第四庄。大黄冲着赵书彦抬了抬爪,赵书彦抬手还礼喜笑颜开,“多日不见,大黄越发雄健了。”   小草拉着赵书彦的衣袖问,“赵大哥,小草呢?”   “小草也长高了。”赵书彦摸摸小草的头,掏出一个竹蜻蜓,“这是京城紫竹亭的老匠人做的,能飞很高。”   小草两眼闪亮亮地接过,“多谢赵大哥!”   赵书彦又拿出一个递给小暖,“这个给你玩。”   “我也有?”小暖惊讶了。   赵书彦含笑不语,小暖只比他的妹妹梦舒大一岁。梦舒现在还满园扑蝴蝶踢毽子玩呢,小暖却已经撑起偌大的一片家业,忙得不可开交了,怎不叫他心生怜惜。   小暖向上一推,这竹蜻蜓果然旋转着窜上了天。大黄立刻追着跑了,一会儿就将落地的竹蜻蜓叼了回来,开心得直摇晃尾巴。   小暖笑眯眯地摸了摸大黄的脑袋,“大黄很厉害。”   与赵书彦话了会儿家常后,秦氏到田里忙碌,小暖与赵书彦商量起正事儿,“圣上封小妹为郡主时,还把秦家村以南五十里的山坡都归入我的名下了。对此,大哥怎么看?”   赵书彦没想到小暖找他是为了这件事,他略沉吟才道,“圣上是去了五更书舍后才做此决定,显然圣上是想让你昌文风,起书舍。所以妹妹应将五更书舍做大,找几位有真才实学的鸿儒坐馆才是正经。”   小暖苦笑,“小妹也是这样想的,但圣上只给了五十两金子,用来扩书舍、请先生无异于杯水车薪。小暖不想做这赔本的买卖、所以小暖想在那块地方建书舍的同时,也建一些能回本的与书舍有关的雅致营生,大哥觉得如何?”   赵书彦一听,眼睛就亮了。 第六九三章 你的柴家二舅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此时无声胜有声,两人心有灵犀,相视而笑。   小暖邀请道,“大哥有没有兴致与小暖在山林中合开作坊?”   那地方是建隆帝赏赐给小暖的封地,按照大周的律法,封地主人在其封地内营生,不需缴税赋,这可就省了很大一笔开支。以小暖的聪明加上赵书彦的经验,这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愚兄求之不得。”赵书彦笑问,“妹妹想做哪些雅致的营生?”   果然是一条道上的朋友,谈起合作来就是省劲儿。小暖答道,“这些我不太懂,也没来得及找人去探访。我想先看哪个容易做精,而且在咱们那块山坡上还能做。”   “若论雅致,必定是琴棋书画、纸墨笔砚。琴棋书画暂且不提,后四宝中的砚可以排除,青州红丝石为天下第一,咱们想做起来不易,而余下其他三项重在匠人。不过造纸需用木,南山坡上的树木用不了几年,此乃毁林,着实不合算。如此算来,只剩下墨和笔两样可做。”赵书彦侃侃而谈。   小暖在这方面是外行,不过她也明白赵书彦说得在理。造纸污染环境损坏森林,得不偿失;砚台得看她的封地内石头堪不堪用。根据小暖这两年的观察,她那的封地里的白乎乎的石头,一看就不如隔壁青州的红丝石,制出砚台怕也卖不上价钱。若是如此,还不如不做。   “咱们先找工匠勘测地形,依山势造房屋,或为书舍,或为居舍、作坊。有圣上亲笔提的招牌在,五更书舍早已名声远播,再有云清先生坐镇,多请几位博学的先生并非难事。待书舍建起来后,咱们的作坊立刻跟上,酒楼客栈一并开起来,人气旺了,什么都好说。”赵书彦说着,计划已渐渐成型。   小暖接着道,“建造房舍不需再找工匠,给三爷建造第六庄的工匠就能用。但凡圣上给的书,咱都在扉页上写明‘御赐’,然后盖上五更书舍的专用印章。待书舍建好了后,咱挑吉日办几次捐书会,捐书之人可在书的扉页上书其姓名再盖上咱们的专用章,这些书与跟圣上的书放在一处,雅曰‘天下同庐’。不出意外,这捐书会引来登州大小官员、文豪士绅竞相捐书,咱们可以省下一笔开支,当然,咱们请名士写个建楼赋啥的,将圣上和这些人一并感谢进去,让他们跟着圣上一起名流千古……还有,我爹卖书的钱有了盈余,也可以用来买书……”   赵书彦挑眉,这丫头越来越精明了,他真是自愧不如,自愧不如。   “然后,咱们的墨和笔制出来后,只要真是好东西,就先给圣上、太后、皇后、易王、三爷等人送一些。小暖从他们手里弄几个‘好’回来,咱的名声也就有了,做起事来必定事半功倍。”小暖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建隆帝让她出银子修书舍帮他博美名,自己让他提几块匾、赏几个名总还是能成的吧。   赵书彦哈哈大笑,“妙哉,妙哉!愚兄回去后立刻派人勘测山林、走访制笔墨的工匠,今年入冬之前,书舍和房舍就要建好,作坊就要开起来。小暖,若是此事做成了,你的山林怕是会成为一座生机勃勃的小城。”   “所以,咱一开始就要规划好,不能乱建。勘测山林也不用找别人,我七师兄就可以。大哥,若是这山林、书舍建好了,咱们必定财源滚滚。”那是她的地盘,她的!小暖想起来就觉得激情澎湃。   两人正聊得热火朝天,黄子厚却来了,“姑娘,陈先生求见。”   赵书彦站起身,“此事先到这里,你先去见见你父亲,愚兄四处逛逛。”   小暖随着赵书彦到了院外,见小草和大黄正围在她爹陈祖谟身边,看他怀里抱着的小娃儿。   陈祖谟和柴玉媛的女儿陈小棉,已经六个多月了,时间过得真快。小暖上次见这小丫头时,她才刚刚满月。   小暖也过去看。因父母都不丑,陈小棉自然长得也不难看。鹅蛋小脸,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好看的小鼻子小嘴儿,此时她正手舞足蹈地冲着大黄咯咯笑着,着实让人讨厌不起来。   不过瞧见娘亲孤零零地站在田里假装无事的侧影,小暖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   赵书彦知道小暖在想什么,所以他给陈祖谟行礼后,便去寻秦氏,陪她说话。小草又拉了拉小棉的手,也跑到娘亲身边叽叽喳喳。   陈祖谟身边,只剩下大黄和兔子阿宝。大黄凝神肃穆地盯着陈祖谟,随时准备着小暖一声令下,它就立刻将陈祖谟赶出它的地盘。   陈祖谟见小草走了,小暖看着小棉的眼神儿也没什么热乎劲儿,便觉得无趣了,转身把小棉交回乳娘手里。   小暖这才问,“管家说,您找我?”   管家?陈祖谟皱眉扫了一眼旁边的黄子厚,软声劝道,“若是你缺人,为父身边有的是忠实可用的,为何从秦日爰那边要人?秦日爰狡诈,奴随主性,他身边的人怎能给你当管家。”   黄子厚默默低头,他很期待陈祖谟知道秦日爰就是他家姑娘时,会是怎么个嘴脸。   小暖含笑,“就是因为奴随主性,所以小暖才会用秦东家身边的人。”   “喀吧”!   陈祖谟额头的青筋蹦了出来,不过经过山长茶宿被圣上斥责一事后,陈祖谟已发誓以后再也不招惹这死丫头。所以不管她怎么挑衅,自己都要忍着。   所以,他忍!   陈祖谟强撑起一脸笑,直接进入正题,“为父此来,一是带你三妹过来,让你们姐妹多相处,以免生分了;二是来问一问在你二舅成亲那日,你如何打算。”   小暖也慢条斯理道,“我陈小暖的二舅早已成亲,儿子都有两个了。”   这是嘲笑他没儿子么!他没儿子能怪他吗!陈祖谟强忍怒火,解释道,“你的柴家二舅。”   柴玉媛是小暖的继母,论辈分小暖的确该给柴智岁叫一声舅舅。小暖也不争辩,继续慢条斯理地问,“您想让小暖怎么办?”   “若是后日你得空,便带着小草随为父赴喜宴?”陈祖谟说得云淡风轻,实则心都提了起来。小暖不说话,陈祖谟就不敢喘气。   现在小暖成了郡主,身份更是非比寻常了。若是她肯随着自己去柴家,那是再好不过。退而求其次,若是这死丫头不去,他也要想办法把小草拉去。好让京城的人知道,他陈祖谟与两个女儿的关系并不似传闻那般生硬。   “好啊。”小暖慢条斯的应了,“柴家娶亲那日,小暖亲自登门贺喜。”   这丫头怎么会轻易就答应了?陈祖谟先惊后疑,她不会又在憋什么鬼主意吧? 第六九四章 柴家喜事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这个疑惑,困扰了陈祖谟两天,待到六月初八这日后晌,他穿戴一新携家眷在第四庄门外等着小暖出来时,还是忐忑着。   柴玉媛见他这样更不耐烦了,“老爷若是不放心就别带她去了,做什么给自己找罪受!”   陈祖谟沉默不语,带或不带他都难受,既然如此为何不带?况且贺亲王也示意让他带着小暖一起,好让人知道晟王与贺亲王一脉的关系匪浅。   “现在都什么时辰了,妾身不在府中帮忙算怎么回事儿!那死丫头再不出来咱们就先走,等她作甚!”柴玉媛挑帘看着已西转的日头,焦急不已。   他不来这里等着,小暖能跟他一块过去?如果小暖不跟他一块过去,她去了对自己还有什么用?陈祖谟扫了一眼珠光宝气的妻子,慢悠悠道,“岳母说了,让夫人在家照顾好小棉,不要去得太早,临拜堂前再去便可。”   去早了也是给家里惹事儿,岳母也是怕她惹事。   母亲待她,越发地冷淡了。柴玉媛心中正不爽着,就见第四庄的木门终于打开,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驶了出来,旁边也只跟着一个仆从,眼里的得意就止不住了。   就这架势,陈小暖还好意思说她是文昌郡主?真是村里出来的,小家子气!   马车行到近前,小暖挑开车帘问道,“您既然来了,怎么不派人进去通传一声?”   陈祖谟见马车里没有大黄,便松了一口气,“走吧,再去晚了怕马车进不去。”   马车缓缓行进中,小草满是遗憾道,“姐姐,郡母穿的衣裳不是绫罗坊的。”   秦日爰帮着陈祖谟卖书却不给陈祖谟钱这事儿,惹怒了柴玉媛这个绫罗坊的大客户,导致客户流失了。小暖却不在意,转头问翠巧,“可认得她身上的衣裳是哪家的?看着倒也不错。”   翠巧立刻答道,“前两日奴婢跟着夫人上街,路过右相家的羽衣坊,撞见了陈夫人的马车。羽衣坊内摆出的布料颜色艳丽,与陈夫人身上的很相似。”   这客户不光流失了,还去了竞争对手家呢。小暖翘起嘴角,“郡母与程家人最近有没有联系?”   这个翠巧就不知道了,玄迩答道,“在玉屏街时,承王府和右相府离得不远走得很近,陈夫人与右相的几位姑娘都有来往,程家六姑娘与陈夫人关系还算不错。但程六姑娘远嫁后,程家与陈夫人之间的来往就断了,程家与陈夫人娘家的来往,也只在柴智岁和程贤武两人之间了。”   柴梓让没了郡王和散官头衔,又搬出了京城贵人聚集的玉屏街,右相府这样的门第,他们自然就攀不上了。小暖点头,没再多问,只陪着妹妹完翻花绳。   马车外渐渐人声嘈杂,车速也渐渐慢了。黄子厚过来请示道,“郡主,前边路被堵了,陈先生想请您和二姑娘下车,随他一起走过去。”   玄迩低声道,“去皮场街一共有三条路,这是最堵的一条。”   小暖心领神会,拉住小草的手道,“记得姐姐早上说的话不?”   小草一脸要打仗的喜悦,“姐姐放心,小草明白!”   两人下车往前走了几步,陈祖谟那边才带着柴玉媛母女下了车。陈祖谟笑得一脸慈祥,对小暖道,“路太堵,为免耽误良辰,你们随为父一起走过去。”   柴家有喜事,过来看热闹、等喜钱的人挤满了两边,这些人见到陈小暖真的跟着他爹来了,哗哗地议论开来。   在这嘈杂的议论声中,小暖淡自如地拉着小草,随在柴玉媛身后慢慢向前走。观察柴玉媛身上的衣裳款式时,小暖惊奇的发现柴玉媛虽还是很丰满,但起码不显得蠢,她居然有腰了,不容易。   小暖一行人路过一排马车时,玄迩不停地在小暖耳边报号,“这是礼部尚书家的,这是刑部提刑官家的,这是户部侍郎家的……”   马车上的女眷们在陈祖谟一家过去后,也会挑起车帘悄看几眼,然后多会冷哼一声,“欲盖弥彰!”   陈祖谟这么做,无非是想让人知道陈小暖跟着他一起来了!可哪个有身份的人家,会让自己的家眷招摇过市,也不怕被冲撞了。陈祖谟不懂这些,柴玉媛也不懂了么!   “陈小暖果然来了,也不知晟王会不会到。”一辆马车里,有那娇俏的小姑娘满怀期待地低问。   车内的老夫人沉声道,“不过是刑部六品小官的弟弟成亲,晟王怎会来这种地方。待会儿你们多与陈小暖说几句话,一定要让她记住你们是谁。”   “是。”车上的两个豆蔻少女齐声回答。今天来赴宴的女眷,有一半儿是冲着陈小暖来的。不因旁的,只因陈小暖在京里的时候不多,就算她来了也是猫在她的田庄里,各家宴会送了帖子她也不去,人家出门不是去庙里就是去皇宫,你说气人不气人!   陈祖谟一行到了柴府门口时,管事和婆子的目光都放在陈小暖身上。他们久闻陈小暖的大名却从来没有见过真人,本以为她会跟家里的三姑奶奶一样,是个飞扬跋扈的,没想到看起来却是个这么乖乖巧巧的小丫头。   柴智岁的大嫂辛氏上前先与柴玉媛颔了颔首,便快步走到小暖面前行礼,“郡主,您来了。”   听到这声“郡主”,柴玉媛咬碎银牙!   小暖微笑,“少夫人请起,我等来迟了。”   “不迟,一点也不迟。”辛氏又俯身爱怜地对小草道,“这是小草姑娘吗?跟郡主生得真像。”不止模样像气质也像,这俩丫头眼里都透着机灵劲,让人一看就知道心眼不少,也就她那蠢笨的小姑看不出来!   小草甜甜地叫了人,乖乖地跟着姐姐往里走,没有乱问乱看。规矩能学得这么好,秦氏在教养这两个女儿上,一定下了不少功夫,辛氏暗暗点头。   落后几步的柴玉媛低声问身边的婆子,“小暖带的贺礼是什么?”   早就在门口守着的婆子立刻答,“五十两纹银。”   果然上不得台面,这等贺礼她也好意思拿出手!柴玉媛转头问陈祖谟,“老爷,咱们添多少礼金?”   陈祖谟低声道,“二十两吧,为夫还写了一幅贺联,待会儿亲自交到二哥手中。”   二十两?!柴玉媛咬牙,“一百两!” 第六九五章 太后的贺礼   “夫人……”陈祖谟觉得肉疼。   “一百两!”柴玉媛低吼,脸都气红了。   “好,此事便依夫人。”陈祖谟立刻安抚着。家里的境况柴玉媛不是不知,她为了赴此喜宴,置办的他们一家三口的衣裳首饰就用去近五百两,现在又要出一百两的礼金。置办衣裳陈祖谟不心疼,毕竟这是要穿出来见人的,可他们现在已不指望着岳父一家过日子,何必花这冤枉钱随礼。   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陈祖谟不敢跟柴玉媛理论。万一惹毛了她,他煞费苦心弄出的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场面,就要崩了。   女人,果然一个比一个麻烦,他身边为什么都是女人!   “少夫人,程夫人到了。”   刚陪着小暖进了花厅的辛氏听了,脸上的笑意越发舒展。没想到他家这没出息的二弟成亲,以前交好的人家就都来了,这也算大大的好事。   将小暖送到婆婆赵氏身边后,辛氏立刻去迎接右相府的女眷,小暖和小草被赵氏拉到身边坐下,亲切地嘘寒问暖,柴玉媛和小棉反倒被她冷落在一旁。   一会儿的功夫,辛氏便陪着右相婆媳进来了。正在与小暖说话的赵氏立刻站起身,上前与程夫人亲热地手拉手道,“嫂子,您可来了。”   程夫人笑吟吟地拍了拍赵氏的手,“瞧弟妹这话说的,岁儿的大喜之日,老身能不来么。只是你们这里门庭若市,我在门口已侯了许久。”   赵氏脸皮讪讪的,皮场街不比玉屏街,这里只是寻常的小巷,府里来的客人多了马车在狭窄处错不开身,自会拥堵。   程夫人寒碜完赵氏,又转头把小暖上下打量了一遍,见她不过是个黄毛丫头,便越发地轻视了,“老身方才在车里等得焦急,也是见文昌郡主下车步行而来,才豁出老脸带着儿媳一路走过来的,倒叫弟妹见笑了。”   花厅里的女眷们都将目光落在陈小暖身上,看她如何应对。柴玉媛眼里闪着幸灾乐祸的光芒,程夫人这样直直对上陈小暖,就有好戏看了。   赵氏和辛氏这对恨透了小暖的主家婆媳也不开口,只等着看热闹。   众人众人瞩目的陈小暖,却看也没看这边,只低头静静地喝茶,她身边的小丫头也规规矩矩地拿着点心细品,“姐姐,这个好像是味匀斋的点心,你尝尝?”   小暖接过吃了一口,“是挺像。”   小草抬起头笑眯眯地问赵氏,“这是味匀斋的点心吗?”   被点了名了赵氏,只得笑道,“小草的小嘴儿真厉害,竟连味匀斋的点心也吃的出来。”   “因为小草喜欢,所以我娘常买给小草吃。我爹回乡时也给奶奶带了几盒,奶奶也给小草吃。”小草笑得甜甜的。   柴玉媛的脸却火辣辣的。这不懂事儿的死丫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起秦氏,就是不给她脸面。   既然如此,她凭什么要客气!柴玉媛开口斥道,“小暖,小草,你们俩给我起来!没见有贵客到了,首位哪有你坐的份,不懂规矩!”   小暖是五品郡主,她还没与三爷成亲没有亲王妃的头衔,所以论身份她的确比不上一品诰命程夫人。更何况她们姐妹是跟着跟着柴玉媛来的,在这些人面前就是晚辈。   程夫人眉心的八字纹皱紧,一步步走过来,摆明了让小暖给她让位子。赵氏婆媳俩乐得看热闹,这死丫头害的他们 家吃尽了苦头,虽然他们现在没能耐收拾了她,但有人要收拾她,她们绝不拦着。   坐哪里小暖本不在意,但现在她还真就不想让了。   小暖抬起头,看着程夫人眉心不大对称的八字纹。她听七师兄说过,印堂有这种八字纹的女子性格刚强难化,与丈夫经常闹口角,夫妻不和,这可不是旺夫之相。   皱着八字纹的程夫人,已经走到了小暖面前,凌厉地目光看着她,“陈姑娘,你母亲没教过你,什么叫做尊老么?”   小暖站起身,笑吟吟地问道,“敢问这位‘老人家’,您是?”   柴玉媛立刻跳过来,“放肆,这是当朝一品程宰相的夫人,你俩还不快快认罪!”   小草委屈极了,“郡母,我和姐姐不认识这位老奶奶就有罪吗?又没人告诉我们这位老奶奶是谁,我们怎么知道。”   听她一口一个老奶奶地叫着,程夫人脸色脸都绿了。她虽年满五十,但因保养得宜,经常被人称赞说只有四十出头的年纪,这没眼力的丫头居然敢说她老!   众人将目光落在柴玉媛身上,总算看明白了一点。陈小暖的做法周到不周到暂且不论,柴玉媛没将陈家姊妹当女儿护着,这点已经坐实了。   赵氏暗恼女儿不成器,含笑上来假意拉和,“小暖、小草,快来见过你们的程家外婆。”   小暖顺从地带着妹妹起身,程夫人当仁不让地坐在首座后,颇有威仪的环视四周,“诸位无须多礼,都坐吧。”   “是,谢夫人。”来的人没有身份高过程夫人的,都老实坐了,本来打算让自家姑娘多亲近陈小暖的人家,也不敢动了。   现在亲近陈小暖就是得罪程夫人,这两个她们都惹不起,还是老实看戏为好。   程夫人得意洋洋地扫了一眼站在赵氏身边的陈小暖,问赵氏,“智岁的亲事是太后娘娘赐的,娘娘今日没派人过来么?”   赵氏笑吟吟地道,“这个时辰,想必已在路上了。”   被冷落在一边的小暖慢悠悠地道,“太后娘娘派的人已经到了。”   她怎么没听到!赵氏立刻四处张望,“在何处?”   小暖抬起小手划拉一圈,最后落在自己鼻子上,“我。”   什么?   所有人都惊呆了。按照惯例,太后赐婚多会派慈宁宫的太监或女官来宣旨送贺礼,今日怎么改章程了!   小暖的丫鬟春华、秋月变戏法一样取出两个盒子,站到自家姑娘身边。小暖这才朗声道,“太后娘娘赐玉如意一柄、羊脂玉镯一对,愿两位新人举案齐眉,和和美美。”   众人立刻跪在地上叩头,赵氏谢恩接了赏赐站起来,连连赔罪,“臣妇不知,郡主是来传太后旨意的。”   小暖依旧笑吟吟的,“方才进门还没说两句话程夫人便到了,小暖没得着机会讲。”   她是一品诰命,但她能大得过太后派来的人?程夫人由儿媳扶着僵硬起身后,让到一旁,今日此时,这花厅的首座,还真不是她能坐的。   赵氏躬身行礼,“郡主,请上座。”   小暖问旁边站着的柴玉媛,“郡母,这个位子小暖能坐吗?” 富品中文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六九六章 拜堂成亲   柴玉媛咬牙,“让你坐你就坐!”   小暖坦然坐下,笑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程夫人,与众来宾客气道,“诸位夫人、姑娘无须多礼,请入座吧。”   又羞又气的程夫人听了,恨不得拂袖而去。   气氛,尴尬异常。   赵氏和辛氏准备的所有手段都不能用了,不止不能用,她们还得把陈小暖供起来,因为她是太后派来观礼的主宾!   赵氏暗暗挖了不争气的女儿一眼,辛氏立刻给庶女使眼色。六岁地柴婷儿怯怯地走过来,“小草姐姐婷儿带你去花园里玩,好不好?”   貌似吓坏了小草抬头看姐姐,“姐姐,小草怕,小草想呆在姐姐身边。”   小暖立刻点头,见到柴婷儿站在厅中吓得瑟瑟发抖,小草不忍心地冲她招招小手,“妹妹来这里玩,好不好?”   婷儿乖巧走到小暖身边给她行礼后,坐在小草身边的矮凳上,笑眯眯的不说话。   辛氏赶忙打圆场道,“婷儿很喜欢小草呢,以后可以多让两个孩子在一处玩。”   这话初听起来没什么毛病,可柴婷儿是柴家庶女,按照大户人家的规矩,庶女顶多算半个主子,让小草跟她一起玩,是有些埋汰的意思了。   还不等小暖说话,小草就不好意思地开口了,“小草也想跟妹妹一起玩,只是我白日里要帮娘亲除草,闲下来还要做先生布置的课业、画画。等我有忙完了再跟妹妹一起玩。”   坐在程夫人身边的程家三少夫人冯氏笑着开口了,“郡主对小草果然用心,不知郡主给小草姑娘请的哪家的先生?”   冯氏虽含着笑,但声音笑容里满是挑衅。   这是要攀比了?小暖笑吟吟地道,“我们没有专门请先生。小草画画跟着华嫔娘娘学的,规矩是跟着李嬷嬷和刘嬷嬷学的,读书跟着云清先生。我们家认识的人少,所以寻不到合适的先生,三少夫人这边可有人选?”   牙尖嘴利的冯氏立刻败下阵来。她是能说,可也架不住陈小暖财大气粗啊!一个乡下的小丫头,学规矩跟着太后宫里的嬷嬷,习字跟着鸿儒,学画跟着华嫔,她便是认识的人再多能比得上人家这阵仗?   简直是自取其辱!程夫人扫了一眼儿媳,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赶巧来报喜的婆子帮他们解了围,“二夫人的花轿到了!”   终于解脱了!赵氏赶忙站起来,“快,准备拜堂。郡主,嫂子,咱们到前厅去?”   被排在陈小暖后边的程夫人沉声道,“老身腿脚不适,就不去凑热闹了。”   得,方才还说柴智岁成亲这大喜事儿必须得来贺喜,一转眼就成凑热闹了……小暖含笑站起身,“郡母,咱们去看看?”   柴玉媛硬着头皮走过来,抱着小棉跟在小暖身后。   京城混混柴智岁要娶宁侯家的才貌双绝的嫡女方挽离,是被热议了两个多月的话题,是以,今天来看热闹的人简直是人山人海,不只路边,路两旁的房顶上都占满了人。   从没这么风光过的柴智岁坐在马上笑得见牙不见眼,不停地冲着两边抱拳拱手打招呼,众人山呼海啸般的恭喜声让他熏熏然,终于体会到了妹夫中状元跨马游街时的得意劲儿。   花轿内的方挽离,恨不得把手指搅断!她无数次想死在花轿上也不进柴家门,可事到临头她却发现自己竟不敢死!   骏马到了府门口,鞭炮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花轿落地,喜娘高声道,“新郎官踢轿门啦”   跟着去接亲的程家小六程贤武和贺亲王幼子柴智尧扶着柴智岁下马,柴智岁满面红光地走到花轿前抬脚意思意思地踢了轿帘后,喜娘高声道,“新娘子出轿进夫门,步步如意,寸寸顺心。”   众人都瞪大眼睛看着花轿等大美人儿出来,可等了半晌还不见人,议论声便大了起来。跟来送亲的方子宁等人心都提了起来,二姐在家已经折腾了数月,不会事到临头再闹一顿吧?这真真要里子面子都丢光了!   喜娘经验老道,见此又含笑高声道,“看来咱们的新娘子是嫌新郎官踢得不够用劲儿,新郎官再来一脚,步步高升喽”   众人哈哈大笑中,柴智岁又用力提了一脚轿门,美滋滋地道,“夫人,出来吧。”   这次,方家送嫁的婆子不等方挽离开轿帘,直接上去伸手将她掏了出来,半架着方挽离跟在柴智岁身后进了柴家门。   方子宁见此,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新人迈过火盆,到了大堂时,里边早已布置停当,众宾客分左右两边,女眷们在右边半掩的屏风后观礼,柴梓让和夫人赵氏端坐正中,桌案上摆的是祖宗牌位和太后御赐的如意、玉镯。见到儿子喜气洋洋地进来,赵氏激动得挂了泪花,不管咋样,她儿子终于娶上媳妇了。   柴智岁论身形能装下方挽离三个,众人看着这不搭调的小夫妻,不晓得方挽离此时是怎么个心情。   很快,众人就知道了。因为方挽离跟柴智岁拜堂时,每个动作都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被婆子半强迫着完成的,看得柴家人都黑了脸。   小暖暗自摇头,这方挽离也不是个明白人。她既然决定入柴家门,就是要在这儿混日子的,现在给夫家难看,只会让她以后在夫家的日子难过而已。   待到一对新人被送人洞房后,喜宴正式开始了。回到内厅的小暖带着妹妹小草坐上主桌,同桌的还有程夫人、赵氏、辛氏、方挽离、以及到宁侯府接亲的柴智辰的妻子何氏。   何氏得知小暖是太后派来的观礼主宾后,心里就犯起了琢磨。太后明知小暖与二叔家的种种瓜葛,却让她代为观礼,这是怎么个意思?   太后是想借此再敲打二叔一家?方挽离不是一向深得太后喜爱么,太后怎么会把她许给柴智岁这蠢货,还让小暖来落她的脸?方才何氏去接亲时,方挽离那张蜡白的小脸明摆着是不愿意的,宁侯夫人待方挽离也不够亲近。   难道方挽离除了在二皇子家的别院落水失仪外,还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成?那事儿与陈小暖有关系,所以太后让陈小暖来出气,或者说敲打方挽离?   若真是如此,待会儿可就有好戏看了。待用了些饭,见陈小暖没有再动筷子的意思,何氏就迫不及待地道,“郡主,咱们去瞧瞧新娘子?” 富品中文 第六九七章 方挽离的怒火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小暖是带着任务来的,去看一眼方挽离传达太后的懿旨乃是她完成任务必须要走的一环。待会儿见了面,方挽离一定没好气,甚至会恶语相向,小暖不想让小草见着不好的场面,便低头与小草商量道,“小草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就回来。”   “好。”小草乖乖应了。站在一旁的柴婷儿在嫡母的眼神召唤下走过来,低声道,“小草姐姐,婷儿陪你。”   小暖拍了拍柴婷儿的肩膀,示意翠巧和玄迩留下陪着小草,她起身随着冯氏等人去见今日的新娘子方挽离。   皮场街的院子小,赵氏为了让儿子娶妻后能住得宽敞些,将右邻的院子高价买下,整饬翻新做了新房。辛氏在前边引路,小暖穿过刚开的月亮门进了柴智岁的院落。这院不算大,但该有的都有,也算体面了。   方挽离的陪嫁丫鬟紫汐见陈小暖来了,立时行礼,然后快步进屋给方挽离报信。已揭了盖头端坐在床上琢磨待会儿怎么治那头蠢猪的方挽离听了,怒声道,“让她滚,我不要见她!”   方家的陪嫁婆子赶忙劝道,“今天是姑娘的大喜之日,文昌郡主来给姑娘贺喜是好事,您……”   “闭嘴!”方挽离喝道,“再多说一句废话,你就跟她一起滚!”   走到门口的小暖自然听到了方挽离的怒骂。她皱眉对冯氏道,“世子妃,您看这?”   贺王为长子柴智辰请封了世子,柴智辰的正妻冯氏自然就是贺王府世子妃了。静太妃让冯氏去宁侯府接亲,就是为了给利用冯氏世子妃的身份柴智岁添彩。冯氏不敢违抗祖母的命令,但不代表她没有意见想掺和这趟浑水。   在宁侯府时这京城有名的大美人就没给她好脸色,现在又听到方挽离张嘴骂人,冯氏自然不会给方挽离留面子。她挑帘进去冷声道,“二弟妹如此口出无状,太后娘娘该要寒心了。”   方挽离冷笑一声,“世子妃,今天是挽离‘大喜’之日,挽离不想见自己不喜欢的人也不行么?此事便是讲到太后娘娘面前,挽离也没有错。”   方挽离与陈小暖之间有事儿,今天总算没白来。冯氏压着一腔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道,“文昌郡主乃是太后派来的观礼宾客,弟妹觉得呢?”   “不可能!”方挽离失声尖叫,“你们被她骗了,太后娘娘怎么可能派她来,我不信!”   冯氏气笑了,“郡主带着太后娘娘的懿旨前来,这还有假?”   “郡主,里边请。”   见穿着随意的陈小暖被辛氏请进来,方挽离的脸都扭曲了,就是这个女人害她毁容、身败名裂,她还敢来!   小暖含着淡笑,温和道,“本郡主奉太后懿旨,恭贺宁侯次女方挽离新婚大喜。太后赐玉如意、玉镯,祝你与柴智岁举案齐眉、和和美美。”   该跪地谢恩的方挽离一动不动地瞪着小暖,她和那头猪怎么可能和和美美,陈小暖这是在羞辱她,太后娘娘派了陈小暖来羞辱她,太后娘娘真的厌了她,否则娘娘不会如此……方挽离心中那仅有的一点希望,也被现实打得支离破碎。   冯氏见方挽离的态度就皱了眉,后边跟着来的一众女眷也猜测纷纷,不管方挽离与陈小暖之间有什么事儿,她此时也太不懂事儿了,这是要抗旨不成!   方挽离身边的婆子立刻上前压着她跪在地上谢恩。被迫行礼的方挽离起身时,脸上竟带着笑容。她直勾勾的眼神、惨败的小脸、血红的双唇和妖艳的笑,让人看得阵阵发冷。跟在小暖身后的俩丫鬟向前一步,随时准备揍人。   怕事情闹得不能收场的辛氏赶忙道,“弟妹也累了,郡主,诸位,咱们回把,让弟妹歇一歇。”   就在跟来的女眷都出去了,小暖要离开屋子时,方挽离忽然阴测测地低声道,“陈小暖,你得意什么?莫不是你以为伪造一封血书就能将我压死?”   血书?辛氏和冯氏的耳朵都立了起来。   小暖一脸平静地看着她,这女人是脑袋有坑吗?   方挽离笑得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你等着……”   还不等她说完,婆子已上前捂了她的嘴,冲着小暖歉意地笑了笑,就将方挽离按在了喜床上,方挽离这样,哪还有一点宁侯府嫡女该有的尊严。小暖摇摇头,走出屋子。   冯氏陪着小暖走了几步,忍不住打听道,“郡主,她说的血书是?”   小暖摇头,“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   你怎么可能不知晓!冯氏见小暖一点口也不松,只得转移话题道,“小棉长得真是可人呢。”   辛氏也立刻夸奖起小棉,总算绕过了刚才那场尴尬。小暖回到前厅后稍坐,陈祖谟便派人来催她们回家,比小暖预想的还要早。   小暖被众人送到前厅时,陈祖谟的脸难看极了。   因为这死丫头的隐瞒,让他丢惨了人。   来到府中后,陈祖谟逢人便说他的着呢人是听了他的话才来的,狠狠赚了一回面子。可拜堂时众人见了堂上摆的太后赐下的东西,打听才晓得陈小暖是带着懿旨来观礼的,再看陈祖谟的眼神可就不一样了,陈祖谟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好不容易尴尬劲儿稍过众人坐下吃喜宴了,新郎官柴智岁敬酒跑他这一桌就不走了,拉着陈祖谟大谈特谈起他当状元跨马游街时的风光,这叫陈祖谟一个被建隆帝亲口废掉的状元情何以堪!   偏生柴智岁被人灌了太多的黄汤,根本就没道理可讲,陈祖谟只得提前退席。现在见了小暖,他怎么不气,将小暖拉到一旁后,陈祖谟怒问道,“你既是带着懿旨来的,为何不提前告诉为父?”   “懿旨又不是给您的,再说您给小暖说话的机会了么?”小暖反问。   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还不是怕她张嘴就刺他,这么重要的事儿,她怎么可以不说呢?他丢了面子,对这死丫头有什么好处,陈祖谟的身子都气得发抖了。   看着小草走过来,陈祖谟忍不住喝骂道,“都多大的丫头了,吃东西还弄得满脸渣滓,规矩呢,不还是跟着宫里的嬷嬷学得么!”   “说人之前先照照镜子,您脸上的渣滓比小草还多。”小暖弯腰,帮着小草擦了擦脸。   小草抬起头,大眼睛里含满了泪水,要落不落地看着她爹。 第六九八章 小暖的怒火   陈祖谟狼狈地抬手擦掉嘴角的残渍,也觉得自己被怒火冲昏了头,言语冒失了。再看众人的脸色,他就知道自己这一趟白来了。   小草委屈又倔强地将小脸往姐姐身上一扎,委屈得不行。   小暖生气了。门内赵氏等人,门外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们都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小暖脸上的怒火。   她轻轻拍着妹妹的背,抬眼冷冰冰地看着陈祖谟,陈祖谟喝了两杯的脑袋立刻就清醒了,他现在无比庆幸大黄没跟着来。赵氏掐了看戏的女儿一把,柴玉媛吃痛上前劝道,“好了,你爹也是吃了酒口气有点冲,小草没事儿吧?”   陈祖谟也赶忙服软,“方才是为父不对,小草原谅为父则个?”   小暖冷冰冰地开口了,“在您眼里,小草是您气不顺时就能随意责骂、扇耳光、打掉两颗牙的丫头。但在我娘和我眼里,小草是我们的心肝肉,我们捧着宠着就怕她受一点委屈。我陈小暖早就说过,以后谁敢欺负我妹妹,我定叫他悔不当初。”   翠巧往旁边让了让,小暖身后的玄迩和田守一蓄势待发,只等小暖一声令下就将陈祖谟撂翻,就连小暖身边两个丫鬟春花和秋月,也把拳头攥得嘎巴巴直响。   这气势太吓人了,柴玉媛将女儿塞到奶娘手里,横在额头冒了冷汗的陈祖谟面前,伸手压住腰间的鞭子,“陈小暖!你爹不过是说了小草一句,你就要忤逆不成?这可不是你可以随意撒野的地方。”   小暖冷笑,看也不看柴玉媛一眼,“是啊,您是我爹!若是小草真做错了事,您骂她、打她也是应该的。但若是您再拿小草当出气筒,那么就要恕女儿不孝,女儿还真想撒野了。”   “以前,您恨不得把我和小草当破烂儿扔了,眼不见心不烦就好,从小到大,您拿正眼看我和们几回?现在女儿身份不一样了,您就四处炫耀,回回拉着我们出来给您撑面子,但这面子您也得受得起才行!”小暖想往前走两步,却被小草抱住了。   小暖低头轻声问道,“怎么了?”   她这声音跟方才要冻死他爹的声音简直是天差地别,围观之人忍不住搓了搓胳膊,不习惯,真不习惯。   小草的小脑袋在姐姐身上蹭了蹭,抬起红红的鼻子头问道,“爹爹在家里也这么骂三妹吗?小草和姐姐都是被爹爹骂大的,小草不想三妹也这么长大,爹爹对她好点吧。”   陈祖谟皱眉,竟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小草也不想听他回答,她拉住姐姐的手,“姐,咱们回家吧,小草想回家了。”   “好,回家。”原本想继续吓唬陈祖谟的小暖,立刻改变计划向着赵氏等人微微点头,带着妹妹出柴家大门上车,将陈祖谟晾在门边。   门口看热闹的人看着小草红红的小鼻子头,都忍不住埋怨陈祖谟,“这当爹的也是,这么乖巧懂事儿的孩子,咋一不顺心就打骂呢。”   “这要让秦安人知道了,还不晓得咋心疼呢。”   “……”   在这讨伐声中,陈祖谟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他又羞又气。还说自己是气不顺拿小草撒气,这死丫头不是么?稍气不顺就拿他撒气,他是她爹,她怎能如此大逆不道!她现在要钱有钱,要身份有身份,为何还是如此咄咄逼人!   若不是为了应付贺亲王,当他愿意带她出来?他陈祖谟的书卖遍九州,盛誉载道,还需这死丫头帮她撑面子?真是天大的笑话!   想到一文钱也赚不到的书,陈祖谟又是一阵肝疼。   马车上,小暖酝酿了一肚子的话要安慰妹妹,小草却先抬起小脸来笑得灿烂,“姐姐,小草今天做得好不好?”   很好,妹妹在渣爹道歉后,会说出让他多关心陈小棉的话,真让小暖很吃惊了。妹妹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能想到别人,真的是太善良太可爱了。不把渣爹教训以后到不敢骂小草一句,她陈小暖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小暖抬手将小草的小脸压住,“你做的比姐姐还要好,不想笑就别笑,这样好难看。”   小草抽抽小鼻子,“小草才不伤心呢,小草早就知道爹爹是这样的人了,小草才不伤心呢。”   小暖搂着她的小身子轻轻拍着,“嗯,小草不伤心。咱们别拿旁人的错误来折磨自己,犯不上的。天还没黑,咱买点好吃的给娘和大黄带回去吧,该买什么呢?”   小草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好吃的肉丸子、城门口那家臭豆腐还有龙雨巷的肉包子!”   小暖点头,“好,挨个去。”   翠巧听了立刻将线路定出来,拉开车帘跟赶车的田守一说了怎么走,又让马车边骑马的黄子厚去买龙雨巷的包子,那地方不在她们出城的路上。   小暖见小草低头算着好吃的,招手让玄迩过来低声道,“我要他掉下马车,摔出一身泥!”   摔跤好说,但城里道路干净摔一身泥可不容易,不过这难不倒玄迩,她吩咐前边的春花几句就放她下了马车。   买好了东西,赶在关城门之前出了京城,一行人趁着夜色回到第四庄时,见娘亲正提着灯笼在庄子门口等着。   见到娘亲、暖暖的灯火和毛茸茸的大黄,小暖和小草都觉得心安稳了。小草跳下马车提着东西跑过去,“娘,娘——”   秦氏紧走几步将小闺女抱在怀里,“咋去了这老半天?娘还以为你们今晚要歇在城里呢。”   “娘在这里,我们怎么会歇在城里呢。”小暖笑眯眯地举起带汤的臭豆腐,“买了臭豆腐,娘用饭了没,要不要尝尝?”   根本就没心思吃饭的秦氏笑了,“吃过了,再吃一点也好。咱快回去吧,再站会儿该招蚊子了。”   一家人说说笑笑地进了庄子没多大一会儿,三爷就骑马赶来了。庆幸自己还没来吃臭豆腐的小暖请三爷去书房,才问,“三爷这么急着赶过来,是出事儿了么?”   三爷摇头,“今天过得如何?”   原来是关心她今天在柴家受没受委屈,小暖笑眯眯地凑近,在三爷脸上啄了一口,“方挽离说的血书,是怎么回事儿?”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六九九章 欺负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这件事三爷原本没想让小暖知道的,不过小暖既然听说了,他也不再瞒着她,“是听宁候次女说的?”   小暖将去皮场街见方挽离的事儿说了一遍。三爷微微皱眉,“那封遗书是宁候长女死前写书,送到我的手中的,说是其胞妹杀了她。我前些日子将遗书还给了宁候。”   这……小暖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太后也知道了?”   三爷点头。   “怪不得太后让我去柴家传旨!”小暖恍然大悟。   前日三爷说让她去皮场街走过过场,昨日李嬷嬷就带了太后的懿旨回来,她还琢磨着太后这事儿做的让人摸不着头绪。   原来不是太后不靠谱,而是太后得知血书之后就厌弃了方挽离,所以才让方挽离最恨的自己去传旨,以示警告和惩罚。   谁能想到看着端庄大方的方挽离,会干出这等弑亲的事儿来。谁又能想到三爷握着这样的炸弹,好几年不吭声呢。   “所以,方挽歌不是病死的,真是方挽离杀的?”小暖再次确认。   三爷再点头,“宁候长女也是表里不一的,与其妹早就貌合神离,她们都不似皇祖母想的那般无辜。”   见小暖惊得小嘴儿都合不拢了,三爷拉住她的小手安慰道,“这种事,我本不想让你知晓的,怕脏了你的耳朵。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远比男人之间来得凶残,宫里这样的事儿比比皆是。”   看着宫斗和宅斗狗血电视剧长大的小暖摇摇头,“小暖没被吓到,只是……心情有点复杂。我觉得这事儿,有点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意思。”   三爷抬手弹了她的头,“又乱用典故,哪个是鹬,哪个又是蚌?”   小暖捂着额头嘿嘿地笑,“总之是便宜我了。如果方挽歌还活着,我与三爷之间就只能是生意伙伴了。”   这不可能。三爷深深看着她,低声道,“过来。”   “不要,娘和小草在外边呢。”   “就抱一下。”   “……好。”小暖刚站起来,大黄就叼着一根磨牙的骨头进来了,趴在三爷和小暖面前盯着三爷,咬骨头磨牙。   三爷的脸黑了,小暖忍不住笑了,大黄每次来得都这么是时候,真是成精了,“三爷,要不要吃包子,我让人去龙雨巷买的,可好吃了。”   三爷的目光从大黄的脸上收回来,“这也是我今日来的目的之一,龙雨巷近来有人暗中监视,包子可以   过一阵儿再买。”   小暖微微张开小嘴儿,“这又出了啥事儿?”   “这得问你师傅,他这趟进京共到了四处地方:天师庙、第四庄、玄妙观和龙雨巷。他在龙雨巷的包子铺门前坐了足足两个时辰,引起了有心之人的猜疑。”三爷低声道。   若是往常,这种事儿也不算什么。偏生师无咎在龙雨巷坐了半日后,第二日就跟小暖和师无尘说张天师死了,不由得不让人怀疑龙雨巷里有蹊跷。   小暖缓缓点头,小声道,“三爷,小暖身边也有人盯着吧?”   三爷笑了,“你身边何时断过人?还是在济县就盯着你的高仓颉,此人不足为虑。”   是他啊……   小暖笑弯了眼睛,“待小暖回了济县,他估计还得跟回去,他的小木屋在小暖的封地里,回去了小暖得找他收点租金才是。”   回去?三爷静静看着她,小暖解释道,“再有一个月,棉花最下层的棉桃就该开了,我得回去盯着织布坊的进度,绫罗霓裳的事儿也压了不少。”   三爷只得点头,这丫头比他还忙,不过她尽早离开京城也能多一分安稳。   小暖扫了一眼嘎吱嘎吱啃骨头的大黄,身体微微前倾,“三爷,师傅没跟我提过龙雨巷什么事儿,那家包子也是我自己发现好吃,才推荐给师傅的。师傅或许就是心里难受,所以随便找个地方吃会儿再发会儿呆?”   最近发生的关于天师的事儿,件件与自己有关。小暖心里忐忑,因为有些事儿,她也解释不清楚。   三爷慢慢点头,“我看着你一点点成长至今,当然信你。只是我信不过你师傅,而你对他深信不疑。”   小暖转了个说法,“三爷可信得过教你功夫的师傅?”能有三爷这样的徒弟,他师傅得多骄傲啊!   “他死在我的剑下。”三爷淡淡地道。   小暖……   她想了想,就心疼了。出了什么事儿会让三爷弑师,他当时一定特别难受吧……   看着小丫头不惧怕,反而一脸心疼他又不好开口问的表情,三爷倾身在她脸上啄了一口,“都过去了。”   “汪!汪!汪!”大黄怒了,跑到三爷面前大叫。   小暖……   小草很快冲进来,滴溜溜地大眼睛在姐姐和姐夫之间转了好几圈,“姐夫,你欺负我姐了?”   三爷……   小暖立刻解释道,“没有,三爷帮我擦了脸上的脏东西。”   “汪汪汪!”大黄不干了,小暖无语望天,门口的玄散惭愧低头。   小草绷起小脸,“不对,就是欺负了!大黄都看到了,姐,姐夫打你了是不,他打你哪儿了?”   “这个……真没有。”小暖搂住要给自己报仇的大黄和小草往外走,“姐饿了,咱吃东西去。”   三爷站起身,神态自然地跟在这小三只身后,但到了厅内对上岳母的眼神儿,三爷便不自在了。   不等岳母赶人,三爷主动告辞。秦氏也不开口挽留,让黄子厚将他送了出去。   三爷走到二进院,见大黄正严阵以待的蹲在几笼兔子边上,便停住问道,“大黄,去林子里比试谁跑得快,敢不敢?”   “汪!”大黄立刻站起来,窜了出去。三爷也没骑他的马,纵身不见了。   玄散拍了拍呆住的第四庄小管家,“兄弟莫慌,明日一早某一定将大黄送回来。”   然后,玄散也蹿了,留下黄子厚独自在夜风中凌乱。   听到三爷把大黄拐走了,玄迩和玄舞惭愧低头,小草急急的,“姐姐,怎么办?三爷是要连大黄也欺负了吗?”   小暖扶额,“放心,大黄不会有事儿的。”   秦氏只静静看着不说话,玄迩看着夫人的脸色,隐隐觉得三爷这次怕是要玩砸了……   咋遇到跟姑娘有关的事儿,三爷的脑袋也不清楚了,对付大黄最好的办法就是老七出马,他咋还亲自跟大黄较上劲儿了! 第七零零章 新妇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第二日一早,大黄回来时,垂头丧气地回来,钻进狗窝里,谁叫也不出来了,把小暖一家子心疼坏了。秦氏问送大黄回来的玄其,“这是怎么了?”   玄其耿直道,“大黄与三爷比了一晚上一次也没赢,所以不高兴了。”   “姐夫坏!”小草嘟起小嘴儿,秦氏也心疼大黄了。   对三爷这等幼稚行为,小暖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他这样做有用吗,大黄是狗不是人啊。   这时,丫鬟春花回来了,小暖带她去了书房。春花回禀道,“陈先生摔在家门口,磕破了脸。”   小暖点头,“辛苦了。”   春花惭愧道,“不是奴婢干,是陈夫人干的。他们在马车上吵了一路,回到家门口陈先生被陈夫人推下了马车,磕破了脸皮。”她准备好的一桶泥都没用上,春花觉得好可惜。   小暖肩膀抖了抖,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奴婢出城前听城里人传着,说柴智岁昨晚没有进洞房,睡在外屋了,为此柴家已经闹翻了。”   这消息传得还真快。之前小暖觉得方挽离嫁给柴智岁还有点糟蹋了,得知了血书的事儿,小暖觉得是谁糟蹋谁还说不定呢。柴智岁是混账了些,但与方挽离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虽说没有传的那般夸张,但皮场街内也的确不平静。站在新房里的赵氏,看着醉得不省人事的儿子,脸比锅底还黑。   柴智岁院里的婆子低声道,“二爷以前也醉过酒,可都是第二天就醒了,昨晚明明喝了两大碗醒酒汤的,怎么还醉得这么厉害呢。”   方家的陪嫁婆子立刻解释道,“平常的醉怎能跟喜宴一样,二爷吃得酒多,心里又高兴,自然醉的厉害了。”   赵氏沉脸看着旁边没一点愧疚的方挽离,怒问道,“他醉了也你更该伺候好他才是,为何让他睡在地上!”   方挽离神色坦然地福身,“是二爷自己嚷着要睡在地上的,儿媳无能,扶不动他。”   “不可能,我儿怎会想睡在床下!”赵氏气坏了,自打太后赐了亲,儿子没一天不惦记着娶媳妇,她本来还怕儿子洞房时把方挽离折腾坏了,没想到却是这么个结果!   “来人,将二爷弄醒了!”婆子唤了半天才将柴智岁弄醒,柴智岁晕乎乎地吧唧吧唧嘴,婆子立刻递上水喂他喝了。   柴智岁喝完,晃悠悠地站起来伸手就要抱方挽离,“夫人,来!”   方挽离让开,冷冰冰地道,“二爷,母亲在呢。”   柴智岁这才看到脸色铁青的娘,嘿嘿笑了,“娘咋不等着我和媳妇去给您磕头,自己就跑过来了?”   赵氏脸都气歪了,“我等得到么!昨日你为何睡在地上?”   柴智岁嘿嘿地笑,“床上太热,儿子受不了,夫人今日一定要铺上竹席。”   方挽离没吭声。   众人……   你个憨货!赵氏气得甩袖子走了。方挽离冷冰冰地对柴智岁道,“二爷快快梳洗,父母还等着咱们去敬茶呢。”   柴智岁就喜欢她这凉凉快快的强调,“梳洗啥,换件袍子就得了。”   说完,他大咧咧地张开胳膊等着方挽离上去伺候,方挽离眼皮都不抬地转身坐在梳妆镜前,紫汐硬着头皮过去帮她梳头。   柴智岁让婆子帮他更衣后,就端着茶美滋滋地看着方挽离打扮。把方挽离娶进门儿当媳妇,这事儿够他吹一辈子了。柴智岁忍不住上前,在媳妇脸上啄了一口,“媳妇真好看。”   方挽离恶心地尖叫,“你放开我!”   柴智岁乐呵呵地拉着她的手,“走了,见爹娘去。”   方挽离甩手,“放开,要不然我就不去!”   柴智岁手上一用劲儿,方挽离就疼得咬唇。柴智岁笑眯眯地把她拉到近前,捏起她尖尖的小下巴,“我知道你嫁给我心里不痛快,我可以由着你使小性儿,过日子就是图个乐呵。不过……”   柴智岁手上一用力,方挽离便忍不住呼痛,紫汐等丫鬟立刻跪地为主子求情。   “在我爹娘跟前该守的规矩,一点儿也不能差了。否则爷就让你知道什么是男人!”柴智岁低头在方挽离嘴上啃了一口,拉着她往前走。   没想到这蠢货会来硬的,方挽离不敢反抗,只得任由他把自己拉到正院,老老实实地跪在公婆面前敬茶改口。赵氏见到方挽离下巴上明显的手印,看儿子越发地满意了,“快过来吃点儿东西,咱们好去你祖母那儿,让她老人家跟着高兴。”   柴智岁乐呵呵地坐下,拍了拍身边的椅子,“媳妇,坐这儿。”   方挽离咬牙,忍着屈辱走过去坐在柴智岁身边。赵氏冷见她真的坐了,脸立刻冷下来。   辛氏看着方挽离憋屈的样子就觉得痛快,“弟妹该伺候母亲吃饭的,这是新妇入门的规矩。”   按说新妇进门还要准备第一顿饭,是赵氏怕儿子把媳妇折腾得起不来床,才免了的,但可没说伺候婆婆吃饭的规矩也不用了。   方挽离斜了柴智岁一眼,到辛氏身边伺候她用饭。柴智岁被方挽离这一眼儿斜的骨头一酥,忍不住舔了舔唇。   在贺王府,新婚小夫妻给静太妃和贺王夫妇见了礼,方挽离下巴上青紫地手指印儿大伙儿只当没有看到。这女人自打太后赐婚后就开始作妖,让贺王一家也跟着没面子,入门后柴智岁动手收拾她,他们自是喜闻乐见的。   方挽离受了这莫大的屈辱,回到府里就趴在床上呜呜地哭,紫汐等人也不敢上来劝说。而新婚的二爷柴智岁,已与他的一帮朋友坐在茶楼里美滋滋地听曲吹牛了。   方挽离挨打的消息传到小暖耳朵里时,小暖挑了挑眉,倒是她小瞧了柴智岁。她还以为柴智岁会被方挽离收拾服帖呢。   玄舞笑道,“方挽离现在不敢把柴智岁怎么样,等到回门进宫谢恩后,她定不会手下留情,到时才是真正的热闹。”   “非死即残!”玄迩推测道。   这个“残”是什么意思小暖明白,真不知该同情柴智岁,还是高兴他与方挽离相爱相杀。   “姑娘,三爷来了。”绿蝶进来回话,绿蝶话音刚落,大黄就蹿了进来。   小暖见了扶额,大黄和三爷,又要开始了。 第七零一章 撒娇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会撒娇和不会撒娇的区别,真是天差地别。   三爷到了后,在狗窝里自闭了一天的大黄出来了。待三爷与秦氏打招呼时,大黄便扎到秦氏怀里,委屈的呜呜着,本来打算忍忍就算了的秦氏,立刻忍不了了啪啪啪几句排头下来,让三爷第一次知道,岳母原来嘴皮子这么利索。小草是没说什么,但跟大黄一样的那弱小无助又可怜的小模样,叫三爷一阵阵的心虚。待终于过了前两关到了小暖面前时,不想大黄又快他一步,扎到小暖怀里呜呜着。   三爷……   小暖低头看着怀里委屈的大黄,再抬头看着三爷的憋屈样儿,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这一笑,憋了半天的玄散也跟着嘿嘿,被三爷一脚踹了出去。   “三爷现在有没有一种‘只要大黄肯原谅你,让你怎么样都行’的想法?”小暖帮大黄拍着身上的土,问道。   三爷摇头,“若非大黄是你们的心头肉,我便将他扔去漠北与乌羽那两只作伴,玄散。”   跟来的玄散立刻快步进来,大黄见玄散来了,立刻跑到玄散身边继续呜呜,声音倒比对着小暖时还大。玄散心疼了,“姑娘,大黄一天没吃东西?”   “是一天没出窝。”小暖更正道,大黄狗洞里藏着的骨头多到它自己都数不过来,小暖蹲在狗洞口劝大黄出来时,这厮就在里边嘎嘎地啃骨头。   玄散听了还是才放下心,直接弯腰把大黄抱走了,小暖轻轻弹掉身上的土和狗毛,“若是三爷早带着玄散来,何至于弄成现在这样?”   三爷无言以对。   “三爷,有人欺负我。”小暖摆出大黄那弱小无助又可怜的模样,撇着小嘴儿望着三爷,“怎么办?”   “杀了。”三爷回答得斩钉截铁。   小暖点头,“所以三爷知道我娘和妹妹的感受了吧?”   三爷把小暖拉过来抱着,叹息一声。   小暖抬起小脑袋哄道,“再聪明,也就跟四五岁的孩子差不多,对待孩子不能用大人的方式。我的三爷这么聪明,一定能想到办法收服大黄的。”   三爷的手一紧,“你叫我什么?”   小暖抬头亲了亲他的下巴,低低地道,“我的三爷,我的夫君。”   这两声叫得三爷浑身通泰,若是每次被大黄闹一闹,就能得了小丫头软语温存,三爷觉得这买卖也不亏。   温存了一阵儿,小暖才问,“三爷今日过来,可有要事?”   三爷这才想起自己为何而来,“郑笃初被大理寺放出来了,精神虽有些不济,但胳膊腿都还在。现在风头正紧,我不好出手废了他,你近日需多加提防。”   郑笃初能活着出来,要么是她的丹药来路没问题,要么是他知道的消息不多,还不足以让建隆帝除了他。小暖觉得一阵惋惜,郑笃初这类人在世,就是个祸害,“三爷放心,我这里没事儿,娘娘那边呢,郑美人会不会找娘娘的麻烦?”   三爷微微皱眉,“虽还不到麻烦的地步,但她着实聒噪。”不过有她在,建隆帝去重华宫便不会只缠着母妃,也算有点用处。   小暖第二日拎着阿宝进皇宫与华嫔辞行时,真真觉得三爷说的太对了,这个郑春华果然聒噪,明明嫔位比华嫔低是后来的长得又没华嫔漂亮,但好像她是这重华宫的主人一般。小暖有心刺她几句,但见华嫔全然置身事外的模样,又觉得华嫔是故意把她捧成了这副模样,便忍了下来。   辞别了华嫔,小暖一家便启程了。陈老爷子的忌日马上要到了,陈祖谟也带着柴玉媛母女启程返回济县,两拨人又赶了个前后脚。   小暖这次,乃是衣锦还乡。村里人为了迎接她,足足放了半个时辰的鞭炮,摆了两天的流水席,十里八村的人都过来恭贺,里正秦德的脸硬生生笑出了好几道褶子。打腰提气的秦氏走路都像带着风,笑容就没从脸上下去过。   被小暖这边比着,陈祖谟哪里就显得冷清多了,给陈老爷子少了忌日纸之后,他便闭门不出,虽没说要谢绝宾客,但也门可罗雀。因为建隆帝到秦家村微服私访,当众斥责陈祖谟的事儿尽人皆知,被万岁爷骂了的人,哪个还敢、还想与他亲近?   能登陈家门的,也就是秦日爰了。   秦三笑眯眯地坐在紫竹边,赏着栽了几棵兰草的景观石,终于找到了陈祖谟的一个可取之处。他这人不咋样,但收拾庭院还真有两下子,若是他肯改行去做修整园林的工匠,定能混得不错。姑娘要倒腾她的封地,正缺人手……   陈祖谟被秦日爰看得毛毛的,皱眉道,“有话快说,说完快走,莫打扰陈某读书!”   秦三乐了,抬手接过小厮石熙成手里的账册,“先生书读得好,写得更好,卖得更更好,这还不到一月,竟买出去五千多本,赚回一大笔银子,这是账册请先生过目。”   陈祖谟听得肝疼,更连看一眼的心思都没有,“此事不必说与我知,拿走。”   秦三闻言把账册收了,“先生的意思是,以后的账册也不必给你看了?”   “不错!”陈祖谟挥袖,“慢走不送!”   秦三走后,青柳给陈祖谟上了茶,软语劝道,“老爷莫与小人置气,犯不上的。那账册您该看看的,老爷若是您的书在那里卖得好,得空了便可到那边转转或在那边谋个营生,定会比在这里待得舒坦。”   青柳说得的确有道理,陈祖谟暗暗后悔。青柳接着道,“不过老爷这话已经说出去了,便无法收回,好在这账册他们会在茶宿外边展示数日,奴婢去看了,再告于老爷知晓。”   陈祖谟拉住青柳的手,“又要辛苦你了。”   青柳眉眼温顺,“能为老爷分忧是奴婢的荣幸,何来辛苦。老爷喝茶,奴婢去去就来。”   给陈祖谟打扇赶苍蝇的汀兰扫了一眼青柳妖媚的背影,暗哼一声,这骚蹄子话说的好听,不过是想出去私会她的老相好罢了! 第七零二章 陈小暖和秦日爰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因五更书舍的名声越来越大,慕名而来者络绎不绝,人多了便容易生乱子。陈祖谟为了确保孩子们能在族学内安静读书,便将马得银和马得铜都派去族学做事。如此一来,青柳便与马得铜分开了,皮氏眼瞎看不到,汀兰却将俩人的关系看得清清楚楚。   门内冷清,门外却热闹非常,青柳心中焦急,却也只能装着沉稳,到茶宿的墙上去看账册。哪知她来得早了,秦东家还未让人把账册贴出来,这也给了青柳喘息的机会。她转身到族学旁边的山坡上薅来些猪草,熟练地打捆拎到茶宿墙外时,账册果然贴了出来。一本书一百五十文,青柳看着上边一串串的数字都替老爷心疼,待看看明白了书在哪里卖得较好后,青柳转身欲走,抬头却没几个以前每天守在陈家门口等着她出门的臭男人,慢吞吞地从山坡上下来。   见他们这德行,青柳冷哼一声,住在五更书舍内的怡翠楼头牌珠绿,把这些男人的魂儿都勾走了!珠绿真是好手段,让这些大字都不认得一箩筐的臭男人们,还起早摸黑得跟读书人抢书舍的牌子!   他们今日这么早下来,莫不是书舍来了什么大人物?青柳绕到茶宿西面,抬眼看到全村最风光的姑娘、文昌郡主陈小暖站在山坡上,正与秦日爰说话。她不过盯着这俩人看了几眼,陈小暖身边的绿蝶便发现了她,眼神扫了过来,青柳赶忙低头,拎着猪草快步走了。   现在的陈小暖,她绝对惹不起。   绿蝶的目光从青柳身上收回来,又转到旁边的五更书舍内,看了一眼正在浇花的珠绿。珠绿到了秦家村后,像是换了一个人,因为前后变化实在太大,不由得不叫人不起疑心。   秦三跟小暖报完店铺里的大事儿,便告辞下了山坡。浇花的珠绿直起身,盯着他的背影久久不动,小暖见她这样便摇了摇头,带着几个人顺着山路去了自己的封地内。   小暖没发现的是,珠绿看她的背影,比看秦三得还要专注。绿蝶又皱皱眉,快步追上姑娘。再往里走林子便深了,小暖停住脚步,回首俯视自己的封地和在里边一撮撮忙碌建房的工匠,嘴角拉得老高。   玄舞在小暖耳边道,“姑娘,再往里走约百丈,就是高仓颉的落脚之处。”   小暖抽抽嘴角,“他还没搬走?”   “没有,属下看他那做派,是不打算搬了。”   小暖……这是要暗哨变明哨,阳奉阴违的执行建隆帝的命令了?这样对自己没什么坏处。小暖从山坡上下来,便晃晃悠悠地回了第一庄。   “姑娘,该用膳了。”   站在书舍门前的珠绿收回远眺的目光,轻轻点头,转身回到书舍内专属于她的小院,心不在焉的用饭,饭粒竟掉了一桌子。   小丫鬟莹儿忍不住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若是身体不适,奴婢去为您请郎中吧?”   珠绿摇头,“我无事,莹儿,你到秦家村多久了?”   莹儿笑道,“奴婢是一年前到这儿的。”她本来在茶宿内做事,后来珠绿姑娘来了后,才被云清先生指派到姑娘身边伺候。因珠绿姑娘出身青楼又是头牌,莹儿本以为这会是个会差事,哪成想珠绿姑娘性格温和,待她也宽容。莹儿伺候她比在茶宿内做事要轻省许多,便越发勤快,想在姑娘身边多留些日子。   一年多也不算短了。珠绿又问道,“秦东家经常到秦家村来?”   “秦东家来这里不如去第一庄多,因为秦安人和陈姑娘都住在第一庄。”   珠绿见着小丫头知道得不少,便有问了几句,才打发她出去,提笔在纸上写了两个名字:秦日爰、陈小暖。   她看了一会儿,又提笔将日和爰字圈了起来,盯着这张纸半天不动。天色慢慢变暗,莹儿为姑娘掌了灯。忽然一个惊雷响起,雨便刷刷地落了下来。   莹儿哎呀一声,快步跑到院子收衣服,珠绿把纸凑到火苗边,看着上边的字慢慢化为灰烬。   又变天了。   秦氏穿着蓑衣快步走回院子,将一包棉桃放在桌上。小草跑过来,“又掉了好多啊。”   秦氏点头,挤开青桃看着已经发了白地棉花发呆。   小草知道娘亲又心疼了,便跟着想主意,“娘,咱们把这些棉桃放在火上烤烤干了,看能要不?”   秦氏摇头,“没用的,还没长成呢。”   小草摇着娘亲的衣袖,“咱们试试吗,万一成了呢。”   正在书房里忙活的小暖提鼻子闻了闻,问道,“这是什么问道?”   “夫人和二姑娘正在烤棉桃,想看看能不能把棉花救出来。”   小暖忍不住笑了,放下笔出了书房沿着走廊到了小亭内,见娘亲和小草苦着两张脸看着几个黑黢黢的棉桃。   见姐姐来了,小草就抬起头问道,“姐姐,这该怎么办?”   小暖蹲在娘亲身边,“看来火烤棉桃不行。”   “是啊。这可咋办呢?”秦氏发愁啊。   小暖拍了拍手上的灰,“好办,烤不了棉桃,咱们烤别的。绿蝶去厨房取蔬菜和肉过来,今天上午饭,咱们吃烧烤。”   小草一听有吃的,眼睛都亮了。秦氏这才想起来到了吃晌午饭的时候,“对,先吃饭,有啥事儿吃完饭再说。”   待吃得饱饱的回到屋里,小草一会儿就睡着了,秦氏依旧望着雨发呆,今年的雨水比去年多。   小暖拉着娘亲的胳膊,“娘别着急,我师兄说了,最多再有三天,这阵雨就过去了,接下来十几天都是晴天。”   秦氏一听研究就亮了,“真的?那可是大大的好事儿!”   待吃得饱饱的回到屋里,小草一会儿就睡着了,秦氏依旧望着雨发呆,今年的雨水比去年多。   小暖拉着娘亲的胳膊,“娘别着急,我师兄说了,最多再有三天,这阵雨就过去了,接下来十几天都是晴天。”   秦氏一听研究就亮了,“真的?那可是大大的好事儿!” 第七零三章 敲碎了骨头再说   “夫人,二郎表少爷的奶奶求见。”莲年在屋外小声回话,怕吵醒已经睡着的二姑娘。   二郎表少爷的奶奶,不就是她外婆白氏么,看来大舅和二姨上场不成,换老太太亲自出马了?   正因为要晴天而开心的秦氏,立刻紧张了,“小暖……”   因为以前种种,伤透了心的秦氏已经与白氏断亲不再往来,听到老娘忽然登门,秦氏心里着实发慌。她大哥大嫂、妹妹妹夫等人上门打秋风她能应付过去,但已经一年多不说话的老娘来了,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见娘亲如此慌乱,小暖安抚道,“娘别怕,女儿跟你一起去。”   秦氏的心立刻安稳了,“待会儿,……要是她要的不多,咱就……”   小暖点头,“女儿明白,先看看她什么态度再说。”   第一庄口,待到有丫鬟出来,打上油伞请她进去时,穿着蓑衣的白氏又有点迈步开腿了。   当年她指天对地地说以后再也登这个不孝女的门,只当没生过这个闺女时有多气盛,现在就有多心虚。白氏肠子都悔青了,谁知道这么个不声不响只知道死干活的闺女,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老夫人,请进。”终于到了会客厅门口,莲年帮白氏去了蓑衣和斗笠,见她又站在门口发呆,便做了个请的手势。   白氏把木屐上沾的泥在地上蹭了蹭,才鼓起勇气走进去。就像老头子说的,哭、闹、哀求认错,这丫头心肠软,一回不行就两回,两回不行就三会,她就不信捂不热乎她的心。为了一家的日子,她今天就把这张老脸扔这儿了。   可当白氏进屋看到站在她闺女身边还没进晟王家门又当了郡主的狠丫头时,不由得愣了,“你咋在这儿?”   小暖被白氏的话气笑了,“这是我家,我为什么不能在?”   不是秦家人每次来人,这狠丫头都不见的么,凭啥她来了,这狠丫头就在了?这不是欺负人嘛!   她在这儿,自己干嘛都没用!白氏转身就往外走,“我没事儿就是过来溜溜弯,走了。”   秦氏……她闺女在这儿一站都不用说话,事儿就摆平了?   让她走了,再挑个自己不在家的时候过来烦娘亲?再说她这么走了,娘今天晚上觉都睡不好。小暖沉声道,“翠巧,下雨路滑,派车送这位老夫人回村。”   “是。”翠巧立刻应了。   白氏惊喜回头,便听小暖又接着道,“传话下去以后这位老夫人再有事过来,都需等我回来。”   “是!”翠巧响亮应了。   白氏恨得咬牙,“陈小暖你到底想怎么样?杀人还不过头点地呢!”   看到老娘眉心的八字纹皱起来,秦氏就从心里打怵,她握住小暖的胳膊,怕她们俩吵起来。   小暖扶着娘亲坐下,才回头冷冰冰地道,“杀人不过头点地这事儿,跟您今天过来有关系?有事就说,没事儿就走。”   白氏咬牙转身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我人都来了,你们还想咋样!”   秦氏低下头,小暖挑挑眉,“我们从来没想把您咋样啊,所以您到底来干啥的?”   她是来认回自己的亲闺女的!不过让小暖这么盯着,白氏哪还说得出口,只得转头看秦氏,“秦岚,我老婆子生养了你一场,你不认我,成!但……”   “这话可不能乱说。不是我娘不认您,是您站在我家门口指着我娘的鼻子说但愿自己没生过这么个闺女。我娘当时哭成什么样,您不记得了?”小暖慢悠悠地道,“我找三奶奶或者里正爷爷过来给你提个醒?”   “我老婆子那不是话赶话赶到那儿了么,我后悔了,我现在想……”白氏准备挤泪花。   “晚了!断亲文书都送衙门备案了。”小暖往娘亲身边一坐手一抬,玄迩立刻将茶杯送到她的手上。小暖把茶杯递到娘亲冰凉的手里,才又抬头看着白氏“说吧,您又登我家的门,到底为了什么事儿?”   白氏说不过小暖,便不搭理她,泪水涟涟地对秦氏哽咽道,“岚儿,你就眼睁睁地看着她这么欺负我?你小的时候,我是怎么对你的?”   秦氏盯着收水杯里的抖得厉害的水纹,颤声道,“小暖就想问明白您的来意,怎么就成了欺负了?”   白氏咬咬牙,“好,你不认我,你爹、你大哥大嫂、你亲侄儿总得认吧,他们可没跟你断亲!你现在日子过得好了,拔跟汗毛就比他们的腰粗,使奴唤婢良田百顷……你帮衬帮衬他们怎么了?你怎么就这么狠心啊,你以前不是这样你,以前多好个闺女啊……”   白氏哭出声,说不下去了。   秦氏低着头嘀咕道,“我的田还不到十顷……”   白氏听了,气得差点翻白眼。   小暖不想跟她磨功夫,径直道,“我娘不认谁了?逢年过节,我娘该孝敬外公的一样不少。我大舅该我娘管吗,我们日子过得不好的时候,他们管我们了吗?至于我表哥、表姐、表弟们,他们有亲生爹娘,凭什么让我娘管?您想说为啥我就管了我二舅是不?我们娘仨日子快不过下去时,你们干了什么,我二舅干了什么?”   白氏被小暖怼得说不出话来,那会儿要是知道有今天,他们也不会啊。这不是世事难料吗。   小暖接着道,“时我们娘仨连饭也吃不上的时候,你们扎堆上来欺负我们,堵着我们家门口骂,进来抢东西,借了我们的钱也不还。后来秦东家请我娘当管事,你们合伙到秦东家府里说我娘的坏话。您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想的?”   小暖把身子往前一倾,“我当时就在想,现在欺负我们的人我要一桩桩一件件地牢牢记在心里。他们最好别让我缓过这口气来,等我缓过来了,我一个挨一个地十倍奉还!您说凭我陈小暖今时今日的地位,有没有这个本事讨债?”   白氏看着小暖阴森森的脸、她身后四个杀气腾腾的仆妇和丫鬟,趴在边上露出獠牙的大黄狗,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吐沫,颤抖着问,“你想干什么?”   小暖往椅子背上一靠,“我现干的事儿多了,之所以现在什么也没干不是因为我陈小暖不记仇,而是因为我不想让我娘为难。想过好日子就靠自己拼,谁不是一个肩膀扛一个脑袋,凭什么他们就得让我娘扛着?想当水蛭吸我娘的血过日子,好啊,那就先把他那一身硬骨头敲碎了再说!” 富品中文 第七零四章 人丢了   被小暖吓坏了的皮氏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小暖摸了摸大黄的头,转头问娘亲,“娘觉得女儿是不是太狠了?”   秦氏两眼亮晶晶地看着小暖,“才没有。娘在想要是我能有你这俩下子就好了,你二姨和大舅他们一趟就全打发了。事儿娘也看得明白,可有些话就是说不出口。”   《掌家小农女》第七零四章 人丢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掌家小农女》啃书言情小说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www.kenshu.cc 第七零五章 大黄和小草的厉害   小暖的织布作坊名字起得非常直接,就叫“棉坊”。   棉坊所在之处本是绫罗坊放布料杂物的一处跨院,小暖从登州买了织布机和工匠回来后,便将他们安置在此处,大部分工匠吃住都在这里。后来,小暖置办的织布机越买越多,工匠也越揽越多,她干脆将旁边的院子买了下来,扩大了棉纺的地盘。为了保证棉坊的安全,小暖还派了人暗中保护。   不过这段时间,因为齐家、江家还有登州另外几家织布行派了工匠来参观学习,这些人有一部分住在棉坊,住不下的便在旁边的客栈内落脚,所以棉坊每日进出的人多了。   人多了,保护的难度就会增加,所以才让贼人趁虚而入,掳走了张春生!   因怕大伙人心浮动,贺冬柏还没将张春生不见了的消息散开,所以棉坊的工匠们依旧热火朝廷地忙碌着,没有丝毫慌乱。见东家来了,管事和工匠们都过来行礼问好,小暖说了几句安抚的话,便带着人去了张春生住的屋子。   张春生床上的铺盖和柜子里的衣裳还在,书桌上有看了一半的书、没吃完的零嘴儿,的确没有跑路的意思。小暖问大黄,“大黄,这个屋里的人不见了,你闻闻有什么不对劲儿的不?”   “大黄加油!”小草挥着小棍子给大黄鼓劲儿。大黄抖了抖毛,在屋里四处闻着,一会儿就跑张春生的床的下刨土。   小暖立刻道,“去看看。”   刘守纯弯腰爬进去,一会儿就捧出来一个罐子,“小师姑,这应该是张春生藏在床底下的银子,看来他一定不是自己跑的。”   “汪!”大黄用力摇尾巴。   “大黄好棒!”小草立刻鼓掌。   小暖……   “不错,大黄很干家,再看看有什么不妥不?”   大黄又四处闻了一会儿,跑到门口,“汪!”   刘守纯过去拿棍子扒拉扒拉木盆里的东西,“小师姑,这都是没洗的脏衣裳。”   “大黄好棒!”小草又鼓掌。   见大黄狗眼亮亮地望着自己,小暖只得替它拍掉钻床底沾的蜘蛛网,“大黄非常棒,记住这人的气味儿了没有?”   “汪,汪!”   “待会儿靠你了,把他找出来!”   “汪!”大黄吐着舌头哈哈着,异常来劲儿。   贺风露回来了,“小师姑,七师叔不再庙中,不晓得去了何处。”   事有凑巧,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小暖点头。   玄舞回来了,“此事跟高仓颉无关。”   玄迩也道,“属下也打听过了,京中也没有哪家派人过来。”   这也算好消息,小暖点头。   绿蝶回来了,“已经派人守住出城的水路通路,咱们暗中保护棉坊的人,有两个下落不明。”   小暖立刻吩咐道,“绿蝶带着大黄去张春生消失的地方搜寻,玄舞追查失踪二人的下落,贺冬柏去查查棉坊里与张春生交好的人,再查查最近是否有人行踪反常。”   大伙立刻依令而行,小草晃着小脑袋看了看这几波人,没有跟着大黄和绿蝶走,而是跟在贺冬柏身后。小暖吩咐刘守纯立刻跟去,她自己则坐阵书房亡羊补牢,安排人手加强对棉坊的保护,同时派人去通知楼萧迁,让他派衙役帮忙寻找张春生的下落。   赵书彦和秦三进来时,见到安稳坐在书房里翻看花名册的小暖,很是放心。风雨至而色不改,小暖越来越沉稳了。   小暖站起身,“大哥,秦东家,你们怎么过来了?”   秦三道,“绿蝶来来回回地在绫罗坊门前跑了几圈,秦某拉住她问了问。姑娘,可有事让秦某做的?”   他很想当会跑腿的啊,好久没用功夫了,秦三手痒得很。   小暖对着眼巴巴的“秦东家”摇头,“这点事儿还用不到咱们亲自出手,春花,上茶。”   对啊,他现在是秦当家,不是秦三,秦三遗憾落座。   赵书彦轻轻笑了,“妹妹将此事细细讲来,三人智长,我二人帮你参详,许会理出些头绪。”   小暖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随后道,“我猜现在棉坊的工匠里,或许有人跟劫走张春生的人有关联,已经让贺冬柏去查了”   赵书彦点头,“妹妹将花名册与我一观。”   小暖让人递了过去,赵书彦翻看了一遍后,指着登州吕家道,“吕家乃是前兵部尚书薛瑞柯家的外亲,与薛家来往过密。”   玄迩也想起了一件事儿,“姑娘,薛瑞柯的三儿子与郑笃初私交甚好,此子也是个狡诈之徒,不过他已随着他爹去了梅州。”薛瑞柯获罪,被降为梅州团练使。   真是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王八。小暖立刻道,“让贺冬柏重点查一查吕家来的这三个工匠。”   春花传话,差点没撞上跑进来的小草。小草跑到姐姐身边,拉着她的袖子道,“姐姐,发现了一个有问题的人,他慌慌张张,鬼鬼祟祟的!”   小草是小孩子,没人想着堤防她,所以她反倒最容易发现问题。小暖立刻点头,“让守纯把人带过来。”   小草见姐姐肯相信她,立刻蹦跳跳地跑了,一会儿跟着刘守纯把人带到姐姐面前。   善察言观色的小暖见这人虽看似老实,但他站着时下意识地侧着的身子,脚尖偏向门口,就知道他在这里觉得不安、想跑。   小暖与赵书彦对了对眼神儿,赵书彦便开口问道,“你是何人,哪家来的,报上名来。”   这人弯腰行礼低着头道,“小人吕虎,来自登州吕家。”   赵书彦又问道,“你在棉坊里跟着何人学织棉布?”   “张春生大哥。”吕虎答道。   吕家来的,又是跟在张春生身边,看来果然有点联系了。小暖看向秦三,秦三立刻会意,站起来转身出去。   赵书彦再问,“你可知张春生去了何处?”   吕虎点头,“张大哥又没干净袜子穿,所以出去买袜子了。”   想到张春生那一大盆脏衣裳,小暖嘴角抽了抽。   赵书彦问了几句没什么发现,秦三回来也摇了摇头,表示他在吕虎的住处没有发现东西。 富品中文 第七零六章 杀鸡儆猴   小暖开口了,“吕虎,本郡主只问你一遍,张春生失踪与你有没有关系?如果有,你现在坦白还可得从轻发落;如果你敢隐瞒,一旦被本郡主查出来,严惩不贷!”   吕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郡主,小人不知啊,请郡主饶命,请郡主饶命。”   就在这时小草又举着几张纸跑了进来,“姐姐,看小草找到了什么!”   吕虎见到这纸,身体就忍不住抖了抖。   小暖接过来展开见上边是一些她不认识的符号和线条,赵书彦接了过去,分析道,“这应该是工匠们记录纺织技法的图例,让贺冬柏一看便知。”   小暖问吕虎,“这是你的?”   吕虎立刻摇头,“不是,小人不知道这是谁的。”   小草的大眼睛亮晶晶的,“姐姐,守纯带他过来时,他看了两眼墙角。小草就是从那个墙角的小洞里刨出来的,这东西一定是他藏的!”   小暖夸奖道,“小草厉害!”   秦三跟道,“小草火眼金睛,跟你姐姐一样厉害!”   小草开心地张开缺了牙的小嘴儿,笑眯眯跑到姐姐身边坐在凳子上晃悠小腿儿。贺冬柏进来接过纸看了看,怒道,“姑娘,这是咱们棉坊特有的斜纹四织法的工艺!”这个工艺,他们可没打算交给其他人家的工匠。   “吕虎,本郡主再问你一句,这东西是不是你的?”小暖慢条斯理问道。   吕虎咬牙“不是!”   小暖吩咐玄迩,“撬开他的嘴!”   “是!”玄迩一步步靠近吕虎,这厮吓坏了,“小人是吕家的工匠,郡主不分青红皂白就动私刑,若是让我家……啊”   还不等吕虎说完,玄迩抬手就摘了他的下巴将他待去里间。也就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玄迩又将人拖了出来,往地上一放。   吕虎的衣裳看起来跟进去时一样整齐,就是多了一脑袋的冷汗,脸也白成了纸。他都不用小暖再问,直接摊在地上全招了,“小人偷看张春生……钻研技法,记住……他的技巧。小人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小人只是往外送了个信儿,说张春生是棉坊里……最厉害的人。”   玄迩等他交代完,才让人把他带下去继续审问。   赵书彦道,“看来**不离十是吕家的人把张春生掳走了,应是去了登州。”   小暖立刻派人通知绿蝶、严府和衙门的人顺着登州方向追茶,她和赵书彦、小草在棉坊内等消息。   最先回来的是玄舞,她没报事儿,而是先对小草笑道,“二姑娘,门外有个变戏法的,张嘴就会喷火,可稀罕了。”   坐在姐姐边上吃糖的小草立刻跳了起来,带着刘守纯和她的小丫鬟们跑出去看热闹。待到妹妹出了院子,小暖才低声问道,“人出事儿了?”   玄舞脸色肃然,“两个都被拧断了脖子,尸体挂在城南路边的树林里。”   “属下请命!”一个暗卫出列单膝跪在小暖面前,战意凛然。   绿蝶效仿的暗卫模式,暗中为小暖培养了一批手下,专门负责一些与绫罗霓裳相关的秘密任务,这些人多少都会些功夫。玄舞带来的暗卫被小暖派去帮着训练这些手下,想必这两个人就是这个暗卫正在训练的。   暗卫的规矩,死了弟兄,十倍血偿。对方手法残忍,还将尸体挂在城南树林里,城南树林乃是小暖归家必经之路,以大黄的鼻子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他们这是挑衅,也是要吓唬小暖,更可能吓坏了小草!小暖站起来,“有用的留着,其他随你。”   “是。”暗卫转身而去。   赵书彦见小暖没有反对手下人去报仇,脸上的笑意更浓了,“那个吕虎和吕家,妹妹打算如何处置?”   小暖抬眉,“大哥是说,杀鸡儆猴?”   赵书彦笑着点头,“不一定杀,扒光了毛便可,不过此事须得妹妹去办。”   小暖明白赵书彦说的是让她以文昌郡主陈小暖的身份去办,而不是秦日爰的身份去办。因为这里是她的地盘,她要建封地,她以后会慢慢站在秦日爰之上,成为绫罗霓裳的主人。小暖点头,“小妹明白。”   管家、管铺子、掌兵,都是一个道理:恩威并重,赏罚分明。小暖是厉害,但她厉害的名声只及乡里,通过这件事,要响彻登州!   张春山被救回来时,天已经黑透了。他是被人弄晕后塞在麻袋里混在运粮船上带走的,所以现在虽形容狼狈,但并无大碍。小暖谢过帮着救人的楼萧迁,又安慰了张春生几句让人带他下去休息。   楼萧迁给小暖行了礼后,主动讨好,帮小暖分忧,“郡主,下官这就将人全部押入大牢!”   小暖笑道,“楼大人县衙大牢的门,可不够牢固。”   “下官惭愧。”楼萧迁连连行礼赔罪。陈小暖派人捆去的三个人,都趁着圣上归京后,楼萧迁清理牢房时逃了,至今下落全无。   小暖暗道你确实该惭愧,来了济县三年在严课农桑、钱谷出入、擒贼守安、固修堤防等政务方面没干一件实事儿,却因为蹭了三爷、金吾卫甚至是自己的光,又托了连襟宁侯的门道,得以官升两级到州衙门做事!   不过小暖没有与他交恶的意思,便有笑道,“这也怪不得楼大人,实是那牢头管查不严,才让人逃了出去。”   那牢头也是个收钱办事的恶人,正好借机收拾了。   “郡主所言甚是,下官一定将他严惩不贷!郡主,吕家人杀人掳工匠乃是大罪,本官定秉公办理,让死者安息,还生者一个公道!”楼萧迁说得大义凛然。他娘的,这得亏抓住了,否则他临走出了这样穷凶极恶的大案破不了,刚升的官又得被扒拉没了!   此案发生在济县,的确属于楼萧迁的职责范围。小暖点头,“那就劳烦楼大人将此案审问清楚。”   “下官遵命!”楼萧迁立刻行礼。   “不过在此之前,我想问这些人几句话,不知大人可否性格方便?”小暖又问。 富品中文 第七零七章 小暖的手段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陈小暖亲自问话?楼萧迁觉得这事儿不靠谱,他小心翼翼地道,“郡主,那一船活着的就这仨了,您可不能再……”   小暖派去的人追上吕家的运粮船后,当场格杀了六个反抗或想逃跑的艄公。楼萧迁看得明白,那六个人完全可以捉活的,但陈小暖派去的人跟她这当主子一样狠,二话不说上去就拧脖子,“咔嚓”一声,那些人的脖子就断了……   那声音听得楼萧迁脖子凉飕飕的,他身边五花大绑的几个家伙,则是心里凉飕飕的。   这是什么话……小暖细眉挑了挑,“楼大人放心,我只是问几句话,问不死人的。你们三个,哪个想活命?”   三个粽子立刻点头如捣蒜,生怕比别人慢一步,立刻就被咔嚓了。   小暖随意一点中间那个看起来像个头目的,“就这个吧。”   绿蝶过去解开勒住这人嘴里的布条,吓唬道,“敢说一句假话,你就不用活了。”   楼萧迁……   这人活动活动麻掉的嘴和舌头,慌忙点头,“是,是。”   小暖问道,“谁派你们来的,来干什么?”   “是吕老爷……,不,是吕直榴让小人等来,来请,请棉坊的工匠回去帮着做事……”   请?小暖冷笑一声,“你们在棉坊的内应除了吕虎外,还有谁?”   “还,还有……有……展鹤。”这人低声道。   听到展鹤的名字,秦三和赵书彦都皱起了眉头。展鹤乃是绫罗霓裳的大掌柜展柜的独子,没想到他竟与吕家里应外合做出这等见不得人的事儿,这人疯了不成!   小暖也没想到,脸更冷了,“保护张春生的护院,是吕直榴让你们杀的?”   “没有,小人等只负责请工匠,老爷没说让小人杀人,请郡主明察,明察……”   小暖摆手,暗卫立刻将这三人押出去交给衙役。见又牵出了内鬼,楼萧迁追问道,“郡主,那个展鹤,下官也派人锁了去?”   小暖点头,“有劳秦东家随楼大人走一趟。”   展柜父子是当年展家老夫人为了感谢小暖帮忙抓住杀害展家家主的恶匪,连同绫罗坊一起送给小暖的下人,这些人的卖身契虽然都在小暖的手上,但是明面上是在秦日爰手里。绫罗霓裳的东家秦日爰,应该去亲自去清理门户。   “是秦某治下不严才出了这等败类,郡主放心,秦某定会给姑娘一个交代。”秦三冷着一张脸站起来大步出门,绿蝶曾说过展鹤手脚不干净,没想到还不等姑娘腾出手来收拾他,他就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不管他是谁,叛主都只有死路一条,只是可惜了展柜。   楼萧迁和秦三走后,暗卫中有人出列,“属下请令搜查凶手下落。”   三爷给小暖留下的侍卫统领木端单膝跪地,“郡主,玄耑请令搜查凶手下落。”   田守一见他们都这么积极,觉得自己不能坠了上清宫的面子,也打道号行礼,“无量天尊,小师姑,守一请令。”   众侍卫和暗卫看着田守一都无语了,暗道一声道长您跟着凑什么热闹。   暗卫是派过来保护小暖的安全的,这事儿让侍卫去干更合适,不过玄舞没有开口,她在等着小暖自己拿主意。   小暖面色平静,“你们能有此心,我很高兴。不管这凶手是谁,他杀了咱们的人就得血债血偿,玄舞,玄耑!”   “属下在!”玄舞出列,与玄耑站在一处。   “你们二人手下的人各拿出一半,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将凶手给本郡主挖出来,生死不论。擒凶或斩杀凶手者,赏!”小暖冷声道。   “属下尊令。”   “玄耑,你留足侍卫保护严府安全,余下的人都分出来,保护第二庄、第三庄和棉坊。”小暖又道,“自现在起,若棉坊和田庄再损一人,我唯你是问!”   “属下遵命!”玄耑拱手请示道,“郡主可否将大黄并入属下的队伍中,有大黄在,擒凶定将事半功倍。”   小暖点头,“可。守一,你和张冰带着大黄随玄耑一起行动,务必保护大黄的安全,也别让它沾了人血。”   看着小暖有条不紊地连下几道命令,在一旁端坐的赵书彦嘴角的笑就没有落下去过。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一点点看着,小暖从一个寻常的小农女长到如今的模样的。但是他没想到,在他看不到的时候,小暖也在飞速成长,她现在的模样让他惊喜,让他……自惭形愧。   以前他盼着小暖能有一日跟他并肩前行,但不知何时,小暖已经走到了他的前头,如果他再不奋起直追,就会被小暖越落越远。   见到小暖的目光向自己看过来,赵书彦笑得越发温和了,也主动请命道,“妹妹,愚兄去通晓登州的商户一声?”   大哥果然最懂她在想什么,小暖笑着点头,“那就劳烦大哥派人去一趟,通晓登州与咱们合作棉花生意的各店铺,因吕家违反了与咱们签订的合约,被小暖除名了,自此棉坊和绫罗霓裳永不与吕家合作。吕家的三个工匠已被送去衙门,便是没牵扯其中的,也不会再归还吕家。”   “要不要将其余几家的家主请过来叙话?”赵书彦问道。   小暖摇头,“不用咱们请,他们想过来的自然会过来。”   赵书彦出去后,小暖又道,“贺管事。”   听不到贺冬柏回话,小暖转头见他已傻在一边了,黄子厚赶忙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贺冬柏这才“啊”了一声,回神。   “姑娘在叫你。”黄子厚低声道。   贺冬柏立刻紧走几步,扑通一声跪在小暖面前,“小人贺冬柏愿誓死追随姑娘,若是变心,天打雷劈。”   贺冬柏是小暖花大价钱请来的既懂织布工艺,又懂管理作坊的双料人才,小暖待他一直不错,也有意栽培他,教了他一些管理铺子的省事方法。   贺冬柏初到济县时,以为自己跟的是秦日爰,后来才知道他跟的是个有点脑子的乡下小女娃,当时还有些心中不平。 第七零八章 大掌柜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后来贺冬柏发现小暖不比秦东家差后,才心平气和地接受了这一结果,这一年多来跟着小暖兢兢业业做事。然后,他看着这小丫头变成六品诰命之女,变成晟王妃,变成文昌郡主,他一面狂喜自己跟对了主子,一面以为这已是顶天了,没有什么再能让他惊讶的了。没想到今日,他又发现陈小暖除了他们这几个田庄和铺子的管事,手下还有这么多高手,说杀人就杀人,说把济县翻过来就翻过来……   没见赵书彦都对小暖服服帖帖的,这样的大腿,他可得抱紧了才行,不能让人把他挤下去!   小暖看着贺冬柏闪光的眼神,抽抽嘴角,“我知道你的忠心,起来吧。明早召集棉坊内所有的工匠,我有话要说。”   那怎么行,别人都那么积极做事,他就这点儿小事儿,哪还能拖到明天!贺冬柏立刻道,“姑娘,小人这就去将他们都叫过来,省得您明日再跑一趟了。”   小暖叹道,“现在已入宵禁,还有住在外边的工匠,怎么叫?”   贺冬柏这才反应过来,惭愧低头。   小暖笑道,“你也累了一天了,下去歇着吧。”   正打算回自己的清河街小院歇息的小暖刚站起来,展柜来了。   他来干什么,小暖心知肚明,她又重新坐下吩咐道,“请他进来,玄舞,清场。”   听到姑娘还肯用个“请”字,黄子厚就知道柜叔不会被牵连,心中稍稍放下。   玄舞立刻带着人出去,将这书房前后左右守护得严严实实,看得暗中监视小暖的高仓颉直挠头,立马决定将在第二庄捉虫拔草的李千耳调出来做事。   眼圈通红的展柜进来后以头触地请罪,“姑娘,是老奴教子无方,让姑娘失望了。”   展柜跟在小暖两年,做事尽心尽力,可以说绫罗霓裳能有今天他功不可没。对待这个已经要是去儿子的老人,小暖无意职责,“柜叔请起,坐。”   展柜听姑娘还肯对他这么客气,悬着的心放下一半,忍不住悲从中来,放声大哭。待他哭够了,小暖才示意黄子厚上去将他扶了起来,问道,“柜叔都知道了?”   展柜点头,他的亲生儿子跟吕家人联手掳走棉坊的工匠,杀了保护工匠的侍卫。展柜并不清楚暗中保护棉坊的人是小暖的,只以为是三爷派过来的侍卫,民杀官兵是重罪,就算不是他儿子亲手杀的,但他也掺和在其中。   儿子这次,是没救了。展柜泪如雨下,“那畜生死不足惜,老奴教子无方也罪无可恕。老奴没脸,但还想恳请姑娘给展潜留条活路,他……才八岁,啥也不懂。”   展潜是展柜的孙儿,跟在展家的小少爷展宏图身边做小厮。因得了小暖的恩典,展宏图去县学读书时他跟着读书,展宏图来绫罗坊时,又许他跟着一起学做生意打珠心算。   展潜的脑子不像他爹,而是随了他爷爷,是个做生意的好苗子,也是小暖着力栽培的对象,否则小暖也不会以秦日爰的身份亲自教导他这么久。   只可气,他有个不争气的爹。   随着绫罗坊的生意一天天做大,当小管事的展鹤也得了机会。小暖先是派他南下扬州跟着展福做事,但他不服展福,闹出不少矛盾,被小暖调去益州分号做管事。半年多下来,展鹤将益州分号管理得乱七八糟,小暖只得将他调回来,依旧做个没实权的小管事。   展鹤本事不大,但心气却不小。他看着铺子里的小伙计展聪成了京城分号的大掌柜,就连原先在街上摆摊卖茶的寡妇,都成担起了绫罗霓裳在登州的生意,这叫他如何甘心!   他不觉得是自己本事不够,反而觉得是秦日爰故意压着他,怕他做大之后,跟他爹展柜一起夺了秦日爰的权。人有了疑心,便会生出暗鬼,心里住了鬼,旁人再怎么劝他也听不进去,展鹤便一步步地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展柜悔不当初,都是因为店铺生意太忙,他甚少归家无暇顾及家人,才没有注意到这畜生竟生出这样的野心,背判主子连累一家老少。   小暖也无意牵连到展潜,“潜儿本就与此事无关,他在我这里,以前如何,以后还是如何。”   展柜立刻跪下磕头。   小暖看他这样子,心中也有些为难。   在大周,一人犯重罪,亲属连坐。展鹤这次虽算不得重罪,但他是贱籍,处罚会加重。虽然衙门的人不会追责到展柜头上,但是按照大周主家处置奴才的惯常手段,展柜的儿子犯了错,自己就算不将展柜撵到偏远的庄子上做苦力,也不该再重用他。   因为这样的奴才,失了主子的心。   小暖虽然知道展柜在儿子犯错这件事上有些责任,但还不至于一撸到底。再者小暖留下了展潜就是留住了展柜的希望,为了孙子,展柜也不会对她生出二心。   但是,小暖不罚展柜,不足以惩戒绫罗霓裳的手下;如果重罚展柜,她将失去一条膀臂,在这关键时刻,绫罗霓裳真的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这该如何是好?   展柜知道主子为难,不等她开口便主动请辞,“姑娘,老奴年纪大了,近来做事总觉得力不从心,请姑娘恩准老奴带着老婆子和家里人,到庄子上为姑娘种棉花。”   绫罗霓裳的大掌柜到庄子上捉虫种棉花当苦力,已经是重罚了。小暖微微摇头,“柜叔今年五十有二,想去庄子里歇着还早了些。”   展柜低头不语,绫罗霓裳走到今天这一步,他做梦都能笑醒了,他何尝想走,可他不走,哪还有脸待在铺子里。   小暖想了想,才道,“不过出了这样的事儿,若是再让柜叔任大掌柜之职,怕是难以服众。这两日柜叔先在家中歇着,待展鹤的案子审清后,柜叔上路去扬州接替展福的位子,让展福回来做事。”   展福乃是绫罗霓裳扬州分号的掌柜,这可是目前绫罗霓裳分号中,仅次于京城分号的位子了。展柜泪眼模糊的看着自己的主子,一时反应不过来。   小暖笑道,“潜儿今年八岁,想要出来做事还得十年。柜叔再帮我管十年铺子,若是潜儿争气,十年后我让他接您的担子。”   展柜又跪在小暖面前,失声痛哭。   旁边的黄子厚也湿了眼睛,他们跟对了主子,才能有这样的活路。 第七零九章 把师姐拍死在沙滩上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这一夜宵禁后,济县城中的临街的住户时不时地听到门外有脚步声急匆匆而过,觉得这是发生了大事儿,睡得很不安稳;   这一夜,得了消息的济县商户有不少人凑在一起,谈论着陈小暖会怎么处理吕家,秦日爰会怎么处理绫罗霓裳的大掌柜展柜;   这一夜,济县衙门的灯燃到天亮,楼萧迁动用十八般刑具,审问犯人;   这一夜,济县赶往和南下的路上,好几匹快马奔驰如电。   第二天天刚亮,歇息在清河街小院内的小暖就睁开了眼睛问,“什么时候了?”   绿蝶立刻回话,“刚到卯正,姑娘再歇一会儿吧。”昨晚回来后,姑娘与秦三议事到深夜,躺下还不到两个时辰。   小暖摇头,坐起身接过绿蝶递上的温水喝了一口,“玄耑那边可有消息,大黄回来没有?”   绿蝶低头道,“没有。”   见绿蝶如此,小暖就知她在难受什么,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对方有备而来,你并无大错。”   “死了两个兄弟。”绫罗霓裳的护院们,是绿蝶亲自挑选、训练并分派到四处做事的,护院出了事儿,她责无旁贷,“是绿蝶安排不够周详,也没有及时察觉展鹤的异常,才酿成今日的大祸,请姑娘责罚。”   “你让我如何罚你?”小暖一边穿衣一边问。   绿蝶单膝跪地,“绿蝶武不及齐嫂和师姐,思虑也不如她们周详。绿蝶……难当大任,请姑娘另择能者居之。”   绿蝶是小暖的第一个贴身侍卫,是她最信任的人。后来,小暖身边有了上清宫的四个师侄、玄迩、玄舞、甚至玄舞的手下都比绿蝶厉害,玄迩带着那几个很少露面隐在暗处的家伙,功夫更在绿蝶之上。   现在绿蝶也就比九号镖局的镖师张冰厉害些,这丫头的自信受了打击,又加上前些日子她对秦三动了情,行事毛躁犯了错被玄舞重重地罚了,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儿,绿蝶的自信直接被打击没了。   小暖伸手把绿蝶拉起来,问道,“你还想不想在我身边做事?”   绿蝶立刻点头,“想,绿蝶生是姑娘的人,死是姑娘的鬼!”   小暖……   “柜叔家里出了事儿,秦东家只会更忙。玄迩和玄舞是武功高强又思虑周密,但她们来我身边的日子短,对铺子和田庄的打理生疏的很。你、黄子厚和翠巧是我最得力的人,翠巧打理家中事,黄子厚负责田庄和对外应酬,而你要负责我与绫罗霓裳间的联络,帮我握住各家铺子的消息来源,关键时候还要代我去处理铺子的事务。你们三个,缺一不可。“   小暖接着道,“我对你寄予的厚望,从来没有因为身边添了人而变过,你就是我的左右手,现在我的安全不用你担心了,你更该把精力放在差事上,做好我的膀臂,你可愿意?”   绿蝶眼圈都红了,“绿蝶当然想,只是绿蝶能不及……”   “我身边的人只有想不想做的事,没有做不到的事。我说你行,你就行。”小暖打断绿蝶,严肃道,“如果你对自己、对我连这点信心都没有,就直接退回暗卫中,我再择能者居之!”   绿蝶立刻挺起胸脯,“是,绿蝶一定不辜负姑娘信任!绿蝶一定把我师姐和齐嫂都拍死在沙滩上!”   刚走进来的玄舞……   小暖满意点头,“去吧,把护院们的情绪安抚好,该给的抚恤银子一分不少地发下去,尽快把人手补齐了,咱们的事,不能总麻烦三爷的侍卫帮着办。”   “是!”绿蝶信心十足地走了。   玄舞看她这样子就乐了,“姑娘说了什么,这小丫头怎跟打了鸡血一样?”   小暖笑眯眯的,“嗯,我给她灌了好大一盆鸡血。玄耑那边怎么样?”   “还在搜。过了一夜还没有消息,要么这些人已经离开济县,要么他们就是真正的高手。”玄舞分析道,“不管他们是谁,玄耑总会给姑娘一个交代的。”   小暖点头,“告诉玄耑,抓不抓得住不要紧,接下来不出事儿就好。”   小暖用饭后,径直去了棉坊。   贺冬柏已将工匠集合完毕,在棉坊的院子内静候东家训话了,见小暖来了,他们立刻齐刷刷地行礼。   小暖看到前方搭起的一尺多高的台子,默默为自己悲催的身高抹了一把老泪。她站上去,目光一一俯视众人,才开口道,“昨日出的事儿,大活儿已经听说了吧?”   众人点头。   小暖把事情经过仔细讲了一遍后,接着道,“为何有人会掳走咱们的工匠?那是因为,咱们的棉坊是全大周织棉工艺第一流的,就连圣上都在等着穿咱们织出来的布做的衣裳!棉坊内的工匠,不管是哪家来的,有一个算一个,只要你们对提升织棉工艺有贡献,待秦东家进宫向圣上献衣时,你们的名字就会被列在册上,供圣上御览!”   这话提气,众人立刻把腰杆挺直,恨不得立刻跑去钻研工艺,扬名立万的时候到了!   小暖接着道,“凡是属于我棉坊的工匠,只要你们用心做事,该给你们的,一文不少,并还要按贡献大小赏。只要你们没有二心,有我陈小暖在一日,你们就安稳一日,我陈小暖发达了,大伙儿跟着一块发达。等棉坊搬到我的南山封地后,我给你们当中表现出众的十人每人一套院子,你们可以把家人接来同住,你们的孩子可入我南山内的学堂读书,束脩全免。具体怎么个论功排序法,贺管事三日内拿出个章程来。”   贺冬柏立刻响亮得应了。   棉坊内的工匠忍不住欢呼雀跃。其他作坊来的工匠羡慕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小暖又接着道,“非我棉坊的工匠,该赏的我也赏。想必你们学好了技艺回去后,你们的东家也不会亏待你们。”   众人……   再不会亏待,也没郡主大方啊,他们能现在转投到郡主的作坊来不?   小暖话锋一转,声音就冷了,“吕家破坏合约,已被我赶出棉坊,吕家派来的三个工匠现在都在县衙大牢里,能不能出来端看他们做了什么。你们当中若再有人效仿吕家,尽可试试看本郡主的刀快不快!” 第七一零章 吕家人到了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众人缩了缩脖子。   小暖又接着道,“为了保护大伙的安全,我请了晟王府的护卫来棉坊保护你们。接下来这段时间,大伙儿若无要紧事就不要走出这个院子。只要你在院内,本郡主确保你们的安全,但若是不听劝阻出去,出了事儿你们生死自负。可听明白了?”   “明白!”众工匠齐声道。   小暖含笑问,“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你们可有什么想问的?”   立刻有一个工匠举起手。   小暖点头。   那工匠立刻道,“郡主,小人与王东家的合约明年就到期了,明年小人能来棉坊做事不?”   小暖点头,“只要你符合棉坊的用人规矩,我们就收。”   又有人举手,“东家,如果小人功绩不够赏院子,那小人能将媳妇孩子接到南山住吗?”   小暖点头,“可以,只要是我棉坊的人,住进南山契税一律减半。”   大周城镇里地百姓,都要按照所居房屋大小向朝廷缴纳檩屋税。南山是小暖的,收多少税由她说了算。   又回答了众人不少问题后,小暖将场子交给贺冬柏,她带着秦三回了绫罗坊。跟在小暖身后秦三也被刚才热闹场面感染了,摸着脑袋感慨道,“若是秦某也有家室就好了,秦某立刻将他们搬到郡主的南山里去,先占个好山头。”   小暖笑眯眯地道,“这个好办,你快点娶个媳妇生孩子,好地方我给你留一块。”   秦三摇头叹息,“某得过了二十再说。”   为啥又是二十岁?   好像暗卫们都说过了二十才能成亲,连他们的主子三爷也是要过了二十成亲,二十是他们的吉祥数字不成?小暖放下疑惑,吩咐道,“送消息给绫罗霓裳各地分号,让各分号掌柜七月初五赶回济县总部,开大会。”   “是!”出了这样的大事儿,绫罗霓裳的大掌柜都要换人了,的确需要把大伙召集起来通个气。秦三小心翼翼地问,“到时候……?”   “我自有主张。”小暖知道这厮怕让他以秦日爰的身份去撑场子,便先安了他的心。   秦三果然松了一口气,“秦某这就去办,姑娘劳累两日,快回家歇息吧。”   小暖点头,“待登州吕家的人来了,你先敲打一顿再说。”   “秦某明白!”   小暖回到第一庄,直到傍晚十分玄耑才带着大黄回来了。玄耑很是惭愧,“属下在南下的路上追到了两个凶手,却没能留住活口。”   “南下?”   玄耑应道,递上几张图纸,“是,他们身上只有几张棉坊的织布工艺图纸,没有其他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   拿着图纸南下而不是北上登州,也就是说这些人可能不是吕家的,他们的主子是跟吕家合作,还是黄雀在后了?   小暖命人拿出银子,“你们辛苦了一夜,回去歇歇吧。接下来这段时日,还要辛苦诸位兄弟了。”   玄耑默默接过姑娘的银子。   这是姑娘让晟王府的人帮忙做事的规矩——按照他们的工钱补上“误工费”。哪怕他们这些人是被晟王派来保护姑娘安全的,只要姑娘让他们做非本职的差事,都会给钱。   从第一次拿钱时惊得说不出话,到现在面色不改地收下,玄耑觉得而自己变了,不光他,他的兄弟们也变了,那帮家伙都在眼巴巴地等着他回去分银子。   虽然不多,但银子这东西,哪个会嫌弃呢。干活就有钱拿,这让大伙心里实在是太舒坦了有没有。   跟着姑娘的暗卫兄弟们,虽然没有误工费拿,但人家的工钱跟在晟王府时一样高,还增加了几项原先没有的:比如每月轮休六日、能去绫罗霓裳七折买衣裳等等,着实让他们这帮侍卫艳羡。   他玄耑啥时候才能正式归入姑娘麾下?姑娘的南山需要侍卫或城兵不……   “姑娘,小人派人去查查吕家与哪些人家有来往,特别是京城那边的?”黄子厚见姑娘沉思,便主动请缨。打听消息可是他的老本行。   小暖点头,“着重查薛家、郑笃初家和右相家,小心为上。”   边上的秦氏胆战心惊的,“这些人掳人就掳人,干嘛啥要杀人。”   生意越做越大,风险就越来越高。这种风险不只是经营上的还有方方面面的,暴力威吓是大周官商惯用的手法之一。小暖安抚娘亲道,“娘放心,女儿已经布置下了人手,不会再出这样的事儿。”   秦氏拉住女儿的柔柔软软的小手,她闺女明明还是个孩子呢,就要扛起几百上的生计,现在她的肩上又挑了个南山,让她骄傲又心疼。   “小暖,书上说‘君子爱财取之以道’,咱们可不能‘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咱不能变成他们那样,对不?”   小暖笑弯了眼睛,“娘现在说话都能引经据典了,让女儿着实羡慕。”   秦氏谦虚地笑了笑,“娘比你清闲,所以多读了两本书,但跟小草比起来还是差远了。”   小暖……   三年前,是她教会了娘亲和妹妹写字;三年后,家里人按学问排序,她已经排正数第三、倒数第一了……   “小暖,娘有个事儿,想跟你商量商量。”   小暖立刻回神儿,“娘说,女儿去办。”   秦氏柔和笑了,“这事儿,你还真办不了,得娘自己办。娘看你让黄子厚和翠巧把田庄管事、厨子、采办等人的差事都一项项列在单子上,让他们知道自己该干啥不该干啥,觉得这个法子不错。”   “今年棉花收下来后,棉籽应该会分到登州各地,相亲们拿到棉花籽不会种棉花咋办?咱们也没那么多人手一个个地去教他们。所以娘想着把怎么种棉花写下来,刊印成书发出去,各村里总有几个识字的人,只要他们拿到书给大伙儿念了,大伙儿就知道怎么种棉花,你觉得这法子行不?”   “很好啊,这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儿。娘带着函昊他们写,不求文笔多好,只要能让种田的人听明白就行。”小暖全力支持,“到时候娘的书,一定比爹的还受欢迎!”   秦氏摇头,“娘不是为了压他一头。”   “女儿明白,我爹现在在这儿,娘在这儿,咱没必要跟他比。”小暖的手高低一划,“但是女儿一想到娘的书都写得比他好,女儿就是高兴!”   秦氏嘀咕着,“娘哪能比比过你爹,他读了那么多年……”   “等书出来就知道了,女儿就是觉得娘比他强。”小暖信心十足,娘亲要出的是利农的书,自然比渣爹出的那种教人怎么应付考试的更有价值。不知道到时候渣爹的鼻子,会不会被气歪了?   小暖眼睛刚愉悦地眯起,黄子厚就进来了,“姑娘,吕直榴到济县了。”   小暖笑容一收,他来得倒真不慢! 第七一一章 罚银千两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吕直榴的儿子娶了前兵部尚书薛瑞柯堂弟的女儿,靠着与薛家的关系,吕家的生意越做越好,绸缎庄也开进了京城。当然,随着薛瑞柯获罪被贬,薛家没落,靠着薛家飞黄腾达的吕家,生意自然跟着受挫。   所以当绫罗霓裳牵头在登州把棉花生意做大做强时,吕家的家主吕直榴以一种近乎祈求的姿态挤到秦日爰面前,终于抢了一杯羹,得以派工匠进小暖的棉坊学习织棉布的工艺。   官商勾结各朝各代司空见惯,登州的大商户或多或少都与薛家有些牵连,所以小暖和赵书彦在选择合作商户时,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里。   各家有点小心眼,想将她的棉坊的技艺学个十成十这个不奇怪。只是小暖没想到,吕家竟大胆到敢掳走棉坊的工匠!   棉坊是她陈小暖不是秦日爰的!当今最年轻的阁老晟王柴严晟未过门的正妃、皇上新封的文昌宫主,这两个身份加成之下,吕家还想打小暖棉坊里的工匠的主意,吕直榴不是没脑子就是有大靠山。   小暖,更相信是后者。   她看着被衙门抓捕归案,先被秦三吓唬了一顿,又跪到自己面前的吕直榴,直接问道,“本郡主只问你一个问题:何人指使你这么干的?”   形容狼狈的吕直榴连连叩头,“无人指使小人,是小人被猪油蒙了心才做出这样的蠢事,请郡主饶命,小人上有老母下有幼儿要养活,请郡主饶命。”   小暖冷笑,“我说过要你的‘命’了?”   吕直榴不敢动了,“是,请郡主给小人留口饭吃……小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婴儿……”   “你不是本郡主的奴才,以前你的饭不是本郡主给的,以后也不是。你娘已经死了多年,如果你这么想孝顺她,我不妨送你一程?”   吕直榴不敢说话了,跪在地上眼珠乱转地想主意。   小暖见这厮嘴里没有一句实话,也懒得再跟他废话,“有劳各位差官将他押去衙门,交给楼大人发落。”   “郡主您不能啊!”吕直榴吓得跳起来,这么押去,楼萧迁不剥吕家两层皮才怪!   小暖冷喝道,“你派人杀了本郡主的护院、劫走本郡主的工匠,本郡主将你交给楼大人而不是直接杀了你,已经是客气了!”   “您的护院真不是小人杀的,小人冤枉啊!”吕直榴连连喊冤。   “是与不是,楼大人自有公断。”小暖挥手,衙役将吕直榴拖了出去,直接押回县衙。   吕直榴被押到第一庄外时,对着跟他一起来的登州布商们嚷嚷道,“看在咱们相交多年的份上,大伙儿帮我求个情。”   这些人都是拿了吕家好处的,不过见陈小暖气势这样盛,他们还真有点拿不定主意,纷纷转头看齐之毅。   “齐少爷,您看……”   齐之毅也带上了一脸愁容,“听秦东家说陈姑娘是通情达理之人,只要咱们没做错事,她就不会难为咱们。这件事毕竟是吕家有错在先,具体的得进去看过才知分晓。”   江玺程也道,“正是,只要陈姑娘不牵连无辜,咱们就不用怕。”至于她怎么处置吕家,跟他有什么关系,依吕直榴这次的做法,免不了罚银子打棍子丢脸子,小暖要树威风,他是傻子才站出来拦着。   见两个牵头人都是这个态度,众人也非常默契地把吕家放在一边,进去之后恭恭敬敬地站在了小暖面前。   待看清小暖的模样时,众人不免呆愣愣地回不了神。这个瘦瘦小小的丫头就是秦日爰的靠山?就是她断了吕家与绫罗霓裳的合作?   众人行礼时,齐之毅抬起头冲着小暖眨眨眼,小暖也翘起了嘴角,“诸位请起。”   待众人起身,齐之毅已经恢复了恭敬的神色,率先开口了,“吕直榴的小人行径辜负了郡主的一番好意,该罚!但小人等并不知他所为,更没有与他同流合污,还请郡主息怒,不要将诸家的工匠都赶车棉坊。”   江玺程也道,“江家敢以祖宗牌位发誓,绝未与吕家相通。”   剩下的几个商号东家也是指天对地地一顿保证。小暖含笑听着,这些人都说没与吕直榴狼狈为奸,可没说他们没打棉坊的主意,“诸位莫慌,因噎废食之事本郡主是不会做的。”   一句话安了众人的心,小暖又接着道,“吕家违反了合约,除了朝廷的惩罚外,当初咱们合约怎么签的,现在就怎么罚。”   众人听了脸上的笑容又没了。在登州时,诸葛卿代陈小暖与他们签了合约,他们派工匠来陈小暖的棉坊学习织布工艺,若是做出有损于棉坊的事情,工匠没收外还要罚银千两,给棉坊造成的损失也需双倍赔偿。当初列出来的那一长串不能做的事儿,足有六张纸之多。   众人暗自庆幸,犯事儿的不是他们。   小暖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咱们将丑化说在前头,若是诸位东家跟吕家一样违反了合约,莫怪本郡主不讲情面。吕家这次杀了我棉坊两个护院并伤了一个工匠,除违约用的千两银子外,还需赔我棉坊白银千两!”   众人吞了口水,江玺程小心翼翼地问道,“郡主,这是不是……多了?”   小暖慢悠悠地道,“至于这两个护院,绿蝶,你说。”   “是!”小暖身后的绿蝶开口了,“这两人是姑娘从江湖门派选的年轻高手,可以一当十。雇了他们来后,我家姑娘在他们身上花了大把的银子,还请了晟王府的高手教他们本事。两个护院被杀后,姑娘还给了他们每家一百两的抚恤银子。”   “嘶……”众人又倒吸了一口凉气,以一当十的江湖高手,还是受了晟王府特训的,这样的人是怎么被吕直榴的人杀掉的?他们畏惧吕家的手段,另一方面也因陈小暖的有这样的护院而感到心惊。   “至于工匠,贺冬柏,你讲。”   贺冬柏抬起头,“张春生是棉坊里最好的工匠之一,他伤了腿不能做事这几天,导致他牵头的几个织布改进工艺不能推进,给棉坊带来的损失就难以估量,这笔银子当然要吕家补上。还有,张春生这次被掳也受了不小的惊吓,吕家当然要补一笔银子给他压压惊。” 第七一二章 不是他   还有这说法?众人……   黄子厚开口道,“这么算下来,我家郡主只让吕家赔一千两银子,已是宽宏大量了。”   这么算起来,三个人一千两还真是不算多……原来陈小暖是这么计算损失的,如果他们违了合约……众人打了个机灵,这陈小暖可得罪不得。   小暖见他们听明白了,又开口道,“吕家退出合作,原本打算分给他的棉花斤数就没主了。本郡主也不让大伙白走这一遭,这些棉花就均分给你们几家了。”   吕家遭了秧他们得了利,众人赶忙行礼谢恩,高高兴兴地走了。   小暖让黄子厚将这些人送走后,秦氏从里屋走了出来,担忧道,“这帮人一个个的看着都是老奸巨猾的,咱们可得小心点儿。”   小暖笑道,“他们有他们的算盘,咱们有咱们的打算,跟他们合作是为了把生意做大,等到生意做大后,吃大头的还是咱们。”   独木难成林,只有尽快促成栽种棉花、纺织、印染、制衣、运输等这整条链条尽快做大做强,登州才能成为棉花之乡,她的绫罗霓裳和棉坊才大有可为。   秦氏担心着,“等生意做大了,咱们还能占大头吗?”   “娘觉得,这些人的脑袋有您女儿的好使吗?”小暖笑眯眯地问。   秦氏立刻摇头,“那不可能!”   小暖笑了,“所以,咱没啥可担心的。”   秦氏的心立刻安了,又把心思转到怎么让棉花少落桃上,急匆匆地走了。   小暖吩咐绿蝶派人看紧这些布商,又让黄子厚去衙门打听案子审问的情形,而她则与赵书彦跟紧南山封地的建城速度。   三日后,楼萧迁审结了吕家杀人掳工匠的案子,将卷宗呈到了州衙门,州衙门又呈送刑部,刑部作准批了刑,文书一层层地送下到楼萧迁手里。   看到文书上的量刑,楼萧迁倒吸了一口凉气,吕直榴、派来捉人的管事、与吕家串通的展鹤四人都是死罪,剩下的涉案人员,也都被重罚。   “大人,这……”师爷也惊了,两个管事和展鹤是可以杀,但吕直榴按说该流放的,怎么也是死刑?本朝律法虽严,但对死刑的核准向来慎之又慎,这一案不过死了两个护院,就要杀四人?   “吕家掳工匠之事说大就大说小就小。栽种棉花,让大周百姓有衣可御寒,乃是圣上的旨意,知府大人将此事也看得极重,再加上他们上边……还有晟王……”楼萧迁合上文书,“师爷,陈小暖以后惹不得,千万惹不得。”   这次州衙门和刑部一反往日的拖拉,这么快就将文书送下来,说不得就是晟王督办的。有杀伐果断的晟王当后盾,陈小暖这丫头谁还敢惹?晟王,够狠!   当刑部文书张贴于县衙门口后,济县百姓见了半晌说不出话。陈小暖的作坊死了两个护院便要杀四人偿命的消息不胫而走,传遍济县角角落落。   白氏裹紧她的被子窝在炕上瑟瑟发抖,皮氏吓得关在院里不敢出门,陈祖谟则脸色铁青地捧着书半日也看不进一页去,旁边哄女儿玩的柴玉媛冷哼道,“有了权势,这丫头的獠牙终于露出来了。还说咱们很,她比咱们狠多了!”   在南山封地中视察建屋进度的小暖听了后,愣了愣才问道,“何时行刑?”   “三日后,城西菜市口。”黄子厚低声道。   嘉和三年,厢军指挥使闫冰一家三十二口被被杀,就是在那个菜市口,当时柴玉媛带着姑娘去看砍头,姑娘回来后吓得半夜发烧。自此之后,秦氏吩咐家里的马车进城也要绕着那个菜市口走的。绿蝶立刻道,“姑娘,到时让木黛去吧。”   小暖缓缓摇头,“就跟我娘这么说,不过我要自己去。”   绿蝶点头。   待到行刑这日,小暖以要去绫罗坊做事为由,瞒着娘亲亲自到了刑场。站在清香雅楼面向刑场的雅间里,上次她就是在这里看着闫冰一家被杀的。现在她又站在这里,看着四个人头落地。   刑场边的吕家人和展鹤的家人哭声一片,看完热闹的众人散开时,忽然有人指着清香雅楼道,“快看,文昌郡主!”   众人抬头,见到三楼雅间内陈小暖那张白净严肃的小脸儿,忍不住阵阵发寒。   雅间内,赵书彦见小暖这样面容冷肃,却知她心里也不好受,便劝道,“吕直榴他们做错事在先,不是你的错,你莫难受。”   小暖勉强挂起一丝笑,“大哥放心,我无事,这……也算好事。”   若是杀两个管事和展鹤,的确算是好事,但现在连吕直榴一块杀了,就是过犹不及了,赵书彦不想让小暖更有压力,含笑表示赞同,“此事之后,再有人想从中作梗,都得掂量掂量他的斤两了。”   小暖无力多说,“大哥先去忙,我在这里歇一歇再走。”   赵书彦也不好再留,只得叮嘱绿蝶几句,带着人先走了。   脑袋小暖关窗坐在桌边,被楼下的哭声扰得无法静下来,木然地、一口口地喝着安神茶。她果然高估了自己,这样的场面她还是受不了,她现在满眼满心都是血,和那没了头在地上不断抽搐的四截身子。   怕是又要做噩梦了,小暖苦笑一声,得提前吃点药,她可不能生病。   待她终于平复了些刚要去绫罗坊忙活时,三爷居然赶到了。   三爷挥退左右走到小暖近前,低头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心疼不已。   小暖张开手臂,低声道,“抱。”   三爷弯腰将她抱在怀里,紧赶慢赶,他还是迟了一步让小丫头受惊了,“怎么不让木黛来?”   小暖贴在他怀里汲取着夏天该有的热度,低声道,“我不来,不是辜负了圣上的一番‘好意’。”   三爷惊讶道,“你都知道了?”   小暖点头,“猜到了,因为你不会这样做。”   虽然包括玄舞在内的所有人都猜测,是三爷为了给小暖撑腰才让刑部下了这样的旨意,但小暖觉得不是他,所以现在见他风尘仆仆地赶了来,小暖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一路的担忧和焦虑,在听了小暖这句话后都归于无,三爷紧了紧胳膊,抱紧上天赐给他的稀世珍宝。13_13675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七一三章 想与你吃交杯酒   傻丫头,既然猜到了,为何还来?”三爷抱着小暖坐到窗边的长塌上,一下下地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   三爷来了,窗外的哭声就变得遥远了。小暖低声道,“不管是谁的主意,到了这一步小暖都不能退缩,退就代表我怕了!”   杀两个管事和连吕直榴一起杀了,大不相同。杀管事是惩戒,杀家主就是十足的威慑了,这会给小暖与娘亲已经建立起来的,口皆碑的好人缘带来巨大的破坏作用,这四颗人头足以让想去南山封地做事的人们萌生退意。   但事已至此,小暖已无法挽回,便迎难而上站在这里看着,恶名又如何?当她没办法么?笑话!   三爷提起事情经过,“这本不是能惊动圣上的案子,刑部核准后要下达文书。是右相去宜寿宫奏事时在圣上面前提了一句。圣上听了后,将杀两人改为杀四人,并将秋后处斩改为即刻斩首示众。待我从羽林卫回来,圣旨都下了,是我做事不够周详,才让右相钻了空子。”   三爷心急也无济于事,只得赶工处理完手上的差事,向建隆帝告了假奔过来。   三爷再能干也不过才二十岁,而右相在朝为官就不止二十载了,右相比三爷更懂权谋和为官逢迎之道,三爷跟右相对上,不可能次次占得先机。小暖抬头看着他坚毅的下巴,安慰的话对三爷来说是多余的,相信他,比什么都强。所以当三爷低头看她时,小暖弯起眼睛问道,“三爷,你渴不渴?”   严肃懊恼着的三爷听了小暖这一句,笑了。   他这一笑,春暖花开。小暖给三爷倒了一碗温水过来,“茶壶里是华郎中给我配的药茶,三爷还是喝水吧。”   三爷就这小暖的手连喝了几杯,眼神儿都不一样了。小暖觉得他这眼神,跟大黄看到兔子一样一样的,让她有点摸不着头绪,“怎么了?”   “想与你吃交杯酒。”三爷回答得无比干脆。   听着窗外的哭声,看着火辣辣的三爷,小暖哭笑不得,这时候谈情说爱,合适吗……   的确不大合适,三爷将小丫头拉回怀里亲了亲,接着道,“薛瑞柯以前做下的恶事,吕家没少掺合。只不过吕直榴做事谨慎才未被波及,现在将他砍了也算为民除害,至于其他人更是死有余辜,你无须介怀。你可知圣上此举的用意?”   “能猜到一点儿,圣上是怕我在济县威望太高,再出现第二个乌家吧?他老人家还真是看得起我!”小暖愤愤地道,让她做事却又背地里算计她,建隆帝这皇上当得忒小家子气!他这满朝的臣子被他这么算计,还能有几个忠心的?   “防你,也是防我。”三爷叹道。登州北可拒契丹,东面的港口可出海通高丽和倭国,乃是大周要塞,由乌家率领的右金吾卫和郭家率领的右骁卫镇守。三爷与右金吾卫本就因为乌羽有些关联,若小暖这个文昌郡主再在民间建起声望,若是将来三爷一旦有不臣之心,将登州据为己有并非难事。   圣上,岂能安心。   小暖很想问三爷一句:有这个么老子,你憋屈不?反正她有这么个小家子气却掌控天下大权的准公公,心里很不舒坦。二皇子柴严易什么时候才能把他老子从龙椅上提溜下来啊!   不过这话,小暖可不好当着三爷的面说,甚至当着任何人的面都不能说,这是大不敬,传出去就麻烦了。小暖揉揉鼻子冷哼一声,“以为这样就能难得住我陈小暖?咱且走着瞧!”   这小丫头比他想得还要有韧性,三爷微微放心,“无非就是多个恶名罢了,对你做生意并无挂碍,左右你也不在乎这些。”   小暖应了一声,“我娘在乎这些,不过我已经有人要了,小草找婆家还得好些年呢,我再劝劝也就没事儿了。小暖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三爷能不能多留几天陪陪我?”   三爷愉悦地笑了,“好。”   见他真的答应了,小暖立刻心花怒放,忍不住地他怀里蹭啊蹭。三爷被她蹭得心痒难耐,扣住她的小脑袋哑声道,“庄子今年就能修好了,我回去就递折子,将咱们的婚期定在明年四月里,可好?”   明年小丫头及笄,可以成亲了,已满二十岁的三爷迫不及待地想将她娶回去。   小暖也不扭捏作态,大方道,“只要你爹、我娘同意,我哪天都成。不过我不会绣嫁妆,到时候……”   不等她说完,三爷的唇便压了下来。   本以为今日见了这场面,夜里会做噩梦的小暖,却安安稳稳地睡到天光大亮,被大黄折腾醒。小暖翻身拍开大黄的狗爪子,嘟囔道,“干嘛?”   “呜~~”大黄不高兴地趴在炕边呜呜着,继续用爪子隔着帐幔扒拉小暖的被子。   小暖握住大黄的狗爪子叹了口气,“什么时辰了?”   “卯时。”   “我娘和小草呢?”   “夫人下田捉虫,二姑娘在读书。”秋月打开帐幔,递上一杯温水,“贺道长昨日说今早要带着您练功的,绿蝶已经跟着玄舞大人去翻山了”   自己这师侄自得了她师祖的吩咐后,只要有机会就拉着自己修习道家内功练气强身,小暖坚持下来后也觉得不错,不过今日怕是不成了。小暖握着大黄又探过来的狗爪子问,“咋了又?”   “汪……”大黄神色急切,不住地转头看门口,想让小暖跟它走。   小暖商量道,“咱先跟风露练会儿功夫再去南山保护你的地盘,成不?”   “呜……”大黄狗的两个耳朵一耷拉,黑漆漆的小眼睛可怜巴巴地盯着小暖。   小暖最受不了大黄这模样,立刻爬起来,“好,好……大黄最重要,秋月去叫上小草,咱去南山坡保护大黄的骨头!”   没建南山时小暖不知道,一建南山吓一跳。原来她家大黄早就将这片山林划成它的地盘,这里埋跟骨头那里藏块破布,所以南山开建后,最着急的就是大黄。今儿它这么急着,一定是它的重要宝藏要被挖了。13_13675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七一四章 南山里的古墓   暑天炎热,村里人都是早晚下地干活,而日头最烈的时候就凑在树荫里歇凉唠嗑。所以现在日头刚刚升起,田里人正多着。   见到小暖领着一帮人浩浩荡荡地出了第一庄,以前得罪过小暖的陈氏族人赶忙将身子藏进庄稼里,生怕小暖见到他们心里不痛快,随便安个罪名就将他们拖出去砍了。   得罪小暖会被砍头这件事儿,经由那四颗滚落的人头,深深印在里众人心里。谁也只有一个脑袋,不想折腾没了。   当然,秦家村人大部分对小暖是没有惧意的。正在除草的韩三胖直起腰,扯着嗓子喊道,“小暖啊,你们这是干啥去”   小暖笑着喊回去,“去南山转一圈。”   路过村里新开的“万岁都说好猪肉铺”时,赵小五也伸着脑袋打招呼,“我刚煮好了猪耳朵,小草回去时拿俩,猪骨头也给大黄留着呢。”   小草甜甜谢过,大黄也摆了摆尾巴,继续跟着姐姐往前走。   南山说是山,其实只能算是一片高低不平的坡地,坡上树少荆棘多。小暖请了张玄清仔细勘测了山行地势,并设计了南山内的正题布局。工匠们现在正照着设计图,热火朝天地削坡填土修道建房屋,这场面让人看了就觉得热血沸腾。   正在这里监工的黄子厚和晟王府的管家王全柏见姑娘来了,立刻过来行礼。小暖让他们各自忙碌,便跟着大黄一路往南走,不少工匠见大黄来了,都低头闷笑。   郡主家这条狗真是个大活宝,上次找不到了它藏的几根骨头,就惊动了秦安人。这次又是为了什么东西,怎得连郡主都找来了于是,大伙儿都停下来看着大黄领着一帮子人向南,钻进了林子。   小暖带着妹妹,跟着大黄钻过一片荒草,停在一个小山坡下。小暖扫了一圈问,“大黄,这里有你的东西”   大黄甩了甩尾巴,“汪”   “姐,大黄说有”小草拉着姐姐的手,充满寻宝的兴奋劲儿。   大黄开始刨洞,小草也拿着她的小棍子帮挖,张冰等人也齐上手。此处多碎石,挖起来还挺费劲。小暖见大黄继而不舍的模样,便道,“去叫几个工匠过来帮忙。”   人多好做事,大伙儿铿铿锵锵地挖了一会儿,就发觉此处不对劲儿了。王全柏将小暖请到一边,低声道,“姑娘,这么大块的石头不该是土山上本来就有的,要不您先带着小草姑娘回去”   不是本来就有的,就是被人放下去的。小暖立刻意识到这里可能埋着个死人她招手唤过小草哄道,“小草,这里的石头太大,里边可能有脏东西,你先回家,姐姐弄明白了再回去,成不”   小草立刻乖乖点头,“好,姐姐和大黄也不要碰脏东西。”   王全柏低声道,“姑娘,您也”   小暖摇头,大黄叫她来一定有原因,“弄清楚怎么回事儿再说。”   结果,这一清,就是一个早上。秦氏过来看过一趟,想找小暖游湖的三爷也到了。   最后清出来的不是一个棺材,而是一座不大的里外两间的墓室。大黄之所以如此执着的原因,是因为这墓的一角的石板松动,住进来一窝兔子   “这窝兔子毛色浅,应该是咱们撒在山里的。”帮着大黄逮住兔子后,张冰推测道。为了方便大黄抓兔子,小暖一家买了不少撒在山里,这只算是活得比较长的。   小暖无语了半日,指着墓里的陶陶罐罐问身边的三爷,“这墓里的东西值钱吗”   三爷摇头,“这些并非金玉或青铜器,不值什么,让众人散了吧。请你师兄过来为死者超度之后,再将棺椁移走,找地方安葬。”   如果这是在现代,挖到陶罐也很有考古价值的,不过在这里还真没什么可稀奇的。小暖让众人散了后,又派人去请师兄过来做法事。张玄清来后仔细看过,然后一脸平静地道,“这只是两三百年前一般富绅的坟墓罢了,师兄把这棺椁移走便是,不碍事。”   “师兄要把这棺椁移到何处”小暖好奇地问,本地的风俗是用木棺,这种石棺她还是第一次见,说实话,她很好奇棺材里有什么东西,不过三爷和师兄都在,她可不敢说开棺看看这种找揍的话。   张玄清解释道,“长眠地下之人被惊动,须得诵经满九九八十一日,方可消除其怨气再入土为安,为了方便行事,先将它送到观中吧。”   小暖忽然觉得有那么一点儿不对劲儿。不过她还是如师兄所愿,派人将棺材装车盖好,又听师兄的吩咐,将地上的陪葬品也清理干净一并装上马车送去长春观。张玄清仔细吩咐了黄子厚等人该怎么处理剩下的墓石后,才与小暖和三爷告辞离去。   三爷看着张玄清走了,才低头问小暖,“去游湖”   小暖点头,先问大黄,“还有要刨的东西”   大黄甩了甩尾巴,斜了三爷一眼,才满足地叼着兔子回家了。   小暖会生气换了身衣裳,跟三爷到青鱼湖游玩。现在正是荷花盛开的时候,湖面上美不胜收,游湖消暑的人络绎不绝。三爷要了艘大船,带着小暖荡到湖心,恣意吹着凉爽的风观赏湖光山色。   小暖确认大船周围无人后,才拉着三爷问,“三爷,那墓室有何不妥”   三爷先问道,“你是如何看出不妥的”   “首先是因为石棺在本地比较少见,其次是那座墓室虽然潮损严重,但怎么看也不像有几百年的样子。第三,三爷见到石棺后,就立刻示意玄散清场了。”小暖观察入微,三爷的变化自然逃不过她的眼睛,“我师兄见了石棺后也是一本正经,不过就是因为他太正经了,所以我才觉得不对劲儿。他弄走石棺还有情可原,就把陪葬用品都拿走,就不有点过了。三爷,那墓里是什么人你们怎么一看棺材就认出来了”   三爷叹息一声将凑过来的小丫头抱在怀里,“若是人人都如你这般心细,事情就麻烦了。” 第七一五章 刺客   还真是有事儿啊,小暖往三爷耳边凑了凑,小声问道,“那是我师祖张天师的墓吗”   三爷被她都笑了,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师祖前些日子还还出现在京城里么,你这小脑袋在想什么”   万一是师祖金蝉脱壳用的衣冠冢呢小暖捂着额头傻笑,她就说嘛,师祖也不该这么不厚道,把衣冠冢放在她的封地里还不跟她说一声。   “如果不是我的师祖,那为啥我师兄还跟三爷配合得那么默契”小暖锲而不舍地追问,她对那石棺里的人的身份,好奇得紧。   对着这大好的湖光山色,小丫头一点跟他谈情说爱的兴致也没有,却抓住个死人不放,三爷无奈道,“此事你无须知晓,吃些茶点”   小暖灵动的大眼睛往上一挑,傲娇十足地道,“三爷不说,我师兄也会说的。只要我想知道的,我师傅和我师兄都会告诉我。所以三爷说吧,那到底是谁”   三爷叹了口气,“告诉你也无妨,那石棺的确跟你的师门应有些关联,因为石棺之上的纹路是道家的脱困升仙图,还有那些瓶瓶罐罐虽被大黄和兔子碰歪了几个的,但那摆位你也看得出来,应是某种奇门遁甲之术。”   额她真没看出来小暖故意略过这一点,“然后呢,那石棺里到底是谁”   那要脱困飞升的人该是个大人物,否则三爷也不会清场子了。   三爷低声道,“石棺边上的龙纹是皇家特有的,若我所料不差,石棺里应该是失踪已久的清王。”   那个棺材上还有龙纹,她咋没发现呢不过这个答案完全出乎小暖的意料,跟建隆帝争位子失败的上任皇长子清王,怎么会葬在这里   因为他,朝堂还掀起了一番血雨腥风,五更书舍里的珠绿一家就是因为清王才被建隆帝弄得家破人亡的。   不行啊,这是颗大雷,一旦炸了定会死伤无数。   小暖又蹿起来,伸出小手压着三爷的肩膀认真地问,“三爷,这件事会不会牵连到你和我的师门”   能被小丫头排在她的师门之前,三爷竟觉得有些喜悦,“牵连不到我,若非为了你那麻烦的师门,当场我便让人将高仓颉叫来开棺了。”   原来是这样小暖低头在三爷脸上啄了一口,“多谢三爷。不过您放心吧,那一定不是我师祖、师傅和师兄们干的。因为我师门有严规门中弟子一旦参与皇子夺位,立刻逐出师门。”   “还有此事”三爷凤眸一亮。   小暖无语,“三爷,您不是为了想为此就拉着我去争皇位吧”   被点破心思的三爷轻轻笑了。   “这事儿得不偿失啊,三爷慎重,一定要慎重。”小暖立刻劝阻,这么危险的念头可千万不能有,那劳什子的皇位有什么好的,上去后就一点自由也没了。   “又乱用成语。”三爷将她动来动去的小身子拉回怀里,眼睛依旧闪亮,“既然能肯定不是你师门做的,那就好办了。”   小暖拉过三爷青如墨的发丝,在她细细的指间绕啊绕的,“清王死了,尸体出现在这里一定是有人刻意为之。那些人难道埋了就不管了现在我开南山这么大的动静,他们怎么一定动静也没有”   三爷也正在考虑这个问题,“首先,那处离着高仓颉率领的大内侍卫所在之地不远,若是有人明目张胆地转移棺椁定会引起高仓颉的注意,得不偿失;其次,那里离着你修造房屋之处还有一大段距离,十几日内应还动不到;第三,按照南山的修缮计划,那处山坡会被移平么”   小暖摇头,“这得问过黄子厚才能知晓。还有一种可能,埋葬清王的人已经死绝了或者觉得转移棺椁危险太大,所以干脆放弃了。”   三爷轻轻摇头,“清王之子柴严亭,尚无下落。”   还有这事儿,她咋没听说过小暖立刻问,“柴严亭厉害不”   三爷点头,“才华胆识颇有清王之风,俱是不差。”   若是让各方面都不差的柴严亭知道,自己把他老子的坟头给挖了小暖缩缩脖子,又问道,“柴严亭厉害还是三爷厉害”   三爷挑挑眉,“你说呢”   小暖立刻就放心了,“三爷,今日之事小暖也是无意为之,如果柴严亭找上门来,您可得帮小暖说几句好话,若是实在不行来硬的,您可得帮小暖挡着点儿。”   三爷忍不住笑了起来,“好。”   两人正说着,玄散轻轻敲门,“三爷”   小暖立刻起身坐到一边整理好衣裳,三爷叫了玄散进来回话。玄散报道,“工匠们按照张玄清的吩咐要移走墓室的石壁时,不想却发生了坍塌,意外发现主墓室之下有个不小的盗洞。”   小暖立刻问道,“那盗洞是早就有的还是刚挖的”   “刚挖的”玄散也反映了过来,“三爷”   小暖急了,“三爷,有人要抢棺椁”   三爷立刻站起身,“速派人去长春观”   玄散立刻应是,小暖也喊道,“守一,风露,你们也去。不用管别的,只负责保护七师兄的安全,快。”   “是”随着小暖出来的田守一和贺风露立刻纵身,踩水而去,引得游湖人群一片惊呼。   待田守一、贺风露和三爷的暗卫赶到济县城西南的长春观时,院内已有打斗之声。几人翻墙入内,见观内横尸数具,守在棺椁四周张玄清及其弟子俱身染鲜血,正与十几个黑衣人缠斗,形势危在旦夕   有贺风露等高手的加入,立刻改变战局,黑衣人见形势不妙只得打了一个唿哨撤退。不想他们在撤退时,竟扔将两团黑漆漆的东西点燃,向棺椁扔过去   “炸药”玄其大吼一声,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炸药飞向棺椁。   就在这刹那,棺椁边的张玄清踹开弟子,用右手的拂尘抽飞一团火球,左脚又踢向另一个。这两团炸药接触东西后,即发出巨大的响声,散开一阵呛人的烟雾。 第七一六章 龙棺   黑衣人见大势已去只得撤走,张玄清忍痛大吼,“守一、风露,你们不要追,保护棺椁”   玄其也明白一口黑衣人抢不走就要毁掉的棺椁事关重大,立刻吩咐道,“十三带两个人去追,剩下人等保护石棺”   小暖跟着三爷到了后,见到这一地狼藉小脸都吓白了。玄其见到小暖立刻大声道,“郡主,立刻派人去保护大黄”   “玄舞已经带人回去了。”小暖说完,奔到黑成了煤球的七师兄身边,“师兄,你怎么样,哪儿受伤了”   张玄清撑着观主的架子道,“我无事,你快回家去,莫四处走动。”   小暖见师兄还算好,立刻起身,“三爷,我欸,人呢”   方才还在她身后的三爷,怎得不见了   玄散回话,“三爷已经去追黑衣人了,让属下保护郡主回第一庄。”   小暖也不敢耽搁,出观后翻身上马,带着玄迩和玄其直奔第一庄而去。待回到庄内,见到趴在水池边睡觉的大黄和田里跟管事们议事的娘亲,小暖微微松了一口气,“小草呢”   秋月立刻上来回话,“二姑娘在五更书舍,玄舞大人已经赶去了。”   正说着,小暖便见玄舞带着小草和秦二妮儿也进了第一庄,心才算完全放下,立刻转头对玄散道,“我这里没事儿了,你去保护三爷要紧。”   玄散连马都来不及骑,纵身翻墙而去。大黄见此,立刻汪汪叫了起来。   秦氏匆匆走过来问道,“这是出啥事儿了”   小暖看着气愤的大黄和茫然的小草,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半晌才道,“娘,咱们大黄捅了个马蜂窝”   小草立刻抬起小胳膊抱住脑袋,左看右看的,“蜂窝在哪儿呢马蜂还是蜜蜂,大不大”   小暖望天长叹,“嗯,大马蜂窝”   玄散追到三爷时,他正提着两具尸体往回走。三爷见玄散来了,直接把尸体丢给他吩咐道,“将高仓颉叫到玄妙观去。”   “是”玄散深吸一口气,仰头大吼,“华驰、华奋、华强、华归晟王请高大人速到长春观”   藏于暗处华奋一脸黑线,命人去请统领后,自己现身到了晟王面前,双膝跪地行礼,“属下华奋,叩见王爷。”   三爷点头,“起来吧。”   “属下遵命。”   玄散左右看看见没人出来,便把拎着的尸体扔给华奋一具,随口问道,“就你自己”   明明是暗中跟踪,却被人喊着名字叫出来,尴尬异常的华奋接过尸体闷声道,“这里本就没几个人,华驰死了。”   玄散惊讶,“怎么死的”   华奋不吭声。   走在前边的三爷竟回头看了他一眼,华奋立刻开口道,“华驰在屋里睡觉,发现时就已经死透了。身上无伤,腹中无毒,死因不知。”   三爷点头,继续快步前行。玄散嘀咕道,“好端端的怎么就死了呢莫非是见鬼了。”   华奋低头不语,暗道这还真没准儿。因为在牢里时,师无咎就说华驰八字偏寒阴,易撞见邪事儿。不过这等虚妄无稽之谈,华奋自不敢在晟王面前提起。   待三爷带人回到长春观,右脚被包成粽子的张玄清立刻将田守一和贺风露打发回小暖身边,又端着被人划了一刀的脸,苦巴巴地道,“王爷快将这些东西移走吧,若在留在贫道这里,贫道的弟子徒孙们怕是会死绝的。”   三爷点头,“道长伤势如何”   张玄清甩甩腿,“无妨。”   “可曾开棺”   “还未来得及。”张玄清郁闷道,他只是对这石棺上的雕纹一时好奇,又想卖晟王个人情,才将棺椁移了回来,怎会料会有大批刺客尾随而至,平白损了观里十个弟子   三爷仔细看着被烟熏得黑了一块的棺椁,低声道,“待会儿开馆请道长帮忙验看后,再移走不迟。”   还不待张玄清回答,玄咎就进来回话了,“三爷,楼大人听说观里出了事儿,带着衙役来了。”   他倒是会挑时候来,不过既然来了就别想走了张玄清抬起阵阵抽痛的脸,建议道,“王爷,楼大人是本地的父母官,让他一起做个见证也好。”   三爷点头,“让他进来。”   楼萧迁带着三班持刀衙役进来后,见到观内处处血迹和地上躺着的一排尸体,寒毛都炸了起来,立刻磕头认错,“卑职无能,请王爷恕罪。”   “退到一旁。”三爷懒得跟他说话,挥手让他退到一边后,又问张玄清,“依道长所见,这石棺是何人所制”   张玄清分析道,“这石棺上的升仙图隐含的符咒,贫道还未看明白,一时还说不好。待会儿人齐了开棺后,请王爷准贫道将这棺椁上的图案拓下来细细参详。”   三爷点头,“可,有劳道长。”   楼萧迁拔着脖子望着石棺,暗道这是从哪儿挖出来的,为了这么个玩意儿竟死了这么多人,这棺材里到底是谁   高仓颉很快到了,给晟王行礼后,他的目光也转向棺椁上。玄散解释道,“这石棺是在秦家村南的山坡内偶然发现的,不想竟引来刺客抢夺。我等推测棺中定有玄机,王爷请高大人和楼大人前来一起开棺,也好做个见证。”   楼萧迁一听还有自己的事儿,立刻满面荣光地凑上前   高仓颉看请棺材上雕刻的皇族特有的纹路后,冷汗都冒出来了,“王爷,这是真龙”   他娘的,这穷乡僻壤的,怎么会有五爪龙棺这是只有皇上才能用的纹饰啊   三爷微微点头,“所以才请高大人一起来开棺。”   楼萧迁听明白后,吓得脸都白了。这热闹可不能看,搞不好要死人的,他唯唯诺诺地道,“衙门里还有事,卑职”   “给老子呆着”高仓颉一把将楼萧迁拉到近前,奶奶的,来了还想跑   楼萧迁见晟王也不吭声,只得转言道,“卑职不是想走,是想让人将卑职府里的师爷叫过来,他对这些雕刻符文,颇为精通。”   既然走不了,那就多找几个过来若是真要被杀人灭口,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不是。   高仓颉一把将这软蛋推到一边,挺直腰杆道,“请王爷吩咐。” 第七一七章 龙袍玉衣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不同于楼萧迁的孬种样,高仓颉只觉得热血沸腾。   以五爪龙纹棺入殓的,除非这石棺里是皇上的老子——太上皇,否则就是大不敬的谋逆之罪!就凭刚才抢石棺的黑衣人的不要命的劲头儿,高仓颉就知道这石棺里的人的后代仍在世,只要将这些人揪出来……他高仓颉出人头地的机会就到了!   他不用再躲在山里喂蚊子了,他取代封江兆的日子,指日可待!   待暗卫将石棺外表清理干净,又把图案拓印下来后,晟王清退闲杂人等,命人打开石棺。一阵令人窒息的腐臭味儿散去后,高仓颉迫不及待地拎着楼萧迁上前往里看。   待看清了里边的情形,楼萧迁则直接哆嗦了,高仓颉惊呆了,“三爷……这是……何人,好大的胆子!”   三爷在石棺前认真看了一会儿,才问张玄清,“张道长,请近前一观。”   包扎着一条腿的张玄清被人扶到石棺边,待他看见石棺里身着龙袍的白骨是,也惊得愣了愣神。这龙袍一看就不是唱戏的用的假龙袍,这可是金丝金线明黄袍啊!此人的后人敢用龙袍入殓死者,若是被查出,足可诛杀九族!   待把这具被龙袍包裹的枯骨仔细看了一遍后,张玄清讲道,“此人以六器随葬,玉琮在腹、玉圭在左、玉璋在首、玉琥在右、玉璜在足,应该还会有一块玉璧在其背,这些玉器的摆位极为讲究。且他手中有玉握,口中有玉塞,头下又玉枕,若是贫道所料不错,此人身上当有能保其飞升成仙的玉衣。”   张玄清用被炸得没毛了的拂尘棍子,挑开尸骨身上的龙袍一角,果然露出里边用玉片制成的玉衣,“由此看来,此人生前当时富贵逼人的。而他的死因应是斩刑,三爷看。”   张玄清指着白骨脖子上齐刷刷的断痕,“脖子边上这圈金线,应该就是用来把头缝在脖子上的。”   白骨皮肉已经腐烂,脖子上转圈弯弯曲曲的金线便显得尤为扎眼,楼萧迁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头晕恶心,忙又闭上眼睛,暗道这人到底是谁,怎得如此有钱,不止有一棺材的玉器陪葬,连缝脖子的线也用金的。   高仓颉也分析道,“看这尸骨枯腐的模样应已死了十余年,能制出如此逼真的龙袍的应不是一般人家,十年前被砍头的王公大臣……”   高仓颉身子抖了抖,亲娘啊,这不会是……圣上的大哥清王吧!不对啊,清王死后尸身不是被圣上恩准葬入皇陵了么?高仓颉也有点慌,这若是清王,事儿可就大了,“王爷,您看?”   三爷道,“将他手里的玉握取出来。”   三爷的暗卫站在后边,没一个上前的,而受了伤的张玄清和吓麻爪的楼萧迁都看向高仓颉。高仓颉暗道一声晦气,只得取出帕子,将白骨手中的玉握取出来擦净,递给晟王。   三爷将玉握仔细查看后,吩咐道,“封棺,抬走。”   “是!”玄散等人将石棺封好并打了封条,连同陪葬的瓶瓶罐罐一起抬回严府。三爷吩咐人帮着张玄清料理长春观中死伤的道士后,对高仓颉道,“此事事关重大,高大人与本王各派六人日夜看守石棺,等待圣上的旨意,再做定夺。”   “是!”高仓颉看着被暗卫和侍卫团团围住抬出长春观的石棺,小声问道,“王爷,这真的是……清王么?”   三爷低声道,“此事不可妄断,高大人只需俱实上奏既可,免得惹来杀身之祸。”   高仓颉连连点头,“王爷带回的那两个黑衣人?”   三爷摇头,“本王伤了他们,待追到时他们已经服毒自尽。你与玄散一起验尸,看是否有线索。”   “是!”高仓颉得了许可后,抬头看着天上越滚越厚的云,觉得这天怕是要变了。   待回到严府,三爷立刻下令,“速请乌桓将军。”   右金吾卫大将军、十七岁的小将乌桓骑马赶到严府后,三爷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下令道,“对方身手狠辣又有火器,济县厢军怕是不及。乌将军速调兵将保护长春观、秦家村南山坳和第一庄,若有敌来犯,杀无赦。”   “末将尊令!”乌桓接令,又请示道,“王爷,是否将探马再放五十里?”   若是黑衣人与敌军有关联,引发战事也不无可能,三爷点头,“此事全由将军做主。”   乌桓抱拳,身上的铁甲铮铮,“王爷放心,不管这批黑衣人由何处而来,末将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三爷点头,又低声道,“将军务必小心,此事不容有失。若是此番你我运筹得当,乌羽应能很快归来。”   乌桓朗星般的双眸不可置信地圆睁,见三爷微微点头后,才压住一腔的激动,大步流星走出严府,跨马提枪,直奔右金吾卫大营调兵遣将。   第一庄内,秦氏听完小暖的讲述只觉得心惊肉跳,“这棺材里到底是啥人……小暖,这可咋办啊?如果,如果他们再来……咱们这里是安稳,可村里你……二舅他们咋办啊!”   “娘别怕,有三爷在呢,咱们只管踏踏实实地种棉花,御敌的事儿,三爷会安排得妥妥的,不光咱们这里,秦家村也会妥妥的。”小暖对三爷,信心满满。   秦氏听到此事有女婿担着,心里也踏实了。若说这天底下她见过的最靠谱的人,除了乌老将军就要数她女婿柴严晟了。别看她女婿年纪小,但只要他在这儿一站,天塌下来秦氏都不怕。   于是,秦氏站起来了,“那……娘接着收拾棉花去?”   小暖……   “好。”   秦氏到棉花田里刚拿起锄头,趴在地头上的大黄忽然跳起来就往外跑,“汪、汪、汪!”   小草也跟着大黄跳起来,“有情况,走!”   秦氏立刻急了,“大黄别闹,别管啥事儿你都给我老实呆着,否则以后没肉骨头吃!小草,你也给我回来,你姐怎么说的!”   大黄一听立刻奔回来,围着秦氏转啊转。小草扔了小棍子,拉着娘亲的衣裳笑啊笑。秦氏拉住大黄的耳朵,低声警告道,“你可消停点儿吧,再折腾下去天都得被你捅个大窟窿出来!”   秦氏刚叹了一口气,就听到天边隐隐有雷声传来,她担忧地看着天上还算高的云朵,“莫不是又要下雨了?” 第七一八章 吃鸡腿不?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汪,汪!”   “不是雨声。”小草也好奇地听着。   待声音越来越大,大黄也越来越焦躁。刘守纯飞快从庄子口跑过来,“夫人,金吾卫的乌将军奉三爷之命,派官兵保护咱们来了!”   秦氏腿一软坐在田边,拍着胸口道,“可吓死我了。”   被吓坏的不只秦氏,秦家村的父老和南山里干活的工匠都被吓得不轻。平白无故的,咋金吾卫的禁军都被惊动了,这带刀枪过来往村里一站,是要干嘛?   多日闭门不出的陈祖谟也打开家门,问持长矛站在他家门口的铁甲官兵,“敢问这位将军,这是出了何事?”   这官兵目不斜视口不言,直如钢硬如铁的站在路边一动不动。陈祖谟只得讪讪地退了回去,吓得腿脚发软的皮氏扶着青柳地胳膊哆嗦着,“儿啊,一定是小暖那死丫头又惹事儿了,她这是要害死咱们啊!”   陈祖谟默默不语,但是出于直觉,他也觉得是小暖干了啥事儿,才惹了金吾卫出洞。济县能调动金吾卫的也只有晟王了,晟王是小暖的女婿,他调动金吾卫绝不是为了对付小暖,那这些人是来干什么的?   不是对付,莫不是来保护小暖的?陈祖谟头大了。   秦家老宅内,白氏和杨氏隔着门缝,偷看门口浑身冒着杀气的官兵,然后哆哆嗦嗦地躲进屋里。杨氏低声道,“娘啊,您说是不是小暖那丫头觉得咱们碍眼儿了,所以打算把咱们都……咔嚓了啊?”   脸色苍白的白氏裹着被子冷哼一声,“大不了就是一死,有啥……老娘才不怕!快,大郎三郎呢,快去把他们找回来啊!”   秦氏哪敢出门啊,她转头催促躲在一边吃东西的闺女,“你去找找你三弟,快点把他带回来!“   秦大妮儿却一点儿不怕,她大咧咧地到了院子里,叉着腰扯着嗓子开喊,“三郎——回家吃包子喽——”   五更书舍内,正在读书的珠绿听得动静,走到书舍的竹篱边上望着南山内密密麻麻的兵士出神,“先生,这是出了何事?”   已得了小暖那边送来的消息的云清先生不慌不忙地道,“南山里挖出了些不寻常的东西罢了,并非大事,过几日也就好了。”   珠绿神情忽变,“挖出了什么?”   说完她才觉得自己失态了,立刻屈膝行礼,恭敬地道,“先生勿怪,珠绿只是好奇何物能引得禁军出马。”   这样的阵仗确实少见,珠绿惊慌也在情理之中,云清先生微笑道,“老夫也不知,不过事不关己莫闲管,咱们只管整咱们的书册,刚到的那批书造册摆好了?”   陈祖谟家对面的润笔斋门口,铺子的东家韩二胖正拎着个卤鸡腿啃得正香,见对面那金吾卫官兵一动不动地盯着他,韩二胖有从旁边的盘子里拿出一个鸡腿,“兄弟,吃不!”   官兵摇头。   “我家兄弟卤的,他家的猪耳朵连圣上都喜欢吃,你真不来一个?”韩二胖摇晃着手里的鸡腿。   “不吃。”官兵开口了。   陈祖谟听到官兵肯开口说话,立刻趴在门边倾耳细听,哪知他听了半天,好事儿的韩二胖竟一句不问,这官兵也一句话不说,俩人只是隔着一条路,一个啃鸡腿,一个看着对方啃鸡腿。   陈祖谟……!   第一庄内,秦氏母女三人都被大黄赶回了院子。院子门口被一脸严肃的大黄,不许这帮子带着血腥气的家伙们靠近一步。   见到大黄紧张的样子,小暖想起一幕幕大黄护主的往事,再看它毛滚滚的背影,觉得心里无比踏实。   小草抱着娘亲的腰,大眼睛好奇地四处望着。秦氏则轻轻拉了拉小暖的衣裳,待闺女回头,才低声问道,“小暖,咱们要管饭不?”   “应该不用吧?”小暖转头看玄迩。   玄迩回话,“不用,金吾卫出营,每个将士身上都带着口粮的,根据任务不同,带的口粮多少也不同。”   小草的大眼睛亮了,“他们在哪带着呢?”   小暖一家子的目光都在这几个背着弓箭、手握长矛还没带包袱的官兵身上打转。这几个人被盯得受不了了,其中一个伸手指了指自己腰间宽宽的束腰。   小草咬着小手指,好奇问道,“哥哥,你这里边是什么,好吃吗?”   金吾卫官兵沉默片刻,觉得不回话实在不好,才点了头,“好吃。”   “那哥哥分小草一些,小草把我家的饭分给你吃,好不好?”小草与他商量道。   一听有吃的,大黄的尾巴也不由自主地摇了摇。那官兵却摇头,“将军有令,吾等不可动此处百姓的一砖一瓦一粒米,否则军法处置。”   小暖暗暗点头,乌桓能在在乌老将军去世后,还将金吾卫带的这样好,让人觉得欣慰。想到乌桓,小暖又想到远在漠北的乌羽,也不晓得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处理完正事,急匆匆从严府赶来的三爷,在路上碰见了赵书彦。赵书彦拉马行礼后,问道,“三爷,郡主那边可还安好?”   三爷点头,“她们无事,你去往何处?”   因听说这里忽然被官兵围了的,不放心小暖一家打算过去探望的赵书彦含笑道,“去茶宿办点儿事儿。”   “这十日内秦家村只许出不许进,你有事可过几日再来。”三爷说完,还是给了赵书彦一些方便,“若是你有急事,本王派人送你进去?”   赵书彦没想到三爷对他如此客气,连忙道,“不过是去查账,不急。”   三爷点头,带马向前而去,赵书彦见他走远了,才带着小厮慢慢回城。   不一会儿,三爷便带着一辆马车从第一庄出来了,马车边还跟着田守一等人。待马车行到赵书彦近前停住,车帘撩开露出小暖红润的小脸,“小妹这里一切安好,为求稳妥,大哥近日也不要多出城行走。”   赵书彦见她果然安好,悬着的心才算放下,含笑点头退到一边,眼睁睁地看着小暖被三爷带走。   待到了长春观门口,一身道袍的小暖从马车上跳下来,由三爷亲自带进入长春观。经方才一战,长春观死了十名道士,连带观主在内伤了数人,这座不足四十人的小道观,瞬间死伤近半。   待小暖看到放在正殿门口的十口棺材时,心里也疼得厉害。不管这个死人是谁,他们为了夺一口棺材就杀了自己这么多师侄孙,就绝对不是好人!   这个仇,得报!   跛着脚在大殿里主持完超度法事,张玄清请了三爷和师妹入静房落座。 第七一九章 心有灵犀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小暖看着师兄被裹成粽子的脚,很是担心,“师兄,你的脚?”   张玄清叹气,“是师兄学艺不精,这若是让师傅知道了,该怎么办才好。”   小暖马上安慰他,“师兄要护着弟子们,还要保护石棺,对方人多又下了狠手,师傅不会怪你的。”   张玄清满脸凄凉,“师妹有所不知,咱们师兄弟九个不算你,你七师兄我的功夫只比三师兄强一点儿。三师兄虽然功夫差,但他有各种歪门邪道的丹药护体,敌人也不能奈他何。”   所以,师兄弟中最好欺负的,居然是七师兄吗?小暖看着三师兄这小可怜的模样,于心不忍地道,“如果师傅责备师兄,九清会帮师兄求情的。”   “还是师妹好。”张玄清立刻抬起头,待看到师妹旁边那男人凶巴巴的明了眼神,张玄清缩了缩脖子……   小暖拉了拉三爷,让他不要摆冷脸吓唬师兄,又递上一摞银票,“这些钱师兄先拿去应急,若是不够再跟九清讲。”   张玄清眼圈都红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我银子花用,玄清当年开道观的钱,都是自己一文一文的赚来的。”   眼见三爷眼神越发地不好了,张玄清才收住,“师妹把这些拿回去,师兄不缺钱。”   既然拿出来了小暖就不会再拿回去,“师兄留着吧,师侄们的后事、修缮道观等都得用银子。”   “说起修缮道观,师兄想去你的南山封地内再盖一座,不知可否?”张玄清收起银票,问道。   小暖磕巴都不打就同意了,“当然可以啊,师兄去看上哪块就在哪块盖,想盖多大就盖多大。”   师妹简直是太好了,张玄清泪汪汪地望着师妹道,“就盖在发现石棺的山坡上,不管他们为何将人埋在那里,师兄都要将他们的气运死死地压住!他们杀了我十个弟子,此仇不报,誓不为道!”   小暖立刻点头,“必报!”   三爷开口了,“这仇道长打算如何报?”   张玄清一脸坚定,“待师傅到了后,贫道就立刻出发去追查他们的下落。”   “师傅能来吗?”小暖问道,师祖的后事怕是还没办清呢。   “会的,说不定师傅今天就能从上清宫出发了。”张玄清道,师祖是死是活还不知道,不过就是办个法事糊弄人而已,与师妹有关的才是真正的大事儿、正事儿。   上清宫离此甚远,今天这里发生的事儿明日就能传到上清宫,他们传递消息的速度比圣上的耳目还快,也不知用的是什么手法。三爷默默将此事记下,又问道,“道长要去何处追?”   张玄清很是坦然,“贫道也无门路,还得靠王爷的消息路子。”   三爷点头应下,“依道长看,那石棺上的雕纹、石棺外瓶罐飞仙阵的摆置,该是何人所为?”   “师兄,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不用管别的,三爷要听的就是真话。”小暖叮嘱道。   张玄清抽出旁边架子上从棺材上拓印下来的棺材雕纹展开,指着上边的纹路给三爷分析道,“脱困升仙图乃是我道门常用的福图之一,但是这幅图却与惯用的有些不同,它的纹路复杂,暗含几个重要符文。若非贫道参学过师祖留下的符书,也认不得这些。这些石棺上的符文不只能助棺内之人魂魄飞升天界,还可泽披后世子孙,其所求为何,三爷从他身上穿的衣裳也该明了了。”   其子孙也图谋皇位,三爷点头。   “那棺材上的纹路和地上的瓶罐阵法摆置虽与我上清宫的符文相似,但也不尽相同,那符文的画法并非出自我上清宫一脉。不过俱贫道所知,大周之内能制出如此精良的符文的,并无几人。”   “都有谁?”三爷问道。   张玄清低声道,“袁天成一脉的高手当有此能。当然,我师祖、我师父和我师姑也有此能,不过贫道敢以上清宫两百余年的清誉做保,此事绝非我上清宫所为。”   那就是袁天成的人了!小暖瞪大眼睛,一个计策在脑袋里渐渐成型,眼睛亮啊亮的。   三爷又问道,“那些陶罐内是何物?”   张玄清摇头,“封口的陶罐不知其中是何物,而破损的陶罐因年代久远,其内只剩些残渣,贫道不善此道,也不知其内是何物,若是贫道的三师兄在此,当能辨出一二。”   三爷又问最后一个问题,“他们为何选在秦家村南的山坡埋下石棺?”   张玄清亦是疑惑,“贫道也不知,那处若论《葬书》所载的地形,并非上好的墓葬之所,这或许与什么邪术有关。”   三爷略沉吟,“天师留图的神山也去此不远,这两者之间可有关联?”   张玄清再摇头,“贫道不知,待贫道的师傅来了,或许能有一番见解。”   小暖身子前倾,“师兄,那些陶罐内装的会不会是人的五脏?”   三爷转头,见小丫头目光灼灼地望着张玄清,不知再想些什么。   张玄清未置可否,“若是邪术,也有可能。若非邪术,当是道家宝物仙丹。”   小暖的眼睛转啊转的,待到从长春观出来后,她立刻拉着三爷去了天香楼三楼的雅间,眼睛亮亮地望着他。   三爷见她如此,便顺着她的意问道,“你可是有什么好主意?”   小暖嘿嘿一笑,“三爷,我师兄都这么说了,这事儿八九不离十就是袁天成的人做的。石棺内的人可能是清王,那么也就是说,袁天成与清王或者清王的后人是一伙儿的!如果他们是一伙儿的,那么袁天成炼丹让圣上中慢慢中丹毒,可能就是为了帮助清王的后人谋夺皇位!也就是说,他说的话和他做的事儿,大多数都是假的!”   三爷点头,“然后呢?”   “然后,他给圣上解梦双生子的梦,也就是无稽之谈!只要能证明那些瓶瓶罐罐内是人的五脏类的东西,那么就能证明他这样解梦是别有所图,乌羽就能回来了!”小暖的眼睛闪着星星般的光芒,远在漠北的乌羽,她和三爷从未忘记。   三爷的唇角微微挑起,“在此事上,你我不谋而合。圣上一直信任袁天成,近来袁天成断臂之事引得圣上起疑,对他的信任已大不如前。若是这石棺当真出自袁天成一脉之手,我便有八成把握。”   原来三爷也是这样想的!小暖凑近一点,“就算不是出自袁天成他们的手,咱也给他弄成是!” 第七二零章 小暖的手艺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三爷愉悦笑了,“嗯,我正有此意。”   两人心有灵犀地对视,小暖的眼里也染了笑意。这种感觉真好,她一直以为自己只有和赵书彦在做生意时,才能有这种心有灵犀的感觉,不想在谋事上她也能与三爷走到一块去。   三爷也动了意,便顺从心意拉过小暖的重重啃了几口,低声埋怨道,“你对张玄清,倒是很不错。”   小暖忍着小脸上麻酥酥地疼,赶紧从袖袋里取出两双布袜递过去,拍马屁道,“这是小暖刚给三爷做的,您看这边上的花纹也是小暖绣的呢,好不好看?”   三爷接过去,这小丫头的针脚比上几双有所长进,起码这双布袜是平整,不过这边上的花纹就……   小暖指着布袜口上的两个红球道,“三爷的名字‘严晟’里的‘晟’是光明的意思,与太阳有关;小暖名字里的‘暖’字也与太阳有关,所以小暖才绣了两个太阳上去,意思就是这袜子是小暖绣给严晟的。”   听小暖这么一说,三爷看着布袜上是似是落了两滴血的图案,顿觉亲切顺眼了。他把袜子收起来,低声道,“再叫一次。”   小暖从善如流,“严晟。”   三爷第一次从女子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竟是这样的动听。他低头慢慢地吻了下去,专注而深情。   “以后无人时,你都要这样叫我。”三爷低声道。   他是王爷,身份尊贵无比,能直呼他的名字的没几个人,女人更是只有太后和皇后、华嫔。小暖虽是他的王妃,但按着两个嬷嬷教的规矩,小暖该称他为“王爷”的。不过三爷不在乎这些,小暖更不在乎,这是她的男人,如果连名字都不能叫,那还有什么意思!   “严晟。”   三爷的胳膊又紧了紧。喜欢,真得很喜欢,喜欢得舍不得放手。   “严晟,我再给你做个钱袋吧,我做的钱袋可好了,也绣上两个太阳。”小暖又笑眯眯地看着三爷。   三爷深深看着她这小模样,径直问道,“想让我做什么?”   不愧是自己的男人,心有灵犀一点通!小暖抬头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商量道,“后天你带着木黛出来,去第一庄接我游玩好不好?我后天要去绫罗坊给管事们开个重要会议。不过出了这事儿,我娘不让我出门了。”   三爷叹息一声,“必须得亲自去?”   小暖用力点头,“必须。展鹤被砍了头,展柜要从大掌柜的位子上退下来,我必须去主持大局,秦三干不了这活儿。”   三爷点了点她的小脑袋,“好。”   小暖没想到三爷这么轻易就答应了,笑得极为开心。   三爷逗趣地捏了捏她的小鼻子,“身为绫罗霓裳之主,连个五福招财钱袋都做绣不出来!”   小暖嘿嘿一笑,这话娘亲说了无数遍,她是真没心思也没功夫做,需要时让她的绣娘做就是了。   三爷又抱着她稀罕了半日,才恋恋不舍地放手,“杀你的护院的人的来源交给玄迩去查,若我所料不错,此事应与郑笃初有关。”   小暖也点头,“八九不离十就是他,三爷忙正事,这个郑笃初我自己收拾!”   三爷给小暖撑腰,“随便收拾,莫怕收不了场。”   待两人用了膳,将小暖送回第一庄后,三爷径直去了南山。   南山墓室的石板被工匠们挖得乱七八糟,石棺之下坍塌的盗洞又被挖开了,玄咎和高仓颉带着人顺着这盗洞寻去,发现竟通到了数百丈之外一处草木繁盛的树林中。能在暗卫和大内侍卫的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挖出这么长的盗洞,也是相当的有本事了。   高仓颉道,“王爷,这盗洞连着几个山洞,他们将土都填在了山洞里,所以才能如此隐蔽。按照洞内留下的土痕深浅,他们应该在此挖了十几日了。”   玄咎也道,“他们今日来了这么多人,应该是想将石棺或棺中之人移走,不想他们叫了人来却发现被咱们抢了先机,所以这些人才一路追杀到长春观去抢石棺。”   玄其补充道,“这都是大黄的功劳,一定是大黄早就发现他们挖洞却没搭理,直到他们把洞挖到大黄的兔子窝边,大黄才急了。”   众暗卫……   “玄其言之有理,此事若论首功,大黄当之无愧。”高仓颉立刻道,大黄占了首功,能跟他抢功劳的就又少了一个,何乐不为?   众大内侍卫……   三爷道,“洞中可有发现什么线索?”   高仓颉遗憾道,“这些人极为狡猾,并未留下什么可疑之物。”   三爷却不相信,“雁过留声,水过留痕,他们在洞中呆了数日,不可能没有丝毫的蛛丝马迹。玄其去吧大黄叫来,让它帮着搜!”   “……属下已经去过了,秦安人说现在危险,不许大黄出庄。”玄其低声道,虽说这里有重兵把守,他其实也不希望大黄露面。   大黄立了首功也会招来最大的恨意,秦安人担心它的安危不许它出庄也情有可原,三爷点头,“你带人进去把盗土仔细翻查一遍,不许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是!”玄其立刻带着几个人提着火把下了盗洞。三爷见此处无事,便安抚了几句在南山做事的工匠们,带着人离开了。   五更书舍的竹篱内,珠绿的目光追逐着望着晟王的背影久久不离。小丫鬟莹儿两只手托着驼红的小脸,痴迷道,“晟王要是肯看莹儿一眼,莹儿死也值了,这世上怎会有如此英俊的男人,郡主真是好福气……”   珠绿嘴角抿了抿,又将视线转回南山内,盯着堆放在一起的墓石,若有所思。   第一庄内,秦氏带着翠巧等人在田间忙碌。前几日雨水足,田里的棉花又钻出来一波咬花咬桃的小虫,让人着急不已。所以现在不只秦氏和翠巧等人,便是在第一庄借住的展宏图的娘亲小吴氏、给小暖一家开药调理身体的花郎中、被太后派来教导小暖规矩的两位嬷嬷、玄舞带过来的暗卫等人都下了田,齐刷刷地站成一长排,一棵挨一棵地捉小虫。他们捉到一条便叫小草过去将虫子塞在小葫芦里,一会儿虫子多了,小草就拿去喂院子里养的鸡。   是以,田里非常热闹。一会儿这里有人喊,“小草,一条!”   那里也有人叫,“二姑娘,又有了!”   “来啦——”小草拿着小葫芦在地里穿梭,像只欢快的小蝴蝶。   玄散在第一庄门外看了一会儿,摸着鼻子嘀咕道,“这场景,怕也只有在安人的庄子里才能见了。”   待玄散说明来意,秦氏也不好拦着不让闺女去见三爷,只得千叮万嘱地送了小暖出庄。被困在庄子里的大黄见到小暖能出去,又不满地围着秦氏一阵呜呜。 第七二一章 新任大掌柜   小暖出庄,很快跟到了茶楼,化做英俊干练的东家秦日爰后,与三爷告辞就着人出门,直奔绫罗坊。   今日是七月初三,绫罗霓裳内个分号的掌柜和主要管事齐聚一堂,乌泱泱的四十多号人,都在静静等候他们的东家到来。与前几次的大会不同,今天大伙儿都没有说话,目光时不时地落在站在前边的大掌柜展柜身上,与上次相见也不过半载的功夫,展柜明显苍老了许多。   众人心知肚明,展柜在失去儿子后,大掌柜的位子也要不保了。这可能是今日大会的主要目的。那么,展柜退下来后,哪个会成为大掌柜?众人猜测纷纷,目光在扬州分号的展福、登州分号的蓝紫晨和京城分号的展聪等人身上转悠。   终于,秦日爰迈步进了议事厅,迈着自信从容的步伐穿过众人,坐在主位上才开口道,“都坐吧。”   “是。”众人齐声应了,分左右前后两排坐下,前排是个分号的掌柜,后排是跟着来的分号主要管事。   前排这些都是她一个个栽培出来的,帮她开疆辟土的掌柜们,是绫罗霓裳的骨干。小暖的目光跟每一个人接触后,才开口道,“百忙之中把大伙儿叫过来,是为了三件事。第一件,是对绫罗霓裳人事的一些安排;第二件,是咱们绫罗霓裳将于文昌郡主的棉坊合作,推出棉布的事儿;第三件是我对店铺的规矩进行的一些改革。现在,咱们先说第一件,展柜。”   短短几日便两鬓全白的展柜立刻出列,“老奴在。”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端看东家要如何处置他。展柜那个不长进的儿子展鹤,害的棉坊两个护院被杀、工匠被掳走,文昌郡主因此大怒,涉案之人四个人头落地六个坐牢,震惊登州。   在这件事情上,零落霓裳众人心中复杂得很。   文昌郡主陈小暖他们都认得,因为他们在济县时,小暖经常到店里来,也会与他们说笑几句,那是个聪明伶俐又有主见的小丫头。当东家把棉坊送给小暖时,他们也没多大感觉,本以为那不过是个小小的织布作坊罢了。谁成想到转眼之间,那个十二岁就当家的小姑娘成了郡主王妃,而棉坊也成了登州各大布商趋之若鹜之所。   陈小暖可不是善茬,她能用棍子抽得想占她娘便宜的男人浑身是血,可以翻脸不认她的亲爹亲外婆。若是她此次翻脸不再与绫罗霓裳合作,那么绫罗霓裳就不可能再牵头做棉花生意,他们所有的优势都将化为乌有。   前些日子,登州齐家和江家频繁与陈小暖接触,想必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若要陈小暖不怒,绫罗霓裳就要拿出态度来。   东家会如何处理展柜,才能让陈小暖消火呢?众人屏息看着这个在绫罗坊干了一辈子的老掌柜,很是惋惜。   “柜叔是咱们铺子的大掌柜,这些年来他为店铺发展立下的大功有目共睹。但这次,展聪与登州吕家勾连,里应外合绑走棉坊的工匠,酿成大祸。这件事虽与柜叔无直接关联,但他对儿子管教不严、未察觉其行踪异常之过,也不可不说。展聪能成事,借的就是柜叔的身份。”   “是,老奴有错。老奴为店铺做的那事儿不值一提,再说老奴这三年从东家手里拿的红封是店铺里最多的。东家待老奴恩重如山,老奴愧对东家,愧对大伙儿。”展柜鞠躬认错。   秦日爰又道,“前几日,我带着柜叔去第一庄赔罪,文昌郡主念着旧情,希望我能给柜叔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郡主开口求情,再念着柜叔这几年的功绩,我决定给柜叔一个机会,派他去扬州分号做管事,且观后效。”   总店的大掌柜降到分店的管事,已经是相当严厉的惩罚。柜叔能得到这样的机会,这还是因为展柜是大掌柜,若是他们犯错,怕是要一撸到底了。   “多谢东家,老奴定会尽心尽力做事,不辜负东家的好意。”展柜没有一点抱怨,坦然接受。这更让众人认识到了东家的手段,心里都警醒着,告诫自己不要犯错。   秦日爰让他退到一边,又接着道,“赏罚分明,有错能改,不追前事。柜叔去扬州后,展福调回济县担任大掌柜之职,史克重任扬州分号掌柜。”   “是,小人一定遵从东家的吩咐,认真做事。”展福站起来应了,因东家昨日就跟他谈过此事,所以他此时面上还能维持平静。实则,能回到东家身边做事,展福恨不得原地蹿三尺,大叫几声。   展柜自觉地站到展福身后管事该站的位置上,史克重微微弯腰,往旁边让了让。史克重跟在展柜身边做事十载有余,是展柜一手栽培出来的。秦日爰选他当扬州分号的掌柜,也是希望他能与展柜相互配合,撑起扬州的摊子。   办完这件事后,秦日爰又道,“再说关于棉布生意的事儿,两个月后摘了棉花,棉坊就会开始织布,咱们的棉布很快就能上市了。在这之前,咱们就棉布的造势宣传,必须跟上……”   这场大会开了两个时辰,按照东家的要求,每个分号的掌柜抱着一摞资料回了各自的房间,与他们带来的管事商量该如何宣传棉布。   秦日爰留下展福、展柜和史克重,让展柜与展福在尽快完成交接,又对史克重与展柜的差事进行了明确划分,让他们明白各自的位置和差事,以减少矛盾。看起来这两个人是一上一下,实则是一明一暗的两个掌柜。   这一番事情交代完,时间便近了晌午,小暖将这里的事儿交给秦三和展福,她返回茶楼去见三爷。三爷见她这样来去匆匆的,也有些心疼,“这个新提拔上来的展福可还当用?若是不成,不如直接从秦记调个得力的过来。”   展柜走了,秦三又是个半吊子,若是展福再不中用,岂不是要把小丫头累坏了,三爷可舍不得。 富品中文 第七二二章 三爷的主意   小暖笑道,“展福今年三十有七,本是绫罗坊的二掌柜,他心眼灵活,做事不拘一格,经过扬州这两年的历练又去掉了毛躁的小瑕疵,可堪重任。只是他还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我打算择个合适的机会跟他讲一讲。”   三爷提醒道,“能干是其次,首先是要忠心,在确定他的忠诚之前,不可轻易托付大事。”   大掌柜等同于她的手足,若是不能与她同心那么用起来必定吃力,小暖点头,“小暖明白。”   三爷又道,“依我看,相信展福还不如多下些功夫,将秦三练出来。”   她何尝不想啊,可秦三实在不是这块料啊!小暖抱怨道,“三爷帮小暖选面具的时候,怎么就选了喜欢刨洞却不喜欢用脑子的呢?”   三爷坦然道,“当时并未多想,只选了个顺眼的。”   他哪里想得到,这个两年前还蹲在路边啃瓜的小丫头,现在已经能与他并肩而立呢,三爷回想往事,也觉得缘分甚是玄妙,“你是不是打算让秦三和绿蝶结为夫妻,让绿蝶协助秦三,撑起绫罗霓裳?”   三爷身后的玄散听了,嘴都合不拢了,秦三和绿蝶?怎么可能!   小暖的眼睛亮亮的,“三爷果然厉害!我本也没这个意思,但前些日子我见他俩互生好感才有了这个打算。若是最后他们能走到一处是再好不过,绿蝶在打理店铺上比秦三更有灵性。”   “郡主看错了吧,若说绿蝶再练练能比秦三厉害,属下信,若说她能管铺子赚钱,属下还真看不出来。”玄散下巴直接惊掉了,“绿蝶每次见了秦三都瞪眼揍人,哪有一点儿稀罕的意思啊?”   小暖扫了这个木头桩子一眼,“打是亲骂是爱,你不懂的。”   玄散傻了,“照郡主这么说,那玄舞不会是喜欢属下吧?”   “玄散。”   “属下在!”   “滚。”   “是!”   玄散麻溜地滚了出去后,屋内只剩小暖和三爷。三爷又说道,“若是你觉得合适,直接给他们定了就是。”   小暖摇头,“绿蝶还搞不清她自己的心意,我想等她琢磨明白了来跟我说,我再给他俩做主,否则怕是会弄巧成拙。”   三爷凤眸一转,“这要等到何时,既然她还不明白,让她弄明白就是。待你这铺子里的事儿弄清后,立刻派绿蝶和秦三出门做点需要费心思才能完成的事儿,待他们回来时,彼此的心意也该明了了。”   小暖……   “待到他俩的事儿定下来,绫罗霓裳就名正言顺地归到你的名下,此乃两全其美之策。”三爷接着道,“这般布置之后,展福知不知道你的身份也就不重要了。知道你这层身份的人越多,你的危险就越大,没必要因此冒险。”   小暖点头,“我明白了,多谢三爷指点。”   三爷微微倾身,“你叫我什么?”   小暖咬唇,“……严晟。”   接下来的两日,小暖带着绿蝶和秦三,将各店铺的计划一一审核指正后,让各分号的掌柜管事各归各家。   这一散开,再聚在一起时,该是半年之后年底店铺查总账的时候了,小暖心里踏实又激动,转了 转僵硬的脖子正打算说秦三和绿蝶的事儿,转头一看秦三已经摊在对面的椅子上了。   “总算是弄完了……”秦三喃喃道。   绿蝶抬手帮姑娘按压肩膀,瞪了秦三一眼道,“姑娘动脑子又动嘴皮子还没喊累呢,你这戳在一边打盹儿的却还有脸抱怨。”   秦三嘿嘿一笑,“俺老三不是没姑娘的本事。”   绿蝶鼓起腮帮子,不再搭理他。小暖苦恼道,“现在南山出了事儿,我一时半刻也离不开,京城里的新铺子该如何是好?”   秦三立刻站起来,“我去!只是……怕误了姑娘的事儿。”   “你也知道自己会耽误事儿,刚才那么好的机会,还不跟着姑娘好好学!”绿蝶怒其不争。   秦三抓了抓脑袋,“某也想啊,可听了不到一半儿俺这脑袋瓜就不肯转悠了……有好些事儿俺琢磨不明白啊。姑娘,为啥扬州分号可以摆样品炒高价吸引买家,徐州分号就不能呢?”   小暖问绿蝶,“你觉得是为何?”   绿蝶立刻道,“因为徐州没有扬州富庶,那边的人不吃这一套。”   小暖含笑点头,“绿蝶说的很对,咱们做每件事都是有目的的,达到目的的方法有很多种,咱们得选价钱最低最合适的那一种。”   秦三茫然。   绿蝶换了个说法,“去京城可以走水路也可以走陆路,陆路可以骑马、坐车还可以走着。你要观山景就坐船坐车,你要打探消息就走着,你要赶时间就骑马。”   秦三恍然大悟。   绿蝶还是很了解秦三的,小暖笑道,“你没去过徐州,不知那边的情形,所以以后有机会还是要多走多看,才能熟知各处的情形。此番进京只你一人我也不放心,绿蝶,你与秦三同去。”   秦三连忙点头,“好!”   绿蝶虽不想离开姑娘,但姑娘分派了差事,她也只得点头应了。小暖给他们俩讲了京城永宁街铺子的诸多事宜后,又道,“你们用空暇时,可暗中关注郑笃初的行踪,看他是否有可疑之处。”   打探消息上,秦三比绿蝶有办法,让他露露脸也好。   “是!”这活儿秦三当然乐意干,立刻响亮地应了。   第二日,送了这俩人上路后,玄舞看着师妹骑马远去的背影,正感叹着自己的师妹要长大了时,忽见旁边的玄散一脸阴阴地斜着她。   玄舞立刻瞪了眼睛,“找打!”   玄散听了眼睛一亮,“打一架?”   “当某怕你不成,走!齐嫂,姑娘交给你了。”玄舞说完,纵身追着玄散而去。   小暖与玄迩相视一笑,正打算回庄时,却见一匹快马飞驰而来。玄迩看清马上之人,便低声道,“应是圣上的旨意到了。”   建隆帝接到三爷和高仓颉送去的消息,按时间推算旨意也的确该下来了。   果然,来人到小暖面前翻身下马,单膝点地报道,“郡主,德喜公公已经到了严府。”   小暖点头,看来建隆帝对此事很是在意,否则也不会把心腹大太监派过来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七二三章 大黄的钱袋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德喜是建隆帝的心腹,他出来不了几天,这次必定是快马加鞭完成任务后,急着回京的。   小暖转身,“德喜公公看过石棺后,很快就会到第一庄和南山来。走吧,咱准备着。”   果然,约一个时辰后,德喜带着一帮小太监和侍卫,由玄其陪着到了第一庄,点名要求见小暖和大黄。   小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边一脸严肃的大黄,忍不住笑了。大黄这吃货的运气实在是没得说,不知不觉间,已经混到让皇帝的太监总管点名求见了,大周的狗能有这排面的,它是头一份。   母女三人将德喜请了进来寒暄几句后,德喜就直接切入主题,“郡主可否将事情经过给咱家仔细说一遍?   小暖认真讲了一遍,又拿出一封信,“为免遗漏,晟王命我将事情经过详细写了下来,这纸上之言,小暖以性命担保,句句为真。”   这简直是太贴心了,德喜笑眯眯地接过来,又问道,“听说大黄从南山找出来不少东西?”   小暖点头,“是些骨头和布头,都是大黄的宝贝。”   “人骨?”   小暖……   “猪的。”   那骨头就罢了,德喜缓缓笑道,“大黄找回来的布头,咱家可否一观?”   他这满脸褶子再配上直勾勾的眼神,立刻让小暖想起了《西游记》祸起观音寺那个要看唐僧袈裟的金池长老。她忍着笑点头,“大黄叼回来的大都是小草小时候穿过的旧鞋子或布袜,也不晓得这些东西什么时候被它弄了去,挖坑埋在南山坡里。”   德喜依旧坚持道,“没想到大黄的记忆如此之好,埋了多年的东西还能找到。正好,咱家也看看这里的小人儿穿什么样的鞋子。”   他想看,小暖也不拦着,“大黄,能把你狗窝里的宝贝拿出来看看不?”   大黄头一转,不乐意。   德喜弯腰哄道,“大黄把东西给咱家看,咱家给你买兔子吃。”   大黄不为所动。   小草开口了,“大黄,你把东西給公公看,我就跟娘和姐姐说,让你和玄其大哥出去玩。”   大黄的脑袋立刻转回来,看着小暖和秦氏。   德喜……   秦氏补充道,“在庄子里玩,不能出去,现在外边不安生,过一段才能出去玩。”   见安人同意了,玄其也劝道,“大黄,拿出来看看吧,某也没见过呢。”   大黄这才站起来,摇着尾巴钻进它在梧桐树下刨的狗洞,叼出一只破洞的小鞋子放在地上。   蹲在狗窝边的小草好奇地问,“娘,这真是小草的吗?”   秦氏辨认过,点了头,“这是你姐的,你也穿过一阵子,后来少了一只,原来是被大黄叼了去。”   小暖看着这只还没她的巴掌大的,被大黄咬破的鞋子,不晓得该说什么。   德喜又如狼外婆般得笑着,“大黄,还有东西不?”   大黄抬头看玄其,玄其转头看小暖,小暖伸出一个巴掌,“大黄狗窝里的宝贝都拿出来吧,乖,如果大黄都拿出来,我就让玄其大哥陪你好好玩五天。”   大黄立刻转头钻进狗窝里,一趟趟地往外叼,骨头、鞋子、破布头、布袜、钱袋等堆了一堆。小草见了捧着小脸惊叹道,“大黄,你的狗窝好大哦。”   “汪!”大黄扫了扫尾巴。   “好想钻进去看看啊……”小草喃喃道。   秦氏、小暖、大黄同时开口了,“不行!”   “汪!”   玄其从大黄的宝贝里发现了他自己补过的一只布袜,老脸一阵发红。   德喜蹲在这一堆东西边仔细翻,看到几只补着补丁的破袜子,德喜暗骂陈祖谟不是个东西,就让家里人穿成这样;看到被大黄咬破的鞋子,暗骂大黄是只败家狗;看到这里边新旧不一的钱袋,德喜的眼睛定在其中一个上,缓缓问道,“这些钱袋都是家里用的?”   秦氏仔细看了看,“大多是小暖做的,还有几个是师道长原来的破钱袋,这个皮子的我也没见过。”   德喜把这个旧皮钱袋挑出来,问道,“这个?”   小暖摇头,“这个不是我做的,我没这点手艺。”   小草也一脸迷茫,“小草也不知道。”   德喜捏着钱袋子不松手,与大黄商量道,“大黄,将这个钱袋送给咱家,可好?”   “汪汪汪!”大黄立刻急了。   “公公,大黄说不好。”小草奶声奶气的解释道,“大黄窝里的东西都是它的宝贝,我们都不能动的。”   “汪!”   小暖见德喜捏着钱袋不撒手,便笑道,“公公身上可有什么跟佛道沾边的物件?你拿出来跟大黄换,或许能成。”   德喜解下自己腰间的钱袋,倒出里边的金叶子后将钱袋递给大黄,“这个钱袋是永福寺的主持给咱家的,可行?”   大黄依旧盯着自己的钱袋。   德喜又从腰间摘下一块佩玉,手里的扇子也递给大黄,“这块玉佩是袁大人给咱家的,这个扇子是师无尘道长给的,这三个换大黄的一个旧钱袋,可成?”   小暖暗道大内总管果然是个肥差,随便在身上一划拉,就是一堆好东西。   大黄的目光终于转到这三件东西上,小草立刻道,“大黄同意了!公公好厉害!”   小暖无语望天。   德喜毫不心疼的把三件东西放在大黄的“宝贝”内,笑眯眯地问小暖,“郡主觉得这钱袋是谁的?”   小暖摇头,“小暖不知,大黄的东西大都是捡的,公公认得此物?”   小草也问,“大黄从京城回来的时候只带了兔子,这些东西都是在咱们这边找到的,可上次公公来时,我们在第四庄啊,是公公丢了东西在村里吗?好巧啊。”   德喜笑眯眯地道,“咱家没丢东西,郡主觉得这个钱袋会不会是您的师傅的?”   小暖不知他为何这样问,但立刻否定了,“一定不是。大黄对我师傅的东西看得很紧,不信您试试那个破了洞的钱袋,看看能不能换走?”   德喜试过后,才笑呵呵地站起身,“郡主可否有空,随咱家去南山转一转?大黄同去?” 第七二四章 没财运更没赌运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小暖自然不会反对,带着大黄跟了去。转了一圈后,德喜什么也没说,便带着人走了。   小暖回到家,仔细琢磨那个钱袋的事儿,“大黄,你那个皮子钱袋是从哪捡来的?”   大黄舒服地躺在地上,让玄其给他顺毛,眼睛都不睁一下。小暖只得叮嘱玄其道,“这件事儿,玄其大哥回去别忘了跟三爷说一声,德喜公公看那钱袋的眼神不大对劲儿。”   回到严府的德喜,看着面前仪表堂堂的晟王,一时不知该如何言语。   说陈小暖是晟王的福星也不为过,晟王上次去登州找她时,捉了带着丹药逃跑的大内侍卫朱远,被圣上准入内阁。这次晟王来济县找陈小暖,又从地底刨出了清王的尸体。   没有几个人知道,清王的尸体埋入皇陵没几日便被盗了,圣上命人秘密寻了十年都不见任何踪迹。谁成想,近日却被陈小暖家的狗给刨出来了……   晟王派人送进宫的玉握,正是清王在世时时常把玩的把件,圣上一见便认了出来,这才让他过来查看详情。见到清王那一身葬衣,德喜都能想到圣上见了后,怒喜交加的样子,晟王这次怕是又要得赏了。   “王爷,可有刺客下落?”   晟王点头,“从他们挖的地道的盗土里,发现了此物。”   德喜接过巴掌大的弯弯的刀鞘,一看便知这并非周人惯用之物。   “我命人打探过,最近有来自析津的一队行商在此贩售货物,这队客商在长春观出事后已经不知所踪。我将两名被我杀死的刺客实体让行商的掌柜辨认过,证实了他们的身份。现已张贴画像抓捕余孽,尚无所获。”   晟王做事利索周到,这样自己回去后也好跟圣上交代了,德喜又问道,“郭老将军带兵驻守析津,王爷可有与老将军联络过?”   晟王摇头,“乌桓将军曾派人知会老将军济县有敌情,请他提高戒备,我忙着这里的事儿,并未来得及与老将军联络。”   既忠心,又不借机触碰圣上最在意的军权,晟王做事滴水不漏,前途无量,在往上就是……德喜态度越发恭敬了,“圣上请王爷携石棺随老奴一起返京。”   这日傍晚十分,三爷到第一庄辞行。听到他要走,小暖压下心中的不舍,含笑道,“三爷放心回去,这里有重兵把守还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这里有我在。   这样霸气的话,女子中也只有他的小丫头能说得出口了。没想到这世间会有这么一个女子,能让他牵肠挂肚却又如此放心,三爷的抬手帮她把额角垂下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石棺移走后那些人的注意力也会随之转移,几日后金吾卫官兵会撤回大营后。不过你无须担心,此处会有人暗中日夜巡守,只要你们不进深山,安全无虞。”   “我师兄那边也有人保护吗?”小暖低声问道。   三爷点头,“有,想必上清宫派的人也快到了。这件事牵扯甚广,你不了解前因后果,不要贸然牵扯其中,除了南山出土石棺之事,其他的你一概不知,可明白?”   小暖用力点头。这是牵扯谋逆的大案子,稍不留神就会满门抄斩,她当然不敢沾。不过,“德喜公公拿走的那个钱袋?”   三爷低声道,“袁天成师门的弟子,多用鹿皮钱袋。”   小暖的眼睛立刻亮了,正愁这件事儿跟袁天成扯不上关系呢,没想到他们就自己露出马脚了,“大黄,干得漂亮!”   三爷布下的迷阵还没用上,德喜就从大黄的狗窝里刨出了钱袋,这也是天意。三爷笑道,“嗯,大黄很能干,该赏。我将玄其留下陪它玩几天,你也将诸葛卿从登州叫过来,凡是涉及到石棺的人或事,都交给他俩处理。你只管安心种棉花、管铺子。”   “明白!”小暖抬起头,看着要走的三爷还是流露出一丝不舍。马上要乞巧节了,她本以为他们俩能一起过节的。   三爷见她这可怜巴巴的小模样,便抬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兹事体大,圣上不会放心把这件事交给哪一个人负责,而是让几个人共管。我会寻机会过来,陪你一起过中秋,可好?”   一竿子就打到一个多月后了呢,小暖抬手帮他整理整齐得不能再整齐的衣领。中秋宫中有盛宴,三爷是内阁大臣,现在正是要劲儿的时候,哪能说不去就不去呢,小暖笑嘻嘻地道,“中秋不成,我答应了要跟娘亲一起陪小草过生日呢,三爷八月底回来也不错。”   “嗯,小草的生日重要。”三爷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微微醋了。   第二日一早,三爷和德喜押送石棺启程归京、当天傍晚,师无咎便从赶到了济县长春观。   风尘仆仆的师无咎见到七徒弟没缺胳膊少腿后,总算松了一口气,抬手就是几个爆栗子凿下来,“叫你不好好练功!叫你不多招几个弟子!”   张玄清抱着脑袋阵阵哀嚎,“徒儿知错了,知错了,徒儿明日就开观门广纳弟子……”   “你现在收,哪个还敢来!”师无咎气呼呼地一摆手,“这几个你先用着!”   “弟子等拜见师傅!”跟着师无咎来的八个弟子,呼啦啦跪下地给张玄清行礼。张玄清看得眼圈都红了,“师傅……”   “甭说废话,为师饿着呢,煮一碗素面来!”师无咎气鼓鼓地道。   观里损了弟子,师傅难受得都不想吃肉了,张玄清惭愧不已,跳着脚出去吩咐厨里给师傅做饭,安顿师傅刚分给他的徒弟们。待徒儿端了面回来,师无咎呼噜几口吞下去后,便开始查看从石棺上拓印下来的脱困飞升图,张玄清在旁边大气不敢出地陪着。   师无咎看了许久,才断言,“此图确实是高手所绘,而这高手定非你师祖。”   听师傅这么说,张玄清一直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虽然他与晟王和德喜言之凿凿地说此事与上清宫无关,但心里还是有点没底的,现在师傅也这么说,他才算放心。张玄清指着飞升图上的几个图案,请师傅解疑,“您看这几个隐含的墨箓,与师祖留下的符书中的墨箓已有八成相似了。”   “这不足为怪,那本符书上的符字和墨箓除了你这里,袁天成的师傅也有一半,那是当年你师祖与袁天成的师傅打赌输给他的。”师无咎脱下满是尘土的袍子换上件新的,得意洋洋道,“你师祖不光财运差,赌运也不佳,不像为师,十赌九赢。”   张玄清……   “为师马上启程进京,将此事与圣上说个明白。”师无咎一边更衣一边叮嘱笨手笨脚的傻徒弟,“玄清吾徒。”   “徒儿在。”   “你不可轻举妄动,凡事都等师回来再说。”   张玄清不忍师傅如此奔波,劝道,“师傅睡一晚再走,以您的脚程,明日启程也能在进京前赶上晟王的。”   师无咎摇头,“若是为师在此住下,你师妹得了信一定会跑过来的,为师还是早走为好。” 第七二五章 南山坳   小暖得到师傅到了济县的消息时,师傅已经启程去追三爷了。她抱着看了一半的店铺账册喃喃道,“师傅怎走得这么急,休息一夜也好啊。”   “七师叔说此事非同小可,师祖有些话要在三爷面圣前跟他讲清楚,才急着赶过去。”田守一掏出一个甜瓜,“这是师祖专门给小师姑带过来的甜瓜,说是味道极好。”   小暖接了甜瓜,心中越发想念师傅了。   贺风露道,“小师姑放心,师祖是坐马车走的,师祖的那马车改造过,赶路也能躺得舒舒服服的睡觉。”   在书房看书的小草抬起小脑袋,“是改成咱们家这样吗?”   贺风露摇头,“比这个还舒服,师祖在马车里挂了吊床,马车走起来后摇摇晃晃得甚是好睡。”   小草眼睛立刻亮了,“姐姐……”   “嗯,去弄吧,只是别伤着。”小暖笑眯眯的,只要妹妹不天天捧着书在她面前当学霸,玩啥小暖都支持。   小草弯起大眼睛,“待小草背完这页书,姐姐也一起去。”   “小草啊,你背那么多书干啥?还不如多出去跑跑呢,你看大黄和玄其大哥,玩得多开心。”小暖苦劝。   小草端着小脸,一般正经地道,“先生说‘书到用时方恨少’,小草要多念一些书,等见到爹爹时,一定要说得他说不出话来!”   “就算你不念书,姐姐带着你往他面前一站,他也不敢说啥了。念这么多书,多辛苦啊。”小暖继续劝说妹妹放弃辛苦背书,渣爹现在连门都不敢出,早已不足为虑。   小草却很坚持,“那是因为爹爹怕姐姐,不是怕小草。小草要读书比他还厉害,让他也不敢小瞧了小草。到时候爹爹论身份比不上姐姐,论功夫比不上大黄,论名声比不上娘亲,论读书比不上小草,看他还敢不敢骂咱们!”   霸气!小暖恨不得给妹妹鼓掌。   “姐姐,其实小草觉得读书一点也不辛苦,可有意思了,书里有好多好玩的事儿。小草每背下一篇文章,都觉得好开心。娘娘说小草很有读书的天赋,小草想努力读书,这样娘娘每次见到小草时,都会觉得小草比上次还要有天赋呢,她就会越来越喜欢小草了。”小草挥了挥小拳头,又干劲满满地看书。   背书有意思?小暖目瞪口呆,在读书这方面,她已经被七岁的妹妹秒成渣了有没有……不过想到过几年妹妹就能把渣爹秒成渣,小暖又来了精神,“姐姐这里人来人往的也打扰你读书,待会儿让人专门给你弄一间安静的书房吧。”   小草摇晃小脑袋,伸出三个胖胖的小指头,“不要。小草不怕吵,小草在这里读书,还能跟姐姐说话,还能跟姐姐学管事,一举三得。”   小暖……   “齐嫂,扶我出去走走,我头晕……”   师傅走了五日后,驻守第一庄和南山坡的金吾卫官兵也撤走了,秦家村人总算敢走出大门了。他们有的扛着锄头到地里除草,有的聚在一处谈论这几日发生的事儿,书生们又开始跑到五更书舍排队读书,南山坡的工匠们也喊起了号子,恢复了往日的生机。   又下了一场小雨后,小暖带着黄子厚、王全柏和刚刚赶到的诸葛卿视察南山坡。书香世家出身的诸葛卿见了这场景,也忍不住心情激荡,“待老夫修书几封,为郡主找些不错的制笔工匠来,撑起纸笔作坊。”   诸葛卿懂行,他说不错的工匠,就一定是非常好了。小暖很是高兴,“有劳卿叔,卿叔跟他们讲,只要是有手艺又有德行的匠人,来了咱们这里后,工钱比他们原先的涨一倍!”   拿着丰厚月例、过得比在晟王府时还滋润的诸葛卿当然放心,郡主别的不好说,待下人那真是大方的很,只要你能做事,绝不会为银子发愁,“郡主的封地可起好了名字?”   总这么南山、南山地叫着,确实不方便,小暖眼睛一转,随口道,“干脆叫南山坳,你们觉得怎么样?”   黄子厚立刻点头,“这名字非常好,一听就知道是哪里!”   王全有却浑身别扭,郡主的地盘不都是叫第几庄,连累的三爷新近得的两个庄子也拍上了号,为啥这里又不按号排了呢?   诸葛卿捋胡须吟道,“‘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南山坳,俗中带雅,确实是个好名字!郡主题字后可让工匠寻巨石雕刻成界碑,竖在入口处,以彰天下。”   本来喜滋滋的小暖一听到要题字,立刻否了,“我的字着实拿不出手,这字请云清先生题比较合适。”   待到了五更书舍,云清先生听了南山坳这个名字也赞不绝口,不过他却没有题字,只笑道,“回去让你娘和小草各写一副,用她们的字做界碑更为妥当。”   娘亲的和小草的字都可以拿出来用了吗……小暖无比骄傲,“就依先生所言。先生,小暖在南山坳里给您留了一块地方,您有空去转转,想建什么样的院子就跟黄子厚讲。”   云清先生含笑谢过,“那老夫就愧领了,南山坳建成后,老夫想在坳里谋个差事,可成?”   小暖自然举双手欢迎,“先生领书舍的掌书差事,小暖再给您找两个书办打下手,如何?”   掌书,是负责图书的保管和借阅的职事,书办是掌书的助手,负责日常杂事。小暖的南山坳要建供读书人看书交流的书舍,掌书是个清闲雅致又体面的差事。   村里的陈家族学内教书先生已经够用,云清先生已很少去了,待他搬进南山坳后,就有了更多空暇教小草读书了。   云清先生笑了,“只建书舍,不建书院?”   小暖嘿嘿两声,“小暖学识不够,没资格建书院。”   大周教人读书的地方分很多种。私人办的只收一两班学生的叫私塾,由宗族或村里人集资办的叫族学或义学,由名士筹资兴办的书院和由朝廷衙门出资兴办的各级教学机构算作正规机构,这正规机构根据出资的衙门等级不同,可分为县学、州学、府学和国子监等。   书院论规模比私塾或族学义学大,大周内又几处知名的书院,甚至比其所在地的州学、县学名声和影响还大。因为书院的影响越来越大,朝廷为了将强对书院的控制,也会赐敕额、书籍,并委派教书先生、调拨田亩和经费等,所以现在的大多数书院算作半民半官性质的教育机构。若按照现代等级来划分,书院类似于大学,是学术学问和宣传自己思想、积累政治资本的地方。   小暖一不需要积累政治资本,二没有思想想传播,三更没兴趣研究学问,所以她对办书院一点兴趣也没有。 第七二六章 我凭什么让他们满意   云清先生看着小暖一脸精明的小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我看你这丫头是怕麻烦吧!”   不光麻烦还不赚什么钱,做来干什么。小暖笑眯眯的,“先生果然知我,过几年小草长大了,她要是想办书院,咱们再办。到那时,您这前国子监祭酒大人,又该走马上任了。”   小暖若是现在办书院,她爹陈祖谟就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不过云清先生也知他们父女之间芥蒂颇深,小暖对她娘亲和妹妹有求必应,但对陈祖谟,不给他添堵已是不错了,怎么可能让他来做书院的山长。   陈祖谟其身不正,累及他的一身才华无处施展,可怜又可恨。云清先生略过他,又道,“书舍的书办老夫给你荐举一人,你看珠绿如何?”   小暖正有此意,“先生用着顺手就好,除了珠绿,我再给先生配个能跑外场的。”   两人相谈甚欢时,珠绿推门进来上茶。小暖点头致谢,随意往门外看了一眼,正好与一个年轻书生四目相对,两人相互点头致意。   待他过去后,小暖问珠绿,“那身着白衫的书生是何人?”   珠绿顺着小暖的视线看过去,手里的茶微抖,面上平静地答道,“是来书舍读书的,珠绿也不知晓其名姓。”   小暖笑道,“这人好生面熟,玄舞去‘请’他进来坐坐,吃杯茶再走。”   玄舞正要出去要请人进来,田守一急匆匆地跑了来,“小师姑,赵少爷回来了,他说登州田庄里的棉花被偷了!”   这可是大事!   小暖立刻站起身与云清先生告辞回去。不过她还是叮嘱玄舞,“派人跟着刚才那个书生,探清他的来路。”   小暖回到家见到赵书彦,见他一脸凝重和疲惫,立刻问道,“大哥,怎么回事儿?”   赵书彦声音有些嘶哑疲惫,“是登州城南十里那处棉田,被人摘走约五六亩的棉花,幸好现在棉花开得不多,损失不算大。”   现在刚进七月,棉花棵最下层的棉桃刚开,五六亩的损失的确不算大。但是,丢棉花不论多少,都是大事儿!赵书彦接着道,“你派过去的花匠梁果霄发现庄子里的棉花被摘了,但田庄的大管事不当回事儿,梁果霄派人知会愚兄,愚兄才告知了粮科官宁大人。”   登州城南那三百亩棉田乃是官田,田庄的管事是登州小吏,按说丢了棉花这种大事儿,他不该如此散漫才对。小暖暖问道,“那万达人和宁秋盛怎么说?”   “万达人得知后怒极,让宁秋盛严查棉花下落,愚兄回来时尚无头绪。”赵书彦脸上少了笑容,显出本有的严厉,“依愚兄看,此事有监守自盗之嫌。”   小暖点头,转问诸葛卿,“卿叔看呢?”   诸葛卿分析道,“登州知府万伯庸只派粮科官宁秋盛追查棉花下落,而不动用州衙的捕快差官,就说明此事就算不是他做的,他也多少知道些内情。如此看来,正如书彦所讲,监守自盗的可能性很大。”   今年登州共种棉花两千三百余亩,小暖的田庄里有一千亩,剩下的都在登州城附近的官田中。这些官田的棉花,按照万伯庸与诸葛卿商定的协议,种子由小暖提供,指导栽种棉花的人由小暖出,种出棉花后棉絮归小暖,棉花籽归万伯庸。   现在棉花刚开,就有人迫不及待地抢收成了,真是好大的胆子!小暖火气,问诸葛卿,“依卿叔看,此事该如何是好?”   “这批棉花怕是追不回来了,为今之计也只有亡羊补牢,暗中派人盯着棉田,抓他们个现行再从严发落!”诸葛卿也很恼火,他到了郡主身边后没几日就被派去登州打理棉田相关事宜,本以为自己这几个月已经将事情安排妥当,不想他刚到济县没几日,就出了这样的事儿。   这不是打他的老脸么,他领着一个月几十贯钱的月例,这点事儿都没做好!   小暖点头,“卿叔言之有理。”   “登州棉田有四处共一千余亩,若是都用咱们的人怕是力有不及,不如加上登州各商号的人手,郡主觉得如何?”   登州棉田内的棉花,小暖已经跟登州商号签了合作协议,会按收成分给他们一部分。现在棉花丢了,就等于他们能分到手的棉花减少了,他们当然不会袖手旁观。   赵书彦补充道,“我回来时,已经与齐家和江家通过气,这几日他们会派人暗中盯着,不过那毕竟是官田,咱们不好明目张胆地派人进去。”   这也是赵书彦回来找小暖的原因,他的身份不足以压制登州官面上的人,但小暖可以。   小暖明了,“卿叔,你和黄子厚、玄澄带着人去一趟,若是田庄的人敢有二话,你们看着办!”   “属下明白!”玄舞领命。   诸葛卿忧虑道,“郡主如此强硬,怕是会惹得万伯庸等人不满。”   小暖冷笑道,“棉棵上长出的棉花,每一朵都是我陈小暖的!他们敢抢我的东西,就没打算让我满意。既然如此,我凭什么让他们满意?看来刚落地的四个人头还不足以让他们警醒,那就再添几鞭子!玄澄,你去第二庄把华池和李千耳带上。你跟华池说,只要他们能抓住偷棉花的贼,我就调他到第一庄来做事!”   有李千耳在,办事必定事半功倍。这俩家伙在郡主的第二庄混吃混喝混种田这么久,也该出点儿力了,玄澄立刻转身去办。   小暖又与诸葛卿道,“卿叔回去后只管稳住万伯庸和宁秋盛等当官的,抓人的事儿让玄澄做,黄子厚跟着赵大哥一起联络登州各商号的人,发动大伙儿的力量守住棉田。待过几日这里的事儿处理清了,我立马带人赶过去。这件事如果让他们糊弄过去,后患无穷。”   黄子厚是小暖的管家,在外边可以代表她行事,让他去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赵书彦提醒道,“你的田庄也要派人看好了,莫丢了棉花。”   小暖点头记下,待送走了赵书彦和诸葛卿等人,小暖才抽出空来询问五更书舍内的年轻书生的身份,“他是什么人,哪里来的?”   “属下无能,他进了茶宿茅房后一直没出来,待属下进去查看时,人已经不在了,四处追查也无其行踪,这人好像是忽然出现又凭空消失了一样,无迹可查。”跟踪书生的暗卫跪地请罪。 第七二七章 不是一伙儿的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真是岂有此理,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不见了!玄舞立刻道,“属下再加派人手去找!”   小暖摇头,“应该找不到了,那人戴着面具,咱们连他现在长什么模样、穿什么衣服都不知道。”   戴着面具?那个书生的脸在玄舞看来并无不妥之处,“姑娘怎知那人并非真容?”   小暖指了指嘴角,“这里,他轻擦嘴角的动作,暴露了。”   经常戴面具的小暖对这个动作非常熟悉。面具再贴合舒服也不是真的,戴上面具后张嘴说话或喝茶吃饭,贴着一层东西的嘴唇会觉得不舒服,小暖会习惯性地摸一摸或压一压唇角,看面具是否贴服。方才那个书生的动作与她压唇角的动作如出一辙,所以小暖才想把他叫进来看他是怎么个情况。   谁成想后来出了事儿,这个书生也进了茅厕再没出来。这说明他换了张脸走掉了,利用其他方法,很难如此轻易地逃过经验老道的暗卫的跟踪。   玄舞也紧张起来,“姑娘确定?”   小暖点头,“八九不离十。”   “速去告知玄耑和齐嫂,自现在起不分日夜严加守护第一庄。”玄舞下完命令,又对小暖解释道,“若是姑娘没有看错,那么今日五更书舍中出现的书生应该与青鱼帮的恶匪是一路的。如此逼真的面具乃是独门秘技,通晓此门秘技的人只有师兄弟两个,一个在三爷手下,另一个在青鱼帮,不过在青鱼帮的那个已经在青鱼帮被攻破时,被他师兄清理了门户。”   小暖非常肯定地摇头,“那个书生跟青鱼帮的恶匪们不是一路的,他身上没有一点银子味儿。”   “姑娘说不是,那就一定不是!”玄舞立刻点头。若是别人说这话她绝不相信,但她家姑娘说的她还真信。因为青鱼帮的六个匪首,除了扛把子的老大是被三爷杀的外,剩下的五个被抓都与她家姑娘有关。   姑娘去青鱼湖游湖,憋晕了在水底装王八的青鱼帮老四;姑娘进城迷个路,撞上进城打探消息的老三,一膝盖将其顶倒;姑娘进城买个东西,顺手就用墨砸倒了老五;姑娘进城过个八月十五中秋节,关个门就能碰上老六;最狡猾的老二,也在姑娘推倒三爷的那晚,被她顺手捉了。这一笔笔赏金流入姑娘的钱袋,成了她开铺子的本金。   对姑娘靠银子味儿辨匪的本事,晟王府的人佩服得五体投地。为此,三爷还专门请她曾到严府传授技艺数月,不过一番折腾下来,暗卫中也只有木刑学到了八成,其他人只能算刚摸了点门道,玄舞自己便是如此。更有甚者如木开、玄其这样的,连门都没摸着。   小暖接着分析道,“那个书生的目光沉稳坚定,也就是说他底气十足,对咱们没有惧意。他会逃走,应该是不想跟咱们正面冲突,而不是怕咱们,这样的气度不是青鱼帮那帮人能有的。待我休书一封,速将此事告知三爷。”   玄舞问道,“姑娘为何如此在意此人?”   小暖卷袖子提笔,“直觉,我觉得这是一条比青鱼帮恶匪还要大的鱼。他手里的面具如果出自青鱼帮那边,就应该跟大皇子有关联;如果是出自三爷这边,那就说明咱们的人出了问题。还有,你想他来此的目的如果不是为了我,该是为了什么?”   玄舞立刻明白了,“南山的石棺!”   “不错。青鱼帮那些鱼还在三爷手中吧?”小暖提笔问道。   三爷早有吩咐,姑娘想知道的事儿,除非姑娘知道后有危险的,其他的他们要如实告知。是以玄舞立刻回答道,“三爷拎了三条跟大皇子交换东西,还剩两条在府里。”   这就好办了。小暖立刻道,“你让人把那书生的样貌画出来,同我的信一起送出去,让他们多画几幅,好追查这人的来路。”   待玄舞将画着书生的样貌和写着书生的特征的纸拿过来后,小暖看着暗卫的字,再看看自己写的信,无语了。现在家里有一个算一个,她的字也就比大黄和黄子厚的强点了。   玄舞他们不都是暗卫嘛,一个个的字写得比刻板印刷的还整齐干嘛!抓坏人还要比字吗?   小暖把信封好递给玄舞,“速派人送出去。”   玄舞接过后,暗道这字也就是姑娘写的,若是旁人的字迹如此不齐整,三爷定不会看一眼……   玄舞出去后,小暖拿着画像认真端详时,小草颠颠地跑了进来,“姐姐,去玩摔泥碗不?”   “在哪儿挖的胶泥?”小暖把画像递给旁边的暗卫,让他们拿去四处问问,看茶宿或书舍里是否有人见过此人或跟他说过话。   摔泥碗是村里小孩儿喜欢的游戏,碗用摔软的胶泥土捏成。托着泥碗的小孩子会在摔之前问小伙伴,“破不破?”   若是小伙伴说不破,他若是能把泥碗的地步摔出一个破洞,就可以从小伙伴的胶泥上抠一块补上,最后谁能把所有胶泥赢过来制成最大的碗,谁就赢了。小暖已经好久没玩过这个游戏了,她也有点怀念,“在哪儿挖的胶泥,好用不?”   “大牛哥在南山里挖的,这么大一块,可好用了!”小草张开小胳膊比划着,一眼瞧见了暗卫手中的画像,“咦,这个哥哥小草见过,姐姐要找他?”   小暖立刻问道,“你在哪儿见过?”   小草歪着小脑袋道,“就今天头晌,小草去书舍找先生时见了,他还冲着小草笑呢。笑起来眼睛这样,嘴巴这样,姐姐看像不像圆通?”   小草用小泥巴手把自己的小嘴往两边一拉,满脸的可爱。   圆通是永福寺的小和尚,小暖他们在京城时,他到第四庄找小草和大黄玩过好几次。小暖笑眯眯地点头,拿出帕子给小草擦脸,“有点像,这个哥哥的事儿你跟姐姐讲一讲,他去书舍干嘛了?”   小草乖乖抬起头让姐姐擦,“他就哪本书坐在亭子里,看一会儿书,就四处瞧瞧。” 第七二八章 寻人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他都瞧了什么?”小暖拉着妹妹黏糊糊的小手往外走。   “他跟其他人一样,在偷看珠绿姐姐呢。”   珠绿?小暖给身边的暗卫使了个眼色,暗卫会意离去后,小暖又问妹妹,“小草见过他几次?”   “就一次,姐姐要找他吗?可惜大黄跟着玄其大哥跑了没见到他,否则让大黄闻着味儿去找,一定能把他找出来。”小草抬起小脑袋。   小暖也暗道可惜,“小草以后见了他要离得远远的,他叫你也不要过去,知道不?”   “好——”小草乖乖应了,拉着姐姐的手去摔泥碗。   小暖读书没小草厉害,但玩这个还是非常在行的,待她把大牛、秦二妮儿和小草的胶泥都赢过来后,叉着腰笑得无比欢快,“你们把胶泥揉成小球,晒干了过几天咱们用弹弓打鸟去!”   小家伙们立刻欢呼着去了,小暖才问回来的暗卫,“怎么样?”   暗卫低声道,“四处问过了,这个书生今日是第一次来,在书舍读了一会儿书就走了,没见他跟什么人接触,珠绿也说他没什么可疑之处。”   那书生一看就不是好色之徒,他看着珠绿一定不是被她的容貌或身段吸引。这个书生不是来找她的,如果也不是冲着南山石棺来的,那就有可能是奔着珠绿来的,小暖吩咐道,“知会派暗中保护云清先生的人,让他们时刻关注珠绿的行踪,并立刻派人调查珠绿的家人中是否有与这个书舍形貌相似的。”   第二天小暖起来后,仍然没有白衣书生的行踪,那人就像暗卫说得一样,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无迹可寻。   这必有问题!   玄其一边给大黄顺毛,一边道,“郡主勿忧,此人来此定有缘由,只要他的目的没达到就一定会再来,属下等布置下人手,等着他来自投罗网。”   小暖的小下巴压在桌上的账本上,“你们怎么知道哪个是他?”   玄其……   当年青鱼帮的恶匪们就是因为有面具在手,所以才一个比一个难抓。三爷要灭了他们,也是为了消除这个隐患。面具这种东西,自己人有就好,对手有就是个大|麻烦。   小暖心生一计,“接下来三天,我要去五更书舍读书!”   其他人认不出白衣书生,但只要他再来小暖就一定能认出来。因为小暖识人靠的不只是五官,还有眼神和气质以及一些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感觉。总之,很准。   “可是姑娘……”   小暖抬眸,“你们这多人明里暗里保护着,我怕什么?此人不除,后患无穷。大黄,走,咱去书舍陪着小草去读书!”   大黄睁开眼站起来,抖抖身子跟着玄其往外走。小暖到了书舍门前,先是往南山坳内望了一圈,确定那白衣书生没来后,才进了竹门。   正在小书房内跟云清先生读书的小草见姐姐居然来读书了,立刻抱着她的书跟在姐姐身边。云清先生见小暖来了,问道,“那人还没寻到?”   小暖点头,“消息全无,先生近日也不要去人少的地方,以防生变。”   云清先生点头,低声道,“老夫昨晚仔细回想,也觉得那人的背影有几分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在何处见过。想必他应是哪条路上的故人,小暖莫慌,老夫觉得他不似坏人。”   不是坏人,却有可能与心狠手辣杀了她十个师侄的刺客是一伙儿的,小暖回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咱们还是小心些为妙。”   小暖随手抽了一本书,带到凉亭内坐在白衣书生坐的位置上翻看,小草则抱着一本书幸福地靠坐在姐姐身边,认真看着。   小暖低头看了几眼,嘴角就抽出了。倒霉催的,她随手就抽了本满是生僻字的《诗经》,这一页上的字她一半多都不认得……   小暖没了读下去的欲望,转头看小草的书,“小草读得什么书?”   小草把手里的书往上举了举,“这是《平水韵》,比前朝的《广韵》少了一百个韵部,简单又好用。”   “嗯,好好读吧。”小暖默默地转开眼,她才不会问什么叫“韵部”这么没水平的问题呢。   看不进去书,小暖就四处乱看,这亭子位置修得位置高,坐在这里就能看到南山坳内的情形。小暖望过去,发现石棺的那个山坡上依旧杂草丛生,只是多了个黑黝黝的洞,就像山坡张开了大嘴,从这里望过去都有点瘆人。   那书生看着这张大嘴,会是什么心情?   小暖收回视线又转头看向书舍内,正好看到珠绿抱着书缓缓走过。珠绿出了怡翠楼后少了些风尘味儿添了些书气,看起来的确更吸引人了。   珠绿见到小暖看她,转身对着小暖恭敬颔首,行礼。   小暖也微微点头,珠绿很聪明也很善察言观色,否则她也不可能在青楼内好吃好喝地呆了十年,最后还能全身而退。   在白衣书生这件事上,珠绿有没有隐瞒什么?   小暖目光转回书上,看着一个个极其笔画多的生僻字,又开始头晕了。   “姐姐,该回家吃饭了。”   时近傍晚,小草摇醒靠在栏杆上睡着的姐姐。   小暖惭愧得捡起书,又睡着了,她又睡着了!这一天不光没有任何收获,还让书舍的书生都知道了文昌郡主发陈小暖是个一读书就犯困的家伙!简直是破坏形象有没有!   小暖擦擦嘴角站起来,“守一,明日把我的账册抱过来!”   “是。”田守一憋着笑应了。   两日后,五更书舍的书生们又知道了一看书就犯困的陈小暖的另一个本事:她一眼就能看出账册上的猫腻,别人休想从她的手里骗走一文钱。   众书生见此,便忍不住担忧起来,满身铜臭的“文昌”郡主要如何昌文?   三日一无所获的小暖,终于不再来了,而是启程去往登州处理棉花被偷的事儿,五更书舍总算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无人知道的是,离开济县的是木黛,真正的陈小暖正埋伏在南山坳东边的密林内,暗中观察南山坳和五更书舍的动静。   前三日只是虚张声势而已,现在才是真正的埋伏抓人,小暖这一埋伏又是五日,却依旧一无所获。   那个白衣书生再未出现。 第七二九章 毁坏庄稼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这五日,小暖收到了暗卫整理的珠绿家人的资料,才知她家有多惨。王时卿一几十口,男丁基本死绝了,活着的几个旁支男性族人从身高特征上,无一人与那白衣书生相符。   珠绿,该是心有不甘的吧,也不知她打算怎么做?小暖略沉吟,吩咐道,“派人暗中盯紧珠绿,但不要轻易打扰她。”   童稚之年亲眼见家人被斩或流放,自己也从官家嫡女变作卖笑为生的青楼歌姬,珠绿这十年过得着实不易。   小暖放下这些资料,又拿起三爷的回信。三爷将石棺运到京城后,建隆帝见到石棺内龙袍加身的白骨,立刻大怒。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验明了清王的身份后,令人将尸骨取出挫骨扬灰,令其永坠深渊不得超生,又令大理寺和刑部共查长春观遇袭一案,必要追查逆贼下落,将其绳之于法,严惩不贷。至于清王的家眷十年前早已斩杀干净,所以现在也不存在株连之罪,是以这件事并未引起朝中权位更替,未兴起什么明面上的风浪。   三爷在信中写道,“若是此石棺早出现几月,你的文昌郡主难封。”   当年珠绿的父亲王时卿是因为替无辜获罪的清王鸣不平,才被建隆帝寻借口处置的,此事激起了御史台和天下读书人的不满,影响历久弥深。建隆帝封小暖为文昌郡主是想昌文风,弥补当年之过。现在清王穿着龙袍被挖了出来,证明建隆帝当年对清王的处置无错,何须弥补?   小暖看到这里,冷笑一声建隆帝此人做事的阴狠,挫骨扬灰的是他亲哥哥啊,他真下得去手!   三爷又写道,“若是不封郡主,你便不会开南山坳;不开南山坳,就不会发现石棺;不发现石棺,也不能得到清王的罪证。事有因果,时也运也。”   小暖看着三爷写的“南山坳”三字,这字体工整匀称,笔锋凌厉透纸,怎么看怎么有气势,比妹妹的更适合做界碑,不过现在已经订下,也不能改了。不妨让三爷多写几幅招财进宝,于在南山坳内的作坊中悬挂,增加财运。   三爷又道,“木刑已经从京城起身赶来,追查白衣书生下落和身份之事交由他负责。不过你出行在外仍需小心,此人或许还会与你偶遇。慎之,慎之。处理棉花被盗一事,无须手下留情,杀一儆百。不必在意万伯庸等人,有我在。”   有我在,你随便折腾。小暖翘起嘴角。不过三爷这两个“慎之”又让她哭笑不得。小暖到了这里后,偏财运极佳,所以可能她不必去寻找那个白衣书生,他也有可能哪日突然蹦到自己面前,还真是该谨慎一些。   所以这趟登州之行,也得小心才是。小暖闭上眼睛,在马车的摇晃中睡了。   第三日傍边,马车到了登州城内。因身体不适休养了几日的陈小暖终于带着人出现在丢了棉花的田庄内。   在赵书彦走后,这里的棉花又丢了一次!   小暖目光扫过面前管事和长工们,最后落在田庄的大管事梁迢身上,“棉花丢了两回,梁管事身为田庄总管,都不知道怎么丢的?”   “小人不知,小人有罪,请郡主责罚。”梁迢毫不在乎地往地上一跪,态度很是无赖。   小暖缓缓笑了,“不如把你小舅子叫来,问他知不知道?”   郡主怎么知道这事儿跟他小舅子有关?梁迢惊得抬起头,目中有了些惧色。江玺程一看就知道这货有问题,上前怒问责问,“到底怎么回事儿,还不从实招来!”   大管事低头不吭声,小暖的目光在田庄众人身上扫过,“你们参与其中的和知情不报的,是等着本郡主一个个点出来押去衙门,还是自己站出来?”   在田庄做事的管事和长工们你看我我看你,也都跟大管事一样,低头装傻充愣,法不责众,他们不过是帮着摘了几朵棉花或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郡主再厉害,也不可能将他们一个个拉出来!   小暖冷笑几声,“很好,有骨气,那就看是你们的骨头硬,还是衙门的板子硬。玄舞!”   “是!”玄舞手一摆,几个暗卫立刻上前,拎了十几个人出来,麻利地绑了。梁迢回头看清捆的都是什么人,冷汗都流下来了。   齐之毅惊讶不已,“这么多?”   “如果不是这么多人监守自盗,怎么会将三十余亩棉花连夜弄走!”小暖听见这些人喊冤,冷声道,“尔等可知你们犯得是什么罪?”   梁迢等人低头,口称饶命,心底却满不在乎,他们不过是奉命行事,郡主再厉害,又不是正管,能奈他们何!   小暖问刚被赵书彦请过来的登州通判张永驻,“张大人,本郡主已经查明,此次棉花被偷,乃是官田管事梁迢带着长工监守自盗,偷运出去的棉花就在登州城东的方家库房内,请大人明察。”   江玺程皱了眉,方家并不牵扯布匹生意,他们怎会搅进来?   陈小暖都人赃并获了,这还有什么好说的,真是一帮子废物!张永驻脸拉得比驴还长,“依郡主之见,此案当如何裁决?”   他是正管的官吏,却来问她?小暖平静地看着他,“本郡主不通法令,不知他们的罪行论律当如何处置?”   张永柱绷着脸没有开口。   诸葛卿替他答道,“按《大周刑统》律令,恶意毁坏百姓庄稼者,罚银十两,充苦役三载;恶意毁坏官田者,重可斩首,轻则罚银百两,充苦役十载。”   大周以农为本,毁坏庄稼禾苗乃是重罪。这在古代也并不少见,三国时的曹操就曾下令凡是毁坏庄稼者,一律斩首的严令。   小暖转眸问张永驻,“此田所种,乃是圣上下旨督促、亲自扶犁耕种之物,张大人觉得这些人偷盗官田的棉花数十亩,算是重罪还是轻罪?”   梁迢可不敢担这个罪责,“郡主容禀,小人也是奉……”   “混账东西!哪由得你在郡主面前胡言乱语!将他的嘴堵了!”张永驻立刻喝断梁迢,然后又偷着拿眼看陈小暖,生怕她追查下去。   小暖看着张永驻紧张到抽搐的脸,缓缓笑了,“张大人觉得他想胡言乱语什么,是万大人、是您还是您的……”   “没有,郡主莫信这些小人嚼舌头,万大人和下官在此事上皆是清清白白的。”张永驻哪敢让陈小暖说下去,连忙作揖讨饶,“郡主放心,此事下官一定查个明白!” 第七三零章 给条活路   “希望张大人能说到做到。”小暖冷声道,这件事本就是张永驻的侄子与方家大少爷方人俊一起做下的,他们打算将棉花偷摘后藏一段时日,再高价卖出去渔利。此事万伯庸和张永驻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左右又不损失他们自己的利益。   登州官田内有上千亩棉花,他们以为摘几十亩自己也不会把他们怎么样?!真真是好笑!当她还是两年前没钱没势的陈小暖么!   不对,就算是两年前没钱没势的自己遇到这种事儿,也会找人把棉花再偷回来,还要顺便把他们的库房搬空。   待张永驻将人拖走时,小暖转头吩咐诸葛卿,“卿叔速将此事如实上报晟王,昨日晟王还写信向我询问棉花被盗之事的进展,王爷说圣上还惦记着呢。”   张永驻一听这话,立刻旋风般转回小暖面前,躬身哀求道,“是下官失察,还请郡主原谅则个?”   这厮说这话的语气跟她渣爹一样一样的,小暖立刻不耐烦了,“大人做了什么需要我来原谅?小暖不过是个种棉花的,可没这个能耐!”   说完小暖不再理他,直接与赵书彦等人道,“走,咱们去查看其他三处官田,看看还剩几朵棉花,也好一并报给圣上。”   赵书彦和江玺程等人拥着小暖上马离去,徒留张永驻在原地转圈圈。   跟在小暖马车边的江玺程低声道,“通判大人向来小气,郡主如此行事,仔细他事后报复。”   黄子厚笑道,“那也得看他事后在哪里。”   只这一句话,江玺程就不吭声了。这意思是陈小暖要仅凭张永驻的家人偷了几亩地的棉花,就要拿掉他这个登州通判?   怎么可能!   黄子厚也不多言,跟上小暖的马车后隔着车帘报下个田庄的详情,“郡主,下一个田庄共有棉花四百亩,田庄管事名叫万大熟,他是知府大人的远房亲戚,逢年过节都会到知府大人家走动,在知府大人面前还算得脸面。万管事有个侄子在衙门做事,人面也很广。另外,万管事是个老庄稼把式,为人还算公正厚道……”   听着黄子厚嘴巴不停地把关于下一个田庄的人和事一件件报给陈小暖,其中有些事连他这个本地人都不知道。江玺程感叹一声,与并行的赵书彦低声道,“这样能干的小厮,日爰怎舍得送给郡主呢。”   赵书彦暗笑,“我表弟手中能干的人可不只一两个。”   江玺程哼了一声,“也不尽然。若他手中能人辈出,为何派个女人来打理登州的铺子!”   “丁大嫂打理铺子有何不妥?”赵书彦笑眯眯问道。几个月前,蓝紫晨替换仲韧,成为绫罗霓裳登州分号的掌柜,蓝紫晨虽是女流,但行事周到,手段泼辣,连他都佩服小暖的看人的眼光。   不妥!因为她是个女人还是个寡妇,谈生意的那一套搁她这儿都行不通。江玺程心里郁闷,为了拉拢这个比泥鳅还滑溜的丁大嫂,他连自己的亲妹妹都用上了,还是没讨到什么实质的好处,反倒赔了个妹妹进去。因为他的妹妹现在天天在他耳边念叨丁大嫂如何不容易,如何厉害!   拿了第一个田庄十几个人家后,接下来这三个田庄小暖视察得顺当无比。转完田庄后,小暖又带着一众布商回城议事,却没想到在城门内遇到吕家人拦路痛哭。   吕虎和两个管事在济县被判了斩立决,失了家主的吕家日子大不如前,当他们听到陈小暖来了后,便几次到她下榻的客栈求见,想拿回棉花生意。哪知陈小暖根本不见他们,今日听闻她带着人去视察田庄,所以吕家人便商量下计策,在路边等着她回来,让路人帮着他们求情。   他们这一哭闹,很快就有看热闹的人连同小暖的马车里三层外三层围了,纷纷替吕家老少求情。   处理这种事儿诸葛卿不擅长,玄舞也干不了,赵书彦隔着车帘低声对小暖道,“你莫出面,让黄子厚处理。”   小暖点头,“子厚,交给你了。”   “是,郡主稍事休息片刻,马上便好。”   黄子厚下马走到拦跪在马车前的一帮子人高声问道,“你们是何人,因何事吵闹?”   吕虎的夫人磕了个头,哽咽道,“民妇吕刘氏,是吕虎的妻子,这些都是我的家人。郡主,我家老爷想请您的工匠回来织布,的确是不懂事儿该死,您砍了他的头我们也不敢埋怨您。只求您给咱们一条活路,让咱们继续跟着您做棉花生意,赚点钱买米糊口。”   “求求郡主大慈大悲,给咱们一条活路。”吕家老少磕头哭求。   民众多同情弱者,见到吕家老的老小的小便心生同情,帮着求情,更有人开始大声指责陈小暖得理不饶人。   黄子厚怒喝一声,“你们真真地放肆!吕虎的死刑是圣上亲自核准下旨,济县知县大人监斩的,怎成了我家郡主杀的?”   “吕虎被斩,不只是因为他掳走工匠,更因为他杀了棉坊两名护院。他的手段极为残忍,直接将护院的脖子拧断,还将尸体挂在城外的树林里!”   众人都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发凉的脖子,不吭声了。   “那不是我家老爷所为……”吕刘氏含泪道。   “这是楼知县审问来后,知府大人看过断刑、提交刑部核准、圣上亲自过目的。你们若是觉得冤枉,自去击鼓鸣冤告状,拦着我家郡主算怎么回事儿!”黄子厚声音比吕刘氏还悲伤,“尔等可知,棉坊被吕虎杀死的两个护院也有老小要养活,他们其中一人的儿子刚刚满月!”   “按照吕虎年初时与我们签下的协议,最多也不过分得两三百斤棉絮。吕家有良田六百亩,店铺十八间,少了这三五百斤棉絮,你们就没了活路?”   仇富也是民众共同的特征,听到跪在地上装可怜的吕家人居然这么有田有产,众人的同情心立刻没了,风开始向回吹。   黄子厚根本不给他们还嘴的机会,又抱拳道,“我家郡主将自己种的棉花拿出来与登州商家合作,为的就是让大伙儿能尽快受益,明后年家家能有棉衣御寒、棉被安睡。为此,郡主各处奔波,日渐消瘦。虽然吕虎破坏协议在先,但郡主念在吕家人无辜的份上,不只免了你们一半的罚银,还替你们向登州衙门求情,希望衙门不要为难你们。郡主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你们还想要什么活路?莫不是想让我家郡主把你们供起来,天天好吃好喝地伺候着?”   黄子厚像炮仗般当当当地说完,吕家人就被看热闹的人们指指点点的声音淹没了。 第七三一章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黄子厚自底层爬上来,最是晓得这些人怕什么,几句话下去堵得吕家人无言后,很快清开道路,让小暖的马车平安回了客栈。   与众布商商议了接下来的合作细节后,小暖让黄子厚送客,只留下赵书彦。   赵书彦见小暖面色疲累,便道,“你先歇着,后晌咱们再讲也不迟。”   小暖摇头,“就几句话,但却是大事儿。邸报上有新消息,苍南夹缬工艺有了重大突破,此工艺染的布花纹清晰鲜亮且煮烫也不掉色。”   “当真?”赵书彦立刻站了起来。赵家染坊已经开了起来,砸了不少银子进去但几道关键工序还是不够精湛,他和父亲正四处寻找破解之法。   夹缬是染布的三大手法之一,苍南夹缬乃是当今最好的,苍南工艺有新突破,若是他能借鉴过来,必定对他的染坊大有益处,这个消息真的很重要。   小暖点头,“小妹查过了,苍南现任知县是明德先生的门生,姓贺名少游。不知大哥与他可相识?”明德先生与云清先生同为京城三泰斗,赵书彦与明德先生还算有些交情。   赵书彦摇头,“不曾,不过他既然是明德先生的门生,愚兄便有办法与他套上关系,搞到想要的东西。”   本还想着若是赵书彦不认得贺少游,小暖就用三爷的门路帮他套个关系的,不过见赵书彦如此信心满满,小暖便消了念头,“此去苍南路途遥远,大哥一路小心。”   赵书彦不放心小暖这里,京城、登州、济县和南山处处都是事儿,她怎么忙得过来,“我此去少说也要近月,你多加小心。若是忙不过来,让书卓过来帮你,他虽不着调,但跑跑腿总还成的。”   赵书卓是赵书彦的堂弟,脑袋还算灵光得用,如今赵书彦的父亲为了生意的事儿在外奔波,赵书彦再离开,赵家也就只能依靠赵书卓和几个管事了。   小暖点头,“大哥放心,有我在,家里都不会有事儿。”   他本不是这个意思,但小暖能为他做到这个份上,赵书彦也没再跟她客气,拍了拍她的肩膀,快步离去。   赵书彦走后,小暖倒头就睡。   她这里睡下了,张永驻那边却睡不着了。他在万伯庸书房外焦急地转了几百圈圈后,才被万伯庸叫了进去。   张永驻进书房,立刻巴拉巴拉地将田庄的事儿给知府大人讲了一遍,然后眼巴巴地问道,“大人,您看这该如何是好?”   万伯庸皱眉,“本官早就跟你讲过,让你约束好家里人,莫让他们在这关键时候惹事,结果还是出事儿了!”   你什么时候说过!张永驻太阳穴跳了跳,强忍着心底的不痛快,弯腰连声认错,“是下官的错,下官不该不听大人的良言,让家人犯下这样的大错。只是陈小暖邪门得很,她怎么晓得棉花在方家,还能将田庄的管事一网打尽……”   这一点上,万伯庸倒比张永驻看得明白,“本官听闻晟王给了陈小暖两百侍卫,她身边的几个姓玄的都是晟王的亲卫,手段自然了得。你如今被人家人赃并获,还惊动了晟王和圣上,此事不好办了。”   张永驻低声道,“您不是不说右相那边……”   “蠢货!右相是写信过问了种棉之事,可他却没说过别的。”万伯庸斥道,“你纵容家人做出此等蠢事,右相知道了第一个绕不了你!”   “大人,依您之见,此时当如何是好?”张永驻拉着万伯庸不放手,当初说得好好的,这事儿成了好处大家分,不能出了事儿万伯庸就不管了。真要死,大家就一块!   万伯庸点道,“这么个小案子,是舍车保帅还是全军覆没,还想不明白?”   可那个“车”是他的亲侄儿,他大哥的独子啊!张永驻咬咬牙,“下官明白了。”   很快,通判张永驻与粮科官宁秋胜审问过田庄的管事梁迢后,就派了衙差将张永驻的侄子和方家的大少爷方人俊捉捕归案。   这两个人被抓,立刻在登州城内挂起一阵狂风,卷遍每一个角落。众人都在传着陈小暖如有神助,一出手就找到了偷棉花的管事,逼得通判大人捉了自己的亲侄子张英擎和方家大少爷方人俊开刀!   张英擎和方人俊本在登州素有恶名,他们平日里大错不犯小错不断,若狗皮膏药般惹人厌烦。这两个人被抓真真是大快人心,登州百姓奔走相告,只盼着郡主直接将他们咔嚓了才好。   赵书彦听闻此事,丝毫不觉得意外。小暖将晟王和圣上都搬了出来,由不得万伯庸和张永驻不怕,官家情薄,到了生死关头,便是血亲说弃也就弃了。小暖这次的事儿,办得漂亮。   小暖能这么直击要害,应多少与她身边的谋士诸葛卿的建议有关。   诸葛卿是晟王的得力幕僚,他到了小暖身边后,小暖如虎添翼。处理官场的事儿,几乎不用小暖费心思。赵书彦收了笑,将厚厚的银票收在贴身的钱袋中,他不得不承认,晟王为了小暖的确花了许多心思。   他也要努力了!   赵书彦拉马启程,立刻赶往苍南,能不能赶上这个发展的重要契机,成败就在这一年,今时今日的赵家已不容有失。   赵书彦与齐之毅辞行后出了南城门,却被江家的二姑娘江佳姗拦住了。   江佳姗请了赵书彦到路旁的茶棚喝茶。她身上的绫罗绸缎与这简陋的茶棚格格不入,引得行人频频回首观望。   江佳姗也觉得不自在,她这次来得确实仓促了些,“佳姗冒然前来实在不合礼数,还请赵大哥海涵。”   虽说商家不如书香人家讲求规矩,但江佳姗这样做,的确有碍闺誉。赵书彦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他不是那等迂腐得认为女人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之人,否则也不会与小暖成为搭档。江佳姗出来没问题,但她这样堂而皇之地出来还拉他在路边坐,不管是为了什么,都让让赵书彦觉得她没脑子。   “江姑娘寻赵某有事?”这等没脑子的女人,赵书彦没兴致也没时间跟她周旋。   江佳姗察觉了赵书彦的不悦,纱帽内的小脸微微羞红,咬了咬唇才道,“听闻赵大哥与文昌郡主有些交情,您可否在郡主面前,帮方大哥说句话……” 第七三二章 良人   江佳姗与方人俊的妹妹方芸玲交好,方人俊被衙门抓走后,方芸玲求江佳姗陪一起去陈小暖面前为兄长求情,希望仗着她们与陈小暖年龄相仿这一点,能与她说上几句话,让她网开一面。   可两人到了陈小暖下榻的客栈,却连跨院的门都没能进去!   恰在这时,江佳姗听说赵书彦要走,便立刻拉着方芸玲过来了。父母和兄长话里话外的意思江佳姗听得明白,赵江两家都有意联姻,此事只差一层窗户纸了。她面前这个笑容温和、看起来毫无铜臭气息的翩翩佳公子,就是她的良人。   她来找赵书彦,名义上是为了方人俊的事儿,实则为了在他走之前见他一面,与他道别。她就是听到他要走,舍不得而已。   江佳姗见她问完后,赵书彦脸上越发温和的笑容,小脸更红了,他果然没有生气呢,他也喜欢她、中意她,比那个好男风的秦日爰好多了。   “赵某从客栈出来时,听闻郡主身体不适,此时实在不便打扰。若是江姑娘实在不放心,可去通判大人家打听。抓走方人俊的是通判大人,这案子怎么判也该是通判大人说了算。”赵书彦说完站起身,“赵某有要事在身,在此别过。城外人多眼杂,姑娘速速回城,莫在此逗留。”   江佳姗站起福了福身,目送赵书彦出茶棚才上马,才上了她的马车。车上的方芸玲立刻问道,“怎么样?”   江佳姗摇头,“他急着走,也帮不上忙,让咱们去找通判大人。”   方芸玲急得泪珠子打转,“通判大人把他侄子都抓了,若是这案子能保人,他也会先保住他的侄子,怎么会管我哥的死活!找他没用,咱们还得另外想办法,还有什么人呢?”   江佳姗被她晃得头晕,“你莫急,咱们算算现在还有什么人能在陈小暖面前说得上话。”   马车行到城门口时,江佳姗的小丫鬟在姑娘耳边道,“姑娘,赵少爷还在茶棚外呢。”   江佳姗的心神立刻被勾了去,羞涩问道,“他在等人?”   “看样子应是在目送姑娘回城。”小丫鬟喜滋滋地道。   江佳姗抿唇而笑,幸福溢满了小心肝儿。   方芸玲急了,“你是来找他的,若是在城外出了事儿江家能饶了他才怪!他当然得确认你进了城才能走。佳姗,咱们去找绫罗霓裳的丁大嫂怎么样?”   江佳姗疑惑道,“找她能有什么用?”   方芸玲咬唇,“陈小暖与绫罗霓裳关系匪浅,丁大嫂也该与她打过交道,咱们去问问陈小暖有些什么喜好也行啊,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待两个小姑娘赶到绫罗霓裳,与蓝紫晨道明来意后,蓝紫晨笑了,“两位姑娘真是来对了,我与郡主还真有过几面之缘。”   “丁大嫂,她为人如何,真如外边传得那般凶悍无情吗?”方芸玲急忙问道。   凶悍无情?姑娘十二岁就智斗薄情状元郎撑起家门,护着母亲妹妹过上好日子,还挣下这偌大的家业,凶悍是有些,但绝不无情,她是蓝紫晨见过的最好的姑娘!   自从知道陈小暖是绫罗霓裳真正的东家后,蓝紫晨对她的敬仰之情,犹如江水不绝。   “郡主处事公正,她绝不是无情之人,否则也不会念着我们东家的一点恩情,就把棉布这么大的生意交给我们绫罗霓裳做,这算涌泉相报了。”蓝紫晨笑道,“方大少爷的事儿也怪不得郡主,二位说是也不是?”   江佳姗皱眉,“若不是她咄咄逼人,通判大人怎么会捉人呢?”   “这话可不像通情达理的江姑娘会说出的呢。”蓝紫晨笑眯眯地看着江佳姗,莫非这小丫头为了赵书彦,对郡主有些不满?   他们俩八字还没一撇呢,她这醋吃得真是没道理。再说了,郡主已经有了晟王,她有什么好吃醋的。   江佳姗被蓝紫晨看得心虚了,错开眼睛嘀咕道,“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说,大家都这么说。”   江佳姗确实因为赵书彦与陈小暖早些年的诸多来往,而略有不快,不过这些她可说不出口。   蓝紫晨淡笑着,“案情自有公断,郡主也干涉不了通判大人审案不是?二位姑娘若是实在不放心,我晚些时候过去求见郡主,看看她怎么说。”   见蓝紫晨肯为了她们的事儿去见陈小暖,方芸玲大喜,立刻站起来道谢,“多谢丁大嫂,您这份情方家铭记在心。”   待蓝紫晨到了客栈时,小暖正要用晚膳,便让人给她添了一副碗筷。   蓝紫晨谢过坐下,看清了桌上的两个清淡小菜就笑了,“郡主晚上就吃两个菜,真是不称您的身份呢。”   小暖就喜欢蓝紫晨这种态度,她现在是郡主,身边有些人跟她渐渐疏远恭敬了,但蓝紫晨没有,以前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这让小暖觉得舒服,“那依大嫂之言,小暖该吃几个菜才成称得上郡主身份?”   “听说圣上一顿饭要吃一百零八道菜,王爷要吃八十八道,按这个理儿,郡主怎么也该吃上三四十道吧?”   小暖笑了起来,“言之有理,回去我就多雇几个厨子,顿顿吃四十个菜!”   两人说笑了一会儿,蓝紫晨就将江家和方家姑娘找她的事儿说了了,“街面上的人对这件事儿确实有些议论,但多是拍手称快的,便是有几声说得不好听的,也兴不起风浪,郡主不用在意。登州的百姓,眼睛亮着呢。”   小暖本就不在乎这些,问起蓝紫晨家里的情况。蓝紫晨到登州做事第二个月,就在这里买了个小院,把家搬了过来,她的婆婆、小姑和儿子如今都住在登州。   蓝紫晨的日子从来没有这么好过,她讲了自己的近况,又提到江佳姗,“初接触时,觉得江二姑娘是个明白人,可一遇到事儿她就往岔路上走,可不算是个当家主母的好人选。依我看啊,她可配不上赵少爷。”   赵书彦的亲事小暖不便多嘴,只道,“赵大哥心明眼亮,自有主意。”   蓝紫晨也明白小暖的为难之处,不再提江佳姗,转而提起方芸玲,“方家三姑娘倒是个相当不错的,可惜她家里的大哥太不争气,以后怕是找不到好婆家。”   怎么提起这个?小暖笑了,“几个月不见,丁大嫂也好给人做媒了?”   蓝紫晨给小暖布菜后,笑嘻嘻地道,“我是在想,若是方人俊被杀后方家生意大损,咱们要不要趁机招揽几个得力的人手,毕竟铺子里等着用人不是?” 第七三三章 方家芸玲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看着蓝紫晨两眼冒的样子,小暖就笑了,“想知道什么就直接问,不必绕弯子。”   蓝紫晨给小暖添了茶汤,笑道,“小妇人这两下子,在您这儿实在是不中看。郡主,方人俊会死么?”   她怎关心上这事儿了,小暖解释道,“这要看张大人给不给方人俊活路,若是给,方家能推出个替死鬼,方人俊落个管教不严的罪名,命就能保住了。若是张永驻不松口,方人俊必死无疑。”   张永驻做事自然得看郡主的意思,蓝紫晨依旧眼巴巴望着小暖,小暖又道,“若是张永驻想让他们活命,必定会过来试探我的口风,且等着就是。”   蓝紫晨又道,“张永驻记仇得很,这次之后怕是会给咱们的铺子小鞋穿。”   他就闲着没事派人查过帐,或派人查货、查铺子,没事儿也得让他查出事儿来,蓝紫晨管着登州的分号,自然怕这个麻烦。   “他的任期将满,在此也呆不了几日了。”豆角炒肉拌白饭,小暖吃得香甜无比。   蓝紫晨还是不放心,“他走了还会再来人,走个肥猪来个架子猪,盘剥只会更厉害,难道……朝廷就没有一点法子么?”   吃饱喝足的张永驻算是肥猪,他走后,挤破头上来的新通判,就是饿得两眼蓝汪汪的架子猪,这样的更麻烦。   一心为民的官员少之又少,撞到这样好官的机会堪比撞大运,来的新通判是架子猪的可能性最大,区别就在于,他是明贪还是暗贪。   蓝紫晨心眼灵活,但因出身市井,她的眼界不高,这是她将来往上走的大问题,作为小暖重点栽培的手下,这个短处必须弥补。   小暖耐心解释道,“朝廷给地方官员的俸禄,不足以让他们维持一家人的正常开销,所以官员都会从其他途径弄些进项贴补。贪点没事儿,只要他肯干活就行。”   “朝廷对地方官也有约束,考课就是地方官行事的准绳,有此严格的准绳在,地方官做事就会有所约束。除非一州或一府上下官员齐心共贪,否则难成大患,而他们各怀心思,沆瀣一气的可能性不大,所以咱们不必过度担忧。”   “咱们跟旁的商号不同,有我和晟王为后盾,一般官员不敢过分盘剥咱们,关键是咱们怎么把握这个度。回头我跟卿叔交代一声,让他带带你,咱们的铺子生意越做越大,你也得懂一些跟衙门打交道的门路才成。”   郡主这是要重点栽培她了,蓝紫晨大喜,“紫晨一定跟着卿叔好好学,绝不负郡主厚望。”   陪着小暖吃饱饭,蓝紫晨又道,“方家老爷早逝,方老夫人将方人俊这个长孙宠得不像话,方家的田庄和铺子大多是方夫人带着女儿方芸玲打理。方芸玲是紫宸见过的,除了郡主外最能干的姑娘,咱们铺子若是有了她,肯定能往高里拔一节儿。”   方才蓝紫晨说方家倒了她想收几个人的话,也不是假的。   小暖以秦日爰的身份在登州行走时,也见过方芸玲,但她多时跟在江佳姗身边不声不响的,小暖对她印象不深,“咱们没有梧桐树,招揽不到这个金凤凰的,丁大嫂还是多注意周围有没有能干的男子吧。”   怎么没有梧桐树呢,秦日爰就是啊。蓝紫晨觉得秦三要是娶方芸玲为妻,对绫罗霓裳来说是大大的好事儿,郡主以后就会轻松许多。   可郡主说了没有梧桐树,就是她没想到这一层,或者对秦三另有安排,蓝紫晨身为下人,自然不好多说。   两人正说着话,门外人报信说,张永驻的夫人携姑娘前来拜访。   蓝紫晨眼睛就亮了,“看来通判大人舍不得张英擎,也不知方人俊那里他们如何打算。”   玄舞道,“方才管家送了消息回来,方家给通判大人家送了不少银票。”   小暖先让蓝紫晨先走了,才让张夫人进来,她的确是张永驻派过来打探小暖的口风的。   小暖的目的是保住棉花和保证自己该得的利益,至于他们怎么处理方张二人,她并不在意。张夫人听明白了小暖的意思回去跟张永驻一讲,张永驻就知道怎么处置这两人了。   三日后,偷棉一案审结。田庄的大管事和方家的管家判了斩刑,几个帮着偷棉的长工充了军役,其他人或仗刑或罚银,张永驻的侄子张英擎无罪释放,方人俊却被判了三年流役。   玄舞道,“方家的银子看来没使够。”   黄子厚的话出乎众人的意料,“不是银子没使够,方家求的本就是轻判方人俊,但却要让他吃些苦头。”   “这案子审完后,方老夫人大怒扇了方芸玲耳光,并把她关进了祠堂。听说这事儿是方芸玲从中捣鬼,希望她哥哥吃些苦头后,浪子回头。”玄迩消息最快,“但方老夫人和方夫人想的都是把人直接救出来,然后給方人俊娶个能干的妻子,好让她帮着方人俊撑起方家。”   慈母多败儿,小暖摇头,“如此看来,方芸玲还真是有些手段。”   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就能瞒过长辈干下如此大事儿,也算不简单了。   诸葛卿分析道,“张英擎平安出狱,这个案子总不能是一帮子下人出主意干的,必定得罚个主谋才好交代,所以方人俊不能不罚。在这一点上,方家这小姑娘看得比方家长辈更明白。”   “方家二房早就对方家家产虎视眈眈,他们必会借此机会争夺。好在三年不算长,若是方人俊真能悔过自新,回来后也不是没有机会扳回这一成。”黄子厚也道,“待方家二位夫人想明白后,必定会把方芸玲弄出来,因为方芸玲是她们最大的助力。”   见身边人都对方芸玲赞誉有加,小暖也对这小丫头升起了些许兴趣,若将来她能做大,倒可以合作试试看。   不想这机会来得极快。   五日后,小暖从张永驻那里得了许多田庄的保障回来,蓝紫晨就送来消息,方芸玲想从小暖的田庄买今秋的棉花籽。 第七三四章 秦三和绿蝶不见了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方芸玲托了她的丫鬟来见我,想求能种五百亩田的棉花籽,市价就行,只求棉花籽品质好,郡主您看?”蓝紫晨问得小心翼翼,她也觉得这小丫头的胃口大了些。   小暖的四个田庄里有千亩棉花,所得棉花籽若全做种粮,能种出约两万三千余亩棉花,方芸玲所求的五百亩棉籽,对小暖来说,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这小丫头对“度”的揣摩很有准头。   蓝紫晨见郡主不说话,又低声道,“方芸玲还说若是郡主许了棉籽给方家,等明年收了棉花,方家所得的棉絮都归郡主,就是比到时的市价稍低一些也无妨。”   方芸玲不光会拿捏分寸,也很会谈生意,小暖缓缓笑了。   棉籽卖给谁对小暖来说没有差别,难得遇上这么有生意头脑的小姑娘,小暖也有了成人之美之意,让方芸玲借着这批棉籽度过难关也无不可。她也想看看方芸玲能在方人俊不在的三年,把方家带到什么高度。   得了小暖肯定的回复,方芸玲很快从方家祠堂里出来了,带着订银来拜见小暖。   小暖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跟自己同岁的小姑娘,她得出两个判断。   第一个:这小姑娘的爹娘没自己的爹娘长得好,因为方芸玲长得没自己漂亮。第二个:这是一个擅长扮猪吃老虎的小姑娘,面上看着老老实实,甚至还有几分唯唯诺诺,说话虽似底气不足但条理清楚,偶尔与小暖对上的目光,也是亮而沉静。   有主见、不张扬、心思缜密又其貌不扬,这样的小丫头很容易让人忽略。方芸玲是个适合站在幕后的人,若是方家人惜福,起码未来十几年方家能稳稳当当的。   方芸玲第一次见到起于微末之中的文昌郡主也是认真考量了许久,她发现陈小暖有主见又有底气。   她的确该有底气,因为她是郡主,还是晟王妃。方芸玲见过晟王,那是如骄阳般的人,得了他的光,陈小暖也被染上一圈金晕,成为非同一般的人。   两人顺顺当当地谈完生意,方芸玲出门上了马车,对她的小丫鬟低声道,“郡主比我命好,她没有哥哥拖累,还有个好娘亲。”   这话很快传到小暖跟前,玄舞冷哼一声,方芸玲当自己是什么人,也能跟郡主比,“她生在富裕人家吃喝不愁,还比郡主少了个状元爹、郡主后母!”   想着那小丫头方才在郡主面前的表现,玄迩也道,“方芸玲若是能嫁个不拦着她的好夫婿,很快会成长起来,成为姑娘商场上的敌手。”   黄子厚皱起眉头,考虑要不要做点什么。   小暖却满怀期待,“有个劲敌我才能有干劲儿,无敌太寂寞了。”   众人……   得了登州厢军协守棉田,又从万伯庸手里讨回来千斤棉花籽后,小暖心满意足地带着从登州收回的第一批棉花,乘船赶回济县。   这批棉花直接运进棉坊,工匠们弹棉花去籽后纺线织成上等细棉布,再由绫罗坊的制衣娘制成舒适的单衣和棉衣。   小暖验看过衣裳品质后,便让黄子厚送去京城交给秦三,让他进宫呈给建隆帝。今年第一批棉花制出的棉衣,当然得先送给大头品鉴,让他给贴几句金口玉言。   待黄子厚带着棉花到了京城,才从石熙成口中得知,秦三和绿蝶已经好三日音信全无了。   得知此事后,黄子厚立刻跑到晟王府求助玄其带他到了三爷面前。   三爷恰好在府中,听闻此事后,直接问玄散,“他俩在何处?”   三爷前段日子曾下令,让玄散透给他们点有难度的消息让他们去打听,好让两人患难见真情,并让玄散暗中派人跟着,省得他俩真的出了事儿,让三爷无法跟姑娘交代。   玄散立刻道,“他们前几日去探查郑笃初的底细,现在被困在山中,最多两日就能回来。”   黄子厚总觉得这事儿透着一股子不对劲儿。玄散大人知道秦三和绿蝶被困,为何不将他们直接救出来呢?   不过这话他也不敢问,只好把疑惑压在心底,待见了绿蝶再问端详。   三爷问黄子厚,“安人和二位姑娘近来如何?”   虽然知道这是他家姑爷,但黄子厚面对三爷时,还是非常有压力的,他立刻压下所有念头,规规矩矩地回话,“都好,姑娘让小人给三爷传话,说家里的石榴快熟了,姑娘等三爷回去吃石榴。”   石榴乃是多子多孙之意,这丫头一定不知道她这么说,又会让他怎么想。三爷微微翘起嘴角,“南山之事可有进展?”   三爷没有明言,但黄子厚也知道他问的什么,“姑娘从登州回去后,一直忙着织棉布制衣的事儿,没去过南山,村里和南山坳都平安无事。”   石棺现世后,建隆帝派了刑部和大理寺共审此案,两部各派了人下来追查刺客的下落,晟王府的木刑也住进了山长茶宿,再加上暗中埋伏的金吾卫兵将,南山坳看似平静,实则被人守得严严实实。那帮刺客只要不是傻子,就不会现在冒头。   而那个白衣书生,三爷通过对青鱼帮的两条大鱼的审问已经基本确定此人与青鱼帮没有直接来往,那么他应该是清王府的后人或者昌郡王府的人。   昌郡王虽然结束了面壁思过,重回朝中做事,但他府里没有这样的能人。出于直觉,三爷觉得那人就是清王的嫡子,十载音信全无的柴严亭。   他让木刑向着这个方向追查,果然有了些头绪。云清先生跟木刑讲过,那白宇书生的背影,与当年的清王有八分相仿。   柴严亭足智多谋,有一帮杀人不眨眼的手下,又有逼真的人皮面具,已成为大患。   三爷将此事与二哥柴严易讲了,让他提防大哥,因为大哥可能与柴严亭暗中有接触。自前年起,大哥手里突然冒出的那批狠辣高手,甚至包括青鱼帮的人,可能都是柴严亭的人。二哥遇袭、前年望江亭袭击、宫中中秋宴遇刺甚至去年年底百兽园刺驾,可能都与柴严亭有关。   不管当年圣上诛杀清王是对是错,有这个杀父之仇在,柴严亭与他们,怕是不能善了。 第七三五章 地牢   多了柴严亭这么个大患,三爷本不觉得有什么。朝廷纷争向来不断,不是柴严亭也是别人,早晚铲除了就是。   但现在麻烦的是,柴严亭竟出现在了小暖面前,依那丫头诡异的运道……   三爷压了压额角,得赶在柴严亭主动蹦到小暖面前让她拍倒之前,将他拿下,否则这事儿怕是后有不少后续的麻烦。   那边,黄子厚暂且按了心,先回第四庄等消息。   第四庄的棉花最早种下,当然也是最早开的,这里的棉花已经摘了三百多斤,堆在库房里白花花软乎乎的一片,看着就觉得心里暖和,黄子厚也喜笑颜开。   由第四庄的管事田归农陪着,黄子厚在田庄里四处转悠查看。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他找了半天才明白过来,这第四庄实在太整齐了。   且不说棉田里齐刷刷的棉花、没一根杂草的路梗、干净得像刚被雨水冲刷过的小路,就是围住庄子的篱笆上的金银花藤,居然也整整齐齐地往上爬,每根藤蔓间的距离竟相差无几。   这得多有闲工夫,才能把杂乱的藤蔓捣腾成这样……   黄子厚转头看着田归农,“这是你们理顺的?”   田归农无语望天,“黄管家,你知道这庄子里的人,俺最羡慕的是哪个吗?是函昊兄弟。他天天蹲着的暖房,三爷不会进去,所以那里边最自在。这些没人让咱们干,是咱们自己干的。因为你看着别的地方都整整齐齐的,就这藤蔓不整齐,就觉得碍眼了。”   主要不是他们觉得碍眼,是怕三爷觉得碍眼……三爷冷飕飕地盯着一个东西看的眼神儿,实在是太可怕了。   黄子厚安慰地拍了拍田归农的肩膀,“以后暖房,想怎么捣腾就怎么捣腾,夫人让王函昊送棉花回去,翠巧有身孕了。”   田归农……王函昊做着田庄里最自在的活儿,与媳妇聚少离多,还能让媳妇怀孕,他更羡慕了。   王函昊听到翠巧有了身子,立刻乐成了傻子,“她咋样,身子还好不,能吃的下东西不?”   黄子厚也是个半大小子,哪能知道女人怀了身子什么算好什么算不好,“我看她跟往常一样,应该挺好的吧。夫人让你把这里的事儿弄清待棉花回去,以后就跟在夫人身边,跟夫人一起琢磨种田的事儿。”   王函昊留在第四庄,是为跟着花匠木地平学本事,现在也学的差不多了。翠巧一直跟在夫人身边,王函昊回去后他们小两口就能在一处了。王函昊惦记着翠巧的身子,自然是欢喜万分。   第二天,黄子厚送了王函昊上路,又去永宁街查看过要开张的棉坊铺子,再去京城的绫罗分号见过展聪,折腾了两日,还不见秦三和绿蝶回来。   南山坳和第一庄有一堆事儿等着他,这么等着也不是个法子。就在黄子厚要跑去晟王府再打探消息时,玄其跑了过来,跟他说秦三和绿蝶两人真的失踪了。   “这俩人应是发现了什么重要线索,扎进深山不见了踪迹。”绿蝶在暗卫时没出师缺少经验,但秦三是个靠谱的,按说他不该做出这样冒失的事儿才对。秦三既然跟着不见了,就说明山里有料子可挖。   “你放心,秦三的身手虽然不是最好的,但他保命的功夫不差,不会出事儿。”玄其见黄子厚着急,安慰道。   怎么自保,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吗?黄子厚默默地看着玄其。   玄其点头,“就是你想的那样。”   “第一庄南边艾草丛里,那个把他自己埋起来的家伙,听说也很会藏,但还不是被大黄挖出来了。”黄子厚担心啊,绿蝶是姑娘最在意的人,秦三担着绫罗霓裳东家的身份,这俩人可不能出事儿。   “放心吧,大黄这样的好狗,世间只此一条。”玄其与有荣焉。   “狼呢,老林子里有群狼啊。”黄子厚央求着,“玄其大人,您再派人帮着找找吧,看在……大黄的面子上,成不?”   玄其板正的脸微微松动,“你莫当心,三爷不会放着他们不管的,已经派人去查了。”   跟踪郑笃初的秦三和绿蝶此时不在密林里,而是宫中的地牢内。这俩人跟踪郑笃初的手下时一时不查,被大内侍卫给黄雀了。   五花大绑关在阴森森的监牢里,秦三低声对绿蝶道,“待会儿都推到秦某头上,你只管说不知。”   一脸土的绿蝶咬唇,“咱们本就没干什么坏事,就突然被人从洞里挖了出来,对吧?”   秦三点头,“当然。”   绿蝶低下头,大内地牢她早就听说过,这是惩戒重犯,有命进来没命出去的地方,她已抱了必死之心。她并不怕死,只怕姑娘会伤心,毕竟姑娘在她身上花了那么多心思,夫人还给她做了好几双鞋,有一双新的还没上过脚呢。   不过,绿蝶还是怡然抬头,“东家,你必须活着出去,姑娘可以没有绿蝶,绫罗霓裳却不能没有东家有事我来扛!”   秦三的心忽然像被人攥住了一样,闷得他想打洞,“我是男人,如果有事儿,你活我死。少说话,小心隔墙有耳。”   绿蝶转头看着一脸土的秦三那狼狈样,忽然觉得他这样也挺男人。   安静等了一个多时辰,绿蝶困得睁不开眼靠着牢房的墙睡着了。隔壁牢房内的秦三静静地看着她发呆。   地牢中的时间难熬,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的秦三听到铁链子声,立刻警醒,脑袋中一遍遍地过着被提审时要说的话,还有木刑讲过的应付刑具减少疼痛的法子。   他娘的,拼了,是爷们儿就得抗住!   绿蝶也在衣裳上蹭了蹭土,平静地望向地牢入口。   火光渐渐亮起,待两人见到从台阶上走下来的德喜时,心更沉了。德喜是圣上身边的红人,也是手段最狠辣的老阉人,由他亲自审问,还能有了好!   德喜迈步下了地牢,尖声尖气,点头哈腰地道,“您仔细脚下。” 第七三六章 九死一生   您?   这是哪尊大神来了?   秦三和绿蝶瞪大眼睛悬着心看着,待看到紫袍金靴的三爷出现在火光里时,九死一生的两人立刻眼泪汪汪。   三爷来了,他们就不用死了!   一个时辰后,被脸臭的三爷亲自领出皇宫后,大难不死的秦三蹲在马车里,一边拍打身上的土一边嘀咕着,“这是贵人住的地方,秦某福薄,以后还是不来为妙……”   刚爬上马车的玄散幸灾乐祸道,“黄子厚已经带着棉衣进京好几天了,就等着你进宫给圣上献棉衣呢。”   这是必须得干的正事儿,秦三擦了擦眼泪,眼巴巴的看着绿蝶,“绿蝶,你……”   “我不能陪你进宫,我是郡主的丫鬟不是你的,陪着你进宫不合规矩。”绿蝶直接拒绝,俩人共同经历了一场生死后,绿蝶跟秦三说话的语气少了些火药味   “不是,俺老三是想问你看俺咋样,你给俺当媳妇成不?俺会像三爷待姑娘那样,用心待你的。”秦三直愣愣地问,刚才在地牢里想到死了还没娶媳妇,他脑袋里就全是绿蝶。姑娘说了,做生意就是要该出手时就出手,他不想拖拉   这一句话,把马车上的玄散听呆了,绿蝶也被问愣了。   玄散见绿蝶不吭声,心急火燎地催促道,“绿蝶,成不成你给句话啊!”   绿蝶这才有了姑娘家该有的想法,她一拳头狠狠揍在秦三肚子上,转头不吭声了。   秦三则夸张地捂着肚子,嘿嘿笑了。   玄散……“你小子被揍傻了?”   “大人您不懂,这是……”见绿蝶的拳头又过来了,秦三又哎吆几声,躲到了玄散边上。   绿蝶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要下车。   玄散拦住她,“不能走,三爷有话要跟你们说。”   只这一句话,秦三和绿蝶就乖乖并排坐在马车上,不动了。秦三小心翼翼地问,“大人,三爷打算怎么处置我俩?”   玄散抱着肩哼了一声,“放心,你们是姑娘的人,三爷不会把你们怎么样,不过你们这次真的很丢人!”   秦三惭愧低头,的确是他大意了,竟然被大内侍卫抓住。给三爷丢了人不算,还让三爷亲自去牢里捞他们,这要是他还在暗卫中,就不用混了。   绿蝶一直没出师,只能算暗卫预备队,但她也明白这次错很严重,若是她没有到姑娘身边,此事以前足以毁了她的前程,让她这辈子都没机会升到暗卫一流队中。   待到了晟王府,脏兮兮的两人跪在三爷面前,低头认错。   三爷静静看了他们一会儿,才冷冰冰地道,“若非为了你家姑娘,本王绝不会多此一举。”   两人深深低头,他们给姑娘丢人了。   “这次怎么处置你们,由你们姑娘说了算。不过事不过三,若有下次,现在的位子你们俩都不必担了,都回炉另造。”   “是!”绿蝶和秦三郑重应下。回炉另造的意思是把他们打会门内,从头再来,他们的道路会跟现在完全不同,这辈子休想在出现在姑娘面前。   “秦三,你把发生的事儿,再仔细讲一遍,不可有遗漏。“三爷吩咐道。   秦三立刻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属下奉了姑娘的命令,进京查看铺子和追查杀死护院的凶手的出处,我们的首要目标是郑笃初和右相府……”   在秦三跟踪郑笃初的过程中,发现他暗中跟几个人有勾连。秦三和绿蝶商量过后,便决定跟去一探究竟。哪知他们跟了那些人几日,进密林之后失去了对方的行踪。秦三便出主意,挑了一处他觉得敌人的必经之地挖坑埋伏,哪知他俩埋伏了不过半日,两人就忽然失去知觉,再醒来时已经被大内侍卫捆了拎着了。   秦三很聪明,跟德喜讲的都是实话,这样漏洞最小。三爷点头,“这么说,你们也不知是不是德喜的人,把你们从洞里刨出来的?”   秦三和绿蝶惭愧低头,“属下等无能,不知不觉就中了对方的道。”   三爷没有追究此事,“你们如何发现跟郑笃初有关的那几个人不妥的?”   绿蝶耿直道,“直觉,属下跟在姑娘身边多年,也多少学了些皮毛,那几个人一看就有问题。”   玄散偷偷扶额,小暖姑娘每次的直觉都是带来财运,绿蝶这直觉怕是要命的。   秦三也道,“那几个人一看就是有功夫的,跟郑笃初见面后那几个人明显有事儿要去办,属下才决定跟去看看,只是没想到属下低估了他们,跟丢了。”   “或许也不是跟丢了,而是着了对方的道。”待秦三和绿蝶走后,玄散分析道,毕竟德喜说的是侍卫在河边发现了他们二人,并没说是侍卫把他们从洞里挖出来的。   “不管是着了谁的道,这里有两点已经明了。其一,圣上对郑笃初的疑心未去,放他出来或许是要放长线钓大鱼;其二,郑笃初与一帮有些本事的人有来往。你派出高手,根据秦三的描述,小心查探这些人的底细。”三爷吩咐道,“不可动郑笃初。”   “是!“玄散领命而去,三爷让人请了幕僚进来,如此这般的吩咐一顿,让他们分头去做事。   待交代清楚后,三爷靠在椅背上望着桌上跳动的灯火,很想见一见小暖。   朝堂纷争得越厉害,越是步步为营、勾心斗角之时,三爷就越想小暖,因为这小丫头能让他觉得心里安宁。   本来想这几日借着秦三献棉衣取悦建隆帝后,三爷借机上折子请婚的。不过他刚把这俩人从建隆帝手中救回来,此时不可冒然行事。三爷站起身,直接点了玄其,“让我看看你最近的功夫可有长进。”   玄其称是,心里则把秦三骂翻了。   回到第四庄的秦三和绿蝶梳洗过后,被黄子厚拉着一顿问。今日发生的糗事,秦三在德喜面前讲了一遍,再三爷面前讲了一遍,过两日还要在建隆帝面前讲一遍。他实在没有精神再给黄子厚讲,直接道,“待见了姑娘,秦某再细讲,姑娘让你来,都有什么吩咐?”   三爷可是说了,如果他再犯错就要回炉另造的,秦三不敢有丝毫松懈。   因为三爷可不是好说话的小暖姑娘,他治下及严,言出必行。比起回去苦练,秦三更想留在姑娘身边做事。 第七三七章 秦三见建隆帝   “姑娘没有别的吩咐,就是让东家献衣时圣上留个好印象,最好能讨些实质的好处回来。”黄子厚叹了口气,“东家刚从地牢里放出来,再进宫能囫囵出来就不错,千万别勉强。”   讨好处?秦三挠了挠头,“姑娘的吩咐,就是肝脑涂地秦某也得完成。你把最近发生的事儿给某说说,进宫时圣上闻起来,某也好有个应对。”   第二日,秦三就早早地到带着棉衣到宫门口等着,一直等了两日,才得圣上的召见。秦三背着大布包进宜寿宫给建隆帝磕头,待建隆帝叫起后,他再拜道,“草民不该跟踪郑笃初,草民有罪。”   至于罪该万死什么的,秦三可不能说,万一他说了,圣上接着说那你就去死吧咋办?他刚找到媳妇,觉得日子有了奔头,可得好好活着呢。   见这厮顶着背上的大包跪在地上,跟玉案上小水缸中四脚乱刨的小乌龟一模一样,心情烦躁的建隆帝心情忽然就好了,“平身吧。”   等得心都快凉了的秦三立刻爬起来,“万岁,今年第一批棉花摘下来了,这是用棉花织布制成的衣裳,您看还中用不?”   秦三说完,抬起头两眼努力变得精神闪闪,再把嘴角往两边一扯,露出标准的大黄式微笑。   建隆帝见了,果然看着这厮更顺眼了,“呈上来。”   待小太监将包袱放在玉案上打开,建隆帝见里边从帽子、外衫到布袜,应有尽有,看着倒也不错。德喜抖开一件淡青色绣着瑞锦纹的长袍,建隆帝上手摸了摸,“质地和颜色,都比去年的棉布好了不少。”   秦三立刻道,“这一年来,文昌郡主带着登州的工匠们苦研棉布染布工艺,让棉布更加细密厚实、耐拉拽磨损。这些棉布衣裳外穿能防风保暖,内穿能吸汗舒坦,您看堪用不?”   建隆帝用力拉了拉,轻轻点头,“比起绸缎如何?”   “棉布没绸缎轻薄、光滑、颜色艳丽,但胜在厚实、耐寒、吸汗且价钱便宜。”这些词秦三背了多遍,说起来一字不差。   这正是建隆帝满意的地方。前两日他见了登州知府递上来的折子,折子上说登州土质适合种棉,种下的棉花丰产,今秋估计能得棉六十余万斤,出十六万余斤棉絮。一斤棉花可以织出数丈粗棉布,织细布则更长,这就是数十万万丈布!若真是如此,那么“万民皆有衣蔽体挡寒”的历代君王的夙愿,在他这里终于要实现了!   建隆帝摸着棉布喜不自胜,“更衣!”   德喜为建隆帝脱去龙袍换上棉袍,建隆帝抬袖迈步,问道,“如何?”   德喜立刻恭维道,“很合身。”   就这样?建隆帝拿眼瞄秦日爰。   秦三立刻道,“这袍子是为万岁您量身定制的,这颜色穿在您身上显得您面色更佳、气质绝尘,这合体的款式显出您修长健硕、挺拔如青松!”   德喜……   建隆帝哈哈大笑,“你日常就是这样卖衣的?难怪生意好。”   秦三见建隆帝终于笑了,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草民说的都是实话,生意人讲究童叟无欺货真价实,这样才会有回头客,生意才能做下去。”   建隆帝点头赞道,“童叟无欺、货真价实,好,好!”   “多谢万岁。”秦三立刻跪地谢恩,建隆帝金口玉言说他绫罗霓裳货真价实,这可是金字招牌,算是实质的好处了吧?   德喜……   这货一定是陈小暖亲手带出来的徒弟,精明滑头,在圣上面前也毫无胆怯拘束。   建隆帝穿着棉袍坐在龙椅上,又问,“前两日是怎么回事儿,你因何跟踪郑笃初?”   关键时刻到了。秦三再跪在地上,委屈巴巴地道,“万岁爷觉得棉花是个好东西,亲自扶犁耕种,草民等自不敢懈怠。秦安人带着长工们恨不得日夜长在棉田里,文昌郡主全部心思都扑在提升织布工艺上,草民也不敢松懈……”   “草民觉得棉花是大生意,草民当然可以一个人赚钱,可草民觉得那样做对不起圣上的垂爱,便跟郡主商量着最好能让登州万民感受到圣上的爱意,通过棉花令登州因棉花变得富庶起来。所以草民便叫了登州大小几十家商号一起做这个生意,好快速推广种棉、织棉工艺……”   建隆帝咳嗽一声,“长话短说。”   “是。登州吕家织布商生了歹心,串通草民铺子里的管事,杀死棉坊的两个护院,将工匠掳走了。工匠虽被救回,但那两个工匠却回不来了,草民追查到那杀死工匠的凶手南下可能来自京城,便追查过来。京城内与草民有旧怨的就是郑笃初,所以草民想先看是不是他干的,没想到什么也查不出来却坏了万岁爷的大事儿,草民有罪。”秦三噼里啪啦说完,以头触地不起。   建隆帝捋胡须不语,郑笃初食用的丹药与袁天成给他炼制的极为相似却又有不同,且价格奇高,显然有人通过此途径敛财。建隆帝放郑笃初出去是为了追查丹药的源头,在事情没有进展之时,秦日爰忽然躺在与郑笃初有接触的人失踪之地,由不得建隆帝不怀疑。   当然,建隆帝更怀疑这是对方顾布迷阵,将他的视线引到秦日爰和陈小暖身上,虽然这两个人身上也有疑点,但他们应该与此事无关,否则这丹药也不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大内侍卫一直暗中监视郑笃初,建隆帝知道陈小暖的棉坊护院的确是郑笃初派人杀的。这件事上,秦日爰虽冒失了些但并没有大错,建隆帝又问起自己关心的事儿,“那个与吕虎串通的管事,是你铺子里大掌柜的儿子,你杀了他儿子,为何还用大掌柜做事?”   低头掉冷汗的秦三半天才听明白建隆帝问什么,“因为这件事儿不是大掌柜做的,而且他有真本事,草民的铺子也真缺人。”   “不怕他背主?”建隆帝又问。   秦三耿直道,“怕啊,所以草民留了他孙子在自己身边,还许给他如果十年后他孙子成才,就能接替他的位子的诺言。他孙子是他的心头血,大掌柜琢磨明白了就知道怎么办。毕竟这件事儿上,草民没有对不起他的地方。”   :。: 第七三八章 莫辜负了圣上的心意   德喜抬起松耷耷的眼皮,看着跪在地上的秦三。以前倒是自己小瞧了这个看似耿直的少年,没想到他还有几分用人的手段。   建隆帝接着问道,“十年之后,你真会用他的孙儿?”   不知道高高在上的万岁爷为啥关心起自己的铺子掌柜,但这个问题秦三还真问过他家姑娘,所以他照着讲道,“他的孙子是草民手把手教出来的,经过十年的历练后,如果他真有本事草民就用他。圣上是不是想问如果他孙子把草民的铺子祸祸了咋办?”   建隆帝点头。   “在商场中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只要草民够强,让他明白跟着草民比跟着其他人更有奔头,他就知道该怎么做。哪天他背主了,就是因为草民不够强,所以草民该用的手段用了,剩下的就是要自己更强,强到让他不敢也舍不得背主!”   姑娘的原话秦三记不住了,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他当时听得热血澎湃,不晓得建隆帝听了会咋样。   建隆帝半晌才问,“你如何让自己足够强?”   这个秦三真没问过,因为他家姑娘足够强,这一点他从来不怀疑。秦三挠挠头,“草民也说不好,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兵没水的时候,就努力让铺子的人更能耐,铺子里的布更好吧?”   “有敌就杀敌,无敌就厉兵秣马么。”建隆帝喃喃道,闭目不语。德喜见此,挥手让秦日爰退下。   秦三爬起来退出大殿,他不知道自己算是顺利完成差事了没。若说不顺利吧,棉布衣裳交了,建隆帝也穿上了,还夸了他一句。若说顺利吧,他只得了几个字,没捞到更多实质的好处。如果姑娘亲自来,一定比他做得好,秦三垂头丧气地出宫,准备带着绿蝶返程。   宜寿宫内,建隆帝半晌才张开眼,“传左相。”   左相李奚然就在天章阁内,很快就到了宜寿宫。方才圣上召见济县秦日爰的事儿左相已知晓,看着玉案上成堆的棉布衣物,想到前两日登州知府呈上来的报喜折子,再配上圣上这张明显有事儿的脸,跟了圣上几十年的左相,也摸不准他在想什么。   摸不准,干脆不说,左相行礼后垂首站在殿中陪圣上发呆。这般沉默许久,建隆帝终于开口了,“奚然可还记得严亭?”   清王那个逃走的儿子?左相的后背就冒了冷汗,他谨慎言道,“微臣记得。”   “爱卿觉得他可是治国之才?”建隆帝追问。   左相的衣裳都被汗水打湿了,他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德喜,见他没有什么异样,才稍稍安心,“柴严亭当年才十五岁,微臣看不出他是否是治国之才,只知他书读得还成。”   建隆帝叹息一声,“爱卿在识人这方面,还不如小小的商贾秦日爰。”   左相……他这是招谁惹谁了,秦日爰那厮在圣上面前说了啥?   建隆帝从棉衣中抽出一件汗衫,“这是棉布制的衣裳,爱卿拿去穿吧。”   左相拎着一件雪白的汗衫回了天章阁,安国公庄立坤立刻问道,“这是秦日爰拿来的棉布衣裳?”   左相收回心思,含笑点头,“这棉布摸着还不错,文昌郡主果然非同凡响。”   三爷谦虚道,“她也没做什么,都是手下的工匠得力。”   左相……   安国正无聊着,上来就扒左相的官服,“大人莫辜负了圣上的好意,快穿上给咱瞧瞧!”。   庄立坤虽比左相大了十岁,但他是武将出身,蛮力大得很。左相拧不过他,再加上方才在殿中湿了里衣正难受着,换一件也无妨。于是,左相便优雅地将上衣尽除,把汗衫换上。   三爷的目光在左相汗湿的里衣上扫了一眼。左相是圣上的伴读,跟在圣上身边几十年了,深得君心,方才是什么事儿能让湿了衣衫,秦三那厮做了什么?   庄立坤上下其手,“摸着还成。”   左相拍开他不老实的爪子,穿上官袍,“能呈到御前的,当然是好东西。”   安国公又在借机在左相的胳膊上捏了捏,“还这么结实呢,大人真打算单一辈子?不妨娶个顺眼的进门,娶了你就晓得好了。”   左相今年四十有六,其妻病逝几载,家中只剩一房妾室并未再娶。与他不同,安国公五十岁时丧妻,没多久就娶了个比他小三十多岁的美貌妻子进门,两人老夫少妻,如胶似漆。   左相慢条斯理地穿好衣裳,“本相没有端洗脚水的嗜好。”   三爷抿唇而笑,安国公宠着他的小媳妇,传出了不少笑话。安国公满不在乎地抓抓大胡子,“男人宠媳妇,天经地义。”   “这话是郑宏霖说的吧?”左相坐在自己的书案后,翻开折子,想着建隆帝方才的话。   益霁老侯爷郑宏霖的老妻是将门虎女,耍起棍子虎虎生风,能拎着棍子追着老侯爷跑几条街,算是京城悍妻头名。   安国公笑吟吟地道,“你们这些书生不晓得娶个泼辣媳妇的好处,不信你问晟王。“   三爷含笑不语,他觉得小暖若是泼辣一些也好,那生气了必定跟炸了毛的猫儿一样可爱。若是她伸爪子要挠自己几下子,自己也会伸着手给她挠吧。   “市井之言能信几分,秦安人性格温和,她教出的女儿也是知书达礼的。老夫在田庄内见过郡主几次,乃是个难得一见的明理之人。”左相含笑道,他对秦氏和陈小暖的印象非常好。   这很正常的一句话,却让安国公听出了不一样的味道。左相向来少提起女子,怎会忽然夸晟王的岳母秦安人温和呢?安国公有意说笑几句,但又顾着晟王的面子,不敢开口。左相可以惹,晟王却不能惹啊。   于是,安国公的目光在晟王和左相身上一圈又一圈的转,脸上的表情越发精彩,看得三爷和左相都心中不爽。   正在这时,圣上的赏赐到了,内阁诸位大臣每人一件棉制衣物,三爷的是帽子,安国公的是裤子。   待安国公把裤子拎起来时,左相立刻开口了,“国公快快穿上,莫辜负了圣上的心意。”   三爷也点头,“不错。”   安国公…… 第七三九章 想随时撤股的小暖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建隆帝穿着棉布袍在皇宫里转了一圈,三爷、左相、安国公穿着御赐的棉布衣袍在宫外走了一圈,虽然左相和安国公的棉衣不显,但是三爷的帽子,还是非常显眼的。且不管这袍子好不好看,只这行为圣意。“圣上喜欢棉布衣物”的消息如长了翅膀一样飞进千家万户,引起百姓的好奇,他们想知道连圣上都喜欢的布料长什么样子,棉布又在哪里买。   王侯将相家首选永宁街文昌公主的棉坊,一般富户奔向绫罗霓裳京城分号,果然见到棉布已明码标价地摆在柜台上了,这比众人想象的高价要便宜了一大截的价格让人心生向往。   众人好奇地摸了又摸,看了又看,想买!   可惜,大部分人只能看不能买,因为大量的棉花还长在田里未被织成棉布。什么人能卖?当然是绫罗霓裳的老客户。怎样才能变成老客户?那当然是要买布,买布,再买布。   今年的棉布也是限量供应的,老客户享有优先购买的资格,拥有一件连建隆帝都喜欢的棉布袍。利用建隆帝的名人效应,绫罗霓裳狠狠刷了一把存在感,各地分号的销量都大涨。实在是让商家眼红,让零落霓裳的人合不拢嘴,张三有核账核道不认数。   秦氏看着账本上一串串不可置信的数字,傻呆呆地问闺女,“小暖,咱们现在是不是登州,不对,是全大周最有钱的人?”   小暖笑倒了,“这才哪到哪,还早着。不过现在咱们算是中等规模的商号了,明年能勉强挤进大商号的队伍里,娘若是觉得没感觉,女儿把下个月的进项先换成金子,在家里放几天?”   秦氏喜不自禁,“娘终于不用再担心你的嫁妆了。”   小草也滚过来,“姐姐可以坐着金轿子出嫁啦,用十八头牛拉着!”   小暖……   天子才能用坐六匹马拉的,她坐十八头牛拉的马车,像话不?   二皇子柴严易紧随他父皇的喜好,穿着一件精致的月牙白棉布长袍坐在三弟建好的第五庄凉亭里,得意洋洋地炫耀道,“三弟,你身上这件怎还不及二哥这件?”   不说别的,只三弟的长袍衣领上不甚整齐的针脚,柴严易就忍不了,他就不信三弟穿着不难受。   三爷伸出衣袖,满意地看着袖口上绣的简单缠枝花纹,“这是小暖亲手缝的,二哥觉得如何?”   柴严易忍了又忍,含蓄地道,“弟妹还是赚钱的本事更强一些。”   二哥到现在还没穿过二嫂亲手缝制的衣衫呢,穿着小暖做的布袜和袍子的三爷含笑不语,怡然自若。   柴严易强迫自己把目光移到四根笔直顺眼的亭柱上,心情才稍稍舒畅,闲聊道,“弟妹若是男儿,二哥会马上荐举她入户部,有她在,我大周钱仓岂会亏空。”   三爷翘起嘴角,“那二哥怕是要失望的。小暖不喜欢在库里放银子,她的银子都投在生意里,她的第一庄连库房都没有,御赐之物都寄放在我的府中。”   柴严易……   “三弟父皇见了秦日爰后,就在宜寿宫内闭门不出,三弟可知为何?”柴严易貌似闲聊地问道,这是他今日来的主要目的。宜寿宫经过德喜的清洗,宫人的嘴都越来越严,打探消息非常不易,二皇子也只得从三弟这里下手了。   三爷昨夜已见过秦三,自然晓得他歪打正着地干了什么,便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讲了,“之后父皇召了左相过去说话,左相回来时汗透衣衫。”   用有罪之人的亲人……柴严易猜道,“父皇跟左相提起了柴严亭?”   “应是。”三爷点头。因石棺现世,陈年往事被挖出,师无咎和袁天成还在大理寺内接受盘问,大量的谜团待解,建隆帝自然没有表面上这般平静。   他们这个父皇,越是遇到慌乱的时候越是表现得淡定,现在越平静无事,突然暴起的可能性就越大,杀人止怒。这次会被血染的,不是袁天成的师门就是师无咎的上清宫。朝堂之上,四大皇子和天章阁内的阁老们,都对这件事避之不及,生怕惹火烧身,难怪左相会冒出一身汗。   柴严易又问,“三弟觉得父皇接下来会如何?”   虽然身处内阁,但三爷也猜测不到,“圣意难测。”   柴严易叹道,“我倒希望与柴严亭有牵连的是师无咎。”   若是师无咎与柴严亭勾结,圣上下旨屠了上清宫也就多死几个人罢了。若是袁天成所为,那这件事就大了。袁天成是父皇的心腹,这对父皇来说是个重击。打击越重,父皇的行为就会越加残暴,大周江山,禁不起折腾。   但依大理寺卿金益昀透出的消息看,此事是袁天成所为的可能性更大。柴严易忧心忡忡,“三弟觉得是谁砍了袁天成的胳膊,让他练不成丹药?”   发现石棺以前,众人以为伤袁天成的人是为了害父皇,现在事情翻转了,伤袁天成应是为了阻止他继续炼丹毒害龙体。这人究竟是谁,他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三爷分析道,“如今看来,袁天成为求脱身自断一臂的可能性不小。”   “也不尽然,若是他想自保,断几个手指就是,何须砍断手臂。”柴严易却不这么觉得,他觉得三弟对他有所隐瞒,“不知弟妹那里会不会知道些消息?”   三爷摇头,“师无咎为了保护她,从不让她知晓太多事。”   柴严易意味深长地道,“天师放置石桃的神山在济县,清王的葬身之地在秦家村南,弟妹的父亲是前状元,连她家的狗都非比寻常,师无咎从上清宫不远千里跑到济县强收弟妹为徒……如此种种迹象,或许弟妹牵扯了某些大运道也未可知。”   若是如此,跟陈小暖定亲的三弟,是不是也添了大运呢,这运道到底是什么?   三爷当然知道二哥顾忌什么,他坦然道,“事在人为。小暖身兼什么运道小弟不知,但小弟知她并无大志。她日夜想的就是赚钱,带着家人过好日子。而她想的好日子,只是有吃有穿再加上不受陈祖谟欺负。当时小弟想娶她为妻,她和秦安人也因小弟的亲王身份犹豫许久,才被小弟的诚意打动,勉强应下。若是父皇能让小弟到她的南山坳当个逍遥王,她定会乐得将大半家当充入国库。”   三弟这话柴严易听着舒服,他笑道,“为何不是全部家当?”   三爷翘起嘴角,“那丫头觉得嫁了我也不稳妥,还藏着随时撤股的小心思,她得留着银子养家糊口。”   随时撤股?柴严易大笑喷茶,“她可有机会?”   “二哥觉得呢?”三爷站起身,“如今秋色正好,我陪二哥四处走走?”   柴严易看着三弟身上的长袍问道,“庄内还是庄外?”若是庄外,他可不可以不跟着去丢人?   三爷翘起嘴角,“第四庄的棉花盛开,父皇或许会亲自到第四庄摘棉花,二哥不想提前过去看看?” 第七四零章 不占便宜会死   进了八月棉花朵朵开,喜得秦氏合不拢嘴,摘棉花摘得手指头被硬荚扎得流血也毫不在意。因为,丰收了啊!   棉花一朵朵从张开地硬荚上摘下来,放进抽在腰间的包袱里,包袱一点点变大,田里忙活的人都成了大肚子。小草见了咯咯直笑,“有宝宝了,大家都有宝宝了。”   摘棉花的李嬷嬷和刘嬷嬷对了对眼   《掌家小农女》第七四零章 不占便宜会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七四一章 都是这么过来的   张氏被里正怼得不敢搭话,也灰溜溜地出来了。她公公那就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主,他要是肯豁出脸去求小暖,他们家的日子能过成现在这样?小暖的钱多的打着滚都花不完!   张氏气哼哼进家门,见她那病歪歪的儿子秦大郎正倒背着手在院子里读书,火立刻就来了,“读这些有个屁用,去第一庄帮着你大姑摘棉花去,他们过两天又要进京见万岁爷了,你跟着去,混个脸熟也成啊!”   秦大郎虽然心动但也放不下架子,哼了一声转身进屋不出来了,张氏见了气得难受也没法子,“一个个地生出来跟讨债的一样,你们倒是让老娘省点心啊,自己的事儿一点也不惦记着!”   在旁边洗衣裳的秦大妮儿抬起头,“娘,我也想去京城看看。”   “去,有本事混进第一庄你就去,娘绝不拦着你!”张氏在第一庄门口转了好几天了愣是进不去,人家根本就不认他们这门亲戚!   秦大妮儿用力拿棍子敲打着衣裳,“族学快要放中秋了,大姑没准会儿带着二郎去,娘让奶奶过去问问呗?”   只要二郎能去,搭上她一个也没啥啊,她可以委屈一下帮着小暖拎东西打下手,连青鱼湖都只去过两次的秦大妮儿,想到能去京城就老激动了。等她去京城见世面回来后,赵书彦少爷没准儿就喜欢她了呢。   张氏也没别的法子,只得去地里寻婆婆白氏,“娘,大妹不同意给陈家人棉花籽儿,她现在连里正叔的面子也不给了,真是长本事了呢!”   白氏大力地薅绿豆角不吭声。   “大妹那不成,咱从二弟那下手吧。他现在也了不得了,人前人后吆五喝六的……”张氏羡慕得直掉脸上的渣粉,“打虎还得靠亲兄弟,您跟二弟说说让大郎他爹跟着帮忙成不?如果嫌大郎他爹帮不上手,大郎去也成啊。”   秦大舅现在跟着工匠在南山坳里干活,虽然不算辛苦但还是听人家的,一点也不体面,整天黑这个脸没好气,张氏都不大敢跟他说话。   白氏被小暖甩了脸子后,哪还敢去找闺女讨好处,“有本事你自己说去,老娘的脸都让你们几个没用的东西丢尽了!”   咋就是我们丢的呢,明明是您老自己气不过大妹给你弄丢了个状元女婿,天天过去指着人家门口骂,才闹到这一步。可谁知道,大妹转眼就闹了个亲王女婿回来啊,这不是气死人嘛。张氏嘟囔着,“别的不行,让二弟跟大妹多要几斤棉籽总成吧?人家张财主可说了,只要咱们能弄到棉花籽,多少银子他都要!娘嘞,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啊,大妹地里的棉花多得论车装,她指头缝里漏点出来就够咱们的。”   “哪来这么多废话,干活!”白氏把豆棵甩给聒噪的儿媳妇。   “娘,实在不行让二弟跟大妹说一声,让她也带着大郎和大妮儿去京城走走,这总成吧?”张氏继续低声下气的,“大郎是您的亲孙儿啊,看他这样在家闲着,您就不心疼?”   “老娘糟心还差不多!”白氏扔下绿豆棵,气呼呼地去了二儿子家。   秦正田在铺子里忙活,李氏抱着小四郎开门,见到婆婆来了心里直打鼓。白氏见二儿媳妇这德行就来气,就这么个窝囊货能指着她干啥。如果这两个儿媳妇调换过来,张氏早就把秦岚哄得团团转了!   “二妮儿呢,你咋在家看孩子不去地里干活?那么大丫头你还纵着她玩,小暖六岁的时候都能守着锅台刷锅做饭了!”   李氏低声道,“二妮儿去她大姑家帮忙收棉花了……”   白氏更气了,“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能干啥?把四郎给我,你去摘棉花,顺便跟你姐说一声,让大郎和大妮儿跟着去京城转一圈,再要些棉籽回来。”   “娘,我……”李氏哪张得开这个嘴啊。   “去!”瞪了三角眼的白氏一把把四郎抢过来。正吃饱迷糊着的小四郎离了熟悉的怀抱,呜哇呜哇地哭了起来,听得李氏揪心地疼。   就这时儿,贺风露敲了敲开着的板门,温和道,“舅夫人,我家夫人请您过去一趟,有事与您商量。”   白氏大喜,“叫你还不快去,别忘了娘跟你说的事儿。”   贺风露伸出手,“我家夫人也想见见四郎,老夫人将孩子给我抱吧。”   白氏知道这小道姑抬手就能把她揍趴下,只得老老实实地递出孩子。贺风露接过后把四郎还给李氏,李氏赶紧把儿子紧紧搂在怀里,闷头跟着贺风露快步走了。   第一庄内,一眼望过去都是半人多高的棉花,棉花棵上挂着大大小小的棉桃看着就喜人。李氏叮嘱跑过来的小闺女别闹腾,便用包袱把四郎背在背上,下田找大姐秦氏。   秦氏见她进来了,赶忙道,“你在地头上等一会儿,我摘完这两垄就过去。”   李氏弯腰帮着秦氏摘棉花,“四郎睡着了,二郎和二妮儿都是这么过来的,不耽误干活。”   ,可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小暖和小草不会走路的时候,秦氏下地干活也是背着她们。把大斗笠给弟妹戴在头上,秦氏放低声音道,“再过几天我要去趟第四庄,让二郎跟着去吧?”   二郎早就想跟着大姑去京城、跟着表姐去登州了,八成他把这话也跟他大姑说了。李氏一脸感激地把棉花塞进秦氏腰间的包袱里,轻声道,“就怕他帮不上忙,还给姐添麻烦,那边也老些事儿呢。”   秦氏笑道,“他还是个孩子,哪就指望着他帮着干啥了,就是让他跟着出去玩几天。”   李氏也腼腆地笑了,“嗯,我回去跟他爹说一声,二郎早就盼着呢。”   “就是怕你舍不得,要不我就带着二妮儿一块去了。”秦氏看着地头上的俩孩子笑道,“她俩天天在一块,都舍不得分开了。”   二妮儿跟着小草有吃有喝有书念,李氏哪还好意思让闺女跟去京城添麻烦,“她还小呢,哪就能去京城了。不怕姐笑话,我嫁过来之前连村都没出过两回。”   乡下女娃子,哪就容易出趟门呢,家里人要出门也是带着男娃子,秦氏也是这么过来的,“现在不一样了,咱们有这个条件,以后多人孩子们出去走走,看看人家都是怎么过日子的。”   李氏感激地点头,憋了半天又道,“四郎她奶奶说……想让大郎和大妮儿也跟着……”   。妙书屋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七四二章 扇脸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李氏又补充了一句,“我就这么一说姐就这么一听,要是不说四郎他奶奶那边……”   秦氏看着不敢抬头的弟妹暗暗叹息。弟妹的性子跟她以前一样,没主见又怕事儿,任劳任怨地把家里的活都干了,就盼着一家子能平平安安地过下去。只是弟妹的运气比她好,嫁了个二弟这样正经过日子的男人,还生了俩儿子。以前秦氏总盼着自己要是有个儿子该多好,但现在却庆幸得亏她没儿子,否则她也攒不起勇气带着孩子从陈家出来,过上现在的日子。   秦氏耐心给她解释,“怎么说他们也是我的亲侄子侄女,要是我真去玩带上他们也成,可这是去见万岁爷。到时候第四庄里来的都是贵人,我把他们锁在屋子里不像话,放在外边又怕他们惹了贵人摊上事儿,还是不带得好。”   不管成不成,得了姐的答复她就能会回去交差了,李氏连连点头,“就是这个理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说完了这事儿,李氏便不吭气了,一边摘棉花,一边听着秦氏和展宏图的娘亲小吴氏、宫里来的嬷嬷还有翠巧的娘亲郑氏说闲话。待孩子醒了就到地头的树底下喂奶看孩子,没说棉花籽的事儿也不说走,只跟翠巧聊着怀孕该注意些什么。   秦二郎放学回家见他娘不在,也跑过来帮忙。听到大姑要带他京城,踏实稳重的二郎一蹦多高,惹得大黄都过来跟他比蹦高,几个小家伙儿又是一顿闹腾,看得小四郎都咧嘴笑。   天擦黑后李氏琢磨着丈夫该到家了,才带着三个孩子回村,赶巧跟秦二舅前后脚踏进了家门。忙活了一天的秦二舅举着四个月大的小儿子稀罕着,听着大儿子说要进京、闺女说跟她小草姐都干了啥,李氏则进厨房和面烙饼,准备晚饭。   待一家人用了饭,二郎去读书,闺女和四郎睡下,李氏才跟丈夫说了今天的事儿,然后道,“娘说要棉花籽也没说多少斤,我实在张不开嘴,你说娘要问起来该咋办?”   累了一天的秦二舅闷声道,“你做得对,咱们就是不该张这个嘴。”   李氏听了,悬了半天的心才算踏实下来。   秦二舅又道,“你在村里不知道棉花和棉籽有多抢手,本地外地的商户们挖空心思地讨好秦东家和小暖,还买不到呢。这样的好东西,姐能分给村里每户十几斤已经够意思了。一家种两亩棉花就得占着俩大人收拾,老宅里就那么几个人,娘要棉花籽肯定不是为了自己种。这事儿不地道,我明早个过去跟他们说一声。”   这样最好不过,李氏又低声道,“娘张了嘴,咱们也别惹她老人家不高兴。要不把咱们家得的棉花籽匀给老宅一亩地的?全种上我也忙不过来。”   “你在家带孩子也辛苦,别种了。”秦二舅现在是铺子的掌柜,月钱加上分成下来够一家子吃喝,还有富余。   李氏小声道,“明年四郎就会走了,二妮儿就能看着他,我去收拾棉花正好。一亩地也累不着,还能多个进项,再过两年二郎就要说媳妇了。”   秦二舅叮嘱道,“姐说让二郎先跟着小暖干几年,看他怎么样再说,让咱们别着急。”   李氏含笑应了声,“快睡吧,明早还得早起呢。”   秦二郎今年十二岁还不到说亲的年纪,但上门给他提亲的就来了十好几个,他们相中的不是二郎,而是小暖的表弟。秦二舅两口子是老实人,怕娶个这样家门的儿媳妇进了门,不能安生过日子。娶妻是大事儿,要是弄个大嫂那样的进门,一家子都不得安生。   他们这边睡下,小暖家里依旧灯火通明。黄子厚正在报数,“今天三个庄子加起来,共摘了一千二百三十一斤棉花,第二庄和第三庄的都运去了棉坊,第一庄的存在库房里,等那边空了再往外运。今天棉坊的工匠们共弹出两百斤棉絮,棉籽得了近六百斤。棉絮送到了棉坊防线,棉籽拉回来入库着人日夜看着,大黄也搬到库房门口去睡了。”   大黄是干家的好狗,有它守着秦氏心里踏实,“库房里放几个老鼠夹子。”大黄不喜欢猫,所以家里一直没养,怕老鼠咬的东西要么吊起来,要么放老鼠夹子。   黄子厚笑了,“夫人放心,有玄舞大人和风露道长他们比着抓,咱们庄子里的老鼠早就不敢冒头了。”   见贺风露四人用老鼠练习暗器、轻功和耳力,玄舞觉得这法子不错,便借鉴过来练她的手下人,第一庄老鼠都快让他们抓得绝种了。秦氏笑着,“他们真是太能干了。”   小暖吩咐了明天的事儿,让黄子厚退下,然后与娘亲商量着什么时候启程,“棉坊的事儿我安排好,三天后咱们再启程,这三天娘看着收棉花,别累着。”   看着一地的棉桃,秦氏敲了敲酸疼的腰,哪还知道什么叫累,“你放心去,这里有翠巧和子厚帮着,我能看过来。”   扶着娘亲躺在床上,小暖一边给她按腰,一边听她絮叨,娘亲越说越兴奋,小暖越听越高兴。秦氏最后叹了口气,“大郎他奶奶让你二舅母过来递话,想让大郎和大妮儿跟着咱们去京城,我没答应;她还说要棉花籽,你二舅母没张嘴,我也就当不知道……”   小暖哼了一声,“想得美,城里的商号东家掌柜们在女儿面前排排站,高矮胖瘦、黑白丑俊任女儿挑,女儿还一个也没给呢。”   秦氏一巴掌拍在女儿的腿上,“这话你也敢乱说,让三爷听到了可咋整!”   小暖嘿嘿笑着,“娘放心他的耳朵没这么长,听不到的。”   “那也不能乱说。”   “好……不乱说。”   门外的叼着草穗看月亮的玄舞,除了蟋蟀叫,她啥也没听见,不过今天从泸州来的那个布商,长得还真是满俊的,可惜太弱了些……   第二天小暖早早起来跑去城里忙活,秦二舅则去了秦家老宅,跟爹娘说了大姐的意思,“大姐是去见圣上,不方便带着大郎和大妮儿,怕他们惹了贵人添祸。”   秦三好没吭声,白氏讽刺道,“她这大姑的还真是当得轻省!”   秦大舅黑了脸,秦大妮儿不依,“我才不会惹事儿,二郎干嘛我就干嘛还不成嘛。”   秦二舅安抚她道,“你大姑说了,以后出去玩带着你,莫闹。”   秦大妮儿鼓起腮帮子不干,却被她娘张氏一巴掌扒拉到一边,急切问道,“那棉花籽儿呢?”   “大姐那边棉籽小暖都安排好了,匀不出来。等我分到了,拿过来一亩吧。”   白氏瞪圆了眼睛,“不是两亩吗!”   秦二舅皱眉,“我家也种一亩。”   张氏叫了起来,“我说二弟,你一年几十两银子的挣着,还让弟妹付这个辛苦干嘛?”   秦二郎闷声道,“二郎过几年就要说亲了,我们怎么也得攒点钱。”   秦三好点头,“是这个理儿。”   秦大舅酸溜溜道,“等二郎娶媳妇拿还用得着你们掏钱?连房带礼金,大妹早就替你准备好了!”   “二郎是我儿子,我右胳膊有腿的,娶儿媳妇哪能让姐出钱帮衬,我还想在村里混呢。”秦二舅撂下这句话,站起身走了。   白氏冷哼一声,“听见没,老二拿大巴掌扇你们的脸呢,你们自己争点气吧,你们不要脸我还要呢。”   秦大舅气得直翻白眼,饭也不吃就去了南山坳。 第七四三章 我也要跟着   秦大舅气呼呼地出村去南山坳做工,同样扛着铁锹去做工的大牛的爹陈三熟跟他打招呼,他都没搭理。韩二胖勾着陈三熟的肩膀,懒洋洋地道,“看到没,这是又受了气了。”   老实巴交的陈三熟嘀咕,“哪个敢给他气受。”   韩二胖乐冷呵呵的,“你说呢?”   他外甥女陈小暖呗,陈三熟闷头没说出来,小暖现在可不一样了,让她大舅生个气,还不是勾勾小指头的事儿。陈家人因为小暖不给他们棉花籽也气着呢,陈三熟都没敢说小暖答应给他们棉花籽的事儿,能瞒一天是一天……   “爹——”抱着两本书的大牛呼哧呼哧地跑过来,“小草问我想去第四庄玩不,爹说我想去不?”   京城啊……陈三熟见前边的秦大舅不走了,闷声道,“我也不知道,你回头问你娘。”   “诶!”爹让问娘,就是爹同意了,他能跟着小草和大黄一起去京城玩了,大牛撒丫子欢呼着跑去上学。   “京城啊……”身为秦家村第二霸的韩二胖捏了捏双下巴,如果连大牛这么屁大的娃子都去过京城了,他还不没去过,以后咋混?   陈三熟一看就知道韩二胖打什么主意,嘀咕道,“二胖哥,你家田里的稻子这两天就熟了吧?”   韩二胖哼了一声,仰脖子甩开腮帮子吼道,“大壮——”   “诶——”韩二胖的儿子韩大壮的声音从村里传来,顺带带来一串狗叫。   “拿镰刀出来,咱把稻子割喽——”   “诶——”   “瞧见没,我儿子!赶着这三天把稻子收了,我就去京城见识见识!”韩二胖得意地勾着陈三熟往回走,“走,跟你二哥收稻子去,中午给你吃猪耳朵丝儿下酒!”   眼看着陈三熟把韩二胖往回拖,秦大舅斜了一眼,心说要是小暖让韩二胖跟着去,他绝咽不下这口气!   韩二胖村霸气势全开,拿铁锹指着秦大舅,“瞅啥?不认识你二大爷了是不,要不要现在见识见识?”   秦大舅扭头就走了,不搭理这个蛮人。   五更书舍篱笆内浇花的珠绿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目光默默追着秦大舅的背影,若有所思。   三天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小暖一家就打好包准备进京了。这次是去收棉花也不长待,所以一家人带的东西只装了一车,还大多是送给华嫔和三爷的礼物。   坐人的车有四辆。秦氏、小暖、小草和大黄一辆,秦二郎、陈大牛和韩二胖一辆;家里跟去的仆妇和家丁占了两辆,还有十几个骑马的侍卫随行,瞅着那叫一个气派。   秦家村好些人过来送行,韩二胖的媳妇二胖婶儿一个劲儿地叮嘱他男人出去不要喝酒,李氏叮嘱秦二郎要听他大姑的话,陈三熟夫妇不住地叮嘱大牛要跟好他二郎哥……   王函昊扶着翠巧过来送行,秦氏叮嘱翠巧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庄子里的事儿让徐妈妈和两位嬷嬷帮着操持;小暖则在叮嘱黄子厚一些该注意的细节。   得知韩二胖跟去的秦大舅,最终还是咽下了那口气,没敢过来挑小暖的不是。   “时辰也不早了,咱们上路吧。”秦氏招呼着大伙儿上车。   就在这时,秦大妮儿忽然抱着个包袱从人群里挤过来,“大姑,我也想去!”   就这一声,一片人都安静了,里正秦德和秦三奶奶等人都没吭声,小暖这趟连大牛都能带着,带上她表妹大妮儿也不算个啥。秦氏看着大妮儿那不给跟着就要撒泼打滚儿的架势,问道,“你奶奶和你娘知道不?”   “知道,知道!”张氏赶忙从人群里跳出来龇牙眯眼地笑着,“大妹啊,嫂子实在拿这孩子没法儿,要不你就行行好带上她?这老些马车呢,随便给她个旮旯蹲着就行。”   秦氏的目光转向小暖,小暖笑眯眯地看着秦大妮儿,“真想跟着?”   “想!”秦大妮今天出来就没想着回去,豁出脸去不要,她也要去京城。   “好,那你得听我的,如果不听话我立刻把你扔下车,你自己走回来。”小暖的笑容一收,周围人大气也不敢出,暗道这丫头真是越来越吓人了。   见秦大妮儿不吭声,抱着膀子的韩二胖往小暖身边一站,“听见你姐说什么了不?说话!”   秦大妮儿委屈巴巴道,“我听话还不成嘛。”   张氏大喜,连忙把女儿往第一辆车上推。大黄不干了,跳上马车冲着她们母子呜呜威胁着。   人不如狗,张氏不敢跟大黄较劲儿,转头问小暖,“小暖啊,你看让你妹坐哪辆车呢?”   小暖伸手一指,“我们这辆上有大黄,让她跟风露她们和玄舞坐一辆吧。”   贺风露上前一步,“跟我来。”   居然让她跟下人坐一辆车,秦大妮儿撇嘴不高兴,张氏连忙推她上车,低声道,“别忘了给娘带点儿好东西回来,能买的多买点……”   马车摇摇晃晃地出发后,小草问姐姐,“姐姐为什么让大妮儿姐跟着呢?她一定不会听话的。”   “不听话才好,让她知道什么叫害怕,以后就不敢闹着出来了。”小暖懒洋洋地躺在车上。   小草爬到姐姐身边,“姐姐这么好,才不会扔下她呢。”   小暖点了点小草的额头,“你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小草咯咯笑了,大黄赶紧把脑袋挤过来,小暖也给它点了一下,“大黄也什么都知道。”   大黄欢快地摇了摇尾巴,小暖摸着它顺滑的毛,闭眼回想铺子里的事儿。这几日棉花一批批摘下来,棉坊、绫罗霓裳、田庄、登州那边、各地分号都到了紧要关头,她恨不得把自己分成两办,一天掰成三天用,现在却要去京城给建隆帝拍巴掌!   小暖张开眼,“绿蝶。”   “绿蝶在。”骑马跟在车边的绿蝶立刻掀开车帘。   “你先赶去益州,暗中观察益州分号的情形,晚上在东来客栈见。”益州分号是小暖最不放心的一个,益州分号掌柜房文信是她从当地雇的,从上个月房文信报上来的账本看,益州分号的各项指标都没达到预期目标。小暖打算今天在益州过夜时,亲自过问一下益州分号的情况。   “是!”绿蝶飞骑而去。   见娘亲和妹妹、大黄都担忧地看着她。小暖笑道,“没事儿,就是让绿蝶先去看看益州的生意怎么样,小草要不要把大牛叫过来玩?”   “姐,小草想去后边的马车上跟他们一块玩,行不?”小草模样乖乖的。   小暖点头,“去吧,别总欺负大牛。”   小草高兴地跑了后,马车里就剩了秦氏和小暖。秦氏见闺女都有黑眼圈了,便伸手帮她按压太阳穴,“事儿一件件来,益州的生意不行,关了就是,咱也不差这一个。”   小暖刚要开口,马车外有声音响起,“大姑,我想跟你们坐一辆车!” 第七四四章 偷东西   刚出村还没出县,秦大妮儿就开始不老实了?小暖挑开车帘问,“你要上来?”   秦大妮儿垮着脸,装得可怜兮兮的,“我跟她们没话说。收藏本站”   说得好像你跟我就有话说一样,小暖再问,“真想上来?”   屁话!秦大妮儿用力点头,“想!”   那你别后悔,小暖点头,“上来吧。”   秦大妮儿大喜,伸手见小暖不拉她,便握住车帮,要窜上去。哪知她的手刚挨到车,大黄就“汪”地一声从后边的马车上跳下来,蹿上自己的地盘上,张嘴就要咬秦大妮儿的手。   秦大妮吓得赶紧躲开,若非玄舞弯腰把她拉住,她就得趴到马腿下边去。吓坏了的秦大妮儿恨得咬牙切齿又不敢骂,大黄是畜生,惹急了它撕了自己的衣裳咋办!   她们家的狗都这么霸道不讲理!   “我不坐了还不行吗!”秦大妮儿拧着身子往回走,小暖揽了大黄进车,车队继续前行。秦氏叹了口气,“这孩子,都不敢让人给她好脸……”   秦大舅这一家人,只要秦氏稍稍给他们一点好颜色,他们就会蹬鼻子上脸。帮了他们不落好,不帮还落埋怨,总之只要他们过得没秦氏一家好,他们就不会甘心,这样的人家要怎么帮?   小暖多少懂得秦大妮儿的心思,“她觉得我不如她,我能有今天全是因为傍了贵人,如果她有这个机会,一定比我强,所以她才想方设法地想要出来。”   秦氏想了想点头,她大哥一家差不多都是这心思。他们日子过得不好只怪命、怪别人,从不觉得他们自己有什么不对。不光他们,连她……娘也是这样。所以秦氏跟陈祖谟合离,他们才这么恨她;她日子过好了,他们还恨她没拉着他们一块过好日子。   见娘亲为了秦家的事儿不开心,小暖向大黄招了招手,大黄立刻跑过来趴在秦氏腿上,秦氏很是习惯地开始给大黄顺毛。   撸狗,是调整心情的好方法。   小暖也对大黄上下其手,开心得眯起眼睛,继续说方才的事儿,“益州的生意比起益州其他布商来并不算坏,但与咱们的其他地方的铺子比就差了不少……”   秦氏被引了心神,认真听女儿讲起生意经。这一日过得很快,傍晚投诉益州东来客栈时,绿蝶已经订好房间了。   玄舞和田守一安顿众人的食宿,韩二胖帮着搬东西,秦氏照看小草和大牛,秦二郎则低声叫住了秦大妮儿。   秦大妮儿正想找机会跟秦氏凑近乎呢,哪肯跟他走,“忙着呢,躲开!”   “就几句话。”秦二郎拉着秦大妮儿的胳膊,小声劝,“咱们这趟出来是跟着玩的,大姑再忙也会让人带着咱们四处转转,你不要给大姑和小暖姐添事儿,她们有很多正事儿要忙,你要是惹烦了小暖姐,下次就不会带你出来了。”   “你当你是哪根葱,什么时候轮到你管我了!”秦大妮儿见秦氏带着小草走远了,掰扯秦二郎的手就要追上去。   秦二郎低声道,“如果姐不想要藏在柴房墙洞里的东西了,就随便闹。”   秦大妮儿吓了一跳,她藏得那么隐蔽的宝贝,秦二郎怎么知道!   “你偷我的钱!”   “姐差不多每天数一遍,我偷没偷你不知道?”秦二郎低声道,“再说那些也不是你的,奶奶的银坠子、大伯母的铜镯子、大姑和二姑的好几样找不到的首饰都在里边。你说奶奶她们掏出来见了,能不能认出来?姐这趟老实点,平安出来平安回去,我可看着你呢。要不你以为你为啥偷不到我娘的东西?”   这是秦大妮儿这么多年来,听过秦二郎讲得最长的一段话。秦大妮儿以前只觉得秦二郎是个可以随便欺负的闷葫芦,现在才知道他这么可恶,居然暗地里算计她!   不过现在,她真不敢嚷。秦大妮儿狠狠掰开秦二郎的手指,回了屋子。   秦大妮儿走后,秦二郎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又过去跟着韩二胖搬东西,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的暗卫将此事报给了小暖。   小暖赞道,“我二舅有个好儿子。”   “我常戴的镯子不见了时,还以为是你奶奶偷摸放起来了,没想到是大妮儿干的。这孩子咋有这么碎呢。”秦氏皱起眉头,“那几件我也不要了,也不值几个钱。”   连渣爹都踹了,娘亲怎么会在乎那几个不值钱的小东西。小暖一边换衣裳一边道,“让人盯着她,莫让她偷了咱们的东西,其他的就不用管了。就算大舅母知道了,怕也不会觉得大妮儿这样做有什么不对。”   在大嫂想方设法占便宜的懒惰性子影响下,大妮儿才养成了这么个秉性,秦氏也不好说什么,“你不歇会儿再出去?”   “待会儿就晚了,我先去看看,宵禁前回来,娘和小草先歇着。”小暖系好斗篷,带着绿蝶和刘守静去了益州的霓裳分号。   此时花灯初上,街面人来人往正热闹着,霓裳分号门口挂着大红的灯笼,四扇门全开,但店里的客人并不多。   小暖沿着狭窄的通道转了一圈,看着店内杂乱摆放的布匹和挂在角落墙上的成衣和站在柜台边百无聊赖的伙计,再对上账册上的数目,小暖脸都沉了,“房文信呢?”   绿蝶低声道,“他今日娶了一房小妾,正在家摆酒,店里的管事都过去了。便是没事儿的时候,他也是到吃饭的点就回家,晚上不过来。”   “你送信给秦东家,让他派展福过来查看这里的情形,直接免了房文信的掌柜差事。再去查查是谁举荐的房文信,连他的责任一并追究。房文信撤下后,你留在这里打理分号的生意,直到从铺子里选出合适的人当掌柜为止。理顺这里后,你带着秦东家的印信去查淄州和莱府的分号,全权处理那两处店铺的问题,然后再回济县与我汇合,这几日有事儿直接与秦东家书信沟通。”小暖安排道。   眼见着最近秦三开窍疯狂追着绿蝶挨揍,而绿蝶也不讨厌他,小暖就知道他们的事儿快成了。所以她对绿蝶的差事进行了调整,着力栽培她,好让她跟秦三一起管理绫罗霓裳。秦三能说会道又心细,绿蝶敢打敢拼手段强硬,这两个人相互配合,当能成事。   “是!绿蝶明白。”绿蝶的小脸微红,姑娘让她巡视分号的意思她明白,心里激动又忐忑。 第七四五章 撬墙角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小暖转完铺子,在街上随着人群慢慢走。益州自前年因私矿之乱斩杀大半地方官员后,此处官场肃清百姓安居乐业,现在街上叫卖之声不绝于耳,好一派国庆民安的喜人景象。   小暖的目光在路两边的摊子上搜寻,想给几个孩子找些稀罕的小玩意儿。很快,小暖相中了憨态可掬、活灵活现的彩塑小泥人儿和小动物。耍拳的、拉二胡的、抱鱼的、拉二胡的都挑了几个后,小暖竟见到一个神态竟跟三爷有几分相像的,真是太巧了。   她刚伸出手,旁边竟伸过来一只大手把三爷小泥人儿先取走了。   “这几文钱?”这人的声音温和中带着几丝慵懒,听着很是舒服。   小暖看过去后,身体却一僵。   “三文一个五文俩,公子要不要再来个佳人凑成一对儿?”摊主捡起一个彩塑小娘子递过去。   男子含笑摇头,“只他一人,足矣。”   不行,得想办法给玄迩送信!小暖稳住心跳,正要转身离开,那男子却将小泥人儿送到她面前,“这个泥人儿,送与姑娘罢。”   这是在太唐突大胆了,绿蝶拦在小暖面前,冷声道,“我家姑娘喜欢会自己买,不劳公子费心。”   男子摆出好看又明朗的笑容,显得异常真诚,“小生以为姑娘喜欢这小泥人儿,才特意买来送与姑娘的,因小生觉得姑娘看起来有些眼熟,似在哪里见过一般。”   他真是好大的胆子!小暖心中闪过万千念头,抬头羞涩地笑了笑,“公子好眼力,因这泥人儿与小女子的未婚夫有几分相像,所以小女子才多看了几眼。”   什么?这东西跟三爷像?绿蝶和刘守静都看向男人手里憨傻的小泥人,都有点愣神儿。   拿着泥人儿的男子嘴角也忍不住抽了抽,“若是如此,姑娘的未婚夫,生得很有福气。”   小暖接了小泥人儿,并在他手里放了三枚铜钱,美滋滋地笑着,“小女子也这么觉得。不知公子是哪里人士,听您的口音不像本地人。”   男子慵懒地道,“小生乃是江城人氏,特不远千里前来拜访云清先生。”   张嘴就胡说,当她没去过江城不知道江城口音什么样么!小暖笑得越发灿烂了,“江城是个好地方,小女子刚从济县过来,云清先生就在济县秦家村,公子去了就能见到。”   男子目露惊喜,“当真?”   摊主左看看说得热闹的姑娘,右看看眼神热切的公子,再头看着自己手里孤孤单单的彩塑小娘子,暗道这俩人说得这么近乎算是怎么回事儿……   这姑娘不是定亲了么,她这样当街与陌生男子闲聊合适么?   待小暖与这男子告辞之后,趁着弯腰在下一个摊子挑绢花时在绿蝶耳边道,“派高手跟上他,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绿蝶会意。   可小暖回到客栈沐浴准备歇息时,却得了回报:那年轻男子不见了,查无踪迹。看来就是他了,小暖叫进玄舞低声吩咐道,“速给木刑送信儿,他找的鱼儿出现在益州,就是刚才那条!”   玄舞惊出一身冷汗,“是!难怪方才街上除了咱们的暗卫,还有一批人高手在附近埋伏。”   待绿蝶出去后,小暖叫进贺风露,“你给你七师叔送信,这刺客头子应该很厉害,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贺风露后怕地问道,“小师姑既然知道他是刺客头目,怎还敢跟他闲聊?”   “因为他对我没有杀意,我也想从他嘴里套点消息出来,可惜说了半天他满嘴都是瞎话,一句有用的都没有。”小暖皱起眉头,这人很滑头啊。   待到了第四庄,小暖跟着三爷去了书房,还不等三爷问小暖就先开口了,“三爷,那书生想撬你的墙角!”   “哪个?”三爷挑挑眉。   小暖指着自己的鼻子,“这个。”   三爷凤眸微眯,“他可撬得动?”   “撬不动,稳着呢。”小暖笑嘻嘻地掏出小泥人儿,“三爷看这个像不像你?”   三爷……“哪里像?”   “感觉。”   他在小暖眼里就是这样的?三爷第一次对小暖的“感觉”产生怀疑,顺手将小泥人儿收了起来,不能让它破坏自己的形象,“你怎么认出他来的?”   “眼睛,一个人的模样再怎么变,他两眼的距离和眼神都变不了。”小暖伸出小手用力一握,“他想接近我或许有所图。所以小暖就装着不知道,哪天他再来了,三爷将他……拿住!”   三爷失笑,让建隆帝和阁老们都头疼的柴严亭,到了小暖这里怎就跟个蚂蚱差不多了,“他绝非善类,你不可妄动。我再加派人手暗中保护你们母女的安全,你与玄迩和玄舞商量个暗号,一旦他再出现,都交给她们处理。”   小暖点头,“我已经给上清宫的大师兄送信了,让他再派几个高手给我。这人的手下伤了我七师兄、杀了我十个师侄,我布下天罗地网等着他!”   三爷捏了捏她的小鼻子,“无论何时何事,安危都要放在第一位。”   小暖用力点头,她现在有娘有妹妹有大黄有三爷,当然要好好活着,“小暖觉得三爷该派人去查查益州,前年青鱼帮的大鱼就曾经在益州现身,现在这书生又在宜州出现,这一定不是巧合。”   三爷也想到了这一点,“益州南山内私采铁矿偷铸兵器一案,大批炼好的兵器查无踪迹。现在看来,那些兵器应落入了此人手中。”   当初私开铁矿的厢军与大皇子柴严昌有些关联,所以三爷以为是大皇子藏兵器以备不时之需。如此看来,大皇子与柴严亭私底下做了交易的可能性非常大。现在铁矿被封,朝廷还派了人严加看守,益州官员也换了个干净,柴严亭为什么还要去益州?   莫非……   “三爷见没见过我师傅?他来京城这么久了还没回去,也没个消息。”小暖抬起小脑袋,一脸担忧。   三爷揉了揉她的头,“他和袁天成都在大理寺,今日大理寺还派人去了趟琴鸣山见你三师兄,莫担心,此事对袁天成更为不利。”   “微臣已找御医、姬景清等多人仔细验看过,随着石棺一起运回来的瓶罐中用液体浸泡的,乃是人的五脏,而且还是……初生小儿的……”跪在建隆帝面前的大理寺卿金益昀想到那些瓶罐,都觉得不寒而栗。 第七四六章 百思不解   “初生?”建隆帝皱眉。   金益昀回道,“至多几个月,或是……剖腹所得。”   挖取襁褓之婴的五脏做祭入墓……向来手段狠辣的德喜听了,也不由得一阵胆寒。   自春秋后期活人陪葬之法便被废弃了,便是帝王也是以陶俑做陪葬。因为杀死活人令其陪葬一来过于残忍,二来因其怨气过重还会冲了死者的运道。婴儿初生最是干净无辜,这么做不只不会让死者得升极乐,还有可能损其阴德于子孙后代无益。   柴严亭为何这么做?   建隆帝压了压阵阵犯晕的额头,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跪在地上膝盖都麻了的金益昀也头晕脑胀时,建隆帝终于开口了,“此事,道家做何解?”   金益昀立刻道,“袁天成说不知,师无咎说应是某种邪派秘法。”   建隆帝皱眉,这话说了等于没说,“速去查清此法的用处,师无咎那里可有嫌疑?”   金益昀道,“从师无咎拿出的天师符遗作看,石棺上的纹路确实与天师一脉的符相似却又不同,而袁天成说不知他的师傅曾跟天师有赌约,赌赢半部宝典之事。”   建隆帝烦躁了,“废物!这么点事儿都查不清楚,朕要你何用!”   “微臣无能,微臣有罪。”金益昀立刻以头触地,暗暗期盼圣上把他免了,这差事真不是人干的,天天审些没法审的案子。   建隆帝骂了一顿解气才挥手让他退下,德喜低声道,“万岁爷,不如召慧清大师来问一问?”   慧清乃是佛家,道家的事儿问他能有什么用?建隆帝也是急于知道答案,“让金益昀去问,朕日理万机,哪有空为个死人费功夫!陈小暖一家可到了?”   德喜笑眯眯地道,“已经到了,晟王亲自去庄口迎接,哪知大黄开车帘一见到晟王,便扑在小暖身上不让她下车,闹了不少笑话。”   提起这一家子,建隆帝的心情果然好了,靠在龙椅上翘起嘴角。   德喜见此,立刻将小暖一家进京的事儿细细讲了,“他们这趟来还带着几个村里人,其中一个万岁您也见过,就是您去秦家村微服私访时请您吃猪耳朵的横胖的汉子。那家的卤猪耳朵现在卖得极好……”   建隆帝要来第四庄摘棉花,小暖一家其实也没有什么可准备的。因为第四庄平日就干净得不像话,建隆帝来了又不吃不喝庄子里的东西,也不过夜,所以她们这几日也是该干嘛干嘛。   秦氏带着小草几个跑去烧香闲逛,韩二胖也跟着去见世面,小暖则去京城绫罗霓裳分号和自己在永宁街上的棉坊铺子查看生意。   绫罗霓裳的京城分号掌柜展聪打小就在绫罗坊做事,又在秦日爰身边跟了一年多,做生意的门路很清楚。所以他虽年轻,但比益州的房立信本事和责任心都强上几个档次,小暖见这边没什么事儿,便去了永宁街。   永宁街的铺子现在是齐之衡和建王世子柴方帮忙打理,小暖派过来的管事只负责些杂事。齐之衡是小暖请来的,柴方是毛遂自荐、死皮赖脸蹭来的。   棉坊铺子旁边那个皇后给的胭脂水粉铺子,小暖更是省心,只派了几个伙计跟着左相家的管事学着打理生意。那铺子顶着皇后和左相的名头,没人敢闹事,每个月都能给她添一笔不小的进项。   每次拿到钱,小暖都会在心里感激一遍皇后,觉得她真是一个可爱的长辈。   小暖进了棉坊,管事立刻过来见礼,“郡主。”   听闻这就是陈小暖,棉坊里正在买布的两个衣着华贵的小姑娘也好奇看过来。其中一个小姑娘鹅蛋脸大眼睛,眼角眉梢都透着机灵,一看就让人心生好感;另一个也生得精致,眉眼温顺,一看就是个好脾气的。   两个小姑娘福了福身,大眼睛的机灵姑娘清脆地开口了,“郡主安好。”   小暖也福了福身,这动作在两位嬷嬷的严格教导下,小暖已能做得行云流水赏心悦目了,“可是建王府的素琴姑娘?”   柴素琴惊讶了,“郡主如何认出素琴的?”   小暖含笑道,“建王世子曾到鄙庄做客,世子曾夸奖姑娘是个大美人儿,而且姑娘与令兄的模样也很像,小暖一见便知了。”   柴素琴亲切地上前挽住小暖的胳膊,抱怨道,“我哥才不会夸我呢,他一定说我是个书呆子!”   建王世子柴方把柴素琴夸上了天,能看得出这对兄妹的感情真得很好。小暖捂嘴笑了,“他真是这么说的,姑娘也真得很美。不知这位是?”   那眉眼温顺的姑娘立刻行礼,“家父户部尚书方简荣。”   “原来是方姑娘,姑娘果然跟太后娘娘说的一样温婉可人。”小暖含笑道,这个小姑娘确实比她堂姐方挽离顺眼许多,起码她没有哪种骨子里透露出的“你们都是野鸡,只有我是凤凰”的骄傲劲儿。   被小暖这样一夸,方挽秀的脸都羞红了,“挽秀愧不敢当。”   方挽离和小暖之间有些不可说的尴尬事,柴素琴见两人一不吭声,便赶忙打圆场道,“郡主的棉坊果然非同凡响,布料摸起来舒服好舒服,这个棉布用来刺绣与锦缎相比,如何?”   说完,柴素琴想起文昌郡主不喜读书、不善女红只喜欢赚钱,马上改口道,“我听左相家的姐姐说棉布刺绣也不错,郡主的棉坊生意真是红火,管事也……很得力,对,得力。”   小暖笑了。若论身份,柴素琴是亲王嫡女,可比自己这个半路杀出来的郡主高多了,而且人家现在还是她的客人,让客人宾至如归买到喜欢的东西离去,是棉坊的服务信条,怎么可以让自己的客人如此不踏实呢。   小暖拉着她的小手,将她拉到一匹粉红色的布料前,“棉坊的生意好还是多亏世子帮忙,否则小暖人生地不熟的,铺子哪能这么快就开起来。两位姑娘看这块布料如何?这布料薄厚适中,颜色也衬二位的肤色,做秋裳正合适。”   真是巧了,她方才也看中了这块。方挽秀低声道,“这块布没货了……”   小暖压低声音跟她们说起悄悄话,“这两日刚染了一批这种颜色的布料,你们若是喜欢,过两日布运到了,我让管事给你们送到府里去。”   两个小姑娘立刻激动了,柴素琴拉住小暖的胳膊,“好姐姐,素琴可不可以要一匹,那个宝石蓝的也来半匹,素琴想给爹爹做一件衣裳。”   “我也想要……半匹,还有那个大红色的也想要半匹,行吗?”   她们两家都是店里的大客户,小暖开心地点头,“只要你们喜欢就好。不过大红色还得等十几日,方姑娘若是能……”   “能等,我二姐还有两个月才到生辰。”方挽秀立刻点头。   她二姐不就是方挽离么……柴素芳怕小暖想起来不高兴,赶忙拉着小暖去管事那边,“姐姐现在就说好不好?” 第七四七章 三十年后,河西见   方挽秀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咬唇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眼里有了泪花。   小暖本不晓得方挽秀口中的二姐是谁,但现在也知道了。不小暖可不觉得方挽离算个什么人物,那样蛇蝎心肠的女人,她还不配。   小暖吩咐管事帮柴素琴急了订单后,温和地回头招呼方挽秀,“方姑娘也来记一下?姑娘的二姐是皮场街的方二少夫人吧?她的皮肤白皙细腻,大红色的确很适合。大红色配上纯黑色最为好看,章箐,咱们店里可有纯黑的皮毛?”   棉坊铺子的管事章箐立刻道,“有的,前几日刚到了一批染成纯黑色的青眼貂皮。”   青眼貂皮毛皮厚绒足,针毛光亮,乃是大周的上等皮草之一,小暖点头,“待红布到了,加送够做一件褂子的上等青眼貂皮过去,算是咱们店里送给柴二少夫人的生辰之礼。”   “是。”章箐立刻记在单子上。   小暖又回头对两个惊呆的小姑娘笑道,“作为本店尊贵的客人,待到二位姑娘生辰时来店里买布,也能得到棉坊的贺礼,到时可从礼单上挑选你们中意的。”   方挽秀低头谢过,二姐没能嫁入晟王府本与文昌郡主无关,而郡主也没像众人传得那样因这事对二姐有所不满,反而还送她生辰贺礼,真的很大气了。不过方挽秀觉得若是二姐晓得青眼貂皮是文昌郡主送的,一定会剪个稀巴烂吧……知书达理的二姐自与姐夫定亲后,已经完全变了。   柴素琴见小暖如此,一颗心也放了下来,吐了吐小舌头道,“姐姐没生气就好,吓死我了。”   小暖失笑,“我为什么要生气,再说我生气有什么可怕的。”   “姐姐不可怕,但晟王哥哥知道我们惹了姐姐不痛快就麻烦了,晟王哥哥生气很吓人的。”柴素琴小声道,方挽秀也不抬头,显然也是怕怕的。   小暖送走了两个小姑娘后,忍不住笑出了声,“三爷生气真得有这么吓人?”   三爷生气时那嗜血修罗的模样,姑娘见了怕是也受不了,不过姑娘是见不到的,玄舞笑道,“姑娘放心,三爷不会对您生气的。”   那就是真的很吓人了?小暖居然有那么一点点相看……   “夫人里边请”听到店门口的伙计招呼着客人进来,小暖一转头就乐了,刚进来的客人脸却黑了。   在村里时不出门躲着,好不容易到了京城松快几天,怎么出来逛逛又遇到这死丫头了呢!柴玉媛想转身就走,却又放不下面子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进来,“什么时候到的?”   “昨日,三妹又长胖了。”小暖笑眯眯地看着小棉,小孩子真跟气儿吹的一样,一两个月就换个模样。   好不容易减食瘦下来的柴玉媛最听不得胖字,握了握拳头,不过她咬牙忍了。小暖见小棉啃着着小拳头冲她乐,也乐了回去。看着陈小暖得意地笑,柴玉媛更生气了,啪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店里的棉布呢,拿出来给本夫人挑挑!”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他家郡主的继母,章箐亲自过来招呼,“陈夫人请看,棉布的款式都在这里,不过除了枣红和稻草黄色,其他的都卖断货了,这两种颜色您可中意?”   中意个鬼!枣红和稻草黄都是老妇做衣裳用的,她才满二十岁怎么用!柴玉媛喝道,“其他颜色何时到?”   “过几日会到一批,您到时再来转转?咱们店里现在有上等的绫罗锦缎,在这边,您上眼”章箐尽职尽责地招呼着柴玉媛。   柴玉媛看也不看,只问小暖,“不是可以先订货?”   小暖解释道,“郡母所言不虚,不过得在小店年买布过千两的大买家才能订货。”   “你胡说!”柴玉媛尖叫道,“你这破铺子开了才几日,怎么可能有人买布过千两!”   她这一嚷,门口立刻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地议论着。   “章箐。”小暖缓缓开口。   章箐立刻报数,“小店开门的日子是不长,但买布过千两的大户已有十二家,还有三十六家虽然买布不及千两,但也在小店内放了千两银,也算合规的。若是您想订布,也可以这么做。”   柴玉媛咬牙,此时不比往日,她不过是出来闲转,怎么会带着上千两银票!再说她有了银子宁可去买秦日爰的布,也不给陈小暖赚!   小暖好心道,“郡母不必为了银子的事儿为难,您看中那种布料尽管告诉小暖,小暖写信回去,让棉坊工匠赶工给您织好送过来。”   当她是乞丐不成!柴玉媛牙咬得只响,可今时今日她已不敢在小暖面前公然造次,只恶狠狠地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陈小暖,你等着!”   “嗯,三十年后,小暖与郡母河西相见。”小暖冲着小棉摆摆手。三十年啊,到时她就四十多有一窝孩子,可能她的孩子也有孩子了,想想就可怕。   这死丫头的意思是,三十年后她去了河西,自己还在河西呆着呗?柴玉媛气得浑身颤抖,踢开脚边的椅子,抬头挺胸地出了棉坊。   她柴玉媛不可能一直在河西不挪地方,不可能!   见柴玉媛的两个武婢跟她转身出去,小暖才发现春泥梳起了妇人头,便问道,“春泥许了什么人家?”   玄舞摇头,她还没得到消息。章箐低声道,“小人听说陈夫人前些日子将她的四个武婢中最貌美的一个抬了妾,还有一个许给了贺王府的管事。”   这么说,柴玉媛四武婢中容貌最好的春泥,被她爹陈祖谟给拱了?小暖捏捏小下巴,春泥的名字软乎,性子却跟柴玉媛非常像,她爹受得了?   柴玉媛上了马车后,武婢中还算有点脑子的早莺小声道,“夫人刚才就该点几匹棉布让大姑娘送过来,大姑娘一定舍不得,到时候脸上难看得就是她了。”   柴玉媛正没好气着,“刚才你怎么不说!”   她是什么身份,方才哪有她说话的地方,早莺低下头不吭声了。春泥也劝道,“夫人,棉花现在金贵,不如让老爷给大姑娘说几句软乎话要些棉籽,来年定能大赚一笔。”   柴玉媛没有陪嫁庄子,但是她爹娘在京城外还有些田地。柴玉媛这几日正与陈祖谟冷战着,不耐烦地道,“晚上你与老爷说!”   刚被抬了妾的春泥脸都红了,柴玉媛见她这样更不耐烦了,吼道,“停车!本夫人要吃茶!”   也是赶巧,这车正停在宁侯夫人的清雅田居门口,方挽离下车见到清雅田居的招牌,有些犹豫了,这里的东西都贵得很……   不过见田居门口的伙计拿眼看着她,柴玉媛一咬牙走了进去,不想刚进门,就撞见了郑笃初。 第七四八章 天家亲子游   郑笃初见到柴玉媛,笑得格外文质彬彬,跟这谦谦君子之风,与当年春风正得意时的陈祖谟很有几分相似。最吃这一款的柴玉媛心中烦躁心情一扫,展开笑颜。   柴玉媛如今少了赘肉,虽然身材还是微胖,但少了小女儿的青涩添了人妇的风韵,尤其是那暴涨的胸部,格外引人一探究竟,郑笃初的目光扫过,儒雅含笑道,“多日不见,玉媛妹妹风采依旧。”   可不是多日么!四月初时柴玉媛与郑笃初在此相遇,郑笃初听她大倒苦水后,仗义出手去济县帮她讨回公道。柴玉媛立刻大喜,速速给丈夫送了信,翘首期盼小暖栽跟头。   结果谁公道没讨到,郑笃初却把自己栽了进去,身陷大理寺牢狱数月才得出。   大理寺不是人待的地方,郑笃初待了那么久出来还能这么风度翩翩,足见其心志非常人可比,柴玉媛还礼赞道,“多日不见,笃初哥哥越见青松之质。”   他这身皮囊可是在家养了一个多月才养回来的,果然还是柴玉媛识货,郑笃初笑容越发得意,“相请不如偶遇,愚兄可否请妹妹吃几盏茶?”   正心疼银子的柴玉媛自是求之不得,带着陈小棉随郑笃初进了清雅田居最好的雅间,看最美的风景,吃最好的茶点。   “哼!郑笃初、柴智岁、程贤武、柴玉媛,这几个自小便勾搭在一处恶名满京城,如今都已成家却也没一个让人省心的。”派去暗中监视郑笃初的侍卫送回了消息,建隆帝怒道。   郑笃初沉迷妖丹,花了大把银子却不晓得丹药来源;柴玉媛相中跨马游街的陈祖谟,拆散人家夫妻,自己也落得一身恶名;柴智岁娶了方挽离为妻,哪知却不知珍惜,几次打得方挽离哭哭啼啼回娘家,闹得满城风雨;剩下的右相家的程小六虽恶不及他们,却也是大错不犯小错不断,整日里混日子。   其实,程小六还没成家呢,德喜默默道。不过他听着圣上一声高过一声的怒骂,觉得圣上的身体越发康健,不似原先那般中气不足了。建隆帝骂痛快了才问,“他们说了些什么?”   德喜……   侍卫道,“方才陈夫人带着孩子去文昌郡主的棉坊买布,因银钱不足又不肯接受文昌郡主的免费孝敬,憋了一肚子气。陈夫人便向郑笃初抱怨文昌郡主不尊母上、不识大体、小人得志,郑笃初跟着附和,两人想鼓动左相夫人,算计文昌郡主的棉坊。”   “蠢货!陈小暖那般精明,是他们能算计得了的?吃了这么多次亏却毫无自知之明……”建隆帝又骂道。   德喜微微抬眸,圣上这话,却有几分意思了。   “陈小暖一家在做什么?”建隆帝又问道。   “文昌郡主带着人四处巡查铺子,秦安人带着陈小草和几个孩子、一个胖子去了玄妙观,由观主王怀充亲自引着在观内游玩时,秦安人的侄女还为了采一朵莲花掉进了池子里,那胖子为了救她跳下水却崴了脚,惹出一大阵慌乱,最后那胖子是被道士抬出玄妙观的,出来时巧遇了去城外取水的永福寺小和尚,陈小草和大黄跟着小和尚走了……”   宫中无人不知建隆帝喜欢听小暖一家的八卦,是以他们进来报事之前都会把小暖一家的最新动态摸个门清儿,找机会就在建隆帝吧啦一顿,哄得龙颜一笑。   果然,建隆帝听了后心情大好,“韩二胖体量大,也够小道士们受的,他那身肉也只比柴梓让少一些了。”   秦家村真是了不得,连村民的名字圣上都记住了,德喜跟着笑,“您说的是。”   “柴梓让进来忙些什么?”建隆帝随口问道。   无所不知的大内侍卫立刻回话,“在家养鸟,只黄鹂就养了三十多只。”   建隆帝哼了一声,“他倒清闲!传朕旨意,让他去右校署管事,等得在家里惹一身鸟毛!”   右校署职掌版筑、涂泥、丹、厕之事,圣上让柴梓让去“管”事,就是让他任右校署之长右校署监,这可是个肥差。   德喜翘起嘴角,圣上这是听柴玉媛去了棉坊连布都买不起,心里不舒坦了。不管再怎么骂,柴玉媛也是皇亲,眼看着高高在上的皇族女眷沦落至斯,以万岁爷的小心眼岂能不管。这下,怕是陈小暖又要烦心了。   建隆帝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哈哈大笑了几声,才道,“难得这几日天气好,把朕的儿孙们都叫上一起去第四庄摘棉花,让他们也亲自体察农人‘粒粒皆辛苦’的不易。”   小暖一家站在庄口,看着跟在明黄色五爪金龙车棚阔气马车后的,一串望不到头的马车时,都有点发呆。   秦氏感叹道,“多子多孙多福寿,万岁爷福寿绵长。”   小草失望地嘀咕道,“圣上的马车又不是六匹马拉的……”而且华嫔娘娘也没来,好让人失望。   “汪!”   大黄望着来的这么多人严阵以待,捍卫地盘的雄心高涨。小暖拍了拍大黄的脑袋,她自己则一脑门黑线。合着建隆帝真把摘棉花当成亲子一日游了,得亏三爷提前给她递了消息,否则她们非得被这阵仗吓坏了不可。   待到建隆帝到第四庄口下马车,笑吟吟地叫了起后,小暖一家站起身,看着面前这金光灿灿又兴奋无比的一大家子,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这尼玛真是来摘棉花的?!   “圣上和娘娘能来咱们这田庄帮着摘棉花,臣妇荣幸之至……”秦氏把背好的一串恭维话念了出来。   建隆帝微笑听完,随口道,“安人半年来在田间劳作,辛苦了。”   “臣妇不辛苦,万岁才辛苦。”秦氏谦虚回去。   建隆帝忽然问,“朕如何辛苦?”   这不是准备过的问题……秦氏发慌又不敢看小暖,只得老老实实地回答,“臣妇就这么两个规矩和三个四个小庄子,哪有万岁您管着这么大一家子和这么多山川、田地辛苦。”   三爷微微翘起嘴角,建隆帝闻言深感认同,“朕这些儿孙,若是都像小暖和小草一样乖巧听话,朕就知足了。”   后边的一圈儿孙们赶忙弯腰赔礼,口称有罪,连三岁的皇家小孙女都那么中规中矩。把小草看得眼睛发直,姐姐说过皇家的儿孙不好当,刚会走会说话就要学规矩了,这小公主才这么小呢。   皇后擦了擦嘴角,望着白灿灿的棉田暗自决定,她一定不要下田摘棉花,不过她儿子一定要比其他三个皇子摘得多!   建隆帝跟秦氏说过话,目光落在小暖身上,深沉而探究。见他眼神儿不对,也不等他开口,小草就甜甜地道,“圣上家里的人都长得好好看,跟画里走出来的一样好看!”   “汪!”大黄习惯性跟上。 第四七九章 争位   小草的话取悦了一众皇子皇孙,大黄的叫声成功吸引了建隆帝的注意力。   喜欢动物的建隆帝笑眯眯地冲着大黄招手,“大黄,过来让朕瞧瞧。”   于是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威风凛凛的大黄狗身上,三爷握了握拳,关键时刻到了。   旁人不知,三爷和小暖却明白大黄不喜建隆帝身上的丹药味儿,所以它能离多远离多远。若非宫里传话时点了名要大黄今日也待在庄子里,小暖早就让玄其带着它避出去了。   秦氏回禀道,“圣上有所不知,大黄是看家狗,它见到这么多人来有点燥,万一近前伤了您咋办。”   让狗伤了岂不是晦气,皇后也劝道,“圣上,龙体为重。”   建隆帝脸色一沉,“朕乃百兽不侵的天子,有何可惧。大黄,过来!”   三爷和二皇子走到建隆帝身边护卫着,大皇子和四皇子也不甘示弱挤过来。大黄抬头看小暖,三爷也向着小暖微微点头。   小暖走到大黄近前,挠了挠它的脖子低声道,“大黄跟姐姐去给圣上请安,大黄乖乖的,姐姐明天陪大黄去树林里抓兔子。”   “小草也去!”小草立刻道。大黄喜欢跟玄其玩,但更喜欢像小时候一样,她们仨一块去树林里玩,不过现在姐姐忙,她们很少一块玩了。   大黄听了果然甩了甩尾巴,乖乖让小暖牵着它走到建隆帝近前。小暖给建隆帝行礼,大黄干脆往地上一蹲,抬头看着建隆帝。   建隆帝身边的三爷,从大黄的眼里看出了抗拒和戒备。不过这比小暖形容的,大黄见到郑笃初时又叫又闹的模样安静许多,三爷微微放下心。小暖发觉大黄比上次见建隆帝时放松了些,暗喜她三师兄照着师祖的解毒丹方炼制的丹药起作用了。   见大黄与圣上对视,小草立刻甜滋滋地道,“圣上,大黄觉得你比上次更威武了!”   “汪,汪!”大黄扭头看小草。   众人……   建隆帝却很喜欢听,“不错,它看朕的眼神的确比上次多了一份尊敬。”   众人齐声,“吾皇英明!”   小暖……   三爷不想再让建隆帝生事,提醒道,“父皇,棉花上的露水已干,可采摘了。”   建隆帝早就看着田里软融融的棉花手痒了,“皇儿皇孙随朕下田摘棉花,皇后在田边烧茶,等着给棉花过称。”   “谨遵父皇、皇爷爷圣旨。”众皇子皇孙闻声而动,皇后立刻带着女眷退到大树下,躲开爆烈的日头。   跟着三爷来过一次的二皇子熟练地拿起一个包袱皮举到建隆帝面前,“父皇,儿臣帮您系上吧?”   见到老二得了亲近父皇的机会,大皇子和四皇子一阵牙痒痒。八岁的七皇子举着包袱跑到三爷面前,小心翼翼地问,“三哥,这个要怎么弄?”   “我来。”三爷接过,弯腰给七皇子系好,见他欢天喜地的去找父皇,又对被嬷嬷拉住的三岁的八皇子道,“八弟太小,进去怕是被枝杈扎到,不如……”   “来,八弟,四哥抱着你摘!”四皇子一把抄起八皇子,做算捞到一个表现的机会,他的桃花瞳里满是得意。   四弟这个大傻子,大皇子暗翻白眼,拉起八岁的儿子柴君岳,“走,随着父皇一起去找你皇爷爷摘棉花。”   “是!”柴君岳小跑着跟上。   怎能让他们抢了先!四皇子立刻抱着八弟跟上。三爷向着小暖微微点头,才不紧不慢地拉着七弟进了棉田。   为了迎接建隆帝,棉田里的棉花不止半月未摘,还着人专门去掉了枯叶残枝,是以棵下面几枝上白雪般的棉花一览无遗,衬着棉花棵顶上的绿叶绿桃儿,格外地好看。待秦氏讲明白什么样的棉花能摘又该怎么摘后,迫不及待地建隆帝弯腰几下就摘了一大把,握在手里满足无比。   建隆帝左边的二皇子父子,右边的大皇子父子,旁边跟着的三爷和七皇子,陪着建隆帝欢声笑语着前进。抱着八皇子的四皇子发现这玩意要弯腰两只手摘,傻了……   这种时候,怎么能落后!   四皇子急中生智,拉开包袱将八弟戳在在里边,哄着他一起摘棉花。十九岁的四皇子身材高挑,腰间系着包袱装进个露着小胳膊大脑袋的三岁小奶娃,这模样像极了带着宝宝的大袋鼠。   小暖见了,憋笑憋得肚子疼,暗道为了讨皇上欢心,这些皇子们也是拼了。还是她的三爷好,乖乖带着七皇子,认真摘棉花。   皇后对儿子的表现很满意,安心坐在田边的凉棚下煮着茶,招手叫过小暖聊天。那边,小草陪着小公主们在田边摘蒲公英吹着玩。因宫中女眷们在此,秦二郎、大牛和瘸着脚的韩二胖跟着庄子里的家丁和长工们避到院内。前日掉入玄妙观池水中“受了凉”的秦大妮儿,被关在屋内由丫鬟照看着不能出来,急得直转圈。   棉花还没摘完一垄,建隆帝的包袱就满了。心满意足地建隆帝挺着大肚子往田边走来,正在和小暖谈生意经的皇后便带着众人接过去,帮着这群爷孙给棉花过称,摘得最多的建隆帝笑没了眼睛。   摘得最少的四皇子懊恼地跟着哥哥弟弟们恭维完父皇,就听他父皇又说道,“再去摘,这次比朕摘得多的,有赏!”   一群皇子皇孙都欢喜无比,四皇子赶忙低头与八皇子商量,“八弟在田边跟着姐姐们玩,可好?”   宸妃宫里的嬷嬷立刻过来跟着哄,八皇子却抱着四皇子的脖子不松手。   小暖见此,给小草递了个眼神儿。小草会意,举着草穗编的小狗哄孩子,“八皇子看民女这个小狗狗,可好玩了!咱们去拔草做小狗狗送给你父皇,他一定会喜欢的,好不好?”   八皇子伸小胳膊抓过来时,四皇子立刻将他交给嬷嬷,冲着小草点了点头,转身去追已经摘进去一截的父皇、哥哥们。   结果这一轮,摘得最多的是大皇子柴严昌。 第四八零章 若论皇子哪家强……   跟在老大父子俩身后的四皇子恨不得给老大摆鼻孔看!别以为他没看到,柴君岳偷偷把好些棉花塞进他爹的包袱里,欺负他没儿子是不!   小暖低头观察四个皇子摘的棉花:大皇子摘得确实最多,但他摘的棉花最不干净,其中夹杂着一些碎叶和硬荚;二皇子的最少,却干净得像云朵,一点杂质也没有,看着就让人觉得赏心悦目;三爷摘得不多不少,除了一团白云外,他还摘了那些长得已经该摘的发黄发硬的僵瓣,被他分开放在包袱一角;四皇子的跟大皇子的差不多,不过因为大皇子是父子团队作战,四皇子没儿子,输了分量;还年纪小的七皇子摘的棉花也算干净。   由此,小暖得出结论:大皇子和四皇子求快不求质,为求胜不惜违规;二皇子要质量不要速度,精益求精;而技术娴熟的三爷要讨好的不是建隆帝,而是她娘亲,因为他把该摘的影响美观的僵瓣也摘了。   小暖转头看过去,果然发现她娘亲正对着三爷笑得一脸和蔼。再看对着娘亲摆出一副老实模样的三爷,小暖无语望天。三爷这是,要成精了……   君无戏言,建隆帝笑眯眯地问大儿子,“严昌想要什么赏赐?”   大皇子柴严昌立刻拱手大声道,“儿臣什么赏赐都不要,只要父皇身体康健,万寿无疆。”   众人立刻跟上:“父皇(皇爷爷)身体康健,万寿无疆”   建隆帝龙心大悦,“好,好,不愧是朕的好儿子!”   小暖望着地上白得耀眼的棉花吐槽,暗道建隆帝也忒好哄了,这就三个“好”字出来了,虽说大皇子没要赏赐,待建隆帝回宫了怕是还要给一份。因前事种种被建隆帝不待见的大儿子,这是要趁机翻身了?   想到昨日刚被建隆帝赐了差事的柴玉媛的爹,小暖心中……不能骂!   柴君岳见皇爷爷开心了,马上实行下一步计划,小声道,“皇爷爷,孙儿可以先帮爹爹把手包扎一下吗?爹爹的手指被扎破了。”   众人的目光集中在大皇子被划了一道的右手食指上,建隆帝立刻点头,“传御医!”   待跟随前来的御医将大皇子的手包扎好后,建隆帝又叮嘱着,“严昌和君岳、君方在田边歇息,你们哥儿四个再随朕摘几圈。”   刚刷了好感的大皇子岂肯离开建隆帝身边,“儿臣无事,儿臣还能摘,请父皇恩准。”   两个皇孙也跟着请命,建隆帝龙颜大悦,喝了几口皇后亲自煮的茶水后,便干劲儿满满地带着儿孙下田继续干活。   他们往前一走,皇后才发现儿子的手也被划破了,立刻惊呼道,“易儿,你的手……”   于是乎,众人的目光又落在二皇子的身上,柴严易抬起手看了看,似是才发现手背被划破了,笑道,“母后无须需担心,这点儿小伤无事的。”   四皇子幸灾乐祸,什么小伤,不过是因为被老大抢了先,老二的伤排不上用场罢了。大皇子则得意不已,多亏他说的好,老二这次是白疼了。   儿子手背上的伤可比大皇子的手指头严重多了,皇后急切地看着建隆帝。还不等建隆帝再唤御医,二皇子就开口问道,“秦安人日日在田间劳作,手可有被划伤时?”   秦氏回话,“臣妇皮糙肉厚,被划一下也就是落一个白道子,破不了皮。如果划得狠了出血,就从地头上找个草叶子挤点儿草汁抹上止血。”   建隆帝立刻借机教育儿孙们,“‘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你们看百姓受伤都要在田里继续劳苦,你们以后要心怀百姓,多为天下百姓做好事。”   “儿(孙儿)谨记。”众皇子齐呼。   二皇子又对秦氏道,“是何种草叶,劳烦秦安人取几片过来。”   秦氏慌了,“这可使不得。”   皇后也劝阻,“儿啊……”   二皇子一脸慷慨,“儿臣是跟着父皇过来下田体会民之艰辛的,百姓能用的草汁儿就能用,请父皇恩准!”   建隆帝老怀甚慰,“好,好,好!不愧是朕的好皇儿!安人取草叶来,朕亲自为我儿上药!”   得了四个好,还有皇上亲自上药,这一局二皇子完胜!看戏看得过瘾的小暖转头看大皇子,果然见他脸色臭了,悄悄把包扎得十分显眼的手藏到身后。   小暖眼睛四处踅摸,使坏跑去摘了几片老硬的青角菜的叶子递给娘亲。这种草叶揉碎了挤出的汁可以止血,但它的叶面边缘有尖尖的小刺,想挤出草汁来也得疼几下子,越老的叶子,越疼。   能让建隆帝疼几下子,小暖表示很期待。   秦氏把草叶呈给建隆帝,细皮嫩肉的建隆帝在手心一揉,果然抽了抽嘴角,勉强挤出草汁给儿子敷上。   小暖见了,暗爽不已。   皇后见儿子手背上抹着这绿呼呼的一片不知道什么东西,很是担忧。二皇子继续跟大部队下田干活后,皇后瞧瞧问小暖,“此草果真有用?”   小暖点头,“娘娘放心,有用的。华郎中说过大部分止血药草里,都有此草。”   皇后这才微微放心,小暖眼珠子一转又凑到皇后耳边,如此这般地嘀咕了一顿。皇后眼睛亮了,待皇儿们随着建隆帝又摘了一圈棉花回来,皇后便以天气炎热为由,请建隆帝退到凉棚内歇息,已经腰疼的建隆帝立刻点了头。   进了凉棚,建隆帝先关心起两个儿子的伤势,见二儿子手背果然止了血,连声称奇。皇后借机把准备好的一株青角菜递到建隆帝眼前,“圣上,您看这草叶的边缘像什么?”   建隆帝接过刚才折磨了他一下子的草,言道,“倒与锯齿有几分相似。”   “圣上英明,此草正是当年划伤鲁班,然后鲁班受其启发,发明锯齿的草叶。”皇后把小暖告诉她的典故说了。   建隆帝眼睛一亮,“这便是木刺艾?”   “您记性真好,就是它。方才臣妾问了小暖,此草俗名又叫青角菜,在乡间极为常见,它除了可以用草汁止血,还能食用,也算是个宝贝了。”皇后笑得意味深长。   建隆帝举着小草叶看了一会儿,忽然道,“此草颇合朕意,赐名为刀枪草,在宫中也栽植一些,朕想日日见到它。皇后与朕同栽、同食,咱们也品一品这民间夫妇的滋味。”   众人又是一阵山呼海啸般地称赞,皇后当然欣喜不已。   人群后头的秦氏,琢磨着建隆帝起名儿的功夫真不咋样,好好的青角菜让他这一嘴就变成了刀枪菜,这以后吃起来都觉得划嗓子……   得了好处的皇后,亲切地拉着小暖的手道,“小暖随本宫去选些刀枪菜。”   只是给皇后讲了个乡间耳熟能详的故事,让她能跟建隆帝有话聊的小暖,对这事态的走向深表无语。   这草咋就入了建隆帝的眼,还得了御赐名儿呢?   回头她要跟赵大哥说一声,他家酒楼里该添一道应景的火爆刀枪菜了…… 第四八一章 属兔子的大黄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前日,你在永宁街铺子里下你继母的脸面了?”皇后说是挑刀枪菜,实则是带着小暖闲聊。   京城这地方到处都是耳线,街面上发生点儿什么片刻就传遍全城,小暖也不瞒着,“不算下脸子,郡母去棉坊要买的布料断货了,她想订货又不达不到店里的要求,所以小暖想不经过铺子,让工匠织出来给后给她送过去,郡母觉得伤面子了。”   皇后也是做生意的,当然知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的道理,“此事虽说怨不得你,但她毕竟是你的长辈,你也该给她留足情面,你看这次,你不就吃大亏了?”   可不是吃大亏么,建隆帝因为这件事儿记起封柴梓,还给了他个肥差,小暖觉得这是建隆帝对她的警告,警告她不要太猖狂。小暖自认没当面得罪过建隆帝,甚至还帮他办了不少事儿,他明里怀疑自己,暗里让人监视也就罢了,还办这么拧巴的事儿,让小暖心里很不舒坦,不过她嘴上还是谦逊地认了,“娘娘教训的是,小暖记住了。”   皇后又道,“你棉田里得的棉花籽,打算怎么个卖法?”   虽然不知道皇后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小暖还是解释道,“棉籽虽然是小暖的,但也是圣上大力推广的,小暖打算主要卖给登州的农户,价钱控制在他们能接受的范围内。”   皇后笑眯眯的,“你可以卖贵一些,好赚些银子在京城内置办一套像样的院子。待你和晟儿成亲后,你在城内置办一套院子,也好让你的母亲和小草有个落脚歇息的去处,城内总比城外方便得多。”   皇后这是投桃报李,所以点拨自己么?对在京城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买院子没什么兴趣的小暖,才不会不知好歹地拂了皇后的好意,“多谢娘娘提醒,小暖把棉籽的价格抬高一些,赚出一套院子的钱来,买个院子给娘亲和妹妹住。”   皇后就喜欢跟聪明人说话,闻言笑得越发舒展了。   说是要摘一天棉花,建隆帝不到晌午就决定打道回宫了。在回去之前,他终于把晾了半日的小暖叫道面前,“小暖过两日进宫去转转,太后都在朕面前提起你数回了。”   分明就是建隆帝自己有话要问她,却拿太后做筏子!小暖心中吐槽,面上却欢喜无比地应了。   建隆帝又唤那边还跟小草不舍分别的十一女儿,“过几日再来玩,真儿该跟朕回宫了。”   十一公主柴会真一听就高兴了,“父皇,女儿真的可以再来找小草玩么?什么时候能来?”   “等你想来时就能来。”建隆帝牵着她的小手上了马车,让她与帝后同车而归。   这声音真是十足的慈父了,小暖听到建隆帝这样跟女儿说话,就不由得想起华嫔惨死的六公主,心里一阵发堵。   送走了这一大家子,田归农等人才得以从跨院里出来,收拾被弄乱的田庄。也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田庄又整洁如新,让小暖大加赞许。   瘸着腿的韩二胖坐在石凳上,感慨着,“虽然这次没有万岁爷去济县时带的人多,可还是这么威风!小暖,圣上一共有多少孩子?”   小暖回道,“皇子有六个,公主有七个。”建隆帝有两个儿子、四个女儿早夭,活着的目前还有十三个,听起来不少,可比着他那一后院的女人,就不显得多了。   “不愧是皇上,真厉害!”韩二胖感慨道。那边,正在跟大牛哥翻腾皇后赏赐的小玩意儿的小草脆生生地道,“二胖伯不是说,牛家庄的牛财主生了十个儿子,那样才叫厉害吗?”   哪能拿王财主跟圣上比呢,韩二胖嘿嘿笑道,“牛财主是生的多,但其中有倆傻儿子。圣上的皇子个顶个是人中龙凤,这才让人羡慕呢。”   小暖笑了笑,跟着娘亲和秦二郎下田去摘棉花。   终于能出屋门的秦大妮儿挤到小草身边,看着石桌上的盘子里的银子浇铸的白花花亮晶晶的小东西,眼睛都直了,“这是啥东西,咋这么好看呢!”   说着她就拿起一个,爱不释手地道,“这小马驹儿真好看,我正好属马的呢。”   小草笑眯眯地开始分礼物,“这是两套十二生肖小动物,是娘娘赏给小草的。这个小马驹儿就送给大妮儿姐吧,大牛哥属狗的,这个给你,另外这个小马驹给二郎哥。二胖伯属什么的?”   韩二胖哈哈笑了,“这是皇后娘娘赏给你们小孩子压岁的,我要这个干啥。”   “那这个小龙和小羊给大壮和二壮哥吧,小草记得对不对?”小草把两个枣儿大的银铸小动物递给韩二胖。   韩二胖伸出大手小心接过,“一点儿不差,二伯替那俩傻小子谢谢你,他们俩是沾了你的光,才能得皇后娘娘的赏赐。”   小草笑得眼睛都弯了。   秦大妮儿左手握紧小马驹儿,右手又抓起几个,“这个小牛和小老虎我替三郎和二妮儿拿着,还有这个蛇,我也替四郎拿着!”   小草笑呵呵的,“这些是皇后娘娘给小草的,该由小草分。”   大妮儿攥起来了哪还舍得放下,“你分也是给他们,我拿了也是给他们,这有啥不一样的。”   她拿了,才不会给呢。小草叫道,“大黄。”   “汪!”大黄立刻蹿了过来,吓得秦大妮儿赶紧把小银锭子扔进盘子里,退开好几步后,秦大妮儿却听小草又接着道,“大黄属兔子的,这两只兔子都归大黄。小草先帮大黄收着,回家后再给你。”   “汪!”大黄见有它的份儿,立刻高兴了。。   秦大妮儿见这畜生都能得了个,气得牙疼,正要说几句却见晟王又骑着马回来了,秦大妮儿立刻乖乖站起来,待晟王走近了后跟着小草她们一起行礼问安。   三爷微颔首,到田里去找秦氏和小暖。秦大妮儿痴痴地盯着他的背影,心里正泛花痴时,却听到“哗啦啦”地一阵响动,回头一看竟是小草的丫鬟把将剩下的所有的生肖动物,都装进了小草的钱袋里,看得秦大妮儿一阵钻心得疼。   田里,三爷先给秦氏问了好,才道,“圣上这次没过足瘾,怕是过几日还会来。”   秦氏和小暖听了,都忍不住哀嚎出声。 第七八一章 陈家最精的父子俩   见她们母女俩脸上的表情一样一样的,三爷含笑安抚道,“圣上只是说说,也不一定来。”   建隆帝身为帝王,安危为重,轻易不能出宫。一旦他离开守卫森严的禁宫,就需调千牛卫前来护卫,非祭祀正事,他总往外跑,怕御史们又该递折子了。   秦氏不好说什么,小暖在三爷面前却没什好顾忌的,“但也有可能来啊……”   小暖暗自决定得给登州知府透个信儿,给他个讨好建隆帝的机会。让他进贡一批棉花籽上来讨好建隆帝,让他自己种自己摘个够。   小暖的棉花籽才不给建隆帝,她还得留着卖钱买宅子呢!   三爷点头,“我已跟圣上讲明,济县那边的棉田和棉坊离不开人,你们过完中秋就回去,若是圣上再来,这里我自会安排妥当。”   小暖露出贝齿,“有劳三爷。”   秦氏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御赐的庄子果然不如自己买的稳当,没准儿哪天圣上兴起就又收回去了……   建隆帝和皇子、皇孙们手摘棉花是生手,大都摘得不干净,棉桃张开的硬荚上剩的一丝一点儿的棉花像堵住耳朵的耳屎一样,让人看着就难受。秦氏带着长工们给棉花硬荚掏耳朵,觉得皇家一群人,也就二皇子还强点儿,不过他也及不上自己的女婿。   秦氏回头看三爷,越看越满意。   每当三爷摘一把棉花伸手过去,小暖就会拉开腰间的包袱让他放进来,还会冲他笑一笑。三爷见了,第一次觉得摘棉花也这么有趣。让他跟小暖一起把这几百亩的棉花都摘了,他也乐意。   站在田边的秦大妮儿见小暖跟晟王不光眉来眼去,还动手动脚的,冷哼几声。她娘说的对,小暖长得不咋样,但跟着老妖道学了一身狐媚子的本事,把晟王给迷住了!   晟王早晚会醒过来,到时候晟王就会嫌弃她!就算她能熬几年,但等她跟她娘一样生不出儿子时,也会被晟王赶出来。她娘说了,小暖她们娘仨造孽太多,都没有生儿子的命!   “哼!”秦大妮儿想到那时候小暖凄惨的模样,心里就痛快多了。   韩二胖见秦二郎跟着秦氏摘棉花,就问旁边一脸不服不忿的秦大妮儿,“你这妮子,咋不去帮忙呢?”   “我是来玩的又不是来干活的,再说我还没好利索,不能下田。”秦大妮儿嘟起嘴,长工干活有工钱,小暖又不给她工钱,还想白使唤她,没门儿!   在那边给大黄挠痒痒的大牛,把脑袋往小草跟前凑了凑,悄咪咪道,“大妮儿姐就算没病也不会下地,三郎说他姐怕晒黑了,要躲在屋里把自己个儿捂白了。可她捂了这么久,也没见白啊?”   尖耳朵的秦大妮儿一下就跳了起来,“你这臭小子嚼什么舌头!你才黑,你们一家子都黑……”   老实巴交的大牛理亏,低头不吭声。小草见秦大妮儿骂起来没完没了,就不干了,“大牛哥是黑,但三婶儿和小花妹妹都长得白,所以不是一家子都黑。我娘说小花妹妹是肉皮白,就算晒了也是发红,不会变黑。”   “汪!”大黄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抬眼看了看大牛停住的胳膊,大牛马上接着给大黄挠痒痒。   一晒就黑的秦大妮儿咬牙,“哼!都是一个娘生的,就你黑得跟鬼一样,还有脸说我!”   大牛闷头老实挨骂,小草又顶回去,“那大郎哥和大妮儿姐都是舅母生的,为啥大郎哥那么白,你就黑成……那啥呢?”   “汪,汪!”大黄跟上。   秦大妮儿气得咔咔抓桌子,“小草你到底哪头的?看我跟大姑说去!”   瞅着秦大妮儿不顾日头晒,跑去田里找秦氏告状,韩二胖先表扬小草,后批评大牛,“小草成,这嘴皮子快追上你姐了。大牛咋跟你爹一样怂呢,让人骂半天都不敢回嘴!”   大牛吭哧道,“我爹说不要跟女人拌嘴,掉架子。”   韩二胖翻白眼,“跟汉子他也不敢吵啊。”   “我爹说,不要跟没脑袋瓜子的人吵架,白费吐沫,他们不讲理。”大牛又老实回话。   韩二胖怒了,一扭身不小心从石凳掉在地上,拍起一片土,“好你个陈三熟,回去老子要是不把你收拾老实了,你就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   大牛又老实巴交地道,“我爹说二胖伯不是欺负他,二胖伯从小就护着他,拿他当亲兄弟。”   韩二胖这次气儿顺了,哼哼道,“算他小子有点儿良心,你这不是挺会说的吗?咋平日里不见你说话!”   大牛咧嘴笑了,“小草教我的,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   小草得意地扬起小脑袋,“陈三叔是二胖伯罩着,大牛哥是小草罩着!”   “汪,汪,汪!”大黄不干了,站起来舔了大牛一下子。   小草改口,“大牛哥是小草和大黄一起罩着!”   坐在地上的韩二胖拍着巴掌哈哈大笑,“胖爷我今儿琢磨明白,合着陈家最精的不是陈祖谟,而是大牛你们父俩!精,太精了!哈哈哈----”   跑到秦氏身边的秦大妮儿委屈巴巴地跟秦氏道,“大姑,小草帮着大牛欺负我!”   田里的秦氏听不到地头上发生了什么,只能听到韩二胖的笑声。她回身喊道,“小草----”   “诶----”   “汪!”   “过来----”   “诶----”   “汪!”   秦大妮儿扫了一眼跑过来的小草,得意地笑。   待小草和大黄过来后,秦氏没直接指责闺女不懂事儿,而是先问明了情况,才叹了口气道,“这件事儿你们谁都有不对的地方,以后可不兴老拌嘴了。大妮儿长大了,想变白没啥不对,可光捂着不成,你去找华郎中问他咋样才能变白;小草去跟厨上说一声,晌午熬点绿豆汤解暑,再拍几根黄瓜、凉拌三根苦瓜,你姐夫爱吃这个。”   三爷闻言,摘棉花的手一僵,小暖则笑翻了。   昨天一起吃饭时,娘亲说苦瓜是好东西,她和小草不吃,三爷却面不改色地吃了一碟子,在娘亲说苦瓜其实苦中带甜时,三爷还跟着附和。   这下好了,耿直的娘亲当真以为三爷爱吃苦瓜了。   听着小暖的笑声、小草的歌声和地头上韩二胖毫无顾忌的大笑声,三爷也翘起了嘴角。 第七五三章 建个和尚庙   待时近正午,众人才收工回院休息,三爷则带着来找他的两个谋士去书房议事。   小暖梳洗更衣后,等着谋士们走了才去书房找三爷。快走到书房门口时,小暖把头上的簪子拉歪又一高一低挽起衣袖揉吧揉吧,才美滋滋地进屋,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玄舞,无奈地叹气。   他们这帮兄弟一直期待着姑娘知道三爷对齐整的过分要求后,将三爷的性子扭转过来,好过上舒坦日子。哪知姑娘没觉得三爷这样不好,反而乐在其中……   “三爷!”小暖跳进去,头发更乱了一些,她却跟不知道一样,向着三爷甜甜地笑。   三爷扫了一眼旁边没眼力的玄散,玄散立刻乖溜溜地出门,跟玄舞一起当门神。门神玄散心里想着如果三爷对陈姑娘罕见的宽容能分给他一点点,那日子得多幸福……   玄舞扫见到这厮恶心兮兮的笑容,习惯性地一脚就飞了过去!   房内,待小暖走到近前,三爷自然而然地抬手帮她整理衣袖,又拔下她的簪子,为她整理一头秀发。微眯着眼睛享受三爷亲自服务的小暖,心里暗爽着。   三爷是对整齐有非常严格的要求,不过别人不整齐,三爷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她不整齐,三爷会忍不住把她拉过来,然后很认真地、耐心地给一点点把她弄整齐。每到这个时候,小暖就觉得她跟三爷好亲近,心贴心一样。   小暖不知道,她这抬着小脑袋,微眯眼睛的陶醉小模样,看在三爷眼里,可爱极了。看着她一点点变整齐的三爷心里越来越开心,“你叫我什么?”   “严晟。”叫得多了,小暖也就习惯了。   三爷果然心情更好了,跟她说起进宫的事儿,“进宫面圣时,圣上问你话,能如实答的就如实答,不知道的便说不知道。你在秦家村和登州遇到柴严亭的事儿,需瞒着圣上,毕竟这只是你我的推测,还做不得准。”   小暖点头,“三爷,有什么小暖该知道的?”   三爷一边帮她压平衣袖上的折痕,一边道,“这案子消息没有透出来,我只知你师傅、袁天成还在大理寺,玄妙观和上清宫没有动静,袁天成府里死了两个下人,全真教派总部也死了几个人,明显是被人灭口了;金益昀昨日抓了袁天成两个弟子,这许是大黄窝里那个钱袋引出的;金益昀还去了一趟永福寺见慧清,两人在密室内呆了一个多时辰,金益昀走时神色匆匆,慧清送他走后,却面带喜色……”   三爷将他知道的事情,一一给小暖讲了后,又叮嘱道,“圣上多疑,不要妄动小聪明,更不可含沙射影旁的人和事。到时你若应付不了就大声哭,我会立刻过去,别怕。”   小暖认真记下,“三爷放心,小暖知道怎么应对,轻易不哭。小暖见过圣上后,可以去见见华嫔娘娘不?”   全京城的官员,都对这案子避如蛇蝎,就连沉稳的左相被问几句也会汗湿衣背,他的小丫头却毫无畏惧,三爷全身心都冒着骄傲,“母妃近日卧床安养,你去跟她说几句话解闷儿也好。”   小暖立刻担忧问道,“娘娘病了?”   三爷摇头,“只是卧床避开些是非罢了,圣上有意从皇族中选位公主出番和亲,所以宫中和皇亲们为此人心惶惶。想求母妃帮忙说话的皇族女眷不少,母妃无意理事,所以关了宫门。”   三爷位子高了,母凭子贵的华嫔也跟以前不一样了。小暖拍了拍胸口,吓死她了。若是华嫔娘娘真的病了,娘亲和小草非得担心得吃不下饭去。   说起吃饭,小暖乐着拉起三爷的大手,“饭该上桌了,咱们去吃苦瓜?”   三爷……   建隆帝看着跪在殿内的小暖,半天不说话,习惯性施压。   他今天召见小暖,并不是在石棺这件事儿上怀疑她什么,以清王死时她的年龄和地位,根本不可能与这件事有所牵扯。   只是此案疑云重重,而所有事又是她家的狗揭开的。狗不会说话,所以建隆帝只能退而求其次,与她聊聊,看能不能有些收获。   待小暖默数到第一百八十二只羊时,建隆帝终于开口了,“平身。”   小暖谢恩站起来,老老实实地低头等着答题,准备了一晚上,她居然还有那么一点点期待。   “才半年不见,朕发觉你长高了一截。”建隆帝以唠家常的方式开口了。   这题简单,唠家常暖气氛的!小暖屈膝谢恩,脆生生地道,“回万岁,臣女比二月时长高了一寸半。臣女的娘说,臣女跟田里的庄稼一样,到了拔节的时候了。”   建隆帝含笑点头,“你娘说的对,进京了可想去见你师傅?”   暖气氛后就直入主题!小暖乖乖回话,“想,不过臣女问了晟王,晟王说臣女的师傅在大理寺,所以不能见。”   “师道长是在帮助查案又不是关押,虽不能外出,见见徒儿还是可以的。”建隆帝表明意图。   让她去套消息?去不去?当然是将计就计!小暖惊喜跪地谢恩,“多谢万岁。”   建隆帝依旧笑眯眯的,“你来了这几日,也没去玄妙观看看?”   第一件事搞定,建隆帝开新题了。小暖老实回答,“臣女店铺生意忙,还没来得及去。”   建隆帝点头,“你的南山坳近来如何了?”   这都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提问方式,是要把她弄迷糊吗?怎么可能!“正紧锣密鼓地收拾着,臣女想在上冻之前建成一个比五更书舍大两倍的书舍,藏书五千本,供济县学子翻读。盖房买书都得用银子,所以现在臣女才这么赶着忙生意赚钱。”   想要银子?建隆帝没接话茬,继续问道,“发现石棺的那处地方,你打算用来做什么?”   真小气!小暖老实回话,“臣女的七师兄觉得那块地方可能有邪气,建议臣女建个道观压邪。”   建隆帝很喜欢小暖说的“邪气”这两个字,“若是压邪,不如盖座地藏王菩萨庙。” 第七五四章 不许说不知   尼玛!她好端端一个道士,在自己的封地里建个毛的和尚庙!   不过小暖也不好直接说不同意,便转了个弯儿吭哧道,“回圣上,臣女囊肿羞涩,臣女的七师兄前些日子友情赞助了臣女十万两银子,还说建造道观的钱不用臣女出,工匠也不用臣女请……臣女当时就一口答应了,银子也接了……”   建隆帝豪气地一挥手,“不过区区十万两银子罢了,朕赐你白银万两,你把你师兄的钱还上,剩下的钱足够建座地藏菩萨庙了。”   ……   这就有钱了?   刚才还装听不懂呢!   早知道她就说师兄给了一百万两了!   小暖恭恭敬敬地弯腰谢恩,“修庙是功德,臣女修成了庙后,要让人在庙前立个石碑说明此事,好让人知道地藏菩萨庙是圣上您出资修的,让他们铭记您的无量功德。那地方不大,建完寺庙剩下的钱还能用来买书。臣女再替济县莘莘学子,谢过圣上的大恩大德。不过臣女没有建和尚庙的经验,若是建得不好,还请圣上恕罪。”   建隆帝见她没坚持着要建道观,心里便舒坦了,“无妨。”   “多谢万岁宽容。”小暖再谢恩,嘴角微微翘起,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乱响。   建隆帝靠在龙椅上,似是漫不经心地道,“刨坟掘墓发现石棺时,你也在场?”   这话问的真让人不舒坦……小暖心里不高兴,老实答题,“是。那山坡未堆坟头没立墓碑,臣女事先并不知那里有墓。”   清王戴罪之躯,岂敢立碑!建隆帝又问道,“你且将当时打开墓葬门见到石棺的情形,仔细将来。”   这个她已经讲了很多遍了,建隆帝身边的德喜公公都听过。小暖磕巴也不打地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后,建隆帝又问,“你对墓室中的那些小陶罐,怎么看?”   这是几个意思?这题搞不好是要送命的。小暖谨慎答题,“臣女见到那些陶罐,第一感觉是要发财了,后来知道那东西不值钱,就没多看。”   所以,她没怎么看。   德喜……   小暖贪财,这说的也是实话,建隆帝又问道,“你可知那些陶罐中装的是什么?”   小暖摇头,德喜却微微握紧了拳头。   “那里面是初生婴儿的五脏!被人为挖取泡在药液中,作为祭品放入墓中。”建隆帝缓缓道。   什么?小暖惊得忘了规矩,抬头看向建隆帝。善察言观色的小暖,发现建隆帝表面平静,但目光紧盯着她,身躯也微微前倾,双手压住玉案上,又问道,“陈小暖,你可知这是为何?”   这题很难解,而且答不好绝对会送命。小暖立刻摇头,“臣女不知。”   建隆帝又问,“那你觉得是为何?朕问你话,不许再说不知。”   现在假装被吓哭了,是不是有点晚,建隆帝也不会信她真吓哭了吧?   小暖心思百转,决定答题,“不瞒圣上,臣女十二岁之前一直围着家里的锅台转,离开陈家后才开始读书认字,不过因为忙着做生意,臣女到现在也没正经读完过一本书;臣女拜了师傅后,师傅只给了一本《老子想尔注》让臣女背,臣女笨得很,到现在也没背下一半儿,所以遇到这样的事儿,臣女无法探究,只能猜测。”   “你随便猜!”建隆帝语气急切又不耐烦,德喜也深深盯着小暖,想听听她能说出什么。这个问题若是圣上问满朝任何一位大臣,他们都会跪地求饶,宁肯惹怒圣上领罚,也不敢妄言,便是他德喜也不敢轻言。陈小暖若是说得不好,莫说是她一家子,就是连晟王和师无咎都会被牵连进来。   小暖看着建隆帝脚上穿的明黄绣龙纹的靴子,缓缓道,“臣女不通葬经玄学,不知以婴儿五脏入墓有什么说法。所以臣女首先想的是:这是谁干的、他又为什么这么干,是为了害石棺里的人坠入地狱还是送他登极乐。”   建隆帝微微点头,认真听着。   “如果是为了送他入地狱,这个人就跟石棺里的人有仇了,那他就不会在石棺里塞满金玉宝物,所以,送他入地狱不成立,只能是想为他积福了。婴儿五脏可以积福吗?”   建隆帝摇头,“不能!”   “问题就在这里了,请圣上您想:在什么情况下,婴儿的五脏入墓才可能为墓主人积福?”小暖抬起头,很想口动给自己来一段柯南上的经典配乐。   这个他还真没想过,建隆帝反问小暖,“你觉得是为何?”   小暖摇头,“这须得找到做下这件事的人,才能知晓。”   建隆帝刚心生不悦,又听小暖接着道,“不过臣女觉得有一种可能:就是那些婴儿不是为了陪葬而死的,而是另有死因。冤有头债有主,这或许就是部分原因。”   不错!建隆帝忽然站起来在宜寿宫内来回踱步,是这么回事儿,他怎么没想到呢!   看来自己的回答让建隆帝想起来什么,跪在地上的小暖觉得自己这题答对了,便老老实实地低着头,脑中不断推测清王的儿子柴严亭以婴儿五脏作为祭品,摆在他爹坟墓里的原因。   小暖先是被那血淋淋的场面吓到,然后又后知后觉地想到一个很可怕的问题:方才建隆帝说的“刨坟掘墓”,在大周可是死罪,因为挖人坟墓是对其先人的极大地不尊敬。她虽然不是刻意为之,但也算是挖了柴严亭他老子的墓。   手下养着一批杀人不眨眼的死士、会以婴儿五脏当祭品的柴严亭绝非善类,小暖不信他不恨自己。   那么,柴严亭与她两次相见,为什么小暖在他眼里看不到一点儿恨意呢?是因为那个人根本就不是真的柴严亭,还是柴严亭是个能把情绪藏在心里,连她也看不出来的狠角色?   若是后者,那就真得很麻烦了,下次见了一定要想办法解除这个后患!   “你在想什么?”小暖正想得出神,建隆帝的龙靴忽然停在她面前,冷不丁地问道。   小暖老老实实道,“圣上,臣女在害怕。臣女觉得布置那个墓室的人,一定把臣女恨透了。”   建隆帝微微点头,“应是如此。”   小暖……   尼玛! 第七五五章 宫里的闲人们   看着小暖目瞪口呆的模样,建隆帝理直气壮地道,“朕已布下天罗地网,定会将此人擒获!”   您这“天罗地网”窟窿眼儿实在有点大,那家伙在南山坳和益州晃了两大圈也没被网住!   就他这样的,还能生出三爷这么聪明的儿子,真是奇迹。小暖无语地出了宜寿宫,去见建隆帝他娘。   待小暖走后,建隆帝看着她小小的背影叹道,“此子有谋臣之能,只可惜是个女儿身。”   建隆帝居然对陈小暖一个“女子”起了惜才之心?德喜笑道,“文昌郡主是万岁爷的儿媳,一样能为国所用。”   建隆帝皱眉,“内宅妇人怎可干预朝政?祸国之源!”   德喜捂嘴笑道,“郡主不可干政,但可帮着晟王搭理庶务、教养出能干的皇孙。”   建隆帝点头,“你觉得给柴永昶陪葬的婴儿从何而来,又因何而死?”清王名柴永昶,这名字多年不提,建隆帝都觉得生疏了。   德喜低头小声道,“万岁爷,这不过是郡主的无端猜测罢了,凡是得讲究证据……”   证据!建隆帝哼了一声,“传金益昀!”   不知自己搅动了多大一池水的小暖,此时已坐在慈宁宫内,听给大白猫顺毛的太后絮叨,“昨日素琴进宫与哀家说起,你许给了她和挽秀每人一匹粉红棉布?”   听语气,柴素琴和方挽秀还挺得太后喜欢呢。小暖回话,“不是许的,是店里的棉布供不应求,两位姑娘想买的布断了货,所以小暖请她们按着铺子里的规矩先下订单,等布运来后再给她们送去。”   太后撸猫的手不停,“你现在是郡主,又是晟儿未过门的王妃,身份远非一般女子可比,这些庶务能交给下人做的,就交给下人做。你多学些用得上的本事才是正经。”   ……   “是。”小暖低头应了,啥能用得上,嬷嬷说得那些规矩和琴棋书画?   太后忽又笑道,“素琴在哀家面前将你一顿好夸,说你听闻挽离生辰在即,还送了她一些珍贵皮毛做贺礼?”   这天家母子俩真像,说话天上一句地上一句,还到处埋雷……小暖一脸老实地回话,“记着柴家二少夫人生辰的方挽秀姑娘,小暖送皮毛主要是为了搭配方挽秀姑娘买的大红色棉布。”   “不错,很好,很好……”太后乐开了花,在大白猫的身上一拍,本安稳闭目休息的大白猫,受了惊吓,蹦起老高,蹿到地上跑了,两个小宫女赶忙跟了去。   太后笑眯眯地看着小暖,晟儿说挽秀不错,小暖也跟她也合得来,以后的事儿就好办了,太后语气越发亲切,“你这丫头,什么柴二少夫人,该叫她二嫂才是!”   他爹给方挽离叫二嫂,她也叫二嫂?小暖老实巴交地看着太后,“这……不合适吧?”   采珍捂嘴笑,“太后娘娘,郡主现在该称方二姑娘为二舅母的。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待郡主与晟王成亲后才能改口叫二嫂。”   太后才想起来还有柴玉媛这么层亲戚关系,“是了,就该如此,哀家真是老糊涂了,哈哈哈”   ……也不晓得自己这句顺了太后哪根筋,让她高兴成这样?小暖傻傻地跟着乐,然后满殿内的宫女太监都陪笑。   去福宁宫见皇后时,皇后拉着她的手去看昨日移栽过来的刀枪菜,“这菜不愧名为刀枪,移栽回来后都没打蔫儿,叶儿片片向上。”   为了移几棵比一个半巴掌长不了多少的小草,建隆帝动用了十个御花园的花匠和三辆马车。工匠把草根带着土块完整移栽过来,第四庄的地头都让他们挖成坑了,这要再打蔫儿还有天理吗!   昨日小暖问过三爷,也明白了为何这么几棵草,能让建隆帝那么有感触。原来建隆帝和清王争位时,建隆帝起初是落于下风的,甚至曾一度灰心丧气。   当时建隆帝的第一谋士也就是当今的左相,劝导他不可操之过急。左相言道:清王就算是棵大树,建隆帝只要一点点地把自己炼结实了,就能像锯条一样,今天在清王身上锯下一点儿,明天从清王身上锯下一点儿,早晚能把他这可大树掏空推倒。   是以,当皇后讲了典故后,建隆帝看着小草,想起了当年“弱小又强悍”的自己,有感而发。   听了三爷的话,再回想皇后当时的话,小暖真心觉得皇后真的是个成功的商人,很善于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条件,为自己谋好处。   这是她该向皇后学习的地方。   小暖笑吟吟地道,“是娘娘照顾的好,这草才能这么精神。”   皇后笑得愈发开心了,“你这小嘴儿越来越甜了,难怪太后总是人前人后地夸你。”   辞别了皇后后,小暖终于敲开了华嫔的重华宫门。进了宫内还没见到正主,就见百无聊赖的郑美人坐在院子里的秋千架上荡来荡去。   郑美人上赶着搬进重华宫,就是为了蹭华嫔的光,多见几次圣上。哪知华嫔三天两头生病关宫门,不光将想挖空心思拜访她的各家王妃、郡王妃挡在宫门外,连建隆帝也一起挡了!   这怎不叫郑美人心生怨气,初来重华宫时郑美人还想跟华嫔亲近,可现在她发现华嫔就是一块冰坨子,谁挨得近谁受冻!   真不知道圣上为何总对这块年老色衰的冰坨子念念不忘,难不成他就喜好这一口?   郑美人没好气地瞪了小暖一眼,这也是一个喜欢冰坨子的,难怪圣上看她顺眼!   小暖带着玄舞进正殿去见准婆婆。华嫔得知小暖来,已起身靠着垫子坐在榻上,她那上等白瓷般的小瓜子脸上满是承不住的娇弱,看得小暖的心都疼了,恨不得不管不顾地把她扛回第四庄好生照顾着,“娘娘,您的身子……”   华嫔的声音如被雪压的梅花,虚弱又别有风韵,“无妨,多将养些时日,入冬就能好起来。”   也就是说,入冬时建隆帝才会订下让谁家姑娘进宫当几宫中,然后和亲了?   这才中秋,入冬还要好些日子呢,小暖都替华嫔觉得难熬,想劝说两句,又见这冰美人淡然自若的模样,她也不知如何劝起。   小暖想起妹妹地叮嘱,从怀里拿出小草的画递过去,“娘娘,这是小草画的,请娘娘看看她可有进步?”   华嫔娘娘接过,看了第一张点头,看到第二张时顿住了,半晌才问,“这是……你?”   小暖无语望天,“娘娘能看出来,就说明真得有点像了。”   冰美人华嫔肩膀抖了抖,轻启朱唇笑出声来。 第七五六章 大周灵魂画手陈小草   见到小草的画居然能把她家很少笑的娘娘逗笑了,旁边伺候着的华玉也忍不住看了一眼,“噗!”   笑出声的华玉立刻捂住嘴,赶忙给小暖赔礼,“郡主恕罪,奴婢是觉得二姑娘这画画得很有童趣,才……”   跟着她家娘娘读书破万卷的华玉,发现她竟找不到一个适合的词来把自己的失态圆过去。   毫不在乎的小暖笑呵呵地道,“玉姑姑,没事儿的。我娘见了笑得躺在炕上半天没起来,三爷也喷茶了,娘娘和姑姑这样已经让小暖觉得很不容易了。”   “哈哈哈,实在是太有趣了!”华玉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屡屡忍俊不禁的华嫔,巴掌大的小脸由白玉变成了桃花,看得小暖两眼发直,暗道华嫔这模样千万不能让建隆帝看了去!   华嫔忍着笑问道,“你当时就穿的身上这件衣裳?”   小暖也跟着笑,“娘娘眼力真好。小草说给我们画像让娘娘看,所以给我们选了最好看的衣裳。”   然后,她就变成了这样……   你姐的鼻孔有这么大么?小丫头理直气壮地回答,“小草看到的就是这样的,谁让姐姐比小草高呢,姐夫的鼻孔更大!”   你姐的腿有这么短粗么?“因为姐姐给小草买的纸不够长,只能画这么短,要不然姐姐就要没有脚了。”   你姐的头发为毛跟刺猬一样?“刚才有风,姐姐的头发就是这样的!”   你姐的脖子呢?“姐姐刚才低着头,看不到脖子。”   那为毛你画鼻孔是姐姐是抬着头的,画脖子时姐姐就是低着头的?小丫头很无辜啊,“因为小草画到这里时,姐姐就这样啊。”   华嫔笑瘫在榻上,华玉笑躺在地上,侧着身的青信肩膀直发抖。   一辈子都没这么笑过的华嫔一边擦笑出来的眼泪,一边道,“上次我给小草讲过,人物画若要逼真,需得仔细观察她的容貌特征和神态,并将其一一用笔刻画于纸上,方能传神。”   “娘娘还说眼睛乃是重中之重,成与不成在此一笔,画龙点睛、如日闪耀。”小暖指着画纸上自己那双冒着万丈光芒的眼睛,“然后,小草就把我的眼睛画成了这个样子。”   华嫔和华玉又忍不住笑瘫了,华嫔赞道,“小草记性非常好,我说的她都记得,还能自己揣摩,如此以往,画技可成。”   成为什么样子?全大周唯一的灵魂画手?小暖叹了口气,别的不好说,以后她这半辈子的笑点,怕是得靠妹妹的一系列大作撑着了。   华玉忍不住问道,“郡主,不知秦安人那幅?”   小暖指了指下一张,“见我因为动来动去被画得不成样子,所以我娘很老实地坐在桌前,然后就成了这个样子。”   两人听了本以为秦氏这张会比小暖那张好一些,可看了画,又笑抽了。旁边的青信终于破功,笑出了声。   正是吸收了上一幅画的经验,小草把秦氏的脑袋画小了些,也靠上了些,这个小脑袋上头发占了八成,照样是有风吹拂的,五官只有粗粗的眉毛下画成两条线的眼睛,硕大的桌子和书挡住了秦氏上半身,下边是两条很长的腿……似乎是为了弥补没“点睛”的遗憾,小草在旁边画了一个大大的,光芒万丈的太阳。   “小草说,既然地方大,腿可以照着实际的样子画长一些,这双脚是比着我娘的脚的大小画的。”小暖又指着娘亲脚下的小人儿,“这是正在画画的小草,她把自己也画了上去。说娘娘看到画,就知道她有多认真了。”   华嫔赞了趴着桌子画画的小人儿,又翻开下一张堪比大号刺猬的没腿大黄笑了半晌,才道,“小草如此喜欢画画,不如给她请个好一些的师傅,我听晟儿说云清先生的画技也属上乘。”   小暖笑着摇头,“小草说她是娘娘的亲传弟子,只能跟着娘娘学。”   这孩子……华嫔轻轻擦拭眼角,“我出宫门不易,这几日我写一些技巧和心得,再配些图画,派人给她送过去,小草聪明,定能领会其中精髓。”   能领会成什么样子,小暖都不敢想。她起身替妹妹谢过华嫔,又道,“娘娘养病为重,咱们的日子还长着,不必急于这一时。”   日子还长着么……华嫔不由得对儿子讲的三年内将她接到宫外去住的事,升起了浓浓的期待。   华玉和小暖在华嫔的眼里看到了生机,都很开心。华玉眼睛一转,道,“娘娘,难得小草姑娘有这份心,咱们不如把这三幅画裱了挂起来?”   “此法甚好!”少语的青信也立刻点头,这样娘娘每日看着画笑一阵儿,对身体也好。   “去取画轴!”华嫔也来了精神,起身拉着小暖一起装裱小草的灵魂之做。   小暖跟华嫔忙活了一阵儿从重华宫出来时,耳边还响着华嫔轻松愉悦的笑声,“让小草也给晟儿画一幅。”   小暖早就有这想法,不过三爷以“他很忙”为由拒绝了,现在她带着娘娘的命令回去,看三爷怎么拒绝!   待出了宫门,玄舞跟小暖感慨道,“属下在三爷身边多年,从未见到娘娘如此开怀,可惜三爷今日没随着姑娘一起进宫。”   小暖翘起嘴角,“三爷很快就能看到了,还是笑得更开心的娘娘。”   只要她回去跟小草说,娘娘见了她的画都开心得坐不直了,小草一定会为了哄娘娘高兴,踏上灵魂画手的大道一去不回头。待三爷拿着自己的画像去见娘娘时,那场景必定十分地温馨。   笑得正开心的小暖,正巧遇到了从宫门出来的大理寺卿金益昀,两人客气打了招呼,各自上车离去。小暖的马车里依旧是欢声笑语,金益昀的马车里却是长吁短叹,若真如圣上推测那般,这件案子就真得大了……   宜寿宫内,建隆帝听闻小暖在重华宫待得比往常多了几倍,宫内还罕见地传出了笑声,便点头道,“她是孝顺的好孩子,晓得华嫔身子不好,便留下多陪她说话解闷。”   说完,建隆帝朗声道,“传旨,赐文昌郡主白银万两,骏马十匹,其南山坳内所建书舍赐名‘云开’,令翰林院挑选馆藏图书五百部,充入云开书舍。”   德喜领命去传旨,是以小暖刚回庄子喝了几口茶,传旨的太监就抬着沉甸甸的银子、牵着御马到了。 第七五七章 真傻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第四庄众人跪在地上,太监念的圣旨上之乎者也地说了啥他们听不明白,但“白银万两、御马十匹、藏书五百部”他们听得真真的。   秦大妮儿偷偷抬头看着那一排大箱子,眼神儿跟勾子一样!韩二胖则望着十匹腿长蹄子大的御马流哈喇子。   小暖接了圣旨起身,跟来传旨的小太监张来财寒暄着,“恭喜张公公高升。”   这小太监本是掌管建隆帝私库的胖太监邓进忠的徒弟,现在他能出来干这传旨的差事,自然是高升了,这可是个肥差。   宫里的太监最是势力,晟王和小暖都得圣上重用,张来财在她面前不敢托大,点头哈腰地道,“小人得了我师父的荐举,才得了这么个跑腿的活儿,还不知道能干几天呢。”   小暖笑眯眯地道,“张公公生得讨喜、人又机灵,这送喜的活儿非你莫属。现在也快晌午了,公公和诸位兄弟在庄里吃杯水酒再回吧?”   张来财当然想留下吃酒,不过,“小人还揣着一道圣旨,要去趟皮场街,郡主这杯酒小人下次传旨时再讨。”   去皮场街当然是传建隆帝封柴梓让为右校署监的圣旨,这也是喜事儿,柴梓让定也会打赏请酒。小暖面不改色地笑道,“正事要紧,小暖就不留公公了。”   田守一上前给张守财塞了厚厚的红封,将他们送出第四庄。秦氏也知道张来财去干啥,她怕闺女心里不舒坦,拉着她的小手安慰道,“没事儿,三爷说那不过是个五品的小官儿,管不到咱们头上,算不得啥。”   小暖笑了,“嗯,女儿知道。”现在在娘亲眼里五品已经是小官了,想当年里正在她眼里都了不得,她渣爹陈祖谟要被封八品知县时,娘亲都担心得睡不着觉。   “玄舞带人将银子抬去库房放好,三日后再送去亨通钱庄换成银票。”小暖吩咐道,“十匹御马也牵下去,好草好料地照看着。”   韩二胖立刻瘸过来,“我帮着牵马!”   “我也帮着!”秦二郎也跟上,大牛的眼睛也从马身上拔不下来,张冰、田守一、田归农等人也是如此。   就像现代的男人大多痴迷于豪车一样,大周男儿对好马情有独忠。御赐的马是名副其实的好马、宝马、纯种马,绝对的马中精品,此生能骑一次,摔死也值了!   小暖劝道,“好马都性子烈,二郎还没马脖子高,二胖伯脚脖子的伤还没好,等这马养几天你们再过去帮着它涮毛,混熟了就能骑了。”   一听小暖能让他骑御马,韩二胖眼睛真个像小草画的一样光芒万丈。   “就二伯这身量,上去就得把马的脊梁压折了!你赔得起吗!”秦氏得了百万两银子却一两也没分给她,秦大妮儿整个人都不好了,说出的话都是带刺儿的。   秦氏皱了眉,“大妮儿,怎么跟你二伯说话呢?”   “我说的是实话!”秦大妮儿撅起嘴,“反正不管我说啥、干啥,大姑都看着不顺眼!”   小暖脸一沉,“我娘要是看你不顺眼,会让华郎中给你开药、给你买新衣裳?别再让我听到你对我娘不敬,否则你马上给我滚,看谁顺眼找谁去!”   小暖当着一大院子的下人落她的面子,根本就没把她当亲表妹看!秦大妮儿咬唇,委屈得眼里转起了泪花。秦二郎怕这事儿闹得下不来台,赶忙打圆场,“大姑,小暖姐,大妮儿姐不会说话,你们别跟她一般见识,我去说说她。”   秦二郎拉着秦大妮儿走后,韩二胖才道,“见过傻的,但真没见过这么傻的。她这脾气要是不改,有她吃苦的时候。”   性格决定命运,这话绝对没错。小暖不再搭理她,继续吩咐正事儿,“归农把马牵下去,再去第五庄请王全有帮着找两个养马的能人,这马咱得好生养着。”   田归农带着马下去后,秦氏嘀咕道,“这马要好草好料伺候着,一个月就得不少银子,又耕不了地,车也拉不了几回……”   家里凡是带嘴的,就是个花项。秦氏日子过得精细,不喜欢只吃不干活的。小暖笑道,“娘可别小看这十匹马,养到明年下了小马驹,一匹怎么也得卖个千八百两的。”   “这么值钱?”秦氏惊了,一头好耕牛才十两银子啊!   刚想张嘴要匹小马的韩二胖立刻消了念头,他是稀罕这马,但这价钱他真吃不下。小暖又道,“这可是上好的纯种马,少说也得这个价。二胖伯要是喜欢,等明年下了小马驹我送你一匹。”御马是不能随便送人的,但是小马驹可以。   若说不动心,那是假的。不过韩二胖还是咬牙摇了头,“我那破院子要真养匹千金马,怕是墙都得被人踩平了。还是你养着,我得空了就去瞅几眼拉着转一圈,就知足了。”   “我也是。”大牛小声道,“小暖姐,我可以跟着你请来的师傅学养马不?”   秦家村大多数人都是本分的,他们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该他们拿的他们拿了也不安心,所以干脆也不惦记。这样的人你可以对他好点儿,因为他们知道感恩,会念着你的好。再说小暖现在真的缺人,大牛这话憨厚又知根知底的人,她当然要,“只要不耽误你读书,你爹又答应就成。”   大牛的嘴角咧到了腮帮子上,“嗯!”   韩二胖一巴掌抽在大牛脑袋上,“小暖啊,我家大壮已经不读书了,让他也过去成不?你别看那死小子孬,我家的牛都是他管,管得好着呢。”   “大壮能干,他能过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见大牛眼巴巴地看着自己,那眼神儿简直是得了大黄的真传,小暖便忍笑补充了一句,“大牛也一样。”   大牛果然又乐成了傻子。   “汪!”出去玩的大黄带着一溜烟跑到小暖面前,“汪!”   小暖摸了摸它的大脑袋,“我记着呢,今天要跟大黄去林子里玩,咱们吃了晌午饭睡醒就去。”   “汪!”大黄围着小暖转了几圈,奔着院子去了。   “它这是闻到马的味儿了。”秦氏说完,转身看向庄子口,很快就见小草带着人跑回来,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圆头圆脑很可爱的小和尚。   听到家里有了御马的小草,追着大黄而去。小和尚圆通有模有样地站在小暖和秦氏面前,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安人,九清道长,小僧有礼了。”   真想把这小和尚拐到她的道拐当道士啊,小暖稽首,“圆通小师傅有礼,九清要在南山坳内建一座地藏菩萨庙,小师傅想不想去哪里念经砍柴?”   圆通张大嘴巴,还未答话,小草就一阵风地跑了出来,“姐姐,这些马真好看!小草要把它们都画下来!”   众人一听,立刻升起无比的期待。   只要她画的不是自己,灵魂画手陈小草的画,绝对值得期待。 第七五八章 我要杀了他!   待一群人跟着小草跑了之后,圆通小和尚还在为难地挠着他的小光头,“小僧想去,可是小僧的师傅不会让小僧去的。”   圆通是十年前永福寺主持慧清的首弟子智真,在寺院门口捡到的弃婴。智真将他收为弟子亲手养大,两人不是父子情似父子。   圆通离不开他师傅,而他师傅也没慧清和智藏那么讨厌,于是小暖继续忽悠道,“小师傅回去问你师傅要不要去南山坳当方丈?建庙宇不用他化缘、出力,我全包!去了那边后,你砍柴跳水出门就到,还能天天跟小草、大黄玩,也能时常来我们家玩哦。”   这样啊……动了心的圆通挠着小脑袋的手更加勤快了,“小僧回去问问师傅,师傅没准也想去呢。”   小暖笑眯眯地点头,“嗯,如果你师傅要去,小师傅就说服他把永福寺的伙房僧也带上。”   永福寺的斋饭好吃,如果能把他们的伙房僧也拐过去,她们以后就有口福了。小暖吞了吞口水,带着小圆通去围观小草画马。   天才儿童陈小草观察能力和悟性非常高,但因为她没有系统地学过画技,所以她手中幼稚的画笔跟不上她强大的想象力,画出来的东西充满童趣。但不同于一般稚子的涂鸦,小草的画中人物和动物的关键特征又很突出,让你一眼就能认出她画得是什么。   比如现在小草正在画的这匹马,虽然抽象夸张的过分,但小暖还是能根据妹妹的画,一眼就分辨出她画的是哪匹。   这就是小草特有的本事,小暖觉得华嫔说得有些道理,小草或许真的能独创一种完全不同于大周现有画派风格,成为荒诞灵魂画派的开山祖师,然后被人敬仰!   到那时……   她的妹妹是天下有名的画师,他娘是种棉能手,她是赚钱能手,个个完盖渣爹有没有!她们一家三口带着大黄往渣爹面前一站,要多神气有多神气,他比啥啥不行!小暖想着想着,就忍不住“嘿嘿……”   “姐不要笑,你这样会影响小草画画!”脸上沾了几点墨的小草抬起严肃的小脸,很认真地道。   小暖立刻收了笑,严肃点头,“好,姐姐不笑,小草认真画。娘娘说你画画非常有天赋,假以时日一定会大有所成。”   小草咧开嘴笑了一半儿,又想起娘娘作画时都是全神贯注的,马上拉平小嘴儿,模仿娘娘的神态动作,握着毛笔继续创作,努力做到娘娘那样,让她画笔下的每一个东西都有生命。   她身后的一群人看着小草严肃正经的小脸,再看着她画出来的东西,一个个憋笑憋得厉害。   皮场街院内,陪着传旨侍卫们吃酒的陈祖谟忽然打了个喷嚏。   柴智岁给他添了一杯酒,“天凉了,妹夫多喝一杯暖暖。要二哥说你就该多吃点,瞧你这小鸡仔一样的身子骨还没我妹妹壮实呢,哪架得住寒来暑往啊,这哪行!”   陈祖谟端着酒杯的手一僵,暗骂这个蠢货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果然,监门卫副将笑得一脸猥琐地开口了,“就是,二爷就不一样,你可比你家小娘子壮实多了,所以从来不吃亏,对吧?”   一桌人大笑。   无人肯嫁的柴智岁攀高枝娶到京城大才女方挽离,众人本以为柴智岁会把媳妇碰在手心里宠着。哪知这才几个月的功夫,方挽离已被柴智岁揍回娘家好几次了。听宁侯府的下人说,方挽离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显然被欺负得不轻。   但是不晓得为何,二人闹成这样,大媒人太后娘娘没过问一句,宁侯夫妇也没找上门来。柴智岁去宁侯府接媳妇回家时,方家人也没怎么为难他。众人看不懂之余,只能感叹柴智岁这呆货,在被晟王教训了几年后,好运气终于来了。   柴智岁也跟着乐呵,“王大哥说的是,男人当然得比女人壮,不过夫妻之间哪有什么吃不吃亏的,是男人就得疼媳妇,大伙儿说对不?”   众人……他怎么好意思把这话说出口!   “二哥言之有理。”陈祖谟赶忙岔开话题,“王将军,中秋节可有安排,不如一起去吃酒?”   王副将摇头,“某是当差的,哪有你自由。”   这是笑话他无官一身轻吗?被扎了一刀的陈祖谟笑容都要挂不住了。   后宅内,陪着母亲吃酒柴玉媛却神清气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她父亲得了肥差,家里的日子又要缓过来了!她柴玉媛怎么可能永远在河西待着,过几日一定要找机会去气死那不孝的死丫头!   陪坐的方挽离见到众人为了这么个芝麻小官就欢喜成这样,内心不屑,脸色也不好看。好不容易有了喜事的赵氏不想让她这张苦瓜脸影响自己的好胃口,冷着脸道,“老二家的,不舒坦就先回去歇着,这大喜的日子你冷着脸作甚!”   每次听到赵氏这么称呼自己,方挽离就想把一桌的菜都扣在赵氏的脑袋上!不过她还是冷冷清清地站起身,“是,儿媳不舒服,先失陪了。”   说完,她转身就回了自己住的跨院。   管家媳妇辛氏,尽职尽责地向婆婆请示道,“儿媳着人请个郎中来给二弟妹瞧瞧?”   “请什么郎中,她十天总有八天不舒坦,难不成要弄个郎中住在家里不成!”赵氏没好气的,娶了这么个苦瓜脸回来,这是委屈了她那疼媳妇的好儿子。   柴玉媛美滋滋的,“弄个郎中住在家里也未尝不可,等爹上任后咱们也该换大院子了,把原先府里的郎中叫回来不是挺好的?”   辛氏听了立刻皱起眉头,公公因事被革职,等着这么久终于得了个好差事,哪能上来就这么张扬!   赵氏也瞥了一眼女儿,“胡说什么,这里住得好好的搬什么家!上次的教训还不够,你还想再闹腾得你爹丢了差事不成!”   柴玉媛嘻嘻笑着,“女儿又没在外人面前讲。娘,你说二嫂会不会是有身孕了?”   老爷此次能起复,也有女儿的功劳,赵氏没有给她难看,只是皱眉道,“她那单薄身子,哪就那么快能!”   二哥天天这么折腾,能不快么。柴玉媛幸灾乐祸地低下头,往日清高连她都看不起的方挽离,嫁了远不及晟王的二哥,还不是得老实受着!   待送走了传旨太监和侍卫,吃多了酒的柴智岁晃晃悠悠地回到自己的跨院。扒拉开守门的紫汐,进屋见媳妇正在床上睡着,柴智岁立刻乐呵呵地甩了鞋袜衣裳,躺下抱着媳妇打起了呼噜。   不敢动的方挽离死死咬住朱唇,委屈的泪水一颗挨一颗滑落。   杀了他,一定要尽快杀了他! 第七五九章 大黄的马   待到这蠢货翻身放开她,方挽离轻轻起身绕过他下床走到桌边打开桌上的小香炉,将首饰盒里的一根金簪取出来拔开,将簪子里藏的粉末掺入燃着的熏香炉里。   看着炉烟袅袅升起,方挽离笑得阴狠。是她心软,才让着蠢货多活了两个多月!这药粉制作不易,用在这蠢货身上简直是牛刀小用,不过他敢这么欺负自己,就该让他千刀万剐,受尽世间苦楚吐血而死!   躺在床上的柴智岁翻了个身,拍了拍空荡荡的床,“娘子……来这儿睡……”   做贼心虚的方挽离吓得手一抖,将铜制的小香炉碰落。发出“砰”地一声,香灰撒了一地。脸色惨白的方挽离停了停,听身后没有动静,慢慢回头见柴智岁依然睡得如死猪般,心才稍稍放下,她看了几眼地上的香灰暗道算他命大,便转身出了卧房。   方挽离去了书房没多久,她的陪嫁婆子方嬷嬷便轻手轻脚地进了卧房,小心翼翼地收了洒落的香片和香灰,又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娘子……”不知自己命大逃过一劫的柴智岁,依旧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吧唧着嘴睡得香甜。   方嬷嬷急匆匆地出皮场街回到宁侯府,将收来的香灰交给宁侯府大公子方子安,又仔仔细细地描述了事情经过。   方子安面无表情地接了,“好生盯着她,将那簪子里的药粉弄来。”   方嬷嬷福了福身快步走了后,方子安才命小厮将帕子上已燃了一半的心字香点上。香味袅袅散开,方子安闻着这熟悉的香味儿,怔怔地出神。   “大哥!”宁侯二公子方子宁急匆匆地进来,提鼻子闻了闻诧异道,“揭布罗香?”   揭布罗香香味清幽雅致,是方家长女方挽歌在世时最喜欢的香料。方挽歌去世后,府中便无人再用此香了。方子宁看着一脸莫测的大哥,坐在桌边轻声问道,“大哥又想大姐了?”   方子安没有多说,只是问道,“你这急匆匆地过来,所为何事?”   方子宁一下跳起来,“圣上刚赏了陈小暖十匹御马,大哥去看不?建王世子都跑去看了。”   方子安微微摇头,“去了不许胡闹,陈小暖今时不比往日,你不要惹她。”   “小弟省得。”方子宁急匆匆地往外跑了几步,方子安却忽然站起来,“二弟,大哥随你一起去。”   方子宁回头笑得极为灿烂,“大哥,快!”   待他们跑到第四庄时,京中王孙公子到了一群。除了建王世子柴方,左相之子李润生、右相家之子程贤文、宁太傅之孙宁罗扬、益霁候之子郑宏霖等悉数在列,来兵部领饷银的郭老将军之孙郭永靖也在其中。这一大群人正眼巴巴地围着陈小暖家四处漏风的马厩,又是摇头又是跺脚。   这么好的马,圣上怎么就给了个只会种田、开铺子的小丫头呢。她要战马作甚,作甚!还不如分给他,御马啊,他惦记好几年了……郑宏霖不由自主地伸手想摸一摸这上品御马,却被大黄“汪”地一声喝止了。   郑宏霖不甘地缩回手,“小爷就是摸摸,又……”   “汪,汪,汪”大黄一听他说话,脖子上的毛都炸了起来,冲着郑宏霖一阵狂吠。   郑宏霖吓得躲到郭永靖身后嚷嚷道,“不摸就不摸,叫什么叫,当小爷怕你不成……”   大黄叫得更凶了,张冰赶忙解释道,“小侯爷,大黄最听不得有人在他面前以‘爷’自居,您慎言。否则让大黄伤了您,我家安人和姑娘无法向老侯爷交待。”   柴方笑道,“连我三哥在大黄面前都不以此自称,小侯爷忍忍吧。”   众人大笑起来,少年将军郭永靖笑罢,向着大黄拱手,“大黄兄果然名不虚传,在下郭永靖,敬仰大黄兄大名。”   大黄盯着郭永靖看了几眼,收了獠牙头一转回到马厩前,继续虎视眈眈地防着这群不速之客。   宁罗扬笑道,“郭大哥这是被大黄嫌弃了!”   郭永靖也朗声大笑,“此子气势不输头狼,郭某喜欢!”   你喜欢有何用,大黄可不喜欢你!方子宁美滋滋地挤到最前边,冲着大黄招了招手,“大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子宁来了!”   全神戒备地大黄向着方子宁抬起狗爪,又转了转脑袋。   众人见了这神奇的一幕,连御马都顾不得看了,都盯在大黄身上,郭永靖立刻问道,“它这是作甚?”   “大黄是在与某打招呼。”方子宁很是骄傲地道,“子宁与大黄有同捕兔子之谊,算是好友。”   “汪!”大黄见方子宁不动,呼唤了一声,又点了点脑袋。两位姑娘不能出来见男客,张冰替代了二姑娘的差事,当起大黄的翻译张冰翻译道,“世子,大黄请您到这边来。”   方子宁立刻快步过去,在大黄身边抱臂一站,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这些马儿是大黄家的,诸位只可远观,不能上手摸更别想带走,否则子宁第一个不同意!”   “汪!”大黄蹲在方子宁身边,一脸严肃地看着众人。众人一同看向大黄身边的陈小暖的下人,张冰顶着压力,道,“大黄说:对!”   郑宏霖跳脚了,“你怎懂得狗话,你要是敢胡诌,小……我饶不了你!”   张冰还没开口,方子宁就说话了,“宏霖莫恼,大黄就是这个意思。”   李润生温和道,“大黄果然非同一般,难怪圣上和皇后娘娘都对它另眼相看。”   将门虎子郭永靖对大黄的兴趣更浓了,战马难得,良犬亦是,“大黄兄,郭某可否陪你去逮兔子?”   大黄头一转,看也不看他。   郭永靖转到大黄面前,“大黄兄若是不喜欢兔子,猎虎、猎狼都可,郭某手到擒来。”   大黄的头又转到另一边,依旧不搭理他。   受尽京城男女欢迎的郭永靖,居然被一只狗嫌弃了,众人又笑弯了腰。   被这些人吵得不耐烦的大黄叫了几声,柴方好奇地问张冰,“它又在说甚?”   面对这些贵人,张冰低头不敢说,却见大黄正拿狗眼盯着他,便咬了咬牙道,“我家二位姑娘昨日就答应了大黄,今天后晌带它去林子里玩的……”   众人正无语着,右相家的三公子程贤文冷哼道,“还没听出来了,文昌郡主家的狗嫌弃吾等登门,打扰人家出游了!”   柴方敛了笑,沉声道,“本就是吾等突然造访打扰了人家,怎么,程三公子还要与一只狗计较规矩不成?”   建王世子是建隆帝跟前的红人,程贤文惹不起,只得服软道,“世子误会了,程三并无此意,不过吾等在此确实打扰了人家,不如咱们先回城?” 第七六零章 此女祸家   他们在这里来着不走,的确是打扰人家出游,显得太不知趣了。不过他们巴巴地跑来看马,却被一条狗拦路,到现在连马毛都没摸着就回城,实在是窝火。爱玩的郑康聪鼠眼滴溜溜乱转,计上心来。他挪到带头的建王世子柴方身边低声出了个好点子:   “小王爷,她们一家子去游玩,咱们在这里替她们喂马,顺带遛一遛?”   这个注意妙啊!程贤文用力点头,“康聪言之有理!”   “汪!汪!”大黄冲着郑康聪很是愤怒地叫了几嗓子。   这次不用张冰翻译,柴方都知道大黄在说什么,一巴掌推开郑康聪,“蠢货,狗耳朵可比人耳朵厉害多了,它都听到了!”   就在这时,一个小厮进跨院给众未小王爷、小侯爷、公子爷们行了礼,过去弯腰跟大黄商量,“姑娘说让方二公子帮忙照看马,大黄跟着两位姑娘出游,成吗?”   这下太有面子了!方子宁啪啪拍着拍着胸脯,“大黄放心去,子宁在此守着,保证你回来时一匹马也不会少。”   柴方等人喜出望外地彼此挤眉弄眼,大黄走了后,一个方子宁能奈他们何!   大黄看着方子宁不动,似乎有点不放心,毕竟这是个连兔子都追不上的家伙……   见到大黄果然不吭声,小厮转身回去,一会儿就将姑娘刚请过来的玄其大人领了进来。玄其进院后先向柴方等人抱拳行礼,才走到大黄身边,弯腰挠了挠它的脖子,“大黄放心去,这里交给玄某,不会有事儿。”   “汪!”大黄立刻站了起来,围着玄其转了一圈,又围着方子宁转了一圈,最后走到马槽边撒了泡尿圈住地盘。临走时还盯了郑康聪、程贤文和郭永靖三个家伙几眼,才冲出养马的小院,去主院找小暖和小草。   郭永靖遗憾地摸摸下巴,他挺喜欢这狗儿,但好似这狗不只不喜欢他,还将他归入不受欢迎的郑康聪一流了,这可如何是好?   柴方望着马槽下湿了的一块,仰天长叹,“这狗成精了!”   郑康聪冷哼一声,“咱也就是看在晟王的面子上,才不跟这畜生一般见识,否则我早就……”   不等他说完,方子宁就不干了,“你就怎么样,这些话你方才怎得不说?大”   郑康聪吓得赶忙冲过来捂住方子宁的嘴,“行了啊,咱们谁跟谁!你还真把一只狗当回事儿了!”   方子宁这时候确实难做,这也是小暖请玄其来镇场子的缘故。玄其板着三爷家暗卫的招牌冷脸,硬巴巴地道,“我家王爷对大黄的喜爱,不比秦安人和两位姑娘少几分,小侯爷若是不信,末将立刻派人去请我家王爷过来,当面跟您小侯爷讲一遍。”   “不用,不用,王爷为国操劳,康聪不敢耽搁他的功夫。”玄其抬出冷面晟王,郑宏霖立刻老实了。他惹了别人,他家老头子可能给他撑腰;但若是惹了晟王,他家老头子准得把他抽死。陈小暖的永宁街上的棉坊铺子,就是因为他犯浑被晟王撞上,他家老头子割肉替他请罪的。   那可是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上、日进斗金的铺子,郑宏霖想起来就肉疼。小暖的铺子生意越好,他就越肉疼,看小暖越发地不顺眼,若不是碍着晟王的面子的,她陈小暖一个外来的乡下女能在永宁街上开起铺子?笑话!   小暖虽然很忙,但是她答应家人的事儿却从不食言。坐在马车上,小暖一手搂着妹妹,一手摸着大黄,三小只美滋滋地往林子里去。   上次专门带着大黄出来玩,都是几个月之前的事儿了。一身轻快衣裳的小暖望着马车外渐渐密起来的林子,居然有种外出旅游的喜悦心情。   这阵子一直隐在暗中做事的玄迩忽然现身,出现在小暖的马车上,“姑娘,除了咱们的人、高仓颉的人之外还有几个尾巴跟过来了,看身法似乎是大皇子和四皇子的侍卫,请姑娘示下。”   四大皇子之间斗了这些年,玄迩对其他皇子的侍卫也很熟悉,不用看脸,看到身法就能判断个差不离。   小暖笑了。高仓颉是建隆帝派出来监督她的,她与高仓颉虽没有明说,但两人心照不宣,她走到哪里高仓颉就跟到哪里,小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不知道;而暗中跟着的高仓颉也会主动示好,帮小暖扫一扫暗中的其他小虫子。   不管那几个尾巴是哪里来的,都大不过建隆帝的大内侍卫,只要小暖让玄迩给高仓颉递个眼神儿,高仓颉准会帮她把人给清理了。而那些被大内侍卫清理的尾巴,只能吃哑巴亏,没地方说理去。   小暖摇头,“咱们今日就是进林子玩,只要他们不妨碍大黄逮兔子,爱怎么跟就怎么跟。”   玄迩领命,飞身而去。   小草好奇问道,“姐姐,他们跟着咱们干什么?”   小暖慢悠悠地解释道,“因为他们觉得跟着咱们可能会遇到好事儿。咱们运气好,就算咱们不去找事儿,事儿也会过来找咱们而且找上门的大都是好事儿。”   小草了解了,“时也,运也,命也,非吾之所能也!”   “汪!”   ……   小暖勤快地捋着妹妹和大黄的毛,妹妹这么有学问,让她怎么接话……   隔着车窗,骑马的玄舞低声道,“姑娘,方子安也到了第四庄,他看起来心事重重,似是有话想问属下。属下着人扫听了一下,刚得的消息是宁侯家陪嫁到柴家的婆子刚回了一趟宁侯府,应是给方子安带了什么消息。”   那他应该是为了方挽离的事儿来的,小暖立刻吩咐道,“别给他开口的机会,宁侯府的事儿咱们不掺和。”   “属下明白。”玄舞应了。   柴智岁打媳妇的事儿虽被传得满城风雨,但玄舞已着人打听清楚,事情的真相却并非如此。柴智岁并没真的出手打过方挽离,不过是他在床笫之间缺了些分寸,方挽离又擅长装委屈罢了。   若说起来,柴智岁待方挽离,还算不错,起码他真喜欢方挽离,为了她把家里的几个侍妾都赶走了。以方挽离的心机,若想她想安稳过日子,收服直肠子的柴智岁对她来说是手到擒来。但若是她犹觉得嫁给柴智岁委屈,所以不想安稳下来,那就怪不得别人了。   此女,祸家。 第七六一章 谋杀亲夫   第四庄内,众人围着御马过足了瘾。估摸着晟王快要回来了,郑康聪主动提出回城,若有一分可能,郑康聪也不想跟晟王碰上,晟王虽长得好看,但京城的浪荡子,没一个不怕他的。当年晟王当街把柴智岁砍成血人的狠辣劲儿,实在是让他们印象深刻。   有这种心思的不只他一个,众人一拍即合决定共同打道回府。帮着大黄看马的方子宁对大哥道,“大哥先跟小王爷回城,等大黄会来我再走。”   一直对御马兴趣缺缺的方子安却道,“我等你一块回去。”   见他们兄弟俩不走,打算赖在第五庄过夜的建王世子柴方也心安理得地留了下了。方子宁将大哥拉到一边,低声问道,“哥是不是有事儿找文昌郡主是什么事你先跟小弟说说呗,也好让小弟心里有底。”   方子安摇头,“不是郡主是晟王,如今想见晟王也只能在此等了。”   晟王现在日理万机,陈小暖不来京城时,他恨不得睡在天章阁,陈小暖来了京城后他恨不得不出第四庄,方子安想寻机会跟他说话,着实不易。   听到大哥要见冷面王爷,方子宁的心立刻揪了起来,“哥你可别乱来。二姐去了三姐也嫁了,咱们与晟王之间怕是走不到一处了。”   太后想让宁侯府与晟王连亲,现在此事已无可能,又因为二姐之死实在离奇,方子宁现在见到晟王都不敢抬头,心虚得厉害。   方子安又何尝不是,“放心,不会有事儿的。”   方子宁就见到大哥这一脸决然的样子,心中越发地不安,连柴方几次叫他,他都没听到。   果然不出方子安所料,晟王从天章阁出来后,直奔第四庄而来。方家兄弟站起来给当了阁老后越发沉稳的三爷行礼,柴方则挥手招呼道,“三哥你可回来了,快来看皇伯父赏给三嫂的这些御马,匹匹不比你那匹差,小弟都恨不得上手抢了。”   三爷看了这些神俊的御马,脸色也柔和了几分,令方家兄弟起身后,又看了一眼玄其。玄其立刻道,“郡主和二姑娘、大黄去林子里玩耍,属下奉郡主之命过来替大黄看马。”   三爷挑挑眉,这么快大黄就将这些马当成它的了想到那越来越会撒泼耍赖的大黄,三爷揉了揉额角。   柴方巴巴凑过来,“皇伯父怎会突然赏郡主这么多匹好马”这好没道理陈小暖是个女子,不是武将又没战功,他皇伯父赏她御马做甚   柴方觉得这十匹马应是皇伯父赏给三哥的,不过是在陈小暖这里转个手而已。   三爷慢悠悠地道,“圣意岂可随意猜测父皇这么做,自有道理。”   “哼没意思,三哥进了天章阁后越发像左相了”柴方懒洋洋地站起来拉着方子宁往外走,“咱俩去摘棉花去,别理他们这些老古板。”   方子宁知建王世子已经看出自己的大哥有事想与晟王商量了,担忧地看了大哥一眼,便随着世子出了侧院。   方子安踌躇着该怎么开口时,三爷却先道,“子安有话直讲,你我之间无须客气。”   方子安听得心里一阵发酸,太后把二妹许给晟王后,晟王待他们兄弟真的不错,他和父亲也因为攀上了晟王府这么好的亲事而欢喜不已。   谁能想到,二妹就   方子安的手握紧锦袍,低声道,“王爷可知我二妹因何而死”   三爷依旧平静地看着方子安,“方二姑娘在侯府中病逝,她的死因你不该问本王。”   这就是知道但不想说了,方子安知趣地没有再问此事,而是小声问道,“子安听闻广南东路潮州知府即将任满,不知王爷可知朝廷打算如何安置潮州”   三爷身居内阁,朝中大事无不经他的手,一方大员的任免当然也会在三爷眼前过。方子安问这话意思很明白,他想去潮州任知府。   潮州乃是大周南部第一大通海港口,也是粤、闽、赣等江流的商品集散地,是广南东路最为繁华之地。三爷的母妃华嫔娘娘来自潮州,三爷的经济来源大商号秦记的本部也在潮州,可以说那是三爷的老巢。   现任潮州知府任满后,三爷心中已有下任知府人选。京中子弟大多不愿离京,年近三十的方子安如今还在五监领个不大不小的差事混日子,三爷以为他想等过几年宁侯退下来后顶宁侯的空缺,如今见他起了外放之心,悉知他的品行和能耐的三爷,也愿意给他个机会,“子安想去潮州”   方子安立刻点头,“子安也是堂堂七尺男儿,不敢虚度日爰,想出去为国为家,建功立业。”   为国是大话,为家却是实话。宁侯一家受太后庇佑,如今过得还算安稳,但等太后百年之后,若是方子安无能,侯位怕是传不到儿子手里。现在趁着太后身子还硬朗出去拼几年再回来,再回来搏个实权高位,也是条不错的路子。   太后本就有意将宁侯府托付给三爷,而三爷受了太后的养育之恩,也想顺了她老人家的意,况且方子安和方子宁两兄弟,也算是可用之人。“外出为官虽辛苦,但在外历练可开阔眼界、锤炼本事,也不比在京中差。”   听到三爷允了他的请求,方子宁立刻站起身向三爷投诚,“子安之心,天地可鉴。”   三爷微微点头,“此事还未定下,不可对外宣扬,你先将家中事安排妥当,以免后顾之忧。”   方子安连连点头,又陪着三爷说了一会儿话,待小暖回来才拉着二弟回城。   拎着一只大黄给的兔子的方子宁,上了马车后就迫不及待地问,“哥跟晟王谈了些什么”   方子安随口道,“你还小,不要打听大人的事儿。”   方子宁鼓起腮帮子,“我都十六了郭永靖十四上马征战,乌桓十六挂帅,晟王才二十就已经入了天章阁”   方子安气笑了,“莫说赶上晟王,你若有郭永靖和乌桓一半的能耐,爹娘做梦都该笑醒了。”   方子宁不服气了,“大哥怎知我没有”   想到自己将离京远去几千里为官,宁侯府日后就要靠父亲和二弟撑着,房子安也不再瞒着他,低声道,“你三姐似是要谋杀亲夫。”   “什么”方子宁惊得一声尖叫,手里的兔子借机挣脱,窜出车窗跑了。 第七六二章 跳梁小丑   这个时候,方子宁也顾不得兔子了,他一把抓住大哥前襟的衣裳低吼道,“哥!三姐夫是不讨人待见,可这话你也不能随口说啊,让人听了去三姐还怎么活!”   方子安静静地看着二弟,待他冷静下来才轻声道,“这就是为什么,我和父亲不让你出来做事的缘故,你还小,遇事藏不住,太毛躁。”   方子宁深吸一口气放开大哥的衣襟,“这种事我怎么可能藏得住,毕竟……我就只剩一个亲姐,哥是听谁说的,晟王?”   “只是我的推测。”方子安道。   方子宁又毛躁了,一把抓住大哥的衣领,“我……好,我不毛躁!大哥说你是如何推测出来的,可有凭证?”   “你可记得年初时,挽离几番在路上拦阻陈小暖,最后约她在清雅田居吃茶之事?”方子安问道。   “当然。”就是那次三姐被晟王的手下打伤了脸,他和父亲去求见晟王赔罪,却带回二姐的血书,家中的天翻地覆便是从那时起。自此之后家中接二连三地出事儿,再无欢笑。   “你就不觉得奇怪?挽离不过是约陈小暖吃个茶罢了,为何晟王会大发雷霆,以损容颜的手段警告挽离?”方子安问道,“便是挽离布置了一些手段清了场子,打算给陈小暖一个下马威或者说几句话动摇她对晟王信任的离间之言,以晟王的性格不该如此才是。”   “世人多传晟王心冷血凉,但这些年来他做下的狠辣之事远不及大皇子,且事事都是旁人挑衅在先。明明顾忌着太后娘娘的情面,晟王却让人出手毁了挽离的脸,这是为何?”   方子宁在大哥的连翻提问之下,头有些发晕,只是低声道,“也不算毁了三姐的脸,那点小伤还是可以遮掩的……”   女子本该完璧无暇,伤了就是伤了,再遮掩也是无用。方子安继续道,“我着人调查时发现,当日挽离给陈小暖用的香是揭布罗香,上的茶是白团茶,二弟对这两样东西当不陌生。”   “这是二姐生前最喜欢的香和茶。”方子宁低声道,他怎么可能陌生。   “今天你到书房,闻到的那揭布罗香是婆子从挽离房中拿回来的。”方子安道,“挽离不喜此香,她却为何在自己房中燃此香片?我让婆子暗中盯了多日,婆子今日果然发现她趁着妹夫睡着,从她的空心簪子里倒了药粉洒在香片上。现在她房中准备最多的正是白团茶,不过此茶她不喝,只给妹夫饮用,你猜是为何?你二姐是怎么病的,你可还记得?”   二姐方挽歌在春暖时分,身体一直微恙却查不出病因,然后日渐憔悴,浑身剧痛吐血而亡。方子宁觉得今日的风好冷,直接吹进他的骨头里,“不可能,我不信……不信……”   “若是婆子没有发现挽离偷偷倒药粉,我也不愿相信。就在方才,我问晟王可否知晓二妹的死因,晟王虽未明说但我明白他是知晓的。所以在三妹给陈姑娘用这两样东西时,晟王才会出手。”方子安低声道,“这么多年,挽离和挽歌就在咱们眼皮底下,挽歌之死咱们都不清楚,晟王却因为二妹的一封血书就追查了个明明白白,然后冷眼挽离如跳梁小丑般在在他面前惺惺作态,他怎么可能会娶这样的蛇蝎女子进府!”   “那他为何不说?”方子宁还是不愿信。   “易地而处之,你会说么?”方子安揉着揉眉心,“让晟王告诉世人,方家亲生姐妹为了他手足相残?让太后知道她赞了多年的侄孙女乃是个口蜜腹剑之辈?让世人唾弃我方家教女无方?他是给了挽离机会的,如果挽离没有再害人,这血书晟王不会还给咱们。”   “哥,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这些都是你猜的,都是假的……”方子宁不愿相信,他紧紧靠在车壁上,若非马车在行进,他已跳车逃得远远的,这些事他不想知道。   方子安又何尝愿意相信,“二妹死后,她的两个丫鬟没多久也跟着去了,照样是体力渐衰;以前好养猫儿兔儿的挽离,在二妹死后再未养过这些小东西,你猜是为何?她那些猫儿兔儿,哪一个活得长,都是怎么死的?”   想起二姐的死状,想起他偶然撞见的三姐虐待猫儿的场景,方子宁抱头团成了一团,“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是与不是,待到婆子拿了三妹簪子中的药粉来,请郎中一验便知。”方子安低声道,“此事有定论之前,不可告与父母知晓。”   他们的马车进了城,拎着兔子的玄澄回了第四庄。小草立刻认出了这只耳朵上缺了一块的兔子,“咦,这不是大黄刚在林子里抓的,送给方二公子那只么?”   玄澄道,“兔子从方家的马车上蹿了出来,被属下逮住了。”   太没用了!方子宁自己抓不住兔子,大黄分给他的兔子他也拿不住,大黄挑的朋友中这个估计是最笨的,比大牛还笨!小草摇头又叹气,“玄澄大哥把兔子拿去养马的院子,交给大黄吧。”   正在守着自己的马不让三爷偷走的大黄,见到玄澄拎了兔子来,又听玄澄说了事情经过,立刻一口咬住兔子,出门了。   小暖立刻吩咐,“张冰、守纯,你们跟着大黄一起去,早去早回。”   俩人立刻跟了去。   玄澄将方家兄弟在马车上说的话一五一十讲了,小暖听得皱起眉头,真是人不可貌相,想不到方挽离不只弑姐,还虐待小动物。这种欺负弱小的人,心里多是扭曲黑暗的。   三爷见小暖皱眉,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玄澄,玄散则瞪了一眼这个没眼力的家伙。玄澄缩了缩脖子,默默退到院外,他的错,他忘了三爷不喜欢让姑娘知道这些污秽之事。   不长记性的家伙,玄散摇头叹气,也就玄舞才能带出这么没眼力的手下!这时,三爷一个眼神扫过这个还杵在原地的没眼力的家伙,玄散立刻闭了嘴,乖乖退到院外守着。   院里只剩几匹马后,三爷才抬手揉了揉小暖的脑袋。王侯内院的女人,自小学的就是勾心斗角相互算计,没有几个是干净的,他不愿小暖看到这些污秽的东西,“这些马可还喜欢?”   小暖点头,“喜欢,这些马是圣上赏给你的吧?” 第七六三章 骑马的姐夫   三爷含笑点头。   清王石棺平安运抵京城,三爷功不可没,建隆帝考虑到儿子现在是一品亲王又在天章阁行走,不想让他更引人注目,便转了个弯把他喜欢之物赏给了小暖。   小暖的,自然也就是他儿子的。   “这些御马都是我亲自去太仆寺挑选的,待我再挑几个养马的能手随你一起回济县,在南山坳圈出一片地方专门养马……”三爷难得地侃侃而谈,眉飞色舞,终于有了些年轻人该有的样子,小暖则双手托着小脑袋看得痴迷,三爷这样子好迷人怎么办。   方家兄弟俩进了城,一路沉默到府门口下车,正要回府,却听身后有人呼唤。   “二公子留步!”   方子宁回身,见大黄叼着一只兔子跑过来,心里惭愧又热乎,赶忙快步迎了上去。   在方子宁手里不老实的兔子,到了大黄嘴里跟没了魂儿一样。大黄叼着它老老实实,大黄放在地上踩着,它还是老老实实,一点儿想跑的意思也没有。大黄抬头看着方子宁,那眼神儿做够让方子宁惭愧半年的,“是子宁没用才让兔子跑了,又劳大黄费力捉住送回来,子宁惭愧。”   大黄把兔子往前拱了拱,方子宁立刻将其捡起紧紧握住,“这回一定不会丢了,大黄随我进府坐坐,我这里也有好吃的肉骨头。”   大黄摇摇尾巴,转身就走。张冰和刘守静冲着方家兄弟抱了抱拳,也跟着大黄走了。方子宁看着大黄快速离去的身影,忍不住感叹道,“若是人人都能如大黄这般表里如一,该多好。”   “其实,晟王和陈小暖有一点很像:两人都把他们在乎的人,看得极重也护得极好。晟王在乎的是华嫔娘娘,陈小暖在乎的是她娘、妹妹和大黄,所以就算是条狗,入了陈小暖的眼后,也可在她的庇护下过得滋润。跟对人,非常重要。”方子安看了几眼二弟手中挣扎的兔子,莫名其妙撂下这几句话,便转身进了府。   跑掉的兔子又被送回来,说明有人在暗中跟着他们的马车,也不晓得他们在马车上说的话是否被听了去。方子安立刻决定,这几日就去趟第九镖局,花重金雇几个一等镖师随他去潮州!   大黄一路小跑回到第四庄,跑到他专用的养乌龟池子边喝了几口水,才跑进养马的侧院。却见到三爷居然站到马厩里摸马,大黄立刻不高兴了。   不高兴的大黄,跑过去扎进小暖怀里一动不动。   门口的玄散和玄舞扒着门看热闹,三爷一脸黑线,小暖则无奈地跟三爷商量道,“茶好了,三爷过来吃茶?”   三爷刚出了马厩,大黄立刻蹿到马槽前,将它所有的马都护在身后,虎视眈眈地盯着三爷。不止如此,它还一个劲儿地转脑袋示意,让小暖到它身边去帮着他看马。见小暖不动,大黄狗头一低、狗耳朵一耷拉、狗眼可怜巴巴地望着小暖,“呜……”   就算知道这货是装的,小暖的心还是软了,“大黄放心,这些马都是你的,没人要抢,三爷只是过去看看,不成要抢走。三爷,您说对不对?”   三爷默默不语地盯着自己一匹匹挑出来的御马,没有吭声。   “严晟……”小暖语调更软了,带了些撒娇的意味儿。   这撒娇的声调,也不知是大黄跟她学的,还是她跟大黄学的。三爷无奈,“嗯,大黄的。”   大黄听了,立刻抬起狗脑袋,咧狗嘴吐舌头,开始哈哈。   门口的玄散捂着肚子,闷声笑瘫在地上,被小暖请出来的三爷瞧见这蠢货的幸灾乐祸样,真想一脚把他踢飞,“你留在此处刷马,刷不干净不许回府,玄舞监督。”   “属下遵命!”玄舞响亮地应了。这下轮到她幸灾乐祸了。   玄散的脸都垮掉了,大黄对他们这几个跟着三爷的暗卫,防得紧着呢。这下可麻烦了……   小暖和三爷回书房时,小草还在认真无比地画马。三爷看到她画的马,嘴角抽了抽,险些没笑出声。   小草抬起挂着墨汁的小脑袋,“姐夫,你看小草画得这匹马怎么样?”   三爷点头,“尚可,不过这马的鼻孔为何这么大?”   “因为它在打喷嚏啊,打喷嚏时鼻孔都会张开。”小草又低头继续作画。   一边奔跑一边打喷嚏?三爷抽了抽嘴角,默默退进里屋。小暖仔细看了一会儿,非常中肯地评价道,“不错,比你画的人好多了。”   小草嘟起小嘴儿,“娘说一样好。”   娘亲原来越厉害了……小暖改口,“嗯,都很好,马更好!”   小丫头这才美滋滋地低头,在马脑袋上边用毛笔尖点了不少小黑点儿。小暖忍不住问道,“这是苍蝇?”   小草有点失望,“这是马打喷嚏喷出来的水啊!”   小暖……   “那为什么这口水在马脑袋上边,不是该在下边吗?”   “因为马跑得快啊!”   说得居然很有道理,小暖无言以对地拍了拍妹妹的肩膀,冲进了里屋。书房里屋,三爷也在提笔作画,小暖跑过去看着他笔下神俊的御马,舒服地叹了口气,这不愧是经过名师指点的!   三爷轻声道,“画画不能靠自己揣摩,用墨的深浅、构图的匀称等,都需师傅指点方知,我画几匹马留给小草,让她照着揣摩。”   小暖摸了摸鼻子,笑了,“娘娘已经开始撰写作画须知和心得体会了,有娘娘亲自指点,小草一定会进步神速。还有一件事,娘娘说让小草给三爷画一幅画像。”   三爷的笔一顿,快要画好的马被这一笔砍了脖子。三爷便借着画错的这一笔,勾勒出几丛寒风劲草把画救回来,才问道,“一定要画?”   “嗯,娘娘看了小草的画,笑躺在榻上半日没起来,还让小暖帮她把画装裱了挂在墙上,小暖出宫时娘娘还在笑呢。”小暖笑眯眯地道。   所以这小丫头在重华宫待了那许久,是在跟母妃装裱小草的大作?待小草给他画好后,也会被母妃装裱了挂在房内?三爷决心动又挣扎。   “就一会儿,不用三爷做什么,你只要坐在榻上看书就好。”小暖晃着三爷的袖子,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三爷叹息一声,小暖便知他同意了,立刻将他拖到小草面前。哪知小草却说,“小草要画姐夫骑马的样子给娘娘看。”   三爷……   小草不厚道地笑了,自己坐着画出来都能糊成那样,三爷要是骑马,怕是得糊成一片吧? 第七六四章 等待   三爷也想到了这个问题,疑惑道,“为何要骑马?”   “因为姐姐说小草画马比画人更厉害。”端着严肃小脸的小草,很认真地给三爷解释,“姐夫是小草见过的人里长得最美,不是,是最俊朗的人,再配上小草画得最好的马,一定会更好看,小草要给娘娘看最好的!”   三爷竟无言以对,只得采取拖延策略,“今日天色已晚,待后日早晨再画,如何?”   明日是上早朝的日子,三爷得早起去上朝。   小暖刚到这里时,还以为皇帝是要日日早朝的,后来才知并非如此,因为每天早朝根本不可能。大周的早朝是在辰初也就是早上七点开始,宫门在卯正一刻即早上六点十五分打开,让京中六品以上的百官入内等候。从宫门口走到大殿,也得走好长一段路,基本上百官入大殿刚站好,建隆帝也就到了,做臣子的总不能比皇上还晚到,所以都是在开宫门前就赶到了宫门口等候着。   京城地方大,官员住的也分散,为了在开宫门前赶到宫门口,很多官员寅时也就是三四点就得起床收拾、用饭出发,这就是为啥官位越高住得离皇城越近除了上早朝可以晚起一会儿外,圣上有事临时召见大臣,他们也能快速到位,像三爷这种身为亲王却住在城南,小暖一家来了就住在城外的亲王,算是个特例,所以他要早起。这也是为什么皇后建议小暖嫁入晟王府后要住在城内的原因,方便三爷做事。   早朝议事一般需要一两个时辰,散朝后百官出宫,基本上已经过了晌午十分,再回到家吃个饭,这一日基本也就过去了。若是天天早朝,那百官还怎么做事?所以若无紧急大事,大周早朝每七日一次,遇着重大节庆日还有休沐,可谓是相当人性化了。   秦氏想着女婿明日早朝要早起,今晚得回城住,便道,“这事儿不急,小草改天再画。”   小草也不是那不懂事儿的,乖乖点头,“好。”   等着看画的众人都觉得好遗憾,就在三爷松了一口气之时,小草又问,“现在要吃饭了吗?”   禾风回话,“饭菜正在准备,还需一会儿工夫。”   小草眼睛就亮了,“姐夫先到外边骑几圈马给小草看,好不好?”   三爷……   小暖立刻拉住三爷的衣袖,“三爷走吧,先让小草找找感觉,这样后天画起来就顺当多了!”   于是乎,三爷被拖到院外,骑马在庄里的道上一圈圈奔驰。马是好马,人也骑技娴熟,在落日的余晖下,三爷简直帅成了一道闪电,照亮了小暖的双眼。韩二胖等人都羡慕得流哈喇子,秦大妮儿也一脸痴迷,小草则蹲在路边两只手托着小脑袋仔仔细细看着。   待到秦氏派人来叫吃饭时,跑得心情舒畅的三爷才停住,对上他的小丫头亮晶晶的模样,三爷微微翘起嘴角。   “姐夫后天不用过来了,小草已经记住姐夫骑马的样子了,今天晚上就可以画出来。”小草站起来,信心十足地开口了。   三爷……   众人……   小暖叮嘱道,“小草要把三爷画得帅一点啊。”如果再画成前几幅的样子,真是对不起这么优质的模特了。   小草一拍小胸脯,“好!”   三爷看小草信心满满的模样,怎么看怎么觉得不放心……   待到一家人热热闹闹地用了饭,三爷问门外的侍卫,“去看看柴方还回不回城?”   柴方跟着方子宁摘了会儿棉花后,就跳过篱笆墙去了南边左相家的庄子玩耍,顺带蹭饭。左相的母亲就住在庄子上,左相家的厨子厨技精湛,闻名京城。   待三爷走后,小暖和秦氏都非常期待地看着小草。小草有模有样地擦擦小嘴儿,又挽起小袖子,“娘,姐姐,小草要画画了。”   “好。要娘帮你磨墨不?”秦氏非常积极。   小暖更急,“姐姐帮你铺纸?”   “不用,娘娘都是自己研墨铺纸的,小草也要自己做。”小草一切行为向偶像华嫔看齐,小小的身板硬是端出一股子深不可测的气魄,小暖看了越发觉得妹妹有一派宗师的架势了。   三爷出了第四庄,与赶过来的柴方一起骑马回城。今日是八月十三,夜空无云只一轮明月高悬,照得路明景清,让人心境也跟着开阔。在左相庄子里吃得心满意足的柴方哼了几句小曲儿,与三爷道,“静如老夫人夸了秦安人许久,说她贤惠勤朴,治家有方。老夫人说她们母女虽已家赀万贯、使奴唤婢,却还在田间劳作,这是只有质朴心静的人才能办到。三哥也知道,能得老夫人这么夸奖,是极为难得的。”   左相之母静如夫人,乃是皇后的生母,是建隆帝下诰书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能教养出皇后和左相这对出色的儿女,老夫人的能耐不小,眼界也非常高,能得她亲口称赞的人确实不多。三爷点头,“安人当得起老夫人的称赞。”   “陈祖谟放着这么好的媳妇不要,却娶了柴玉媛那泼妇,真是……”柴方想起那厮再傻也是三哥的岳父,便呵呵两声,转而道,“我听人说,郑笃初与柴玉媛又坐在一处吃茶了,长此以往,必会出事儿。”   郑笃初与柴玉媛算是青梅竹马,郑笃初也曾对柴玉媛起了爱慕之心,但其姑母右相夫人看不上柴玉媛的品行,不同意这门亲事,给郑笃初娶了一位贤良淑德的妻子。不过郑笃初成亲后并未收心,依旧在外拈花惹草。   “自作孽,不可活。”陈祖谟和柴玉媛怎么样三爷并不关心,他现在满脑袋都是小草会把他画成个什么样子。   第二日一早,终于趁着大黄回狗窝睡觉,连夜将十匹骏马洗刷干净的玄其,揣着小草姑娘的大作出现在三爷面前,“三爷,姑娘说这幅画请您送去重阳宫,与娘娘一起拆开观赏。”   三爷接过被信封装好的画像看了一会儿,才揣入怀中进宫上朝。今日早朝多是关于官员考课、秋收播种之事,嗦繁杂,待下朝时已过了两个时辰。三爷又回天章阁办了早朝上建隆帝交待的几件急事儿后,在晌午时赶到重华宫。   哪知他前脚刚到重华宫,建隆帝后脚就到了。 第七六五章 何为帅   见到建隆帝来了,三爷放在胸前的手又放下,华嫔的喜悦急切也被惯常的木然冰冷所替代。三爷给建隆帝行了礼,便要退回天章阁做事。   建隆帝却笑眯眯地阻拦道,“皇儿是不是带了什么东西来,要给朕与你母妃查看?”   看这样子,他是见过小草其他画作了。三爷只得点头,不情愿地从怀里拿出小草的画,“应母妃之令,小草给儿臣画了一幅骑马图……”   “速速取来!”还不等儿子说完,建隆帝就迫不及待地接过,拆开查看。为了这一刻,他已等了两日,好生着急。   建隆帝亲手打开信封,见里边的画纸居然是草黄色的,不由得一脸问号,“怎是黄麻纸?”   大周书写、作画常用的是白麻纸,黄麻纸乃是白麻纸入潢染色而成,多用于抄写经书或制作书皮,小草为何选这种纸作画?   这个问题玄散已经跟三爷讲了,三爷回道,“因小草观察儿臣骑马的时间是在黄昏时分,她觉得这种颜色的纸最能体现当时的情境。”   “言之有理!”建隆帝把画打开,然后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笑声。华嫔扫了一眼,险些破功;后边的德喜等人也忍笑忍得辛苦。   “这……甚妙,甚妙,哈哈哈……”建隆帝抚掌大笑,“这竟是我儿,这就是我儿,哈哈哈!”   三爷默默看着画上骑在一匹没腿却长满蹄子的“马”上,只有个轮廓,衣衫和头发都飞扬着、边上还写着一个字的“自己”,暗暗松了一口气,比他想得好一些。   “为何没有腿,蹄子却画出一片来?马儿跑起来真是这样的?”建隆帝一边笑一边问。   这个问题无人能回答,因为他们都没注意过是不是这样子。   华嫔又指着马肚子下用墨刮出的一片腿影中,一个明显的黑点问道,“这是何物?”   三爷看了一会儿,居然真看明白了,“许是金星。那时太阳刚落,西天的金星尤为明亮。小草身量小,又是蹲在地上看儿臣骑马,所以金星才出现在马腹之下。”   华嫔微微点头,“观察入微,很是不错。”   “哈哈哈……”建隆帝指着画纸上,儿子长长的胳膊和小小的脑袋,评价道,“这一定也是因为小草抬头往上看,才会将我儿的头画得这样小。只是这‘帅’字是何意,我儿说要挂帅出征?”   帅乃三军之统将,岂是他想当就能当的。建隆帝怕是又起了小心思了。三爷坦荡答道,“在她们姊妹口中,‘帅’是很俊俏之意,小暖让小草把儿臣画得帅一些,许是儿臣骑马速度太快,小草看不清儿臣的脸,所以才在旁边补了一字。”   “画笔不足,所以用字来凑?”建隆帝顿足捶胸,笑得喘不过来。   华嫔想看小草笔下的儿子,其实就是想看她会把儿子的五官画成什么模样,不过见建隆帝也如此感兴趣,华嫔却不想让小草画了。   建隆帝笑够了,又夸奖道,“这丫头笔锋虽幼稚可笑,但真如爱妃所言,她观察入微,乃可造之材。这随马起伏的身姿,这胳膊拉马缰绳的动作,尤为传神。我儿骑马时,确实就是这个模样!哈哈哈!”   三爷看着马背上弯腰抬头的自己,表示深深地怀疑,他就这样?   “不成,这幅画朕要拿去给母后看看!”说完,建隆帝一边大笑,一边拿着画走了。   三爷站起身时,华嫔低声叮嘱道,“不要让小草为太后和圣上作画,以免惹来不必要的祸端。”   三爷点头,“儿臣明白。”小草的画笔稚嫩,画出来的人物夸张荒诞,可取悦旁人,但这画中人就心境复杂了,比如现在的他。   三爷出门后,郑美人蹭进华嫔的房中来,酸溜溜道,“姐姐真是好福气,不只有文昌郡主那样听话孝顺的好儿媳,还有小草这样能得圣上欢心的小乖乖人儿。姐姐不如求了圣上示下,宣小草入宫为你作画如何?到时必定会圣心大悦,圣上会多多来咱们的重华宫的。”   让他来做什么,华嫔淡淡地道,“我身体不适,还需静养。”   郑美人咬牙,甩宫袖出宫,去了御花园,希望在圣上回来时,能看到她的美丽。哪知她到了御花园时,发现好地方都被早已赶到的嫔妃占了!   见了三爷的画像,慈宁宫中也是笑声一片,随后赏赐一件件地出宫,直奔第四庄而去。自此,宫中小公主和皇子们开始模仿小草的风格作画,只为求得太后和圣上一笑。   太后和皇上这次赏的都是文房四宝,且不说宣笔、徽墨、端砚如何精致上乘,只这一刀刀的纸,就看的韩二胖眼花缭乱,“这些都是什么纸,怎摸着这么平整?见都没见过呢?”   他也算看了一年的纸笔铺子了,自然好东西见过不好,但这种质量的纸,他还真是第一次见。   对此稍有研究的贺风露一一解释道,“这是冷金笺、凝霜纸、澄心纸、金藤纸……能被当做贡品送入宫中的必然是纸中精品,市面上难得一见。”   小草甜滋滋地道,“小草要练好了,再用这些纸画画、写字。”   秦氏揉了揉女儿的小脑袋,又见韩二胖盯着纸不动的样子,便道,“今日无事,咱们去城里的永宁街转转,也赏一赏京城最好的物件,看一看京城晚上的花灯,晚上在茶园巷吃晚饭,便歇在城中,明日再回来过中秋,过完中秋咱们就赶路回家。”   众人立刻欢呼起来,秦大妮儿挤到大姑面前,“大姑,我想去京城最好的首饰楼看看!”   京城最好的首饰楼玉瑶轩也在永宁街上,秦氏点头,“好,那里要是人不多,咱们就进去看看。不过那里的东西都金贵得很,咱们看行,可不许闹着买。”   秦大妮儿应了一声,暗自撅起了嘴。大姑家这多有钱,放着家不住去城里住客栈,也不给自己买个镯子,真是小气!   秦二郎见秦大妮儿没吭声,悬着的心才算落下,暗暗决定以后要少让她跟着大姑出来,太让人操心了。   大牛听到要跟着一帮子女人去首饰楼逛,脑袋就疼了,他悄悄走到韩二胖身边拉住他的衣角,决定跟着二胖伯走。   小草甜滋滋地道,“咱们给姐姐买几个大包子,小草知道姐姐喜欢吃哪家的,晚上等姐姐回来后,就可以吃了。”   小暖去大理寺探望被困的师傅师无咎,还未归来。 第七六六章 我师傅不是来坐牢的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小暖在大理寺见到师傅时,就想冲到宫里去,把建隆帝拎起来揍个千八百遍!   说什么师傅没有被关押,只是配合查案,尼玛查案有这么配合的!   “九清怎到这里来了?”盘腿在牢里歇息的师无咎见到小徒儿,立刻站了起来,脚踝上戴的铁链哗啦啦直响。   小暖看着瘦了一圈的师傅,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她吸了吸小鼻子,高声道,“徒儿昨日去见了圣上,圣上得知徒儿想念师傅,便让徒儿来此探望您。”   听了小暖的话,旁边牢房里的袁天成眼睛未睁,只嘴角讽刺的挂起,圣上的手段果然还是老一套。   圣上派来得人,牢头可不敢拦着,板着脸给小暖打开牢门,便站在旁边守着。小暖的目光在牢里扫了一圈,回头吩咐贺风露,“你带人把缺的东西都买过来。”   师无咎赶忙阻止道,“这里挺好也不缺什么,再说为师也快出去了,不必浪费银钱。”   徒儿都来了,且面相喜,这时好征兆。师无咎知道自己的牢狱之灾要过了。   小暖扶着师傅坐在稻草上,“就算明天就出去,徒儿也要师傅今天住得舒坦。徒儿赚那么多钱,为的不就是让师傅和家里人过得舒坦么?师傅一天不舒坦,一会儿不舒坦,徒儿也不干!”   师无咎顿时老泪横流,“九清吾徒,师傅想吃肉包子。”   “徒儿连师傅爱喝的羊汤也买了!”小暖身后的田守一立刻将大大的礼盒送到师祖面前。   师无咎在破道袍上擦了擦手,立刻拿了个肉包子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安慰小暖,“徒儿莫看这里寒酸,这已是大理寺最好的牢房了,为师没吃苦,加脚镣是大理寺的规矩,金大人并未用刑。”   “嗯。”小暖应了一声,她进京之前,七师兄千叮万嘱不让她来大理寺,以免坏了大事。小暖不知道自己做什么会坏大事儿,所以少说少错。她当然也明白建隆帝让她来是想通过她和师傅的交谈套些消息,顺便给袁天成施加压力,看他会不会忙中出错。   师傅和袁天成都在各自的道派中都是的威望甚高的,道派门徒几千人,便是高高在上的建隆帝也不敢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冒然将他们打杀,以免引起不必要的动荡。   见这对师徒不说话,躲在旁边偷听的大内侍卫着急,旁边牢房里闻着包子肉香的袁天成紧紧皱起眉头。   跟上清宫不同,袁天成所在的道派是禁肉的,闻到肉味让他又饿又恶心,心情不免暴躁起来。   偏生这时,那边的老不休还探手递过一个包子,“袁大人来一个?这是素三鲜的,滋味不错。”   还不等袁天成说话,一个大包子扔了过来,袁天成下意识接住,盯着包子看了一会儿,发泄似地咬了一口,香味儿勾得他五脏齐动。   小暖扫了一眼因少了一个胳膊大伤了元气,瘦得皮包骷髅一样的袁天成,一点也不觉得他可怜。   就是这个心狠手辣的老道给建隆帝进谗言,十几年来害死的人不计其数,其中包括无数双生子,乌语被他害得至今还在漠北,有家不能归,有亲不能认!   “九清,你家的棉花长得咋样?”师无咎吃了包子喝了羊汤,暖洋洋地打了个嗝,问起徒儿家的情况,开始闲聊。   师傅问的就能说,小暖立刻回话,“今年立秋之后雨水少了,地里的棉花没怎么落桃儿,所以今年的棉花比去年长得还好,已经摘了不少棉花,织布放在铺子里卖……”   小暖滔滔不绝地讲着家里的棉花,一直讲到贺风露带着俩人回来了,手里背上大包小包的带着东西。   牢头一看就皱了眉,“郡主,这个可使不得。”   小暖笑眯眯地道,“是圣上让我来探望师傅,贺中秋佳节。这位大哥,您说过节探望师傅,能不带点儿东西?”   “可您这东西也太多了,这是牢房,您这样让小人很难办……”牢头坚持不肯。   小暖依旧笑眯眯的,“圣上亲口说,我的师傅是来配合查案不是坐牢的,所以这里怎么会是牢房呢?”   这个……牢头不敢吭声了。   “再说了,我带过的这些东西也不全是给师傅的。”小暖说完,啃包子的袁天成抬起了头,便听那狡猾势利的小丫头又道,“还有一些是给大哥的节礼。”   “这怎么好意思……”牢头嘴里拒绝,却伸手接过贺风露手里的大包袱,笑呵呵地转身走了。   袁天成……!   贺风露带着人进牢房,一会儿就把里边收拾得干干净净,被褥铺好,蒲团放好,茶具摆好,点心、水果、干果一一上桌,木炭、小炉子、洗脚盆、马桶……一样样拿出来放好。   师无咎看得惊了,“这些都是刚买的?”   贺风露回话,“都是徒孙在附近买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师祖先凑合着用。待会儿徒孙跟牢头讲一声,让他多给您送点水,您泡茶洗脚的就都有了。”   袁天成见师无咎那焕然一新的牢房,冷哼一声把最后一口包子扔进嘴里,又闭上眼睛打坐。   穷惯了的师无咎小声问贺风露,“得不少银子吧?”   贺风露回答很是耿直,“师祖无须担心,小师姑给徒孙日常的花项都没处用去,孝敬您是应该的。”   师无咎听了老怀甚慰。自打跟了小暖后,自己这个往日只知道练功的徒孙,有钱了也有眼力了,比跟着三徒儿时好了许多。   小暖又陪着师傅说了半晌闲话,才被笑得比包子还褶多的牢头亲自送走。   师无咎躺在软软的床上,舒服得直叹气,“天成啊,你有几个徒儿?”   袁天成不吭声。   “不对,老道该这么问:你的徒儿还活着几个?”师无咎笑眯眯的,“怎不见有人来看看你?”   “贫道的徒儿再少,也没你的徒儿这等浑水摸鱼的!”袁天成不屑道。   “浑水摸鱼的事儿,老道可从来不干,我徒儿也从来不干。”师无咎往嘴里扔了粒葡萄,“别撑着了,过来吃点葡萄。”   袁天成的脚链刚一响,就听师无咎又道,“过了这村就没这店,想必你也吃不上几次了。”   袁天成咬牙,“不过是收了个有几分偏财的女弟子罢了,你有什么好得意的,她可没什么大运道,你还指着她用钱财撑起拿破烂一样的龙虎山不成!”   “老道不像你,担着司天监的位子可以敛财养家户口,可不就得靠着徒儿孝敬嘛。”师无咎又往嘴里扔了个葡萄,袁天成没看出小暖的运道,他表示很放心。   袁天成急了,“你莫胡说,贫道从未借官职敛财!”   “是,你没有。”师无咎晃悠着二郎腿,哼起了小曲儿,“你的钱都是自己赚来得,你比老道厉害。”   ……   见到这安静了十数日的两人终于肯开口说话、互揭老底,暗中的侍卫欣喜不已。   出了大理寺的小暖,抬头望着西转的日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握起小拳头,浑身的戾气。   “姑娘,三爷来了。”玄舞低声道。   小暖目光寻到远处三爷的马车,便收敛了怒意,颠颠跑过去。穿着紫袍玉带一品亲王服的三爷从马车上下来,也不管明里暗里监视的人,含笑道,“安人与小草已进了城,今夜在城中赏灯过夜,我接你过去与她们团聚。” 第七六七章 三爷,有钱!   小暖明白三爷是怕自己见了师傅会生气,做些冲动的事儿,才在这里等着她。他这么忙,还为了自己跑到这里来等着,小暖怎能不感动,她低声问道,“三爷晚上有事要忙么?”   三爷摇头,只看着小暖不说话。   小暖看明白了,主动邀请道,“那小暖可以陪三爷一起去看灯吗?听说京城订了亲的男女,今夜和明夜可以一起出来看灯的。”明日是小草的生日,三爷明日也要进宫陪建隆帝和华嫔过中秋,两人要独处,也只能在今夜了。   三爷果然高兴了,“嗯。接上安人和小草,咱们先去摘星馆用饭,再去永宁街观灯。”   她的这位不喜欢凑热闹的未婚夫婿,要带她去京城最好的馆子吃饭,去最热闹的地方看灯呢,她怎么舍得,“摘星楼不一定空位,咱们可以在我娘她们住下的酒楼吃个便饭,然后再去找个僻静的地方登楼观月、赏灯。”   三爷扶着她上了马车,“摘星楼有我的雅间,随时去都可以去。既然是过节,热闹些也无妨。”   小暖差点从马车上栽下来。好吧,他是王爷、是阁老,在京城最好的馆子有专属雅间再正常不过。   待回到娘亲和小草住下的酒楼,小暖撩开马车的车帘,见三爷已抬起手在等她了。三爷在马车上换下了官服,身上穿的是自己给他做的长袍。也幸亏三爷容颜如玉、身子如松穿什么都好看,否则哪敢穿着这样的衣裳出来见人,小暖老脸一红,“我做得不好,是给你在府里随便穿穿的……”   “很舒服。”三爷扶着她下来,在她耳边低声道。小暖进了这酒楼后院,却惊奇地发现一路上一个人也没有,不用问也知道,三爷定是为了让她们住得舒服,把这所有的跨院都包下来了。   三爷,有钱!   秦氏见到女婿穿了闺女做的袍子进来,眉开眼笑地抱怨了闺女手艺不好给她丢人,又夸了女婿穿什么都好看。小草则盯着三爷身上暗青色什么花纹都没有的袍子,自告奋勇道,“小草可以给姐姐画漂亮的画,让姐姐给姐夫绣上去,保证好看!”   那就真的不能出门了,三爷婉言拒绝,“男子的衣服素色就很好,无须太花哨。安人,咱们今夜去摘星楼用饭,可好?”   难得过个节,秦氏也不想拘着辛苦了一年的闺女,放他们小两口出去独处一会儿,“我们订了去茶园巷,你和小暖去摘星楼吧,子夜之前把她送回来就成,看灯时躲着些人和火,莫挤着。”   岳母居然放心把女儿交给他!三爷立刻眉飞色舞,如玉的容颜晃得人眼前发晕,“您放心,严晟一定在亥时之前,把小暖安全送回来。”   秦氏含笑点头,三爷很有分寸,她很放心。   三爷又回头吩咐玄散,“你和玄舞带着二十人跟着,务必要让安人和小草玩得尽兴。”   得嘞,三爷今晚要带着姑娘吃饭赏灯,嫌他碍事了,能跟玄舞一起赏灯,玄散也很开心,响亮应了。   换了身衣裳出来的小暖,得知娘亲让她跟着三爷独自出去,小脸都微微泛着粉红。上次她和三爷一起看灯,还是去年的正月十五上元夜,那夜她不小心亲了三爷一口,然后他们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秦氏把闺女拉到一边叮嘱了几句,小暖一一应下,也叮嘱玄舞照顾好母亲和小草,又嘱咐韩二胖等人注意安全,并塞给大牛、二郎和秦大妮儿一些散碎银子,才跟着三爷出门。   秦大妮儿死死握着银子,看着小暖身边那天下一等一的男人,羡慕嫉妒恨皆有之。她觉得自己哪也不必小暖差,小暖能许给晟王,她是小暖的表妹,就算配不上王爷,侯爷总归能成吧?想到那日来看御马的宁侯家的二公子方子宁对她笑时的模样,秦大妮儿忍不住一阵激动,这个方子宁比赵书彦还好,她得找机会跟大姑说说,让她帮自己去提亲,他一定是对她也有意思,否则怎么会笑成那样。   “大妮儿姐,走了!”众人都出门了,见秦大妮儿还站在院里转眼珠子,拉着大牛的秦二郎回头叫了一声。   秦大妮儿快步跟了上去,“大姑,咱们先去玉瑶轩吧?”   秦氏摇头,“挨着走,走到了再说。”   秦大妮儿的嘴立时又撅了起来。   小草笑眯眯的,“大妮儿姐要是着急去,就让玄舞姐姐派人跟着你去,你逛过了再回来找我们吧。”   她们不去,自己去了能干嘛?!秦大妮儿忍着怨气,嘟囔道,“我又没来过,哪儿知道玉摇轩不是出去的第一家店铺!我自己去干什么,我要跟着你们一起去。”   光他就听秦大妮儿问了不止一回玉摇轩在哪儿了,韩二胖看不得她这个样子,暗道这要是自己的侄女,他非得拿大耳刮子抽她不可。也就是看小暖不在,她才敢瑟!看不惯就不看,韩二胖对秦氏道,“我和大牛、二郎不稀罕那些滴里当啷的玩意儿,我们直接去逛灯吃好吃的了。”   秦氏让玄舞派了人给他们当向导,并保护他们的安全,自己带着小草和秦大妮儿出门了。   中秋乃是重要的节日,这几日京城都没有宵禁,街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小暖坐在马车里听着车外渐渐安静下来,能听到马蹄声时,便知道这是到了玉屏街了。   她打开车帘,第一眼就看到了左相家门口的大红灯笼,再往前是建王家的大门、安国公家……依次看去,个个声名显赫,这就是圈子,京城最上层的圈子。   待马车停在摘星楼门口,三爷扶着小暖刚下马车,满脸笑容的柴方立刻蹿了过来,“三哥、三嫂,终于等到你们了!”   三爷颔首,小暖笑道,“这样的日子世子还在店里打理生意,果然勤快,好生令人钦佩。”   柴方眨眨眼,笑得一脸不符合身份地市侩,“越是这时候越生意好,在柴方看来,没有什么比赚钱更好的事儿了,三哥、三嫂,这边请。”   小暖跟在三爷身后,看柴方不住地与三爷咬耳朵,还回头看了自己一眼,那表情要多八卦有多八卦。待进了雅间时,她就忍不住好奇问道,“世子方才说了什么?”   这里无人,三爷拉着小暖到里屋坐下才道,“柴玉媛夫妇和郑笃初在此饮酒,你放心,咱们遇不到他们。”   小暖……   但凡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郑笃初想打柴玉媛的主意,她爹是瞎子不成,还带着柴玉媛出来跟郑笃初一起吃酒?   三爷抬起她的小脸亲了一口,“莫为些无关的人,坏了兴致。”   说得在理!小暖拉下三爷的脸也亲了一口,“严晟,我要吃这里最贵的菜,喝这里最好的酒!”今天她跟了他出来,就要给他面子,让他开心!   想让他开心,就得花他的钱,用他的东西,还得使唤他做事!   三爷听了,若寒潭般的眼睛尽是春暖,愉悦地道,“好。” 第七六八章 今夜不捉鱼   “将你们这里最好的菜、最美的酒都给本公子端上来,本公子今天要宴请最尊贵的客人!”   郑笃初友善的目光,落在陈祖谟和柴玉媛身上,吩咐摘星楼的管事。   对面的陈祖谟笑得亦是一脸亲和,“让郑公子破费了。”   “陈公子说这话,便是与笃初见外了。”郑笃初含笑的目光落在柴玉媛身上。   柴玉媛立刻道,“妾身年幼时,郑大哥便与二哥交情甚好,对妾身也多加照顾。夫君不如随着妾身,唤他一声兄长吧?”   陈祖谟险些没撑不住脸上的笑,柴玉媛比郑笃初小几岁是不假,他却足足大了郑笃初七岁!让他给一个比他小七岁,还冲着他妻子笑得一脸荡漾的男人叫哥,把他当成了什么?   见陈祖谟不吭声,柴玉媛的脚偷偷地、狠狠地踩了陈祖谟的。明明是他要约郑笃初出来的,怎到了现在人家却冷着脸给人家看!   陈祖谟忍痛,面不改色地举起茶杯,“内子不知礼数,还望郑公子勿怪。”   叫大哥,没门儿!   柴玉媛气得跺脚,“我哪里不知礼数了!”   郑笃初见柴玉媛这可爱撒泼的小模样,纵容地笑了,“玉媛年纪小,性子难免活泼了些,妹夫当多宽容她一二才是。”   “咔!”陈祖谟额头的青筋冒出来一根,自己不叫他大哥,他却腆着脸叫自己妹夫,真真是,士可杀不可辱!   “她是陈某的妻子,陈某如何待她自是陈某的事儿,不劳郑公子费心。”   柴玉媛气得咬唇,没想到陈祖谟当着郑笃初的面,这么不给她做脸。   郑笃初看着柴玉媛委屈的样子,无奈又心疼地道歉,“是笃初多事,妹夫勿怪。”   都说多事了,还叫他妹夫,当他好欺负是不是!陈祖谟正要暴走,郑笃初却拿了几张银票拍在桌子上,“三家巷的作坊这几月一共赚了五百两,这是二百五十两,请妹夫收下。”   “这钱从何说起?”看到这么多银票,陈祖谟勉强压住火,先问清楚再说。   柴玉媛赶紧解释道,“四个月钱,妾身偶遇郑大哥,得知他要在三家巷开间玉石作坊,便替夫君入了几股,不想这么快就有进项了。”   这样的大事儿,怎么不跟他提前说一声。陈祖谟皱眉,“多大的铺子,怎得如此赚钱?”   柴玉媛低下头,郑笃初解释道,“妹夫此言差矣,在京城一个铺子数月才赚这点银子,已是很拿不出手了。这都是前一段时日愚兄分身不暇,管事们偷懒,才会让店里的生意如此不景气。”   这是说他没见识吗?他是读书人,懂这些阿堵之物做甚!陈祖谟的目光避开银票,刚要问起今天约他出来的主要目的,哪知这厮又道,“莫说旁的,只今晚这一顿饭,便不只这个数了!”   还让不让人说话了!陈祖谟“咔咔”地又蹦起两道青筋,气得肝疼,这疼得程度只比见到小暖时差上一点点了。   那死丫头都不敢当着他的面,这么寒碜他!若不是为了完成伯父交代的事儿,陈祖谟一定将这一杯热茶泼在他的脸上!   “郑公子前些时日因何被关的?”干脆直接问了。   郑笃初摇头叹气,“只能说是愚兄点背到家了,如此良辰美景,咱们不说晦气事,吃酒!”   陈祖谟的肝疼,直追面对小暖之时了。   摘星楼景色最好的雅间内,小暖一口口地喝汤。一口就是几两银子的汤,这可不是一般人喝得起的,不过这汤的滋味和这里的环境,的确值这个价。   她和赵大哥在京城开的酒楼走的是中高端路线,比起走顶级路线的摘星楼还差了一大截。她觉得这摘星楼的确有不少值得他们学习的地方……   三爷放下筷子,见小暖的汤也见了底,拿起汤匙又给她盛了一些,“再来一蛊?”   小暖摇头,“已经饱饱的了。”   三爷含笑看着她一点点喝完,才取锦帕给她擦净嘴角。小暖乖乖抬头让他擦,“三爷,下次换棉布帕子,那个更好用呢。”   三爷擦完,轻声道,“小暖。”   就这一声,像是一股电流在小暖身上经过,电得她浑身麻酥酥的,声音都跟着发了颤,“嗯?”   “今日你我逛夜市只看灯,多大的鱼也不捉,可好?”三爷忍不住低头含蓄地啄了小丫头的小脸一口。   这丫头的运道诡异,随便逛个街也能遇到别人踏破铁鞋也逮不到的大鱼。虽说那些鱼都很有用,但今晚三爷只想与她赏灯,不想捕鱼。   小暖嘴角上挑,轻轻笑了,“好。”   不管多少银子、多大的鱼,都不及面前被她逮住的这条美人鱼,跟三爷比起来,那些臭鱼烂虾都不值一提。   “走吧,去看灯、放灯、猜灯谜。”三爷牵起小暖,往外走去。   那边,终于忍无可忍的陈祖谟也同时站起来,要告辞回家读书。   见他要出门,门口伺候着的管事立刻上前阻拦,世子有吩咐,在晟王走之前,这一间的客人决不可离开,“这位公子,本店概不赊账,请您结账再走。”   让他出钱,哪个知道这一桌几百还是上千两!陈祖谟又实在说不出让郑笃初结账的话,一时愣在原地,柴玉媛见这不开眼的东西竟敢给自己的男人脸色看,脸就沉了下来,“放肆!”   “小人不敢。”管事恭敬的弯腰行礼,依旧挡住陈祖谟的去路,不见一点惧色。   经常来此的郑笃初见这管事的做派,眼睛一转就猜到了,“何人在此,需要我妹夫避着?”   管事恭敬回话,“无人,小人只是遵规矩办事,还请郑公子莫为难小人。”   想到京城有什么人不愿意见他,陈祖谟的脸立刻黑了,陈小暖那个不孝女!   陈祖谟扒拉开面前的管事,大步向外走,他倒要看看陈小暖要如何!   刚送了三爷和小暖离开的柴方见陈祖谟快步走来,便还笑问道,“怎么,弊楼饭菜不合陈先生的胃口,让您吃得脸色如此难看?”   见到柴方亲自送客,陈祖谟的火气立刻被一大盆冷水浇得干干净净,他忘了京城除了那死丫头,还有个男人不待见他。   那死丫头的女婿! 第七六九章 讨钱的老翁和福相的大和尚   虽然很难以启齿,但是陈祖谟真的很怕晟王,是那种晟王看他一眼,他就浑身僵硬不敢动地怕。因为晟王看他的眼神跟看个死物一样,似乎只要他干点儿什么让晟王不顺眼的事儿,晟王立刻就会抽刀将他砍了。   而他似乎总是干些让小暖和小草觉得不顺眼的事儿……   陈祖谟越想越害怕,怕到不敢出门,又灰溜溜地往回走,“夫人为何还不出来?”   柴方见他这怂样,暗叹一声这样的男人,怎么可能生得出陈小暖和陈小草那样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儿来。   三爷和小暖今夜连鱼也不捉了,怎么可能会在意陈祖谟。快到永宁街时,两人才从各自的马车上下来,携手混入游龙般的观灯人潮中。   熙熙攘攘的人群,高高低低的叫卖,五光十色的花灯,都不及身边的三爷更有吸引力,小暖走几步抬头看一眼,越看越痴迷。都说灯下观美人越观越美,她的三爷在灯和月之下,美得简直是犯规,让小暖看得心痒痒。   三爷心满意足地紧了紧她的小手,低声道,“观灯。”   麻酥酥的电流自手间传来,小暖扭了扭小手,低声道,“三爷,咱们这样被人瞧见了怎么办?”   “无妨,上元佳节,未婚男女可携手游尽人间灯火。”三爷握紧,轻声道,“再说这里人多,无人能看到……”   话还没说完,忽有东西飞过来,三爷抬起起手,用短匕隔开飞来物,片片残花洒落在两人周围。旁边有人惊呼,小暖寻声望去,见一妙龄女子手里正握着几枝未来得及扔过来的菊花,小脸煞白地看着三爷手里明晃晃的匕首。   三爷被人抛花示爱了,然后这花被三爷凶残地五马分尸了……小暖见周围人都呆呆看着三爷,便拉着他一路狂奔。   待他们跑到无人的小巷里,小暖扶着墙哈哈大笑。三爷还是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落荒而逃,他觉得新奇又有趣,“不生气?”   小暖笑得不行,“为什么要生气?三爷乃人中龙凤,有人倾慕你再正常不过。不过她们也只能看着眼馋,三爷已经是我的陈小暖的了!”   三爷眸子深深,这小丫头由不敢相信自己倾心于她,到畏惧各种困难不愿承认爱意,再到现在自信的模样,是他用真心一点点浇灌出来的,他……很骄傲,很有成就感。   待小暖笑够了,三爷又低调地拉着她出小巷,混入灯海中畅游,感觉真跟在海里游泳的鱼儿一样如梦如幻。两人由永宁东街走到了永宁西街尾,待到食物的香气被寺院的香火气压下去时,小暖知道香火鼎盛的永福寺离着这里不远了。   两人无意靠近寺庙看热闹,便随意坐在树下空着的长凳上歇息,小暖接过三爷的水袋喝了几口温水,舒服地长出一口气,“如果能年年这样就好了。”   三爷一本正经道,“年年不好说,接下来十年总该能的。”   十年呢!小暖美滋滋地晃悠小腿,望着灯火明灭中人的观灯人群,忍不住笑了。因为临近永福寺,这里的和尚比别处多,一个个光头在灯火下反着光,尤其显眼。光头,恐怕是道士和和尚最大的区别了。   就在这时,小暖忽然见到一个驼背的拄拐白发老人,颤巍巍地端着个破了边的碗,在人群中穿梭,不过许是他的卖相不够惨又不开口乞讨,半天也没得一枚铜钱。   就在这时,一个长相方正严肃、耳垂很大的身着土黄色、脖子挂着长长的念珠的大和尚从西边走来,见到这老瓮后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抬手请老人去旁边的分茶铺子吃了一碗茶汤,又给了他一把铜钱,目送他离开。   这老人得了大和尚的铜钱犹自不满足,又走到小暖和三爷面前,颠了颠手里的破碗,小暖竟直接将一角碎银子赏给了他。这老人欢喜地作揖鞠躬,慢慢走了。   本没将这老乞丐当回事儿的三爷见小暖竟赏了他一两银子,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那老翁不妥?”   今晚不抓鱼的小暖笑弯了眼睛,“没有,就是今天心情好,所以给他点银子也让他过个好节。三爷,刚才那个请老翁喝茶汤的很有佛像的和尚是谁?”   “那是慧清的大弟子智真,若论佛法不在慧清之下。”三爷回道。   小暖的目光盯着他从容不迫的背影,低声道,“哦,那就是圆通的师傅啊”   如果可能,这就是自己南山坳地藏菩萨庙的住持了,看着似乎是个很不错的人呢。小暖见他消失不见,才又拉着三爷重新混入人群,慢慢往回走。   走了一段,三爷将小暖拉到一处僻静处,俯身低声问道,“你见了智真后便有些不对劲儿,可是发现了什么不妥?”   小暖凑近他的耳边,以手捂住小嘴,说起悄悄话,“三爷,这里说话可安全?”   三爷点头。   “若是我说了你可不能着急,咱们今晚不抓鱼的。”小暖低声道,“不对劲儿不是智真,是乞讨的老翁,那就是五更书院里的书生、益州街市上送我泥人的年轻人。”   什么,柴严亭竟然出现在京城闹市中?三爷的表情立时凝重了。小暖紧紧拉住他的衣袖,急切道,“三爷不要轻举妄动,今晚不晓得有多少双眼睛暗中盯着咱们呢,若是让圣上知道咱们与他相遇还派人去追他,那真是有口也说不清了。”   “三爷放心,他似乎对自己的伪装术极有自信,一定还会换个样子到咱们面前晃悠,到时候咱让人按住他就是,今天时机不对。”   见小丫头紧张兮兮的样子,三爷微微点头,“我明白,你也不可轻举妄动,你的安危最重要。”   柴严亭到益州和京城的目的是什么?不管为何,他两次三番出现在小暖面前,三爷就要防着他伤害小暖,最好尽快去除这个威胁。   小暖用力点头,“三爷放心,小暖明白。”   三爷叹息一声,小暖这运道真是……   “真是丢人,进了玉摇轩还敢偷东西。”忽然有人在巷口议论道。   “小地方乡下来的丫头,能见过什么好东西,到了玉摇轩还能拔出眼来才怪!”有人回话,说得津津有味儿,“没听到人家说嘛,她可是文昌郡主陈小暖的亲姑舅表妹呢!”   秦大妮儿偷了玉摇轩的东西?她娘和小草受委屈没?小暖急忙带着三爷奔往玉摇轩。 第七七零章 偷了,还是没偷   待到玉摇轩门外,眼尖的小暖居然见到方挽离的婆子在旁边一闪而过,挤了进去。小暖立刻停住了,对三爷道,“三爷去对面的茶楼吃茶,我一会儿就去找你。”   三爷摇头,“我与你一起进去。”   “我刚才看到方挽离的婆子在门口盯着,三爷不要去了,这事儿我自己就能解决。”小暖低声道。   “正是因为如此,我才要去。”方挽离诡计多端,小暖一人去了怕是要吃亏,三爷怎么舍得。   小暖一样地坚持,“里边被抓的小暖的表妹,看热闹的是方挽离。三爷心疼小暖,小暖也心疼三爷。三爷不相信小暖能处理好?”   三爷深深地看着目光灼灼的小丫头,缓缓抬起手,几息之间,四个身着寻常衣物的暗卫出现在他面前。三爷吩咐道,“你们跟着郡主进去。”   小暖担心里边的情况,微微点头与两个暗卫说了几句话,两个暗卫领命,各自行动后,小暖才带着剩下的两个挤进被围得水泄不通的玉摇轩。进去之后,小暖就见秦大妮儿正撕心裂肺地哭闹着,“不是我!我没偷东西,谁偷的谁下地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周围人见她这样,纷纷露出不屑之色。   小暖扫了一圈不见娘亲和小草,才稍稍安心,大步上前。随着秦大妮儿一起过来的张冰,见到姑娘来了,立刻长长出了一口气,抱拳行礼道,“郡主!”   秦大妮儿见小暖来了,立刻像见了救星一样奔过来哭诉,“表姐,我没偷东西,他们都冤枉我,你把他们的脑袋全砍了!”   门口看热闹的众人哄笑起来,砍头?这乡下来的野丫头当这是济县那样的小地方么!   小暖沉稳地仔细观察了秦大妮儿的表情,才沉稳地道,“哭什么,怎么回事儿?”   玉摇轩的掌柜立刻过来给小暖行礼,“郡主请入内说话。”   如果她跟着掌管入内说话,就等于默认了秦大妮儿真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儿。小暖拂袖道,“不必。”   她的话音一落,暗卫立刻搬了一把罗圈椅请小暖坐下,然后面无表情地分左右站在小暖身后,这动作这表情,一看就是三爷的暗卫!玉摇轩的掌柜见了吞了吞口水,张冰立刻踏实了,上前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原来,秦大妮儿跟着小草她们转了一会儿花灯就觉得没意思,吵着闹着要先到玉摇轩等着她们,于是秦氏便让张冰陪着她过来了。   秦大妮儿到了玉摇轩后兴奋异常,四处挤着看首饰时,忽然有玉摇轩的管事说右相家三少夫人的御赐白玉指环不见了,玉摇轩便封了门不许出入,四处搜寻。不想最后这东西找来找去,竟在秦大妮儿的荷包里找到了!   秦大妮儿说她没偷东西,又受不了众人的目光,便哭闹了起来,张冰便只得托了人去请秦氏和小暖,他在这里保护秦大妮儿不让她闹起来丢人,可秦大妮儿哪听他的。   秦大妮儿听完,又委屈地哇哇起来。玉摇轩掌柜为难道,“郡主恕罪,小人没说指环是您的表妹偷的,只是问她此物为何出现在她的荷包里,她便哭闹了起来……”   “不是我,我没有,谁要偷了……”秦大妮儿又尖叫起来。小暖目光一扫,秦大妮儿立刻闭了嘴。   张冰拱手道,“郡主,这掌柜的还问表姑娘这玉指环是不是她从地上捡的。”   秦大妮儿又抽泣了两声,掌柜赶忙行礼,“小人只是一问,并无他意。”   无他意?小暖冷哼一声,还没等她说话,楼上有人问道,“掌柜所言有理,这东西会不会是落在地上,这位姑娘以为是无主之物捡起来的呢?”   这声音,很熟悉呢,小暖缓缓翘起嘴角。   “绝无可能!这白玉指环是我家少夫人系在衣带上的,是婢子发现少夫人进玉摇轩时还好好的衣带忽然断了一截,才发现指环不见了。”右相家的仆妇站出来回话,“那断口齐刷刷的,显然是被人剪断的。”   这里的“指环”并不常见,而且也不戴在手上,而是作为饰物挂在衣带上,只是其上有手指粗细的圆孔,才被称为指环的。   小暖点头,沉着脸对张冰道,“也就是说,有人偷盗御赐之物,并栽赃嫁祸她人,其罪难容、其心可诛!还愣着做什么,速去五城兵马司报官!”   现场立刻雅雀无声,秦大妮儿的脸也白了,她不要去衙门,那里进门就要被打五十大板的。   张冰转身就往外走,掌柜的吓坏了,“郡主,东西既然已经找到了,又何必惊动官府呢。”   “我的表妹被人栽赃嫁祸,贼人仍未被抓住,为何不能?”小暖吩咐道,“劳烦掌柜在官差来之前将玉摇轩给封了,一个人不许出去,直到兵马司的差官抓住凶手为止!”   “这怎么可以!”众人立刻叫了起来。   “就是,你凭什么不让咱们走!”   小暖抬手一点,“掌柜的,你告诉她们为何不能?”   掌柜……   “这……”   “嗯?方才程家少夫人玉环丢失时,你怎么做的、怎么说的?”小暖慢悠悠问道。   “这个……”   “怎么,少夫人的玉指环丢了可以挨个搜,我表妹让人栽赃嫁祸背负贼人之名,你就觉得为难了?”小暖声音严厉起来。   “这个……”掌柜额头冒出了汗珠子,他早就听过陈小暖的名字,但没想到她真的这么厉害。   就在这时,冯氏自楼上款款而下,给小暖行礼后道,“郡主何必难为掌柜呢,此事皆因妾身疏忽而起,妾身给您赔罪便是。”   小暖抬眸,“白玉指环是少夫人派人塞进我表妹荷包里的?”   冯氏微微皱眉。   “如果不是,少夫人为何赔罪?指环被偷,少夫人不想知道是何人所为?”小暖笑吟吟地问道。   冯氏点头,“妾身当然想知道,只是……”   “少夫人不过是怕耽误了大伙儿的时间罢了,郡主又何苦咄咄逼人呢?”方挽离从楼上婷婷袅袅地走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小暖。   小暖抬眸,缓缓笑了,“原来二舅母也在这里,我的智岁二舅舅没陪您一起来?”   听到小暖这么称呼她,方挽离的脸立刻就扭曲了,她强忍着又义正言辞道,“此处这么多人,五城兵马司的办案差官到了,就能立马破案么?若是破不了案,就要把众人都抓去衙门,逐一排查?这里有四五十人,难道要审过八月十五不成?” 第七七一章 血和油渍   中秋佳节,哪个想去衙门过夜,玉摇轩的贵客多在楼上的雅间里,在这一楼大厅里的大都是富户或京城小吏家的女眷,这些人就算畏惧陈小暖和她背后的晟王,也不会毫无反抗,方挽离的话有激起了抱怨之声,有人闹着要走。   冯氏垂眸不语,她巴不得陈小暖出丑,好回去跟婆婆邀功;玉瑶轩有右相家的五成股份,东家少夫人不吭声,玉瑶轩掌柜自然也不会说话;方挽离则表面上关怀担忧地看着小暖,心中冷笑,她倒要看看,这一局陈小暖要怎么破她就是要她坏了名声,看她还怎么嫁给晟王   小暖坦然地站起身拱了拱手,“诸位稍安勿躁,此案并不复杂,半个时辰必破;若是不破,我也不拦着各位离开。虽说此事不是因我而起,但现在确实是因我要再耽误了大伙半个时辰的功夫,是该陪个不是。”   “不过,只嘴上说显得没诚意。这样吧,大家可知我的卖布的小店棉坊在何处”   众人一致点头,文昌郡主的棉坊,试问爱逛街的夫人姑娘哪个不知只是她们这里大多数只能眼馋,买不到罢了。   小暖从兜里掏出五张刚刚制作好的棉坊宣传单,“这些是棉坊打算明晚发出去的票据。持此票据,诸位可在明晚到棉坊免费领取布料若干,不知以这个来赔罪,诸位可愿再等半个时辰陪我说说话”   “愿意”不过是半个时辰罢了,有热闹可看还有布料可领,哪个不高兴,众人立刻围拢到小暖身边,“郡主,可领的是棉布么”   小暖一边发票,一边笑吟吟地道,“那要看你们的手气了,总之去了就算大伙儿什么都不买,也能领到布料。今天我带的票据少,劳烦掌柜去拿笔墨,诸位在这单子背面写上名姓或画个记号,以此为据,明日到店领布。”   拿着单子的人们看着上边画的一目了然的图,都叽叽喳喳地笑了起来,“这点子真稀奇,亏得郡主您想的出来。”   “有买有赠,买多赠多”可是她们绫罗霓裳的常用手段,这不过是根据京城买家的需求刚刚出的改良版,交给她审核而已。她本打算待会儿逛过去再交给棉坊管事稍作调整的,现在直接排上用场了。   小暖笑眯眯地道,“我可没这本事,真是店里的管事想的。程少夫人,二舅母,你们要不要签一个,明晚去小店看看”   冯氏微笑点头,“正有此打算。”   方挽离勉强挂着笑不语,进了棉坊没有几百两银子出不来,她才不会给陈小暖送钱   “掌柜的,郡主不过是让大伙儿等一小会儿就给布,你关了咱们这半天了,一点儿表示也没有”有人起哄道。   “就是啊,大的不说,玉珠总能给几个吧”   见小暖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把自己的客人都变成了她的,玉摇轩的掌柜一脸黑线又无可奈何。陈小暖可以打着棉坊的招牌送几块不值钱的布头,他这里都是上等玉器,哪能随便给   见陈小暖四两拨千斤地扭转了局势,冯氏不得不重新掂量她的本事。   方挽离则暗暗咬牙,看了自己的身边的方婆子一眼,方婆子微微点头。   很快,五城兵马司的差官到了。   在路上他们已听张冰讲了事情经过,在门口又得了晟王的传话,此刻自不敢怠慢。给小暖行礼后,带头的差官道,“依郡主看,此案该如何查起”   这是听她的了小暖也没客气,“劳烦少夫人将衣带再剪下一截,连同指环给这位在大人查看。”   冯氏将一节垂下的衣带剪下,让婆子递给差官。差官看了后分析道,“这衣带断口应是利器所致,玉器上无碎痕,并未落地磕碰。”   小暖又把秦大妮儿的荷包递过去,差官检查后,又问了秦大妮儿和冯氏几个问题。冯氏说方才大厅内拥挤,她并发现有什么可疑之人拿走指环;而秦大妮也说她没发现有人拿走她挂在腰间的荷包。   差官为难,这大厅里人多,又八成是女人,难道真要他们一个个搜身,看哪个带了利器不成   小暖又取出一个布条,张冰递到差官面前,“差爷,您看这布条,可是程少夫人的衣带”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布条上,冯氏睁大了眼睛,方挽离的瞳孔微缩,方挽离身后的婆子悄悄向后退了一步。   差官核对之后,点头,“正是此物不知这布条郡主从何处得来的”   小暖指了指门口,“我的侍卫在侧门口的废物箱里发现的。”   方挽离这才发现,陈小暖身后站立的侍卫,不知何时由两个变成了三个她心中更加不安,带着方婆子缓缓退回楼上。   小暖又指着银白布条上刺目的一点红,“大人,这应是血吧”   差官点头,“正是。”   “现在好说了,只要大人查一查这里何人手上有新伤口,便明了了。”小暖高声道。   大厅内的众人立刻举起双手,“我没有”   “我也没有”   秦大妮儿也举着自己的双手,“你们都看清楚了,我手上一个伤口也没有”   差官带着人把大厅里的几十号人挨个验看后,没有发现一个带伤的。差官浓眉拧成了绳子,“莫不是让这贼人趁乱跑了”   小暖抬头看着消失了一会儿又出现的方挽离道,“不知二舅母可见哪个人手上有伤口”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方挽离身上,方挽离伸出完美如玉琢的纤纤十指,冷声道,“你莫含沙射影我手上没有伤口,方嬷嬷”   “奴婢手上也没有,请姑娘看清楚了”方婆子也将手伸出来,理直气壮地给差官看。   见到陈小暖总是针对方挽离,冯氏也在心里嘀咕着。   右相府和宁侯府关系不差,若这事真是方挽离让人干的冯氏眼神儿越发不善了。   小暖走过去,看了看方婆子腰间带着油渍的帕子和袖口的几点油渍,嘴角翘了起来,“你们手上当然没有伤口,因为衣带上血点是我让人弄上去的。不过那上边的油渍可不是。你身上这油渍,是吃了什么东西”   婆子下意识地缩了缩手,“郡主莫冤枉奴婢,奴婢这衣裳是因为干活才脏了些,但这也不能说明程少夫人的衣带是婆子剪的啊”   众人看着婆子,再看方挽离,目光又在陈小暖和秦大妮身上打了个转儿,似乎明白了,这是方挽离对陈小暖多王爷之仇含恨在心,伺机报复   方挽离握紧衣袖里的拳头,怒道,“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第七七二章 维护   欲加之罪?方挽离这是哪来的自信?小暖向着五城兵马司的差官行礼,“大人,我在玉瑶轩外见到二舅母身后这婆子在玉摇轩门口一闪而过,看起来鬼鬼祟祟的,便让侍卫跟过去查看。侍卫在那处的杂物箱中找到了布条。”   有人证啊!难怪郡主说可以半个时辰破案,众人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真是这婆子干的!   方挽离怒道,“在杂物箱边一闪而过的人不知其数,郡主以此断定衣带是方嬷嬷所弃,实在难以服众,请大人明察!”   差官微微点头,“侍卫未亲眼见到婆子丢弃布条,确实难以定案。”   秦大妮儿积极出主意道,“让大黄来!大黄鼻子可灵了,它一闻就知道这布条是谁丢弃的!”   众人眼睛睁大,今天还能见到文昌郡主家那条名动京城的狗?这一趟太值了,回去能吹一年的!   方挽离冷笑道,“难道要靠一条不会说话的畜生断案不成!布条经了无数人的手,狗能闻出什么?”   冯氏身边的婆子盯着委屈巴巴擦眼泪的方婆子看了许久,才与冯氏低声道,“夫人,您进来时,这婆子确实在大厅内,奴婢瞧见她凑过来了!”   冯氏微微点头,却没有说话。方挽离与陈小暖斗起来,她只想作壁上观,不想下场争斗。   让狗来嗅气味儿确实不可行,差官又低声问小暖,“郡主可还有其他人证或物证?”   在方挽离的居高临下的凝视中,小暖微微点头。   方挽离皱眉,众人见小暖缓缓抬起右手。这是真有物证么?众人又激动了。   物证没出现,却有一个仆从装扮、三十岁上下不起眼的汉子从方婆子身后转出来,走到小暖面前拱手行礼,“郡主。”   “这也是我的侍卫,我发现这婆子后便让他跟了去。你说说可有发现?”小暖声音很是响亮,大厅里的人听得真真的,方挽离和方婆子的脸霎时就白了。   侍卫拱手道,“属下发现这婆子将一把剪刀丢弃在二楼地字三号雅间内,便是这一把。”   侍卫把剪刀拿出来,方婆子见了,有些慌了。   “属下还听到柴少夫人问婆子事情办得如何,婆子回话说已经办妥,保证让那乡下来的穷丫头无法脱身,明日此事就会传遍京城云云。”侍卫朗声道。   乡下的穷丫头自然是指秦大妮儿了,秦大妮儿立刻跳起,“好啊,原来真是你这个老虔婆干的!我饶不了你!”   方婆子犹自争辩道,“老奴与夫人说的是其他事儿,与此事无关!”   “无关有关,回去一问便知!来人,将这婆子捆了带回去!”这算是证据确凿了,差官一声高喝,就要拿人。   方婆子慌忙拉住方挽离的衣袖,哀求道,“夫人,奴婢是冤枉的,请夫人为奴婢做主啊。”   “让她给你做个屁的主!她是同谋,得一块捆了!”洗刷干净的秦大妮儿幸灾乐祸。   方挽离是宁侯嫡女、太后的侄孙女、又是柴家媳妇,这还真不好捆。差官目光看向小暖,见她不说放过方挽离,便大声道,“请柴夫人也随着下官到衙门走一遭!”   与晟王比起来,宁侯、柴梓让算什么东西!   方挽离也慌着,咬牙强撑道,“放肆!只凭一个下人的三言两语,尔等就要断了我的罪?这天下可还有王法!”   “下官只是请您回去配合查案,并无问罪之意。”差官不卑不亢道。   “多大点儿事儿,也至于你们闹成这样。”就在剑拔弩张之际,柴智岁的外婆庆国公夫人被人扶着,缓缓从楼上走下来。   见她现身,冯氏就知道今日差官是带不走方挽离了,上前屈膝行礼道,“是呢,这点儿小事儿把您都惊动了,妾身惶恐。”   庆国公夫人微微点头,略过方挽离,直接看向小暖,和蔼道,“几月不见,小暖又长高了。”   小暖上次与她相见,还是去年腊月第一次入宫拜见太后时,可不是好几个月了么。小暖屈膝行礼笑道,“小暖长了一点儿,您的面色确实好儿许多,真真是鹤发童颜呢。”   庆国公夫人见小暖肯接话茬,心中就觉得安稳了。她拉着小暖的手问了几句,才转头与差官道,“不过是下人牵扯进了案子,宁大人将她带去问明白就是。若是查出此处真是我外孙媳妇指使她所为,莫说国法难容,家法也不依!”   这姓宁的差官曾在庆国公门下做事,现在国公夫人发话了,小暖和右相家的儿媳也没反对,他立刻点了头,“您老所言甚是,下官这就带着婆子回去查清案子。绝不冤枉好人。”   差官捉走方婆子,今天的事儿也就告一段落了,众人见庆国公夫人与文昌郡主和右相家的儿媳妇寒暄,独独将方挽离晾在一旁,大概也才猜到了这事情的结果:   定是那婆子顶罪,此事是她一人所为,与方挽离无关。而方挽离虽会被告诫一顿,也不会有大事儿。   不对,可能还会被柴智岁打一顿!众人以前觉得柴智岁娶了美人不知珍惜,很是混账;不过现在见到这美人纵奴行凶嫁的嘴脸,哪里还会同情她,都指指点点地散了。   这事儿虽然被安国公夫人拦住,没有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但必定传遍街头巷尾,她接下来一阵子怕是不能出门了!孤零零立在庆国公旁边的方挽离,脸上火辣辣地发烧,指甲握断在手里,陈小暖,这该死的女人!   “相请不如偶遇,小暖去府中坐坐?老身让智岁媳妇给这位小姑娘赔罪。”庆国公含笑道,语气不容小暖拒绝。   若要让方挽离赔罪,这里就可以,为何要等到她府上去!自己跟着她们去了,传出什么话来可就不好说了。小暖淡淡笑了,“二舅母还未被问罪,又有何罪可赔?晟王还在对面的茶楼等着,小暖改日再去您府上叨扰。”   一听晟王在,庆国公夫人、冯氏、方挽离同时哆嗦了,暗道难怪陈小暖这么好说话,原来晟王在此。这事儿被晟王看到了,就等于被圣上和太后看到了,瞒着还有什么用!   庆国公夫人哪里还敢强留小暖,“去吧,莫让王爷久等。”   小暖这才带着秦大妮儿离开了玉摇轩,让张冰先送秦大妮儿回客栈。这么一闹,今天是买不成玉镯头面了,委屈又无奈的秦大妮儿只得跟着张冰回了客栈。   小暖又让人给母亲送了消息后,才去对面的茶楼寻三爷。 第七七三章 必死无疑   玉瑶轩里发生的事儿,三爷自然都知晓了,待见到小暖进来装作可怜巴巴求安慰的小模样,三爷忍不住笑了,“这件事让你受委屈了。我会跟皇祖母言明,让她老人家明白你为了维护宁侯府和你‘柴家二舅舅’的面子,才没有当场揭穿方挽离,任由庆国公夫人将她带走的。”   不愧是三爷,她还没说话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小暖喜笑颜开,“三爷,方挽离还能活到我叫她二嫂的那天吗?”   “你想让她活到那一日?”三爷皱眉。   小暖摇头,“三爷,咱还是让她顺其自然吧。”   方子安一直在寻找方挽离害死方挽歌的罪证,已接近真相;再加上方子安想投靠在三爷门下外放做官,现在方挽离当庭挑衅小暖,就是找死,这是其一。   柴梓让得了个肥差,还未走马上任家里就出了这档子有损家风事儿,若是他处理不当被言官抓住,告到金銮殿,差事没准儿就黄了,这是其二。   太后自知晓方挽离害死方挽歌后,就看她不顺眼,现在让她活着已是恩德了,没不知感恩悔改恪守妇道,又做出此等败坏宁候府名声之事,太后岂能容她,这是其三。   三条归一,所以根本不用三爷和小暖出手,方挽离也必死无疑,她的路是被她自己堵死的。   小暖在窗边俯看街上喜悦幸福的观灯百姓,暗道方挽离死在她的贪心和不知足、妄图谋取不属于她的东西上。   两人在这边坐着慢悠悠地吃茶,方挽离就没这么好过了。庆国公夫人狠狠训教了方挽离一顿后,让得了信赶来的柴智岁将她领了回去。   回府的路上,柴智岁捏着方挽离冷若冰霜的小脸,大咧咧地笑道,“我的小娘子果然够狠,这样一石二鸟的好计策也能想得出来!”   方挽离屈辱地转头不看他这张胖得发蠢的脸,可她哪敌得过柴智岁的力气,又被他轻松拉到近前,说话间呼吸都清晰可闻,“可惜要算计陈小暖,你还是嫩了点儿,那可是连她亲爹都算计得明明白白的狠角色。不过娘子别难过,今日这仇,你夫君早晚帮你报了!”   只会说大话,这等男人最是没用!闻着他身上下等脂粉和酒臭味,方挽离不敢惹他,只得咬牙忍着。   待回了皮场街,她得靠着这死男人拜托婆婆的刁难,现在不能惹他。   待进了宅院,方挽离先是遇到冷着脸拎着鸟笼子,让人把死鸟做成标本的公公,又被婆婆赵氏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后,便听她道,“这样的儿媳我们家可要不起,派人给宁侯府送信,让宁侯把他的好女儿接回去,教养好了再送回来!”   想对付陈小暖没错,但自己没有本事还要主动把脸递过去让人家打,这就是蠢了。赵氏已经有一个害惨全家的蠢女儿,可不想再忍这个没脑只会摔脸子的儿媳妇。要不是因为这婚事是太后给定的,她现在非得休妻不可。   柴智岁还是笑呵呵的,“让她回去住几天也好。娘,五城兵马司那边还得派人递个话才能。”   若是让方婆子把方挽离咬出来,方挽离纵奴投御赐之物栽赃嫁祸她人的罪名就成了明面上的,那就不是被责骂几句、抄几本佛经能完事儿的了。   赵氏骂道,“方家教出来的好女儿,要收拾烂摊子也该宁侯去,凭什么让你爹和你哥为了她豁出脸面求人!”   宁侯的面子的确比父亲的好用,柴智岁乐呵呵地应了,由母亲给宁侯府送信,他则带着方挽离回了自己的侧院。   宁侯府的人很快到了,这次来的不是宁候夫人的婆子,而是世子方子安院里的管事嬷嬷。柴智岁有些诧异,方挽离依旧是老样子,冷冰冰地坐在原地似乎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世子说接三姑奶奶回去多住几日,让奴婢帮着姑奶奶收拾几件衣物。”说着,她直接上手将方挽离梳妆台上的首饰盒抱起来,交给了身后的丫鬟。   装木头人的方挽离见此,立刻跳了起来,“那是我的嫁妆,你给我放下!”   管事嬷嬷笑吟吟地拦住方挽离,让丫鬟把东西抱出去后,才道,“就是因为这是姑奶奶的嫁妆,才要拿回去。姑娘要不要收拾几件衣裳带上?”   这是不让她回来了?方挽离美眸圆睁,期待又惊慌。   柴智岁微微皱眉,他早就发觉宁侯府待他的小娘子不好,要是让她这么回去,还不晓得要受什么委屈呢,“算了,左右我也无事,不如送你过去,顺便陪岳父吃几杯酒。”   管事嬷嬷也不拦着,任由柴智岁跟回了宁侯府。宁侯夫人见到一脸不知悔改的女儿,气得头都发晕,干脆着人将她关回小楼反省。   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在外跟朋友游湖的方子宁也得了消息赶回来,才知爹爹已经派人去了五城兵马司疏通关系,总不能让方婆子张嘴将方挽离供出来。   方子宁未去见父亲和姐夫,而是直接去了大哥的书房,见大哥面色阴沉地坐在书桌后,桌上放着一个多层多格首饰盒,方子宁不用问也知道这是谁的。   首饰盒的夹层已经被打开,桌上放着几个小药包,方子安都没勇气问这是什么药粉。   喝多了的柴智岁被送回了皮场街后来我,方家老夫人和宁侯夫妇、方子安两兄弟齐聚方挽离的闺楼。早就准备好的方挽离见到他们鱼贯而入,冷冷笑了一声,便又一动不动了。   见到女儿这样,宁侯夫人又气又心疼,宁侯现在最不愿意见的就是这个给他丢尽了脸的女儿,他看也不看方挽离,只问长子,“人都齐了,有什么想说的快点说。”   方子安也没绕弯子,直接将得的药粉、白团茶叶,揭布罗香一一放在桌上,“爹娘可认得这些东西?”   见着这熟悉的香片和茶叶,宁侯府人心都在抽疼。方老夫人看着这些方挽歌生前最喜欢的东西,沉下脸道,“子安有话直说,莫绕弯子。” 第七七四章 这些药别白费了   方子安点头,“想必祖母也看出来了,这是二妹挽歌生前最喜欢的茶叶和熏香,而这些东西,都是孙儿让人在方挽离的夫家卧房里搜出来的。”   大儿子一向与挽歌亲近,现在他对挽离连声三妹也不叫,可见他已经掌握了挽离害死挽歌的确凿证据,才会把大家召集到此处。宁侯夫人虚弱地靠在丈夫身上,心如刀剜一般地疼,这样的场面是她最不想面对的,她颤巍巍地道,“子安不要讲……”   “讲下去,老身倒要听听这畜生对她一起长大的亲生姐姐做了什么!”方老夫人沉着脸道,因为这个不孝女,太后对方老夫人都渐渐疏远了,她如何不恨。   “老爷……”宁侯夫人紧紧握着丈夫的胳膊,低声祈求着,方子宁也与母亲一般挣扎着。   宁侯不语,他也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方挽离只是木然坐着,一动不动。   方子安继续道,“孙儿找几个郎中问过,他们都说这两样本是无害的东西,但是燃香时撒上这无色无味的药粉,再配以茶叶,便能让人气血不宁,身体渐衰,用的日子久了,便会浑身疼痛,最终吐血而亡。二妹怎么死的,想必祖母、爹娘都还记得吧?这样的东西,方挽离正在给柴智岁用”   宁侯夫人闭眼,脸上滚出两条泪痕。方老夫人手里的拐杖重重地在地上一戳,“你个孽障!”   宁侯问道,“我且问你,挽歌是不是你用药害死的?这样的药粉,你给挽歌用了多久?”   方挽离木然道,“左右都是你们说了算,你们说二姐是我害死的,就是我害死的;觉得我用了多久,我就用了多久。”   事到如今她竟还在狡辩,方老夫人怒道,“老身真想挖出你的心看看,它到底是不是黑色的!挽歌是你的亲生姐姐,自小对你爱护有加,什么都让着你,你竟能做出这样的事!”   “呵呵……”方挽离笑得如同鬼魅,“你们哪个有资格说我?我的好祖母,死在您手上的丫鬟仆妇,只挽离知道的就有十几个。最得我爹宠爱的芳姨娘,也是因为不入您的眼才被药死的吧?”   宁侯吃惊地看着大怒的母亲,宁侯夫人没想到女儿敢当着众人的面揭老夫人的底,赶忙喝止道,“挽离住口,这些道听胡说之言,怎可相信!”   “胡说?”方挽离已经全然不顾,冲着待她日渐凉薄的母亲嚷道,“母亲教女儿的那些收拾小妾的阴狠手段,也是胡说的?被母亲收拾掉的父亲的容姨娘,也是病死的?挽离那三个先后意外夭折的庶弟,也跟母亲无关?”   “啪!”宁侯一巴掌将方挽离抽到地上,怒吼道,“你给我闭嘴!”   血丝顺着嘴角流下来,方挽离冷笑道,“父亲和大哥手段就干净么?你们在外边做下的那些肮脏事儿,要不要挽离一件件地讲给你们听听?”   少了丈夫的支撑,宁侯夫人眼泪簇簇地跌坐在地上,方老夫人面色锅底地盯着这对母女,方子宁则直接吓傻了。   “你们的心都黑透了。所以在你们眼里,每个人的心都是黑的,二姐是我杀的,我还要谋杀自己的丈夫,你们说什么都对!”方挽离又指着傻呆呆的方子宁道,“若说这个家里还算有个干净的,也就我的好二弟了。怎么样,现在听了这些事儿,你可还觉得宁侯府是个干净的地方?”   方子宁依旧傻呆呆的,说不上一句话。   方老夫人冷声道,“都说完了?”   “没有,还多着呢。如果祖母想听,挽离可以给您讲到天亮。”方挽离坐在地上,仪态端庄地抚平衣裙。   方老夫人转问方子安,“这件事,她身边的婆子和丫鬟都不知晓?”   方子安摇头,“方挽离做的隐蔽,连她的贴身丫鬟也只知她喜欢读医书、钻研一些偏方配方、拿小动物试药,并不知她做了什么。二妹身边的两个贴身丫鬟已死,查无对症。”   方老夫人盯着地上毫无顾忌的方挽离看了一会儿,冷声道,“钻研了这么久,这些药粉总不能浪费了才是,自明日起都给她用上!告诉柴家说孙女无德,老身惭愧,要留她在家中教导些时日。”   他们真的要灭口?方挽离的眼睛猛地睁大,“你不能!我公公现在已经起复,我死了对你们没有一点好处!”   “老身为何不能?”方老夫人拄着拐杖出了院子,吩咐婆子道,“将她看好了,自现在起不许她踏出闺房一步,更不许旁人进来!”   方老夫人走后,宁侯也无意再管这个女儿,失魂落魄地去了。方子安上前扶起母亲,唤醒待在原地的二弟,“走了。”   傻傻的方子宁上前一步追问三姐姐,“姐姐今日说的都是气话,对不对?”   方挽离抬头,缓缓笑了,“若是你愿这么以为,那便是了。二弟日后娶妻时一定要擦亮眼睛找个干干净净的才成,否则你这单纯性子,跟爹爹一样被人骗一辈子,都不知道。”   方子安不耐烦地拉着方子宁出了院子,吩咐下人守好院落,转身走了。   这一夜,宁侯府无人能入睡。第二日一早,醒了酒的柴智岁跑到宁侯府来看媳妇时,见到一脸憔悴的岳父吓了一跳,“您昨晚拉肚子了?”   宁侯的脑袋都是疼的,无意与这蠢货废话,径直道,“挽离被她祖母留下来教导些时日,你这几日不必过来了。”   柴智岁美滋滋地点头,“这样最好不过,小婿去见见娘子,说几句让她安心的话再回。”   宁侯怒道,“她已被祖母罚了闭门思过,你不能去见!”   十日后,与柴智岁一起出来吃花酒的程小六跟他咬耳朵,“二哥,小弟听说二嫂病了?”   柴智岁不信,“你听谁说的?她好好地在娘家抄经书呢。”   程小六低声道,“我听见三嫂与娘亲说的,似是还病得不轻呢。”   这小子一向爱听墙根,看来这是真的了。柴智岁也没了吃花酒的兴致,匆匆跑到宁侯府,却被拦着不让他去见方挽离。柴智岁一看就是真的有事儿了,犯了混大吵大闹起来。   宁侯夫人求到老夫人面前,“娘让他们见一面吧,挽离的日子已经不多了,若是不让他们见,待……以后,也不好交代。”   方老夫人也知道这是个混人,便点了头,“跟他说清楚挽离病糊涂了,整日胡言乱语的,她说的话都不可信。”   宁侯府人艰难点了头。 第七七五章 自食恶果   柴智岁进入满是药味儿的闺房,看见躺在病床上两腮深陷、眼窝发青的方挽离,吓得一跳,嚷道,“夫人,你这是咋啦?”   “夫君……救……”方挽离见到柴智岁,暮气沉沉的眼里迸发出无限希望,伸手要抓他。   看管方挽离的婆子立刻将她的手按了回去,“姑爷小心,姑娘得了失心疯,闹起来可了不得。”   失心疯?柴智岁拧起短粗的眉毛,看着方挽离这惨不忍睹的样子往退后了半步,“前几天不还好好的,怎得忽然就这样了?”   跟进来的宁侯夫人垂泪道,“回来那日是还好好的,谁知她半夜就闹了起来,这两日越发地不好了。”   方挽离还是努力要抓住柴智岁,“夫君,过来,过来……”   “都这样了,母亲怎还不给小婿送个信儿呢。”柴智岁哪敢近前啊。   宁侯夫人只管低头抹泪,看都不敢看女儿一眼。因为她现在的模样与挽歌病重时相同,这让宁侯夫人寒心又心疼。   “夫君……”方挽离气喘吁吁,满是哀求地望着柴智岁低唤,“夫君,夫君……”   柴智岁拧起短粗的眉毛,总觉得方挽离的情形很不对劲儿。可是,这没道理啊,岳母总不会害自己的亲生女儿才对。柴智岁转身就走,“小婿去太医院,求太医出来给挽离看病。”   “王太医已经来过了,说挽离是身体渐衰,药石无灵。”宁侯夫人低声道。   这个……柴智岁的眼睛忽然一亮,“小婿去玄妙观请个道行高深的道士来给挽离驱邪,她这样子分明就是邪魅入体了。夫人等着,你夫君我去去就回!”   柴智岁转身就跑,方挽离绝望地紧闭双目,这个傻子,要他何用!宁侯夫人看着柴智岁离去的背影,半晌才道,“他人虽莽撞了些但待你是真心的,这样的丈夫能依靠一辈子,你却狠心想要了他的命。”   方挽离被疼痛折磨得都快崩溃了。她能咬牙撑到现在就是等着柴智岁来,没想到他来了却没能帮到她。方挽离现在是真的害怕了,她再也顾不得其他,低声哀求道,“娘,您救救女儿吧,女儿……知错了。”   宁侯夫人的身子颤了颤,“你要我如何救你?太医都说不成了。”   “娘派人去柴家把女儿的药箱取来,女儿能配解药……”方挽离只得对母亲交了底,若是再不用解药,她的身子怕是真的撑不住了。   宁侯猛地转身,“你有解药,当年就眼睁睁地看着你姐姐剧痛吐血而亡,看着爹娘痛不欲生?”   方挽离落下眼泪,“女儿……当时还未配出解药,若是配出了……”   “说谎,事到如今你还在说谎!你杀了你的亲生姐姐犹不知悔改,骗了一家人这么多年,现在还想害死你丈夫,现在到了这紧要关头,你还在说谎,你的心怎就这么狠呢!”   “她要害死我?”柴智岁的大脑袋忽然从后窗冒出来。   这一声,吓得方候夫人“嗷”地后退一步撞在桌子上,疼得龇牙咧嘴,“你不是出去了?”   柴智岁发现方挽离不对劲儿,才接着去请道士为名,出去后又趁人不备回来弄晕了守后窗的婆子,想等着岳母走后,再进屋问问夫人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可哪知道他竟听了这么惊人的消息!柴智岁从窗户跳进来,怒气冲冲问道,“方挽歌是方挽离害死的,她还要害我?”   家丑不可外扬,宁侯夫人摇头道,“智岁听错了,挽离怎么会……”   “我的两个耳朵听得真真的!”柴智岁一把拨开岳母又踹翻婆子,逼近床前。见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宁侯府人赶忙给婆子使颜色,让她去送信儿。   柴智岁盯着不成样子的方挽离,凶狠问道,“你杀了你亲姐,还要杀我?”   方挽离虚弱摇头,她双目含情地痴痴望着柴智岁,只盼着他能想起她的好,赶忙去取药箱,救救她。   不过她现在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哪里还能看出平日里的一丝风韵,柴智岁看了只觉得堵心,皱眉转头问岳母,“到底怎么回事儿?”   “此事,还是由我讲给妹夫听吧。”赶过来的方子安迈步进门,请柴智岁落座。当着方挽离的面,将事情讲了一遍,然后道,“子安愧对妹夫,若是你想救挽离,那就回家取药箱来,自此以后挽离便是你的人,与我宁侯府再无关联。”   柴智岁缓缓转头,对上方挽离含泪哀求的双眼。他站了起来,在方挽离的声声哀求中,失魂落魄地走了。   宁侯夫人见他这样出去,紧张地道,“这些事怎么可以跟他讲呢,若是他宣扬出去该如何是好!”   方子安沉声道,“柴智岁虽然混,但是不傻。此事宣扬出去,对他一点好处也没有。既然已经被他听了去,不说实情反而会引起他的疑心,将事情闹得不可收拾。”   不想柴智岁走了没多久,就派人将方挽离要的药箱送了来,同时送回来的还有一封休书。方老夫人见了休书,皱起眉头很是不悦,责备儿媳道,“这么点儿事儿都干不好,现在弄成这样,要如何收场?”方挽离死了不能埋进柴家祖坟,她们要如何自圆其说!   宁侯夫人低头道,“娘,这药箱……”   “你莫不是想救那畜生吧?你可想好了,让她活着就是个祸害,很快就会毁了方家!”方老夫人不悦。   宁侯夫人跪在地上哀求道,“娘,挽离这几日受的折磨已经足够,她知道错了。方才她向儿媳服了软,待她用了解药痊愈后,儿媳就把她远远送到乡下去,一辈子不准她出门。娘……她是儿媳身上掉下来的肉,儿媳……呜呜……”   见儿媳痛哭失声,方老夫人皱眉不耐烦道,“若是不让你救她,倒显得老身凉薄了。你去吧,解毒之后,她决不能再留在京城!”   宁侯夫人给婆婆磕了头,慌忙带着药箱去见方挽离。方挽离急忙打开药箱,颤颤巍巍地取出一堆瓶瓶罐罐开始配药,待药粉配好,方挽离哀求母亲给她取水,她要吃解药。   方子安见方挽离真的配出解药来,皱眉要阻止母亲,方子宁却拉住了他的胳膊不让他上前,“大哥,听母亲的吧。”   宁侯夫人给方挽离断了水过去,扶着她起身将解药吃下去。   哪知药吃下去没多大一会儿,方挽离就疼得在床上翻滚,很快便吐血而亡,死状比方挽歌还惨。 第七七六章 天子门生   方挽离病死的消息很快飞遍京城。   太后听后眉头都没皱一下,继续撸着身边刚换了毛的大白猫,吩咐道,“派人去宁侯府看看,让柴智岁好生安葬其妻,不可轻慢。”   得,太后这一句话,便将柴智岁的休书作废了,安顺立刻应了,吩咐人去传旨。   皇后听了消息也只是笑了笑,“方挽离不过是个内宅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姑娘,却总觉得高人一等,最后落得如此下场也是咎由自取。陈小暖东奔西跑两载有余,见地自然非她能比,更何况陈小暖背后还有严晟撑腰,方挽离不知天高地厚地与陈小暖斗,无异于以卵击石。太后给她死后的风光,不过是给娘家人面子罢了。”   “估计坊间又会把方挽离的死归结到文昌郡主身上,毕竟方挽离是因为想嫁祸郡主的表妹才出事儿的,郡主的声名又要雪上加霜了。”皇后身边的大宫女紫蓝道。   皇后翘起嘴角,心情很是愉悦,“名声好或不好,严晟不在乎,陈小暖也不在意。名声差一些,对严晟并无坏处。”   严晟和陈小暖的名声越差,圣上就越放心,皇后也越放心。因为严晟名声越差,自己的皇儿就越稳妥。   “有消息说,宁侯夫人在方挽离死后病倒卧床不起,柴智岁也意志消沉,每日借酒浇愁。”另一个大宫女嫣红讲着刚扫听到的消息。   “就算方挽离有错,但她毕竟是宁侯夫人的亲生女儿,哪个母亲能受得住这样的打击,怕是得病些日子。”紫蓝叹了口气。   皇后的脸色忽然变得不痛快起来,嫣红埋怨地看了紫蓝一眼,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果然,皇后开口道,“华嫔近来在做什么?”   现在晟王身份高了,华嫔就算以身体不舒服为由关闭宫门养病,也挡不住建隆帝主动去重华宫给她面子!因不想见到这个容颜祸国的妖女在宫内转悠,太后和皇后早就免了华嫔例常的晨昏定省,让她待在自己宫里少出门。所以华嫔关闭宫门,太后和皇后都开心,宫里的妃嫔们也开心。可建隆帝恨不得天天去重华宫探望她,就让她们开心不起来了。   宫里的妃子们每天来请安时,都要跟皇后隐晦抱怨几句多久没见到圣上了,而皇后养在福宁宫里的刀枪菜都要被秋风扫成枯草了,建隆帝也只过来看过两次!   听皇后问起华嫔,紫蓝只得硬着头皮道,“郑美人说华嫔除了早晚在宫内走走外,整日就把自己关在屋里写写画画,圣上每次去也是在边上看着,殿里却不时传出圣上的大笑声。”   皇后皱起眉头,就算是小草的画再有趣,圣上见了十几日也该腻了才是,莫非华嫔在模仿小草的风格作画,哄得龙心大悦?   按照华嫔的性子,该是不会做争宠的事儿才对,皇后烦躁地站起身,“狗儿,走,跟本宫去御花园转转!”   皇后养的小狗立刻颠颠跟着主人出宫去逛御花园,紫蓝和嫣红又默默对视一眼,只希望这个功夫,太后宫里的大白猫米团不在御花园中,否则又要热闹了。   重华宫内,华嫔的胖兔子阿宝老老实实地窝在窝里睡觉,华嫔正提笔安静地给写书。这本书图文并茂,用字浅显易懂,为的是让它的唯一读者陈小草能够读懂其中的意思,学好画。   不过这本书,华嫔并不是十分地满意。因为建隆帝每天就要过来指手画脚一翻,在上边添些内容,或在她的画上勾勒几笔,美其名曰增加画的凌厉刚硬之气。   小草一个小女娃,作画要什么凌厉刚硬!不过建隆帝是宫里的老大,他说的话华嫔就得遵从,于是,一本以华嫔的绘画心得体会为主,又辅以建隆帝的作画风格的作画指导书,艰难成型了。   建隆帝满意地翻了又翻,“不错,朕这就着人给小草送去,让她好生锤炼画技!也不知她们母女何时才会进京,不如过些日子朕将她们召来?”   华嫔自是低头不语,建隆帝自说自话一阵儿,便心满意足地拿着书走了。华玉见他出去,咬了咬唇,建隆帝对宫里几位公主的教养也从未如此上心,却独独关心起小草来。这若是让人听了去,怕是会小草惹来祸端。   好在,晟王已今非昔比,郡主也恶名在外,向打小草主意的人,也得掂量掂量。   这本建隆帝和华嫔合著的巨作送到小草手里时,小草激动得小脸都红了,“娘娘的字,是小草见过的最好看的字了!”   秦氏凑过来也是连连点头,“小草说得对,娘娘的字比咱们的字帖写得还好!”   “汪!”大黄附议。   小暖拔脖子看了几眼,华嫔娘娘的字,字体娟秀,观之便有一股铺面而来的俊雅之风,让人舒畅,的确不错。不过比起三爷的字来,还是少了一股气势,小暖更喜欢三爷的。   “小草,以后咱们就照着娘娘的字练吧。”秦氏越看越喜欢,娘娘真是样样好!   小草立刻点头,“小草也是这样想的,姐也跟着一起练吧?”   “汪!”大黄拍爪。   她们一家三口练字用的是欧阳率更的字帖,其中有小暖从世面上买的,还有三爷给的。小暖想了想,还是摇了头,她觉得见了娘娘的字就抛弃三爷给的字,总有点喜新厌旧的意思,而且她还是觉得那版字帖更适合她,“我觉得《化度寺碑》上的字就挺好,我也练习惯了,不换。”   秦氏遗憾,小草接着劝说,“姐姐,你照着那个字帖练了两年,字还是没写好,还不如换一个试试,你看娘娘的字多漂亮呀,你照着这个练,一定能很快追上小草的。不对,是很快追上娘亲,然后再花很久才能追上小草。”   “你妹妹说得有道理,小暖也换了吧?”秦氏也跟着劝。   “汪!”大黄习惯性跟上。   “好……”被扎得透心凉的小暖望天,面对两个娘娘的骨灰级脑残粉家人,她不得不换。   待送书的侍卫的走了后,小草托着小脸问姐姐,“这书上有娘娘写的,也有圣上的指点,姐姐说小草现在算不算天子门生?”   天子门生好像是指参加殿试被录取的进士吧,当初她爹考取状元后,就是以天子门生自居的。小草这种情况小暖还真拿不准,“算吧?”   小草皱起小眉头,“爹爹也是天子门生呢,小草不想跟他拜一个师傅!”   小暖…… 第七七七章 陈字倒过来写   “圣上画画怎么样咱们又没见过……”妹妹一脸嫌弃,娘亲也嘀咕道,显然对建隆帝横插一杠子这件事儿,表示不满。   别人想当天子门上还当不上呢,她娘和妹妹这两个华嫔娘娘的脑残粉,却因为华嫔的书里夹杂了些建隆帝的东西,就嫌弃成这样。想起去年秋天提起圣上时,娘亲那种胆颤心惊又无比尊敬的模样,再看看娘亲现在的模样,小暖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低声哄道,“小草,你应该这样想:咱爹是因为学得不好,才被圣上除名了。而你是圣上主动要教的,也就是说圣上觉得你比咱爹厉害很多。别的姐姐不敢说,但跟圣上学画的大周女娃儿,一定就我家小草一个!”   “圣上加华嫔娘娘,就凭这两个师傅的名头,小草把画画好了,拿出去一张要是不值十两银子,姐姐就把姓倒过来写!”小暖信誓旦旦道。   十两银子能买一头牛了,秦氏瞬间高兴起来,“我闺女才七岁,画出的画就能买一头牛,除了你姐,谁家的闺女还能有小草能干!”   小草也来了精神,“姐,爹爹的书卖了多少银子了?”   小暖最近忙着棉坊和棉籽的事儿,还真没关注这个,转头问已经和秦三开始替她打理绫罗霓裳大半生意的绿蝶,“多少了?”   绿蝶立刻回道,“截止上个月底,陈先生的书一共卖出六千余册,刨出本钱和给书商的钱,咱们共得了一千两。这个月因为有秋闱,想必也卖出去不少本,不过各书商的账和款项还没回来,所以还不清楚。”   一千两啊……小草捧着小脸问道,“爹爹说,他的书写了多久?”   莲年立刻模仿着陈祖谟的语气道,“先生说那是他读书二十多年才想出来,‘呕心吐血’写了一年多。”   小草更正道,“是‘呕心沥血’啦,让你不好好读书!这么就啊……”   “二姑娘,首先您得能把画卖出去才成。”友鱼老实巴交地道。   屋内众人愣了愣,他们还真没想过小草的画卖不出去,因为大姑娘说了能卖,她们就想当然地这么以为了。   小草傲娇地一抬小脑袋,“这个你放心,一定能卖出去!因为我姐姐会想办法的,对吧姐姐?”   小暖点头,“对!”她妹妹可是独创了一个画派的宗师,再怎么着小暖也得给她卖出去。   秦氏琢磨了一会儿,忽然感叹道,“还是姓田好,翻过来倒过去都还是个田字,怎么说都行。”   小草眼睛闪亮亮,“对,还有口。还有什么来着?”   “回?”秦氏用手指在桌上写了一下,“品?”   “品翻过来时,倒过来就不是了……”   眼见着娘亲和妹妹由讨论天子门生,忽然跳跃到哪几个字可以翻过来写后,小暖弯起眼睛笑了。   “姑娘,登州方家的方芸玲求见。”仆从进来报信。   上次去登州时,小暖许了方芸玲五百亩的棉花籽,现在棉花摘了过半,她应是来买棉花籽了。小暖站起身,到前院的会客厅去见她。   方芸玲进来时,看起来还是那么胆小怕事,走路都小心翼翼的,她给小暖行了礼后,冲着小暖小心翼翼地笑。   方芸玲亲自从登州跑到济县,应该不只是为了拿棉花籽,小暖开口与她客套几句,才道,“今年的棉花籽,作价一百三十文一斤,姑娘可能接受?”   既然皇后说了可以让她多卖一些钱,小暖就在原有的价钱上又加了一些,这样做比较稳妥   一百三十文虽然比听说的一百文多了一些,但也不算太高,方芸玲点头,“郡主能给方家开出这样的厚道的价钱,芸玲已经很高兴了。”   说罢,她直接将取出一摞银票,轻轻地放在桌角,“这是五百两银票,劳烦郡主派人把棉花籽送到登州方家,不知四十五两的运费,可够?”   虽说登州也有棉田,但是那边产的棉花也得运到济县来,在棉坊弹成棉絮取出棉籽。所以棉籽还得从济县运过去。小暖点头,“足够了。”   方芸玲立刻感恩戴德地笑了,她又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明年芸玲可否从姑娘的庄子上,雇几个种棉花的花匠或长工过去……?”   棉花是新鲜东西,方芸玲虽然远远见过,但是怎么种她还真心里没底,方家田庄的管事们也没谱。小暖点头,“方姑娘可以派人跟他们谈,只要你们双方愿意就成。还有,我娘正带着花匠们写怎么种棉花的书,今年冬天这本书就会刊印出来,免费送发到买了棉籽的商户和农家手中,姑娘也可根据书上讲的方法种棉花。”   秦安人要出书教大家怎么种棉花?方芸玲先是吃惊,又赶忙开心地站起来谢了,然后很没底气地问小暖,“有了安人的书当然好,不过若是再有人照着安人的书给方家的管事们讲讲,是不是更好些?”   小暖点头,“怎么做都随姑娘的意。”   方芸玲听出文昌郡主跟她的好友江佳姗不一样,江佳姗喜欢替别人拿主意,文昌郡主像是不愿意管旁人的事儿,这样的人,更喜欢干脆利落的人,不喜欢别人黏黏糊糊,办事拖拖拉拉的。   所以,方芸玲很是知趣地不再提这件事,直接跟小暖谈起她今天来的第二个目的,“芸玲听闻郡主和赵少爷还在为染布的事儿发愁,所以将方家染布作坊里最好工匠都带了来,不知能不能帮上忙。”   隔行如隔山,赵书彦虽然四处奔走寻求最好的染布技艺,但想拔得头筹,不是一时半刻能做到的。赵家的染布作坊染出来的布虽然能过得去,但是质量却不是最好的。小暖是生意人,在商言商,进宫给建隆帝的布和棉坊里一等一的棉布,小暖用的是登州陈家和齐家的。绫罗霓裳里的棉布染色,用的才是赵家的染布作坊。   方家因为方人俊偷棉花的事儿,被小暖赶出合作商家名单,现在方芸玲带着工匠迂回而来,可以帮到赵家,何尝不是为了方家。   这个小姑娘的确很有脑子,小暖笑道,“染布作坊的事儿一直是赵大哥在做,方姑娘可以去跟赵大哥谈。”   方芸玲立刻点头,又千恩万谢地走了。   小暖看着她的背影,不由得想到她自己。方芸玲不像小暖,她没有男子身份做掩护,在方家大房无人能用的情况下,方芸玲抛头露面出来谈生意,一定被人诟病,她这怯生生的扮猪吃老虎的模样,虽然让人有点烦,但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因为哪个好面子的商号东家和掌柜,也不想落下一个欺负小丫头的名声。   方芸玲去跟赵书彦谈得怎么样小暖还不晓得,但第二日一早,为赵书彦打抱不平的秦大妮儿却找到第一庄门上来了。 第七七八章 赵书彦的坚持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秦大妮儿自从京城回来后,张氏便开始悄悄散播小暖在京城名声很差的闲话,说京城里的官夫人们没一个喜欢她的,连带她家大妮儿也在京城都跟着受了气。这套说法,跟韩二胖和大牛回来说的京城,可完全不一样。   二舅母抱着小四郎来第一庄串门时,小声跟秦氏提了两嗓子,她怕秦氏从别人那听说了,心里更难受。   秦氏笑了,“咱们管不了别人的嘴和耳朵,她们乐毅信就信,不乐意信就不信,反正她们也不敢当着小暖和我的面说。”   在秦氏旁边,坐在小马扎上帮着剪棉桃的小吴氏见秦氏现在对闲话都能这般坦然不在乎,心里不免羡慕,她啥时候才能成为这个样呢,如果她成了这样,图儿该更放心才是。   小暖则琢磨着,秦大妮儿母女俩的脑袋是不是有坑?一定有,咔嚓一声,小暖也剪下一个大大的棉桃。第一庄的田入冬前要种上小麦,所以棉花棵都被拔了下来,摆在墙边或地上晒着,让棉花棵上的大棉桃尽快开出棉花来。小暖喜欢挨在娘亲身边干活,听着娘和二舅母等人说闲话,这样的日子好舒服。   “去把大妮儿放进来,我想听听她想说什么。”小暖吩咐道。   李氏默默在小四郎背上拍着,直到他打了个奶咯才停。她心里琢磨着大妮儿来干啥,姐该给的棉花籽也给了,中秋给老宅送过去的东西也是双份的……   秦大妮儿进来后,直接略过李氏,就冲着小暖来了,“陈小暖,你还有没有点良心!赵大哥以前怎么待你们的,你们现在怎么待他的!”   赵书彦?小暖暗道秦大妮儿的脑袋果然有坑,她居然会跑到自己面前,为赵书彦打抱不平!“然后呢,你今天想干什么?”   秦大妮儿又气又委屈,眼圈都是红的,哽咽道,“我知道你们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想咋滴就咋滴。我们家以前对不起你们,你们不管我们,我们认了!但赵大哥呢?你自己数数他帮了你们多少回?你这么对他,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秦氏不高兴了,“我们怎么对他了?怎么就对不起良心了?”   “干了什么你们自己知道!我都不稀罕说!”秦大妮儿吼回去。   李氏见大妮儿这个态度,赶忙低声劝道,“大妮儿,有话好好跟你大姑说。”   秦大妮儿理也不理她二婶儿,只瞪着小暖。小暖用剪刀咔嚓剪下一个棉桃,抬头问,“还有事儿没?”   秦大妮儿气得跳脚,“这已经是大事儿了,陈小暖你……”   “你是赵大哥的什么人,哪就轮得到你跑到我面前来大呼小叫?”小暖连一冷,“以后没事儿别到我面前转悠,烦!”   “你……”秦大妮儿又羞又气,身子都打哆嗦了。   秦氏也劝道,“大妮儿你也到了该定亲的时候,你这么干,让旁人知道了这怎么想你?”   好啊,一个挨一个地都是她!秦大妮儿委屈地转着泪花子,跺脚道,“陈小暖,早晚有你后悔的时候,你等着!”   秦大妮儿出去没多大一会儿工夫,赵书彦便到了。   自赵书彦再京城的二叔赵令德被贬为外官后,赵家在外的生意受了不小影响,好在有小暖、秦日爰和齐家帮衬,再加上赵书彦父子也确实能干,赵家才没有显露出太明显的颓势。   不过,为了做到这一点,赵家父子付出的辛苦可想而知。比如今日的赵书彦,一看就是没有休息好,往日黑白分明的双眸现在布满了血丝,他很累。   小暖请了他到客厅,开门见山地问道,“染坊那边有问题?”   “染出来的布品质有所提高,但成本却高得吓人。工匠们手生,还掌握不好用颜料的分寸,有些珍贵燃料非常贵。”赵书彦揉了揉额头,这次的确是太过急躁了。   小暖给他递了一杯茶,“咱们该分给其他棉坊的棉絮已经分下去了,接下来不急着卖货,重点是品质。大哥慢慢来,在明年的棉花出来之前,棉布会一直是供不应求的。”   赵书彦点头,“昨日方芸玲找了我,这件事你怎么看?”   “小暖觉得,方芸玲虽有本事,但她毕竟不是方家的掌舵人,现在有方老夫人,三年后有流刑归来的方人俊,所以跟方芸玲只适合短期合作。方家的染布师傅如果不错,能买下的就买下,不能买下的就签契,用他一段时间,靠他们提升咱们的染布作坊工匠的手艺。”小暖分析道。   赵书彦点头,在这一点上,他与小暖又不谋而合,这样他就放心了。近来事情多有不顺,赵书彦不想因独断专行产生重大纰漏,问了小暖的意见他心里才觉得安稳,又与小暖商量了几件事后,赵书彦道,“街上的闲话你莫听,这是有心之人放出来的。”   “为的就是破坏咱们之间的合作关系。”小暖翘起嘴角,“怎么可能!他们很快就会知道,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赵书彦无奈笑了,“又乱用词。”   他这一笑,气氛便缓和了不少,小暖去里屋取出一张单据,“这是我放在亨通钱庄了的三万两银子的票据,大哥拿去贴补染坊和其他生意。当然,这些也不给大哥白用,是要收利息的。不过看在咱们兄妹的情分上,小暖就少收点,半分息吧。”   赵书彦声音里是止不住的疲惫,“你听说了?”   前些日子,赵书彦的表妹秦如晴没能成功便成赵家的长媳回家了,其后赵书彦的舅父一怒之下,断了两家的几笔大生意,给赵书彦施压让他低头。   赵书彦自是不肯,而且不光他不肯,就连他的妹妹赵梦舒要代替大哥跟秦家联姻,换取秦家对赵家的援助,赵书彦也坚决不同意。因为他的妹妹,不能作为筹码牺牲了,那样就是赵家缓了过来,赵书彦也会看不起自己。   在这样的境地下,还能坚持本心的赵书彦,更让小暖欣赏,她点头道,“秦家想与赵家联姻,就是他们也知道大哥一定会东山再起。连他们都能有这个信心,小暖岂会没有?这笔钱放在大哥身上,值!”   赵书彦想说,他今年跟着小暖种了一百亩的棉花赚了些钱,还能撑一段日子;他手里还有三个田庄可以专卖出去,也能换回一笔钱……但是这些话,面对着小暖他说不出口。   而他与小暖,确实不该多说废话,赵书彦拿起桌上轻飘飘的票据,心里沉甸甸地有了底,便又笑道,“愚兄在青鱼湖边上两个宅子,平日里也用不着,以其中一个,三万两的利息如何?”   青鱼湖边上的宅子小草和大黄一定喜欢,小暖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嗯,那个宅子可抵一年半的利息,就这么定了。”   “好,一年半时,大哥还你三万两。”赵书彦握紧了手里的银票。一年半后小暖也该及笄了,估计晟王会急着娶她入门,自己是得还钱,让婶母好好地帮小暖半嫁妆。   赵书彦暗暗发誓,一年半后的赵书彦,一定不是如今的落魄模样! 第七七九章 丰园和大船   见到赵书彦坚毅的眼神,小暖把劝说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赵书彦不需要她的同情,她今时今日的立场,也不适合多安慰他。于是小暖笑道,“大哥,过两日登州粮科官宁秋盛会过来,核查济县各田庄的棉花收成,大哥的田庄也在核查之内,大哥记得跟管事说一声,先把收成数目等弄好了。”   赵书彦问道,“卿叔会一起过来么?”   小暖摇头,“卿叔和丁大嫂在登州搭理棉田和铺子的生意,脱不开身。”登州的绫罗霓裳有蓝紫晨在,棉花的大生意有诸葛卿把持大局,也不用小暖多操心。   赵书彦点头,“宁大人来了后,我与黄子厚、秦日爰去办,你还是主抓棉坊和绫罗霓裳的布匹生意。特别是布匹生意,不能让江家盖过去太多。”   江家是在登州布局了几十年的老商号,牌子硬、店铺多、路子广,小暖的绫罗霓裳刚起来两年,虽然借着棉花出了一把风头,但在江家布庄也上了棉布后,绫罗霓裳的优势便少了,又被江家盖了过去。小暖没有独占棉花生意,就是要这个产业做大做强形成丛林而不是独木,但是丛林自然有丛林法则,她的绫罗霓裳要在丛林中生存,就得够强!   只有在竞争中越来越强,才是真正的强,小暖要的就是这个过程,“大哥放心,绫罗霓裳不只靠棉布,小暖还有全盘的计划。还有一事,小暖明年开春想弄几条大船跑海运,通高丽、倭国、南下诸岛,到时候路子熟了,大哥也跟着来吧,海运你比我熟悉。”   赵家以前做过船运,不过赵书彦现在是没有精力和财力。出海远运做好了绝对有钱赚,不过盘踞潮州的秦记在海运中的实力不容小窥。小暖已经跟赵书彦说过秦氏是三爷的,后年她就要入晟王府了,现在却还打算开自己的海航路子,这是为何?   赵书彦一转眼,便明白了:小暖不想把自己的生意与秦记混在一起!赵书彦笑意越发浓了,小暖果然不是那等嫁人后,凡事就以夫家为准的女子。   “好,明年不好说,后年书彦一定跟妹妹组商队出海,做这买卖的海商。”   两人又商量了生意上的诸多细节后,赵书彦才婉拒了秦氏的留饭,牵马离开。他临走前,秦氏嘱咐道,“大妮儿不懂事儿,如果她再做不合规矩的事儿,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早点绝了她的心思也好。”   秦大妮儿敢这么理直气壮地找过来,一定是有人给了她底气,秦氏忙着弄书和农田的事儿,也懒得打听,只交给赵书彦去处理,赵书彦做事,她放心。   赵书彦笑容满面地点头,他出了第一庄没走多远,躲在树后的秦大妮儿就露出半个身子,满脸担忧地望着赵书彦,“赵大哥,怎么样?我表姐肯帮你吗,如果她不肯你就再去求。她们有的是钱,凭啥不帮你,你又没做对不起她们的事儿。”   笑面虎赵书彦笑得越发和善了,“赵某的事儿,不劳秦姑娘烦心。”   秦大妮儿见他冲着自己笑,便靠在树上脸发烧,嘴里喃喃道,“我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大忙,就是想……”   “秦姑娘,赵某还要成家立业,不想让我的妻子觉得赵某是个轻浮之人。秦姑娘若想买货,可去赵家的铺子,若是有事儿,可寻赵家的管事,赵某的意思秦姑娘可懂?”   看着赵书彦笑意浓浓地看着自己,秦大妮儿的小脸都开始冒烟了,“我懂,我会注意的,在……之前,一定少直接跟赵大哥说话,让管事传……”   这么蠢的人,怎么会是小暖的表妹?赵书彦干脆沉了脸直接说,“姑娘误会了,赵某的意思是让姑娘以后正身立行,赵某的事儿不用姑娘操心,我赵家与你秦家现在没有这个交情,以后也不会有。秦姑娘可听明白了?”   秦大妮儿的脸迅速降温,她慢慢点了头,指甲直接挠下一块树皮!陈小暖,一定是她在赵书彦面前讲了什么话,否则赵书彦不会这样对她,他们俩近来明明已经有进展了!该死的陈小暖,她就见不得别人有一点好吗!   什么人啊!   秦大妮儿听见第一庄又有动静,扭头见小暖出来了。她想冲过去找小暖理论,可看她周围那几个比大黄还厉害的打手,只得暂且忍了。   小暖扫了一眼挠树的秦大妮儿,直奔南山坳的丰园而去。三爷送回来的不只是十匹御马,还有二十匹晟王府的好马和几个养马的师傅,这几个师傅在南山坳转了几圈,圈定了西南角上的一个水草肥美的山谷。   这个马场,被小草起名做丰园。因为小草觉得“三十”两个字写在一起跟“丰”字差不多,而秦氏也觉得丰园比她自己想的“三十马场”好听,便这么定了。   自从建起马场后,村里不上学的小娃娃们每日最大的乐趣就是成群结队到丰园边上看马,争论哪批马更好;上学的孩子们放学后也会过来看,能入丰园成了让小伙伴们最羡慕的事儿。   他们之中能进去的,只有秦二郎、陈大牛、韩大壮和阿妞的哥哥刘甘霖,其他人也就是羡慕罢了,但秦三郎却哭着闹着要进去,打扰到了在里边照着华嫔娘娘书上写的法子画马的小草。   小草绷起小脸,拎着小木棍走出来,“三郎,上次让你进来时能干了什么?不行!”   上次秦三郎闹着进来,小草准了。结果他进来后,居然偷偷跑去薅马鬃,因为他听说御马的马鬃比金线还贵。还没马腿高的秦三郎,差点被马给踩了,自此小草不准他再进丰园。   秦三郎吊着鼻涕哭闹,“小草姐,三郎不会再弄马鬃了,三郎就是想看马。”   “看马就在栅栏外边看!”小草不准,如果三郎在丰园出了事儿,大舅母那边还不知怎么闹呢。   “我不要!”三郎又哭了起来。   小草正要发火,却见她姐姐来了,立刻欢呼着跑过去。小暖给妹妹擦了擦脸上的墨汁,目光才扫向地上的秦三郎,“你不要什么?”   秦三郎见到小暖,用袖子一抹脸,话都不敢说就跑了。   以前村里人吓唬孩子用的话是:再不听话,把你扔到山里喂狼!   现在村里人吓唬小孩子用的是:再不听话,把你送到第一庄门口去,让小暖拿棍子抽死你!   是以,小暖的恶名直涨,超过野狼,韩二胖更是望尘莫及。小暖见秦三郎跑了,笑了笑对小草道,“娘叫你回家吃饭。”   小草美滋滋地拉着姐姐的手,“姐姐先看我画的马再回去,好不好?” 第七八零章 小草的路   自得了华嫔娘娘的书后,小草便跟着书,认真学画。   小草在读书上很有天分,她年纪小心里不装什么事儿,所以云清先生教她读的书,她都能记住,云清先生无数次感叹可惜小草不是男儿,否则十二年后的大周状元非她莫属。在画画一途上,小草也很有灵性。只是这个固执的小丫头不肯请教其他人,就照着华嫔的书,每天认真看,认真琢磨认真画。   从她最近的劲头来看,小暖觉得妹妹对画画的兴趣,比读书还大,仅次于玩了。   娘娘的书小暖也看了,娘娘在书中通过大量的作品做范例,用小草能理解的语句介绍了素描的基本知识和具体实践练习的方法,静物、人物头像、人物半身像、人物速写和场景速写的等画法。小暖看着书就在想,娘娘写这本书时,应该觉得很开心吧,终于有件事,让被所在重华宫的她,不再孤寂。   “姐姐看,好不好?”小草把她刚画的马,满怀期待地指给姐姐看,姐姐的意见,对她来说非常重要。因为不管见过多少人,连圣上和三爷也算是,姐姐始终是小草心里最厉害的那一个。   娘娘的书上虽然讲得清楚,但小暖也怕妹妹那迥异的脑回路会把这些理论理解歪了,在这条艺术之路上越走越偏。不过现在看来,还不算太偏,起码她一眼就能看出妹妹画的是马,“比上一张好,这匹马的四条腿是一样长的!”   小草指着马蹄子底下的一片黑乎乎,骄傲地道,“娘娘说画上地面后,东西就显得稳当了,是不是很厉害?”   “嗯,很厉害!”小暖又点了几点她认为妹妹画的非常好的地方,便拉着她的小手回家吃饭,一边走一边跟她讲,“小草,姐姐认真想过了,有一条路或许很适合你。”   “什么路?”小草赶忙问道。   跟小草说她的画能卖十两银子一张时,小暖并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件事。不过今天见了妹妹沾满墨汁的小脸和那一大摞画,小暖开始认真思考妹妹画画这件事的发展方向,“你读了很多书,书上有很多你喜欢的故事,对不对?”   “嗯,很好玩的故事,好多!”小草用力点头。   “等你学好了画,可以把书上的故事一个个画出来,一页书那么大的地方,可以画两幅画或者一幅,就这样把故事一点点画出来,然后成为一部带画的故事书。这样的书会很有趣,大家一定会很喜欢的,只要是有人喜欢的东西,就会有行情,卖出大价钱……”小暖认真给妹妹讲着。   妹妹会读书又喜欢画画,以后若是发展得好,可以做连环故事画家,这在大周是个空白领域,应会大受欢迎。作画不像做生意,它属于琴棋书画之内的雅致事儿,不管妹妹以后嫁给什么人,也不会因此被人看不起。而且,妹妹如果能沉进去,这一生都不会觉得无聊。   带画的故事书小草没见过,她觉得有趣又疑惑,“姐姐,小草不知道怎么做。”   小暖拉着她蹲下来,拿起树枝在地上画简易的两格漫画。她花了两个在打架的小人儿,在对话框里写上“打死你”、“来啊”,然后在下边又画了一个举起胳膊、一个躺着的两个小人儿,对话框里写着“好疼”然后问妹妹,“他们这是在干嘛?”   小草一下就看明白了,“一个打另一个,然后被打倒了。姐姐,小草喜欢这个,想这样画故事。”   小暖含笑点头,“嗯。”   “谢谢姐姐。”小草笑得舔舔的。   “傻丫头,谢我什么,读书、画画姐都教不了你,路还得靠你自己走。”小暖牵着她,继续往回走。   小草很认真地道,“如果不是姐姐,就没有画画的纸和笔,小草也不能一张张地画了。赚钱,最重要。”   听妹妹这样说,小暖忽然觉得鼻子一酸,被需要、被理解、被喜欢的感觉简直太好了,小暖握紧了妹妹的手,“嗯,赚钱很重要,姐姐也喜欢,家里赚钱的事儿交给姐姐,你只管做你喜欢的事儿。”   “小草也喜欢赚钱,过了十岁小草就跟着姐姐学赚钱。”姐姐嫁给姐夫后,家里就得靠着她和娘亲了,她可不能让娘亲累坏了,她得当家!   小暖笑着捏了捏妹妹的小脸,“好。”   秦氏这几天很忙,霜降前第一庄的田要施肥深翻种麦子。因为这里已经连着种了两年棉花,不能再重茬第三年,否则容易上病。第二、第三和第四庄的田可以留着再种一年。   深翻土地、播种后便过了霜降,天冷庄子里没什么活了后,长工们就可以领工钱回家,明年解冻后再回来做工。   又到了该发工钱的时候,长工们每日议论着。第一庄的长工工钱高,包吃包住每个月还有五百文钱可拿外,去年年底秦氏还给每人多发了一吊也就是两个月的工钱,说是奖励大伙儿一年的辛劳。所以他们今年干活更卖劲儿,棉花的收成也比去年好,说不得东家会多给他们一些钱,让他们再过个体面的好年。   这件事秦氏也一直记在心里,与小暖商量了好几遍。第一庄和第二庄、第三庄的情况不同,这里的没有长住的佃户,都是过来的扛长活的壮工,所以不存在因为种棉花而分红的事儿。   第二庄和第三庄里租田种棉花的佃户,小暖按照提成后的价格从他们田里收棉花,他们每家少的也赚了十几贯钱,大伙儿都乐得合不拢嘴,这一年的辛苦总算是值了。第一庄的这些长工,是跟她们时间最久的,当然也不能亏待了他们。不过也不能涨太多,人心不足,养叼了他们的胃口,以后便不好办了。   这日,小暖一家去城里吃了张三有和胡婻的喜酒后,回来时见管事牛大水带着长工们摆弄田边晒着的棉花棵,这点活儿,用不了这么多人了。秦氏也不是爱抻着的性子,便借着喜气让黄子厚准备了几箱铜钱和碎银子,把大伙儿召集到前院,发工钱! 第七八一章 被大内侍卫耽误的种田能手   黄子厚念了秦氏和小暖商定的规矩,“九月虽然还没过去一旬,但这个月工钱东家足额发给大伙;今年大伙儿干活儿得力,每个人年发三个月的工钱当奖励,在这里做了两年的,每个人再加二百文,大伙以后每在这儿多干一年,年底就多加两百文,上不封顶干不好了或者违背了田庄的规矩的,按照规矩办,该扣钱的扣钱,该赶出去的赶出去。”   “哗”大伙一下就议论开了,这钱比起其他的田庄,又好上了一截呢,他们能在这里干活儿,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除此之外,东家给大伙儿每个人准备了十斤棉花籽和一斤棉絮这个数值多少钱,大伙儿自己估量,这可是给大伙长脸的好东西,大伙别辜负了东家的好意。”黄子厚高声道。   棉花籽和棉絮现在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大伙一跳多高,不住地给秦氏道谢。   秦氏也开心,“一斤棉絮不多,大伙儿带回去给家里的老人、孩子添件棉马甲还是成的,棉花籽按照咱们的法子种上,如果老天爷赏脸,明年秋天大伙儿家里就能盖上棉被了。”   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咧开嘴笑,“明年卖棉花也能赚不少钱,俺有钱给家里的俩小子娶媳妇了。”   “我也能给我媳妇买个沉甸甸的镯子了。”   “”   黄子厚又道,“咱们第一庄明年不种棉花,不过明年要种棉花的地方不少,他们急需懂行的,东家给大伙儿三天路一条是大伙自己跟那些田庄谈,工钱责任你们自己说了算,过咱可先说好了,这样的话,是赚是亏你们自己担着;第二条是由东家派人出面,跟那些田庄统一谈,然后再派大伙儿过去干活,大伙儿还算第一庄的,就是派过去他们那边做工,工钱也少不了。第三条是你们明年还可以留在第一庄干活儿,不过工钱会比出去地少一些,该走哪条路你们自己想好了,走之前跟牛管事说一下。现在,发工钱叫到谁,谁过来对数领钱”   众人看着打开的钱箱里一串串的铜钱,眼睛都冒着光。秦氏把钱挨个如数给大伙发了下去,领了谢也道了辛苦,钱箱空了,她心里却满满的。   因为大伙儿都选了第二条或第三条路。这些日子,找到田庄来买棉花籽的人,都想从秦氏这里雇几个人回去指导他们怎么种棉花,秦氏便跟小暖商量这件事儿该怎么办。小暖给她出了这个主意,这样做对她们和长工都有好处,秦氏琢磨好了细节,由小暖陪着,亲自出面跟买棉籽的田庄东家或管事谈,虽然磕磕绊绊的,但总算有进展。   这是秦氏第一次出面谈事,她感受到了难,也体会到了办成事儿后的成就感,更体会到了闺女这两年不易。   “东家,小的想跟您买点棉花棵,您看成不”有个长工过来跟秦氏商量着,“这棉花棵带回去晒干了能当柴烧,家里明年就能少上山砍几次柴。”   “东家,您给开个价吧,咱也想买点儿带回去。”又有人开口了。   第一庄的棉花棵,四处都堆满了,这么多留下也没用处,黄子厚脑子里立刻开始噼里啪啦算了起来。还不等他算明白,秦氏就开口了,“大伙儿都是本县人,咱们庄子里也有牛车,你们可以自己回去套牛车,也可以用咱们的牛车一人拉一车走,第一车不算钱,第二车开始算。至于这价钱,管家,你和牛管事商量订个数。”   “是。”黄子厚立刻应了。   这个好众人立刻离开嘴笑了。今年回家过年,不光拿着让一家老少合不拢嘴的工钱,还有棉絮、棉籽和棉柴,光这么想着,他们就觉得有面   哪个明年自己出去接活不回第一庄,就是傻子   众人走了后,孤零零拎着几大串铜钱留下的华池走到秦氏面前,“安人,您看咱们棉花棵上还有没晒开的棉桃呢,庄子里的牛也得有人喂不是不如小人今年留下来喂牛、干些杂事儿”   秦氏看着一脸憨厚的华池,委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庄子里除了长工,还有一些仆从和侍卫,这些活让他们干就成,华池怎么说也是建隆帝的大内侍卫,虽然他干活真的很卖力气也干得很好,但是把他留下合适吗这事儿秦氏真做不得主,只得道,“子厚,你待他去问问姑娘,看该怎么办。”   黄子厚也知道华池的身份,带着他进了主院去见小暖。   今天大黄又在丰园守着它的宝贝马,华池进主院也不怕被大黄咬,便跟着第一庄的小管家,颠颠地跑去找小暖。   小暖看着比初见时黑了几个色号的华池,只觉得好笑。   大周禁军里若论军饷高,就数建隆帝的近身侍卫千牛卫和掌宫殿门禁及守卫事的监门卫了。大内侍卫是千牛卫中的精锐,华池的军饷自然少不了。他拿着建隆帝的高薪,到自己田庄里来干一年几贯钱的辛苦活,还乐此不疲,这要是让建隆帝知道了,该怎么想   这绝对是被侍卫差事耽误的庄稼把式   小暖点了头,“你可以留下,还住在原先的院子里,跟着外院的人一起吃饭、做工。”   “是”华池领了差事,又与小暖商量道,“小人闲着的时候能不能去暖房里帮忙”   王函昊从第四庄回来后,在第一庄内建起了暖房,他带着几个花匠种花草、琢磨棉花。因为暖房里边暖和又满眼绿色,小暖一家也喜欢在里边待着。她们秘密多,万一闲聊时说漏了嘴让华池听了去,就麻烦了。   不管多爱种田,他也是建隆帝的人,小暖否了,“这个不成。再说过几天我们要去第四庄了,你不跟着”   华池立刻点了头,“小人跟着”   小暖默默看了他一会儿,问道,“华池,待你过几年从侍卫差事上退下来,有什么打算”   华池啊了一声,见小暖问得这么直白,便老实道,“某想在郡主的南山坳弄块地方,种田、养条狗过日子。”   华池是万狗厌,偏他还挺喜欢狗小暖笑了起来,“嗯,但愿你能找到一条好狗。”   投桃报李,陪着小暖笑了几声,华池低声道,“郡主,我听高大人说,圣上打算在年前动手了,只是不知道他要动的是您师傅还是袁天成。” 第七八二章 可怜的弟兄   小暖看着华池这张真诚得吓人的脸,也只得真诚地点了头,“我知道了,多谢你。”   做这样的事儿,让华池尴尬了,他想抬手挠挠头,抬起胳膊才发现自己手上还拎着他这个月的工钱和年底的奖赏几大串铜钱……于是他更尴尬了,只得冲着小暖尬笑着解释道,“郡主不在京城,晟王又将您保护得太周密,所以您不晓得这事儿的复杂和严重,一步走错可能就会丧命。您的一举一动关乎绫罗霓裳和田庄几百号人的生计,还请您慎重,再慎重。”   华池这些年暗中监视过的人不少,肮脏龌龊事儿见到麻木,小暖一家是他见过的最干净的一家,没有一点儿见不得人的地方。这样相依为命的母女仨,华池不希望她们出事儿,而且这半年他发现,种棉花比躲在犄角旮旯里监视人有意思多了,他还想干下去。   小暖再次点头。比起因建马场而被迫从树立里搬进山长茶宿,还腆着脸让她免单,要不就暗示要咋样咋样的高仓颉,小暖觉得华池可爱多了,所以小暖决定对华池再好一点。   “华大哥知道我三师兄吧?他擅长炼丹,我听七师兄说我师傅犯天狗煞那年,我三师兄曾提过他可以给师傅炼一种丹药,吃了之后绝对不会招狗咬。如果以后有机会,华大哥可以找我三师兄要点丹药吃。”   这个可以有!喜欢狗又不能接近狗的华池眼睛都亮了,为了尽快拿到丹药,他又小心地透露给小暖一个消息:“某听高大人说,最近西域那边冒出一个炼丹圣手,声望非常高。”   小暖立刻会意,让黄子厚把华池送了出去后,小暖托着脑袋琢磨了一会儿,低声问道,“那个西域圣手怎么回事儿?”   暗中的玄迩现身,“属下不知。”   “速将此事报于三爷知晓,记得讲清楚来龙去脉。”小暖吩咐道,万一华池放的是假消息,目的是试探她和三爷的反应呢?她可不能上当。   西域和南越出歪才,如果西域真有炼丹圣手出现,再被当地的番邦送到京中,那么小暖的三师兄只要被他比下去,也许就能从琴鸣山下来了。   玄迩又低声问到,“姑娘何时启程进京?”比起西域的事儿,三爷定然对姑娘还有多久进京与他团聚更感兴趣。   第四庄的长工们也到了该过年回家的时候,小暖得过去给他们发工钱;娘亲的种棉花书稿写好了,这种农经类的书不似陈祖谟那种讲文章的书,审核很是严格。小暖带带着书去京城,须经由工部核准内容后,才可刊印派发。所以,这一趟进京是免不了的,小暖想了想才道,“十日后启程。”   “是!”玄迩立刻将消息送了出去。   又忙了几日,小暖将棉坊的事儿交给绿蝶,绫罗霓裳交给秦三,庄子里和南山坳交待给翠巧和黄子厚后,便带着娘亲和妹妹、大黄,轻装简从地奔着京城而去。   舒服靠坐在马车上的秦氏,看着窗外已经没新鲜感的山峦,感叹道,“以前觉得从咱们村到青鱼湖就远得不行,更别提远在天上的京城,好像怎么也走不到。你爹去京城赶考那会儿,你奶奶提前好几个月就准备着。现在咱们进趟京,轻车熟路的,中间路上歇息两宿,三天就到了,要是赶功夫,起早贪黑两天也能到。”   “如果骑快马,一天就能到呢,咱们有那么多匹好马,下次可以骑马来。”小草最近对马十分痴迷,天天盼着快点长高,只要她的脚能踩到马鞍子,就能骑大马了。   “骑快马的滋味不好受,一两个时辰还行,一天下来咱们受不住。”小暖尝过那个滋味,从马上下来腿都不像自己的,路都走不了。   说起骑马,秦氏见大黄的耳朵转了转,忍不住笑了,拍了拍它的脑袋道,“没人要牵大黄的马,马都好好地在丰园里养着呢,睡吧。”   见大黄安心把眼睛闭上,又跟着马车一起晃悠,小暖和小草都笑瘫了。   丰园建好后,大黄就把它所有的兔子们都叼了过去养着,甚至还把小暖和小草的鞋也叼了过去,想让她们搬到丰园去住,好方便它一起照看着。为此,小草都开始盘算要不要在丰园旁边建个小院子搬过去住,好让大黄少跑点路。   小暖看着大黄,想到三爷到丰园看“他的马”却发现马都成了大黄的,摸都不能摸一下时,那场面……小暖决定避开,不能跟着三爷一起去。三爷的冷她承受得住,撒娇的大黄她真是没辙。   傍晚时分,一家人依旧在益州歇宿。小暖安顿好娘亲和妹妹,又跑去查看益州的分号的情况。上次路过益州时,小暖留下绿蝶,让她撤换了益州分号的掌柜房文信,换了个能干的掌柜。今日,小暖带上围帽,以客人的身份进店里转了一圈,对店铺内摆置整齐的布匹、精神饱满的伙计感到很满意。虽说时近天黑就一两个客人,但进来就让人觉得舒服的店铺,生意都差不了。   小暖从店铺出来,走到路对面与大黄回合,“大黄,咱们现在回去,还是转转再回去?”   坐了一天马车觉得无聊的大黄,听了小暖的话后,立刻开始欢快地摇尾巴。   小暖看明白了,“想走走?好啊,咱们就走走,见到好吃的咱就买点儿,给娘和小草带回去。”   “汪!”大黄开心地跟着小暖慢慢在街上走着,现在天气不热了,街上人也不多,大黄表示很开心。   走了一会儿,路过一个小巷口小暖继续往前走时,大黄却咬住了她的衣裳。小暖转头望了望这个没人的小巷,“想进去?”   大黄甩了甩尾巴,欢快地跑了进去,然后抬头看着一片墙,“汪!”   这是,见到熟人了?小暖正要进去却被玄舞拦住,“姑娘,小心为上。属下派人去看看。”   小暖点头,待暗卫翻身上了墙,看到躲在一片爬山虎中,一脸吃土模样的自家弟兄时,沉默了。 第七八三章 是否要告知三爷   躲在爬山虎墙里的暗卫看了一会儿墙头上的家伙,又低头看了看摇尾巴的大黄,转头默数面前的爬山虎藤上有几只脚。   站在墙头的暗卫抽了抽嘴角,跳下去抱起大黄就出了巷子,一本正经地回报,“墙上有只大黑猫,嗖地一下就没影了。”   “汪!”大黄不干了,转头喷了这家伙一脸口水。   小暖无语望天,自从出了大黄这个bug,三爷的暗卫都快变成明卫士了。   不能再待下去了,玄舞咳嗽一声,“姑娘,咱们去给大黄买‘肉骨头’?”   见大黄的脑袋果然转了回来,小暖揉了揉它的脑袋,“走吧,买骨头和包子去!”   待回到客栈,刚啃了几口肉骨头的大黄忽然跳起来,向着门口跑去。啃肉包子的小草笑眯眯的,“大黄这么开心,一定是玄其大哥来了。”   果然,玄其很快带着大黄回来了,向着小暖拱手行礼。   玄其虽然好欺负,但在三爷的暗卫里他的地位可不低,能让他出来执行的任务,一定不是寻常事儿。小暖带他进了厢房才问道,“我们没坏了你的事儿吧?”   如果小暖猜得不错,玄其到益州,应该是为了上次柴严亭在此处现身的事儿。   玄其一般正经道,“没有。”   ……那就是坏了,小暖看着玄其身边连肉骨头都放弃啃的大黄,决定弥补一下子,“玄大哥看看,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你是在找东西吧?”   姑娘可是三爷的心头宝,他的任务怎么敢劳烦姑娘出手,若是让三爷知道,他估计就得到南山坳割草喂马了。   不过,姑娘的运到极好,说不得她能有些好点子。玄其低声问道,“若是姑娘有一大批兵器不能明着运走,会藏在何处?”   果然是为了前年在益州南边的山里发现私挖铁矿,却没有找到多少兵器的事儿。小暖沉吟片刻,“可藏大批兵器的应该不是小地方,商家的大仓库、大院深宅、隐蔽的农家、地洞等都有可能,范围太大,查找不易。”   的确是这样,前年他们就没找到,玄其道,“所以某属下正带着人暗中挨个排查。被姑娘辞退的房文信也在排查之列,所以属下让人暗中跟着他,看是否有线索。”   今天被发现的暗卫,是在暗中跟着房文信的?如果房文信跟私藏的武器有关,那么他为何要入绫罗霓裳呢?   小暖沉吟片刻,忽然站了起来,“灯下黑!他们可能用绫罗霓裳的路子运送武器!绫罗霓裳是我的,用的是九号镖局的车船,不会引起你们的怀疑!”   玄其也明白了,正是因为用的是九号镖局的车船,送的是姑娘的布匹,所以他们才不会严查。这恰好让人有空子可钻。只是,“姑娘运的多是布料,与武器相差甚大,镖师们不会察觉不到。”   “不都是武器,还有纺织用的纺车等物,我没少从外地采买物资。”小暖当机立断,“我立刻送消息回去,让秦三和展福理清近半年从益州分号或者经过益州分号的货物清单,玄其大哥也让奕萩整理一份出来,特别是这些货物运去了何处,经了哪些人的手,再把木刑调过来。明日一早,我要拿到详细资料,见到奕萩、木刑和秦三!”   若姑娘猜得对,那么这事儿就大了。玄其郑重点头,“姑娘,此事是否要先跟三爷讲一声?”   小暖摇头,“这只是我的推测,待查清楚了再说,不要给三爷添麻烦。玄其不要妄动你已部署好的人手,以免我猜测失,破坏了你的计划。玄舞派人送信,让田守一带着秦日爰的印信,先去秘密核查益州绫罗分号的库房管事和伙计,若有蛛丝马迹,即刻来报。”   待玄舞和玄其走后,小暖在屋内来回踱了两圈,才深吸一口气,在桌后坐定,沉稳的端起茶杯喝茶,凝眉细思。   玄迩从暗中现身,低声道,“三爷有令,若是姑娘这边发生大事儿,要立即报他知晓。您看现在?”   小暖缓声问道,“三爷现在何处?”   “天章阁或着晟王府中。”玄迩回话。   “他得了消息会怎样?”小暖又问。   玄迩沉默了,三爷得了消息,必定想亲自过来,但他现在身份非比寻常,要出京得告知圣上。待消息送到京城已是半夜了,难道要三爷把圣上从龙床上挖起来,告知圣上这件无凭无据、仅是姑娘推断的事儿?   依着建隆帝的小性子,没事儿也得整出事儿来。   所以,三爷只能派心腹过来,协助姑娘处理此事。她、玄舞、玄其,哪个不是三爷的心腹?   小暖站起身,“待明早有了确切消息再告知三爷,别让他跟着着急。”   玄迩只得点头。   “你不是喜欢吃这家客栈的豌豆糕么,走,咱吃饭去。不管什么事儿,都得吃饱了肚子才有力气去办。你放心,有你们这么多人在,没有咱们办不了的事儿。”小暖站起来往外走。   经过蹲在门口啃骨头的大黄身边时,玄迩听着它“咔咔”啃骨头的声音,看着姑娘与往常无异的步伐,也跟着定下来。她跟在三爷身边,什么风浪没见过,不能因为事关姑娘就乱了。   若是无事还好,万一事情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凭着他们在益州和济县的这帮人,将益州与此事相关的人全部灭口,也完全办得到,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慌的。   这夜北风很紧,小暖听着院内沙沙作响的紫竹,看着窗上摇晃的竹影,根本就睡不着,所以春花一进来,她便轻轻坐起身。   春花到她耳边低声道,“田道长扛回来个人。”   小暖点头,轻手轻脚地到了屋外,进入亮着灯的西厢房。田守一拱手道,“小师姑,师侄查了账册,审问了益州分号几个管仓库的管事,这个南城仓库的小管事说约莫一个月前,房文信借着店里的船,送过几箱私货去登州码头。”   小管事赶忙行礼,解释道,“郡主,这实不关小人的事儿,房文信是掌柜,他让小人加几箱货,小人哪敢不听。” 第七八四章 大黄,小暖这里出事儿了   “几箱?”小暖严肃问道,她这才察觉自己对手下各分号的掌控力度不够,完全不够!   用铺子的渠道搭载自己的私货,这可是极其严重的问题。她早在铺子的管理规矩中写得明白,但因鞭长莫及,分号无人监管,这些规矩只能是一纸空文。   小管事低头,“三……箱。”   “有多大,里边是何物?”   “约半人高,箱子打着商号的封条,房文信走货的时候说的是纺车上用的锭子。”这管事小声道,为了这件事,他被人半夜从被窝里挖出来,拎到杀人不眨眼的文昌郡主面前,这事非同小可,为了将功赎罪,他挖空心思地想了半天又道,“郡主,房文信没胆子做违法的勾当,最多也就是运点私货赚个倒手的钱,那箱子要是真有什么不对劲儿,也该是别人糊弄了他,请郡主明察。”   小暖点头,又问了几个问题后,让人把他押了出去,吩咐道,“把房文信捉来。”   被暗卫从温柔乡里拎过来的房文信,见到小暖时还是蒙的。他跟文昌郡主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郡主半夜捉他干嘛?   不过见到这个阵仗,房文信还是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听训。小暖仔细打量他片刻,才问道,“你在一月前,用绫罗霓裳的商船用了三个大箱子去登州码头,里边是何物?”   房文信的眼睛快速眨动,左右瞄了几下,“郡主,小人冤枉……”   “上刑!”小暖冷声道,到了这个时候,她哪还有工夫听这厮废话。   玄舞将房文信扔给手下,暗卫将他拎走,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再拎回来时,这厮脸色煞白,额发丝丝缕缕地粘在额头上,嘴唇都在不住地哆嗦,“郡主饶命,那箱子是小人新纳的姨娘家的货物,就是她们家作坊里炼制的矾块。”   大周的矾可分为四类:明矾、绿矾、黄矾、胆矾,矾在女人用的胭脂水粉、日常清洗衣物的皂角、入药、造纸、制墨、冶炼等行业中均有使用。虽然朝廷没有明文规定矾是禁运的,但制矾也是大半由官方垄断,只有少数由商户炼制。小暖在暗卫送来的上一期邸报中看到,上次早朝上已有工部官员提出要将矾跟盐、茶、铁一样,列为朝廷禁榷之物。   还好,现在还没开始实行。小暖微微松了一口气,又审问得知房文信以前用绫罗霓裳的渠道,帮他这小妾娘家家运了好几次货。   小暖问明那小妾家的所在,立刻让玄舞带人去检查。消息很快传回,那小妾的家人已经得了消息逃走了,那家虽然有炼矾的器具,但显然已经多日未用。   玄舞伸出一只手,手心是比米粒大一些的黑漆漆的东西,低声道,“姑娘,在那户厢房的地上发现了铁粉,属下已知会玄其,让他速去跟查。”   蓄暖皱起眉头。如果当初益州南山内私开铁矿的人没有直接炼制兵器,而是炼出铁粉后转运或私藏,这就更麻烦了。不同于矾,铁粉是完全禁榷的东西,偷运这个超过几斤就要被砍头的。   小暖沉吟片刻,轻轻地唤道,“大黄。”   在院里睡觉的大黄立刻蹿到小暖面前,小暖摸了摸它的耳朵,低声道,“大黄,小暖这里出事儿了,需要大黄帮忙。”   大黄蹭了蹭小暖的手,抬头看着她。   “大黄帮我找出几个人和一大批东西来,就是这个。”小暖把铁粉给大黄闻了闻,又道,“那几个人,让人带着你去认认,大黄去找他们,成吗?”   大黄站起来,甩了甩尾巴。小暖拍了拍它的背,吩咐道,“风露、张冰、守纯,你们三个跟着侍卫一起去,别的任务你们不用管,只需要做一件事:保证大黄的安全。”   张冰三人领命,连夜带着大黄跟着暗卫走了。   近丑时,秦三、木刑和九号镖局的分号镖头奕到了,小暖派人将事情跟木刑讲了一遍,然后把管事和房文信交给了木刑,她则带着秦三与奕核对与益州分号有关的运货详单。   货单加上木刑审问的结果,发现房文信的小妾,通过房文信先后运了十八箱东西到登州!这些箱子里如果都是铁粉,足够房文信等人死一百次了。不止如此,秦日爰也会被牵连其中。   这个,可就严重了。小暖沉思片刻,吩咐道,“奕,立刻派人彻查与绫罗霓裳有关地所有货船,玄舞速速知会玄,让他带人在济县秘密检查北上货物,搜查铁粉下落。切记在宜州官府行动之前,不可让高仓颉等人知晓。秦东家,天一亮你就去告官!”   告官,就是讲事情摆到明面上去,变数太大。已经抽刀子准备杀人灭口的玄舞和玄迩赶忙劝阻道,“姑娘,告官不如将房文信等人杀了灭口省事,一了百了。”   小暖摇头,“杀了之后,也会留下把柄,在暗处监视我的人非常多。”   “姑娘无须为此担心,这些人咱们能杀的杀,不能杀的可以去谈,只要条件谈妥,就不会捅到上边去。”玄舞在这方面,经验十分老道。   小暖问道,“是以我的名义去和他们谈,还是以三爷的名义?”   当然是三爷的名义,玄舞低头。   小暖站起身,“我的事,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牵连三爷,不能让他为我收拾烂摊子。”   “可如果不是因为三爷,也没有这些暗中监视您的人。”玄舞劝道。   “我的生意做大了,暗中监视我的不是这帮人,也有其他人。我干的不是一锤子买卖,所以要扎扎实实地往上走,不能投机取巧,更不能留下大的隐患,官场适用的那一套,拿到商场上来,未必见得管用,做大一个商号,必须有官面支持,但不能靠着这个。秦东家!”   已经准备好秦三视死如归地站出来,“郡主尽管吩咐,刀山油锅,日爰绝不眨一下眼。”   小暖一看他的模样,就知道他想偏了。确实,如果通过这件事将秦日爰问罪,她陈小暖就可以接管绫罗霓裳,管事们也不敢有什么抱怨。   但是,她要的不是这个。小暖笑道,“想什么刀山油锅,你是苦主,刀山油锅还轮不到你下。” 第七八五章 安排   “苦主”秦三愣了,铺子监管不利让手下人惹了祸,他该罚才对,怎么成了苦主了   小暖点头,“你去衙门击鼓鸣冤,告绫罗分号的前掌柜房文信用铺子的货船夹带私货,让他赔钱。”   “可是,那箱子里”奕萩的红方脸此时都有些发紫了。铁砂啊这不只会灭了绫罗霓裳,九号镖局都得被抄了,他罪无可恕、他死一万次都不够。   当然,这也怪他的手下人,谁让他们收货时验看不底细,让人钻了空子呢。不过若不是因为这货是秦日爰的,他们能这么放心吗所以归根结底,还是怪秦日爰这死小子。他每个月让自己给他护几趟免费镖也就罢了,还整出这么个大篓子来   铁砂,正是众人最担心的。告官之后此事就无法遮掩了,到时候大伙就得一块玩完。   小暖笑问,“那箱子里是矾块,有什么问题”   众人   “房文信说的是矾块,九号镖局验货的单子上也写的是矾块,奕镖头收货前仔细眼看过,的确是矾块才封了箱,只是镖头不知矾块是房文信的私货而不是铺子的货物,前几日与秦东家核账时,你们才发现的。这样有什么问题”   奕萩干涩的眼睛,渐渐有了亮光。不错,郡主的脑袋比他和秦日爰的都好使只是,“只是这事儿万一被查出来”   小暖面容一凛,“房文信不知里边是什么,所以他才那么坦然无惧。逃走的小妾家人知道,所以他们觉不能再出现,捉住之后多余的灭口,剩下一个有用的交给木刑审问。那个小妾也让木刑问明白,若是她知情,直接杀了。此案与铁砂没有任何关联,待审结之后,隔短日子再揭发铁砂之事。玄舞疏通关系,让衙门尽快结案,必须快,因为很快矾就会成为禁榷货物,到时就麻烦了。能做到么”   玄舞立刻点头,“能。”   经小暖这么一安排,这案子听起来还真的挺简单,众人心里稍稍有底。   “那小妾本是个暗门子,是那户人家买来讨好房文信让他帮忙运货的,她不知情,也可以上堂。麻烦的就是那对老夫妻带着他们的儿子逃走了。”审问完犯人的木刑走了进来。   “他们不在,这案子能否结案”小暖问木刑。   木刑点头,“有那小妾、房文信和管事的口供,勉强可以结案。那三人潜逃就是有罪,衙门发海捕文书捉拿到案,再对三人进行判决。”   那三人捉不到,这案子也就算这么拖过去了。   小暖点头,吩咐道,“木刑熟知大周律令,报案上堂的事儿由你跟奕镖头和秦东家仔细推敲,务必万无一失。再派人通知玄其,就算捉不到那一家三口,也要安排好人守着,决不能让他们在堂审之时出现在大堂之上。这案子审结了,什么都好办”   “姑娘放心,这点绝没问题。”玄迩低声道,这点若是还做不到,他们也不必跟着姑娘混了。   “接下来,就看玄其和大黄的了。”小暖揉揉额头,“大伙分头行动吧,切记不要走漏消息,否则后患无穷。”   众人自厢房内鱼贯而出时,与走进来的秦氏撞了个脸对脸。小暖转头看着发白的窗户,才发觉这天已经亮了。   秦氏闻着一屋子的灯油味儿,走到小暖身边低声问道,“什么时候起的,这是出事儿了”   “起来没多大一会儿,益州分号的前掌柜用店铺货船运私货,被秦东家查到了,咱们得在这里耽搁一两日。”小暖轻描淡写地道。   铺子有事儿,她们当然不能走。秦氏点头,“娘能干点啥”   小暖把小脑袋埋在娘亲怀里,“娘给女儿按按吧,女儿的脖子和肩膀都是酸的。”   见秦氏一下下地为姑娘按压小肩膀,玄迩默默退到一旁。只有这时她能想起来,撑起绫罗霓裳和南山坳偌大摊子、处变不惊的姑娘,今年才十四岁。   秦氏左右看看,才察觉到不对劲儿,赶忙问道,“大黄呢”   “大黄出去帮忙抓贼了。”小暖窝在娘亲怀里闭上眼睛。   “这人生地不熟的,大黄能成吗”秦氏担心道。   “嗯,论起这方面,再没人能比大黄更厉害了,不信娘问齐嫂。”小暖打了个哈欠。   玄迩点头,“大黄真的很厉害。”就算是三爷的暗卫,也没几个能逃过它的鼻子。那对老夫妻再厉害,也不会想到他们会用狗寻人。   初冬的早晨,风冷露重。一身浓密棕黄毛发染了寒气的大黄,在山村小路上飞奔。几条身影在它身后呈扇面分布,随着它快速前行。   每跑一段儿,大黄就会停下来四处闻闻,再选个方向继续跑。跑了一夜的张冰第一个撑不住了,他停了下来喘气,前边的大黄也停下,回头看他。   气喘吁吁的张冰摇头,“张某惭愧,拖大黄的后腿了,你们先走,某歇息片刻再去追你们。”   “汪”大黄又往前跑去,有一暗卫停在张冰身边,递给他一个水袋。张冰顾不得客气,拿过来狂灌了几口,才擦了擦嘴,连沮丧的功夫都没有,赶忙闭目调息。   大黄转完三个山村,到第四个时才在一扇柴扉前停住,用爪抓了抓木门。玄其明白了,“在这里”   大黄摇了摇尾巴。   玄其抬手,几个暗卫立刻分四方包围住农家院,玄其抱着大黄,从正门墙头上跳了进去。农户人家都起得早,这户人没炊烟也无人声,确实有些蹊跷。玄其放下大黄,“大黄在某身后”   还不等他说完,大黄已经当仁不让地向前蹿去,吓得玄散和贺风露等人魂儿都飞了,“大黄,停住”   大黄冲向的不是正房,而是西侧的柴房,充进去后,就埋头扒拉地上的稻草。   “大黄闪开。”贺风露握长剑、玄其持腰刀上前。   “你们都让开。”随手抄起一把农家做活的四股木叉的赵守纯上前,几下就将厚厚的稻草叉到了墙角,惊讶道,“这是木板”   大黄用爪刨了刨,“汪”   在这里三人都露出笑容,玄其吩咐道,“两位道长护着大黄退后,这里交给某了。”   “大人当心暗器”赵守纯和贺风露护着大黄站在墙角,只见玄其用刀挑起木板,点着稻草扔了下去。   这招很管用,在玄其扔到第五把稻草时,有个黑影蹿了出来。早有准备的玄其手起刀落,不想“砰”地一声,黑影炸裂发出巨响   “汪汪汪”大黄暴怒就要窜过去,赵守纯赶忙死死抱住压住它。   紧接着,两个身影从地下窜出向外逃。捂住口鼻的玄其甩出绳子套住一个,蹿到门外的那个被暗卫按在地上。   玄其抓住人之后先卸了他的肩膀再砍晕捆好,扔到贺风露脚下,门外的也被擒拿。玄其点了火折子到地底查看,然后喊道,“劳烦贺道长带大黄下来一趟。”   赵守纯守住晕倒的贼人,贺风露带着大黄走入简陋的地洞中。玄其正在敲打周围的墙壁,“大黄看看,这里还有没有藏着什么东西”   大黄四处闻了闻,很快从地洞的角落里刨出一个包袱。 第七八六章 商量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这日早间,益州衙门前的鸣冤鼓被秦三重重敲响,益州知县升堂问案。此案案情清楚,证据确凿,不到两个时辰便审结了,房文信连同他的小妾被押入大牢听候发落,逃走的三人由捕快搜索缉拿,秦三和奕萩从衙门出来时,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奕萩跟小暖辞行,急匆匆赶回济县的镖局,他要严查镖局接的货物,前车之鉴,决不能再犯;秦三回了益州的绫罗分号,召集全部管事和伙计,以儆效尤,接连处置了三个管事,重申了店铺的规矩。   待处理清这些后,秦三返回客栈向小暖汇报情况,然后道,“姑娘,分店越开越多,咱们该加强对分店的掌控,否则以后也保不准会有麻烦。”   小暖也在考虑这件事,“你回去后与展福、绿蝶拿个章程出来,等我回来咱们再议。这几日先派人将各分号巡查一遍,务求稳妥……”   待处理清事情,时间已过未时。睡醒午觉的小草抬头看着转到西边的太阳,锁起小眉头担忧着还没回来的大黄。   做针线的秦氏也不住地望向跨院门口,大黄出去快一天一夜了,它从来没出去过这么久,实在让秦氏揪心。   小暖见了,安抚道,“玄其大哥那边已经送了消息回来,大黄平安。不过他们白天回来太扎眼,要等天黑了才好行动。”   待到天快黑时,大黄还没回来,三爷派的人却先到了。这大胡子侍卫一进正房,小暖便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小暖挥退屋内之人,快步走到大胡子侍卫身边,低声道,“三爷!”   三爷微微点头,“是我。”   小暖急了,“你怎么跑来了,若是让圣上知道该怎么办!”   三爷伸手将她搂在怀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我怎能不来。”   三爷晌午接了消息后,便找了借口提前从天章阁回了第五庄,然后换了模样快速来,天亮前他还要赶回去,以免惹人生疑。   小暖焦急道,“若是圣上忽然找你怎么办!”   “母妃在宫里缠着他,今晚无事。”三爷低声道。   为了自己的事儿连华嫔娘娘都惊动了,小暖咬咬唇,娘娘虽然是建隆帝的妃子,但她内心里并不喜建隆帝,她现在为了自己,要将建隆帝留在重华宫……   三爷揉了揉小暖的小脑袋,“这件事你处理得很好,不过牢里房文信二人,应灭口,以除后患。”   小暖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三爷,“现在灭口,不是欲盖弥彰么?”   三爷低声道,“若是他们还用其他铺子的货船运送铁砂,待东窗事发,旁人必定会想到你这里的两人。留着他们就是留下了后患,只有他们死了,才是死无对证。到时便是旁人有所怀疑,也无从查起。你觉得如何?”   虽然不认为留着房文信有什么问题,但小暖还是点了头,拉他到桌边坐下让他歇歇脚,“小暖听三爷的。”   三爷握住她递过茶杯的小手,解释道,“我知你不愿杀人,但若是留下后患,死的人只会更多。再说房文信这样的,死不足惜。”   小暖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反手握住三爷的大手。他的手掌宽大,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很有力道也很好看。爱干净的三爷,现在却满手尘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手指都是凉的。为了这件事,他在寒夜里纵马奔驰而来,待会儿还得匆匆赶回去,小暖心疼了,“三爷派人来跟我说一声就好,你的命令,小暖一定会听的。”   三爷微微摇头,“不是命令,是商量。”   她是自己的女人,但并不是躲在他的羽翼之下,而是要独撑一片天的比肩者。派人给她下令,她会照做但也会损了她在下属心中的威信,三爷不愿如此。没打算娶她为妻之前,三爷很欣赏她的聪慧独立,希望纳她入麾下为自己做事。现在要娶她为妻了,三爷倒希望她能多依赖他一些,可她要强,三爷也由着她。   小暖听了三爷的话,眼圈就红了。她把小脸贴在他的大手里,道出自己的软弱,“昨夜突然出了事儿,小暖也很害怕。可那么多人看着我,身后还有无辜的娘和小草,小暖不能露出来一点慌乱,我得撑住,得快速想办法,把危机一一化解。昨夜到现在,小暖还没睡过,好在是化险为夷了。”   这个傻丫头。三爷粗粝的拇指轻轻抚摸着她柔嫩的小脸,低声道,“有我在你不必再撑着,睡吧。”   小暖摇头,“我不要,三爷比我更累。我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得一直走下去,等到我实在撑不住时,会在三爷身上靠一会儿的。如果三爷累了撑不住了,也可以靠着我歇一歇。咱们是夫妻,可以相互扶持,但小暖不要吊在三爷身上成为累赘。”   谁也不是生而强大的,严晟十岁起便独行,累、痛、怕皆有之,不过都是他一个人默默承受。现在有个小丫头要与他相互扶持前行,分担苦和累了,她能行吗?   能的,她能。   三爷低喃道,“若是与你早相识十年,该多好。”   十年前她还在苦哈哈地读高中,如何相识?小暖翘起嘴角,说起正事儿,“三爷,房文信你打算怎么杀?”   三爷一看她眼睛亮晶晶的样子,就知道她有了好点子,“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小暖狡猾道,“将计就计,故布迷阵彻底免除后患。哪怕有朝一日有人因房文信之事过来找我的麻烦,也无人信他!”   三爷一听便明白了,低低笑了起来,“嗯,此计甚妙,让玄舞去办,她在这方面比较机灵。”   “三爷稍待,小暖去去就来。”小暖出门与玄舞嘀咕几句,玄舞的眼睛一亮,点头即刻去了。   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玄舞便办妥回来了。得知此事办妥,小暖便劝着三爷赶回去。三爷也知他没多少时间,便叮嘱道,“这里的事儿交给玄其,你明日一早便启程,你我京城相会。”   小暖应了,正要送他出门时,却见玄其抱着大黄回来了。大黄见到三爷后,提鼻子闻了闻,立刻挣扎着落地,向着小暖跑来。 第七八七章 彻查店铺   一边是为她奔了几十里赶来的三爷,一边是为她连夜缉凶的功臣大黄,小暖左看看右看看,最终还是决定先顾更会撒娇的大黄。   “大黄辛苦了,腿累不累,吃饭了没?”   “呜……”大黄哼哼两声,全身戒备地盯着三爷。   他贴了胡子能瞒过人,却瞒不过大黄的鼻子。三爷眉头微皱,没有应声。   玄其立刻拱手,“属下已带着大黄吃了一只兔子一只野鸡,姑娘放心,大黄吃得饱饱的。”   小暖点头,示意玄其道,“辛苦了。玄大哥带着这位京城来的‘兄弟’下去用饭、歇息。”   玄其没听懂小暖的暗示,向这位眼生的大胡子侍卫拱手,“请随某来。”   三爷向着满眼歉意的小暖点点头,才随着玄其走了。他一走,正房里的小草立刻蹿了过来,“大黄,你回来啦!”   “汪!”大黄奔着小草跑去,俩小家伙亲亲热热地闹在一处。   秦氏也从房里走了出来,满是慈爱地看着大黄,“大黄累不,过来我给你揉揉。”   大黄呜呜几声,跑过去赖在秦氏身边躺下,让她和小草给它顺毛揉腿。   孤零零站在一边的小暖看看走到门口的三爷,又看看舒服的大黄,虽然有点心疼,但还是走到大黄身边,加入撸狗队伍。   三爷现在不能让人认出来,小暖不能去送他,否则就露馅了。不过看他这样出去,小暖真得好心疼。   三爷出跨院门一回首,见被母女仨围住的大黄正拿它的小狗眼戒备地望着自己,瞬间有种要将大黄丢到漠北的冲动。   玄其见这大胡子家伙居然满眼杀气地望着大黄,不高兴地道,“在下晟王府玄其,这位兄弟从哪来的?”   三爷……   “兄弟可能不知,这大黄狗不只是郡主的掌中宝,也是晟王的心头好。兄弟若有什么想法,某劝你趁早歇了心思,否则我家王爷怪罪下来,莫怪某的刀快。”   掌中宝、心头好?三爷沉着脸跟着玄其进了远离跨院的客房。玄其才问道,“兄弟可要吃酒?”   “关门!”   这声音……玄其看着这大胡子挺直腰杆,堂堂正正地坐在椅子上,觉得那关门声都在骂他蠢!   强大的求生欲驱使下,玄其本能的模仿大黄,嘴角往后脑勺一拉,两眼无辜又惊喜地看着自己的主子,“三爷!”   三爷嘴角抽了抽,这厮跟大黄学坏了。   “三爷,好消息!郡主察觉了绫罗铺子的管事有猫腻,属下带着大黄顺藤摸瓜,抓住了两个偷运铁砂的匪类,已交给木刑审问。三爷,悬了两年的案子,终于能破了!”   三爷停了片刻,才道,“细细讲来。”   “是。”逃过一劫的玄其立刻将这半个多月的事娓娓道来。   门口的玄散望着天上闪烁的寒星,暗道一声玄其这厮的命,真是越来越好了。   三爷听完,吩咐了后续诸事,站起身看着玄其。   “属下有错,请三爷责罚。”玄其立刻单膝跪地,心里开始长草,他的刀可没三爷的剑快啊。   “若是再让本王听到你胡言乱语,你就跟大黄姓。”   “是。”玄其赶忙点头。   饭已送到,玄散推开门把饭送进去,见玄其退了出来,煞有介事道,“黄大人,好走不送。”   玄其默默看了一眼幸灾乐祸的玄散。真是奇了,他居然连三爷和玄散都认不出来,难怪木刑说他是个不长眼的木头。   连大黄都认出来了,他居然没认出来!再这么下去,他以后只能跟着大黄混了……   送走三爷没一会儿,县衙的差官急匆匆跑去绫罗分号找秦日爰,“房文信死了。”   秦三懵圈了,“死了,怎么死了?”姑娘不是说留着他么,怎得忽然改变主意了?   差官一脸别扭,“他想杀了姜氏,然后反被姜氏杀了。”   姜氏是房文信那个小妾。秦三忍了半天,才没问这分关男女牢的俩人,是怎么杀到一块的,跟着差官去了衙门。   秦三发现牢里的尸体居然是两具时,又有点傻眼。牢头解释道,“姜氏杀了房文信后,也撞墙自尽了。你认认这是不是房文信和姜氏?”   还能这样?姑娘到底让人干了什么?秦三除了点头,一时竟不知该问什么。   师爷低声道,“大人请秦掌柜去书房说话。”   找他干嘛?蒙圈的秦三跟着师爷到书房见益州知县。待见到知县如满脸通红两眼冒光的模样,秦三的心提了起来。罪犯都互殴死了,这厮还高兴个啥?这是哪里出了差头?   知县让人关上门,才跟秦日爰讲了事情经过。秦三听完,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子地上,暗道这主意是哪个出的!   原来,房文信为求脱身,趁着牢头不备隔着牢木与姜氏小声商量,想让姜氏翻供替他顶罪。伤心欲绝的姜氏不肯,一来二去两人就吵了起来,房文信说是姜氏害了他。姜氏言道:“若非奴家替老爷担着,老爷怎会只被打几杖、蹲几年的大牢。”   “为啥?”秦三不解问道。   知县叹了口气,“房文信也是这么问的。”   秦三……   “那姜氏被逼问得急了,便说她父母打着运矾的名头,其实是让房文信帮他们偷运铁砂!是她于心不忍,才将铁砂偷偷藏了,否则房文信得被灭了三族!你可知铁砂是什么?铁砂啊!”   秦三吞了吞口水,点头,“大人,然后呢?”   “然后这两人就打了起来,都死了。”知县两眼冒光,“秦日爰,你可知你也逃过一劫,若那箱子里真是铁砂,便是你的身家性命也得折进去!”   秦三瞪大眼睛,“大人,不能吧?”   “本官也这么想,但在姜氏说的地方,本官真的找到了铁砂,好多铁砂!”知县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铁砂啊,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这招绝了!秦三一拍巴掌,“知道!大人歪打正着立了大功,即将平步青云!”   知县抬拳挡住嘴,咳嗽一声,“秦日爰。”   “草民在。”秦三站起来。   “此事非同小可,本官要派人彻查你的店铺。”这是知县找秦日爰过来的原因。若非这铺子背后有晟王和文昌郡主撑腰,知县才不会如此客气,让人直接抄家伙就围了。   秦三立刻道,“是,请大人彻查,证明草民和铺子内四十余人的清白。”   算他识抬举,知县点头,“文昌郡主那里?”   “大人放心,郡主深明大义,绝不会阻拦,反而会派人帮大人搜查。”秦三义正言辞道。   让她帮着算怎么回事儿,知县立刻摇头,“不敢劳烦郡主,本官亲自带人去。除了铺子内,仓库等处也要一并搜查,若是查出铁砂?”   “草民该领什么罪,就领什么罪!” 第七八八章 招祸   官兵搜查铺子是大阵仗,立刻惊动了益州城的百姓,闹得众人惶惶不安。前年南山开矿一案,城西菜市口血流成河的场面,百姓们还记忆尤深,这才安生两年,衙门又要砍人了么?   这家最近生意很火的卖棉布的铺子到底干了啥,被这么多官兵围着,怕是要完了。真是可惜了他们家的棉布。   店铺内,秦三正在陪着知县大人吃茶,向他解释自己的棉布来源,“小店里的棉布,九成来自文昌郡主的棉坊,郡主只有济县两间小铺子和京城的一个大铺子,吃不下太多棉布,所以大部分都放给了登州的布商。草民与郡主家也算是故交,所以才多得了些。”   知县抚摸着手感柔滑的棉布,点头道,“文昌郡主此举,功在后世。”   这话他知道怎么接!秦三向着北边抱了抱拳,噼里啪啦地说了起来,“这是圣上高瞻远瞩,亲自扶犁、播种、摘棉,引着众人重视棉花耕种,郡主将棉布制成衣裳后,草民送到皇宫去,圣上穿在身上多日,并对棉布青睐有加。圣上如此用心,郡主岂敢片刻懒惰,草民更是不敢。”   秦日爰现在虽不是皇商却胜似皇商,怕大周的任一个皇商也没敢说秦日爰这样的大话。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知县含笑点头。   厢军将铺子过筛子般仔细查过,就连发现的两个耗子洞都撬开青石板挖出一窝小耗子,也没发现铁砂。秦三自是喜上眉梢,知县也放下心,美滋滋地拿着中意的棉布回了县衙,安排人彻查铁砂后,既可写折子向上奏报邀功。   百姓见官兵一个人没抓、一匹布没弄破,还与这店的东家有说有笑地告了别,都有点看不明白了。这店到底是有事儿还是没事儿?   心里揣着疑惑的秦三跑到客栈求教。小暖解释道,“他们俩当然不会自相残杀,我也没有迷人心智的本事,只不过是让玄舞找人移花接木假扮成他们的样子,然后演了一出戏罢了。”   原来是这样!秦三连连点头,也确实是,那俩人在牢里都披头散发的,派几个人高手去趁着老牢头不备将他们宰了,然后再扮成他们的狼狈模样演出戏给老头看,并不难。   “姑娘这计策免除了后顾之忧,比让他们活着稳妥多了。”秦三打量小暖,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才让姑娘忽然改变了主意,将这两人斩杀。   小暖没有解释,只是语重心长地吩咐道,“自古诸事,都是福祸相依,咱们铺子的生意越好,越要谨慎。咱们时刻要如履薄冰,要战战兢兢,一步不慎,可能就会万劫不复。此事你和绿蝶、展福必须重视起来,制定详尽可行、花钱又少的方法,让店铺的管理更加严格化。首先是掌柜和管事的监督问题……”   小暖将铺子的事情一一交代给秦三后,便到了傍晚十分。小暖问玄迩,“那对老夫妻的儿子还没抓到?”   玄迩摇头,“音信全无,怕是还在哪个土洞里躲着。姑娘,留下他后患无穷。”   小暖点头,“让玄其带人严密搜查,务必将他擒获。”   说完,小暖低头看了一眼团在她脚边睡觉的大黄,大黄昨晚和玄其奔波了一夜,寻到了两个人、刨出了一堆铁砂,这战绩已经够吓人了。今夜可不能再派它去寻人,因为现在已经惊动了官府,动静太大了。如果大黄今晚出去一定会成为众人关注的目标,小暖不想让人知道它的真本事,以免给大黄带来杀身之祸。   玄迩低声道,“姑娘放心,玄其虽看起来傻呆呆的,但做事细心周密。现在已有两个案犯在手,刨出剩下的铁砂指日可待。”   小暖微微点头,“明日一早,咱们启程继续南下,去京城!”   三爷还在京城等着她呢。   接下来无话,待到小暖一家到达京城时,益州知县的折子也到了天章阁。右相拿着折子看又看,皱起眉头,果然小暖在哪里,哪里就会出事儿。这么个招祸的女子,晟王真要娶进门?   见他拿起奏折就要走,三爷开口问道,“右相拿的是什么折子?”   明知故问!右相方才明明见到晟王拿着这份折子看了半晌的!   不过,行势比人强,右相不想得罪晟王,只得扬起奏折意思一下,“登州知府递上来的益州的奏折,老夫将它呈送御览。”   紧要的折子,天章阁要尽快送到建隆帝面前,请他拿主意。   三爷盯了右相手里的奏折几眼,才点头,“此事耽搁不得,您老速去。”   说完三爷低头继续忙活,本以为晟王要抢走奏折的右相立刻起了疑心,莫非这个奏折有什么问题,所以晟王自己不送,反而引起他的注意,让他来送?   那他送还是不送呢?右相地目光左右看了看,干脆将奏折放在了翰林学士卢正岐面前,“老夫还有事要忙,正岐将此奏折呈给圣上吧。”   天章阁秘书卢正岐见三爷伏案不动,便老老实实地拿起奏折去了宜寿宫。建隆帝仔细看了后,问道,“卢爱卿,此事你如何看?”   卢正岐老老实实地回话,“单就奏折所书此事尚未明了,无法断清情况。不过悬了两年未决的案件有所进展,微沉觉得这是个好的开端,若是能追回铁砂,也可消除不少隐患。”   确实如此,建隆帝拿着奏折沉吟片刻,吩咐道,“此事事关重大,拟旨,令大……二皇子柴严易即刻启程,亲自督查此案。”   “是。”卢正岐领命而去后,建隆帝叹了口气。德喜知道刚才圣上是想让大理寺卿督查此案,可现在大理寺仍在办着清王石棺的案子,金益昀实在脱不开身。不过此时圣上能想起易王,皇后娘娘又该高兴了。   “德喜,此案为何又与陈小暖又关?”建隆帝拧眉问道。   德喜就知道圣上会这么问,笑道,“益州商号论底子硬,秦日爰的铺子是首当其冲。贼人想用秦日爰的货船运铁砂,是为了避开官兵的验看,这也算正常。”   建隆帝依旧皱着眉头不语。 第七八九章 皇商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德喜见圣上还有疑惑,便又进言道,“此事也可能是有人故意针对文昌郡主,想着陷她于危境。若非那些铁砂阴差阳错地被人换下,秦日爰性命不保也就罢了,他的铺子也危矣。那铺子中定有文昌郡主的股份,此举必定会大挫郡主的士气……”   “你这老东西,怎会替陈小暖说话?”建隆帝慢悠悠问道。   德喜捂着嘴,尖声尖气地笑了,“文昌郡主怎样,德喜不关心,但晟王入天章阁后,做事勤勤恳恳,您现在每日能多睡半个时辰,气色也越发的好了。德喜想着若是陈小暖因为铺子的事儿闹起小脾气,晟王怕是会分心,到时怕内阁的大人们都少不得要抱怨几句了。”   建隆帝也笑了起来,“自圣祖开朝以来,晟儿还是皇族内第一个重情的,这孩子……挺好。他在内阁朕确实松了不少心,若论才干,晟儿比当年的左相一点不差,能养出这样的好儿子,朕心甚慰。”   情种当不了皇帝也易被控制,有这样的儿子,建隆帝越想越开心,“传旨,以后皇宫中用的棉布,都由陈小暖的棉坊中出。她既喜欢钱,朕便给她,省得朕得皇儿因此闹心,惹出乱子。”   “郡主知道了,不晓得要怎么高兴呢。”德喜笑弯了眼睛,不管圣上百年后哪个皇子当皇帝,都离不开晟王的辅佐,他只要讨好了晟王,就是为自己留了条活路。晟王是个记仇又记恩的人,这样的人不能得罪只能讨好,你帮他做了事,他一定会记得。   如此下去,他以后的路也就稳了,德喜的脸如菊花般绽放。   待卢正岐快步走进天章阁,一直等着的右相赶忙问道,“正岐,圣上现在心情如何?”   “下官也看不出来。”卢正岐微微摇头,然后就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继续做事。   这意思也就是说圣上看了益州的圣旨,也起了疑惑了!右相忧心忡忡地叹口气,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后却偷偷翘起嘴角,晟王和陈小暖现在风头正盛,此事他可要与贺王好好运筹一番,杀杀晟王的锐气,好让圣上分眼看明白朝中不只他儿子能干……   正说着,有太监来传话,“圣上派易王亲自督办益州铁砂案,请卢大人拟旨。”   右相闻言转头见晟王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桌上的折子,心中嘀咕着这案子让易王去办,可见昌郡王这段时日日日进宫请安的功夫算是白费了。   易王和晟王这哥俩的关系一直不冷不热,不知易王这次会不会把陈小暖牵扯进案子中,以此要挟晟王站在他的一边。想必晟王面上沉稳,心里已经七上八下了。   右相正要说两句局动摇晟王的心性的话,却听又有人来了,“圣上传旨,以后皇宫所需棉布皆由文昌郡主的棉坊供应,请卢大人拟旨。”   刚提笔写完一份圣旨的卢正岐微愣,赶忙提笔写这第二份圣旨。刚刚还窃喜的右相,顿时被泼了一瓢冷水。还没等易王去查案,圣上就亲手把小暖摘了出来,还给了个皇商的身份!这是几个意思?   右相心中郁闷,面上却笑得十分和煦,“恭喜晟王。”   写圣旨的卢正岐也跟着道,“恭喜王爷。”   三爷合上奏折,心情甚好地点头,“多谢。卢大人这旨拟好后不必着人去传旨,待会儿本王带过去便可。”   卢正岐心领神会,提笔狂书,誉美之词连成串地落在明黄锦绢上。右相笑眯眯地问道,“有了这笔大买卖,文昌郡主必定开怀不已。”   三爷亦笑道,“能给祖母和父皇送布做衣,她必然是开心的。小王听说贤文也想做棉布生意?若是他有什么不懂之处,可派人去棉坊请教,棉坊内有登州几十家织布行的工匠共同钻研技艺,贤文的工匠去了,必定获益不浅。”   右相内心挥舞小拳头,面上则带着惊喜,“王爷所言甚是,老夫回家后便与贤文讲,让他尽快派人过去,还有秦安人写好的种棉书,刊印出来后老夫也想向王爷讨一本。今日阁中折子少,听闻郡主已经到了第四庄,王爷不如先回去传旨?”   晟王含笑接过卢正岐写好的圣旨,“也好。小王桌上这些奏折,就劳烦程大人和卢大人了。”   右相……   卢正岐拱手,“王爷放心。”   三爷拿着圣旨去了宜寿宫请建隆帝盖玉玺,建隆帝见沉稳的儿子也沉不住气了,笑了他一阵儿才盖了玉玺,又问道,“小草可跟着一起来了?”   “她们母子三人一起来的。”三爷回话。   建隆帝愉悦地眯起眼睛,“你跟秦安人说,让小草到宫中陪你母妃住些时日,好让你母妃指导她作画。”   三爷先喜后忧道,“父皇,儿臣听秦安人讲过,小草自小到大都没离开过她身边,离了她就睡不着,若是让小草进宫,怕是得折腾几个晚上才能安稳。”   孩子离不开娘,但秦氏是外妇不能跟着一起来宫里住着,建隆帝只得退而求其次,“那让她白日来,晚上回。”   三爷点头,“儿臣替小草谢圣恩。”   期待小草的画许久的建隆帝叮嘱道,“让她带着近日做的画来,朕要看看她是否有进益。”   待三爷到了第四庄传圣旨后,又说了建隆帝的口谕,小草一跳多高,“娘,姐姐,大黄!小草能进宫去见娘娘啦!”   “这次你的画技必定能涨一大截。”小暖替妹妹开心,又替她担心。宫中复杂,小草一个小娃儿去总去,可不是好事儿。   “汪!”大黄跟着叫了一声。   秦氏欢喜道,“你去了好好跟娘娘学,可不能惹娘娘生气,知道不?”   “小草知道。姐夫,娘娘说让小草几点进宫呢?”小草跑到三爷身边,抬着喜悦地小脸问道。   三爷笑道,“若是你想早一些,每日我进宫时带你过去,回来时再带你回来也可。”   小草回头,眼巴巴地看着姐姐,不知道这样可以不可以。   三爷把小草送去再接回来是为了保护她,小暖自是同意的,“如果这样不耽误三爷做事,那是最好不过。” 第七九零章 全家总动员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小草立刻欢呼起来,与娘亲叽叽喳喳地说起明日进宫要给娘娘带点什么。晟王则与小暖去书房说话,大黄见了立刻跟上。   进了书房后,三爷摸了摸小暖微凉的小手,叮嘱道,“冷就多添衣物,拿出斗篷披上。王府里有不少银霜谈,我明日让全桐送几车过来。”   “才刚入冬,哪就要烧炭了呢,我加个毛茸茸的暖袖就好了,前两日铺子里刚得了几张好皮子,做这个正合适。”小暖拉着他坐在椅子上,正要说话,大黄却挤了过来,眼巴巴地看着小暖。   小暖只得放开三爷的手,坐到另一边椅子上,大黄立刻把狗头凑到小暖膝盖上。小暖一边给它顺毛,一边扬声道,“春花,把我的蓝色小包袱拿进来。”   春花拿了包袱进来,见到趴在姑娘腿上的大黄,忍不住偷看了三爷一眼,被他的冰冷吓得一激灵,赶忙退了出去,暗道这家里,最不畏惧三爷气势的,或许就是大黄了。   小暖打开包袱,拿出一双自己刚做好的皮手套,递给三爷,“天气冷了,三爷戴着这个手套骑马手就不冷了。”   前日他赶到益州时,小暖握着他冷冰冰的手就有了这个主意。大周的衣裳袖子的确很长,垂下来可以盖住手背,可骑马时却挡不住寒风往袖子里钻。三爷经常骑马,戴副皮手套很是不错。   小暖拉过他的大手,给他戴上,“我知道你不是很怕冷又不喜欢丑胖的东西,这手套是用软羊皮做的不算蠢笨。这个不算成品,就是让三爷试试尺寸,下一双小暖一定做的比这个更舒服。三爷活动一下手指,看行吗?”   三爷动了动手指,这护住手心又裹在手指头上的东西叫手套一点也没错,它整个把自己的手罩住,有碍灵活。不过这是小丫头一针一线做出来的心意,三爷点头道,“很暖和。”   小暖摸着紧绷在三爷手指上皮子,嘀咕道,“还是紧了点儿,三爷的手指明明看看很细啊,我还是故意放大了一些呢了,怎么还会小呢……”   她的小手来回在手套上抚摸,三爷心头一阵发痒,反手紧握住她的小手,倾身过去……   把脑袋放在桌子上的大黄却不干了,“汪!”   小暖……   三爷脸一沉,“玄其!”   “属下在。”玄其立刻推门进来,先给小暖行了礼,又哄大黄道,“大黄,第五庄的围墙建好了,要不要去跳墙头玩?那围墙老高,跳墙老有意思了。”   见大黄摇了摇尾巴,玄其立刻弯腰将它抱起来拐走了。   小暖弯腰趴在桌子上闷笑起来,三爷绕过桌子,将她抄起来安置在怀里,急切地唇便压了下来。   小暖配合地抬起小脑袋,乖乖让他亲了个够。有情人之间的温存缠绵,总是欲罢不能,三爷怕唐突了她,浅尝辄止地抬起头,抬起她的小爪子看着上边针扎的小孔问道,“做手套时扎的?”   小暖依偎在他怀里,双唇都是麻酥酥的,“也不只是做手套,我娘让我给你做一双冬靴,我们那边订了亲的姑娘,过冬时都要给未婚夫做冬鞋。我在这方面不大灵光,这点小伤就是看着下人,其实一点也不疼的。”   三爷亲了亲她被针扎了的小手,“鞋子拿来。”   小暖立刻从包袱里摸出鞋底子和扎孔的锥子,三爷熟练地扎出一个个横平竖直的针|孔,方便小暖纳鞋底。窝在三爷怀里的小暖忽然道,“三爷若是学做鞋,肯定比小暖做的好。”   三爷手一顿,小暖便咯咯地笑了起来。三爷紧了紧胳膊,咳嗽一声道,“皇商虽然利润丰厚,但风险亦有之,上个月登州齐家刚夺得绢布的皇商身份,你可多问问齐之衡,各中门道他应该很清楚。至于内侍省和少府寺那边你无须担心,他们不敢造次。”   小暖乖乖点头,“有三爷在,他们绝不敢难为小暖的。小暖这棉布皇商,是干赚不赔的买卖。”   三爷抬头捏了捏她的小鼻子,“一点也不惊讶?”   “有一点,我没想到圣上说的是‘以后’而不是‘今年。棉布的尖端工艺本来就在小暖手里,这个买卖一定是小暖的,别人想抢也抢不走,江家不能,右相家更不能!”小暖自信道,虽说朝廷明文规定说令官员及其子女不能经商,不过却不限制他们买田。所以官员多田庄,但也有不少人转个弯经商,比如让其子侄经商或入股大商号等。右相家的田产庶务等由右相的第三子程贤文掌柜,程贤文从登州知府手里弄了一大批棉花籽的事儿小暖当然知道,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小暖也知道。   不过,他们要想追上小暖棉坊现在的技艺,起码还得三年。三年后的棉坊,当然比现在更厉害,而且三年后的三爷也比现在更厉害,右相家到那时更不足为惧。   三爷低笑道,“我许了右相,让程贤文送几个工匠去你的棉坊观摩,想必程贤文很快就会来第四庄了。”   来的正好,正好借此打碎程家的自信,让他们知道这个生意谁才能独占鳌头。小暖笑弯了眼睛,“三爷放心,小暖知道怎么做。三爷最近可还负责羽林卫的事?”   三爷摇头,将扎完空的鞋底放在一旁,低头看着小暖,不知道她为何问起此事。   小暖帮他揉捏手指头放松,嘀咕道,“用吃的不成,比功夫或抓兔子也不成,我觉得三爷可以带大黄去羽林卫营中转转。当大黄知道三爷有多少兵将后,或许会收敛些。当然也不一定有用,如果再不管用,咱们再想其他办法。”   天天被大黄当贼盯着的滋味确实不好受,三爷道,“过几日沙场练兵时,我带大黄去转转。”   “转转可以,三爷别吓坏了它,大黄还是个小狗呢。”小暖叮嘱道。   三爷顿了顿,“好,安人的书带来了?”   “带来了。书的序言是小暖写的,书中的插图是小草画的,书中的内容是娘亲带着花匠们编写的,都是大白话,很好懂。书是按照棉花从耕种到开花摘棉的顺序写的……”提到全家总动员编写的种棉指导书,小暖就停不住嘴儿了。   小暖做序、秦安人编写、小草画插图?三爷对这本书也好奇起来。 第七九一章 暖农书   这本书,委实跟其他书大不相同。因为它用句不讲究排比对仗,用词不讲究华丽,只用平常说话的语气,从如何施肥、如何深耕、播种的行距和株距、何时修理棉腿、什么是疯叉、什么时候打尖、棉虫什么时候抓最好、有了枯叶是怎么回事儿等种棉的要点一一将来,易读易懂。此书的目录也是极为详尽,每一个环节都在目录中记录的清清楚楚,页码也标得明明白白。   小暖做的序也是这种风格,用平白的语言和精准的数字将种植棉花的好处一一道来,读过之后让人觉得此物值得一种,也对种棉的辛苦有了一番估量。   然后小草的插图,倒是意外的严谨,这风格很不小草。   建隆帝盯着仿真小芽芽和棉虫等插图,略有遗憾又觉得就该如此,一时之间不知该高兴还是失望,只得道,“这孩子的确有些灵性。”   荒诞夸张的她会画,这么规规矩矩的植株她也画得出来。若是不知,哪个会想到这图是一个七岁小娃儿画的。   殿下的户部尚书方简荣补充道,“圣上所言甚是,为此书作画的除了小草,还有万大人次子万学权,此子今秋乡试得了登州谢元。”   建隆帝的目光落在登州知府万伯庸身上,微微点头,“不错。”   能让儿子在明年春闱前在万岁面前挂个名,还能得万岁一句称赞,万伯庸喜不自胜,赶忙跪地谢恩,“犬子顽劣,不敢当圣上夸奖。请万岁为此书赐名。”   此书若得了圣上赐名,便是镀了一层金,身价大不相同。所以秦氏将书送到他面前时,万伯庸才想了这么个点子,既能哄圣上开心,还能给自己一个表现的机会。   建隆帝果然很高兴,抚须道,“棉花由园子里供人赏玩的玩意儿,变作千家万户身上衣、床上被,着实让朕唏嘘,此乃天赐之物,佑我大周昌荣。朕为此书赐名《暖农书》,希望天下百姓依照此书栽种棉花,皆可得温暖。”   “此名满含万岁对天下百姓的爱护之心,闻之感人肺腑。”万伯庸感动落泪。   方简荣也不甘落后,“万岁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被两人一顿拍后,建隆帝又叮嘱方简荣让人仔细勘阅此书,更正完善后刊印成册,登州但凡种棉的村子都发放一本,以做种棉指引。安排好这些事后,建隆帝迫不及待地到重华宫去见小草,进宫门见到小草坐在窗前提笔作画,华嫔站在旁边含笑看着,建隆帝便停住了脚步。   此情此景,像极了当年他的六女儿还活着时的场面,因时日太久,建隆帝都忘了六公主的模样,或许与小草相仿?所以华嫔才对小草这般另眼相看?   “万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郑美人从侧殿出来,快步过来娇滴滴地给建隆帝屈膝行礼。华嫔和小草抬起头,见建隆帝正看着她们发呆。小草嘴角一扯,露出纯真的笑容,华嫔则敛了笑,带着小草出房门给建隆帝行礼。   建隆帝抬手,“平身,小暖没跟着一起来?”   “回万岁的话,姐姐也来了,这会儿正在陪着皇后娘娘唠嗑呢。”小草规规矩矩地回话。   唠嗑……德喜捂嘴笑了。   建隆帝眼角也微微挂了笑意,迈步进书房大咧咧地坐下问道,“小草近来书画学得如何?拿来给朕瞧瞧。”   小草笑得甜甜的,“小草的画都被太后娘娘留下了。”   这样啊……建隆帝站起身,“你好生跟华嫔学画,朕去去就来。”   建隆帝出书房,见郑美人可怜巴巴看着他,便随意招了招手,“爱妃随朕同去。”   “多谢万岁。”郑美人大喜,立刻跟着建隆帝出了宫门,出门后她回头看了华嫔一眼,却见她木头人般垂眸站在宫门口,便得意地笑了。   待建隆帝走远后,小草拉住华嫔凉丝丝的手回了书房。小草凑到华嫔耳边说起悄悄话,“娘娘,我姐姐说太后一定会把今天小草拿来的画留下,所以只让小草带过来一小部分,画得好的都在家里呢,明天再给娘娘带过来看,好不好?”   华嫔水润的美眸定在小草鲜活的小脸上,轻轻点头,“你姐姐很聪明。”   小草笑弯了眼睛,“姐姐是这世上最聪明的人,姐姐说小草比她还聪明,所以小草是这世上最最聪明的人了。”   华嫔眼里便有了笑意,“嗯,你们俩得天独厚,都是聪明又好运的姑娘。”   三爷从天章阁到重华宫带小草回庄子时,见到小草依偎在母妃身边其乐融融的模样,眼里便有了暖意。   小草辞别了华嫔,跟着三爷回了第四庄,扑到娘亲怀里道,“娘,娘娘的手好冷,娘给娘娘做个暖手的毛毛袖吧,这样娘娘的手就不冷了。”   听了小草绕口令般的一串话,秦氏和小暖都笑了起来,三爷也面含笑意。秦氏应了闺女的话,又问三爷,“今晚您在这里用饭再回吧?”   三爷摇头,“我二哥出京在即,四弟在摘星楼摆酒为他践行,我过去看看。”   二皇子要去益州查铁砂的案子,明天就要启程了。现在天色不早,怕是很快要关城门了,虽说城门关了三爷也能叫开,但那样总归麻烦不是?秦氏赶忙道,“快去吧,天冷吃点酒是能暖身,但吃多了也伤身,三爷明日还要早起做工,最好能收敛着些,小暖送三爷出去。”   “好。”娘亲现在已能很自然地跟三爷相处了,小暖很开心地站起来,送三爷出门,大黄见了立刻跟上。   出了门,小暖把一双刚做的手套递给三爷,“这是小暖今天新做的,三爷看合适吗?”   三爷把手套戴在手上,活动了几下手指,的确比上一双舒服许多,“辛苦了,手指有没有扎伤?”   “哪能总扎伤呢,这个好做,就是不知道暖和不暖和。”小暖刚把小手伸出来给三爷看,却见旁边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大黄,只得落了下去,“天色不早了,三爷路上小心。”   三爷也看了一眼大黄,“明早送二哥出城后,我带大黄去羽林卫转一圈再去天章阁。”   小暖低声道,“这个不急的,三爷先忙正事。”   三爷倾身在小暖耳边低声道,“再没有比这个更急的事儿。”   “汪!”大黄见了立刻挤过来。   怎么在外边就一本正经地开撩了呢,小暖觉得热气从耳朵蔓延到全身,她都要熟透了。 第七九二章 娶个小和尚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这夜,母女三人躺在暖和的炕上睡觉时,睡在娘亲和姐姐中间,单独钻个小被窝的小草满是有伤地讲着宫里发生的事儿,“圣上干嘛把那么多娘娘都关在宫里,他娶那么多媳妇干嘛呢?”   小暖……   秦氏赶忙低声道,“这话咱们在家里说说可以,可不能出去说,让人听了要惹祸的。”   “小草知道,也没跟外人说。圣上来娘娘的屋里坐了一会儿人却带着郑娘娘走了,郑娘娘走时还回头拿小眼儿瞟娘娘,当时大黄不在,否则小草一定让大黄咬她!”   “汪?”睡在院里的大黄竖起耳朵。   小草捂住小嘴儿,“姐姐对不起,小草声音太大了。”   小暖从被窝里伸出手,帮妹妹压了压被角,“没事儿,大黄耳朵灵,没外人能听到。”   “那也不能乱说,让人听了总不好。”秦氏又叮嘱道。   小草应了一声,又颇为小大人地叹了一口气,“小草不喜欢郑娘娘,她看着娘娘和小草也不顺眼,娘娘干嘛让她住在重华宫里呢?”   秦氏也不知道,抬起头问大闺女,“是啊,为啥?”   小暖解释道,“因为重华宫是离着圣上的宜寿宫最近的后宫嫔妃住的宫殿,还有就是三爷现在官位越来越高,后宫嫔妃跟华嫔娘娘套个近乎也有好处。重华宫的侧殿也不能总空着,住进去的不是郑美人,也会是其他人。”   小暖未说的一点是,因为三爷没有争皇位之心,所以皇上才会放心地把他后宫第一美人摆在身边宠着。皇上去重华宫去得多,后宫有意争宠的妃子,自然想钻到重华宫去。郑美人虽然讨厌,但总比那些笑里藏刀玩心计的好对付,所以华嫔才许她住进去。   “好想让娘娘有个自己的院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啊。”小草憧憬道,“郑娘娘跟着圣上从慈宁宫回来后,就一直在书房坐着,巴拉巴拉地说话,娘娘都不能安心教小草画画了。”   秦氏也不高兴了,“圣上不管她?”   “圣上还总笑呢。”小草鼓起腮帮子,想到那场面就替娘娘憋屈,“姐,要是姐夫娶了你后再娶别人,你就拿棍子抽他!”   那可不成,三爷怒了就不好收场了。秦氏更正道,“你姐是正妻,不一样的。就算三爷纳了小妾,那小妾在你姐面前也是下人,不敢闹事儿。对了小暖,娘咋听说三爷府里养着好些个太后赏赐的小妾,是真的吗?”   怎么说着说着就转到三爷身上来了,小暖只得轻声道,“但凡成年的皇子,太后和皇后都会赐几个宫女下来伺候,以示长辈的关爱。三爷已经成年,府里有宫里赐下的人也在情理之中。”   长者赐不可辞,这该死的规矩!小暖暗暗咬牙。   秦氏别扭又无奈地叹了口气,“听说大户人家都这样,总之你姐也不是会吃亏的脾气……咱还是睡吧。”   小草打了个哈欠,“小草以后要招赘个听话的女婿进门,嫁出去太糟心了,像小和尚那样的就挺好……”   什么和尚?秦氏和小暖都坐了起来,却见小草微张着小嘴睡着了,母女俩默默相视,秦氏低声道,“哪个小和尚?”   “小草认识的小和尚就那一个吧?”小暖低声道,“她才几岁,只不过是跟小和尚玩得好罢了,娘别担心,和尚不能还俗的。”   “道士可以不,万一小草长大后相中了道士呢?”秦氏问道。   这问题让她咋回答,她也不知道啊,小暖也叹了口气,“娘……咱还是睡吧。”   她们这里休息了,城里却正热闹着。   三爷骑马从城南的王府到了玉屏街,巧遇刚出门的二哥。皇子柴严易的府邸离着摘星馆不远,而今天月色好二皇子的心情也好,于是他便踱步边赏月边赶往摘星馆。兄弟两个相遇后,三爷也牵马跟在二哥身边,一同散步。   眼尖的二皇子见到三弟手上戴着黑乎乎的东西,关怀道,“三弟的手伤了?”   三爷把手伸到二哥面前,“小暖说天冷了,怕我来回骑马受冻,就做了这个送与我。这总是她的一番心意,也不好不戴。”   ……怎么听着有一股炫耀的意味呢,这还是他三弟吗?二皇子笑道,“衣袍、鞋子、披风,这个……”   “手套。”三爷补充道,“披风不是小暖做的。”   “……”二皇子说不下去了,干脆上手把手套从三弟手上扒下来,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后套在自己手上,这个比手炉好。二皇子酸溜溜的,“三弟好福气。”   三爷翘起嘴角,“小弟不过是小福气,二哥被父皇委以重任才是大福气。”   正为此事得意的二皇子低声道,“此事还需三弟帮忙。”三弟的人在登州暗查多日,掌握的消息怕是不少。   三爷微微点头,也低声道,“待二哥到了益州,玄其会将那边的情形将于二哥后再撤回来。”   “三弟……”二皇子感激的话还没说完,便听身后传来嗒嗒嗒地马蹄声,大皇子柴严昌的高亢的声音一并传来,“二弟、三弟,你们在讲什么?”   二皇子含笑道,“只是闲聊罢了,大哥从何处来?”   大皇子也跳下马,半是炫耀道,“我刚从衙门出来,那帮吃闲饭的,我不亲自盯着便不肯下功夫干活,让人好生恼火!”   大皇子被放出来后,被建隆帝派到工部主推水利之事,这也是个重要差事,他这话分明有些炫耀的意思了。   不过他被关了那么久才被放出来,重归朝堂,炫耀几下子他们也能理解。三爷和易王默默听着不插话,三爷将自己的手套取下来放在马鞍子下的暗袋中,不想让老大和老四看到,再摸来摸去地弄脏了。   大皇子一直说到了摘星馆,等候在门口的四皇子笑意浓浓地迎上来,“三位哥哥让严昙好等。”   摘星馆的前众人看着当今四大皇子齐聚一堂兄友弟恭的场面,只觉得阵阵发寒。若是圣上的儿子只有一个出色那是大幸事,四个都是人中龙凤,这是要出事儿的。   莫看他们现在谈笑风生,不论哪个上了台,怕也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清王便是前车之鉴。哪个能笑到最后便看他的本事了。 第七九三章 大黄跟你们不一样   第二日,小草不用去宫中学画,闹着要去找圆通小和尚玩儿。有了闺女昨日那几句捣鼓,秦氏现在再听到圆通的名字,都觉得脑袋有点发炸。不过她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点头了,“去吧,可不许总欺负人家,圆通不是大牛,他无父无母的,你欺负了人家都没地方诉苦去。”   “圆通是他师傅一手拉扯大的,他的几个师兄待他也特别好,他有好多人护着呢。”小草一本正经道,“好多人!娘知道吗?在永福寺里好多比圆通高一两个脑袋的大和尚都要叫他小师叔呢,可威风了。”   “他师傅怎么会收这么个小徒弟呢?”秦氏觉得挺奇怪,“那也不许你欺负人家。”   小暖听了娘亲和妹妹的话,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却又觉得有些不靠谱,便摇了摇头。   “知道了娘,大黄咱走吧!”小草从凳子上跳下来,叫上大黄就要出门。大黄刚站起来,小暖便阻拦道,“大黄在家再等一会儿,三爷要带大黄去羽林卫的大营转转,小草先去,待会儿让张冰送大黄去找你们。”   小草两眼亮晶晶,“小草也想去!”   秦氏则关心大黄为啥要去军营,“羽林卫也出事儿了,要大黄去帮忙?”   小暖解释道,“大黄跟三爷的关系越来越拧巴,女儿觉得这样下去总不是个办法,所以让三爷带大黄去营里转转,好让大黄知道三爷的能耐,让它认可三爷也是家人的身份。小草不能去,大营不同别处,管得非常严格,女娃儿不能随便进去的。”   上次她以木黛的身份跟着三爷进去,还打的是帮着姜公瑾查账的名头。   小草乖乖点了头,弯腰认真跟大黄讲,“大黄,三爷很厉害的。有好多好多,比咱们村里还多的那么多人都听三爷的话。如果你跟三爷成为好朋友,那些人就会听你的。他们能帮着你抓兔子,帮着你守丰园,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大黄滴溜溜的黑眼睛望着小草,舔了舔她的小手,也不知道听懂没有。   秦氏却觉得闺女和三爷还没成亲,大黄防着点三爷,不让他占闺女的便宜没有什么不对。所以等三爷送了易王出城后,来带大黄去羽林卫大营时,秦氏还叮嘱着,“三爷,大黄看着壮实个头大,其实它啥都不懂,军营里人多、刀枪棍棒多,它要害怕了到处跑惹麻烦,还得麻烦您让人照看它,莫让它伤着。张冰跟着去吧,待转完了军营就送大黄去找小草和圆通。”   “是。”张冰立刻站到大黄身边去。   看着自己的九号镖局的一等镖师彻底沦为大黄的保镖,还很忠心耿耿的样子,三爷微微点头,“安人放心,有严晟在,无人敢伤大黄。”   有了三爷这句话,秦氏就放心笑了。小暖拍了拍大黄的背,“大黄跟着三爷去看看吧,军营里很不一样,大黄还没去过呢。”   看着大黄严肃着狗脸,三步一回头地跟着三爷走了。秦氏跟小暖叨咕着,“大黄这是明白咱们让它干啥去了,回来怕是又要躲在窝里不出来了,娘让人给他熬一锅肉粥准备着……”   小暖从三爷的背影上移开,笑着问娘亲,“有时候小暖觉得,娘待大黄比待小草还要宽容,大黄做什么娘都由着它。”哪怕大黄错了,娘也很少骂它。这也就多亏了大黄懂事儿,否则还不得折腾到天上去。   秦氏望着大黄跟着三爷的马跑远的身影,低声道,“狗的命再长也不过十几二十年,所以娘才由着它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因为娘能护它一辈子。你们姐妹了不成,娘会走在你们前边,所以娘得教会你们做人的规矩,这样娘闭眼的时候才能安心。你样样比娘强,娘就是现在走了,也能安心把小草和大黄交给你。”   小暖没得到娘是这样想的,她对这个家,对娘亲、小草和大黄的情浓得化不开,无法想象少了她们日子会是什么样,“娘才三十岁,还有至少五十年可活呢,娘还要看着女儿和小草成亲生子,听着孩子们会叫祖母,然后咱们一起看着他们长大,给他们娶媳妇找女婿,再等着他们的孩子给您叫曾祖母。”   秦氏笑了,“真活那么老,娘就成了老不死的,惹晚辈们嫌了。”   “无论到什么时候,女儿和小草都离不开您,小辈儿若是敢,咱们就拿棍子一个挨一个地打屁|股,好让他们知道什么叫规矩!”小暖气势十足地道。   “孩子哪是靠打才懂事儿的,你和小草长这么大,娘可从来没打过你们一巴掌。”秦氏拍着女儿的小手,她根本没想过自己能活那么大岁数,也不知道自己活到那么老还有啥用,“我奶奶活了六十五,爷爷活了六十三,外公五十上就去了,外婆六十二,娘怕是也活不到七十岁吧。”   小暖很是自信地道,“华郎中说了,如果咱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不妄作劳、饮食有度,就都能活到八十岁以上。家里的长辈们没活到,是因为他们饮食不周或缺医少药,咱们现在不一样了,咱们啥都不缺!”   秦氏眼里闪了泪花,她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就是生了小暖这样有本事的好闺女,这才让她能沾闺女的福,过上不为吃穿操心的好日子。   “夫人,前院的老夫人派人送了两筐萝卜过来,说是她们院子里收的,让您和两位姑娘尝尝鲜。”田归农带人抬了两筐青萝卜过来。   秦氏擦了擦眼角的泪,笑道,“这萝卜籽还是今春时,我给李老夫人的。老夫人说他们去年种的萝卜不脆,腌着不好吃,我就把咱家的送了她一些。老夫人做事讲究,咱们也不能不讲究,娘把咱带来的腌萝卜梗给老夫人送一坛子过去,你去不?”   前院住的老夫人可是当今圣上正经八百的丈母娘,听说是京城一等一难伺候的主,娘亲却与她走得挺近。小暖摇了头,“娘去吧,女儿今天得去铺子查账,顺便订一下接下来冬至和年关时卖货的事儿。”   这些事儿秦氏帮不上忙,便带着她的丫鬟禾风、细雨去了前院找李老夫人唠嗑。哪知她进了屋才发现,左相李奚然也在。 第七九四章 给我吼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见到老夫人的儿子在屋内,左脚已经迈进门的秦氏赶忙又收了回来,在门外规规矩矩地行礼,“老夫人安,小妇人给您送了些家里腌的萝卜梗过来,您可以早上就着喝粥,庄子里还有事儿,小妇人先回了。”   屋内,满头银发的李老夫人和颜悦色道,“棉花都收了,庄子里还能有什么事儿。快进来坐会儿,尝尝我儿刚送来的茶。”   李奚然也站起来拱手,“秦安人,请入内落座。”   秦氏只得硬着头皮进来,在李奚然对面坐下,规规矩矩地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又放下,表示自己喝过茶了,可以随时走了。   李老夫人见她这紧张的模样就笑问道,“怎么样?”   秦氏很是不好意思,“不瞒您说,小妇人是个粗人,只能喝出茶叶苦不苦,其他的就实在品不出来了。”   说得真实诚,左相含笑低头。李老夫人笑道,“老身就喜欢你这实诚性子,这几日有空你多过来坐坐,老身这里有十几种茶叶,咱们一样样地品,总能品出点不同来。”   秦氏很是心虚地道,“小妇人笨得很,怕是跟您学半天也学不会,惹您生气。”   左相看出秦氏对学品茶没什么兴致,便替她解围道,“其实茶叶只要不坏,喝了就能明目、清肠胃,品不品得出来并不要紧。安人方才说要回庄子里忙,是要做些什么?”   李老夫人看了一眼很少跟内宅妇人说话的儿子,满意地笑了。   秦氏错了错身,认真答道,“夏天时田庄里生了一茬马耳菜,小妇人割下来晾晒好,留着冬天做馅包肉包子吃。这个馅的包子庄里的人都喜欢,小妇人待会儿要带着人泡发一些,晌午蒸包子。”   秦氏说的不是家里的孩子们喜欢,而是庄子里的人都喜欢,可见她没把家里的下人们当外人,是个真正和气的主子。李老夫人点头,“老身也有十几年没吃过马耳菜了,奚然也想不起这是什么了吧,你父亲在世时也好这一口。”   左相站起身赔罪,“是儿不孝,儿这就让人去准备。”   秦氏赶忙道,“小妇人庄子里多的是,待会儿给您送一筐过来。”   左相本以为母亲会拒绝,哪知她却心安理得地点了头,“那就麻烦你了,自己家里晾晒的总是吃着放心些。”   见秦氏没听出什么不妥来,而母亲也说得云淡风轻,似乎她根本没说什么,倒也少了些不必要的尴尬,左相便岔开话题,问道,“不知晌午晟王会不会回来吃包子?”   秦氏一听左相问起女婿,立刻紧张了。闺女说过让她小心左相这个人,说别看左相长得跟白面书生一样,其实他是建隆帝的第一心腹,替建隆帝做了不少心狠手辣的事儿,是个能说着笑着就把人坑了、宰了、卖了的狠角色。他问起自己的女婿晌午回不回来吃饭是想干嘛,女婿回来吃饭有什么不妥吗?   秦氏快速眨巴眨巴眼睛,很是保守地回道,“晟王每天忙着朝中的事儿,回不回来吃饭小妇人也不晓得。老夫人,小妇人这就回去给您挑些马耳菜送来;丞相大人,小妇人先告退了。”   李老夫人见儿子把秦氏吓到了,也不好再留她,让身边的婆子送了她出去后才责备儿子,“好端端的,你吓唬她做什么。”   左相很是无辜啊,“儿子没想吓她,只是想跟她唠几句家常罢了。”   不过秦氏什么心思都摆在脸上的模样,还真是有趣。她已年过三十,怎还是这么实诚呢。她为何惧怕自己,是陈小暖跟她说了什么?她们母子连冷如冰的晟王都不怕,怎么会畏惧自己呢?左相颇为好笑地捋着胡须,琢磨着陈小暖会在背后会说他什么坏话。   李老夫人扫了儿子一眼,“你怎还坐在这里不走?”   左相颇为恣意地端起茶杯,“今日朝中无事,儿陪着您吃了晌午饭再走,也尝尝这久违的乡间美味。”   李老夫人哼了一声,“晟王进了内阁后日夜忙碌,你倒越发地闲散了。”   “长江水后浪推前浪,儿也该退一退,让位给年轻人忙活了。”左相说得心安理得。   “你退下来做什么?房中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回屋打苍蝇么拍蚊子么!”李老夫人更气不顺了,别人家死了媳妇,出了百日就商量着娶填房的事儿了,她儿子倒好,口口声声说要为亡妻守空房十年!他媳妇活着时也没见多恩爱,死了他倒长情了。   听到老夫人提起此事,左相又有些头大,“儿为朝中事费劲心机,回到府中后只想陪您说说话或读书写字,可不想再为女人的事儿烦心了。您与其在此打儿的主意,还不如多想想厚生、秋彤的亲事。”   左相有两子三女,皆为正妻所出,如今尚有一儿一女的亲事未定下来。其妻已去,孩子们亲事就要劳烦母亲帮着张罗了。   李老老人冷哼一声,“老身在这儿住着是为了清净,才没闲工夫为你的事儿操心!”   左相含笑道,“若真是如此,那是再好不过。儿听说晟王带着陈小暖的狗去了军营,娘说他想做什么?”   “你想知道自己派人打听去!”李老夫人见儿子四两拨千斤的否了她想娶秦氏进门给他当填房的主意,心里正不高兴着,哪会理一条狗的事儿。   “您说的是,儿这就派人去打听。”左相见母亲生气了,立刻趁机溜了出去。   羽林卫军营的校场上,三爷带着大黄站在点将台上往下看,几百名兵士正在互练搏击,尘土飞扬,这场面很是让大黄热血沸腾。   待到兵士们练完这一波收队,齐刷刷地站好。羽林卫大将军张立海向着晟王抱拳,“王爷,您看接下来练什么?”   三爷吩咐,“大声吼。”   张立海愣了那么一息,扬声吼道,“我羽林卫将士听令,吼出你们的气势来,吼!”   吼?吼啥,咋吼?三军二郎愣在原地。 第七九五章 我要跟王爷打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杀啊——”台上的大将军张立海以为晟王要通过这个方式检验羽林卫的士气,见将士们不动,他就率先吼了起来,“冲啊——”   有带头的就好办了,在校场练兵的几百将士拼尽全身力气吼了起来,“杀啊——冲啊——”   几百人齐声高吼,振奋人心,蹲在三爷身边的大黄也跟着激动了,跟着仰头吼了起来,“汪,汪,喔——”   将士们吼完,看着晟王身边狂吠的大黄狗,有点摸不着头脑,这是干啥?   三爷在大黄的声音里听出了挑衅,微微翘起嘴角。见到此等阵仗还敢叫嚣,不管大黄的底气从哪里来,都是条有血性的好狗。   既然来了,就不能让众人白跟着吼,三爷想想检验一下羽林卫的拳脚功夫顺便给些赏赐,他抬起拳头,放声道,“众将士不分军职高低,只要觉得自己拳脚够硬的,站出十人来与我身边的侍卫对打,十招之内不败者,赏金十两!”   这可是大好事儿,虽然都听说过当今皇子的侍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但他们还是想上去试一试,输了没啥,赢了就是赚啊。站出来的一群人中因高冲将军被贬而憋着劲儿的二愣子赵青吼道,“末将赵青听说晟王功夫一流,某想跟王爷打,赢了也不要赏金!”   这一句话出口,方才还沸腾的校场顿时鸦雀无声。大家伙儿都转头看着这不知死活敢挑衅王爷的家伙,不知该佩服他的胆量,还是感叹他嫌自己命长。   晟王是在金银窝里娇生惯养长大的皇子,便是会几下三脚猫的功夫也是为了强身健体罢了,外边的传闻岂可尽信,你跟他打啥?输了丢人,胜了也不显得你厉害。你战胜了冷面冷血的晟王,万一他不高兴宰了你,都不过是一句话罢了。   听到有人敢跟三爷叫号,玄散和玄其都乐了。这二愣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张立海正要上前喝止赵青,却见晟王上前一步,站在点将台边朗声道,“你们且选出十人来与本王过招,三招之内能碰到本王者,赏金百两,官升一级;十招内能伤本王者翻倍,本王绝不翻后帐。”   “哇!还有这等好事儿!”众将士又沸腾了,几百人闹哄哄地比斗了一阵,才选出十人站在队伍前,摩拳擦掌等待晟王下场比试。   三爷看着这些将士,对大黄道,“大黄,看好了。”   三爷纵身落到校场正中,看着这十人道,“未免受伤,躯体着地为输,上吧。”   大黄想跟着跳下去,张冰和玄其同时抬手压住它的背,“在这儿看着,莫去。”   大黄这才蹲下,低头看着校场。   玄散看着一本正经的大黄狗,暗道王爷都这么下本了。若是这次回去了它还不知好歹地挑衅王爷,他玄散可就要教教它做狗的规矩。   校场中,赵青拉开架势大吼一声,拳头呼呼带风直击三爷的命门。三爷不躲不闪,抬手快如电地抓住赵青的拳头,向前一带向后一推,四两拨千斤地将赵青推了出去。赵青退出三部愣了愣了愣,又大吼一声冲了上来,这次三爷没跟他近身的机会,抬脚将他踢开,赵青横飞落地拍起一片尘土。这厮躺在地上回不过神儿来,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输了。   剩下的几个也跟赵青差不多,三招之内被三爷打倒,见晟王这么厉害,校场鸦雀无声。还未上场的最后一个将士觉得自己这么上去也得躺了,便挺着胸膛大声道,“王爷,末将更擅长马上功夫。”   三爷吩咐道,“牵马,取兵刃。”   暗卫立刻牵来三爷的御马,并从兵器架上抽了一把长枪递上。三爷提枪翻身上马,与那副将分立校场两头,端得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未开战,张立海便知晟王这场又要胜了,如此可不成,他也得上,正好趁此机会立一立他在羽林卫中的军威,于是张立海吩咐人去牵他的战马,取他的兵器。   果然,那副将大吼一声驾马与晟王冲到校场正中,只一打照面就被晟王挑飞了长矛。还不等众人回过神时,他们的大将军张立海已经提枪上马,大吼一声向着晟王杀去。   张立海是一员猛将,与晟王战双枪交错战过了三招后,两人才牵马停住。张立海抱拳,“王爷,承让。”   三爷高声道,“张将军马上功夫在小王之上,小王佩服。”   已经被三爷的手中枪震得虎口发麻的张立海暗自汗颜,晟王用的不过是校场的寻常兵刃,他拿的却是趁手的兵器。自己征战沙场二十余载,却没在三招之内让这从未上过沙场的黄口小儿露出颓势,如何敢当这句佩服。   不过,初到羽林卫急需立威的张立海还是承了晟王的好意,转身与三军儿郎吼道,“我羽林卫将士皆是百里挑一的好汉,今日败在晟王手下,我等心服口服。但明年呢?”   “明年某要在晟王面前过五招!”赵青吼道,十招是不敢想了,五招应是不难。   “末将拼了死地练,也要在晟王面前过五招!”众人齐声高吼。   很好,要的就是这个气势!张立海向着晟王抱拳,“王爷?”   “明年今日,本王再战羽林卫三军猛将。”三爷应战,此举既可鼓舞士气又不用花军饷,用小暖的话说就是以最低成本达到最好效果,他何乐而不为?   今年初时,晟王奉命整顿左羽林卫,月余中羽林卫将士们见过晟王数次,却从未见他动手。大将军高冲被晟王弄成走马卒后,将士们不是不恨他,但都怒不敢言,今日一见才知晟王是如此高手。势服人,心不然。武服人,方无言。现在众将士看着连战十一人还能轻松跳上点将台的晟王,眼神含着火热。   “回吧。”三爷与张立海客气几句,带着大黄与侍卫们往外走。跟在大黄身边的张冰第一次见到禁军练兵,血液还在沸腾着,心脏砰砰砰地直拍胸口;大黄则跟三爷并行,看起来甚是严肃,不晓得在想什么。   虽然到现在都没摸清晟王来干什么,但张立海热情的送客,并不时低头看一眼晟王身边的大黄狗,暗道晟王待狗来军营是要作甚。   三爷这才解释道,“这是被圣上赞过勇猛的大黄狗,本王今日来此,也是为了让它见见世面。”   一条狗还需要见什么世面?张立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一时不知该怎么搭话。   “汪!”大黄忽然叫了一声,站住不走了,“汪汪!”   张冰立刻道,“王爷,大黄说这里不对劲儿。”   不对劲儿?三爷扫视四周,认出旁边这排矮房正是服毒的赵书铎生前所住的地方,立刻道,“大黄,去找出来。” 第七九六章 婴儿血   得了三爷的话,大黄立刻冲向矮房边放置杂物的空地,施展它刨洞的强悍本事,一会儿就刨出了个坑。眼见着这狗半个身子都钻了进去,张立海不可置信地喃喃道,“末将只知耗子和兔子擅打洞,没想到狗也这么擅打洞……这就是些杂物,下边能有什么?”   “莫非是……兔子?”玄其兴致勃勃的,上次大黄为了抓窝兔子掏出清王石棺的时候他不在场,这次可算赶上了,莫名的,他觉得这一定又是大事儿。   玄其摇头,“不是兔子,应该是让大黄不喜欢的东西。”   玄散觉得不可思议,“黄大人连这都能看出来?”   玄其瞪了玄散一眼,想跟他单挑。张冰也道,“小人也看出来了,是大黄不喜欢的怪味东西。”   玄散……   好吧,是他比较笨,看不懂狗,还是老实观察围观的兵将有无不妥之处好了。   见大黄什么也没叼着就从洞里钻了出来,三爷问道,“找到了?”   大黄烦躁地转了一圈,“汪!”   三爷看向玄其,玄其也不明白,只得硬着头皮道,“王爷,属下刨开看看?”   “末将这就派人挖开。”张立海立刻道,这里怎么说也是羽林卫的大营,这体力活怎能劳烦王爷的侍卫呢。   见晟王点头,张立海立刻招呼人把狗挖的洞扩大,一会儿就从约一尺半深的地方,挖出一个小木箱,送到晟王面前。   三爷扫了一眼就知道为何大黄能发现这箱子了。夏天下雨或因为其他缘故,有水入地下渗入箱子里,让里边的什么东西发潮发霉,味道散发出来。这味道人闻不到,但狗鼻子灵,一下就闻到了,不管里边是什么,总得进入大帐中再探究竟。   “将军,咱们进帐说话。”三爷与张立海带着箱子折回大帐后,撬开箱子上的铜锁打开箱盖,一股发霉的药材味儿铺面而来,旁边的大黄焦躁地转了几圈,“汪,汪,汪!”   三爷示意玄其带着大黄到外边等候,才看箱子里是何物。这箱子里散乱放着十几个小丹药瓶,有的丹药瓶木塞已开,丹药洒落在外,除此之外还有几包发霉的药材,结合方才大黄的反常焦躁,三爷有了猜测,令人合上箱盖后,与张立海道,“请将军与小王一起将此物带至宫中面呈圣上,挖出箱子的地方也让人围起来,三丈之内不得靠近,否则杀无赦。”   张立海虽不知这箱子里的东西代表着什么,但见晟王如此慎重,立刻同意了。出了大营后,三爷吩咐张冰和玄其送大黄走,他和张立海带着箱子进宫了。   宜寿宫中,三爷陈明事情经过后,建隆帝让他们二人退下,示意德喜亲自查看。德喜快步走过去,郑重打开箱子。琴鸣山丹药外流的案件是德喜主审的,在羽林卫中服毒死去的赵书铎是买卖药材的,有蛛丝马迹表明赵书铎在给袁天成提供几味炼制丹药的重要药材,但这并不是什么要人命的大事儿,赵书铎却在被晟王察觉到反常后立刻服毒,应该另有隐情。   这个箱子,或许能说明一二。   德喜小心翼翼地将箱子中的几味发霉的药材取出放在白纸上,又拿出瓶丹药打开嗅了嗅,虽未经人化解验证,但他已有九成的把握这就是郑笃初服用丹药,或许这些丹药就是从他这里散出去的,这些丹药与圣上以前服用的丹药相仿,应是都出自袁天成之手。   德喜清理箱子内的杂物后又敲敲打打,破开箱子底的夹层取出两页未被雨水浸泡的纸,回到建隆帝身边,“万岁。”   建隆帝点头,“打开看看。”   德喜将这两张薄薄的纸打开,待看清上边的内容后,他的手都抖了。建隆帝皱眉,“上边写了什么?”   德喜双膝跪地,不知如何开口。   建隆帝见他如此反常,急切道,“没用的东西,拿来朕自己看。”   “万岁还是别看了,莫污了您的眼睛……”还不等德喜说完,建隆帝一把将纸夺过去,待看清上边的内容后,建隆帝的手也抖了,然后竟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德喜吓坏了,立刻吩咐道,“快请御医!”   殿中的小太监立刻跑出去请御医,还没走多远的三爷见到急匆匆跑走的小太监,让陈立海先走,他又折回宜寿宫。   见德喜正和太监正扶着人事不省的建隆帝回内殿歇息,三爷立刻道,“德公公。”   慌乱的德喜见三爷用眼神示意宫门口,这才反应过来,“来人,立刻关闭宫门,去御膳房给圣上做一份去火的药膳,圣上今早多吃了几口肉,胸口发堵。”   门口的侍卫立刻领命而动,德喜这才扶了建隆帝进内殿。圣上昏迷,三爷身为皇子应入内查看才对,不过建隆帝多疑,如果他这是入内,只会惹了建隆帝的疑心,所以三爷便在殿中等候。此时殿内无人,三爷上前捡起飘落在地上的两张纸,看了之后眉头也深深皱起。   这第一张纸上,记录着用婴儿鲜血浸泡药材的步骤。第二张单子上记载的是这几年被送到赵书铎手上的婴儿血的瓶数以及他炮制药材和倒手丹药赚的银两数目。   而这上边记载的,给赵书铎送婴儿血以及取走泡制晾晒好的药材的人,正是袁天成的入室弟子。这个弟子也在一个月前突然得病暴毙了。   建隆帝看了这封信,联想到他这些年服用的袁天成的丹药可能是用什么药材炼制的,难免一时气血上涌迷了心窍。三爷将这两页纸叠起来收好,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御医跟着小太监进去后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御膳房的汤又端了进去,不用看也知道这汤只会进了痰盂。又过了许久御医走了,德喜出来宣晟王入见。   坐靠在龙床上,换了干净衣物的建隆帝已然恢复了平静,指了指身边的凳子,让儿子坐下才问道,“你看到了?”   三爷点头,“纸散落在地上,儿臣捡起时见了。”   “你说说吧。”建隆帝依旧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似乎刚才晕倒的不是他。   三爷很是谨慎,“儿臣认为只凭这两页纸,不能说明什么。”   “那该如何?”建隆帝追问。   “让人查明丹药瓶中是何物,再核实这两张纸是何人所书,断定其真假。”   是该这样,心中泛着恶心的建隆帝点头,“晟儿觉得,何人能查清此案?”   三爷听出圣上有意让他去查案,但三爷却没有道理跳进这个泥淖里,便举荐了他人,“若想尽快查清此案,非左相莫属。”   左相李奚然是朝中最得建隆帝信任的重臣,他能在辅佐建隆帝登基后一直活到今天还手握大权,绝非其他阁老可比。   建隆帝闭目想了一会儿,才张开眼道,“德喜,宣左相。”   城南李家庄内,左相看了一眼刚刚摆上桌的热气腾腾的肉包子,才与母亲告辞,骑马匆匆回城。 第七九七章 三个条件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左相拖着两条疲惫的腿,从宜寿宫回了天章阁后,颇为怨念地盯着看折子的晟王。待晟王抬起头,左相才苦哈哈地抱怨道,“王爷不厚道啊。”   “嗯。”三爷也没反驳,将手里的折子递给左相,“李大人看看这个折子。”   就这么坦白地承认了?左相无奈地苦笑,双手接过折子打开来看。这是隆兴知府递上来的,因隆兴夏秋糟了旱灾,隆兴知府肯请朝廷体察百姓疾苦,恩准降租粮的折子,这样的折子确实不好办也拖不得,处理不好会激起民怨的。但以建隆帝今时今日的心情,怕是递过去也会被骂出来,于是左相很不厚道地讲道,“江南诸路的情况右相最为熟悉,让他查明灾情再做定夺为好。”   将这棘手的折子放在右相桌上后,左相继续盯着三爷释放怨气。   三爷这才解释道,“此案牵扯甚广,举目朝堂之上,也唯有李大人能办了。”此案牵扯着司天监中正官为圣上炼丹之事,一旦查起来必定是拉出一大片人,如道门的安危、皇族内成员以及大内侍卫等,三爷身为皇子,这个尺度着实不好拿捏。   因为办得人少了,达不到建隆帝的要求;办得人多了,得不偿失。也唯有深谙建隆帝脾性的左相,才能将这个案子办得让建隆帝满意。   左相叹了一口气,“自从王爷与文昌郡主定亲后,莫说郡主牵扯出的案件,便是她家大黄狗牵扯出的案子,也让大理寺和刑部忙得不可开交,甚至连易王都被派出京办案了。”   若非石棺案一直悬而未决,这药箱一案也不会落在左相身上,而该金益昀和张思简去查。   这话,含义可就深了,这果然是个老狐狸呢,三爷不愿与他费嘴皮子,径直问道,“李大人想让小王做什么,尽管直言。”   “还是王爷痛快,老夫就喜欢您这直截了当的性子。”左相喜笑颜开,一副白脸书生模样。   三爷,最不喜的就是这样的白脸书生,他抬眸冷飕飕道,“李大人年不过四十六岁,口口声声自称老夫,着实有些早了。”   怎么突然就上脾气了?左相抬手咳嗽一声,直入正题,“王爷将你的侍卫木刑借给溪然用几日,可好?”   木刑是刑讯高手的事儿,自然瞒不过左相的耳目。三爷微微点头,“三个条件。”   “王爷请讲。”只要晟王肯借人,就与这件事儿脱不开,后边有何为难之处左相就可与他商量着办,只要晟王肯与他联手,这大周还有什么事儿是他们办不下来的?   三爷直接道,“其一,此案不准牵扯到小暖一家,包括大黄;其二,赵书铎的父亲赵令德李大人可以随便提审,但尽量不要牵扯其他无辜,比如赵书铎的伯父一家;其三,木刑的身份,还望李大人不要让外人知晓。”   不让外人知晓,就是晟王不想明面上与此案有牵扯,左相挑挑眉,这一招进可攻退可守,不可谓不高。这第一和第三个条件他想到了,只是这第二个条件是怎么回事儿?   “赵书铎的堂亲与三爷有故?”   不是与他有故而是与小暖有故,若是此案牵扯到赵书彦,怕是小暖又要为难了。三爷微微点头,“小王与赵书铎的堂兄赵书彦算是朋友,此子做人做事谨慎,绝不会牵扯到案中。”   左相明白了,还想与晟王就一些细节问题详谈,便邀请道,“王爷晌午饭可有着落,不如与溪然一起去吃个便饭?”   三爷站起身,“小王已有约,改日再与李大人同去。木刑不在京中,五日后到左相大人府中报道。”   木刑还在宜州追查铁砂一案,待他与易王的人交接清楚赶回京城,也该是几日之后了。   已有约了?左相默默问道,“王爷要去第四庄吃包子?”   三爷翘起嘴角,“正是。”   左相……   待到三爷赶到第四庄时,小暖一家已吃了饭,正整整齐齐地摊在院中的椅子上晒太阳发犯晕。见到三爷来了,秦氏吩咐丫鬟取锅里热着的包子摆饭,并让小暖陪三爷在堂屋用饭,她带着小草回房歇息。   大黄抬起头看了看小草,又看了看三爷和小暖,最终选择一动不动地摊在原地,继续晒暖暖的太阳。   小暖坐在桌边眼睁睁看着三爷甚是文雅地吃了五个大包子后,才问起大营里发生的事儿。事情经过张冰已经跟小暖讲了一遍,但那个箱子是怎么回事儿,张冰并不清楚。   三爷略去了三个条件,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小暖消化了半晌,才感激道,“多谢三爷。”   “谢我什么?”三爷满足地靠在椅子上,很想去院子里试试吃饱晒太阳的感觉。   “三爷把木刑借给左相,定是与小暖有关吧?”小暖聪慧,一下就想到了其中的关键。   三爷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这丫头越发的通透了,跟她待在一处,总有旗鼓相当、心有灵犀的畅快感,很是舒服。   小暖晃了晃脑袋,颇为嫌弃地嘀咕,“三爷吃了肉包子还没洗手呢。”   这丫头在自己面前也越来越放肆了,而且他摸小暖的脑袋,大黄居然也没冲进来叫嚣,三爷更开心了,“也不只是为了你,还有乌羽。经由木刑将真相揭开,也不失为上策。”   大内统领封江兆和大理寺卿金益昀、刑部尚书张思简都撬不开袁天成的嘴,但木刑一定可以。这家伙在刑讯一途上,无人能及。木刑能问出的实情,左相向建隆帝报上多少三爷还不知晓,但是当年袁天成为建隆帝解双生子噩梦,害人无数的事儿,三爷一定要弄明白摊到明处,就算建隆帝不会下旨让乌羽认祖归宗,但三爷也要让乌羽可以堂堂正正的立于天地间。   小暖点头,笑眯眯地道,“如果木刑出手,我师傅肯定能在年底之前出大牢了,他想让师姑替他主持年底大祭的事儿,黄了。”   昨日小暖去大理寺探望了师傅,在牢中吃好喝好、睡好住好的师傅红光满面的,还叮嘱小暖给师姑师无尘送信,让师姑代理上清宫诸事,一点想出狱的急切心情也没有。这可与隔壁牢房内吃不好喝不好、睡不好住不好的袁天成形成了鲜明对比。小暖甚至觉得,建隆帝不放师傅出狱,就是为了留着他刺激隔壁地袁天成。   三爷还要回天章阁做事,与小暖辞行后,叫了大黄到近前,弯下腰认认真真道,“大黄,上次抢你的兔子是我的错,以后我不会再抢你的东西。你可以随时去晟王府或第五庄,也可以随我去军营,我和小暖一样拿你当家人、当朋友。可好?”   牵马跟在后边的玄散腿一软趴在马蹄子下,他没听错吧?三爷居然给大黄道歉了!   大黄回头看了看玄散,又一动不动地盯着三爷,似乎在打量什么很重要的事儿。   三爷与它对视良久才翻身上马离去,小暖走过来,揉了揉大黄一本正经的脑袋,软声道,“三爷不是坏人,走吧,咱回去睡觉了。” 第七九八章 说,还是不是呢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最近朝中不太平,大案一件接着一件,宫里又传出建隆帝龙体欠安的惊天大消息引得人心惶惶。此事影响甚大,在益州查案的二皇子柴严易也送密信回来,向三爷询问父皇的龙体。   大皇子柴严昌和四皇子柴严昙更是每日与幕僚秘议到深夜,早间还要到宫中问候圣安。根本无心应付朝政和儿子的建隆帝直接将他们赶了出来,只日日催促左相尽快破案。   摸不清虚实的两个皇子,转到当日在场的三爷这里扫听详情。跟给二哥的回复不一样,三爷告知他们建隆帝只是吃东西顶着了,并无大碍。这二人自是不信,左右他们的公务也没三爷的繁忙,便每日缠着三爷不放,致使三爷到第四庄用饭的次数都少了。   为了探知建隆帝的身体情况,贺王派出陈祖谟,让他找小暖问个明白。因为贺王得了消息,建隆帝发病之前刚刚见了晟王和张立海,而在此之前,陈小暖家的大黄狗跟着晟王去了羽林卫大营。贺王觉得,此中必有关联。   说完这个事儿,贺王还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当日你与秦氏合离,将两个女儿给她也就罢了,为何连大黄狗也一并给了?”   陈祖谟被贺王说得很是郁闷,那死狗在家时都是秦氏喂养,所以才与她亲近,君子远庖厨,他有什么办法!当陈祖谟酝酿了一日情绪,才终于硬着头皮,带着陈小棉到第四庄“做客”时,却赶上小暖刚刚出门了。   听到小暖不在,陈祖谟居然没觉得失望,反倒莫名地松了一口气。经常被关在自家小院里的陈小棉到了这开阔的地方,见到动物后,咿咿呀呀地扭着小身子要下来跑一跑。十个多月还不会走路的小孩子,对靠自己的双腿行走的兴趣,尤为的大。   见老爷默许,乳娘便放了三姑娘落地,扶着她胆战心惊地向着大黄狗走去,出门时夫人千叮万嘱,让她们不可靠近大黄和秦氏母女,免得她们伤害三姑娘的。   大黄不喜欢这个有陈祖谟气味儿的小家伙,见她过来便从小草左边转到了右边。秦氏见乳娘还要扶着小棉过去,便阻止道,“别让三姑娘靠大黄太近,否则大黄伤着她就不好了。”   乳娘赶忙扶着小棉去玩旁边的石头碾子,大黄则继续狠狠盯着陈祖谟。见秦氏和小草一点规矩也不懂,根本没有请他进去坐的意思,陈祖谟强忍下心中的不快,和颜悦色地问小草,“你姐去了何处?”   “去了铺子里。爹爹找姐姐是有事儿让姐姐帮忙吗?姐姐不在,爹爹跟小草讲也是一样的。”小草摆出小大人的模样。   陈祖谟欣慰地点头,先问道,“你这几日去宫中跟着华嫔娘娘学画学得如何?”   小草点头,“很好。”   “你去了须得遵守宫中的规矩,不可因娘娘宠你就失了分寸,丢了陈家的脸……”陈祖谟又忍不住开始训教起来。   秦氏立刻打断他,“我家里有慈宁宫出来的嬷嬷教两个孩子规矩,每次小草进宫她都会跟着,失分寸这种事儿,我的闺女才不会干。”   这个无知的泼妇!但凡她有一点脑子,就不会听不出他是为了谁才这么说的!陈祖谟勉强把怒火压回肚子里,打算通过小草了解建隆帝的身体情况,也不枉这一趟出门,“为父听说圣上也很喜欢‘我女儿’的画,你这两次画的画,圣上可觉得进步了?”   秦氏平静地看着陈祖谟,直把他看得毛毛的,小草则非常为难地看着他。   陈祖谟心中一动,莫非建隆帝身体真如众人传的那样不妥了么?他知道小草好强,便用起激将法,“莫非圣上说你的画没有进步?怎会如此?我的女儿承了为父的天资,在书画上绝非平庸之辈。”   小草为难地开口了,“晟王叮嘱过小草,任何人向小草问起圣上的情形,都要告知他。晟王说,私下打听圣上起居或言行的人,都可能是心怀叵测的,小草私自泄露圣上的起居也是要担责的。爹爹说女儿是告诉晟王,还是不告诉呢?”   陈祖谟闻言惊出一身冷汗,头摇成拨浪鼓,“为父只是关心你的书画进益,绝无私自打听圣上起居言行之意。不用告知,千万不用告知!”   “是这样吗?”小草疑惑地歪着小脑袋。   “对,对,就是这样!”陈祖谟怕圣上,更怕晟王,他们不是小草小暖,若是看他不顺眼了虽是可能办了他。本来觉得小草是个孩子不懂事儿,问问没什么,谁知晟王连这一层也想到了呢,陈祖谟觉得自己不能待下去了,万一倒霉遇到晟王过来,可就真麻烦了,“为父还有要事,先回了。”   见爹爹要带着小棉走,小草追上去喊道,“爹爹不等姐姐了么?”   陈祖谟脚步顿了顿,又快步向庄外走去,“为父过两日再来。”   眼见着爹爹带着小棉跑了,小草有点想不明白了,“娘说,我爹爹是不是变得没以前那么聪明了?”   以前,陈祖谟在秦氏和两个女儿心中,就是神一样的存在,现在小草怎么觉得他不聪明了呢。   秦氏笑了,“不是他变得没以前聪明了,而是咱们都比以前聪明,不傻了。”   娘说得对!小草笑弯了眼睛,“娘说爹爹找姐接是不是来借钱的?”   “应该不会,你郡母家现在过得好了,短不了他们的银子。你没见你爹的眼神儿总往大黄身上瞅?他是来打听上次大黄去军营的事儿的,没准又是贺王让他来的!”秦氏不愿在女儿面前多说陈祖谟的坏话,转而问道,“不是说今天要跟圆通去捡木柴吗,该出发了吧?”   小草这才想起来她答应了帮着圆通捡柴的,立刻跳起来带着大黄跑了。刚出了田庄门口走不远,她们却遇到了宁侯府的方子宁和郡母的二哥柴智岁牵马往城门走。   大黄见了方子宁便撒了欢地跑过去,抬起爪子刨了刨他的长袍。刚送了大哥去潮州上任的方子宁弯下腰摸了摸大黄的头,低声道,“许久不见,大黄还是一样的精神。”   他却再也找不回往日的无知和快活了,方子宁心中一阵颓然。大黄伸舌头舔了舔他的手,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他。   小草过来行了个礼,“二舅舅,子宁哥哥,小草和大黄要去树林里找圆通玩,大黄想请子宁哥哥一起去。”   明明回去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但方子宁还是点了头,“好,姐夫你……”   瘦了两大圈的柴智岁开腔了,“小草,二舅舅跟着你们一起去玩,成不?”   柴智岁是郡母的亲哥哥,但他又看起来又跟大黄的朋友关系不错,而且看起来也很伤心憔悴的样子,善良的小草便点了头,“不只是玩,还要帮着圆通捡柴。”   “成,捡柴也是玩!” 第七九九章 碰巧   小暖从铺子回到第四庄,听到娘亲说了陈祖谟来的事儿后,哈哈大笑起来,“小草的心眼儿真是越来越活了。”   不让小草向外透露宫里,特别是建隆帝的情况的,明明是小暖,但这小家伙转口就安在了三爷头上,吓得她爹惊慌败走。   的确,三爷的名头比起她陈小暖的来,可好用多了。   秦氏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有点担忧地问道,“小草的谎话怎么张嘴就来,这样下去可不成。”   小暖笑道,“这叫兵不厌诈,没事儿,小草知道分寸不会乱来的。我爹这次回去,定又要被贺王责备了。说起来也巧,今天女儿去脂粉铺子里遇到了郡母,她要从咱们铺子里不花银子拿最好的珍珠粉呢。”   秦氏立刻生气了,“她哪来的脸!给她便宜点就不错了,还想白拿!”   小暖翘起嘴角,“便宜点儿都不行,我的东西,凭什么便宜了她!”   昨日朝廷下了一纸公文,将矾列为了禁榷物品,以后就算是民间作坊炼出的各类矾块也得经由官方买办的途径发售,矾的出货由官方垄断后,价格自然要涨了。   大周女子抹面擦身的脂粉配料里大都有矾,所以这次价格上涨会对小暖的脂粉铺子有点影响。所以小暖在检查了棉坊和绫罗霓裳的分号后,打算去永宁街的脂粉铺子转一圈,问问掌柜如何应对。   虽说皇后这脂粉铺子已归入小暖名下,但铺子实际上还是左相家的下人帮着打理,然后将每月将账册和进项给小暖送过来。小暖对这个铺子的打算是等到皇后所出的七公主大婚时,她再将铺子转给她做嫁妆。   七公主只比她年长一岁,皇家女都晚嫁,待七公主成亲时,小暖应该是实打实的晟王妃了,帮她添妆也在情理当中。见小暖没有真正接手铺子的意思,这一点左相家的人也看出来了,所以铺子里一切照旧。   不过,怎么说小暖现在也是东家,她不在京城也就罢了,现在她人就在京城,怎么也该去转一圈才是。关心铺子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是想跟铺子的掌柜学些管理铺子、应对官家采买的经验。   只是没想到,她到了铺子会看这样一出戏。柴玉媛居然腆着脸跑到铺子里,要仗着她是小暖继母的身份要拿几盒上等珍珠粉!   秦氏问道,“你不给她,她没闹?”   “她哪敢,女儿现在可是恶名在外。”小暖洋洋自得地道,本来颐指气使的柴玉媛见到小暖去了,哪里敢跟她闹,灰溜溜的走了。方挽离死后,小暖的恶名又往上飚了一节,现在在京城可以横着走了。   秦氏想到那场面也觉得解气,正这时,春花进来报事,“二姑娘那边传来消息说,宁候家的二公子和皮场街的柴二爷跟着二姑娘一起去林子里玩了。”   “这是怎么回事儿?”秦氏有点摸晕,方子宁也就罢了,柴智岁怎么也跟小草跑到一块去了?   玄舞解释道,“今日方子安离京赴任,方子宁二人应是送了方子安后,与二姑娘相遇了。”   “今天处处都是巧事儿呢。”小暖乐呵呵地站起来,安抚忧心的娘亲道,“就柴智岁那样的,仨捆一块也斗不过咱家小草,娘不用担心。再说不是还有风露他们在么。”   “他是斗不过,娘是怕小草跟他学坏了。”秦氏忧心忡忡道,小草还是个孩子,正是见什么学什么的年纪。   小暖笑了,“柴智岁在林子里能教小草什么?爬树他比不过小草,抓兔子比不过大黄,娘放心吧。”   林子里,弯腰居然能够到地面的干树枝的柴智岁,真真觉得自己瘦了。这要是放到以前,他连腰也弯不下去。他说怎么最近走路不觉得后脚跟疼了,原来是瘦了。   见拿着一根树枝就傻乐半天的柴智岁,叼着草穗的小草摇头叹气,抱着一捆柴的圆通直念阿弥陀佛,见跟树枝都能如此喜悦,这是个很有佛性的胖施主。   待到跟大黄一起去追兔子,追得气喘吁吁的方子宁回来后,圆通要挑着两捆柴回永福寺了。   目送圆通走后,小草也与方子宁和柴智岁告别,带着大黄蹦跳跳地回了第四庄。方子宁看着远去的两个孩子,擦着汗感慨道,“秦安人家这样的日子真好,是真正的无忧无虑,干干净净。”   “是啊。”柴智岁回了一声,转头问方子宁,“一块去吃几杯?”   三姐死后,一蹶不振的不止方子宁和卧床不起的宁候夫人,柴智岁也大受打击。柴智岁没想到他娶回来人人羡慕的美娇娘,居然是个心如蛇蝎,不对,是心比蛇蝎还狠的毒妇。   柴智岁怪自己没眼光,更怪方家人隐瞒真相,所以在方挽离死后就没有与他们家往来。今日过来送方子安,还是他爹拿鞭子抽他来的,来了后见到方子宁的模样比他还差劲,柴智岁就不恨了,甚至生出一股同病相怜的感觉。   已经成熟不少的方子宁微微点头,“走吧,子宁请姐夫吃酒。”   酒入愁肠人易醉,两人吃了几杯便醉了,柴智岁便卖起惨来。说他娶了个媳妇没给他露过笑脸,还狠心要毒死他。他死后还要跟这毒女人睡一个坟坑,吓得他天天做噩梦不敢死之类。   柴智岁大着舌头,拍着桌子道,“要真论起来,柴严晟才是明白人啊。他那小白脸咋就能看出方挽离有问题,死活不娶呢!”   方子宁苦笑着,如果不是晟王,他们谁能想到二姐的死是怎么回事儿,他不知该感激晟王还是怨他。   待柴智岁抱怨够了,方子宁才让小厮架起他柴智岁出了酒楼,却没想到迎面正碰上晟王的马车。   方子宁的酒立刻醒了一半,赶紧捅身边还在叨咕晟王如何如何的姐夫,“别说了,晟王就在前边呢!”   酒壮怂人胆,喝多了的柴智岁推开方子宁和小厮,晃悠悠跑到晟王马车前嚷道,“柴严晟!”   柴智岁这一声就将方子宁的酒都叫醒了,赶忙上来拉这惹祸精。这厮喝醉就忘了几年前,他是怎么被晟王砍得流了一街的血的! 第八零零章 大师有何要求   车帘挑开,马车内一身紫袍玉带一品大员官服的三爷身体微微前倾,冷冰冰地看着车边的柴智岁喝得通红的胖脸。   一时间,醉眼迷离的柴智岁又被三爷的美貌惊呆了,大着舌头道,“这是……”   “这是哪家的小娘们儿,怎生得如此俊俏?来来来,跟爷回去,让爷好好地疼你。”这是当年柴智岁当街调戏晟王时说的话,在京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今时今日,又喝大了的柴智岁,面对着比当年越发俊俏的晟王,莫非要重演当年血染长街的场面?   方子宁吓得酒劲儿都顺着汗毛孔蒸发出来了,他立刻上前右手捂住柴智岁的嘴,左手在他腰间的肥肉上狠狠地掐了一把,几乎是对着柴智岁的耳朵重重吼道,“‘晟王’,您这是要回‘王府’吗?”   三爷面无表情地看着柴智岁,“子宁放开他,让他说完。”   方子宁不敢违背晟王的意思,右手放开,下边的左手却更用劲儿了。柴智岁疼得打哆嗦,耳朵也听了方子宁吼的“晟王”,他抬起惺忪的醉眼望了一会儿,终于认出了晟王的脸。不想这厮又嚷嚷道,“以前小爷觉得你不过仗着皇子的身份和好皮囊欺负人,现在才知道你还挺有眼光……你咋就能看出方挽离是个毒妇,去娶了陈小暖呢?小爷我后悔啊……呜呜呜……小爷……哇……”   众目睽睽之下,柴智岁拍着三爷的车帮,哭得好不伤心,好似辜负了他的不是方挽离,而是马车上的晟王,众人看得津津有味儿。一脸黑线的方子宁立刻命小厮上前将他拉开,可喝醉了的柴智岁手劲儿却大得很,两个小厮都拉不开。   三爷开口了,“玄散,派人把他送回去,莫让他在此丢人。”   “是。”玄散一招手,立刻有暗卫上前一个掌刀劈晕了柴智岁,抓着他的腰带将人轻松拎走,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没想到晟王不只没有怪罪,还解了他的围,大哥说得没错,晟王不会小心眼地记恨他们,反而会帮着他们。方子宁弯腰一躬扫地,“多谢三爷。”   方挽离和柴智岁的亲事是太后保的媒,若是从柴智岁口里传出什么不好的话,损得不只是两家的名声,保了一对怨偶的太后脸面也不好看。三爷问方子宁,“你自己回府,还是本王派人送你回去?”   听了这话,方子宁觉得自己的后脖子凉飕飕的,赶忙道,“不敢劳烦侍卫相送,子宁自己能回去。”   三爷这才放下车帘,马车继续缓缓前进,玄散轻声问道,“三爷,出城还是回王府?”   天色已晚,小暖姑娘应该睡下了,明日有早朝,三爷还要早起,按说是该回王府的。果然,三爷隔着帘子吩咐道,“回王府。”   “是!”玄散开心应了,打道回府。   这一场热闹散了后,围在酒楼前的众人立刻展开热烈的议论:   “柴智岁为啥说方挽离是个毒妇,方挽离干了啥?”   “他后悔娶了方挽离?”   “晟王眼光好,陈小暖比方挽离还强?”   “……”   第二日一早,小暖就听说了这一出,忍不住扶额。昨日,她们母女和三爷分别偶遇了柴智岁和陈祖谟夫妻,这是要干嘛?   正在临摹华嫔娘娘的字的小草抬起小脑袋,“姐姐,多亏柴家二舅舅瘦了两圈,否则侍卫大哥一定拎不动他。”   瘦了两圈?小暖捏了捏额头,看来柴智岁对方挽离还是动了真情的。不管男女,当付出的真心被错待后,总会神伤憔悴。柴智岁虽然不学无术,但他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也不算个真正的坏人……   “不过,他很快会胖回来的。”还不等小暖想明白,小草就笃定地道。   小暖……   秦氏好奇问道,“为啥?”   “因为他们一家都很胖,所以他也会胖;咱们家里人都瘦,所以小草吃多少也不会胖。娘,晌午咱们吃红烧排骨成不?小草好想吃肉呀。”小草一脸可爱地望着娘亲。   大黄也竖起耳朵听着,啃排骨什么的,它也喜欢。   秦氏笑了,“好,今天是东边田家庄的集日,娘这就赶集买排骨去。”   小草跳了起来,“小草也去,姐姐?”   “汪!”大黄也跳到小暖身边。   的确是好几天没陪娘亲和小草一起出去了,小暖合上邸报,“走。”   “好耶!”小草立刻跳了起来。   于是,一家人浩浩荡荡地出门赶集买排骨。第四庄东边不远的田家庄因临近京城,百姓日子过得比别处要滋润,集市也很是热闹,小暖一家足足逛了一个时辰,买了不少吃食才心满意足地返回。   待回到庄口,远远地瞧见小和尚圆通拉着一个大和尚站在庄子口。见到她们一家子回来,大小和尚双手合十行礼。   秦氏赶忙低声吩咐,“和风、春华,你们快把肉藏起来。小暖,这位师傅是?”   小暖低声道,“那是圆通的师傅,永福寺主持慧清大师的首弟子智真师傅,是真正的高僧。”   小草也小声分享秘密,“智真大师对圆通可好了,还给他做僧袍补袜子呢。”   练武之人耳聪目明,小圆通听到小草的话,不好意思得脑袋顶都红了。智真摸了摸弟子发热的小脑袋,慈爱地笑了,“这位女施主生得眉眼清明,难怪。”   小圆通见师傅也喜欢小草,立刻开心地笑了。   待小暖一家走到近前,双方见面寒暄后到第四庄会客厅落座。虔诚信奉诸天神佛的秦氏立刻招呼着上好茶、做斋饭。   智真单手行礼,道谢推却了饭,然后道明来意,“听闻郡主南山坳中的寺庙还缺僧人打扫,您看贫僧师徒可成?”   圆通咧开嘴,与小草一起露出满嘴的牙齿。   智真说话的声音如晨钟暮鼓,似是蕴含着佛性,让人听着便觉得安宁,可比他师傅慧清那刁僧好多了。小暖见到他带着圆通来这里时,就知道这事儿应该是成了,没想到她那南山坳的小庙真能引来永福寺的大师入住。这下不用愁香火了,小暖热烈欢迎,“大师肯去,小暖万分欣喜。大师有何要求,尽管吩咐。”   智真又道了一声阿弥陀佛,“贫僧与徒儿都是出家人,只要有片瓦遮头足矣。”   “小僧会砍柴烧水煮粥,我师父会炒菜蒸馒头。”圆通笑得极为开心。   秦氏满眼怜悯地看着圆通,这慧清是多穷,才让他们师徒这么过日子。   没有条件?小暖一方面开心,一方面又觉得有点奇怪,她笑道,“遮头的瓦咱有,大师放心。”   智真颔首,又问,“郡主何时启程归南山坳?”   小暖:??? 第八零一章 烧了伙房的小和尚   智真解释道,“得知郡主归期,贫僧和徒儿也好提前准备行装。”   小暖听得一脸问号,怎么感觉他们比自己还着急去南山坳呢?“不瞒大师,南山坳的寺庙的屋子还没有全部封顶,虽然上冻前能够全部封顶,但刚建好的屋子潮湿不暖和,还得晾一晾,明年入夏前搬进去为宜。”   “无妨,用烟熏一熏去潮气就好。”智真含笑道。   这可有点不对劲儿,上次问圆通,他说他师父还不同意去南山坳呢,怎么忽然这么着急了?小草悄悄问圆通,“你是不是惹祸了?”   圆通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小光头,“昨晚小僧烧火时打瞌睡,不小心把灶房烧了,昨天晚上和今天早晨,全庙师叔、师侄和诗孙们都只能喝粥吃不上饭。智藏师叔生气了,要赶小僧去苦崖洞修行百日,师父舍不得圆通进去,所以就带着圆通出来了。”   烧了?小草眼睛亮亮的,“厨房是不是你故意烧的?”   圆通立刻双手合十,万分真诚地回话,“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小僧真是不小心睡着了,才没看住火。”   他们的悄悄话声音不小,大家听得清清楚楚的。智真一粒粒地数着自己的念珠,秦氏心疼地看着小圆通,这孩子也才十岁,咋就天天挑水、捡柴,晚上还要烧水、做饭?永福寺这么缺人干活吗?   永福寺里和尚不下几百,伙房僧定也不少,这么多人看着却能让圆通把伙房给烧了,这事儿有点蹊跷。不过她什么也没问,只是笑道,“厨房烧了可以重建,圆通小师傅没烧伤就是万幸。大师,我们此行进京还有一事未办妥:我娘写的《暖农经》正由工部屯田郎中审核,待审核无误后,咱们就可以启程了。肯定用不了十天,大师这几天不如先带着圆通住到第四庄来?您也看到这里地方大,有的是屋子。”   圆通一听眼睛就亮了,拉着他师父的僧袍晃悠着,“师父……”   本打算拒绝的智真这才点了头,“那就劳烦郡主了。”   小暖笑道,“大师,小暖是上清宫弟子,大师称贫道的道号‘九清’就好。佛道同源,咱们也算一家人了。”   虽说在京城佛道争得厉害,但智真还是从善如流,“阿弥陀佛,以后请九清道长多多赐教。”   小暖打了个道号,“无量天尊,贫道入门时日短,赐教谈不上,以后还要请智真大师多多指教。”   见姐姐和智真大师这样,小草觉得很有趣,捂着小嘴无声笑了起来。   秦氏则立刻让人去给智真师徒收拾个院子出来,又问智真,“大师和圆通是吃我们伙上的饭,还是单给您和圆通起个炉灶?”   僧人不沾荤腥,在吃上总是比较讲究。智真感激秦氏想得周到,站起身道了谢,“了圆通,贫僧还有一个徒儿,伙食的话……贫僧让他带两个伙房僧来做,不敢劳烦安人帮厨。”   听到有两个伙房僧要来,小暖和小草的眼都亮了,永福寺的斋饭据说非常好吃!   没想到师傅忽然同意带着三个伙房的师侄去,圆通惊喜异常地爬到他师父身上,“师父!”   智真熟练地抱住这圆滚滚的小徒儿,“为师知道,要会做豆腐的行正和会蒸馒头的行止。”   “师父!”圆通开心极了,抱着师父撒起娇来,这模样像极了一对父慈子孝的父子。   当天下午,智真的大弟子度通便带着两个师侄到了第四庄,入住跨院。因为来了出家人,秦氏也不好再飘得满院子肉香,晌午只吃的素面。傍晚时,小暖、小草和大黄便齐刷刷蹲在跨院厨房门口,等着蹭斋饭。   圆通的师兄度通又瘦又高,长脸上生了一双非常有神的小眼睛,笑起来露出一对雪白的大门牙,看着莫名地喜感。度通招呼着小暖和小草到凳子上坐,然后介绍今晚的饭食,“九清道长,小草姑娘,我们今晚吃的豆腐是小僧从寺里带过来的。豆子是小僧带着师弟和师侄们种的,粒粒饱满;浸泡豆腐用的水是圆通挑来的山泉水,甘甜清澈。今晚咱们吃白菜炖豆腐、红烧豆腐、鸡蛋炒豆渣,再来个萝卜汤。”   “汪!”大黄见没它的,很不高兴。   度通补充道,“大黄施主也来一份尝尝鲜。”   大黄这才又盯着厨房流口水,搞得里边的两个火头僧紧张兮兮的。   实在太香了,小草擦擦嘴角,“辛苦师兄们了。”   圆通纠正道,“小草,是师侄,不是师兄。”   对,她可不能比圆通还辈分小,那多没面子,小草立刻改口,“辛苦两位师侄了。”   厨房里两个小辈的大“师侄”回头看着小师叔,无奈地笑了。   小暖吞了吞口水,“度通师兄,你们这儿的豆腐够不够吃?不够的话贫道让人去买些回来,隔壁村有做豆腐的。”   度通小眼一眯缝,“九清道长放心,够够的。”   蹲在旁边的圆通补充道,“我师兄带来五屉豆腐,还扛了一袋子黄豆,师兄最能干了。”   度通谦虚道,“还不够,明日小僧再去拉一车过来,这黄豆是小僧种的,还有些萝卜和白菜能装满三车,不知九清道长家的马车可有空余的地方?小僧只能弄一辆马车来,着实惭愧。”   太干家了有没有!听着这话好像度通师徒与永福寺闹了些不痛快,身为道家弟子的小暖没有多问,只是爽快道,“贫道匀四辆给你们用!”   三辆拉菜,两辆拉行李和人,他还能多带点东西走!九清道长跟玄妙观里的道士不一样,人真是太好了!度通露出整对的大门牙,“如此,贫道就愧领了。”   圆通嘀咕道,“师兄,咱们只带吃的,不带点佛经走?”   度通双手合十,收了笑宝相庄严地道,“阿弥陀佛,师弟,南山坳地藏菩萨庙乃是圣上所赐,怎会少了佛经呢?九清道长,您说是不是?”   小暖拍掌,绝了!这精明的和尚她喜欢,真想挖到铺子里去做事有没有!“度通师兄言之有理!”   “这点儿小事儿就不必麻烦圣上亲自过问了,明日若是九清道长得暇,咱们去趟鸿胪寺,寻鸿胪寺卿许大人办就成,小僧顺便也将我师徒五人的度牒诸事办了。”   度牒是鸿胪寺发给出家僧道的身份凭证,凭着度牒,僧道可免地税、徭役。度通师徒由永福寺转到南山坳去,度牒得重新办过,这就相当于现代换了户口所在地,需要重办身份证一样。小暖提议道,“明日不成,贫道得先进宫请圣上给南山坳的寺庙赐名后,才好去鸿胪寺办度牒的事儿。度通师兄不妨趁着明日先将你想要的佛经列个单子出来,也好让许大人照单办理。”   好办法!度通惺惺相惜地望着小暖,高兴地道,“阿弥陀佛,九清所虑甚是周详,小僧自愧不如。”   “哪里,哪里……”   俩人相视而笑,都有找到了同类的感觉,聊得非常开心。   “汪,汪,汪!”旁边趴着的大黄忽然叫了起来,跑着出去了,惊得厨房里的行止手里刚揉好的馒头掉在了地上。 第八零二章 木刑回来了   小暖跟着大黄出去,待看清来人,她脚步飞快地跑过去,“七师兄,你的脚好啦?”   七月初时,大黄在南山坳发现石棺,张玄清将石棺拉回长春观中看管时,有恶徒前去抢石棺,与长春观的道士缠斗,长春观死伤甚重,张玄清也因用脚踢飞火药球被炸伤,不便行走。   张玄清跺了跺脚表示自己已经痊愈了,“只是皮外伤,过了百日也该好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是该好了。小暖接过师兄的包裹,小声问道,“师兄怎么进京了?”   上清宫师兄弟八人,若非得师傅许可,是不能进京的。如今师傅还在狱中,能让张玄清跑这一趟的也只有如今守在上清宫的师姑师无尘了。此地耳目众多,张玄清只道,“不是坏事,九清莫担心。师傅和三师兄可好?”   “师傅他老人家在狱中安好,三师兄那边九清没见到,听说也平安无事。”小暖请师兄往里走,路过和尚们的小院时,就看圆通、小草和度通三个正在院里升火烤馒头。见到姐姐回来了,小草举着手里的两个小馒头喊道,“姐姐快来,小草也给你留了一个!”   呃……这是刚才掉在地上的那个馒头吗?度通果然很会过日子。小暖侧身,“七师兄来,见见度通和圆通。”   小暖的七师兄,自然就是上清宫宫主师无咎的其弟子张玄清了。度通和圆通立刻站起来问礼,“阿弥陀佛。”   张玄清打道号还礼,又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小暖,询问她怎么弄了一窝和尚到家里来。大黄见小暖不过去,便颠颠地跑到小草身边叼了一个她手里的棍子,又颠颠跑回来塞在小暖手里。小暖哈哈笑了两声,将馒头递给七师兄,“此事说来话长,七师兄先吃个烤馒头?”   圆通赶忙道,“张道长且慢,馒头还没烤好呢。”   度通邀请道,“张道长,要不要一起来烤馒头,烤熟的馒头味道很是不错。”   张玄清默默接过馒头,跟两个和尚、一个小丫头、一条狗围着火堆慢慢烤。小暖见了这场景,竟一时不晓得该说什么,只得仰头看着天上已经发亮的金星,暗道今天也是一个赶巧的日子。   今晚的豆腐宴斋饭很好吃。从“禅房”参禅出来的智真,与七师兄吃饭时一直谈些小暖听不懂东西;小暖则与度通探讨打理寺院和铺子的共通之处;小草和圆通一起嘀咕着他们的乐事,时不时地笑几声,气氛和谐而融洽,完全没有出现小暖担心的僧道对立场面。   待用完饭后,小暖送七师兄回客房歇息。张玄清回到房中,先问小暖,“师妹看智真如何?”   “得道高僧,比他师傅慧清要强很多。”小暖如实道,慧清那家伙一看就没佛性,只会钻营。   张玄清点头,“若是不出意外,永福寺下一任方丈该是智真。现在趁着慧清闭关参禅,永福寺的监院僧智藏却借着点小错就将智真逼走,目的就是为了争夺永福寺的方丈之位。待慧清出关后,智真就能带着他的徒弟们再回永福寺,南山坳的寺庙还是会空着。”   小暖见师兄憋着一脸坏主意,便顺他的意问道,“那依师兄之见?”   “你不是说要进宫见圣上么,就请圣上封智真为南山坳寺庙的方丈,等慧清出关时木已成舟,也只能干瞪眼,待他百年后把永福寺交到其他徒弟手里。到时候,嘿……”   小暖心领神会,“他的其他弟子,都没师姑的大弟子怀充师兄厉害!等慧清圆寂后,接下来几十年他们永福寺绝对斗不过咱们玄妙观!”   “师妹太不谦虚了,说十几年就不少了,怎能一口就说到几十年呢。”张玄清笑地开心,“师妹进宫为南山坳的寺庙请名时,顺便请圣上给南山坳的道观起个响亮的观名,再请圣上封师兄做个风光观主吧。”   小暖一下咳出了眼泪,听七师兄这口气,好像请圣上赐个名、封个观主是件随随便便的事儿一样。这真有那么简单吗!他是不知道建隆帝有多小心眼儿,自己提了这个,他不一定九转十八弯地琢磨出什么幺蛾子来呢!   略尴尬的张玄清待师妹不咳了,才低声道,“这是师姑的意思,师姑说此事不难。师兄就是觉得吧,南山坳是你的地盘,怎能让秃头和尚占了上风呢。所以,咱们的道观得比他们的大,名头得比他们的响,香火得比他们的旺!”   小暖哈哈傻笑两声,“九清可以试着去宫里请旨,也可以将道观盖得比和尚庙还大,但是名头和香火就得靠着师兄了。”   张玄清斗志昂扬,“师妹放心,待师兄抓住杀我徒儿们的凶手后,就把全部心思放在道观上!”   小暖一头乱麻地出了客房,玄舞上前低声道,“三爷带着木刑来了。”   要借调给左相审大案的木刑这么快就回来了?三爷带他来见自己又是为了什么?小暖加快脚步,待到书房才知三爷和木刑是变装前来的。   一把大胡子的木刑上前给小暖行礼,“郡主,属下审问在益州囚犯时,查出了三个被他们安插在绫罗霓裳铺子里的细作,这三人已被秦三宰了。秦三请郡主示下,是否需要动用暗卫,尽快将绫罗霓裳所有分号铺子里的管事和伙计都细查一遍。”   竟然还有这种事!小暖追问道,“这三人都是为了运铁砂混进铺子里的?他们的主子是谁?”   木刑摇头,“只有一人是为了运铁砂,另外两人只是奉命潜伏,并未接到进一步的行动命令。他们也只知道自己的上线就是那对老夫妻,而这对老夫妻的上线已经逃走,暂无消息。”   小暖低头沉思片刻,才道,“不用劳烦暗卫出手,三爷给我的这些人再加上我手里的,足矣。京中事了后,我会趁着年底查账,把所有的店铺巡查一遍,揪出每个可疑之人!”   三爷凤眸含笑,他就知道小暖不会让暗卫出手,这丫头要强得很。木刑则两眼冒光问道,“待郡主巡查铺子时,可否让属下随行?”   小暖疑惑了,“你不是要帮着左相追查羽林卫大营药箱一案么,能脱得开身?”   郡主察言观色识人的本事可谓登峰造极,跟在郡主身边学习的机会,木刑怎会错过,“能,此案半月内属下定查个水落石出!” 第八零三章 大隐瘾于朝   半个月就能破案?小暖很想跟木刑说他这话说得有点大了,但见他胸有成竹的模样,小暖只得默默转头看三爷,见他也不吭声,好像木刑没说啥一样,便应下了,“好,这话听着提气!我等着你,半月后你随秦东家一起巡视绫罗霓裳的二十三家分号!”   木刑出去后,小暖好奇地问三爷,“三爷的暗卫大都姓玄,管理秦记铺子的管事们才姓木,为啥木刑和木开也姓木呢?他们都是从秦记到三爷身边的?”   三爷解释道,“应该说他们是我舅父的人。”   小暖更好奇了,三爷还是第一次跟她提起华嫔娘家的人,而且他用的不是“舅舅”而是“舅父”,说明他与这位舅舅其实关系很好。小暖没想到,除了乌羽和自己外,三爷还有关心很亲近的人。   “母妃被选入宫后,圣上给了华家丰厚的赏赐,以示他对母妃的恩宠。舅父用这些钱暗中创办了秦记,并在我十二岁时找到我,将秦记转到我的手中。舅父栽培出来的木姓管事和下人们,也一并归入我的名下。”三爷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小暖一直就觉得奇怪,三爷现在才二十,而秦记存在却已有二十多年了,只是这涉及到三爷的秘密,他不说小暖也就没问。   小暖知道三爷外祖家乃是书香门第,原本只是在潮州做小文官,后来因为华嫔入宫,三爷的外祖才升了官,不过到死也只是个没有实权的五品外官而已。   不同于三爷的外祖父,其舅父华远怀现任临江知府,可是二品大员了。   大周皇帝统领京中六部、五监、九寺衙门,并将九州除京畿外地区域划分为十四路、六十一府、二百四十州。大周的“路”相当于现代中国的华中、华北、华南、东北等七大区的划分,起初并不是作为行政区域而设置的。所以路这一级比较混乱,设官无定式也无定员。有的路有专门的安抚使、节度使、转运使等职官,有的则没有,而是由路所辖的府的知府兼任。   与府并列的,还有州、军、监,府、州、军、监的区别在于:但凡政治、经济、军事三者兼重的地方设府,有驻重兵的军事地区设军,工业区如煮盐、冶铁等重要地区设监。府的地位比州略高一些,稍大的州则多升为府。   大周用文臣知府事,皇帝会派二品以上的官员充任知府,能被派出去的知府者,都是比较得皇上信任的官员。华远怀能任知府,是比他爹的官职高了许多,不过小暖看过这么多本邸报,邸报上关于临江知府华远怀的消息很少,也就说是他这个临江知府干得并不出色,但也没差到需要京中衙门关注的地步。所以小暖一直以为华远怀是个无能之辈,是靠着妹妹入宫的关系才得了现在的官职,想必抱着与她相同想法的人不在少数,所以华远怀这个人虽居高位却没引起众人的关注和重视。   现在听三爷这么一说,小暖立刻改变了想法。能以一人之力开创秦记的,怎么可能是个平庸无能之辈!于是,小暖很是热情地问道,“三爷,你的舅父除创办了秦记,还做着什么营生?小暖想跟他学做生意,他太厉害了!”   三爷笑得柔和,“你以十二岁的年纪白手起家,只用了两年便创出绫罗霓裳这等规模的商号,舅父来信说,你比他厉害许多。舅父创办秦记时,已是及冠之年。”   听到自己曾被牛人写信夸过,小暖的嘴角恨不得咧到后脑勺,“哪敢跟他老人家相比,如果没有三爷和赵大哥帮助,小暖也没有今日。”   她这样子真是怎么看怎么顺眼,三爷把她的小手握在手里,以拇指轻轻抚摸她的掌心。蹲在书房里的大黄看着他这亲密的动作,似乎很不满意但却没有出声反对。三爷看着大黄严肃的狗脸,又道,“舅父只留了两个田庄,并无其他营生。他志不在此,当初创办秦记,是为母妃在宫中为难时,他不至于无钱为母妃疏通。后来舅父才知只有钱也无用,才入朝为官,一步步走到现在。”   三爷这几句话里,蕴含着太多的消息和感情,小暖觉得心酸又欣慰,原来三爷也有一个很好的舅舅,一直在暗中帮着他,“小暖常听人讲,‘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三爷的舅父是小暖这些年来见到的第一个大隐。”   “舅父的学识、才情,绝对配得上这两字。”三爷是个内敛的人,不习惯将感情宣之于口,便转而说起他今日的来意,“智真要跟你回南山坳?”   小暖立刻点头,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后,询问三爷的意见,“三爷觉得小暖明日进宫向圣上请庙名和观名,合适吗?”   “你不必专门跑这一遭,明早我进宫请安时,顺便将此事办了。”   听三爷说得如此云淡风轻,小暖都惊了,“就这么简单?”   三爷解释道,“圣上在清王墓上修地藏菩萨庙本就有压制清王后人运道之意,有智真这样的高僧自愿前往镇守,圣上当然不会反对。佛道势不两立,在南山坳修座道观能与寺庙相争,也是圣上乐见其成的。师无尘久居京城,对圣上的心思摸得很透,所以才让张玄清来找你。”   原来是这样!解决了这件事儿,小暖的心情放松许多,眼睛眨啊眨地与三爷开起玩笑,“三爷能不能请圣上给我家的道观,起个比菩萨庙更响亮的名字?”   三爷抬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头,宠溺地笑道,“真当你的男人无所不能了?”   小暖与三爷玩笑时曾在他面前提过几次“我的男人”,没想到三爷记下了,还会翻过来跟她这样说。这称呼实在亲昵,小暖自己说时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听三爷说,真觉得好害羞,她转开红扑扑的小脸盯着灯芯不敢看三爷。   三爷见了她这娇羞的小模样,很想转过来亲一亲,但大黄那严肃的狗脸在侧,三爷不想再刺激它,只好作罢。   第二天还没到晌午,小太监张来财就带着两道圣旨到了第四庄。建隆帝给南山坳内的寺庙赐名镇清寺,智真任方丈;道观赐名归阳观,张玄清任观主。   小暖听了这两个直白的名字,好悬没喷出口老血。 第八零四章 师妹不傻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镇清寺、归阳观,乍一听都是很符合佛道气派的高大上的名字,但是联系南山坳的实际就完全走样了。   以“大孝”和“大愿”的德业被广为弘传的佛教四大菩萨之一的大愿地藏王菩萨很是灵验,无论是商家求财、农人求丰收、迷失者求指引,或妖妖除魔、斩尽烦恼、灭除惑障等一切众生所求,皆能如愿!关键是这位菩萨功德圆满能成佛果后,却坚持入地狱,在秽土恶世中度化众生,所以地藏菩萨是建隆帝为了镇压被他称为“邪恶”的清王的首选真佛。   清王墓室内的布置和石棺上画的飞升图,金益昀已经查明是能墓地积攒的山川河流的气势不仅能助清王飞升,还能增强其子孙的运道。现在清王被镇压度化了,这运道怎么办?归阳!   阳是谁?阳是“日”。建隆帝的儿子们,柴严昌、柴严易、柴严晟、柴严昙、柴严景、柴严显,名字个个带日!你清王积攒了十年的,要阴翳后世子孙的福报和运势,全都要归到我的儿子们身上!   清王要是在天有灵,或者真有阴魂在地狱内,得知此事非得跳出来把被建隆帝挫成灰的骨头攒巴成一根骨棒,活活将建隆帝敲死!   就算清王做不到,布置墓室的清王之子柴严亭听了这两个名字会咋想?小暖真心期望柴严亭能冤有头债有主,直接抽刀跳进皇宫将建隆帝剁了消气,而不是把气撒在南山坳或者她的头上。   建隆帝,就是个躲在皇宫内的挑事儿精!   小暖见智真和自己的七师兄都是和颜悦色的,不由得不佩服他们的涵养和气度。待送走了张来财,度通跑过来恭喜师父后,又跟小暖商量道,“九清道长,小僧的佛经单子已经列好了,您看您是否也列张归阳观需要的宝典名录,咱们好一并去鸿胪寺讨要?”   对,镇清寺能要,归阳观就能要!不过小暖可没这个本事列出道门典籍,只得转头去看她的七师兄。   觉得“归阳观”比“镇清寺”要好听的张玄清,此时心情正好,“也可。待贫道吩咐虚空,让他弄好后与度通师侄一同去趟鸿胪寺,九清没必要为此屈尊降贵。”   虚空是张玄清的弟子,在京城南的天师庙内替小暖打理杂事。论辈分,度通是镇清寺方丈的弟子,虚空是归阳观观主的弟子,他俩身份相当,一同去跑腿办事也应该。但是……   被降了一辈的度通拿他的小眼睛瞅着张玄清身边的小暖,如果小暖不亲自去鸿胪寺要经书,那么这事儿基本上就黄了一大半。因为鸿胪寺卿许录,是个会看人下菜碟的老滑头。   小暖也明白这一点,不过七师兄已经开口了,她得顾及师兄的面子不是?小暖咳嗽一声道,“是,九清知道了,此事就劳烦虚空跑一趟吧。”   度通微愣,然后带着笑说好,又转头去忙碌,智真早就回了他的禅房打坐,圆通也跟小草跑得没影了,小暖回到七师兄落脚院内,才商量道,“师兄,让玄舞陪着虚空一起去吧?”   张玄清反对,“玄舞去也是靠的晟王的面子。咱们归阳观虽然穷,但买经书的银子还是有的。何必拿着你和晟王的面子去给镇清寺做筏子?后晌讨不来经书是度通和虚空本事不够,归阳观的经书咱们想办法,他们的他们走门路。你且去忙你的事儿,不必为他们费心。”   “其实,圆通算是九清邀请去南山坳的,智真大师他们与永福寺其他作妖的和尚不一样,他们确实没什么家底……”小暖解释道,一群被赶出来还扛着豆子和萝卜白菜的和尚,怕是会了永福寺也弄不出经书吧。   张玄清叹口气,“他们没有家底?师妹真是太小看度通了。师兄只跟你说一件事:因为智真宝相庄严,说话自带佛家气度,所以度通央了他师傅每旬开寺门为香客们讲法,以度化世人积功德。师妹可知智真讲一场,永福寺能收多少香火钱?以千两数!装得苦哈哈,不过是度通迷惑世人的假象罢了。”   开门讲经赚钱,这是没本的买卖啊!小暖羡慕了一下下,才问道,“这些事师兄怎么知道的?”   “我在玄妙观不是住过些日子么?听观里的弟子说的,只是未见过度通本人罢了。师妹,你得长个心眼,否则你就会被度通当棍子使,还得心甘情愿帮他出银子、跑腿。”   小暖无力道,“师兄,其实九清不傻,真的。”   不傻,就是见得坏人太少,以为这世间都是好人,别人对你好一点,你就恨不得掏心掏肺的对人家好。张玄清拍了拍师妹的小肩膀,安抚道,“嗯,师兄知道,你不傻。”   小暖……   果然,后晌虚空和度通去鸿胪寺,磨破嘴皮子也没讨到经书,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这个张玄清口中很精明的和尚,见到小暖过来也不提鸿胪寺之行的事儿,只是面带亲切地道,“昨日小草姑娘说想吃豆腐和面做的素食包,小僧已吩咐伙房准备了一屉,待会儿就送过去,也请安人和道长尝尝鲜。”   小暖听了这话顿觉惭愧,若非师兄提醒,她估计自己马上就会开口邀请度通明天跟她一起去趟鸿胪寺,不要到经书决不罢休!就算现在小暖也不觉得度通是装出来的,他的话说得是真是假,小暖还能看得出来。   于是乎,小暖径直问道,“度通师……”   度通主动更正道,“是师侄,九清道长乃是上清宫宫主的高徒,的确高小僧一辈,昨日是小僧不尊规矩了。”   小暖咳了一声,略过称呼问道,“度通,你也是自小在永福寺长大的么?”   “小僧没师弟运气好,小僧当了十五年乞儿,因病快死时才被外出化缘的师父带回庙中治病调养,病好后才入了师门。”度通说起这些,充满了对他师父的感恩之情。   原来是这样,所以他才这么会过日子,处处想着怎么省钱。有这份恩情在,度通这辈子应该不会离开他师傅了。本打算说服度通还俗跟自己一起做生意的小暖立刻打消了念头,拎了一篮子素食包回了主院。   进了内院后,玄舞才靠近姑娘身后低声道,“木刑扮作左相的谋士,跟着左相走了一圈羽林卫大营后,今天后晌去了大理寺,提审袁天成。”   这么快?小暖想说木刑怎么不先搜集一圈证据再去找袁天成。可她转念一想,木刑身为三爷的暗卫,再加上左相手里掌握的消息,两者合一后怕是证据已经足够,能直接锁定此案背后的大佬——袁天成了。 第八零五章 柴智岁的请求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木刑入大理寺,五天未出。   这五天内,小暖拿到了工部审核《暖农经》后的修改意见,第四庄该给管事和长工们发的工钱也早就发清,甚至连棉花棵上余下的棉桃都晒干摘干净,运回了济县弹出棉花籽准备织布了,木刑还踏踏实实的住在大理寺大牢内。   木刑这家伙一旦有犯人要审,就喜欢住在牢里,吃饭睡觉都盯着他的猎物,据说这样他才能吃得饱睡得香,而犯人很快就因为心理压力过大,主动招了求他快走。   这五天内,大理寺又抓进去二十三人。其中有袁天成的弟子和府中下人、京城药店的郎中、药材商,甚至还有其他王侯家的公子或管事。右相家的侄子郑笃初再被逮进去倒还在众人的意料当中,但右相的六儿子程贤武和大皇子柴严昌府里的二管家也被叫去问话,就让人相当意外了。   今年被一条狗从地底刨出来的两个东西:一口棺材和一个药箱,竟先后牵连了道门两大高人、右相、大皇子,下一个会是谁,若是大火烧到自己身上该如何应对?   京城里人心惶惶,出来听歌游湖的少了,秘密凑在一起磋商对策的多了。   小暖好几天没见到三爷,他最近忙得都没怎么出天章阁。左相被调去查案,右相因家人被牵扯无心理政,建王被建隆帝派出京巡视,宁太傅虽挂着阁老的名头但因年事已高不怎么管事,安国公也只分管与武将、禁军有关的事。是以,现在阁内能处理民政诸事的只剩下三爷和卢正岐,而翰林学士卢正岐做的又是抄录整理等秘书的活,可以说天章阁内的大事这几天都压在了三爷肩上。   建隆帝也知道儿子辛苦,便下旨让吏部和户部、工部三部尚书加上四皇子柴严昙协助三爷理事,确保各地送进京中的折子能在三日内处理回复。   所以目前,二皇子被派出查案,三皇子和四皇子协理朝政,独独把大皇子晾在一边,而他府里的管家又被叫去了大理寺,这实在是微妙。于是京中又谣言纷起,众人推测建隆帝真要将大皇子办了。   “大皇子前年与益州铁矿案有牵扯,去年又因私自调动羽林卫和百兽园遇刺一案被圣上斥责。前一段时日刚有些恢复圣宠的迹象,现在圣上虽然允许他自有活动却没给他派重要差事。”小暖分析道,“先生觉得接下来会如何?”   登州官田里的棉花收摘完毕,回归小暖身边的诸葛卿分析道,“以圣上的多疑,定早就觉察出昌郡王有异心,但没有动他,原因应有三:一来,圣上手里并无铁证,直接处置了大皇子会引起朝臣特别是御史台的激烈反对;二来,大皇子毕竟是圣上的长子,近来又有悔改之意,圣上对他有不舍之情;三来,圣上如果处置了大皇子,就会造成二皇子独大的局面,这是圣上不想看到的。”   诸葛卿接着道,“不过,现在形势有变。圣上启用昙郡王,大理寺又抓了昌郡王府的管家。依老夫推测,圣上应有放弃大皇子、转为启用四皇子与二皇子势均力敌,大皇子危矣。”   “大皇子的舅舅乃是手握十万大军的西北部白马军司统治将军,昌郡王妃的父亲官居西平知府。这二人在西北盘踞多年。若是大皇子被圣上逼急了偷逃到西北,那么西北就危险了。”   这个“危险”的意思小暖懂,就是大皇子可能会偷逃出京自立为王。如果是这样,建隆帝必定会出兵剿伐,战事一起,赋税会涨,壮丁也会被拉去充役,民心不稳。而且乌羽还在漠北镇守隘口,他也会陷入危险当中。   “但愿到不了那一步。”小暖担忧道。   诸葛卿笑了,“郡主勿忧,此局已在三爷的意料之中,当不会走到那一步。”   三爷已经想到了?小暖想到今年年初时,三爷把羽林卫大将军高冲派去乌羽身边的事儿,莫不是三爷在那时已经布下了什么后手?可当时这两案还没发啊,三爷当时这么做不是为了应对漠北隘口外的匈奴么?   不管三爷怎么布置的,只要三爷又准备,小暖就踏实多了。朝政大事她摸不清也左右不了,还是顾好自己的一摊子事儿为好,“卿叔,若是朝廷发兵,粮食的价格又该涨了。咱们先算一算买粮的事儿,在粮食涨价前,先屯足够一年吃的粮食再说。”   两人刚要开算,却听玄舞来报说陈祖谟和柴智岁了来,点名要求见小暖。   他们俩怎么凑到一块了?小暖皱皱眉头。   诸葛请推测道,“柴二爷过来,应是为了程家六公子程贤武被抓之事。”   小暖挑了挑眉,柴智岁若真是为了程贤武而来,她还真高看他一眼。   看着硬拽着陈祖谟快步走进来的柴智岁,小暖抽了抽嘴角,他这脸是怎么回事儿?   小暖得了消息,因为前几日柴智岁和方子宁喝酒,差点冲撞了晟王,静太妃将他叫去贺王府教训了一大顿,他这脸不会是被打的吧?   肿着半边脸的柴智岁进来先冲着小暖笑了笑,就倒吸了口凉气,捂住红肿的腮帮子。   陈祖谟待他一放手,就立刻往旁边站了站,示意自己是被柴智岁硬拖来的。见厅内只有小暖,没有装无辜的小草和气势汹汹的秦氏,陈祖谟就随口问道,“小草呢?”   “去宫中学画了。”小暖回话,娘亲正带着人在加紧按照工部员外郎的要求修改《暖农经》,小暖根本就没让人告诉她有客到。   听到小女儿又入了宫,陈祖谟立刻有一肚子话想问,却明白小暖一定不会跟他说,只得郁闷地坐在一旁。上次他就问了一句,却扯出了晟王的命令,担心得他回去好几天没睡好,这次还是要谨慎,看戏就成了。   小暖见渣爹不说话,才转头问捂着腮帮子的柴智岁,“二舅舅这是怎么了?”   “别提了,上火牙槽肿了。”柴智岁的声音含糊不清,“小暖啊,你知道程小六咋样了不?他都被抓去大理寺两天一夜了。我一点消息也扫听不到,真真是急死了。”   他还真是为了程小六来的,小暖摇头,“小暖不知。”   陈祖谟暗哼一声,就知道这冷血的死丫头不会透露任何消息!   “你怎么可能……”柴智岁刚跳脚,又倒吸气捂脸缓了缓,声音里带了讨好,“小暖,文昌郡主!程小六那家伙虽然不长进,可他绝没胆儿行大恶。劳烦你帮着送句话进去,让他安心在里边呆着,别瞎说话,很快就能出来的。”   小暖问道,“既然他没行大恶,也就不会有大事儿,二舅舅还冒险传这话做什么?” 第八零六章 师无咎出来了   听了小暖也不赞成柴智岁的主意,陈祖谟立刻道,“小暖言之有理!”   这好像是她爹第一次承认她说的话有道理,不过小暖懒得理他,只看着柴智岁。只见柴智岁往嘴里扔了几粒带皮的花椒咬了会儿,靠着花椒的麻劲儿压住疼痛,才跟小暖解释他为什么这么做,“你是不知道大理寺是什么地方,就算程小六没罪,人家也会给他找点罪。那废物胆小儿又怕疼,让人一吓唬没准就认了,那可就真完了。”   陈祖谟皱眉,“二哥此言差矣,此案由左相和大理寺卿同审,乱扣罪名的事断断不会发生。”   柴智岁拧起粗粗的眉毛,“你知道什么?程小六是庶子,一同被抓进去的还有郑家的嫡长子郑笃初呢!我敢跟你打一万两银子的赌,只要局势对郑笃初不利,右相夫人肯定会想法把屎盆子扣在小六头上!”   “程夫人做事靠的是右相的关系,程小六是右相的亲生儿子,右相会顾着外甥而不顾自己的血肉?”陈祖谟无奈地目光看向小暖,希望她能支援自己,不过他发现小暖看也不看他,心里愤怒的小火苗就蹿了起来。   柴智岁冷哼一声,“血肉?郑笃初他老子是正一品夔州路安抚使,他妹妹是圣上的宠妾!右嫡子就有三个,程小六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又难成大器的庶子罢了,谁轻谁重右相会琢磨不明白?就算他琢磨不明白,他夫人也会教他琢磨明白!以为庶子的日子好过?你知不知道程家老四是怎么死的!”   与柴智岁这等浑人,陈祖谟也没什么好辩解,只得拱了拱手敷衍道,“二哥言之有理,是祖谟不知其中原委,浅薄了。”   柴智岁说赢了妹夫,又急急哀求小暖,“陈小暖,你帮我这一回,只要小六能平安出来,我就记你这份情。”   若是让小暖在郑笃初和程小六之间选,她当然希望郑笃初不要活着出来,不过向大理寺内偷传消息的罪过她可不能担。再说此案是由木刑审理,木刑知道她与郑笃初之间的矛盾,只要郑笃初有罪,木刑不可能放过他,所以小暖觉得不会发生程小六替郑笃初顶罪的事儿。   但是这些,她没必要讲给柴智岁听,“二舅舅是关心则乱,我爹说的有道理,这案子已经引起了圣上的注意,哪个也不敢随意用刑或找人顶罪。”   见小暖不肯帮忙,柴智岁的牙疼得更厉害了。他觉得自己的牙在嘴里一跳一跳的,好像有人用钳子夹住往上拔一样,牙疼牵动着脑袋,柴智岁觉得他的半个脑袋都在跟着牙一起哆嗦,这个怕疼的胖子眼泪都掉下来了,“你不帮,爷去建王府找柴方去!”   建王世子柴方是个聪明人,更不可能管这种闲事。陈祖谟见柴智岁没拉着他去,总算松了一口气,转头看着小暖,“听说工部看过工匠们写的书后,挑出了诸多瑕疵,可是在用词上需要斧正?为父这几日正巧无事。”   秦氏写书的初衷是想让没读过什么书的种田人,听到或看到书上的话就知道怎么种棉花,所以用的都是大白话,与大周惯常书面撰写用的文言体差别非常大。工部的郎中从中挑出了一些他认为不合适的俗语和口头语,让改为更标准的书面语。在这方面秦氏和花匠们不擅长,陈祖谟却是个中行家,他主动提出自己没事儿,就是希望小暖开口请他帮忙。   陈祖谟知道这《暖农经》若是真有用,是会流芳百世的,想到此书是经他雅正后才能流芳,陈祖谟就激动莫名。著书立说是每个文人的毕生志向所在,秦氏只是个无知蠢妇,写《暖农经》的是秦日爰和小暖笼络的一批花匠,跟秦氏有什么关系,凭什么《暖农经》要算在她的名下!   他很闲?小暖笑了。   见到小暖笑,陈祖谟的心顿时提了起来,这是……有戏?   “您这两天没事儿就在家多歇会儿吧,借机多照看照看三妹也好。我娘写的书,自有我娘修正。”小暖的意思很明白,哪凉快哪呆着去,   陈祖谟的心哐当一声落回谷底,装作不在意地站起来告辞走了。小暖对身后的诸葛卿道,“相对比来说,柴智岁还算个不错的,起码在他朋友出事儿时还会奔走想办法。”   姑娘所说地对比人物,当然就是陈祖谟了。陈祖谟能言善道,年过而立却没交下一个能福祸与共的知己好友,他所思所虑皆是为谋得更大的好处,这种做法与孔孟之道大相径庭,让诸葛卿不耻。不过,陈祖谟怎么说也是姑娘的生亲,子不言父过,姑娘说了这些不孝的话,诸葛卿只当没听到,拿过纸笔与姑娘一起估算需要采买的粮食数目。   小草晚上是由玄散护送回来的,待到一家人用饭后躺在炕上,小草就说起重华宫里发生的事儿,她重点说了郑美人怎么一趟趟地跑到华嫔娘娘房里哭泣,哀求娘娘请晟王帮忙救出她哥哥郑笃初,“她真的好烦,哭起来跟奶奶一样。”   皮氏哭闹的动作配上郑美人娇俏的脸,怎么想怎么觉得滑稽,小暖忍不出笑出声来。   第二日一早,大理寺那边又传出消息,要缉拿羽林卫中与赵书铎关系比较好的两个管马军曹到案。当晚,三爷派人送了消息出来师无咎要出来了,小暖和张玄清听后惊喜异常。   又过了三日,师无咎背着大包裹拎着桶和盆走出大理寺衙门,整个京城都轰动了。师无咎被放出来而袁天成没有,清王石棺一案是谁暗中搞鬼已经很明显了。于是乎,以前与袁天成往来过密的官员都挖空心思地想着如何自证清白,也有不少人跑到天师庙找师无咎打探消息。   不过,这些人都被挡在了天师庙的山门之外。天师庙内,胖了一圈的师无咎吩咐张玄清将他从牢里带出来的铺盖、衣物等晾晒在院内的竹架上,从牢里带出来的泡脚盆也让小道童帮他刷洗干净放进屋里。 第八零七章 这是谁   这些都是建隆帝允许小暖入大理寺探望师傅后,小暖去见师傅时见牢内简陋,让贺风露买的日常物什。师傅出牢房时,能带的都带出来了,小暖心中暖呼呼的。当你对别人的好都被对方记在心里,还用行动表现出来时,这份情、这份心就会充满愉悦。   师无咎拍了拍狗皮褥子上的草屑,“这些都能用得着,丢了怪可惜的,本来那张写字的小桌子为师也想带着的,但是左相家那个有趣的家丁想用几日,为师只得先借他用。虚空,十日后你去左相府里,把师祖的桌子要回来。”   正帮师祖刷碗的虚空立刻应了,“虚空记下了。”   师傅说的“有趣的家丁”一定就是木刑了,他应是见师傅连桌子也要扛着,怕累着他吧。小暖含笑道,“师傅,我娘帮您准备了去晦气的艾叶,热水也准备好了,您先泡个澡咱们再吃饭?”   在牢里住了几个月的师无咎立刻点头,“九清,师傅晌午想喝羊汤。”   “羊汤已经准备着了,还有永福寺的好吃的豆腐素食包,这包子配羊汤吃那才叫一绝,保证师傅吃了还想吃!”小暖乐呵呵地道。   “师傅,师妹弄了两个永福寺的火头僧放在第四庄里,以后您想吃什么斋饭,他们就能给您做,徒儿吃了几日,还算能入口。”张玄清解释道。   永福寺的?师无咎嘿嘿一笑,“九清吾徒。”   “徒儿在。”   “你真是太能干了!”   小暖咧开嘴笑了。   师无咎净身,又吃饱喝足了后,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再好吃的东西送到牢里,滋味也变差了,左相家那个家丁果然不是一般人。九清,这两日就收拾东西准备回乡吧,为师估摸着京城得乱好一阵子。”   这两天已经把《暖农经》的修正搞完了,师傅也出来了,再留下去确实没必要了。小暖也想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是,明日咱们就启程回去。”   “也好。玄清随为师去一趟玄妙观,有些事为师要叮嘱怀充去办。”师无咎叫上张玄清,急匆匆地就要进城。   小暖却阻拦道,“师傅,现在京中局势紧张,您还是别再进去了,让徒儿去传话吧。”   师傅不能去,师妹更不能去,盯着他们的人肯定不少。张玄清立刻请命,“师傅,让徒儿去吧。”   师无咎刚要摇头,小暖立刻道,“师傅,徒儿要回乡得先去宫里向太后和娘娘辞行,再把小草带回来,这一趟城徒儿怎么也得去,而且没人敢拦着徒儿,也没人敢不让徒儿出来。您和师兄不一样,你们进去了可能就出不来了,不就是叮嘱王师兄几句话么,九清就能办到。”   师无咎见九清执意如此,也就点了头,“徒儿告诉你怀冲师兄要他谨言慎行,宁可不做也不能错。还有三件事要他一定办到:第一,春节前玄妙观的弟子不得外出做道场;第二,凡是今年收的弟子一律派往京城外的小道观做事;第三,三年内玄妙观不可招收弟子。”   师傅没解释,小暖也不问为什么,就带着人进了城。进城门时见到有一队队着亮甲的羽林卫骑马而来,小暖就知道事情比自己想得还要严重。她吩咐田守一道,“先去玄妙观,再进皇宫。”   玄妙观的观主王怀冲听了小暖的传话,立刻应下,“师兄今日便清点今年入观的弟子,让他们出京。师伯吩咐的事,怀冲一定做到。”   小暖补了一句,“师兄最好尽快,今天能办妥的就办妥。就算弟子们出不了京,也不能再让他们待在玄妙观内,免生事端。”   待从玄妙观出来进了慈宁宫,太后问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师傅出来都说了什么?”   小暖含笑道,“师傅除了感激圣上的恩德外,就是闹着要吃羊汤吃。还让小暖告诉怀冲师兄要好生约束门人,不能添乱惹事。”   太后点了点头,“这个老东西倒是看得通透。你怎么这么急着走,不再多住些日子过了亚岁再说?”   小暖解释道,“南山坳里还有很多事儿等着臣女回去处理,我娘也要回去参加族内的祭祖等大事儿,实在耽搁不得。”   太后叹了口气,“智真要跟你们一块走?他走了,哀家以后听经的去处便少了一个。”   这话不好接,小暖干脆傻笑应对。太后见她这样就觉得来气,直接放她去了福宁宫。皇后这回倒是非常痛快,说了几句闲话又给了些赏赐便放了小暖出来。待小暖赶到重华宫时,第一个冲过来迎接她的不是小草,而是郑美人。   “郡主,今日可见了我姑姑家里的人,我兄长那里可有消息?”郑美人急切问道。   小暖摇头,“小暖住在城外,与程夫人并无往来,也没有消息。”   “你胡说!你师傅不是从牢里出来了么,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哥的消息!都是因为你,若不是你,我哥怎么可能被人抓了去!”郑美人怒目圆睁,娇美的容颜随之扭曲。   不用小暖回话,华玉就将郑美人挡住了,“请正娘娘慎言,郡主说不知就是不知。郡主,请随我来。”   小暖不再看双目喷火的郑美人,进了正殿后见到妹妹正手握画笔认真作画,那姿势还真有了几分华嫔做画时的架势。   抱着胖兔子的华嫔与往常一样,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只取出一本书送给小草,又让小暖给她娘亲带去问候,便让华玉送了她们出宫门,并让青信请了郑美人入正殿说话。   小草随着姐姐出宫后上马车后,才悄悄地问,“姐姐,咱们怎么忽然要走了?”   “事情都办完了。”小暖简要解释道,示意妹妹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哦。”小草乖乖点头不再开口,拿着娘娘刚给的书美滋滋地翻看。   待到经过永宁街时,被小暖派去铺子传话的田守一回来,跟在小暖马车旁。小暖隔着薄薄的车帘问道,“话都带到了?”   “是,师姑放心。”“田守一”答话。   他回的是“师姑”,不是“小师姑”。暖眉头微微一挑,这不是她师侄田守一! 第八零八章 救人要紧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玄舞,今碗三爷会回第五庄过夜么?”小暖挑开车帘轻声问道,眼角的余光扫向车侧的田守一。   入冬后昼短夜长,他们进城后城西城北的跑了这一大圈,现在天已经擦黑了。暮色中,小暖瞄见跟在马车边的“田守一”身形、道髻和道袍都是对的,甚至他低着头的侧颜也与她的师侄也很相似,但是小暖凭着感觉知道,这个人绝不是自己的师侄。   刚出宫时姑娘已经问过她这个问题,现在姑娘再问一次,明显是有事儿不方便直说。玄舞提起注意,向后靠在车框上,口里则答道,“三爷今晚还是留宿天章阁,不回第五庄。”   小暖隔着车帘应了一声,开始在玄舞背上写字。玄舞明白了姑娘想说的意思后,依旧靠在车框上闲散随意地晃着腿,看也不看跟在马车侧面的田守一,而是非常隐蔽地打了几个暗号,通知暗处的玄迩准备擒贼。   待马车行进到南城门时,众人才发现城门边聚集了几百号人,大街被堵得严严实实。前去探路的暗卫回来道,“羽林卫和五城兵马司正在严查出城之人的身份,若身份无法证实,不得出城。”   小暖算是明白了这个假扮田守一的人的目的:他要跟着自己出城!因为今天要出城的人里,小暖的身份最高,羽林卫也绝不敢拦着她,若是小暖没有认出他来,这人就跟着混出城了。出城后,小暖应该会让田守一去天师庙给师傅送信,他正可以借机逃脱!   小暖挑开车帘望向密密麻麻的人群,装作惊讶焦急地问道,“打听明白为什么封城了没有?”   “羽林卫副将也只说是奉命行事,不肯多透露。”暗卫回话。   “这可如何是好?”小暖喃喃道。小草也将小脑袋探出车帘,看着焦躁的人群转身乖乖抱住姐姐的腰,脆生生地道,“姐姐怎么办都可以,小草听姐姐的。”   小暖摸了摸妹妹的小脑袋,搂住她低声问玄舞,“咱们如何出城?”   玄舞低声道,“此处人多,若是咱们直接赶车过去,怕是会激起其他出城人的不满。两位姑娘先在车上歇息,属下派人想办法,尽快出城。”   小暖点头,吩咐道,“守一去茶楼买些茶点出来,要小草爱吃的那几种。”   看着“田守一”进了茶楼没再出来,玄舞就低声道,“妥了。”   在小暖向她表明田守一有问题后,玄舞便开始布置,不管这人是谁,只要进了茶楼就是玄迩的瓮中之鳖。   小暖点头,“第一要务是救人,其他的都放一放。”   “姑娘放心,属下明白,属下先送您和二姑娘出城,你们安全了,我们才好放手行事。”玄舞命车夫赶着马车继续前行。   “姐姐?”小草担忧地握住姐姐的胳膊,小草敏锐地觉察到出事儿了。   小暖安抚道,“没事儿,咱们先回家再说。”   文昌郡主持着晟王的令牌,带着皇后的赏赐要出城回家,不管是羽林卫还是五城兵马司的人,哪个敢拦着。他们验看了令牌和玄舞几人的腰牌,又挑开车帘验明马车内只有两个小姑娘后,立刻放了行。   马车出城门没走几步,小暖就听到她娘亲焦急地呼唤声,“小暖,小草?”   “娘!”小暖连忙挑开车帘跳下车,拉着妹妹上了母亲的马车。秦氏见两个闺女都没事儿,悬了半天的心才算放下,“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小暖先派人去给天师庙里的师傅和师兄送信,才跟娘说起城里发生的事儿。听到田守一被人抓了,秦氏立刻紧张起来,“这可咋办?守一会不会……”   小暖微微摇头,“现在还不知道。不过若是守一有事,不管是谁干的,小暖绝饶不了他!”   南城门内不远处的茶楼雅间内,玄迩命人将假扮田守一的人脸上的胡子扯去,又用布巾给他擦过脸后,众人都认了出来这是谁,然后……   惊呆了。   他们抓住的竟然是四皇子柴严昙的侍卫小统领黄佑平!为何四皇子的人混在姑娘身边急着出城?这说不通啊!   不是江湖人士,暗卫就不好直接审问了,玄迩立刻命人给天章阁里的三爷送信。三爷得了消息后沉吟片刻,将在天章阁内正在埋头做事的柴严昙,叫到了角落里避开众人的耳目,才问道,“四弟的侍卫中可有一个叫黄佑平的?”   “有啊,他咋啦?”柴严昙一头雾水地问道。   三爷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柴严昙立刻就跳了起来,“这个兔崽子!三哥,上有神灵下有厚土,这绝对不是小弟我吩咐的,一定是有人要栽赃嫁祸!我刚得了父皇的器重,这是有人眼红了!”   至于是哪个眼红,柴严昙一想就明白了,恨不得一下蹿到老大面前将他骂死。这招实在是太损了!   三爷点头,“我知。现在关键问题有两个:黄佑平是奉了何人之命行事,田守一现在何处。这两件事丝毫马虎不得。四弟,这人我交给你了,今晚一定要将田守一救出来,迟则生变。”   柴严昙第一次觉得他三哥是世上排号第一的大好人,“三哥,什么也不说了,就冲三个对小弟的这份信任,小弟我……值了!三哥放心,找不到田守一我提头来见。”   待柴严昙离开天章阁后,三爷又吩咐玄散,“传令下去,尽全力搜寻田守一的下落,尽快将他救出,一定要快。”   小暖重情重义,田守一若是真出了事儿,怕是小暖也会急了。   第二日一早,小暖醒了后第一件事就是询问田守一找到没有。玄舞低声道,“田道长已经被救出来了,只是受了些伤不便出城,现在玄妙观内养伤。”   “到底伤得怎么样,怎么就不能出城了?”小暖焦急问道。   玄舞摇头,“属下得到的消息就是这样的,详情还得等玄迩回来才能知晓。”   小暖咬了咬牙,“你们收拾东西准备启程,我要进城去看看!” 第八零九章 报仇!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一听小暖要进城,玄舞立刻揪起了心。传话之人未严明田守一的伤势,她就知道田守一伤得不轻不好跟姑娘明说。姑娘可不是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性子,她是有仇马上报啊,若是让她见了伤重的田守一,这可如何是好?   见姑娘一脸严肃地转身就往外走,玄舞也不敢阻拦,只得派人去请秦氏,希望她能劝阻一二。秦氏听到女儿要进城去探望救出来的田守一,不只不劝反而还很关心地问道,“守一伤得重不重?要是能跟咱们一块回去还是一块走吧,娘跟你一块过去把他接回来?”   玄舞……   “咱俩得有一个留下安排回乡的事儿,女儿去看看守一就回来。”小暖稳住母亲,为了争取时间,她直接到马厩牵马,骑马进城。   知道小师姑要去玄妙观探望被救出来的师兄,刘守静和赵守纯跟了上来,“小师姑,我们跟您一块去吧?”   这两人与田守一是同门师兄弟,感情深厚。小暖点头,带着他们一起进城。   因为昨日的戒严,今早打算进城卖菜卖货的农人少了许多,反而是昨夜未来得及出城的人挤在门内等着官兵检查后出城。小暖在城门前下马,待守城官兵验查身份后便骑马直奔玄妙观。   王怀充出来见到小暖,就吓了一跳,还以为师祖又有要事吩咐。待听她说要见田守一时,王怀充顿了顿才道,“田师兄昨夜回来的晚,如今正在休息,师妹有什么话,等田师兄起来我再转给他吧?”   他们越是拦着,小暖越是担心,“我就是看他伤得怎么样,不会多待打扰他休息,劳烦师兄带路。”   王怀充的师傅师无尘将观主之位传给他时特意交代过,当观里有为难事时先往上清宫送信,不要轻易去麻烦九清师妹;但是九清师若是有事找到玄妙观,不管事情大小,他必须帮忙。王怀充虽然对师傅的吩咐有些不解,但还是牢牢记在心里。   虽然昨夜送田师兄回来的晟王府暗卫,叮嘱了不要让文昌郡主知晓田守一的伤情,但现在师妹执意要见田师兄,王怀充二话不是地在前边带路,“田师兄真的是刚刚躺下,他伤得虽然有些重,但师妹不要担心,师兄习武多年,外伤恢复起来很快的。”   小暖听了王怀充的话,虽然心里有了准备,待她见到坐在床上,手脚都被包扎起来,脸上脖子上也挂满鞭伤的田守一时,气血立刻上涌,眼睛都被冲红了。刘守静和赵守纯见到师兄的凄惨模样,也是怒满胸。年纪稍小的赵守纯哽咽道,“是哪个将师兄伤成这样?师兄报上名来,守纯纵死,也要给师兄报仇!”   刘守静压住师弟握紧腰间宝剑的手,低声道,“莫冲动,听小师姑的。”   田守一见到小师姑亲自来了,心中惭愧又感动,“守一无能,让小师姑担忧了。”   小暖稍稍平复心情,抱歉道,“是我虑事不周,不该让你一人去送信,让你受苦了。”   田守一强撑着想坐起来,却因被用了软骨散药效未去动弹不得,“此事是守一无能,是守一未加防备又技不如人,怎能怪到师姑头上。师姑能救守一出来,守一已是感激不尽了。待守一伤愈,还能回小师姑身边做事么?”   田守一被师祖派来时,师祖说得明白,他们就是为了保护小师姑、帮小师姑跑腿做事。小师姑待他们亲厚,昨日不过是让他传个话罢了,他却因为一时不查被人抓去。那些人用药又动用严刑审问他,田守一就知道他们没打算留他活口,他强撑着没有自断筋脉而死,就是笃定了小师姑会派人救他。   小暖立刻答道,“当然,你伤愈后就回来。你安心养上,这仇我替你报,伤你你的人是谁?”   田守一不止武艺高超,在上清宫时他就帮着他师傅打理门内事务,最是善于精打细算和指挥调度,可以说他在记账理财方面不下于张三有,在指挥调度上不弱于黄子厚。师无咎当初派他来保护小暖,也是因为看到小暖缺人用,让他过来帮忙的。若非田守一是大师兄的弟子终有一日要回去,小暖早就把他派到重要职位上做事,而不是只让他做些杂事了。   田守一惭愧摇头,“他们没有亮出身份,不过那些人已经被救守一的人生擒了。”   小暖让他安心养伤,自己则到了前院大厅内,直接问玄舞,“齐嫂呢,让她来见我。”   见到姑娘这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玄舞也不敢耽搁,立刻派人将玄迩找了来。待玄迩来了后,小暖直接问道,“昨夜你们在哪儿找到守一的,抓他的是什么人,他的伤势到底如何?”   玄迩立刻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昨天傍晚她接了玄舞的暗号,在茶楼内抓住假扮田守一的黄佑平,并给三爷送了消息。后来黄佑平被四皇子带走,玄迩和暗卫们在京城秘密搜巡田守一的下落。快到寅时才在城南一家客栈的仓库内找到了田守一。   找到他时,可谓惨不忍睹。那帮人就没打算活口,所以用的都是重刑。他们先用了鞭刑见田守一不招后,便开始一根根地往下剁他的手指和脚趾折磨他。玄迩带人赶到抓住这些人时,田守一已经少了四根脚趾和两根手指。而这些人,正是大皇子柴严昌的内围侍卫。   听到此处,门口的刘守静和赵守纯恨不得立刻冲去昌郡王府,为师兄报仇。可是,对方是大皇子,莫说是他们,便是小师姑也不敢怎么样吧。   愤怒又憋屈的两人,慢慢低下头。   听到那些动刑的畜生是大皇子的人,小暖握紧气得发抖的小拳头,“三爷和四皇子打算怎么处理此事?”   玄迩摇头,“四皇子还在审问抓住的人,还未与三爷见面。”   小暖又问,“我知道大皇子素来心狠手辣,但这样动用重刑的事以前就有吗?” 第八一零章 告他去!   玄舞回道,“四大皇子间关系错综复杂,大皇子就算因什么由头扣下了其他皇子的人,也因有所顾忌不敢狠手。但咱们也有几个暗卫下落不明,是否是被他们抓住残杀的可能性也有。”   小暖咬碎银牙,不敢对皇子的人下狠手,就敢对她的人下狠手!当她是软柿子好欺负是不是,当她的人命不值钱是不是!当她不敢把他怎么样是不是!   小暖猛地站起身,“玄舞,我要见三爷。”   今日不早朝,不过三爷一直在天章阁内忙得无法抽身,否则小暖回乡他一定会出城相送的。但是现在小暖需要见到他,才好决定接下来该怎么行动。帮她救出田守一的是三爷,她行动之前当然要征得三爷的同意。   玄舞还没开口,玄迩就说话了,“姑娘,属下过来时姜公曾有吩咐,说三爷之前曾传了话,若是您今日进城见了田守一,让您想怎么办就怎么办,不必有任何顾忌。”   小暖又问,“你抓住的那几个对守一动刑的畜生呢?”   “有两个在属下这里,剩下的在四皇子手中。”玄迩答道,“因时间仓促,属下还未来得及审问。”   小暖点头,再问,“若我要状告昌郡王的侍卫抓我的人还妄动私行,该去哪个衙门?”   玄迩被问住了,呆呆看向玄舞,玄舞回以同样呆愣的表情。她们以为姑娘要给田守一报仇,最多也就是杀几个人或者砸几间大皇子赚钱的铺子,怎么上来就要告到衙门去了?   皇子们为了皇位明争暗斗,手段层出不穷,但这些都是暗地里的,明面上他们还是相亲相爱的好兄弟。姑娘要把这事儿捅破,就是要把大皇子、四皇子之间的争斗挑到明面上来,这可不是大事啊!三爷是说了让姑娘想怎么办就怎么办,但三爷知道她上来就要告大皇子,会同意吗?   见她们都不说话,小暖直接吩咐道,“守静、守纯,叫两个手稳的侍卫进来,你们抬上守一,咱们去京兆府告状!”   “小师姑,不必找别人,我与师弟就抬得动师兄!”刘守静浑身的血都跟着沸腾起来,小师姑真的要给师兄报仇了。   王怀充见师妹肯为门内弟子出头,也是激动不已,“师妹,师兄与两位师弟一起抬着田师兄去汴京府!”   小暖不同意他跟去,“师兄忘了么?现在是非常时期,你作为玄妙观主,宁可什么也不做,也不能有差错。守一是因为帮我跑腿办事才被人抓了的,这件事与玄妙观无关,与师门也无关,是我陈小暖的事!师兄这里可有让人喝下能安睡几个时辰的药?守一伤重,我不想他跟着劳神。”   王怀充立刻点头,“有景清师兄调配的丹药,保证吃下后六个时辰睡得好好,就是被狗咬也醒不过来!”   三师兄的丹药果然神奇,小暖拍板了,“就用这个!”   大周的都城名为汴京,汴京繁华,城市人口过百万,京兆府统揽城内一应行政、司法和民生要务,京兆府尹是京兆府最大的官,乃是非常重要又不容易做好的差事。现任汴京府尹一职的是安郡王柴仁安,此人年过五旬,做事尚算勤勉公允。   今早起来巡视完四门的守卫,叮嘱五城兵马司要严格执行命令,认真盘查每一个出城之人后,柴仁安回到京兆府刚吃了半盏茶,就听到衙门外有鼓声传来,比起耍狮子的鼓点还足还响。能擂出这等鼓声的,应是一员武将,柴仁安迅速把京城爱惹事的武将府过了一遍,暗道哪个愣头青这么不开眼,敢在这种时候为了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来告状!   既然有事儿要告到京兆府来,为何不提前派人来跟他打声招呼,也好让他有个准备!真真是武将做派,虎得很!   鼓响了,怎么也该过升堂过问一番。柴仁安刚拿起桌上的乌纱帽,府里的六品带刀护卫便急匆匆跑来,“大人,麻烦了!”   这不是废话,鼓响了能不麻烦么!柴仁安重重扣上乌纱,“哪个府里的?”   护卫摇头,“哪个府里的都不是。”   不是各府的,那就是百姓来击鼓了。柴仁安脚步都轻快了,还与师爷开玩笑道,“听这沉重的鼓声,来的当是个屠夫或铁匠,许是他家的猪或锤子被人偷走了。”   师爷也笑着拿起纸笔随着柴仁安向外走,护卫快走几步,“大人猜错了,不是屠夫也不是铁匠,是文昌郡主带着人来击鼓鸣冤了!”   “啪嗒!”柴仁安的乌纱帽和师爷的笔同时落在地上,“你说是谁?”   京中郡主很多,护卫以为他家大人搞不清楚文昌郡主是哪个,连忙解释道,“登州济县来的文昌郡主、圣上下圣旨指婚的晟王妃陈小暖。大人,文昌郡主带了个浑身是伤的下人,在门口击鼓鸣冤,看那架势可不是能善了的。”   听着一声重过一声的鸣冤鼓,看着地上的乌纱帽,京兆尹觉得要不妙,大大地不妙。   柴仁安听说过,陈小暖素爱告状。她第一庄告了要绑走她娘秦安人的书生,那个案子牵扯除了她爹陈祖谟,最后让陈祖谟的声名恶及乡里;第二状她告了承平王府的郡主、她的继母柴玉媛,这一次更狠。不只柴玉媛没了郡主封号、陈祖谟没了官职、承平王柴梓让丢了爵位,连带的贺王都被降了职,失了入内阁的机会。   这次,她告到自己门前,是要告哪个?   “大人?”见到他家大人呆愣愣地不动,护卫捡起地上的乌纱帽,拍了拍土递过去,“大人,京兆府前已聚集了无数百姓,您该升堂了。”   柴仁安小心翼翼地追问道,“陈小暖家的狗没来吧?”   陈小暖厉害,她家的狗比她还厉害!柴仁安听大理寺卿金益昀诉过苦,害的金益昀卿瘦了十几斤的清王石棺一案,是陈小暖家的狗刨兔子刨出来的;圣上指派左相亲自查的案子,是她家的狗去羽林卫大营遛弯溜出来的! 第八一一章 一张状子告了两位皇子   他家大人不急着升堂问案,怎么还问起郡主家的狗了?京兆府的护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属下没仔细看,待会儿大人升堂就知道了。”   师爷接过护卫递上来的纸笔,低声道,“大人,不管文昌郡主带没带狗又是因何而来,您都得升堂的。既来之则安之,不管她告的是谁,衙门的门越快打开越好。”   对!她陈小暖再能闹,也就是告告她的亲爹继母或是柴梓让,这有什么好怕的!柴仁安咳嗽一声,肃整衣冠迈开官步进入大堂,在太祖御笔亲书的“明镜高悬”牌匾下一坐,“啪”地一声拍响惊堂木,喝道,“开衙,升堂!”   “威武”早已在堂内等候的两班执杖衙役立刻跟着齐声喝喊,带刀侍卫走到大门口,分左右拉开京兆府衙门的大门,激愤人心的鼓声“咚咚,咚咚,咚咚咚”地伴着嘈杂声传进来。柴仁安抬眼,正好看到被一圈好事的百姓围着的紫衣小姑娘。这姑娘明明比他家孙女高不了几寸,却硬生生地站出八丈二的气势来。   衙门大门终于打开,小暖也抬头往进去,目光穿过京兆府干净的庭院,望见端在在大堂内,素未谋面的仁郡王。小暖向着他微微点头致意,抬起手,一直擂鼓的刘守静停住鼓槌,面不红气不喘地站在小师姑身后。   仁郡王柴仁安看着陈小暖那沉静得如同他侄儿柴严晟一样的冰脸,一种要大事不妙的感觉直冲脑门。他抬手再拍惊堂木给自己壮胆,高声喝道,“何人击鼓,带上堂来!”   护卫弯腰行礼,“郡主,京兆尹柴大人请您携状纸入大堂。”   “有劳。守静、守纯,抬上守一,随我入堂。”小暖吩咐道。   刘守静和赵守纯小心抬起吃了丹药酣睡的师兄,跟着小师姑一起进入京兆府的大门。小暖稳步穿过左右各十二棵一抱粗的柏树的大堂外庭,这两排共二十四棵柏树乃是太祖亲手所植,意为大周衙门一天十二个时辰昼夜不息,如柏常青、正直,经得起风霜,傲立千年。   她今天倒要试试这想要傲立千年的大周衙门,怎么判她这一案!   小暖迈过高高的门槛,进入肃静的大堂内,撩衣裙跪在堂下双手举起状纸,朗声道,“臣女登州陈小暖,状告两人。其一,臣女状告昙郡王柴严昙治下不严,使其六品侍卫黄佑平昨天酉时将臣女的师侄田守一掳走。黄佑平假扮田守一意图跟随臣女的马车蒙混出京;其二,臣女状告昌郡王柴严昌治下不严,使其五品侍卫天作动用严刑拷问田守一,致使田守一身上鞭伤一百余处,被斩断手指两根、脚趾四根,性命垂危。若非臣女请人搭救及时,田守一定已遭天作灭口毁尸,请大人为民女、为田守一做主!”   她的陈诉犹如一道惊雷,震得柴仁安五脏六腑发麻,目瞪口呆地望着陈小暖失了言语。她一张状子,将当今的大皇子和四皇子都告了!她哪来的胆子,她怎么敢,她知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看了这么多年京兆府开堂,状告皇子的这还是头一桩,而且还是同时告了两个皇子!堂外围观的百姓和各府的探子也安静如鸡。   “呱,呱。”堂外柏树上的老鸹扯着嗓子叫了几声,才将众人惊醒。目光同时落在盖着薄被躺在大堂上的田守一身上。一百多出鞭伤,断了六根指头,这人怎么还能还活,疼也得把他活活疼死吧……   压力山大的柴仁安咳嗽一声,稳住手脚吩咐道,“呈上来!”   护卫过去将小暖的状子接了,送到他家大人堂上。柴仁安打开状子眼角就忍不住跳了跳,这墨迹还未干透的状子写得实在是……   小暖解释道,“臣女今早见到师侄,才得知事情原委,状纸是在来京兆府的马车上写的。因马车颠簸所以字迹不端,还请大人勿怪。”   她这写得潦草的一张状子把两个皇子都告了,他哪还敢怪罪。柴仁安点头,“郡主请起。”   小暖起身静立在堂上,待柴仁安看完状纸之后,疑惑问道,“郡主是如何寻到田守一的?”   “臣女发现师侄被人替换后,便请了晟王的侍卫帮忙寻找,侍卫寻了一夜才寻到的。”小暖回话。   柴仁安再问,“晟王府派出了多少侍卫,怎能这么快寻到人?”   京城这么大,找个被人刻意藏起来的人并不容易,柴仁安觉得不大对劲儿。   小暖冷静回话,“臣女也不知多少。玄舞,你来答大人的问话。”   “是!”玄舞上前一步,拱手行礼,“千牛卫副将玄舞,拜见京兆尹大人。”   京兆尹柴仁安听了玄舞的名号,额头就针扎似得疼。   四大皇子的近身侍卫皆是由圣上的亲卫千牛卫中选出的精锐充任,并被圣上分别赐姓为“天地玄黄”,这四姓侍卫在京中很有名,但众人却见得不多。不想今日这一案,就牵扯出了大皇子的天字姓侍卫、三皇子的玄字姓侍卫和四皇子的黄字姓侍卫,而且个个还都是将军、校尉级别的高等侍卫,这就差二皇子的了。   不知待会儿会不会将二皇子也牵扯进来,那可真就乱成一锅粥了,柴仁安觉得自己脑仁疼。   “大人……”师爷见自家大人竟在堂上发呆,小声提醒道。   柴仁安回神,装作沉稳地点头道,“玄将军请起。”   玄舞回禀道,“为了搭救田守一,晟王府昨夜共动用侍卫二百余人,管事和家丁等一百余人。侍卫们沿着田守一被抓的地方扩展搜寻了一夜,才寻到他的下落,将其救出医治。”   这下不只柴仁安和一众护卫、衙役,连小暖都动容了。她刚知道昨夜为了救田守一,三爷竟动用了这么多人。好在京城这些时日没有实行宵禁,否则三爷夜里调动这么人,是要惹祸的。   柴仁安僵硬点头,“郡主,田守一现在伤情如何,可能开口说话,他的师父是何人?”   “守一受伤过重,已用了药昏迷过去命在旦夕,一时难以唤醒。”小暖答道,“他是上清宫师无咎道长的首徒张玄崖的俗家弟子,大师兄知臣女身边缺人用,便将他的三个弟子派到臣女这边帮忙。不想守一昨日为了帮臣女去铺子传话就糟了歹人毒手,若是让黄佑平随着臣女的马车蒙混出京,后果不堪设想,请大人为臣女和师侄做主!”   小暖弯腰再拜。   歹人?她可知她口中这歹人是谁么……柴仁安的脑仁又开始疼了。 第八一二章 十倍奉还   “田守一是被黄佑平移花接木,为何却从昌郡王的侍卫手中救出来”柴仁安问道。   小暖摇头,“臣女也正疑惑着,所以不知该告谁,索性将他俩都告了,请大人为臣女做主。”   柴仁安好悬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撅过去,他总算知道为啥济县知县楼萧迁那么急着离开济县去新地方赴任了。若是治下有个陈小暖这样的惹不起的“刁民”,为官者哪会有好日子过   柴仁安深吸一口气,架子十足地问道,“郡主状上提到的黄佑平和天作等人可在堂外”   小暖再摇头,“黄佑平在四皇子手中,天作被侍卫带去了晟王府,臣女已经派人去晟王府请侍卫将卫平送来,想必他们正在来的路上。黄佑平那边,还需大人您下令。”   咯嘣柴仁安听到自己脑袋里的一根弦清脆的断了,不成这案子得容后再审,他今天的脑袋迷糊了。   不过还不待他发话,门口就有了动静。护卫进来报道,“大人,晟王府的侍卫押送案犯已到堂外等候。”   这么快莫非此案是受了严晟的指使,由陈小暖出头来告的么趁着二皇子不在京中,严晟想一举搬到大皇子和四皇子,然后柴仁安额头渐渐冒出了冷汗,若是如此他更不能现在审了。他最好先问过圣上、大皇子、三皇子和四皇子的意思,搞明白这里边的套头后,再开堂审案。   拿定主意后,柴仁安啪地一拍惊堂木,“带天作”   见虚弱无力的天作被两个侍卫架进来,柴仁安稍感诧异,“他这是怎么了”   晟王府的侍卫回话,“回大人,为防他逃走或自尽,玄散大人点了他身上的几处要穴。”   玄舞道,“末将立刻将他的穴位解开。”   柴仁安的手嗖地抬起来,“不必,先让他如此呆着,先押入大牢,待相关人等聚齐,田守一也苏醒后,本府再升堂问案。来人,将案犯押入死囚牢,着人严加看守,不得有误。”   赵守静和刘守纯看着被押走的天作,恨不得上去直接剁了他。柴仁安咳嗽了一声道,“文昌郡主状告昌郡王和昙郡王治下不严纵侍卫伤人一案,本府接了,三日后开堂定会查个明明白白,退堂”   “威武”两班衙役齐声高喝,侍卫开始向外驱赶听堂的百姓。柴仁安转到小暖面前,“郡主,不知他们想问出什么事情,下手竟如此之狠毒”   小暖摇头,“守一伤得太重身体虚弱,臣女还未来得及问。”   还没问明白你就跑来告状柴仁安压了压上窜的火气,又问道,“本府可否亲眼查看田守一的伤势”   小暖点头,示意刘守静掀开田守一身上的被子。刘守静轻轻掀开被子的一角,露出师兄的膀臂。柴仁安看到的他身上一条挨一条的纱布都渗出鲜血,还有包裹严实的手,不由得胆战心惊。身为经常审案的京兆尹,柴仁安不是没对犯人用过刑,但这样凶狠的审讯手法他真的是第一次见到。   有什么主人就有什么仆从,天作敢对田守一用重刑,定是受了昌郡王的指使,或者他们惯常都是如此。现在柴仁安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千万不能让暴虐至厮的大皇子登基为帝,否则国将再无宁日,他们柴家的江山都得玩完   柴仁安直起身后问玄舞,“看到田守一被伤成这样,玄将军等抓了天作,不想报仇”   莫说是厉害无比的晟王府侍卫,便是他的衙役寻了一夜见到此等凶残的行刑场面,怕也压不住火气,先爆走一顿再将人捆回来。为何严晟的侍卫能忍住不动手呢   玄舞拱手道,“当然想报仇,所以末将等才随着姑娘前来,请大人主持公道。”   他问的明明不是这个好不柴仁安好悬没被玄舞给噎死。他理了理气又问道,“此事晟王可知晓”   玄舞摇头,“自昨天晚上通过侍卫传信得知田守一被抓,王爷吩咐末将等全力寻人后,末将还未再见过王爷。”   那你们就敢跟着陈小暖一块跑到本府的大堂上来柴仁安的脑仁更疼了。不成,他得进宫面圣,立刻、马上   待将田守一抬上马车后,小暖与刘守静商量道,“把守一带回第四庄养伤吧你们的师祖在天师庙内,请他老人家和华郎中共同为守一医治,再说有你和守纯在床前照顾,我也能放心些。”   刘守静和赵守纯自是求之不得,护着师兄的马车小心穿过拥挤的人群,经过城门口的严查,返回第四庄。   秦氏见到重伤昏迷的田守一,颤抖着问,“他断的是”   “那些人为了折磨他,手脚轮着砍的。他两手少了小拇指,两足都少了第四趾和小脚趾。”   “造孽啊”秦氏眼泪刷刷地掉,十指连心,若是她受了这样的酷刑,怕是什么都得招了,只求尽快解脱,守一是怎么熬过来的。   “女儿已派人去请师傅,希望能尽快治好守一的伤。”小暖扶着娘亲出了屋子,想与她商量回乡的事儿。   秦氏握着女儿的胳膊又怕又怒,“小暖,他们这么敢下狠手,咱们哪斗得过他们”   小暖安抚道,“娘别怕,这次是因为女儿疏忽才让他们钻了空子,以后不会了。他们敢下手伤人,女儿就要让他们知道伤了咱们的人的代价守一的仇,女儿十倍奉还女儿就是要让他们知道,咱们的人,不是他们能任意揉捏作践的”   十倍的秦氏眼前血糊糊的脚趾手指乱飞,吓得她腿一软差点栽倒,贺风露连忙上前将她稳住。秦氏握紧小暖的手,“小暖,不能啊,咱不能啊”   小暖一看就知道娘想歪了,“娘放心,女儿不会因为被狗咬了就咬狗一嘴毛,女儿会直接要他们的狗命”   “汪”刚跑进来的大黄不干了。   小暖赶忙改口,“是狼,恶狼大黄怎么跑来了,不是让你跟小草一块去玩么”   “汪”大黄回头,小暖这才发现师傅已经走到二门了,连忙迎上去,“师傅”   “汪”大黄抬爪巴拉巴拉师无咎的破道袍。师无咎将挂在腰间的钱袋子摘下来递给它,大黄才叼着钱袋子满足离去。   师无咎先跟秦氏打了招呼,待秦氏回了屋后,师无咎才叹道,“你啊,怎么不等等为师,就一个人跑去了呢。”   小暖听了师傅的话,眼圈一红难受得像个孩子,“师傅” 第八一三章 建隆帝的怒火   柴仁安出了京兆府,带着小暖的状纸急匆匆进宫求见建隆帝,在宫门外等候宣召时,大理寺卿金益昀的轿子也到了。柴仁安下轿与金益昀打招呼,“几日不见,金大人越发清朗了。”   金益昀摸了摸自己深陷进去的两腮,自嘲道,“不瞒王爷,下官这三个月头发白了一半还掉了一小半,每早起来,下官都不敢往脑袋上落梳子,一梳就掉下一大把。”   柴仁安想到那场景很是后怕,觉得这就是自己将来两月的写照,“金大人今日为何前来”   金益昀左右看看,凑到柴仁安身边低声道,“袁天成终于肯松口了,但他要求先面见圣上,下官看他的意思,是想给自己留条活路。”   柴仁安听了也替金益昀高兴,“他怎么忽然就肯招了,动大刑了”   “下官哪敢啊,他那身子骨不动刑都熬不了几天了。”金益昀压不住地兴奋,“左相大人家的幕僚太厉害了自他进了大牢后,案犯们一个挨一个争先恐后地招供,下官轻省多了。王爷,清王石棺和羽林卫大营的药箱两案,快要了了”   柴仁安一把抓住金益昀,“那幕僚姓甚名谁本府这里正有个棘手的案子”   “此人姓李名刑,以前下官也没听说过,为人和气很好说话,不过下官看左相大人的意思,是不想让人知道有李刑这么个人。”金益昀说完还冲着柴仁安挤了挤眼睛。   柴仁安会意,左相是想将审案的功劳揽到他自己身上,不想让这李刑出头,这就更好办了,他私下去跟左相套套近乎就能把此处办妥。怎么说他跟左相同朝为官几十载,这点交情还是有的。   金益昀与柴仁安相识多年,知道他处理过的棘手的案子不少,能让他这么焦急的定不是小事,便好奇问道,“王爷那边出了命案还是牵扯到了那个府里的人”   柴仁安长叹一声,这事儿也没必要瞒着,因为京城百姓很快就能传得尽人皆知了,也只有金益昀这天天蹲在大理寺牢里的还不知情,“陈小暖那丫头把大皇子和四皇子告了,告他们治下不严,致使他们的侍卫抓了陈小暖的师侄,还严刑拷打,本府今日面圣就是为了此事。”   金益昀惊得下巴都差点没掉下来,半晌才问,“她不是说今日回乡吗,怎得又跑到王爷那去了”   “你连她回乡都知道”柴仁安苦笑,“她昨日进宫辞行回去时,四皇子的侍卫偷抓了她的师侄,这师侄被大皇子的人严刑逼供,然后被三皇子的人救出来了。陈小暖今早见到他师侄的惨状,便带着人跑去敲本府的鼓了。”   “陈小暖昨日进宫辞行时,下官赶巧也来报事。”金益昀低声道,“王爷,她这个告法实在是高啊”   谁说不是呢。陈小暖没有直接告大皇子和四皇子纵奴行凶,却说是“治下不严”,这就留了许多回旋的余地。至于这个“回旋”的尺寸,柴仁安可不敢拿捏,还得圣上来。毕竟这仨都是他的亲生儿子,柴仁安想着待会儿见到圣上要怎么说,就觉得头疼。   宜寿宫的小太监出来传旨,“王爷、金大人,圣上宣您二位觐见。”   一块进去柴仁安总算松了口气,“待会儿金大人先说。”   金益昀今天算是来报喜的,他说了后圣上心情一好,柴仁安再开口奏事就能顺当些,都在柴仁安这件案子呈送到建隆帝面前,少不得要吃一顿排头。   金益昀边走便道,“下官明白。”   柴仁安感激地点头,“待这案子结了,本府请大人吃酒。”   “那下官就在府中等候王爷的佳音了。”金益昀松快道。   等到结案时,估计得明年春天去了吧柴仁安又开始脑仁疼了。   宜寿宫内,建隆帝听到金益昀的话后,微微点头,“带他来见朕。”   “是”金益昀退出殿外向着柴仁安微微点头,柴仁安心中稍安,低头恭敬地走进宜寿宫。进了宜寿宫后他提鼻子闻了闻,总觉得宜寿宫的气味跟以前不大一样,似乎少了些什么,但他一时也说不上来。   建隆帝见到柴仁安,果然心情甚好地问起他家小儿子柴少怀的亲事准备得如何,闲聊几句后才进入正题。柴仁安上报小暖告状的事儿,“文昌郡主今早带着一个重伤的师侄跑到京兆府告状,他那师侄昨晚被人抓去打了一百余鞭,砍去了四个脚趾两个手指,至今还昏迷不醒。”   德喜抬眸扫了一眼柴仁安,他上来只说案情不说何人所为,怕陈小暖告的人身份不低,会不会是右相   建隆帝也怒了,“皇城之中,有人敢猖狂至斯,真是好大的狗蛋此乃何人所为,决不能轻饶了他”   “此乃文昌郡主的状纸,圣上请过目。”柴仁安没敢直接说是谁,乖乖把状纸递了上去。   德喜一看这气氛就不对,连忙抬手挥退了小太监,他亲自上前将状纸接了,递到建隆帝面前展开。建隆帝看见这潦草的字迹,脑袋里第一个念头就是陈小暖这字写得实在是差,还不如小草的;第二个念头就是晟儿那严谨的性子,看到这字怎么忍得了。待看清状子上写了什么,建隆帝脑袋里只剩下一个字怒   跪在地上的柴仁安仁安都能听到建隆帝手里的状子发抖的哗啦声,待听到德喜低声劝“万岁息怒,保重龙体”时,柴仁安也跟着劝,“圣上息怒。”   息怒让他怎么息怒建隆帝啪地一巴掌拍在玉案上,“把严晟给朕叫来”   啊柴仁安呆了,不叫被告了的大皇子、四皇子,怎么叫三皇子呢   在天章阁做事的三爷很快来到了宜寿宫,感受到这令人窒息的气氛,平静从容地躬身行礼,“儿臣拜见父皇。”   “你干的好事”建隆帝怒吼着将状纸摔在儿子面前,柴仁安吓得缩着脖子稍稍往边上退了退。   皇子间的争斗不少,但不管私底下怎么斗得死去活来,他们面上都是一团和气的。陈小暖这次明目张胆地跑到衙门去状告皇子,就是把皇子间的争斗摊在天下百姓面前任人评说。不管最后这件事是大皇子还是四皇子的人做的,最后出丑的都是圣上,谁让他教子无方呢。德喜暗暗叹息,陈小暖真是乡下来的丫头,不识大体不懂大局,路子野得让人瞠目结舌。这次不只是她,连晟王都被圣上迁怒了。   三爷拿起状子看的第一感觉是自己的小丫头真得气坏了,写字时手都是抖的。 第八一四章 宣召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先不说三爷如何化解建隆帝的怒火,且说第四庄内,小暖正在与娘亲商量让她先回济县的事儿,“昨日女儿才跟太后娘娘辞行,说咱们要回去亲自督促刊印《暖农经》,不能因为守一出了事儿咱们就又不走了,这样会落人口实的。娘先带着小草和智真大师他们回去,女儿在这儿等着案子审结了就走。”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可把女儿一个人放在这里,秦氏怎么能放心呢,“这案子牵扯着两位皇子,怕是不好审吧,太后和圣上知道你把他们家的儿子告了,会不会生你的气难为你?”   当然会啊!说不得现在他们已经跳脚了,所以小暖才急着让娘亲和妹妹先走,免得她们跟着操心受气。小暖面上却不显山露水,反问道,“娘,守一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是!”秦氏用力点头,想起他们动刑时的残忍模样,秦氏就气得哆嗦。   “咱们做错了什么?”   “没有!”   “圣上不只是皇子们的生父,还是天下万民的之父。咱们没错却被欺负成这样,为什么不能告?女儿就是要给圣上一个机会,让世人知道圣上爱民如子一视同仁,不会因为犯错的是他的亲生儿子就偏心。此案之后,皇子和权贵们也会明白圣上的态度,以后不敢任意践踏王法。圣上想明白了这一点,就不会难为女儿的。”小暖开解娘亲道。   秦氏脑袋有点蒙,“可他能想明白?”他不是最小心眼儿么?   “他想不明白也会有人帮他想明白的。”小暖低声道。   这个人是谁,是她女婿还是太后娘娘?秦氏握着女儿的小手,“小暖啊,娘不放心,还是……”   “没有还是了,小草还小。咱们家得靠咱们娘俩撑着,女儿在这里盯着案子,刊书和家里那一摊子就得交给娘亲了。咱们一起经了这么多风雨,女儿的本事您还不知道?女儿说没事就不会有事的。”小暖认真道,“咱们收拾东西,娘和小草上路吧,否则天黑前到不了下一个镇子了。”   秦氏只得点头,“好,娘这就去收拾东西。”   秦氏走后,小草走过来拉住姐姐的手,认真问道,“姐,小草要做什么?”   小暖蹲下帮着妹妹整了整衣衫,也很认真地道,“小草,姐姐有重要的事情交给你。”   “是!”小草立刻激动了。   “娘回去后肯定会日夜担心我而吃不好、睡不好,姐姐一时半会儿回不去,娘亲就交给你了。”小暖认真道,“你要跟娘亲一起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能生病不能出事让姐姐着急,能做到吗?”   “能!”小草响亮应了。然后又替姐姐出主意,“如果圣上冲姐姐发脾气,你就去找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喜欢你,她会帮着你的。”   傻妹妹,皇后娘娘哪是真心喜欢她啊。小暖还是点了头,“嗯,如果有必要,姐姐会向皇后娘娘求助的。”   小草对着姐姐的耳朵说起悄悄话,“姐姐,小草说得是真的。大皇子和四皇子打起来,捡贝壳的就是二皇子,皇后娘娘会帮着你的。”   小暖笑道,“我的妹妹能想到这一层,非常不错。不过皇后不会明面上帮着我的,因为大皇子和四皇子也叫她母后,也是她的儿子,所以她得避嫌,面上会做出痛惜又为难的事的样子,然后到太后和圣上面前给两位皇子求情。不过你也别担心,姐姐综合了各种情况,分析判断了目前的判断,圣上生姐姐的气最多也就这几天,待石棺一案尘埃落定后,他就需要有个合适的理由处置了大皇子,而姐姐这个案子,正是再合适不过的理由。”   是这样吗?小草两眼星星闪啊闪的,“姐姐,你怎么判断出来的,小草想学!”   “这个不急,你要多听、多看、多想,少说,这件事待姐姐回去了再一点点讲给你听。”小暖握着妹妹的小手站起身,“走吧,姐姐送你和娘启程。”   今日返乡是计划好的,她们昨晚已经把东西收拾好,现在只要再将小暖的东西搬下来,马车就可以上路了。   秦氏拉着女儿的手,心中有千万句话也不知该说哪一句,只得一下下地拍着她的小手默默向老天爷祷告,让他能保佑女儿平平安安的。   小暖送了娘亲和妹妹上马车,又去跟智真大师辞行。度通还在为城门戒严太快,他没赶得上进称去永福寺取经书而苦恼着。小暖安慰他道,“圣上拨了银子建造寺院,若是最后讨不到经书,我这里也能拨出一笔银子采买。”   度通这才稍稍安心地笑了,“小僧这里还有一些银子,紧要的经书小僧先自行采买,若是银子实在不够再跟郡主商量。”   圆通也道,“我师父能默写很多经书,这样可以省下不少银子呢。”   智真大师摸了摸徒儿的小脑袋,含笑不语。   小暖与智真道,“九清也没什么好东西送给大师以表欢迎之意,想来想去还是给您准备了一些棉絮做的垫子、棉被和衣物,都装在马车里了,还望大师不要嫌弃。”   圣上夸奖过、京中有银子也难求的东西,他怎么会嫌弃呢,智真大师双手合十谢过,度通也感受到了小暖的诚意,踏踏实实地笑了。   告别了大小和尚们,小暖到了师傅和师兄面前。本是打算让师傅跟着她们一起返乡的,但是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儿,师傅不肯走小暖也没办法,只得让七师兄回去准备建造归阳观的事儿。   小暖刚把他们送走,太后的懿旨就到了,宣小暖既可入慈宁宫。小暖看着远去的马队,嘴角缓缓翘起,总算在宫里的旨意到之前把娘亲和妹妹送走了,那么接下来,就由她去打这一场硬仗!   小暖正要跟着慈宁宫的太监走,却见她师傅穿着一身干净的道袍过来了,“九清,为师跟你一起进宫。”   小暖立刻反对,“师傅刚从牢里出来正该好好歇着,太后娘娘宣召的是徒儿一人,徒儿去就好了。再说这件事儿也是徒儿自己的……”   “守一是上清宫的弟子,他被人残害至斯,为师身为上清宫宫主岂能不闻不问,任由你一个小丫头四处碰壁。我不是你娘亲也不是小草,你莫哄我,走吧,有为师顶着,哪个都骂不到你的头上。”师无咎说完,直接上了太后娘娘的派来的马车。 第八一五章 小暖入宫见太后   小暖随着师傅上了车,直奔皇宫而去。进南城门时,守城的官兵都忍不住好奇地多看了几眼这个够胆状告当朝两大皇子的三皇子妃。   小暖平静地坐在师傅身边,本以为这场她是要单打独斗的,没想到最后却有师傅陪着,她现在就好像有了靠山一样,踏实无比。师无咎见小徒弟抬头看他,便从袋子里掏出一块糖,剥开糖纸递过去,“吃吧。”   饴糖补脾益气、润肺止咳,师傅这是担心她上火呢,小暖接过糖块放进嘴里,低声道,“师傅,我没事儿。”   “为师知道。”师无咎欣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小暖这次虽然冲动,但她这股敢冲敢干的劲儿,师无咎喜欢也感动。   因坐的是慈宁宫的马车,赶车的又是慈宁宫的小太监,师徒二人一路再没说话。等到了皇宫门口,见到挑开车帘检查的是监门卫副将顾长河,刚吃完糖的小暖就笑了,“顾大哥,好久不见。”   小暖一人告了两个皇子的壮举也传到了顾长河这里,他正为小暖担心着,这会儿见到这个小姑竟能笑得如此开心,顾长河一时不知有些恍然,愣了愣才道,“前一段长河轮岗去守正门,刚调回来。”   皇宫有四门,正门是大臣们上朝走的南门,小暖进宫走的都是东门,自然就遇不到他了。顾长河放下车帘时还是叮嘱了一句,“姑娘多加小心。”   小暖微微点头,任由马车带着她晃悠悠地进了皇宫。因这次坐的是慈宁宫的马车,小暖第一次没有靠腿走过这段尝尝的路,直到慈宁宫门口才下车。待到太后宣召,小暖跟着师傅进慈宁宫时,见到宫门内左边站着皇后宫里的大太监朱荣,右边站着德妃宫里的大太监宁遂,宁遂旁边也是个身着绣花领太监服的主事太监,小暖推断这该是四皇子生母宁昭容身边的大太监,鹿陶。   他们在这里,皇后、德妃和宁昭容就在屋内,太后叫了这些人,就是为了骂自己一顿让她们消火吧,小暖深吸一口气,说不紧张那是假的。师无咎倒是一点不显得紧张,笑呵呵开口问道,“朱公公,遂公公?”   小暖眼见着这两个太监抖了抖,朱荣苦笑回话,“师道长好记性。”   师无咎笑眯眯地点头,“贫道没别的长处,就是记性好。”   又见这两人抖了抖,小暖知道他们许是欠着师傅东西呢,不知是饭,还是卦钱?她有些想笑,也不觉得紧张了。   待进了慈宁宫正殿内,小暖跟随师傅给太后行礼。太后盯着十几年不见的师无咎半晌才道,“你这老东西,终于肯露面了。”   师无咎笑呵呵地道,“老道贫寒胆子又小,怎敢到您这天下顶富贵的地方来。”   以前太后见师无咎也是在玄妙观里,他从未到过后宫,今日为了陈小暖他就肯来了,太后怒目瞪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头。真真气死她了!不过是伤了个下人罢了,这死丫头就跑去衙门告状闹得尽人皆知,她到底把衙门当成什么地方了?若是多几个陈小暖这样的,自己的日子还过不过得下去?为了她这一状,闹得前朝后宫都不得安生!   太后运气,皇后垂眸,大皇子的母妃德妃和四皇子的母妃宁昭容冷眸看着陈小暖。太后哼了一声不再看小暖,只对师无咎道,“道长请起,赐坐。”   师无咎谢坐,不过还是跟徒儿跪在一处,一本正经地问道,“娘娘今日召老道和徒儿来,是要开卦还是问事?”   他这话把众人问了个仰倒,都这紧要关头了,哪个还有心算卦!太后一肚子话憋在肚子里,不吐不快,也不跟师无咎胡搅蛮缠,径直责问道,“陈小暖,你若觉得受了委屈怎不过来和哀家说,却跑去给安郡王添麻烦?”   后宫不得干政,太后这般责难小暖也算是讨了个巧,将国事化成了家事。小暖老实回话,“回太后娘娘的话,黄佑平在圣上下令四城门戒严后,还意图假借田守一的身份出城,臣女觉得此事关乎重大,不敢隐瞒,遂将黄佑平交给了晟王处置。”   “那晟儿怎么处置的?”太后冷声问道。   小暖道,“详情臣女不知,只知晟王将黄佑平交给了昙郡王。”   “晟儿做的对!下人犯了事,哪个府上的就该交给哪个府的主子去处置!就这点儿小事,你却闹得满城风雨!”太后恨不得亲自过来将小暖撕巴了。   宁昭容听了小暖的话,对晟王的怨怼便去了几分,既然严晟是向着昙儿的,那就说明这次昙儿应能平安度过险关,要出事儿的就是严昌了。宁昭容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德妃,果然见她握着帕子的手指关节都发白了。   还不等小暖回话,师无咎就长长叹了口气,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去。太后皱眉,“你这是干什么,难道哀家说的不对?便是那受伤的是你的徒孙,也不过是个俗家弟子罢了。他不过被抓去问了几句话,人不是也被救出来了么?”   “娘娘有所不知,守一是老道的师傅未离开上清宫远游之前,收的最后一个门人。老道入大理寺地牢前刚为师傅送了终,出地牢当晚守一就被人抓去砍了六个指头、抽了一百多鞭子。思前想后,不由得不让老道心中难受才叹了一声,还请娘娘恕罪。”师无咎沉重悲怆,堵得太后一时无言。   皇后开口为太后解围,“我们只听说田道长受了些伤,不晓得竟伤得如此之重?”   德妃微微蹙眉,暗暗恼恨皇后这时出来雪上加霜,“便是伤人的是大皇子府里的侍卫,也定不是大皇子让他去做的。”   宁昭容也立刻道,“那黄佑平虽然顶着四皇子府的侍卫头衔,但臣妾敢以性命担保,他私自出城绝不是奉了四皇子的命令。”   “两位娘娘言之有理,臣女也是这么以为的,所以才将此案告到京兆府,请府尹大人审个明白好证明两位皇子的清白,也为臣女的师侄讨个公道。”小暖朗声道。   众人被小暖说的哑口无言,太后接过采珍递上来的清心去火茶喝了两口才道,“这说么,你还有理了?”   小暖俯身以头触地,“臣女有错。臣女错在出了事便是不能及时向太后娘娘请教,也该先问过晟王的意思,再做定夺。”   太后冷声道,“你还知道因为你的冲动连累了晟儿,真是不容易!”   师无咎盘腿坐在地上,“无量天尊,娘娘息怒。是老道教徒无方,老道回去后定好生教导,待下次再有这样的事儿要先跟晟王说了,再去衙门。”   太后手一抖,差点将茶泼在师无咎的老脸上,几十年了,这老东西还是这个德行! 第八一六章 心有灵犀一点通   有师无咎在一旁插科打诨,太后想骂小暖也骂不下去了,便要小暖去京兆府撤了状子,改为私下调停。私下调停就是不了了之,田守一被欺负成那样,小暖怎么可能就此收手,只答应回去后就去京兆府问过府尹大人,看他许不许撤诉。   仁郡王那个老滑头,若是小暖撤诉他绝不会拦着,太后满意点头,放了小暖师徒出慈宁宫;小暖想的却是这状子已经告了,只要她拖过两三天待木刑审袁天成有了结果,便是她想撤状子建隆帝也不许。   于是乎,她一身轻松地跟着师傅出了宫,师徒二人溜溜达达地沿着宫墙向南走。小暖低声问道,“师傅,您和太后娘娘以前就认识吧?”   师无咎笑了,“五十多年前,为师与太后就像圆通与小草一样。”   想到妹妹说要把小和尚娶进门的话,小暖好悬没惊掉眼珠子,“师傅,这么大的事儿,您怎么不跟徒儿说呢!”   “这算什么大事儿,为师自幼在玄妙观学道,京中权贵家的公子和姑娘们,为师怎能不认得?为师学有所成之后,第一个姻缘卦就是给太后娘娘开的,当时为师就算出她有成鸾成凤的命数。也是那一卦为师泄露了天机,后来糟了不少罪,没少被你师祖责罚。”师无咎摇头又叹气。   竟然还有这等事儿?小暖好奇问道,“当时太后娘娘多大?”   “十四吧。”   “师傅呢?”   “七岁。”   七岁的师傅就能算出天机了?小暖惊得合不拢嘴,过了这五十多年,师傅现在得多厉害啊。师无咎回头,见徒儿两眼冒光的看着自己,便问道,“怎么了?”   小暖凑上前挽住师傅的胳膊,笑嘻嘻道,“没事儿,师傅想吃什么,徒儿买给师傅吃。”   师无咎用拂尘敲了敲她的小脑袋,“那么大个活人站在边上你也瞧不见,白长了这么大的一对眼珠子!”   小暖两只小手抱住脑袋抬头,竟见三爷站在前边的宫墙处静静等着她。紫红一品蟒袍,乌黑的官帽,如玉的容颜,连这满天的阳光都及不上他半分光彩。小暖紧走几步到了三爷身前,张了张嘴最后只吐出一句道歉的话,“三爷,小暖又给你惹麻烦了。”   三爷向着师无咎微微颔首,才轻声对小暖道,“安人新买的院子,可能住得?”   小暖点头。娘亲前一段日子带着人把京城转了个遍,最后花去一万八千两银子,买下一处离着齐之衡家不远的三进大院算作她们在城中的落脚地。那院子修得还算漂亮齐整,离着三爷的府邸也不远,娘亲打算后年从那里送小暖出嫁。虽是房子能住人,但是买下后她们也只打扫干净放了桌椅床铺,并未有近期住进去的打算,所以日常所需的东西都没有。   “如今四门戒严,你们若还住在第四庄内,出入总归不方便。我让玄其带人去把田守一等人接进城中,这样也方便些。”三爷又看了一眼师无咎,再看小暖。   小暖立刻会意,“守一伤得重不便一动,我请师傅跟玄散一块去接他。”   见小暖明白了,三爷才送他们上了马车,让玄散送他们去城南的新院。   在马车上,小暖低声与师傅商量道,“师傅,九清带着玄舞去新院收拾东西,您跟玄散出城后就不要再进城了,这是三爷的意思。”   师无咎惊讶,“晟王什么时候说的,为师怎没听到?”   她和三爷之间根本不用多说,一个眼神就全明白了。小暖塞给师傅一把银票,低声道,“方才三爷不方便多说,他给徒儿打了暗语,师傅去哪里都行,就是不要留在京城,这是钱师傅拿着用,不够了就去找绫罗霓裳的分号要,让他们记在徒儿的账上。”   师无咎掐指算了算,“的确要出大事,为师先出城,玄妙观为师自有安排,若是城中变起,你只管顾好自己。一旦不知该如何办时,便顺心而为,自能化解。记住,不可被任何人和事迷了心窍,灵台要清明,方能无悔。”   小暖点头应了,在城南的燕南街下了马车,装作坦然地送目送师傅和玄散出城后,她才带着玄舞进了新买的院子内。虽然不像七师兄那样懂得堪舆,但小暖觉得这院子的风水应该很好,因为她一进来就觉得舒坦,看哪都觉得顺眼。人就是这样,只要感觉对了,就什么都好了。   “好在咱们的人跟着我娘走了一半,剩下的这院子里也能住得下。让守一他们师兄弟和华郎中住在中院,暗卫们住在前院,你与春花秋月、齐嫂跟我一起住在内院。厨灶之事让秋月去安排,咱们几个都好说,守一的药膳饭食必须弄好……”   小暖安排好一应杂事,便进了主人卧房,躺在只有铺了两层垫子的拔步床上就睡了过去。玄舞取了件外裳给姑娘轻轻盖上,静静守在门外。   待小暖睡醒时天已经黑透了,房内已点起灯火,三爷正坐在桌边看书信,他如玉般的侧颜让灯光染做暖色,没白天那般耀眼,却让人觉得异常安心,是家的感觉。   “醒了?”三爷觉察到小暖的视线,放下书信走过来,伸出大手,“你是蜷着睡的,慢慢起。”   小暖的小手握住他的大手,伸开自己蜷在被子下的腿,才发觉自己的鞋袜都被脱了,白白的小脚丫自被子下露了出来。她立刻缩了回去抬头看三爷,示意他转头不要看她。   三爷盯着躲进被子下的小脚看了一会,才转开目光。小暖迅速穿好鞋袜,软声软语地道,“这是棉絮做的被子,虽然比蚕丝被沉一些,但冬天盖最是暖和了。你晚上在天章阁歇息时有床铺么,也带一床去盖吧。”   三爷微微点头。   “严晟。”   三爷回头看她,见小丫头很是认真地看着自己问道,“圣上给你气受了么?”   三爷笑了,帮她拉好衣领,又抬手帮她整理青丝,“比起大哥和四弟的要少。”   那还是给了的,小暖微微咬唇。   三爷理好她的长发,把她带到桌前,喂她喝水,“昨夜我得知田守一的伤势后,就知道你不会善罢甘休,便已做了部署。圣上发怒也在预料之内,不过是一两日的事儿罢了,你莫忧心。”   “他们太狠、太欺负人了!三爷没见守一身上的伤……”小暖说着声音都发抖了。三爷揽过她的小脑袋按在自己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憋了一天的小暖再也忍不住了,趴在他怀里无声哭了起来。 第八一七章 我要见你的主子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哭了一会儿,小暖就觉得不好意思了。明明就是她自己要去衙门告状的,明明三爷在这件事上承受的压力比她还大,三爷没责怪她也没说累,她怎么就哭了,实在是太弱了有没有!   想到这里,小暖拿出帕子擦了擦眼睛和小鼻子,站起来张开胳膊努力把三爷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   三爷微愣,眼里渐渐盛满了柔情,这小丫头总是能让他感到意外,意外的温暖又坚强。她这两年一直跟生父陈祖谟斗智斗勇,又在外边跑店铺的事儿,比一般的闺阁女子坚强也见多识广一些,但她见识的黑暗和残酷太少了。   小暖在乡间长大,村里人淳朴,所以在她眼里没有多重的尊卑观念,她不惧权势也不会任意轻贱奴仆、下人,田守一在她眼里不是下人,而是亲戚一般的存在。所以见到田守一的凄惨模样,她才会那般的难以承受,那般愤怒。而在皇祖母和圣上等人的眼里,不过是伤了一个下人罢了,莫说是伤便是死了也不是大事,所以他们觉得小暖是小题大做,觉得她不识大体。但三爷却觉得她这等性情,极其珍贵和难得。自小就见惯了残忍冷酷的三爷,这样的事和伤已不能触动他的情绪,但被小暖这样拍着,他竟生出一股疲累感来,厌倦了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想跟她一起过简简单单的日子。可惜,他的身份地位,注定了与简单无缘,也只有在跟小暖在一起时,才得放松和安宁。三爷轻轻将头靠在小暖的小肩膀上,第一次觉得这丫头单薄的小肩膀,也可让他偶尔停靠,歇息片刻。   “咕噜噜……”在这温情脉脉最适合互诉衷情的时候,小暖的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叫了。三爷翘起嘴角,小暖红着小脸望天,酝酿好的一肚子情话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饭已备好,有什么话吃了再说。”三爷派了一下手,门外候着的秋月和春花很快将饭菜端进来摆在桌上。   许是真的饿了,小暖觉得饭菜看着好看,闻着好香,便问道,“这是哪请来的厨子,手艺不错。”她手下这几个人,可没一个有这手艺的。   秋月低声回话,“是三爷带来的厨娘。”   王府里的?难怪有这等好手艺。小暖甜甜地笑了,“多谢三爷。”   三爷挥手让丫鬟退下后,递给小暖一双筷子,“这两个是我出来开府时,皇祖母从御膳房里挑的,以后让她们留在这里,伺候你的饮食。”   小暖吃了一口烧笋,味蕾都舒服得想开花,“我处理完这个案子就回乡了,还是过几日再让她们回去吧。”   “让她们跟你回乡,做饭洒扫或下田除草都使得,王府里的厨娘不差这两个。”三爷见小暖爱吃烧笋,又给她夹了几块。   让太后赐给三爷的厨娘跟着她回去种田?太后知道了怕是又得一肚子火气了。不过这是三爷的一番好意,小暖也没再客气,大大方方地收了。   待到用完饭,两人才一起分析目前的局势。小暖先问道,“黄佑平假扮守一出城,天作又严刑拷打守一,这两件事三爷怎么看?”   三爷饮了一口茶才道,“柴严昌牵扯进了袁天成的案子里,他急于寻找时机转移圣上的视线。若是黄佑平被你抓住,那便会引起我与四弟之间的争执;若是让黄佑平跑了,柴严昌也定还有后手。至于拷打田守一,他应是想从田守一口里探知你与我之间的牵扯以及你与石棺一案的真正关系,好抓住疑点告到御前,动摇圣上对我的信任,或者以你之事来威胁我,让我帮他在圣上面前说话。”   “他如此亟不可待,应该是现在的形式对他很不利吧?”小暖又问,她知道现在的案子牵扯到了大皇子,但严重到什么程度还无从知晓。   三爷低声道,“后晌袁天成在宜寿宫内待了一个多时辰,圣上大发雷霆,连下三道密旨,两道与司天监有关,一道就是派千牛卫围了昌郡王府,打的便是他暴虐放纵侍卫动用私行拷问田守一的名头。”   “袁天成说了什么?”小暖好奇问道。   三爷微微摇头,“木刑那边还未送出消息,明日就能知晓了。”   小暖给三爷添了一杯茶,感叹道,“木刑真是厉害!他是怎么让袁天成招供的?”   “说起来也没什么玄妙的,不过是抓住了袁天成的弱点罢了。   小暖点头,心中对木刑如何抓住的袁天成的弱点很是好奇。   自宜寿宫回到大理寺地牢里的袁天成,也在为此疑惑不已。他看着舒服躺在原本关押师无咎的牢房里的木刑,犹豫着。   木刑翻了个身看着袁天成,“袁大人想问在下是怎么揪出你的家室的?这并不难。”   袁天成脸色苍白地看着木刑,这人厉害得很,他的眼睛似乎能看透人心,让人无所遁行。   “袁大人做事谨慎让人捉不到把柄,这本事您的弟子也学了几分,但您府上的却并非人人如此。在下抓了那么多人过来,总有几个有把柄的。在下抓了他的把柄,他为了脱身自然要将功补过,招出一些什么人、什么事来。这样一个扯一个,也就将大人您牵出来了。”木刑坐起来伸了伸懒腰,他没告诉袁天成,其实他那“妻子”因熬不住寂寞,还与他的弟子有染,袁天成保护得严严实实的俩儿子,还不晓得是不是他亲生的。   袁天成皱紧眉头,仔细想到底是哪个该灌毒药的出卖了他。不过不管是哪个,他也没机会报仇了。他已将所有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尽量保全宗派,此案审结后他必定是个死字。袁天成不甘地闭上眼睛,虽然今天后晌他求得了圣上的口头应允,只要他招供就不牵扯门派和无辜之人。但袁天成在圣上身边呆了大半辈子,怎能不晓得他的心性,建隆帝的话,袁天成不敢全信。   有这个魔头在,自己就算不开口,他也能通过自己身边的人一点点挖出真相。与其这样被他日日折磨着,还不如早死早超生,袁天成下定决心张开眼,“去请你的主子过来,贫道有话与他讲。”   木刑摇头,“我家大人已回府歇息,袁大人有事明日请早。”   袁天成冷笑道,“莫以为你贴了胡子画了眉毛,贫道就认不出你,贫道看人从来不是看五官,我要见你真正的主子。” 第八一八章 疑云纷纷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木刑缓缓笑了,“在下说了我家大人已回府歇息了,袁大人现在想见是见不到的,有话直接跟在下讲就是。”   袁天成皱眉,“贫道要说的事,关乎陈小暖的生死,跟你讲不着。”   木刑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您说的不错,文昌郡主的生死的确跟在下讲不着。”   这厮实在太难缠了,袁天成就不信晟王不在乎陈小暖的生死,他继续试探道,“若是错过今晚,贫道便将此事直接告知李奚然和金益昀,那后果便不是你一个下人能担得起的,到时你身首异处与贫道一起下黄泉,可莫怪贫道没提醒你!”   “您这话说得怪吓人的,不过袁大人若是有确凿的证据,方才就把这事儿摆到圣上面前邀功了。您现在这样说,不是唬在下,就是没有证据仅是猜测,您觉得以您今时今日的处境,您的话还有几人相信?便是他们信了,有几人敢去求证?”木刑晃动脖子活动拳脚,发出嘎巴巴的响声,一步步靠近袁天成,继续道,“袁大人,看来您还是没明白您现在的处境啊,在下有必要再让您明白明白。”   袁天成看着一步步靠近他的木刑,真真从心底升起惊恐,怒道,“你若敢对贫道动刑,我的门人弟子徒孙绝饶不了你!”   木刑云淡风轻地笑了,“哪能呢,您是得道高人又有官职在身是圣上身边的红人,随便几句话就能要人的命,属下对您动刑做什么,属下就是想跟您聊聊而已。”   第三日,左相、金益昀和大内太监总管德喜奉命到大理寺提审袁天成时,见到面色发青、两眼发直的袁天成时,都不由得发愣。   这袁天成的脸色,怎比前日差了这许多?金益昀偷偷瞄向左相身后低眉顺眼的大胡子李刑,觉得这家伙这一日夜在牢里一定又干了什么损事儿。不动用刑具,仅靠着一张嘴就能说得犯人们招供只求速死的奇才,金益昀真想不惜代价他从左相身边挖过来……   左相一拍惊堂木,吓得金益昀一哆嗦,“袁天成,本相问你话,你需如实招来,若敢有半句虚言,罪加一等!”   袁天成木然不动。   左相接着问道,“济县南山坳中挖出的石棺上的雕刻以及墓室内的摆置,是否出自你之手?”   袁天成木然道,“是。”   见到他这般配合,左相和金益昀都有点吃惊,也就是昨天后晌已经在宜寿宫内听了袁天成招供的德喜还算平静。   “你说,你为何这么做?”左相追问道。   袁天成面色依旧呆呆的,“清王生前于贫道有救命之恩,人死罪消,有人找到贫道头上,贫道只想帮他做些事罢了。”   “找你的是谁?”左相逼问道。   袁天成既然开了扣,便不再隐瞒,一一道来。原来清王死后,清王的死士将其棺椁从墓中盗出,通过大皇子求到袁天成面前,想寻一块风水宝地将其安葬,助起早登极乐。   袁天成想起他师父在世时曾说过登州之内有一龙脉,便指点给了大皇子。后来清王的死士让寻术士去寻龙脉埋葬了清王。袁天成还依据师父留下的符书,画了两幅升仙图,并制了一个转福阵让他们摆在墓地之中。   这升仙阵用的瓶罐里装的是死婴的五脏,取五脏之人正是他的弟子。这也是大黄能在南山坳发现袁天成一派的钱袋的原因。后来建隆帝将南山坳赏给小暖,而小暖居然打算在南山坳内大兴土木,藏于暗处的清王死士怕墓室被人挖出,便打算将石棺秘密转移。谁知却功亏一篑,石棺阴差阳错地被大黄刨了出来。   至于那些取五脏的死婴,都有一个共通之处——他们都是双生子,是被自己的亲生父母所杀。   这些双生儿为何被父母所弃,在场的众人心知肚明。左相又问道,“初生孩儿最是纯净,但无辜枉死的婴儿也怨气最大,这些婴儿的五脏怎会成为祈福聚运之物?”   袁天成泛着血丝的白眼仁尤为吓人,“怨气针对的致他们死的人不是墓主人,便能为墓主人所用。”   那股怨气针对的是谁?这话在场的三人又不敢问,德喜抬起松耷耷的眼皮,若有所思地看着袁天成。金益昀暗暗念叨了几句阿弥陀佛后,问道,“那羽林卫管马的军曹赵书铎,与你有何关联?”   “此事与贫道无关。”袁天成闭上眼睛,他现在只求速死。   左相又拍了惊堂木,叫上袁天成的门人。连老谋深算的袁天成都架不住木刑的审问,又何况是其他人。几句话之下左相便问清了赵书铎一案。   袁天成炼丹的药材大都是经过特殊泡制的,药材五行属性不同泡制的方法也不相同,有几位长生的丹药中所有的药材,是以婴儿血泡制而成,而这其中有几味药材则是由赵书铎提供的,到后来就是由赵书铎泡制好后再交给袁天成的人。   赵书铎泡制药材所用的婴儿血,也由袁天成的弟子提供,而这些婴儿的来源竟也是被父母所弃或者送走的双生子,被袁天成的门人捉去用来取血炼药!   赵书铎的报酬除了钱之外,还有长生丹。他也知此事有损阴德,所以在晟王奉命查处羽林卫大营时才会惶惶不安,将来不及偷运出去的药材埋在地下,后来晟王察觉他有事隐瞒后,胆小的赵书铎怕经不住晟王的审问祸及家人,才自尽而死。   至于流转在市面上的丹药,乃是袁天成和封江兆为了赚取银两,昧下一部分丹药在外转了几次手,说成是海外高人炼制的仙丹在各处秘密高价出售。后来封江兆的野心越来越大,让袁天成炼制的丹药原来越多,袁天成为求脱身才想出假意烫伤手臂的主意,谁知却在当晚真出了意外,被人砍掉了一条胳膊。   “砍你胳膊的人是谁?”左相追问道,总觉得这事里还藏着不少秘密。   袁天成缓缓摇头,“他们身着黑衣面带黑色面具,出手伤了贫道后转身即走,贫道无法辨认他们的身份。”   黑衣黑面?左相身后的木刑将这细节牢牢记在心里。   至此,石棺案和羽林卫大营药箱案算是真相大白了,至于大皇子为何为清王的事儿去找袁天成、伤了袁天成的人是谁、清王死士的下落、封江兆在外售卖丹药的途径、被晟王所擒的带着丹药逃到登州的朱远要去向何处等疑点,就是另外的案子了。想到这后续的案子,金益昀觉得脑仁疼,左相也觉得乌云罩顶,木刑却异常的兴奋。   见左相和金益昀不说话了,一直没吭声的德喜忽然问道,“十七年前圣上惊梦宣召大人解梦,大人跟圣上所说的话,是真还是假?” 第八一九章 生了异心   德喜这话一出,金益昀就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十七年前建隆帝一夜惊梦,自此京中再无双生子,此事说不得不可说,德喜身为建隆帝身边的心腹大太监自是比谁都清楚各中原委,他怎就敢把这话问出口了?   左相眼皮低垂,望着桌上的令签筒。释梦本就是无根无据之事,当年建隆帝战胜清王初登大宝,自是春风得意,威风无两。帝王惊梦,司天监释梦双生子不详,自此京中甚至四海之内再无双生子。诞下双生子的人家为了不招祸,偷将两子之一送走或直接溺死,这等人间悲剧建隆帝不是不知,但他却默许此事蔓延。建隆帝当时虽然没说,但左相知他是暗暗得意的。   这其中的意味,格外地深长。   这一事终于酿成大祸。下嫁乌家的长公主居然诞下双生子,阴差阳错之下引致乌家几乎倾覆的惨剧,皇族对此讳莫如深,乌羽的身份至今不明不白。如今德喜如此发问,是建隆帝生了悔过之心,还是德喜的心已别有偏向?左相觉得,应该是后者。   封江兆、德喜、袁天成和他李奚然,是建隆帝登基之前最亲近、最信任的四人。如今袁天成十年前暗地里助了清王,封江兆为钱财生了二心,如今德喜也可能心生他意,而他自己……   左相抬眸,沉稳地问跪在堂下狼狈不已的袁天成,“袁大人,德喜公公在话你没有听到?还不如实招来。”   一直木然的袁天成抬起头,缓缓地笑了,“德喜公公和左相大人觉得是真就是真,觉得是假就是假,何须贫道多言。”   金益昀被他笑得心惊肉跳,拿过左相面前的惊堂木“啪”地一拍,“以双生子的血入药,所为何来?”   “借命。”袁天成木然道。   “借命?”小暖皱起眉头,“怎么个借法?”   玄迩低声道,“袁天成一派深信双生子的生机旺于旁的单胎婴儿,只要有一子不去,将另一子之血炼化入丹,便可绵延生机续命。”   这简直是屁话!小暖气得想骂人,“不管袁天成为圣上释梦依据的是什么,这样解梦害人无数,得益最多的就是他自己!”因为他这样释梦,得双生子的骨血会变得更容易,这样的妖道杀一万遍都不为过。   这一点小暖能想明白,建隆帝也一定能明白。身为丹药的主要食用者,不知建隆帝现在作何感想,又打算如何做。好面子的建隆帝当然下旨明说他喜欢双生子之类的话,但起码他对双生子的厌恶会去几分,也可能会对乌羽的杀意少一些,吧?   “姑娘,田道长醒了。”秋月在门口低声道。   小暖立刻站起身,向外院走去。田守一吃了丹药一直昏睡到现在,又刚吃了厨娘熬制的补汤,看起来比前两日好了许多,他见到小暖进来,挣扎着要起身。小暖连忙进去低声道,“莫动,仔细身上刚要愈合的伤口。”   田守一的伤养起来并不容易,但好在现在是冬天不易出汗化脓,比起夏日好熬了一些。也就是田守一这样的硬汉,若是换个寻常人,这样重的伤势怕是早就疼得嗷嗷叫了,小暖低声道,“华郎中有祖传的祛疤止疼的药膏,你不必担心鞭伤留疤,只管安心养着就是,想吃什么尽管与守静和守纯讲。”   但是他被砍掉的手指脚趾,是接回去了,想到这里小暖就觉得心疼。   田守一感激应了,“小师姑为了弟子告到京兆府得罪许多人,不值得的。”   “值不值得我说了算,此仇不报非君子。他们审问你时,可有什么不寻常之处?”小暖低声问道。   田守一点头,“他们除了逼问弟子姑娘是否早与三爷有关联外,更想知道的就是为何大黄会发现石棺,以及柴严亭的下落。他们深信小师姑知晓柴严亭的存在,至于这猜测从何而来,弟子无从知晓。”   柴严亭?大皇子应该一直跟柴严亭有联系,莫非这种联系最近断了?小暖点头,“后日京兆府尹开庭审案,你需要到堂,可撑得住?”   这是师姑要为他报仇,撑不住也得撑!田守一用力点头,便是这样简单的动作,也让他的脖颈上的伤口阵阵做痛,“撑得住!”   刘守静道,“师祖走之前留了一瓶活血生肌的丹药,还有华郎中配的草药和药膏,师兄身上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小师姑放心吧。”   小暖叮嘱道,“不用硬撑着,开堂回答了京兆尹的问话后,觉得疼痛难忍就吃丹药睡觉,堂上的事儿交给我便是,你放心。”   再也没有比小师姑更靠谱的人了,田守一觉得她比自己的师父还让人放心。   第三天,京兆府开堂审理文昌郡主状告两位皇子一案时,轰动京城。小暖坐马车出家门口从燕南街走到京兆府,竟然走了一个时辰。待她让人抬着田守一下车时,京兆府门口看热闹的百姓竟然鼓掌呐喊,给小暖加油助威,闹得小暖一脸黑线,哭笑不得。   待她进了京兆府,发现柏树下站着的大皇子,脸上的黑线比她还多。这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大皇子见了小暖,眉头蹙得能夹死蚊子。四皇子则向着小暖拱了拱手,开玩笑似的抱怨道,“郡主身为苦主,却比小王来的还晚,也真真是少见了。”   “似她这般,本就少见!”大皇子哼道,为了一个下人闹到衙门来,老三也不嫌丢人!   小暖微微颔首,丝毫不让,“外边的百姓热情高涨不肯让路,臣女也没有办法。毕竟能被两位皇子联手抓的人少之又少,罕见也很正常。”   四皇子……   果然牙尖嘴利!大皇子不耐烦地催促,“既然人齐了,还不即刻让京兆尹升堂!”   京兆府的护卫颠颠跑到后衙传话,“大人,苦主、被告都到了,昌郡王请您升堂。”   京兆尹柴仁安捏了捏比前几天瘦了一圈的下巴,异常严肃地道,“升堂!”   待到京兆府的大门一开,在外边等消息的百姓们以百米冲刺地速度跑到大堂门口,迅速抢最好的吃瓜位。大堂内的大皇子见到京兆府竟然放了百姓进来旁观,脸上的黑线多得吓人,“皇伯父这是何意?”   京兆尹被这么多少热切的眼睛盯着,也是压力山大,他端着架子回道,“本府尊圣上旨意,此案既然引起了百姓的关注,自然应当公开、公正审理,让百姓看个明明白白。”   “好!”大堂门口的百姓们立刻叫好,“皇上圣明!” 第八二零章 大皇子被抓   柴仁安敢抬出圣上的旨意,在场的两个皇子脸色都不大好看。他们是皇子,哪次在百姓面前露面不是受尽众人的尊敬和艳羡。这次被陈小暖告上公堂,让他们像耍猴的一般被人围观,不对,准确的说是他们是那个被耍的猴,耍他们居然是陈小暖这么个农女!   面子和里子都没了,柴严昌恨不得立刻杀了陈小暖。他无数次后悔没早早杀了她。   不同于柴严昌对小暖全然的恨,柴严昙的心情很是复杂。他的侍卫黄佑平背主要陷他于不义,挑起他与三哥之间的争斗,幸好被陈小暖识破将人抓住,三哥没有以此刁难他,还将人交到他的手里,柴严昙无比感激的,觉得他三哥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兄长。   哪知这感激只持续了一个晚上,四皇子就得知他被陈小暖给告到了京兆府!审问了黄佑平一夜的四皇子当时好悬没摔进炭火盆里,暗道三哥是不错,但他挑媳妇的眼光实在是太差!   本来这件只有几个人知道的小事儿,被小暖闹得尽人皆知了。还不等柴严昙回过神,就接连被皇祖母、父皇、母妃和外祖父骂过,现在居然还要公开审理,让他再被全京城平头百姓嘲笑一圈。这个小三嫂,真真是害死人了!   柴仁安拍了惊堂木,开始问案。   不过一圈审下来,只得到两个结果黄佑平出京是为了私事,没有任何人指使;天作严刑拷打田守一是因为他觉得陈小暖由农女到郡主、晟王妃的变化实在太大,所以想探知实情,好让他能在昌郡王跟前邀功请赏。   站在堂中的大皇子,维持着皇子该有的气派,四皇子则一脸从容。这样的结果四皇子一点也不意外,凭着两个侍卫就想找大哥的不痛快给田守一报仇,三嫂想的真是太简单了。让她吃吃亏也好,只有吃了亏,下次再出事儿她才不敢瞎折腾,而是按照他们熟悉的套路来。   衙门口看热闹的百姓不满意,小暖对这个结果不满意,就连坐在堂上的柴仁安也不满意。昨日他入宫面圣,圣上一反常态叫他务必秉公办理,将此案查个明明白白,不可放过一个有罪之人。   建隆帝虽然没说出口,但柴仁安听得出来,圣上是想治了昌郡王的罪。但仅凭着黄天佑和天作现在的口供,想治了大皇子的罪可不容易;要撬开天作和黄佑平这等经过严训的侍卫的嘴,更不容易,柴仁安又头疼了,他想立刻去找金益昀求助。   这一案审到将近晌午才退堂择日再审,百姓们疲累,皇子不耐烦,田守一已经吃了药睡下。小暖带着昏睡的田守一回燕南街,两位皇子各归各府,百姓们也怏怏散去。   马车上,玄舞安慰小暖道,“姑娘莫灰心,此案中黄佑平和天作的口供是真是假大伙都明白。安郡王也不是吃干饭的,肯定能撬开他们的嘴,到时自会给田守一一个公道,再说此案的关键也不是在京兆府。”   小暖点头,现在关键不在此案上,而是大理寺正在审的案子中。只要那边开始提审大皇子,大皇子就要遭殃了。   洋洋得意的大皇子刚到府门前,就被太监截住直接带去了宜寿宫,待见到殿内只有父皇和德喜和几个侍卫时,大皇子就有要大事不妙的感觉。   建隆帝冷声问道,“京兆府的案子审得如何?”   大皇子本想为自己开脱几句,但还是老老实实地低下头,“回父皇,皇伯父还在审理,尚未宣判。”   听了他这还算老实的话,建隆帝并没有觉得消火,而是问道,“严昌,父皇待你如何?”   “父皇亲自教导儿臣习文练武,恩高过山深过海,儿臣感激肺腑。”大皇子动容道。   建隆帝忽然抄起桌上的玉盏狠狠砸向柴严昌的脑袋,“你的肺腑让狼掏空了!你这些年做下的事儿,哪件能让朕看到你还感念一点父子手足之情!”   盛怒中的建隆帝手不准力道也不够大,茶盏拍在柴严昌头顶的玉簪上,只撒了他一脑袋的茶水并未见红,大皇子跪地请罪,“儿臣有错,请父皇息怒。”   “十年前朕处置了清王,你却联合袁天成及清王余孽偷盗清王尸体,还帮他制脱困升仙阵,那时你将朕置于何处?”建隆帝怒吼。   袁天成怎会将这陈年旧事招出来,这不是要他死么?大皇子俯地不敢起身,“父皇,儿臣冤枉啊。”   “你有何冤屈,去宗正寺讲个明白!将这逆子押至宗正寺,交由柴旭鸣发落!”建隆帝不想再看见这个逆子。   侍卫立刻入内将连声喊冤的大皇子抓了,送去宗正寺。建隆帝瘫坐在龙椅上,半晌才疲累地问,“德喜,朕的儿子、亲卫接连背叛朕,这究竟是怎么了,难道这些年朕待他们还不够好?”   “万岁,大皇子当年与柴严亭交好,想必只是受了柴严亭的蛊惑一时糊涂,万岁息怒,保重龙体。”德喜低声道。   柴严昌是皇子,在这等大是大非前怎么可能是一时糊涂!建隆帝抬手压住额头。柴严昌是建隆帝的第一个儿子,建隆帝对他的感情自非其他皇子能比。最近诸事不顺的建隆帝缓缓张开眼,“晟儿可在宫中?”   德喜立刻道,“晟王这几日都歇在天章阁内。”   建隆帝微微点头,“宣他来跟朕一起用午膳,着御膳房多做几道晟儿爱吃的菜,给他补补身子,这孩子最近真是辛苦了。”   德喜点头,亲自出去传旨。   大皇子被建隆帝押去宗正寺,而后建隆帝又招了三皇子一同用膳的消息很快让京城各府、等着看热闹的百姓兴奋不已。   大皇子被押去宗正寺没几天,前去益州查案的二皇子送回折子。二皇子在益州城内外八处隐蔽处缴获铁砂近十吨,通过捉获的人犯和物证得知,有近四顿的铁砂运往了大周西北的白马军司,还有近六顿铁砂下落不明。   白马军司的强镇将军,正是大皇子的舅舅,建隆帝看着折子,怒火焚烧五脏。 第八二一章 陈祖谟的新院子   他的儿子居然和外人勾结,私采矿炼铁砂!   前几日大儿子设计陷害四儿子,纵容他的手下侍卫对田守一动用私行,这些都在建隆帝可忍受的范围内,但柴严昌与袁天成串通私葬清王、私开铁矿偷运铁砂这两点,建隆帝绝对忍不了。柴严昌这样做是被判君父,是图谋逆反!   他造了什么孽,怎会养出此等逆子!建隆帝拿着折子的手都气得哆嗦,脑中嗡嗡作响,德喜不敢说话,默默跪在一旁等候建隆帝下旨。这种事,根本就没有他说话的份儿。   建隆帝哆嗦了半晌,终于下定决心,“宣晟儿。”   果然又是晟王!今时不同往日,前几年圣上一遇大事,第一个找的不是宁太傅就是左相,现在却换成了晟王,德喜应了,起身前去传旨。   三爷进宜寿宫,足足呆了一个多时辰,这是继上次这对父子在宜寿宫用膳之后,三爷在宜寿宫里待得最久的一次。须知建隆帝多疑,从不肯让人在他的宫殿内多停留,以前能在宫内待这么久的只有左相,现在又加了晟王。   待三爷出来时,侍卫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这种不同能让人飘飘然地踩不着地,但三爷每一步都踩得扎扎实实,走得稳当无比,他握着圣旨,一步步向外走去。   刚出宜寿宫的宫门,三爷就见大皇子的母妃德妃跪在宫外冰冷的石板上。德妃见三皇子握着圣旨出来,失了血色的双唇都开始哆嗦,想问又不敢问。晟王向着她微微颔首,向前走了没几步就被慈宁宫的大太监安顺拦住了。   见安顺弯腰行礼却不开口,三爷就知道这是皇祖母也得了消息,正担心着。他停住脚步,温和道,“公公,父皇一直忙于朝政还未用膳,不知皇祖母可用了午膳?”   听了三皇子的话,德妃紧紧握住的手便松开了一些,起码她儿子的命是保住了。安顺也会意,腰弯得更深了,“小人正是奉了太后娘娘的话,来此请圣上去慈宁宫用膳。”   见晟王去了宜寿宫这许久,又亲手握着圣旨回来了,右相立刻站了起来,“王爷,这是?”   三爷没有必要向他交代圣上的旨意是什么,只道,“小王出去一趟,阁里的折子就拜托程大人和卢大人多费心了。”   卢正岐立刻起身行礼,“是。”   庄立坤立刻问道,“王爷一个人去能成不,要不老夫陪您一块去?”   “不敢劳烦国公,小王独自去即可。”   见三爷转身就往外走。右相三步变作两步追上去,“王爷留步,王爷可是要去大理寺?若是……王爷,内侄和犬子虽顽劣但本性不坏,还请王爷您……替他们在圣上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内侄和犬子?看来真被那蠢货说着了,若是真有事儿,程无介先救的定是他的妻侄而非庶子。三爷头也不回,“小王不去大理寺。”   不去大理寺?右相呆了呆才反应过来,庆幸之余又提起心来。能让晟王亲自去传旨的,除了大理寺也只有宗正寺了。   “莫非是宗正寺?”庄立坤也想明白了,跳了起来急急问道,“李相,二皇子递上来的折子里写了什么?”   他哪知道!右相迈着沉着的步子回到阁内时,已然冷静下来。遇事慌乱乃是大忌,便是关乎他的子侄又如何,若是他沉不住气出了错,那没命的可不只他的子侄,程家也得跟着遭殃。放眼京城与大皇子往来过密的就数他与贺亲王一脉了,这时什么都不做未免显得凉薄。右相决定快给贺亲王送信,让贺王跟他一起遭难,不,早做准备。   不过,或许那老奸巨猾的柴梓里,早已有了准备。他这半年多来的的行径与之前大有不同,似乎是得了高人指点,虽没大功但也无错,相当的稳当。   待消息传到贺王府时,在书房与陈祖谟议事的贺王惊得合不拢嘴。陈祖谟庆幸道,“幸好伯父早有准备,否则悔之晚矣。大皇子上次请您过府议事,幸亏您没去。”   “这还是多亏了你。”自去年大皇子被贬为郡王后,陈祖谟向贺王分析局势,让他明白大皇子大势已去。贺王依陈祖谟之言,渐渐和大皇子疏远,并向二皇子投诚,如今看来这一步棋真是走对了。贺王低声道,“祖谟,依你看现在该当如何?”   “避。大皇子被关押,昌郡王妃必定四处行走找人替大皇子说情,若是王妃找上门来,您也是左右为难,不如出府暂避一段时日,衙门的事也可往后拖几日。”陈祖谟给贺王出谋划策   贺王皱眉,“如今京城四门已闭,本王又能避往何处!”   陈祖谟笑道,“去处总是有的,伯父想一想您去哪里既与朝政无关,又不会惹人非议?”   “玄妙观和永福寺!”贺王的眼睛亮了,“本王这就去安排。”   贺王去了内宅,陈祖谟也打算回自己的小院写书。哪知他走了没几步,王府的管家便追了上来,“姑爷,王爷说小棉姑娘需要有个更宽阔的院子学步,便将东桥街上那处两进的院子送给您和三姑娘,小人让郑冲带您去看看,若是还缺什么您就吩咐郑冲,让他给您置办齐全。”   郑冲是柴玉媛的武婢暖树的丈夫,在贺王府也算是个体面的管事,让郑冲为他跑腿,也是很有脸的事儿了,陈祖谟知道这是贺王得自己的奖励,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   郑冲带着陈祖谟去东桥街,边走边给他介绍这里的好处。东桥街上住的虽然不是达官贵人,但也是京中的体面人家。比陈祖谟现在住的王府后院好了可不是一点半点。陈祖谟转了一大圈后,对东桥街上干净敞亮的两进大院子极为满意,便怀揣着钥匙,兴冲冲地赶回家中。他现在有一妻一妾一女,外加厨娘、管家、丫鬟、乳娘、小厮等人,都挤在现在的小院里的确很是拥挤。   回到家中,陈祖谟扫一圈,发现每个人在做什么他都看得清清楚楚。他的夫人正与小妾春泥、回来串门的暖树一起在正屋里打叶子牌,乳娘扶着小棉在院里学步,小丫鬟汀兰在洗衣服,厨房里也传来洗刷声,真真是太挤了。   陈祖谟快步走进院子,还未来得及与柴玉媛说这好消息,柴玉媛就扔下叶子牌问道,“老爷可打听到郑大哥的消息了?”   陈祖谟的脸呱嗒就沉了下来,自己的媳妇是不是对郑笃初的事儿太上心了些,“郑笃初的事儿自有右相为他操劳,伯父要去永福寺为太妃抄经积福,无暇过问此事。”   柴玉媛昨日才去贺王府给祖母静太妃请了安,知晓她好好的,现在贺王去祈福必定是为了别的事儿。于是,柴玉媛一把拉住陈祖谟的胳膊将他拖进里间,小声问道,“老爷,是不是出大事儿了?” 第八二二章 棺材子   按说是不该跟柴玉媛透露这些的,但是陈祖谟现在有种掺和进大事儿里的荣耀感,不跟人念叨念叨他实在憋得慌。不过,陈祖谟还是沉着脸低声喝道,“能有什么大事儿,你莫胡乱猜测。”   柴玉媛哪肯信啊,她晃着陈祖谟的衣袖,撒起娇来,“老爷……”   陈祖谟被她晃了一会儿,风流倜傥的嘴角忍不住翘起,“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与你讲了你不可传到第三人的耳中。就在方才,晟王拿着圣上亲笔写的圣旨,去了宗正寺。”   “呲啦!”柴玉媛一用力,将陈祖谟的袖子扯了下来,陈祖谟好悬没被她拽个跟头,脸都吓白了,“你这是做什么,手上没轻没重的!”   柴玉媛将断袖扔在一边,担忧道,“昌郡王现在是被关在宗正寺吧?圣上亲笔所书,晟王亲自去送的圣旨,要么是圣上有话要问昌郡王,要么就是圣上决定要怎么处置他了!老爷,伯父和父亲会不会被牵连?咱们的日子刚好过几天……”   “伯父和岳父都是圣上的臣子,当然是依君令行事,你一个妇道人家,在家管好孩子便是,不许乱嚼舌头。”陈祖谟黑着脸脱掉外袍扔在桌上,颐指气使道,“给为夫取件新袍来,为夫带你和小棉去看咱们东桥街上的新宅,准备搬家。”   一听有了新院子,柴玉媛包子般的脸立刻展开了,“这新院子也是伯父赏的?”   陈祖谟洋洋得抬起头,“什么叫赏的?是你的夫君能干,为伯父出谋献策该得的。”   一家人欢欢喜喜地上马车出了院子刚转到大路上,迎头就见一辆朴素的青篷马车驶过来。陈祖谟挑帘一看,立刻将钥匙塞给柴玉媛,“东桥西路北数四个门便是咱的新宅,你带着孩子先去,为夫去去就来。”   柴玉媛握紧钥匙,“老爷去做什么?”   “前边那车里应该是昌郡王妃,为夫去看她去往何处。”陈祖谟跳下马车,混入人群中跟着昌郡王妃的马车向前走,一直从北城到了南城,进入燕南街。不用再跟,陈祖谟也知道长郡王妃是来找他那不孝女陈小暖的!   待看到马车停在一个满气派的大门前,陈祖谟死死盯着那黑漆木门上的铜铆钉,刚得了新宅子的喜悦立刻被冲得无影无踪。他听说这宅子是秦氏那蠢妇花了近两万两置办的!两万两,都不必经过小暖同意,秦氏看中了就随手买了下来!   想到她们有多少银子,陈祖谟就觉得心肝疼,这些钱本该有他的一份,她们一文不给他,却如此挥霍!   陈祖谟看着那缁衣管事上台阶,毕恭毕敬地叩响门环,来开门的人却没放昌郡王妃进去,说了几句话到马车前给昌郡王妃行了礼,又回去将门关上了。   陈小暖那死丫头现在架子大的,都敢让郡王妃吃闭门羹!陈祖谟假装无事地从马车便经过,就听那缁衣管事正在向马车内回报,“文昌郡主去了玄妙观抄经祈福,不在府中。”   陈祖谟暗哼一声,这死丫头不愧是他的女儿,连想的点子也跟他是一样的!他走了没几步,就听身后有人唤道,“陈老爷请留步。”   陈祖谟僵硬回头,想到对方竟然认出了他的身份,就忍不住一阵阵地脸红。   管事到了陈祖谟近前,恭敬地低声道,“能否劳烦先生带我等去玄妙观,见文昌郡主?”   说完,管事还悄悄塞了几张银票在陈祖谟手里。   他可是读书人,岂是用银子砸了就给人跑腿办事的小人!陈祖谟立刻要把银票递过去,哪知那管事却笑道,“先生误会了,这不是给您引路之资,而是恭贺您的乔迁之喜。”   他们这么快就知道自己要搬家了?看清手中那银票上的数字,陈祖谟默默将银票收下了。他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给小暖那死丫头添堵,谁让她天天跟自己作对,让他不痛快的!   “在下正要去玄妙观,你们若要去,便跟着吧。”   陈祖谟这边引着昌郡王妃的马车赶往玄妙观时,三爷已在宗正寺的厢房内与柴严昌面对面坐了许久。两人中间的桌上摊着建隆帝的圣旨,上边字字句句写得清楚,因柴严昌屡犯大错,所以建隆帝剥了他的郡王封号免了他的差事。   柴严昌盯着圣旨,好似这些字看久了都不像字,而是一个个的囚笼,将他紧紧锁在其中不得喘息。柴严昌抬起头,再看下去,他真怕自己将这圣旨给撕了,“老三,圣上说最终怎么处置我?”   “大哥尽力配合两寺将案件查清,父皇会酌情考虑的。”三爷没有正面回答。   以父皇那小心眼的性子,怎么可能放过他!柴严昌暗哼一声,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是他技不如人棋差一招。   三爷问道,“父皇想知道柴严亭如今在何处,益州铁矿账面对不上的那些铁砂是不是被他运走了?”   益州铁矿案过去了这么久,外边的账册早就被毁了,老二怎么拿到的账册?柴严昌皱紧眉头,数来数去就那么几个人,是谁背叛了他向老二投诚了?   见柴严昌不说话,三爷站起身就往外走。柴严昌这才道,“三弟,我若说我不知柴严亭在何处,你信吗?”   得知他派天作逼问田守一柴严亭的下落时,三爷就知道他已与柴严亭断了联系,“我信不信无关紧要,父皇相信才行。”   柴严昌低声下气道,“老三,看在你我兄弟一场的份上,你帮我照看君岳,莫让人欺负了他。”   兄弟一场?三爷冷冷看着柴严昌。   柴严昌也想起了他们兄弟间的种种往事,确实没什么兄弟情可言。见老三毫不留情的往外走,柴严昌立刻低声道,“我用消息换!我虽然不知道柴严亭的下落,但我知道他还有个弟弟或妹妹活在世上。”   三爷微微蹙眉,清王子嗣单薄,只得一子一女,他的女儿已经死了,柴严亭怎么会还有弟妹?   柴严昌立刻道,“柴严亭的母妃死时怀胎近十月,那个孩子是在棺材里出生的!” 第八二三章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清王出事那一年,三爷十岁。他记得清王妃身体一向不好,清王被斩后,身怀六甲的清王妃还等不及圣上对清王府余下人等的处置圣旨传下去,就身死命消。清王十二岁的女儿柴灵玉也受不住父母双亡的打击投河自尽,柴严亭收殓了母亲与妹妹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清王是以谋逆罪被斩的,此罪祸及三族,本来建隆帝只是想去了心腹大患清王,留下他的家眷以示天恩浩荡。但清王妃和柴灵玉双双毙命后,建隆帝便对柴严亭起了杀心,不想留下这个后患给自己添麻烦。柴严亭也料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在举丧之际逃走。   谁能想到,他逃走时还带走了一个襁褓之婴。   三爷出了宗正寺往回赶时,玄散凑上来低声道,“三爷,属下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三月前开陵验清王尸骨是否在陵寝中时,侍卫也曾开过清王妃的石棺,清王妃尸骨腹部有一婴儿尸骨。若是清王妃已产子,这尸骨……”   玄散顿了顿,“莫非是……移花接木?”   当时清王妃已死,谁又会去验看她腹部的婴儿情况如何?玄散不吭声了,暗道这孩子能活下来,也是个奇迹。   三爷沉声道,“不论是否此子,都无关紧要,要紧的还是柴严亭。”   玄散知道三爷这话说得对,便是那个孩子活着现在也不过十岁罢了,一个十岁的孩子能做什么?真当天下人人都有他家郡主那么聪明,十一二岁就能把她爹玩得团团转?至于大皇子所求之事,玄散连问也不用问。   当年六公主生命垂危之际,求告无门的三爷途径御花园时,在园里玩耍的大皇子见到三爷时发出的猖狂的笑声,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年,玄散却记得清清楚楚,更何况是三爷。当时已经十八岁的柴严昌,得知他同父异母的妹妹生命危在旦夕,却是那般幸灾乐祸。   凭什么现在大皇子落难了,三爷就要救他的儿子,兄弟情?笑话!   另一边,昌郡王妃已跟着陈祖谟到了玄妙观山门前。守门的道士听这男子说自己是九清师姑的父亲,虽知九清师姑与她父亲素来不睦,但他也不敢怠慢,立刻请了陈祖谟入门,并派人去给师祖送信。   正在静房内凝神抄写经书的小暖听到她爹陈祖谟来了,把笔搁在砚台上,无奈叹气。因为被困京中,小暖难得静下心来研究本门的秘籍,这才抄了不过三页,事儿就来了,“他不是自己来的吧?”   “还有一位带着面纱的瘦高女居士,青瓜也不知她的名姓。”玄妙观的小道童青瓜脆生生地道,“师祖稍待,青瓜这就去问清楚。”   小暖唤住这活泼的小家伙,“无妨,请他们进来吧。”瘦高女施主一定不是柴玉媛,而且还带着面纱,小暖也猜个差不离了。   因这里是道门又算是小暖的地盘,陈祖谟虽在京城待了这许多时日,但玄妙观他却一次没来过。此番进来见了素朴大气的道家庙宇,陈祖谟看着墙上、柱子上的前朝今人的题句也不由得诗兴大发,嘴痒加手痒,便转头与昌郡王妃道,“您在此等候小暖,在下到四处转转?”   昌郡王妃也知陈祖谟与陈小暖父女关系紧张,她已靠着陈祖谟进了观门,他留不留在这里就没什么用了,便点头示意,“先生轻便。”   陈祖谟避开与小暖见面的尴尬,绕到一处偏殿,见其院内苍松翠柏、竹亭石桌,简直处处是诗,甚合他的心意。他抬步就要进入,却被一个小道士拦住了,“这位居士,此事乃是鄙观一师祖的居所,外人没有受邀,不得入内。”   外人?陈祖谟含笑,面容和蔼可亲地问道,“这位道长可知在下是何人?”   小道士摇头,“小道不知。”   “我乃……”   “师祖!”还不等陈祖谟说完,这小道士眼睛一亮,颠颠地跑了。陈祖谟端出自己最好的表情和姿态,欲与这位道门高人入竹亭论道,却听背后传来小暖的声音,“嗯。”   陈祖谟的表情瞬间就垮了,真真是冤家路窄,他都躲得这么远了,这死丫头怎还跑过堵他!还不等他想好摆出什么架势面对小暖,便听她又开口了,“你叫什么名字?”   这小道士脆生生地道,“徒孙青菜,师尊道号虚抟。”   虚抟是怀充师兄的弟子之一,没想到看起来木讷的虚抟,却收了青瓜和青菜这样两个可爱的弟子,还起了这么可爱的道号。小暖含笑道,“青菜,这位居士可不是外人,他是我的父亲。”   “什么?他就是那个……”青菜说了一半捂住嘴,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望着小暖,似乎是在施展道门独家秘法记忆消除术。   小暖却轻轻笑了,“嗯,他就是我的那个生父。”   那个,哪个?!陈祖谟气得肝疼,猛地转过身怒道,“陈小暖!”   “在。”小暖抬头望着她爹,“您踏入贫道的山门,所为何事?”   陈祖谟惹了一肚子气,却不知如何说起,“无事!”   “既然没事儿,您慢慢转,贫道接着去抄经了。”小暖转身往回走。   那怎么行!陈祖谟立刻喊道,“昌郡王妃在前殿等你呢。”   “昌郡王妃等我,您是如何知晓的?”小暖好奇问道,“莫非,她就是青瓜所说的,跟您一块来的那位女居士?”   陈祖谟哼了一声。   “这就奇怪了,您不是在贺王府做谋士么,怎又跟昌郡王妃走到一处了?”小暖疑惑问道。   “你别乱想,为父就是与她在来的路上偶遇了,偶遇!”现在昌郡王府的人大家都避之不及,陈祖谟解释完,忽觉得胸前那几百两银票烫得他浑身不舒服,转身快步走了。   小暖摇头,去去前殿见昌郡王妃。她与这位郡王妃只在慈宁宫见过两次,却没说过什么话,今天见了,两人依旧没话可说。   两厢见礼之后,小暖让人上了茶,场面便冷了下来。来求人的昌郡王妃咳嗽一声,“妹妹几日不见,似是又长高了不少。”   这近乎套的,真是生硬。小暖含笑点头,“郡王妃观察入微,小暖的确是长了寸余。”   “你这个年纪,正是长得快的时候,我儿君岳也是……”说着,郡王妃便抽泣起来,“妹妹也知我们府里出事了吧?” 第八二四章 木刑回来了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出事了?小暖问道,“您说的是贵府的侍卫严刑重伤我师侄守一这件事么?这件事小暖当然知道,我师侄至今还躺在床上养伤,疼得夜不能寐呢。”   昌这还要怎么聊下去?郡王妃擦眼泪的手僵住了。聊不下去也得硬聊,昌郡王妃擦着眼睛继续道,“妹妹说的这件事我已知晓,我身居内宅不晓得怎会发生这样的事。我今日说的是另一件,我家郡王被捉进了宗正寺,至今尚无消息传出,我这两日真是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她这说话的方式真是不算高明,小暖点头,“不知昌郡王是因何被抓进去的?”   见小暖肯搭话,昌郡王妃立刻来了精神,“姐姐也不知晓!可怜我儿君岳……”   小暖听她叨念了半天柴君岳如何孝顺,听着昌郡王妃句句声声地道她儿子可怜,小暖径直问道,“他是被人欺负了、罚了还是打了?”   忧心忡忡的昌郡王妃摇头,“这倒还没有,不过以后就难说了。”   人有旦夕祸福,以后的事儿本来就难说,小暖又问道,“您来找小暖是为了什么?”   昌郡王妃忽觉得小暖这直来直去的性子也挺好,立刻道,“请妹妹在晟王面前替我儿美言几句,否则君岳这孩子,怕是……”   见她又哭了起来,小暖只觉得心中厌烦。她不是见到别人哭就会心软的软心肠,恰恰相反,看到别人出了事儿不想着怎么解决,就四处求人抹眼泪,小暖只会来气。明明柴君岳还好端端的,昌郡王妃就说得好像他快过不下去了一样。就算他们日子不如以前了,小暖就要帮他们吗?凭什么?   昌郡王妃哭了一阵儿,偷眼见小暖没什么反应,就知道这父女俩是一个秉性,都要拿钱办事的。她从怀里拿出一张契书放在桌上,“我从母后那里知道妹妹喜欢打理铺子,这是姐姐在永宁街上的一家小小的墨香斋,最近出了这些事儿姐姐也无心打理,便送与妹妹玩吧。”   墨香斋可不是什么“小小的”店铺,而是京城永宁街上最好的文房四宝店!小暖的南山坳内的制笔作坊已经开了起来,若是得了这墨香斋,就是如虎添翼。不管昌郡王妃是早就调查过她的事儿,还是瞎猫碰死耗子,这墨香斋小暖虽然喜欢,但却没打算拿。她可不想开这个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口子,她陈小暖有的是本事赚钱,不干这买卖。   “说来不怕您笑话,小暖是喜欢打理铺子但却没什么本事,只手头这几个就已管得手忙脚乱了,再多了真顾不过来。”小暖一口回绝了,“虽说小暖不能干涉王爷的事,但小暖也知道晟王是君岳的亲叔叔,王爷该做什么他心里有数,您放心就是。”   这丫头居然不要铺子!昌郡王妃心中纳闷,不是都说陈小暖贪财么,莫非是墨香斋还填不饱她的胃口?给她爹陈祖谟一百两银子,他就能头前带路;给她几万两的铺子,让她帮着说几句好话都不行!   晟王当然知道他该干什么,他只会冷眼旁观,看着她们母子受苦!昌郡王妃本还想着给小暖些钱财,让小暖帮她说几句好话,哪知她胃口这么大!昌郡王妃也死心了,冷冰冰站起来告辞。   小暖送她到侧殿门前,静静看着她离去后也没了写字的兴趣,“字不写了,咱回吧。”   姑娘还没写满三页纸呢……很少说话的春花开口了,“二姑娘每天写十张大字。”   小暖默默问道,“春花,这话是谁让你说的?”   “是夫人。”春花老老实实地回话,“夫人走时交代奴婢,督促姑娘练字。夫人说姑娘虽可以让二姑娘和玄舞代写书信,但姑娘的字写得好一点也没坏处。”   这倒是,她也知道自己的字应该练得更赏心悦目一点,可让她这个敲熟了键盘的现代人握起不听话的毛笔一笔一划、一丝不苟地写繁体小楷字,实在是件头疼又浪费时间的事儿。   玄舞也低声劝道,“三爷也喜欢练字。”   小暖点头,夫妻需要有共同的爱好,如果她也喜欢上练字,成亲以后就可以跟三爷在书房里一起写字,想想也满温馨的。小暖回到静房,提笔深吸一口气,默默念了两遍“宁静致远,静能生慧”,给自己鼓劲儿。   小暖练了一后晌的字,待从书房出来时发现变天了。她还没回到家,冰冷的雨水就夹杂冰渣砸下来,冻得人涩涩发抖,这么冷的天,她的斗篷和棉衣会卖得非常好,小暖的心情顿时好了不少,手也不觉得冷了。待回到燕南街的院子内,小暖先去看了田守一,见他已经能坐起来吃饭了,颇感欣慰。   刚回到正房烤了会儿手端起茶杯,玄迩便进来报事,“姑娘,木刑来了。”   小暖好悬没把手里的热茶泼到炭火盆里,定了定神才道,“让他进来吧。”   换了新衣裳收拾的干净利索的木刑,相比半月前不只没瘦,脸还圆了些,看起来神采奕奕的,倒不似在牢里辛苦审问了半个月的犯人,而是出去游玩休息了一段日子。一个人只有做自己喜欢的事儿,才能保持这种精神状态。小暖相信木刑是真的很喜欢审案,若非他是三爷的得力手下,小暖都想举荐他去大理寺或刑部做事了。   木刑给小暖见礼,“郡主,属下已将案子审完,随时可以跟您去巡查店铺了。”   木刑去大理寺是十月十四,今天是十月二十九,他是半月完工的。这种说到做到的品质小暖喜欢,想着干脆把他从三爷那里挖过来得了……   “非常好!这两日你先回去歇息,待我这边的案子审结了,咱们就准备出发。”   “大皇子被擒,京兆府被抓的案犯很快就会松口,这案子十日内应能结了。”木刑颇有信心地道。   小暖也这么觉得,虽然好奇,但是她也没问大理寺那边的情形,“好,待案子审结了,咱们就直接出发。”   马上就要进十一月,零落霓裳的三十多家分号分布区域广,若再不出发,除夕之前怕是赶不回来了。   木刑应了是,又问道,“不知属下可否去探望田道长?一来属下可以帮着他消去刑讯之后残留的惊惧,二来属下也想问问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八二五章 吃醋了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木刑是刑讯和心理分析的行家,让他去跟田守一聊聊绝对没有坏处。待他走了后,小暖忽然对三爷的舅舅华远怀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虽然木开那黑脸小厮看不出有什么过人之处,但木刑和木船都是非常不错的人才,能选拔出这些人才的华远怀会是个什么样子?   小暖展开辇图,很快找到了华远怀所在的临江。临江在江南西路,就是现代的江西省附近,小暖最南边的一个铺子开在扬州,离着临江还有大几百里,以大周不是靠人腿就是靠马腿的交通方式,大几百里已经是非常遥远的距离了。   小暖问玄舞,“三爷的舅父可曾进京探望过华嫔娘娘?”   玄舞想了想,答道,“舅老爷是外官,没圣上的宣召不得入京。这些年他只到宫中探望过娘娘两次,第一次是华嫔娘娘的父母过世,第二次是六公主夭折。但这些年舅老爷送给娘娘和三爷的东西,四时从不间断。”   兄妹俩两次相见都是在极其悲伤的情况下,这真是很难过的事儿。小暖叹息了一声,把女儿嫁入宫中,绝对是非常残忍的事儿。这般想着,小暖对华嫔和三爷又多了几分怜惜。   晚上,三爷通过地底的密道,从王府直接到了小暖这院的书房内,先与还未来得及离开的木刑说了许久的话,才到了书房里间去见小暖。   小暖取下在炭火盆上热着的汤,“三爷快来,喝汤了。”   纵使心中压着数不清的烦心事,但三爷看到暖暖的炭火边向着他招手的小丫头,多少事也都烟消云散了。三爷过去,撩衣袍坐在她对面,听小丫头絮叨着,“这是香菇老鸭汤,我只放了一粒枣子,不腻也不甜。”   说完,小暖还在盛出的汤碗里放了几滴醋,才推到三爷面前,笑眯眯地看着他。   喝汤要放醋吗?三爷拿起勺子喝了一口,居然意外地不错。   小暖见他一口接着一口的喝完,便又给他添了一碗,开心极了,一起用了这么多次饭,她发现三爷看起来每个菜都喜欢,但其实他也有真正喜欢的口味,比如说酸的,看来她猜对了。   三爷喝完汤觉得浑身通泰,抬手把小桌子撤到一边,将小丫头抱在里怀里,一起面对这温暖的炭火。小暖闻到三爷身上有淡淡的酒香,她提起小鼻子闻了闻,“潩泉酒?”   大周名酒很多,小暖行走各地也饮了一些,比如汾州的甘露堂、代州的琼酥、庆州的瑶泉等,三爷身上这淡淡的潩泉酒香她记得,上次去摘星苑时,三爷喝的就是这种酒。看来这也是三爷喜欢的,小暖默默记下,心中还有些发现了秘密的小窃喜。   盯梢的大黄不在,掐时辰的岳母也不在,三爷抱着小丫头觉得安心又舒服。他轻轻应了,“出来时跟左相喝了两杯,你今天都做了些什么?”   小暖知道他喜欢听自己说话,便巴拉巴拉地说着这一天的事儿,三爷恣意地靠在椅背上听着,修长有力的手指在她背后的青丝间缠绕着,这感觉实在太好。   待小暖讲完,三爷才道,“大皇子妃的父亲远在西平,京中她能找的在圣上面前说得上话的就是贺王,但贺王已避去了永福寺,所以她才找到了你这里。圣上下旨将大皇子的爵位消了,这消息还没散开,待宗正寺将他犯的过错审问清楚,连同其他罪一并处罚。到时她会更慌乱,怕是要出错的。”   先消了柴严昌的爵位是为了让宗正寺明白圣上的态度,也为了方便宗正寺卿审案。不过这事儿可不会提前泄露出来,否则御史们得在早朝上吵炸了锅。小暖低声问道,“大皇子这次还能翻身吗?”   “很难,他许会兵行险着。”三爷轻声道。   小暖促狭道,“然后,正中三爷的下怀?”   正中我下怀的,不是你么?三爷这句玩笑话险些脱口而出,他觉得自己越来越轻浮了,这样可不好,小丫头会觉得他不敬重她,毕竟两人还没成亲呢。三爷顿了顿才道,“若是他有本事出京,正好将乌羽换回来。”   至于怎么个换法,小暖能想到。又要打仗了么,乌羽能成吗?   三爷亲了亲小暖青丝,问起方才木刑说起的一件事儿,“你可曾听说过面戴黑色面具的高手?”   小暖摇头,“没有,他们干了什么?”   “闯上琴鸣山,砍了袁天成的胳膊。”三爷低声道。   小暖立刻明白了,“三爷觉得他们是我师傅的人?”   “或者说是上清宫的人,既然你不知道,那就不要去问师道长,免得再生事端。”三爷用手指梳理着她的顺滑的青丝,心里满是不舍,“留下一个身边的管事处理京兆府的案子,你明后日便带着木刑去吧,京城马上要乱了。”   三爷说的乱,必定是要死很多人的那种。小暖点头,“我想把守一和华郎中都留在这里,让守静和守纯守着他,待守一能动了再起身,肯定能赶上回乡过年。”   她待身边人都是这样的好,三爷的大手托住她的小脑袋,轻声问道,“若是有一天有人欺负我,你会怎样?”   小暖目光一厉,立时成了炸毛的猫,挥舞着爪子恶狠狠地道,“宰了他!就是我一个人不行,也要帮着三爷一起宰了他!”   果然,三爷的心便是一颤,“待到那一日,你什么都不用做,你只要保护好你自己,剩下的都让我来。”   谁会欺负三爷呢?小暖皱起小眉头,圣上?   “你……”   还不待小暖问出口,三爷的唇便落了下来,极其温柔缠绵,小暖的心都跟着颤抖。   待他起来时,小暖还是问道,“你要做什么?”   三爷有些不大好意思,“只是随口问问罢了,见你对身边每个人都这般在乎,我……”   吃醋了?小暖眨巴眨巴眼睛,觉得心都要化了,“三爷,在小暖心里,你跟娘亲、小草和大黄一样重要。”   小暖会变得越来越强大,保护好你们的。   三爷的吻又落了下来,待到他再抬起头时,发现小丫头的小脸比桃花还好看,让他就想这样抱着,抱一辈子。   发现他的眼神越发得火热,小暖低头不敢看了,谈起正事引开他的注意力,“封江兆也快要被抓了吧?若是他被抓,娘娘那里会不会有事?”   大内侍卫统领封江兆跟在建隆帝身边几十年,小暖听说后宫每个殿里都有他的耳目,虽然重华宫人少,但也保不准有二心的。   三爷点头,“这也是我想让你先走的目的之一,京中不安全,若是真闹起来,我怕无法同时顾及你和母妃的安全。”   小暖的心便是一沉,能让三爷说出这样的话,看来封江兆的势力绝对不小。 第八二六章 小暖的推测   封江兆既然有这么大势力,还是建隆帝的心腹,可以说要啥啥不缺,那他为啥还要背叛建隆帝呢小暖觉得这里边一定有事儿。   柴严昌也是,他是皇子,图谋皇位理所应当,但也该有个底线,跟柴严亭合作不是找死么他又不傻。   小暖顶着明亮的炭火盆,脑袋里将她所知的情报串联起来,前前后后过了一遍,才向三爷提出来。   三爷言道,“是人就会犯错,这错处一旦被人抓住,别人就会以此为由要挟他做一些无伤大雅的事,然后他就会有越来越多的把柄被那人握住,直到被其所左右、与之堕落不能再回头。柴严亭口才了得,善于谋算,清王府出事之前,他以十五岁的年纪便执掌了府里一半的事务,才能不容小窥。”   “柴严亭与大皇子交好,清王又对袁天成有恩,或者说有把柄被清王握在手里。清王夫妇和柴灵玉死后,柴严亭求大皇子帮忙给袁天成送个信,这并不是什么难事。而袁天成为了报答清王的救命之恩或摆脱要挟,帮他画一幅脱困升仙图、摆个聚福阵,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这便是开始,我想后来袁天成的丹药外流、封江兆搅入其中等事情中,应该也有柴严亭的影子。”   想到此人这些年一直在暗中活动他却不知,三爷暗中给自己提醒,时刻不可大意,“此子,近来已在你身边出现过三次,说明他已将你列为下一个目标。他不是想杀你,而是想利用你帮他做事。所以你完事小心,切莫着了他的道。”   三爷所言根小暖有相通之处,她又问道,“三爷觉得他做这些事的目标是什么”   三爷用手将小暖扣在怀里,再次叮嘱道,“报仇或图谋天下皆有可能,我与他交往甚少,所以无从判断。你虽聪慧,但切不可大意,若是见了他不要妄图杀之,杀他不是你该做的事,冒然动手就算侥幸杀了他,也会给你惹来无穷祸端。这人留着让圣上的人或二哥的人处置。”   “小暖明白。”若是没有血洗七师兄的长春观一事,小暖对柴严亭还抱有几分同情。因为建隆帝杀了柴严亭的爹,逼死他娘和妹妹,人家报仇天经地义。但是大黄无意刨了他爹的坟,七师兄的弟子被他的人所杀,绫罗霓裳被他利用偷运铁砂,小暖的男人又是他的仇人之子如此种种,小暖与柴严亭已经分站在你死我活的敌对阵营中,矛盾不可调和。小暖点头,说出自己的推断,“三爷,柴严亭暗中布局十年,实力一定不小。你觉不觉得他手中应该有炼丹高手上次杀入长春观的那些人手里的火药据我七师兄说,已经是相当厉害的了。”   大周硫磺和火药的精深技术掌握在炼丹的术士手中。   三爷低头认真看着小暖,示意她继续说下去。小暖接着分析道,“袁天成炼制的丹药吃得多了,会在体内形成丹毒,这种毒在圣上、封江兆和郑笃初身上都有。圣上不知道他自己中了毒,但封江兆是习武之人,他一定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对劲儿。琴鸣山那夜,袁天成被断臂之后,封江兆的人带着丹药急驰出京,是要送到哪里封江兆身为圣上的贴身侍卫,在什么情况下他才会放弃现在的位子和几十年的忠心”   “所以,小暖觉得可能是因为他通过某种途径知道有人可以解他的丹毒,保住他的性命,所以才有了送药之举。”小暖继续分析道,“不是西北那边突然出现了一个炼丹高手吗,西北形势复杂,是大皇子的舅舅和岳父的势力范围,而大皇子和柴严亭一直不清不楚的。所以小暖推测,如果袁天成的丹药已经让京中不少权贵中了毒,那么现在西北冒出的那个高手能够解毒,他们为了活命,会怎么样”   三爷凝神细思。   小暖又继续道,“这个消息一旦放出去,对柴严亭那些人是极为有利的,但是现在出现了变化。”   “姬景清”   “对。我的三师兄姬景清,他炼制的丹药可以减少或者解了圣上身上的丹毒,对其他人也一定有效,所以柴严亭或者说大皇子的计谋才出现了变数。”小暖继续道,“如果能从正经渠道拿到解药,不用叛国通敌,哪个人不愿意”   小暖越说越觉得自己的推测有道理,“这也是为何三师兄上了琴鸣山不足半年,却先后有十几波人想要他的命了。封江兆只要不傻,而且还想走回头路,他现在应该会尽全力保住我三师兄。毕竟他现在所犯的,只是倒卖丹药赚钱的小罪,还不足以砍头吧所以三爷,你可以从这方面下手,去与他谈判。”   这推测合情合理,三爷也觉得心中一片清明,低头狠狠在小暖脸上啄了两下,以小暖的头脑,再加以时日磨练,必定是不下于姜公的谋士   小暖眼睛一亮,又道,“去年底百兽园刺杀一案,大皇子的人能那么轻易的进入皇宫,说不得也与封江兆和大皇子之间有什么勾当有关。”   “你说的确实有道理,我明日便去验证一番。若是你所言为真,那么你三师兄的处境便十分地不不妙了。不担心你三师兄的安危”三爷问道。   小暖摇头,“我师傅没担心,所以我三师兄应该没事儿。”   小暖不担心三师兄,有三个原因。其一是封江兆不想三师兄出事儿,其二是三师兄有一堆奇奇怪怪的丹药护身,其三是方才三爷说的砍了袁天成胳膊的黑面人,那些人能入琴鸣山砍了袁天成,就能入琴鸣山保护她三师兄。   毫无理由的,小暖觉得那些人是自己人。   现在想来,找到解丹毒的丹方并放到她们家的天师像后的师祖,才是真正的牛人,小暖很期待尽早与已经“死了”的师祖见上一面。   冥冥中,她觉得师祖肯定会见她,在某个师祖觉得合适的时机。 第八二七章 又瘦了一圈的柴智岁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第二日一早,小暖去二进院见了田守一,发觉他的精神好了不少,应是昨夜与木刑的谈话起了作用。小暖问他,“我今日要启程去各处的绫罗分号看看,你打算在此养伤还是去玄妙观?”   田守一回道,“弟子在此养伤,不去给王师兄添麻烦了。”   三爷说接下来会有大动荡,让田守一留在这里或许比去玄妙观更稳妥,毕竟这条街都是三爷的地盘,没人敢来找事儿,“如此也好,我让守静、守纯和华郎中留下来,厨娘也留下,你想吃什么尽管吩咐,待伤养好后,你们再回济县与我汇合。”   田守一立刻道,“弟子用不了这么多人照看,让守静跟着小师姑去吧。”   赵守静也道,“守纯足以照看大师兄和处理这里的琐事,弟子跟着小师姑去,总能帮小师姑做些小事。”   小暖笑了,“你们心里想什么我明白,但咱不急于一时。你们俩都留下。你们留下要照看你们的师兄,应付京兆府的官司,还要关照着店铺的生意,这些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   三人这才同意留下,既然决定了要启程,自然是越快越好。至于进宫辞行这种事儿小暖连想也不想了,去了也是挨骂,不去也是挨骂,干嘛还去找这个不痛快。   小暖先去绫罗霓裳的分号,让展聪照看好店铺的生意,若是京中局势再吃紧,分号宁可关门也不要走其他路子进货,“就算再折腾,大伙儿也是要穿衣吃饭的,所以咱们避过这阵风头,很快就能缓过来。”   接着,小暖又去了赵书彦开的酒楼、她的脂粉铺子,最后来到棉坊内,却见建王世子柴方和左相家的二公子李厚生正在她的棉坊里吃茶。   见到小暖来了,左相家的小儿子站起来行礼,笑道,“世子说今日郡主一定会过来,还真让他猜着了。”   柴方乐呵呵指了指椅子,“郡主,坐。”   柴方这家伙顶着亲王世子的名号,天天却不干正事儿,不是跑去摘星苑就是来她这儿消磨时间,建王居然也不管他。他这个毛遂自荐过来帮忙的,却比自己这个正牌的东家来得还勤快,小暖摇头失笑,坐下问道,“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建王世子给小暖倒了杯茶,“不是小弟,是厚生找你。”   小暖的目光转向腼腆的李厚生,“李公子有事尽管讲来,能帮的我一定帮。”   “看吧!我就说三嫂够义气!厚生说吧!”柴方笑得开怀,全京城也就他不怕晟王发脾气,敢这么肆无忌惮的跟小暖开玩笑了。小暖被他叫三嫂叫得也麻木了,脸都不红一下。   李厚生站起来腼腆客气地给小暖行了个礼,“郡主这两日可会出城?”   小暖点头,“说来也巧,我待会儿就出城,公子可是要我帮你向李老夫人问安?”   左相的老母亲一直住在城外的田庄内,这些日子京城四门戒严,经常去城外给祖母请安的李厚生怕是有几日没去了。左相的妻子去世后并未续弦,李厚生和他的妹妹都由李老夫人带在身边教养,所以他们与祖母的感情很深。   “除了请郡主帮厚生给祖谟请安外,还有一事想劳烦郡主。”李厚生的小厮立刻递上一个木盒,李厚生从里边取出一双新做的鞋子和几张银票,“再过两日便是厚生的乳母的寿辰,这双鞋子和银票劳烦郡主交给祖母田庄里的管事方喜雨。”   因为跟李老夫人是邻居,秦氏与李老夫人一直有往来,所以对李家田庄的事儿比较清楚。小暖听娘亲说过,田庄的管事方喜雨是李厚生乳母的丈夫,而方喜雨的女儿就在李厚生身边做丫鬟。想必李厚生带来的鞋子就是乳娘的女儿做的。   小暖示意刘守静将东西收了,“李公子放心,东西晌午之前小暖一定送到。”   李厚生又腼腆地道了谢,单纯的小模样简直不像是左相那样的人精的亲生儿子。小暖问道,“虽说四门戒严,但李公子想出去也不是不能的,是左相不让你们出城?”   柴方苦立刻诉苦,“现如今能能在四门进出自如的,全京城怕也只有三嫂您了。我也被家里的老头子拎着耳朵反复告诫了几十遍,莫说城门,不去去的地方一个时辰都说不完。”   李厚生微微点头,如实道,“不只是父亲,祖母也送了消息回来,让我们不要去见她。”   左相位极人臣,李老夫人又是当今圣上的丈母娘,但他们却没有一点嚣张放纵,行事很是谨慎生怕给皇后招货,小暖暗道一声二皇子好福气。   “三嫂,你这趟出去何时回来?”柴方又笑嘻嘻道,“帮小弟带十斤京城南永福客栈边上的刘家铺的熏肉如何?”   小暖笑着应了,“我这次去的功夫长,明年春耕时一定给你带回来,这段时日棉坊的生意就由你帮忙照看了,十斤熏肉算做我给你的工钱。”   柴方的下巴差点掉在桌子上,“三嫂的算盘打得精明,小弟佩服!”   三人正笑着,柴智岁忽然跑了进来,“陈小暖,终于找到你了!”   小暖被他吓得一激灵,手里的半杯茶全泼在了柴方的锦袍之上。柴方低头看着自己湿了一截的袍子,抬起头喜滋滋地道,“三嫂,你得陪我件棉袍,就铺子里挂着的那件就成。”   “自己去取。”小暖很是大方的摆摆手,然后才与柴智岁道,“二舅舅若是找我,直接去燕南巷就是。”   “那是三哥的地盘,他哪敢啊。”柴方说完,笑嘻嘻地跑出去换袍子。   又瘦了一圈,显得少了些憨蠢的柴智岁坐在柴方的位子上,急吼吼地问小暖,“程小六怎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他不会真的出事儿了吧?”   见他这么大咧咧地问出口,李厚生和没出门的柴方都转头看着小暖。大理寺正在审的案子,他们哪个不想知道,可惜金益昀和左相都是嘴巴极严的,根本扫听不到一点消息。柴智岁来找小暖,莫非她这里有大理寺的情报?   小暖非常干脆的摇头,“我什么也不知道。”   “这可怎么办,小六一定没救了!”柴智岁急得抓耳挠腮。 第八二八章 小暖的心血来潮   “二舅舅为何觉得程六公子没救了”小暖好奇问道,她已经向木刑打听过了,程小六在这个案子里不过是个小人物,他只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帮郑笃初跑腿送过几次东西而已,不会有大事儿。   郑笃初就不同了,他不只自己吃丹药还倒卖丹药,经他的手出去的丹药不在少数,如果右相想不出法子保他,郑笃初这次要死定了。   柴智岁急吼吼地道,“我在玉屏街上蹲了好几天,右相出来进去时地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我问程贤文,他也是一脸吃屎的模样啥也不肯说,这还能有好才怪”   小暖   李厚生觉得柴智岁的话实在不雅,咳嗽一声打岔道,“待程六哥出来晓得你为了他的事儿如此着急奔走,定会感动不已。”   “那也得他能出来才成啊。”柴智岁长吁短叹着,“他要出真出事儿了,我以后可怎么办。”   这话说得好像他俩有啥一样,小暖无心再听下去,把茶杯放下起身准备走了。   柴智岁伸胖手要拉小暖的衣袖,却被玄舞用刀鞘挡住,只得可怜巴巴地求着小暖,“你前几天敢为了个师侄就顶着被太后娘娘和圣上责怪的风险,跑去敲京兆府的大门,我就知道你跟我一样,是讲义气的人。郡主你帮我这一回,只要小六能活着出来,这情分我记你一辈子。这样吧,我三妹以后如果再去找你的事儿,只要我活着就替你出面教训她”   这个李厚生低下头,只当自己什么也没听见。   这个真可以有小暖很想应下来,因为她知道程小六一定能活着出来,做个顺水人情再简单不过。不过她不可能做这个人情,“二舅舅,大理寺的事儿不归小暖管,小暖真的无能为力。大理寺是讲理的地方,只要程六公子没犯国法,他就一定能平安出来。还有一点,郡母是小暖的长辈,小暖不会做出什么不孝的事儿来。”   你做的不孝的事儿还少吗,爷的承平王府都让你祸祸没了,现在还在皮场街那破地方窝着呢柴智岁急得没法,转身拉住李厚生连声问着,“厚生,你爹回家说过什么没有,大理寺什么时候许人去探监”   小暖出了里屋,见柴方换了见天青色的棉袍喜滋滋地回来了,在她面前孔雀开屏一样转了两圈,“三嫂看,如何”   “不错。”这棉袍是赵家的染坊采用新工艺染的,天青色晕染得恰到好处,剪裁做工也是处处精致,柴方穿着好看,不过小暖还是觉得这衣服穿在三爷身上才是最好看的。   见小暖要走,柴方低声问道,“柴智岁所求的事儿,三嫂不打算管”   小暖摇头,“我没那个本事,管不了。”   小三嫂这样知趣,会给三哥省不少事,柴方笑得越发开心了,“三嫂一路顺风,明年来时莫忘了小弟的熏肉。”   小暖应了,大步走出棉坊,从南城门出城。命人去第四庄收拾行李,她则先去庄子南边左相家的田庄见里李老夫人,帮李厚生带话。   李老夫人拉着小暖的手问道,“出来前可去宫里见了太后娘娘”   小暖惭愧摇头,“小暖走的匆忙,没来得及去。”   李老夫人听了后,居然笑了,“这就对了,她现在正气不顺,你去了也是讨骂。她家孙儿做错了事,还不许你讨个公道了哪有这样的道理。”   听到李老夫人说得这样直白,小暖很惊讶,一时不知该如何答对。   李老夫人又问道,“你这是要回济县过年”   小暖摇头,“小暖在秦日爰东家的铺子里投了些钱入了股,前些日子绫罗霓裳的益州分号出了事,秦东家想在年前去各处分号巡视一圈,以查缺补漏、防患于未然。小暖想跟着去学些打理铺子的本事,转完这一圈再回乡。”   她是要做晟王妃的,不去学管教内眷和丫鬟的手段,反而去学打理店铺,已经走偏了。不过小暖没有弟弟,妹妹又还小,家的田庄和店铺也只能靠着小暖,否则定被奴仆欺瞒了去。李老夫人握着小暖的手教导她怎么管事,“水至清则无鱼,大是大非上不能错,细枝末节的事不必太较真。管事们是你花钱请来做事的,要定出规矩来,恩威并重”   能教养出皇后那样有头脑的女儿,李老夫人当然非等闲之辈,她在打理内宅和铺子上自有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法,她愿意教导小暖是她的福气,小暖认真听着记着,不住点头。李老夫人讲了半天口都渴了,喝了口茶又问道,“你师傅去见太后时,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小暖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经过讲了后,李老夫人道,“你师傅看起来疯疯癫癫,其实是个顶聪明的人,他的本事你能学来三四分,也足够用的,不可荒废了这难得的机会。”   小暖应了,将鞋子和银票交给方管事后回第四庄收拾东西时,小暖低声问玄舞,“李老夫人待我,怎么有点长辈教导晚辈的感觉”   玄舞也奇怪,“还不是寻常的晚辈,是入了她老人家眼的晚辈。李老夫人住到城外来,就是不喜人打扰,但是她对安人和姑娘确实非常的不同。属下想来想去,也只能是因为您和安人就不知道为何,就入了老夫人的眼了。”   也只有这个解释能说得通了,小暖暗道缘分真是好奇妙,只希望老夫人的这种喜欢会影响到他儿子,让左相在官场上不要与三爷作对,最好能相互照拂着。   这次启程只小暖带着两个丫鬟、几个侍卫和木刑,马车只有三辆。比起前几次,真的算轻装简行了,小暖闭目在马车上摇晃了一会儿,听到外边热闹了起来,她撩开车帘见了半山腰上的天师庙,便吩咐道,“在这里停一会儿,我上去看看。”   玄舞命人拉住马,低声问道,“姑娘可是有什么话要叮嘱天起风了,还是让属下去吧。”   小暖摇头,“没什么话,我就是心血来潮,忽然想上去转转。”   听到姑娘心血来潮,包括玄舞和木刑在内的暗卫们眼睛顿时亮了,凭他家姑娘的诡异运道,这莫不是要有大生意找上门了 第八二九章 青冥山三田观无牙道长   青鱼帮的鱼已经捉完了,木刑脑袋刷刷刷的把朝廷海捕公文中的重金悬赏要犯统统过了一遍,迅速锁定几个可能会在京城附近出现的,自告奋勇道,“姑娘,天阴山路滑,属下扶您上去吧。”   “我来!”   “我来!”   “……”   小暖眨巴眨巴眼睛,大伙儿对去天师庙这么热情?小暖干脆把小手一挥,“留下三人看车,其余的都可以跟着。”   当小暖带着这一帮人踏上人来人往的山路时,不由得回忆起她刚来大周的那一夜,和娘亲、小草、大黄冒着大雨搀扶下山逃命时的场景,时过境迁,不免心生几分感慨。   暗卫们见到姑娘的脸色变了,个个手握暗器全神戒备,虽是准备强鱼……不对,迎敌。玄舞见弟兄们这嗷嗷叫的劲头,忍不住训斥道,“一个个的要干什么?不要吓坏了上香的百姓,收着点,待会儿不许抢。”   小暖回神左右看了看就明白了,笑道,“今天没鱼的。”   小师姑想吃鱼了?得了消息出来迎候师姑的虚空,听了师姑的话有些为难,上前行礼低声道,“师姑,今日是初一……”   初一怎么了?小暖眼睛转了转才想起来,按照师门的规矩,初一和十五是要吃素的,虚空以为她是来吃鱼的?小暖咳嗽一声,学着七师兄,端起一观之主该有的架子,“对,今日初一,来上香的香客比往日多不少,你们要把四处打扫干净,念经也要提起精神,莫慢待了上山的香客。”   “是,弟子已叮嘱师兄弟们注意洒扫了,请师姑验看。”虚空在前边引路,请小暖进山门。   寺庙和道观都是很神奇的地方,门外是滚滚红尘,门内是安宁净土。诵经声、木鱼声、庄严的神像、缭绕的香火气息、虔诚祈福或还愿的香客,便是这殿里人来人往的,也打不破该有的那份安宁肃穆。小暖站在主殿内,抬头望着师祖的神像,心中默默祈愿母亲和小草能安乐一生。   待小暖许过愿,回神四顾时,发现殿里多了个与众不同的道士一个老道。她这道观很年轻,不只是建筑新,就连观里的道士也都年纪很小,打理道观事务的虚空才十四岁,余下的几个也没过四十的。但神像前添香烛的道士,身着一身土青色旧道袍,神情庄重平和,头上用木簪挽着发髻没戴道冠,两鬓新生的几缕白发显示着他的年纪,这般模样怎么也该过五十了。   小暖招手唤过虚空,低声问道,“这位老道长是何人?”   见姑娘的目光停在那个眼生的老道身上,暗卫们又忍不住沸腾了,木刑用目光将其紧紧锁住。那老道也察觉到了这群人的注视,他转头看过来,向着虚空微微颔首,又回首慢条斯理地做事,动作从容不破,自带一种宁静气息。木刑目光发亮,这老道士不似寻常人,绝对有问题!   虚空低声向小暖解释道,“那是在这里挂单的无牙道长,他本来是要去玄妙观听道的,但因为京城四门戒严,所以才来咱们这里落脚歇息。”   “山崖的崖,还是天涯的涯?”小暖羡慕着,暗道人家地道号起得真好,他师傅一定很有学问。   “回小师姑,是牙齿的牙。”虚空让小道童请无牙道长过来说话。   小暖……不用问了,无牙道长的师傅一定是在他没长牙的时候,就把他收入门了,这道号还不如她的“九清”呢。   天师庙的小道士请了无牙道长过来,得知这位看着非常精神的小姑娘就是大名鼎鼎的天师庙的观主,上清宫师无咎道长的九弟子陈九清时,无牙道长很是恭敬地弯腰行礼,“青冥山三田观无牙,见过观主。”   “道长请起,请随小道入内说话。”青冥山三田观?小暖脑袋里过了一遍,虽然没听过,不过听着就觉得莫名高大上,于是在往里走时,小暖又问道,“请恕小道孤陋寡闻,不知道长的道观在何处?”   无牙道长不好意思地道,“远在千里之外的肃州,比不得观主的天师庙,贫道修行的三田观就是在无名小山上的无名小观,因观中有三亩薄田而得名。”   “三田”原来是这个意思,不过也比三亩道观好听一些。小暖真诚地讲道,“肃州地势高山势就更高了,青冥山想必是其中极高的才得此名。道长乃当代清修隐士,小道敬佩。”小暖听师傅说过,肃州的祁连山内有不少没几个人的小道观,那里的道士自给自足、闭门苦修,是真正的心灵纯澈向道之人,值得敬佩。   小暖抬手请无牙道长入静室喝茶,无名道长落座后,又自惭行愧道,“观主的敬佩贫道可不敢当。贫道修行不够勤勉,今年秋收时夜间看田竟睡了过去,因早上醒来田里的庄稼被野猪祸害了过半,这才被观主师兄罚下山,入玄妙观听道一月方得回。贫道在路上走了近两月,才赶到观主的仙山。”   那三亩田应该是他们的口粮吧,能言善辩的小暖竟有些接不住话了,她半晌才道,“道长想入玄妙观,怕是得再等一段时日。”   “无妨,贫道等得。”无牙道长一笑,露出山里少与人打交道的淳朴干净,“观主,你我不妨赌上一局?”   赌?不是开卦算?太意外了有没有?小暖心中千回百转,不动声色地点头,“道长想赌什么?”   “就赌城门何时开,贫道何时能入玄妙观听经。”无牙道长道。   “输赢怎么说?”小暖问道。   “听观主的。”无牙道长信心十足。   小暖笑道,“这样吧,道长入玄妙观前这段日子,不用在我的天师观内洒扫,若是道长不嫌麻烦,心情好时可以给小道观里的弟子们讲讲经便可。若是贫道赌输了,便付给道长一笔讲经的费用。若是道长输了,这笔钱小道便省下了。”   “然!”无牙道长立刻应了,“贫道赌四门十一月二十日前开,贫道亚岁时可入玄妙观。”   十一月二十六是亚岁,亚岁是大周的重要节日,四方使臣将来京祝贺,不开城门怕是有损京城威仪。小暖含笑点头,“好,小道便赌四门在二十日开不了。”   两人又闲聊一阵,言语颇为投机,然后小暖带着人下山,赶往她们巡查店铺的第一站:颍州。马车行进了一程后,木刑钻到马车内低声问道,“姑娘,那个道长可是有何不妥?”   小暖摇头,“妥,非常妥。”   木刑疑惑了,总觉得姑娘待那老道的态度非同寻常。   小暖则翘起嘴角放松地靠在椅子上歇息,那是她师祖啊,怎么会不妥呢,妥大发了。   弟八三零章 师祖张昭成   见木刑一脸探究地望着自己,小暖含笑解释道,“我觉得无牙道长看起来道法高深,有他在我的道观里授道,我那些师侄们的课业肯定能蹿一大截,然后香火会更旺。”   而且,无牙道长授道还是不用她花钱的!师傅说过师祖不只没有财运,赌运也极差,小暖美滋滋地伸手从车厢壁上掏出干果盒子,“尝尝这个,这是盐核桃仁,滋味还不错。”   看起来姑娘是不想说着无名道长的事儿了,木刑知趣地接了核桃退到车外,上马抱着核桃匣子一个挨一个地啃。   小暖也把核桃放进嘴里,心情异常的好。   犯错被师兄赶出道观,徒步入京进玄妙观听经一月才能回去。这是师祖曾用来惩罚师傅的做法,所以当无牙道长说起这个时,小暖心里就给自己提了个醒,暗道这无牙道长应是上清宫来人。但她当时还没觉得这道长是师祖,因为他看起来还不满六十岁,不可能是已经六十多岁的师傅的师傅。   可接下来,师祖却主动向小暖暴露身份他要跟她赌一局。小暖曾听师傅说过,师祖逢赌必输却偏偏好赌,而且总好赌些不着边际的事儿。   小暖因此确定了几分,所以接着以让他给自己观中的弟子授道为赌注试探。因为师傅说过师祖曾输给长亭观观主,不收银子为人家的道观讲了十日的经书。无牙道长听了这赌注后的笑容非常明白,而且他还向着小暖微微点头!   这三件事前后印证,小暖就知道那位年轻得不像话的道长,是她的师祖天师张昭成无疑了。只是师祖为何突然出现,还像自己表明他的身份呢?   小暖收了笑凝思片刻,挑开车帘叫过玄舞,“这盐核桃仁滋味不错,你派人给三爷送些回去。不过现在天湿,让三爷用火烤一烤再吃。”   玄舞虽不知其意,还是听命,接了装核桃的匣子,吩咐手下的侍卫立刻送回去。现在虽然四门戒严,但他们自有路子进城。   天师庙,出了静房里的无名道长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这个小徒孙比他的两个弟子小时候一点也不差,而且财运异乎寻常的好,这着实让他羡慕又意外。明明记得十几年前,他为襁褓中的小徒孙算命时,她身上只有变数并无财运的。   虚空见无名道长又来前殿做事,立刻上前客气道,“您先歇会儿,等晚间弟子们诵经时您就该忙了。”   虚空也挺机灵,观主说的是让他心情好时讲经的,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给自己安排上了。无名眉眼间挂起了深深的笑意,连虚空都看出来了,他现在心情确实非常好。意外遇到了小暖,他就不用费心思去找门路了,这门路会自动找过来。   “我听说,刚才有四个驿使出城骑快马南下。”来上香的香客出了大殿,在侧殿内歇息吃茶闲聊着,无牙上前给他们添茶。   “四个驿使同时出发,应该送的是万岁的诏书,最近南边又出了啥事儿?”旁边的人插话了。   京城附近的百姓见多识广,聊起时政来也头头是道,第三个道,“没听说有兵变,不过我听说隆兴那边糟了大旱,前些日子隆兴知府递折子请朝廷减免租税,可能是为了这个吧。”   “也许是为了大理寺正在审的案子,听说大皇子都被关起来了……”说着说着,几个人声音小了起来,嘀嘀咕咕的交流着彼此听到最新消息。   无牙道长添完茶静静退到一旁,大理寺的案子已经快要审结,他进京取袁天成的人头的日子也不远了。只是这城门能不能在二十日开呢?那天可是难得的宜畋猎的好日子,若是错过又得等十几日……   就在城外百姓议论纷纷时,京城里又发生了一件大事儿:圣上调了一队千牛卫去守护琴鸣山,并撤回在山下负责守卫的大内侍卫。   太上皇在位时,京城禁军各司其职。羽林卫巩卫京城,监门卫掌诸门禁卫,千牛卫统率为皇上的侍从、仪卫。但建隆帝登基后不信任当时被清王的人控制着的千牛卫,便将自己的近身侍卫纳入监门卫体系中,千牛卫只充作他出行时的仪卫和四大皇子的侍卫。所以,四大皇子的“天地玄黄”四姓的侍卫都是自千牛卫,也正是这种分化千牛卫被瓦解,内斗不断。琴鸣山是建隆帝的迷地,他忽然下令撤了大内侍卫换成羽林卫和千牛卫共同守卫,这其中的意味实在悠长。   第二日,宫中的大内侍卫也被替换了大半,依旧由千牛卫顶替。众人通过这些人手调配,纷纷猜测圣上在将封江兆赶去琴鸣山数月后,终于要把这个陪在他身边三十余年的侍卫弃了。   封江兆究竟做了什么,惹得圣上如此心寒?   此时,已经入了大理寺地牢的封江兆,正捂着嘴撕心裂肺地咳着,他的咳嗽声还没落下去,地牢另一侧角落里关押的郑笃初也猛烈地咳了起来,然后又有几声咳嗽声此起彼伏地接上,袁天成不耐烦地皱起眉头,太吵了!   封江兆咳完,立刻有狱卒给他递上漱口的热茶。封江兆漱口后便盘膝闭目调息,狱卒才悄悄退下。蹲在斜对面牢里的程小六立刻伸出手,嘶哑着嗓子求道,“这位大哥,能给我杯热茶吃不?”   狱卒看了这胡子邋遢的犯人几眼,才认出他是这层牢里身份最低的一个:右相家那个没出息的庶子。不过,狱卒还是忍着不耐将茶壶递了过去,程小六立刻握住壶柄,嘴对嘴把茶壶里的水喝光,才把壶嘴用还算干净的里衣袖子擦净,感激地递给狱卒,“多谢大哥。”   狱卒接过看也不看他一眼,便拎着壶走了。   程小六靠在栏杆上,抬手摸上疼得火烧火燎的嗓子,一下一下地往外揪火气,他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他不要开始咳嗽,他不想死在这里。   大理寺的议事房里,瘦得脱相的金益昀一圈圈地转着,然后他猛地停在左相面前,双手压在桌上焦急道,“您把李刑叫回来吧?” 第八三一章 左相问策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左相微微摇头,“他有事告了假,年前回不来。”   李刑不在,谁去对付封江兆那个魔头啊,难道要他亲自上阵吗?金益昀都要哭了,“李刑因何事要去这许久,下官派人去替他办行不?”   左相失笑,“金大人何须如此慌乱,圣上许了咱们二十日前查清此案,不急。”   “怎么能不急呢?您看牢里那几个人都快撑不住了,他们要是都死在下官这里……”大内侍卫统领封江兆、司天监中正官袁天成、右相的侄子郑笃初、益霁候的三儿子郑康聪、礼部尚书的儿子何家济……无论哪个死在牢里都够他喝一壶的,特别是郑康聪,他要是死在自己这儿,益霁候老夫人准得拎着她的铁棍追自己三条街打折自己的腿!金益昀真要哭了,这些人是中了丹毒啊,要他怎么办!   “李相,不如咱们跟圣上请旨,将这些审问清楚的先判了?”然后该杀的杀,该放的放,总之不能不明不白地死在他这里。   左相摇头,“此案未彻底查清之前,他们哪个也出不去。”   他也明白啊,但他们得有命等着啊!金益昀拱手带弯腰,“丞相大人,劳烦您快点进宫求求圣上吧,眼看着郑笃初就要撑不住了。”   “我先去天章阁转转,金大人稍待。”   看着左相从容地走了,金益昀烦躁地抓了抓脑袋上的发揪,琢磨着他不直接去面圣,去天章阁见哪个,晟王还是右相?   左相李奚然回到天章阁,见右相和晟王都埋头看折子和送上来的谍报。卢正岐立起来给左相行礼,“李相,您来了。”   左相微微点头,三爷和右相也抬首跟他打招呼。左相径直走到三爷面前,低声道,“王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就这一句话,右相的耳朵立刻支棱起来了,看着晟王被李奚然请上二楼吃茶,他的耳朵恨不得跟上去。   二楼供阁老们休息的雅室内,左相低声问三爷,“王爷,木刑可还在京中?”   三爷摇头,“他今早就出京办事了。”   至于办什么事儿,三爷就没必要向左相交代了。   左相苦笑,“王爷,奚然也就不跟您客套了。圣上将封江兆送去了大理寺,着奚然和金大人这月二十前将此案审清楚。虽说托木刑前半月的辛苦,案情已经明了,但还有诸多细节需要验证、推敲。我二人昼夜审案做结,也能如期审完呈圣上御览。不过郑笃初等人的身体状况每日愈下,有几个怕是撑不到结案那天。”   三爷听到这里,就明白了李奚然找他的目的,不过三爷没有搭话,只是静听。   左相接着道,“这些人无论是哪个不明不白死在大理寺内,都够奚然喝一壶的。所以,奚然才来找王爷,跟您商量当如何是好。”   三爷不动声色道,“此事李大人该直接去问圣上,而不是小王。”   左相叹了口气,“您觉得圣上会答应么?”   牢里那些人中的是丹毒,若要他们活,就得给他们服用圣上正在服用的姬景清炼制的丹药。如此一来,有心之人根据前一段时日建隆帝龙体不适的症状,便知他也因为服用袁天成的丹药中了丹毒,这有损天威。况且,袁天成的丹药乃是取婴儿血炼制而成,此消息一旦被别有居心的人利用,后果不堪设想。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要想让这些消息不被人所知,直接让这些人死在牢里最是省事!相比起江山稳固,死十几个贵族子弟根本就不算大事儿,所以深谙建隆帝脾性的左相,才没直接去宜寿宫讨没趣。   三爷问道,“封江兆情况如何?”   “很糟,依奚然看他已是强弩之末,是最严重的一个。”左相道。   三爷看着一排排的卷宗思索了片刻,才分析道,“按说封江兆是习武之人,他的身体该比寻常人好一些才对,大人觉得为何他却是最先撑不住的一个?”   左相也考虑这个问题,“因为他食用的丹药是所有人中最多的。”   这一点三爷也赞同,“不只如此,他应该比旁人先察觉到丹药有问题,所以停了药。因琴鸣山一案,圣上失了对他的信任,圣上虽派他去守琴鸣山,但他却无法接触到姬景清炼制的丹药,所以无法服用新的丹药,导致体况愈下。其他人可能是吃的少,也可能是断丹的时间没有封江兆长,所以才看起来比他好一些。”   “王爷的意思是?”左相不太敢确定。   三爷点头,“依目前的情形看,继续让他们服用丹药应是最稳妥的缓兵之策。”   大理寺查封了不少丹药,若是真如晟王所言,这些人是因为停了丹药才开始迅速恶化的,那么继续让他们服用丹药就可以撑更长时间。在这段时间内,他和金益昀尽快把案件查清呈报圣上,接下来再怎么办,就是圣上说了算了。左右这些人已服用了几年的丹药,再多吃几天如果能够控制恶化是好事,不能控制也不会坏到哪里去。所以就如晟王所言,这的确是目前最稳妥的办法。   左相点头,诚恳道,“多谢王爷,奚然这就去办。”   三爷又低声道,“大人想办法让封江兆见圣上一面,让他相信姬景清的丹药真的有用,如此一来撬开他的嘴就易如反掌了。”   封江兆已多日不见建隆帝,所以他就算听宫里的探子说了建隆帝的近况也不会全信,所以让他亲眼见见,比什么都有用。   这个好办,事不宜迟左相谢过三爷后,准备离开天章阁。右相却站了起来,“李大人,请借一步说话。”   得,他刚请了三爷借一步说话,现在轮到自己被请了,左相微微颔首,又随着右相程无介上了二楼。卢正岐抬起头望着当朝两大宰府的背影,又看看沉稳坐回他的位子上的晟王,心中感慨着不知何时,右相的风头已完全被晟王压住了。   这真是,了不得。   待上了二楼,右相请左相落座后,径直问起狱中的情况,“李大人,我儿和笃初在狱中近来如何?”   程无介已经不绕弯子,想来是听说什么了。左相笑道,“我已有几日没升堂,狱中情形并不悉知,待我回去问过,再给程大人一个答复。”   拿这种官话打发他,显然是真的不好了。右相不由得焦急起来,“请李大人保住笃初的命,这孩子虽顽劣了些但并非大奸大恶之辈。这份情,无介会记在心里的。”   左相笑道,“程大人对笃初的安危,比贤武的还要上心,着实让人感动。” 第八三二章 柴智岁的小聪明   儿子和内侄都被押在大理寺地牢内,程无介不关心自己的亲生儿子却只问内侄,左相说这话便有些嘲讽了。   察觉到自己的失言,右相程无介叹口气挽回道,“贤武大错不犯小错不断的性子大人也晓得,他被牵扯进去最多也就是打几板子,也算给他个教训。”   左相附和道,“程大人所言甚是,贤武虽顽皮了些,但做事还懂得分寸。”   “比不得厚生,让李大人见笑了。”右相嘴里虚应着,心里却开始发毛,李奚然这话的意思就是笃初没有分寸了?这几日大舅子郑均锋的书信、银子不断,请他尽快将儿子弄出来,若是郑笃初出了事儿,大舅子那边右相可没法交代。郑钧锋乃是右相的一大助力,若是少了他的支持,右相怕是独木难支。   见程无介拿他那不学无术的庶子跟自己的嫡子相比,左相心生不快,虚应几句就下楼去了宜寿宫。程无介心事重重地从二楼下来,几次抬头望向晟王,最终也没开口。郑笃初与陈小暖之间有些恩怨,晟王不可能帮忙救人,而李奚然看样子也指望不上了。现在他能指望的,也只有金益昀了。   金益昀虽脾气大也不好说话,但与程无介还算有几分旧情。他虽是宁太傅的门生,但当时若没有程无介,他也当不上大理寺卿。这份情程无介一直没向金益昀讨,如今形势危急,他说不得要将金益昀约出来吃杯茶了。   这日后晌,金益昀从衙门回家时,半路上接了三四封请帖,不是约他吃茶就是约他吃酒。这种帖子金益昀现在是一应回绝的,不过右相这封,他犹豫再三,还是赴了约。一直在暗中盯右相的梢的柴智岁也跟着摸进了茶楼,进入他们二人的隔壁雅间,将耳朵贴在墙上偷听。   席间吃了几盏茶后,右相便问起程贤文和郑笃初的情况,金益昀低声道,“不敢瞒您,贤武应无事,郑笃初就不好说了,他与此案牵扯甚深。”   右相听了心里便咯噔一声,追问道,“有多深?”   金益昀摇头,“现在还说不得。”   右相斟酌道,“笃初这孩子,旁的都好就是耳根软,他手下那几个做事的也是不牢靠,才招致了今日之祸。”   金益昀立刻明白右相想让下人顶罪助郑笃初脱身,这法子在京中官宦子弟犯事时没少用,可这次真不行。“大人,郑笃初已经招供画押,莫说是他,便是贵府的三公子只是帮他跑了几次腿,至今还没放出来,郑笃初的罪责,说不得就……这案子上有圣上每日查问,下有左相和宗正寺卿与下官同审,下官着实不好办,若是一个不甚……”   右相沉默了片刻,才道,“也罢,既然如此也是他的劫数。从心,无介可否给犬子送几件换洗衣裳?贤武自小虽称不上锦衣玉食,但也从未吃过这样的苦,怕是快撑不住了,老夫思子甚深,想去宽慰他几句。”   大理寺卿金益昀,字从心。   这个……金益昀很是为难,犹豫再三还是点了头,“明晚下官在大理寺-->>   职守,您悄悄的去,否则下官实在不好交代,您也知牢里还压着不少人。”   这已经是天大的人情了,右相再三道谢。   待他们走后,隔壁雅间里一句话也没听到的柴智岁出来,垂头丧气地回家,正遇着他爹醉醺醺地被人扶下马车,柴智岁上前帮这小厮扶住他爹沉重的身子。柴梓让赋闲在家一载有余才得了这虽然官不大,但油水足又不牵扯政事的稳妥差事,越发的心宽体胖了,柴智岁和两个下人一起搀扶着都觉得费力,不由得抱怨道,“您这又是去哪了,待会儿让娘见了,又该念叨了。”   柴梓让打了个酒咯,舌头都捋不直了,“能知……道傻,山门巷的钱整的酒,老爷我枕能推,推了!”   山门巷?柴智岁捋了捋,“跟爹吃酒的是三门巷的钱正吧?大理寺哪坏了要修整么?”   柴梓让昏昏沉沉地应了。   他爹现在管的右校署,负责给京中各衙门筑墙,涂泥、刷漆、修臭水沟,这差事与各府都打得着交道。三门巷的钱正是大理寺主簿,与他爹以前没什么交情,现在一块吃酒定是为了修缮之事!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柴智岁咧嘴笑了。   第二日,柴智岁跟右校署的工匠们混进了大理寺,按着衙差的吩咐,拎着漆桶刷了一天的门窗,不过一天下来,他连大牢的边也没摸着。柴智岁不甘心,待傍晚工匠退出去时,他躲在墙角,想趁着天黑溜出去看看。   可天黑了后,他扮作杂役在大理寺内的地牢边远远巴望了几眼,就死心了。在大理寺地牢外把守的都是羽林卫,一个挨着一个地持刀枪站着,看得柴智岁头皮发麻。柴智岁泄气地往外溜,他可不想为了跟程小六说几句话就把自己搭进去。   没走几步,柴智岁撞见大理寺卿金益昀带着两个人过来了,他立刻退到一旁垂手低头等他们过去。可这三人走到跟前时他竟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还不等脑袋转过弯来,柴智岁伸手就捞住了那人的衣袖!   “啊!”右相吓得一激灵,立刻引来守卫的注意。前边的金益昀也是一哆嗦,回首沉声喝道,“嚷什么,一惊一乍的!”   右相哑着嗓子低声下气的解释,“请大人恕罪,小人踩空了台阶。”   金益昀点头,继续往前走。右相想甩掉柴智岁的手跟上去,却发现怎么也甩不掉,柴智岁低声威胁道,“伯父,我也要去,您不让我去咱俩就谁也别去!”   右相恨不得将这小胖子捏死!金益昀回首认出扶着右相的是过来找过他几次的柴智岁,也是一阵的头疼,这愣子是怎么混进来的?   出了这样的意外,金益昀也拿不准还要不要进去,于是他低声喝问道,“怎还不走,莫不是崴到脚了?”   这是问他还去不去了,右相既然来了,怎么可能无功而返,他也只好任由柴智岁挂在胳膊上,强忍着不快跟上金益昀。金益昀扫了一眼呲牙傻笑的柴智岁,继续前行。 第八三三章 右相的算盘   金益昀在前,带着右相和柴智岁进了牢房不远处的内堂,才吩咐师爷道,“请把程贤武带过来,过堂。”   他是这里的老大,连夜审问囚犯只会让人说他勤勉,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师爷领命,亲自去牢里提了程贤武出来,因为要过堂所以腿脚都打颤的程贤武进来,却见到柴智岁冲着他笑,眼泪立时就糊了一脸。   “二哥!”   “小六!”柴智岁见程小六这凄惨模样也是一阵地难受。   这两人倒更像至亲,金益昀扫了一眼尴尬站在一旁的右相,低声道,“本官先去内室拿份卷宗,师爷,掌灯。”   师爷知趣地跟进了里屋,这堂内只剩柴智岁和程家父子。程贤武这才发现他爹也来了,赶忙拍去衣裳上的草屑,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爹,是儿不孝,让您为儿子担心了。”   见到儿子这可怜样,右相的目光幽深难辨,“起来说话。”   “是。”程贤武立刻老老实实地站在他爹面前,大气也不敢出。右相扫了柴智岁一眼,意思很明确,让他避开,他们父子好说几句体己话。哪知柴智岁只当没看见,从怀里掏出一堆吃的,“瞧你瘦的,快吃,这东西在你二爷身上藏了一天,好几回差点没忍住给吃了。”   “钱家巷里的烧鹅!”半月没吃过正经饭的程小六,见到他日思夜想的东西,也顾不得惧怕他爹了,一把抓过去乌泱乌泱地啃了起来。   程无介见柴智岁如此不知趣,直接开口了,“你是怎么进来的?”   柴智岁笑呵呵地道,“因为侄儿缺银子用,舅舅跟着工匠们进来刷柱子,哪知这活儿还挺累,侄儿只不过蹲在角落里打了个盹,再张开眼大伙已经走了。侄儿正要出去就遇到了您过来探望六弟,您说这事儿巧不巧!”   巧你个大鬼头!程无介心里骂开了,工匠能穿着大理寺杂役的衣服四处乱蹿?也就你小子命大,否则早让侍卫捉了!右相也懒得再跟他计较,机会难得,他只想问清牢里的事儿,便挥挥手,“你到门外稍后。”   柴智岁又塞给程小六一些吃的,直接靠在门框上不动了,还一副干大事儿的模样,“侄儿帮伯父和小六把风,你们有话快说,这里咱不能久留,都在金大人该为难了。”   程无介将他踩成泥的心都有了,程小六却感激着柴智岁的体贴,他抹了抹嘴,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爹,壮起胆道,“爹……”   程无介问道,“里边情形如何?”   “里边潮湿阴冷,他们都染上了咳嗽的毛病,儿身子骨壮实只是有点咽喉痛,肯定能活到爹救儿出来。”程小六立刻回话,表明他也不是一点长出也没有。   右相皱皱眉头,“你表哥呢?”   “儿与他离得远,不晓得他具体咋样了,就能听见他也跟着大伙儿一起咳嗽,所以一定还活着,爹放心吧。”程小六赶忙道。   什么叫还活着!右相皱眉,这孩子说话从来就不着调,他应了金益昀不能扫听案情,只得隐晦地道,“这次你能无事,也多亏你表哥都把事儿扛了,你要与你表哥守望相助。你给他带句话,就说为父正在想法子救你们出来,让他稍安勿躁,切莫随便往自己身上揽罪名……”   程小六老老实实地等他爹说完,才很是实诚地道,“儿与表哥离得,不过儿会想法子把话传过去的,爹放心吧。”   “此事不可过第三人的耳朵!”右相皱起眉头,程小六就吓得缩着脖子不敢说话了。   这是,取卷宗的金益昀走了出来,柴智岁也不等右相说话,就跳过来安慰程小六道,“你看,那么多人只有你能被探望,所以你没多大事儿。你别自己个吓自己个,别晕头晕脑地往自己身上瞎揽罪,金大人办案公正,你实话实说就成了。外边的事儿自有伯父为你打点,你安心在里边等着,就当过来见市面,出来后二哥叫上大伙儿给你接风!”   想到出去之后这事儿够他吹一年的牛皮,程小六立刻来了劲头,右相的眉头却皱得更尽了。金益昀派人把右相和柴智岁送了出去,并吩咐门人以后盯紧了,决不能再放柴智岁进来。柴智岁虽然不成器,但看在他爹和他伯父的面子上,金益昀忍了!   出了大理寺两人不吭声地走了挺远,在右相要上轿子时,柴智岁才诚心诚意地道,“小六能有您这样的父亲,真是天下的造化。”   右相阴沉着脸,很是不快,“早点回去,莫让你家里人惦记着,此事不可与人提起。”   柴智岁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知道他惹了右相不快,便老老实实地应了,心情愉快地往回溜达。   不大一会儿,右相偷入大理寺的消息,便传到了晟王府里。姜公瑾分析道,“一个不成器的庶子,还不值得右相如此冒险,他去大理寺真正想探望的应是郑笃初。金益昀必定不敢让他见郑笃初,程小六也说不出什么,右相这次定是徒劳。老夫不解的是,柴智岁急着见程小六要做什么?”   此事三爷听小暖提起过,“他觉得程夫人会怂恿右相,让程贤武替郑笃初顶罪,所以才四处奔走。”   姜公瑾真不知柴智岁怎会有此等念头,“虎毒不食子,程贤武虽是庶子,但程相也不至于为了个内侄就搭个儿子进去。”   “若是能让程贤武帮郑笃初担一些罪责,然后两人都不至死,程相也会斟酌一二。”三爷分析道。   姜公瑾也点头,“三爷,让郑笃初活着对咱们并无益处。”   郑笃初对小暖抱有恨意,又与柴玉媛私交过密,留着他对小暖不利。三爷拿起一个核桃轻松捏碎,一点点挑出里边的核桃仁,“不想郑笃初活下去的,可不止本王一个。”   本朝两宰府各自为营,近几年右相的风头渐盛,对左相连番挑衅,左相都按兵不动。若是能利用这个光明正大的机会去了郑笃初,让程无介与郑钧锋之间生出嫌隙,就能削弱右相的实力,右相何乐而不为?   姜公瑾捋须笑了,“三爷言之有理。” 第八三四章 哪个才是他的亲生儿子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右相程无介回到府中,程夫人立刻将他迎进内室,“老爷,两个孩子还好吧?”   程无介正烦着,只胡乱点了头。   程夫人追问道,“妾身准备的衣物和吃食他们带进去了吧?两个孩子怎么说?牢中怎么也不比家里,这十几天了他们哪受得住……”   说完,程夫人又抹起了眼泪,“尤其是笃初,这一阵他的身子一直不大好,若是在里边病情加重,妾身该如何向兄长交待。”   就在这时,丫鬟将程夫人给郑笃初和程贤武准备的包裹拎了进来。程夫人见到包裹,疑惑了,“老爷……”   右相不耐地道,“你当那是什么地方,是能随便带东西进去的!”   东西没带进去,那包袱里她给侄子的密信,侄子定也没看到了。白费了苦心的程夫人咬了咬牙,打开包裹露出里边的吃食,装作心疼地说起小六,“妾身给小六准备的,都是他爱吃的酸笋和梅子,这孩子也吃不到了。”   想到柴智岁给小六揣进去的烧鹅,右相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那个从来只会帮倒忙的家伙!程夫人见自己怎么说,老爷也不搭话,干脆直接问道,“老爷怎么与笃初和小六说的?”   “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我只是去看贤武!”右相不耐地道。   程夫人立刻急了,“这么说老爷连笃初的面也没见到?那……您怎么跟小六说的?”   柴智岁在边上眼巴巴地盯着,他能说什么?就小六那脑子,右相觉得自己直说他都不见到能听得明白,更别提拐弯了,“我叮嘱他们在牢里要守望相助。”   程夫人一听,又捂着帕子呜呜地哭了起来,“这可要妾身如何跟兄长交待……兄长昨日来信还说,我大嫂已经急得病倒了。当初兄嫂将孩子交给咱们时,老爷信誓旦旦地答应,让他娶公主做驸马的。不想公主没相成,还把孩子折腾进了大理寺,可怜我那苦命的侄儿啊……”   提起这事儿,右相也心虚,辩解道,“笃初是自己不走正道儿,能怪得了哪个。”   “他怎么就不走正道了,不就是帮人卖了几粒丹药,跑了几趟腿么?那些丹药是从药店里拿的,至于药店里是从哪拿来的丹药,他怎么知道?这怎么就全怪到孩子身上了!”程夫人提起这事,就气愤不已。   右相烦她这样又怕她这样,耐着性子劝道,“笃初出去做事不是一日两日了,会连这点也看不出来?他分明就是贪那份银子,才铤而走险的。现在事发了,本相又能如何!”   “老爷怎么就不想想,他为何做这个?还不是老爷没给他安排个好差事!要是有正经事可做,他会去做这个上不得台面的事儿赚钱?”程夫人胡搅蛮缠起来。   右相站起来要出去,程夫人拉住他的衣袖,甚是可怜的低声问道,“老爷,若是罪名坐实了,笃初会怎样?”   右相没有吭声。   这是要坐牢了?程夫人心里更没底了,泪水涟涟地问,“那小六呢?”   “小六应无事。”右相语气微缓,“他只是跟着跑了几圈罢了。”   “一样都是不知内情,为什么小六跑了几圈就没事儿,笃初就有事儿?”程夫人暗恨不已,“笃初一直好端端的,若不是跟着小六和柴智岁学胡闹,他能变成现在这样?带他学坏的人无事,他怎么就有事儿了?”   右相不语,到底哪个带着哪个学坏的,他还不清楚么。   “老爷,您再去跟金大人说说,也给笃初减几圈吧,这孩子还小,您也不想侄媳妇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就连他爹的面也见不着吧?”   想到身怀六甲的侄媳妇,右相又是一阵头疼,这的确是个大事儿。   程夫人跟他夫妻多年,自然是看出他的心思动了,连忙软玉劝道,“老爷,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笃初前后两次进大理寺,也受了教训了。您想办法给他减几圈吧……”   “罪责摆在那了,哪是说减就能减的!”右相无奈道。   程夫人咬咬牙,“不能减,匀几圈出去也是好的。”   右相不语。   程夫人又接着道,“既然不能让人进去顶罪,牢里不是有那么多人么,随便在他们身上匀匀也就成了。法不责众,这么多王侯家的嫡子在牢里,圣上难不成还真能降罪么?那这江山还要谁治理?”   “胡说什么?!”右相喝道,“真是妇人之见!你当其他府里的人就那么好糊弄么!”   程夫人委屈巴巴地道,“妾身怎么就胡说了,是老爷跟妾身说的,当官是为了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老爷现在飞黄腾达了,就把这些忘了么?如果其他府里的不好糊弄,不是……还有不是其他府里的么。”   右相不语。   程夫人趁热道,“小六还小也没成亲,这事儿又是他倆做下的,若不是笃初这个当兄长的主动揽罪,怎么可能会是现在这样?再说老爷不是一直说小六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毛病得改,要让他吃点苦头么,这次不正是个好机会?也正好板一板他的毛病……”   第二天是上早朝的日子,程无介晕头胀脑地到了大殿,见到左相和金益昀时,脑袋里一直回旋着夫人的话。   的确,借此机会让小六受些教训,倒也不是坏事……   因为心里有事儿,所以右相都没注意到自己身后不远的益霁候得了咽疾,连着咳嗽了好几声。三爷听到这咳嗽声,与左相对了对眼神,均感到了急迫。   下了早朝后,右相拦住了金益昀,饶了半天才说出自己的想法。金益昀目瞪口呆地看着右相,让亲生儿子程贤武替郑笃初顶罪?   莫不是当初这俩孩子弄错了,郑笃初才是右相亲生的吧?他知不知道郑笃初犯的是什么罪?   金益昀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复杂心情,低声道,“大人此时说这个已是晚了。他们几个的口供已签字画押,李相也已过目,并呈到御前了。”   程无介惊了,“这是何时的事儿?”   “就在今早,右相的折子想必已经进了天章阁了。”   左相闻言,立刻快步向着天章阁走去。当他踏入天章阁时,抱着折子的卢正岐也踏入了宜寿宫。 第八三五章 翰林大学士卢正岐   右相进了天章阁,却见左相桌上空荡荡的,而卢正岐也不在屋中,心中便咯噔了一声。他暗暗后悔自己真是因为没睡好,所以脑袋里灌满了浆糊,怎么就没问清楚案情进展,就跟金益昀提了那事儿呢。   此时,金益昀还不知怎么误会自己的苦心呢。   一招不慎,不能招招不慎右相整理心情,面色坦然地进门与左相寒暄几句,才自言自语道,“工部那边有件棘手的事情,老夫过去看看。”   左相点头,目光幽深地望了一眼借机溜了的程无介,才到中间的桌子上取折子,开始做事。   卢正岐是个非常称职的秘书阁老,他非常勤快地将待处理的折子和文书分成了四摞:   紧急又重要的一摞,已给圣上送去;重要不紧急的放一摞;紧急不重要的放一摞;不重要不紧急的表功问安折子单放一边,无须处理。   左相与三爷先处理紧急不重要的,待这些办完了,便开始处理重要不紧急的。两人边商量边做事,气氛很是融洽。   卢正岐这次去的比较久,回来后跟左相道,“圣上让您过去。”   左相点头,与三爷道,“奚然先去了,剩下的事儿有劳王爷和卢大人。”   待左相去了宜寿宫,很少说话只默默做事的卢正岐终于忍不住开口了,“王爷今早可听到益霁候咳嗽了”   卢正岐深感忧虑,左相呈上来的折子上说得明白,经郑笃初的手出去的丹药入了京中不少达官贵人的府邸,服丹的官员不在少数。益霁候的情况,陆续会在多少人身上出现   “王爷,此事拖不得啊。”   卢正岐与内阁的其他人不同,他是科举出身的寒门仕子,不参与朋党之争也未于任何一个皇子亲近,有颗纯澈如冰雪的报国之心。更为难得的是,他不骄不躁、明进退、识大体还不迂腐晓得变通,这样的人才若是用得好了,便能成为如魏征般的一代名臣。三爷认为,建隆帝慧眼识珠将年纪轻轻的卢正岐招入内阁做事,是他继启用左相后,在用人上做得最成功的一次。   卢正岐的珍贵,建隆帝明白,内阁这些人也都清楚,是以虽然他在内阁七人中官职最低,做的也是最繁琐的差事,但其他的阁老从未小瞧他,三爷亦是如此。三爷希望卢正岐越来越强,只要卢正岐能强到镇住朝纲,成为百官之表率,那君王就可高枕无忧了。   是以,对很少主动发表意见的卢正岐开口与他商量事情,三爷还是很重视的。他放下笔耐心解释,“此事的确紧急,左相已与我商量过几次,并寻了几个稳妥的法子,并在恰当的时机禀圣上定夺。”   心中装着事的卢正岐,没听到晟王方才地自称用的不是“本王”,而是“我”,这是一个非常亲近的称呼了。他听到晟王已有了打算,从早朝就一直悬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是正岐多虑,让王爷见笑了。”   三爷微微摇头,“大人一片为国为民之心,严晟钦佩之至。”   既然开了口,卢正岐便借这难得的机会,向晟王讨教了最近心中一直在考量的事儿,“王爷,下官想去京外历练几年,您觉得如何”   卢正岐二十七岁中状元后入翰林院做了三年编修,便被建隆帝相中纳入内阁做事至今,已有五载。他知道的天下,不是书本上的就是折子邸报上的,总感觉蒙着一层布,朦朦胧胧的。他看事情总不如两宰府和建王透彻,以前他还可以用他是最年轻的阁老安慰自己,今年仅二十岁的晟王入了内阁,他就找不到理由了。   比他当年还小十岁的晟王,做事老练眼光独到。来了不到一月,就碾压安国公和他,成为阁老中仅次于两相和建王的存在。三月后,他在圣上面前的分量又超过了建王和右相,成为仅次于左相的存在。现在,他已经能与左相并驾齐驱了。这速度就像坐了炮仗一样,让卢正岐瞠目结舌。   卢正岐认真分析过,以前几乎是透明人的晟王,成长如此迅速的原因。晟王的皇子身份还是其次,主要原因应有两点他的勤勉和眼界。勤勉这一点,卢正岐自认不输晟王,但眼界上他自愧不如。年纪轻轻的晟王怎会有如此开阔的眼界   与他的天赋有关,与他自幼跟在圣上和太后身边、又有名师教导有关,也与他十一二岁便上山学艺,这些年来隐瞒王爷身份,在南北各处任职,帮圣上处理各种棘手的差事有关。   其他的卢正岐没法追,但是最后一个他还是能行的。所以他才考量追着晟王的路径,去外地历练几年再回来做事。   虽不知卢正岐是因为受了自己的刺激,才有了外放为官的想法,但对他能放弃内阁这个近水楼台去外地做官这一点,三爷还是欣赏的。于是,三爷问了他想去外地的缘故,得知他想增长见闻、开阔眼界后,三爷更加赞许了,“卢大人能有此志,严晟钦佩。不过,想必圣上不会放大人外出为官。”   卢正岐小声道,“现在您来了内阁,圣上的想法有所改变也未可知。”三爷一个人,顶他三个了。   三爷摇头,“在无八成把握之前,大人最好不要冒然与圣上提起此事。”   想到圣上的心性和目前的局势,卢正岐只得暂时歇了去外地为官的念头,“多谢王爷提醒,正岐明白了。”   三爷又沉吟片刻,提议道,“其实大人也不一定要远行去外地,京兆尹司京城和京畿十二县政务,是个非常历练人的去处。”   京兆尹卢正岐的眼睛亮了亮又暗下去。安郡王的京兆府尹做得好好的,他何德何能,敢与安郡王争位子。   三爷明白他在想什么,“安郡王已年过五十,精力不比从前,少了争强好胜之心,也喜提携点拨晚辈。前几日安郡王就与我抱怨京兆府事务繁多,让他不得喘息。”   卢正岐默默地想,最近让安郡王不得喘息的,不就是文昌郡主状告两皇子的案子么   “正好借此机会,卢大人可以阁老的身份,兼京兆府行走,与安郡王一同处理京兆府诸事,大人觉得如何”三爷问道。   这当然好啊卢正岐的眼睛又亮了,“这能成吗”   三爷含笑道,“只要大人不嫌两处奔波辛苦,便能成。”   见到晟王居然对他笑了,卢正岐险些没哭出来。他一直以为晟王厌恶他,所以才一直对他冷脸冷眼冷言的。原来不是这样的,卢正岐抽了抽鼻子,傻傻地冲着三爷笑了。三爷不笑已是人间绝色,这一笑更是天地无双,实在是太美了。   三爷见他几番变换脸色后竟变得一脸痴迷,脸立时黑了。   正这时,左相迈步进了内阁,阁内的两人见他回来了,立刻收敛神色回归正常。左相诧异地左右看看,谁能告诉他,方才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他只是去了一趟宜寿宫,这两人之间的感觉,就大不相同了呢 第八三六章 一了百了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不过见两人都没有说话的意思,左相便主动开口了,“王爷,圣上让您去宜寿宫一趟。”   三爷出去后,左相才问卢正岐,“卢大人,这是怎么了?”   卢正岐惭愧低头,“下官一时没留神,被晟王的容貌惊呆了。”   左相沉默了许久,才道,“卢大人还是要收敛些,仔细惹了晟王不快,让他砍得你血撒长街。”   宜寿宫内,早朝归来又看了几个让他火大的折子,听左相说了大理寺的烦人事儿的建隆帝,揉着发胀的额头不说话。三爷便主动关怀道,“父皇,可要宣御医来给您请脉?”   建隆帝叹了口气,向后靠在龙椅新加的靠垫上,终于找到了一点舒适的感觉。这靠垫是小暖的棉坊送进来了,里边塞了软绵绵的棉花,软硬适中,很合建隆帝的心意,于是建隆帝随口问道,“小暖离开京城了?”   三爷回话,“是,她走了已有三日。因她入股了秦日爰的绫罗霓裳,所以跟着秦日爰去各处的分店查账巡看。”   自天师张昭成死后,建隆帝便撤回了大批在外的探子,小暖身边也只留了一小队。近日他为了大理寺和柴严昌的案子烦心,已有几日没关注各路送回来的消息了。所以听到小暖去查账,建隆帝还有些好奇,“是小暖跟着秦日爰去的,还是秦日爰跟着小暖去的?”   这话里有坑。三爷平静答道,“小暖虽入股了绫罗霓裳,但铺子的大头还在秦日爰手里,所以是秦日爰说了算。小暖母女受过秦日爰的恩,对他很是敬重。”   也就是说,是秦日爰叫小暖去的?小暖一家都是有恩不忘、有仇必报的性子,这一点建隆帝深有感触,“她跟着秦日爰四处跑,皇儿不担心?”   秦日爰是他的暗卫,又是小暖的替身、绿蝶的未婚夫,忠心无疑,聪慧又不及小暖,他有什么好担心的。不过这话三爷不能跟建隆帝说,只很是耿直的道,“儿臣派了几个得力的侍卫跟在她身边保护,安全无虞。”   自己的未婚妻,却跟着别的年少有为的英俊男子四处奔走,晟儿一点也不担心?建隆帝疑惑了,莫非晟儿并未真的将小暖放在心上?若是真喜欢的女人,晟儿怎么可能放她在外便跑,万一跑野了心该如何是好?   “若是小暖做出对不起你的事,你当如何?”   三爷异常肯定地道,“她不会。”   这么自信?“为何?”   三爷没有直接说小暖,而是提起秦日爰,“秦日爰的生意刚做大时,儿臣曾问过他,与他合作的商号或者他铺子里的人若是弃了他转投他人,他会怎么办。秦日爰说大家出来经商,都是为了赚钱,所以在商场上没有永远的同伙,只有永远的利益。只要他越来越强,让人明白跟他合作,比离开他能得到更多的利益就够了。如果有些人因为某些不得已的原因离开了他,也只能证明这些人不值得合作,秦日爰也正好弃了他们,再找更可靠更强的人做生意。”   “儿臣说句不自谦的话,如果小暖背弃了儿臣,就再也找不到更好的夫婿了。”   那是当然,他的儿子岂是其他人能比的!建隆帝深以为然地点头,“秦日爰的这些话,颇合治国之道。不过道理虽如此,做起来却是千难万难。”   “儿臣亦是如此觉得。秦日爰的益州分号前一阵出了叛徒,他立刻决定年底之前将所有铺子转一遍,亡羊补牢,查缺补漏。他给小暖来信说不怕有问题,就怕避着问题不去解决,让它拖成毒瘤恶果,到时悔之晚矣。儿臣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所以才让小暖跟着去学些东西。”三爷解释道。   建隆帝无语了,他这傻儿子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小暖是他的王妃不是他的副将,以后只要相夫教子就成了,学这些做什么?   不过,一个小小的铺子东家都能有这份胸襟和气魄,他身为一国之主,怎能输给一个黄口小儿!建隆帝振奋精神,暗道封江兆这个狗东西有什么了不起,朕有几千将领、百万禁军,还差他一个不成!柴严昌这个不孝子没了,他还有一大把的好儿子,若是这几个也不成,再生就是!他觉得换了丹药,他的身体越发地好了。   建隆帝安了心,才说起正事儿,“晟儿觉得柴严亭在躲在何处?”   三爷答道,“儿臣觉得可能有两处,一是登州以北的契丹封地内,二是漠北某处。”   儿子想的跟他一样,这让建隆帝越发自得了,“你觉得该怎么抓住他?”   “他在暗处,又如蛇鼠般躲了这些年,想抓住他并不容易。儿臣觉得,父皇不必太将他放在心上。”三爷答道。   “这是为何?”建隆帝眼睛微眯,目光里带了审视。   “他只能躲在暗处,寻机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只要我大周百姓丰衣足食,朝纲稳固、八方来贺,他就没有可称之机,所以他不值得父皇浪费精力。若是父皇不放心,派几个可靠的人去将他的老巢剿了便是,就算抓不住他,也能毁了他的依仗。”三爷建议道。   这个案子已经牵扯了建隆帝太多的精力,天章阁压下来的,必须由建隆帝亲自过问的折子堆起来比三爷都高了,如此下去必生乱象。   建隆帝看了儿子一会儿才问,“晟儿觉得,何人堪当此任?”   三爷惭愧低头,“儿臣入朝还不足半岁,不敢妄言。”   这儿子建隆帝越看越满意,吩咐道,“此事你回去与天章阁内其他人仔细考量一番,拟个名单给朕参详。”   “儿臣尊命。”三爷应了告退向外走,人选他心中已经有了,不过最终推举谁,还得经过一番博弈,因为几个阁老中意的人定有差别。   待他退到门口时,建隆帝忽然问,“若是让晟儿去办,大理寺牢里那些人,你该怎么处置?”   这问题更坑了。晟王想也不想地答道,“儿臣会将他们都杀了,一了百了。”   德喜抬头看着一脸冰寒的晟王,竟拿不准他说的是不是真心话了。   建隆帝满是无奈地笑了,“你啊,还是太年轻了,杀了他们不能一了百了,反而会留下许多麻烦。罢了,这事儿为父再仔细斟酌斟酌,去吧。”   待儿子出去后,建隆帝靠在舒服的靠垫上,喃喃自语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孩子怎还是这个喊打喊杀的性子呢,这叫朕如何放心。那些人牵一发而动全身,哪是说杀就能杀的呢。”   清王和王时卿不都是如此么,以为杀了他们会免除后患,哪知惹出的后患更多更让他头疼,这件事他得仔细考量,毕竟牵扯的而不是一两个人。   德喜知道这话不是问自己的,只当啥都没听见,默默站在一旁。   建隆帝忽然伸出手,“拿来。”   德喜立刻将小草的一摞画作呈到御前。不一会儿,宜寿宫里就传出建隆帝爽朗的大笑声,听得宫外新调来负责守卫的千牛卫对晟王升起无比崇高的敬仰。   瞧见没,早朝回来还黑着脸的圣上,见了晟王后心情立刻大好了。 第八三七章 别人家的孩子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接下来这十日,京中刮起了血雨腥风。   有十八家药铺的东家和掌柜被抓,以私通外番的罪名判刑,拉到菜市口斩了,其家人也大都获罪;司天监的道士被杀了二十余人,袁天成的师门弟子被关押的也有将近三十人,且都是道观内排的上号的弟子;关押在大理寺的各府贵公子,大都被杖刑罚银后放了出来,只剩郑笃初一个。   相比其他人,这些公子哥儿真是被轻判了。各府的王爷、侯爷或官大人们带着儿子到皇宫外叩头请罪、谢恩,久久不去,场面慰为壮观。   紧接着,三道圣旨传出:大皇子柴严昌因数十条罪过,被夺了郡王头衔,押去京畿望春县向列祖列宗悔过;司天监中正官袁天成因玩忽职守,除去官职,被判斩行;大内统领封江兆因同样的罪责,被判斩刑。   这一场场的杀戮,惊得京城官员百姓战栗,街面上没有一点亚岁将至的喜庆。百姓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官员们心里却明明白白的:因为清王石棺一案,建隆帝自断了一臂。   袁天成、封江兆和左相李奚然,是建隆帝自皇子之时就跟在他身边的红人,建隆帝登基这十几年,这三人更是风光无比。但是哪个能想到,袁天成与封江兆会与柴严亭勾结,意图颠覆大周朝廷!   此乃十不赦的第一罪,论理是该诛九族的。但袁天成是出家人,封江兆是孤儿,都是孤家寡人,这才没有引致更大规模的杀戮。   另外,大皇子这次的与虎谋皮,着实让人惊讶难解。于是,坊间有话说他是被人陷害的,否则一个皇子怎么可能做下这种事?这推测,不只百姓,有些官员也是信的,毕竟大皇子这些人在朝中也交下了不少人。   若说他是被人陷害的,那陷害他的是哪个?   众人将目光集中在了二皇子和三皇子身上。大皇子被抓,与陈小暖状告大皇子是前后脚,不可能一点关联也没有。陈小暖是什么人?那是晟王未进门的王妃!神一般的人,这几年只要惹上她的,没一个有好下场。   二皇子也被百姓猜测,是因为近日的一连串圣旨之中,只有一项圣旨是好的:二皇子破获益州铁砂案有功,被圣上嘉许赐金,并领了礼部的差事。礼部虽然是六部中看着最不重要的一个,但其负责各种盛大重要的典仪、外番进京恭贺等事,是与喜庆连在一起的一个部门,是建立威望和人脉部门。圣上的认命,颇有深意。   四皇子没人猜测,因为他御下不利被圣上斥责了一番,没得任何好处!   看着二哥得了好差事,三哥在天章阁待得稳稳当当,四皇子心里很不是滋味,“三哥将黄佑平交给我时,我就该立刻宰了他!都怪陈小暖那不懂事的丫头!”   黄佑平这死东西,在京兆府招出了四皇子不少事儿,这些虽说不至于让四皇子翻船,但船帮也被扎穿了好几个孔,滋滋地进水,狼狈不已。   四皇子的外公太傅宁良雍不赞同地摇头,“若是当时便杀了他,郡王只能任着天作胡说,百口莫辩。”   “昙只是说句气话,外公莫当真。”柴严昙摊在椅子上,虽说无状,但因他生得实在是太好,如此也只让人生出“玉山倾”的意境,生不起他的气来。   宁良雍见了,叹了口气道,“郡王当慎言,须知你的一言一行都是下人们的表率。你只说了句气话,但你手下的人会当真,下次再遇到此等情况,他们便会依照你的话去做,到时该当如何是好?”   柴严昙无奈了,他又不是傻子,这样的事儿怎么可能出第二次!   宁良雍何等睿智,一见他的表情便知他心中所想了,“郡王觉得你府中人都是忠心耿耿的?”   “昙并没这么说……”柴严昙咕哝道,觉得要大事不妙。   果然,宁太傅开训了,“府中人越多,心思越是各。,莫说郡王府里,便是御下极严的晟王,也不敢说就没别府的探子。您看晟王怎么做的?他入了内阁,恪尽职守,不私下结交大臣,更没说过一句有失分寸的话,与府里的人也是远近分寸有度……。”   “若论出身,晟王是你们当中最不占先机的一个,但现在他确是最得圣心的。”   “那他也当不了皇帝!”柴严昙最烦的就是外公拿三哥教训他。他严格认为自己与三哥关系不好,就是被外公叨叨的。   帝师太傅听了这话更生气了,“恕老夫说句逾矩的话,晟王若是有此心,以他的心智和才干,圣上百年之后,非他莫属!晟王也只比郡王大一岁,您看现在是什么境况?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郡王若再不奋起直追,只会被晟王越拉越远……”   昙郡王本就气不顺,被太傅这一顿唠叨,脑袋里嗡嗡直响,跳起来道,“您说过,君子当有容人之量。汉高祖才不及张良、韩信,但他能择良臣而用之,所以才成就大汉霸业!三哥再厉害,也不过是臣子罢了,有什么了不起!昙还有事,先行告退。”   看着跑掉的外孙,宁太傅倍感无力。琢磨着该去和建王商量商量,给他指派个能吃苦磨性子的差事。   柴严昙说是去做事,也只不过是到外边骑马散心罢了。他在街上溜达几圈,推了柴智岁与程小六的酒宴,辞了何家济的品香会,慢慢奔着城门而去。   他得了消息,今日午时城门便可随意出入了。在城里憋了这许久,他只想出去骑马!   柴严昙算着时辰到了城门口,便见三哥的马车也慢悠悠的来了。   看到三哥,他烦躁不已,想揍他,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地上前打招呼,“三哥今日不忙了?”   三爷挑开车帘,顿时成了万人瞩目的焦点,只简单道,“城外的庄子修好了,我过去看看,四弟去往何处?”   说是去看庄子,三爷今天的目标其实是天师庙里的真天师。   柴严昙想到那庄子还是自己给三哥的,心里的滋味更加难以形容了,“小弟也无事,正好跟三哥一起去!” 第八三八章 长得不气派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带着柴严昙做事虽不方便了些,但是却多了几分安全。是以,三爷点头道,“上车?”   “小弟骑马,为三哥头前开路。”柴严昙一扬马鞭子,飞奔出城。   赶车的玄散低声问道,“三爷,咱还去天师庙吗?”   三爷吩咐道,“不急,先回第五庄。”   第五庄内,柴严昙将修葺一新的庄子转了一圈,赞道,“还是三哥有眼光,比我外公整得舒服多了,这才是人能住的地方。”   宁太傅追求返璞归真的田园之趣,茅屋修竹小厅处处透着古朴。修缮之后,第五庄的布局虽没有大改,但重盖之后处处体现着低调的贵气:木材、石料都是最好的,建筑看起来寻常,但仔细看却能发现每处都透着精致、整齐。就连铺在地上的石板路,纹路都对得整整齐齐,横平竖直的,无论怎么看,都让人觉得从心往外的舒爽。   三爷含笑道,“这话若是让太傅听到,又要念叨你许久了。”   两人年少时,都曾跟着太傅宁良雍读了几年书,对他的做派很是熟悉。柴严昙长长叹了口气,他也知道外公是为了他好,可那唠叨劲儿哪个受得了。郁闷了的昙郡王提议道,“三哥,去骑马如何?”   骑马?三爷假装犹豫。   柴严昙立刻叫了起来,“三哥,咱们有多久不一起骑马了?莫不是三哥当了阁老,就瞧不起小弟,不想跟小弟一起耍了吧?”   三爷这才点头,拉马与柴严昙一起出了第五庄,“想去何处?”   柴严昙盯着三哥手上戴着的名叫“手套”的东西,哼了一声道,“随便走走,三哥随我来!”   说完,他翻身上马直奔方家集而去。三爷摸了摸小暖做的手套,露出笑意,老四还是这么禁不得激,这若是让太傅知道,又该如何念叨了。   柴严昙顶着呼呼的风,以快三爷两个马身的优势,率先到了方家集边上的天师庙山下,“小弟饿了,听柴方说三嫂这里的饭菜不错,咱们上前用个饭再走?”   待会儿到了庙里,他只挑好的吃,一文钱也不给!在小暖身上吃得亏,柴严昙不能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起码也得让她损些银子,心里才觉得舒坦。   三爷没有直接赞同,“在这里吃还不如去摘星苑,三哥请你吃酒。”   “摘星苑天天吃,没意思。小弟就是想去尝尝这别具风味的,走吧。”柴严昙不给三爷拒绝的机会,下马将缰绳扔给随从,向着山上大步流星地走去。   三爷也下了马,信步拾阶而上。跟在三爷身后的玄散看着跑在前边的二傻子,忍不住摇头又叹气,宁太傅那么老谋深算,怎么就教导出这么个没心眼的家伙来。   临近亚岁,烧香祈福的人不少。柴严昙不信佛道,进去后抬头大刺刺地望着正殿的天师像,哼了一声,“这泥像是照着谁的模样弄的?怎得如此不气派!”   亵渎神灵可是大罪过,正殿内的人惊恐地看着这人,但见他一身贵气也不敢吭声。虚空认得昙郡王,也是满脸地不痛快。   三爷踏入正殿,道,“四弟莫胡言,皇祖母和父皇见了这神像,都说与天师有八分相像的。”   来上香的人一听三爷的话,立刻明白了他们的身份,跪倒一片行礼,三爷挥手让他们起来,该做什么做什么。不过这些人都没了烧香的心思,只暗暗关注着这两位如玉雕成的皇子。   柴严昙瞪大眼睛,“皇祖母和父皇何时来过这小观,我怎么不知?”   “二十多年前,太上皇到皇陵祭祖,途经此地时父皇陪皇祖母上来敬过香。”三爷解释道,“四弟年纪尚小,所以不曾听闻过此事。”   虚空立刻道,“不错,当年两位贵人的确来过,这事在鸿胪寺的道观志上还有记载。”   柴严昙瞪了一眼虚空,又气鼓鼓地望着三爷,暗道他只比自己大一岁罢了,说起话却好像比自己大几十岁一样,臭显摆!   “小王要在这里用饭,将你们最好的饭菜备上!”   凭着柴严昙的身份,本来虚空是打算好生招待一顿的,不过他刚刚寒碜了太师祖,虚空才不想鸟他,“回郡王的话,今日小观斋戒,晌午吃白菜炖豆腐,您若不嫌弃,小道让人给您添几片白菜叶子。”   这叫什么话!柴严昙浑身煞气地道,“放肆,当小王不知么?你们每逢初一十五才食素!”   虚空不慌不忙地解释道,“郡王的确有所不知。我派除了初一、十五食素外,重要的日子也是食素的。今日是十一月二十三,乃南斗星君下降之辰。南斗星君乃是二十八宿之一,掌理人之生死,主寿禄,所以小观须持斋以奉道。”   柴严昙……   见小虚空如此咄咄逼人,无牙道长开口了,“无量天尊,老道觉得这位小居士言之有理。天师张昭成长得本就不够气派,所以这照着他老人家的模样做的雕像,就很难气派了。”   众香客……   虚空……   三爷点头道,“小王也确实听皇祖母说过此事。”   四皇子刚露出得意的笑容,就听他三哥又道,“不过,皇祖母也曾言道,相貌乃是皮相,不可以貌取人。老天师能得世人敬仰,乃是他一心向道,救助世人苦难之故。”   四皇子的嘴角一僵,虚空立刻道,“无量天尊,晟王所言甚是。王爷今日也在小观中用膳吧?虚空让厨里给您做添一道莴笋烩白蘑菇,郡王若是喜欢,也可以吃一些。”   柴严昙鼻子差点气歪了。   跟着虚空出去准备饭菜的小道士拉着他的衣袖道,“师兄,你这样气昙郡王不好吧,万一他回头报复咱们可如何是好?”   虚空哼道,“是他先辱太师祖的,若非晟王解围,昙郡王的话传出去,咱们观里的香火得少几成?他抱着恶意而来,咱们凭啥对他客气?师弟说,师姑会怕他一个小小的郡王?若是有人欺负到师姑头上,师姑会怎么办?这是师姑的道观,咱们可不能坠了师姑的名头。”   师姑如果被欺负了,她自己欺负不回来,也会到衙门告他去!小道士立刻懂了,挺直腰杆道,“师兄,你等着瞧好吧!”   主殿内,昙郡王看这帮他说话的老道很是顺眼,“这位道长,待会儿陪小王一块用膳可好?”   无名道长谦虚还礼,“老道来自山野杂庙,引山泉荫松柏,不懂世间规矩,怕唐突了郡王。”   晟王的目光也看过来,若非小暖送信,他绝对不会猜到面前这个看起来五十出头的,带着山野淳朴气息的道长,竟是被他父皇苦寻了十几年的天师,张昭成! 第八三九章 天师见三爷   这顿午膳的菜虽然名字不好听,但味道却比柴严昙猜测的好了许多。两碟菜,他面前放着白菜炖豆腐,三哥面前放着炒蘑菇,中间是一碟粗面馍馍,规矩使然,四皇子不能伸长胳膊去吃三哥面前的菜,而三哥也无意让他一让,让他吃得并不舒坦。   这时,小道士为无牙道长端来一份汤。   柴严昙立刻不干了,“小王的汤呢”   上菜的小道士虚名解释道,“这是早上剩下的汤,不敢给二位贵客端上来。”   好吧,他才不喝别人剩下的东西,柴严昙吃着白菜豆腐,与无名道长越聊越投机,相见恨晚。   三爷依旧话不多,只静静听着。待到该离开时,无名道长还在为柴严昙讲解天相,“今日二十三,下弦月,月由中天偏西升起。”   “真的小王以为月亮每晚都是从东边升起呢。”柴严昙兴致勃勃地听着。   无牙道长微笑颔首,很是体贴地道,“郡王如此以为也不算错,东和西本就是相对的。天道逆转、月向西行,所以月都是自东边升起在西边落下,只是这个东的具体方位不同罢了。”   “有道理啊三哥,这位道长真是有趣”柴严昙越听越觉得有意思,这道长非常体贴,你无论说什么,他总能帮你圆过去,这样的人四皇子非常喜欢   三爷微微颔首,只问道,“你回城,还是与我回第五庄”   三哥就是这么无趣柴严昙扫兴地接过马鞭子,“回城”   三爷与无牙道辞行后,回到第五庄中吃茶看书,偷得浮生半日闲。玄散忍了又忍,还是问道,“三爷,他真的是张天师可这年纪也差太多了难怪圣上觉得他有长生不老之方。”   三爷未置可否,“看他今晚来不来这里赏月,便知究竟了。”   玄散这才明白,三爷也不是很确定。   待到三爷用过晚膳又回书房读了几页书,无牙道长便到了,玄散精深抖擞,准备观战。   进书房后,无牙道长躬身行礼,“上清宫张昭成,拜见王爷。”   “咔”玄散听他上来就直接报号,惊得手一紧,折了三爷的毛笔。然后,木了,这是姑娘送给三爷的笔,他又要玩完了   三爷起身,抬手虚扶,“天师免礼。”   张昭成起身,含笑道,“贫道深夜来迟,还请王爷见谅。”   一样是笑,无牙道长笑若山泉般清澈,天师却洒脱中透着看透虚相的睿智。这除了模样一样,根本无法将两人联系取来。   三爷也笑道,“道长真是让我父皇好找。”   “贫道惭愧,这十余年如过街之鼠,战战兢兢。”张昭成惭愧道。   玄散见他这容光焕发的模样,一点没看出他哪里像老鼠,不过高仓颉等几十大内侍卫为了寻他,这十几年蹉跎而过,却真真是如鼠如蛇了。   难怪圣上要找他寻长寿之方,天师年逾古稀却生得这般鹤发童颜,任谁见了,也会相信他有秘方吧。   他为何避着圣上,为何躲了这些年,为何诈死脱身,为何又主动跳出来玄散好奇得紧,等着三爷赶紧发问。   不过,三爷却没什么好奇心,只问道,“道长此番进京,寻小暖和小王何事”   玄散   张昭成笑道,“贫道本未打算寻九清的,只是偶然相遇,才稍稍表露身份。九清聪慧,立刻就懂了。”   那时自然,小暖是世间绝无仅有的聪慧又不骄纵的女子。她认出天师的身份,给自己送信也只用了几个核桃而已,三爷心中得意。   小暖派人送信来说盐焗核桃仁滋味不错,不过现在天湿,让他用火烤一烤再吃。   “天湿”就是天师;“核桃”,仁在里边。意思很明显就是天师到了,人在里边。至于哪个“里边”,三爷一问小暖的行程便知。   “烤一烤再吃”,就是说此事不急,若是他有兴趣,可以去见见。   三爷对天师此番进京的目的当然有兴趣,所以今日城门一开,他就出来了。其实三爷也明白,说是自己来见天师,倒不如说天师有事想找他。   否则,以张昭成之能,不可能被小暖看出马脚。张昭成向即将离京的小暖表明身份,寻的就是与小暖有关的自己了。   见三爷不语,只静静看着他。张昭成就明白这个三皇子跟他父皇建隆帝的性子完全不同,没什么好奇心,所以才会什么也不问。张昭成直言道,“贫道此番进京,是为了取袁天成的性命。请王爷通融一二,将袁天成的尸首让贫道验一验。”   三爷立刻明了了,“您是说,袁天成会诈死脱身”   张昭成颔首,“待他确认此案不会牵扯更多的门人后,便会在狱中自尽。大理寺仵作确认他已身死,就会将他的尸体送出,然后他就能醒过来,隐姓埋名活下去。贫道要做的,就是按照二十年前的约定,他师傅清理门户。”   “小王令人将他的脑袋砍下来断了他的,您就不用去冒这个险了。”三爷道。砍了头,他就不信袁天成还能缓过来   这个的确是个很彻底的办法,张昭成笑道,“多谢王爷好意,只是贫道曾答应过袁天成的师傅,若是袁天成入了歧途,贫道会亲自替他清理门户。”   此事并不难办,三爷点头应了,试探道,“六月琴鸣山上,您为何没直接清理门户”   张昭成直接承认了那是他所为,“当时不是为了取他的命,只是为了让他不能再炼丹。”   张昭成静静看着三爷,等着他问话。没想到,三爷只问一件事,“陈小暖是您为师无咎道长指定的九弟子”   张昭成纠正道,“道家面临生死劫数,贫道行走四方寻破解之法。遇到有灵性的弟子便会给无咎留个记号,九清只是其中之一。无咎收她为徒,是他们之间的缘分。”   三爷又问道,“道长所说的劫数,是否已破了”   张昭成哭笑,“已去了大半。” 第八四零章 诈死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敢问道长,剩下的小半劫数需要怎么破,谁去破?”三爷追问道这是他很关心的问题。   张昭成摇头,“将来的事皆有变数,贫道亦不能尽知,只是尽己所能,避免劫数成真,带来浩劫。”   也就是说,小暖还可能被搅入其中了。三爷没再多问,“待大理寺有了消息,小王再派人送信。”   张昭成谢过,“贫道先行告退?”   三爷在城外,必定引起众人的注意,他不能多留,以免被人察觉到,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也好。”三爷将他送到门口,请侍卫送他出庄,未做挽留。   张昭成暗自点头,晟王不知晓他的身份也就罢了,知晓了却还什么都不问,这心性之坚就在建隆帝之上。建隆帝有这样的儿子,便是国之幸。   待张昭成走后,玄散立刻发言表明自己的价值,“三爷,袁天成妄图诈死逃生,必定有人暗中接应。这些接应他的人才是他真正的同伙、心腹,属下这就去安排,将他们一个不留地抓回来!”   三爷扫了一眼被玄散偷偷插在花盆里的断笔,冷声道,“此事让左相和二哥去办,无须咱们出手。”   “若是如此,张昭成击杀袁天成清理门户时,身份不就暴露了?”玄散疑惑了。   “他的身份会不会被旁人知晓是他的事,与本王何干?”三爷反问,若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张昭成能隐姓埋名至今?   “本王只是看在小暖的面子上,给他递个消息罢了。”   玄散……   好吧,的确是他多虑了,三爷又不是姑娘,才不会平白生出善心。   “你去买百根斑竹回来,半月内削制成上品毛笔用的竹管,再去山中捉狼,制成狼毫笔,磨一磨你这毛躁的性子!”三爷吩咐道,这厮实在是太给自己丢人了。   就算玄散是外行,他也知道制作上品毛笔用的竹竿不好弄,脸色顿时比苦瓜还难看。   第二日,三爷照例进京去天章阁做事,并未过问大理寺的案子,只是关注着左相的行踪。这日后晌,大理寺那边便来给左相报事:袁天成在狱中忽然脸色发青剧烈咳嗽,来不及医治就断了气。   三爷抬起头,暗道这事情还真是巧得很,昨夜张昭成刚找过他,今天袁天成就死了。   左相审问过袁天成几次,知道他的身体非常糟糕,熬不到行刑的日子去也属正常,“这是何时的事儿?”   来报事的大理寺主簿钱正回道,“未时三刻,经仵作验看,袁天成心脉全无,下官出来时他身上都凉了。”   庆国公抬起头,笑道,“袁天成死在牢里,李相就不必去监斩,刽子手也不用磨刀了。”   左相点头,“待本相去回了圣上,看如何定夺。”   按说人死罪消,将袁天成的尸首交给他的徒弟或者直接拉到乱葬岗埋了就是。不过袁天成是重犯,或许圣上另有打算也未可知。   待左相去了宜寿宫,三爷才开口问道,“钱大人,封江兆的情形如何?”   “回王爷,他比入大理寺时咳得轻了些许,应能活到行刑的日子。”难得进宫报事的钱正说完,又主动跟阁内的右相示好,“郑笃初的情形不大好,属下已派人请了郎中给他医治。”   右相一僵,暗骂这不开眼的东西真是多话,他问了吗?他明明什么都没问!这下好了,话题定要被引到郑笃初身上了。   果然,好事的庄国公立刻问道,“因为这两个案子,大理寺被关押的各府的人十之八九都被放出来了,只剩郑笃初一个,他究竟做了什么,程大人知不知道?”   右相面色如常道,“程某不知,钱大人可否告知一二?”   钱正此时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只得弯腰赔笑,“下官只是跑腿的,并不知情。”   “钱大人不知案情,却天天进牢里关注犯人的身体状况,大人这主簿做得真是轻省得很呐。”庄国公又笑了。   右相见钱正诚惶诚恐的样子,心中的不快去了几分。卢正岐左看看钱正,又看看庄国公,又埋头做事,三爷自始至终都未抬头。   左相很快回来了,“袁天成的尸体,依规矩处置了就是。”   “是,下官这就去办。”钱正逃出了天章阁,一溜烟跑了。   三爷这才站起身,“李大人,请借一步说话。”   这下,天章阁的人都抬起头,看着左相跟着三爷上了二楼。二楼上,三爷与左相讲道,“我的侍卫曾探知袁天成通晓诈死之术,或许他是想用此法脱身也未可知,李大人不可不防。”   这世上真的有这种邪术?不过三爷既然开口了,此事当有八分把握,左相立刻道,“多谢王爷告知,奚然马上去部署人手,将他们一勺烩了!”   一勺烩这种粗野的话能从李奚然口里听到,实属难得。三爷笑道,“这诈死之术很是邪门,昨日我与四弟去天师庙时,恰好遇到一位道法高深的道长,相爷可让他同去,一探玄机,免留后患。”   听到三爷只是派个出家人过去帮忙而不是抢功,左相立刻同意了,“奚然这就派人去请道长走一遭。”   看着左相与三爷很快从二楼下来,又一同出了天章阁,右相便皱起眉头,李奚然与晟王走得越来越近,这事情有点不对劲儿。   卢正岐也看着三爷的背影,琢磨着他要不要给王爷提个醒。圣上最不喜的就是大臣们拉帮结派,三爷与左相同出同入若是让圣上知晓了,怕是要不高兴的。   大理寺内熬刑不过或者病死的犯人,但凡没有家属认领的,一律是被拉出城埋了。袁天成是出家人,他的弟子也被抓的差不多了,所以狱卒就用破被子将他一卷,弄到城外的乱葬岗挖坑埋了了事。   左相安排的人和无牙道长,早在这些人来之前就埋伏在附近。无声潜伏了几个时辰后,待子正时分,呼啸的寒风中有轻微地“刷刷”声传来,被冻得不轻的众人立刻提起精神,真的有人来了!   第八四一 来自封江兆的威胁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时近冬至,大地已被冰封,出来埋尸体的狱卒们懒得刨坑,只是意思意思地将袁天成的“尸体”用荒草埋了。来的这四人只用刀剑扒拉一会儿,便将袁天成弄了出来。   他们将袁天成冻得僵硬的袁天成的头扶高,撬开他的嘴塞了一粒丸药进去,又用竹管向他嘴里慢慢灌温水。   看到这里,大伙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袁天成真的是诈死!左相的侍卫统领李泗左相看着时候差不多了,下令开始行动。   侍卫们先是借着呼啸的寒风掩护,射出沾了强效迷药的细针将这几人射成刺猬,然后众人窜出将这些人团团包围,全部擒获。   抓住这晕倒的四人后,侍卫们点起火把,引着无牙道长到袁天成身边。无牙道长先是探手试了试袁天成的鼻息,发现他已渐渐缓过来后,收回手指。电光火石间,一粒药丸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塞入袁天成的口中,随后无牙道长又在他身上点了几下,助他尽快苏醒。   不一会儿,侍卫就见袁天成真的缓缓张开了眼睛!   在冰冷的地面上躺了几个时辰的死人,真的死而复生了,侍卫们无不惊讶。   且说袁天成的意识渐渐回笼,暗喜之际,他借着火光看清面前白发童颜的无牙道长时,还迟顿的脑袋只有两个字:完了。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死里逃生醒来第一眼,见到的竟是,他几十年踏破铁鞋无觅处的张昭成!   袁天成回忆起自己的师傅临死之前的遗言。师傅要他一心向道,不可为恶害人,否则就算到时门中无人能收拾得了他,上清宫的张天师也会代替师傅清理门户,让他身首异处,不得好死。   上清宫张昭成和他师傅是多年至交,若是师傅有此托付,张昭成只要在世,就一定会出手。袁天成寻了张昭成这么多年,就是想杀了他永绝后患,不想他却找了来。绝望的袁天成目光涣散,恍惚间他看到师傅站在张昭成身后,威严无比地俯视着他。   袁天成五内俱焚,面容扭曲,青紫的双唇抽搐几下缓缓流出紫黑色的血迹,然后他的双目、鼻孔和双耳俱是出血。   七窍流血?李泗道了一声不妙。无牙道长也极速出手在袁天成身上点了几下,护住他的心脉,但为时已晚。   李泗弯腰问道,“道长,这是怎么回事儿?他怎么中毒了?”   无牙道长也是疑惑不解,“无量天尊,袁天成作恶多端,死期已至。”   这下,袁天成是死得不能再死了。李泗虽觉得可惜,也无可奈何,“道长,接下来该如何处置?”   无牙道长站起身,仰望满天繁星后,抬手指了一处,“将其头颅砍下,尸首用火焚烧干净掩埋在那里,永除后患。”   李泗手起刀落将袁天成的脑袋砍掉,吩咐人将他的尸首浇油焚烧、掩埋,然后扛起抓住的几个已经昏迷过去的袁天成的余党,回去交差。   至于张昭成,则被侍卫送回了天师庙中。   左相得知张昭成诈死为真,随后又七窍出血而死后,疑惑道,“他怎么会中了毒?”   李泗摇头,“属下也觉得奇怪,或许是那丹药本就有问题,或许是无牙道长动了手脚。不过属下一直盯着无牙,他没有一点儿奇怪的举动。”   “派人暗中盯着他,看他是否有可疑之处。”虽然此人是三爷派来相助的,左相还是多了个心眼儿,“在大理寺中,袁天成该交代的已经交代了,再审问他招出的也是邪术,这些若是传出去,只有害处。他死了也就死了,抓住的几个活的立刻投入大理寺衙门,明日我与金大人一同审理。”   第二日,知晓袁天成妄图诈死脱身被识破,身首异处后,封江兆立刻歇了以此脱身的想法。因为有了袁天成的前车之鉴,若是他也在狱中病死,多疑的左相一定会下令将他的头颅砍下,再拉出去埋了。那样他的假死也就成了真死,死得不能再死!   不能诈死脱身,就只剩两条路了:越狱或者找人为他开脱。封江兆一边咳嗽,一边琢磨脱身之策。他的目标很快锁定:晟王!   这张牌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封江兆咳嗽几声,抬头唤道,“来人!”   这日晚间,自天章阁回府的三爷接到了一封由小叫花送来的书信。信上内容很简单:让他帮封江兆脱身,如若不然,封江兆必定让华嫔身败名裂,让晟王永难抬头。   封江兆这是见袁天成脱身不成,所以打算狗急跳墙了?三爷拿着信,冷冷笑了。   他早就猜测到封江兆走投无路时会从自己这里下手,留个活命。   身败名裂、永难抬头?他还真是会找点。在这世上,能影响到三爷的,也只有母妃和小暖两人了。小暖在外,封江兆鞭长莫及,便将主意打到了母妃身上。   此人之前是建隆帝的心腹,跟在建隆帝身边的时间比母妃还久,连三爷也没彻底摸清哪些人听命于他。三爷本以为他会动用在重华宫中或者其他地方安插的暗线,利用刺杀或者下毒的方式逼自己出手,没想到他竟能如此猖狂,直接送信来威胁。   母妃在宫中本就不受太后和皇后等人待见,建隆帝又是个多疑的,若是让他们知道母妃身上有可能的“污点”,会怎么样?   夜色中,三爷目若寒潭。太后一定以保住他的声誉为由,逼母妃自尽谢罪。至于多疑的建隆帝,他虽舍不得母妃的美色,但对她并没什么感情,母妃死了或关入冷宫,会让他难受几日,也只如此罢了;其他人多会拍手称快。   自己呢?会为了母妃以一己之力与皇祖母和父皇对抗,还是顺从他们的决定,眼睁睁地看着母妃受苦或者受死?   若是前者,他必定失宠于二人,失去现在的官职和地位;若是后者,他必定心怀愧疚,再无法堂堂正正地立于天地间。   屋内的气温越来越低,蹲在门口削竹管的玄散都察觉到了三爷的不对。他默默放下竹管,拿起自己刚刚弄到手的狼皮进屋围着火盆刷毛取暖。 第八四二章 华嫔的悲痛   三爷盯着玄散手里的皮毛看了许久,最后还是把狼皮要过来,一点点梳理顺滑后,才心平气和地回屋休息。   第二日一早,三爷进宫在天章阁转了一圈。今天的天章阁很冷清,出京办事的建王还没回来,庄国公去了羽林卫查看,左相去大理寺审案,右相不知去做什么,阁内只有卢正岐伏案看文书。   见到三爷来   《掌家小农女》第八四二章 华嫔的悲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八四三章 知与不知   离开重华宫的三爷,闲庭信步般地回到天章阁,与卢正岐一起处理公文,甚至还跟卢正岐聊了几句他去京兆府的事儿。后晌去宜寿宫就几个折子的处置,请示建隆帝的意见时,三爷也是与往常无异,建隆帝还问起他为何举荐柴严昙去调查柴严亭的下落之事,三爷言道这是宁太傅和右相的意思,想让四弟出京历练一番云云。   待傍晚出了天章阁后,三爷乘马车回第五庄时,又收到一封信,信上的字体与昨日相同,潦草地书写着想必您已知此事的严重性,给您半月时间,助封某出大理寺,以后封某绝不提起此事,否则天打五雷轰,身首异处。   本来还打算从长计议的三爷见到这封信,心头火立刻蹿了起来,封江兆猖狂至斯,多留他一日,三爷都觉得难受   旁的不管,先将他宰了再说   于是,趁着夜色,三爷约了无牙道长在第五庄北侧的一处寻常不过的农家小院内相见。   无牙道长听到三爷的拜托后,先是很认真地解释道,“王爷有所不知,上清宫的门规中有一条,是不可参与皇子夺位,否则立刻逐出师门。”   这条门规,三爷知道,“此事与皇位无关,也与朝政无关。道长要怎样才肯出手相助”   白日里,三爷已送了急信去临江,向舅舅打听详情,并寻找稳妥的办法解决此事。现在,三爷只想杀了封江兆再说为了避嫌,三爷不能动用自己府里的人,更不用让二哥帮忙,他把周围可用之人想了一圈,选定了天师张昭成。由他的人去,再稳妥不过,因为没有人会想到,城外小道观里暂住的一个山中来的道士,会有此能。   无牙道长点头,又问道,“王爷为何要杀封江兆”   三爷坦然道,“他拿我亲近之人的性命和清誉威胁我,让我救他脱困。”   封江兆的脑袋,真是被袁天成的丹药灌糊涂了无牙道长分析道,“他既然这么做,就应已料到您会派人去刺杀他,此事不易做。”   “对别人不易,但对道长而言却轻而易举,大理寺地牢比起琴鸣山炼丹房,差了许多。”三爷再次道,“请道长出手需要小王付出什么对等的条件,道长只管提。”   张昭成的人能进入守卫森严的琴鸣山砍掉袁天成的胳膊,再全身而退,让侍卫们查无所踪,这手段绝对了得。大理寺虽守备森严,但与琴鸣山比起来还是差得很远。   无牙道长波澜不惊地笑了,“王爷未免太瞧得起贫道了,不过王爷既然开了口,贫道便试上一试。王爷想让他怎么死”   方才还说困难,现在就让自己选封江兆的死法了。三爷笑道,“道长看着办。您这份情,严晟记下了,他日若有用到严晟之处,只要不违背大义,严晟定鼎力而为。”   无牙道长摇头,“此事当是贫道报王爷上次传信之情,两厢抵了,王爷不必记在心上。”   三爷点头谢过,“可要小王调开左相和金大人”   “不必惊动他们。”无牙道长摇头,没有吹嘘一句自己的本事,却让人觉得他真的非常厉害,“此事还不必惊动他们。”   说完,无牙道长又问道,“王爷可曾想过,封江兆威胁您的事儿,您的父皇是知晓的”   三爷抬眸看着无牙,“严晟想过。不过父皇知与不知,跟有没有人把此事告到他面前,是两回事儿。严晟现在只当父皇不知,做最坏的打算,务求周全。”   毕竟此事,牵扯到他的母妃,三爷冒不得险。   在晟王说这话时,无牙道长在他脸上看到的是无须多言的沉稳和坚定,更高看了他几分。看在晟王曾多次出手帮助他的徒儿和徒孙的情分上,无牙道长打算再帮他省点事,“王爷言之有理。封江兆散在京城内各处的探子,贫道明晚一并帮您清理了。不过宫内和朝堂上的那些,贫道爱莫能助。实不相瞒,贫道暗查了袁天成十几载,封江兆与他沆瀣一气,所以封江兆的暗线贫道也知道大概。”   三爷笑了,他只觉得此刻,小暖的运道降临在了他的身上,这感觉真是妙不可言。   第二日一早,三爷再从第五庄启程去天章阁时,心中轻快不少。待到了阁中见到冲他傻笑的卢正岐,三爷居然有了一种这厮其实也满顺眼的感觉,主动开口道,“大人今日看起来心情不错。”   卢正岐立刻道,“王爷,下官昨日请了安郡王吃茶,还算有的可说。”   三爷含笑点头,“不错。”   “什么不错”左相也到了,含笑问道。   卢正岐也没想着瞒过左相,又将话讲了一遍。左相立刻明白了卢正岐此举的用意,含笑称赞了几句,看起来也是心情甚好,想必是审问前夜捉住的几个袁天成的手下有所得了。   快到晌午时,四皇子兴冲冲地跑到天章阁来了,“三哥走,小弟请你去吃酒”   这一嗓子,吓得卢正岐笔一哆嗦,一滴墨落在抄了一半的文书上,废了。卢正岐抬头看着昙郡王笑意满满的脸,真想问他一声,他到底明白不明白圣上让他出京是为了什么   今夜无牙道长会去狱中杀封江兆,并血洗了封江兆的京中势力,自己与老四去吃酒,正可以避嫌。三爷站应了,站起身问道,“二哥那里,可派人去请了”   外出办案的柴严易,已于几日前回了京城。   “那是自然小弟办事,三哥放心”柴严昙与其他几位阁老打了招呼,拉着三爷出宫,直奔摘星苑而去,“我还叫了柴方他们几个,咱们今晚一定要不醉不归”   三爷含笑点头,人越多越好。   月已西转,摘星苑依旧歌舞升平。大理寺地牢内却安静的只剩郑笃初的咳嗽声,狱卒在地牢内内来回穿梭巡视,路过封江兆的牢房时,见他面向里睡着,不咳也不动,总觉得有那么点儿不对劲儿。 第八四四章 封江兆之死   狱卒转了十几圈,听封江兆一声没咳嗽,姿势也没换过,心里更没底了。他小心地靠近栏杆,轻声唤道,“封大人,您睡了”   封江兆依旧一动不动。   经验丰富的狱卒觉察到不对劲儿,立刻跑去请牢头来查看。牢头唤了两声见封江兆依旧不动,便命人去请今晚歇息在大理寺的金益昀。   白日里,审问了半日袁天成的死党,又看了半日卷宗整理材料写文书的金益昀刚刚睡下,听了这惊人的消息又立刻穿衣跑到大牢,命人打开牢锁,进去查看时发现封江兆早已没了脉搏。   有袁天成的前车之鉴在,众人心里都浮起一个念头封江兆是真死了,还是想借假死脱身   金益昀吩咐道,“传郎中、仵作”   郎中验看过后,确认封江兆生机全无,仵作也说他死得不能再死了。   金益昀询问,“他的死因是什么”   仵作仔细验看了封江兆瘦骨嶙峋的尸体后,回道,“他身上没有外伤,面容没有扭曲痛快之色,只是双唇微张,唇色发紫,应是死于身体孱弱,心脉衰竭,呼吸难继。”   郎中也赞同仵作的说法,“大人,此人十指的指甲都是漆黑的,应是中了某种慢性毒,体内积毒甚深。近日他的境况一落千丈,又被判了斩监侯,想必因五内大怆压制不住毒气,才会如此。”   这是套很好的说辞,金益昀很满意,他可以按照这套说法到圣上面前交差了,又吩咐道,“着人严加看守,天亮了再说。”   待众人散了后,离着封江兆牢房不远的郑笃初看着封江兆蜷缩的尸体,身体也跟着发冷,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明日,忍不住双手抱住疼得要炸开的脑袋,一声声撕心裂肺地咳嗽。   第二日一早,金益昀进宫请旨。   听到封江兆跟袁天成一样无声无息地死在牢里,建隆帝也是疑心他诈死,“将他的尸体抬出去埋了,再派人暗中盯着是否有人来救。若是无人,十日后再砍掉他的脑袋。”   “臣遵旨。”金益昀口中应了,心里却替封江兆感到一丝丝惋惜。封江兆是建隆帝的心腹,几十年跟建隆帝形影不离,京中何人不买他的面子,那是何等的风光。不想一步走错,却落得如此下场。   “郑笃初的情形如何”建隆帝又问。按照郑笃初的罪行,该判几年流刑发放出京的。不过建隆帝得知他中丹毒比旁人深后,便授意金益昀将他押在牢里不判,想看他的身体会有什么变化。   金益昀回话道,“臣令郎中尽其所能为郑笃初医治,但他的身体还是越发不好了。他时常头疼,食欲下降,口渴得厉害总要喝水。近日来,他的脾气越发暴躁,几次失控癫狂,猛力撞墙,若不是狱卒拦着,他早就撞得头破血流了。”   咳嗽、口渴、暴躁、易怒、头疼和无心饮食,这不正是几个月前他的症状么,一国之君若是癫狂失智力,国将如何建隆帝用手紧紧握住龙椅上用金子雕刻的龙头,恨不得将袁天成和封江兆挫骨扬灰,“用最好的药为他医治,仔细观察他的症状。”   “臣遵旨。”   待金益昀退下后,建隆帝低头看着自己的十指,他的指甲如今颜色红润剔透、血气饱满,与几个月前生了纵纹颜色也渐渐发黑的指甲大不相同。建隆帝心中稍安,问道,“德喜,朕的身体是不是大好了”   德喜非常肯定地道,“您饮食有增,龙行虎步。德喜深以为您现在的身体,与十五年前无异。”   十五年前,正是他三十多岁还未服用袁天成的长生丹,生龙活虎之时。建隆帝心情大好,“姬景清封回春真人,赏珍贵典籍百部,药材若干。并着他近日加紧炼丹,年前将丹药分作几份,给几个府里送下去。”   “是。”德喜笑了,“得了丹药,京城官员定会对您感激涕零,又要跪在宫前谢恩了。”   建隆帝就喜欢这个,愉悦地笑了几声,吩咐道,“今晚让郑美人过来陪朕吃酒,朕要试试自己的身子是否真的大好了。”   德喜立刻会意。   郑笃初关在牢里,右相和郑钧锋心中不安,此时圣上召郑美人侍寝,就是让他们明白圣上并未弃了郑家。只要他们识相,就不会再揪着牢里的郑笃初不放,任他自生自灭。   天章阁内,左相听说封江兆昨夜死了,也不觉得诧异,“着人严加看守,若是把他的尸体弄丢了,你我无法在圣上面前交代。”   金益昀连连称是,“封袁二人已死,此案在年前一定能结了。”   左相也觉得轻松不少,“再将那四个新抓的审问清楚,咱们就能过个好年了。”   两人相视而笑,只盼着封江兆是真的死了,不会再跳出几个人来挖他的尸体,给他们添麻烦,还要没完没了地审问犯人。   待到圣旨传来,得知长春真人获封,右相站起来恭喜三爷道,“姬道长获封,当真可喜可贺。”   姬景清虽然是小暖的同门师兄,但是右相这般夸张地向晟王道喜,却有些意味深长了,天章阁内几人都转头看过来。三爷觉得最近右相像条疯狗,逮谁都想咬一口,搭理他还不如大黄。三爷不理他,只问道,“何人去琴鸣山传旨”   来报事的小太监很是机灵,“还没定下。”   右相又道,“三爷想让谁去尽管开口,您想让谁去,谁还敢不去”   左相和庄立坤等人静观其变,三爷煞有介事地点头道,“本王看程相近来气不顺,面色也不好,不如大人亲自去趟琴鸣山,向回春真人求个药。”   左相眼睛一眯,晟王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够毒。让程无介去求药,不就是说他有病么,不过程无介最近的行径还真像脑袋不大灵光。   小太监见两位阁老斗起了嘴,吓得低头不敢吭声。右相则心平气和地应了,他正有意去见见这位让圣上“回春”的道长,“王爷言之有理,这圣旨本相亲自去传。”   待卢正岐写好圣旨后,右相坐轿子冒着寒风细雪,亲自去了琴鸣山。这下,庄立坤更看不懂了,“程大人莫非是在城里憋得久了,想出去散散心”   左相的目光转了几转,吩咐下人去探查右相府最近是否出了事儿,才知程无介的夫人前些日子受了寒气,咳得有些厉害。   因还不知圣上已经定了要给各府赐药,右相的焦急反常,左相能明白,郑笃初眼见着是不成了,若是程夫人也死了,郑钧锋和右相怕是要彻底断了。   不过,晟王这么做是什么意思左相望着窗外簇簇的细雪,暗道,“晟王这是以德报怨了这可不似他的性子。”   晟王,一向是有仇必报,而且是十倍地报呢。   晟王府内,玄散正在跟三爷报告昨夜京城人员伤亡情况,“算是小头目的叫花子冻死了十个,摘星苑被炉火烫死了一个跑堂,雅音楼跌下楼摔死了两个管事右相府里死了五人。这些人有的报了官,有的没有,若是算起来足有一百二十三人,三爷,一百二十三人啊” 第八四五章 封江兆的内应   “即使这些人中有一半是那谁的人杀的,他们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杀这么多人,也实在是让人”千牛卫精锐将领出身,晟王府的暗卫首领的玄散,自认带着他最精干的暗卫,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做到。   他们不是不能杀人,而是杀了这些人却没有引起的骚动,没人让察觉到不妥,这才是张昭成的厉害之处玄散一边洗狼皮,一边感叹道,“难怪袁天成在层层关卡的琴鸣山,还被砍了一条胳膊,难怪封江兆什么都没查到,难怪袁天成什么都不说。这实在是”   玄散一用力,将盆里的水洒在炭火盆上,发出滋滋声,他竟找不到合适的词汇形容天师张昭成之能了。张照常怎会有如斯恐怖的手下这些人是道士吗,上清宫还有多少高手如果他们想作恶,有何人能拦得住   玄散第一次觉得,姑娘拜入师无咎门下,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事。   三爷看着名单上一大串名字和地点,心中的惊骇也不小。通过小暖,他知道张昭成可能没死,所以见了张昭成后,他没觉得多惊讶,但这张名单确实让他惊讶了。惊讶张昭成的手段,惊讶封江兆的暗线之广   。   京城达官贵人经常聚集的摘星苑、雅音楼中有封江兆的暗线,这不奇怪;叫花子里有替他传信收集消息的,这也正常;但是为何右相府里会被杀了五人   郑笃初是个软骨头,他若知道这些人的存在,一定早就招了,所以这些人应是封江兆暗中安插在右相府里的。   三爷盯着名单,细细思量着。或许,封江兆与右相间有什么关联,这五人与其说是封江兆的,不如说是右相的。右相也与丹药一案有关。   若这是真的,那么很多事情就说得通了。   三爷起身在屋内徘徊,玄散见了,默默地抱起泡着狼皮的木盆,躲到角落里继续刷洗。   三爷一边走,一边沉思着。丹药是袁天成炼制,经过封江兆的手流出的,这两人是圣上身边的红人,若非袁天成的丹药有毒这点封江兆起初也没料到;若非袁天成被张昭成砍了一臂,这个买卖其实很难被查出,而且还是个稳赚不赔的大买卖。所以右相得知蛛丝马迹后,也想参与其中分一杯羹,也不无可能。   为了以防万一,右相不让自己的儿子插手,所以通过某种途径暗示内侄郑笃初接手了一部分丹药的买卖,郑笃初赚了钱也就等于右相赚了钱。而且,郑笃初与右相之间可能还有一些不为旁人知晓的勾当。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何右相宁可牺牲一个儿子,也想换郑笃初出来了。   郑笃初现在熬着难忍的丹毒不肯自尽,就是笃定右相会救他。   再联系封江兆威胁自己时的口气,以及右相这几日的反常,三爷有个更大胆的推定封江兆在朝中的内应,就是右相程无介   封江兆在威胁自己时,也可能以某种方式威胁了程无介   封江兆威胁程无介的目的,就是万一自己不肯就范时,通过程无介胁迫自己,好救封江兆脱身。程无介不想做又不得不做,所以才情绪波动极大。另一方面,也因为程无介手里握有某些证据,能证明母妃在入宫之前已有婚约在身,所以他对自己的态度才会有如此的转变。   因为他认为,他柴严晟要完了   而昨夜死的那五人,程无介想必也以为是被自己所杀的。三爷停下,盯着玄散手中的狼皮,越想越心惊。若非他请张昭成杀了封江兆,张昭成又顺手清理了这些人,此局,危矣。不过现在,先机掌握在他手里   三爷吩咐还在搓狼皮的玄散,“莫洗了,立刻派人入大理寺地牢,务必保住郑笃初的命。再派人去追木刑,有急事要他去办。”   玄散立刻站起来,“是。不过三爷,听说郑笃初马上就要不行了,想保住他的命,怕也只有回春真人的丹药能成。”   而回春真人的丹药,被圣上派的千牛卫的人牢牢盯着,取丹必定得费一大番周折,或许得不偿失。玄散还闹不明白,为何三爷忽然想救郑笃初了。   三爷点头,“你只管派人去做,再亲自叮嘱金益昀几句,让他防着郑笃初被人灭口。丹药的事儿,我自有办法。”   玄散踏入夜色中后,三爷也换了夜行衣,经密道出城,直奔方家集边上的天师庙。   待无牙道长听了晟王的来意后,笑着问道,“王爷怎知贫道手里有丹药”   三爷坦言道,“小暖家的天师像,是十四年前道长赠与秦安人的;今年春,道长入天师庙应是想将丹方放入隐秘,又能被小暖或师无咎道长发现的地方,但因行踪暴露只得撤离;而后道长才改了计策,将丹方放在小暖家的天师像后。所以,姬道长炼制的解毒丹的丹方是出自您之手,您手里有丹药,也合情合理。”   无牙道长一方面感叹女大外向,九徒孙什么都跟晟王讲,另一方面也佩服晟王能一环扣一环的推出这些。他给秦氏留下天师像时,没想过还有这个后手。只是在天师庙中被秦氏认出后,他才有了这个主意。   若非和人打赌不能直接将丹方交给他那笨蛋徒儿,张昭成又怎会如此大费周章地将它藏来藏去无牙道长暗暗警醒自己,以后切不可轻易与人打赌,“不错,那丹方是贫道十几年来,踏遍九州才寻得的。为的就是袁天成为恶时,能将此劫难化解。丹药贫道手中还有几粒,不过药效比景清炼得那些要强几倍,对身体还有损害。若是如此,王爷还要么”   “要”三爷才不关心郑笃初的身体如何,能让他多活几日就足够了。   无牙道长去取了丹药瓶,又叮嘱三爷,“每日只服半粒,隔两日服用一次,这样还能损害轻一些。”   三爷将丹药收好又问道,“此丹也有毒”   无牙道长点头,“是药三分毒,这丹是袁天成毒丹的解毒丹,若是毒性化解后继续服用此丹,对身体有害无益。所以,王爷想办法给我那争气的徒孙传句话,他明年可以改炼益寿延年丹了。”   三爷又问道,“右相府里那五个下人,可是道长让人杀的”   无牙道长笑道,“贫道只知他们是封大人和右相之间的线,至于他们都做了什么以及要做什么,贫道无从知晓。”   三爷站起身向着无牙道长深施一礼后,才带着丹药踏入夜色中。无牙道长目送晟王离去,又仰头望着天上的寒星,见斗、房二星宿的主星闪闪发光,无牙道长便伸了伸懒腰,“此间事已了,贫道该走了。” 第八四六章 给他来个炭火盆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玄散让人将三爷取来的丹药切下一块,偷偷混在郑笃初喝的药中。   当天夜里,郑笃初便疼得在地上翻滚哀嚎,惊得金益昀等人围着牢房站了半夜。金益昀甚至已经琢磨着,第二天进宫怎么跟圣上形容郑笃初的死状了,但是没想到,郑笃初翻滚了半夜又拉了一上午后,第二天后晌居然觉得饿了!   精疲力尽的金益昀不想熏着自己,令狱卒给郑笃初换了个牢房,又给他洗了洗,换了身干净的囚服。待金益昀和左相再进牢房去看时,发现郑笃初不像鬼,反而像人了。   “金大人给他换了药方?”左相低声问道。   金益昀苦笑道,“说不上换药方,郎中已在他身上用了十几种药,也不知是哪一种有用,还是几种药效混合在一起见了效。”   左相点头,“再着人仔细观察几日,若是他的情况稳定了,大人再进宫跟圣上讲明白。”   金益昀立刻应了。   隔了一日,玄散又让人给郑笃初用了一次药,这次用药的反应比上次更甚,郑笃初上吐下泻地折腾了半夜,第二天他躺在土炕上近气少出气多,又像鬼了。金益昀和左相站在牢外,开始商量着要不要让他的家人来看他最后一面了,可又没想到,这天后晌郑笃初竟又顽强地爬起来要吃的。   他,又活下来了!   金益昀和左相却被他折腾得大脑发晕,着人好生看管着,便各自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府歇息。就在他们走了没多大一会儿,左相府的大胡子幕僚李刑,迈步到了大理寺。   众侍卫和狱卒见了住在地牢里连审了半个月犯人、让他们争先恐后招供的李刑,眼都冒着光。李刑,也就是接了三爷的命令,星夜兼程从姑娘那里赶回来的,贴了大胡子的木刑,扫了一眼郑笃初,才笑着与众人打招呼,“某告假归来,奉我家大人之命来提审郑笃初。”   “李大哥在哪审?”牢头客客气气地问道,对李刑没有一丝怀疑。   李刑客气对牢头笑道,“张大哥看哪安全无虞,又能讨个僻静?”   牢头立刻明白了,“小人这就去准备,大人稍待。”   “在下看郑公子好像挺冷,劳烦张大哥帮着准备个炭火盆,烧旺一些,待会儿或许用得上。”李刑很是为犯人的身体考虑,说完还冲着郑笃初友好地笑了笑。   郑笃初看到这大胡子凶魔冲他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抖得更厉害了,“小的该招的都招了,真的,一点隐瞒也没有,您饶了小人吧,小人刚缓过来,实在禁不得折腾了。”   李刑如视珍宝地望着郑笃初,耐心解释着,“李某哪能折腾您呢,李某过来不是问上次的案子,是有点其他的事儿想跟您聊聊,您放心,聊清楚了李某就送您回来睡觉。”   那意思就是,聊不清楚他就别想回来了?郑笃初悲痛交加,“哇”地一声哭了,“您想说知道什么尽管问,不用聊,真的,小人什么都说,真的不需要聊……”   众狱卒敬佩地望着李刑。过瘾,简直太过瘾了,再没有比看李大人审案更过瘾的事儿了。   李刑将郑笃初拎去牢头准备的刑房,烤着火红的烙铁和炭火盆跟郑笃初聊了一夜。第二天一早让郑笃初签字画押后,李刑又亲自把他送回了牢房,然后才与狱卒告辞,怀揣着厚厚的口供,心情甚好地回去交差。   他刚走没多久,金益昀便进了大理寺,先到地牢去看郑笃初。待见到躺在土炕上面如土灰、两眼直勾勾地没有一点活人样的郑笃初,金益昀叹了口气,“昨夜又拉了?”   “没,昨夜他过了堂,被吓着了。”牢头嘿嘿着。   过堂?金益昀诧异问道,“李相昨晚又回来了?”   “不是李相,是李府的李刑回来了,奉命过来提审郑笃初,他刚刚回去复命。”牢头压不住兴奋,“大人,李刑回来了!”   “太好了!”金益昀摸着自己瘦得只剩下高高突起的颧骨的脸,他要即刻去找李相,让他将李刑借自己一段时日,让李刑替他把牢里该审的犯人统统审了!   左相李奚然听了金益昀的请求,微笑道,“大人且容他歇上一夜,明日本相便让他去大理寺帮您的忙。”   待金益昀走了后,左相邀请埋头忙于政事的三爷,“王爷,晌午一起用膳?”   三爷还没吭声,右相却搭话了,“我也去!”   左相笑了,“我们去喝羊汤。”   最受不了羊膻味儿的右相皱了皱眉,不吭声了;低头抄文书的卢正岐也想去,不过他见左相没有邀请他的意思,便老老实实地没抬头;庄立坤笑呵呵地道,“李相,帮咱带几个羊肉胡萝卜包子回来。”   见右相拿眼斜他,庄立坤便补充了一句,“某拿到二楼去吃。”   待到了羊汤馆,三爷望着面前的一大盆羊汤,想到了小暖给他写来的信里写的她在扬州吃小吃的情形,目光里多了丝柔和。左相抬手给他盛了一碗羊汤,才抱怨道,“王爷,明日奚然要再借李刑一用,否则金大人那里,奚然要交代不下去了。”   三爷点头,解释道,“好,昨夜李刑归来时已是日落时分,来不及知会李大人,今早本想与您说一声,还没得着机会,金大人便到了。”   左相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这几日郑笃初那么折腾,也是因为您的缘故吧?”   三爷没有否认,只是道,“小王有些事要问他,所以派人暗中盯着。这三日,小王的人拦下了两顿含毒的饭菜。”   是什么人要杀郑笃初?封江兆和袁天成已死,再说与他们相关的事儿,郑笃初早就交代清楚了。若是排除了这两边的人……左相目光幽深地看着羊汤上飘着的绿油油的葱花,又问道,“十一月二十六那晚,京城各处离奇死了几十人,程无介府里就有五个,这是王爷的手笔?”   三爷摇头,“不是,小王只是依此推测了出了一些事情,所以才要找郑笃初问明白。”   “三爷问出的趣事,可否给奚然讲讲?”左相笑呵呵问道。   三爷摇头,“暂时还不能。”   左相又抬手舀了一碗羊汤,笑得更加灿烂了,“三爷有事要与程相谈?他可是个老狐狸,可要奚然帮忙添几把火?”   你比他也强不到哪里去,不过有他帮忙,自己确实会顺利许多,三爷问起他添火的条件,“李大人想要什么柴?”   “李刑。”左相回答得异常干脆,这个人,他是真的喜欢。 第八四七章 青信的名字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若是这根柴,房顶都要被烧没了,用不到这么旺的火。”木刑是舅父给三爷的奇才,看出小暖对木刑的才能很是中意,三爷都没舍得给她,更何况是左相。   左相夸张地摇头又叹气,在三爷面前,他是越发地轻松如常了,“这样的柴,不放在大理寺或刑部,着实可惜了。”   “待机会合适,总有他发热的时候。”木刑喜欢审案,三爷也没想埋没了他,不过近几年不是合适的时机。   左相见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便与三爷话起家常,“小暖姑娘走了有些时日了,她离开时说去巡查铺子,现在应已查完回乡了吧?”   三爷摇头,“她刚送了信来,还在扬州。”   看来木刑是跟着小暖去做事了,李奚然笑得一脸怀念,“扬州繁华,奚然年轻时去过一次,至今仍记得在杨柳岸边登船时,路边有歌女清唱广陵曲,这些年来,奚然再未听到那般犹如天籁的曲子了……”   待到两人拎着包子回了天章阁,庄立坤和卢正岐美滋滋地去了二楼吃包子。右相见没他的份,一脸不悦地与三爷道,“王爷如此,倒叫下官不解了。”   程无介与晟王说话的语气,颇耐李奚然寻味,心中又期待着两人接下来的一场交锋。   三爷依旧是满脸冰霜,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后,才冷冰冰地开口了,“本王今晚在摘星苑摆宴,不知程相是否得闲?”   右相的眉头微微蹙起,左相则缓缓地笑了。晟王还是那个晟王,从不拖泥带水,这是要与程无介摊牌比大小了,他更期待了。   这一晚,三爷与程无介去摘星苑饮宴,快到子时才离开。左相派去盯梢的人送回的消息是:晟王出来时依旧一张冰脸,程无介依旧是气不顺。   左相一边写字,一边琢磨着这两人的胜负。待到第二日天章阁内,左相仔细观察了一阵程无介,发现他看晟王的目光里多了一丝戒备。与程无介斗了十几年的左相立刻明白了,昨夜那场鸿门宴,晟王胜了。   柴严晟,倒真是越来越让他刮目相看了,左相真想去大理寺的地牢审一审郑笃初,好弄明白柴严晟究竟握住了程无介的什么把柄,他也好拿来用一用。不过,想必他从郑笃初那里,已得不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了。   夜里,三爷拿出用郑笃初的口供,从程无介那里换回来的母妃与杨润青的定亲文书,凝神细看。这份文书虽还没有坪溪衙门的章,但若是呈上去,也足以要了母妃的命!   若非程无介与郑钧锋偷贩私盐的买卖等事也足以要了程无介的命,程无介才不会拿出来与三爷交换。但是这种文书应该有两份,男女方各持一份,这只是其中之一,那另外一份在哪里?三爷问过母妃,母妃却说当时她为了兄长造人诬陷的事儿浑浑噩噩,未关心过婚书的下落,想必已经被烧了。   三爷不敢大意,又提笔写信,打算问一问舅父。待写到杨润青的名字时,三爷望着刚刚落于纸上的“青”字,心中忽然有了一个推测。   杨润青,青,青信?   待第二日天章阁不忙时,三爷去慈宁宫陪太后说了一会子话,便去重华宫给母妃请安。进了重华宫,郑美人见了他,与前几次大相径庭,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便移开眼继续赏雪,手还不经意地扶着小腹,招呼也没跟三爷打一个。建隆帝连着几日召郑美人侍寝,她应是自觉身份不同了。三爷懒得理会这没脑袋的,径直去了正殿。   与往日不同,母妃脸上挂着未去的笑意,“小草送了信来,你看。”   三爷接过书信,眉头舒展了,“小草的字越写越好,已有几分母妃的神韵。”   “这孩子聪慧,只仿照着我写给她的书,便将我的字学去了四成。”华嫔对小草,从来不吝赞赏。   三爷点头看信,第一页讲了她和娘亲回去后如何思念京里的华嫔娘娘,还讲了她姐姐不在家,家中大事儿需要她和娘亲一起做,没有很多空闲画画、练字云云,很骄傲的语气。   第二页开始,便是小草的最新画作了。第一幅画正中是一个站在山长茶宿门口,抱着一捆柴的小和尚。这小和尚脑袋上戴了个帽子,笑得极为幸福,他身后半开的门内露着半个端茶小厮的侧影,右边的墙上贴着卖书得银多少的账目,左边墙上靠着个将双手抄在衣袖里的胖子,这胖子正在与小草说什么有趣的事儿,露着一口的牙。   小草这幅画里,重点突出了小和尚脑袋上的帽子、脸上的泥和韩二胖的牙,生动而有趣,便是满怀心事的三爷见了,也忍不住露出笑意。   难怪建隆帝会在宜寿宫常备一摞小草的画,心烦气闷时便拿出来笑一阵。三爷觉得建隆帝的身体康健如此快速,除了对症下药外,或许与他日日看小草的画,心情畅爽有关。   “这就是安人与人在秦家村合建的山长茶宿,云清先生就住在这里,天下书生聚集于此。旁边这人是秦家村的村民韩二胖,颇有几分侠气。这面墙上贴的是陈祖谟的书赚来的钱,这些钱还清了他欠秦日爰的债后,都冲做了五更书舍的书资……”三爷耐心地给母亲讲着画上的人和事。   华嫔指着韩二胖的牙,笑道,“这个二胖伯我听小草提起过,他的牙极好,多硬的核桃都能咬开。”   难怪小草刻意强调了韩二胖的牙,三爷仔细看了看,也笑了,“母妃看,他的门牙缺了一小块,或许便是咬核桃磕掉的。”   华玉忍不住笑出声,青信嘴角也压不住地往上挑。华嫔倾身看了,也笑得不行,“应是如此。还有,小和尚脑袋上的帽子,应是秦安人做的。不知他脸上的泥,是不是跟小草玩泥巴时弄上去的。”   “这样的帽子,儿臣记得小暖也有一顶。”   “那或许……”华嫔美眸含笑。   “这就是小暖那一顶!”母子二人同时道,然后又笑了起来。   这样与母妃相处的融洽场面,也只有在收到小草的信时才会有,三爷很喜欢这样,“小暖长大后,帽子已戴不得,所以安人便将这帽子送给了圆通。安人定是觉得他头上无发,吹山间地北风会冷得厉害。”   很有道理,华嫔又笑了起来,她还是第一次见和尚戴帽子呢,“秦安人心善,应会如此。”   看完了剩下的一大摞画后,笑得脸颊发酸的华嫔吩咐华玉上茶,青信也有眼力地退到外殿,三爷才问起正事,“青信的名字,是您给他取的?” 第八四八章 临江老翁   除了华玉外,母妃还有一个叫“小成”的丫鬟,这两人跟着母妃一起入宫,小成几年前“失足”落入宫中的湖里淹死了。   小玉、双成都是神话中西王母的侍女,青鸟是为西王母取食传信的神鸟,所以三爷才觉得青信的名字应是母妃给他取的。   华嫔却摇了头,“不是,他到我面前时,就叫这个名字。”   华玉端着茶进来了,三爷没有再开口,又坐了一会儿就出了重华宫。在去往天章阁的路上,三爷见德喜慢悠悠地走过来。   前晚又下了大雪,虽然积雪已经被太监们清扫干净,但太阳晒不到的青石板上凝结了厚厚的霜气,走路需得小心翼翼的。   德喜见了三爷,恭敬停在一旁,待三爷走进了行礼问安。   三爷停住,问道,“公公何处去?”   德喜笑道,“听说小草姑娘的信送到了,圣上命小人拿过去瞧瞧。”   三爷不动声色地问道,“都取走?”   晟王与华嫔娘娘母子之间的感情,似乎变好了。德喜笑得更浓了,“小人将新来的信取走,前几封信待会儿再连同画一起送回来,交于娘娘品评、回信。”   三爷点头,“公公考虑周全,有劳了。”   “这是老奴的本分,不敢当王爷夸奖。”德喜见他果然讨了晟王的欢心,笑得如同雪中绽放梅花的老树皮。   腊月,各处进京朝贺、纳贡的使臣非常多,三爷忙着天章阁的事儿之余,还要帮着二哥跑接待使节的差事,正忙得不可开交之际,临江的来信到了。   与信一起来的,还有一个白发老翁。   这老翁乃是与母妃定亲的燕鸟山杨家的老奴,杨伯。当年杨家人自坪溪回燕鸟山途中覆船,杨伯自燕鸟山前来办丧,扶着主人一家的尸体回乡安葬后,便由同去的华远怀将其安顿回老家养老。   华远怀接了外甥的信,仔细回想青信这个人的模样。他在六公主夭折时进宫,曾见过青信一次,他确信自己之前并未见过此人。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华远怀派人去潮州燕鸟山接了杨伯,将他送到京城,让他帮忙辨认妹妹身边的大太监青信是否是杨家什么人。   “绝不会是我家少爷,少爷是老奴亲手安葬的。翻船后两日,老奴在江下游找到少爷的尸体时,虽然被水泡胀了,但老奴还是认得出我家少爷的模样。少爷背上的刀伤,有这么长啊……”虽然已过去了二十多年,但说起当年事,杨伯依旧是难掩悲怆。杨家人死得,实在是冤屈。   三爷点头,又问了杨家是否有四十岁上下的男丁,并形容了青信的样貌。   杨家在燕鸟山也算大户,同族人不少,杨伯只根据这些描述也说不出什么。三爷便命人安顿他住下,吩咐人给青信画像,然后才认真看舅父的来信,信上详细讲述了当年事。若非三爷问起,华远怀必定不会提及,因为当年的憋屈,他不想让外甥知道。   看过后,三爷额头的青筋都冒了起来。   外祖父当时在县里虽然做个不大不小的文官,但文声卓著,母妃和舅父也颇有才名。当年三月三,十五岁的母妃受知县之女的邀请前去游玩踏青,这种女儿家的聚会在当时并不少见,所以谁也没提起警觉。   谁知,游船竟遇上了秘密出巡的建隆帝,自此改变了华杨两家人的命运。   华远怀在信中写道,他事后调查才知,当地官员是为了讨建隆帝欢心,才将各家女儿集中在一起,任建隆帝挑选。   建隆帝一眼就挑中了其中最出色的、已经定亲的母妃。   当地官员见逼迫母妃的父母不成,不只暗杀了杨家人,还陷害外祖父贪墨,陷害舅父私通海盗,这样样都是要掉头的死罪。母妃知道了家中的难处,主动站出来随着建隆帝去了,才化解了这场危机。   外祖父觉得自己无能,心中积郁,几年便与外祖母先后撒手人寰;舅父也因此满怀愧疚,踏上了报仇之路。   舅父言道,“该杀的仇人都杀了,晟儿无须费心。那潮州刺史辗转与右相程无介有些关联,当年程无介便是你父皇南巡时的随行小官。你当警惕此人,他或许也是知情者。若是需要动手,一定要慎之又慎。当年的两份婚书,匆忙间我也不知其去向,这些年也未寻到。想必都被那些人藏了或者销毁,这两者所为何故,晟儿当能明白。”   烧了,是为了销毁证据;留着,是为了有朝一日他们想用母妃做事时,以此要挟她!   深谙建隆帝喜好的程无介,可能是这件事的直接推手,否则婚书也不能最终落在他的手中;否则他也不会平步青云,由翰林院的小官,十几年的时间便升为宰相!   他是建隆帝的走狗,比右相更甚,更无良知!   三爷满眼杀意,嘴角竟微微翘起,勾出嗜血的弧度。   三爷这样嗜血的笑,玄散已经多月未见了,他立刻放下手中的刚刚制成的毛笔,站起身等候三爷下令。   三爷吩咐道,“将程家的买卖、店铺、田庄列个单子,交给秦中天,让他集秦记之力,将程家的生意逐个压垮,断了他们的财路!”   “是!”玄散响亮应了。   这还是三爷第一次用秦记做跟赚钱无关的事儿,玄散倒要看看已经拽上天的秦中天,到底有几斤几两。如果他斤两不够瞧,干脆让位,让秦日爰出任秦记的大东家。   若是姑娘掌管秦记,击垮程家的生意不过是动动手指头的事儿!   待到青信的画像送到杨伯面前,杨伯仔细辨认了半天,也不太敢确定,“老奴看着他的眉眼确实有几分熟悉,可若说他是哪个,老奴一时还想不起来……”   看来青信的确与杨家有关系了,有必要让青信与杨伯见个面,好确认他的身份。   三爷径直去了二哥那里,过两日便是圣上出宫去皇陵祭祖的日子,太后和皇后都会随行,他想跟二哥商量商量,让母妃跟着一起去。母妃出宫,青信必定要跟着,到时让杨伯仔细辨认一番,若是此人真有嫌疑,直接在宫外将他处理了就是。   母凭子贵,三爷现在是最得圣心的皇子,安排母妃随着建隆帝出行也不是难事。   太后知道了虽然不高兴,但也只能忍着。严晟虽然是她亲手带大的,但华嫔是他的亲生母亲,给华嫔颜面就是给严晟颜面,太后也无可奈何。   华嫔得了消息虽然意外,但儿子说是想让她出去散散心,虽然她不觉得去皇陵有什么好去的,但还是开心地应了。   昨夜央求了建隆帝半夜,也没得了出宫机会的郑美人,靠在正殿门口,看着青信吩咐人收拾行装,不阴不阳地说着风凉话。   青信听烦了,只冷冷说了一句,“此处风大,娘娘当心被风吹着,伤了身子。”   是了,现在什么也没她的身子重要!郑美人裹紧披风,轻轻护住自己的肚子,让人扶着小心翼翼地回了侧殿。 第八四九章 青信的坚持   最后,不只华嫔跟着出来了,连德妃也跟来了。德妃在宜寿宫前跪了一个寒夜,抱着美人儿睡在殿中的建隆帝不知出于什么考量,居然就点了头。   因为有被贬的大皇子母妃德妃随行,所以华嫔的跟随出行就不是那么地显眼了。   浩浩荡荡的祭祖队伍从皇宫鱼贯而出,在威风凛凛的千牛卫护卫下,直奔皇陵。   二皇子在前开路,三皇子在后压阵,倒霉催的四皇子前几日喝多了酒耍酒疯,乐极生悲失足落入湖中受了寒气,只能在家养病,又被众人轮番问候教训了几顿。   出行的皇后和德妃都比华嫔嫔位高,所以华嫔的马车在最后,三爷坠在后边,离着母妃的车很近。   皇上出行,自然引来无数百姓的参拜。城里城外,被侍卫隔开的路两旁都是人,杨伯也混在其中,仔细打量骑马跟在华嫔娘娘马车边的大太监青信。   起初时,杨伯还认不出,待追着看了一阵后,青信觉察到杨伯的注视,侧目与杨伯眼对眼,杨伯的双眼猛地睁大。   他,认出这是谁了!   因为杨伯被晟王府的人乔装易了容貌,青信却没认出这老翁是何人,只是淡然地收回视线,骑马慢慢跟在华嫔的马车边。   傍晚时分,踩着吉时,一行人到了皇陵的行宫。待将事情安排妥当,陪着太后用了膳又巡查了一圈行宫的守卫后,三爷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已近戌时。   他即刻招了杨伯进来问话。   杨伯很是激动,“王爷,老奴认出来了!青信公公是我家公子巡视田庄时,救下的一个叫水晏的孩子,这孩子不爱说话,平时也只喜欢躲在角落里呆着,大伙平常都想不起他。家里出事儿那会儿老奴也没见到他,以为他卷了家里的东西跑了。没想到他竟然……竟然……”   竟然净身入宫,做了太监!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水晏净身入宫,怎么对得起他的列祖列宗。杨伯着实都不通他入宫当太监是为了啥。   水晏?舅父的信中没有提到过这个人。三爷问道,“劳烦您把他的事儿仔细讲来。”   杨伯苦笑,“王爷,燕鸟山那两年闹了涝灾,小乞儿比猴子还多。我家少爷心善,带了几个回来在家里做事。水晏是最不起眼的一个,老奴就没听他说过什么话,平时就一声不吭地跟在少爷身后,少爷不用他跟时,他就默默做事。后来少爷说他有悟性,就让他去书房,教他识字,少爷出事儿时,也不晓得他学了多少。”   “杨润青去坪溪时,他是否跟着去了?”三爷问道。   杨伯想了想,又摇头,“老奴着实不记得,他既然还活着,就应该是没去吧?”   他这是在问三爷么?玄散默默摇头,这老头的记性真的不行了。   三爷让杨伯出去后,便吩咐道,“去将青信请过来,本王想问一问母妃的起居。”   青信来时,依旧是弯着腰,脸上没什么表情,三爷不问他也不开口。玄散现在才明白,青信公公的性子从小到大就没变过。   三爷先问了几句闲话,才问道,“公公是哪里人士?”   青信俯首,“小人是潮州高塘人。”   他入宫时用的的确是这个地名,三爷接着问道,“因何入宫做了太监?”   “家中三餐不济,为了有口饭吃。”青信依旧是老样子。   三爷微抬下颚,指向刚刚进来的杨伯,问道,“你可认得这位老伯?”   青信转头看到杨伯,依旧平静无波。杨伯激动着,“水晏啊,是我啊,你不记得了?”   青信点头,“记得,杨伯。”   就这么简单地认下了?玄散微微皱眉,青信实在是太平静了。虽说这种平静放在华嫔娘娘身边很正常,可他还是觉得不对劲儿,就像个没活气的死人。   三爷让杨伯退下,再次问道,“你因何入宫?”   青信跪在地上,“当年的事儿,您都知道了?”   “刚知晓。”   青信很是实诚,“小人深受杨家公子之恩,眼看着他们一家惨死,心中怨气难平,想替他报仇又没能耐,隔了三个月,有人到潮州收人,小人便跟着来了。以后的事儿,您就知道了。”   青信入宫后五年,才得以入华嫔娘娘当时所在的延华宫做事,后来因为六公主之死,延华宫大太监被建隆帝处置了,他才被三爷提举,一步步到了今天的位置。   三爷问道,“你与封江兆可有关联?”   青信点头,“他帮过小人,让小人的日子过得不至于太艰难。”   一个不喜欢说话、又无门无路的小太监,在宫里的日子自然过得不会轻松。若是有人替他说句话或者关照一二,会好许多。   三爷又问,“他可知道你进宫是为了什么?”   青信平静道,“除了小人,无人知晓小人为何入宫。”   妹妹出事时三爷才十岁,他将延华宫的太监筛了一遍,只觉得这个没有靠山的洒扫小太监青信可靠,才提拔他上来做事。三爷虽然没有小暖的识人本事,但是他相信自己的直觉,当时的青信对母妃是没有恶意,很忠诚。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于是,三爷问道,“你是何时放弃报仇的?”   “入宫后,小人有一次偷听到她与华玉说话,才知道当年她入宫的真相,也就不恨了。”青信坦然道。   玄散看着他,微微皱起眉头。为了报酬入宫当太监,受尽欺负靠近了目标。却因为听了几句话就不报仇了?听着怎么就这么不可信呢。   “这些年,你一直帮着封江兆做事?”   “帮他送些消息,没有害过娘娘。”   三爷再问,“封江兆临死前,可有派人给你传递消息?”   青信点头,“他派人送了消息来,说是必要时,让小人给他的人留个门。可这点小人做不到,重华宫的门不归小人管。”   三爷早在小暖说青信有点奇怪之后,就已经把母妃的安全分给了几个人负责,青信的确是重华宫的大太监,但他在重华宫也不能只手遮天。   “封江兆在宫里的暗线都有哪些,你如实讲来。”   青信这次却摇了头,“王爷,小人这等阉人,除了几个熬出头的,活得都不容易。他们不是封江兆的死士,只是为了活得更好些,才帮他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儿。请恕青信无状,青信不能说。” 第八五零章 给你个操刀的机会   好一个不能说宫里的太监不男不女,地位低下,他们心理大多很拧巴,行为上也不大正常,少有同情心,做事手段残忍。青信惩治宫里犯错的太监宫女用的手段,也让玄散不屑。但是今天从他口里听到“不能说”这三个字,玄散忽然觉得,此人还有那么点可取之处。   三爷静静看了青信一会儿,问道,“杨润青出事儿时,你在何处,是怎么活下来的”   青信答道,“小人当时就在船上,行到江流湍急处时从水里蹿上几个蒙面人,他们也不说话,就拿刀砍人。当时船上全乱了,少爷将小人推进江里,小人被水拍晕,醒来时已漂出去十几里,待找回来又追回燕鸟山,少爷已经入土了。”   三爷又问道,“杨润青可将什么东西交给了你”   青信摇头。   那另外一份定亲文书,究竟在何处莫非还在程无介手里,或者在封江兆手里“当年事,你了解了多少”   “小人知道杀我家公子的潮州刺史高淮的人,他已被娘娘的兄长华大人杀了,给我家公子报了仇。不过杀害我家公子的仇人中,还有一个活着。当年小人暗中跟踪圣上一行,亲眼见到潮州刺史高淮与程无介交往过密,高淮请程大人喝过好几次酒。后来小人扮作店小二混进去,听到他们说话,高淮说杨家人已经不能张嘴了,程无介还要他处理干净,免留后患。程无介还说,待美人哄了圣上开心,他们以后就能高官厚禄,平步青云,当时他们那笑声,小人至今都记得”   说到这里,冷静的青信的语气也激动了。正是因为听了程无介的话,又听了街上对华淑入宫的种种美人一笑帝王倾心的传言,他才想进宫杀了华嫔,让她为公子陪葬,也断了程无介和高淮的升云梯。可哪知他受了千般苦楚,才知在宫内被建隆帝宠幸的美人也是被逼入宫,受尽宫里人的冷落讥讽,儿子被太后夺走,女儿被人毒杀,过得也很凄凉。   而那始作俑者,真的平步青云,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府,呼风唤雨好不威风,但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玄散问道,“公公既知此事,为何不早告诉王爷”   青信缓缓抬起头,“此事已过去二十多年,小人人微言轻,说了有谁信,有何用再说程无介忠心耿耿地为圣上做事,他有错吗王爷知道了,又能如何”   这是瞧不起他家王爷了玄散不高兴,“那为何现在又肯说了”   “这些事总得有人知道,青信才能死得安心。”青信已抱了必死之心,说话也少了些顾忌,“王爷,请恕小人无状。若是娘娘当初若是没遇到圣上,她与我家公子必定是神仙眷侣。”   说完这话,青信又为自己离开重华宫后,娘娘的安危操心,“重华宫的宁丛不是别宫的眼线,为人谨慎,做事干净,王爷可派人查一查他的底细,让他替了小人的差事,为娘娘跑腿、守门。”   三爷看了青信平静平静的脸一会儿,才道,“本王已吩咐了钱安为母妃熬煮山珍汤,明早公公亲自去取,行宫人多手杂,须多多堤防。”   青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嘴巴越长越大,眼睛也越睁越大。玄散才发觉,青信的眼睛其实还蛮大的,比起小暖姑娘也不差   “不杀我,您放心”   三爷的声音依旧是惯常的冷清,只吩咐道,“想报仇就好生做事,若能护了母妃的周全,他日你便可有持刀的机会。不必再跟德喜和邓进忠套近乎,此事他们办不到,也不会办。”   青信半晌才明白晟王在说什么,他俯身颤抖了许久才直起身,已然恢复了平静,“小人遵命。”   看着青信走了,玄散才问,“三爷,他靠得住么”   “起码比重华宫的其他太监靠得住,吩咐保护母妃的人,再加小心堤防。立刻派人去燕鸟山,调查水晏的底细。”三爷说完,便拿起桌上的笔写信。他刚刚给小暖回了信,现在却又想写一封了。   第二日,三爷去给太后、建隆帝和皇后请安后,才到了母妃处,见她正在用山珍汤。华嫔见儿子来了,让他坐下才轻声道,“可用了膳这汤熬得入味,再吃一碗”   出来祭祖不能食荤腥,御膳房的钱安在华嫔的饮食上极为用心,今天的菌汤是用木耳、金针、香菇、鲜豌豆和枸杞熬制而成的素汤,但也色香味俱全。三爷陪母妃吃了一碗,才吩咐人将东西端了下去,遣散左右,说起青信的事。   华嫔听了后也怔怔地呆了一会儿,才轻声道,“让他留着吧。为了当年的事,已死了不少人,你不能再因此耗费心神,你的前程为重。”   三爷点头应下,起身去与二哥一起准备祭祖之事。   华嫔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抬手慢慢抚上自己的脸,目光茫然空洞。   华玉进来见娘娘这样,心疼了,“娘娘,奴婢陪您出去走走吧外边有几株古松衬雪,甚是好看。”   华嫔缓缓摇头,当年她若不是贪玩,就会不出去踏青;若是不去踏青,就不会遇到建隆帝;不遇到他,华杨两家就不会沦落至斯   “去把青信请进来。”   娘娘用的这个“请”字,让华玉尤为惊讶。青信进来后,华嫔不问前事,只闲聊似地问起,“你今年多大了”   “四十。”   “再过十年,我让王爷请恩旨,准你积功外放回归故里。”华嫔轻声道。   华玉怒目瞪着青信,以为他做了什么对不起娘娘的事儿,或者想弃了娘娘而去。   青信以头触地,“小人没有故里,娘娘若不用小人伺候了,小人活着也就没用了。”   华嫔明白了他的意思,吩咐道,“去吧。”   青信给华嫔磕了三个响头,才退了出去。华玉看不懂了,“娘娘,他”   “他是杨润清的书童。他入宫是为了杀我,后来又不去手了。”   华玉半晌才回神,“王爷知道了”   华嫔点头。   华玉跑去出,寻到正在安排炭火的青信,将他拖入无人处,紧紧攥住他的衣领低声问道,“华成是不是你杀的”   华成与华玉自小便跟在姑娘身边,又随着姑娘一起入宫,情同姐妹。华成的死,是华玉心里的一根刺。   青信摇头,“不算是,我看到她被人推入了湖里,没下水救她。”   华玉握紧的拳头渐渐松开,放开青信后,冷冰冰地道,“是谁”   “当时李昭容宫里的小太监,朱荣。”   当初害死六公主的李昭容宫里的小太监朱荣,现在是皇后宫里得宠的大太监华玉冷冰冰地盯着青信。   青信什么也不说,只转身出去吩咐人将装好的银霜炭,抬回去。   过了半晌,华玉才从屋里出来,面容平静地往回走。   “砰”礼炮声响起,祭祖开始了。华玉抬头看着空中慢慢消散的烟,缓缓笑了。这么多年了,她起码知道了仇人是谁,不是么   建隆帝祭祖声势浩大,民间祭祖虽不及此,但也是各族年底的要事,家家为此忙碌着。济县秦家村内,秦氏进屋匆忙拍掉斗篷上的雪,急急问道,“翠巧怎么样” 第八五一章 帮上忙了没有?   “华郎中刚给王嫂子看过了,万幸没有出血,说是躺着养几天就成。”家里的大丫鬟禾风回话。   “多亏华郎中昨个回来了,细雨怎么样”秦氏庆幸着,在炭火边烤去身上的寒意。   临近年关,华郎中和田守一师兄弟三个才从京城赶回来。田守一的伤已无大碍,只是那一身的伤疤和少了的指头的双手,让大伙看着就觉得疼。不过田守一不诉苦不抱怨,回来便帮着黄子厚去清整南山坳的账目,连别人异样的眼光也不放在心上,让人佩服他真是条响当当的汉子。   细雨跟着翠巧去秦家村张罗祭祖的事儿,不想翠巧下马车时没踩稳,眼看要摔倒在地上。细雨立刻仰面倒在地上扶住她,才没让双身子的翠巧摔在冻得硬邦邦的路上。   “细雨没事儿,她好着呢。”禾丰和喜雨自小习武,若不是绿蝶将她们挑来做事,再过几年她们就可以凭实力挑战排位在玄咎之后的暗卫,正式进入暗卫队伍了。所以以她们的本事,莫说让翠巧的小身板压一下,就是韩二胖那样块头的来俩,照样一点事儿没有。   秦氏这才放了心,进了翠巧的屋子。见王函昊母子、翠巧的母亲郑氏都在,秦氏的愧疚更深了,“岭嫂,郑嫂子,都是我没照看好翠巧,让你们跟着担心了。”   岭嫂以前在秦氏这里做过几个月的护院,知道秦氏这么说不是客气,而是她真的觉得是她没照顾好翠巧。其实,翠巧是秦氏家里的下人,做事是应该的,她自己下车没站稳,怎么能怪到主家头上呢也就秦氏没把翠巧当下人看,才会这样说。   岭嫂心里埋怨着翠巧不该不顾着身子到处跑,脸上却笑着,“这怎么能怪您呢,雪天本来就路滑。郎中已经去给翠巧抓药、熬药了,您快坐坐下歇会儿吧,这来回跑也怪累人的。”   年底都是事儿,秦氏忙得脚不沾地。郑氏忙给秦氏让坐,“翠巧就是吓了一下子,没啥。让您跟着操心,真是过意不去。”   王函昊让开床边的位置,请秦氏坐下。躺在床上的翠巧牵挂着被她压在身下的喜雨,“夫人,喜雨真的没事儿”   秦氏帮她掖了掖被角,轻声道,“我先看看你,再去看她。你现在只管顾着你的身子,我已吩咐了安胎的汤药咱们都用最好的,家里的药材和补品塞了满屋子,不吃也是放坏了。”   众人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王函昊更是如此,憋得脸通红说不上一句合适的话,只能吭哧道,“多谢夫人。”   秦氏笑了,“这几天你也别跟着到处跑了,先照顾好翠巧,别让你娘和翠巧娘累着。”   入了三九后,暖房里事情少,王函昊除了顾好暖房里的花草和菜,就跟着黄子厚忙活庄子和南山坳的事儿,没偷过一天的懒。   翠巧也不敢逞能,便跟夫人说着眼前紧要的几件事儿,“夫人放心,我的身子骨我晓得,孩子好着呢,我也没事儿。南山坳里的管事和工匠、伙计们的年礼已经快要备齐了;族里祭祖用的器具明天再刷洗也来得及,我去时问了张观主,他说明日雪就停了;还有”   小暖不在家,黄子厚管外翠巧管内,两人帮着秦氏打理这里的三个田庄和南山坳,生怕出一点闪失,对不住夫人和姑娘的厚望。   秦氏耐心听翠巧说完了,才道,“这些我都记着,让禾风和喜雨去做。两位嬷嬷帮着我打点家里和祭祖的事儿,外场有子厚和小欢他们在,你只管安心养胎,明年正月十五之前,你都歇着。”   那可不行,年节好些事儿呢翠巧急急要坐起来,秦氏压住她的肩膀道,“小暖刚送了信回来,她已经在返程的路上了,三十儿前肯定到家。”   “姑娘要回来了”众人异口同声问道,今天已经腊月二十六,离着三十儿没几天了。   秦氏再次强调,“小暖要回来了”   众人立刻像吃了定心丸,脸上都有了笑容。姑娘回来了,就什么事儿都没了。   也不是说姑娘回来,家里的事儿样样都要她亲自处理,就是姑娘在家里呆着,他们就觉得什么事儿都顺当,什么事儿都没有。特别是那些找事儿的,听到姑娘在家都不敢登门,省去一大串麻烦。   “二姑娘若是知道了,得高兴得跳起来,大黄也是。”郑氏开心得嘴都合不拢了。   一个多月没见女儿想得不行的秦氏也是一脸喜气,“你安心养着,我去瞧瞧细雨。”   待秦氏到了主院,见细雨正在跟着禾丰打扫庭院里的积雪,有说有笑的,就相信她真的没事儿了。夸奖了细雨几句后,秦氏抬头看了看天,“小草也该回来了”   陈祖谟回来有几天了,今日他让人把小草叫过去,说是要准备祭祖的事儿。莫说小草是个小丫头,就是男孩不满七周,也不用掺和祭祖的事儿,秦氏本不愿意让小草去,小暖不在家,若小草一个人过去,秦氏不放心。   可小草却说她爹派人叫了,又说是祭祖的大事儿,她不去不合适,便带着大黄颠颠地跑去了。她那样子倒是一点也不怵头,反倒像是去看戏的。   “夫人,现在雪下得紧了,我去迎迎二姑娘吧”贺风露道。   秦氏摇头,“没事儿,张冰带着人跟着呢,你就别跑了,在家歇歇。”   小暖带着绿蝶和玄舞、玄迩去巡视铺子,家里的安全交在了贺风露、张冰以及十名暗卫手上。三爷留在济县严府的侍卫首领玄耑,也领了命带人过来驻守南山坳,充当秦氏一家的侍卫。还有天天跟在小草身边的人小力气大的小和尚圆通,秦氏倒是不太担心小草会出事儿,而是怕她闹事儿。   秦家村陈家,陈祖谟院子里热热闹闹的,院里搭起棚子,妇人们正在刷洗祭祖用的碗碟等物,小草几个正围着炭火烤栗子。   “啪啪啪”的几声,栗子爆开,大牛的妹妹小花立刻拍手,“好了,好了”   堂屋里坐着的族里几个族老都看过去,被炭火上小铁锅里冒着香气的爆开皮的栗子勾起了馋虫。说话被打断的陈祖谟不悦地扫了一眼那一大堆人人狗狗,“聒噪”   一听儿子这么说,早就忍不了的皮氏开口了,“小草家里都忙着呢,你帮不上忙也不要添乱”   围着吃栗子的小草和大黄、大牛等人都抬起头。小草就纳闷了,“奶奶不是说,小草在边上待着不找事儿,就是帮忙了吗小草这不是在边上待着呢,奶奶怎么又说小草帮不上忙了呢”   “汪”   用爪拍栗子的大黄气势十足地跟上,然后转眼盯着大牛。大牛也硬着头皮闷声道,“四奶奶就是这么说的。” 第八五二章 陈家夸夸团   见大牛开口了,大黄满意地转头看着圆通。顶着暖和小帽子的小和尚圆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女施主方才确实是这么讲的。”   这日子没法过了   皮氏沉下脸,“老身是说你待着不找事儿才算帮忙,你这烤栗子啪啪的,让你爹和你二爷爷、四爷爷他们怎么说话”   小草歪着小脑袋,乖巧地问,“爷爷,小草在这儿烤栗子,吵到你们了吗如果吵到了,小草就到外边去烤。”   陈四爷立刻和颜悦色地道,“没有,夏天里的知了、蛤蟆,哪个不比这个声儿大,咱老哥几个在树底下不是一样唠嗑这算不了啥”   陈二爷也赶忙表明态度,“吵是没吵着,就是爷爷闻着这香味儿有点馋了。小草啊,爷爷吃几个成不”   其他几个族老也乐呵呵地看着小草,那眼神儿比看着家里的亲孙子还慈善、热切。   陈祖谟   皮氏   小草立刻将莲年刚捡出锅的栗子装了一盘子,端到各位族老面前,“爷爷们,吃栗子。”   “乖”   “欸”   “真是个好孩子”   已经将讨好秦家母女摆在第一位的陈家族老们,恨不得用好话把小草装起来。陈二爷拿起一个栗子样式样式又放下,慈祥地道,“好孩子,爷爷牙不好,吃不了这个了,你们吃。来,让爷爷看看咱家小草的牙换好了不”   “我爹打掉的两颗门牙已经长齐整了,您看。”小草笑眯眯地张开小嘴儿。   陈祖谟   众人   哈,哈,哈,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陈二爷只得点头哈哈两声,“好,好。”   小草把栗子端到奶奶面前,“奶奶,吃栗子。”   气炸了的皮氏还得装着端庄大方,拿了两个才轻声责备道,“怎不给你爹留几个”   小草一本正经地端着小脸回话,“长者先。在场的都是爷爷奶奶,先给爷爷奶奶吃,才能给爹爹吃。爹说对不对”   “甚是。”这话一点儿错没有,陈祖谟点头,暗子埋怨母亲怎么总跟个孩子过不去。   小草又转身吩咐跟过来张冰,“张叔,我爹爹嫌栗子吵,这一锅多划几个口,兴许声音就小了。”   “是。”张冰抽出短刀,把几个栗子往空中一扔,“刷刷刷”几刀过后,划了好几个小口的栗子稳稳落在锅里,然后又扔起几个,如实操作。一屋子陈家人看得脖子拔凉拔凉的,不知道给说句啥。   “汪”大黄叫了一声,眯起眼睛趴在地上不动了。   陈祖谟觉得这气氛实在是不大好,便咳嗽一声,又继续说起京城的事儿,吸引大伙的注意力,“易王和贺王为了迎接八方来贺的使节,下令京城最热闹的永宁街张灯结彩,待到日落时分,所有店铺点上灯,恍若天街”   众人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   大牛的妹妹小花听得稀里糊涂的,咬着手指头问小草,“小草姐,天街是啥”   还不待小草说话,陈祖谟就主动开口卖弄了,“天街之意,一般人恐难知晓。”   “这倒是。”皮氏的语气难掩得意,儿子读书的本事让她骄傲了一辈子。   陈祖谟正欲解释,那边小草已经给小花说开了“天街是星星的名字,是西边天上白七宿里,第五宿的两颗星星。前朝韩昌黎写过析木天街,星宿清润的句子,意思就是说这两颗星很亮。等晚上不冷的时候,姐姐指给你看。”   陈家族老夸夸团立刻找到了机会,“哎呀,小草连这个都知道,真是太厉害了”   “这么小的孩子学问就这么高,可比你爹当年厉害多了”   “祖谟是八岁才入学堂的吧小草真是青出于蓝了。”   “”   小草笑弯了眼睛,“这个是小草前几天刚听张观主讲过,所以还记得,等过几天就不见到能记得了。”   “那也很厉害了要是爷爷听了,早就就着粥喝了。”   “要不是小草有灵性,张观主才不会给你讲这些。”   “对啊”   皮氏抚着心口,似是要坐不稳了,青柳立刻上前扶住老夫人的身子,递上一杯温水。   陈祖谟好不容易挂起笑刚要夸奖小草几句,不想栗子却“啪,啪,啪”地响了起来,又一锅好了   待装满了一盘子,小草先端到陈祖谟面前,笑得甜甜的,“爹,吃栗子。”   陈祖谟忽然觉得,自己的嗓子好疼。他拿了两个烫手的栗子放在桌上,咳嗽一声才道,“坐了这许久,咱们也该商量一下正事了。因族里的族长一直无人担任,才致使夏日里祠堂漏水都没能及时察觉,让里边的先人牌位沾了雨水,祖谟实在是大不孝。”   被水滴拍了的牌位,正巧是陈祖谟他爹的。陈祖谟不在家中,所以才没有勤去,这也算有情可原。陈家族老们低头不说话,气氛一时便僵硬了。   陈祖谟就喜欢这种掌控大局的感觉,他咳嗽一声继续道,“陈某虽不才,但也愿出二十两银子修缮祠堂屋顶。”   听到陈祖谟肯出银子,族老们立刻有话了。陈二爷道,“祠堂早就该修了,莫说秦家,就是韩家的祠堂都比咱们的好。”   “这能比嘛,秦家有小草她娘啊秦氏祠堂的修缮,再加上一水的新祭祀摆器全是小草他娘出银子置办的,用得都是最好的东西。”   “这还不止呢,今年年底秦家祭祀用的三牲,也全是小草她娘出银子买的你看看人家办事多敞亮,这才是大户人家该有的样儿”   “诶小草她娘,好啊”陈二爷这句话没说完,但在场的大伙都明白。要不是陈祖谟不开眼把秦氏赶了出去,这些都该是他们陈家的,哪轮得到秦家嘚瑟。   听到众人七嘴八舌地夸奖秦氏,皮氏和陈祖谟的脸都挂不住了。陈四爷见大伙儿有点过了,便咳嗽一声,把话题拉回来,“秦家有小草她娘,咱们不是有陈小暖嘛。”   “对啊”众人眼巴巴地看着陈祖谟,小暖姓陈不姓秦的,凭啥好处都让秦家占了   小暖是他陈祖谟的亲闺女啊,只要陈祖谟这个亲爹肯低头认个错,他们就不信陈小暖能一直跟陈家这么拧巴着。   自己好意出银子修祠堂,怎么却搞成了这个模样陈祖谟皱起眉头,浑身难受,秦氏那个蠢妇,有点钱就知道显摆,粗俗,不雅 第八五三章 陈家人的怨气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见陈祖谟不说话,陈家族老们就知道他还是放不下面子,一个个气得牙痒痒。   陈祖谟一直是陈家的希望所在。自小到大他样样掐尖,受尽了大伙的吹捧,承载着大伙的期待。好不容易等了二十多年,大伙儿看着他中举人、当状元、以为终于能跟着他一起飞黄腾达了,可还没等大伙儿扑棱翅膀,陈祖谟就把秦氏和两个亲闺女赶了回来,然后他娶郡主,风光无限。   但这都是他自己的风光,跟族里没啥关系,终于等到他出钱盖族学,见了点实惠,然后……没了!他爹死了,他被小暖告了,他的官没了,他老丈人也不是王爷了。再然后,秦氏成了安人,小暖成了晟王妃,封了郡主、得了南山坳,小暖家里的钱多到数不清,秦氏族人跟着占尽了好处,秦德在村里天天横着走!他们陈家却什么都得不到。   陈祖谟不肯向小暖低头认错,还处处想让小暖在他面前服软,所以小暖迁怒于陈家,在这一轮南山坳开山建屋的营生里,除了卖苦力赚辛苦钱,陈家人啥好处也没捞到。除了那个靠着儿子大牛跟小草关系好的陈三熟家!   人家陈小暖现在什么身份,人家凭啥服你陈祖谟?你哪点值得人家服你?你服个软怎么了?你清高不想过好日子,大伙想啊!   陈家人现在恨透了陈祖谟,要不是他老丈人有官位,他又是贺王府的幕僚,大伙儿惹不起,否则早就指着他的鼻子骂了。   这等了一年,终于到了年底松快松快,图个万象更新呢。眼看着秦家风光,他们却只得了陈祖谟二十两银子修个屋顶!你不是风光吗?你不是贺王最器重的幕僚吗?贺王不是给了你一处大几千上万两银子的宅院吗?你不是一件衣裳就上百两银子吗?到头来,就只出二十两银子孝敬列祖列宗?!   他们活得不如秦家人也就算了,凭啥他们陈家的祖宗也要低秦家祖宗一头?众人越想越憋屈。   陈祖谟看得出大伙儿气氛不对,咳嗽一声道,“咱们的祭祀器皿也该换了?”   “是!”众族老齐声道。   “一套换下来,须得多少银子?”陈祖谟做好了多出几十两银子的准备。   当了多年族长的陈二爷立刻掰着手指头道,“最基本的觥、觚、缶、簋、甗这些,换一套能用的下来,怎么也得大几十两银子,这还不算其他的蒸煮用的器皿和桌椅板凳碗碟这些家伙事儿。”   这么多……   陈祖谟咬牙,真当他很有钱是不是!也怪他自己,闲着没事儿给老娘写信说什么自己得了大院子!不过既然已经开了口,总不能让人觉得他小气。陈祖谟咳嗽一声,“连同修缮祠堂屋顶的,陈某共拿出一百两。祭祀祖先贵在心意,大伙都应尽力,这样才能受到祖先庇佑。”   村里人一家子五六口忙活一年,好的年头才能赚个八九贯钱,陈祖谟一下就拿出一百贯,已然是不少了。屋里屋外一片沸腾,说着恭维的话,但也还又那还不知足的。陈祖谟开头说是二十贯,他们叨叨几句就翻了五倍,那是不是他们再叨叨几句,钱会更多呢?   于是,院里洗刷桌面的妇人开口了,“祖谟啊,你看咱们这祭桌,漆都快掉没了。新换的闪亮亮的觥觚缶簋放在这样的桌子上,看着也不好看不是?祖宗们吃着也不高兴是不?”   “对啊,还有这椅子,你看这个腿都是绑着的……”   “秦家连桌椅板凳都换了新的,一水新呢。”   “这还不止呢,秦家的孩子们上咱们陈家的族学,束脩都是小草她娘出。为啥咱们陈家的族学,自己的孩子去读书要出钱,秦家的孩子读书就不用出钱呢?”   “就是啊!”   大伙你一言我一语,将一年的牢骚都发了出来,眼看着就收不住了。皮氏狠狠瞪了一眼守着炉火吃栗子的小草,站起来喝道,“秦家只秦氏出钱了?除了秦正莆家,秦德、秦二爷、秦三叔他们哪个没出?”   “莫说秦家,韩家不也是么?韩家可没人当官也没举人、秀才,人家换器皿修东西,都是大伙凑钱,凭啥到了陈家,就全得我儿出?”   陈家人嘟囔道,“别家也没因为哪个读书人要进京赶考,就让全族人帮着凑路资的啊……”   “人家秦韩两家这两年得了实惠,兜里都有钱,咱们有啥啊?”   “他们手里的棉花籽种下去,明年就是白花花的银子进来,当然舍得出钱……”   “再说秦家人是都凑了份子,可他们拿出的铜板串起来放一块儿,也没小草她娘出的一成多啊……”   皮氏怒道,“你们要这么说,咱就真要念叨念叨了。小暖她们有多少钱,我们家有多少钱?凭啥样样要拿我们跟她们比?”   “她们的钱还不是小暖赚来的,小暖姓陈又不姓秦……”   “就是啊……”   说来说去,话又绕回来了!皮氏的眉毛拧成了蚯蚓,再也顾不得什么端庄体面,怒指着还在门口吃栗子看热闹的小草质问道,“你说,你到底姓什么!”   “汪!”大黄立刻跳了起来。   “就你长毛畜生,要不是老身收留你给你口粥喝,你早就饿死了!哪轮到你在这儿撒野,有种你别叫,来来来,老身就在这儿站着,你过来咬死我,来啊!”皮氏指着自己的脖子怒吼道。   大黄狂吠,张冰就有了拔刀的冲动,跟过来吃栗子的玄耑也横眉立目,吓得众人连忙退后。小草拍了拍小手上的灰,压住大黄的背,哄道,“大黄别闹。奶奶是长辈,骂你几句也没啥。”   “老身可不要这长毛畜生当孙子!”皮氏知道大黄不敢咬她,更加猖狂了,“小草你说,你姓什么?”   小草从兜里给大黄掏出个萝卜,让它啃着消火,才提起头不惧不怕地道,“小草姓陈。”   “那你就给老身回来!我陈家的闺女,凭啥跟着秦家人过日子。我们陈家再穷,也不差你这一口饭!”皮氏吼道。   这个啊?小草转头,一脸认真地看着他爹,“爹,您说呢?”   陈祖谟很不耐老娘这么闹,这样显得既粗俗又无知,可当着这么多人,他也不好驳了老娘的面子,“你若想回来,就回来吧。跟小棉一起,你们俩也有个伴儿,为父可以教你读书。”   “小草不想回来。”小草直言道,“小草要跟着姐姐和娘亲一起过日子,小草可以跟着云清先生读书。”   “我陈家女,不想回来就不会来?你回去告诉你娘,若是不把……”皮氏还没说完,大黄放开萝卜“汪”了一声,向外跑去。吓得院子里的妇人们掉了手中的盛祭酒的觥。   皮氏和陈二爷眼睛一亮,太好了,终于有由头让秦氏赔银子了! 第八五四章 谁欺负你了?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张叔,大黄交给你了。”大黄出去的速度太快了,小草来不及跟,立刻喊道。   “二姑娘放心。”张冰跟着蹿了出去。   “小僧也去看看。”圆通也跟着跑了。   小花拉住小草的衣袖,很是担心,“小草姐姐,大黄去干嘛了?”   小草一脸小大人的模样,“它兴许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不是坏事儿。”   能让大黄这么冲出去的,不是姐姐回来了,就是玄散或者赵书彦大哥,姐姐还有几天才能回来,小草低下头,她好想姐姐。平时就想,在陈家更想了。   “咳,桃儿她娘,大黄狗碰坏了几个东西?”陈二爷问道。   院里的陈桃儿她娘立刻大声嚷嚷,“四个觥都变形了!二爷,这可都没法用了啊。”   靠在门上吃栗子的玄耑冷笑道,“这位夫人的眼睛怕是不好,方才大黄过去,你们撒手掉地上的觥只有一个,剩下的三个怎么就变形了?”   陈桃儿她娘胡搅蛮缠道,“那仨虽然没掉,但也让咱们受惊抓了一下子,不能用了。”   “抓一下子就能能用了,这觥是泥做的不成?”玄耑笑了,“夫人再抓一下子,让玄某开开眼。”   皮氏厉声喝道,“吵什么!小草,回去告诉你娘,她养的畜生把陈家祭祖的器皿打坏了,让她赔钱!”   “奶奶不是说大黄是喝了您给的粥,才长大的吗?怎么又成了我娘养的呢?”小草歪着小脑袋问道,姐姐不在家,她可不能输了气势。   皮氏皱眉,“你这死丫头咬什么字眼儿,事儿在这儿摆着呢,赖也赖不掉,赔钱!”   “这没啥好说的,碰坏了东西就得赔钱。”   “就是啊,这到哪儿都得赔吧?”   陈四爷也好声好气地跟小草说,“小草啊,这事儿谁也不怪,就怪大黄跑得太快了。你娘明白事理,这事儿你回去跟她一提,她就明白了。”   “跟着死丫头废什么话,去把秦岚叫过来!”皮氏气势十足。   “您说谁是死丫头,又要叫谁过来?”小暖清凉的声音在陈家大门口响起,吓得陈家人手里的东西“哐哐哐”地又掉了好几个,脸色儿都不大对劲儿了。   本来还跟小大人一样的小草,听到姐姐回来了,迈开小短腿儿就冲到大门边,扑在姐姐怀里哇哇地哭了起来。   完了,小暖怎么就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回来了!这可跟他们无关啊,是皮氏闹的,陈家族老们默默跟皮氏拉开距离。   皮氏见了小暖也是打怵,不过她还是强撑着哼了一声,坐在位子上不动,这死丫头再厉害,还敢把她怎么样!她背后的青柳默默退后一步,生怕小暖姑娘以为这主意是她出的。   陈祖谟听到小草哭得这么可怜,很是不厌烦,谁又没把她怎么样,她这是做什么!   玄耑快步走到陈家门前,单膝点地,“属下拜见郡主,是属下无能,让二姑娘和大黄受了委屈,请郡主责罚。”   众人……   小暖一手拍着妹妹,一手摸着前爪在她身上抹泥的大黄,静静问道,“玄将军请起,这是怎么回事儿?”   玄耑言简意赅,“陈家没钱修缮祠堂、更换祭祖器皿,就想让安人出银子。否则就要将二姑娘领回陈家。方才大黄出去迎接郡主,院里的妇人说他们受到惊吓打坏了一个觥,陈老夫人让去请安人,让安人赔钱。”   小暖的目光一一扫过去,看得陈家人一个个地低了头。最后小暖的目光落在了皮氏身上,皮氏也撑不住了,“老身可没说让她出银子,难道大黄打破了东西,不该赔钱?”   “该!”小暖点头,清冷的目光直接落在陈二爷身上,“二爷,您说该赔多少?”   陈二爷立刻道,“赔啥啊,那个觥早就坏了该换新的了,犯不上的,小暖啊,快进来坐会儿暖和暖和。”   陈四爷也凑了过来,“小暖这是刚回来吧?你娘要是知道你回来了,该多高兴啊。你不在村里,可想坏了咱们了。”   小暖微微颔首,“刚回来就碰上大黄,便跟着它来了。二爷,一个觥多少钱,大黄碰坏的我赔了,省的你们又把帐算到我娘头上,念叨她不懂规矩,不会教孩子。”   “哪能……”陈二爷还没说完,被小暖的眼刀子一扫,立刻老老实实地道,“一百文。”   小暖点头,“绿蝶,拿钱!”   绿蝶去车上拿了钱袋子,开始一文文地数钱。小暖又问道,“方才我进门时,婶子们和嫂子们摔的东西,算在谁头上?”   还不等陈二爷开口,院里的妇人们立刻道,“算我们的,我们的,是我们手滑,不甘小暖的事儿。”   小暖点头,拍着女儿的背哄道,“不哭了,乖,受了什么委屈,一件件的跟姐姐说,姐姐给你做主。”   陈家人立刻就觉得要不好了。   “姐,小草好想你。”小草呜呜地哭。   “汪,呜呜呜……”大黄也呜呜着在小暖身上蹭狗毛。   “嗯,姐回来了。”小暖听着妹妹哭看着大黄这样,心都要碎了,低声问道,“大黄这是怎么了,怎也这么委屈?谁给你气受了?”   “奶奶骂大黄是长毛的畜生。”小草委屈道。   小暖点头,揉着大黄的脑袋哄道,“奶奶的话虽然不中听,但她是长辈,咱也不能骂回去不是?大黄乖啊。”   听到小暖说这话,众人立刻看向皮氏,发现她一声也没敢吭,果然怂了。   待到绿蝶数清了铜钱递给陈二爷后,小暖又问她爹,“您想将小草领回来?”   陈祖谟立刻摇头,“为父是说她想回来就回来。”   又怂了一个,玄耑摇头,他们明明惹不起郡主,还非要找事儿,真是让人想不明白。   “您下次把话说清楚,小草还小,别拿话唬她。”小暖又问,“小草,还有谁欺负了你?”   小草摇头,“没人欺负小草了,小草就是想姐姐。”   小暖给妹妹擦着眼泪,问道,“什么时候祭祖?”   陈四爷立刻道,“腊月二十八。”   小暖点头,“春花,将礼品取来。”   礼品?陈家人听得眼睛都亮了。待春花从马车上取了两个大纸盒子下来,端到小暖身边,小暖才道,“这是我在扬州买的土仪,祭祀时让我爷爷和祖先们尝个新鲜,我明日就不过来了。”   陈四爷接过点心,笑得跟菊花一样,“好,好,你刚回来,在家歇着吧。还是小暖有心,我们陈家有个好闺女。”   “我也不来了。”小草抬起小脑袋,姐姐在哪里,她就要在哪里。   “汪!”   大黄用狗眼看着大牛,大牛吭哧道,“我……还来。”   众人……   小暖问大牛,“怎么没看你爹娘,家里有事儿?”   大牛回道,“我娘在家养胎,我爹去城里采买祭祖要用的东西了。”   “二婶儿有身子了?”小暖露出进门的第一个笑容,“替姐姐跟你娘道声好,我刚回来身上都是土,改天再过去看她,小花,姐姐给你带了好吃的。”   绿蝶立刻递上一个大包。大牛和小花开心地接了,“谢谢小暖姐。”   小暖又问她爹,“这里若是无事,我们就回了?”   连大牛和小花都有礼物,他的呢?他不要面子啊!陈祖谟心里不痛快,不过这事儿不好开口,他也不敢留下小暖,只得道,“回去休息吧。”   小暖带着俩挂件刚出陈家大门,就见她娘亲泪眼模糊的跑了来,拉着她的手心疼道,“怎瘦成了这样了?” 第八五五章 回家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娘亲这一句话,小暖的眼眶也红了,“娘,女儿回来了。”   终于在年前赶回来了。   “回来就好,走,咱回家,娘给你做了老些好吃的。”秦氏擦了擦眼睛,握住闺女冰凉的小手。   小暖将妹妹交给娘亲,才跟圆通道,“我给你带了不少好吃、好玩的东西,待会儿让人送到镇清寺去。你师父和师兄可好?”   圆通双手合十,“师父和师兄都好,新庙也好,吃的也好,多谢九清道长挂念和带回的礼品。改日小僧和师兄一起登门致谢,给你们送我师兄跟师侄们蒸的年糕和花糕。”   “姐姐,行止蒸的花糕小鸟好看还好吃,村里的好些小孩子都喜欢。”小草也缓了过来,叽叽喳喳起来。   小暖笑了,度通是个非常有头脑的,知道怎么疏通关系,看来就算没有自己和建隆帝的封赏,他们也能活得滋润。   待一家人上了马车,秦氏才问小闺女,“陈家人欺负你了?”   小草摇头,“没有,小草看到姐姐回来才哭的。娘放心,他们欺负不了小草了。”   秦氏这才放心,握着小暖问道,“怎么手这么凉?你是不是骑马回来的?”   说是过两天才回来,这么早就到了,小手冰凉,小脸煞白的,一看就是赶路没歇息好。   小暖笑道,“什么都瞒不过娘,女儿骑马跑了几天,昨天后晌才坐车。天气不好,女儿想早点回来,省得被雪封在。”   秦氏心疼着,“你不用赶着回来,家里有娘、子厚、翠巧他们,不会出事儿的。”   “小草也能帮上忙了,爹爹回来都没敢找事儿!”   “你大舅和二姨过来打秋风,娘都给打发回去了。”   “大牛哥和跟打架,小草也上了,还打倒两个,二壮哥才打倒三个呢。”   “汪汪汪,呜……”大黄也争着发言,可惜小暖听不明白。   “族里祭祖的事儿,娘也安排好了……不是,小草,你什么时候又打架了?”   “是三郎和陈芝麻他们要进丰园薅马尾巴毛,姐说该不该揍?”小草歪着小脑袋,横横地道。   小暖笑了,“该揍!”   见小草咧嘴笑得可爱极了,小暖掐了掐她的小脸,“牙长好啦,能啃肉骨头啦!”   “小草不是大黄,不啃骨头啦!”小草撅起小嘴儿,更可爱了。   秦氏见两个闺女闹在一块,也露出笑容,“你啊,把她惯坏了可咋整。”   待到进院,玄舞扶着秦氏下车时,在她耳边低声道,“夫人,姑娘昨天晌午来葵水了,身子不大舒坦。”   怨不得她的小脸那么白,手那么冷呢!秦氏高兴又心疼,连忙吩咐人去请华郎中、给小暖熬红糖水、热水,让小暖净手更衣后,秦氏便将她按在了炕上歇着。   小草揪起小脸儿,“姐姐生病了吗?”   “姐姐不是生病,是累了。”秦氏见华郎中来了,便让和风带小草去书房取画,小草还小,这些事儿得避着些。   得知小暖葵水初至,华郎中先是给她道喜,问了她可有什么不舒服,才上前诊脉,又开了几个补血的食谱才退下。   秦氏搂着小暖,嘴里喃喃着,“我闺女长大了,咱听郎中的,这几天不能着冷水,不能喝茶,不能吃寒凉的东西。女人得养好身子,以后生的孩子才能壮实,自己也少受点罪……”   小暖忍着小肚子一阵阵的抽痛,笑道,“女儿才十四,哪就那么快生孩子了。”   “再过两天就十五了,十六成亲,十七就该生娃儿了,娘生你的时候就是十七。这一晃,我闺女也要当娘了,明明自己还是个孩子呢。”秦氏心里舍不得啊,舍不得女儿遭那份罪。   这么一说,还真是快了,可小暖一点儿真实感也没有,总觉得这些事儿离她还远着呢,“娘,女儿想洗洗,脏得难受。”   秦氏立刻摇头,“不成!天冷你身上又不爽利,只能擦擦身子泡泡脚,可不能洗头,得身上干净了才能洗。”   纳尼?不能洗头?小暖上辈子就没听过还有这说法啊!秦氏见着小暖一脸痛苦的小模样,想着她在路上奔波了好几天,不洗洗也确实难受,便哄道,“在屋里多放几盆炭,娘给你用热水擦擦头发,乖啊,再忍忍,过两天就好了。”   这么大人了,还被娘亲这么哄着,小暖一边觉得不好意思,一边又觉得心里好舒服,迷迷糊糊地点头应了。吩咐细雨准备好炭火和热水、吸水的棉布巾,秦氏让小暖趴在炕边,给她用热水擦洗头发。   头发还没擦干,小暖就趴在炕边睡着了。看着女儿巴掌大的苍白小脸,秦氏心疼得不行,轻手轻脚地给她擦干了头发,扶着她躺好。   待小草抱着一大摞画进来后,见姐姐睡着了,也甩掉鞋子,轻手轻脚地爬上炕,趴在姐姐身边守着她。秦氏命人扯了两盆炭火,又去叮嘱玄舞、绿蝶她们好生歇息、用饭后,再回到屋里时,见小草挨着她姐,也睡着了。   秦氏给她们盖好被子,就在旁边这么看着,守着。   小暖被坠坠的肚子痛弄醒时,见娘亲正在她身边做鞋,桃红色的鞋面上绣着翠绿的桃枝,开着粉嫩的桃花。这大小、样式,一看就是给她做的。   秦氏见女儿醒了,便俯身轻声问道,“肚子还难受不难受?”   小暖摇头,这点疼跟她上辈子的痛经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根本不算啥。   秦氏担心女儿,还是小心地扶着她去隔壁屋将身上弄了干净,才又扶着她回来坐在热乎乎的炕上,“穿上这鞋合脚不?”   小暖接过已经做好的一只鞋子,穿在脚上。娘亲不愧是娘亲,做得鞋无论是大小、宽、高都非常合适,小暖低声道,“嗯,谢谢娘。可是给娘的鞋,女儿还没做好……”   去年她娘就要她做新鞋,小暖没做成,今年她还是没做成,倒不是不知道怎么做,就是一直忙着,没工夫。   秦氏伸手按了按小暖脚上的新鞋,才把鞋子脱下来,给给她盖好脚,“娘还能自己做,等娘做不动了,再穿你们姐儿俩做的鞋。”   小暖最听不得这种话,滚到娘亲怀里抱着她的腰开始撒娇,“娘才三十一岁,离着老还有三十多年呢!”   秦氏笑着帮女儿整理头发,“娘这里不急,严晟那边你送了什么?” 第八五六章 三爷送的年礼   小暖立刻向娘亲汇报自己的劳动成果,“女儿给三爷送了新作的袜子,也给娘和小草做了新袜子,还绣了花呢,就在包袱里。”   多大的姑娘了,做几双袜子还能这么得意!秦氏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啊!”   京城晟王府里,带着一身酒气的三爷踏着月色归来,见跟着玄舞保护小暖的玄澄已在房门口候着,立刻带他进了书房。   玄澄将他家姑娘给三爷送的一大包年礼和书信呈上,老老实实地回答了三爷问的各种非常不三爷的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最后又送上玄舞的书信,“舞大人让属下将这封密信亲手呈给您。”   三爷展开看了一眼,眉头先是皱紧,然后又舒展,嘴角微微翘起,也没多问,便吩咐玄澄下去休息。玄散伸长脖子也没看到玄舞写了什么,让他家冷面王爷能有如此情绪波动,“王爷,玄舞说了何事?”   “多事!去把许嬷嬷和玄其叫来。”看来不是坏事儿,玄散出去把两人叫了进来,就听三爷吩咐道,“劳烦嬷嬷去库房里,把滋阴补血的东西都挑出来,打包装好,准备给陈姑娘送去。”   许嬷嬷一听就明白了,先恭喜了王爷后,便喜气洋洋地转身去准备。她家王爷说的是“都挑出来”,这怕是得忙到半夜了,许嬷嬷精神抖擞,管家知道她们又去腾库房,该乐得合不拢嘴了。   玄散莫名其妙地看着许嬷嬷斗鸡一样的架势,又听三爷吩咐玄其,“待许嬷嬷将都东西挑好,你带人即刻送往济县,两日内务必送到。你留在济县过年,明年与她们母女一起返京。”   若是没事儿,小暖她们明年返京就是春耕的时候了!这可是两个多月啊,玄散羡慕得流哈喇子。   “属下遵命。”玄其响亮地应了,板正的脸上露出明显的欢喜。玄散暗翻白眼,他敢打赌这厮现在脑袋里,一定全是大黄的影子!那条狗在玄其看来,比他们这帮一块混了二十多年的弟兄还要亲,见狗忘义!   “送些什么,才能让小暖高兴呢?”三爷的喃喃自语被玄散听到了,这厮也没过脑袋,立刻回道,“银子,姑娘喜欢银子!”   玄其无比同情地看着玄散,他那一大捆毛笔刚制好,老毛病就又犯了。   出乎意料的,三爷却觉得这个主意挺好,吩咐道,“让王全桐给你准备一万两银票带上。”   啊?玄散和玄其都惊呆了,真的送银票?这……   玄散更好奇,“三爷,姑娘这趟出去抓了多大的鱼,您要赏她这么多银子?”三爷给济县的岳母大人送年礼的车队,浩浩荡荡地走了还没几天啊,宫里新近的赏赐几乎都装进去了。若非是大鱼,三爷怎么会赏银子呢?   老实的玄其也忍不住了,“三爷,若是姑娘问起,属下该怎么回话?”   三爷翘起嘴角,如玉的容颜让人不敢直视,“她明白。”   两人……   许嬷嬷带着王府的侍女们挑了半夜的礼品,然后被玄气带着十几个侍卫打包挂在马背上,天一亮便骑马出城,直奔济县而去。王府的大管家王全桐看着库房里又空出一大块来,心里别提多舒坦了。   小暖在炕上休息了半日,第二天便不顾娘亲的劝阻,下炕先看过翠巧,又问过黄子厚后,便开始忙活了。南山坳她得去转转,镇清寺和归阳观她得去看看,棉坊和绫罗霓裳她得去查查……   小暖的身影在庄子里风风火火地走过,家里人就都跟着来了劲儿头,整个气氛都不一样了。   小暖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马不停蹄地巡视了绫罗霓裳的二十一家分店,解雇了二十多个有问题的人,其中八人来历刻意,直接交给了三爷的暗卫处置。除此之外,她还查出店铺管理上的一些小漏洞。   小暖管理铺子,用的多是一些对现代人有用的手法,在这里大多新颖可行,但有一些却行不通。为此,她需要对一些规矩进行完善。   这个完善,就是在大周注重尊卑、家族和错即严罚的背景下,对原有规定的修正。犯错后,惩罚更严厉,有了成绩的奖励更多样化,不仅限于银子和升职,比如给他们更高的社会地位和家族地位,帮他们的孩子争取读书的机会等。   这些规矩的修订,不是小暖一个人就能完成的。她每巡视一个店铺时都在考虑这些问题,然后让秦三给分店的掌柜们将布置下去,让他们根据各自分店的情况,限期提出更有效的改进措施,而且必须简单易行,让人一眼就看得明白,还不能太多地提升店铺的成本。因为绫罗霓裳的工钱,已经是同类店铺中较高的了。   小暖带着秦三和绿蝶走了这一圈,让绫罗霓裳的人都明确意识到,他们的大东家由年少有为的秦日爰换成了更年少有为的文昌郡主陈小暖,他们原来的大东家秦日爰成了文昌郡主的属下。这个变动引起大伙的不满,而是让他们开心。   背靠大树好乘凉,有了文昌郡主和晟王这两棵大树,他们这小商号就有了官家撑腰,跟衙门打交道就不用在第三下四的。而且,文昌郡主还是上清宫师无咎道长的亲传弟子,江湖道上的也会顾忌这层关系,不敢轻易对他们出手了!   他们还惊喜地发现一点:文昌郡主管铺子方法与秦东家非常合得合拍!简直可以说是一脉相承,所以更换东家没让他们觉得有一点不适,这真是万幸了。   绫罗霓裳内唯二知道小暖身份的展柜和蓝紫晨,见了姑娘顺利将大权从秦日爰身上转到自己身上,都为她高兴。   今日是二十九,小暖给绫罗和霓裳总店、棉坊、锦绣、清水等门店以及三个田庄的掌柜和管事们发了年底厚厚的分红,又讲了一番振奋人心的话鼓舞士气,店铺便年底关门歇业了。   忙了一年的大伙儿,终于可以好好休息、过个喜庆年。小暖一身轻松地从铺子出来,没有骑马也没乘车,而是领着大黄、绿蝶、玄舞和田守一,溜溜达达地随着采买年货的人群,慢悠悠地往南城门走去。济县新上任的知县卢奇渊据说是右相程无介的亲戚,但初步看来,做事比起离任的楼萧迁更清正,也更敬业勤勉,大伙都觉得心里踏实。   小暖见大黄在一个卖菜的老翁面前停住,眼睛盯着人家摊子上的白萝卜不动了,便笑道,“绿蝶,买一筐带上。” 第八五七章 南山坳里的可疑之人   绿蝶立刻上前,连萝卜带筐买过来。因是年集,她多给了老翁几文钱,还说了几句吉利话,喜得老翁笑个不停。   见绿蝶把萝卜背在身上,大黄高兴了,抬头舔了舔小暖的手。小暖离开的这段日子,不只娘亲和妹妹想她,大黄也想她。所以她回来后,大黄睡觉要卧在她脑袋的下的炕角,白日里更是寸步不离地跟着。   小暖揉着大黄的毛茸茸的脑袋,大黄今年冬天一反常态地喜欢啃萝卜,娘亲说是因为家里烧的炭多,屋里太热所以大黄肚子里有火气的缘故。吃点蔬菜不是什么坏事,大伙儿都由着它。   又买了些年货小零碎、背着一筐萝卜往家走时,大黄忽然“汪汪”地叫了几声,一溜烟就跑远了。   这声音,是有人来了,还是让大黄很喜欢的人。小暖看着跑走的大黄,笑道,“应该是玄其大哥到了吧。”   “前几天京城送年礼的车刚返回,这会儿怕还没进京呢,怎么玄其大人又赶来了”绿蝶有些担心京城那边出事儿了,需要姑娘立刻赶过去。姑娘忙了几个月,真该歇歇了。   玄舞笑得一脸神秘,“要过年了,玄其自然是来给姑娘送东西的。”   最近一期的邸报确实没有什么大事儿,小暖望着前方被白雪盖住的群山,感叹道,“玄其来了应会留在这里过完年再走,大黄这回该高兴了。明天就大年三十了,赵大哥也该回来了吧”   赵书彦也走了两个多月了,小暖又忙着生意上的事儿,两人这几个月只通书信,许久不见了。   很快,大黄跟着玄其跑到小暖面前,玄其带着一队人下马行礼,小暖看着每匹马的背上挎着的硕大包裹,问道,“你们就是这么从京城过来的”   玄散板正又骄傲地回话,“三爷令属下等腊月三十前将礼品送到姑娘手中,属下等幸不辱命。”   小暖不由得又想起夏天三爷送来的冰镇荔枝,这个时节运过来的,莫非是外藩进宫的什么稀罕吃食她忽然口舌生津,觉得饿了。   到了庄内,小暖拿着礼单,无语地看着桌上、地下堆积成山的人参、当归、南北参、血灵芝、何首乌、龟胶、阿胶   她再无知,也知道这些都是补血的好东西,三爷为什么送这些她心里也明明白白的。知道自己来了葵水虽是个女人了,他就高兴成这样小暖的脸,变得比炭火盆里的的炭还红。秦氏非常高兴,叨念着要请两位嬷嬷给闺女炖滋补汤吃。   送东西来的侍卫们用了饭后,便启程返京了。小暖也不含糊,每个人都给了厚厚的打赏,还送了些年礼,又准备了给三爷的回礼。   虽比起三爷送来的东西少了许多,心意却也是满满的。   送走了他们,小暖请玄其到书房说话。看着贴在玄其腿边的大黄,小暖居然生出一种女大不中留的感慨。还不等她问话,玄散就从腰间取出两个厚厚的信封,“三爷还让属下给您送来一万两银票。”   小暖   好吧,她的三爷真得是高兴疯了,连送银票这么直白的法子都用上了。   “三爷还给您送来一封书信。”玄其把书信递给小暖后,算是彻底完成了任务,开始满是怀念地给大黄顺毛。   小暖接下书信,安排玄其的住处,“玄大哥这一段就跟玄耑他们住在一处吧,过年咱们也没什么事儿,就是休息。”   玄其领命,带着大黄去寻玄耑。待见了玄耑,玄其差点就认不出来了,这厮居然看起来人模狗样的。   身着绫罗坊新款玄色棉袍的玄耑,抬起双臂风骚地在玄其面前转了一圈,“棉袍轻便又暖和,姑娘赏的。除了棉袍,咱们兄弟每人还得了一笔误工费,少的几十两银子,多得比如兄弟我,三百多两怎么样,看着还成吧”   玄耑又转了一圈,便无比熟稔地都兜里掏出炒南瓜子磕着,跟着姑娘做事,日子简直过得不要太舒坦。   “好。”除了好之外,玄其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他能说得知自己来济县过年,晟王府那帮家伙气得把他群殴了一顿,掏光了他兜里的银子么那帮家伙可都拔着脖子等着跟玄耑轮差事呢,不过看样子,玄耑一点想回晟王府的意思都没有。   “镇清寺的和尚们最近可有动静”虽然不晓得缘由,但三爷令玄耑他们秘密监视镇清寺的五个和尚。玄其来济县时,三爷也特意叮嘱他也提起注意,观察是否有可疑之人跟镇清寺的和尚有往来。所以玄其跟着玄耑进了屋后,先询问起正事儿。   玄耑摇头,“这几个和尚每天早诵经、晚撞钟,老实得很。主持智真每日里在禅房参悟佛法,或者与云清先生等大儒论佛讲茶;他的大弟子度通是管事僧,与十里八乡的人都关系不差,虽经常外出但也无可疑之处;小弟子圆通每日除了念经、挑水和砍柴外,就是跟小草姑娘一起玩;两个徒孙行正和行止除了做做斋饭、扫扫庭院外,就是躺在院子里晒太阳,日子过得好不逍遥。”   玄其点头,并未有丝毫放松,“继续盯着,不可错过一个可疑之人,事关安人和二位姑娘的安危,不可有片刻松懈。”   “若说可疑之人,兄弟我还真发现一个。”玄耑分给玄其一把南瓜子,才继续道,“就是云开书舍内的女书办,珠绿。”   南山坳内的云开书舍建成后,云清先生便从山长茶宿搬到小暖给他在南山坳内建的院子居住,当起了云开书舍的掌书。其下有两个帮他处理日常杂事的书办,其中之一就是前怡翠楼的头牌、御史王时卿的女儿珠绿,她也跟着云清先生一起搬入南山坳中。   王御史一家死得惨,是以众人对他的遗孤也抱有几分同情,暗中照顾她一二,不让怡翠楼的狂蜂浪蝶和村里、茶宿和书舍里别有居心的男子扰到她跟前。珠绿也想与之前灯红酒绿的不堪彻底断绝,每日除了与诗书作伴外,甚少外出。玄其对她的印象还不错。觉得她出淤泥而不染,不愧是铁骨铮铮的王御史之女,没想到玄耑却说她可疑。   玄其问道,“怎么说” 第八五八章 远方来客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咱也说不好,那小姑娘明明生得貌美如花,但却总让咱觉得瞧着不舒坦,有时候她站在书舍里盯着外边看的那小眼神儿,让咱觉得毛骨悚然的。”玄耑皱眉想了想,“这小丫头心里,绝对藏着不少事儿呢。”   玄其叹了口气,“兴许她心有不甘吧,那样的身世、遭遇,她心里不藏事儿也难,好在有云清先生开导劝解,不出什么大事儿就好。”   “若只这样也就算了,可她看郡主的眼神儿,也不大对劲儿。”玄耑不知道这话该怎么说,烦躁地骚了骚脑袋,结果手里的南瓜子皮都扣在了头上,“她看郡主的眼神儿,就跟小姑娘看意中人似的!”   玄散半天没说上话来,“你的意思是说,她识破了郡主的身份?”   玄耑点头。   郡主没有郡主的身份、没有他家王爷的保护时,以秦日爰这个男子身份在外经商奔波。   男人谈生意,自然少不了去怡翠楼那等去处,秦日爰算是珠绿的常客,经常过去听她弹琴。于是济县人都认为珠绿是秦日爰的人,而珠绿对他也颇为倾心。秦日爰去得少了,珠绿还曾到绫罗坊找过他。   后来秦三替了郡主的男子身份,郡主就很少去怡翠楼了。珠绿现在赎身跟在云清先生身边,若是她还念着那份情,也该对秦三那厮朝思暮想才对,而她却拿小眼神儿盯着郡主看,这就不对劲儿了!这只有一种可能,她识破了秦日爰的身份,知道之前的秦日爰是郡主假扮的。   若是此事被揭开,郡主会有麻烦,这里边有很多说不清的事儿。三爷的暗卫有足以乱真的假面之事也会被人知晓,也会给他们以后的行动带来诸多不便。   “咱该怎么办?”玄耑问道。   玄其面容严肃地站起来,“此事还只是你我猜测,先告于郡主知晓,看她如何定夺。”   如今看来,也只能如此了。玄耑叮嘱道,“等过了年再说,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汪!”大黄见气氛不对儿,抬头叫了一声。   玄其继续给它顺毛,“无事,不是大事儿,咱们去山里转转?”   “汪!”大黄立刻跳了起来,四脚离地乱跳。   “跳墙头?也好。”玄其立刻带着大黄去院子里玩,看得玄耑一阵阵地心酸。他家王爷,被郡主拐走了;他的兄弟,被大黄拐走了……   待玄其带着大黄从墙头上蹿上跳下折腾了十几回后,见小暖带着人进了南山坳,向这边走来。   大黄见到小暖,立刻“汪汪”地叫了起来,很是欢快。   小暖笑眯眯地挥着胳膊,“大黄,玩会儿就得了,别累着玄其大哥。”   哈哈张着嘴吐舌头的大黄抬头看玄其,玄其则端着一张无比严肃的脸,很是坚定地道,“玄某不累,姑娘这是去往何处?”   “去拜访云清先生。”   站在墙头上的玄其听了,脚一滑差点带着大黄栽下来,好在他晃了晃身子,很快就站稳了。   小暖拍了拍受惊的小心脏,“没事儿吧?”   玄其赧道,“无事,这上头有积雪,踩滑了。”   玄舞叹了口气,“老七啊,累得腿软了你就直说,咱不会笑话你的。”   墙头上露着半个脑袋的玄耑替玄其解释,“七哥是连着赶了两天路还没歇过来。否则莫说抱着大黄上下墙头,就是抱着某,七哥上下几百个来回也不在话下!”   众人……   大黄无辜地继续哈哈着。   玄其一本正经道,“姑娘,属下也想跟您去,给云清先生问声好。”   还说没累,没累他会跑去给云清先生问好?玄舞也没再开老实人玄其的玩笑,张开手邀请道,“大黄飞过来,姐姐接住你!”   玄其直接跳下墙头,稳稳地将大黄放在地上。玄耑从院里跑了出来,一袋子南瓜子塞进玄其手里,“这个给先生带上,秦三奶奶炒的,贼好吃。”   说完,玄耑又靠近玄其,低声道,“莫打草惊蛇。”   玄其点头,接下瓜子到了小暖身边,抬手道,“姑娘,请。”   小暖拍了拍大黄的脑袋,“到了先生那里不要大声叫,免得打扰那里的读书人。”   “汪!”大黄欢快应了,头前带路跑了去。   待小暖到了云开书舍时,就见大黄蹲在云清先生身边,又在享受撸毛服务了……小暖抽抽嘴角,这厮的人缘真是越来越好了。   除了云清先生外,屋里还有一位青袍白发的老者,这老者黄发骀背,神色朗清,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小暖给云清先生问了好,便听先生介绍道,“此乃莫干山王鹿鸣,老夫多年未见的同窗。”   小暖拱手,规规矩矩地见了礼,也没说什么久仰大名之类的虚话,只道了先生安,因为云清先生不讲究这些。   王鹿鸣却抚须含笑,“久仰郡主大名,今日得见,幸会,幸会。”   她没说的话,倒叫这位老先生讲了,不过人家讲得真诚,笑得也让小暖觉得舒服。请先生落座后,小暖才道,“小暖的薄名能传入先生耳中,着实愧不敢当。”   王鹿鸣道,“十二岁掌家,十四岁封异姓郡主、得封地,种棉花、广庇天下寒士;见书舍纳万卷藏书,惠及大周书生。此名若薄,何人还敢称厚?”   这位老先生真是……太会说话了!   小暖笑眯眯地道,“先生觉得南山坳如何?您跟老友多年不见,不如在此多住几年,读书也好,看山也成。小暖失落之时,便来寻您说说话,定会信心百倍!”   云清先和王鹿鸣哈哈大笑,大黄见气氛好,也跟着吐舌头哈哈起来。   这时,珠绿进屋上茶。   “老夫这孙女,多亏了郡主出手搭救,才得脱苦海,老夫代她父母谢过郡主。”王鹿鸣站起身,端端正正地给小暖行礼,珠绿也放下托盘,跟在老者身边行礼。   王鹿鸣竟是珠绿的长辈?小暖惊讶,玄其更是倒了一声好巧。   小暖连忙请老者和珠绿起身,“先生太客气了,小暖也没做什么。”   云清先生笑道,“承簧不必如此客气,这丫头不是外人。”   承簧?玄舞挑挑眉,她知道这位老者是谁了。莫干山名士王鹿鸣,字承簧,自号莫承居士,在当地颇有声望,没想到他竟与王时卿是同族。 第八五九章 珠绿的心思   珠绿搀扶着王鹿鸣坐下后,上了茶便静静地站在他身后,偶然瞟向小暖的目光之柔和,让玄其这个粗汉子都觉得不对劲儿了,真真是毛骨悚然。   与两位先生说了会儿话,小暖知道了王鹿鸣是得了云清先生的信,才晓得王时卿之女在济县,才赶来的,一为会友,二为接珠绿回乡。   十年前王时卿因罪祸及三族,但族人还在。现在王氏族人不远千里来迎她,也是喜事一件但小暖抬头看珠绿的模样,似是没有多高兴。小暖陪在一旁听两位先生天南海北地聊了一会儿,增长见闻后,便起身告辞去归阳观见她师兄。   珠绿送小暖出书舍,临别之时低声道,“郡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小暖点头,玄其想跟过去又觉得不合适,便拍了拍大黄的背,大黄居然懂了,颠颠跑到小暖身边,异常严肃抬头盯着珠绿。   珠绿看也不看大黄,只跟小暖低声道,“珠绿不想回莫干山,请郡主收留。”   “那老者一看就是正派人,又为了你的事千里奔波,你跟他回乡也未必不好。”小暖言道。   到了那边,没人识得珠绿的清倌人身份,不比在这里受人异样的目光和指指点点好么。   珠绿苦笑,似是看透了这红尘一般,“族老带珠绿回去,定会安排珠绿换个身份嫁人,相夫教子。姑娘,珠绿见过太多薄情郎负心汉,此生不想嫁人。珠绿无能,只得求姑娘庇护,在您的书舍里补书扫尘,了此残生。”   在青楼呆了十年,见识过这世间道貌岸然的男人们最丑陋的一面,也难怪珠绿会有此想法。小暖点头,“你想留就留吧。只是我丑话说在前面,哪日你违背了南山坳的规矩,莫怪我不留情面。”   珠绿欢喜地飘飘俯身行谢礼,“珠绿明白,多谢郡主。”   小暖去还未建好的归阳观,见她的师兄张玄清。待他们转过路口时,玄其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还站在书舍门口目送他们的珠绿。   玄舞暧昧地碰了碰他的肩膀,“咋滴大黄不够你看了”   大黄听到玄舞叫它,立刻回头。玄其望着大黄那清亮的狗眼叹了口气,若是世间人都跟大黄一样直来直去,有啥说啥,定会少许多麻烦。   归阳观比镇清寺大了足足三倍,只是多数殿舍还未建成,院内的木材、砖瓦、石料等堆积,被白雪覆盖似一个个小敖包。小暖走向已建成的两间侧殿,对师兄放着长春观不住,一定要住进归阳观的执拗,实在是有些无奈的。   赶巧,师兄今日回了长春观主持祭祀,小暖便转去了镇清寺。   南山坳人少清幽,镇清寺内和尚更少更清幽,小暖带着人进了半开的庙门,大殿没有和尚,穿过大殿,见两个胖和尚正舒服歪在太阳下背风的墙根地下发呆。行止和行正见小暖来了,连忙站起来见礼。   小暖问了庙里其他人,才知智真在参禅,度通出去采买年货,小和尚圆通都不用说,自然是跟着小草跑得没影了。   小暖带了一大袋镇清寺的特色蒸花糕,溜溜达达地回村去探望秦三奶奶、里正秦德、二舅母、陈二嫂、二胖伯、三胖伯等人家后,才返回第一庄。   见到小暖来回三过家门而不入,大门内隔着门缝往外看的皮氏气得牙根疼,“这死丫头,眼里到底还有没有这个家,还拿不拿老身当长辈,把不把她爹放在眼里”   刷盘子的汀兰冷笑,这不是明知故问嘛,这陈家门里的人,一个都没被陈小暖放在眼里也就他们还拿自己当根葱。   青柳低声劝道,“大姑娘昨日回乡,第一个就回家来探望过您和老爷,其他人家里还没去过呢。”   那倒是,皮氏沉着脸皮问道,“派人去问过了没,小棉她娘什么时候回来”   柴玉媛回来后,连老家门都没进,就带着孩子住进青鱼湖边的别院躲清闲,她还知不知道自己是陈家妇皮氏越发觉得这个儿媳妇比起秦氏来,差太多了。   “明日祭祖,夫人一定会及时赶回来的。天冷了,奴婢扶您进屋歇会儿吧。”青柳又劝道。   皮氏埋怨着,“若是小棉她娘能赶上你的一半儿,老身也就不这么操心了,她根本就没把我儿放在心上,只图自己清闲”   这话可就有点不对了,汀兰精明的眼珠子转了几转,青柳低头默不作声,只当没听到。   小暖回到第一庄后,玄舞立刻问道,“姑娘为何留下珠绿”   小暖歪在美人榻上,把暖手炉放在小腹上暖着,“一是她愿意留,二是如果放她走了,你们不还得派人过去盯着她还不如这样省事儿。”   拿了柔软皮毛给姑娘盖在小腹上的绿蝶没有说话,她知道姑娘对珠绿还是有几分同情或者念旧情的,毕竟在姑娘听到三爷的琴之前,是真的喜欢听珠绿弹琴,而她也默认了珠绿是秦日爰罩着的传言,最后也为珠绿赎了身。   玄舞笑了,“姑娘说的是。”   柴严亭在第一庄第一次出现,是在五更书舍内。当时书舍内可能与他有些关联的,算来算去只有珠绿了。珠绿的父亲王时卿因为清王被废之事不喜于建隆帝,才被杀的。王时卿与清王之前便有一些交情,珠绿小时候应该也认识柴严亭,只是不知她还记得不记得。   柴严亭来南山坳看他爹的墓时,也可能获知了珠绿的身份,打算或者已经与她相认,所以,留下珠绿就是留下了一条线。   柴严亭可以用这条线获知南山坳的消息,相对的,她们也可以顺着这条线找到柴严亭。至于谁能取得先机,单看各自的手段了。   跟回来的玄其想了想,说道,“姑娘,可能珠绿已经认出秦日爰有时是您假扮的了。”   玄其说了玄耑的观察结果后,玄舞和绿蝶都皱了眉头,小暖却一脸坦然,“她至多只是猜测罢了,并没有证据,掀不起什么风浪。”   虽然小暖这么说,但玄舞和玄其还是觉得心有不安,两人对了对眼神儿,觉得此事还是要跟三爷汇报一下才是。 第八六零章 又长大一岁啦   不同于现代以阳历一月一日为元旦,大周的“元旦”是农历正月初一,这时每年的第一天。   元旦代表什么   若问秦氏,她会说从大年初一到初七,年中独独这几日,可以心安理得地休息,什么都不用做。   若为小暖,她会说是耳边响着的爆豆子一样噼里啪啦不听的鞭炮声,每口呼吸的带着浓浓火药味的空气,满眼见到的红对联、红福字、红窗花,每个穿新衣、新鞋,戴着新头饰的人,脸上挂着笑,说出口的都是吉祥话,这些就是年味。   若问小草,那就是终于长大了一岁,可以收压岁钱,穿新衣裳。   若问大黄   讨厌震耳的鞭炮声、堵鼻孔的火药味儿的大黄,躲在它深深的狗窝里不肯出来,啥也不想说。   第一波人来拜年时,见有个板正脸的汉子蹲在狗窝边,端着一碟饺子好商好量地叫大黄出来吃饭。大黄呜呜几声,出来吃了又缩回狗窝,那汉子一脸心疼。   第五波人来拜年时,见有个板正脸的汉子蹲在狗窝边,往狗窝里塞了个鼓鼓囊囊的钱袋,不知道里边装的啥东西。   第十波人来拜年时,见有个板正脸的汉子蹲在狗窝边,正用厚厚的皮毛把狗窝的出口压住。问他为啥,他只点头不说话。   第二十波人来拜年时,见那板正脸的汉子站在书房门口,望着狗窝发呆。   第三十波人来拜年时,见到文昌郡主陈小暖打开捂住狗窝出口的皮毛,把她家那宝贝大黄狗唤了出来,那板正脸的汉子立刻带着大黄进了书房。   第四十波人来拜年时,没见到板正脸的汉子,也没见到大黄。   来了这么多波人,第一庄堂屋内八仙桌上的干果、点心、糖等,碟碟都是满的。一身新衣裳、戴着整套银头面的秦氏笑着让大伙随便抓,来的小孩子都给了压岁钱和糖块,小暖和小草也笑得一脸亲切。   待到第五十波人走了后,小暖拖着疲惫地双腿回屋,揉着笑僵了的腮帮子。小草悄眯眯地问她娘亲,“刚才来的这些人是谁,小草怎么一个也不认得”   秦氏笑道,“这是你秦三奶奶的娘家侄儿们,往年没来过咱们家。”   秦三奶奶的娘家侄儿小暖有点晕,“娘,前两拨来的说是秦三奶奶的什么人来着”   “那是”秦氏张了张嘴,今天来的人太多,她也记不住了,转头问记性好的细雨,“细雨”   细雨立刻回话,“是秦三奶奶的,干亲家的族人们。”   “对,对是他们你秦三奶奶有个外村的干闺女,嫁出去好些年了,娘都不记得她长啥样。”秦氏拍了拍额头。   这时,门口又响起说话声,黄子厚引着一波穿新衣的男女老少进来了。秦氏母女仨满脸含笑的立起来,互道拜年的吉利话,坐下吃糖果,然后夸孩子,发压岁钱,送客。   送走了这波后,小暖不舍妹妹再跟着辛苦,“小草累了没去炕上歇会儿或者去找大黄玩吧,这里有我和娘就够了。”   秦氏也点头,小草却强调着,“姐,小草八岁啦”   秦氏和小暖都笑了,秦氏道,“你姐八岁时也不用做什么,去吧,看看大黄还难受不”   惦记大黄的小草这才颠颠地跑了。又见了几波人后,小暖扶着娘亲坐下,秦氏揉着发酸的腿感慨道,“真是老了,还没干啥呢就累成这样。”   “这迎来送往的就是累人,女儿的腿也酸,嗓子也干,咱们不能这样了。绿蝶,你去跟子厚说一声,再来的人让他先问清楚是谁,除了亲近的,都不用往正房带,留他们在厢房吃茶,由他带人招呼着。”小暖吩咐着,她也没料到今天会来这么多人,这一疏忽就让娘亲累着了。   绿蝶快步去了后,秦氏犹豫着道,“大过年的,这样不好吧,再说一年也就这一回”   “但是年年得有这一回,他们来是个心意,咱们迎着他们进来吃糖果喝茶也是个心意,彼此心意到了就成,为了这个累着,就值不当了。”小暖很是坚决,她们的日子越来越好,过来的人就会越多,没必要为此累坏了。   秦氏一向听闺女的,见她坚持就点了头,“今儿起的早,你再去睡个回笼觉,这会儿人少了,娘一个人盯着就成。”   小暖摇头,“待会儿吃了晌午饭,咱们一起睡。什么时辰了”   春花看了一眼博古架上的滴漏,回道,“刚辰正。”   小暖的下巴差点没掉下来,“才辰正起得早了就是不一样,忙活了好久才辰正,感觉一天多出好几个时辰来。”   众人正笑着,门前又传来马蹄声和说话声,门人进来报道,“济县赵家的少爷和秦东家来了。”   小暖立刻站起来,见到赵书彦和秦三进来,脸上笑意真切。赵书彦终于见到了一身粉红的小暖,眼里也满是柔和的笑,跑了这几个月,见了她才觉得真的回来了,累了,想休息了。   进屋后,赵书彦和秦三先给秦氏拜年,然后分宾主落座。小暖立刻问道,“大哥什么时候回来的”   见她还是如往常的亲切,赵书彦也笑少了些,目光深了些,“昨天傍晚进的家门,路上不好走,耽误了时辰。”   羽林卫大营挖出药箱,赵书铎一案重审,赵令德被带回京讯问。因治下不严被降到七品官衔后,赵令德心中积郁,感染风寒客死赴任途中。这是前日小暖去赵家给赵夫人请安时才得的消息,在外巡视铺子的赵书彦半路赶去奔丧,要处理清那边的事儿,再扶着赵令德的遗体回乡。   也就是说,除夕之夜赵令德遗体也跟着回来了。不过这大过年的,大伙不想提这丧气事儿,便说着其他闲话,正这时,新任知县卢奇渊的两位公子竟然也赶来拜年了。   小暖扶额感叹,各村走街串巷拜年的乡亲们那一大波过去了,城里人要开始串游着拜年了。 第八六一章 乌锥归来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济县新任知县卢奇渊,年过四旬,官风清正,没听说有什么譬如楼萧迁那等虽然不收钱,但喜收集名贵字画的怪癖,来了这几个月,在济县的口碑还不错。   自他上任以来,小暖一直四处忙着,还没去过县衙。卢奇渊的夫人设宴下请帖,是娘亲带着小草去的。娘亲对卢夫人极其两个公子、一个女儿的评价都不错。   是以,听到卢家公子来拜年,秦氏立刻站起来,“除了秦东家,你们俩都没见过卢家公子呢,今儿见见,都是顶尖好的。”   顶尖?小暖和赵书彦都笑了,跟在秦氏身后向门口迎去。   初见已束冠的卢林平和十岁的卢至喜,小暖却没发现顶尖。她微笑点头,说了两句话便守规矩退到内室。毕竟卢家公子不是亲戚算外男,而小暖是订了亲还没出嫁的姑娘,不适宜多留。   小暖给秦三使了个眼色,让他留下来陪着母亲,她带着赵书彦到内室叙话。赵书彦进了内室后,先问小暖,“你觉得这二人如何?”   被三爷和赵书彦拔高了标准,小暖实难将卢林平与“顶尖”两个字联系在一起,“第一次见面还看不出什么。不过见子知家风,卢家的规矩应该挺多。”   那位大卢公子就不说了,十岁的小卢公子也板板正正、一丝不苟的,少了孩子的鲜活灵动,多了几分谨慎周全。   赵书彦笑了,“确实如此,愚兄在外时听说卢奇渊是苦读出身,对两个孩子也要求甚严,三更灯火五更鸡,勤学不辍。今年春闱,或许济县又要添一段佳话了。”   卢林平去年秋闱中了举人,二十一岁中举,已是相当了不得,且看他今年春闱可否中进士了。   小暖想到马上要有人把他爹这个前状元拍在沙滩上,就痛快得不得了。   她们母女这一路走来,真的不算容易。   “真快,三年了。”   从在天师庙内被雷声惊醒,张开眼到现在,她来这里快三年了。回忆起来好像过了许多年,而之前的事儿真跟上辈子一样,觉得那才是梦中了。   赵书彦应了一声,“不错,陈先生得状元,要三年了。”   陈祖谟是大周建朝以来,混得最差劲的状元。其他状元混得再差,也是在翰林院混个文官当当,或者外放为官做个县里的县令县蔚;混得好的,三品以上都有了。   只有陈祖谟,混臭了名声,混没了状元头衔,混成了幕僚。其实以陈祖谟的才干,入了官场该如鱼得水、平步青云的。所以他在琼林宴上一亮相,很多人就看好了他。承平王嫁女,礼部尚书赠妾,都是想拉拢他,而陈祖谟也非常识抬举,顺着杆子就上去了。   正当他们彼此满意,陈祖谟也干劲满满地往上爬时,却被他根本没放在眼里的弃女陈小暖给拉下来了!   就是陈小暖,让他再无出头的机会。   赵书彦脑袋里先闪过七个字:多行不义必自毙;再闪过两个字:解气!   也只有小暖,才能做到这一步。只可惜这样的女子,跟他有缘无分。赵书彦压下浓浓的失落,面上笑得越发和煦了。   小暖也听明白了赵书彦的话,恣意靠在椅子上,“小妹认识赵大哥,也要三年了。”   是呢,赵书彦笑道,“总觉得你我相识已经许久,还不到三年么?”   小暖也笑了,“大哥府中的事儿处理得如何?”   赵书彦叹了口气,“我将君修带回来了。”   “赵书铎的儿子?”小暖问道,她记得去年赵书铎的尸体被运回乡安葬时,那孩子才刚会走路。   当着小暖的面,赵书彦没什么好隐瞒的,“二叔也去了,君修他娘要改嫁,我便将他带了回来。”   赵书铎的妻子也才二十出头的年纪,改嫁也在情理当中。只是这孩子这么小就没了爹又离开了娘,也怪可怜的。   大周就是这样,女子被休或改嫁,夫家一般不会允许她把孩子带走,让家族的血脉流落在外。小暖的娘亲能带着她和小草从陈家出来,是因为她们不是儿子,陈家人也担心柴玉媛嫁过来见到家里有这么两个大的姑娘心里不舒坦。   赵书彦一看小暖,便知她想到了什么,解释道,“是君修的娘将他交到我手上的,并不是每个妇人都有婶子的气魄。”   她陈小暖的娘,当然不是一般人能赶上的。小暖翘起嘴角,“家里多了个小侄子,梦舒有得忙了。”   赵书彦揉了揉额角,“但愿她能帮得上忙。”   小暖看出了赵书彦的疲累,劝道,“大哥,累了就歇歇,过年呢。”   赵书彦含笑点头,“我去云清先生那里转转,就回去睡了,后日咱们再聚。”   明日是出嫁女儿回娘家拜年的日子,赵家要接待女婿,赵书彦自然无法分身。   “云清先生来了位老友,是莫干山的王鹿鸣,自号莫承居士,大哥去了应能见到。”小暖又低声提醒道,“他是珠绿的长辈,王家的族老。”   赵书彦点头,“莫干山王家有茶山,他家的茶很有名,莫干黄芽是贡茶之一。愚兄去见见这位居士,等他回乡时,若得空我也去莫干山转转。”   登州薛家垮了时,小暖和赵书彦去登州收摊子,赵书彦拿了薛家的茶山,虽说后来朝廷加了茶税,但赵书彦还是将茶山经营得有声有色。若能与莫干山的王家搭上线,对他的茶山应大有好处。   不愧是赵书彦,眼里处处都是商机,不放过任何可能!   见到小暖目光里的钦佩,赵书彦忍住抬手揉揉她小脑袋的冲动,含笑告辞而去。   秦氏那边也送了客,紧接着城里又来了几波富商和官家子弟,甚至连乌家的管家乌锥都来给秦氏拜年。   听到乌锥来了,小暖快步从内室出来。乌老将军出征漠北以身殉国后,乌锥便一直跟在乌羽身边,并未归乡。他现在回来了,是不是代表着乌羽也回来了呢?   自前年三月乌羽随军出征至今,小暖已快两年没见过他了。 第八六二章 带血的布条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待小暖赶到门前,见乌骓比起前年随军出征时沧桑了许多。他的头发白色压过了黑色,皮肤则被漠北风沙飕得黑红,不过目光依旧那么沉稳,似是归鞘的宝剑一样,只这么静静站着也不容人小窥。   见到他这小暖和秦氏想着去漠北的乌羽,历了两年的风沙,他应已不是那个翩翩如玉的无忧少年郎了。   进了会客厅,乌骓躬身行礼,“乌骓替金吾卫漠北将士,多谢安人和姑娘赠寒衣的恩情。”   去年秋天棉花丰收后,秦氏跟小暖商量着,又给乌羽带的漠北军送去三千套棉衣,让他们能够安然度过漠北寒冷的冬天。虽说她们家会因此少赚一大笔银子,但是小暖立刻答应了。银子早晚可以赚回来,让漠北将士温暖过冬,保卫好边疆,比赚银子重要。   而且这些棉衣她们是直接送给乌羽的,可以让他用此来稳定军心。乌羽去年凭着不怕死的打拼和谋略,在几场小战中得胜,在漠北军中有了一定的声望,不再被人嘲笑是不中用的小白脸,而是手握三千精兵的金吾卫羽将军了。   秦氏让人扶乌骓起来,问道,“乌羽没跟您一起回来?”   乌骓摇头,“羽将军守卫漠北不能脱身,让属下回来,一是替他谢过安人和郡主,二是帮着操办大将军的婚礼。”   右金吾卫大将军乌桓,今年二月将与邵德音完婚。乌骓既是乌家铁卫的首领,更是乌家的大管家,回来帮着操办婚礼也是情理当中。秦氏与乌骓话了会儿家常,见他不愿提起漠北的事儿,便跟他讲了邵家姑娘的许多好话,才送了他出门。   待乌骓走了,秦氏的眼泪就忍不住落了下来,“那孩子一个人留在漠北了……”   乌羽比乌桓还大几个月呢,乌桓要成亲了,乌羽还在漠北孤零零的,有家也归不得。建隆帝怎么就那么狠心呢,那是他亲外甥啊!他不是知道当年解梦的事儿是袁天成胡诹的了么,为啥还不让乌羽回来认祖归宗呢。   乌羽,是长公主和乌少将军的亲生儿子,乌家长子啊!他这些年受得苦还不够吗,乌家还不够惨吗?!   娘亲自己说大年初一不能落泪的,转眼她就忍不住了,小暖忍住心中的酸涩,轻声劝道,“不是他一个,还有高冲和几万金吾卫将士,他们都在漠北守卫黑山口,不能归来与家人团聚。”   可是……秦氏擦了擦眼泪,“乌羽过了年就十九了,也不知他有相中的姑娘了没,等他回来也该成家了。他啥时候能回来啊……”   小暖轻轻摇头,这个真说不好。就建隆帝那个小心眼,乌羽还是呆在漠北更安生,至于娶媳妇倒不着急,等到乌羽证明了自己的价值,再成家不迟,小暖希望他能找个志同道合,能相互扶持的女子度过这一生。   柴严昌的舅舅和岳父都在西北,一旦柴严昌发觉在京中扭转局势无望,便有可能从外部逼宫。一旦西北发生兵变,乌羽和高冲就能成为能够左右战局的奇兵。三爷对他抱以厚望,乌羽若能立下大功,建隆帝再想杀他也就难了。   再过两年,羽翼更加丰满的三爷必定有办法护着他,而乌羽也不再是当初后宫中那个任人欺负的小可怜了。   小暖振奋精神,“娘,时候差不多了,咱们吃晌午饭睡会儿吧。”   这时放鞭炮的人少了,空气中的硫磺味儿也散了些,大黄终于恢复了活泼,戴着秦氏给它做的新项圈,在院子里乱窜着玩球。小暖三人吃了饭睡觉,大黄却不想睡,央着玄其带它出去玩。   玄其和张冰带着大黄溜达出第一庄,向着南山坳走去。南山坳是小暖的地盘,也是大黄的地盘。大黄先去丰园看过它的马,又去镇清寺、归阳观、制笔作坊转过,最后到了云开书舍。   正巧,秦三和赵书彦在云清先生处用了午膳出来。秦三见到大黄冲着赵书彦抬起爪子,赵书彦也煞有介事地拱了拱手,再看跟在大黄身后一本正经的玄其大人和一脸坦然的张冰,秦三深深觉得,他被这世道抛弃了。   “大黄来此有事儿?”赵书彦语气柔和,是与熟人闲聊的语气。   “汪!”大黄很平和。   “大黄只要在家,每天都要到南山坳转上两圈。”张冰替大黄发言。   “汪!”大黄又叫了一声。   赵书彦点头,“大黄越来越能干了。”   大黄很开心,抬爪挠了挠云开书舍的门。书舍的守门人见了大黄,开门抬手打招呼,“大黄来了,我还琢磨着你今儿不过来呢。”   “汪!”大黄甩甩尾巴,带着玄其和张冰大摇大摆地进了书舍。   秦三好奇地问云清先生,“大黄这样巡视,可有用处?”   云清先生笑道,“别的老夫不晓得,但书舍和老夫家中的书,从未遭过鼠害。”   家中藏书过多,最怕两件事,一是天潮书生虫,二是鼠害。王鹿鸣捋着长须,觉得大黄跟传闻一样,是条很懂事的狗,“这狗真干家,连猫的活都做了。”   赵书彦甚是骄傲地道,“大黄之能远不止于此,先生日后便会知晓。”   今日是大年初一,书舍内没有读书人,只有几个书童和护院。大黄转悠了一圈准备往外走时,忽然走到一处墙下,露出了獠牙,“汪!”   玄其蹿到大黄身边,“大黄,有情况?”   大黄刨了刨墙,四脚跳了跳。玄其立刻问道,“张兄,墙那边是什么地方?”   “是云清先生的院子,这里的话应该是珠绿姑娘的跨院。”张冰回道。   既然是姑娘居住的院子,就不能直接跳过去了。玄其叮嘱道,“张兄在此盯着,一有情况即刻通知玄某,某带大黄走门过去看看。”   待他们出了书舍,回到云清先生家门口时,秦三和赵书彦还未离去。玄其道明来意,秦三立刻道,“先生,以防万一,您还是派人去看看吧?”   两位先生也关心珠绿的安危,立刻带着大黄到了珠绿住的跨院门口。珠绿这院里有一个粗实的婆子和一个丫鬟,婆子进去通晓了她家姑娘。   珠绿出来时,脸上还挂着几丝睡痕,“珠绿也不知院里是否妥当,请大黄进来代为查看。”   “打扰姑娘了。”玄其抱了抱拳,才拍了大黄的背,“去吧!”   大黄冲进去直奔墙下,施展它刨洞的本事,一会儿把将积雪刨开,“汪!”   众人立刻过去,见大黄叼出来的竟是块没烧干净的带血的布。玄其皱紧眉头,“姑娘这里有人受伤了?” 第八六三章 珠绿的恩人   玄其捡起看了,确信的确是血迹,才转头问珠绿,“姑娘院里有人受伤了”   “这个是”婆子当着这一堆男人和狗的面,发觉自己也说不出口,只得用可意会不可言传地向这憨子挤了挤眼睛。   不过,玄其看也不看她,只盯着珠绿。   身着浅红色新衣的珠绿,此时脸比衣裳还红,她贝齿咬住红唇,羞得说不出话。看她这面色,玄其搞不懂,赵书彦却明白了,立刻笑道,“应是不小心碰伤了吧,姑娘房里无事就好。”   终于有人打破了尴尬,珠绿立刻低声道,“房里只有我和莹儿、婆婆,不过还是请大黄进去查看一下吧,如此也能安心些。”   能让谁安心珠绿没说,云清先生和王鹿鸣都是过来人,只转头说起南山坳的雪似乎很大,过几日的开春后,溪水应能行舟了。   赵书彦转头问玄其,“您看”   玄其非常认真负责,“那就有劳姑娘打开房门,让大黄进去看看。若真没有宵小之徒,咱们也就放心了。”   众人   守门的婆子眼睛都睁了老大,但还是老老实实转身去开房门,这个跨院房本就没几间,大黄依次看过后,回到玄其身边,玄其这才带着大黄告辞。   玄其才低声问秦三,“怎么回事儿”   秦三也是丈二和尚莫不着头,“秦某也不知道啊”   赵书彦忍着尴尬,一本正经地解释道,“看珠绿姑娘那神态,分明就是来了月事。”   秦三的脸也红了,他立刻端出一本正经地模样,望天道,“玄大人您看,今天天上的云好白啊。”   玄其依旧一本正经的,“是挺白。两位好走,某带着大黄继续巡视。”   待赵书彦和秦三走了,玄其没有叫回张冰,而是立刻带着大黄去了玄耑的住处,进屋之后就问道,“监视珠绿的人可有什么消息”   玄耑立刻派人问过,并无异动。   “今天天还没亮,就有不少波人进门给两位先生拜年,兄弟们没见哪个进了珠绿的院子。七哥发现不对了”   “暂时还无,但感觉就是不对劲儿。你再加派人手盯着,只要是从珠绿院子里出来的,哪怕是她的丫鬟,只要出南山坳的,立刻扣住”玄其吩咐完,才叫回张冰带着大黄继续转悠,他飞速回第一庄,寻到从王府来的刘嬷嬷,递上他从雪中拿回来的布条,“嬷嬷您看,这可是女人的经血”   刘嬷嬷是宫里的老人,她拿过白布条仔细验上边的血迹后,肯定地摇头,“这血干净干净无杂质,颜色也偏浅,定不是经血。若真是那儿流出的,倒有可能是妇人流产滑胎所致的出血。”   “嬷嬷看珠绿姑娘像不像怀了身孕的”玄其又问。   前几日才见过珠绿的刘嬷嬷摇头,“绝不会。”   玄其道谢,拿回布条就走,刘嬷嬷也不多问,继续做自己该做的事儿。   待玄其到了内院门口,听说姑娘还睡着,便让人请了玄舞出来,将事情经过讲明。玄舞也立刻警觉,“立刻派人去扫听方圆十里是否有人打斗或伤亡,再派人监视珠绿的小院,一个老鼠也不能放走”   玄其领命,立刻去了。   玄舞转身回屋去找玄迩,玄迩听了玄舞的话,分析道,“今早来第一庄的人当中,就有一人身上有伤。”   玄舞立刻将早上来的人过了一遍,“乌锥”   “不错,看他的动作应是背上有伤,还伤得不轻。乌锥是乌家铁卫之首,虽然头发花白,但年不及五旬,以他的能耐和警觉,能伤了他的必定不是一般人,只是不知他是什么时候伤的。”   玄舞懊恼,“可惜今天早上大黄不能出来,否则姑娘当时就能询问乌锥的伤是怎么回事儿了。”   大黄鼻子灵,谁身上有点什么不对劲儿,都瞒不过它。乌锥是乌家人,他从战场归来带伤也不算什么奇怪的事儿。她们身为晟王府的侍卫,不好派人过去直接询问,更不好去暗中打听。建隆帝派来的高仓颉等人,还住在南山坳内,“暗中”监视着郡主的一举一动。若是让高仓颉得知他们与乌家走得亲近,对谁都没有好处。   “珠绿善用香,便是她屋子里有点什么大黄也闻不出来。你在此保护姑娘,我去探探。”玄迩低声道。   玄舞立刻点头,“若是柴严亭,二姐小心行事。”   小暖这一觉睡得极好,待到她睡醒了,就被绿蝶请到了书房。玄舞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后,又道,“玄迩亲自去探了一遍,虽然她没进去,但她说珠绿的院子里只有珠绿三人,并无外人。”   看着铜镜中秋月为自己插上的流苏金簪,小暖微微晃了晃头,径直吩咐道,“去把珠绿请过来。”   这么干脆玄舞微微惊讶,绿蝶却清脆地应了,“是”   绿蝶出去没多大一会儿,就带着珠绿回来了。因她出庄子没几步,就见珠绿带着她的丫鬟已经等在南山坳出口处了。   按着本地的乡俗,大年初一早上只有男子和成了亲的妇人能出门拜年。过了晌午饭之后,女儿们才会出门拜访,但也仅限于关系非常亲近、住的不远的小玩伴们。珠绿这个时候来第一庄,其实是有些冒昧的。   所以她进门第一句话不是拜年,而是跪在地上直接请罪,“郡主,珠绿向您请罪。”   小暖挥手让莹儿下去,才问道,“你何罪之有”   珠绿咬唇,“珠绿今早帮一个人治了伤。”   “是什么人你不想说”小暖看着珠绿精致的小脸,轻声问道。   “请郡主恕罪,那人对珠绿有恩,珠绿不能说。”珠绿抬起头,目光真诚地望着小暖,信誓旦旦道,“珠绿以列祖列宗之名发誓,珠绿从未做过一件对不起郡主之事。”   小暖叹了口气,“我知你没做过对不起我的事儿。但是以后有违律法的事儿也不能做,可明白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若是以后有人以之前的事儿逼你就范,你只管来寻我,我替你做主,将那人办了。你是聪明人,现在的日子来之不易,你且珍惜吧。”   珠绿咬了咬唇,俯身低声道,“是。” 第八六四章 珠绿的算盘   就在小暖以为珠绿要走的时候,她却低声道,“郡主,有人向珠绿打听您是不是曾以秦日爰的身份在外行走,珠绿答了不知,请郡主多加小心。”   小暖看着珠绿沉静如出家人的脸,忽然问道,“你恨不恨左相?”   珠绿身子颤了颤,咬唇没有吭声。但是从她的表情上,小暖看出她是恨的,便看在她刚才那句话的份上,打算开导她几句。   十一年前清王被杀,御史台中丞王时卿认为建隆帝处置清王有违祖宗法令,便以死相谏,因此惹恼了建隆帝。后来,左相为解帝忧,给王时卿安了个私通外番的罪名,建隆帝下令将王时卿斩杀,株连三族。王时卿三族内男丁流放三千里为役,终生不得归;女子为奴为娼,十年方可赎。   当年才六岁的珠绿,由御史台中丞家受人尊敬宠爱的嫡女,沦落风尘十年才得出。可以说王家之祸的始作俑者是左相,珠绿恨他也是理所应当。小暖继续道,“去年八月间,本葬在皇陵内的清王遗体,黄袍加身出现在南山坳中,你也知道吧?”   珠绿轻轻点头,拳头微微握紧。   “除了黄袍,帝王入葬时该有的陪葬,清王棺材里一件不少,且件件都是精品。大理寺审案得知,清王入皇陵不足一月便被人将尸体移到咱们这里安葬。你觉得他那一棺材的陪葬品,是匆忙间就能预备好的?”小暖继续道,这说明清王的确不服气建隆帝当皇帝,也做了准备打算打算夺取皇位。   珠绿低头不语,正是因为如此,才让她觉得父亲死得不值,他们一家的罪,遭得莫名。   小暖继续道,“你可知南山坳内清王墓室中,除了帝王该有的陪葬品,还有几十个被杀的襁褓之婴的内脏制成的转运阵?”   珠绿惊得抬头,从她的表情上,小暖知道她是不知的,“这些在大理寺的卷宗上写得清清楚楚,袁天成获罪被免官判刑,也与此有关。只不过这案情牵扯太多事儿,朝廷才没将案情公之于众。为了葬父就残杀几十个婴儿的男人,值得你相信、包庇?你父若知此事,会认同吗?”   珠绿微颤,缓缓低头。   小暖继续揭露柴严亭的罪行,“他利用毒丹,妄图控制朝中大臣,害得几十人中了丹毒,差点引起朝廷动荡;在益州南偷挖铁矿,并将铁砂运往关外,意图通过番邦之力制造纷争,以达到他的目的,若是他目的达成,将有多少无辜百姓葬身血海、家破人亡?他的手下混入绫罗霓裳,妄图通过绫罗霓裳的商船偷运铁砂,此计若得逞,绫罗霓裳又有多少人会因此被斩杀、问罪?若是他堂堂正正的报仇,我无话可说,但他如此枉顾他人性命,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便不能认同。”   “你恨左相,是因为世人都说他给你家扣上了莫须有的罪名,致使你们家破人亡,所以你想报仇?”   珠绿身子微颤,目中的恨意无从掩盖,“我如何不恨!我父亲究竟做错了什么?他不过是尽了言官该尽的本分罢了,他李奚然为了邀宠,却陷害我父通敌卖国!姑娘可知,我王家上百口现在还有几人在世?我母亲和姐姐受不了欺辱,自尽而亡。母亲临死之前千叮万嘱,让我一定要活下去,她们说我还小,几年内不会被人糟蹋,她让我利用这几年的时间学会保护自己,活到清白出淤泥的那一天,再与家人团聚。可我的祖父病死在路上,兄长做苦役被石头砸死,我弟弟被活活饿死……”   珠绿说到伤心处,声泪俱下,“王家三族之内,仅我一人在世!如今珠绿得皆姑娘之手脱离苦海,却让我去何处与家人团聚!”   “你恨他,理所应当;你想报仇,也理所应当。但你把报仇的希望寄托在柴严亭身上,就大错特错了。他这样的人,会放心帮你?”小暖为珠绿分析道,“当年柴严亭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将他亲爹的尸体运出守卫森严的皇陵,他就有能力救出你的家人。可他出手搭救了么?”   珠绿怔住了,这个她从来没想过。   “你父与清王私交甚厚,你兄长与柴严亭也同窗多年,据说还互为知己。当年清王已死,你父亲为何在朝堂之上舍命苦谏?”小暖继续分析道,“你父亲想的应该是柴严亭还有清王的其他家眷吧?希望他们能逃一死。我这样说,你可认同?”   珠绿没有说话,因为姑娘说得确有可能。   “你的家人因此获罪,柴严亭在有能力的情况下,却没有出手搭救任何一个。若是他早知你在怡翠楼中,却只对你施以小恩小惠,而不是救你脱苦海,他是为了什么?若是你到了此处他才找上门与你相认,你觉得他图的又是什么?这样的男人,值得你相信?你是王家三族内仅存的一个,你想沦为他人的棋子?”   小暖说完,她身后的绿蝶握紧拳头,姑娘说了这么多,若是珠绿还不知好歹,那她这么多年就白在怡翠楼受苦了。   珠绿擦了擦眼泪,轻声道,“我娘让我了毒誓,让我不要找李奚然报仇,她只愿我能平安活着。”   “既然如此,你就更该好好活着,让你娘安心了。”珠绿的母亲为她着想,不想让她好不容易脱离苦海后,再陷入复仇的泥潭中。小暖看着珠绿脸上的恨,忽然想到了一点,“你不是想着自己虽然不能报仇,所以才帮着柴严亭,希望他可以你报仇吧?”   珠绿没有吭声。   小暖一时不知如何言语,只能说珠绿若真的这样想,就太真了!   珠绿抬起头,忽然道,“其实,珠绿曾想过请郡主帮珠绿报仇的。珠绿曾认真想过,以秦日爰之事挟郡主,请晟王除掉李奚然,便是除不掉他,杀了他的儿女,让他也断子绝孙。但是珠绿明白,以郡主思虑之周详,这点小事儿还不足以威胁郡主,才消了这个念头。”   小暖……   不得不说,在评价她陈小暖的能力这一点上,珠绿还是挺聪明的。 第八六五章 离间   珠绿见小暖没有生气,便试探问道,“郡主,如果珠绿帮您做事,做什么都可以,您可以珠绿报仇吗?”   小暖摇头,她还有自知之明,这事儿不能答应。她能收拾了她爹,一方面是因为陈祖谟只是个比一般人聪明点、底线也低点的读书人,而她陈小暖的聪明不下与陈祖谟;另一方面,是陈祖谟遇到跟她们娘仨就容易暴走,没有平常聪明。   但左相不同,左相虽然也是个小白脸,但人家在宦海沉浮多年,段数可比她爹高多了。左相的心机、手段、权势……哪一项也不是小暖能比得上的?珠绿的“做什么都可以”给小暖带来的价值,完全不及她对付左相所招致的损失大。   小暖是商人,不做赔本的买卖,“不能。左相我对付不了,我也没理由给三爷平白添这么一个强大的敌人。”   这才是绫罗霓裳的真正东家,脑袋清楚不输男儿,做事干净利索,也不会平白给人期许。珠绿再叩首,“多谢郡主将实情告知珠绿,珠绿祝愿安人、郡主和小草姑娘,平安喜乐。”   待珠绿走后,玄舞低声问道,“可要将她交给木刑审问?”   小暖摇头,“柴严亭不是傻子,珠绿知道的事情一定不多。而且珠绿生无可恋,若是让木刑审问,她怕要求死了。留着她吧,毕竟她是在圣上面前过了明路的,她忽然死了咱们也不好交代。”   姑娘还是不了解木刑,到了他手里的人,个为求快点解脱,都会老老实实地招供的,玄其琢磨了一下,还是没把这种可能告诉姑娘。因为他看得出来,姑娘不想杀珠绿。   姑娘说得有道理,玄舞点头,“属下再加派人手保护第一庄,并严密监视珠绿的一举一动。”   小暖点头,“咱们的人没有受伤吧?”   “没有,方圆十里内没有发生可疑争斗。”玄其回道,“最有可能的,也就是乌锥身上的伤了。”   柴严亭对上乌锥是为了什么?小暖思索片刻,吩咐道,“玄舞,你以我的名义,晚上秘密去一趟乌家,言明咱们这里发生的事儿,以免中了敌人的离间之计。”   “姑娘是怕乌家以为,伤乌锥的是咱们的人?”玄舞问道。   小暖点头,“以防万一吧,解释一下总无坏处。”   柴严亭暗中的势力范围小暖不清楚,但是他与大皇子之间一定有关联。与漠北相连的西北是大皇子的岳父和舅舅的地盘,建隆帝暂时也动不了那边,这就是个隐患。如果是柴严亭伤了乌锥,那么可能是为了削弱乌羽的漠北军的实力。也就是说,柴严亭可能也猜测到了,乌羽是三爷放在漠北的后手,从而采取离间之计,离间乌家和三爷的关系。毕竟在漠北的几万金吾卫,还是听乌家调遣的。   小暖又吩咐道,“此事尽快写信告知三爷。”   “是!”玄迩立刻应了。   “珠绿的事不要过多跟三爷提及,她既然在南山坳,自然由我来安排。”小暖又叮嘱了一句,她了解手下这帮人的性子,若是不说,她们怕是要将珠绿的事儿原原本本地告知三爷。而三爷对珠绿,一向是没什么好感的,怕是会直接除了她。   留着珠绿一方面是因为建隆帝,另一方面是觉得她也不容易,更多的还是一种直觉,小暖觉得留着她一定有用处。   “……是。”玄迩与玄舞只得应了。   “展柜、蓝紫晨、赵书彦、黄子厚,这几个知道秦日爰真实身份的人身边,都安排可靠人手暗中守株待兔,只要柴严亭的人出现,全都给我扣下,死活不论!”小暖冷冰冰吩咐道,柴严亭向珠绿打听她的男装身份,就是打算用此来做文章。他都惹到自己头上来了,她岂能不接招。   正说着话,大黄的狗脑袋顶开门帘,钻了进来,后边是小草顶着喜庆瓜皮小红帽的脑袋。小草眼巴巴地望着她,小暖含笑冲着她招了招手,被秦氏打整成红包的小草立刻奔进了过来,“等姐姐忙完了,咱们去玩雪成不?”   过年,本就该歇着,她已许久没跟妹妹一起玩了,小暖立刻点头,“已经忙完了,咱们走!”   小草欢呼起来,拉着姐姐的手就往外跑。   刚从翠巧那院出来的秦氏,听到俩闺女要去玩雪,立刻拉住小暖的手,“你不成,你的身子还没好呢。”   娘是在说她来了小日子不能碰凉的,小暖翘起嘴角,“女儿不用手抓雪,没事儿的。”   听到姐姐不能用手抓雪,小草立刻放弃了打雪仗、堆雪人的想法,“姐姐,咱们找个高高的山坡,向前年那样坐着东西从上边往下滑,好不好?”   “好啊!”只要妹妹想玩的,她就陪着。小暖黑葡萄般的眼睛滴溜溜一转,想到了更好玩的主意,“绿蝶去弄几个一巴掌宽半丈长的光滑薄木板,再拿点绳子来。我想到了更好的玩法。”   秦氏见两个闺女这么有兴致,也就不再拦着,只叮嘱她们要仔细。   待她们到了第一庄南边几个不算陡的山坡上,黄子厚已经带着人将往下滑的雪路弄平滑了。小草和大黄坐在大簸箩里往下滑,咯咯地笑着。   小暖把绿蝶找来的木板绑在脚下,打算滑雪。见她要玩这么危险的东西,春花和秋月都吓到了,“玄大人、绿蝶姐,你们快劝劝姑娘吧。”   “姑娘想玩就玩,咱们这么多人看着,不会有事儿。”绿蝶不打算拦着,姑娘一年到头的辛苦,莫说玩雪,就是玩刀子她都陪着,只要姑娘开心就好。   玄舞笑眯眯地道,“这个看起来挺有趣。”   贺风露也跃跃欲试,“要不,咱俩比比?”   “走!”玄舞和贺风露各自拿了两块打了蜡的木板,找更陡的山坡去比试。那边,黄子厚也热不住绑了两块在脚底下,接过刚从山坡上往下一滑,就不稳地晃了几晃,狼狈地趴在雪地上,大家笑做一团。春花和秋月看了,更担心她家姑娘了。 第八六六章 去哪吃饭   小暖以前是会滑雪的,当她踩着板子从山坡上潇洒地冲下来,刘守静和绿蝶分左右保护着同步到了山坡下。众人立刻拍手叫好,坐在雪地上的黄子厚又摇晃着站起来,滑了两下又趴下了,众人顿时又笑得东倒西歪。   “管家,二姑娘嘉和六年的第一幅画,一定非你莫属了。”赵守纯也笑弯了腰,自师兄受伤后,他还从未这样大笑过。   小草见姐姐玩得东西比簸箩更有趣,就从簸箩里跳了出来,“姐姐,小草也要!”   “你不行,你还太小了。”小暖可不敢让妹妹玩这个。   “小草已经八岁,不小了!”长大了一岁的小草觉得她已经足够大了。   小暖笑了,“好,让绿蝶带着你滑几圈。”   俩姐妹正说着,却听到一阵汪汪声,转头见玄其已踩着木板,潇洒无比地带着大黄滑下来了。小草眼睛亮晶晶地拍手叫道,“好棒,大黄好棒!”   “汪!”大黄的狗毛随风而动,美得不要不要的。   小暖……   小草长了一岁,大黄也长了一岁,她咋觉得大黄更聪明了呢。   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后,一群人回家了。秦氏见两个闺女进门摘了帽子,头上都冒着热气,立刻张罗着给她们换衣裳,生怕着了凉。   待俩闺女都暖和和地坐在炕头上后,秦氏才道,“刚才你外公让三郎送了信儿来,让咱们明天回去吃晌午饭。你奶奶也送了信儿,让你们俩明天过去吃饭,这可咋办?”   捧着茶杯的小草,与娘亲一样,眼巴巴地等着姐姐拿主意。   小暖问道,“小草想去哪里?”   “小草哪也不想去……不过……”小草一脸为难,不能任性吧,过年得守规矩。   小暖笑眯眯地道,“明天一早,咱们先去外公家转一圈,然后娘在那儿跟着里正爷爷坐一会儿,我和小草去奶奶家转一圈后,咱们就进城玩,玩够了再回来。”   “可以吗?”秦氏和小草异口同声地问道。   “只要想去,就可以。”小暖笑得开心,她们这么忙活,就是为了过舒坦日子。现在不管是外公家还是奶奶家,都不能拿她们怎么样,她们该尽的礼数尽到就成了,大过年的没必要在他们那边耗时辰。   小草抬头问娘亲,“小草想进城去玩,娘呢?”   秦氏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小声道,“娘也想,听说城里这几天要放关扑、结彩棚,娘想跟你们一起去瞧瞧……”   小暖拍板道,“那咱们就去瞧瞧,晚了就住在城里!”   “其实,住在青鱼湖边的院子也不差,明天青鱼湖边肯定热闹。”秦氏建议道。   青鱼湖边的院子,是赵书彦去年借小暖三万两时,当利息抵给她的。虽说没有柴玉媛的院子大,但也是两进的宽敞大院,地段好、庭院也整齐大气。只可惜院子到了小暖手里后,她就一直忙着生意和田庄的事儿,还没去住过。   “好,秋月去跟管家说一声,让他明早带人去把院子收拾一下,咱们在那边住几天,玩够了再回来。”小暖吩咐玩完,又叮嘱道,“让翠巧安心在庄子里歇着,过几天能下床了再去。”   听到能去玩,众人立刻喜笑颜开,一晚上屋里都热热闹闹的。   第二日一早,秦大郎带着秦二郎、三郎来第一庄给秦氏拜年。秦氏掏出压岁钱,秦二郎立刻懂事儿地推辞着,“二郎今年十三了,大姑不用给压岁钱了。”   十八岁的秦大郎伸出来的手收回也不是,接钱也不是,顿时非常地不痛快。秦三郎就嚷嚷着,“三郎还小,三郎要压岁钱!”   秦氏笑眯眯地把三个荷包分别塞进他们的手里,“只要没成亲就都是孩子,拿着。”   这是刺他十八岁还没找到媳妇么?秦大郎拿着钱,心里更不高兴了。见大郎来拜年、拿压岁钱也是一声不吭的,连个姑也不叫,更别提拜年的吉利话了,秦氏心里不痛快,但也没说什么,只问二郎道,“都到你爷爷那院去了?”   “是呢,小姑和小姑夫也到了。”奉命来请秦氏的秦二郎,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姑咱们也过去吧?”   秦氏点头,也没坐马车,带着两个女儿,跟着三个侄子一起回秦家村。今儿是出嫁的女儿带着女婿、孩子回家拜年的日子,秦氏一路遇到不少人,大伙都热情地给秦氏打招呼拜年,喜气洋洋的。   秦家村人看到秦氏肯再登秦家的门,私下里议论纷纷的。秦德听说秦氏带着俩孩子要去秦家,立刻放下家里那一摊子,要过去盯着,生怕秦正埔一家不识好歹地惹了小暖不高兴,大过年的再添点儿什么不痛快。哪知他刚出家门没几步,就见绿蝶上门来请他了,秦德呵呵笑着,痛快地跟着绿蝶去了。   见到秦氏带着两个孩子来了,秦三好脸上有了笑模样,白氏则沉着脸站起来,看也不看她们一眼,就往里屋走。不过她那脚步比乌龟也快不了多少,明显地等着人叫住她。   秦家人都看着秦氏,不过秦氏却低着头,带着两个孩子给她爹秦三好拜年。见秦氏这么个态度,秦二舅和抱孩子的张氏也没吭声,张氏则紧着给秦梅使眼色。   按照早就商量好的,秦梅开口了,“娘,大姐带着孩子来给您拜年了,您倒是先受了头,再去拿压岁钱啊。”   秦梅这话一出口,白氏立刻停住转头看大女儿。秦三好也咳嗽一声,“岚啊,你娘……”   还不等他把话说完,秦氏就带着小暖和小草从地上站起来了,母女三个都看着秦三好,想听他要说啥。   闺女是强撑着,只要他再鼓鼓劲儿就成了;小草的眼睛清清亮亮的,不用搭理;但小暖那双冷冰冰的黑眸子真把秦三好镇住了,他不敢吭声,怕把她惹毛了,喊打喊杀的。   小草见外公不吭声,就起小爪子甜甜地道,“外公,小草和姐姐的压岁钱呢?”   张氏可不想这大好的机会就这么溜过去,她刚张嘴,收了外公给的压岁钱的小草,就跑到张氏和秦大舅面前,“大舅、大舅母过年好!”   说完,她伸出小爪子等着收压岁钱,张氏哼哼两声,放了用红绳穿着的五枚铜钱放在她的手上,小暖也得了一串。   小暖带着妹妹到了二舅和二舅母跟前拜年,秦梅的女儿刘箩也跑到秦大舅面前拜年。眼见着屋里热闹了起来,独独被晾在一边的白氏牙都咬碎了,摔帘子进了里屋。 第八六七章 如果小暖回来了……   秦氏已经许久没有用到这么脑袋放空,一脸面无表情地强撑表情了。没想到有一天,小暖教给她用来吓唬人的表情,居然会用在自己家里。秦氏心里很难受,待小暖和小草在她小姨、小姨夫拜完年,才低声道,“去你奶奶那边转转吧,早点回来。”   “是。”小暖应了。   听到这话,张氏和秦梅都高兴了,挤眉弄眼地想着怎么趁小暖不在,说服秦氏跟白氏再把亲认回来。可就在这时,小暖回头道,“娘在外公家等一会儿,我和小草回来咱们就走。”   “走你们要走去哪儿”张氏大声质问道,“大过年的还不陪着你外公吃顿饭老人家惦记你们一年了”   小草歪着小脑袋问道,“大舅母不是说我们留下吃饭,还得麻烦你花银子买菜,还得麻烦你做饭洗碗吗,我们就不吃了。”   “我啥时候说过这个了这都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还提这个干啥”张氏紧给公公使眼色。   听到她们去城里吃,秦大妮儿的脑袋立刻活泛了,她也想去秦三郎一边想去,一边又惦记厨房里炖着的鱼和鸡,左右为难。   秦二妮儿刚要往小草身边跑,却被她娘李氏搂住,在她耳边低声叮嘱着。   秦三好还没开口,就见秦德跟着绿蝶进了家门,立刻就不吭声了,张氏也缩脖子老实了。小草上前给秦德拜年,“爷爷过年好。”   秦德乐呵呵的,“好,好。来,压岁钱拿着,咱们小草又大了一岁,是大姑娘了。小暖,你也拿着,可别嫌弃爷爷给的少。”   小暖和小草一起接了,齐声拜年。有秦德在这儿,她外公一家也掀不起风浪来,小暖放心地带着妹妹去奶奶家拜年。   皮氏就生了陈祖谟一个,今天来的都是本家出嫁的侄女们,人家坐一会儿领了孩子们的压岁钱就走,皮氏这里依旧冷冷请。听着左右邻居院里都热热闹闹的,只有儿子陪着的皮氏心里老大不痛快,这还有一点过年的样子吗有柴玉媛这么当儿媳妇的吗   见到小暖和小草穿着崭新的衣裳手牵手进来,皮氏忽然觉得这俩丫头长开了,水灵又好看。如果她们没有出陈家门,如果秦氏还是她儿媳妇,该多好。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像撒了欢的马,拉也拉不住,想到再把秦氏母女接回来的好处,皮氏激动得手都有点儿哆嗦。   俩人合离三年了,秦氏也没再找个男人嫁了,明显是心里还惦记着她儿呢就是嘛,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们当了十几年的夫妻,那情分怎么可能说断就断了呢秦氏又没改嫁,柴玉媛也没生出儿子,他儿为啥不能再把她们叫回来呢   如果秦氏回来了,小暖就是他们家的人,晟王就是他们家的女婿,南山坳就是他们家的,还有那些田庄,那些院子秦氏老实,这些钱还不由着她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东西她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到时候,村里哪还轮得到秦德横着走,哪还轮得到秦正田和韩家那仨胖子嘚瑟   “奶奶,爹,我和姐姐来拜年啦。”小草甜甜地喊了人,跟姐姐一起屈膝拜年。   见她们只是福身而不跪拜,陈祖谟脸色很难看,刚要斥责她们什么叫规矩,他老娘却异常慈爱地开口了,“小暖、小草,快起来,又长了一岁都大了。小暖都成十五岁的大姑娘了。来,快到奶奶这儿来。”   今天的外交官小草见奶奶这异乎寻常的招数,立刻提起百倍精神冲在姐姐前面,跑到皮氏跟前,有模有样地客气着,“奶奶也长了一岁,更高寿了。”   “诶呦,祖谟快看我乖孙女啊,越来越会说话了。”皮氏笑得那叫一个亲切,看得陈祖谟心里直发毛,觉得他娘又起了什么愚蠢的主意。   “青柳,去取老身给乖孙女准备的荷包。”皮氏给青柳使颜色。   老夫人只给两位姑娘准备了五文钱,哪有什么荷包,汀兰幸灾乐祸着,看青柳这次怎么办青柳面不改色地应了,转身进里屋拿了两个崭新的荷包出来,双手交给皮氏,汀兰的眼睛紧盯着荷包,想知道里边是什么东西。   皮氏捏了捏,满意地递给两个孙女,“拿着,别嫌弃奶奶给的少,就是个心意,这一年也平平安安的。”   “谢谢奶奶。”小草面上美滋滋地收了。小暖也道了谢,她捏着荷包里明显是碎银子,嘴角也翘了起来。皮氏这么下血本,是要打什么鬼主意   见到小暖这么笑,陈祖谟的头皮开始发炸,立刻道,“汀兰去厨里看看,多添两道姑娘们爱吃的菜。小暖,坐吧。”   小暖没坐,小草则歪着小脑袋问他爹,“爹爹知道小草爱吃什么菜吗”   陈祖谟   皮氏拍着小草的手,那眼神儿比看她儿子还亲近,“咱家小草是好孩子,不挑食,啥都爱吃”   妹妹在陈家时,能吃上菜就不错了,哪还敢挑食,小暖看着这明显没有提前对过话的母子俩,明白了皮氏这一出是没跟她儿子商量过的。   陈祖谟想了半天,才道,“小草喜欢吃包子”   小草用力点头,“嗯小草喜欢吃包子”   过年不能吃带褶的包子,不吉利。皮氏好声好气地哄道,“小草乖啊,咱不吃包子,奶奶年根底下蒸的马耳菜大饺子还有呢,咱热几个吃。你娘也爱吃这个,待会儿走的时候你们给你娘拿上一篮子,让她也尝尝奶奶包的。”   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奶奶今天变成三奶奶了小草有点蒙圈了,疑惑地看着奶奶,又回头望小暖,“姐姐”   看来这次皮氏所图不小,不光讨好她俩,连她娘也讨好上了。小暖笑着问道,“奶奶会包大饺子了”   “瞧你这话说的,奶奶年轻的时候也是当儿媳妇的,啥不会干”皮氏呵呵笑着,秦氏没进门前,家里连个下人都没有,活还不是都得她干。   小暖点头,“饺子我们不拿了,我娘蒸得还有好些,今年天暖,拿去吃不了该放坏了,白白糟践了奶奶的一片心意。晌午饭我们也不留了,我要带我娘和小草进城玩几天,您歇着吧。”   什么皮氏和陈祖谟的眉头皱起来一样一样的,不过皮氏马上又展颜笑着,“去吧,城里过年热闹,好好玩,回来的时候也给奶奶带点新鲜玩意儿,给你爹带点芽糖,你爹好那口。”   小暖微微点头,带着妹妹出了陈家门。小草一手摸着大黄,一手拉着姐姐,疑惑地问,“姐姐,奶奶这是咋啦”   小暖翘起嘴角,“过年心情好不想吵架,或者是心里想什么美事儿呢,不用理会。走,咱玩儿去”   提到玩,小草立刻开心了,“走喽,进城玩喽”   陈家院内,陈祖谟坐在椅子上,皱着眉问一脸算计的老娘,“您想干什么”   这会儿秦氏和儿子正拧巴着,就儿子这脾气,一会儿半会儿的也转不过来,皮氏也不急着开口,只是抱怨道,“秦岚虽说没玉媛长得好看,嘴也没她会说,不过在教孩子这点上可比玉媛能干多了。你看小棉,哪一点儿能跟她俩姐比”   陈祖谟惊得瞪大眼睛,这是他娘吗,莫不是被秦三奶奶上身了吧 第八六八章 人无百日红   “小棉刚满十三个月,娘怎能拿她跟她俩比!”陈祖谟不高兴了,柴玉媛身具皇族血脉,她生的女儿当然比秦氏那蠢妇生的要高贵得多,只看面相就知道了。小暖和小草小时候,可没小棉这么聪慧、漂亮!   皮氏沉下脸,“儿啊,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小暖和小草也是你亲生的。她俩小时候,哪个像小棉这样闹腾,让她叫个奶奶都不肯!”   “她们小时候儿在县学读书,哪里记得什么模样。”陈祖谟不高兴了,“娘今日是怎么了,为何总帮着她们说话!”   “娘一向是讲理的人,帮理不帮亲。”皮氏理直气壮地道。   陈祖谟皱眉头,“娘在盘算什么?”   皮氏转开眼睛,“娘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   陈祖谟心中不安,“娘莫不是打算讨好小暖,让她回心转意吧?那丫头的心就是石头做的,她以后不跟咱们作对已是谢天谢地了,娘还指望着她帮衬咱们不成!”   皮氏眼睛又转,“娘没指望过她,她明年就要嫁去京城了,娘指望她做什么。”   陈祖谟这才稍稍安心,他在村里呆得烦了,想回城去陪妻女,便随口道,“今日无事,儿陪娘去城里转转吧?”   想到刚进城的小暖母女,皮氏立刻道,“好啊,青柳让马得铜套车,咱们进城转转!”   陈祖谟……   因为有秦德坐镇,秦家人不敢闹着要,秦氏母女轻轻松松地走出了秦家门,进城去耍。   待她们走了,秦德看着这一屋子人大都垂头丧气的,就大声道,“这是干啥呢?大过年的,都乐呵点儿!”   让小暖她们娘仨闹了这一出,他们还乐呵得起来嘛。张氏敢怒不敢言,秦梅是嫁出去的女儿,没啥不敢说的,“德叔,您看我姐,有她这样的吗?”   “她这样的,天下独一份。”秦德慢条斯理地道,“你们这样的,天下就有的是。谁都想过好日子,别总巴望着别人锅里的,顾着自己碗里的才最要紧。”   秦梅抿唇不说话了,她丈夫刘更斜了不会说话的媳妇一眼,没有吭声,今天这一趟白来了,耽误他城里的生意,刘更不痛快,只想快点吃饭快点回去。   “可她家锅里漏出一个点儿来,就能把我家的房子装满了!”张氏还是忍不住,低声嘀咕道。   “人家锅里再多也是人家的!”秦德最看不上张氏这不占便宜会死的样儿。秦三好一家子闹成这样,都是白氏和张氏婆媳俩折腾的,这俩人,一个比一个不上道儿,“小草他娘不是给了你们棉花籽了?只要你们今年勤快点儿,给大郎盖房娶媳妇的钱总能赚出来吧?南山坳里那么多活儿等着人干呢,正埔和大郎去做点散工,年底怎么也能攒上大几贯钱吧?辛苦一年,日子就好起了。”   听到里正让他这读书人去南山坳卖苦力,秦大郎觉得受到了屈辱,嘴唇都开始哆嗦了。   “那才有几个钱……”秦大舅斜了二弟一眼,“莫说小暖家,我跟大郎汗珠子摔八瓣儿干一年,也抵不上二弟轻轻松松干一个月的。”   “就是!”张氏立刻帮腔。   “二哥,大姐不帮大哥也就算了,你咋也不搭把手呢?眼瞅着大郎就要说亲了,他这么没着没落的,你这当二叔的心里就好受了?”秦梅跟着埋怨秦二舅。   得,咋说着说着就都冲着她男人来了,李氏抱着孩子抢先道,“咱也不是不帮,他二叔给大郎找了活,是大郎不肯干……”   “去库房里扛布料,那是人干得活吗!”张氏跳了脚,她儿子再不济也是读了十几年书的,怎么能干这样的活儿!   “四郎他爹不也是从扛布料干起来的?”自己的男人能干,李氏也敢开口说话了,只是她的神色还是怯怯的,一点气场也没有。   “诶呦!要是大郎扛两个月的布料能当上店掌柜,我二话不说就让他去。你们说,他能吗?你们这明摆着给他小鞋穿呢!”张氏尖声叫着。   “能干到什么样,得看他的本事。只要他有本事,一定比我强。”秦二舅开口了。   自小被家里捧着长大的大郎,此时觉得异常难堪,“够了!我秦意满顶天立地,绝不靠人施舍度日!”   “那你倒是顶一个给老娘看看啊,光嘴上说有屁的用!”张氏看着闲在家的儿子,早就忍不了了。   秦德被他们吵得脑袋疼,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够了!就你们这样的,哪个敢帮?帮了不只落不了好,还得落一身的埋怨。三哥,你是当家的,闹成这样你连句话也不说?”   “你让我说啥?我说了有人听吗?这个家里还有人把我放在眼里吗?”秦三好也没好气。   ……   秦德啥也不说了,转身出院子回家看孙子,大过年的,他可不想在这里沾一身的晦气。   小暖娘仨上了停在村边的马车,小草兴奋地叽叽喳喳,秦氏脸上的笑就有些勉强了。小暖握住娘亲的手,过了一会儿,秦氏才抬起头,“今天你……外婆那样,就是服软了,她那么要强的性子。”   小暖点头,听她娘又道,“要是只娘自己,也就顺着你小姨的话应了。可娘还有你们,娘不能走回头路。现在把亲认回来,她们一定会天天围着娘把好话说尽。可人无百日红,哪天咱们的日子又不好过了,娘都能想到她们会说啥。再来一回,娘真怕受不了……”   小草搂着娘亲的胳膊,“娘不哭。”   秦氏抽了抽鼻子,“嗯,大过年的,娘不哭。”   小暖笑道,“娘别想那么多,不要在意她们说啥干啥,咱娘仨在一块痛痛快快的就成了。您想想,三年前在破庙里,您抱着女儿时心里想的是什么?”   小暖差点死了的那一夜,秦氏在天师庙里磕了一夜的头,所求的就是两个女儿都能平平安安地长大,她就知足了。真是想得多了,她们仨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秦氏笑道,“就是!娘想那么多干啥,走,咱们玩去!”   “耶!”小草举起小拳头,“去玩喽!”   待进了城门,小草就把马车的车窗撩起来往外看。坊巷间赌钱的关扑类摊子前,人山人海、吆五喝六,不过小暖一家对这不感兴趣,他们在繁华街道下车,进到各色彩棚里。彩棚里铺陈冠梳、珠翠、头面、衣着、靴鞋、玩好之类,三人手拉手看稀罕。   待看过了热闹,一家人在城中稍事休息,便赶往青鱼湖边。她们刚到了湖边,就与柴玉媛的马车相遇了,而另一边,皮氏的马车也缓缓驶来。 第八六九章 伤心的小草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秦氏看到柴玉媛,那股别扭劲儿又上来了,不想让柴玉媛看轻了。她挺直身板,拉着两个闺女下了马车,目光看向这对母女,微微颔首。   柴玉媛狠狠地把秦氏一家三口从头看到脚,然后眼睛都红了!衣裳居然比她还好,玉簪和花髻居然比她还精致,手上的镯子一看就非俗物,说不得是宫里出来的!   再看看她,头饰是去年的,镯子虽然是玉瑶轩的,但根本不能在京城戴出来,衣裳看着华丽,但布料只能算中等!   他们一定是故意穿成这样来气她的!太可恶了,柴玉媛的手摸向腰间的软鞭。与此同时,大黄露出獠牙,绿蝶、玄舞等人齐齐注目;围观的百姓则兴奋后撤,给她们腾出场子。   今天的外交官小草,非常懂事地跟着姐姐给柴玉媛福了福身,脆生生抢在姐姐之前拜年,“郡母,小草和姐姐给您拜年了,祝您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开始了!众人都望着柴玉媛,看她怎么应对。   被人围住当猴看的柴玉媛忍住一肚子不痛快,勉强点了点头。   小暖的目光落在陈小棉身上,听说她爹越来越喜欢这个女儿,都肯浪费读书的时间陪着她玩,跟她俩的待遇天差地别。   “两月不见,小棉长高也漂亮了。”小暖也不想成为众人眼里的猴戏,只想客气几句就分开,然后各玩各的。   柴玉媛也明白了小暖的意思,神色稍稍一松,暗道算她识相。   乳娘立刻弯腰轻声哄道,“三姑娘,快给姐姐拜年。”   “我不要!娘说陈小暖,是死丫头大坏蛋,不是姐姐。”奶声奶气的陈小棉,将她娘的语气模仿了个差不离。   “哦——”众人异口同声,脑袋里编造出无数场景。   小暖也哦了一声,看向柴玉媛,她闺女惹出的事儿,她自己解决。   这虽然是实话,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就是她教女无方了。柴玉媛用力一拉女儿的胳膊,警告道,“乱讲什么,娘何时说过这种话,走!”   见陈小暖住吭声,就任由柴玉媛带着女儿走了,众人一阵失望。   小草冲着她们摆了摆手,指着她眼馋了好大一会儿的小花鸟,开心道,“娘,那个花花鸟真好看,咱们去看看吧?”   小货郎一听有生意,可不管什么热闹不热闹,立刻挑着担子挤过来,“小姑娘看中了这个小百灵?咱这是刚从京里进的货,婶子不信可着青鱼湖转一圈,找到一样的咱给你退货!”   这货郎担子上的东西不只吸引了小草,也吸引了小棉。小棉回头看了,停住不肯走了,“娘,买……”   “买什么买,小贩挑来的都是不入流的杂货,有什么好买的!”柴玉媛握紧了女儿的小手,她只想快点离开。   小贩听了柴玉媛的话,敢怒不敢言。小草抬头笑道,“货郎哥,这个小百灵几个钱?”   货郎立刻回话,“三文一个,五文俩。”   小草立刻从小荷包里数出十文钱,买了四个漂亮的小百灵玩具,喜滋滋地拿在手里。见小棉被她娘托着,眼巴巴地回头望着自己手里的小花鸟,小草抬手,犹豫着要不要给她一个。   小棉抬头看她娘,见她娘不放开她,也不让婆子去拿,哇地一声哭了,“我要,爹爹,爹爹——”   “哭什么!”柴玉媛恨女儿不给她争气,暴脾气又上来了,一用力把女儿从地上拎起来,塞进乳娘怀里。   陈小棉被吓到,哭得更大声了。   见她这么暴躁地对待孩子,秦氏皱了皱眉,刚要带着小草走,免得吓着她。就在这时,皮氏下了马车,怒斥道,“这么大人了,连个孩子也看不了,大过年的让孩子哭成这样,晦气!”   陈小棉见到爹爹真得来了,挣扎着跑到陈祖谟身边,伸出小胳膊,“爹爹,要小鸟……”   将事情看在眼里的陈祖谟,弯腰把女儿抱起来哄着,“乖,你娘从京里给你带了更漂亮的小鸟回来,就在家里,咱们回去看?”   “没有……”小棉不信。   陈祖谟温柔地给女儿擦眼泪,继续哄道,“你娘藏起来了,爹带小棉去找。”   “爹爹,走!”小棉急着要回去找小鸟。   陈祖谟点头,“娘,夫人,咱们回家帮小棉找小鸟儿。”   “对,娘给你带了。”柴玉媛快步走到陈祖谟身边,帮着女儿拉了拉蹿上去的小花裤,得意地瞟向秦氏母女。   陈祖谟的目光扫向还没走远的小暖三人,心里很是痛快。被压抑了一年多的沉郁一扫而光。   他丢掉的是蠢妇,娶的是金枝玉叶,有了柴氏血脉的女儿,小棉比小暖小草懂事的多。等小棉长大了,一定会给他争气的,这般想着,陈祖谟倒不急着走了,对小棉更加慈爱。   面对着这一幕,小草眼里有伤心、有羡慕、有不解,她低头看着手里的小鸟不动。   娘亲的大手伸过来,握住她的小手,小草抬起头,见她娘正温柔地笑着。   小草的眼泪忍了回去,扯开嘴角努力地笑,“娘,小草想去吃那边的槽子糕。”   秦氏心里刀挖一样地疼,她弯腰把小草抱起来,这两年吃得好,小草重了不少,秦氏抱着她心里才觉得踏实了些,“咱们去买,吃了槽子糕,咱们去玩冰壶。”   “姐姐,咱们走。”小草把脑袋扎在娘亲脖子边,努力欢快地道。   柴玉媛见了小草那可怜包模样,贴在陈祖谟身边,笑得越发得意了。   陈祖谟看过来的眼光,也透着无情和得意。皮氏见小草因为他爹对小棉好就变得不开心,心里高兴得不行。有谱,只要小草还想这他爹,让他们回来就有谱。就是,哪有孩子不想要爹娘疼的!   小草已经很久没这样了,但她才多大,哪撑得住这一家子当街秀恩爱!不搭理他们,他们却越来越嚣张了,小暖怒火中烧,给黄子厚使了个眼神。黄子厚凑过来,小暖在他耳边低语两句,黄子厚立刻会意。 第八七零章 争吵   眼看着那讨人眼、扎人眼的母女三个灰溜溜走了,柴玉媛恨不得仰头大笑!以后她要带着自家夫君和女儿,时不时地在陈小草面前多转几圈,好让她知道,她是个有娘管没爹疼的可怜虫!   小草难受,小暖和秦氏就会跟着难受,她们不痛快,柴玉媛就觉得痛快。反正她们夫妻现在也没什么可失去的,还怕个鬼!她陈小暖再厉害,还能要了他们的命、让她伯父不用祖谟不成!   柴玉媛现在有种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的快感,虽然深究起来这种快感挺让她难受,不过能让小暖不痛快,她就舒坦!   陈祖谟也觉得该给小暖和小草一点教训,好让她们知道她们的爹是谁!   正当陈家人得意够了要转身回府时,追过来的货郎晃悠着手里的百灵鸟,大声吆喝道,“这位老爷说您家里有比咱这更好看的小百灵,咱可不信呢。这就是京里最漂亮的小鸟,再没有比这个更好看的了。您这么疼闺女,不如给她买几个小百灵带着,回家再找到家里的,不是两全其美?”   “再说您家里有没有好看的小鸟还两说吧?您若是让人去青鱼湖其他摊子或货郎那里买的,可没咱这个好看,回头小姑娘又该不高兴了。大过年的,不就是图个乐呵么?”   陈小棉还小,不全能然明白货郎的话,但是她听懂了买这个再回家找,觉得这是个很好的主意,“爹爹……”   “滚开,这等不入流的东西,莫污了本夫人的眼!”柴玉媛不耐烦地骂道,当她们是乡下没见过世面的白痴不成,会待见他货担子里的废物!   “得,得,咱躲开,您带着姑娘回去找,找到比这小百灵鸟漂亮的,算咱白说!”货郎转身走了两步,晃悠着手里的小百灵开始吆喝,“京城来的小百灵鸟,水洗不掉色的漆色儿,济县最好看的小百灵,三文钱一个五文钱俩喽——”   这小鸟儿颜色也讨喜,做得活灵活现的,早就眼馋的小娃儿们立刻围拢上来。大过年带着孩子出来转悠的人家,总不会差这个钱,于是陈祖谟他们还没走几步,那边的小娃娃就差不多人手一个小鸟儿了,拿着玩得开心。陈小棉抱紧她爹的脖子,嚷嚷道,“爹爹,买,买!”   本来买几个也没什么,不过方才他和柴玉媛说了那样的话,陈祖谟放不下脸面立时过去买,低声哄道,“咱们家里……”   “小棉要买,买,买!哇——”陈小棉扯着嗓子大哭起来,大有不给买小鸟儿就誓不罢休的劲头儿。她这一哭闹,又惹来不少人的注目。   被小棉的哭声震得脑袋嗡嗡直响的陈祖谟,不知孩子会有这么烦人的时候,简直是荒唐、不讲理又丢人!陈祖谟收紧胳膊,在小棉耳边怒声喝道,“好了!”   陈小棉的哭声一顿,然后又不管不顾地抓着爹爹的头发和耳朵,拧着身子尖叫哭闹,“要买,买,买——”   真是够了!向来玉树临风的陈祖谟,何时如此狼狈过,他一把抓下陈小棉塞在柴玉媛怀里,“你教出的好女儿,胡闹!”   被吵得想抽鞭子的柴玉媛比陈祖谟还火大,她转身,一把将女儿塞乳娘张赫媳妇手里,怒吼道,“好就都是老爷教的,不好就全是妾身教的,这是哪门子的规矩?女儿这样还不是你惯的!”   还不等陈祖谟说话,皮氏就不干了,“妻以夫为天,怎么跟你的丈夫说话呢?女儿本来就归当娘的管,教不好她就是你的错!”   柴玉媛气急了,“胡说八道!”   “好大的胆子,你是什么身份,竟敢这样跟老身说话!我陈家怎么会有你这等不尊纲常、不守家规的媳妇!”皮氏怒喝。   “哇——买,买,买——”陈小暖尖叫哭闹着。   这是要做什么,不嫌丢人吗!他们还不够丢人吗!女人不管老小,就没一个省心的!大庭广众之下,这是要做什么!陈祖谟狠狠盯着货郎,觉得他一定是小暖弄过来,寒碜离间他们一家的。   “够了!张嫂子把小棉抱上车,娘,夫人也都上车,咱们回府再论!”陈祖谟说完,甩袖子上了马车,来个眼不见为净。   张嫂子抱起三姑娘,哄着她上了马车,柴玉媛杀人的目光四下一扫,看着这些无知草民都低下头,才冷哼一声上了马车。上马车后,早就忍了许久的柴玉媛抓过女儿,几巴掌重重地拍了下去,“我教你哭,再哭就把你扔了!”   马车里,又传出陈小棉撕心裂肺地哭声。陈祖谟异常狼狈地吼道,“还站着做什么,快走!”   这里离着青鱼湖近,柴玉媛是步行出门的,他们现在上的是皮氏的马车,也就是原本柴玉媛那辆豪华马车,不过过了这两年,马车已变得灰突突的。   马得铜看了一眼还没走过来的皮氏和青柳,一甩马鞭子真就走了,被众人盯着的皮氏脸比锅底还黑。扶着她的青柳立刻道,“老夫人,您看那边挺热闹,奴婢扶您去看看。”   皮氏立刻顺坡就下,带着青柳灰溜溜地挤进进群里。   看热闹的人议论起来,“陈谁莫也没多疼他家三姑娘嘛,说吼就吼,说打就打。”   “他跟陈夫人感情也不像多好,要是真好,能吵成这样?”   “还有他也不见得多孝顺,你们没见他丢下老娘就带着媳妇孩子跑了?”   “那还不是怕他媳妇拿鞭子抽他!”   众人哄笑着散开,继续游逛。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小暖,满意地吩咐道,“给那货郎的赏钱,加倍!”   “是。”黄子厚立刻吩咐人去办。姑娘算计陈家人,真是一算一个准儿,谁能想到小货郎的一句话,就能惹出这么大一出戏呢。陈家人敢招惹二姑娘,也是他们活该!黄子厚冷哼一声,决定加把劲儿,这个月再拿下柴玉媛一家铺子,看她没了钱没了身份,还拿怎么嚣张!   吃着槽子糕看人玩投壶的小草抬头,“姐姐,小草好没用。”   小暖拿帕子认真的,温柔的给小草擦拭嘴角的渣滓,“小草。”   “嗯?”小草抽了抽小鼻子。   “你是我妹妹,是我和娘的心头肉,记住了没?”   “嗯!”小草用力点头,弯起了眼睛。 第八七一章 田守一的未来   爹爹,在小草心里是个特殊的人。   从她记事起,家里的吃穿住行都是将爹爹排在首位,他的喜怒爱好为全家行事的第一准则。虽然他出去读书时常不在家,但爷爷奶奶天天把他挂在嘴边,来家里的亲朋好友也是有口皆碑。曾经,因为有这样的爹爹让小草很自豪,虽然爹爹回来后也是闭门读书,看也很少看她一眼,但爹爹对姐姐也是这样的,所以小草以为,爹爹就该是这样的。   后来爹爹中了状元,成了大周最厉害的读书人,小草更开心了,欢天喜地地跟着一家人去了京城。可没两日就天翻地覆,爹爹要赶娘出家门!姐姐不依,小草更不依,爹爹好绝情地打她,小草气他,恨他。这之后,她与娘亲、姐姐相依为命,日子越过越好,爹爹在她心里的地位也越来越低。但是,不管怎么欺负,怎么让他生气,小草在心里还是把陈祖谟当成爹爹的。   所以方才,小草看到那个对她不理不睬的爹爹抱着三妹哄着宠着,她就傻了。她没想到爹爹还会这样,是因为她没有三妹可爱吗?   她失落,又不想让娘亲、姐姐不高兴,所以小丫头强撑着。但当看到爹爹因为三妹哭闹,就冲她发脾气骂人时,小草又有点迷糊了,爹爹到底喜欢还是不喜欢三妹?   小草没想明白,但是她心里不难受了,因为无论爹爹喜欢不喜欢三妹,他都不喜欢自己,喜欢自己的是娘亲和姐姐。小草绽开笑容,“娘和姐姐、大黄也是小草的心头肉。”   “汪!”大黄叫了一声,摇起了它的尾巴。   “咱家小草的心头肉真多!”小暖掐了掐她的小脸,“还想玩什么?”   “风筝!”小草的眼睛亮亮的。   秦氏笑了,“没打春呢,风筝不好放起来。”   贺风露、玄舞和绿蝶齐声道,“能!”   这三个也是心疼小草,想让她开心。贺风露温和笑着,“只要有风就成,二姑娘,咱们去挑风筝?”   小草眼巴巴地看着她姐,小暖点头,“挑个最喜欢的,咱们找地方放风筝去!”   玄舞弯腰将小草抱在肩上,“那边有风筝,大个小个都成,只要姑娘喜欢的,就能飞到天上去!”   小草笑得极开心,“小草想要蝴蝶的,长长尾巴的!”   虽说是正月十一才打春,但青鱼湖边卖风筝的摊子已经不少了,花花绿绿的风筝在架子上轻轻摇动,让憋闷了一冬的人们感受到了春天的喜悦,帮着小草挑风筝时,全家人都笑着翻看风筝。小暖见了,便豪气地一挥小手,“人手一个,咱们放风筝去?”   六个丫鬟、三个师侄再加上跟来的侍卫、仆从,大伙人手一个风筝拿下来,真真把竹架子都拿空了,这可乐傻摊主、羡煞左右摊贩。   放风筝要找宽敞、平坦人又少的地方,贺风露观风向后,引着众人到青鱼湖西不远的一处还未春耕的农田里。这里已有几个放风筝的,碧蓝天空飘着一条长长的花蜈蚣和一只黑色灵动的小燕子。   贺风露轻功好,放风筝也了得。只见她抬袖看了看风势,只跑了几步便让小草放开封着,然后风筝就听话地一点点升高。   “飞起来了啦,风露姐姐好厉害!”小草拍着手地笑。   那边,玄舞、绿蝶、禾丰、秋月等人的风筝也飞了起来,众人比着谁的飞得高,笑声不断。这时,黄子厚拿着线轴横冲过来,与众人的风筝线缠在一处!   “呀”秋月的风筝眼看着就要落下来了,小暖也觉得好可惜。   可她的嘴还没发出遗憾的叹息声,就见玄舞一抬手,不晓得是什么暗器脱手而出,黄子厚的风筝就断了线,飘飘悠悠地飞走了,小暖的叹息变成了惊呼。   这还不算完,只见她师侄纵身而去,又把那大蜈蚣追了回来,众人一片喝彩声。   待赵守纯帮着黄子厚把风筝线接起来,众人见不服输的小管家还举着风筝要跑,立刻异口同声地吼道,“你离远点!”   不会功夫、不懂气息流动的黄子厚举着风筝,深深明白自己被嫌弃了……   看到平日里深沉的小管家如此鲜活,靠在树上的小暖哈哈大笑。   “你看人家的风筝都能飞起来,怎么就你的不行?我看就不是风筝不好,是你这块木头不成!”   “你没看黄管家也没放起来?今天真的风不好。”   这声音有点耳熟,小暖转头见一个梳了妇人头的大眼睛姑娘正在抱怨她的丈夫,再看那拿着风筝,跑得帽子都歪了的没脾气俊秀书生,小暖就乐了,这不是张三有和他的妻子小南瓜么。   张三有带着妻子上前给秦氏和小暖行礼,秦氏拉着胡到了玄舞她们身边,“让她们帮你放起来,今天风乱,风筝是不好放。”   胡立刻抛弃了她的三木头,跑到小草和绿蝶身边,没一会儿的功夫,她那只大虫子也就飞上了天。胡拿着线轴,回头得意地冲着张三有笑。   张三有仰天长叹,“郡主,放风筝比理账难多了,难刹人也。”   小暖忍笑,“不错,黄子厚一定也是这样以为的。”   看了看还在跟风筝较劲的黄子厚,张三有心里舒坦多了,他转回头,看着小暖欲言又止。   这是有事儿了,小暖笑道,“是铺子里的事儿?”   张三有面色微红,“是小生有点私事。小生听说您南山坳的云开书舍还没有管账的,您看小生可否……可否……”   张三有本就是屡试不第的读书人,后因生计所迫才开始打理铺子。小暖发现他在理账方面很有天赋后,便教了他些本事让他做了绫罗霓裳的大账房。虽然账房做得风生水起,张三有也歇了走仕途的心,但本质上他还是个读书人,对书本的喜爱根植于心。书舍的账房论工钱可比绫罗霓裳总账房低多了,但他还是想去。   五更书舍隶属于山长茶宿,所以那里的帐不用小暖管,但南山坳内的云开书院的事儿得小暖操心,她笑问道,“这事儿你跟秦东家和展福提过了?”   “尚无。绫罗霓裳正是用人之际,在有合适的人接手前,小生绝不会走,否则便有违道义了。”张三有觉得自己想去书院做事,是对不起秦东家的信任,不过他真的舍不得放弃这个可以天天与诗书为伴的大好机会。   小暖点头,“待我与秦东家商量商量再定,不管是南山坳还是铺子,咱们都是兼顾生意需要和大伙的喜好,尽量双方都能满意。”   张三有喜出望外,连声道谢。让他去陪小娇妻后,小暖唤过田守一,“守一,你可想管账?” 第八七二章 白氏被打了   田守一的伤口虽然愈合了,但脸上、脖颈上的鞭伤已经如蜈蚣、毒蛇般趴在皮肤上,打冷眼一看,真的挺吓人的。听了小师姑的问话,田守一静静抬头,“守一并无张账房之能,怕有负小师姑重托。”   小暖摇头,“且不说有没有,只说你想或不想。若是你想,我便栽培你做大账房;若是你不想,我便找别人。哪日你想到自己想做的事儿了,再跟我讲。”   田守一心头一酸,差点哭了。小师姑对她在意的人,总会宽容许多。她喜欢翠巧,所以王函昊犯了错,小师姑还给他改过的机会,让他选了自己爱做的差事。在暖房做事的王函昊脸上的笑就没少过,田守一曾见他蹲在棉田边,专注地盯着棉桃看,那是真喜欢时,才会有的眼神儿。   绿蝶也是姑娘在意的人,她犯了错姑娘给她机会改,让她跟秦三一起管着绫罗霓裳的生意。所以绿蝶现在越发地自信了,站在玄舞面前,毫不逊色。   还有黄子厚也是,张三有也是,赵书彦更是,现在他田守一也是了。   田守一动容道,“不瞒小师姑,守一喜欢管账,喜欢银子打手里过的感觉,看着账册上一溜溜的数字就觉得舒坦。如果能因守一定下的规矩或查出的纰漏,能让事情变得更有条理或省下银子,守一就觉得无比舒坦、自豪。”   小暖在派他去督建天师庙时,就发觉他有这个本事了,“那好,我给大师兄去封信,以后你不用回龙虎山了,跟着我做事吧。张三有管账的本事是跟我学的,你先跟我学一段日子,然后再让张三有手把手教一段日子,等到你能独当一面时,就与张三有一起掌着绫罗霓裳、南山坳和各田庄的总账,这个差事并不轻省,你心里要有数才好。”   这世间最幸运的,就是有人肯将她的本事倾囊相授,而这本事又是你求之不得的。田守一弯腰行礼,真诚道,“多谢小师姑提携、指教之恩,守一定不负小师姑之托。未下龙虎山时,守一就跟着师傅管事,龙虎山虽然穷得叮当响,但守一还能帮师傅省下银子。恕守一直言,小师姑这里能省钱的地方,太多了!”   穷得叮当响的龙虎山……小暖强忍着笑,“开源节流,开源为主,节流为辅,该花的钱不过你小气,能省的钱绝不大方。明日起,你便跟着我学习管账吧。”   小暖顿了顿,又道,“除了你,绿蝶、二郎、宏图、展潜、李麦穗也一起学。趁着过年有空,我好好教你们几日。”   展潜是原绫罗霓裳大掌柜展柜的孙子,一直跟在展宏图身边读书,由秦日爰指导着学本事,二郎是小师姑的表弟,绿蝶是姑娘重点栽培的,从些人田守一都能明白,但为何要加上个李麦穗,“李麦穗是第二庄管事李春山的儿子?”   小暖点头,“那孩子很聪明,且先栽培看看吧。”   田守一相信姑娘的眼光,不再多言,“守一先派人知会他们一声?”   小暖点头。   得知郡主要亲自教儿子本事,李麦穗的爹李春山当天晚上就带着儿子赶来了。他跪在地上连连给小暖磕头,“这孩子沾了郡主的光,去年秋才能入学堂认得了几个字,不过还是不大中用。他跟在您身边,若是他不长进,小人就用棍子抽他!”   穿着一身过年衣裳的李麦穗紧张又激动,跟着爹爹一起磕头。小暖勉励李麦穗几句,便让田守一带了他下去安置。他们父子刚走,小吴氏就带着展宏图和展鹤来了,大家都是熟人,自不必客气。   秦二郎到了时,左眼居然带着伤,秦氏一看就心疼了,“这是咋了,跟人打架了?”   送儿子过来的秦二舅摇头,“咱舅家那帮子人过来拜年,喝多了嘴上没把门的,跟大郎一来二去地闹了起来,二郎去劝架,被大郎伤着了。”   这么狠一拳头打在眼上,可不像是意外。秦氏皱起眉头,大郎实在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秦二郎见大姑皱了眉头,立刻道,“就是看着吓人,其实一点也不疼,没事儿。”   整个眼圈都青了,怎么可能不疼,秦氏连忙吩咐人去请华郎中给二郎瞧瞧。小暖跟秦二舅道,“大郎哥那边,二舅不要心软。让他进铺子做事可以,但在他能踏实做事之前,不要把紧要差事交给他做。咱们不能咋了好不容易才创出来的牌子。”   秦等着大郎上进,还不如等着大黄上树!秦二舅坐了一会儿,起身告辞了。待他爹走后,秦氏问眼圈上抹了药的秦二郎,“家里有什么事儿,我咋看着你爹神不守舍的,你照实说。”   秦二郎一开始还不说,后来才道,“大郎哥跟舅爷家的堂叔打起来,凳子轮到了奶上见了红,昨晚奶奶半夜起了热,爹说这个伤怎么也得慢慢养着。”   秦氏脑袋都乱了,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小暖?”   小暖点头,“秋月,派人给翠巧送消息,让她挑一些药材和补品,给二舅母送去。”   这样处置确实妥当,秦氏心中稍安,“他们到底说了啥,咋就打起来了?”   “他们说大郎哥去年春天没去考院试,不是因为生病,而是不敢。还说他再读三年书,照样不敢进场。”秦二郎道。   她舅家那帮人的嘴,一个比一个狠,秦氏都能想到那是个怎样的场景。他们这话正戳在了大郎的心窝上,不闹起来才怪。   “后来怎么处置的?”小暖接着问道,侄子来拜年,结果闹得亲姑脑袋见了红,这事儿可真是第一次听说。   秦二郎道,“大舅和大舅母不依不饶地找到桑园村去了,我爹送我过来时,他们还没回来。大郎哥被爷爷行了家法,去跪祠堂了。”   秦家的家法是一根比手掌还宽的厚竹板,打在身上死疼死疼的。秦氏叹了口气,“大郎确实该教训教训了,否则这么下去人可就废了。”   其实已经废了,秦大郎整日想得就是能遇到慧眼识珠的人,自此过人上人的日子。可关键是,他究竟是死鱼眼还是珍珠,他自己心里没个数么? 第八七三章 小草的打算   “小暖,你说咱该咋办?”秦氏问闺女,这件事儿她们管不好,不管也不好。为难的事儿就听闺女的,总不会错。   小暖直接否了,“大郎哥有父母,他犯了错有人管教,咱们插不上手,也不该插手。”按照秦大舅一家的性子,她们想管就该帮大郎找个体面又轻省的,躺赢的好差事,凭什么?凭大郎长得好看还是凭大郎有本事!   “以前这孩子一直好好的,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秦氏心里有点难受,但家里还有许多事儿呢,秦氏振作起来,转身又去忙活了。   秦氏刚出去,小草就从外边钻了进来,“姐姐,小草也想学着东西。”   小暖笑了,“这还用说?你都八岁了,当然得学!”   八岁的小草开心极了,“姐姐,让圆通也跟着成不?”   “为何?”小暖耐心问道。   “他都十一岁了,还只会挑水砍柴,以后长大了怎么办?”小草一副忧国忧民的小大人样儿。   小暖给妹妹解释道,“圆通跟咱们不同,他是出家人。智真大师让他挑水砍柴是为了锻炼他的身体,磨练他的性子。他也不是什么都不会,他会念经、跟着他师父再念些年把佛经念通了,就是学到真本事了,他靠这个就能吃饭。”   小草靠近一些,“姐姐,其实圆通有个小秘密,只有他和他师父两个人知道,他师兄都不知道圆通是没受戒的弟子,长大了可以还俗,姐姐说,如果他还俗了还只会念经怎么办?”   啊?小暖愣了愣,“圆通想还俗吗?”   “他现在不想,不过他以后会想的。”   “为啥?”   小草掰着手指头,“大牛哥跟咱们是同族,不成;阿妞的哥哥还没小草厉害,也不成;宏图是侄儿,更不成;所以小草只能招圆通当上门女婿,所以他得还俗啊。”   这是什么道理,小暖扶额,“你真相中圆通了?”   “圆通没有家人,他师父也很好,娘和大黄也挺喜欢他。”小草很是认真地问道,“姐姐觉得他不好吗?”   小暖觉得脑仁疼,“不是好不好的问题。小草你今年虽说八岁了,但成亲是八九年之后的事儿。等你到了十三四岁,真的有喜欢的人了,咱再说,成不?”   小草认真地给姐姐摆道理,“不是小草急,是老些人着急。已经有很多人上门给小草说亲了,娘天天还得应付她们,很烦的。如果小草早点定下来,娘就不用烦了。”   原来是为了这个,小暖拉住妹妹的小手,笑着往外走,“来说亲的越多,就说明咱家小草越好,娘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嫌烦。如果娘不想让她们来,就会直接说了。”   是这样吗?小草歪着小脑袋,为了自己的事儿让娘亲操心,是很不孝顺的。小暖捏了捏她肉呼呼的小脸,“姐什么时候骗过你,走,咱吃饭去。吃完饭睡一觉,明天早上和晚上跟姐姐学东西,下午姐姐带你们出去玩。”   一听到要玩,小草连忙道,“那后晌把圆通叫来吧,小草说过要带他出来玩的。”   小暖……   好吧,圆通是个可爱的小和尚,带上也没啥,小暖答应了,“我让人回去,问他想不想跟咱们一起玩再说。”   第二天,小暖家的仆从黄畦到镇清寺门前时,见寺门口正热闹着。他挤进去,见秦正埔的媳妇张氏正在跟度通念叨,想进去求见镇清寺的主持智真大师,张氏口口声声地说她家大郎被脏东西跟上了,要请智真大师为大郎念真经,驱身上的污秽。   脸上也挂了彩的张氏眼泪哗哗地流着,“我儿打消就聪明懂事,要不是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怎么能干出打人的癫狂事儿来?你们佛祖不是说要普度众生吗,我儿现在就需要你师傅普度!”   “这大过年的家家放炮贴红,哪来的不干净的东西?”有村里人不信,觉得张氏是看大郎受罚,想帮他开脱才找的由头罢了。   张氏眼睛一横,“谁说我儿是这两天才沾上的?自打去年他去了一趟京城回来后,就哪哪不对劲儿,一定是去京城沾上的!”   “这话不能乱说,京城是真龙住的地方,哪来不干净的东西!”秦德呵斥道,这妇人越来越能作妖了,这么下去还不晓得会闯出什么祸来。   张氏立刻改了口,“那就是在京城外沾的!”   “舅夫人说清楚,是在京城外哪里沾的?”黄畦不干了,秦大郎曾在第四庄住过,莫不是秦家儿子惹了事儿,最后这屎盆子还要扣到安人头上吧!   张氏这才发现小暖家的看门狗居然来了,就算是看门狗,她也惹不起,张氏改口道,“许是路上,这上百里的路,我哪晓得是在哪儿!要是有那本事,我还用来这儿!度通,你师父呢?”   “家师正在闭关参禅,不能为令郎念经驱邪。不过施主有难,度通怎能置之不理?您看!”度通抬手指天,所有人都抬头向上看,啥玩意儿没有。   “镇清寺的寺名乃是圣上金口玉言所赐,能镇邪气、清乾坤,若是施主觉得令郎是邪气侵体,可让令郎到镇清寺小住几日,邪气应可尽去。”   “成,小妇人这就去,您且说要用多少钱吧?咱是小户人家,多了可没有。”张氏本就是为了求个把罚跪的儿子从祠堂救出来的法子,才想了这么个由头,让儿子在庙里住着有吃有喝,不比跪在祠堂挨饿受冻还让人笑话好得多。   “阿弥陀佛,钱财乃是身外物,佛门乃清净地不是客栈,不需银两。”度通眯起小眼睛,露出一对大白牙。   她就喜欢这不要钱的!张氏顿时觉得这贼眉鼠眼的和尚,怎么看怎么顺眼,“既然如此,小妇人这就把儿子送来!”   张氏欢天喜地地走了后,度通给来看热闹的村里人发了佛前开过光的手珠,说了一通吉利话,才将众人送走。之后,他来到黄畦面前,塞给他一串手珠,“施主所为何来?”   “我家二姑娘,想请圆通小师傅去青鱼湖玩耍。”黄畦磨搓着手里冰凉的榆木念珠,很是喜欢。   度通笑眯眯地道,“施主请随小僧来。”   黄畦随着度通到了二进院,见小和尚圆通正挥舞着斧头砍柴。闻得可以去跟小暖和小草一起玩,圆通自是心动,只是,“圆通的柴还没砍完,地上的积雪也没来得及清扫。”   度通笑得一脸坦荡,“师弟随黄施主去吧,这里的活儿很快就有人干了。” 第八七四章 慈悲的小和尚   待圆通到了青鱼湖边小暖家时,正好赶上她们在吃晌午饭。秦氏立刻让人给圆通备了素斋,陪着他一起吃。小暖听了镇清寺门口发生的事儿,笑道,“度通真是能干,几句话说出来既落了好,还给庙里找了个干活的。”   一帮孩子午休睡醒后,秦氏和小暖才带着他们出去玩,青鱼湖边洒下一串串孩子们的欢笑声。秦氏笑得满足极了,“你看这些孩子,性子相差这么多,但个个都是好孩子。”   小暖点头,她也是在观察这些孩子。   十三岁的二郎细心照顾着每一个人,并把他们拢到一处,不让秦氏操心;九岁的展宏图,举手抬足都带着大户人家的教养,比两年前更加沉稳;活泼好动的展潜因为他爹展鹤犯错被杀,话少了也安静了,神态间多了敏感又带着股子不想让人小瞧的韧劲儿;虎头虎脑的李麦穗因出门少的缘故,出来后就紧紧拉着二郎的手,只睁大眼睛四处看,却没开口讨什么东西;小草则跟小百灵鸟一样,拉着圆通跑这儿又蹿到那儿,为了一点小事儿便乐得不行,圆通也笑得像个小傻子。   以前没仔细看倒不觉得,小暖今日仔细看了圆通的五官,发现他双耳模样长得不差,若蓄了发,定也是个小美男子。而且,这孩子因为在庙里长大,身上自里向外地透出一股子沉静和纯净,让人看着就觉得特别舒坦。但凡能给人这种感觉的人,运气都不会差。小暖问娘亲,“娘觉得圆通怎么样?”   “是个好孩子,比大牛机灵,比甘霖活泛,小草跟他挺能玩到一处去。”自圆通来了南山坳后,秦氏给他添衣裳送被子,是真得喜欢又心疼这个自小被父母遗弃的孩子。真不知道他家是糟了啥难处,才会把能传宗接代的健康男婴给丢了。   小暖捏了捏下巴,或许小草的打算还真行得通……   青鱼湖南一片宽敞的街道上,有不少摊贩拉开绳子圈出一片地方,然后在绳子内摆上各色吸引人的小物件,吆喝着五文十个小竹圈,只要用竹圈套中的,就可以拿走。这种玩法很受欢迎,每个节庆日都有,套的东西也五花八门,除了日常家里用的东西外,还有鸡鸭鹅等活物,更有甚者,直接在圈内散放些铜钱和碎银子,吸引人去套。   这伙小家伙儿晃到摊子边,叽叽喳喳地要玩。小暖也不吝啬,让丫鬟给他们每人发了二十文钱,“你们可以一个人行动,也可以两三个搭伙,最后套的东西最值钱那个算赢。”   听到要比试,小家伙儿们都来了兴致。展宏图带着展潜把所有摊子转了一遍,选最值钱的摊子,最后两个人的钱都砸,套中了两个细颈窄口的插瓶;二郎和李麦穗相中了鹅和鸭子,钱也全砸了进去,不过鸭鹅都很狡猾,他们只套回一只鸭子。   小草拉着圆通直接到了摆着碎银子的圈外,把自己的二十文都给了摊主,“来四十个圈!”   “得嘞!小姑娘数好喽!”摊主响亮地应了,好让人知道他生意兴隆。   因这里套的是银子,圈比旁的地方要小,只有桔子那么大。小草递给圆通一个,“圆通,把这摊上的碎银子,都套了!”   周围人听了,都忍不住笑起来,这小姑娘真是好大的口气。   圆通接过竹圈,认真想着。这游戏他从没玩过,掂了掂手里的圈,圆通发现这圈是用细细薄薄的竹片做的,这圈一碰到东西就会弹开,而那些碎银子又放在倒扣的,盖了红布的小陶盆上,不管是随风轻轻摆动的红布还是陶盆,都增加了套种银子的难度。能不能中,得先试试。   圆通选了离他最近的一小块碎银子套去,因为有风也因为手上没准儿,竹圈碰到盆弹开,落在地上啥也每套中,众人一阵遗憾。   小草又递给圆通一个,很是大姐姐地鼓励着,“没事儿,就照着这样投,再试试这个。”   圆通接过小圈,比划了比划才扔出去,居然真的套中了!众人一片惊奇,摊主立眯眯地把银子送到小草面前,“小师傅好手气,这银子是你们的了,拿去没你们想买的东西。”   小草开心接了,又递给圆通一个圈,“再来!”   圆通接过,套空了两个后,又套中了一小块银子!围观的人许多是花了二三十文只套中一两文钱的,看小和尚套中了,他们只觉得解气,拍手叫好。摊主看着小草手上还没扔出去的三十几个圈,脸都绿。照这样套下去,他摊上银子非得被这小和尚套没了不可。   没想到接下来,圆通扔了八个圈,只套中了一块银子和两枚铜钱。带所有的圈都扔完了,小草拉着圆通走到一边,气呼呼道,“你故意的!”   圆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那位施主也是要讨生计,小僧把他的银子全套了去,他就该饿肚子了。”   “才不会呢!我姐姐昨个就说了,他们这银子成色不好块也小,不值钱。”小草说完,拉着圆通往前走,“你的圈要套什么?”   “小僧也不知。”圆通对输赢并不在乎,只想站在边上看热闹。   小草给他出主意,“你师兄不是说要养几只鹅吗,咱们去套吧?”   圆通也觉得这个好。小草怕着小和尚又像方才那样起了慈悲心肠,跟他提前说了许多话,“冰叔说,这些人养的鹅,从小就天天拿竹竿用力拨拉,不知道缩头的鹅就得挨一竹竿子,可疼了。所以呢,它们在圈子里要是受苦受难,你把它们套出来抱回镇清寺养着,就是解救它们出苦海,是不是这样?”   圆通用力点头,“小僧明白了。”   “走,咱解救鹅去!”小草带着小和尚杀向下一个摊子,小暖看了这场景,只得道,她妹妹真是厉害。   套鹅的摊子有好几个,圆通挑了鹅最脏最少、看起来最可怜的摊子,把自己的铜钱都交了上去。   然后……   把人家圈子里的八只鹅,都套了出来!   当小圆通用绳子拉着一串鹅走到小暖面前时,他小脸上那真诚喜悦的笑,都发着亮光。 第八七五章 青牛与白马   这场比试,自然是圆通胜了。   不过小暖没有只奖励他一个,而是每个孩子都买了糖葫芦,只是别人一串,圆通三串。小暖自己也拿着一串,她居然发现,这里的糖葫芦与千年后的滋味差不多,让她颇为回味。   左右牵着一串鹅,右手拿着三串糖葫芦的圆通,简直太吸引眼球了。   看到路边有小娃儿叼着手指头看他,圆通递给小娃儿一串。   小娃儿的奶奶接了,笑得一脸慈祥,“您是镇清寺的圆通小师傅吧?今儿咱家虎头能得了您的吃食,这一年定会平平安安的。”   圆通拿着东西没法双手合十,只得点头送祝福,“我佛慈悲,会保佑您和虎头的。”   见旁边还有孩子眼巴巴地望着,圆通便把剩下的两串糖葫芦都送了出去。送完了糖葫芦见还有人看着他,圆通回头看拴在绳子上的鹅。   “汪!”大黄不干了。   正在跟姐姐说话的小草回头见了这一幕,立刻道,“圆通,大黄说鹅不能送人。”   但凡活物,在大黄这儿都是只进不出的,圆通的也被大黄当成了它的,“汪!”   这一串鹅会老老实实地跟着走,都是大黄的功劳。圆通立刻点头,紧紧拉着一串鹅跟在大黄身边,扬起小脸笑着,“师父和师兄见了这些鹅,一定会很开心的。”   小暖就好奇了,“你师兄真会喜欢吗?”   和尚食素,不能吃肉,鹅蛋也能不吃,圆通弄这么一群鹅回去,不能吃不能杀只能养着,度通不见得会开心。   “佛有三十二相,其中就有鹅王。师父说鹅行安详徐步,有佛性。”圆通解释完,又与小暖交流道,“九清,你们道门中可有类似的说法?”   这个……   小暖抬头望天,她怎么知道有没有。   小草立刻接了话茬,“云清先生讲过,道门推崇仙鹤和鲲鹏,说起常见的动物就青牛了,因为道门圣人老子骑着青牛西出函谷关,所以青牛在道门也很重要。前朝有诗写云‘青牛谩说函关去,白马亲从印土来’,圆通,白马说的是佛家吧?”   妹妹好厉害,不过终于有她会的了!   小暖立刻道,“这个我知道,前朝的玄奘大师就是骑着白马去印度,不对,是‘印土’取真经的!”   圆通挠了挠脑袋上的帽子,“我师父说,玄奘大师西去,是用走的。”   小草立刻道,“我姐姐说是骑白马去的,就是骑白马去的!对吧,姐?”   “嗯,骑马去的。”圆通没脾气没原则的应了。   小暖汗颜,“西去路远,他许是有时候走着,有时候骑白马,有时候坐车,有时候坐船吧……圆通,佛家说的白马是为哪个?”   见所有人都看着他,圆通有点小紧张,想挠光头,却把帽子拉歪了,“小僧的师父说过,汉明帝梦到佛陀,就派出使臣蔡音出使西域,求取佛法。蔡音不只请回了高僧,还用白马驼回了经书、佛像,汉明帝建白马寺安置高僧和佛像,白马寺乃是佛门名刹,只可惜被毁了。”   啊,白马寺啊,她知道。   京城东十二里那片断壁残垣就是白马寺,据说是安史之乱和前朝末年的战火波及所致,小暖路过了好几回呢……   小暖感叹道,“圆通,你好有学问。”   圆通笑了,“小僧去九清道长远矣。”   小暖……   若非知道这小和尚说得是真心话,她当真以为圆通是在讽刺她了。   待众人溜达着回到小院门口时,小暖回头道,“今天就这样,咱们先歇着,明儿……有空再出来玩。”   听到小暖说话明显地停顿了一下,玄舞和绿蝶立刻抬首四望,却未发现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小暖进了门,才道,“圆通,我让人先把鹅先送回去,你今晚歇在这里可好?”   不是方才还是让他回寺里吗,怎么现在又不让了呢,圆通没多问,有模有样单手行礼,“好,那小僧就叨扰一晚。”   让人带着小家伙儿门进院子继续玩后,小暖立刻玄舞吩咐道,“方才门前有个着暗青色长跑的六旬高瘦老翁,络腮胡戴毡帽那个,你立刻派人跟着他,注意安全。”   玄舞眼睛亮了,“属下亲自去!”   “不可轻举妄动。”小暖叮嘱道。   待玄舞走后,绿蝶随着姑娘进了书房,才低声问道,“姑娘,是柴严亭么?”   “十有八九,我只看到了个侧影,很像。”小暖凝神细思,他来这里做什么?   “你派人去探探,今日除了咱们,还有谁在青鱼湖畔。”   消息很快回来,青鱼湖畔除了她们,只有陈祖谟一家和金吾卫一个小副将的家眷。   小暖皱紧眉头,柴严亭不可能是来了找她爹的,那个副将家眷也不够格让他走一遭。很有可能,他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想干什么?   “吩咐下去,咱们府里的人出门必须结伴,让侍卫加强戒备。我娘呢?”   “夫人在与展夫人说话。”秋月答道。   小暖微微点头,娘没出门就好。   “姑娘,鹅还送不送?”绿蝶问道。   “送,多派几个人,外松内紧,速去速回。”   鹅……小暖想起她看到柴严亭时,他的目光是看着鹅的。   鹅怎么了?小暖总觉得这里有她不了解的事儿,“齐嫂。”   玄迩上前。   “智真大师与柴严亭熟不熟?”小暖问道。   她在京城见到柴严亭时,智真大师也在,还赏了他几个钱。鹅是圆通的,圆通是智真大师的弟子,或许智真与柴严亭有什么关联。   若真是如此,智真带着弟子来次的目的,怕也不是那么单纯了。   玄迩低声道,“属下立刻派人去查。”   玄舞去了好大一会儿才回来,胳膊上带着学籍。   小暖吓了一跳,绿蝶立刻上前要帮师姐包扎伤口,玄舞甩了甩胳膊,“无妨,皮肉伤,已经止血了。”   小暖问道,“怎么会受伤?”   玄舞很是憋闷,“属下跟踪那老翁途中,在赌坊门口遇到两帮人打架,那老翁和属下都被卷了进去,属下便想趁机探一探他的深浅。哪知他下手狠辣,竟拉了赌坊伙计做肉盾,属下防备不及,才受了他一刀,还让他逃了!他脚下的功夫比属下好,不过拳脚不及属下,若是下次见了,属下绝饶不了他!”   “绿蝶帮师姐报仇!”绿蝶握紧拳头。   小暖抬眸,“下次见了,你们能认出他?”   玄舞……   这厮真是比泥鳅还滑溜!   “玄舞,这次是你冒失了。“小暖责备道。   “是,属下知错。”打草惊蛇的玄舞很是惭愧。   “他跑了也就是了,为何还要出手伤你?”小暖疑惑,她见了柴严亭几次,他都没有动手,今天是为了什么?莫非是因为玄舞先动手,所以他才这样的?   玄迩进来,举着手中的密信道,“姑娘,三爷送了信来。” 第八七六章 捅刀子   小暖看了三爷的来信,面带惊喜道,“若那人真是柴严亭,我就明白他为啥火大了。昙郡王把他析津北境的老巢给端了!”   “真的?”玄舞拍桌而起,因用力过猛,她胳膊上的伤口又裂开,鲜血缓缓渗出,不过玄舞却不觉得疼,只觉得解气,“姑娘,给属下瞧瞧!”   呃……小暖把信折了一下盖住后半页递过去,叮嘱道,“只看前半页。”   玄舞接过信看了,英气十足的眉毛也挑了起来,“昙郡王与孙郭永靖联手,顺着易王发现的偷运铁砂的线,摸到了析津北部与契丹相邻的一个名叫余车的小镇,端了柴严亭的老巢,缴获兵器上千、金银十余箱,还抓了三十余人!”   “痛快!”玄迩也少有地激动了,“真真是痛快!”   绿蝶疑惑道,“柴严亭早就知道二皇子去益州调查铁砂的案子,为何他不把金银武器转移了呢?”   玄舞抬起胳膊,让绿蝶帮她止血,“你太小看咱大周的战神了。郭大将军率右骁卫镇守析津,若是柴严亭冒然移动大笔物资,不等四皇子去查,他的人也得被郭将军砍没了!”   大周武将中声名显赫者有二右金吾卫大将军乌铁崖和左右骁卫大将军郭南源。郭南源用兵果敢,谋略过人,其麾下有几十员虎将,名震北番,有他率部亲自驻守析津,哪个还敢造次。   小暖又分析道,“或许,柴严亭与契丹之间也出了些摩擦,所以他才不敢将物资转移到契丹之内,否则以他之能,别的不行,就是挖地洞也挖到契丹去了。”   说起挖地洞,玄迩忽然想起一事,“郭永靖自京城回析津后,在军中驯养了二十多只凶悍的大狼狗,专做寻人寻物之事。这次柴严亭的老巢被端,或许与这些狼狗有关,玄舞,三爷的信上可提及了此事?”   郭永靖居然开始驯养军犬了,真是个敢于创新的少年将军。乌桓和郭永靖,是未来几十年大周武将中的栋梁之才,只要建隆帝不犯傻,用好了他俩,外番必不敢嚣张。小暖听不到玄舞说话,便笑道,“信上没提此事,不过也有可能。狗的嗅觉灵敏过人,在找东西方面是行家,这一点看咱家大黄就知道了。”   说曹操曹操到,大黄用脑袋拱开门,跑到小暖身边。小暖抬手为它顺毛,继续道,“柴严亭应该也得了消息。他出来偷袭乌家,却被四皇子端了老巢,必定窝了火,才会下手这么狠。析津出了事儿,他应该会想办法将损失减到最低,所以他最近应该没心思做旁的事儿了。”   “汪!”屋里的三人没有回应,大黄抬头叫了一声,算是捧小暖的场子。   小暖回头道,“玄舞,我七师兄……”   回头见自己的三个手下,齐刷刷地盯着三爷给她的信看,玄舞和玄迩那脸,给遭了雷劈一样,怪不得这么半天没吭声。小暖咳嗽一声,“不是说不让你看后半页?”   “信自己展开了,属下不小心才看了几眼。”玄舞将信还给小暖,任何言语都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感受。他家冷面寡语的三爷,居然在信里跟姑娘撒娇……   玄迩的情况也比玄舞好不到哪里去,反而是没在暗卫队伍里待过的绿蝶反应最是正常,“姑娘您接着说,张观主那边怎么了?”   小暖把信收好,才道,“你派人跟我七师兄说一声,就说柴严亭的老巢被端了一个,抓了三十多个人。大过年的,让他跟着高兴高兴。”   狡兔尚有三窟,柴严亭暗中布局十年,巢穴定不只析津这一个,但是端掉这一个,也是喜事。   绿蝶出去后,小暖又吩咐道,“吩咐下去,各处加强戒备,防着柴严亭等人狗急跳墙。”   听到跳墙,大黄摇起尾巴,开心极了。   已经回过神的玄舞领命去做事,玄迩也默默退回暗处,给大黄顺毛的小暖取出信又认真读了一遍,眼角眉梢都带了情意。   三爷信上说,他过年时看着街上成双成对的男女,甚是怀念他们一起游灯会的时光。他忙于朝事抽不出时间过来,问她过了十五后,能不能去京城小住几日。   还说他已经央了太后,请她帮着挑了良辰吉日,已经让宗正寺去算是否合适,待宗正寺看过后,三爷就请圣上御览把日子定下来。   他说,他最中意三月初十,请小暖问问秦氏的意见,看这日子成不成。三月初八是她的生日,三爷想等她一及笄就成亲呢。小暖捂着小脸,害羞了。   没人给顺毛的大黄张开眼睛,“汪?”   小暖立刻把信放下,与大黄聊起天来,“大黄,你也长大了,咱们村里的狗你相中了哪个?领到家里来吧,夏天的时候生一窝小狗崽,各庄子都放一只看家,咋样?”   大黄歪着脑袋,似乎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小暖捏了捏大黄软软的耳朵,“去跟小草她们玩吧,我看会儿邸报。”   跟着信一起送来的,还有最新的朝廷邸报研究邸报可以了解近期发生的大事儿,掌握先机,尽早筹谋,这是小暖现在的习惯之一。   邸报看了还没一半儿,赵书彦就到了。赵书彦进来就问道,“坊间忽然出了闲话,说之前的秦日爰是你假扮的,还说现在的秦日爰就是个傀儡。”   她居然一点风声也没听到,小暖皱起眉头,“哪传出来的消息?”   “愚兄正在派人查,你速派人去展柜等人那边看看,弄明白是哪里走漏了消息。”   赵书彦很是担心,这件事一旦查实,小暖让秦三代替她去面圣,就是欺君之罪。就算此事不能坐实,绫罗霓裳的东家秦日爰被人说成是傀儡,也会降低他在铺子里的威信,这绝不是好事。   还不待小暖说话,秦三和长乐赌坊的高东家到了。高东家手里拎着几份很有分量的礼品,乃是为了谢过在长乐赌坊门口,救下赌坊的伙计还被人所伤的玄舞。   秦三的来意与赵书彦一样,他想从姑娘这里讨个主意,看这事情该怎么处理。高东家送上礼品后,开口道,“郡主,在下找人打听过了,是有人给了乞丐们不少银子,让他们散播这个谣言的,只是这人一时半刻在下还查不到,听他们描述的样貌和口音,似乎不是咱们本地人。”   开赌坊的高东家黑白两道皆有人,他的消息向来是最快的。既然他都说查不到人,那这人就应该柴严亭的手下了。   好个柴严亭,伤了她的人,临走还捅她一刀! 第八七七章 这绝不可能!   送走长乐赌坊的高东家后,小暖与秦三和赵书彦商量对策。   “秦日爰确有其人,这一点不怕他们差,他们查到了也没法证明以前的秦日爰是我。现在比较麻烦的是,万一他们能有证据证明秦日爰是我假扮的,就会追究面具的来源,从而牵扯到三爷身上。”   身为大皇子爪牙的青鱼帮众贼有面具,柴严亭的人也有面具,如果三爷的人被人查出也有面具,就可能被有心之人牵强附会,说三爷与柴严亭有关联。   建隆帝那个小心眼儿的,还不一定怎么想呢!小暖皱起眉头,这么小心眼的人,是怎么当上皇帝的!   赵书彦听到小暖这边不会有事儿,就放心了,“晟王做事周详,他定有准备,咱们还是先顾好你身边的人和事为重。”   秦三站起来,“反正秦某这张脸是真的,也不怕被查。让他们放马过来,看看能不能从秦某脸上扒下一层皮!”   赵书彦无奈摇头,“你这样,哪一点像众人以为的,聪明沉稳的秦东家?”   还好绿蝶不在,否则那丫头又该跳脚了。秦三立刻收敛成姑娘版的秦日爰,面上带了得体的浅笑,坐回椅子上,抬手握拳至唇前,咳嗽了一声,“日爰一时气急失态,还请表哥见谅。”   秦三与小暖,虽然有时候顶着同一张脸,但赵书彦从来不会认错,只看眼睛和神情就能分辨了。毕竟这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儿,赵书彦笑道,“这样还有三分像。”   秦三得意了,学着姑娘的干练睿智,头头是道地分析道,“秦某的身高与姑娘已经有了两寸的差距,而且姑娘已多月未以秦日爰的身份在外行走,应不会有事。再说了,秦日爰做过的所有事儿,秦某无一不知,也不怕人查。”   说起身高,小暖就挠头。秦三这厮去年后猛蹿了一截,肩膀也变宽了,她现在想扮秦日爰得脚踩高跷了,所以她才歇了这个心思。   为了这事儿,小暖曾跟三爷抱怨过,明明是他说秦三不会长多高,让她放心的!哪知三爷却抬手压着她的小脑袋说,不是秦三长得快,而是她长得慢了!   明明她比绿蝶长得快,娘亲也说她长得不慢呢!   待秦三和赵书彦走了,玄迩才道,“赵公子说得有理,姑娘顾好这边,三爷那边无事。”   玄迩前几日已给三爷送了信,三爷在假面一事上,向来做得滴水不漏。但奇怪的是,姑娘与三爷相识不久时,姑娘上门相求,三爷就毫不犹豫地把面具给了她。   当时她们这些暗卫都是诧异的,木开还曾为此公开抱怨过,因为三爷这种行径,着实很不三爷。   不过,三爷向来出手无悔,他做了就有办法应对,玄迩并不担心京城那边出事儿。   小暖还是不想因自己的事儿牵连到三爷,那样显得她太无能了。她的手指敲着桌面,想着对策。   正这时,接了小暖的信儿的张玄清到了,“柴严亭出手伤玄舞,就是跟晟王过不去,此等行径并不理智!癫狂之人行事,往往无法用常理推测,师妹该有所防备才是。我给师傅送个信吧,看他老人家那边有无消息。”   小暖连忙拒绝,“现在上清宫正忙着,为了九清的事儿劳烦师傅分神,着实没必要。我已经送信让人去登州请卿叔回来了,他熟知朝廷事,应能帮我出谋划策。”   张玄清知道小暖性子要强,但师傅留他在这里,就是为了保护师妹的,他怎能置身事外,“师妹现在最为难的事儿是什么,说出来师兄与你一起参详。”   两人智长,小暖便向师兄请教,“师兄听到街上的谣言了吧?坊间传闻秦日爰是师妹女扮男装假扮的,师兄可知有什么途径,能拿到足以乱真的面具,让我装扮成秦日爰的样子?”   张玄清沉默片刻,才郁闷问道,“所以,绫罗霓裳的秦日爰,真的是你假扮的?”   小暖坦诚道,“有时候是,有时候不是,开始的时候多,后来少。”   “师傅知道?”   “嗯,师傅一眼就看出来了。”   张玄清身中数箭,惭愧不已。他道行不及师傅,看不出天天在他面前晃悠的秦日爰可能是师妹假扮的;他之前还总觉得师妹缺钱,给她塞个一百上千两银子,原来师妹说她不缺钱,是真的……   “因此事牵扯过多的人,所以九清本着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的原则,没有让过多的人知晓,就是跟在我身边的守一他们也是不知的,师兄勿怪。”小暖诚心道歉。   “我明白。”张玄清缓了过来,替小暖出主意,“若说面具,这却不难办,三师兄就能捣鼓出来。当年他还曾扮成师傅的模样,冒充师傅罚我等师兄弟山上山下跑了十来趟。”   “真的?”小暖惊喜异常,她三师兄真真是个人才!   “嗯,不过他捣鼓出的这玩意儿除了玩闹唬人,也没什么用处,所以也就搁置了。”张玄清道,“咱们想办法给三师兄送个信,就说面具是他给的,也就无事了。”   这么简单?小暖笑了出来,还真是就这么简单!看那些别有用心之人,这次该怎么办!   “这事儿你爹可知晓?”张玄清问道。   小暖还在想着怎么给三师兄送信的事儿,“以前不知,想必他很快就会听到谣传了。”   陈祖谟估计会被气死吧?张玄清忽然有些同情据说跟秦日爰关系不错,还向秦日爰借过银子的陈祖谟,“你可有办法给三师兄送信儿?”   小暖想了想,点头,“我能,师兄无需担心。”   张玄清望天,“嗯,师兄我一点也不担心。”   难怪师傅说师妹比他们师兄弟几个都有本事,以前他还不服气,现在真的信了。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娃,就敢假扮男装闯出一片天地,他怎能不服气!   他十二岁的时候在干什么来着?好像是在上清宫扫地吧……   正因着昨日在街上丢人现眼的事儿,跟柴玉媛闹气的陈祖谟,听了下人递进来的消息,像有千万只苍蝇同时围着他转悠,脑中嗡嗡作响,天旋地转,“秦日爰是小暖假扮的?”   “这不可能,秦日爰和小暖相去甚远,而且他俩还经常一起出现,小暖又不会分身数,绝不可能!”柴玉媛尖叫,她不肯相信这一点,想到她多次与秦日爰谈笑风生,还砸了大把的银子买绫罗坊的布料和衣裳捧秦日爰的场子的事儿,柴玉媛就用力摇头。   但是,凭着直觉,她又觉得这是真的,一定是真的!想到被那死丫头骗了这么久,柴玉媛就想一头撞死!   不对,回去告诉她爹爹和伯父,让他们告陈小暖个欺君之罪,让这死丫头一头撞死!   “老爷,咱们回京,立刻就走!”   柴玉媛转头,却见陈祖谟微张着嘴,呆若石像。 第八七八章 陈祖谟气晕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秦日爰是小暖,小暖是秦日爰……   难怪他初见秦日爰,就有一种熟悉感……   他请了秦日爰去喝他和柴玉媛的喜酒……   他夫人买了绫罗霓裳几千两的布匹和衣裳,他穿着夫人买的衣裳,到小暖面前炫耀……   他找秦日爰借钱,还暗示可以把小暖嫁给秦日爰,他还叫小暖过来陪秦日爰吃饭……   秦日爰催他还账,他去找小暖,让她给自己向秦日爰说情,让自己可以缓几日再还钱,甚至不用还钱……   秦日爰催他还钱还坑了他的书稿,贴在茶宿的墙上,让他天天看着闹心……   他一直以为是秦日爰看上了小暖,所以小暖才把他哄骗了,让秦日爰跟自己过不去。他根本没想过,秦日爰跟小暖是同一个人!   同一个人……   想到自己做这些事时,假扮成秦日爰的死丫头是怎么看他的,陈祖谟就觉得脑袋中几千只苍蝇嗡嗡得声音更大了,他眼前金星乱转,心肝儿像是被人用手攥住,四肢也开始发麻,渐渐瘫在椅子上。   “老爷!”陈忠见自家老爷开始往下滑,连忙上前扶住他的胳膊,“老爷!”   皮氏得了信儿赶过来,见到不省人事的儿子,拍着大腿哭嚎,“儿啊,我的儿啊……”   柴玉媛被这老婆子哭得火大,啪地将茶杯摔在地上,怒吼道,“祖谟就是一时气迷心窍晕过去,你大过年的哭什么!汀兰,春泥,你俩快扶老爷到里屋床上躺着,陈忠去请郎中,青柳去把陈小暖那死丫头给我叫过来!”   “对,青柳快去把小暖叫过来,她爹撅过去了,她是家里的长女,这会儿不在可不成!”皮氏跟着叫道。   什么长女,什么不成!柴玉媛额头上的十字都蹦了出来,厉声道,“您老什么都不知道就别跟着瞎咋呼,都愣着做什么,没听到本夫人说话?”   汀兰幸灾乐祸地扫了一眼被派了苦差事的青柳,与春姨娘一起用力撑起老爷的身子,忍不住咬牙,老爷看着瘦瘦的,没想到这么沉。   儿子晕了,皮氏也没心思追究儿媳妇对她大呼小叫的事儿,只冲着院子里嚷道,“得铜呢?你跟青柳一起去,快去快回,要是小草他娘那儿有郎中在,也一块叫过来!”   听到老夫人居然让青柳的姘头陪她出门,汀兰脚步一乱,差点将陈祖谟扔在地上,幸亏武婢出身的春泥力气大,才稳住了陈祖谟的身子。正有气没出撒的柴玉媛上前一脚,狠狠将汀兰踹到一边,“没用的东西,滚一边去!”   汀兰的身子撞在旁边的桌角上,疼得她闷哼一声,蜷缩在地上不敢动了。皮氏见了儿媳妇这一身戾气也吓得一哆嗦,更觉得秦氏比这个儿媳妇好一万倍了。   陪着青柳出门的马得铜小声问道,“方才陈管家带了街上的闲话回来,说秦日爰是陈小暖男扮女装假扮的,你觉得这事儿靠谱不?”   一直陪在老夫人身边,啥事儿也不知道的青柳停住,不可思议地抬媚眼望着马得铜。马得铜见她这小样,忍不住心头发痒,抬手捏了捏她的小脸,怀兮兮地笑,“咋的,吓傻了?”   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他真是不要命了!青柳狠狠拍掉他的手,“你干什么!”   这里又没人看见,怕什么,马得铜满不在乎地收回手,继续陪着青柳慢悠悠地走,“你觉得这事儿是真的不?我觉得不像,秦日爰一看就是个爷们儿,喉结,下巴和嘴角刚刚冒出的细胡,这可骗不了人吧?”   可前两年呢?两年钱秦日爰可没这些。青柳直觉地相信秦日爰一定是小暖假扮的,不过现在她有了郡主和晟王妃的身份,所以不需要这么做,才又找了别人假扮秦日爰而已。不过这事儿可没必要跟马得铜讲,春柳叮嘱道,“这是主家的事儿,咱们这些下人可不能多嘴。你可别掺和,尤其是跟小暖姑娘有关的事儿,掺和进去准没好。”   “放心,某又不傻。”马得铜见青柳关心他,脸上又笑得傻兮兮的,“这个家里,宁可得罪夫人让她抽两鞭子,也不能得罪陈小暖,否则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待小暖得知陈祖谟晕了,立刻站起来,“娘,女儿过去看看?”   小草跟上,“娘,小草也去。”   “汪!”大黄也马上跑到小暖身边。   秦氏点头,“都去吧,早去早回,待会儿天就要黑了。”   待送闺女们出了门,秦氏站在门边遗憾地直摇头,说实话她也很想过去看看,陈祖谟现在是怎么个惨样!   解气,太解气了!   待小暖她们赶到时,陈祖谟已经被郎中弄醒了,正躺在床上直勾勾地望着房顶一根根的檩条发呆。听到那死丫头居然来了,陈祖谟立刻道,“不见,我不见她,让她走!”   他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就是小暖。他还没理清楚心中乱七八糟的念头,着实不知道该怎么跟小暖面对面,气急败坏只会让她看笑话,假装不知道只能自己憋火。不成,他一定要想办法将这一局搬回来!真真是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柴玉媛见他完全没了斗志,气得剁了剁脚自己挑帘到了外屋,怒冲冲地指着小暖质问道,“你这个不孝女!”   “郡母把话说清楚,我怎么不孝了?”小暖冷冰冰问道。   “圣上都说我姐姐是天下少有的孝顺女儿,郡母怎么可以说我姐姐不孝呢!”小草也不服气地问道。   “汪!”大黄跟上。   见到这三只摆着一样一样的脸,柴玉媛就恨不得抽出鞭子把她们都抽成麻花!不过,贺风露跟在后边,她有多大火也得忍着,柴玉媛咬牙问道,“我皇伯父什么时候的?”   小草一本正经地解释,“赐婚圣旨上说的,黄绢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呢,小草背给郡母听?”   圣旨上那些废话,也只有傻子才会信,但这话却不能说出口,柴玉媛再咬牙,“你记性倒好!”   “嗯!”小草笑得一脸开心,“小草不只记得姐姐的赐婚圣旨,还记得太后给郡母的口谕、圣上给爹爹的圣旨。郡母要是不信,小草可以一个个地郡母背。”   太后给她的口谕是斥责她不孝和丢了皇家脸面,给她爹的圣旨是削官去状元头衔,有什么好背的,柴玉媛觉得陈小草比陈小暖还可恨,她想立刻抽死她!柴玉媛再再咬牙,假装这死丫头不存在,只抬头看陈小暖,“秦日爰是不是你假扮的?” 第八七九章 八岁的小草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秦日爰是小暖,小暖是秦日爰……   难怪他初见秦日爰,就有一种熟悉感……   他请了秦日爰去喝他和柴玉媛的喜酒……   他夫人买了绫罗霓裳几千两的布匹和衣裳,他穿着夫人买的衣裳,到小暖面前炫耀……   他找秦日爰借钱,还暗示可以把小暖嫁给秦日爰,他还叫小暖过来陪秦日爰吃饭……   秦日爰催他还账,他去找小暖,让她给自己向秦日爰说情,让自己可以缓几日再还钱,甚至不用还钱……   秦日爰催他还钱还坑了他的书稿,贴在茶宿的墙上,让他天天看着闹心……   他一直以为是秦日爰看上了小暖,所以小暖才把他哄骗了,让秦日爰跟自己过不去。他根本没想过,秦日爰跟小暖是同一个人!   同一个人……   想到自己做这些事时,假扮成秦日爰的死丫头是怎么看他的,陈祖谟就觉得脑袋中几千只苍蝇嗡嗡得声音更大了,他眼前金星乱转,心肝儿像是被人用手攥住,四肢也开始发麻,渐渐瘫在椅子上。   “老爷!”陈忠见自家老爷开始往下滑,连忙上前扶住他的胳膊,“老爷!”   皮氏得了信儿赶过来,见到不省人事的儿子,拍着大腿哭嚎,“儿啊,我的儿啊……”   柴玉媛被这老婆子哭得火大,啪地将茶杯摔在地上,怒吼道,“祖谟就是一时气迷心窍晕过去,你大过年的哭什么!汀兰,春泥,你俩快扶老爷到里屋床上躺着,陈忠去请郎中,青柳去把陈小暖那死丫头给我叫过来!”   “对,青柳快去把小暖叫过来,她爹撅过去了,她是家里的长女,这会儿不在可不成!”皮氏跟着叫道。   什么长女,什么不成!柴玉媛额头上的十字都蹦了出来,厉声道,“您老什么都不知道就别跟着瞎咋呼,都愣着做什么,没听到本夫人说话?”   汀兰幸灾乐祸地扫了一眼被派了苦差事的青柳,与春姨娘一起用力撑起老爷的身子,忍不住咬牙,老爷看着瘦瘦的,没想到这么沉。   儿子晕了,皮氏也没心思追究儿媳妇对她大呼小叫的事儿,只冲着院子里嚷道,“得铜呢?你跟青柳一起去,快去快回,要是小草他娘那儿有郎中在,也一块叫过来!”   听到老夫人居然让青柳的姘头陪她出门,汀兰脚步一乱,差点将陈祖谟扔在地上,幸亏武婢出身的春泥力气大,才稳住了陈祖谟的身子。正有气没出撒的柴玉媛上前一脚,狠狠将汀兰踹到一边,“没用的东西,滚一边去!”   汀兰的身子撞在旁边的桌角上,疼得她闷哼一声,蜷缩在地上不敢动了。皮氏见了儿媳妇这一身戾气也吓得一哆嗦,更觉得秦氏比这个儿媳妇好一万倍了。   陪着青柳出门的马得铜小声问道,“方才陈管家带了街上的闲话回来,说秦日爰是陈小暖男扮女装假扮的,你觉得这事儿靠谱不?”   一直陪在老夫人身边,啥事儿也不知道的青柳停住,不可思议地抬媚眼望着马得铜。马得铜见她这小样,忍不住心头发痒,抬手捏了捏她的小脸,怀兮兮地笑,“咋的,吓傻了?”   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他真是不要命了!青柳狠狠拍掉他的手,“你干什么!”   这里又没人看见,怕什么,马得铜满不在乎地收回手,继续陪着青柳慢悠悠地走,“你觉得这事儿是真的不?我觉得不像,秦日爰一看就是个爷们儿,喉结,下巴和嘴角刚刚冒出的细胡,这可骗不了人吧?”   可前两年呢?两年钱秦日爰可没这些。青柳直觉地相信秦日爰一定是小暖假扮的,不过现在她有了郡主和晟王妃的身份,所以不需要这么做,才又找了别人假扮秦日爰而已。不过这事儿可没必要跟马得铜讲,春柳叮嘱道,“这是主家的事儿,咱们这些下人可不能多嘴。你可别掺和,尤其是跟小暖姑娘有关的事儿,掺和进去准没好。”   “放心,某又不傻。”马得铜见青柳关心他,脸上又笑得傻兮兮的,“这个家里,宁可得罪夫人让她抽两鞭子,也不能得罪陈小暖,否则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待小暖得知陈祖谟晕了,立刻站起来,“娘,女儿过去看看?”   小草跟上,“娘,小草也去。”   “汪!”大黄也马上跑到小暖身边。   秦氏点头,“都去吧,早去早回,待会儿天就要黑了。”   待送闺女们出了门,秦氏站在门边遗憾地直摇头,说实话她也很想过去看看,陈祖谟现在是怎么个惨样!   解气,太解气了!   待小暖她们赶到时,陈祖谟已经被郎中弄醒了,正躺在床上直勾勾地望着房顶一根根的檩条发呆。听到那死丫头居然来了,陈祖谟立刻道,“不见,我不见她,让她走!”   他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就是小暖。他还没理清楚心中乱七八糟的念头,着实不知道该怎么跟小暖面对面,气急败坏只会让她看笑话,假装不知道只能自己憋火。不成,他一定要想办法将这一局搬回来!真真是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柴玉媛见他完全没了斗志,气得剁了剁脚自己挑帘到了外屋,怒冲冲地指着小暖质问道,“你这个不孝女!”   “郡母把话说清楚,我怎么不孝了?”小暖冷冰冰问道。   “圣上都说我姐姐是天下少有的孝顺女儿,郡母怎么可以说我姐姐不孝呢!”小草也不服气地问道。   “汪!”大黄跟上。   见到这三只摆着一样一样的脸,柴玉媛就恨不得抽出鞭子把她们都抽成麻花!不过,贺风露跟在后边,她有多大火也得忍着,柴玉媛咬牙问道,“我皇伯父什么时候的?”   小草一本正经地解释,“赐婚圣旨上说的,黄绢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呢,小草背给郡母听?”   圣旨上那些废话,也只有傻子才会信,但这话却不能说出口,柴玉媛再咬牙,“你记性倒好!”   “嗯!”小草笑得一脸开心,“小草不只记得姐姐的赐婚圣旨,还记得太后给郡母的口谕、圣上给爹爹的圣旨。郡母要是不信,小草可以一个个地郡母背。”   太后给她的口谕是斥责她不孝和丢了皇家脸面,给她爹的圣旨是削官去状元头衔,有什么好背的,柴玉媛觉得陈小草比陈小暖还可恨,她想立刻抽死她!柴玉媛再再咬牙,假装这死丫头不存在,只抬头看陈小暖,“秦日爰是不是你假扮的?” 第八八零章 就问你堵不堵心   秦日爰是小暖假扮的谣言,散播速度快得超乎寻常,几乎是一夜之间就传遍了济县。   这谣言法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是听到听到它的人,大都是相信的。若非如此,秦日爰怎么会那么赶巧地凭空冒出来,还对小暖母女这么好?   第二日,小暖、秦日爰和赵书彦,都收到了不少关注和问候。赵书彦也被关注,是因为小暖家入股的第一家铺子山长茶宿是与赵书彦合开的,赵书彦与小暖家走得很近;而秦日爰更是赵书彦的表弟,跟随他来到济县,与他同出同入,相交莫逆。   小暖的身份高,能到她面前的人多是表达关心和问候之意,便是有疑问也只得在心里压着,毕竟惹了小暖不高兴,轻则伤筋动骨,重则掉脑袋,谁也不想大过年的触这个霉头;见了秦日爰的人,都上下左右地打量,怀疑他是男还是女,他的脸是真是假;到赵书彦面前的都是与他交好的商户,大都当面锣对面鼓地问,“这事儿是不是真的?”   赵书彦只摇头,“赵某不知这谣言因何而起,秦日爰就是秦日爰,文昌郡主就是文昌郡主,这怎么假扮、有什么好假扮的?   道理是这样,但大伙儿却总觉得不对劲儿。当众商家年初无事又聚在长乐赌坊,以铺子为彩头赌钱时,这件事成了最受欢迎的话题。   “你们看,文昌郡主的母亲姓秦,日和爰两子合在一起就是“暖”,秦日爰就是‘秦暖’,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嘛!”木材行的少东王南栋叫道。   “咱仔细回想一下,当年秦日爰刚来时,身量和脸盘真与文昌郡主有几分相像,而且这两人真没一起出现过。说不定……”将铺子开在绫罗坊不远的米粮店东家捏了捏下巴,拿眼神儿示意他旁边的杂货铺东家。   这家店离着绫罗霓裳不远,它的东家转着骰子猜测道,“也只有如此,才能说得明白,为何秦日爰会突然将在霓裳布庄门前卖大碗茶的小寡妇招进布庄做事,还提拔她当了登州分号的大掌柜。”   “不对啊,周叔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周叔不是说那小寡妇是秦东家的……”王南栋笑得阴邪,一切尽在不言中。   见众人越说越不像话,赌坊的高东家开口了,“莫说秦日爰确有其人,这谣言不攻自破。高某只问大伙儿一句:就算秦日爰是文昌郡主假扮的,又如何?”   “秦日爰刚到咱们济县时,文昌郡主才十二岁。若此事为真,一个十二岁的女娃儿,被其父赶出家门白手起家,只用了两年多便将济县八成以上的布庄收归其下,成了济县当之无愧的第一布商。在座的东家、少东家们,咱们哪个能做到?若这谣传为真,我等这些败在一个十二岁小女娃手下的老东西,以后还有何颜面当众夸夸其谈?”   这么一想,众人真被堵得难受。陈小暖是陈祖谟的弃女,跟她娘一起被陈祖谟扫地出门,无门无靠的她是靠什么起家的?起家得有本钱,她就是打劫都没这么快!   王南栋见大伙儿不吭声,又不服气地嘀咕一句,“若这事儿是真的,最没颜面的不是咱们,是文昌郡主她爹废状元陈祖谟,听说他已经起下得床了。”   陈祖谟是济县的传奇人物,他花了三十年的时间刻苦攻读,费尽九牛二虎之力金榜题名中状元,成为济县人的骄傲。然后,他休糟糠妻、赶不孝女、娶金枝玉叶,自此飞黄腾达,众人口中虽有微词,但心里却是羡慕的。   谁能想到,扑棱翅膀刚起来的陈祖谟,却被他的弃女陈小暖硬生生地从半空中拽下来,连同他那根金枝一起摔进泥里,再也无法翻身。然后,陈小暖却带着她娘亲和妹妹扑棱了上去,其母封安人、得皇庄、她自己赐婚晟王、封郡主、得封地,就连不大点的陈小草也几番被太后、圣上接见,拜了云清先生、华嫔为师学文学画,她们一家三口,已处在济县众人只能仰望的高度。   现在,陈祖谟怕是肠子都悔青了。再让他得知跟他关系不错的秦日爰可能是陈小暖假扮的,他不被气躺下才怪。   不过,这些人没有一个同情陈祖谟。那么能干的女儿,被他赶出家门,他却迎娶了个除了打人败家外一无是处的金枝进门,才混到今时今日。他就是自作自受!   想到陈祖谟的遭遇,想到总算还有个比他们还不舒坦的人在,大伙儿心里舒坦了些。正这时,一身新衣的秦日爰步履从容地走进赌坊,众人火辣辣的目光立刻落在他的脸上。   秦三换顾,无奈笑道,“各位叔伯、大哥,莫不是也想拉一拉秦某的脸皮?论理让大伙摸一摸、捏一捏、扯一扯也无妨,不过今日秦某被扯了不下十次,大伙再来一轮,秦某这脸真得被扯下一层皮不可。”   王南栋立刻问道,“秦兄都被哪个扯了脸?”   这是大伙最关心的事儿,为此众人连钱也不赌了,齐刷刷地望着秦日爰。   秦三叹了口气,抬手一指,“先是秦某身边这死小子!”   秦三的贴身小厮石熙成挠挠头,笑得尴尬。   “然后是秦某的大掌柜、店铺里的几个管事,去赵家拜年时,被姑母扯了几下,随后又被叫去陈家,被陈夫人拉了拉。大伙上眼瞧,”秦三转头,将自己右脸靠近脖子处的一道带了血的抓痕露出来,“这道儿就是被陈夫人的指甲不小心刮出来的。”   众人见了都倒吸一口冷气,柴玉媛这样做合不合规矩先不提,她下手也忒狠了些,她这是想用指甲从秦日爰脸上楞刮一层皮下来了啊,不愧是一鞭子差点抽断亲夫脖子的女人!   不过有了柴玉媛抓的这一条血道子,大伙就不必再扯了若秦日爰这脸皮是贴上去的,怎么可能被拉扯成这样还不掉下来?   好八卦的杂货铺周东家接着问道,“陈祖谟现在情形如何?”   想到方才陈祖谟那一脸吞了苍蝇的难受劲儿,秦三就痛快得想上树。要不是为了看热闹,他才不会跑到陈家去。面上,秦三还是带着几丝担忧,语焉不详地道,“尚可,只是脸色差了些。”   “秦兄脸上被抓了这一道子,陈祖谟没说啥?”王南栋继续追问。   陈祖谟春风得意时,这厮跟展毅能等人围在陈祖谟身边,“状元兄”、“陈大人”叫得那叫一个亲热,现在陈祖谟败落了,王南栋幸灾乐祸,能补几脚时也绝不客气。 第八八一章 输给他的人,都死了   “陈先生对秦某的身份也有些疑心,他盯着我的脸看了许久,才吩咐人去请郎中,不过秦某推了。秦某觉得带伤出来转上一转,让大伙儿都瞧瞧,也好放心。”秦三说得风趣又不乏睿智,这笑容和赵书彦有几分相像,让人莫测高深。   他这模样,倒真似赵书彦的表弟了,可这里的人都听说过秦日爰与赵书彦只是半路上认的亲罢了,并没什么血缘关系。   秦日爰脸上有伤,一眼就能让人辨出真伪,这样既洗脱了嫌疑,又让人知道柴玉媛的蛮不讲理,也算一举两得。长乐赌坊的高东家笑了,秦日爰虽与陈小暖虽不是一个人,但在腻歪陈祖谟夫妇这点上,倒是出奇的一致,,“日爰既然来了,不如玩上几把?大伙儿都在,不管输赢,也是图个乐呵。”   “对啊!秦兄现在手出的铺子也有几十个了,拿出一两个小铺子来玩一玩,总不会舍不得吧?秦兄可不是小气的人。”王南栋立刻叫好。   “秦东家这两年运道正旺,逢赌必赢,不如今日再拿几个铺子回去添添彩头?”彩帛行的周庄也笑眯眯地道。楼知县任满离开济县后,他的小舅子跟着一起走了,作为他小舅子的亲信的周庄却没跟着离开,依旧在这里安安稳稳地开铺子。   是他主动来的赌坊,众人现在齐齐想邀,他若不赌两把,是真的很让人扫兴。不过秦三答应了绿蝶以后不管是大赌还是小赌,都不能玩的,他可不想失言。至于怎么回绝,秦三早就想好了,于是他故作无奈地道,“秦某也想跟大伙儿一块玩会儿说会儿话,不过秦某实在不敢赌,因为……”   “因为什么?”众人齐声问道,以为他会说陈小暖不让他赌,哪知秦日爰却叹了口气,低沉道,“秦某此生只赌过一次,就赢了三间铺子和一个田庄,当时秦某是极高兴的。但是输给秦某的那两位,大伙儿可还记得?”   “展毅能和吴!”王南栋立刻喊出他们的名字,那年秦日爰与展毅能和吴这对表兄弟赌铺子时,王南栋也在,那场面真是精彩,让人难忘。   “是啊,所以秦某不敢赌了。”秦三忧伤地望着赌坊墙上挂着的“适可而止”四个字,不再言语。   众人想明白秦日爰这话的意思后,也跟忧伤了。展毅能和吴输给秦日爰后,第二年两家就犯了事儿,两人连同吴家不少人都被砍了头。想到这个茬儿,谁还敢跟秦日爰赌?赢了他还好,万一输了可能是要掉脑袋的!   生意做得越大的人,越是密信。对于这种事儿邪门的事儿,他们是宁可信其有,能避则避,不会主动去触霉头,谁也不想新年刚开头就给自己添堵。于是众人呵呵笑着,不再起哄让秦日爰上赌桌了。   秦三与赌坊东家笑着闲聊了几句,得知他还是没打听到散播谣言的人是谁后,便告辞去姑娘那里找他的未婚妻绿蝶。   听到秦三被柴玉媛抓了,绿蝶就想暴走。秦三拦住她道,“你别着急,这一道其实也是我自找的,也算一劳永逸,免去不少麻烦。”   看他自鸣得意的样子,绿蝶就来气,捏住他没受伤的半边脸恶狠狠道,“不就是需要人挠一道子,干嘛找她?让我来!要多长多深,包君满意!”   秦三嘿嘿笑了,“你舍得?”   “你说呢?”绿蝶手上一用力,秦三便夸张地嗷嗷叫起来,“舍得,舍得!某不是想这也算个恶名声,让柴玉媛担着最合适嘛。姑娘来了,你快放手……”   绿蝶见姑娘果真要进来了,才放开秦三,退到姑娘身旁。秦三给小暖行礼后,把事情讲了一遍,小暖听完夸奖道,“你的脑子是越来越好用了。”   秦三咧嘴憨厚地笑,“跟在姑娘身边这么久,就是熏,某也该熏出点儿味儿了。”   这比喻用的……小暖失笑摇头,将三师兄会制面具的事儿讲了,“所以,此事你也不必太过在意,切且让他们去查,他们便是查出来了,又能奈我何?”   秦三一拍大腿,“妙啊!姑娘,这样妙极了!”   小暖点头,“你脸上这一道儿别白挨了,出去继续转吧,也好让人知道你这张脸是真的。另外,初七店铺就要开门买布了,在此之前,你们须得……”   小暖将店铺里重要的事儿一一叮嘱秦三和绿蝶,让他们心里有谱后,才放了秦三出去。   待秦三走后,绿蝶才问,“姑娘,展福那边可要派人跟着?”   “没必要,还是主要分派人手保护展柜和蓝紫晨为主,现在店铺有你和秦三,我很放心。”小暖安然地拿起茶杯饮茶。对展福、展柜、蓝紫晨、展聪和仲韧等这些她手把手教出来的第一批的掌柜们,小暖还是很有信心的,“去把邸报拿取来,趁着孩子们练习记账的功夫,我教你看邸报。”   被姑娘寄予厚望的绿蝶,立刻取了邸报来,潜心跟姑娘学本事,帮她分担身上的担子。   秦三从小暖府里出来,到了街上溜溜达达地四处走,他的伤口没有遮掩,就这么大方地让人看。有人问怎么回事,秦三便老老实实地讲一遍……   你说气人不气人!   陈祖谟派来跟梢的小厮跑回府给他家老爷送信儿。已经起床在书房里写字练气凝神的陈祖谟,手下的毛笔不停,洋洋洒洒地默了一遍《蜀道难》出来后,才收笔看着自己写得无懈可击的字,满意点头。柴玉媛现在确实有些嚣张了,让她吃些苦头也好。   在旁边伺候的汀兰递上茶水,“老爷,您写的字真好。”   “好在何处?”陈祖谟平静问道。   只粗粗识得几个字的汀兰老老实实地回话,“奴婢说不上来,只是觉得老爷写的字看着就舒服,从里往外地舒服,处处舒服。”   她这憨实的评价,讨好了陈祖谟,他冷了两天的脸终于有了丝笑容,“夫人和三姑娘呢?”   “夫人说府里闷,带着三姑娘出门了。老夫人见您没事儿了,就带着青柳回村了。”汀兰回话。   陈祖谟点头,“你腰间的伤可好些了?” 第八八二章 陈祖谟的诡计   昨日被夫人重重踹了一脚,又磕在桌子腿上,腰间青紫一片还得忍痛干活的汀兰,瞬间噙着泪花,“奴婢无事。”   陈祖谟洗完笔,将其挂回案头挂着各色毛笔的笔架上,才转头温和地问跪在地上的汀兰,“既然无事,又因何垂泪?”   “是因为没想到老爷会记挂奴婢的伤……”汀兰的眼泪刷刷落了下来。   陈祖谟叹息一声,“起来说话。你可知这两年府里送走了一大半的下人,老爷我为何独独留下你?”   还不是因为自己年纪小、力气大、好使唤、好欺负么!不过汀兰知道老爷不会闲着没事儿跟她废话,便老老实实地道,“奴婢不知,请老爷指点迷津。”   “因为府中众多丫鬟中,你是最忠心也最有心眼的一个。”陈祖谟言道。他留下汀兰,一方面是想用她做纽带连着小暖那黑了心肝的死丫头,另一方面也确实是因为这丫鬟聪明,做事有分寸,凡事都看破不说破,以她的年纪能做到这样,已是难得了。   曾出卖老爷投靠郡主,被郡主赶出来的汀兰听了这话,丝毫不觉得惭愧,“汀兰只是尽了自己的本分罢了,担不起您的夸奖。”   “你今年多大了?”陈祖谟很满意她的知趣。   “十四。”   “只要你尽心做事,再过两年,老爷我便将你许给贺王府有头有脸的管事,让你过上体面日子。”陈祖谟许诺道。   汀兰激动不已,她在陈家忍着夫人的苛责,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出过上好日子么!“只要是老爷吩咐的事,汀兰一定尽一百二的心做好!”   陈祖谟含笑,“你可记得绫罗坊原本的大掌柜,展柜?”   汀兰立刻点头,“奴婢记得,他曾到府里给夫人送过布料,曾是秦日爰最器重的人。”   提到秦日爰,陈祖谟又是一阵糟心,“秦日爰出现在济县后,入绫罗坊做事,第一个接触的人就是展柜。若是秦日爰一开始是小暖假扮的,那么展柜便是最有可能的知情人。他如今在扬州的霓裳分号做事,你去趟扬州,务必将小暖假扮秦日爰之事摸清楚,最好能拿到物证。”   汀兰,她是谁,她有什么本事,老爷觉得她能干这么大的事儿?   陈祖谟继续道,“展鹤被杀后,展柜也受了重创,被秦日爰赶到扬州做事,还是屈居店铺的二把手,他心里定压着怨气,你去了小意温柔再许以实利,定能哄了他开口。就说如果他招出秦日爰的真实身份,老爷我许他和他孙儿一个前程。”   汀兰反问,“老爷,展柜的孙子如今跟在展宏图身边伺候,入县学能跟着宁山长读书,出县学就跟着秦日爰和姑娘学本事,老爷许给他们的前程,能比这个更好?”   陈祖谟儒雅俊秀的脸上挂着自信的微笑,“有些事直接说破不如雾里看花,你只说前程,具体是什么,他自会考量,老爷给不了他,但贺王能给。你要离间他与秦日爰的关系,让他明白因为展鹤的事,秦日爰定不会重用其孙展潜。”   当然不会重用,就算现在的秦日爰是傻子,陈小暖也不是。陈小暖小心眼又记仇的性子,在陈府做事的汀兰深有体会。听老爷这么一说,她还真觉得有那么一点可能了,“是奴婢一人前往么?”   千里南下扬州,汀兰想着就激动又害怕,就算做不好差事,出去玩一圈也成啊。   “你独自在外老爷我也不放心,这样吧,让马得银陪你去。你们收拾收拾,过了初七便启程,早去早回。”陈祖谟选了一圈,圈定了合适的人。   汀兰眼睛一转,低声道,“老爷,马得银在族学做事,过几日族学就要开门了,离了他怕是不行吧?”   马得银现在管着几个人,负责族学的门户安全和日常杂事,确实不太适合离开,可陈祖谟身边可用之人也没几个,他想了想才道,“那让马得铜随你去,他虽不及马得银心细,但保护你的安全还是成的。”   正中下怀的汀兰俯身行礼,满意退了出去。让马得铜跟自己一起出门,若是能想办法使得马得铜厌弃了青柳,那是最好不过;就算不能,分开这对狗男女一段时日,汀兰也觉得痛快。凭啥自己在老爷身边受苦,青柳就能在村里过舒坦日子!   马得铜若跟着汀兰去扬州,秦家村老宅里就剩一个做饭的婆子和青柳伺候老母了,陈祖谟便想着不如请母亲搬到城里住,这里起码还有两个看门的下人。   自从陈老爷子去了后,皮氏就很少踏入那个院子,因为进去后就她觉得心里发毛,怎么待怎么不得劲儿。听儿子让她搬去住,皮氏当然不同意,“娘还是在村里住着安生,也习惯了。儿不必担心为娘,就算家里没人守门,晟王府的侍卫驻守在南山坳里,家里有事儿娘大吼几声,他们准能跑过来。有小暖在,他们不敢不管为娘。再说,实在不行,娘也养条好狗看门!”   陈祖谟……   不是有没有人给老娘守门的事儿,而是他派走了马得铜,还把老娘丢在村里,会让人说闲话的。虽然他的名声已被污,但也不能就此破罐子破摔啊。陈祖谟又道,“那便让陈巳回村,为您守门吧。”   陈巳是县城陈府的守门人,若是他再走了,陈府就真的只剩一个扫院子的了。皮氏建议道,“儿啊,西街菜市口那院子,你回来也不住,咱们留着也没用,不如将它卖了吧?换回银子买个南山坳的铺子也好啊。”   陈祖谟如今多在京城,就算回了济县,不是回村跟老娘住,就是进城跟柴玉媛母女住,陈府确实是空着的。陈祖谟也曾想卖了,可那是他买来娶妻的,是他城里的落脚地。若是卖了,陈祖谟总觉得他最后一份体面也就没了,这才一直撑着。   皮氏哪会不晓得儿子在想什么,便接着劝道,“我找人看过风水,人家说那院子散气不聚财,留着也是败家,咱还是卖了省心。”   陈祖谟皱眉,“您莫听江湖术士的诓人,买那院子时儿寻大师看过,分明说那院子风水极好。”   “若是风水极好,那怎么咱们买了那院子后,就事事不顺心,你爹还死在里头了?”皮氏才不信,分明儿子找的才是骗子! 第八八三章 陈家卖宅子   小暖听到陈家要卖西街的四进大院子时,一点也不意外。那院子一直空着,不卖也是留着长蜘蛛网,但她好奇陈家能卖什么价钱。   那处大院子,展家老夫人是五千两出手给陈祖谟的。当初陈祖谟中状元衣锦还乡,怀揣巨资的他要按照岳父的意思,大肆操办婚礼,所以陈祖谟买下院子后,又花了不少心思修缮。他花重金买了符合文人趣味的假山石置景小暖见了那石头,只觉得不舒坦,没看出来啥品味,还修了满是精致的书房等等。那书房小暖也见过,修得的确不错,所以陈家父子经常待在里边,陈老爷子也是在那里摔倒,一病不起的。   修宅子,怎么也得用了几百两银子,再加上买宅子的五千两,这几年维护宅子用的花销等,现在粗略一算,那处院子如果卖不到六千两以上,肯定是亏本的。   虽说济县这两年发展势头良好,宅院也在涨钱,但小暖估计陈家那院子绝卖不回本。因为当初展老夫人卖给陈祖谟时,就是抱了替小暖出口气的意思,价钱是往上抬了一截的。现在陈家这样的境况,卖宅子更是会被人压价。   果然,陈忠到买卖房屋的牙行说出要六千五百两卖院子的意向后,两家牙行都不肯,最高给出四千两的报价。按照那院子的行情,四千两绝对低估了,但是牙行说得很明白,“那院子,便是四千两也不见得能出手。”   陈忠质问原由,牙行的人阵阵有词,“一是那院子已一年多没人住,散了人气,不吉;二是建那院子的展家败了,买那院子的陈家……买宅子是为了住,住就要图个舒心。咱们牙行做的不是一锤子买卖,就算咱们瞒着出高价给您卖给外地人,回头人家扫听清楚了,还不得回来砸了小老儿的招牌?”   陈祖谟听了牙行的话,恨得咬牙切齿。宅子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因为陈小暖!济县人人知他与小暖不对付,哪个愿意接手他的院子得罪小暖!这死丫头,处处压制着他!   “不卖了!这院子且留着,等我儿光宗耀祖之后,再出手绝不是这个价!”陈祖谟气哼哼地道。   陈忠默不作声,少爷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呢,等他光宗耀祖,少说也得二三十年。这院子就这么空几十年,岂不是成了鬼宅?到时候有人买院子,房屋还得推倒重建,更卖不上价了。除非少爷以后能中状元。   可就夫人那样,指望少爷考状元,还不如指望二姑娘来得实在……   陈祖谟说的是气话,他刚要开口说四千两就四千两时,皮氏叹了口气道,“儿啊,小草她娘花了多少钱在京城置了处院子?”   见儿子不吭声,皮氏拿三角眼盯着陈忠。陈忠只得回话,“一万八千两。”   “几进的?”   “三进,但那是在寸土寸金的京城里,那处宅院宽敞方正,里边还带个小花园,才值得上这个家。若是咱们的院子也在京城,少说得三万两。”陈忠极力为老爷挽回颜面,济县的宅院再大,能比得过京城的?   皮氏又叹了口气,“儿啊,当初娘就找人算过,秦氏命里带福,旺家旺财。你看她现在,一万八千两的院子说买也就买了,这不是旺财是啥。自她出了咱们家,咱们就没顺当过。”   陈祖谟最烦的就是秦氏,“当初是母亲极力劝说要儿休了她的,您怎又说起这等话来!”   皮氏笑呵呵的,“娘那会儿也是听了别人的闲话,说玉媛带着皇家贵气,命更好不是?哪知这话是唬人的,她进了咱家的门,咱们家就一天不如一天!你看她进门两年了,只给你生了个丫头,娘到现在还没抱上孙子呢。”   听到老夫人说这种话,陈忠只觉得后背阵阵发疼,生怕夫人听了去拿鞭子抽他。   “母亲慎言,这话若让她听了去,如何作想?”陈祖谟皱眉,在他眼里,柴玉媛纵有千万般不好,也比秦氏强上数倍,“娘若无事,便多带带小棉,这孩子被她娘带的太骄纵了。”   小棉若是不教好了,长大怕又是一个柴玉媛,陈祖谟本想自己教的,但他听小棉一哭闹,就觉得烦得不行。   皮氏用鼻子出气,“还带呢,娘连见她都见不到几回!谁生的闺女谁教!小暖和小草两个都是秦氏自己带。都是陈家的种,为啥小草她娘就能把孩子带的太后和圣上都待见,她柴玉媛就把闺女教的连她亲奶奶都不认呢!”   母亲最近的对这俩丫头的态度,越来越奇怪了,陈祖谟的眉头越皱越紧,“小棉是年纪小不懂事儿,小暖和小草亦是如此?她们肯认您,肯孝敬您?”   皮氏心平气和地道,“她们纵使有错,这错也一大半在咱们身上,凭良心讲,这三年咱们确实没做让这俩孩子好过的事儿,尤其是你这个当爹的。再说以咱们两家目前的情况,咱们不与小暖和小草和好,就显得太傻了。儿啊,她们是你的骨血,父女间能有什么解不开的怨?只要咱拿真心待她们,她们早晚会回来的。”   那俩丫头恨死了他,怎么可能回来。再说贺王与晟王不是同道中人,晟王也从未将他这个岳父放在眼里,他与陈小暖最好也就是个老死不相往来,怎么可能有其他的结果。   陈祖谟打量着母亲,他娘向来无利不起早,现在跟变了个人一样,若说她无企图,陈祖谟绝对不信,“是不是谁跟您说了什么?或者许您以利,所以您才这样?”   皮氏立刻一脸严肃,“娘是那样的人吗?”   您不是,谁还是?若非如此,父亲怎会看您样样不顺眼,早早与您分房而居。陈祖谟站起来,“您与她们怎样都可,只别牵扯上儿,儿绝不会在她们面前卑躬屈膝!”   见儿子的态度有所缓和,皮氏笑成了一朵花,“成啊。咱卖了城里的宅子,在南山坳买地方建个啥赚钱的作坊吧?那宅子放放,可就真废了。”   南山坳里建作坊?陈祖谟皱眉,他不谙庶务,建了作坊也是赔钱,而从这两年来看,柴玉媛也没学到这方面的本事。陈祖谟道,“生计之事,儿自有打算,母亲只管安心养老,莫让儿担忧分心才是。”   夫死从子,皮氏乐呵呵地应了,没再动这个算盘。反正以后南山坳都是她的,也不急于这一时。   陈祖谟忍气挂了四千两卖宅子,竟还无人问津,只得将价格一降再降,当落到三千五百两时,才有人打听。而这打听的人,居然是济县知县卢奇渊的夫人。 第八八四章 第一名、第四名和第八名   这消息不只惊讶了陈家,更震惊了整个济县。谁人不知文昌郡主与他爹不对付,知县卢奇渊买下陈祖谟的宅院,岂不是跟小暖过不去?   不过坊间也有别的说法卢夫人才花了三千多两就拿下那么陈家那么大的院子,是为郡主出气了。   宅院虽然贱卖了,但陈祖谟得以跟卢知县搭上了线。两人同坐吃了茶,卢知县对陈府的假山布景和书房赞不绝口,陈祖谟如遇知己的同时,又不免阵阵失落。因为卢奇渊跟他一样,是寒门出身,考取进士后回乡娶了当地望族的绍家嫡女。绍氏嫁妆丰厚,自此卢奇渊不愁吃穿,只一门心思做他的清官,这些年由县尉到知县,辗转大周南北,官风颇佳。这些年厚积薄发,终于到了他扶摇直上之时。   登州官场谁人不知,有了棉花生意和南山坳的济县,未来三年必定政绩斐然,只要卢奇渊安安稳稳的度过这三年,凭着政绩定能高升,到州衙门谋个差事。   县到州之间,差距犹如鸿沟,多少人一辈子都跨不过去。所以卢奇渊这次是坐上了快船,还乘着东风,简直不要太得意。但是他任济县知县,却没有人说闲话,因为他有这个能耐,资历也是够的。   卢奇渊现在走的路,正是陈祖谟想走的高中后娶个对他仕途有益的妻子,然后踏踏实实做官。   陈祖谟今日进了沉稳安然的卢奇渊,不由得陷入深深地思考中。他的错,或许一是胃口太大,一步高攀了郡王嫡女,惹人非议;二是他母亲的错,在他未高中之时便给他娶了寒门秦氏女,害得他余生如此之艰。   卢奇渊比他大十岁,但人家已有两个嫡子,二十一岁的大儿子卢林平今年要参加春闱,若是中了进士,又是一段佳话。他呢?名誉扫地,终身不得为官,还无子!   心酸难受又能如何,陈祖谟面容坚定回了青湖别院,将银票交给妻子,“夫人收好,权做贴补家用。”   柴玉媛嫌少能从夫君手里拿到银子,更何况还是几千两的,她顿时眉开眼笑,“妾身用这些钱在京中置办个铺子,多了不敢说,一年赚上百贯总是能的。”   陈祖谟微笑颔首,“有劳夫人。”   柴玉媛当初就是被陈祖谟这样玉树临风的笑给迷住的,虽然已做了几年夫妻,但现在见了,已然觉得骨头发软,人越越发的娇柔了,“那咱们回京后,妾身就请大哥帮着挑选合适的铺子,待妾身看过了,再请夫君定夺。”   陈祖谟俯身将她抱在怀里,叹道,“得妻若此,夫复何求。”   柴玉媛身子一颤,声音也跟着抖了,“夫君……”   “夫人,咱们今日早些歇下吧。”陈祖谟在柴玉媛白玉般的耳边,火热地道。   他这一声,别的是没法与卢奇渊比了,但儿子这一项上不能输!待柴玉媛为他生下儿子,他一定要倾尽心血教儿子读书,让儿子为自己争回这口气,好教世人知晓,他陈祖谟绝非平庸之辈,只是造化弄人罢了!   不知不觉间,陈祖谟已经走上了陈老爷子的路,只是他自己还未察觉罢了。只是陈老爷将未来堵在儿子身上时,已经有儿子了,陈祖谟却没有。   “卢夫人乃遂安绍氏嫡女,其堂兄便是乌桓将军的岳父。绍家不只重男丁的教养,对女儿也毫不松懈。绍氏女琴棋书画样样皆通,还通晓庶务、善理家。”被小暖从登州请回来的诸葛卿先说起卢奇渊的夫人绍氏。   小暖总结道,“所以绍家的女儿,都是按照大户人家的当家主母的标准教养的高级人才。”   诸葛卿含笑点头,“姑娘所言甚是,绍氏嫁嫡女,陪嫁都十分丰厚,所以在遂安,能娶绍氏女便意味着家宅安宁兴旺。绍氏有女百家求,尤其是寒门仕子,更将科举高中和娶绍氏女并称为人生两大幸事。”   “卢奇渊就是娶了绍家嫡女的寒门仕子!”绿蝶也听明白了。   诸葛卿点头,“不错,卢奇渊十九岁中秀才、举人,第二年春闱后入殿试,得进士出身,回乡后求娶绍氏女,才踏上仕途。”   小草也好奇了,“卿叔,卢大人殿试是二甲第几名?”   春闱得中后,众举人老爷便有了更高一级的称谓——贡士。贡士再参加殿试后,一甲三名赐进士及第,也就是大伙儿熟知的状元、榜眼和探花;二甲赐进士出身,三甲赐同进士出身。诸葛卿说卢奇渊是进士出身,那就是二甲了。   诸葛卿笑道,“若说旁人我许记不得,但卢奇渊与我乃是同科,所以我记得很清楚。他是那年殿试的第四名,我是第八名。”   “好可惜啊!”小草道。   “先生真厉害!”秦氏和小暖异口同声道。   “汪!”大黄附和。   诸葛卿含笑,这一家,总是这么整整齐齐的。   小草解释道,“先生,小草是说你们好可惜,特别是卢大人,他再考好一点,就能由传胪变成前三甲了。如果他多读十年书再去考,一定能高中状元,他就比我爹厉害了。”   二甲的第一名,也就是殿试的第四名,被称作传胪。只差这一名,便是天差地别了。陈祖谟二十九中状元,天下皆知,卢奇渊二十做了传胪,无人记得。   秦氏跟着道,“天下读书人千千万万,先生能得第八名,已经是了不得了。”   小暖也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先生的学问不一定比那年的状元差,只是那个状元的文章,更合圣上的胃口罢了。”   “右相的文章,的确很合圣上的胃口。”诸葛卿说完,诸葛卿果然见到这一家三口一样惊讶的脸,便笑出了声,“不错,那一年恩科的状元,正是当今右相,程无介。而那一年的主考,乃是太傅宁良雍。”   第一名当了丞相,第四名当知县,第八名当幕僚,这差别真不是一点半点了。小暖先合拢了嘴,因为诸葛卿也在其中,她一时不不好多评说。   不过,秦氏还是好奇地问,“那榜眼和探花呢?”   “榜眼早已成了白骨,探花外放州官,泯然众人矣。”诸葛卿说得云淡风轻。   小暖抓住了的重点,“所以,卢大人与右相是相识的?”   “他们两人虽无深交,但这些年来一直有书信往来。卢奇渊能任济县知县,与此也不无关系,而他买下陈家的宅院,应是在表明他的态度。”诸葛卿分析道。   “什么态度?”绿蝶没听明白。   小暖缓缓地道,“不与咱们同行。” 第八八五章 女状元   不同行那就是对头了!觉得自己长大能独挡一面的小草来了劲头儿,“姐姐,小草能打得过卢至喜!”   秦氏赶忙教女,“做什么喊打喊杀的,遇事儿能讲理就先讲理,讲不通了再骂,骂也不行了才能打,先生不是也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吗?”   卢至喜是卢奇渊的二儿子,今年十岁,拜年时小暖见过一面,一看就是个读书郎,若论武力值绝对没小草强,不过比起读书来……   小暖掐了掐妹妹的小脸,很是自豪地想,论读书她妹妹也不一定比卢至喜差。不过,与卢家干架这种事儿还犯不上,“不同行,不是他们要和咱们不对付的意思。”   诸葛卿也跟着尽量用平白的话解释道,“姑娘所说的同行,也可说成朋党。‘朋党’一词,安人和二姑娘应有些陌生,它是指臣子们为争夺权力、排斥异己结成的派系,朋党是历朝恶疾,遭人痛恨。”   秦氏恍然,“就是朝中的大臣拉帮结伙,弄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小草立刻道,“卿叔,‘朋党’小草知道。子曰: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党;赵策中说:臣闻明王绝疑去谗,屏流言之迹,塞朋党之门;前朝孟东野有诗句云:古人贵从晦,君子忌党朋;……”   诸葛卿大赞,“二姑娘真乃奇才也!”   小暖忍不住问道,“小草,你这些云曰说的,都是从哪看来的?”   方才还得意洋洋的小草,听姐姐这么一问,竟低头抬眼睛,可怜兮兮的说,“爹爹出的那本书上专有一章写朋党策论,小草读过两遍,一不小心就记住了。这些没啥用,小草知道的。”   读过两遍,一不小心就记住了,小暖望天。   这等学霸才有境界与小暖无缘,她以前觉得这完全是吹牛,可当这等学霸就在她身边,小暖只能默默接受了事实。她现在已不觉得心塞,因为在读书上,她早已被妹妹打击得麻木了。见妹妹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小暖笑道,“那本《金榜寻章》写得不错也挺难的,能记住是你厉害,这没啥。”   秦氏骄傲地看着小闺女,“也就是本朝不取女状元,要不然一定是咱家小草!”   见娘亲和姐姐没怪她,小草立刻来了劲头,“没准等小草长大就取了呢,到时候小草就去应试考状元。等小草跨马游街时,娘和姐姐要给小草投花,投好多,比爹爹的要多!大黄也带着大牛和圆通去啊!”   “汪!”有了两个小弟的大黄立刻点头。   “成,到时候娘叫人把山上的花全摘了,给你投一路!”想到那场景,秦氏就激动得不行,“花咱只要好看还香的,像臭金凤那种中看不中闻的,咱不要。”   “中状元是三月,那会儿臭金凤开花吗?”小草歪着小脑袋问道。   “开不了,臭金凤得夏初才开,娘一高兴给闹糊涂了。”秦氏笑得一脸欢喜,好像她闺女小草已经是女状元了一样,“等到那年,咱们暖房里不种菜只种花,三月初百花齐放,到时候咱要什么有什么!”   “娘真好!”小草两眼冒星星。   母女俩聊完,又异口同声道,“好想去看状元游街啊……”   小暖插话,“咱们二月底就进京,到时候提前占个好位置,等着状元过来咱们就拿花砸他!”   绿蝶尽职地提醒道,“姑娘,你已经定亲了,不能砸。”   小暖……   对啊!秦氏也回了神儿,见旁边诸葛卿笑容一脸,不禁有些尴尬。好好地说着卢大人的事儿,咋就扯到状元游街了?诸葛卿没中过状元,听她们说这些怕是心里也不舒坦吧,她真是大意了。   于是,秦氏收了笑,一把把话题拽了回来,虚心请教诸葛卿,“所以,您的意思是卢大人不想让人觉得他跟晟王是一伙的,对吧?”   小暖和小草也立刻收了回来,一本正经地看着诸葛卿。   旁观这母女仨相处,真能让人笑一天的。诸葛卿压住笑容,点头道,“安人说的没错。卢奇渊一向以清官自诩,他不想让人以为他是毫无主见,唯三爷和姑娘之命是从的阿谀之辈,所以才用此一举表明他的态度。接下来,他必定会让夫人登门拜访安人,以示他亦无讨好贺王一派之意。”   秦氏能听得明白,她暗道一声这当官的也真不容易,“那依您看,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安人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待初七回乡第一庄接了卢夫人的拜帖后,只管应了,请她上门吃杯茶便是,只需以礼相待,不用太过客气。您的身份,远在卢夫人之上,该是她敬着您才对。”诸葛卿说完,又对小暖道,“绍德音来济县时曾登船拜会过姑娘,若是卢夫人拜访时提及此事,安人和姑娘需慎言,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小暖心领神会,“小暖明白。”   果不出诸葛卿意料,她们回到第一庄当日,卢夫人的拜帖就送到了。秦氏打开来看,只见烫金飘香的金笺纸上,端端正正地写了几行赏心悦目的正楷字,拜帖里卢夫人没有拽文弄墨,只简单写了她与秦安人几日不见甚是想念,想带孩子们过来拜会,问秦氏有没有空暇。   秦氏啧啧赞道,“卢夫人的字这样好看,这回帖得让小草帮我写了。”   站在一旁的翠巧笑道,“夫人的字,也不差。”   “还是不成,我只能照葫芦画瓢,看着没灵气。”秦氏又指了旁边的椅子,“你别总站着,坐会儿。”   翠巧很是知礼数地摇头,“奴婢在床上躺了这十日,现在只想多走动几步,好叫奴婢的腿脚灵活些。”   小草见了拜帖后,非常公正地给出评价,“比小草写得好,比娘娘差很多。”   秦氏立刻道,“那是,娘娘的字个个都带着仙气儿,让人看了就神清气爽,旁人比不了。小草啊,这回帖你帮娘写吧?”   小暖笑着坐在一旁,在她娘亲和妹妹这两个华嫔的超级脑残粉眼里,华嫔的字绝对是世上独一无二好的,旁人不管是谁,都得靠边站。   小草摇头,“娘又不是姐姐,你的字已经能拿出手了,应该自己写。”   秦氏点头,“也成,小暖啊,你最近的字练得咋样了?拿过来给娘看看吧。”   小暖一听,立刻笑不出来了。 第八八六章 卢夫人到访   第二日,接了拜帖的卢夫人便带着二儿子卢至喜和庶女卢子嘉前来拜访。为了陪娘亲一起迎接她们,小暖专门停课,给田守一和一众小萝卜头布置了课业,带着妹妹去了会客厅,会客。   用小草的话说是,“陆夫人带着卢至喜和卢子嘉来的,他俩很有气势,咱们也不能输了气势!”   小暖抿唇笑,卢家买了陈家的院子后,小草对卢夫人的评价便改了呢。   在小暖看来,卢家买陈家的院子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陈家院子卖到三千多两时,不管是住还是转卖,都是值得的。   这里边值得深思的,是卢家的态度。若是卢家在乎与她们的关系,买院子之前定会派人过来说一声,好叫她们有个谱。卢家没说,但事后又这么积极地登门,更印证了诸葛卿的话:此举是卢奇渊的一个态度。   绍德音是个大美人儿,她的堂姑卢夫人也不承多让。卢夫人虽已年近四旬,却依旧是个端庄的大美人,根本看不出是生了两个儿子的妇人,让小暖着实惊讶又羡慕。   对比卢夫人与柴玉媛,小暖觉得卢奇渊的眼光比她爹的好了数倍不止。   卢夫人给秦氏行礼后,便带着两个孩子给小暖行跪礼,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   小暖抬手请他们起来,宾主落座,上茶。然后,秦氏和卢夫人开始夸奖彼此的儿女,说得对方心里舒坦。   看了坐在卢夫人身边的两个孩子,小暖明白妹妹说的“气势”是什么意思,忍不住抿唇笑了。   卢夫人的儿女规规矩矩地坐在她身旁,不喝茶不吃点心糖果,全神贯注地听大人们说话。他们不插嘴,时而微微点头,时而跟着笑出来,很有教养的样子。这确实很有气势,会让人觉得自己在他们面前很受对方重视,觉得他们很有教养。   卢夫人虽然是与秦氏闲话,但注意力一直放在小暖身上。   小暖是济县排位第一的风流人物,她的事迹卢夫人早已耳熟能详。卢夫人觉得身为母亲,若是她自己若有个这样与母亲贴心的女儿,也会开心;但另一方面,身为当家主母,她觉得这孩子并不好。   因为小暖对生父陈祖谟的过错不依不饶,甚至不惜撕破脸皮告到官府,致使陈祖谟名声尽毁,此生不得为官,实在是有失孝道。不只如此,小暖还强迫秦氏与其母断亲,她们家的日子好了,也不提携秦家表亲,毫无守望相助之情,刻薄又无容人之量,也让出身名门的卢夫人不能苟同。   所以卢夫人现在见小暖笑容可亲地看着她,观感着实复杂得很。而善察言观色的小暖见了卢夫人这神色,立刻有了判断:卢夫人与绍德音相去甚远,自己与她不在同一条线上,无话可说,也没必要浪费时间。   卢夫人继续与秦氏寒暄着,“听说五更书舍年节时只腊月三十和大年初一两日闭馆?”卢夫人问道。   秦氏点头,解释道,“是呢,常去的那几个书生说,他们过年时家里人多吵闹,所以请赵掌柜不要闭馆,让他们能有个清净去处读书。”   “妾身听闻五更书舍内为读书人备了热水、炭火,且分文不取,此乃大善,夫人功德无量。”卢夫人赞道,卢至喜和卢子嘉满也崇拜又尊敬地望着秦氏。   绍家藏书居遂安首位,卢夫人深知妥善管存大批书籍要费多少精力和银两,便是绍家,也不会如此开放藏书供人随意取读,更何况还有驱寒之物。   难怪那些寒门学子多在此聚集,也难怪圣上微服至此后,会为书舍赐名,并封小暖为“文昌”郡主。   秦氏很是真诚地更正道,“书舍内的藏书不是我们一家买的,打理书舍的也不是我家的人,所以这功德不能算在我的头上。”   “那南山坳内的云开书舍,必定是夫人和郡主的功德了。妾身早就盼着能入云开书舍,拜读御赐的十三经注疏呢。”   提到御赐的珍本十三经注疏,卢夫人嘴角微硬,眼睛微眯。圣上赐了小暖几百部书又如何,这些书她根本看不懂,这套书里有前朝翰林首府的亲笔注疏,放在这里真是暴殄天物!   卢夫人来做客,不提宅院,不提坊间的闲话,只提读书,还是这么个表情?小暖嘴角拉直,娘亲和小草都说卢夫人可亲,她却觉得卢夫人自恃甚高,并未将她们放在眼里。   秦氏笑道,“云开书舍闭馆了,得过了正月十五才开,开馆后夫人随时可来。”   卢夫人美眸含着不解,“为何五更书舍开着,云开书舍却闭馆了?”   还不等娘亲说话,小暖就开口了,“因为云开书舍是归我打理的。”   小暖这话,着实让卢夫人不知该怎么回,控不住场了。   秦氏也听出了闺女对卢夫人的不满,虽然不知道是为了啥,但是闺女做事一定有道理,她跟上就不会有错。于是,秦氏也笑得淡了些,“云开书舍里做事的伙计们也得回家过年,总开着也不是个事儿。”   小草含笑,微微点头。她乖乖地坐在娘亲身边,为娘亲增气势,与卢子嘉比谁的坐姿好,谁更会配合母亲,适时地给予表情和动作上的支持。   有这小家伙在,小暖边觉得这场无聊的对话变得异常有趣。   卢夫人见小暖不高兴了,本还想提醒,她们收留怡翠楼的头牌在书舍内做事,实是有失体统的念头,也就歇了。   她转而提起能让这对母女开心的事儿,“妾身的侄女德音回去后,几次与家中人提起郡主,皆是赞不绝口,今日得见郡主真颜,果然风采非凡。”   小暖依旧带着浅笑,“那是因为绍姑娘只与小暖见了一面,只看到了表面。小暖实则不学无术,叫夫人见笑了。我娘昨日还以夫人的拜帖教训我,让我多抽些时间练字,写得能有夫人的一半好,她也会高兴的。”   小暖也干起小草的活儿,不过她是开口增气势。   娘亲明明说的是能写得有华嫔娘娘的一半好,姐姐记错了还是故意的?小草很想转头看看姐姐,可她见卢子嘉依旧一动不动,便忍着没有动。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八八七章 主考和婚期   身为绍氏女,写一手漂亮的字根本不值一提,卢夫人面带浅笑道,“郡主事务繁多,没时间练字也情有可原。妾身像您这么大时,也是时常被母亲责骂劝戒的,当时不服气,现在想起来却觉得异常珍贵。”   卢夫人说到这个,卢子嘉身子又端庄了些,一脸感动。小草抬头看着娘亲,一脸慕孺,不过看到姐姐明了的眼神,小草差点当场破功。   又说了一会儿话,起身告辞时,卢夫人终于提起新买的宅子,“家中人多,孩子们也都大了,挤在县衙后宅着实不便,妾身早就在四处无色合适的主宅,因囊中羞涩,前两日终于买到西街一处合适宅院,就是陈家的弃宅。过些日子搬迁时,请安人和郡主、小草赏光过去坐坐。”   秦氏早就等着她说这话了,“若是得闲,我们一定过去。”   这就是可能不去了,卢氏微微点头,带着儿女向外走。   跟在卢夫人身边的卢至喜说话了,“母亲,儿想去五更书舍读会儿书。”   卢夫人点头,温和道,“去吧,要爱惜书本,莫大声喧哗,扰到他人。”   “儿记下了。”卢至喜欢喜应了,抬眸满含期待地看着小草,“二妹妹可要同去?”   二妹妹……小暖抽了抽嘴角,这称呼跟她的“大姑娘”一样别致。小草端庄地摇头,“卢二哥先去,姐姐布置的课业,小草还未做完呢。”   听到小草不去,卢至喜白净的小脸上挂满了失望。卢夫人暗自记下小暖还会给小草布置课业的事儿,叮嘱了儿子几句后,便带着庶女上车走了。   待她们走后,小草回屋靠在姐姐身上,苦着一张小脸,“好累啊。”   “谁让你和卢子嘉较劲儿的,她这十几年都是这么过的,你怎么可能比得过。”小暖点了点她的额头,抬手帮她按压了一会儿小肩膀,就让她回书房继续算账。   秦氏这才道,“卢姑娘虽说是庶女,可她穿衣打扮和做派,一点儿也不比别家的嫡女差,大伙儿都说卢夫人是把庶女当嫡女养着呢,不愧是遂安绍家出来的,大气。”   卢夫人膝下无女,若是真的心疼卢子嘉,怎么不把她放到自己名下?小暖笑道,“卢子嘉很怕卢夫人,目光里没什么母女之情。”   闺女看人很准,她这么一说,秦氏也有点扫兴,便问起其他事儿,“小暖啊,为啥咱们在卢夫人面前不能多提绍姑娘,卢夫人和绍姑娘关系不好?”   “她们关系好不好女儿不知道,卿叔让咱们别提她,也不是因为这个。”小暖引着娘亲分析道,“乌桓和绍姑娘是皇后娘娘赐婚的,咱们见绍姑娘在赐婚之前,要是咱们夸得多了,别人听了会怎么想?”   秦氏还是晕圈,“绍姑娘长得好又会说话,咱们夸夸还不行?别人要是不爱听顶多不说话,还能想啥?”   小暖解释道,“这里有两个点:其一是绍姑娘和乌桓的婚事是皇后娘娘赐的,皇后是二皇子的生母;第二个点就是绍姑娘的未婚夫是济县金吾卫的大将军,女儿的未婚夫是手握实权的三皇子。娘再想呢?”   秦氏虽然脑袋不算灵光,但听小暖说了这么多,也明白了:建隆帝忌讳朝中文武官员勾结,算计他的江山,也怕儿子们抱团,把他从位子上拉下来!   这圣上真是吃饱了没事儿干,整天就是瞎琢磨着挑事儿,有这功夫,干点啥不好啊,听说南边好几个地方糟了灾呢!秦氏无力地叹了口气,“这啥时候才能过去啊!”   啥时候过去?恐怕得等建隆帝升天之后吧,而且新皇上来还不知道啥样呢,没准比现在更糟心。小暖摇了摇头,这些事儿她们管不了,且管着眼前的吧,“等卢家搬家请客时,咱们派人送盒子东西过去就算了,没必要过去找不痛快。”   秦氏点头,“细雨记着,别给忘了。”   翠巧的肚子一天大过一天,家里的事儿总不能都指望着她,细心又记性好的细雨也被秦氏排上了用场。   小暖正要回书房继续教田守一算账时,诸葛卿快步走了进来,“姑娘,京中来了消息,圣上下旨,命右相程无介任今科春闱的主考。”   小暖挑挑眉,京中国子监和翰林院有那么多能人可胜任此职,圣上怎么就选了右相?不过再转念一想,右相也是状元出身,现在又官居要职,出任本科春闱主考的资格也够够的。右相任主考,卢奇渊的长子卢林平是今科举子,也就是说卢林平的成绩好坏要由右相来决定了。   若是卢奇渊早就得了消息,他近日的举动就更好解释了。小暖点头,“卿叔,咱们到书房说话。”   两人还没走进书房,玄舞就一阵风地飞到小暖身边报喜,“姑娘,京中来信,圣上已着人拟旨,将您和三爷的婚期定在了明年五月十八,现在圣旨应在路上了。”   小暖听了,一时竟回不了神。她和三爷定亲这许久后,成亲的日子终于定下来了,她咋觉得这么不真实呢?   诸葛卿等人立刻给秦氏和小暖道喜,秦氏笑得异常开心。三爷写信来问日子,秦氏第一个就否了三爷中意的三月初十。   因为小暖三月初八及笄,这是女人一生中的大事儿,她们怎么也得请几桌酒热闹几日,如果定在三月初十成亲,这两件事儿就赶到一块了,还怎么热闹?所以,秦氏选定的日子是五月十八和五月二十四,再后的日子,怕是女婿该不高兴了。圣上定了五月十八,也算是尊重了她这个丈母娘的意见   “这事儿先别到处说,等圣旨到了再讲。翠巧,备下两箱喜钱,等圣旨到了,咱给大伙儿发喜钱!”秦氏喜气洋洋的,“五月十八交大暑没?”   刚进书房查了日子的诸葛卿回道,“小暑刚过两日。”   “还好,那会儿天还不算太热,也赶不上雨多的日子,赶路方便。夏天成亲嫁衣就省了不少事儿,不过小暖啊,该操办的咱们也得操办起来了,置办嫁妆,准备嫁衣……”秦氏说着话,与呆愣愣地闺女撞了个脸对脸,然后叹了口气,“算了,跟你说这些你也不懂,禾风去请两位嬷嬷过来,我得仔细问问京里皇子成亲的规矩……”   看着娘亲风风火火的走了,小暖转头问绿蝶,“是我娘刚说,先不要到处说吧?” 第八八八章 赵书彦来访   绿蝶也是笑容满脸,“夫人是高兴,所以忘记了,恭喜姑娘。”   这一路跟着姑娘走来,绿蝶最知道姑娘的不同意。她到姑娘身边时,何曾想过有朝一日,陈小暖这个弃女,会入了三爷的眼,成为晟王妃。   “嗯,同喜。我成亲了,你和秦东家也就快了。”   “绿蝶才不要嫁,他蠢死了”绿蝶嘀咕着。   小暖翘起嘴角,带着诸葛卿和绿蝶去了书房,讨论京城局势变化对济县局势和他们店铺生意的影响。他们还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来,小草就带着一众小萝卜头就钻了进来,给她道喜。   看着跟在他们身后一脸正经的田守一,小暖忍不住笑了,“等圣旨到了再给你们发喜钱,帐都算清了”   “算清了”小草、展宏图和田守一道,其他小家伙儿低下了头。   小暖并没有责备他们,而是耐心教导,“算账核帐,时辰长短是其次,最主要的是不能出错。你们只要能耐心算对,就都是好样的。只要肯用工钻研怎么才能省钱,就是好样的。”   秦二郎、李麦穗和展潜用力点头,又回去发奋掰手指头。   展宏图见小暖有事要说,正打算带着小草回去,小暖留下他,嘱咐道,“明日请你母亲过来一趟,我有事与她讲。”   展宏图应了,才带着小草出去。   小暖又与诸葛卿商量半晌,决定把织布和弹棉花的作坊都搬入南山坳,并将济县的生意和南山坳的区分开来,以免将来生变,影响生意。南山坳是她的地盘,相比来说更为稳妥。   “姑娘嫁入王府后,多在京中停留,绫罗霓裳的生意也可往京城转,京城的生意盘面总比济县大的得多。”诸葛卿建议道。   绿蝶也道,“除了京城,登州也得抓起来。”   小暖知道她们说得有道理,但她毕竟在济县发家,她的封地在这里,娘亲的根也在这里,所以济县和南山坳是她的发展重点之一,各处店铺作坊的重心应有所不同。   “我是嫁到了京城,但南山坳才真正是我的地盘。棉坊移到南山坳后,主抓棉布工艺,绫罗坊主攻制衣,京城、登州、扬州是咱们销货的主店铺,扬州同时也是咱们进货的主渠道,哪里都不能放松。同时,将京城外的第四庄作为进出京城货物的大仓库,减小京中三家铺子的仓库,增加卖货的柜台”   小暖巴拉巴拉地讲着,绿蝶和黄子厚用心记下来,诸葛卿认真听着,连连点头。   若论朝中局势,姑娘不在行,但说起经商,姑娘绝对是行家,而且看准局势,出手不悔,所以她的生意越做越好。若按照姑娘的谋略发展下去,今年年底,他得的分红怕是得翻上一番   跟着姑娘,日子过得有滋有味,诸葛卿笑得一脸满意。   商量完事情,小暖正要去查看小萝卜头学得如何时,赵书彦到了。   小暖亲自迎到二门,请他进来坐下,问道,“是出了什么事儿么大哥看起来脸色不大好。”   她是除了母亲外,唯一能看出自己心情好不好的人。得知她与晟王的婚期已定,赵书彦的心情怎么可能会好。不过赵书彦不许自己沉浸在儿女情长里,给小暖凭添烦恼,只笑道,“年后连饮了几天的酒,身子确实有些不大舒坦。”   赵令德死了,赵书彦还有没跟舅舅家重修旧好,赵家与多家商户的关系需要巩固,赵书彦今年的应酬比往年更多,陪的笑也更多。   他能露出这样的表情,是真的很难受了,小暖站起来,“大哥稍待。”   赵书彦看着她快步出去,一会儿又快步回来,把两个小药瓶放在他身旁的茶几上,“这是我三师兄炼制的酒神丹,喝酒前吃下一粒,保证千杯不醉,肠胃也不会不舒坦,这里边是六十粒,应够大哥应付一阵子;这个里边是华郎中炼制的养胃丸,大哥觉得不舒服时便每日服上一粒,配以清淡饮食,三两日便能转好。”   赵书彦强迫自己将目光从她干净没染色的手指上移开,温和问道,“给了愚兄,你可还有”   小暖笑眯眯的,“有,大哥吃完了,尽管寻我要。”   再过一年,你就要入晟王府了,到时见你一面也难,更何况是寻药。赵书彦忍下心痛,笑得温和了,“王伯父打算初十启程返回莫干山,愚兄与他同行,此去应两月才能归,特过来跟你辞行。”   “这么久”莫干山虽远,但一月来回也是够的。   赵书彦笑道,“伯父打算途中去拜访好友,所以时间便长了些。”   王鹿鸣要去拜访的好友,定也不是一般人。他肯带着赵书彦去,是赵书彦的造化,小暖替大哥高兴,“大哥尽管去,茶宿和赵家铺子的生意,小暖会照看。”   赵书彦的来意,也正是为了此事,“客气的话愚兄就不说了,如今的赵家,愚兄也只有托付给妹妹,才能安心。”   小暖笑道,“你我兄妹之间,当然不用客气。若是小暖有事远行,也会这般拜托大哥的,大哥再稍待。”   说完,小暖又颠颠地出去了,一会儿就拿了一摞银票和一个厚厚的账本回来,“前些日子一直忙着,去年绫罗坊的分红,小暖还未来得及交到大哥手上。”   展老夫人当年把绫罗坊交给小暖时,明面上打的是赵书彦的名号,因为那时小暖的羽翼还不够丰满,有事儿得赵书彦帮她扛着。所以小暖与赵书彦订了协议,每年将济县绫罗坊收益的半成当做红利,分给赵书彦。   去年小暖腊月底才回来,赵书彦更是腊月底是才到家,所以才将此事拖到了现在。   “去年济县绫罗坊共赚了一万三千贯,半成就是六百五十贯,大哥拿着,正好当做南下的路资,可顺道投个赚钱的买卖。”小暖把银票推到赵书彦面前。   赵书彦摇头,“济县绫罗坊虽赚了,但你去年新开了十家铺子,砸进去的钱定也不少,这一万三不能算作纯赚的。”   第八**章 待来生   当小暖的生意越做越大,在济县之外开分号时,赵书彦曾言明不必别处店铺算他的分红,因他能帮小暖的,也只济县这家店。   但扬州分号和赵书彦在京城开的酒楼算是他们俩合伙开的,不过这两家店现在都处于扩张阶段,看着生意红火,但实则还没赚回多少银两。而且这两家店,已有张三有和赵家的管家对账算过了。   小暖一本正经地道,“大哥此言差矣,一码归一码,绫罗霓裳各处店铺都是分开算账、自负盈亏的。该大哥的大哥便拿着,否则小妹心有不安。”   其实小暖京中皇后给的铺子、各处的田庄、棉坊、卖棉籽、宫里给的打赏、三爷送她的银两物品等,足够她填做开分店的本钱,去年她零零总总加起来,也多了十万余贯。   不过这些银两今年要砸进南山坳或店铺买卖中,所以小暖的银库里才没多少银两。身为一个优秀的商人,小暖深知只有把钱用起来让它生钱,才有价值,库里钱多了,她觉得浪费。但这些讲起来像在炫耀,小暖不想在赵家生意吃紧时,跟赵书彦讨论这些。   赵书彦颇为怀念地笑了,他有多久没听小暖这样文绉绉的讲话了?这小丫头只有在心虚或谈大生意时,才会这么说话。   赵书彦怀念又心酸,她为了让自己收下银子,都要这么小心翼翼地维护他的脸面了。自己去年努力了一年,与她之间的距离不只没缩小,反而被拉大了。   不过他不气馁,因为气馁没有任何用处,他将功夫浪费在这上面,还不用这功夫多转转寻求发展契机,好让小暖能少为他担心。   “那愚兄就收下了。”赵书彦收了沉甸甸的银票,转眸撞上小暖开心的小脸,竟恍了神,心中茫茫然一片空白。   他颇为尴尬,站起身告辞离去。   送了他出门后,小暖脸上的笑容渐渐卸下,喃喃道,“为何我就不能是真男儿呢。”   “您若是真男儿,三爷该疯了。”玄舞回道。   小暖……   秦氏虽说了先不要往外说,但小暖与晟王的婚期定下来的事儿,似乎人人都知道了。每个见了小暖的人,都会跟她道喜,小暖也让绿蝶和秋月准备了一些荷包,随时准备打赏。   第二日,小吴氏送儿子来第一庄学本事时,她和心腹婆子徐妈妈见了小暖的第一句话,也是道喜。   小暖扶小吴氏坐下,“圣旨还没下来,只是有这么个口信儿。”   “口信到了,圣旨就不远了。”徐妈妈喜气洋洋地道,“夫人昨天听了消息,就带着奴婢去绫罗坊选了布料,要给您绣百子被添妆。”   小吴氏小声道,“我也只有女红还拿得出手,这被子只当陪嫁,妹妹带过去后不用盖,放着或赏给丫头们都成。”   小吴氏的父亲和丈夫都是横死的,是为不吉。成亲图个吉利,送嫁、接亲的妇人,都要选父母俱在、有儿有女的全福之人,小吴氏这样的不算全福,有些讲究的人家是会在乎这些的,所以她送东西也送得这么小心翼翼。   徐妈妈低头,暗自垂泪。   百子被可是个功夫活,没几个月绣不出来。小暖真诚道,“嫂子诚心给小暖添妆,添福气,小暖怎么会嫌弃呢。小暖今日请嫂子过来,是有一事要跟你讲。”   不会是什么噩耗吧?小吴氏抬起头,眼中闪着怕事和惊恐,一如从前。   小暖接着道,“京里送了信儿来,二月初时,刑部有一批犯人要行刑,其中就有杀害图儿父亲和祖父的凶手,嫂子看这件事儿咱们怎么办?”   当年,展宏图的祖父和父亲出城做生意,被青鱼帮的老三青诡所杀。后来阴差阳错的,青诡劫持了误入小巷的小暖,利用她混出城,途中巧遇三爷将小暖救下,青诡也落入三爷手中。   去年十一月,为了坐实大皇子的罪证,青诡被三爷交到宗正寺。如今大皇子的事儿已尘埃落定,与石棺案、大皇子案有关的犯人度过了不宜砍头的腊月和正月,也该处决了。   等了三年,小吴氏终于等到了这一日!她擦去眼泪,态度露出少有的坚决,“我与图儿要带着他太祖母、祖父和父亲的牌位进京,用贼子的脖颈里喷出的血,祭奠他们的在天之灵!”   杀头小暖见过,那场面真的不适合孩子和胆小的人看,会做噩梦的。不过事关亲人,小吴氏又如此坚决,小暖也不多说什么,“若是到时无事,小暖就陪你们一块去,若是脱不开身,我也会派人来回护送你们,嫂子无须担心路上出事。到了京城中,咱们也有地方住。”   没了顾虑的小吴氏站起来屈膝行礼,“能遇上妹妹,是展家祖上积德修来的福气。嫂子无能,这辈子没法报答妹妹,下辈子嫂子定做牛做马、结草衔环,报此生的大恩大德。”   其实,小暖对张口闭口就说下辈子如何如何的人,是看不上的。不过小吴氏本就性子懦弱,她也没指望小吴氏帮她做什么,“嫂子客气了,徒儿认了我娘做干奶奶,咱们就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送走了小吴氏,小暖便被娘亲拉去看她与两位嬷嬷忙活了一天一夜弄出来的嫁妆单子,以及小暖这一年该学会的东西。   跟着秦氏捉了一年虫的两位嬷嬷,终于重操旧业,精神抖擞地给小暖分析她接下来要学的本事。   “晟王府人少,郡主管事的本事也是一流的,这个不用奴婢班门弄斧;宫里的规矩郡主已悉知,也不必再费工夫;至于嫁衣,三爷早就交代了奴婢,姑娘的嫁衣由绣娘绣制,最后几针由姑娘动手既可,所以这件事也无需姑娘操心。只这三项,就省了几个月的功夫。”   在大周,每位新娘的嫁衣都是自己亲手缝制的。大户人家的姑娘从小就开始缝制自己的嫁衣,直到成亲之前才会完工,所以每位新娘的嫁衣都是世上独一无二的。   第**零章 秦氏的坚持   陈家家境一般,皮氏根本没把两个孙女放在心上,以前的小暖要帮娘亲忙着家里、田里的活计,没时间锈嫁衣;被赶出陈家后,现在的小暖别说绣嫁衣,连缝个袜子都够呛。   秦氏也压着闺女学针线,可闺女现在一是手硬得跟铁棍子一样不用用针线,二是她真没这个功夫。   因为她总有比学针线要紧要数倍的事情等着她去做,有几十上百号人等着她去管,帮不上忙的秦氏心疼又无奈,所以秦氏就动了找人偷偷替闺女绣嫁衣的念头。   她在京里时就听说有的公主、郡主的嫁衣虽说是自己缝的,但都是偷偷让绣女帮着绣的。   听到三爷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和,秦氏对这个女婿更满意了,“虽说只是最后几针让你自己缝,但也不能缝得太差劲让人一眼就瞅出来,针线你还得学着,做鞋子也得学着。”   已经讨了大便宜的小暖立刻点头,“是,女儿明白。嬷嬷,还有呢?”   李嬷嬷接着道,“还有就是做饭。新嫁娘要为夫家准备早膳,虽说太后和皇后都在宫里,但该做的郡主还是得学起来。奴婢与李姐姐减了又减,列出了十五样姑娘必须学会的菜式,郡主须得在出嫁前学会。”   十五个比她想得少,小暖接过看了,四色馄饨,什锦粥,三色点心,再加几种汤和几样菜,很好!   “嬷嬷将这些吃食的做法拉个详细的单子交给翠巧,翠巧转成进度安排再交给我。”小暖吩咐道。   “奴婢明白。”翠巧早已被小暖锻炼成了女强人,拉单子做计划,完全不在话下。   李嬷嬷与刘嬷嬷对视一眼,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小暖又问道,“还有呢?”   “还有就是些细致琐事了,姑娘须得仔细保养肌肤,特别是手脚和脸面、头发。姑娘还得学会如何照顾三爷的起居,让他不要为府里的琐事烦心……”刘嬷嬷又里嗦说了一大堆。   秦氏拉起女儿的小手,揉着手心磨出的细细的茧子道,“这一年,你什么重活都不要做,更不能骑马,得好好养着,成亲是女人一辈子的大事儿,能做到多好就做多好。”   不能骑马……小暖郁闷了,“女儿带着手套……”   “不成!”秦氏立刻制止,刘嬷嬷也好言相劝,“骑马易摔伤且不说,奴婢知道郡主骑技精湛,但骑马也会磨到腿上的肌肤,这就不美了。”   为了没美,小暖点头,“好,尽量不骑马。”   待两位嬷嬷说了一大堆之后,秦氏又把她们初拟的嫁妆单子给小暖瞧,“这只是不能少的,等咱们进京后,娘托嬷嬷去易王府打听打听易王妃的嫁妆,咱们照着她那份嫁妆操办。”   易王是亲王,三爷也是亲王,小暖照着易王妃的嫁妆准备是不会有错。但易王妃的父亲是二品大员,哪是她们能比的,小暖劝道,“这一方面,易王是皇后生的,第二方面,咱们与易王妃的家世差了不是一点半点,咱们不能样样照着易王妃的嫁妆准备,比她差几个档次才合乎常理。”   “嫁妆是女人的面子,咱们家世本就不如她家,要是嫁妆再比人家差太多,你以后在柴家还怎么抬头?”秦氏在嫁妆一事上,异常坚持。   往常,一旦娘亲坚持什么,小暖都不会反对,可这事儿真不行。   家里就四个田庄,娘亲除了第一庄外都要给她当陪嫁,除此之外,还有金花玉树、珊瑚树类的中看不中用又十分浪费银子的摆件,小暖坚决不能要。   有银子拿出来充门面,还不如拿去做生意赚钱来的实惠。可怎么说服娘亲呢?嫁妆的事儿小暖自己说了不管用,于是乎,小暖眼神一转,示意玄舞开口。   玄舞会意,“夫人,姑娘的陪嫁不必太多,三爷不会在意这些的。皇家的人早就见惯了好东西,您拿多少东西当陪嫁,他们也不过是一耳朵进,一耳朵出罢了。”   天下都是他们的,他们哪会在乎这些。   “这陪嫁不是给圣上和皇子们看的,而是给宫里的贵人们和各王妃、大元夫人们看的。是个女人就在意嫁妆,身份再高也一样。”秦氏非常肯定,“我知道三爷不会在意,但我在意。我闺女辛辛苦苦转了这三年多的钱,为的是啥?”   “是啥?”见别人不吭声,绿蝶非常配合地问道。   秦氏接着说,“为的就是嫁到夫家,只靠着嫁妆就够吃用一辈子,不用看夫家的脸色过活。就算三爷现在再把小暖放在眼里、心里又咋样?”   “十年后呢,二十年后呢?难不成那会儿他对我闺女不好了,就要我闺女看人脸色过日子?不成!”这次秦氏是自问自答,“所以,你们谁也别说啥,就是把整个家当都拿出去给闺女做嫁妆,也是应该的,这家当是都小暖挣下来的。只要留着第一庄和铺子,以后年年有进项,小草也不会嫁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她的嫁妆不像小暖这么要劲儿,我这几年能攒出来。”   小暖和一众丫鬟感动得一塌糊涂,玄舞默默记下,决定转给三爷,好叫三爷知道他岳母大人对他有多不放心,连姑娘的一辈子都考虑进去了。   诸葛卿感动于秦氏的良苦用心,但还是劝道,“安人,姑娘有南山坳当陪嫁,就足矣。试问大周,有哪位非金枝玉叶的新娘子,能带着封地嫁人的?”   “对,对,娘,卿叔说得对啊。”小暖立刻附和,“一个南山坳,就够女儿吃用一辈子了。”   “别人没有的,我闺女可以有,这是脸面;别人有的我闺女没有,这就是打脸。除了南山坳,其他的也得弄好。”秦氏握紧手里的嫁妆担子,第一次感受到了小暖说的跟人谈判时,一文不让的激动。   被小暖寄予厚望的诸葛卿接着劝说,“我虽不知夫人的家底有多厚,但若是都拿出来,恐怕得震惊登州吧?夫人和姑娘白手起家,三四年就置办出如此大的家业,百姓看了怎么想?本地官员看了怎么想?京城百官看了怎么想?圣上怎么想?”   虽说不合适,但小暖还是很想添一句:百兽园里的野兽们,看了怎么想?   第**一章 一万两办嫁妆   怎么想?秦氏考虑了一会儿,认真问小暖,“咱家有多少银子?”   众人……   夫人啊,您连家里有多少家当都不清楚,就敢列嫁妆单子,还要比易王妃不少?   “娘,其实咱们真没多少现银,家里的钱都压在铺子和南山坳了。”   没有啊……秦氏一阵难受,她连份像样的嫁妆都不能给闺女置办了么?   不忍见娘亲失落,小暖接着道,“这样吧,今年女儿从帐上专门拨出一万两银子,用来置办嫁妆,不能再多了。”   刘嬷嬷开始琢磨,她该怎么用这一万两,才能帮着安人置办出整套像样的嫁妆。   秦氏高兴之余又担心,“一万两不见到够,光那些好木头家具就得不少银子,还有首饰、衣裳呢,这些都是少不得啊。”   李嬷嬷也道,“郡主,一万两确实少了些。”   见娘亲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小暖觉得自己若是不管这事儿,任由娘亲做主,为了嫁妆的事儿,娘亲怕是要过不安生了。   “这样吧,刘嬷嬷、细雨,你们二人帮着翠巧,将家里库房中和县城严府中的物品清点一遍,拉张详细的单子出来。哪怕是一个痒痒挠,也不准落下,务求详尽。”   “是。”三人立刻应了。   “等详单出来后,李嬷嬷帮着我娘仔细过一遍,看库里哪些可以填入嫁妆,这样就能剩下一大笔银子。”须知她家和严府库房里放着的好东西可不少,而且都是不能变现的,拉出来绝对够镇场子,“我记得库房里有两箱珍珠,取出来做头面,嬷嬷懂行,你仔细看看哪些能用,一定要用好,用精,但凡咱们有的,一律不再采买,免得浪费钱。”   姑娘库房里可都是好东西,就是拿着银子也没地方置办去,刘嬷嬷响亮应了。   小暖转头吩咐绿蝶,“我的嫁衣和其他陪嫁的四季衣裳、布匹等布料,都交给你从绫罗坊置办,这样又能剩下一大笔钱。”   绿蝶也响亮应了,她一定要帮姑娘准备最好的布料和嫁衣。   小暖又对黄子厚道,“至于陪嫁的木器,待我娘拉出单子后,能交给三胖叔做的,都交给他,没必要从别家买,浪费大笔银钱。”   “是。”黄子厚也响亮应了,韩三胖活好,南山坳和这不是什么难事。   小暖转头看娘亲,“这些安排好了后,还有哪些物件缺,再去买。这样的话,一万两该够了吧?”   “够了……吗?”秦氏转头问两位嬷嬷。让闺女这一顿安排,把她准备嫁妆的紧迫感都安排没了,感觉没她啥事儿了。   两位嬷嬷也面面相觑,“够了……吧?”   “好,那就这样。嬷嬷们都是在宫里呆了大半辈子的,办事的本事小暖一点也不担心。”小暖先给了个甜枣。   “嬷嬷们算好数目,查好价钱,以一万两为上限,买嫁妆需要用钱时就从账上支银子,银子用完之后,不能再添,够不够就这样了。开春后,我娘要忙着春耕,不要什么事儿都指着她,若把我娘累病了,我唯你们是问,可听明白了?”小暖小脸一沉,看起来也是很厉害滴。   “奴婢遵命。”两位嬷嬷响亮应了,这是她们在第一庄闲了一年多后,接到的第一项正经差事,也是姑娘观察她们一年后,打算用她们做事了。   成与不成,在此一举!若是姑娘的嫁妆办不好,不用姑娘,三爷也绕不了她们。   小暖满意点头,“若是一万两之内,你们把该办的都办好了,剩下多少银子,全当你们办这趟差的辛苦钱。”   “是!”两个嬷嬷声音更响了。   还可以这样?秦氏的脑袋有些转不过来。   小暖扶着娘亲问道,“娘,今年第一庄的空地,您说种什么来着?等过了十五,长工们该回来了。”   “种豆子和荞麦。”秦氏立刻有事了,“牛管事呢,咱们去年秋天放在瓮里的豆子,还能用不?”   待娘亲带着人急匆匆走了,小暖才长出了一口气。   绿蝶看着姑娘得意的小模样,低声道,“姑娘好坏。”   “我怎么坏了?”小暖眉毛一挑,笑得很是张扬。许是扮男子扮得多了,小暖这笑容颇有几分风流倜傥,将春花看迷了。   绿蝶看着两个干劲冲天的嬷嬷,低声道,“您把两位嬷嬷指派去办嫁妆,就没人盯着您学这学那了。”   小暖捏起绿蝶的小下巴,“没白跟本姑娘混这么久,小脑瓜变聪明了。”   被夸奖了的绿蝶,笑得傻傻的。玄舞不忍看傻师妹那没出息的模样,而是期待着姑娘的嫁妆抬入王府后,王大管家见到他从库房里清出来的物件又被塞了回去,会是怎么个表情。   初十这日,王鹿鸣辞别云清先生,准备启程。   虽没能带走珠绿,王鹿鸣却不见愠色。他很和气地带着珠绿给小暖行了礼,才与赵书彦上车离去。   马车转过路口时,赵书彦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见大黄与小草跑没影了,小暖还站在路边目送他们。赵书彦很想向她挥挥手告别,但他抬起的手却及时抓住车框,假装整理了一番车帘,又收了回来   赵书彦见了车内王鹿鸣明了的眼神,坦荡地笑笑,“先生,来一局?”   待看不到马车了,小暖收回目光,却正对上珠绿盈盈若水的美眸。小暖顿了顿,竟让她看得忘记想说什么,干脆与云清先生告辞,带着人往回走。   刚走了几步,韩二胖就跟了上来,冲着小暖露出二十四颗牙,“以前二伯就觉得你厉害,没想到你能厉害成这样。这世上有一个算一个,二伯不服别人,就服你!”   小暖知道他指的是自己假扮秦日爰的事儿。虽然没有证据,但村里人几乎都认定了起初的秦日爰是小暖假扮的,大伙儿现在闲着没事儿,就坐在一块掰扯哪天的秦日爰是小暖假扮的,哪天不是。   越说,大伙就越激动,捶胸顿足地比划一阵子,韩二胖就是乐此不疲者之一。   小暖不解释也不承认,只是笑道,“二胖伯,丰园的马管事看上大壮了,想收他当徒弟,想问问你的意思。”   马管事是三爷从京里挑来的马师,在他的静心照料下,马场内的十几匹马个个膘肥体壮,今年春天就能下小马驹添丁了。马管事想收大壮当徒弟,把真本事传给他,这是好事儿。   韩二胖在村里当了半辈子的混混,最知道有真本事的用处,立刻就跳了起来。   “成啊,咱求之不得啊!我这就去跟马管事,不,大壮他师傅说。小暖啊,等大壮拜师那天咱在村里摆流水席,你可得来啊!”   听到韩大壮居然摊上了这样的好事,小暖的大舅母张氏心里酸得厉害。丰园里养的都是御马,随便拉一匹出来都值上千两银子。有了好事儿小暖就想着外人,问都不问她家大郎一声!   看着大郎在镇清寺扫地,她就一点也不觉得没面子?大郎可是她亲表哥啊!   第**二章 不忿的秦家人   想到穿着僧袍在寺里扫地的儿子,张氏就更生气了。她大步去了镇清寺,要把儿子带回来,白氏脑袋上的伤口已经结了痂,活蹦乱跳地四处骂人了,凭啥她儿子还要在镇清寺受罪。   镇清寺和尚少,连个守门的没有。张氏推推开寺门,径直奔向二院,竟见她儿子在劈柴,他用斧头的架势还有模有样的。张氏鼻子都气歪了,“咋是你干这个,圆通那小秃驴呢?”   秦大郎脸色平和不少,语气也少了些尖酸,“圆通跟着小草一起去林里砍柴了。”   “屁!他们分明就是去玩,人家拿你当傻子耍,你还当人家是真菩萨了!”张氏气得跳脚,镇清寺里五个和尚,智真啥也不干,度通四处捞钱,圆通挑水砍柴,那俩徒孙做饭干杂活,但自大郎来了后,圆通、行正和行止的活大部分都压在了大郎肩膀上,她儿子是来庙里消灾去晦的,不是来干活的!   秦大郎眉头习惯性地皱了起来,“娘,这里是佛门清净地!”   “咋滴?佛门清净地就能随便使唤人了?他们给你钱了不?你在家里时娘都没让你干过这些!”张氏真想把度通拉出来揍一顿,这一定是他让儿子干的,“度通呢?”   秦大郎把柴抱到柴堆上放好,才道,“度通大师出门了,是我自己要干的,没人欺负我。”   张氏气得直喘,“你这是要气死娘啊!你知不知道,比你还小五岁的韩大壮都被丰园管事收了徒弟,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秦大郎冷哼一声,“我秦意满就是砍一辈子柴,也才不会去做个伺候马的马夫。”   轻松提着两桶水从寺外走进来的行正将水桶放下,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秦施主又忘了主持的教导了?”   智真开导他众生平等,百业无贵贱之分,被批评了的秦大郎瞪了娘亲一眼,“都怪娘!”   “阿弥陀佛,施主又忘了。”在厨房里泡豆子的行止也走了出来。   好吧,智真教导他要有慈悲孝敬之心,不可不孝父母,不可心生嗔念。秦大郎心里不耐烦,但为了不回去听他娘叨叨,为了能吃上镇清寺好吃的饭菜,他忍,“意满知错,请母亲宽恕。”   大郎居然会认错?张氏像见了鬼一样,“你这是干啥,跟娘回家,走!”   “我不走!”大郎抱住斧头不肯走。   “走!”张氏上来拉扯儿子,秦大郎虽是十八岁的小伙子,但他真没他娘劲儿大,硬是被他娘抢了斧头,一路拖着回了秦家村。   见行止和行正看着劈了一半的柴,同时叹了口气。秦大郎虽说不讨喜,但他话少、吃得少、干活还凑合,没想到就这么走了……   待回到家里后,被人当猴看了一路的秦大郎立刻回了自己的屋子,但这十天没人住的屋子,冷得像冰窖一样,大郎实在受不了,只得搓着胳膊跑到堂屋,见白氏和大妮儿都在,便叫了声,“奶奶,我回来了。”   虽然额头上的口子还在,有时候还会闹脑袋疼,但白氏见到大孙子,还是高兴的,“大郎回来了,这几天觉得好点没?”   白氏也对张氏说的话深信不疑,她大孙子一定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跟上了。   大郎依旧是那一脸面无表情的高深样,“孙儿没事儿,奶奶好点没?”   见孙子关心她,白氏立刻笑开了,“就是破了点皮,奶奶好着呢。去庙里住着就是有用,我大孙子懂事儿了。”   “还胖了呢!”一旁搓绳的大妮儿酸了一声,镇清寺的斋饭好吃,村里没一个不知道的。   白氏更高兴了,“你妹妹说的对,可不是胖了么。镇清寺不愧是皇上赐的,风水好有福气,我大孙子去了这才十天,就沾上福气了。”   “福气?我看一点没沾着!”去了趟茅厕的张氏进屋,巴拉巴拉地把大郎在庙里受的苦都说了一遍,然后等着婆婆跟她一起骂人。   秦大妮儿听到大郎在庙里干粗活,捂着嘴幸灾乐祸地笑,大郎瞪了她一眼。现在大郎一事无成,大妮儿才不像以前那样让着他,冲他翻白眼做了个鬼脸。大郎气得咬牙,觉得在庙里学的那些平心静气的功夫,回到家就全白费了。   白氏没骂人,还乐呵呵地道,“在庙里干活就是积福,大郎都会劈柴了,好,好。”   这可不行,张氏哼哼道,“积福?您知道不,小暖刚把二胖家的大壮塞给丰园的胖管事当徒弟了!那胖管事是晟王亲自选的能人,小暖每个月开给他的工钱就几十贯。这样的好事儿,轮到咱们大郎了没?还福气!”   白氏皱眉,“一个月几十贯,你听说谁的?”   张氏脖子一梗,“少说也得这个数!娘啊,小暖眼看着把好差事都交给别人了,咱们大郎怎么办?”   “你还能指望那个狠心的丫头照顾大郎,她不祸祸大郎就是好的。”经过这一出出的事儿,白氏已渐渐对小暖死心了。   张氏可不干,“咱们家这样是谁害的,还不是小暖?您仔细想想,咱们第一回 去秦府见秦日爰时,大妹在那儿,小暖居然她身边,您说小暖干啥去了?”   白氏皱眉,秦大妮儿立刻道,“这还用问嘛,那天的秦日爰一定是她假扮的,我早就说秦日爰女里女气的,不像个好人。”   “那天秦日爰说话的口气,跟小暖一样一样的,咱就是没往这边想,才让她害成了这样!这死丫头忒狠了,凭啥她能过上好日子,咱们就得受罪?她不仁,就别怪咱们不义!”张氏狠狠地道。   当年,秦日爰上门找秦氏当第一庄管事的时候,秦家人眼红,跑过去说秦氏的八字是假的,张氏的八字比秦氏的还好,让秦日爰请张氏当管事。结果不巧得很,正撞上秦氏在秦日爰府里说事儿,被当面揭穿了。秦日爰一怒之下把他们押回秦家村,里正开了祠堂,让他们在全村人面前栽了面子。   自那次之后,秦三好和白氏的腰在村里就再也没挺起来,日子没一天顺当过。   白氏想到是小暖假扮秦日爰骗她们,就一阵阵地钻心疼,恨不得将她咬死,“行了,你不义还能咋滴?人家现在拔跟汗毛都比你的腰粗,碾死你跟碾死个苍蝇一样!”   这可不见到,张氏凑到婆婆耳朵边,“娘啊,我听说了这么个事儿,如果是真的,小暖就当不成晟王妃了。她既然不让咱们好,咱就谁也别想好!”   第**三章 小暖与清王石墓   过了正月十五,秦二郎和展宏图几个要回族学和县学读书,小暖的理账短期培训班也就完美收官了。不过,小草和田守一还是在小暖有空的时候就吃吃加餐,除了他们两个外,这个不定时的加餐班还加了四个人:绿蝶、细雨、秋月和友鱼。   翠巧和黄子厚不忙时,也会跟来学。不过黄子厚要兼顾第一庄和南山坳,身子渐渐笨重的翠巧,还要理着家里的事儿,俩人能来的时候不多,所以更珍惜机会,听得无比认真。   这日,小暖拿着清水和绫罗坊的月账,教他们几个怎么分析上边的数据后,留下田守一,跟他讲这一段时间的安排,“该懂的你也懂的差不多了,从明日起,你白天跟着张三有在铺子里做事,有什么不懂的先自己琢磨,琢磨不明白了问张三有,如果还不明白,再问我。不要怕问问题,把不懂的都弄懂了,才能越来越好。”   田守一激动地应了,他跟小师姑学的东西,跟以前他会的那些大有不同,小师姑的法子简单又有效,特别是心算的本事,田守一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可以只看账上一溜溜的数字,不用算盘就能准确得出个总数来,这真是太方便了。   安排好了田守一,小暖回到房里,见娘亲和妹妹正头碰头看什么东西,便凑了过去,“咋啦?”   两人同时抬起头,小暖看到桌上是一张纸,上边稀稀落落地写着她方才讲的东西,“这是谁写的,字还不错。”   秦氏道,“黄子厚,他每天也挺忙的。”   小草也道,“姐,他比你学字还晚呢。”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小暖,一时不知该说啥了。秦氏又道,“不过,他的手还是硬,你就这横和勾,提笔、顿笔都不够火候。”   小草仔细看了看,“还有这个‘右’字的撇太短了,没有做到左右呼应……”   娘亲和小草,居然已经能巴拉巴拉地评价别人的书法好坏了,小暖无语望天,深深觉得自己被落下了。   被落下,就得奋起直追!   于是乎第二天早上,跟着贺风露练完每日必修的吐纳功夫后,小暖破天荒地拿出三爷送给她的字帖,凝心静气开始练字,秦氏和小草也开心地一起练。这段日子一直跟着玄其到处疯的大黄也没出门,蹲在书房里严肃地看着这个,又看看那个,像是在检查课业的教书夫子。   还没写了一张大字,禾风便在门口冒了冒头,犹豫着该不该进来。小暖见了,便放下笔,“进来吧。”   禾风立刻快步走了进来,言说管家有事要报。黄子厚进来后,看小草也在,稍稍犹豫。   小草非常严肃地按着小桌子,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高一些,“姐姐,我八岁了。”   “汪!”   “大黄也大了。”   小暖点头道,“子厚,说吧。”   黄子厚这才道,“秦家村里起了闲话,说十一年前姑娘曾入山玩迷了路,待找到您时,发现您站在一块石头上,下边围着两头狼。若不是那石头够高,您就被狼叼走了。”   秦氏放下笔,“是有这么回事儿,娘带着你去地里干活,一个眼儿没瞅见,你就不见了。等娘找着你时,差点没把娘吓死。”   小暖依稀也记得村里人提过这件事儿,又问黄子厚,“村里人说了什么闲话?”   黄子厚如实道,“他们说您当时爬上去的那块大石头,其实就是清王的墓碑,是清王保佑了您,所以您才没事儿。”   秦氏不干了,“他们这是睁着眼儿说瞎话,清王哪来的墓碑!”   “那女儿爬上去的那块石头,是不是在清王墓那个山坡上?”小暖觉察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   秦氏摇头,“那石头跟别的又没什么两样,都这么多年的事儿,娘也记不清楚。当时跟着娘一块去找你的还有你大舅,不知道你大舅记不记得。”   大舅秦正埔?怎么偏偏是他呢,小暖微微皱眉。   黄子厚又道,“这闲话,小的追了追根源,就是从秦家大舅夫人口里传出来的。闲话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说那块石头光秃秃的有一人多高,如果不是地底下的清王保佑,姑娘怎么能爬得上去……”   秦氏嘀咕道,“那时候娘就说是菩萨显灵了,那石头你自己真爬不上去。”   玄舞有不同见解,“夫人,那石头四面都是光滑的,一点着脚的地方也没有?”   秦氏摇头,“那倒不是,不过小暖那会儿腿短。”   “人在紧要关头,行动比平时要灵活许多。许是那日姑娘被狼追,跑得快了,一下冲到石头上也不无可能。”玄舞是练武之人,觉得这是完全可能的事儿。   是这么回事儿,秦氏心里放下一些,让菩萨保佑是一回事儿,让清王保佑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小草却觉得不是,“十一年前姐姐五岁,比小草还矮呢。如果姐姐着急了都能窜上去的石头,为啥狼窜不上去?狼跳得可高了,大黄,跳上来!”   大黄一蹿就跳到了小草的书桌上,只是不巧,它的一只脚踩进砚台里,墨汁四溅。见小草脸上也落了几滴,大黄立刻给她舔了,然后一人一狗同时转头,冲着秦氏和小暖讨好地笑。   秦氏把大黄从桌上抱下来,又让禾风带小草出去洗脸换衣裳,才道,“小草说得有道理,大黄都能跳得上去,狼就更能了。”   “汪!”大黄不高兴了。   秦氏改口,“大黄能跳上去,狼不见到能上去,咱们大黄跳得高。”   众人……   小暖让人带着大黄出去洗爪子,才道,“以大舅母的脑子,想不到把当年的事儿跟清王墓室联系起来。子厚,去请里正。”   绿蝶提示道,“姑娘,今年初里正换人了。”   秦家村里正三年一换,三大姓的族长轮流担任,秦德当了三年卸任,今年走马上任的是韩家的族长,在村里开杂货店的韩二爷。   小暖改口道,“去请德叔。”   第**四章 小草打人   秦德来得很快。   村里的闲话他也听说了,还问过张氏到底怎么回事儿。秦德也是生气,可也没法子,“大郎他娘就是眼红你们日子过得比他们好,所以才给你们找不痛快。小暖啊,这事儿严重不?”   若不是山长茶宿里住着建隆帝的密探高仓颉,这事儿就一点也不严重。但是有高仓颉在,他一旦证实确有其事,就会将这件事报上去,以建隆帝多疑的性子,没事儿也能琢磨出事儿来。   小暖点头,“若是再传下去,就会把我和清王余孽联系在一起。”   “这咋会呢?”秦德瞪大眼睛,秦氏也不相信。   小暖解释道,“谣言既然有了,朝着这方向走一点也不奇怪。德叔,你没问过我大舅母为啥提起这件事儿?”   “问了,她就说是在街上扯闲话时,话赶话赶到了,所以才提了一嗓子,她说她没扯谎。我听她那意思,是想让你拿银子堵住你大舅的嘴,毕竟当时跟你娘一起进山找你的,就你大舅一个人。”   秦氏皱紧眉头,“这根本就是没影儿的事儿,白的他们还能说成黑的不成!”   “这好些年了,别说白的说成黑的,就是把白的说成黑的再说成白的他们也干了不少回。你们现在家大业大,跟他们较这个劲儿就犯不上了。”秦德劝道,“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你大哥,实在不行你就……帮他和大郎安排个体面活?”   秦氏低下头没吭声。小暖不是没给她大舅和大郎安排过,可他们挑肥拣瘦的不肯干,现在给他俩安排了体面差事,那接下来大妮儿和大郎的亲事、三郎的学业这些,是不是都得她们来安排,安排成什么样他们才满意?   秦德是秦氏一族的族长,他考虑问题站在全族的角度上,有些话小暖也不方便多说,只笑道,“这个我再仔细琢磨琢磨,村里人的闲话,还得麻烦德叔和韩二爷帮着压压。”   现在会说小暖闲话的,多是这两年没沾过她什么光的陈家人和其他两族里一些红眼病的,秦德现在不是里正,其他人还得让里正约束着。   待秦德走了后,秦氏看着闺女,等她出主意。   张氏来来回回的折腾,小暖已经不耐烦了,得一次性将她收拾老实了,免除后患,“木刑是不是快到了?”   “应是这两日内。”玄舞回道,前几日三爷来信,说是派木刑过来帮着玄镇守南山坳,算着也快到了。   “好,等他来了,第一件差事就是问出我大舅母这话是从哪来的,然后让我大舅母自此闭嘴。”小暖吩咐道。   一听让木刑出马,玄舞和绿蝶立刻四眼冒光,“姑娘,属下等可否旁观?”   小暖,“听木刑的,如果他说能,你们就去。”   秦氏也听说过木刑的厉害,忍不住担忧这么做会不会过了,“让他审问完了,你大舅母不会疯了吧?”   疯了最好,省得麻烦。不过这等话小暖不会跟娘亲说,只道,“女儿让他收着点就成,娘放心吧。”   这天后晌,里正韩二爷招了村里人在村里头训话,不带一个脏字地把张氏等人好一顿损,然后又放下狠话,“若是村里哪个再嚼舌头根子让我老头子听见了,以后南山坳再有活,你就别想去;以后小暖家有了好处,你们一点也别想沾。”   这可比拿族规或德行约束人更好用,小暖道,“韩二爷是做买卖的,在卡要害这件事儿上,比德叔厉害。”   秦氏担忧着,“咋这赐婚圣旨还没到呢,都过了好几天了……”   赐婚圣旨不到,秦氏心里就踏实不下来。   小暖也觉得这件事儿拖得久了些,不过没听三爷送什么消息过来,小暖也不清楚京里发生的事儿,她心里也没底,不过还是安慰娘亲道,“娘放心,京里有三爷在,就不会有事儿。”   秦氏也明白这点,但还是觉得没抓没挠的,总觉得要出事儿。   秦氏预感应验了,这日傍晚,事儿就来了。   赵守纯跑回来送信,说小草把秦大妮儿和秦三郎给打了,白氏和张氏不依不饶地在街上哭闹。   秦氏刚忙问,“小草受伤没?”   赵守纯笑道,“夫人放心,二姑娘平安无事,只是秦大妮儿被姑娘扇了两巴掌,看着有点惨。”   “小草才多大,大妮儿比她高一大截子呢,咋就打起来了。”秦氏匆匆忙忙往外走,小暖立刻跟上,“大黄呢?”   “大黄没上,二姑娘一个人斗他们两个。”赵守纯道。   他这一脸的骄傲是怎么回事儿?小暖也笑得一脸开心,一边快步跟上娘亲,一边问发生了什么事儿。   还没走进秦家村,小暖就听到了张氏那拉长调的哭闹声。早就等着的秦三奶奶见这娘俩都来了,赶忙过来劝,“小草他娘,孩子打架不管是为了啥,小草下手是狠了点,待会儿你……和你大嫂闹,你忍着点,别跟她们一般见识。”   秦氏点头,带着小暖和几个丫鬟呼啦啦进了村,围着看热闹的村里人和茶宿的客人们让开一条路,让她们进去。   站在小草身边的韩二胖见小暖来了,才让开了位置,在小暖耳边激动地低声道,“了不得,了不得,你妹妹打起架来,比你一点也不差。”   小暖点头,顺了顺妹妹散乱的头发。   见娘亲和姐姐来了,小草忍了很久的,倔强的泪珠子才一颗挨着一颗地滚了出来,看得小暖心都疼了,“疼吗?”   小草摇头,跟个小花猫一样的脸扎在娘亲怀里。秦氏搂着小闺女,也是心疼得不行,不过看了对面哭得一脸泥的三郎和肿了半边脸的秦大妮儿,她又有些心虚,这俩人真是她家小草打的?   “汪,汪,汪汪汪!”大黄连抬爪带晃脑袋的一顿叫,急着让小暖知道都发生了什么事儿,把张氏和白氏的哭声都压了下去。   小暖拍了拍它的脑袋,“乖,我都知道了,大黄保护娘亲和小草,我知道怎么办。”   “怎么办?你还想怎么办,你瞧小草把大妮儿打的,我们大妮儿还没说亲呢,这样了还怎么找婆家?”   “你们真狠啊,一大群人围着大妮儿和三郎打,这是非得把我们一家子往死了欺负啊。我老婆子还有什么脸活着啊,我不活了……”白氏坐在一旁,拍着腿哭。   第**五章 为啥打人   村里不少老妇,仗着自己上了年纪,遇到不顺心的事儿就一哭二闹三上吊地折腾。因为这样闹腾实在是太吵太难看,而这等老妇也不能出手教训,所以遇到她们撒泼,对方都会忍让几分,这就更助长了她们的恶习。   因自恃是读书人的妻子、状元的娘亲,皮氏还讲究面子不用这一套,白氏就完全不同了,她这样闹更是家常便饭。听到白氏这样哭闹,秦氏头皮发炸,抱着孩子赶过来的李氏恨不得跪下,只求婆婆不要再闹。   见到秦氏一脸畏惧,站在一旁的秦三好和秦大舅顿时顿时觉得,今天的事儿有谱了,今天是小草打了人,不管怎么样都是她们的错,少说也得陪一笔银子。俩人又看向小暖,却见小暖冷冰冰地站着,俩人心里有觉得没底了。   小暖对这等不上档次的哭闹,不惧也不憷,只挡在娘亲和小草面前,冷冷地看着她们作。小暖不说话,没一个人敢抢她的风头,于是大伙都静静看着白氏婆媳闹腾。   白氏和张氏为了博同情,真真是拿出了毕生的功夫在闹,但闹了半天见秦氏不说话,小暖也一点反应都没有,就有些怵头了。   白氏岁数大了,脑袋上还带着伤,这样撒欢地闹腾时间长了也撑不住。见小暖不搭理她,白氏又拉不下面子跟断了亲的闺女使这一套,便找里正和秦德了,“你们瞅瞅,瞅瞅!她们这是没把咱当人看啊,这样下去,咱真没的活了。”   你跟谁咱呢,我们活得好好的,跟你不是一伙的的!秦德黑着脸不吭声。   韩二爷平静地开口了,“想让别人把你当人,你先得把自己当人才成。”   白氏被韩二爷噎得打嗝,她就知道韩老二不是好人,嘴巴毒的跟塞了耗子药一样!秦大舅见娘亲要败下来,一连串的顶了回去,“她们把我儿和闺女打成这样,我们还不能讨个公道了?就因为她家现在又是郡主又是安人的,我们就得忍着,活该挨揍?秦岚啊,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大哥,把不把他们当你的外甥、外甥女?”   秦三好也重重哼了一声,“你把孩子教成这样,真是有本事了!”   秦三郎见有人帮他说话,嗷嗷地使劲儿哭,秦大妮儿是大姑娘了,只立在一旁捂着脸,挂着一脸委屈。   小暖伸手拦住要说话的娘亲,问道,“我问大伙一句,他们兄妹俩是谁打的?”   大牛立刻回答,“是小草一个人,别人都没动手。”   小暖又问,“他们为啥打架?”   “大妮儿说小暖姐的坏话,被小草听到了,小草让她闭嘴。大妮儿说嘴巴长她身上,她想说啥就说啥,想让她张不开嘴就靠小草的本事来。然后,小草就跟跟她比打架,靠本事让她闭嘴了。”小草的好朋友阿妞刘诗雨爆豆子一样地讲了事情经过。   这怎么可能!秦家人都不相信小草能打得过大她五岁的大妮儿,脸一个比一个黑,秦大妮儿低下头不吭声,她也没想到自己会打不过小草,呜呜地哭了起来。   小暖开口了,“再哭,我也凭本事让你闭嘴。”   小暖身后的绿蝶抬起拳头捏了捏,大黄也恶狠狠地望过来,秦大妮儿和秦三郎立刻闭嘴,不敢出生了。   小暖又问,“小草和大妮儿比打架,为啥三郎也搅了进去?”   “三郎是后跑过来的,见她姐打不过小草就冲了上去,然后也被小草打了。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小僧所说句句属实,在场的村人皆可作证。”圆通觉得秦意满的弟妹着实不像话,他想跟秦意满谈谈,让他管教好他们。   听见哭闹才赶过来的村里人听了,着实不知道该说啥了,不过,小草真有这么厉害吗?不能吧……   小暖再问,“大妮儿说了什么?”   一听小暖问到这儿,陈四爷一巴掌拍在孙女背上,“大妮儿跟你说了啥,一个字不落的告诉你姐,否则回去爷爷饶不了你。”   陈春梅是秦大妮儿自小玩到大的发小,秦大妮儿就是跟她说悄悄话被小草听到,才闹了这一出。秦大妮儿抬头望着小闺蜜,希望她能收着点。哪知陈春梅不想挨打,就磕磕巴巴地全说了,“大妮儿姐说,说小暖姐当年就被狼咬死了,现在的小暖姐是……妖精变的。说她满月的时候最虚弱还会现出原形,说大伯娘已经在请道士了,要趁着月圆的时候收了小暖姐……”   妖精,还满月的时候最虚弱,当她是犬夜叉么,小暖抽了抽嘴角。这话若是放到现在,也就当撒气的闲话听听,但是大周敬鬼神远妖孽,若是被人认定是妖精,会被活活烧死的。难怪小草会动这么大的气,小暖摸了摸妹妹的头,心里暖暖的。   “要是有人这么说我家闺女,我非得拿大嘴巴子抽死她不可!”韩二胖恶狠狠地开口了,“还妖精、道士?能的你!”   “二胖哥,你家没闺女。”旁边有人提醒道。   韩二胖拿眼睛瞪了一圈秦家人,“没闺女有侄女,有人敢这么说我侄女,我跟她没完!”   秦家人没想到大妮儿居然拿着这种事儿到处说,有些怂了。没想到陈春梅一句不拉地说了出来,秦大妮儿难受又心虚,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跟她玩了。   白氏呸了一声,“为了讨好小暖,你们真是什么屎盆子都往我们脑袋上叩!”   陈春梅低头不敢吭气,陈四爷立刻表明立场,“是不是屎盆子,你们自己心里清楚。小暖啊,你妹妹还小,爷爷会管教她,你放心吧。”   事情也清楚了,小暖看了一眼想溜走的秦德,只问韩二爷,“您看这事儿该怎么处理?”   韩二爷见小暖脸沉得跟要下雹子一样,就是知道这事儿不能善了,便顺水推了一把,“本来就是仨孩子打架的小事儿,现在攀扯出这么个说头来,我老头子说得轻了重了都不合适,你们自己商量着办吧。”   他这话音一落,白氏就抓住唯一可能的还击的点,做最后的挣扎,“什么仨孩子打架?小草怎么可能打得过大妮儿和三郎,分明就是她家打手一块打的!”   “我打得过,如果你们不信,明天可以再打一回,我一个打他们俩。”小草瞪着大眼睛,不容污蔑。   第**六章 娘不用再担心你被人欺负了   还打?秦大妮儿和三郎不敢吭声,众人一看就知道这俩真打不过小草,都有点不信。   贺风露道,“二姑娘跟贫道习武满载,打他们兄妹俩的确不在话下。还有,秦大姑娘,我小师姑是上清宫宫主的亲传弟子,容不得你无端污蔑,请你把话说明白,否则明日我上清宫的拜帖必让本门的‘道士’送到贵府,还要进门查一查贵府是否藏了妖孽,否则为何如此猖狂,大放厥词。”   众人缩了缩脖子,什么人都能得罪,就是官、道、佛得罪不得,秦家这次是摊上事儿了。秦大妮儿怕怕地往后缩了缩,“不是我,是我娘说的。”   张氏急了,紧给这熊孩子使眼色,“我啥时候说的,分明就是你自己胡诌的!”   怕被当妖孽抓起来烧死的秦三郎也抽着鼻子道,“小暖就是妖精,奶奶说大姑也是。我才不是妖孽,我不要淋狗血,不要被火烧,你们去她们家查。”   秦德黑着脸骂道,“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们就没给家里的孩子们教过一点儿好,你看现在,他们都成啥样了!”   再闹下去也找不回理儿来,白氏起身拍了拍衣裳上的土,决定忍了,“我就不信哪家训孩子的时候,没说过过头的话,说来说去还不是都是为了孩子好?”   “就是,她们表姐妹拌了几句嘴,谁家的孩子还不打架了。小暖啊,是大妮儿不懂事跟人瞎嚼舌头,回去舅母教训她,你放心吧。”张氏怕越攀扯越说不清,也决定收了。   秦大舅也责备秦大妮儿,“你这孩子,跟人瞎吵吵啥,咋这么大了还不懂事儿呢!快给你姐陪个不是。”   长辈们都说是她的错,秦大妮儿委屈得不行,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就是不肯开口。   想这么过去?怎么可能!   小暖脸色一沉,“大妮儿不懂事儿,我可以不计较。但是大舅母和秦老夫人说的话做的事儿,我就不能不计较。大舅母在村里四处嚼舌头坏我名声,回家后还要算计着给我喷狗血,这样的长辈我陈小暖要不起。族长爷爷,她们犯了这样的错,按照族规该怎么处置?”   族规规定得严格多是吓唬人的,有谁真按着族规做的?秦德打起马虎眼,“这事儿的确是她们不对,不能轻饶了。三哥,你回去管好家里人,要是以后再这样……”   “族长爷爷,我问的是这次该怎么处置,不是以后。”小暖把不肯退让,“小暖知道族长爷爷心善,想着大事化小,但这次可不行,如果不严惩让她们受到教训,由着她们编排下去,改天就是我陈小暖被架在火上活活烧死!如果族长爷爷不好管,我立刻去县衙击鼓,请卢县令定夺。”   又要告状了,继告了她爹、她继母、大皇子和四皇子后,小暖又要告她舅母了!村里人一阵激动。   小暖什么身份,她们什么身份,她们敢在村里这么闹,还不是仗着她们是长辈,小暖不敢把她们怎么样。真到了衙门,还不是由着人收拾?   张氏立刻摆出诚心认错的架势,信誓旦旦地道,“小暖你放心,以后舅母要是再胡说一句,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成不?”   秦大舅也开口了,“你舅母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想咋样?哪个当长辈的会这么给小辈的认错?”   见小暖不说话,白氏也怕了,转而哀求闺女,“岚儿,……娘……你最知道娘什么脾气了,娘就是嘴碎了些,一点坏心也没有。娘这两天脑袋疼身子也不舒坦,要是去了县衙,怕是得死在里头啊……”   见到一直不肯松口的婆婆服软了,李氏抱紧四郎,偷眼打量大姑姐的脸色,见她嘴唇都在哆嗦,就知道她要受不了了,连忙低声道,“小暖……”   小暖点头,“不经衙门也成,但是这事儿绝不能这么糊弄过去!”   怕事儿的秦三好赶忙给族长作揖又鞠躬,“您看按族规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秦德见小暖这次动了真格的,也不敢糊弄了,“白氏和张氏,你们俩不敦人伦、未忍小忿、犯口舌,按族规应罚钱两贯充作族资,祠堂思过三日,若是再犯,逐出家门!”   祠堂思过还能受得了,听到罚银子白氏可就不干了,她刚要开始闹,却听她家老头子立马应下,“成,我们认罚。”   这不行!白氏眼睛一翻,就晕了过去,李氏也赶忙出人群,打算过去扶着婆婆,却被秦大舅和张氏挤到一遍,张氏大呼小叫地扶起老娘,对秦氏哀求道,“大妹,娘都这样了,你还忍心让她到祠堂里受罪?”   小暖握住娘亲颤抖的手,沉声道,“祠堂供奉的是列祖列宗,到祠堂是思过自省、祈求祖宗们宽容庇佑,怎么是受罪了?不过秦老夫人现在病着,入祠堂打扰祖宗们确实不妥。族长爷爷,待她病好了后再去祠堂思过,如何?”   见小暖松了口,秦德赶忙应下。张氏见婆婆不用去了,也扶着脑袋坐在地上,“哎呦……”   “你必须去!”秦德、秦三好异口同声地吼道,如果张氏也不去,小暖的火气能消?她还指不定做出什么事儿来。   张氏撇了嘴,知道自己这次是逃不过了。   这里的事儿了了,小暖带着娘亲和妹妹回家后,安排后续事宜,“玄舞,等木刑到了,让他去秦家祠堂,秘审张氏。”   今天有打架的事儿压着,才没掰扯当年的旧事。小暖把张氏关起来,就是为了方便木刑行事,让张氏永远闭嘴。   玄舞明白,“属下接了消息,木刑今晚就能到,属下现在就派人把高仓颉的人引开,好让木刑动手。”   安排好事情,小暖回内院想安慰娘亲和妹妹。她还没进门,就听到小草在叽叽喳喳地讲着她的丰功伟绩,“然后我就这样一躲,这样一拉,大妮儿姐就啪地一声,摔在地上起不来了。”   “二姑娘厉害!”   “二姑娘好身手!”   “汪!”   “大妮儿的脸真是你打的?”秦氏也问。   “女儿就是想让她闭嘴,不小心打得劲大了……”   “我闺女比娘能干。”秦氏诚心道,“比你大五岁的你都能打得过,娘这回真不担心你受欺负了。”   “二姑娘厉害!”   “二姑娘好身手!”   “汪,汪,汪!”   “大黄也厉害!”   “大黄好身手!”   “莲年,大黄没手,只有爪子。”   “大黄好爪子!”   “汪”   小暖靠在门边,暖暖地笑了。   第**七章 祠堂响动   待到晚上,小草在中间,秦氏和小暖在两边,娘仨躺在炕上,说着白天的事儿。   秦氏给小闺女揉着手腕,温和地教她一些道理,“先生不是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吗,大妮儿不对你可以说她,能不打架就不要打架。你看你打了她,不光她疼,你手腕也难受不是?”   “可是,小草觉得动嘴不如动手解气。”小草非常诚实。   这倒是,秦氏一时也不知该说啥了。小暖鼓励地亲了亲妹妹的小脸儿,“俗话说打人不打脸,因为脸上的伤最显眼,你打了她,她就能借着伤装可怜,反而是添麻烦,你看今天不就是因为这个,大伙见到她脸上的伤,就先觉得你没理了?”   姐姐说得有道理,小草转过小脸,认真地听着。   “我跟玄舞说以上,让她教你几招打人自己不疼,却能让对方疼得受不了,还一点伤也看不出来的。”小暖的主意,简直不要太好。   “嗯,姐姐一块学?”   “成。”小暖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娘也一块吧?”   秦氏从来没跟人打过架,想起来就觉得怪吓人的,“娘都这么大岁数了,还学这个干啥。你可得跟玄舞说好了,疼行,别真把人给打坏了。”   “娘,学吧……”小草翻个身,在娘亲脸上吧唧了一口,“可有用了。”   “娘学了轻易用不上,也能用来防身的。”小暖也劝。   秦氏架不住两个闺女劝,也就应了。又说了几句话,累了的小草睡着后,秦氏才低声道,“小暖,今天的事儿怎么着都行,就是别闹出人命,你要成亲了,闹出人命损福气。娘……”   秦氏说不下去了。   小暖转到娘亲另一侧,抬手摸了摸娘亲的脸,发现她果然在哭。秦氏不好意思地擦了擦,“娘没事儿,就是觉得,觉得……”   “女儿明白,娘心里难受别憋着,想哭就哭,是他们的错不是您的,在女儿面前,您不必委屈着自己。”小暖抱着娘亲。   “娘就不明白了,他们咋就……这么没完没了呢……咱们又没做过对不起他们的事儿,他们跟咱们对着干,能落了啥好?”秦氏难受得不行,那是她爹娘、大哥大嫂,却这样撕破脸地跟她们母女闹,这是图个啥啊!   “我就不明白了,我姐又没做过一件对不起家里人的事儿,你们咋就这么没完没了呢?你们这么闹,能有啥好?”同一时间,秦氏的双胞胎弟弟秦正田在秦家老宅里,心痛地质问父母和大哥。他从铺子里回来听说了这事儿,连饭都没吃就赶了过来。   白氏躺在炕上不说话,秦大舅冷哼一声,“你落了好,尽说些风凉话!咱们落不着,凭啥还要受着她们的气!”   秦二舅厉声道,“哥再闹腾下去,把我姐心里头那点不忍心闹没了,看小暖会怎么办!”   “她还能要了我的命不成?”秦大舅满不在乎地顶回去,“我是她亲大舅,她还要脸不要!”   “你以为小暖不敢?要是我姐不念这份情了,你在小暖面前算个啥,小暖凭啥忍着你?陈祖谟现在过得什么日子,你看不见?”秦二舅反问,秦大舅重重的哼了一声。   秦二舅又劝爹娘,“隔三差五的,我姐就给我塞东西塞银子,这些都是您二老用的,我姐这样还不行吗?大妹嫁出去这么多年了,日子过得也不错,她给您二老送过啥?”   秦梅每次回来,都是从二老这里往外掏东西,带回来的都是中看不中用的。就算这样,白氏还是觉得二小子的话扎耳朵,“你妹还小呢,再说了她过得日子能跟你姐比?”   秦二舅不想多说了,“嫁出去的闺女,能过上好日子就是万幸,给二老养老是儿子们的本分。以后您二老吃的用的、看病买药的都由儿来出,村里老人们有的,儿绝不短爹娘一寸。我那院里也给爹娘收拾间屋子,方便儿孝敬您二老……”   “老二,你这是埋汰我,还是想夺家产?”秦大舅立刻跳脚不干了。   按照村里的规矩,老人在的,能不分家就不分家,如果非要分,老人就要跟着长子过日子。所以分家时,长子会多得些东西,等老人家走了,分到老人头上的田地和家产也归长子支派。秦家共有良田二十六亩,秦二舅分出去时,一家四口只得了九亩,剩下的都在秦大舅手里。若是爹娘过去跟着老二过日子,那爹娘田里的东西,算谁的?爹娘百年后,田是谁的?   再说了,如果爹娘搬过去,大妹送过来的那些好东西还能有他的份?老二真是坏透了!秦大舅额头的青筋都冒了出来,“我是老大,爹娘跟着我住,天经地义!”   秦二舅也不跟大哥吵,转身回家了。秦大舅急头白脸地质问秦三好,“爹刚才咋不说话,您不会真让老二说动了吧?您二老跟着他住,儿就得被村里人戳折了脊梁骨,还怎么活!”   秦三好依旧不说话,白氏不耐烦地翻了个身,“眼前的事儿不惦记,净琢磨没影儿的!你媳妇在祠堂里过夜,这大冷的天,你给她送被子了没?”   “娘放一百个心,冻着谁也冻不着她,别说祠堂的屋子比咱们家的还暖和,她进祠堂的时候,光被子就带了两床!”秦大舅气不打一处来,因为张氏连他的被子也打包带进祠堂了,害的他今晚得跟三郎挤一个被窝,那死小子天天尿炕!   秦氏发达了后,出银子重修了祠堂,用材上等,厅堂高大,一点也不漏风,的确不冷。不过,虽然不冷,但祠堂侧房内,盖着两床被子的秦氏,看着床前飘飘忽忽的油灯,心里直发毛。她有心喊两嗓子看秦氏族里今夜守祠堂的俩族人睡没睡,又怕祖宗怪罪,只得裹紧了被子,闭紧眼睛睡觉。   “啪嗒,啪嗒……”张氏猛地张开眼睛,这是银子落在地上的声音!莫不是那俩人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躲在祠堂里分赃吧?   张氏穿衣裳轻手轻脚出屋,直奔亮着灯的主堂而去。秦氏不是男丁,在非祭祀的大日子里,是不能进供奉祖先牌位的主房的,不过现在她可顾不得这些。听到里边哗楞楞的银子声和低语声,张氏迫不及待地将虚掩的房门推开一条缝,竟发现供桌上放着一大碟白花花的银子。   张氏左右看,发现房内无人,便推开门轻声轻脚地走了进去,只想将银子揣走。   “吱呀”她的手刚碰到冰凉的银子,身后的门就响了。张氏回头见是风把门吹开,便快步走过去关门。   待她再回身时,竟发现桌上的银子变成了纸叠的,而这碟纸钱后边,还坐着一个身穿装裹衣裳的青脸老头,两眼直勾勾地看着她。   见鬼了!张氏“嗷”地一声,两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第**八章 祖上有人在底下当大官了   第二天鸡刚打鸣,秦德家的大门就被人“咣咣”地砸响了,院子里的狗汪汪大叫,被吵醒的秦德立刻起身穿衣裳。   他媳妇也一脸凝重地坐起来,“这是哪家出事儿了?”   会这么早来砸门的,一定是家里出了大事儿。秦德把族里的几个身子骨不好的老人过了一遍,也不晓得是哪个要不成了或已经去了,“我去看看。”   秦德走出屋子时,他的大儿子秦永年也出了房门,“爹,我给您一块去。”   秦德喝退大黑狗,拉开门栓,见到门外居然是昨晚看守祠堂的秦小岁,脸就拉了下来,“大郎他娘又咋了?”   秦小岁神情慌张,“德叔快去看看吧,她硬说昨晚遇到……那啥和那啥了。”   “那啥?”秦永年追问。   秦小岁摇头,“我说不出口,你们去了就知道了。”   张氏才在祠堂呆了一晚上就整事儿,看来是罚得轻了,她还觉察不到错处!秦德黑着脸,跟着秦小岁赶到秦家祠堂。待见到头发蓬乱、脸色蜡白双目涣散的张氏时,秦德就知道她这不是装的,便严肃地问,“咋了这是?”   旁边的秦大道,“正埔嫂子说,她,她见到……见到……那啥和那啥了。”   “见到啥了,大年哥你倒是说啊!”秦永年实在被憋得难受。   “阎王爷,阎王爷……鬼差……”裹着被子的张氏吓得直哆嗦。   “鬼话!”秦德喝道。   秦永年连忙拉了拉他爹的衣袖,“爹,这是祠堂。”可不能张口闭口鬼不鬼的,这是对祖宗的不敬。   失口的秦德转身向着主屋拜了拜,才问张氏,“你说啥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张氏只哆嗦着不说话,秦大回道,“我俩睡醒了,见正埔嫂子的房门开着,就过来隔着门问了一声,却听不到她应声,我们哥俩进来时,她就这样又哆嗦又叨念……了。”   什么阎王什么鬼差,秦大哥俩不信,但张氏的模样实在太吓人了,他们这才去请了族长。   屋里冷飕飕的,秦德觉得得慌,“你们俩呢,昨夜听到啥了没?”   “没啊,我俩一觉睡到天亮,安稳着呢。”秦小岁立刻道,他觉得昨夜睡得特别好,连个噩梦都没做。若是阎王爷真来了,他怎么能睡这么香?   “来了,真来了,正……正堂里……脸是青……青的……”张氏哆嗦着道。   “正堂里供奉的是秦家先祖,嫂子莫胡说。”秦永年沉着脸道。   秦德听出了不对劲儿的地方,“你去正堂了?”   若张氏去了正堂,就是他们哥俩的过错了,秦大立刻道,“这是没影的事儿,正堂的门锁得好好的,不信您看,这地上一点脚印也没有!”   昨夜下了霜,正堂门前的石板上糊了一层均匀的白霜,没有人走动的痕迹。秦德这才放了心,质问张氏,“你别神叨叨的,说清楚,到底咋了!”   张氏还是哆嗦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有阎王爷……正堂,银子,铁钳,夹舌头……”   “拔舌地狱?”秦永年根据张氏的话,推测道。拔舌地狱是十八层地狱的第一层,活着的时候挑拨离间、说谎骗人的人,死后会被打入拔舌地狱。张氏犯的不就是口舌之罪么,“爹,正埔嫂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自己把自己吓到了。”   “不错,这是祖先托梦教训她该怎么做人。”秦德得出结论,他当了这么多年族长,除了他爹外没梦到过其他先人,张氏这是做了多少恶事,才引得祖先如梦教训她?   “真……真是阎王爷,那铁钳子冰凉,他们抓着我的手……冰凉,冰凉的……”张氏伸出手,胡乱抓着。   秦德也懒得在理她,开了正堂的门进去,见正堂内干干净净的,银子没有,铁钳也没有,大伙更认定张氏是梦魇着了,心里头都松快了些。若是阎王真带着小鬼来了,那真是太吓人了!。   秦德带头给上香磕头后退出正堂,交代秦小岁去给秦正埔送个信儿后,便带着儿子回家了。   路上,秦永年低声跟他爹道,“正埔嫂子那样不像说假话。爹,你说会不会是……”   秦德回头,就听儿子说道,“会不会是咱们祖上有人在地府当上大官了?”   秦德恍然,“对啊,一定是这么回事儿!爹小时候听你太爷说过,有高人说他叔爷有当大官的命,可那位叔爷还没当上官就去了。这么看,你太爷爷的叔爷是到地府里当官去了啊!一定是这么回事儿,快,跟爹回去查族谱!”   秦德父子查族谱时,第一庄内的小暖,正在听木刑报事,“正月十二,张氏山长茶宿门口看热闹,听到两个人闲谈,说起十一年前南山坳里曾有一女童受清王庇护,免遭野狼撕咬的事儿。另一个言道此话不可乱讲,若是让人知晓,那女童怕是不能活了。根据张氏的供述,属下令人给那俩人画了画像,请郡主过目。”   小暖接过木刑手中的画像,上面两张脸她都陌生得很,便道,“把画像给玄,让他查一查这两人的来历,你接着讲。”   “是。依属下来看,那两人似是有意引导张氏,让她将此事安在郡主身上。”木刑道。   小暖微微点头,她也是这么认为的。旁边的诸葛卿开口了,“此事有一点至关重要:那两人不是秦家村人,为何知晓姑娘十一年前的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并借此大做文章?”   木刑立刻道,“依属下推断,当年郡主在南山坳内迷路被恶狼围攻,应是被人瞧见了。若按日子推断,那几日正是清王百日,有人到南山坳祭拜清王,也不奇怪。”   诸葛卿继续分析道,“假若姑娘被恶狼围困之处就在清王石墓附近,清王后人可能暗中出手帮了姑娘一把。他们这么做,一是不想让墓地染血,二是不想让姑娘出事,使得那处地方引起人们的注意。”   “卿叔言之有理,给张氏传出这等谣言的,应是柴严亭的人了。不能再让他们在我的村子和南山坳里如此嚣张了!”小暖生气了。   “姑娘打算怎么做?”玄舞等人立刻来了劲头。   “本郡主要清山!”   第**九章 抓人   “清山?”杀人   这两个字听得玄舞等人热血沸腾,纷纷请命要打头战。   小暖摇头,“你们都不成。”   玄舞立刻追问,“姑娘想派何人出马?”   “我,木刑和大黄。”   这一听,就知道怎么个清法了。姑娘和木刑善识人,大黄善辨气味,这一听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诸葛卿暗暗松了一口气,“姑娘打算怎么清?”   “卿叔觉得,别有用心之人会在何处?”小暖问到。   诸葛卿道,“南山坳还未解冻,工匠们还未返程。五更书舍和云开书舍内都是安静读书的读书人,他们一天下来都说不到几句话,怎么打听或散播消息?所以,山长茶宿是他们的首选。”   供外来人留宿用饭、吃茶闲聊的山长茶宿,的确是最有可能藏人的地方,但茶宿内住宿和来往的人非常多,要怎么清?   木刑也问到,“可大黄并不知哪个人有问题,如何辨别?”   “辨别有问题的人,就靠你我了。”小暖与木刑道,“明日你我到山长查宿呆上一天,把有问题的标记出来,再让大黄辨认他们的气味,能把与他们有关的人都认出来,这些人抓住后,是不是真有问题,就靠你了。”   “不过你我指出的,不能超过三人,莫累着大黄。”小暖补充道。   “如此,可行?”诸葛卿觉得这既不高明也不稳妥,容易留人诟病。   “可行不可行,就看姑娘与木刑能不能慧眼识珠了。”玄舞道。   绿蝶提醒师姐,“他们不是珍珠,是败类,姑娘识人,绝不会错的。”   玄舞改口,“慧眼识鼠。”   小暖接着道,“我和木刑乔装改扮一番再去,免得让他们看出来。”   “都听郡主的。”木刑摩拳擦掌。   昨日小草与秦大妮儿那场架,以及后来小暖强硬的态度,是今天茶宿内众人讨论的重点。   贴了假面的小暖穿着茶童的衣裳,拎着茶壶在大厅内四处转悠,听众人议论她如何如之何。   那些大放厥词说她六亲不认做事太狠的,小暖不在乎也不关注;那些明褒暗损的、语焉不详引人歧思的,小暖察言观色重点关注,还有那不说话只拿着书乱蹿的,也列为可疑目标。   在大厅转悠了一个多时辰后,小暖上了二楼的雅间。现在的查宿规模比初建时大了两倍,装潢也上了两个档次。档次高了,价位自然也就上去了,尤其是二楼雅间的价钱,不是一般人能消费得起的,这里清幽,很有可能藏鼠。   二楼第一个雅间内,小暖就遇到了熟人。   贴了大胡子的华池正在跟高仓颉报事,“安人请张观主算过,不只这个月没雨水,今年春天雨水都比往年少。”   李千耳也操心着,“雨水少春耕就不好弄,看过几天解冻后河水涨多高吧,河水高能灌溉农田,就不是大事儿。”   高仓颉一脸黑线,“就没其他正事儿?天下不下雨,河水涨不涨,关你们毛事!”   华池一本正经地道,“大人,关咱们事儿啊,春耕劳作是第一要务,是圣上最关心的。”   华池是个好长工……   小暖默默退出去,继续往前走。   第二雅间内,陈祖谟正和四个书生围坐吃茶,谈论今年春闱。   “春闱所选乃治国之才,此科由主张文章天然去雕饰的程相任主考,破题需切实际,词藻最忌华丽。”   “先生所言甚是,不知今年的立题……”   陈祖谟侃侃而谈,“程相去岁深受南部六州灾情所扰,但若天下举子以此为今春破题之要,便失之毫了。程相韬略过人,岂是如此轻易被尔等猜中的……”   小暖上前为他们添了茶,陈祖谟微微颔首谢过,接着高谈阔论。小暖快步退出,她怕再听几句,忍不住泼茶。   ……第八雅间内,两个书生打扮的中年人正在作诗,不过他们的字写得还不及小暖,那诗连打油都算不上,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一天的功夫,添茶的小丫头小暖和打扫茶舍的小厮木刑将茶宿各处都摸清楚,最后各自圈定了最有问题的三人。接下来,便是五日的观察确认,待能够认定这些人确实有问题后,便轮到大黄上场了。   这两日村里谈论的主题又换做张氏从祠堂出来后被吓破了但,天天缩在被窝里不敢出门的事儿。小暖听着闲话,一身装裹衣裳的青脸木刑,已经变成了身着七彩霞光仙衣,面生三目的模。   美化木刑的是秦家人,他们觉得地府的阎王是自家的,开心得不得了。   正月二十五日这天上午,小暖邀了城中一批官家夫人和姑娘在茶宿吃茶清谈,算是全了今春的请客、回请的礼数。   宾主尽欢各自散去后,小暖带着人回了第一庄,便把大黄叫了来。   大黄一看小暖一脸严肃,也跟着一脸严肃。   小暖低声道,“大黄,咱们茶宿里混进了坏人,需要大黄帮忙找出来。”   大黄舔了舔小暖的手。   “待会儿让玄其和张冰跟大黄一起去,大黄记住几个人的气味,然后找出他们的同伙,能做到吗?”大黄的鼻子极好用,就算暗卫查不出哪些人是一伙的,大黄也能靠鼻子闻出来。当年三爷的暗卫,就是这样一一在大黄面前现行的。   “汪。”大黄叫了一声,不在话下。   小暖拍了拍它的脑袋,“去吧,回来给你吃肉包子。”   玄其拱手,“姑娘放心,玄某定会找看好大黄的。”   小暖当然放心,用玄舞的话说就是,玄其保护大黄比保护三爷都上心,她还有啥不放心的。   此时已是暮色时分,黄子厚带着大黄和几个人赶到山长茶宿,跟掌柜赵三说郡主的一只太后赐的玉镯不见了,需要在此找一找。   宫里赐的东西不见了,可是大事儿。赵三立刻让茶童和管事们帮忙四处查找,玄其也带着大黄四处查看。   玄其带着大黄认清姑娘和木刑认出的那六个人后,便带着它满茶宿找。   大黄的鼻子真的非常好用,又认出了四个跟他们气味相近的。   自此,便锁定了十人。   暗卫又观察了几日后,才在一天夜里忽然出手,将这些人全擒,交给木刑审问。   有事做后,木刑简直可以不眠不休。他先审问了被捉时相服毒自尽的四人后,认定了他们是柴严亭同党的身份,待全部审问清楚后,小暖看着木刑交上来的单子,小眉头就皱了起来。   剩下的这六个,有一个是四皇子府里的,两个是外地大商号派来的细作,一个是想掳走珠绿换钱的,还有两个,居然是程无介的人。 第九零零章 金银财宝若干   柴严昙的人、柴严亭的人、对头商行派来的细作甚至是想抓珠绿卖钱的,都在小暖意料当中,但程无介的人是怎么回事儿,而且还是两个?   木刑道,“右相派来的这两人,是秦家村谣言散播的主要推手。右相派他们来的目的,一是查清郡主与柴严亭、秦日爰的关联,二是推波助澜,败坏郡主的名声或生意。”   小暖皱起眉头,“柴严亭与程无介之间可有关联?”   木刑清王石棺案的主审,案情他最清楚不过,“与柴严亭有直接往来的是封江兆和袁天成,而右相与封江兆同为圣上身边的两大鹰犬,关系不可用好坏来论。年前清剿封江兆的暗线时,右相府里被清出五人,郑笃初被搅入丹药一案,与这些人有关。右相城府极深,所以他是否知道这些人的底细,属下等现在还未查明,也并人证和物证足以证明右相与柴严亭有直接关联。”   诸葛卿也道,“我曾与姜公分析数次,以右相的脾性,他应与柴严亭没有直接瓜葛。但他定知晓柴严亭的存在,只是假装不知,再趁机从捞取好处。此番封江兆和袁天成被杀,圣上对他比之前更依赖了。”   “郑笃初牵涉其中,以圣上的性子,不可能不怀疑右相啊?”绿蝶颇为不解。   诸葛卿解释道,“我等不知右相用什么法子洗去了圣上的疑心,亦或圣上对他存有疑心也无可奈何。能洞悉圣心的近臣,现在只剩左右二相和德喜了。左相是二皇子的舅父,做事必定会考虑二皇子,对圣上的忠心大不如前;德喜虽忠心,但他是宦官,行动范围有限,所以圣上用的最顺手的就是右相。圣上有烦心事,甚至不需支会,右相就能帮他办了,这样的人,圣上岂会轻易处置?所以去年抓了郑笃初、斥责右相后,今年春圣上便给了他春闱主考的差事,以示恩宠。”   握有实权的主考,是拉拢人心和敛财的美差,建隆帝此举绝对是恩宠,绿蝶恍然,小暖不耐地皱起眉头,右相比柴严亭还难对付,真是个麻烦。   木刑也道,“因为便是,三爷与右相,现在虽未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但也是一触即发了。郡主是三爷最在意的人,若能将郡主的把柄握在手里,右相就能借此威胁三爷,逼他退步。”   去年年底,因为华嫔入宫之前的定亲文书一事,晟王和右相算是闹掰了,两个阵营的人都在搜集对方的罪证,以期占得先机。   有仇必报的小暖握紧拳头,“等我进京时,定要再吞右相一家大铺子出气!”小暖干不了别的,但可以让他破财!   木刑赶忙问,“郡主何时进京?”   三爷虽然没说出口,但暗卫们都知道三爷想姑娘想得厉害。因为每当三爷相思成狂时,便会拉着他们到演武场操练一番,众暗卫苦不堪言,皆在两行热泪地盼着郡主速速进京救他们出苦海。   “我答应了娘亲和小草,要带她们去看状元游街的。”小暖也想见三爷,但南山坳建设正值关键时期,棉坊和铺子也需要她坐镇,再加上她与秦日爰身份的事儿,她近期不好离开。   今年殿试定在三月十五,殿试后出结果,然后状元赴琼林,再然后是插花游街三日。如此说来,离着郡主进京还有一个多月呢,拳脚功夫不好的木刑立刻决定在姑娘动身之前,他死也要赖在南山坳!木刑又问道,“郡主,那四个柴严亭的手下当如何处置?”   小暖未作他想,“审问清楚后,连同右相府的两人,等三爷示下。想捉珠绿的那个交给衙门,两家布商的细作交给秦三和绿蝶。”   “是!”木刑立刻应了。   这时,玄澄快步走了进来,“姑娘,大黄发现了了不得的东西!”   抓了柴严亭的爪牙后,小暖让大黄仔细辨认了他们的气味儿,然后让玄其带着大黄以秦家村和南山坳为中心,搜索这四人是否有其他藏身之处。不想大黄嗅了三日后,真的有了收获。   小暖站起身,“在哪里,是什么东西?”   “铁砂和兵器若干,除此还生擒了五人,得金银财宝若干。就在南山坳东三里,一处隐蔽的山洞内!”玄澄报喜。   小暖眼睛都亮了,“金银财宝若干是多少?”   “玄其大人还未让我等清数,先让属下来请郡主示下。”   如果他们过了数,这些东西就要如数上交,小暖就不好做手脚了,玄其实在是太贴心了!小暖立刻道,“我们立刻启程,赶往山洞!”   玄舞和诸葛卿同时阻止,“不可!”   诸葛卿道,“姑娘不可,那处既然有此等重物,必定有人暗中把守,姑娘不可冒然以身涉险。”   “姑娘,等属下等清山后,姑娘再去也不迟。”玄舞也劝。   小暖连忙问,“玄澄,可有人受伤?”   玄澄平静道,“大黄无事,玄其大人受了轻伤,另外还伤了八个兄弟,好在胳膊腿都在,玄大人已带着人搜山擒贼,请郡主放心。”   九人受伤,可知打斗之激烈,小暖立刻歇了马上过去的心,因为她不想给侍卫们增加不必要的负担,“你们按照玄其和玄的命令行事,凡事以大伙的安危为重,跑几个人或少点东西没事儿。受伤的侍卫尽快送出,让华郎中医治。”   玄澄立刻应了,转身速去。   谁能想到柴严亭竟敢将一批物资藏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这就是灯下黑,放在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若非大黄,他们不可能破获这批物资。待柴严亭有需要时,调动这批物资并非难事。   小暖跌坐回椅子上,抬手压住额角。她一时疏忽,让大黄陷入危机当中了。辨认出柴严亭爪牙、又寻得柴严亭藏宝山洞的大黄,定会成为他们的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   看来,她要尽快将大黄送到安全的地方,以免柴严亭的人反扑,伤害大黄。 第九零一章 暗器   时近晌午,玄澄才又赶回来,言道玄已带人将山洞周遭五里内清理干净。小暖立刻问道,“玄其和大黄回来没有?”   “其他受伤的侍卫已被送了回来,但玄其大人坚持要等到姑娘过去再一同回来。”玄澄回道。   小暖立刻起身,“出发!”   玄迩和玄舞二人,保护着姑娘和诸葛卿赶赴南山坳东三里的山洞。途径秦家村时,坐在村口挑豆子的秦三奶奶问,“这是咋滴了,这么多人一趟趟的?”   “没啥。”小暖自是含糊了过去。   待沿着村南的路进山时,靠在润笔斋门口啃卤猪蹄的韩二胖也问,“小暖,用咱们搭把手不?”   小暖摇头,“需要的时候,我再派人来请二伯。”   路过族学时,晌午回家吃饭的陈祖谟见了带着一大群人招摇过市的不孝女,恍然间似是看到秦日爰对他假笑,不禁火气高涨,“青天朗日,你又要生事?”   小暖扫了他一眼,脚步也不停地往前走,气得陈祖谟眼前直发黑。   山路崎岖难行,好在不算远,小暖带着人很快赶到山洞口。气喘吁吁的诸葛卿四处观望一番,叹道,“若非大黄,若想发现此处,难比登天。”   这里与其说是山洞,不如说是密林靠山脚的地洞,地洞附近草木丰茂,又有乱石遮挡,便是有猎户偶然发现这里有个小洞,也只会以为是蛇鼠之穴罢了。   “这山洞有三个出口,此处是最近也最为显眼的一处。”玄澄抬手,把守洞口的侍卫抬开两块石头,露出半人高的洞口,“属下头前带路,姑娘请随我来。”   玄澄和玄舞在后,小暖和诸葛卿居中,玄迩断后,一同进入洞中。一入洞,小暖就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和窒塞气息,这样浓烈的气味会让大黄觉得不舒服的。   “汪”大黄的叫声响起,在山洞里回荡,气势十足又带着焦急。小暖加快脚步,接着火把的光,见到守在玄其身边的大黄急得抓地,“汪,呜”   “我来了,没事儿了。”小暖安抚情绪焦躁的大黄,又问玄其,“玄大哥伤势如何?”   坐在石头上的玄其板正地道,“属下无事,让郡主担心了。”   “老七,你伤到哪了?”玄舞见玄其坐着没动,就知道他伤得不轻。   “某无事。”玄其依旧死鸭子嘴硬,他旁边的张冰回道,“大黄一冲入山洞,就有刀和暗器袭来,玄其大人为保护大黄,腿上受了三刀,中了七支倒勾飞镖。”   小暖倒吸一口洞内的血腥气息,又怒又后怕,三刀加七支飞镖,若非玄其,大黄岂有命在!   “呜……”大黄很是悲伤。   玄其摸着大黄光滑的皮毛,“某无事,没伤到骨头。郡主,洞内铁砂有十二袋,刀枪两百件,属下等在洞内杀敌十人,洞外八人,活捉五人,请郡主发落。”   小暖站直身子,敛容肃穆道,“好,玄舞和玄,你们二人将缴获物品登记造册;玄澄,你将侍卫们的功绩记清楚,呈给晟王,给大伙儿请功;但凡在此战中受伤的侍卫,饷银照发不误,每日三餐照料周详,医药钱也都从我账上出。”   “多谢郡主!”众侍卫激动谢恩。以前觉得三爷比旁的皇子大方,但自从跟了郡主后,他们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大方,只要你踏实当差,钱啥的,都不是个事儿   小暖郑重给玄其道谢,又安抚好大黄后,才道,“大黄在这儿保护玄其大哥,我带人进去看看,一会儿咱们就回家。”   说罢,小暖进入玄其受伤也不肯轻离的洞口,看清里边的东西后,小暖纵使有心里准备,还是惊讶地张开了小嘴儿,“这……”   这一件件造型各异的金银玉器,怎么看着这么得……难以形容呢。小暖觉得看着这些东西,就升起一种莫名的诡异感,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儿,但它们整体都不对劲儿。   诸葛卿也是震惊不已,“姑娘,这应是清王的陪葬之物!”   “可当初清王的墓室,除了那窝兔子,最先进去的是咱们的人啊。”玄舞诧异。   诸葛卿抚须肃目,“我朝事死如事生,姑娘挖出的清王墓室,应是其置棺椁的内室。按清王身份,应还有中室、南北耳室登墓室,存放随葬物什。郡主只挖出清王内室,我等皆以为因清王是罪臣,柴严亭将他的尸体偷盗至此后,不敢大肆修造墓室,才会如此,没想到竟是内室与其他墓室没有直接用墓道相连。”   “也难怪清王石棺被移走后,柴严亭的人还在南山坳逗留不去了。”玄迩也道,“如此说来,这些铁砂应有些时日了。”   想到清王墓室内陪葬的那些装着内脏的瓶瓶罐罐,小暖明白为啥她觉得这些金银玉器诡异了这些东西还不知道是怎么制成的!   小暖敛神,吩咐道,“立刻派人去请我七师兄……还有智真大师。”   发现墓葬之物,该如何处置最为妥当,还得听专业人士的,她身边最近最可靠的专业人士就是她七师兄。叫上智真大师,是因为他是建隆帝御封的镇清寺主持,有他在,也算多个证人,行事更为妥当。   随后,小暖的目光落在旁边的四个一尺见方的黑木箱上,按照诸葛卿的“事死如事生”的说法,这里边就该是供清王日常花销的金银了。   小暖走到箱子前,吩咐道,“打开。”   玄舞将四个箱子一一打开,一箱金元宝,一箱银元宝,一箱铜钱,最后一箱是玉佩、玉扣、玉簪等玉饰品,这些都是亮出来,顿时让人觉得眼前发亮。   小暖的目光掠过金银铜,直接落在玉器上,这些东西没有让人不舒服的感觉,应该不是特殊处理过的。能被当做清王陪葬的,自然都是好东西,小暖的目光搜罗一圈,轻声唤道,“大黄。”   大黄立刻蹿了进来,站在小暖身边,准备干活。   小暖指着箱子里的东西道,“看看这里边有没有你喜欢的,找出来,我替大黄收着。”   众人…… 第九零二章 有备无患   大黄听了小暖的话,看也不看金银,直奔装玉饰的箱子,上爪扒拉。   见大黄扒拉得费劲,小暖便吩咐道,“将这一箱都倒在地上,仔细些,莫摔坏了东西。”   玄舞和玄耑立刻上前,将沉甸甸箱子里的玉饰扣在地上,任大黄挑选。大黄不知道啥叫客气,上去就是一顿划拉,先后叼出十二块玉佩放在小暖脚边。   《掌家小农女》第九零二章 有备无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该站采集不完全,请百度搜索'!',如您已在!,请关闭浏览器广告拦截插件,即可显示全部章节内容!   大黄听了小暖的话,看也不看金银,直奔装玉饰的箱子,上爪扒拉。   见大黄扒拉得费劲,小暖便吩咐道,“将这一箱都倒在地上,仔细些,莫摔坏了东西。”   玄舞和玄耑立刻上前,将沉甸甸箱子里的玉饰扣在地上,任大黄挑选。大黄不知道啥叫客气,上去就是一顿划拉,先后叼出十二块玉佩放在小暖脚边。   《掌家小农女》第九零二章 有备无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大黄听了小暖的话,看也不看金银,直奔装玉饰的箱子,上爪扒拉。   见大黄扒拉得费劲,小暖便吩咐道,“将这一箱都倒在地上,仔细些,莫摔坏了东西。”   玄舞和玄耑立刻上前,将沉甸甸箱子里的玉饰扣在地上,任大黄挑选。大黄不知道啥叫客气,上去就是一顿划拉,先后叼出十二块玉佩放在小暖脚边。   《掌家小农女》第九零二章 有备无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大黄听了小暖的话,看也不看金银,直奔装玉饰的箱子,上爪扒拉。   见大黄扒拉得费劲,小暖便吩咐道,“将这一箱都倒在地上,仔细些,莫摔坏了东西。”   玄舞和玄耑立刻上前,将沉甸甸箱子里的玉饰扣在地上,任大黄挑选。大黄不知道啥叫客气,上去就是一顿划拉,先后叼出十二块玉佩放在小暖脚边。   《掌家小农女》第九零二章 有备无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大黄听了小暖的话,看也不看金银,直奔装玉饰的箱子,上爪扒拉。   见大黄扒拉得费劲,小暖便吩咐道,“将这一箱都倒在地上,仔细些,莫摔坏了东西。”   玄舞和玄耑立刻上前,将沉甸甸箱子里的玉饰扣在地上,任大黄挑选。大黄不知道啥叫客气,上去就是一顿划拉,先后叼出十二块玉佩放在小暖脚边。   《掌家小农女》第九零二章 有备无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大黄听了小暖的话,看也不看金银,直奔装玉饰的箱子,上爪扒拉。   见大黄扒拉得费劲,小暖便吩咐道,“将这一箱都倒在地上,仔细些,莫摔坏了东西。”   玄舞和玄耑立刻上前,将沉甸甸箱子里的玉饰扣在地上,任大黄挑选。大黄不知道啥叫客气,上去就是一顿划拉,先后叼出十二块玉佩放在小暖脚边。   《掌家小农女》第九零二章 有备无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大黄听了小暖的话,看也不看金银,直奔装玉饰的箱子,上爪扒拉。   见大黄扒拉得费劲,小暖便吩咐道,“将这一箱都倒在地上,仔细些,莫摔坏了东西。”   玄舞和玄耑立刻上前,将沉甸甸箱子里的玉饰扣在地上,任大黄挑选。大黄不知道啥叫客气,上去就是一顿划拉,先后叼出十二块玉佩放在小暖脚边。   《掌家小农女》第九零二章 有备无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大黄听了小暖的话,看也不看金银,直奔装玉饰的箱子,上爪扒拉。   见大黄扒拉得费劲,小暖便吩咐道,“将这一箱都倒在地上,仔细些,莫摔坏了东西。”   玄舞和玄耑立刻上前,将沉甸甸箱子里的玉饰扣在地上,任大黄挑选。大黄不知道啥叫客气,上去就是一顿划拉,先后叼出十二块玉佩放在小暖脚边。   《掌家小农女》第九零二章 有备无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大黄听了小暖的话,看也不看金银,直奔装玉饰的箱子,上爪扒拉。   见大黄扒拉得费劲,小暖便吩咐道,“将这一箱都倒在地上,仔细些,莫摔坏了东西。”   玄舞和玄耑立刻上前,将沉甸甸箱子里的玉饰扣在地上,任大黄挑选。大黄不知道啥叫客气,上去就是一顿划拉,先后叼出十二块玉佩放在小暖脚边。   《掌家小农女》第九零二章 有备无患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九零三章 愤怒的大黄   叫上圆通,他能做什么?对师傅去归阳观帮着道士们做事,度通本就有点不解,现在师傅又让叫上圆通,度通就更不解了。   “今日云清先生讲《山海经》,圆通早早跟着小草去占地方了,不如叫上行正吧?”   智真大师不急不缓道,“让行正跟着,你告诉圆通,待他听完了,再过去不迟。圣上派我等来此,有些事,咱们总是要做的。”   可不是么,他们叫镇清寺,现在清王的陪葬器具从山中找到了,他们师徒的确该积极地做事,哪怕只是走走过场也好。   圆通虽小,但也是主持弟子呢,度通急匆匆去找他师弟。   正和小草、阿妞、秦二妮儿和小花等几个小萝卜头以及一帮慕名而来的读书人一起,听云清先生讲《山海经》一书的由来,听得津津有味儿的圆通,立刻决定跟着师兄走。   他与小草告辞道,“师父叫小僧回去做事,后边的小草仔细听,过后再讲给小僧可好?”   小草点头,“包在我身上。不过如果你看到大黄,让它也过来,先生待会儿会讲山海经图鉴中的天狗。”   圆通应了,跟着师兄出书舍,快步赶往归阳观。在路上圆通听师兄说了怎么回事儿,但对自己去干什么,圆通还是很迷糊。   度通便道,“你跟着师父,师父干啥你就干啥,莫乱说话也莫乱摸东西。”   圆通小眉头微微皱着,度通怜爱地揉了揉师弟的小脑瓜,解释道,“都是墓里用的东西,不干净怎么了?”   圆通收了疑惑,露出一口的小白牙,“圆通就是在想,待会儿该念什么经。”   “既然是超度亡灵,应该是《地藏菩萨本愿经》吧。”拉着师弟快步走的度通回道。   圆通一脸心虚,“师兄,这个经圆通还没记下来……如果我有小草的能耐就好了。”   度通安抚师弟,“待会儿见机行事,咱们是过来打下手的,唱主戏的是道士,没准儿什么经也不用念呢。”   有了师兄这句话,度通就放心了,开始专心找大黄。   待经过层层侍卫的把守,赶到归阳观侧殿时,圆通还是没见到大黄。他觉得归阳观比镇清寺大,打扫起来很费劲儿,侧殿中放着的陪葬品让他觉得非常不安,他紧紧拉住师兄的僧袍,到了师父身边又紧紧挨着师父。   道士们有条不紊地准备做法事用的幡、符水和镇魂铃等道器,圆通没见过这些,盘腿坐在师父身边,瞪大眼睛看着。   行正看不惯道家这一套,轻哼了一声,引得几个离得近的小道士侧目。智真大师回首道,“行正去帮你师叔做事,不可多言。”   “弟子尊令。”行正站起身,去找跟一窝道士周旋的师叔度通,帮他打下手。   智真转眸见自己的小徒弟一脸凝重地盯着殿中的石马,便抬起手,用僧袍给他擦去脑袋上的汗珠。圆通回头,冲着师父笑。   智真从僧袍里取出一个葫芦递给徒儿,“跑这么急做什么,喝些水润润嗓子。”   待会要念经,嗓子不好可不成。圆通接过葫芦,虽然水的味道怪怪的,但他还是咕咚咕咚地喝了好几大口,才递还给师父。   智真慈祥地道,“待会儿木鱼响过十八声,你就默念经文,不必出声。”   不用出声啊,那轻松多了,“师父,徒儿该念什么?”   “随心所想,心中有什么就念什么。”智真双手合适,闭目转动佛珠,不再言语。   圆通也学着师傅的样子,盘腿闭目养神,香火味萦绕,果然觉得灵台清明许多。   待木鱼想过十八声,圆通的小胖手转动念珠,开始默诵他最熟悉的经《无量寿经》。   这场净世、超度亡灵的法事,一直由后半晌持续到第二天早上。圆通跟在师傅身边,将他最熟悉的净土三经(《小无量寿经》、《无量寿经》和《观无量寿经》)前后念了三遍,终于挨不住困倦,低头浑浑睡去。   待到被师兄摇他的小胳膊时,圆通“啊”了一声,茫茫然睁开双目。度通递给他一杯温水,“睡着了?”   圆通很不好意思,“师兄,抱歉。”   “没事儿,没栽倒就很厉害了。”度通露出两个大大的松鼠牙,“要完事儿了,你活动活动腿脚,待会儿别出糗。”   盘腿坐了一夜,起身时腿部血脉不畅,很容易发麻摔倒,这种糗事圆通在永福寺就干过,被智藏师叔狠狠骂了一顿。   圆通悄悄活动腿脚,见师父依旧如昨日般一颗颗地转动佛珠念经,站在幡前的张观主也还在精神抖擞地走八卦步,对他们的能耐,圆通佩服不已。   法事忙完,智真与张观主辞行,带着他们回到镇清寺后,先问小徒弟,“可觉得哪里不舒服?”   圆通不好意思地挠挠光头,“徒儿在归阳观梦到恶鬼横行,徒儿害怕,头也疼得厉害。”   智真摸了摸小徒弟的脑袋,温和道,“先去用斋饭,再跟为师回房睡吧。”   过了六岁,圆通就从师父屋里搬出来,跟着师兄睡了,没想到今天又能跟着师父睡,圆通拉住师父的僧袍,开心不已,“师父……”   待圆通睡着后,智真盘膝坐在他身边,为他诵了半日的《心经》。   待圆通睡醒后,神清气爽地用了饭,便颠颠跑到第一庄找小草,想听她讲自己没听完的山海趣事。   跟南山坳一样,第一庄里也守备森严,圆通穿过层层守卫,终于见到小草还未开口时,大黄便冲着他汪汪大叫起来。   大黄这叫声,不只把圆通叫晕了,连秦氏等人也吓了一跳。要知道大黄一向将圆通和大牛视作它的小弟,从未这样过。   这声音把小暖都惊了过来,看着一脸懵的小和尚和愤怒的大黄,小暖诧异道,“这是怎么了?”   小草摇头,“不知道为什么,大黄很生圆通的气。”   圆通抬胳膊闻了闻自己的衣袖,“怕大黄不喜欢小僧的一身香火气,小僧过来时已经换了僧袍呢。”   “汪,汪,汪汪!”大黄依旧愤怒,如见到了敌人一样。   秦氏担忧着,她听说昨夜圆通跟着他师父守着那些陪葬品呆了一夜,莫不是沾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有智真大师在,按说不至于啊。   小暖摸着大黄的脑袋,问道,“圆通,你今早都见了谁?”   “小僧……”   “姑娘,三爷已到济县,很快要过来了!”还不待圆通回答,绿蝶就欢喜地蹿了进来,报上好消息。 第九零四章 五月十八   “真的?”秦氏和小暖同时跳了起来。秦氏急切追问,“是过来……”   “是!”绿蝶笑得眼里都有泪了,“三爷派了侍卫过来,说他带着赐婚圣旨来的,请夫人和姑娘准备接旨!”   自上次接到三爷送了消息来,说圣上已经命人拟旨至今,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这段时间,秦氏听到了贺喜声、质疑声,也见到   《掌家小农女》第九零四章 五月十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该站采集不完全,请百度搜索'!',如您已在!,请关闭浏览器广告拦截插件,即可显示全部章节内容!   “真的?”秦氏和小暖同时跳了起来。秦氏急切追问,“是过来……”   “是!”绿蝶笑得眼里都有泪了,“三爷派了侍卫过来,说他带着赐婚圣旨来的,请夫人和姑娘准备接旨!”   自上次接到三爷送了消息来,说圣上已经命人拟旨至今,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这段时间,秦氏听到了贺喜声、质疑声,也见到   《掌家小农女》第九零四章 五月十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真的?”秦氏和小暖同时跳了起来。秦氏急切追问,“是过来……”   “是!”绿蝶笑得眼里都有泪了,“三爷派了侍卫过来,说他带着赐婚圣旨来的,请夫人和姑娘准备接旨!”   自上次接到三爷送了消息来,说圣上已经命人拟旨至今,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这段时间,秦氏听到了贺喜声、质疑声,也见到   《掌家小农女》第九零四章 五月十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真的?”秦氏和小暖同时跳了起来。秦氏急切追问,“是过来……”   “是!”绿蝶笑得眼里都有泪了,“三爷派了侍卫过来,说他带着赐婚圣旨来的,请夫人和姑娘准备接旨!”   自上次接到三爷送了消息来,说圣上已经命人拟旨至今,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这段时间,秦氏听到了贺喜声、质疑声,也见到   《掌家小农女》第九零四章 五月十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真的?”秦氏和小暖同时跳了起来。秦氏急切追问,“是过来……”   “是!”绿蝶笑得眼里都有泪了,“三爷派了侍卫过来,说他带着赐婚圣旨来的,请夫人和姑娘准备接旨!”   自上次接到三爷送了消息来,说圣上已经命人拟旨至今,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这段时间,秦氏听到了贺喜声、质疑声,也见到   《掌家小农女》第九零四章 五月十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真的?”秦氏和小暖同时跳了起来。秦氏急切追问,“是过来……”   “是!”绿蝶笑得眼里都有泪了,“三爷派了侍卫过来,说他带着赐婚圣旨来的,请夫人和姑娘准备接旨!”   自上次接到三爷送了消息来,说圣上已经命人拟旨至今,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这段时间,秦氏听到了贺喜声、质疑声,也见到   《掌家小农女》第九零四章 五月十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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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十三领命而去,大黄蹲在小暖身边到,异常严肃地盯着三爷。三爷便耐心解释道,“玄其受伤,我已知晓。不过此战我方未损一人,生擒对方五人、杀十八人还得物资若干,已是大胜。为今之计不是赶尽杀绝,而需守住胜果,谨防对方反扑。此处是我方大营,除了打架还需守民安稳,不可不谨慎。”   大黄歪了脑袋,狗眼里全是问号。   小草小大人地叹了口气,“姐夫,你这样说大黄听不懂的。”   圆通也道,“王爷,跟大黄一次只能说一件事,多了它不懂。”   小暖对大黄的脾性还是很了解的,“大黄记仇又护短,不管对方死了多少人,只要伤了玄其的人还没被大黄欺负过,大黄就不会善罢甘休的。”   因为一只兔子,被大黄记恨了近两年的三爷,深知大黄有多记仇。不过他暗卫中的佼佼者,竟会被大黄当“短”护着,三爷真不知该如何评说。见大黄还认真盯着自己,三爷想着屋里这么多人,大黄或许是最认可他的战力,才盯着他的。想到这一点,三爷莫名地开心,也不想说错话再让大黄记恨两年,便安抚道,“此人只要不死就还会出现,大黄下次将他捉了就是。”   大黄这才满意,跑出去找玄其了。   大黄刚走,秦氏就喜气洋洋地走了进来,“我让子厚安排人去采买酒席的菜和肉,肘子和猪蹄今晚就得炖上,鱼也先买回来。小暖,咱们摆十桌成不?”   一般人家的女儿定下亲事,叫上前后院吃一顿也不过两三桌罢了,娘亲要摆十桌,是把关系近的都算了进去。娘亲为了自己的亲事高兴,小暖自然也跟着高兴,“若是十桌不够,咱们就摆二十桌!像二胖伯那样摆流水席也成。”   前一阵儿韩二胖家的儿儿拜马管事为师,韩二胖开了一天的流水席,小暖才知道他交往了多少人。除了村里的,周边几个村子里有头有脸的混混都带着各自的小弟来了,吆五喝六地那叫一个热闹。   “不用不用,钱还是要省着些,十桌已经不少了。”秦氏连忙摆手,“严,严晟啊,这圣旨咋这么多天才来呢?”   现在三爷算是自己正经八百地女婿了,秦氏虽然酝酿了许久,但这口改得改得还是有点胆战心惊。谁能想到,大周最有出息的皇子亲王,会成了她的女婿呢。   小暖听到这称呼也是一趔趄,三爷却无比自然地应了,“是小婿虑事不周,宫里人做事一向拖沓,应等着圣旨出京时,再给您送信的。”   小暖看着三爷,就知道这圣旨定费了一番周折,不过三爷已经将这些周折都化解了,三爷来信没提过,她便不问,总归就是那几个人添麻烦。   原来是这样,秦氏又喜气洋洋地问道,“你打算在哪处宅子成亲,新房的尺寸是咋样的?”   三爷在京里有晟王府,还为了小暖专门在京城外修葺了第五庄,第一庄西边还有第六庄,想到女婿这么在乎自己的闺女,秦氏高兴又有压力。   按说三套宅子的新房都得填上嫁妆才对,但小暖只给了一万两,她真怕钱不够用。   三爷回道,“严晟娶妻,应王府内操办。新房的尺寸待晟丈量清楚,再送过来。房内什么也不缺,您只需置办婚床和小暖中意的小件摆饰便可。”   听到三爷说起成亲用的床,小暖的脸忍不住又红了。秦氏异常认真地问,“那房里现在都有啥?”   “外间有一书架,一书桌,一横榻,里间有博古架和一衣柜。”三爷道。   小草立刻更正,“姐夫,是一个书架,一张书桌,一张横榻,一个博古架,一个衣柜。”   秦氏疑惑,“横榻论张?”   小草振振有词,“嗯呐,横榻也算床,所以论张,但是在书文中,常用‘一榻’。”   “可横榻不是更像躺椅吗,椅子不该论把吧?”秦氏反问道。   小草托着小脑袋想不出来,干脆问三爷,“姐夫,你屋里那个横榻是像椅子还是像床?”   “应是床吧?”三爷望着小暖,他也不太懂这些。   看着自己干啥……小暖莫名尴尬,自己是去过晟王府,可有三爷在,她哪会注意放在窗边的榻像床还是像椅子!   秦氏听了三爷的描述,对他屋里的摆饰还是不大明白。三爷见了,便笑道,“刘嬷嬷很是清楚这些,您可以问她,也可以进京时亲自去看看,再做定夺。”   能亲眼看看最好,秦氏眉开眼笑的,“娘娘对亲事怎么办,说了啥没?”   三爷笑道,“此事还需您进宫后,再与母妃商量定夺。”   听到能见华嫔娘娘,秦氏笑得更高兴了,小草也立刻道,“小草跟娘一块去吧,娘想不到的,小草可以提醒一二。”   圆通听到能见到小草和秦安人天天挂在嘴边的华嫔娘娘,也心动不已,不过想了半天,他也想不出自己去了能干啥,只得低头继续想方才在南山坳里见的那个人是什么模样。   秦氏与小草顿时对去见华嫔充满了期待,商量起该带什么礼品最为合适。小暖知道娘亲和妹妹一会儿半会儿说不完,便带着三爷去书房,她还有很多正事要与三爷商量。   哪知进了书房还未开口,三爷便随手关上门,把她揽入怀中,嗅了嗅她的发。   两人相依许久,小暖才依依不舍地推开他,“卿叔他们已经在外等着了。”   三爷紧了紧手臂才松开,从容地帮小暖整理好衣衫和发簪,才拉开房门。   放门外,玄散这该死的家伙假装正经地看天看地,就差说他啥也没偷听了。   三爷脸色一沉,“你去把南山坳搜寻一圈,一个角落也不许放过。”   南山坳有多大,三爷心里没点数吗?这是让他半天一夜都不要回来了吗?玄散垂头丧气地往外走,玄舞幸哉乐祸道,“活该,谁让你靠房门那么近,三爷以前怎么吩咐的?”   咱是贴身暗卫,能不站近点嘛。玄散见了玄舞也很是开心,邀请道,“你跟在姑娘身边无人比斗,功夫该大不如前了吧?咱们比比?”   “某有要事,去去去!”玄舞冷哼一声进了书房,诸葛卿也迈步走了进去。由大黄陪着,被人抬过来的玄其也拱了拱手,进了书房。   随后房门哐当一声关上了,玄散仰天长叹,认命去巡山。 第九零六章 正方便挖洞   在京中,因见他对小暖用心,有无数别有用心的人家想将女儿塞给他做侧妃,保媒的甚至都到了太后和圣上面前。   三爷几次被叫去训话,圣上甚至有意让他效仿娥皇女英,同时娶二妃。右相等人也跟着帮腔,言道小暖家势单,三爷娶她绝非上策。   圣上指给他的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大员之女,娶来只能添乱!   《掌家小农女》第九零六章 正方便挖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该站采集不完全,请百度搜索'!',如您已在!,请关闭浏览器广告拦截插件,即可显示全部章节内容!   在京中,因见他对小暖用心,有无数别有用心的人家想将女儿塞给他做侧妃,保媒的甚至都到了太后和圣上面前。   三爷几次被叫去训话,圣上甚至有意让他效仿娥皇女英,同时娶二妃。右相等人也跟着帮腔,言道小暖家势单,三爷娶她绝非上策。   圣上指给他的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大员之女,娶来只能添乱!   《掌家小农女》第九零六章 正方便挖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在京中,因见他对小暖用心,有无数别有用心的人家想将女儿塞给他做侧妃,保媒的甚至都到了太后和圣上面前。   三爷几次被叫去训话,圣上甚至有意让他效仿娥皇女英,同时娶二妃。右相等人也跟着帮腔,言道小暖家势单,三爷娶她绝非上策。   圣上指给他的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大员之女,娶来只能添乱!   《掌家小农女》第九零六章 正方便挖洞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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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州码头的力巴干活利索,港口大、吃水深,能进大船,济县还是不行。”秦三有模有样地发表自己的看法。   玄散琢磨秦三说的这几样跟价钱有个毛关系时,绿蝶也说道,“姑娘,绿蝶去跟木船谈一谈合作的事儿,看咱们的货交给他们运是什么价?”   诸葛卿道,“九号镖局与船行虽然同属秦记,但他们也是术业有专攻,若是能让他们俩强强结合,或许会更好……”   我的娘啊!   这是暗卫、江湖高手、王府高级幕僚该有的模样?   一脑袋浆糊的玄散默默转身,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回三爷身边吧,姑娘这边的差事,他已经跟不上趟了……   经过大黄的兔子笼时,玄散有心偷只兔子回去当见面礼,但又念着大黄的小家子气没敢动,只得空手而回。   严府内,三爷送走了秘密来访的乌桓,见到玄散这模样,不用问也知道他没什么收获,只问道,“郡主那边如何?”   “安人和玄舞正在给大黄准备行李,姑娘正在和田守一、秦日爰等人因为不知多少钱,商量踢了九号镖局,跟秦记船行做买卖。”玄散答得有气无力,“出来时,小草姑娘问属下王府里最大的梧桐树有多粗,她说大黄喜欢在梧桐树下。三爷,大黄能住进花园吗?”   王府里最大的梧桐树也没多少年,就在花园凉亭边上。大黄住进去,那为数不多的花还能不能要?   三爷非常平静地道,“我已派人回去将梧桐树移到主院。”   “现在移树能活吗?”   “大黄需要活树吗?不过最好能移活,因为以后你住树上,大黄住树下。”   他终于要沦为大黄的保镖了吗?玄散两眼放光,“三爷放心,活不了属下再移一棵更大的!您看冬天地硬,大黄的窝要不要属下回去先刨出来,还是让工匠们移栽大树时给大黄修一个?”   三爷斜了他一眼,转身进书房,顺手把门关了。   今天晌午非常热闹,秦家村小暖家的院子里和院外的过道上摆了酒席,秦氏与秦二舅张罗着村里的亲朋好友凑到一起,为小暖的亲事终于定了下来而高兴庆祝。   三爷也过去转了一圈,还与秦德、秦二舅、韩二爷、韩二胖以及要给他和小暖打婚床的韩三胖吃了几杯酒。这些人受宠若惊,特别是韩三胖,恨不得抱着三爷痛哭流涕。   之后,三爷与小暖、诸葛卿、木刑和玄关门议事,秦氏已经准备好了三辆马车。   一辆是三爷的,一辆是玄其与张冰、大黄的,一辆是大黄和张冰的行李和兔子。骑马来传旨会佳人的三爷,回去时要改坐马车了。   那边,秦氏和小草正在与大黄话别,让它跟着玄其进京,在玄其伤好之前保护他的安全云云。   她们说得一本正经,大黄也听得一本正经,玄散听得一头雾水,大黄真能听得明白?   “等玄其大哥的伤快好时,我和娘亲、姐姐会进京种棉花,到时候咱们就能在一块去看状元游街,这次不是爹爹哦。”   大黄歪着脑袋,盯着小草不吭声。本来还在笑的小草,忽然哇地一声,抱着大黄哭了。   跑过来跟大黄辞行的圆通听到小草的哭声,快步跑了过来。没想到他一靠近,大黄又汪汪叫了起来,圆通愣在原地,抬胳膊闻着自己新换的僧袍,很是难受。   大黄跑进它的狗窝,一会儿就叼出来一个小药瓶,放在圆通面前。玄散想拿起来看看,却被大黄用爪按住,“这是何物?”   被大黄的叫声惊动的小暖见了,长叹一声,“这是我三师兄炼制的一种丹药,没什么大用处但是味道不错,不知道什么时候到被大黄收了去。”   三爷仔细观察大黄的举动后,问圆圆通,“你这两日可服用了什么丹药,谁给你的?”   “汪!”大黄急得挠土。   小暖也反应了过来,大黄对丹药的气味儿非常敏感,这两次大黄见到圆通的异常反应,如果不是圆通的僧袍沾染了什么气息,便是服用了什么大黄不喜欢的丹药。   圆通挠挠头,“王爷,小僧从不服用丹药的。”   三爷又问,“亦或你服用了什么平时不曾服用过的汤药?”   圆通想啊想,终于想起来一个,“师父给小僧喝了一葫芦怪味水,这个算么?”   “那是什么水?”   “师父没说。”师父给的,圆通就喝了,至于是什么他想也没想过,师父给的就一定是对他有好处的。   三爷点头,“玄,此事交给你了。”   “属下明白。”玄领命后又低声道,“三爷,若是大黄走了,便是查出是什么水,也无甚用处了。”   这种味道只有大黄能辨认,大黄不在第一庄,就等于这条线没用了。   三爷已在脑中推断出了大概情形,弯腰与小草道,“小草问问大黄,是否圆通身上的气息与袭击玄其的人相似。” 第九零八章 与三爷进京   这也行?   玄散等人不可思议地看着哭得两眼红成小兔子的小草,迈着她的小短腿儿颠到大黄面前,很认真地问,“大黄,圆通身上是不是有坏人的味道?”   “汪!”大黄叫了一声。   小草又问,“是不是圆通身上有打伤玄其大哥的坏人的味道?”   “汪!”   小草抬起头,“姐夫,大黄说是。”   玄散颇不认同,“小草姑娘,大黄只是叫了两声,它是狗,只会叫的。”   小草又问,“大黄,哪个是带着你买过肉骨头的玄大哥?”   大黄看着玄,玄顿时一脸感动,谁说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看,这不是回头了么。   “哪个是三爷?”   大黄又看着三爷,然后小草看着玄散,意思很明白。   玄散也来了劲儿,“大黄,你的兔子呢?”   大黄立刻看向马车。   “大黄……”   这厮没完了!三爷脸一沉,“圆通,此事应弄尽快查明白。玄,你与圆通走一趟,事关镇清寺主持,不可鲁莽;玄散,准备启程!”   听到要启程,秦氏一家三口的目光齐齐落在大黄身上。秦氏含笑道,“大黄,去了那边要听三爷和玄其的话,别乱跑,知道不?”   大黄歪着脑袋,看着这个又看看那个。   小暖叮嘱了张冰,才走到三爷面前,递上一个包袱,道了一声,“珍重。”   三爷接过时偷偷捏了捏她的小手,又与秦氏和小草辞行后,才上了马车,带着传旨的太监和侍卫们返回京城。   马车走了一段,大黄才嗷嗷地叫了起来,叫声中满是惊慌,小草的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大黄以为咱们不要它了。”   大黄从马车上跳下冲了过来,扑到秦氏身边,呜呜地叫着。秦氏眼圈也红了,一下一下摸着大黄的背,转头看小暖。   小暖虽不忍心,但还是冷着脸道,“大黄先去,我们过几天就去找你,明白了没有?”   大黄依旧呜呜着不肯走。小暖咬牙道,“张冰,抱大黄上车!”   张冰过来,抱起呜呜叫的大黄头也不回地上车,马车又缓缓前行。   大黄的叫声渐渐消失于远方后,秦氏强忍着泪花,“咱们快点把这里的事儿忙完,然后进京吧。”   小草用力点头,“好!”   小暖第一次体会到送孩子出门是什么感觉,她一定要尽快将柴严亭的人清扫干净,将大黄早日放出来,“玄,你跟着圆通走一趟,搞清楚怎么回事儿。圆通,跟你师父好好说,知道不?”   “小僧明白。”   圆通带着玄回了镇清寺后,秦氏带人清点秦家村请客用的杯碗盘碟,小草跑回书房作画,小暖则进了城,与秦三和展福商量绫罗霓裳的生意。   绫罗霓裳的大掌柜展福经过这大半年的历练,为人做事越发沉稳了。虽然他也跟大多数人一样认定了郡主就是以前的秦东家,但他什么也没问,只如往常一样听东家和郡主吩咐做事。   “这是我们几个初步拟定的备选合作布商名单和加盟的条款,请郡主过目。”展福交上两张单子。   去年冬里,小暖将绫罗霓裳的三十多家分店转了一圈就用了将近两月。在这交通靠马和船、通信靠吼和写信的大周,店铺摊子太分散、人手又不够的情况下,实是捉襟见肘,很容易出状况。还有个大问题就是大周律法严苛,任何一家分店出点问题就会连坐整个店铺,小暖不想冒险。   于是,在经过一番细细思量后,小暖打算改变经营策略,由原有的四处开分店的方式,改为采用加盟店的方式。   加盟店是现代快餐连锁常见的商业手段。新加盟的布店虽然东家不是绫罗霓裳,但布店的伙计经过绫罗霓裳的专人传帮带,店铺装潢采用绫罗霓裳的风格,卖的是绫罗霓裳的布料,价格也是统一制定的,所得收益店东家与绫罗霓裳分成。   这个思路在大周,算是非常新颖的。秦三、绿蝶和展福等人提出了许多问题,诸如自家店铺的生意经会不会被对方学了去、对方怎么会愿意加盟、对方会不会不按合作文书办事损了绫罗霓裳的招牌、这分成该怎么分双方才满意等。   小暖一一解疑,然后大伙儿一起制定详尽的合作文书,现在到了选择合格的,愿意合作布商的阶段。   小暖订的第一家加盟商所在地,是京城不远的商州。商州繁花,离着京城不远便于巡查,及时发现问题修改完善。待商州的加盟店成功后,再向其他州县推广。   展福带着人去商州转了一大圈后,才按着他们初步拟定的标准拉出了可合作布商的名录,请小暖和秦东家过目,做最后的决定。   今日初选了三家布商,约他们过几日到济县详谈后,小暖留下绿蝶和秦三筹备细节,自己则带着玄舞出了议事厅。   因为玄舞已几次示意她有话要说了。   “姑娘,蓝紫晨那边保护的人送了消息来,登州通判张永驻的亲信接近蓝紫晨,探听姑娘是否是秦日爰。蓝紫晨挡了回去,不过他还是不死心,几次三番登门。”玄舞低声道。   张永驻与小暖因其家人偷棉花的事儿结了怨,他想捉小暖的错处也算正常。小暖道,“不必理他,他的通判也快做到头了。”   前两天坻报上,兵部已经在考虑替换一批厢军官员,登州也在其中。   “登州方家的方芸玲请蓝紫晨传话,她想求见姑娘一面。”   因偷棉案,登州方家的大少爷方人俊被流放,现在方家主事的是未出阁的方芸玲。小暖去年曾出手与她做了一笔生意,帮她度过难关,她应是尝到了甜头,又想与自己做生意了。这个小姑娘还算有些手段,小暖点头,“让她来。”   玄舞应了后,又低声道,“方才,卢知县到城外送三爷,三爷马车没停,只撩开车帘道了声请起就走了。”   三爷是皇子,与地方官本就不该有瓜葛。卢知县知道上官来了,依礼相送,三爷也依礼相还,这没有什么好报的,小暖便问道,“然后呢。”   “然后,有不少百姓看到三爷怀里抱着一条大黄狗。”玄舞说的自己都不大相信,要知道三爷对干净整洁有着超乎寻常的要求,他居然会抱着大黄!   许是大黄闹得厉害,所以三爷才会如此,也有可能是因为三爷想让人知道大黄是受他保护的,才会如此行事,不管是哪一个,小暖对三爷都充满浓浓的感激。   该怎么答谢他呢?小暖想了想,也只有尽快忙完这里的事,进京与他团聚了。 第九零九章 草色遥看近却无   小暖又见了两个赶过来的织布作坊的管事,回第一庄,从镇清寺回来的玄正等着向她报事。   “智真给圆通喝的葫芦里的药水,是祛湿瘴之气的药。清王陪葬品久存阴暗处,智真怕圆通沾染了不该沾染的东西,所以才给他服了些。”   这初听起来是很合理的解释,小暖继续问道,“这种药能在药铺里买到,还是特制的?”   玄答道,“属下已给华郎中看过,华郎中说这种药寻常郎中都会开,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只是咱们这边用得少了些。”   “为何智真大师会提前准备这种药?”小暖又问。   “智真大师说是因为镇清寺建在墓地之上,所以度通就提前备了些备。属下派人去追查济县的药铺和医馆,开过这种药的有一家,就是两月前卖给度通的。因为度通给他们念了净心经抵了药费,所以药铺的伙计印象很深。至于山洞内那些人的药来自哪何处,一时不好定论。”   度通果然很会利用他的专长,小暖转着手里的葫芦,眉头仍没有展开。按说这药没什么问题了,但小暖还是觉得不对劲儿。   她又拿着药葫芦去找她七师兄张玄清,“师兄,你看这个是否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守着陪葬品等抓贼的张玄清摇头,“我于此道并不精通,你等师傅来了或者进京后给三师兄看看。还有一事,关于前一阵子的讹传,我给师傅送了信,师傅说让你将那块石头的形状画给他瞧瞧。当初修镇清寺时,工匠们将石头移去了何处,还能否找到那块石头?”   虽然不知道师傅为什么要找那块石头,但就像圆通会毫不怀疑地喝下他师父给的药水一样,小暖立刻应了,“好。师傅要来了?”   张玄清笑得欢愉,“现在已出正月,师傅应迫不及待地下山了,只是不知他去了何处,又何时来看你。”   小暖也真的想师傅了。在她心里,师傅比陈祖谟更像个爹,不过她觉得师傅去找他师傅的可能性,比来找她的可能性更大。   叮嘱助守归阳观的侍卫小心防范后,小暖吩咐木刑去问找秦大舅,让他把十一年前小暖入山被救下的那块石头画出来。   然后小暖也回了第一庄,也请娘亲画一画。   听到要画东西,正在悲伤画大黄的小草立刻拿了一张纸,“娘说,小草画。”   以小草忽高忽低、忽抽象忽具体的画技,小暖还是有点犹豫的不过小草正因为大黄离开而伤心着,有事做也好,小暖便点了头,“娘说,小草画。”   秦氏仔细回想比划着,“那石头大概有这么高,这么大。”   才这么高,那得是多小多弱的狼,才没能把陈小暖薅下去啊,小暖默默庆幸着。   “形状的话,娘就记得是个圆滚滚没尖没棱的石头,灰突突的,似乎还泛点红?”   心焦后怕的秦氏,当时的注意力都在闺女身上,哪还会多看下边的石头。南山坳没开荒之前,镇清寺所在的地方算是林子深处,秦氏砍柴、打猪草都走不到那里,又因知道那处有狼出没,所以后来再没进去看过。   “娘,是这样吗?”小草把画给娘亲看。   秦氏摇头,“不是个鸡蛋,顶上一块是平的。”   “是这样吗?”小草又画了一张。   秦氏看着小闺女画的一截圆柱子,又摇头,“粗细没这么均匀。”   “是这样吗?”   秦氏看着小草新画的这张,立刻称赞道,“许就是这样吧,小草真厉害,这都能画出来。”   小暖也凑过来看,总觉得这形状有点熟悉……   小草看了看画,又看了看她姐姐,很是同情地小声嘀咕,“姐姐好可怜,坐在牛粪一样的石头上。”   “你这么一说,还真像!”秦氏笑了。   小暖……   待到木刑把秦大舅说的石头画像拿过来,小暖看了一眼更笑不出来了。因为这分明就是那啥,撅着的……臀部,还是比较胖的那种。   木刑也不大好意思,“就是因为石头是这个形状,所以姑娘的大舅才对这件事、这块石头印象深刻。”   秦大舅比划的大小,与娘亲说的差不多,所以相对来说,秦大舅这个比小草那个更靠谱。   但比起坐在那啥上,小暖觉得还是牛粪上更好一些,毕竟牛粪还是勉强能和鲜花连在一起的。她让木刑照着这两个形状和大小,带人去堆放废石的地方查找,类似形状的一块没找到。   小暖便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师兄,张玄清忍着笑,又将情形写信告知了师傅,两张图也一并送了过去。   小暖觉得,师傅见了画像,一定会笑趴在地上,只希望师傅不是躺在树杈上休息时看到师兄的信……   小暖经过云开书舍时,一身青衣的珠绿正在打扫庭院。她这衣裳的颜色与刚刚返青的“草色遥看近却无”的景致相似,让人见了便觉得心旷神怡,小暖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珠绿发现小暖看她,螓首微垂停住扫帚,这样一个寻常的动作,放在她身上便是万千风情,小暖立刻回神,打了个招呼快步走了。   书舍内的珠绿抬眸望着小暖远去的背影,这佳人远眺的侧影,迷得书舍内几个别有心思的读书人将将神魂失守。   秦三奶奶又跟几个村里的老人家在村口掉光了叶子的大槐树下晒太阳闲聊,见小暖出来了正要打招呼,又见一身白色书生袍的陈祖谟从村外走了进来。   以前吧,村里人都觉得陈祖谟长得好,可自从见了晟王后,大伙才知道什么叫真的长得好。比起晟王,陈祖谟实在是没看头。   “小暖啊,这是打哪儿转了一圈?”秦三奶奶怕他们父女俩面对面尴尬,便扬声与小暖说话,好叫陈祖谟知道他闺女要出来了,他最好快走几步避开。   陈祖谟听了果然是一顿,不过他没快走,反而是停了下来村口的众人一见,就知道要有戏了。   “去归阳观了。”小暖含笑答道,三奶奶在村口的功夫绝对比她在家的功夫长得多,她几乎成了秦家村的一景。   “你七师兄观里,咋那么多侍卫,出啥事儿了?”秦三奶奶打听闲事。   小暖绕过南山坳口的界石,刚要答话,却见她爹站在一旁,眼巴巴地等着听消息。 第九一零章 左相出京   清王的陪葬品,是在秦家村南翻三个山头的山洞内发现的,那里鲜有人至,所以玄其和玄耑带着侍卫清山抓人,运出陪葬品放进南山坳归阳观内,也没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只是这两天归阳观不许香客进去烧香了,大伙才发觉不对劲儿。   陈祖谟当然也注意到了,只是在这里,他根本打听不到任何消息,秦家村和南山坳是他那不孝女的天下!   不过,陈祖谟还是给贺贺王去了封信,详报了他看到的情形以及晟王带着大黄回京的事儿。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为啥晟王带走的不是那不孝女,而是大黄。   现在听到秦三婶儿向小暖打听消息,本来就打算刺探小暖几句的陈祖谟,当然不会错过。   高仓颉的密旨和三爷都在路上了,再过几日建隆帝的钦差就会到南山坳,小暖也没必要瞒得太死,“观里有些紧要物件怕被人偷了,所以我安排了人帮忙守着。”   什么物件?   秦三奶奶虽然好事,却也不是那没眼力的。她虽好奇,但小暖这么说就是不想多透漏的意思,秦三奶奶也没再多打听。陈祖谟却忍不住了,“放在归阳观里的东西,是因为与道家有关还是需要祛除邪气?”   他倒挺会猜,不过小暖怎么可能告诉他,“我不能说。”   陈祖谟……忍了!   “如今已进二月,你们何时归京?”   归京?她的家在这里,归什么归。小暖随口答道,“该去的时候,自然就去了。”   陈祖谟……不能忍了!   “你这……”   还不等他说完,秦三奶奶就打岔了,“小暖啊,你先去忙,我有几话要跟你爹说。”   小暖点头,挨个叫了人,才慢悠悠地带着她的一堆人走了,看得陈祖谟直肝儿疼。   秦三奶奶放下膝盖上装绿豆的小簸箩,拍了拍身边石头上的空地,“祖谟,坐。”   陈祖谟才不想与这些只会嚼舌头的老妇为伍,勉强笑道,“三婶儿训话祖谟怎能坐呢,您讲,祖谟听着。”   “要我老婆子说,咱们村里这老些人,也就你们家最懂礼数。”秦三奶奶夸完,就说起正题,“不过,你为啥老跟小暖拧巴着来呢?”   “不是祖谟与她过不去,而是她不懂尊敬长辈……”   还不等陈祖谟说完,旁边的韩三奶奶不爱听了,“小暖不是不尊长辈,她尊的是值得尊的长辈!你做下的那些事儿我都不稀罕说,你不占理儿,见了她还张嘴闭嘴地挑刺,她凭啥尊着你?”   “我是她的父亲!”陈祖谟想走,与这帮愚妇理论他觉得有失身份,但被人这样骂,向来要面子的他怎么可能受得了。   “你是她爹,可你跟她娘和离了,你最风光的时候嫌她们娘仨碍事儿,把人家赶出来了。人家凭啥尊你这亲爹?”韩三奶奶轻易不说话,但只要开口就能把人噎死。   “他三婶儿,你这嘴几十年了咋还跟刀子似的!”秦三奶奶紧给韩三奶奶使颜色让她少说几句,韩三奶奶哼了一声,继续上鞋帮,麻绳抽得“嘶嘶”直响,陈祖谟听得头疼。   秦三奶奶拉住陈祖谟的衣袖一把将他压在身边的位子上,语重心长地劝着,“祖谟啊,咱们这些老婆子都是看着你长大的,你什么性子咱们还不清楚?你是咱们村你这一辈里最有能耐的一个,这十里八村的以前提起你,哪儿不得竖起大拇指?你脑袋好使又好面儿,当了状元娶了郡主,全大周都是头一份的!”   “可你后来不惜福,把状元和官位折腾没了……”   “三婶儿,我还有……”他的得失岂是一个连字都不认得的老婆子能评说的,陈祖谟无意再听下去。   秦三奶奶用力握住他的胳膊,接着道,“我也没几句话,你耐心听完。我老婆子虽然话多,但这种掏心窝子的话轻易也不说。你好面儿,可这面儿得你自己挣,不能靠着别人给不是?你自己在别的地方丢了面儿,就想在小暖身上找补回来,让她尊着你敬着你,好叫人知道你有个孝顺郡主闺女和王爷女婿,让人不要小瞧了你,是不?”   陈祖谟没吭声。   “你韩三婶儿说的对,以前的事儿咱们就不说了,是个人就得往前看,连你娘都琢磨过味儿来了,你这么灵光的脑袋,咋会想不明白?”秦三奶奶叹了口气。“你跟小暖横着来,有啥好处?”   陈祖谟眉头皱得死紧。   “你把她们娘仨赶回家又追回时,小暖那会儿啥都没有,都敢指着鼻子骂你,你当她现在不敢?她是不想掉了她自己的身份。你再折腾啥幺蛾子惹急了小暖,她伸一个小手指头就能把你按到粪堆里出不来,你信不?”秦三奶奶叹了口气。   “你现在有媳妇有孩子,在京里有体面事儿干还有宅子,咱们村除了小暖,可不是就数着你过得好了,你何苦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够了!”陈祖谟再也听不下去了,挣脱秦三奶奶椿树皮一样的老手,快步离去。   赵小武他娘看着陈祖谟那走路都带气儿的样子,嘟囔道,“三嫂说这些干啥,他听得进去才怪呢。”   秦三奶奶乐呵呵的,“听不听得进去在他,说不说在咱,反正咱没坏心。”   韩三奶奶哼了一声,“他多精明啊,这道理他能不懂?我看他是十几年拿着小暖她们娘仨不当人习惯了,想改也改不了!”   正如韩三奶奶所说,陈祖谟其实也想跟小暖好好相处的,只是小暖处处跟他作对,让他难堪,所以陈祖谟见了她才压不住火气。受小暖的气也就罢了,他今天又被村里的老妇莫名其妙指摘了一顿,陈祖谟心中火气更大,他不能跟这些人计较,他要回京!   这地方,他一刻也不要多待了!   没想到陈祖谟刚收拾好东西准备带来着妻女启程时,京里却传来一个惊天的消息左相李奚然奉命出京,到南山坳替圣上进香!   这哪是进香,分明是以此为由,来查归阳观内了不得的物件来了。陈祖谟又把行李从车上卸下来放回屋里,左相的来意他一定要查明,否则回去后没法跟贺王交待。 第九一一章 宦海老狐狸   奉圣明出京进香的左相李奚然到济县时,卢奇渊带着衙门官吏迎出城三里,在路边恭候。左相下车扶起卢奇渊,并邀他同车而行。左相此行虽名义上是进香,但实则是查案的,他到了这里,本地父母官卢奇渊自然就是他的助手,所以左相先向他询问案情。   美须髯的卢奇渊,浑身上下每块骨头都透着置之事外的清正,“下官得了文昌郡主的通传,立刻派衙役帮南山坳的侍卫将人抓回县衙大牢严加看守,因没得到命令,所以还未审问案犯。因南山坳不在下官治下,所以归阳观之内的物品下官也不曾亲见,只听侍卫说过很是不寻常。”   “卢大人所言甚是,待本官到了南山坳,再行详查。”左相抚须而笑,两人皆是四十有余,但因卢奇渊蓄了长须,所以看起来倒比留着短须的左相年纪更大些,笑起来更显年轻。这叫与左相初接触的卢奇渊暗暗羡慕。   南山坳是文昌郡主的封地,的确不在卢奇渊治下,他这样回答并无不妥。但左相一眼便看穿了卢奇渊的想法,当一个人过分强调一件事,都是因为心里有此事。如此看来,南山坳于卢奇渊,并非是一处受欢迎的存在。难怪敏锐的陈小暖会将她的棉布作坊以及部分生意移进南山,并且将店铺的重心逐渐向登州和京城。   既然卢奇渊不知案情,左相便不与他谈政事,而是说起卢奇渊在京中准备春闱的长子卢林平,“本官在右相府中见了贵公子,他承了卢大人的言传身教,今年殿试必能大放异彩。”   卢奇渊谦虚道,“犬子头脑很不灵光,所以只能下苦工多读书,正因书读得多了,于为人处世上很是不妥。若非下官去书信提醒,他都不晓得该去程大人府上拜个晚年。大人有所不知,下官与程大人乃是同科进士,这些年还算有些往来。”   程无介是今年春闱的主考,左相提起卢林平去程府走动,卢奇渊马上说他是奉了父命正大光明去拜晚年的。卢奇渊处处谨慎又不以寒门出身,也不以孤高清流自居,若得了机会,变成成事,难怪右相会提携他的儿子。左相笑道,“卢大人过谦了,林平谈吐非凡又当风华正茂,我朝又添一栋梁才。”   “多谢大人盛赞,奇渊听闻大人家的两位公子都得过圣上称赞,不知大人平日里让他们读什么书?”卢奇渊马上提起让左相舒服又有话说的问题。   谈笑风生中,马车很快就到了南山坳。左相下车见秦氏一家已在路边迎候。她们一家三口都在,却少了那只威风凛凛的大黄狗,左相觉得还是与往常有很大不同的。   两厢见礼后,左相笑容亲切地问,“界碑上的字是小草写的吧?”   “正是,让您见笑了。”小暖嘴里谦虚,面上却是满满的骄傲。   小草抬起小脑袋,有模有样地道,“云清先生说小草写的字跟伯伯的还差了很远,但是小草现在写的比这上边的更好了,姐姐说过一段时间让小草再写一块。我娘说山里石头多,喜欢哪块用哪块。”   左相郎笑,又对秦氏道,“奚然出庄辞别家母时正风和日丽,家母张罗着人收拾菜籽准备种菜,并问安人何时进京,她还有许多不懂的要向安人请教。”   秦氏慌忙道,“臣妇当不起老夫人的请教,要是说啥时候种啥,庄子里的管事们都比臣妇懂,老夫人问他们也是一样的。”   小暖抿唇笑,李老夫人分明就是句客气话,娘亲当了真了。李奚然也笑得和煦,“奚然也是这样跟家母讲,可家母说安人种的菜比旁人种的要好吃许多。”   秦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求助小暖。小暖自然而然地接了话,“我娘今春已经种下了菠菜,大人回京时带上两筐,请老夫人尝尝鲜。”   左相含笑谢过,与小暖一家往里走,跟在后边卢奇渊跟其他人震惊于小暖一家与左相的熟识程度,尤其是人群中的陈祖谟和皮氏,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小暖也就罢了,左相居然跟秦氏也这么熟,皇后的亲娘李老夫人也给秦氏很熟?   皮氏皱着眉头,她琢磨着左相的话,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味儿。秦氏种的菜她吃了十几年,可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的,为啥左相的娘就吃着不一样呢?   待进了南山坳理事的院内,看热闹的人被挡在院外进不来了,小草迫不及待地问,“伯伯,您见到大黄了么?它前些日子跟着晟王进京了。”   见面前三张小脸带着同样的紧张和担忧,左相心中涌起罕见的柔和。他已多年未见如此坦诚的关怀了,没想到她们一家为了一条狗,就能如此自然地流露出来,晟王真是好福气。   “奚然出京前曾去晟王府拜访,亲眼见了大黄,它看起来很好。”不只他去看过了,二皇子、建王、庄国公等人,但凡能找到由头的都跑去看了。严肃冷清晟王身边蹲着一条跟他一样严肃的大黄狗的场面,甚是有趣。   听到大黄很好,秦氏和小草就放了心,告辞退了出去,留下小暖和左相谈正事,卢奇渊也在一旁陪着。   左相是去年清王案的主审,玄给他讲起案情来不用提前清,很快就交待清楚了。待听到是大黄协助侍卫们抓了清王余党,又是大黄发现了南山坳东藏有祭品的山洞,还差点因此丧命时,左相和卢奇渊才明白为何晟王会带着大黄进京了。   在大黄的帮忙下,他们竟杀了清王余党十人,活捉七人!左相深知晟王的办事手段,或许活捉的还不只这几个,剩下的人应在木刑手里受罪,晟王握有的清王余党的消息,比他要多得多。   再加上去年清王石棺也是被大黄刨出来的,左相觉得大黄简直就是清王余党的克星,或许再让大黄溜达几圈,柴严亭也会暴露在它的爪下。   气数这等玄之又玄的东西说不清道不明,但清王余党现在定在想尽办法将大黄除掉。将它送到晟王身边,实是明智之举。   了解案情后,左相吩咐卢奇渊回去准备刑堂,他要提审案犯。卢奇渊走后,小暖才问,“不知圣上着大人多久审清此案?”   左相笑道,“圣上派本官来进香,烧完香后,本官便要归京了。”   “那您何时进香,小暖提前准备着。”虽然左相总是笑眯眯的,但小暖对待这位陪着建隆帝度过了大半生风雨的权臣,不敢有一点放松。   左相又道,“此事不急,本官难得求了这个出京办事的机会,总要转几日再回去。不知郡主可有空闲,陪本官在您的封地内四处走走?”   这是条笑傲宦海几十年的老狐狸,小暖没经验也没时间应付他,便按照拟定的计划将他交给诸葛卿,“实在对不住,小暖为了尽快进京,这几日实在脱不开身,让我府上的诸葛先生陪您四处走走,您看如何?”   诸葛卿立刻出列,给左相行礼。   左相看着诸葛卿就笑了。这不是晟王府的幕僚么?晟王追妻,着实下了不少血本呢。 第九一二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身为外姓,还是个有封地的郡主,小暖在大周是独一无二的。她的封地就是秦家村向南延伸五十里的这片丘陵地带,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因为被封时,南山坳无人居住,所以建隆帝没就封地内诸事如何管制给出旨意,所以小暖开山建了庙宇、书舍、作坊店铺等营生后,这里就处于无为而治的状态。不过因有晟王府的两百多侍卫在此驻守,所以安全无虞,但若要进一步发展,便需要更稳妥的筹划。   这是小暖的事,或者说是晟王与小暖的事,这对夫妻是精明人,左相自然不会多嘴一问,只是与诸葛卿闲聊着,探听他感兴趣的消息。   南山坳建了还不足一年,但已有京城永福寺方丈的首徒坐镇的镇清寺、上清宫宫主七弟子坐镇的归阳观、前国子监祭酒云清先生丁中和坐镇的云开书舍,莫说还有新晋皇商、文昌郡主、晟王妃陈小暖的棉坊在,只要小暖有心,假以时日这里必定会成为一个富庶繁华的城镇,而且诸事都由小暖说了算。   有晟王坐镇,小暖也不用担心圣上把封地收回去,或者有本地官员使幺蛾子。看着这片欣欣向荣的地界,左相心里也是羡慕的。   若是他告老后,也能有这么一块无拘无束之地……   “这是珠绿自己做的,安人喜欢就好。”云开书舍内,送秦氏出来的珠绿声音温柔而尊敬。左相看过去,见秦氏正握着一个荷包,目光里满是赞叹。   “喜欢,你的针线真好,难怪小暖前些日子还说不让你去棉坊钻研制衣,是屈才了呢。”秦氏经常收到珠绿做的荷包、帕子或抹额,对珠绿的女红赞叹不已。   在书舍做书办可比去布坊做衣裳体面得多了,左相停住,想听听珠绿会如何回答。   珠绿惊喜又不安地道,“若是安人和郡主真看得上珠绿,珠绿也想得空去棉坊跟诸位手艺高超的工匠一起钻研阵法和花样。”   秦氏笑得合不拢嘴,“好,我去跟小暖说一说。”   “多谢安人。”珠绿屈膝谢过。   她看不出来珠绿根本不想去?这么没有心机的秦氏能生出小暖和小草那样精明的女儿,真真是个怪事,左相暗自纳闷。   那边厢,一条腿已迈出书舍门槛的秦氏也看到了左相,立马又缩了回去半挡在珠绿前面,行礼道,“丞相大人。”   她这动作,分明就是惧怕自己,却还想保护着她身后的珠绿。左相的双眼微眯,很好奇陈小暖是怎么跟她讲自己以及当年王时卿的事儿的。   听到这人就是害得她家破人亡的左相李奚然,珠绿看了他一眼,才缓缓低下头。从珠绿这一眼里,左相看出了恨意。   在风尘里滚了十年的珠绿能让人看出恨来,说明她心里恨已深了呢。不过左相怎会将她看在眼里,只微笑着与秦氏道,“安人请起,您这是送小草进去读书了?”   秦氏直起身,“是。”   诸葛卿看出秦氏的紧张,便打圆场道,“珠绿,先生可在?”   “先生正在教二姑娘等人读书。”珠绿平静答道。   左相本来是打算进书舍拜访丁中和的,听了这话,干脆改为下一个去处,左相与诸葛卿道,“既然如此,劳烦姑娘告知丁公,就说奚然改日再来叨扰。劳烦先生引路,老夫想去镇清寺看看。”   “是。”诸葛卿应了。   走了没几步的秦氏听见了左相的话,两脚绊在一起差点摔倒,细雨连忙将她扶住。左相见了,笑道,“莫非安人也要去镇清寺?”   秦氏略尴尬,“小妇人听说圆通病了,所以想去探一探。”本来圆通每天都会跟着小草一起来听云清先生讲书,秦氏今天送了小草来才知道圆通没来,他师兄过来替他告了假,说是病了。最近倒春寒,有不少孩子闹病,秦氏想过去看看圆通病得厉害不厉害。   左相听说过圆通与小草玩得很好,如此看来是真的了,他笑道,“如此,奚然正好与安人同行。”   秦氏假装镇定道,“大人先去,小妇人得回去准备了礼品,才能过去。”   她这是守着本分,不想惹口舌添是非。左相也不为难她,告辞后跟着诸葛卿去了镇清寺。与智真大师品茗许久,左相也未见秦氏来探望生病的可怜小圆通,便知她是诚心避着自己了,对秦氏又敬佩了几分,想着以后见了还是依礼避开,免得让人家为难。哪知今日他与秦氏却特别有缘。   晚饭时,左相忽然兴起,想去山长茶宿尝一尝这里有名的大骨馄饨,又在茶宿门前,贴着陈祖谟的书卖了多少银子的那面墙前,与秦氏相遇了。   叒见左相,秦氏异常郁闷,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行了礼。左相忍不住笑了,“安人出门,不喜坐马车?”   在京城,但凡有点身份的妇人莫说出门,便是在大宅内院走得远一些,也会乘着马车或轿子,以免被人冲撞了。秦氏,已经是很有身份的妇人了,但左相发现她去哪儿都用走的。   “去远地儿才坐。”秦氏回了一句,行福礼退了两步就想走。   哪知左相忽然倾身,压低声音问道,“安人可知,是否有位京城来的高姓客商住在茶宿中?”   姓高的还是京城来的,可不就是圣上的派来的探子高仓颉么!说什么客商,想套她的话害她闺女?秦氏心里发慌,情急之下祭出许久不用的小暖教她的两眼放空的压场子表情,异常平稳地回答道,“小妇人不知道,大人去问茶宿的掌柜和管事吧。”   见她这紧张的表情和说话腔调都变了,左相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忍笑点头而去。   待他走了,秦氏急匆匆地赶回第一庄,并决定左相离开之前她再也不出庄了,这人冷不乍的太吓人了,笑起来比以前的陈祖谟还吓人。   从城里回来的小暖听说后,又见娘亲忧心忡忡的模样,便安抚她道,“南山坳就这么大点儿地方,娘遇到他也正常。高仓颉住在山长茶宿知道的人不少,是他现在自己心虚才带着人避到林子里去的,跟咱无关。”   听到自己没坏了大事儿,秦氏才安心了些,“他还看见珠绿了,不会有事儿吧?”   因建隆帝贬黜清王依据不足,珠绿的父亲御史王时卿以死相谏,惹怒了建隆帝。左相给王时卿安了个私通外藩的罪名,王时卿因此被杀,王家男子遭流放终生不归,女子为女为妓。母亲自从知道这件事儿后,对珠绿便多了几分同情,也对左相多了几分不认同和惧怕。   小暖摇头,“左相不会把珠绿放在眼里;珠绿也答应了她娘,不会找左相报仇。”   是呢,秦氏肩膀一松靠在炕头上,觉得今天过得好累,好想把大黄叫过来摸一摸他的毛。   小暖又问,“圆通病了?” 第九一三章 左相夜话   “我让子厚去镇清寺探了探,子厚说圆通应是吃错了东西,闹肚子呢。”   圆通本就因跟伤害大黄和玄其的坏人吃了同一种药而难受着,现在又肚子疼,怕是更美精神了。   “没让华郎中去给圆通看看?”圆通那小家伙,小暖见了就喜欢,他生病小暖也担心。   秦氏摇头,“他师傅说正好让圆通清清肠胃,先不吃药。”   这里人闹肚子,只要不是特厉害都会节食清两天肠胃,把肚子里的东西清空了也就好了。那滋味儿小暖尝过,有没有用不说,真是饿得腿脚发虚胃发烧,所以小暖下了命令,以后她们家的人闹肚子,不许再用这种方法。   见娘亲一脸疲惫,小暖过去给她按着肩膀,陪她闲聊。不多时,小草颠颠地跑了进来。   秦氏和小暖见了什么时候都活蹦乱跳的小草,也跟着精神了。秦氏笑着问道,“今天读了什么书?”   “河东先生的《始得西山宴游记》,先生的句子写得可好了。‘悠悠乎与颢气俱,而莫得其涯;洋洋乎与造物者游,而不知其所穷’还有‘穷山之高而止……”小草叽叽喳喳地背着今天学的文章,与娘亲和姐姐共享其美。   小草读书不是为了走仕途,而是识文通理,所以云清先生从不拿那些治国治家的枯燥文章教她,而是用有趣的山水诗句或散文,小草很喜欢,云清先生教着也痛快。   小暖也觉得这篇文章写得甚是好听,就顺嘴问道,“河东先生是谁?”   “柳子厚。”   有点耳熟呢,小暖正在脑袋里翻找姓柳的名人时,秦氏先想起来了,“就是写‘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柳柳州!”   哦!柳宗元!她当然知道!他为毛又叫柳柳州了?是因为他在柳州当过官吧……   小暖无力地躺在炕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大周是华夏五千年文明中不存在的朝代,但是它的前朝乃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唐王朝,只是不知道为啥,大周建国后没有出现赵匡胤这个很牛的侍卫将军,所以也就没有陈桥兵变和之后的大宋王朝,柴氏统治的大周得以延续至今。   小暖不是学历史的,对历史为什么拐了个弯,去向她不了解的未来不感兴趣,也不操上下五千年的闲心,只关心眼前事,关心她们一家子该怎么把日子过得更乐呵。   这里让她不乐呵的主因之一,就是这些稀奇古怪的称谓。你说一个人有名字,你就直接叫他名字不就得了,结果他们偏不!柳宗元字子厚她上学时学过,但为毛又叫河东先生和柳柳州她就不明白了。   这些出名的人也就算了,还有那些不出名的也是姓名、字号、自称、官职、居住地等一大堆称呼,真是不嫌麻烦!   不对,是除了她,大伙都觉得这是自然而然的事,就应该记住,而且他们也以多取几个名为乐。读书人在一起时,为了显示自己有学问,提起一个人总是会用他不常见的称谓,众人也以猜测这是何人为乐。   -->>   比如云清先生,他姓丁名中和字履善号云清,搬来秦家村后还给自己起了个别号叫“田乐”。除了这些名字,来找他的人有称他为丁祭酒的,因为他当过国子监祭酒;有称呼他为丁学士的,因为他也当过翰林学士,总之,这十个八个的名字都是指的丁中和。   人们觉得一个人称呼越多,这个人越厉害!连她妹妹小草都在琢磨着起个字、号再弄个别称啥的,你说让人崩溃不崩溃!   “姐姐,姐姐!”小草爬过来,摇晃小暖的胳膊,每次她说读书的事儿姐姐就发呆,真是叫她操心。   “嗯,姐在呢。”小暖抬胳膊把妹妹搂在怀里,“我家小草读得真好听。”   小草立刻笑成了一个小傻子,提起姐姐感兴趣的事,“姐姐,小草回来的时候,左相伯伯又带着人去镇清寺了,我看他像是憋着什么坏主意呢。”   小暖果然来了精神,坐起来唤道,“玄舞。”   玄舞从帘子外走进来,答道,“左相在茶宿吃了馄饨后,又与里边的住客闲聊了一会儿,没打听高仓颉的事,然后就去了镇清寺,现在还没出来。”   小暖的小脑瓜马上开始高速运转。左相与智真相识很正常,但今天后晌他刚去拜访过智真,要入夜时又去了,就显得非同寻常了。   除了三爷觉得镇清寺那几个和尚有问题外,左相也这么觉得,看来这几个和尚真有问题了。这几个和尚,还算是她请来的,你说叫人难受不难受。   “玄舞。”   “属下在。”   “你说咱们南山坳要不要弄个宵禁什么的,好让大伙能早点歇了。”   玄舞,“……”   镇清寺内,圆通正捧着碗喝稀粥,智真给他夹了清口的小菜送到嘴边,圆通张嘴啊呜吃下去,接着喝粥,待圆通喝完了,智真又给他擦嘴角。大小两个光头凑在一起,显得屋里格外亮堂。   左相看着他们,就想起厚生生病时的场景,那会儿他的妻子已经过世了,左相也是这样小心地照看着儿子,希望他早点好起来。厚生好了之后,对他比之前更亲近了。   这两师徒,感情也很深呢。   待圆通出去后,智真大师给左相倒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静静陪着。   “清王善交,在世时与三教九流皆有往来,他与大师也算故交吧?”左相似是闲聊地问道。因清王的封号是先皇封的,所以建隆帝虽治了清王的罪,却没有夺去他的封号,以示对先皇的尊敬。   智真大师面色平和,“贫僧与清王只见过几面。”   “在收度通为徒之前,能与大师见几面的人为数不多。”左相的声音不高,却让智真无法辩驳。   智真喜静,多数时间都是在藏经阁内读经书参悟佛法,确实很少与人见面。收了度通为徒后,度通办了个讲佛会,央着他为善男信女们讲经,智真才被渐渐被人所熟知。 第九一四章 上门小女婿   “大师平日连寺门都少出,现在却带着圆通到了这坐马车都要走三天的南山坳。”左相又缓缓道,“大师莫以圆通烧了伙房为借口,那把火是谁放的还未可知。这点小事儿,还不到将您这位将来的永福寺主持逼走的地步。”   永福寺主持惠清的首弟子智真,平日甚少露面但每逢关键场合,无论是与僧家辩论佛法,还是与道家分辨佛道起源,总能悦服大众,所以在佛门中威望并不比他师傅慧清低,因为他师傅辩法,曾数次败在无尘观主手下。这样的高僧却忽然带着两个弟子离开永福寺,到了这穷乡僻壤的小庙,个中缘由引人深思。智藏的刁难,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智真握着杯中茶轻轻饮了一口,如暮鼓晨钟的声音将左相营造出来的肃杀气氛消于无痕,“这是其一,圆通想来,贫僧便带着他来了。”   “是圆通想来,还是有人想让他来?”左相问道。   “确实是文昌郡主相邀在先。”智真平和应对。   左相缓缓笑了,“真是如此?”   “出家人,从不打诳语。”智真双掌合十。   “即是如此,那大师告诉本相,圆通是谁家子?”左相追问道。   智真依旧沉静,“贫僧不知。”   “十一年前,世人都以为清王妃带着即将临盆的孩儿入了棺材,本相原也这么认为,不过现在却不是了。同样是十一年前,不问世事的大师忽然收了个襁褓婴儿为徒,并亲手将其抚养长大,现在又带着他来了清王葬身之处,连清王陪葬品出土大师都要带着他去看。甚至大师给圆通喝的药水,也与那些清王余孽的相同,这两日圆通肚子痛,怕也与此事有关吧?”左相转着手中的茶杯,继续推测道,“圆通是清王的遗腹子吧,大师可知你收留他是何罪过?”   智真双掌合十,“圆通是贫僧在永福寺侧门抱回的弃婴,他的父母是谁贫僧并不知晓。若是大人深信圆通是清王遗孤,那贫僧陪他去地狱走一遭又有何妨。”   左相缓缓笑了,“大师既已超脱生死,那本相便将圆通送到圣上面前,请圣上辨一辨这孩子的身世吧。”   智真垂眸,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左相的身体微微前倾,形成压迫之势,“圆通那双眼睛,若仔细看还真是让本相觉得眼熟呢。”   智真依旧不为所动,“大人不弑杀。”   “本相是不弑杀,但本相怕麻烦,喜欢一了百了。”左相收回身形,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莫干顶级黄芽,看来大师与莫干山的王鹿鸣也颇为投机。”   “这茶是文昌郡主送与贫僧的。”   “文昌郡主一家待大师师徒真是不错。”左相饮尽杯中茶,“大师若是心怀隐瞒以怨报德,实非佛理。”   “贫僧随缘随心,从不强求。”智真将杯盖盖上,意为送客。   左相含笑站起来,“大师是觉得若是这里不妥,随时可将圆通送走吧?您当晟王派来的两百余人是摆设么,连本相都能看出来的事,晟王会不知?大师若是想安生,就不要打郡主母女的主意,否则晟王的刀,绝对落得比大师以为的快。”   智真双手合十,“贫僧原也不知,相爷与郡主一家也有交情。”   左相答得颇为玄妙,“谁让她们一家,合了家母的眼缘呢。”   待左相走后,智真去见小徒弟,见他睡得安稳,又抬手试了试他的额头,才稍稍放心。度通低声道,“师父,师弟睡前也没拉稀,明日应就好了。”   智真吩咐道,“明早你去秦安人家讨些青菜,给圆通熬青菜粥补肚子。”   度通笑了,“秦安人已经让人送了来,还问了圆通的情形。师父,您抽空为秦安人开坛讲一次经吧?”   他到了南山坳后,还未曾开坛讲经。智真点头,“只限第一庄和秦家村人,南山坳近来不太平,莫惹出事端。”   “徒儿明白!”度通立刻眯起眼露出大白牙,师父肯**,他们庙里的香火就要旺起来了。   第二天一早,度通拎着一大篮热腾腾的馒头到了第一庄,与秦氏讲二月初八是佛祖出家日,他师父要开坛讲经,问秦氏想听什么经。   秦氏听了欢喜又蒙圈,问道,“春天适合将啥经?”   度通露着两颗兔子牙,笑得极为开心,“安人一语点醒了小僧,春天当讲春天的经!那就选释迦牟尼成佛后讲的第一部 经:《大方广佛华严经》吧。”   秦氏晕晕乎乎地送走了度通,然后问她俩闺女,“《华严经》跟春天有啥关系吗?”   小暖当然不知道,小草歪着小脑袋说,“圆通说佛祖成佛时,犹如太阳刚冒出头,光芒普照群山,这或许是春天的意思吧?”   “太阳不是每天都升起来吗,这根春天有啥关系?”秦氏问道。   小草不知道了,看她姐;小暖当然不知道,看教她们吐纳练体的贺风露。贺风露很是为难,“小师姑,风露是道士。”   “对,咱是道士!”小暖深以为然地点头,“娘也别多想了,度通一定是见娘亲没点,就挑了一部他师父讲着最轻松的。”   “不会吧?”秦氏觉得度通方才笑得可真诚了。   还是小草比较靠谱,“小草见了圆通仔细问问他,再回来告诉娘亲。”   “这个成。”秦氏笑道。   镇清寺内,圆通捧着菜粥喝得正香。   吃了三大碗粥的度通接着讲,“秦安人识字时间不长,秦家村里的妇人大多不识字,师父挑《华严经》中最浅显易懂的普贤菩萨净行品讲讲,有半个多时辰就成。”   智真点头应下,圆通放下碗叹了口气,“可惜大黄不在家,它还没听过师父讲经呢。”   度通……   智真含笑摸了摸徒弟的小光头,“圆通,讲经结束后,为师正式收你为出家弟子可好?”   圆通是智真收养的孤儿,至今还没给他受戒,是想等他长大后让他自己择人生路,若是他想出家便继续跟随师父修行,若是他想归尘世,便转成为佛门俗家弟子。度通端着粥碗看着师父,不晓得师父为何改了主意,让圆通现在就受戒。   圆通为难地抬起挠了挠小光头,“师父,小草说要徒儿长大了给她当上门女婿。”   “噗!”度通受惊,喷粥。 第九一五章 小草的嘴   因左相硬拖着木刑去了济县大牢,审问被三爷送进去的清王余党,所以南山坳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大伙该干啥干啥。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简难。在外边风餐露宿了这些年也不觉得有啥的高仓颉等人,因住惯了山长茶宿舒服的小院子,在山里呆了两天就受不住春冻,又跑了回来。他们刚到村口,就听说丰园的一匹大宛马下崽了,爱马的高仓颉立刻跑去看。   马场边地栅栏外站了满满一圈人,还“当当”地响着,高仓颉寻声望去,见他的属下华池正带着一帮人修整丰园的围栏,华池轮锤打桩的动作,那叫一个标准,看得高仓颉一脸黑线,这厮真是越来越不务正业了。   韩二胖回头见高仓颉来了,扬起蒲扇大手喊道,“高大哥,来来,咱在这儿给你留了个位子。”   刚高仓颉默默走到村霸身边,被他搂着膀子亲切招呼着,“大哥这两天去哪儿了,出来进去也瞅不见你。”   高仓颉见华池也望过来,不好意思地咳嗽一声,“去外边跑了趟买卖。”   高仓颉假称是跑皮子生意的行商,也一本正经地在村里收了几张好皮子。韩二胖不再多问,笑嘻嘻地指着跟在马管事身边的大儿子道,“大哥瞧,我家大小子是不是越来越有样了?”   这个的确是,高仓颉真诚地点了头,左右巴望着找了一圈,“马崽子呢?”   “还在马肚子里呢,说是快了。”韩二胖乐呵呵的望着,也不知是看儿子还是看马。   村里人到底是有多闲,才会围了这么多人来看马,高仓颉低声道,“那我先回了,出去几天回来得回去睡个觉解解乏。”   往回走了没几步,高仓颉就见秦家村的小村霸陈小草拿着跟小棍子坐在石头上,她对面站着比她高了半脑袋的小和尚圆通。   这里有情报,而且大黄不在,机会!高仓颉马上放慢脚步,一点点往前挪。   哪知他刚挪了几步,那该死的小秃驴就抬起小手一指,“小草,有人来了。”   小草转脑袋见是高仓颉,弯起大眼睛甜甜地道,“高大伯再不走快点儿,茶宿内就没空屋子了,刚有一帮子外地来的书生进了茶宿。”   那可不成!高仓颉顾不得打探消息,快步奔向茶宿去保他睡觉的窝。   见他走了,小暖又转回来看着圆通,一脸认真地继续问,“然后呢?”   圆通老老实实地回话,“我师父和师兄张了好几回嘴,说你是小孩子,话当不得真,就让小僧出来读书了。”   小草气势十足地在手心里一下下地敲着小棍子,“圆通,你八岁时说过谎吗?”   “没有!”圆通答得非常肯定。   “我今年也八岁了,那你觉得我的话当不当得真?”小草又问。   圆通立刻点头,“当真。”   小草满意了,小棍子往石头上一放,掰着小手给给圆通分析道理,“你十八岁如果不当和尚了,一定要成家娶媳妇,对吧?”   对吗?圆通求助贺风露。贺风露默默转头,心里有点同情这个被二姑娘盯上的小和尚。   “应该对吧?”圆通迷糊着。   小草用力点了点小脑袋,“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当和尚也就算了,不当和尚了还不娶媳妇就是不孝了。虽然你没见过你爹娘,但他们生养你一场,你总不能不孝,对吧?”   “对!”圆通点头。   “如果要娶媳妇,你能找到比我更好的吗?”小草又问。   “不能。”圆通又摇头。   “嗯,所以就这么办吧。先生还等着咱们去读书呢,走。”小草满意转身,领着小和尚去云开书舍读书。跟在他们身后的贺风露,对二姑娘的本事佩服地五体投地。   第一庄里,秦氏正与翠巧和黄子厚商量着今年春耕的事儿,李氏抱着小四郎跑来了。   跟秦氏唠了半天闲磕,李氏才低声道,“姐,四郎他爷爷奶奶说要搬到我们那院里去住,说让我把东里间收拾出来……”   正房以东为尊,东里间是一家之主住的屋子,他们过去了住主房也是对的。   这事儿秦氏听二弟说过,知道她现在心里不痛快,但也只能安慰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大嫂病着做不了饭,大妮儿又不顶事,让你来回跑还不如把两个老人接过来住。他们过来了,就有人帮你搭把手照看四郎,家里家外的事儿你也就能转悠开了。”   二妮儿大了,她就能照看弟弟。刚过了一年多舒心日子的李氏,想到又要跟婆婆住在一起,心里就像塞了只螃蟹八爪挠心地难受,可她是儿媳妇,伺候老人是天经地义的。若是只老两口过来,她也就不说啥了,可是,“他奶奶要带着三郎一块过来,说是三郎跟着他们俩一块睡熟了。”   三郎跟大郎不一样,大郎自小就爱读书,三郎自小就爱抢东西打架。让三郎过来,添双筷子李氏倒不怕,怕得就是他欺负二妮儿和四郎,或者把四郎带坏了。   秦氏也皱了眉,“二弟怎么说?”   李氏低头拧着衣角,小声道,“他还不知道,刚他奶奶过来说的。姐也知道正田的脾气,怕是他知道了也不会说啥……”   二弟还真是这个脾气,不过娘家的事儿,秦氏现在真不好张嘴说话,“你不想让三郎过来,就跟二弟商量。毕竟是你在家照看孩子管老人,你张嘴了,二弟总不会不管的。”   李氏继续拧衣角,“他铺子里的事儿那么忙,我不想再让他为家里的事儿操心……”   所以就来找她了,她能干啥?秦氏顿了顿,才问道,“那你想咋办?”   李氏把衣角快揉成一团了,才不好意思地说了来意,“姐,我这话吧,你要是觉得不合适就当我没说。我想让二妮儿跟小草学点拳脚功夫,要是他爷爷奶奶真带着三郎过去,三郎找事二郎不好上手,可二妮儿就不一样了,要是……要是二妮把三郎打了,谁也说不上啥来,姐说是不?”   秦氏没想到弟妹想的竟是这么个法子,一时愣住了。   “其实,我想让二妮儿跟小草学两下子,也是为了二妮儿将来打算。是我这当娘的没本事,二妮的性子随我,怕事儿又胆小还不会说话。我怕她嫁到夫家去受气,要是她能会两下子,也能好点不是……”李氏觉得小草把大妮儿和三郎揍得趴在地上直哭那场面,可解气了。 第九一六章 分棉花籽   秦氏没想到李氏想的是这个,不过她觉得这法子真得挺好,“要是弟妹不怕二妮儿吃苦,就让她每天早上过来跟小草一起练。不过小草也是跟着风露练了快一年,才有现在这两下子,一会儿半会儿的可不管用。”   “这叫啥苦,能有个真本事一辈子不吃亏,是大大的甜头。”李氏见秦氏肯让二妮儿跟着一起学,高兴得无可无不可,说了许多好话才带着四郎走了。   翠巧看着虎头虎脑的四郎,手轻轻抚在自己的肚子上。再胆小怕事的娘,也想护着她的孩子,只是本事有大小,护着的法子不一样。等到以后她闺女长大了受欺负,她就带着人打上门去,把闺女领回来,反正有姑娘在,只要她闺女有本事,就比在夫家伺候人强。   “哎呦!”翠巧惊呼一声,秦氏立刻走过来问道,“又踢你了?”   “还动呢,兴许是翻了个身,感觉骨碌一下子就过来了。”翠巧拉着夫人的手,按在自己的肚子上,肚子里的孩子过了六个月后动来动去,她才真的有了肚子里有个孩子的感觉。   秦氏笑得一脸开心,“这娃儿好动,我怀着小草那会儿,半天都不动一下。”   翠巧笑着,“兴许在肚子里跟出来了脾气不一样,您看二姑娘现在比谁都好动,已经是村里的孩子王了。”   谁说不是呢,秦氏笑得宠溺,“全是我和她姐把她惯坏了。”   “让奴婢说,这样不吃亏不受气,多好。”翠巧摸着肚子,若是她的孩子以后能有两位姑娘一半的能耐,她这辈子也就省心了,“夫人,智真大师开坛讲经时,奴婢能去听吗?”   智真大师是得道高僧,听他说话翠巧就觉得舒服,若是能听他讲经,一定能给肚子里的孩子添福气。不过大师**位子有限,翠巧肚子大了,不敢跟人挤。   秦氏笑了,“当然能,我跟度通说了,村子里去三十个人,,们每个庄子去十五人,到时候让函昊跟你一起去。”   翠巧连忙起来行礼,“函昊说这几天棉花籽正要出芽儿,他得日夜在暖房盯着出不来,奴婢能去已是天大的福分了,怎还好占两个人的位子。”   提到踏踏实实琢磨怎么种好庄稼的王函昊,秦氏就满意得不得了,“函昊越来越有样了,有他在,今年咱们田里还得多长几百斤棉花。”   “是安人和姑娘肯给他机会,若是别的主家,哪舍得让他这么折腾。”翠巧真心道。王函昊为了琢磨怎么种好棉花怎么减少病虫害,需要用棉花籽育苗反复尝试。除了安人和姑娘,哪个会舍得让他这么用,棉花籽现在可是有钱也买不到的。   说起棉花籽,秦氏就对黄子厚道,“地解冻了,你这两天把咱们库里的棉花籽取出来过称,运到村里交给里正,只多别少了。”   卖给别处的棉花籽去年就运走了,只第二庄、第三庄和分给秦家村里人的棉花籽还在库里放着,之所以没分,是怕他们放不好,把棉花籽冻了或让老鼠糟蹋了。   黄子厚做事利索,第二天就把棉花籽称好装了四个大麻袋,交到了秦家村里正韩二爷手里,请他按一家十五斤给大伙儿分下去。按照一亩地七斤棉花籽的种法,十五斤棉花籽绝对绝对够种满两亩地,就算苗出得不齐,也能找补齐整了。   村里人看着这大麻袋,乐得嘴都合不拢了。急性子赵麻子催促道,“二伯,打开让咱大伙瞧瞧,成不?”   第一庄开得白花花的棉花他们见过,但这去了棉花的棉花籽,还真没几个人见过,大伙儿吩咐拔长了脖子望着。韩二爷点了头,几个壮小伙立刻解开袋子,赵麻子往里一看就乐了,“诶呦,这籽儿咋跟长了毛的兔子屎一个样啊。”   大伙儿都围上来看了,也是笑个不停。韩二爷高声问,“这长了毛的屎蛋儿,你们要不?”   “要”大伙儿扯着嗓门喊,种棉花的地大伙早就留好了,就等着解冻翻耕后下籽儿呢。   韩二爷又笑呵呵地问,“那大伙儿知道这棉花籽咋放、咋种不?”   “知道!”大伙又喊了起来,秦氏发下来的那本《暖农经》,他们都快背下来了,“棉花籽少的放在篓子里,吊子房梁上,别让老鼠糟蹋了,别让烟熏了……”   等大伙儿嚷嚷完,韩二爷才抬手招呼,“他德叔,咱俩一个人对数一个人看着过称,把棉花籽分了?”   这棉花籽除了陈三熟家和几户后来搬来的外姓人家,都是分给韩秦两家的,让秦德帮着分正合适。于是,秦德带着人过称,二爷拿着本子念名儿,一家家往下分。   “秦正埔。”   念到秦大舅时,多日不出门的张氏站出来,用手里的篓子接了棉花籽,站到一边没走。   “秦正田。”   李氏也带着篓子上来,小心翼翼地将棉花籽接了。她还没退下手,张氏就举着大篓子过来了,“二弟妹,把我家那份给我吧。”   他们以前确实说过把家里得的棉花籽分给大房一亩地的话,可现在大嫂身子不好,二老又要搬到她那院里去住,李氏端着刚到手的宝贝,就有些不情愿了,“大嫂身子不好……”   “我病了,才更要种这东西换钱买药,要不然只能等死!”张氏寸步不让,她现在最怕的,就是下地狱。   众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儿,都只看着不说话。李氏知道她说不过张氏,只好认了,小步回到秦德面前,“德叔,您帮着分吧,四郎他爹说把我们得的棉花籽分给大哥大嫂一半。”   他们哥俩定的事儿,秦德当然也不说啥,让人把棉花籽过称分成两份,张氏抢了看着棉花籽饱满的一份倒进自己的篓子里,热闹也不看就回家了,李氏也快步走了。   村里人见张氏还是这样贪便宜,就说笑道,“看来秦家的阎王爷白来了一趟,还没管了一个月的用呢。”   “那也不见到,她现在话少了,连小暖一家都不敢提了。”边上的人端着棉花籽,笑呵呵地道。   阎王爷?路边马车里的左相吩咐道,“去查查怎么回事。” 第九一七章 他还算个暗探?   待仆从将事情打听清楚后,左相放下手中的书,推断道,“这就是小暖清洗山长茶宿和南山坳的缘故。柴严亭的手法,还是一贯的上不得台面,在外呆了这些年,他学的都是下九流的手段。”   若是柴严亭起兵报父仇,攻到京城;或者他利用手中这些人搞暗杀,杀入皇宫,左相还高看他一眼。但不管是买卖毒丹、拉大皇子下水还是现在现在对付小暖的种种手段,只让左相看不起他。   不管怎样,他也是柴氏子孙,这天下是柴家的,输赢都不该如此不体面。   现在他利用十一年前四五岁的孩子如山迷路做文章,退一万步说,便是这里有文章,也不是当年的小暖做的。柴严亭只是想引起圣上的疑心,离间皇家父子罢了。   这真中带假的消息最是易做手脚,圣上若是知晓了,再有人佐以小暖近年做的其他事进几句谗言,这事情怎样不好说,但亲事必定会不顺当。   晟王这亲事,结得委实难了些。   “大人,据可靠消息,郡主抓的人比她交上去的多,剩下的几个不知下落。”侍从又道。   左相了然道,“这南山坳中,怎少得了昙郡王和程无介的探子,这些人应被小暖一并抓了,交给晟王处置。如此看来,又到昙郡王和程无介出血的时候了。”他这趟南山坳也不能白来,得趁机捞些好处,不能让程无介因科考之事吃得太饱。   小暖,真是晟王的福星。不过,小暖行事也是过分谨慎了。便是这十一年前的小事传到圣上耳中,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因为能掀起风浪的袁天成和封江兆已经死了,德喜那老狐狸现在可不会说晟王一句坏话。只剩程无介一人,若非铁证如山,有晟王拦着,他又能奈小暖何?   有晟王撑腰,小暖其实可以过得更嚣张放肆,但她却很懂分寸,难怪怕麻烦的晟王会如此中意她。   想起小暖,左相又不免想起更谨慎的秦氏,为了避着自己,她已经两日不出庄了。在这里呆了这两日,亲眼见了陈家人和秦家人的做派,左相不免又高看秦氏几分。   一个字都不识的寻常农家妇,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带着两个女儿走出鱼跃龙门的秦家,又是有多大的福气才能平安活到现在。   以陈祖谟的性子,应不只一次动过要杀她的念头。同为男人,左相对陈祖谟又多了几分不屑,他忽然想了解一下这几年秦家村都发生了什么。   “去把高仓颉请来吃茶。”   “……”仆从有些犹豫,高仓颉是圣上安插在文昌郡主身边的密探,按规矩除了他的上封,他是不能与朝臣直接接触的,大人这样去请,高仓颉能来?   住在茶宿好吃好喝的暗探,还能称得上是暗探?高仓颉现在早已是小暖的明探或助手了。左相摆手,“只管去。”   第二日便是二月初九,智真大师讲经的日子。   秦氏带着两个闺女和翠巧等人早早到了镇清寺。哪知院里已满满当当的,见秦氏和小暖来了,院里一半多的人站起来轻声打招呼或见礼。   度通请秦氏一家到前排落坐后,便进去请师父出来讲经。   秦氏见到她右边坐着里正和秦德,便微微颔首打招呼。这两人回应的同时,他们身后的皮氏也跟着冲她和善点头,秦氏吓得差点从蒲团上跳起来。   她受惊的样子着实太明显了,小暖马上探身问,“娘?”   自己太大惊小怪了,秦氏缓缓摇头,“没事儿,娘没事儿。”   小暖往后扫了一眼,见她爹陈祖谟正冷冰冰地看过来。小暖以为是他吓着了娘亲,立刻瞪了回去,小草见姐姐瞪爹爹,立刻跟上,还加了手叉小胖腰的动作,将陈祖谟气得肝疼。   “娘,咱俩换换。”小暖跟秦氏换了位子,让她坐在自己和小草中间。小草也立刻道,“娘,小草这个垫子不舒坦,咱俩换换。”   于是,秦氏又换到了小草的蒲团上,离陈祖谟远远的。换好了位子后,小草又回头瞪了她爹一眼,警告意味十足。陈祖谟扶着胸口,肝疼得无法呼吸。   皮氏乐呵呵地与儿子道,“你看这俩孩子多有心,还回头跟咱打招呼呢。”   这是打招呼?陈祖谟一趔趄,后悔今天过来看热闹!   随着智真一起出来的左相见了这一幕,眼中就泛起了笑意,昨夜从高仓颉嘴里得知了秦陈两家的过往,他觉得陈祖谟还能活着,不是他有本事,而是小草对这个爹还有些感情,而小暖不想让他痛痛快快地死而已。   秦氏见左相一步步向着自己身边走来,脸都白了。虽然不知道娘亲为啥怕李伯伯,但小草还是撒娇道,“娘,这个垫子也不舒服,咱们再换回来,好不好?”   秦氏立刻与小闺女换了位子,不用挨着左相了,她偷偷松了一口气。小暖伸手过来握住娘亲的手,秦氏转头,就听她闺女低声道,“娘摸摸,这蒲团是用什么做的?”   秦氏把手按在身下的用土黄色麻布罩住的蒲团上,细细摸着,“这是稻草编的吧?”   小暖挑起大拇指,“娘猜对了,这是智真大师带着圆通他们一起编的,麻布是在咱们的锦绣布庄买的。”   在她家布庄买的?秦氏低头仔细看,这厚厚的土黄粗麻布织得也不够密实,但做罩子还是不错的,“这是打夔州进来的?”   “不是,夔州路远,运过来的都是上等的细麻布,价钱高着呢。这种是徐州过来的粗麻布,徐州近,只运费就便宜不少。”小暖低声解释着,“度通很会过日子的,他才不会买上等细麻做蒲团罩。”   秦氏摸着垫子,再看一脸庄严地站在智真大师身边的度通,觉得他真是个干家的。秦氏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身着袈裟的智真大师身上,惊叹道,“这袈裟上还有宝石呢。”   道家陈九清不服气了,“没有女儿的道袍好看,女儿上边还有花鸟呢。”   “姐,回去咱也给道袍缝上几块宝石上去,更亮更闪!”小草给姐姐出主意。   秦氏怕让人听见,低声道,“嘘,智真大师要开讲了。”   于是,一家三口齐刷刷抬头望着智真大师,不吭声了。   旁边的左相将母女三人的对话听在耳中,再看秦氏与方才完全不同的安然,对小暖安抚人心的本事有了更深的认识。   这丫头真是时刻注意着她娘亲和妹妹呢,只有真将她们放在心里,才能做到此等地步吧。   正这时,左相见小暖转头看了他一眼,那目光意味深长。左相含笑,这丫头对他似乎不满了呢。 第九一八章 小草给我画张像吧   见左相笑得坦然,小暖也跟着笑得一脸和气,好像刚才她啥也没干一样。面对这么自然快速的变脸,年过四旬的左相只想说一句,这小丫头还是太嫩了。   她难道不晓得,她这样在意秦氏和小草,在别人眼里这两个人就成了威胁她的利器么?要想拿捏她,只要控制了秦氏和小草便好。   小暖收回目光,继续看台上的智真。   应该是她想多了,左相是二皇子的亲舅舅,二皇子跟三爷算是一伙的,左相没理由找她们一家的不痛快。   不过高仓颉刚派人给小暖送了话,说昨夜左相找他详细询问这几年秦陈两家的事儿。当然,高仓颉知道的也只是秦家村人知道的那些。   左相了解这些事,或许是想判断些什么。现在三爷已经对上了程无介,小暖可不想三爷同时对上左右二相。即使强如三爷,同时与两位阁老为敌,也绝讨不到便宜。所以只要左相不找她们一家的事儿,小暖绝不去招惹他。   小暖回神,仔细观察讲经的智真。   智真佛法讲得怎么样小暖听不出来,但她觉得智真的声音和真佛下凡的派头非常唬人。她今天得扒扒智真的真髓,好叫她师傅或七师兄也添点神下凡的气质。   小暖身边,秦氏认真地听智真讲经,心无旁骛。秦氏左边的小草也有模有样地坐着,不过她可没听经,而是与讲经台边小和尚圆通用眼神交流着什么旁人不动的讯息。   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的度通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深深觉得,自己老实又可爱的师弟要被小草带坏了。他有心和小暖谈谈,又实在不晓得如何开口。而且度通怎么觉得小暖在师父身上转悠的眼神儿,就像看到了银子一样呢。   莫非她也看出师父讲经很有气势,打算跟自己合伙搞几场大坛?她哪位脾气不好的七师兄知道了不揍她?如果她真跟自己谈,这银子该怎么分才合适?   小暖见度通的眼皮耷拉着假装镇静,眼珠子却来回转转悠,手指头时不时拨拉记下,像是在拨算盘珠子。这些动作小暖太熟悉了,这是生意人想点子算银子时的模样。   莫非,他想让他师傅在浴佛节的时候弄几场几百号人的佛事赚钱?镇清寺地方小,几百人的大型活动就得出寺占她的地盘,她要不要收点场地费,收多少合适?   度通和小暖的眼神对上,均笑得和煦如春,恨不早相逢。   左相的目光在这台上的师徒和台下的母女之间转悠,琢磨这里边定还有他不知晓的故事,而这故事应还挺有趣。   敏感的小草转头,对上左相沉稳探究的目光,甜甜地笑着指了指台上的智真大师让左相别走神,然后她自己也一本正经地看着智真,很是受教的不住点着小脑袋。   这小家伙,怎看着比他女儿小时候还可爱呢?难怪太后、圣上、华嫔都喜欢她。这么可爱的孩子,陈祖谟怎舍得赶出来。   一直关注左相的陈家母子,见了左相与小暖三人的互动,眉头都皱了起来。   智真的讲经结束后,众人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恨不得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填入功德箱里。   “真好,智真大师讲得真好,善有善报,积因得果!”秦氏激动着。小暖压住娘亲要褪镯子的手,抬眼与度通对上,再次确认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   左相凑到小草面前,弯腰低声道,“小草得空时帮伯伯画张画像,如何?”   小草不是什么人都画的,不过看在他是南山坳的客人的份上,小草点了头,“伯伯想要什么样的?”   “你想如何画,就如何画。”左相要求不高,他只是想就近探听一下这个小姑娘知不知道圆通的身份。   小草就喜欢这样没要求,任由她自己发挥的!小草拉起左相,飞快地跑了。   小暖和秦氏期待着小草会把儒雅的左相画成什么模样,笑得有些幸灾乐祸。   见丞相大人与小暖母女仨相处得这么好,皮氏更觉不妥了。她快步走回家,拉着问儿子,“儿啊,你觉不觉得李大人看小草她娘的眼神不大对劲儿?”   陈祖谟皱眉,“未曾。”   “李大人的正室死了好些年了是吧,他家里有几个妾室,为啥不娶填房?”皮氏追问道。   陈祖谟一听就不高兴了,“母亲慎言。左相何等身份,怎么可能看得上秦氏此等蠢妇!”   “蠢啥?秦氏旺夫、模样不差、脾气好、年纪不大有的是银子,而且还有个亲王女婿,娶了她没有一点坏处!”她当初居然把秦氏赶出去,弄了柴玉媛进门,真是眼瘸了。   “母亲!”陈祖谟气得眼前发黑,“您以前不是这样讲的!”   母亲以前明明说秦氏生得穷酸相,不识字不会说话上不得台面,还生不出儿子!   皮氏随意摆手,“别矫情以前这些,你就说左相为啥不娶填房?”   “儿不知!若是他如娘所讲的那样……”陈祖谟觉得不可能,他甚至都说不出口,只想着就觉得呕得难受,“他若是那样,便不再是人人敬仰的左相!”   哼!你懂啥!   皮氏不再搭理儿子,可不能便宜了左相,得让他离小暖三个远远的,别让他妨碍自己把她们娘仨接回陈家的大计。   不过想了半天,皮氏发现,她居然一点招儿也没有……这不是让人干着急嘛!   陈祖谟不再搭理已经疯魔的老娘,回屋去给贺王写密信。   云开书舍内,小在桌上铺开一大张纸,旁边挂了十几只笔,“伯伯怎么舒服就怎么呆着,小草一会儿就画好了。”   左相从书架上抽了一本地志随意翻看着,“小草经常在此读书?”   小草仔细观察左相的一举一动,口里应着,“嗯。”   “旁边的书桌都是谁的?”   “圆通、阿妞和二妮儿他们的。”小草咬着笔杆拿着笔。   “只圆通一个男娃儿?”左相笑问。   “他是和尚,不能去族学读书,所以只能来这里了。”小草盯着左相脸上的表情。   “那小草觉得他可怜不可怜?”左相又问。   “不可怜啊,他过得可好了。”小草答道。   左相眼睛一转,“为何?”   就是这个样子!   小草抓住了左相的神韵,蘸墨落笔,刷刷刷地画了起来。 第九一九章 左相的郁闷   端看小草运笔的姿势,左相暗中点头,不愧是华嫔娘娘和丁中和两位圣手倾心栽培的弟子,小小年纪便已有此等气魄!   不由得,为了套消息才找了这个由头单独跟小草相处的左相,对这幅画像有了些许期待。   “画好啦!”小草落笔,笑得非常开心。   “这么快?”左相放下书,踱着官步走过去,俯身看到小草给自己画的画像时,竟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在圣上面前都能随机应变的左相,竟找不出一句合适的话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小草,你这是画的……我,李溪然?”   小草弯着大眼睛用力点下小脑袋,“嗯!”   “小草画好了?来来,容老夫一观!”早就等着看画的云清先生迫不及待地进入书房,在左相未反应过来之前,一睹为快。   “好,非常好,小草的画技又进步了!这神态真得……哈哈哈,李相,你每想算计什么人时,便是这个模样,哈哈哈,哈哈哈……”   云清先生笑倒在一边,门外保护小草的贺风露和跑过来看热闹的玄舞也凑了过来,见了小草的力作后,又默默地退了出去。   然后,院中那棵几十年的老榆树,被低头闷笑得俩人捶得枝条直哆嗦,惊跑了树上的寒鸦。   左相脑中万马奔腾。他父亲位极人臣,他自出生起便高人一等,他读书时聪慧过人,他容貌出众谋略过人,他年轻时也得半个京城的女子倾慕的,他自认为玉树临风潇洒倜傥,他……   在小草眼睛,就是这么个模样?   受不了这个打击的左相忽略笑瘫在地上的丁中和,与小草好声好气地商量道,“这张画像送与伯伯可好?”   “嗯!本来就是伯伯的。”小草非常痛快地把画卷起,递给左相。   左相立刻把画折叠收入袖中,又叮嘱小草,“伯伯方才不是想算计你什么,只是想问你一件事又不晓得如何开口。所以你别听你家先生胡说,伯伯方才没想算计你,可明白?”   “明白!”小草非常配合地点头,“所以,伯伯想问什么?”   为了保住自己的形象,左相只得弯腰在小草耳边低声说了实话,“小草与圆通关系很好,你可知圆通知不知晓他的爹娘是谁?”   小草把手卷成小喇叭,凑到左相耳边,“小草不知道,伯伯以为是谁?”   左相摇头。   小草的大眼睛一转,又对着小喇叭道,“伯伯心中有人,却不告诉小草,就是说不能随便说,小草知道啦。”   这孩子怎得如此聪明,只是为何她的画技,如此得……难以评说呢。左相摸摸她的小脑袋,语重心长地道,“小草,伯伯年轻时,模样很好的。”   “小草知道,伯伯现在也很好看,年轻时一定比我爹爹还好看。”小草非常真诚地道,“不对,伯伯现在也比我爹爹好看。”   能不能别拿他和陈祖谟比……可那人再差也是小草的爹,左相吞下一肚子委屈,又与小草商量道,“伯伯的画像,小草不要再画给别人看,好不好?”   小草为难地皱起小眉头,“可圣上说,让小草把画得好的画都送去宫里,让他和娘娘看。这是小草这个月画得最好的一幅了。”   ……   一想到圣上会收到这副画像,左相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真是衰神附体,才会找小草画画像!   “这个月才过了八天半,余下的二十多天里,你一定会画出更好的画像,对不对?”   “可是现在都没人找小草画像了。”小草异常失落,能画的她都画完了。   这个好办!   “伯伯带来的上百人,你想画哪个画哪个。”   “可是小草与他们不熟,画不出他们的神韵。”小草长长地叹了口气,“小草还没有娘娘的本事,不认识的人也能抓住神韵。”   本想说让她以这些人练习一番的李奚然,斜了一眼旁边笑得不成形的丁中和。因他这动作神态与小草方才抓到落于画像上的一模一样,云清先生笑得更欢了。   “你家教书先生,小草可画过了?”左相问。   小草很是遗憾,“先生不让我画。”   “智真大师和玄清道长呢?”   小草又摇头。   打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主意,左相笑得一脸舒心,“小草放心,接下来这三日,他们会挨个让你画的,你总能选出更好的一幅,送到圣上面前。”   对上左相的笑脸,云清先生忽然觉得要大事不好了。   小草很有原则地摇头,“不是心甘情愿来的,小草不想画。”   “他们都是心甘情愿的。”   若论算计人,哪个能比得上老狐狸李溪然!云清先生真真笑不出来了。   回到住处的左相,拿着自己画像看了许久。   平心而论,小草的构图很舒服,画得衣服的褶皱,旁边的窗户和书架也都很像,可这个人……   “李钿,你且看这画中人是谁?”左相唤进跟了自己多年的手下,问道。   李钿看了一眼画中人,嘴角抽了几抽,身体抖了几抖,勉强忍住笑道,“是何人将老爷您画得如此传神?莫非是画技深得圣上喜欢的陈小草姑娘?”   这小姑娘太厉害了,回去他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老妇人!   左相挥手,“出去,此事不可与旁人提起。”   小草回到家时,秦氏和小暖已经眼巴巴等着了。   小草趴在桌子边,一会儿就画了一幅出来,交给娘亲和姐姐看。   秦氏和小暖的好评声立刻山呼海啸般涌来。从小草画的书架、窗户、窗外边的几条枝杈,到画中间那个侧身握书回头,露出微微隆起的小肚子的画中人,连绵不绝。   “这眉眼太传神了!”秦氏笑得躺在炕上起不来。   “对,对!小草你太棒了!”小暖一边捶炕,一边狂笑。   妹妹绝对是天才。她整幅画,包括左相的衣服都是写实的,只有左相那张脸是抽象的。而且还抽象得那么恰到好处,并且很有小草的风格——为了弥补没有点睛的遗憾,小草在左相的眼睛边上画了个星星!   这颗小星星,果然点亮了整幅画,让人不由得不拍手叫绝。   “李大人夸你没?”想到左相也有今日,秦氏就忍不住地幸灾乐祸。   小草笑得一脸开心,“李伯伯说他会让先生、智真大师和张观主心甘情愿排着队让小草画,然后让小草不要把这幅画像给别人看。娘和姐姐、娘娘又不是别人啊,伯伯好傻。”   “哈哈哈——”秦氏和小暖更收不住了,想不到李溪然这个老狐狸,居然也能被小草骗了。   小暖笑得肚子疼了,才擦擦眼泪,揉揉腮帮子道,“娘娘那里就不要送了,娘娘见了就等于圣上见了。若是被圣上拿到早朝谈笑一番,李大人不知还要生出什么事儿来。”   见娘亲和小草满是遗憾,小暖坏兮兮地笑道,“等娘娘出宫玩时,咱们把这画当小秘密,偷偷给娘娘看,不是更好?”   偷偷的,秘密,跟娘娘的?秦氏和小草两张形似神也似的小脸,立刻被小暖点亮了。   “阿嚏!”正在想法子要挟那三个倒霉鬼乖乖就范的左相,忽然打了个喷嚏。他揉揉笔直挺拔的鼻子,头一偏眼睛一转,有了!   此时左相的表情,正是画上那般:   ? 第九二零章 左相的打算   第二天一大早,穿戴一新的张玄清到了第一庄,递给小草一包麦芽糖,请小草为他画像。   “小草想怎么画就怎么画,不必客气。”   看着笑眯眯的师兄,小暖感叹首印效应真是太重要了,师兄第一次见小草时就看她顺眼,这么多年了,从未变过。   “师兄,李大人怎么说动你的?”   张玄清笑眯眯地道,“李相说今年李家老夫人大寿时的祈福法事,让师兄来做。”   李老夫人身份非同一般,在她的寿宴上做祈福法事不仅能露脸,还能压佛门一头,师兄不同意才怪!   左相这一手,那是相当得漂亮。   张玄清刚走,智真大师也来了,说得话也如出一辙。小暖也问了同样的问题,大师阿弥陀佛一声,说出得话非常顺耳。   “李大人说让老衲来,老衲便来了。小草姑娘独具慧眼,画的画像能见人心,老衲早就想请姑娘为老衲画,只是苦于无机会开口。”   得,说了等于没说。小暖在想左相一定是用什么事儿或人要挟智真了。   跟来的圆通在旁边看热闹,度通和小暖对了对眼神儿,“郡主,可否请您移步,度通有件事想与您说说。”   哎呦,要谈生意了,所以度通就改了口,不叫自己“九清道长”了,真是精明。小暖笑眯眯地点头,“度通师侄,请随贫道来来。”   你不叫,我提醒你。小暖笑得一脸客气。   度通的松鼠牙收了一半,随着小暖去了,心中默默把分成又往小暖那边拨了一个数   第三个来的是云清先生。   “小草将老夫画得卓尔不凡些,气刹李溪然!”云清先生附带了要求。   小草立刻露出长得整整齐齐的门牙,“先生本就卓尔不凡,小草照实画就成。”   这小徒儿太上道了!云清先生看过画后,满意而去。   这日傍晚,去县衙审了一天犯人的左相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跑到第一庄看小草的画。   待见到丁中和三人的画像,左相又郁闷了,“为何他三人,你就画得如此……寻常?”   虽然老和尚的光头加了亮度、丁中和的眼睛冒着光、张玄清的浮沉被风吹成了扫把,但是他们的五官都在,为何只有他自己没有耳朵和鼻子?   “因为他们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啊。”小草回答得理所当然。   好吧……左相摸了摸自己整张脸上他最中意的鼻子,笑道,“待小草去了京城,可为庄国公画张画像,他那人有趣得很。”   “可是,小草不认得国公啊。”小草遗憾道,她喜欢画人,非常有趣。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左相笑道,“三月二十八是家母寿辰,到时伯伯领你去见见他们。”   她们能去吗?小草转头看她姐姐。   小暖客气道,“多谢大人相邀,但小草顽皮,怕冲撞了贵客。而且三月二十八是家父的生辰,若是……我们姐妹怕是不能在那日登门拜访。”   陈祖谟,真是个让他喜欢不起来的人!不过陈祖谟生辰她们就算不过去陪着,也不方便出门做客,左相立刻消了这念头,请小暖去书房说话。   “出京前,圣上许了本相先斩后奏和调动济县厢军剿灭余党的权力,这几日本相已将案情审清,若是现在出兵围剿,虽说不一定能抓到大头,但却有把握抄了他在济县的窝点,还一方百姓安宁。郡主可有兴致同往?”   剿匪哪轮得到她上场?小暖一边拒绝,一边考量左相邀请她的目的,“大人能派人剿匪,实是让小暖感激涕零。不过小暖又实在惭愧,小暖见不得血腥场面,否则就会惊梦发烧,累母亲跟着担忧。”   人家才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确实不太适合去见识那样的场面。左相点头,“是本相考虑不周,可否请郡主将手下的侍卫借与本相,去围剿贼人巢穴?”   在方才左相邀请她同去的时候,小暖就想到是为了这个,也想到了该怎么拒绝,“按说您开口了,小暖当鼎力相助的。但动用南山坳侍卫有两点不妥其一,玄耑带的侍卫隶属于千牛卫,不是济县厢军,他们听命于晟王,小暖无权调度;其二,若他们随您去了,南山坳便会成了空城,清王余党趁此机会来袭,小暖这里必定损失惨重。您说是不是?”   千牛卫隶属禁军,也就是大周具有战斗力的正规军,而且是皇族专属贴身卫军,虽然因为某些渊源,建隆帝削了千牛卫的战斗力,但也不能否认他们的身份。他们不是地方负责后勤、修城和抓贼的地方厢军,不在此次建隆帝允许左相调度的人手范围内。   所以,左相不可以调用同为禁军的右金吾卫剿匪,更不可以调用三爷的卫军。   若是小暖让玄耑带着人去配合左相剿匪,还是柴严亭那么狡猾阴险的匪,出了事儿算谁的?   左相此举,着实不妥。小暖觉得他一定有后话。   这是晟王教她说的,还是她自己想说的?若是后者,那她与晟王还真颇有相似之处无论你与他多熟,但到了正事上,他依旧是那个就事论事的冷面王爷。   这真是让人放心又无奈呢,左相笑道,“事急从权,以厢军之力去剿匪,本相担心损伤过重。”   切!厢军会损伤过重,所以就让玄耑的人顶上?小暖可听说过,左相的侍卫也相当厉害的,他怎不让自己的侍卫顶上?   不过这话小暖却不会说出口,而是听起胸膛,义薄云天地道,“小暖虽是女子,但大人若有用得到之处,小暖必定迎难而上,刀风箭雨,绝不退缩!”   ……   小暖与晟王还是不一样,她比晟王脸皮厚,这话晟王绝然不会说的。   他若让小暖冲在前面,玄耑和玄舞等人自会拼死保护,但也不妥。莫说旁人,便是晟王也绝对会跟他翻脸的。左相含笑,等她的后言。   小暖果然接着道,“不过小暖的能耐远比不上咱们厢军的热血儿郎,去了也是给大人添乱。不过小暖保举一人,他定能帮上大人的忙。”   “何人?”左相明知故问。   “我七师兄,张玄清。”虽然知道她面对的是个老狐狸,虽然知道自己提到七师兄也在他的算计之内,但小暖看这他方才与小草画的毫无二致的表情,还是忍不住想大笑。   她妹妹,绝对是个天才!   左相也是人精,见了小暖的表情便是她想到了什么,立刻吸了吸肚子,素整面容,正目而视道,“张观主若能去,本相求之不得。”   张玄清是师无咎的弟子,不只武功超群,还精通奇术,带着他同去本就在左相的计划中。不过没能从小暖这里挖几个高手同往,左相还是有些遗憾的。   小暖又客气劝道,“大人乃是朝中重臣,缉匪之事凶险异常,大人大可不必身犯险境的。”   左相笑得豪气,“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本相既然来了就不会空手而归。便知那处可能是陷阱,本相也要去闯一闯!看他在那里放了几根铁刺几捆箭,单凭着本相这双眼,也要从哪里再挖出几分端倪!” 第九二一章 郡主可曾听说过青鱼帮?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左相走后没多大一会儿,刘守静和赵守纯走了进来,想跟着七师叔张玄清同去剿匪,“长春观之仇,必报。”   去年长春观被清王余党围攻,死了十个门人,庙中道士伤了大半,张玄清的腿也伤了数月,身为上清宫弟子,他们岂能忍得下这口气。听闻李奚然要带兵去剿匪,他们虽担着保护小师姑的任务,但还是想为师门出一份力。   毕竟小师姑身边高手环绕,只要不出庄,他们不在也无事。   他们两个武功高跷,有他们跟着七师兄同去,小暖当然不会反对,“去了听你们七师叔的,报仇第二安全第一,不能冒然行动。”   晚上,陪小草读书归来的贺风露和从铺子回来的田守一也要求同去。身为江湖人,自有江湖人的规矩,贺风露要去小暖不拦着,但田守一也去,小暖就有些担心了。若遇到强敌,伤在手脚的田守一是否能全身而退?   田守一对局势和自己的情况看得非常明白,“小师姑放心,守一是去帮着七师叔观望局势的。咱们是去报仇,不是去给人当棍子,亏本的买卖咱不干。”   没白跟着自己学了这一个多月!小暖放心了,放他们四人同去。   他们这一去,直到第二天傍晚,小暖把登州过来的方芸玲送走后才回来。小暖立刻问道,“那边情况如何?”   “审问出来的两个地方都只剩了空壳子。那里能撤的都撤走了,留下的只是几个虾米,抓了也无甚用处。”赵守纯很失望。   这也在情理当中,小暖问明了他们去的地点,根据自己已知的情况,开始推理柴严亭的眼线潜伏的规律。   “小师姑,风露觉得济县东面那处窝点里有丝说不清的怪味儿,若是大黄在就好了,它定能寻着气味发现些什么。”贺风露遗憾着,大黄在的时候不觉得它有多重要,但大黄去了晟王府,贺风露才觉得他们好像被人砍掉了鼻子一样。   气味?刘守静惊讶道,“是什么味道,为何我没闻见?”   赵守纯低声道,“你又不是大黄。”   刘守静沉默了。   田守一最后开口,“小师姑,那几处被人彻底清理过,片纸无存,不过室内未积灰尘,也就是说,这些人应是在清王陪葬品被发现后撤离的。现在济县已在咱们的掌控之中,这些人可以隐瞒身份走掉,但是他们的钱财货物却不好运走,这些东西定被他们藏在了什么地方。”   自从出了铁砂事件后,登州之内的驿口、渡口都有官兵对进出货物严查,若是有大批物资想运走,确实不易。   “若是大黄在,就好了。”众人一致想念大黄,若论找东西,大黄绝对是个中顶尖高手。   小暖点头,“这是李相和卢大人他们该操心的事儿,咱们做好咱们的该做的就好。”   小暖话音刚落,左相又来造访。听到他来了,在书房里间带着小草练字的秦氏,立刻带着小草避回内院。   左相进来后,看着小暖挂在墙上的大字,一眼就认出了这是晟王的笔体。想到晟王写“招财进宝”四个大字时,是个什么心境,左相就想笑。他谢过小暖的茶,言道,“郡主可曾听过济县山匪青鱼帮?”   听说过啊,自己发家的重要几桶金,都是用这几条鱼从三爷手里换的,不过这些可是她跟三爷的秘密,不能说的。小暖微微颔首,“小暖略有耳闻。”   对姑娘说的“略有耳闻”四字,玄舞和玄迩默默低头,为那一条条落冲到姑娘鱼钩上的鱼赶到憋屈。   左相继续道,“青鱼帮应与清王余党有勾结,亦或他们就是清王余党暗中扶持的,意在敛财和破坏我大周百姓安宁。”   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三爷给小暖的消息里说得明明白白,大皇子一案中也略有提及,只是知道的人不多,而左相以为小暖也不知道罢了。小暖愤然道,“还有这等事?这些人当真可恶至极!”   左相抽抽嘴角,“你早已知晓了?”   小暖……   “嗯。”   这丫头,真是……左相笑道,“郡主既已知晓,本相有话就直说了。郡主也知今日剿贼窟无所获,本相便想除了南山坳东的那处隐蔽山洞,他们还会将大笔物资放在何处。若是剑走偏锋,青鱼帮的老巢应大有可能。”   这算英雄所见略同吗?小暖笑道,“不敢瞒大人,去年冬天小暖已命人搜过青鱼帮的老巢,并无什么不妥。”   感觉这丫头知道的和做了的事情,比他想的要多得多,左相开始重新估量小暖在晟王心中和晟王府的位置,他不急不缓地道,“当时没有,不代表现在没有。”   “大人言之有理,您看这次小暖有哪些能为您效劳的地方?”若非有事,左相不会来找她谈这些。   左相的目光落在玄舞身上,“当年晟王带人攻入青鱼帮时,玄舞将军也在吧?郡主可否让玄舞与本相一同前往?”   左相这个请求确实合情合理,小暖征求她的意见。玄舞拱手,“郡主,属下愿陪李相前往。”   谈完了正事,左相又问道,“小草姑娘可在读书?”   小暖按着娘亲的吩咐,回道,“小草今日玩得疯了些,已经睡下了。”   听到小草睡了,颇为遗憾的左相只得告辞而去。   待他走了后,小暖与玄舞道,“明天让风露和玄澄和你一起去,切记要万事小心,我觉得心头有些不安。”   姑娘的直觉一向很准的,玄舞立刻问道,“姑娘,是因为李相么?”   小暖摇头,“不是他,他的神色没有问题,只是这件事儿让我觉得不安。”   玄舞点头应下,第二日一早带上贺风露和玄澄随着左相赶奔青鱼帮的老巢,这是玄舞随着三爷到济县后打得第一场仗,所以玄舞对这里印象尤为深刻。当时青鱼帮有贼人上百,气焰何其嚣张。剿灭青鱼帮几年后,这里杂草满坡,已无人迹。   左相虽是文官,但带着人自驿道走到这里却不显劳累,他沉稳地站在山坡上,四处观望。   李泗也左瞧右看的,“大人,这里……感觉不大对劲儿。” 第九二二章 四箱金子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玄舞也握紧手中剑,沉声道,“是很不对劲儿,这里的鸟儿比别处少了许多。”   柴严亭贯会是用阴损手段,他偷袭了乌锥、暗算过郡主,若是能伤了或杀了文官之首地左相,绝对是断了建隆帝的膀臂,若说柴严亭没这打算,玄舞不信。   带着两百多人入山的左相,稳若泰山,“依将军推测,他们会有什么布置?”   玄舞答道,“蛇鼠之辈,只会暗箭伤人。”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此处乱世丛生密林四绕,对方暗中布下人手打他们个出其不意,并非难事。贺风露四下观望,与玄澄对了对眼神,心中想着同一件事:若是大黄在就好了。   只要大黄在,这些人就算藏在地底下,也得被大黄挖出来!   那么现在,是进还是退?众人都静静等着左相下令。   初春的山岭绿意初涨,看似惬意却暗藏杀机。左相倒背右手,任山风吹着衣袍猎猎作响,望着前边已渐渐被荒草覆盖的断壁残垣,一看便是两炷香的时间。   玄舞和左相的侍从都安静无声地站在左相四周戒备着,但跟来的厢军却不耐烦了。大老远地跑过来,站在这里不进不出的算怎么回事儿?好歹来句痛快话啊!   带队的厢军副将刘成上前请命道,“大人,请准末将带兵前去搜查。”   左相摇头,“刘将军令兵士原地歇息片刻,时候还不到。”   这左右无人,莫非搜个山还得算算时辰不成?刘成扫了一眼站在穿道袍的贺风露,回去传令。   听到原地歇息,厢军兵士们抱着刀枪席地而坐,嘀嘀咕咕的说起闲话。讲的是当年青鱼帮的厉害,以及晟王带着二十几人踏平贼人过百的青鱼帮的传奇。   相比起文官兵士更佩服武将,所以看着站在树下一动不动的左相,兵将只觉得京城来的拿笔杆子的相爷,胆子太小了。   左相的目光一寸寸扫完断壁残垣,断言道,“这半个月内,此处曾有人来过。你们看那处残垣上的枯草和冒出的新绿,分布并不均匀。”   众人的目光都向着左相所指之处看去,眼尖的人玄舞果然发现了细微不同,拱手道,“大人,请准末将前去打探。”   左相点头,“李泗,你与玄将军同去。”   循着左相所指的方向,李泗与玄舞跨过乱石,贺风露也跟了上去。厢军兵将也站了起来,看他们进入青鱼帮的旧巢,翻开山石查看。贺风露提鼻子四处闻了闻,又伸手在石头上摸了摸,待回到左相身边后言道,“大人料事如神,清王余党果然来过这里,贫道在石下嗅到了与昨日贼窟相同的气味。”   “是什么气味?”左相追问道。   贺风露摇头,“似是某种草药又似某种石头,贫道不善草石,分辨不出是何物。”   什么也没闻到的李泗立刻道,“大人,既然这里味道相似,那就说明乱世之下可能真的有东西,可能还有没被发现的暗室被清王余党用来藏东西了。”   的确有此可能,左相沉吟着,刘成听到有暗室,立刻又上前请令,“大人,请准末将带人前去搜查。”   左相还是摇头,“不可冒然行事。”   “大人!他们就算能暗箭伤人,咱们来了这么多人,他们又能伤几个?双拳难敌四手,只要他们敢冒头,末将定将他们按在地上!请大人准末将带人过去搜查。”刘成的声音铿锵有力。   怎会有如此冒失又不动规矩的东西!李泗握了握拳头,左相却含笑赞道,“刘将军果然勇猛过人,你带人过去搜查,仔细周围的动静。”   “是!”刘成立刻抬手叫过三十多人,跟他过去搬石头找东西。约莫一个时辰后,还真让他们找到了一个洞口!   玄舞过去看了,言道,“此处原是青鱼帮藏赃物的所在,里边地方不算大。”   还不待左相说话,刘成就往里边扔了支火把,照亮后直接带人下去翻找,抬上来四个一尺半见方的红木箱!刘成将这沉重的箱子搬出来,向左相邀功。   这四个箱子的颜色和大小与清王陪葬品中装金银玉饰的非常相像,这里边是什么东西,这些人为何将他们藏到此处?   左相吩咐道,“打开看看。”   待箱子打开后,金光闪闪的元宝照亮了众人眼睛!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金子的厢军兵士立刻围拢过来,兴奋异常。   这么多人围在一起,玄舞和李泗立刻觉得不妥。李泗大声喝道,“干什么,快散开,各归其位!”   就在这时,利箭带着风声而来,李泗又大叫一声,“快保护大人!”   围着箱子的厢军不肯散开,财帛动人心,不少人的眼睛不住上看。见这些箭是奔着箱子来的,玄舞当机立断吼道,“风露,李泗,快带大人走!”   “大人,得罪了!”贺风露搂住左相拔地而起,跳向远处的大树。刘成立刻吼道,“胡闹,你们这样带着丞相大人跳起来,不是给人当活靶子嘛!快带大人回来,与金子一起保护着!”   十几支强弩奔着左相而去,几支强弩带着火光,直奔刘成身后的财宝箱!   “砰!砰!砰——”巨大的爆炸声和冲天的黑烟窜起,这四个箱子里装的竟是足足的炸药!   四箱炸药同时爆炸的威力甚大,围在箱子边的厢军死伤大半,立刻失去战力。与此同时,二十几个穿着与山石几乎同色的死士冲向被贺风露带走的左相。   李泗等侍卫身手不凡,但对方也不弱,而且完全是拼命的打法,让李泗等人手忙脚乱。   只带了贺风露和玄澄过来的玄舞,立刻意识到形势危急,“李侍卫、玄澄、风露,你们三人保护李大仁快撤,玄某断后!”   敌暗我明,自己又不会武功,这么跑实在是风险太大。左相依旧是临危不乱,“李泗已发出信号,援兵很快就到,我等以这两颗大树为靠,暂撑一时。”   左相带来的侍卫也有三十多人,加上玄舞三个,的确可以撑一会儿,但对方还有人在暗处放冷箭,这能撑多久?   “大家退过来!”贺风露见此,拿出一瓶丹药分给众人让他们含在口里,然后又从怀里掏出她师傅炼制的几粒废丹,用力摔在地上。 第九二三章 左相示好   上清宫收徒,看的是悟性、造化;上清宫拜师,看的是师徒缘分,便是悟性极好但不合缘的,师傅也不会收。   其实,贺风露他们这帮师兄弟们曾私下揣测,认为师傅们不愿收亲传弟子的主要原因,是嫌麻烦又不花银子,因为上清宫很穷,师傅们也很穷。   贺风露入师门后,一直跟着门内几位年长的师兄习武,虽然她在玄术推算以及炼丹治病上毫无天赋,几年之后却拜了姬景清为师。原因是有一日她与姬景清在上清宫下山的长长的台阶上初遇,觉得这位白发苍苍的道长非常震撼,而姬景清也恰好想收个细致的女弟子帮他处理草药。于是乎,贺风露拜师了。   拜师之后跟着师傅回了他的道观,贺风露才知道师傅的武功是个渣,而姬景清也才发觉他这个徒弟在炼丹一途上是个大渣。不过这也不妨碍啥,姬景清知徒弟喜习武,便找了不少门内的秘籍让她练,不会的便让她去请教大师伯,更时不时赐她一些自己炼制的独门丹药;贺风露见道观内药材遍地无人整理,有空便收拾归整,各归其类,所以自她入门后,道观干净许多,也有了登门烧香的香客,添了些进项。   再后来,宫主师无咎派遣贺风露出山保护小师姑陈九清,临行时师傅赠了她不少应急的丹药。只是小师姑这边虽小风小浪不断,但却从未遇到紧要关头,所以贺风露的丹药从没用上。   现在,终于到了丹药发挥作用的时候!   贺风露几粒丹摔在地上后,丹药炸开,诡异粉红的浓烟立刻吞噬了众人,淹没大树。围攻的死士不知这是何物,惊得连连后退。不消片刻,左相等人的行迹便消失在粉红浓雾里,无声无息。   这还不算完,贺风露又把几粒丹药扔出来,落地开花将来不及后撤的死士吞没,然后浓雾里爆出惊天阵地的咳嗽声。   这声音暴露了死士的位置,右相的侍卫悄无声息地上前将其扑杀。   有了浓烟掩护,局势急转。山上的清王余党见此,利箭不分敌我地射向浓雾,企图全歼。   浓雾内,贺风露还在不断往地上摔丹药,被浓雾吞噬的地方越来越多。转移位置暂无生命之虞后,左相便立刻下令,“李泗,玄将军,你二人立刻带人前去缉匪,务必留个活口。”   这些人不同于被留在空巢的小虾米,捉住一个都可能得到极有价值的情报。   二人领命,带了几个人绕过浓雾去偷袭暗箭出处的死士。剩下的侍卫一边保护大人,一边利用浓雾偷袭外边狂咳嗽的死士,这简直如探囊取物。   待接应的侍卫赶到时,只见一边是死伤过半惨不忍睹的厢军,一边是诡异的粉色浓雾吞没的山林,不由得呆呆发愣。   援兵赶到,这场偷袭也就以失败告终。四箱炸药爆炸,厢军死八十伤四十八,清王余党被杀十八人,活捉三人,剩下的潜入山林不见踪影。   左相看着被打晕的三人,吩咐道,“一定要活着带回南山坳。”   带回南山坳就是要交给木刑审问了,李泗拱手,“大人放心,他们的利器尽去,也喂了药,绝不可能伤人或自杀。”   只要活着交到木刑手上,这些人就是铁嘴钢牙,也会被木刑撬开。   厢军那边虽然死伤过半,但副将刘成却毫发无伤,因爆炸是,这厮抓了两个手下当盾牌。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左相并未在此地处置了他,只吩咐他尽快清点伤情,准备出山。   在侍卫的重重保护中出山时,左相才有空问贺风露,“道长的丹药甚妙,这是贵师门的密药?”   已拍打掉身上粉尘的贺风露解释道,“并非迷药,这是家师炼制丹药时偶成的废丹,贫道觉得效果不错,便讨来当做防身之物。”   李泗忍不住问,“不知这是炼制什么丹的废丹?这丹药在何处买得到。”   这废丹已经如此厉害,若是成丹还了得!   “是可饱腹养胃的丹丸,家师炼丹只是兴趣使然,从不售卖。”贺风露倒背双手,一派仙风道骨。   此丹师傅偶得了上古丹书其上有一辟谷丹方,便兴致勃勃地开练,希望练成之后,他们就能省下饭钱。这丹药虽以失败告终,但其升腾起的霞光却让附近百姓以为道观内有神仙降世,香火很是旺盛了一段时日。   李泗差点趴在石头上。这玩意跟吃的有一文钱的关系!这要吃下去蹦两下炸开,多厚的肚皮才能承得住?   听了贺风露的话,左相忽然觉得,将姬景清举荐给圣上的程无介,安得也不是好心。   一行人返回南山坳后,小暖听说了此事,不禁后怕。若非玄舞他们机警,让左相受重伤或直接那啥了,那就麻烦了。他还是早点回京吧,早回早安生。   得知左相山中遇袭,卢奇渊匆忙前来探望,却被人挡在了门外,言道左相受了惊吓,已经休息了。   精明如卢奇渊,立刻明白左相这是不痛快了,便老老实实候在门外,等了两个时辰,左相才“睡醒”,叫了他进去。   “卢大人出来时脸色很是难看,看来他进去了,丞相大人也没给他好脸色。”秋月向小暖回话。   小暖了然,“左相调兵查山,卢大人却让厢军中的刺头刘成带队去,带的估计也不是好兵,现在出了事儿,左相能给他好脸才怪。”   刘成好堵贪财的名声秦氏去参加聚会时也有耳闻,便有些不解了,“卢大人为啥派他去?”   小暖看着一滴水自铜漏中落下,笑道,“卢大人会说是他料事不周,是他上任时日尚短,不知厢军底细等等。至于真实情况如何、左相又信不信,就是他们的事儿来。既然左相大人睡醒了,让卿叔带上礼品过去问候一下,顺便扫听扫听他何时进香离开。”   秦氏赶忙点头,“对,问清楚了为好。”   诸葛卿去了许久才回来,苦笑道,“李相说他受了惊吓身体不适,需修养数日,待咱们进京时再一同回去。李相得玄舞她们相助才得脱险,此举应是示好,想两队合一后路上更为稳妥。”   她们自己也挺稳妥的,秦氏苦着脸,难道接下来这段日子,她都不能去秦家村了? 第九二四章 乌羽?   二月十六是个诸事皆宜的大好日子,右金吾卫大将军乌桓,于今日奉旨完婚。   小暖一家早早接了请柬,过了晌午没多久,便坐马车赶往乌家。不想一家人刚出第一庄,就遇到了同去吃酒的面色红润的左相。   马车停住,车帘撩起,小暖与左相打了招呼,便靠边等左相先行。左相却骑马收腹,跟在小暖的马车边,含笑朗声问道,“小草姑娘也跟着来了?”   车窗的布帘撩起,钻出一个戴花头绳的小脑袋,甜甜地问道,“李伯伯,您身子好些了?”   只看到这小姑娘,都让人觉得心里舒服。左相笑眯眯地点头,“还未大好,小草这几日怎没去书舍读书?”   小草笑弯了大眼睛,“丰园的又有马下了小马驹,小草和大牛哥他们去守着小马驹了。”   对于孩子来说,小马驹比读书更有趣。左相含笑问道,“小草可否给小马驹作了画?”   “嗯!”小草用力点头,“画了好多幅呢。”   “伯伯可否有幸一观?”左相继续笑着,这几日闲暇时,他也曾模仿小草的风格做了几幅画,但都少了童趣,不免唏嘘年华之逝。   “嗯!”小草用力点头,“明日小草给伯伯送过去。”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马车里的秦氏拍了拍小闺女的背,小草就乖乖地道,“伯伯,风有点凉,小草缩进去啦?”   这吹面不寒的杨柳风,哪里凉了。左相含笑道,“好。”   待左相骑马前行后,秦氏才低声问道,“李大人不是在养病么,他怎也去呢?”   小暖低声道,“许是在山坳里闷得久了,想去凑凑热闹吧。”   “小将军大喜的日子,他带着病去凑什么热闹……”秦氏小声嘀咕道,对左相也去吃喜酒有些不满。   成亲图的是吉利,左相带病去参加喜宴,在秦氏看来是不吉利的,因为这边的风俗是生病不能去别家参加喜庆活动,譬如喜宴和寿宴等。所以,位高权重的左相亲自登门喝乌家的喜酒,济县百姓不觉得这是乌家的荣耀,反而觉得左相不尊风俗。乌家,不需要他来添荣耀,因为乌家在济县百姓心中,就是荣耀!   虽然乌老将军去世了,但乌家依旧是济县父老心中的顶梁柱。乌桓大喜,济县父老家家贴喜字,人人换新衣,成群结队到乌家巷看新娘子。秦氏也是如此,能去参加乌桓的喜宴,秦氏觉得非常荣幸,早早就准备着了。   马车穿过比赶庙会还热闹的乌家巷时,济县父老纷纷喊着,“安人、郡主,帮咱们给小将军道声恭喜,祝他们夫妻早生贵子,为乌家开枝散叶。”   “安人、郡主,帮咱给老将军告声平安。”   “……”   听着呼喊声,秦氏的眼圈都红了,“今天是小将军大喜的日子,老将军在天有灵,也该安心了。”   看着夹道相贺的百姓,小暖为乌桓高兴之余,也为他担忧。乌老将军去后,乌家的声望还是这么高,若是让建隆帝知晓了,又会不高兴了。   小暖抬头看着前边骑白马的左相,忽觉得左相或许奉了建隆帝的密令,才会到乌家吃喜酒、观情形。依照目前的情形来看,不太乐观……   秦氏看着这人山人海的,担忧地问小暖,“现在清王余党闹腾得厉害,他们今天不会来找事儿吧?”   小暖非常确定地回道,“他们今天找事儿就是与济县百姓为敌,这些人只要不傻就不会站出来跳腾。”   “他们的脑袋要是好用,能折腾出这一出出的事儿?”秦氏嘀咕道。   “娘说得对!”小草立刻应和。   ……   三人同时叹了口气,没有大黄跟着汪汪两声,她们都觉得很不对劲儿。   小暖下定决心,“待乌将军娶妻后,咱们收拾进京!”与他黄分开才半月,她们却觉得过了一年一样,空落落的。   秦氏和小草用力点头。   到乌家门口下马车,见到身着一品将军袍迎亲的乌桓和旁边陪着的管家乌锥以及乌家的几个远房同族,秦氏的眼泪便在眼睛里打晃。乌桓的父母去了,乌老将军去了,他的堂哥乌羽不能回来帮他操持,这大喜的日子……   秦氏抽抽鼻子,挂起欢喜的笑,上前给乌桓道喜。莫说娘亲,小暖此时心里也不是滋味,就算是大喜的日子,她踏进乌家大门,感到的仍是悲壮和百折不挠的英雄气魄。   目若朗星、身着一品将军袍的少年玉面大将军乌桓,含笑请秦氏母女入门,乌锥亲自引着她们母亲入内院落座,然后低声拜托秦氏,“乌家内宅空虚,还请安人和郡主帮忙招呼一二。”   乌锥把乌家内院一个主事的仆妇叫过来,让她给秦氏见礼。   乌家内宅,只有仆妇没有女主人,娘亲带着她们这么早过来,就是有帮忙的意思,秦氏立刻应了,“管家自去前边忙,这边有咱们在。”   秦氏落座时间不长,金吾卫几位将军和济县文官的家眷陆续赶到,通过一次次的聚会,秦氏与这些人也算熟了,招呼着她们落座、上茶、闲话家常。   小暖也与几位官家的千金坐在一处,听她们莺声燕语地说悄悄话。女儿家的话题无外乎谁家的儿郎去了何处,哪的衣裳首饰更好看,谁擦的胭脂颜色更合这个场合和季节等等。小暖含笑听着,对这些问题她也很感兴趣。   与她们不同,小暖不是喜欢这些穿戴首饰,而是因为她是卖这些东西的,了解和满足贵客们的喜欢,对她来说非常重要。   小草则乖乖地坐在姐姐身边吃糕点,大眼睛滴溜溜地各处看着。娘亲需要她,她就过去那边,姐姐需要她,她就过来这边,随时准备充当她们的小跑腿。   坐了有一个多时辰后,乌家庭院内欢声笑语渐渐多了起来,小暖决定起身到花园走一走,舒活筋骨。乌家的花园不同于别家,里边花少树少空地多,空地上立着木桩、梅花桩等,颇有武将风格。小暖很期待绍德音嫁入乌家后,这里会因为这位书香千金做出什么样的改变。   小暖正站在一株冒出嫩芽的垂柳欣赏早春时,忽然瞥见一端着喜饼的小厮大步向前院走去,她的眼睛猛地睁大了,“玄舞。”   玄舞立刻弯腰。   小暖轻声问道,“乌羽回来了?”   玄舞摇头,“三爷那边没有传过消息来。”   这么说,乌羽可能是瞒着三爷跑回来的,他回来做什么?只是为了喝乌桓的喜酒么? 第九二五章 蝴蝶唇妆   因心里有事,见到绍德音穿着青色连裳被乌桓用红绸拉进来时,小暖也没多大的反应。直到娘亲连声感叹绍德音的嫁衣绣得真好,小暖才回过神细看。   嗯,绍德音嫁衣上的鸟和花、树都绣得活灵活现,滚边等细节也绣得非常细致,嫁衣裁剪合身,用的也是一等一的好布,这身嫁衣,足够体面。   早就听说遂安绍家嫁女素来大方,小暖还没见到绍德音的嫁妆,只看她身上的嫁衣、革带、履,手腕上的金玉镯等,就知绍家大方是真的了。她看着娘亲闪闪发光的双眼,就知道她又在琢磨着给自己的嫁妆里添些新东西了。   小暖微笑着,用目光搜寻乌羽,直到拜完堂也不见他的踪影。难道是自己看错了?小暖收回心神,专心随娘亲到新房,去看绍德音。   看着乌桓挑起新娘的盖头时,一对新人四目相对又害羞错开,小暖就知道他们对彼此是满意的。交杯酒、合欢扣、撒枣等程序走完,乌桓出去陪着男客吃喜酒,小暖和秦氏以及乌家同族的女眷陪着新娘在喜房内闲话。   因为快要嫁女了,秦氏的关注点不仅是新娘子,还有这房里的嫁妆。看到喜欢的,她就给身后的两位嬷嬷使眼色,嬷嬷立刻仔细看认真记,安人的意思她们明白,姑娘出嫁时,这样的物什也要来一套。姑娘只给了一万两银子让她们置办嫁妆,两位嬷嬷还是有些压力的。但三爷月初来传旨时,听闻此事后又偷偷给添了两万两,让她们敞开办,不够了再,,所以现在两人手头宽裕得很,莫说是绍家这些看着花哨其实用不了多少银子的东西,便是安人看上绿玉雕、珊瑚树,她们也眼睛不眨心不跳地弄对更好的来。   “这一路上累不累?”拉着妹妹坐在椅子上,小暖轻声问绍德音。离得近了看绍德音漂亮的蝴蝶唇妆,让小暖忍不住想探手采撷这只红蝴蝶,怪不得方才乌桓盯着新婚妻子的双唇看了好几眼。   她成亲时,也画个这样的,小暖暗自决定。   绍德音轻启红唇,声音里带着羞涩和沙哑,“德音坐了六日的船,又乘了十日的轿子,骨头都快晃散了。”   遂安至此若是正常赶路,绝对用不了这么多日,估计是路上还有什么吉时出发吉时投宿之类的讲究,女人嫁的远,真是够折腾的。小暖又悄咪咪地问,“你这身行头是一直穿着的吗?”   绍德音抬眼看了看正在跟秦安人说话的婶母冼氏、管事婆子以及其他乌家女眷,见她们都没注意到这边,便倾身在小暖和小草耳边低声道,“嫁衣是一直穿着的,头饰没有。无人在侧时,德音便让洗雨和梅香帮着把头上花树摘下来一些,否则现在脖子定疼得受不住了。”   小草颇为同情地看着新娘满脑袋的东西,暗自庆幸自己不用嫁人受这个罪。   小暖立刻明白,站在绍德音身旁的这两个是她的心腹丫鬟,而旁边那个看起来一脸恭敬的陪嫁婆子,显然还不是她的人,“过了今晚,就能休息了。”   乌家虽大但人不多,绍德音嫁进来后上无公婆,下无小姑,整个内院都是她说了算,怎么过都由着她,所以过了今晚他,她就能过上舒心日子了。   小暖这句话说得寻常,不过绍德音却羞得耳朵都红透了她脸上抹了太厚的胭脂,红都透不过来。小暖一看就知道她想到了今晚这里会发生什么,不免有些尴尬,偷眼见妹妹一脸走神的模样,才稍稍安心。   还不等小暖想到合适的话岔开这份尴尬,绍德音就先开口了,“郡主说的是。待歇过乏来,德音可否去云开书舍看一看?听说郡主又藏了三百部余书,德音早已迫不及待了。”   “你随时可以去,从这里坐马车到我那儿,连半个时辰也用不了,咱们这地方小得很。不过过两天我们就要进京了,待回来咱们再聚。”小暖对绍德音,还是很欣赏的,她终于有了个可以经常走动、说说闲话的同龄人。   绍德音欢喜点头,又低声道,“郡主看德音的头饰多不多?待郡主出嫁时,比这还要多许多。”   为示皇恩,绍德音出嫁就被封为一品诰命夫人,所以她今日的戴的是一品夫人加新娘的头饰。小暖要嫁的是一品亲王,到时候她头上除了一品诰命和新嫁娘该有的头饰外,还有皇家特有的尊贵头饰。   小暖看着绍德音脑袋上插得满满的金玉珠翠,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着,“到时候,我要在脖子上套个这么宽的项圈,直接撑住脑袋。”   “姐姐,那样你的脖子和肩膀不会更沉吗,走不动路了怎么办?要小草说,还不如让绿蝶姐姐她们帮你托着脑袋更省事儿。”小草真心建议道。   噗!绍德音没忍住,笑出了声。   秦氏和冼氏听见笑声,转过头来就见小暖和绍德音有说有笑的,都跟着笑了。冼氏欣慰道,“德音与郡主投缘,真是她的福分。”   “德音性子好,咱们这里但凡见过她的,没有一个不夸的。”秦氏又指着梳妆台上那面镶着紫金边的铜镜问,“这梳妆镜真是别致好看呢。”   陪着绍德音说了会儿话后,小暖怕她撑着这一脑袋东西累坏了,便带着一屋子人出了新房,去内院赴宴。   在主桌上落座后,秦氏又开始关注喜宴的菜色,一边帮饿了的小草夹菜,一边与同桌的卢夫人夸着乌家和绍家礼数周全。   小暖静静坐在娘亲身边,卢夫人几次把话往她身上引,小暖应答都不热络,她心里想的都是乌羽的事儿。   因为她刚才又见到乌羽端着盘子在月亮门外走过,小暖看过去时,乌羽也正好看过来,两人四目相对。虽然灯光昏暗,乌羽也长高了一截,但那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点儿没变,小暖现在确认乌羽真的回来了。不过他没有出现在喜堂上看着乌桓拜堂,而是扮作仆从四处乱蹿。   小暖心绪翻腾,虽然她很想追过去问问乌羽这几年过得怎么样,但是她没有动,而是等着乌羽来找她。不管乌羽为什么回来,小暖都不想坏了他的事,他不来找自己,小暖也不会多一句嘴。就在这时,乌家的仆从走到小暖面前,弯腰讲道,“郡主,师道长到了。”   师傅来了?!小暖立刻站起来,“在何处?”   “在前厅,将军正在陪着师道长说话。”   小暖听完,与娘亲说了一声,便提起裙子快步向前厅走去。 第九二六章 为师找你有事儿   乌家很大,小暖第一次觉得从内院到外厅的路这么长!待终于见到师傅穿着崭新的道袍站在前厅门口时,小暖的眼圈都红了,“师傅!”   师无咎拉起自己的小徒弟,抬手帮她扶正簪子,又拍了拍她的肩膀,感慨道,“这才几月不见,又长高了。”   她最近是长得挺快的,三爷来时,她的脑袋顶都能够到三爷的下巴了。小暖嘿嘿笑着,“师傅是专门来吃乌将军的喜酒么?”   师无咎笑道,“为师紧赶慢赶还是迟了一步,没赶上将军拜堂。”   乌桓连忙道,“您能来,桓已是荣幸之至。”   师无咎与已故的乌老将军是故交,乌桓成亲他特意赶来,也是为了这份情意。师无咎含笑与小徒弟道,“为师饿了,先进去吃几杯酒,待会儿与你们一块回南山坳。”   师傅这是要住进归阳观了!小暖欢喜点头,目送师傅进门后,才转身回内院。师傅来了,小暖觉得这初春的空气都变暖了,吸一口气都让她觉得舒坦。   很是赶巧,小暖穿过抄手游廊时,与端着托盘的乌羽走了个面对面。乌羽学着前边两个仆从的样子,端着托盘弯腰等在路边,让小暖她们先过。小暖平静地走过乌羽面前时,没转头看他一眼。不过,她却见到乌羽的脚尖翘了一下,便无声地笑了。   乌羽还是那个乌羽,无厘头地很。也就自己这样聪明的,才知道他翘脚尖是什么意思,换了旁人哪里猜得到!   待小暖返回喜宴时,秦氏赶忙问道,“道长可还好?”   “嗯,师傅说晚上与咱们一起回去!”小暖欢喜着。   秦氏立刻站了招了贺风露过来,“风露,你先回去给你师叔带句话。还有,我给道长新做的棉被和棉褥子也记得带过去,翠巧知道放在哪儿,也不知道潮不潮,若是摸着潮,先在炉子边烤烤。”   贺风露立刻领命,欢欢喜喜地去送信。   秦氏旁边的卢夫人用帕轻轻擦了擦嘴角,掩去不屑。秦氏身为诰命夫人,却亲自给外男做被褥,实在是太掉自己的身价了。她这是图什么?若是图好名声,还不如多孝敬她亲生父母来得实在,那才是她正经该孝敬的人!   同桌的一位副将夫人听到师无咎回来了,连忙问道,“安人,师道长这次要住多久?我想带着大儿子过去求道平安符。过些日子,我儿就要去漠北了。”   当年乌老将军带着十八万右金吾卫将士征战漠北,但大战过后随着乌桓回来的只有十万。除了战死的一万多人,还有六万余人留守漠北。这两年,漠北大战未起小战不断,所以驻守的兵将一直没撤回来,直到今年初,兵部才下了一纸文书,着左右金吾卫逐步更替驻守漠北的兵将,好让征战两年的兵将们得以喘息。   秦氏听到这个消息后,就满心盼望着乌羽能回来歇一歇。但最终下来的文书里,却没有乌羽的名字,秦氏曾为此难受了许久。   儿行千里母担忧,更何况孩子还是去沙场。这位夫人开了头,立刻有几位将军夫人也开口求符。师无咎乃是上清宫的宫主,自天师去后,他是人间道行最高的道士,他的符很灵验但也很难求。   对于难得的东西,自古以来的华夏人,想的不是不要,而是托关系走门路也要拿到。小暖是师无咎的亲传弟子,所以这些夫人们都希望通过小暖的门路拿到平安符。不过,师无咎愿不愿意给符是他的事,秦氏怎么会帮着带这样的话让师无咎为难。   现在的秦氏比两年前强多了,面对这样的场面她不慌不忙的,只是满脸遗憾,“道长刚来,我也没见到呢,不晓得他老人家要留多长日子。不过真是不巧,过两天我们一家子就要进京了,小暖在她师傅跟前也侍奉不了几天。”   没有儿子要征战杀场的卢夫人闻音知意,立刻岔开话题,“安人要进京了?仲春出行可赏百花,着实让人羡慕。”   能坐在这里的,有哪个是傻的,于是随着卢夫人的滑头,众人谈起春游的趣事,笑语欢声。   叼着一块芝麻薄糖片的小草凑到姐姐身边,神秘兮兮地小声问,“姐姐,是出了什么事儿?”   妹妹都能看出她有心事来了?小暖立刻打起精神,笑道,“我就是瞎琢磨,没事儿。小草看清新娘的模样没?你回去还要画给娘娘看的。”   “看清啦,将军夫人的眼睛漂亮,小草一定把她画得棒棒的!”小草咯嘣一声咬断芝麻糖,已经换齐的牙,非常好用。   妹妹画画最喜欢的就是点睛,不漂亮的眼睛她都要画上一圈光让它闪闪发亮,绍德音这漂亮的眼睛,她得画成什么样?小暖表示很期待。   酒宴罢,乌桓亲自送师无咎与秦氏母女到大门口。虽说吃了许多杯酒,但乌桓依旧目光明亮,脚步从容沉稳,没有一点醉意,若是不看他那稚嫩的容颜,任谁也不会以为这位权掌右金吾卫,撑起乌家门楣的大将军,还是个十八岁的少年郎。   “拿来。”师无咎一抬手,有小道士将一个大大的布包送到他的手中。师无咎把布包递给乌桓,小声叮嘱着,“老道听闻金吾卫要有不少将士去漠北,这些都是贫道画的符,将军给他们发下去,管用不管用的另说,但求个心里安稳。”   师无咎亲手所制的平安符,还是满满一大包,都交给他去做人情,这份情意真得很重了,乌桓双手接过,弯腰行谢。   师无咎又笑眯眯地道,“贫道方才在院子里转悠一圈,觉得你这里阳刚之气盛了些。过几日让我那徒儿过来为你布置布置,求个阴阳和合,早日开枝散叶。”   想到在新房内等他的娇妻,乌桓心头便是一热。好在喝了酒,乌桓的脸不能再红了,他又弯腰谢过,扶着师无咎上了马车,又谢过早早过来帮忙的小暖一家。   在回去的路上,小暖拉着师傅的衣袖道,“师傅,过两日徒儿就得进京了,师傅跟徒儿一块去好不好?”   师无咎笑眯眯地摇头,“不成啊,为师还有事儿做。”   小暖神秘兮兮地问,“师傅是要寻无牙道长么?”   去年十一月底,无牙道长从京城南的天师庙离去后,小暖便失去了师祖的行踪。   师无咎叹了口气,“道长是高人,哪是说找就找到的。为师是有别的事,徒儿尽管放心进京,这里有为师替你守着。”   师傅要留在南山坳,竟是为了何事?小暖满眼疑惑。师无咎笑着弹了一下她的额头,“今日天色已晚,为师明日再找你说事。”   看来,真的是有正事儿了。小暖立刻挺直小腰杆,“师傅歇着,不管是什么事都由徒儿去办。”   师无咎哈哈大笑,“九清吾徒。”   “徒儿在。”   “这话回去后,当着你七师兄的话再说一遍,好叫他知道怎样才算好徒儿。” 第九二七章 大小眼儿   到归阳观安置好师傅,忙碌了一天回到家后,小暖没有跟娘亲和妹妹一起歇息,而是到书房坐着等人。   这一等就等到了快子时,绿蝶才悄咪咪地进来,低声道,“姑娘,来了。”   小暖站起身,“在何处”   “在前院客房里,假托的是运肥料的长工,管事的吩咐给他送点热水过去。”   春耕马上要开始了,一车车地粪肥从四处运过来,这个身份很稳妥,也让小暖隐隐的心疼,那个生长在慈宁宫里,粉雕玉琢的翩翩佳公子,“给我弄身小厮的衣裳来。”   打扮成小厮的小暖拎着热水壶跑到前院送热水时,客房内的摘了仆帽的乌羽正与他的头发叫劲儿,屋内还有淡淡的粪臭味儿。见小暖来了,乌羽干脆把发带往桌上一扔,披头散发地笑了,“三嫂,真是好久不见。”   真的是好久不见,面前的乌羽除了眉眼没变,整个人都不一样了。以前浑如白玉的贵公子,现在黑成了煤球,身量也张开了,细腰乍背的,一举一动都蕴含着无穷的力道,小暖从他身上,竟看到了乌老将军的影子,一时之间,小暖也不知该说什么,便楞乎乎地问了一句,“你现在能单掌开大石不”   “如果是桌面这么大,狗耳朵那么厚的大石,我觉得可以。”乌羽一脸严肃地把手掌立了起来,掌心掌背都有明显的伤疤,小暖看着都疼。   “那样的,我也成。”   说完,两人都笑了。乌羽虽然外边不一样了,但还是那个让小暖熟悉的乌羽,小暖低声问道,“三爷知道你回来了么”   都要成亲了,小暖还给三哥叫三爷,估计三哥听了会有单掌劈大石的念头,乌羽捂住胸口,替三哥心口疼,“我是偷着回来的,没跟三哥说,怕他不同意。要不是你认出我来,我也不会过来见你。”   “乌桓知道你回来了吧”   乌羽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小爷在府里晃悠一天了,他要是再认不出来,得有多傻不过小爷我现在成了漠北汉子,认不出我的大有人在。暗中监视你的大内侍卫现在是哪个,叫他过来,看他能认出小爷来不”   看他得意地长发飘啊飘,小暖很想告诉他,他不开口还好,只要一开口,熟悉的人都能认出来,“你这趟回来要做什么,我能帮你干点啥”   “本来没想找三嫂帮忙的,不过你既然认出我来了,不找你帮忙岂不是可惜。”长发太烦人了,乌羽干脆把头发都束在脑后,简简单单地扎了个马尾,嘴里还抱怨着,“是哪个混账定的规矩,头发非要束到脑袋顶的”   去了漠北两年,乌羽的头发一如既往地顺滑,小暖羡慕得很,“你弯腰低头,把头发都归拢到头顶,束好不就成了。”   “小爷我无论何时何地,绝不低头”乌羽仰着头,拽了个二五八万。   看着他脖子上也有明显的伤疤,小暖就知他在漠北有多拼了,便轻声问道,“我该怎么做”   “明天快午时时,我着寻常百姓打扮去清水街买东西,发现三嫂之后眼巴巴看着你,你认不出我,冷着脸扫我一眼就过去。”乌羽又添了一句,“就是拿出那种你现在身份不一样了,看不起故人了的气势。”   小暖   “可你不是说让我装认不出你么”   “额那三嫂就自己看着办,怎么真实怎么伤人就怎么来。”乌羽挠了挠耳边,拂开烦人的碎发。   小暖明白了,“你要演戏给谁看”   乌羽笑了,因肤色黑了,牙齿显得格外地白,“妹妹这么聪明,一定能猜出来。”   小暖低声问道,“柴严亭”   “果然聪明”乌羽点头。   小暖问道,“你想怎么办”   “让他来找我,然后。”乌羽的手狠狠往下一落,干掉他。   小暖眼睛睁大了,“柴严亭狡猾狠辣,你要多加小心。”   “他已对乌锥下手了,还在跟西北的几个窝囊废联手,想扰乱西北安宁,留着他对大局不利。”乌羽终于正经起来,看着与乌老将军更像了些,“他伤乌锥嫁祸给我,就是想离间我与乌桓。他想让我跟他同路,毕竟在他眼里,我应该跟他一样恨天恨地才对。”   那你恨吗小暖很想问一句,建隆帝这样对乌家对他,他完全有理由恨的,不过却没有问出口。   乌羽看出来了,笑道,“如果没有皇祖母和三哥,我想我应该会恨吧。三嫂对我三哥好点,他这些年过得也不比我容易。他现在认定了你,只要你不干出格的事儿,他都会罩着你,三嫂这么精明,该算得清这个账的。”   自己的男人,自己当然会对他好了。小暖点了点头,“你这次行事,有几成把握”   乌羽又挠了挠耳朵,“只要柴严亭来了,我就算杀不了他,也不能让他囫囵着回去。”   “你还记得柴严亭的模样不他狡猾着呢,别让他找个人把你给骗了。”清王出事儿时,乌羽才八岁,又久居太后宫中,怕是也没见过柴严亭几次。   乌羽哼了一声,傲娇道,“小爷我虽然没你的本事,但认人的功夫还是有点的。”   小暖没说眼神和气质这种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而是拿纸画了一双眼睛,“柴严亭的左眼球内侧这里,有一个非常小的黑点,得离近了才能看到,这个黑点连着一条浅浅的到内眼角的血线,有点弯曲,就是这样。人再怎么伪装,眼睛也变不了,你把这个特征记住,很容易就能把他认出来。”   乌羽瞪大桃花瞳仔细看了记下,然后又顽皮地指着小暖画的大小眼问,“柴严亭的眼睛长这样”   当她是圣手么,能随手把人的眼型也画出来“你管他眼睛长什么样,记住这个小黑点就成了。”   乌羽咧开嘴,开心地笑了,“三嫂这两年送过去的棉衣,真帮了大忙。棉花籽你还有没我带回去让人种种,看能不能开出棉花来。”   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个呢,小暖立刻点头,“我让人给乌锥送一百斤过去,再派个会管棉花的一块去。”   “那就多谢三嫂了。”乌羽也没跟小暖客气。   小暖眼睛又转了转,“我手里有不少防身的好药,待会儿给你拿过来,你拿去防身也好,对付柴严亭也好。”   乌羽摇头,“时辰不早了,三嫂早点歇着,药和棉花籽都交给乌锥。咱们要少见面,以免被人察觉。”   小暖点头,提起空水壶往外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问道,“你何时才能回来”   乌羽笑得眉眼弯弯,“等换了天,而小爷我也成了豪杰,就能回来了,到时候我天天帮三嫂遛狗。” 第九二八章 咬下它一嘴毛   说起遛狗,小暖就想到了被乌羽带去漠北的那两只胖成猪的大黄狗,“你的大大黄和大大大黄怎么样了?”   “会抓兔子了,又生了几窝小崽子,越来越像狗了。”乌羽很是骄傲,“听说郭永靖在右骁卫养了几条好狗帮忙寻人寻物,等以后小爷也要这么干。三嫂,等大黄有了崽子帮兄弟我留几只。”   小暖笑了,“二胖伯说,秦家村去年生的狗崽子,十之六七都是大黄的,今年怕也差不离。”   “那再过三四个月,我让人到村里来寻几条好狗回去!大黄真是太牛了!”说完,乌羽无声地,笑得前仰后合,没束紧的头发散开,又成了小暖熟悉的那个世无双。   比乌羽小几个月的乌桓都娶妻了,乌羽什么时候才能寻到替他束发的人呢?小暖提着壶往外走,对乌羽升起浓浓地佩服。   建隆帝把乌羽养在宫里,明摆着就是要养废了他。乌羽不学无术,享尽人间富贵,十六岁知道自己的身世后,从一个废柴发奋图强,如今在漠北军中已经有了一些的声望,这都是他用那一身的伤和脑子拼出来的,并非人人都能做到他这样。   乌羽是汉子,响当当的汉子,是乌家的好儿郎。他估计也恨建隆帝,他也没想过报仇,而是想着如何稳定边疆,如何铲除柴严亭这样的不安定因素,如何成为人人敬仰的大英雄,为国定乾坤,证明自己是乌家的子孙。   乌家血脉里,流淌着武将的血性和骄傲,不管认同与否,小暖都尊重他们这种血性。   辗转回到书房内,绿蝶替小暖更衣时低声请示道,“姑娘,此事是否告知三爷?奴婢听小爷的意思,是不想连累三爷。”   小暖早就打定了主意,“待我写封书信,让人尽快给三爷送过去。咱们一定要注意高仓颉和左相的耳目,乌羽回来的事儿让他们知道就麻烦了。”   乌羽若是提前讲了,三爷一定不会让他冒险。三爷一是担心他的安危,二是因为柴严亭狡诈,三爷不想乌羽掺和进来弄上一身臭泥。不过现在他已经回来了,便是三爷知道了也会尊重他的选择,而不是把他硬拉回去。   玄迩主动从暗中现身,“姑娘,属下布几个迷阵,将左相和高仓颉的眼线都引过去?”   小暖叮嘱道,“左相心思缜密,你们一定要小心行事。”   “属下等明白,姑娘放心,这样的事儿咱们驾轻就熟。”   小暖呆了呆,忍不住笑出了声。   虽说过了丑时才睡下,但第二天小暖还是很早就起来了,跑去归阳观问师傅找她什么事儿。师无咎正在归阳观的侧殿内仔细查看清王的陪葬品,面色很是凝重。见小暖来了,他的脸上才有了些笑意,迈步往外走。   “师傅,这些东西很不对劲儿么?”小暖小声问道。   师无咎不愿多说,“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必污了你的耳朵,徒儿随为师来。”   听到师傅说这些不是好东西,小暖连头都不回,乖乖跟着师傅去了静房。师无咎问道,“你跟你师兄说,在清王的陪葬品中挑了不少玉佩出来?”   “徒儿都带过来了,请师傅过目,看是否有不妥的地方。”小暖把玉佩掏出来,“哗啦”一声倒了一大堆。师无咎见了忍不住地笑。   小暖赶忙解释道,“这些都是大黄挑的,为求稳妥,徒儿就都收了起来。”   师无咎点头,拿起其中一块小暖认为最丑的,没有闭口的玉环,讲道,“九清做得很对。这块鸟形玉玦浑然天成,一看便是咱们道门的东西,至于是何人所有,还得问过才能知晓。”   小暖张大嘴巴又合上,“师傅,徒儿曾听说过,这玉满为环,缺者为玦。玉玦多是王侯佩带,或者是帝王贬黜大臣时赐下的,这东西怎么会跟咱们扯上关系?”   “‘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这本就是我道家之说,不过是后来化为帝王治国之术罢了。”师无咎似有所感,半晌没有说话。   小暖见师傅陷入沉思,也静静候着。待到师无咎回神,才正正经经地问道,“此物为师暂借一些时日,可好?”   “师傅喜欢尽管拿去,提什么借。”师傅说找人看过,那当然是要找师祖去看,一块浑玉罢了,还说什么借不借的。   “此乃宝物,又是大黄的,为师岂可轻取。”   “师傅的玉佩和龟壳,不都是大黄弄坏的嘛,这块就当是大黄赔给师傅的好了。如果抵不了龟壳和玉佩的价钱,师傅再挑几块?”小暖守着一堆玉饰,慷大黄之慨。反正大黄很不擅长计数,它的东西都是论堆的。只要这一堆还在,大黄就不会生气。   师无咎郑重道,“虽然不知这是何物,但也不是为师那两样寻常物件能换的。”   听师傅这样一说,小暖顿时觉得自己把这些玉饰挑出来是对的。这万一要真是什么道门的珍贵物件,拿到宫里让建隆帝或太后认出来,还指不定给师门带来什么灾祸!不过,师傅当时哭得那么厉害,小暖以被大黄舔过的玉佩是宝物呢,怎么又成了寻常物件了?   “那玉佩不是师祖给您的吗?”   “你师祖比为师还穷,他赐给为师的,九清觉得会是好物件?”师无咎反问。那块玉佩珍贵,不是因为玉质好,而是因为那是师傅给他的拜师礼,所以才格外珍惜。   还真是。风露也说过,师门传下的玉佩就是个念想和身份牌,不一定是好东西。小暖忍不住笑了,“师傅,您看其他的呢?”   师无咎慧眼独到,又挑出一块玉猪龙和一个小暖不认识的形状,“这两块也是道门之物,为师也拿给先收着。你在这儿稍待,为师将这些玉佩上的晦气去一去,你再收起来,免得损了你的运道。”   说完,师无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一粒丸药化在一个装水的形状古怪的容器里中搅拌均匀,才将玉佩一一捡进去。小暖很宝贝拿起其中的一块请师傅过目,“师傅,这个是大黄给徒儿挑的,您看这个怎么样?”   师无咎颇为同情地看着他的傻徒儿,“这上边刻的是龙纹,这乃是天逢大旱时求雨所用的玉珑,比起大黄那些,着实差了一截。”   小暖把玉珑扔进水里,若是大黄在这儿,她非得抓下它一把毛不可!不过为了面子,小暖还是道,“徒儿看着这个玉珑还挺舒坦,还以为是好东西呢。”   师无咎安慰失落的小徒儿,“玉通灵,好坏只是说道,你感觉舒服的才是最好的。” 第九二九章 药丸   “师傅说的对……”小暖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总觉得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便提鼻子闻了闻。她皱起小眉头,这是什么味道,在哪里闻过?   想起来了!这是小圆通身上的药味儿!   “师傅,您刚才说这个药水是做什么用的?”   “去晦气。”   “还有一句。”   “免得这晦气坏了你的运道?”师无咎又添了一句,“九清,可是有什么不妥。”   小暖觉得自己抓到了一些门道,“师傅,这药丸能内服吗?”   师无咎摇头,“不可,内服会拉肚子。除了泡水,还可以研成粉洒在身上,同样可以祛晦,只是效果不及泡水。”   清王陪葬品出土后,大黄见了圆通就狂叫,他们都知道是圆通身上的味道不对劲儿,但不知道这味道是怎么来的。一开始他们以为这味道是圆通从别处沾来的,但查了跟他有接触的人并没有什么发现;后来,他们怀疑是圆通喝了什么东西,最终归结到度通买的,祛祛湿瘴的市面药铺都可以买到的药上,不了了之。   但是小暖现在闻到师傅这个药水的味道,就知道他们错了。圆通虽然服用了祛湿瘴之气的药,但他身上的气味应该是这种可去晦气的药丸!小暖将事情跟师傅讲了一遍,然后问道,“师傅,这药丸市面上常见吗?”   师无咎摇头,“此乃道门做法所用,便是道门之内,能配出这种药丸的人也不多,智真是佛门中人,当无此药。若是你的推测为真的话,圆通所用的药丸,应是袁天成的弟子所留。”   袁天成也是道门高人,他会配这个药丸也不奇怪。那么,袁天成的弟子,为何要把这不多见的药丸用在圆通身上呢,又是通过什么渠道用在圆通身上的呢?   小暖很想把大黄叫回来,好叫它辨认这味道对不对。大黄不在,她也不是没有办法,不是还有木刑么?小暖又问道,“师傅,您觉得智真大师怎么样?”   “智真精研佛法,算是个心怀善念的和尚,比他师傅强了一大截。若是将来永福寺落在智真手里,佛道之争上,你玄妙观的师兄怕是斗不过他。”师无咎叹了口气。   小暖心领神会,“师傅放心,智真是南山坳镇清寺的主持,只要徒儿在一日,他就不可能跑去当永福寺的主持!”   师无咎咧嘴笑了,“九清吾徒。”   “师傅。”   “甚好。”   “是。”   两人嘿嘿笑了一会儿,小暖又问,“您觉得,智真有没有可能与清王余党勾结呢?”   师无咎摇头,“智真深居简出,为师与他接触也不多,他就在镇清寺内,为师替你走一遭?”   小暖心里感动,却舍不得远道而来的师傅为此奔走,“您歇着,改天见了再说。您是咱们师门的头把交椅,跟他师傅慧清是平辈,哪有您去拜访他的道理。师傅,玉佩好了吗?”   清王那些陪葬品,都是损旁人阴德增他的运道的物件,用的都是不入流的邪术,师无咎哪放心这些东西在徒儿身边放着,“为求稳妥还是多泡会儿,为师再用些别的祛晦气的法术。”   这样功夫就长了,小暖看了看时辰,道,“师傅,徒儿先去趟店铺,后晌再过来找您谈正事儿。”   乌羽跟她约了晌午在清水街碰面做戏,为了真实,小暖得提前过去才好假装偶遇。清水街上有她的一个布庄,现在由秦二舅管着,小暖也有些日子不去了,正好去转一圈。   去清水之前,小暖先去了三河街的锦绣布庄。这个布庄依旧由张三有家的老仆信叔打理,生意一向不错。小暖进门见到信叔,恍然觉得她又穿越了时空,因为红光满面在店内招呼生意的信叔,看着比她三年前蹲在锦绣布庄门口,打算吞了这家布庄时还年轻几岁。   这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了。现在张三有考取了秀才也成了亲,而且过些日子他就能去云开书舍做事,重重喜事之下,忠仆信叔天天做梦都能笑醒。见了小暖来,他快步迎上,弯腰行大礼,“郡主,您来了。”   小暖立刻弯腰将信叔搀扶起来,“您怎么如此客气,快起来。”   信叔站起来,眼里都带着泪花,“郡主,我家夫人有喜了!您和安人是我们张家的大贵人,老奴实在不晓得怎样报答才好。”   街上说秦日爰就是小暖假扮的,信叔和张三有是深信不疑的。若非如此,小暖怎么会让张三有去秦东家掌管的绫罗霓裳当大账房,还那么信任他?张三有脱困是因为小暖入股了锦绣,发家是在绫罗霓裳,这都是小暖的提携。现在的信叔,恨不得把小暖当活菩萨供起来拜。   这里人怀孕,要三个月胎坐稳了才会往外说,小暖也替张三有高兴,她入内院探望了养胎的胡婻,与她说了会儿闲话,才去了清水街的铺子。   这个铺子论规模比锦绣大一些,卖的布料与锦绣相同,都是街坊四邻们用得起的布料以及绫罗坊剩下来的碎布。秦二舅在做生意上还及不上信叔,所以这里的生意没有锦绣的好,小暖见二舅着急,去年下半年派了霓裳一个得力的管事过来给他做助手,教秦二舅怎么一步步地把生意做好。   现在清水布庄的生意越来越好了,秦二舅进进出出的也是满面红光,走路带风。见到小暖来了,秦二舅立刻迎了上来,“咋这会儿过来了?”   小暖笑道,“进城有点事儿,正好还有工夫,就到您这儿来转转,今天买布的人不少。”   秦二舅正为此开心着,“要换季了,咱们刚进的这批新布价钱实惠还结实,所以街坊们都过来转转。”   秦二舅人实在,跟这里的街坊四邻处得好,大伙也愿意照顾他的生意。小暖跟着二舅铺子里和后库房转了一大圈,绿蝶便走了进来,“姑娘,该回了。”   这是乌羽到了,小暖点头,辞别秦二舅开始往外走。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九三零章 我是你大姨啊   说来也是赶巧,小暖正要出去“偶遇”乌羽时,方才还一团和气的大堂,这会儿却变得吵吵嚷嚷的。   管事见小暖出来了,赶忙过来解释道,“郡主,不是什么大事儿,有位夫人前日买了咱们的布,非说咱们给的尺寸不够,回来让咱们添上,这事儿一会儿小人等就能办得清清楚楚的。”   那过来闹着让添布的妇人,一见秦二舅从后边出来,立刻扯着嗓子叫嚷起来,“他二叔,你可得给咱做主啊,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来照顾生意的。就算你做生意再坑,也不能坑自己人是不?”   这话说的!小暖好不容易来一趟,却出了这样的糟心事儿!秦二舅也有点窝火,低头给小暖解释道,“你许不记得,这是……”   “我大舅母的亲姐,张家的姨母!”这张脸长得跟张氏八成像,爱贪便宜的性子一模一样,小暖认不出来才怪,“她经常来买布?”   “……嗯,不过没闹得这么厉害过,就是让我多给她几尺布或添几块布头。她家快娶儿媳妇了,许是手头紧……”秦二舅声音有些无奈。   要娶儿媳妇,钱和布都不够用了,所以才撕下她的脸皮,赌秦二舅要面子,好讹些布回去。小暖冷下脸,“二舅,这事儿让我来。”   “不用,不用。咱们店里不是有规矩吗,这事儿我就能办妥了。”秦二舅是这铺子的掌柜,出了这恶心事儿让小暖替他顶着算怎么回事儿。再说小暖现在是啥身份,为啥掉价跟这爱占便宜的泼妇费嘴皮子。   若是往日,小暖也不会管,不过今天不是赶巧要演戏么,加上个大张氏,这戏才会更好看。小暖笑眯眯地对二舅道,“她就是欺负二舅是男人不好说话,这种人就得让我来,一劳永逸。”   秦二舅老实,心里明白却说不出口,没少吃这方面的亏。小暖一步绕到二舅前边,也不看大张氏,只沉静地问柜台后的伙计,“遇到这等事儿,该怎么处置?”   他们的伙计都是经过专门培训的,立刻把账册拿出来,翻到记载着大张氏买布的那一页,“回郡主,这位夫人前天买皂青色细麻布两丈,钱八十文,赠布两尺,共计两丈两尺,当面量好才取走的,但夫人拿回来的布少了八尺。按照咱们店的规矩,遇到这等事,先给客人解释,解释不通的,再出证据。”   大张氏见翻脸就要人命的陈小暖在,本就有些心虚,不过她想着为了这么点布小暖还不至于把她咋样。再怎么说,小暖也得给她叫声大姨呢不是?于是,大张氏仗着胆子嚷嚷道,“拿,你拿证据出来,让大伙儿瞧瞧!只要你拿的出来,咱就心服口服!”   伙计展开大张氏拿回来的布,找到剪断的地方,举起来给大伙儿看,“咱们店里卖出去的布,断口都会剪掉一个小角,为的就是留下对证。各位看官上眼瞧清楚了,这位夫人拿回来的布这头的断口剪掉了小角,这是咱落的剪子。”   店门口看热闹的街坊和路人听了,都跑进来仔细看,出来买东西的乌羽也混在其中。   “还真是,你要不说,咱都看不出来。”有街坊说道。   “我说你们这样干不对吧,这不是短了大伙儿的布么?”有位老妇人嚷道。   伙计解释,“大伙儿都在咱们店里买过布,知道咱们有多给一寸布的规矩,两头剪掉的这个小角连半寸也没有,不会让大伙儿买亏了。”   街坊邻里买布,容易为了尺寸产生争执,这个主意还是信叔提出来的,小暖觉得好,便在各店用了。   大张氏没想到还有这茬,她的眼睛滴溜溜地乱转想主意时,便见那小伙计举起她拿回来的布的另外一个断口,大声道,“大伙儿瞧这边是齐整的,不是咱们店里落的剪子。”   齐刷刷的布边在这儿摆着,大伙儿看清楚后又去看大张氏,眼神儿就有点不屑了,这人衣裳穿得不差,咋会干这种事儿?   还不等旁人说话,小暖接着问考教小伙计的业务,“这该怎么处置?”   “按照咱们店的规矩,找上门来讹布的,要么让她双倍赔钱,要么扭送到衙门,请大人发落。”小伙计立刻道。   小暖点头表示赞许,然后目光落在大张氏脸上,“你选哪个?”   大张氏抿紧薄唇,脸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几个大字:哪个都不想选!   小暖冷着脸道,“咱开店两年多,从未短过街坊门一寸布,找上门来讹八尺布的您还是第一个。不严惩……”   “小暖你认不出大姨来了,我是你张家大姨啊,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嘞,今年过年的时候,我家俩儿子都过去给你娘磕头拜年了呢。”大张氏见小暖真不讲情面,赶忙套近乎,“他二叔,孩子不知道,你还不知道我是啥脾气?三间敞亮的大北屋咱都盖起来了,咋会为了几十文钱过来找事儿?这说不得……是我没瞅见的时候,孩子他奶奶扯了一块,我回去问清楚了再来给你们陪不是,成不?”   秦二舅好生好气地劝,“这布是咋少的咱管不了,店里的规矩也不能改。她大姨,你还是赔钱吧,赔钱还能少遭点罪。”   大张氏见秦二舅不帮她,小暖也冷着脸,马上改了路子,眼泪刷刷地掉了下来,“咱又不是咱故意的,咋就要赔钱呢?一文钱买一个馒头,一百六十文够咱吃俩多月了,你们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啊。你们拔个汗毛……”   “她既然不想赔钱,将她送到官府去,请卢大人按律法处置。”小暖吩咐道。   “我赔,赔还不成嘛!”本想欺负秦二舅老实,讹点布回去的大张氏,心疼地大哭。   见事情解决了,小暖也不再看她哭闹,跟大伙儿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带着绿蝶往外走。出门后,绿蝶小声问道,“姑娘,她真是您家里的亲戚?”   “这两年跑到本郡主面前套近乎多了,谁知道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再说了,这些人无论是不是亲戚,还收拾想从我这里讨便宜!”小暖不耐烦地目光从乌羽满含期盼地脸上扫过去,“累了,回家!”   乌羽看着被人前簇后拥的上了车的小暖,难受地低下头,再抬起来时隐隐带着不甘,扛着一捆柴慢慢走了。 第九三一章 天生石果   马车内的小暖,真心想打开车帘看看乌羽的戏演得怎么样,不过她还是忍住了,小声问刚钻上车的玄舞,“怎样?”   “属下看了,都觉得心里难受。”玄舞觉得小爷方才的模样不似装的,更像是把这几年被他狠狠压在心底的不甘和愤怒稍稍放出来些许,便让见者心惊了。   小暖闭上眼睛,抿紧双唇。不知道三爷接到消息会怎么安排,这是大事儿小暖不敢轻易行动,只得默默送上祝福。只希望乌家的铁卫够给力,乌羽这次能够顺利捉住柴严亭。除掉柴严亭,不只西北会安稳许多,她的南山坳也会,大黄就能回家自由自在地过日子了。   秦氏、展宏图的母亲小吴氏、翠巧的娘郑氏、她的二舅母李氏一起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有说有笑地挑豆子。见到小暖回来了,众人都抬起头看过来,脸上洋溢着比阳光也差不了多少的温暖。小暖心头一热,挨个叫了人,在娘亲身边坐下。   听闺女说晌午只吃了两个大包子,秦氏马上让人送了一碗汤过来。小暖捧着汤,将铺子里发生的事儿讲了一遍。   李氏听到大嫂的娘家人去自己男人铺子里找事儿,心里就老大不痛快。现在公婆在她那院子里住着,不只三郎跟着过去,连大嫂都会去蹭饭吃,他们占自己家的便宜,真是没边了!她要是有小暖的一半厉害,他们都不敢这样!李氏捡起簸箕里一颗长得不饱满发不了芽的豆子,用力捏了捏。   秦氏也皱起眉头,“你大舅母娘家那些人没一个是省油的灯,过年的时候要不是她那几个侄子起哄,大郎也不至于抡凳子打人。”   “就是。”李氏附和着。若是大嫂的娘家侄子们不闹,大郎就不会打人;大郎不打人,白氏就不会受伤;白氏不受伤,就不会搬到自己那院里去。归根结底,都是大嫂那帮娘家侄子惹的祸!   同样有一群不省心的娘家兄长子侄,不过后来都被一勺烩了的小吴氏没吭声,继续帮着秦氏挑豆子。现在跟着秦氏和小暖过日子,她心里甭提多踏实了。   郑氏说道,“经了这一回,她就不敢去闹了,姑娘想的这法子真好。”   小暖笑眯眯的,“这不是我想的,是锦绣布庄的信叔想的。对了,三有哥家的嫂子有喜了。”   一听这个,一圈妇人立刻来了精神。从胡婻说到翠巧,从翠巧说到坐月子,从坐月子说到孩子,又从孩子说到成家娶媳妇。待小暖喝第二碗汤时,她们把话题扯到了小暖还没影儿的孩子身上。   小吴氏低声道,“晟王模样英俊,咱们小暖长得也好,孩子的模样一定差不了。”   郑氏、李氏也跟着夸,秦氏笑得合不拢嘴,好像她已经抱上外孙了。小暖被大伙儿说得不好意思了,跑到屋里换了一身轻便的道袍,跑去找师傅。   师无咎和张玄清正坐在桌边,仔细地擦拭大黄的玉佩们。见师兄爱不释手的样子,小暖大方道,“七师兄觉得好的就收着,这些东西大黄留着也没用。”   大黄是不是最厉害、最聪明的狗张玄清不知道,但他知道大黄绝对是全大周最富贵的狗。不过张玄清也没想占大黄的便宜,“这些日子我钻研师祖的符书小有所成,以后大黄的护身符和它狗窝的阵法,都由我来做吧。”   小暖一听就鼓起了腮帮子,“师兄,你还没给我家布置过什么阵法呢。”   张玄清笑道,“你的四个田庄我都让风露和守一布置好了,只是忘了跟你讲。”   还是师兄好,小暖又豪气地把大黄的玉佩给师兄抓了一把,张玄清看看师傅,再看看不用他塞银子,反而还会给他塞银子的师妹,真是太幸运了。   小暖跟师傅商量道,“师傅,九清想让守一以后一直跟着徒儿,您说成吗?”   田守一的手脚都有断指,以后运功行气受到影响,不适合再在江湖上打拼。小暖看他对管账入了门,又有兴趣,便想把留在身边,这样对他对自己都是好事。   师无咎笑道,“当初派他们四个来,就是让他们跟着你的。为师看他们乐不思蜀的模样,怕是想叫也叫不走了。”   小暖笑眯眯地点头,“他们想走,我也舍不得放手呢。特别是风露,我娘和妹妹都很喜欢她,守静和守纯做事也很让人放心。”   师无咎把玉佩推到小暖面前,“既然如此,为师这两日传他们一套内功,当作嘉奖。”   由师祖亲自传功,这奖励可真是大了去了!小暖赶忙站起来替他们四人谢过师傅,然后又慷慨地把大黄的玉佩推给师傅几块,“师傅留着给以后入门的徒孙们当见面礼吧。”   “自从收了九清后,师傅的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好了。”师无咎喜滋滋地收下,还不忘瞟了七徒弟一眼。   张玄清惭愧道,“师傅,徒儿等以后都以师妹为楷模,好好孝敬您老人家。”   “你若是真想孝敬为师,就把符书学成,好帮为师解忧。”师无咎哼道。   “是,徒儿还有几点不明之处,需劳烦师傅解惑。”张玄清巴拉巴拉地请教符法之事。   连人人能背诵的师门秘籍都没背下来,更别提什么符书、布阵、做法、论道的小暖,这些完全脱离了她能理解的范畴。于是,小暖低头专心摆弄着师傅和师兄处理好的玉佩,也不知是不是心里感觉,小暖拿着这些玉佩,真觉得比之前舒服了许多。   师无咎给七徒弟解决了疑惑后,又跟小暖道,“徒儿十一年前入南山迷路爬上去的那块石头,怕是不简单。”   “啊?”小暖抬起头,就是那块像那啥,又像那啥的石头,师傅见了没笑吗?   张玄清闷头笑,师无咎却一本正经地取来纸笔,画出了两个石头的形状,“你娘和你舅舅所见的,应是这石头的不同侧面。若是将两者结合,应是这样。”   师无咎又画了个石头的轮廓,然后倒过来给小暖看,“徒儿看,这像什么?”   摸着玉佩的小暖仔细看着,“这是个……被人啃了一半的桃子?”   “不错。这块石头像极了一个桃尖倒埋在土中一截的桃子,而且颜色也像。若是按照半人高的尺寸,整个石桃刨出来,许有一人高。”师无咎又将少了的半截桃尖画上去,“徒儿们看着可眼熟?”   小暖和张玄清俱睁大眼睛,“这是师祖画上所指的神山上的,那个天生石果?”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九三二章 导气儿   京城南天师庙建成那日,把师祖的天师像请进大殿时,帮着抬天师像的小暖不小心把神像底座捅了个窟窿,意外从里边掏出一个卷轴。卷轴展开后,上边是一张地图,地图上用寥寥几笔勾勒出一座山峰,并写了一句“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后来,为了引开建隆帝等人的暗桩的关注,好方便小暖进京给被困琴鸣山的三师兄送药,师无咎带着小暖与张玄清两人,去长春观不远的山上登山祭祀山神时,小暖竟真的发现了师祖所画的神山!建隆帝得知此事后,亲临济县,登山祭神,于山巅老树下发现了一块一人多高形似桃子的曾青石。建隆帝大喜,将石头运回京城,置于皇宫之中。   建隆帝发现这块石头时,小暖已趁着建隆帝出京时,去琴鸣山给三师兄送丹方,不过后来她听玄舞等人几次说起这块石头,并在皇宫御花园内显眼处见过几次。   之所以将这石头摆在御花园内,据说是因为曾青乃吉瑞之物、国运昌隆之兆。建隆帝把这块神石放在御花园中,是为了让它吸收日月精华,让神佑大周等等。小暖还知道,三师兄炼丹时用的曾青,就是从这块石头上取弄下来的,所以她每次进皇宫经过御花园,都会多看这块石头几眼。   师无咎和张玄清是随着建隆帝一起登山,亲眼看到了这块石头,所以印象更为深刻。   现在师傅画出的,小暖儿时入山迷路爬过的大石头,居然是被建隆帝搬进皇宫的神石,怎不叫小暖和张玄清这对师兄妹惊讶。   “这个……不,不能吧?”小暖有些磕巴,这实在是匪夷所思,就算形状相似,她也无法将这两块石头连到一起去,“天地造物,向来鬼斧神工,两块石头长得相似一点也不奇怪,对吧师兄?”   小暖转头看她七师兄,不想张玄清却道,“师妹可还记得师祖那张画上的题字?”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小暖立刻回道。   “这诗的前两句是什么?”张玄清又问。   “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小暖磕巴都不打,就背了出来。   师无咎立刻道,“谁说吾徒九清不学无术,诗句也是能脱口而出的。”   虽然自己是诗词废柴,但这千古名诗她还是知道的……小暖忍着笑道,“师傅,现在没外人,您不用给徒儿刷面子。”   师无咎闻言大笑,张玄清又道,“当时师祖留下这两句诗,我等都不知其意……”   听师兄说到这个,小暖没有吭声。发现卷轴后,师傅曾说上边的诗句没有任何意思,师祖实际想说的是“景平三年,欠钱三十八文”,而且这个钱可能就是师祖找她娘亲借的。这事儿绕来绕去,又绕到了自己家里人身上,小暖真个觉得她已坠五里雾中,茫茫然不知其处,她真想把师祖找出来问个清楚。   张玄清接着道,“当初发现石桃并知其是曾青后,玄清便推测,这前两句也是有所指的。‘言师采药去’,意即师祖可能是为了药,才去了那座山,而山巅松树下最显眼的这块石头,就是师祖寻的药。而恰恰,三师兄也是将这块石头做药,入了为圣上解丹毒的丹方。此事,应不只是巧合。”   让师兄这么一说,小暖还真觉得有点道理,她看着师傅,想听听他对师兄的话如何看。   师无咎也点了头,“玄清言之有理。清王被葬入南山坳,本就是看中此处风水极佳,妄图聚山川之气为其所用。袁天成布置墓葬时用的邪术需石阵相辅,所以那处山坡上必摆了石阵。”   “是石阵,就会有阵眼。徒儿挖那处山坡时将石头运至别处,阵型已不可考,不过据你师兄后来所言,为师并未发现那些石头中的阵眼石。所以听闻徒儿幼时入山迷路爬上石头脱险,为师才想到此事。”   小暖听明白了,“师傅您是说,徒儿当初爬上的那个石头,是清王墓葬的地上部分的……阵眼?”   “不错,当时应有人发现你上了那块石头,为免阵石被血所污,才暗中相助,救了你一命。”师无咎抚胡看着自己的小徒弟,越看越满意,“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九清造化不浅。”   说实话,小暖对师傅说的啥阵啥阵眼之类的,根本就不信,不过她不信,不妨碍柴严亭和袁天成等人信,“师傅,所以徒儿爬的那块石头,后来被师祖弄去了他所画的山上,调了个个儿,摆在山顶?师祖这么做是为了啥?”   师无咎推测道,“破坏阵眼,一定是你师祖有意为之。至于为何将石头弄到山巅之上,应是为了,好玩?”   张玄清不满师傅拉低他心中师祖的段位,“师祖是天师,做事必定大有深意。”   师无咎冲着小暖眨了眨,轻轻笑了。   小暖是见过师祖,她觉得师祖跟师傅就是同一卦的,师祖无论做啥,小暖都不会觉得奇怪。   师傅曾说过,建隆帝登基后师祖遁世,一是担心建隆帝向师祖索要长生丹;二是因为袁天成一门入主司天监,师祖要避避其锋芒;三是师祖算到道门将有大劫,所以师祖和师傅云游四方,寻找破解之法。这么说来,师祖捣毁袁天成为清王布置的阵法,也在情理当中。   不过,“师傅,咱们就算得知了这两块石头是一块,有什么用吗?”   师无咎玄之又玄地笑了,“现在此处有谣言起,意图将徒儿与清王余党相连?”   “嗯!”小暖恨恨点头。   “你将石桃之事告知晟王,他就知该怎么处置了。”师无咎笑道。   小暖大体明白师傅说的是什么意思了,“徒儿明白。师傅留在南山坳,要做些什么?”   “当年袁天成乱了这里的山泽之气,为师趁着有空,过来堪舆地形,将其气理顺。”师无咎说这话时,真有一派之主的架势。   小暖听得眼睛都亮了,“师傅,您导气儿时,能旺一旺徒儿一家的长寿运吗?”   什么叫导气儿?   张玄清听了师妹这门外汉的说辞,额头忍不住挂起黑线。 第九三三章 炼丹大师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师无咎笑眯眯地应了,“你母亲和小草生来就是福寿之相,再旺一旺也好。”   小暖指着自己的鼻子,“师傅,那徒儿我呢?”   “你财运最佳,其他的端看造化。”师无咎说得玄之又玄。   以前觉得师妹面相含糊难辨,现在看清了,却觉得师妹面相只是中等偏上的张玄清没有吭声,不想说出来让师妹难受。不过不管面相如何,师妹的造化确实是张玄清见过的最好的人,这也应了师傅经常说得那句事在人为。   小暖很想非常有气势地来一句“我命由我不由天”,不过她还没傻到这个份上,只老老实实地道,“嗯。师傅您看,圣上的丹毒也解了,咱们是不是该把三师兄从琴鸣山上弄下来了?”   师无咎点头,只是,“圣上服了景清的丹药后龙体渐佳,他岂肯轻易将景清放下山,除非景清像袁天成那般自断一臂。”   三师兄最擅长、最感兴趣的都是炼丹,若是断了一臂,对他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若是以这样自残的方式下山,还有什么意思。小暖道,“徒儿进京后想想办法。”   “你不可轻举妄动。”师无咎叮嘱道,“你与景清谁都不能出事,此事须得从长计议。”   “一年半载内,三师兄还不会有事,师妹千万别冲动。”师妹一冲动连皇子都敢告,张玄清真怕她为了接三师兄下山,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儿来。这时有小道童进来报事,张玄清便跟了出去。   小暖借此机会低声问师傅,“您是不是在打那个去年在西北冒出的炼丹大师的主意?”   师无咎也学着小暖的样子,与她头碰头小声嘀咕道,“徒儿如何猜到的?”   “青冥山三田观,无牙道长总不能白待吧?”青冥山乃是西北肃州昆仑山群山下的无名小观,她师祖张昭成选择从那里再次出山,怎会没有深意。   师无咎颇为欣慰得揉了揉徒儿的小脑瓜,“为师也觉得,那个炼丹大师或许与你师祖有关。所以在那边有动静之前,咱们不可轻举妄动。”   “或许在师祖把丹方塞在我家天师像背面后时,就已经想好了师傅或三师兄的脱身之策。”小暖对师祖,越发地佩服了。   待她回到家,叫来贺风露四人,跟他们说师祖要教他们一套功法时,这些沉稳的师侄们一跳多高,“真的?”   小暖看得直笑,“这还能有假?你们四人明日就过去,待学成功夫后,守一继续去绫罗霓裳账房做事,守静和守纯留在师祖身边帮忙,风露进京找我。”   四人傻笑了半晌,还是最为稳重的田守一先开口了,“小师姑您说,师侄们过去时要不要给师祖买点东西以表心意?”   啊?小暖眨巴眨巴眼睛,“若是你们有真心想送的就带过去,若是没有就算了,你们师祖也不讲究这些俗礼。”   师傅这次赶来时给小暖带了一包糖,那是一个徒孙从琼州带回去的,师傅觉得好,便给她带了过来,小暖收到后,没舍得吃一块。   小暖出门去找左相说事后,田守一几个凑在一块嘀咕起来。   刘守静拿不定主意,“诚心咱们有,但师祖缺什么?”   赵守纯也挠头,“师兄,师祖缺的,咱们也寻不到啊。”   贺风露是女子,要比他们心细一些,“我打算用小师姑给我的棉布,给师祖做几件衣裳。”   这个好,可他们也不会做啊。田守一盘算了一会儿,“依我看,送什么都不如送银子好。师祖东奔西走,身上有钱心不慌。”   这个更好!赵守纯立刻道,“师弟这里有四百一十八两,本打算今年攒够五百两再给师傅送回去的,还是先给师祖,师傅那里我再慢慢攒着。”   “我去年年底时分别给家里和师傅送去了一百两,还剩二百八十两。”刘守静也是个节俭的,都是给小师姑做事,他俩手里的钱差不多。   “我有一千三百四十两。”田守一道,“咱们三个凑在一处,就是两千零三十八两。”   师兄比他俩钱多,还在他们面前显摆小师姑教给他的算数本事,刘守静和赵守纯现在很想揍他。贺风露见了他们三师兄大眼瞪小眼,便笑道,“我这里有三百余两,咱们再找小师姑借一些,凑整成两千五百两?”   “不用找小师姑借,咱们直接去找管家,预支三个月的工钱便能凑够了。庄子里和铺子里的人,有事就能预支工钱。”田守一现在管账,知道的比师弟师妹们多一些,“你们以后手里有钱也不要死攥着,都交给我,我帮你们投到店铺里,到年底总能拿些分红。”   怨不得师兄钱多!他们更想揍他了。   贺风露叹道,“咱们到了师姑这里后,还从没为银子的事儿发过愁呢。”   田守一和刘守静点头,这在上清宫时,都是不可想象的。接到师门给的任务,过来保护小师姑时,他们根本没想到这任务还能有这么多银子拿。   “我发过愁……我藏的银子被大黄刨出来两次,后事我用了六只兔子,才从大黄那里换回来。”赵守纯低头,很是惭愧。   ……   小暖见到左相时,他正在房里作画,并将画给小暖看,“郡主觉得如何?”   小暖这才发现左相竟学小草的风格,画了一匹很是可爱的小马。不过,左相的画多了精致和匠气,却少了童趣。小暖很是诚实地道,“大人画得比小草好,但是小暖还是更喜欢妹妹的。”   左相一听便明白了,老气横秋道,“老夫的赤子之心,早就失了。”   听着四十多岁的左相自称老夫,小暖只觉得他不只失了赤子心,还未老先衰了,不过她还没跟左相熟悉到可以说闲话的程度。小暖直接说起正事,“大人,小暖去看师傅时,偶然发现一事,想与您商讨。”   小暖将师傅说的药丸的事儿说了一遍,当然略去了她拿了那么多块玉饰的事儿。左相拿起小暖带过来的药丸,嗅了嗅才问,“郡主觉得,是何人又为了什么将药粉洒在圆通身上?”   小暖就是不想沾这件事儿,才退到左相面前的,“此事小暖也疑惑着,所以才来请您拿个主意。” 第九三四章 秦氏的担忧   见小暖这般回答,左相就明白晟王没将圆通可能是清王遗腹子的事告知她。晟王这么做,定是不想将她牵扯进泥潭里。   晟王既然有此佳意,左相自然不会捅破这层纸惹他不快,“木刑已审问过抓住的人,他们并未得出与圆通有关的线索。这药粉应不是他们撒在圆通身上的,那就另有其人。能接近圆通的人不多,逐一排查便知。”   排查法也不错,如果不是外人,那么这人不在云开书舍就在镇清寺,算下来也没几个人,不算难查。又商量了几件事后,小暖提起进京的事儿,“小暖这边的事情忙得差不多了,不知大人选了哪日进香?”   “那便后日吧。”左相本就是在等着小暖她们一起进京的,小暖忙完要启程了,他的“正事”自然也该办了。   左相连吉日也不选,就随口说了个日子。小暖就知他对佛道之事也不甚在意,便笑道,“那小暖这就去让师兄和智真大师准备着。”   听小暖把张玄清摆在智真前边,便是要安排他先去归阳观再去镇清寺了,左相言道,“若是郡主不提,老夫都要忘了你还有陈九清这个道号。”   见左相这么知趣,小暖笑得一脸开心,“让大人忘了,是小道的不是。待后日,小道定着道袍,与师傅和师兄在归阳观内,恭候您的大驾。进香之后您可还有事要办,若是没有,咱们二月二十启程?”   左相也笑了,“不急,老夫还想去济县西南的神山祭拜山神,不知郡主可有兴趣同往?”   左相所指的神山,自然是去年建隆帝发现石桃的那座。因天子曾亲自登山祭拜,所以那里就成了济县父老登山祈福的神山,每逢佳节,香火不断,甚至有人不远百里赶来祭拜。这样的宝地小暖岂会放过,她去年就和赵书彦合伙在山腰开了两间供登山之人歇脚的茶肆,并在山顶开阔处修了一座小道观,派门人洒扫供奉,满足众人祭拜神山的需求。   左相要去也能给她的小道观再添香火,小暖自然欢迎,不过她却没有一同登山的意思,“真是巧了,每月二十正是我七师兄登山祭山神的日子,大人可与我七师兄同去。”   待小暖走了后,李泗疑惑道,“小人怎觉得郡主一家都对老爷您都颇为忌惮呢?”   “若你是她们,也会如此。”左相言道。   小暖一家起于微末,不善逢迎也不喜与为官的来往。而且左相看晟王的做派,觉得就算小暖嫁入王府后,晟王也不想让她做这些。或者说,正是因为小暖不喜与逢迎交际,晟王才娶她为妃,图得便是个清净。   这样虽然会惹些口舌,让人说晟王府的门槛高不可攀,但也省去不少麻烦,其实也挺好。左相不由得想起自己夫人在世时……   “不会啊。”李泗打断了他家大人的沉思,“如果小人是文昌郡主,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晟王,都会与相府多走动的。”   左相平静地道,“所以,晟王看不上你。”   想到晟王那冷冰冰的眼神,李泗抖了抖,不敢吭声了。   “你去趟云开书舍,就说本相二十日踏青登神山,问他可有兴趣同往。”左相叮嘱道,“若是丁大人要带女眷,也不必拦着。”   女眷?李泗愣呼呼地问道,“丁大人的家眷都在京中,老爷您莫不是忘了?”   左相扫了这又蠢又笨的家伙一眼,真不知道自己怎能忍受了这厮几十年。小暖府中那个十几岁的小管家很是不错,要不自己也换一个?   李泗被他家大人嫌弃的目光看地后背发凉,赶忙奔去云开书舍传信。书舍内院,云清先生正与来访的友人对弈,珠绿在一旁抚琴,好不逍遥。   听了李泗的话,云清先生笑道,“好,老夫去为李相引路。”   珠绿收了琴,起身盈盈一拜,“先生,珠绿想与您同往,为家人祈福。”   李泗眉眼不动心中却悔翻了天,他这才反应过来大人所说的“女眷”指的是谁,恨不得被自己的脑袋捶个窟窿。不过珠绿是王时卿之女,她的家人早就死绝了,还祈什么福?   云清先生含笑点头,“也好。”   见云清先生应了珠绿,里屋内正在写大字的圆通顿时一脸羡慕。小草见了,低声问道,“你也想去?”   圆通老实点头,“小僧多次听人说起神山,还未去过。”   小草很是小大人地点点头,“现在万物萌发,正是踏青的好时候,咱们跟着先生一块去吧。”   “可以吗?”圆通睁大眼睛。   “为什么不可以?”小草反问。   ……是啊,为什么不可以?圆通咧嘴乐了,放下笔跑到外边,“先生,小僧和小草也想跟您一块去,可否?”   这两个孩子许是憋坏了,云清先生却没有直接应下来,“此事须得问过你师父和秦安人。”   “哦。”圆通欢快地应了,他师父一定会答应的,安人也不会拦着的,太好啦!   李泗回去后,将事情回了自家大人。左相挑挑眉,珠绿会跟去在他的意料之中,小草和圆通也想去,恐怕会让秦安人非常为难吧,她会怎么选呢?左相不免好奇秦氏会怎么做。   第一庄内,听说左相要去神山祭拜,云清先生和珠绿都要跟着,秦氏的心就悬了起来,有种要大事不妙的感觉。珠绿是不是想趁爬山时,把左相从山上推下去来个同归于尽,为她的家人报仇?   听小暖说左相身边有很多高手,珠绿这么做怕是找死吧?秦氏不免担忧起来。   听到小草和圆通也想去,秦氏更揪心了,小草去她不放心得跟着,可他不想跟左相一起登山。如果她不去,万一珠绿干点啥,闺女没有防备,岂不是很危险?   见娘亲变了脸色,小草立刻懂事地说,“圆通就是想玩,并不一定得去神山,小草带着他在咱们庄南的山上转转也一样的。”   闺女这么懂事,秦氏立刻就心疼了,赶忙道,“娘不是不想让你们去,只是二十日娘事儿,要不,咱明天去咋样?”   “嗯!”小草开心地扑到娘亲怀里,“娘最好了。”   同样的一幕,发生在镇清寺禅房内。智真大师轻轻拍着小徒儿的背,“你去跟小草商量商量,看能否明日去。如果明日可以,为师可与你们同行。”   度通也道,“听说神山观香火不错,徒儿也想去瞧瞧。”   第二日一早,左相听到秦氏母女三人和智真师徒三个要一同去登神山,忍不住大笑。   李泗莫名其妙地问,“老爷笑什么?”   “小草有个好娘亲,圆通有个好师父。”左相道。   这有什么好笑的?李泗还是搞不清楚,不过因怕他家老爷再嫌弃他蠢,李泗用力点了头,“然。”   左相见他这蠢样,立刻笑不出来了。   还是换了吧。 第九三五章 闹肚子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娘亲和妹妹要去登山,小暖不管多忙也要陪着。   今日风和日丽,也的确是个外出踏青的好日子。沿着开辟出来的山路,众人拾阶而上,边走边欣赏着树梢上和石缝间的浅浅春色,心情舒畅。   “九清道长,小僧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度通踩着稳固的石阶,尽量不看跑在前边的小草和师弟。   “度通请讲。”小暖笑道。   “修这条山路,定花了不少银子吧?”度通问道。这条上路的石阶整齐漂亮,可以说就是用银子堆起来的,度通觉得以小暖的作风,不该花这冤枉钱才是。   小暖也不藏着掖着,“山顶发现神石曾青时,易王和晟王曾以为此山内有曾青矿,便派了人凿了一些山石取宝,后发现此处并无可采的曾青,才收了手。开凿山石时,为了不破坏神山,贫道让他们将山石凿成阶石摆在山下,铺就了咱们脚下这一段石阶。待庙修成后,有人登山祭神,贫道便允他们搬一块上山修阶,这山路便是如此修成的。”   会上山祭神的能亲自参与修石阶,定是荣幸之至,并将此广告四方。也就是说,小暖修石阶修的物料和工钱都没花,简直太绝了!度通两眼放光,“阿弥陀佛,九清道行远在贫僧之上,贫僧佩服之至。”   “哪里哪里,你能借用天时地利,造就人和,让镇清寺的香火日渐旺盛,贫道也佩服之至。”小暖说的是真心话,度通绝对是个人才。可惜他出家了,还不是道士。   两人聊得正兴起时,忽见前边的圆通蹬蹬蹬地捂着小肚子跑了下来,脸色惨白。   度通赶忙拦住问道,“师弟这是怎么了?”   圆通急切道,“师兄快放手,圆通肚子好痛,要去方便。”   这里是神山,不能随处方便,小暖着人沿着山路边修了几处茅厕,离此处不远边有一个。   圆通捂着肚子跑过去,半天才捂着肚子从里边出来,小脸惨白惨白的。智真过去帮他擦着额头的虚汗,轻声问道,“可还难受?”   “嗯……”圆通羞愧地低着小光头。   还不等智真说话,秦氏就体贴地开口了,“身子要紧,咱们快回去让华郎中瞧瞧,改日再来祭神也是一样的。”   智真颔首,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贫僧先带徒儿回去,安人和郡主既然已到山下,不上山进香实为不妥。”   到了山下不上去拜神,的确不敬,秦氏送他们上车后,才带着小暖和小草上山。   小暖招手唤来玄耑,低声道,“这事蹊跷,立刻告知李相,让他派人查查。”   玄耑会意,立刻派两个侍卫回去传话。   本就是带着圆通出来玩的小草,不想让娘亲和姐姐觉得扫兴,扬起小脸笑道,“娘,姐姐,咱们去山顶,画那棵大松树,好不好?”   小暖也来了兴致,“好,一人画一幅,看谁画得好看!”   “一定是小草!”   “一定是我!”   秦氏与小草异口同声,说完母女三人同时笑了起来,笑完又想念不在家的大黄。   好在快能见到了,母女三个心情更加迫切,秦氏一手拉住一个,迈步往山上走。小暖则一直想着为何最近的事情都会或远或近地扯上圆通,圆通有什么特殊的地方,登个山怎么也会拉肚子。是巧合、这山不妥还是他出门不妥等。   一家人上山、烧香祈福、画孕育出石桃的松树,待回到山下时,已近午时了。   问起圆通的情况,她们才知不止圆通,庙里的四个和尚以及在去庙里蹭饭的秦大郎,都闹起了不舒坦。   “怎么会这样?大伙儿没事儿了吧?”秦氏连忙问道。   “众人吃了华郎中开的药,已经无碍了。华郎中查出是他们今早吃的豆腐不新鲜,吃多了肠胃会不适。圆通因早上吃得多,所以最先撑不住了。”玄耑回道。   莫非真是巧合?小暖皱起小眉头,总觉得这事儿还是不对劲儿。晚上,木刑过来与小暖道,“郡主,虽然没有证据,但属下怀疑镇清寺的行止有问题。”   “今早的豆腐就是他做的,若他真有问题,他岂会如此明目张胆?”玄舞疑惑道。   木刑分析道,“异常自信的犯人便是如此,他们会反着想事情——因为这件事一看就是他做的,大家才不会以为真是他做的,而是有人嫁祸给他的,从摆脱嫌疑。”   这么说也有道理,小暖点头,“那就将计就计,你把他带去问话,查个明白。”   “属下遵命!”木刑高高兴兴地走了。   谁知审问了一个晚上,木刑竟没有找出任何线索,这件事表面看来真的是行止疏忽所致。但是木刑还是相信自己的直觉,也被此事激起了斗志,定要查个清清楚楚。   小暖叮嘱道,“用你的手段继续追查,务必查个水落石出。若真有害群之马,我南山坳绝不留他。”   “是!”木刑躬身,响亮地应了。   帮小暖整理道袍的秦氏嘀咕道,“娘就说,行止说话和气,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坏的。”   “咬人的狗不露齿,坏人不会在脑袋上刻字,咱们还是要小心些。”小暖道。   站在凳子上的小草把道冠给姐姐戴上,瞪着大眼睛道,“姐姐又趁着大黄不在家说大黄的坏话,其实咬人的狗比咬狗的人少多了。”   小暖笑了,捏捏妹妹的小脸叮嘱道,“小草说得很有道理。今天李大人要进香,我得在归阳观呆半日,你不要去南山坳,乖乖跟娘在家呆着。”   左相是奉旨进香,排场自然小不了,看热闹的人也不会少。有热闹就容易出事儿,小暖不想娘亲和妹妹去凑这个热闹。   一向将姐姐的话当圣旨用的小草立刻点头,“好,小草在家读书,哪也不去。”   “娘在家安排春耕的事儿,也不出门。你也要当心,跟在你师傅身边,不要乱跑。”秦氏也不放心闺女。   小暖应了,起身直奔青阳观。在路上,遇到了一脸腊白的秦大郎。   本来弯着腰的秦大郎见小暖骑马走过来,立刻挺直瘦瘦的腰身,抬头挺胸、目不斜视得走过来。 第九三六章 秦大郎之死   待走到小暖面前时,秦大郎斜着眼不屑地扫视小暖身上的道袍,讽刺道,“比起我佛门的僧袍差多了,一点出家人的气度也没有,花里胡哨,不伦不类!”   今天是左相进香的日子,镇清寺和归阳观都将开放,许百姓入内,周边赶来的村民络绎不绝。他们听了秦家大郎的话,都吓了一跳,站在路边不动了。   秦大郎见自己镇住了场面,抬起下巴,有种扬眉吐气的痛快感。   在镇清寺混了几天,就当自己是和尚了,还站队瞧不起道士?小暖才不会惯着他,沉下脸道,“玄舞,派人去告诉玄,此子辱我师门,以后不准他入我南山坳一步。”   “你……”秦大郎气得手指头都哆嗦,“你这个……”   “我怎样?”小暖冷冰冰的看着他,围观的村民们都吓得缩了脖子。   好男不跟女斗!秦大郎哆嗦半天,一个字不敢说就甩袖子走了。   小暖跨马直奔归阳观而去,今天是大日子,她得跟着师傅和师兄摆出该有的气势来,才没功夫跟秦大郎较劲儿。   左相进观,念建隆帝的圣旨,焚香祷告,祈国泰民安,张玄清接旨做法事等这一套流程走下来,也用去半天功夫。完事儿后,小暖拖着疲累地双腿、带着冒烟儿的嗓子回到第一庄灌了好几被茶,就瘫在了炕上。秦氏问她,“大郎又咋滴了?”   小暖滚到娘亲身边,“他拿眼斜女儿,还说风凉话侮辱我的师门,女儿不准他再去南山坳占便宜。”   其实秦大郎去镇清寺也不算占便宜,他要挑水、劈柴、打扫院子才能吃上饭。不过他敢瞧不起道门,就别再想进南山坳,这一点毛病也没有。秦氏叹了口气,“为了这事儿,大郎她奶奶又在村里哭闹,说咱们欺负秦家,见不得他们好。”   “回头我跟二舅说一声,如果他们再闹事儿,秦家村也不必呆了。”小暖声音里透着不耐烦。   秦氏一顿,摸着女儿的额头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恁大的火气?”   小暖翻了个身,把脸埋在娘亲的腿上,“女儿也不知道,在观里待着的时候就觉得心浮气躁的,总想发火。”   “莫不是被那些陪葬品上不干净的东西冲撞了吧?”秦氏立刻担忧起来。   小暖闷声道,“应该不是,师傅给了女儿护身符和药丸,那些玩意还伤不着女儿。”   “莫不是……小日子要来了?”秦氏用手掌顺着女儿的背,小暖初来葵水是去年腊月底,至今已有五十天了,虽说不少人初来这一年小日子不稳,可她托的时间也太长了,再不来秦氏就要请华郎中开药了。   “可能是吧,娘,女儿想睡觉。”小暖打了个哈欠。   “好,吃了东西换好衣裳咱们就睡,睡够了咱再起来。”秦氏立刻吩咐人去书房叫小草,准备吃完饭。   小草进来见姐姐不舒服,也学着娘亲的样子摸着她的脑袋哄着,“姐姐歇着吧,有事儿让小草去做。”   被娘亲和妹妹这么关爱着,小暖烦躁的心情平复许多,吃了些东西便沉沉睡去。   谁想她刚睡着,玄就派人来报事。小草压住要起身的娘亲,穿鞋子颠颠跑了出去,低声问道,“什么事儿?”   怎是二姑娘呢?侍卫虽然疑惑,但还是回道,“秦家大郎闹着要进镇清寺取回他的被褥和书卷,大人让属下来报姑娘定夺。”   因今日围观的人多,不让他进去拿自己的东西恐怕不妥,让他进去又违背了郡主的命令,玄这才派人来请小暖示下。   当时什么大事儿呢,小草有模有样地道,“帮他拿出来不就好了?”   “寺里的和尚除了拉肚子的,都在忙着后晌李相进香的事儿,我等不好叨扰,秦家大郎也非要亲自进去不可。”侍卫回话。   镇清寺里就五个人,拉肚子加准备接待李伯伯,确实没空。小草有模有样地点头,“那派人跟着大郎哥进去,让他取了东西就出来。”   侍卫见二姑娘身后的玄舞大人微微点头,便拱手应下退了出去。小草又倒背着小手,有模有样地对玄舞说,“玄舞姐姐,我姐姐不舒坦,不是紧要的大事儿就等姐姐睡醒再说,行不行?”   “属下明白。”玄舞见二姑娘小小年纪就知道替家里分忧了,很替安人和姑娘开心。   小暖这一觉睡了近两个时辰,然后被隐隐的肚子疼唤醒。迟到的小日子总算来了,她松了一口气,懒懒躺在炕上,提不起什么精神。   秦氏将暖手的汤婆子放在女儿小肚子上后,便喜气洋洋去给她准备补身子的药膳。小草趴在姐姐身边,有点搞不懂现在是怎么个情况,姐姐病了,为什么娘亲还看着挺高兴的样子?   “姐姐,你还难受吗?”   小暖点头,“有一点儿,过几天就好了,没事儿的。”   “哦。”小草放心里,贴着姐姐躺着,低声道,“姐姐不要生病,小草害怕。”   “姐姐努力不生病。姐姐就算病了,咱们有最好的药最好的郎中,也会很快好起来的,别怕。”小暖忍着不舒坦坐起来,把小草搂在怀里,挠着她的小脖子,“你看姐姐现在不就好多了。”   小草咯咯地笑了起来,与姐姐闹在一处。   端着汤药走到门口的秦氏听到屋里的笑声,嘴角也翘了起来。见脚步匆匆的玄舞要进去,秦氏唤住她低声道,“若是没什么大事儿,就让小暖歇一歇吧,她的肚子还疼着呢。”   关键这事儿不能拖啊,玄舞上前压低声音道,“夫人,秦家大郎死了。”   秦氏闻言,端着的托盘一歪,汤药碗眼看着就要滑落。玄舞眼疾手快地将碗扶住,接过秦氏手里的托盘,“夫人当心。”   秦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郎,大郎他怎么会……”   “秦大郎死在来咱们庄子的路上,尸体是被秦三奶奶发现的,已找了秦家人收尸。为了避嫌,属下命人不得靠近,所以死因还未探明。”玄舞也觉得这事儿比较麻烦,还是得快点请姑娘拿主意。   秦氏腿都软了,扶着旁边的椅子慢慢坐下。玄舞把汤药轻轻放在桌上,“夫人,您看?”   “缓缓,你让我缓缓。”秦氏现在的脑袋乱成了一团麻,根本就提不起来,她只能抓着一个点,那就是不能让闺女受委屈。   “玄舞啊,你有没有法子马上将小暖和小草带走,这里的事儿,我会看着办的。” 第九三八章 报仇   玄舞没想到夫人会让她带姑娘先走。   往常出事,夫人拿不定主意时,都是让姑娘处理的,这次的事儿明显很棘手,夫人却让她带着两位姑娘走,由她自己来应付。   玄舞感动于夫人对姑娘的维护,但还是劝道,“夫人,这事瞒不住,姑娘走了更是落人话柄,显得咱们心虚了。”   “小暖以后还能在村里待几天,不怕他们说道。小暖脾气暴,这事儿让她去不合适,我过去,他们不管怎么骂我都忍着,毕竟……是一条人命。”秦氏虽然不喜秦大郎,但那也是她看着长大的侄儿,年纪轻轻就没了,秦氏也心疼。   玄舞正不知如何回应时,门帘挑开,小暖满眼温柔地走了出来,“娘,女儿没做错事,为何要走?您在家歇着,我出去瞧瞧。”   秦氏立刻拉住小暖的手,闺女来了小日子,手比往常凉一些,秦氏更不想她这时候出去了,“你别去,他们哪个肯讲理,现在大郎死了理都在她们那边,咱不能来硬的,便……由着她们闹吧,不疼不痒的……”   小暖反握住娘亲的手,“大郎死了,她们可以去衙门闹、去家里闹,就不能到咱们这里闹!娘等着,我去去就来。”   “姐,小草也去。”小草的小脸也绷着。   “你还小,不能去,在家等我回来。”小暖不想让妹妹见死人,她再能干也还是个孩子,不该受这个惊吓。   秦氏见劝不住小暖,也只得跟着站起来,“娘跟你一块去。”   在遇到大事时,小草都是听姐姐的,她乖乖退到一边,看着姐姐与娘亲一起走出去,才问翠巧,“小草长到多大,才能让姐姐觉得小草长大了呢?”   翠巧怀着孩子,见到小草这样心里真是软成了一片,“二姑娘无论长到多大,在姑娘眼里都是需要她护着的妹妹;不过奴婢觉得,等二姑娘长到十二岁时,就可以啦算长大了,姑娘就是十二岁开始出门做事的。”   十二岁啊,八岁的小草回想了一下自己漫长的一生,挫败地低下头。四年,要很久,很久。   李嬷嬷见二姑娘如此,上前劝导,“四年不短,二姑娘正可趁着这四年努力学本事,四年后定能大放异彩!”   小草握了握小拳头,用力点头。   秦大郎突然死了,小暖也很惊讶。她上午见到秦大郎时,他的脸色虽然有点难看,但还算正常,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如果是他杀,谁会杀他,是因为什么?如果是突然暴毙,病因是什么?这些必须搞清楚,而且要尽快。小暖边跟着娘亲往外走,边下了几条命令防患于未然,绿蝶接令,立刻去办。   出院子还没出庄子,呼天抢地地哭声远远传来,这是白氏和张氏的哭声。   白氏最疼的孙子就是大郎,虽然过年时她被大郎一凳子抡破了脑袋,但她疼了大郎这么多年,不是说变就能变的。大郎死了,她怎能不难受。   秦氏听着这哭声就头皮发麻,不过她还是暗中给自己打气,拉着闺女的手,一步步地走出庄子。   秦家村和第一庄由一条宽敞的土路东西相通,与去县城的南北路在正中相交,行成一个十字。秦大郎死在十字路口西边,也就是说他真是奔着第一庄来的。   他来第一庄想做什么?按照她对秦大郎的了解,自己上午刚跟他发生了争执,他不该来的。若是有事,他也会使唤白氏或张氏来才对,小暖眉头微微皱起。   见到秦氏和小暖出来了,披头散发的张氏像受惊的马一样不要命地冲过来,“陈小暖,你杀了我儿,老娘跟你拼了!”   玄舞和玄澄抬手挡住张氏,小暖也不理她,穿过人群到了秦大郎的边上。   秦大郎脸色惨白带青,不过面容并没有扭曲,也没有七窍流血,看不出什么。   坐在孙子身边痛哭的白氏抬起头,悲痛道,“你这个没良心的畜生,你逼死我孙,干脆连我老婆子也杀了吧!”   自己来了还一句话没说,就背上了杀人的罪名?小暖平静地扫过哭闹的白氏婆媳,哭得心不在焉的秦大妮儿,狠狠瞪着她的秦大舅,问道,“谁说秦大郎是我杀的,拿出证据来!”   “哎呦……”张氏扯着嗓子就要哭。   “你给我闭嘴!”还不等小暖说话,被吵得脑仁儿嗡嗡直响的秦德大声吼了出来,吓得白氏和张氏都不敢吭声了。   秦大舅不哭,不过说话却更有份量,“族长这是什么意思?我儿都死了,我们无能替他报不了仇,还不能哭几声了?”   秦德怒道,“你们哪个眼看到大郎是被……人杀的?”   秦三奶奶赶忙开口,“正埔啊,我说了好几遍了。大郎真是一个人出村,然后踉跄两步趴在地上不动的,谁也没跟在他身边。我喊了两声他没回,这才过来看,他哪会儿就没气儿了。大郎出事儿时,小暖早就回第一庄了,她见都没见到大郎啊。”   “大郎的死跟小暖无关,你们别冤枉人,大郎就是身子不好突然去的,怨不得谁。”秦德给大郎的死定了性。   秦大舅不干,“我儿今天跟小暖绊了几句嘴就被她赶出南山坳,要不是这个,我儿也不会过来,不过来就不会死!”   秦氏看到秦大郎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听着老娘和大嫂的哭声,心疼又害怕。不过大哥声声指责小暖,她更心疼,秦氏把闺女护在身后,小声问,“那大哥说要怎么办才好?”   秦大舅吼道,“哪个是你大哥!我儿到底怎么死,就算是拼上这条命,我也要查清楚!伤了我儿的,一个都跑不了!”   小暖开口了,“既然如此,告官吧。是你们去县衙还是我派人去?”   秦家人愣了,李氏拉了拉大姐的衣裳,劝道,“姐,别告官了吧,我已经让人去叫四郎他爹了。咱们自家人怎么都好说,告了官……”   “是啊,大郎是自己摔死的,告什么官!”秦德也道。   秦大舅皱了眉头,白氏和张氏不吭声。大郎是自己趴下没气儿的,告了官又能怎样,还不是不能帮大郎讨回公道。   小暖见此,便道,“里正爷爷,您看这事儿该怎么办?”   里正韩二爷看了这半天,一直没吭声,小暖问到他头上,众人才想起他来,转头看过去。   韩二爷上前一步道,“要是咱们这些七老八十的,摔个跤死了,大伙不觉得有啥。秦家大郎才十八,平日里身子虽不壮实但也没听说有啥大毛病,摔个跤就没气儿了确实说不过去。告官吧,让卢大人查个清楚,大伙心里才能落个明白,要不这事儿过不去。正埔,你去吧?”   听到韩二爷这么说,秦德皱了皱眉。   村里死了人没啥,告了官就是个大事儿,就是给知县大人添麻烦,知县大人不高兴了,里正和村子都落不了好啊。这韩二哥,真是老糊涂了!   秦大舅被里正点了名,就不好说不去了。正骑虎难下时,满头大汗的秦二舅从城里跑了回来。 第九三九章 牛毛细针   见到二弟秦正田回来了,秦正埔立刻哽咽道,“二弟,你快骑马进城告官,咱家大郎被人害死了!”   秦正田连脸上的汗都顾不得擦,“我先去了官府才回来的,刑捕头稍后就带着人过来。大哥放心吧,不管大郎是怎么死的,咱们都得查个清清楚楚!小暖,你这边有消息没?”   听到二弟都没跟他商量就先告了官,秦正埔心里有点别扭,再听他向小暖打听消息,秦正埔就更不痛快了,“大郎就是被她害死的,你还问她,她有个屁的消息!”   秦正田皱了眉,“小暖怎么可能会害大郎,她们是表亲,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这话别人说说就算了,你说这不是寒我姐和小暖的心吗!”   “她们要是还有心,就不会把大郎从南山坳赶出来!”张氏嚷道,“他二叔啊,你侄儿尸骨还没凉呢,你就踩着他去巴结人了,你的良心呢!”   见老大两口子越说越离谱,还攀扯上正田,白氏也觉得不像话了,“吵吵什么,等官爷查清楚再说!”   秦二舅的目光转了一圈不见父亲,便问媳妇,“爹呢?”   张氏小声道,“爹背过气儿去了,由二郎在家照顾着。”   秦二舅心里一酸,忍着难受跟秦氏道,“姐,娘他们心里不舒坦,你别往心里去。”   秦氏点头,“要不把大郎先抬回去吧?”   小暖摇头,“邢捕头没带人看过前,他们是不会让人动大郎的。二舅喝口水歇一歇,接下来这几天事多,你别累着。”   张氏见小暖还晓得关心她二舅,心里舒坦不少,赶忙上来给自家男人递了块帕子擦净。秦二舅胡乱擦了擦,低声问小暖,“这是咋回事儿,大郎怎么就?”   小暖摇头,“还不清楚,我正在派人查。”   秦二舅红了眼圈,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大郎是不招人待见,这到底是咋会儿事啊,拉肚子也不会把人拉死啊。”   邢捕头来得很快,他先给秦氏和小暖行礼,又听了张氏等人的哭诉,简单问了几句,就上前验看大郎的尸体,“尸体无伤痕,双唇没发黑,不是被打也不是中毒,许是这一跤摔得巧了,所以一口气没上来就过去了?你们想怎么着?若是觉得秦大郎是被人害死的,就让仵作开膛破肚验尸;要是就这么算了,就搭回去入土为安吧。”   众人……   小暖抽抽嘴角,邢捕头这审案的,也真是轻巧。   “捕头大人!我儿被文昌郡主赶出南山坳,来找她理论时才摔死的!”张氏不依。   邢捕头瞪眼,“别管他是去干啥,他摔死就是摔死了,攀扯不到别人。这要是你儿摔死在去寺庙的路上,你们还要告菩萨不成?”   张氏一噎,不敢说话了。韩二爷接着问,“正埔,大郎死了咱们谁心里都不好受。不过这事儿得办明白了,你们打算怎么着,验还是不验?”   白氏眼泪刷刷地掉,“我孙儿都死了,你们还要把他开膛破肚,你们好狠地心啊!”   秦德皱紧了眉头,“这是不是问你们要不要开吗,哪个就狠心了!”   韩二爷不急不缓地继续问,“弟妹这意思,就是不想验尸了,对吧?”   白氏和秦大舅夫妇都默不作声,大郎一看就不是中毒死的,开膛破肚干嘛,死了还要受罪!   韩二爷刚要跟邢捕头说这事儿就这么办了,不想小暖却先开口了,“大郎死得蹊跷,虽然初看起来不见伤,还是得劳烦仵作帮着看看。不需开膛,就看身上有没有暗伤。”   邢捕头立刻点头,“郡主言之有理!”   见白氏等人也不反对,韩二爷让人帮忙把大郎的尸体抬回秦家,请仵作验看。这时,秦德才抽空过来跟小暖说话,“小暖啊,你这么说,是觉得大郎是被人害死的?”   小暖摇头,“我也不知,仔细查查才能放心。万一是有人作恶,要尽快将其铲除才能安稳。”   的确是这个理儿,秦德也忐忑地等候仵作验尸体的结果。   给大郎验尸的除了仵作,还有木刑。两人仔细将大郎的身体从头到脚仔细查了一遍,才从厢房出来。仵作手上托着个托盘,托盘内三根一寸半长的牛毛细针。在夕阳光下,隐隐发着寒光,众人瞪大眼睛,不晓得这是咋回事儿。   “这三根针是在尸体后脑的风府、百会和风池三穴中发现的,应是秦家大郎的死因。这三根针全部没入穴位,只留下一个小小的红点,若非木大人察觉不妥,小人也难发现。”仵作道。   听到大郎真是被人杀的,白氏等人哭声大噪,声声请邢捕头给大郎做主。   “这么说,秦大郎真是被人杀的?”韩二胖怒道,“这是哪个王八羔子干的,敢在秦家村害人,让老子知道是谁,第一个废了他!”   木刑接着道,“这针用寒铁打造,是江湖人才会用的暗器,能用此针伤人的,内力定十分深厚。”   邢捕头给小暖行礼,“此案给怎么办,小人请郡主示下。”   小暖回道,“这是发生在卢大人治下的命案,捕头该请卢大人示下才是。”   南山坳是小暖的地盘,但秦家村不是,她不想越俎代庖。   邢捕头抱了抱拳,命人回去通晓知县大人后,开始询问秦大郎与何人有仇,今天又有何异常等等。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村里人众说纷纭,小暖也没必要留下了。她劝了还想留在秦家帮忙的娘亲回家,只让黄子厚留下给秦二舅打下手。   很快,被派去查案的绿蝶回来了,“秦三奶奶说,秦大郎出村时显然是带着气儿的,脸色很不好看。他一边往前走还一边回头看,像是有人跟着他,但秦三奶奶什么人也没瞧见。秦大郎去镇清寺拿东西时去两两趟茅房。镇清寺的和尚都在闹肚子,秦大郎在茅房时,度通和行止都跑了趟茅房。侍卫离得远,不晓得他们在茅房里说过什么。”   玄舞也道,“左相还在镇清寺祭拜,几个和尚都在,属下已令人严密监视,只要他们稍有异动,立刻抓捕归案,尤其是行止。”   木刑分析道,“秦大郎从镇清寺拿了行李后,不多时便出村赶往第一庄,不过他并不着急,还时不时地回头,也就是他可能是做给人看的。属下推测,应是他在镇清寺发现了什么他认为了不得的事儿,并以此要挟镇清寺的和尚。假装要将实情告知郡主便是他想到的恐吓和尚的策略,却不想被人灭了口。” 第九三九章 没人理的陈祖谟   木刑的推断合情合理,小暖点头,“我也觉得大郎的死因跟镇清寺有关,他能接触到的人,也就那么几个而已。”   玄舞也推断道,“秦大郎定是发现了他觉得了不得的大事,打算以此要挟镇清寺哪个和尚,结果用错了方法。他当真以为别人会像夫人和姑娘这么忍着他?挡了别人的路,却以为踏进了生财门,也不掂量他自己的斤两!”   “不管怎么说,他掌握的消息应该有些价值,否则对方也不会杀他灭口。”绿蝶又说起她调查的情况,“还有一事,秦大郎从南山寺回来后曾去拜访了陈先生,不晓得他们说了什么。”   哦?几个人听了,都提起了兴趣。秦大郎自与陈祖谟断绝师徒关系后,一向是形同陌路,怎么忽然去拜访他?   小暖翘起嘴角,知道大郎是被人杀的,想必渣爹正提心吊胆呢,他接下来会怎么做?左相来的这几天,本来打算启程进京的渣爹上蹿下跳地想办法接近左相,却没寻到门路,现在算不算得了个不错的梯子呢?   正说着,陈忠就来了。小暖让人放他进来,想听听她爹怎么个打算。   陈忠进来,知道小暖怕麻烦,也不敢废话,直接道,“老爷请姑娘过府一趟。事关秦家大郎的死因,老爷想请姑娘陪他一同去见李大人。待见到李大人,老爷便会讲清缘由,还姑娘一个清白。”   小暖听得想笑,还她一个清白?她有什么不清白的?让她过去接上他,保护着他一起去见左相,想趁机抬高他的身价?他的脑袋,是怎么长的?   “事关我表兄之死,我理应避嫌。他要去见李相,便自己去吧。”   啊,哈?陈忠愣了,“可是,姑娘……”   小暖眼皮一撩,陈忠立刻不敢吭气,默默退了出去。   待陈忠回到陈家将姑娘的话告知自家老爷,陈祖谟扶着自己越来越痛的肝儿,暗骂这个不孝女,自己要帮她,她竟这么不领情!   “小的方才见姑娘脸色惨白,许是病了。”陈忠小心翼翼地替姑娘解释她不能来的原因,好让老爷有个台阶下。   “该不会是因为大郎的死,小暖正烦心着吧?”皮氏脸上刚露出幸灾乐祸的模样,马上又转为关心同情,劝儿子道,“这个时候你这当爹的不帮她,还有谁能帮她?她没说不让你去,就是领你这份情的,儿啊,快去吧?”   陈祖谟的脸白了白,他倒是想去,可万一那些杀大郎的人知晓了,连他杀了该如何是好?   斟酌再三,陈祖谟决定让陈忠先去试探试探,“你去秘密给李相递个消息,说有关秦大郎的死,我有些事想亲口告知李相。”   他去传这个口信,万一被人灭口了怎么办?吓白了脸的陈忠建议道,“老爷让马得银去,成不?”   马得银会功夫,万一有人偷袭,还能挡一挡。陈祖谟点头,“你让马得银跑一趟。”   自马得铜与汀兰南下后,马得银便被陈祖谟从族学叫回来,保护家宅,如今就在西厢房末间里住着。马得银接了管家的吩咐,倒也没说啥,直接去了南山坳。不想他很快就回来了,“李大人的侍卫说老爷若知案情,理应去禀告卢大人或邢捕头知晓。”   陈祖谟闻言,久久不语。   马得银解释道,“老爷,侍卫说得在理。李大人是奉圣命来南山坳进香的,他不是巡抚都督不担着巡视地方政务的差事,此案他不该插手。小人去县衙禀告卢大人?”   陈祖谟微微摇头,“不必去了,大郎临死前过来也只想向我请教学问,我只想通过这个由头见一见李相,你且下去歇着吧。”   既然没事儿,那您这是折腾啥,马得银憋着一肚子气,默默退了出去。   陈祖谟晚饭也不吃,一圈又一圈地在屋内转悠着。大郎过来问他知不知道镇清寺的几个和尚,尤其是圆通的来历,陈祖谟追问缘由,大郎却一副“我知道,就不告诉你”的死模样,惹得陈祖谟很是不快。谁成想,秦大郎没多大会儿功夫,就被人杀了!   镇清寺的和尚是京里来的,按说这应该是个大事儿,陈祖谟没想到陈小暖那不孝女不管,左相也不管,只让他去找卢大人,这说明什么?   陈祖谟定定看着黑黢黢地院子,他们都不想管的事儿,或许不是个好事儿,圆通真牵扯着什么碰不得的秘密?陈祖谟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断有道理,他的眼睛越来越亮,终于找到回京后跟贺王交差的法子了!   那边厢,左相也在房内对烛沉思。李泗匆匆跑进来,“大人,镇清寺的行止死了。”   左相目光睿智而犀利,“怎么死的?”   “说是拉肚子一直不好,今天后晌又奔波操劳,吐血而亡。”玄给小暖回话,“李相那边也知了消息,还未见有动作。”   小暖点头,“你派人去问问智真大师是否有需要帮忙之处,若是需要,就派几个话少的过去,帮行止料理后事。”   玄领令而去后,小暖敛眉思索一会儿,才目光坚定地唤道,“玄迩。”   一直隐在暗处的玄迩现身,拱手。   “待会儿你亲自去将行止的尸体偷出来,并做出行止是被柴严亭的人盗走的假象,然后请我师父验看行止是不是诈死。如果是,就将人交给木刑;如果不是,就将尸体处理了,行事一定要小心。”小暖吩咐道。   玄迩也领命走后,玄舞低声问道,“姑娘,此事……”   小暖解释道,“我也不确定,只是直觉,以防万一罢了,你把玄澄叫进来。”   待玄澄进来后,小暖如此这般叮嘱后,让他去将军府找乌锥通报详情,好教乌羽有个准备。虽然她拿不准圆通与柴严亭有什么关系,但是从种种迹象来看,圆通一定对柴严亭的人很重要,知道这个消息,对乌羽或许有帮助。   前日姑娘还说不会干涉乌羽,也不会插手没把握的事,怎得今天又决定出手了?玄舞不知道姑娘心里在想什么,不过她没再开口打扰姑娘沉思。她是姑娘的侍卫,只尊姑娘的命令行事,只要姑娘做的,就一定有道理。   与外边的风起云涌不同,死了一个人的镇清寺内却一片安宁。 第九四零章 盗尸   度通和行正给行止净身换上崭新的僧袍,智真带着圆通念了经文后,站起身道了声阿弥陀佛,“在后殿架起柴堆,送行止早登极乐。”   度通立刻去准备,行正却犹豫道,“主持,半夜起火堆太惹人注目了,是否改为土葬?”   智真平静地看着行正,行正缓缓低下头,双手合十道了阿弥陀佛,便转身出去准备。智真到了行止床前,帮他理了理僧袍,又回头看闭目敲木鱼念经的小徒弟。   圆通若有所感,张开眼问道,“师傅,行止能登极乐吗?”   智真微微摇头,“为师不知。”   圆通哦了一声,更加虔诚地念经,希望能助给他做了十年好饭的师侄能登极乐,自此无灾无难。   待火堆架起,度通和行正抬了行止放在柴堆上。智真带着弟子们焚香念经后,吩咐道,“度通,点火吧。”   度通拿着火把走到柴堆边,弯腰刚要点火,院里的四盏灯笼忽然灭了,紧接着就是度通手里的火把。赶到一阵恶风的度通立刻将火把扔了,转身护住师父和师弟,大喝道,“什么人,胆敢来镇清寺装神弄鬼?”   院内无人回答,惨白的月光中,只见几条黑影无声无息地扑来。度通一见便知不敌,立刻扯着脖子大叫,“有刺客,来人,来人啊”   镇清寺外的侍卫立刻冲了进来,与黑衣人杀在一处。护着师父和师弟慢慢退入身后的僧房中后,度通急急道,“师父在此稍后,徒儿出去支援!”   智真拉住他的胳膊,“徒儿莫去,你不是他们的对手,咱们在此已是帮了侍卫们的忙了。”   度通点头,随手抄起墙角的棍子,保护师父和师弟。   听着乒乒乓乓的声音,圆通担忧道,“师父,他们来咱们庙里干什么,莫不是……想抢师兄的银子吧?”   度通的手一哆嗦,“师弟,小声点儿,莫让他们听了去。”   圆通立刻捂住嘴,不说话了。一直隔着门缝关注这院内打斗情形的行正惊呼道,“怎么又来了一批人!”   智真睁开眼又闭上,默诵经文。   度通也担心着他房里的银子,犹豫着要不要去藏起来。正这时,行正却惊道,“这些打斗的人没僧房,他们,他们带走了师兄的尸体!主持,他们带走师兄的尸体做什么?”   见主持不答,行正的眉头跳了跳,扫见度通一脸沉思,他也不敢再吭声,只得继续关注院里的动静。黑衣人走后,侍卫小统领进来道,“大师,是我等无能,行止的尸体被他们抢走了。”   智真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行止的魂魄已脱体而去,剩下的只是一具皮囊,他们拿去便拿去,大人无须自责,此番有劳了。”   侍卫小统领点头,带着人帮着把堆起来的柴堆又放回柴房,便退了出去,继续在寺外站岗。行正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心里越发地不安了,“主持,过两日咱们跟着郡主一块回京吧,此处实在不安稳。”   智真却稳如泰山,“老衲是圣上亲封的镇清寺主持,岂能擅自离寺?浴佛节将至,永福寺正需用人,你跟随郡主归京,不必再回来了。”   行正慌了,跪在地上连连叩头,“主持,弟子知错,弟子知错。”   “去吧。”智真说完,拉着圆通出了厢房,走回后院。   行正跪爬两步,哀求道,“主持,寺内人少,行正若走了就更无人保护主持了。”   智真不再开口,圆通回头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师侄、旁边一脸严肃的师兄,便乖乖跟着师父走了。   “你也累了一天,回去歇着吧。待过两日郡主启程时,你搭他们的马车回去,这样快些,也能省了盘缠。”度通拍了拍行正的肩膀,便去追师父和师弟。   待到了后院,见圆通正在烧热水,度通便跑进屋里,低声与师父商量,“若是让行正回去了,师叔也会派别的和尚来的。”   行正是智藏的眼线的事儿,他们两师徒心知肚明,只是行正行事稳妥,度通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现在让行正走,再来个还不晓得怎样呢。看来得想办法绝了后患,度通挠挠头,“师父,咱们不妨从济县招三个身家干净又愿意入寺修行的,填上行正和行止的空缺,再请文昌郡主帮忙,拦住师叔再派来的人,您觉得如何?”   智真点头,“便依你的意思去办吧,欠了郡主的人情,以后咱们再慢慢还。”   度通笑道,“师傅放心,徒儿自有办法还上郡主的人情,她这世间少见的通透人……”   还不等度通说完,圆通稳稳地端着木盆进来了,“师父,洗脚。”   度通赶忙上前接了师弟手里的东西,“怎不叫师兄过去端。”   圆通憨憨地笑了,“圆通已经好了,一盆水一点也不沉。”   度通把师弟按在师父身边,又出门端了两个木盆进来,师徒三人一起泡脚,气氛与往日并无不同。洗漱罢,度通回了僧房,圆通便裹了被子躺在里边不动了。   智真关上门,把小徒弟刨出来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圆通闷闷地问,“师父,徒儿能做些什么?”   智真轻声道,“还与往日一样便可。生死有命,徒儿无须难过,凡事都有师傅在。”   受了一天惊吓的圆通这才安心睡去,智真给他盖好被子,在旁边盘膝打坐直到天明。第二日早上用斋饭时,智真让度通去给左相传信儿,“你去告知李相,为师想与他同登神山。”   “那弟子和师弟?”度通问道。   智真摇头,“你们留下,将庙里收拾妥当。”   待小暖听到智真与左相、云清先生一起登山时,便道,“只他个人去,看了智真大师也决出问题来了。”   昨夜,智真大师忽然决定将行止的尸体火化,玄迩不得不改变计划,入寺庙抢走尸体,却不想与另外一批去盗尸的黑衣人撞上,再加上守卫镇清寺的侍卫,三批人打成了一锅粥。不过过程虽然曲折,结果却还不错,玄迩得手了,只是为避开耳目,尸体被她妥善藏了,还未请师无咎验看。   通过这件事,小暖觉得智真大师就算知道或猜到了什么,也与柴严亭不是一伙的,稍稍放了心。只要智真没问题,度通就没问题。   而圆通,就算有问题,也不是他的问题。   神山之下,珠绿随在与左相、智真闲谈的先生身后,一步步踏上石阶,向着山巅走去。 第九四一章 讲不得   左相与丁中和同朝为官多年,相处起来自是融洽;智真也是博览群书、出口成章,句句还带着佛理,博得左相与丁中和的频频赞叹。是以,三人这一路登山观景,甚是惬意。   相比之下,作为这三十余人中的唯一的女子,跟在丁中和身后的珠绿就显得突兀了。而且,李泗还站在她与左相之间,时刻防备这面无表情的丫头偷袭他家大人。   见左相的侍卫如此小心谨慎,珠绿嘴角泛起冷笑,目光越发苍凉。如果可以,她真想将这个该死她全家的佞臣推下山崖,让他粉身碎骨!   可是,她不能。她现在是在陈小暖的书舍内做事,她若是行为有错,别人只会怪罪到陈小暖头上。珠绿握紧拳头,指甲扣入手心,却感觉不到一丝疼,她不能恩将仇报,今日来此,只是想问明白一些事。   经过这段时日,珠绿明白柴严亭远不如陈小暖可靠。若是自己想活下去,丁先生能依靠一时,但文昌郡主陈小暖,却可以让她依靠一世。   比起男人来,在怡翠楼受尽屈辱、看尽炎凉的珠绿,更相信陈小暖。因为她是女子,她们一家都是女子,她们不会对她另有企图,也不会让她去做见不得人的勾当。虽然她们一家现在已足够强大,所求的却异常简单,她们不屑如此。   跟在她们身边,自己就必须放弃报仇。珠绿的手紧了紧,鲜血一滴滴从指缝间渗出,落在山巅的石板上。   正在四处查看这神山有何蹊跷的智真见了珠绿的手,又看她因仇恨而狰狞的面容,便知她深陷八苦难得自在,便得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珠绿回神,发觉众人都看着她,便平静地将双手收入袖中,用帕子擦拭手上的血。云清先生似是未见,只温和道,“你也来拜拜吧。”   “是。”珠绿敛容,轻移莲步上前焚香,跪拜,“爹娘,大哥,大嫂,二哥,二嫂,姐姐……”   珠绿念了一串的亲人,眼中却没有一滴泪,“你们勿担心琼华,琼华如今在济县南山坳栖身,终得度宁日。若是你们魂魄无所依,便来琼华这里。琼华已为你们立了衣冠冢,便在南山坳之南,琼华余生将岁岁祭拜,年年扫墓……”   听着珠绿的话,云清先生看了左相一眼,只见他面容平静不愠不怒,心中不免唏嘘。   待珠绿起身后,云清先生轻声道,“你已脱贱籍,可恢复本名了。”   方才她口口声声以本名琼华自称,云清先生便知她心中对珠绿二字,也是不喜的。珠绿之名出自被西晋石崇以珍珠十斛换得的宠妾绿珠,而石崇失势后,此子坠楼而死。自此,以“绿珠”或“珠绿”为名的妓子,不知凡几,意为此女貌美如珠绿,忠贞也如她。即便如此,绿珠在俗人眼中,依旧是不得人敬重、易招致杀身灭门之祸的风尘女子而已。   “珠绿身垢,不敢辱家门。”珠绿起身,抬起满是杀意的眸子看着左相,还未开口,智真便挡在左相面前,“阿弥陀佛,祸从口出,施主请慎言。”   左相左移一步,扫了一眼被山风吹得甚是狼狈的香烟,问道,“你有何话,直讲便是。”   珠绿一字一顿地问,“珠绿登此山只想问一句你当年为何陷我父于不义,令我王家家破人亡?”   左相摇头,“此中有些事,与你讲不得。”   “我全家都死了,你还有什么讲不得!”珠绿嘶吼,双眼充血。   左相静静看着她,“本相本无意陷王时卿于不义。”   这里除了自己和智真,都是左相的人,面对珠绿这样一个毫无威胁的弱女子,左相没有必要说谎话。丁中和双眸微深,世人都说是左相为了讨好圣上,才构陷王时卿,莫非事实并非如此?事发时他还在京中国子监任职,为何没听到一点风声?   珠绿追问道,“你就算无意,还是做了!”   “做这件事的不是本相。”这是左相不愿提起的往事之一,但这女子是王时卿之女,他才会如此耐心地说上几句。   珠绿咬牙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向圣上陈明实情,还我父清白?”   左相平静道,“他身为一家之主却意气用事,不能护家人周全,本相为何要帮他?”   这句话听似无情,但事实便是如此。云清先生暗暗叹息,他任国子监祭酒时,王时卿曾在那里读书,两人有些师徒情谊,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收珠绿在身边。   珠绿的拳头又开始滴血,“是谁,你说是谁?”   左相见她身子已然开始颤抖,便劝道,“听说你向王夫人发了毒誓,此生不得报仇。知道是谁也无甚用处,还不如在此安安生生地过日子,秦安人和文昌郡主心善不会难为你,又有云清先生替你说话,你该知足了。”   珠绿还待再问,已看出左相并无吐露实情之意的云清先生,便道,“珠绿,够了。”   珠绿虽不甘心,但还是慢慢退到先生身后。   左相不再理会她,只将目光转向立在老松下的智真大师,“大师在此伫立良久,可有发现?”   智真的目光从起伏的群山上收回,微笑摇头。早已侯在神山观中的张玄清出来,只当未察觉这微妙的气氛,请众人去房内歇息用饭,众侍卫才算松了口气。   “姑娘,您说李相说得是真的还是假的?”第一庄内,绿蝶好奇地问。   坐在榻上抱着被子歇息的小暖道,“他没必要骗珠绿。”   “那会是谁这么狠心啊!”秦氏叹了口气,一大家子人呢。   小暖摇头,能让左相如此的,恐怕与建隆帝脱不开关系,不过若只是与建隆帝有关,左相也不会这么说。那么,能做此局的,也就朝中那几个了。   绿蝶又道,“难为李相替他背了这么多年的锅。”   小暖没有吭声,秦氏却道,“李大人看着笑呵呵的,没想到心这么冷,就算不是他害了王家,可他知道王家是冤枉的却一声不吭,眼睁睁看着他们家破人亡,这样的人,交不得。”   “若是心不冷,他也坐不到现在的位子。好了,娘不必理会这些,咱们该准备启程要带的东西了。”小暖笑道,“大黄一定盼着咱们早点去呢。”   秦氏犹豫着,“可大郎那里……”   “案情不审清,他们是不会让大郎入葬的,咱们没必要在这儿耗着。”小暖也是个冷心冷血的人,除了家人,她对其他人并不在意,更何况是与她屡屡作对的秦家人。 第九四二章 一家团聚   这里的事情都办妥后,小暖一家就与左相一起上路归京了。   此行也有几人随着他们的车队一块出发。其一是被智真赶回京中的行正,其二是搭小暖家的车去益州进货的韩二胖几个村民,其三是陈祖谟母子。   前两拨人还算说得过去,但陈祖谟母子硬要跟着,着实让小暖无语。陈家也没提前跟她打招呼,就在启程这早在村口等着了。见小暖她们的马车出来,撩着车帘的皮氏乐呵呵地跟小暖打招呼,“真是巧了,奶奶跟你爹也打算今天进京,咱们一路走吧,也好多个照应。”   巧你个大头鬼啊!众人见皮氏笑得那般自然,心中真是万分地佩服。当着过来送行的这么多人的面,小暖也不好跟皮氏一般见识,便让他们的马车在队尾跟着。   待到启程离村后,陈祖谟见侍卫没有将他们的马车排除在外,总算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的小命保住了。稍稍安心的陈祖谟,拿起一本书消磨路上的时光。皮氏则嘀咕着,“你们看见没,李大人的马车跟小暖娘仨的马车中间,就隔了一辆车!”   陈祖谟实在烦了老娘总在他耳边念叨小暖三人的事儿,握书的手紧了紧。青柳见老爷无意谈这些,便劝道,“老夫人,车队出行都将主人的马车安排在中间,便于侍卫保护。”   “这意思就是咱们不是主子呗!”皮氏一听就不高兴了。   青柳顿了顿,“老夫人当然是主子,否则姑娘也不会派人保护咱们的马车了。”   皮氏哼了一声,“让陈忠跟小暖说一声,晚上老身要挨着她们歇下!儿啊,你晚上过去多跟小暖和小草聊聊,再亲的关系也架不住不说话,这样早晚也得生分了。”   “那院里都是女眷,儿去于矩不合!”陈祖谟觉得奇怪,上次他请老娘跟他一起回京,老娘说她习惯了乡下的日子,住不惯深宅大院。这次老娘却主动提出要跟他一起进京住一段日子,而且还总在他耳边念叨小暖一家,莫非她打算讨好小暖一家的心还不死?   大丈夫能屈能伸,陈祖谟为了生计,能在贺王等人面前卑躬屈膝,但在小暖一家面前,就是把他的腿打折了,他也不会弯一下!因为就算折了弯了,那死丫头也不会看他一眼!陈祖谟越想越气,叮嘱道,“母亲进京后,少在玉媛面前提起小暖和小草,免得惹她不高兴。”   皮氏立刻委屈了,“她们是你亲闺女,玉媛也算她们的娘,为啥不能提?这些年为了她,闺女们不能在家住也就算了,娘现在连提一声也不成了?”   嘎嘣!陈祖谟额头蹦出一根青筋,险些将手里的书摔在老娘脸上。什么叫为了柴玉媛小暖她们才不回家住?那俩死丫头,根本没把他这里当家!   眼见着劝不住了,青柳不敢继续在马车里待,退到外边与管家说了投宿的事儿。   陈忠一听就成了苦瓜脸,“我,真是太难了……”   再难,也得办。陈忠厚着脸皮将皮氏的要求跟绿蝶提了,绿蝶冷冰冰道,“此行都是由李大人安排,你们想住哪里跟李大人说去,咱管不着。”   陈忠扫了两旁骑马侍卫的看他的小眼神儿,吭都不敢吭一声,就灰溜溜地走了。待天晚后在益都投宿时,皮氏气得差点吐血左相包下一家客栈,却没给他们母子留一间屋子!   母子二人只得到不远处的一家小客栈留宿,没了侍卫保护的陈祖谟,总觉得暗中有人要杀他,晚上不敢独处,便叫了会功夫的马得银在屋内值夜。   秦氏听了之后,真想拍手叫一声痛快!心情舒坦了的秦氏便跟小暖道,“李大人出趟门,回京时也不晓得给他家里人带没带土仪,咱们济县是没啥好东西,但益州可不少呢,李大人或许不晓得吧?”   小暖美滋滋地喝着汤,“这点女儿早就想到了,临行前让子厚给他送了咱们棉坊工匠刚织出来的吸水布,还有一箱南山笔。”   躺在炕上的小草立刻滚过来,“李伯伯回去后,会把这些东西送给他的好友和家人,他们如果喜欢就会到咱们京中的分号买,生意就上门了。”   小暖笑弯了眼睛,“对,就是这么回事儿!”   秦氏也忍不住笑了,“还是你有法子。娘记得你从益州买回去的甜肉脯大黄挺爱吃,要不让人去买点儿?”   给大黄买东西,小暖和小草立刻赞同。小草补充道,“多买点,十一公主应该也喜欢吃,还有街上的小玩意儿也多带点儿,她关在宫里,啥都没见过。”   十一公主自去年春天跟随建隆帝去第四庄种棉花后,便与小草成了不错的朋友。小草进宫时会碰个面,平时两人也有书信往来。   小暖当然应了,吩咐玄澄一一去买时,又加了一项,“泉酒挑最好的,带上一壶。”   第二日启程时,绿蝶小声道,“姑娘,陈家的马车又早早在路边候着了。”   小暖撩开车帘往后看了一眼,暗道真的很惜命呢,早知现在,当时何必跳腾。   这一路上,陈祖谟蹭着小暖和左相的护卫队,平平安安到了京城。临分别前,皮氏还让青柳过来谢过小暖,并说待小暖得空了,就回家住两日。   小暖才懒得理这些,她现在只想见到大黄!哪知他们到了庄子门口,却不见大黄的身影,一问才知今日早朝,大黄跟着三爷去上朝了!   母女三人顿觉失落,小暖都不明白了,“大黄为啥要去上早朝,圣上能准它进大殿?”   “姑娘有所不知,大黄现在日日跟在三爷身边。若是三爷进宫,它便在天章阁等着。三爷在天章阁内给大黄置了一把舒服的椅子。”过来迎候小暖一家的第五庄管家王全有禀道,自从大黄进了王府,他们才知道三爷对这条狗有多纵容。   母女三人竟一时不知该说点啥,她们是听说大黄到了京城后时常跟在三爷身边,但没想到竟跟到了这个地步。   大黄不在,母女仨便开始处理庄子里的事儿。秦氏叫了庄里的管事田归农询问田地肥料的情形,小暖则与等候着她的京城各铺子的管事们议事,小草安静跟在姐姐身边,认真听着。   千盼万盼终于等到了晌午,三爷和大黄下朝,从京城出来了!一出城门大黄就跳下马车,一溜烟地跑向第四庄,负责保护它的玄其和张冰紧在后边撵着。   三爷也催促车夫,“快一些。”   一家人终于见面了!被秦氏母女围着嘘寒问暖的大黄舔舔这个蹭蹭那个,一会儿又呜呜地叫两声,惹得小草和小暖的手就没从它身上离开过。进门见了这场景,三爷对大黄升起由衷地羡慕,他真心觉得人活得还真不如一条狗自在。 第九四三章 瘦了的大黄   见到三爷来了,小暖立刻直起腰,快步向他走去。   见小丫头眼睛里都带着光,三爷的心瞬间就被抚平,面容也柔和了许多,他身侧玄散则笑得一脸荡漾。姑娘来了,他们的好日子就到了!   秦氏招呼着女婿落座上茶,先问起宫里的华嫔,“娘娘的身子可安好?”   “母妃安好。”三爷言简意赅,小暖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不好来。不过现在还不是说话的时候,小暖笑看着将头放在小草膝盖上的大黄,问道,“这段日子,大黄没给三爷添麻烦吧?”   三爷含笑道,“刚来的那两日大黄想你们想得厉害,后来渐渐平静,很好。”   是很好……玄散望天,玄其看脚尖,小暖见了就知道大黄没少惹事,正要问一问,门外的田归农快步进来,报说左相想请三爷去一趟李家庄,说是有要事相商。   左相归京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李家庄探望老母,应会陪着李老夫人用了午膳才回城。三爷看向小暖,小暖立刻会意,“三爷请随我来。”   小暖带着三爷去书房后,小草立刻从椅子上跳下来,抱住大黄的脖子一顿蹭,“大黄,大黄……”   秦氏先谢了这段日子照顾大黄的玄其,问了他的伤势。待玄其出去后,秦氏让小草和大黄一起玩,她则带着张冰到了外边,“这些日子,大黄没闯祸吧?”   张冰如实道,“到了京城后,大黄在第四庄里找不到您和两位姑娘就发了火,将三爷院子里的竹子全咬断了,闹着要回去。”   秦氏听小暖说过晟王府里种了不少竹子,那么多竹子大黄都拿嘴咬,没伤着吧,秦氏想立刻回去扒开大黄的嘴看看有没有伤口,“三爷没生气吧?”   张冰摇头,“没有,三爷容着它咬,后来是玄其大人把大黄哄好了。三爷为了让大黄住得舒服,还从王府花园里移了一棵大梧桐树到主院,并在树边给大黄留了个洞让它歇着。哪知大黄不晓得怎么挖的,居然把树挖倒了,险些将三爷的书房砸坏。三爷也没生气,只让人又把树重新种上。”   秦氏想着那场面,心里就砰砰跳,觉得很是对不住她女婿,“后来咋着了?”   “后来三爷就带着它在身边,去哪儿都带着,连睡觉也让大黄在屋里。后来……后来大黄就,越来越像三爷了。”张冰说完,脸上的表情简直难以用语言形容。   啊?秦氏缓了缓才道,“我看大黄跟以前一样,一点也不想啊。”   “许是因为您和二位姑娘到了,大黄就好了。”张冰低声道,“夫人您是不知道,大黄去了天章阁,在里边一坐就是大半天,看着就让人心疼。小人和玄其大人拦着不让它去,它还不高兴。为了大黄的安全,我等也不敢带它去林子里,所以便由着它跟三爷进宫做事……”   书房内,小暖向三爷讲着最近发生的事儿。左相的,乌羽的,镇清寺的,事无巨细都讲了一遍后,小暖低声道,“我师父说玄止生机未断,他已配置了解药,现在行止应该醒了。撬开他的嘴,应该能得到不少消息,我已吩咐木刑,让他把得到的关于柴严亭的消息,都给乌羽送一份过去,好让他有些准备。”   之前打算诈死脱身是袁天成,如果行止真的是诈死,那他必有有人接应,那人手里也有解药。三爷立刻想到明白小暖的话,行止或许是柴严亭一党的关键人物,否则完全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诈死脱身的确是良策,只是他们没有算到智真要把行止火葬,这才有了后来的夺尸。若非小暖机警,行止已被他们夺了去。   三爷见小暖双目明亮地看着自己,便夸奖道,“这几件事你都做得很好,我先去见见左相,再回来与你细讲。”   小暖被三爷夸一句,就像吃了蜜枣一样舒坦,眼睛更亮了,“不急,我等你回来,一起用晚膳。”   现在已到吃午膳的时候,三爷过去见左相,按说应在那边用膳的,可是方才娘亲已吩咐准备午膳,三爷去了左相那边不回来吃似乎又不妥,所以小暖才这样说,好让他安心去。   三爷笑了,“我与他没几句话讲,去去就回。”   小暖立刻道,“我准备了上好的泉酒,等你回来后一起吃两杯。”   吃多了,听她说胡话?三爷捏了捏她的小脸,“肚子不是刚不痛了么,还不能吃酒,待过几日再说。”   连自己来葵水他都知道!小暖脸色爆红,鼓起腮帮子不知该说什么。三爷笑出了声,点了点她的小鼻子,才快步离去。   小暖稍事平复,才回了后院,厨里已飘出饭香,小暖大黄喜欢的骨头汤味儿,便知这是娘亲的手艺。小暖脚步轻盈地进了正房,进里屋隔着屏风,就听到小草正在哼小曲儿。   “睡吧,月亮陪着你;睡吧,星星陪伴你;睡吧……一个星星掉下来,你该怎么办;星星砸在身上,就问你疼不疼;谁把星星扔回天上,是我家大黄……”   前边是村里人哄孩子睡觉哼的小调,后边这纯属小草的自有发挥了。小暖翘起嘴角,若真有星星掉下来,可就不是疼不疼得事儿了。她进去见大黄和小草在炕上晒的着太阳的一块,面对面躺着,大黄闭着眼睛,小草一下一下地拍着它的背,唱歌哄睡。   听到小暖进来,大黄张开眼摇了摇尾巴,小暖看着瘦了一圈的大黄,心也疼了。她脱鞋上炕凑过去,手轻柔地落在大黄脑袋上。大黄又摇了摇尾巴,安心地闭上眼睛。   三爷到了李家庄,先去拜见了李老夫人,谢绝了老夫人留饭后,才跟着左相去了书房。李老夫人看着他挺拔的背影,低声与身边的婆子抱怨,“这么好的女婿,却被小暖得了去,难怪那些有女儿的家人都心里不舒坦,费尽心思地想着往晟王府里塞人。”   婆子陪笑道,“若非遇到陈家姑娘,谁能晓得冷面晟王是会是个体贴的人呢,他与宁侯府二姑娘定亲时,可不是这样的。”   李老夫人也笑了,“可不是么,当初皇后为了寻个模样配得上他的,可没少费心思。找来找去,他原来不是想找个模样能与他登对的,而是想找个性子能与他合得来的。小暖这样的姑娘,可不好找。”   婆子立刻跟上,“正是呢,也就秦夫人能教出这么好的姑娘来。”   听婆子提到秦氏,李老夫人笑容满面,“她今年回来得早,过两日请她过来,教咱们种青菜的事儿,哦,对了,还有柳芽和椿芽,今年老身也要尝一尝。”   李老夫人笑得正开心时,左相却在书房里一脸凝重地问三爷,“镇清寺的圆通,三爷打算怎么办?” 第九四四章 喷饭   “圆通有何不妥?”三爷问道。   见晟王如此平静,左相就明白了他是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奚然只是觉得这孩子的模样有些面熟而已,所以有些好奇。”   三爷端起茶喝了一口,把问题推了回去,“不知李相有何打算?”   晟王装糊涂,老狐狸左相自然不会当出头鸟惹人厌烦,他也云淡风轻地道,“奚然老了,喜欢看见这样生性单纯的孩子,本想着他下次进京时,带他四处转转的。”   至于圆通是自己进京还是被押着进京、左相又带他去哪里转,三爷都没兴趣问,“李大人若无别的事,严晟就告辞回去了,家里人还等着严晟回去用饭。”   听到他说家里人,左相忽然觉得腮帮子发酸,感叹道“王爷的日子,好生让人羡慕。”   三爷站起身,“李大人再娶一房妻室,便不必羡慕旁人了。”   “奚然过惯了清净日子,不想让家里乌烟瘴气的。”左相说着话,送三爷出庄。   “似乎老夫人与您的想法,并不相同。”三爷似是闲聊。   左相不敢把晟王的任何一句话当做无心的,便解释道,“家母是担心我无人照顾,不过他老人家明理,不会乱点鸳鸯谱的。”   左相将三爷送到第一庄门口,隔着栅栏看着庄子内横平竖直的田垄,找寻大黄狗的踪迹,“可惜,奚然不能与大黄同阁为政了。”   这却说不好,大黄似乎很喜欢天章阁,它以后或许还会想去呢。三爷神情愉悦地进了庄内,待进主院厅堂闻到饭香、听到里边的热闹时,三爷的脚步更快了。小暖一家回来后,他的心就有了归宿,便是遇到再难办的事儿,也会耐下心来办妥。因为他知道办完差事后,会有人在这里等着他。无论多晚,他来了后总能看到最真诚干净的笑脸。   这里没有外人,三爷依旧与小暖她们同桌用饭,大黄在旁边守着一个大盆吃得正香,见三爷进来了,大黄晃晃尾巴打了招呼,埋头继续大吃。小暖她们来了,大黄的胃口立刻好了,吃了这一不算大的一盆,根本就不在话下。   秦氏请三爷入座后,问道,“怎这么快回来了,李家老夫人身子骨可还硬朗?”   “老夫人安好,方才她还向严晟问起您,念叨着您说的腌椿芽。”三爷待秦氏动了筷子,也拿起筷子开始吃饭。今日早朝,他天不亮就垫补了几口东西去上朝,直到现在一口东西没吃,现在早已饿了。   “椿芽还得等些日子才能吃,榆树快发发芽了,过几天咱们打糊饼吃,也给老夫人送一些过去。小暖,小草,咱们后晌去李家庄给老夫人问个安,顺便把带来的礼品给她老人家送过去。”秦氏说完,又小声问女婿,“李大人后晌就不在了吧?”   三爷点头,“他要进宫复命,今晚也不会回来。”   秦氏一听就放心了,高兴地给小草和小暖夹菜。三爷见岳母如此,又看看旁边吃得开心的小暖,不免有些好奇。岳母看不出来也就罢了,精明如小暖,不会发现不了李老夫人的打算,她为何不制止?   小暖见三爷看着她碗里地排骨,便把自己面前的一大盘糖醋排骨推向三爷那边,“三爷饿了吧,多吃些。”   三爷颔首谢过,夹了几块肉,优雅而快速地吃着。小草看看姐夫又看看狼吞虎咽的大黄,好奇问道,“姐夫上朝时,怎不偷偷带点吃的垫垫肚子呢?”   “汪!”大黄头也不抬地发声,然后埋头继续吃。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一家人激动坏了。   三爷说起上月早朝上发声的一幕,“我的位置靠近龙椅,吃东西会被圣上察觉。不过居于殿内后位的,确实有人偷偷吃东西。正月初九第一次上朝时,礼部侍郎齐善便偷偷吃茶点,不想圣上正好点到他。齐修善被干巴巴的茶点卡住,咳得惊天动地,还喷了他前边的礼部尚书一袍的碎渣。”   母女三人听了都笑出了声,小暖知道齐修善,他是渣爹入礼部时的顶头上司礼部主客郎中,是个看起来就八面逢迎的人。去年年底刚升了官,才得了上早朝的资格,不想就捅了这样的篓子。怕是他这礼部郎中干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被扒下来了。   小草想着那喷茶点的场景,笑得眼睛都没了,“姐夫,后来呢?”   “汪汪汪!”大黄跟着叫了一声。   “这一幕惹得圣上大笑,百官也哄堂大笑,圣上便体恤百官,提前散朝了。”三爷道。   “圣上真好,没罚他还提前散朝。大牛哥他们若是敢在学堂里偷吃东西,让先生发现了会被打板子罚站呢。”小草言道。   小暖解释道,“因为学堂的孩子还小,先生要教给他们为人处世的规矩,所以严格了些;能上早朝的百官都是大人,会偷吃东西的一定是饿坏了,所以圣上才不会责备他。”   秦氏也道,“你姐说得对,再加上年底正月头里大伙胡吃海喝惯了,冷不乍地早起上朝,肚子受不了吧。”   小草立刻道,“娘说的对啊,那为啥圣上不上一半朝让百官们吃点东西,再接着上下一半呢?”   这个……   秦氏求助小暖,小暖求助三爷,已经开始吃第三碗饭的三爷解释道,“首先,从未有人提议过此事,所以没有添饮食。其次,若是早朝过半吃些东西,前后少说得用去半个时辰,诸位大人一定更想早些散朝,好让他们回去继续忙着铺子和店铺的事儿。”   这也有道理,小草又接着道,“若是上朝能像咱们这样一边吃一边说就好了。”   秦氏教育小闺女,“若是一边吃一边说,圣上上朝的大殿怕是坐不开。而且,如果大伙都吃东西,谁还听圣上说话呢?”   “如果安排上朝吃东西的差点,还得拨专项款去置办,这样浪费时间又花银子的事儿,着实不合算。”小暖琢磨着,莫说大周,就是现代社会的茶话会也是摆着水果和鲜花充充样子,真正动手吃的人是很少见的。   “对呀!小草又忘记花银子的事儿了,钱能挣要多挣,能省就好省!”小草立刻道,“早吃吃东西,费钱,不合适。”   于是,一家人探讨起既省钱又有效的法子,吃完饭时,话题已经扯开十万八千里,拉也拉不回来了。   随后,秦氏带着小草去内院歇息,三爷和小暖又进了书房议事。小暖张嘴第一件事儿,就问,“圆通的父母,究竟是谁?” 第九四五章 郑美人有孕   “圆通乃是清王的第二子。”三爷没再瞒着小暖,直言道。以前不告诉她是为了她的安全,现在告诉她是因为即使三爷不说,小暖也马上要弄清楚了行止招供之后,一切将真相大白。   小暖惊得小嘴儿半天没合上,喃喃道,“小暖以为,圆通是袁天成的私生子呢,没想到竟然是清王的……”   “不是私生子,是棺材子。袁天成服各种丹药已有几十年,他的身体早就坏了,不可能有孩儿。”三爷抽抽嘴角,袁天成的私生子,她这小脑袋里在想什么。   听三爷将圆通的身世讲了一遍后,小暖追问道,“所以,三爷也没有不能推翻的铁证,证明圆通就是清王的第二个儿子。那三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从柴严昌口中得知清王还有一子后,我便开始怀疑圆通了,因他年纪相当,容貌也有几分相似。”三爷说完,又看着小暖,慢悠悠地问道,“你叫我什么?”   “……严晟。”这久不出口的名字很烫嘴,烫得小暖的脸都红了,三爷目光灼灼盯着她,似是一头盯着猎物的豹子,看着怪吓人的。小暖的心砰砰直跳,生怕他扑上来把自己撕吧了,赶忙转移他的注意力,“年纪相仿、容貌相当的也不止圆通一个,别处小暖不知道,只玄妙观里十一岁容貌又清秀的孩子就有好几个呢,比如青瓜,他也是自小被人遗弃在玄妙观门口的。”   三爷摇头,“青瓜的容貌不似清王或清王妃,月份也对不上。”   没想到三爷连青瓜都筛查过了,小暖抱着小脑袋苦恼道,“圆通算是小暖请去南山坳的,他与我们一家人走得很近,小草都把他当未来的女婿人选栽培了。如果圆通真是清王的儿子,那真是……麻烦了!”   小草那里,她要怎么去说,以后她们与镇清寺的关系怎么处?小暖有些头疼。   三爷又道,“左相已知圆通的身世,他方才寻我就是为了此事。”   “那咱怎么办?”小暖更苦恼了。   老狐狸左相也知道了,这事就超出了三爷的控制范围。如果说赵书彦是笑面虎,左相就是笑面虎王,他冷血又精明,而且还是建隆帝的亲信,他知道了就等于建隆帝知道了,建隆帝一定会抱着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原则,将圆通斩草除根,而她们家和三爷也会被牵连。   难道要先左相一步,供出圆通以求自保?小暖心思百转,虽然她不愿意这么做,但如果事情到了危及娘亲和小草的地步,她别无选择。   三爷伸手将她的小拳头握住,“咱们静观其变。”   “可以吗?”小暖盯着三爷,这样消极应对,能行?   “圆通的事儿,该操心的人不是咱们,是柴严亭和智真。。现在行止在咱们手上,咱们就掌握了先机,进退都有余地。”“咱们”这样亲昵的词,着实让三爷觉得舒服,不免多说了及几遍,“左相离开南山坳之前曾与智真秘谈。只要智真给的好处够多,左相就不会开口。现在的圣上,早已不及盛时。”   现在左相更亲近二皇子,他做事首先考量的是这事儿对二皇子继承皇位有没有好处。小暖叹了口气,“只希望这次乌羽能将柴严亭宰了,不管圆通是不是清王的棺材子,他都是无辜的。柴严亭一死,他是谁的儿子也就无关紧要了。”   只要圆通身上流的是清王的血,他在有些人眼里就不是无辜的。三爷不愿让小暖知晓那些人的阴毒心思,“圆通的事交给我,石桃的事儿你也不要声张,你娘那里也不要讲,我自有安排。”   小暖点头,在家时觉得事儿多,想着进京后该能轻松几天,进京后发现这里事儿更多。   三爷紧了紧手中的温热的小手,低声道,“还有一事你当知晓:郑美人怀了龙种,应会在今年殿试后昭告天下。你们进宫请安时,一定离她远远的。”   这消息太吓人了!小暖消化了片刻,才担忧道,“娘娘那里?”   “郑美人有孕后,更不敢招惹母妃。不过,待郑美人有孕之事昭告天下后,郑笃初就要被放出来了。”   小暖感叹,“郑笃初的命真是太硬了,在大理寺呆了这么久居然没死!不过这也算个好消息。郑笃初中了那么深的丹毒还能活下来,是因为服用了我三师兄的丹药吧?”   三爷点头,“圣上留着他的命,就是为了观察中丹毒之后的症状,郑笃初疯癫咳血将死之时,圣上才让人给他服了丹药。郑笃初起死回生恢复神智,郑美人又怀有身孕,让圣上信心倍增。”   这当然是建隆帝期望见到地。而且,在后宫嫔妃四年无人有孕后,郑美人有了龙种,这也是个让朝野兴奋的大消息。   这个龙种在右相程无介的内侄女肚子里!一旦郑美人诞下龙子,而建隆帝的身体还能撑十几年,那么郑美人的儿子就会成为二皇子的主要竞争对手。身为二皇子母妃,李皇后绝对不愿见到这种局面。   因为郑美人怀孕,后宫又要暗潮汹涌了。小暖觉得那地方,实不是她们这种小鱼小虾能去的,有多远离多远为好,无法脱身的华嫔,也是在可怜。   “不能把郑美人从重华宫弄出去吗?”   “现在便是赶,郑美人也不会走的。”三爷皱起眉头,当初让郑美人住进重华宫,实是失策,谁成想圣上竟会看上这等女子,多次招幸!   小暖一想就明白了,因为后宫中再没有地方比重华宫更安全了。三爷无意争位,华嫔为了避嫌就不会对郑美人肚子里的龙种下手,而且还会尽量保住这个孩子,以证自身清白。若生下来是个皇子,他在重华宫长大,与三爷的关系就近了一层,对他日后争夺皇位有利。   刚怀上龙种,郑美人的脑袋就想着当太后的事儿了!   想到郑美人当了太后会是什么德行,小暖紧紧抓住三爷的大手,这事儿,绝对不能有! 第九四六章 一同去赏花   小暖神神秘秘地凑到三爷耳边,“我师父正在想办法,要将我三师兄从琴鸣山弄出来。”   姬景清下琴鸣山,自然就不能再替圣上炼丹,依着圣上的脾性,必定会再招炼丹圣手上山,到时候这个炼丹圣手能练出什么丹药,就与上清宫无关了。   三爷点头表示明白,“我先回城处理些事,你好生歇着,有什么事,咱们晚上再议。”   小暖虽心疼三爷天不亮就起来忙到现在也没得空歇着,但也只得将他送去。三爷看清了小暖眼里的心疼,心底的情意翻滚发酵,想将她抱在怀里疼惜一番。不过他仍守着礼数,柔声道,“我早已习惯了,你顾好自己,若是忙不过来,便多找几个人替你做事。像舅父一样,创出商号后就交给旁人去做,甚是不错。”   小暖对三爷的舅父那是相当地羡慕,“小暖也想,不过须得寻到值得信任又能干的人才能托付。我现在手下的人,掌起一两个铺子还行,能撑起全盘的还得等几年。”   三爷借机给小暖传授用人之道,“此事不可操之过急,不过你不能管得太死,须得放些权下去,才能考教出他们的真本事……”   两人说着话到了正厅,却见秦氏还在厅里。小暖快步上前,“娘还没睡?”   秦氏站起来,与三爷道,“在等着你们商量完事儿呢。不知三爷府里哪天方便,我想让人过去量量你和小暖成亲时的院子,好开始置办家具摆设。”   三爷立刻道,“院子里的桃花开得正好,严晟正想请二哥二嫂过去赏花,安人带着小暖和小草一块去吧,旁人看总不如您亲眼见了放心。”   秦氏当然想亲自去,不过这不合规矩才没提出来,三爷以赏花为由请她们过去,真是再好不过了,秦氏连忙答应,“是哪天呢?”   “安人初到,鞍马劳顿应先歇息两日,后日上午巳时可好?”三爷问道,他去跟二哥二嫂说这事儿,也得容他们一天功夫才是。   秦氏满意极了,“好,好。”   “到时严晟过来接您。”   “没事儿,我们自己过去就成,就这几步路。”秦氏笑呵呵的,“易王和王妃也去,总不好让人家去了家里没人不是?”   “也好,那严晟在府中恭候。到时咱们先在府里四处看看,用了午膳再去第五庄,庄子里几株玉兰开得也不错,咱们在庄子里用完晚膳,严晟再送您和两位姑娘回来。”三爷的笑,简直不要太灿烂。   赏花,一天?玄散手里的马鞭子险些落在地上。这还是他家住在天章阁里,忙得连饭也没空吃的三爷吗?   小暖也不好意思地低头,三爷这样是不是太热情了些?   秦氏却满意极了,“那好,明早我们就过去量尺寸看样子,顺便把大黄……”   秦氏的话还没说完,大黄就从屋里冲出来,抱住小暖的腿不松爪,可怜巴巴地望着小暖,生怕她又把自己送出去。   秦氏心疼了,“它这是怕咱们再把它送走呢,这傻孩子……大黄哪也不去啊,咱哪儿也不去啊。”   小暖弯腰揉了揉大黄的脑袋,温和道,“娘是想说明天带着人过去,把大黄弄乱的三爷的院子修补上,大黄乖啊……”   “三爷待大黄多好,大黄这样三爷看了多难受。”秦氏也劝着,“三爷还带大黄去皇宫里玩,去军营里玩呢。”   大黄听不是要把它送走,才送了爪,抬头看着三爷。三爷也弯腰,拍了拍它的狗头,“以后若是想,大黄还可以跟我去天章阁。”   “汪!”大黄立刻叫了一声,看样子它对天章阁还真的挺中意。   秦氏赶忙道,“那多耽误您做事。”   “有大黄在,其他人不敢偷懒,我也能轻松些。”三爷笑道。   秦氏和小暖竟无言以对……   送走三爷后,回房歇着时,秦氏小声嘀咕道,“你有没有看出三爷又长个了?”   小暖立刻点头,“嗯!”她自己也在长,但她发现自己看三爷时,仰视的角度不只没降低,反而增加了!   “三爷都二十一了,怎么还长呢!”小暖不服气啊,他在男子中已经算中等偏上了,怎么还长呢。   秦氏笑了,“傻丫头,男人跟女人不一样,他们二十三还能窜一窜呢。你给三爷做衣裳鞋袜,尺寸得重新量了。他天天往外跑,鞋子得穿得舒坦……”   “咱们家新织出来的那批棉布,做衣裳正合适……”   一直到躺在炕上,大黄也闭上眼睛睡了,娘亲还在说,小暖无奈地笑了,“娘待三爷越来越好了。”   秦氏打了个哈欠,“他为了你,都能对大黄那么好,娘对他好点算啥。睡吧,睡醒了得去看李老夫人呢。”   小暖也打了个哈欠,揉了揉大黄的耳朵翻了个身,很快就睡着了。大黄见家里人都睡了,前爪趴在炕上,挨个舔了舔她们的脑袋,才安心卧在垫子上睡了。   左相后晌离开李家庄不久,秦氏就得了消息,立刻准备带着俩闺女去李家庄。不想她们还没出门,皮氏却带着孙女小棉到庄子口了。   “小棉在家里念叨着要见两个姐姐,老身禁不得她闹腾,就带着她来了。不打扰你们吧?”皮氏笑得一脸精明。   穿得比红包还亮堂的陈小棉低头玩手指,秦氏被皮氏笑得后背发冷不知道说啥,小草则拉着娘亲的手,琢磨奶奶这是唱得哪一出。   小暖见皮氏的眼神儿总往娘亲身上转悠,就开口道,“小棉既然想姐姐了,我就留下陪她玩,娘和小草先去李家庄吧。”   “不行!”皮氏叫了一声,她不是为了拦着秦氏去见左相他娘才来的嘛,决不能让她们去!见小暖和小草都瞪她,皮氏连忙缓和了声调,“李家庄啥时候不能去,老身难得来一趟,小草她娘,咱们娘俩好好地说会儿话吧。”   秦氏这回不光是后背发冷,心里也开始发毛了。她嫁到陈家十三年,也没听皮氏跟她好好说过几句话,现在都合离好几年了,她怎么想到要好好说话了?   小暖沉下脸,“客随主便,奶奶莫不是过来一趟,连我们干什么都要管吧?”   见小暖不高兴,皮氏不敢吭声了,只能眼睁睁地眼见着秦氏带着小草走了,只剩下小暖和大黄在这儿杵着。   陈小棉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见了大黄后,她拧着小身子挣脱皮氏的胳膊,奔过去要抓大黄。陈家的婆子吓坏了,拉住她哄着,张冰和贺风露也站到大黄面前,不让她靠近。   “狗,要抓狗。”陈小棉不依地叫嚷着。   “汪,汪,汪!”大黄大声叫着。   陈小棉吓得钻进婆子怀里,带着哭腔嚷嚷,“回府,棉儿要找娘亲,找爹爹。”   小暖不理她,转头见蹲在椅子上的大黄,差点没笑出声来,她明白为啥张冰说大黄与三爷像了。大黄那笔直的腰杆,微微抬起的头和冷冰冰的眼神,还真是有点三爷的严肃样儿呢。 第九四七章 当晟王的老丈人   相对来说,皮氏更怕大黄,因为小暖再怎么厉害也是个人,是人就得守着做人的规矩。自己是她的亲奶奶,就凭这这曾关系,她不能把自己怎么着,否则这世道就容不了她。但是大黄是个畜类,还是被圣上夸奖过的,它要是咬了你,你也不能跟它一般见识,只能认倒霉。   所以,见大黄那么人模狗样地坐在椅子上低头盯着她,皮氏虽恨得咬牙切齿,却一声也不敢吭,这畜生刚到陈家时,她怎么就没把它按在马桶里淹死!   小暖拍了拍大黄直挺挺的后背,让它放松下来,又扫了一眼哭闹不止的陈小棉,对皮氏道,“三妹现在不想姐姐,想她娘了。”   小暖这意思就是要送客了,可皮氏哪里肯走,她强撑着笑道,“小棉是被大黄吓的,大黄怪唬人的,你也不管管它,万一要是伤了人……”   陈小棉那边都哭得声嘶力竭了,皮氏还在念叨,一点走的意思也没有,还时不时地拿眼睛往外扫,小暖一看她这样,就知道她在等着娘亲回来。皮氏似乎是见她和小草不好对付,所以转头打算软化好说话的娘亲了?   娘在陈家当了十三年的媳妇,皮氏简直把娘当牲口使唤,除了当着外人从没给过娘一个好脸色。现在想要好处了,就腆着脸过来套近乎,陈祖谟的脸皮一定是从她这儿遗传的!   小暖正事儿都忙不过来,哪有功夫跟她废话,开门见山地道,“您找我娘有事儿?”   皮氏笑了,“也没啥事儿,就是时间长了不见……”   “我娘跟你没这交情,你想要什么,直接跟我说!”小暖冷着脸道。   皮氏依旧笑得一脸和气,“瞧你这孩子说的,奶奶到你这儿来,还能要什么东西?你爹现在的日子过得虽不及你娘,可也是要吃有吃、要喝有喝,京城里也有大院子住着,还有贺亲王重用着,日子只会一天比一天好……”   “他好不好,跟我们没关系。”小暖不想再听她念叨,“真没事儿?”   “咋会没关系呢,他是你亲爹,这是到啥时候都改不了的。这世上能不求回报对你好的,也就是亲爹亲娘了,别人咋都不行,你别看他们现在巴结着你们,暗地里不晓得打啥鬼主意呢。”皮氏又强调着他们的血缘关系,并点着让小暖明白李家没安好心。   小暖点头,“我们能活到现在,还真是得感激我爹的不杀之恩。不对,不该说是不杀之恩,而是他没本事杀我们之恩。”   皮氏立刻站了起来,摆着长辈的架势训斥道,“你这是说啥呢?谁要杀你们了,他是你爹!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回去问问你的好儿子,就知道他干过什么。我劝您别在我们这儿费功夫,想要好处还不如去求小棉的外公或者贺王。”小暖也站了起来,一针见血道,“三年前你把我们仨赶出陈家,抱得不就是这个打算吗?怎么,现在看着我们的日子过得比贺王还好了,就改主意来蹭我们了?”   “您以前在村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现在为了好处,脸这也不要了?这话我只说一遍——如果让我知道你打我娘的鬼算盘,趁早死了心,否则别怪我不客气。杀人这种事儿我是干不出来,但让你们过得不舒坦还是挺容易的,您说是不?”小暖扫了一眼皮氏吓得发白的脸,甩袖出了客厅,“绿蝶,送客!”   “汪!”大黄没走,继续盯着皮氏。这里是它的地盘,它不喜欢这人在它的地盘上待着。   绿蝶冷冰冰地道,“请吧。”   皮氏的脸皮不由自主地哆嗦着,她气得头脑发胀四肢无力,别说走,就是站起来都费劲儿。还是青柳上前将她搀扶起来,才一步步挪出了院门,等候在外的陈忠立刻上来帮着把老夫人弄上马车,灰溜溜地出了第一庄。   马车上,皮氏还在哆嗦着,“反了,反了……”   抱着抽泣的三姑娘的婆子不屑地扫了一眼这乡下来的老妇,她这是自找的!连婆子都知道陈小暖根本就不把她亲爹放在眼里,连老爷都放弃了,这蠢妇还自作聪明,带着三姑娘来贴人家的冷脸,这就是找骂!   若是真惹急了陈小暖,她背靠着晟王,要让陈家没好日子过,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这老妇蠢就算了,还要连累大伙都没好日子过。婆子决定回去得跟夫人好生说一说,尽快把她送回乡下去,还有她身边这小妖精!   青柳自是发现了婆子的眼神儿不对劲儿,却假装未见。在京城陈府里,夫人做主管事儿,没人将老夫人看在眼里,连带的她青柳也跟着没脸,处处受气。以前她还能仗着姿色从老爷那里博几分脸面,可自从夫人将姿色也不错的春泥给了老爷做妾,老爷现在对自己也没了兴趣,青柳知道在京城,她绝对过不上好日子。   她过不上好日子,也不能让柴玉媛舒坦了!青柳知道老夫人打得什么主意,虽然老夫人是异想天开,但就算成不了,也能给柴玉媛添点赌不是?万一成了,秦氏重归陈家,对青柳只有好处,因为秦氏待人比柴玉媛强了不是一点半点。   所以,青柳是支持老夫人的。怕她这回被小暖吓住,青柳决定回去再给她冲冲劲儿,秦氏现在可是个香饽饽,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谁家娶进门呢。想当晟王老丈人的,可不止李奚然一个。   李家庄内,秦氏与李老夫人窝在暖融融的小厅里喝茶吃点心,听小草讲着这一段发生的趣事。   跟大多数人一样,李老夫人也很喜欢小草。在她看来,这孩子懂得分寸,通别是一双透亮的大眼睛,怎么看怎么觉得舒坦。这个孩子,就算跟她姐一样琴棋书画样样不精,单靠着这性子和模样,以后也能找个好婆家。可她知道家里不容易,努力读书、学画,这么小就想学着打理庶务,这就更让人稀罕了。   以后谁家娶了小草,绝对是家门有福。若不是为儿子后半辈子打算,李老夫人真想现在就从李家晚辈中物色个好的,尽快把小草给订下来。   在李老夫人看来,小草说要招个上门女婿,只不过是句小孩子家的玩笑话罢了。   “小草,听说你给你李伯伯画了画像?”李老夫人笑呵呵地问。 第九四八章 左相是个不错的男人   提到自己给李伯伯画的画像,小草自豪又有些为难,“奶奶,伯伯说不让小草给别人看。”   李老夫人笑得更亲切了,“奶奶又不是别人。”   小草拿不定主意,转头看娘亲。秦氏恭敬地回话,“老夫人自然不是别人,可是小草既然答应了李大人,就得遵守规矩。那画在李大人手里呢,老夫人想看可以等大人再来请安时跟大人提一提。小草学画时间不长,画得也不好,您见了后可千万别挑理。”   秦氏虽然话说得不算圆满,但道理却没站歪,李老夫人很满意,“安人看过了没?”   秦氏不会撒谎,又不好说自己看过了,脸憋得通红。小草立刻道,“奶奶对不起,小草回去临摹了一幅,只给娘和姐姐看了。”   李老夫人怜爱地揉了揉小草的脑袋,“奶奶才不像你伯伯那么小心眼儿,安人觉得小草画得如何?”   想起那副画像,秦氏就忍俊不禁,可当着左相亲娘的面她又不敢笑出来,脸憋得更红了,半天才吭哧道,“小草还是个孩子,画得稚气了些……”   见秦氏都能笑成这样,李老夫人对画像真得有了些兴致,也开心因这画像让秦氏对儿子少了几分畏惧,笑得更欢了,“小草的画稚气中透着鲜活,连圣上和华嫔娘娘都对小草的话赞不绝口的。”   说到圣上,老夫人又想到有了身孕的郑美人,心中不免气闷,脸上的笑容自然淡了。小草察觉到了,乖乖坐在旁边拉着娘亲的不再说话,秦氏更是大气儿也不敢出。   李老夫人这一生几经大风大雨,这一身不怒而威的气势自非旁人可比。待她回神时,见秦氏母女正看着她,小心翼翼中又带着真诚的关怀,心头不由得一暖。这样的眼神儿,自丈夫和儿媳接连去世,她变得越发严厉后,她这些年也只能偶尔在两个孙女身上见到了。   不想吓退了秦氏,李老夫人柔和了面容,说起让秦氏能放松的事儿,“过两日天气好时,安人帮着老身把青菜种上吧,最近还有什么能种了,咱们一并种些?”   提起这个,秦氏能说上许久,“除了青菜,葵菜、黄瓜、茄子都可以亩秧了,还有一些野菜这两日也能采了,可以用来包饺子、蒸包子、蒸咸窝头……”   为了不跟皮氏碰面,秦氏在李家庄逗留许久才带着小闺女回家。回来见皮氏走了,秦氏才松了口气,“你奶奶这是想干啥啊。”   小暖接过娘娘带回来了点心打开吃了一块,这是宫里带出来的,好吃不腻又精致,小暖也很喜欢,“她就是变着法子地从咱们这里讨好处,老夫人的身子还结实吧?”   “结实着呢,面色也好,看着比你奶奶还年轻好几岁,真不像六十大几的。”秦氏羡慕道,六十大几岁就有相爷儿子和皇后女儿,这可是除了太后和皇后外,天下女人顶尖的尊荣了。   皮氏今年看着面老,其实才刚五十一岁。   小暖笑了,“老夫人保养得宜饮食有度,自然看着年轻了。等到娘到了老夫人那岁数,一定看着比她还不显老。”   秦氏才不信女儿的话,老夫人是大家闺秀,整日里风吹不着日晒不着,自己风吹雨打的,肉皮儿早粗了,“不过,老夫人好像有心事。”   跟大黄玩手指头的小草也抬起头,“就是,看样子老夫人是在为宫里的事儿烦心呢。”   能让她烦心的,也就是郑美人有孕的事儿了,小暖把这件事儿跟娘亲和妹妹说了后,秦氏替华嫔娘娘觉得堵心,半天才憋出一句,“这是大喜事儿……”   小草就直接多了,“那娘娘怎么办?”   “娘娘那里还好,三爷让咱们进宫时要躲着郑美人些,免得招祸。”小暖道。   郑美人肚子里怀的是龙种,碰她一下可了不得。秦氏决定不带着小草去给闺女惹事儿了,“我和小草不跟着你进宫了,你也小心点儿。”   心心念念想着华嫔的小草也没闹,“姐姐把小草最近画的画像给娘娘带进宫吧。小草这回的话,大都数是圣上拿不走的。”   自从知道自己的画大都被建隆帝拿去宜寿宫不给娘娘后,小草就精明了。她现在会多画几幅与女人有关的,比如乌将军的漂亮妻子,姐姐和娘亲的日常,秦三奶奶和村里婶子们等,这样建隆帝就不能拿走,画就会留在娘娘手里了。   小暖笑道,“咱们每次来都是一起进宫请安,这次只我一个人去反而会让人说闲话。咱们明天就给太后娘娘递折子,她许咱们去咱们就去,没准儿咱们这半月都不用去呢。”   太后一定也很重视郑美人的肚子,没准儿会等她的胎坐稳了,才让她们娘仨入重华宫。秦氏想到这点儿,更替娘娘糟心了。   想到娘娘,她不免想到三爷。三爷是王爷,以后也要纳妾,等到他的妾室有了身孕……秦氏皱眉,又开始为闺女觉得糟心了,“小暖,益霁候府再送帖子来,咱们就过去转转吧?”   “啊?”小暖愣了,刚还说着宫里的事儿,怎么转眼就说到益霁候府了?   “娘还蛮想见见他们府里的太夫人的。”益霁老侯爷对他夫人好了几十年,他夫人的手段一定了不得。若是这手段小暖能学了来,这辈子就能少发点儿愁了。   小暖笑道,“娘想见那位老夫人也不必去益霁候府,下个月李老夫人寿宴时,她会过来贺寿,到时候娘就能见到了。”   李老夫人与陈祖谟是同一天的生辰,以陈祖谟的脾气,一定会在陈府摆宴,所以小暖和小草不好去参加李老夫人的寿宴,但娘亲可以去。小暖希望娘可以多见些人,万一遇到能处得来的,以后也多个走动的去处。而且李老夫人对娘亲很有好感,多跟她来往也没什么不好。   虽然李奚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他自妻子去世后十年未娶填房。不管是因为除却巫山不是云,还是为了家里几个年幼的孩子,小暖都觉得他还算个好男人。   日后娘亲万一想开口,想再嫁人,李奚然其实是个还算不错的选择。而且从他的举动来看,他似乎对娘亲也不讨厌,所以小暖对李老夫人的心思假装看不懂,也没跟娘亲点明,免得她心里有压力,立刻对他们一家子敬而远之。   娘亲今年才三十二岁,正是大好年华,没必要因为走霉运撞上一回渣男,就毁了一辈子。 第九四九章 一树桃花   与左相、三弟一起从宫里出来后,听到三弟居然会邀请他和王妃去晟王府赏花时,二皇子柴严易仔细回忆了一番,“三弟府里只有青松绿竹,哪有花可赏?”   三爷如实道,“西边的小花园内有一株桃花。”   一株桃花……三弟府里还有小花园?二皇子沉默许久,“那株桃花真开着?”   “开着。”三爷异常肯定。就算没开,他也会移一株开着的过去。   一株桃树,一群人围着赏,场面也是够尴尬的。为了让三弟能顺利娶到他的小王妃,二皇子很有良心地建议道,“要不咱去你二嫂城西的那个庄子吧,那里的几百株桃花开得正好,你也能带着小暖转半日。”   三爷笑道,“多谢二哥,安人想过府里看看婚房,好准备置办嫁妆,改日再到二嫂园子中叨扰。”   二皇子脚步一踉跄,另一侧的左相眼疾手快将他扶住,“王爷仔细脚下。”   二皇子谢过舅舅,又与三弟道,“秦安人对你与文昌郡主的婚事真的,十分用心。三弟放心,明早我与你二嫂定早早过去赏花,要不今晚先从二哥府里移几株桃花过去?”   岳母亲自登门看婚房的事,二皇子还是第一次听说。   三爷笑道,“二哥放心,桃花一定开着。”   二皇子又建议道,“未免小暖姐妹觉得不好意思,再让你二嫂多邀几处府里的姑娘去?”   还不待晟王拒绝,左相便道,“让秋阳和秋彤去吧,她们在李家庄时便与文昌两郡主姐妹见过多次,也算熟识。”   “这样甚好。”二皇子点头,秋阳和秋彤是他的表妹,算是自己人。   二哥都应了,三爷也不好拦着,“那就麻烦二位姑娘走一遭,不过府里能玩的去处不多,怕委屈了二位姑娘。”   “能入大名鼎鼎的晟王府一游,便是赏竹观松,也是她们的幸事了。”左相笑眯眯的,晟王府神秘至极,莫说各府未嫁人的闺阁女子,便是府里的公子,能去过的也没几个。他的女儿们去一圈,权当开开眼界,以后再去别处宴会时,也添个不错的谈资。   三爷见左相笑得一脸开心,全无放才在天章阁内与程无介交谈时的暗潮汹涌,便笑道,“李大人今晚可去李家庄?”   “去,今晚全家齐聚,陪老人家一起用饭。”左相言道。   二皇子也道,“小王今晚无事,也去探望外祖母。”   左相自是拱手相迎,三爷愉悦地翘起嘴角,“二哥今晚的饭,必定吃得极为开心。”   “秦安人从济县带了美味的土仪过来?”二皇子琢磨着,他去济县时,可没发觉那里有什么好吃的。   三爷但笑不语,左相隐隐觉得不妙。   待回到李家庄时,左相终于知道为何不妙了。他那严厉的老母亲居然笑容满面地问,“听说,我儿让小草给你画了幅画像?”   小草画画的本事二皇子是听说过的,眼睛也跟着亮了,左相的儿女们也满怀期待地望着父亲。左相的目光扫向他身后的李泗,吓得李泗两手乱晃悠,“老爷,不是小人讲的,小草姑娘将您画成那样,小人哪敢啊!”   “画成哪样?我儿将画像取来,让为娘和王爷一观?”李老夫人兴趣更大了。   腼腆的李厚生不敢说话,胆子大的三姑娘李秋彤跑过去晃着父亲的衣袖,“爹爹,让女儿看一眼,就看一眼,可好?”   左相腹挺直腰杆收,一脸平静,“母亲昨日问过小草了?”   “那丫头说应了你,不可以被外人看。”李老夫人如实道。   “真是个守信用的小姑娘。”二皇子赞道,“舅舅把画像取来一观?”   左相一摇头,还不待他开口,李老夫人便道,“莫说你已撕毁或没带在身上,你的性子为娘还不知?这里没有外人,取来。”   老夫人说了这话,在两旁伺候的丫鬟婆子们知趣地退了出去。   左相叹了口气,将画像从怀里取了出来。他知道母亲早晚会得了消息提出要看画,只是没想到会当着全家人的面提。罢了,这些日子家里人都为了宫里的事儿发愁,让她们乐一乐也好,“其实也没什么不能看的……”   李老夫人接过画像展开,看了一眼就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把画像递给外孙;二皇子接过看了小草画得舅舅这惟妙惟肖的表情,忍不住哈哈大笑;李厚生好奇接过,也笑得脸通红肩膀发抖,将画递给两个妹妹;李秋阳和李秋彤迫不及待地看了,李秋阳还懂得收敛几分,李秋彤却笑得比表哥还大声,“这真是太像了,怎能画得这么像呢!我大周年纪最小的丹青圣手,非陈小草莫属!”   左相看着笑得东倒西歪的一家人,觉得一幅画可以让她们如此开怀,也没什么不好。笑了许久的李老夫人擦着眼泪道,“这画应拿去给皇后,让她烦心时便拿出来瞧一瞧。”   想到因为妃嫔有孕而烦心的母后,二皇子的笑容也淡了些,“父皇便是靠着小草的画像解愁的。”   左相想到宫里的亲姐姐,也同意了,“也可,只是这画像绝不能让圣上知晓。”   因这幅十分生动的画像,众人这顿饭吃得无比欢畅。饭后,左相母子与二皇子到内堂叙话。李老夫人问了女儿的近况,又叮嘱道,“回去告诉你母后,让她定下心来,以不变应万变。”   二皇子记下,“程相那边,还需舅舅费心了。”   “先不说郑美人这一胎能否顺利诞下,便是她顺利诞下皇子,三五年内他也不敢张狂。王爷只管安心办差,让圣上知晓你的本事是最紧要的。”左相道。   二皇子今年他领了工部行走的差事,这差事办好了不容易,他每日都不敢松懈。不过比起三弟,他还算好的,三弟那才真是如履薄冰。   李老夫人又道,“晟王那边王爷也要掌握好分寸,若有那一日,他定是你主要的助力不假,但王爷与现在与他也不可走得太近,以免惹了圣上不快。能暗中施他一些恩惠,让他心怀感激是最好的。”   二皇子应了是,左相说起他去济县遇到圆通的事儿,“八九不离十,圆通就是清王的遗腹子了。程无介与袁天成走得很近,或许他也知情,所以这步暗棋须须提早布下……”   “哈哈哈!”二皇子见舅舅算计起人来时这表情,忍不住哈哈大笑。   李老夫人也笑得腮帮子疼,“哎呦,我的儿,娘以前怎没觉得你……如此生动呢。”   左相……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九五零章 浣衣院   第二天,小暖一家用过早饭带着量尺寸的软尺到晟王府时,受到异常热情地招待。热情的不只是三爷,还有易王夫妇和李家姐妹。李家二姑娘李秋阳本是个高冷不爱说话的,今天也笑容满面,看着小草的目光柔得能滴出水来。   秦氏有些受不住,拉住小暖的手不只该如何应对,小草挨个叫了人后,便规规矩矩地跟大黄站在姐姐和娘亲身后,没觉得怎样。小暖看明白了,笑问道,“两位姑娘这是看过画了”   听小暖点破了这事,李家姐妹笑得更欢了。易王妃见他家王爷也在忍笑,便好奇问道,“小草又做了什么画,竟如此好笑”   好笑易王笑容微敛。   易王妃马上晓得自己说错话了,却也不知如何挽回。李秋彤上前一步笑眯眯地挽住表嫂的手,解释道,“是小草帮我父亲画了幅画像,她把我爹爹画得很可爱。”   李秋阳也笑道,“王妃见了便知,小草的画非常有趣,祖母笑得肚子都疼了。”   两人这样一缓,现场气氛马上就又起来了,易王妃感激地握住李秋彤的手,却不敢提看画的事。若是能给她看,他家王爷昨晚回来时便会把此事跟她讲,可王爷什么也没说,王爷觉得她不必知道。   易王妃看着将目光停留在小暖身上的晟王,不由得一阵心酸。易王待她的夫妻情意,终究比晟王待小暖的差了一截。   众人转了许久,才到了府府后院的小花园内,这花园虽小却也有两三亩大,花园旁边有个圆形小湖,湖上有游廊小亭,亭内摆了桌凳茶点。今天被赏的那株桃花,在小湖边开得很给面子。   众人在湖心落座后说了几句闲话,李秋阳提出想请小草帮她画幅画像,“小草想画成什么样,就画成什么样。”   她知道这么说了,小草画出来的画像一定别具一格。她不怕小草把她画得丑,只要能博祖母和父亲一笑,她什么都愿意做。自母亲去世后,她们很少像昨晚那么欢快了。   小草抬头看姐姐,很想试一试。小暖见了便笑道,“秋阳姐姐生得貌美,小草可要好好地画。”   小草两眼闪亮亮地应了,纸笔很快摆在桌上,她便有模有样地拿着笔,认真观察李秋阳的一举一动。趁这会儿功夫,易王笑道,“安人和郡主难得来一趟,三弟不如陪着她们四处转转。”   晟王从善如流,请了秦氏和小暖去见识晟王府的景致。   晟王府很大,房屋游廊也修得美轮美奂,虽花草却不多,但点缀其中的松、竹、山、石样样都大气磅礴。秦氏看得连连点头,这才是王爷该住的地方,绝非普通人家可比的。   虽然来过这里两次,但每次都是直接被带去书房的小暖,也是第一次见到府里的春色。   怎么说呢这景色真的很三爷,大气,冷凝,处处精致和无可挑剔的对称,比如面前这个小院门口的两株松树,高度和树形都一模一样,三爷看了应会很舒坦。   小暖忍不住笑了,“这个院子是做什么的”   三爷回道,“这是浣衣院,就是清洗衣物的院子。”   哦,小暖和秦氏点头,没说进去看看。跟在三爷身后的王府大管家王全桐和管事姑姑霜成总算松了一口气,这浣衣院住的是太后和皇后赏下来的宫女们,个个生得花容月貌,他们就怕秦安人见了不高兴。   小暖觉得自己方向感挺好,但在王府的各个院子里绕得她东西南北都不分了,才终于转到了三爷居住的院子。   小暖抬头望了望天空中的太阳,才又找到了方向,娘亲已经开始仔细查看这院子的模样了。   这是一个方正的四合院,正房五间,东侧的耳房是三爷小书房,西侧的耳房放的是各式兵器,东西厢房是玄散和玄迩等人的住处。许是因为大黄把院里的竹子都啃了,这里光秃秃的没有竹子,西厢房门前那株一抱粗的梧桐树,便显得格外突兀了,秦氏和小草都明白,这是三爷为了大黄移栽的树。不用问,这只住树的三根粗棍子,也是大黄把树挖倒后才有的。   三爷抬手请秦氏入正房,向她介绍这五间正房各自的用处。   娘亲仔细查看屋内的摆置时,小暖拉了拉三爷的衣袖。霜成见了,识趣地拖着王全桐去里屋给秦安人引路,把这里留给这对未婚夫妇。   三爷微微倾身,小暖点脚抬头在他耳边轻声道,“你把屋里的贵重东西都收起来了”   上次她来时,明明记得这屋里放着一株火红的珊瑚树,还有两件巧夺天工的玉雕,现在全不见了。   三爷也低声道,“这里要用你的嫁妆填满。”   他清冷的嗓音透着沙哑浑厚,小暖心头不由得一颤,脸不争气地红了。三爷见了,喉头上下滚动,叹息一声,“还要许久。”   明年就要成亲了,他却说还要许久,想到成亲,小暖的脸又热了几度。三爷不再逗她,而是引着她去了书房,指着窗下道,“这里放一张长榻,你的书放这边,我的书放这边。”   小暖看着屋内三面墙上的书架,低声道,“我的书脸一面墙都占不了。”   “那就放账本或空着。读书累了,你我就躺在这长榻上歇息,抚琴。”三爷对成亲后的日子,满怀期待。   是三爷抚琴她听琴才对,小暖不由得意动。不过,“我还是用西耳房吧,否则来来往往的都是铺子里的人,扰了三爷难得的清净就不美了。”   三爷笑了,“傻丫头,会客议事的书房在前院,这是你我的院子。”   她今天好像是有些脑袋不转弯了,小暖吐吐舌头,不好意思地笑道,“嗯,那我跟娘说一声,多打一张长榻。”   打又是找他们村里的木匠么三爷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小暖抬头看着院中的梧桐树,问道,“这棵树还能活吗”   “能,挖来时带了根和土,桐树好活。这棵树就留在此处给大黄做窝。除了这里,第五庄也要种一棵。”三爷声音里都透着浓浓的暖意,小暖忍不住伸手扣住他的,与他并肩看着院子里的梧桐树,想着以后大黄闲着没事儿来串门,钻进洞里休息时的样子。   正想着,就见大黄从外边跑了进来,颠进了树下属于他的狗窝里,一会儿就掉叼出来一个钱袋,隔着窗户放到小暖面前。   “汪,汪”   小暖看明白了,“给我的这是谁的”   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玄散直勾勾地盯着那破了洞的钱袋,满脸都是泪啊,“属下的” 第九五一章 奇楠沉香   跟着大黄进来的玄其为它开脱道,“大黄这些年只要师无道长的钱袋,它能看上三哥的,是对三哥的认可。”   嘴碎的玄散硬是被最笨的玄其噎得说不上话,木呆呆地看着冲他欢快摇摇尾巴的大黄。小暖抽了抽嘴角,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大黄叫了一声,又钻了他的窝。玄散眼巴巴地盯着洞口,盼着大黄再叼个倒霉蛋的钱袋上来,好安慰他这流血的心。   谁成想大黄再出来时,叼得不是钱袋而是个八卦盘。这次轮到三爷傻眼了,“这是修建晟王府时,埋下的护府风水罗盘。大黄,你洞里还有什么?”   小暖看着被大黄啃上牙印儿的八卦盘,更说不出话了。大黄喜欢刨坑,这东西定是它刨坑时偶然发现的……   大黄又转身钻进窝里,献宝般先后叼出来三个八卦盘、两个长条肋骨,一块不晓得是干什么用的白木头,然后蹲在小暖面前,欢快地摇着尾巴等表扬。   被大黄黑溜溜的眼睛满怀期待地望着,小暖硬是一句责备地话也说不出来,干巴巴地道,“大黄实在是太干家了。”   “汪!”   玄其解释道,“大黄说,这些……请郡主都帮它带回去。”   “汪!”   小暖不好意思地转头看三爷,“那个,哈,三爷……这八卦盘怕是不能用了。明日小暖请我的师兄,就是玄妙观的观主王怀充过来再勘王府里的风水,埋八卦盘。若是三爷觉得我师兄道行不够,待我师父进京时,小暖再请他老人家帮着完善一番?”   三爷笑道,“这些都由你说了算。”   三爷的情话真是说得不着痕迹,小暖的脸红了红,又对大黄道,“大黄,把钱袋拿来。”   大黄立刻把玄散的钱袋叼起来,前脚扒在窗沿上。小暖接过打开,见里边有两张破了几个洞的二十两的银票和几粒碎银子,便与玄散商量道,“这银两我给你补上,我那里还有块请我师父开过光的灵佩,让玄舞一并给你带过来,可好?”   本想说不必了的玄散,听到是玄舞送过来,立刻应了,“属下多谢郡主美意。”   小暖含笑点头,玄散对玄舞有心之事,她早就看不出来了。大黄添的乱解决了,小暖就与三爷商量着,“那,我将这些东西被大黄弄坏的东西,都给大黄装了?”   “玄其。”三爷吩咐道。   “是。”玄其回屋取来个袋子,帮大黄装东西,大黄的尾巴一直欢快地摇着。   陪着秦氏从库房里出来的大管家王全桐,看着被玄其装进袋子里的那两根骨头和一截木头,觉得非常眼熟。他刚要开口,却被三爷一眼扫过来,立刻闭了嘴。   秦氏也见了被大黄弄坏的东西,不好意思地道,“是我没把大黄教好,才让它祸祸了府里的东西。大黄,过来!”   大黄听到秦氏的语气,就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乖乖过去在秦氏面前一蹲脑袋一歪,萌萌哒看着女主人。   秦氏的一颗心,顿时化了,咳嗽一声才道,“这里也是家,家里的东西不能乱咬乱翻,知道不?”   大黄虽然爱刨洞,但它很懂事儿。在自己家里时只在院子里挖,从来不进屋翻腾东西。它虽然在三爷这里住了这段日子,却没有将这里当家,才会乱翻东西。   “汪!”大黄立刻乖乖承认错误。   听到岳母亲口说出“家”这个字,三爷还有什么满意的,“您客气了,大黄喜欢什么尽管拿去,别难为它。”   “汪!”大黄叫得声音大了那么一丢丢。   众人见它这聪明样儿,都笑了起来。秦氏揉了揉它的脑袋,往外走去。三爷跟在秦氏身边,取出一张王府的地图和一张主院各间房屋的尺寸图,“这些您收着,若还有不详尽之处,您再吩咐,严晟再量。”   秦氏欢喜收了,连声说好。   跟在他们身后不远的霜成低声问身侧的大管家,“那骨头和木头?”   王全桐也低声道,“我后晌就去查。”   若是他没看差,大黄装走的那两根骨头是三爷主库里的虎骨,这是圣上狩猎亲手射死猛虎后,赐给王爷的。截看起来白乎乎的木头,那可是沉香中的极品,万金难求的奇楠沉香!上次往济县送东西时,王全桐就想把奇楠沉香送过去,是三爷特意叮嘱留下来,打算等王妃入门后,再送给她赏玩的,谁成想,让大黄给叼去啃了……   这可都是库房里锁着的宝贝,大黄是找到,还搬回狗窝里啃着玩的?王全桐百思不得解。   晌午用过膳,三爷带着小暖一家和二皇子等人去第五庄赏花后,王全桐立刻带人去库房查看,接过发现库房的四墙和门都完好无损,可进了屋,他们就傻眼了。大黄不晓得啥时候、更不晓得是从哪儿打了个洞进入库房,取走了它中意的东西。   王全桐盯着这洞看了一会儿,喃喃道,“郡主说得不错,大黄真得很干家。填了吧,也不差这一个了……”   说道这里,王全桐觉得自己上次不小心踩进狗洞里崴到的脚脖子,仍在阵阵作痛。他现在就怕郡主嫁过来时,秦安人会把大黄当陪嫁送过来……   在第五庄转了一圈后,秦氏带着两个闺女和大黄回了第四庄。跑了一天的小草和大黄用了饭就睡了,秦氏拉着小暖唠闲话,“娘看三爷那屋里地方不小,可放得东西不多,不过那些可都是东西。娘觉得啊,三爷喜欢敞亮,不想在屋里放太多东西?”   这观点小暖实在是太赞同了,“嗯,三爷喜欢霍亮,屋里弄得东西动了,他怕是就不愿进去了。”   其实,从屋里的摆置是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性格的。内心越充实的人,屋里的东西越少,只有必备的桌椅床柜就够了;而内心越空虚的人,越倾向于在屋里摆很多物品,好填补他内心地空虚,这一点可以在很多人身上得到印证。三爷内心强大而充实,所以他屋内的东西少而精。   那是闺女和女婿的新房,女婿不想进去那还了得!秦氏立刻道,“既然这样,咱们的嫁妆单子再改改,往屋里头放的东西再减点?”   “还是娘想得周到。”小暖笑得开心极了。   秦氏说完自己家的事儿,又说起易王家的,“娘瞅着易王待他媳妇也不算上心,他跟媳妇说的话,还没他跟俩表妹说得多呢。当着外人都这样,这俩人回府了怕是话更少了。”   易王妃是皇后为儿子千挑万选的,但满足李皇后的要求,却不一定合二皇子的口味。小暖听人说过闲话,易王更宠幸府里的蒋侧妃。   不过她不会跟娘亲说这些,让娘亲又担忧她嫁过去后过得不好,于是道,“二皇子虽然跟易王妃说的话不多,但该给她的体面还是给了的。女儿听说易王妃在府里也是说一不二的,后院的事儿二皇子都交给她管着。”   秦氏听了果然安心了些,“就该这样!易王妃是正妻,就该有正妻的气派。要是让侧妃和侍妾夺了权,那就乱套了。”   这时,绿蝶快步走进来,“夫人,姑娘,咱们的人刚得到确切消息,陈府刚闹腾了一顿,陈夫人把陈老爷给打了,陈家老夫人闹腾着要休了陈夫人,把陈夫人的娘都闹过去了。”   虽然这话不好说出口,但秦氏听了,真觉得痛快极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九五二章 儿再把秦氏娶回来吧   以前她在陈家做错事,皮氏用家法教训她,也会嚷嚷着让儿子休妻。那时候秦氏是真得害怕,觉得自己很丢人,回了娘家也不敢说,只能自己忍着。忍着陈祖谟的冷漠,忍着皮氏的责骂,努力做好每件事,好少受些气。   柴玉媛不是她,是在蜜罐里长大的金枝玉叶,才不会受他们陈家的气,皮氏嚷嚷又怎么样,让陈祖谟休了柴玉媛,他才舍不得呢!秦氏抿起嘴角,觉得陈家闹成这样,完全是他们自己找的。   自作孽,不可活!   想到渣爹挨揍的挫样儿,小暖心里也舒坦极了,“他们为什么闹起来?”   “这却不知,绿蝶这就派人去打听清楚。”绿蝶转身就走。   秦氏立刻把她唤住,“他们家的事儿跟咱们没关系,让他们闹去吧,咱们自己的一大摊子事儿还折腾不清呢。”   秦氏这回却说错了,陈家这次的事儿跟她不是没关系,而是有很大的关系。   京城东桥街陈家院里,柴玉媛的母亲赵氏被皮氏闹得肚子里都是火。可她女儿把女婿给打了,还辱骂婆婆,这些都是大错,是她教女无方,所以现在被这乡下婆子指着鼻子的骂,赵氏也不能发作,只能忍着!   被柴玉媛一巴掌抽晕过去的陈祖谟其实已经醒了,现在闹成这样,他起来也是没脸,干脆继续闭着眼睛继续装晕。母亲虽言语不堪,但柴玉媛又敢动手打他,极损他的颜面。这口气,陈祖谟也忍不了,不过他是斯文人,不过口出污秽,让母亲骂骂也好,算是帮他出口气。   “老身说得有错吗,啊?”皮氏指着柴玉媛的鼻子继续骂,“你嫁进我陈家三年多,就只生了那么个不懂事儿的丫头片子,我儿都过了三十了,连个传宗接代的人都没有!”   “你是给我儿纳了妾,但有啥用?可春泥比我儿还壮实呢,我儿能压得倒她……”   这次不只赵氏,陈祖谟额头的青筋都蹦了蹦,老娘这话更损他的颜面,他怎么就压不倒春你了,他明明已经压了好几回了!   见皮氏一点住嘴的意思也没有,柴玉媛真忍不了了,“你给我……”   “闭嘴!”赵氏大吼,一肚子的怒火和憋屈,都冲着女儿发了出来。   “啊!!!”柴玉媛也大吼一声,用力挠着自己的头发,本来姣好的容貌如厉鬼一般狰狞。嫁给陈祖谟后,她自觉受的委屈可不是一点半点。吃穿用度上矮了一大截就不必说了,以前常玩的闺蜜们都不愿跟她来往,她还主动把自己手下最好看的丫鬟送进丈夫房里!她都如此忍让了,这老妖婆还敢挑她的不是!   嫌她生不出儿子,要再给陈祖谟弄个人进门?她想弄谁?柴玉媛抽出腰间的皮鞭,啪地一声将地上的石板抽成两半!青柳那小贱人呢,今天弄不死她,她就不姓柴!   感受到了妻子的怒气,陈祖谟不由自主地抖了抖的眼睛闭得更紧了。皮氏见此,更不干了,“亲家母,你自己瞧瞧!瞧她现在跟疯婆子有两样吗!再把她留在陈家,我儿早晚得被她折腾死!”   赵氏看着女儿癫狂的模样,就知道她快控制不住脾气了,若是现在闹出人命,就没法收场了。赵氏站起来,冷冰冰地道,“您说的是,老身教女无方,实是家门有愧。不敢劳烦您动肝火责骂,老身将她带回去教导!玉媛我儿,去收拾东西跟娘回府!”   已经处在崩溃边缘的柴玉媛听到娘亲肯带她回去,立刻恢复了清明,委屈地哇哇大哭起来。   不行!不能让柴玉媛回皮场街,让她回去了,自己还得过去低声下气地求着她回来。躺在床上的陈祖谟眼皮颤悠得更快了,假装要醒来,阻止她随着岳母出门。   已经站起来的郑氏见了他这模样,冷哼一声道,“女婿不必醒了,告辞!”   陈祖谟一僵,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柴玉媛怕她不在陈府时,这老妖婆真让陈祖谟将青柳收了房,便擦了眼泪吩咐道,“早莺、春泥,你们不必在家好生照顾老爷。”   “是。”早莺和春泥立刻心领神会。   “张嫂,带上三姑娘……”柴玉媛还没说完,赵氏便怒道,“小棉不必带了,她是陈家的姑娘,自有陈家人教导。”   见娘亲头也不回地走了,柴玉媛只得追了出去。   本还洋洋得意的皮氏,见她们母女真得走了,心里也没底。她将柴玉媛的武婢赶出去关好门,才回到儿子身边,低声问,“儿啊,她们不带小棉,是何意?”   陈祖谟被抽了的半边脸还火烧火燎地疼着,他不想说话,干脆翻了个身面朝里不动。皮氏坐在儿子身边,继续嘀咕道,“那老婆子不会是想不放她闺女回来了吧?”   陈祖谟的眼皮颤了颤。   “休了她也好,她爹现在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官儿,留着她干啥!再说她进了咱们陈家门后,咱们就没一天顺当过,休了她再娶个旺家的,咱们的日子才能好起来了。若说旺家,谁也不及……”   “够了!若是休了玉媛,贺王府的差事儿还能不能干下去?如果没了贺王府的差事,儿如何养家?”陈祖谟听老娘越说越没边儿,气得一掀被子坐了起来,捂着发疼地半边脸训道。   “没了她咋就不成了?儿再娶个比她更好的……”皮氏继续嘀咕,“你自己琢磨琢磨,这几年她拿你当她男人敬着了么?”   凭良心说,柴玉媛只要不闹脾气时,待他还是可以的,但她闹气脾气来,的确完全不顾及他身为大丈夫的脸面,陈祖谟捂着脸不说话。   “儿啊,不休了她也成。我儿这么聪明,你难道要一辈子这么过下去?别说旁人,连娘都替你委屈!”皮氏说着就抹起眼泪,“我儿自小到大,娘何曾打过你一巴掌,看着你被她这么欺负,娘心疼啊……”   娘是真为了他好,陈祖谟心头也不由得一软,“娘莫忧心,待儿在贺王府里靠本事博出名头……”   “那得等到啥时候?”皮氏反问。   陈祖谟被噎住了,“那依着娘,儿该如何是好?”   “儿再把秦氏娶回来吧……”皮氏的话还没说话,陈祖谟就从床上跳起来吼道,“这绝不可能!”陈祖谟算是明白为何老娘忽然对小暖她们和颜悦色的,原来她打的竟是这个主意。这怎么可能,让他再娶那蠢妇进门,除非他死!   皮氏也晓得儿子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她扶着儿子又让他躺在床上,替他盖好被子,低声劝道,“儿啊,你静下来想一想,娶她回来有一点儿坏处吗?娘都明白的道理,你能不明白?娘去看看你的药熬好没,你先歇会儿。”   听到关门声,陈祖谟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睁开眼死死盯着桌上炒卷了的灯芯,一动不动。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九五三章 春闱会元卢林平   三月初六这日,小暖一家正在庄子里点豆,田归农从外边跑回来送信儿,“东家,姑娘,贡院张榜了”   田归农这么激动,定是会试前几名里有他认识的人。秦氏放下手中的小锄头问道,“会元是哪里人”   春闱会试第一名,被称为会元。田归农一边擦汗一边道,“会元是江南南安来的举子苏胜茂,第二名是遂安卢林平”   卢林平是现任济县知县卢奇渊的长子,秦氏点头。   “卢少爷年后到京城时,还在咱们庄子里住过两日呢。小人当时就觉得他非同一般,只要他这几天不出事儿不生病,殿试怎么说也该是三甲了到时候咱们庄子也跟着脸上有光啊”田归农傻呵呵地说完,才猛地想起姑娘那没良心的父亲陈祖谟就是状元,在东家和姑娘眼里,前三甲又能算得了啥田归农状况自己说错话了,抓耳挠腮地不知道该怎么把话圆过去。   小暖看出田归农的紧张,笑眯眯地道,“卢林平住过的那间屋子可空着,专门留作日后老家举子进京会试时专用的房间,图个吉利。”   田归农见姑娘没生气,悬着的心才算落了下来,“是,小人这就吩咐下去,里边的摆置也不动了。”   其实,小草和小暖现在才不管是谁状元,只要能有更年轻的人把她爹拍在沙滩上,她们就高兴。小草憧憬着状元插花游街时的模样,“卢大哥穿状元袍一定非常好看,到时候小草也要给他扔花,扔好多。”   秦氏也笑着,“若是他能中状元,卢夫人得高兴坏了。”   殿试三甲一般会从会试前十名里选出,名次与会试差别不会太大。卢林平之父卢奇渊与本科主考程无介相交,程无介熟知建隆帝的喜好,只要他肯帮忙,卢林平入殿试三甲定是稳稳的,中状元也不无可能。但是小暖不想让他中状元,给程无介再添一条手臂。   三爷来了,听了小暖的担忧后,却毫不在乎,“状元不过是个虚名罢了,卢林平若真有本事,等他十五年后入了朝堂再论。”   小暖眨巴眨巴眼睛,暗道自己真是杞人忧天了。中了状元入官场,混到能上早朝的三品大元或者成为外放官员中值得入三爷的眼的一方知府或节度使,少说也得十五年。这十五年中朝堂局势会怎样小暖不知,但无论朝堂怎么变,十五年后的三爷一定会更强   到那会儿,莫说一个小小的卢林平,便是程无介都不敢直着腰杆站在三爷面前想到那场景,小暖瞬间骄傲了。   看着小丫头的两眼闪亮亮,三爷不免想到小草画得同样闪亮亮的画,笑容赛过春天盛放的百花,硬生生地把小暖看呆了。   “明日朝堂无事,你用秦日爰的身份,咱们一同去踏马游春如何”三爷问道。   小暖晕乎乎地点了头,才反应过来三爷说了什么,小声问道,“不会惹事儿吗”   “有我在,现在可以惹点事儿,把事情往前推一推。”   小暖立刻明白了,美滋滋地点了头。   第二日,小暖贴上了久违的假面,站在铜镜前边端详半日,又回头看看身边的秦三,叹道,“天天看着不觉得有什么,这一对比我才发现你真是变化不小。”   “某看到小东家,也是这么想的。”秦三摸着的脸,得意地笑。现在他已经比姑娘高了一截,也大了一号了,他秦三是条真正的汉子,个头也快追上寻常男子,站在人群里不算矮子了。   绿蝶看看姑娘又看看秦三,“还是姑娘的秦东家更有气势,让绿蝶看着就心里踏实,跟着就觉得有底气。”   秦三也追忆美好岁月,“某也想再跟在东家身边,当个啥心也不用操的小跑腿。”   小暖也颇为怀念那段,以男子身份四处奔走与人谈生意的时光。不过现在不可能了,且不说身高骨架问题,她这已经裹不住的胸,假扮男子也不像了,“这两年,你和绿蝶把铺子管得比我想得还要好。”   一被表扬,秦三的二劲儿就上来了,将胸脯拍得梆梆响,“再过两年,咱就能帮姑娘掌起场子,到时候姑娘就能安心在王府里带小郡主、小王爷了”   绿蝶用胳膊肘一拄秦三的肚子,“瞧把你能的给你三两香油,你就想开油坊了”   小暖却笑眯眯地道,“好,我等着那一日。”   有姑娘捧场,秦三笑得更欢了,“绿蝶,到时候你也跟姑娘一块在家里带娃娃,铺子里的事情都交给老三”   绿蝶的脸一下就红了,“再胡说,我扯烂你的嘴”   这一年来,绿蝶和秦三的感情逐渐稳定,也到了该订下来的时候了。小暖问道,“我跟娘说一声,你们俩的亲事也订在明年吧”   绿蝶立刻摇头,“在姑娘能真正掌起晟王府内院前,绿蝶绝不嫁人。”   小暖嫁入晟王府时,能带过去的人不多,绿蝶是跟她最久,也最明白她的心意的,小暖还真离不了她。不过,“跟在我身边做事,跟你嫁不嫁人没关系。不嫁人你是我的大丫鬟,嫁了人你是我的管事媳妇子。”   “那不一样。”绿蝶坚持,很多事丫鬟的身份可以做,但嫁了人的仆妇就不能做了。   秦三也没想过这么早成亲,“姑娘,某和绿蝶的亲事最早也得三年后,等某过了二十才成。”   待小暖骑马与三爷汇合去踏青时,眼神不住地往三爷身上看。三爷见她这有话又问不出口的模样,便笑了,“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小暖咳嗽一声,压着嗓子道,“三爷,小的现在是秦日爰”   三爷抬手按了按她头上的帽子,“我知道。”   知道你还按小暖整了整冠,那句话终究问不出口。虽然很好奇,但要她一个未嫁人的黄花大姑娘追着三爷问您和秦三练的是同一种内家功吗,不到二十岁不能破童子身的那种   想到这个可能性,小暖心情非常好,扬起马鞭道,“三爷,咱们比试一把,谁能更快骑到山脚下”   佳人有此兴,三爷怎会不陪着呢两人扬鞭而去。   躲在路边茶肆内的陈祖谟隔窗盯着“秦日爰”的背影,恨得咬牙切齿,他就知道,秦日爰是这不孝女假扮的他要在这儿等着,看她还有何话讲   很快,程无介也得了消息。他放下文书冷笑道,“柴严晟带着陈小暖如此招摇过市,莫不是以为他在京城已能只手遮天了我倒要看他这次如何收场”   左相也得了消息,笑眯眯地道,“三爷有此雅兴,不晓得哪条鱼会上钩。” 第九五四章 断袖之癖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大周虽然对女子的约束不似明清那般苛刻,但越是高官富贵的人家,越是喜欢把女儿关在大宅里养着,美其名曰娇养、贵养。他们的女儿出门坐轿子,上街带围帽,很少在人前露脸,这样才显得越发金贵。   马,特别是通晓人性的好马,是有钱人家才养得起的。   是以,能骑马出门的女子,在大周也只有将军家的女儿或者不在乎繁文缛节的王爷家的郡主。小暖虽也不在乎,但宫里那些人在乎,为了少些麻烦,她现在出门坐车居多,能如此畅快骑马的时候,越来越少了。   所以,她这一圈,跑得极为畅快。   到了山脚下,两人将马交给随从,登山观景。待到周围无外人后,玄散现身,低声道,“三爷,属下在出发时路边的茶宿里,发现了陈老爷,他盯着秦东家的背景看了许久,面色狰狞。”   不晓得何时,小暖和三爷身边的人,不再尊称陈祖谟为先生,而是用起“陈家老爷”这样寻常的称谓。因为在他们眼里,陈祖谟实在配不上“先生”二字。   小暖笑眯眯地问,“他的脸好了?”   念着他是姑娘的父亲,玄舞才压住满心的不屑,“应是没好利索,他擦了粉,脸白得有些吓人。”   小暖望天,“为了我,他也是辛苦了。”   魏晋时期,男子以阴柔为美,肤色白如脂玉为佳,所以才有君子美者,“容颜如玉”之说;形容男子醉酒行径不羁,才会用“若玉山之将崩”来形容其形态之美好。但隋唐至大周,男子不再重颜色,而以威武雄健为胜,覆粉博白的阴柔之美成了小众。陈祖谟居然不惜擦粉掩盖脸上的巴掌印儿,也要出来验她是不是秦日爰,小暖该说他为成大事不拘小节呢,还是该因为他在意自己的身份比在意他的脸面还多,而感到荣幸呢?   三爷冷哼一声,“若非他没用,此事怎会拖到现在。”   小暖抽了抽嘴角,渣爹在三爷眼里,简直就是一无是处。   陈祖谟正月里就派了他身边最能干的丫鬟汀兰去扬州套绫罗霓裳前任大掌柜展柜的话,想弄清秦日爰的真正身份。可十几岁的汀兰怎么会是展柜的对手,几次试探后便放弃了,跟着马得铜在扬州游山玩水,流连忘返。   登州通判张永驻想从霓裳登州分号掌柜蓝紫晨那里下手,阴谋阳谋用尽,却屡屡被蓝紫晨和诸葛卿破局。张永驻也在诸葛卿的算计下丢了官职,被贬戍守边镇。这件事也镇住了登州内的官员,不敢再打绫罗霓裳的主意。是以,登州嚷得真假秦日爰的消息,也就不了了之了。   近日,小暖为了见三师兄,三爷为了解决石果和圆通之事,殊途同归地主动提起此事,但愿这次程无介和陈祖谟等人莫叫他们失望。   小暖打趣道,“嘉和四年时,三爷还曾想着提拔他呢。”   与小暖相识半载有余后,三爷察觉了自己的心意,想娶小暖为妃,但二人的身份实在相差悬殊。为了提高小暖的身份,三爷计划尽快把陈祖谟的官职提到三品以上,然后请太后为自己赐婚。可小暖不赞成,后来她硬生生地用她的法子,撇下陈祖谟带着娘亲和妹妹,杀出现在这条畅快的大道。   回想往事,三爷不禁感慨道,“怪哉!在那厮身上,一点也看不到你和小草的聪慧和天赋。”   小暖抿唇淡笑,三爷其实真相了,因为她跟陈祖谟在头脑上的关系,莫说八竿子,就是八千杆子也打不着。   “三爷,其实小草姑娘过目不忘的本事,还是随了他爹的。”暗中的玄散忍不住跳出来发表意见,“不过姑娘经商的本事和好到惊人的财运,跟陈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们贪财,却没有好运道。”   三爷回头扫了一眼,玄散立刻笑得一脸大黄,“属下不是说姑娘贪财,是说姑娘运道好。”   “玄散。”   “属下在。”玄散欲哭无泪,觉得自己又要倒霉了。   三爷抬手,“对面山崖上的红花,半个时辰内去采一百朵含苞待放的回来,插瓶。”   王府哪有花瓶可插花啊!玄散望着那遥遥的山崖,真想抽自己两个嘴巴子,叫你多嘴!玄舞跟着三爷和姑娘走了几步,才回头张嘴无声道,“活该!”   小暖笑眯眯地看着玄散简直是用飞得下了山,觉得他的腿脚就是这么练出来的。   三爷拉着小暖的手爬到山巅,远眺大好山河,神情愉悦。小暖则想着山河外的乌羽,也不晓得他现在怎么样了。   小暖来京后与三爷说了乌羽的计划,三爷听后果然没有派人去阻止或帮忙,三爷说乌羽长大了,有他自己的想法,此番行事无论成功与否,对他来说都是一番历练。   小暖本想说乌羽才十九岁,可转念一想三爷今年二十一,自己也不过十五,如此算来,乌羽也不算小了。但在深宫中长大,只在漠北历练了两年的乌羽,能敌得过潜伏十年的柴严亭吗?   三爷握住她的小手,小暖抬头见三爷双眸深深地望着自己,摇头笑道,“一时想事儿想得入神了。”   和着山风,三爷低声道,“在想乌羽?”   小暖惊了,自己一个字没说,他怎么知道的?   这丫头还是太单纯了,她遥望漠北方向,面上有思隐隐含忧,自己怎会看不出来?三爷教导她道,“若是不想让人察觉你的心事,就要学会不动声色。若是觉得有些难,也可以学着左相与赵书彦那般,时刻以笑示人。”   小暖眼睛亮了,“三爷也觉得赵大哥与左相有些像?”   三爷点头,“论心智和胆识,赵书彦都不弱。”赵令德死后,赵家的生意虽得小暖庇护,但没有形成墙倒万人推的局面,主要还是因为赵书彦有本事。他只是出身差了些又无心仕途,否则假以时日,定是撼动一方的风云人物。   说起赵书彦,小暖就想到了一件事,“前些日子,登州方家的嫡女方芸玲到第一庄,我听她的意思,似乎是看上了赵大哥,想嫁入赵家。”   “甚好。”三爷道。   小暖颇为诧异地抬头,“三爷认得方芸玲?”   三爷摇头,“听你说过,应是个有主见的。”   其实,无论谁要嫁给赵书彦亦或赵书彦要娶谁,三爷都觉得好。因为赵书彦成了家,才不会再惦记自己的小丫头。   小暖哦了一声,与三爷手拉手吹风看风景,便听他又道,“你可曾想过,为何方芸玲会与你说起此事?”   小暖点头,“她应是认定秦日爰就是我,觉得我与赵大哥关系好,想着央媒人去赵家提亲之前,先来探探我的口风。我什么都没说,赵大哥是赵家长子,他的亲事自然要父母做主、赵大哥点头同意才成。”   三爷开心了,低头在小暖额头亲了一口。   小暖小脸一红,低声道,“三爷这样下去,京城很快就会传出你有断袖之癖的闲话了。”   三爷更加放肆地搂住她的腰,又亲了一口,声音如美酒,“为了夫人断袖,严晟甘之如饴。”   光天化日之下,又玄舞等暗卫在暗中看着,小暖可没他的脸皮。她害羞地推开发了疯的三爷,低声催促道,“咱下去吧,时间长了鱼儿跑了怎么办。” 第九五五章 程无介与陈祖谟   在山上欣赏了会儿对面的悬崖,三爷与小暖缓缓下山,身后跟着空手的玄舞和捧着一大束野蔷薇的玄散。玄散几次试图将花送给玄舞,潇洒凌厉都是一脚将他踹开。   小暖回头看了,觉得这两人的画风实在别致。可惜她那丹青圣手妹妹没来,否则这幅画定能让华嫔笑上一阵子。   说起华嫔,小暖低声与三爷道,“小暖进宫请安的折子送进去,太后说最近身体不适,让我们过些日子再进宫请安,现在太后可好些了?”   三爷点头,“皇祖母安好,待过了三月二十,就能去了。”   也就是说,三月二十是郑美人的胎坐稳了,向外传出喜讯之日,小暖点头表示明白。   “姑娘,来了。”玄舞低声道。   终于来了!   已经到山下的小暖抬眸远望,见她的渣爹陈祖谟骑马缓缓而来,为了假装他不是跟踪而是偶遇,陈祖谟东瞧西看,就是不往小暖他们这么明显的一大群人这边看。他这做派着实有些滑稽,小暖抽抽嘴角,转眸见三爷的目光扫了渣爹一眼,便忽略了他的存在,看着小暖,小暖点头表示明白。   待到还有二十余米时,陈祖谟下马牵着缰绳站在路边,等候他们到了近前,陈祖谟一躬扫地,恭敬道,“草民陈祖谟,拜见王爷。”   三爷扫了他一眼,没有开口,小暖笑得一脸亲和,“先生这是何处去?”   这声音!这该死的声音!他以前怎么那么傻,竟然认不出这死丫头!陈祖谟气炸了肺,也忘了对晟王的惧怕,抬起头怒冲冲地盯着居然连马也不下的不孝女,“几日不见,日爰清减不少。”   小了一号的秦日爰笑得一脸自然,“嗯,最近店里的生意忙,所以清减了。”   陈祖谟真想用马鞭子把小暖脸上的面具抽下来,看看她还能用什么脸面对自己!不过晟王在旁边,他别说抽鞭子,连质问一声都不敢!陈祖谟咬牙退到一边,不说话了。   小暖眨巴眨巴眼睛,他不上来质问自己,揭穿自己的身份?这也……   三爷不想见他这怂样,跨马继续前行,小暖也跟了上去,暗叹指望她爹是不行了,希望今天还能碰上其他大鱼。   快到第四庄时,见右相骑马带着几个人过来了,小暖翘起嘴角。她爹不中用,程无介这来势汹汹的模样,总能成了吧!   程无介到了近前,暧昧地目光在小暖和晟王之间来回穿梭几圈,三爷不悦地拨转马头挡住他的视线,脸也沉了下来。程无介不惊不惧道地拱手,笑得一脸故事,“王爷,好雅兴。”   程无介身后的六人纷纷下马给晟王见礼。三爷叫了起后,才平静道,“程相的雅兴也不小。”   程无介语带疲累,“程某与几位同僚相邀,出来透透气。”   三爷看了一眼程无介身后,见都是跟随程无介一起评阅此科会试举子文章的翰林院、国子监和御史台的文官,便点了点头,“诸位大人辛苦了。”   程无介身后的诸位连忙齐声道,“为朝廷选栋梁,下官等荣幸之至,不辛苦。”   春闱阅卷是盲阅,也就是先命人将诸举子的文章抄写一遍,再交由评阅的诸位大人品阅评出等次。无论是抄文章还是评阅文章,都是在贡院内进行的,并由圣上派侍卫监督,相关人员在放榜前不得离开贡院。现在会试已张榜,所以程无介才说是“出来透气”。   程无介又笑着问跟在三爷身后骑马低头的“男子”,“不知这位公子是?”   三爷依旧平静,“本王的一位朋友。”   程无介笑得越发欢快了,主动向三爷身后的小公子自我介绍道,“这位‘公子’看着年轻,没想到竟是王爷的朋友,在下程无介,幸会。”   小暖也抱了抱拳,虚应道,“幸会。”   言罢,三爷径直带着小暖回了第四庄。程无介看着他们的背影,脸上的笑容越发深了。他与翰林学士张景园道,“三爷向来独来独往,本官还是第一次见他的同道中人,模样竟也如此清秀。”   晟王容冠京城,却极讨厌旁人拿他的容貌说事。程大人这个“也”字让张景园听得胆战心惊,只得含糊道,“三爷卓如青松翠柏,这位小公子定也是人中龙凤。”   御史台的蒋如晦皱着眉头细思,“下官怎觉得这位小公子好生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哦,蒋大人认得他?”去年秦日爰进宫献布时,蒋如晦就在宜寿宫奏事,曾与秦日爰有过一面之缘。这也是程无介邀请蒋如晦同游的目的,他现在对蒋如是的记性很满意。   蒋如晦点头,“应是见过,不过下官惭愧,一时竟想不起了。”   程无介嘴角抽了抽,随及笑道,“无妨。继续往前便是李相的庄子,也不知他今日在不在庄中。程前,你去打听一番,若是李相在,我等便邀他同游。”   程前一会儿就回来了,“李相今早给李老夫人请了安,便进城了。”   他这是猜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所以避开了?程无介笑容里带着不屑,李奚然现在只想明哲保身,早已没了当年扶圣上登基时的气魄,“真是不巧,我等不进去打扰李老夫人安宁,走吧,前边有个不错的园子,花开得正好。”   “姑娘,程大人他们奔着南边去了,应是去了春景园。”待程无介他们走了后,绿蝶回来报信,春景园是京城富商赵青城开的观赏园子,这几日正百芳竞秀,美不胜收。   小暖点头,“秦东家,接下来看你的了。”   秦三嘿嘿一笑,“姑娘放心,看俺……”   见三爷一眼看过来,秦三腾地跳起来,有模有样地行了礼,温文尔雅地道,“郡主安心,日爰自有妙法。”   小暖嘴角抽了抽,勉强点头。三爷吩咐道,“再过一炷香的时间,你就出去。”   秦三啥也不敢问,立刻响亮地领命。   小暖不解,“他们刚走,一炷香的时间是不是短了些?”   “程无介会以为我等做贼心虚怕被他们察觉,所以才要趁着他们走远时,尽快让秦日爰脱身,一盏茶后出去,正好能撞上他们。”三爷笃定道。 第九五六章 大大地不妙了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果如三爷所料,秦三骑马从第一庄出去走了没几步,就被三个人回来寻掉落的玉佩的程无介堵住了。   程无介身边的程前拱了拱手,问道,“这位兄台可见了一块巴掌大小的玲珑雕竹的白玉佩?”   秦三摇头,“秦某未见。可是相爷将玉佩落在附近了,秦某帮着一起找找?”   “那就有劳了。”程无介一点也不客气地开口,“不知这位兄台尊姓大名?”   秦三有模有样地行礼书生礼,“在下姓秦名日爰,祖籍岳州,如今在京中开着三家小铺子。”   “啊!”还不等程无介说话,他身后的蒋如晦就大呼一声,将程无介吓得一哆嗦,“程大人!下官想起来了,这位公子就是曾进宫献棉衣的济县布商秦日爰,去年下官曾与他在宜寿宫中见过一面!”   你终于想起来了!程无介貌似惊讶道,“竟有如此巧事?你就是绫罗坊的东家秦日爰?”   秦三笑着拱手,“这位大人好记性,您记得秦某,不过秦某却不知您是……?”   “在下御史台蒋如晦。”蒋如晦盯着面前的浓眉大眼的秦日爰,疑惑道,“秦公子刚与晟王同入庄门,怎得如此快便出来了?”   秦三打着哈哈,随手一指明晃晃放在篱笆墙下的玉佩,“大人,您看那可是您丢失的玉佩?”   程无介貌似惊喜道,“不错,多亏了秦公子,本相才能将玉佩寻回。”   秦三客气两句,匆忙心虚地走了。蒋如晦盯着秦三的背影,慢慢皱起眉头,与他身边的张景园道,“这位秦公子与方才跟随晟王入第一庄的小公子,可是同一人?”   张景园摇头,“他们二人虽容貌相似但身量不同,应是亲兄弟吧?”   “亲兄弟么……”蒋如晦不由得想起前些日子听到的谣言,心中觉得这事儿不对劲儿。   程无介满意地笑了,示意旁边傻呆呆的程前,“玉佩!”   程前立刻跑过去弯腰去捡,哪知这这时一只大狗爪子从篱笆里探了出来,将玉佩捞了进去!   程前眸中厉光一闪,这该死的畜生,老爷的东西它也敢抢,“老爷,小人这就带人进庄子将玉佩抢回来!”   程无介隔着栅栏望着里边拨拉玉佩玩的大黄狗,笑道,“想必这就是文昌郡主家名为大黄的大黄狗吧,果然名不虚传,贪财喜玉。”   跟在大黄身后的张冰不高兴了,还不等他催促让大黄把玉佩还回去,大黄就一爪子将它玉佩扫了出去,翻狗眼看了看马上的程无介,转身走了。张冰明白大黄这是没看上这块玉佩,他偷看了一眼程无介垮掉的脸,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程前怒了,这死狗是怎么个意思?看不上玉佩,还是瞧不起他家大人?!   程无介也察觉到了大黄的不屑,不过他却不气。倾巢之下焉有完卵,陈小暖已是好景不长,他何必自降身价跟一条狗斗气,“蒋大人、张大人,多谢二位折回帮程某寻玉,咱们走吧,莫让诸位大人在景园门口久候。”   小暖得知门口发生的事后,赞赏地给大黄挠下巴,暗道这朝廷斗智,真是强中自有强中手。程无介以为一切皆在他的掌握之中,却不知道三爷已黄雀在后。   见三爷盯着大黄背上的几根杂草,小暖先将大黄的毛整理干净,才问道,“三爷,蒋如晦跟程无介不是一路的,对吧?”   “不是,但蒋如晦是揭发此事的最佳人选。蒋如晦去年见过进宫的秦日爰,今日又先后见了你和秦三,不用程无介说什么,他就会联想到济县关于你与秦日爰的谣言,少则半月多则一月,他的状子定会呈到御案前。”三爷盯着地上的几根杂草,觉得十分碍眼。   小暖经常看朝廷的邸报,知道蒋如晦是当今御史台除了御史大夫荆正外,最头铁的一个御史。他以检举言行有失的官员为使命,以死谏为光荣,几乎过半的朝官都被他告过,这是令朝堂上下头疼不已的人物。   只要他发现不妥,不用任何人授意,就会追根探底,不弄清楚誓不罢休。这样大名鼎鼎的人物现在盯上了自己和秦三,小暖觉得自己是不是该感到光荣呢?   三爷离去后不久,门人就进来报说,陈祖谟来求见东家。   小暖挑挑眉,“求见我娘?”   “是。”门人不敢抬头,“陈老爷说,有要事要与东家商量。”   这倒是奇了,他发现了自己假扮秦日爰的事儿,不回去找贺王通风报信,也不过来找自己算账讨好处,却来找娘亲,他要干什么?   不管他干什么,都没必要让他烦到娘亲面前。小暖刚要吩咐人将他请出去,绿蝶进来道,“夫人已经得了消息,请陈老爷去前厅了。”   小暖明白娘亲想帮自己挡事儿的心意,吩咐道,“绿蝶过去盯着,若是他敢找事儿……”   “绿蝶立刻派人来请姑娘,或者找由头直接将他请出庄子!”绿蝶立刻道。   小暖满意点头,“去吧。”   “汪!”   “大黄也去吧。”小暖拍了拍它的背,有大黄和绿蝶在,娘心里就会踏实些。   前厅里,陈祖谟看着裙摆都是泥点子的秦氏,眉头微皱,这妇人都是诰命夫人了,还如此不知整洁,真是上不得台面!   没合离前,秦氏怕陈祖谟生气,怕他见到自己不体面的境况,不过现在她却一点也不在乎。秦氏坦然地坐在主位上,用棉坊新织出来的吸水手巾擦净手上的水,接过禾风手中的茶喝了一盏,才问,“你来干什么?”   这话问得陈祖谟额头直跳,抬下巴吩咐道,“陈某有话与安人讲,请安人屏退左右。”   “什么话还要藏着掖着,想说就说,不想说就算了。”秦氏不想再见他这高高在上的嘴脸,他现在哪来的第七,敢在自己面前摆谱!   陈祖谟气得难受时,绿蝶带着大黄进来了,一左一右站在秦氏身后。见人不止没少,还多了一个!   陈祖谟更气了,不过想到今天来的目的,陈祖谟还是压住性子,低声道,“安人可知,陈某出城偶遇何人与晟王一同出游?”   他看到闺女跟女婿了?秦氏低下眼皮,冷冰冰地道,“不知道!”   陈祖谟一看就是知道秦氏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就紧张了,心中不由地得意,“是扮作秦日爰模样的小暖!陈某不知她是如何扮得那么像,不过陈某身为看着她长大的亲人,还是一眼家将她认了出来。若是让圣上知晓,小暖就要大大地不妙了!” 第九五七章 一箭双雕   .,   小暖跟女婿出去的事儿,秦氏当然知道,但她忙着种豆子,没注意小暖是以秦东家的身份去的,还被陈祖谟撞见了!   虽说闺女说过对她假扮秦东家的事儿暴露了有些安排,但不管怎么安排,她女扮男装让人知道了后,非议一定会不少,所以秦氏是不希望让人知道的。   谁成想,竟被被陈祖谟撞见了!秦氏心里慌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陈祖谟第一次正眼盯着秦氏,看着她垂眸假装镇静,被袖子半遮的手紧握,眼皮不住地颤悠,她这模样竟不算难看。   “秦安人眉眼生得很好,初见不惊艳但很耐看。她的脖颈修长,气质恬淡;眉若远山,不画也齐整;脸若鹅卵,浓妆淡抹皆宜。青柳觉得她的模样,很像书上画的颜如玉。”   前两日初听青柳说这些,陈祖谟是反感厌恶的。   为求功名,他自小出门求学,很少留在村内,对秦氏自然没什么印象。是母亲说秦氏八字与他相合,能旺夫、旺家,而且秦家家境不错,还能填了他家的亏空。秦氏家虽有些家底,但也是寻常农户,秦氏嫁入耕读的陈家算是高嫁,她入门后不敢折腾,得处处按陈家的规矩来,这样家里就多了个做活的人,能让操劳半辈子的母亲歇一歇。   陈祖谟恃才傲物,自觉能与他匹配的该是天上的鸾凤,而不是秦氏这等大字不识的乡野草鸡。所以他虽遵从父母命娶了秦氏,并在母亲的要求下与她圆房,但他印象里,秦氏一直掀开盖头时那张惨白配着血红嘴唇,跟吊死鬼一样的脸,想起来就让他觉得不舒服。   后来秦氏被休,做了数不清有损陈家名声的事儿后,陈祖谟更是烦透了她,更没拿正眼看过。   现在她坐在自己面前,虽然穿着粗布,头上也未佩戴钗环,但若仔细看她的五官,陈祖谟不得不承认青柳的话有几分道理。秦氏的容貌气质,像极了家里书上画的颜如玉。   陈祖谟不觉得自己以前看错了,而是因为秦氏身份高了识字了,所以腹有诗书气自华,有底气了才会如此。   把她再娶回去放在家里,不会让人看不起,还能有吃穿不尽的金银、亲王女婿……就如母亲说的那样,有说无尽的好处。   拿下她,不在话下,这个女人喜欢什么又在想什么,陈祖谟自认非常了解。   他挺直了腰杆,拿出他最佳的如兰气质,静静看着秦氏,目光里盛满了担忧,声音了揉足了和气,劝道,“好在小暖和王爷并未进城,只在山间闲步,是以遇到的人不多。安人应让小暖更谨慎些,她若德行有失,怕是再难嫁入皇家。”   看着他擦着粉比吊死鬼还白的脸,听着他阴阳怪气地腔调,秦氏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我的闺女,不会德行有失!”   就知道她怕这个,陈祖谟含笑,俊秀的五官舒展,也是风采照人的。他这样的笑迷倒柴玉媛、青柳和无数歌姬,秦氏当也如此。   不想,秦氏见了却怒问,“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汪!”大黄威严地叫了一声,转头看身旁的绿蝶。   绿蝶被大黄看得蒙圈,它这是希望自己像圆通和大牛那样,一起增加气势?   “安人问你话,没听见?”绿蝶低沉地开口配合,却见大黄没摆尾巴,绿蝶就知道自己理-->>   解错了大黄的意思,看了看大黄旁边的张冰,张冰点头,指了指他的脑袋,让绿蝶待会儿看他的。   这妇人就算识了几个字,也是有眼无珠不识货的。自己这笑容里可没有一毫地轻蔑!   为了让秦氏知晓他是真的关心小暖,而不是以此要挟她,陈祖谟好声好气地解释道,“安人毋怒,祖谟是小暖的父亲,当然与安人一样看她样样好,但旁人却不这样觉得。自古以来男主外女主内,女子未嫁人时帮父母解忧,嫁人后相夫教子。小暖不守妇德,着儿郎衣衫在外行走,混迹于男子间实为不妥,就算你我相信她不会借此胡作非为,但旁人……”   陈祖谟未说出口,而是抛给秦氏一个“我不说你也明白”的眼神儿,让她明白他们夫妻多年,是有默契的。   秦氏见了他对自己挤眼睛,觉得浑身难受,她脸一沉,喝问道,“哪个敢给我闺女扣屎盆子?我绝对饶不了他!我家的事儿不劳你操心。”   陈祖谟气得眼前一黑时,就听已经站起来的秦氏又道,“咱们两家现在井水不犯河水,你闲着没事儿别往我的庄子跑,你不在乎名声,我还在乎呢!”   陈祖谟这次真是要气得吐血了!这该死的蠢妇,居然敢看不起他!   “汪!”秦氏走后,大黄没挪地方,而是又威严地叫了一声,转头看着另一边的张冰。绿蝶盯着张冰,看他怎么做。   张冰上前一步,抬手冷冰冰地道,“陈老爷,请吧!”   绿蝶见大黄满意地小幅度地摆了摆一下尾巴,才明白张冰猜对了。绿蝶心里诧异,大黄之前想赶人都是它自己上,现在怎会使唤人了呢,它这是跟谁学的?   看着大黄蹲得正经八百的架势,绿蝶忽然一激灵,暗道它这莫不是在学三爷吧?   受了一肚子气的陈祖谟怒冲冲地走后,绿蝶带着大黄回到内院,就见夫人正在姑娘面前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地转悠着,“小暖刚才没见你爹那阴阳怪气地样儿,娘觉得他这次不是为了要钱,指不定憋着什么坏主意呢!”   小暖扶着她坐下,问道,“娘怎么跟他说的?”   “娘没承认也没否认,就说咱家的事儿跟他没关系,让他以后少来咱们这儿。”秦氏忐忑问道,“这样成不,没留下什么话柄吧?”   “成,娘应对得非常好。咱们的事儿,他没有关系,他也无权过问。”小暖肯定娘亲的做法,明年她成亲后在家的时间就少了,到时娘越沉得住气,家里就越安稳。   秦氏握住女儿的小手,“这事儿该咋办?”   小暖低声道,“娘放心,以秦日爰的身份出现,是我和三爷商量的。正月里有人爆出这件事儿,一方面是为了给咱们添堵,另一方面就是引人怀疑我的面具来源。因为圣上他们以为这种以假乱真的面具,只有柴严亭的人才做得出来。让人疑心暗中调查,不如让他们闹到圣上面前,给我机会说明白,洗了这个嫌疑。”   秦氏恍然,“那到时候就说,是你三师兄给的?”   小暖点头,“不错。”   三爷要借三师兄的手洗脱小暖身上的嫌疑,小暖也借此事让人知道三师兄有多么的“多才多艺”不靠谱,好让三师兄借机脱身。   右相的反应在预计当中,可陈祖谟这一出,小暖却有些看不懂了。 第九五八章 陈祖谟的烦恼   依照小暖的推测,陈祖谟发现她假扮秦日爰后,要么气得跳脚,跑去跟贺王合计怎么坑三爷一把;要么跑到第四庄威逼利诱,从她这里讨好处。   但是他两样都没选,而是跑过来假惺惺地在娘亲面前关心起自己来。他这次想要什么?小暖皱着眉头,想不明白。   莫说她想不明白,气呼呼赶回家的陈祖谟也想不明白,他居然跑到第四庄去让秦氏讥讽他,真是脑袋让驴踢了!   进门就听到小棉撕心裂肺地哭着要找娘,陈祖谟没好气地指着抱着小棉的早莺和一旁的张婆子骂道,“连个孩子都哄不住,要你们何用,滚,都给我滚!”   小棉见到爹爹吓人的模样,哭得更大声了,早莺平静地抱着三姑娘向大门口走去。陈祖谟见了,又怒道,“你带三姑娘去哪儿?”   早莺回道,“您不是让奴婢滚么?”   山下见了小暖,小暖不把他放在眼里,晟王更是不拿正眼看他;去了第四庄,秦氏那蠢妇寒掺他;回了自己家里,丫鬟居然还敢拿话堵他!   陈祖谟憋了几天的火烧上大脑,他大步冲过去,抬手狠狠地抽了早莺一巴掌。这一下他用了全力,手掌都打疼了。   武婢早莺一动不动地受了,吭都没吭一声。她怀里的陈小棉哭得更大声了,张婆子吓得退到一边不敢吭气。   看着早莺红起来的脸,陈祖谟觉得想打人就打人的感觉,实在是太痛快了,难怪柴玉媛会屡教不改。他把手背到背后,指着内院厉声道,“带三姑娘回房,教不通规矩,不许吃饭!”   “是。”早莺顶着巴掌印,抱着哭闹的陈小棉回房,关上房门后,小棉的哭声也被压住了。   耳根子终于清静了的皮氏见儿子走进来,连忙问道,“秦东家真是小暖假扮的?”   陈祖谟在青柳端来的铜盘里洗净脸,露出尚未消退的巴掌印,疲累地坐在椅子上,才道,“儿亲眼所见,还能作假?”   虽然知道十有八九是真的,但皮氏听了儿子的话,心里的怒气还是不住地翻腾着。这死丫头为了赚钱,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且给老身等着,等你们再回了陈家,看老身怎么收拾你!   “儿去第一庄了没,小草他娘怎么说?”皮氏继续问道,青柳也抬起盈盈双目看过来。   提起这个,陈祖谟就气不打一处来,“狗咬吕洞宾,不可理喻!”   母亲还说秦氏那蠢妇对他还有情,陈祖谟方才在她那里只看到了厌恶,一点也没看出情来!   皮氏见儿子气呼呼的模样,忍不住笑了,“我儿还是不懂女人。女人都是口不应心的,她说什么都步用管,关键是看她怎么做。儿啊,秦氏待你的两个女儿如何?”   陈祖谟皱眉,“那是她亲生的!”   “但她们身上流的是你的血、跟的是你的姓。若是秦氏真恨极了你,她根本就容下不你的女儿在她身边转悠。”皮氏道。   陈祖谟觉得老娘这样说是不对的,但他累了,懒得跟她争辩。   “女人只有嫁了人,才算过上正经日子。秦氏刚过三十,模样不差,家底又殷实,若不是她还念着旧情,为啥合离三年多了还不改嫁?”皮氏劝说儿子,让他不要松劲儿,“俗话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她对你有多少怨气,心底就对你有多少情分。你让她把怨气撒出来,剩下的就是情了。”   “我儿要模样有模样,要本事有本事。你之前对她冷鼻子冷脸的,她都死心塌地跟着你,你现在给她几个好脸,她还不乖乖跟你回来?就算不为了她自己,她也会为了小草和小暖考虑,跟着谁能比跟着亲爹强?”   “小暖咱就不说了,你没看见小草看你那直巴巴地眼神儿?她心里还是念着你的……”   尴陈祖谟实在听不下去了,甩袖进书房把门一关,躺在榻上闭目歇息。   不一会儿,门被轻轻叩响。这样温柔的敲门声,一听便是青柳了,陈祖谟睁开眼起身,疲惫地道,“进来。”   青柳端着茶进门,又把门关上,给陈祖谟倒了一杯茶,递到他手中。陈祖谟这才发觉自己口渴得厉害,接过温茶一饮而尽后,陈祖谟拉住青柳的手让她坐在榻上。   青柳抬手帮他按压额头,陈祖谟顺势将头枕在她的腿上。善解人意的青柳没开口烦人,陈祖谟舒服地叹了口气,想着该怎么将小暖就是秦日爰的事告诉贺王,贺王知道了又会有什么打算。   陈祖谟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心里非常明白,他能在贺王府立足,除了贺王看中他的真才实学外,还因小暖的缘故。   所以,小暖若毁了前程,他在贺王府也就没了立足之地。陈祖谟微微皱起眉头,该怎么说又献什么策,才既让贺王满意,又不会真折了小暖,还让秦氏领他的情呢?   青柳抬手指,轻轻将陈祖谟眉心的竖纹展开。陈祖谟张开眼,对上青柳真诚的目光,心中叹道,为何待他这么好的不是柴玉媛或秦氏,而是这小小的歌女呢!   待歇息够了,陈祖谟去见贺王讲了事情经过后,还不等他献策,柴梓里便道,“蒋如晦已在追查此事,我等先静观其变。圆通的事你查得如何?”   陈祖谟惭愧低头,“祖谟这几日在家中养伤,此事尚无进展。”   贺王柴梓里看了看侄女婿雪白的脸,劝道,“夫妻没有隔夜仇,玉媛已受了训斥知道错了,你去把她接回家吧,小棉不能离了娘。”   贺王这话,也算是给了他台阶。陈祖谟应了,出贺王府便赶往皮场街找着柴玉媛。不过他到了皮场街,看了会儿岳父家紧闭的大门,转身就往回走。   晃悠悠回来的柴智岁,假装没见到陈祖谟过家门而不入的决然模样,,而是乐呵呵地上前搂住他的肩膀道,“妹夫,来接三妹了?”   陈祖谟摇头,声音带着冰渣子,“家母气未消,不许祖谟接她回去。”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九五九章 漠北正是好风景   这件事上,虽然老娘也有错,但柴玉媛顶撞婆婆、殴打丈夫的错更大。岳母将她领回来后,一点表示歉意的举动也没有,让陈祖谟觉得很没面子,索性再冷柴玉媛一段时间。反正听贺王的意思,柴玉媛是不会与他合离的,陈祖谟一点也不怕。   挨了两次揍后,维持夫唱妇随的好名声的事儿,陈祖谟已经不抱希望了。   柴智岁同仇敌忾,“就是,等婶娘气消了再让她回去,咱不惯着她!望春楼里新来了几个能歌善舞的胡姬,妹夫跟我去瞧瞧?”   陈祖谟皱眉,哪有大舅子引着妹夫去逛青楼的!他不怕柴玉媛知道了抽他?   “走吧,小六他们几个都到了!”柴智岁不由分说,拉着陈祖谟就走。   陈祖谟拗不过他,便想着去望春楼跟柴智岁这些人打听关于圆通的消息,下次也好向贺王交差。   赏了胡姬别具风味的舞姿,随着众人向台上扔了银子,被歌姬们夹坐的陈祖谟便向他们打听起清王府里的事儿。   常与柴智岁来往的这批人虽都没正行,但消息却是极为灵通的。不过讨论清王府乃是一件极为忌讳的事,若非喝多了又在这样的地方,他们也不会开口。   酒过三巡,户部员外郎汪大人家的三公子汪英堂才提起一件事儿,“爷我听说啊,清王妃入棺时身上是带着血的。”   “清王妃是病亡,带着血有啥大惊小怪的!”柴智岁往嘴里塞了块果脯。   “清王妃一尸两命,听说那血滴滴答答的,都流到棺材外了。这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心有不甘呐!没出出就成了厉鬼,这要是被心术不正的道士捉去炼化……”汪远堂越说越邪乎。   陈祖谟问道,“清王妃死时,怀胎几月?”   清王府出事儿的时候他们都还是孩子,清王妃又深居简出,他们哪知道她的肚子多大,也不可能关心这事儿。   柴智岁吃了一杯酒,哈哈道,“说这个,还不如赌一赌四皇子什么时候才能剿净了柴严亭的老巢回京呢!”   同不想讨论清王府的程小六立刻道,“小爷赌六月,十两银子!”   “我赌七月!听说四皇子带着人去了漠北,那地方去了就不好回来。”   柴严亭,圆通,清王妃肚里的孩子……陈祖谟觉得自己抓住了方向,不禁喜上眉梢。若真是如此,他就要立大功了!   清王余孽的分量在圣上心中应该不轻吧?   “四皇子去了漠北?莫不是柴严亭就在漠北吧?”陈祖谟借机打听道。   “管他在哪儿,等他被抓行刑时,老子要去刑场边吃酒!”程小六怒哼哼地道。   他在程家,知道的事情比别人多。柴严亭勾结封江兆和袁天成,炼丹药赚钱并图谋颠覆朝廷的事儿,程小六也听了点儿风声。   那丹药不只害了郑笃初,还将程夫人折腾得不轻。程夫人不舒坦,就折腾得府里的人,程小六已经烦透了。   兵部侍郎家的外甥徐成蹊打了个酒嗝,胳膊搭在身边美娇娥的身上,又爆出大消息,“漠北怕是要有大动作。这几天漠北来的折子都不需经过天章阁,就能直接递给圣上,进宫不过一个时辰就会批复,随之便是兵马、饷银出京……嗝……且等着吧,又有人要倒霉了……”   有人倒霉就有人乘势而起,柴智岁满脸羡慕,“估计这次回来,昙郡王就要变成二子王了,真是前无古人……”   程小六大笑,“三皇子十七岁称王,二十岁入天章阁,那才叫前无古人!二哥莫不是喝醉酒,又忘了身上的刀疤疼吧?”   柴智岁醉酒调戏三皇子,被人家追砍一条街的事,不管过去多少年,都是他们这帮人吃酒必提的事儿,提起来便是一场大笑。   笑话完柴智岁,徐成蹊又转头问陈祖谟,“陈兄与晟王近来可有往来?”   陈祖谟就知道话题会扯到自己这里,儒雅笑道,“今日陈某去登山,还与王爷山下偶遇,聊了几句。”   “哦——”众人拉长音应了,然后又哈哈大笑,陈祖谟听得头皮发麻,他说的本就是事实,他们笑什么!   “能与晟王偶遇闲聊,陈兄才是这世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吧?”晟王哪是会与人闲聊的人!   “年不满四十的白衣秀才,却有了亲王女婿,当然是空前绝后!”   “……”   一众陪酒的歌姬好奇地看着脸色白如雪的陈祖谟,她们来自关外,尚不知这迷人的俊俏覆粉的男子是谁,明明和这些人看起来很不一样,为何会与他们厮混。   柴智岁一巴掌拍在程小六的背上,险些将他的酒给拍出来。程小六连忙咳嗽几声,低声说起别的新鲜事儿岔开话题。   坐得笔直的陈祖谟拳头握得紧紧的,被这帮酒囊饭袋嘲笑,他心里憋屈!   这帮废物只是投了个好胎,成年后却能荫承不错的官职,人前道貌岸然、人后潇洒自在地活着。   他出身卑微,寒窗苦读二十载,满腹诗书一腔热血,却要被这等废物们嘲笑!出身,人的出身比什么都重要,他娶郡主,为儿挣出身,有何错?   既然天待我不公,我便要与天争!卓尔不群的陈祖谟饮下一杯热酒,热血澎湃下决定投笔从戎,去漠北拼出一片天地,好教世人刮目相看!   可第二日酒醒了,陈祖谟便将此事忘得干干净净,跑到贺王府报信了。   漠北的确实局势紧张起来了。大周境内动荡,境外的匈奴虎视眈眈,只待冰雪消融,就会再战黑山口!   驻守漠北的大将军藤虎夜不能寐,起来后第一句话便问,“乌羽那死小子呢?”   右金吾卫副将高冲依旧是那句老话,“乌将军出营狩猎,尚未归来。”   “他娘的!这都啥时候了他还敢出去狩猎,一去便是半个多月!”藤虎爆了粗口,“若这时匈奴攻进来,老子砍了他的脑袋当石弹用!乌锥呢?”   “乌锥回济县大将军府迎亲,归期未到。”高冲依旧是老话。   镇守漠北的大军依旧是三派,本地的漠北军、左金吾卫、右金吾卫各成一系,乌羽和乌锥是右金吾卫公认的首领,他们俩一个都不在!   他娘的,一个都不在!   藤虎拿起头盔怒吼,“你他娘的!十日内乌羽不归,老子就告到圣上面前去!走,随老子巡营!”   “是。”告到圣上面前什么的,根本就不存在。藤虎当三爷在京中是吃闲饭的不成?高冲安心地随着主帅出巡。旁人紧张,他却热血沸腾,想既刻征战沙场!   三月,济县已是百花盛放,漠北却冰雪初融,春意微露。乌羽带着乌锥等人跨马疾驰,天黑透了才投宿路边荒驿歇息。   :。: 第九六零章 乌羽的觉悟   三年前,乌锥也这样觉得。   老将军将乌家托给乌羽时,乌锥还替乌桓少爷心怀不平。但跟了乌羽三年,乌锥发觉乌羽的枪法虽不及乌桓,但他的谋略、毅力丝毫不比乌桓差。而且,他身上还有老将军和乌桓少爷没有的品质:忍辱负重、能屈能伸。   乌家人都是热血直肠,宁可掉脑袋也不肯低头的铁汉。这样的汉子,打江山必不可少,但守将江山,却让人生厌。乌家之败,不就是因为乌老将军不会在建隆帝面前低头做小,逢迎献媚么。   乌桓能做的事,乌羽能做;乌羽能做的事,乌桓却做不到。所以,这一代的家主只能是乌羽,乌羽死,乌家败。   乌羽又说了两句话,也不见乌锥回应,转头见乌锥心事重重的模样,便提高声音道,“锥叔,明日起你们的马不要在我四处,要更加显露出我因体力不支跟不上队伍,好让柴严亭的人看清我的‘窘境’。”   乌锥应了,又小声道,“若是情况紧急,少爷需先自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机会灭杀柴严亭。”   乌羽却不觉得,“柴严亭是条记仇的毒蛇,若是错过这一次,咱们就得时刻防备他从暗处反扑。所以只许成功,不许失手。我怀里揣着三嫂给的玉佩,乌桓给的护身符,必取柴严亭颈上人头!”   乌锥点头,没再多话。   第二日一早用饭,乌锥在前,拿着金吾卫的印信层层通关,进入白马军司的掌控区。两日后,将穿出白马军司时,乌锥和乌羽都觉察到有人在追踪他们。   来了!被乌家铁卫落在后边的乌羽挂上了一脸阴郁之气,好让暗中人知道他的处境。   行了约五里,乌锥在马上回身,见铁卫将乌羽落在后面,便不耐地皱起眉头,示意铁卫将乌羽保护在正中。铁卫领命换了位置,但又渐渐地将乌羽落在了后面。在外人看起来,他们只是尊乌锥的命令行事罢了。   暗中观察了乌羽半个多月的柴严亭,决定动手了,今晚,乌羽将要进入他的势力范围内。成了,与他联手推翻大周报杀父之仇;不成,就让他把命留在这里,为漠北除掉一大隐患。   失了威势渐涨的乌羽,右金吾卫会人心动荡,柴严亭再借机生事,就能搅乱漠北军,然后他再与匈奴里应外合,毁掉黑山口。   匈奴攻入,漠北军败北后,黑山、白马、黑水和甘肃四大军司又各存私心,必定挡不住来势汹汹的匈奴大军。到时朝中不稳,大皇子就会趁乱逃出皇陵入白马军司,起兵自立为王,与建隆帝争夺天下。他们父子相残,他柴严亭就可坐收渔翁之利,替父母报仇!   忍辱负重筹谋十年,成功近在眼前,柴严亭也急切起来。当乌羽一行通过白马军司的守备重地,傍晚入住路边一处不起眼的驿馆时,他便冒充驿馆杂役,亲自去试探乌羽的态度。   连日赶路,乌羽一行皆已疲惫。在大堂用饭后,众人便各自回房歇息。乌羽坐在椅子上吃了口茶,心中焦急。若是过了今晚柴严亭还不露面,那他的计划便要落空了。柴严亭为何还不来?   敲门声有气无力地响起,乌羽的声音也透着疲惫,“进来。”   柴严亭弯腰缩头,提着水进入房中。见乌羽已去了甲胄,只着单衣,披头散发地靠在床边,只等着梳洗后便要睡了。乌羽扫了他一眼,便指了指屏风后,继续埋头想心事,不再理会。   柴严亭将水倒屏风后入浴盆中,便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在门口候着。乌羽没有认出他,这机会着实难得。   待房内水声停了,柴严亭又进屋将脏水提出来。送茶水进屋后,他轻轻把门关上,是时候与乌羽聊一聊了,“这位军爷,您可是乌羽将军?”   乌羽点头。   “小老儿这里有一封给您的信。”柴严亭从怀里取出自己的亲笔信,送到乌羽面前。   见乌羽抬起头,见这送信人容颜苍老,声音也透着体虚气弱,他手上松垮垮的黑皱肉皮与雪白平整的信封形成鲜明的对比。乌羽压下心中的喜悦,没有接信而是警惕地问,“哪来的?”   “他只说是您的一位故人,说您看过后不必回信,但要小老儿在这儿候着,看您把信烧掉。”杂役低声道。   居然派了这么个外人来磨叽功夫!乌羽不耐烦地冷哼一声,“你做这事,收了多少银子。”   “不敢瞒将军,够小老儿吃用到死,再买副上好的棺椁了。”杂役抬头,讨好地冲着乌羽笑了一下。   因离得近又被烛光照着,乌羽清楚看到杂役左眼球内侧的白眼仁上,有个几不可察的小黑点! 第九六一章 柴严亭的憋屈   这个老驿使眼中这个小黑点,与小暖画的柴严亭眼中的小黑点一模一样!   这就是柴严亭?怎么可能,这样差太多了吧!   虽然心中百转,但在宫中长大的乌羽,从小就练就了将所有情绪都压在心底的本事。他平静地看着可怜巴巴的老汉,许久才叹了口气,“家里没人了?”   柴严亭低头,浑身上下冒着辛悲,“三个儿子的尸骨都埋在沙场没找回来,哭瞎了眼的老婆子也跟着去了。”   你有仨儿,还有个哭瞎的媳妇?他娘老子的!乌羽心中爆了句漠北军惯用的粗口。若非小暖跟他讲了柴严亭的破绽,否则谁能察觉到这可怜的老头竟然是心黑手狠的柴严亭!   来了,就好。趁其不备下手,一举击杀他的可能性很大。机不可失,来不及给乌骓递信号了。   “拿来吧,我瞧瞧是哪条道上的朋友。”乌羽握紧袖内的短刀。   乌家这小子,真被太后养成了废人!自己随便装装可怜就将他骗了?   柴严亭脸上笑出了褶子,欢欢喜喜地将信递了过去。   只要乌羽肯读信,他就能从乌羽的表情中判断出他心中所想,好决定是除了他,还是留着他共谋大事。   这样的傻子最好掌控,若能控制了他,就等于控制了半个柴严晟,控制了柴严晟,就等于……   “噗!”柴严亭还没想明白,腹部一阵钻心的疼传入脑中。真是终年打雁却被雁牵了眼,他竟大意了,没察觉到乌羽的杀意!   柴严亭抽身后纵半丈,顺着上腹部刀口喷出的鲜血染透了前襟。   可惜他的胳膊当时挡着胸口,所以乌羽没一击即杀。他毫不气馁,紧跟随柴严亭的身形,挥短刀又刺向他的腹部。   柴严亭的功夫极好,现在又有了防备,哪是那么容易让乌羽得手的。他连点几个止血穴位又捂住伤口,同时躲过乌羽的刀,抬脚便踹。   今天,他一定要要了乌羽的命!   哪知乌羽竟不躲闪,弯腰硬生生地用肩膀扛下他这一脚的同时,手里的刀也砍在柴严亭支撑身体的右腿上。   这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而且速度快得惊人,瞬间就能察觉对方的破绽,进行攻击!   柴严亭只得自保,他总身而起,避开乌羽的刀,双脚在空中一旋,狠狠砸向乌羽的头顶。   乌羽快速摆头,肩膀被柴严亭的腿砸中的同时,手里的刀也到了柴严亭的刺破了柴严亭的大腿。   柴严亭惊惧,支撑身体的单掌用力一按地,向后退开,不过还是被乌羽手中的短刀,伤了大腿。   乌羽的功夫是这他娘的跟哪路死士学的?柴严亭又怒又憋屈。   还不等柴严亭说话,乌羽再次逼近,刀刀要命,跟本没与他交流的意思。   柴严亭受了伤,乌羽又勇猛无比,他知道今天事败,便往外退去。乌羽筹谋近月,怎能放他回去!他把短刀用力甩向柴严亭。   柴严亭侧身躲过短刀,乌羽左手的药粉又砸过来了,喷了柴严亭一身。   柴严亭闭住呼吸,狼狈纵到门外,发觉沾了药粉的肌肤奇痒无比!   不好,这药粉有毒!   不过他不敢去挠,一是因为他的手得捂住伤口,二是乌羽又挥刀冲了过来!   柴严亭被这死小子拼命三郎的无赖打法气死了!有招怕无招,乌羽这种乱打一起的套路反而是最难缠的。   柴严亭纵身跳到一楼,他已受了伤又奇痒难忍,只好撤退。   乌羽紧跟着跳了下来,不管与铁卫缠斗的旁人,直扑穿着驿服的老汉。   他这一跳,看得乌锥心惊胆战,连忙纵身将他接住。   “少爷……”   “杀了那老头儿,快!”乌羽紧急道。   那是柴严亭?乌锥立刻把乌羽交给铁卫,纵身扑向柴严亭。   柴严亭的手下也不是吃素的,四人抽身护主,与乌锥战在一处。   乌羽将手里的药球塞给他身边的两个铁卫,低声吩咐道,“捏碎,往他们脑袋上使劲砸,快!”   铁卫领命而动,乌羽转身奔着身后的敌人,左手挥刀继续战斗。   这场乱斗被急促的马蹄声打断,白马军司的官兵来了。双方同时收招,各自撤退,只留下被砸得稀巴烂的驿馆和躲在柜台后瑟瑟发抖的驿使。   柴严亭的人对此处极为熟悉,转了几圈甩掉官兵后,这些活着回来的人齐齐奔向水缸,争先恐后地冲洗痒得要死的手和脑袋。   往头上浇了一盆冷水后,柴严亭捂着腹部坐在地上。   他的手下慌忙将他扶到屋里,才发觉柴严亭的腹部、胳膊和腿上都是伤,尤其是腹部的伤口居然有两寸多长!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他们打探到的消息是乌羽学拳脚不过两三年,根本就上不得台面。这样的人,怎能将他们武功高强的主子伤成这样?   另一边,乌家人乘着月色躲着白马军司的官兵的冷箭逃命。   这真是逃命,白马军司的主帅是柴严昌的人,若是乌羽落在他们手里,只有死路一条!   乌锥忽发现乌羽单手握着缰绳,便催马过去问道,“少爷,胳膊伤了?”   乌羽的右臂随着马起伏晃动,不过他毫不在意,“没事儿,快走。”   乌锥又道,“属下骑马带着少爷一起走吧?”   “那样速度慢,快!”乌羽催促道。   乌锥点头,“前边有片林子,进了林子咱们就安全了。”   乌羽不同意,“不能进林子,柴严亭的人一定在里边设了埋伏。咱们走大道,直奔黑水军司!”   柴严亭的人的确可能埋伏在树林里,乌锥领命,与众人护着乌羽奔向黑水军司,待跑到黑水军司管辖范围内遇到巡视的军队,白马军司的军兵不再追赶,而乌羽等人的战马也累的起不来了。   乌锥起身与黑水军司的人交涉,乌羽则无力躺在地上,望着泛白的天空扯起嘴角。虽没能杀了柴严亭,但那腹部的一刀绝对伤到了柴严亭的肺腑,他好不了!   此次行动也不算失败,因为废了柴严亭,黑山口今年就能守住了。 第九六二章 种棉花的大内侍卫   乌锥与黑水军司的副将交接完后,连忙过来查看被铁卫围在中间的乌羽,“羽将军,您伤在哪儿了?”   有旁人在场时,乌锥称呼乌羽为羽将军。   乌羽尝试着抬了抬无力的右胳膊,笑道,“被砸了两下,这个条胳膊不能动了。我摸过了,骨头没断,几日就能好。”   乌锥默默帮他把胳膊固定好,少爷少时未习武,筋骨不够粗壮,内功也不足,拳脚功夫更是不够娴熟,这几年来,受伤简直是家常便饭。   乌羽的拳脚是在军中与人对打练出来的。到营中第一年,看他不顺眼的兵将很多,乌羽在校场没少挨揍。他慢慢学会了怎么保护自己,才会在对打时不会受重伤,再后来在三爷派来的高手指点下,学会了在挨揍中如何反击更有效。   这几年,他的胳膊断过、腿瘸过,若非有好药供养着,他早就成了废人。这次骨头没断,在乌羽看来真不算什么大事儿,这点疼他完全忍得住。   乌锥看着他步履从容的背影,暗恼在少爷入右金吾卫的第一年,自己只冷眼看他摸爬滚打,还曾暗暗觉得他丢了乌家的脸。但现在,乌锥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   个性使然,再多的话都被乌锥压在心底,最终说出口的只有一句,“将军连日赶路疲乏,咱们在黑水营休养两日再归漠北,可好?”   昨晚一战,随行的铁卫死伤过半,的确需要修养,乌羽点头应下。   黑水军司的主帅与乌老将军有些交情,这两年他没少指教乌羽的战术,有他挡着,不怕白马军司的人找来。过了黑水军司营地,再行两日就到漠北了。乌羽这次是私出营房,回去要领罚,先把伤养好,才好回营应对。   待房中无人时,乌羽才把昨夜驿馆客房里发生的事儿与乌锥讲了。当然,小暖告诉他如何分辨柴严亭身份的事,乌羽没有讲,他不想把小暖牵扯进来,以免消息泄露,小暖被柴严亭的人报复。   “虽然没能杀了他,但他也逃不了多久了。”乌羽笑容里带着算计。   “咱们此时分身乏术,不如送四皇子一个人情。锥叔写封信派人给他送过去,就说洒在柴严亭身上的药粉两个月内洗不净,让他抓几只绣眼鸟,跟着鸟儿走就能找到柴严亭。”   乌锥也不问少爷这稀奇古怪的药是从哪儿来的,他立刻写信,命人去给四皇子送去。   柴严昙奉命出京已有三个月了,他得了柴严亭的消息,定会穷追猛打。柴严亭被四皇子绊住,他与匈奴联手攻打黑山口的阴谋也就无法得逞。匈奴秣马厉兵三年的复仇大计付之东流,漠北之危暂解,少爷此行的目的,也算达成了。   派人给四皇子送信后,乌锥回到房中,见少爷已经沉沉睡去。看着他脸上、脖子上和手上零零碎碎的伤口和淤青,乌锥骄傲又心疼。   少爷为了漠北拼尽全力,可他重伤了柴严亭的战绩却不能让人知晓称颂。只要建隆帝在世一日,少爷就见不得光!   少爷身为乌家嫡子、现任乌家掌权人,身份却见不得光的屈辱,到底要忍到何时?若非怕天下大乱,乌锥真想进剐了那老匹夫!   乌家信使经黑水军司,进了白马军司以北的黑山军司,将书信交给了四皇子的侍卫统领黄佑望。黄佑望问明情况后,立刻将信呈给躲在房内睡懒觉的自家王爷。   裹着熊皮的柴严昙看过书信后,一跃而起,“你立刻去捉几只被人训好的、听话又懂事儿的绣眼鸟来,要快!”   黄佑望愣了,“绣眼鸟?”   “对,绣眼鸟,只要有了这鸟儿,本王就能抓住柴严亭!”出宫数月,柴严昙早已没了刚出来时的新鲜劲儿,他现在只想回京,哪怕在京中听太傅外公啰嗦,也比在这儿让风刀子割肉舒坦得多。   绣眼鸟长什么模样,从哪儿找?黄佑望看了看旁边给他使眼色的王府幕僚贾胜野,领命退了出去。   还不等贾胜野开口,又有探子听说他家王爷醒了,马上进来报信。柴严昙看了信面容变得十分古怪,将信递给了贾胜野。   贾胜野看了,也有些疑惑,“圣上派到文昌郡主身边的暗卫,跟着右金吾卫赶往漠北?他这是奉了圣上的旨意,还是另有隐情?”   柴严昙推测道,“大内侍卫到漠北去不奇怪,奇怪的是他顶的名头居然是教漠北军种棉花!大内侍卫教兵士种棉花?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用此让人笑掉大牙的借口,只能说明一件事:他不怕人知道他到了漠北——他的后台极硬!”   “那他就是奉圣命而来,郡王厉害,一下就抓住了要害!”贾胜野立刻借机夸奖他家郡王。   柴严昙得意地笑,“也不看看小爷我的老子是谁,外祖父是谁!小爷我承了他们的聪明,我不厉害谁厉害!走,随着小爷去干点实事儿,回京了好教他们刮目相看!知道小爷我比三哥强了不是一点半点!”   跟着不夸不做事的主子,贾胜野早已习惯了他人来疯的模样,连忙跟上,边走边夸。他心里则想着,自家王爷比晟王差了可不是一点半点儿,若是以后王爷还要出京,自己一定要称病!   “怎么让华池去了漠北?”小暖知道后,也是相当地差异。   进京报事的黄子厚回道,“姑娘也今年种棉花的地方多,请咱们庄子里的长工去做事的多于去年。乌家来要人手时,咱们能派出去的也没几个了,这些人里想去漠北的只有华池一人。子厚觉得他种棉的本事有,自保的本事也有,跟去漠北最为稳妥。”   小暖抚额,华池种棉的技术是非常好,热情也大大的有,可问题是他是建隆帝放在自己身边的眼线啊,他跟去漠北算怎么回事儿。   黄子厚连忙道,“派华池去漠北种田的事,子厚跟高大人商量过,高大人觉得甚好。子厚也将华池的身份告知了乌锥将军,乌将军也觉得甚好。”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九六三章 为难   呃……   小暖能想到高仓颉为何觉得甚好,连高仓颉会怎么向京中秘奏如何在他的努力之下,才将华池光明正大地送去漠北打探消息,让建隆帝知道他做事多么地用心。   乌锥为啥觉得好,小暖还琢磨不明白。或许乌锥想借华池的手,给建隆帝送点消息?   如果他真打的是这个算盘,那他就得直接给华池塞消息,而不是露出破绽等着华池自己去吃。自从这厮迷上种田后,对他的本行就越发地不上心了。   不过,华池能干好的事儿,绝对出乎乌锥和高仓颉的意料。华池不管背负什么差事去了漠北,差事做不做得好两说,但棉花他一定会付出百分百的努力种好。他真的是被大内高手的差事耽误的种田高手。   若非他大内侍卫的身份,小暖都提拔他当田庄大管事了。   黄子厚又跟小暖报南山坳的近况,“……为了建造房舍和作坊,子厚又从账上提了一千两银子,用于请工匠和购买砖瓦,请姑娘过目。”   小暖接过账册翻看。因是月账,账册只有十几页,每笔拨出款项的用途记得清清楚楚,每页下边有她家账房田守一的签字。若是小暖觉得有不清楚的地方要查细账,每笔款项的支出票据也可调取,这些都妥当存放在翠巧手中。   大笔的款项须经至少三人的手,这种记账方式是小暖在大周的记账方法的就上完善而成,简便,后期查账也方便,小暖粗略看了一遍发现账面没有问题,把账册交给娘亲。   秦氏早已跟小暖学会了怎么看懂账本,不过她的关注点跟小暖并不一样,看过一遍后就叮嘱黄子厚,“平整山破、盖房、凿石头都是力气活,工匠们每天的饭菜得跟上,隔一天就加个荤菜。”   外地来的工匠们就住在南山坳内,包一日三餐和住宿。他们吃的是小暖家田庄产的米粮,蔬菜也是自产的,但若要加肉,就得从外边采买了,这就又要加一笔开销。   黄子厚是穷苦出身,现在当了管家,过日子也是精打细算的,“夫人,姑娘,庄内清出的杂草和南山坳内开山砍下的树枝,扔了也是可惜,咱们不如买些猪羊圈养着,这样两三个月下去,就有肉吃了,比直接买肉更合适。”   秦氏立刻赞成,“这法子好!除了吃草,猪还可以吃泔水,磨面筛出来的麸皮也给它们拌进去,能长得快又好。”   两人又热火朝天地定下猪和羊的数量,圈养位置等细节,秦氏喝了一大杯茶水,真想立马回家,亲自操办。   这些事儿,小暖不懂也不插手,全有娘前安排,她只乐呵呵地听着。又说了济县三个田庄的春耕安排后,秦氏问起她一直挂心的事儿,“大郎的案子办得怎么样了?”   黄子厚道,“捕头查了好些日子也寻不到凶手的踪迹,这案子成了悬案。表少爷入葬那日,子厚照着二舅爷添的白事礼钱,送去了二十两银子,大舅爷虽骂骂咧咧的但也收了。”   既然他们收了银子,大郎的事儿也就算过去了。秦氏紧绷着的弦总算松了些,又问道,“家里的老人没熬病了吧?”   “都好着,子厚出来时,秦家老夫人正在给表少爷订。”   ,顾名思义就是结鬼亲。不想没成亲的男女死后在地下孤单,他们阳间的家人会想办法帮他们结亲。讲究的鬼亲也要过三媒六礼,然后才将两人合葬在一处。这样做,男子可娶妻,女子也得以葬入男方的祖坟,免成了孤魂野鬼。结了亲的两家人,以后也可当做正经姻亲走动。   大郎未定亲就去了,结姻亲是理所应当的事儿,秦氏问了几句女方的情况,便让黄子厚下去歇息。   小草和大黄去第五庄里作画还没回来,外边的日头正强,秦氏也不想出去做活,拿起给小暖做的春衫缝了几针,又叹起了气,“到底是谁这么狠心,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怎么就能下得去这个手呢!这人要是抓不住,村里人怎能安生过日子啊。”   想诈死脱身的行止早已被木刑弄醒了,他已招供,大郎的死是他派人做的。   因为圆通师徒要登神山的前一晚,有人来给行止送信,让他设法阻止圆通登山,行止得了消息便进了厨房捣鼓坏了第二天的早饭。他本以为不会有人察觉,却没想到住在寺中的秦大郎深夜未睡。   第二天圆通师徒登山未成归来后,秦大郎分析前因后果,觉得这里边有大事儿。他便以此威胁行止,让他给自己一百两银子。行止自然不认还损了秦大郎一顿,秦大郎恼羞成怒,便跑出南山坳,却与小暖相遇发生口角,被小暖禁止再入南山坳。   秦大郎借着回去拿行李的机会再次威胁行止,若是他不给银子,大郎便将这件事告诉小暖。行止知道这厮是个贪得无厌又没脑子的,便给潜伏在南山坳的人下了命令让他令秦大郎闭嘴。   哪知这二货将“闭嘴”理解成了“灭口”,直接将秦大郎给杀了!   这案情是很清楚,那二货在抢夺行止的“尸体”失败后,早已撤出南山坳,现在的南山坳,比之前还安稳。不过这个案子牵扯到圆通的身世,小暖有很多顾虑,才没告诉娘亲,“玄耑他们日夜守卫,里正也派了村里的壮丁巡夜,只要村里人不夜里入山,就不会有事。”   只要有脑子的,就不会在这时候夜里出门。秦氏点头,又惦记起圆通来,“镇清寺里现在就剩了他们师徒三个,怕是连饭都要吃不好了。咱们回去后,圆通的圆脸没准儿就变成瘦长脸了。”   小暖苦笑。   这就是她没把圆通的身世,告诉娘亲和妹妹的缘故。小草把圆通当成了上门女婿相处,秦氏也默许了,把圆通当成家里人看待。若是让她们知道了圆通的身世,她们该如何与圆通相处?   莫说她们,便是小暖也十分地为难。圆通是清王的遗腹子,她该早点将这个隐患清出南山坳才对。可她每每面对圆通纯真的目光和小脸,根本就下不去手。   圆通的师父智真,应比她更为难吧。   行止招供说智真不知道圆通的身世,只把他当寻常的孤儿养着。不过经过了这些事,身具慧眼的智真也该猜到了。现在三爷、左相甚至贺王、右相等人都盯着圆通,柴严亭那边应该也有安排,圆通的身世一旦曝光,对智真和永福寺都将是一场劫难。   面对着自己亲手养大的徒弟,智真会怎么做?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九六四章 我的眼睛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其实从本心里,小暖很想给智真送个信儿,让他快点带着圆通能走多远走多远,躲开这些是是非非。   可她不能,智真也不能走。   一来,智真是建隆帝亲封的镇清寺主持,他一走会连累京中的永福寺;二来,左右相等人现在只是怀疑圆通的身份,如果智真带着圆通跑路,这个身份就等于坐实了,这是不打自招;三来,现在盯着镇清寺的人,恐怕比集市上蹲着看耍猴的人还多,三个不会功夫的和尚怎么可能跑得掉!   所以小暖什么也不能做。智真有他的无可奈何,小暖也不是孤家寡人,她还有一大家子要顾及。   现在,就看柴严亭怎么安排了。不过柴严亭的人在这种情况下接近镇清寺,也无异于自投罗网。甚至这等着收网的主力,还是三爷……   小暖仰头长叹,一筹莫展。   现在看来,当初她邀圆通去南山坳,就是个错误。不过就算她不邀,行止也照样会烧了永福寺的伙房,惹怒智臧,让他把智真师徒赶出永福寺,结果与现在也是一样的。   只是圆通他们主动来投,小暖心里的愧疚可能会少一些。   至于为什么圆通一定要去镇清寺,行止也不知原因,他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这件事上,小暖认同三爷和师傅的推断:镇清寺是清王墓穴所在,柴严亭让圆通过去,或许是有些玄学上的说道。   小暖挠挠头,她得先把自己的事情做好。过几日殿试后,建隆帝又要带着他那一大家子来第四庄种春耕,到时候小暖怕是将有一场硬仗要打。   小暖估计,铁头御史蒋如晦会在第四庄告发自己女扮男装有失体统的事,这样才能更轰动。   御史是言官,正统的御史都是不求厚禄不怕死,只想大名留青史的读书人中的硬汉,蒋如晦更是个中翘楚。   这也没几日了,小暖得把到时的应对之策想好。不只是她的,娘亲的、小草的以及其他知情人的都得提前对好,不能留下一点漏洞。   好在,知道她身份的人不多。这件事里的关键人物赵书彦,随着王鹿鸣去了南方,小暖得给他送封信过去,好让他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这所有人当中,小暖最放心的就是赵书彦和小草了。   在书房给赵书彦写信时,门被叩响,小暖抬头见三爷到了。   看他脚步轻盈,小暖就知道有好事儿。她迎了上去,问道,“今天怎这么早?”   到了京里,小暖深刻体会到了三爷的差事有多辛苦。他每日早上天不亮便去天章阁或各部衙门,天黑才能回来。小暖不在京时,三爷住在城中王府里,她来了,他就住在第五庄,要起得更早,回来得更晚。   小暖劝他不要这么辛苦,左右他们也不能天天见面,不如住在王府里。   三爷却说,“住得近一些,心里踏实。”   于是,小暖便计划着搬到城里去住,娘亲买的房子还空着。   三爷却说,“不用,住在城外更方便,也不差这几步。”   小暖知道他说的是方便娘亲打理田庄,感动又心疼。   三爷很是自然地给小暖正了正头上的金簪,才低声喜悦道,“乌羽送了信来,他重伤了柴严亭!”   乌羽太能干了,柴严亭可不是一般的滑头,他居然能伤了他,还是重伤。小暖问道,“他没受伤吧?”   三爷低声道,“他信上未提,不过以他的功夫能重伤柴严亭,怕也难全身而退。他在信上说,等他回来要重谢你,他得的军饷,全都给你。”   他的军饷应该没有多少,不过这是乌羽唯一的正经进项,他知道小暖喜欢钱,所以把他所有的钱全给了她。   小暖露出整齐的贝齿,“都是自己人,客气个啥。若是他的军饷没处放,可以放在我这里,我帮他把军饷翻几倍。”   三爷抚上她的小脸,感受着手掌里的温柔。乌羽是自己的表弟,她是自己的妻,的确是一家人了。   在她看来,给乌羽透露消息和赠药只是随手之劳。但乌羽信上说,若非有小暖给他的消息,他绝不可能在第一时间看穿柴严亭的伪装,趁其不备将其重伤,并撒了药粉让柴严昙继续追杀。   这次成功,对乌羽的意义极大。因为这是他独自筹谋完成的一件影响深远的大事,这件事的影响也尤为深远,甚至牵动了西北和漠北的局势。   乌羽知道轻重,胆大心细,他长大了,三爷很开心。   开了心的三爷认真看着小暖的眼睛,问道,“小暖。”   “嗯?”小暖正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希望他快说点儿什么。   “我的眼睛,与旁人有何不同?”   啊?小暖眨巴眨巴眼睛,他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他的眼睛是自己见过的最有神、最好看的眼睛,不过这话她不敢说,因为三爷不喜欢别人说他漂亮。   “柴严亭的眼睛你能看得那般仔细,我的没有?”三爷冷飕飕地问道。   那不是因为柴严亭是敌人,她得仔细记住嘛!不过被三爷盯着,小暖怂了,不敢把话说出口。   “柴严亭的模样如何?”看她傻呆呆的,三爷想歪了,很是认真地追问道。   三爷居然吃醋了……柴严亭的醋他也有必要吃?   小暖咳嗽一声,非常真诚地望着三爷,冒着挨揍的风险表白道,“我见过他几次,模样都不一样,但无论哪个模样,都不及三爷一分。小暖纵观华夏五千年,也未见一人能与三爷匹敌。”   若是旁人夸他颜色好,三爷定会将他砍了,可小暖这么说,三爷只觉得开心。他努力压住上翘地唇角,责备道,“自轩辕氏至今尚不足四千载,你这多出的一千年从何处算起?安人想必已备好晚饭,走吧。”   小暖跟在三爷身后,也笑得满足。   这多出来的一千年,小暖说不得,但却真实存在。跨越千年,她找到了家人寻到了归宿,这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用饭时,秦氏问起三爷圣上来庄子里的事,“娘娘这才能跟着圣上一起来吗?”   正在吃饭的小草也抬起脑袋,满怀期待地望着姐夫。她们来了京中快半月了,还不曾见过娘娘呢。   现在百花齐放,小草每天跑到不同的地方作画,就是为了见到娘娘的时候,给她看不同的春花。因为去年春天,娘娘盯着院子里那株海棠,盯着看了好久好久。 第九六五章 惊梦   三爷一直没有说起此事,小暖就已猜到华嫔娘娘这次,应是不能随着圣上一起来了。   上次娘娘能来,是圣上格外开恩,这种好事不可能年年有,况且宫里还有正经八百的皇后在呢,放着正宫不带,却带着嫔妃出门,御史们也不能消停。   “母妃不能随驾出宫,皇后娘娘会来。”见小草脸上的希望变成了浓浓的失望,大眼睛里都噙满了泪水,三爷又补充道,“十一妹妹也会来,小草可以跟她一起玩耍。”   小草不是不懂事的孩子,但她实在是太失望了,还是忍不住问道,“姐夫,娘娘为什么不能来呢?”   这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清楚的,也不是小草这个年纪能懂的,三爷不知该怎么回答。   小草见姐夫为难,立马抽抽小鼻涕,努力挤出笑模样,“娘娘不来也挺好,种棉花就能来一天,外边闹哄哄的,娘娘玩得也不开心。等过些日子再出来,娘娘就能玩得开心了,姐夫你说是不是?”   这个难度很大,不过三爷还是点了头,“待时机成熟,我会接母妃出来住段时日。”   三爷这一句话,又把岳母和小草的脸点亮了。   见到她们这么喜欢母妃,三爷高兴又心酸。母妃因容貌过盛又不善逢迎,在宫内二十年未能交下一个可相互扶持的知己,六妹去世后,她独锁在深宫中度日。   未认识小暖一家之前,三爷接母妃出宫,她应会在王府里孤单终老。但认识了小暖一家,三爷知道母妃出宫后的日子,必定过得有滋有味。   郑美人有孕后,后宫险象环生,母妃那里,三爷迫不及待又有些力不从心。他再有能耐,也不能直接将后宫嫔妃如何。   除非,改天换日。   秦氏虽也因见不到华嫔娘娘难受着,但她知道女婿比她还难受,连忙岔开话题,聊起别的。   用完饭后,小暖送三爷出门时,三爷把她带回书房,非常郑重地对叮嘱道,“圆通的事,你不要插手。”   遇到事情,三爷多跟她商量,这样强硬的命令是很少有的。小暖抬起头看着他灯光下也带着冷峻的容颜,小声问道,“三爷,圆通你打算怎么办?”   三爷坦言,“且看形势。”   “能不能……”   “不能。”三爷打断小暖的话。   这小头够聪明,面对外人也心够狠,但是面对她认可的人,却非常地柔软。这不算缺点,但问题就出在她认可的人大都是没有经过长时间的观察或认真调查,而是凭着知觉。   她的直觉之前是准的,但不代表以后也是。若是无关紧要的事也就罢了,但圆通这件事上不行。这件事上行错一步,便能让她陷入绝境。   小暖心里明白,只是一时难以接受,她低声道,“我不会鲁莽行事,遇事会跟三爷商量,再下决定。”   三爷解释道,“当初清王之事,圣上若是当时立即连柴严亭一并处决,虽会添些闲话,但不会留下后患。惹出这一桩桩的险事,险些酿成大患。”   “一旦柴严亭不治而亡,圆通就会成为清王余党的希望所在。若是真到了那一步,圆通必不能留,否则十年后,他就是另一个柴严亭。”   小暖还未开口,又听三爷道,“柴严亭报父母之仇,是要毁了他认为本该属于清王的天下;圆通若要报仇,可能还要添上一项——杀乌羽。”   乌羽是重伤柴严亭的人,圆通要为兄长报仇,肯定要找乌羽和最后杀了柴严亭的人,许是柴严昙。   那个眼神明亮,心思纯净的虎头虎脑的小和尚,会杀人吗?   他和乌羽对上时,自己该怎么办?   小暖的心猛地一跳,“三爷,小暖明白了。”   三爷知道小暖为难,见她这样懂事,三爷很想抬手揉揉她的头,可现在已经到了门口,他不想让那爱看门缝的笨蛋觉得自己待她举止轻浮,只得作罢,“夜深了,早些歇息。”   三爷走后,小暖久不能寐,睡后又梦到柴严亭浑身是伤地提刀向她冲过来,小暖为自保让人把他杀了。柴严亭倒下后,却见穿着僧袍,戴着她的小帽子的圆通站在后边,冲着她开心地笑。   小暖惊醒,坐起来喘着粗气。守夜的玄迩立刻挑帘进来,见并无险情,才给小暖递上一杯温水,默默退了出去。   秦氏被这响动吵醒了,她坐起来摸了摸闺女的后背,发觉她背上全是汗,“梦魇了?”   “嗯。”小暖努力平复心情,“女儿没事儿,娘睡吧。”   秦氏给她擦汗换了衣裳,才搂着她躺在被窝里,一下一下地拍着,“没事儿,梦都是反的,别害怕。”   如果反过来,不就是柴严亭把她杀了?   小暖闭上眼睛,闻着娘亲身上温暖熟悉的味道,鼻子有些发酸。她不能有事,她死了娘亲和妹妹要怎么活!   “娘,好人会不会变成坏人?”小暖没头没脑地问。   秦氏不晓得闺女说得是谁,不过这么厉害的闺女也有迷茫的时候,秦氏很担心也很重视。她努力想着该怎么回答才好。   “这世间的人,好坏得看对谁说。这人你看着是好的,兴许其他人看着就是坏的,没啥变不变的。”   娘说得很对。譬如柴严亭,他为了报仇不择手段,在很多人看来就是坏的,但是他却将圆通保护得非常好,让他能远离是非,平安长大。   不管柴严亭对别人做过什么,但他是一个合格的哥哥。   小暖闭上眼睛,幽幽地叹了口气。   女儿这真是遇到为难的事儿了,秦氏问道,“啥事儿,跟娘也不能说?”   小暖打起精神,“嗯。”   秦氏不敢追问,劝道,“有事儿先跟三爷商量,如果还是拿不定主意,就问问你师傅,他老人家见多识广,兴许能给你出个不错的主意。”   这件事儿牵扯着佛门和清王,小暖不想惊动师傅,“娘放心,三爷今天已经跟女儿聊过了。”   聊了,女儿心里还是难受,这是因为她跟女婿没想到一块去吧。   秦氏劝道,“三爷经的事儿比你多,你多想想他说的,兴许是对的。”   不过,秦氏又补充道,“如果你想了,还是觉得三爷说的不对,那就照着你自己想的做,娘觉得你不会走岔路。”   纵使心中千头万绪,小暖还是被娘亲的话说笑了,“嗯,女儿明白了。”   师傅说了让她顺应本心,三爷也说要跟着局势再看,那就走一步说一步吧。或许是她杞人忧天,最后什么事儿都没有呢。   “小暖……”   “嗯。”   “不会是三爷要纳侧妃吧?如果是这事儿,你现在可不能依着他啊,怎么也得等你生下儿子再说。”   “……”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九六六章 天才陈小草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拳头握紧,拳面向外,出拳要迅速,像这样!”   玄舞在前边做示范,小暖母女三个在后边学习。因贺风露留在归阳观随着她师祖习武,所以现在小暖一家跟着玄舞练。贺风露教的是内家功,玄舞教的是拳脚功夫。   “出腿时也一样,单腿站稳,出腿疾如风,力破千钧,像这样,哈!”玄舞抬腿踢踹,那叫一个潇洒。   “哈!”小暖也跟着来了一下子。练内家功也好,拳脚也罢,她们不是为了打架,而是强身健体而已,跟着谁练、联系的是什么武功,根本就没啥差别。   不过,“哈——咔——”   小暖被这声音吓得腿一软,转头见她妹子一脚踹断了一根跟她的胳膊一样粗的木棍……再看看同样惊讶地娘亲,小暖觉得自己说的没差别,好像只适合自己和娘亲,妹妹完全是另一卦的。   “二姑娘出脚又快又准,好力道!”绿蝶、莲年、友鱼等人在一旁鼓掌叫好。   玄舞也赞道,“二姑娘在习武一途,颇有天赋。”   “汪!”大黄叫了一声,抱着棍子继续啃。   小草有模有样地收回小胖腿,大眼睛闪亮亮地望着娘亲和姐姐。   二姑娘过目不忘、二姑娘丹青妙手、二姑娘口若悬河……二姑娘还有啥不擅长的?小暖看着妹妹面前那半截棍子,百万分真诚地竖起大拇指,“小草,姐姐以后就靠你了。”   秦氏则心疼着闺女的小脚,“小草啊,你的脚疼不?”   小草很是耿直,“疼,不过能踢断棍子,小草觉得很爽。”   玄舞解释道,“只要二姑娘腿法够快,力道够大,踢断更粗的棍子也不会觉得多疼了。”   那就是还会疼啊,小暖劝着妹妹,“咱踢踢空气也就算了,别踢棍子了吧?”   小草摇头,“小草要更强,以后还要踢石头!”   等她练成了,爹爹再来找事,一脚就能踢出庄子去!到时候爹爹比文章不如她,比画画不如她,比拳脚还是不如她,小草抱着小胳膊,得意地笑。   “姐,咱俩一块练吧?”她们俩都练成了,连郡母的鞭子都不怕了,到时候一人打一个!小草得意地笑。   小暖的头晃得像拨浪鼓,断木裂石是挺爽的,但她怕疼也真没小草那悟性,“姐姐忙,让莲年和友鱼陪你练啊。”   “是!”小草身后的两个小丫头立刻响亮地应了,能得玄舞大人亲自指导,她们求之不得。   踢断木头的小草信心高涨,“回去后,我就能和圆通比试腿功了。”姐姐不行,但是圆通一定行,圆通厉害也是一样的,反正都是一家人,小草笑弯了大眼睛。   闺女厉害点没啥不好,秦氏就是担心她的小脚,“娘给你做几双厚帮厚底子的鞋,以后练功就穿着,别伤了脚。”   想到圆通,小暖心头又是一沉,这滋味非常难受。于是乎,她决定出去给别人找点不痛快,好让她自己能痛快点,首选当然是右相程无介。   右相家的绸缎庄,名为羽衣坊,在京城很有名气。为了抢他家的生意,离着羽衣坊不远的地方,小暖新开了一个绫罗坊分号,与卖棉布的棉坊一起包夹羽衣坊。这半年多下来,这两家铺子已经抢了羽衣坊三成的生意。小暖计划今年再加把劲儿,把羽衣坊挤出一流布庄的行列。   这不是她异想天开,因为羽衣坊虽然是京城最大的绸缎庄,但三爷已令秦记全面围剿程家的生意,所以小暖有强有力的同盟者。   秦记的东家秦中天做事非常谨慎,他围剿程家生意不用明刀明枪,而是润物细无声地蚕食。这半年多来,在秦记的暗中运作下,羽衣坊一等的缝衣娘走了六个,上等货源断了四处,掌柜家里添了个美貌小妾,闹得家宅不宁……   羽衣坊被秦记蚕食,小暖的棉坊和绫罗坊,却在绫罗霓裳大掌柜展福的亲自带领下强势崛起,理所当然地接收了羽衣坊流失的客户,蒸蒸日上。   小暖到了永宁街的绫罗坊分号门口,玄舞示意她向对面的茶楼看。   小暖将车帘掀开一条缝,看到程家老三程贤文,在对面茶楼临窗的位子坐着吃茶,狠狠瞪着她家店里川流不息的买布人。程贤文见小暖这死丫头从马车上下来,恨得牙痒痒。这么个乡下土丫头,居然敢跟他抢生意,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小暖也看到了程贤文,两厢对视,一方火光四射,一方沉静如水。学着三爷一般面瘫的小暖,烦乱的心终于痛快了,她就喜欢见到程家人看她不顺眼,又拿她无可奈何的模样!   程无介在官场欺下媚上,程家人做生意手脚极不干净。他们利用程无介的权势欺行霸市,同行惹不起右相,敢怒不敢言。   别人怕他程家,小暖可不怕。骨头挑最硬的啃,啃下这一块,京城布行她就是老大。   小暖弹了弹衣袍,抬头挺胸地进了店铺。大掌柜展福过来见礼,请她入会院的议事房,“郡主这两日不忙?”   虽然郡主没跟展福明说过,以前的小东家是她假扮的。但展福跟着小东家跑前跑后近一年,怎能分辨不出现在的秦日爰跟以前的秦东家的差别?彼此心照不宣罢了。小东家是男是女,都不妨碍她在展福心中的财神地位。   小暖看着展福越发明显的双下巴,笑道,“还成,今日得空过来转转。”   展福一听郡主有空,立刻将最近铺子里的事儿报了一遍,特别是程家派人撒泼,说他们绫罗坊的布掉色挂丝,昨天还截他们的货船的事儿。说完,展福有些无奈,“他们这么大的布庄,正道不走,净干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儿!”   小暖分析道,“他们越不择手段,越表明羽衣坊要撑不住了。或许是他们自己的货供不上了才冒险截咱们的货,你派人去查查。”   “是。”展福又喜滋滋地问,“郡主,等羽衣坊倒了,咱把它收过来吧?那儿位置好,楼也盖得气派。”   小暖摇头,“永宁街是京城最繁华的地段,我在街上已经有了两家布庄和一个脂粉铺子,再添铺子就要惹眼招恨了,咱要适可而止。”   展福暗道可惜,随即又因为他们现在已经强大到要韬光养晦而飘飘然。三年前,他展福还是济县展家小铺子里的二掌柜,为了生计忙得焦头烂额。一转身,他已经要成为全京城最大的布庄掌柜了。   小暖看出了他的膨胀,却没多说什么。展福聪明能干,但毕竟年轻,比不得展柜沉稳。小暖现在说什么话,也不及让他受些挫折,自己冷静下来为好。   一直忙到快晌午,小暖才从绫罗分号出来回庄。刚出城没走多远,玄舞便隔着车帘提醒道,“姑娘,度通过来了。”   小暖一听,眼睛立刻睁开了。 第九六七章 智真的请求   今天是三月十三,离着四月初八浴佛节没多少日子了。小暖进京前,度通还跟她商量着要大办浴佛节法事赚一波香火钱,现在他不在南山坳忙着布置造势,却到京城来了。   现在镇清寺就只剩智真和圆通了,想着就让人担心。待到近前,小暖刚挑起车帘,侯在路边的度通马上双掌合十,行礼问好,“郡主安好,小僧应师祖之命,回京办事。能与郡主在此偶遇,幸甚,幸甚。”   他的师祖是永福寺的主持慧清,这么说,慧清长达数月的闭关参禅结束了?对他能活着出来,小暖表示十分地惊讶,“你师父和师弟还好?你来京中,庙里剩下他们两个能成?”   度通见小暖担心师父和师弟,十分欢喜,“多谢郡主垂询,师父和师弟安好。小僧前几天从济县招了三个有缘人剃度,这其中有两个是天香楼的厨子,师傅和师弟吃的不比之前差,我师弟的小脸儿又圆回来了。”   天香楼是济县最好的酒楼,厨子的手艺自不用多说。但天香楼真正的主子三爷,天香楼的厨子当然是三爷的人,他们入镇清寺为的是就近见识智真师徒,甚至……   剩下的那个,怕也是有来头的。   想着圆通的处境,小暖心中也不好受,不过她还是强撑着笑,道,“如此甚好。”   度通跟小暖商量着,“不知这几日后郡主这里是否有车回南山坳?若是有,小僧想见过师祖后,搭您的车尽快回去,搭您的车,更为安稳。”   绫罗霓裳运送货物的车船,都是有镖师护送的。小暖转头看绿蝶,见绿蝶点头,她才道,“三月十六有车,度通可要带东西回去,我给你空出两辆马车来?”   度通露出两个雪白的松鼠牙,“那小僧就收拾些有用的东西带回去,多谢郡主。”   待度通走了,小暖靠在车内的长榻上,又郁闷地想回城去收拾程无介家的铺子!   三月十六正巧是清明节,扫墓踏青的正日子。   这一日,刚主持完殿试的建隆帝,带着他的儿子们和柴氏子孙去陵墓祭祀、拜陵;城里人携带家眷出郊,扫坟踏青;刚考完的举子们如脱笼之鸟,成群结队地出城散心。在这络绎不绝的行人中,肩扛手提的度通显得格外扎眼。   许是几个包袱太有分量了,度通走进第四庄时,每一步都带着沉重。   送货回济县的马队已经开始装车了,车队管事早就接了郡主的吩咐,见度通来了连忙上前接了他手里的东西,客气道,“您一路辛苦了,进屋吃杯茶吧?”   度通笑容可掬地道,“小僧去跟郡主道声谢便出来,不耽误大伙的行程。”   那是最好不过了,管事连忙引着度通到了庄子内的主院门口,交由绿蝶带他进去向小暖辞行。   小暖一早便让娘亲带着妹妹出门踏青,她留在家里等度通来。   度通进屋后,抬眼见小暖身边只有她的心腹绿蝶和大黄,便跪下以头触地,“郡主,小僧的师父让小僧进京,见了您后,跟您说几句话。”   果然让她猜中了。小暖平静地抬手,“度通,起来说话。”   度通没有起身,头也不肯抬起,“师父说,我师弟圆通不足月时便被人扔在庙门口,师府把他带进佛门,由我和师父亲手把他养大。师父教他分辨了善与恶,明白了舍与得。圆通是出家人,他性善无争,以慈悲为怀,以扶弱济世为念,无论以后风云如何变幻,圆通都不会坠入魔道,为祸世间。若到了那一天,我师父希望郡主能在不会危及您和家人的情况下,放圆通一条生路。”   小暖听得眼圈发红,心情沉重,智真大师虽被困在寺中,但也看清了局势,所以才派了度通进京。不危及家人这个尺度,实难把握。   度通见小暖沉默,便接着道,“郡主,小僧跟在师父身边十九年,从未见他求过人,请您务必念在我师父对师弟的一份心上,别怪罪他。”   “其实依着小僧,是不该给您带这话,让您为难的。跟生长在佛门的师傅和师弟不同,小僧的家乡六岁遭灾,小僧八岁成了孤儿沿街行乞,看尽这人间丑恶,受尽了人情冷漠。十五岁那年,小僧为了抢一块剩饼子被人打了一顿后就起不来了,得幸在快病死时被师父捡回去,否则小僧的骨头早就被野狗……不对,野狼嚼干净了。”   见小暖身边的大黄竖起了狗耳朵,堵头连忙改了口,“您带着家人从苦日子里熬过来,其中的不易不比小僧少。何况您现在还入了道门,莫说佛道不两立,就是没有这层关系,为了您一大家子人的安危,再考虑着晟王这层关系,您也不该插手我们的事。小僧若是处在您的位置上,连为难都不会就直接回绝。毕竟不能为了我师弟一个,就连累您身边这么多人。”   “但是我师父说,圆通唯一的生机在您这里,所以让小僧跑这一趟。为我那才十一岁,连鸡都没杀过的师弟,搏这一线的生机。”度通又磕了三个响头,“郡主莫为难,小僧告辞了。”   说完,度通站起来就往外走。   两面话都让他说了呢,小暖长叹一声,“你回去告诉你师父,小暖会尽力而为,不过……”   度通又“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给小暖磕了三个响头,哽咽道,“您别怪度通话多,度通除了这张嘴,一点本事也没有。不管将来怎么样,今天有郡主这句话,我师徒就感激您一辈子。”   度通总说他师父待圆通多好,又有多不忍心,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为了他师父和圆通,度通忙里忙外,总冲在最前头。因为他以前是孤儿,被智真救回寺中得以活命、有了亲人,所以他感恩、珍惜,与他们相依为命,为他们不辞辛劳、不求回报。   他这个样子,像极了自己。小暖想着若是她处在度通的位置上,怕也会来这里低声下气地求人,为自己的亲人搏这一线生机。   圆通的生机,不是该在柴严亭那里么,怎么会落到自己身上呢?小暖觉得肩膀好重。 第九六八章 赔本的买卖   .,   站在她身后的绿蝶,看得出姑娘十分为难。   绿蝶自小被当做三爷的暗卫栽培,她做事不讲感情,只遵规矩和命令,但在圆通这件事上,她能理解姑娘的不忍心。因为便是绿蝶见了圆通,也不忍心。   那个小和尚,从里到外地透着干净和快乐,让人看了就心情舒畅。这样的人,怎么会是清王的儿子,柴严亭的弟弟呢?   今天姑娘支开玄迩和师姐,带她在身边一起见度通,绿蝶就明白姑娘的意思了。   在圆通这件事上,姑娘可能会与三爷的意见相左,如果发生这种情况,那么姑娘能全然信任的人就不是她身边武功最高强地玄迩大人和师姐,也不是来自上清宫的贺风露四人,而是她绿蝶。因为,她是跟在姑娘身边最久,也是姑娘最信任的人。因为姑娘的信任,绿蝶激动不已。她上前一步单膝跪地请令,“姑娘莫为难,只要姑娘一句话,绿蝶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汪!”大黄也彰显它的存在感。   “还没到你说的那个地步。我只是有些事情,还拿不定主意。如果要做什么,我也会先跟三爷商量,拿出个统一意见的。”小暖笑着摸了摸大黄的脑袋,大黄最是纯粹,如果自己告诉它圆通有难,它一定会跑去的。因为小草把圆通当自己人,连带的大黄对圆通也十分亲近。   小草……   小暖又叹了一口气。   第二天,去皇陵祭祖的三爷回来了。他趁夜来到小暖的书房时,见她正全神贯注地看着桌上的一摞纸,时不时地用笔圈个圈。她握笔的姿势还是不对,但却不让三爷觉得难受,反而觉得她这样很可爱。   灯光下,她微垂着头,睫毛浓密,她的鼻子山根端秀准头丰满,看着很舒坦,许是遇到了难以决断之处,她咬着唇,眉头微微皱起。   连发愁的样子,也是这么可爱。   单论五官,这丫头并不算出色,但三爷却越看越喜欢。静静看着她把手里的事情处理完,三爷才轻轻叩了一下门框。   小暖抬起头,本来严肃的小脸见到他时,立刻带了欣喜,眼睛也明亮起来,三爷的心也跟着柔了。   “什么时候到的?”小暖起身相迎,“用过饭了没?”   “刚刚,用过了。”三爷任她牵着自己的衣襟,坐到桌边,接过她捧过来的热茶。看她要坐到对面去,三爷拉住她的小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她也顺从地坐了,乖巧得让人想把她抱过来揉一揉。   还不等他问,小暖就直接问道,“三爷是为了度通的事儿来的吧?”   三爷没有否认,“除此之外还有一事:圣上钦点的状元是卢奇渊的之子卢林平,明日竟会张皇榜公告天下。”   “这下卢大人和程无介都该高兴了。”中状元这种事儿,是可以操控的,程无介深谙建隆帝对文章的喜好,稍加点拨再帮着敲两句边鼓,只要卢林平不是十分差,这事儿也就成了。   后来小暖才知道,她爹三年前之所以能中状元,是因为那一科时,南北两派官员各有推举,明争暗斗之下都不想让对方得了好处,最后才便宜了她老子。所以说,陈祖谟的运气,真的是非常好了,可惜他自己不知道珍惜。   ;n-->>   bsp; 小暖将度通来的事儿说了一遍,然后咬咬唇,轻轻地拉住三爷的衣袖,道,“严晟。”   三爷转眸看着她,见小丫头一脸认真地看着自己,问道,“三年前我与你认识没多久,就不知天高地厚地找到严府,请你借我一张假面,好方便我在外做事。你当时是怎么想的?”   三爷坦诚道,“觉得你是可造之材,想收到旗下,为我所用。”   呃……   三爷这话,让小暖接不下去了。她本以为三爷会说看她一个人为家人打拼很是辛苦,所以才决定拉了她一把呢。   宫闱之内,心软、舍身为人都是自寻死路。三爷冷清冷性,杀伐果断,同情心这种不必要的东西,他没有。   小暖的手紧了紧,干脆直接说了,“三爷,若是可能,我说若是可能,圆通的身份暴露后,能不杀他就别杀他,好不好?”   圆通知晓自己的身份后,活着比死了更难受。因为圣上容不得他,永福寺也容不得他,柴严亭把他接过去,会让他走上跟柴严亭一样的路。   不过度通来求她,她没有冒然行事,而是懂得与自己商量而不是闷着心思与他拧着干,就已经很好了。三爷纵容她这一次,“好。不过若他走上邪路,我必除之。”   “小暖替圆通多谢三爷。”小暖欢喜行礼后,又挨着三爷坐下,低声解释道,“三爷,我也不只是心软,而是觉得咱们不能因为觉得将来圆通会做坏事,就判了他的死刑,将来怎么样,还未可知呢。”   三爷问道,“你觉得圆通知道真相后,还能如现在这般无争无求?”   小暖摇头,“小暖不知道。不过若真到了那一步,智真一定会把把清王和柴严亭做过的事一五一十地讲给圆通听,教他分辨是与非。圆通的心里会受到巨大的冲击,但是以我对圆通的了解,他说不定还能把柴严亭从邪路上拉回来呢。”   三爷失笑,“若真是如此,也不枉你的一番苦心。”   “我师父说,天下的事都有因果定数,让我顺应天道而行。我问师傅该怎么顺应天道,师傅说我顺自己的心意而为,就是顺应天道。”小暖轻轻靠在三爷的胳膊上,解释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智真大师说圆通的一线生机在我这里,而我也不想要他的命,所以才为他争一争。或许圆通命不该绝,他还有因果要去了结呢。”   圆通的事,三爷不想多说,他抬手把小丫头搂在怀里,“你师傅怎么说我的?”   小暖老老实实地道,“我师父说你是小暖的福星,让我多与你走动,这样对我的生意和运道都大有助益。”   所以她把自己写的招财进宝的招牌,挂进了每个铺子和书房,连这屋里也有一幅。三爷高兴了,低头问道,“近来你的生意如何,可要蹭蹭财神?”   被三爷搂着,小暖觉得就已经蹭到财神了。不过她还是顺应三爷的意思,抬起小脑袋,把唇印上了他的。   师傅还说过,三爷命局中姻缘浅薄,债不多情不深,实非良配,说自己嫁他,可能是笔赔本的买卖。   通过这件事,小暖知道自己与三爷将来或许在很多事上观点并不一样,但他们能坐在一起商量,她坚持时,他还肯为了她妥协。为了这个,便是这笔买卖是赔本的,小暖也心甘情愿。 第九六九章 春风得意马蹄疾   阳春三月,今科殿试张榜之日,京城百花齐放,美不胜收。贡院外的举子人头攒动,翘首以盼。   小暖家的马车在停在稍远的地方,母子三个挤在车窗边,看热闹。   等候放榜的举子们行为各异,有的紧张得来回走,有的靠树假寐,有的成群高谈阔论,有的默诵圣贤书   虽然做过状元妻,但陈祖谟考秀才、举人、贡生、状元四次张榜,秦氏都没得见。这次她总算知道放榜是什么样了,小声道,“咋还不贴榜啊,真让人揪心。”   “就是啊。”小暖也嘟囔着。不只娘亲和妹妹过瘾,小暖也是。现在高考成绩公布时,学生和家长们都是通过网上或电话查分,哪有这场面。   现在外边这熙熙攘攘的人群,是由大周高级知识分子举人,组成的。这些人中,有不少将成为国家的栋梁才,想到这个,小暖也觉得热情高涨。   今科,会取多少人呢   小草则完全在想另外一件事,“姐姐,你说小草张大后,朝廷会不会开始取女状元呢不取文状元,武状元也行。”   听她妹妹这口气,是想把文武状元全包圆呢。   小暖鼓励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机会总是垂青有准备的人,小草好好读书练武,万一将来真取女状元,非你莫属”   秦氏则道,“武状元就算了,咱们不去打仗,考个文状元就好。”   “来了,来了”   远处一阵骚动,母女三个离开隔着车帘的缝隙往外看马车边的黄子厚一溜烟地挤进人群。   一队人骑马慢悠悠地赶来,小暖从中看到了几个眼熟的巡城衙差和太监。到了贡院外,衙差吆喝着清出一片空地,太监将长长的皇榜贴在墙上。   众人呼啦啦地围了上去,从开始看。   “今科状元,卢林平”   外边的众人听了,左顾右看寻找状元郎。赶车的田归农、马车内的秦氏都跟着激动不已,“太好了”   “榜眼,苏茂盛”   众人又是一阵议论,左右寻找。   卢林平和苏茂盛是春闱会试的前两名,今科状元的热门人选,也可以说是最紧张的两个人,他们都没到场,也在情理当中。   “探花,曹仲皎”里边又有人喊道。   这次有了   人群外围一个发了傻的白面书生被同乡团团围住道贺。秦氏看着曹仲皎由发木到狂喜、再到喜极而泣、跪下磕头,也跟着感慨不已。   这个举子小暖多看了几眼,此人小暖也没听说过,算得上是一匹黑马。   黄子厚终于又挤了出来,跑到马车前道,“二甲共有两百一十三人,三甲六十九人。”   加上一甲,这一科共取两百八十五人,这个数目和上次基本持平。全国读书人三年才取这几个,可见竞争之激烈。   小暖问道,“传胪是谁”   啊黄子厚愣乎乎的不知道传胪是指什么。   田归农提醒道,“就是二甲第一名。”   哦黄子厚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小人再进去看看。”   世人只记得状元、榜眼、探花,再后边是谁就无关紧要了。小暖阻止道,“不必了,是谁咱也不认识。走,去永宁街。”   张榜后,就要状元游街了。永宁街是状元游街的主要路段,小暖她们要早点赶到棉坊,否则待会儿人流拥挤,便不能坐车了。   便是现在,人已不少了。马车缓慢前行,路过京中权贵聚集的观景楼,到了自家的铺子。   从铺子二楼雅间,推开窗往下看,更觉震撼。   街道两边密密麻麻,比逛灯会的时候还多每个人都面带笑意,不住向东边张望。约莫等了一个时辰,才听到东边传来锣声。   来了   一家三口向东望去,见鸣锣开道的衙差后,十几个人高举着牌子走在前边,其后是捧着钦点状元圣旨的礼部、吏部官员。   路两旁看热闹的,不管是民还是官,见了圣旨纷纷下跪山呼万岁,朝贺新科状元卢林平。   捧旨官员之后,身穿红袍、帽插宫花的卢林平骑在高头大马上,他身后是榜眼和探花。三人望着这一幕,三张年轻的脸上神采飞扬。   状元所到之处,欢呼雷动,路边持花等候的姑娘们,恨不得用手里的花将这三人给埋了。   观景楼上也有人扔下一大捧鲜花,落在状元马侧。紧接着,楼上的鲜花若雨般洒向今天最耀眼的三人,引得掌声如雷。   状元游街,是朝廷昌文风的手段。通过这样荣耀无比的仪式,激起读书人的进取心,希望他们能好好读书,参加科举,学成报国。   能上这座楼的,都是京中一等一的权贵家的女眷。她们来此,不只是看热闹,更是为了迎合圣意。出身贫寒,寒窗十载高中后得金枝玉叶倾慕,这是很多贫寒学子勤奋读书的动力吧。   状元夸官三日,若是观景楼同一雅间内的女眷连抛三日花,并赢得状元抬头一笑,就会轰动京城,成就一段佳话。   陈祖谟和柴玉媛就是去年的佳话,不过后来变成了笑话。   唐代孟郊曾留诗形容他进士及第时的欢快心情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得了状元的陈祖谟,夸官游街接受万民恭贺时,心情只会比孟郊欢快数十倍。   小暖靠在窗边,看着在西边又引起一阵阵山呼海啸的状元郎,想着三年前陈祖谟游街时的情景。   若只论容貌,陈祖谟比稚嫩的卢临平有看头多了,想必引起的轰动也更大。   这样的沸腾之后,陈祖谟应是认为他已脱胎换骨成龙了。他成了龙,他的心已经向那整整三层楼的如花美眷飘去,在第三日,陈祖谟抬头望着柴玉媛笑,是公然背弃了他的发妻秦氏。   那时,在秦家村内一无所知,得了陈祖谟中状元的喜讯,还欢欢喜喜地随着公婆进京与他团聚的秦氏,想着就让人心疼。   娘亲现在的心情,一定非常差吧。小暖回眸,果然见娘亲直直地望着对面楼发呆。   她刚要宽慰娘亲几句,娘亲却先开口了,“小暖你看见没对面楼上抛花的不光是姑娘,还有男人和老妇呢”   小暖笑了,“嗯,看到了。他们也是来凑热闹的。”   把手里的花都扔了出去的小草排排手,意犹未尽地道,“娘,姐姐,咱们明天还来,行不行”   小暖笑了起来,“好,咱们现在去采花,明日接着来” 第九七零章 投机取巧之辈   在两个闺女面前,秦氏没有显露出一丝的情绪,但夜里却睡不着了。她躺在炕上翻了几个身后,小暖就轻声道,“娘心里不舒服,就跟女儿说说,别闷着。”   秦氏侧身面对两个闺女,屋内的灯熄了,但能看到隔着睡得四仰八叉的小草,小暖面朝自己侧躺着。秦氏小声道,“娘吵到你了?”   “没有,女儿在想事情,一直没睡。”白天见娘亲一直绷着,小暖就知道她晚上怕是要睡不好,早就打定了主意要跟娘亲聊一聊的。娘亲这两年是坚强了不少,但遇到今日的情境,心里难受是难免的。   秦氏停了一会儿,才道,“今儿好热闹。”   “嗯。”小暖应了一声,静静听着。   “经过那样的大场面,怨不得你爹会动心攀求富贵。”秦氏声音越发低沉了,“三年前,全京城都知道了,就娘还蒙在鼓里,欢欢喜喜地带着你们进京……她们在背地里,不定怎么笑话娘呢。”   “在这件事上,娘没有错。所以因为我爹抛妻弃女而笑话娘的,没一个是好人,娘不用在意他们。”小暖安慰着娘亲,“这事儿已经过去了三年,还说道这些的人并不多。因为大多数人都忙着生计,哪有时间注意别人怎样。不信您想想,远的不说就咱们村里那么多户人家,天天发生多少事儿,咱们又能关注到几家?”   “这还真是!没进京时,娘见你大年婶子抱着个三个多月的小女娃出来溜达,就问了一句这是谁家的闺女,让她们笑话半天。一个村住着,娘都不知道她又怀孕生了一个!”怀孕和生孩子,对一家人来说是大事儿,但旁人听了也就一耳朵过去了。   自己跟陈祖谟那点事儿,自己还当回事儿难受着,但在别人哪儿早就是陈芝麻烂谷子,说着都没意思了吧?   顺利被小暖拐歪了的秦氏心里踏实多了,“也不知道翠巧这几天咋样,要生了没有。”   “华郎中不说是三月底么,这还有几天呢。”小暖回道。翠巧临盆在即,所以她把华郎中留在家中照看着,并未让他跟着进京。   “这可说不好,万一她肚子里的孩子着急,提前半个月出来的都有。一般早生的都是儿子,懒闺女都是晚生。”秦氏过了心里的坎儿,就来了困意,打了个哈欠。   打哈欠是会传染的,小暖也跟着打了一个,听着中间的妹妹猫儿一样打着小呼噜,小暖也觉得困了,“咱早点睡吧,明早还得摘花呢。”   妹妹对扔花这件事,兴头儿可大着呢。   状元游街的第二日,依旧是人山人海,小暖一家也早早到棉坊二楼等着。待鸣锣响过,三位万众瞩目的少年郎骑马而来,窗边踩着小凳子,提着花篮的小草立刻将摘了一早上的花一把把地扔下去,若是有花落在他们头上,她就咯咯地笑。   心境跟昨日不同的秦氏也来了兴致,抓了一把扔了下去。扔得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可扔出去了,她就觉得很有意思,脸上也漾起了欢笑。   小暖见娘亲和妹妹开心,小暖看着在花雨中行进的三位少年郎,也笑得欢快。   斜对面的观景楼里,三爷、左相、建王和卢正岐四位人也忙里偷闲来看凑热闹。左相三人都是送家里女眷来的,至于晟王为何会来,大家心照不宣。   见对面楼上的小暖没凑热闹抛花,三爷很满意;左相见秦氏笑得那般没心没肺,便挑了挑眉,暗道这妇人的心性比他想的要坚韧些许。   卢正岐正跟建王评说今科的探花,“曹仲皎的文章写得觉得非常好,只可惜他在用律用典上稍差,才落在卢、苏之后。”   与卢正岐一样,左相也更欣赏曹仲皎的文章,他回头笑道,“探花一定是没读过自去年便大火的《金榜寻章》。”   《金榜寻章》是陈祖谟写的那本教读书人如何在科考中取得好名次的书。其中有一篇提到,为了让自己的文章亮人眼球,在做不要求格律的文章时,也要讲究用律,好让自己的文章读起来朗朗上口,才能博得考官青睐云云。   建王笑道,“听这意思,李大人是拜读过了,给厚生买的?”   左相的小儿子李厚生将要参加三年后的科举,这样大火的书,左相便是再忙,也会寻来为儿子分辨其内容是否可取。左相颔首道,“奚然读了,且颇有进益。”   “哦?”建王提起了兴趣,“大人说说看?若是真有用,本王也给我那不成器的东西买一本,让他默熟,也去贡院试一试。”   柴方乃是亲王之子,长大成人后便会承袭亲王爵位,去参加科考不过是句玩笑话。左相含笑,“王爷问奚然,不如问正岐。”   建王从善如流地转头问卢正岐,“正岐觉得如何?”   卢正岐以科举入仕,陈祖谟出的书,他当然读了。通过此书,卢正岐得出陈祖谟文采斐然、头脑清晰,但他的头脑都用在揣摩出题人的心思,然后如何投其所好上,而不是教导举子们通读四书五经后再如何融会贯通,高屋建瓴地破题立意上。   这样挖空心思投机取巧的人,若是为官,走的定不是正途。好在圣上高瞻远瞩,断了他入仕的路,再有文昌郡主压着,陈祖谟想出头,难于上青天。   不过再怎么差劲,陈祖谟也是晟王的岳父,卢正岐不会傻到在晟王面前评说他的是非,“正岐惭愧,此书虽得了一本,但还未细品,不敢班门弄斧。”   建王会心一笑,转头看自己的侄子柴严晟,却见他的目光还望向窗外。建王顺着他的视线望了一眼,忍不住摇了摇头。   他们柴氏一族喜欢钱财的有,喜欢权势的有,喜欢美色的也有,但情深如斯的,只柴严晟一个。若他是做戏给圣上看,这戏也做得太真了。若是真的,这就更稀奇了,倒回三年去,若是有人跟他说冷心冷血的柴严晟会如此倾慕一个貌不惊人才不出众的农家女,他定会笑掉大牙。   现在莫说笑掉大牙,惊掉眼珠子还动了心思的,大有人在。 第九七一章 爹的脸还疼不   建王不打扰侄子看姑娘,转问起李家老夫人的寿辰,“是在国公府办,还是庄子里?”   建隆帝登基后,封了自己的外公为一等敬国公。李国公去世后,左相承了爵位,不过国公这等虚衔,没他的丞相之职更显其在朝中尊贵的地位,所以众人很少称李奚然为敬国公,而以官职称之。   正透窗关注路边右相府的下   《掌家小农女》第九七一章 爹的脸还疼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掌家小农女》啃书言情小说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http://www.kenshu.cc" target="_blank">" target="_blank">www.kenshu.cc 第九七二章 第三日   陈祖谟听了小草的话,鼻子都要气歪了,斥责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小草歪着小脑袋回道,“今天是爹爹的生辰,小草和姐姐要过来给爹爹行礼,然后等着晌午吃完饭再回家。现在行完礼了,小草不会准备饭菜,不能出去玩吗?”   小草说得没错!家里有厨娘,现在时辰还早,她当然可以去玩。家里地方小,她出去玩一点儿毛病也没有!可让他去看状元游街,不是在他的伤口上撒盐么!   想让他去,除非他死!   看着渣爹一脸那啥,小暖就觉得心里痛快。妹妹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她出门前只教了一遍,她就能说得这么好了!见渣爹没话说,小暖进门后第一次开口了,“我和小草去去就来?”   皮氏还没见过状元游街的热闹呢,能蹭小暖的马车,还有好位子,她才不会在家里闷着,连忙道,“待会儿还有客人过来,你爹得在家等着。走,奶奶带你们仨看热闹去。”   母亲要去,陈祖谟也不拦着,只叮嘱两句让小暖看好她们,便由着这一帮在家只会给他添乱的女人们出门了。   待到了永宁街棉坊二楼的雅间内,看到屋里的丫鬟面前摆着的三大箩筐的野花,皮氏的嘴角直抽抽,“小草,这都是你们摘的?”   小草摇头,“前两天的是,今天是丫鬟们摘的。”   自己院里就青柳一个使唤丫头,忙都忙不过来了,她们家的丫头却没事儿干闲得摘花!皮氏眼都嫉妒得发红,这俩死丫头真是太不孝了,且给她等着!   在家里关了快一个月的小棉扑到箩筐边,扒拉了一圈,嘟起小嘴儿抱怨道,“没有大花!”   大花指的是牡丹和芍药,大花好看,摘下来带在头上还可以,扔着玩小草就舍不得了。她耐心地跟小棉讲道理,“三妹,大花贵,这些山花不用银子买,你别看它们小,扔下去时五颜六色地一起飞着往下掉,可好看了。”   “不要,大花好看!我要大花!”小棉不依。   皮氏最是不耐听孩子撒娇吵闹,沉着脸教训道,“想要大花,找你娘给你买去!”   小棉被皮氏一骂,就委委屈屈地撇着小嘴儿不敢吭气了。   小暖对皮氏管教孩子的方法她们清楚得很,想必柴玉媛不在家这段日子,小棉被皮氏关禁闭、饿肚子外加用细竹板抽小腿,才会管教得知道收敛性子了。皮氏这些手段,小暖和小草小时候都没少挨,特别是挨饿的滋味儿,实在是太难受了。   不过对皮氏管教陈小棉的事儿,小暖才不会插嘴。她有亲娘有亲爹,现在旁边站着的柴玉媛的心腹婆子都没吭气,轮不到自己这个外人替她说话。   锣声传来,窗外大躁,趴在窗边的莲年喊道,“二姑娘,来啦!”   正在摆弄鲜花的小草,立刻爬到窗边的椅子上,小棉也叫嚷着让张婆子抱她过去。张婆子见皮氏没说不许,便抱起三姑娘放在窗边的椅子上,扶着她往外看。   皮氏也架不住窗外的热闹,挤开张婆子扶着小棉,与扶着小草的小暖站在一起。   “来啦,来啦!”小棉感染了窗外的热闹,激动地拍着小手喊着。   皮氏一巴掌拍在她的后背上,低声骂道,“这么大声做什么,就怕人不知道你没规矩?”   张婆子皱了皱眉,依旧没吭声。   小草两手都抓满了花,高兴地问姐姐,“今天投哪个?”   若只投一个,小草这一大堆话怕是投不完。小暖笑道,“都投吧。”   “好!”小草欢喜地应了。   见丫鬟们都围在小草身边给她的篮子添花,自己身边就一个花篮,也没人来添花,霸道惯了的小棉不干了,“我的,都是我的!给我!”   皮氏也责备道,“小草,你太不懂事儿了,那老些花你扔得完吗,再给你三妹一篓子。”   小暖的脸比皮氏的还沉,“小棉的手有多大,一篮子花够她玩了。等她扔完了,再添。”   皮氏不敢招惹小暖,只得忍了。小棉对上小暖冷冰冰的眼神,也知道她闹了也得不到好处,便老实了。   骑马戴宫花的三个人快过来了,见小草大把地往下扔花,小棉就急了。她伸小胖手抓起身边的小篮子扔了下去,然后又张着小手抢小草的,“小棉没了,还要!”   她这动作,真是吓人!皮氏一巴掌打在小棉的后背上,“瞎扔啥!”   为了防着妹妹掉下去,小暖派了两个人专门楼下守着。好在小棉扔下去的篮子被他们接了个正着,才没伤着看热闹的路人。   小暖真生气了,指着张婆子道,“你过来,把她抱到一边去!”   张婆子也怕皮氏扶不住三姑娘,让她掉到楼下去,赶忙上前把她抱走,到一旁哄着。   皮氏才才不管小棉干啥,只顾着看热闹。这样的热闹,真让她开了眼界,想着三年前她儿子骑马打着过也是这样,皮氏骄傲又惋惜。可惜,一切都迟了。   今天是游街的最后一天,看热闹的人比昨天还多。大伙儿等着看状元路过观景楼时,会不会接花抬头。   观景楼上今天看过来看热闹的女眷也比昨日多,不过抛花的却没几个。她们同样在等着看热闹,准确地说,她们在等着看状元郎会不会抬头对着,向他连抛三天花的程无介之女程若云回眸一笑。   程无介是今科主考,卢林平三人都算他的门生,若是卢林平识趣,这一回眸是肯定的。不过卢林平接花回眸,请是向所有人宣告了他是程无介一党的,有右相照拂,他以后会仕途平顺,但也是仰人鼻息罢了。   在内心里,众人都希望他跟上一科的状元陈祖谟不同,是一股清流,不思结党营私,一片丹心为国进忠。   骑马的卢林平到了观景楼下,众人屏住打开窗户向下望着。路两旁的人见状元的马慢了,立刻把手里的花大巴大巴地撒出去,再不撒,就得等着三年后了。   小草的两只小手也在不停地忙活着,鲜花从她手里若霓裳般散开,旋转着下落,比观景楼上程若云抛下的一大朵名贵牡丹还显眼。被鲜花埋没的探花苏茂盛,抬手接了一朵粉色的野菊花,微微翘起嘴角。暗道三日来,别人的花一天比一天少,这小姑娘却一天比一天多,她这花儿从哪里摘来的? 第九七三章 状元看上你了!   众人都屏住呼吸,盯着停住的状元郎。   出乎意料地,卢林平竟没有看观景楼,而是转头抬眸,对着小草笑了!见他抬头,苏茂盛微微皱眉,也抬起头对着小草笑。   他们身后的探花虽不知前边两位在干嘛,但也随大流地抬起了头,对着这个热情给他撒了三天花的小丫头笑。   这仨人,一个比一个笑得灿烂。   这一幕惊呆了满街满楼的人,众人花都顾不得撒了,都顺着状元的目光望去,见到的却是一个年不及豆蔻的小姑娘!   这小姑娘是谁,为何能同时得了状元、榜眼、探花的倾慕?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儿!   于是乎,所有人沸腾了。   皮氏被这老些人看着,退回屋里小声欢喜着,“小草,状元看上你了!”   正在专注给走到窗下的探花撒花的小草,也傻眼了,无措地转头看她姐,“姐姐?”   小暖一脸安抚地笑,“继续撒吧,跟卢大哥打声招呼,说是卢夫人让咱们帮她撒花,恭贺卢大哥得状元的。”   哦!小草把怀里的花都撒了下去,然后挥舞着小手与刚刚经过她窗户下的卢林平打招呼,“卢大哥!”   卢林平在马上行了书生礼,笑道,“陈家妹妹,这三日辛苦你了。”   小草笑得一脸开心,“不辛苦,很好玩。卢夫人让我们替她多撒些花,卢大哥得了状元,家里人都很高兴呢。还有,也恭喜苏大哥和曹大哥。”   小草一个没落下,都恭喜了一遍。   哦,原来是受了卢家人的拜托来的,这就难怪了!   今年的状元游街没有什么谈资,就这样平平常常地过了?看热闹的百姓不免失望。观景楼里看了程若云笑话的女眷们,心情还算不错。有几家女眷准备启程,去俯李老夫人的寿宴了。   顶楼雅间里的程若云,怒极。   或许街上的百姓不知道这事儿,但观景楼里每一家都清楚,这小姑娘是文昌郡主的亲妹妹,得太后和圣上几次夸奖,拜了华嫔娘娘和云清先生为师的陈家小草!   她居然败给了一个不足十岁的乡下野丫头!   小暖靠在窗边,对卢林平的这招祸水东引,非常生气。   第一日游街时,小草大巴地撒花,卢林平没有跟她们打招呼的理由很多,比如他太激动了没有注意到她们,比如清楚小暖家跟右相家有些嫌隙,所以避嫌,无论是哪样,小暖都能理解。她们来看热闹撒花是为了高兴,不是与他卢家攀关系的。   第二日,街上没这么热闹,卢林平依旧对她们视若无睹,小暖就知道他是避嫌了。   第三日,在众人都关注他会抬头看谁时,他却意外地对着小草笑!不同于榜眼和探花,卢林平这一举动,含义颇深。   他以这一笑,化去对程若云抛下的鲜花香果置之不理的尴尬。等到了程无介面前,他就可以用小草做筏子,解释他的行径。比如说他知道小草得圣心,为了大局,他不好拂了小草的好意云云。   有这个理由,程无介不好责怪他,但程若云会恨上小草,很多看热闹的人会认为新科状元中意小草。   如果这之后卢家没有到第四庄提亲,那么坊间便会传出小草不自量力,痴心想配状元。如果卢家来提前,秦氏不答应,坊间又会说秦氏教女无方,若是对新科状元无意,干嘛在此撒三天花,坏了人家的姻缘!   虽然小草才八岁,虽然撒了三天花的人数不胜数,但这也挡不住好事者的嘴。所以,在众人看过来之时,小暖立马应变,让妹妹跟卢林平打招呼,表示她们是与卢林平熟识,且是受了卢夫人的拜托才来撒花的,好化解众人的猜疑。   不过这个梁子,小暖记下了。   江南来的苏茂盛许不认识她们是谁,但他抬眸见小草呆愣愣的样子,他的笑是善意的,是为了解围,为了不让状元的笑显得别有深意。   这份情,小暖也领了。   至于探花,小暖看得出来他纯碎是为了凑热闹,而且竟然还能比前两个笑得还灿烂。三爷跟小暖说过,曹仲皎的文章写得很好,许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经过方才的事,小暖觉得就凭他这随波逐流的劲儿,入了泥沟般的官场,绝对不会是个清流。   “娘哇”还不等小暖想明白,她身后的小棉忽然爆发出河东狮吼的威力,差点震聋了小暖的耳朵!   这一声也穿透热闹的大街,惊讶了游街的状元郎,传到了斜对面的观景楼上。小暖忍着嗡嗡地耳鸣,向对面楼望去,在观景楼二楼的一个窗户里,找到了柴玉媛。她正恶狠狠盯着这边。   “娘娘”二十几日不见娘亲,小棉的思念和委屈瞬间爆发,不顾一切地大哭着要找她娘亲,“娘”   观景楼内的柴玉媛被女儿哭得心都碎了,特别是看到女儿打扮得居然还没小草好时,柴玉媛的怒火更是飙涨!怎么?趁着她不在家,就欺负她的女儿,带她出来给小草当陪衬么!   柴玉媛紧紧握着窗棂,气得直喘粗气,眼看就要爆发了。吓得她的大嫂辛氏赶忙吩咐婆子们,“快,捂住她的嘴,关窗户,快!”   “陈呜!”柴玉媛刚吼了一个字,就被婆子及时捂住嘴拖走了。   “啪!”二楼的窗户关上,街上看热闹的人群失望,对面楼里的小棉见不到娘亲,更是哭得撕心裂肺了。   皮氏也脑仁疼,她上去就抽了张婆子一个耳光,骂道,“你是傻子吗?还不快捂住她的嘴!再哭,再苦回去打死你!”   抽完了,皮氏才想起来窗户还开着,她僵硬地回头,见斜对面一楼的人都冷漠的看着她。皮氏心虚了,小声嚷嚷着,“快关窗户啊,还不够丢人啊!”   这真是热闹,小暖抬手让人把窗户关了。   状元三人行也有些傻眼,前边带路的礼部和吏部的两位官员连忙喝道,“愣着做什么,鸣锣,继续走!”   前边的衙差回过神,鸣锣想起,游街队伍继续前行。马上的卢林平的喜悦,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闹剧冲没了。   他没想到属于自己的荣耀,竟是以小儿的哭声收场了。   而且,这小儿还是陈祖谟的女儿,这便更晦气了!莫非,他的状元也留不长久么?   棉坊二楼雅间内,张婆子哀求道,“老夫人,姑娘,让老奴带三姑娘去见见夫人吧。这样哭下去,三姑娘的嗓子都要哭坏了,若是病了可怎么使得。”   皮氏已经慌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暖见此,便吩咐道,“绿蝶、秋月,你们俩送她们过去,莫让行人挤伤了。” 第九七四章 小草的花环   皮氏一听小暖要把小棉给柴玉媛送过去,就急了,“不能送!”   小暖点头,“好,那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皮氏吓唬了哭嚎不止的陈小棉几句,见一点用也没有。孩子又小,若是堵住她的嘴真怕出事儿,皮氏也只得挥手,“去,快去!”   张婆子连忙抱着一路哭叫的三姑娘下楼,由绿蝶和秋月护   《掌家小农女》第九七四章 小草的花环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掌家小农女》啃书言情小说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http://www.kenshu.cc" target="_blank">" target="_blank">www.kenshu.cc 第九七五章 周氏琼华   小暖和小草刚回到第四庄的主院,等了许久的大黄立刻窜过来,小草抱住大黄的脖子就是一顿蹭。   看着半天不见就甚是想念的两个小家伙,小暖脸上笑意浓浓,问道,“我娘还没回来?”   指挥长工们耕田的管事田归农回道,“李家庄还没开宴,宴后还要听戏,夫人回来怕是得后半晌了。”   他们与李家庄就隔着一道墙,两边的管事仆从都很熟悉,打听消息最是方便。   小草抬起小脑袋,“姐,咱们去找娘亲吧,她一个人准胆小了。”   田归农连忙回道,“夫人送了信回来,让二位姑娘回来后在庄子里歇着,她在那边挺好的。”   娘亲说挺好的,就是不太好但是又不想她们担心的意思。小暖猜测可能是娘亲听说了永宁街上发生的事儿,才会传话回来让她们不要过去,免得她们俩成为宴会上最受瞩目的人物。   小暖虽担心娘亲一个人应付不来,但还是忍住了。她不能时刻陪在娘亲和妹妹身边,她们要学着独自面对外界的纷纷扰扰,越早开始历练越好,“娘既然这么说,咱就在家等着吧。”   “好。”小草乖乖应了,继续玩大黄的爪子。   大黄躺在地上,任她摆弄。俩个小家伙一起长大,感情好得很,小草有时掌握不好力道弄疼了大黄,它最多哼哼两声,从不会生气。   小暖见着大黄毛茸茸的样子,手心也开始发痒,干脆拿起刷子给大黄刷毛。一边刷毛,小暖一边问绿蝶,“可扫听过今天李家庄都去了哪些人?”   绿蝶早就打听好了,“除了身子不太好的肃王妃和宁太夫人,京中三品以上官员和各王府家的女眷,基本上都到了。二皇子和王妃替圣上和皇后给老夫人贺寿,太后派了慈宁宫的大太监安顺,送贺礼。”   “宁侯府老夫人也去了,还有已故李夫人娘家——江南周家的女眷,周家带来一位尚未婚配的女儿。听线报,周家盯上了左相,想请宁侯府老夫人保媒。”   绿蝶的线报有三爷那边的消息,还有绫罗霓裳的路子。像这等隐蔽不为人知的消息,应是三爷那边的。   左相今年四十七岁,其妻去世七年有余,他模样长得不错,洁身自好又位高权重,一直被各家惦记着。李奚然之妻是江南望族周氏女,两家的联姻算是强强联合,现在周家又送女儿进京给左相当填房?   小暖觉得这事儿有点不对劲儿,“这位周家姑娘怎么样?”   绿蝶又道,“听说是周家正房的嫡女,李夫人的亲侄女,模样和性子都很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今年十七岁。”   李夫人的之女配给左相?小暖弹了弹手指,笑道,“周家相中的,怕是另有其人。咱们看戏就好,这事儿与咱们无关。”   李家庄内,宁侯府的方老夫人正在为敬国公太夫人引荐周氏嫡女琼华,“我那老嫂子舍不得琼华进京,可为了孩子能有个好归宿,还是让她娘把她带过来给您瞧瞧。”   宁侯府老夫人也出自江南周家,她口中的老嫂子,正是周琼华的祖母,李夫人的母亲。   不同于太后,李老夫人对保媒这档子事儿没什么兴趣。但对方是儿媳的娘家人,就算不看儿媳的面子,看在家里几个孩子的面子上,李老夫人也不会让远道而来的周家人难看。   她含着笑道,“好孩子,抬起头来让老身看看,上次见你时,你还不满七岁呢。”   “是。”厅中跪拜的周琼华落落大方地应了。待她缓缓抬起头,只见肤若白雪,双眼皮下是一双时下最受欢迎的杏核眼,秀气的小鼻子,红润饱满的双唇,再配上一头乌黑秀美的长发,模样果然很好,众人一片称赞。   因被这许多人盯着,周琼华微微红了脸,雪白的肌肤若染朝霞,美不胜收。   李老夫人夸奖道,“好,非常好。岚儿觉得如何?”   这一声岚儿,把屋里的人都问愣了。   岚儿是谁?   陪坐在益霁候太夫人身边的秦氏见李老夫人看过来,才明白这声岚儿居然是在唤她?   虽然不知道李老夫人为啥问自己,但秦氏还是站了起来,如实夸奖道,“周姑娘貌似天仙,仔细看得话,模样与三姑娘秋阳很有几分相仿。”   李老夫人身后的两个孙女,也在大量这位多年不见的表姐妹。   众人的目光在周琼华和李秋彤之间看了几圈,发现她们还真有些像。不过两人的气质并不相同,周琼华更稳重,李秋彤则欢脱了些。宁候太夫人笑道,“秋彤与琼华是表姐妹,自小就长得很像。”   “……”秦氏不知该该怎么接话了,见她傻站着,益霁候太夫人直接伸手把她拉回椅子上,又往她手里塞了几个小樱桃,“没事儿,咱接着吃。”   秦氏羡慕极了益霁候老夫人的沉稳,便真的老老实实地跟她一起吃樱桃看着。   这么多人,秦氏能不怯场已是难得,还能跟她念叨过几次的益霁候家攀谈上了,就更是不错了。李老夫人向着秦氏点了点头,再看周琼华的目光便有些深沉了。   与其说周琼华与秋彤很像,倒不如说她与秋彤的娘很像。从气质到模样,都像。   周家送这么个女儿进京,还真是奔着自己的儿子来的?李老夫人却不会如了他们的意。   “秦安人说的对,这孩子跟秋彤像双生姐妹,老身看着也很喜欢。她大嫂,你带着孩子在庄子里住下吧,也让三个孩子多亲近几日。”   听到老夫人说琼华与她的孙女像双生姐妹,这便是无意让琼华给李大人做填房了。周琼华的娘亲蔡氏大喜,跪在女儿身边谢过老夫人。   李家的两位姑娘上前服气舅母和周琼华,四人欢欢喜喜得相见。   蔡氏欢喜了,宁侯太夫人的脸色却不大好看。   将这些看在眼里的李老夫人依旧笑得温和,又与蔡氏攀谈几句,便听门外的婆子进来送喜,“易王和晟王来给老夫人拜寿了。”   甚少在这等场合露面的晟王也来了?李老夫人惊喜,“快请他们进来。”   听到两位皇子到了,屋里的众女眷齐刷刷地往门口看,尤其是跟着来的各家姑娘和年轻媳妇,眼神格外的热烈。   她们早就听说晟王乃是京城一等一的好模样,今日定要看个明白,周琼华随两位表姐妹坐在一处,也害羞又好奇地看着。   两位身姿挺拔的皇子进厅给李老夫人贺寿时,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钉在晟王身上,更是嫉妒陈小暖的好运气了。   这真是若传闻般天神一样的人物,怎就偏偏看上个一无是处的农家女呢。   见这么多人盯着自己的女婿看,秦氏心里很紧张。 第九七六章 去叫她们来   三爷本没打算到后宅给老夫人请安的,因为他不耐烦见这些女眷,但头晌时,太后派太监去天章阁传话,特意叮嘱他要给老夫人贺寿,所以三爷才随着二哥一起进了后宅。   被这一屋子老老少少的女人盯着看,三爷虽心中不耐,但还是淡定自若地向李老夫人转达了太后的问候,又跟着二哥给几位太妃问了安,便很是自然   《掌家小农女》第九七六章 去叫她们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九七七章 李老夫人的担忧   别人都在夸奖小草,只有益霁候太夫人跟她说话,化解她的尴尬。   小暖领了老人家这份善意,屈了屈膝笑道,“棉坊的工匠们今年琢磨出来一种非常吸水的棉布,给宫里送进去了一些,太后和皇后娘娘都说好,明日给您送过去试试”   小暖说的吸水棉布,就是现代的毛巾。她提了毛巾的详细模样,还真让这批工匠整了出来,小暖很是惊喜。   一直注意着她们这边的李老夫人也道,“前些日子奚然去济县办差,捎回来几条,的确好用又好看。”   益霁候太夫人大咧咧地道,“你们这些讲究人都说好,那就差不了了。老身也来几块,若是好用,再给老身在营中的侄子侄孙们也送些去。”   益霁候太夫人出身将门,她的侄孙也都是将门虎子,十几岁便在营中摔打了,吸汗又舒坦的衣裳手巾,对他们来说更有用处。   话题扯开了,众人便闲聊起来。   李老夫人唤了小草过去,“今日跟你姐姐去永宁街撒花,好玩不”   “嗯,小草很开心,跟着去撒花的三妹看到了郡母,也很开心。”小草答道。   听了小草这颠倒黑白的话,静太妃差点跳起来,可仔细一想小草说的也没错。小棉见了她娘亲,可不是喜极而泣么   肃太妃也问秦氏,“你们与今科状元早就相识”   肃太妃带着儿媳建王妃也去看热闹,见到卢林平带头向小草笑的场面,也经由丫鬟的嘴,听到了小草的话。   她不问去了永宁街的小暖,而是问秦氏,就是想看小丫头有没有撒谎。   她却不知,小暖早就让丫鬟传过话了,秦氏也早就等着人问这件事呢,“卢状元的父亲现任济县知县,年后入京时小草曾跟卢夫人说,若卢大公子中了状元,便替她洒许多花。他两个儿子都很有出息,卢夫人很会教孩子。”   “哦他家还有一位儿子,多大年纪”有两个待嫁孙女的庆国公太夫人立刻来了兴趣。   秦氏答道,“卢二公子今年十岁,书读得好,人也特别懂事。”   十岁啊,太小了   庆国公夫人没了兴致,便笑着问秦氏,“小草将来你是怎么打算的”   孙女不成,孙子她也是有。   各自交谈的众人立刻提起耳朵听着。   秦氏笑道,“她还小,不急,等及笄了再说。”   益霁候太夫人逗问小草,“你自己说说,将来想嫁个什么样的夫君”   秦氏有些紧张,小暖却依旧含笑,对妹妹,她很放心,就听到她妹妹脆生生地回话,“太夫人,小草不嫁人,小草要招个上门女婿。”   啊哈众人愣了,连凑在一处说说笑笑的小姑娘们也都回眸,睁大眼睛看着这个语出惊人的小姑娘。   益霁候太夫人哈哈大笑,“好,有志气老身当年也是这样想的你要找个怎样的上门女婿,老身帮你注意着。”   小草见娘亲和姐姐没表示,便随着自己的心意道,“小草要找个心肠好、会种田管铺子、对家里人好,我娘和姐姐、大黄也觉得不错的人。”   怎还扯到了狗身上,众人笑做一团。   李老夫人笑道,“前几条好说,要教你娘和你姐、大黄都满意,怕是不容易。”   肃太妃又问,“你这小丫头真真有趣,这话是打哪听来的”   秦氏接了话,“这是我随口说的,她便记住了。”   听到是秦氏说的,众人便提起了注意,益霁候老夫人更感兴趣了,“你当真要给她招上门女婿”   秦氏解释道,“等她过了十五岁,再看怎样更合适。”   众人心里踏实了些,起码这七年中,总不会担心被人捷足先登了。   李老夫人见永宁街的事儿解释过了,小暖和小草也在众人面前露了脸,便不再让她们陪着这帮心眼比筛子还多的老东西说话。   “你俩去跟你秋阳姐姐一处玩,今天又来了一位表姐,也去认认。小草不是要作画么,待会儿让你厚生哥带你四处转转,你年纪小,前院也去得。”   李家二姑娘李秋阳立刻过来,领了小暖姐妹到了周琼华面前,让她们彼此认识。   周琼华的确生得很美,可小暖一家看美人是以华嫔为标准的,所以这样一边偏上的美人,就不够瞧了。   从李家人对这两姐妹的态度上,周琼华知道她们与李家人相处得极好,言谈间便多了几分亲切。   小暖看着她这张稚嫩的小脸儿,觉得左相不一定看得上她这样的。   热热闹闹地饮宴后,上了岁数的太妃、太夫人们各自歇息,年轻些的夫人、姑娘们成群,或去踏青,或吃茶闲聊。   李厚生带了小草去前院玩,小暖不想听李家姐妹与几个王府、侯府里的姑娘们说悄悄话,正要去娘亲身边,却见娘亲被李老夫人的婆子请了去。   她微微歪起小脑袋,李老夫人这时叫娘亲过去,要做什么   后宅内,已经卸去满头金簪玉坠的李老夫人已靠坐在长榻上,见秦氏进来了,便拍了拍身边的位子,道,“过来坐。”   秦氏谢坐后,便挨着老夫人坐了,看她面带倦容,便道,“您先睡会儿,咱们离得近,想说话啥时候都成的。”   李老夫人叹了口气,“睡不着,找你念叨几句。”   见一向要强的李老夫人都愁成这样了,秦氏便老老实实地听着。   李老夫人对秦氏这一点也很满意。秦氏心眼不多,但懂事儿、知道体谅人,跟她说话不用费脑子,有她待在身边觉得舒坦,不用时刻担心被她算计了。   儿子那精明得不像人的性子,就该找个这样的人过日子,才能笼住他的心。   “周琼华,你方才也见了,觉得她怎样”   李老夫人叫自己来,就是想听真话,秦氏如实道,“模样好,性子爽快,以后管家是把好手,不过太精明了。”   李老夫人又叹口气,“这孩子从模样到性子,都跟厚生他娘年轻时候相仿。老身看着她,都不由得想起去世多年的儿媳妇,心里不是个滋味儿。”   啊秦氏张大眼睛,不知道咋接话了,琢磨着她方才算不算说了李夫人的坏话李嬷嬷说来了莫论人长短,结果她把李家夫人给论了,这可如何是好。   李老夫人拍了拍她紧张握起的手,道,“厚生他娘去的时候,厚生十岁、秋阳九岁、秋彤七岁,都是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老身想给奚然再找个人,可他为了孩子们不肯点头。一晃这么多年过去,孩子们都大了,他还是一个人过,屋里连个说话的都没有。”   “不知他现在见到琼华,心里是个什么滋味,怕是也不好受吧”李老夫人念叨着便睡着了。   秦氏悄悄退到门外,让丫鬟们进去伺候着。   她低着头往外走,还没出院子便遇到了李奚然。 第九七八章 儿去跟她谈一谈   左相见秦氏从母亲房里出来,而房内又静悄悄的,便颔首谢道,“有劳安人。”   秦氏还礼后,低着头规规矩矩地退到院外,快步向着小暖走去。左相见她这匆忙的背影,暗想母亲说了些什么,竟把人家吓成这样?   到了房内,左相挥手让丫鬟退下,他放轻脚步进了内室,见母亲闭着眼睛躺在榻上歇息。母亲花白的两鬓和眼睛明显的鱼尾纹,让左相觉得惊慌又惭愧。若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他的儿女们,母亲也不会苍老如斯。   人上了岁数便觉少了,李老夫人躺下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张开了眼睛。见儿子在旁边坐着,她先问前边的事,“前厅里如何?”   “那里有易王和厚生在呢,您再歇会儿吧,戏还得半个时辰后才唱呢。”左相递给母亲一杯温水,扶着她饮下。   李老夫人端详儿子的脸色,笑问道,“我儿进来的时候,见着秦岚了?”   左相点头,“见到了。母亲和她讲了什么?”   李老夫人笑得得意,“讲了些能让她感动的话。她见到你时,眼神儿不一样了吧?”   左相……   “她一声没坑,头也没抬,规规矩矩地退出院逃回了小暖身边,好似您儿子是只吃人的老虎。”   李老夫人微愣,然后叹道,“是娘弄巧成拙了。”   左相更好奇了,“您跟她说了什么?”   李老夫人如实道,“娘跟她说琼华这孩子像极了芝兰,说你这些年为了孩子们才没再娶,现在见了琼华,怕心里会很不是滋味儿。”   左相失笑,“娘明明知道,儿并非如此。”   见李老夫人瞪眼,左相连忙改口,“儿并非完全如此。强扭的瓜不甜,秦安人无再嫁之心,您又何必强人所难呢,再说儿身边也不缺女人。”   李老夫人质问,“那俩妾的屋子,年后你去了几回?”   他已经这么老了,居然还要被母亲查房事,左相有些抹不开,“儿已过了那个年纪。”   “庄立坤五十四岁娶娇妻,不也好好的!”李老夫人气道,“你就是怕麻烦!”   “娘既然知道……”   “可你看秦岚是会添麻烦的人么?陈祖谟那样的,她都能忍了十三年!你莫跟娘说,你看她跟别的女人一样,娘还不知道你!”母子连心,李老夫人怎会看不出儿子对秦氏还是在意的。   “儿是敬佩她,而不是有旁的念头。她们母女三人能过成现在这样很是不易,娘又何苦为难人家呢。”左相说完,又低声道,“圣上是不会准儿与秦安人结成连理的。”   秦氏是晟王的岳母,他是二皇子的舅父,若是他娶秦氏,二皇子、三皇子和李家就会拧成一股绳,这是圣上最不愿见到的场面。天章阁六人最好各自为政,圣上才能放心。   李老夫人又如何看不明白这层阻碍,她低声道,“秦岚没两三年拐不过这个弯儿来,到时候谁还能拦着你不成。”   左相含笑,“您的打算还真是长久。”   “娘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不为你打算还能为谁?娘这把老骨头撑不了几年了,娘不想闭上眼的时候,还要惦记着你明日能不能吃上热乎饭。”李老夫人说得动情,言辞诚恳地劝着儿子,“秦岚越没这个意思,娘就越中意她。这么本分过日子又不贪图你什么的女人,哪那么好找。”   “你不娶继室,是烦她娘家添乱,又怕再生了孩子会影响到润生承爵吧?但你娶秦岚就不会有这些烦心事儿。她的娘家人早让小暖收拾干净了,若是你们以后有了孩子,就小暖那护犊子的性子,咱们李家便是什么都不管,那孩子也能过得好好的。”   “娘连这些都想到了。”左相想笑,又觉得心酸。他已年纪五十,却还让母亲为了自己整日忧心,真是不孝了。   左相处事果断,从不拖泥带水,见母亲真对此事上了心,并决定速战速决,“儿去跟她谈一谈,若是她有意,便将此事订下来;若是她无意,也省得您这样日夜算计着。”   小暖现在没吭声,是娘还没什么,万一惹急了小暖,让她一状把自己告到京兆府去,就麻烦了。左相觉得,以小暖的性子,这样的事儿她真做得出来。趁早讲明白了,两边都能安心,也能省出精力做大事。   李老夫人大喜,不过,“这事儿你不能问她,她现在定是一百个不愿意;你得给小暖谈,小暖做得了她娘的主。”   左相有些为难,让他去跟十五岁的小暖谈自己要娶她娘亲的事儿,左相就是脸皮再厚,也张不开这个嘴啊!   出了老夫人院子的秦氏,见小暖就在并不远处等着她,赶忙奔了过去。小暖也快步迎上,压低声音问道,“娘,没事儿吧?”   秦氏摇头,“没事儿,小草还没回来?”   “小草有绿蝶跟着,前院还有三爷在,不会有事儿的。”小暖扶着娘亲坐在栏杆边,看着她心神不定的模样,又轻声问道,“老夫人跟您说了什么?”   秦氏左右看看,见到出都是耳朵,便忍住了,“咱们回去再说。”   待戏台子搭起来,小暖陪在娘亲身边听了三折子戏,小草也看够了热闹,她们才随着众人一起告辞,回了第四庄。   小草回来后便一头扎进书房作画,小暖和娘亲回了内室,秦氏才将老夫人的话一五一十的讲了,然后道,“照娘看,周家应该有意让周琼华给李大人当填房,而周琼华她娘并不愿意,李老夫人也没这个意思。不过,因为周琼华与李夫人很像,老夫人又有些为难,觉得李大人可能会有这个意思。娘看周琼华看左相那个眼神儿,她也没这个意思。”   虽然周琼华对左相无意,但对她家女婿挺中意!秦氏想着,有点儿发愁。   小暖笑了,“娘看得还挺明白。”   “娘又不傻,这点事儿还能看不明白?”秦氏在看男女亲事上,向来敏锐。   小暖好奇问道,“那娘觉得,李老夫人为何找您说这个?”   秦氏叹了口气,“老夫人的念头娘早就看明白了。不过既然她不说破,娘也就当不知道。方才老夫人忽然跟娘说这个,娘才觉得心里发慌。”   “娘看明白了什么?”小暖追问,她还一直以为娘没看明白呢。   跟闺女说这些,秦氏很是抹不开,“李老夫人就是……有意让娘做他家……儿媳妇。”   小暖惊讶了,“娘什么时候明白的?”   “娘都活了三年多年了,怎么可能连这点事儿都看不明白!”秦氏叹了口气,似乎非常为难的样子。 第九七九章 秦氏的道理   小暖一拍额   是了,娘亲在感知这方面的八卦上,触角尤为敏锐她怎么会以为娘亲察觉不到呢。既然娘亲知道,那她是咋想的   秦氏如实道,“娘看李大人没这个意思,就是老夫人一厢情愿,所以娘就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您都会用成语了”小暖惊叹。   秦氏抿抿唇,“说正事儿”   “哦”小暖立马严肃地问道,“那您呢女儿听说左相院里就俩妾,孩子也都是嫡出的,所以女儿觉得左相虽然不一定是好人,但他应该是个自律甚严的好男人。您如果要再嫁”   “瞎说啥呢咱们这日子过得舒舒服服的,娘干嘛要嫁去别人家里伺候人”秦氏打断闺女。   “他们家那么多下人,不用您做事。而且李家庄离着近,您嫁过去也就几步路的事儿,咱们以后还是一块住着,多方便。”小暖劝道,其实左相除了岁数比娘亲大了点,其他方面都挺合适的。   秦氏才不这么觉得,“他家里下人再多,该媳妇做的事儿一点也少不了。去李老夫人那里晨昏定省、端茶送药,还有李大人房里的事儿,不还得他媳妇管着娘可不要再过那样的日子了。说起远近,咱们自己就有家和庄子,娘干嘛还要去别人家住着,低声下地地看人脸色”   呃   小暖觉得娘说得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不过,“您才三十出头,也该找个知冷知热的人一起过日子。娘,不是所有男人都像我爹那么差劲,大部分还是知道心疼媳妇的。”   秦氏摇头,“男人为啥娶媳妇就是想让媳妇生孩子给他家传宗接代、伺候自己。女人嫁过去就得伺候男人,就得干活,这是份内的事儿,你不干就是不对。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不干活,凭啥穿人家的衣裳、吃人家的饭,死后还埋进人家的祖坟里,享受香火供奉”   “娘这后半辈子不缺衣裳也有饭吃,死后能埋进秦家祖坟,享受秦氏后辈们的香火供奉,为啥还要嫁人”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小暖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但是,真的很有道理啊   “娘听李家庄的下人们议论过,李夫人在世时,他们两口子也就是各忙各的。李大人当那么大官,脑袋里装着的都是大事儿,哪有功夫跟媳妇在一块儿。娘嫁过去干嘛,守着空屋子算时辰等他回来就算他回来了,娘能跟他说啥,说田里掉了几个棉桃,还是说大黄抓了几只兔子”   秦氏巴拉巴拉说了一大通,最后总结道,“所以小暖,你歇了让娘再嫁的心思吧,娘觉得现在没人管着的日子真挺好的。现在有你们,过两年娘娘从宫里出来,娘能挨着娘娘住了,你再生几个孩子,让家里热热闹闹的,娘就要啥有啥了。”   见娘亲提到华嫔娘娘那两眼闪亮亮的模样,小暖就知道自己劝不动了。在娘亲和小草眼里,华嫔娘娘那可是神一样的存在,如果能挨着神住,谁还想去找个凡人啊   不过,“您既然不想嫁,也知道老夫人的意思,为啥还跟李老夫人走得那么近乎呢”   “这一来呢,李老夫人人好,见识也多,跟她待着娘能长见识;二来,她是皇后的亲娘,皇后算是你的正经婆婆,能跟李老夫人走得近点儿,以后你嫁过去不也能少受点气啊。”秦氏说着自己的想法,“现在她是皇后,以后她就是太后。她在宫里咱们够不着,跟她娘处得好了,总没坏处吧”   娘亲在小暖心里的高度,蹭蹭蹭地蹿高三大截娘想得比她明白,甚至连小暖没想到的她都想到了,娘做事,处处都是为了她和小草考虑。   小暖钻进娘亲怀里撒娇道,“娘真好。”   秦氏摸着女儿顺溜的头发,缓缓地道,“小暖,娘这辈子知足了。以后可别再说让娘嫁人的话,否则娘就当你嫌弃娘,不想要娘了。”   “小暖要您,什么时候都要您”小暖收紧胳膊,知道这个事儿过去了。嫁人有嫁人的好,不嫁人有不嫁人的好,娘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娘,姐姐,小草画好了一幅,你们看”小草举着一张比她还高的画跑了进来,大黄摇着尾巴在后边跟着,那得意劲儿,好像这画它也有参与一样。   小草画的是李家庄的大门。门上挂着一对大大的红灯笼,门前停着几辆马车,车夫正靠在车上歪着脑袋睡觉,旁边的牡丹花上还飞着两只蜜蜂。   小草的小脑袋从画旁边露出来,闪着大眼睛问,“怎么样”   “汪”   秦氏立刻道,“好看,我闺女画什么像什么,真好看”   小暖夸奖得更为具体,“非常好尤其是这两只蜜蜂,让这幅画静中有动,很有创意”   小草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娘娘在信里教小草这么画的,娘娘说可以画飞鸟、飞虫这些,让画更有意境。”   “有意境”妹妹的领悟力着实高得吓人。   “太有意境了还是娘娘厉害”秦氏两个一起夸。   “汪,汪”大黄晃着尾巴,非常开心。   小草指着画上的留白处,“这里提上一首诗就更有意境了,写什么好呢”   秦氏也想不出什么来,给闺女出主意道,“不如写对联,喜庆的对联还是挺多的。”   小草咬着笔杆子摇头,“还是诗好,娘娘说诗与画得相得映彰小草想一想,用第几韵好”   一听写诗和韵律,小暖立刻更怂了,“那啥,我刚想起来还有点事儿要做,你们先写着,我去去就来。”   逃进书房的小暖还没坐下,绿蝶就神色古怪地走进来,“姑娘,李相来送寿桃了。”   他亲自来了小暖也很诧异。   家里有老人过寿,客人会携带礼品拜寿吃寿宴。寿宴过后,主家会给客人家中送去面桃,让客家跟着沾沾老人长寿的喜气。在乡下,这种寿桃多是家里的妇人或孩子去送。在大户人家,就是管家或仆从去送了。   左相亲自提着寿桃过来,这可不只是送桃子这么简单了。若是没有与娘亲谈那些话,小暖定会让娘亲去接寿桃,既然知道了娘亲无意再嫁,小暖觉得还是自己去为好。 第九八零章 看似无情却有情   小暖快步到了院门口,见左相正倒背双手观赏风景,他身后是提着大大的食盒的李泗。李泗见了小暖,满脸灿烂地问,“郡主,小草姑娘的画可成了,小人能否先睹为快?”   小暖先给左相行了礼,才道,“小草刚把大门画出来,正在聚精会神地题诗。”   聚精会神地题诗,就是不能去打扰了,李泗非常遗憾,他好想知道小草姑娘画里有没有他李泗。   知道小草姑娘要来作画后,李泗特意换了新衣帽,抬头挺胸地在小草姑娘面前走了好几回,就是想着能在姑娘笔下,比他家老爷比下去。小草姑娘这次画的他家老爷,会不会跟上次一样呢?   “小草题诗也就是五言或七言绝句,大人不如到书房稍等片刻?”小暖邀请道。   左相颔首,跟着小暖去了书房,李泗识趣地留在房门外,却见绿蝶和玄舞大摇大摆地跟了进去。   见她俩在郡主身后待着,李泗觉得他也该进去给自家老爷撑场子,哪知他刚迈进去一条腿,他家老爷就毫不领情地开口了,“你在外边候着。”   “……是。”   李泗默默收回自己的腿,被捅了一刀的心,阵阵发疼。还不等他舔好伤口,郡主家的大黄狗便从里院溜达出来了。李泗眼睁睁地看着这大黄狗,也大摇大摆地进了书房!   书房内,小暖命绿蝶上了茶,便摸了摸大黄的脑袋,温和道,“大黄去门口守着,莫让人进来。”   听到大黄也被撵了出来,李泗地伤口立刻长好了。可还不等他高兴,大黄出来后居然站在他面前,“汪”了一声。   李泗看明白了大黄这举动的意思,默默地往旁边挪了挪,给它让出位置。这厮舒舒服服地卧在门口后,大脑袋往前爪上一趴,两只狗眼盯着他不动了。   李泗甚是生气,郡主让它出来守着,不是让它防着自己啊!但跟一只狗也没法讲道理,李泗又默默往外退了几步。   见那狗闭上了眼睛,李泗又偷偷往前挪了一步,那狗又张开眼睛盯着他!李泗沉默,又默默退了回去,心中的伤口,鲜血淋漓。他站在这里,纵使书房的门开着,里边说啥他也听不清楚了!   屋内的左相见了李泗没出息样,决定下次换个人跟着。带个这样的出来,事情没开始谈,就先输了气势。   不过,该怎么开口呢?左相看着摆在书房内的三张书桌,有些犯难。来的时候他觉得挺简单,但见了小暖,却张不开嘴了,总不能直接问我想娶你娘,你同意不同意吧。   见左相用眼睛把小草桌上的一排笔刷了两遍,还没有开口的意思,小暖也不催促,跟着他一起刷。从左相这少有的忸怩态度,小暖已经明白他为何而来了。   左相拿定注意后转头,开门见山地问道,“我母亲很喜欢你娘,想为奚然娶她为妻,郡主觉得如何?”   他是说他娘喜欢自己的娘,所以给他要娶,而不是他喜欢所以要娶。小暖心中不满,脸上带着歉意,“我娘能得老夫人青睐,是我们的荣幸。不过我娘觉得现在的日子很好,不想再嫁,还请您替我们谢过老夫人的美意。”   既然说的是李老夫人看中了,小暖就没必要把这件事情扯到左相身上,只提老夫人便可。   小暖的回答,完全在左相的意料之中,不过听她亲口说出来,左相心里还是有那么点儿不舒坦。在他的人生中,还从未有过主动送上门却被人拒之门外的经历,偶然有了,就无法释怀。   不过,左相面上却依旧是云淡风轻的笑容,“好。”   两个聪明人,谈到这里就都明白这件事不用再提了。左相谈起小草的画,“因这画是要呈御览的,还请小草姑娘手下留情。”   小暖的笑意直达底,“您放心,小草很有分寸。”   左相觉得自己眼里的分寸与小暖一家眼里的分寸长度并不相同,不过他也没在计较此事,又闲聊几句便告辞了。   小暖见他步履依旧,便知道娘亲在他心里其实没什么分量,娶与不娶娘亲,对他来说无甚紧要。这样的男人,嫁了也没什么意思。   待回道里屋后,玄舞主动跟小暖说起左相的闲话。   “李大人年轻时,也是名动京城的人物,想嫁他的姑娘不知凡几。那时圣上与清王争夺皇位正酣,左相娶了周家的嫡女为妻后,周家数之不尽的金银随之流入京城,帮圣上垫平了不少坑坎。圣上登基后,也没亏待了周家,江南八州的盐政和茶叶都在周家的掌控之下。还有可靠消息:李夫人去世后,周家几度想送女儿进京为李大人填房,都被李大人都拒绝了。”   “李夫人为左相生了两子三女,她生李三姑娘时伤了身子才病逝的。她在世时,他们夫妻二人相敬如宾,或者说是井水不犯河水更为恰当。李夫人死后李大人一直未再娶,属下曾听柴老爷子讲过,不是因为李大人对他夫人用情有多深,而是他没有再找到娶妻的理由,便省去了这个麻烦。”   小暖慢慢往屋里走,一时不知该如何评价这样的李奚然。他与周家女的联姻算是各取所需,也都得偿所愿,而且左相对他妻子,严格说来已经很不错了。   这样看似有情又无情的男人,其实挺可怕的。小暖摇摇头,快步往屋里走去。   左相回了庄子后,李老夫人连忙问道,“怎么样?”   “与儿说得一样,秦安人绝无再嫁之意,娘还是歇了这个心思吧。”左相劝道,“若是为此闹僵了,实在是得不偿失。”   晟王是二皇子夺位的最大助力,左相努力维护着他与晟王这不远不近的距离。若是为了娶秦氏而惹怒晟王,左相是一万个不同意的。他的房内是否多个人说话,与李家的兴衰或者大周的国运比起来,无关键要。   李老夫人见儿子坚定的模样,深深叹了口气,“我儿言之有理,这件事儿等圣上春耕之后,咱们再从长计议。”   人家都不同意嫁他,还计议什么?左相未再提,说起正事,“我姐后会与圣上一同出宫,她会趁此机会来庄子里探望您。到时娘要劝着她一些,切莫让她妄动。” 第九八一章 蹭吃蹭喝的老道   李老夫人听了儿子的话,叹了口气,“你姐的性子你还不晓得,郑春凤这件事上,她不会使什么手段,但下边人用什么手段她也不会管,护不住肚子里的孩子,她只会觉得郑春凤没脑子。”   十年前,华嫔受圣宠,李昭荣和宸嫔因嫉生恨,合谋害死华嫔所出的六公主,这件事身为六宫之主的皇后当然知道,她只是作壁上观罢了。   事后,华嫔一蹶不振,闭门称病不出,李昭荣和宸嫔被柴严晟除了,皇后坐收渔翁之利,乐见其成。   李老夫人知道的比旁人更多,其实当年李昭荣和宸嫔合谋毒害华嫔,皇后也是暗中的推手,想让她们帮她除了华嫔这个眼中钉,太后也知情,所以李昭荣和宸嫔才那么有恃无恐。   阴差阳错害死六公主后,圣上没有过分苛责这二人,有朝局方面的考虑,也有太后和皇后的缘故。   只是谁也没想到,当年才十岁的柴严晟会出手,其出手之狠厉镇住六宫,自此六宫无人敢打华嫔的主意,皇后都忌惮他几分。   不同于被圣上当玩物从民间带进宫的、无娘家可靠、谁都可以欺负嘲笑的华嫔,郑美人背后有右相和郑钧锋撑腰。若是郑美人出事,右相必然出面,圣上也会因此迁怒皇后,连带的二皇子和左相也会受到牵连。   为了一个还不知是男是女的孩子,就要付这么大的代价,实是得不偿失。但若让女儿出手去保郑美人这一胎,她心里也会不舒坦。   女儿在宫中这些年受的委屈不少,李老夫人实在不愿让她憋着。   左相劝道,“娘,这么多年都过来了,眼看着我姐就要熬出头了。这次不管怎样,娘也要劝住她。就算郑美人生下来的是个儿子,无非也就是多个四皇子一样的郡王罢了,不足为虑。”   四皇子在李氏母子眼中,就是个宠坏的孩子,完全不中用。等二皇子登基后,他也不过是个逍遥王罢了。   李老夫人点头应下,“四皇子的差事办得怎么样了?”   “前几日,他给宜寿宫送了消息,说他正在全力追捕柴严亭,月内就能将其抓获。也不知是真是假。”左相回道,不只他这么想,建隆帝看了也只是笑笑没说话。   李老夫人也笑了,“他的话只可信三分,想来不过寻到了一些柴严亭的消息罢了。柴严亭,还是得用圆通当诱饵,才能钓出来。”   “盯上这诱饵的人很多,他们都在等待时机,一旦四皇子无功返京,便是这些人要向圣上献策之时。”左相看得透彻,现在这些人不动,是因为就算他们献策抓住了圆通,也是在跟四皇子抢功劳,还不如等四皇子泄气回京挨骂后再说。   提起圆通,李老夫人便问道,“晟王那边有何打算?小暖一家与圆通处得不错,依着她们的性子,怕是想保圆通吧?”   左相分析道,“秦氏心肠软,为了王时卿之女还看儿子不顺眼呢,若是她知道圆通的事,定会为他向晟王求情。不过陈小暖不是心软之人,秦氏和小草唯小暖之命是从,所以她们不会出手干预,最多只是不落井下石罢了。”   “她们能走到现在,全凭着小暖,这丫头很是不容易,脑子也非常清楚。”李老夫人赞道。虽然小暖出身低微,但晟王娶了她,绝对是如虎添翼。   左相笑道,“小暖脑子是非常清楚,所以她不会阻止秦氏嫁入咱们家,应是秦氏真的不想再嫁,所以您就别再挑了小暖的理才好。”   李老夫人横了儿子一眼,“娘不信你心里一点也不在乎!”   左相摸摸鼻子,眼睛一转,道,“您样样出色的儿子上赶着想娶个合离的乡下妇人,她却百般不肯。儿子当然会有些失颜面,不过在乎实是没有的。儿子早已过了慕艾之年,岂会在乎这些?”   “哈哈,哈哈哈哈——”李老夫人忽然拍着床榻狂笑,“小草真真是个天才!若是不在乎,你转眼睛作甚?”   不管母亲怎么以为,能让她展颜欢笑,左相也开心。待她笑够了,才接着道,“小暖怎么做尚不知晓,但儿得了消息,慧清已经给他的弟子智真下了命令,让他尽快除了圆通这个祸患。”   李老夫人敛了笑,不屑地道,“惠清枉称高僧,心中全无佛家慈悲。不管圆通是不是清王的遗腹子,他都是佛门弟子,慧清即便不出手相帮,也不该加害于他才是。他这永福寺方丈,是做到头了!”   左相无奈,“他退下来后只能让智藏当,智藏还不及他。本来智真当之无愧,但他主动出走南山坳,应不会再回京了。”   智真精通佛理,却窝在山沟野寺不回来,真是可惜了。李老夫人又道,“佛道兴衰关乎国家兴亡,此事你还是与圣上商量一番为好,严易那里也要说一说。”   被众人视为鱼饵的圆通,此时正蹲在镇清寺外不远的一块大石头上,看贺风露师兄弟四个练功,旁边还放着一捆他刚刚砍回来的木柴。   躺在圆通身边晒太阳的师无咎忽然提了提鼻子,坐了起来,“小和尚,你们庙里的包子蒸好了。”   圆通也闻到了香味儿,背起木柴跳下石头,欢快地道,“师道长稍待,小僧去去就回。”   “有劳小师傅,若是有汤也帮老道端一份儿。”眼见着小和尚一溜烟跑了,师无咎连忙喊道。   “圆通,贫道也来四个包子!”赵守纯说完,还忍不住吸了吸口水。   刚入镇清寺修行的农家汉子行空,看着在寺门外假装练功实则蹭吃蹭喝的这群老少男女道士,气得不轻!   他扔下扫把就要去找管事师叔度通告状,哪知还没走几步,就见圆通小师叔拎着一篮包子在前,度通师叔端着一蛊子香喷喷的蘑菇汤在后,走了过来!   圆通小师叔经过他身边,扬起灿灿的笑脸,“行空,该洗手吃饭了。”   一向讨厌道士的度通师叔经过他身边,居然也露着两颗雪白的门牙,“行空,我让行苦做了你爱喝的酸汤豆腐,快去吧。”   行空嘴里立刻泛起酸水,颠颠地跑了进去。   至于道士蹭吃蹭喝这事儿,两位师叔都不介意,他介意个啥子! 第九八二章 凭的是脸皮厚   师无咎啃着不比肉包子差的大素包,越看度通越顺眼,暗自可惜这么能干的徒弟,怎就被智真捞了去呢。   见师无咎吃完包子,度通连忙把一大碗蘑菇汤递上,“道长,喝汤。”   “好。”师无咎一扬脖就将一大碗汤倒进了肚子里,又把碗递过来,“实在是惭愧,老道喝得有点多。”   “不是您喝得多,是小僧拿的碗太小了,晚上给您带个大碗过来。”度通给师无咎添满,笑得跟店小二没啥差别。   师无咎又喝了一碗,才满足地摸摸肚子,“后晌老道得去山上转转,晚饭就不在这儿吃了。”   机会终于来了!度通假装好奇地问,“您老去山上干啥?”   “没什么啊事,就是勘勘地形,顺顺水路。”师无咎吃饱了,又变得懒洋洋的,躺在大石头不动了。   度通的松树牙立刻露了出来,“道长可否带上小僧?小僧也想去开开眼界。”   师无咎笑道,“山路难行,你跟了去怕是要吃苦头的。”   “道长,小僧跟去会妨碍您堪山顺水不?”   “那倒不会。”   “小僧不怕吃苦,让小僧跟着去,成不?”   “你若是跟不上,莫怪老道将你丢在山里。”   见师无咎点头答应了,度通笑得眼睛都没了。   乖乖坐在旁边啃包子的圆通也好想去,可师父说他不能离开镇清寺方圆五里,圆通不敢违背师命,便跟师兄商量道,“庙里的木耳吃完了,师兄别忘采些回来吃。”   度通点头应下。   “小草想要一根趁手的木棍当武器,我在方圆这几个山头没发现合适的,师兄去了远的地方也帮她找找,等小草回来就能给她用了。”圆通又道。   度通摸了摸师弟的脑袋,只轻声道了一个“好”字。   待到后晌,度通换上轻便的僧衣僧袍,戴帽子罩住他的光头,便跟着师无咎一起进山了。跟他们一同入山的,还有归阳观的观主张玄清。   张玄清对这个天天围着自己的师傅打转的,小眼睛大门牙和尚很不耐烦。因为他所求的事,对师傅来说风险极大。张玄清跟师妹心照不宣,都不想师傅这趟浑水,可看师傅的意思,他似乎是打算出手了,张玄清心里着急却也无奈。   度通也知自己不讨喜,所以格外地勤快,他帮着师无咎师徒拿水袋,还笑得非常开心。伸手不打笑脸人,他笑得跟傻子一样,张玄清的确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度通一边开心地笑,一边尽全力记住这些地形和道路,等他带着师父和师弟跑路时,这些是能救命的本事。   张玄清看他笑得这没出息的样子,真想把他的门牙敲下来。度通不开口,师无咎也就揣着明白当糊涂,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   跟着这走山路如履平地的师徒二人在山里转悠了三天后的晌午,他们正坐在树荫下歇息时,早就累惨了的度通终于开口了,“道长,您看这么多处山峰山谷,哪一处生机最旺?”   师无咎喝了几口水,颇有玄机地道,“福祸相依,生杀相随,生机旺的地方也隐藏着极大凶险。”   度通见师无咎肯开口,心就放下了一半,他笑得更灿烂了,“风险不怕,只要生机够旺就成!”   师无咎真个觉得度通这脸要笑瘫了,跟了三天,也足见他的诚意。师无咎不再难为他,坦言道,“天地气运因时因人而异,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时辰,吉凶星分布的方位并不相同。”   度通左右看看,小心翼翼地问,“道长,您看我们师徒三人的生机在何处?”   张玄清刚要站起来说度通几句,师无咎却伸手压住了他,示意他不要插手。师无咎站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才回头问道,“你师父没跟你讲过?”   度通坦诚道,“我师父只讲了人和,小僧想着再从道长您这儿讨个天时和地利。人就只有一条命,禁不得折腾。”   师无咎笑了,“你这般说辞若是让你师父知道,该责备你没佛性了。”   “不敢瞒道长,小僧是半路出家,因为我师父是和尚,所以小僧才是和尚。小僧是俗人,没指望过成佛,只想安安稳稳地过好这一辈子。”度通情真意切。他师父救了他的命,所以师父是和尚他就是和尚,师父是俗人他就是俗人,师父是恶人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提起屠刀。   度通这样想对与不对,师无咎并不多舌,他只是问道,“你师父说的人和,是我家九清吧?”   度通闻言便是一喜,“道长高明,还请道长给我等指一条活路。”   张玄清很不高兴,“度通,你这样做,过分了吧?”   智真有些道行,看度通这样,他应是按着智真说的去寻过自己的师妹,且还得了满意的答复。圆通之事凶险至极,度通已经把师妹拉扯上求了人和,现在又来寻自己的师傅配上天时和地利!这贪心的和尚,莫以为几个包子就将他师傅收买了吧!   度通双膝跪在师无咎面前,诚恳地道,“度通这样不成体统,确实是不知分寸。今日求师道长指路,度通凭得是脸皮厚,道长不帮,份属应当,道长帮了,度通也无以为报。”   师无咎笑眯眯地看了他一会儿,才道,“你的印堂灰暗中虽略带黑气,但并无大碍;你师弟印堂黑若玄墨,有血光之灾。你的生机在镇清寺中,师弟的则在南山坳之西,到危急之时只管让他往西去。记住,只准他一人前去。”   度通连忙磕了几个头,“多谢道长解惑,度通再问最后一句:我师弟的血光之灾,还有多久?”   “多则一月少则半月,老道也歇够了,咱们继续走吧。”师无咎说完,溜溜达达地上路了。   度通很想再问问他与师弟去了西边该怎么办,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不过看师无咎的意思是不想再说了,度通也不敢再问,随着他出了群山,才匆匆返回镇清寺。   师无咎带着张玄清回了镇清寺后,问道,“圆通的事,你如何看?”   张玄清摇头,“徒儿看不出什么,不过他怎样与咱们无关,徒儿只担心您和师妹会因为这件事遭难。”   师无咎含笑,“为师还好,你师妹那边须得小心提防。你去把守一四人叫进来,为师有话要叮嘱他们。” 第九八三章 风云欲起   这日,小暖正在议事厅与绿蝶、秦三、展福和展聪等几个,在京中的绫罗霓裳的重要管事们商量铺子的运作情况时,黄子厚送了消息来。   “郑笃初出狱了,他出狱没回家就到棉坊换新衣,一掷千金,态度很是狂傲。”   他刚出来哪来的银子,还不是家里的下人送过去的。也就是说,在没出狱时郑笃初或右相的人,就已经打算好了。   出狱身上是带着晦气的,一般是先回家用艾叶沐浴,烧掉旧衣服后,才会出门走动。他此番举动,就是要把晦气带给棉纺之意,这就相当于挑衅了。   绫罗霓裳的东家秦三冷哼一声,“能活着出来他就该认便宜了,不老老实实地夹着尾巴做人,早晚还得进去!”   京城霓裳的掌柜展聪则发起愁,“宫里的郑美人刚有孕,郑笃初就这么张狂,等郑美人生下皇子……”   大掌柜展福斗志满满,“他妹妹不过是怀了龙种,郡主的未婚夫可是一品亲王,还是阁老呢,咱怕他作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就跟他争一争谁是雌谁是雄!”   绿蝶不说话,只静静等着姑娘吩咐。   小暖沉稳地道,“无论对手是谁,咱们的办法都一样:战略上藐视他,战术上重视他。”   “让咱们的人关注郑笃初和右相家人的动向,防患于未然。你们三个,需认真分析郑笃初的行事手法,推测他会采取的报复手段,并一一做好预防措施。另外,咱们的铺子做事更要小心谨慎,不给留下把柄,让人钻了空子……”   现在铺子多了,小暖不再具体吩咐他们去做什么,而是给他们指个方向,让他们自己去思考、分析,然后制定行动计划。   这样开始时或许慢一些,但等他们有了系统性思维后,就能成长得更快,帮她分担更多的担子。   留他们在侧院的议事房内继续商量该怎么做,小暖就要回主院做事了。她站起来唤身边的大黄,“大黄,走了。”   大黄摇了摇尾巴,却蹿到小暖的凳子上正经八百地一蹲,没有要走的意思。   小暖满眼问号,“大黄要在这儿待着?”   “汪!”大黄表示它就是这个意思。   小暖失笑,“好吧,大黄在这儿待着,跟他们一块商量事情,我先回了。”   等小暖出去后,屋里的四个重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却觉得非常不习惯。   方才正中坐的是郡主,现在坐的是大黄。你说它坐就坐吧,狗脸还一本正经,好像它在这儿能有很大用处的样子。   “汪!”大黄很是威严地叫了一声,拿狗眼看着身旁的绿蝶。   绿蝶明白了,大黄模仿三爷的老毛病又犯了,她咳嗽一声压住笑意,也一本正经地道,“按照姑娘刚才说的,咱们先分配一下接下来的任务……”   还不等绿蝶说完,大黄忽然跳下凳子,飞快地用前爪扒拉开门,跑了!   展聪莫名其妙,“它这是又干啥去了?”   展聪不过在京城铺子里呆了两年,怎觉得郡主的大黄狗越来越事儿多了呢,偏郡主还纵容着它。不只是郡主,这一庄子的人都纵容着它!   这次不用绿蝶,秦三也看明白了,“这是庄子来里来了大黄的熟人,没事儿,咱们继续。”   贺风露四人牵马刚进庄子,就见大黄一溜风地跑了过来,他们牵着的马都被大黄吓得四蹄乱刨。   大黄跑到近前,围着他们转了几圈,摇着尾巴挨个蹭蹭,一副亲昵的模样。   被大黄这么迎接,四人都很高兴,快要两个月不见大黄,他们也是甚是想念。   田守一摸了摸大黄的脑袋,“大黄最近过得好不好?小师姑在不在庄中?”   大黄摇了摇尾巴,头前带路跑去找小暖。小暖见到四个师侄,也是非常开心,“功夫学好了?”   田守一抱拳,“学好了。”   “如何?”小暖很好奇。她不懂武功,但也知道自己的师傅是高手,四个师侄跟着他学功夫,应该是大有进益吧,能单手劈大石,一纵上丈高,还是会了什么新的招术?   田守一知道小师姑在想什么,他也压不住兴奋,“师侄等托小师姑的福,跟师祖学了一套修习内功的心法。虽然招术套路看不出什么,但我等内力会更加浑厚,假以时日,必定会成为上清宫的超一流高手。”   习武之人,拼的是拳脚和内力。内力更强,在比斗中就能撑得时间更久。田守一四人跟着师祖修习的乃是师门绝学,师门内会的人也不多,成效还待验证,不过他们一路赶来,却不觉得疲惫。   他们本就是师门一流的高手,现在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便是手脚稍有残疾的田守一,也忍不住跃跃欲试。   小暖也替他们高兴,吩咐道,“你们今日先歇歇脚,明日风露三个还归入玄武旗下,守一跟着秦东家,理一理咱们京城各铺的账,帮我分忧。”   田守一却道,“小师姑,理账的事儿等守一不当值时再做,可否?师祖让我四人回来后,日夜跟在小师姑身边保护。”   小暖诧异,“你们师祖算出我最近有难?”   “师祖没跟我等提起,只是令我等跟在小师姑身边,若遇险情,拼死保护小师姑安全。”贺风露道。   师祖行事向来懒散,忽然那样一本正经的吩咐事情,也只有在上清宫祭祀三清主神的时候才有。   他们当时便明白,师祖教他们功夫,就是为了应对接下来可能遇到的险情,而他们也做好了随时拼命的准备。他们被派到师姑身边,便是干这个的。   小暖身后的玄舞也提起了小心,师无咎这么做,应是他算出了什么,或者上清宫得了什么线报。   小暖学着三爷的样子,不慌不忙地道,“既然如此,咱们近日要小心行事。遇险不管别的,大伙儿都能活下来!”   让四个师侄下去歇着后,小暖静心神,逐个分析接下来要发生的事。若论风险,也就是明日建隆帝带着他那一大家子来第四庄种棉花了。   莫非会有人趁此机会,过来刺杀圣驾?   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呢?再说圣上出宫,肯定是带着一大群侍卫啊,这人挑的机会实在是不好。   他来了,能杀了建隆帝倒也是好事一桩。怕的是他杀不了建隆帝,还把她的庄子毁了。   小暖叫过玄舞,“你派人去跟三爷说一声,提防有变。”   玄舞领命出了书房,见被姑娘吩咐下去休息的田守一和贺风露两人,分左右静静站在书房门前,已按着师无咎的吩咐,担起保护姑娘安全的任务了。   他们这样,玄舞也跟着紧张起来,吩咐玄澄去传信后,她将秦安人和两位姑娘身边的侍卫重新部署,加强防卫。 第九八四章 圣驾入第四庄   三爷得了消息后,立刻吩咐木开,“你去趟李府,跟左相说清楚事情经过,让他提起小心,切记低调。”   明日皇后会随驾出宫,她必定会回李家庄与母亲坐一坐。随行护驾的侍卫大部分要留在第四庄保护圣上、皇子、皇孙和公主,皇后去了李家庄后,若是被人趁机偷袭,怕是危矣。不过,只要左相能提起小心派人严加防守,便不会有事。   左相府里,能人不少。   木开去了后,姜公瑾提议道,“师无咎不但通晓玄术,上清宫的消息也极为灵通,他既然如此重视,那就说明近日郡主身边必有事发生。若是如此,让小皇子和公主们跟随出宫便不妥了。”   三爷道,“我们没有真凭实据,仅凭捕风捉影,难以令圣上改主意,不过二哥那里派人去说一声为好。”   建隆帝好面子,若是因为一点儿风吹草动就让他打乱原计划,不带早就许诺要带着的儿女们,他定然不同意。一旦出事,建隆帝有大内精锐侍卫保护,小皇子公主们怕是难以周全了,姜公瑾微微叹息,未再开口。   三爷叫进玄其,吩咐道,“明日一早你去第四庄,把大黄和小草带到过来,就说小草夜里着了凉,不宜参拜圣驾。”   玄其扯直嘴角笑了,“郡主与您心有灵犀,她刚派人来,说的也是这件事。”   三爷闻言,缓和了冰冷的容颜,微微带起笑意,“你明日多带几个人,务必确保小草和大黄的安全。”   “属下明白!”玄其行礼退下。   见玄其拍了句马屁就得了三爷的笑脸,玄散很是嫉妒,挖空心思地想他该说点啥才能得一个。   这时,三爷叫到他了,“明日你跟在郡主身边,与玄舞一起保护她的安全。”   “啊?”玄散疑惑道,“三爷,郡主身边有玄迩和玄舞,现在再加上四个道士,属下过去了也没地方站啊。”   姜公瑾也劝道,“三爷,您的安危同样重要,您若出了事,娘娘和郡主都会担心的。”   小暖身边当然有玄散的地方,因为她会分一半的人去保护秦氏和小草。师无咎的举动,说明这次的危机是在小暖身边,三爷恨不得明日也将小暖藏在自己的庄子里,让木黛拌成小暖出去迎接圣驾。   可是,明日还有御史蒋如晦告状的事儿,小暖必须在;秦氏是第四庄的主人,也不能离开。见玄散还在犹豫,三爷脸一沉,“让你去你便去,你的功夫还不及本王,留在本王身边若真遇上险情,也帮不上什么大忙。”   玄散不但没得了笑脸,还被狠狠扎了一刀,他郁闷异常,很想出去把玄其那厮狠狠碾压一顿!   第二日一早,秦氏把把裹得严严实实的小草交给刘嬷嬷和贺风露,让她们带着小草和大黄去第五庄歇息。   看着马车走远,秦氏抬手压住从早上就开始跳的右眼皮,“真跟要发生什么坏事儿一样,还好娘娘没跟着过来。”   小暖笑了,不管什么时候,娘和小草都会想到宫里的华嫔。放望着庄子内已经翻耕好的大片田地上被铁筢子平整过后,留下的如同水纹的纹路,小暖有些出神。   “小暖,今天不会发生什么事儿吧?”昨晚好端端的,闺女就说要小草送走,秦氏就觉得不大对劲儿。   小草为了这一天,跟秦氏一起背了好几套词,就是为了应付蒋如晦告御状的事儿。小草不在,秦氏有些发慌,怕她出了疏漏,耽误了小暖的事儿。   小暖低声道,“女儿也不知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咱们小心为上。”   “待会儿真有事儿,你可不能再像上次那样往前冲了,你背上的刀疤现在还没消干净呢。”秦氏叮嘱道。前年百兽园,有人刺杀圣上,女儿不顾危险帮着打刺客,结果背上中了一刀,那道消不干净的刀疤,成了秦氏心里的疙瘩。   “女儿明白,娘放心吧。”只要三爷没事儿,建隆帝就是在她面前死一百次,小暖也不会管。   “咱们还不到呢,早点来早点回去多好。”秦氏又小声道。   不同于前几年听到要见皇上、太后的激动紧张,秦氏现在想到他们就觉得麻烦。这些贵人跟一般人一样两个眼睛一张嘴,顶多就是穿戴更好,显得更年轻,更会装腔作势、拿着人命不当回事儿罢了。   小暖的心思,跟娘亲差不多。   从皇宫到第四庄,三爷坐马车慢慢走,半个时辰也就到了,但建隆帝一行走得非常慢,小暖她们接了羽林军传来的“圣驾已经出宫,准备迎驾”的消息后,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明黄伞金銮驾才到了第四庄。   秦氏母女带着庄子里的人跪在庄门外迎接,附近赶过来看热闹的百姓也远远跪了一地。建隆帝下马车没见到大黄,便有些失望,再看秦氏身边也没有小草就更不痛快了,径直问道,“平身吧,小草和大黄何在?”   秦氏恭敬回话,“小草知道您要来,昨夜高兴得睡不着,不想折腾得狠了,早晨起来就开始打喷嚏。臣妇怕她把病气过给皇子、公主们,就让人把她和大黄送出去了。”   建隆帝点头,迈步进了第四庄。秦氏和小暖又给里皇后和二皇子等人行礼后才站起身,跟随在皇后身边进庄。   秦氏偷眼打量李皇后,发现她比以前清减了不少,待会儿李老夫人见了,怕是要心疼了。   小暖目光扫过,发现人随驾的皇子公主不少,不过易王妃并没有带着府里的两个孩子,便微微翘起嘴角。恰在这时,一脸大气凛然的蒋如晦经过小暖身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小暖扫了扫他的衣袖,想知道他今天带过来的奏折有多厚,上边列了自己多少条罪状。建隆帝出宫,打得是劝农耕的名头,所以他兴致勃勃地带着儿子和孙子们下田耕作。不同于去年,大皇子昌郡王守皇陵,四皇子出京擒贼,跟着建隆帝来的儿子两大两小四个。   昌郡王之子柴君岳也跟着来了,因其父失宠被贬出京城,柴君岳在他的皇爷爷面前也不得脸面,只能在一旁孤零零的站着。一个九岁的孩子,就已经像个大人了,小暖看着他,不由得联想着十岁的三爷会是什么模样和境况。 第九八五章 臣有本要奏   建隆帝带着儿孙们下田耕作时,皇后带着女儿们在农田旁边的凉棚里煮茶闲聊。十一公主以不引人注意的小碎步,一点点挪到小暖身边,偷偷地问,“郡主,小草的病可有大碍”   十一公主去年来时,与小草投了缘,这一年一直有书信往来。她的生母祁嫔病死后,十一公主便跟在淑妃身边长大,是颇得建隆帝喜爱的小公主。   小暖微微屈膝,“她早上发热吃了药,若是好生养着,日就能好。公主想玩什么,我让小丫鬟带您去”   十一公主摇头,遗憾道,“会真本想跟小草学画的。”   建隆帝喜欢小草的画,所以宫中的小皇子和公主都模仿小草的画风作画,却都没有学到精髓,很难博得建隆帝的大笑。十一公主这次出宫,淑妃让她跟小草学一学,不想小草却病了。   小暖听是为了这个,便弯腰在她耳边轻声道,“小草不在家,不过她这几日为敬国公太夫人画的寿宴图就在书房里,公主要不要看”   十一公主立刻道,“会真想看。”   本来对小草的画不甚喜欢的七公主,在这里吃土也吃得烦了,想溜进去躲个清闲,“母后,我也去瞧瞧。”   李皇后不愿让女儿离开自己的视线,便吩咐小暖道,“本宫也想看,劳烦郡主将小草的画取来。”   小暖命绿蝶去取画,“小草只画了三幅,等画完了会给你送进宫里去。”   待到画取来,李皇后展开第一幅观看。这幅正是小草画的李家庄的大门,她看着栩栩如生的牡丹花,便赞道,“小草的画技又有进益,着实不错。”   七公主则勉强道,“这首诗也尚可。”   小暖含着淡笑不语,什么叫尚可,在小暖看来妹妹这首诗写得那是相当地好   种了一会儿棉花籽回来喝水歇息的建隆帝,见皇后带着儿女们看画也来了兴致,拍掉手上的土问,“小草画的”   “正是,您看看。”皇后连忙与女儿一起将画呈到建隆帝面前。   建隆帝看到歪头睡觉的车夫手里还抓着马鞭子,风吹得微微摆动的大红灯笼,牡丹花上的两只小蜜蜂,很是欣慰地道,“这丫头肯在细微处下功夫,而不是一味地投机取巧,真不枉朕亲自教导她一场。”   他这话一出口,秦氏和小暖都不乐意了。教导小草的明明是华嫔好不,这个功劳他也好意思抢   建隆帝又念道,“春风送喜到门前,蜂蝶采蜜酿酒甜。饮醉门边车上睡,暖日欢声梦酣然。好,好此诗颇有陶潜之风,果然是名师出高徒。”   有眼光秦氏和小暖都咧嘴笑了。秦氏道,“臣妇也觉得小草写得非常好,云清先生这两年一直带着小草读书也教她作诗,小草很用功,所以会写了。”   建隆帝笑眯眯的,“安人回去可要好生谢过丁爱卿。”   还不等秦氏说话,李皇后便打趣道,“云清先生如今在小暖的书舍做事,要从安人家领月钱,这份卸礼依臣妾看,是可以省了。”   建隆帝哈哈大笑,“皇后所言极是小暖果然会做生意,不过让朕的国子监祭酒,去你那小小书舍做个点书扫尘的杂役,乃是牛刀小用了。”   跟在建隆帝身后的右相开口了,“文昌郡主生意做得极好,可惜她是女儿身,否则将她揽入户部,定成栋梁之才。”   “万岁臣有本上奏”蒋如晦出列,扑通一声跪在建隆帝面前,拍起一片灰尘。   开始了   三爷面容依旧,左相等着看戏,右相心中冷笑,小暖有种“你可算来了”的感慨,秦氏则握紧了衣袖中的拳头。   皇后见圣上要问朝政,便体贴地道,“安人,小暖,咱们去院内说话。”   “是。”小暖镇静地请皇后进院子休息,秦氏僵硬地跟上。   建隆帝不高兴了。这厮天天有本要奏,上朝时他为了芝麻大的事儿耽误时辰,下朝时他跑到宜寿宫耽误他批阅奏折也就罢了,今天他都躲出宫了,他还有本   不过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御史奏事,皇帝不能不问,建隆帝把他刚拿在手里的小草第二幅画放在桌上,不动声色地坐在德喜搬来的凳子上,“讲”   “谢主隆恩”蒋如晦将厚厚的折子双手递上,德喜接过送到建隆帝手中。   建隆帝打开,蒋如晦便高声道,“臣告文昌郡主陈小暖欺瞒圣上,以女儿之身扮作绫罗霓裳东家秦日爰,暗中掌控布店绫罗霓裳,出入青楼妓馆,与男子混在一处吃喝玩乐,有失体统,不配亲王妃。”   他这话一出,满院皆惊。走了没几步的皇后停住,吩咐道,“小暖,你留下。”   “是。”小暖屈膝领命,又迈步回到人群中。众人的目光在小暖与晟王之间穿梭,心思各异。   建隆帝听着蒋如晦啪啪啪地列数着小暖的罪状,将奏折从头看到尾,才“啪”地一声合上,沉着脸问小暖,“陈小暖,你可认罪”   “臣女知错。”小暖跪在建地上,弯腰认错,不认罪。   “臣妇知错。”秦氏也跪下了。   “儿臣知错。”   见晟王居然跪在地上认错,建隆帝的脸色更难看了,“这么说,小暖女扮男装是真的了秦日爰是她假扮的”   你们都知道就瞒着朕一人   晟王拱手,诚恳地道,“父皇容禀,秦日爰确有其人,小暖为了学做生意,才扮成他的样子跟在济县商户赵书彦身边几次,但并未出入青楼妓馆,也未与男子吃喝玩乐,请父皇明察。”   蒋如晦义正言辞道,“万岁,臣已派人去济县打听过,济县百姓尤其是秦家村的百姓都说,嘉和三年九月秦日爰出现在济县时,那身量和举止,分明就是陈小暖假扮的,后来才换成秦日爰,请圣上明察。”   建隆帝最讨厌的,就是被人骗。他沉着脸,威严无比地质问,“陈小暖”   “臣女在。”   “你有何话讲”   小暖躬身,“臣女确实女扮男装出门学做生意,但不是这位大人讲的嘉和三年,而是嘉和四年而月以后。臣女拜上清宫师无咎道长为师后,师傅将假面赠与臣女,臣女才得以男子身份在外行走。”   “假面何在取来戴上”建隆帝吩咐道。   小暖让绿蝶去书房取了面具和药水,然后当着众人的面,在面具里侧抹了一层药水,轻轻黏在自己的脸上。   “抬起头来”建隆帝低头,仔细观察小暖这张脸。 第九八六章 何罪之有?   .,   小暖抬起头来时,众人都好奇地打量着。   她的模样真跟方才不一样了。她的鼻子高了些,嘴唇厚了些,眼角开了些,眉毛粗了些,打冷眼一看,真就是秦日爰的模样!   不过,若是细看,她的面容稍显僵硬,还是有些别扭的。建隆帝现在可以肯定,进皇宫给他送棉衣的人,是秦日爰不是陈小暖。他的心情稍稍平复,对小暖这面具产生了好奇,“你说几句话,学着秦日爰的强调。”   “是,请圣上容臣女服一粒变声的药丸。”小暖服了一粒药丸,过了片刻才道,“圣上,三年前,母亲迫于无奈,带着臣女和小草从陈家出来时,身上只有十几两银子。臣女三人从京城赶回家中,又受了外公外婆的怒骂,只得用仅有的银子买屋另居。”   小暖的声音低哑,真的跟男人一样。因众人都知道她是女子,就让人怎么听怎么别扭了,“那段日子,小草被人欺负,我娘也抬不起头做人。臣女被逼无奈出门谋生,也屡屡碰壁。臣女蹲在路边生计无着时,路过的乌羽给了臣女几个稀罕无比的瓜,臣女把瓜卖入当地最好的酒楼,用得的银子置办了几亩田。”   “置办田地没几日,就赶上济县的商号少东赵书彦进村,他想买地开茶宿。臣女便跟娘亲商量,用我们家刚买的地入股,让他开办茶宿。”   蒋如晦立刻插嘴道,“郡主将耕作农田转建茶宿,也是一罪!”   众人……   小暖顿了顿,,“臣女当时连字也不认识,不晓得农田不能改作茶宿,请万岁恕罪。”   这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儿,建隆帝挥手,“继续说。”   “是。”小暖用低哑的嗓音,继续道,“赵书彦会做生意,把茶宿经营得不错,臣妇家里的日子好过了些后,就拿着攒的钱入股了城里一家叫锦绣的小布店。从那时,臣女才知道生意有多难做。臣女很想跟着赵书彦学做生意,可碍于女子的身份,臣女出门后寸步难行。”   “后来师无咎道长收了臣女做徒弟,臣女跟师父提了这件事后,师父说臣女的骨相与秦东家相仿,可以他的身份出门,因秦东家是赵书彦的表弟,臣女觉得这个身份甚好,便争得了秦东家的同意。师父让三师兄姬景清给臣女做了面具,以这副模样在外行走。不过臣女从未去过青楼妓馆,请圣上明察。”   蒋如晦道,“何以为证?”   蒋如晦知道小暖的面具既然是师无咎给的,她拜师前在济县行走的秦东家就是秦日爰了。虽然有点可惜,但蒋如晦依旧不肯放弃。   小暖解释道,“男人就是男人,女人就是女人,臣女就是戴上面具,行走坐立也能分辨得出来。去青楼那等地方,岂不是不打自招么?再说臣女是女子,去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作甚?”   众人纷纷点头,对啊,言之有理!   蒋如晦皱眉,“便是如此,郡主以男子身份在外行走也是不妥的。你们正是因为知道不妥,才会瞒着人,这是明知故犯。”   秦氏行礼,“万岁,臣妇有话要讲。”   待得了建隆帝首肯后,秦氏道,“臣妇也是当娘的,怎会舍得亲闺女在外边抛头露面。可臣妇没能耐,撑不起这个家,又不能靠着娘家过日子,只能狠心让小暖出门做事。小暖戴着面具出去做事确实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所以臣妇才瞒着人,不过我们没偷-->>   没抢,每一文钱都来得实实在在的,请圣上明察。”   说到后边,秦氏声音都哽咽了。   在场众人沉默,右相问道,“万岁,臣有一事不明,想向安人请教。”   建隆帝点头,右相才问道,“秦安人,便是你们初时度日艰难,郡主不得不乔装成男子出门做事,但后来日子好了,为何还会如此?”   秦氏擦了擦眼泪,问道,“程大人,您说怎么算日子好呢?臣女三人后来有饭吃有衣服穿了,可还是心里不踏实啊,想着手里有点钱才能安心。”   “安人这便是贪心了吧?你们要有多少钱,才算安心呢?”右相问道。   秦氏道,“小暖和小草两个孩子不讨她爹和郡母的喜欢,时不时地受些伤,有两次还差点把命搭上。大人,臣妇没权就只能有钱,有了钱,孩子们到危急的时候,才能活命不是?”   “臣妇不知道诸位大人尝没尝过穿不暖吃不饱的滋味,三年前,陈祖谟中了妆元,我们全家兴高采烈进京,没几日臣妇却只能带着撞破脑袋的小暖和被打掉牙的小草,在破庙栖身。臣妇无能,饭都讨不来,孩子们又饿又冻睡不着觉。那滋味儿,臣妇再也不想让孩子们尝了,所以臣妇就有钱,手里钱越多,臣妇心里越踏实。”   蒋如晦又追问道,“那为何安人获封、郡主被赐婚后,郡主还以此身份在外行走?”   “这以后,小暖就不以秦东家的身份在外行走了啊。小暖有身份了,以郡主的身份出门不会叫人瞧不起,晟王专门指派了人过来教小暖做生意,我们干嘛还要扮成男子出门呢?万岁您不知道,小暖吃的这变嗓子的药,吃多了也对身体不好,臣妇哪舍得让她多吃啊。”秦氏如实道。   建隆帝看着秦氏和小暖,心里还是觉得别扭,便直接问道,“陈小暖,你可知罪?”   “臣女知错,但臣女无罪。我大周没有哪一条律法,规定女子不能以男装在外行走。”小暖回道。   她这样真真是太大胆了,众人无比替她捏了一把汗。   还真……没有,蒋如晦脑袋转了好几圈,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三爷这才道,“父皇,儿臣娶郡主为妻时,安人曾将此事向儿臣言明。郡主这样做,也是出于孝道。花木兰出于孝道,替父从军流芳后世,小暖能以女儿身担起养家重任,儿臣觉得她很有魄力,值得儿臣敬佩。儿臣未将此事告知父皇,是因为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否则,儿臣前几日也不会带着女扮男装的君主出门踏青,还被蒋大人遇上了。”   “胡闹!”建隆帝厉声斥道。   虽说因为其母妃的缘故,建隆帝一直对这个三儿子没什么过高的期许,也由着他娶了身份低下的农妃,但他这样破罐子破摔,还是让建隆帝很不高兴。   晟王低头认错,气氛一时冷凝。   少了大黄和小草插科打诨,这件事儿的确有点难办了。小暖正要开口自己接话茬时,左相开口了。   “微臣觉得郡主迫于生计出此下策,虽有过错,但其情可悯,请圣上宽恕。”   众臣见左相带了头,立刻跟着求情,“请圣上宽恕。”   皇后也劝道,“小暖此举确实有违妇学之法,臣妾日后当对她严加教导,今日圣上是为了劝耕而来,该先半正事才对。” 第九八七章 面具还有吗   建隆帝盯着跪在地上腰杆笔直的儿子不说话,众臣子大气不敢喘地弯腰陪着。   跪在小暖身边的秦氏撑不住了,她的冷汗不住往下落,身子也开始打颤。小暖握住娘亲的手,秦氏转过苍白的脸,见闺女冲她露出灿烂的微笑,眼泪就忍不住刷刷地落了下来。   众人见她们母女如此,左相见此唏嘘,右相冷笑。蒋如晦则视若无睹,在他看来,一切乱朝纲、乱规矩的人,无论是皇子还百姓,都该受罚。   见娘亲哭了,小暖就受不了了,直言道,“小暖犯了哪条国法该怎么处置,请圣上示下。”   秦氏连连磕头,“万岁,小暖还小不懂事儿,这些都是臣妇让她做的,您要罚要打还是要杀的,应该是臣妇才对。”   建隆帝一方面因为大内密探们没调查出小暖女扮男装而不高兴,一方面又因他高高在上,掌握着他人的生杀大权,而生出一股满足感。   严晟办差得力,建隆帝也不想因重罚秦氏和小暖,而寒了严晟的心。但若是这样饶过她们,建隆帝又觉得太便宜她们了,便道,“小暖将面具呈上来,皇后回宫后将此事告知太后,交由太后发落。”   “臣妾遵命。”皇后领旨,知道小暖这一关算是过了。   “谢主隆恩。”小暖一把把面具揭下来,连同药水交到德喜手上后,扶着娘亲站了起来。因为建隆帝这般端架子,小暖升起一股无处发泄的怒火,却也只能低下眼睛,任怒火在底下翻腾。她一定要干点什么,将他尽快踹下金銮殿!   三爷见到小暖僵直着身子不动,就知道她因秦氏受惊而不悦了。这种感觉三爷在重华宫里经历过很多次,怒火一点点积压化为他变强的动力,小暖必定也是如此。   建隆帝让德喜把面具收起来,没事人般地站起身,“茶也喝了,画也赏了,皇儿们、君岳随朕继续种棉花,耕作时节,不得有片刻荒废。”   “儿臣遵旨。”以二皇子为首的四个皇子领命,带着柴君岳跟随建隆帝下田。   三爷走在最后边,低声对小暖道,“扶着安人进去歇息,这里交给李嬷嬷操持。”   小暖点头,“你去忙,我们没事。”   三爷路过蒋如晦身边时,蒋如晦弯腰一躬扫地。三爷抬手将他扶起后,看也不看他一眼,便挽起衣袖随着二哥进入田中。   二皇子低声道,“皇祖母那边,咱们多去说几句好话也就无事了,莫担心。”   三爷点头,“有劳母后和二哥。”   “你我兄弟,无须客气。”   秦氏回到房里,抱着小暖就哭,“吓死娘了,娘以为圣上要收回砍咱们的头、收回咱们的庄子了!”   小暖拍着娘亲的背,轻声安慰道,“女儿未犯国法,顶多是领几句斥责,再抄几遍《女戒》罢了,娘别担心。”   太后最是讲究规矩的,若是她一不高兴,把闺女跟三爷的亲事搅黄了了咋办?秦氏心里发慌,没抓没挠的。   小暖笑出声,“女儿和三爷的亲事,是圣上下旨赐婚昭告天下的。女儿无大错,他们就不能撤了这婚约,否则就是失信于天下人。再说了,有三爷在,这样的圣旨也下不来。”   秦氏哭了一会儿才平静下来,“娘真是太没用了,遇到点事儿就知道哭,还不如小草。”   怎么会呢,娘亲在圣上面前都敢替她求情、代她受过,小暖已经很感动了,“娘若这样说,女儿就更惭愧了。是女儿女扮男装埋下的祸端,如今事发,还要无能地连累娘亲跟着担惊受怕。”   秦氏连忙摇头,“这哪能怪你呢,是他们不是东西,有点事儿就就揪着不放,见不得咱们好!”   小暖笑了,“嗯。”   秦氏缓过来了后,便带着小暖到外边继续忙活,毕竟建隆帝一家子都在她家庄子里,她和小暖都不露面也不是那么回事儿。   她们再出去时,李皇后已经带着七公主起驾去了李家庄。外边只有几位嬷嬷陪着三位小公主玩儿,建隆帝还带着儿子们在田里种棉花籽。   去年小暖他们改进了播种豆子的两脚耧,由牲口或人拉着播种棉花,又快又匀实。但为了安全起见,今日建隆帝劝耕没用两脚耧,而是全人力播种,所以速度慢了许多。这爷孙几个按了这么久,两畦棉花籽还没种满。   秦氏母女回到凉棚里,十一公主过来劝道,“安人,小暖姐姐你们别怕,那个蒋如晦就是喜欢告状,不只针对你们,他连父皇都告过呢。”   九公主也道,“就是!再说女扮男装也不是什么错,皇祖母也不会怎样,罚跪加责备,熬熬就过去了。”   十公主则拉着小暖的衣袖,小声问道,“郡主姐姐的面具还有么,会兮想看一看。”   剩下的两个小公主也眼巴巴地看着小暖,分明都含着同样的意思。秦氏见她们没有因为女儿男扮男装而看不起她、疏离她,心里便安稳了不少。   据小暖所知,大周没有去合番而是留在京城附近嫁人的几位公主、郡主,骑马上街、喝酒玩闹、养面首等不在少数,皇后和太后怎么不知情,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小暖见几个大宫女也倾耳听着,便道,“我师父只给了我这一个,用的回数多了,贴上就不像真的了。”   九公主立刻道,“郡主姐姐可否把秦日爰招来,让我们偷偷的见一见?”   她们很好奇秦日爰生得什么模样,与小暖假扮的有多大差别。   小暖摇头,“侍卫统领大人说了,今日方圆三里内,不准外人靠近。”   十公主又问,“那姐姐能请你三师兄再做几个吗?我们也想要。”   小暖笑了,“我师兄如今在琴鸣山呢,小暖无法给他递消息。不过公主们想要,可以去恳求圣上,他能给我三师兄下命令。”   听小暖这么说,几个老公女放心了,小公主们则一脸失望。给父皇要东西,她们还没这个胆子。   小暖起身望着已慢慢爬上中天的日头,现在该吃晌午饭了,看样子李皇后母女会留在李家庄不回来,建隆帝一家子的午饭是由宫中送过来,这会儿想必已经在路上了。   大臣和宫中随行人员的晌午饭,则是需要庄子里预备的,秦氏已经安排了下去,只等着建隆帝开饭,这些人就可以动筷子。   在众人饥肠辘辘地等待中,建隆帝爷孙终于从田中出来,送饭的侍卫队也进了庄子。   小暖见到这侍卫队,眉头就皱了起来!   他奶奶的,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些人就不能等建隆帝出了她的庄子再动手么! 第九八八章 让她陪葬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小暖招手,玄舞立刻靠进她的身边,小暖低声道,“来人不对劲儿。”   “明白!”玄舞立刻会意,将消息传给玄散,奉命跟在小暖身边的玄散立刻给三爷送去消息。   若是有刺客在第四庄闹起来,小暖一家不但可能被误伤,还会被牵连,三爷当然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他在这对队人离着建隆帝还有百余丈远时,便横在路中间,抬手将其拦住。他这动作,看得小暖心头一阵狂跳。   太危险了!   见晟王拦路,大内侍卫立刻抽刀上前,将这队人拦住。为首者立刻下马,单膝点地禀道,“属下监门卫中郎将钱来,奉江大人之命,来送御膳。”   江崖是封江兆死后,被建隆帝钦点的大内侍卫统领,他现在与德喜一起负责皇宫守备。此人武功虽不及封江兆,但心思缜密,做事一板一眼,建隆帝叫他往东,他绝不往西。   大内侍卫也拱手道,“晟王爷,钱来今日确实领了差事,专门负责运送御膳。”   三爷纹丝不动,“既是运送御膳的,到此处,已算办完差事了。”   大内侍卫虽然不知晟王为何执意阻拦钱来,但也不敢违背他的意思,上前接了食盒,便让钱来带着运送御膳的侍卫们在外等候,钱来没有丝毫不快,老老实实地带人退出庄子。   见他们走了,小暖的心才稍定,三爷不动声色地回到建隆帝身边,洗手用膳。   这些食物经经德喜银针验毒、小太监试吃后,才呈到了御前,建隆帝与儿孙齐聚一堂,谈笑风生。   秦氏和小暖母女在里间陪着三位公主用膳,大臣们在配房用膳。此时,李家庄内,李皇后也与母亲和弟弟用膳,七公主则由李家姐妹和周琼华陪着,在侧院用膳。   与母亲和弟弟同桌吃饭,李皇后觉得像回到了她还没入宫时的日子。可母亲雪白的额发和眼角的皱纹,让她明白往日不可追。   李皇后的眼角有了泪水,李老夫人见了,亦泛起泪花。   难得团聚,李奚然不愿母亲和长姐沉浸在悲伤里,便笑道,“皇后尝一尝,这菜是母亲亲手种下的。”   “好。”李皇后强颜欢笑,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赞道,“果然别具一番滋味,娘这几年越发有修行心了。”   李老夫人也含泪笑道,“远离尘嚣,回归田园与淳朴农人为邻,自能忘机。”   家人面前,李皇后没什么好隐瞒的,她嘴角泛起不屑,“母亲说的农人是秦安人一家?她们的机巧之心,一点也不少。”   李老夫人知道女儿指的是小暖女扮男装出门做生意的事,她却不觉得这有什么错,“陈祖谟为状元,新取的夫人又是郡主,有他们盯着,陈小暖若以真实身份做生意,必然寸步难行。她如此行事,也算是权宜之计。你少时不也走出闺阁,在街上置办店铺么。”   “这怎能相同呢。”李皇后待字闺中时爱好与一般女子不同,她喜打理庶务,与两个小姐妹建起摘星苑,又在永宁街置办店铺。并以此为乐。但她是在府中谋划,再指派下人去实施,小暖却是抛头露面自己折腾。   以前小暖家里穷也就罢了,现在她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却还是在外行走,在李皇后看来就是不对了。   “严晟怎会看上这样的女子?”李皇后问完,又自答道,“许是因为他的母妃出身低贱,所以他的眼光也就如此了。”   这话已是非常难听了。李老夫人和左相没有吭声。他们都明白,华嫔是从李皇后身边抢走皇上的女人,她对华嫔简直是恨之入骨了。   小暖之所以能被匹配皇子,因为选中她的是柴严晟。若是换了别的皇子,便是他们自己想,但他们的母族和圣上都不许他选这样的正妃,严晟却娶了,这原因颇为耐人寻味。   这一来,选平民为妃,可以体现天家亲民之意;二来,可安了圣上怕儿子争夺皇位的忧心;三来,便是三皇子的母妃出身低微,所以圣上对他抱的期望也不高。否则也不会在十年前送他出宫习武,一去便是四五年了。   以前与晟王没接触过也就罢了,天章阁共事半载后,左相对晟王的才干和魄力很是清楚。他知道,晟王必须成为二皇子登基的助力而不能成为绊脚石,否则二皇子这条通天路,将会更加艰难。   于是,左相劝道,“不管华嫔如何,晟王如今已是手握重权的大臣,便是看在他的面上,皇后也要对华嫔忍让几分才是。”   “他有什么重权,不过是在天章阁跑腿罢了。”李皇后嘟囔一句。在外人面前她母仪天下,为妇人之表率,但在家人面前,她才是有血有肉的活人。   李老夫人叹了口气,左相又解释道,“初始三月的确是如此,但如今晟王已是天章阁不可或缺的重臣,圣上想动他也得掂量许久。晟王看似独来独往,但这一年多他交下了不少朝臣,若是有事,建王、庆国公和卢岐山三位阁老必定会站在晟王一边,皇后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晟王以一人之力,已快要掌控大周枢密,天章阁了!   李皇后抿唇,不过才半年的功夫,严晟就已恐怖如斯,这以后还了得?   左相知晓长姐在想什么,低声劝道,“奚然看人不会有错。晟王无心皇位,所求的是社稷安康,此乃真正的栋梁材。若说私心也是有的,他所求的是荣披其母妃,待新皇登基后,可准他接母妃回府恩养。这样的恩泽,无论对您还是对严易,都是举手之劳。”   李皇后垂眸不语,其实在私心里,她不希望华嫔出宫跟着儿子享清福,她更希望华嫔为建隆帝陪葬!   不过若是如此,晟王必反,儿子的江山便不稳了。李皇后忍下不快,轻轻点了头。   李老夫人见女儿终于被儿子说通了,很是欣慰。女儿虽有些小性子,但在大事上却从不含糊,否则她也不会放心把女儿送进宫了。   三人又说了许久的话,圣上那边才派人来催启程,李皇后带着女儿,与母亲依依惜别后,登车启程。   她们这边出了李家庄,建隆帝那边也出了第四庄,行出去不过百余丈,帝后尚未汇合时,利箭便如疾风暴雨般袭来! 第九八九章 柴锦征,你个懦夫!   少量箭雨向小暖袭来,贺风露、玄舞和玄散等人挥袖挡住,将秦氏和小暖护得严严实实。秦氏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她紧紧把小暖抱在怀里,吓得腿脚发麻,小暖则紧张地关注着这场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的刺杀。   这怕是要不了建隆帝的命吧?   一波箭雨之后,侍卫死伤二十余人,小暖见钱来混在护卫队用到拨打飞箭,离着建隆帝的马车越来越近时,心砰砰直跳。   钱来离着建隆帝的马车只有一步之遥了!小暖正激动着,三爷却飞身站到了车辕上,指挥侍卫们护驾!   小暖心中有股说不出口的遗憾,又转而担心起三爷的安危,“玄散,这些人不是冲着我来的,你速去保护三爷。”   玄散摇头,“属下不属羽林和监门二卫,这时冲上去闹不好会被当刺客论处,您看大臣们带的随身侍卫都也没上的。这样的公式根本伤不到圣驾,您放心吧。”   建隆帝很惜命,一旦有突发情况,除了他信任的监门卫和部分精锐羽林卫,其他人都不能以任何借口近前,否则按党论处。   小暖默默点头,秦氏低声道,“皇后娘娘那里伤了不少人,看着不大好。”   箭雨落后,约有四五十名蒙面刺客冲了出来,大半去围攻建隆帝那边的几辆马车,小半去刺杀李皇后。随行侍卫少的李皇后,先撑不住了。   保护圣驾的二皇子看母后那边现象环生,抽身就要去过去,却被三爷拉住了,“二哥莫中了他们的诡计,有李大人在母后不会出事的。”   二皇子咬牙点头,“这些人是哪来的?”   “小弟不知。二哥,现在咱们该怎么办?”三爷提醒道。   二皇子这才醒悟,现在是该他表现的时候啊!他立刻大声吩咐大内侍卫统领江崖,“江崖!快吩咐侍卫们各自归位保护圣驾,三弟与我分在马车左右,决不可让他们伤到父皇。”   “是!”江崖立刻领命,不再管皇后的马车,指挥侍卫保护建隆帝这边的六辆马车。   因怕被飞箭所伤,趴在马车里的建隆帝听了二儿子的话和江崖的命令,心里才踏实了些,命令道,“令李丞相和第四庄的人去保护皇后,要快!”   德喜立刻隔着车帘将圣旨传了出去,左相府里的侍卫立刻冲上去保护皇后,小暖也抽了几个人过去帮忙。   皇后和七公主那边终于挽回了颓势,刺客依旧不惜命地往上冲,一个个地倒了下去。   现在还活着的刺客人数不及侍卫的三分之一,这几个人成不了大事,小暖的目光始终盯着钱来,看他何时动手。   “啊——”一声惨叫传来,跟随圣驾的最后一辆马车上,大皇子的儿子柴君岳滚落下来,侍卫阻拦不及,害他被蒙面刺客一刀砍中了后背!   待那辆马车边的侍卫终于杀退刺客将柴君岳塞到马车上时,连小暖都看得出来,柴君岳活不成了。   秦氏抱着小暖的手,更紧了。   小暖见钱来靠近了七皇子和八皇子乘坐的马车,心头一紧,莫非这些人要掳走皇子?不过她没有吭声,只是静静看着。   就在众人以为蒙面刺客已经不能成事稍显松懈时,钱来带的二十余人忽然反水,从侍卫的背后攻击,瞬间就砍倒一片。   侍卫与蒙面刺客里应外合,局势又变得紧张起来。小暖发现反水的侍卫中有一人与三爷缠斗在一处,那动作那感觉,分明就是柴严亭!   她顿时紧张了,“玄散!”   “姑娘放心,这人动作滞缓武器力道不足,应是身上有伤,靠的是一股冲劲儿,一会儿就不成了。他这样的,三个也伤不了三爷。”玄散老身在在地给小暖分析道。   小暖看不懂这些,她只能看明白柴严亭拿着刀当箭用,一刀快过一刀地与三爷拼命!   被侍卫围住的马车中传来孩子的尖叫声,侍卫和刺客乱做一团。很快,三爷一剑打掉柴严亭手中的刀,近前探手一抓,将他脸上的假面抓掉,喝道,“柴严亭!”   “没想到你还记得我这位堂兄!你躲开,我今天要取柴景征的人头,祭我父王母妃在天之灵!”柴严亭大喝一声,又冲了上来。   马车内的建隆帝听到是逃了十一年的柴严亭,不禁勃然大怒!   “德喜扶朕起来,朕要亲眼看一看这该死畜生!”   现在已无箭雨,起来也无大碍。德喜扶着建隆帝起身,打开车窗帘子,向外观看。建隆帝看到与三儿子打在一处的柴严亭时,不禁一阵恍惚。   因为柴严亭身量和容貌,与建隆帝的大哥清王有八分相似,这绝对没错了,这畜生真得跑到京城了来!该死的,前两日严昙还说他已重伤柴严亭,下个月就要把他押送回京。可转眼间,柴严亭杀到了御驾前,柴严昙那混账,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关键时刻还得靠着严晟擒贼,建隆帝威严喝道,“严晟,将他拿下!”   “是!”三爷长剑如虹,直击柴严亭的面门。   侍卫们形成合围之势,眼看着柴严亭节节败退之际,建隆帝后边的那辆车呼救声,“父皇,救我!”   小暖转目,见七皇子竟被钱来捞出来,扛着跑了,侍卫们慌忙追了上去。小暖明白了,今日柴严亭过来,不是为了取建隆帝的人头,而是夺走一位皇子。   他这是,要用皇子换圆通的命?但是这等情形,柴严亭要如何脱身?   柴严亭见事成,抽刀哈哈大笑,“柴锦征,小爷杀不了你,就要你儿子的命!想要你儿子活命,就放小爷离去!”   小七被抓,建隆帝大怒,但放走柴严亭更是不能,“严晟,抓活的换回小七!”   “是!”三爷与江崖一块冲了上去。   就在这时,又有侍卫群中的人掏出不知什么暗器,猛地扔向建隆帝的马车,虽被车边眼疾手快的侍卫们用刀挡开,但这暗器炸开,喷出滚滚浓烟,立刻阻挡了建隆帝的视野。建隆帝大惊,立刻喊道,“严晟,回来护驾,护驾!”   三爷抽剑回身,蹿上建隆帝的马车,他背后的柴严亭的大声嘲笑,“柴锦征,你个懦夫!”   待浓烟散去时,柴严亭已经失去了踪迹,只留下一蒙面刺客和侍卫的尸体。   说起来很长,但柴严亭的刺杀来得突然撤得极快,还不等守城的羽林卫赶到,他已骂了建隆帝并掳走了七皇子!   建隆帝勃然大怒,“立刻派人去追,一定要救回严景,将柴严亭千刀万剐!” 第九九零章 重重地赏你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建隆帝下令,张开天罗地网搜捕柴严亭,然而柴严亭像凭空蒸发了般,不见了踪影。建隆帝不信邪,让人把方圆五里内的山林、村庄、甚至是李家庄和第四庄都搜捕了两遍,依旧无所获。   回到皇宫的建隆帝大发雷霆,七皇子的生母淑妃在宫里哭得昏厥,大皇子妃为了重伤昏迷的儿子,跪在慈宁宫哀求太后派御医赐良药,太后焦头烂额。皇后甚至都没功夫,将小暖女扮男装的事儿报告太后。   因为眼前的事儿,哪件都比小暖的紧迫!   在宜寿宫发了一顿脾气的建隆帝却想起了小暖,坐在龙椅上点头唤德喜,“面具呢,拿来。”   德喜立刻将小暖的面具呈上。   “柴严亭的。”建隆帝又道。   德喜又把三爷从柴严亭脸上抓下来的面具呈给建隆帝,建隆帝把两张面具对照,仔细翻看,德喜也好奇地看着,这东西若是用好了,可了不得。   很明显,柴严亭的面具比小暖的更轻薄,弹性和手感也更好,可见这两个面具并非出自一人之手。也就是说,柴严亭身边有比姬景清还厉害的帮手。   建隆帝狠狠地把柴严亭的面具摔在地上,“烧了!”   德喜正要捡起面具,建隆帝忽然道,“且慢,宣大黄入宫。”   德喜……   待到传旨太监赶到第四庄时,秦氏以为太后要叫小暖进宫挨骂,紧张得要死。待听太监宣的是大黄,秦氏接旨之后还不敢相信,“公公,您没传错旨意,圣上找的真是大黄?”   传旨太监张来财笑了,“安人,咱家若是传错旨,脑袋就保不住了。”   小暖能猜到建隆帝找大黄做什么,心里很是恼火。大黄就是因为发现了清王的陪葬品,差点被他们的人用暗器打死,所以小暖才送它进京避难的。为了怕它遇到危险,这一阵子小暖连院门都不敢让它出,建隆帝却要招大黄去抓柴严亭!   不过,他是皇帝,圣旨都传下来了,不管阳奉阴违还是怎样,小暖也要带着大黄走这一遭,“娘,您在家里稍歇,女儿去第五庄接上大黄去见圣上。”   圣上没指明让谁带着大黄入宫,秦安人胆小怕事,小草病着,能带它去的也只有文昌郡主了。张来财催促道,“咱家陪郡主去吧,万岁还在宫里等着呢。”   小暖往第五庄走时,玄散小声道,“属下已令人给三爷传了消息,郡主安心进宫,里边有人照应着。”   小暖微微点头,玄散是三爷的暗卫统领,虽然平时看着不靠谱,但遇事儿还是很靠谱的。   听到小暖到了,大黄从屋里跑出来,张冰在后边跟着。问了小草的情况后,小暖便带着大黄出庄,上马车直奔皇宫。   由于发生了御刺事件,皇宫四门守卫森严,明晃晃的刀枪看得人大气不敢喘。皇宫四门也添了新规矩,进宫不但要搜身,还要扯脸皮,看能不能扯下一层来。   搜身的宫女道了声恕罪后,抬手轻轻检查了小暖的脸不是假的后,又弯腰要检查大黄的。见到这陌生人要抓它,大黄不干了。   “汪!”   宫女吓得后退一步,解释道,“万岁降旨,只要喘气的进宫都得搜查,请郡主恕罪。”   好吧,大黄也是喘气的,人家也是照规矩办事,小暖不难为她,弯腰扶住大黄的脖子,叮嘱道,“你莫盯着它的眼睛,动作快一些。”   宫女小心翼翼地上手,在大黄的毛上摸索几下就躲开了,“都没问题,您请进。”   小暖带着大黄,跟着太监和侍卫穿过重重把守的宫门进入宜寿宫,躲开还未清理干净的碎瓷片,跪在地上。   建隆帝倒是没端架子,心平气和地道,“平身,大黄过来。”   大黄转头看小暖,小暖拍了拍它的背,“圣上叫大黄呢,过去吧。”   大黄这才一步步走到建隆帝的桌子前,建隆帝又招手,“到朕近前来。”   大黄蹲在原地,不动。   德喜劝道,“万岁,大黄再通人性也是畜类,莫伤到您的龙体。”   建隆帝也不跟大黄较劲儿,抬头问道,“陈小暖,朕听严晟说,大黄按味锁人的本事很是厉害?”   “大黄的鼻子是比我们村里的狗灵一点儿。”小暖谦虚了一句,心里则暗骂,三爷和江崖已带着羽林卫和监门卫在外追查柴严亭的下落,大黄能找到啥!   “汪!”大黄不想谦虚,骄傲地抬起脑袋。   建隆帝看着大黄,居然笑了,“大黄很厉害?”   “汪!”   “你过来嗅一嗅此物,可能按味寻人?”建隆帝指着盘子上的面具。   见大黄不动,小暖解释道,“回禀圣上,大黄没听过‘嗅’这个字,请您将此物交给臣女,臣女带它出城,从事发地开始,寻找柴严亭的下落。”   建隆帝点头允了,“陈小暖,若是你能寻到柴严亭,救会小七,朕不但免了你女扮男装的罪过,还要重重地赏你。”   好像她犯了多大罪过,又舍得让大黄去冒险似的!小暖暗翻白眼,弯腰行礼道,“臣女谢主隆恩。”   带着大黄出了宜寿宫没走几步,小暖便见御医华云琦背着药箱,从重华宫出来了。华云琦建了小暖,快走几步过来给小暖行礼。   小暖低声问道,“华嫔娘娘可安好?”   “华娘娘安好。”华云琦回话时,抬头看了小暖一眼,分明带着恳求。   这是有事儿了。小暖身前身后都有侍卫和太监跟着,也不好说话,便客气地道,“若是您接下来不忙,可否到第五庄帮小草诊一诊脉,她昨夜受寒发热了。”   华云琦心中暗喜,“是,云琦这就去回禀提举大人,请他示下。”   太医提举乃是太医局的主管,姓白名梓烨。华云琦身为御医,要去给皇宫外的病人看病,须得到白梓烨的首可。   现在小暖是准王妃,小草又是建隆帝面前的红人,想必白梓烨不会拦着,华云琦心中的石头总算松动了些。   待小暖带着大黄回到第四庄以北,血迹还未清理干净的地方,让大黄闻过面具,开始带着它搜查柴严亭的下落。   大黄地上闻了几圈,便朝着正东一路嗅了过去。跟随过来的侍卫大喜,“不错,柴严亭就是奔这边逃走的!”   小暖带着大黄走走闻闻,出去三里就到了东边的田家庄。小暖看着前边的村庄和大片已经返青的农田,拉了拉大黄的背上的毛,示意它不必再往前走了。   大黄站住,在原地转了几圈,蹲下不走了。 第九九一章 蹊跷的龙胎   .,   小暖遗憾地对跟随他们前来的侍卫道,“追踪到这里气味就散了,大黄也没办法。”   大黄疑惑地抬起狗脑袋,小暖盖住它的眼睛,不让它动。   “散了?”侍卫疑惑。   小暖点头,“从发现清王石棺到陪葬品,柴严亭他们已经在大黄这里吃了两次亏。想必这次他们知道大黄在京城,所以有了防备,用了什么能掩盖气味儿的法子吧。”   看着蹲在地上发呆的大黄狗,侍卫们也没辙,只得送了他们回庄,然后开始在田家庄逐户搜查柴严亭的下落。柴严亭现在被圣上悬赏缉拿,抓住他救出七皇子,这可是大好的立功机会。   平安带着大黄进了主院的小暖,浑身轻松地进了屋内。这时小草已被接了回来,正无聊地躺在炕上打滚。小暖想到受伤的柴君岳,越发觉得生命脆弱,发誓自己要好好守护娘亲和妹妹。   秦氏见小暖和大黄都回来了,心里也踏实了,“没找着吧?”   “柴严亭有备而来,轻易找不到的。不过在圣上布置了这许多人手抓他,他想逃离也不容易。”小暖坐在炕上,摸着妹妹额头,看她没有真的发起烧来,才安了心。   小草贴在姐姐手上,舒服地眯起眼睛,表情跟被秦氏梳毛的大黄一样一样的。   秦氏一遍帮大黄梳毛,一边问小暖,“你说柴严亭在外边躲得好好的,跑回来干啥,他抓了七皇子又能咋样?七皇子又没干啥坏事,他还是个孩子啊!”   “女儿也觉得他的行动透着古怪。”小暖躺在妹妹身边,望着渐渐发暗的窗户,琢磨着。   柴严亭今天刺杀建隆帝损失不少高手,还暴露了他的行踪。这种刺杀是不可能成功的,他也该知道,他若想救圆通,直接派人去南山坳接人不就得了。他为何绕这么大个弯子?   或许,去南山坳救出圆通,比他们来劫持七皇子的难度更大?小暖目光转深,若是如此,南山坳暗中盯着圆通的人怕是已经能下饺子了。这样的严密防守之下,圆通该如何脱身呢?   她揉了揉发疼的额角,正有种乌云罩顶的沉重感。小草觉察到姐姐不舒服,蚯蚓一样往上蹭了蹭,伸出小胖手帮她按摩额头。   “夫人,为二姑娘看病的华御医到了。”秋月快步进来报信。   秦氏连忙放开大黄,拍拍手用被子将小闺女罩住,小草立刻装出有气无力的模样,张着小嘴儿难受着。小暖出门去迎接前来给小草看病的华云琦,心想着他来得这么快,真是有紧急的事了。   华云琦进来给小暖和秦氏见礼后,煞有介事地给小草望闻问切,然后说了一大通小暖听不懂的话,才开了一张单子,让她们照方抓药。   秦氏也被绕了进去,以为小草身子真的要不好了,赶紧令人去抓药,小暖则请了华云琦去书房说话。   进书房后,华云琦便双膝跪在小暖面前,低声道,“请郡主救云琦一命。”   三年前,小草寒冬落湖危在旦夕,三爷让去登州的华云琦绕道济县为小草看病。正是因为前有师无咎后有华云琦出手,小草和展宏图才保住了性命,还没留下病根。   那次之后,小暖拜了师无咎为师,也答应了华云琦一个条件:若以后华家有难求到小暖跟前,小暖要尽全力帮一次。   这三年,华云落跟随在小暖身边,没有提出什么要求;小暖在京中多次与华云琦相遇,华云琦也未提起此事。但小暖一直把这件事记在心里,今天进宫见到华云琦时,小暖就知道,这一次-->>   ,要来了。   小暖让玄舞和赵守静出去守着,她上前抬手虚扶道,“华御医请起,有什么小暖能帮忙的,您尽管说。”   华云琦行了一礼,才站起身落在,“如今大皇子府里的少郡王柴君岳危在旦夕,云琦想去为他治伤。”   啊哈?小暖眨巴眨巴眼睛,“不瞒您说,柴君岳的伤我亲眼见了,他被刺客用刀劈中,怕是无力回天。”   柴君岳伤重难医,太医局的御医们躲着还来不及,华云琦怎还往前凑呢?是大皇子对他有恩,还是什么其他的缘故?   华云琦当然知道柴君岳的伤不好治,所以白梓烨才拖延着不肯出手,不想担治死柴君岳的罪责,“云琦去后,定当尽力而为。”   小暖径直问道,“您可否告知小暖真正缘由?”   华云琦知道小暖一定会问,他也不瞒着,“太后着云琦每日为郑娘娘请平安脉,确保她能平安诞下皇子。云琦昨日诊脉时,忽觉郑娘娘这一胎有些蹊跷,想尽早抽身保命。”   小暖心头一跳,“您请明言,怎么个蹊跷法?”   华云琦微微摇头,“若单论脉象和气色,都很好,但云琦还是隐隐觉得不对,至于究竟有什么不对,恕云琦医术不精,寻不到根源。”   华云琦乃是杏坛圣手,他都说不好那就可能是大问题了,小暖柳眉微拧,脑中千转。   “因郑娘娘身子骨好,极有可能平安诞下龙子,所以为她请平安脉是件讨喜的差事。太医局里不乏圣手,云琦去了大皇子府后由旁人接手,郑娘娘或许能保住这一胎也未可知。”华云琦真的害怕,想着尽快抽身。太后和圣上极其看中郑美人这一胎,若是出了事儿,莫说是他的脑袋,华家都得受到重创。   个中凶险,小暖也能明白,她又低声问道,“那依您看,她还有多久会出事?”   若是小暖刚想办法把他弄走,郑美人就出事儿了,连她自己都得栽进去。   华云琦低声道,“宫中不乏良药,起码一两月内不会出事儿。”   一两个月内能发生很多事,到时候郑美人出事,也没人会想到华云琦身上。不过为了不被再派去看护龙胎,华云琦就要想办法吊住柴君岳的命,这个压力也不小。但显然,保不住柴君岳的命,比保不住龙胎的罪过小多了,两害相权取其轻,华云琦这一招也算聪明。   小暖又问道,“此事还有何人知晓?”   华云琦苦笑,“这等灭门的大罪,云琦哪敢告知旁人,目前只您和云琦二人。”   小暖点头,“我明白了,最迟明日,太后就会派您去大皇子府里。”   华云琦大喜,跪地谢恩,“明日云琦再来为小草姑娘请脉。”   华云琦走后,小暖在书房内思量片刻,才唤道,“玄迩。”   一直隐在屏风后的玄迩现身,拱手。   小暖吩咐道,“此事非同小可,不要动用玄舞的手下,用最隐蔽的方式,速将此事告知三爷,让他尽快做出安排。”   要安排的不只是华云琦去大皇子府里为柴君岳看伤的事,还有华嫔娘娘那边也得提早着手。郑美人在重华宫住着,若是郑美人出事,以华嫔在宫中的人缘,便是跟她没关系,也会被扯上关系受责。   华云琦今日透漏的消息,不只能救他一命,也可让华嫔免遭连累,对三爷和小暖来说也是好事。宫里和太医局的事儿小暖无法安排,但对于今时今日的三爷来说,并非难事。 第九九二章 左右为难   .,   小暖将这件事会牵连的人仔细想了一遍后,开始思索郑美人的孩子保不住,会有什么后果。   郑美人怀胎已过三月,据说胎象稳定,郑美人在宫里嚣张,她的娘家人在宫外嘚瑟。若是滑了胎,那右相和郑笃初……   小暖的嘴角翘了起来,要想争位子,你得有砝码,砝码都没了,看你们怎么争!   不过,郑美人出事还有一段日子,这段时间她也不能让右相好过。   虽说暴露自己女扮男装的身份是小暖和三爷的计划,但蒋如晦盯上小暖,却是由右相一手策划的,这个仇不能不报。   小暖叫进玄舞,“右相夫人的病怎么样了?”   “程夫人因为服用郑笃初给她的丹药过多伤了身子,虽然后来丹毒解了,但她伤及脾肺,已不能出门行走,脾气也变得喜怒无常。”   玄舞脑袋不笨,姑娘问起程夫人,她就明白姑娘要做什么,接着回道,“程夫人搭理内宅手段非常严苛,程大人的小妾都活不过三年,程小六的生母就是被她弄死的,这些事尽人皆知。”   小暖点头,“你去打听清楚,最好找到证据,尤其是程夫人不守妇道的证据,都想办法透露给蒋如晦。这么好的人才,让他闲着未免浪费。”   蒋如晦是个非常合格的御史,以告发君王和百官之失为己任,不过有王时卿灭门的前车之鉴,蒋如晦告的都不是致命的过失,被他告了虽不致命,但很膈应。   不过多几个这样的御史,朝廷也能清明些。正因如此,建隆帝对“耿直”的御史们容忍程度非常高。只要是他们告到御前,又确有其事,建隆帝就不会不办。   若右相在百官面前被告教妻不严,会是个什么场面?玄舞笑了,“属下这就去安排。”   小暖又问,“蒋如晦家里可干净?”   玄舞点头,“若是他家有一点不干净,他早就被百官用奏折砸死了。蒋大人家境贫寒,与其发妻守着独自度日,至今还在西城赁屋而居,家中只有一对守门、做杂事的老夫妻。”   这样的清官倒也让人敬佩,尤其是对比她爹陈祖谟,小暖对蒋如晦的敬意更高了,“关注程家的举动,蒋大人那里不要去打扰。”   玄舞出去安排时,小暖叫进田守一,询问镇清寺的情况。   田守一道,“镇清寺多了三个和尚,其中的两个伙房僧厨艺了得,师祖天天带着师侄等四人在镇清寺门口练功,一日三餐都在镇清寺吃。”   小暖忍不住笑了,“你七师叔没想想办法把师祖请回去?”   “七师叔四处寻找比镇清寺伙房僧更好的厨子入归阳观,不过您也知咱们师门的规矩,这样的人,真不好找。”田守一道。   上清宫看似闲散,但也有些不得不遵守的宫规。比如在招收弟子这方面,凡人不是诚心想入道门,上清宫就收,还得看他有没有慧根,能不能修道。如果不能,哪怕他磕破脑袋也不成。   这也是为何近年来和尚-->>   人数的增加远远超过道士的主要原因。   想找个厨艺好还有修道潜质的厨子,确实不易。小暖又问,“镇清寺内可有异常?”   田守一如实道,“玄耑大人在镇清寺和归阳观安排了很多人守卫,寺观安全无虞。守一见不到智真大师,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度通近来四处游走,却不是为了增加庙里的香火,更似游山玩水,圆通一切如故,依旧是挑水、砍柴、去丰园看马。”   “高仓颉呢?”   “小师叔进京后,高大人也安排他的人去暗盯镇清寺。除了他们,暗中还有一些高手也埋伏在镇清寺四周,玄耑大人似乎与他们达成了某种协议,并未将他们逐出南山。”   “现在的镇清寺,就好似群狼眼中的一块肥肉,只是不知他们会何时动嘴,这块肉又落进谁的嘴里。”田守一观察入微。   不只是这些人,连师祖和小师姑也关注着镇清寺,虽然师长们未提缘由,但田守一明白,他们与那些人的目标不同。他们不想吃肉。   将和尚比喻成肥肉不大合适,不过现实确实是如此。小暖颇为为难地皱起眉头,现在柴严亭劫走了七皇子,很快就会有人将圆通的事捅到建隆帝面前。   建隆帝得知圆通的身世后,一定会派人押送他进京,并以他为饵吊出柴严亭。以建隆帝的心性,哪怕是宁可不要七皇子的命,也要灭了柴严亭。   七皇子危矣,圆通危矣。   押送圆通入京的人,若是高仓颉还好,若是玄耑就更难办了。到时万一柴严亭事败,小暖出手救圆通,就会让玄耑失职受罚……   小暖一筹莫展,暗自埋怨柴严亭无能,为啥他不快点将圆通弄走,非要拖到如此境地。   田守一见小师姑面露难色,便道,“小师姑有事,尽管吩咐守一。”   小暖摇头,“这件事咱们不可轻易出手,先静观其变再说。”   不可轻易出手,也就是说师姑还可能出手,田守一记下。   第二天一早,建隆帝得知出动五城兵马司和羽林卫上千人都没找到柴严亭,又摔碎了十几件刚刚摆上的,价值万金的瓷器。   此时,右相程无介和贺王柴梓里不约而同地站到了宫门外。   程无介问贺王,“王爷为了何事,这么早就来见圣上?”   没见到圣上,贺王当然不会说出来,只含糊道,“身为臣子,食君之禄,当要为君分忧解劳。小王得了些消息,想来禀告圣上知晓。”   “真巧,本相也是。”程无介晓得贺王的消息应是来自陈祖谟,他不由得兴奋了!陈祖谟知道,是不是陈小暖也知道?他可以借机在圣上面前敲几句边鼓,趁着面具的事儿还未凉下去,再给她添一项重罪!   两人心照不宣的笑了,待宜寿宫的太监来宣他们入见时,程无介侧身抬衣袖,“王爷,请。”   丞相官职再大,在亲王面前也得矮上一截。贺王微微点头谢过,沉稳地踏入皇宫的大门,面上带着掩不住的喜悦。 第九九三章 圣上,可有何不妥?   不到晌午,宫里就传出两个消息:第一个是建隆帝派了一支五百人羽林卫精锐,出北城门疾驰而去;第二个是太后派御医华云琦前往大皇子俯,为柴君岳治伤。   第二个算是好消息,可第一个……小暖疑惑道,“怎么会是羽林卫呢。”   按说建隆帝最信任的,该是监门卫才对。虽然建隆帝没有下正式的圣旨,但现在羽林卫基本上是在三爷的控制范围之内,这时候派羽林卫北去,必定是去南山坳捉拿圆通,这下麻烦了!   吩咐张冰等人保护着大黄出去转悠一圈,假装寻找柴严亭,小暖连做事的心思都没有,在庄子内分析着目前的局势。   天色将晚,追捕柴严亭两天的三爷回来了,依旧没有消息。   小暖将小脑袋压在胳膊上,双目无神地望着暮色出神,三爷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答应你的事,我没有忘记。”   抬头看着三爷略显疲倦的容颜,小暖摇头,非常肯定地道,“你的安危更重要,圆通的事等他进京再说。”   三爷翘起嘴角,“你以为圣上派的真是羽林卫?”   “不是吗?”小暖眼睛里有了些亮光。   三爷略带嘲讽,“若是我所料不差,他派应是打着羽林卫名头的监门卫。”   “他……”他这么做,是为了迷惑谁?小暖叹了口气,有这样的老子,真是糟心!   “那护卫队出事也跟三爷无关,我就放心了。”   “你为何觉得会出事?”三爷喝了两盏茶润了嗓子,问道。   小暖神秘兮兮地靠近他耳边,“因为我师父还在南山坳里,他去镇清寺蹭了好几天的饭,我师父从来不会白吃人家的饭,他既然吃了,就会帮他们做事。”   吃镇清寺的饭?难道那两个厨子,不是自己派去的?三爷微微摇头,“师无咎若够聪明,就不该插手此事。”   “谁说不是呢。”小暖又将脑袋压在胳膊上出神。   她总觉得师傅出手救圆通,或许跟她有关,师傅可能是察觉到她想救圆通才出手的。   小暖烦躁地往胳膊上蹭了蹭小脸,三爷的大手伸了过来,揉了揉她的头,“这点事,还不至于让你烦恼至斯,还有事?”   小暖有气无力地道,“我也说不好,就总觉得心中不安,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儿。”   “莫非……你的小日子又要到了?”三爷低声问。他问过府里的嬷嬷,女人来葵水时不只肚子痛,心情也会不好。   他问得如此自然,小暖的小脸却红了,“不是因为这个,只是心里觉得不对劲儿。”   “那这几日就不要出门,在庄子里避一避。”三爷站起身,“我走了,你莫要睡得太晚。”   小暖帮他理了理衣领,低声问道,“娘娘那边?”   三爷微微点头,“我正在安排。”   他有安排就好说了,小暖心中稍安。   不想树欲静而风不止,小暖想在庄子里待着,建隆帝却不许。隔了两日,他又派太监来召小暖入宫。   秦氏不高兴地帮闺女穿戴上郡主礼服,嘴里不住地念叨着建隆帝身边有文武百官,闲着没事儿总召她闺女干啥。   小暖心里明白,建隆帝这次找自己,应是为了确认自己知不知道圆通的身份。   果然,到了皇宫内,建隆帝先是习惯性地阴沉盯着小暖,半晌才问,“你为何邀请圆通师徒去南山坳?”   旁边的慧清见圣上先问陈小暖,神情微微放松。   小暖解释道,“臣女以陈九清的身份为乌老将军送葬时,与同去送葬的圆通相识。后来臣女随着母亲到您赐下的田庄耕作,时常遇到出城砍柴挑水的圆通,一来二去地也就熟了。”   “后来您下旨在南山坳建庙,臣女觉得生不如熟,便邀请圆通和他师傅去。不过他们当时并未答应,只因后来圆通做错事被他师叔智藏赶出永福寺,他们师徒才找到臣女,想去南山坳。”   她这说辞与建隆帝得到的消息基本相同,根本挑不出什么错处,建隆帝还是问道,“南山坳发生那么多事,你未曾怀疑圆通有问题?”   小暖老实回话,“南山坳建立至今就未消停过,不敢瞒您,臣女怀疑过的很多人,甚至连凿石头的工匠都怀疑。”   建隆帝点头,依着他的性子来看,这才对路。   小暖继续道,“智真师徒也在臣女怀疑的人当中,所以臣女才让人暗中注意他们的行踪。不过这几个月下来,智真大师只在房中念经,圆通只挑水砍柴,度通操持寺中杂物,毫无问题。圣上,是他们有什么不妥么?”   是朕在问你,你还敢问朕!   建隆帝胡子哆嗦几下,干脆转头问慧清,“圆通的身世,你如实道来。”   永福寺主持慧清悉知建隆帝的脾气,一脸忠诚地道,“回禀万岁,圆通是老衲的弟子智真在庙门口捡到的弃婴,身上并无信物可辨认他的身份。永福寺时常能捡到弃婴,带入寺中抚养,老衲也从未想过去打听他们的身世。万岁,可是圆通有何不妥?”   小暖问朕,你个老秃驴也问朕!朕若是早知道他不妥,还能任他活在这世上!   建隆帝气得吹胡子,又问了五六个问题,也没问出什么,只得烦躁地挥袖让他们出去。   小暖退出宜寿宫,恰巧遇到郑美人由两个宫女扶着,她单手扶着后腰,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个孕妇。   小暖撇撇嘴,暗道她这肚子还没起来,看行动却似快要临盆了。   郑美人走到小暖身边时,还颇为高姿态地向她点了点头,继续单手扶着后腰,非常自然地进了宜寿宫,让小暖和慧清都觉得惊讶。   两人出了宫后,慧清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敢问郡主,我那徒儿和徒孙在南山坳可还安好?”   小暖点头,“我出来时他们还好着,大师可否告知小暖,圆通有何不妥?”   告诉你,不就是不打自招了,当老衲傻吗!慧清心里不高兴,语气便有些不好了,“老衲回庙里还有要事,他们师徒就交给郡主看顾了。”   小暖才不会揽下这差事,“莫说度通,便是圆通都比小暖厉害得多,他们们过得极好,不用旁人看顾度日。”   这小丫头,比三年前精明不少,不过慧清还不至于把她放在眼里,甩僧袍快步离去。 第九九四章 死里求生   小暖的脚步也不比慧清的慢,她现在心头跳个不停,总觉得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按日子推算,圆通现在已经在进京的路上了,会不会是已经出事了?他逃走了,还是……   三爷说建隆帝派了重兵押送圆通进京,为的就是连前去营救圆通的柴严亭一起抓回来。柴严亭会去救圆通,还是等圆通进京后,再用七皇   《掌家小农女》第九九四章 死里求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掌家小农女》啃书言情小说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http://www.kenshu.cc" target="_blank">" target="_blank">www.kenshu.cc 第九九五章 杀柴严亭   .,   为了提高成功率,小暖决定让柴严亭再得意一点。   她看着玄舞等人,哽咽道,“玄舞回去后禀告三爷,请他日后帮忙照看我娘、小草和大黄。守一,你回到归阳观,替我陈九清给你师祖磕三个响头,就说九清得道成仙了,先去天宫给他老人家抢座舒坦的宫殿。”   玄舞和田守一等人双眼充血,绿蝶记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姑娘去哪,绿蝶都陪您,您等着绿蝶给您报仇后,就过去。”   玄迩握着断剑,准备着拼死一搏,姑娘不会这样白白送死,她一定还有后招。   小暖转头看柴严亭,脖子上的血流得更多了,“柴严亭,黄泉路上,我陈小暖也决不会饶过你!”   “你到底是天宫还是下地狱?”柴严亭冷笑,“也罢,黄泉路上,小爷定打得你魂飞魄散!”   他刚要动手抹断小暖的脖子,小暖忽然张大眼睛,惊喜地看着柴严亭神色。   救兵到了?就在柴严亭抬眸去寻来的是什么的一刹那,小暖发动了。她左手抓住横在脖子上的刀刃往外用力一推,同时抬起右脚,用后脚跟狠踢向柴严亭的黄瓜!   再高的高手,也架不住这样的攻击,柴严亭闷哼一声忍不住弯腰时,小暖右手的匕首从侧面插入柴严亭的腰部!   刺中柴严亭的同时,小暖也奋力推开了他手里的刀,翻身滚向玄迩。就在小暖弯腰躲开的一刹那,玄迩快似闪断,断剑一击穿喉,取了柴严亭的性命!   贺风露和田守一迅速上前架起小暖,退入房中,玄舞等人则拼了命地冲向白衣刺客。   柴严亭一死刺客群龙无首,再加上秘药渐渐失效,这些人的体力下降,正欲逃窜时,暗卫和上清宫的人也赶到了。前后合击之下,很快将这三十余人灭杀或擒拿。   见有一人在远处的楼顶上冒了一下头,玄舞不顾身上的伤,提剑带人追了过去,追击了三条街,玄舞将这人擒获后,命令道,“搜!”   侍卫们散开搜索,一会儿便有了发现,“舞大人,有人背着一个黑袋子,急速逃窜!”   “追!”玄舞带着人追了上去很快将其拦住,发现他背着的袋子里,竟然是被抓走的七皇子,这真是意外之喜!   待玄舞提着袋子赶回时,五城兵马司的人已团团将棉坊围住,棉坊内院一具具尸体和满地的血渍,让玄舞后怕。   屋内,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人。玄妙观的观主王怀充正在给小暖上药,嘴里还不住念叨着,“太冲动了,师妹太冲动了!若是你出了事……”   师伯和师傅会冲过来,将他宰了!   田守一和贺风露低着头,埋怨自己没用。   赶到的玄其见小暖张嘴要说话,连忙阻止道,“姑娘仔细伤口,有什么事,等伤好了再说,实在不行就提笔写,千万别伤了喉咙。”   见玄舞进来,手里还提着个布袋,小暖便用目光询问这是怎么回事儿。   玄舞将袋子轻轻放在小暖身后的榻上,扒拉出七皇子的小脑袋,“王道长,劳您看看七皇子的情况如何?”   什么,救出七皇子了?这怎么可能!小暖转头要看,却被旁边的绿蝶捧住脸,“姑娘莫动!”   王怀充给-->>   师妹包扎完伤口,才去看榻上的七皇子,“他气息平稳,血脉通畅,应是服用了致昏迷的药物,待药效过了就能醒了,若是想让他早些醒,贫道可用银针或泼冷水。”   银针和冷水,他们都不敢用,玄舞抱拳,“让他自然醒来就好。”   小暖不能说话,她就抬眼看满脸血的绿蝶。绿蝶立刻会意,“立刻给皇宫送信,夫人和二姑娘那里先瞒着?”   小暖挑起大拇指,玄舞等人立刻行动。   听说小暖杀了柴严亭还寻回了七皇子,建隆帝大喜,立刻派了江崖和德喜前来迎接,顺便探望小暖的伤势。   穿过满院子血肉模糊的尸体,亲自确认了柴严亭的身份,进屋见再到一群重伤的侍卫,又听玄舞讲了事情经过后,德喜给脖子上缠着层层白布、连话都说不出的小暖深施一礼,“郡主此番立刻大功,咱家进宫后,定将这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回禀圣上,为您请功。”   小暖站起身还礼,指了指榻上的七皇子。   德喜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将七皇子抱起,“咱家先带七皇子回宫复命,郡主安心养伤,咱家去去就回。”   方才出皇宫时,小暖还被圣上怀疑私下与柴严亭有勾结,私藏柴严亭的弟弟圆通。不过一个时辰,她就杀死柴严亭,救回七皇子,帮建圣上除了心头大患,建隆帝不重重赏她才怪,德喜暗叹小暖真是一员福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福!   德喜走后,小暖环顾躺着的秦三、秋月,身上带血的绿蝶、玄澄、守一、风露等人,再摸摸她自己脖子,不得不说,换来这赏赐的代价着实太大了,她宁愿不要,也不想撞上柴严亭。   若是娘亲和三爷见了她这样子……小暖打了个寒颤,开始庆幸自己现在不能说话。   王怀充见师妹疼得哆嗦,连忙问道,“师妹还有哪里疼?”   小暖这才想起来,抬起手请王怀充帮她处理拇指被刀划伤的地方。为了推开柴严亭的刀,小暖用了一枚护身的玉佩护住了手心,但拇指还是被划伤了,好在伤口不深,几天就能好。   王怀充听了方才的凶险,一方面懊恼自己来得迟了,一方面佩服师妹的机智和勇气。若非她这死里求生的一招,现在真是生死难料。柴严亭这次准备非常充分,王怀充带着人来时,也被叫花子们拦在了路上,耽误了些时辰。万幸,师妹没有出大事,王怀充不敢再大意,“趁着现在人多,我们先护送你回庄子?”   玄舞立刻道,“姑娘回燕南街的府里吧?”   燕南街的府邸是秦氏买下的,离着晟王府不远,她的护卫伤情过重,着实不宜冒险出城。小暖翘起大拇指,表示同意。   小暖在五城兵马司的官差、玄妙观的道士和三爷府里的侍卫的保护下,去了燕南街。主动留下善后的绿蝶催促五城兵马司的人尽快将刺客的尸体抬走,为保护小暖死去的六名侍卫,也被三爷的人搭了回去安葬。   围在远处看热闹的百姓看着被抬出的几十具尸体,都惊呆了,京中何时有过这样的场景。   棉坊议事厅内,晕倒的展福醒了,他捂着肿起个大包的脑袋坐起来,闻着满屋子的血腥气,见到躺在他旁边浑身缠满绷带的东家,眼泪都掉下来了。   东家为了保护他,竟被刺客砍成了这个样子,他这不懂事的,早上还跟东家吵架,展福抽了自己一个耳光,他这阵子,真是太没规矩了! 第九九六章 赐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互送师妹回到燕南巷府中后,王怀充见晟王府的侍卫把院子保护得如铁桶般,便给田守一和贺风露两位师侄留下伤药,带着弟子们返回玄妙观。   小暖非常关心侍卫们的伤亡情况,写字询问。   玄舞详细回道,“玄迩的手下死一人,属下的死五人,皆已送回王府妥善安置;绿蝶的大腿、秦三和秋月的后背刀伤见骨,须静养些时日,余下都是轻伤。”   玄舞心里很清楚,若非郡主最后舍身杀柴严亭,死伤绝不会是这个数。   玄舞的手下都是高手,玄迩的手下更是高手中的高手,这一战死了六人,已是损失极大了。   小暖心疼,玄舞单膝跪地,“属下等吃的是这碗饭,为护姑娘而死乃是死得其所。是属下等无能,才会让姑娘受伤,请姑娘责罚。”   小暖写了几行字,将包扎着右臂玄舞扶起,递给她。   玄舞见姑娘写着,“死去的侍卫都用上好棺椁安葬,有家人的,送去五百两抚恤金;无家的,尸体运回南山坳安葬,由第一庄的人每年祭扫陵墓。伤者,每人三百两银子,悉心调养身体,痊愈后方可继续做事。”   玄舞红着眼,“姑娘该责罚的,属下无能,未识破姑娘的计划,若非玄迩反应快,后果难料。姑娘要恩威并重,才能震慑手下。”   小暖又写道,“等你们伤好了,再罚。”   见换了新道袍的田守一和贺风露,已经没事人一样地站在门前守卫了,小暖没有劝他们去休息。田守一四人是奉师祖命来保护她的,只要赵守静和刘守纯没来换岗,这两人绝不会去休息。   今天也多亏了他们两个,否则死伤更重。   小暖闭上眼睛,思考柴严亭今日的举动。小暖越想,越觉得今天发生的事不对劲儿。   柴严亭是该恨她,但也不至于到了要不惜性命来杀她的地步。可若说他有什么阴谋,他都死在玄迩剑下了,不是什么都玩完了吗?   柴严亭若是拿出这股子劲头去救圆通多好,跑来找她拼个鬼的命。这下真拼成鬼了!   他这么做的原因,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疯了!   小暖深吸一口气,无声地道了声“疯子”后,便因失血过多和药物的作用,沉沉地睡了。   她刚睡着,德喜便捧着圣旨,带着浩浩荡荡的一队人来了,后边跟着看热闹的百姓。   玄舞摆上供桌,扶起小暖到前院接旨。众百姓见到小暖的可怜样,不禁想起差点被柴玉媛抽断脖子的陈祖谟,暗道这真不愧是父女,脖子都带伤了。   德喜笑容满面地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召曰:文昌郡主陈小暖,勇猛无双,诛杀逆贼柴严亭,功在社稷;救回柴严景,情重朕心。赏,文昌郡主陈小暖食亲王俸禄,赐配九翟冠、玉授花,赐百年灵芝、何首乌、当归……赐黄金三千两,以续文昌郡主为救七皇儿所落的三千青丝。”   “哗——”门外的百姓听完,炸锅了!断发用黄金补,一根头发一两金,文昌郡主的头发值钱了!   纳尼,她的头发没了?小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因受伤她没戴几件头饰,发髻的确比之前小了一圈。   这是哪的头发没了,掉了多少?小暖忽然觉得自己整个脑袋都凉飕飕的。   德喜见了她吃惊的模样,才知她还不知自己被柴严亭削掉了头发,也不免为她感到后怕。   德喜上前将圣旨交到小暖的手里,亲自将她扶起,笑道,“郡主,这圣旨乃是万岁亲笔所书,万岁知您喜欢做生意,还特意叮嘱您可将所赐的金银充作本钱。万岁还说,您日后若想出门行走,不必遮遮掩掩,尽管大大方方地去,我朝从未有哪条国法不许女子出门。您喜着男装,可着便装也可着郡王服,不必拘泥于凡规俗矩。”   “啊?”小暖惊得出声,建隆帝这是高兴疯了吧?   不过,想想自己日后穿戴这郡王服在外行走的模样,小暖也是十分地雀跃,连忙又跪下谢恩。   德喜又把她小暖扶起,“郡主,圣上给您的,可是大周建朝以来,皇族内外女子从未有过的殊荣。等您的伤好能说话了,理应进宫谢恩。”   跟在德喜身后的一个宫女一个太监同步上前,跪在地上连连给小暖磕头,“奴婢叩谢郡主搭救七皇子的大恩。”   德喜介绍道,“这是淑妃娘娘宫里的,娘娘感激您救回七皇子,让他们来给您磕头。”   淑妃宫里的重要人物,小暖认出这两位乃是淑妃宫里的掌事太监杨安喜和大宫女粉珠,这已是淑妃能派出宫的最强阵容了。小暖示意玄舞将他们扶起,两人掉眼泪擦鼻涕,又说了一大通感激的话,连八辈子后的事儿都说明白了,德喜才带着他们回了宫。   临走前,这三位没收玄舞塞过来的荷包,这是真真正正地来宣旨、感恩的。小暖暗自记下,待自己伤好进宫谢恩时,这三人的红包可不能落下,宫里人,活的就是这个脸面。   命府里的人给门口道贺的百姓们发了喜钱,小暖回到屋里看着能变现的黄澄澄的金子和御赐的郡王朝服、常服、便服,小暖咧开嘴笑了。九翟冠和玉授花这两样,便是建隆帝不赐,明年她与三爷成亲后也就有了,但郡王的衣服,可不是谁都能有的。小暖很想现在就穿上,去蒋如晦面前,大摇大摆地走一走,看他的是什么颜色的。   小暖提笔写了几个字,递给玄舞。玄舞一看,郡主竟将圣上赏赐的金元宝分给今天跟去保护的人每人一个!还不待玄舞推辞,守门的侍卫又来报,工部尚书杨书毅及夫人前来探望郡主。   杨书毅乃是淑妃之父,小暖救了七皇子,他们当是感激不尽,说不定这两人得了消息便来了,只等着德喜走后就登门道谢。   小暖亲到门前迎接,别的人来也就罢了,工部尚书掌管天下田仓税赋,杨书毅性子孤僻难交往,他亲自登门极为难得,小暖若跟杨书毅打好交道,对她有极大的好处。   杨书毅夫妻没想到小暖竟亲自出来了,见到她耳边散落的秀发和脖子上缠着的厚厚白布,两人热泪盈眶。两厢见礼,杨夫人上前搀扶住小暖的胳膊,眼泪落了下来,“郡主,感激的话我就不说了,日后郡主但凡有用得到我夫妻的地方,尽管吩咐。”   杨书毅听得嘴角抽了抽,觉得夫人这许诺太大了,日后怕是不好行事。   玄舞连忙道,“郡主伤了喉咙不能说话,二位里边请。”   知道小暖受伤后还没来得及休息,这二人也不进屋打扰,留下厚礼便告辞走了。又折腾了这一圈,小暖进屋后躺在床上便沉沉睡了,连娘亲、小草和大黄来了都不知道。 第九九七章 发奋的小草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大黄上前闻着小暖满是血腥味的脖子,张嘴就想给她舔舔,小草立刻抱住它的大脑袋,不让它打扰姐姐休息,看着姐姐的脖子和手,小草用力摇着嘴唇不哭。   秦氏看着出去不到半天功夫,闺女就伤成这样,她的眼泪哗哗地掉。   玄舞退到屋外守候着,跟秦氏同来的刘守静和赵守纯替换受伤的田守一和贺风露,站在门前守卫,玄舞也坐在门廊的栏杆上歇息。   不一会儿,小草出来了。玄舞站起身,就听小草问道,“我听侍卫说,姐姐你们都受伤了?”   为了迎接圣旨,玄舞已换了新衣,身上不见血渍,行走坐立如常,看不出有伤。玄舞答道,“属下只是轻伤,不碍事。”   小草摇头,“伤了就该歇着,姐姐是旁边的屋子里睡一会儿,这里换春花守着。”   玄舞看得出小草想替她姐姐做事,便道谢领命去了厢房。小草倒背着小手,一脸严肃地站在门前,问身边的刘守静,“今日小草如果在,能称多长时间?”   刘守静答道,“守静听闻了当时的情形,姑娘身边功夫最弱的秋月,与刺客照面三招便败了。”   秋月的功夫,可比自己强多了,小草的小脸更严肃了,她身边的大黄转头舔了舔她的脸,表示安慰。   赵守纯见二姑娘伤心,便开口安慰道,“那些刺客本来就不弱,又服用了增强功力的药,不能用常理估计。二姑娘与您的同龄人比,已是不错了。”   “既然有这种药,那就得当常理估计。小草若是在,只能是个一招都过不了的累赘。”小草非常清醒,她虽然比姐姐拳脚好,但是没有姐姐的机智,什么忙也帮不上。   所以,她要变得更聪明,功夫也要更好!   “大黄!”   大黄转头看着小草。   “咱们要变得更厉害,比现在厉害十倍,百倍!”小草握紧拳头,“我的棍子呢?”   大黄立刻跑了出去,一会儿就把小草的棍子叼了进来。见小草有模有样的在前院练起棍子,众侍卫惭愧,暗暗发誓要像二姑娘一样变强。   小草耍了几下棍子,就见守门人又跑了进来,便停下问道,“怎么啦?”   门人拱手,“陈家老爷得知郡主受伤,前来探望。”   姐姐刚睡下,娘亲还在哭,只有她去了,小草把小棍子一戳,“带他到前厅去。”   陈祖谟得知小暖杀了柴严亭又救回七皇子,被圣上重封后,羡慕无比。不禁暗想若是他撞见了柴严亭,圣上的那些赏赐就是他的,杨书毅登的也是陈家的门。杨书毅乃是他妻兄柴智瑜的上司,此人又臭又硬是出了名的,小暖救了七皇子,就算杨书毅不会给她行什么方便,但日后有人想在税赋方面难为小暖,是绝行不通了。   一品亲王的俸禄啊!旁的一品亲王要拿到手,还得辛苦当差,小暖在家里躺着,每个月就有正俸钱、禄粟、公用钱、茶汤钱、给卷、厨料、薪炭、谦人、衣料等食禄!   当然,这些钱对家财万贯的小暖来说只是小数目,但可着郡王服外出,还食着一品亲王的俸禄,这可是极大的荣光!   这死丫头的运道,怎就这么好呢!哪怕他能得一样,死也甘愿了。等走进屋,见到站在厅内一本正经的小草,陈祖谟又羡慕起小草来。   这丫头比小暖运道更好,她什么也不用做,小暖就把什么都给她了!自己怎么就是小暖的爹,不是她的弟弟呢!   呸,呸,呸!陈祖谟暗唾几口,甩掉这掉辈分的鬼念头,走到小草面前问道,“你姐姐伤势如何?”   小草摇头,“不知道,姐姐正在睡觉,小草还没向郎中问过。爹爹过来有什么事?”   这死丫头!陈祖谟不悦地道,“无事!就是听说你姐伤得不轻,过来看看。你姐没教过你做人的规矩?你这般讲话,是不对的。为父此时登门,还能作甚!”   “我姐这些年受过好多次伤,爹一次也没来探望过。爹爹每次登门,不是欠了债就是让我姐帮你办事,所以小草才这么问啊。”小草说得理所当然,“我姐说,以我们家现在的能耐,小草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必委屈着自己。”   喀吧!陈祖谟脑袋上的青筋都跳了起来,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就甩袖走了。小草看着他出去,吩咐身边的侍卫,“跟去看看,我爹接下来要去哪里。”   侍卫领命跟了出去后,前边又有人来报事,小草都学着姐姐的样子,能办的她就办了,不能办的就让他等着。待肿着眼睛的秦氏从小暖房中出来,见到小闺女这么争气,自责道,“娘还没有小草懂事。”   小草用力摇头,“小草不会照顾姐姐给姐姐做好吃的,娘会。”   “娘会的这些,丫鬟们都会,小草做的才是娘该做的事。”秦氏接过禾风递上的凉毛巾,放在眼睛上敷着,想着自己现在该做什么,“细雨,绿蝶和秦三还在棉坊后院,她俩都伤得不轻,你带几个人过去帮忙,让绿蝶能安心养伤。”   细雨立刻带着人去了,秦氏又道,“小暖、绿蝶和秦东家都伤了,铺子和家里的事儿都忙不过来,张冰给在登州的卿叔送信,让他尽快赶过来。铺子里的事……守一,让守一过去帮忙。”   秦氏想了一遍,“小草,还有啥事儿?”   小草摇头,她也想不起来了,不过有一件事儿,“爹爹刚才来了,说是看我姐,然后又走了。不过他没回家,直接去了皮场街。”   秦氏冷哼一声,琢磨别人她可能差一些,但陈祖谟那点花花肠子,秦氏明白得很,“你爹几次去皮场街都没接回小棉母女,他正为这事儿发愁呢。小棉他大舅在工部做事,方才工部尚书杨大人不是来了一趟么,他也过来一趟,就能拿着这个由头去皮场街说事儿了!”   原来是这样啊!小草道,“小草就说,爹爹过来一定有事儿。娘说,我爹这次能接回郡母不?”   “差不多了,只要她不想改嫁,就该回去了。”秦氏道。   母女俩正说着话,门人又进来报,“陈家老夫人来了。”   她又来干啥!秦氏站起身,“小草你去后边歇着,这儿让娘撑着。” 第九九八章 大黄的执着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与陈祖谟空着手来不同,皮氏是提着小篮子来的。她踱着外八字的脚,慢悠悠地进会客厅把篮子放在桌上,就要拉秦氏的手。秦氏躲开了,她也不在意,一边仔细打量这明显比第四庄摆置更阔气的大厅,一边说道,“瞧你这眼哭的,心疼坏了吧?我那招人疼的大孙女,从小到大哪受过这么重的伤……”   秦氏打断她,提醒道,“三年前,就在京城驿馆里。你让陈祖谟给我写了休书,赶我走时,小暖求情你们不理还骂她。小暖发了狠,一头撞在柱子上,血不住地往外流还让你给扔了出来,那次的伤比这次重得多。”   皮氏没想到跟闷葫芦秦氏,也能这么牙尖嘴利,她有些词穷,心虚地嘟囔道,“当时我不是气坏了嘛……”   “你当时气坏了,就连亲孙女的命都不顾。陈祖谟气坏了,抬手就打掉小草两颗牙,还找人在路上埋伏要杀了我们娘仨。”秦氏沉着脸道,“你现在上赶着找上我家的门求的是什么,我心里明明白白的。”   皮氏昏黄的眼睛里闪过一道亮光,“你明白,那你咋想的?”   “有因就有果,你们做下的孽就得受这样的果。现在小暖不难为你们,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想过好日子就靠着你儿子去,别找小暖和小草。”在秦氏看来,皮氏就是她娘白氏一样,以前骂她欺负她,因为她坏了她们的好日子;现在见她们娘仨日子过得好了,就又想巴结上来。不同的是,白氏比皮氏气性更大,更要脸面。   皮氏见秦氏根本没往再回陈家这路上想,不知道该骂她蠢还是该庆幸她蠢,满是褶子的脸上挂起了讨好的笑,“她们是你亲闺女,也是老身的亲孙女,就是因为以前对小暖和小草不够好,所以老身才来偿债。老身现在日子过得不差,没想着从你们这拿走什么,就是想对她们好一点儿,将来在地下见了陈家的列祖列宗,也好说话。”   秦氏皱起眉头。   皮氏又哄道,“小草她娘,人都得往前看,以前的事儿算是老身不对,你看在老身这么大岁数又没读过几天书的份上,就饶了老身这一回吧。以后咱们就当亲戚好好处,成不?”   秦氏眉头皱紧了。   这事儿急不得,皮氏把篮子上的白布打开,一阵香味儿飘了出来,“这是老身刚买的豆腐脑,入口就化,正适合脖子有伤时吃。小草她爹伤了脖子那会儿,就靠吃这个熬过去的。你拿进去温着,等小暖醒了就给她吃,老身家里还有事儿,就先回了。”   皮氏这几年老得很快,她老态龙钟的背影跟白氏很像。秦氏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呆了片刻才提着篮子回了内院。   小暖,是被食物的香味唤醒的。她提鼻子一闻,认出是大米粥的香味,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她早上吃完饭没多久就被建隆帝召进宫问话,出来又遇到柴严亭,现在都后半晌了,她晌午饭还没吃呢。   不过小暖没动,她张开眼,看着床帘上的花纹发呆。她刚才又梦到圆通了,圆通还是笑得阳光灿烂,可小暖却觉得心虚,因为她把柴严亭给杀了。柴严亭再坏,也是圆通的亲哥,这些年他把圆通保护得妥妥的。   她刚叹了口气,薄纱床帐荡起波浪,大黄的脑袋钻了进来。见她醒了,大黄前爪按在床上,热情地用舌头给她洗了回脸。   小暖没有制止,这是大黄表达亲昵的方式,劫后余生,小暖也想与家人亲近,她抬手挠了挠大黄的脖子,大黄立刻转头舔她的手,分外热情。   大黄的动静惊动了守在外屋的春花,她进来拉起床帐见姑娘醒了,连忙把帐子挂在小银钩上,欢快道,“姑娘可要喝水?”   大黄转身跑了出去,一会儿就带着秦氏和小草回来了。小暖见道娘亲和妹妹,尤其是娘亲红肿的眼睛,她心虚又讨好地笑了,这个笑还有点痛。她以前都不知道,原来笑还能扯到脖子。   秦氏看着闺女这样,只想替她疼,她上前扶起小暖,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接过春花端来地温热手巾,一点点地给她擦过脸,才轻声问道,“饿了吧,要不要吃点东西,想吃豆腐脑还是喝粥?”   小暖见禾丰端着一碗飘香的豆腐脑,细雨端着一碗熬得浓浓的猪肝白米粥站在床边。说实话她很想喝豆腐脑,不过娘亲应该喜欢她吃养身体的猪肝白米粥,小暖便抬手点了这个。   秦氏果然很开心,忙叫细雨把粥端过来,拿勺子喂小暖喝。是很熟悉的口感,小暖知道这是娘亲熬的,虽然咽下去很疼,但小暖还是面不改色地把粥全喝了。一是为了让娘放心,二来家里还有一大摊子事儿呢,她可没功夫躺在床上养伤。   待细雨挪开,小暖就见妹妹凑过来,用她的小帕子一点点给自己擦嘴角。小暖抬手摸了摸她的小脸,妹妹的泪珠子断了线般的掉了下来。小暖心疼,她知道自己这模样一定把她们吓坏了。   床边的大黄见小暖吃了饭,转身就到了二进院,冲着张冰和玄其叫了两声。   玄其明白大黄这是叫他们出去,不过,“现在不成,外边还乱着,大黄不能出去。”   大黄怒了,前爪咔咔地抓着脚下的石板,露出獠牙低声咆哮。张冰见它这样,忙道,“还是回禀夫人吧,大黄这是想去姑娘出事儿的地方瞅瞅。”   秦氏明白大黄的心思,便叮嘱刘守纯道,“让大黄去吧,多派几个人跟着它,莫让它被人伤了。”   小草连忙道,“小草也去!”   秦氏点头,“去吧,早点带着大黄回来,莫让它跑太远。”   小暖见妹妹和大黄都想为她报仇,鼻子一阵发酸,连忙抓住娘亲的衣袖。秦氏明白闺女想什么,便劝道,“不让她俩去,她俩过不去这个劲儿,现在柴严亭死了,京城四处都戒了严,坏人不敢出来闹事。”   小暖手一松,是啊,柴严亭死了,大黄的危险去了大半儿,就算有几只漏网之鱼,也抵不过玄其和刘守纯他们。   到了永宁街,小草发现街上的官兵比行人还多。待进入棉坊内,更是一个客人没有,只有穿着各种颜色衣裳的官差。 第九九九章 今非昨   .,   小草不认得,但玄其却看得明白,五城兵马司、京兆府、羽林卫、监门卫、千牛卫五府都派了人来。五城兵马司负责京城治安,京兆府管着京畿内外的大小官司,羽林卫驻守京城四门,监门卫保护禁宫安全。他们来了倒还说得过去,为何千牛卫也来人了?   论隶属关系,玄其等暗卫属于千牛卫,所以他很了解千牛卫的情况。千牛卫现在负责的是几大皇子府的安全和建隆帝出行时充当外围防卫,他们怎么跑这里来了?   领队来的千牛卫副将见到玄其,上来见礼,“圣上命属下等随着张将军过来,听他指挥,巡拿柴严亭余党。”   监门卫的张副将也给玄其抱了抱拳,打了声招呼。   玄其立刻就明白,这是羽林卫和监门卫的人手不够了,所以建隆帝才调用千牛卫。他拱了拱手,介绍道,“这是文昌郡主的妹妹和大黄,她们奉郡主的令,过来查看棉坊的情况、探访秦东家。”   郡主府里的人都伤了,怎么派个小姑娘和一条狗过来?这俩可是圣上面前的红人和红狗,他惹不起,得敬着,张副将弯腰抱拳,“姑娘请。”   “汪!”   张副将眉毛跳了跳,好吧,“大黄请。”   “辛苦诸位将军大人了。”   见陈小草抬头笑得甜甜的,张副将心里被一条狗喷出的那点火气,刷就没了,“张某奉旨办差,不辛苦。”   棉坊内院地上的血迹还没清理干净,大黄一点点地嗅着,小草则进屋去探望受伤的绿蝶和秦东家。   秦三正趴在榻上喝药,展福在他旁边殷勤地伺候着。绿蝶拄着手仗,跳到小草面前,焦急问道,“二姑娘,姑娘醒了没?”   “醒了,没有发烧,还吃了一大碗粥。”小草知道绿蝶担心姐姐,便将她的情况讲了,“绿蝶姐姐的腿伤了,还是坐着不要动了吧。”   绿蝶惭愧,“我是小伤,不碍事。”   秦三也道,“秦某也不碍事,三五天就能起来了。”   姐姐去年伤了后背,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才好。小草可不信秦三的伤三五天就能长好,“东家不用着急,我娘派人请卿叔过来帮忙了,你们养好伤最重要。”   展福听到秦安人让诸葛卿来帮忙,就知道他这段日子的表现不好,不能让人信服,再看看躺着的东家,展福更懊恼前一阵自己的浮躁了。   郡主和东家都比他年纪小,他们都没浮躁,自己浮躁个屁!   大黄走了进来,闻了闻绿蝶,又嗅了嗅秦三,然后蹲在正中间,叫了一声。   秦三两眼黑,“大黄这是咋啦?”   绿蝶竟神奇地懂了大黄的意思,讲道,“伤了姑娘的人都被……抓住了,大黄不要再找了。”   大黄正经八百地蹲着,低沉地叫,“汪!”   虽然不该,但看大黄这样,绿蝶真的想笑。见玄其大人点头,绿蝶才道,“他们是从四面同时调下来的,官兵们都查看过了,大黄可以去那边的墙头外找找。”   大黄奔着墙去了,小草-->>   也摆了摆小手跟着,“东家和绿蝶姐姐好好养伤,我们去了。”   秦三蒙圈,“他们去干啥?”   绿蝶低声道,“给姑娘报仇。”   秦三握拳,“真是太没用了!”   见绿蝶瞪眼,秦三连忙补充道,“某是说,秦某真是太没用了!”   绿蝶咬唇,她又何尝不是呢,她还以为自己够厉害了。可遇到强敌,她一照面就败了,若不是她不争气,姑娘怎么会为了救她挺身而出?绿蝶心里明白,当时再多过几招,她就死定了,姑娘一定是看她们撑不住了,才会跳出去拼命一搏的。   还好姑娘没出大事,否则她万死难辞其咎。   大黄到了院中,向前跑了几步,一下就蹿了上墙头,四处嗅了嗅就跳了下去。见大黄出去了,小草连忙提起她的小棍子,让玄其待她追上去。这活儿玄其干过无数次,利索无比。   监门卫副将张勇感叹道,“狗急了,果然会跳墙!刘将军,劳你带人跟去看看,或许会有什么发现。”   大黄出了墙,沿着棉坊后的小巷一路嗅着往前找,玄其等人护在它左右,小草在它身后,千牛卫副将刘胜带着人在后边跟着。   大黄的鼻子真不是盖的,它沿着小巷一路闻,愣是拐弯抹角地找到了柴严亭等人落脚的一处小院,翻墙就跳了进去。   玄其跳进去打开院门,众人跟了进去,开始四处查找。果然,他们很快从衣柜里翻出带血的布条,还有与柴严亭等人戴的同样布料的白色套头布!刘胜握着布,欣喜不已,他这也算立功了,“立刻出去打听这院主人是谁,最近可有人看到这院子有人进出。”   大黄四处嗅了一圈,仰头狂吠几声后,在院里开着花的梧桐树下撒了泡尿,走了。   刘胜抓着布条,不解地问道,“七哥,它这是干啥?”   玄其解释道,“一是为了标记地盘,二是为了以后寻着气味好找回来。”   刘胜傻呵呵地问,“七哥怎知道的这么清楚?”   玄其无语望天。三年前,打死他也不敢相信,有朝一日他会知道一条狗在想什么。   大黄走走停停,直到天要黑了也没什么收获,小草叫着它回了燕南街。因为没抓到一个坏人给姐姐报仇,大黄和小草都很失落,低着小脑袋站在小暖床前不吭声。   小暖温和地笑了,因说不出话,她抬手拍了拍床边,小草和大黄立刻上了床,在她左右两边窝着,秦氏端着药进来见到这情景,眼圈又红了。   还不等她说话,大黄忽然提了提鼻子,蹭地一声从床上蹿了出去,一会儿院子里就响起大黄的狂吠,不用问,三爷到了。   大黄这是冲着他发火呢,三爷也很生自己的气。为何知道小暖最近有危险,他还不多派些人保护她!见秦氏走了出来,三爷拱手,“安人,是严晟……”   秦氏摇头,打断他的话,“若不是三爷派了这么多人护着小暖,小暖今天过不了这一劫,大黄不光生您的气,它更生自己的气,方才已经出去找过一圈了,没抓着一个坏人,它也难受,三爷别跟它计较。小暖在屋里呢,我怕她着风没让她动,你进去看看她吧。” 第一零零零章 担心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三爷进里屋见走到床边,见大黄已经快他一步进屋趴在右边,小草窝在左边,中间是脖子上缠着白布的小暖,六只眼睛齐刷刷地望着他,小暖大眼睛里盛满了抱歉,小草是战斗状态,大黄就是纯粹占地盘。   还不等秦氏开口,小草就开始给姐姐说好话了,“姐夫,我姐姐伤了脖子,所以不能说话,会很疼的。你坐这儿吧,你问什么小草都替姐姐说。姐夫就不要怪姐姐了,她也不想受伤的,可是坏人来了怎么办,对不对?”   “我姐今天帮姐夫找回了弟弟,还抓住好些坏人,姐夫别生气好不好?”   “汪!”大黄附议。   妹妹说得太有道理了,把她想说的都说了。小暖眨巴眨巴眼睛,不能张嘴说话,她只能靠眼神儿了。   自己现在的模样,像是生气了?三爷柔了面容,扯出一丝笑意,看着这三张脸,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秦氏招手唤道,“小草跟娘去洗洗脸,我熬好了骨头面汤,大黄过来喝。”   大黄听到有肉汤,立刻从床上跳了下去。小草还有些犹豫,“姐夫来了,姐姐不能说话,小草不在这儿能成吗?”   “能的,你姐姐不能说话,可以写字。”秦氏过来拉起小草,又对三爷道,“等会儿咱们在这屋里吃饭。”   三爷送了秦氏出屋,又绕过屏风回到里屋,见小暖已经起来了,正在弯腰穿鞋。三爷慢慢走过去,盯着她散在耳边的参差不齐的秀发。   小暖穿好鞋站起来,刚要向着三爷笑一笑让他安心,三爷抬手把她的唇压住,弯腰轻轻把她抱在怀里,又坐回床上,动作比往日更温柔。   见三爷直接坐在大黄方才趴的地方,连狗毛都不在乎了,小暖知道自己今天的举动在三爷看来一定是极为冒失的。三爷应该想说她几句,可让小草一打叉,又看到自己这样子,他心疼又生气,所以不说了。   小暖用没有受伤的右手拉住他的大手,一根根地给他捏着手指。三爷没日没夜地在外追捕柴严亭,他一定很累吧。   看着怀里小丫头讨好的动作,三爷一腔的话更无法说出口了,他把脸轻轻埋在小暖的青丝里。她的头发还有血腥味儿,想到柴严亭的刀就从这里砍过。三爷深吸一口气,若是小暖真死了,他该怎么办?   万幸……   小暖不能说话,三爷不想说话,两人就这样静静坐到了吃饭的时候。小草今天格外地活跃,问这问那地不让场面冷掉。三爷耐心解答小草的各种问题,还关注着小暖缓慢的吃饭动作,自己却没吃多少。小暖见了,便给他夹了好些菜,三爷全吃了。   饭后,小暖请三爷去了书房。这几日他带人封锁了出京的所有道路严查,一无所获,谁曾想柴严亭竟潜入京城呢。   对他的所为,三爷也有推测,“乌羽一个月前重伤了柴严亭,随后,严昙对他穷追猛打,想必他的伤势已经恶化到了无法痊愈的地步,所以他才会孤注一掷进城,妄图刺杀圣上。但皇宫戒备森严他进不去,才将仇恨撒在了你的身上。”   这个推测合情合理,小暖却还是觉得不对劲儿,在纸上写了出来,“若是这样,他抓七皇子做什么?只是为了制造恐慌,让更多军队出京搜寻?”   小丫头的字还是这么歪歪扭扭的,三爷道,“应是如此,若是柴严亭此举还有其他目的,想必很快会有后续。你现在不必担心这些,安心在家养伤,静观其变。”   小暖又写道,“圆通?”   三爷答道,“圆通已被带出南山坳,柴严亭一死,圆通就没用了,进京面圣后就会被杀,圣上不会留下这个后患。”   三爷捉住小暖欲写字的手,“你莫替他求情。此时不比往日,柴严亭死在你手下,你与圆通已结了仇怨,我不亲自动手杀他,已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了。”   小暖垂眸,心里委实很复杂。   三爷把她的碎发别到耳后,轻声哄道,“待你的伤好了,穿上你的郡王袍,咱们去西城转转?”   蒋如晦住在西城,三爷这是要带着她去蒋如晦面前嘚瑟呢。这么高调,可不是三爷的喜好,他是为了哄自己高兴吧。小暖不想拂了他的好意,轻轻点头。   三爷轻轻托住她的小脑袋,“莫乱动,仔细伤口。明日我去找你三师兄,让他为你配些药。”   三师兄的丹药出奇的好用,小暖顿时期待无比,刷刷刷地写了一大堆需求。三爷见她不再纠结圆通的事,也就放了心。   第二日入宫后,三爷先去天章阁处理紧要的折子,又去给太后请安。   七皇子柴严景醒了,太后正搂着他安慰,淑妃在一旁抹眼泪。见到严晟来了,太后拍了拍怀里的七孙儿,“过去给你三哥行礼,你被人掳走后,你三哥在外没日没夜地寻了你三天。若不是他守住了出京的要道,说不得那贼人就带着你逃远了。”   淑妃带着儿子给三爷行礼,三爷抬手扶住,两厢客气了几句。太后欣慰地点头,“晟儿,来祖母这里,小暖可好些了?”   三爷在太后身边的锦椅上坐了,“她脖子上的伤口很深,愈合之前吃饭说话都些困难,其他的伤不大碍事。”   太后拍了拍孙儿的手,“这孩子为你父皇背上受了一刀,为你七弟脖子上又受了一刀,你这两日得空多去看看她,也好让她安心。”   建隆帝的圣旨到了小暖家,太后才听说了小暖被蒋如晦告的事儿。比起孙儿的性命,这算个啥!她的女儿长平嫁入乌家后,不也经常骑马带刀外出么。蒋如晦真是显得没事儿找事儿,实在该骂!   女子当白玉无瑕,还未嫁人就有了刀疤,是会被夫君嫌弃的。淑妃连忙道,“我那里还有上好的药膏,待会儿就派人给小暖送过去。”   “一家人,就该这样守望相助。”说完,太后语气变得有些不好,“晟儿待会儿去你母妃那里看看,她又躺下了。”   母妃病了,三爷当然要去探望。   重华宫里,正殿时不时地传出几声咳嗽,侧殿内郑美人的宫女一脸嫌弃,见晟王来了才有所收敛,行礼退入房中。   肚子还未显怀的郑美人用帕子捂着嘴,一脸的怒容,“真是会添堵!待会儿咱们去慈宁宫,让她尽快搬出去!”   宫女也附和道,“若是她还想留几分颜面,就不该等着太后下旨。” 第一零零一章 姬景清的炼丹术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淡淡药香的重华宫正殿内,华嫔正在听儿子讲述小暖受伤的经过。   她少时入宫,这些年只在四面墙中度日,想象不出那是怎样的惊心动魄,但对小暖也是深表佩服,“我虽然没见识,但也明白能做到她这样的女子很少。你莫责备她鲁莽,该多关心她才是。”   三爷点头,“您的身体可还撑得住?”   华嫔按照儿子的意思装病,有事没事就咳嗽几声,再少吃些饭食少睡些觉,这才显得苍白憔悴,实则并无大碍。儿子这样做,是为了将她尽快与郑美人分开,华嫔轻声与儿子商量道,“我想回延华宫住。”   延华宫离着建隆帝远,华嫔搬出来后一直空着,她习惯了那里的清净。但三爷却不想母妃搬回去,妹妹就死在那里,母妃回去了定又会日日伤怀、夜不能寐,“母妃安心在这里住着,十日内儿臣让她搬出去。”   儿子不同意,华嫔便听他的,美眸轻转问道,“让她去何处?”   “去哪里都好。”三爷要的只是她搬出去不连累母妃,去哪里都由着她。   郑美人有了身孕后,便成了六宫中最为瞩目的嫔妃。太后、皇后日日派人来问,太医更是川流不止,郑美人开始两月还晓得收敛,怀孕满三月后便开始嚣张起来,大有皇后之下便该排到她的意思,处处要压华嫔一头。   华嫔虽不主动掺和宫中的争斗,但也将自己的地盘守得牢牢的,郑美人这个入宫不过两年的新人,怎么可能斗得过华嫔。得了儿子的信,再看正在宫中作威作福的郑美人,华嫔便觉得她可怜又可笑了。   依着郑美人的性子,若是她能提前察觉到孩子要保不住了,必定会将失去孩子的罪责嫁祸给宫中某位嫔妃。所以她她搬去哪里,哪里的妃嫔就有厄运。   但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心眼儿,这些人会接郑美人过去住自有她们的打算,华嫔自顾不暇,才不会去去管旁人。   三爷照例没坐多久,便辞别母妃,直接忽视了给他行礼的郑美人身边的宫女,去见建隆帝。   建隆帝正在哼着小曲儿练字,见严晟来了,便问道,“晟儿过来,看看父皇这字写得如何?”   生长在皇家,自幼便得天下名师教导,建隆帝的字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不过在三爷眼里,他写的“道法自然”四个大字,远不及小暖写得顺眼。   不过,三爷还是诚恳地赞道,“父皇运笔的力道,越发自如了。”   除了柴严亭这个心腹大患,还救回了七儿子,心情大好的建隆帝笑得那叫一个舒坦,“我儿看出来了?朕觉得近来气息越发顺畅了,提笔批阅半日奏折也不会觉得累。”   对于中丹毒多年的建隆帝来说,浑身通泰就已经让他很是满意的状态了,这多亏了姬景清炼制的丹药。想到姬景清,建隆帝的笑容更浓了,姬景清除了会炼丹还会制面具,这真是意外之喜。那面具,建隆帝也想弄几个玩玩。   建隆帝询问了小暖的伤势,又将她夸奖一顿后,三爷才请示道,“郡主脖颈上的伤口疼痛难忍,儿臣想去琴鸣山,请姬道长为她配些丸药。”   建隆帝大手一挥,“我儿何必来回奔波,朕把他宣进宫便是。”   姬景清自被建隆帝宣逮进京炼丹后,除了受伤在山下住过几日,便一直住在琴鸣山上,由监门卫和羽林卫里三层外三层地保护着,这一年再未没有下过山。这次被建隆帝宣召进宫,他坐在马车里看着路两边盛开的野花和来往的行人,恍如隔世。   这感觉很不错!姬景清连忙将此事的感觉详细记在小本子上,回去定要配制一款有此等香味的丹药,好让他想起来时,再回味一番。   进宜寿宫给建隆帝和晟王见礼后,姬景清才知自己的小师妹受伤了!   他那雪白的眉毛拧在一起,详细询问师妹的伤情和用了什么药后,才道,“琴鸣山上缺几位药材,贫道将几个药方写下来,请王爷交给王怀充,让他照方配制。”   为了防止姬景清在给建隆帝配制的丹药里乱加东西,琴鸣山上的药材管得极严,配其他药是不可能的。   建隆帝大手一挥,“何必如此麻烦,缺哪几味药道长尽管写出来,朕派人送去,小暖的伤要紧。”   姬景清谢恩后,建隆帝又问,“小暖女扮男装的面具,是道长给她制的?”   姬景清早就得了师妹的信,很是自然地应对着,“是贫道的恩师送信,让贫道为师妹照着个年轻孩子的脸制的,还配了一些变声的丸药。”   他鹤发童颜的大头翁模样,说话很是容易让人信服。建隆帝相信了,又问道,“此等秘术,道长是跟何人学的?”   姬景清如实道,“贫道自有就好奇术,听闻江湖上有此神物后便四处搜寻制作方法,后来凭着古书上的残方又揣摩着加了几味药制成。起初几百个都不能用,后来才渐渐有了模样,不过贫道制的面具不能戴多久,戴得久了易长红疙瘩。”   此时,躺在第四庄床上的小暖,挠了挠有些发痒的额头。   疙瘩?建隆帝抖了抖,立马打消了让姬景清给自己做面具的打算,又问起他还搜寻了哪些奇术。   说起这个,姬景清就停不住嘴了,从一夜白头到辟谷丹,说了十几种。建隆帝初时还笑得合不拢嘴,但却渐渐觉得不对劲儿了——为何姬景清每炼制出来的东西的用处,跟原本想的都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给自己炼制的丹药,会不会也有问题?   姬景清一本正经地道,“贫道分得清轻重,炼正经丹药时,会尽量忍着不多动脑子,请圣上放心服用。”   尽量忍着……   建隆帝看着姬景清的白发白眉,还有那异常浓密、异常黑的眼睫毛,心里开始打鼓了。待姬景清告退后,建隆帝问儿子,“他配的药,我儿敢给小暖用?”   让姬景清配药,本就是小暖的一计。她是醉翁之意不在药,而是要引起建隆帝对姬景清练丹术的怀疑。深谙建隆帝脾性的三爷回道,“等他配好后,儿臣先请白梓烨验一验,再拿回去给郡主用。”   此法也算稳妥,待三爷走后,建隆帝立刻叫过德喜,“将朕每日服用的丹药,再拿去御医局,让白梓烨仔细验看。”   自袁天成的丹药出问题后,现在万岁服用的丹药,送进宫后都要经过御医局几位医术高超的御医的严查成分,再找三位试丹人服用无恙后,方可送到万岁面前。现在再将丹药送去御医局,让御医局的管使者白提举验看,他若说有问题不是打自己的脸么? 第一零零二章 重华揽月   白梓烨还没来,德喜便知了结果,万岁又何尝想不到,他所求的不过是个安心罢了。   但这样做也安不了万岁多疑的心,德喜埋怨姬景清多嘴,你喜欢炼些稀奇古怪的丹药就喜欢吧,做什么嚷嚷讲给万岁听万岁服了丹药身体康健心情美滋滋,你也得了真人的封号,两全其美的事儿,让他这一顿叨念,万岁还怎么安心服丹   莫说是万岁,就是德喜现在都觉得,他这丹药忒不靠谱,万一服下去炸了可如何是好德喜甚至怀疑,举荐姬景清的程无介都没安好心   丹药还未送回来,慈宁宫的安顺来请建隆帝与太后共进午膳。建隆帝正无事可做,便溜溜达达地出来了宫门。经过重华宫房门外时,建隆帝闻到淡淡的药味,便问德喜,“华嫔的身子如何了”   “太医说娘娘体虚畏寒,需安神静养。”德喜也替华嫔担着心,方才晟王几次提到华嫔,显然担心她的病情。晟王越发地重视他的母妃,德喜就得把她当正经主子供着。   华嫔生病是寻常事,可郑春凤有喜,还是要小心为上。建隆帝便吩咐道,“让白梓烨尽快为华嫔诊治,莫让晟儿忧心。”   慈宁宫内,脸上带伤的七皇子柴严景见父皇来了,赶忙从太后身边起身,上前见礼。   建隆帝见儿子看他的眼神若百兽园初生的小鹿般可爱,心里泛起疼惜,拉起他问道,“景儿昨夜睡得可还安稳”   昨晚淑妃殿里的灯一直亮着,因为殿内一暗下来,柴严景就吓得尖叫,淑妃便抱着他哄了一夜。因为母妃说父皇喜欢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柴严景才不会说实话让父皇不喜欢他,“儿臣回到宫中睡得很好,父皇睡得可还好”   “朕也睡得不错。”建隆帝嘴角翘起,昨夜他还找了嫔妃侍寝,夜里也尽是美梦。   许久未见儿子这般开心的太后也跟着笑,祖孙三人气氛融洽地用膳后,太后让宫女把柴严景送回去,便与儿子说起正事。   “华淑又病歪歪的,不能再让她与郑春凤住在一处,让她搬出来吧郑春凤有孕在身,不宜搬动。”   在建隆帝看来谁搬都一样,但他想到因华嫔生病、小暖受伤而强忍忧怀的三儿子,便道,“儿臣看郑春凤每日都在御花园溜达,换个住处也不过是溜达一圈罢了,不用她出力气搬搬抬抬。”   再说了,郑春凤吵闹多嘴,留她在重华宫,还不如留下他安静若仙的美人。当小草有新画送进宫,建隆帝去重华宫还能得见美人一笑,那真是艳压御花园百花。也只有他贵为天下之主,才能坐拥如此人间极品。便是病美人,也是别有风情的,建隆帝笑得越发不知收敛。   都这么多年了,儿子还是放不下那个妖精,太后恨不得一脚把儿子踹出去,先皇在世时就宠幸被誉为天下第一美人的清王的母妃,儿子上来了,还是这个德行   华嫔比清王的母妃,妖艳了十倍不止见太后脸色不对,紫蓝连忙送上一杯清心去火茶,太后喝了几口,才压住满腔的怒气。   儿子开口了,太后也不敢反驳,只得顺着他的意思做,“如此也好,哀家让皇后给她择个适宜安胎的宫殿。不过你也不能因为她不在重华宫了,就疏远了她才是。”   建隆帝笑道,“哪能呢,小九还在她肚子里呢。”   听到儿子这么说,太后脸上也乐开了花,龙生九子,她的儿子是要有九子的真龙了转而想到在外办差的老四,太后问道,“昙儿也快该回来了吧他这一去,也有数月了。”   提到那混账东西,建隆帝的脸垮哒就落了下来,“柴严亭都杀到朕的面前了,他还不知去向,朕倒要看看他浪到何时才肯回京”   太后劝道,“昙儿年纪小,又是首次出京办事,你也不要太苛责他。”   “他只比晟儿小了一岁若是晟儿去,母后觉得他会让柴严亭如此兴风作浪”   那显然不能太后词穷,不知如何回答。   刚走到殿门口的李皇后,听到建隆帝对柴严晟赞不绝口,双唇紧紧抿住。   见到儿媳来了,太后立刻言道,“你来的正好,华淑又病了,郑春凤得搬出重华宫才成,你看让她搬到何处去”   李皇后是后宫之主,此事让她决定最合适。   这件事,李皇后早有预料。与其说华淑病倒了,倒不如说她看郑春凤不顺眼,想把她撵出重华宫罢了。有柴严晟在,要办出重华宫的,一定是郑春凤那个没用的东西   郑春凤想去的,不是别处,是自己的福宁宫。她恨不得替代了自己的位子才好李皇后对此早有打算,“昨日德妃还到臣妾那里说她闷得慌,不如让郑春凤去揽月宫吧”   大皇子的母妃德妃芳华已逝,儿子被贬去看守皇陵,孙儿被砍了一刀生死未卜,德妃心情自然不好。公里的女人就是这样,她心情不好了,就见不得别人心情好,所以她天天到福宁宫给皇后添堵。给她找点事儿做也好。   太后皱了皱眉,揽月宫是大可近来实在衰败,让郑春凤去也不合适吧还不等她开口,建隆帝就点了头,“揽月供离着御花园最近,德妃性情温顺会照顾人,还是皇后想得周到。”   太后又拿起茶喝了一口,不说话了。   正在重华宫喜庆样样地跟宫女商量,怎么去掉主殿讨人厌的药味和书墨味的郑春凤,听到皇后让她搬去揽月宫,像被人敲了一闷棍,头晕脑胀地差点没趴下   “我不要去,我不要去揽月宫,让华淑搬出去,我要在这里挨着”   还不等郑美人嚷嚷完,宫女连忙捂住她的嘴,“我的娘娘,您没听到这是圣上和皇后的意思么这时候您可不能闹,不想去的话咱们就先拖着,请程大人想办法。”   程无介正在为蒋如晦盯上他的内院的事儿心烦着,得了宫里送出来的消息,眉头皱得紧紧的,“住在揽月宫有什么不好德妃已经掀不起风浪了,待娘娘产下皇子,顺顺当当地就能取代德妃的位子。”   德妃可是后宫中仅次于皇后的妃位送信的太监大喜,右相这么说,这事儿就八九不离十了。   待宫女出来,郑笃初又叮嘱她道,“回去告诉妹妹,让她别在乎这些小事,现在最要紧的是她的肚子。”   太监应下后,郑笃初又叮嘱道,“若是她的肚子看好了,让她多在圣上面前说一说陈小暖在外边欺行霸市的事儿。”   小太监 第一零零三章 圆通逃了   得知郑美人搬去了德妃那里后,小暖悬着的心放下一半,另一半,还为圆通悬着,不知他现在到了何处。   第二天傍晚时,她这一半的心也放下来了——被五百人押着进京的圆通,逃了!   怎么逃的?小暖看着玄散。   玄散回道,“得知柴严亭已死,押送圆通的队伍有所松懈,让圆通借着三急遁入山林,便没了。”   这么简单?没有血雨腥风地大干一场?小暖摸了摸脖子上一层层缠着的绷带,心情有些复杂。不过,圆通逃了就好,小暖扯了扯嘴角。   见郡主龇牙咧嘴地笑,玄散又忍不住了,“郡主还是莫笑了,您一笑就得扯动伤口,您笑得疼,伤口还愈合得慢。您这伤口愈合得慢,安人和三爷都要跟着揪心,然后咱们这两府的人都得跟着揪心呢。”   这家伙总是在别人开心的时候,默默送上一两句让人想揍他的话。小暖觉得自己还是少跟他待着为好。她指了指玄舞的屋子,示意玄散去探望玄舞,玄散立刻乐颠颠地去了。   看着他欠揍的背影,小暖失笑。她以前就有些好奇,以三爷那样的性子,为何能忍受玄散这嘴碎又时不时掉链子的家伙跟在他身边,现在她知道了。因为玄散十年来随着三爷出生入死,所以三爷对他格外地宽容。   她前几日与玄舞等人出生入死了一回后,与他们之间的关系更近了一层。共生死的感叹,若是没有经历过,根本体会不到。   小暖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才把贺风露叫了进来,写几个字给她看:关于圆通,你师祖是否曾说过什么很有深意的话?   贺风露想了半天,“师祖说圆通的模样不错,当和尚可惜了,还不如跟他当道士,除此之外没在弟子面前说过什么话。不过,度通曾跟师祖同堪南山坳的地形,不知师祖是否跟度通说过什么。”   度通师徒紧张圆通的生死,定会想尽办法帮他。度通能找到自己这里来,就能找到师傅那里去。师傅吃了镇清寺里几顿包子,一定做了些什么,师傅他老人家有这个本事。   小暖得意地笑了一声,然后疼得闭了嘴。   领命押运圆通进京的侍卫统领司高气坏了!   一个还没豆丁高的小秃驴,居然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逃跑了!   西边就那么个不大的山头,司高带着人把草都拔干净,掘地三尺也没找到人。于是,他带着人杀回南山坳,把镇清寺搜了个底朝天,仍旧毫无线索。   气急败坏的司高审问智真师徒,不过这老秃驴是太后都敬几分的高僧,司高也不敢太过火,劝道,“圆通乃是逆贼之子,大师您是得到高僧,边孰轻孰重,不用司某明言吧?”   智真双掌合十,“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老衲自三日前在施主面前与徒儿分别后,再未见过他。”   “这天底下他就您这一个地方可藏身,不在您这儿,他去哪儿了?”司高急了。   智真平静如初,“老衲不知。”   度通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司大人,我师弟不会武功,您的五百侍卫个顶个地厉害,他就是想跑也跑不掉啊。”   司高气得咬牙,正要拿这个长得像松鼠妖精的和尚撒气,就听他又说道,“大人您想,我师弟自己跑不掉,那怎么会忽然不见了呢?”   司高眼睛一亮,是啊!   “您说会不会是……”度通可意会不可言传地给司高递了个眼神儿。   司高冷哼一声,不再搭理给他出馊主意的度通,与智真道,“大师若是得了圆通的下落,请尽快派人告知司某。圆通是圣上要捉拿的人,您若知情不报,当同罪论处。”   智真双掌合十,又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等司高走了,度通命行空关上寺门,扶着师父进内院,行空立刻想跟着进去。度通见了,便回头吩咐道,“行空去找几捆枯松枝回来,行厄去和面蒸馒头,行苦去田里每种蔬菜都拔几棵洗洗干净,回来时再去茶宿要些烧烤的调料,晚上咱们吃烤馒头烤菜。”   烧烤是山长茶宿去年冬天刚捣鼓出来的吃食,最适合一群人在院子里围着火边吃边聊。香味能飘到归阳观去,这一顿算是度通给为师弟指点迷津的师无咎道长的谢礼。   道长来或不来,他都在这里烧烤,算是尽一份心意。   三个刚入门的和尚都派了出去,度通随着师父进了内院禅房,才急切问道,“师父,您说师弟现在的怎么样了?”   智真含笑,“他应是逃出困境了。”   度通一个七尺高的汉子,眼泪落了出来,“太好了,太好了……师父,以后咱们还能见到师弟么?”   想到小徒弟得知身世后,两眼茫然无措地问自己,是不是不要他了时的模样,智真心里也不好受,“为师想出去走一走。”   度通一惊,“您要去哪里?”   “一路化缘,走到何处算何处。”   度通哪能不明白师父的心思,“您是想出去吸引那些打算抓师弟的人,好让师弟远走高飞吧?师父,这可不成,您和徒儿的生机都在寺中,咱们不能冒险。咱们只有与师弟分开,他一人独自向……才有活路。”   为防隔墙有耳连累师无咎,度通说话很是谨慎。而他防的耳朵,此时正在山长茶宿内跟高仓颉喝闷酒吃烤肉串。   二十多年前,高仓颉和司高同守宫门消磨少时岁月,交情肥浅。见司高如此郁闷,高仓颉给他倒了一杯酒,劝道,“兄弟,这事儿就照度通说得办,就说圆通让蒙面人劫走了。这样圣上就会把怒火转到柴严亭余孽身上,至于兄弟你,至多挨几板子罢了。”   挨板子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个事儿,因为打板子的都是他们的人。那杖子高高抬起,重重落下、轻轻挨着点皮打几下,看着伤得厉害,其实几天就好了。   司高郁闷着,“高大哥,你说这小秃驴,怎么就凭空不见了呢?”   高仓颉玄之又玄地道,“这或许就是圆通的命吧。老哥我算是看明白了,但凡跟清王沾边的人和事儿,都透着蹊跷,咱们还是小心为上。”   妙书屋 第一零零四章 可恶的老三   司高回到京城,添油加醋地将圆通被柴严亭余党救走的事儿回禀了建隆帝。建隆帝大怒,打了司高四十大板并罚了半年俸禄,令刑部发下海捕公文,全国缉拿圆通。   待画着一个可爱小和尚脑袋的告示贴满大街小巷,秦氏和小草才知道圆通出事儿了。   两人一下子就慌了,想去找小暖问问明白,可她还伤着不能   《掌家小农女》第一零零四章 可恶的老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掌家小农女》啃书言情小说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http://www.kenshu.cc" target="_blank">" target="_blank">www.kenshu.cc 第一零零五章 柴严亭的目的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待到了书房内,小暖看着地上被五花大绑的留着小山羊胡的矮瘦老头,问道,“你是何人,因何来此?”   “汪,汪,汪!”大黄愤怒地叫。   小草立刻道,“大黄说他是坏人,大坏人!”   大黄跑到小暖身边,用鼻子轻轻顶了顶她左手上的刀伤。   小暖立刻明白了,她挥手让屋内闲杂人等退出去,只留下玄舞和贺风露几个,才问道,“你是柴严亭的人?”   没尽早杀了这条快成了精的狗,是他们的失误!但若是真的杀了这条狗,陈小暖这条路就要堵死了。这小老头无奈地看了几眼大黄,“郡主家的狗当真了得,小老儿刚进庄子,身份就被它识破了。”   果然是柴严亭的手下!玄舞上前点了他周身的大穴,田守一上过去他从头到脚搜了一遍,才退到一旁,让小暖继续审问。   见姐姐不说话,大黄蹲在地上也气势十足,小草干脆在姐姐身边一站,戳着小棍子,瞪着大眼睛盯着地上的坏人。   “小老儿贺青,久闻郡主大名,今日得以拜见,乃小老儿三生有幸。”矮瘦的的小老头用力抬起无力的头,好让自己看起来更有气势。   小暖跟柴严亭打了一年的交道,抓了他不少手下,经过木刑的审问,小暖也得到了一些他们的消息。譬如这个跪在下边的贺青,乃是清王府的幕僚,跟在柴严亭身边十一年。他的亲哥贺青,乃是柴严亭的膀臂,在清王余孽中颇有威信。   这是条胆小的大鱼!   “玄舞,把他的嘴堵了,带下去严加看守!”   玄舞上前,二话不说将这厮的嘴堵住,拎起来就走。贺青呜呜着,他还有好些话没说呢,这不懂规矩的乡下丫头,岂不知两军相交不斩来使乎!   待把贺青押下去后,田守一才道,“此人带了面具,这张脸不是他的真实面容。”   他还算识相,没有顶着真容来给自己添麻烦。小暖吩咐道,“你去把这件事圆过去,莫惹起窥探之人的猜疑。”   方才大黄扑倒贺青的一幕,定有不少人看到了。小暖后悔了,她该用围墙而不是竹篱把庄子围起来,好隔开众人的耳目。   小草问姐姐,“姐姐说了这么多话,脖子疼不疼?”   “不疼了”其实还是有点疼的,不过这点疼痛,小暖可以忽略不计。   “姐姐要等姐夫回来再审问贺青吗?”   小暖点头,“贺青狡诈得很,咱们不熟悉他的套路,很容易吃亏。”   “审问他的时候,让姐夫问清楚圆通去哪儿了,好不?”小草知道姐夫审问贺青时,她就不能在旁边看着了。   若非小草年纪还小,小暖真想告诉她,圆通跟她基本没可能了。不过,还是先等几年吧,孩子忘性都大,过几年她见的人多了,或许就把圆通给忘了。   得知小暖能说话了,三爷今天心情大好,本想过来听她诉一诉衷情,却面对这样一个小老头,心情当然好不了。   贺青面对三爷这张帅得没有天理也冷得没有天理的脸,有点麻爪。不过他坚决认为这是被捆得久了才麻的,不是吓的!   三爷扫了一眼地上这个怂包,淡淡地道,“给你一盏茶的功夫将你的来意说明,否则推出去活埋了。”   “是!”玄散立刻会意,立刻抽出一株香点燃后插在香炉里,凶神恶煞的双眼在贺青身上来回打转,似乎是在考虑将他头朝下还是脚朝下埋更合适。   这不对啊,他大哥明明说没事儿的!   贺青的冷汗都冒出来了,连忙道,“是我哥贺蓝派我来跟郡主说明白,我家少主不顾生死去刺杀她的正真缘由。”   随后,贺青像爆豆子一样,把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   原来柴严亭在一月钱被乌羽重伤时,身体还带着伤。他伤上加伤又被柴严昙穷追不舍,无法静养,伤势愈加重了。后来柴严亭用泡药浴的方法除了身上沾染的气味,并让人引着柴严昙去了别处,才得以喘息。不过此时,他体内的伤口已经到了无法痊愈的地步,柴严亭便开始筹谋身后事。   他死后最紧要的一件事,便是他的胞弟圆通。所以柴严亭打算用他自己的命,帮圆通铺路。   他在第四庄外刺杀建隆帝、抓走柴严景,都是为了惹怒建隆帝。惹怒建隆帝后,他再死在小暖手下,让小暖立功。   他所求的只有一件事:请小暖日后不要为难圆通。   “就这些?”三爷扫了一眼还有一截的香,幽幽问道。   贺青的眼滴溜溜乱转,不知该再说些什么才好。   小暖摸着自己还被包着的脖子,冷冷地道,“本郡主可不觉得,柴严亭当时有一丝做戏的架势。”   贺青连忙道,“若非如此,怎能让人当真呢!”   “玄散。”三爷吩咐道。   “是,属下明白。”玄散上前几步,提起贺青就往外走。   贺青吓得大叫,“说,我说,小老儿说!”   玄散脚步不停,继续往外走。贺青真急了,连忙道,“亭爷说,郡主是身俱大气运的人。若是郡主没本事死在他的刀下,他就帮二爷清了路;若是郡主能逃过一死杀了亭爷,也会因此感激亭爷,以后不会与二爷作对。真的,这是亭爷的原话!王爷,郡主,饶命啊!”   玄散点了他的穴将他提出去后,小暖静了片刻,才问道,“三爷,您怎么看?”   “他最后那几句应是实话,这才像柴严亭会做的事。你这次……”三爷顿了顿,改口道,“着实命大。”   身俱大气运啊,小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她可不这么觉得,“三爷,这人怎么处理?”   “贺蓝让他过来,就不怕咱们从他口中探知消息,是杀是留都可。”三爷言道。   小暖也明白这一点,“我倒是很好奇,他们为何会抓七皇子?”   三爷道,“随圣上出行的皇子公主,最有分量的是柴会馨,其次便是柴严景。因有李奚然的卫队在,他们无法抓到柴会馨,才抓了老七。”   小暖点头,“很有可能。”   见小暖不说话了,三爷把她头上不听话来的鬓边碎发别到耳后,轻声安慰道,“柴严亭已死,剩下的这些人三五年内难以成事,不必忧心。”   三五年之后,圆通就长到她这么大了,小暖揉了揉额头。其实不管柴严亭死不死在她的手下,小暖都不想跟圆通为敌。   那个小和尚,她打心眼里喜欢。   “三爷,圆通真的是清王的遗腹子吗?”小暖还是不死心。圆通会不会只柴严亭使的障眼法,为了更好地隐藏他真正的弟弟呢? 第一零零六章 圆通和七皇子   .,   三爷也曾这样考虑过,不过这似乎不可能,“若论五官和年纪,圆通应是柴严亭的胞弟。”   单论五官,小暖觉得圆通比柴严亭长得顺眼多了,但也不可否认,小圆通的模样与柴严亭有很多相似之处。小暖叹了一口气,“小草固执得很,还惦记着让圆通给她当上门女婿呢。”   看着身上带着伤,还在为家人发愁的小丫头,三爷浅浅地笑了,“嗯,在这方面,小草确实比你固执。”   小暖愣了一会儿,才明白三爷再说什么,忍不住嗔了他一眼。若非他死缠烂打非自己不娶,自己也会执着地找个上门女婿,在家悠哉过日子的。   事实表明,靠眼神儿传递心意是非常不靠谱的。小暖觉得她在表达不满,但在三爷看来,小丫头就是在向他传情了,她这小眼神儿,着实可爱得紧。   小丫头受伤后,他们已许久未曾亲近了。现在她的脖子好了些,三爷便不想忍着了,“过来。”   小暖也想他,她小步挪过去,嘴里不知是提醒自己还是提醒他,“我的脖子还有点疼呢。”   “我晓得。”三爷把她横抱在怀里,俯身印上了思念已久的粉红双唇。   一阵心惊肉跳后三爷抬起头时,小暖颤巍巍地张开眼睛。他这个吻已经很那啥了,为啥小暖还总觉得他压抑着什么呢。   继而,细细用双眼描绘三爷的绝美容颜。三爷轮廓分明的五官,恰到好处地融合了建隆帝和华嫔的优点。他深邃若寒冰又澄澈如秋水的双眸、轮廓完美的唇像华嫔;突出的眉骨,入鬓的剑眉像建隆帝。他高挺的鼻梁、线条刚刚好的下颌,比建隆帝的好看,比华嫔更有英气,这是出自造物主之手的完美雕塑。   这张脸再配上三爷卓尔不群的气质,小暖觉得她看三生三世,也不会厌倦。她又陷入“帅成这样的男人居然是我的”的喜悦中,傻笑着。   若是旁人这样盯着他看,三爷早就拔剑杀人了。可小暖这样,三爷只觉得开心。看到没,他的小丫头越来越为他着迷,跑不掉了。   正当三爷沾沾自喜时,小暖忽然道,“其实说圆通的五官与柴严亭像,还不如说他与你像呢。圆通就胖乎乎的脸长开了,跟你也有几分像啊。”   她看着自己想圆通?!三爷郁闷了,又低头狠狠惩罚她一顿,才哼道,“圆通是我的堂弟,他父亲和圣上长得很像,我与他长得有几分相仿也在情理当中。”   这样啊……   小暖的手指无意识地摆弄着三爷坠在腰间的玉佩,嘀咕道,“七皇子的生辰是哪天?”   “七月十六。”   “清王妃是什么时候死的?”   “七月十五。”   清王妃是七月十五死的,圆通就该是那天出生的。圆通与七皇子同岁,生日又差了一天……小暖的眼睛转了又转。   三爷看她这活力十足的小模样,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他抬手指温柔地拭去她唇角的水渍,也推翻了她脑袋里的小算盘,“皇室血脉容不得一点马虎。后宫嫔妃产子时,稳婆不下三人,门外有御医和各宫的太监守候,宫外更有侍卫层层-->>   把守。李代桃僵之事,绝不可能发生在宫闱之内。”   “哦……”小暖应了一声,继续道,“柴严亭把七皇子抓住,没怎么着就放了,三爷不觉得这件事有点蹊跷吗?若说是为了送个人情给我,岂不是多此一举?他的命已经是足够大的人情了。”   “你的意思是?”三爷问道,这小丫头的想法异于常人,但每每会切中要害。   小暖分析道,“皇室血脉不容混淆,那么如果让人觉得这血脉已经混淆了,结果会如何?”   身为皇室中人的柴严亭,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若是他抓严景真有此目的,那他临死做下的这一局,还真是狠毒,三爷微微皱起眉头。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儿,小暖稍稍一点,三爷就明白了。小暖的脖子还未全好,方才又折腾了一顿,干脆不吭声了,乖乖待在他怀里玩他的玉佩,也任他的手指缠绕着自己的碎发,思考当前的局势。   这一局影响的是圆通、柴严景,还可能有些能从中渔利的其他人,会主动搅浑这潭水。论理三爷只需静观其变,他会怎么做呢?   小暖正想着,三爷就动了。他把小暖放在旁边的椅子上后,门前便响起了敲门声。   三爷低沉道,“进来。”   玄散从外边进来了,他努力控制着自己八卦兮兮的目光,低头回话,“属下已审问过贺青,他并不知道圆通现在何处。”   小暖诧异,“这么说,圆通不是被柴严亭的人救走的?”   玄散解释道,“贺蓝的确派了人去救圆通,之后贺青就接了差事,假扮布商混入北上的商队来见郡主,所以圆通是不是被他们的人救走的,贺青也不知晓。不过程无介和贺王那边无人向圣上表功,圆通被贺蓝救走的可能性很大。”   此时,在南山坳之南,高仓颉原先栖身的小木屋内,贺蓝焦急问道,“还没有消息?”   去打探消息的手下轻轻摇头,很是沮丧。   狗皇帝的侍卫押送二爷进京时,他们一直跟着,伺机救人。二爷进入林子时,他们也觉得机会来了,可还不等着他们动手,二爷就没了!在五百侍卫和他们这几十个前去营救的人眼皮底下,二爷就像变戏法一样地不见了!   王爷仇、他们这些年的血泪、小王爷以死相托的二爷不见了!一向沉稳机智的贺蓝简直如热锅上的蚂蚁。若是不能尽快寻回二爷,小王爷这些年的苦心经营,就要真的要成为一盘散沙了。   “镇清寺的智真和度通没有这个本事,倒是师无咎十分可疑。会不会是他把二爷藏起来了?”柴严亭的另一心腹金竭猜测道。   贺蓝紧紧揪住下颌稀疏的花白胡须,“咱们与上清宫井水不犯河水,佛道又势不两立,师无咎没有插手的道理。”   “话虽如此,可除了他这世上还有何人,能将二爷在众目睽睽之下带走?除非善奇术的张天师还活着!”金竭认为问题一定出在师无咎身上,“蓝叔,咱们也没有别的头绪,不如从师无咎身上下手?”   贺蓝也只得点头。   另一名属下立刻道,“师无咎方才去镇清寺蹭饭时,打包了十几个馒头,说他后晌要出趟远门。” 第一零零七章 身着郡王袍   .,   后晌,小暖正舒舒服服地躺在炕上,听妹妹说着大黄的丰功伟绩。柴严亭已死,大黄的危机解除,而且柴严亭的余党还有求于小暖,自然不敢伤害大黄,所以关了两个多月的大黄终于可以出去放风了!   这记仇的家伙出庄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东边田家庄村里去,把人家的几条狗撵出去好几里。因为这几条狗前一段总在第四庄外溜达,欺负大黄不能出门,冲它汪汪叫!   真是……太可爱了!小暖笑了起来。   “汪!”院里的大黄叫了一声,提示外院有人来了。小暖刚坐起身,春花就喜气洋洋地走了进来,“姑娘,余小欢过来报喜,函昊嫂子前天生下一个女儿,六斤六两,母女平安!”   太好了,昨天娘亲还念叨着翠巧要生了呢!小暖立刻起身穿衣,带着妹妹去见余小欢。   小草见了余小欢,眼睛都睁大了,“小欢哥,你又长个了!”   余小欢挠挠脑袋,憨厚地笑了,“去年春里的衣裳穿着短了,我娘又给我放出来一截。”   明明跟小暖同龄,前两年还瘦瘦小小的余小欢,这两年吃得好,充气一样地长大,高了小暖半个头还不止。小暖见他的袍子下摆比上边的颜色深了些,细看还能发现一条浅浅的折痕。乡下人家节俭体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给半大小子做衣裳,每件都是照着穿两三年做的。下摆、袖子和肩膀都会多留些布,穿着小了就改一改,旧袍还能穿一两年。   虽然家里的日子好过了,但郑氏这节俭的习惯也没丢。   小暖问了翠巧母女的情形,余小欢一一答了,又道,“我姐催着华郎中快点进京照料姑娘,华郎中却说得了您的信,让他等我姐满月再过来。这回是正田叔跟我一块出来的,他跟仲韧掌柜先去南边的铺子办点事儿,一会儿就过来。”   听到二舅也来了,小暖连忙吩咐春花,“派人去李家庄给我娘送个信儿。”   虽说李奚然上次来第四庄求娶娘亲被小暖给拒了,但李老夫人态度依旧,秦氏也只当没有这回事儿,继续跟李老夫人来往。不过李奚然在李家庄时,她是决计不会过去的。   秦氏得了消息赶回来时,秦二舅正在查看小暖脖子上的伤。   两寸有余的伤疤紧贴着下巴,看着就让秦二舅害怕,“村里的几位老婶子给你挂了红袍,你这回真把大伙吓坏了。”   建隆帝封赏小暖的消息传到秦家村,秦三奶奶等人才知道小暖受了伤。为了给小暖祈福,她们不但去镇清寺和归阳观烧香祷告,还在村里最老的那株槐树上挂了红布,祈求小暖平安脱险。   在槐树上挂红布祈福是济县的一个风俗。俗话说:千年松万年柏,架不住老槐一癞呆”,在槐树上挂红布,是大伙对生病受灾的亲人的美好祈愿,盼着他能早日康复,像槐树一样活得长长久久。   小暖笑道,“村里的孩子们又要有糖吃了。”   祈愿应验之后,就要还愿。得知小暖的伤无大碍后,许愿的妇人们就要去树下摆-->>   祭品烧香谢神灵保佑。糖块是祭品中必不可少的,也是孩子们最喜欢的。还愿的人把糖块发给孩子,让他们的欢笑声散布四面八方,神仙听了也会喜悦。   秦氏感激了村里亲戚们的好心,又问道,“四郎会走了吧?”   提起满周岁的儿子,秦二舅苦笑不得,“他扶着炕沿走得飞快,一撒手走两步就摔跟头。”   “这就是快了,等过两天棉衣裳一脱,就能走稳当了。”秦氏听着也欢喜。   托姐的服,家里的孩子们去年冬天穿的都是棉絮制成的棉衣。棉衣暖和又轻巧,孩子们没像往年那样天天挂着青鼻涕虫,秦二舅很是感激,不过他最笨,说这些客套话也觉得不好意思,只把这份感激埋在心里,想着多帮她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儿,“姐,你们啥时候回去?”   秦氏也想回去。因为每次来京城就事儿多,小暖总是受伤,“等小暖的伤再好些,庄子里的棉花也出齐了苗就回去。”   小草听到能回去,高兴又失望。因为她这回进京到现在,还没见到华嫔娘娘呢。   秦氏问了秦二舅和余小欢好些村里的事儿,一直聊到天黑吃完饭,大伙才各自歇了。从头到尾,秦氏没问一句秦大舅家里,秦二舅也没提,他们姐弟俩很默契,就好像根本想不起他们还有个大哥一样。   熄灯躺下后,小暖见娘亲在炕上一动不动,就知道她睡不着了。娘亲的心里远没有面上表现的那么平静,不过她躺着不动,就是不想让她们姐妹俩知道,所以小暖没有吭声。这些事儿她劝过了,娘亲也能明白,可要放下,还需要些时间。   小暖脖子上的伤不用裹着了,她就在家里待不住了。每日照例去探望了趴在床上养伤的秋月后,小暖收拾衣裳,打算进城去看看还在养伤的绿蝶和秦三。他们俩虽然一个瘸着一个趴着,却一天也没歇,带着诸葛卿、展福打理各处的生意。   听到姐姐要进城,小草和大黄都要跟着。小草招呼余小欢,“小欢哥一块去玩吧,咱们铺子不远有条街,里边有不少好吃的,咱们一块去吃啊?”   余小欢也想去,不过他还是很懂规矩,等着夫人和小暖开口。   小暖也道,“也不急着这两天就回去,二舅,小欢,咱们一块去城里转转吧。”   小欢这才欢喜应了,秦氏叮嘱着二弟,“你瞅着小暖点儿,别让她多说话,她的脖子还没好利索呢。”   秦二舅点头,笑呵呵地道,“小暖啊,你穿郡王袍去成不,二舅还没见过你穿上啥样呢。”   刷!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小暖身上,眼神儿里分明带着期盼。前些日子小暖脖子上一直缠着白布,郡王袍还一次未穿过呢。   小暖也有点期待穿上之后会是个什么样子,“咱穿上试试?”   众人一致点头。   待郡王袍取来后,两位嬷嬷服侍着小暖更衣。翼善冠、红色四团龙圆领袍、玉革带、皂皮靴一一穿戴整齐后,小暖踱着官步到了外间,在娘亲和舅舅等人面前转了一圈,“怎么样?” 第一零零八章 神气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秦氏激动得两眼泪花,围着小暖团团转,“正田,小暖穿上绣龙的官袍了!”   龙,是皇室的象征,普天之下,只有皇上、亲王和郡王的官袍才可以绣龙,而且是五爪金龙!区别在于皇上的是明黄袍的九龙,亲王和郡王是不同颜色的四团龙。   秦二舅跟秦氏的表情一样一样的,他也在围着小暖转圈,“算命的还说咱们家小暖命不好,命不好能有穿绣龙袍的一天?那老道还不知道是哪来的江湖骗子呢!姐,咱们老秦家的祖坟冒青烟了啊!”   小暖忍住笑,若是二舅知道他说的那个江湖骗子就是天使张昭成,也不知道又会变成啥模样。   “等回去后,咱们让小暖穿着这衣裳去祭祠堂!”秦氏觉得一定是秦家的祖坟冒青烟,而不是陈家的祖坟冒青烟了。   “成,成啊,太成了!”秦二舅郑重无比的摸着小暖身上活灵活现的团龙,一个挨一个地数着它的爪子。往回走三年,他做梦都不敢想小暖能穿这样的衣裳。   余小欢呆愣愣地看着小暖,好像不认识了一样。两位嬷嬷也陷入震撼当中,她们比旁人更清楚这身衣服代表的意思。刘嬷嬷更是注意到,郡主腰间追的这块玉,乃是前两日王爷来探望郡主时佩戴的那块,目光就更加恭敬了。   “姑娘穿这身,太精神了!”玄舞真心夸奖道。   团龙郡王袍是身份的象征,就算李奚然、程无介这等在朝堂上叱咤风云的权臣,最高的爵位也不过是个国公罢了。君、王之下才是公候,小暖可着团龙袍,他们不能!   建隆帝巡访南山坳,随口封小暖当郡主时,一定没把这当回事。一个不拿俸禄的郡主罢了,莫说在圣上眼里,就是在大臣们眼里也算不得什么。但是现在不同了,小暖准着郡王袍、食亲王俸禄,这荣耀全大周也只她这一份。   若是真按照规矩来,李奚然和程无介见了身着御赐郡王袍的小暖也要行礼的。郡主就是让他们行跪礼,他们也没脾气!想到那场面,玄舞都觉得提气。   小草跟在娘亲和舅舅身后围着姐姐转了两圈,决定道,“我要把姐姐这样子画下来!”   激动着的小暖一下子就站直了,小心翼翼地问,“小草,你把姐画好看点,成不?”   “姐放心,你这样子老好看了!”小草伸着手指头比比划划的,已经开始琢磨构图了,为了突出这身袍子,姐姐的脑袋画小一点,龙要画大一点,尤其是眼睛,一定要画好,最好能露出骄傲的模样来……   看着妹妹自信的模样,小暖反倒更不放心了。因为这孩子琢磨出来的好看,跟正常人理解的好看不大一样啊……   “小暖,娘也不去烧香了,跟你们一块转一转。”秦氏稀罕得不行,她想带着小暖出去走走,让人知道这是她秦岚的亲闺女,她生的,她养的!   一件衣服就能把一家人高兴成这样,小暖决定以后要多穿,“当然好啊,女儿骑马在前边,你和舅舅坐车。”   “那可不成!你的脖子还有伤呢,碰着吹着咋办,咱们都坐马车。”秦氏再想显摆,也会顾忌着女儿的伤。   于是,一行人呼啦啦地上了马车,浩浩荡荡地向城门口进发,还没跑够的大黄不肯坐车,跑在最前边开路。   见到这只由好几个人跟着保护的,油光水滑带项圈的大黄狗,南城门的官兵没一个不认识的!   再看缓慢过来的前簇后拥的车队,不用想也知道马车里是谁了!众人无不振奋,两位守城的副将甚至需要抽签来决定由谁上去检查马车。   偷偷作弊才中签的家伙激动无比整理袍子捋顺头发,等小暖的马车靠近城门,才假装镇静地手握腰间配刀的刀把,拿出他最威风的模样走到小暖马车前,例行公事地道,“羽林卫副将高左,奉命驻守城门,严查出入行人车马。敢问车上是何人?”   最近京城四门的戒严还没有解除,这的确是进城必须的经过的一关,便是晟王进出城门也得挑挑帘子让人看一眼。玄舞挑帘跳下马车,给高左看了自己的千牛卫腰牌,“马车上是文昌郡主及其家眷。”   真是郡主呢!守城官兵们振奋了。   文昌郡主上次出城是由晟王亲自护送,马车遮得严严实实的,他们一眼没瞧见,今天可算见着真人了。高左抱拳行礼咳嗽一声,想请郡主露个脸。   还不等他说话,小暖就主动将半个身子探出马车,抱了抱拳,朗声道,“在下陈小暖,要带着家里人去进城里的铺子看看,有劳高将军。”   我了个亲娘嘞!郡主跟他说“在下”,还穿着郡王袍!这也太、太、太有面子了!高左的眼睛亮的跟小草画的一样,说话都不利索了,“不,不有劳,末将职责所在,还请郡……主勿怪。”   小暖不晓得他为啥这么激动,微微颔首介绍道,“这辆车里是家母和小妹,后边那辆是我家乡来的舅父和弟弟,再后边是几个家里的丫鬟,请高将军查看。”   小暖说着话,秦氏和小草都冒了冒头,秦二舅和余小欢等人下车,与有荣焉地站在小暖马车两边。   说实话,他们这样老傻了。不过高左只觉得羡慕。若是他能有个这样的争气的闺女,他乐毅傻一辈子!   呸!不对,他可不是陈祖谟那怂包!高左甩甩头,连忙请小暖一家上车,送入城门。   小暖进去后,跟随的下人塞给高左一包银子。郡主赏的,说他们站岗辛苦,请他们吃茶。郡主做事真是太讲究了,她刚进去,守门的将士就开始盼着她出城了。   进城后,大黄也上了马车。秦氏拉着它,不让它把小暖的新袍子蹭一层狗毛,奇怪道,“以前咱们进进出出的,也没见他们这样啊,这是小暖穿郡王袍,他们也觉得新鲜?”   玄舞解释道,“不只是如此,郡主在棉坊内智诛柴严亭的壮举,已传遍京城。百姓们津津乐道,军中将士更知其中凶险,现在在他们眼里,郡主是难得一见的女中豪杰,将士敬重的是有勇有谋的豪杰。”   莫说他们,在玄舞这些暗卫心目中,小暖的地位也蹭蹭蹭地蹿高了好几大截,直通天际了。   秦氏明白了,小草羡慕了,小暖心里也美滋滋的。一不小心,她从不孝女变成豪杰了,不错,非常不错!   到了棉坊时,秦氏想起那场差点要了她女儿的命的刺杀,又变得紧张了。紧张得不只是她,玄舞等人亦是。   待提前进城的侍卫上前报说棉坊四周安全无虞后,玄舞才请了小暖一家下车。下车时,小暖见到她身边的护卫比之前多了一倍。这些人是出事后,三爷给她增派的高手,别的一概不管,专门保护她的安全。   小暖见到已经不拄拐杖的绿蝶,关怀道,“你的腿不疼了?”   绿蝶激动着,“已无大事,姑娘这样穿,真是太神气了!”   小暖翘起嘴角,“等你的腿全好了,咱们跨马游京城!”   绿蝶乐开了花,她身后被展福扶着的秦三也两眼放光,“到时候秦某给您牵马成不?” 第一零零九章 主动上架的鸭子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秦氏见秦三僵直着脊梁,就知道他的伤还没好呢,连忙道,“以后咱们有的是机会一块出门,东家的伤还没好利索,快回屋里歇着吧。”   “……好。”听到回屋,秦三就觉得就难受,他在床上挺了半个多月的尸,都要发霉了。   “东家再忍忍,快好了。”小暖去年冬天趴过一个月,知道那滋味不好受。   她只是被扎了一刀,秦三是被砍得骨头都露出来,伤比她的重很多。   王怀充说他的伤口再往左边移一寸,就要砍在脊椎上,那样后半辈子就站不起来了。跟秦三伤情差不多的还有秋月,不过那丫头听话,让躺着就乖乖躺着。   小暖每每想起院里那场血腥的打斗,都觉得后怕。幸好,他们大多数人活了下来,受伤的也能痊愈,没有缺胳膊少腿。   进入房中,秦氏带着小草和小欢去四处转悠,小暖和秦二舅等人留在议事厅里,听诸葛卿和展福汇报这一段的生意。   俩人这一说,就是半个时辰。受那次刺杀的影响,铺子虽受了些损失,但也扬名了。现在提起棉纺,京城没有一个不知道的。   郑笃初借机四处宣扬棉纺煞气重,买了他们的布家里就会招祸。这件事被诸葛卿轻易化解了。   诸葛卿请玄妙观观主王怀充到棉纺开坛做法,把“煞气”去除得一干二净后,再将建隆帝赐给小暖的摆件在棉纺最好的雅间里放了两件。来买布的人都能入内观赏御赐宝物沾贵气,买得多的还能得一枚王怀充亲手画的平安福,保家宅平安。   不过,这一段郑笃初还是联合了几家不走正道的布商,挖空心思地抢走棉坊几家大客户。   “这几户已经在他们那边的店里买布了。”展福惭愧低头。   绿蝶伤着,东家趴着,卿叔不熟悉京城的买卖,展聪管着绫罗坊,棉坊被人抢了客户,都是他没做好。   小暖安慰道,“京城官商关系复杂,他们不来买咱们的布,不只是因为那几个钱,你无需过分自责。再说了,做生意本就有得有失,得了咱们高兴,失了咱们分析原因改好,不必在意这一时。”   展福见姑娘还肯安慰他,心里更过意不去了。这一段时间发生的几件事,让他明白凭自己现在的本事和定性,还不够格当大掌柜。   再说句不好听的,秦东家和绿蝶姑娘也担不起现在的位子。姑娘伤了,他们就觉得心里没底,偌大一摊生意,大掌柜都心里没底,下边的人怎么做事?   展福早就考虑好了,这样下去不成,不用等着姑娘跟他商量,便主动提出来了,“郡主,展福现在的本事真担不起大掌柜这个位子,您还是把柜叔从扬州叫回来,让小人去扬州吧。”   老掌柜展柜因其子勾结登州布商偷盗棉坊的技术、绑走工匠、杀害护院,被判斩刑,展柜也受到牵连丢了大掌柜的位子,被小暖派去扬州分号做事。   展福到了扬州后,任劳任怨,将那边的分号打理得井井有条,让小暖非常放心。   现在,是时候把他叫回来了。小暖本想今天跟展福商量的,现在他主动提出来,省了小暖忍着疼跟他谈,“展福回来后,你也不必去扬州。打理铺子需要老中青三代相续,不能断了传承。扬州分号由蓝紫晨接手,仲韧去登州分号,济县那边的铺子,由我二舅管着。”   “我一定……跟大伙一样鼓足今儿,把铺子管……好。”秦二舅站起来应了,虽然准备了一晚上,但他的声音还有些不稳。他要当济县绫罗霓裳的掌柜了,那么大的两家铺子,他能成吗……   仲韧也站起来应了,他从济县总部调去邓州分号,表面看是降实则是升了。郡主昨夜就跟他谈过这件事儿,登州那边竞争激烈,他去历练几年长了本事,以后郡主还有更重要的事让他做。   当然,蓝紫晨的位子也升了,而且升得比他还快。不过仲韧心服口服,因为蓝紫晨管着的登州分号,是绫罗霓裳三十三家分号中最出色的一家。   小暖继续道,“待展福回来后,由他继续担任大掌柜,主管京城棉坊和绫罗分号的,展福负责加盟布店的监督调控。展福、展聪,你们要好好帮着秦东家和绿蝶,把铺子管好。卿叔和仲韧一起回登州,那边的生意,就交给你们俩了。..卿叔最是明白,登州分号的重要性不比京城低,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众人站起来,齐声应是。经过这一番人事变动后,秦三、绿蝶和展福、展聪等人有机会跟在展福身边学着做事,再加上小暖的悉心教导,未来可期。   说完正事,小暖站起来道,“东家,走,咱们去前厅转转?”   秦三伤着,身着郡王袍的小暖不好带他去别的地方炫耀,棉坊前厅还是成的。   谁知,秦三却摇了头,“姑娘先去,今天难得人头凑得齐,秦某还有几件小事儿要跟大伙交代交代。”   暗卫出身,被小暖赶鸭子上架当东家的秦三,跟以前不同了。经过前几天那场刺杀,他清清楚楚地认识到凭他现在的功夫,已经不够格回去当个暗卫了。当不了暗卫,就尽力给姑娘当个合格的商场帮手,所以秦三决定发愤图强,当个赵书彦那样的能人。他不是笨重的家鸭,他是野鸭,他不但要上架,还要飞!   不只是他,绿蝶也是如此,看着小暖的目光充满了执着。感受到了他们的转变,小暖用力点头,“好,这里交给你们俩了。”   “是!”秦三和绿蝶响亮应了。   跟在小暖身后的玄舞经过师妹身边时,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道,“好好干,你比师姐有出息!”   其实绿蝶最想的还是天天跟着姑娘,可论功夫,她已经没有资格站在姑娘身边了。所以绿蝶要变强!看着姑娘出门了,她连忙道,“师姐保护好姑娘。”   玄舞点头,快步跟了上去。   小暖刚到前厅,在外边守卫的玄澄就进来了,很是激动地道,“姑娘,御史台的蒋如晦蒋大人过来了!” 第一零一零章 蒋如晦与陈祖谟   蒋如晦?   就是这个人,在建隆帝面前咬着她闺女不放,害得她闺女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人。秦氏心里厌恶他,却没有吭声,只是转头看着小暖。出门听闺女的,准不会错。   蒋如晦住在城西,这个时辰该在御史台做事,御史台离这里可不近,他怎么跑过来了?小暖缓缓地笑了,真巧呢。   她与店里的客人们打过招呼,低头与妹妹商量道,“不是想带着小欢去吃东西?”   小草立刻跳了过来,“小欢哥,咱走!”   进了京城,余小欢的眼睛都不够用了,跟在小草和大黄身后出了棉纺的门,老老实实地跟在小草身后,他娘叮嘱里好多遍,让他莫走丢了。   路过旁边一家看着就趁钱的铺子时,余小欢见到铺子里的管事和伙计已经整整齐齐地候在门口,小暖一出来,他们就齐刷刷地行礼,“郡主安好。”   路上的行人都驻足观看,处在中心的余小欢眼睛都不知道该看哪边了。   小暖早已习惯了这场面,温和地道,“起来吧。”   这帮起来后,又上前毕恭毕敬地问候,然后简单地报着铺子里的情况,小暖耐心听着。   小草低声给余小欢解释,“这就是皇后娘娘给姐姐的,卖脂粉的铺子。”   余小欢恍然,弯腰小声问,“二姑娘,蒋如晦是哪个啊?”   小草摇头,“他不在这里边,小草也没见过。”   正说着,蒋如晦便脚步匆匆地来了。   他刚接了消息,郑美人的胞兄、右相的侄子郑笃初用权势逼迫别家铺子关门,好保住右相家的羽衣坊。   这对正在搜集右相夫人罪证的蒋如晦来说,是可以写进奏折里的罪状,他岂能不来!   见到这里围着一堆人,身着便装的蒋如晦以为到地方了,立刻挤进人群,身高中等偏下的蒋大人快挤到前边,才听到人们议论文昌郡主陈小暖,才知大伙儿看的是什么热闹。   不过他已经来不及挤出去了,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行礼。   若是个郡主也就罢了,陈小暖居然穿着郡王便服出来的,身份在这儿摆着呢,最守规矩的蒋如晦,岂能不尊规矩?!   “卑职蒋如晦,拜见文昌郡……主。”看着眼前红色的郡王袍摆的滚云纹,蒋如晦心里异常憋屈。   陈小暖捉住柴严亭是功不可没,有功就该赏,可圣上的赏赐很不合规矩。但是究其根源,乃是他在圣上面前参了陈小暖一本!若非如此,圣上怎会想起越制赐陈小暖郡王袍行走,还封了她亲王俸禄!   所以,蒋如晦要递折子,都不知道该参哪个才好,参圣上不尊祖制?蒋如晦再倔再硬,也知道这找死的事儿干不得。   若是旁人,小暖一定会让赵守静扶他一把,但是这人是蒋如晦,小暖没有出声。你把他拉住,他或许会一般正经地教训你不守规矩呢,何必多此一举。   他乐毅跪,就让他跪好了。   坦然受了他的大礼,小暖才抬手道,“蒋大人不必多礼,请起。”   蒋如晦心里还别扭着,便从下到上仔细检查陈小暖是否把郡王服穿对了,若是有一点不对,他也要出声提醒!便是常服,也是朝廷的体面,可不能穿错了。   可都看到小暖脑袋上的帽子了,蒋如晦还是没找到一点儿问题,他很沮丧。   秦氏见他这样,不高兴,“男女有别,蒋大人这么盯着我闺女看,不合规矩吧?”   是不合规矩,蒋如晦躬身赔罪,“安人教训的是,卑职唐突了。”   秦氏见他这么痛快认错,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小暖问道,“蒋大人,本郡主这郡王袍,穿得可有不对的地方?”   蒋如晦摇头,“无。”   “大人可还有事要告与本郡主知晓?”   蒋如晦再摇头,“无。”   小暖点头,“既然如此,蒋大人去忙吧,我们四处转转。”   穿着这身去转?这不是明摆着招摇嘛!圣上赐她的恩德,是让她四处招摇的?蒋如晦躬身告退,心中暗暗决定参了右相这一本后,要好好查一查文昌郡主的绫罗霓裳和南山坳。   待蒋如晦告退后,小草拉着姐姐的手,小声道,“姐姐,他好像不服气呢。”   “不服气又能怎么样?”小暖反问,他不服气,又能奈我何!   “不能。”小草咧开小嘴儿笑了。   秦氏嘀咕道,“有这么个人盯着,以后咱们做事可得小心点儿,莫让他抓住错处。”   “娘说得对,咱们虽然不惧他,但也该咱们时刻警醒着,不能随意欺负旁人,不能不守国法、族规、行例。”   正说着话,便到了小草最爱的茶园巷口。这巷子狭窄人多,小暖这身衣裳适合进去转悠,便道,“女儿去那边的雅音楼里歇一会儿,娘带着小草和小欢进去转,不用急着出来。”   雅音楼是这里最好的茶楼,茶点好看不好吃,茶叶还没她家里的好,一壶却要好几两。若是往常,秦氏会心疼这份钱,可今日不同,闺女这身衣裳也只有雅音楼才配得上。   秦氏忽然发现,穿着郡王袍出来晃悠,是件招眼又费银子的事儿,以后还是算了。   小草快活地问姐姐,“姐姐要不要吃芙蓉水晶包?”   这是她喜欢的,小暖点头,“来一屉,咱们在雅音楼里吃。”   “好嘞,客官您稍等。”小草学着跑堂伙计的声调高声应了,便左手拉住母亲,右手拉着小欢,冲进人来人往的茶园巷,大黄虽然不喜欢人多,冲着小草叫了两声,便呆在小暖身边不走了。   “知道啦,大黄要的熏肉骨头一块买回来!”小草头也不回地应了。   小暖摸了摸大黄的脑袋,“走,咱找个清静地方歇会儿。”   见文昌郡主带着人和狗过来了,雅音楼的伙计眼睛都亮了,快步上前弯腰抬手,声音嘹亮喊到,“郡主您来了,里边请——”   小暖进了雅音楼,又忍不住翘起嘴角。这真是巧了,她爹陈祖谟,居然在这里与一位书生模样的人喝茶。   小暖进来了,这人一回头,小暖发现她还真认得,这正是新科状元卢林平。是什么缘分,让他们凑到一处的?   陈祖谟和卢林平也见到了小暖。陈祖谟看着她身上晃眼郡王袍,眼睛都被刺疼了。   卢林平起身,快步走到小暖身边,亲切问道,“前几日林平登门探望,安人说妹妹还在养伤,这是好些了?”   卢林平跨马游街时给小草添了顿腻歪后,小暖便看他不顺眼了。他过去探望,小暖自然不会给他面子,现在见了也没必要给。于是,小暖笑得冷淡而疏离,只微微颔首,话都懒得说。   玄舞代她回道,“郡主的嗓子还不好,不能多讲话。”   卢林平也不介意,又说了几句要她好好养伤,莫让秦安人担心的话后,也自觉地退到一旁。   轮到陈祖谟上场了!   雅音楼大厅内的几桌客人都热切地注视着这对传奇父女。陈祖谟咳嗽一声,温和道,“既然还不好,为何不在家养伤?”   知道他好不容易约到卢林平在此谈论学问,带着伤也要出来给他添堵么! 第一零一一章 新旧状元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玄舞见陈祖谟这副嘴脸,心中冷哼。真不知道他哪来的脸面,敢这么指责郡主。既然他把脸送上来了,玄舞当然不会客气。   不用小暖说话,玄舞就替她答道,“郡主养伤这些时日,太后、皇后和宫中诸位娘娘多次派人送养伤补品,安人和郡主感恩于心。所以,郡主的伤口稍好后,便进城买回礼的表达谢意。另外,这半个月来,安人和二姑娘为了郡主的伤,食不知味夜不能寐,郡主能走动了,也想带家人出来走一走。”   大庭广众之下,玄舞这些指桑骂槐的话,简直比柴玉媛的耳光还让陈祖谟难以忍受!   他不想关心小暖的伤吗?他没去探望吗,秦氏那蠢妇让他见小暖吗?不过是个会几下拳脚的下人,凭什么指摘他的不是!若在跟她理论,显得自己小家子气;若是不理论,难道要让天下人信了她的鬼话,以为自己不关心闺女的伤不成!   左右都不成的陈祖谟,脸色白中带青,他就知道这死丫头过来,绝对没安好心!   见陈祖谟不吭气了,很会来事儿的伙计上前一步,抬手在前引路,“郡主请楼上用茶。”   雅音楼楼上的雅间,只有达官贵人才配进入!眼看着小暖头也不回地踏上楼梯,消失在转角处,陈祖谟觉得自己的脸,啪啪直响。女儿有资格进去,他这当父亲的却只能在大厅坐着!   小暖不回头也就罢了,走到楼梯口的大黄却回头扫了他一眼才跟了上去,这更将陈祖谟气炸了。那不孝女真是教出来了个好畜生,跟她一样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这死丫头既然不把他放在眼里,为何还处处跟他作对、让他难堪?他再有不济也是她的亲爹,小暖这样不孝,信不信他拿着状子到御前告她不孝!   方才还谈笑风生、世外高人般的陈祖谟,一照面被便陈小暖摔在地上,惨不忍睹。见到这情景,卢林平面上含笑,心中却在后悔。他游街时大意了,不该戏弄小草。陈小暖连亲爹都敢这么收拾,更何况是他呢……   该怎么挽回这一局呢?卢林平心中越苦恼,面上便笑得越温和。这些先放一放,先把陈祖谟这里应付过去。陈祖谟不算什么,但他身后的贺王,卢林平不敢得罪狠了。   “陈……”卢林平话还没说完,就见门口的伙计又点头哈腰地迎了一群人进来,他立刻停住了。面带微笑地走了上去,“安人,小草妹妹。”   秦氏见到卢林平,还勉强给了个笑模样,不过这称呼就显得生分了,“卢公子。”   小草拎着好几个纸袋子的吃食,浓郁的香味儿飘得满厅都是。她歪着小脑袋在爹爹和卢林平之间看了又看,闪着大眼睛问道,“爹爹和卢大哥在聊什么?”   陈祖谟找卢林平,是为了把他拉拢到贺王一边,不过话当然不能明讲。于是,陈祖谟吸收刚才见了小暖的教训,很是温和地对小女儿道,“为父在和卢公子谈论京城的趣闻。”   趣闻啊!小草接着问,“是在说我姐姐大战柴严亭的事,还是说爹爹和卢大哥都玩过的跨马游街呢?”   小草这话一出口,大厅里的人恨不得拍案叫绝。陈祖谟有些笑不出来了,只想赶紧把这丫头打发走,“只是随便聊聊,你姐姐在路上等着,快去吧。”   小草哦了一声,走了几步又回头问道,“爹爹,我郡母和三妹回家没?”   “咔嚓”!陈祖谟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裂开了,勉强维持住温和的语气,“小棉得她外婆喜欢,想多留她住几日。”   “哦,那就是没回来呢。”小草点了点头,“那……”   “你快上去!”陈祖谟受不了了,他今天花大价钱来这里吃茶,吃的不是面子全是气!他以后出门一定要提前打听好了,这俩不孝女往东,他绝对往西!   “小草,跟娘走!”秦氏扫了一眼跳脚的陈祖谟,觉得他这样真上不得台面,丢人现眼。   陈祖谟读懂了秦氏的眼神儿,差点就一口老血涂满大厅。这个蠢妇,居然敢看不起他,且等着看自己把她哄回陈家后,怎么收拾她!   陈祖谟深吸一口气,绽放出儒雅亲切的微笑,“小草,跟你娘上去吧,莫让你姐姐饿着。”   他变脸比翻书还快,不过秦氏和小草都没回头看一眼,便上楼了。陈祖谟回头,笑着与卢林平道,“她们姐妹感情极好,小暖受了伤,小草的脸也跟着瘦了一圈。”   见他还能笑得如此平静,卢林平对陈祖谟居然升起一丝敬佩。在卢林平看来,陈祖谟身具雄才大略,只可惜被小暖母女三人拖累了。当了状元后被右相明里暗里的逼婚,卢林平最能体会陈祖谟当时的心境,陈祖谟错,就错在他放任自己的亲生女儿跟着秦氏出陈家门,而不是休妻再娶。   若是他……卢林平微微摇头,他不是陈祖谟,才不会走到这一步。   楼上,小暖正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芙蓉包,余小欢和小草兴高采烈地谈论着这一桌子吃的哪个更美味,大黄趴在地上啃着骨头。啃着烤鸟蛋的秦氏,问小暖,“你爹找卢林平要干啥?”   小暖擦擦嘴角,“贺王有意拉拢卢林平,应是让他来探卢林平的口风了。”   “听说卢林平要娶程姑娘,他是程家女婿,怎么也不会跟别人一条路,贺王怕是要白费功夫了。”秦氏道。   小暖帮着娘亲理顺思路,“既然贺王出手,就说明卢林平与程家姑娘的亲事还没板上钉钉。至于为啥还没谈拢,就要再派人打听了。”   “应该是卢林平不乐意吧,程姑娘在观景楼上给他抛了三天的花,心意满满的。”秦氏说到这里,又想起了当时卢林平拿小草做筏子的事儿,冷哼一声道,“他们爱咋滴咋滴,反正碍不着咱们的事儿。”   正这时,楼下有侍卫上来报事,“郡主,济县赵家的赵书彦少爷进京了。”   去了两个多月的赵大哥终于回来了!小暖喜上眉梢,“他现在何处?”   天章阁内,忙碌的三爷听到回报,知道被他指派去的蒋如晦遇到盛装出行的小暖了,嘴角微微翘起。   正这时,玄散进来低声在他耳边道,“赵书彦进京了。”   三爷的嘴角,一下又拉直了。 第一零一二章 神仙款与生意款   早春正月,赵书彦跟随珠绿家族中的长辈王鹿鸣离开南山坳,如今已是四月暮春,他才迟迟而归来两人虽然一直有书信往来,但几月不见,真是分外想念。   小暖受伤不能说话时,几次想着如果赵书彦在就好了,他可以帮自己撑一段时间,他的能耐不下于自己,可不是秦三绿蝶等人能比的。   看到小暖不但没瘦,反而胖了一圈的小脸儿,赵书彦笑达眼底,“看来妹妹这伤,养得还算安稳。”   每日被灌下那么多顶级滋补品美食,能不胖么,但赵书彦就不同了。虽然他来时已梳洗过,但小暖还是能明显看出他脸上的疲惫。不用问也知道,他这一路定是风餐露宿,急急赶回来的。他不在家,小暖一直有过问赵家的生意,所以知道赵家进来平安无事。他这么赶路,是因为知道自己受了伤,不放心吧。   感激的话不用说也不能说,小暖只得笑道,“大面上有三爷照应着,家里的事儿有我娘和小草,外边的事儿有秦东家和卿叔,我这段日子过得少有的清闲。”   秦氏这才问道,“书彦回济县了没?我们出来时,你娘就念叨着想你了。”   赵书彦接过丫鬟递上茶,放在桌上,才回话,“回过了,家母安好,她也在担心着小暖妹妹的伤,让书彦带了不少药材过来。这次书彦要在京城待一段时日,把这里的生意捋顺好了再回去,婶子打算何时归乡?”   秦氏笑道,“快了,你看这庄子里的棉花苗出来了,等把棉花苗间好,我们就回。”   那也就是这几日了,赵书彦含笑点头。   捋顺生意?小暖的眼睛一亮,赵家在京城有一家酒楼、两处杂货铺,生意都还好。他说的“理顺”,应是要添新东西了,看来这趟出去有收获了?   赵书彦读懂了小暖的目光,解释道,“愚兄这次随鹿鸣叔走了不少地方,打通了几处不错的茶园、瓷器和酒家的路子,杂货铺的店面需扩大,摆置新到的东西。”   能被赵书彦说“不错”,一定是相当好了!开杂货铺最重要的就是稳定优质的货源,茶、酒都属于禁榷品,大半被官家或其亲属垄断着,赵书彦能把这两样跑下来,那是相当厉害了!   小暖真心为赵书彦高兴,“恭喜大哥。扩铺子有什么难处,大哥知会小妹一声。”   赵书彦也不跟小暖客气,“妹妹在京中多日,可听说永宁街或长清街上哪家要卖店铺?”   长清街是京城仅次于永宁街的繁华街道,小暖的绫罗分号就开在那里,赵书彦选中这两条街,看来是信心十足了。小暖这段日子在家中养伤,对街面上的消息并不灵通,便道,“我这就让人打听打听,很快就能给大哥回消息。”   见他们谈起生意上的事,秦氏便站了起来,“书彦今晚留在家里吃饭吧,我让人准备几样你爱吃的菜。”   赵书彦应下,起身恭送秦氏出了书房,才继续与小暖谈事情。   既然赵书彦要扩充杂货铺的货源,小暖便与他商量,将自己的南山坳里出产的毛笔、棉坊出的布料也放到他的杂货铺去卖。   小暖出手的都是上等货,这能提高赵书彦的杂货铺的档次,赚得钱也比一般杂货多。赵书彦知道小暖有意帮她,便含笑接了,“妹妹不是一直想探一探海外的商路?最近有不少商船出海,现在时机不错,咱们可派人跟去转转,可好?”   小暖真是跟他想到一块去了,“当然好啊!前两天小妹已经把手下的人掂量了几遍,琢磨着派谁出去合适呢!大哥怎么想的?”   他们谈得热火朝天,根本容不得别人插嘴。站在小暖身后的玄舞正三爷揪心时,就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玄舞就笑了。   看到头戴白玉冠,身着月牙白袍的三爷飘飘欲仙地走了进来,小暖眼睛都开始冒光了!她早就知道三爷穿上这件衣赏,一定帅呆了!   见他们谈生意还开着书房的门避嫌,三爷的嘴角微微翘起,问给他行礼的赵书彦,“何时回来的?”   赵书彦恭敬回话,“书彦四日前回了家乡,今日才到京城,过来探望婶母和小暖。”   出门归来先回家探望父母,是为人子女的本分,三爷微微点头,将目光移向盯着他的,一脸赞叹的小暖。三爷笑了,他就知道自己穿这件衣裳来,她会是这个模样!   小暖笑得可开心了,“三爷今日回来得好早,天章阁的折子这么快就处理清了?”   听小暖的意思,晟王是每天都会来第四庄?赵书彦垂眸,他虽是小暖的未婚夫婿,但天天来也不合适吧?   三爷点头,“处理清了。”   跟在三爷身后的玄散,默默替被三爷压了一桌折子的卢正岐感到委屈。   “今晚三爷若是没有约人,就留下来跟赵大哥吃杯酒吧?”小暖又道。   “好。”三爷就是为了这个来的。   “能与三爷共饮,是书彦的荣幸。”能与晟王同桌共饮,赵书彦当然该感到荣幸。可因此错过与小暖一家同桌用饭,赵书彦更觉得遗憾。   有晟王这个小心眼的家伙,他以后怕是再也没机会与小暖同桌吃饭了。不过,若他是小暖的夫婿,也会防着晟王的,赵书彦笑容更深了。   小暖又围着三爷转了一圈,喜滋滋地对赵书彦道,“大哥看三爷身上这件衣裳怎么样,这是棉坊今春的的新款。”   少有的,三爷配合小暖的话,把胳膊抬了起来。这件啰嗦的宽袖月牙袍,就是因为知道小丫头喜欢,他才穿的,当然要让它发挥用处。   “这衣袍与三爷的天人之姿,相得益彰。”赵书彦如实道。若论相貌气质,世间男儿无人能及柴严晟。这一点,赵书彦也不得不服气。   小暖笑得嘴都合不拢了,还不等她开口,三爷便提议道,“明日阁中事少,我陪你进宫?”   小暖赶忙问,“三爷不穿官服,就穿这件,好不好?”   “好。”三爷爽快应了。   小暖已经开始幻象三爷穿着这件衣袍,在皇宫、京城走一圈后,棉坊大门被人挤爆的场面了。随之滚滚而来的,就是一个个金元宝!   见小暖满眼都闪着金子的光芒,赵书彦抬眸看晟王,想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见晟王看似清冷的容颜,却没有丝毫地不悦,赵书彦心想,自己该为小暖高兴才是。   “大哥,店里还有一款天青色长袍,正适合你穿。待会儿我让人给你取来,大哥这两天去办事,就穿着吧?”赵书彦也是快活招牌,小暖当然不会放过。   赵书彦心一梗,小心问道,“也是三爷这种大袖长裳吗?”   小暖摇头,“是适合穿着谈生意的长袍,比这件省不少布。”三爷这件是神仙款的,赵书彦出去谈事,当然要穿方便行事的。   见晟王的脸果然僵了僵,赵书彦痛快了,展颜温和道,“好。” 第一零一三章 小花儿   三爷带着小暖一家到了慈宁宫时,皇后、德妃、淑妃、郑美人都在。   正被德妃烦得不行的太后,见三孙儿仙气飘飘地进来了,立刻喜笑颜开,“放眼天下,也只有我的晟儿这么穿最好看。”   别啊!太后的话若传出去,自己的衣裳还卖不卖了,小暖气闷!三爷感受到了小丫头的怨气,行礼后笑道,“这衣裳轻薄透气,穿着很舒服。”   “是么?那我也给景儿来一身。这衣裳是王府的针线房做的?”淑妃闻音知意,立刻配合地问道。   有人搭话,三爷说起来更自然了些,“不是,是郡主让棉坊的人缝制的。”   呵呵!德妃和郑美人听得直翻白眼,皇后抬帕子擦了擦嘴角,太后却很给小暖面子,“这衣裳真不错,小暖有心了。你的伤口可还疼,过来让哀家瞧瞧。小草也来,哀家这些日子不见你们,正想着呢。”   还不是你顾忌着郑美人的肚子,不准人进宫请安嘛。小暖下意识地扫了一眼郑美人已经隆起地小腹。小暖才走到太后面前,露出自己的的伤口。   众人见了小暖下巴根上这道触目惊心的伤疤,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真是差一点,小暖这条命就要交代了。郑美人暗骂柴严亭废物,德妃也恨不得她死!   七皇子的母妃淑妃,对小暖的感激更深了。柴严亭对女子都能下这么狠的手,她儿子若是没被救出来,还不晓得会受什么样的折磨呢。   太后怜惜地拍着小暖的手,“好孩子,这次真是多亏了你。”   至于什么女扮男装啥的,连提都不必提了,那是小事儿一桩。   小暖屈膝行礼,“这是臣女该做的。”   太后现在看小暖,越看越满意,抬手将挂在脖子上的一串珠圆玉润的珍珠取下,挂在小暖脖子上,“这以后,咱们平平安安的。”   虽然不知道这串珍珠的来头,但秦氏每次见太后,她都她戴着。这么珍贵的东西给了小暖,也是她老人家对小暖的喜爱和感激,秦氏连忙带着两个女儿谢恩。   起身后,秦氏才道,“这些日子得了您、皇后娘娘和淑妃娘娘送去的东西,小暖才能好得这么快。我们家也没别的能拿得出手的好东西。所以这次进宫,咱们就就带了些棉坊出产的布料,您看可还中意?”   待宫女把布料呈上来打开,淑妃就笑了,“这布料与晟王身上这件,很是相似呢。”   小暖解释道,“这是用相似工艺织成的,所以差不多。”   见淑妃爱不释手,太后就笑了,“既然这么喜欢,你就拿几尺回去,照着晟儿身上这件,给景儿做一件。”   淑妃欢喜谢恩后,皇后才开口了,“小草怎么了,话这么少?”   郑美人的肚子现在就是定时炸弹,小暖其实不想带着母亲和妹妹入宫的,不过不带她们来又显得太过刻意。所以她们便一块来了。进宫之前,小暖便叮嘱小草,入宫后要时刻跟着她,能不说话就尽量不说话。小草很听姐姐的话,所以一直乖乖跟在她身边。   现在皇后问了,小草才道,“回皇后娘娘,小草正在认真听大伙儿说话呐。”   这孩子,真是一开口就让人更喜欢了,李皇后笑得合不拢嘴。   “这小丫头跟君岳一样乖巧讨喜,长得也快,她的个头快赶上君岳了。”德妃又开始抹眼泪。   郑美人也见不得小暖一家高兴,也跟着抹了两下眼睛,“也不晓得怎么回事,有了身孕后,我最听不得的就是有孩子受苦,听了就想哭。”   柴君岳背上的伤很重,御医局派了最善小儿科的副提举华云琦为他医治,太后也吩咐御医局用最好的药。华云琦医术很好,半个多月来一直用药吊着柴君岳的命,可大皇子府的人也看不到柴君岳好起来的可能性,所以大皇子妃哭得肝肠寸断,德妃也跟着死去活来。   儿子被赶去了皇陵,孙儿若再没了,她还有什么好活的?德妃通过郑美人拉拢右相,让他在建隆帝面前为儿子说好话,求建隆帝让儿子回来看一看君岳。她自己则从太后这里下手,磨着她替儿子求情。   但铁了心护着柴严易的太后,哪是那么容易说通的。淑妃悲观地觉得,柴严易登在基大赦天下之前,她儿子别想回来了!万念俱灰的德妃,眼泪掉得更快了。   见太后脸色不好,三爷也不插手柴君岳的事儿,站起来道,“祖母,孙儿带着郡主她们去重华宫?”   太后不想当着小暖她们的面教训德妃,便点头让严晟带着她们出去了。淑妃也跟着站起来告辞,跟着秦氏一起出了慈宁宫。   出门后,淑妃亲切地挽着秦氏的胳膊,“姐姐去我那里坐坐吧?”   秦氏可不敢在宫里瞎串游,小声道,“我们不能在宫里多待,华嫔娘娘还病着,我们得去重华宫探望。娘娘这里,我们下次再去,成不?”   淑妃含笑点头,“也好,我陪你们过去,一处说说话。”   听到她也去,小草低头不吭声,有淑妃娘娘在,她就不能很好的跟华嫔娘娘聊天了呢。。   人家要陪着,秦氏也不好说不让,只得求助于小暖。小暖含笑问道,“娘娘,七皇子近来可好?”   “他早没事儿了,这些时日跟在他父皇身边念书。颇有长进。”淑妃提起儿子,那叫一个开心。   柴严景回宫后入了建隆帝的眼,近来无事时,建隆帝便叫他过去亲自指导他的课业,淑妃觉得儿子这是否极泰来,因祸得福了。   这一切多亏了小暖。,妃对小暖的感激,简直不知如何表达,她现在只想交好小暖,小暖不只救了她儿子的命,还是晟王的心上人。交好她,对儿子以后的路,大有好处。   除了奇葩的柴严晟母子,宫里哪个有儿子的女人不想当太后,哪个皇子不想当皇帝呢!淑妃当然也惦记慈宁宫的位置。以前没机会也就罢了,现在儿子得了建隆帝的欢心,淑妃的心思也活泛了,“郡主听闻郡主在派人打听长清街上的铺子?可是要开新的买卖?”   投其所好,文昌郡主喜欢做生意喜欢赚钱,淑妃就从这里下手。   昨日后晌她的人才开始打听铺子的事儿,今早就传到宫里来了?小暖含笑道,“小暖是帮一位同乡客商打听的,是他打算在长青街上开家规模不小的杂货铺子。”   能让性情凉薄的陈小暖出手帮忙,想必这人与她的关系非同一般了。淑妃笑道,“这真是赶巧了,长清街繁华地段上,何家的绸缎庄正欲出手,郡主可以派人去问问。”   妙书屋 第一零一四章 一定是上辈子欠了她的银子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淑妃提起的何家绸缎庄,小暖也知道。离着她的绫罗坊不过百丈的距离,而且挨着个十字路口,人来人往的正适合开杂货铺。这家店跟的东家是一京城富户,跟郑笃初关系不错,算是长清街上绫罗坊最大的竞争对手。   那家店最近干得风风火火,可不像要转手的样子。   但是淑妃提起来了,就算何家自己不想,也是要转手了。经过这半个多月的接触,小暖发觉淑妃一家子是直脾气,受了人的恩情不还回去就觉得不踏实。她父母送了不少好东西去燕南街和第四庄了,看来他们觉得不够。要么就是想通过这家铺子,拉近他们与三爷的关系。   见三爷没有什么表示,小暖就知道这家铺子她能收,便笑道,“多谢娘娘,出宫后小暖就找人过去问问。”   淑妃闻言,笑得和煦无比,走到重华宫门前她就止了步,“昨日我刚去探望过华姐姐,今日就不进去打扰你们一家团聚了。”   见她如此知趣,三爷开口道,“父皇方才说在批阅奏折时,说想喝些润喉去火的汤水。”   淑妃大喜,谢过三爷便回宫熬梨水讨好建隆帝了。   送走了淑妃,秦氏和小草迫不及待地走进重华宫,奔着华嫔娘娘的卧房去了,小暖和三爷跟在后边。   吩咐青信关了宫门后,三爷讲道,“淑妃说的那家铺子你放心收下,那是杨夫人娘家的亲戚开的。若是用不上就转手卖给赵书彦,能赚上一笔。”   淑妃外祖父姓何,乃是解州盐铁司的盐运使,解州是大周境内品质最好的池盐——解池盐的主产地,这个官职说起来不大,但确实真真正正的肥差。小暖邸报上,看到在司农寺卿给建隆帝的奏折上写了这么一句:“上天下之赋,盐利居半,宫闱服御、军饷、百官俸禄,皆仰给焉。”   这句话说的不假,盐利高并且由朝廷垄断,所以利润都归了朝廷充盈国库,管盐的官员也个个富得流油。小暖以前不知道,何家绸缎庄居然是杨夫人娘家的生意。杨大人看起来清廉,与右相少有往来,谁能想到他妻族的人跟右相家有这个关联呢。   京城的水底的石头,果然不是一两年能摸清的,小暖再一次受教了。   不过赵大哥扩店面和货源,正是需要用银子的时候,她这笔钱还是不赚为好。于是,小暖解释道,“小暖方才跟娘娘说是替同乡寻铺子,再赚这个钱就不妥了。”   三爷回道,“你不提,赵书彦也该主动把差价补给你,若是他不补,便是他做事不厚道了。”   醋了么?淑妃这个人情大部分是三爷的,他的意见小暖不能不理,便笑着商量道,“嗯,等赵大哥给咱们补差价时,咱们就拿这些银子入股他的杂货铺吧?以他的本事,一定能给咱们赚更多的钱回来,你觉得这笔生意能做吗?”   三爷那点儿小性儿,让小暖这个“咱们”给抹平了,“好。母妃一直记挂着你的伤势,咱们进去吧。”   小暖与在门口迎接的华玉打了招呼,抬脚进入淡淡药香的房内,见到她娘坐在华嫔身边,小草扒趴在华嫔怀里,俩人就差幸福得冒泡了,小暖有点嫉妒,娘娘一现身,娘亲和妹妹就都不是自己的了。   “小暖来,让我看看你的伤。”   她的美人婆婆抬眸子看过来,冷清的面容上带着可见的关怀。小暖立刻颠颠走了过去,说话声音都不由自主地柔了八度,“已经好了,您别担心。”   华嫔抬修长的手指,轻轻摸着小暖还有些红肿的脖子,冰雪寒梅的声线也有了人气儿,“很疼吧?”   娘娘只合拨动琴弦的手指,如今放在了她的脖子上!小暖立刻觉得自己的脖子不再是一般的脖子,是很有品味的脖子,很优雅的脖子!   “只要不扯动它就不怎么疼了,您别担心。”小暖挨着妹妹坐下,也开始冒泡了,三爷见了这场面,摇头失笑。这一家三口,上辈子定是欠了娘亲的钱,所以这辈子见到母妃,才跟见了金子一样喜欢。   不怎么疼,也就是还疼呢。华嫔收回手指,又摸了摸小暖额头上一处浅浅的伤疤,这应该是当年带着秦氏和小草反出陈家时留下的。这孩子为了保护家人,拼尽了全力,比自己强太多了。   “娘娘,姐姐生病时,小草帮着娘亲管家,还下田除草。”小草开始邀功。   华嫔的手收回来,摸了摸她圆润的小脸,夸奖道,“小草长大了,更懂事了。”   “嗯!”小草的泡泡,已经不能论个数了。   秦氏也不甘寂寞,“娘娘这些日子更瘦了,该多吃些东西才成。”   华嫔含笑谢道,“我这阵子食欲不好,多亏有你上次让晟儿送进来的吃食顶着,否则更不能见人了。”   秦氏、小草、小暖异口同声道,“娘娘什么时候都能见人。”   华嫔看着面前这三张如出一辙的脸,轻声笑了。她这一展颜,又收获无数泡泡。   华玉搬了凳子放在小暖身边,请被人忽略了的三爷坐下。秦氏这才发现她光顾着看娘娘,忘了夸女婿了,连忙说出她进宫前就准备好的话,“这阵子小暖养伤,家里忙得捉襟见肘,多亏了王爷帮忙张罗,我才能缓过这口气来。”   娘都会用“捉襟见肘”这么高大上的成语了呢,小暖捂嘴笑,为了给华嫔娘娘留个好印象,娘亲也是下了苦功的。   华嫔客气道,“安人有什么为难处就跟晟儿讲,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气。”   能被华嫔娘娘当做一家人,秦氏顿时觉得自己也不一样了,笑得那叫一个开心。   小草又偷偷地在娘娘身上蹭了蹭小脸,才抬起头来,甜甜地道,“我姐昨天穿郡王袍了。小草画了一幅,娘娘要不要看?”   秦氏立刻补充,“这丫头神神秘秘地躲在书房里画的,画好后就藏了起来,谁都不给看。”   小暖惴惴不安,“小草,你没把姐画残吧?”   小草的小脑袋骄傲扬起,“当然没有,姐姐老神气了!娘娘要不要看?”   华嫔也对小草的画很期待,“好。”   于是,一群人转到书桌旁。小草取出她昨日画好的画像,一点点展开,然后满脸期待地看着华嫔。   小暖看到画,脸就垮了。 第一零一五章 委屈的小草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小草的新作,延续了她灵魂画手的一贯风格。   为了突出小暖身上穿的郡王袍上有龙,小草把袍子肩膀上的团龙展开,化成了逼真立体的。一眼看上去,这不是绣在小暖袍子上的龙,而是两条真龙落在她的肩膀上!   这龙小暖认得,这是她家一本成语书上,“叶公好龙”那页的插图,小草画得跟书上一样好。   不过这两条威风无比的龙占了小暖肩膀上很大的两块,所以小暖的脖子被挡住了,脖子上那条伤疤跟龙须连在了一起。   她的脑袋就在这两个连须龙脑袋之上,还得意地笑着。   肩膀上都仨脑袋了,你还笑个啥?小暖叹了口气,若妹妹画得不是她,她一定非常捧场地夸奖一翻,但是作为画中人,她实在夸不出口。她觉得,挤得慌。   她不夸有人夸,华嫔非常肯定地道,“小草真的很有天分。”   “天分”前边又加上了“真的”了呢,小草眉开眼笑,娘娘夸她了,娘娘喜欢她的画,她还以为自己画得不够好呢。   秦氏立刻跟上,“对,小草画得非常好!”   “这幅画好在构图,两条龙大小拿捏得刚刚好,大一分则喧宾夺主,小一分则显不出龙的庄严。不过,这画还是有些瑕疵的。”   难得见面,华嫔不放过教导做画的小草机会,“你看,这两条龙的身形起伏过高,夺了观画之人的眼球,这样就不能突出你姐姐的气势了。”   小草认真记住,“不能太高,要有气势!”   “对。”华嫔点头。   小暖连忙追问,“娘娘,气势这两个字太抽象了,您给小草仔细讲讲,否则她容易理解歪了。”   到时候就不是两条龙站在她肩膀上,而是像海带一样耷拉在她肩膀上,那样就更惊悚了。   还不等华嫔开口,门外就响起了德喜细长的声音,“圣上驾到—”   屋内的四人同时皱眉。他不在宜寿宫等着喝梨水,跑过来做什么!   小草的眼睛转啊转,似乎有了什么好主意。   进屋后,建隆帝先看了一眼他的病美人,又落在小草的画上,“平身。”   华玉和秦氏扶着“病中”的华嫔起身,华嫔娘娘无力地靠在华玉身上,目光微垂,用帕子捂住嘴。   见她这样,莫说秦氏和小草,就是小暖都跟着心疼了。三爷眉目低垂,脸上没了笑意。   建隆帝倒背双手走到桌前,满是趣味地问,“爱妃身体不适,坐吧。这就是小草带进宫的画?”   现在进出宫门查得非常严,小草带着这么大一张画在身上,自然是瞒不了人的。早有小太监给建隆帝通风报信,建隆帝等不及她们出宫,便急吼吼地来看画了。   华嫔刚坐下,建隆帝那边就不厚道地笑了起来,“哈哈——小暖你这脖子——哈哈哈!”   还不等小暖说话,小草就不干了,上前端着一张小脸问,“圣上,小草画得不好吗?”   小暖微微挑眉,觉得妹妹有点不对劲儿。   建隆帝抚须点头,“画得很好。”   “那您为什么笑?”小草又问。   建隆帝看着这小丫头认真的模样,又笑了起来,“朕就是看你画得好,才笑的。”   骗人!小草鼓起腮帮子,他明明就是在嘲笑自己没把姐姐的脖子画好!   小丫头觉得好委屈,“上次公公送画回来,圣上在上边写了字,说作画要懂得避让、突出重点的。”   呃……   这话的确是他说的……小草也确实是照着他的话做的,然后她就让小暖的脖子避让了龙头,被挤成了这样!   “哈哈哈——”建隆帝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小草真乃神人也!”   建隆帝这样很讨厌!小草就算画得不够完美,他也不至于笑得这么夸张啊。他不知道孩子也是有自尊的吗?   小暖不干了,“圣上……”   “除了这一点处理得不够完美,小草这张画还是非常可取的。尤其是小暖肩膀上的龙,立意极好,胳膊腿的尺寸也画得很对。”不等小暖把话说出口,华嫔就不干了。   建隆帝笑够了,才点头道,“爱妃所言极是,小草……”   当建隆帝把目光落在小草身上时,却说不出话来了。   因为这小丫头的眼泪要落不落,委屈得不行不行的。自己刚才笑得太过了?建隆帝回忆一番,好像还真是……   “咳……以小草的年纪,能画成这样已经不错了。”建隆帝弥补道,“朕赐你一套文房四宝并颜料若干……”   吧嗒,小草的眼泪落下来。小丫头倔强地用袖子擦了擦脸,跪在地上硬邦邦地道,“谢主隆恩!”   秦氏见小草上了脾气,赶忙跪下磕头,“小草年纪小,又被臣妇惯坏了,不懂事,您别跟她一般见识。这孩子为了今日给您和娘娘献画,昨晚画了大半夜,毁了好多张,才画成这样的,她真得尽力了。”   呃……   看着小丫头委屈得咬着唇不哭出声,建隆帝怕她受了打击以后不画了,那样自己岂不是少了个乐子?   于是,建隆帝决定再给她个恩惠,“学画不比练字,练字按着字帖写就能练好,学画须得师傅手把手地教,才能学得精髓。这样吧,朕给顾月松下道圣旨,让他每日过去教你一个时辰。”   三爷抬眸。顾月松能书善画,乃大周名仕。让他去指导小草,那是相当可以了。不过,三爷看向小草,总觉得她在打什么鬼主意。   这孩子,按理不该这么不懂事的发脾气的,还是在宫里。   果然,小草更委屈了,“小草臣女不是圣上和娘娘的学生么,圣上和娘娘都觉得小草笨,不要小草了么?”   建隆帝没辙了,他女儿不少,可也没哪个敢在他面前这么使小性子,这该怎么办呢?建隆帝望向生病的华嫔。   华嫔顺着圣意,跪下开口了,“小草画画的天分非常好,臣妾从未见过比她更出色的孩子。能做小草的师傅,是臣妾的福分,还请圣上收回成命。”   收回成命不难啊,接下来怎么办呢?建隆帝眼睛一亮,忽然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晟儿,你那第五庄修得如何了?”   “已经修好了。”三爷明白了建隆帝在打什么主意,这个主意他也非常赞同,“庄子虽小,但还有一两处值得一看的景致。”   建隆帝满意点头,“明日朕过去转转,华嫔与朕同去。你在庄内留些时日,一来养病,二来也可就近指导小草的画技。”   本想要个芝麻,没想到建隆帝直接给了她个南瓜,小草哭着笑了。   这真是天上掉馅饼了!   秦氏呆了,小暖怕建隆帝被太后一拦就收了心思,使上了激将法,“圣上,万万不可!逆贼行刺还没过去一个月,您万万不能再以身范险了。万一余党未清,该如何是好?”   三爷母子也跪下道,“请圣上(父皇)三思。”   建隆帝冷哼一声,“不过几只鼠蚁罢了,朕还不放在眼里!”   他不放在眼里,却有人放在眼里,太后一听就跳脚了! 第一零一六章 太后和皇后的怨气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你乃万金之躯,身系大周安危。怎能轻易出宫!晟儿的园子再好,能好过御花园?御花园你多久不去了,百兽园里今春新添的奇珍异兽,你去看过几回?”太后怒道。   陪坐一旁的李皇后眼观鼻、鼻观口,一声不吭。   几十年母后都没这么严厉地跟他讲话了,建隆帝居然有点怀念。   他陪着笑,小声解释着,“御花园儿臣看了几十年,闭着眼睛也知道每棵草长在何处;自前年遇刺之后,儿臣便对百兽园失了兴趣……”   “前年遇刺的事你还觉得别扭,怎得上个月出宫遇刺你就不别扭了?”太后气得发抖,讽刺道,“莫不是又为了哄华淑开心吧?为求美人一笑,圣上真是煞费苦心呢!”   李皇后握紧了手指,华淑!   建隆帝觉得很委屈,“儿臣让华淑出宫,不是为了哄她开心,而是见她身体一直不好,怕她的咳疾传给别人,才让她出去养好病再回来……”   “她是嫔妃,病得重了直接去冷宫养着就是,冷宫有的是地方!”太后怒道。   冷宫,的确是最适合华淑的地方,不过李皇后没动,她知道圣上一定不会准的。   冷宫那地方不是人待的,进去再出来也就废了。那样的大美人,建隆帝哪舍得把她放进去。   果然,建隆帝不同意,“母后言之有理,只是把她送入冷宫,晟儿那边不好交待。”   太后用力抿了抿唇,华淑真该庆幸她生了个好儿子,否则……!   见母后表情有所松动,建隆帝接着劝道,“晟儿的别院跟儿臣的行宫也无甚差别,让华淑过去把病养好,再将她接回来,彼时郑春凤也该把孩子生下来了。岂不是两全其美?”   郑春凤才怀胎四月,你要让华淑出去半年?!太后和皇后的眉头皱得死紧。   荒唐!你还在位呢,自己的妃子说出宫就出宫,你的颜面何存?她生得那副模样,你就不怕她出去给你惹事儿!   不过想到华淑不在宫里碍眼,太后也觉得呼吸顺畅不少。但愿这祸水病死在外边才好,算是为了晟儿,为了大周的长治久安!   “既然是为了这个,你何苦亲自跑一趟?那就直接让晟儿接她出去就是了!”太后松了口。   建隆帝点头应下,“母后所言甚是。”   “她去了,重华宫便空了,不如让柳若施搬进去吧?”李皇后开始安排华淑出宫后的事宜。   柳若施是今年刚选进宫的,容貌才学品行皆是一等一的好,李皇后只盼着华淑不在宫中这段日子,建隆帝能将放在她身上的心思,转到柳若施身上。   “只让柳若施住进去,是不是冷清了些?”太后跟儿媳想到一处去了。   “但凭母后安排。”建隆帝对后宫嫔妃住在何处,并不在意。他要寻哪个,都是叫进宜寿宫了事。   不过,“重华宫的正殿莫让人住,里边还有儿臣的不少东西在。”   李皇后咬碎口中牙,太后差点被儿子噎得背过气去!   宫外,第四庄,听到建隆帝明日不出宫,只华嫔娘娘一个人来时,小草一蹦多高,“太好啦!”   秦氏也喜得团团转,“天渐渐暖和了,得给娘娘换床新被子才好。禾风,去把库房里取三捆棉花出来;细雨将我放在炕柜里的蓝花棉布取出来,那块布软和,做被子正合适……”   “我去跟大黄说说,等阿宝来了,莫让大黄起伏它!”小草也要一阵风地跑出去,却被小暖叫住了。   见娘亲走远了,小暖才沉下脸,指着面前的石板,叫妹妹,“过来。”   小草一步步挪到姐姐面前,刚要咧开小嘴儿笑,就听姐姐又严厉地道,“莫笑。”   小草立刻把笑收回去,诚恳认错,“姐姐,小草知错了,你别生气。”   小暖板着脸问,“你错在哪里了?”   “今天进宫前,姐姐说了不要让小草多话,小草在圣上面前多话了。”小草乖乖答话,她就知道自己的小心眼儿能瞒过娘亲,但一定瞒不过姐姐。   小暖的手指重重点在她的额头上,“你啊!你知不知道圣上是九五至尊,抬手就能要人命的!天下千千万万人,哪个敢在他面前闹气!”   小草小声道,“可明明是圣上不对啊……”   今天建隆帝确实过分了些。不过就算他不对,他是皇上,你能把他怎么样。妹妹今天,胆子太大了,得罚!   “姐姐说过,做事要考量后果,胆大心细,只要有五分把握就值得一试。”姐姐还没开口,小草已经开始争取宽大处理了。   小暖顿住,“这话我是说过,但我说的是做生意。”   “触类旁通,异曲同工。姐姐,当时小草见圣上心情好应该不会发火,就灵机一动计上心来,想着哭一哭闹一闹,或许他就准我天天进宫跟着娘娘学画了。谁知道,嘿嘿,嘿嘿嘿……”   小草得意地笑,谁知道建隆帝居然准了娘娘出宫养病!   见妹妹笑得像个小傻子,小暖叹了口气,“你可想过,你触怒了圣上,会怎样?”   “小草想过。”小草答道,“受斥责呗。姐姐刚立了大功,圣上不会把小草怎么样的。”   她还小,没有官职、没有封地、没有银子,建隆帝打不得、罚不得,还能把她怎样?骂就骂呗,不疼不痒的。   小暖见妹妹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二百五模样,好气又好笑,“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咱们事小,若因此连累娘娘受过,就事大了。”   “圣上这是没把你放在眼里,若他真有心对付你,你的软肋一抓一个准儿,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小草偷偷数着:娘亲、姐姐、大黄、娘娘……她的软肋很多,哪个伤了她都要拼命的。可是她还这么小,拼命也拼不过……   “姐姐,小草明白了,以后做事要更小心一点。”她要变得更强!   小暖点头。   “那……小草去准备啦?”   看着妹妹这样子,小暖还能说什么,只得点了头,“去吧,仔细点,莫伤着。”   “好——”小草的声音从屋里一直洒到院子里,随后便是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小暖听了,嘴角也跟着翘了起来。   华嫔娘娘出宫是件大大的好事儿。   她只要能养上两个月的病,郑美人那边出什么事儿,都与她无关了。 第一六一七章 卸磨杀驴   宫墙很厚,也很高,站在下边望不到顶,趴在边上听不到外边的动静。   这一道墙把被各家送进宫的女儿隔开,由大好韶华到一抹黄土,生死相别。   想活着走出这道墙,只有两种方法。其一是宫中换主,新皇开恩,准诸位有儿子的太妃出宫,由各王府奉其终老;其二是去皇陵为先帝守灵。去守灵的妃嫔,终生不得擅出,直至老死。这样还不如呆在宫里,因为皇陵更寂寞,宫里起码还能看戏。   现在的建隆帝龙体康健,宫里的嫔妃们想都不敢想出宫的事儿。   但是这事,它就发生了!艳压后宫二十载的华淑,要出宫养病了!   她有什么病?不过是看着郑春凤怀孕心里不痛快,闭宫门跟圣上闹小性子罢了!   圣上还就吃这一套,为了哄她开心,居然放她出宫逍遥!   嫔妃们嫉妒得双眼通红,没儿子的也就罢了,有儿子的心如油煎火烹。   只比晟王小一岁的四皇子柴严昙,又被叫进陶夏宫挨骂了。   柴严昙出京办差时,他母妃宁昭容还抱着儿子回来后封亲王,若干年后她当太后的美梦。   但儿子回来后,她就梦醒了。她现在不争不抢只管看戏,等着建隆帝那啥之后,她跟着儿子出宫过舒坦日子。   可建隆帝还没那啥,华淑就出去了,怎能叫宁昭容不气!   她比华淑年纪大,她比华淑先入宫,她比华淑妃位高,她比华淑家室好!可她没华淑貌美,没华淑有手段,最最最主要的,她生的儿子没华淑有本事!   宁昭容越看儿子越来气,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将他赶去太傅府交给父亲管教后,宁昭容坐在憋闷的宫里,还喘不上气来,她决定出去走走。   到了御花园,见到一脸郁卒的德妃,宁昭容立刻觉得神清气爽,春光大好。   她起码还有儿子呢。宁昭容含笑走上去,与德妃问好。   德妃懒得搭理她,拍了拍身边的位子,两人排排坐,一起望着重华宫的方向,等着华嫔出来。华嫔去跟太后和皇后辞行,必须经过这里。   她要出宫逍遥,这顿骂是少不了的,两人心中同时哼了一声。   另一边的小亭里,能吃能睡胖了一圈的郑美人,享受着众年轻嫔妃的恭维,也望着重华宫的方向。   在揽月宫住了着一段,郑美人还是觉得重华宫舒服,想着搬回去。她觉得重华宫是她的福地,她在那里受了圣上的宠幸,在那里有了身孕。   可是……   郑美人斜了旁边假山前东施效颦的柳若施一眼,眉头就厌恶地皱了起来,这是个强敌。   “来了!”报信的宫女急匆匆走了出来,御花园里的老少美人们,一起看向通往重华宫的方向小路,有的已经站起身,就等着华嫔过来时酸她几句。   然后,众美人同时皱起眉头,晟王怎么来了!   他现在不是在内阁做事么,内阁这么清闲?众美人又坐了回去,有晟王在,她们莫说上前嘲讽几句,就是过去翻个白眼也不敢。   压着火的众妃,再看被晟王扶着的华嫔就更气了。不是说病了么,怎么一点也没脱相?!   已经老得不成样子的德妃握紧拳头,二十年了,这女人还不老吗!   宁昭容的关注点则放在扶着华嫔的晟王身上。只差一岁啊,为何严晟不能再等等,投胎成她的儿子呢!   有晟王陪着,太后和皇后也不敢为难华嫔,警告几句便让她出了宫。   华嫔走后,宫里美人们的怒火达到鼎峰,三两成群地商量去太后、圣上和皇后宫中诉苦时,又被三道圣旨炸开了锅。   宁昭容被封为贤妃,郑美人被封为修仪,柳若施由才人升为婕妤!   至此,建隆帝后宫的德贤淑宸四妃齐备,只剩皇后之下的皇贵妃空着了,但皇贵妃的位子不是想坐就能坐的,她们又少了个盼头。   于是,众人更恨华嫔了,若不是因为她,圣上怎么可能封妃!   建隆帝的六个皇子,二皇子之母是正宫,四个皇子之母为妃,只有三子柴严晟之母为嫔,安抚之意再明显不过。   被安抚了的,美滋滋地去给建隆帝谢恩。郑春凤和柳若施这两个小美人儿也千娇百媚地到了建隆帝跟前,挖空心思地邀宠。   建隆帝乐呵呵地对德喜道,“环肥燕瘦,朕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   万岁这是因为方才华嫔来辞行时,笑模样都没给他露一个而生闷气呢,他打算宠幸新的美人出气。   不过,德喜笑了笑,若是华嫔娘娘在乎这个,她就不是宫中有名的冷美人了。   若是圣上真能宠幸旁的美人而忘了她,她怕是求之不得呢。可是,德喜摇摇头,这两位比起娘娘来,差得可不是一点不几点。   “招柳婕妤今晚侍寝!”建隆帝吩咐道。   “是。”德喜应了,下去传旨,想看这位能受宠几时,又能不能得幸怀上龙胎。   宫里要多一位受过宠幸的妃嫔,而朝堂之上,怕是也要因后宫之事热闹一番。   说不得,御史台的御史们,已经凑到一处商量着联名上书,谏万岁让华嫔出宫、分封妃嫔都不合祖制了。万岁能痛快的,也不过是今晚罢了。   宫里闹哄哄的,三爷府里也是从未有过的热闹。   暮春初夏,槐花飘香,蜂蝶乱舞。华嫔靠在第五庄的观景台内,吹着习习香风,看着无边丽色,眼角眉梢都柔和了。   她在观景,小暖一家排排坐着观美人,也是如痴如醉。   趴在旁边的大黄打了个哈欠,翻身露出肚皮,居然没人给它挠痒痒!大黄踢了踢腿见小暖她们还不理它,郁闷了!   它一口叼起华嫔旁边啃草的白胖兔子见还没理它,于是气呼呼地往外走,与办事回来的三爷打了个照面。   三爷心情很好,脸上还挂着笑意,“去吧,莫把阿宝吃了。”   大黄一甩脑袋,叼着兔子跑出了第五庄。   三爷走进凉亭时,华嫔回眸一笑,“这么早?小暖方才还说,你晌午不会回来用饭了。”   “娘娘笑起来真好看。”小草捧着小脸陶醉。   “娘娘的气色比方才好多了!”秦氏笑得欣慰。   小暖醉醺醺,美人啊美人……   三爷坐在小暖旁边,道,“老四发疯,非要替我去巡视羽林卫。”   “昙郡王看中羽林卫的差事了?”小暖回神,他被骂了这么多天,终于熬出头了?   三爷点头,“圣上有意让他接管。”   “卸磨杀驴!”   小暖冷哼一声,三爷花了近两年的功夫才把羽林卫倒腾得有了禁军该有的气象,建隆帝就迫不及待地夺权了。   三爷抬手在小暖的额头弹了一下,“又乱用成语。” 第一零一八章 摊上大事了   小暖顺嘴吐噜完,就晓得自己用错了。她双手抱头,向对三爷嘻嘻一笑,又不好意思地看向华嫔。   自己这样没学问的儿媳妇,跟华嫔和三爷这天上有地上无的母子俩放在一起,真得很不搭调呢,她心虚。   华嫔关心的却不是这个,她语带责备道,“小暖还伤着,你莫动手动脚。”   三爷点头,抬手摸   《掌家小农女》第一零一八章 摊上大事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掌家小农女》笔趣阁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http://www.mcmssc.com" target="_blank">" target="_blank">www.mcmssc.com 第一零一九章 我闺女不能委屈了   小暖忙活了半日,回到第四庄时天已经黑了,娘亲和妹妹还没回来,想必晚饭也在华嫔娘娘那边用了。   吃过病号餐,小暖挨着懒洋洋的大黄躺在摇椅上发呆,又愣了一会儿功夫,秦氏和小草才有说有笑地回来了。   见到小暖已经回来了,秦氏问了她伤口还疼不疼,用饭没有,小草跑过来帮大黄挠肚子。   大黄舔了舔小草的手,小暖酸溜溜地道,“娘娘来了,我和大黄就不吃香了呢。”   秦氏失笑,“娘娘才能出来住几天啊,你这丫头!”   小草在姐姐脸上吧唧了一口,甜甜地道,“小草最喜欢姐姐了!”   “娘娘呢?”   “娘娘也最喜欢,娘也最喜欢,大黄也最喜欢!”小草抱着大黄一顿蹭。   小暖拍了拍小草的后背,“我和大黄在外边跑了半天,回来还没擦洗呢,你也不嫌脏。”   “不嫌,多脏都不嫌……”小草窝在姐姐和大黄中间一脸幸福,大黄也高兴地吐着舌头直哈哈,小暖也觉得舒服极了。   秦氏问起铺子里的事儿,小暖简要说了说,“我让人把木刑从南山坳叫回来,捉住水鬼后交给他审问,尽快揪出背后的黑手。”   秦氏担心着,“不用审都知道,这背后的黑手就是郑笃初他们。你不是说郑笃初狡猾,最后他找个背黑锅的一推二六五,咱们又能把他怎么样?”   小暖笑道,“就算他推到羽衣坊管事身上,咱们也要把这批货的货款、给咱们带来的损失都赔给咱们。也要让百姓都知道羽衣坊的人手脚不干净,让他们臭名远扬,后边就好办了。”   秦氏觉得闺女说得太对了,“对,得让他们赔钱,糟蹋东西是要遭天谴的!”   小草问,“后边要怎么办呢?”   小暖慧黠一笑,“你猜?”   小草眼睛转了又转,诚实道,“小草猜不到。”   小暖揉了揉大黄的毛,“见招拆招,尽快灭了羽衣坊!”   秦氏担心随后发生的事儿,“郑春凤怀着孕呢,你可得悠着点,别惹出事儿来。”   小暖收拾了郑笃初,灭掉了羽衣坊,消息一定会传到郑春凤耳朵里。她要是一着急滑了胎,小暖有理也说不清。   小暖当然想到了这一点,“娘放心吧,女儿心里有谱。”   秦氏知道闺女比她的脑袋好使,也就不跟着瞎操心了,又为华嫔担起心来。   “以后该叫郑春凤郑修仪或郑嫔了,她那样的,怎么能跟娘娘比肩呢?四皇子的母妃真的成妃了,圣上真是的,怎就不把娘娘的位子提一提呢!”   “不过是个虚名罢了,娘娘不在乎这些。”这么多年了,若是华嫔在乎这些,早就被气死了。   秦氏操心的可不只这一点儿,她忧心忡忡地在小暖耳边嘀咕,“等圣上那啥后,娘娘出了宫可咋办?建王府、贺王府甚至昙郡王府里都是太妃,就娘娘这是太嫔,多别扭啊!”   太嫔?小暖眨巴眨巴眼睛,有这称呼?   不会吧……这个真得很不好听。   秦氏皱着眉头,继续犯难。小草跟大黄滚够了,沐浴更衣后认认真真地趴在炕桌边上读书,小暖则琢磨着为啥圆通那边一点消息也没有。   柴严亭的人还没找到他,他这究竟是去哪儿了?还有柴严亭抓七皇子的用意如何,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了,怎么还没有点儿后续,难道柴严亭真没有别的想法?   第二日一早,秦氏早早起来在田里忙活了一阵儿,用完饭后就拿着做了一半的鞋子,要去找华嫔一块做针线,小草也抱着自己的书本跟着。小暖把她们送到第五庄门口,见三爷已牵马站在路边等她了。   送了娘亲和妹妹进去,小暖边走边与三爷闲聊,“三爷昨天也忙到很晚?”   三爷点头。三爷去了羽林卫大营在柴严昙面前一站,柴严昙的火就更大了,可他打不过三爷,有火也只能憋着,被三爷带出羽林卫后,便赌气跑去跟柴智岁、程贤武这帮不成器的二世祖喝酒。   三爷懒得管,由着他去,早晚自有人收拾他。   谁知他喝了半日,又跑去找三爷说了一大顿闲话,话里话外地嘲笑三爷给自己找了个丢人的岳父。这也是三爷在此等着小暖的主要缘故。   “昨晚四弟与柴智岁等人吃酒,柴智岁喝多了后,说了不少他家中的事。陈祖谟前后四次去接柴玉媛母女,才终将她们接了回去。不过,柴玉媛之母也警告了他许多话。”   赵氏警告了什么话,能让不喜欢八卦的三爷,特意等着跟她八卦几句?小暖明亮地大眼睛望着三爷。   三爷居然翘起嘴角,愉悦道,“她说,柴玉媛下嫁陈祖谟本就受了委屈,若是过日子还要委屈着,这亲事散了也罢。”   哎呦?!小暖也忍不住笑了。   赵氏这是理直气壮地告诉渣爹,她女儿在陈家想怎样就怎么样,别拿规矩框着她,否则就让她跟渣爹和离!   是因为柴梓让现在得了好差事,赵氏的腰杆又硬了;还是因为赵氏发觉陈祖谟这辈子了,所以瞧不起他了?   不管是哪个,小暖都乐见其成。   柴玉媛的日子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啊……这可有看头了!   小暖眉开眼笑,琢磨着是否派个人去陈家蹲点,看看柴玉媛的日子究竟要怎么过。   以前,小暖说留着陈祖谟,让他看着她们一家三口过好日子难受时,三爷还觉得小暖这种做法不够干脆。现在三爷也觉得这样也挺好,“已经派了,有了消息再告诉你。”   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小暖嘿嘿一笑,不再提这事,“三爷今天晚上早点回来,咱们一块用饭?”   华嫔搬出来后,她们还没聚在一块,热热闹闹地吃顿团圆饭呢。   三爷却道,“二哥约我今晚吃酒,晚上恐要是要歇在城里。”   联想到越发受建隆帝关爱的七皇子,二皇子这时候约三爷喝酒,小暖觉得他的目的怕是不单纯。   在路口与三爷道别后,小暖赶去码头的仓库。几箱受了河水浸泡,交互染成杂色的布匹被展开,挂在仓库门口架起的竹竿上晾晒,小暖觉得这斑驳的杂色还挺好看。   这种后现代风格的布料若是拿回现代,或许可以买上大价钱。但在推崇纯色质简的大周,就只能减价处理了。   着实可惜了,小暖眉头皱起。羽衣坊这等损坏别家布料的腌做法,让人不齿。他们难道不知,细麻布要经过多少人、多少道工序才能制成么!   “水鬼那边可有消息了?”小暖问身边的玄舞,拿到证据后,小暖绝不让他们的日子好过。   一零二零章 祸害   玄舞回道,“属下已派人前去捉拿,五日内定将他们押到姑娘面前。”   这几个水鬼比起狡诈的青鱼帮水鬼差了一大截,让三爷增派的暗卫精锐去拿几个水鬼,简直是牛刀小用。不过就算他们侥幸逃掉,凭姑娘的运气,他们也会一个个主动蹦到姑娘面前,挨个等着被捉。   自打跟着姑娘做事后,玄舞无论干什么,都信心倍增。   五天还是等得的,小暖点头,“抓鬼时记得把他们的家抄干净。”   “明白!”玄舞早就想到这一点了。   派人出海是烧钱的买卖,而且姑娘想为他们准备的银子,比正常跑海路的商家还多一倍不止。显然姑娘派他们出去可不只是探商路,这是大好事儿,玄舞举双手双脚支持。   “小师姑,柜叔到了。”刘守静带了展柜进来。   展柜进入屋内后,跪倒行礼,“小人展柜给姑娘行礼,恭喜姑娘,贺喜姑娘。”   这一年来,小暖发生太多变化,展柜也不知该先贺哪个喜。进京后,见到棉纺、绫罗分号的气派,再看这个比济县总仓大一倍不知的码头仓库,展柜跟着热血沸腾,能见证绫罗霓裳的崛起,展柜觉得自己这辈子值了。   小暖上前,搀扶起自己的老掌柜,笑道,“扬州果然养人,柜叔去了一年,比去之前还显得年轻了。”   展柜去扬州时,他儿子展鹤刚被斩首,家里人都心慌慌,不知所安,他也面容憔悴。这一年来,小暖未因展鹤之事难为他的家人,待他的孙儿展潜如初。展柜在扬州本分做事,渐渐恢复了原本的精神劲儿,看起来倒不像已经过了五十岁的人。   “小人惭愧,在扬州偷懒了。丁大嫂到了后,小人跟她把铺子里的事儿交接清楚,就急急赶回来了。”展柜关心小暖的伤势,“姑娘的伤好了?”   小暖点头,“已无大碍,如今咱们的摊子又大了一倍,需要柜叔操心的事儿太多了。”   能重任绫罗霓裳的大掌柜,展柜自然欢欣鼓舞,表态道,“小人跟展福会帮着秦东家和绿蝶姑娘,把铺子的事儿管好,不让姑娘操心。”   通过这句话,小暖就知道展柜已经明白自己找他回来的用心。她跟展柜一起把绫罗霓裳做大,默契还是有的,展柜回来了,她的确少操不少心。   “好!待会儿召集京中各处的管事,咱们碰个头把事情都捋顺了,柜叔也能尽快上手。”   “是。”展柜应了后,又小声道,“陈老爷府上的丫鬟汀兰硬要跟着小人一起回来,她如今就在外边,请姑娘发落。”   若是展柜不提,小暖都快忘了汀兰这个人了。   过年时,柴严亭在济县散播小暖就是秦日爰的消息,陈祖谟为了探听虚实,将汀兰派去扬州,想让她套展柜的话。   汀兰一个黄毛丫头,哪是展柜的对手,自然什么也没探听到。她想使用美人计,可展柜已经过了那个年纪,根本不吃这一套。   按说差事没办成,她早该回来了才对,谁知着丫头竟贪恋扬州繁华,逗留至今。若非陈祖谟握着她的卖身契,又派了马得铜跟着,她怕是不会再回来了。   渣爹刚接回了柴玉媛回府,家中还有青柳和春泥,再添上心思极多的汀兰,会是怎样的场面?   小暖觉得,她跟三爷能看的乐子更多了,便吩咐道,“派人把他们送去东桥街,交给我爹处置。”   汀兰和马得铜回到陈祖谟位于东桥街的新家时,陈祖谟已去贺王府做事,只有柴玉媛和皮氏在家。   久别胜新婚,柴玉媛昨夜得了滋润,今早迟迟未起。皮氏见了汀兰,也不问她的差事办得怎么样,只把她上下左右打量几圈,啧啧道,“你这丫头几个月不见,跟长了好几岁一样。”   原本瘦弱的汀兰,这几个月吃饱喝足,豆芽菜变成了枝头的豆蔻,很有点看头了。汀兰心虚地跪在地上,担心着老夫人会怎么折磨她。   谁知,老夫人却没有难为她,只乐呵呵地道,“青柳去把空着的西厢房收拾出来给汀兰住。”   西厢房共有三间,春泥和青柳各一间,老夫人的意思,青柳立时明白了。   她把汀兰往西厢房一引,春泥也明白了,立刻跑去内院通风报信。   陈府本是两进的宅子,缓过来的柴梓让不忍女儿住得憋屈,上个月将与陈府紧邻的一套院子买下,派人收拾得干净敞亮,给了女儿。   陈祖谟把妻女接回来后,才知道前些日子敲敲打打的东邻,竟是自己家的院子!他虽然面上不悦,但还是跟着住了进来。   柴玉媛听了春泥的话,冷哼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早莺连忙上前帮她穿衣,“汀兰人小鬼大,夫人可不能由着老夫人瞎安排。”   柴玉媛慵懒地问,“你看该怎么办?”   柴玉媛的四婢中,早莺是心眼最多的一个。她想了想道,“汀兰也快到了婚配的年纪,夫人不如给她找户人家吧?”   “那丫头的心大着呢,一般的人家她准看不上。”春泥哼道。   “一个丫鬟而已,这事儿还由不得她!”柴玉媛琢磨着不能让她去皮场街祸害自己人,便道,“去把我二哥找来。”   柴智岁虽领了份差事,但却是万年有空的闲人,随叫随到。听说妹妹刚回来,陈家的老婆子就要给妹夫纳妾,柴智岁也不高兴了,“这老太婆,欠收拾。”   “她待不了几天了。”柴玉媛说起她的打算,“汪英堂不是想纳个小妾么,二哥把汀兰领去吧。”   汪英堂是户部员外郎汪童幡的庶子,是柴智岁的狐朋狗友之一,好色又不上进。上次他去皮场街找柴智岁时撞见了柴玉媛,他那眼神儿让柴玉媛立时想抽死他。   因为他老子的缘故,柴玉媛不能动手,把汀兰送过去祸害得他家宅不得安生也不错。   柴智岁觉得不靠谱,“你不等妹夫回来跟他商量一下?”   “不用,二哥尽管去说。“   柴智岁还是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虽说有父母和哥哥们为你撑腰,但妹夫的面子你也不能一点儿也不给,他怎么说也是个男人。”   他是个男人,要啥有啥,可惜就是多了个不该有的闺女,害得他啥都没有了。柴玉媛想到小暖,就恨得咬牙切齿,“二哥这些日子见没见过郑大哥,不知他在忙什么?”   提起郑笃初,柴智岁立刻来劲儿了,压低声音兴奋道,“他最近跟陈小暖对上了。小六听他三哥说,郑笃初刚让小暖栽了个大跟头!”   好!   柴玉媛幸灾乐祸,“一个跟头哪够,得让她载得头破血流才行!柴严亭那个没用的东西,连个小丫头的脖子都割不断!” 第一零二一章 汀兰的去处   柴智岁被她的话吓得身上的肥肉直颤悠,连忙道,“三妹!父亲怎么说的你又忘了?全京城你惹谁都成,就是不能惹陈小暖,否则父亲可真不管你了。”   “我现在算个什么东西,出门都得蒙着脸,还能惹谁!”柴玉媛怨气冲天。   那你怪谁,丈夫是你自己哭着喊着要嫁的。   柴智岁怕挨鞭子,把这话吞回去,哄道,“能惹的人去街上走一圈,一抓一大把。陈小暖咱真不能惹,莫说晟王一句话就能把父亲的差事弄没了,就是为了大哥,你也不能再跟她过不去。”   柴智岁说的这个“大哥”,是指贺王之子柴智辰。柴智辰在工部做事。小暖现在是杨书毅一家的恩人,若是惹了她,这个小心眼的丫头跑到杨夫人面前嘴碎几句,柴智辰的小鞋就穿定了。   到时候,还能有了他们的好?   柴智岁给妹妹传授他的经验,“咱这样不想辛苦靠自己活着的,就得长点眼,什么人不能惹,什么话不能说,得清清楚楚。否则出了事儿,爹娘都不见到死命护着你。就这么点亲情,你可不能自己造没了。”   什么时候她跟二哥混成一类人了,柴玉媛堵得难受。   柴智岁一眼就看出三妹在想啥,他也不怕伤了她的脸面,径直讲了,“女人嫁人后,能不能过得体面看得是男人的本事。谁让你嫁男人没本事,得靠着贺王府讨饭吃呢。二哥这话不好听,你不愿听就当没听到吧,反正二哥是为了你好。”   柴玉媛气哭了,“我家的事儿才不要你多嘴,你赶紧领着汀兰走!”   柴智岁麻溜地出了内院,让柴和把汀兰叫出来看了几眼,汪英堂还真就好这一口,便点了点头,“成了,走吧。”   汀兰迷糊着,“您要带奴婢去哪儿?”   “你家夫人给你寻了个好归宿,二爷我今天有空,亲自送你过去。”能让汪英堂那小子承他的情请他酒,柴智岁的包子脸笑开了花。   柴玉媛能有这好心?汀兰吓坏了,“敢问二爷,您说的是哪里?”   柴智岁没必要瞒着,“户部员外郎家的三公子想纳妾,你家夫人瞧着你还有姿色,人也还算灵光,才送你过去享福。你以后日子过得好了,莫忘了你家夫人的恩德。”   柴和也冲她点头,汀兰琢磨着汪家再差,也不会比陈家差。而且当妾怎么也比当丫鬟挨骂强,便动了心,连进去给夫人磕头都顾不上,就进屋拎起她还没打开的行李,跟着柴智岁就走了。   出门时,汀兰看了一眼门房边的马得铜,眼神里尽是不屑。   这个瞎眼的男人,满脑袋就想着青柳那个小贱人。自己在扬州几个月的功夫,算是白瞎了!   马得铜看着汀兰跟着柴智岁上了马车,打了个哈欠继续靠着墙根晒太阳。   给汪英堂当妾?青柳冷笑一声。她当然知道汪英堂是什么货色,汀兰的死活跟她无关,青柳只担心自己的处境。   夫人这次回来后,态度明显更强硬了。汀兰是被老爷派出去做事,回来这才不到一个时辰,就被夫人送人了,招呼都没跟老爷打一声。   若是哪天她容不下自己了……   青柳紧迫起来,她得劝着老夫人和姥爷,快点把秦氏接回来才成。   就算接不回来,也得把夫人的目光转到秦氏母女身上,不能让夫人盯着自己。实在不成,她就劝着老夫人回秦家村,秦家村现在越来越繁华,待着也没那么难受了。   去了趟茅厕,出来听说柴智岁把汀兰带走了,皮氏立刻就急眼了,“领哪儿去了?”   青柳端水请老夫人净手,“奴婢也不晓得,看她拎着包袱就走的样子,还满欢喜的。”   柴玉媛这个泼妇,这是知道自己看中了汀兰,就让柴智岁把她卖了啊!皮氏哐当一声打翻了水盆,“去,把汀兰给找我带回来!我陈家的丫鬟,是他柴家说卖就能卖的?”   让谁去?青柳为难道,“老夫人,汀兰是坐着柴家二爷的马车走的。现在去追已来不及了。”   “这个泼妇!”皮氏怒冲冲地去找柴玉媛。   哪知,柴玉媛连眼皮都不抬一下,“汀兰是陈家的下人没错,我是陈家的主母,处置她天经地义。你若是不满,去跟老爷说。”   这是儿媳妇该有的样?皮氏气死了,她不敢把柴玉媛骂走,这是儿子三请四叫才弄回来的,这事儿,还得让儿子去办。   后半晌,陈祖谟从贺王府回来时,听母亲说了汀兰的事儿,也皱起了眉头,直接问柴玉媛,“夫人把她送何处去了?”   “户部员外郎汪大人府上,在汪三公子做妾,二哥说汪三公子想纳妾,妾身觉得合适,便让二哥把汀兰带去了。老爷觉得不妥?”柴玉媛委委屈屈地问道。   啊?送去官家做妾?皮氏张着嘴不知道该说啥了,没想到汀兰这小蹄子还有这个命,若是生了儿子,她这辈子算是熬出来了。   陈祖谟顿了顿,才道,“不是不妥,只是夫人该先跟为夫商量一番才是。”   柴玉媛更委屈了,“男主外女主内,妾身不想老爷因为内宅的小事儿分心,才自己做主的。是妾身错了,妾身以后遇事,会先跟老爷商量的。”   哎呦这个小妖精,还想迷惑她儿不成!皮氏脸皮一黑,责备道,“男主外女主内不假,但这个‘内’说的是家宅内的琐事。你送汀兰去官家做妾,打的是陈家夫人的名头,关乎的是陈家的名声,就该跟我儿商量!”   陈祖谟觉得母亲说得太对了,汪家是不错,但汪英堂只是个浪荡庶子,把汀兰送给他做妾,一点好处也得不到,还白白浪费了个下人,这么做委实不妥。   不过柴玉媛已经送了,他也不好再去把人要回来,只得道,“母亲言之有理,不过玉媛也是出于好意。既往不咎,日后再有事,我们商量着办,准备用膳吧。”   “妾身身体疲乏,无心用膳,先回房了。”说完,柴玉媛甩袖子走了。   正在玩小老虎的陈小棉见娘亲走了,连忙跳下凳子追了去。   皮氏气得发抖,“你看看,看看,她这是当媳妇的样子!若是秦氏,便是再不舒坦再没胃口看,也会把饭菜摆上桌,坐在边上陪着!” 第一零二二章 谣言起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见儿子不吭声,皮氏以为他跟自己想到一处去了,嘀咕道,“也不晓得小暖脖子的伤好点没……”   想到他在雅音楼遇到小暖的事儿,陈祖谟的脸极其难看,“她好着呢,母亲莫去第四庄,华嫔娘娘在晟王别院养病,小暖得去那边伺候着,你去了也是扑空。”   “瞧瞧人家教出来的闺女,再看看小棉!”皮氏现在对柴玉媛是一百个看不上。   她眼珠子转了又转,好奇起养病的华嫔来,“儿啊,娘听说华嫔长了一副祸国殃民的妖精样,把圣上迷得五迷三道的。你说,她真就那么好看?”   陈祖谟在京城内,当然听过各种关于华嫔的传闻。无论好坏,其中有一条是一样的,那就是华嫔长得很美。不过华嫔非常低调,柴玉媛幼时进宫多次,从未见过她的真颜,陈祖谟就更不得而知了,他心里当然也是好奇的,“晟王容貌俊朗,娘娘定也是天人之资。”   得长啥模样才能让圣上都放不下呢?比柴玉媛和青柳、珠绿强多少?皮氏真动心了,“要不娘买点东西去看看她?她是晟王的娘,怎么说也算是亲家呢。”   陈祖谟吓出一身白毛汗,厉声道,“娘不可!华嫔娘娘在别院养病,最忌打扰。再者言之,她乃是皇妃,岂能轻易见人?   皮氏只问,“小草她娘也不能去?”   陈祖谟不吭声了。   “她去得,娘怎么就去不得?她是小暖的娘,我还是小暖的亲奶奶呢!”   女人不管多大年纪,都不长脑袋!陈祖谟站了起来,“秦氏是圣上御封的诰命夫人,母亲怎与她相比?晟王信任秦氏,才让她进去照料华嫔。娘觉得晟王会让您进去见华嫔?”   皮氏在村里时见过晟王,晟王根本就不拿正眼看她,自己找上门去,不是上赶着让人家寒掺呢?皮氏缩了缩脖子,不吭声了。   “您若敢去打扰华嫔,儿立时就送您回济县!”陈祖谟警告完,甩袖就往外走,华嫔是建隆帝的宠妃,哪是他们招惹得起的!   皮氏喊道,“儿啊,该吃饭了你又去哪里?”   “儿无心用膳,出去散散心。”陈祖谟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个两个的,都这样!”皮氏嘟囔一句,也没心思吃饭,直接进屋睡觉。   青柳轻手轻脚地退到门外,换了件衣裳,跟守门的说要出去买针线,便出了门。   她走后没多久,马得铜也找由头出门,到了跟青柳约定好的隐蔽小客栈内幽会。许久不见,马得铜猴急地搂着青柳一顿亲热,青柳也半推半就地从了。   亲热之后,青柳与他商量出路。然后青柳回陈家,马得铜则按着青柳的办法,另寻门路,陈家是不成了。   连陈祖谟都快不成样了,他再在陈家当差,也混不出人样,还是尽早打算为好。   马得铜觉得,他就算回去跟着柴智岁,也比跟着陈祖谟强。   买了两壶酒并几个下酒菜,马得铜晃晃悠悠地去寻他在承平王府当差时的熟人。谁知刚走到小巷口,就见柴智岁、汪英堂和程小六醉醺醺地从一家酒楼里勾肩搭背地晃了出来。   马得铜又退回黑影中,想等他们走远了再出去。谁知他刚躲进去,隔壁巷子里就有几条黑影蹿了出去,挥着棍子就奔着那仨去了。   柴智岁三人带的小厮根本不是这些人的对手,一会儿的功夫,三个好吃懒做的二世祖就被抽得吱哇乱叫。   一定是这仨人又得罪了什么人,才招来这一顿打。敢打他们的,想必也是哪个府里的二世祖。马得铜觉得机不可失,大喝一声冲了出去,几下就将黑影打退,扶着柴智岁等人退回酒楼内。   三人骂骂咧咧地不知挨了谁的棍子,小暖却得了准信儿。   “益霁候府的小侯爷郑康聪,和鸿胪寺卿许录大人家的三公子许崖,将柴智岁三人打了。据说是因为柴智岁和程小六前几日在醉春楼压了郑康聪的彩头。”玄舞回禀道,“不过打人的除了这两家的,还有右相府的程贤文的人。”   小暖这才停住笔,“程贤文要打的是谁?”   “他想趁乱要了程小六的命,这似乎是程夫人的意思。”玄舞派了人监视右相府,才会关注到这场看似寻常的打斗。   程夫人要杀庶子,是怕他分家产还是什么旁的原因?这可就有意思了。小暖吩咐道,“将消息透露给蒋如晦。”   玄舞苦笑,“蒋大人近日怕是无暇关注右相府里的琐事了,御史台将矛头对准了娘娘外出养病之事,说是不合祖制,要圣上将娘娘接回宫。”   “朝廷那么多贪官,那么多大事儿他们不管,偏要管到人家的后院去!”小暖冷声道。   创新在后世倍受推崇,但是在守旧的大周,创新就是有违祖宗礼法,是不敬不孝。今人要效法古人,古人没做过的事儿,就是不合规矩的;不合规矩的事儿,你做了就不行。皇上的妃子就该待在宫里,出来到儿子府上养病就不行!   华嫔娘娘怕是在宫外住不了多久了。有这帮御史反对,建隆帝也撑不了多久,除非朝廷发生点儿大事儿,将这些御史的注意力转走。   三爷会不会给他们找点事儿做呢?   小暖托腮,觉得三爷一定会。   两日后,京城再没人关注华嫔外出养病的事儿了,因为坊间谣言纷纷,说七皇子柴严景是清王之子,被通缉的圆通才是建隆帝的亲生儿子!   皇室血脉,可比一个祸国妖妃重要多了。朝廷震动,消息传到后宫,太后、皇后震惊,建隆帝大怒,贤妃气得浑身发抖。   “这是哪个,哪个信口胡言!他这是嫉妒我儿被圣上喜爱,才想毁了他!”   会嫉妒建隆帝偏爱七皇子的,也就是另外的几位皇子了。贤妃将这些人过了一遍,最终锁定了二皇子和八皇子!   四皇子也有可能,但绝对与三皇子无关。三皇子无意皇位,才不会趟这趟浑水。这水浑了,无论是对他还是对小暖,都没有好处。   小暖也认为这件事应该与三爷无关,不过是谁做的都也与她无关。现在对小暖来说最紧要的,就是审问刚刚被抓回来的水鬼! 第一零二三章 你以为她缺这点银子?   姑母病重,郑笃初忧心忡忡。因为程夫人之所以会得病,全是因为她服用了郑笃初孝敬的丹药,而解毒丹对她又没多大作用的缘故。   “咳,咳!”郑笃初咳嗽两声,丹药他也没少吃,虽服用了解毒丹,但他两进大理寺受苦,身体也大不如前了。   右相程无介的思绪被他打断,便关怀道,“药可服了?”   《掌家小农女》第一零二三章 你以为她缺这点银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掌家小农女》笔趣阁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http://www.mcmssc.com" target="_blank">" target="_blank">www.mcmssc.com 第一零二四章 你给我离柴玉媛远点   程无介是酸,郑笃初是怒。   陈小暖一个才不出众貌不惊人、大字不识、无门无世的乡下丫头,恁的运道这么好!连让他倾心的大美人方挽离都看不上的晟王,偏偏选中了陈小暖,让她野鸡脱毛变凤凰,一飞冲天!   陈小暖是个狠角色,铺子大掌柜的独子犯事,她二话不说就告到衙门给砍了;她亲爹被她从高位上拉下来踩进粪坑里,再也爬不起来;她表哥不过跟她拌了几句嘴,就让她派人杀了。她这样的人,凭什么得天眷顾!   郑笃初越想越怒,又咳了起来。   程贤文听着表哥烦人的咳嗽声,嘟囔道,“咱家跟陈小暖,本不必对上,而是一起赚大把的银子!”   谁说不是呢,程无介也觉得烦烦。陈小暖刚在登州起势时,侄儿就跑去为柴玉媛出头,结果呢?   被大内侍卫用麻袋装回来押进了大理寺!自己废了多大功夫,差点因为他折进去一个儿子!   程无介本以为是李奚然搞的鬼,现在看来,就是陈小暖联合晟王给郑笃初挖的坑!   自从对上陈小暖后,他们损了多少家铺子了!这一切说来说去,都是因为柴玉媛找郑笃初给她出气而起。   柴玉媛折腾得陈祖谟丢官、折腾得她爹丢了爵位还不算,还要折腾程家到什么地步!这就是个丧门星,谁粘谁倒霉!   恰巧此时,给程夫人请安的程小六又偷偷摸摸地打门前经过,有火无处发的程无介吼道,“以后你离柴智岁远点,若是再让为父知道你跟他鬼混,打折你的腿!”   刚被程夫人骂了的程小六,唯唯诺诺地应了。   见他这没出息样儿,程无介随口又教训几句,才回头对郑笃初道,“以后你也离柴玉媛远点,她受了委屈自有她丈夫、她父母兄弟为她出气,哪就轮到你这个外人了!”   郑笃初正捂着嘴倒气儿,胡乱点了点头。   程贤文嘀咕道,“父亲,儿子觉得咱们现在对上的,绝不止陈小暖的绫罗霓裳,她没让咱们处处受挫的本事。会不会是上清宫的师无咎出手了帮她?”   程无介冷哼一声,“若是师无咎有这个本事,上清宫也不至于穷得叮当响!”   郑笃初嗓子痒的劲儿过了,喝了口茶润润嗓子,分析道,“侄儿也觉得咱们对上了狠角色,晟王是皇子,在外没有营生,不可能是他。除了他,还有谁敢帮着陈小暖对付程家?”   不约而同的,三人同时想到了李奚然!也只有他,才有这个手段和胆量。   “李奚然这个老东西!”程无介皱紧眉头,莫非自己看错了,李奚然现在不是闭门自保,而是韬光养晦?   躲在门口的程小六探出青紫的脑门,“爹比李相还大七岁呢……”   程无介脸上挂起黑线,“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傻子!”   程小六的脑袋立刻缩了回去。程无介又怒道,“有事就说,躲在门外做什么!”   程小六磨蹭进来,低声道,“爹,最近不知道是谁想要儿子的命,儿总觉的后脖子发凉,不如……您把程虎给了儿保命吧?”   程小六知道自己在家里的地位,好的护院他不敢要,程虎这样的总成吧?   程贤文皱眉,程虎虽然长得丑说话也难听,但架不住他功夫好啊,给了小六未免太屈才了。以后有程虎跟着,他还怎么下手?   再不济也是自己的儿子,程无介还不至于吝啬一个下人,“去去去,这么点小事儿,莫烦为父!”   程小六喜出望外,走之前又多了一句嘴,“爹,儿子觉得不过最近暗算咱家铺子的,不是陈小暖也不是李相。他们两家瞎讲究,做生意手腕还算干净,不如您再想想,除了他们,您这半年还得罪了什么人吧。”   说完,不等父亲发火,程小六就一溜烟地跑去找程虎了。   程无介气得吹胡子瞪眼,他还得罪了谁?掰着手指头数数,还真数不清呢。不过数来数去,还是李奚然嫌疑最大!   程无介决定给他找点儿恶心事儿,省得他闲着没事儿就来恶心自己。   李家庄内,陪着母亲拔草的左相李奚然觉得耳朵一阵发痒,便抬胳膊蹭了蹭。他眼睛一转,暗道这是谁在念叨他,程无介还是杨书毅?   李老夫人抬起头,就见儿子又笑成了小草那张画,笑得坐在了地上。旁边凉亭内绣花闲聊的李家姐妹和周琼华听到响声,放下东西走过来服气祖母。   李家姐妹不问也知道祖母笑什么,跟着忍俊不禁,李秋彤笑问,“不是在拔草么,父亲在想什么?”   左相肃整面容,颇有一失足成千古恨之感。不过想到小草,左相感叹道,“这几天听不到小草和大黄的声音,真觉得庄子里冷清了。”   李家的庄子与秦氏的第四庄,只隔着一道篱笆墙。出了李老夫人住的院子向后走过几块田,就能闻到篱笆上的金银花香看到第四庄内的情形。   小草和大黄若在庄子里玩,笑声和狗叫声就不会断,站在这边听一会儿,李奚然就会不自觉地跟着笑起来。再看着秦氏一家在田里小仓鼠一样地忙碌,充实又简单,李奚然也偶然兴起归田园之心,陪着母亲种田自娱。   但自华嫔出宫养病以来,小草就不见影子了,秦氏也天天过去陪着,第四庄便空荡荡了。   李老夫人脸色微沉,华淑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华嫔何时回宫?”   李奚然笑道,“待秦氏母女回乡,她就回宫了。圣上送她出宫,养病为虚,教小草作画为实。”   这听起来多荒谬啊,是个人都不会信,但它偏偏就是真的!周琼华忍不住地羡慕陈小草,她才七岁啊,待她长成了会怎样?   李老夫人看了一眼自己身边这如花似玉的孙女,感叹道,“谁家能把小草娶进门,绝对是大造化。”   周琼华低声问,“华嫔娘娘善画?”   李秋彤诙谐道,“小草的画就是跟她学的,据小草说娘娘画得极好。”   周琼华也见识了小草的画技,也笑出了声。见姑父看过来,周琼华端容评价道,“如此说来,娘娘当是个中鬼才。”   华嫔的画李奚然见过,虽说不错但也中规中矩,与小草完全不是一卦的。小草和小暖这两个孩子才是鬼才,或许秦氏在教养孩子方面,有什么过人之处也未可知。   就在这时,李泗颠了进来,压不住喜悦地道,“老爷,绫罗霓裳的秦日爰带伤爬起来,要去敲京兆府的鼓了。”   陈小暖不亲自去?这出乎李奚然的意料。   他的眼睛一转,琢磨小暖此意何为。   妙书屋 第一零二五章 江湖人称铁泥鳅   小暖没有亲自出马,这场官司引起的轰动自然就没之前那一桩打了。   不过,秦日爰带着一串五花大绑的家伙在街上一走,还是非常扎眼的。各府各衙的探子、街上的闲人立刻跟上。   消息像长了翅膀,飞快散开。待秦日爰让他的小厮石熙成敲响京兆府的鼓,柴仁安得了消息,打开京兆府的大门升堂时,京兆府门前已是人山人海了。   见到远远站在门外的秦日爰,柴仁安不放心地吩咐跟身边的师爷,“你过去看看,秦日爰脖子上可有刀疤?”   师爷立刻明白了,他家大人这是怕秦日爰是陈小暖假扮的!师爷穿过青松衙院,到大门口仔细看了,才回到柴仁安桌边,“大人放心,这一定不是文昌郡主。”   今日正好在京兆府的卢正岐笑道,“仁郡王多虑了。圣上已下旨,准了文昌郡主可着郡王袍在外行走,郡主若想过来击鼓,穿郡王袍岂不比秦日爰的身份更好用?”   同为郡王,但已经半截身子入土的柴仁安糟心点头,“卢大人言之有理。”   同时,他心里也暗自庆幸,幸亏来得不是陈小暖!上次为了她家一个师侄,陈小暖一怒之下告了两位皇子。接下来那四个月,柴仁安愁得掉了二十斤肉。   相比起来,他只掉了肉还是好的,起码官职尚在。被陈小暖告的大皇子被夺爵去守皇陵,保住爵位的四皇子基本退出了帝位争夺战。   这次来的是她的替身秦日爰,想必应该、可能大概,告的不是什么大人物吧。   柴仁安刚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师爷小声道,“小人刚在人群里扫了一眼,京城各大茶楼内坐馆的说书人都在人群里呢。”   他要被说书人写进故事里了!这可是留名的大事,他今天宁可不说,也不能错。一不小心他要留名了呢,卢正岐压不住地兴奋,赶紧正冠整袍,端正坐好。   柴仁安……   他娘的!因为上个案子,他被各茶楼编排了半年,好不容易盼到柴严亭之事吸引了说书人,陈小暖的人又来了!   要不,找个借口将此案押后,改日转到二堂再审?   柴仁安眼睛一转,卢正岐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口了,“仁郡王,秦日爰为救文昌郡主,被贼人的鬼头刀差点砍断后背,您看他已面色发白,再站会儿,怕是要躺下了。”   若是案子还没审,秦日爰就躺下了,陈小暖准得套上郡王袍,再敲他的大门!   咬牙拍响惊堂木,等了许久的两班衙役高喝升堂后,柴仁安威严地问道,“何人击鼓,带上堂来!”   秦日爰为首,带着一帮人和看热闹的百姓们穿过青松石板路,走进京兆府大堂。   待石熙成和展柜搀扶着他慢慢跪在堂上后,秦三双手举起状纸,朗声道,“草民秦日爰,状告羽衣坊掌柜程金重金买通水匪,令水匪用漂布水毁掉绫罗坊十三箱上品细麻,请京兆尹大人为草民做主!”   “哗”秦日爰响亮的声音一落,堂外爆发出潮水般的议论声。   陈小暖的绫罗棉纺跟右相的羽衣坊打擂台的事儿,京城无人不知。近来两边各有输赢,为此陈小暖铺子里的大掌柜都换人做了,众人看戏正看得津津有味。谁能想到,羽衣坊竟然用这么下作的手段!   “羽衣坊也是大铺子,不可能干出这种事儿吧,秦东家可有证据?”雅音楼的说书人已经按捺不住兴奋,替京兆尹审案了。   听堂的卢正岐小声提醒柴仁安,“仁郡王,郡王?”   正在看状纸的柴仁安这才回神,“啪”地一拍惊堂木,止住堂外的喧哗,抬起颤抖的手,指着堂外的一串粽子问,“秦日爰!”   “草民在。”   “本府问你,你身后被绑的这些是何人?”柴仁安的声音都颤抖了。   “这些就是被程金收买,替他破坏草民货船的寒江水鬼,草民将他们捉了来,请大人审问。”秦日爰的声音里透着满满的骄傲。   听到这些竟然是恶贯满盈的寒江水鬼,外边看热闹的百姓吓得后退十步。只有十几位说书人上前几步,恨不得将每个水鬼的模样都印在纸上。   师爷把满脸菜色的粽子数了两遍后,比柴仁安还激动,“大人,十八个啊,十八个!”   臭名昭著的寒江水鬼共有十八人,江湖人称寒江十八阎罗。他们在寒江上作恶多端,但也来无影去无踪。身为负责京畿民案的京兆府尹,柴仁安早就对他们深恶痛绝,数次派人缉拿,但五城兵马司和京兆府差官都无功而返。   为了这个,去年年底,柴仁安还被瘦了好几圈的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共同嘲笑了,京兆府的悬赏十八阎罗的缉拿令,如今还在墙上贴着呢!   这十八人,就因为损了小暖几箱布,就全被抓了!柴仁安大喜,“来人,将他们押进来!”   秦日爰店里的伙计将这些捆绑结实的水鬼推进大堂,两班衙役呼啦上前将他们按在地上,恨不得立刻就用刑杖招呼了。   卢正岐看着人群中镇定的秦日爰,心中也不免思量。他这半年在京兆府做事,自然见过与寒江水匪作案的卷宗,知道这帮人绝非等闲之辈,否则也不可能在寒江猖狂至斯。   但他们在五日前坏了文昌郡主的布,今天就被全押到堂上来了!晟王的手段,果然非同一般。不过,他是不是太强了?卢正岐皱皱眉头,这可并不是好事啊。   命衙役将江湖人称铁泥鳅的匪首嘴中的破布取下,确认其身份后,柴仁安不禁大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尔等犯下的累累血债,该用血偿了!来人,将他们拿下,押后……”   别啊!卢正岐连忙提醒道,“郡王,案子,秦日爰的案子还没审呢。”   柴仁安这才想来,跪在地上的秦日爰不是来领赏金,而是来告状的。他咳嗽一声,接着道,“将他们拿下押后再审,只留下铁泥鳅一个!”   一众菜色水匪被押走后,柴仁安再拍惊堂木,“铁泥鳅,本府问你,绫罗坊货船中的布料是不是尔等毁的?”   “是。”铁泥鳅直挺挺的跪在地上,面无表情地答道。   “尔等为何做下此等恶事,又是受何人指使,还不从实招来!”柴仁安问道。   堂外兴奋的持笔说书人,恨不得把脑袋钻进大堂里来听个仔细。   为何?被真正的笑脸阎罗审问了一天一夜,连小时候偷过谁家几个鸡蛋都招得一干二净的铁泥鳅,忍不住哭了。   众人……   “你为何哭泣?”柴仁安好奇了。   众说书人异口同声问道,“是啊,为何?”   一失足成千古恨。要早知道他手下的兄弟们随手接的赚大钱的小买卖,会害他们被人端了老巢,连墙皮都扒没了,他打死也不让接啊!   这事儿他不想再说第二遍了,铁泥鳅吸溜吸溜鼻涕,“是让兄弟们干的,大人面前的状子上写得清清楚楚,铁某嘴疼,大人自己看吧。” 第一零二六章 让我死   别啊!   堂外的听书人都急了,寒江铁泥鳅不说,他们以后的书要怎么讲,这可是最最精彩的一段啊!   柴仁安“啪”地一声,用力敲响惊堂木,“本府问你话,你如实召来。若再推搪,大刑伺候!”   “威——武——”左右衙役手中的刑杖同时敲响地面,喝声齐响,就等着大人一声令下,棍棒就可以招呼上来。   不过,铁泥鳅翻江倒海几十年,怎会惧怕这点阵仗。他和兄弟们被抓到京兆府就是死路一条,命都要没了,还要当众把他们怎么翻船的事儿再说一遍丢人现眼?   休想!   不说?   京兆尹当了这么多年,柴仁安可不是白当的。他的脸往一沉,唤道,“秦日爰。”   “草民在。”秦三躬身。   “把你的人叫进来。”柴仁安吩咐道。   状纸上写得明白,是秦日爰铺子里的人撬开铁泥鳅的嘴,揪出了始作俑者。此人能撬开铁泥鳅的嘴一次,就能撬开两次。   有这样的人才在,他还废什么劲儿。   秦日爰应道,“草民铺子里伙计秦刑,就在堂外候着。”   “宣!”   衙役到堂外,将秦刑领进来,柴仁安一看,眼睛就亮了。   他身旁的卢正岐低声问道,“郡王认得此人?”   柴仁安微微点头。   他认得,不过当时这人不是络腮胡,眉毛也没这么粗。他那会儿的名字不叫秦刑而是李刑,不是秦日爰铺子里的伙计,而是左相李奚然府里的谋士。   去年年底,大理寺卿金益钧向他炫耀,说封江兆和怨天成一案快要审结了,金益钧曾提到帮他审案的左相府里的李刑十分了得。   柴仁安好奇,跟去大理寺地牢看过李刑审案,也觉得此人手段独到,想召揽至京兆府。   可惜,李奚然太小气,舍不得!   现在看来,根本不是李奚然舍不得,而是李刑根本就不是他李奚然府里的人,而是他从晟王府借来的。   这样的能人,怎么可能是绫罗霓裳的伙计!这明摆着就是严晟的人。   晟王不撒手,他们谁也捞不着!   木刑跪在堂下,“草民秦刑,拜见柴大人。”   柴仁安点头,很是客气地道,“起来吧,你是如何让铁泥鳅开口的?”   “铁当家讲义气又豪气,草民不为难他那帮兄弟,只与他聊了一天一夜,他被草民感动,便将实情跟草民讲了一遍。”   木刑说完,转头对着铁泥鳅甚是亲切地笑了,“铁当家,大人问您话您不说,要不咱俩再聊两天?”   铁泥鳅被这阎王笑得头皮发炸,让他再跟这活阎王待两天?   让他死成不,他想立刻死!   见铁泥鳅一副见了鬼的模样,柴仁安就知道这事儿成了,他再拍惊堂木喝问道,“铁泥鳅,你为何凿破民船,损坏货物,还不从实招来!”   铁泥鳅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口了,“凿船这等下作事,铁某才不会干,咱们在江上讨口饭吃,怎么能凿船呢!铁某的兄弟是卸下舢板上船,干完活又给他们装上的。”   然后,不等柴仁安再问,铁泥鳅就将从线人接了活,找到他的下手之事简单讲了一遍。   现在铁泥鳅恨不得那线人去死,他接活怎不打听清楚,他们寒江水鬼缺这几千两银子吗?   为了这几千两银子被身家命都搭上了!   秦日爰又道,“线人就在堂外。”   得,绫罗霓裳连线人都抓住了!这能耐真得非同一般。说书人把笔在嘴里蘸了蘸,刷刷刷地写着。   行有行规,富贵人家找江湖人办些见不得人的私事,是有中间人牵线的。   这牵线人一般都通黑白两道,人面极广,一般人也不愿得罪这样的人。若是接了钱办事的江湖人被抓了,论规矩也不会供出牵线人。   可今日,铁泥鳅把牵线人召了出来,而且这人还被秦日爰拿了!   拿了他,揪出出钱买凶的羽衣坊,还不是小事一桩!所有人都明白,这案子秦日爰胜了。   另一边,郑笃初刚派人叮嘱完程金该怎么应对,京兆府的衙差就到羽衣坊,拿链子把他锁去了京兆府。   程金和铁泥鳅认罪入狱,案件便告一段落,押后再审。堂前的百姓慢慢散去,秦三又回了京兆尹的一些疑惑后,被石熙城扶出了京兆府,上马车回了棉纺。   关于此案的风声,飞快地传遍京城各府。   右相府中,程无介气得摔了茶杯。   “柴严晟!”   为了陈小暖的几箱布,他竟不惜动用暗卫,将自己的底牌暴于人前。他就不怕,圣上起疑心,将他的权夺了不成!   郑笃初咳嗽几声,低声道,“姑父,程金保不住了,得尽快动手。”   他还能不知道这个!程无介烦躁地皱眉,“你速速去办,手段要干净,务必让他将这件事全担下来,莫牵扯旁人!陈小暖告状到底想要干什么?”   管家小声道,“秦日爰只请京兆尹为他做主,让程金赔上货船的损失。”   “啪!”程无介又摔了一个茶杯,“陈小暖!”   她要的不是银子,而是要恶心他程无介!她当她是谁,当柴严晟真能一直替她撑腰不成,若没了柴严晟,看自己怎么收拾她!   李家庄内,李奚然听了案情经过,连连点头。   “程无介这个跟头栽得够狠,这一案之后,江湖人再也不敢接为难陈小暖,各商号和朝官也会明白要斗绫罗霓裳,决不能走歪门邪道。晟王此举,够聪明也够干脆。”   晟王就是用拳头告诉天下人,敢动陈小暖,就是跟他柴严晟过不去。   寒江水鬼怎么样,纵横江湖二十载,不也是眨眼之间就被晟王全灭了么。程无介怎么样,他柴严晟说办就办。   命,只有一条,为了钱不要命的事儿,没人干。   李老夫人也点头,夸奖道,“小暖没把案情闹大,是非常明智的选择。这种小案子,她根本不必亲自出面,否则便是有失身份了。”   小暖不去,就不会把事态扩大,拉扯上晟王和右相。绫罗霓裳的秦日爰出马状告羽衣坊的掌柜程金,这个案子就只是商铺之间的争斗,羽衣坊私通水匪损人货物,就该领罚。 第一零二七章 回来吧   棉纺内院,郎中为秦三清理背上鲜血淋漓的伤口,不住埋怨着他不该起床行走。秦三趴在床上,帅气俊朗的脸色苍白,额头冒着冷汗。   “东家,疼你就叫出来,叫出来就好受多了。”展福在一边看着都替他疼。   今天的堂审,郡主考虑到了东家的伤势,早就吩咐了让展柜和展福去。展柜对京中各家店铺的情况还不熟悉,但展福熟啊,他觉得自己去也能办成。   但是东家不放心,非要自己去。他说郡主不去他也不去,这案子的份量就不够,引不起京兆府和京城百姓的重视。   现在份量够了,事情也办成了,可东家又得在床上趴一阵儿了。也就是东家能忍,如果是他展福,怕是早就哭爹了。   见郎中给东家上药包扎好后,展福还要说话,展柜便拉了拉他的衣袖,对秦日爰道,“我和阿福去把剩下的事儿理一理,东家安心养伤。”   这两人走后,秦三才转头对着旁边榻上,时刻不忘练内功的绿蝶嘿嘿地笑,“绿蝶,你是没去看,今天过堂老有意思了!”   绿蝶眼睛不睁,沉着脸不理他。   秦三又道,“木刑真是个人才,他在那儿一站,铁泥鳅就成了土泥鳅了。过两天咱们去茶肆听听说书人怎么讲这一段,肯定老精彩了。”   绿蝶看秦三强打精神的样子,站起来就往外走。   她腿上的伤也没好利索,走路还有些瘸腿,看得秦三一阵心疼,“这件事我办妥了,我没想到伤口愈合得不好会崩开。我错了,你要是不出气就过来扇我两巴掌,别躲出去,成不?”   绿蝶握了握拳,头也不回地走出坊间,正要叫人准备马车,回庄去向姑娘讨药,刘守静就带着药来了。   把药瓶交给绿蝶,刘守静叮嘱道,“这药不能多吃,一粒就能昏睡六个时辰,再多对身体也不好。师姑说先让秦东家服药,再让我护送你们回庄养伤。”   绿蝶接了药,眼睛都有点湿了。她回屋后直接塞进秦三嘴里,秦三都不用喝水,一伸脖子就咽了下去,又嘿嘿笑着,“不怎么疼,真的。”   他这样子,真是傻死了!!   绿蝶抬手压住他的脑袋,闷声道,“睡吧,姑娘要你回去养伤。”   “某不去,回去养伤得耽误多少事儿啊,在哪儿躺着不是养伤啊。回去让大黄看到我这怂样怎么办……”秦三说着就睡着了。   刘守静带着侍卫进来,将秦三抬上马车,回头见绿蝶没有跟过来的意思,暗道小师姑果然猜对了。刘守静低声道,“绿蝶,师姑让你跟着一块回去,说有事与你商量。”   绿蝶这才跟着上了马车,一路沉默地回到第四庄。这还是她受伤后第一次回来,若非姑娘传唤,绿蝶没脸回来。   见到这个坚强倔强的小姑娘眼圈都红了,小暖让玄舞等人出去,才拍了拍身边的凳子,温和道,“过来坐。”   绿蝶一瘸一拐地走过去,单膝跪在小暖面前,惭愧低头,“绿蝶无能,让姑娘费心了。”   小暖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三年前,我日子过得艰难,向三爷讨了你过来。你没有嫌弃我家的窘境,过来后保护着我们母女三人平安,还几次跟随我南下北上,若是没有你,我这几年不会这么顺当。”   “啪嗒”,一滴泪落在地上,绿蝶哽咽道,“可属下还是眼睁睁地看着姑娘受伤,看着姑娘冲出去拼命。”   暗卫自有暗卫的职责和荣耀,她身为姑娘的贴身暗卫,到关键时刻却还要靠着姑娘救命,这实在是该死。   姑娘没有怪罪,但那一刻的无力和恐惧感被绿蝶深深记在心里,她发誓要变强。可是,姑娘对上的坏人,比她变强的速度快太多了。   三年前她跟在姑娘身边,吓唬吓唬村里的恶霸和贪便宜的亲戚是小菜一碟,但现在姑娘对上的是柴严亭、程无介等人身边,都是高手林立,绿蝶在他们面前,根本走不了几个回合。   她懊恼,为何她以前练功就不知道勤奋些,再勤奋些。   小暖把绿蝶扶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身边,才安慰道,“你今年才十六,试问他们身边那些高手,哪个年纪不比你大十岁以上?在同龄人中,你已经是最强了。”   “绿蝶还要更强。”绿蝶握紧拳头,她一定要强到够资格堂堂正正地站在姑娘身后。   不是她不够强,是小暖的对手强得不合理,否则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小暖肯定绿蝶的功绩,“去年展鹤之事后,绫罗霓裳三十三家店铺,再无发生过一起内外勾结事件。店内的掌柜、管事、伙计们都安心本分做事,没有勾心斗角产生内耗,这全是你的功劳。”   绫罗霓裳的消息网络和各主要店铺的安全护卫都由绿蝶负责,她虚心向玄散、玄舞等人请教,将各家铺子的消息及时汇总到小暖的桌上,也用有限的人手,保障着各处店铺的安全。绿蝶喜欢也擅长做这个,她做得很好。   绿蝶的目标曾是成为玄散那样的头等护卫,小暖发现了她更擅长的事后,放手让她去做,却因为太忙,忽略了她的感受。   小暖握住她的手,“柜叔回来了,铺子的生意由他、展福和卿叔先管着,等到东家的伤好后,让他继续打理铺子。你回到我身边来吧,咱们要合计着理顺加盟布商这边的渠道,对他们加以约束,免得砸了咱们的招牌。”   绿蝶抬起水润的眸子,惊喜不已。   她最想呆的位置,果然还是自己身边。   小暖温和道,“凡事都得循序渐进,不能一蹴而就。还有五六十年等着咱们去拼,不急于这一时。”   五十年啊!绿蝶握紧拳头,激动了,五十年后她会是什么样子?绿蝶脑袋里出现的是师无咎的身影。   上清宫的宫主,一等一的高手,她要当高手,当姑娘身边最有用的高手!   “你要稳住,秦三这次行动,也是为了尽可能把事情办好哄你开心。你的不安和焦躁,会让他跟着担心。他是个好男人,你以后少对他动拳头,有事儿别闷在心里,多跟他说说。”小暖叮嘱着,绿蝶话少,在情事上也不灵光,只会用蛮力。   绿蝶老实点头,“绿蝶记下了。”   秦氏从华嫔那边回来,见到绿蝶在,快步走过来问,“绿蝶,伤口还疼不?咱们今晚吃大骨馄饨,给你补补身子。” 第一零二八章 脑袋让门夹了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这两天,柴仁安很是嘚瑟。他满足地摸着已经长回来的大肚子,大摇大摆地去御史台和刑部转悠了两圈,然后又到了大理寺,将寒江十八水鬼的供状放在金益昀面前,乐呵呵地道,“金大人看看可有疏漏,若是没有便给小王扣个戳,小王好去办事。”   朝廷为了避免造成冤假错案,遵循前朝之制,建立了刑案需由御史台、刑部、大理寺三司会审的制度。但凡牵涉到人命的重大官司,各州府县衙门审结后,需将供案文书送至三司复审,复审通过,依照大周律法论刑。   与三司衙门事务繁多,除非是由圣上或上封亲自下令督办的案子,地方州县报上来的案子,从复审到下达公文,有时甚至需要数月。   负责京城治安的京兆府与三司衙门同在京城,报送文书自然要方便许多,复审的时间也大为缩短。   这等报送文书的跑腿差事,论理应由衙役做,身为京兆府尹的仁郡王居然亲自揣着文书来了,以金益昀对他的了解,他送来的不是文书,而是得意!   轰动京城的秦日爰状告程家羽衣坊私通水匪一案,这么快就审完了,也的确值得他得意。关键的是,仁郡王与程无介还有那么点小摩擦,这就更让他得意了。   金益昀请柴仁安落座吃茶后,拿起寒江水鬼们厚厚的口供,大略扫了一遍,便笑道,“下官原不知,郡王同李相还有此等交情。”   寒江水鬼恨不得将八辈子做过的坏事都供出来了,这等口供风格,一看就是李奚然府里的谋士李刑所为。   今年各州县报送上来的命案,有两桩存在重要疑问,需将案犯押至京城再审,才能定案。   因为这两宗棘手的案子,金益昀两次厚着脸皮去找左相借人,都被左相推搪了。   金益昀没想到,左相居然把李刑借给了柴仁安!几年前,左相二公子乳娘的儿子行为不修,当街纵马踩死一老妪,被柴仁安抓去乱棍打死了。为了这事儿,柴仁安和李府不是闹得挺不痛快,这事儿这么快就过去了?   柴仁安当然知道金益昀这话的意思,他笑得更得意了,“我与李相本就相交莫逆。金大人,咱先办正事儿,小王还赶功夫去天章阁呢。”   莫逆?我呸你一脸!   金益昀不问了,又从头到尾把案件仔细看了一遍,发现羽衣坊的程金一力担下了花银子找水匪破坏绫罗坊的布料的罪责,而柴仁安没有接着审下去,便决定这么结案了。   看来,程无介找过柴仁安,欠下他一个人情。依着柴仁安的性子,这个人情可不大好还呢。金益昀看过郑笃初的供状,对程无介做下的恶事心知肚明,也就是有圣上护着他,否则以程无介做下的这些恶事,杀他十遍抄他满门也不为过!   程无介倒霉,金益昀也开心,他把卷宗合好,言道,“案情清楚,证据和口供确凿,没有疑点。”   “盖戳,签字。”柴仁安点了点案件最后一页的空位,那叫一个得意。   金益昀气闷,待看着文书上,御史台荆正和刑部张思简的签名笔锋都比往日要锋利些,就知道这两人也被柴仁安祸祸了,心情才稍稍平复,提笔签章。   三司会审过了,这案子就真的结了,量刑也就这么定了。因为此案牵扯的人命过多,还需保送天章阁评阅,方可行刑。   三司已审过,又不牵扯朝廷命官生死的重大案子,天章阁一般不会截下来。所以在去天章阁走一圈,柴仁安就可以令刽子手把寒江水鬼押至菜市口,一一斩下他们的人头扔进寒江,送他们做真正的水鬼,祭奠他们欠下的几十条人命了!   柴仁安心情舒畅,哼着小曲儿就往外走。   “郡王这是要回京兆府了?”   柴仁安晃晃手里的文书,头也不回地道,“小王先去趟天章阁,再回去办事儿。”   堂堂京兆府尹居然闲到干这等跑腿的差事,金益昀恨不得将案上的累累公文都砸到他的后脑勺上。   正当他龇牙咧嘴时,柴仁安忽然回头,笑得一脸暧昧,“金大人,改日得空一块喝茶啊?小王为你引荐一人,保管你见了他,百病全消~~”   说着说着,柴仁安还唱上了!金益昀气得眼冒金星,气哼哼地道,“下官公务繁忙,没有陪王爷听曲儿的雅兴。”   听曲儿?柴仁安知道他误会了,他也不点明,反而笑得更开心了,“也罢,金大人既然不想见,小王就告辞了。”   柴仁安哼着小曲儿到了天章阁时,探脖子往里一看,安国公正在和右相商量西南禁军的粮草和军饷之事,晟王四平八稳地坐在一堆奏折前认真批阅,卢正岐居然偷偷望着晟王发呆。   程无介果然不在,柴仁安为自己寻得这个时机非常满意。其他人都忙着,这事儿就让卢正岐办了吧?柴仁安乐呵呵地走进天章阁,卢正岐见了立刻迎到门口,“郡王这么快就将案情整理好了?”   屋内的三人都看过来,柴仁安抱拳行了礼,乐呵呵道,“嗯,师爷得力,整理好案情又请三司审过后,小王就来了。早点办清,也能给咱们府里的大牢腾点地方。”   卢正岐担着京兆府行走的差事,说白了就是去京兆府跟在柴仁安身边涨经验,柴仁安这句“咱们”用得一点问题没有。   案情卢正岐当然很清楚,他粗粗验看,目光在程家给秦日爰的赔款上着重看了两眼,又偷偷看了看眼光都不转一下的晟王,才低声道,“郡王,圣上今天心情不错,您不防亲自去宜寿宫转一转。”   破获大案,又赶上建隆帝心情,过去转一圈多少也能捞点好处,柴仁安心领神会,“右相不在宫中?”   “今日程大人不当差。”卢正岐低声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程家做事,有违道义。身为君子的卢正岐,早就看不过眼了。   谁让他来不了呢,这可怪不得咱。柴仁安乐呵呵地出天章阁,递折子进了宜寿宫。   自始至终,右相和晟王都当不知道这件事。安国公左右看看,粗狂的脸上露出精明的笑。右相这次和晟王联没联手他不知道,但他知道,程无介又要倒霉了。   天下赚钱的营生那么多,做哪个不是赚钱?程家却偏偏跟陈小暖这等大气运的人抢生意,程无介的脑袋真是让门夹了。 第一零二九章 出海拉   秦日爰状告羽衣坊程金商匪勾结,损毁绫罗坊上等布料一案,京兆府用了短短十日就结案了。当公文贴在京兆府墙外时,众人不由得啧啧称奇。   “寒江铁泥鳅和他的一帮手下罪恶累累,都判了斩立决;程金勾结恶匪,也被判斩立决;牵线人张珂罚银一千,斩监后。羽衣坊判赔咱们绫罗坊货银两千两,其他零零总总的损失共一百八十三贯二百二十三文。另外,因东家捉住了京兆府悬赏捉拿的寒江十八阎罗,京兆府按照悬赏令,需支付赏银两千两。”   石熙成把京兆府派人送过来的结案文书简单念了一遍,开心又骄傲开心着郡主和东家料事如神,骄傲着这上边的字,他居然都认得。一年前,他认得的字还没一箩筐呢。   趴在榻上的秦三咧咧嘴,“京兆府做事真讲究,赔的银子还有零有整的。”   若是赔偿两百两,众人不会有什么感觉。但赔一百八十三贯两百二十三文,就立刻让人觉得这个数字是京兆府认真核算过的。显示出他们做事严谨公正,在为民做主时,绝不含糊。   这办法,真好。秦三又学到了一招,迫不及待地想用在铺子里。   玄舞补充道,“宫里传出消息,圣上宣程无介进宫当面训斥,责其治家不严之过,令其警醒自查。”   诸葛卿分析道,“圣上训斥后,御史台就该有动作了。圣上此举,意在转移众人放在七皇子身上的视线。”   这十日来,关于圆通和柴严景身份真假的传闻愈演愈烈,建隆帝这个重度疑心症患者,怎么可能不起疑心。   小暖听三爷说,建隆帝已经三天没召七皇子过去指导课业了。   小暖点头,“卿叔说得对,还有这个斩监候的张珂,您怎么看?”   诸葛卿言道,“张珂的人脉很广,京中各府里见不得人的事儿他知道的不少,他与程贤文和郑笃初颇有往来。仁郡王留下他的命,会让很多人夜不能寐,至于这人接下来要怎么审,审到什么程度,端看仁郡王如何打算了,这真是一步好棋。”   小暖点头,柴仁安若是他能从张珂嘴里挖出各府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就等于握住了他们的把柄。这些人若想平安度日,就不能给在京兆府找不痛快。   太平和融洽,不过是各方势力均衡的表象罢了,但这个表象对于京兆尹柴仁安来说非常重要。这是他的权衡之术,这种做法很值得小暖学习。   不打不骂就能化去危机,何乐而不为呢。   “水鬼们和程金,三日后在西街菜市口行刑。”石熙成又补充道,“离着御史台蒋大人家不远。”   小暖觉得,蒋如晦在那边租房子,或许是因为那里经常砍人头,所以房租比别处便宜。   “若是老夫所料不差,蒋如晦会趁着热乎劲儿,参程无介一本。”诸葛卿继续道。   这时参程无介治家不严,犹如火上浇油,时机刚刚好。   小暖言道,“但愿他能快点儿,否则怕来不及了。”   见诸葛卿和展柜疑惑,小暖身后的绿蝶解释道,“今早刚得到的消息,程夫人的身子怕是要撑不住了。”   蒋如晦要告程无介治家不严纵妻为恶,万一程夫人死了,他还怎么告?   展柜立刻抓住其中的关键,“咱们的计划可以暂缓,先避开这个风头再说。”   总不能让人把程夫人的死,赖到他们头上来。绿蝶也是持这种观点,她低头见秦三郑皱着眉头掰手指头,便问道,“东家,可是有什么不对?”   秦三抬头,颇为不满地嘟囔着,“寒江十八个水鬼,悬赏进才两千两,真是太不值钱了!”   展福解释道,“铁泥鳅三百贯,其他水鬼每人一百贯,这悬赏金已经很高了。”   那是他不知道三爷当初给青鱼帮订的赏金。小暖、绿蝶和秦三人回想往事,都翘起了嘴角。   青鱼帮啊,小暖还真挺怀念他们的。见自己的大小掌柜目光有些不解,小暖将思绪拉回来,说起今天召集他们过来的目的。   “咱们的棉布和棉花是好东西,也不知在海外能卖到什么价钱,所以,我打算派几个人出去转转,你们觉得咱们铺子里派谁去比较合适?”   这事儿早有苗头,小暖现在提起来,众人也不觉得奇怪。秦三先道,“秦某本想去的,可惜了。姑娘觉得熙成怎么样?”   小暖点头,“其他人呢?”   展柜道,“小人觉得让展聪去合适,小人以后常驻京城绫罗坊,展聪正好可以空下来。他在京中历练这几年,做事越发沉稳了,值得托付。”   展福也道,“还有一点,展聪水性不错,东家,石熙成可熟悉水性?”   出海要在船上待几个月,若是不识水性或者晕船,就麻烦了。考虑不周详的秦三有些惭愧,“我把他叫回来再问问。”   问过后秦三得知石熙成晕船,很不得用枕头将自己闷死。   小暖考虑的人手,也是展聪。展聪聪明伶俐,年纪合适还没成亲,出海后的牵挂少一些。石熙成也不错,可他小几岁,又是秦三用得最顺手的小厮。秦三在养伤,这时候调走石熙成就不合适了。   “暂定展聪吧,柜叔先跟他说说,看他想不想去,咱们再做打算。”小暖言道。   展柜笑了,“他听了,怕是得乐疯了。”   出海见世面,这机会可不是轻易能有的。小暖点头,又道,“除了铺子里,玄舞、绿蝶,你们俩也从你们手下的人中挑两个合适的同去。”   派他们去,一是要保护货物和人的安全,二来也可以探探海外的守备和军情,一举两得。除了他们,还有一个人也要去,那就是小暖的师侄,刘守静。派刘守静出海的不是小暖,而是她师傅。   师无咎听闻小暖要派人出海,也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他感兴趣的不是能不能占了别国的地盘,也不是能赚回多少银子,而是探访仙山。   寻仙问道,本就是上清宫诸人的志向。   多去个高手,展聪等人的安危就多了一份保障,小暖当然不会反对。   最终,小暖和赵书彦的人凑出一支二十人的商队跟随朝廷的大船出海,去趟出一条新的商路。   小暖和赵书彦亲自到京南的码头为他们送行。   赵书彦一身书生打扮,小暖则穿了她的郡王袍。她穿这件袍子送行,就是让船上的人明白她对这支商队的重视,防止有人在海上打她的商队的主意。   目送展聪和刘守静他们排队登船时,小暖忽然发现了队伍中,有两个熟悉的身影。 第一零三零章 小暖的师叔   小暖看到的熟人,是老小两个道士。   老道长身上的道袍一看就穿了很多年了,原本的土黄色道袍现在更加接近土色。道袍的袖口和领口的磨损虽被补上了,但补袍人的手艺还不如小暖,打冷眼一看,就像是袍子上落的几块泥。老道却不觉得这道袍寒酸,笑得一脸平和,带着山里人特有的淳朴。   被这老道拉着的小道童,跟展聪一样兴奋地左瞧右看。当他的目光与小暖相遇时,胖乎乎的小脸上露出真诚的笑,若暖阳般照到人的心里。   他的门牙虽然长齐了,但小暖还是透过这儿笑,想到他换牙时可爱的样子。分别的时日虽不多,但能再见到这张纯粹的笑脸,小暖鼻头一酸,很想哭。   离开了师傅和师兄,死了亲哥,小小年纪就成了通缉犯,小暖以为他会很难熬,没想到他还能笑得这么真诚,尤其是对着她。   要不要去打个招呼?小暖犹豫着。圆通这张陌上的脸,显然是不想让人认出他的身份。小暖身边各府各处的探子不少,上前搭话可能会给圆通带来危险。   但是他们上了这艘船,何时才能回来,或者说,还回不回来?   正与手下管事说话的赵书彦立刻觉察到小暖的不对劲儿,快步走了过来,低声问道,“有何不妥?”   小暖微微摇头,“在登船的人群中见了两个熟人,不知该不该上去打个招呼。”   这艘要出海的大船,能容纳大几百人,看到熟人很正常,但能让小暖犹豫的,怕不只是熟悉这么简单。现在她还带着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赵书彦温和道,“此处人多眼杂,还是不过去为好。”   小暖点头,不过她不过去,对方却过来了,小暖的眼睛一亮。   见到来的是两个道士,赵书彦便知趣地避开,继续带着展聪等人,与其他登船的商队打招呼。   “九清道长,贫道无牙,曾在您的天师观挂单数日,得幸与您有过一面之缘,您可还记得?”她师祖张昭成端着张人畜无害的老实脸,一本正经地与她打招呼。   身着郡王袍的小暖抬手,打了个道号,“九清当然记得,您这是要出海?”   说到出海,无牙道长忍不住地欢喜,“贫道完成了师兄吩咐的事儿回青冥山的路上,得幸结识了一位大方的居士,得知他要出海,贫道就厚着脸皮带着徒儿跟来了,贫道虽无能,也想在有生之年,去探一探这四海八荒。”   哪个居士这么有福气,居然被师祖蹭上了?圆通成了师祖的徒儿,那不就是她的师叔了!   师祖您这么干,师傅知道不,师姑知道不?   小暖低头去看圆通,却发现他好奇地打量自己,目光淳澈依旧。她微微皱起眉头,这很不对劲儿。   小暖善察言观色,圆通的表情不是装的,他是真得不认识自己。圆通这是怎么了?   不过,小暖没有多嘴,她与师祖聊了几句,便唤来刘守静,给师祖介绍道,“这是小道的师侄刘守静,也随这条大船出海,您路上有事可以寻他,咱们同属道门,出门在外也好有个照应。”   无牙道长笑得一脸感激,“那真是太好了。”   号角吹响,船要开了。   小暖先与师祖道别,目送他登船后,才低声吩咐刘守静,“这位道长和他的弟子路上若是需要用钱、吃饭,你要帮着些。不要太刻意,但要尽量周到。”   这位看着比他师祖还穷的道长,让刘守静升起一股亲切感。师姑给他的银票、金子、玉饰等值钱的东西够够的,帮助这一老一小绰绰有余。刘守静应下,“小师姑放心,守静知道怎么做。”   小暖再次叮嘱道,“该吃吃,该喝喝,平安去,平安回来。”   刘守静行稽首礼,才随着展聪等人上了船。   载着无数希望的大船号角长鸣后,挂帆拔锚,慢悠悠地离开了码头,奔赴远方。小暖看着冲她挥手的师祖和圆通,不禁恍惚。   她想过圆通可能是被师傅救了,但没想到他竟然会跟在师祖身边。   圆通的造化可谓非同一般,他生在皇家,却是由死中生。前十年跟着佛门高僧智真修佛,十一岁跟在道门天师身边修道,集佛道于一身后,他要干啥?   圆通出海了,四处寻找圆通的贺蓝等人要怎么办?   “姑娘,这里风大,咱们该回了。”站在小暖身后的玄舞低声道。   风大是指这里耳目众多的意思,小暖点头,与赵书彦打过招呼,上马车返回第四庄。   马车上,贺风露低声道,“小师姑,方才那位道长就是去年十一月在天师庙挂单的,青冥山三田观的道长?”   贺风露时常跟着小暖身边,也见过无牙道长一次,这位道长虽然貌不出众,却很容易让人记住。   小暖点头,“正是他,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与他相遇。”   贺风露疑惑着,“我记得无牙道长是孤身一人,从青冥山徒步而来的,他何时有了个徒弟?”   “或许是新收的吧,那孩子年纪看着也不大。”小暖不便泄露圆通的身份。万幸的是,大黄跟着玄其和方子宁进山抓兔子了,若是它跟来,圆通就该露馅了。   “无牙道长这个徒儿,一看就有灵性,是个修道的好苗子。”贺风露羡慕着,“怎么就没被咱们先遇上呢,若是他那入上清宫成为第四代弟子,十年后,定名冠龙虎山!”   小暖……   不用十年后,他现在就已经是了。已经离世的张天师不但活着,还收了个弟子,这莫说名冠龙虎山,名扬天下都使得。   “你师祖去了何处?”小暖特别想跟师傅分享这个惊人的消息。   贺风露摇头,“师祖来去如风,弟子也不知晓。”   “姑娘,师道长来了。”车帘外的玄舞惊喜道。   刚想到师傅,师傅就来了!小暖撩开车帘,见到她师傅顶着一头乱发,背着个破包袱,站在路边冲着她笑。   “师傅!”小暖跳下马车,快步奔了过去,贺风露赶忙跟上。   见到徒儿活蹦乱跳的,还穿得这么精神,师无咎露出欣慰的笑容。扶住要行礼的小丫头,师无咎张开手,手心是颗鲜红的樱桃,“九清。”   “徒儿在。”   “为师在路上摘的,你尝尝看喜欢不?若是喜欢,今晚为师就把樱桃树给你扛回来,栽在院子里。” 第一零三一章 师傅和师祖   ,   小暖拿着师傅给的樱桃,鼻子一酸就想哭,“师傅摘樱桃时,被狗追了没”   师无咎得意地笑,“为师跑得快。”   还是被追了,小暖想哭又想笑。师无咎抬手摸了摸她脖子上的刀疤,叹道,“为师算到徒儿有此一劫,却不成想竟如此凶险。”   小暖笑嘻嘻地道,“师傅下次再算到徒儿有难时,徒儿提前穿带上铁甲,任他再锋利的刀枪也不管用。”   师无咎笑道,“铁甲你可穿不动,回头让你三师兄帮你琢磨,弄套轻便的软甲穿上。”   听师傅提到三师兄,小暖心思就是一动。为了些稀奇古怪的念头,建隆帝近来又召见了三师兄两次,小暖觉得三师兄快能脱身了,师傅或许就是为了这个件事儿来的。   进到空荡荡的内院时,小暖解释道,“华嫔娘娘出宫养病,我娘和小草过去照料,大黄进山抓兔子也不在家,等晚上她们回来,师傅就能见到了。”   师无咎这一路走来,当然听说了华嫔出宫的事儿,“娘娘的身体可好些了”   “娘娘脾肺不安,需慢慢调养。”小暖请师傅进门,令玄舞和贺风露守好门窗后,才讲起紧要的事,“师傅,徒儿刚遇到无牙道长,他登船出海了”   “噗”师无咎一口茶喷在地上,他放下茶杯抬袖子擦擦嘴角,一本正经地唤道,“九清。”   “师傅”   “下次再有这等消息,等为师喝完茶再说。”   “是。”小暖又给师傅倒了一杯茶,笑嘻嘻地问道,“您最近跟无牙道长联系没”   师无咎摇头,“他来去逍遥,为师已有两月没他老人家的消息了,就是守静出海的那条商船么”   “正是。您派守静出海,要做什么”小暖好奇问道。   “为师前几日夜观星相,发觉大海之东有异象,便择了他过去探探。”师无咎也不瞒着小暖。   至于是什么异象,又为何选刘守静,这些事小暖不会问,因为师傅说了她也听不懂。小暖接着道,“师傅,圆通跟着无牙道长一起出海,道长还收他当了徒儿,您知道吗”   “噗”师无咎又一口茶水喷出来,咳得惊天动地。   小暖缩了缩脖子,上前帮师傅拍打后背,师傅对不生起,她真不是故意的,她没想到师傅会有这么大反应。   师无咎咳完,靠在椅背上眼神有些发直。   小暖小声问道,“无牙道长救了圆通的事儿,您不知道”   师无咎摇头,“为师只算到圆通的机缘,给他指了方位,却不知他这机缘竟是他老人家。当时你们说了什么,九清一一讲来。”   小暖详细地把她遇到师祖和圆通的事儿讲了一遍,又好奇问道,“师傅卜算不出无牙道长的事”   “他的行踪,天下无人可卜。”师无咎又倒了两杯茶喝下去,站起来道,“九清,为师要走了。过几天有位炼丹圣手入京,待他得见天颜,你三师兄就该从琴鸣山上下来了,到时你和怀充去迎一迎他。”   啊这就走了   师傅要走,一定有他的原因,小暖也不拦着,“徒儿这次受伤,宫里赏了不少好东西,师傅挑两件再走吧”   急着赶路的师无咎点头道,“那为师就不客气了。”   小暖带着师傅到库房挑东西,师无咎利索地装了一包袱金元宝背上,又指了指旁边的几盒药材,“这些给你三师兄,让他给你炼点有用的东西。”   小暖送师傅出门,一会儿的功夫师傅就不见了踪影。小暖觉得师傅这一去,他们师徒怕是有段日子不能见了。   晚上三爷回来后,小暖把事情跟三爷讲了一遍。   三爷分析道,“你师傅能看出的天相,无牙道长应该看得更明白。你师傅派刘守静出海,和无牙道长带他徒儿出海,应是为了同一缘由。”   小暖苦笑,“我觉得这机缘与守静无缘了。无牙带着他的小徒弟去了,师傅赶去,不会是要帮着他的徒孙争一争吧”   三爷摇头,“师无咎没办法追上出海的商船,他去了码头也是枉然。”   水运衙门对出海商船查得极其严格,一艘大船出行,提前十几天就要上交材料、验货、查户籍,确认无误后方可放行。下一艘商船出海,少说还有十日。所以除非师无咎能飞天潜水,否则他只能望洋兴叹了。   小暖却不这么觉得,“我师傅一定有办法的,否则他不会这么急着追过去。”   三爷言道,“师道长急急赶去,应不是为了追船,而是他布置了什么后手,如今事情有变,需要立刻更改。”   确实更可能是这样,小暖拍起马屁,“三爷言之有理。”   三爷宠溺地笑了,“你啊事情既然忙完了,就在庄里养几天”   “好,三爷是明天轮到休息了吧”小暖乖乖应了。   娘亲和妹妹天天往第五庄跑,小暖忙着铺子和商队出海的事儿,只过去问个安便出来。现在铺子里的事儿已经交给了展柜,商队也出了海,她可以放心休息几天,去看美人婆婆了。   三爷点头,“明日我与母妃在庄中抚琴。”   “我泡茶搬椅子”小暖眼睛亮若明星,她很久没听三爷抚琴了。听说,美人婆婆的琴技犹在三爷之上,他们母子合奏,她有耳福了。只想着,小暖就笑成了小傻子。   就这么喜欢听琴吗三爷含笑起身,“天色不早,我先回了。”   不想两人走到堂屋时,秦氏却道,“方才李老夫人送了信来,明天李家姐妹和周姑娘要过来帮咱们锄草,这可咋办”   第四庄田里的棉花已经长到膝盖高了,前一阵浇了一水,棉花田里出了一层密密的小草眼儿,确实该锄草了。   但李家千金和表小姐过来,可不是真的为了锄草。不管是不是为了锄草,她们过来也只能锄草   小暖拦住欲开口的三爷,言道,“明日小草继续过去跟着娘娘学画,女儿陪着娘在家接待李家姐妹。送她们走后,咱们再去第五庄一起用饭。”   也只能这样了,秦氏点头。   送了三爷出庄时,小暖低声问道,“方才三爷是想说,你有办法不让李家姐妹过来吧”   三爷点头,她们此行不是意在母妃就是他,三爷不想让她们来给小暖添乱。   小暖笑了,“不管是为了什么,她们都是打着拜访我们的名头来的,你现在公务繁忙,不必理会这些琐事。三爷放心,应付她们对小暖来说,小菜一碟。”   那些关在宅内的女人,自然比不过天天在外见世面的小暖,三爷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不要在意她们说什么,她们那些条框规矩,与你我无关。”   小暖甜甜地笑了,“明白” 第一零三二章 四美人   李家姊妹来第四庄做客时,不只带着她们的表姐周琼华,还带着柴玉媛的表妹,赵紫萱。   李奚然膝下有三女,长女已外嫁,次女李秋阳与庆国公的长孙赵鹿崖定了亲,三女李秋彤待字闺中。这赵紫萱正是赵鹿崖的亲妹妹。   小暖家与柴玉媛关系不好的事,尽人皆知。所以李家姊妹冒昧带着赵紫萱前来,也是有点不好意思。向来寡语的李秋阳主动解释道,“紫萱今早过来玩,得知我们要来此处,非要跟着。还请安人勿怪罪。”   见模样俊俏赵紫萱怯生生地看着自己,秦氏得体地笑道,“赵姑娘不嫌弃咱们这庄子土气,随时可以过来玩。”   十四岁的赵紫萱连忙道,“这里圣上都来过两次,怎么会土气呢。”   “种田的庄子,总归是土里土气的。”秦氏挺直腰杆,“以后有空,请你们去燕归巷家里玩儿。”   遇到与柴玉媛有关的人和事儿,娘亲总是比平时更要强些。秦氏说了几句就去安排农事,小暖请了四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进了主院。   虽说她们是来锄草的,但也不能够刚来就下田,吃个瓜果、喝杯茶、聊聊天总要有的。   赵紫萱吃了一颗桌上碟子里樱桃,赞道,“这樱桃大又圆,真好吃。”   李秋彤笑嘻嘻地问,“这樱桃是晟王送过来的吧?我爹爹也得了一小篮,滋味跟这个一样。”   天章阁乃是重臣汇聚之地,福利自然非同一般。四处进贡的好东西,建隆帝大多会赏一份过去。昨日李奚然和晟王都在天章阁当差,得了樱桃也正常。   不过建隆帝赏的樱桃不多,李奚然也只得了两碟子。如今摆在小暖桌上的,正是两碟子。   周琼华完美又带些凌厉的杏核眼望着手中的樱桃,晟王得的樱桃全给小暖送了来,着实让人羡慕。   晟王那样冷情的人,居然会这么大方。陈小暖能入了他的眼,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小暖解释道,“这不是王爷送来的,是我娘昨日去给娘娘请安时,娘娘给的,周姑娘待会儿带些回去吧。”   也就是说,她家除了这两碟子,还有更多的御赐樱桃!那这樱桃便不是圣上赐到天章阁的,而是圣上送到晟王别院,给华嫔娘娘吃的。   华嫔独得盛宠,此言果然不虚。天下奇珍异更果尽陈桌上,供她挑选。周琼华又吃了颗樱桃,越发好奇华嫔生得何等模样,自己与她比又如何。   周琼华正想借机问起华嫔,却被赵紫萱把话题岔开了。   赵紫萱听到小暖肯给自己御赐的瓜果,就知道她不讨厌自己,笑得开心极了,“多谢郡主,郡主叫我紫萱就好。”   “这可使不得,若是让郡母知道,该说我不懂规矩了。”小暖一本正经地道。   赵紫萱是柴玉媛的表妹,比小暖高一辈,以姑娘相称还可以,若是叫名字就不妥了。   赵紫萱突出一粒樱桃籽,笑道,“咱们各府小姐妹相交,从来不论夫家辈分的,否则就真的大乱套了。”   随后,李秋彤和赵紫萱叽叽喳喳地说着京中哪家的姑娘嫁给了哪家的公子,让还未出家的妹妹成了交好小姐妹的姑姑云云。周琼华和赵紫萱听了笑得东倒西歪,小暖却没听出哪里好玩,便专心吃樱桃,想她师傅现在在忙什么。   坐了两盏茶的功夫,话题刚经由小草转到华嫔娘娘身上,秦氏便带着几把锄头进来了,“秋阳,你看这个跟你们在家中用的一样吗,重不重?”   李家姐妹在家时,也偶尔拿拿锄头,帮着祖母种菜。李秋阳上前接过,笑道,“正合用。安人,咱们现在能下田了?”   “现在日头不烈,若是待会儿再去,怕把你们晒坏了。”秦氏笑道,“周姑娘和赵姑娘也去么?”   俩人立刻点了头,戴上围帽拎着锄头跟随秦氏母女出院子,到了田边。   几百亩的棉花望过去,还是非常可观,也非常喜人的。周琼华望着旁边的凉亭,问道,“圣上和皇子们下田时,皇后娘娘便带着公主们歇在那里?”   小暖点头,觉得周琼华对宫里的事情,似乎颇感兴趣。她想入宫为妃?这是周家的意思还是她自己的?   既然这里是皇后娘娘所在之处,那么面前这些棉花,就该是圣上种的了。周琼华拎着锄头到了田边,率先下地干活,李家姐妹和赵紫萱也跟上了。   本来打算引她们去旁边的秦氏,只得折了回来。   几个娇生惯养的小丫头,穿着及地长裙,哪是干活的样子。下田走了不过两丈,踩倒锄断的棉花便过十棵了,秦氏心疼得不行。   李秋彤非常不好意思,“我们手笨,让安人和小暖姐姐见笑了。”   小暖带着浅笑,“见笑不见笑还是其次,这几畦棉花是圣上带着皇子、皇孙亲手种下的,说不得圣上秋天还会过来摘,还是要小心些为好。”   周琼华咬咬唇,有些不安又有些气恼。   听到这是圣上亲手种下的棉花,李家姐妹可不敢再往前走了,退出来放下锄头,苦笑道,“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看似简单的活计做起来也不易,我们还是不要糟蹋庄稼了,否则让祖母知道,该生气了。”   小暖引着她们去旁边的凉亭歇息,赵紫萱望着田庄西去的小路,引入正题,“郡主平日就是通过这条小径去给华嫔娘娘请安么?”   小暖点头,“也不是每日都去。”   “那今天后晌去吗?”赵紫萱两眼热切地望着小暖。   她们果然是冲着华嫔来的,小暖笑得一脸热情,“今天我陪着你们玩,明天再去。”   别啊,下午就去吧!我们也好跟着一起去。赵紫萱失望地垂下眼角,她以为小暖会带她们一起去的。不是都说小暖喜炫耀又不懂规矩吗,这不正好是炫耀的大好机会吗。   小暖不带她们去,李家姐妹虽失望,但也在意料当中。她们与小暖接触得多,知道她不似外边传闻的那样肤浅。既然去不了,该给华嫔带的话,还是要让小暖带到的。   李秋彤笑嘻嘻地道,“前日祖母进宫去拜见太后,太后还关心着娘娘的病情,说她不再宫里,见一面也不易。”   太后会惦记华嫔?小暖心中冷笑,“晟王每日进宫时,会将娘娘的病情向太后禀告,太后昨日还因娘娘病情见好而开心呢。” 第一零三三章 梅花雪   太后会因为华嫔的病情见好而开心?骗鬼呢!李家姐妹不信。   太后会想见华嫔?骗谁呢!小暖也不信。   你胡说我就胡说,看谁说得假。小暖弯起眼睛,甜甜地笑了,李家姐妹也陪着她笑。现在除了笑,她们还能说什么?   她们两边说的都是假话,周琼华看得明明白白的,她又捏了个杏儿剥开,取出立边的杏仁放在一边,慢慢吃着。明知道说的都是假话,却谁也不拆穿谁,反而比谁笑得更开心,京里果然都是怪人怪事。   因为小暖笑得太开心,久不开口的李秋阳忍不住了,想打击她一下,顺便看看她会怎么应对。   “太后这两月来经常召方挽秀进宫,似乎很中意她的样子。”   狂吃樱桃的赵紫萱终于找到了她能插话的机会,“就是,上次太后赏了她不少好东西,挽秀还送了我一只南海粉珍珠制成的珠花,很漂亮,下次戴给你们看。”   李秋彤知道姐姐的意思,顺势道,“太后对方家姐妹很照拂,她们的教养、婚配,太后都放在心里。”   她们这么看着自己,是几个意思?以为她没听说京里人都在传太后有意把方挽秀塞给三爷做侧妃吗?还是想打击她?   小暖依旧笑着,“秋彤所言甚是。太后娘娘是很喜欢方挽歌、方挽离和方挽秀这三姊妹。”   这话说的几个人都笑不出来了。因为被太后照顾的方家三姊妹,死了俩了,还都是不得善终,小暖这意思是方挽秀也会这样?   可这话,实在是没办法说出口啊。李秋阳微微笑着,陈小暖这个想说就说、又很会说的性子,很合她的胃口。人家什么都说了,你也听明白了,但你就抓不住人家的把柄,你能怎么样?!   若是她有这样的本事,祖母就能放心让她出嫁了。   周琼华见此,径直问道,“郡主,琼华听闻京中有意将姑娘送进晟王府,与郡主做姐妹的人家不少。不知郡主中意哪一家?”   这话问得实在不够圆滑,却很合大家的胃口。众人盯着小暖,等她回答。   小暖还是笑吟吟的,“这我说了不算,得看王爷的意思。周姑娘若是感兴趣,不如去问王爷?”   问晟王?她想,却没那个胆子,周琼华也败下阵来。赵紫萱见此,连忙叉开话题,说起京中各府里的新鲜事,气氛才又热闹起来。   待到四人离去后,小暖和秦氏收拾了收拾,赶去第五庄吃饭。第五庄不同于种满庄稼的第四庄,庄内绿树山石掩映成趣,小路旁花团簇簇,其上蜂蝶翩翩,格外的雅致清幽。   秦氏觉得这样挺好,不过,她还是指着路旁的一片不知道是啥的小草,嘀咕道,“这里该种韭菜或小葱,照样绿油油的,不光好看还能吃。”   小暖也觉得有很道理,“那就让花匠们琢磨几种好看又好吃的蔬菜种上。”   秦氏连忙道,“那倒不必,娘就随口一说,劳人家费那个功夫干嘛。”   “咱们雇他们来做事,让他们照着咱们的意思把庄子收拾得更好看,是他们应该干的。他们能研究出好看又好吃的新品种,也是他们的本事,还可以流芳后世呢。”   两人说着话,进了大内侍卫和太监层层把手的内院,大黄已经蹲在院门口迎着她们了。   小暖弯腰接过大黄叼在嘴里的兔子,她现在开始担心大黄哪天一个劲儿用不好,这兔子就被它咬死吃了。   虽然没啥过人之处,但这胖兔子可是华嫔娘娘的宠物啊。小暖用力呼啦呼啦阿宝脖子上,被大黄咬得乱七八糟的毛,“大黄,娘娘和小草她们呢?”   大黄头前带路,穿过两个小院,回到一株青松盆栽边,卧下不动了。盆栽对面的走廊里摆了一大一小两张书桌,华嫔正在教小暖作画,三爷靠坐在旁边的的栏杆上看书,少有的闲适。   见她们来了,华嫔抬眸一笑,顿时将母女俩的魂儿勾了去。三爷见小丫头望着母妃,眼里全然没有他,竟一点不觉得吃醋,反而很开心。   “华玉,去把雪水取来。”华嫔见人齐了,便吩咐华玉去取水烹茶。   京中喝茶讲究,不同的茶叶、不同的季节要配不同的水。山泉水、荷叶水、海棠滴露、雪水等收集好了放在冰窖里,需要饮用的时候再取出来煮不同的茶叶,喝的不只是茶,更是个意境。   这东西收集起来费劲儿,放着更费劲儿,喝着却没多大差别。不过深宅大院的女人们活得精致又无聊,以此消磨时间还雅致,是个不错的选择。   美人婆婆挽衣袖,露出一双白若霜雪、红似丹蔻的手为她们煮茶,再一一摆在她们面前,清冷的目光中含着些许期待,抬手请她们饮用。   便是这杯里是刷锅水,她也喝得心甘情愿。小暖有模有样地闻了闻,嗯……啥也没闻见;又有模有样地抿了抿,只觉得滋味不错,该说什么呢?   正在她挖空心思地想着该怎么表达一下这茶好,哄美人婆婆开心时,娘亲和小草又捷足先登了。   “‘坐酌泠泠水,看煎瑟瑟尘。’看着娘娘煮茶,我终于领会了这两句诗的意境。”秦氏夸奖华嫔煮茶的样子优美,还引用了前人的诗句,显然是提前做了功课的。   小暖……   小草喝完,夸奖茶的味道,“这雪水是从梅花瓣上取的吧?茶中还带着梅花香呢,真好喝。”   华嫔赞许地点头,“正是。”   说罢,几双眼睛同时望着小暖,三爷的目光尤为期待。小暖压力山大,另辟蹊径道,“这茶叶在茶杯中展开旋转,似美人翩翩起舞,好茶!”   华嫔笑了,“嗯,确实是好茶。”   三爷忍笑,“这是你前几日送过来的,忘记了?”   得,想夸娘娘,结果把她自己夸了!小暖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秦氏替闺女解释,“这茶叶是赵书彦从外地带回来的极品好茶,小暖没舍得喝,全给娘娘送过来了。”   赵书彦这个人,经常听秦氏母女提起呢。华嫔笑着问小暖,“前些日子贤妃说的那处铺子,赵书彦可买了?”   说起这个,小暖就有话了,“买了,那里地段好,房屋也是新建的,清空了旧货再刷墙订上货架,就能开张了,赵大哥说准赚不赔。三爷也在铺子里入了两股,就等着年底分红呢。”   华嫔含笑夸奖道,“还是我家小暖能干,帮晟儿入股了这么赚钱的铺子。”   “我家小暖”这种说法,是秦氏经常用的。娘娘一用,小暖的脸立时就红了,激动莫名。待华嫔和三爷去取琴时,小暖才缓过来,低声问娘亲,“那句诗您是啥时候学的,啥意境?”   秦氏美滋滋道,“你送茶叶的时候,我开始找了。不错吧?”   佩服!小暖拱拱手,又问小草,“这茶水我咋没喝出梅花味儿,你跟大黄换舌头了?”   小草得意地抬起小脑袋,“重华宫里能让收集雪水的,除了梅花上,还有哪儿?”   小暖……   佩服!!!/13_13675/ 第一零三四章 臣有本!   至于李家姊妹为什么说太后要让华嫔娘娘回宫的假话,三爷心如明镜。   “严景的事闹得宫里人心惶惶,想让母妃回宫的不是皇祖母,而是贤妃。”   后宫内,能让暴躁的建隆帝心情尽快平复的只有华嫔。华嫔若在宫中,建隆帝心烦时也能有个去处,别人不会因此受罪。她不在宫内,建隆帝就是条逆鳞的龙,谁遇上谁倒霉。最倒霉的,当然是贤妃与柴严景。   小暖也明白了,“是皇后想卖个人情给贤妃吧?她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呢。”   七皇子的身份尴尬后引起的连锁反应中,得实惠的就是剩下的皇子们了。   小暖凑到三爷面前,低声问道,“这次的事儿,是易王做的吧?”   “二哥什么也没做。”三爷挑了一下琴弦,“还听不听琴?”   “听!”小暖立刻跑到一旁的椅子上舒服坐好,托腮望着三爷,等他抚琴。   易王什么也没做的意思,就是他没有推波助澜,但也没有出手制止此事,而是坐山观虎斗。   这个态度,在皇家已经是难得了。皇家哪有什么真正的兄弟情,不趁机踩死你就不错了,三爷这次,不也是没有插手么。   望着抚琴的三爷,小暖满足地笑了。还是这样好,三爷不想当皇子,她的儿子们将来就不用为了一个位子争得头破血流了。   当权臣,可比当皇帝要来得舒服。   不远处的凉亭内,跟秦氏一起做针线的华嫔听到琴声,转头看过来。见到儿子自在抚琴,小暖满脸享受地听着,嘴角便噙了一抹浅笑。   虽说他俩的位子错了,但这样也不好。晟儿过得开心,她就知足了,华嫔目光坚定地望着北方,握紧了绣了一半的锦帕。   大黄觉察到华嫔的不对劲儿,转头看过来。华嫔顺势将手放在大黄身上,温柔地替它顺毛,大黄立刻闭上眼睛,又舒服地在地上躺直了。   “那,娘娘要回宫吗?”秦氏回家后,担忧地问。   小暖笑了,“现在朝廷都在为圆通和七皇子的事儿烦心,没人再提娘娘的事儿,娘娘干嘛要回宫受气?再待一个月再说吧。”   秦氏一听就高兴了,“这样好。”   就如小暖所言,宫里和朝堂上为了圆通和七皇子的身世之谜吵得不可开交,郑春凤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柴君岳的伤也愈合了,可终究是伤了元气,成了个见不得风病秧子。   第五庄的华嫔,气色越来越好了。小暖家的棉花长得比腿还高时,王函昊离开济县进京了。   见到他,秦氏赶忙问,“你咋跑来了,翠巧和平姐儿咋样?”   胖了一圈的王函昊笑得满足,“大人和孩子都好,翠巧出了月子,有平姐儿她奶奶和姥姥照看着,我想着夫人这里需要用人,就赶过来了。”   王函昊是庄子里手艺最好的花匠,也是对棉花最有研究的一个。第四庄里的棉花是四个庄子里最多的,这是他该在的地方。   研究怎样才能让棉花多挂果少落桃儿,是除了老婆孩子之外,王函昊最上心的事儿。   “这一晃就一个月了。”秦氏感慨着,平姐儿什么模样她还没见着呢。若不是华嫔出宫,她们早该回去了。   秦氏问起第一庄、秦家村和南山坳的大小事儿,出来这么久,她真的想家了。   腿上的伤已经痊愈的绿蝶脚步带风地走进来,在小暖耳边道,“蒋如晦又盯上程家了,听说他正在拟折子,下次上朝时就会参程无介一本!”   御史台的御史们折腾了一个多月的七皇子血脉之事,也是查不出什么蹊跷,便开始转移目光,关注其他事情,蒋如晦自然又将目光集中在程家,他手里可握着程家不少罪证,这一状,定能告的下来!   因为上次的事儿,羽衣坊损了大掌柜和商誉,再加上小暖和秦记的合击,内忧外患之下,生意一日不如一日。   外边事儿多,程家事儿也不少。程夫人觉得自己的身体可能拖不了多久了,想加紧时间把家里两件棘手的事办了。   一件是她的女儿程若云和新科状元卢林平的亲事,一件是程小六的亲事。   程若云和卢林平的亲事,是神女有意襄王无心,一时半刻也订不下来。程夫人死后,程若云一年之内不能议亲,这亲事也就等于黄了。所以程夫人很急,开始动用歪门邪道的手段,逼迫卢家。   这项罪证,已经被小暖交给蒋如晦了。   因程小六滑得像条泥鳅,程夫人几次下手都没除掉他,就想着给他订门糟心亲事,以免她死后,程无介给他相看个好媳妇,将他扶起来。   可这糟心又看起来不错的人家,程夫人挑了好几个,程小六就是耍横装傻,柴智岁那几个蠢货也从中作梗,硬是订不下来。   这件事的证据,小暖的手下也搜集得差不多了。   因为这两件事,程夫人又生了不少气,命更快没了。   小暖低声道,“再给蒋如晦递点消息,给他添点底气。”   绿蝶会意,“姑娘放你,该送的都送过去了。这一次,保证让程家名誉扫地。”   “干得好!”   绿蝶得了姑娘的夸奖,脸上都笑开了花。   三天后,天还没亮时,蒋如晦就从家里出发了。这位穷得连轿子都没得坐的御史大人,揣着厚厚的折子,带着许多人的期待,快步走向城北的皇宫。   早朝上,还有御史在探讨七皇子出生时的细节,建隆帝的火拱得脸上直冒火痘。待御史们吵完,大臣们又无事可奏,建隆帝终于要退朝时,蒋如晦托着厚厚地折子出列,跪倒在地大声道,“臣有本上奏!”   听到他有本,建隆帝额头的青筋就蹦了出来,却也只得压着性子道,“呈上来!”   德喜将蒋如晦的折子取上来呈给建隆帝,建隆帝烦躁地打开一看,眉头就展开了。   这个不是告他儿子不是他儿子的,而是程无介的妻子不拿程无介的儿子当儿子的!好,非常好!   “臣参天章阁大学士、右相程无介治家不严,纵容其妻郑氏残害家中妾室,虐待庶子;纵容其内侄郑笃初胡作非为,欺行霸市!”   蒋如晦伏地,痛声道,“一室不扫,何以扫天下?程大人身不休、家不齐,何以为百官之表率?请圣上明察!” 第一零三五章 坐山看潮头   家丑不可外扬,当蒋如晦在朝堂上慷慨激昂地把他的家丑一件件摊开时,程无介的脸都绿了。   不可能!他夫人虽然脾气不好,但绝不会要杀了小六,她天天在自己面前维护小六。小四也不是夫人杀的,他是出去与人吃酒结仇,被人用棍子打死的!   怎么可能,家里那几个妾室都是病死的,不是夫人害死的!   郑笃初干事的手段向来干净,不可能让蒋如晦抓住这么多把柄!   蒋如晦举出的这些陈年旧事的人证物证,让程无介想反驳都不成!   程无介恨不得将三爷的后脑勺瞪出一个洞来。枉他还称大丈夫,竟行此等小人行径,真真是让人不耻。   朝堂之上,不管跟不跟右相一党的朝臣,都只能默默听着,程无介都无话可说,何况是他们。再说这事儿他们也不好插嘴,谁能想到,程夫人能狠辣如斯,杀宠妾也就罢了,连庶子都杀呢。   蒋如晦咔咔咔地说了半天,御史们听明白后,出列纷纷跪在蒋如晦身侧,肯请建隆帝肃朝纲,树正气。   龙椅上的建隆帝,此时只觉得两个字:痛快!   “准!”   御史们只要不盯着他家,朝堂百官盯着谁他都没意见,最好一个挨一个查到底。况且程无介的夫人行事也太过歹毒了,这等妇人不责罚,不能平民愤!   建隆帝一直觉得郑美凤不够柔顺,看来是郑家的家风出了问题。一家家风不正,累及子女后代,并非小事。   建隆帝当朝斥责程无介,责其回府教妻、清整家风后,又语重心长的道,“朕听闻程小六不学无术,如今看来不是他不想学,而是不敢学、不能学吧。生子不教,卿之过也。”   程无介无地自容,不过脑袋里琢磨的不是教妻,而是怎么让晟王和陈小暖过不痛快。   不过郑氏这毒妇害他丢尽了脸面,不能不管。   程无介黑着脸回到内院,将建隆帝摔在他脸上的折子,狠狠摔在郑氏床上,骂道,“你做的好事!”   郑氏忍着咳得发疼的胸口,翻开折子看了一半,便一口血喷在其上,两眼一翻气撅了过去。   “程夫人晕倒后,程家乱做一团,程无介请了白梓烨过府为程夫人诊治,城里有名的郎中也都请了去。在国子监读书的程老五也回府了,看样子程夫人真不成了。”绿蝶将打听的消息告诉自家姑娘。   小暖并不觉得程夫人可怜。蒋如晦告的事,桩桩件件都是真的,程家死在她手下的妾室和丫鬟就有十几人之多,还有程家庶子程小四,以及被郑家害得家破人亡的商户若干,这样的毒妇死了也是要下地狱的。   小暖吩咐道,“现在开始,跟程家有关的事,咱们都不要插手,羽衣坊让它多撑几天,等风头过去自然有人吞了它。你去提醒王全桐一声,待左相和建王他们派人去右相府问候时,让他也去表示表示。”   绿蝶应了,又提道,“秦记那边,也去说一声?”   小暖摇头,“不要干涉秦记的事儿,他们在暗中,做什么都不会牵扯到咱们和三爷身上。”   待绿蝶出去后,华嫔肯定小暖的做法,“你让王全桐跟着左相府的步调做事,这一招很是聪明。程无介不能将上门的人赶出来,否则就是他失礼,再大的气他也只能憋着。”   最近华嫔比往日话多了,她似乎在尽她所能,教小暖怎么做事。所以每当她开口,小暖都认真听着。   华嫔继续道,“程无介请白梓烨过府为其夫人诊病,别有用意。程夫人病入膏肓,便是华佗在世也难妙手回春,请御医过府只是让人知晓他的态度罢了。白梓烨每日为郑春凤请平安脉,程无介请他过府,是要通过白梓烨,让郑春凤知晓程夫人的情况,然后在圣上耳边替程家美言几句。”   “圣上早朝时虽斥责了程无介,其实程家的家事他并不在意,只是想以此转开朝官和御史们的视线罢了。郑春凤在他面前软语几句,他得了台阶,明面上不会怎样,但暗中给程家些好处,以示安抚。”   “暗中的好处才是真正的实惠。程家三子程贤文到了入仕的年纪,早朝上被圣上提起的程小六,都可能是圣上提携的对象。至于最终是哪个,端看圣上的心情。”   “郑春凤仗着她肚子里的孩子,做事有恃无恐。她必定会哭哭啼啼地请建隆帝放她出宫,亲自去探望病重的姑母,一边为程家讨好处,一边为她自己谋些便利。”   华嫔一边调香,一边言道,“此番她却要失算了。因为她闹得狠了,她的倚仗就要没了。”   接下来,有一串人要倒霉了。小暖连连点头,三爷料事如神,原来根儿在华嫔这儿呢。华嫔不言不语,事情却看得非常明白。她被太后和皇后记恨了这么多年,还能活到现在,也不只是美貌。   “娘娘,接下来小暖该怎么做?”小暖虚心请教。   华嫔抬起调好的香嗅了嗅,温和道,“风浪已起,你不必再推,它也不会停,只管坐山看潮头就是。”   坐山看潮头啊,她喜欢,本来还准备弄跟鱼竿趁机钓几条鱼的小暖,决定听从美人婆婆的建议不钓了,只看着。   果如华嫔所料,白梓烨第二日去揽月宫给郑春凤请平安脉时,主动打听了姑母的事儿。听说姑母吐血昏迷,郑春凤的怒气立刻就起来了。   她跑去慈宁宫,请太后准她出宫探望姑母,太后当然不许,好言安慰她一番,让她在宫中安胎,说圣上自有安排。   华嫔说得这些,太后当然也想得到。但是郑春凤想不到,她忍了两天,终于沉不住气了,托着大大的肚子冲到宜寿宫,希望建隆帝再派御医、赐良药去程家为姑母诊治。   建隆帝刚在朝上责骂了程无介教妻不严,觉得这样的毒妇死了最好,怎么可能赐药。可娇滴滴的美人在他面前哭泣,着实让建隆帝怜惜。他和颜悦色地哄了几句,话外之音便是不会因此疏远了程无介。   论理,郑春凤该见好就收的。可她没这眼色,又哭闹不休地想回重华宫。   这样的蠢笨美人儿,建隆帝就不爱了。他冷着脸将郑春凤赶出宜寿宫,令她好好养胎,闲着没事莫四处乱跑。/13_13675/ 第一零三六章 闭月羞花   建龙帝让郑春凤好好安胎,就等于禁了她的足。   郑美人心里憋屈,在揽月宫来回转圈,与德妃拌了几句嘴。   郑春凤脾气大,但吵架哪是德妃的对手,被德妃怼得说不上话后,郑春凤回了自己的侧殿打砸东西出气。   哪知她这一闹,竟动了胎气,郑春凤吓得抱着肚子,蜷在榻上直呼传御医。   发现郑修仪已见了红,揽月宫的太监连滚带爬地到了宜寿宫请圣上。白梓烨到了揽月宫,给郑春凤看诊后,也是大惊失色,他使劲毕生所学,郑娘娘肚子里的孩子还是掉了下来。   听说掉下来的是个成型的男婴,太后禁不住这打击,心疼得晕了过去。   他的母后,他的九皇儿!   建隆帝博然大怒,直接就要命人将白梓烨拖出去斩了。他天天为郑春凤诊脉,天天说胎象平稳,怎么忽然孩子就保不住了!杀了白梓烨也不能解恨,建隆帝还要诛他三族!   是皇后劝着建隆帝先将白梓烨关起来,审问清楚后再做定夺,这位御医局的提举大人才暂时保住了姓名。   听闻郑春凤滑了胎,苟延残喘的程夫人不甘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被圣上责令在家教妻的右相,丧妻了。   程夫人也是一品诰命,死后理应隆重举丧厚葬,但她死得不光彩,又赶上郑春凤滑胎失了皇子,程家不敢折腾,丧事办得低调再低调。   派人去程家吊唁后,小暖与三爷、华嫔分析局势。小暖言道,“郑春凤滑胎,程夫人也死了,郑家与程家再也不是焦不离孟的好兄弟了。”   华嫔美眸带着疑惑,“‘焦不离孟’典出何处?”   小暖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她忘了这是后世才有的成语,用得早了。   三爷的手指轻轻落在她的额头上,“你越发长进了,不只乱用成语,还会自创了。”   小暖苦哈哈地捂着额头,自创成语的本事,她真没有啊。   华嫔拉下小暖的手,替她揉了揉额头。华嫔近来每日调香,手指上带着似有似无的香味,小暖陶醉了,恨不得贴在华嫔身边闻一辈子。   三爷第一次醋了,他一把将小暖拉倒自己身边。见母亲揶揄地看过来,三爷尴尬了。   小暖替他解围,“三爷,我的头发又乱了?”   三爷颔首,抬手细细为她整理耳边的碎发,一根都不放过。小暖被三爷摸得脸都红了,偷眼看旁边的美人婆婆。   华嫔含笑递上几盒香,“这是我刚调好的,这盒红色是你娘的,粉色是你的,绿色是小草的。”   用香,是大周人最为奢侈的爱好。不只女子,大周男子也用香,越是有钱的人家越讲究香的品味。闻香识美人,嗅香知家世。   大周每年在香料上花掉的银子,比用在衣裳上的多数倍。   华嫔善调香,这几日她一边指导小草作画,一边调香出自华嫔之手的每一款香都叫小暖欲罢不能。她不惜重金从外边买了许多上等香料送到华嫔面前,让她调着玩。   没想到这些香中,还有她们的。小暖拿着香盒惊喜不已,又觉得心中不安,“娘娘?”   华嫔微微点头,“我要回宫了。”   宫中大乱,就算建隆帝想不起来,太后和皇后也定会召她回宫,做建隆帝的出气筒。   小暖心疼着,“娘娘回宫后不必忍着,今非昔比,有三爷替您撑腰呢。小暖给您备几箱碎金子和银子带上,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别委屈自己。看谁不顺眼了您就说,我们替您收拾他!”   她看着最不顺眼的,就是建隆帝,但这个人不能让晟儿和小暖帮她收拾了,得她自己来。   华嫔暖暖地笑了,“有晟儿的舅父送来的银钱,我在宫中并不缺吃用。不过,小暖弄几箱精致的金银角儿和小玉饰给我带上吧,这些短不得。”   别的她不行,但钱她有的是,小暖响亮地应了。   听到华嫔要回宫,小草顿时眼泪汪汪的,秦氏难受得说不出话。   华嫔揉着小草小手,温柔地道,“能跟你们住这一段时日,我已知足。你们在京中滞留多日,也该回乡准备收麦插禾了。”   这样的日子以后还长着呢,秦氏不敢多说,撑着笑道,“新收的麦子碾皮熬的麦粒粥可好吃了,过几天我收了麦就给您送些过来尝尝。”   华嫔点头,对旁边用大爪子按着阿宝的大黄道,“阿宝我不带回宫了,大黄帮我照看吧。”   大黄用爪子扒拉了扒拉胖兔子,甩甩尾巴。   秦氏连忙道,“还是让阿宝回去陪着您吧,庄里不缺兔子。”   华嫔淡笑,“它在宫里,已没了用处。”   百兽园遇刺之前,建隆帝喜欢动物,后宫的女人们为了讨他欢心,都跟着养。现在百兽园的奇珍异兽都失了圣心,后宫里的猫猫兔兔更没了利用价值。   不只宫里,大臣们准备圣寿时献给建隆帝的奇珍异兽都没用了。   天家喜好引领着京中潮流,建隆帝不爱了,京中的奇珍异兽馆的生意大不如前,前两天还吵到十几万两银子的白犀牛,这会儿断崖式下跌了十万两,也无人问津。   天下百兽该感激远在皇陵的大皇子柴严昌才对。   不过天下百兽怎么样小暖不知道,但她知道揽月宫的德妃,位子怕是保不住了。   华嫔娘娘回宫这日,破天荒地化了盛妆。本来皎若云间月的华嫔点上桃花唇,眉梢染晚霞,双眉赛远山,看一眼便倾国倾城。小暖第一次知道一个人可以美得这么惊心动魄,闭月羞花也不过如此。   娘娘这是怎么了?她一向不喜以美貌示人的。   华嫔对着发呆的母女三人莞尔一笑,“小暖,晟儿以后就交给你了。”   小暖被华嫔笑得丢了魂儿,待她回神时,华嫔已经上了建隆帝派来的马车,走远了。   “娘娘这样,真是太好看了。”秦氏喃喃道。以前娘娘都是脂粉不施,她就觉得够美了,现在娘娘装扮上,真是要人命啊。   “我要把娘娘画下来!”小草握着小拳头,信誓旦旦地说。   小暖却觉得娘娘这样很不对劲儿,总觉得娘娘心态变了,似乎要干什么大事情。   而且小暖觉得,华嫔要干的,一定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她,要干啥?   妙书屋 第一零三七章 华嫔的计划   太后病倒后,感到力不从心,终于把她握了大半辈子的后宫实权交给了皇后。皇后除了心头大患,又掌了大权,近来的焦躁一扫而光,有条不紊地搭理六宫诸事,当然,揽月宫的事儿她不去管,也不去招惹建隆帝,只每日让御膳房炖些去火的汤送去。   不只皇后,六宫嫔妃个个恨不得变成隐形人,生怕建隆帝拿她们出气。   所以,听闻建隆帝召华嫔回宫,六宫嫔妃嫉妒之余又幸灾乐祸,能让建隆帝消火的人,总算是回来了。   华嫔回宫时,揽月宫中摆了祭坛,玄妙观的王怀充和永福寺的慧清正在为郑春凤肚子里流掉的皇子做法事超度   ,诵经声飘满御花园,却只让人觉得害怕。   因为建隆帝杀了几个揽月宫的几个太监宫女,为他那未曾谋面便丧命的皇儿陪葬。建隆帝的怒火哪是几个宫人的血就能浇灭的,揽月宫的德妃、郑修仪,大理寺的白梓烨,右相程无介都坐卧不宁,各自奔走着。   宜寿宫内的太监宫女们噤若寒蝉,刚平静了不过一盏茶的建隆帝,猛地把桌上的奏折扫落,怒吼道,“朕用几十石俸禄养的,都是废物,废物!”   太监宫女们吓得跪了一地,德喜跪在地上整理奏折。终于听得门外的太监报道,“万岁,华嫔娘娘在宫外求见。”   建隆帝眉头依旧皱得能夹死蚊子,“朕不召,她就不知道回来!宣!”   他这“宣”字一出口,殿门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殿外的阳光照进来,建隆帝不适地眯了眯眼,向外看去。   什么滔天怒火,什么丧子之痛,都在华嫔娴静的身影出现在宫门口时,便消得无影无踪了。身着水绿色宫袍的华嫔,莲步轻摇,款款而来。不同于近十年来的寡淡,她的容颜美艳无双,若云中走下的仙子。她身上水绿色的宫袍,头上微微颤动的金步摇,若那三月三翩翩而飞的蝶儿,将建隆帝拽回二十四年前。那年三月三,建隆帝站在湘子桥畔,见了一眼身着绿罗裙的华淑,便升起浓浓的占有欲,这美人是朕的!   建隆帝又找到了年轻时的激动,几十年过去了,她的不老容颜添了韵味,更胜往西,但他却垂垂老矣。   建隆帝被喜悦、怅然等各种情绪充斥着,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半晌才冷哼道,“爱妃终于想起回宫了!”   建隆帝的声音虽不温和,但已消了大半的火气,德喜动作极快地捡起地上的奏折,带着宫女太监们退出大殿,将这里留给华嫔娘娘。   华嫔不惧建隆帝的怒火,不急不缓地道,“没有万岁宣召,臣妾不敢回宫。”   她若寒梅般的声调带了委屈和胆怯,立刻抚平了建隆帝的怒意。看到没,朕的美人儿,时时刻刻将朕的旨意摆在第一位呢。   建隆帝起身,亲自将华嫔扶了起来,嗅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清香,“爱妃这是自山中来了,身上还带着兰花香……”   华嫔抬眸,目光若琼华,声音若滴露,“臣妾在哪里,每日做什么,您不是了若指掌么?”   送了他的美人出宫,多疑的建隆帝当然不会放心,对她的行踪当然了若指掌。华嫔这无奈的嗔声,比六宫清一色的娇滴滴的声音还合建隆帝的胃口,他低头轻嗅,“这便是爱妃这几日新制的香?果然非同一般。”   “万岁喜欢,就是对臣妾最大的奖赏了。”华嫔低头,不愿看这张让她厌恶的脸。   建隆帝搂着她往里走,“这香,还需细细品,若是合了朕的胃口,朕定厚厚地赏你……”   华嫔在宜寿宫两日方出。   她归重华宫后,御赐珍宝布匹若流水般涌入,摆在华嫔面前任她挑选,盛宠一如二十多年前刚入宫时。六宫由看热闹变得嫉火滔天,同仇敌忾;太后和皇后又尝到了当年被华淑抢走儿子、丈夫的锥心的疼。   不过,华嫔一如当年,她没有恃宠而骄,反而劝着建隆帝收拾心情,重归朝政。当建隆帝再临早朝时,没有黑着脸发脾气,满朝不安的文武总算能安心做事了。   建隆帝虽然没发脾气,但该处置的人却一个没饶过。失职的白梓烨被杀,其三族流放千里;失了一宫之主该有气度,害的龙子未降先陨的德妃被贬为昭容,首责郑美凤也被降了位,由郑修仪变回了郑美人。   建隆帝宠幸一段时日的华嫔后,开始召各宫嫔妃侍寝,期待嫔妃们的肚子再传佳音,证明他还宝刀未老。   重华宫的杜婕妤,是被他召的次数最多的一个。   秦氏听了宫里这些消息,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些。她最担心的就是建隆帝把希望全都寄托在华嫔的肚子上。华嫔娘娘虽然不显年纪,但她今年也三十九岁了,再怀龙子是非常危险的事。   小暖冷笑,“圣上好色但也不傻。若是娘娘再有了身孕,他苦心维持的朝堂,就要再生波澜了。”   若是华嫔再得幸诞下一位皇子,三爷的心向着谁,谁也不敢保证。   秦氏听得堵心,“皇帝做到他这个份上,真不知道还有啥意思。”   以前提起建隆帝,娘亲心怀敬畏,小心翼翼的生怕人听了去砍头。现在娘亲说起建隆帝都是一副不屑的口气,根本没什么敬畏之心了。小暖觉得,这是她的成功。   “他坐拥天下,一笑一怒都牵引着六宫和满朝文武的情绪,他觉得好着呢。如今娘娘在宫里安稳下来了,娘收拾收拾,带着小草回乡吧。“   秦氏点头,“也好,再过几天就该收麦了,你也快点回来。”   小暖现在还不能走,因为师傅让她在这里等着迎接三师兄下山。   师傅说的那个炼丹高手已经到了京城,就住在永福寺内。据传他丹术了得,成丹之时能引发异象,京中百姓竞相赶赴永福寺,烧香跪拜。   小暖听三爷说,建隆帝对她三师兄姬景清炼制的丹药,已经完全没了兴致。不过建隆帝服丹已成了习惯,想必他已经暗中调查这位炼丹圣手的底细,只要这位身家清白,很快就会被他召上琴鸣山,替代三师兄的位置。   她三师兄,真快脱离苦海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一零三八章 螃蟹和苦瓜   秦氏带着小草和大黄回家的第五天,永福寺的炼丹圣手的底细,被大内密探调查出来,送到建隆帝手中。   建隆帝看得眼睛发亮,“昆仑山的隐世高人入世修行!他竟是昆仑神山的高人!”   昆仑的神山地位,自古至今从未动摇。自春秋时期的道家师祖老子骑牛西去寻昆仑后,道家历代高人最后的行踪都与昆仑山有关!   简而言之,昆仑是离着神仙最近的地方!建隆帝激动地在殿内走来走去,思索半日,决定试一试儿子和大臣们的态度。   “易儿,你怎么看”第一个被问的是易王。   二皇子柴严易非常谨慎,“儿臣以为,昆仑山是神山不错,但却不能说明这位高僧就是神使。”   很好,这个人跟老二不是一伙的。建隆帝点头,又看向三儿子。   三爷附议,“这位名为玄孚的高僧,不在佛家的嵩山而是道家的昆仑炼丹,儿臣觉得这事有些蹊跷。”   不错,也跟老三没关系。建隆帝微微点头,目光转向左相李奚然。   李奚然道,“臣觉得,此人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您可再试他一试。”   建王也道,“臣弟听闻玄孚有出海东去之意,若是让他走了,皇兄再想寻他可就不易了。”   言之有理!   建隆帝道,“先将玄孚请上琴鸣山,以观后效。”   众臣子都明白建隆帝此举之意,琴鸣山那么大,多一个人也不算什么。万一他真是绝世高手,这天赐机缘不可错过。   回到第五庄后,三爷半夜去见小暖,将好消息告诉她,“再有三五日,你三师兄就能下山了。”   小暖喜上眉梢,“三爷……”   “你叫我什么”三爷声音冷冰冰的。   呃……小暖软绵绵地改口,“严晟。”   三爷帮她顺了顺耳边的碎发,“嗯。”   这人……小暖哭笑不得,继续道,“三师兄下山后,小暖就要回乡,娘娘那里真没事儿”   “无事,只是惹眼些罢了。”母妃这一段时日的举止确实有些反常,她如此迎合建隆帝,一定有所图,但是三爷一时还想不出她图的是什么。   见三爷无意与她说起华嫔,小暖也不再问,只静静陪着他坐着发呆。   其实发呆的只有小暖一人,三爷在认真思索局势。他的手指绕着她的发丝,问道,“你觉得玄孚是什么来头”   小暖实话实说,“我师祖和师傅都提过这个人,显然他们都知道他。这世间炼丹圣手就是我师祖,我猜测,这个玄孚可能在某种机缘之下,受过我师祖的点拨。”   “言之有理。”三爷点头,认真听小暖分析。   “我师傅说玄孚进京就能换下我三师兄,但是提起他时,我师傅的语气没有什么变化,所以玄孚不是我上清宫一脉的。”小暖将心中所想,坦诚在三爷面前,“所以,我可以再进一步推测。他是我师祖当初就埋下的一步棋子,至于吉凶如何,我就不知道了。”   三爷微微点头,“依我看,此人主凶。”   因为小暖的缘故,他是世上少有的知道天师未死的人之一。若是建隆帝知道天师未死,那他寻天师为他炼仙丹的心就不会死,这个玄孚也不会引起建隆帝的注意。   天师死,玄孚入京。天师化身的无牙道长来自昆仑山麓的青冥山,玄孚也来自昆仑。也是说,这两人曾同在昆仑之域,有瓜葛也不意外。   天师解了袁天成种在建隆帝和朝官身上的丹毒,免去一场浩劫的同时,也化解了上清宫之劫难。杀袁天成后,他再将琴鸣山上的徒孙弄走,免得上清宫门人搅入皇权争斗之中,没道理再送一个上清宫的门人上山。   所以三爷也认同小暖的观点,这个玄孚和尚,并非上清宫的人。若不是上清宫的,又会是哪边的   三爷凝神细思半晌,将目标锁定在几个人身上,只待一一探查。   “你……”   “我……”   三爷与小暖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住。小暖豪气地抬手,“三……你先讲。”   三爷点头,“不管玄孚是谁,你都不要接近他,以免招来无妄之灾。”   小暖招祸的本事,三爷深有体会。若只招祸也就罢了,偏偏她招祸之时还会伤及自身,这样损己利人的事,三爷不希望小暖再去做。   本来打算去探探玄孚底细的小暖,笑了。   三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去,嗯不管他是谁,都不是冲着你来的。”   张昭成和师无咎放玄孚和尚进京,一定对小暖无害意。既然对她无害,那就没必要去主动接触。   小暖小声道,“我有一种知觉,就是我去见见他,一定大有收获。”   这丫头的直觉准得很,不过三爷还是不希望她去,“大有收获又如何他若是善,丹药保圣上龙体康健;他若是恶,丹药有害龙体。无论善恶都不影响大局,你去接触他,只会引起见圣上的疑心,得不偿失。”   三爷分析得很对,她用命在建隆帝面前刷的正分,没必要因为一个和尚刷下去,“您说的对,小暖不去了,应迎了三师兄就回乡收麦插禾。”   三爷打趣道,“插禾”   小暖顿了顿,改口,“看着娘亲插禾。”   三爷愉悦地笑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头,居然会怕小虫,真是有趣。   小暖鼓起腮帮子,“你这么大个人,还不是受不了苦瓜呢。”   敢跟自己斗嘴了呢,很好。将在自己面前小心翼翼的小姑娘,养得越来越胆大,让三爷很有成就感。也纵容着她的小性儿,“你也不喜欢。”   “我比你好一些,苦瓜细品,除了苦还有点新鲜瓜果的水气,还算不错。”小暖傲娇地扬起小脸,“你喜欢吃甜食,跟小草一样。”   她竟发现自己喜欢甜食了三爷心中喜悦,倾身上前正欲逗她,门口却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三爷敛色道,“说。”   门外的玄散低声道,“三爷,西南禁军送来五百里加急的折子,安国公派人请您去一趟。”   三爷站起身,“我去看看,你早些休息。”   小暖目送他急匆匆而去的背影,正伤感着,落后几步的玄散低声道,“三爷还不喜欢螃蟹。”   说完,玄散给了小暖一个“我的意思,你滴明白”的眼神,颠颠地跑了。   站在夜风中的小暖,却啥也没明白。玄舞请她回屋时,补充道,“姑娘请三爷吃过螃蟹,三爷当时一声不吭地吃了,您赏赐给玄其的,他拎了一路,属下笑了一路。”   小暖……   :。: 第一零三九章 玄孚大师   三爷不喜欢吃螃蟹?当时她拿着觉得很好吃的螃蟹去送给三爷,三爷却什么都没说就吃了。小暖回想往事,觉得甜蜜蜜的,“所以,玄散也不喜欢螃蟹?”   “那厮就是个牲口,什么都吃。”玄舞解释道,“因为拿着螃蟹在人群里实在显眼,他很不习惯。”   暗卫,顾名思义,就是隐在暗处的侍卫。多数情况下,他们如同影子般不离主人左右,是最令人信任的存在。暗卫习惯了低调,“显眼”对他们来说,确实不是让人舒服的事。小暖当时只想着螃蟹好吃就给了他,却忽略了这一点。   所以,玄散那个眼神儿的意思到底是啥?小暖随口笑道,“牲口只吃草,不吃肉。”   玄舞也笑了,跟着小暖走进房中,又听她吩咐道,“你派人去打听一下玄孚的行踪,咱们避开,不要与他碰面。”   第二天是个良辰吉日,诸事皆宜。赵书彦位于长清街的杂货铺开业,小暖携礼品,前去道贺。   震耳欲聋的噼里啪啦声停后,赵书彦父子在门前欢迎各方来客。小暖带着绿蝶、展柜和展福,率先踩着红红火火的爆竹碎屑走进去,拱手送上吉祥话,“祝伯父新店大卖,生意蒸蒸日上。”   赵书彦的父亲赵令行笑容满面地躬身行礼,“这都是托您的福,书彦,快请郡主上座。”   赵令行这句话,绝非客套。因赵书铎搅进大案,其父子二人先后丧命,赵家失了依靠,若非小暖和晟王明里暗里照顾着,他们父子不可能撑过这一难关,保住赵家门庭。   赵家岌岌可危时,趁火打劫的人多,像小暖这等雪中送炭的尤为真贵。赵令行觉得,儿子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一庄买卖,就是跟小暖家合伙开了山长茶宿,帮她们度过了难关。   君子者,受人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小暖不是君子却胜过君子,能大大方方着男装出门不受人白眼,反而让人跪拜的女子,放眼四海只此一位。   赵家能跟陈小暖交好,未来几十年绝对不会有外患,赵令行笑得越发有底气了。   “郡主,里面请。”赵书彦引着小暖向二楼雅间走去。   小暖颔首,随着赵书彦走进赵家杂货铺。新粉刷的雪白墙面,绛红色的楼梯扶手和梁柱,让人眼前一亮。   大周粉刷家具用的大漆,是用漆树分泌出来的汁液熬制而成。所以,刚刷了漆的家具并没有现代刚刷漆的家具的刺鼻气味,反而带着一股子特别的自然香,让人呼吸也为之顺畅。   再观堂内摆置有序的货物和面带笑容的货郎,小暖赞道,“一进来就让人觉得舒坦,赵大哥这家新店的生意一定差不了。”   赵书彦笑得儒雅,“郡主曾言,客人进店买的不只是东西,还有舒坦,所以店里的摆置都要从大多数客人的喜好出发。客人舒坦了,才会多买、反复来买,生意才会一直做下去。愚兄活学活用,让郡主见笑了。”   小暖现在身份不同,又定了亲,赵书彦人前人后都很注意礼数,不想因他举止有失,害小暖的声名受累。   小暖身后的展柜开口道,“表少爷也在货架上下了不少功夫吧?依小人看,这货架上的货物分类明了,一点也不比扬州梁记的差。”   梁记是江南的大商号,其在扬州的梁记杂货很有名。   赵书彦谦虚道,“柜叔谬赞,书彦愧不敢当。齐家两位堂嫂和登州来的江家二姑娘、方姑娘都在楼上,郡主这边请。”   登州的江佳姗和方芸玲来了?这却有些出乎小暖的意料,这些都是熟人,也是女子,她今天跟她们呆在一处最合适。小暖颔首,又回头吩咐自己的两个掌柜,“你们四处转转。”   小暖带展柜和展福过来一为道贺,二来也是为了让他们结识京中各路商号的东家掌柜,展柜和展福会意,等小暖到了雅间门口,才随着活计去了别处。   知道小暖来了,齐之衡的妻子窦氏,早就带着一个年轻妇人和两位姑娘,在门口迎着。   见小暖上楼后,窦氏紧走两步屈膝行礼,身后三人都跟着。小暖含笑将她扶起,“嫂子怎没带安哥儿和秀姐儿过来?”   以前进京时,小暖母女三人曾在齐之衡家借宿,后来秦氏置办的燕南街的院子又离着齐家不远,两家人走动频繁,小暖与窦氏的一双儿女并不陌生。   窦氏苦笑,“若是让他们跟来,还不得把书彦费心弄的货架子拆了。”   小暖身旁的赵书彦笑道,“嫂子尽管让安哥儿和秀姐儿来,书彦专备了稀罕玩意儿,保准他们来了顾不得拆房子。”   齐家与赵家是世交,窦氏也不与赵书彦客气,“那敢情好,这俩小祖宗不在家,我也能清静清静。你去忙,我与郡主多日不见,得多唠会儿。”   此时,大厅内已满是人了。小暖也转头与赵书彦道,“大哥去忙吧。”   明明已经这么熟了,但小暖姣好的侧颜,还是让赵书彦略略微失神,才点头下去。他这模样落入方芸玲眼中,令方芸玲心惊肉跳的。   跟着窦氏进入雅间后,不待窦氏介绍,小暖便问她身边的小妇人,“这位,想必就是之毅大哥的夫人吧?”   齐之毅的新婚妻子没想到小暖竟能认出她,连忙跪地行礼,“民妇范氏念柯拜见郡主。”   她的双膝还未落地,就被小暖扶住了,“嫂子免礼,你我之间无需如此生疏。早就听之衡嫂说嫂子极好,如今得见嫂子,小暖就觉得之毅哥定是上辈子做了许多好事才修来的福气,娶了嫂子这么好的妻子。”   “郡主才是,令念柯刮目相看。”范念柯早就听过文昌郡主的大名,她在登州可是个能令小儿止啼的人物,没想到见了,竟是这样和气的一个人。   小暖慧黠地眨眨眼,“我凶起来也很吓人的,到时别把嫂子吓哭才好。”   范念柯咯咯地笑歪了,窦氏也笑着拉过江佳姗和放云苓,“郡主记性好,那这两位妹妹可还记得?”   两人再次行礼,小暖笑着点头,“江姑娘和方姑娘是跟之毅嫂子一起来京城的?”   江佳姗此时,觉得异常心虚。因为登州一度盛传的,绫罗霓裳的东家秦日爰有龙阳之好的谣言,便是从她这里传出的。   开拓登州商路时,小暖曾以秦日爰的身份,随着赵书彦到登州江家拜访,江佳姗对秦日爰颇有些朦胧好感。但秦日爰对她视若无睹,却对路上一位俊得不像话的男子眼冒亮光,江佳姗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儿,她将这当做小秘密,分享给了许多小姐妹。   如今真相揭开,江佳姗觉得在小暖面前很是抬不起头。   见江家姗不说话,方芸玲连忙回道,“回郡主的话,我们是跟着齐夫人一块进京见世面的。”   小暖自然知道江佳姗为了何事脸红,不过她并不把这点小事儿放在心上。   不同于那些咬文嚼字的贵胄千金,商家女说话办事爽利得多,与她们一块呆着,小暖也自在地多,有话可聊。   正当窦氏向范氏三人介绍京中风物时,窗外喧哗声陡然大了,有不少人异常激动地喊着,“玄孚大师,玄孚大师!”   小暖嘴角抽了抽,真是我不去见山,山却跑过来见我。昨天刚说了要避着这位“高人”,竟在这里偶遇了。   玄舞和绿蝶立刻上前将半开的窗户关注,正欲起身去看热闹的江佳姗又尴尬地坐下,暗怪郡主家的下人没眼力。 第一零四零章 识破   深知江佳姗好热闹的方芸玲连忙道,“佳姗,那个褐色的桃叶点心好吃吗,我想尝尝?”   江佳姗把她右手边的点心碟子递给方芸玲,小声道,“你少吃点儿,这个甜。”   好脾气地对着众人笑,“我总是管不住自己的嘴,见了新鲜东西就想尝尝,我娘说我快胖得没法见人了。”   “能吃是福气,你尝尝这个,这是绿蝶做的,不算太甜。”小暖指着面前的一碟精致点心道,这个是她最爱吃的小点心,每次出来吃茶都会叫一份,今天赶巧也有。   方芸玲连忙站起来谢过,捏了一块细细品着。   论容貌,方芸玲不及江家姗出色,她面上老老实实的,是那种掉在人堆里就不显眼的主,但小暖却不会被她的表象所欺瞒。   这个与自己同岁的方家姑娘,在其兄方人俊遭流放后,帮着祖母撑起方家,不到两年的功夫,就令走下坡路的方家生意回暖,令人刮目相看。   不只小暖,相比江家姗,范念柯也更看中方芸玲,“方妹妹不胖,你这是长大了。我听说近来有不少媒人登门给你说亲,妹妹没有相中的?”   方芸玲的小脸都羞红了,吭吭哧哧道,“我年纪还小,还不到时候。”   她已是及笄之年,正是说亲的年纪,小暖明白她说的“不到时候”,是指她哥哥方人俊还没回来,方家的生意得由她照,她不能嫁。   方芸玲的哥哥是因为偷了小暖的棉花,才被流放的。江佳姗怕小暖想起前事难为她的好姐妹,忙打岔道,“芸玲的祖母和母亲疼她,舍不得她这么早嫁人。窗外喊的那位玄孚大师听说来自神山昆仑,嫂子以前听说过吗?”   范念柯点头,“听过。”   范念柯来自雁门关外的范家,范家常年行走在丝绸之路上,听说过玄孚也不奇怪。小暖也倾耳听着,好奇她会说些什么。   见郡主也感兴趣,范念柯的话就多了,“这位玄孚大师在昆仑山修行五十载,他的身世无人知晓,但他的丹药一粒值千金,我爹曾带了一粒回家,我祖母服用后,打嗝涨肚的旧疾就被治愈了。”   “真有如此神奇?那千金也值了。”江家姗张大眼睛惊呼。   商家虽地位不高,却不缺钱,千金能医长辈固病,当真是值得。范念柯点头,“这不算什么,我们那边的人都说玄孚大师的丹药能起死回生,益寿延年。”   接下来,范念柯滔滔不绝地说着玄孚的丰功伟绩。窦氏、江家姗听得目不转睛,方芸玲不信这些,但也非常捧场地听着。   对玄孚这些传得神乎其神的“丰功伟绩“,小暖越听越揪心:这一听就是假的不行,建隆帝能信?会用这厮替换掉自己的三师兄?   他又不是傻子!   “好想见见这位世外高人啊。”若是这次能见到玄孚,回去后她就有话讲了。江佳姗说完,小心翼翼地看着小暖。   此时窗外的呼声还没停呢,小暖笑道,“方姑娘可以去窗边看看,这雅间临街,应能望见。”   小暖开了口,绿蝶就将窗户打开一扇,用身子挡住小暖,保护她的安全。   “多谢郡主!”江家姗两眼发亮地扯着方芸玲跑到窗边,向外观望了几眼,就失望地回到座位上,“这马车严严实实的,什么也看不到。”   她们离开窗边,绿蝶又轻轻把窗户关上了,隔开外边的喧闹。   能让你轻易见到的,还是高人吗?玄孚这样的人,要的就是神秘感,小暖含笑不语。   “也不知道这位玄孚大师什么时候对外卖丹,我想去求一粒,医治我娘多年的心疾。”窦氏言道。   范念柯吃着点心道,“玄孚大师的丹药只曾有缘人。嫂子,咱们得空去永福寺烧香吧,万一得幸遇到玄孚大师,又合了他的眼缘,丹药便有了。”   “好!”窦氏立刻点头,见江佳姗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就问道,“佳姗和芸玲一块去吧?永福寺是京中最大、香火最旺盛的寺院,是京城达官贵人们常去的地方。”   说完,窦氏又补充道,“玄妙观比永福寺更好,咱们一定要去。”   这是顾忌着她这个道门俗家弟子呢,小暖顺着窦氏的话道,“去了玄妙观,嫂子只管报我陈九清的名号,管用。”   屋内几人都笑了起来。她们都晓得以小暖的郡主身份,想见玄孚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不过自古佛道不两立,小暖是道家弟子,去向和尚求丹确实不妥。   再说了,小暖还有一位专门为皇帝炼丹的真人师兄,她没必要向外人求丹。这般想着,方芸玲又开始羡慕小暖的好运气了。   陈小暖跟她一样的年纪,家世不及她,有爹还不如她这个丧父的。不过,小暖有个疼爱她的好娘,她自己敢打敢拼,才有了今天众人敬仰的地位。   连赵书彦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追着她。方芸玲紧紧小泉拳头,心中乱糟糟的。   她放下家中事,陪着江家姗进京,不是为了游玩,而是见一见久未谋面的赵书彦,因为赵书彦已经二十岁,该成亲了。   赵书彦是方芸玲为自己选定的夫君,可赵书彦眼里根本没有她,只有陈小暖。   陈小暖现在是郡主,明年这时就是晟王妃,他怎么就这么傻呢。   他爹知道他的心思吗?他这心思若是让晟王察觉,赵家就完了。小暖杀人不眨眼是谣传,但晟王杀人不眨眼可是板上钉钉的。   方芸玲偷偷叹了口气,却听小暖开口道,“方姑娘,令兄近来可有信?”   没想到小暖会装主动提及她哥哥,方芸玲赶忙回话,“上个月送了信回来,因为我哥识字,所以被军中的大人调去做了文书,这是个很好的差事。”   拿笔杆子就不用再出去风吹日晒地做苦力,还能接触更多的人,没准能疏通关系早点回家,当然是个好差事。小暖点头,“这样你娘也该能放心些了。”   “正是。”方芸玲欠了欠身,“郡主哪天得空,芸玲有些生意上的事,想跟您讨教。”   方家有织布工匠在棉纺做事,庄子里种了棉花,铺子里摆着棉纺的棉布,算是小暖的客户。   对待客户,小暖一向是极有耐心的,更何况是这位她想拉一把的小姑娘。   “明日上午吧,两位嫂子和江姑娘若是得闲,一块到庄子里玩?”小暖邀请道。   窦氏立刻笑道,“安哥儿今晚怕是要高兴得睡不着觉了。” 第一零四零章 识破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深知江佳姗好热闹的方芸玲连忙道,“佳姗,那个褐色的桃叶点心好吃吗,我想尝尝?”   江佳姗把她右手边的点心碟子递给方芸玲,小声道,“你少吃点儿,这个甜。”   好脾气地对着众人笑,“我总是管不住自己的嘴,见了新鲜东西就想尝尝,我娘说我快胖得没法见人了。”   “能吃是福气,你尝尝这个,这是绿蝶做的,不算太甜。”小暖指着面前的一碟精致点心道,这个是她最爱吃的小点心,每次出来吃茶都会叫一份,今天赶巧也有。   方芸玲连忙站起来谢过,捏了一块细细品着。   论容貌,方芸玲不及江家姗出色,她面上老老实实的,是那种掉在人堆里就不显眼的主,但小暖却不会被她的表象所欺瞒。   这个与自己同岁的方家姑娘,在其兄方人俊遭流放后,帮着祖母撑起方家,不到两年的功夫,就令走下坡路的方家生意回暖,令人刮目相看。   不只小暖,相比江家姗,范念柯也更看中方芸玲,“方妹妹不胖,你这是长大了。我听说近来有不少媒人登门给你说亲,妹妹没有相中的?”   方芸玲的小脸都羞红了,吭吭哧哧道,“我年纪还小,还不到时候。”   她已是及笄之年,正是说亲的年纪,小暖明白她说的“不到时候”,是指她哥哥方人俊还没回来,方家的生意得由她照,她不能嫁。   方芸玲的哥哥是因为偷了小暖的棉花,才被流放的。江佳姗怕小暖想起前事难为她的好姐妹,忙打岔道,“芸玲的祖母和母亲疼她,舍不得她这么早嫁人。窗外喊的那位玄孚大师听说来自神山昆仑,嫂子以前听说过吗?”   范念柯点头,“听过。”   范念柯来自雁门关外的范家,范家常年行走在丝绸之路上,听说过玄孚也不奇怪。小暖也倾耳听着,好奇她会说些什么。   见郡主也感兴趣,范念柯的话就多了,“这位玄孚大师在昆仑山修行五十载,他的身世无人知晓,但他的丹药一粒值千金,我爹曾带了一粒回家,我祖母服用后,打嗝涨肚的旧疾就被治愈了。”   “真有如此神奇?那千金也值了。”江家姗张大眼睛惊呼。   商家虽地位不高,却不缺钱,千金能医长辈固病,当真是值得。范念柯点头,“这不算什么,我们那边的人都说玄孚大师的丹药能起死回生,益寿延年。”   接下来,范念柯滔滔不绝地说着玄孚的丰功伟绩。窦氏、江家姗听得目不转睛,方芸玲不信这些,但也非常捧场地听着。   对玄孚这些传得神乎其神的“丰功伟绩“,小暖越听越揪心:这一听就是假的不行,建隆帝能信?会用这厮替换掉自己的三师兄?   他又不是傻子!   “好想见见这位世外高人啊。”若是这次能见到玄孚,回去后她就有话讲了。江佳姗说完,小心翼翼地看着小暖。   此时窗外的呼声还没停呢,小暖笑道,“方姑娘可以去窗边看看,这雅间临街,应能望见。”   小暖开了口,绿蝶就将窗户打开一扇,用身子挡住小暖,保护她的安全。   “多谢郡主!”江家姗两眼发亮地扯着方芸玲跑到窗边,向外观望了几眼,就失望地回到座位上,“这马车严严实实的,什么也看不到。”   她们离开窗边,绿蝶又轻轻把窗户关上了,隔开外边的喧闹。   能让你轻易见到的,还是高人吗?玄孚这样的人,要的就是神秘感,小暖含笑不语。   “也不知道这位玄孚大师什么时候对外卖丹,我想去求一粒,医治我娘多年的心疾。”窦氏言道。   范念柯吃着点心道,“玄孚大师的丹药只曾有缘人。嫂子,咱们得空去永福寺烧香吧,万一得幸遇到玄孚大师,又合了他的眼缘,丹药便有了。”   “好!”窦氏立刻点头,见江佳姗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就问道,“佳姗和芸玲一块去吧?永福寺是京中最大、香火最旺盛的寺院,是京城达官贵人们常去的地方。”   说完,窦氏又补充道,“玄妙观比永福寺更好,咱们一定要去。”   这是顾忌着她这个道门俗家弟子呢,小暖顺着窦氏的话道,“去了玄妙观,嫂子只管报我陈九清的名号,管用。”   屋内几人都笑了起来。她们都晓得以小暖的郡主身份,想见玄孚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不过自古佛道不两立,小暖是道家弟子,去向和尚求丹确实不妥。   再说了,小暖还有一位专门为皇帝炼丹的真人师兄,她没必要向外人求丹。这般想着,方芸玲又开始羡慕小暖的好运气了。   陈小暖跟她一样的年纪,家世不及她,有爹还不如她这个丧父的。不过,小暖有个疼爱她的好娘,她自己敢打敢拼,才有了今天众人敬仰的地位。   连赵书彦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追着她。方芸玲紧紧小泉拳头,心中乱糟糟的。   她放下家中事,陪着江家姗进京,不是为了游玩,而是见一见久未谋面的赵书彦,因为赵书彦已经二十岁,该成亲了。   赵书彦是方芸玲为自己选定的夫君,可赵书彦眼里根本没有她,只有陈小暖。   陈小暖现在是郡主,明年这时就是晟王妃,他怎么就这么傻呢。   他爹知道他的心思吗?他这心思若是让晟王察觉,赵家就完了。小暖杀人不眨眼是谣传,但晟王杀人不眨眼可是板上钉钉的。   方芸玲偷偷叹了口气,却听小暖开口道,“方姑娘,令兄近来可有信?”   没想到小暖会装主动提及她哥哥,方芸玲赶忙回话,“上个月送了信回来,因为我哥识字,所以被军中的大人调去做了文书,这是个很好的差事。”   拿笔杆子就不用再出去风吹日晒地做苦力,还能接触更多的人,没准能疏通关系早点回家,当然是个好差事。小暖点头,“这样你娘也该能放心些了。”   “正是。”方芸玲欠了欠身,“郡主哪天得空,芸玲有些生意上的事,想跟您讨教。”   方家有织布工匠在棉纺做事,庄子里种了棉花,铺子里摆着棉纺的棉布,算是小暖的客户。   对待客户,小暖一向是极有耐心的,更何况是这位她想拉一把的小姑娘。   “明日上午吧,两位嫂子和江姑娘若是得闲,一块到庄子里玩?”小暖邀请道。   窦氏立刻笑道,“安哥儿今晚怕是要高兴得睡不着觉了。” 第一零四一章 再三偶遇   在赵家杂货铺与窦氏等人欢声笑语地聊了一个多时辰,又让店里的伙计把店中新奇的物件送进来,小暖跟大伙都挑了几件,讨个开张大吉的好彩头后,小暖与赵书彦告辞,返回长清街上的绫罗分号。   伤口已经愈合,能下地走动秦三在门口迎着,见绿蝶拎着礼盒,便眼巴巴地望着。小暖到了内院下车后,笑道,“绿蝶特意帮东家挑了几份礼物,进屋瞧瞧?”   秦三的脸瞬间被点亮了,“好!”   绿蝶指了指秦三的脸,秦三心有灵犀,立刻收了傻笑挂上秦日爰式的聪明脸,文绉绉地躬身行礼,“有劳绿蝶姑娘,郡主里面请。”   她假扮秦日爰的事已经在建隆帝面前过了明路,秦三不必再刻意模仿她了。小暖笑道,“东家想怎么样就怎样,不必在意这些表象。”   秦三听了姑娘的话,立刻又挂回了他特有的憨憨的笑,绿蝶竟也觉得他这样看着更舒坦。   进屋后,绿蝶把礼品打开,一个加了水会变色的杯子,一个精致的陶埙。秦三对陶埙爱不释手,捧起来凑到嘴边,屋内立刻飘出一段浑厚低沉的乐声,带着大漠落日的寂寥空旷。   小暖惊诧极了,“你居然会吹埙?”   秦三嘿嘿一笑,“这不算啥,三哥会吹笛子,舞大人会吹箫,七哥鼓打得极好。某这个只是小打小闹,在他们面前根本拿不出手。”   连玄散那家伙都会吹笛子!小暖发现自己是众人里最无能的一个,备受打击。绿蝶赶忙开口安慰自家姑娘,“绿蝶跟姑娘一样,什么都不会。”   小暖望天,“嗯,我知道了,咱们俩啥都不会。”   “姑娘若是对哪种乐器感兴趣,尽可请位名师在身边指点几个月,以姑娘的聪慧,很快就能上手弹奏。”会吹箫的玄舞言道。   秦三也给小暖出主意,“三爷善琴,姑娘不如学瑟。这样成亲之后,你们就可以合奏高山流水。”   玄舞看了一眼洋洋得意的秦三,暗道这家伙背上被砍了一刀,脑袋也跟着开窍了。玄舞觉得这点子很好,“琴瑟和鸣很不错,姑娘,瑟的声音若泠泠流水,很好听的。”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五十弦啊!”小暖叹了口气,五十根弦,看着能不眼晕吗?   绿蝶两眼发亮,“姑娘也能出口成章了,这句真得很好听!”   小暖抽抽嘴角,有个比自己还没学问的丫鬟,真好。   玄舞扫了一眼不争气的师妹,继续劝说道,“现在的瑟只有二十五弦,学会一首曲子也不很难,真的。”   小暖觉得成亲了后,总要培养些共同爱好,夫妻之间才不会相看两相厌。三爷喜欢弹琴,自己学学瑟也不错,小暖咬牙,“回头买个瑟,等有空了我就开始学!”   姑娘很少有空,这瑟买回来怕是也排不上用场。在场三人心照不宣地对了对眼神,不过姑娘能有这个心意,三爷知道了就会开心。   养王八的木开,前几天还求着玄舞帮他在姑娘面前说说好话,好让他能重新回到三爷身边做事。玄舞琢磨正好趁着三爷心情好时,把这件事儿办了。   说完闲话,秦三抱过账本和各家店铺送上来的报告,请姑娘指点他该怎么发现个中的好和坏。这些自己听着都头疼的玩意儿,秦三居然能跟姑娘学得下去,玄舞更深信秦三真得开窍了,她带着师妹退到屋外,欣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秦东家不错,你也得加把劲儿了。”   绿蝶把拳头握得嘎巴巴直响,“师姐放心,他现在主要用脑子,拳脚功夫上越发松懈,很快就打不过我了。”   “笨丫头!哪个叫你跟他比拳脚,捆住男人得用计策,姑娘比三爷拳脚厉害吗?姑娘能把三爷收得服服帖帖、死心塌地,靠的可不是拳脚,而是这儿!”玄舞用手指头点了点师妹的脑瓜子,“想让男人听话,得用脑子,脑子!在姑娘身边这么多年,你可不能只长肉。”   绿蝶鼓起腮帮子,“秦东家比三爷差太多了……不过师姐,你在姑娘身边待得日子也不短,见了玄散大人还不是只用拳头。”   “胡说啥呢。”玄舞潇洒地靠在门框上,“我从来不用拳头,只用脚。他脑袋有坑,用计策也是白搭,得靠打的才能明白。”   “哦师姐真看上玄散大人了?”绿蝶八卦兮兮地扒在师姐身边。   玄舞弹开师妹的脑袋,懒洋洋地道,“你们都成双入对的,我见了手痒了,也想跟他试试。若是合得来就凑合,合不来就接着揍!就他那德行,这辈子除了三爷和我,也没人能忍得了他。”   “忍得了谁?”小暖跟秦三看完账本出来,问道。   玄舞站直了,“不是什么要紧人物,姑娘忙完了?”   “完了。绿蝶,咱们回家吃饭睡觉。”小暖笑眯眯地对玄舞道,“玄舞不是也挑了两件中意的礼物,趁这会儿有空,给玄散送去吧。”   原来姑娘已经猜到了,玄舞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很是洒脱地道,“不急,他晚上跟着三爷一起来了再送不迟,咱们回去睡觉更要紧。”   几个人刚要出门,就有暗卫进来报信,“玄孚的马车又回来了。”   小暖……   自己不想见他,他这么一圈又一圈地在自己面前晃悠,是几个意思?   “姑娘稍待,属下出去清清路。”玄舞说罢,带着人走了出去。不消一盏茶的功夫便回来了,“姑娘,成了。”   “走了?”小暖整了整衣衫站起来。   “属下命人帮他头前开道,很快就过去了。”玄孚走得慢,是因为百姓挡道围观,将百姓分开左右,马车走起来自然就快了。   小暖上马车往时,顺嘴问道,“玄孚去哪了儿?”   “听说是去了李府。”   去见李奚然了?小暖立刻道,“以他那速度,去了李家应是吃了闭门羹。若是我猜得不错,他接下来是奔着城南的李家庄去的。咱们不回庄子,去燕南街。”   若是玄孚去李家庄,小暖回第四庄就跟他顺路了。绿蝶命车夫调转马头,奔着燕南街而去。小暖回府吃了午饭刚躺下,玄舞皱着眉头进来了,“姑娘,玄孚大师的马车,又奔着咱们府门来了!”   你姥姥!玄孚自打进了京城就猫在永福寺内不出来,自己不过进城办点儿事儿,怎么走哪都能遇着他!   小暖卷被子坐起来,“大门给我关紧了,不管他走多少遍,都当没看见!” 第一零四二章 迷糊的小暖   在玄舞看来,玄孚就是颗长腿的臭鸡蛋,走到哪儿都有一群嗡嗡叫的苍蝇追着,让人厌烦。他的马车从燕南街慢悠悠地过去,一直奔西转到玄妙观山门下,又慢悠悠地转回来,嗡嗡嗡地走过。   真正的世外高人,玄舞见过不少,这些人便是有些古怪性情,也没有一个会像玄孚这等虚张声势。他们不愿显名于人前,更愿意做隐于市或林的隐者。世人心蒙尘土,对身边真正的大能视而不见,却对这等徒有虚名之辈趋之若鹜!   庆幸这宅子深,否则姑娘的午觉都得被他们嗡嗡醒了。   “大人,这位大师一圈圈的,是在干什么?”府上的看门人好奇地问。   靠在内门框的玄舞摇头不语。已经过去的马车车帘被风吹起,玄舞看到车里边的玄孚正回头看过来。这秃驴生得一副糊弄人的模样,让玄舞想上去将他的脸揍成墙上的丝瓜花!   玄舞看着这家伙就不喜欢,练武之人最信直觉,她觉得这厮一定不是好人,他这一圈圈的,定没安好心。玄舞转头吩咐玄澄,“去弄张京城的街道图,将这秃驴走过的路径详细标注出来,姑娘醒了或许要看。”   京城街道地形图并不是谁都能有的,但这难不倒暗卫,他们手里莫说京城的街道地形,就是朝内三品以上大员的府邸内哪间屋子做何用途,他们都一清二楚。   小暖睡醒后果然问起玄孚,玄舞将图纸递给她,“姑娘请看,这是玄孚今日走的路径,他吃了左相的闭门羹后,出城未到李家庄就返回了,再进城后也没敲别家的门。”   小暖仔细看着玄孚走过的路径,唤道,“风露,你来看看这是什么。”   贺风露上前仔细看了看,“这路径凑成的图形看着有点儿眼熟,弟子去把守一师兄叫过来?”   “守一忙着呢,不必去打扰他。左右后晌无事,咱们去玄妙观走一遭。”小暖站起身,“春花,取道袍。”   春花取了道袍出来,小暖一见眼睛就亮了,新的!   春花解释道,“因为您又长高了,所以夫人吩咐棉纺的绣娘为您新缝制了两身。第四庄和城中府里各放一套,以备不时之需。”   瞧瞧,自己的丫鬟都会用成语了呢。小暖美滋滋地伸开双手,让绿蝶和春花帮她更衣。   不是她懒不愿自己更衣,而是她身边天天围着四五个丫鬟,这些人恨不得连茶水都替她端着,不让她们做,她们就摆出一副“姑娘又嫌弃我了”的模样,所以小暖也就由着她们了。不过说实话,这样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虽然听着很颓,但滋味真的不错。   “这布料的颜色很正也很均匀,是哪家染的?”小暖低头看着身上舒服的深青色,问道。   铺子和家里两头顾的绿蝶回话,“是赵家的染坊,赵少爷又招揽了几位染布好手,赵家染坊的工艺日渐精进,已经能跟京城的大染坊一较高下了。”   这才两年的功夫,赵家染坊从零做起能达到如今的规模,赵书彦是下足了本钱,也费尽了心思的。赵书彦总是刷新小暖对大周商人能力的认知,他真的真的非常出色。   绿蝶又道,“跟咱们棉纺合作的染坊,除了赵家外,最好的要数登州方家,其次才是登州齐家。”   要知道,登州齐家在刺绣、织布和染布这些行当中已经营了几十年,两任皇商,实力非寻常可比。   看来,方家这两年发展也很快。小暖甩了甩舒服的袍袖,赵书彦若与方芸玲结成连理,就是强强联合,两家的生意都会更上一层楼。   可惜,赵夫人并无此意,而赵书彦……小暖摇摇头,大步向外走去。   燕南巷离着玄妙观不算远,小暖坐在慢悠悠的马车上还未看完半本早朝议事邸报,便到了。   待贺风露挑开车帘,小暖居然见到师兄王怀充候在车边,连忙下车道,“九卿怎敢劳烦师兄亲自相迎。”   “我刚送走一位香客,就见师妹的马车上山了,所以才在这里候一候你。”玄妙观的观主王怀充看着小暖身上的道袍,连道两声妙哉。   小暖与王怀充虽不是亲师兄弟,但王怀充是她师姑师无尘的弟子,除了七师兄张玄清外,诸多师兄弟中,小暖与他打交道最多,自然也不会与他见外。她抬袖子转了一圈,问道,“师兄觉得怎么样?”   “这布料是上等细棉吧?青色非常正!这款式若是放在店中售卖,当受士大夫青睐。”王怀充羡慕道。   道袍的款式与寻常服装并无太大差别,多为宽衣大袖。大周的文人士大夫也喜着道袍,觉得“道家者流,衣裳楚楚。君子服之,逍遥是与”,王怀充刚刚送走的香客,着得便是青色道袍,但他那件与九清身上这件比起来,真是差太多了。   道袍,以青为主。因为在道家观念里,青为东方甲乙木,乃泰卦之位,具青龙生旺之气,为东华帝君之后脉。服青,是道门正宗。   小暖再染看明白了师兄眼里的喜爱。这位师兄生活节俭,不重外物,自己身上的道袍能入他的眼,小暖也很开心。随着师兄往里走时,小暖言道,“等过几日,我让守纯给师兄送两身来。师兄什么时候想要道袍,想要什么款式,尽管派小道童去棉纺提一句。师妹别的不多,就布料有的是。”   这话听着太提气了!王怀充知道这位师妹家底殷厚,便不客气地应了,“愚兄过些时日要回一趟上清宫,待玄崖师兄见了我的道袍,怕是立刻就杀到棉纺来了。”   小暖笑得极为欢快,“师兄有所不知,师妹的霓裳布庄已经开到了安仁城中,为的就是方便师门中人置办衣裳。师兄这里有的,师姑和大师兄那里也都有。”   上清宫位于安仁县边上,安仁不算富庶,小暖把店开到那里,定不是为了赚银子。   王缓冲望着玄妙观的殿牙上的神兽,真诚地道,“师伯常说,他收的九个弟子,属师妹你最有孝心最争气,这话真是一点也不假。咱们师门这一辈弟子一十五人,我们十四个加起来,都不及九清你有头脑。”   “这却不尽然。”师祖又新收了个集佛道于一身的小家伙,等他长成了会是什么样子,小暖十分地期待。   王怀充只当小暖客气,也未多言。请她入后院的静房后,王怀充才问起她的来意。   小暖取出街道图,“这是玄孚今天出门走的路程图,风露觉得眼熟,师兄看看是否有什么蹊跷。”   佛道之争从未停歇。玄孚进京后,王怀充接了师伯的令,要他在气势上不能轻易输给玄孚。王怀充知道师伯在意的不是声望和面子,造势是为了坐实玄孚的本事,已经强到引起了道门的重视,好尽快迎景清师兄下山。   王怀充接过地形图仔细看了一会儿,为师妹解惑,“风露看着眼熟,是因为玄孚走出的这路径,乃是真气正行图。”   啊哈?   小暖仔细看了又看,她每天跟着贺风露修体练气,对体内真气运行还算了解,但这个一点也不像吧……   贺风露却立刻反应过来了,“小师姑,京城各处建筑是依据先天八卦之位而设,若是将这些建筑依主次和属性看做人之脏腑,那么道路就是经脉。玄孚今日走的,正是十二经脉之海——冲脉,这厮没安好心!”   王怀充抚须赞道,“风露果然聪慧,一语中的。”   啊哈哈?   不甚聪慧的小暖,更迷糊了。   :。: 第一零四三章 半路出家的和尚   人无完人,九清在经商一途上九窍玲珑,但于道家法门却一窍不通,竟连道家行功练气奇经八脉都没搞清楚。她这样子若是让她二师兄见了,怕是得头疼死。   王怀充耐心解释道,“冲脉上至于头,下达于足,贯穿全身,为经气血的要冲,故称‘十二经之海’,又称‘血海’。太冲脉盛,月事时以下;太冲脉衰少,天葵竭,地道不通。”   啊哈哈哈……   月事是女人的专利她知道,地道又是指什么,小暖目光转向贺风露,求助。   贺风露知道小师姑听不懂这些,简要解释道,“冲脉与妊产胎育相关。”   哦,小暖有点懂了,“所以,玄孚一个大和尚,走这条路做什么?他走京城的脉,要通的是谁的经?”   是大周的,还是建隆帝的?他这样做与因为郑美凤滑胎的事儿,有关吗?   “师妹也点到了要害处。”王怀充觉得,师妹只要一心向道,还是能打开几窍的,“今日恰逢六月初六,人间阳气最旺。玄孚踩着吉时出门,行太冲之脉,应与奇邪之术有关,这邪术应关乎繁衍昌盛。他行的是京城的冲脉,事关皇家或国运。愚兄对奇门邪术少有涉猎,具体是何邪术,要问过他本人才能明了。两日我下山去转转,看看是否能有发现,再将此事上报师门定夺。”   看来玄孚这家伙跟袁天成是一挂的,尽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现代穿越而来的小暖,讨厌也忌讳这些事,“师兄,九清能做点什么?”   王怀充的回答,一如小暖的师傅和她的七师兄,“师妹什么都不用做,只管按着你的步调做你的事即可。”   说完,王怀充想到师妹逆天的气运,又叮嘱道,“你切记不要去主动招惹玄孚,你的气运太旺,咱们留着他还有用处。”   小暖抽抽嘴角,“师兄放心,三师兄下山之前,我不会搭理他。”   晚上,小暖将师兄的话告诉了三爷。三爷修长有力的手指将桌上的两个茶杯摆得一丝不苟后,才分析道,“玄孚进京后在永福寺闭门不出,今日之行径对他来说应十分要紧,否则他不会亲自出寺看来,他与道家颇有渊源。”   小暖撅起小嘴儿,“歪门邪术不都是我道门的,三教九流都有。”   三爷从善如流,“嗯。”   小暖……   “我推测,玄孚本不是和尚,而是因为某些缘故才剃度出家为僧。”三爷把小暖放歪的杯子摆好后,接着道,“因为他并不精通佛法,行走做派也没有多少僧人的样子,这缘故……”   三爷没说完,小暖就明白了,“与我师祖有关?”   不会吧,师祖这么牛?找了个人替换她三师兄,还把这口锅扣在和尚的脑袋上?   她就说嘛!师祖那么牛的人,被建隆帝追得几十年不能归师门,还得隐姓埋名为他找药化解危难,能没一点怨气?   见小丫头将所有的心思都挂在脸上,三爷也笑了,“你师傅何时归来?玄孚布的局,估计只有他能破。”   破它干嘛……无论是国运还是建隆帝,小暖都不关心,他早点玩完才好呢,“我师傅走得急,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三爷摸摸她的小脑袋,解释道,“玄孚今日路过了的你的四家店铺、你我的两处府邸,需提防他下黑手。”   小暖眉毛立了起来,“他要是敢跟咱过不去,等我三师兄下山就灭了他!”   三爷低低笑了,“好,灭了他。”   自己这霸道样子他也喜欢,这感觉真是太好了。小暖乐呵呵地给三爷倒了一杯茶,“娘娘还好吧?”   三爷微微点头。   母妃近来独得圣宠,建隆帝恨不得一日三餐都在重华宫用,太后没少在建隆帝和三爷面前暗讽华嫔不守规矩。   这是母妃的决定,三爷不想阻挠,她在宫中谨小慎微了几十年,现在她想干什么,三爷都会给她撑腰。   “郑春凤要搬回重华宫了,圣上今日提了程贤武,让程无介将他送去五城兵马司历练几年,程家的事儿算是过去了。”   程家这次损失不小,小暖笑道,“没想到蒋如晦折腾了这一大圈,竟让程小六得了实惠。”   论理,像程小六这类贵家庶子是不能享受祖宗阴翳的。他们若想入仕,需得走科举的路子。   程小六不像他的庶子二哥,肯寒窗苦读熬出头,所以只能混沌度日。   不想,却忽然有了这等好事。   柴智岁打了个嗝,抬熊掌般的大手拍着程小六瘦弱的小肩膀,喷着酒气道,“小六能得了这差事,得感谢晟王才对。”   小六被他拍得一趔趄,手里的鸡爪子都掉在了桌上。陪酒的歌姬又给他取了一只,娇笑着,“二爷,您的力道越发大了~”   “爷晚上让你长长见识,明白叫什么真正的有劲儿。”柴智岁不正经地笑着掐了恰身边歌姬的杨柳细腰。   见小六还迷糊着,汪英堂也拿话点他,“圣上出京劝耕,蒋如晦当面告了陈小暖一状,那就等于是下了晟王的面子。晟王有多小心眼儿你不知道?”   啃鸡爪子的程小六点头如捣蒜,当年三皇子追砍柴二哥一条街的事,他记忆犹新。   “谁也不是傻子,把蒋如晦这条恶犬引到陈小暖面前的是你爹。晟王不跟狗一般见识,而是直接把狗引到了你家门口,让他反咬你们程家一口,这一口,咬得狠啊。”   京城纨绔子弟是被蒋如晦告的最多的,他们没少因此挨揍。所以提起他,汪英堂之流都恨得咬牙切齿。   “晟王多厉害啊,你们家压箱底的事儿都让他翻出来了,还好程夫人死了,否则这事儿都不知该怎么收场。”柴智岁最后又强调,“晟王绝对不能惹,陈小暖被他护着,咱们也不能惹。小六,以后跟着二哥,二哥罩着你!”   被馅饼砸中的程小六,笑得那叫一个开心,“以后咱就跟着二哥了,二哥叫咱往东,兄弟我绝不往西,叫咱撵狗,咱绝不逮鸡!”   柴智岁也在五城兵马司做事,这哥俩以后更是捆到一块了。   汪英堂眼睛转了转,打起了陈小暖的主意,“我听汀兰说,陈小暖在南山坳建了不少作坊,都是赚钱的买卖。咱兄弟要不要凑个股,跟她赚一笔?”   “你可拉倒吧!”柴智岁和程小六异口同声吼道,吓得歌姬们一阵花枝乱颤。   柴智岁警告道,“我们家就不提了,认倒霉,小六家就是因为跟陈小暖抢生意才出事儿的。你看郑笃初成啥样了,你想多活几年,最好离她远点。那丫头,咱们更惹不起。” 第一零四四章 搭线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汪英堂舒坦靠在椅背上,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二哥,老六,你俩喝糊涂了还是被吓傻了?爷我说的是‘入股’陈小暖的生意,不是跟她强生意。咱们把钱入到她的生意里,不仅年底能分红,还能跟她套个交情。”   “晟王拿陈小暖当眼珠子,咱们跟陈小暖有了交情,不就是跟晟王有了交情,以后这京城,谁还敢惹咱们,到时候郑康聪连个屁都算不上!”   柴智岁和程小六坐下,却觉得汪英堂异想天开了,“陈小暖开的都是赚钱买卖,能让咱们入股?”   “我听汀兰说,陈小暖铺子里的管事和伙计都能入股,一两银子算一股,年底分红。伙计都行,凭啥咱就不行?”汪英堂纳了陈祖谟府里的丫鬟汀兰为妾后,从她嘴里得了不少有用的消息。   “陈小暖是个狠人,但她不浑,讲道理。这样的人,值得一交。咱们砸个几百上千两银子到她铺子里,就能搭上这根线,可有坏处?”汪英堂已经开始畅想,他们哥仨在京城横着走的美妙场面了。   程小六苦着脸,“我不成,让我爹知道我入股陈小暖的布庄,不打死我,也得断了我的银子,犯不上。”   柴智岁也跟着摇头,“我们家跟陈小暖家,能井水不犯河水我就烧高香了。”   提起柴智岁家这三年的遭遇,汪英堂和程小六都替他糟心。有个祸家的妹妹,再大的家业也架不住折腾。不过这事说实话也怪不得柴玉媛,她不过是相中个穷状元罢了,谁知道陈祖谟家里会有这么个厉害闺女呢。   这种万年难遇的糟心事,偏偏让柴玉媛遇上了,只能认倒霉。   汪英堂不想接这个话茬败兴,便乐呵呵地道,“那兄弟我先去试试,等陈小暖这条线搭上了,咱就有好日子过了。”   汪英堂虽不上进,但却是个急脾气。第二日一早,他就让人打听清楚陈小暖的行踪,拉着他妹妹上了马车,出城奔着第四庄去了。   今天第四庄很热闹。窦氏带着两个孩子,并范氏、江佳姗和方芸玲前来做客,与她们同来的还有齐之衡、齐之毅、赵书彦。   赵书彦本不打算来的,可架不住齐之毅央求,只得跟着,心中想着能见小暖一面也好,以后她与晟王成了亲,他想见她就难了。   听到赵书彦来了,窦氏和范式对对眼神儿,江佳姗则低下红扑扑的小脸。方芸玲看得明白,心里更加焦急了。   比起方家,赵家更有可能与江家联姻,该怎么办呢?方芸玲一颗一颗地数着手里的盐焗南瓜籽,请郡主帮忙说话是绝对行不通的,媒人也不行,难道就这样放弃?   方芸玲握紧小拳头,不行,不能放弃!   见小暖与窦氏的两个小娃儿玩得起兴,方芸玲耐心等了许久,终于等到窦氏带着孩子出去耍,范式与江佳姗也出去转悠,屋内只剩她和小暖两人。   小暖问道,“方姑娘昨日说有事要与我说?”   这也是方芸玲进京的目的之一。她坐正了身子,非常恭敬地问,“不知郡主对制船生意敢不敢兴趣?”   “目前还没这个兴趣,我的店里本就人手不足,实在是分身乏术。”载人运货的船只要在江河湖海中畅行,容不得一点马虎。而且大型船舶的制造都被衙门控制着,民间作坊只能制小型的民船和货船。这个行业有利可图,但还不足以吸引小暖砸钱砸人去做。   至于方芸玲为何跟她提这个,小暖既然不感兴趣,也就没有问下去的意思。   方芸玲知道小暖说话办事都爽快,她说没兴趣不是为了压价或者其他,就是真的不想做。对此,方芸玲狠失望,因为她准备了一路的说辞,用不上了。   接下来,第二件事。   方芸玲字斟句酌地道,“芸玲的外祖母家在泽县,不知您知不知道泽县?泽县离着登州百余里,那里人口和繁华不下于益州,我外祖母家便在那里,家里有个布庄。外祖母家的布庄在泽县不是最大的,但也是有名的老店,口碑极好。”   “前些日子,舅父送信来说,他和县里的另一家布庄争夺代理您的绫罗霓裳的布料的资格,输了。舅父对此很不服气,他说和他比的那家布庄虽然面门大,但在当地口碑并不好,只是他们的掌柜会来事儿塞银子,才拿下了这个资格。”   方芸玲小心翼翼地打量小暖的脸色,见她听得认真也没有生气,才敢接着道,“舅父说,若是芸玲有机会见到您,帮他问您一句,这样的事儿,您管不管……”   “铺子里的事儿我管不到这么细,不过这种事有人负责。”小暖回头与身后的绿蝶道,“你跟展福提一提,让他尽快核查一下是什么情况,给……”   方芸玲见小暖看她,连忙道,“芸玲的外祖家姓陈,舅父名为陈落,布庄叫落云布庄。”   小暖接着道,“给陈东家回个确信。选加盟店有严格的规矩,若是真有人不按规矩做事,绫罗霓裳立刻处理。”   现在加盟店的事务由绫罗霓裳的二管家展福负责,若展福核查后,发现真有人收了泽县布庄掌柜的钱办事,就是绿蝶该接手的事儿了。   绿蝶领命,立刻出去吩咐人给展福传信儿。   方芸玲见小暖如此重视,连忙起身谢过,“郡主百忙之中还为这点小事儿费心,芸玲实在惶恐。”   小暖很认真地道,“我该感谢方姑娘将这件事告诉我才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事情不论大小,发生了就得解决,而且越早解决越好。身为店铺的东家或掌柜,虽不必事必躬亲,但是一定要记住哪些事情该谁负责。只要抓住负责人,生意上就不会出大乱子。”   方芸玲见郡主肯点拨她,便抓住这难得的机会询问困扰自己许久的难题,“多谢郡主指教,芸玲记下了。芸玲还有一事:若是铺子的掌柜因资历老本事大,不服少东家的指派,该怎么办?”   “这个得看具体情况,寻找掌柜不服的根源,再找应对之策……”小暖耐心地给她传授了一些经验。   方芸玲听后茅塞顿开,小脸上挂满感激,“郡主倾囊相授,从来没人这样教导过芸玲,芸玲……感激肺腑。”   这哪就倾囊了,自己不过是看她做事用心又不惹人厌烦,才点拨她几句。小暖笑道,“若是方姑娘没有问题了,我带你四处走走?”   方芸玲大喜,抬着眼睛小心翼翼地问,“圣上亲耕播种的棉田,芸玲也能看么?”   “当然可以,若是你想,还可以下田拔草捉虫。”小暖起身,向外走了没几步,门人进来报信,“户部员外郎汪大人家的三公子与二姑娘前来拜访。” 第一零四五章 您记得考虑考虑我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听到有人来,方芸玲连忙道,“郡主有客到,芸玲自己出去找两位嫂嫂和佳姗就好。”   她正好打着商量船坞的名头,去向赵书彦表明心意。   小暖让春花送了方芸玲出去,才问道,“汪英堂来干什么?”   玄舞介绍汪英堂的近况,“汀兰跟随柜叔从扬州回来后,回到陈家待了不过一个多时辰,就被柴智岁带去送给汪英堂做妾。汀兰心在汪英堂身边混得不差,想必汪英堂过来,应与汀兰说了些什么有关。”   说完汪英堂,玄舞又介绍汪家二姑娘,“汪家二姑娘名为汪月琴,今年十三岁,是汪家嫡女,颇受其祖母和母亲宠爱。”   一听汪月琴是汪家嫡女,小暖就停住了脚步。   户部员外郎虽然官不大,但汪童幡的生母身份高贵——建隆帝的亲姑姑如珠公主。这位老公主虽然很少露面,但据说在太后和建隆帝跟前很有脸面。   看在如珠公主的面子上,小暖也不能慢待了这位汪姑娘,“请他们进来说话。”   汪英堂虽说风流不羁,但模样还是不错的,特别是他身上穿的是棉纺最贵的新款长袍,让小暖觉得格外顺眼。低一个头的王月琴跟在汪英堂身边,向着小暖露出大大的笑容。   这笑容太大,就显得假了。小暖一看就知道这兄妹俩有事儿求她,不禁被他们勾起了好奇心。   毕竟生在官宦之家,不管内芯怎么样,汪英堂形容举止,还真没有可指摘的。   他拱手给小暖行礼,“我兄妹唐突登门,还请郡主莫怪。英堂奉祖母之命,带着二妹出城散心。因二妹早就倾慕郡主您的过人胆识和风采,所以走到路上见庄子内很是热闹,便走不动了。”   汪月琴抬头,冲着小暖笑得那叫一个灿烂,“郡主姐姐这庄子,跟别人的不一样,一眼能望到边,月琴很喜欢。”   小暖抽抽嘴角,她这是真正种田用的田庄,不是富贵人家避暑的别院,一眼望过去全是庄稼,当然视野开阔了,“汪姑娘若喜欢,我带你四处转转?”   被汪英堂用好处求过来的汪月琴,自然欢喜地应了,“多谢姐姐。月琴可以去圣上劝耕播种的田便看看么?”   “当然可以,若是汪姑娘喜欢,下田走走也行。”小暖觉得,她应该建围墙把建隆帝父子种的那两畦棉花圈起来,挂上牌子明码标价参观,这样准能赚一大笔。   汪英堂见小暖这么好说话,觉得自己入股小暖家铺子的事儿,有门儿!   待出了院子,见到不远处的凉棚内坐着一位美妇和一个美娇娘,汪英堂见了美人就走不动路的老毛病又犯了,忍不住看了又看。范念柯和江佳姗的身边的丫鬟立刻上前一步,挡住他的目光。   汪月琴暗中狠狠掐了三哥一把,汪英堂才回神。   今天在场的不管是什么人,都是陈小暖的客人,汪英堂也知道自己的止有失分寸,不过这么多年,他早已练就了比生铁还要厚三分的脸皮,一本正经地评价道,“郡主这凉棚,修得别有风味。”   “汪公子过誉了。”小暖淡淡地道。   汪英堂笑得那叫一个坦然,“是郡主过谦才是,英堂去那边转转,二妹跟着郡主,不要添乱。”   汪月琴赶苍蝇一样地挥挥手,“晓得啦,三哥快走吧。”   汪英堂奔着远处齐之衡等人去了,小暖也带着汪月琴进了凉棚,发现方芸玲竟不在这里。   此时的方芸玲,正面红耳赤地站在赵书彦面前,说话舌头都是打颤的。   “随着郡主的布匹生意越做越大,登州种棉的百姓也越来越多了。这么多棉布,咱们本地吞不下,就得往外运。水路比陆路更何时运货。走水陆的商人多了,就需要更多、更大、更安全的船……”   方芸玲又巴拉巴拉地说了一大堆造船生意可做的缘故,然后嘴唇和喉咙都发干地看着赵书彦,等他说话。   赵书彦的想法跟小暖差不多,“方姑娘能把这样赚钱的买卖告知书彦,是瞧得起书彦。不过,书彦近来的精力和银钱捉襟见肘,这笔生意,方姑娘可另寻人合作。”   方芸玲咬咬唇,声音小得赵书彦都听不清了,“没有其他人了,你最合适……”   说完,方芸玲抬头问道,“赵少爷,芸玲冒昧问一句:赵家会跟江家联姻么?”   赵书彦笑容淡淡地问,“姑娘为何问这些?”   那就是会了?方芸玲眼圈红红地盯着地面,声音小而坚决,“因为,芸玲想嫁给你。”   赵书彦拒绝的相当干脆,“赵某多谢方姑娘的抬爱,书彦还无意娶妻。”   所以,他也不会娶佳姗是不是?方芸玲不理会赵书彦的拒绝,心中反而安稳了几分,又小声问,“赵少爷,芸玲自知配不上您。但您若想成亲时,请考虑一下芸玲,可以吗?”   这样的问题,赵书彦着实不知该怎么回答。   方芸玲又忍着羞涩,鼓足勇气接着表明心意,“芸玲知道自己配不上您,可是芸玲还是想试试。芸玲虽容貌寻常,家世也不是很好,但芸玲读过很多书,善持家,知进退……”   她近日的举动,实在不是一个黄花闺女该做的事,方芸玲说不下去了,干脆破罐子破摔道,“芸玲上无父母疼惜,下无兄弟撑腰,终身大事也要靠着自己争取。芸玲豁出脸面,求得就是这万分之一的可能,还请赵少爷勿怪罪。”   说完,她屈膝行礼,转身快步离去。   这个丫头,跟小暖同岁。她跟小暖一样不甘被命运摆布,为了逆天改命,她在危难时刻抛头露面,撑起方家的生意。这样的女子……   值得让人尊敬,赵书彦展开折扇,望着这一大片碧绿的棉花田出神。   齐之毅快步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嘻嘻地问,“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赵书彦平静问道。   “你别跟我说,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我为何要拉着你过来!”齐之毅与赵书彦相交莫逆,说话也少了许多顾忌,直言道,“你今年二十,改成亲了。江家有意嫁女,你就从了吧!你嫂子说,江佳姗是个好姑娘,值得娶。”   范氏才嫁过来几天,就想替人保媒了?赵书彦直接道,“你也是二十一岁成亲,我明年再考虑不迟。”   明年这时,小暖该嫁入晟王府了。难道书彦现在还不死心?齐之毅摇摇头,都不知该如何劝他。 第一零四六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齐之毅与赵书彦跟随同一个夫子启蒙,长大后又一起走南闯北跑生意,对赵书彦的脾气,齐之毅非常了解。   赵书彦貌似谦谦君子,实则小心眼又倔强。他对小暖的情意,虽未宣之于口,但眼神和动作是瞒不过齐之毅的。   起初觉察到好友的心意时,齐之毅觉得因小暖的家世,赵书彦与小暖的姻缘或许会受些阻挠。谁成想眨眼之间,小暖扶摇直上,已成为好友高攀不起的存在。   云岫即便再聪慧能干,也只是布衣,小暖却已是坐拥封地、食亲王俸禄的郡主。现在的小暖,是赵齐两家的靠山。   若非小暖出手,齐家拿不下这一任的丝绸皇商;若非小暖撑着,赵家早已被人侵吞待尽。小暖帮他们,却未收一文钱的好处,只是因着相交的情义这样重情的人世间少有,更何况是女子。   所以,他们更要珍惜这份情义。因此,云岫更不能将他深藏于心的感情表露出来。若是他再不及时收手,苦的就是他自己。   若是他因此给小暖添乱,便是多年的朋友,齐之毅也不会站在他这边。   齐之毅拉他过来相看江佳姗的原因,就是想让他转开眼看看旁的姑娘,别再把心思放在小暖的身上。可如今看来,云岫对江佳姗并不中意。   不中意这个没关系,他接着找。齐之毅又提起一个,“其实,方姑娘也不错。她做事稳重有主见,小小年纪就能掌起方家的烂摊子,也是极其少见的能干了。她这样的,不是正和你的胃口?”   “什么摊子,怎么能干?”凑过来的汪英堂耳朵极尖,立刻插话问道。   他来了,齐之毅自然不能再说下去。陪着汪英堂过来的齐之衡为汪英堂引荐道,“这位是济县赵书彦,他刚在长清街上开了家杂货铺;这位是我的堂弟,登州齐之毅。”   赵家收了长清街上一家旺铺开杂货店,陈小暖还亲自去道贺,汪英堂当然听说过这位赵家少东。想着这些人会是自己的生意伙伴,汪英堂笑容亲切地道,“赵兄,之毅兄,汪三有礼了,你们方才说什么烂摊子?”   官宦人家子弟大都瞧不起商贾,惯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汪英堂今日竟如此客气,立刻让赵书彦三人提起了警觉。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厮要打什么主意?   赵书彦得体还礼,解释道,“方家姑娘方才与赵某谈了笔生意,子许赞她年纪不大,却很有胆略和才干。”   他这样回答,可解释为何方芸玲会过来单独与他说话,免得有人说三道四。   正愁没法打开入股话茬的汪英堂立刻问道,“什么生意?我这里正好闲着些银子呢。”   “事关别家,书彦不好多说。若是您感兴趣,可亲自向方姑娘询问。”在商言商,赵书彦不能向旁人透露方芸玲的计划。方芸玲很是精明,知道什么样的人能合作,什么样的人不能碰,汪英堂若是找过去,她也能应对。   汪英堂从未听过方家,而且方才那丫头也是在勾不起他搭话的兴致,便胡乱点头,接着道,“三位兄台,相请不如偶遇,汪三有些生意上的事,正要问问三位的意见。”   待到汪英堂含含糊糊地说出,他想入股小暖南山坳或棉坊的生意时,赵书彦颇为认同地点头,“汪公子很有眼光!”   汪英堂眼睛亮了,“赵兄也有此意?”   齐之衡笑道,“何止云岫有此意,我等都有。”   “只可惜,我们入不进去。”齐之毅接了堂兄的话茬,三人虽未提前商量过,但对怎么打消汪英堂的念头,乃是不谋而合的,“郡主不缺本钱,不许外人入股。”   “也不尽然吧,汪三听闻,棉纺和绫罗铺子里的管事和伙计,都可以入股的。”汪英堂觉得他们在合伙诓他,脸色立刻拉了下来。   赵书彦解释道,“公子有所不知,准许在店铺内的人入股店铺,是主家抓住做事的人的心,让他多为店铺做事的手法之一。因为店铺生意好了,他们就能拿到更多的分红。”   齐之毅接着道,“此法不只郡主的店铺在用,我们家的铺子也在用。”   “赵家的铺子也在用。”赵书彦温和笑着,好让汪英堂以为,这是商贾惯用的手段。其实准许店铺伙计入股店铺的方法,只有他们三家在用,齐赵两家也是跟小暖学来的。   汪英堂哪是他们的对手,立刻被糊弄了。他一琢磨也对,陈小暖只圣上的赏赐就数不清了,还食着亲王俸禄,怎么会缺钱呢。便是她真缺钱,找晟王不比找旁人方便?   这条路行不通了,该怎么办才能搭上小暖这条船呢?   见汪英堂眼睛转动着,赵书彦就知道他的心思还没绝,便为他指路道,“若是汪公子想让钱生钱,可找亨通钱庄。亨通钱庄是京城最大的钱庄,他们有这项营生,公子的钱放过去,赚出喝茶的钱还是能的。”   “那得看什么茶,寻常的茶叶,可入不了爷的嘴。”汪英堂的语气变了,脸上的笑容也淡了。   齐之衡心中冷笑,汪英堂不过是家中庶子,平常的吃穿用度还没他家儿子的多,若不是仗着他老子,也配在他们面前逞能!   他们给汪英堂脸面,看的可不是他,而是他老子,他祖母如珠公主。   齐之毅赞道,“寻常的茶,公子当然吃不惯了。不过公子在亨通钱庄赚了钱,可以去云岫新开的杂货铺转转,他那里都是好茶。”   “一个小小的杂货铺,能有什么好茶。”汪英堂淡淡地道。   赵书彦笑道,“书彦的杂货铺虽小但却齐全,天下名茶不敢说尽有,九成还是有的。若是公子肯赏脸,挑中了哪个,书彦便送您一些尝尝是不是正宗。”   还有这等好事?汪英堂立刻被引了去,“蒙顶石花可有?”   蒙顶石花又名蒙顶茶,产于雅安蒙山之巅,乃是茶中之极品。   赵书彦点头,“雨前蒙顶茶有些,公子得空过去品一品?”   “爷我的舌头可是很叼的,是不是蒙顶石花,一尝便知,你诓不了爷!”汪英堂得意洋洋地道。   赵书彦一脸真诚,“给书彦十个胆子,书彦也不敢骗您。到时您尝了若是喜欢,尽管拿去吃。”   “爷明日得空,过去转转。”汪英堂貌似不在意,心里则了开花。他祖母最喜欢此茶,他不够银子买,若是不花钱从赵书彦这里拿了,回去孝敬祖母,也能讨老爷子欢心,换些好处回来。   见汪英堂一副占了便宜的模样,齐家兄弟对对眼神,笑得愉快。只要汪英堂进了杂货铺,以云岫之能,汪家这门生意就算做成了。   汪英堂没钱,如珠公主却有的是,那可是个舍得花钱的主。 第一零四七章 可怜的家伙   谈完正事,汪英堂便觉得跟这帮俗人呆着没意思了,他的目光不住地往远处看。   南边就是李相的庄子,汪英堂听说李家庄来了个大美人周琼华。若是他去南边的棉花边转转,不知能否望她一眼。   “难得来到郡主的田庄,不下田体察一番未免可惜。赵兄可有兴同去?”   未来的大买家要下田,赵书彦自然陪着。   站在田边,看着他们的背影,齐之毅低声问大哥,“他这性子,也就多亏生在富贵人家。”   若是生在普通人家,早就不知挨过多少揍了。   齐之衡在京城呆得年头多,知道的事情也多,给堂弟讲道,“身为汪家庶子,他的日子也不好过,否则也不会年近及冠,还没个正经差事。之毅,你去提醒郡主的侍卫一声,看方向,汪英堂应是奔着南边去的。”   待玄舞得了消息,只坏坏地一笑,“若是他到了篱笆墙边,提醒他那边有蜜蜂,让他仔细莫被蛰了。”   侍卫领命,沿着小道穿过正在劳作的长工,向汪英堂转告玄舞大人的叮嘱。   汪英堂皱起眉头,“哪个养的蜂?”   真是会挑地方!   侍卫平静回话,“是敬国公太夫人。”   呃……圣上的丈母娘,左相的母亲,惹不起。   汪英堂立刻笑道,“这里四处开满了花,养蜂酿蜜最合适不过,太夫人好雅兴。这蜂蜇人么?”   侍卫道,“若不去主动招惹它们就不会有事。”   美人被蜂隔着,看还是不看呢?   汪英堂看了看在棉花田里做事的人不少,对偶尔飞过的几只蜜蜂石若不见,他也就放了心又迈步上前,嘴里还向赵书彦解释着,“赵兄你看,那边的棉花是不是长得更茂盛些?”   “恕书彦眼拙,看不出差别。”赵书彦含笑道,他哪能看不出汪英堂不住向南张望的模样。   他分明不是来看棉花,而是看人的。   说来也是赶巧,李家庄内,真有几个丫鬟从庄内出来,向着这边来了。   汪英堂隔着爬满牵牛花藤的篱笆,依稀望见一群姑娘,心情立刻激动了。   他的运气,咋就这么好呢,总算不虚此行。汪英堂加快脚步向南赶去。   赵书彦提醒f道,“汪公子,再往前蜂便多了。”   汪英堂甩甩袖子,一本正经地道,“赵兄看,那处的花开得正好,舍妹喜爱这些,爷我摘几朵回去给她玩。”   说罢,他疾走了一段,终于到了篱笆边,隔着篱笆向那边张望。   这里蜜蜂没有几只,他也就放松了警惕,伸手去掐挡住他视线的牵牛花。哪知好死不死的,他双眼急切地寻找美人儿,手正掐在一只藏在牵牛花心的蜜蜂身上。   然后,“嗷”的一声,汪英堂大叫一声,举着手指头疼得正要再叫,却被赵书彦捂住了嘴,带着他蹲下,“不要惊动蜜蜂,它们都过来就麻烦来儿。”   汪英堂疼得脸都变了色,看美人的心思全没了,哆嗦这手指低声道,“疼,爷疼……快,爷我疼!”   这里离着庄子的凉亭远得很,他叫得再大声,小暖等人也听不到,汪英堂身边连个小厮都没有,赵书彦只得招手换过身后的侍卫,“劳烦这位大哥,您可有办法止疼?”   侍卫扔保持着晟王府的高冷风格,一声不吭地走上前,握住汪英堂的手指头,非常利索地将他手指上蜜蜂尾部的毒针拔掉,又随手从地上拔了棵草在手心碾碎,敷在汪英堂的手指上,“妥。”   妥个屁的妥,爷我还疼着呢!汪英堂哆嗦着,额头都开始冒汗了。   赵书彦问道,“公子忍忍,赵某这就叫人去请郎中为你止痛。”   “不,用。”汪英堂虽然疼得牙都打颤了,但还没傻。他在陈小暖的庄子里,为了采花看美人,却让敬国公老夫人养的蜂蛰了,这若是传出去,他不只一点好捞不到,还得被骂被嘲笑。   赵书彦带着一脸关怀,赞道,“公子好耐力,若是书彦被蛰,怕是早就忍不了了。”   爷我也忍不了!汪英堂现在恨不得一头撞死。   赵书彦接着道,“不过,被蜂蛰也有好处。蜂毒可祛除体内的湿气,汪公子这几十年,不用担心这跟只手掌因风湿关节疼了。”   “……”汪英堂疼得说不出话来,不顾形象地坐在地头上歇息了许久,待能忍住疼了,才把肿起的手指头藏在袖子里,带着汪月琴匆匆告辞而去。   他走了,齐之衡和蔡氏等人也告辞离去。小暖听到汪英堂被蜂蛰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幸好这蜂才养了不多时,小草和大黄都不在庄子里,若是她们在,小暖准会让暗卫用蜜蜂当靶子练暗器!   “汪英堂怎么说也是在咱们庄子被蛰的,小人送点药膏过去吧?”第四庄的管事田归农请示道。   李老夫人只养了一箱蜂,蜂箱离着第四庄很远,飞过来采蜜的蜂儿没几只,也从未伤过人,汪英堂居然被蛰了,田归农也觉得不可思议。   小暖摇头,“他在庄子里都没叫郎中,就是想瞒下这件事,不想让人知道。”   “这有什么好瞒的?”田归农一脸不解。   小暖望着远得几乎看不到的篱笆,冷声道,“因为采花被蛰,他嫌丢人。”   “姑娘,李家庄的管家来了。”绿蝶低声道。   小暖点头,“这应该是听说蜜蜂伤了人,过来道歉的。田叔,你去见见他。”   当晚,听说汪英堂来了第四庄,三爷皱了皱眉头。然后第二天,汪英堂他老子汪童幡就被三爷偶遇了,然后回到家,汪英堂就挨揍罚了面壁思过。   待他终于熬到能见日头了,第一件事就是跑去找赵书彦要茶叶。   觉得占了大便宜的汪英堂,将茶叶揣在怀里,美滋滋地去找好兄弟吃茶。柴智岁见了他,第一句话就道,“汪三,你真是好大的面子!”   啊?他汪三在家里都没面子,出来更没面子,这好大的面子是哪来的?   程小六道,“你还不知道?敬国公夫人知道她养的蜂把你蛰了,把蜂箱都处理了,还要亲自去你家探望你呢。”   汪英堂差点哭出来,“她这那是看我,分明是给我送催命符的。”   因为他祖母与李老夫人互相看不对眼,不是一两年,而是几十年了! 第一零四八章 跳坑   如珠公主是太上皇的长女,太上皇在位时颇为荣光,但因站错了队,荣光尽褪。   如珠公主的长子汪童伯与清王交好,没少参与清王和建隆帝之间的争斗。做为建隆帝死党的李奚然,年少时没少被汪童伯仗着身份欺负。为此,李老夫人对如珠长公主颇有怨言。   建隆帝登基后,清王被杀,汪童伯因其母贵在宫门   《掌家小农女》第一零四八章 跳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掌家小农女》啃书言情小说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http://www.kenshu.cc" target="_blank">" target="_blank">www.kenshu.cc 第一零四九章 老衲不能和道士同处   华云琦以退为进,逃避治死柴君岳的罪责,他休想!   死了儿子,失去最后的支柱的大皇子妃托着病体跪在宫门前求见皇后,请皇后为她的惨死的儿子做主。   大皇子的生母,被降为昭容的德妃也拖着摇摇欲坠的身体,跑去福宁宫大闹。   她儿子被人陷害去守皇陵,她孙儿被人害死,她没本事向正主报   《掌家小农女》第一零四九章 老衲不能和道士同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掌家小农女》啃书言情小说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http://www.kenshu.cc" target="_blank">" target="_blank">www.kenshu.cc 第一零五零章 昆仑山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姬景清上琴鸣山时,是被大内侍卫“请”上去的,他两手空空,只带了个仙杖。   姬景清下山时,又是被大内侍卫送下来的,他把仙杖扛在肩头,手杖那一头吊着个普普通通的陶罐。   王怀充和小暖,带着一帮师侄在山下等着。见到三师兄平安走下琴鸣山,小暖终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贺风露紧走几步上前行礼,“师傅!”   “徒儿免礼。”   今天的风有点大,姬景清的满头银发随风飘扬,相当地有看头。他把杖子上的陶罐交给徒儿抱着,以杖拄地摆好架势,才笑着与小暖等人打招呼,“怀充,九清,让风露来接我就好,你们都忙,不必跑这一趟。”   小暖上前给师兄见礼,“师傅本来说要亲自接师兄下山的,可他今日有事脱不开身,才让九清过来。”   听师妹提道师傅,姬景清很是动容,“他老人家可好?”   “师傅身康体健,请师兄放心。”小暖说完,望了一眼贺风露抱着的罐子内,立了大功的,四脚乱刨腾的小二十六盾龟,笑道,“师兄这只小龟,长得可真快。”   “一年才长这点儿,不算快了。待我回观后开炉给它练些丹药吃,保准长得又快又好。”白发白须白眉的姬景清,笑得那叫一个蠢蠢欲动,“待练好了,给师妹和师弟也送些过来。”   “有劳师兄,那九清就等着了。我有一窝乌龟,今年又生了些乌龟蛋,劳烦师兄多送些。”   虽然第四庄内那只乌龟被大黄欺负了几次后再不敢冒头,更不可能跑上来吃东西,但三师兄炼制的丹药,都能当武器使用,小暖想多来点防身。   怀着同样的打算,王怀充也笑得一脸感激,“玄妙观里那只,也劳烦景清师兄了。”   送姬景清下山的大内侍卫也厚着脸皮跟上,“姬道长,某家里也养了两只,若是丹药练好了,您……嘿嘿……”   姬景清的道袍白发齐飞,笑容那叫一个和善,“都有,都有。”   先去玄妙观拜过三清祖师和师祖,跟着师妹回了第四庄后。姬景清才小声问,“师傅那边无事吧?”   小暖答道,“师傅得了一个重要的消息,然后匆匆离去,至今已有一个多月。不过师兄放心,应该没有大事。”   姬景清垂目沉思,小暖盯着他那与白眉截然不同的黑睫毛,有点愣神。   “师妹,那和尚是什么来头?”姬景清问起将他赶下山的玄孚。   小暖含糊答道,“他是从昆仑山麓来的,这些年在那边有些名气。”   因为不知道师祖的事儿三师兄知道多少,小暖不敢多说。姬景清听了,两眼满是向往,“昆仑啊……”   小暖笑问,“师兄想去昆仑山?”   姬景清毫不犹豫地点头,“昆仑为华夏龙脉之祖,西王母的居所,天帝之园圃。若有机会,景清一定沿着昆仑走它一遭,然后挑个中意的山头挖个洞,在那里炼丹修行。”   昆仑山脉绵延五千里,平均海拔在五千米以上,走一遭可不容易。不过,师兄的梦想,小暖还是支持的,“师兄想去就去。师傅上次说过,师门近来平安,三五年内不会有事召集各位师兄。”   姬景清的眼睛立刻就亮了,“师傅何时说的?”   “今年二月中旬,师傅在七师兄的归阳观内。九清进京前与师傅辞行,师傅对我和七师兄说的。师傅还说,若说七师兄想远游,尽管去。”   姬景清闻言,拄着他的拐杖站起来,“太好了,太好了!”   姬景清从怀里陆陆续续掏出十几个小瓷瓶摆在桌子上,“这都是补血养颜的丹药,没加杂七杂八的东西,师妹放心吃,师兄我走了。”   “师兄要去哪里?”小暖追问道,暗道不会这是要去昆仑吧这么潇洒?   “昆仑!”姬景清已经迫不及待了。   小暖……   “师妹已命人备饭,师兄吃完再走吧?”   这样啊……姬景清点头,“好,咱们师兄妹吃顿饭,好好说几句话。”   待小暖出去安排,姬景清也跑了出来,将他徒儿拉到一边,满眼喜悦地道,“风露吾徒,师傅要去昆仑了,昆仑!”   贺风露诧异,“您不是说太师祖不让您登昆仑么?”   姬景清理所当然地点头,“是啊,不过你师祖不是走了嘛。师祖当年说,若是为师登昆仑他就打死我,可如今他打不到了啊。”   ……也对。贺风露满眼不舍,却知这是师傅多年的夙愿,她拦不得。   “为师待会儿写封信,你派人送回海州交给你大师兄,以后他就是海州道观的观主了,等为师在昆仑安置下,再给你们送信,让你师兄把观里的药材和丹炉给为师送过去。你二师兄……”   姬景清一一叮嘱着,“你九师姑一看就是鸿福宽厚之人,你哪也别去,好好跟着她准没错。”   待小暖和三个师侄坐在一处,陪着三师兄吃接风宴时,姬景清已经三句话不离昆仑了,“当年我跟着师祖学丹术,有些丹方上需用的新鲜药草,只有昆仑才有,虽有奇效却也无法炼制,这次总算能开炉了。”   小暖好奇着,“三师兄是跟师祖学的丹术?”   姬景清满是怀念,“是啊,我得幸被师祖看中,跟在他老人家身边六载有余。师祖说,若非他只能收两个徒儿,就要把我的辈分提一提了。”   师祖只能收两个徒儿,那圆通算谁的徒弟?或许,圆通只是无牙道长的徒弟,不是上清宫天师张昭成的?   待用完饭,贺风露将师傅请到一旁,递给他一个包袱和一个钱袋,“师傅,这里边是两身道袍,还有四百两银票并一些碎银子,师傅拿着,路上尽管挑好的客栈住,挑想吃的买,钱没了徒儿再给您送。”   姬景清接了包袱,却没要钱袋,“一路有道观,为师不愁饭吃,银两徒儿留着防身。当年你拜师时,师傅都没好的玉佩给你,你自己去挑块中意的买下,等你师祖回来,请他老人家给你刻上符文,防身做法事用。”   他们上清宫一派,走到哪里都是一件道袍两袖清风,银财从不考虑,因为没有。   贺风露从钱袋里取出一块玉佩,“徒儿跟着师姑什么都不缺,上好的玉佩也得了几块,这块是特意给您准备的。”   接过晶莹剔透的通灵玉,姬景清老怀甚慰,“我徒儿出息了。”   这时,小暖从外边走进来,笑道,“师兄,马车和行礼都备好了,师兄来看看可还缺什么。” 第一零五一章 心意   .,   姬景清连忙道,“师妹勿忙,景清什么都不缺,也没用不到马车。咱们师兄弟,出门都是用走的。”   小暖解释道,“也不是专门为师兄准备的,赶巧我庄子里有几个人要去漠北,我便让他们收拾行礼跟师兄一块走,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贺风露也想起了这茬,“师傅,小师姑说得是真的。漠北军开荒种了棉花,前几日那边的种棉花匠送信回来说,漠北的棉花长势喜人,想请小师姑派几个人过去给他搭把手。”   姬景清惊叹,“师妹的棉花都种到漠北了?”   小暖笑眯眯的,“再过两年,师兄会发现大江南北、玉门关内外,都有棉花。”   姬景清挑起大拇指,“咱们师兄妹九人,就数九清你最有本事。师傅与师妹相遇那天,定是算好了时辰和方向才过去的。”   小暖抽抽嘴角,“嗯,那天师傅算好时辰和方位,去济县北的青鱼湖边算姻缘卦。他老人家好不容易赚的卦钱,却被我家大黄捡了。”   原来师傅与师妹相遇便与银钱之事有关,姬景清笑道,“缘分果然妙不可言。”   “谁说不是呢。”说着话,两人到了院外,要被小暖派往漠北的三人已经在马车旁候着了。   见到小暖出来,为首的木地平带头跟她辞行。   小暖言道,“木叔,漠北那边我就交给你了,若是漠北能种成棉花,便是产量不及这里的一半,也是大功德。”   “姑娘放心,小人定全心帮着华池,把漠北的棉花种好。”木地平本是齐之衡府里的花匠,他父子三人被齐之衡连同花草一起送给了小暖。   因他年近五十,小暖本没打算派他千里奔波,是木地平主动请缨,想去那边见识见识,小暖才准了。   小暖给他们配的车夫,是从第九镖局京城分号请来的镖师,确保能把他们安全送到漠北。   这三人对漠北之行,抱着极大的期待,姬景清则对昆仑山抱着万分的狂热,四人凑到一处就迫不及待地要启程了。   小暖送到庄子口,又让贺风露送她师傅一程。   这一行有三辆马车,姬景清的马车是最宽敞的一辆,他坐在车内软乎乎的垫子上颠了颠,惊讶道,“这里边是棉花?”   贺风露笑得开心,“是棉花,这辆是小师姑往来京城乘坐的马车,处处舒服周到。您看,这些都是小师姑给您准备的。”   贺风露拉开桌子下的一排抽屉,里边放满了吃的;靠后车厢能横躺的长椅下的围布掀起,下边也满是东西。   贺风露从里边掏出一个木盒摆到桌上,向师傅献宝,“这是小师姑特意为您准备。小师姑让人一同塞进了车里的,这一车的东西,都是给您的。”   长到五十一岁,第一次收到这么多礼物的姬景清满含热泪,“为师与你师姑只见过一面,她就如此用心,为师好生感动。徒儿,你说若是当时在青鱼湖畔遇到你师姑的是为师,而不是你师祖,该多好!”   那样小师姑岂不就是她师妹了?贺风露噎住,半晌才道,“师傅打开看看吧-->>   ,这个您说不得会中意。”   姬景清打开木盒,见里边是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古朴暗紫色丹炉,便取出来仔细端详。   贺风露介绍道,“师祖说小师姑运道好,得空便拉着她四处转悠找寻宝贝。这个丹炉是小师姑与师祖闲逛时看中买下的,据那卖炉子的道士说这是紫金制成,师祖说这是铜炉,但小师姑说这个炉子看着顺眼,便买了。”   姬景清问道,“花了多少银两?”   “一百五十两。”   姬景清听得肉疼,师傅怎也不拦着她呢,她这明显是被那老杂毛诓了啊!   不过这是师妹的一翻心意,姬景清小心把丹炉收好,点头道,“这的确是好东西,为师带在身边也方便,你回去替为师谢谢你师姑。为师该送你师姑些什么当回礼才好……”   姬景清挖空心思地想了半天,发现他什么也没有,只得许诺将来,“待为师在昆仑修行有成,练出好丹,都给你师姑留一份。”   贺风露将师傅的话告诉了师姑,小暖笑得眼儿弯弯。   她与三爷道,“待到我师兄送了丹药回来,小暖一定给三爷留一份。”   三爷没有服丹的习惯,不过姬景清的丹药不能当寻常丹药,而应当杀器看待,三爷也就应了,“你师祖不让姬景清去昆仑,应是他会经常在昆仑一带活动,不想与姬景清撞上。”   “我也想过,师祖是想在昆‘栽培’玄孚,怕三师兄去了坏他的事。”小暖分析道。   师祖尚在人世,若他从海外归来知道三师兄去了昆仑,会不会跑去揍师兄呢?小暖非常期待那一幕。   三爷不舍地握着她的小手,口中却道,“你明日便启程归乡吧,不必去宫中辞行了。”   小暖眨巴眨巴眼睛,满眼问号地看着三爷。   三爷解释道,“再过几日君岳就要入藏皇陵,圣上准许柴严昌一同归京,探望生病的苏昭容。”   建隆帝抓柴严昌,用的表面借口是小暖告他的治下不严之过。而柴严昌没次倒霉,都有小暖的影子在,三爷不想让小暖遇上他。   柴严昌本就狠厉,现在他争夺皇位无望,又死了儿子,还不晓得会怎么发疯。小暖也不想跟他撞上,便点了头,“好,明早我就走。三爷,羽衣坊你怎么打算?”   程金死后,郑笃初也因程夫人之死无心搭理羽衣坊,这家铺子已经是名存实亡了。小暖吞了不合适,让秦记吃下也不合适,谁拿下羽衣坊,都会面对程无介的怒火。但是这么放着让其他人吞掉,或者让程无介拿去做人情,也让人不甘心。   三爷问小暖,“你可有人选?”   小暖狡猾地笑了,“三爷觉得柴方如何?”   建王府世子柴方,不喜读书习武,对经商情有独钟。若是他收了羽衣坊,程无介还真不敢把他怎样。   三爷翘起嘴角,“就依你。”   “三爷,咱们拿掉程家半数生意了!”小暖开心。   三爷亦是,“今年年底,要让程家捉襟见肘。” 第一零五二章 皮氏和李老夫人   在京中盘踞二十余载,程无介喜欢篓钱,他在京城盘踞二十余载,田产、铺子和家中藏金等,拉出的单子足有十几页纸,小暖觉得要让程家在年底之前捉襟见肘,并非易事。   于是,她试着跟三爷商量,“程夫人死后,程家和郑家割裂,郑笃初不会再尽全力帮着程家,程无介失了一大助力。不过就算如此,程家还有程贤文和一大帮有本事的狗腿,以秦记和绫罗霓裳的实力,若想年底之前把程家掏空,也很紧张。”   “除了对付程家,秦记和绫罗霓裳还要顾着自家的生意,否则就是得不偿失了。小暖觉得半载紧张了些,明年年底之前掏空程家的家底应更妥当,三爷觉得如何?”小暖抬头,谨慎又认真地望着三爷。   他向来果决,自己的意见,他能听吗?   其实,依着三爷的性子,有事就要尽快解决掉,免得留着碍眼。不过,小暖不觉得碍眼,那就让他们再舒坦一年。这丫头这么咬文嚼字地说话,就是紧张了,三爷尽量放柔声调,“生意上的事我不如你在行,那就明年底吧。”   三爷在某些方面很有强迫症,程家在他眼里,就好比桌上没摆齐的茶杯、路边没长齐的小草一样,让他觉得不舒坦,想除之而后快。   但是,他还是听了自己的意见。   这种被他尊重的感觉若涓涓细流,小暖的心被幸福浸泡了。她给他解释为什么要拖一年,“其实明年六月也可以,但是咱们不是要明年五月成亲么,不至于为了程家的事,坏了咱们的兴致,是不是?”   见她也这么看中亲事,三爷开心地把她揽入怀中,“嗯,程家的事小,咱们成亲事大,兴致不能扰了。”   都怪他长得太帅,声音也太过好听,小暖的脸又不争气地红了。   还有不到一年,自己就能理所当然地把她留在身边,时时看着了。   三爷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忍耐地轻吻,转身将他带来的长匣子取过来,轻轻放在桌上,“这个你拿去试试手。”   这长条的形状,一看就是乐器了。小暖打开,果然是一张古香古色的瑟,她虽不懂乐器但眼光还是有的,这张瑟一看就非俗物,让她练手合适吗?   小暖心虚道,“我连宫商角徵羽都没弄明白呢,万一弄坏了多可惜……”   “琴瑟制出来就是供人弹奏遣怀的,坏了可以修,修不好就换新的,不必在意。”三爷握着小暖的小手,让她感受这张瑟的触觉,“这是母妃幼时用的,听说你想学,她就找出来送于你了。”   这是美人婆婆的东西啊!小暖轻轻拨动一根弦,听它发出呜咽声。小暖轻声问道,“娘娘那边,小暖总觉得她要做什么大事,这样下去……行吗?”   “母妃被逼入宫,隐忍度日几十载,如今我成亲在即,她心事已了,由着她去做吧。”   被逼入宫,儿子不能养在身边,女儿惨死,没做错一件事却被整个皇宫的人处处针对,母妃虽不说,但她怎会不意难平。不让她现在出了这口气,待建隆帝归西,就没法出了,三爷不愿她憋着。   小暖却觉得事情不会如此简单,“娘娘不是任性的人。”   “嗯。”母妃再不任性,也是个女人。她姿容才学过人,却被逼寓于一偶,时间长了也会有脾气的。   三爷不想多谈母妃的事,因为这个话题太过沉重,他抬手拨动瑟弦。泠泠流水、瑟瑟山风随着他的手指流出,小暖不再言语,顺着他的意,静静听着。   小暖辞别赵书彦和齐家兄弟,第三日一早,便准备返回济县。出乎意料的,皮氏居然跑了过来,要跟她一起回去。   皮氏好商好量地跟小暖道,“我本来打算明天走的,听你爹说你今天回,索性跟你做个伴,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小暖一抬眼皮,皮氏吓得立刻改口,“跟你一同上路,奶奶得你照应,也能安稳些。”   不是相互照应,是你照应我,这总行了吧!被小暖处处压着,皮氏心里不痛快也只能暂时忍着,待以后有了机会,看她不骂不死这丫头!   “好。”小暖见皮氏身后只有一个车夫,不见在她身边跟了两年的青柳,就知道陈家又有变动了。   “那咱走吧,快点赶路,还能找家好点儿的客栈投宿。”皮氏转身,就上了马车。   小暖上车出庄,刚叮嘱着秋月让她不必讲规矩,只管躺着歇息。骑马随行的绿蝶便在车外报说,“李府的管家在前边候着。”   秋月挑开车帘,李忠笑容可掬地躬身在小暖行礼,“郡主稍待,我家老夫人听说您要回乡,要出庄相送。”   自打左相跟小暖提过,想娶秦氏却被拒绝后,虽然李老夫人还跟秦氏有往来,但两家的关系明显没之前融洽了。秦氏和小草回乡后,小暖从未到李家庄拜访过。如今她要走了,李老夫人却主动凑上来,以她身份做出这样的事,着实让小暖意外。   叮嘱秋月在车上别动,她带着春花下马车,快走几步迎上让已经走到李家庄口的李老夫人。   后边马车里的皮氏听到左相的老娘、圣上的丈母娘居然给小暖送行,立马觉得她不安好心,也爬下马车,快步追上去。   玄舞看了她一眼,也不拦着,反正这老妇闹起来,丢的也是陈祖谟的人。   待皮氏赶到近前时,就听那老婆子正在跟她孙女说,“这是你娘帮着种下的,如今已是瓜果累累,老身挑好的摘了一篮子,小暖带回去给你娘和小草尝尝……”   哎呦,李家还在打她儿媳妇的主意!   皮氏抢先开口了,“老夫人,当不得当不得。这瓜咱们带到家就颠簸熟气吃不得了,平白浪费了老夫人的一翻心意。再说,咱们乡下最不缺的,就是这瓜瓜果果的。”   李老夫人明知故问,“小暖,这位是?”   小暖介绍道,“这是我爹的娘,小棉的奶奶。”   皮氏差点把鼻子气歪了,这死丫头歪七扭八的,说的是人话吗!   李老夫人却听得明明白白的,这个老妪是陈祖谟的母亲,陈小棉的奶奶,跟小暖没什么关系,这丫头真是会说话呢。   根本不用李老夫人开口,她身边的婆子给皮氏解释道,“一来这瓜是用蚕丝棉隔着,不怕颠簸;二来这是去年外番进宫的新品瓜果,所以我家老夫人才想着送给秦安人和二位姑娘尝尝鲜。”   外番进贡的瓜籽种出来的瓜,还用蚕丝棉隔着不怕颠簸!这话啪啪打在皮氏脸上,她被相府的婆子怼得不敢开口了。   李老夫人却和颜悦色地继续打脸,“这篮子里有十几个,陈夫人也可尝个鲜。” 第一零五三章 你眼里还有没有你老娘!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小暖辞别李老夫人,上马车继续赶路时,秋月好奇着篮子里的瓜果,“姑娘,奴婢打开瞧瞧?”   “看吧,不过你们别要抱太大希望。”小暖去李家庄时,没见过特别不一样的瓜果。   春花满怀期待地把篮子盖打开,“咦”了一声。   秋月忍不住道,“这瓜长得疙里疙瘩的,能好吃吗?”   骑马的绿蝶从车窗往里望着,“既然是进贡来的东西,滋味应当差不了。”   玄舞从马车另一侧看近来,“三爷去年送给姑娘的瓜果中没这个,想必滋味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太夫人既然送了,想必也不会太差。”   三爷得的贡品,好的都会给小暖送一份。这个瓜玄舞没见过,当然就不是好的。   小暖随手抓了一个,递给绿蝶,“给后边那车送过去。”   皮氏得了瓜,拿在手里嘀咕道,“长得这么个德行,居然还是贡品!进贡的那地界怕不是什么好地方……这要咋吃?”   “不知道。”绿蝶一夹马肚子就走了。   “不懂规矩的死丫头,这要是在我府里,老身拿鞭子抽得你满地打滚!”皮氏小声骂了一句,拿着瓜闻了闻,才小心翼翼地收进包袱里。这是稀罕玩意儿,还是万岁的丈母娘送给她的,这是脸面,可得收好了。   皮氏这次突然返乡,是因为柴玉媛回府后越发不把她这个婆婆放在眼里。昨天为了青柳身份的事儿,俩人大吵了一架,皮氏威胁着儿子说,若是不把柴玉媛休了,她就走。   今天早上儿子去上工后,皮氏与柴玉媛又吵了一架。她听到小暖回乡,便赌气套车跟她回济县。   她这样做,一来是看看儿子还拿不拿他这个老娘当回事儿;二来是继续跟秦氏套近乎,好快点把她弄回秦家;三来嘛,就是在路上给小暖拱拱火,让她尽快把柴玉媛收拾老实了。   皮氏算是看明白了,她儿陈祖谟,现在拿柴玉媛这泼妇,一点折也没有!   皮氏连词都想好了,本以为晌午时,小暖会在路边找个大馆子吃饭,她好借机会跟小暖唠唠。   哪知这死丫头竟然连停也不停,一路跑到了天黑!这死丫头,是故意要把她这把老骨头折腾散了!   皮氏下车后扶着车框,腰都站不直了。车夫搀扶着她进了客栈,皮氏问道,“小暖呢?”   等在客栈门口的侍卫回道,“郡主已回了客房,您的房间在这边,请随某来。”   还算这死丫头有良心,知道连她的房间要上。皮氏心里舒坦了些,跟着侍卫上二楼,到了一间还算干净的客房门口,她左右看不到小暖身边那几个人,便问道,“小暖住哪间?”   “郡主不在此处。”   “什么?她把我一个老婆子扔在这儿,自己去享受了!”皮氏立刻跳了脚。   侍卫才不惯她这臭毛病,单手握刀冷飕飕地喝道,“郡主的安危至关重要,住处岂是能随便透露的?”   见侍卫浑身冒着杀气,车夫也吓得腿软求饶,“军爷,我家老夫人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多日不见大姑娘,想跟她住得近一些,也好说说话。”   “就是……”皮氏喏喏地道。   “若非我家郡主心善,照顾你年老不禁颠婆,我等今日还能多走十里路,怎会在这里落脚!”侍卫说完,转身当当当地下楼了。   走进房内坐在凳子上,皮氏的腿还是软的,心还在砰砰地跳。今日没机会,只能登明日了。   哪知一直走到村口,皮氏都没捞着跟小暖说话的机会!她急了,叫车夫停了吃,她就倒着小脚,奔着小暖的马车走去。   还没走几步,却听得呼呼风声从她身边刮过,皮氏吓得一哆嗦,暗骂这畜生跑得真快!   “奶奶,你回来啦!”   紧跟在大黄身后的小草停住叫了一声,皮氏脸上终于了点笑模样,“奶奶的乖囡囡哦,奶奶可想死你啦。”   “小草也想奶奶。”小草说完,就迫不及待地奔着姐姐的马车去了,声音甜得流蜜水,“姐,小草想死你啦~”   皮氏……!   “大奶奶。”跟在小草身后的大牛也停住喊了一声,见皮氏不搭理他,也就奔着小暖去了,“小暖姐,你终于回来啦!”   大牛身后的秦二妮儿干脆没在皮氏身边停,直接就跑了过去“小暖姐!”   然后又有几个小萝卜头跑过去,一个个地都不搭理她!   皮氏正恨着,就见韩二胖也颤悠着一身肥肉过来了,冲她笑了笑,就过去跟小暖大招呼,“我瞧着大黄跑这么快,就知道你回来了!”   小暖下了马车,一一跟不断围拢过来的村里人打着招呼。皮氏见她身边根本没有自己下脚的地儿,只得转身回了秦家村。   小暖回来的消息像风一样刮过秦家村和南山坳,更多地人赶过来,跟往家赶的皮氏背道而驰。见了这场景,皮氏不由得想到她儿子刚中状元那会儿儿,这些人也是这么往她家赶,然后围着她说尽好话。   这都不是人,而是一帮苍蝇,哪有好处他们往哪去!   待车夫打开家门,见到院子里都长了草时,忍了一路的皮氏发飙了,“去青鱼湖那边的院子给我叫两个人过来,拔草收拾院子,做饭!”   去第三庄收拾棉花的秦氏赶回第一庄时,就见小暖几个小萝卜头趴在炕边,逗着翠巧家的平姐儿玩儿。   小暖见娘亲回来了,回头笑道,“娘,平姐儿白白胖胖的,真好看。”   平姐儿的模样随了她娘,鼻子是鼻子眼是眼,再加上吃得胖乎,怎么看怎么可爱。   秦氏笑道,“这大热天的,你们别这么多人围着,待会儿热着孩子了。”   在家照顾孩子的郑氏连忙道,“夫人放心,热不着,我一直给她扇着扇子呢。”   正说着,平姐儿忽然握着小拳头,呜啊呜啊地哭了起来,小暖看着她白净的小脸立刻就憋得红彤彤的,连忙带着妹妹和二妮儿往后退了退,“这是咋啦,尿了还是饿了?”   秦氏笑道,“这是我们平姐儿知道她娘回来,该开饭了。”   翠巧从外边回来,现在小暖行礼。小暖将她扶起,让她赶紧喂孩子,便随着母亲回了自己家的院子。   翠巧抱着孩子时,郑氏把手里的玉佩递给闺女,发愁道,“这是姑娘给的,这么好的东西,咱们不能收啊。”   姑娘给的是一块玉质上乘的圆形的玲珑转芯玉佩,雕工极为精湛,中间雕出的可以转动的玲珑珠,严丝合缝,外环雕的花瓣也是对称工整。   跟在姑娘身边多年,翠巧一上手就知道这是宫里赏赐的物件。拿着玉佩,看着怀里吃得香甜的女儿,翠巧眼圈发红。   她怀着平姐儿时,吃得比姑娘一点也不差,生下平姐儿后华郎中在庄子里守了一个月,开方给她补身子,库里的药材可以随便取用。现在姑娘又送这么贵重的东西……   “娘,姑娘赏的东西就不会收回去,您替平姐儿收着吧。”   姑娘对她的好,她无以为报,只有加倍用心为姑娘做事去还了。 第一零五四章 憋屈的秦氏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回主院时,小暖见到第二庄的管事李秋山,义愤填膺地跟黄子厚说着什么,见小暖过来,黄子厚拉了拉李秋山的衣袖,他才停住,给小暖行礼。   小暖没说什么,回到内院后才问娘亲,“第二庄出事儿了?”   秦氏顿了顿,才道,“你刚回来,娘本来不想拿庄子的事儿烦你。可是这事儿吧,也实在让人胀气!”   第二庄跟第一庄不一样,第一庄的田全在秦氏名下,没有租给农人耕种,种田的都是小暖家雇来的长工。第二庄的田虽然也在秦氏名下,但庄子里却有常年租种农田的五十余家农户。   这些农户祖孙几代就在田庄里租田度日,除了这里根本无处可去。是以,小暖买下被衙门拍卖抵账的吴家田庄后,也没有把这些人赶走,田地照样由他们租种,而且比他们租吴家的田地时,还少收一成的租子,乃是宽厚的东家。   去年第二庄里种的棉花,就有种在农户租的田里的。这些租户在小暖家的棉匠的指导下得了丰收,将棉花卖给小暖的棉坊,一季所得的银钱比他们种十年的粮食都多,租户们高兴地像过年一样。   农人手里有了田,想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买田置家。有了属于自己的田产和房屋,他们才会踏实。所以,第二庄有十几户人家退了庄子里的田,去别处置办了田产,庄里只余下三十余户。搬走的多是吴家远亲或奴仆的家人,这些人搬走后,庄子里清净不少,也算是个好事儿。   搬走的租户们想着将来的生计,还想继续种棉花。他们求到秦氏面前,秦氏应了他们的请求,以低价卖给了他们每户二十斤棉花籽。二十斤能种三亩地,若是能种好了,收入定很可观。   这本是一件极好的事,可谁成想今年天旱,棉花叶上生了蚜虫。这些搬出去的人家本就是以前在庄里做活时撒奸耍猾的,不知道怎么治虫。拖延了几日后,棉花又上了黄叶病,田里的苗废了三成。这下,他们才急了。   因为这死的不是棉花苗,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不能让剩下的再死了,这些人跑回第二庄求助,却发现第二庄里的棉花绿油油齐整整,一点事儿也没有!   虽然照着棉匠赵长青给的法子,他们的剩下的棉花大部分保住了,但经了次灾,棉田就跟被狗舔了一样,怎么看怎么糟心。这些人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却赖在别人身上。他们埋怨说都是秦氏给他们的棉花籽不好,出来的棉花苗弱才会上病,还说第二庄的人不讲义气,明知道他们的棉田上了病,却装睁眼瞎不帮忙!   说到这里,被秦氏叫进来的李春山异常地气愤,“咱们庄里的虫还捉不完,哪有空去看他们的田里咋样,吴夜长这是血口喷人!”   吴夜长原是第二庄的管事,因做事不得力,小暖买下第二庄不就后不久就免了他的差事,提李春山做了管事。对此,吴夜长不服气,从第二庄搬出去,就是吴夜长带的头。   “接下来,他们又做了什么?”小暖问道。如果只是这点事儿,还不至于将娘亲气到,这两年她们听的疯言疯语比这过分的比比皆是。   黄子厚接着道,“前两日,第二庄靠西南角的棉花无缘无故的死了一大片。三个庄子的棉匠集到一处也查不到是什么毛病,还是玄耑大人派人追查,才发现竟是吴夜长他们半夜偷偷摸进来,用开水浇死的!”   “两亩多地的棉花就这么没了,是春山无能,没护住庄子。”李春山声音都哽咽了,吴夜长等人在庄子里长大,便是摸着黑也能摸到田里去,防他们很是不易。   “好好的庄稼苗,他们怎下得去手。哪怕……”秦氏也气得哆嗦,“哪怕他们把这苗挖回去种在他们田里,也比浇死强啊。”   “挖回去种在他们自己的田里,不是不打自招嘛,吴夜长才不会这么干。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们怎么处理的?”小暖问黄子厚和李春山。   黄子厚答道,“损人庄稼苗是犯法的,小人带着李管事告到衙门。卢大人派衙差把吴夜长一伙抓进衙门审问时,他们二话不说就跪在夫人面前痛哭认罪,额头都磕出了血。卢大人见他们诚心悔过又实在没银子赔偿,就跟夫人商量饶了他们!”   秦氏觉得窝火又无奈,明明是他们损了自己的庄稼,可在大堂上让卢大人说的,就好像不饶了他们,就是自己的错一样!现在见了闺女,她就觉得惭愧,是自己真没能耐,窝囊得想抹眼泪。   小暖听明白了,她先安慰母亲,“在那样的情境下,娘若是不原谅他们,让他们赔银子或坐牢,就是明面上跟卢奇渊作对,也让听堂的百姓觉得您不够大度,说您都身家万贯了,还对几个知错的穷苦人不依不饶的。”   “就是,就是!”秦氏眼睛里含着泪,握着小暖的手道,“可是小暖,娘心疼啊,那么一大片棉花,咱招谁惹谁了……”   “咱们的错,就是对这帮狗东西不够狠,让他们以为这些无赖手段可以使在咱们身上!”小暖冷冰冰地道。   “汪!”旁边躺着的大黄不干了。   小暖改口道,“不是狗东西,说他们是狗都侮辱了大黄。”   大黄满意了,大脑袋压回小暖的腿上,让她继续顺毛。   黄子厚道,“若让小人说,这事儿最该怪的就是卢大人。是他处事不公,纵容了吴夜长那帮人!他们哪是真心悔改,分明就是装腔作势,没有一点感激之心。”   “以后他们再有难处,一准儿会爬到夫人面前,死乞白赖地让夫人帮他们,他们就是这滚刀肉的德行!”李春山道。庄子归吴家是,吴家上下坏透了,才养了这么一帮东西出来祸害租户和长工,李春山以前没少受吴夜长他们欺负。   几个人齐刷刷地看着小暖,等她拿主意。小暖沉静地问道,“你们说,这件事是谁的问题?”   “首责是卢大人!”黄子厚答。   “吴夜长!”李秋山说完,又补充道,“还有小人。是小人防备不严,才让他们趁夜钻进庄子,损了庄稼。”   门外站着的玄耑走了进来,“郡主将看守田庄的差事交给了属下,是属下疏忽了,属下有错。”   黄子厚也思考自己身上的问题,“小人身为管家,对第二庄的情况掌握不够,没有及时发现问题,小人也有错。”   “娘不该心软。”秦氏低头。   “呜呜……”大黄都跟着道歉,只是不知道它说的是啥。 第一零五五章 我找你们来,不是白吃饭的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抱着一大堆画从外边跑进来的小草见了这场面,不知所措地站在一边。小暖招手唤她过来,将她要给自己看的画小心接过来摆在炕上,才道,“咱们庄子里的差事,一向分得很明白。现在出了事,就要分析是哪个人的差事没有做好。子厚,春山,你们俩将你们犯了什么错,为什么犯错,以后要怎么改一一写在纸上交给绿蝶。绿蝶将事情查清楚,依规惩处。”   “是!”绿蝶三人应下。   小暖又道,“玄耑的问题,交由玄舞处置。安全是大事,他们今天能钻进来毁苗,明天就能钻进来伤人,不得不防。”   “属下领命。”玄舞抱拳,玄耑也退到一边。   小暖把小草抱上椅子让她坐好,才和颜悦色地对娘亲道,“娘的没有错,娘心善是好事。女儿给您安排了这么多人,就是让他们帮着您做事的。所以,家里不管大小事,只要烦到娘亲面前,就是女儿用人不当,是他们办事不利。能改的,就改;改不好的,女儿就换人!女儿置办这么大的家业,不是为了让娘和妹妹烦心,是为了让你们过得舒坦。”   众人齐齐低头,是他们无能,才让夫人被几个小小的无赖气到了。姑娘给他们开那么高的工钱,他们连这点事儿都没做好,换人也是他们活该。   秦氏眼里起了泪花,握着闺女的手说不出话来。   小暖说完家里的事,又提外边的,“卢奇渊是不是在城北置办了田地?”   黄子厚立刻回话,“他家在青鱼湖西边五里,有上好的水田八十亩,种的是早稻,过几天能收了。”   小暖点头,“春山,子厚,玄耑,你们三人想办法,忽悠吴夜长去偷卢奇渊的家的稻子,本郡主倒要然后看卢奇渊会怎么判案!”   啊……这能忽悠去吗?老实厚道的李春山心里打鼓,黄子厚和玄耑却磕巴也不打地应了。   待他们退出去后,小草歪着小脑袋问,“姐姐,吴夜长精明着呢,这样的傻事儿,他能干?”   小暖解释道,“他虽然精明却十分贪财又好吃懒做,只要玄耑他们放出的诱饵够大,他就会上钩。”   秦氏忧心道,“吴夜长被抓住后,把咱们也招供出来怎么办?”   这都不用小暖解释,小草就解答了,“如果让吴夜长把咱们招出来,就是管家和玄耑大哥没办好差事。姐姐刚才说了,没办好差事的人就该罚该改,罚了还是办不好的,就该腾出位子让能者居之。”   小暖拉过妹妹狠狠地吧唧了一口,“我的小草越来越聪明了!”   被姐姐表扬了的小草,立刻咧开小嘴儿,笑成了小傻子,“姐姐,等我长到十二岁的时候,就该当家了吧?”   “到时候要看你有没有当家的本事,如果有,这个家就让你当,我和娘都歇着。”小暖说完,打了个哈欠。   秦氏心疼闺女赶了两天的路,才回来还没歇息就替自己收拾烂摊子,连忙问道,“小暖晌午饭吃了没?”   “在车上吃了三个包子,有这么大。”小暖伸出两只手比划着,“现在肚子饱饱的。”   秦氏理了理闺女耳朵边长长了的头发,轻声道,“嗯,吃饱了就睡会儿,有啥事儿睡醒了再说。”   “好……”小暖跟着娘亲回了里屋,一头栽在炕上,“娘也一起睡。”   小草爬上炕,跟姐姐滚在一起,“小草也一起睡。”   “好,一起睡。”秦氏低声应了,抬手帮闺女更衣,“脱了褂子睡,别热着。”   小暖乖乖起了把外裳脱了,只剩里衣躺在娘亲身边,一会儿就着了。小草躺在姐姐身边,左手一下一下地捏着大黄的爪子,也慢慢闭上了眼睛。大黄打了个哈欠,也不抽回爪子,脑袋压在腿上望着不睡的秦氏。   秦氏侧身看着两个闺女,眼里尽是温柔。   和风和细雨端着两盆冰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把炕边上化成水的冰盆端了出去;大黄跳下去,挨着冰盆舒服地躺下,搂着它地胖兔子也睡了。   翠巧喂完孩子到主院时,听说姑娘们都在休息,便悄悄退到门外;镇清寺的度通听说小暖回来了,装了一篮子喷香的馒头过来,想跟小暖当面道谢,也被玄舞拦在了外院。   县城后衙,听说文昌郡主回乡的师爷急匆匆给他家老爷报信。正手握诗卷品读的卢奇渊慢条斯理地道,“郡主回归又怎样,本官莫非还要夹到欢迎不成?”   “我的大人呦!”师爷急得额头冒汗,今天大人在堂上那样处置案情,陈小暖定然是不满的,她可不像秦安人那般好惹啊!   卢奇渊脸色一沉,“本官怀揣为百姓办事的赤诚之心,肝胆可照冰雪,便是陈小暖有晟王撑腰,又能奈我何?”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师爷却觉得心里不安,“大人,文昌郡主一定不会吃下这个闷亏,会想法子找补回来的。”   卢奇渊一脸正气,大义凛然道,“让她去,本官治下,便是皇子也同于庶民,若她做得出格了,本官绝不容她。”   得,再说下去就显得自己不识趣了。再从卢大人家的大公子中了状元后,大人的底气越发足了。师爷静静退出去,不再打扰卢奇渊读书。   待他走后,卢奇渊看了两页书,便又拿起长子卢林平自京中写回的书信,蹙起眉头。   林平中了状元,比他的二甲第八名好上许多,儿子可以以此荣耀无比的身份入仕,起步就该比他高,林家光宗耀祖的机会,终于来了!卢奇渊欢心的同时,也发愁儿子该以何官职入仕。   因为儿子不愿娶程无介的女儿,在京城便谋不到好差事了。若是他强留在京城,最好也只能出任翰林院修撰。翰林院中最受圣上器重的是正当年的卢正岐,林平进去了,想压过卢正岐熬出头难比登天。   该怎么办呢?卢奇渊提笔,在纸上写下一个又一个工整的名讳。然后他的笔,在晟王和右相的姓名下,一次次移动。   就在他为儿子的将来发愁时,额头顶着青包的吴夜长得了个大消息:县城的大粮店高价收新谷,说是他们得了一笔大买卖,要在三天内凑齐三船新谷,运往京城。   济县稻米声名远播,这定是哪个大户人家想囤粮了!正愁地里的棉花糟蹋了后今秋恐怕无收成的吴夜长,立刻打起了这次快钱的主意。   这事儿,他以前也常做,轻车熟路的。 第一零五六章 气绿了的卢奇渊   人一旦误入歧途后,很难再回归正途。   这不止是因为旁人的歧视,还因为歧途来钱快,做成一笔,就能保很长时间吃香的喝辣的。就算他们明白这样干不对,但改邪归正时,再也不甘心付出那份辛劳了,就算一时能忍住,但一遇到挫折,就会重入邪道。   吴夜长,就是这样的人。   他带着人、棉花籽和钱财从第二庄出来时,的确是下决心要改头换面、重新做人的。到了新村落户后,他不惹事不冒头,老老实实地守着自己的田过了小半年踏实日子。但谁成想,他带着家人辛苦伺候了几个月的棉花,扎眼之间就完了!   他觉得老天不公,觉得所有人都对不起他。愤愤不平之下,吴夜长又走上了偷盗的老路我好不了,你们谁都别想好!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跟他一块搬出来的这些人,大都抱着类似的念头。所以当吴夜长提出偷稻谷换钱时,众人一拍即合。   “粮行这次要的是上好的稻米,咱们偷在青鱼湖边弄,那边水好、稻穗沉。”有人提议道。   吴夜长也是这么想的,“粮行的人不好糊弄,人家拿手一捻,就知道稻米好不好,咱只能去青鱼湖附近弄。这次的活来得及,咱说干就干。今天后晌分拨踩点儿,记住:大户人家的田不能碰,专挑没门没靠的小户的。明天晚上就动手,带好镰刀、麻袋和药狗的毒馒头,咱只要稻穗,一人弄两麻袋,走老路交货换钱。”   第二庄的老东家吴家以前是开粮铺的,所以济县的粮行路子吴夜长很熟,他当管事时,没少偷主家田里和仓里的粮食换钱。   这十几个人分头行动,很快就挑中了一处农田:卢奇渊家的稻田西百余丈,一个寡妇家的稻田。   卢奇渊来这里一年多,表明面两袖清风,秉公办事,很得民心。但路子上的人都知道,他的手也不干净。青鱼湖西五里买下八十亩良田的潘瑞,是卢奇渊家的下人。这田不姓潘,姓卢!   知县大人家的田他们不敢动,那是要坐牢滴,但旁边小农户家的就是灯下黑了。因为卢家的田日夜有人看守,没人敢去偷粮。卢家稻田周围的农户挨着大户很放心,夜里守得不紧,而寡妇家更不可能有男人守田!   另外,寡妇家丢了粮食,一来没人替她出头,二来大伙首先想到的不是帮忙找粮,而是这寡妇不守妇道若是她守妇道,为啥别人家田里的粮食没丢,就她家丢了?   再说了,卢大人家边上的田丢了粮,卢家那么多人守着怎么没发现?很明显,这就是卢家的下人偷的!你到衙门去告?衙门理你才怪!   越算计,吴夜长越觉得这事儿靠谱。于是,第二天夜里,看粮人睡得最沉的丑时,吴夜长带着十几个人,将寡妇家的两亩田偷了个干干净净!   他们把稻穗藏好后,趁夜分批返回村中,心里别提多得意了。今晚弄到手的两百多斤优等稻米,按照粮号给出的十五文一斤的价钱,这就是三贯余啊!   一晚上就三贯,若连着做几个晚上,分到他手里的会有多少?吴夜长睡着时,还在美美地算账。可等第二天被人摇晃醒,他就笑不出来了。   吴夜长瞪大挂着血丝的牛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卢知县家的稻米丢了,你没听差?”   他的磕巴二弟吴夜粮,吓得魂儿都快没了,“差,差,差不了!衙,衙门传下来的消,消息。”   吴夜长喝了一大碗凉水,清醒了会儿才推测,“准是别人干的,走,咱去看看!你给我收着点,露馅了咱都得死!”   吴夜粮点头如捣蒜,跟着他大哥往外走。正巧,吴夜长的媳妇端着稀粥从厨房出来,连忙道,“当家的,吃了饭再走吧?”   “吃个屁!”吴夜长烦躁地骂了一句,也不知道哪个不开眼的偷了卢家的稻米,这下衙门肯定要严查,他们昨晚弄的稻米,短时间内不能出手了。没钱了,可不是吃个屁么!   济县城北,青鱼湖西五里,卢奇渊下了马车,看着自家被糟蹋得乱七八糟的稻田,脸比身上的官袍还绿,怒道,“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国法明文:毁坏禾苗者,每百数,丈五十!此处毁坏禾苗何止千百,不严惩不足以震恶徒、消民怒!”   “陈武,本官命你带统领捕快,两日内勘破此案,将行凶作恶者尽数拿到本官衙前!”   “小人领命!”捕头陈武抱拳,硬着头皮领了差事。   县衙三班衙役,分别为负责值堂役的皂班、司缉捕的捕快,做力差的壮班,各班均有班头,统领本班。捕头,顾名思义就是捕快班头。   六年来,济县换了三任知县,但捕头却没换过,都是他陈武。陈武对济县各村镇的地痞无赖了若指掌,一般的偷盗案子是谁干的,他不用勘察就能猜个**不离十。   但这案子,真让陈武脑仁疼。青鱼湖左右良田大几百亩,盗粮者谁家也不偷,偏糟蹋知县大人同乡的粮食,这绝不是图财的小地痞敢干的事儿。   若不是为了图财,是为了啥?   前两天卢大人刚审了陈小暖家的毁苗案,转眼卢大人同乡家的禾苗就被毁了,能没一点关联?   第二庄那件案子卢大人办得不地道,让秦安人受了憋屈,现在陈小暖回来了,岂能善罢甘休?这事儿,没准儿就是陈小暖让人干的。   知县大人的同乡在百姓眼里算个人物,但在陈小暖面前,连根毛都算不上!不知是同乡,就连他家卢大人,在陈小暖眼里也算不上根葱。惹着她的,不管是皇子、亲王还是她自己的老子,陈小暖都不放在眼里。   这人,要怎么拿?陈武带着十几个捕快,脚步沉重地往田里走去,只盼着是哪个脑残的偷粮无赖跑错了地方,而非陈小暖所为。   看热闹的人群中,脑残的吴家兄弟俩,跟被雷劈了一样。他们面前,那寡妇家的田里的稻子一根不少地跟着南风瑟,卢大人家田里却被他们糟蹋得触目惊心。   吴夜长把他二弟拽到大树后,低声骂道,“这就是你踩的点,啊?!”   这一片,是吴夜粮带了两个人踩的点儿。昨天在附近转悠时,吴夜粮看得真真的,卢家看田的凉棚往东数十八棵大树南边,就是寡妇家的田。他还在大树上做了标记,这咋会错呢。   吴夜粮不死心,转到树南边一看,他做的标记在,西边十八棵树旁的凉棚在,可寡妇家田里的稻子,也在!   “他,他,他娘的,撞鬼,鬼了……”吴夜粮完全蒙圈了。   “你他娘的撞上的催命鬼!”吴夜长的手也开始哆嗦了。 第一零五七章 冤、冤、冤枉啊   “哥,咱,咱怎么,办?”吴夜粮磕巴得都要说不出话了,他们从卢大人家的田里偷的不是稻子,是催命符啊!   吴夜长见陈武四处踅摸,连忙拉着二弟躲回树后,低声道,“别让陈捕头发现咱们,先回去再说。”   他们这边哆嗦着跑了,接到信儿的小暖伸了伸胳膊,问还在练功的妹妹,“去青鱼湖和县衙看热闹?”   “哈!”小草踢断了一块木板,才收了势,欢喜着答应,“去!”   小暖默默看了一会儿断成两截的木板,与妹妹商量,“小草啊,一天踢一根,你脚疼不,累不?”   “脚不疼,娘刚给我做的练功鞋。累有一点儿,不过姐没觉得这样很厉害?大牛哥和图儿都踢不断呢。”小草歪着小脑袋,笑得那叫一个得意,“徐妈妈说,小草踢木头,帮了她很大忙呢。”   徐妈妈善厨艺,小草踢断的木板和木棍,正好让她用来烧火做饭。小暖失笑,“厉害,小草当然厉害,咱走。”   听说去看热闹,秦氏小声问,“让卢大人看到不好吧?”   “咱们觉得痛快就好,娘去不?”小暖去看热闹,就是想让卢奇渊知道,想拿欺负她陈小暖的家人给程无介送人情,卢奇渊就得担得起这后果!   秦氏摇头,“娘就不去了,在家蹲萝卜。”   “蹲”萝卜是济县乡间的土话,就是种萝卜的意思。俗话说“头伏萝卜二伏菜”,现在正是种萝卜的时候。小暖知道娘亲去看这种热闹有压力,也不难为她,自己欢欢喜喜地带着小草和大黄出了门。   马车上,小暖跟玄舞道,“咱们先去青鱼湖转悠一圈,听说热闹后,再去看戏。”   玄舞点头,“咱们得快些,若是晚了就错过真正的热闹了。”   小草好奇地问,“这么快就能抓到人吗?”   玄舞点头,“咱们在田里留了线索,陈武很快会追到吴夜长身上。姑娘您说,卢大人会升堂吗?”   小暖分析道,“卢大人做事讲究,这么大的案子,怎么能不升堂呢。”   他不只要升堂,还要大办,他一定还想着将这件案子上报州衙门,算作他任上办差得力的一大功绩。那田是潘瑞的又不是他的,这案子他会理直气壮地重判!   升堂这么热闹的事儿,小暖一直是在堂里边,还没在堂外边看过呢,怎么能不去瞧瞧。   不只她要去,还得多邀请几个人去,“绿蝶给高大人送个信儿,就说青鱼湖边风景不错,让他也去走走。”   绿蝶明白,叫上搞仓颉就是为了让他给建隆帝送信。   七月初,青鱼湖边内荷花盛开,游人如潮。卖货的,杂耍的,算卦的,套圈的,小草和大黄爬在窗边看得津津有味,小暖则听着马车旁走过的人议论昨夜丢稻米的事儿。   “姑娘,陈武捕头带着人奔吴夜长的村子去了。”暗卫带来衙门那边的最新动向。   小草连忙道,“姐姐,咱们快去稻田看看吧?”   小暖点头,马车向西走了一段,便是连天的稻田,有农人已在收割稻谷,空中都飘着稻香。被吴夜长他们糟蹋的稻田边,站满了看热闹的人。   玄舞低声给小暖介绍,“他们相中的,是咱们马车南边这片稻田,稻田的主人是位守着独子过日子的寡妇,姑娘向马车北边看,车窗外这棵杨树上,被他们涂了荧光粉。”   荧光粉是用萤火虫制成的一种粉末,白天看着不明显,夜里会发出淡淡的光,是灯笼等夜间观赏物上常用的。   小草眼睛眨巴眨巴,趴在玄舞耳边问道,“玄舞姐姐,你们怎么糊弄他们的?”   玄舞也跟小草咬耳朵,“二姑就陪人起娘瞧见前边那个亭子没?属下昨夜将这棵树上的荧光粉盖住后,把看田人弄晕,将窝棚向东移了一段并在那棵的树上,照着吴家兄弟的手法撒上荧光粉。待他们偷粮去后,窝棚移回原位,消除痕迹。”   “窝棚没坏掉?”   “窝棚本就是用木头搭成的,坏不了。”   “这样啊!”小草的眼睛转啊转,一看就是在打什么坏f主意。   小暖提醒她,“玩可以,别过了火,也别伤了人。”   “姐姐最好啦!”小草赖在姐姐的胳膊上撒娇。   “汪!”   “大黄也最好了!”小草抬小胳膊把大黄也搂过来。小暖揉了揉两个小家伙的头,“走吧,咱们去县衙。”   听衙役说抓住了偷他家稻米的贼人,卢奇渊很高兴,“好,立刻升大堂问案,偷盗禾苗者,必须严惩,此风必须刹住!”   待到堂上见到陈武推搡进来一群额头青紫的无赖,卢奇渊就高兴不起来了。   吴夜长也万万没想到,陈武会这么快找到他的头上!这帮人中有好几,是被捕快从热炕头上逃出来的,他们连词都没来得及串一串!   事到如今,也只能随机应变了。吴夜长紧给这帮人使眼色,让他们进去进去后少说话,都听他的。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卢奇渊拍响惊堂木,喝问道,“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陈武这才命人将勒住吴夜长等人嘴巴的破布条解开,让他们答大人的话。   吴夜长也顾不得脑袋疼,带头当当地磕响头报了名姓。陈武这才开口道,“小人在被盗的稻田内发现了两条碎布,经辨认,正是吴夜粮的帮腿布,大人请看。”   陈武将吴夜粮的帮腿布递到大堂案上,吴夜长等人偷眼看了,恨不得将吴夜粮抽死!   他们半夜出去干活,为了行动方便,都是上褂下裤,并用布条绑住腿。这个吴夜粮,绑腿布丢了都不知道!   吴夜粮张大嘴巴喊冤,“冤、冤、冤枉啊,大人!冤枉!”   陈武继续道,“大人您看,这个布条是在吴夜粮家的炕柜里搜出来的,上边沾着的泥土和稻叶,与被盗稻田里发现的布头上的东西,一模一样。”   “冤……”吴夜粮还要喊冤,却被卢奇渊厉声喝住,“这布条不是你的?”   “是,可,可……”   吴夜粮越急越磕巴,又被卢奇渊截了胡,“既然是你的,便是证据确凿,尔何冤之有?”   吴夜粮急得身上的汗衫都湿透了,这布条是他的,可他真没丢在田里啊!他记得清清楚楚,他是回到家才解下布条一同塞进炕柜里藏好g才睡的。   如果现在还不知道是有人故意整他们,吴夜粮就是个大傻子!是谁,跟他们兄弟结了这么大的仇,想要把他们连锅端了?   这时堂外喧哗声起,吴夜粮回头见到了秦安人家的两人一狗站在堂外,心一下就凉了。 第一零五八章 怂   看到陈小暖觉得心凉的,何止一个吴夜粮。   身着正八品绿色官袍、威严端坐在济县衙门大堂的知县卢奇渊,看着大咧咧倒背双手站在衙门口,看热闹的陈小暖,他如坠深渊。   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举止如此无状,却让人无可指摘。因为人家穿的是五爪团龙郡王袍,这是圣上下圣旨准的!   堂内跪的,是前两日用开水烫死秦氏两亩棉花苗的无赖门;衙门外站的,是秦氏的女儿,在京城都横着走的文昌郡主陈小暖。卢奇渊立刻就明白了。   这案子不用审了,堂下这帮恶徒是着了陈小暖的道,才跑到潘瑞的稻田里偷采稻穗的!   否则,这些人昨晚才犯了案,怎么可能这么几个时辰就被连锅端了!   没准陈小暖连潘瑞是他卢奇渊的人都摸得门儿清,所以才引着吴夜粮登无赖去偷潘家的稻子。   看陈小暖的神情卢奇渊心如明镜这案子审的不是这帮无赖,而是他,济县知县卢奇渊。   卢奇渊悔不当初。上次升堂审案时,他看着秦氏那张人人可欺的老实样儿,觉得憋屈她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说不定他以此举讨好得程无介的欢心,还能为他儿子谋个好官职。   看陈小暖今天这架势,莫说他儿子的前程,连他的仕途都可能得砸在这几个无赖头上。伏天穿官袍本就闷热的卢奇渊,后背都湿透了。   堂下,吴夜长带着一帮无赖磕头,痛哭流涕地悔过。跟上次半夜烫死秦氏的棉花苗一样,这次偷采稻穗的罪行,他们供认不讳。他们口口声声地哀求着,请自己看在他们无知,看在他们一时猪油蒙了心,看在他们上有重病老娘、下有嗷嗷待哺孩儿的份上,再饶了他们这一次。他们定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这次,他们不只磕青了额头,还磕出了血。堂外的人都睁大眼睛看着,陈小暖挂着事不关己的浅笑,她身旁的狗子和小丫头都啃着瓜往里看。   这案子他判重了不行,上次秦氏的两亩棉花苗可抵十几亩稻田,他言辞恳切地劝说秦氏,让她宽容大度饶了这些人。凭啥现在就重判?而且,这田深究起来,还是他自己,重判有报私仇之嫌。   判轻了更不行,毁禾苗是重罪,上次以“上天有好生之德”轻判,这些人如此猖狂,若他再轻判,不只济县百姓不干,让州衙门知晓,也得问他的错。   轻不得也重不得的卢奇渊,如坐针毡。   堂下的哭喊声、堂外的议论声,声声敲在卢奇渊的耳鼓上,他被敲得心发慌、气不畅,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流,湿了乌纱。   “大人,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这些人决不能轻饶,要不大伙都得守着地头睡觉了!”堂外有人大吼。   也有帮着吴夜长求情的,“大人,他们都过得不容易,谁不想当好人呢,您再给他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上次秦安人的棉花苗,可比这次的稻穗值钱多了,这要怎么说?”有人开始算账。   “大人说过,毁禾苗的,过一百就杖五十,两亩苗的棍子打下去就成肉酱了吧?大人是要一次打完,还是分几回打?”有人是真来看热闹的。   还有挑事儿的,“那么多田,为啥他们只偷潘家的稻谷呢?我可听说潘老爷是卢大人的好友,他们就不怕死吗?”   “你说的是真的?在济县花重金买下八十亩良田的潘瑞,是卢大人的好友?”门前看热闹的小暖终于开口了,声音如雷般在卢奇渊耳边炸响。   围观的人不说话了,目光在卢奇渊和陈小暖之间穿梭。他们真来着了,今天有大热闹可看!   “嗡!”   卢奇渊只觉得天旋地转,眼睛一翻仰趟在大堂的高背椅上,晕了。   正焦头烂额的师爷立刻大声呼喊,“大人,大人!大人为审案被热晕了,此案押后再审。”   堂下的吴夜长等人也不哭了,他们逃过这一关,没准儿还能想到法子;堂外看热闹的百姓,遗憾地发出嘘声。混在人堆里的胖了两圈的高仓颉,觉得自己真是看了一出好戏。   “姐,完了。”小草啃完手里的瓜,接过有鱼递过来的帕子擦干净小嘴儿和手。   “天热,咱回家凉快去。”小暖拉着妹妹叫上大黄,回家。   一转身,围着没走的百姓们立刻让出一条路,“郡主,您这是打哪去?”   “回家。”小暖笑得一脸温和,不过周围的人,哪个也不敢因为她个小又和气就看轻了她。   能轻描淡写地一句话就吓晕县太爷的人,哪个敢小瞧!陈小暖这回一没动棍子二没动刀,甚至连衙门都没进,就把她娘受的气给出了。这样打腰的闺女,谁家不想要!   生女当如陈小暖!   马车上,小草好奇地问,“姐姐,卢大人是真晕还是装晕?”   小暖喝着清凉解暑的绿豆沙,慢条斯理地道,“不管真假,他都是个怂包。”   如果是装晕,那就说明他没能耐解决小暖给他出的难题,只能通过这等手段拖延没用!   如果是真晕了,那就更没用了。卢奇渊看着人模人样,遇到事情就这点儿鼠胆,他是从哪儿借来的胆子,敢招惹她陈小暖的家人!   卢奇渊幽幽醒来后,耳边没有了那些烦人的声音,他终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虽然说起来不够体面,但他总算把那难熬的一刻拖过来了。   “老爷,醒了?”一直守在他身边的卢夫人关心着丈夫的身体,“可还觉得头晕?”   以前他从未晕过,卢奇渊也觉得后怕,他闭上眼睛感受着身体各处,觉得并无大碍,才慢慢坐了起来,卢夫人扶着他,坐到了桌边。   卢奇渊饮了两杯水,才问道,“前衙如何了?”   “师爷喊停了堂审,将贼人押入大牢中,有曾县尉在前面主持大局,老爷不必担心。”卢夫人又问道,“您觉得哪里不适,怎就突然晕倒了?”   卢奇渊不好说自己是被小暖等人吵得喘不上气来才晕的,只含糊道,“今天的天,太闷了。”   “是呢,这天怕是要下雨了。”卢夫人很是聪明,她没有多问,只顺着丈夫的话,陪他闲聊,“但愿这场雨不要下太久,影响庄稼的收成。”   卢奇渊望着遮住日头的乌云,喃喃道,“乌云遮日,欲翻天。” . 第一零五九章 蹲萝卜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小暖三个回到家时,还没蹲完萝卜的秦氏从田里出来,小声问,“咋样?抓住没有,怎么判的?”   小草满是遗憾,“抓住了,不过还没开审,卢大人就晕倒了。”   啥?秦氏有点反应不过来,“卢大人怎么会晕了?”   “娘。”小草点着脚,努力去够娘亲的耳朵。秦氏摘下斗笠,配合地弯下腰,就听小闺女你在她耳边低声道,“看热闹的人说,卢大人是被我姐姐吓晕的!”   秦氏连忙拉着两个闺女回了家,然后问小暖,“小暖啊,你干了啥,咋就能把卢大人吓晕了?”   小暖摊摊手,“是卢大人自己身体不好,女儿站在堂外啥也没干,就是跟大伙一块看热闹。”   “姐姐就说了一句话。”小草脱了鞋爬到椅子上,倒背双手站着,学着姐姐的腔调道,“在济县花重金买下八十亩良田的潘瑞,是卢大人的好友?”   “汪!”大黄表示同意。   卢大人看着可不像这么胆小的人啊,秦氏疑惑了,“怎么会呢……”   “若他真的晕了,也不是被女儿这一句话吓的。而是因为女儿问了这一句,他就脑补出了无数画面,然后被自己吓晕了。”小暖脱了郡王袍,穿上方便下田的衣裳,“娘,女儿想跟您一起蹲萝卜。”   “小草也去!”小草欢快地跟上,大黄也跟着,趴在豆角已经半黑的绿豆棵底下赚凉快。   种萝卜跟旁的菜不一样,种旁的菜要把田地收拾平整,种萝卜要拢起一个个田垄,然后把萝卜籽种在田垄上。娘仨带着斗笠,顺着田垄往前种萝卜。   伏天天气闷热,脚下的泥土往上返着熏人的热气,小暖弯着腰,按照娘亲说的间隔和深度,隔一掌的距离,就种下三粒萝卜籽。萝卜籽太浅了,根扎得不劳,太深了发不了芽,食指稍稍一按,再用土盖住就成。   小暖看着娘亲种了好几窝萝卜,才明白什么样的力道换叫“稍稍一按”。她一边种萝卜,一边考虑着种萝卜跟管理铺子的共通之处。   管铺子的管事,也要竞聘上岗,厉害的留下。   不知不觉间,小暖y从这头种到了那头。小暖直起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觉得很有成就感,虽然,她是一群人里种得最慢的一个,禾风等人已经跟着娘亲,第二拢都快种完了。   至于她妹妹小草,种了几窝后发现了一条小蚯蚓,便开开心心地拿着喂乌龟去了。   种好萝卜回主院内沐浴更衣后,小暖一家舒舒服服地窝在放着冰盆的屋子里吃瓜。这冰是三爷府里养乌龟的黑脸小厮木开送来的。   去年冬天,被三爷扔在严府养乌龟的木开,因乌龟冬眠了无事可做,实在显得发毛了,便在府里挖了冰窖,制了好些冰。   天热起来后,木开每天派人给第一庄送冰镇暑,着实帮了大忙。秦氏在家夸了木开好几回,她是真的喜欢大热天里这凉丝丝的感觉。   “姑娘,卢夫人派人给乌将军府送了拜帖。”玄舞将最新得到的消息告知小暖。   右金吾卫大将军乌桓的妻子绍德音,是卢夫人的堂侄女。她今春嫁给乌桓,成了乌将军府的女主人,如今已有两个多月的身孕。   小暖听说,绍德音与卢夫人之间走动并不多,现在卢夫人给将军府递帖子,只能是为了一件事——请绍德音过来探探自己的口风。   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是金吾卫的传统,乌桓在军营里操练了半日的军队,饭也不顾不上吃,就骑着马急急往家赶。走到在乌家巷口,见到卖凉粉的,乌桓便下马要了一碗,带回府中,脚步匆匆地回了内院,寻他的妻子。   “今日可好些?”乌桓见妻子坐在软榻上,便隔着小几坐在另一侧,把凉粉放在桌上问道。   怀孕后没长肉,小脸却变得越来越尖的绍德音点头,“今日已好了许多,将军军务繁忙,还要为妾身忧心,妾身惭愧不已。”   与少言寡语的祖父长大的乌桓,不大会用言语来表达感情。但他的妻子不同,她喜欢说话,声调软软柔柔的,让屋里充满生机,乌桓喜欢这种感觉。   妻子敬着他,处处以他为先,乌桓也想对她好一些,可是他并不懂该怎么表达。祖父没教过他,府里都是纯爷们也教不了他,所以乌桓不知道夫妻该怎么相处。   他不知该怎么回答妻子的话,只默默把凉粉端到她面前,“你尝尝这个。”   妻子怀孕后,乌桓欢喜异常;这几日妻子妊娠反应严重,吃什么都吐,乌桓也跟着着急。凉粉是营中的一位副将给他出的主意,那副将说他媳妇怀着孩子时,就好这一口。   绍德音胃里正翻腾得厉害,凉粉虽闻着清爽,但她也没胃口。不过,这是丈夫专门为她买来的,绍德音便忍着恶心吃了两口,便吃不下了,“这凉粉滋味很好,多谢将军。”   就吃这么一点么?乌桓见这招不成,便开始第二计——这是另一位副将的点子。   “我派人去遂安请两位厨子回来吧,你在家时喜欢吃哪家酒楼的吃食,还是送信给岳父,请他帮着挑人?”   “妾身什么都不想吃,请了厨子来怕……也不管用。”绍德音语气轻柔地与丈夫商量着,“妾身听闻,文昌郡主身边有位华郎中,他颇善此道,妾身想请他给瞧瞧。不过方才姑母刚送了帖子,说明日要过来探望妾身。妾身觉得请华郎中看诊的事,再拖几日为好。”   华家出良医,祖父的旧疾发作时,就是靠着华云琦开的药熬过苦痛。小暖庄子里的华云落是华云琦的族弟,听说医术也不错,是他疏忽,竟忘了此人。   乌桓言道,“你这样日日吃不下饭也不是办法,需早就医,为何还要托几日?”   绍德音将今日衙门发生的事给丈夫讲了一遍,“姑母此时来看我,应是希望我帮她试探郡主的口风。妾身觉得,此事妾身不宜过问,免得让郡主为难。”   乌家是武将,应少与地方文官走动,绍德音谨记这一点,与姑母走动的也不多。   纵使妻子的声音再温柔,乌桓的眉头也忍不住皱了起来。   文官就是喜欢给人使绊子,处处算计,一点也不痛快! 第一零六零章 栽定了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见到丈夫朗星般的双眸微露不虞,绍德音便温婉低下头,不再多言。   嫁入乌家前,她只晓得乌家一门英烈就,受人敬仰;嫁入乌家后,她真切感受到了这份敬仰的沉重和乌家人的血性。   她的丈夫乌桓虽然才十八岁,但却是位顶天立地宁、折不弯的大丈夫,乌家的血让他骄傲,也让他身上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悲怆。他宁可带着将士血战沙场马革裹尸,也不愿蝇营狗苟,与浊为邻。   他随时准备为国出战,不在与军营无关的事上浪费精力。所以他身为大将军,却连个侍妾都没有,府里更没有一点腌臜事,所以绍德音在娘家学的治家手段在乌家一点也用不上。能嫁给他,绍德音觉得三生有幸,她虔诚祈愿国泰民安,没有外敌内患。   “若是你不去,姑母那边不好交待吧?”乌桓温和地问,就算对卢奇渊的行径不满,他也不想让妻子为难。   绍德音摇螓首,“不会的,妾身现在身怀六甲,不宜出门。”   她这几日孕吐得厉害,确实不宜出门,否则去陈姑娘那里转转也无妨。陈姑娘是晟王的未婚妻、大哥的好友,她们母女没有出钱出力支持漠北军,乌桓对她们也心怀感激。   “你好生歇着,此事我来办。”说完,乌桓大步出去了。   他是要办什么呢?绍德音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沉思着。   丈夫虽然待她体贴,但却从不跟她说军里和外边的事。他不说的,绍德音便不问,那些她不懂,帮不上忙。她尽力把能自己做的都做好,不让他为府里的琐事烦心,不让自己成为他的拖累,这是她在家时便学会的为妻之道。   因肠胃不安,绍德音晌午睡得不安稳,所以屋里再响起脚步声时,她便张开了眼,慢慢起身。   丈夫不喜屋里有人伺候,绍德音便不让丫鬟在屋内伺候,这脚步声沉稳有力,是丈夫又回来了。   乌桓进来快走两步,扶着妻子起来,拿起屏风上妻子的外裳,“穿上吧,华郎中请到了,让他给你看看。”   绍德音惊了,“您去郡主的庄子了?”   他的妻子年纪不大,却总摆出一副沉稳干练的模样,乌桓很少见到她露出这个模样,乌桓觉得她这样看起来很有趣,“我在前院议事,是钊叔去的。”   乌府的大管家乌骓在漠北,府里的事情多由二管家乌骁主持。乌骁也是乌老将军的部下,前年乌老将军领兵大战黑山口,老将军战死,乌骁伤了一条腿,不能继续在军中效力,才留在乌府内做事。   虽然乌家上下都很敬重他,但对外他顶的是管家的名头。陈小暖身份非比寻常,华云落又出自华家,架子也不小,乌骁走一趟就能把人接来,说明乌家与陈小暖家的关系非同一般绍德音翘起嘴角,陈小暖那里,她以后可以多走动了。   对文昌郡主陈小暖,绍德音羡慕又敬服。一个无门无势又被亲生父亲厌弃的农家女,能靠着自己的聪慧和努力换来今日的地位,是个人就得服气。   不过,姑母不喜欢陈小暖,说她不遵妇德、不守伦常。姑母如此,想比姑父的想法也相似,所以才有了卢家今日之祸。   说句不当说的话,绍德音觉得姑父是咎由自取,他们让自己去向陈小暖求情,还不如亲自过更显诚意。因为乌桓的身份实在特殊,自己现在出去,顶的可是金吾卫大将军夫人的身份,乌家的骄傲,让她不能随便开口求人。   不过想必,姑母放不下身架。自从林平表兄考取状元后,原本就自视甚高的姑母,姿态更高了。虽然她这些身份,在陈姑娘面前都不值一提。   衙门后院小,树也少,书房内闷热难耐,卢奇渊连椅子都坐不住了,“夫人那边还没消息?”   还不待书童回话,卢夫人就沉着脸进来了,挥手让书童出去把门带上,才道,“德音说她肠胃不安,不能出门。这才嫁去将军府几个月,就忘了她在咱们家住着时,承了咱们多少情了!”   卢奇渊也烦躁,但他是君子,不能在人后说是非,只劝道,“乌家子嗣单薄,德音有孕在身,想必是乌将军不让她出门。德音不能去,旁人的身份在秦氏和陈小暖面前更不够用,夫人还是亲自走一遭吧。”   “老爷明知道陈小暖心眼小爱记仇,做什么还去招惹她!”卢夫人想到去低声下气地求陈小暖放他们一马,就十分地不悦。   卢奇渊出身寒门,中举回乡后到遂安绍家求娶绍家女。卢夫人带着丰厚的嫁妆嫁过来,才解了卢家的困境。卢奇渊在官场行走,靠的是绍家的人脉和金银,所以在夫人面前,卢奇渊没底气,摆不起大丈夫的架子,更何况这次是他做错了事,才招致祸端。所以,他内心再急,但也只能陪笑哄着夫人上了马车。   谁成想,卢夫人到第一庄时,竟扑了个空!守门人说陈小暖带着家人出门,去登州避暑了!   卢夫人气得脸都绿了,“她这哪是去避暑,分明就是知道妾身要过去,故意避而不见!没有读过书、受过教的野丫头,就是连基本的规矩都不懂。”   陈小暖这个是后去登州,莫不是去州衙门告他的状吧?卢奇渊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师爷,快去把陈捕头叫来,本官要知道案子审得如何了。”   这件盗粮案并不复杂,陈武分批审问了吴夜长等人,已经问了个明白,“吴夜长听说城中有粮铺要高价收上等新谷,便伙同他人,到青鱼湖边偷采稻穗,打算卖米换钱。他们瞄准的是湖西村周寡妇家的稻田,谁知那夜云遮月,他们找错了地方,这才偷到了潘瑞田里。”   “不过……”陈武犹豫道。   “不过什么?”卢奇渊皱起眉头,烦躁地问。   陈武小声道,“这伙人贯做偷鸡摸狗的勾当,十几个人都没发现找错了地方,这事儿也是在有些蹊跷。吴夜粮口口声声说有人陷害他,将他放在炕柜里的绑腿布偷走,放在了稻田里。”   “那稻谷是不是他们偷的?”卢奇渊问道。   “是。”陈武点头,所以,他的绑腿布究竟是落在了稻田里,还是放进了炕柜里,无关紧要。就算现在事情明白着是陈小暖的人从中使了些手段,才让吴夜长等人偷错了地方,那又如何?   他们主动去偷的,没人逼着他们!   让大人把陈小暖叫到衙门来问清楚,他敢吗?这事儿问清楚了,倒霉的还不是卢大人!陈武心里明镜一样的,这一次,卢大人栽定了。   卢奇渊也知道这件事已经拖不得了,“吩咐下去,明早升堂判案!” 第一零六一章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坐着宽敞的游船,吹着阵阵清凉的微风,吃着冰镇的瓜果,听着悠扬的琴声,小暖一家四口真是好不惬意。   “珠绿姐姐,你的琴弹得真好。”待珠绿一曲弹罢,小草立刻捧场地拍手。   秦氏笑吟吟地道,“咱不弹了,先吃块瓜歇会儿。”   珠绿谢过秦氏后,起身款步到小暖身边的空位坐下,小口优雅地吃着水果。秦氏每次见到她,都会想起王家的惨况,和珠绿沦落风尘十年的悲惨,对她就会更好一些,“这次带你出来,说是教小暖学琴,其实是想让你一块出来散散心,你莫拘谨,这里又没外人。”   “是,多谢安人。”珠绿感激地应了。   小草纠正道,“娘,不是学琴,是学瑟,瑟跟琴不一样。”   “对,对!”秦氏拍了一下脑袋,“瞧我这记性。小暖啊,你跟着珠绿好好学,三爷琴弹得好,娘娘的琴瑟都弹得好,你嫁过去了,总得能弹一首才成。”   啃甜瓜的小暖好奇地问,“娘怎么知道娘娘琴瑟都弹得很好?”   “娘娘说她会弹,就是弹得很好的意思。”秦氏言道,“娘娘若是弹得不好,一定会说‘她不善’此事。”   小草也点头,“娘娘是这样的,画画、写诗她都说会,做饭调羹她就说不善。”   “娘娘虽然说得谦虚,但是娘觉得她的饭一定也做得比你好,小暖你的厨艺也该练起来了。”提起华嫔,秦氏就觉得她身上没有哪一点儿不好。   小暖点头,“好,女儿学。”   看出小暖有些压力,珠绿主动开口安慰道,“郡主聪明过人,只要踏下心来学上几日,就能入门。”   是她自己说了要学,还带着华嫔给的锦瑟,就像娘说的,她怎么也得会弹一首,才说得过去。于是当天晚上,游船停靠码头在客栈过夜时,小暖就一本正经地端坐在比琴宽一倍的瑟后边,开始学了。   珠绿开始给小暖讲乐理,“瑟不同于琴,它有二十五根弦,宫商角徵羽五音多变,要求演奏者技术更为娴熟。瑟声质朴,体现的是婉转阴柔之美,郡主您常听琴,对音律并不陌生。”   珠绿的目光落在小暖修长的十指上,她假扮秦日爰时,常把手收在衣袖中,与她多次同室相处的珠绿也没见过几次,“您的手指修长有力,是适合弹奏琴瑟的手。”   这双手比男子的小,但在女子之中算大的了,小暖的十指修长匀称,很好看。在怡翠楼时,珠绿便幻想可以依赖这双手,救自己出苦海,相携共度余生。   如今美梦成真,她可以在这双手的护翼之下,安度余生。珠绿的笑容甜美,声音柔和,“郡主,您把手放上来,逐一拨动琴弦,感受它们的音色有何不同?”   小暖深吸一口气,抬手将手指放在弦上就要划拉。绿蝶道了声恕罪,握住她的手指,带她一起拨动琴弦,发出空灵的声音,“是这样,手掌和肩膀都要放松,只靠指尖的力道,拨动琴弦。”   守在门口的绿蝶认真听了一会儿,很快发现自己没这根弦,便立刻歇了心,退到门外。见到师姐躺在对面的房顶上看月亮,绿蝶也纵身上去,轻飘飘地落在师姐身边,“师姐听瑟赏月,好雅兴。”   玄舞转头望了一眼屋内认真学瑟的姑娘,以及挨着她坐着的,时常看着她的侧颜出神的小美人儿,懒洋洋地问她师妹,“如果让三爷见到这场面,你觉得会如何?”   绿蝶立刻道,“三爷会很开心,因为姑娘为了能跟三爷合奏,在认真学呢。”   玄舞笑了,“真是个笨丫头!”   啊?绿蝶迷糊了,“师姐,我哪里说得不对。”   “别问我,自己看。”玄舞掏出酒葫芦,往嘴里倒了一口,然后舒服地叹了口气,“姑娘是好姑娘,琴师却不是好琴师。”   绿蝶更迷糊了,她明明觉得珠绿教得很认真,也弹得很好啊。   跟绿蝶有相同想法的小暖,她学得非常认真,居然一晚上就记清了五音十二律,一向与铜臭为伍的小暖,终于跟高雅沾点边儿了,她学瑟的兴趣很浓,第二天在船上又认真学了一天,到傍晚下船时,已能有模有样的给娘亲和妹妹弹一段熟悉的小调儿了!   秦氏非常高兴,笑得嘴都合不拢了,“我闺女就是厉害,咱们陈秦两家,你是第一个会弹奏瑟的!”   小草也跟着娘亲狂夸了姐姐一通,直到赵守纯过来请姐姐去议事,小草才心虚地问娘亲,“娘,咱们是不是夸得有点过了?”   夸得口干舌燥的秦氏灌了两大杯茶,“怎么会,你姐弹得是真好,咱们多夸夸她才能学得更起劲儿。禾风,跟店家说一声,今晚给珠绿添道润喉清肺的汤。”   外间,赵守纯正在讲着济县堂审的情况,“吴夜长等十一人对他们的罪行供认不讳,捕快按照他们说的地点寻到了被偷走的稻穗,人赃并获。卢奇渊当堂宣判,罪责是杖刑五十,再加两年苦役,即刻执行。”   两年苦役不算多,很符合卢大人“勤政爱民”的好官形象。小暖又问道,“潘瑞那边,他怎么安排的?”   “潘瑞是仗着卢奇渊同乡的身份,才从想讨好的卢奇渊的乡绅那里低价买下了上等良田。不过买卖合同上写的款目比实际的高出一倍多,咱们除非审问乡绅或潘瑞,否则拿不到确凿的证据。”赵守纯接着道,“我还打听到,卢奇渊已经开始为其女卢子嘉的婚事,招媒人上门了。”   卢奇渊到济县当知县,按照大周律法,他是不能在本地置办田庄店铺等以赚钱为目的的营生的,除非他打算在此嫁女,才能置办田庄店铺给你女儿做陪嫁。卢奇渊为了防着自己拿到他偷置田产的罪证,居然动了嫁女的心思。   卢夫人是想把女儿高嫁的,卢子嘉也从未想过她会一辈子留在济县这样的小地方。卢奇渊这一举动,卢夫人同意吗,卢子嘉不闹吗?   小暖捏着自己的小下巴,她怎么觉得卢奇渊在品行上,跟她爹陈祖谟是同一类人呢。 . 第一零六一章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坐着宽敞的游船,吹着阵阵清凉的微风,吃着冰镇的瓜果,听着悠扬的琴声,小暖一家四口真是好不惬意。   “珠绿姐姐,你的琴弹得真好。”待珠绿一曲弹罢,小草立刻捧场地拍手。   秦氏笑吟吟地道,“咱不弹了,先吃块瓜歇会儿。”   珠绿谢过秦氏后,起身款步到小暖身边的空位坐下,小口优雅地吃着水果。秦氏每次见到她,都会想起王家的惨况,和珠绿沦落风尘十年的悲惨,对她就会更好一些,“这次带你出来,说是教小暖学琴,其实是想让你一块出来散散心,你莫拘谨,这里又没外人。”   “是,多谢安人。”珠绿感激地应了。   小草纠正道,“娘,不是学琴,是学瑟,瑟跟琴不一样。”   “对,对!”秦氏拍了一下脑袋,“瞧我这记性。小暖啊,你跟着珠绿好好学,三爷琴弹得好,娘娘的琴瑟都弹得好,你嫁过去了,总得能弹一首才成。”   啃甜瓜的小暖好奇地问,“娘怎么知道娘娘琴瑟都弹得很好?”   “娘娘说她会弹,就是弹得很好的意思。”秦氏言道,“娘娘若是弹得不好,一定会说‘她不善’此事。”   小草也点头,“娘娘是这样的,画画、写诗她都说会,做饭调羹她就说不善。”   “娘娘虽然说得谦虚,但是娘觉得她的饭一定也做得比你好,小暖你的厨艺也该练起来了。”提起华嫔,秦氏就觉得她身上没有哪一点儿不好。   小暖点头,“好,女儿学。”   看出小暖有些压力,珠绿主动开口安慰道,“郡主聪明过人,只要踏下心来学上几日,就能入门。”   是她自己说了要学,还带着华嫔给的锦瑟,就像娘说的,她怎么也得会弹一首,才说得过去。于是当天晚上,游船停靠码头在客栈过夜时,小暖就一本正经地端坐在比琴宽一倍的瑟后边,开始学了。   珠绿开始给小暖讲乐理,“瑟不同于琴,它有二十五根弦,宫商角徵羽五音多变,要求演奏者技术更为娴熟。瑟声质朴,体现的是婉转阴柔之美,郡主您常听琴,对音律并不陌生。”   珠绿的目光落在小暖修长的十指上,她假扮秦日爰时,常把手收在衣袖中,与她多次同室相处的珠绿也没见过几次,“您的手指修长有力,是适合弹奏琴瑟的手。”   这双手比男子的小,但在女子之中算大的了,小暖的十指修长匀称,很好看。在怡翠楼时,珠绿便幻想可以依赖这双手,救自己出苦海,相携共度余生。   如今美梦成真,她可以在这双手的护翼之下,安度余生。珠绿的笑容甜美,声音柔和,“郡主,您把手放上来,逐一拨动琴弦,感受它们的音色有何不同?”   小暖深吸一口气,抬手将手指放在弦上就要划拉。绿蝶道了声恕罪,握住她的手指,带她一起拨动琴弦,发出空灵的声音,“是这样,手掌和肩膀都要放松,只靠指尖的力道,拨动琴弦。”   守在门口的绿蝶认真听了一会儿,很快发现自己没这根弦,便立刻歇了心,退到门外。见到师姐躺在对面的房顶上看月亮,绿蝶也纵身上去,轻飘飘地落在师姐身边,“师姐听瑟赏月,好雅兴。”   玄舞转头望了一眼屋内认真学瑟的姑娘,以及挨着她坐着的,时常看着她的侧颜出神的小美人儿,懒洋洋地问她师妹,“如果让三爷见到这场面,你觉得会如何?”   绿蝶立刻道,“三爷会很开心,因为姑娘为了能跟三爷合奏,在认真学呢。”   玄舞笑了,“真是个笨丫头!”   啊?绿蝶迷糊了,“师姐,我哪里说得不对。”   “别问我,自己看。”玄舞掏出酒葫芦,往嘴里倒了一口,然后舒服地叹了口气,“姑娘是好姑娘,琴师却不是好琴师。”   绿蝶更迷糊了,她明明觉得珠绿教得很认真,也弹得很好啊。   跟绿蝶有相同想法的小暖,她学得非常认真,居然一晚上就记清了五音十二律,一向与铜臭为伍的小暖,终于跟高雅沾点边儿了,她学瑟的兴趣很浓,第二天在船上又认真学了一天,到傍晚下船时,已能有模有样的给娘亲和妹妹弹一段熟悉的小调儿了!   秦氏非常高兴,笑得嘴都合不拢了,“我闺女就是厉害,咱们陈秦两家,你是第一个会弹奏瑟的!”   小草也跟着娘亲狂夸了姐姐一通,直到赵守纯过来请姐姐去议事,小草才心虚地问娘亲,“娘,咱们是不是夸得有点过了?”   夸得口干舌燥的秦氏灌了两大杯茶,“怎么会,你姐弹得是真好,咱们多夸夸她才能学得更起劲儿。禾风,跟店家说一声,今晚给珠绿添道润喉清肺的汤。”   外间,赵守纯正在讲着济县堂审的情况,“吴夜长等十一人对他们的罪行供认不讳,捕快按照他们说的地点寻到了被偷走的稻穗,人赃并获。卢奇渊当堂宣判,罪责是杖刑五十,再加两年苦役,即刻执行。”   两年苦役不算多,很符合卢大人“勤政爱民”的好官形象。小暖又问道,“潘瑞那边,他怎么安排的?”   “潘瑞是仗着卢奇渊同乡的身份,才从想讨好的卢奇渊的乡绅那里低价买下了上等良田。不过买卖合同上写的款目比实际的高出一倍多,咱们除非审问乡绅或潘瑞,否则拿不到确凿的证据。”赵守纯接着道,“我还打听到,卢奇渊已经开始为其女卢子嘉的婚事,招媒人上门了。”   卢奇渊到济县当知县,按照大周律法,他是不能在本地置办田庄店铺等以赚钱为目的的营生的,除非他打算在此嫁女,才能置办田庄店铺给你女儿做陪嫁。卢奇渊为了防着自己拿到他偷置田产的罪证,居然动了嫁女的心思。   卢夫人是想把女儿高嫁的,卢子嘉也从未想过她会一辈子留在济县这样的小地方。卢奇渊这一举动,卢夫人同意吗,卢子嘉不闹吗?   小暖捏着自己的小下巴,她怎么觉得卢奇渊在品行上,跟她爹陈祖谟是同一类人呢。 第一零六二章 我要嫁赵书彦   “卢大人没爹爹长得好看。”小草评价道。   小暖点头,这是真的,她爹陈祖谟比别的不行,但比脸,能刷下去绝大多数的大周男人。然后,小姐妹两个一致看向娘亲。   正在给小草做棉鞋的秦氏抬起头,“卢夫人虽然没你们郡母暴躁,但这会儿一定在跳脚。”   还真让秦氏说找着了,县衙内院,此时正鸡飞狗跳。   卢夫人这辈子,都没发过这么大脾气,她将屋里能砸的东西全砸了,连凳子都从破窗扔了出去。实在没得可砸了后,她才坐在床上,嚎啕大哭。   卢至喜被母亲的样子吓傻了,母亲这举动,实在与平日里差别太大。卢子嘉知道母亲为什么闹,她心中终于安稳了些,抱住母亲一起哭。   卢奇渊从外边回来见到家里的模样,心虚脸黑,“夫人,你这是作甚?”   “我做甚?”披头散发的卢夫人推开女儿,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把女儿推到丈夫面前,吼道,“卢奇渊,她是谁?”   卢奇渊沉静地道,“子嘉,你是父亲的好女儿,这一点何时也不会变。你莫听外边的人胡说,先待你二弟回房去。”   往日里,母亲黑个脸,父亲都要好生哄着,今日母亲生了这么大的气,父亲却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卢子嘉知道,父亲已经拿定了主意,任母亲怎么闹也没用了。卢子嘉木然回身,拉起呆愣的二弟就往外走,每一步都带着决然。   卢夫人看着女儿这样,又哭了起来,“你这是要逼死我们母女才善罢甘休啊!”   卢奇渊挥手让丫鬟婆子都退了出去,扶起一张凳子坐在夫人面前,言道,“夫人,陈小暖去登州,就是去寻知府大人告为夫的状,让知府大人查我失职之罪。这项罪责罚下来,虽不至于让为夫丢官,但三年济县知县任满后,想高升或甚至平调任他县知县,都难了。”   见夫人不为所动,卢奇渊又搬出长子,“为夫之事小,但林平会受到牵连,夫人也不想他在这正该最得意之时,便颓然而归,待职家中吧?”   卢夫人终于有了些反应,嘶哑着道,“那也不能就这么委屈了子嘉啊,老爷,我们可就这么一个女儿,自小当眼珠子疼着,你怎能因你一时之失,就断送了女儿的一生?”   “那八十亩水田,是夫人力主买下的。”卢奇渊又道。   卢夫人噎住,死死地握住拳头,“这么做的又不只咱们家!”   卢奇渊点头,“夫人说得对,大家都这么做,但是没人捅到明面上,上边也就装不知道。一旦陈小暖把这层纸捅破了,那上边就不得不管。”   卢夫人咬牙切齿地骂道,“陈小暖!”   卢奇渊见夫人想通了,便接着道,“子嘉也到了婚配的年纪,济县内人才济济,咱们在此为她择一良婿,也不失为佳举。”   “哼!这弹丸之地,何来人才济济!”卢夫人虽没好气,但她的态度也软了。   卢奇渊捋着胡须道,“若从文官中选确实没有品质俱佳的后生,不过金吾卫……”   “我女儿才不要嫁给粗鲁的武夫!”卢夫人又吼了起来。   卢奇渊连忙哄道,“好,好,不嫁。那不若,咱们从南山坳里选选?”   “南山坳可是陈小暖的地方,有什么好选的!”卢夫人又吼了起来。   卢子嘉在外边听了半晌,才迈步走进屋中,“娘,女儿要嫁赵书彦。”   将要在登州登岸的小暖听到这消息时,好悬没一脚踩空落到河里去,绿蝶一把将她扶住,才免了她出糗。   等候在岸边的江玺程见了,连忙快走几步问道,朗声问道,“郡主还好?”   小暖含笑摇头,定了定神扶着娘亲下了船,江玺程快人一步抬手,虚扶着秦氏上岸,邀请道,“安人和郡主、小草姑娘一路辛苦了,江某已在聚贤楼订好了雅间,为你们接风洗尘。”   看着这乌泱泱的人群,和一张张热情的笑脸,秦氏还是有点发慌,不过她已经学会了应对,“有劳江少爷,不过坐了一路的船,我这腿和脑袋都在打晃,得回去歇一歇。”   江玺程马上道,“是江某疏忽了,安人您先先歇息,明日江某再设宴为您接风。”   这人怎么跟以前一样,不知道见好就收呢。秦氏脸皮薄,说不出直接拒绝的好。好在这时诸葛卿带着仲韧挤进来来了,解了她的困境。   两边寒暄后,仲韧请了小暖母女上马车,赶往绫罗霓裳登州分号,她们母女这几日,便在登州分号内院歇息。   待来请安刷脸的人走完后,秦氏才有机会问闺女,“在船上的时候绿蝶说了啥,瞧把你吓的。”   小暖卖官司道,“卢奇渊他们选中的女婿,您才是谁?”   能让闺女吓成这样的,定不是她想的那几家,秦氏琢磨了一会儿,小声道,“莫非是……乌羽?”   小暖身子一趔趄,十分之庆幸自己没喝茶或吃东西,“不是,是赵大哥。”   “书彦?”秦氏也惊了。   小暖点头。   “不可能啊……卢夫人不是最看不上商户么,怎么会同意这门亲事。她们去提亲了?”秦氏想不通。   小暖看向绿蝶,细节她还没来得及打听。   绿蝶回道,“卢家是让人给赵家透了气儿,看意思是想让赵家上门提亲。至于赵家怎么想的,目前还不知晓。”   秦氏对这方面的事,反应尤为敏锐,“卢子嘉模样是不错,性子也成,她看不看得上书彦单论,既然卢家让赵家去提亲,就是说这事儿卢大人是能做主的。书彦他娘早就急着抱孙子了,所以这门亲事成与不成,要看书彦的意思了。”   旁边趴着的小草托着小脑袋道,“赵大哥不会同意的,他不喜欢子嘉姐那样的姑娘。”   秦氏笑了,“你一个小黄毛丫头,知道啥。”   小草一翻身滚在娘亲身边,“不光小草知道,大黄也知道。对吧,大黄?”   撸兔子的大黄听到小草叫它,立刻放下爪子,心虚地抬起头,“呜……”   小暖看着大黄爪下安然啃草的胖兔子阿宝,很是服气它的胆量,“赵大哥不会同意的,这事儿不是他看不看得中卢子嘉,而是卢家现在跟程无介站在一边,娶了卢子嘉对赵家来说风险太大。” . 第一零六三章 咱有大黄呢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丈夫在京中打理杂货铺和酒楼的生意,这门亲事事关重大,赵夫人只得与刚刚刚回来的儿子商量,“且不说卢大人,卢夫人出身名门,卢姑娘虽不是她亲生的,但自小在她名下当嫡女养着,模样性情都好,娘瞧着她不错。”   赵书彦拒绝得非常干脆,“这门亲事,咱们决不能答应。卢大人做事糊涂,结了这门亲对咱们家没有一点好处。”   见母亲还犹豫,赵书彦又道,“在京中的卢林平拜在右相程无介门下,程家与晟王和小暖势不两立,娘觉得儿娶了卢家姑娘会如何?”   本还想劝说儿子的赵夫人立刻摇头,“若是这样,咱就不能同意这门亲事!小暖待咱们家有大恩,卢家这次是因为给秦安人使绊子才惹得一身腥,娘还说若是咱们跟卢家结了亲,正好从中斡旋,免得小暖跟卢大人闹僵了没法收场呢。”   跟丈夫一样,赵夫人对救赵家于危难的小暖充满感激,而且他们家的生意多赖小暖照顾着,没必要为了一个卢子嘉,害得他们与小暖生分了。   见母亲想明白了,赵书彦才放了心,“娘随便找个由头,尽快回了卢大人,他们也好另做打算。”   赵夫人犹豫道,“得找个体面的借口,别让卢大人以为咱们看不上他家姑娘,若他记恨咱们,再给咱们使绊子……”   赵书彦冷笑,“能被小暖一句话就吓晕的人,会有胆子再给咱们使绊子?”   提起这件事,赵夫人也觉得奇怪,“儿啊,卢大人如此胆小怕事,他为何上次要招惹小暖她娘呢?”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秦安人性子绵软,卢奇渊觉得落落她的面子也无妨,还能讨了程无介欢心。但他没想到,小暖会为了这么点‘小事’,就不留一点情面地打回去。小暖这一手,干得漂亮!”回来听说小暖做得事,赵书彦拍掌叫好,“无依无靠时,有人欺负到她娘头上,小暖都敢拿着棍子将那贼人抽得浑身是血,更何况是现在!”   “有小暖这样的闺女,是秦安人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说起小暖,赵夫人也是赞不绝口,可看着儿子这一脸与有荣焉的模样,赵夫人又觉得难受。   知子莫若母,儿子的心思放在哪里,赵夫人岂会不知。只是儿子发乎于情止乎于理,她说不得也劝不得,她只悔怎没早点儿察觉儿子的心思,若是早点儿察觉,她定会去秦家提亲,将小暖为他娶进门。   现在……   “儿啊,就算不娶卢家姑娘,你也该成亲了,你这样拖着,书卓他们几个怎好操办亲事呢。”赵夫人劝道。赵书卓去年便订了亲,若非他这当堂兄的还没动静,赵书卓去年就把媳妇娶进门了。   “今年咱们的生意正是紧要关头,儿实在抽不出身,明年母亲帮儿寻个合适的人家下定吧。”赵书彦虽无意娶妻,但他是赵家长孙,下边还有好几个堂弟等着,总拖着也说不过去。   赵夫人喜极,“我儿想要什么样的姑娘,或者你相中了哪家地女儿,你尽管说,娘请媒人去提亲!”   赵书彦笑得温和,“娘看着就好。”   赵夫人心里难受,“儿啊,你这是……何苦呢。”   “儿娶妻传宗接代,怎么苦呢?”赵书彦笑得越发灿烂了,“京里的生意父亲一个人忙不过来,儿安排好家里的事还得赶回去,这会儿管事们已经到了,娘先歇着,儿子去了。”   待儿子出去后,赵夫人长长叹息一声,赵梦舒从屏风后绕出来,低声与母亲道,“娘不防照着小暖姐的性情和模样找吧,这样的娶回来,大哥一定喜欢。”   大哥对小暖姐的心思,不只母亲看得出来,赵梦舒也看得明白,她也替大哥难受,可又能如何呢?小暖姐自始至终,都没动过这个心思。   赵夫人的气叹得更长了,“娘何尝不想,可小暖这样的姑娘,娘去哪找出第二个来?”   赵梦舒小声道,“娘觉得登州方家的方芸玲如何?”   赵夫人皱起眉头,“咱们家的事已经够你哥忙了,若是娶了方芸玲,方家的烂摊子他得担一辈子!”   登州绫罗坊内,仲韧也在跟小暖讲方家的事,“方家的染坊出了内鬼,十几缸染料被掺了杂东西,得重新调配。棉坊有一批让方家染坊染的布急着出货,小人早上去染坊查看情况,遇见了刚从京中回来的方家大姑娘,她说这批布,定按时按量给咱们交上。”   方芸玲是能干,但方家那几个旁支的叔伯都给她拖后腿,恨不得赶紧将方家的生意都搅和黄了气死方家老夫人,分了家产了事。登州赌坊开了赌局,赌方芸玲撑不到方人俊回来的比看好她的多了一倍。   小暖点头,“一切照着规矩办,不必在乎街面上的闲言碎语,咱们只按合同办事。”   本想为方芸玲说几句话的诸葛卿,知趣地闭了嘴。待到仲韧走后,诸葛卿才对小暖道,“姑娘,方芸玲之能不在丁大嫂之下,姑娘若不把她揽入麾下,着实可惜了。方家是个烂摊子,但出嫁随夫,将她揽入绫罗霓裳,并非难事。”   “她已心有所属,咱们揽不来。”小暖不愿多谈方芸玲的事,因为再谈下去就要牵扯出赵大哥了,“州衙门这边卿叔盯紧点儿,济县的公文送到之前,一定要让风声传到知府耳中。”   诸葛卿笑道,“此事卢奇渊做下了,就别想擦干净。万伯庸因为其三子万学权春闱失手之事,与程无介之间生了嫌隙,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奚落卢奇渊的大好机会。”   小暖翘起嘴角,“好。那我就放心带着娘亲和小草耍几天。”   听到姐姐可以带着她去玩,小草乐坏了,“姐姐,我听说登州杨青寺里的斋饭特别好吃,咱们明日去吃吧?”   小暖笑眯眯地看着小草,一会儿这小丫头的笑脸就撑不住了,破罐子破摔道,“好吧!我就是想去看看圆通在不在这里,姐姐笑我吧。”   小暖将她搂在怀里,“姐姐怎么会笑你呢,只是这人海茫茫,哪那么容易碰上。”   “咱有大黄啊,只要圆通在杨青寺里,大黄一定能把他翻出来!”小草握紧了小棍子,信心十足。 第一零六四章 我揍死他!   小暖很温柔地问妹妹,“小草,你找圆通要干什么呢?”   小草端着一张小大人的脸,很懂事儿地回道,“小草知道好多人要抓圆通,咱们身边也有人盯着。不过姐姐放心吧,就算找到了圆通,大黄也只会悄悄告诉我,不会让别人知道的。”   “汪。”正在拨拉草喂兔子的大黄,随口应了一声。   她担的不是这个心啊,小暖挠挠头,“姐是想知道,你为啥一定要找圆通呢?”   小草答得理所当然,“我喜欢跟他玩,大黄也喜欢他,所以要找他啊。姐姐放心,大黄可厉害了,咱们身边一里,绝对没有柴严亭的探子。”   圆通失踪后,建隆帝的人找他,柴严亭的人更是发了疯地找他。这些人找不到圆通,就盯着跟圆通有关的人,想透过他们找到圆通的下落。   智真和度通是他们怀疑的首要目标,奈何那俩一个不出屋门,一个不出寺门,他们根本得不到任何线索,所以就盯着小暖一家。   小暖身边他们不敢跟,怕没命。小草因之前天天跟圆通在一处,便成了他们跟踪的目标。哪知小草身边人虽少,但却跟这条鼻子灵通的大黄狗!   三爷的暗卫看着柴严亭旧部的遭遇,才明白当年大黄对他们有多“宽容”。   不管他们躲在树上还是藏在土里,都会被大黄狗抠出来。这凶悍的家伙,对他们下嘴那叫一个狠,只要被它盯上就别想逃,这厮不把他们的衣服撕个稀巴烂,决不罢休。   后来,他们专门派轻功好跑得快的来跟踪。这些人是跑赢了大黄,却跑不过小草身边的贺风露!结果就变成被女人追上,然后再被狗撕吧一顿,更惨。   两年来,这条狗坏了他们多少事了!若不是蓝叔千叮万嘱不能动它,它早就死了千八百遍了!   “小草,有件事我要跟你讲,大黄也进来。”小暖拉着妹妹的小手进屋,大黄把他的兔子按在狗窝里,跟上。   秦氏见闺女一脸严肃地近来,放下手中做了一半的棉鞋问道,“咋啦这是?”   小暖示意玄舞关门在外把门,才低声道,“娘,小草,我接下来要说的事知道的人不超过一个巴掌,我告诉你们了,你们可不要告诉别人。”   “汪。”大黄第一个答应了。   秦氏连忙道,“这么保密的事儿你还是别说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小暖……   小草异常敏锐,“这事儿是不是关于圆通的?小草要知道,小草不会告诉别人,大牛哥也不给说。”   小草、大牛和圆通三个,是好朋友。   秦氏听到是跟圆通有关的,也连忙改口,“娘也想知道,谁也不说。”   三人一狗四个脑袋凑到一起,小暖神神秘秘地道,“前一段日子,圆通上了展聪搭的那条出海的船,我想他这一两年不会回来了。当时他戴着假面,粘了头发,扮作小道士,小脸一点也没瘦,看起来过得挺好的。”   秦氏惊讶,“你没认错?”   “女儿认错过人吗?”小暖反问。   一回也没有!秦氏念了句阿弥陀佛,又道了句无量天尊,“这孩子命大,别管去哪也别管干啥,平平安安的就好。”   小草却还是有点不信,“姐一定是看错了,圆通对他的佛虔诚得很,他说佛家是正宗,他不会入道的。”   小暖把这件事说出来,就是因为小草总是想着找圆通,心都定不下来。圆通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总不能让这才丫头这么没头地找下去。   所以这丫头若是不信,她不就白说了嘛。小暖解释道,“我跟圆通打了个照面,他连我都没认出来,我想他应该是忘记了之前的事,所以才开开心心地跟着个老道,当起了小道士。”   小草鼓着腮帮子,不吭声了,她当然相信姐姐,姐姐不会看错的。圆通那家伙跑到海外去了!   秦氏却觉得这样没啥不好,“不管是哪边的人,都想不到圆通会扮成道士,这样他就安全了。再说当道士比当和尚好,当道士还能吃肉,圆通正是长个的时候,吃点肉才不会长得跟他师兄一样。”   度通个子高,但跟豆芽菜一样瘦,看着就长得不结实。   见妹妹转身往外走,小暖连忙问道,“小草做什么去?”   小草回头,笑得一脸开心,“小草知道啦。小草去练功夫,圆通这几年一定练不了了,小草很快就能追上他。等他回来的时候认不出我,我揍死你他!”   “汪!”大黄也学着小草的语气叫了一声,抬大脑袋跟着小草走了。   小暖愣了一会儿,就笑了。这样也好,起码妹妹不再一门心思地找圆通,改成练功夫了。至于打得过打不过,得看他师祖教不教圆通功夫,如果教的话,小草还是够呛。   毕竟她的功夫是跟贺风露学的,圆通的功夫是跟贺风露的太师祖学的。   秦氏拉了拉小暖,声音小得不能再小,“小暖啊,圆通到底是清王的儿子,还是……”   秦氏伸出手指头,往上指了指。   小暖摇头,“女儿也不知道,三爷说他不可能是……”   秦氏一脸遗憾,“娘还想着若他是……也好,这样几年后俩孩子还有这心思,亲事也能好办点儿。”   小暖却不这么认为,“如果圆通真的是,这事儿才不好办呢。因为那样,圆通就是有爹、有奶奶、一群娘,外公外婆,现在他就一个师父、一个师兄。”   对啊!秦氏连忙道,“那还是算了吧,小草相中他,一是这孩子投小草的脾气,二是因为他能给小草当上门女婿。如果他有一大家人子,小草没准儿就不愿意了。”   小草脑子活泛,但有事儿上也一根筋得很,还真有可能会干出这样的事儿。小暖笑道,“几年后是什么个情况,谁也料不到。不过娘放心,到那时候,全大周没有一个敢难为咱们娘仨,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这话听着太提气了,不过,秦氏握着闺女的手,劝道,“小草不能靠你一辈子,以后的路还得她自己走,她得有真本事才成,摔打摔打也没啥。你做得够多了,这一段没啥事儿就在家歇歇,绣绣嫁妆也好啊。”   小暖吐吐舌头,比起绣嫁妆,她更喜欢在外边忙。   傍晚时分,玄舞接到了两个消息:   第一个是陈祖谟已经从京城出发,回乡接他闹气出走的老娘皮氏。   第二个是七皇子出宫去玄妙观上香时,差点又被人抢走。那些人的功夫套路,跟当初围攻小暖的柴严亭旧部如出一辙,而且还有几个服了功夫暴涨的秘药! . 第一零六五章 废物一二三号   小暖立刻问道,“玄妙观可有伤亡?”   玄舞回道,“打斗发生在七皇子去玄妙观的途中,并未牵扯到玄妙观中人,姑娘放心。”   听到师门无事,小暖这才松了一口气。   第一个消息不算啥大事儿。皮氏跟柴玉媛打架受了气,一怒之下跑回济县,陈祖谟没有当天就追回来,已经有违他“孝子”的名声了。   至于第二个消息,秦氏就理解不了了,“小暖啊,这是为啥?”   这事儿是有点蹊跷,小暖拧眉想了想,分析道,“七皇子出宫并不奇怪。他上次被抓后平安获救,论理是该出来烧香酬神。这些人想抓他,就有点奇怪了。依女儿分析,可能性只有两个。”   屋内除了秦氏,还有诸葛卿、玄舞和绿蝶在,三人都认真听着。小暖接着道,“第一种可能:这些人是贺青派来的;第二种可能,有人伪装成柴严亭的旧部,想再把这滩水搅浑一些。”   诸葛卿顺着小暖的话道,“姑娘说得不错。若是贺青的人这么做,原因也可能有二:其一,七皇子就是清王遗腹子。以现在的局势来看,贺青认为再让七皇子留在宫中并无益处,打算接他出京;其二就是七皇子不是清王的遗腹子,贺青这么做是为了迷惑众人,特别是建隆帝的视线,让他误以为七皇子是清王之子,引致他们父子相残,也能更好地保护圆通。”   玄舞再添上一种,“贺青这么做,还有一种可能贺青快镇不住柴严亭那些手下了,他又无法找回圆通,便想抓七皇子回去充数。”   “的确有这种可能。”小暖点头,“若是这些人不是贺青的,那么想搅浑这摊水的人,不是冲着七皇子去就是冲着杨书毅去的。”   绿蝶也发表自己的看法,“咱们没见到当时打斗的情形,判断不出这些人的武功套路,不能进一步推知真相。”   一个可能接着一个可能,这到底哪个才是真的?秦氏听得眼发晕。她还关心一件事,“那三爷会不会受到牵连?”   这也正是小暖担心的事,玄妙观离着三爷的府邸可不远。   皇宫内,被吓病发热的七皇子闭目躺在床上,淑妃握着儿子的手,急得两眼泪花。宜寿宫内,建隆帝正大发雷霆,“四门重兵严守之下,竟让歹人混入城中,光天化日之下行刺!尔等查了一日一夜却没有一点消息?朕真诚白养了你们这群废物,废物!”   被骂的第一个废物,负责把守京城四门的羽林卫大将军张立海伏地请罪,“臣罪该万死。”   第二个废物,刚刚上任羽林卫监军一个多月的四皇子柴严昙请罪,“儿臣罪该万死。”   第三个废物,负责京城内治安的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孟城安请罪,“臣罪该万死。”   该死,该死,该死!你们怎么不全去死!建隆帝气得胸膛都要炸了,“若是三日内查不清此案,你们的差事都不用做了,滚!”   “儿臣(臣)领旨。”三人再次领旨,灰溜溜地出了宫。   见昙郡王出宫后就一身轻松地哼着小曲儿往马车走,愁眉苦脸的张立海以为他有办法查明真相,连忙追了上去,“郡王有何妙计?您说,末将去办。”   “妙个鬼的计!刺杀七弟的人连个活口都没留,审问谁去?这等没头没脑的案子,莫说三天,就是三十天都查不清!”   被柴严昙泼了一盆冷水的孟城安郁闷了,“那郡王为何如此……胸有成竹?”   “成竹?爷我心里连个竹笋都没得!破不了正好,这差事爷我正不想做了!”柴严昙说完,继续哼着小曲儿上马车走了,留下张孟二人在风中凌乱。   难怪晟王只比四皇子大一岁,却入了内阁、当了亲王!张立只得与孟城安商量道,“城安兄弟,咱去你那儿合计合计?”   孟城安的衙门在城内,羽林军的驻地在城外,当然是城内方便些。两人到五城兵马司衙门口下了马,正撞上抬头挺胸地衙门里走出来的柴智岁和程贤武,这俩东西笑得是让孟城安想抽刀!   柴智岁是个会来事儿的,他立刻带着程小六上前拱手行礼,“大人,您回来了?”   这俩吊儿郎当的货上头都有人,孟城安是骂不得也打不得,只得随意应了一声,抬手请张立海进了内堂。   进屋关上门后,孟城安酸道,“人的运气真是没法说。就方才那个程家老六,孟某一巴掌下去就能碾死仨!可他的命硬却得很,程夫人想碾他没碾死,自己却丢了性命,还让他因此入了圣上的眼,到兄弟我这里混日子,昨儿个又捡了那么大个便宜。”   程小六刚上工没几日,正新鲜着。七皇子遇刺时,他正夸着腰刀在街上闲溜达抓贼,听了消息抽刀就冲了过去,不止是第一个赶到的五城兵马司差官,还帮着大内侍卫宰了个刺客。成为这次刺杀事件中,五城兵马司唯一被褒奖的人。   你说,气不气!   张立海玩笑道,“兄弟若觉得他运气好,就派他出去寻找刺客的线索,没准儿真能瞎猫撞上只死耗子。”   有病乱投医的孟城安立刻点头,“张大哥说得有道理,小弟去去就来!”   得了差事的程小六,比麻杆粗不了几寸的腰杆挺得更直了,“柴二哥,陪小弟一块走走?”   “你自个儿去,我在这儿喝茶等你回来。”已近两百斤的柴智岁,就算什么都不拿,也相当于扛着一条肥猪走路。他最怕的就是巡街,更何况是在这不动都出汗的暑天儿。   程小六见二哥不去,也改了主意,“查案子啥时候去都成,听书可不能耽搁了,咱走着!”   两人进入茶肆,挑了个靠窗的凉快位子刚坐下,就见四皇子柴严昙的马车从楼下慢悠悠地过去了。柴智岁幸灾乐祸道,“看到没,昙郡王又要去太傅府挨骂了。”   “昙郡王也真够倒霉的,若不是他顶了晟王的差事,哪能摊上这事儿,晟王运气真好。”程小六也趴在窗边看热闹。   “也不能这么说。若是这会儿晟王还管着羽林军,没准儿这些人就进不了城。就算他们进了城,这案子让晟王带人查,准能查出点儿什么,立功得赏。”柴智岁对晟王的本事,还是相当有信心的。   提起晟王,程小六就羡慕得两眼发直,“以他如今的身家地位,圣上还能赏啥啊?”   “赏不了他,就赏他那美人儿母妃呗,圣上可巴不得呢。”说完,柴智岁就不正经地笑了起来。   程小六见他这德行,忽然拱手对着窗下朗声道,“王爷,您来了。”   柴智岁被他这一声吓得脸色刷白,胖肉直哆嗦。 . 第一零六六章 接亲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小六,这可开……不得玩笑。”晟王有多记仇没有人比柴智岁最清楚,若是因为这话让晟王记恨上,那将来这十年……柴智岁觉得自己连皮带骨头都疼。   程小六见到柴智岁怂成这样,哈哈大笑。   “你小子敢耍爷!”柴智岁的蒲扇大手一把将程小六拍到旁边,转头往楼下。就这一眼,柴智岁差点从楼上翻下去!   柴智岁又把程小六拽起来,用力拍了拍,“幸好,幸好!”   不会吧,真来了?程小六探头往下看时,正对上晟王府侍卫那冷冰冰的眼神儿,吓得他一下就缩了回来,暗道什么将军带什么兵,这一大帮冰块凑成堆,一定不怕热。   俩人猫腰在窗户内躲了一会儿,待晟王过去才敢直起腰往外看。晟王府的马车向来低调,连车徽都不挂,看起来跟寻常人家的马车无异。柴智岁小声嘀咕,“陈小暖店里那么多布,都不知道给晟王的车换上好的,这破马车也衬他的身份?”   “晟王的马车上就是打着补丁,也没人会小瞧他,照样得恭恭敬敬地让路。”对晟王这样的人,程小六之流最是服气。   虽说有华嫔那么个让他抬不起头的母妃,但有太后罩着,晟王就是不努力也能一辈子锦衣玉食,他该混成四皇子一样的德行才合乎情理。但人家偏偏洁身自好,硬是玩命拼出了如今的身家,压得四皇子抬不起头,由不得你不服气。   “看这方向,晟王是奔着太傅府去的,这时候太傅请他做什么,帮四皇子解围?不应该啊。”柴智岁犯起了琢磨,太傅已不理政事多年了,这是要干啥?   柴智岁之流自然入不了玄散的眼,他提都不用向马车里的三爷提起。待马车到了太傅府门前,宁良雍的次子宁言知和孙儿宁罗扬快步迎了上来,请晟王入府。   见太傅府门前的拴马桩上拴着老四的马,三爷问道,“严昙来了?”   宁知言连忙道,“郡王比您早到了一炷香的时间,家父让他去了后院,您这边请。”   柴严昙来太傅府,三爷不用问也知他是来领骂的。   太傅不只是帝师,也是他们四兄弟的启蒙恩师。三爷少时也被太傅骂过,不过爱之深责之切,太傅骂的最多的还是他的外孙柴严昙。柴严昙被太傅骂后,望子成龙的贤妃会再骂一顿,建隆帝知晓后,也会说几句。所以活到二十岁,柴严昙最怕的人非他外公莫属。   想到柴严昙又要挨骂,三爷觉得溽暑的窒闷都消了不少,脸色柔和了许多。跟在父亲身后的宁罗扬见晟王今日心情不错,觉得他们所求的事儿,或许真的有门儿。   宁良雍见到三爷来了,起身请他落座,寒暄几句便入了正题,“这事,本想让知言去王爷府上跟您说的。只是老夫多日不见王爷,便斗胆把您从百忙中请了来。”   “您客气了,是小王失礼,该多来您这里陪您聊天吃茶才对。您有何事,尽管吩咐便是。”三爷身份再尊贵、官职再高,尊师重道也不可不守。   太傅抚着花白的胡须连连点头,说起请三爷来的目的。原来太傅府里正为了宁罗扬的亲事忙碌着,成亲的规矩繁多,宁老夫人请玄妙观的观主合了日子,得知孙子成亲那天需要找三个人陪他去接亲,而且这三人中应有一个是辛巳年出生的贵人,方能求个大吉大利。   益霁候那边希望太傅府能请有头有脸的人,这样能让他女儿更有面子。宁老夫人和儿媳合计了一圈,发现京中辛巳年生的贵人,非晟王柴严晟莫属,便将这事跟太傅说了。   太傅听了后本是一口回绝,“晟王现在连吃饭睡觉都顾不上,哪有闲工夫帮罗扬接亲!再说晟王喜静,莫说百官家的婚宴,便是宫中御宴能不去的,他也不会现身。以罗扬的身份,也劳驾不起他的大驾。。”   宁罗扬是太傅之孙、国子监祭酒之子,这名头在别处好使,但在晟王面前就完全不够瞧了。虽然只比罗扬大三岁,但晟王现在已是跟左右相并排的重臣,自己的儿子在他面前都排不上号,更逞论还未仕的孙子。   想到这个,宁良雍便觉得嗓子痒,想将他那只比晟王小一岁的不争气外孙拉过来骂一顿!   宁老夫人却笑吟吟地道,“你只管去请,晟王定会同意。他若来了,等他明年成亲时,咱们再还回去就是。”   成亲是人生大事,宁良雍当然也想给孙儿办好,便给晟王下了请柬。面对这位不苟言笑的少年亲王,宁良雍心里还是没底,“成亲之日定在八月初六,若是您有空,老夫斗胆,想请您随罗扬走一圈。”   正如宁老夫人所言,三爷答应得异常干脆,“严晟本就要来吃喜酒的,只要那日朝中无紧急宣召,严晟便早来两个时辰,陪着罗扬去接亲。”   宁太傅大喜,和儿子、孙子一起说了许多感谢的话,“明年王爷和文昌郡主成亲时,若有用得到老夫的地方,您尽管吩咐。”   他们后边站着的宁罗扬,脸上都乐开了花。有晟王跟着去,郑康聪那帮家伙敢拦着不让他接新娘?声望的脸往下一沉,他们的腿能站直,算自己白说!   三爷笑着点头,他要跟小暖成亲了,到时的确需要宁老夫人道场。不算陈谁莫和柴玉媛那次,三爷上次吃喜酒,还是十二年前大皇子成亲时。那是三爷才九岁,热闹都懒得看,道了声恭喜就回宫了。二哥成亲时,他还在京外,所以对成亲的啰嗦规矩,三爷很是陌生,要提前熟悉。跟着宁罗扬去接亲,是个不错的选择。   又吃了两盏茶后,宁知言和儿子恭送晟王出府。三爷到府外上了车,吩咐道,“去玄妙观。”   待到了玄妙观,三爷径直问王怀充,“明年成亲时,小王需要带几个人去接亲,多大年纪、什么样的为佳?”   在太傅府挨了一顿臭骂的柴严昙,又升起了牵马去流浪的念头。可他骑马出了南城门,就被三爷拦住了。   见到老三,柴严昙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挨的骂,一半多都是因为老三!方才外公骂他时,就提了老三十几遍!   “干嘛,有事儿快说,再不说小爷我走了!”柴严昙连马都不下,气呼呼地问道。   三爷也不废话,“明年五月十八,我和你三嫂成亲时,需要你跟我一起去接亲,你记得把那日空出来。”   柴严昙鼻子都气歪了,“三哥!这还有一年的功夫呢,你着什么急!”   三爷清冷的目光扫过柴严昙的马,“你这一去,打算何时回来?”   柴严昙噎住,他方才的确是打算一走了之,待父皇快不行了再回来的…… 第一零六七章 三哥才是您外孙吧?   让老三一怼,柴严昙脑袋清醒了不少。不过让老老实实地答应下来,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柴严昙梗着脖子道,“想让我去接亲可以,三哥得告诉我昨天围攻老七的人是打哪儿来的。”   三爷冲他勾了勾手指头,柴严昙忍着开心,装作不情不愿地把脑袋凑到车窗边,便听老三低声道,“你还是等着挨骂为好。”   “老三你……你……我跟你没完,你给我等着!”柴严昙气得脑袋嗡嗡直响,他打不过也说不过老三,不过他有办法!柴严昙不流浪了,调转马头,回城去找他外公告状。   看到没,这就是您老人家夸了又夸的柴老三,他就这么对待您的亲外孙!   他外公宁老太傅却道,“你三哥不是个会多嘴的人,他既然这么说了,定有他的道理。此案郡王不必查了,只管装装样子便是。”   我……了个……柴严昙心中把老三骂了千百遍,“那是因为他想让我去跟他接亲,才这么说的!”   “既然如此,就更说明你三哥此言是出于好意,听他的准没错。日后郡王多跟你三哥走动,他在天章阁行走,知道的事情远比郡王要多,跟着他行事绝无坏处。”晟王能主动提点外孙,宁太傅非常开心。   柴严昙要气哭了,“不是圆通和严景抱错了,是我和三哥弄混了才对,三哥才是您的亲外孙!”   宁太傅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又胡言乱语!郡王已不是小孩子了,遇事怎不仔细想想?晟王不让郡王去查,就说明把案子查出来对郡王没有好处。柴严亭的人做不到这一点,那么会围攻七皇子的,又不是柴严亭的人,还会是谁的?”   柴严昙眼前一亮,“二哥,一定是二哥的!我就说嘛,小七好端端地上个香招谁惹谁了,又被吓破了胆!二哥真狠呐,那怎么说也是他亲弟弟呢……”   还不等外孙说完,宁太傅的脸就黑了,“以易王今时今日的地位,他还需去陷害七皇子?郡王再想!”   柴严昙最受不了外公用这等看看白痴的目光看他,破罐子破摔道,“我想不出来,外公说是谁就是谁吧!”   还是差太多了,若严晟真是自己的外孙该多好……   宁太傅也累了,“罢了,郡王牢记一点:切不可与大皇子来往,免得惹祸上身。这案子就让羽林卫和五城兵马司去折腾吧。”   柴严昙觉得自己明白了,“外公,这事儿是我大哥做的,对吧?!”   两日后,小暖收到了三爷的信。   信中三爷没提柴严景遇刺的事儿,只跟小暖商量成亲的琐事。说他问过王师兄,成亲时需要带着三个人去接亲,他已定了柴严昙。   “他虽没用了些,但毕竟是皇子,模样也过得去。”   看到这句话,小暖笑喷了。还好大周成亲只需与新郎官一起接亲的“伴郎”,不需要陪着新娘子去夫家拜堂的“伴娘”,否则小暖都不知去哪里找几个闺蜜出来。   以前的陈小暖还有个能一起打猪草做绣活的闺蜜,小暖穿过来后,跟这个同村发小也生分了。混了这三年多,她一个闺蜜都交到,只有一帮子跟她赚钱打拼的生意伙伴和身边这些过命的手下。   这算成功呢,还是失败呢?小暖摇摇头,继续读信。这时,绿蝶快步走了进来,“姑娘,方芸玲在外求见。”   若说年纪跟她差不多,还能有几句可聊的,也就这个方芸玲了,小暖将三爷的信收好,抬头道,“请她进来。”   方芸玲是来给小暖道谢的。前几日方家二叔捣乱,毁了染坊里的染料,方芸玲虽然想尽了办法,最终还是无法按时按量交货。小暖虽按合同少给了她染布的钱,但也至少了缺的那一部分,并未追究她的过失,也没断了棉坊与方家染坊的生意往来,这已让方芸玲感激不尽了。   小暖笑道,“你不必谢我,是方家染坊染的布好,否则我也不会破例,不过下不为例。”   方芸玲立刻打保票,“郡主放心,这次是因为芸玲进京才让他们有了下手机会,以后芸玲会每日巡视,确保为棉坊染好每一匹布。”   发现染坊的大缸被弄毁后,方家老夫人大怒,直接将方家二叔告到了族长面前,又撤换了染坊内奴大欺主的管事,现在方芸玲已能掌控染坊了。   小暖又跟方芸玲说起泽县绫罗霓裳加盟店铺的事儿,“我已派人查过了,绫罗霓裳合作的泽县那家布庄,是符合我们择店的基本标准的。但其中也的确存在布庄的掌柜贿赂绫罗管事的情况,我们已将管事处理,对方的东家也对掌柜进行了惩处。此事我已去信告知你的舅父,他应已收到了。”   方芸玲诚惶诚恐地站了起来,“怎敢劳烦郡主亲自写信,虽然芸玲还未收到舅父那边的消息,想必他也跟芸玲一样,因郡主对此事的重视而感动异常。”   陈小暖是郡主,也是绫罗霓裳的大东家,居然会为了泽县这点小事儿亲自给陈家舅父去信。方芸玲受宠若惊也感触颇深,难怪郡主的铺子能越做越好,她这份认真让方芸玲自叹弗如。   小暖又接着道,“我们没有因此撤换加盟店铺,是因为这家比起你舅父的落云布庄,更符合我们的要求,此事由去查验实情的人跟你的舅父解释了。”   方芸玲连忙道,“郡主,芸玲明白的。每家店铺都或多或少有些毛病,只要人家没有作奸犯科还能赚钱,就能一起做生意。我舅父家的店铺没人家生意好,就一定有不如人家的地方,他若想跟绫罗霓裳合作,就得把生意做得比对家更好才行。”   小暖微微颔首,方芸玲能撑起方家的生意,就不是个糊涂的,而且她也很会说话,若是自己需要伴娘的话,可以把她列入考虑范围。   说完正事,方芸玲忸怩了一下,低声问道,“郡主,芸玲想跟您打听一点事儿……”   能让她露出如此小女儿情态的,也只有赵书彦了。正巧昨日娘亲接了赵夫人的信,信上说她儿子赵书彦想成亲了,所以赵夫人请娘亲在登州游玩时,留意一下这里可有适合书彦的好姑娘。   娘亲听了也非常开心,半日就搜罗了一大堆姑娘的名字,其中就有面前这个方芸玲。 . 第一零六八章 五棵棉花一条命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名单里虽然有方芸玲,但她却不是娘亲重点打听的姑娘。方芸玲虽然能干,当成亲是两家人的事儿,方芸玲家男丁只剩下不成器的方人俊一个,方家同族近.亲们对他们的家产虎视眈眈,恨不得扑上来分而食之。   方家老夫人年老,方夫人撑不起事儿,方芸玲虽然能干但她这一两年就要嫁人,方人俊回来后就要执掌家业。也就是说,方芸玲出嫁后,方家能不能保住还是两说,商家娶妻一看人品二看对方能不能在生意上与自己家合拍。方芸玲再能干,这样的亲家也不招人待见。   于是,当对面的小姑娘终于问出,“芸玲听说,济县知县卢大人想将其‘庶女’嫁给赵书彦少爷,可有此事?”   听到方芸玲尤其强调“庶女”二字,小暖哪还能不明白她的意思,小暖言道,“赵家婶母刚刚来信,并未提及此事,只是让我能在登州帮她留意这里适合婚配的姑娘。”   方芸玲的心,又喜又忧,怔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暖看得出,方芸玲对赵书彦,是真得动心了。小暖欣赏方芸玲不假,若是别的事她可以帮,但独独赵书彦的亲事,小暖绝不会出手干预。所以,小暖只当未见。方芸玲贯会看人的脸色,她见小暖没有多说也不多问,告辞而去。   正想着该怎么在秦安人面前露个脸的方芸玲,刚出绫罗霓裳的后院,迎面就撞上了秦安人!   这可是大好的机会,方芸玲心中一喜,却见秦安人面色不太好看,立刻打住了,只规规矩矩停在一旁,给秦安人行了礼。   秦氏与她说了两句话,便快步进了后院,“小暖。”   刚把三爷的信掏出来的小暖,又把信塞了回去,站起身迎上前,“娘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秦氏是去看登州各田庄棉花长势的。登州的官田以及不少大户都从秦氏这里买了棉花籽种棉花,秦氏带着棉匠们写的种棉书送给了他们,第一庄有种棉花经验的长工也分派到了这里不少。今日她早早起来,应几户人家之邀,去他们的田里看看棉花的长势。   按说,不该这么早回来的。   秦氏叹了口气,“第一家没转完,娘就看不下去了。江家为了几棵棉花苗,愣是把佃户家一个才八岁的孩子打死了!”   小暖一听也皱了眉头,“怎么回事儿?”   禾风回道,“那佃户家的孩子听说棉花苗一棵值好几两银子,因他奶奶病了无钱抓药,便偷了五棵棉花苗去集市上卖,被江家田庄的管事发现,抓回去失手打死了,孩子的奶奶上了吊,孩子的娘也疯了。夫人去田庄时,被关起来的疯妇跑出来,疯疯癫癫地哀求夫人救救她的小儿子。”   小暖的眉头越皱越紧,“江玺程如何处置的?”   细雨道,“江大少爷答应那疯妇找郎中给她儿子治病,便将人拖走了。”   秦氏眼圈都红了,“那孩子是做的不对,他们将人带回来说教甚至打几巴掌也就是了,得多狠的心,才能将人给打死!好好的一家子,就这么毁了。小暖,让华郎中去给那孩子看看吧?”   小暖安抚道,“江玺程知道您心善,一定会尽快处理好此事,咱们这时候派人过去不合适。如果江家请的郎中治不好那妇人和孩子的病,咱们再让华郎中过去。”   秦氏轻轻点头,指着自己的心口道,“小暖,娘心里难受。娘知道这事儿轮不到我来管,我算哪根葱,可看着那孩子的娘的样儿,娘这儿就堵得慌,喘不过气来。”   不只贱籍奴仆,在大户人家眼里,穷苦的佃户的命也如草芥。毁人禾苗是重罪,这孩子有错在先,纵使江家的奴仆将孩子打死了,孩子的家人告到衙门,也不可能让他们一命抵一命,最多就罚些银子罢了。   再说目不识丁的穷苦人家最惧官府,哪敢去告状,得罪大户人家。   小暖轻声道,“这样吧,我让仲韧留意着这户人家,能帮时就帮一把。”   春花从外边进来,“夫人,姑娘,江家老爷和大少爷在院外求见。”   “小暖……”秦氏拉着女儿的手。   小暖点头,“女儿明白,江家父子女儿去见。小草和大黄也该回来了,娘不是说晌午包韭菜鸡蛋的饺子吃?丁大婶儿家里种了不少韭菜,您要不要过去割点儿?”   让娘亲去屋里歇息,她也难受,不如让她出去转转。   蓝紫晨去打理扬州分号的生意,但她的婆婆带着女儿、孙儿丁家康依旧住在登州,丁家康在城里地私塾读书,日子过得很是安详。   秦氏带着两个女儿到登州后,蓝紫晨的婆婆带着女儿和孙儿来过一次,秦氏与这位老婶子挺有话说。   待娘亲走后,小暖才让人把江家父子请了进来。江老爷和江玺程一进来,就连连给小暖赔不是,道歉的话说了一箩筐,小暖静静听他们说完,才笑道,“小暖明白,早就听说伯父是登州有名的大善人,此事若您早知道,是不会任由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的。”   “对,对……”江老爷连连点头,心里悬着的石头也放了下来。   这本不算什么大事儿,但放在秦氏面前就是了。秦氏田里的棉花苗被人烫死了两亩都没追究,自己为了五棵棉花苗就打死人,在她看来定是大罪过了。她是妇人之仁,不懂得当家主事当从严的难处,但陈小暖一定懂,见她没有撂脸子,这事儿就好办了。   江玺程也道,“玺程已派人将那一家三口送去医馆医治,请郡主转告安人,让她老人家放心。”   原来那家不只二儿子病着,妇人疯了,还有一个病人,小暖缓缓点头。   快晌午时,秦氏才从丁家割了一捆韭菜回来,坐在厨房里跟小暖一起洗菜时,秦氏嘀咕道,“娘听丁家婶子说了不少事儿,江家人做事可不想咱们看到的这么和善,打死人在他们眼里可算不得什么大事儿!”   小暖点头,“是么?”   秦氏立刻巴拉巴拉地把从丁老太太那儿听来的事儿说了一遍,随后道,“江家门风不好,他家的闺女可娶不得。”   小暖立刻明白,娘亲把江佳姗从名单里划掉了。 第一零六九章 亲事   小草和大黄被诸葛卿的儿媳送回来后,秦氏问的第一句也是:“你卿叔家的姐姐咋样?”   带着任务去的小草咳嗽一声,掏出小帕子甩了甩,掐着嗓子道,“哎呦,哎呦,诸葛姑娘模样长得俊,琴弹得好,绣的那牡丹花呀把蜂蝶儿都招来啦!夫人,这么好的姑娘您要是不快点下定,可就被西村那个卖肉的小子抢去啦!”   小草把媒婆的模样学了个十成十,逗得秦氏和小暖前仰后合,大黄也跟着左右跳腾。秦氏笑骂道,“你这丫头,好好说话!”   小草有模有样的把帕子收起来,一本正经地道,“娘,诸葛家的姐姐喜欢读书写字,想嫁个能与她一起写诗填词的读书人。”   书彦书读得不错,但他志不在此,每日里四处奔走忙生意,他跟诸葛姑娘不合适,秦氏又从她心中的小本本上划掉一个名字。   不过这事儿不急,秦氏的名单上还有好些个姑娘呢。就算登州一个合适的也没有,书彦的娘还能从京城、扬州、徐州等等地方去找,书彦那么好一个后生,一定得给他找个情投意合的好媳妇。   当着小草的面秦氏不好多说啥,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吃了饺子后,秦氏才跟小暖商量,“你说方芸玲咋样?你丁奶奶说方芸玲是个难寻的好姑娘,不光心肠好,小嘴儿会说,手也利索。娘瞅着她也挺顺眼的,就是家世差了些。”   娘亲还真是把赵大哥的亲事当件大事儿在认真办,小暖放下手里的账本,认真道,“丁大嫂在登州时与方芸玲走得近,丁家奶奶见过的大户人家姑娘或许就她一个,能跟娘亲夸夸的,也只有她了。”   “咱们也跟方芸玲做过几次生意,她面善和气也有点本事。咱们知道的事儿,赵夫人也知道,您忘了方芸玲也跟赵家一起做生意了?”小暖继续道,“所以方芸玲娘不必多打听,赵夫人心里有谱呢。”   是这个理儿,秦氏认真点头,“是赵家娶媳妇,咱们帮人家相看相看是好意,可不能好心办了坏事儿。”   小暖笑了,“娘能想明白这一点是最好。”   秦氏叹了口气,书彦对小暖的心思,她看得明白,每次赵书彦来庄子里找小暖说话,秦氏就揪着心。她不是不信书彦的人品,她就怕这么拖下去真拖出事儿来,若是书彦也成了亲有了家,就啥事儿也没有了不是?   见小暖看着自己,秦氏不好把心里的事儿明说,只问道,“济县的公文还没呈上来?”   小暖点头,“已经送到了,压在知府大人的桌上,想必这一两天就有结果了。”   登州今年种下的棉花过了万亩,登州知府万伯庸一心盼着今年棉花大获丰收,然后他以此表功,得以升迁。吴夜长等人用热水浇死的两亩棉花苗的事儿,在他看来甚为恶劣。正是因为卢奇渊的轻纵,才让这些人有恃无恐,又猖狂偷采稻谷。   至于那些稻谷是不是卢奇渊家的,吴夜长这些人为何偏要盗他家的稻谷,卢奇渊的公文上没写,万伯庸也就当不知道。反正这事儿有陈小暖去折腾,他只管按照规矩,下文书狠狠地斥责卢奇渊办差不利,再在卢奇渊的功绩簿上记上一笔,就足够了。   京城里的御史还没得到消息时,建隆帝已经接了高仓颉的密信。高仓颉在定期汇报秦氏母女的事情时,如实地陈述了卢奇渊办的两件案子,以及小暖在衙门口一站,就把堂上的卢奇渊吓晕的事儿。   正在为刺杀严景的刺客还没抓到发脾气的建隆帝,见了这折子更是大发雷霆,“废物,都是废物!”   父亲英雄儿好汗,父亲废物儿也强不了,低眉顺眼的德喜知道,新科状元卢林平怕是难在京中谋个好差事了。卢林平这段日子频频去贺王府走动,想走贺王的路子入兵部,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德喜心中冷笑,卢林平觉得圣上夸他上兵伐谋的文章写得好,他就能以此进兵部,痴人说梦!在这么拖下去,卢林平说不定会成为第二个陈祖谟。他若还有脑子,就该尽快谋个外放的差事才对。   不过,卢林平的野心可不止于此。   得知家中出事儿,贺王也对他变得冷淡,恩师程无介也冷下脸责备他父亲只顾着搂钱而不在乎他自己和林平的前途时,卢林平便跟程无介解释道,“恩师当知家父为人,他断断不会做出此等事。家家父购置田产,是为了给妹妹办嫁妆。”   程无介哼了一声,“你的亲事都还未订下,你父母就开始着急家中庶女的婚嫁了?”   卢林平垂眸忧伤道,“若非师母故去,林平的亲事已然订了。”   听他这么说,程无介的脸色才稍稍缓和,“既然你父母是为了给你妹妹办嫁妆,这亲事还是尽快定下来为好。”   至于恩师说的“定下来”是指的那个,卢林平心中自是明了。他拱手应了,“林平这就回乡一趟。”   见他如此识趣,程无介脸上见了笑意,“去吧,早去早回,机不可失。”   至于是何机会,程无介没提,卢林平也没问。   卢林平收拾东西回乡那日,正巧跟小暖母子三人也回乡了。卢夫人见到儿子,拉着他的手就嘤嘤地哭了起来。   卢林平帮母亲擦着眼泪,“母亲不必悲伤,事情还远没到山穷水尽之时。子嘉的亲事您和父亲办到哪一步了?”   提起这事儿,卢夫人就生气,“这弹丸之地,能有什么好人家!你妹妹相中了赵书彦,可赵家竟不识抬举!”   卢林平笑了,“济县虽是弹丸之地,但却卧虎藏龙。母亲可在少年将军中寻过?”   卢夫人皱起眉头,“你妹妹那般柔弱,怎能配个武夫!”   “妹妹柔弱不假,但武将不见得都粗鲁,您看乌桓将军不就很好么,表妹嫁给他,也是佳偶成双。”卢林平劝道,“右金吾卫中少年将军不在少数,俊秀斯文的也有,譬如乌将军身边的副将阎铁山,儿子看着就不错。”   阎铁山是哪个卢夫人对不上号,一听这名字就知道他家不是好读书的,卢夫人犹豫道,“可你妹妹相中的是……”   卢林平心平气和地打断母亲,“子嘉还小,最易被人蒙骗。嫁入商贾之家便是自坠贱籍,哪有嫁于少年将军荣光?再说她嫁给阎将军,便是看在表妹的面子上,阎家也不敢为难她。” 第一零七零章 阎家二公子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卢子嘉的生母,是卢夫人的陪嫁丫鬟,她生下卢子嘉后不久就“病死”了。卢夫人为显嫡母之慈,将卢子嘉养在自己名下,当嫡女教养,去哪儿都带着。卢子嘉德行甚佳,为她赢得了美名。   若是卢子嘉嫁得不好,那卢夫人必定被人指摘,说她不是真心疼爱卢子嘉,这对视名如命的卢夫人来说,是绝对不能忍受的。   若是卢子嘉嫁给赵书彦,名声虽不好听,但毕竟是卢子嘉自己选的,别人指摘不到她的头上。但是让卢子嘉嫁给舞蹈弄棒的武夫,若是让绍氏姐妹们知晓了……   卢夫人皱皱眉,“武将官职都是虚的,将军也好,副将也罢,能带得了几个兵,赚回多少俸禄?一场仗下来丢了命,什么都没了。”   卢林平接着劝说,“德音表妹不也嫁给了乌桓将军么。”   卢夫人哼了一声,“那是因为她无母亲为她做主!若是德音的母亲还活着,你看绍家敢不敢把她嫁过来!”   卢林平心中不耐,“母亲只管子嘉,便不管儿子了么?您可知因父亲前后两案审得不公损了名声,儿子在京中举步维艰。程大人当着儿子的面责备父亲不该重利轻名,儿为父亲辩解,程大人便让我们速速定下子嘉的亲事,免得此事一发而不可收拾,让儿无路可走!”   卢夫人惊道,“事情已到了如此地步?”   “若非如此,儿怎会出京?”卢林平长叹一声,“母亲,现在四方来朝少战事,嫁于武将并无不妥。若是小妹嫁于阎铁山,十余年后他便是儿的助力,此乃两全其美之策。”   卢夫人轻声道,“兵部岂是那么好进的?”   卢林平志在必得,“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贺王答应替儿从中斡旋,儿现在需要的只是一个契机罢了。”   事关儿子的前途,庶女便不重要了。卢夫人言道,“阎家的家世为娘不甚了解……”   “您去跟表妹打听打听,便知了。母亲应趁着父亲在济县这两年,多余表妹走动,好为将来打算。乌桓年纪虽小,但他是右金吾卫名正言顺的大将军,在济县呼声极高,又得晟王关照,前途不可限量。”   “晟王怎会关照乌桓?”卢夫人疑惑,自己可没听到一点风声。   卢林平冷声道,“晟王与乌家的关系,不是一言两语能说清楚的。母亲切记在表妹面前莫说秦安人与陈小暖的是非,咱们要与她们母女交好,而不是交恶。”   卢子嘉的婚事,卢夫人已经点了头,卢奇渊自然不会反对。于是第二日,卢夫人便给大将军府递帖子,要带卢子嘉去探望怀孕的绍德音。   当婆子回来时,卢夫人的鼻子差点气歪了,“你说德音去了哪里?”   婆子小声道,“奴婢听乌将军府的门人说,表姑娘上午便去了云开书舍读书,至今未归。”   南山坳内的云开书舍藏书甚丰,加之书舍的掌书乃前国子监祭酒丁中和,使得云开书舍名声大噪,天下读书人慕名而至。绍德音与乌桓成亲后,也去读过及次书,但现在她大着肚子读得哪门子书,还不是以此做幌子去见陈小暖!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一点也指望不上!”卢夫人怒道,“我当初就不该在堂兄面前帮她说话,让她得了丰厚的嫁妆,白费我绍家的银两!明日去了,你且看娘的脸色行事。”   旁边站着的卢子嘉恭敬地应了,随后问道,“母亲,子嘉一定要嫁入武将家么?”   卢夫人不耐地道,“你想嫁的人家看不上你,不嫁去武将家里,你还能去哪!”   卢子嘉轻轻咬唇,低头不语。   第二日巳时,衣着得体的卢夫人将女儿打扮得整整齐齐,才带着她去了乌将巷。乌家的院子比县衙后院宽敞了几十倍,但卢夫人并不觉得羡慕。因为这里处处透着粗鲁,树只有青松和绿竹,花草亭台皆无,大片的空地铺上石子或细沙,旁边摆上兵器做演武场,白费了恁大的地方,毫无风雅之致。   绍德音住的主院稍好了些,院内摆着两口大缸,缸内的莲花开得正好。卢夫人眼见,一眼就看出这是极品的碗口莲,不禁有些眼馋了。   待见到绍德音时,卢夫人笑得慈祥,“这两日孕吐可好些了?”   面色红润的绍德音笑道,“吃了姑母送来的腌酸梅,好了许多。”   卢夫人笑容也浓了,“那是你妹妹帮着我一起腌的,家里还有两罐,后晌给你送过来。”   “那德音就不跟您客气了,子嘉手巧,做的吃食样样都好。”绍德音夸奖卢子嘉,这个表妹确实乖巧,只是运气差了些,这婚事该如何是好。昨日她听秦安人的意思,赵家是绝不可能娶她入门的。   卢子嘉乖巧地低头,“遂安的菜品,子嘉也学了几样,表姐还想吃什么,子嘉给表姐做了送过来。”   德音笑道,“哪能总累着你呢,将军派人去遂安找了两个厨子来,由他们做便好。”   “姐夫对表姐真好。”卢子嘉暗暗羡慕,能嫁给乌桓这样才貌双全的丈夫,表姐真有福气。但是她自己就……   “咳……”卢夫人轻咳一声,卢子嘉立刻收了心神,轻声道,“表姐院子里的莲花开得真好,子嘉去能去看看么?”   绍德音让丫鬟陪着她去了,卢夫人才说起正题,叨念了许多场面话,才问道,“不知金吾卫里,可有合适的人家?”   绍德音虽不知姑母为何会改变主意让表妹嫁给武将,但也不想管这事,“不瞒姑母,德音嫁过来后只见过两位将军夫人,对各府的事知之甚少。姑母相中了哪家,德音可找人打听一二。”   卢夫人也不跟她客气,“阎明阎将军家的二公子,你觉得如何?”   绍德音点头。   “你也觉得不错?”卢夫人面上见喜。   绍德音解释道,“德音不知阎家二公子如何,不过让府里的人去打听打听。”   那你点的哪门子的头!卢夫人把气憋会肚子里,“我听说阎铁山就跟在乌桓身边做事,他没跟你提过?”   绍德音微微摇头,“军中事,将军从不在德音面前提起。”   看来她这侄女在乌桓面前,也没什么分量。卢夫人不知是该幸灾乐祸还是生气,又坐了片刻便剪了两朵粉嫩的莲花,带着卢子嘉走了。 第一零七一章 乌家兄弟   暮色时分,乌桓回到府里,见妻子捧着碗吃得正香,脸上的笑容便止不住了。见她吃了一碗酸汤云吞后,又看着旁边锅里的,乌桓抬手帮她盛了一碗递过去。   “有劳将军。”绍德音道谢,声音若泉水叮咚,乌桓的目光更加柔和了。   看她吃得香甜,乌桓也盛了一碗,只吃了一口便抿住了坚毅的唇,这也太酸了,她怎会觉得好吃呢?   绍德音夹了两个灌汤包放在小碟子里放到他面前,“将军尝尝这个,这是青椒鲜肉做的,味道极好。”   乌桓点头,足足吃了一小屉包子,才将嘴里的酸味儿压了下去。转头见妻子吃包子也蘸醋,他的腮帮子又酸了。不过,听军里的兄弟们说“酸儿辣女”,妻子这一胎,许是儿子呢。乌桓清澈明亮的目光中染上了喜悦,乌家要有后了。   见到丈夫的俊彦染了笑意,绍德音看得脸都红了,心儿砰砰直跳。乌桓见她脸红,放下碗筷拿起蒲扇,为她轻轻扇着,“饭后,咱们去院子里走走,华郎中说让你多走动。”   便是暮色中,在院子里走到也不怕磕磕绊绊的,因为他们主院旁边就是一大片演武场,地上铺着细细的石子,踩在上边很舒服。绍德音扶着丈夫的胳膊,只盼着一生都能与他相互扶持地走下去。   “赵家无意娶子嘉进门,姑母又相中了阎家二公子,今日过来向妾身打听。将军觉得如何?”阎铁山这个人,绍德音当然是知道的,那是个豪爽的少年英雄。   暮色中,乌桓目光微深,“这是姑母的意思,还是姑父的?”   绍德音轻声道,“昨日林平表哥从京中回来,后晌姑母便递来帖子,妾身觉得这事许与林平表哥有关。林平表哥喜读兵书,不似姑母那边不喜将门。”   乌桓点头,“此事我明日问一问铁山,他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阎伯母也在为他相看人家。”   待妻子睡下后,乌桓轻手轻脚地去了书房,刚要娶兵书来读,乌骁就快步走了进来,“将军,漠北信使到。”   乌桓连忙道,“让他进来。”   一身黑衣,头戴黑色斗篷遮面的信使一进来,乌桓不动声色地让乌骁去外边守着后,才快步走到这人近前,声音里带着不容错认的欢喜,“大哥!”   来人头向后一甩,露出古铜色的脸和明亮温润的桃花瞳,“没意思,一眼就让你认出来了!”   乌桓轻松地与他开起玩笑,“不是一眼,是两眼才认出来的。大哥何时到的,可用了完善?”   “在巷口喝了汤,饱饱得。”乌羽从怀里取出几封书信递给乌桓,“我不宜久留,待会儿就走了。”   乌桓有些舍不得,“大哥要回去了么?”   乌羽点头,“我为了确认柴严亭的死讯和一些事情回来,事情办得差不多了,待会儿去趟南山坳,天亮前就得离开济县,免得让尾巴追上来坏事。”   乌桓立刻道,“哪来的尾巴,桓去灭了他们!”   乌羽笑嘻嘻地往上指了指,“灭了来得更多。”   乌桓担忧道,“他们发现大哥离开漠北了?”   “没有,我与他们追查同一批人,才沾上的。我将他们引到南山坳去,那里还有几个柴严亭的暗线,正好借机将他们除了。”几十次的出生入死,建隆帝的几个眼线,乌羽早已不放在眼里了。   乌桓收起书信,“我能与大哥一起去见郡主么?”   乌羽笑嘻嘻地道,“不怕你媳妇睡醒了找不到你?”   “她有孕在身,夜里睡得沉。”乌桓面色微红,“我有些事,想透过郡主,问问王爷的看法。”   乌家要后了,乌羽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把斗篷扣在头上,“第四庄南山坡,我等你。”   待一身夜行衣的乌桓到了第四庄南面的山坡时,见他的大哥正抱着肩膀,与陈小暖家的大黄对峙,气氛紧张。见到乌桓来了,大黄才收了獠牙,冲着他抬了抬前爪。   狗认人靠的是气味而不是已装,乌桓知道它认出了自己,抱拳低声道,“大黄,多日不见。”   大黄呜了一声,转身带着他们进庄子,乌羽嘀咕道,“也是怪了,这厮为何就看我不顺眼呢。”   乌桓安慰自己的大哥,“听说大黄面对晟王时,也是此等模样,许是他见了有真本事的人才会如此。”   大黄回头哼哼了两声,又傲娇地转头往前走。   乌羽气炸了,“看见没,看见没,它才不是那个意思!”   前来迎接的乌羽的玄舞言道,“大黄并不讨厌小爷,否则它可不是这个样子。乌将军,大黄承认了我家王爷的厉害,态度已大有不同。”   乌桓与乌羽异口同声问道,“有何不同?”   玄舞忍着笑,“这个属下也说不好,待会儿二位将军自己看吧。”   见到乌羽和乌桓同时出现在自己面前,小暖感慨不已。三年前,乌羽跟乌桓一样面若冠玉,但现在经过漠北的风沙雨雪吹打,乌羽的脸染上铜色,跟以前大不相同了。   乌羽啧啧两声,“三嫂又长个了,恭喜恭喜。”   乌桓抱拳行礼,“乌桓与兄长深夜冒然来访,还请郡主勿怪。”   “将军无须客气,里边请。”小暖抬头请他们入内,示意玄舞等人守好门户。莫说乌羽,就是让人知道乌桓来她这里,也会惹来麻烦。   三人入屋还没落座,却见大黄已经有模有样得蹲在主位的椅子上,面容严肃地望着乌羽,小暖抽了抽嘴角,大黄模仿三爷的毛病,又发作了……   乌桓只觉得大黄这样有趣,乌羽看了一会儿,却抱着肚子无声笑倒在地上,身子直打颤,幸好他头上系的是发带,才没变得披头散发。   乌羽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三嫂,大黄这是在模仿我三哥么?”   小暖无声望天,“你很有眼光。”   乌桓忍俊不禁,乌羽笑得直捶地,“太牛了,这个实在是太牛了!三哥见它这样,怎么说的?”   小暖慢悠悠地道,“你三哥纠正了许多次,才能让大黄坐得如此板正。”   “这事儿,我三哥真做得出来!”乌羽笑着,眼里都是往事。明明才三年,他却觉得已经过去好久了,久到他都快想不起来,以前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 第一零七二章 圣上知道了,会怎么想?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时间紧急,乌羽爬起来后很快进入正题,跟小暖交代了顺便帮她拔掉南山坳内柴严亭的两个暗桩的事儿。   “多谢。”小暖领了乌羽的好意。其实有大黄和暗卫们在,柴严亭的暗桩怎能瞒得过小暖,她留着这两个人是为了顺藤摸瓜,掌握贺青的动向。现在将他们揪出来也没事儿,等着贺青再派人过来就是。   乌羽刚要说话,却见大黄抬爪扒拉了扒拉小暖的胳膊。小暖从桌子的抽屉里取出一个黑乎乎的棍子递过去,大黄用嘴叼住,趴在门口啃得香甜。   乌羽好奇地从小暖的桌子里刨出来一根,“这是什么”   小暖解释道,“这是玄其给大黄晾晒的肉干,大黄没事儿时磨牙玩的。”   “二弟,咱活得还不如一条狗啊——”乌羽感叹,这话乌桓实在是不知该怎么接。说自己活得比大黄好?好像没有;说自己活得不如大黄,好像又挺奇怪。   小暖看着乌桓憋得的脸,忍不住笑了。她去右金吾卫大营看过乌桓带兵,十八岁的少年将军,力拔山兮气盖世,一枪能挑开好几个壮汉,大喝一声也是气冲霄汉,端得八面威风。   但他在乌羽身边,却小心翼翼地注视着乌羽的一举一动,生怕哪里没好,让乌羽觉得不舒坦。乌桓的这种态度,不是对待兄弟,更像是对待一个被他们亏欠了的孩子。   乌羽,让所有知道他身世人心疼,除了建隆帝!小暖压下心中那股不平,笑道,“你应该这么想,大黄有今日,是它用努力和真心换来的。大黄身为一条狗都知道努力,以心交心,更何况咱们这些自称百兽之灵的人呢。”   乌桓马上道,“郡主言之有理。黄天不负苦心人,嗯……苦心狗也不负。”   乌羽闷笑,问小暖,“三嫂,圆通现在何处?”   乌桓一下紧张起来,圆通是清王余孽,建隆帝和柴严亭余党都在找他,大哥这样直白地问,合适么?   小暖低声道,“圆通去了哪里我不能讲,不过他不在贺青手中,也没被圣上抓去,没有人找得到他。”   陈小暖居然答了,乌桓心中惊讶于大哥跟她的熟稔程度,比自己想得还要深。   得到这样的答复,乌桓就很满意了,“那就好,漠北那边柴严亭的余党蠢蠢欲动,看来小爷我可以使点手段,让他们窝里斗!”   小暖点头,“可需要我搭把手?”   乌羽笑得自信,“我现在有了几百忠心的手下和一帮过命的兄弟,这件事不需劳烦三嫂。”   “那我能做什么?”小暖闻音知意,这件事不需要她做,那就是有别的事需要她做了。   “托三嫂的福,你派去的华池得力,漠北军田里棉花长势喜人,丰收在望。”乌羽说起今天的来的正事,“羽想请三嫂再派几个弹棉花和织布的工匠过去,这样漠北产的棉花就能直接织布制衣,免得将棉花来回押送浪费精力。工匠不用多好的,织的布能穿就成。”   原来是这事儿,小暖盘算了一番,言道,“现在距棉花采摘还有两月,两月内,我在漠北开家棉坊,摘下来的棉花在棉坊内织布、做棉衣。”   “这如何使得!漠北荒凉,三嫂莫兴师动众,还是派几个人去军中忙活一阵儿,待年底之前他们就能回来了。”乌羽连忙道。   小暖笑道,“我在漠北开分号,原因有三:其一,漠北虽然荒凉,但是羊毛、牛羊狼皮等都很便宜,分号一边织布卖布,一边收当地的特产运回来贩卖,绝不会赔;其二,我三师兄去踏访昆仑,会在那边开道观定居,想必我师傅也会过去转转,我在那边开家店,也能方便他们穿衣、送信;其三,我的棉坊开过去做的是漠北军的生意,当地那个地头蛇敢招惹?这么好的机会,岂能放过。”   乌桓赞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郡主真乃经商鬼才。”   姬道长的丹药,可不是一二般的好用,乌羽追问道,“姬景清道长何时去了昆仑?他要在何处开道观,我带着兄弟们帮他凿石头去!”   小暖笑道,“师兄还没送信回来,想必还在四处转着采药吧。若是有了消息,我再给你送信。”   乌桓言道,“棉坊的工匠和纺车等物运往漠北时,可跟着押粮运草的队伍一起走,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小暖也没跟乌桓客气,“乌将军今晚过来,可有要事?”   乌桓抱拳,“铁卫发现这几日登州有一帮人暗中监视金吾卫军营的动向,这些人功夫好速度快,看着不似外番的探子或草莽。不知三爷是否知晓这些人的来历?”   战王郭南源的右骁卫自析津撤回右骁卫的大本营后,建龙帝命济县驻守的右金吾卫分兵三万,分别镇守析津和登州渡头,防外敌入侵。暗中窥探军营,乃是死罪,论理乌桓将他们直接拿下军法从事便是。但他怕这些人是建隆帝派来的,杀了会弄巧成拙。   暗中监视乌家的人太多,乌桓不好直接给三爷送信,便跟着大哥一块过来问问看郡主是否有办法。   军中事小暖并不知情,不过她身边有人知道,她唤进玄舞,问道,“登州金吾卫大营外打探军营消息的人,是何来路?”   玄舞摇头,“属下没有得到消息,但一定不是咱们的人。”   “你给三爷送个急信,明天早上也去问问高仓颉,看他那里是否有消息。”小暖吩咐道。   “属下遵命。”   玄舞领命出去后,乌羽啧啧道,“若是圣上知道他安插在三嫂身边的人,已经开始替三嫂办事了,不知要摔坏多少只御窑骨瓷。”   小暖笑得狡猾,“我只是向他打探个消息,并不妨碍高大人向圣上尽忠。谁活在世上都不容易,能相互帮持的时候,何必相互为难呢?”   乌羽挑起大拇指,“三嫂英明。”   待乌桓跟着乌羽从第一庄告辞后,他还在想着小暖说的“能相互扶持,何必相互为难”的话,便小声向大哥讨主意,“卢奇渊的夫人想将她的女儿卢子嘉嫁给铁山,大哥觉得如何?”   “阎铁山?”乌羽确认道。   乌桓点头,“就是他。” 第一零七三章 天下谁人不识君   乌羽拉着他蹲在树林的一株老树下,推开凑过来的大黄的脑袋,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乌桓自小就无父无母亦无兄弟姐妹,教导他的祖父又严厉寡言,他从没有过这样跟人说事的经历,心里新奇又激动。如今乌家就剩下他们两兄弟,乌桓对大哥有愧疚,更想与他肝胆相照,所以在他面前,乌桓从不隐瞒什么,如实道,“按理说此乃阎卢两家的私事,我本不该干涉。但卢林平此人,本事不大心不小,他把妹妹加入金吾卫中,应是有所图谋。所以我想,还是跟铁山说一声为好。大哥觉得,这样妥当吗?”   可方才郡主说“能相互帮忙的时候,不要相互为难。”乌桓在想,他是不是也该多想想。毕竟乌家人就吃亏在不通人情世故上,乌桓吸取教训,想在这方面有所改善。   乌羽看着看着一脸凝重的二弟,知道他为何这样。在人情世故方面,在慈宁宫内看人脸色长大的乌羽当然比整日舞蹈弄剑看兵书的乌桓更擅长,“卢家跟阎家议亲,会打着弟妹的幌子,阎家会想的也先是这层关系。所以这件事跟你与弟妹也有关。卢子嘉品行如何我不知道,但卢林平绝非善类,跟这样的人家结亲,对阎家绝没好处。”   乌桓也是这样想的,“大哥,我该怎么说才不会让阎叔觉得,我是在干涉铁山的终身大事?”   “这事儿,不用你去说,因为你怎么说都不合适。”乌羽言道,“卢家人是找的弟妹说这件事吧?你让弟妹不必理会,他们若是不死心就会找别的路子去打探阎家的意思。阎家想的就是你和弟妹的态度,到时你只要让他们知道你与卢家不熟,就够了。若是阎家明白了你的意思,还想跟卢家结亲,自是有他们的打算,你也无须再管。”   乌桓连连点头,“我记下了。”   乌羽继续开导乌桓,“人情世故这方面,你可以跟我三哥学,多看、多听、少说,少说就会少错;多看多听就能明白更多。三嫂说过弟妹是个明白人,你拿不准时可以跟她商量,切不可夫妻离心。”   当年乌羽的母亲,宁平长公主下嫁乌家,与乌羽的父亲便是貌合神离,所以才会被人钻了空子,诱长公主入圈套,害得乌家兄弟年纪轻轻就命丧黄泉,害得老爷子无子送终,害的乌羽与乌桓无父无母。   乌家,再不可吃这个亏。   乌羽明白这一点,乌桓也明白。他去南边书香门第选妻,就是希望妻子不涉权势又知书达理,能安心在家中相夫教子,让他带兵打仗时,能够安心。将绍德音娶进府中后,他对她非常满意,告诉自己要抽出时间与她好生相处,心意相通。   所以当乌桓回到府中,见躺在帐子里的妻子睫毛微微颤动,就知她还醒着,想了想就俯身轻声问道,“我把你吵醒了?”   绍德音连忙睁开眼,“不是,妾身口渴,才醒过来的。”   乌桓取了温水看她喝下,才吹灭桐油灯,准备安歇。乌桓将手轻轻放在妻子的小腹上,却什么也感觉不到,孩子还要多久才会动呢?孩子生下来时,大哥能帅兵归来么?   绍德音从他身上闻到了青草的气息,低声问道,“将军又去军中了?”   要不,怎得这么晚才回来睡觉呢。   “没去军营,有事去了趟城外。有些事,现在还不方便跟你说,待时机成熟,我再给你细讲。”乌桓解释道。   绍德音小心往他身边移了移,靠在他的胳膊边,小声应道,“嗯。”   见妻子不睡,乌桓便说起卢子嘉的事儿,跟她解释了自己的想法,“你说此事该如何是好?”   见丈夫肯跟自己商量事情,绍德音欣喜不已,她认真地想了想,“姑母下次来时,我推搪过去,她自会通过其他路子试探阎家。若是阎家无意,就会直接回绝;若是阎家有意,也会先来试探将军的口风,将军不必多说,只显出与卢家交往甚少便可。阎家明白了将军的意思后,他们怎么做,便与咱们无关了。”   妻子说的与大哥说的相同,乌桓心里踏实了些,以后这些类的事,可以交给妻子去做,她应比自己做得好,“你我是夫妻,房内无人时你可以唤我的字。”   德音身体一颤,觉得乌桓今晚很是不同,这种不同让她喜欢,欣喜,她轻声唤道,“念安。”   乌桓,字念安,是其祖父给他取的,乌老将军希望乌桓安好,希望去世的亲人安好,希望分离的亲人也能安好。   “嗯。”他虽有字,但甚少听到有人提起,乌桓心情亦不平静,他暗暗发誓要让自己的孩子,平安快乐长大。   有卢林平催着,卢夫人只隔了一日便到了将军府,探听阎铁山的情况。绍德音只言道乌桓这两日忙着军中事,她没找到机会向他打听。   卢夫人暗骂绍德音没本事,嫁到将军府后就被乌桓锁在院子里,连自己的眼线都没有!待她回到家中,卢林平便知这件事没成了。他了然道,“如此看来,只能靠着咱们自己奔走了,母亲可去别的途径打听?”   卢夫人点头,“县尉夫人军中各家常有往来,她应知晓。”   县尉领济县厢军,厢军与禁军虽大有不同,但都是领兵的,县尉夫人与军中将领家的夫人们走得近乎也是常情。   待娘亲急匆匆出府后,卢林平去书房教导二弟读了会儿书,心中不安,便想出府走走。他出府后去了县学,打算寻县学山长宁思源对弈。   卢林平现在乃是新科状元,他出门前特意在铜镜前着整理衣装,想着待会儿上街有人跟他打招呼时,不会让人跳出毛病。哪知他步行出府后,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却没有几个围过来与他打招呼,恭喜他高中状元!   回想起自己在京中跨马游街时万人空巷的盛况,卢林平此时颇有几分落寞和不甘。   他在济县待得时日短,街上的人不认得他也属正常,但他常去的县学中的读书人当认得。卢林平加快脚步,向着书院走去。 第一零七四章 蝉噪林愈静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县学乃是济县的最高学府,院内苍松翠柏掩映,稚子读书声配着鸣蝉,让卢林平觉得心安和怀念。   没中状元前,卢林平觉得日日寒窗,三更灯火五更鸡的读书,很苦;中了状元后,他觉得那时心中只有发奋读书一件事,真好。现在他空有满腔抱负,却被人情所累不得施展。难怪那么多文人志士虽身居高位,却多有抑郁不得志的诗篇问世,高处不胜寒的滋味,卢林平终得体会。   又走了几步,卢林平觉得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屋内的稚子也就罢了,书院内闲坐读书清谈的学子们,为何见了他也只略略点头,并不围拢过来道贺,并借着这难得的机会向他请教怎样才能高中呢?   卢林平加快脚步穿过青松路,寻了位教书先生,拱手问道,“敢问先生,山长何在?”   这位手握书卷的长脸先生和颜悦色道,“山长今日与云开先生品茗对弈,傍晚才归。卢状元若有事,可去南山坳走一遭。”   卢林平面带得体的微笑,“林平特来谢过山长的指教之恩,不便去打扰山长的雅兴,明日再来探访也不迟。”   卢林平的言谈举止,都让这位先生有些恍惚,仿若又见到三年前,只身来书院谢山长的前状元陈祖谟,他当时也是带着这样志得意满的神情。教书先生回神,含笑道,“待山长归来,小生定会告知。”   看着卢林平出了书院,松间凉亭内的一个青衫书生言道,“你我二人在这凉亭中,先后见了两位状元,这里当真是块福地。”   他身边的书生却不以为然,“上一次来的陈状元,不到一年的功夫便被割了官职臭了名声,也属咎由自取。这位中状元四月还未出仕,怕他的仕途也不会顺当,如此看来,这小亭怕是带衰的。”   对面那书生睨着友人手中的《金榜寻章》,打趣道,“王兄如此不屑陈祖谟,为何还对他写的书手不释卷呢?”   姓王的书生抬手指摸了摸鼻梁,“陈祖谟的人品虽差,但文章写得确实不错。我等读书人当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方能进益。”   “呵呵……”对面的书生轻声笑了。   卢奇渊出了县学的大门,眯眼看着门前反光的石板路,寻思自己该往何处去。   因他游街时的无心之举,也因父亲的错判,致使他们与陈小暖家本来和睦的关系生了裂纹,若是任其发展下去,这道裂纹或许会断了他的前程。卢林平觉得,自己应该尽快想办法弥补上这道裂纹。   卢林平是个行动力极强的人,决定的事就马上着手去做。于是,他随手招来一辆停在路边的马车,递给车夫十几个铜钱,吩咐道,“去南山坳。”   车夫驱车上路后,与卢林平闲聊,“卢状元去南山坳,是去读书、看马还是买笔?”   合着这些人都知道他是状元,却还不把他当回事!卢林平心中憋闷,随口答道,“读书。”   “中了状元还读书,看来您是真的喜欢呢,您这回可赶对付了。前两天郡主刚买了好几车书,听说都是新进刊印的名仕宏篇,统统放入了云开书舍和五更书舍,很多读书人跑去看呢。”这位赶车的车夫最近没少赚读书人的铜板,消息很是灵通,“文昌郡主真是对得起万岁爷给她的封号,书舍内那么多书都让人随便读,分文不取!”   真是个蛮人,书向来只论部,哪有论车算的。卢林平心不在焉地附和道,“郡主心怀济县百姓,大德昭昭,润物无声。”   “不愧是状元,您夸人都一套一套的。”健谈的车夫朗声笑着,“若说咱们济县最值得夸耀,就是出了秦安人和文昌郡主,郡主脾气虽然差了些,但做得好事一点也不少!您来得晚不晓得,三年前的济县跟现在可比不了,那会儿咱们还比不上益州。您看现在,连益州的书生都跑到咱们这里来读书呢。”   “小生略有耳闻。”卢林平心中堵得更难受了,难道他这个大周新科状元,不比陈小暖那等市侩之徒只得夸耀?   陈小暖建书舍用的是圣上给的银子,书舍内大半藏书是从翰林院运来的。不只如此,她现在买书用的银子,也是卖她父亲呕心沥血所著的《金榜寻章》赚来的!在京中时,陈祖谟跟自己说过,那本天下读书人几乎人手一本的好书,陈祖谟居然一文卖数钱都没得到!   书舍虽然没有直接替陈小暖赚钱,但四面八方络绎不绝的读书人,除了读书之外,他们要用饭、饮茶、住店、买纸笔……哪样不需要银子?这些银子最后还不是流入陈小暖的腰包,她真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陈小暖如今已是身家万贯,她又将嫁与晟王为妃,将有数之不尽的金银,难道这些还不够?为何她还如此汲汲营营、贪得无厌呢?   这或许就是商贾贪得无厌的本性所致,本性难移,她嫁入晟王府后,早晚会将晟王拖入深渊,身败名裂,万劫不复。想到那场景,卢林平觉得舒畅不少,聒噪的车夫也变得顺眼、顺耳了。   南山坳临水环山,是避暑的好去处,卢林平在坳口下了马车深吸一口清爽的空气,倒背双手漫步而入。谁知他刚走到入口处,就被着守山坳的侍卫拦住,问他是何人,来此作甚。   陈小暖当她的南山坳是皇城重地还是扼敌要塞,竟设岗盘查过往之人!卢林平见这络绎不绝的人群中,只有自己被盘查,便心生不悦,冷声强调道,“小生遂安‘卢林平’,入南山坳云开书舍读书。”   有一侍卫认出了他,拱手道,“卢状元,里边请。”   路人听说他是状元,都停住看过来,艳羡有之,惊喜有之。京城跨马游街时,这样的眼神卢林平见多了,他抬头挺胸,不慌不忙地迈步往里走。   “小草,他跟你爹一样,也是状元呢。”不远处路边的青草丛中,顶着荷叶的阿妞低呼。 第一零七五章 好大一只癞蛤蟆   陈小草居然在这里,真是天赐良机!   卢林平含笑向小塘边盛开的荷花处走去,年初他来时,这里还有没荷花塘,只是一片碎石。如今挖了池子,引水种上荷花,给南山坳添了雅致灵动,让人见了心情大好。卢林平想着要探听这是何人的手笔,此人在构建园林上颇有见地,日后用得上。   他还没走到近前,就听   《掌家小农女》第一零七五章 好大一只癞蛤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一零七六章 卢林平对秦氏   父亲济县一方父母,虽说金吾卫的武将们向来桀骜不驯,不会太将文官放在眼里,但是该给的面子,还是给的,卢家人在济县很是风光,走到哪里都有人敬着。母亲管得严,让他们兄妹不因此而骄纵,别人越是敬着你,你越要谦卑有礼,方能显出卓越的品德。   是以,卢家兄妹的口碑极好,总有官家夫人开玩笑说“若能得了林平这样的女婿该多好”、“若能娶了子嘉这样的儿媳那可是大福气”,现在子嘉要议亲了,这些人却一个个避之不及!   卢林平能理解母亲的怒火,他又何尝不怒,但是怒也无济于事,他得想办法解决。今日去南山坳见了宁思源和丁中和,他们只谈风月雅事,明显是不想管卢陈两家的事。如今,还有谁能从中拉合,让他们和陈小暖重修旧好呢?   卢奇渊提到了一人,“陈祖谟如何?他是个明礼知趣的人。”   “不行!”卢夫人和卢林平异口同声地否了。   卢林平道,“陈祖谟与秦氏母女势同水火,咱们去找他拉合,只会越拉越远。”   卢奇渊笑了,“陈祖谟是与她们水火不容,但也是最了解秦氏母女的人。你不妨去问问他,此时该如何是好。”   “若是他知道该如何是好,也不会落到如今的境地,不能去问他,越问越糟。”卢夫人咬牙道,“实在不成,我亲自带着子嘉去第一庄,当面跟她们认错!杀人不过头点地,她们都将子嘉逼到了这个份上,还想怎样?我们天天去,她们总不能天天避着!”   母亲将脸面看得比命还重要,让她去低这个头,卢林平着实不忍,“此事说来说去也是因儿而起,儿去。”   卢奇渊给儿子找了个好借口,“户部下了谍文,令登州各衙门密切关注农情,排除万难,确保今年的棉花丰产。秦夫人是种棉大户,为父该派人去第一庄走访查探民情,我儿正好带人前去。”   卢林平第二日跟随衙役,赶往第一庄。   因他来得早,小暖一家都在。小草当仁不让,“娘,让小草去吧?”   秦氏摇头,“他来是为了棉花的事儿,娘去更合适。你们俩收拾收拾,去吧。”   今天是小草跟着云清先生读书的的日子,也是小暖排定的跟着珠绿学瑟的时候。小暖问道,“娘一个人能成?卢林平能说着呢。”   “他再能说,又能把娘怎么样?”秦氏的话说得很自信,但两个闺女走后,她心里还是有些没底的,“翠巧,待会儿你帮我听着点。”   卢林平跟第一庄的管家黄子厚吃了三杯茶后,终于见到了第一庄的主人。见到只有秦氏一个人,卢林平竟然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比起面对精明的陈小暖和貌似天真实则腹黑的陈小草,卢林平更愿意面对秦氏,这个是三母女中最易被说动的一个。   黄子厚先将衙役带到秦氏面前,衙役说明来意,问道,“安人的田庄中可有难事?”   秦氏点头,“确实有些为难事。”   “您尽管提出来,卢大人会为您解忧的。”衙役连忙道,卢林平也跟着点头。   秦氏言道,“吴夜长一伙人的家眷,这些日子总是拖家带口地跑到第二庄边上,哭闹着要回庄子住。”   秦氏这话一说出口,姓张的衙役眼里的小星星就落了下去,挫了;卢林平脸上的笑也撑不住了。   翠巧接着道,“去年我们庄子里种棉花赚了钱,论户论亩给庄子里的人分了下去。他们手里有了银子便出庄置田置产过自己的日子,还向夫人讨棉花籽。我家夫人宅心仁厚,家家户户都给了,谁知他们的棉花种不好,反赖到夫人头上,用开水烫死了第二庄两亩地的棉花!张大哥可知,两亩地的棉花若长成了,能摘多少?”   姓张的衙役摇头。   翠巧嘴皮子极为利索,“圣上下旨说,要让万民无寒冬。两亩地产的棉花,四斤一条的棉被,能做出40条。若送去漠北,能让上百名将士温暖过冬。两亩地产的棉梓,第二年就能种出五十多亩的棉花。这些棉花能弹多少床棉被,转年种出多少亩棉花?他们为了泄私愤,说烫死就烫死了,这恶小嘛?”   张衙役摇头,“……不小。”   “大人在堂上说,饶他们一次,我家夫人听大人的,饶了。他们再犯恶,偷了两亩地的稻谷,大人不饶了,把他们抓起来打板子、罚银子、流放做苦役,也是他们罪有应得。他们的家人难受,却围着庄子来哭闹,张大哥觉得我家夫人该怎么办?”翠巧说完叹了口气,“这事儿,就劳烦张大哥跟卢大人提一提了。”   “小人记下了,请安人放心。小人公务在身,还要去秦家村看看。”张衙役硬着头皮应下,被黄子厚送了出去。   卢林平不惧屋内压抑的气氛,起身一躬扫地,“家父一向以父母之心待治下百姓,子女犯错,父母怒,更希望子女改过自新。家父给其改过自新的机会,他们却不自省,反而变本加厉地为恶,再不严惩,不足以震慑恶徒。吴家兄弟之恶,虽不祸及家眷,但其身不正,家风必不正。正家风、教一方百姓乃是家父之责也,此事当由家父出面劝诫,请安人宽心。”   这一大串咬文嚼字的话,也幸亏秦氏近年读书认字,否则也听不明白。不过虽然听明白了,她还是觉得不对劲儿,哪不对劲儿呢?秦氏一时琢磨不明白,端起了茶杯。   站在秦氏身旁的翠巧接话了,“卢大人恩威并用,是济县百姓的福气,希望吴夜长十余户家眷在卢大人的教导下能正家风,靠着自己的双手过日子。不知卢大人何时开始教化呢?”   翠巧生了孩子后,若鲜嫩多汁的桃子,让人看了便想咬一口。卢林平听着她脆生生的质问,也没什么脾气,“林平回去后告知父亲,最迟两日,父亲必派人劝诫,请安人放心。”   “不管是卢大人出面劝诫,还是‘派人’劝诫,只要这些人不围着我家的庄子,扰得我家夫人无法过去查看棉花长势就好。”翠巧可不是好糊弄的。   卢林平因自己前言后语竟有如此之失,心中也有些懊恼,觉得这仆妇牙尖嘴利,委实没规矩。不过秦氏这一家,上下都没规矩,济县家风最不正、最该被劝诫教化的,就是她们!   秦氏琢磨了这半天,也终于琢磨明白卢林平的话哪里不对劲儿了,她放下茶杯,心平气和地开口了。 第一零七七章 敏锐的秦氏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卢少爷还没为人父母,不知道这其中的难处。为人父母的都盼着孩子能出人头地,成龙成凤。孩子不争气做错了事儿,打在孩子身上疼在父母心里。虽然是这样,但该打就得打,不打,孩子不明事理,学不会怎么做人。”秦氏叨念起育儿经,“除了打,当父母的自身还得正,想让孩子成为啥样的人,当父母的得先做到。你自己都做不到,凭啥为难孩子,你说是不?”   什么是不是?卢林平听得一头雾水。   翠巧却听明白了,“夫人说得是,奴婢的女儿虽然刚满百天,但奴婢现在说话做事都会多想想,要给孩子竖个样子,知道话该怎么说、事该怎么办、人该怎么做。”   秦氏点头,“有你这样的娘,咱们平姐儿一定差不了。”   ……   卢林平总算听明白了,他垂眸掩去目光里的不屑。合着秦氏的意思就是他卢林平的父亲身为一方父母,却自身不正,所以济县百姓才有样学样的?君子背后莫论人是非,当着儿子的面莫言父过,她都不知么?就是因为有她这样不堪的母亲,陈小暖和陈小草才那般没规矩。   见到卢林平被自己怼得搭不上话,秦氏心里舒坦了,端起了茶杯客气道,“卢少爷尝尝,这是刚送来的西湖龙井,最是消暑止渴。”   有些规矩还是挺好的,譬如这个端茶送客,秦氏就很喜欢。当她跟来客无话可聊,又不知道该咋样让他走时,端起茶杯就行了。   秦氏轻轻抿了一口赵书彦送过来的新茶,很是满意她跟卢林平谈话的结果。   卢林平也端起茶杯喝了半盏,却没有告辞之意,而是直白地问道,“安人对林平不满,可是因为三月里林平跨马游街之事?”   没想到他还有脸在自己面前提起这个,秦氏压在心里的火蹿了上来,“不错!”   卢林平本以为那不是什么大事,没想到却成了两家嫌隙的开始。他此行是来解开疙瘩的,寻到根源便好办了。   卢林平貌似真诚地解释道,“林平游街三日,小草姑娘为林平撒了三日的花,林平心生感激才会与她打招呼,别无他意。”   秦氏更生气了,“你既然知道小草撒了三日花,为啥前两日打楼下过都当没看见,非得等到最后一天程姑娘向你抛花,成千成百的人等着看你接不接程姑娘的情意时,你忽然转头对着小草笑?”   卢林平既然是来认错的,秦氏提出的问题,他当然耐心解答,“安人,林平承认当时确实是有意为之。程大人是本科主考,林平不论心里怎么想,都要尊他为师,程姑娘的情意林平愧不敢当,又因其父之故不想她太难看,便想将此事大事化小,含糊过去。所以才将众人的注意力,引到小草这边。”   “小草天真活泼又年纪小,众人的视线被转过来,最多也就会心一笑,不会多想的。”卢林平言之凿凿,“林平将小草视为子嘉一般,绝无他意。”   “卢姑娘在嫡母的教导下端方有礼,我家二姑娘可比不了!”秦氏还没开口,翠巧就不干了。卢林平竟拿卢家庶女比自家的二姑娘,真真是岂有此理!   “是林平失言,在林平眼里小草与二弟一样。”卢林平声音里透着一丝无奈,好似是翠巧在无理取闹。   “不是我想多了,是以为我们想得少或想不到!”秦氏为人和气,但遇着跟两个闺女有关的事儿,她可一点也不含糊,“当时街上看热闹的人中,跟小草一般年纪的有的是,为啥你不看别人,非看我家小草?”   卢林平早有应对之策,“因为当时撒花……”   “您可别说当时撒花撒得欢的就我家小草一个!”秦氏厉声质问,“当时在你马边撒花的,就有好几个!”   被秦氏截了话的卢林平微显狼狈,因为那的确是他找的理由。   “因为你心里明镜一样,你对着别人家的姑娘笑,人家找媒人上你家提亲,你也不好拒绝!你对着我家小草笑是什么意思?如果不是当时小暖搭了句话把场面圆过去,接下来你要怎么做?”秦氏看他说不上话来,就发了狠,“你们亏我几亩地的棉花苗,坑我点银子我都能忍,但是别算计我闺女,否则我跟你们没完!”   说到这里,秦氏的手都有些发抖了。   卢林平没想到秦氏的对这件小事竟如此在意,他起身一躬扫地,“安人,小生当时确实未细思此举会给您和小草姑娘带来这诸多不便和误会,小生惭愧,请安人息怒。”   “就算你当时没多想,后来也一定想过,否则你不会跟小草他爹走动!”秦氏怒道。   出了那事儿,卢林平来第四庄时秦氏和小暖避而不见,他便跑去跟陈祖谟吃茶。卢林平跟陈祖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他找陈祖谟,定是在算计小草呢!   他以为她们这里走不通,就跑去找陈祖谟,真是异想天开!小草的事,陈祖谟说了可不算!   “小生去见陈先生,不是为了小草的事。”卢林平无奈解释着。   秦氏追问,“那你是为了啥?”   “这……”这要他怎么说出口呢,他是想通过陈祖谟搭上贺王府的线,让贺王帮他找路子进兵部!女人就是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以为男人也跟她们一样没见识!   秦氏冷哼一声,“不管你还为了什么事儿,你会找小草他爹,心里一定想过小草的事儿!”   卢林平信誓旦旦,“安人误会小生了,小生比小草姑娘大了十三岁,绝无此奢望。”   “你是大了十三岁,可以二弟跟小草相仿,你别跟我说你没动过这个心思!”秦氏紧跟着他的话茬,“否则你以前不会闲着没事儿就带着至喜往我们这里跑。”   当时秦氏还觉得卢家兄弟谦卑有礼还一心向学,经常跑来向云清先生请教学问,所以一来二去就跟小草混熟了。   自出了那件事后,她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味儿!   卢林平哑然。他确实有过这个想法,但是并未跟父亲和二弟提起过,否则父亲也不会那样办案子了。   事到如今,二弟跟小草怕是不成了,卢林平一本正经地道,“安人,您多虑了……”   “不是我多虑,是你们以为我们娘仨傻,打心底里看不起我们,以为我们都是女人,随便欺负欺负也没啥,反正好糊弄!”   秦氏又气得哆嗦了,“以后你们走你们的阳官道,我们过我们的独木桥,谁也别招惹谁。否则,不用小暖出手,我就能到圣上面前告你们一状,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去圣上面前告状?秦氏还真办得到。卢林平心慌,拱手再行礼,“小生谨记安人的告诫。不过,此事皆因小生而起,安人的怒火当由小生担着,还望安人勿因此迁怒小生的家人。”   见夫人正激动着说不出话,翠巧又开口了,“卢少爷这话说得好生奇怪。我家夫人一直将这火气憋在心里,就是卢大人办案不公,我家夫人都未多说一句,又何时因此迁怒过您的家人?” 第一零七八章 人人爱种田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没有因此迁怒他的家人?!卢林平暗咬槽牙。   吴夜长带着人去偷稻子,十几双眼睛瞪大看着,竟还找错了地方进了自己家的稻田,是遇到鬼打墙了?   带着人站在衙门口,吓得自己的父亲晕倒在堂上的又是谁?   从来离不开田地的农家夫人,忽然跑到登州去消暑是为何?   明明就是两起小案子,是谁闹得他父亲像犯了大错一样,被知府大人下公文斥责;逼着他妹妹出嫁,却又害得妹妹没人敢要;又是谁害得他在京中诸事不顺,唾手可得的官位也丢了?!   不是你秦氏又是谁?   卢林平抬起压着怒火的双眸,对上翠巧冷冰冰的眸子,心头猛地一缩,他明白了。翠巧说的没错,秦氏是什么都没做,因为做了这些勾当的是她好女儿陈小暖!   人在矮檐下,卢林平只能忍辱低头,“是小生失言了,请安人赎罪。”   秦氏还在出神,翠巧便道,“我家夫人方才说得明白,以后秦卢两家大道朝天各走一边,若是你们非要以卵击石,我们绝不再客气。卢少爷慢走,不送。”   翠巧是第一庄内院的管事媳妇,她开口说了送客夫人又没反对,门外的黄子厚走进来,请了卢林平出去。   他乃堂堂状元郎,居然被第一庄的下人赶了出来,卢林平心中的愤怒无法言表。他现在深深地理解了为何提到秦氏母女,陈祖谟的怒火就压也压不住。   这一家人,统统不可理喻,简直不知道什么叫为人处事之道,不知道什么叫规矩!   第一庄大堂内,翠巧见夫人还在怔怔地出神,便小心劝道,“夫人不要把卢林平的话放在心上,姑娘说过,因为别人的错处而生气难过,就是用别人的错惩罚自己,不值得。”   秦氏回神,“三年前陈祖谟中了状元时,回了家就像他是天皇老子一样,我们都得小心伺候着。这才不过三年,我现在看着卢林平,竟觉得状元也不算个啥了。”   翠巧笑了,“状元还是状元,夫人却不是三年前的夫人了。”   这三年,沧海桑田、天翻地覆。   以前的秦氏不过是目不识丁的农妇,带着被赶出家门的两个孩子一条狗,茫茫不知何处去。现在的秦氏,是皇上亲封的六品诰命夫人,是文昌郡主的娘亲,是晟王的丈母娘。她早已不是一贫如洗,而是坐拥良田千亩,铺子几十个,家里有吃穿不尽的金银的贵妇人。   夫人天翻地覆,她翠巧又何尝不是呢。   三年前,她在展家伺候展老夫人,得防着府里的色狼少爷,担忧着老夫人去后,她该何去何从。三年后,她是秦安人身边的管事媳妇,是文昌郡主的心腹丫鬟,在第一庄得人敬重,回了自己的小家是说一不二的当家人。   莫说夫人,这样的好日子,翠巧以前做梦都梦不到。   站在秦氏身后一直没说话的李嬷嬷笑道,“状元入仕,不论是入京中的五府六部,还是外放州县,再大也不过七品,在安人您面前本就不算什么。您肯见他,已是给他脸了,他敢出言顶撞您,您就是将他打出去,他也得受着!”   “正是如此。”旁边的王嬷嬷也点头。秦氏为人宽厚,才让这些人欺负,若是她厉害些,莫说济县,便是整个登州,哪个敢在她面前放肆?   只是,她自己端不起来罢了。这样的身份,还过的跟个寻常农家妇人一样。   秦氏笑了笑,“翠巧给小暖送个信儿,让她安心。咱们收绿豆去,这天好,再不收绿豆该爆在地里捡不起来了。”   李嬷嬷一听收绿豆也来了精神,“夫人,咱们先把绿豆拔到地头的大杨树下再摘吧?树下坐着凉快。”   刚还在叹气秦氏过得跟农妇一样的王嬷嬷也手痒了,“咱们带上棍子、筛子和簸箕,挑出黑荚直接打了,晚上给姑娘们磨豆沙吃。”   于是,第一庄的管事牛大水带着人将绿豆背到地头,秦氏带着丫鬟和嬷嬷们摘豆荚。   一群人刚摘了没几棵,华郎中、展宏图的娘亲小吴氏也来帮忙,翠巧的娘亲郑氏抱着才百日的平姐儿也来树荫下凑热闹,打庄子口路过的秦三奶奶和秦德媳妇跑了进来帮忙。   牛大水又背着一大捆豆棵回到树下时,就见树下豆子的人乌泱泱坐了一大片。这其中有六品的诰命,宫里来的嬷嬷,杏林圣手华家的郎中,城里大户人家的夫人,村里的老太太,上清宫的高手,晟王府的侍卫……他们不过摘个豆子,却都笑得跟过年一样。   牛大水擦了擦汗,拉着身旁的黄子厚嘀咕,“咱跟姑娘商量一下,再把庄子里的长工减十个吧?尤其是那些耍滑蹭懒的……”   牛大水的目光,直接射向远处比别人少背了半捆豆棵的李千耳。   刚走了几步的李千耳,默默回去拎起一捆带着泥土的豆棵,甩到背上。   牛大水哼了一声,“这个家伙没白叫千耳,耳朵贼拉长!”   黄子厚没吭声,若是牛大水知道李千耳是圣上派到第一庄的探子,不知会咋说。   南山坳的云开书舍内,正跟着珠绿学艺的小暖得了娘亲送来的消息,微微翘起嘴角,“派人盯着卢家,莫让他们扰到我娘和小草跟前。”   “是。”绿蝶出去传令。   卢林平那样的人,就该有人收拾他!珠绿拨动琴弦的手快了几分,琴声轻快。她抬眸见小暖眯着眼睛陶醉的模样,仿佛又回到在怡翠楼内,自己弹琴,秦日爰听曲的时光。   是她将自己带离苦海,给了自己为人该有的尊严,让自己可以安然度日。就算知道自己曾与柴严亭有瓜葛,她也没有怪罪和迁怒,自己不该再给她添一点麻烦了,只是……   珠绿的琴音变得沉郁时,小暖张开了双眼,见到她若有所思的模样。   珠绿见小暖看她,便撑起最美的笑容,语音若黄莺出谷,“郡主可歇好了,咱们接着学?”   小暖握起还有点发麻的指尖,“好了,我一定要在一个月内学会这首曲子!”   再过一个月就是八月十五了,如果她学会了,到时就能她弹琴,让三爷合着节奏在月下舞剑,想到那场景,小暖就觉得热血沸腾。   月亮和三爷,一定是最般配的。 第一零七九章 同病相怜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就像王嬷嬷说的,卢林平的状元身份,放在六品诰命秦氏面前都不算什么,更何况他面对的还有文昌郡主陈小暖和晟王柴严晟。所以,虽然知道卢家要嫁女,但济县内想跟卢家结亲的文武官宦人家,一户也没得!   不只官宦人家,连济县的商户也没人想娶卢奇渊的女儿。说起缘由,主要有三个:一来是为了个只在任三年的知县,就得罪济县头号的霸王陈小暖不值得;二来,卢奇渊置私产的事儿暴露,大伙儿对他在官路上还能走多远抱着观望态度;三来,就算卢林平是状元,但有陈祖谟那个前车之鉴在,济县人真不觉得状元是说没就没的头衔,很不靠谱。   是以,虽然上蹿下跳地折腾了十几日,卢夫人也没能给卢子嘉找到一户合适的人家,把亲事定下来。   卢夫人急得长了满嘴燎泡,都要上房了,卢子嘉却如老僧入定般安稳,把卢林平看得心惊肉跳的,问她为何一点也不担心。   卢子嘉一边绣花一边道,“亲事自有父母做主,子嘉说了又不算,着急做什么?”   卢林平沉下脸,“莫非你还对赵书彦念念不忘?”   卢子嘉不吭声。   “你怎就不想想,赵书彦与陈小暖走得亲近,咱们家跟秦氏母女交恶,赵书彦怎么可能会同意这门亲事?让母亲为你去赵家奔走,只能让她难堪。”   身为庶女,卢子嘉谨小慎微,生怕惹了嫡母嫡兄不高兴,但她俯首做小了十五年,却得了这样的结果,叫她如何甘心。是以,现在卢子嘉也不想忍了,她摔下绣绷子怒道,“咱们家跟秦氏母女交恶,是因小妹而起么,为何这个苦果要我去吞?”   卢林平脸也黑了,“你这是在怪罪我?”   原来你也知道事情是因你而起!卢子嘉貌似恭敬地道,“大哥是新科状元郎,万人称颂,小妹哪敢怪您。”   简直是不可理喻!卢林平拂袖出门,大步去前衙见父亲,他急着将卢子嘉的亲事定下来,好再进京斡旋他的官职。卢奇渊正为夏汛的事忙得焦头烂额,听儿子提起女儿的亲事更是一个头三个大,“好女不愁嫁,实在不成再给她添些嫁妆,寻户读书人家嫁了就是。”   “儿去五更和云开两书舍转转,或许能寻到沧海遗珠。”卢林平跟父亲想到了一处,秦家村和南山坳的书舍,汇聚了登州青年才俊,其中不乏家境贫寒之士。自己的状元身份和小妹八十亩田的陪嫁,足以让他们动心了。   卢林平在秦家村转悠,难免会遇上频繁往来于族学和陈家之间的陈祖谟。这两人相遇,都不用说话,只一个眼神便生出惺惺相惜、同病相怜之感,携手去山长茶宿吃茶。   山长茶宿的生意依旧生意兴隆,各方来士在大堂内高谈阔论,引得四座掌声雷动。前后两任状元低调进来,寻了间安静的雅舍品茶闲聊。   不用问,陈祖谟也知卢林平是来干什么的,他主动为其介绍了一位合适的人选,“族学内有位教书的蒋夫子,举人出身,他有一独子名为蒋志生十七岁,聪慧知礼,模样出众,去年考中了秀才,尚未定亲。只是有一点,因蒋志生之母体弱多病常需用药,蒋夫子教书所得的束脩都用来买药了,家境差了一些。”   十七岁能中秀才,也算不错的。卢林平拱手,“多谢先生仗义相助,可有请先生代为引荐?”   陈祖谟苦笑,“蒋夫子对陈某有些微词,林平不妨请云清先生或丁山长做媒。”   卢林平诧异又感动,举杯道,“先生之情,林平谨记于心。”   陈祖谟吃了杯中茶,又道,“林平何日归京?”   “待小妹的亲事订下,林平就回去。”卢林平见陈祖谟诚心以待,便提出了他心中的疑惑,“先生,林平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陈祖谟点头,便听他讲道,“先生得中状元后,归乡修祠堂、建族学书舍、置族田,办了不少实事。尤其是族学和书舍,方便村中各家子弟读书进学,乃是大善,为何村中之人不感念先生恩德?村中秦韩两姓人也就罢了,为何陈氏族人也对先生颇有微词?”   陈祖谟长叹一声,“你我都是苦读出身,一心只向圣贤书,读书有成后便想施展抱负,为国为民肝脑涂地,可世事多艰,人心叵测,思前想后,尝令陈某唏嘘。”   “陈某家境贫寒,用中状元后所得的银钱为族中办了几件实事,但架不住窃光者投机取巧。陈某建族学,为全村的学童行方便,束脩收的只够维持族学运营而已,未曾想过因此赚一文钱。但是,秦氏却包办了秦氏子弟的束脩!因此,秦氏族人不感陈某之善举,却念秦氏的恩情!陈某的族人也因此生出埋怨,为何秦氏能为秦家人出束脩,陈某却不能免了陈氏子弟的!”   “真真是岂有此理!”卢林平皱起眉头。   “被圣上赐名的五更书舍,本命五车书舍。起初办书舍,是因陈某为村中买回五车书,希望村中家家耕读,户户墨香。却因书舍建在这秦氏与赵家合开的茶宿内,众人便多称秦氏的恩德,忘了陈某买书之事。”   说起往事,陈祖谟滔滔不绝,“秦氏中棉发家后,今春给秦家村秦韩两姓各户发放了二十斤棉花籽,却独独不给陈家,小暖开辟南山坳后,各项营生、活计也多由秦韩两姓人做,如此种种,秦韩两家越发向着她们,陈祖族人对陈某,微词渐涨,变成了如今的情形。”   “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卢林平感慨道,“先生可有后悔当年逐秦氏出陈家?”   “我与秦氏性情不投,本就做不成长久的夫妻。陈某后悔的,是不该对她心生怜悯,将两个女儿交给她抚养。”话说到这个份上,两人也算交心了,陈祖谟问卢林平,“你真要娶程家姑娘为妻?”   卢林平面露为难之色,“先生觉得,林平该娶,还是不该娶?” 第一零八零章 损招   同为状元,陈祖谟觉得自己很理解卢林平的想法,而且他也是真心想交卢林平这个朋友,便没有绕弯子,直言道,“以京中局势来看,待……之后,必定是二皇子继承大统,朝中左右二相不合已有多年,二皇子继位,左相必定受重用,右相能否保住今日之荣光还是未知之数。所以,不娶,方为上策。”   陈祖谟的话,真真是说到卢林平心坎里去了!他不娶程家女,正是拿不准是福是祸,现在娶了程氏女,三五年内或许无事,但新皇继位程无介倒了,他卢林平照样跟着玩完。   除了父亲,难得有个人肯跟他这样推心置腹地交谈,卢林平抓住机会又问道,“但若是不娶,眼前这一关不易过,请先生为学生指点迷津。”   陈谁莫捋着刚刚留起来还没指甲盖长的胡须,低声道,“这确实是为难。依陈某之见,此事只得用缓兵之计,程夫人刚刚去世,论制程姑娘该为母亲守孝三年才能成亲。三年,足够了。”   “这个……”   这招有些损,但甚合卢林平心意!他面带难色,装作犹豫不决,实则心中已经有了定数。拖延确实是最好的方法,程夫人去世不久,他和程若云的婚事不能公之于众,只能口头定个亲,待到三年后,他早已在官场上站稳脚跟,倒是程无介还不是什么情况,娶或不娶程若云,还收拾自己说了算!   陈祖谟是过来人,一看就知道卢林平的眼睛左右来回转,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陈祖谟不再说话,垂眸认真饮茶,倾听室外又传进来一阵掌声,想必是哪个书生又得了佳句,他嘴角挂起冷笑,真是一群无知之徒!   卢林平解决了自己的问题,便关心起陈祖谟的事情,“先生今后有何打算?”   陈祖谟的冷笑变作苦笑,“陈某已无他愿,只想头枕书卷,逍遥度日。”   以陈祖谟之能,实不该沦落至斯,卢林平真替他惋惜。承平王乃是皇亲,无论朝堂如何变幻,江山总是在柴家人手里,陈祖谟娶柴氏女乃是万无一失的稳妥之策。可谁能料到,柴玉媛如此刁蛮难训,陈小暖又超乎寻常的狠厉。两个女人硬生生地将陈祖谟的升天梯,转成了地狱门,让圣上下旨剥了他的状元头衔,不准他出仕。   陈祖谟这一生,也只能如此了。让他的聪明才智如此浪费掉实在可惜,不如为己所用!卢林平站起身一躬扫地,“多谢先生指点迷津,学生定不忘先生的大恩大德。”   “林平何须如此客气。”陈祖谟满意点头,他奉了贺王的令,要交好卢林平,以此看来这件差事他是办好了。   卢林平回县衙后院后,跟父母提起蒋志生。卢奇渊立刻说好,其实现在莫说是举人之子,便是一个贩夫走卒答应娶子嘉,他都会觉得好。   卢夫人的想法跟丈夫差不多,“祖上三代都是读书人,家风清正,志生又好学肯上进,前途定不可限量。”   至于蒋家家风如何,蒋志生又肯不肯上进,将来有没有前途,这些卢夫人都不在意,她已经被这这件事拖得精疲力尽,只想早些定下来,“蒋家住在何处,我明日派人去打听打听,看他们家什么意思,尽快定亲。”   第二天后晌,秦三奶奶就到了韩二胖的文房四宝店,把他拉到旮旯里,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顿,“事就是这么个事儿,卢家的婆子托到了我闺女那里,我闺女回来跟我提了,你说咋办才好,我去跟小暖说一声?”   韩二胖胖大地身躯蹲着实在难受,他干脆盘腿在地上一坐,大咧咧地问道,“三婶儿哪个闺女啊,咋还跟卢家的下人挂上钩了?”   “啪!”秦三奶奶一脑瓜瓢扣在韩二胖的大脑袋上,“就你事多,咋办?”   韩二胖扣扣耳朵,“这事儿跟小暖说不着,她天天那么多事儿,哪管这个。您上蒋家去问问,把实话跟他们撂下,蒋家人觉得好就好,觉得不好就不好。照咱说,这亲事挺好。”   蒋夫子书读得好,可也清高得很,不肯卖字画赚钱,所以他家就靠着他那点教书的微薄束过日子。卢家姑娘嫁过来别的嫁妆且不提,就青鱼湖边上那八十亩良田,足够蒋家过上安稳日子了,啥也没田地实在。卢家的女儿嫁过来,还不是蒋家的媳妇?小暖又不会因此就把蒋家咋样咋样。   秦三奶奶嘀咕着,“这亲事是真挺好,那我跟蒋家提提去,这会儿是卢家上赶着嫁女儿,这好事可不容易遇上。卢家那闺女我见过,模样不差也没毛病……”   秦三奶奶去了在村里赁屋而居的蒋家,将这事儿一说,蒋家考虑了两日,也就点了头。让蒋夫子和蒋志生真正动心的,不是卢子嘉陪嫁的田产,而是卢林平许给卢子嘉做嫁妆的,他的读书笔记和心得。   蒋家去卢家提亲时,得知他们只能给十两银子的聘礼,将来成亲的院子在南山坳内,明年春才能建好时,莫说卢子嘉,卢夫人都憋屈得难受。   “哎呦,夫人别觉得那院子小,那可是在文昌郡主的地盘内,白天晚上都有侍卫巡视,针头线脑都丢不了。而且,蒋夫子很得秦安人和文昌郡主敬重,那块地皮郡主分文委屈,蒋家只是意思意思地出了工料钱,连建房的工匠都是文昌郡主家的!夫人,您知道这工匠是哪来的不?”   攒着大红花的媒人,神神秘秘地靠进卢夫人,一股子低劣的脂粉味儿熏得卢夫人喘不过气来,“那可是给晟王建第六庄的工匠,都是晟王府的管家从各处搜罗过来的好手!您说,这样的好事儿哪找去!”   卢夫人气得,嘴上又长了两个燎泡。   听说了这门亲事,秦氏也点头说好,“志生是个好孩子,子嘉要是懂得惜福,以后的日子也差不了。”   这就要看卢子嘉怎么看了,小暖笑了笑没说话,继续钻研她手里的琴谱。小草抬起小脑袋,“娘,大妮儿姐常躲在树后偷看志生哥,我瞅见好几回呢。” . 第一零八一章 添妆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小暖也抬起头,秦大妮儿不是一直躲在树后偷看赵大哥么,什么时候换人了?   翠巧笑道,“蒋志生模样清秀,举止斯文,又中了秀才,村里不少小姑娘都中意他,若不是蒋夫人一直想找个知书达理的儿媳,蒋志生家的门槛,早就被三奶奶踏破了。”   蒋志生在村里,可是个抢手的后生。不过就算蒋家肯娶村中的姑娘,大妮儿也入不了他们的眼,大郎死了还没半年呢。   想到秦大郎,秦氏心里又是一阵儿难受。她回村这些日子,与大哥大嫂打过几回照面,他俩像是老了十岁,见了自己就跟见了仇人一样。   小暖见娘亲难受,便笑着问小草,“村里都谁相中了蒋志生?”   小草掰着手指头数,“春梅姐、二囡姐、陈桃儿……”   还都是熟人呢,小暖想起了以前小暖的闺蜜,那个喜欢一边做活一边跟陈小暖叨念男娃子和嫁妆的闺蜜,“燕泥呢?”   见娘亲和妹妹都奇怪地看着自己,小暖莫名其妙的,“怎么了?”   “燕泥早就定亲了,你忘了?”秦氏道。   “燕泥姐就要成亲了,她娘还专门过来说过让咱们去吃席呢。”小草也道。   “汪!”大黄凑热闹。   小暖……她真忘得死死的,一点印象也没有。   秦氏叹了口气,“怎么说你跟燕泥也是从小一块长大的,你抽空过去看看她,给她添点嫁妆。”   给交好的小姐妹添妆,就像现在好朋友成亲去随份子。不过随份子是在婚宴当天,添妆是在出嫁前一两日。现在的小暖与陈燕泥没什么交情,但以前的小暖与她感情很好,这份情得去圆上,小暖把手里的书放下,“见日不如撞日,我这就给她添妆,再去南山坳转一圈,晌午再回来。娘,我添点什么合适?”   小草连忙道,“我跟姐姐一块去!”   大黄也把他的兔子放进窝里,跑了过来,显然它也想跟着。   秦氏转身从柜子里拿出半匹洁白的细棉布和半匹粉色的细绸,又从梳妆匣里挑出两只精美的绢花,“人情往来,用太重的礼以后你成亲时人家不好还。”   布匹和绢花是添妆常用的东西,她们家日子好就用好些的布料,燕泥家日子普通,等明年小暖成亲时就添寻常的布料和绢花,这样两家都有面子。   绿蝶伸手接过东西,秦氏又叮嘱道,“燕泥她娘爱念叨,人家大喜的日子,她念叨你就听着,别给人家甩脸子,要不还不如不去呢。回来的时候在小武的肉铺里买一对酱猪耳朵当凉菜,晌午咱们吃捞面。小武媳妇刚给他添了个大胖小子,你见了记得跟人家道声喜。”   “好嘞。”小暖伸出手。   秦氏眨巴眨巴眼睛,“干啥?”   “买猪耳朵的钱。”小暖笑眯眯的,以前娘亲让她去买东西,都会数钱给她,小暖喜欢看她一文文数铜钱的样子。   秦氏也笑了,从柜子掏出一把铜钱,一枚枚地数了二十文放在小暖的手里,跟以前一样叮嘱着,“拿好,莫掉了。十八文买猪耳朵,剩下的两文买糖吃。”   “好——”小暖开心应了,把铜钱收进自己的钱袋里,拉着妹妹,带着大黄出了门。   翠巧追出来,又塞给小暖书十文钱,小声道,“姑娘,赵小武家的猪耳朵已经涨到二十八文一对了。”   娘亲也好久不买东西,不晓得价钱了。小暖笑道,“他倒是挺会做生意。”   翠巧轻笑,“要不怎么能这么快就盖房娶媳妇生了娃呢。”   小暖拉着妹妹,看着大黄前前后后的跑,真像回到了几年前,秦三奶奶依旧坐在村口纳鞋底,只不过和秦二爷下棋的人不是韩二爷,而是秦德。韩二爷当了里正后事情,从里正位子上退下来的秦德却闲在了。   见小暖来了,老三个都看过来,秦三奶奶笑着打招呼,“这是打哪儿去?”   小暖回道,“燕泥姐不是要成亲了吗,我今天得空,给她添妆去。”   秦德见小暖还能想起来去给陈燕泥添妆,很是高兴,“富贵不忘贫时交,你娘把你们姐妹俩教的好啊。”   秦三奶奶看了眼小暖身后抱着东西的俩丫鬟,拉着她低声道,“这事儿你心里有个谱就成,陈燕泥能找到那么好的婆家,也是因为人家打听过,听说燕泥从小就跟你玩得好的缘故,这也没啥不好的,你说是不?”   这是秦三奶奶跟人说八卦时的经典表情和声调,小暖也压低声音,“您说得对,燕泥姐嫁得好,我也替她开心。”   秦三奶奶拍着小暖的手背,连声道,“奶奶就知道,你是个好闺女。”   好闺女陈小暖被秦三奶奶一路送到陈燕泥家门口,冲着里边大声嚷道,“小舂他娘,你快看谁来了!”   陈燕泥的娘扒着窗户看了一眼,赶忙跑了出来,笑容满面地拉住小暖,“小暖,小草,你们咋来了?”   小暖笑眯眯地跟后边的陈燕泥打了个招呼,才道,“婶子,我来给燕泥姐添妆。”   “哎呦,哎呦!”燕泥娘欢喜得不知该怎么着了,拉着小暖和小草一阵喜欢,又对秦三奶奶道,“三婶儿,小暖这孩子从小就跟我亲……”   小草捂嘴笑,小暖抽抽嘴角,开始了,又开始了。   “……小暖小时候奶水不够吃,她来我家玩,都是吃我的……”   秦三奶奶打断她,“行了啊,别说孩子们,你这话我老婆子的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了!你就让咱们在这大太阳地儿里晒着?”   燕泥娘连忙住了嘴,将小暖和小草一手一个拉近屋里,又从小暖会爬开始念叨。   “婶子,后来呢,我姐摔到泥坑里了没?”小草坐在炕上,晃悠着小腿儿听得津津有味儿。   陈燕泥轻轻拉了拉小暖的衣袖,把她带回了自己屋里,“你咋有空来了?”   小暖笑眯眯地道,“你成亲这么大的事儿人,我怎么能不来呢。”   陈燕泥眼圈都红了,“我以为你忙得忘了呢……”   小暖心虚地转开眼睛,“你也知道我绣活做得没你好,所以就没给你绣东西,只带了一匹布和两朵绢花过来,你看你喜欢不?”   春花秋月连忙将手里的匣子放在炕上打开,陈燕泥一看,眼睛就转不开了。 第一零八二章 你怕晟王吗?   .,   因为要置办嫁妆,陈燕泥跟着娘亲去绫罗、霓裳转过,想着买几匹好布装进嫁妆里撑门面,棉布她们连想都不敢想,因为棉布太贵,细麻和粗绸她们各选了一匹,还不敢选最好的,因为她爹给的置办嫁妆的银子有数。   不是说爹待她不好,他爹为了让她嫁的有面子,梳妆柜和立柜、躺柜都是让帮小暖打嫁妆的韩三胖帮着打的,虽然用的木头远比不上小暖的檀香木,但也是家里能用得起的最好的一抱粗地桉木,整个桌面都是一块木头上锯出来的。   她的嫁妆在村里算是好的,她也不敢跟小暖的嫁妆比。但是小暖还有一年才成亲,第一庄里已经一车车地往回拉嫁妆了,作为跟她一起长大的发小,陈燕泥说不羡慕是假的。但现在看着小暖哪来的这两块布和两只绢花,陈燕泥所有的羡慕都变成了感激。   这棉布值多少钱她不知道,但就这半匹细绸,比她全部的嫁妆都值钱!就这两块布带到夫家,她的里子面子都有了。这是她的好姐妹,文昌郡主陈小暖给她的添妆,一定是好东西!   陈燕泥又小心翼翼地拿起绢花,“这红色儿真正,还有这花心,比真的还好看……”   春花笑道,“这是太后娘娘赐给我家姑娘的两朵宫花,姑娘一次没舍得戴,还是全新的。”   添妆,要用新东西才吉利。小暖含笑,春花比她会说话,她是一次也没戴,不过不是舍不得,而是不喜欢戴花。   这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万岁爷的亲娘赏下来的东西,这是可以传家的宝贝,陈燕泥捧着绢花的手都哆嗦了,“小暖,这太珍贵了,我哪配戴这么好的东西……”   小暖笑道,“绢花做出来,就是给人戴的,太后赏给了我,就是我的东西,我送给燕妮姐,就是出你的。”   这是她的了,陈燕泥拿着舍不得放手,“成亲那天我就戴上?”   “燕泥姐长得漂亮,戴花肯定好看。”小暖觉得娘亲真是会选东西,看小闺蜜这样,她这送东西的人都跟着开心。   陈燕泥又找回了小时候跟小暖在一起的感觉,她拉着小暖一样样地看她的嫁妆,说这个说多银子,那个是她绣了多久才绣成的,比谁谁谁绣得好之类。听她把村里两年内嫁过来的媳妇和嫁出去的姑娘的嫁妆都数了一遍后,小暖听她的小姐妹跟她说悄悄话,“小暖,你见到晟王时,觉得害怕不?”   小暖如实道,“以前怕,现在不怎么怕了。”   陈燕泥紧张着,“我看到五哥也觉得害怕。他家条件那么好,长得也好,我觉得我配不上他,怕他不待见我。”   陈燕泥的未婚夫名陆家达,家在济县城,家里开着两间铺子,家境自是陈燕泥家比不了的。小暖能理解她的心情,她面对她的五哥,就跟起初时自己面对三爷一样,忐忑不安。   小暖安抚道,“他既然肯明媒正娶把你娶进门,就是想跟你好好过日子的,你胆子比我大也比我会说,会讨长辈喜欢,嫁过去肯定差不了。”   “你现在可比我胆大多了,不过……”陈燕泥开心得摸着绢花的花瓣,“长辈们都喜欢我,这倒是真的。”   陈燕泥讨长辈喜欢,自己呢?小暖掰手指头数着,好像她不太讨长辈喜欢来着……   坐了一会儿,小暖带着妹妹告辞,燕泥亲亲热热地把她送到门口,“明天我去找你吧?”   “你明天不准备东西吗?”小暖问。   燕泥娘马上道,“家里人来人往的,要垒锅台、杀猪弄鱼,她在家也地方站脚,去你那儿还能躲个清净,还能跟你多待会儿,等嫁了人再回来可就不容易喽。”   小暖点头,“好,燕妮姐啥时候过来都成。”   燕泥娘欢喜应了,抬眼却见她家小子放学跑回来吃饭了。陈小舂见到小暖和小草站在他家门口,眼睛立时就瞪圆了,“你……”   “啪!”他娘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将陈小舂打得一趔趄差点栽倒,绿蝶和秋月左右一避,陈小舂摔了个嘴啃泥。他娘恶狠狠地警告道,“啥你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你该给小暖叫什么?”   陈小舂灰头土脸地爬起来,不情不愿地叫道,“小暖姐。”   小暖微微点头,这熊孩子自小就看她不顺眼,后来她们被赶出陈家后,陈小舂跟其他熊孩子,没少使坏欺负小草,若不是大黄护着,还不晓得会咋样呢。小舂他爹是陈祖谟的堂弟,啥事都看着陈祖谟的脸色,没少在村里说秦氏的坏话,这也是陈小暖和陈燕泥走得越来越远的主要缘故。   陈燕泥很尴尬,“小暖,小舂还小,你别搭理他。”   小暖点头,小草笑眯眯的问地上灰头土脸的陈小舂,“小舂哥,今天放学你跑过我家大黄了吗?”   大黄踩着点,族学快放学时就跑去族学门口等着大牛他们出来赛跑。陈小舂鼓起腮帮子,“我才不跟四条腿的狗比呢!”   “那就是输了呗。”小草拉起姐姐的手,跟陈燕泥母女告辞,去村南族学门口找大黄。她们走后,秦三奶奶叹了口气,“小舂娘,难得小暖过来一趟,小舂这样可不成。要是过了这个当口,以后你们俩家可就真走不到一块了。”   陈小舂不服气地嘟囔,“干嘛要跟她们走一块,陈小暖不孝,她还看不起咱们不给咱们棉花籽!”   “你个熊孩子!”燕泥娘又一巴掌把他抽回地上,“惹急了小暖,她收拾你我可不管!”   陈小舂盘腿坐在地上不服不忿也不吭声。秦三奶奶一看他这样,就知道他爹没少在家里说小暖的不是,便叹了口气问道,“燕泥,小暖给你添了啥嫁妆?”   陈燕泥立刻道,“半匹棉布、半匹上等细绸子,两只太后娘娘赏的绢花!”   燕泥娘听了瞪大眼睛,都说不出话了。   秦三奶奶也吓了一跳,半晌才道,“这两块布,值多少银子咱就不算了,太后娘娘赐得东西多少银子也买不来,这是脸面。小舂她娘,你刚才给燕泥做被子用的棉絮,也是小草她娘给的吧?有些事儿,该怎么干,可不能总听家里老爷们儿的,他犟,你们就一条道走到黑啊?”   燕泥娘轻轻点头,“婶子,我啥都明白,让您跟着费心了。” 第一零八三章 两匹布   小暖她们走了没多远,秦三奶奶就追了上来,跟小暖道,“小暖啊,你也知道小舂家的事儿,他娘和燕泥儿做不得主,小舂又跟他爹一样的倔脾气,你别跟他们一般见识,燕泥跟她娘心里都感激着你们娘仨呢。”   燕泥娘看着爽利,也能说会道,但是他们家的事儿,都是燕泥的爹做主。他爹不是坏也不是不顾家,就是脾气犟脾气上来就动手打人,燕泥娘早就被他打怕了,不敢跟他拧着来。小暖小时候也见过燕泥挨打,他爹打起来人来眼睛都是红的,手里逮着啥就往她身上招呼,那真是往死里打。   等他爹气儿消了,也会觉得过意不去,给燕泥铜钱买糖吃买花戴,但这能弥补得了啥,陈燕泥也怕他爹怕得要死,他爹说了啥,她都不敢不听。   小暖点头,“三奶奶放心,我是来给燕妮姐添妆的,她大喜的日子,我不想添不痛快。”   秦三奶奶连连应是,看着大黄和大牛跑过来,乐呵呵地笑了。   燕泥他爹跟大牛他爹都是亲哥俩,但这亲哥俩性子不一样,两家的日子过法也不一样。大牛他爹话少,看着好欺负,谁也不得罪。燕泥他爹脾气上来不管不顾地折腾,向来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村里人都说这样的才有出息,可现在看来,还是他兄弟会过日子。   陈家今年能种上棉花的,可就大牛家一户!大牛比小舂还小一岁呢,跟着小草去过京城,如今还在丰园里学养马,将来不管咋样都能有个体面差事做了。看到弟弟家的日子过成这样,燕泥爹只会说是陈三熟给秦氏舔鞋底子舔来的。   秦三奶奶叹气又摇头,燕泥爹咋就不想想,小草她娘心善,你对她好她就亏不了你。陈祖谟眼里只有他自个儿,你对他好他觉得应当,根本不领你的情呢。   前两年陈祖谟把陈家这几个堂兄弟当棍子使,跟小暖她们娘仨作对,现在这几根细棍用不上了,陈祖谟转手不就把他们当烧火棍了吗。陈祖谟虽然不济,但好歹是在王府里做事的,若是他心里真念着老家这帮堂兄弟,能一点办法没有?   只是他根本没想过罢了。   陈祖谟啊,从小就心冷,只惦记着他自己个的事儿呢。秦三奶奶往前一望,恰好见到陈祖谟从族学出来了。   再回头看看走过来的小暖姐妹俩,秦三奶奶在韩二胖店门口的木头墩子上坐下,不走了。   陈祖谟见到小暖在村里溜达,身上还带着一串的人,就觉得来气。大黄见到陈祖谟,气势陡然就不一样了,就等着小暖一声令下,它就冲上去把陈祖谟撕吧了。   陈祖谟拉了拉自己身上的袍子,不想说话了,等着俩丫头来给他见礼。   小草走到近前,甜甜地叫人,“爹。”   “嗯,去何处了?”陈祖谟端着架子看小暖。   小草答道,“我和我姐去给燕妮姐添妆。”   陈祖谟满意点头,“燕泥与你为手帕之交,你坐拥金山银库,多为她添些嫁妆也是应该的,添了多少银子?”   一听这话,周围人都好奇屏住呼吸听着。小草立刻答道,“我娘让我们给燕泥姐送过来一匹布、两朵绢花。”   就这点儿啊……太寻常了吧,小暖现在怎么说也是郡主呢!   别人只敢心里想想,但陈谁莫却将不悦挂在了脸上,惧着大黄在场他不敢斥责小暖,但摇头叹息还是敢的。   小暖开口了,“爹爹与二肥叔是堂兄弟,一起长大的发小,三肥叔要嫁女儿,爹爹给你的侄女添了什么嫁妆?”   根本没想过这事儿的陈祖谟理所当然地道,“家中这些事,都由你奶奶做主。”   秦三奶奶转了转眼睛,想帮着燕泥那丫头再添点好嫁妆,“小暖啊,你奶奶是体面人,添得准少不了。”   韩二胖看看小暖的脸色,再看看看三奶奶的,也明白了,乐呵呵地看着鸡爪子看热闹。   陈祖谟倒背双手,含笑道,“三婶儿说的是,祖谟家中虽窘迫,但侄女成亲,两匹布还是出得起的。”   两匹布可比一匹布、两朵布花多多了。秦氏家中的金银多得都没地方放了,做事却还是跟之前一样小家子气!陈祖谟嘴角微微翘起,这样的妇人,不管有多高的身份多少家当,都是提不起来的。   小草歪着小脑袋开口了,“爹爹今天穿的这件袍子,是绫罗坊的新款吧?这件多少钱来着?”   陈祖谟冷哼一声,当天下只有棉坊、绫罗、霓裳三家布庄么!   绿蝶答道,“回二姑娘,这件不是咱们店里的。而是京城飞来绸缎庄的,这件衣裳看着虽不起眼,但用的是斜纹细绸,一件二十八两。”   “嘶”周围人一阵抽气声,我了个乖乖,一件轻飘飘的夏衫就二十八两,这是金线织的?难怪看着颜色这么正,袍子上一道褶子也没有。   人家这窘迫,跟他们的窘迫,真不一样呢。   还不等陈祖谟说话,绿蝶又开口了,“这样的袍子,在京中极为流行,陈先生在贺王府行走,如此穿着很是得体。”   陈祖谟竟不知该生气还是该笑,干脆道,“家中已经摆饭,为父先回了。你们也莫在外多逗留,以免中暑。”   “好”小草拉着姐姐,去买猪耳朵,赵小武给了两个最大的,还添了一根大棒骨给大黄磨牙,说啥也不收钱。小暖恭喜小武喜得贵子,便拎着猪耳朵往回走,大黄的骨头,它自己叼着。   陈祖谟回到家吃了饭,跟他娘说了给燕泥添妆的事儿。皮氏皱皱眉,“娘已经给了,照着咱们族里的规矩,给了一百文钱。”   一百文实在太少了,陈祖谟与母亲商量道,“再添两匹布吧,也没多少银子,儿方才再外边话赶话许下了,小暖送了一匹,咱们总不能比她差了。”   好几贯银子呢……皮氏心里不高兴,但也只得点了头,“后晌派人去城里买两匹。”   后晌,陈祖谟派的人还没出村,小暖给陈燕泥添了半匹细棉、半匹细绸和两朵太后娘娘赐的宫花的消息,就传遍了全村,两村里汪汪叫的狗议论的也是这件事儿!   陈祖谟被堵得说不出话来,陈小暖这个不孝女,又给他挖坑!   得了,这布也不用去买了,皮氏开开心心地把银子收了起来,给儿子出主意道,“青鱼湖边的院子里,可压着不少布呢,那些布再放就让老鼠咬没了。” . 第一零八四章 你不懂女人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柴玉媛嫁给陈祖谟时,承平王府还在,她的嫁妆十分之丰厚。柴玉媛嫁过来三年,至今吃用的也是她自己的嫁妆,从未向陈祖谟要过一文钱,这也是她在陈家嚣张的很大一部分原因。   她陪嫁的布料都是好布,而且大半都是宫里赏赐的丝绸,这几年柴玉媛自己用掉或者赏赐下人的,还未及半数。从这里拿出一两匹来给陈燕泥当嫁妆是不错,陈祖谟道,“玉媛的嫁妆大部分都运回了京城,不知青湖别院还有多少,儿派人去看看。”   皮氏立刻道,“她的金银细软都已运回了京城,可是布料太多,这里还放着近百匹,陪嫁的大件东西因京城的院子放不下,也都放在青湖别院中。”   母亲好像没去过青湖别院几次吧,陈祖谟诧异到,“母亲怎知道得如此清楚?”   皮氏冷哼一声,儿子真是小瞧了她呢,“青湖别院的库房娘是没进去过,但京城院子的库房娘去过啊,你媳妇的嫁妆单子就在娘的手里,对照她京城库房里的东西和嫁妆单子,娘有什么不知道的。她个败家的,明知道咱们家日子不好过,过得一点不精细也不会打算,铺子都被他扔得差不多了!”   陈祖谟点头,令人将看管青湖别院的张婆子叫了来,吩咐她取两匹布,给陈燕泥做陪嫁,“不用太好的,库房里的一般布匹就好。”   听到老爷要动夫人的陪嫁给村姑添嫁妆,张婆子心里就不愿意了,“老爷,夫人走之前交代了,不拿着她的印信,任何人不能动库房里的陪嫁,否则夫人知道了,就会把奴婢抽成麻花。”   陈祖谟现在就想把这老妇抽成麻花!   皮氏皱着眉道,“不就是一个印信嘛,等我儿回京跟他媳妇说一声,给你补一个就是。”   “老夫人,不是这么回事儿。恕奴婢说句不该说的话,上至侯门将相下至贩夫走卒,女人的陪嫁是她自己的东西,夫家人不得动用一针一线。”张婆子说得理直气壮,“秦家村内,老爷的侄女有十几个,这个侄女成亲您给了两匹布,下一个成亲时给还是不给?若是个个都给,夫人库房里的布料全拿出来都不够用。”   皮氏瞪起眼睛,“让你取你就取,哪来的这么多废话!”   张婆子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分毫不让,“若是要取布,您先把奴婢打死吧。左右也是个死,奴婢不想再提心吊胆地多喘几天气儿。”   不待老娘发怒,陈祖谟挥手道,“张妈妈所虑也有道理,此事我与夫人商议后,再做定夺,你且去吧。”   张婆子站起来,转身就出了屋子。那手指指着她的背影,皮氏骂道,“主不主,仆不仆,这是乱家之相啊!儿啊,一个下贱的仆妇都敢当面顶撞咱们娘俩,她哪来的底气?柴玉媛背后给她撑腰呢,这个贱妇没把咱们娘俩当回事儿啊!”   陈祖谟皱皱眉,“只是两匹布的小事儿,您莫大惊小怪。”   “咋就是娘大惊小怪了?是她柴玉媛拿着跟针都要当宝贝!”皮氏这次就是被柴玉媛气回乡的,儿子回来,当着她的面还是维护他媳妇,皮氏不窝火才怪。   陈祖谟皱眉,“此事的缘起乃是秦氏,若不是她挖坑,咱们岂会落到如此尴尬地境地!”   皮氏看儿子这样,就知道柴玉媛的嫁妆是拿不过来了,便冷哼一声道,“要我说,小草她娘这事儿做的对。家里有余钱、跟嫁闺女的人家走得近,就添好布;家里没余钱又走得远的,就用差点的布。你成亲的时候,二肥他娘就送过来两百文钱并一篮子鸡蛋,咱给两匹麻布都多!小草她娘进门后,嫁妆都是交给娘,让娘随便使的,哪像小棉她娘,防着娘跟防贼一样!”   陈祖谟实在是听烦了这些,不悦道,“娘不要在儿面前提她,儿听着堵心!”   你堵心,我还堵心呢!若不是为了把秦氏再娶回来,你以为娘愿意天天昧着良心说她好?皮氏心肝都疼了,含着泪花控诉着,“娘这样是为了谁,啊?”   陈祖谟抿抿唇,“娘还没看出来么?秦氏连李奚然都看不上,怎么可能再回陈家,您莫再在她身上费心了,这绝无可能!”   皮氏却信誓旦旦道,“你不懂女人。女人过日子离不开男人,秦氏早晚会嫁人的。李奚然要模样有模样、要官位有官位她也看不上,是因为啥?因为她现在不愁吃穿,就是要挑个称心如意的。她在你身边呆了十几年,除了你,她还能看得上谁?”   陈祖谟听了娘的话,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若论外表,这世间男儿除了晟王,他不比任何人差。   “咱们跟小暖她们的日子越差越远了,咱们跟她们拧着来一点好处也没有,她们是顺毛驴,咱们顺着她们点儿,她们就不会为难咱们,以后真有事儿找到她们头上,也好说话不是?”皮氏劝着儿子,“你的话已经说出去了,咱们也不能不送。娘去霓裳布庄挑两匹布,明天就给燕泥拿过去。现在管着霓裳布庄的是秦正田,他好说话,还能少花几个钱。”   陈祖谟没吭声,转身看着空荡荡的院子,他想回京了。   听到皮氏去霓裳买布,秦氏就问弟妹,“正田回来,有没有说过累得慌?”   给婆婆做鞋的李氏笑道,“在铺子里干活,风吹不着日晒不着,能比在田里累?他现在腰杆比以前挺得直,说话都声音大了。”   二弟现在是济县绫罗霓裳两店的掌柜,店里的事儿肯定少不了,秦氏叮嘱道,“他以前是累胳膊腿,现在是累嘴皮子和脑瓜,胳膊腿累了好歇,脑袋累了可不好歇过来。补脑子得喝汤吃好东西,你别舍不得花钱,该买的东西就买,钱不够了就从我这儿拿。”   李氏连忙道,“家里不缺钱,一天吃三顿饭,晌午晚上都有荤腥,吃得好着呢。我们两口子都长了肉,二郎蹿高了一大截,二妮儿和四郎都快成球儿了。”   农家孩子,长肉是福气。秦氏笑得开心,“这样才好。”   小草从外边跑进来,“娘,蒋家请了媒人去卢家提亲,说是八月十六就要下定了!” 第一零八五章 看热闹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村里这几天有人家嫁姑娘,也有人家娶媳妇,小草叽叽喳喳地说完后,又跑出去看热闹了,用她自己的话就是,“姐姐要出嫁了,她得搞清楚姐姐出嫁时,她得干点啥,所以要多去看看。”   待小草和大黄都走了,李氏这才小心翼翼地问,“姐,咱们咋着?蒋家娶媳妇的时候,过去随份子不?”   蒋家三口在秦家村落了户,谁家有红白喜事他们也会按乡亲礼随一份,等他们家有喜事,大伙也该去随份子吃席。可村里人都知道秦氏跟卢家不对付,蒋家娶了卢氏女,秦氏会怎么做?大伙都在等着。   看二弟妹好像做错了事儿一样缩着,秦氏笑了,“小暖说蒋夫子为人正直,他在族学里给孩子们树了样儿,这样的人留下来,是咱们的福气,以后该怎么走动还怎么走动。”   “还是咱们小暖会看事儿。”李氏放心了。   现在秦氏一族内,除了姐这一家子,最有出息的人就是秦正田,族里有了事儿,族长秦德也会叫正田过去商量,连带的,李氏的地位也水涨船高了。对此,李氏欣喜又小心,以前犯了错只挨婆婆骂,现在可有一村子的人睁眼看着呢,所以她更不能犯错。二郎今年十三,再过两年就该说亲了。   托小暖的福,二郎准能娶个好媳妇,二妮儿也能找个好婆家,过上舒心日子了。比起大哥一家子,李氏现在知足极了。   济县城绫罗坊内,小暖正在听绿蝶报事,“陈老夫人去了霓裳布庄,挑了两匹处理的便宜布买了,共计一贯零八十文。她跟二舅老爷磨叽半日,以一贯钱拿去了。”   绫罗霓裳这两家布庄,绫罗走的是高端路线,买的是上等好布;霓裳走的是大众路线,买的是寻常人家用得起的布料。但这里的布也比锦绣和清水好一些,种类花样更齐全。是以,济县百姓人家成亲,多会到霓裳布庄挑选布料做陪嫁。皮氏取霓裳买的布拿到燕泥家去,也拿得出手。   小暖点头,绿蝶又报京城传来的消息,“程家的羽衣坊被建王世子柴方收了去,柴方还是想开布庄,他选的掌柜请秦三和齐之衡吃了酒,说开张的时候让他们过去撑场子。”   京城生意盘面大,多开几个布庄也不会没生意做。柴方开了布庄,与绫罗霓裳和齐家布行就是伙伴关系而不是竞争对手,这是好事儿。小暖吩咐道,“让秦东家和柜叔过去过去帮忙,咱们的进货渠道,可以跟柴方的店共享。”   “是。”绿蝶应了后,又道,“程家又损了一个田庄,是秦记做的。还有就是李秋阳与庆国公世子的婚期临近,李秋阳出门采办首饰时,周琼华都会跟着去,在京中声名渐起。”   周琼华模样生得好,又大方有礼善交际,这样的女子的确受人欢迎。小暖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报的,“她声名起来后,跟咱们有啥关系?”   绿蝶非常严肃地说,“秦三在信里说,不知道打哪儿传起的谣言,说三爷要纳周琼华为侧妃。”   小暖翻看各分号送上来的文书的手顿了顿,漫不经心地问,“玄舞。”   玄舞立刻拱手,“属下在。”   “这是第几个了?”   京中各处都在传三爷会娶侧妃,谣言都说的有鼻子有眼的。玄舞微笑,“属下没数过,十几个总是有的。”   小暖没有再说话。绿蝶却明白姑娘的意思,这么多谣言秦三不说,为何偏偏提起周琼华呢?一定是这个跟别的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秦三在心里说,京城四处传着周琼华曾是三爷的别院做客,还得了三爷一笑。”绿蝶硬邦邦地道,“这话八成是假的,若是真的,那就是周琼华让三爷起了杀心。”   在认识姑娘之前,三爷一笑就要杀人,这事儿暗卫们都知道。玄舞道,“姑娘若是不放心,属下这就派人去江南周家,把周琼华的爹弄躺下!”   父亲躺下了,周琼华就得回家侍疾。暗卫的路子,果然野得霸道。小暖摇头,“还不到这一步,等等再说。”   “是!”玄舞和绿蝶同声应了,姑娘没说不干,而是要等等,看来姑娘也觉得周琼华是个威胁,她们得提前将周家的情况打听清楚才行。   门外暗卫进来,双手举上一封书信,“姑娘,三爷书信到。”   小暖展开书信看过,眉间立刻有了笑意,“三爷说他八月初七出京,在这里待到十三再回去。”   玄舞立刻帮三爷说话,“三爷初六要去跟着宁罗扬接亲,接完亲就来见姑娘了。”   就在小暖笑得极为开心时,她的耿直丫鬟绿蝶泼了一瓢冷水,“姑娘,你连一首曲子也没学会,三爷就要到了。”   小暖脸色一僵,看账本的心情也没了,“回家,练曲儿去!”   得知三爷能提前来,小暖练曲的进度也必须加紧了。她调整了自己的工作安排,让珠绿每天入第一庄,教她弹琴。本来,她是打算在云开书舍练琴的。可她的琴音未成,咿咿呀呀地琴声扰得读书人不得的安宁,才被云清先生“赶出”书舍,回家来练。   琴瑟可是高雅的乐器,第一庄和秦家村的人都知道小暖在学,都伸长脖子等着看效果。在他们眼里,小暖出了擅长算账做生意,就是擅长打人了,这么高雅的事儿,她能成?   皮氏也好奇地假装路过,跑到第一庄外听了一回,回来跟儿子说,“小暖现在弹得,一点也不比你差。”   陈祖谟哼了一声,他会弹琴,但也仅是会而已,根本算不得精于此道。小暖跟他弹得差不多,也就是寻常了。   晟王听惯了宫中乐师的琴声,小暖的琴声岂能入得了他的耳朵,小暖这样做,只是自讨没趣罢了!   他只等着晟王来,看热闹就是。   日子过得飞快,半个月一闪而过,八月初八这日后晌,晟王在众人的千盼万盼之下,终于到了。   同样是风尘仆仆的赶路,旁人若从土堆里捞出来的,晟王却好像是被烟尘烘托出的神仙,灰尘到了他身上也沾染了仙气儿,让人不服气也不行。   被埋在烟尘里的陈祖谟,看着晟王被小草请进了第一庄,也想跟进去看看热闹。 第一零八六章 刚刚好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姐夫,你和我姐成亲时,你得准备好多铜钱,到了我家门口你得让人撒钱,大伙儿接了钱才会跟你说恭喜。”   近来,四邻八村的喜事,不管是娶媳妇还是嫁姑娘,小草都认认真真地带着大黄去看去记,就是为了让姐姐成亲时顺顺利利的。她边走边给姐夫说要点,这是她主动请缨出来迎接三爷的主要目的。   三爷点头,“太傅府娶孙媳妇时,抬了两厢铜钱。”   “看你们俩成亲的人肯定比看宁罗扬的多,姐夫得多准备点。”小草转头对她的小跟班莲年说,“你记得这件事,写在本子上,两箱不够。”   莲年立刻掏出本子,边走边记。   见小草如此重视他与小暖的亲事,三爷也有了急迫感,转头看自己的跟班玄散。   正四下踅摸玄舞的玄散没注意到三爷的目光,玄其立刻答道,“属下待会儿就去弄个记事本带在身上,专记您和姑娘成亲要准备的东西。”   玄散听到玄其说话才回了神,立马挺直了腰杆,“三爷放心,属下的脑袋比本子好用。”   他这话音一落,莫说三爷,连大黄都向他抛来嫌弃的目光。   小草又接着说,“等姐夫到第四庄接亲时,我们得关着门,让姐夫对对子、唱小调、给开门钱,我们满意了才能开门让你把姐姐娶走。”   “京城也是这样。”刚陪着宁罗扬接了回亲的三爷点头。不过他觉得堵门只是个形式罢了,他跟宁罗扬到益霁候府门口,他只说了声开门,那门立马就开了。宁罗扬只发出去两个红包,剩下一摞。   小草掰着手指头算,“我,大黄,二郎哥、大牛哥、大壮二壮哥、大业二业哥、阿妞……”   还有大黄?三爷的腿有点沉,“这么多人?”   小草仰着圆乎乎的小脸,一本正经地解释,“人多才热闹,热闹才喜庆,姐夫说是不是?”   “嗯。”三爷应了一声,拿眼一扫玄其。   玄其立刻道,“是,属下会及时跟二姑娘联络,记清楚具体人数和名字。”   被忽略的玄散……   待三爷终于进主院见到小暖时,小草正在他耳边叨念姐姐下轿后几步迈进晟王府,“三奶奶说,步数错了不吉利,以后夫妻俩就会吵个没完。”   三爷点头,玄其立刻道,“属下记下了。”   秦氏有点摸不着头绪,“小草,啥步数?”   “就是成亲时,我姐下花轿走多少步跨进晟王府的门槛。”小草有模有样地道,“娘,姐姐,你们不用管这些。成亲那天的事,我和玄其大哥会安排好,然后再告诉你们该怎么做。”   “汪!”   “还有大黄。”玄其补充道。   秦氏看着连大黄都能欺负的老实人玄其,还有比大黄高不了多少的小草,觉得不靠谱,“那天不能出一点差错。这样吧,玄其、小草、子厚、翠巧、王嬷嬷还有……”   见岳母大人看自己,一直看着自己的小丫头的三爷立刻回道,“王全桐、霜成。”   再次被忽略的玄散,很想将玄其一脚踹到庄外去。   “成,成亲那天从早到晚的安排、该准备的东西这些,小草你们七个弄个详细的单子出来,不能一点疏忽。”秦氏跟着小暖学管事,如今已经有模有样了。   “好!”小草斗志满满,拉着玄其和大黄跑了。   屋内安静下来后,秦氏才有功夫跟女婿问了太后、华嫔娘娘的身子是否安好,然后道,“你这一路也累了,回去歇歇,晚上再过来吃饭。小暖,你送送严晟。”   说完,秦氏也走了,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三爷与小暖相视许久,都笑了。   “看小草着急的样子,好像咱俩明天就要成亲了。”   三爷轻声道,“若是今天更好。”   小暖……   “你又长高了?”三爷提起让小暖开心的话题。   小暖立刻站了起来,兴高采烈地转了一圈,“嗯!我又长了一寸!前几天我娘让我去村里买猪耳朵,走在路上我忽然觉得原本很宽的路变窄了,原本很高的墙变矮了。回来跟我娘一说,我娘说这不是路和房子变了,是我长大了!”   这种感觉三爷也有过,“我十岁离开皇宫,几年后再回去,也是这样。”   长高后除了看得远了,还有诸多好处。譬如你的胳膊腿变长了,能攻击到的范围就会增加,还有……”   三爷走到她面前,一低头就把唇印在她的额头上,“这样,刚刚好。”   小暖的心跟着颤了颤,小声问道,“再长高了该怎么办?”   三爷把她抱高了一点,亲了一下她小巧圆润的鼻尖,“这样也刚刚好。”   再抱高一点,吻落在她的唇上,“这样正好。”   待三爷终于舍得把她放在椅子上时,晕乎乎的小暖发觉三爷越来越会撩了,那她的段位是不是也该提高两截呢?   三爷握着她的手指细细地看,发现了细小的伤痕。知道弹琴是怎么回事很容易,但是学会、学精很难。小暖能为了他,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练琴,三爷很开心也很心疼。   “其实,瑟我也能弹。”三爷道。   啊?   刚要开口炫耀说自己已经学会弹一首曲子的小暖,被打击得张不开嘴了。   三爷说得“能弹”,跟她说得“会弹”,肯定不在一个档次上。刚爬高两个段位的小暖,又被压了回来,小脑袋都耷拉了。   三爷揉着她的小脑袋,“以后你弹琴,我弹瑟,可好?”   瑟有二十五弦,琴只有七弦,学琴比学瑟容易,三爷发现她真得想学,又舍不得让她吃苦了。   原来是这样啊!小暖嘴角翘了起来,“等我学好了瑟,再学琴。因为瑟弦多,声调变化也多,声音更丰富好听。三爷,我已经学会弹《相思曲》了,珠绿说我弹得很好。”   《相思曲》、《仙翁操》、《秋风词》和《湘江怨》这四首是琴瑟入门开指的小曲。这几首指法不难,曲子也不大却蕴藉深远。小暖择了《相思曲》是因为这个更适合谈给三爷听。   三爷握着小丫头受了伤的手指,温和道,“好,晚上我洗耳恭听。” 第一零八七章 小暖没银子了   八月初八,半片月亮挂在树梢上。凉风习习,虫声唧唧,几只萤火虫挂着灯缓缓飞舞。这场景,要多浪漫有多浪漫,如果没有那只扑萤火虫的大黄的话。   秦氏、小草和三爷坐成一排,眼巴巴地等着小暖弹琴。琴案后的小暖,为了显得高雅,特意穿了件水蓝色宽衣大袖的长衫,头梳飞天髻,耳垂明月,跟平时小丫头的模样大有不同。她深吸一口气,垂眸抬手。   见姐姐要开始了,小草一声唿哨把大黄叫回来搂着。   “当”小暖拨动瑟弦,三爷眉头微跳;“铮”小暖拨动第二根弦,声音婉转而出。小暖虽然没将节奏快慢处理好,但没有弹错一根弦,真含了几丝离愁别绪在里头,三爷眉头舒展,嘴角翘了起来。   当小暖停手看过来时,秦氏和小草齐刷刷地看着三爷,等讲话。三爷点头,“初学便能弹出琴韵,很有悟性。”   “是吧?我也觉得小暖弹得很好听,让人听着心都静了。”秦氏大加赞赏。   小草更会夸,“正所谓……余音绕梁,三日犹不绝,说得就是我姐!”   大黄爬在地上,眼睛依旧追着萤火虫,没发表意见。   小暖笑了,来了这三年她没少听琴,就她刚才这一曲,连中规中矩都算不上,却得了这样的盛赞,三爷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娘亲和小草是护犊子,才觉得她弹得好。   不过,她喜欢听!可惜今天人多,不能让三爷舞剑,待过两日再说。小暖美滋滋地回到三爷身边坐下,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水果、点心聊天。   秦氏讲着棉花今年的长势,小草说着在书舍和丰园发生的趣事,小暖静静听着不说话,她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桌下。因为三爷趁着月色和袖子的掩护,握住她的手,一点点地为她按摩指尖。不用看他的脸色,也不用听他说话,小暖就感觉到他对自己怜惜,心也跟着柔软得一塌糊涂。   她大胆地张开手指,与他十指相扣。三爷的动作停住,微微收紧。舒适的温度自手心蔓延开,温暖了微凉的秋夜。直到三爷告辞时,两人才将手分开。   晟王到了,济县文武官员都登门拜见,三爷效率一日内便将该见的都见了一遍,但知县卢奇渊却被挡在门外,没得机会进去。快傍晚时分,卢奇渊托着两条腿回到县衙时,觉得自己的官途都黯淡了。   卢夫人听闻此事,也急得团团转,“晟王怎么可以这样!”   “为何不可?他来这里不是公事,当然是想见谁就见谁!”卢奇渊没好气地道。   卢夫人又问道,“那此事会不会牵连到已经归京的林平?”   “这我如何得知!”卢奇渊站起来,甩袖就往外走。卢夫人连忙问道,“老爷何处去?”   “自然是去安排人夜守良田,绝不可再丢一粒米!”否则,他头上的乌纱就不必要了!   卢夫人心疼丈夫、担心儿子、恨着小暖,却也无可奈何,只盼着晟王快点回京,盼着老爷在济县的这一任知县赶紧过去,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忙完了公事,剩下的时间就是陪着小暖了。三爷身着舒适的棉袍,跟小暖一起窝在第一庄的书房里,教她弹琴、写字,日子快活如神仙。   一转眼,三爷就要归京了。小暖拉着他的衣袖,依依不舍,“再过几日,我们去第四庄收棉花,很快就能再见了。”   三爷却道,“你们年底之前莫进京,在此好生过日子,若是想我便去书信,我过来陪你。”   这一别,便是明年了。小暖的手一下就收紧了,她张了几次嘴,最终只说了一句,“不要让周琼华去晟王府或第五庄玩儿。”   三爷笑着应了,“放心,她进不来。”   “你照顾好自己和华嫔娘娘,不要管旁人。”小暖又低声叮嘱道,“咱们明年就要成亲了,莫多生枝节。”   “好。”三爷应了,“若是无牙道长或你师傅归来,你记得给我送个信。”   小暖抬头,不知道三爷找师祖和师傅有何要事。三爷笑道,“我要问问他们,该怎么样平安大吉地把你迎进府中。”   小暖脸红了,小草一个人闹腾也就罢了,怎三爷也作出一副他们马上要成亲的样子,明明还有十个月零五天呢。   送走了三爷,小暖缓了一天才有精神做旁的事。今年又是一个风调雨顺的好年头,登州近万亩的棉花开满了雪白的棉花。虽然今年的棉花比去年多几倍,但价格却一点没降,喜得种棉人嘴都合不拢,白天夜里像看宝贝一样守着棉田,守着一家人的希望。   这些棉花摘下来后,绫罗霓裳、棉坊和登州大小的织布行抢着收,农人手里的棉花真真变成了白花花的银子,比他们种五年粮所得的银钱还多!百姓笑口常开,有口皆赞秦安人和文昌郡主。   登州的喜报传进京城,建隆帝大喜,下圣旨赞扬登州知府治理有方,赞扬秦氏和小暖功德无量,并令登州附近十八州,明年每州种棉花的亩数不得少于千亩。   登州及其附近的十八州,占了大周近三成的疆土!朝廷大力推广棉花,可喜坏了登州的大小棉商,因为棉花的印染、纺织技术,都他们手里。大家憋足了劲儿地钻研织棉技术,要让登州称为棉布之乡。   当然,这些人的主心骨和风向标,便是陈小暖的棉坊。因为棉布纺织的大半技术,都是由陈小暖的棉坊钻研出来的。早在今年夏天登州各处棉花长势喜人时,小暖已经预料到了棉花丰收时的盛况,她的棉坊不惜重金网罗天下能工巧匠愈百人,将他们安置在南山坳内,一起钻研制棉技术。   除此之外,小暖还在登州附近的十个州内,每个州买进良田不下于两百亩,这些棉田第一用处不是种粮卖钱,而是种棉花,供工匠们研究各地棉花的差异,寻找最合十的种棉土壤,种出最好的棉花,织出最好的棉布。   因为小暖已经预计到,三年后棉花广为种植,棉布必将走近千家万户。到时各商号比的不是有没有棉布、有多少棉布,而是谁家的棉布质量最好。小暖高瞻远瞩,未雨绸缪,图的是三年后的优势。   招揽工匠、买进良田、收购棉花等,样样需要银子,绫罗霓裳赚得钱如流水一般从库房里流出去,小暖毫不心疼,只想着怎样才能平衡收支,不要断了绫罗霓裳的资金链,引致风险。   她不心疼花出去的银子,秦氏也由着小暖折腾,但有人着急。   这日,李嬷嬷跑到秦氏面前,很是焦急地道,“夫人,奴婢和王姐姐在登州相中了一个玉屏风,只需两百两银子,但管家却跟奴婢说,咱们庄子的账上没现银了。” . 第一零八八章 小草的金珠子   “你说什么,没现银了?”秦氏觉得自己的耳朵一定是出问题了,家里怎么可能没银子。   王嬷嬷又重复了一遍,秦氏缓了缓才问,“小暖呢?”   翠巧立刻道,“夫人早上刚出门没多久,姑娘接了个消息,就带着人去了益州,说最晚三天就能回来。账上没银子的事姑娘知道,等到月初就好了。”   这一段正事秋耕种麦的紧要关头,秦氏早出晚归地去第二庄和第三庄内关注秋耕进度,都没空理第一庄内的事情,但,“不可能连两百两银子也拿不出来吧?”   翠巧小声道,“账上还有五十余两,日常花销是够的。”   五十两银子听起来不少,但此时离着十一月还有五天,有三四十号人要吃要喝,还得留点银子应急,不可能全拿出来。王嬷嬷立刻道,“夫人,那屏风也不是最好的,奴婢和李姐姐再挑挑。”   小暖的嫁妆办到现在,能让王嬷嬷找到她面前指明要买的东西,这是第一件,说明这一定是件好东西。秦氏回屋从自己的首饰盒里捡出两支金簪,“这个嬷嬷拿去,应足够了。”   “这可使不得!奴婢可以去找……”王嬷嬷连连挥手,第一庄里没银子,可以去严府或者隔壁的第六庄去拿。   秦氏脸一沉,“给小暖办嫁妆的钱不能从三爷府里出一文,只能用家里的,拿去!”   就算是为了给姑娘办嫁妆,也不能用夫人的簪子啊,王嬷嬷为难地看着翠巧。翠巧把夫人的簪子接过来,示意王嬷嬷先出去,然后抚着秦氏坐在椅子上,才劝道,“夫人,为办嫁妆留的专项银子是姑娘取走的,她说那边有事儿,从账上支走了一千两。若是姑娘回来后得知您用自己的簪子给她换了屏风,以姑娘的性子必定会过意不去,再派人去把簪子买回来,这一来二去的也让人看笑话。”   “这样的簪子我有十几支,放着也用不到,不用再买回来。”秦氏不肯放弃。   翠巧接着劝,“夫人,若不把金簪买回来,姑娘以后见了屏风,心里会怎样?”   秦氏不吭声了。小暖时时刻刻想得就是让她和小草过得舒坦,若是这样,以后小暖见了屏风怕是会时时刻刻提醒她自己,以后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咱们给姑娘办嫁妆图的是吉利,为的是姑娘舒心、高兴,所以不能用您的首饰。奴婢也知道能让两位嬷嬷瞧上眼的屏风必定是好东西,奴婢这就去跟管家合计合计,两百两银子总还是能找出来的。”翠巧知道秦氏已经放弃了金簪换屏风的打算,接着给出了自己的主意。   不过她想的可不是从账上找,姑娘最近用银子用得狠,账上根本挤不出银子,翠巧打算用她的嫁妆换钱,不过这件事须得瞒着夫人。   秦氏叮嘱道,“莫动用铺子和作坊账上的银子,那边短了银子周转不开会出事儿的。”   翠巧应了,她刚出院门还没回到自己的小家,就见墙角有个小胖手向她招啊招的,小胖手旁边还露着半个狗脑袋,不用问也知道这是谁了。   翠巧走过去,就被小草神神秘秘地拉到了路边的豆棵垛边上。小草递给翠巧小袋子,“姐姐把这个拿去用,应该足够了。”   翠巧打开,见里边的十几颗雕工精美的金珠子反着日光,照得她张不开眼。翠巧连忙合上小钱袋,“二姑娘,这可使不得。”   小草歪着小脑袋问道,“小草不能给我姐添妆?”   蹲在她旁边的翠巧连忙解释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能添就成了,方才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那个屏风算小草给姐姐买的,等到我成亲时,姐姐会再给我添回来的。”   放哨的莲年耿直道,“二姑娘是招上门女婿,不需要嫁妆。”   小草的小脖子一梗,横横地道,“招上门婿相当于娶媳妇,娶媳妇更得有家当了。大黄,你说对不?”   “汪!”   “嘘——大黄你小声点儿,让娘听到就麻烦了。”小草捂住大黄的嘴,又跟翠巧道,“姐姐快把这些给王嬷嬷,让她尽管买,不够再找我拿。”   还不等翠巧说话,小草就带着大黄,蹦跳跳地走了。   这些金珠子有宫里的太后、皇后和各宫娘娘赏的,还有姐夫给的,如今总算派上了用场。小草开心地笑,因为她觉得自己干了件了不得的大事儿。   “友鱼,你把我房里的东西拉个单子记清楚。”小草跟她的贴身丫鬟道。   友鱼正在学管账,记这个是小事一桩,她立刻应了。小草又问,“你们说,就我房里的东西划啦划啦,也比我爹的钱多吧?”   “那是肯定的!”友鱼不用算也知道。陈祖谟在贺王府里当幕僚,一个月撑死也不过十两银子,姑娘随便从首饰盒里拿出一块玉佩,就抵他干三四年的。   小草心情大好,“放学了,大黄,咱们去守着门口等我爹爹去,他见了我,一定很开心。”   “汪!”大黄一溜烟奔着秦家村去了,小草也飞速追了上去。莲年和友鱼立刻跟上,二姑娘怼陈老爷的场面,她们真是万分地期待。不过她们还是没贺风露速度快,贺风露道袍飘飘的追上大黄,琢磨着要不要给玄耑送个信儿,让他也过来跟着乐呵乐呵。   益州城绫罗分号内,小暖沉着脸下令,“撤了蒋台的掌柜职位,将他送交衙门,论律惩处!”   当了还没一年掌柜的蒋台脸色青白,不过还不等他说一句求饶的话,就被小暖的侍卫拉出去堵了嘴。   小暖接着道,“剩下的人,犯了店规但没触犯国法,一律按咱们店里的规矩处置。”   小暖专门研究过大周刑统,对干什么会触犯国法,一清二楚。   “是。”绿蝶目光如刀地盯着跪在地上的五人。若非发现及时,让益州分号内六个大小掌柜、管事勾连,把益州分号仓库内近两千斤棉絮偷走,损失难以估计。   这些人真是吃了狼心豹子胆,敢偷铺子里的东西!不严惩,不足以消绿蝶的心头之恨!   张三有和田守一在审核益州分号的账册,还没得出具体的数字,但小暖知道这里的亏空定小不了,真是屋漏偏缝连阴雨,她手里的钱要倒腾不过来了。   玄舞上前为姑娘按压肩膀解乏,赵守纯觉得这事儿有点邪门,便献策道,“小师姑,益州分号开建至今掌柜换了不下三个,他们上任时都看着人模狗样,但最后都走偏了,莫不是这里风水不好,易滋生暗鬼?” 第一零八九章 风气不正,万事不通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这是什么跟什么,纵使是在为铺子之事烦心的小暖也忍不住想笑。   赵守纯继续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师侄送信给七师叔,请他派人来看看吧?”   赵守纯虽已年过二十,但他自幼在上清宫习武学道,性格如其道号一样抱朴守纯、心无尘垢。   他之前跟在田守一和刘守静身后,是个容易让人忽略的乖乖师弟。现在田守一被派去管账册,刘守静跟着商船出了海,贺风露又经常陪在秦夫人和二姑娘身边,跟在小暖身边的上清宫弟子,只剩下他一个。没了师兄师姐的话可听,赵守纯开始靠着他自己的脑袋做事,总想帮小师姑分忧解愁。   他的努力小暖看得见,也不想打击师侄的积极性,便点头道,“看看也好,你给归阳观送个信,让他们派人来瞧瞧。七师兄那里就不必了,莫打扰他踏访山河的雅兴。”   赵守纯应了,高高兴兴出去送信。   自师傅说近来师门平安无事后,三师兄去了昆仑,七师兄周游四海,其他几位师兄也过得很是逍遥。   为了师祖的事和道门劫难,他们劳心劳力地忙了快近二十年,小暖不想因为一点小事儿就去打扰他们。   其实,她也蛮想潇潇洒洒走一回,踏访大好山河的,可惜她实在没工夫。不同于其他师兄们的两袖清风一身轻,小暖的情况跟大师兄很像,大师兄身上挂着上清宫的弟子徒孙,小暖身上挂着一大家子人,都是不得清闲的主。但她感觉到的不是疲累,而是沉甸甸的踏实感,上辈子被亲生父母嫌弃的小暖,喜欢相依为命的亲情。   晚上,绿蝶来跟她汇报对益州分号各管事的处置,“他们贪了铺子多少银子,张三有和田道长都算得清清楚楚,其中有两人够得上扭送官府,奴婢让人将他们押了去。剩下的几个罚银双倍,赶出铺子永不录用。其中一人的堂兄也在咱们铺子里,正在查他与此事有无关联。”   小暖点头,“一定要查底细,莫冤枉一个好人,也莫放过一个坏人。”   “绿蝶明白。”绿蝶应下。   其实在心里,她觉得赵书彦管理铺子的办法最好,铺子里的一人犯事全家连坐,这样才能镇住那些心怀不轨之人,姑娘的做法仁慈了些,她坚持要这样,绿蝶明白她的用心,但是有些人的可恶程度,远超出姑娘的想象。   好在师姐帮着她训练手下人,用暗卫做事的方法去监察各处铺子的掌柜和管事,也不怕他们翻了天。真有哪个吃了豹子胆敢逆天犯错,接受了铺子规矩的惩罚后,绿蝶若是还气不过,就会穿上夜行衣去暴揍他一顿,保管他不死也去半条命,她这么做,就是要叫这些人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知道什么叫疼什么叫怕!   当然,她干这事儿没让姑娘知道,就如三爷吩咐的那样,这世上的黑暗和太多太深,能不让姑娘接触的就不让她接触,免得污了她的眼睛。   “姑娘,就算将他们贪的银子追回来,益州分号还是亏了两三百多两银子。自益州分号开张后,就麻烦不断,您看咱们是否该把这里关了?”绿蝶请示道。   小暖指了指椅子让她坐下,才道,“我后晌也在考虑这件事,思来想去,此处的铺子虽然进项不多,但它益州是水陆交通要道,咱们就算关了铺子,也得再租仓库存放货物。而且南来北往的客商在这里打尖,咱们关一家霓裳,会影响铺子的声誉,于全局不利。”   绿蝶想明白了,“还是姑娘想得周到,就算不关,咱们这里的铺子也不能再用本地人打理。”   绫罗霓裳各处分号,除了大掌柜和主账房,用的都是当地人,益州分号也是如此。这样做有诸多好处,譬如本地人更了解本地的行情,了解买布人的需求,能制订更合适的促销方法等等。但这种方法,在益州却失败了。   小暖言道,“守纯说益州分号的风水不好,其实更大的问题是益州城的风气不好,这种风气,源于民风、源于官风。虽然三年前的私开铁矿案,朝廷几乎将益州的文武官员杀了个干净,但本地的吏仍在,官在上吏在下,官下令吏行事,就算官是好的,但吏的风气不改,也难从根本上整治本地的风气。风气不正,万事难行。”   当晚,小暖给三爷写信时,也提到了这件事,并感慨地写道,“官为走官,吏为本地土生土长的吏,官强尚好,若是官弱,被吏糊弄架空,形同虚设。所以,肃清官场不能只抓官不管吏。”   此时的小暖也没想到,她这些感慨会在三年后大周的各级衙门掀起轩然大波,这场风波不止波及了大周所有官吏,也差点掀翻了她与三爷的小船。差一点,小暖就要撇下三爷,带着家人打包跑路了。   这封信送出去后,小暖与绿蝶商量着,益州分号上至掌柜、账房,下至卖货的伙计,都不用本地人,而是从济县平调一批人过来。在这些人到位之前,益州分号的生意先由田守一打理着。   田守一是算账管铺子的好手,而且他武功高强,用嘴说不通的时候还可以用拳头,拳头说不通了还可以用脚、用剑,小暖对他是百分百的信任和放心。   留下田守一,小暖带着人返回济县时,离着月底只有两天了。秦氏见到小暖,忧心忡忡地问起铺子和南山坳的生意,“你一下开买了是个田庄,招揽这么多工匠,能吃得住么?”   小暖笑道,“这次的确有些冒险,但咱们现在不冒这个险,三年后的局面就打不开,到时就举步维艰了,所以现在冒险是值得的。就算咱们没押对输了,只要田庄和工匠在,咱们就能把铺子的将来掌握在自己手里,不受气。”   “虽然靠着女儿如今的身份,别人也不敢给咱们气受。但女儿还是想靠真本事而不是身份压人,将生意堂堂正正地做大。”   秦氏听明白了,“成,你尽管放手去干,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铺子赔了个精光咱们也饿不着,不怕。”   “嗯。”小暖靠在娘亲身上,感受着来自母亲的脉脉温情。   秦氏一下一下地轻拍着小暖的背,“娘知道你想做大生意,不过小暖啊,你明年就要成亲了,该置办的嫁妆咱们得置办上,总不能空着手嫁过去,你说是不?”   小暖一僵,她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置办嫁妆的事儿其实可以拖到明年四月再办,可娘亲这里肯定说不过去。于是小暖应道,“女儿想办法,挤出一些银子来置办嫁妆。” 第一零九零章 三张婚床   秦氏无奈地笑了,“别人家的闺女,把嫁妆当做一辈子的大事。从十二三就开始准备,为的就是出嫁时能有一份体面的嫁妆,到了夫家也能打起腰杆过日子。可在我闺女这里,做生意才是正事,嫁妆反而成了小事。”   小暖认真想了想,答道,“因为别人的闺女出了刺绣和做衣裳,没有其他赚钱的路子,嫁妆是她们以后吃穿用住的保障,所以她们才会这么在意;您的女儿我能赚钱,吃喝不愁,所以不用嫁妆去装点门面。”   秦氏的脸上也忍不住有了笑容,小暖说得在理,她不用嫁妆装点门面,因为她往哪儿一站,银子都哗哗地来。   不过,秦氏还是劝道,“虽说是这样,该有的咱们也得有。”   “娘放心,女儿明白。”   小暖将翠巧叫进书房,问清了怎么回事。听闻娘亲要当她的簪子给自己置办嫁妆,小暖心里真得挺不是滋味的;再听到是小草拿出了她的私房钱,两位嬷嬷才有银子去置办嫁妆,小暖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娘亲慈祥,妹妹懂事,她还有啥可求的,“去把王嬷嬷请来。”   王嬷嬷早就料到小暖回来会找她,但看着姑娘阴沉的脸,她心里还是有点打鼓。暗道这还没成亲呢,姑娘的脸色就跟三爷越来越像了,以后还了得……   “王嬷嬷,我当初说得,你们办嫁妆的总钱数是多少?”   王嬷嬷小声道,“一万两。”   “现在用去了多少?”   王嬷嬷连忙递上账册。在第一庄混得日子久了,除了种田的本事,王嬷嬷还学会了怎么按照姑娘的要求,清清楚楚分类逐项的记账,“夫人和姑娘让奴婢和李姐姐置办嫁妆至今,算上刚从登州买下的屏风,共用去七千六百两。按照姑娘的吩咐,布料、衣裳从棉坊、绫罗坊置办,姑娘的金银饰物占了两千余两,屋内摆件用去近两千两,剩下的多用在采买木材置办家具上,用去近三千两……”   小暖一边听她说,一边翻看账册,皱眉问道,“家具不是都由三胖叔打么,怎么又多了三十个木匠?”   王嬷嬷心虚地回道,“……二月时,王爷去秦家村看了韩三胖打的婚床,隔了几天就送了十几张详细的图纸过来,请夫人从中选择中意的。”   小暖……   “此事为何不禀于我知?”   王嬷嬷如实道,“夫人不让奴婢将,怕您不同意。”   小暖静了静,才问道,“床从选料到完工,需要多少银子?”   王嬷嬷回道,“夫人选定的是千工百步踏板床,指定晟王府里的用紫檀、第四庄的用黄花梨和第六庄的用鸡翅木,这三种都是好木材。踏板床设计巧妙、雕刻繁缛、装饰精美,所以需用多名工匠共同打造,否则赶不及在明年五月前完工。”   小暖心中的小人儿暴躁地抡起大锤子,恨不得把柴严晟这个败家玩意捶扁了!她仔细回忆自己见过的家具,真没觉得哪家的床需要几十个工匠打造一年才能完工的。   王嬷嬷解释道,“这种床在咱们这里罕见,是江南水乡的富庶人家较为多见。乌将军的夫人陪嫁的婚床,就是千工百步踏板床。夫人特意去看过,觉得很中意。”   “讲究的大户人家,生下女儿后就开始准备木材,找能工巧匠为女儿打造出嫁时用的婚床。‘千工’时指这床需要千道工序;‘百步’是指女儿还小时,围着床走一圈要用一百步。这张床,能用一辈子,还能传给自己的儿女。”   三爷看似随意,但在有些事情上,却极为讲究。他们要睡一辈子,可能他们的儿孙还要接着睡的床,多花点银子就花吧,小暖认了。至于为毛要打造三张这种问题,小暖也不问了,“除了床,还有什么跟原先列的嫁妆不一样的?”   王嬷嬷回道,“还有三张黄花梨镶端石罗汉床,两张酸枝镶石板贵妃榻,就这些。姑娘,这些都是该有的东西,夫人也是为了让您嫁得体面……”   小暖的头低了些,只听这名字,就知道这玩意都便宜不了。其实她很想跟三爷说,睡土坯垒的炕就挺好的,冬日夏凉地方大,想怎么翻滚就怎么翻滚……   想着想着,小暖的脑袋就偏到了不可明言的地方。她老脸一红,喝了口茶才严肃问,“一万两银子刹不住了?”   王嬷嬷地头,“奴婢有罪。”   小暖重新下令,“除了已经置办的这些,再添一百两以上的物件,须得给我报备,我点头许可了才能买。”   “是。”王嬷嬷立刻应了。   秦氏听了后,私下叮嘱王嬷嬷,“以后再有必须买的物件,拆成小件买。”   “夫人待姑娘真是太好了。”王嬷嬷动容,秦氏自己的衣裳换来换去就那两套,像样的首饰都舍不得置办,但给女儿置办嫁妆,花多少银子都不心疼。   秦氏答得理所当然,“家里的钱都是小暖挣来的,用来给她置办嫁妆,不是应当应分的?”   晚上,待小草睡了,秦氏拿出当时三爷送来的婚床图纸给小暖看。小暖展开图纸,嘴就张大了,这哪是床,根本就是个小房子好不好!   不过……真漂亮。   秦氏小声道,“我问过工匠,这是潮州那边用的婚床款式。三爷送来的这些图纸,说不得是他舅舅给的,也说不得是娘娘小时候,她家给她选婚床时搜罗的各种床的样子。”   小暖细看这些纸,的确是有些年头了。这般想着,她的心情也不一样了。兴许娘亲猜的对,这是华嫔定亲之后或者更小的时候,她的父母满含喜悦为她选婚床时用的图纸。可惜,华嫔一张也没用上。   三爷把这些图纸送过来,就说明他是中意这样的床的。若非婚床应该由女方带过去,他应该早就选工匠打造好了。   这样想着,小暖对婚床也升起了好奇,第二天跟着娘亲一起去看。打造婚床的地点,依旧在韩三胖家,不过现在韩三胖家跟三年前也不一样了。他家扩大了三倍有余,成了个家具作坊,院里院外有二三十人忙碌着。   三胖婶儿见小暖母女来了,端茶倒水热情招呼着。小暖见大业和二业也在,便问道,“今天族学休息?”   韩三胖一笑,双下巴越发明显了,“没。我给他俩告了假,明年秋再去读书,今年在家跟着学手艺。”   三胖婶儿连忙解释道,“托你的福,家里来了这些往常见都见不到的能工巧匠,当家的觉得机会实在难得,让他们跟着抱板子,递凿子,不是让他俩上手打家具。”   秦氏笑道,“你说得对,这机会难得,大业二业学了真本事,将来才能子承父业。”   韩三胖摇头,“姐,这可不是子承父业。院里的工匠随便拉出一个来,都比咱手艺强上百倍,我这俩儿子跟着人家学点皮毛,也比我强一大截。以前咱还不信,现在见了才知道啥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妙书屋 第一零九一章 五万两银票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当小暖见到工匠们正在雕花的婚床时,也觉得喜欢,不过,“娘,这么大的床,屋里放得下?”   “量过尺寸,放得下。这些打成了分开运过去,在屋子里再用卯榫装牢,结实着呢。”秦氏说着说着,眼睛里就有了泪花,生下小暖时,她想过要拼命给她办份体面的嫁妆。可她做梦也没想到,会这样体面。   小暖的目光从抢夺天工的床架上移回来,才发现娘亲正在感伤。不舍得情绪涌上来,小暖很想跟娘亲说,她不嫁了,一辈子守着娘亲和妹妹过日子。   可是这话若说出来,娘亲又该急了,京城的三爷也得跑回来揍她一顿吧。   三胖婶儿道,“小暖你不知道,莫说咱们十里八乡,益州都有人过来看这些家具,都羡慕得不得了,说要照这样子给家里的闺女打一套。用不起黄花梨就用榆木,打不了这么精致的就学个样子也好。”   秦氏一下就回神了,“他们看成,可不能上手摸。”   倒不是怕摸坏了,秦氏知道女婿讲究,怕他知道村里人摸来摸去的,心里不舒坦。   韩三胖笑了,“姐放心,规矩咱现在都学懂了,精细着呢。”   就算他不精细,驻守南山坳的玄耑也得教得他精细了。三爷的规矩,没有人比他们这些暗卫更熟悉了。   小暖的目光环视过这一件件半成品家具,只觉得它们上边浮现一串串带加号的数字,这都是银子堆出来的。这些钱,得加进她的预算里,头疼啊!   本来就捉襟见肘的小暖,这下更紧张了。送了娘亲回庄子后,她便一头扎进南山坳的办事厅账房内,算着怎么才能尽快让银子回笼。   月底要支付各处工匠、管事、伙计的工钱,这些钱不能动;从各处进货的布料可以先欠着货款,等年底时一起结清,以绫罗霓裳的信用,赊账应该不成问题;还有一直帮她押运货物的九号镖局的镖银,可以先欠着。她现在是奕萩的大客户,应该也不成问题。   就算奕萩有意见,她也可以赊账,九号镖局是三爷的,好说。   如果这样再不成,她就得张口给三爷要钱了……小暖揉了揉额角,虽说三爷一定会给她,不只不用还利息,连本金也不用还。若不到山穷水尽,她不想跟三爷张口借钱,实在不行,她可以从银庄里借一笔出来,周转几日。   也不知道赵大哥那边,怎么样了……   小暖刚想到赵书彦,他便来了。小暖连忙起身,请他落坐,上茶。   赵书彦的目光从摊了满一桌子的账本和小暖写写算算的纸上移开,落在她额角的一点墨渍上。这小丫头每每发愁时,就会习惯性地用笔去按压额角。   一桌的账本,额角的墨渍,不用说也知道她在为什么发愁,可就算愁成这样,她也来催自己换钱。赵书彦暗恼,他该早几天回来的,都是因为自己的疏忽,才让她愁成这样。   小暖不晓得他在想什么,她一边收拾桌子,一边笑问,“大哥什么时候回来的?”   赵书彦收回目光,“刚到家,换了件衣服便到你这里来了。”   小暖立刻道,“大哥有事,尽管吩咐。”   赵书彦抿了抿嘴。小暖听到他来找她,问的是不是自己有事找她帮忙,而不是向他求助,这让他觉得自己越来越没用了。   不过这不怪小暖,只能怪他自己。赵书彦取出一摞银票放在桌上,“去年愚兄向你借了三万两银子,五日前就该归还的,只是有事耽搁了,没耽误你的事吧?”   “按照咱们商行的规矩,大哥这个月底归还也不晚的,一点事儿也不耽误。不瞒大哥说,这三万两银子,小妹已经打进预算里去了。”小暖笑得一脸机灵。   “嗯,正该如此。除了这三万两,我还给你带来两万两。”赵书彦含笑,又从怀里拿出一摞银票放在桌上。就是为了筹措这两万两银子,他才回来迟了。   小暖站了起来,“大哥,这可使不得,你那边也需要用银子,我再想办法就好。”   她用了“也”字,让赵书彦心里流过一股暖流,她懂他,就如同自己懂她,“若是不收这银子,你打算如何周转?去找晟王要,还是……从钱庄借钱?”   小暖不好意思地嘿嘿笑着,原来大哥都猜到了。   赵书彦一本正经地道,“愚兄的茶行和杂货铺都熬过了最难的时候,这钱也不是我借来的,你放心拿着用。这不算入股,算愚兄借你的,等你缓过来再还我,愚兄接着拓宽杂货铺的渠道。”   一路走来,她与赵书彦几经风雨,不是需要客气的关系。小暖把厚厚的银票收下,笑道,“大哥容我两个月,年底时小妹再还你。作为利息,大哥可在南山坳里选处地方,建宅子或铺子都成。”   赵书彦朗笑,“那愚兄就不跟你客气了,改日带着母亲和梦舒一起来选地方,让君修闻着书香长大。”   赵君修是赵书铎的儿子,赵书铎父子死后,他的母亲改嫁,将孩子留在了赵家,由赵书彦的母亲抚养。因赵书彦未成亲,赵府里就赵君修一个孩子,赵母对他甚是疼爱,前几天小暖听娘亲说,赵母正在寻先生为刚满三岁的赵君修启蒙呢。   若说来了南山坳,赵君修的启蒙恩师,不是云清先生就是族学内的蒋夫子了,这两人都是饱学之士,为稚子启蒙,定能让其受益良多。   小暖言道,“云开书舍旁边还闲着几块地方,等伯母和梦舒来了,我再陪她们选。”   赵书彦点头,又提醒小暖道,“南山坳现在需要砸银子,三五年内必定入不敷出。棉坊的工匠和织布机也需要钱,你买进的十处田庄也需要人耕作,接着你是不是要招揽更多的花匠?这些都需要用银子,你的绫罗霓裳和京城的脂粉铺赚的银子,能够用么?”   小暖苦笑,“不瞒大哥,小妹核算过,差不多够用。”   “差不多也是差,你不打出一些富余,如何应对变故?这次你着实是冒进了。”听到小暖买进了十处田庄时,赵书彦就猜到她的银子要不够用了。   小暖点头,“小妹也知道这次冒了风险,只是这个险,小妹不得不冒……”   小暖认真给赵书彦解释自己的想法、布局,赵书彦认真听着,又给她提出几点疏忽之处后,才道,“若是此事得成,接下来五十年内,棉坊在棉行的领头羊位置,无人能撼动!”   说起这个,小暖也是极为激动,“五十年不敢说,三十年总是稳的。”   同为商人的赵书彦,怎么不理解小暖的激动,看着她神采飞扬的小脸,赵书彦也被激起万丈豪情。小暖都在为将来五十年布局了,他怎能落后! 第一零九二章 第二十五庄   有了赵书彦送来的这五万两银子,小暖的资金紧张的问题得意缓解。   她给黄子厚和翠巧留下五千两,将余下的四万五千两全部投入她的大计划中。为棉纺补充最好的人财物力后,小暖辞别娘亲和小草,带着王函昊、赵长青和梁果霄三个棉匠和一批人,出州接着置办棉田。   王函昊三人对什么样的田地适合种棉花,都非常了解。所以每到一地,小暖在城中访查当地的行情时,王函昊三人就分头寻找适合种棉花的两天,看入眼了,小暖再找伢行商量买田。   寻个六七处,小暖给的价钱又合理,总能寻到一家愿卖的。   田庄不要太大的,二三十亩到一二百亩足可。小暖买田庄为的是在当地实验在精良种植的条件下,棉花能亩产多少棉絮。若当地产量高,就再买进更多的良田,若产量低就再卖掉。   定了在一处买棉田,小暖就带着诸葛卿和绿蝶仔细勘看,看此处的县城或州城适合开棉纺、绫罗还是霓裳。若是都不适合,便在当地寻店家加盟绫罗霓裳。   她的目标是将各处的棉田和店铺串联,由点到线,再由线到面,搭建一张棉田、店铺、加盟店相互呼应的蛛网,蛛网的各处互为助力,也互为监督。   她、绿蝶、秦三、诸葛卿、展柜和展福等核心管事就是维系这张蜘蛛网的蜘蛛。蛛网中的一两个铺子或庄子出了问题,整个蛛网也不会失去捕虫能力,他们也有时间就近将网补齐。   在她转了三个州,买进第二十五庄后,不止用完了带出来的四万五千两,后来送过来的两万两也用完了。小暖遗憾地道,“咱们先回家过年,等年后手里有了余银,再往东拓。”   无心插柳柳成荫,她派人过去种棉花本是应了乌羽的邀请。华池和她派去的棉匠木地平,却在那边种出了品质非常好的棉花。   三月前她派去漠北的管事也传回好消息,那边的富户不少,对棉布和丝绸的需求量足以养活他们的店铺,而且那边那是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多余的货物完全可以经丝绸之路运到外番。   东部虽然不如西部繁华,但良田的价钱也便宜。所以小暖决定沿着丝绸之路,再布设几处良田和店铺。虽说丝绸之路上并不太平,但小暖坚信没人敢动她的铺子和田产。   因为在官场,三爷的名号足够震慑当地文武官员;在江湖,上清宫的名声也是无人不知,相当有分量。   她文昌郡主陈小暖是晟王妃,也是上清宫的九弟子,官面和江湖都要买她几分面子。若是面子不够用,小暖也有实力上刀子。面子加刀子,足以保证她的店铺和良田无忧。   能借用的优势,小暖才不会放着不用呢。   归家的宽敞马车将呼呼的寒风挡在车棚外,车内燃着炭火盆,温暖如春。小暖看着自己名下新添的一溜庄子和铺子,满意极了。   绿蝶是直性子,不知就问,“既然有优势就要用,姑娘为何不用三爷的银子呢?只要姑娘肯张口,多少银子三爷都会给您送过来的。”   车上的玄舞、秋月都倾耳听着。因为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她们许久。姑娘肯借赵书彦的银子,为何不借三爷的?   赵书彦是值得信任的生意伙伴不假,但三爷可是她的未婚夫,若论关系该是三爷更近吧?   玄舞和玄尔商量后,都没敢把这件事告诉三爷,否则以三爷的脾气,怕是会将事情搞得不可收拾。三爷和姑娘,都是倔脾气。   也只有诸葛卿依旧笑吟吟的,他相信姑娘做事自有分寸,姑娘不说他就不问,反正三爷的怒火,姑娘都有办法摆平。   小暖见她们都关心这个问题,便耐心解释道,“你们也说了,三爷现在只是我的未婚夫,我用他的银子不够理直气壮,待成亲了后我就可以随便用了。二来,三爷那边也很紧张,我不能再给他添乱。”   虽然三爷没跟她提过,但是秦记要全力狙击程家各处的生意,压力也不小。小暖从跟她有合作的第九镖局近来的做法上,就能够明白他们现在的银钱也吃紧。   除了秦记,三爷还曾跟她透露过,他在为了将来,布局登州、析津。官场的布置,权钱缺一不可,这关乎到她和三爷的退路,花多少银子都值得。   正是因为如此,小暖现在宁可去借银庄的钱,也不想给三爷添麻烦。   说完,小暖又叮嘱诸葛卿和玄舞,“这边的事儿,咱们能解决的就不要给三爷添乱。”   诸葛卿点头,玄舞立刻道,“除了姑娘的行踪安危,其他事情属下等都不必向三爷汇报。”   三爷把玄舞派过来时,跟派绿蝶过来时一样,讲得非常明白。她们这些人以后就是姑娘的手下,凡事以姑娘的命令为重。只要不涉及性命安危,都有着姑娘高兴。   秋月听了后,心中那块石头总算放下了,她替姑娘收起账册时看了一眼,笑道,“回去后,夫人知道姑娘置办的田庄已经到了第二十五个,嘴都要合不拢了。”   在娘亲眼里,铺子说没就没,田庄却是实实在在的家产。只要有田在,就不担心饿着。   小暖翘起嘴角,“娘和小草若是想,明年春天我带着她们一个挨一个巡视田庄,走一圈下来也得将近两月。咱们春日出来,回去时该入夏了。”   二十五个庄子,除了第五庄和第六庄是三爷的,剩下的都是她的,小暖咧开小嘴,成就感满满的。   绿蝶摇头,“一入夏姑娘就要成亲了。奴婢觉得明年春天除了前六个田庄,剩下的这些要等姑娘成亲后,夫人才有心思挨个看。”   玄舞打趣道,“待到姑娘成了亲,怕也没工夫出京看田庄了。”   “到时候,我就可以带着三爷一起出来转悠,兴趣更浓。”小暖笑得邪魅。   一车人都笑了起来,秋月低下透红的小脸。姑娘这样笑,她看得心肝直颤悠。   许是以前经常假扮男子,现在又经常着男装的缘故,姑娘的言谈举止杂糅了男子的洒脱和女子的温柔。旁人看了怎么想秋月不知道,反正她经常被姑娘的浅笑勾了魂儿。   每当这时,她就想若是姑娘是个真男儿,该多好。   马车停在路边客栈门前后,小暖下了车,迎着扑面的寒气抬头,望着千里黄云和纷纷白雪感叹道,“真快,一晃又要过年了。”   腊月,寒冬,新年。前几个新年她们都要奔波于京城和济县之间,今年不用了,她们可以在家里的炕头上,暖暖和和地过个安稳年。 . 第一零九三章 抽死她!   十月底离开家门,这一去便是两个月,小暖归心似箭。恨不得马车快些、再快些。但是前几天登州下的大雪未消,雪阻归程,待小暖入济县时,已经是腊月二十五的后晌了。   能望见济县的城墙时,小暖恨不得下马车跑回去,马车在这泥泞中,走得太慢了。见姑娘频频撩车帘向外看,骑马跟在车侧的玄舞笑道,“姑娘莫急,再有半个时辰一定能到家。”   秋月也劝着,“雪后风寒,姑娘莫着了风,夫人会担心的。”   外边的风确实嗖得她脸皮发疼,小暖合上车帘,在炭火边烤了烤手,在抽屉里翻找她带回来的牛肉干。   牛,在农耕社会的地位比其他家畜高上许多。猪羊等家畜可以随意宰杀,但是耕牛却不可以。不管是因为吃肉还是卖钱宰杀耕牛,让衙门查到都会严惩。就算农户家里的耕牛老死或病死了,也得经衙门着专人验看后,方能吃肉或卖钱。   所以,小暖到了这里这几年,很少吃到牛肉。便是集市上偶有卖牛肉的,她们也不敢放心吃。这些牛肉干是小暖托人从西部的西会州买来的,西会州处处是丘陵高原,百姓以农牧为生,牛羊是他们的常食用的肉类,不必遵守朝廷的耕牛令。   小暖翻出来一条咬了一口,握着剩下的等大黄来了,给它尝尝鲜。秋月也准备好了帕子,就等着大黄上车后给它擦爪子,免得它踩脏了车内的厚毯。   可马车离家不到三里了,还不见大黄来。小暖便觉得不对劲儿了,“派人先回庄子去看看娘他们是否在庄子中,若是不在,问清楚她们去了哪里。”   若是进城或去南山坳了,小暖也不必回家,直接赶过去就是。   这种路,骑马还不如步行更快。玄舞知道姑娘着急,便让玄澄弃马急奔而去。不大一会儿,玄澄就跑了回来,焦急道,“姑娘,柴玉媛在第一庄门口与夫人吵起来了,二姑娘和大黄都不在家!”   小暖的眼睛一下就瞪圆了,她撩开车帘站在车辕上,怒声道,“牵马!”   玄舞立刻劝道,“骑马风凉,属下带姑娘过去。”   小暖摇头,“马,鞭子,快!”   绿蝶将姑娘的马牵来,鞭子交到姑娘手中。小暖直接从马车上纵到马身上,双腿一夹马肚子,大喝一声,“绿蝶,随我来!”   冰天雪地中,第一庄门口乌压压的一片人甚是显眼。在耳畔的呼呼寒风中,小暖分辨出了娘亲的嘶吼声,她不由得扬声喊道,“娘——”   第一庄外围着的人群听到喊声和马蹄声,回头见一匹枣红马飞一般地冲过来,吓得往两边退。正中间的秦氏望见这匹熟悉的马,心中慌得不行,小暖怎回来的这么巧,她见了这场面肯定得生气。   秦氏连忙抬袖子擦脸,不想让闺女看到自己的狼狈样。   身披鲜红斗篷的柴玉媛见到小暖回来了,高涨的怒火未消反涨,“陈小暖,你回来的正好!”   “有什么事你冲着我来!”秦氏喊劈了的嗓音随着风声传到小暖的耳朵里,小暖心肝俱裂,纵马直奔柴玉媛而去。   见小暖的马不减速地冲过来,众人连忙让开道路。   柴玉媛见小暖冲着自己来了,大骂道,“你敢——”   她的敢声还未落,小暖的马已经到了近前,若非武婢早莺迅速将柴玉媛拉开,马啼就踏在了她的身上,真真是让人看得惊出一身冷汗。   她们躲过了小暖的马蹄,却没躲过小暖的皮鞭,小暖手里的鞭子狠狠抽向柴玉媛。抱着柴玉媛的早莺双臂用力一转身,小暖手中的马鞭结结实实地落在她的身上,抽得早莺闷哼一声。   柴玉媛没想到小暖真得敢打,她像抓住了小暖的错处般怒骂,“你个不孝的东西,敢打我!”   小暖的马从她们身边冲了过去,绿蝶的马到了近前,她抬脚狠狠踢在这主仆二人身上,将这两人提得飞起,落入一旁的雪堆中,被雪埋了半截身子。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第一庄前的众人,皮氏吓得坐在地上起不来,她旁边的陈祖谟也面白如雪。   这走了俩月的死丫头,怎回来得这么巧?陈祖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小暖拉住马纵身跳下,握着鞭子一步步走到娘亲身边。看着娘亲哭得通红的双眼,低声问道,“娘,谁惹你哭了?你告诉女儿,女儿抽死她!”   听了小暖这话,刚从雪堆里爬出来的柴玉媛高声怒喝道,“是我,你这个不孝的东西,有种你抽死我!”   秦氏连忙拉住闺女的胳膊,“小暖,娘没事儿,你别……”   陈祖谟看着小暖煞神般的脸色,也赶忙出声道,“陈小暖,你不可以下犯上!”   以下犯上?小暖冷笑一声把鞭子扔向绿蝶。   绿蝶抬手接住,鞭子在空中转了一个圈,“啪”地一声落在柴玉媛身上!   “啊——”柴玉媛被绿蝶抽倒在早莺身上。   众人被这一声惊得魂儿跟着一颤,小暖回来一句话也不问就要杀人,她这是疯魔了吧?   “请姑娘——”还不等挡在柴玉媛面前的早莺将话说完,绿蝶一个箭步上前将她踢回雪堆里,第二鞭又落在柴玉媛身上,“啪!”   柴玉媛疼得“嗷”地一声,抽出鞭子怒骂道,“今天不抽死你,本夫人就不姓柴!”   绿蝶鞭花一转,将柴玉媛的鞭子抽飞,“啪”!第三鞭又落在柴玉媛身上。   “啪!”   “啪!”   “啪!”   鞭子响声和柴玉媛的吼声将现场的人都吓傻了,想护住的柴玉媛的下人被小暖的人踩在地上,坐在地上的皮氏一脸幸灾乐祸。   此时的柴玉媛已被绿蝶抽得在地上翻滚,破损的衣物露出里边的皮肉,狼狈不堪。被玄舞踩住的早莺挣脱不开,只得大声呼救,“老爷快救救夫人啊,夫人若死了,贺王也饶不了您的!”   见被绿蝶抽得打滚的柴玉媛虽然狼狈,却没有伤了元气,陈祖谟明白了小暖不想真得要了柴玉媛的命。他脑中闪现的,柴玉媛死在小暖鞭下之后的种种计谋,也无法成真了。惋惜之余,陈祖谟迅速应变,上前怒吼道,“陈小暖,你还不快助手!”   小暖只安慰娘亲,对他的话充耳不闻,秦氏边上的二舅母李氏早就吓得骨头都软了,小声劝着,“小暖,差不多了。”   秦氏也劝,“小暖……”   小暖的面色没有一点缓和,“娘,她过来干什么?”   只这一句话,秦氏的眼里就忍不住又泛起了泪花。见到娘亲委屈成这样,小暖的面色更冷了。   “住手!”陈祖谟见小暖不理他,径直冲向绿蝶,大义凛然地抬手要挡住绿蝶的鞭子,却被绿蝶一鞭抽开,栽到雪堆中。   疯了,小暖真得疯了,连她爹都敢打!皮氏不干了,一头冲着绿蝶撞过去,“老娘跟你拼了!” 第一零九四章 她活该!   在听秋月低声讲述事情经过的小暖,理都不理渣爹,她要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才好决定怎么处置柴玉媛。   众目睽睽之下,被不孝女如此羞辱的陈祖谟怒极,径直冲向绿蝶。他抬手就挡绿蝶的鞭子,他就不信绿蝶敢抽他,他是陈小暖的亲生父亲,生父大于天,谁敢动他!   哪知他这片天搬到绿蝶面前,连块云都算不上。只要没有姑娘的命令,冲上来的便是天皇老子,绿蝶也招抽不误!   “啪!”绿蝶这一鞭子,抽得极为响亮,陈祖谟应声飞了出去。   见到儿子被绿蝶抽进雪堆里,刚还幸灾乐祸的皮氏急了,向发怒的老山羊一样,顶头弯腰撞向绿蝶,“你敢打我儿,老娘跟你拼了!”   这样下去可怎么收场啊,扶着秦氏的李氏向着眼皮都不抬一下的小暖张了张嘴,又合上了。小暖正在气头上,姐说话都不管用,她说了能管个啥,还不是自讨没趣。   冲上去的皮氏被玄舞一把拉住,她怎么使劲儿折腾拍打,玄舞的手像铁钳一样,纹丝不动。皮氏急了,张嘴就要咬玄舞的手。   玄舞一震手臂,惯常洒脱的笑容褪去,她冷飕飕地喝道,“玄澄,再取条鞭子来!”   抬手接住玄澄递过来的鞭子,玄舞放开皮氏,“啪”地一鞭抽在地上,鞭子深深陷入路中,泥点子溅了皮氏一身一脸,震得众人头皮发麻。   冻得结结实实地都被她抽开了,这要是落在人身上……   “看清楚这条线,只要您老越过一步,玄谋的鞭子可不认人。”玄舞仿若从被鞭子抽开的泥土里钻出的恶鬼,吓得皮氏三魂七魄失守,哭都不会了。   人群里的里正韩二爷、秦家族长秦德、八卦通秦三奶奶和村霸韩二胖等人见玄舞也举起了鞭子,她身后侍卫的手都握在了刀把上,心里都发毛了。若是小暖把陈家三口都撂在地上,说出去可不好听啊!   三人对对眼神儿,拿定注意后一起冲着小暖和秦氏走去。拦住玄舞和绿蝶的鞭子,让她们住手这种事儿,这些人想都不想。这些人只听小暖的,除非小暖下令,她们不可能住手。里正韩二爷走到小暖身边,好商好量地劝着,“小暖,让她们收鞭子吧,你奶奶和你爹知道怕了,他们家的媳妇,让他们自己领回去教训吧?”   秦德则劝说秦氏道,“小草她娘,大伙都知道是小棉她娘没事找事,方才你骂了她一顿,现在她又被小暖抽了一顿,差不多得了,再打下去就不好看了。”   韩二胖也劝小暖,“大过年的,家门口溅满了血也不吉利,要打咱过完年再打,小暖你说是不?”   秦三奶奶则说,“有脑袋有眼的都知道你不可能再回陈家,跟他们较这个劲儿,显得咱掉架子不是?”   今儿这一出,说起来真是让人无语又气愤。   快过年了,铺子、庄子里的帐要清,伙计、长工们的工钱要结,分红和年礼要给。小暖不在家,秦氏和小草带着一家子人忙得脚不沾地。今天一大早,小草和大黄就跟着秦二舅去了绫罗坊,说是要把铺子里的帐算清,再把该发的分红发下去。翠巧则带着人去城里置办年货,年底各家各府该走动的,一家不能落下。秦氏要去第三庄,把庄子里的管事、长工和佃户们今年种棉花该得的分红发下去,让大伙过个好年。   小草和翠巧走后,秦氏又跟刚从京城赶回来报事的第四庄的管事田归农说完话,刚上马车走出庄门,柴玉媛就怒冲冲地骑马来了,她啥也不说,抽鞭子就打秦氏的马。若非贺风露拦着,这马非得被她抽惊了不可。   抽不着马,柴玉媛就指着秦氏骂,声声句句极为难听,说她不要脸、下贱,跟陈祖谟合离了还惦记着回陈家抢她柴玉媛的位子。   秦氏听了气得脑袋发晕手发抖。这人怎能跑到她的家门上来败坏她的名声呢,她闺女要出嫁了,名声有多重要,柴玉媛能不知道?!   还不等秦氏让人把柴玉媛赶走,皮氏就跑来了,厉声责骂柴玉媛不懂规矩,但皮氏话里话外的意思,却也是秦氏和自己的儿子才是最登对的夫妻!她还说,若不是秦氏还惦记着陈家,能在陈燕泥成亲的时候,让小暖把太后赏的东西送过去,给陈祖谟的侄女添门面?   秦氏听了气得半死,柴玉媛骂得更凶了。   年根低下,村里人家里没活儿,都赶着往城里买年货,路过的各村人都停住脚步看着,陈家村也跟过来不少人看热闹。   从南山坳赶回来的黄子厚立刻叫人去找陈祖谟,又让人赶皮氏婆媳尽快离开。秦氏气不过,让黄子厚放开她们,她自己与柴玉媛和皮氏理论,指天对地地发誓自己绝无回陈家的念头。   皮氏听了着急,柴玉媛自是不信,不依不饶地闹着。秦氏嘴笨,哪里说得过牙尖嘴利的柴玉媛,真是气得半死。   得了消息从族学里赶过来的陈祖谟,犹豫着是把老娘和媳妇劝回去,还是让她们把事情闹大,让人人知道秦氏虽然和自己合离了,但心里还惦记自己。女人的名声比命还重要,能让秦氏丢名声,陈祖谟求之不得。   眼见着老娘和媳妇要被第一庄的侍卫打了,陈祖谟正要上前劝着她们回去,小暖便骑马赶来了。   谁能想到,小暖回来后啥都不问,抽鞭子就打人呢,打得还是他爹的媳妇,她的后娘!   绿蝶刚一动鞭子时,秦氏吓坏了,只想劝小暖住手。但她明白小暖是给自己出气,看着刚才还指着自己的鼻子骂得欢的柴玉媛,被绿蝶抽得在地上打滚,秦氏只觉得……   她活该!   这个女人仗着她家世好,夺了自己的丈夫,害得她们娘仨被赶出陈家不算完,还不依不饶地欺负她们。若不是小暖本事大,她们娘仨早就被她欺负死了!   这两年,是小暖大度才不跟他们计较,现在柴玉媛还敢找上门来给自己泼脏水,她就活该被打!小暖没回来时,秦氏也想让人打她的,只是她怕人家说自己仗势欺人,也怕给小暖添麻烦,才没动手。   所以这会儿,只要小暖不说住手,秦氏绝不可能上去拦着。   掉架子?   秦氏哆嗦着双唇冷笑一声,尽量稳住自己的哑了的嗓子不让自己的声音哆嗦。闺女给她撑起的场子,她决不能自己砸了。   “里正、族长、三婶子,各位乡亲父老,你们说这样不好看、掉架子?他们但凡要一点脸,就不会跑到我家门前来给我扣屎盆子!要不是我闺女能干,我秦岚这个没用的窝囊废,就得被他们欺负得一头碰死在家门口,死了还得让人指着我俩闺女说三道四!” 第一零九五章 给你两条路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女人的名声,真得是比命还重要,名声污了,或者还不如去死。秦氏虽然是个老好人,但也把名声看得非常重,绝不允许任何人侮了她的名声。   三年前,她的亲娘白氏找到秦氏的家门口,指着鼻子骂她不守妇道。秦氏崩溃,随后听小暖的与白氏断绝了母女关系,至今仍不往来。   今天,柴玉媛敢找到她门口,骂她惦记别人的丈夫,秦氏怎么可能不生气。她要气死了!所以,看到柴玉媛被绿蝶抽成了泥滚儿,秦氏一定也不觉得她可怜。   四邻八村的人看着柴玉媛的惨状,再想到方才那个指着秦氏鼻子怒骂的鲜衣怒马美人,再次被陈小暖的怒火震撼到,感同身受地深深记住了“陈小暖的家人碰不得”这个保命保脸的紧要大事。   皮氏吓傻了,陈祖谟恨不得扎在雪堆里不出来,秦二爷等人劝不住小暖,被绿蝶抽得不成样子的夫人不肯低头求饶,被侍卫压住动弹不得的早莺计上心来,大声惊呼道,“老夫人,老爷,你们快看啊,夫人晕过去了,夫人晕过去了!”   被小暖按在地上摩擦的柴玉媛听见早莺的呼唤,干脆破罐子破摔地两眼一闭,抱着脑袋护住周身要害不动了。   绿蝶见此,鞭子重重抽在她的背上,柴玉媛咬牙挺住不动。她也明白,今天这个爆亏她是吃定了,如果再打下去,她会更丢人。   陈祖谟怒吼,“陈小暖,你的郡母都让你打得晕死过去了,你还想怎么样?”   小暖这才抬起眼皮,“绿蝶。”   绿蝶这才收手退回到小暖身后,这一顿她打得解气极了。   小暖看着地上的泥人,冷冰冰地道,“郡母?哼!她是你跟我娘合离后娶的女人,跟我陈小暖没有一文钱的关系。她敢找到我家门前侮辱我娘,我没打死她,已是看在里正和族长的面子上了。今天这事儿,不算完!”   什么,人都打成这样了还不算完?陈祖谟气得胸堂急剧起伏,“你还要做甚?!”   “我娘与你合离后,循规蹈矩地关起门来过日子,凭什么由着你们羞辱?”小暖上前一步,踢了踢躺在地上的柴玉媛,“两条路:第一,由着里正审问明白这事的谁对谁错;第二,你们辱我母亲,我一纸诉状将你们陈家告到县衙,请卢大人评判是非。”   这两条路,陈祖谟哪条都不想走!玉媛只是到第一庄前跟秦氏斗了几句嘴,就被她们打成这样。受了委屈的是柴玉媛,有过错的是不孝女陈小暖。不管是里正还是卢奇渊,他们都是势利小人,只会向着秦氏和小暖说话!   见陈祖谟不吭声,心虚的皮氏连忙道,“儿啊,咱们选第一条!”   早莺只在意在躺在冰冷泥水里的夫人,声声唤着催促陈祖谟,“老爷,您快拿主意啊,夫人还在地上躺着呢!”   见里正等人没有一个帮自己说话的,陈祖谟咬牙,“此事麻烦里正了。”   “半个时辰后,里正家见,你们三个敢不来,我派人去请!”小暖一挥手,侍卫松开陈家的下人,早莺上前一把抓过陈祖谟掉在地上的斗篷将夫人裹住,吩咐人抬着她赶回陈家。私心里,早莺更想送夫人回别院,可陈小暖刚放话了,如果回青鱼湖的别院,半个时辰后夫人还没到家,就会被陈小暖的人拎到里正面前。   早莺坚信,这事儿陈小暖一定干得出来。   待回到陈家,早莺立刻吩咐张婆子烧水,为夫人沐浴更衣。躺在床上的柴玉媛浑身发抖,不知道是冷的、吓的,还是气的。   “夫人,先擦擦脸吧?”早莺轻轻将斗篷掀开,小心翼翼地问。   在炕上玩的小棉一见娘亲弄了一身泥巴,拍着小手笑得开心极了,“好玩,真好玩,小棉也要,小棉也要泥巴。”   一股邪火无处发泄的柴玉媛,抬手就抽了小棉一个响亮的耳光,“我叫你玩儿!”   小棉被娘亲一巴掌抽到一边,“哇”地一声哭了。这丫头的嗓门亮,哭得人耳朵生疼,早莺担心夫人再上手,连忙示意乳娘将三姑娘抱了出去。   被儿子抚着皮氏还未进家门,就听到了小棉撕心裂肺的哭声,感慨道,“小棉懂事儿了,见她娘糟了这么大的罪,也知道心疼了。”   待进到自己的屋子,见到的却是被打得半边脸都肿起来的陈小棉。陈小棉见到爹爹,哭得更凶了,“抱,爹爹抱——哇——”   皮氏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乳娘不敢隐瞒,“夫人打的。”   皮氏……   “她还有力气打人!”   陈祖谟将脏了的锦袍脱下来,又仔细洗了手和脸,重新梳过头,才将女儿抱在怀里哄了一会儿,将她哄着。柴玉媛这一下打得用力,小棉不止嘴肿了,嘴角也不住外渗血丝,陈祖谟心疼女儿,吩咐人请郎中。   管家陈忠道,“早莺姑娘已经派人去请郎中了。”   陈祖谟这才将孩子交给乳娘,回了自己房中。屋内烧着两个碳火盆,暖烘烘的,沐浴过后的柴玉媛紧闭双目劲松眉头躺在炕上,早莺正小心翼翼地为她擦拭长发。   “夫人的伤如何?”陈祖谟轻声问道。   柴玉媛不吭声,早莺稍犹豫,才回道,“夫人浑身疼得厉害。”   “身上有伤,莫盖太严,伤口若沾上布料,待会儿上药时会更疼。”陈祖谟对此,感受颇深。   待掀开被子,见柴玉媛身上只有略红肿的鞭伤,完全不是他想象中的皮开肉绽的惨状,陈祖谟惊讶之余,又松了一口气,小暖只说说得吓唬人罢了,她一个做晚辈的,当然明白什么人伤的,什么人她伤不的。   疼痛难忍的柴玉媛张开眼睛,见陈祖谟居然在笑,邪火又拱了上来,伸出带着条条红印的胳膊指着陈祖谟吼道,“自己的女人被人打了,你居然笑得出来,你还是不是男人?”   吼完,柴玉媛委屈得哭了起来,“回京,我要回京,立刻、马上、现在!”   第一庄内,绿蝶得意洋洋地跟她师姐炫耀,“奴婢打鞭子的手法是跟木刑大哥学的,疼得钻心却不见一滴血,保证让她记一辈子,以后见到奴婢就打哆嗦!” 第一零九六章 她真得很疼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玄舞哼了一声,“木刑早已放弃了刑讯,转为攻心了,有本事你学学这个!快去换身衣裳,姑娘令你和黄子厚去里正家,盯着里正问事。”   “姑娘不去?”绿蝶很是诧异,按说这种事儿,姑娘不可能不去的。   玄舞低声道,“夫人病倒了。”   正房内,华郎中正在给秦氏诊完脉,言简意赅地道,“夫人连日操劳,方才又急火攻心,这才起了热,需吃药调理、静养。”   待他出去开药后,秦氏握着闺女的手,哑着嗓子道,“小暖,娘真没用。”   小暖软语宽慰娘亲,“您这次做得很好,就算女儿不回来,您也会尽快将事情摆平的。”   秦氏的眼泪顺着眼角流进头发里,“娘上辈子酒究竟做了什么孽啊!”   小暖笑眯眯地道,“您上辈子才没作孽呢,就是因为您上辈子修够了福,这辈子才能有我和小草这么好的闺女。其他人其他事,都无关紧要。”   秦氏被闺女逗得破涕为笑,让闺女这么一说,她的心立刻就宽了。想起女儿方才踩在泥地里鞋都湿了,连忙坐起来打开炕头柜,取出她新做的棉鞋,“快把你脚上的湿鞋脱下来,换上这双,鞋面加了棉花,暖和。”   小暖甩掉脚上的鞋子,脱去沾了泥的裙子,穿上棉鞋在炕上踩了踩,笑弯了眼睛,“好舒服。”   秋月抖开暖和的被子把姑娘圈住,又递上一碗红糖水,姑娘这两天正逢小日子,受不得凉。秦氏一看见就明白了,连忙抚着她躺下,“我吃点药发发汗就好了,铺子里的事儿有我和小草盯着,这两日你好好在家歇着。晚上娘给你包干菜包子吃。”   “小草怎么还不回来?”小暖问道。   “二姑娘和大黄去秦家村里正家了。”细雨回话。   秦家村里正家里,黄子厚给二姑娘讲述了事情经过,握着棍子的小草听完,沉着小脸问绿蝶,“你打了多少鞭?”   绿蝶回道,“四十八鞭。”   里正和被他应拉过来的秦德、陈家的族老陈四爷同时咧了咧嘴角,他们就听着那鞭子啪啪地响,没想到竟打了这么多鞭。   受了这么重的伤,柴玉媛还能过来不?   小草点头,又绷着小脸问,“什么时辰了?”   黄子厚立刻道,“够半个时辰了。”   小草笑得露出一口小白牙,跟韩二爷道,“里正爷爷,已经到时辰了。”   别看这小丫头笑得可爱,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跳起来揍人了,韩二爷叮嘱道,“已经让人去叫你爹他们了,小草,咱们可先说好,待会儿不能打人。”   小草乖巧地应了,“爷爷放心,小草不打人。”   不大一会儿,皮氏、陈祖谟和柴玉媛来了。皮氏和陈祖谟是用走的,柴玉媛是用人抬的,她本不想来的,但想到若她不来陈小暖只会让她更难看,柴玉媛也只得硬着头皮来了。   见他们进来后,韩二爷的儿子就要关门,把想看热闹的村里人和外村人拦在大门外。韩二胖臃肿的身子立刻挤了进来,“成哥,关啥门啊,县衙老爷审案,还许百姓站在堂外听呢。”   他这一进来,众人立刻跟着挤了进来,想赶出去是不能了。韩二爷也就默许了这些人旁听,陈祖谟见此,脸比腌过劲儿的鸡蛋还臭。   坐在一边的秦德,第N次庆幸自己卸了里正的担子,不用管这些糟心事儿了,两年后就要当里正的陈四爷,开始挖空心思地想着怎么逃过这一劫。   见到皮氏和陈祖谟来了,小草站了起来往前走两步,大黄、莲年、友鱼紧跟而上,皮氏瞪起眼睛唬道,“你要干啥?”   小草歪着小脑袋诧异道,“见到长辈该起身问好,这不是您教得规矩吗?”   皮氏……   陈四爷终于找到了话,“小草真是个懂事儿的好孩子……”   还不等他的话说完,小草弯腰,一把掀掉盖住柴玉媛的大被子,将毫无防备的柴玉媛惊得“啊”了一声,用双手捂住了脸。   小草笑眯眯地蹲在柴玉媛身边,按了按她身下厚敦敦的垫子,“我姐让你过来是受审,不是享福。你自己起来,还是小草扶你起来?”   柴玉媛咬牙,早莺连忙道,“二姑娘,夫人浑身带伤,起不来了。”   “二姑娘,绿蝶下手极有分寸,鞭子虽响却没伤不到陈夫人,她身上若有一道破了皮的鞭伤,绿蝶愿以死谢罪,请二姑娘找人为陈夫人验伤!”绿蝶对自己的身手还是既有自信的。   柴玉媛咬牙,“虽然没破皮,却疼得厉害!你这贱婢的手段,阴狠至极!”   众人不以为然,韩二胖嚷嚷道,“皮都没破能疼到哪儿去?”   “人家跟咱不一样的,人家是金枝玉叶,娇贵着呢。”旁边有人搭话。   小草笑眯眯的,“看来你是要我扶你起来了,大黄!”   “汪!”大黄狂吠一声,喷了柴玉媛一脸口水。柴玉媛怒极,立刻坐起来抽帕子擦脸,“你这条……”   见大黄的獠牙都露出来了,早莺连忙捂住夫人的嘴,“夫人,慎言。”   柴玉媛反手就给了早莺一个耳光,“本夫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要你多嘴!”   被打贯了的早莺硬生生地受了,抚着夫人起身,站在陈祖谟身边。柴玉媛是真的疼,她的身子都在打颤。不过看她有力气骂人又打人,众人只觉得她这模样是装出来的,连陈祖谟都这么认为。   皮氏见韩二爷都不说让她坐,便自己挑了把椅子就要坐下。她的衣裳还没挨到椅子,就听秦氏家养狗的张冰硬邦邦地道,“这是我家二姑娘的椅子。”   皮氏咬牙,往边上的椅子坐去。   “汪!”   干嘛!皮氏的眼皮跳了跳,就听小草劝道,“大黄把椅子让给奶奶坐,咱俩坐一个。”   这是狗坐的椅子,自己坐了不就是狗了?皮氏站住不动?   小草很好说话,“大黄,奶奶不想坐你的,把咱们的让给她吧。”   大黄扫了皮氏一眼,听话地跳下小草的椅子,坐回自己的椅子上。   所以她还是要坐狗坐过的椅子?皮氏站在椅子面前,脸色难看极了。 第一零九七章 小草一对三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韩二爷和秦德看着小草一脸无辜又无奈地站在皮氏身边,跟他们家里的那些孝顺又听话的小孙女没啥两样。   但是他们心里清楚,这丫头鬼精灵、鬼机灵的,比别人多好几个心眼儿。   村里人家差不多的都养狗,但大伙只当狗是看门护院的家畜,待狗像秦氏家待大黄这么好的,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   村里人发酸时,常说他们的日子过得还不如小草家的大黄,人家一条狗,还有俩专人伺候着。   可大伙谁也没脾气,谁让大黄得过圣上召见、赏赐,进过皇宫、晟王府呢。给狗摆把椅子这种事儿,秦家村也就秦氏家干得出来。   不过,人家的大黄连皇宫内天章阁相爷王爷的椅子都坐过,那派头能是一般狗可比的?   所以小草刚才从车上跳下来,还让人搬着把椅子进屋,说是给大黄搬的,问韩二爷大黄能不能在她边上坐着时,韩二爷也就点了头。   起初他们只以为是小草把大黄太当回事儿,现在才看明白,这丫头是为了恶心她奶奶和他爹。   屋里就剩下这么两把椅子,大黄都坐过了,你俩坐不坐?   小草娘仨,她娘老实,她姐橫,她是蔫坏……   这俩丫头到底像谁呢?韩二爷看看脸色发青的皮氏、装相的陈祖谟和不住哆嗦的柴玉媛,抓着胡子不吭声,看小草这架势,今儿这事儿怕是不好了啊。   在凳子与狗之间权衡再三,皮氏脸一沉,扭身子走开,老娘不坐了。   柴玉媛立刻哆嗦着低声道,“夫君,妾身腿软,想……”   她的话还没说完,小草已稳稳当当地坐下,沉着白面团子一样的脸跟韩二爷说,“里正爷爷,人既然来齐了,您就开始吧。”   端端正正坐着的大黄,扫了一眼韩二爷和秦德,然后又看大牛。   大牛盯着山大的压力,吭哧道,“爷爷,大黄也说让快点儿。”   众人……   这事儿说起来也不负责,韩二爷没几句话就问明白了。   今天早上,皮氏又在家叨嚷儿媳妇不做活,比秦氏差远了。柴玉媛就怼她,“既然秦氏那么好,你干嘛还休了她,死皮赖脸地到我家求亲?”   皮氏气不过,话赶话地说到秦氏还惦记着陈祖谟,一两年就会跟陈祖谟破镜重圆,带着俩孩子回陈家,到时候有她柴玉媛受的。   这一年来,皮氏明里暗里地说柴玉媛不如秦岚,柴玉媛本就脾气不好,跟皮氏嚷了一顿后,她就不管不顾地跑到第一庄要跟秦氏讲明白,让她别惦记自己的男人,这才发生了方才那一幕。   韩二爷很会抓重点,“皮氏,你为何啥说小草她娘还惦记着你儿子?他俩合离这几年,你们两家走得一点也不近。”   “不光不近,还水火不容的。”   “就是,县衙大堂就去了好几回。”   “秦氏还找上陈家门口打过陈祖谟耳光呢,这哪是惦记,是恨死了吧?”   堂屋门口,村里人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   韩二爷镇住场子,只盯着皮氏。皮氏也自知理亏,喏喏地为自己开脱,“老身气急了,才说这话吓唬她。”   “你是给我秦家人泼脏水呢!小草她娘带着俩孩子本本分分过日子,哪架得住得你这么埋汰!”秦家族长秦德的脸沉了下来。秦氏和离后归族就是秦家的人,他是族长,当然得护着。   韩二爷下结论,“祖谟,你媳妇听了你娘一句话,就跑到小草家去找小草她娘评理,这事儿是你们的不对。”   黄子厚可不满里正的说法,“陈夫人到第一庄门口后,不有分说抽鞭子就打夫人的马,夫人下马车后她不只骂得极为难听,还想抽鞭子打我家夫人,这哪里是去评理的。她不过是个平民百姓之妻,我家夫人可是六品诰命!若不是我家夫人大度,当场打杀了她也是应该!”   自己是百姓……她是诰命……金枝玉叶出身的柴玉媛哆嗦得更厉害了,陈祖谟的脸也难看至极。   陈四爷张嘴想说几句陈祖谟两口子的不是,可他坐在这儿就代表着陈家,门外陈氏族人都瞅着呢,他不能拆自己家的台,又不敢帮着陈祖谟说话,只好闷头不吭气。   秦德又道,“村里人都知道,燕泥跟小暖自小就像双生姐妹,是一块长大的俩孩子。燕泥成亲小,暖给她添好东西当嫁妆,一是人家出得起,二也是人家小姐妹俩情分在这儿。咋到了你们嘴里,就成了惦记你家儿子了?”   皮氏被秦德问得说不出话,陈祖谟拱手刚要分辨,却被女儿小草接了胡,小草知道她爹善狡辩,她就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我奶奶不分青红皂白,糟蹋我娘的名声,有错;柴氏从我奶奶那听一两句话,就到我家门口辱我娘亲,有错;我爹爹枉读二十余载圣贤书,上不能劝谏老母慈善,下不能管教妻子守德,是为无用。这事儿该怎么办,里正爷爷、族长爷爷、陈四爷爷给句话吧。”   我无用?我枉读圣贤书?陈祖谟只觉得胸口疼得厉害,“你这个不孝女……”   “就是因为有你们这样的长辈,所以小草才成了这样啊。这叫上梁不正下梁歪,家门不正全家坏!”小草歪着小脑袋,说得理直气壮。   听了小草的话,众人都不知道该说啥才好了,陈家这现世报来得真是快。   柴玉媛怒了,颤抖着道,“这件事便是有我不对在先,你们也强不到哪儿去!你们纵奴伤人,打得我浑身是伤,这事儿怎么算?”   “汪!”见她还敢吼小草,大黄不干了。   小草拍拍大黄的背,眨着大眼睛诧异地问,“我们纵奴伤人?大伙儿都眼睁睁看着呢,你可不能说瞎话骗小孩儿。大伙说说,她说了啥绿蝶才打她的?”   门口立刻有人回道,“她陈夫人你姐说:‘你这个不孝的东西,有种你抽死我!’”   众人纷纷附和。   小草好言好语地跟柴玉媛解释道,“柴氏,我姐是我爹的种,你说不抽死你就是我姐没种,所以我姐当然要让人叫你明白她有种,否则我姐就是不孝啊。”   这话还能这么讲?众人瞠目结舌,陈祖谟的嘴角渐渐渗出血丝,柴玉媛气得五内惧焚,“我,我……”   早莺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夫人,生怕她栽倒在地上或再抽鞭子打人,那样这事儿就更不好收场了。   皮氏沉着脸道,“小草,你这骂人本事是跟哪个学的?!你一个姑娘家,小小年纪就学了满嘴脏话,看以后有没有人家敢娶你进门!”   “小草这些话都是跟奶奶学的呢,姐姐和小草在陈家时,每天被奶奶骂上几十遍,奶奶骂的每一句,小草都记得清清楚楚。至于找婆家的事儿您老就不用操心了,小草是要招上门女婿的。”小草说到这里,脸往下一沉,拿出她姐姐的架势,“你们哪个也别想拿名声压我陈小草,名声这玩意儿,小草不在乎!” 第一零九八章 陈祖谟吐血   这……也太牛了!   一个还没椅子高的小女娃儿,愣是挤兑得陈家三口说不上一句话来,众人都恨不得给小草啪叽几巴掌。   别人只是想想,韩二胖直接伸出大巴掌啪叽上了,他冲着皮氏嚷道,“陈家伯娘,啥也不用说了,小草这嘴皮子不随她爹也不随她娘,十足地随了您啊!您老后继有人,该高兴才对。”   高兴她奶奶个爪!   皮氏恨不得回头呸韩二胖一脸,这个死胖子在家门口开了个店,天天在店门口蹲着啃猪蹄、鸡爪子等着看他家的热闹。要不是打不过,皮氏早就早就拿着笤帚疙瘩招呼他了。   见韩二爷他们还没商量好该怎么处置这件事儿,小草等得不耐烦了。她从椅子上跳下来,拎起她的小棍子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他爹和柴玉媛面前,大黄也跟着跳下来,站在小草身边给她助威。   陈祖谟强忍着不适,扶着柴玉媛低头问小草,“你要作甚。”   “爹,前边的事儿咱就不说了。大过年的,你媳妇趁着我和我姐不在家,找到门上去欺负我娘,小草很生气!”   “汪!”大黄也很生气。   “你要如何?”陈祖谟皱起眉头,一个小丫头,还能翻了天不成。   小草将她的小棍子往地上一戳,“我娘和我姐心善,才由着你们欺负,我陈小草可不行。柴氏,你说绿蝶打你打得疼,那是你不知道什么叫真得疼!”   这死丫头,口口声声给自己叫柴氏,分明就是没将她和夫君看在眼里,柴玉媛咬牙,恨不得将她一脚踢开。   “大过年的,我也不想让里正爷爷家见了血、破了门框。”小草示意莲年和友鱼将担着柴玉媛的架子拿到屋外去。   莲年友鱼将架子上的铺盖扔到一边,将由两根比碗口细不了两圈的榆木制成的架子戳了起来。院里众人立刻让出场子,屋里所有人也瞪大眼睛看着。   小草拎着比她高了一截的棍子,到了木桩前,抡起棍子狠狠抽了过去。   “啪”地一声,榆木没断,小草的滚子折了。   众人……   韩二胖已经张开的俩大巴掌,不知道该不该拍了。   小草连一沉,把断了的棍子仍在一边,小草拿起架势,抬起小脚。   “哈!”   “咔嚓!”   “哈!”   “咔嚓!”   见小草两脚就踢断了两根木棍,韩二胖都忘了拍手了。这是一个八岁小丫头难干的事儿,这是一个八岁小丫头能有的腿劲儿?   小草很满意大家的反应,收脚回头,“我的功夫是绿蝶姐姐教的,如果她方才那顿鞭子没手下留情,现在早就断成好几截了!”   柴玉媛咬牙,虽然嘴上不承认,但她见到小草能踢断木棍,心里也很吃惊。   随后,小草又挨个警告屋里的奶奶、爹爹和柴玉媛,“我娘心善脾气好,我姐忙,以后跟你们陈家交涉,都由我陈小草来。想吵架斗嘴皮子,找我陈小草,奶奶会的我都会,奶奶不会的我也会;想咬文嚼字、之乎者也摆大道理糊弄人也来找我,我陈小草师承名家,虽然比爹爹少读了二十年书,一点也不比你差;想打架也来找我陈小草,咱们下生死状上擂台单挑,生死不论!”   “你们讲理,我就跟你们讲理;你们不讲理,我就比你们还不讲理!子厚哥在这儿等个结果,大黄,咱们回家。”小草说完,把目光转向贺风露。   贺风露会意,上前扶住小草,提起纵身,直接窜出院墙,上了院外的马车。   上马车后,小草的小脸再也绷不住了,抱着小脚倒吸冷气,“疼……”   “那两根木棍,对二姑娘来说太粗了。”贺风露立刻褪下她右脚的鞋袜查看,“幸好未伤及脚骨,二姑娘将体内真气运转两周天,回去再抹上药油,应能缓解。”   待绿蝶拎着折叠椅上了马车后,莲年和友鱼冲着小草竖起大拇指一顿夸,“二姑娘方才这一战,好比当年诸葛孔明舌战群儒,太厉害了!奴婢等出来的时候,院里的人还没回过神儿呢,连个说话的都没有。”   小草慢慢穿上鞋子,一本正经的谦虚着,“先生舌战的是张昭、虞翻等孙吴重臣,小草的对手只是一老妪、一腐儒、一泼妇,与孔明先生差远了。”   友鱼瞪大眼睛,“姑娘连张昭、虞翻都知道?”   小草得意地一笑,“方才本姑娘说了什么?”   莲年立刻回答,“我陈小草师承名家,虽然比爹爹少读了二十年书,一点也不比你差!”   待小草回家,跟娘亲和姐姐连说带比划地讲了自己方才的壮举后,给她抹药油的秦氏心疼着,“你说就说骂就骂,踢木头干啥,怪疼的。”   “因为这样显得厉害啊。”小草骄傲地抬着小脑袋,她天天练,就是为了这个。   小暖看着妹妹的小脚很是心疼,“玄舞,帮小草找个趁手的兵器,以后能用兵器的,尽量别动脚。”   玄舞立刻应了,“姑娘年纪还小,用浑铁棍不合适,还是木棍为好,属下写封信进京,为姑娘寻一根。”   暗卫用的都是带刃的短小兵器,最好的木棍应用百年以上的铁木制成,得好好选。   贺风露道,“小师姑,我师父几年前炼制了一根铁木棍,长短粗细正适合二姑娘用,待师侄写封信,让大师兄派人送过来。”   小暖笑了,“三师兄炼棍子做什么?”   贺风露苦笑,“师侄也不记得了,但一定与兵器无关。”   小草谢过贺风露,又眼巴巴地望着窗外,“也不晓得怎么样了?姐,你说里正回怎么罚他们?”   “韩二爷会来事儿,估计会罚柴氏抄写族规或《女戒》之类的书文。”说完,小暖又笑得打滚,“小草你真绝了,没让咱爹捞到机会讲一句话,这会儿他怕是要气死了。”   以后陈家再来找事儿,派小草一人出战,足矣,小暖觉得有个这样的好妹妹,真是太顺心了。   小草爬到姐姐身边,眼巴巴地问,“娘,姐姐,小草是不是越来越争气了?”   “嗯,小草比娘有出息。不过,以后咱可不兴跟你奶奶一样,张口闭口都骂骂咧咧的。”秦氏欣慰又担心。   小暖夸奖道,“小草非常棒,姐姐八岁的时候可比你差多了。”   小草露出一口小白牙,“姐姐以后出去做生意,家就交给小草好了。”   小暖笑着点头,“田庄的事儿由娘管着,生意上的事儿由子厚和管事们管着,有人不讲理找事儿,全由你去应对。”   这时,管家黄子厚在门帘外言道,“夫人,姑娘,陈家的事还没审清就散了,因为陈先生吐血了。” . 第一零九九章 光杆管家   陈祖谟表示,他现在很想以头撞柱!   他好好地在族学教书,什么错都没有,却被秦氏家的下用鞭子抽、被不孝女小草当众羞辱!   陈小草说他无用,说他枉读二十年圣贤书,说他虽然读了二十年书,却还不及她一个八岁的孩子!   想着想着,陈祖谟又觉得胸口翻腾嗓子发热,又一口血吐了出来,染红了雪白的帕子。皮氏吓得眼泪汪汪,躺在旁边贵妃榻上的柴玉媛也担心起来,“夫君,你莫忍着,把血都吐出来就好了。”   都吐出来,是要他血尽而亡么!陈祖谟颤抖着擦掉嘴角的血渍,长叹一声,“我陈祖谟这一生,便是被你们这帮女人给毁了……”   柴玉媛闻言,眉头立刻竖起,“明明是你娘信口雌黄,夫君为何连妾身也骂了!”   皮氏立刻瞪了眼睛,“我是你婆婆,你当面辱骂婆婆,是要我陈旧休了你不成!”   柴玉媛冷哼一声,“要休便写休书,当我怕你不成!”   “写就写,留着你这等悍妇家门难兴!儿啊……”皮氏一转身,却见儿子又在用帕子捂着嘴呕血,立刻又心疼得眼泪汪汪,“儿啊,我的儿啊……”   第一庄内,秦氏担心起来。这件事本来是她们占理,但陈祖谟一吐血,却不一样了。怕是很快,就会有“小草把生父气得吐血”的话传出来,这可有损小草的名声。   小草却满不在乎,“小草又不嫁人,要好名声没用。”   说完,两人都看着小暖,等她拿主意。小暖懒洋洋地躺在热乎乎的炕上,“我和小草还要照顾被柴玉媛气病的娘亲呢,他吐血了,自有柴玉媛等人照料,跟咱们无关!”   对啊!自己还被他们家气得发烧了呢!秦氏琢磨过来后,又觉得陈祖谟真像小错说得一样没用,若是被说两句就吐血,这三年她有多少血都能给吐光了,“你爹这会儿在家里,一定指摘你奶奶和小棉她娘的不是呢,他从来不觉得他自己有错,错都是别人的。”   小暖深以为然地点头,“娘说得对。”   小草晃起小脑袋,“《论语》有云:‘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荀子曰:‘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己,则知明而行无过矣’。我爹爹的书,果然白读了。”   自己只会说“对啊”、“有道理啊”这等没学问的话。小草却能引经据典地把娘亲说得话再提升一个档次,是有学问的。   小暖无语望着房顶上的椽子,小草识字还是自己教的呢。三年过去了,小草天差地别,自己还是在识字阶段晃悠。同为人,差距为何如此之大?   翠巧又进来报事,“夫人,陈忠来请华郎中,说陈先生在家吐血不止。”   秦氏慌了,小草也心里没底,两人又看着小暖。   吐一两口血就死人,他当自己是周瑜么!小暖慢条斯理地吩咐道,“去跟他说,我娘被柴玉媛气得高烧不退,华郎中要照顾我娘,无暇出诊。”   “奴婢明白了。”   翠巧出去后,还不等娘亲说话,小暖就解释道,“如果我爹真不行来,那来的一定是我奶奶而不是旁人。他们这时候派人来,无非就是坐实‘小草气得我爹吐血,咱们心虚派郎中去给他诊治’这种说法罢了。”   秦氏一想也觉得是这么回事儿,便忐忑地派人去秦家村打听真实情况,再做安排。   果如小暖所言,陈祖谟的病情并不严重,没从第一庄请去华郎中,陈忠便进县城医馆请了位郎中。这郎中去陈家不过两盏茶的功夫就出来了,陈忠又随着郎中去药铺抓了五服药回陈家,面上并没有多少焦急的神色。   后晌,柴玉媛便带着陈小棉坐马车返京,陈家只留下一对母子。黄子厚道,“陈夫人带走了她嫁入陈家时带过来的仆从,连在族学巡守的马得银、做饭的张婆子都带走了。现在陈家只剩下管家陈忠和一个车夫。”   看来是吵架了,而且吵得还挺激烈。柴玉媛撤走她从柴家带来的下人,就是以后再也不打算回秦家村了,这样也挺好。小暖又问,“看来回去后是吵架了,里正那边怎么说的?”   黄子厚道,“里正跟几位村老商议后,决定让陈老夫人登门给夫人道歉,再罚陈家出银子修整陈家村到县城的路。”   秦氏立刻赞道,“修路这个主意真好!”   小暖也点头,让皮氏过来道歉是应该的,这后一个虽然初听起来有些四六不着,但收益的除了秦家村的村民,还有小暖。这条路遇到阴雨天泥泞难行,天晴了又尘土飞扬,小暖本就计划等着南山坳的房屋道路修整好后,用剩余的碎石和砖头将这条路铺上。   因为随着南山坳开发日臻完善,在这条路走的最多的不是村里人,而是在南山坳内的书生和运货的车辆。让陈家出钱给小暖家铺路,这事儿怎么想怎么舒坦,韩二爷比秦德会办事。   秦氏也能想到这一层,嘴角压也压不住。皮氏最贪财,罚银子跟割她的肉、剜她的心一样,这次她该得受到教训了。   秦家村内陈家,孤零零一对母子守着空荡荡的院子,毫无过年的喜气。厨房里,陈忠拿着菜刀看着案板上剩下的,拳头大的菜心,问边上烧火的车夫,“高哥,这白菜心,能吃不?”   一脸锅底灰的陈高摇摇头,在被陈老爷子买进来之前,他也是当车夫的,没干过厨房的差事,不过,“应该能吃吧?”   陈忠点了点头,一刀劈下去就愣了,“这是,要发芽了?”   陈高想起来了,“好像开春解冻后,白菜疙瘩种在土里,就能长出白菜花,结籽后收起来,秋天种下就能长出大白菜。”   “那……能吃吗?”   “不能……吧?”   陈忠默默把白菜心扔在泔水桶里,“大年夜和大年初一吃的饺子,谁包?”   “咱俩……吧?”陈高也发愁。   他和陈忠原本是京城官宦人家的奴仆,后来这家人犯事家被抄了,他们也被发卖。刚被陈家买来时,他们还是兴高采烈的,觉得以后的日子会比之前更好,但谁能想到陈祖谟中了状元娶了郡主,日子却越来越抽抽,现在竟连厨娘也没了,让管家和养马赶车的车夫备饭、熬药。   陈高很想问一句“管家,您现在过得堵心不?”其实不用问,只听着陈忠这沉闷的剁菜声,就知道他心情如何了。   锅里的水都开了,刀声还不停,陈高起来看着剁得乱七八糟的白菜问,“管家,这样还能炒?” 第一一零零章 大年夜失火   晚上,端到陈祖谟母子面前的,是山长茶宿的骨汤馄饨和韩大胖家的素包子。那锅猪肉炖烂白菜,进了陈忠和陈高的肚子。   家里只有俩不会做饭的废物,儿子还病着,皮氏也没法子。第二天还没亮,她就哆哆嗦嗦爬起来,到厨房烧火熬粥。   自娶了秦氏进门后,皮氏就很少碰锅碗瓢盆。虽因手生煮的小米粥稀了些,但配着素包子还算凑合,总比马夫做得好。   毕竟还年轻,身体又没什么大毛病,陈祖谟用过早饭又喝了药,胸口的憋闷感就去了大半。总不能再让年事已高已高的母亲重操家务,陈祖谟吩咐管家,“你去城中寻人伢子买个手脚勤快的仆妇回来做事,再派人去京城,赶在夫人到家之前,让陈町把青柳送回来。”   早莺和青柳这两个侍妾,都被善嫉的柴玉媛留在京中了。若有青柳在身边劝着,老娘昨日不会直接跟柴玉媛起冲突,柴玉媛也不会将事情闹到这不可收拾的地步。   说来说去,这件事还是因为柴玉媛行为有失,岳父岳母曾叮咛数次,让柴玉媛不要再与小暖一家起冲突。她这次提着鞭子打到秦氏面前,被人羞辱后归京,陈祖谟觉得迎接她的定不是问候,而是一顿排头。   且等着就是了,陈祖谟这般想着,胸口的憋闷又去了一些。   柴玉媛虽暴虐却不傻,回京后她直接回了东桥街的家中,未让父亲和伯父知晓,听春泥说陈町将青柳送回了济县,柴玉媛只冷哼一声,“这骚蹄子回去了,就别再想回来,在那破地方待一辈子才好!”   柴玉媛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去济县了,那地方跟她犯冲,她在济县就没过上几天好日子,还把本属于她的东西都丢了。所以回来之前,她已吩咐柴禾把青湖别院卖了,然后用这些银子在京城边上买一处小庄院,这里才是她的福地。   第二日,柴智岁就登门了,待听明白了怎么回事儿,他满脸横肉上皱出了十八道褶子,“你太沉不住气了!秦氏现在连李奚然都看不上,怎么可能看得上妹夫?你闹腾成这样,要怎么收场?”   柴玉媛没想到家里最不成器的二哥也责备她,委屈极了,“我挨了打,二哥不问我伤得怎么样,上来就指摘我的不是!”   柴智岁哼哼两声,“绿蝶是练家子,如果她真用劲儿抽你四十多鞭,你还能在这儿活蹦乱跳的?”   “可是我疼!一路上都疼得睡不着,从小到大都没这么疼过。”生小棉的时候,她都没觉得这么疼。这疼是钻心蚀骨的,让她吃喝不下,坐卧不宁。   柴智岁不想再待下去了,他撑着胖大的身躯站起来,警告道,“那是因为从小爹娘就没让你尝过什么叫疼!如果你再惹陈小暖一家,莫说爹娘,二哥我都不再管你的死活了。你最好盼着晟王不会因为这件事为难咱爹和大伯,否则有你好受的。”   二哥走后,柴玉媛呜呜地哭了起来。小棉这几日被娘亲打骂怕了,守着炭火盆,听着一声声的鞭炮,木呆呆地坐着不动。   今天是大年三十。街上行人熙攘,柴智岁和程小六挎着腰刀在街上溜达,看到路边摊上有好吃的,随手拿起来就塞进嘴里。凭着身上这两张五城兵马司的行头,他俩的日子过得十分逍遥,吃东西都不用给银子。   转了一圈后,俩人到茶楼歇脚闲聊,等着听书。程小六听了柴玉媛的事儿,就想起自己家里的事,长吁短叹着,“若云也不让人省心,这几日又闹呢。”   “她还想嫁卢林平?”俩人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程家的事儿柴智岁都知道,“依我看,卢林平可不是什么好鸟。”   “咱们看得明白,可女儿家哪知道,她们只喜欢会哄人的小白脸。中看不中用!”程小六又叹了口气,“我爹在朝堂上不顺心,三哥因为生意不顺也天天板着脸,郑笃初更是恨天恨地的,我现在都不愿进家门。”   柴智岁也有同感,便与小六商量道,“要不,咱俩主动跟孟大人说咱们今晚值差?这样不用回家,还能得个好名声。当完差咱们寻个好去处吃酒睡觉,谁也挑不上咱们的理,怎么样?”   两人一拍即合,跑去找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孟城安献殷勤。有人主动要求大年夜值守,孟城安自然欢迎,夸奖几句后,他给柴智岁安排了二十个人,让他们看好玉屏街。   玉屏街上住的都是一等一的王公大臣,程家就在此处,孟大人是好意,这俩人原本打算的找地方吃花酒的打算落空,也只得认了,老老实实去守街。   玉屏街可看的热闹与别处不同,此处没有小商贩也没有小的店铺,穿得暖暖和和的俩人只得坐在路边的一辆马车里,看着易王、昙郡王、八月回来后没回皇陵的大皇子一个接一个地带着家眷进宫守岁,又看着他们一辆辆地回府。   俩人就着满天的硫磺味儿扯闲话啃烤肉串,忽见东边人声嘈杂。   “二哥,走水了,兄弟我去看看。”程小六把肉全塞进嘴里,就要下马车。   柴智岁把他拉住,“着火的又不是玉屏街,跟咱没有关系,接着吃。”   程小六素来听柴智岁的,便又坐下,抓了一把肉串放在炭火盆的架子上翻烤着。打探消息的部下回来说,“吏部侍郎蒋大人家起了大火,咱们司的弟兄们正帮着灭火。”   柴智岁塞给他一把肉串,“你带着五个人去帮忙,有点眼力架,大过年的别让兄弟们伤着。”   手下人嘿嘿笑着带人走了,柴智岁和程小六撸着串,不约而同地盯着易王府的大门。易王府蒋侧妃的娘家起火,易王会不会派人过去看看?   眼见着火光越来越大,易王府的大门开了,管事带着十几个人赶了过。不一会儿,又有两家的大门打开,有人去帮忙救火。   这时,大皇子府的大门竟然也开了一道缝,有管事拎着木桶带着瓢出来了。柴智岁抬手抹去嘴边的油渣子,紧盯着这些人,这事儿有点不对劲儿。   “哒,哒,哒!”清脆的马蹄声带着肃杀靠近,乔装成侍卫的大皇子刚迈出府门一步的脚立刻收了回去,他靠在大门上往外看,只见一人身着亲王袍缓缓而来。   柴严昌恼怒着,老三怎么在这时候跑来了! 第一一零一章 饺子和狗粮   柴智岁和程小六见了三爷,立马滚下马车行礼。   三爷的马停住,声音里也含了爆竹的气味儿,“孟大人派你二人巡守此处?”   出于根深蒂固的恐惧,柴智岁见到三爷就腿肚子打转,嘴皮子不利索。程小六虽然也怕三爷,但没怕到柴智岁那个程度,他主动开口答道,“是,我二人带着二十人守着这条街,防着今夜有人打架闹事、走水失火。现在有六人去前街帮着灭火了,还剩这些人,有事儿您尽管吩咐。”   三爷点头,“我也是奉命巡城,既然孟大人将此地交给你们,你们不可懈怠,虚仔细守着,以防闲杂人等混入。”   “您放心,一定的。”程小六挺起胸脯。虽然他老子跟三爷势不两立,但他对三爷只有敬怕没有恨意。甚至在内心里,他还感激三爷和陈小暖除了程夫人,吓破了郑笃初的胆呢。   程夫人死后,程小六现在的日子比以前好过多了。   晟王向着蒋承鸣的府邸方向去了,他身后跟着的十几个人无声无息地跟上。这些人几乎与暗夜融为一体,若是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他们的存在。柴智岁才擦了擦冷汗钻回车子里,吓死他了,三妹刚惹了陈小暖一家,他还以为晟王会借机会拿他撒气呢。   “二哥,晟王身后带的是晟王府的暗卫吧?一看就不是好惹的,比咱的人可厉害多了,这是什么差事,能让晟王带着这么多人巡城?”程小六也爬了上来,伸出冰冷的手在火盆上烤着。   “这有的比?咱们这一群人都干不过人家一个。”柴智岁的嘴皮子恢复了,胖大的脑袋也开始转悠。晟王来这里干啥?他奉命巡城,奉的是谁的命又为啥巡城?   难道说,有人要在今晚闹事不成?   三爷的马不急不缓地在大皇子府门前经过,靠在大门内的柴严昌简直要骂翻天了!老三出现在这里,就说明他出城的路已经堵死了,说不得外边接应的人都被老三抓了,明早这些人就会跪在老东西面前,让他永无翻身之地!该怎么办?   被剪去羽翼的柴严昌,纵使心中火气再大,也只得回去歇着,以静制动地等着看明早老东西会怎么处置他,打不了就是一条命而已,反正他现在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来得痛快!   这一场大火把蒋府的前院烧了个干干净净,待被扑灭时,街上的鞭炮声震天,已经有人起五更用完饭,出门拜年了。   巡了一夜城的三爷也不回府,直接调转马头,奔着皇宫的方向走去。谁知他走了没几步,便被提着食盒的木开追了上来,“三爷,属下将早膳给您提来了。”   “提回去。”昨夜在宫内宴上垫补了些东西,三爷此时没什么食欲。   木开笑嘻嘻地跟着三爷的马走着,“这是郡主让属下给您送来的饺子,特意吩咐了今早给您煮着吃。”   三爷的停住,目光落在食盒上,小暖让准备的饺子么?   木开接着道,“这里还有煮饺子的汤,郡主说原汤化原食,让您吃完饺子再喝些汤,暖暖和和地过年。”   三爷又开始往前走了,喂了三年王八的木开,机灵劲儿一点没转到王八身上,乖巧地提着食盒跟在玄散身边往前走。郡主让他押送年货进京,就是给了他回到三爷身边的机会,木开这回老实了,不想再回去喂王八了。   进了天章阁后,三爷洗手坐在二楼的桌边,木开勤快地布好碗筷。饺子和醋、香油的香味儿飘开,三爷这才觉得肚子饿,仔细看面前的两大盘饺子。   这些饺子颜色不一,形状却非常一致,煮熟后全成了憋肚的趴趴饺子,完全达不到岳母要求的“个大肚圆边小”模样,定是出自小暖之手。三爷翘起嘴角,夹了一个蘸醋放在嘴里,猪肉白菜馅的,咸淡正好,这馅应不识小丫头调出来的。   他又夹了一个,肉三鲜的,不是很喜欢;下一个是猪肉蘑菇的,喜欢;第四个又是不一样的。   小丫头给他准备了多少种馅的饺子?三爷来了兴趣,不知不觉便把两大盘饺子吃完了,居然也没吃到一个重样的。   这些饺子准备起来,得用不少功夫吧?想着小丫头忙得脚不沾地,还能抽出时间来费心思给自己准备饺子,三爷心情大好,两大碗饺子汤也入了肚,周身暖暖和和的。   他提笔给小暖写信,交给木开,“让王全桐取五千两银票并二十五颗金珠子,送到第一庄去。”   木开小心翼翼地问,“是属下去,还是……”   玄散也斜眼看着一身水气的家伙,喂了三年王八,脑袋也跟王八一样大了,这还听不明白?   三爷扫了这黑小厮一眼,“你想去便去。”   木开立刻咧嘴笑了,“属下这就回去交给管家,让他派稳妥的人送过去,天黑之前一定交到姑娘手上。”   这个时辰,建隆帝也该起来了。三爷到了宜寿宫门口,见连最小的八弟都到了,以二皇子为首,静静站在宫门外候着。   七皇子和八皇子给三哥行礼拜年,老四则到近前提鼻子嗅了嗅,“三哥吃了什么,怎一股子醋味儿?”   他这动作让三爷想起了大黄,他好像忘记给大黄准备年礼了,待会儿吩咐玄散补上,否则那厮还不晓得要怎么闹气呢。   大皇子扫了这边一眼,完全没有开口的兴趣。   “蘸醋吃的,当然是饺子了,三弟对今天的饺子很满意。”二皇子含笑问道,能吃出一身的醋味,脸上还暖洋洋的,二皇子推测这饺子许是陈小暖准备的。   四皇子没话找话,“什么馅的饺子让三哥这么中意?说出来小弟我也回去让府里人弄点尝尝。”   惯常,这种废话三爷是不理的,不过今天他心情好,也就如实答了,“猪肉白菜。”   四皇子刚要冷哼一声,却听老三接着报,“肉三鲜,猪肉蘑菇,素三鲜,猪肉芹菜,猪肉茴香,羊肉萝卜……”   “你有完没完,父皇让你在天章阁做事,不是让你学馆子里的伙计报菜名!”老四嚷嚷道。   三爷慢条斯理地数完,才道,“每样都吃了。”   二皇子笑出声来,“饺子是文昌郡主送来的?”   三爷翘起嘴角,“冻好送过来的,一种馅一个,不知不觉就全吃了。”   二皇子打趣四弟,“四弟要弄一样的尝尝,怕是难了。”   新年头一天就被气着的四皇子,恨不得过去把老三吃进肚子里的饺子全揍出来。   不就是几个饺子嘛,谁还没吃过!   有什么好瑟的! . 第一一零二章 待嫁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今天是大年初一,建隆帝受了六个儿子的跪拜,一一训话发压岁钱。儿子们谢恩后,随他去慈宁宫给太后拜年。   此时,皇后已领着各宫的嫔妃站在慈宁宫的大殿中,连一年出不了几回宫门的华嫔也来了,低调地混在一群莺莺燕燕中。但她再低调,建隆帝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她,那眼神儿,恨不得让太后和皇后一起将他的眼珠子挖下来。   一脸决然的大皇子母妃见儿子居然跟着圣上一起来了,一闪而过的不解神情被二皇子和三爷逮了个正着。   出逃未成的大皇子破罐子破摔地跟着弟弟们给太后磕头、答对。因各府的命妇快要入宫拜见太后和皇后了,建隆帝父子也没多呆,又返回宜寿宫。   离着百官朝拜还有一会儿功夫,建隆帝拿起茶杯喝了口茶,含笑看着自己的儿子们。   大皇子藏在衣袖中的双拳紧握,只等着老三发难。谁知老三竟一声不吭。   大皇子浑浑噩噩地听着老东西询问老七和老八的功课,又问了他的身体,让他在府中好生休息,说得他好似寻常百姓人家的慈父一样!   直到出了宜寿宫,大皇子都没想明白老三昨晚耍的哪一出,只得恨恨地回了圈禁他的府邸。老东西虽未下旨将他圈禁,但不让他回皇陵也不让他入朝做事,只让他在府中修养,不是圈禁是什么!   大皇子看着意气风发的老二,腹黑的老三,没心没肺的老四,恨不得将他们全都捶死才解气。他是皇长子,他有治国之才,这天下该是他的,他的!   待唠叨了一路的老四终于进了他的府门,阴沉了一路的老大也回去关上大门,二皇子才得空与三弟说话,“大年夜都不得歇息,三弟辛苦了。”   “小弟身负皇城安危,不敢有片刻松懈。”三爷身兼五城巡防使之职,如他所言,节庆之时更容不得一丝松懈。   二皇子拉马靠到三弟身边,耳语道,“方才在慈宁宫中,三弟可瞧见蒋昭容的脸色了?不只是她,大哥的神色也一直不对。”   三爷也不瞒着二哥,“昨晚蒋大人家起火时,各府派人过去救火,小弟也过去查看。骑马经过大哥府门前时,小弟见有一人刚出大门又退了回去,那身影很是熟悉。”   再多的话,就不必说了。二皇子双眸微敛,他安插在大皇子府的探子都没送出一丝消息,三弟是如何知道的?   三爷解释道,“昨天后晌,有十几个可疑之人在南城外集结,我便派人注意了各府的动静,以防万一。蒋大人家的火一起,大哥门前又有那样的动静,我便猜到了八九分,只是当时情况并不明朗,才未跟二哥提。”   二皇子释然,欣慰地拍着三弟的肩膀,“多亏你机警,否则这个年和往后两年,咱们都不得安稳了。”   大皇子出城,自然是逃往西北他舅父那里。西北一乱,朝堂何安?   三爷微微点头,“二哥占得地利,当小心提防他再生变。”   他的王府与大皇子府离得近,的确是占了地利,二皇子会意,“三弟放心回府歇息,这里有我。”   一夜未睡的三爷辞别上了自己的马车,闭目养神。他拦住柴严昌,是因为漠北此时处在老四的舅父藤虎的掌控之下,若是西北乱起来,京中的宁太傅又要升起不该有的心思了。三爷不想当皇帝,但老四绝不是那块料,他若上去,大周江山危矣。   再过一年漠北军换防后,乌桓带着右金吾卫驻进驻漠北,大皇子就算侥幸逃过去,也不过是三爷手中的,一枚让乌羽借机翻身的棋子罢了,不足为惧。   而且再过几个月,他就要与小暖成亲了,怎能由着柴严昌在他大喜的日子添乱。   想到小暖,三爷的嘴角便微微翘了起来,很想看她她收到压岁钱时的模样,明年此时他就可以等她一起回府了。他才不会学二哥,把王妃扔在慈宁宫不闻不问。   大年初一,爆竹声动九州,四海一片欢腾。   小暖家宾客盈门,只给过来拜年的孩子们塞糖块,就塞出去近二十斤,小暖的笑容都要僵了。头晌亲戚来得差不多了,后晌各铺子、各庄的管事又过来拜年,小暖送走这些人后,直接累瘫在炕上。   过年,果然当个孩子好,可以穿新衣、吃美食、拿压岁钱。小暖今年十六,按说也是个孩子,但她早就没了孩子的待遇。虽说也拿了娘亲和二舅给的压岁钱,但大人该做的事儿,她一件不拉地都做了。   累啊……   小暖翻了个身刚要歇会儿,玄舞喜气洋洋地进来了,“姑娘,三爷的信到了,是三管家亲自送过来的。”   小暖一骨碌就下了炕,让春花、秋月帮她整理衣裳和头发,吩咐道,“快请他去大厅。”   王全有先把三爷的东西送上,才给小暖拜年,随后道,“您送去的饺子三爷全吃了,还喝了两碗饺子汤。”   足足五十个饺子全吃了,其中还有一个苦瓜馅的呢。小暖翘起嘴角,给了赏赐后让玄舞带王全有下去歇息,她迫不及待地回到内院的炕上,裹着被子打开三爷的书信看。   她不喜咬文嚼字,三爷写的都是大白话,只在最后写道:“汝之心,晟知。待汝归,同剪窗花数滴漏。”   “归”乃是嫁的意思。小暖放下书信,抱着被子滚了几圈平复心情,才打开包袱里的东西看。   一只活灵活现的兔子玉雕,应是给大黄的压岁钱;九颗葡萄大的金珠子,是给小草的压岁钱,这丫头今年九岁了;最后一个荷包沉甸甸的,里边是十六颗金珠子并一摞银票,这是给自己的压岁钱。   小暖趴在炕上,盯着银票许久。   三爷果然知道她这里银钱吃紧了,自己不开口,他也不搭手,现在送来的五千两,说是压岁钱太多,但若说是三爷给她缓解生意紧张的,又少了些。   再多,小暖拿着就有压力了。   三爷不说,小暖也知道这些钱是三爷给她零花用的,怕她因为铺子吃紧,委屈了吃穿用度。   他的用心,怎能不让小暖感动,她现在竟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嫁给他了。   小暖抬起头吩咐玄舞,“去跟王嬷嬷说,我的嫁衣务求尽善尽美,容不得一点马虎;还有那千工百步床也是如此,工匠若是不够用,再请。”   三爷是个求完美的性子,别处就算了,自己的嫁衣和他点名要的床总要弄好,让他看着舒心才成。   看来三爷的书信和送来的东西,都送到姑娘心坎里去了,玄舞开心应了,出去寻王嬷嬷。这还是定亲以来,姑娘第一次正面关心她的嫁妆,而不是嫌弃办嫁妆花钱太多了。 第一一零三章 最厉害才够爽   一年之计在于春,惊蛰之后便是春耕了。因去年出宫劝耕出遇刺,死了一个皇孙,还搞得一个儿子到现在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建隆帝很郁闷,今年没心情出宫,是以第四庄也就免了今年春天接驾的麻烦。   但秦氏今年,更忙了。因为小暖一口气把她名下的庄子,增加到了二十三个,其中二十个要种棉花!好在她们去年三个庄子得的棉花籽能将这些庄子种满,否则只买棉花籽就得用去一大笔银子。   去年棉花虽然丰收,但今春棉花籽的价钱一点没降,依旧是有价无市。登州百姓得了种棉花的好处,种得的棉花他们请工匠们弹成棉絮买了好价钱,棉花籽都照着《暖农经》的法子妥善方好,今春把自家能种棉花的田都种满了。种剩下的棉花籽也是先紧着本家或亲家种,而不是卖出去换现钱。   因为这些棉花籽,到了秋天收获的棉花,比现在卖棉花籽合算许多。   一场春雨过后,棉花籽带着农人的希望种入了田中。这些田使足了底肥,又被耕牛拉着犁杖深耕过,站在田边的大伙看着还未出芽的田,目光里都是期盼。   拄着拐杖的韩二爷笑眯眯的,“若是老天爷赏脸,明年咱们村的破房子都能翻新,光棍们都能娶上媳妇了。”   秦德也是一脸欣慰,“过几年,族学也得盖房子,先生也得多请几个。”   光棍娶了媳妇,各家日子好过了,生的娃娃就多,娃娃多了入学堂的就多,现在那几间学舍就不够用了。   陈四爷抽抽嘴角,“这事儿可不能只让陈家出钱,我们族里没这么多钱。”   “三族出工、凑料和出钱也成,但这之后,三族的孩子入学都不用交束。”韩二爷很是精明。   陈四爷抿抿嘴,“这事儿,我得跟祖谟商量。”   “应该的,你给他写封信。会写字不?让我家二孙儿帮你代笔?”韩二爷说得那叫一个得意。早前走三年,村里识字的人都没几个,自从有了族学,现在这一波孩子,不识字的没几个,怎不由得他高兴。   陈四爷哼了一声,“用不着,我三孙儿也会写。”   秦德问道,“你哪来的三孙儿?”   陈四爷恨恨道,“按族里辈分排,莫说三个孙子,十三个老子都有!”   秦德坏笑,“老子有的是儿子,爷有的是孙子。”   陈四爷急了,“找吵架是不?你也比老子强不到哪去?瞧瞧那儿,那儿!”   秦德顺着陈四爷的手指看过去,也觉得糟心。别人家的田都翻耕种上了棉花,更显得秦正埔家还竖着枯草的十几亩良田扎眼了。去年秦正埔家也种了棉花,可张氏那个懒婆娘懒得除草捉虫,大郎死后他们只顾着大郎的后事,连田都顾不上了。   若非秦正田两口子帮着,去年秦正埔家的棉花怕是一点都收不回来。秦德可知道,秦正田今年春就给了他哥足够种十亩地的棉花籽,可这两口子竟让田秃着,他们等着他老子、他二弟看不过眼,给他们种呢?!   秦三好两口子能倒腾,家里有二十几亩田,在村里算富户,否则陈祖谟也不会娶秦氏过门。他给两个儿子分家时,只给了老二九亩田,剩下的都给了老大,这是因为老大要给老两口养老,没啥说的。   可现在老俩都跟着二儿子过日子去了,田没重新分不说,老大两口子不给老人家拿粮食过去也就算了,老二给他们棉花籽是看在亲兄弟的情分上,都帮到这份上了,他们还想怎么样?   身为族长的秦德,也没工夫跟陈四斗嘴了,跑去秦正埔家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儿。   秦正埔出去给人扛活了,睡懒觉的张氏打着哈欠回话,“德叔,我们借不到耕牛,怎么翻耕下种?哼,他二叔有人帮着,咱没那点儿脸面,没人搭理!”   秦正田家的地,是第一庄的管事带牛过来帮着耕的,都到这时候了,张氏还在挑这个理,莫不是等着小草她娘看不过后,主动派人过来帮他们翻地下种?   她真是好大的脸!   秦德连骂她都觉得没劲,只警告道,“按大周法令,家中有劳力却让良田荒废不耕的,衙门有权将良田收归公有,派人耕作。十天后你们家的田还没下种,我就请里正报到衙门去!”   张氏一听就急了,“凭啥,那是我家的!”   “你还有脸说是你家的?我再告诉你,小草她娘昨晚启程去了外州的第二十几庄种棉花,四郎他爹去扬州进货,他们没十天可回不来!”秦德说完,气冲冲地去找秦三好,他自己的儿子不管,指望着谁替管教!   到了秦正田家一问,秦德差点气了个仰倒,“你说他们干啥去了?”   “老俩说带着三郎进城赶集,谁知他们竟在渡口等着正田,非要跟他下扬州,正田没法子,只得带着他们去了,送信儿的人刚走……”若不是四郎拉肚子,他们就连自己的儿子也带走了,李氏拉着儿子的小手,一阵阵地后怕。   “胡闹!小暖咋说的?”秦德气得跺脚,正田是去做生意,他们跟去算什么!   “小暖也出门了,家中只有小草在。小草说他们爱跟就跟,不过他们的花用不能走铺子的账,因为他们不是铺子里的人。”李氏低着头,不走公账,就是得花正田的银子了。李氏心里不满也不能说啥,那是她的公婆!   秦德长出一口气,“快入土的人了,还没一个八岁的孩子懂事儿!八岁啊,别家的娃儿还在玩儿泥巴,小草就能管事儿了。”   “爷爷,小草九岁了。”   脆生生的童音在背后响起,秦德回头见小草带着大黄和她的丫鬟们站在自己身后了。秦德的目光落在小草那根比她还高的棍子上,胆战心惊地问道,“小草啊,你这是干啥去?”   小草笑弯了眼睛,“过来看看四郎好点儿没,再去跟里正爷爷谈点儿事儿。”   谈啥事儿?秦德吞了吞口水,“小草啊,你不读书画画了?”   “先把正事儿做完了,再去读。”小草笑得甜甜的,“虽说小草是村里读书最好的,但先生说比我厉害的孩子还有很多,不能懈怠。”   秦德纳闷着,“小草又不考状元,能读书写字算账就好了,干嘛要那么厉害啊?”   小草的小脑袋一扬,“因为,最厉害才够爽啊。” . 第一一零四章 小暖的生财之路   莱州境内,离着州城不远的农庄内,秦氏带着王函昊查看完庄子里的长工种棉花的情况,又向庄子的管事叮嘱棉花籽发芽后间苗、补苗的事儿。   说完后,秦氏又觉得自己唠叨了,笑道,“你已经种了三年棉花,这些比我都懂,我就不多唠叨了。”   “东家提到的都是紧要的事儿,庄子里好些人不清楚,您说一遍,比小人说十遍都管用。您叮嘱的事小人等一定会记在心里,落在田里,您放心。”管事恭敬弯腰。   这庄子的管事是秦氏和小暖去年冬天派过来的,他原是第一庄的长工,去年被登州方家田庄借过去帮着管了一年的田庄,将方家棉田打理得井井有条,小暖觉得他是个人才,便提拔他当了这庄子的大管事。   小暖买的良田越来越多,原本在第一庄干活的长工们但凡有点真本事的,没在各处的田庄当上大小管事,也混成了棉匠。长工之中最有出息的是华池,最没出息的是李千耳。   华池去年才去荒凉的漠北种棉花,今年摇身一变就成了漠北六百亩良田的管事,而且他手下耕作棉田的都是漠北官兵!听说他还在漠北军中挂了个啥“典农”差事,专管军田,老受官兵们尊敬了,说出去就给他们这帮人长脸。   李千耳那家伙好吃懒做,若非夫人看他可怜,去年底就被第一庄的管事赶出庄子要饭去了。也就他脸皮厚,换个二人绝不好意思留下!   秦氏对这管事很放心,“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去淄州的二十二庄看看那边种的咋样了。”   管事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   秦氏身后的翠巧提醒道,“夫人,这就是二十二庄,咱们要去的是二十三庄。”   秦氏抬手拍了一下脑袋,“庄子太多,我都记混了。”想当初,小暖买下第一庄时,问她这庄子该起个啥名。秦氏觉得凭着闺女的本事,怎么也能再添几个庄子,挨个叫省事儿又好记。前四个庄子的确挺好记,但她哪料到闺女这么有本事,给她弄出来二十几个庄子呢。   听着东家的烦恼,二十二庄的管事和长工们羡慕翻了。   从莱州本地雇的二管事给东家出点子,“这可不怪您,挨数叫谁都记不住,您老不如直接叫‘莱州的庄子’、‘淄州的庄子’。”   秦氏摇头,“不成,淄州有两个庄子。”   二管事真翻了……他服!   “报”   一骑飞驰而来,侍卫到了近前翻身下马,呈给秦氏一封信,“郡主书信到。”   秦氏立刻将书信取出来读过,面带喜色地道,“小暖又在徐州买了两个庄子!”   翠巧也高兴,“恭喜夫人,再添二十六、二十七庄!”   二管事倒下起不来了,文昌郡主真有钱,他一定要抱住这条大腿不撒手!   上了马车后,秦氏开心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揉了揉额头,“小暖出门的时候不是说去登州置办嫁妆么,咋跑到徐州买田去了?她拿着银子置办了田产,哪还能买来中意的物件。”   翠巧递上半杯温茶,“夫人莫急,您若觉得嫁妆不够,可以把姑娘新置办的几个庄子添进去。”   这样也成,不过……秦氏还是愁眉不展,“小暖这回出去说是买给三爷能用的东西,田庄他哪儿用得上啊。”   “夫人宽心,三爷能用上什么,没人有比姑娘清楚了。姑娘向来说到做到,她一定会选到能让三爷中意的陪嫁的。”禾风笑着。   她们心里都明白,只要是姑娘选的,哪怕是路边的一块石头,三爷也会让人凿得方方正正的摆在府里。   谁让姑娘是三爷放在心尖上的人呢。   “阿嚏!”   刚订下第二十六庄的管事,让他尽快组织人力春耕的小暖,揉了揉自己的小鼻子,这是谁在念叨她?   绿蝶给姑娘披了件斗篷,“姑娘,该起来舒展一下筋骨了。”   在徐州分号的铺子里坐了快两个时辰的小暖,的确觉得手脚有些发凉,她放下毛笔站起来,走到院内的太阳地里舒展四肢活血。   “二十五庄那边怎么样了?”   “管事已经带着人将田地翻耕,运到的棉花籽已经派人送了过去,现在该开始种了。”田守一答道。   想出城看看的小暖吩咐道,“守一留下继续核账,绿蝶随我去种会儿棉花。”   待她走了,霓裳徐州分号的管事才低声问,“道长,郡主乃千金之躯,怎还亲自下田耕作?”   一般农家的姑娘长大十五六岁后,都要在家养得细皮嫩肉,这样才好说婆家,郡主不是要成亲了么也不怕让泥土把肉皮儿磨厚了?   田守一笑道,“小师姑行事由心,有何不可。劳您把去年十月到现在的进货账册取来。”   “去年十月的?”管事吞了吞口水,这是要干啥?   田守一依旧笑着,“嗯,您说咱们分号从去年十月开始从徐州宁家买进一品细麻,贫道想看看咱们这几个月从宁家进货的进价和货量,然后再去库房看看宁家的货物品质,有劳。”   管事应诺,忐忑而去,心里则嘀咕着郡主下田,道士管账,东家家里果然都是怪人。   下马车时,小暖的脚磕绊了一下,绿蝶和玄舞立刻将她扶住,“姑娘当心。”   小暖跳下马车,抬头看着自己新置办的肥沃农田,方才花光银子的心虚一扫而光,卷起衣袖兴致勃勃地道,“走,过去看看!”   新从济县第三庄调来的管事见少东家来了,连忙从田中跑了过来,向少东家汇报这里的情况。   “昨天棉籽到了后,小人带着人将棉籽用药水浸泡一夜再晒干,今早去农市上招来二十壮工,仔细教了他们种棉的注意事项后刚开始种,今明两天就能种好。”   用杀虫去病的药水浸泡棉籽,是王函昊去年想出的法子,今年已经在各田庄推广应用了。二十五庄田庄买进没几日,还未来得及挑选可靠的长工,从附近村庄的集市上找打短工的农人过来种棉花,也是个不错的方法。   小暖弯腰用手拔开泥土查看了几处,发现棉花籽种的深浅和间距都符合要求,才站起身道,“这些人手艺不错。”   “小人挑的都是庄稼把式,种棉跟种黄豆差不多,他们都能干得。”   小暖点头,向散在田中耕作的农人看去。   忽然,她的眼睛一亮,这真是正瞌睡着就有人上门送枕头,送银子的来啦! . 第一一零五章 添做嫁妆的鱼   小暖嘴角噙笑,“这些人是从哪个村中的集市上找来的?”   管事以为郡主对这些干活的满意,想着再雇些来,马上回道,“这庄子往南五里的常家沟。您别看常家沟靠山地又少,他们村的壮工常年在外边扛长活,都会种地。”   山村啊……小暖点头,“我四处转转,你且忙着。”   未免打草惊蛇,小暖很快上马车出了庄子,低声吩咐玄舞,“东南边的田里从东边数第三个、从西边数第二个,这俩人都盯好了,等他们领了工钱出庄后就扣住。再派人去常家沟转转,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至于为啥要等他们出庄,当然是因为他们领了工钱来干活,怎么也得把活干完了再说。   玄舞立刻看过去,寻到目标,低声道,“他们半蹲而不是弯腰做活,一看就不是农夫。”   弯腰头朝下做农活,不只视野受限,对来自身后攻击的反应也慢,在练武的人看来这是极危险的姿势,所以他们更习惯采用蹲式。徐州偏僻小村,哪来的练家子?   玄舞沸腾了,“姑娘?”   小暖轻轻点头,方才虽然一闪而过,但她看清了这两人看似朴实的脸上隐藏的戾气。这感觉她太熟悉了,“别让他们跑了,拿他们去换银子。”   有了这笔银子,就能给三爷选份见不错的礼品了,免得回去后让娘亲唠叨。   玄舞吩咐两人盯紧种棉花的汉子,一人去常家沟暗访,剩下的人提起戒备,保护好小暖的安全。   她们出来都是便服,没打着郡主的名号,明面上带的人不多不宜有大举动,但是暗中,玄舞带着人推平一座山的恶匪都没问题!   暗卫们沸腾了,姑娘这独门功夫他们都信,虽还没抓住审问,但姑娘说是,这俩人就一定有问题!   练武之人极为警觉,小暖这些人一看就非同一般。这俩汉子见情况不对,借着尿遁要溜,刚溜进林子就被暗卫打晕,提到了玄舞面前。   去常家沟暗访的暗卫也送回消息,那里有人在暗中搜山寻人。玄舞看看地上躺着的这俩家伙,他们这是为了躲人,所以跑到姑娘的田庄来了?   真有眼力!   “搜身,弄醒审问清楚,看值多少银子。”   小暖正在看铺子里看田守一整理出来的,分号与宁家的来往账目时,玄舞快步走了进来,“姑娘,大鱼!”   小暖喜出望外,“赏银多少?”   玄舞在小暖耳边低语几句,小暖的小嘴儿张开,嘴角缓缓上勾,“联系三爷的人,让他们过来接手。”   说完,小暖又提笔写了一封信,给三爷送去。   第三天晚上,这封信就到了三爷手里。三爷看后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一年来平安无事,他本还以为小暖招祸的运道已经过去了,谁知一如既往。   小暖抓住的两人是大皇子的手下,搜山拿他们的乃是柴严亭的余党。柴严亭死后群龙无首,大皇子派人暗中接手柴严亭的势力,暗斗时有发生。   大皇子的这两个人在与柴严亭的人争斗中落了下风,混入农庄中躲祸。谁知他们混入的是小暖刚买下的庄子,还被小暖撞了个正着。   这运气,也是逆天了。   “虽然还未审问,但小暖在他们身上嗅到了银子的味道,与济县青鱼帮的恶匪颇为相似,这应是两条大鱼。”小暖得意洋洋地写道,“这两条鱼算做小暖的嫁妆,先给你送过去。不管从他们身上挖出多少银子,都算三爷的。”   从他们身上嗅到味道?虽知小暖不是字面上的意思,但三爷还是想将小丫头抓过来教训一顿。   想到这里,三爷心中不免一阵翻腾。随着婚期临近,他的心越发急迫了。   将信收好,三爷吩咐玄散,“派木刑带着二十个人赶赴徐州,郡主抓的鱼要好生料理,不可浪费。”   哎呦?三爷心情这么好,都有心思开玩笑了?   玄散笑嘻嘻地问,“三爷,徐州没什么大池子,郡主这鱼是从哪里摸来的?”   什么叫摸?三爷神色一敛,“速去。”   得嘞!玄散快步去了,木开很有眼力地关上书房的门,三爷才对姜公瑾道,“柴严昌与柴严亭的手下暗斗,落在了小暖的手里。小暖说这些人应是青鱼帮的余孽。”   姜公瑾笑了,“郡主真乃青鱼帮的克星也。”   何止是青鱼帮的克星,柴严亭死在郡主手上,大皇子因郡主被抓,三爷前进的道路障碍大减,说郡主是三爷的福星一点也不为过。   可惜三爷无意帝位,否则以当今的局势和陈小暖的逆天运道,三爷尽可一搏。   三爷饮了杯茶,道,“重华宫的杜婕妤有孕,龙颜大悦。”   宫中妃嫔怀孕,证明圣上依旧是龙精虎猛之年,龙颜怎会不悦。但这龙胎来的却也蹊跷,或许与龙虎山上的大和尚玄孚的丹药有关。   姜公瑾沉吟片刻,“三爷,不可再让娘娘与她们共处一宫。”   玄孚乃是来路不明的妖僧,建隆帝吃着他炼制出来的丹药,这龙胎还不知能不能平安生下来。若是龙胎有失,身为重华宫之主的华嫔定有照顾龙胎不当之责。   华嫔现在是太后和皇后的眼中钉,她们逮住机会定不会放过华嫔。虽说因为三爷的缘故,皇后不敢真的把华嫔怎样,但宫里人手段阴毒,让华嫔与皇后等人接触,绝不是好事。   三爷点头,“此事我会尽快安排。”   “三爷,杨书毅三日内与贺王见了两次面,每次都密谈一个时辰以上,他们凑到一处,应与井盐案有关。”华嫔的事姜公瑾不好多说,便与三爷说起正事。   官员伙同江匪偷转井盐一案震惊朝野,贺王并未牵涉其中,为了避嫌他不应与杨书毅私交才对,看来他是知道了什么线索或者有什么计谋,打算借着井盐案做些文章。   不知怎的,三爷想起了陈祖谟。他虽没用,但鬼点子不少,近来贺王与二哥越走越近,多是陈祖谟出谋划策。这次,怕也与他有关。   “这一案牵扯朝中几位重臣,最后定是不了了之。贺王不可小窥,密切注意他的一举一动,将他的目的摸清楚。”三爷吩咐道。   姜公瑾点头,二皇子如日中天势不可挡,贺王入了他的眼,将来定能乘风而起,不如现在除了。   姜公瑾低声道,“三爷,不如将陈祖谟赶出贺王府?”   这两年,陈祖谟俨然已是贺王府的第一谋士,贺王近来的行径,定与他的出谋划策有关。能生出陈小暖和陈小草这样两个女儿,陈祖谟也绝非俗物。   三爷摇头,“此人留着。”   小暖快进京了,留着陈祖谟好给她解闷。 第一一零六章 乌漠新   小暖以为自己抓住了两条漏网的小青鱼,但是她抓住的却是两条成了精的青鱼,老值钱了!   这两条鱼落网后,柴严昌和柴严亭在徐州布置下的暗线被三爷挖了个一干二净,还顺着蛛丝马迹查到柴严亭竟与黑山军司主帅萧擎暗中往来。这个消息对三爷和乌羽来说,太重要了。   大周疆域甚广,除了大家所熟知的江北江南,还有河套和河西走廊等地。   河套之西北、河西走廊之北的广阔疆域内驻守着四大军司,四大军司的西北才是漠北。   这四大军司分别为:河套之北的甘肃军司,有禁军六万,驻守此处的是乌老将军的旧部王颖彰;甘肃军司之东北、河套地区之西北为白马军司,守将是大皇子的舅舅蒋常胜;白马军司之北为黑山军司,黑山军司的主帅萧擎乃是藤虎的旧部,乌羽说他值得信任;黑山军司之西为黑水军司,黑水军司的主帅与蒋常胜沾着姻亲,颇有几分交情。   待到皇权交替大皇子夺不到皇位,白马军司的蒋常胜必反。届时,乌羽和乌桓联合黑山、甘肃两大军司,再加上驻守析津的骁卫,对白马、黑水两个军司形成合围之势,蒋常胜便不足为虑。乌羽可借此军功,挺胸抬头地返京,再回归乌家。   现在得知占据紧要关卡的萧擎竟与柴严亭一党有关,此计危矣。因为黑山、黑水、白马三大军司联手,就能切断漠北与中原的所有联络通道,飞鸟都不得过。   届时,驻守漠北的金吾卫得不到粮草军饷补给,只靠漠北的存粮,支撑不过一月。而且漠北之外还有鞑靼、匈奴等世仇强敌,若是白马三司与匈奴联手,被吞掉的便是驻守漠北的金吾卫。   想到这种孤立无援的困局,京中的三爷和漠北的乌羽俱是惊出一身的冷汗。幸亏他们发现得早,不对,是幸亏小暖抓了这两条鱼当嫁妆。   乌羽暗恼自己还是历练不够,竟没发现萧擎竟已生了叛心。   萧擎藏得再深,现在露出了狐狸的尾巴,乌羽还有时间,必须联合藤虎将萧擎除掉。在帐中与乌锥等人商定大计后,乌羽出营透气。   眺望不远处的绵绵新绿,乌羽的嘴角露出笑意,棉花真的在漠北长起来了,这真是意外之喜。   “乌将军,早啊。”   乌羽顺着这爽朗的声音看去,见是个皮肤比自己还黑的高大庄稼汉,正冲自己露着一口大白牙。   乌羽抱拳,“华校尉。”   华池连忙弯腰还礼,“小人当不起这称呼,将军直唤小人的名就成。”   乌羽抖抖肩膀,忍俊不禁。   华池是大内侍卫,是三嫂庄子里派过来的种棉管事,也是藤虎新封的漠北典农校尉。他不自称“属下”,不自称“末将”,而是自称“小人”,足见他还是最满意“棉田管事”这个身份。   他究竟是建隆帝放在漠北的探子,还是三嫂派来的长工?怕他自己都搞不清了吧。   乌羽笑容亲切,“华大哥今日不忙,新派过去的一批人可还得用?”   被乌羽称为大哥,若是放在以前华池定是会胆战心惊的。但在第一庄呆了两年,他被小暖和小草叫大哥叫得耳朵都顺了,现在听乌羽这么叫,他居然觉得挺亲切。   漠北耕种军田的,除了军中的老弱残兵外,还有一些流放漠北的罪犯。这些罪犯是今年才归到华池手下,带着这些人种田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得用,得用,活干得好着呢。他们种的棉花芽出得齐整,连苗都不用补,所以这两天没啥事儿,小人让大伙歇着,自己过来找刘大人商量从马场运粪沤肥的大事。”   看他的表情,沤肥真是大事,乌羽笑吟吟地侧身,“华大哥,请。”   华池抱了抱拳,急匆匆地去了。   他这动作总算有点侍卫的模样了,可甩开脚走路的样子还是个农夫。   乌羽抖抖肩膀,真想给小暖写封信,问问她是怎么把这大内侍卫祸害成这不伦不类的模样的。   乌锥满脸笑意地过来,“将军,少爷送来喜讯,少夫人在二十六日产下一男婴,母子平安!”   乌家添丁,这是大喜事儿,乌羽仰望远处连绵的黑山,“你将书信带上,去黑山口给老将军报喜讯。”   乌老将军战死在黑山口,他的英灵当还骑马持枪,傲立于黑山口之上,为国镇守要塞,得此喜讯,老将军也会开怀。   这个喜讯乌羽想亲自去送,可他不是乌家名正言顺的子孙,不能光明正大地祭奠老将军。   乌锥又低声道,“少爷,二少爷请您为小少爷赐名。”   乌羽是乌老将军亲定的乌家当家人,乌桓请他为孩子起名也是对他的身份的肯定。乌羽看看苍天,又看看远处的黑山口。   乌苍,乌青,乌黑……似乎都不够好。   乌羽的目光又回到人见了便觉得心旷神怡的绵绵新绿,“乌漠新。”   乌锥忍不住抽抽嘴角,“您当真的?”   乌羽点头,“漠北新绿,希望之所在。”   还不如乌北绿呢……乌锥抱拳,“是,属下这就去把漠新小少爷降生的喜讯,告慰老将军。”   “乌漠新,处处新绿的春天,真是个满含生机的好名字!”   过来吃乌漠新满月酒的小暖坐在婴儿床边,看着只露着个小脸的婴儿,真心实意夸奖,乌桓比他爷爷会起名字。   绍德音笑得一脸满足,“从怀了新儿到把他生下来,德音吃尽了苦头,但现在看着孩子健健康康的,德音觉得一切都值得,只要他能平安的长大,我就别无所求了。”   秦氏非常赞同,“当了娘的都这么想。这孩子的脸盘像他爹,眉眼像你,脸色好也能吃,将来差不了。”   默默盯着闭着眼睛睡觉,连眉毛都看不出来的小漠新,小暖觉得娘亲真是厉害。   她拿出一个荷包,“这是我师傅制的保平安的玉佩,送给新儿佩戴。”   这玉佩玲珑剔透,雕工浑然天成,一看便是上品,绍德音连声道谢。   秦氏又给乌漠新一部镇清寺主持智真亲手写的《心经》,动情道,“乌家得子,济县父老喜极而泣,纷纷将家里最好的谷粮拿出来摆祭桌,告老将军和正天少将军的在天之灵,祈盼漠新平安长大。”   乌正天是乌漠新的祖父,乌桓的父亲,十九岁战死沙场,莫说乌漠心,便是乌桓也没见过他一面。   从乌家出来时,秦氏和小暖心情仍久久不能平静。   秦氏又哭又笑地念叨了一路,最后失落地道,“乌桓都娶妻生子了,乌羽连媳妇都没娶上呢。正平少将军在天之灵得了信,该多难受啊……”   小暖劝道,“乌羽今年才二十岁,还不算大。三爷不是二十二岁才娶媳妇么。”   秦氏听后眼泪更忍不住了,她的女儿才十六岁,居然要出嫁了。 . 第一一零六章 乌漠新   小暖以为自己抓住了两条漏网的小青鱼,但是她抓住的却是两条成了精的青鱼,老值钱了!   这两条鱼落网后,柴严昌和柴严亭在徐州布置下的暗线被三爷挖了个一干二净,还顺着蛛丝马迹查到柴严亭竟与黑山军司主帅萧擎暗中往来。这个消息对三爷和乌羽来说,太重要了。   大周疆域甚广,除了大家所熟知的江北江南,还有河套和河西走廊等地。   河套之西北、河西走廊之北的广阔疆域内驻守着四大军司,四大军司的西北才是漠北。   这四大军司分别为:河套之北的甘肃军司,有禁军六万,驻守此处的是乌老将军的旧部王颖彰;甘肃军司之东北、河套地区之西北为白马军司,守将是大皇子的舅舅蒋常胜;白马军司之北为黑山军司,黑山军司的主帅萧擎乃是藤虎的旧部,乌羽说他值得信任;黑山军司之西为黑水军司,黑水军司的主帅与蒋常胜沾着姻亲,颇有几分交情。   待到皇权交替大皇子夺不到皇位,白马军司的蒋常胜必反。届时,乌羽和乌桓联合黑山、甘肃两大军司,再加上驻守析津的骁卫,对白马、黑水两个军司形成合围之势,蒋常胜便不足为虑。乌羽可借此军功,挺胸抬头地返京,再回归乌家。   现在得知占据紧要关卡的萧擎竟与柴严亭一党有关,此计危矣。因为黑山、黑水、白马三大军司联手,就能切断漠北与中原的所有联络通道,飞鸟都不得过。   届时,驻守漠北的金吾卫得不到粮草军饷补给,只靠漠北的存粮,支撑不过一月。而且漠北之外还有鞑靼、匈奴等世仇强敌,若是白马三司与匈奴联手,被吞掉的便是驻守漠北的金吾卫。   想到这种孤立无援的困局,京中的三爷和漠北的乌羽俱是惊出一身的冷汗。幸亏他们发现得早,不对,是幸亏小暖抓了这两条鱼当嫁妆。   乌羽暗恼自己还是历练不够,竟没发现萧擎竟已生了叛心。   萧擎藏得再深,现在露出了狐狸的尾巴,乌羽还有时间,必须联合藤虎将萧擎除掉。在帐中与乌锥等人商定大计后,乌羽出营透气。   眺望不远处的绵绵新绿,乌羽的嘴角露出笑意,棉花真的在漠北长起来了,这真是意外之喜。   “乌将军,早啊。”   乌羽顺着这爽朗的声音看去,见是个皮肤比自己还黑的高大庄稼汉,正冲自己露着一口大白牙。   乌羽抱拳,“华校尉。”   华池连忙弯腰还礼,“小人当不起这称呼,将军直唤小人的名就成。”   乌羽抖抖肩膀,忍俊不禁。   华池是大内侍卫,是三嫂庄子里派过来的种棉管事,也是藤虎新封的漠北典农校尉。他不自称“属下”,不自称“末将”,而是自称“小人”,足见他还是最满意“棉田管事”这个身份。   他究竟是建隆帝放在漠北的探子,还是三嫂派来的长工?怕他自己都搞不清了吧。   乌羽笑容亲切,“华大哥今日不忙,新派过去的一批人可还得用?”   被乌羽称为大哥,若是放在以前华池定是会胆战心惊的。但在第一庄呆了两年,他被小暖和小草叫大哥叫得耳朵都顺了,现在听乌羽这么叫,他居然觉得挺亲切。   漠北耕种军田的,除了军中的老弱残兵外,还有一些流放漠北的罪犯。这些罪犯是今年才归到华池手下,带着这些人种田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得用,得用,活干得好着呢。他们种的棉花芽出得齐整,连苗都不用补,所以这两天没啥事儿,小人让大伙歇着,自己过来找刘大人商量从马场运粪沤肥的大事。”   看他的表情,沤肥真是大事,乌羽笑吟吟地侧身,“华大哥,请。”   华池抱了抱拳,急匆匆地去了。   他这动作总算有点侍卫的模样了,可甩开脚走路的样子还是个农夫。   乌羽抖抖肩膀,真想给小暖写封信,问问她是怎么把这大内侍卫祸害成这不伦不类的模样的。   乌锥满脸笑意地过来,“将军,少爷送来喜讯,少夫人在二十六日产下一男婴,母子平安!”   乌家添丁,这是大喜事儿,乌羽仰望远处连绵的黑山,“你将书信带上,去黑山口给老将军报喜讯。”   乌老将军战死在黑山口,他的英灵当还骑马持枪,傲立于黑山口之上,为国镇守要塞,得此喜讯,老将军也会开怀。   这个喜讯乌羽想亲自去送,可他不是乌家名正言顺的子孙,不能光明正大地祭奠老将军。   乌锥又低声道,“少爷,二少爷请您为小少爷赐名。”   乌羽是乌老将军亲定的乌家当家人,乌桓请他为孩子起名也是对他的身份的肯定。乌羽看看苍天,又看看远处的黑山口。   乌苍,乌青,乌黑……似乎都不够好。   乌羽的目光又回到人见了便觉得心旷神怡的绵绵新绿,“乌漠新。”   乌锥忍不住抽抽嘴角,“您当真的?”   乌羽点头,“漠北新绿,希望之所在。”   还不如乌北绿呢……乌锥抱拳,“是,属下这就去把漠新小少爷降生的喜讯,告慰老将军。”   “乌漠新,处处新绿的春天,真是个满含生机的好名字!”   过来吃乌漠新满月酒的小暖坐在婴儿床边,看着只露着个小脸的婴儿,真心实意夸奖,乌桓比他爷爷会起名字。   绍德音笑得一脸满足,“从怀了新儿到把他生下来,德音吃尽了苦头,但现在看着孩子健健康康的,德音觉得一切都值得,只要他能平安的长大,我就别无所求了。”   秦氏非常赞同,“当了娘的都这么想。这孩子的脸盘像他爹,眉眼像你,脸色好也能吃,将来差不了。”   默默盯着闭着眼睛睡觉,连眉毛都看不出来的小漠新,小暖觉得娘亲真是厉害。   她拿出一个荷包,“这是我师傅制的保平安的玉佩,送给新儿佩戴。”   这玉佩玲珑剔透,雕工浑然天成,一看便是上品,绍德音连声道谢。   秦氏又给乌漠新一部镇清寺主持智真亲手写的《心经》,动情道,“乌家得子,济县父老喜极而泣,纷纷将家里最好的谷粮拿出来摆祭桌,告老将军和正天少将军的在天之灵,祈盼漠新平安长大。”   乌正天是乌漠新的祖父,乌桓的父亲,十九岁战死沙场,莫说乌漠心,便是乌桓也没见过他一面。   从乌家出来时,秦氏和小暖心情仍久久不能平静。   秦氏又哭又笑地念叨了一路,最后失落地道,“乌桓都娶妻生子了,乌羽连媳妇都没娶上呢。正平少将军在天之灵得了信,该多难受啊……”   小暖劝道,“乌羽今年才二十岁,还不算大。三爷不是二十二岁才娶媳妇么。”   秦氏听后眼泪更忍不住了,她的女儿才十六岁,居然要出嫁了。 第一一零七章 罗袜生香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现在已经是三月底,再有一个半月她闺女就要成亲了,秦氏又喜又悲。   还不待小暖劝解,秦氏擦了擦眼泪,急切道,“嫁妆单子还没列好呢,这都什么时候了,走,咱快点回去。”   小暖闭嘴不说话了,说实话她快被成亲的事儿折腾疯了。她现在每天晚上睡前要泡药浴,好让自己成亲时肤若凝脂、气若幽兰,嫁衣也要用同款的熏香熏好,确保穿上不串味儿。这还不算完,连她的鞋子里撒的都是同款香粉,小暖总算知道为啥古诗里会有句“罗袜尘生香冉冉”了!   撒了香粉,一走路可不香冉冉吗!这不是尘不是香,都是银子啊!天冷了用银霜炭、天热了放三九寒冰、肚子饿了吃山珍海味……小暖都不心疼,但这一步步地往外踹银子,小暖心疼得厉害。   尼玛,这银子花的真亏,走路地上的香给谁闻?熏得大黄都开始打喷嚏了!   可这香粉、熏香都是华嫔亲自调好派人送过来的,娘娘的一番好意,小暖不忍让她白费。   除了香还有吃穿用住行的全套东西……小暖捧着心,比西子还西子。这个月初八她满十五岁的生日举行及笄之礼前,三爷送来一小箱大粒珍珠,还饶过小暖,直接给岳母写信商量及笄之礼要怎么办。   女子及笄跟男子束发是大周子女重要的成年礼,仪式繁琐。好在小暖早就说服了娘亲,她的及笄之礼遵的是秦家村的规矩。秦氏把家里的亲戚请来观礼用餐,再请秦德的媳妇为小暖插簪,算是及笄了。   在这之前,秦氏还为要不要请白氏过来发愁,谁知秦二舅都押着货船从扬州回来了,秦三好两口子却乐不思蜀,也省了秦氏的事儿。   秦氏揉了揉额头,“以前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现在想开了。”   李氏小声嘟囔,“才不是想开了,他们来回坐铺子的船,去了吃住都在铺子里,出去走走又不收路钱。”   正在算账的小草抬起脑袋,“二舅母,外公三个来回坐的不是铺子里的船,是镖局的。镖局按人头收钱,他们不是铺子里的人钱不能走铺子的账。二舅说他们的路费和饭钱,都从他的工钱里扣。”   李氏抿抿唇,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可她心里还是发堵。不过姐这里已经够忙了,自己家现在也不差这几个钱,李氏也就好脾气地笑着应道,“没规矩不成方圆,该怎么办咱就怎么办。”   这时,翠巧带着张三有走进厅里,“夫人,张家嫂子发作了。”   跟进来的张三有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躬身行礼道,“本不该来扰夫人的,只是内子子时发作至今已有八个时辰,产婆说情况不太好……小生实不知该如何是好……”   说到这里,张三有以袖掩面,声音都在发抖。   秦氏立刻站了起来,“别急,头胎都生得慢。立刻派人去山里寻华郎中,他早上就出去采药了。翠巧去库房里取根人参,风露跟先跟我过去看看。”   听到华郎中不在,张三有撑不住了,一下摊在地上,只剩下脑袋还转着,“小生已备下人参,也请了医馆的郎中过去,不敢再劳烦夫人。”   “这不是客气的时候,你家里没长辈,我去产房里陪着能让胡婻心里有底。风露会医术,有她在就能保她们母子平安等到华郎中回来。”   张三有这才想起来,贺风露是圣上御封的回春真人的弟子,他跪在地上,哽咽道,“夫人,道长,小南瓜和孩子,就,就拜托你们了。”   秦氏异常镇定,“不会有事的,你爹娘在天之灵会保佑她们母子平安,咱们快过去。”   秦氏待着人走了后,李氏也紧张得不行,“我去庙里替她们母子多烧两柱香。”   小草想了想,跑到院外的石头碾子上叉着腰大喊,“大黄——大黄——”   “汪——”大黄的声音遥遥传来,“汪——”   也就一会儿的功夫,大黄带着一溜烟儿跑了回来。它背上的毛缺了一块,一看就是跟狗干架让人家咬了。   春天万物萌发,动物繁衍,大黄这段日子尤为好斗,但它厉害,很少受伤。   小草翻开它的毛,见它背上红了一块,心疼了,让莲年端了一盆水过来给大黄喝。   “大黄,华郎中进山采药了,你去把他找出来。”小草用力抱了抱大黄的脖子,“小草很着急,大黄越快越好。”   “汪!”大黄用狗脑袋贴了贴小草的脸,转身就跑。赵守纯一看张冰跟不上大黄的速度,立刻飞身跟了去。   小草接过友鱼手里的帕子擦了擦脸上的狗毛,皱着小眉头问,“大黄跟谁家的狗咬架了?”   因跟不上大黄的速度被留下来的张冰回话,“是陈桃儿家和陈小舂家的三条大狗一块上的,大黄虽被咬掉了一块毛,但那三个都见了血。若不是二姑娘叫大黄回来,陈桃儿家的狗就要被大黄撵回她家狗窝了。”   小草怒了,“那仨又不是一伙儿的,怎么会一块跟大黄斗上了?走,咱们去族学门口等着!”   莲年忙劝着,“姑娘走之前说了,大黄跟狗干架的事儿,二姑娘不得干涉。”   小草抬眼,“谁说本姑娘要去跟狗干架?本姑娘是去找二胖伯和大牛哥,陈小舂的狗有帮手,大黄就不能有?笑话!”   这不还是干涉么……莲年友鱼沉默,张冰很是积极地跟上,“二姑娘,赵小武家的大狼狗天天喝生猪血,比大牛家的厉害。”   小草从善如流,“那就不要大牛哥家的狗了,换他家的!”   “找狗也是干涉吧?”莲年小声嘀咕,快步跟了去。   大黄找人的功夫比暗卫还了得,它带着赵守纯等人翻山越岭将华郎中,赵守纯立刻将他送去县城张家。   过了未时,秦氏才从张家回来,李氏连忙问,“生了?”   “生了个胖闺女,得亏华郎中去了及时下针用药,否则……”秦氏都感到后怕,胡婻娘家那些人,真是太能折腾了。   胡婻在屋里生孩子,他们在外边跟张三有和信叔闹,说是张家没照顾好他家闺女,若是胡婻死了他们就要咋样咋样的。这么闹着,屋里的人怎么安心生产,秦氏让张三有把他们赶出院子才消停下来。   “平安生下来就好。能这么快找到华郎中,也多亏了大黄。”李氏也替张三有感到开心。张三有少时双亲尽丧,若是胡婻和孩子再出点什么事,他这日子可要咋过。   正这时,小草跑了回来,“二舅母,三郎他们回来了。”   李氏抿抿唇,抱上四郎赶回村里。 第一一零八章 娘搬回老宅住吧   李氏急匆匆地回到家门口,见村里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门口还停着两辆大马车,大嫂张氏一声高过一声地吆喝车夫别东西磕了碰了,他们可赔不起。   好像这是她家一样……李氏低头抱着四郎挤进去,见到堂屋的八仙桌上和地上堆满了花里胡哨的物件、包袱,心里更不舒坦了。   买这么多东西得花多少银子?   “弟妹你这是去哪儿了?爹娘回来家里连个人都没有。”张氏叉着腰指着跟李氏一起回来的秦二妮儿,“二妮儿快去烧点热水,你爷爷奶奶赶了上千里的路刚到家,不得好好洗洗啊。”   李氏皱眉,秦二妮儿抬头就问,“大姐在这儿坐着吃东西呢,她为啥不去烧水?”   秦大妮儿挖了二妮儿一眼,继续吃。张氏骂道,“这是你家还是我家,凭啥让你姐烧水?”   “大伯母知道这是我家,就别在这儿瞎嚷嚷,这里你说了不算!”秦二妮儿跟在小草身边三年,可不是白跟的。   “你个……”   张氏的话还没说完,李氏就拉着俩孩子越过她进屋了,张氏哼了一声,又吆喝车夫搬东西。   秦三好荣光满面地坐在堂屋喝茶,往屋里收拾东西的白氏见四郎回来了,欢喜得不得了,“哎呦我的乖孙儿,快过来让奶奶抱抱,看奶奶给我四孙儿买啥好东西了!”   虎头的帽子、拨浪鼓、铜铃串、嚼糖……看着白氏一件件地给四郎往外拿东西,李氏心里才好受了点儿。可等到东西都放好车夫走了大伙也散了,张氏和秦大妮儿、三郎每个人都拎着一个大包袱要走,李氏心里就不舒坦了,问道,“娘,这些都是啥?”   白氏随口道,“没啥,你和二妮儿快去烧火做饭,晚上擀白面条吃,我外边呆了快俩月,早就想着这一口了。”   见二儿媳妇不动地方,白氏立时就瞪了眼,骂道,“咋的,老娘还使不动你了?”   二妮儿还要说话,却被李氏拉进了厨房里,小声劝道,“妮儿啊,咱不闹,她是你奶奶。”   秦二妮儿不干,“三郎有就算了,凭啥大伯母和大妮儿姐都有那么多东西,咱俩的呢,我哥的呢?”   “兴许你是奶还没拾掇出来吧,你抱柴烧火,娘和面。”李氏挽起袖子,洗手做饭。   秦二妮儿眼里都转了泪花,赌气坐在灶前的木墩上不动。   李氏心里也不好受,跟闺女小声解释着,“这事儿你不能闹,闹了让人看笑话,再说……”   见娘说不下去了,秦二妮儿委屈道,“娘让二妮儿跟小暖和小草姐学,遇到事儿了又不让我张嘴,更别提拎棍子了!”   李氏舀了一瓢白面倒进盆里,温和地劝着,“娘以后给妮儿找个好婆家,摊不上娘这样的事儿,也受不着这样的气。”   二妮儿鼓起腮帮子,气得掉眼泪,只能等着爹爹回来再说。   天黑透了,秦二舅才从铺子里赶回来时,累了一路的爹娘已经睡下了。秦二妮儿在爹娘的屋子里,把事儿跟爹爹说了一遍,小脸儿委屈得不行,“晚上吃完饭,我问奶奶给我带了什么,奶奶就给我一把糖,娘什么都没有,哥也没一见像样的东西,爷爷奶奶用的都是爹辛苦赚来的钱!”   李氏给四郎拉好被子,低着头不吭声。   劳累了一天的秦二舅耐心听闺女说完,抬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我闺女想要啥,爹给你买。”   秦二妮儿都要哭了,“二妮儿什么也不要!”   “那就早点睡吧,明天不是还要跟你小草姐一块去读书吗?”   见爹爹也这样,秦二妮儿气得用被子蒙头,不说话了。   第二天吃早饭时,秦三好两口子只心虚地闷头喝粥,一句话也不说。他们不说,秦二舅也不问,吃完饭才说了一句,“爹,娘,我走了。”   “欸!”白氏欢喜应了,喜气洋洋地送了儿子出门,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进屋拾掇自己买的东西。秦三好也扛上锄头,去看田里的庄稼,似乎啥事儿也没发生一样。   秦二妮儿气不过,跑去第一庄找表姐们求计。小暖看着小丫头气鼓鼓的样子,心里还挺欣慰,“前边的事儿确实不好追究,只能看以后了。秦家现在的主心骨是你爹,只要你爹主意正,没人能翻出浪花来,你爷爷奶奶也不行,你放心吧。”   秦二妮儿扯着绣花褂子的衣角,一点也不觉得放心,“可我爹听爷爷奶奶的。”   小暖笑了,“二妮儿还不相信你爹?如果你爹没点儿本事,能当上绫罗霓裳两个铺子的掌柜?”   秦二妮儿低头不吭声。爹以前下田,现在去铺子干活,若不是表姐,爹哪当得上掌柜啊。   小暖言道,“铺子有铺子的规矩,二舅能进铺子做事的确跟我有关,但是他能做到现在的位置,凭的是真本事,铺子里上百号人你爹都玩得转,你把心放到肚子里等着看就是。”   爹爹真得有这么大本事吗?秦二妮儿还是不敢相信,但是过了一段日子,她就信了。   四月下旬,第一庄的人开始收拾嫁妆准备进京了,秦二舅一家都要去。李氏是送嫁媳妇,要跟着花轿一路把小暖送进晟王府;二郎要背小暖出门上花轿,二妮儿要跟小草一起拦门,不能让姐夫轻轻松松地就把姐姐,娘亲要去,三岁的四郎当然也要跟着。   秦二舅和二郎不急着走,但李氏母子仨得跟小暖她们一块出发。李氏把田里的庄稼托给了第一庄的管事帮着照料,二老自然是要张氏伺候。   得了信儿的秦正埔又是嫉妒又是生气,干脆当没这回事儿,不闻不问。张氏跑了几趟二弟家后,白氏便跟二儿子商量他们走了之后家里的安排,“让你大嫂和大妮儿住过来吧,你们都不在家,没人给我和你爹做饭吃。”   秦二舅摇头,“我得快到日子才赶过去,老宅到这儿没几步,住过来也不方便。”   白氏皱了皱眉,“儿啊,让大妮儿和三郎跟着一起去吧?大妮儿该说婆家了,就算在那边碰不到合适的,去见见世面也好。”   秦二舅直接道,“这事儿我管不了,他们想去就自己过去找我姐说。”   白氏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媳妇走了家里卖肉的钱打哪来,你给娘留点钱吧?”   见儿子掏出一个不足二两的小银角放在炕上,白氏立刻就急了,“这够干啥的?”   “够您二老天天吃肉,吃一个月的。”秦二舅站起来,“铺子里还有事儿,儿走了。”   白氏气得浑身发抖,“娘白养了你三十多年啊,你翅膀硬了,连爹娘、你亲大哥亲侄子也不管了!”   秦二舅回头,心平气和地跟老娘商量,“四郎她娘一会儿半会儿也回不来,娘收拾收拾搬回大哥院里住吧?也好让大嫂好好孝顺您二老。”   白氏见儿子说真的,立刻就撑不住了,“娘又没说啥……你这是干啥……”   “儿也没说啥。”秦二舅出了屋,见闺女正捂嘴在门口偷笑,无奈地揉了揉她的脑袋,急匆匆地走了。   秦二妮儿咧开小嘴,哼着歌去找小草姐和大牛跟,跟他们商量进京的大事儿。 第一一零九章 哪个敢碰本郡主的嫁妆   就在小暖准备启程进京这几日,卢奇渊的庶女卢子嘉嫁入南山坳蒋家,成了陈家族学教书先生家的儿媳。   这是建隆帝把南山坳赐封小暖后,居住在山坳里的人家举办的第一庄喜事。秦氏派人给蒋家随了份厚礼,蒋志生成亲那日,正好在南山坳内安排各家作坊事务的小暖听说云清先生和县学的山长宁思源都过来了,便顺路去蒋家转了转,算是去吃蒋志生的喜酒。   蒋家娶卢家妇,小暖没有给他们难看反而上门送喜,这让蒋家人欢喜异常,蒋家父子在门前迎接,又送小暖出门,悬着的心才算彻底落了下来。喜房里的卢子嘉听说后,心中也安稳不少。虽说她不喜陈小暖,但这里毕竟是她们家的地盘,若陈小暖跟她过不去,卢子嘉在南山坳的日子就过不好了。   蒋家父子送小暖出门时,在蒋家吃酒的宾客只有两个人没站起来,一个是云清先生,一个便是卢子嘉的兄长,京中翰林院编修卢林平。   卢林平在京中急急奔走数月,终是无法如愿进兵部,只得忍气吞声跟着榜眼一起留在翰林院。   因挑肥拣瘦想择个好前程,卢林平失去了入翰林院的最佳时机。先入翰林院的榜眼苏茂盛得了编修当朝史事的差事,而卢林平只能跟着修撰前朝史书。这两者都是六品官阶,在外行看来没有差别,但实际却是天差地别。   修撰前朝史料,便是整日与前朝书稿为伍,修撰的东西经过上封过目后便束之高阁,枯燥无趣。   编修当朝史事,则需了解当朝的实际情形,甚至包括皇帝的一言一行,然后如实记载,编入史册,留给后人查看,所以这一职位能了解朝中动向,甚至能出入宫中。   换个大家能理解的说法,就是卢林平和苏茂盛经过层层筛选都被公司录用,进了总裁办公室。不同的是苏茂盛是跟在总裁身边的秘书,而卢林平只是个负责整理档案的,见总裁一面都不容易。   如此,大家该能理解这位心高气傲的卢状元之郁闷了。   为了这么个职位,他还搭进去了一个妹妹!卢林平认为自己会落得如此下场,不是他本事不如苏茂盛不够,而是陈小暖伙同晟王给他穿小鞋!如今已尘埃落定,卢林平不知自己要韬光养晦几载才能在朝堂中展露头角,这叫他如何能心甘!   一杯酒倒入腹中,卢林平心似火烧。恨不得冲回去年春天,跨马戴红绸重游永宁街,这次他就算对着路边没牙的老妪笑,也绝不抬头看陈小草一眼!   云清先生见他如此,脸上泛起过来人的浅笑。   小暖离开蒋家还没出南山坳,就被人叫住了。   “小暖……姐。”   小暖停住脚步,借着夕阳的余光看向路旁的大树。树后的秦大妮儿露出半个脑袋,讨好地笑,“你要进京了?”   小暖点头,“是。”   “啥时候走?”   “就这两三天。”   “小暖姐,我能去给你送嫁吗?我是你的亲表妹,咱么是一块长大的。”这句话几乎用使劲了秦大妮儿全身的力气,她的手指甲都抠进了老槐树嶙峋的树皮里。   “不能。”小暖拒绝得相当干脆,成亲本来就好多事儿,带秦大妮儿去干嘛,还得派人看着她不让她给自己添乱,她可没这个心思。   秦大妮儿抠下了一块树皮,咬牙哀求着,“算我求你了,带我去吧,你都带着二郎和二妮儿去了,多我一个也不多。你不让我去,以后村里人会咋看我,我还咋找婆家?我是你表妹,我嫁得不好你也跟着丢脸。”   小暖懒得搭理她,抬脚就走。秦大妮儿急了,从树后出来就要追,绿蝶停步转身,拦在她面前。   绿蝶是连陈小暖的后娘都敢用鞭子抽的狠人,秦大妮儿不敢招惹她,着急之下拍打树干,委屈得直哭。   小暖听见她的哭声,脚步都不带停的。她记仇又心狠,凭什么要帮秦大妮儿!再说帮了秦大妮儿有什么用?她这样的性子,你帮了她,她也不会感激你,反而会赖上你,以后过得不好还会埋怨你。   小暖才不会没事儿找事儿。   第二日早上用完饭,秦氏拉着俩个闺女清点要装车的嫁妆。不算需要搬去第六庄的嫁妆,只带去京城的东西,粗粗一算就要装八十辆马车。加上已经放在第四庄和京城宅子里的嫁妆,一百二十车都装不下!   闺女的嫁妆比柴玉媛嫁进陈家时都多,更别提昨日嫁入蒋家的卢子嘉了,这嫁妆拉出去太有面子了,而且这面子能从济县一路晾到京城去!   秦氏笑得合不拢嘴,小草咬着毛笔头问,“咱们去哪儿弄八十辆马车来拉家伙呢?”   秦氏笑不出来了,转头跟小暖商量,“铺子加南山坳作坊里的马车,加起来有四十多辆吧,再找人借四十辆?”   小暖摇头,“咱们不用马车,装船运过去。”   “那可不成,都装了船哪还能看出有多少车嫁妆!”别的事秦氏都能依小暖的意思办,但这个可不成。   小草咬着笔头看姐姐,小暖知道娘亲对嫁妆数量的执念,她早就想好了该怎么跟娘亲说,“女儿的嫁妆里有不少金贵怕磕碰的物件,如果用马车一路摇晃过去,难免磕磕碰碰,弄坏了总归不是好兆头。”   秦氏却道,“小棉她娘的嫁妆不就是从京城拉过来的么,也没见有啥不好的。”   小草帮姐姐说话,“她有金枝玉树琉璃果的摆件吗,有几十个工匠精工细磨的千工百步床吗?我姐有!我姐的嫁妆比她的好上几十倍,咱才不跟她比呢,对吧?”   小草真是太会说话了,秦氏的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小暖暗挑大拇哥,接着道,“这些嫁妆从咱们庄子里装车,一车车地运到码头装船。待到了京城的码头,再用马车拉回第四庄,这样谁都知道女儿有多少车的嫁妆了,娘说是不是?”   还真是这样……但这样就不能一路炫耀了……   “走水路安稳不,如果有人打嫁妆的主意怎么办?”秦氏又想到一点。   小暖傲然笑了,“除非他想被灭九族,否则哪个敢碰本郡主的嫁妆!” 第一一一零章 圆通回来该怎么办呢?   夫人的这种担心,玄舞等人一点也没有。江湖谁人不知敢动姑娘货船的寒江水鬼早已死得不能再死,莫说郡主的嫁妆这等金贵的东西,就是来往于江上的绫罗霓裳的货船,现在都没人敢沾。   毕竟钱哪条路上都能赚,但命只有一条。   秦氏终于被两个闺女说服,派人去请九号镖局济县分号的镖头奕,共商大事。   四年前帮小暖的押镖时,奕每次都心疼得吐血。现在郡主找他,他来得飞快。   之前他吐血,是因为秦日爰握有九号镖局的烫金牌,总镖头亲批他每个月六支免费镖,须知旁的烫金牌大商号只才两支!那会儿秦日爰店小货少,弈每月动用一等帮他押镖,却一文钱也拿不到。这还不算完,他还得搭两个一等镖师免费给秦日爰的心上人陈小暖看院子养狗!   后来真相大白,弈得知陈小暖不是秦日爰的心上人,而是同一人。这个恶名贯济县的小农女,一步步洗白称为济县的头号人物文昌郡主晟王妃!对这小丫头,弈满是佩服。   随着小暖的生意越做越大,真真正正地成了九号镖局的大主顾,奕掌管的济县分号押送的货物,有九成是她家的。   奕觉得他们总镖头目光远大,在小暖名不见经传时就给了她烫金牌,才能留住这个大金主。   听闻大金主有事儿找,奕立刻放下手里的事情赶了来,在第一庄院子里见到给郡主看狗的一等镖师张冰时,他也不觉得心疼,只笑得很开心。   听秦安人说要用镖局的货船给文昌郡主送嫁妆,奕满是正气的脸笑开了,“能为郡主押送嫁妆是小号的荣幸,请安人和郡主放心,小号定把镖平安送到京城,且分文不取。”   “这可不成,哪能让你们白白辛苦呢。”秦氏推却着。   小暖笑眯眯地听着娘亲与奕说话,并不插嘴。   奕更加诚恳了,“安人,小号能为郡主押送嫁妆是名扬天下的好事,哪能再收镖银。再说郡主的嫁妆定有晟王府的侍卫一路押送,小号只是出船罢了,更不能收镖银了。”   秦氏见小暖没说话,也只得点了头,“那就劳烦奕镖头了。”   奕笑得开心,“奕某荣幸之至。安人,小号的镖师张冰在您这儿当了三年护院,今年六月他与镖局签约就到期了,您看是把他继续留在这里,还是小号再给您换个武功更好的镖师来?”   这事儿秦氏不知道该怎么办,转头看小暖。   小暖道,“虽然我们这里不缺人手,但张冰功夫好做事又踏实,若是镖头觉得能成、张冰也同意,我还想将他留在庄子里。”   小暖留下张冰是因为他真心对大黄好,大黄也喜欢他,不过这话不好直说。大黄在她们眼里跟家人一样,但在旁人眼里,它不过是条狗罢了。   奕是个爽快性子,速战速决道,“郡主看得上他,是他的福气。不如将张冰叫进来问问,若是他想留下来,就不用跟小号续约了,直接在您这里做事为好。”   这样处理的确妥当,小暖派人把张冰叫进来一问,张冰自然是欢喜应了。这几年他在第一庄做事,秦安人每个月给他工钱,他早就当自己是第一庄的人了。押镖走镖,哪有跟着大黄抓兔子打架来的痛快!   商量好运嫁妆的货船,行程便定了下来。村里人和济县与小暖关系好的人家,知道小暖要启程了,纷纷过来给她添妆,多多少少都是大伙的心意,秦氏让翠巧一一记好,日后也好人情往来。   且不说乌桓等官员家和生意往来的商户,村里人家中除了二舅母李氏绣和大牛的娘送来的亲手绣的百子千孙被面,给小暖添妆最多的,要数韩二胖、韩三胖和赵小武三家。   他们都是靠着小暖发家的,也晓得感恩,竟每户给小暖添了二十两刻花的小银角做嫁妆,这种银角是大户人家打赏下人用的,可见他们是用足了心思的。   二十两银子对小暖家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他们三家来说就是近半的家底了,秦氏拿着觉得太过沉重,小暖却让翠巧一一收了。礼尚往来,他们今日送来的,小暖自有办法还回去。   就在小暖要离开的头天后晌,很少出庙门的智真师徒抱着一个盒子来了。   智真依旧宝相庄严,度通也依旧露着他的松鼠牙笑得灿烂,只是他们身边少了虎头虎脑的小圆通,就让小暖觉得少了些什么,整个感觉完全不对。   智真双掌合十送佛号,“郡主大婚在即,贫僧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送来一个琉璃珠,还请郡主莫嫌弃。”   度通上前一步,打开手里的盒子。日光照在盒子内鸽子蛋大小的黄色琉璃上,真真是光彩夺目,“郡主对我师徒有大恩,这琉璃珠是我们镇清寺的镇寺之宝,乃是我们师徒的一点心意,请郡主收下。”   佛家七宝之琉璃,能净化身心,对事佛的僧人来说,琉璃是修身修心的至宝。琉璃多色,天然黄晶数量极少,所以极为珍贵,他们师徒这礼品,实在是太贵重了。   小暖合上盖子,“大师的心意小暖领了,这宝物小暖收不得。”   度通笑容愈发大了,“九清也知道我们寺里就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好东西,这琉璃珠也只是块寻常的玉石,说它是镇寺之宝,只是为了面子上过得去罢了。九清若是不收,我们师徒只能将庙里的佛经装箱送来了。”   哪能让两位师傅装佛经过来呢,他可是他们真真正正地宝物。不懂得琉璃珍贵的秦氏连忙道,“小暖,既然是大师的一翻心意,咱就收着吧。”   娘亲开口了,小暖便亲手收了,又送了他们师徒出门。见度通几番欲言又止,小暖笑道,“你放心,九清晓得的。”   度通的眼圈立时就红了,撑着笑道,“九清已经做的够多了,小僧师徒再无所求,日后小僧师徒早晚诵经,请佛祖保佑九清平安。”   智真的声音依旧带着佛音,“也会请三清尊神保佑郡主母女平安顺遂。”   和尚向道家的三清尊神祈祷?小暖笑了,“有劳大师。”   小草回来后,守着智真送过来的黄晶看了又看,然后趴在桌子上发呆。   小暖拉了拉她脑袋上的总角,问道,“这是怎么了?”   小草闷闷地道,“圆通说他师父有个宝贝琉璃,是他师父的师祖送给他师父的,他师父说以后会把这个宝贝送给圆通。”   现在,智真大师把这个宝贝送给姐姐了,等圆通回来该怎么办呢? 第一一一二章 金珠子和肥兔子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妹妹一起读书一起玩的小伙伴不少,但是能让她这么惦记的,也就圆通了。小暖的手落在她肉顿顿的小肩膀上,“这个琉璃珠,等过了五月十八就由你收着,等圆通回来了你再给他也是一样的。”   “姐姐,圆通还会回来吗?”   见妹妹抬起的小脸胖乎乎的十分可爱,小暖上手着,手感简直不要太好。妹妹嘴上一直说圆通会回来,其实她心里也没底呢,为了不让妹妹为了这事儿烦心,小暖给她一粒定心丸,“会回来的,如果你十五岁时他还不回来,姐就派人把他抓回来交给你。”   小草乖乖让姐姐揉着,“为啥是十五岁,今年不成么?”   “你不是说圆通十八岁可以还俗么?你今年九岁他十二,等你十五岁还念着他,姐就把他抓回来让你看看还顺不顺眼。”小暖手痒,又忍不住把妹妹的小脸揉成了面团。   “如果到时候小草相中了他,他不肯还俗或者看上了别家姑娘,小草就揍他!”小草的眼被姐姐点亮了,她也不问姐姐去哪儿抓圆通,反正姐姐说了就一定能抓到。   为了妹妹能揍得舒坦,小暖决定想办法给师祖或师傅送封信,让师祖少教圆通点功夫。   小草将小脑袋压在她的身上,闷闷地道,“不想让姐姐嫁人……”   临近婚期,小暖的脑袋也总是钻出许多如果。譬如,如果以后她跟三爷吵架怎么办,如果成亲一起住了一段,她发现自己不喜欢三爷了怎么办,如果有了孩子她又怕疼怎么办等等,想来想去,还是不嫁为好。   可是现在若说不嫁,三爷定会跑过来揍她吧,小暖不敢,“就算嫁人了,姐姐也还是姐姐。”   “那不一样,姐姐嫁人后,小草每天睁开眼只能看到娘亲了。”从她记事起,娘亲和姐姐就睡在她的两边,她睡醒了一伸胳膊,就能摸到最亲的人。   以后,只能摸到一个了,小草眼泪汪汪的。   没来大周前,小暖虽然有爸妈却被他们各种嫌弃,没感受过亲情。到这边有了患难与共的家人,白天晚上在一起,小暖也已习惯了有家有爱的日子,舍不得改变。   于是,小暖大胆做了个决定:“没事儿,你姐夫没空天天回家,大多数时候还是咱仨一起睡。”   “真的?”小草抬起脑袋,露出星星般的目光。   “真的!”   玄舞默默低头,觉得三爷以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太好过,三爷的日子不好过,他们就跟着日子不好过,看来得想办法让三爷天天回府才成。   小草放心了,一下蹿起来,“明天就要走了,我去跟阿妞和大牛他们商量事儿去!”   明天就要走了,小暖也要将这里的人手布置好。   诸葛卿被她调过来打理南山坳,第一庄交给牛大水,济县的绫罗霓裳交给二舅,棉坊的工匠由管事贺冬柏统管,这里所有铺子的总账由张三有负责。胡婻给张三有新添了女儿,他最近不宜外出,正好坐镇总部。   南山坳的棉坊内有小暖从各处搜罗来的织艺高手,共研织棉工艺,这些人必须保护好,要防止技术被人盗取。南山坳的安全,小暖交给玄耑负责,另也叮嘱归阳观的师侄们多个心眼照看着。   第二天启程,小暖的嫁妆动用了二十辆马车,从第一庄拉到码头装船,硬是运了四趟才运完。这么多的嫁妆轰动了济县,一向低调简朴的秦氏最后登船时,满脸都冒着光。小暖看娘亲开心成这样,忽然觉得这几万两银子也算值了。   跟着小暖一起上船还有小草选定的拦门大将:大牛和他妹妹、阿妞和她哥哥、秦二妮儿。加上小草,小暖成亲时负责拦门的一共有六个人,一水的娃娃兵。   为啥不用大人?小草其实是考虑过的,但是一听要拦住晟王不让他进门,连村霸二胖伯都吓得腿软,府里的侍卫靠不住,贺风露他们是道士不能跟着一起上。思来想去,也只能就将了。   “三爷只是看着凶,他又不是大黄,不会咬人的,所以不用怕他,知道不?”大船二楼的雅间里,小草正在给小伙伴们做动员。见小伙伴们不吭声,小草直接点名了,“大牛哥,你知道了不?”   “嗯。”大牛弱弱地应了。   小草的眼睛一瞪,“拦不住三爷,看我怎么收拾你!”   “汪!”   大牛立刻坐直了,“明白!”   天色将晚,三爷用过晚膳,玄其立刻呈上一份名单,“三爷,这是随着二姑娘一起来的人。等您去第四庄接亲时,她们六个一起拦门。”   按照原计划,小暖是从燕南街的宅子出嫁,但因为秦氏为小暖准备的嫁妆太多,若是从燕南街的院子出嫁。小暖这头进了晟王府的大门,那边还有嫁妆没出门呢。这不符合秦氏的要求,所以接亲的地点,改到了第四庄。   这是大事,三爷展开,问道,“刘甘霖是谁?”   “二姑娘的好友阿妞的亲哥哥,今年十二岁,在秦家村的族学读书,胆量一般,没练过武功。”玄其立刻报上三爷想知道的消息。   不足为虑。三爷将名单放下,“多准备几个红包,记得提醒我到时客气些,莫把孩子们吓哭了。”   这……太轻敌了吧?玄其提示道,“三爷,拦门的首领是二姑娘和大黄。”   三爷又吩咐道,“再准备些金珠子和肥兔子。”   玄其……   “今日路上可平安?”三爷不再关心拦门的事,转而关心起小暖到了何处。   玄散斜了一眼为几个娃娃发愁的笨蛋玄其,响当当地回话,“除了船上的侍卫,属下派人沿河道清理蛇虫鼠蚁,万无一失。”   三爷嘴角微微翘起,“从现在开始,全府上下都将心思放在迎王妃入府之事上,若哪个敢让王妃受一点委屈,立刻逐出府门,永不再用!”   这话好像是跟他说的,木开吓得一激灵,连忙跟着玄散和霜成等人一起应了是。玄其看看这个,又看看那这,还是觉得心里没底。他毛遂自荐道,“三爷,属下这几日多去第四庄走动,好与二姑娘和那边的管事们商量接亲的细节,免出差错。”   三爷点头,“准。”   出了书房,玄散怀疑地盯着玄其,“老七,你丫去第四庄是为了帮三爷做事,还是看大黄?”   玄其端着一张严肃脸,异常正经地回道,“当时是帮三爷做事,顺便看看大黄。”   可等到小暖乘坐的四条大船刚靠岸,大黄汪汪叫着从船上蹦到玄其身上时,玄散看着笑得跟个傻子一样的玄其,就知道这厮昨晚说的绝对是假话!   他该告诉三爷,立马将这笨蛋逐出王府,以免让他拉低王府暗卫的水准。 第一一一三章 赵书彦的不甘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小暖入京的这日是四月二十五,正值忙种。第四庄的稻子熟了,田归农正带人忙着收割稻谷。小暖下了马车提鼻子一闻,空气中全是刚收割的庄稼杆的青味儿,甚是提神。   秦氏和李氏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就带着人投入到收割稻谷的大事中,劝也劝不住。   用镰刀割下的稻杆带穗抱到地头边,再在稻桶中使劲摔打,使稻粒摔落在稻桶中。这活儿又脏又累又熬人,所以收稻收麦的芒种时节,是一年中最辛苦的时候。但是第四庄的长工们这几年却不觉得辛苦,因为他们有帮手。   保护小暖母女的侍卫现在个个都是种田能手,从除草捉虫到摘棉花、收稻子,无所不能。这几百名的稻子看着吓人,但是侍卫们甩开膀子比拼,几天就能颗粒归仓。   这颗粒归仓可不是夸大其实,而是真的一粒稻谷都不能落在地上,必须进入晾晒好了归仓!见识了晟王府从主子到侍卫再到仆从的龟毛程度,田归农从不敢置信到胆战心惊,再从胆战心惊到麻木顺从。他现在敢拍着胸脯对所有人说,自己是天下最干净的田庄管事!   谁管的田庄能颗粒归仓?他能!   谁管的田庄地头上连棵草都没有?他能!   谁管的田庄连收下来的晾晒的稻杆都要摆的整整齐齐、赏心悦目?他……能!   田归农顺手把几根胆敢不排整齐的稻杆排好,泪眼望天。郡主来了,晟王还会远吗?他老人家来了看到自己摆的稻杆,还能挑出毛病黑着脸吗?   “这田庄的管事能把田庄打理得如此井井有条,便是跟你过去当管家也使得。”赵书彦跟小暖商量事情,含笑道。   小暖笑出了声,“这话若是让田归农听见,怕是得吓得趴到稻田里落一身泥。”   赵书彦看着小暖的笑脸,目光幽深如潭,他忍不住问道,“妹妹大婚在即,可有……什么事需要愚兄去做的?”   小暖用力点头,“小妹接下来这两月必定分身乏术,若是我铺子里的秦东家和展柜有拿不定主意的事儿,就要劳烦大哥指点一二了。”   年前年后,小暖亲自部署下北部十一州的棉田、棉坊和绫罗霓裳之间的联络网,确保每个点都与近处的两到三个点相连,各点之间相互扶持也相互监督,提高绫罗霓裳整张网的效率,在这通信不发达,总部对各分号监管不够及时的时代,这种网络的益处便显而易见了。   离开济县之前,小暖又与各管事订下下半年济县、扬州和登州城的生意计划,确保自己不在其位,各处生意也能正常运转。她提前到了京城,主要是要部署京城的生意。   秦三、展柜和展福三人应对京中复杂的竞争局面,还是有些手生,赵书彦和齐之衡有这方面的经验,所以小暖才如此托付。   赵书彦看着她容貌和气质越发出众的小脸,含笑问道,“你就这么信得过我?”   小暖的目光从热闹的稻田上收回,诚恳地看着赵书彦,“生意场上,小暖最信得过的人就,非大哥莫属。”   其他场合呢,你最信任、最依赖的人是谁,晟王么?小暖婚期临近,赵书彦越发不能控制自己的心了。怕自己对不起小暖的信任,也怕为她招惹是非,赵书彦收敛心神与她并肩而立,遥望着田庄南边的隐隐竹篱,许久才轻声道,“我知道。”   小暖觉得他有些不对劲儿,不过她不能问也不好问。两人静静听了会儿侍卫们喊号子摔打稻杆脱粒的声音,赵书彦才道,“我走了,若是有事,你尽管让日爰和展柜去杂货铺或酒楼寻我。”   小暖点头,目送他离开,心绪有些不宁。   见赵书彦都走远了,姑娘还看着他的背影不动,玄舞低声提醒道,“姑娘,三爷快来了。”   小暖应了一声,“吩咐厨房备饭,再请两位嬷嬷把嫁妆单子取过来,给三爷过目。”   “姑娘……”玄舞有意提醒姑娘几句,她这心事重重的模样若让三爷见了,会担心的。不过这话,不易说出口。   小暖转头,“嗯?”   “让厨房备什么饭菜?”玄舞改口问道。   小暖想了想,“天热了,应以清淡为主,炒两个时蔬,再拍个黄瓜吧。”   玄舞虎躯一震,艰难应了。   出了第四庄,赵书彦低头拉马慢行,心事重重。听到迎面传来车马声,赵书彦抬头认出是晟王的马车。   车从北边来,应是从京城来的。赵书彦听闻近来晟王公务繁忙,时常夜宿天章阁不得归府,小暖来了,他就有功夫出城了。   赵书彦拉马站在路边,待马车行到近前,赵书彦弯腰行礼。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自己是书庶民,当让路请他先行。   玄散拉马停住,车帘挑开,露出三爷皎若云间月的脸,声音少有的温和,“回城?”   赵书彦没想到晟王会停下来跟他说话,定了定才道,“书彦去第四庄与郡主和黄管家商量了几件铺子里要紧的事。”   明明一两个字就能回答,他却所答非所问地说了这许多,这是……心虚了?三爷微微颔首,不动声色地道,“请柬已送到贵府,五月十八赵公子若得空,请到本王府中喝杯喜酒。”   赵书彦身形未动,平静答道,“书彦荣幸之至。”   待晟王的马车过去后,赵书彦缓缓站直身体,垂眸不知所思。他的小厮赵斤见少爷这样很是心疼,上前小声劝着,“少爷,这么晒下去要中暑的,咱们快回城吧?”   赵书彦翻身上马进城,回了秦家酒楼。他从容走进书房后,吩咐道,“备酒饭。”   少爷在饭前多加了个“酒”字,这是要借酒消愁吧。赵斤小声问道,“少爷想吃什么菜、喝什么酒?”   “蒸茄子,拍黄瓜,烈酒。”赵书彦随口吩咐道。   这两样都是陈姑娘爱吃的,少爷哪是想吃菜,分明是还放不下那人,人家都要成亲了……赵斤无言退出去,很快将酒菜端了来。深知少爷心思的赵斤端来的不是一壶酒而是四壶。让少爷醉一场也好,一醉解千愁。   待房里无人后,赵书彦坐在桌边,自斟自饮。一杯烈酒入腹,催得他双眼发热。   分明……是自己先与她相遇,先与她比肩前行,原本他以为能这样走一辈子,谁知现在只剩他一人。   心,不甘啊…… 第一一一四章 让大黄也嫁过来吧   厚厚的嫁妆册子上,列着小暖嫁自己为妻,会带来的一应物什。大件如妆匣、拔步床、闷头柜、樟木箱、子孙桶、财富桶、聚宝盆等,小件如痰盂、红尺、花瓶、铜盘、鞋、金包革带、龙凤被、龙凤碗筷等,一件件列了三十多页。   三爷认真从头看到尾,见到了岳母给小暖的陪嫁铺子:南山坳自不必多说,小暖所购的从十号到二十号的田庄、京城的所有店铺和田产,都归入小暖名下。   三爷盯着这足足两夜店铺,岳母把家里大半的家产都给了小暖,是不是多了,小草成亲时怎么办?   再下边,是陪嫁过来的丫鬟和家丁,三爷又沉默了。陪嫁的家丁没有,丫鬟只三人:绿蝶、春花、秋月。   这,少了吧?   三爷问过二哥,二嫂嫁入易王府时,从赶车马的车夫、厨房采买的婆子、打理嫁妆的管事到梳头的丫鬟,足有四十多人。   岳母置办嫁妆是参考的二嫂的底子,所以三爷以为至少会有二十多个。为此,他已吩咐王全桐收拾出一个跨院给这些人住,还叮嘱霜成不许对这些人过于严厉,小暖待下仆慈宽,都由着她。   要不要再添几个,以免小暖嫁过来后无心腹可用?   小暖听了,笑眯眯地问,“小暖嫁给三爷,会无人赶车、无人做饭、无人洒扫么?”   这话太中听了,三爷翘起嘴角,“你嫁我为妃后,府里的人任你使唤。不过,其他人也就罢了,你为何不把贺风露四人加进来?”   小暖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他们是上清宫的弟子不是我的仆从,不宜时常出入晟王府,还是留在我娘和小草身边为好。”   原来是为了这个。三爷笑了,隔桌抬手抚上她温润的小脸,“上清宫的小师姑本王都娶了,还会在乎几个弟子?”   美人一笑倾人国,小暖神魂失守,“三爷不在乎,可小暖在乎。”   见她如此,三爷舍不得放手了,四目相望,温情脉脉。   小暖回过神来,乖乖用小脸蹭了蹭他的大手,小声嘟囔着,“我娘说了许多遍,成亲之前要我离你远一些,少见面。”   等成了亲,她想远也远不了。三爷把手收回来,继续谈正事,“铺子可缺人手?”   缺自然是缺的,否则小暖也不会出嫁时只带三个人。她出嫁后多了个晟王妃的身份,搭理店铺的时间会减少,娘亲对这些不在行,小草年纪尚小不能掌事,所以翠巧、黄子厚、秦三、展柜展福等人必须留在娘亲和小草身边,否则她不放心。   而且,娘亲和小草身边、南山坳内已经用了三爷不少护卫,三爷的二号幕僚诸葛卿也留在南山坳,小暖不想再向三爷要人。需要人手她们可以再栽培,再过几年,展宏图、展潜、李麦穗这批孩子就当用了。   于是,小暖笑道,“小暖前一阵把店铺和田庄的生意布置好了,接下来这几月内,铺子平安无事,不缺人手。”   小暖处理好各处的生意,就是为了将接下来这段日子空出来。成亲后,她要适应在三爷身边的日子,不想让三爷觉得自己的王妃只忙着生意而忽略了他。   接下来这一段,算是她和三爷的……蜜月吧。简单来说,就是小暖提前赶工把事情做完,然后要给自己放个大长假。   “当东家的,就是可以这么嚣张任性。接下来两个月,请三爷多多指教。”小暖美滋滋的。   “不是指教,是切磋。”三爷的心情好极了,他年后这几月也在做相同的事。因为他这阁老要赶工,硬生生逼得六部衙门办差效率提升了一大截,得了建隆帝数次口头嘉奖。   还有什么,比与意中人心意相通更让人觉得开心的事?三爷想着成亲后该怎么疼她才好。   三爷用完饭,与岳母商定成亲之前的一些事,出庄时已是日垂西山了。三爷懒得进城,直接吩咐道,“去第五庄。”   “是。”玄散领命调转马头走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打小报告,“三爷,玄其那家伙根本没去向二姑娘打听正事,他带着大黄进山了!”   心情颇佳的三爷应了一声,“你也想去?”   “属下……不想。”玄散转悠着手中的马鞭,其实抓兔子应该挺好玩的吧?怎么觉得现在三爷看着玄其那木头比看自己还顺眼了呢?   “玄散。”   “属下在!”   “再买几十只兔子放归山林,免得大黄为吃食奔波劳苦。”   三爷一定希望姑娘带着大黄嫁过来吧!如果大黄也过来,大伙出入打招呼的多了一条狗,府里又会到处是洞,管家会跳脚,霜成姑姑会带着人一处挨一处地检查,让人填洞……也挺好。   玄散耍着鞭子靠在车上,一条腿踩着车辕,另一条腿随着马车恣意地晃着,“三爷,您跟郡主商量商量,让大黄也嫁过来吧?”   “木开。”三爷慢悠悠地开口,“将这傻子给本王扔下去。”   骑马跟在车边的木开立刻跳上马车,取代了玄散的位置,邀功道,“三爷放心,木开一定会盯紧了,不让郡主把大黄带过来!”   三爷低叹了一声,聪明的侍卫都让他派到小暖身边去了,留下的都是傻子。   天黑透之前,玄其和大黄拎着三只兔子回庄。午醉醒来的赵书彦迈着沉稳的步伐,回到长清街的杂货铺,身为赵家的少东,身系家族安危,他没有时间挥霍,烈酒把心头的火浇下去,站在人前的依旧是八面玲珑的笑面虎。   “少爷,于田的李老爷到了。”杂货铺的管事在门前言道。   赵书彦站起身,“快请。”   于田地处西域之东昆仑山麓,早在几百年前便引入了桑蚕农耕之术,乃是丝绸之路上的繁华城镇之一。于田丝绸商李岸勒是赵家杂货铺的供货商之一,主供应西域各色特产,这类异域风情的商品在京中很受欢迎。李岸勒为人豪爽守信,赵书彦这几月与他来往频繁,想稳住这条线。   高鼻梁、深眼窝、发色和髭须棕黄的李岸勒大布踏入赵书彦的书房,便闻到了淡淡的酒气,心中便是一阵窃喜。   他布局数月,时机总算到了! 第一一一五章 醉酒伤情   与赵书彦谈定赵家要从于田进的货物,写在纸上签押又收了订银后,李岸勒起身告辞,“岸勒走了,咱们兄弟俩三月后再会。”   通过这里的店铺,李岸勒从京城收了一批西域没见过的精致小玩意儿和瓷器,这几日便要装车运回于田倒卖。西北路遥遥,一去一返少说也要三月。   赵书彦客气道,“李大哥今晚可有约,若是没有,书彦略备薄酒,为大哥践行。”   赵书彦的话正中李岸勒下怀,他爽朗笑道,“岸勒自于田带过来的好酒还剩下两壶,今晚你我兄弟去来兮楼,不醉不休!”   中午饮酒过多仍感肠胃不适的赵书彦含笑应了,喝酒应酬是他身为店铺东家必须做的事。有些交情,必须通过推杯换盏才能建起来。   来兮楼与摘星苑是京城有名的两大酒楼,不过去摘星苑的多是权贵,登来兮楼的多为商贾。此处管弦歌舞通宵达旦,供来客遣怀畅饮,来客吃喝痛快了,生意顺理成章地也就做成了,宾主尽欢。   进入二楼的雅间后,李岸勒要了一桌子菜,又叫了楼里的歌姬陪酒,才问赵书彦,“书彦要听什么曲子?”   由他点菜便是由他结账,赵书彦就算是客了,他含笑道,“皆可。”   李岸勒大手一挥,“弹你最拿手的曲子!”   歌姬屈膝行礼,将琴置于案上,抬手拨动琴弦。一曲《凤求凰》铮铮而出。   赵书彦心中微涩,这几月小暖苦练的,正是这首曲子。   陪酒的歌姬随着琴声缓缓吟唱,“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将要癫狂的思念和不甘泛滥成灾,赵书彦脸上连笑容挂不住了,他转头望向窗外,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   不能乱啊,赵书彦暗暗告诫自己。   好巧不巧的,这屋的正对的居然是小暖的绫罗坊!   此时华灯初上,红红的灯笼将“绫罗坊”三个大字照得发亮。这招牌写得极好,似有龙腾之相,观之便觉不凡。   这三个字真得不凡,它们出自晟王之手。不只这三个,绫罗坊大堂内高高悬挂的“恭喜发财”四个大字,也是出自晟王之手。   小暖说晟王是财神爷,店铺挂上他写得招牌就会生意顺遂、财源广进,所以小暖的店铺都是出自他之手。   京城杂货铺开张时,小暖还曾问过自己,要不要挂一块晟王写的招牌。虽知她是好意,但赵书彦还是拒绝了。   一来是他不愿,二来他觉得即使是小暖去求,晟王也不见得会给写。   晟王对他,始终怀着戒心,自己对晟王又何尝不是,可他还是没防住,让他将小暖抢了去。   赵书彦调整好笑脸,转头敬对面的李岸勒。   西域客商豪饮,李岸勒仰头一饮而尽,赵书彦自然陪着,然后听他讲述塞上风光和塞上儿女的豪爽。   歌姬软侬甜美地唱着,“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听着琴声、歌声和李岸勒的高谈阔论,赵书彦却恍惚间回到了四年前,小暖找自己商量买下绫罗坊之时。   “我们娘仨无权无势,为了不被欺负,我就必须有钱!所以我要赚很多钱,多到不用看他们的脸色活着,多到可以拿钱砸人,让我娘和我妹妹舒服活着!”   “我有足够买下半个绫罗坊的很大一笔钱,这钱是天上掉馅饼砸的,大哥放心,来路肯定没问题。”   赵书彦心如刀绞,小暖那时说的“天上掉馅饼砸下来的钱”,便是晟王编着由头给她的吧?   在自己不知不觉时,晟王已经注意到了他的小暖,利用银子吸引她,一点点地挤到他身边,又夺了她的心。   “我们那边的汉子可没中原的斯文,相中了哪个姑娘便登门求亲,跟那姑娘的爹爹兄弟打上一架,打赢了就娶走;打不赢就趁着她出来放羊时抢走,有了娃儿再登门求亲……”   若是自己能强势些,是不是小暖就是自己的了?这个念头在赵书彦心中埋下,癫狂的思念将它催生,势不可挡。   不行!   赵书彦双目恢复清明,含笑道,“强掳胁迫,实非君子所为。”   李岸勒又给赵书彦斟满一杯酒,“兄弟错了,我们塞上的姑娘可不是你们中原人家娇滴滴只会哭的千金,若是她果真不愿,谁能将她抢走?半推半就罢了。待在草地上一滚后,那半推也就没了。女人嘛,都是心随身子走。她的身子给了谁,心就给了谁。”   赵书彦依旧笑着,却觉得话不投机半句多,这酒不用再喝了。   就在他放下酒杯欲寻借口先行告退时,弹琴的姑娘弹错了一个音,唱曲儿的姑娘的声音停住,屋内陡然安静了。   说得正起兴的李岸勒不通音律,举杯吩咐道,“这个听烦了,换个曲儿。”   “奴家只会这一首……”弹琴女小声道。   李岸勒不高兴了,“你是新来的?去把小二叫来,我兄弟二人出了大价钱只配听这一首曲子?”   赵书彦的目光落在弹琴的歌姬身上,恍惚间竟觉得这歌姬与小暖有几分神似。   他笑道,“书彦最爱听的便是这首,大哥可否再陪我听两遍?”   见赵书彦一步步走进自己编织的陷阱里,李岸勒心花怒放,面上却带着薄怒,“若不是看在我家兄弟的面上,我绝不忍着!罢罢罢,接着弹吧,这曲儿也怪好听的。书彦,这叫什么名儿?”   “《凤求凰》,中原坊间常闻,大哥多听几次便熟了。”   向左转便是与小暖神似的歌姬,向右转便是晟王提的烫金招牌,向中间看是搂着歌姬作乐的李岸勒,赵书彦心中烦躁,不免多吃了几倍酒。   许是这酒太烈,许是他今天精神不济,赵书彦竟有些醉了,神情也跟着恍惚起来,陪在一边的赵斤见千杯不醉的少爷情形不对,连忙上前劝酒,“少爷,铺子里还有事,您该回了。”   赵书彦并未醉得不省人事,他定了定神站起身告辞,李岸勒也不强留,“兄弟喝多了,我送你会回去。”   赵书彦摆手,却架不住李岸勒的热情,只得由着他扶自己下楼。李岸勒叫了辆马车,把赵书彦扶上马车后,吩咐赵斤头前带路,他则扶着赵书彦靠在车内,让他闭目歇息。   这酒后劲儿很大,赵书彦此时已醉得不省人事了。 第一一一五章 分明梦中相见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李岸勒从西域带来的酒,喝时不觉得烈,入腹也没觉得火辣,但酒劲儿一点也不小。赵书彦回到府中时叫也叫不醒,被李岸勒一路背到床上。李岸勒叮嘱赵斤好生照顾他,才告辞离去。   赵斤为少爷擦洗更衣后,在门外守了一会,便困得睁不开眼,迷迷糊糊地睡了。   “赵大哥,赵大哥,把醒酒汤喝了再睡,否则明早该头疼了。”   醉酒的赵书彦被人推醒,昏黄的灯光下,竟见小暖含笑坐在自己床边。赵书彦腾地坐起来,快速整理衣衫,清了清嗓子问,“怎得这么晚过来了,赵斤呢?有何急事让下人叫愚兄过去就好。”   小暖促狭地笑了,“我本来就在这里呀。”   莫不是自己醉酒闯了第四庄?赵书彦更慌了,举目四望,这分明就是他的房间啊。再看床前笑吟吟的小暖,赵书彦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一点也觉不到疼。他抬袖掩面,原来是在梦中,倒叫他好生一场虚惊。   “赵大哥先把醒酒汤吃了吧,你总叫我少吃酒,自己却吃这么多!”   面前的小丫头撅着小嘴抱怨,直看着赵书彦眼眶发热。这一定是梦中了,若非梦中相见,小暖绝不会这样跟自己说话。虽然年纪不大,但小暖总摆出大人的架势,生怕别人因为她是女子又年纪小而看轻了她。也只有晟王在时,她才偶尔露出小女儿的情态。   如果这不是梦该多好,赵书彦接过碗一口一口慢慢喝着,他的目光盯着小暖,只怕喝完这碗汤,她就要走了。   “哎呀!大哥真是喝多了,汤都喝进衣领里了。”小暖娇嗔一声,用帕子替他擦拭胸口的水渍。   赵书彦身体瞬间僵硬,他一口将醒酒汤灌下,抬手握住小暖的手。明明掐自己时觉不到一点疼,握着她的手的感觉却如此真实,赵书彦一时恍惚。果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么,小暖竟会闯到他的梦里来,还……如此亲近。   “你放手呀,不放开我怎么给你更衣?”小暖扭动小手,娇羞道。   放手?怎么可能,好不容易才抓住她啊。赵书彦微微一带,心上人便入了怀。将头埋在她的颈边,赵书彦的呼吸里都是小暖的味道。他又有些怀疑了,怎会有如此真实的梦呢,莫非是佛祖也觉得他可怜,故赐他黄粱一梦?   若真如此,他愿一梦不醒,直到白头。   “疼……”怀里的小丫头低声抱怨着,“你这么用力做什么!”   便是在梦里赵书彦也不忍委屈了她,微微放松却又舍不得放手,赵书彦低头看着怀里的小人儿,“你……”   听他只说了一个字便停了,靠在他的胸前的小丫头抬起小脸,“我怎么?”   梦里还有晟王么,你还要跟他成亲么,你这样依着我,是心中有我无他么?这些念头在心中转了又转,赵书彦竟不敢问出口,若梦里还有晟王,他可舍得放手?   “我去跟你娘提亲,请她把你嫁给我,可好?”赵书彦试探道。   小暖将小脸埋进他的胸口,不肯抬头。   赵书彦的身体硬成了石头,心里七上八下的,“可好?”   “好。”   只这一个字,赵书彦的眼泪夺眶而出,他有多少年未落泪了?赵书彦抬头让眼泪流进两鬓中,真的不像梦啊,眼泪都这么真实。   “我明日就去提亲,你在家中等我,我现在有很多很多钱,你想要多少聘礼都可……”   终于听他碎碎念完,小暖娇滴滴地催促道,“赵大哥,夜深了……”   赵书彦依依不舍地放开了手站起身,“谁陪你过来的,城门可开着?”   面前的人呆了……   见小丫头不解地盯着自己,赵书彦含笑牵起她的小手往外走,“便是在……我也不能无礼唐突了你,我送你回去,路上咱们可以去我买的庄子看看你是否中意,那里可以做我们的……”   再往外走就要露馅了!小暖一个掌刀砍在他的后颈,赵书彦便摊在地上,人事不省。   假扮小暖的女子狠狠在他身上踢了一脚,唾骂道,“送到嘴边的肉都不知,你是不是个男人!”   听到这动静,守在屏风外的李岸勒转身进来,将赵书彦提起扔在床上,“收拾干净,走!”   第二天一早,赵书彦醒来时闷哼了一声,只觉得后脑隐隐作痛,后背似乎受了伤,阵阵发疼。赵斤听到响动快步进来,“少爷醒了?”   赵书彦接过茶,浇在自己干渴的喉咙上,四下不见小暖的影子,目光渐渐沉了下去,“昨夜我是如何回来的?”   “李老爷背您回来的。”赵斤心有余悸。跟在少爷身边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见少爷醉成那样,叫也叫不醒。   昨晚失态于人前,让赵书彦好生懊恼,“叫热水,煮醒酒汤。”   待热水备好,赵书彦转入屏风后脱衣准备沐浴时,目光却落在里衣的衣领上,微微皱起眉头。这里怎会有水渍,昨晚吃酒时不小心撒上的?   低头嗅了嗅,却不是酒?赵书彦不由得想起昨夜那荒唐清晰的梦。赵书彦怔了许久,才将衣服仍在屏风上。   用过早膳吃过醒酒汤,赵书彦精神抖擞地去铺子忙碌,每每闲下来却又怅然若失,希翼着今晚梦中还能与小暖相遇。   晌午时分,李岸勒又到了。   “是我不知事,昨晚太高兴没注意,让兄弟多吃了几杯酒,现在可好些了?”   赵书彦含笑点头,“大哥的酒很好。”   见他如此平静,李岸勒心中焦急,大手扯了扯颚下得棕黄虬髯,关心道,“我那酒不烈,都说酒入愁肠人易醉。兄弟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这样的废话赵书彦怎会理会,“心事当然有,书彦急着铺子的生意,天天想着怎样才能财源广进。”   “那兄弟莫非是相中文昌郡主家的绫罗霓裳了?”李岸勒笑问。   为何提到小暖?赵书彦心生警惕,笑容越发大了,“大哥何出此言?”   “若是没有,我背你回房时,兄弟怎会口口声声地念着文昌郡主的名字呢?”李岸勒比中原人浅上许多的眸子,紧紧盯着赵书彦的脸。   赵书彦笑得真切,“大哥果然料事如神,小弟日日夜夜想的便是如何把铺子做成文昌郡主家的那样,日进斗金。”   这个阴险的家伙,心事藏得还真深!   李岸勒哈哈大笑,“这怕是难了,文昌郡主过几日就要嫁给晟王了,以后她的铺子定会越做越好。我听说原来郡主是以秦日爰的身份,跟在兄弟身边学做生意的?你们中原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青出于蓝。”赵书彦笑答。   “对,对,就是这个!”李岸勒仔细观察赵书彦的脸色,又添油加醋道,“兄弟好本事,竟能带出郡主这么好的徒弟,晟王真是好福气,竟能娶到这么一个能看的妻子。若在我们塞上有这样的好姑娘,大伙儿定要争破头的。” 第一一一六章 你可信得过我?   赵书彦的心思几转,脸上的苦涩失落掩也掩不住了,“大哥何日启程,货物准备得如何了?”   他这是已经藏不住心意,要赶自己走了?李岸勒心中欢喜,笑道,“差不多了,过几天就能启程,你们中原人不是都讲究个吉时吉日,某也找人算算,讨个好彩头。”   赵书彦笑着点头,“大哥这次进了多少货?”   这一问正中李岸勒的下怀,他巴拉巴拉介绍道,“约五千两,瓷器就占了三千。因怕路上磕碰了运过去也卖不上价,瓷器都用大条箱加稻草、麻布各层装着运,路上也得小心着,不能着急。这次也是赶巧,于田最好的镖局押货进京,他们个顶个都是好手,让他们给我押回去,什么都不用担心。”   此去于田路途遥远也不太平,必须找大镖局押镖,赵书彦问道,“征远镖局?”   “正是,兄弟也听过征远镖局?”李岸勒面带喜色,如此正好,接下来的事儿就好办了,“有征远镖局在,这一路定能平安。兄弟若有空,与大哥去昆仑走一遭?”   征远镖局是这三年名声渐起的西部大镖局,声名堪比中原的九号镖局,他的镖师不乏高手。而且镖局非常记仇,若是哪个山头敢动他家的镖,那一定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所以江湖人对征远镖局极为忌惮,若不是有十足的把握,不会动他们的货。现在京城各商号的贵重货物,南下请九号镖局押镖,西去、北上都请征远镖局押镖,赵家也用过征远镖局,对他家令人咂舌的镖价印象深刻。   小暖前年就想去漠北转一转,只是没得空闲,现在她再想去也难了。赵书彦忽然生了去漠北散散心的想法,小暖在漠北种了棉田开了铺子,自己的杂货铺生意日渐兴隆,若是此番能打通河西走廊的商路,定能再把生意做大一倍。   “大哥若是晚走一月,书彦当能与你同行,这一月书彦脱不开身。”小暖成亲在即,若是自己不去观礼,她会失望的。   一个月后,就什么都来不及了。李岸勒加紧游说,“再过一月就入暑了,暑天闷热多雨,不好赶路,兄弟若想去要趁早。你们中原不也说什么有花要早掐嘛。”   李岸勒指的是“有花堪折直须折,莫等无花空折枝”吧?赵书彦面上含笑,心中不免失落。若是他在柴严晟下手之前先向小暖表达爱意,是不是现在准备成亲的就是他了?   昨夜那场梦,是不是就能成真了?   他守了小暖四年,而今她含苞待放,摘花人却不是自己,怎不叫他心如刀割。   是夜,赵书彦满含期待地睡下,小暖果然又出现在他的梦中,与他软语温存,含情脉脉。   第二日醒来,赵书彦欣喜能与小暖梦中相见,又失落于美梦难成真,白日里竟有精神不济了,账本看了一半眼皮就开始打架了,赵书彦无奈合上账本,到街上散步消困。   刚上街走了没几步,赵书彦又巧遇满面红光的李岸勒。李岸勒迫不及待地拉着赵书彦到了无人的角落,神秘兮兮地道,“书彦!春风巷里的豆蔻姑娘让我替她赎身,她要随我一同上路,到于田后我们摆喜酒成亲!”   豆蔻乃是春风巷寄香楼里有名的清倌人,不久前益霁候世子郑康聪看上了她,此事大半个京城的人都听说了,正在等着看豆蔻能撑到几时。   赵书彦低声问道,“大哥不怕益霁候府?”   益霁候府哪是他们惹得起的,郑康聪若知道李岸勒为豆蔻赎身,怕是得把他那五千两的货砸个稀巴烂,再收他半条命,最后还会把豆蔻抢走,何苦呢。   李岸勒嘿嘿一笑,“此事当然不能让郑世子知道。”   “寄香楼的人不会让大哥给豆蔻赎身的。”赵书彦还是试图劝他放弃,“京城不比西地,此处关系错综复杂,消息传得极快,大哥莫因为一个女人毁了家业。”   豆蔻被郑康聪相中,不管她愿不愿,寄香楼都会收足了银子把她送到郑康聪床上,待郑康聪的兴头过了,寄香楼就会安排豆蔻接客,花魁卖艺卖身所得的银子可比只卖艺不卖身多上数倍。妓馆手段早已是司空见惯,只是远路而来的李岸勒不知罢了。   李岸勒浓眉一挑,橫橫地道,“将与某情投意合的女人送给旁人,那某还算男人?兄弟放心,某也不会跟益霁候府硬碰硬。某说替豆蔻赎身只是安她的心罢了,这笔银子某会交给征远镖局,让他们在启程那夜把豆蔻偷出来,某会给豆蔻用药让她睡几天,出了山海关再醒来。”   “于田远在昆仑之下,就算郑家怀疑是某所为,还真能为了一个女人追到关外?关外可没这里太平,他们的人敢出关,某就能叫他们有去无回,打不了不再做京城的生意!”李岸勒又叮嘱赵书彦,“兄弟可要替我保密,若是走漏了消息,再盗豆蔻可就难了。某是想娶豆蔻当媳妇的,这个险值得冒。”   “书彦什么也不知道。”赵书彦觉得李岸勒这做法欠妥,但也不是不可行。不过他如此义气用时事,怕是生意也做不长久,赵书彦决定以后少与他来往,免得惹火烧身。   这天夜里,赵书彦第三次梦到小暖,欣喜之意褪去,他隐隐觉得不对,醒来后深感疲乏的赵书彦盯着地面看了许久,才起身去了店铺。   当晚一夜无梦,赵书彦起来后摇摇头,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可谁知次日晚上,他又梦到了小暖,梦里的小暖想要与他远走高飞,踏遍五湖四海。   赵书彦醒来后,从桌边的地上拾起两根长发,盯着看了一会便收在袖中,直奔第四庄而去。   婚期在即,小暖简直要被这些繁文缛节折腾疯了。听到赵书彦来,便迫不及待地甩掉两位教规矩的嬷嬷,跑去大厅见赵书彦,“大哥寻我有事?”   赵书彦的目光细细略过她的秀发,笑问道,“很累?”   “我还好,娘和小草更忙。”小暖见赵书彦不提来意,也不再问,两人落座吃茶,闲话家常。   现在庄子里的人忙得焦头烂额,一会儿绿蝶被人叫走了,玄舞也被人叫到门口。趁着屋内无人,赵书彦忽然低声问小暖,“你身边那个能假扮你的叫木黛的丫鬟,如今在何处?”   “在晟王府,大哥怎问起她来了?”赵书彦不会在这个时候说废话,她问木黛,一定是有事。   有些话实难启齿,有些猜测也不该在这时候拿来烦她,赵书彦敛了笑,非常认真地问,“小暖,你可信得过我?”   小暖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   “若是,我是说若是我骗了你,你当如何?”赵书彦灼灼的目光盯着小暖的脸,等她的回答。 第一一一七章 本王无暇   小暖不知赵书彦遇到了什么事,但她知道这件事应与自己有关,还让赵书彦有些为难。于是,小暖很认真地回道,“大哥不会无缘无故地骗我,如果大哥骗我,也是因为你觉得有些事我不知真相更好。不过我还是希望大哥不要瞒我,你我商量着来总比你独自冒险要风险小;若是你我联手也不能解决,还有三爷呢。”   将复杂的心思用微笑掩盖,赵书彦含笑道,“愚兄明白。你安心准备亲事,待你与三爷大婚之后,咱们再从长计议。”   能拖的,就不是急事。小暖稍为心安,让人送了赵书彦出府后,立刻叫过玄舞低声问道,“木黛现在何处?”   玄舞多跟在小暖身边,晟王府那边去的少了,大事她知道,但晟王府内丫鬟的动向她还真不清楚,“属下派人回去问问?”   小暖摇头,“此事绝不可声张,你去问玄其,再让他带话给三爷,注意木黛的行踪,赵大哥既然说了,就一定有事。”   木黛曾多次假扮姑娘,玄舞也相信赵书彦绝不会无缘无故地问起她,姑娘与三爷大婚在即,容不得一点马虎。若是木黛那边有问题,就说明晟王府或者姑娘身边有了奸细,玄舞点头表示明白,继续跟在小暖身边忙碌,只道玄其从跨院出来时,才借机将他叫道无人处,问起木黛的事。   木黛?玄其依旧端着他的板正脸,仔细想了想,“某前几日见过她打扫书房。”   玄舞叮嘱道,“你回去把姑娘的话带给三爷,不能让别人知道。”   玄散算别人吗?玄其想了想,更凑近一步,“五姐……”   玄舞虎躯一颤,推开三步直摆手,“别,我只是揍过你几顿才占了这个名号,你比我还大几岁,我可当不得这个称呼,有事七哥尽管直说。”   老实人玄其径直问道,“二姑娘打算用什么法子拦住三爷?”   就这事儿?玄舞笑了,“你天天跟在大黄身边去探听消息都不知,某如何知晓?”   玄其为难地挠挠头,他没想到平常很好说话的二姑娘这次油盐不进,嘴比铁桶还严实,这让他怎么跟三爷交待?   晚上回到王府,玄其把话带到后,三爷目光微沉,玄其觉得呼吸都不大顺畅,连忙祭出大黄脸自保。   “赵书彦都说了什么?”   玄其摇头。   “他神色可有异常?”   “属下没见到他。”玄其如实答道。   要你何用!玄散无声张嘴,你废了,干脆去当猎户好了。   玄其心虚低头,生怕三爷问他小草这几日在做什么。幸好三爷什么也没问,只是吩咐道,“此时不可声张,你照旧行事,去把王全桐叫来。”   照旧去打听二姑娘的动向么?玄其很为难地去找管家。   王全桐不知三爷为何问起木黛,如实回道,“六日前,木黛接到一封潮州老家的来信,说她外婆去世了。小人准了她回乡奔丧,并派了两个武功高强的侍卫同去,保护她的安全。”   木黛、木刑、木开等几个跟在三爷身边的木姓随从,都是三爷从他舅父那边带过来的人。木刑的本事不必多说,木开虽看着不中用,但对人却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三爷带着他就等于带了部活字典,方便不少。木黛虽少言寡语看不出有何过人之处,三爷也没安排她做什么差事,但王全桐也没慢待了她,而是安排她打扫书房,未当做一般丫鬟使唤。   三爷让王全桐出去后,立刻吩咐玄散,“派人联络送木黛返乡的侍卫,让他们时时汇报行踪。避开所有耳目探听赵书彦的行踪,不可打草惊蛇。”   这一晚,心事重重的赵书彦带着几个管事商量扩充店铺的进货渠道的事直到深夜,直接睡在店铺后的房间内。这里人多,赵书彦夜里果然没有“梦到”小暖,一夜好眠,睡醒之后他的精神好了许多,越发觉得这件事处处透着蹊跷了。   是柴严晟要试探他,还是有人要从中作梗,破坏小暖的婚事?赵书彦洗了把脸让自己冷静,无论是谁,他决不能在这时候行错一步,将小暖拖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此时该找谁商量事情呢?赵书彦一个个地将脑中出现的名字删除,脚步沉重地进了书房关上门,却见一人站在博古架旁。   赵书彦定了定神,拱手行礼,“三爷。”   三爷的目光从架子上黄杨木雕的咬钱蟾蜍上移开,道,“坐吧。”   这是自己的书房吧?他不请自来还摆出主人的架势是要作甚?赵书彦直起身,坦荡地问,“三爷请上座,可要吃茶?”   三爷坐下后才道,“李岸勒,祖籍甘肃于田,绸缎商,为人爽朗守信,生意自于田沿着河西走廊做到京城,这三年结交了不少京城商户,与官家也有往来。去年赵家杂货铺开张后,开始从他手里进货,去年年底到现在,他与你多有往来,称兄道弟。你可知他的身份?”   这是三爷跟他说过的最长的一段话,他主动找上门来提起李岸勒,倒让赵书彦心中的巨石落下,轻松了不少,他稳稳当当地坐在三爷对面,坦言道,“书彦知道的就是您所讲的这些,不过近来他举动异常,应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吧?”   三爷点头,“于田之地本是一西域小国,名为于阗,是前朝的安西都护府安西四镇之一,其君主复姓尉迟,后改姓李,得中原桑蚕之术,繁盛空前。大周立国后,于田并入甘肃军司之下,实权仍在李姓人手中,其与匈奴来往过密,态度暧昧。李岸勒乃李姓旁支,得李家人资助,才能在短时间内建起上百人的行商车马队伍,安然穿行于河西走廊。”   赵书彦惊讶不已,“为何朝廷任由他做大?”   三爷简而言之,“此类鹰犬,多如牛毛。”   赵书彦抿抿唇,第一次明白晟王肩上担子之重,“征远镖局呢?”   “征远镖局与于田李家有些关联,情况尚不明朗。木黛因私事离府多日未归,行踪不明。赵书彦,本王与小暖成亲在即,不会在此时派人来试探你。” 第一一一八章 我不会认错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三爷说得直白,赵书彦微微脸红,“书彦也是想到这一点,才去的第四庄。”   三爷又道,“你既然是对本王生疑,该来寻本王而不是去找她。”   小暖看似洒脱,但她对亲情、友情看得极重,这个该死的小白脸偏偏被小暖划入了“莫逆之交”中。若非如此,三爷也不必大费周章地跑这一圈,直接派他拿过去了事。   赵书彦反驳道,“木黛是三爷府上的人,她既然参与其中,就说明三爷府上的人不牢靠,书彦一介布衣,冒然登门如何能求得三爷相见?那样做只会打草惊蛇,若是他们见事情败露试图鱼死网破该怎么办?书彦去寻……郡主,就是要通过她的人顺利联络到三爷。”   这话你可没跟小暖说,三爷目光微冷。   我没说,你不是也来了?赵书彦直视回去。   若比沉默和冷气,赵书彦自然不是三爷的对手。不过三爷也不想在这些小事上耽搁功夫,接着问道,“你如何认定木黛牵扯其中?”   这确实不是斗气的时候,赵书彦低声将他这五六天的经历讲与三爷听。当然,他与小暖在梦中相遇都做了什么这个,被他几句话略过,便是如此也听得三爷脸上掉冰渣子了。   “敢问三爷,这世上模仿郡主几可乱真的,除了您府里的木黛还有何人?”赵书彦的语气里含了责备。小暖的面具是柴严晟给的,木黛这个替身也是柴严晟安排的,他当知道木黛若生了二心,会给小暖带来多大的伤害,竟还大意到能让她出府作乱。   “此事的确是本王疏忽了。”   假扮小暖的人能让与小暖熟识的赵书彦都错认,就说明此人对小暖的言行举止极为熟悉。而且她用的还是小暖正在用的香,这香是母妃亲手为小暖调制的,除了晟王府和小暖身边的人,外人拿不到。木黛此时又行踪不明,三爷也认定她就是假扮小暖之人。   虽不避自己的错处,但三爷又补充了一句,“若是她站在本王面前,本王一眼就能将她识破。”   他会认错是因为他喝醉了酒,又是在梦中。赵书彦张了张嘴,终是没有说出口,不论如何他没能第一眼认出真伪,这是极让他感到挫败的事。   晟王府的木黛与于田原望族后裔李岸勒勾结,这件事超出了赵书彦能掌控的范围,他不逞能也不斗气,只好商好量地求教,“三爷说得对,的确是书彦眼拙了。现在当如何是好?”   这小白脸虽讨厌但也有可取之处,否则小暖也不会铁了心地跟他合伙做生意。三爷开始分析道,“按照李岸勒的所作所为推测,他应是想诱你如他对豆蔻所为,将小暖掳走藏入他的车队中送至关外。然后,他们可能会在京中散播你与小暖私奔的谣言,让小暖身败名裂,成亲之前未婚妻与人私奔,本王必定会大怒失去分寸,他们乘乱能做的事,非常多。”   赵书彦却觉得三爷的推测站不住脚,“若真如三爷所言,他们直接将书彦与郡主绑走便是,何需如此大费周章?”   “绑走你易如反掌,想带走小暖却难如登天。所以他们才要你将小暖引出第四庄,再寻机会下手。”   三爷在小暖身边放了那么多高手,防的就是这个。木黛只知小暖身边有玄舞、玄澄等人守卫,根本不知晓玄迩等人的存在。所以就算赵书彦真得被李岸勒和木黛蛊惑生了邪心,企图与他们里应外合掳走小暖,也难成事。   这两年,小暖每次出行身边必有不下于四人保护着。赵书彦认同了三爷的推测,“依三爷之见,接下来书彦该如何行事,在夜里将木黛擒住?”   “你假意配合他们的诡计,我暗中布局,尽量将相关人等一网打尽。”胆敢动小暖又用如此歹毒的计策的,也就那么两三人。三爷就是要看看他们埋了多深的藤,此番又能拉出多少颗瓜。   “如若书彦虚与委蛇,下一步他们就要诱郡主出庄或进第四庄将她掳走了。那岂不是让郡主身陷危局?此事还是不让她知晓为好。”赵书彦不愿惊动小暖。   “若不让她知晓,此计难成。”此地不宜久留,三爷站起身,准备告辞。   赵书彦不信,“三爷只需吩咐郡主身边的侍卫配合我等便是。”   “她身边的侍卫只听她的命令行事,更何况她身边还有上清宫的高手,这些人都不归本王调遣。你若不信可亲去验证,看她会不会被你三言两语哄骗得独自出庄。”三爷又叮嘱赵书彦几句,告辞而去。   赵书彦在书房内呆坐许久,思考三爷说的话。其实,不用去试他也相信,小暖不可能孤身与他出庄。这跟她信不信得过自己无关,易地而处,自己也不会孤身犯险,因为小暖身份非同一边,牵连甚重。   柴严晟让自己待木黛下次来时,务必在她身上弄出十日内不能消退的伤口来,这要怎么弄?赵书彦想到各种可能的场景,满脸黑线,心中厌恶无比。   是夜,赵书彦回府安歇,做足准备等着木黛入网。晟王府内,三爷与姜公瑾等人议事直达深夜。   深夜,睡得昏昏沉沉的小暖被绿蝶轻声唤醒,“姑娘,三爷来了。”   是为了木黛的事儿吧?小暖瞬间清醒,轻声轻脚穿衣下炕,到堂屋对面的会客室见三爷。睡在地上的大黄见小暖出去,也站起来晃晃身子,跟了过去。   为防惊动秦氏和暗中监视第四庄的各方暗哨,三爷并未命人点灯。月光透过纸窗,映出朦朦胧胧的影子,三爷立于窗前,倾耳细听。听到小暖的脚步声,他招手让她到近前,正欲将她搂在怀中,却见大黄跟着进来了,蹿上椅子正经八百地一蹲,绿油油地狗眼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   小暖见大黄这架势,转身就搬椅子,想坐在大黄身边,三爷却轻声唤道,“玄其。”   他的话音一落,玄其便无声走了进来,向着小暖拱拱手,弯腰抱起大黄就走。见大黄见到玄其就吐着舌头哈哈,乖乖地让人家抱走了,搬着椅子的小暖有种拿椅子砸它的冲动。   这不靠谱的家伙! 第一一一九章 听话   三爷接过小暖手中的椅子放下,顺手把她带入怀里。   他的胳膊很紧,紧得小暖觉得骨头都要断了,看来这事儿有点严重,小暖也伸出来小胳膊抱住他的腰,又往下移了些。   好久没抱,她长高了,胳膊也长了些,小暖翘起嘴角,欢喜不已。   三爷却嘀咕道,“熏香太多了。”   小暖一腔的喜悦都被熏没了,语气也硬巴巴的,“您有意见去跟我娘和两位嬷嬷说。”   两位嬷嬷可以随意吩咐,但岳母大人近来陷入焦躁之中,自己去给她说这个……还是算了吧。   小暖身上的香味足以让大黄的鼻子失效。三爷抱着自己差点失去的心头肉,坐在同一把椅子上,用手指帮她理顺长发。   今天见这一面,成亲之前就见不到了。小暖想他不下于他想自己,将小鼻子在他身上使劲闻了闻,然后就嫉妒了。   一块成亲,为啥他不用熏香?太不公平了。   “我去见了赵书彦。”三爷讲道。   小暖把紧张都按在心低,只轻声道,“嗯。”   感觉到了她刹那的僵硬,三爷顿了顿才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跟赵书彦略去夜里被骗的场景不同,打尽。过几日,应是咱们成亲前一两日,赵书彦会来请你出庄,你上马车后跟绿蝶换衣裳不要下车,由绿蝶代你进去。”   小暖觉得这样不行,“这些人布局已久,木黛又在他们那边,他们肯定能认出进去的不是我,然后望风而逃。”   “那就让秋月去,秋月与你身量相仿,带上围帽后无人能分清真假。”三爷不同意小暖深入虎穴。   小暖还是摇头,“既然要诱敌深入,就要用真虎崽子,小暖身边有这么多人,三爷还担心他们护不住我?”   你只能算只小野猫罢了,成亲后有了儿子,让他当诱饵三爷不担心,可她不行,她只脑袋聪明,手脚却笨得很,让人抓住就麻烦了,“赵书彦买的那个田庄险过虎穴,你不可鲁莽。”   “赵大哥的田庄?”小暖拧起柳眉,那田庄是赵书彦数月前为存放货物买进的,李岸勒从那会儿就开始布局了?   三爷的手在跟小暖头顶上上一绺不服帖的发丝较劲儿,“婚期在即,会有不少人从济县赶来,这些人安置在城中多有不便,第四庄若住不下,岳母会不会借用赵书彦的田庄待客?若是借用他的田庄,岳母和小草会不会亲眼去看看,布置一番?”   一定会的。   在第四庄里快被折腾疯了的自己,也会主动要求跟去散心。这又不是进城,娘亲不会拦着她。   这些人为了抓她煞费苦心,她不恨恨回报他们,都对不起自己!   “三爷,我要去。我不光要去,还要让他们以为李代桃僵之计成功了,以为我是假扮小暖的木黛,我要看他们接下来想干什么。”小暖声音坚定,“三爷,该派秦三出手了。”   秦三是挖洞能手,让他一条地道挖进赵大哥的庄子埋伏下人手,见机行事。   三爷坚决反对,“我宁可不抓帮贼子,也不能让你以身犯险。”   “木黛是三爷的舅父送过来的人,应是绝对可靠的,她怎么会跟这些人联络上,还同流合污,王府里哪个是她的内应?这些人煞费苦心,应不只是为了掳走我,而是让木黛取而代之,三爷不想知道他们的目的?”小暖连声问道。   “我不会认错。”三爷固执着。   小暖也不肯退步,“成亲之前你我不能相见,成亲那天新娘戴着盖头进王府,等拜了天地三爷掀开盖头才发现新娘不是我,他们的奸计就得逞了!”   “只要想到这个可能,我就后怕不已。不管这个女人是谁给三爷的,她敢抢我的男人,我决不能饶了她。不只不饶她,连她背后那一大串,一个也不饶!”   见小暖少有地露出她的爪子和獠牙,三爷软了,抱着她叹息道,“且待我布局几日,若能万无一失你再出庄。”   “万中有一也无妨,守一说我八位师兄都在赶来途中,到时我亲自送他们去赵大哥的庄子,三爷觉得这一失还存在么?”小暖骄傲地抬起小脑袋,她是弱鸡不假,但她有人!   三爷把她的小脑袋压回来,继续跟她的头发较劲儿,“你若把他们都送去,李岸勒怕是要吓跑了。”   有这个可能。   小暖捏着小下巴,“那就……让我大师兄、三师兄、六师兄和七师兄过去?他们几个我熟,其他的师兄还没打过交道不知是什么性子,到时怕篓不住。”   三师兄和七师兄见过多次,六师兄她去上次去各处巡视铺子时见过一面,大师兄尝有书信往来,小暖信得过他们。   本想让师兄们在她的天师观住下,给她添点人气的,转到赵大哥的庄子住几日也无妨。   三爷摇头,“除了张玄清,其他七人我都信不过。”   “我三师兄三爷也见过啊?”小暖诧异。   “他最不靠谱。”   小暖……似乎三师兄的确不是很靠谱,但他身怀奇术,战斗力惊人啊。   “再过七日咱们就要成亲了,最迟十六,李岸勒一定会动手,这几天三爷可以先与我大师兄见面商量计策。我大师兄掌管上清宫多年,很有本事。”   坐镇正一派上清宫多年的师无咎首徒张玄崖的确非常人可比,三爷十三岁时随着师傅去过上清宫,对此人印象尤为深刻。   为了小暖的亲事,他竟专程下龙虎山到京城来?三爷觉得小暖还不够这个份量,三爷直觉他们不是来观礼,而是来踢场子的。   为了不让小暖担心,三爷决定先应下,提前去探探张玄崖的虚实。   谈完正事,三爷还没收拾服帖好小暖头上那一绺不听话的头发,他干脆低头将它们压住,轻声道,“听话。”   小暖眨巴眨巴眼睛,“小暖很听话啊。”   “嗯。”三爷将这绺调皮的头发咬湿了压好,终于满意了,“天快亮了,去睡吧。”   三爷回到第五庄,去赵书彦那边监视的暗卫上前,“那人就藏在赵书彦府中,半夜用药弄晕小厮后,她潜入房中待了约两炷香的功夫才出来。”   “是何人?”三爷冷声问道。   :。: 第一一二零章 谁在梦里   “因怕打草惊蛇,属下未敢靠近。不过看那身量和举动,应是木黛无疑。护送木黛回乡的两名侍卫仍无音信。”   暗卫心里难受,拳头握紧,那俩兄弟应是糟了毒手。若是他们还活着,怕是比死了更糟。   三爷背手站在渐白的纸窗前,目若寒霜。   回到藏身的丫鬟房旁边的库房,木黛咬牙挽起衣袖,看着自己被烫得红肿的胳膊,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该死的赵斤,竟在赵书彦房里放了滚烫的茶!赵书彦说得兴起时,木黛为他斟茶被烫得脱手烫到了手腕,只能硬生生忍着。   若是她忍不住这梦境就破了!   她都疼得哆嗦了,赵书彦竟还没发觉,只顾拉着她的手胡言乱语!就他这样,再活一辈子也抢不过三爷!也就是他运气好,这辈子能遇上自己。   见木黛的小臂都被烫得通红发肿,保护她的“丫鬟”低声道,“奴婢为姑娘取点药膏涂上吧?”   “不必,忍忍就过去了。”   药膏有味道,眼看成亲在即,她身上不能添一点杂味,否则躲不过大黄的鼻子。木黛用过早膳,躺在货物后的小床上蒙头就睡,她要把养足精神,才能应对接下来几日的状况,想到能与王爷拜天地成为他的王妃,木黛激动得直发抖,旁人看一眼都不敢的三爷,要跟她成亲了。   赵书彦假装失魂落魄了两日,李岸勒又红光满面地出现在他面前,“征远镖局同意帮我去接豆蔻了,镖银八百两,保把人平安送到于田!”   赵书彦面上勉强带着笑说了声恭喜,便问他何时上路。   他这模样,怕是要撑不住了,他这最后一把火必须得烧得旺旺的,李岸勒倾身向前,“我大后天就走,明天晚上他们去接人。书彦,豆蔻可否在你的庄子里暂避一时?”   赵书彦语带歉意,“昨日书彦去第四庄时,已说下将田庄借给安人,用来安置安人家进京送嫁的亲友。大哥将豆蔻藏在庄子中怕是不成了。”   成了,要成了!李岸勒握紧拳头,感叹道,“秦安人对书彦真是信任有嘉呢。”   赵书彦笑道,“安人将书彦当子侄看待,从不跟书彦生分。”   “既然如此,她为何不把文昌郡主嫁给你?”李岸勒故装疑惑。   赵书彦脸色一沉,“我与文昌郡主情同兄妹,大哥慎言。”   “你跟她不沾亲,是哪门子的兄妹,我看郡主看你的眼神儿甜着呢!”李岸勒见赵书彦要急了,连忙改口道,“好,是大哥不懂中原的规矩,又乱说实话了。兄弟莫气,今日大哥请你吃酒赔罪。”   赵书彦沉着脸,“今日书彦要收拾田庄,无暇!”   “兄弟真是个好人。”李岸勒见他真急了,见好就收,“我这里也有事,先走了。”   赵书彦看着他粗壮的背影,露出冷笑。   五月十五这日,第四庄里热闹非常,京城各家来着小暖添妆,秦二舅、秦岚、韩二胖等人陆续赶到,庄里的客房和长工们的院子眼看就要住满了。   秦氏跟小暖商量着,“娘跟书彦说了要借用他的庄子用几天,他那庄子离咱们的也就三里路,比住在客栈或城里方便。明早娘就带人过去看看还缺啥,村里的大伙儿和铺子里的人大老远的跑过来,总不能慢待了人家。”   “娘,小草也去!”   “汪,汪!”   “去。”秦氏笑着摸了摸大黄的脑袋,这几日秦氏心里没着没落的,也就撸着大黄时,她才能歇歇心。   要开始了!小暖神色如常地笑道,“我的几个师兄也要到了,我明日跟娘一块去看看,如果赵大哥的庄子能住的下,就让他们在庄子里住两日。”   秦氏果然答应了,“单给道长们留个院子,让守纯他们过去照看着。你师傅没说要过来?”   陈祖谟那个样子,她是把师傅当做父亲看待的,很希望他老人家能来,可婚期逼近却不见师傅的影踪,小暖也有些淡淡地失落,“师傅上次走后,一直没消息。”   “师道长一定是有要事耽搁了,否则他肯定来的。”秦氏安慰女儿道。   小草则异常乐观,“离着姐姐成亲还有好几天呢,说不定姐姐明天睡醒了,师道长就到了。”   师傅能占吉凶,他没出现也没送消息来,起码说明自己近来没有凶险,明日这一劫应能平安度过。说不紧张都是假的,临近婚期本就心情浮动,小暖现在担心得不得了。   十五日晚上,赵书彦刚从铺子出来,便被兴冲冲的李岸勒拉住了,“兄弟,咱们去吃酒!”   赵书彦摇头,“书彦累了,想早点回去歇息。”   还想回去梦你的心上人?今日可不成。李岸勒硬拖着他上了马车,“大哥后天要启程,兄弟今晚只当为我践行了,走吧。”   马车摇摇晃晃,赵书彦的心却异常的安静,等着看李岸勒今晚给他安排的大戏。   果然,马车出南城门,停在离着第四庄不远的客栈内,李岸勒领了他进雅间摆上酒菜,焦急得往外瞅。   赵书彦给他倒上酒,不悦道,“大哥真是看得起书彦,拉我给你做证人!”   豆蔻失踪,常去听她弹琴、跟她下棋聊天的恩客都有嫌疑。若是寄香楼或郑康聪查起来,李岸勒可拿赵书彦做借口,赵书彦只能替他掩盖,算是被他拉到了贼船上。   李岸勒嘿嘿一笑,“兄弟是君子,又足够排面,这事儿大哥也只能拜托你了,其他人我都信不过。”   “书彦荣幸之至。”赵书彦假装黑着脸不高兴,多喝了两杯酒。   刚到亥时,房间的门轻轻叩响,李岸勒一下就蹿到门边打开门,赵书彦见一黑衣壮汉扛着麻袋进来关门,低声道,“验货吧。”   李岸勒立刻急匆匆打开麻袋,见豆蔻惨白着小脸儿不省人事,连忙道,“这是怎的了?”   “怕她惊扰了人。”黑衣人在豆蔻身上飞速点了几下,不大一会儿,寄香楼的花魁便颤悠悠地张开了眼,看清了抱着她的李岸勒,愣住了。 第一一二一章 就问你爽不爽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豆蔻,哥哥我把你救出来了!”李岸勒压抑不住欢喜地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赵书彦见豆蔻的脸色由惊恐、茫然最后化作苦涩,垂眸温顺地道,“豆蔻多谢李爷搭救之恩。”   这表情将一个女子被强撸的心理表现得非常到位,赵书彦揣度她是装的还是真不知情。   李岸勒搂着豆蔻给赵书彦演了半天的戏,才“依依不舍”地让人把她送到隔壁,才跟赵书彦说了声对不住,“大哥实在是太开心,让兄弟见笑了。”   “恭喜大哥。”赵书彦仰头,一饮而尽。   这是羡慕了吧?李岸勒陪着他喝,滔滔不绝地讲他带豆蔻去于田之后怎么逍遥度日。   “大哥莫说了,书彦心中难受。”也不知喝了多少酒,赵书彦醉眼惺忪地趴在桌上,几不可闻地道,“我也想与心上人策马平川,坐看日落……小暖……”   你他娘的,终于吐口了!李岸勒咧开大嘴,“我就说兄弟喜欢文昌郡主,你看人家的眼神这可骗不了大哥我这过来人!”   “骗不骗得了又如何?”赵书彦又一杯酒灌下去,“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你怎知道她无情,我看陈小暖待你好着呢。”李岸勒哼道,“兄弟可别跟我说什么不是男女之情,男女之间就那点儿事儿,她要是看你不顺眼能搭理你?”   “这事儿是她干得不地道,抓着晟王又不撒开你,想两头都吃呢!我要是兄弟你,就让镖局将她抓来塞到马车里送走。”   “晟王妃当不成了后,她还不得求着兄弟才能过日子?女人不能总哄着,该管教的时候就得管教。不管教,她不会服服帖帖地跟你过日子。兄弟,咱们是生意人常年在外边跑,不把家里的女人管教好了,你知道她生的儿子是谁的种?”   赵书彦真想把酒杯砸在他的脸上,“书彦不比大哥洒脱,书彦上有老下有小,小暖更放不下她的家人,书彦怎敢妄为……”   李岸勒张大嘴,“兄弟你已经有小了,啥时候的事儿?”   “家中有个侄儿,兄长已去。”赵书彦面带恨意,“兄长死在晟王军营中,伯父也因此病故,赵家更是举步维艰……”   有恨就好办!李岸勒接着哄,“这可是杀亲断人生路的大仇,不能不报!有家人也牵扯不到啊,你只是弄走个姑娘罢了,又不是让你离家。嫁出去的姑娘就是泼出去的水,一年跟娘家人见个一两回,陈姑娘是出嫁还是去于田不是一样的?过几年风声小了,兄弟把她的家人也搬过去团聚,不比让她嫁给晟王一年见不到一回强?”   李岸勒这真是当他是傻子哄了。于田是李岸勒的地盘,他和小暖到了那边还不是由他摆布!赵书彦心中冷笑面带挣扎,“不成的,晟王爪牙甚多,小暖身边侍卫成群,我带不走她……”   好办啊!   李岸勒连忙道,“只要兄弟肯出银子,这些都是小事儿!莫说是个陈小暖,就是去皇宫把皇帝的宠妃华淑偷出来,他们都干得!”   这话让晟王听到,你就死定了。   赵书彦喃喃摇头,任由李岸勒劝了他半夜才恍恍惚惚地勉强答应下来。   第二天一早,赵书彦在客栈内醒来,李岸勒趁热打铁地道,“兄弟,你的事儿成了!”   “何事?”赵书彦迷迷糊糊地问。   “带你的心上人远走高飞的事啊!”李岸勒冲着赵书彦使劲挤眼,“兄弟,征远镖局的镖头说带走她比豆蔻价高,须得五千贯。只要你出得起五千贯,他们保准给你安排妥了,你的心上人走后,有人假扮她撑一段日子,然后假装自尽就万无一失了!”   赵书彦皱眉,“不妥。”   “我也觉得不妥,但是镖头说他手下有人与你心上人长得有几分相仿,扮上后难辨真假,不信你看看?”李岸勒根本不给赵书彦拒绝的机会,转头就走。   不消一个时辰,李岸勒带了一个蒙面女子出现在赵书彦面前。这女子拉开面纱,这五官分明就是小暖的模样,也就是日日在夜里哄骗自己的女人,赵书彦假装呆愣。   木黛巧声笑道,“大哥不认得小妹了?”   连声音都真假难辨呢。但若仔细看就会发现木黛的目光没有小暖的灵动,自己怎么会认错了呢?   “小暖,你伙同他们骗我?”赵书彦傻傻地问。   木黛也心中不安着,没空搭理赵书彦这傻子,调皮地一笑,挂上面纱转身走了。李岸勒拉住要追出去的赵书彦,“兄弟你就说像还是不像?”   “似是孪生……大哥将她送我,可好?”赵书彦喃喃道。   送你个锤子!李岸勒差点暴走,“虽说长得像,但也只是皮囊罢了,这可不是你心上人,心不一样啊兄弟!你将她们二人调换,这个姑娘嫁给晟王你得心上人,把晟王当傻子糊弄,你不觉得更爽?”   赵书彦犹犹豫豫地点了头,“容书彦想想……”   李岸勒真要锤死他了。哪还有时间容他想啊,陈小暖待会儿就要出庄了!他又是一顿哄骗,甚至答应帮赵书彦出一半银子,赵书彦才犹犹豫豫地答应试一试,“书彦先付一百两定金,若是他们伤了小暖,书彦便是拼了命也要替她讨回公道!”   李岸勒嘴上应得万分爽快,“兄弟放心。他们跟我是兄弟也就是你的兄弟,兄弟妻不可欺,大伙都是男人,说到做到。待会儿陈小暖进了你的庄子,咱们就……”   第四庄内,小暖一家三口准备就绪正要上马车,大牛跑出来叫住小草,“我想到新的点子了,小草妹妹要不要听?包管好用!”   不待小草说话,小暖就道,“小草,你先跟大牛商量大事。”   不管大事儿出去玩是小孩子才做的事,小草是大人了,要有大人的样子。于是乎,小丫头把手往身后一背,端着小大人的模样道,“好,大黄跟小草一起留下,商量大事。”   大黄左看看右看看,跟着小草去了大牛那边,也不去了,小暖见事情顺利,微微松了一口气。   陪着娘亲上马车后,小暖心里七上八下的。她也不想让娘亲去,可是娘亲不去她无法独自出门,也只能让她跟着自己冒险了,如果李岸勒要得逞,就绝不会伤害娘亲,否则如何掩人耳目?虽是如此,小暖还是万分担心娘亲被吓着。   “小暖你咋了,怎脸色这么难看?”秦氏伸手摸了摸闺女的额头,怪凉的。   小暖抱住娘亲的胳膊,不让她多想,“女儿一想到成亲要离开娘亲,就觉得难受……”   秦氏握着女儿的手开始劝着,“没事儿,你嫁过去了也是娘的闺女,三爷要是敢欺负你,娘就进宫跟娘娘告状,让娘娘收拾他……”   秦氏一直絮叨到了赵书彦的田庄,这时,赵书彦已带着两个仆从侯在门前,他此时也紧张着。抬手扶秦氏下车时,秦氏也担心问道,“书彦,你的手咋也这么凉?” 第一一二二章 小暖被擒   赵书彦也算见多识广,但是他的经验多在生意场上,如此攸关生死的大事,却是第一经历,难免紧张。他尽量放松,稳定自己的声调,“许是昨夜着凉了,婶子莫担心。”   着凉了不是该发热么?秦氏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儿,小暖不对劲儿,赵书彦也不对劲儿,她心里泛起嘀咕。小暖随着娘亲跳下马车,与赵书彦打招呼,“赵大哥,这几日叨扰了。”   赵书彦扮演着心虚的模样,都不敢正视小暖的目光,虚应两句便请她们入龙潭虎穴。   进了田庄,见到田里绿油油的庄稼苗,秦氏心里立刻就啥也没有了。再看庄内三进主院内多间打扫干净的房间,秦氏更是满意得不得了,“这里放上被褥就能住人,这么多间屋子几十人都住得下。翠巧,你把床数记好了,大床小床也记清楚。”   “是。”翠巧立刻应了,带着人记房间数和床数,落在了后面。   转到内院时,秦氏先行一步进主卧查看。赵书彦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他抬拳遮嘴轻咳一声,与小暖对提前三爷商量好的暗号,“今日炎热,郡主先到厢房歇一歇脚,吃碗茶吧?”   看来就是这间屋子了,看着紧闭的房门,小暖却毫不慌乱。她转头吩咐玄舞,“去请我娘过来,一块歇歇脚。”   玄舞转身去了主卧,小暖又对秋月道,“马车里有我带来的茶叶,你去取来,也请赵大哥这行家品一品。”   秋月走后,小暖身边只剩绿蝶了。赵书彦深吸一口气,推开厢房的门先进去,在门侧请小暖入内,埋伏的门内的人,蓄势待发。   小暖的手按了按师傅送她的玉佩,迈步进入房中,还不待绿蝶进去,门就关上了!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埋伏的人探手捂住小暖的嘴将她拖入门边的暗室。从暗室内出来的木黛一把扯下小暖的钗环、耳饰,飞速往自己头上插。   “姑娘!”落后几步的绿蝶立刻上前打开房门,见小暖狼狈地摔在地上,钗环落了一地,连忙上去搀扶,“姑娘没事儿吧?”   成功了,她成功了!木黛的心砰砰跳着,假装疼得龇牙咧嘴,学着小暖的语气道,“疼死我了。”   赵书彦强忍着不去看暗室,紧张得声音都变了,“郡主?”   “赵大哥在这地上抹了油么?”木黛搭着绿蝶的胳膊站了起来,模仿小暖的语气,缓解紧张地气氛。   门外的侍卫见姑娘无事,纷纷放开握在刀鞘上的手,没有进来。绿蝶假装没发现姑娘被掉了包,抬手为木黛整理发饰。听说小暖摔倒了,秦氏快步进屋,“摔到哪儿了?让娘看看。”   在秦氏面前,木黛紧张得头都不敢抬,她抚着额头以袖掩面,委屈道,“娘,女儿头疼,想回去歇着。”   一看女儿摔得不轻,秦氏连忙道,“玄舞,绿蝶,你们快抚着姑娘上马车,快回去让华郎中看看。”   “是。”玄舞上前抓住木黛的胳膊免得她逃走,与绿蝶一起扶她出房门。跟出来的赵书彦惭愧道,“婶子,都怪书彦没把房间打扫干净……”   秦氏虽然心急,但还是笑道,“是小暖没看见门槛绊倒了,怎么能怪你呢。婶子先带小暖回去让郎中看看,让翠巧留在这儿带着人数屋子、准备被褥,这几天婶子事儿多,这边就麻烦你帮着照看了。”   赵书彦连忙应下,送了秦氏和木黛出门后,他恨不得立刻冲进厢房内查看小暖是否平安。   等秦氏上了马车,木黛顺势趴在她的膝上装难受,“娘,女儿的头疼得厉害……”   这是摔着脑袋了,偏在这节骨眼儿上。秦氏压住担心,笑道,“越大越娇气,让娘看看脑袋破没?”   木黛微微转头,露出半个侧脸。秦氏见她额头莫说出血,连红都没红,才放下心,“你这不是摔着,是吓着了,回去娘给你收收惊,睡一觉就好了。”   “嗯。”木黛又把脑袋压在秦氏腿上,不动了。见秦氏没有识破自己,木黛悬着的心放下一半,接下来就是小草和大黄了,一定要尽量避开大黄!   秦氏帮小暖轻轻掸着身上的土,总觉得有说不上来的不对劲儿,心里没着没落的,“小暖,你……”   “娘,小暖头好疼……”木黛又呻吟道。   听到闺女疼得声调都变了,秦氏再顾不得什么,慌忙催着马车快点回去。   赵书彦进厢房关好房门,快步进入暗室却发现狭小的空间内空无一人!他四下按着却不能发现暗门在何处,心里更慌了,快步去寻李岸勒。躲在另外一间房中的李岸勒偷梁换柱得逞,正轻松无比地坐在桌边自斟自饮,“兄弟急什么,镖局做事有镖局的规矩,你的心上人现在已经上路了,你还是快点去第四庄看看郡主伤得如何吧,免得惹人起疑。”   赵书彦皱眉怒问,“征远镖局掳走豆蔻姑娘,不是还带到大哥面前容易大哥验货了么,为何他们将小暖直接送走了?”   “呵呵,兄弟又说傻话呢?人是当着你的面被带走的,还用得着验货?”弄走了陈小暖,李岸勒可没心思再陪着赵书彦玩,“兄弟,镖银该付了。”   “不见到小暖,我是不会付银子的。若是大哥不让我见到小暖,我立刻就去找第四庄的仆从,告诉他们真相。”赵书彦垂眸,这人绝对没有再把小暖还给他的意思,若是他真被猪油蒙了心,中了李岸勒的毒计,后果不堪设想。   “兄弟尽管去,看她们信不信你的胡话。”李岸勒慢悠悠地道,“兄弟太心急了,人在大哥这儿,还能跑了不成?不过兄弟不付镖银,事儿可就不好说了。”   赵书彦颓然摔坐在椅子上,“送走翠巧后,我便去取。”   “那个叫翠巧的小娘们儿,长得真带劲儿,不如将她也装箱带走,好过去伺候你的心上人?”李岸勒见小暖身边的管事媳妇生得比豆蔻还好,生了歹心。   赵书彦冷笑,“翠巧是秦安人和小暖身边的红人,若是她不见了,第四庄绝不会不管。若是大哥想打草惊蛇,尽管去!” 第一一二三章 木黛对大黄   .,   没劲儿!李岸勒站起来快步走了。他兜了几个圈子才回到已整装待发的车队边,低声问道,“人呢?”   “第三辆车的夹层里。”镖局的镖师低声道。   李岸勒不放心,亲自上车查看,进马车打开车坐下边的夹层,果然见到昏迷不醒的陈小暖蜷缩在里边。筹谋数月的李岸勒抬手捏了捏她的小脸,只要能把她带出关,就不怕晟王不听自己的,甘肃十万禁军唾手可得!   “出发!”李岸勒将车坐放好,吩咐道。   三十余辆满载货物的马车向西行进约五里,有人钻入李岸勒的马车内,低声问道,“李爷,人呢?”   李岸勒再次打开车座,这人身伸手在小暖脸上捏了又捏,确认没有带假面具后,面露喜意,“李爷足智多谋,竟能从晟王眼皮子低下将人带走。”   李岸勒一改痞相,肃容道,“此事非岸勒一人之功,请苏将军转告你家主子,若李家能夺回甘肃十万禁军,必以你家主子之命是从。”   姓苏的点头,“苏某必当转告,也请李爷信守承诺。苏某已沿途布置,李爷尽快带人出关。”   货物要出关,一路须经许多关卡,若无人暗中相助,李岸勒绝不可能顺利带着小暖出去。   待姓苏的下了马车后,几日夜没好好休息的李岸勒伸了个懒腰,躺在车内刚睡得迷糊,马车却停了。他立刻惊醒,握住弯刀刀尖冲下压在榻上,问道,“怎么回事?”   护在马车边的镖师道,“前边拉稻子的牛车坏了,稻杆撒了一路。”   虚惊一场的李岸勒弯刀入鞘,“帮他把车弄好,尽快上路。”   镖师和运货的车夫帮着把坏掉的牛车修好,车队继续前行。老农连声道谢,无人察觉到李岸勒的马车经过还满是道杆的路面时,一个与稻杆同色的身影悄然攀在了马车之下。   又过了不久,车队又遇到拉稻子的几辆牛车。好在这次牛车没坏,停在路边等李岸勒的车队过去。谁知李岸勒的马车到了近前,一个跟在牛车边的小牛犊受了惊吓,直冲着马车冲过来。车夫连忙拉马,几个镖师上前拦住小牛,一场虚惊后马车继续上路,借乱之时,马车里的小暖已被人掉了包。迷迷糊糊的李岸勒毫无察觉。   他们过去了后,拉稻草的汉子好不容易将小牛叫回来,重新上路。稻草堆下的车厢内,被救下来的小暖缓缓醒来时觉得浑身都疼,她抬手抚上被木黛扯破的耳垂。   救回她的三爷侧躺在她的身侧,借着微弱的光线看清她耳朵上的伤,低声安抚道,“没事儿了,莫怕。”   小暖将脸埋在他的怀里,“假扮我的人是谁?”   “你大师兄的弟子,也是个奇人高手,你回去好生歇息。”三爷抱着他的宝贝,不舍得放手。为了今日之计,他与张玄崖、张玄清布局数日,总算有惊无险地小暖换了下来。   小暖抬头亲了亲他的下巴,“我去见木黛。”   “好。”三爷知道她会想见,所以还未将木黛从第四庄带走。   木黛被玄舞和绿蝶扶进第四庄后,便侧躺在炕上半蒙着脸假装难受。-->>   小草轻手轻脚地进来看了两次,见姐姐睡着了,又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装睡的木黛稍稍安心,躺了一会儿后也真得困了。这些日子为了哄骗赵书彦,她都没睡过整宿的觉,现在终于可以她该在的地方做个好梦了。   秦氏见闺女睡着,便让绿蝶她们小心守着,她叫上二弟妹李氏去城里的燕南街见为小暖送嫁的齐之衡的妻子窦氏。给小暖送嫁的本该是舅母和姨母的事,但小暖的亲姨和大舅母都提不起来,只得请了儿女双全的窦氏帮忙。   能为小暖送嫁,窦氏自然荣幸之至,早早就准备着了。   小草担心姐姐,没有与娘亲同去,一直在书房里忙活着,后来才被人请走,去跨院管事。   木黛睡醒时,屋内安静无人。她慢慢起身下炕,坐到梳妆镜前打开小暖的七子奁盒和抽屉,将金簪和耳铛带上,向着镜中金碧辉煌的小脸露出满足痴迷地笑。   她日思夜想的美梦就要成真,她要嫁给三爷了。与三爷拜堂的是她,一起洞房花烛的是她,她死也是三爷的妻子,为此,她死也愿意。   木黛知道这样做不可能骗三爷多少日,待三爷发现她不是陈小暖之时又能如何?为了陈小暖的名声,为了掩人耳目,在救回陈小暖之前,晟王妃只能由她接着扮。待三爷寻回陈小暖,已不知何年何日!   木黛隔着一层皮抚摸自己的脸,笑得恶毒。   “呜——”大黄愤怒地低吼声惊醒木黛,她猛地回头,见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大黄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冲着自己露出獠牙。   出嫁前的最后一道关卡来了,就算自己扮得再像,真正的气息也被掩盖住,这畜生还是一眼认出了她。木黛扣住为大黄准备好的毒针,扬起恶魔的笑容,用小暖的声调唤道,“大黄,来。”   她却不知方才她不是睡着,而是被人药翻了。玄舞和绿蝶彻底搜了她的身,已将她身上的毒针用普通银针换下。   木黛也是个狠人,为了扮小暖扮得没有破绽,她将面具死死粘在了脸上,能不能取下来还是个问题。   这声音太耳熟了,大黄的獠牙收起,歪脑袋看向木黛身后看了两眼见无人,锋利的爪子又露出来,抓得脚下石板发出刺耳的声音,嘴里也低吼着。   与此同时,木黛急急便急着向它甩了过去。没练过武功的木黛手劲不足,大黄却是身经百战的厉害角色,它侧身躲过银针,张大嘴咬向木黛的胳膊。木黛没想到会失手,慌忙后退呼救,“来人,快来人啊!”   玄舞飞身进来,挡在大黄面前。木黛惊魂未定地假装心疼道,“大黄,你这是怎么了?”   大黄急得不行,跳脚冲着玄舞大叫、转圈。若非提前布置妥了,它这大叫足以惊动整个庄子,不过现在大伙都以为大黄玩抓兔子游戏输了而已。   玄舞身后的木黛得逞地笑,一条不会说话的畜生罢了,秦氏认定了她,这畜生不认还能翻过天来?   大黄急了,仰头长啸,呼唤它的伙伴小草、大牛、玄其、张冰。这些人还未到,门外却有人低声唤道,“大黄。”   听了这声音,大黄立刻蹿了出去,木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听到了什么? 第一一二四章 请三爷赐她个全尸   .,   待门帘挑开,木黛觉得自己的眼睛都在欺骗自己!   她抬手要揉,站在她身前的玄舞旋身将的双臂制到身后动弹不得。小暖带着大黄走过来,木黛的脑袋痉挛一样地抽搐着,“不,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假扮我?抢我的男人?毒杀大黄?”小暖的声音从未有过的低沉愤怒,一步步走到木黛面前。   见小暖抬手,木黛吓得闭眼,然后耳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陈小暖竟硬生生地把她的耳铛拽走了,还不待她呼痛,小暖已将耳铛扔在地上,又抓住她的脸皮猛地一扯,木黛想尖叫却被玄舞掐住脖子,发不出声音。她脸上火辣辣的疼,与面具紧紧黏在一起的脸皮都被小暖扯了下来。   这不是陈小暖,陈小暖没有这样的手劲儿也没这么狠辣,木黛的脸憋得通红,嘶哑难辨地质问,“你为何假扮我,你究竟是谁?”   “我是你姑奶奶!”小暖本想扯下她的面具后再给她一个耳光的,但见她脸上血肉模糊,便将面皮交给身边的绿蝶,冷声道,“将我的东西拿回来。”   一直压着火的绿蝶抬手摘下木黛头上的金簪、桃花钗,扯下她另一个耳朵上的明月珰,她的手劲儿可比小暖大多了。木黛疼得直哆嗦,再深的梦也疼醒了,她不得不相信在自己面前被抓走的陈小暖居然逃回来了,李岸勒那个没用的蠢货!   陈小暖回来了,是不是三爷已经知道自己假扮陈小暖的事了,木黛的脸和耳朵都火辣辣地疼,想到三爷的狠,木黛瑟瑟发抖。   绿蝶带着满把的首饰回到小暖身边,“姑娘,这些怎么办?”   被木黛碰过的东西,小暖自然不想要了,可这些又挺值钱,她正犹豫着要不要送去玉瑶轩改个样式时,帘外有人开口了。   “砸了。”   三爷的声音刺穿了木黛的胆,若不是被玄舞押着,她早已摊在地上。   牛车辗转将小暖平安送回后,三爷也返回了第五庄。再假借听到了小暖意外受伤的消息,赶了过来。他冰冷的目光扫了一眼木黛,“带回去,交给木刑。”   落到木刑手上还能有了她的好?木黛苦苦哀求道,“请三爷看在舅老爷的面上,饶了奴婢这一回吧。”   听到她还有脸提舅老爷,帘外木开额头的青筋都崩了出来。   见木黛提到舅老爷三爷都不搭理她,玄舞才将这判主的东西砍晕装麻袋拎了出去。三爷厌恶地看着地上的血渍,吩咐道,“能换的东西都换了,地洗干净。”   “是。”绿蝶和秋月齐声应了,退到室外。   三爷抚着小暖坐在炕上,抬起她的头,取出药膏。小暖去赵书彦的庄子时戴的耳坠被木黛扯下,弄伤了耳朵。看着她的伤口,三爷周身的寒气能冻死狗,若非怕吓着小暖,进来时他就会割掉木黛的耳朵、剁掉她的手。   “这几日不要戴耳饰,成亲时也不需戴。”给她擦好药,三爷又叮嘱道。   “好。”小暖怕-->>   疼,当然不会折腾自己的耳朵,她站起来催促道,“你快回去,审问木黛要紧。”   “今晚好生歇息,明早我再让玄其把消息送过来,你见机行事,这两日不要离开庄子一步。”三爷不放心地叮嘱道,他真恨不得现在就是五月十八,立刻就将小丫头扛回去了事。   现在要让贼人相信真正的小暖已被掳走,小暖就要尽量少露面,静待木黛的同伙找上门来。小暖应了,拉住三爷的衣袖劝道,“我娘说成亲时见血光不吉利,这些人等咱们成了亲,再杀吧?”   “我尽量。”三爷揉了揉她的头,又弯腰揉了揉大黄的脑袋,夸奖道,“大黄,好样的。”   大黄吐着舌头哈哈几声,又转头舔了舔小暖的手,三爷的脸立时黑了。小暖连忙在身上把手蹭干净,推着三爷出屋,“时间不早了,三爷快走吧。”   三爷不高兴地拉着小暖的手在铜盆里仔细洗干净,又瞪了一眼大黄才离去。谁知他刚走,大黄又过来舔了舔小暖的手。小暖笑了,抱着大黄狠狠亲了一口,“我手上有什么味儿让你这么喜欢?大黄,你实在太棒了!”   小暖支开了娘亲和小草,却留下大黄,就是想看它能不能识破木黛的伪装。大黄果然不负众望,一眼就认出了木黛这个假货。看着炕上凌乱的被褥,小暖皱起眉头,“绿蝶,叫人换被褥、擦地。”   绿蝶走进来,小声道,“赵书彦在庄外求见。”   “跟大哥说我在休息,不能见客。”她现在是木黛,不能见赵书彦,小暖又吩咐道,“你找个稳妥的方法,让他明白我这里一切顺利。”   得了绿蝶的回话,赵书彦望着西去的三爷,心中终于踏实了些。三爷回到第五庄时,从庆元紧急调回的木刑已在书房外候着了。   三爷入书房,问道,“那边情形如何?”   庆元知府贪墨库银,草菅百姓,震动朝野,建隆帝下令三爷领刑部彻查。这知府与程无介有些瓜葛,三爷怀疑那些库银落入了程无介手中,便令木刑带人前去追查此案。   木刑回道,“庆元地方官员勾结,相关卷宗都是假的,不过属下已抓了两名潜逃的知府幕僚,正待审问,看能否拿到证据。”   这种大案,口供不足信,须得有铁证才能结案。三爷点头,“木黛的事你可知晓了?”   木刑低头,“属下已知。”   “本王把她交给你了,今晚务必拿到她的详细口供。”三爷说完又吩咐道,“押到秘院地牢审,莫脏了王府的地。”   木刑双膝跪地,“属下定不辱命,木刑斗胆请三爷赐木黛一个全尸。”   她胆敢上与外人勾结,暗害王府主母,三爷怎可能饶了她“她做下此事,就当知死无全尸。先砍下她的双耳、右手再审,其他照府里的规矩办。”   事关郡主,御下极严的三爷手段比寻常更狠厉,木刑不敢再开头替木黛求情,应诺退出。   在书房外,木刑看到了垂头丧气的木开,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第一一二五章 剔骨刀   他,木开、木黛,都在黄河泛滥时失去了家人和故土,得天之照拂,被三爷的舅父华远怀救起。华远怀让人教他们读书识理,让他们能自食其力却不限制他们的自由。有一技之长后愿走的,华远怀不拦着,感念他的恩德想留下做事的,华远怀便识其才赐名而用之。   因他们都是被黄河水冲散,抱着浮木在河面上遇到华远怀被救的,所以留下来的这些人被赐以木姓,木刑、木开、木黛、木桶和木船,都在其中。   木开善记,木黛善厨,是这些人尤为出色的,华远怀将他俩送给了外甥。木刑本在商行做事,后被三爷看中才带回王府,编入暗卫之列。   木开与木黛在滚滚黄河水上相遇,抱着同一块木头啃同一头死猪撑到被救,在华家学本事后又同跟着三爷做事,可说情比亲兄妹还好。   木黛背主,最难受的就是木开。   “正月里我回来没几天,木黛就问我恨不恨郡主,我跟她说不是因为郡主我才被赶去严府,而是因为我认不清自己的身份才惹怒了三爷。木黛当时的表情就有点奇怪,如果我当时多关注她一些,或许就……”   “她前年终于找到了失散的家人,怎么忽然就……”木开说不下去了,经过大难,才明白亲人的珍贵。所以听说木黛要回去奔丧,木开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给了她,让她好生安顿家人。   比不得在晟王府和南山坳做事的兄弟们,他这两年在严府养王八,攒点钱很不容易。   木刑摇头,“有些念头不能起,一旦起了算能一时已压住,也消不掉,早晚会出事。咱们几个走到现在不容易,你当以她为鉴,莫生邪心,莫走歪路。”   “三爷要怎么处置她?”木开不敢想,今天去第四庄时,听到屋里传出木黛嘶哑的声音,木开看到三爷绣里的短剑都出锋了。三爷的剑,不见血不归鞘,若非陈小暖在屋里,木黛怕是不能囫囵着出来。   “自作孽不可活,三爷让我来审问她,已是给了她脸面。”确认木开这边没有问题后,木刑经暗道去密院,提审木黛。   被捆在暗牢柱子上的木黛见木刑来了,已死的心又升起期许,她与木刑同来自华府,木刑该不会羞辱她或对她对重刑,或许,她还能活着走出这里。   木刑进来后,侍卫也跟了进来,铁箍、竹签、烙铁、皮鞭、肉刷、夹棒、刑棍等十几件刑具依次摆在木黛面前。这些刑具透着森森寒气,木黛眼巴巴地望着木刑,不相信他会这样虐待自己。   挥手让侍卫退到牢外,木刑走到木黛面前,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她血肉模糊的脸,抄起一把短刀用手指试了试刀锋,又换了一把更快的,招呼也不打一个,便是刷刷刷的三刀,木黛的双耳、手掌应声而落。   被堵住嘴的木黛发出含糊不清呻吟,疼得眼泪直流。她吓坏了,也不想活了,只想少受些罪,马上去死。   已经几年不用重刑改为攻心的木刑忽然出手,木牢外的侍卫都愣住了。直到木刑开口吩咐,他们才回过神,进去给木黛止血。   痛的两眼发黑的木黛终于能定睛看清周遭时,却见木刑真全副关注地擦拭匕首,吓得胆都破了。   木刑听动静就知道她缓过来了,才慢条斯理地道,“去年年三十,木开夸你的刀工好,肉片都能切得薄如蝉翼,还问我的刀工与你相比如何。今日,我就让你看看我的剔骨刀工比你强多少倍。”   木黛吓得瑟瑟发抖,但她眼里也迸出一抹狠决,但便是死,她也要拖着陈小暖下地狱!木刑见她如此,心中无声叹息,事到如今木黛还不知悔改,自己也救不了她了。   秦氏从城里回第四庄后,便急急忙忙到房内去看小暖。见小暖正坐在桌边吃东西,秦氏悬了半日的心,才算落下来,“还头疼不?”   小暖笑眯眯地摇头,“睡了一觉就好了。”   “那就好,你那一跤摔得整个人都不对劲儿了,可把娘吓坏了。”秦氏放下心,又咦了一声,快步上前,“你这耳朵怎么了?”   小暖含糊道,“摔跤时碰着了,没事儿,过两天就能好。”   在马车上时,闺女的耳朵明明还好着呢啊……秦氏拍了拍脑袋,这都能看错,她真是老了!“娘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外边的事儿忙不清,也照顾不好你。”   小暖端起碗把汤喝了个干干净净,豪爽地抹了一下嘴角,就起身用胳膊抱住了娘亲,这一连串的动作看得跟在秦氏身后的李嬷嬷额角直跳,暗道这若是让太后或皇后见了,自己非挨板子不可。   小暖已经跟她一样高了,被抱住的秦氏嘴角翘了起来,“都要成亲的人了,咋还跟个孩子一样。”   “成亲了小暖也是娘的孩子……”   在赵书彦的庄子的厢房里,小暖被抓住晕过去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娘亲不要被吓到才好。见娘亲现在如常跟自己絮叨着,大黄也安稳地趴在旁边睡觉,小暖更觉珍惜了。   幸好赵大哥识破了李岸勒和木黛的诡计,三爷又跟师兄们合作顺利,将这场灾难化解。只要想到李岸勒的计划成功后,娘亲、妹妹、大黄和三爷会陷入什么样的绝望中,小暖心里就升腾起嗜血的冲动,决不能饶了他们!   “夫人,东桥街陈老爷来访。”禾风在门边低声道。   小暖听了,目光便是一沉。   秦氏皱起眉头,不管怎么说小暖也是陈祖谟的亲闺女,他这时候来了,秦氏不能将拒之门外,“娘去见见他。”   小暖却抬手拦住娘亲,“娘奔波了一天,女儿睡饱了,我去会会他。”   秦氏见女儿气势汹汹的,连忙道,“他如果是来给你添妆的,你别让他太难看,犯不上的。”   “女儿明白。”小暖正等着有人自投罗网,渣爹这时候来了,不由得她不生疑。小暖每一步都带着十足地戾气,若是陈祖谟也参与了李岸勒的计划,那就是诛心,该杀。   陈祖谟进入会客厅,见小暖披头散发地坐在椅子上,就皱起了眉头。再过三天她就是晟王妃了,怎还这么没样子!   不过他强忍着没把责备的话说出口,因为说了小暖也不会认为他是好意。见小暖不像受伤的模样,陈祖谟解决的她是小题大做。身份高了,摔一跤也当多大事儿一样,“为父听说你在赵书彦的庄子里摔倒了?”   这件事知情的没几个,他是怎么知道的?小暖抬眸,“您听谁说的?” 第一一二六章 不人不鬼的是你   .,   陈祖谟略狼狈,不答反问道,“看你这样,似是无碍?”   “托您的福,还活着。”小暖见他不说也不再问,她没有将长发梳起,就是为了掩盖耳垂上的伤,好迷惑来人。   这是为人子女该说的话?!   反复劝自己要平心静气的陈祖谟,心头火腾腾地窜了起来,只要见到这两个不孝女,他就不可能平心静气!不过现在的陈祖谟已不敢再对小暖撒火了,十几年的习惯改起来不容易,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亲切一点儿,再亲切一点儿,“你成亲时为父有要事过不来,到时让小棉帮你拦门,增些人气。”   小暖非常干脆地拒绝,“我这里人气够多了。她年纪小,还是别来了,免得磕碰着。”   长姐出嫁,家中年幼的弟弟、妹妹拦门不让姐夫轻易将姐姐接走,是秦家村的风俗。陈祖谟没想到这么合乎规矩的事,这不孝女都不同意。他的语气又变得不怎么好了,“小棉只比陈小花小一岁,还是你亲妹妹,为何陈小花能拦,小棉就不能?”   小暖答得非常坦率,“大花聪明乖巧又懂事,不会因为别人不顺着她的心思就大哭大闹,我喜欢她,所以请她替我拦门。”   这不孝女的意思是说他的女儿,还不如村里出来的野丫头懂事?陈祖谟的语气更差了些,“小棉还小,有点孩子脾气再所难免。陈小暖,就算为父对不起你,你郡母对不起你,小棉可没对不起你,你因何对一个孩子如此刻薄?她可是你亲妹妹!”   陈祖谟再次强调小暖与小棉之间,她不想承认也抹不掉的血缘关系。   渣爹不会以为,去年腊月柴玉媛和皮氏找到门上欺负娘亲后,自己还会对他们一家客气吧?小暖冷冰冰地道,“我只有一个亲妹妹,她四岁的时候就得打猪草干活,看到别人家的孩子有糖吃,流着口水啃着手指头跟我说她不想吃,无缘无故被骂了、打了也不敢哭闹。陈小棉是与你与柴玉媛的女儿,与我无关。”   陈祖谟听了心头便是一跳,这不孝女以前还称小棉一声“三妹”的,为何现在连她也不认了,是不是秦氏又跟她们姊妹说了什么?   见他的言行举止不像与李岸勒有勾结,小暖无意再试探下去,直接让人送客。   待渣爹甩袖而去后,小暖低声吩咐绿蝶,“派人去查一查,看他从哪里得到的赵大哥庄子里的消息。”   陈祖谟怒气冲冲地出第四庄时,居然见秦氏正在庄口与李相府的管家说说笑笑的,拳头都握紧了,这不守妇道的女人!   秦氏看都看懒得看他一眼,继续与李忠道,“麻烦管家替我谢过老夫人的好意,家里来的客人都安置妥当了,若是再有人来住不下,我再带他们去叨扰老夫人。”   原本跟人说话都显得局促不安的秦安人两年来进步不小,都会说场面话了,李忠心中感慨,恭敬应下,“小人记下了,若是您这里缺人手,一定莫客套,我等虽做不了大事,搬桌摆凳还是成的。”   没走远的陈祖谟暗咬槽牙,这不知廉耻的女人定与李奚然勾搭上了!否则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相府管家怎会在她面前如此低三下四。   秦氏当然不会把李忠的话当真,只是照小暖说的,把他当成村里-->>   的乡亲走动着,又说了几句闲话后让黄子厚送他出庄。秦氏正急匆匆地往回走,就听庄外又有人唤她,“安人,请留步。”   这声音听的秦氏头皮发麻,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平日里避着他还来不及呢,怎么偏就撞上了。秦氏深吸一口气,转身的动作都显得僵硬,低着头行礼打招呼,“李大人。”   徐步而来的李奚然微笑颔首,“听家母提起,小暖成亲那日小草带着几个孩子拦门,不知安人可否还需拦门的人手?与安人毗邻而居多年,安人嫁女,奚然也当出一份力才是。”   他会这么好心?秦氏疑惑抬头。李奚然见到她这与小草如出一辙的举动,脸上的笑意越发浓了。这女人对他无心,自己也无意再娶,干脆如乡下农人般当做邻里相处,倒也新鲜有趣,“小暖成亲那日,奚然正得空。”   李奚然暗示得不能再明显了,秦氏却微微皱起眉头。别以为她不知道李奚然在打什么鬼主意,不就是在朝堂上斗不过她家女婿,想在这儿找补回来么,想得美!   秦氏挺直了腰杆,努力拿出自己的气势来,很是不客气地道,“多谢您的好意,不过我们老家的规矩是由出嫁女的幼弟、幼妹挡门,您的年纪实在是大了些。”   她家的规矩怎跟京城的不一样呢,李相摸了摸自己鼻梁,很自然又很厚脸皮得虚晃过去,“安人误会了,奚然是说那日得空能过来帮忙搬桌摆椅,若您还缺拦门的,可让厚生来。”   什么叫她误会了,空口白牙说瞎话!秦氏有点生气,不过还是委婉拒绝道,“我家门小,挤不下太多人。”   “奚然明白了。”虽被拒绝了,李奚然不只不生气还觉得很新鲜,转而关心起小暖来,“出嫁在即,小暖是否安好?”   他为什么这么问,小暖不一直好好的就今天摔了一跤吗,莫非要出什么事儿了?秦氏心里发慌,面上就越发得没表情了,硬邦邦地道,“小暖好着呢。”   她这模样被李奚然看在眼里,眸子便深了些,那消息似乎也不无风起浪,看来小暖这边真事了。是什么事,需要动用她的几位师兄和晟王出马呢?   躲在约六七丈外一棵大榆树后的陈祖谟虽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见秦氏和李奚然站得那么近,心中便五味杂陈了。这个原本上不得台面的女人,竟然真得引起了李奚然的注意,他可是当朝宰相啊,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这棵树怎得罪爹爹了,劳您亲自剥皮?”   小草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陈祖谟吓得“嗷”地一声蹿到路中间,险些没趴地上。失态的陈祖谟先抬头看秦氏和李奚然,果然见他们都发现了,羞愧得无地自容,回身冲小草怒吼道,“好好的人不做,你当什么鬼!多大了还玩这等顽劣把戏?”   听了他的吼声,李奚然眉头微皱,秦氏却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过去,将小草护在身后,更大声地骂回去,“是你不人不鬼地躲在我家门口的大树后头,凭啥说小草?我闺女会功夫,走路就是脚步轻,咋了?”   小草的脑袋从娘亲身后露出来,笑弯了一双大眼睛,“小草不只走路轻,还能树上飞呢,爹爹还看上哪块树皮了,小草飞上树给您剥下来?”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秦氏骂被小草怼,陈祖谟要怄死了,“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第一一二七章 放着小草来!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这种话,又是这种话!在陈家时,他经常拿这种话训她们娘仨,把她们当下等人看。现在还敢拿这种话出来撑场面,当这还是当年吗!   秦氏气往上冲,却不知给怎么说回去,于是侧身道,“小草,你来说。”   “好,看女儿的。”   小草把手里的棍子扔给友鱼,甩袖拱手作书生礼,文绉绉地道,“子曰:‘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敢问父亲言中所指的‘近则不逊远则怨’的,是小草还是家慈?我母女洁身自好正气凛然,不是难养的女子亦非小人。父亲读圣贤书二十载却不求甚解人云亦云,任圣人之言被世人曲解滥用,汝愧为圣人门生!”   虽然没大听明白闺女说是啥意思,但秦氏听着就觉得非常厉害,附和道,“小草说得对,你陈祖谟愧为孔子门生!”   “你,你,你……”陈祖谟面容都扭曲了,“你身为人女却当众为难生父,真,真,真……”   小草拱手再问,“《左传》士季曰:‘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子曰:‘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父亲有错,小草明言谏之,望父亲改错,是为大善。父亲却讳莫戚戚,小草敢问父亲谁是小人,难养的又是哪个?”   小草绷着小脸严肃异常,“爹爹记性真是不好。去年底时小草才说过,我陈小草师承名家,虽然比爹爹少读了二十多年的书,一点也不比你差,怎么样,还要比么?”   陈祖谟也怒了,张嘴正欲反驳,小草却不给他机会。因为她知道等她爹缓过来,定要滔滔不绝了,她就是要他有话也得憋着!   于是,小草说完,转头对陈忠道,“今天天热,我爹脸色不大好还出来走动什么,快扶他回去吧,省得待会儿吐血了又说是被我这不孝女气的。”   躲在边上的陈忠悲催上前,扶着自家不甘的老爷仓皇败走。以前他觉得大姑娘惹不起,现在发现二姑娘更惹不起,他们哪个也惹不起了,偏生老爷还不信这个邪……   见陈祖谟走了,秦氏脸上的笑压也压不住,“小草,这都是哪本书上读来的,回去翻出来给娘看看,娘也要背下来。”   再次战败爹爹,小草士气高涨,挺着小胸脯道,“《春秋》和《论语》,娘还得干大事儿呢,不用背这些,放着小草来!”   “啪,啪,啪!”来到母女两人身后的李奚然鼓掌为小草叫好,“小草小小年纪便已熟读《春秋》,真要愧煞我大周众儿郎了。”   他居然没走?秦氏想到自己方才的泼妇模样,有些抬不起头,觉得自己没教两个闺女学好,反而带着她们跟亲爹做对,给两个闺女抹黑了。李奚然嘴巴也厉害,不知道会说啥呢。   小草见娘亲的模样,眯了眯眼睛,笑道,“小草今年九岁,不小了呢。李伯伯多大读的《春秋》?”   李奚然笑道,“伯伯亦在被小草愧煞之列。”   “伯伯是治国安邦的能臣,心怀的是大智慧,小草再死记硬背多少本书,也比不上伯伯的一分,被愧煞的是小草才对。伯伯今天回来的好早。老夫人昨天说要割蜂蜜,您回来得正是时候。”   小草见李奚然笑不出来的模样,便笑眯眯地接过莲年手里的棍子,又拉着娘亲的手与他告别,“小草和娘娘不打扰伯伯了,您快回去收蜂蜜吧。”   秦氏头也不抬地跟着小草回庄了。   李奚然摸摸自己的鼻子,斜眼问李忠,“本相何时得罪这小丫头了?”   李忠茫然摇头,您自己都不知道,小人又从何得知。   前边的小草低声问娘亲,“娘,李伯伯欺负你了?”   秦氏想了想,垂头丧气道,“欺负倒是没有,就是娘嘴笨说不过去他,反正话都让他说了。”   小草小棍子一挥,“以后李伯伯再来,让小草对付他!”   “好。”秦氏合离独居,不适合见外男,小草这么能干了,小暖不在家时让她出面也成。   跟姐姐一样,小草不想娘亲为了这些外人小事儿烦心,便与她闲聊着,“娘看,李伯伯家的管家叫李忠,爹爹的管家叫陈忠,咱们要不要也找个叫秦忠的管家呢?”   “也不一定得叫秦忠,你看你姐夫家的三个管家都不带忠字,就一个比一个有本事。”进了庄子,秦氏又道,“家里人手正不够用呢,有合适地再找一个帮着做事也挺好。”   第四庄门前,相府马车边的李泗将这对母女的耳语听得清清楚楚,待他家相爷走过来上了马车,李泗与相爷通风报信,“老爷,秦安人说想再找个管家,要叫秦忠。”   李奚然上了马车,随口问道,“她们还说了什么?”   “小草姑娘问您是不是欺负秦安人了,还说以后您再来,由她对付您。”   李泗仗着皮厚啥都敢说,李忠自认皮薄,默默退后两步,只当什么都没听见。   马车里的李奚然笑了,这么好的女儿,怎偏就是陈祖谟的呢。   “庄里正在收蜂蜜,你耳朵这么好使,正好去帮忙。”   想到那群嗡嗡叫的玩意儿,李泗头皮直发麻,“老爷,收蜂蜜用不到耳朵的。”   “耳朵好,躲蜂快。”   李泗……   小草回了庄子见姐姐睡醒了,担心地问,“姐姐,头还疼吗?”   小暖伸手捏了捏妹妹胖乎乎的小脸,“姐姐好了,小草去哪儿了?这么久才回来。”   “去城里看谁家的鞭炮够大够响。”小草兴致勃勃地道。   “呜……”趴在地上的大黄抬爪子压住耳朵,鞭炮什么的它最讨厌了。   见它这样,秦氏和小暖都笑了。大黄耳朵鼻子好使,最怕鞭炮的响动和气味儿,每逢大年三十、初一,它就要躲着。   小草立刻奔到大黄身边,掏出一件东西献宝,“大黄看这个,戴上后就听不到声音,也闻不到味道了!来,试试大小,不合适我再找人改。”   秦氏和小暖好奇围过来,然后笑摊了。   小草真是个活宝,竟给大黄做了一个能捂住耳朵和鼻子的土黄色套子,偏这套子还绣上来花纹,看着真跟大黄的嘴巴一样。   戴上这套子后,大黄两个大耳朵被支得高高的,嘴也像肿了一圈,模样简直不要太搞笑。   小草看了是这个效果,也抱着肚子笑个不停。 第一一二八章 能说,不能说   这么热的天,大黄脑袋上被套了东西本就憋闷,又被家里人一顿嘲笑,这厮不高兴了,抬爪把脑袋上的东西扒拉下来,叼着它的兔子去冰盆边蹲着,留给她们一个宽厚的背影和一动不动的大尾巴。   见大黄生气了,一家三口都忍住笑。小草过去抱着大黄就是一顿哄。秦氏捡起小草拿回来的东西看了看,忍着笑问道,“这是谁做的,跟牛干活时带的笼嘴差不多,真是太有点子了,头上还绣了个狗鼻子……”   友鱼回道,“这是二姑娘想出来的,因为庄子里的人都忙着,所以二姑娘带着奴婢等去找棉坊的绣娘绣的,为了让大黄戴得舒服好看,只这布料就挑了很久。”   往后走一千多年,的确有给狗穿衣裳穿鞋子的,但戴口罩小暖还真没见过,她问小草,“小草做这个,是为防着大黄被鞭炮吓到?”   小草回头道,“姐姐出门时要放鞭炮,如果大黄躲在床底下或者洞里就看不到了,过后它一定很伤心的。”   大黄再聪明也不是人,它应该不会懂得自己出嫁意味着什么,小草这样想,更多的是她舍不得自己吧,所以觉得大黄也会舍不得。小暖心中泛起浓浓的怜惜,过去摸了摸妹妹的脑袋,揉了揉大黄的头,又帮阿宝捋顺了背上的毛,“姐姐明白了,你的想法很好,不过大黄戴上这个会不舒服,不如到时找人帮它捂着耳朵,你觉得怎么样?”   “大黄那样也会不舒服的。”小草闷闷的。   小暖想了想,“那就等我出门了再放鞭炮。”   “不成,规矩不能乱改。到时找张冰或玄其带着大黄,应该能差点事儿。”秦氏也心疼大黄,可闺女出嫁是大事儿,规矩一点不能差,否则就不吉利了。   这时,绿蝶走了进来,小暖带她去了书房。绿蝶才低声道,“陈老爷从这里回去后没有归家,直接去跟柴智岁吃酒了。”   柴智岁?小暖皱皱眉,“柴智岁和我爹都要盯紧了,看他们会和谁联系。”   “是。”绿蝶转身去了。   玄舞过来,低声将庄口发生的事给姑娘讲了一遍。按着小暖的吩咐,现在庄子各处都布置了暗哨,以防有变。   听到妹妹把渣爹怼得说不上话,小暖直呼痛快。她笑过之后敛眉问,“李相问我是否安好?”   玄舞点头,“侍卫是这么说的。”   李奚然不是爱说废话的人,他知道些什么,又想从娘亲嘴里得到什么消息?小暖略沉吟,“尽快将我爹与李相的事儿告知三爷。”   渣爹还好,李奚然老谋深算,不是自己能对付的,小暖很有自知之明,这样的人得交给三爷。小暖伸腰打了个哈欠,这几天她都没休息好,今晚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得了郡主送来的消息,姜公瑾分析道,“若郡主被李代桃僵,陈祖谟除了看着解气外,得不到一丝实质的好处,这样的事他该不会做。至于李相……”   “他的耳目众多,察觉到风吹草动也属正常。”陈祖谟不傻,李奚然更精,若是自己这边乱了,对朝局没有一点好处,所以李奚然是现在不可能与自己为敌。三爷吩咐道,“不必理会李奚然,盯紧陈祖谟、柴智岁和苏缪,看他们与何人联络。陈祖谟虽不会加害小暖,但不排除有人想通过他探听消息。”   苏缪便是李岸勒将小暖装车带走时,上他的马车上“验货”的人。他乔庄改扮去见李岸勒,也因熟知晟王府暗卫的做事手法,避开了晟王府的耳目,却没能避开上清宫的监视。   皇子们的侍卫出自千牛卫,苏缪忍千牛卫中郎将多年,深谙各皇子府卫配置。此人做事滴水不漏,是公认的良将,深得建隆帝的信任,三爷对他也颇为敬重。所以小暖的大师兄张玄崖派人将消息送来时,三爷很是意外,没想到与李岸勒勾结的京中朝臣会是苏缪。   玄散、玄舞、玄其等王府侍卫都在千牛卫供职,与苏缪颇为熟识,所以苏缪能将手伸到晟王府里来就不足为奇了,现在尚未揭开的疑团就是苏缪效忠何人。三爷目光幽深,不管这人是老大、老四还是老七、老八,这次必不饶他。   第二天一早,木黛的口供原原本本地呈到了三爷书案上,木刑在下垂手而立。   三爷翻开口供,脸上起了厌恶之色,“人呢?”   “还有一口气在。”   “杀了,处理干净。”三爷冷声道。   三爷所说的处理干净,就是不能留下全尸让人通过尸首认出她是谁。木刑知道木黛的口供呈上后必定是这样的结果,他也曾想过隐瞒木黛供出的一些事,但一来职责所在,二来暗牢内还有其他人再,木刑只能如实上呈。   只希望这两天赶紧过去,郡主嫁入王府后亲自给三爷解疑、消火。   木刑出去后,玄散往后缩了缩,老老实实地闭上嘴巴。三爷脸上的怒气并未因杀了木黛而消退,让人把玄其叫了进来,将口供仍给他,“挑能说的、应该说的,报与郡主知晓。”   哪些能说,哪些又该说呢?玄其把厚厚的口供仔细翻看一遍,非常为难地抬起头,“三爷,属下……”   “你如何?”   见三爷的脸千尺冰封,玄其不敢问了,“属下领命。”   玄散的眼珠子动了动,好奇着木黛供出了什么。不过看三爷这模样,玄散明白自己一伸手必被打,还是忍了吧。   孰知他忍住,三爷却忍不了,“让未派出去的一等侍卫到演武厅集合!”   “……”玄散听了,忍不住泪流满面。   三爷心情不爽,演武厅集合就是要拿他们练手,早知这样他就看了,反正都是被揍,凭啥玄其那家伙能逃过一劫?玄散恨恨地出去传令,并暗自决定等玄其回来一定要拉他去演武厅,狠狠揍一顿!   逃过了三爷的铁拳头却被玄散惦记上的玄其,拖着无比沉重地步伐,站到了小暖面前。   见他这模样,小暖也紧张了起来,“木刑没审出来?”   “不是……”不是没审出来而是审出来太多,多到玄其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就是问出的口供不尽如人意了,小暖追问,“都问出了什么?”   这个……该说,能说,不该说,不能说……   不该说的不说,能说的就说不清楚,他要怎么办啊? 第一一二九章 爱赚钱怕麻烦   玄其最终决定破罐子破摔,先捡着最不该说的说了,“木黛早就倾心于三爷,得了假扮姑娘的机会后野心渐长,所以才与李岸勒里应外合,想取姑娘而代之!”   小暖点头,“这我早已知晓,然后呢?”   什么?玄散纠结成一团的脸崩溃了,心中疑惑脱口而出,“姑娘从何处得知的?”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么,若不是垂涎三爷,木黛能干出这样的事儿?”小暖有些无奈。   玄其惊讶极了,“我等皆以为木黛是因家人被抓或被人拿住把柄,才会背主的。”   小暖扶额,“‘你等’指的都是谁?”   见玄舞嫌弃地看过来,玄散皮肉一紧,自己扣的锅自己扛了,“……属下一人。”   小暖点头,“然后呢?”   这个最紧要的姑娘都知道了,其他就好办了。玄其照着木黛的口供,挑着能说的,简要叙道,“木黛虽有觊觎之心却苦无机会,她出府采买脂粉时撞见早就等候时机的李岸勒。木黛与他搭上线,受他鼓动,决定与他合谋,向他提供了木黛所知的关于姑娘的所有情况。不过姑娘放心,木黛所说之事都是写琐碎细节,并无机密要事。”   “她用美食迷晕府内看管库房的婆子,从库房盗取金银细软和姑娘用的熏香出府,与李岸勒合谋迷惑赵书彦。不过,掳走姑娘之后的计划她并不知道,李岸勒只向她保证,三年之内绝不会放姑娘归中原,让她在晟王府内踏踏实实做王妃。”   三年?小暖握了握拳头,我敲死你个三年!   玄其想了想,实在挑不出能说的了,“就这些。”   小暖看玄其那张“你不要问我,你千万不要问我”的板正脸,试探道,“真没了?”   玄其是忠心不二的侍卫,坚决贯彻三爷的命令,但他也不能对姑娘撒谎,被问起后便老老实实地答了,“三爷吩咐属下来给姑娘送信,让属下把口供中能说的、应该说的都报与姑娘知晓。能说、该说的,属下都告诉姑娘了。”   三爷怎就选了这个笨蛋来,玄散都比他会说话!玄舞恨不得将这厮一脚踢出去。   小暖笑了,“玄其大哥索性把木黛口供中不能说、不该说的也说了吧。”   “属下不能说。”三爷的忠诚部下玄其嘴巴很严实。   这不是吊人胃口么,小暖哭笑不得,“玄其大哥,你觉得三爷为什么选你来传话?”   玄其还真想过这个,“因为王府里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中,除了三爷外,与姑娘关系最好的就是属下,三爷觉得派属下来,姑娘可能不会那么生气。”   还真有这么点道理……   小暖推测道,“木黛喜欢三爷喜欢到不惜叛主,为的就是能跟三爷朝夕相处,嗯……三年。但她假扮我不到三个时辰,还没走到三爷身边就被识破,定是万分不甘。三爷御下极严,木黛知道自己活不成了,就更恨了,她不想让本姑娘活得舒坦,所以会想办法离间本姑娘与三爷。玄大哥……”   坐在椅子上的小暖向前微微倾身,缓缓推测道,“木黛一定说了我的坏话吧?她说我什么,才会让三爷厌弃我呢?她应该会说我与赵书彦之间不清不楚吧?”   玄其的表情又龟裂了,不敢看小暖的脸,转而向玄舞求助。   玄舞仰头望天,不想理这笨蛋。   玄其见玄舞不帮他,只得努力转悠自己的脑袋,想办法填上木黛挖的坑。他吭哧道,“俗话说最毒妇人心,木黛就是毒中之毒。不过三爷与姑娘相识多年,深知姑娘光明磊落、爱赚钱怕麻烦的秉性,绝不会误会姑娘的。”   小暖抽了抽嘴角,“多谢玄大哥夸赞。”   姑娘笑了,炕被他填上了!玄其露出憨厚的笑容,“姑娘,属下去找二姑娘商量后天的事?”   后天就是五月十八了,玄其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打探出来,头发都要愁白了。   他走之后,小暖在书房内以手支头,想着三爷看到木黛的口供后的模样。   他应该很生气,又觉得很厌恶吧。三爷最讨厌别人倾慕他,打他主意了。他看到木黛说的自己与赵书彦的事,会怎么想?   木黛假扮自己“如梦”赵书彦,赵大哥没有识破之前,在梦中说了些什么,三爷会因此生气吗?小   暖有点头疼,好好的婚礼让木黛这么一搅和,添了这许多变数,真想立刻把她埋了才解气!   炫舞见姑娘面色几变,心中也跟着不安了,轻声提醒道,“姑娘,巳时已近,您的大师兄快到了。”   小暖走到书房外抬头看了看太阳,她已经学会了根据太阳的位置判断时辰,这会儿离着辰时真的不远了,便吩咐道,“春花,秋月,取我的道袍、梳道髻,去叫守一、守纯和风露,让他们随我一同到门前迎候大师兄。”   “是。”众人立刻动了起来。   天师徒孙、上清宫宫主大弟子、坐镇龙虎山多年的张玄崖带着两个师弟被庄子上的人热情请到院门口时,见到自己的两个弟子身前是一身着道袍身量修长,面容清秀的小姑娘,张玄崖便知这就是他们的九师妹陈九清了。   师傅历时多年,踏遍山河寻遍九州,却选了个连字都不认得几个的女娃儿为九清,让师兄弟几个差点跌破头。张玄崖曾一度怀疑,这是因为师傅给人家小娃儿算错了姻缘输了赌局,才被迫收她为弟子的。   但接下来这四年中,师妹建天师庙为师祖重塑金身,几番与朝廷斗智斗勇救景清下琴鸣山,化解师门数次劫难,又拐弯抹角地用她自己的银子贴补师门。   每次收到师妹铺子管事送上山的道袍,张玄崖都感动得想哭,因为这是师门中唯一一个下山后不要银子还给他送东西的师弟师妹。难过师傅说九清最懂事,这样好的弟子,他也想多收几个。不只师傅,连师祖和师姑都对她青睐有加,多年不在门人面前露面的师祖,三番两次出现在师妹面前,羡煞张玄崖。   能让师祖和师傅都相中的人,能是寻常之辈?   所以见着小暖并不算出众的面相时,张玄崖立刻猜到是师傅想法子,掩盖了她真正的命盘。   这样也好。   “陈九清拜见大师兄。”小暖带着众人给大师兄行礼。   见小姑娘一躬扫地,脆生生地叫人,张玄崖红扑扑的脸盘上露出长者的慈祥笑容,“师妹免礼。”   说完,他的目光落在弟子田守一的手上,心疼不已。 第一一三零章 小草姑娘可要拜师?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田守一是张悬崖的得意弟子,不只武功高强还善治事,帮他打理上清宫事务多年,张悬崖几乎已离不开他了。当年师尊来信,要他即刻派四个武功高强、嘴巴严实最好还善理事的弟子给新入门的九师妹时,张悬崖有些为难。   若只有前两点要求,这样的弟子上清宫一抓一大把,但最后一点却难了。入门修道的人,大多摒除俗念逍遥恣意,善治事的着实不多。但师尊既然来信了,张悬崖自当听从,便忍痛割爱将守一派来师妹身边做事。   就如师尊所言,师妹身边危机四伏凶险异常,连守一这样的谨慎的人,若非师妹警觉又搭救及时,焉有他的命在。   虽然心思几转,但在小暖抬起头来时,张悬崖依旧是一脸亲切地笑容。   小暖见大师兄一头黑白相间的长发梳得一丝不苟,五官看上去亦是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只是比白发白眉的三师兄少了些仙气。他虽然在笑,小暖也感受到了他的善意,但他的双眼却如墨般深不见底,纵使在笑,亦是波澜不惊。拥有这样眼睛的人,都是非常不好惹的,小暖有种初见三爷时的感受——大师兄这人,若论韬略,怕是师傅都要不及他。   惹不起啊惹不起,不过上清宫在这样的大师兄手里,小暖又觉得非常放心啊放心,她向大师兄身后的两人拱手行礼,“六师兄,七师兄。”   六师兄刘道清是除了小暖外,师兄弟八人中道观大徒弟多最会经营的,现在看着比他道观小徒弟少却更善经营的九师妹,两眼都在放光,“师妹,你那天师庙……”   “闭嘴!”和大师兄异口同声喝住老六后,张玄清才笑眯眯地对小师妹道,“师妹大喜在即,师兄弟们都想过来给你道声恭喜,可全来了也怕扰得你不得安生。所以才由我三人前来代为祝贺。”   这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是张悬崖考虑到木黛之事,不想他们八人一同出现,惹人注目。若是他们都来惊了要撞上来的兔子,便是罪过了。三人刚进会客厅落座,得了消息的秦氏和小草都赶了过来。秦氏连声告罪,称招呼不周,小草乖乖跟在娘亲身边,冲着姐姐姐的师兄们友好地笑。   见这对母女都是福寿绵长之相,张玄崖连连点头。刘道清见小草生得天庭饱满眼睛清澈,人中深长下颚丰满,一看便带着福寿喜气,将来不可限量,立刻决定抢占先机,“这位小姑娘,敢问你可拜了师门?”   他这话把秦氏吓得够呛,张玄崖斜了师弟一眼,“小草姑娘文承国子监祭酒丁中和,画延晟王之母华嫔娘娘,武自晟王府一等侍卫玄舞和你三师兄的弟子贺风露,经商之道由九清亲自传授,道清能教她什么?”   这个……哈,哈,哈……刘道清哈哈了两声,发现他还真没什么可教的了。   秦氏一下不知该说刷打破这尴尬的气氛,小草嘴角一扯,对着刘道清露出大黄式的微笑,“刘道长伯伯,咱们见过面的,前年我和娘亲去苏杭散心的时候。”   “哈,哈……”刘道清更说不上话来了,真有见过面吗,他怎不记得秦氏当时带着的小姑娘如此出色?   张玄清暗翻白眼,早知道就让八师弟来,带着六师兄什么的,太丢人显眼了。   小草依旧笑得甜甜的,“嗯,当时您还说要来看看我家大黄的狗窝呢,现在大黄挖洞更厉害了,道长伯伯,咱们一起去看吧?”   这小姑娘实在太贴心了有没有!刘道清立刻站了起来,根着小草走了。因为没小暖的嫁妆明天便要装车运往晟王府,秦氏也忙得不可开交,陪着两位道长说了会儿话也被人叫了出去。   当屋里只剩下他们师兄妹三人时,小暖站起身,再次一躬扫地,“九清多谢师兄搭救之恩。如今情况不晴朗,九清不好出庄相迎,不到之处还请两位师兄见谅。”   张玄清微笑颔首,张悬崖含笑道,“师尊送信到上清宫,说他无法来吃师妹的喜酒,让愚兄替他过来走一遭,并叮嘱我照看好你,莫让你被人欺负了。师妹放心,京里交给晟王,我已派人跟着车队一路西行,我上清宫虽不是什么崇山峻岭,但惹上小师妹,愚兄也能叫尔等摔个骨断筋折。”   小暖一脸激动,这师兄太靠谱了有没有!不过,“大师兄,李岸勒的老巢在西地于田,我等鞭长莫及,大师兄莫为了师妹让弟子们奔波,若是有弟子因此受伤,就是九清的罪过了。”   “此事我已与晟王商量妥当,师妹安心准备婚事便好。来看看,这是师兄们为你准备的贺礼,师门寒酸,师妹莫嫌弃才好。”张玄崖笑眯眯地接过七师弟递过来的袋子,递给小暖。   小暖送师兄们离去后,迫不及待地打开袋子,送了师傅出门的田守一和赵守纯也好奇地过来看师叔们都送了些什么。   待东西一一摆出来,贺风露便指着那装丹药的匣子道,“这一定是我师傅送的。”   众人点头,田守一指着一块阴阳鱼式样的黑白两色令牌道,“小师姑,此乃上清宫宫主的信物,凭此物可调动门内所有三代弟子,也就是守一这一辈的弟子,此物应是我师父给您的。”   这也太贵重了。小暖拿着沉甸甸的令牌,不知该如何是好,贺风露个也被这令牌震得说不出话。   赵守纯打开那一小袋金豆子,笑道,“这一定是起师叔送给小师姑的。”   小暖也笑了,她拜入师门后,每次远行七师兄都送她钱,现在知道她有钱了,这个习惯还是没有改掉。不过,金银之物虽俗,但确是最实用的,转手就能充入铺子中,小暖很喜欢。   贺风露拿起其中的一个卷轴展开,只见其上水陆相依,地形清晰可辨,“这是山河图?应是二师伯的手笔,师门中也只有二师伯有此雅兴。”   小暖早就听闻二师伯好游名山大川,并以踏遍九州,食尽人间美味为志向。她站起来看着这幅图,小脸都被点亮了,这可比三爷握有的朝廷最精密的舆图还要详细!   这可是真正的宝贝,小暖立刻吩咐道,“风露,将此图贴身收着,我有大用处。守纯去打听打听,看你们二师叔缺不缺盘缠用,若是缺,尽管从庄子的账上领了给他送去。自此之后,二师兄不论上山下海,盘缠都由我出!” 第一一三一章 忍忍就过去了   与寻常人家成亲当日才把大部分嫁妆带过去不同,大周皇子成婚前一天,皇子妃便要将陪嫁妆奁送入皇子府中。   于是,五月十七这日,第四庄内的人在秦氏的指挥下,天不亮就开始挑着灯笼把嫁妆仔细抬出来装车了。待到吉时,在震天的鞭炮中,秦家的族长秦德、小暖的舅舅秦正田等二十余族中男丁女眷,将小暖的陪嫁,整整齐齐的一百二十车嫁妆送往晟王府。   拉嫁妆的马车俱是高头大马,马脖子都上挂着红绸,车上的嫁妆也用鲜亮的红绸花装饰着,只装饰马匹车辆的红绸就用掉了二十余匹丝绸!   莫说车上拉的嫁妆都是什么,就这鲜红的嫁妆车队往外一走,就亮瞎了围观众人的眼,暗道一声陈小暖家不愧是开绸缎庄的,有的是布。   押送嫁妆的黄子厚笑容满脸实则心中没底,动用这批上等红绸姑娘并不知情,这是夫人的主意,等姑娘知道了,还不晓得要怎么罚他们呢。   当时黄子厚还劝夫人说,即使不用红绸,姑娘的嫁妆也能亮瞎人眼,用这些只是锦上添花。但秦氏异常坚决地道:“这节骨眼上不添花,什么时候添?用,挑最好的用!”   夫人向来节俭,但在姑娘身上却是真舍得花银子,连身为管家的黄子厚都算不清姑娘的嫁妆和准备亲事花去了多少银子,因为最近庄子账上的钱,向流水一样向外出。   “咯噔!”   马车轻微咯噔了一下,吓得秦二舅和秦德立刻转头察看。这第一辆马车上拉的是建隆帝所赐的玉币,这是小暖的身份象征,一点也磕碰不得。后边也碰不得,第二辆马车上拉的是建隆帝赐的其他珍宝,后边三辆马车上是太后赐的,再后边是皇后赐的……   马车进京后,前有鸣锣开道,送嫁的车队经过熙熙攘攘的街道,由宫中太监和晟王府的侍卫陪着,将这些金贵的嫁妆送入晟王府,秦德等人悬着的心才算放下。   王府的大管家看到连绵不绝运进来的嫁妆,连连告诉自己这是王妃的嫁妆,不归自己管,心里才敞亮了些。   晟王府内的侍卫仆从将嫁妆卸下车,按照秦家人的指点布置喜房和屋子后,又在前院设珍馐酒宴二十桌、御酒二十壶,并设礼乐款待王妃族人。秦德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但见了这样的阵仗,还是呆成了一根木头桩子。   司天监官员报吉时已到后,礼乐声起,鸿胪寺官员引着王妃族人入宴时,秦德都不知该迈哪条腿,还是秦二舅硬拖着他,才入了宴。   秦德晕乎乎地喝下鸿胪寺少卿给斟的御酒,再拿筷子小心翼翼地品着桌上根本没见过的珍馐美味,感慨万千。这是秦德人生中最高光的时刻,待吃完酒宴回第四庄下马车时,他的腿还在打着飘,不住地跟自己的儿子说,“人往高处走水才往低处流,你们可不能学正埔,得学正田,一定要有出息!”   秦氏嫁女,身为长兄的秦正埔却不在受邀之列。村里人只当他少吃了一顿喜酒罢了,哪能想到他错过的是这天大的荣光。   将小暖的嫁妆送入晟王府后,第四庄的主院和两个跨院都空了。秦氏谢过从村里赶过来送嫁的族人后,请人带他们下去歇息,她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心里没着没落的。   在一片嘈杂声中,秦氏回到乱糟糟的内院,坐在摆满东西的炕头上,依旧没着没落的。   她养了十六年、当眼珠子一样疼着的闺女,要嫁人了,嫁的还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家,夫家有全大周最惹不起的正房婆婆,更更惹不起的公公,还有个事多得不行的太婆婆。万一她们联起手来欺负自己的闺女,该怎么办?   待到晚上,让人把小草带去西屋歇着后,秦氏看着乖乖坐在自己面前的小暖,很想跟她说,“小暖啊,咱不嫁了成不成?”   小暖被娘亲这愁眉苦脸的模样镇住了,既然接下来的话让她这么说不出口,那就干脆别为难娘亲了,反正她啥都知道,“娘也累了一天了,咱们早点歇着吧?”   这可不行,还有正事儿呢。   秦氏用力眨巴眨巴眼睛,把不争气的泪珠子都眨巴没了后,才从箱子里非常沉重地拿出一个小盒子。她打开盒子,取出只有几页纸的一本书,翻开递给闺女,很严肃地开始了她身为母亲,在女儿出嫁前一晚必须要做的事,“明天晚上,你和三爷就要成为夫妻了,这图你先看看。”   小暖低头,就推翻了以前的一大结论,原来,大周还有跟小草一样的灵魂画手!   不对,他的灵魂还跟小草不是同一类的,小草的画能让人看了心情大好。这位画手的画,为了突出洞房花烛的重点环节,特地夸大了人体的关键部位,让人看了就觉得……嗯……非常膈应,想把画摔到他脸上去,再狠狠地踩上几脚。   大周的姑娘们出嫁前看的竟是这种画,可想而知她们是抱着什么心情拜堂的。   见女儿一脸忍不了的样子,秦氏安慰道,“你别多想,到时候眼睛一闭,就算再疼也要忍着不能闹,一小会儿就完事儿了。女人……都是这么过来的,等有了孩子,你就算熬出来了。”   小暖抬头见了娘亲认真又痛苦的脸,恨不得立刻让绿蝶去把渣爹拉出来鞭挞一顿。男人最渣的一点,就是在这件事上虐待自己的女人。   小暖把画册扔在一边,忍不住抱着娘亲低声道,“娘,不是所有男人都跟我爹一样恶心的,娘再找个人过日子吧。不论他的出身、地位,只要娘看他顺眼,他心里也有你,想跟你踏踏实实地过日子就成,娘再给我和小草添几个弟弟或妹妹……”   还不等小暖说出,秦氏就不轻不重地拍在她的背上,“瞎说啥呢,你都要成亲生娃儿了,娘再嫁人生娃算啥,让人笑话吗?娘觉得现在就挺好,现在就盼着你和小草都能好好的。”   “别管他家里多闹心,三爷是个好男人,你嫁过去了就踏踏实实地跟他过日子。不过,他要是敢找女人回去欺负你,你也别忍着,回来咱们合计好了,就拿着他当初写的承诺找上门去,跟他合离……”   秦氏初嫁女,不放心地一件挨一件地叮嘱着,小暖听了一会儿,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她觉得自己刚睡着,就又被娘娘晃悠醒了,“小暖,该起来梳妆了。”   啊?小暖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才发现天已经大亮。五月十八这一日,终于到了。 第一一三二章 梳妆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要成亲了,小暖听到院子里的嘈杂声,却觉得异常安静,心静。   一家三口凑在一起用了早膳,小草便拍着小胸脯说让姐姐慢慢准备,她会把姐夫拦在大门外不让他进来,然后小丫头雄赳赳气昂昂地带着人走了。   “也别真不让他进来,时辰到了就得放进来,误了吉时可就不好了。”秦氏追出去叮嘱小闺女。这小丫头近来神神秘秘的,怕她折腾过了。   早膳后,宾客陆陆续续地到了,厅内欢声笑语不止。这其中,就数宁老夫人和李老夫人最有威望,她们能来为小暖添妆送嫁,秦氏欢喜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请她们上座、吃茶。   这两位老夫人都是人精,看尽了世间繁华和炎凉后,情绪内敛寡言少语,不易接近。不过她们是主动登门来给小暖添喜的,此番却一反常态地和颜悦色,恰到好处地夸小暖的嫁妆好、头面好、嫁衣好,当然人更好。小暖垂眸假装不好意思,秦氏今天格外地能说,一件件地为两位老夫人介绍小暖的嫁衣、头饰的由来,这老两位都含笑听着。   李老夫人见秦氏能在这么多人面前滔滔不绝地讲话,颇有几分成就感,觉得是自己潜移默化之下,才让秦氏有了此等进步。在秦氏说得不周到时,李老夫人会不着声色地帮她圆过去。这些秦氏自然听不出来,在场的多是人精,不免都升起了几分不解。   莫非,李相想拉近与晟王之间的关系?众人不动声色地目光在秦氏与李老夫人、小暖之间穿梭,欲看出点苗头来。   心知肚明的小暖低头,岿然不动。   吉时到了,小暖被两个嬷嬷请到里屋的梳妆镜前,准备梳妆。替她散开长发梳头的,是她与三爷的媒人太傅府宁老夫人。投桃报李,三爷在宁老夫人的长孙成亲时帮忙接亲,宁老夫人不待三爷邀请,便主动提出在三爷成亲这日为小暖梳头。   宁老夫人夸了几句小暖的头发和起色后,便含蓄地问起李家与小暖家的关系。   娘亲正陪着李老夫人等人在花厅吃茶,小暖礼貌应对,“我们与李老夫人隔着一道墙住了多年,因投脾气,所以现在当亲戚走动了。”   那老刁婆最不缺的就是亲戚,她是没鱼不撒网的懒脾气,怎么可能因为投脾气就这么在意秦氏母女。不过小暖不说,宁老夫人也不再问。她仔细帮小暖梳顺长发后,透过铜镜与小暖对视,小暖露出真诚感激的笑容,“多谢老夫人。”   人老了后,心肠也会变得柔软,期待晚辈们都能过得顺心。晟王身为妖妃之子,陈小暖生在农耕之家,都都过得不容易,这两个本不该有姻缘的人走到一起更不容易,他们想把以后的日子过好更更不容易。   身为明面上撮合这对新人的媒人,宁老夫人很是真诚地道,“陈小暖,老身祝愿你与晟王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小暖认真点头,“多谢您,我们会的。”   有信心总比没有的好,宁老夫人拍了拍她单薄的肩膀,继续到前厅吃茶。在旁边伺候的李嬷嬷接手,为小暖梳大妆的发髻,李嬷嬷在慈宁宫时便是为太后梳头的,手艺自然没得挑,只是她到了小暖身边后,这门手艺便没了用处。   因为这一家三口,发髻是怎么简单方便怎么来。   当大展身手的李嬷嬷郑重地将小暖的额发梳起时,小暖抬眸,透过铜镜看着自己额头淡淡的伤疤,她来这里多久,这道伤疤就陪了她多久。普和三年六月至今,已有四载。小暖目光里透着喜悦,这四年天翻地覆,她要嫁给大周最好的男人了。   身着亲王蟒袍的三爷,迈步进了慈宁宫。   他的容貌本就绝尘世间,今逢大喜,容光焕发的玉颜比垂在玉带上的和田玉环还耀眼。太后见孙儿这样,就知他是真心满意这门亲事的。太后本该为孙儿高兴的,但她此时心里更多的却是怒火、无奈和不平。   为了能让正宫嫡子继承大宝,他们不得不委屈严晟,不能给他寻一户实力雄厚的妻族,可这委屈也太大了。特别是今早用膳时,听太监讲为陈小暖送嫁妆的是些上不得台面的秦家人后,太后的怒火便高涨不退。   在等候孙儿进宫拜谢养育之恩前,太后将这件事与建隆帝讲了一遍,“陈小暖本是陈家女,却让已出陈家门的秦氏族人送嫁,实是不守规矩。”   建隆帝却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儿,“秦氏族人是陈小暖的母族,她们姊妹随母亲度日,由秦家送嫁并无大不妥。”   “她俩还是姓陈,名字都在陈家的族谱上。”太后依旧不满,祖宗礼制不可乱。在成亲的大事上都这样乱来,她已经预感到小暖进门后会如何不守规矩了。   “母后息怒。”另一侧的李皇后无所谓地劝了一句。   建隆帝笑道,“只要晟儿不觉不妥就好了,母后何必为了几个草民败了晟儿的兴致?”   ……也有那么点道理,今天是晟儿大喜之日呢。   太后不吭声了,李皇后含笑点头,这时,柴严晟到了。   李皇后看着比自己的儿子毫不逊色的柴严晟,袖中的双手紧紧拧在一处。华嫔复宠后,建隆帝待柴严晟越来越好,皇三子在朝中的风头,已然盖过了正宫所出的皇二子!这就是华嫔的目的,什么无欲无求,她见柴严晟有点本事了,便想着想乱天,跟自己争夺后宫之主位!   待三爷行了三跪九叩大礼后,太后让他起来,和颜悦色地问,“府里的事都安排妥当了?”   三爷应道,“有二哥和四弟帮忙,孙儿已安排好了,请皇祖母放心。”   见他们兄弟情深,太后和建隆帝均是欣慰,太后又问道,“何人与你去接亲?”   “孙儿请司天监的人算了八字和吉时,请四弟、柴方和方子宁陪孙儿同去。”三爷答道。   太后眉眼微垂,若是方挽歌没死,现在她已在晟王府伺候了。孙儿娶王妃入府还不忘故人,让挽歌的胞弟陪他接亲,让太后很是动容,这一点她自己都没想到,严晟做事越来越周到了。   建隆帝催促道,“府里人都在等着,快去你母妃宫里行礼,然后出宫忙吧,朕已安排了德喜与你同去。”   他这话一出口,太后和皇后的脸都变了,恨不得将这个,无时无刻不想着那祸水的建隆帝踹出去。可她们不能,这是他的皇宫,是他的天下!   三爷躬身行礼,“多谢父皇。儿臣还有一事,请父皇恩准。”   “讲。”建隆帝点头。   “今日儿臣大婚,请父皇恩准大哥到儿臣府上吃杯喜酒。”三爷躬身请求道。 第一一三三章 让他们见识咱们的本事!   柴严昌虽说伤透了建隆帝的心,但建隆帝犹记得自己刚当父亲时,第一次把他抱在怀里的喜悦。虎毒不食子,杀人无数的建隆帝留着他,不只是顾及天家颜面,更是念着这点父子情分。   三儿子成亲还记得请自己放他大哥去吃喜酒,说明他也感念兄弟情,建隆帝由衷感喜悦着,“好,好,父皇准了。”   “儿臣多谢父皇。”三爷躬身,声音里含了喜悦,目光却尽是冰霜。只有大皇子去了,他才能试探出木黛之事是否与他有关。   建隆帝高兴了,又吩咐道,“再赐我儿御酒百壶,到宴宾客尽可畅饮!德喜,你随着晟儿去接亲。”   李皇后的手指拧得更紧了,德喜可是大内太监总管,让他陪严晟接亲成何体统!   她传头看太后,希望太后能制止皇上的荒唐指令。   谁知,太后竟笑吟吟地道,“小暖家里婢女少,这样的日子怕是要捉襟见肘了。采珍,你随德喜同去,帮着做些杂事。”   李皇后的手指差点拧断,却也只得笑道,“紫蓝也去,晟儿的亲事,务必尽善尽美才好。”   “是。”大内总管德喜、太后宫中的大宫女、李皇后的心腹大宫女同时站了出来,这可是讨赏的好差事,他们一个个乐开了花。   三爷再次行礼,“孙儿多谢祖母,多谢父皇、母后赐。”   你是该谢,这可是天大的脸面,自己儿子成亲时都没你排场!李皇后咬牙颔首,“去吧,莫让你母妃等急了。”   再让他待下去,不晓得这对母子还会干出什么混账事儿来!   三爷告退,带着人赶往重华宫。   华嫔已等了许久,待儿子叩首后,华嫔扶起比自己还高了一头的儿子,眼里起了雾气。   “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旁的都不用管,只管开开心心地娶小暖进门。有人拦路设障讨市利钱,你也不能冷着脸把人吓走,他们都是来添喜气的,这是规矩……”   母妃会少会说这么多话,三爷听着,心里升起阵阵暖意。   华嫔不想多耽搁儿子的功夫,“让华玉跟你去,母妃见不到你成亲的场面,让她回来讲与我听。”   “好。”三爷含笑应了,“待小暖明日入宫时,让她讲给您听。”   华嫔一笑,百花盛开,“傻孩子,小暖出了屋门就要盖上盖头,什么都看不到的。你早一点儿去第四庄接亲,小草筹谋许久,多给她留些功夫,可知?”   第一次被叫傻孩子的三爷笑道,“儿臣明白。”   待晟王带着柴严昌、德喜、采珍、紫蓝、华玉出现在府中时,不只王全桐和霜成惊呆了,前来帮忙的二皇子也诧异地挑了挑眉,才拱手道,“大哥。”   余下几个皇子、柴方、方子宁也上来打招呼。   比之前消瘦了些,光芒内敛的柴严昌含笑,与他们一一打了招呼。   德喜四人上前给诸位皇子、世子见礼。   柴严昙的目光在他们身上转了一圈,握紧了拳头。暗暗决定他成亲时也要这样的排场,没这排场他就不成亲!   “大哥、二哥,府里就交给你们了,四弟、柴方、子宁,咱们走吧。”三爷言道,“全桐,去安排出发。”   啊哈?   还握着拳头和自己飚劲儿的四皇子眨巴眨巴眼睛,“三哥,这是不是早了点儿?”   三爷整了一下头上的镶玉冠,“路上人多,早些出发免得仓促。”   方子宁立刻站到三爷身后,柴方也兴致勃勃地拉着四皇子走了过去,“对,咱们要出城呢,快。”   “可是……”   四皇子刚嘟囔了一句,见三哥已经横眼看过来,立刻将话咽回肚子里,不情不愿地跟上。   送他们出府后,二皇子含笑道,“听说小草姑娘为三弟准备了好些关卡,我也想跟去看看。”   大皇子盯着被人簇拥着的老三,言道,“咱们在此等三弟接弟妹入府,同样有热闹看。”   什么热闹,莫非他还要折腾不成?   二皇子笑意深深,三弟费尽千辛万苦才娶得他的小王妃入府,若是柴严昌这时候找事,就是真嫌命长了。   鸣锣开道,鼓瑟吹笙的礼部乐队紧随其后,其后是骑着高头大马一身亲王袍的新郎官,其后跟着一位郡王、一位亲王世子和一位公侯家的公子,负责皇族喜事安排的鸿胪寺卿连匹马也没混上,只能在后边跟着。   见到这样的阵仗,莫说一般百姓,便是人群中一身胖肉被挤得变形的柴智岁都连连咂舌,“昨天还觉得陈小暖的嫁妆排场大,今儿的晟王真是顶天了。”   快被挤成片儿的程小六声音都扁了,“二哥,咱快去城外抢好位子吧,我让胡哥给咱俩留了截木桩子,去晚了真没地儿了。”   柴智岁喘着气儿,“木桩子能占得下咱俩?”   程小六拉着他跑,“挤不下,兄弟我爬树上去!”   “爬到树上去看热闹,让你爹知道不打断你的腿才怪。”柴智岁嘟囔着。   待他们跑到第四庄边上,傻眼了。   第四庄外的大树叉上已经爬满了人,胡哥给他俩留的树桩子上站着他们的死对头郑康聪。那厮拽得个二五八万,一看就故意的。   啥也看不到了,程小六望树兴叹。   柴智岁比他脑袋好使,待接亲的队伍来到近前时,柴智岁抱拳大声喊恭喜,三爷现在心情好,看谁都顺眼,冲他微微颔首。   柴智岁立刻借机拉着程小六混入了接亲队伍,看得益霁候世子郑康聪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晟王的热,他俩也敢蹭上去看,不要命了?   打郑康聪面前经过时,柴智岁冷哼声夹杂在礼乐之中,甚是刺耳,“相中的歌妓都跟人跑了,还有心思看别人娶媳妇,这人不只跑得慢,肚量也真好啊……”   程小六立刻道,“看来这肚量真是跟胖瘦无关呢,是吧二哥?”   因豆蔻跟人跑了被嘲笑多日的郑康聪,鼻子都要气歪了,冲着这俩货挥了挥拳头。   他这举动立刻引来守路千牛卫的目光,郑康聪立刻把拳头灰溜溜地收了回来,大声道,“你俩挤进去又如何,晟王府的御酒你俩喝不上一口,小爷我可以敞开喝!”   若不是为了看陈小暖的妹妹刁难晟王,以他的身份,何至于挤在这里看热闹!   听着接亲的喧闹礼乐声越来越近了,躲在门内的小草肃着一张小脸,逐个看着自己面前排排站的勇士们。   “迎亲时,女方刁难新郎官是规矩,咱们刁难的功夫越长,越显得咱们有本事,显得我姐尊贵不好娶,明白了吗?”   “汪!”大黄立刻响亮地应了。   大牛等几个小家伙也立刻跟上,“明白!”   小草抬头,目光钉在新编入勇士队没吭声的大个儿,“李二哥,听明白没?” 第一一三四章 三关拦门   吹吹打打的接亲队伍进入第四庄,停在挂着红灯笼的院门前,鸿胪寺卿许录到晟王马前行礼,“王爷。”   三爷点头,“打门。”   “是。”许录转身,被院门上贴着的大红喜字晃得眼晕。   三年前,时任新科状元的陈祖谟请许录吃酒时,有意将长女许给他的三儿子许崖。许录的夫人辗转听说陈小暖是个大字不识的农家女后,对这桩亲事非常不满,此事只得暂时搁置。谁知这一耽搁,许录就眼见着陈家稀里哗啦倒了,陈小暖却一步步爬起来,成为大周唯一一位坐拥封地身价千金的异姓郡主,成为他儿子根本高攀不起地存在。   早知有这一日,他当时一定将陈小暖与儿子的亲事……   “许大人。”见他望着院门发呆,站在晟王身后的德喜笑吟吟地催促道,“该打门了。”   “是。”许录惊出一身冷汗,高声对身后的女官道,“打门,请文昌郡主。”   大周的迎娶新妇的规矩里,“打门娶新娘”是必经的一环。本来,打门请新妇是媒人的差事,但皇子大婚需由皇族专门的女官来做。身着官媒袍的女官上前,响亮叩响门板,   门内有人脆生生地问说,“何事?”   女官依规矩答,“柴氏严晟,前来迎娶新娘。”   紧闭的木门“吱呀”一声,稍稍开启一道缝。怀揣一大摞红包的方子宁立刻上前,抽出一个红包递进去,一只白嫩的小胖手接红包接了后,又“哐当”一声把门关了。   女官上前再扣,里边再问,女官答,门开后方子宁递三个红包。这次接包的是个小黑手,再关。   方子宁第三次把一摞红包递进去,退回三爷身后。   打门三次,女家该开门迎新婿了。女官正欲上前,门又关上了……女官沉默,回头看许大人,许录转身看马上的晟王。   跟进院的、庄外树上的、篱笆墙外看热闹的人都屏住呼吸盯着,文昌郡主的妹妹陈小草,要开始刁难晟王了!   柴严昙也热血沸腾,幸灾乐祸道,“三哥,门关了!”   三爷不理他,抬头看向门廊。   一个,两个……六个小脑袋冒出来,随后是一颗黄乎乎毛茸茸的狗头,七个脑袋齐刷刷地出现在门廊上,一个比一个笑得开心,三爷忍不住露出笑意,这些拦门的小家伙,比宁罗扬娶亲时那些好多了,有喜气。   柴方笑道,“三哥成亲众人皆欢,连大黄都笑了。”   “哗”   院里庄外,议论声纷起,笑声一片。在这笑声中,大黄抬起了爪子。   跟在晟王身后的方子宁拱手,朗声道,“大黄,安。”   “汪!汪!”   大黄叫了两声,就在众人猜测这狗叫什么时,狗脑袋边又钻出来一个大脑袋,“子宁,大黄叫你过来这边。”   一见这脑袋,柴严昙和柴方都愣了,三爷也挑了挑眉毛。柴严昙指着他问,“李二,你在此作甚?”   李相家的二公子李厚生心在滴血,他能说他是被他爹坑过来的么……   “如郡王所见,厚生在为……陈家妹妹拦门。”   “你拦的哪门子的门?”柴严昙叫道,这门怎么算也轮不到李厚生来拦吧,陈祖谟上去都比他合适!   拦门小队负责人陈小草开口了,“是李伯伯觉得小草七个拦门不够气势,才让李二哥过来帮忙的,郡王觉得不妥吗?”   “妥,甚妥。”听说是李奚然派来的,柴严昙立刻笑弯了桃花眼。拦门的人越多越好,最好拦成铁板让老三娶不到媳妇,成为京城的大笑话。   “小草,他长得虽然比咱姐夫差一点,但也好俊哦!”小草身边的阿妞小声跟小草咬耳朵。   “嘘虽说这是实话,可别让他听见。”小草小声回道。   她们声音虽小,三爷等人却听得清清楚楚,三爷忍不住翘起嘴角,小丫头这是连离间计都用上了?   “你个……”若不是被柴方拉着,柴严昙就要蹿上门廊,将那俩眼瞎的丫头抓下来一顿好揍!他风流倜傥人见人爱,哪点比老三差了!   柴方拉住暴跳的郡王,笑眯眯地问,“小草姑娘要如何才能开门呢?”   小草先拍大黄,大黄立刻开口,“汪,汪!”   李厚生和大牛同声道,“子宁(方公子),大黄叫你进来。”   方子宁笑眯眯地问三爷,“王爷,那子宁先进去了?”   三爷点头,玄其拎起两只扎着红绸的兔子跟在方子宁身后,上前几步。   玄其、方子宁加兔子一块过来了,大黄立刻站了起来,尾巴欢快地摇动两下,“汪!”   门开了一条缝,方子宁带着玄其拎着兔子进门后,大黄也从门廊上跳了下去,李厚生不得不佩服小草的聪明才智。   小草笑弯了眼睛,用大黄搞定一个,还剩两个。   带方子宁来果然是对的,京中子弟也只有他还能入大黄的眼。搞定大黄后,只有一个小草了,三爷满意点头,至于李厚生……   三爷的眼睛微微眯起。   李厚生见了,吓得不由自主地往下退,小草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勇士只能向前,不能后退。”   李厚生硬着头皮,又冒出了半个脑袋,躲在人群后的李奚然抬头遮住额头。   这次莫说柴严昙和柴方,跟在三爷身后的德喜三人捂嘴笑,这事儿一定要讲给各自的主子听,太有趣了。也只有皇后宫里的紫蓝笑不出来,若是让皇后娘娘知道她的侄儿帮着陈小暖拦门,还被陈小草教训了,定是要暴怒的。   这时,小草一本正经地伸出三个胖胖的手指头,“王爷要娶我姐姐,须得过三关,我们才能开门。”   过不去可怎么办才好?许录等人都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三爷含笑,异常配合,“请姑娘出题。”   跟来捧场子的柴方信心十足,“柴方替三哥应第一关,对答还是起兴,放马过来!”   李厚生用甚是怜悯地目光低头看着建王世子,对对子、诗歌互答、四书五经典应?那是京中才玩儿的把戏,小草出身草莽,用的都是野路子。   小草笑眯眯地摇头,“阿妞,二妮儿!”   十岁的阿妞露出拳头,“石头剪刀布,五局三胜,赢了我俩算过关,输了许你们换人。”   还能这样?众人都不知该说啥了……   柴方玩兴大起,撸起衣袖道,“好!柴方应战,二位姑娘,请!”   “妹,干掉他!”阿妞的哥哥刘甘霖给妹妹鼓劲儿。   阿妞信心十足,“一、二、三,石头!”   柴方也出了个石头,兴致勃勃地道,“再来!一、二、三,剪刀!”   ……   片刻后,柴方败在阿妞手下,垂头退到三爷身后,他给三哥丢人了。   小草露出满口小白牙,又干掉一个!   柴严昙见三哥看过来,连忙摇头,“三哥,小弟着实不擅长此道。”   还不等王爷开口,德喜笑眯眯地上前一步,“王爷,可否让小人替您应这一关?” 第一一三五章 在水一方   德喜要出战那怎么行,她的计划要被打乱了。   所以还不等三爷说话,趴在门廊顶上的小草就开口了,“德喜公公不能哦,因为公公不是陪王爷来接亲的宾客。”   这丫头也太胆子大了,连德喜公公的面子也不肯给看热闹和来接亲的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等着看小草怎么收场。   消息传回内院,秦氏也急得转圈,“我去把小草叫进来吧,太胡闹了。”   成亲打门的规矩是扣三次门,男家给足红包门就开了,给不足才继续闹腾。女婿给的红包里怕不是金珠子就是银票,狗够的,小草再闹下去要咋收场啊   李老夫人劝阻秦氏,“你且由着她去,德喜在圣上面前是有些脸面,但今是晟王大喜,他有多大的脸也得收着。”   宁老夫人看了一眼窗外悬着的细线,总觉得小草还有大招没放出来,是不可能就此罢手的。   “可是”秦氏生怕有什么闪失,害得女婿在众人面前丢了人,不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小暖身上。   已经梳妆好的小暖拉住娘亲的衣角,轻声道,“娘,女儿口渴。”   听到闺女渴,秦氏立刻顾不上门口了,亲自倒水喂她吃,又命人细细地为她点补唇色。见小暖一句话就令焦躁的秦氏安静下来,李老夫人含笑不语,果然小暖才是一家人的主心骨。   可惜这个主心骨,要出嫁了。   站在祖母身后的李秋阳将小暖四两拨千斤的办法看在眼中,记在心里,她身侧的周琼华则盯着小暖头上的点翠金簪出神。   院门口,德喜笑眯眯地抬头,“小草姑娘此言差矣,咱家是奉了万岁爷的口谕,随着晟王来接亲的。除了咱家,采珍、紫蓝和华玉也都是奉了各宫主子的令来接亲的,姑娘说这作不作数”   小草暗道失算,这一关看来是炸不出姐夫了。她立刻调整策略,“既然是这样,公公和各位姑姑可以加进来,不过你们每人只能出马一次哦。”   “一定,这位姑娘,放马来战。”德喜也学着小草的腔调,撩衣袖冲着阿妞露出拳头,众人笑声成片。   “看样子,小草姑娘很想请三皇子亲自出马呢。”采珍低声与华玉咬耳朵。   华玉也挂着少有的笑容,“小草姑娘这一关,应是为了让三皇子笑一笑、闹一闹吧。”三皇子严肃少语,成亲的确是该热闹一些,不过小丫头的伎俩放在三爷面前,还是不够用的。今日三爷进宫,宫里怎么可能不派人出来观礼呢。   猜拳靠的是查言观色和反应力,这一点没谁能胜过在建隆帝身边服侍多年的德喜,阿妞和二妮儿很快败下阵来。   第一关,过。   小草并不气馁,笑眯眯地伸出胖胖的两根手指头,“第二关是对歌,得到掌声多的胜。我们出调子先唱,你们答。王爷,这次你们谁来”   小草的小模样很是得意,方子宁被大黄拐走了,柴方败了,德喜比过了,四皇子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这次姐夫要亲自上啦   这等场合,自然不能让三位宫女开嗓,三爷点将,“四弟。”   柴严昙一下就跳了起来,“我不要”   “一匹御马。”   柴严昙看着三哥的坐骑咬牙,“两匹”   “成交,去吧。”   柴严昙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子,他怎就不说十匹呢,亏死了不过事已至此,他也只能上前一步,挺起胸膛喊道,“出招吧”   姐夫太狡猾了   小草很想用三匹马把柴严昙拖走,可她一匹也没有,丰园里的御马都是姐夫的。小草鼓着腮帮子道,“李二哥,大牛哥,甘霖哥”   练了多日的大牛和刘甘霖立刻冒出脑袋出战,李厚生顶着山大的压力,也稍稍把头露出来,唱什么他不知道啊。   李厚生边上的秦二妮儿见他这么紧张,低声给他出主意,“李二哥不会唱就跟着张嘴,张着张着就会了。”   还能这样李厚生张了张嘴,觉得地上、马上、墙头上和树上的人都盯着他的嘴,嘴皮子都有千斤重了,人群中的李相见儿子如此,嘴角微微翘起。   “老夫人,四皇子要和小草姑娘的人对歌了,二公子也要唱”李府去前院探听消息的丫鬟跑进来,一句话如同饺子下锅,厅内小一辈的都忍不住想跑去看热闹。   听到腼腆的孙儿要在众人面前对歌,李老夫人也笑了,“秋阳、秋彤,琼华,你们都去瞧瞧,这喜庆热闹京城已多年没遇着了。”   “是。”李秋彤拉起两个姐姐就往外跑,生怕错过这出好戏。   见李老夫人开了口,房里几位老夫人、夫人也松口,一屋子平日里规规矩矩的大家闺秀,一个个跑得比风还快,洒下一路的笑声。   小暖翘起嘴角,妹妹真是太会玩了。   “呦山那边的妹妹呦看过来,哥哥这里青山好呦”大牛和刘甘霖人不大嗓门不小,山歌小调唱得那叫一个地道,李厚生张了几回嘴,愣是一个声都发不出来。   三爷弯腰低声吩咐玄散几句,玄散立刻点头与身边的侍卫咬耳朵。柴严昙则听得满脸冒黑线,歌咏靠的是感情曲调不是嗓门,这些家伙真滑稽   待歌声罢,众人掌声笑声雷动,意犹未尽地把目光落在柴严昙身上。   为了两匹御马,拼了柴严昙清清嗓子,放出自己的最大声量,扯脖子唱了起来,“蒹葭苍苍呦,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呦,在水一方。溯洄从之呦,道阻且长”   这是众人耳熟能详的蒹葭,四皇子稍稍变调,唱得很是顺嘴,负责守卫的侍卫们先开嗓跟着唱,看热闹的众人也忍不住跟着和,歌声震天。   “蒹葭萋萋呦,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呦,在水之湄”   歌声传进内院,众人都露出笑容。秦氏终于放心了,她闺女真有本事,能让这么多人跟着为小暖送上祝福,太难得了。   歌声罢,掌声和叫好声震天,若是仔细分辨,就能发现路边的千牛卫和王府侍卫的声音最为响亮。   这一关,轻轻松松就过了。   柴严昙意犹未尽,退回三哥身边时还得意洋洋地抬着头等表扬。   三爷点头,“添一匹。”   “小爷我唱得这么卖命就值一匹马”柴严昙又跳脚了,德喜等人见了,低头闷笑。   小草对这效果也很满意,又伸出三个手指头,指着头顶高高竹架顶端的绣球,“第三关,射绣球,必须一箭射落,否则不算过关。”   众人抬头望去,这彩球不小,但要一箭射落要射中的就不是球,而是挂着球的细线,这难度可就大了。 第一一三六章 人生第一喜事   三爷抬头看,见那高架搭得匀称美观,顶上高悬的绣球下是一朵巨大的红莲花,让人观之便觉得喜气。他娶妻,绣球岂能由旁人射落。   三爷抬手,“取弓箭来。”   这一箭不容有失,在场的除了暗卫,都替晟王捏一把冷汗,当然也有那么几个冷眼旁观看热闹,希望他最好射不中的。小草握紧小拳头,暗暗给姐夫鼓劲儿。   三爷搭箭拉弓,对准绣球下的细线后,果决地松手,“嗖”!   箭带风声飞向绣球,三爷也踏马鞍纵身而起,在细线应声而断绣球滚落时,稳稳将它接住!见新郎官手持绣球稳稳站在木架上,露出朗月晴空般的笑容,围观众人惊呆了,院内众家姑娘看痴了。   周琼华抬手压住极剧跳动的心,她原不知,冷面冷心的晟王笑起来竟是如此夺人心魄。难怪方挽离为了他毒杀亲姐姐,这样的男人谁不想嫁。   “好!”回过神后,众人的掌声比方才还大。柴严昙轻哼一声,瞎显摆,好像谁不会一样。   这时,竹架上的莲花瓣绽开,九条红绸自架子顶端四散开垂下,将院子包围起来,又引得围观众人掌声如雷。   小草果然是点子多多,三爷笑意更浓,手托绣球从架子上翩翩落到院外,这次门该开了。   手都拍得发麻的德喜抢了鸿胪寺卿和女官的差事,扬声道,“三关已过,小草姑娘该开门吧?”   门应声大开,带着秦氏族人的小草让开通路,“王爷卓尔不群,可以把我姐姐接走了。”   德喜头前引路,引着三爷入厅拜见岳母秦氏。   待三爷起身后,秦二郎依规矩端上四盏茶,依次是剥壳的熟鸡蛋煮糖水的“鸡蛋菜”,以及“龙眼干仓”、“四果茶”、“茶心茶”,三爷逐杯喝下后,转眸望向屏风。   春花和秋月扶着身着盛装、头盖紫帕的小暖出来了,三爷见了佳人身影,心才安定下来,这是他的小暖,没错。   一对新人拜过陈家和秦家的祖先,跪在秦氏面前叩别父母养育之恩。   “小暖……”唤了一声闺女的名字,秦氏的眼泪夺眶而出,舍不得啊。   听到娘亲的哽咽声,小暖的不舍和不安达到了顶点,眼泪滴落在石板上,看得三爷的心便是一抽。   “母亲养育之恩,女儿片刻不敢忘。女儿出嫁后,您一定要保重身体……”循例的几句话,小暖都说不利索了,“娘……女儿……”   秦氏忍泪将女儿女婿拉起来,叮嘱道,“严晟,我的小暖就交给你了,你们在一起,要回好好过日子。”   “请岳母放心,小婿定待小暖如珠如宝。”三爷真诚回应。   三爷躬身抬手,然后……岳母竟没放开小暖的手。三爷略犹豫,这是要他伸手抢过来么?   德喜憋住笑上前,上前一步催促道,“安人,郡……”   大黄见家里人哭了,嗷地一声挣脱玄其地手,蹿到德喜面前,把三爷挤开,将秦氏和小暖护在身后,四脚用力,背部拱起,露出锋利的獠牙。大有谁敢上前一步,它就要把谁撕巴了的气势。   不叫的狗最吓人,德喜不敢动了。为小暖送嫁的李氏在边上劝着,“姐,吉时快到了。”   秦氏被大黄这一下子闹得回了神,拍了拍它的背,含泪放开小暖的手,帮她整好盖头,不舍地道,“二郎,背你姐上轿吧。”   早就准备着的秦二郎上前唤了声姐,便弯下腰,小暖伏在二郎的背上后,二郎轻松站起来。两人一出屋门,窦氏便上前提醒道,“新娘子该哭好命了。”   这规矩也是没谁了,小暖虽害怕大黄发狂,也只得呜呜哭了起来。大黄果然急了,窜过去就要咬秦二郎的袍子,小草一把抱住大黄不撒手,泪珠子也有点憋不住了。   秦二舅一看要收不住了,连忙大声道,“放鞭炮!”   小暖的哭声,大黄的叫声和小草的哭声都被噼里啪啦声盖住,秦二郎背着小暖踏着一地红纸,到了院门外的花轿边。   銮仪卫将红缎围的八抬彩轿放在地上,请新人入轿。   小暖踩在轿子边上弯腰欲进去时,隔着盖头的边缘,在院内关上之前,看到抱住大黄的妹妹哭成了泪人,眼泪又落了下来。小草这几天一直努力又懂事,险些让小暖忽略了她还是个九岁的孩子。   随后,小暖的目光被一片蟒袍挡住,第四庄的院门关闭后,她被送嫁的李氏扶进了彩轿。   鸿胪寺卿许录终于抢在女官和德喜之前喊了一声“起轿”,在噼里啪啦地鞭炮声中,小暖离开自己和娘亲、妹妹的家,赶往她与三爷的新家。鼎沸的人声、礼乐声和歌声被挡在盖头和花轿外,分外缥缈,小暖觉得精神有些恍惚。   待花轿终于落地、撒钱、撒豆、迈过火盆时,小暖还觉得很不真实。直到跟三爷拜天地时,小暖低着头,透过盖头的边缘看到自己面前的大脚,才又渐渐回过神来。   被三爷用一条大红绸牵进新房,挑起盖头后,看到三爷深深的眸子带着喜悦,小暖也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她不知道自己红着眼睛的小模样,在三爷眼里多招人疼。   在命妇的指引和恭喜声和一众皇家女眷的小声中,小暖与三爷吃了交杯酒后,核桃、枣和栗子洒下来,三爷想也没想就抬袖盖在小暖头上,惹得室内笑声一片,小暖的脸也羞红了。   三弟这样很不合规矩,却十足十地体现出他对小暖的爱护,大皇子妃笑不出来,二皇子妃的笑容也有些勉强。若不是亲眼所见,谁会相信四大皇子中最冷血薄情的老三,居然是个爱护妻子的好男人呢。   “王爷,您这样护着王妃可不成,早立子一定要有的。”命妇笑着上前又道了祝喜词后,小暖的和三爷面对面站着被砸了几下,成亲的所有仪式总算圆满收官,屋内的女官、命妇退了出去。   三爷出门去前厅谢客时,回首见一身青色的小丫头乖乖坐在自己的床上,心头便是一阵悸动。   古人诚不欺我,洞房花烛夜,真乃人生第一喜。 第一一三七章 八千一百零六贯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晟王府内灯火通明,厅内高鹏满坐,院内欢声笑语不断。三爷持酒逐桌谢客后,回首桌落座。这一桌坐的是柴氏一族的诸三位亲王和四大皇子。建王等几个老家伙都不多话,接持酒笑听柴严昙讲今日接亲的趣事。   建王喝得醉眼朦胧,上次如此热闹,还是九年前二皇子柴严易大婚。那时三皇子不在京中,四皇子是个比现在更能闹腾的小儿,这一桌没他的位子。而当时意气风发的大皇子柴严昌,今日却一落千丈前途堪忧,河东河西,令人唏嘘。   大皇子处在如此颓势之下,但他竟还能谈笑风生,当真令人敬佩,若不是太早折戟,这位现在还是皇位的有力争夺者。   待三爷归坐,老四转头与隔壁桌的柴方说笑时,柴严昌笑问三爷,“三弟,怎不见三弟妹的父系族人?”   这是要找事儿?建王等人持酒不语,继续看热闹。三爷平静答道,“大哥未随我去接亲,所以不知为小暖送嫁、拦门的人中皆有陈氏一族。”   “有吗?”跟去接亲的老四柴严昙回过头来,满眼疑惑。   三爷点道,“小草身边那个山歌唱得最响的黑小子,便是小暖的堂弟。”   一提起这个,柴严昙又来劲儿了,大肆炫耀他今日的战绩,“那小子只是嗓门大,没旁得可取之处。诸位王叔、大哥、二哥,你们是没见那厮扯着嗓子跟我叫嚣的模样,当真不知自己几斤几两……”   看着四傻子人来疯一样地在众人面前手舞足蹈,柴严昌暗骂老三狡猾。小暖不敬亲父的事就这样被老三轻描淡写地带过,便宜他了!   不过,他的便宜也快要被人占了,大皇子含笑举杯,遥祝老三。三爷饮尽杯中酒后被王全桐请走,德喜等人要赶在关宫门前回宫了。   送他们走后,宾客陆陆续续告辞离府,待赵书彦和小暖的师兄们离去时,三爷亲自起身相送。见他与满面红光的赵书彦说说笑笑,大皇子讽刺地勾起嘴角,他十分期待东窗事发后,老三会怎么处置赵书彦。   只留着半个耳朵听老四叨叨的二皇子见老大,更深信老大又作了死了。待到宾客散去后,留到最后的二皇子低声问,“三弟,可是出了什么事?”   三爷并未隐瞒,“是出了些事,不过二哥放心,一切尽在掌握中。”   “那就好。无论何事都等明早进宫见礼之后再说,快回吧,莫让弟妹等急了。”二皇子深知三弟为了娶这小王妃,费了多少心思,成亲时还要被人折腾成这样。   送走易王后,玄散靠近小声道,“今日与大皇子有接触的所有人,府内敬酒的小厮两人,府外官员四人,尽在监控之下,请三爷放心,这事儿交给属下了。”   三爷点头,以比平时快了许多的步伐,回了内院。见小暖还一身大妆地迎接自己,三爷心疼了,“怎不让丫鬟们帮你卸妆沐浴?”   “我就想这样等你回来。”小暖笑容甜美。她从天不亮便开始折腾,梳了这辈子最繁琐的头,戴了最值钱的发饰,却都被盖头掩住,三爷只在喝交杯酒时匆匆看了她几眼,这嫁衣一辈子只能穿一回,小暖想让他多看一会儿,记住自己最美的模样,记住这个特别的日子。   听小暖这样说,屋内的两位嬷嬷脑仁儿疼,暗道这些日子的规矩真是白教了,王妃入府后该自称“妾身”,尊三爷为“王爷”的,你你我我的若让下人们听了去,怎生使得。   三爷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挥退屋内伺候的丫鬟婆子后,他握住小暖的手,让她坐到梳妆镜前,“这身嫁衣和头面,用了不少银子吧?”   小暖生怕头上的金簪玉环掉下来,点头都不敢用力,“很多,全身算下来共计八千一百零六贯!”   还有零有整的,这丫头此时还在心疼她的银子。三爷含笑,伸手托住她的小脑袋细细地看。   旁的女子成亲时怎么装扮的三爷不知道,但他觉得小暖这样真是好看极了。一件件为她取下头上的花钗,三爷的呼吸渐渐变得沉重,“你明日进宫嘴甜一些就赚回来了。若是不够,我加倍补给你,可用了膳?”   “用了。”小暖这次再点头,脑袋轻快多了。   三爷的手指穿过她如丝的长发,与她商量道,“那你我沐浴更衣,试一试那张价值千金的床?”   ……   ……   ……   后半夜累极了,小暖迷迷糊糊要睡着时,三爷亲了亲她凝脂般的小脸,声音里带着慵懒满足,“如何?”   “值这个价钱……”小暖哼唧完,如小猫般翻身睡了,惹得三爷笑出声来,这丫头太有趣了,竟以为自己是在问这张床。   “小暖,醒一醒,要起来梳妆了。”   跟昨晚一样,小暖觉得自己刚睡着,又被唤醒了。不过昨晚叫醒她的是娘亲,今天却是她的夫君柴严晟。   小暖半睁双目,细细的声音里满意不情愿,“这就该起了?”   “先进宫见礼,回来再睡。”三爷抬手为她拨开脸颊上的几根发丝,暗道“从此君王不早朝”,果然说得很恰当。   公婆都住在皇宫里,所以小暖得天不亮就起来梳妆,进宫三跪九叩,这是大事儿,不能耽搁。   小暖扒了几口早饭,又坐在梳妆台前让秋月和李嬷嬷一顿倒腾,才换好衣裳坐到马车里,摇晃了一会儿后,她又睁不开眼了。   这不怪她,昨夜睡得太迟了,三爷将她抱在怀里安置好,“睡吧。”   这不是逞能的时候,待会儿还有场硬仗呢。小暖在夫君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   “太后宣晟王、晟王妃入见。”   马车外太监尖细的嗓音传进车里,小暖一下就醒了,满眼焦急。   “不急。”三爷抬手为她整理好发饰,才扶着她下车。   宫门前的侍卫齐声道贺,“恭喜晟王,晟王妃。”   小暖一眼就认出为首正是顾长歌,听说昨日他也去晟王府吃喜酒了,现在看着脸上还红彤彤的。   随着安顺前往慈宁宫的路上,虽然两人没有说一句话,但落后三爷半个身位的小暖却觉得,这条冰冷漫长的入宫路,因为有了三爷同行,变得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两人进入慈宁宫时,该在的人都在了。太后居中,帝后分坐左右,华嫔坐于李皇后下垂手,不同于尊上三位的严肃,华嫔面含浅笑地望着小两口,满意无比。   小暖跟着三爷,依次到太后、皇帝、皇后前行礼,三爷三跪九叩、小暖六肃三跪三拜。最后才是三爷的生母华嫔,三爷二跪六叩、小暖四肃二跪二拜,这一圈下来,小暖只觉得头晕眼花,坐在华嫔身边时,腿都在打哆嗦,连太后等人给的改口礼都没心思看了。   见跟随进宫的李嬷嬷向着她屈膝点头,太后就知一切顺当,严肃的脸上这才露出一丝笑容。 第一一三七章 肉包子打狗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礼毕,太后、建隆帝和李皇后就始了例行的询问和训教,个个对这小两口的生活关怀备至。   这个环节小暖听易王妃讲过,她只要规规矩矩地听训,时不时应声“孙媳记下了”、“儿媳明白了”就好。不过见太后和李皇后没完没了的,小暖就泛起了瞌睡,偷偷打了个哈欠。   太后说得口渴了,端起茶吃下半盏,建隆帝也听得犯困,见母后不说了,连忙起身带着儿子离去,将小暖留在慈宁宫中。   与小暖擦身而过时,三爷塞给她一块薄荷糖。小暖抬帕子擦嘴角时把糖塞进嘴里,薄荷味一冲,睡意去无踪,太后念经的声音也不觉得难熬了。   “说了这一顿,哀家也饿了,传膳吧。”太后终于满意了,抬起胳膊,李皇后和小暖立刻上前,搀扶着她往前走,想着孤身跟着华嫔,小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扶着太后落座后,又扶着李皇后入座,小暖正要站在两尊大佛身后伺候汤饭,太后却吩咐道,“坐吧。”   华嫔还在旁边站着呢,小暖怎么可能坐。她屈了屈膝,回道,“多谢皇祖母赐坐,不过小暖跟着嬷嬷学了规矩,在祖母、母后和母妃面前,小暖该站着。”   小暖故意把“规矩”和“母妃”四字咬得很重,太后扫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华嫔,沉着脸喝道,“站着给谁看,还要哀家请你入座么?”   华嫔屈膝无声行礼后,在末座上规规矩矩地坐下。小暖这才挨个给长辈们端饭、举筷、送汤,然后由从李皇后拉着,在她身边坐下。小暖的位子比母妃华嫔还要高一位,无论是在一般百姓家还是皇宫,非正妻的女人都是没有地位的,但她们也不该在新妇第一次拜见时,这么不给华嫔脸面。   小暖垂眸喝汤,对华嫔在宫中的艰难,有了更深刻的体会。后宫这两尊大佛对华嫔不喜,在自己面前体现得淋漓尽致,她们这是干什么,逼着自己嫁入柴家的第一天就要站队么?   华嫔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冷言冷语,她只动了两下筷子,便垂眸规规矩矩地坐在锦凳上陪着。她就算再规矩,也碍了太后和皇后的眼。这俩人只要看到华嫔祸国殃民的脸就生气,二十多年了,宫中美人换了一茬又一茬,但建隆帝眼中的第一美人却从未换过,就算六公主死后建隆帝冷了她几年,也从未真忘了她.   这是个妖精!   都说红颜易老花易残,为什么她这朵妖花开了二十年还不残!看着华嫔握筷的手指还如葱白般细嫩,李皇后就控制不住地想将面前的热汤泼过去,本宫让你不老!   小暖感受到李皇后的怒火,略侧身将美人婆婆挡在身后,含笑夹了一筷子菜送到皇后碗里,“母后尝尝这个,可好吃了。”   李皇后垂眸看着碗里的笋丝,这道菜是太后喜欢的,她陪着吃了几十年,看着就倒胃口,陈小暖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刁难自己?   华嫔早就跟小暖讲过太后和李皇后的喜好,就是希望小暖能讨了她们的喜欢,日子过得轻松一些。谁知小暖竟这么明目张胆地帮自己,华嫔心中焦急,不能让李皇后把怒火转到小暖身上。   于是,华嫔抬素手,按压额角,远山黛眉微微蹙起,贝齿咬住朱唇,做出太后和皇后最不愿见到的模样。   太后和李皇后的眼刀子,果然刷刷过来了。   可还不等太后责骂,小暖就站了起来关怀道,“母妃,您哪里不舒坦?”   华嫔真得有点头疼了,这丫头怎么比晟儿还倔呢。   太后冷哼道,“不舒坦就赶紧回去,装这副样子给谁看?难道要哀家在晟王妃入宫拜见的大喜日子,给你宣太医么?”   华嫔站起身,行礼告罪退了出去。见小暖扶着华嫔出了厅门,太后未烧尽的怒火冲着小暖就来了,“你头上的梅花固冠簪是哪里制的,恁得小气!”   为表敬重,她这一脑袋钗环都是面前这两位赏的,小暖貌似无辜地快速看了一眼李皇后,意思很是明显。   被骂小气的李皇后狠狠咬了一口笋丝,太后也知自己殃及了池鱼,喝了两口清心去火茶掩盖过去,又抬手要过采珍怀里的大白猫米团,放在膝上开撸。   太后停了筷子,李皇后和小暖也跟着停了,宫女们鱼贯而入,将一桌的碗碟撤下,上了茶点水果。厅内无人说话,太后专注撸猫,李皇后和小暖专注看着。   “喵——”   米团舒服了,翻身伸了个懒腰,露出肚子上沉甸甸的肥肉。这一声猫叫缓解了厅内的紧张气氛,小暖笑道,“米团真听话。”   太后也觉得舒坦了,抬下巴指了指李嬷嬷,“李嬷嬷已跟在你身边多日,哀家听说你连陪嫁婆子都没带,让她继续在你身边伺候吧。”   李嬷嬷心里乐开花脸上满不舍,跪下给太后磕头。   要开始送人了,小暖也站起身,欢喜道,“多谢皇祖母。”   “晟儿府里冷清,丫鬟婆子都没几个,内院里主事的霜成还是他开府从哀家这里跟过去的。”太后长长叹了口气,心疼她的孙儿了,便点了四个宫女,“这四个懂事又勤快,带回府在你们两口子身边伺候吧。”   早有准备的四个大美人上前,翩翩行礼,“奴婢拜见晟王妃。”   小暖笑眯眯地应了,“杨柳细腰芙蓉面,孙媳看了就喜欢,多谢皇祖母。”   太后撸猫的手停住了,总觉得小暖这话说得不对劲儿,可细一品又没有不对劲儿的地方。太后看着小暖一脸欢喜的样子,眉头就皱了起来,成亲第一日自己就送婢女过府,她不该心酸、委屈、生气么?   李皇后冷眼看着没说话,因儿子前两日叮嘱过她莫往严晟府里塞人,说她即便塞了人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怎看陈小暖这欢喜模样,似乎想吃肉包子的不是严晟而是她呢?   她拿什么吃?   待三爷从宜寿宫过来接小暖回府时,看到跟在她身后的一排宫女,面若寒冰,吓得本来欢天喜地的美人们瑟瑟发抖。皇祖母这是何意,二哥成亲时只赐了两个,怎到他这里就变四个了,真当小暖是软柿子么! 第一一三九章 乌羽怎么还不回来呢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三爷发怒,是为了维护他。但他在此时此地发怒就是不孝,因为长者赐不可赐啊,她奶奶的!   小暖心中暗骂一句不安好心的太后,却伸出小手拉住三爷的衣袖,“王爷忙完了?妾身累了,咱们能回家了么?”   低头看着她放在龙腾青云章纹上的细小手指,三爷的怒火寒冰都化于无形,温和道,“能。”   “那咱们走吧。”小暖甜甜一笑,催他快点回家。   见一向冷清的晟王待王妃如此体贴,跟在他们身后的一串美人心里没底,担心起她们入晟王府后的日子。听说晟王妃陈小暖一瞪眼就要人命的,比她更狠辣的晟王又这么宠着,这不是一个不顺心就要吃人的节奏么……   安顺回到慈宁宫中里跟太后讲了晟王妃劝晟王的举动后,太后满意了,继续与儿媳叙家常,“不管小暖是哪儿入了晟儿的眼,只要晟儿喜欢,哀家就由着他。接下来该哪个议亲了?”   又来了……李皇后闭着眼睛都知道太后想问谁,挨个数着,“昙儿、建王府的世子柴方、宁候家的次子方子宁,都还没定亲呢。”   “昙儿若不是为了等他三哥,早该定亲了。也不晓得他中意哪个府里的姑娘,后晌把贤妃叫过来问问。”太后一边撸猫一边操心着孙辈们的亲事,“柴方那混小子过几年再说,明日召宁侯夫人进宫问问。除了他们,还有乌羽。这孩子啊,他三哥成亲都没回来,漠北就那么好么?”   听太后将话题扯到乌羽身上,李皇后就是一激灵。   现在宫里最提不得的人就是乌羽了,若让建隆帝记起他来,儿子在漠北的布局就要乱了。李皇后立刻转移话题,“乌羽这几年越发出息了,等他建功立业后再寻门好亲事也不迟。对了母后,还有柴智岁。方挽离去了两年,他也该续一门亲了。”   一提起方挽离,太后就怒不可遏,偏生这个毒妇是她娘家人,说不说骂不得!方挽离该死,柴智岁却跟着遭了秧,太后又不想再管柴梓让家里的事儿,便支给儿媳,“智岁虽蠢笨但还懂得疼媳妇,算是个不错的。你从李家给他挑个合适的。模样、年纪不拘,性子好便成。”   李家女儿去给柴智岁那蠢猪当填房?太后怎么说得出口!李皇后敷衍着,“儿媳待会儿派人送信,询问母亲可有合适人选。”   提起柴智岁,难免就想到了柴玉媛,太后问道,“晟儿成亲,玉媛两口子都没露面?”   李皇后回道,“听说陈祖谟忙。”   一个连正经差事都没有的,还有什么事儿比嫁女儿更忙?太后眉头皱了皱,是他不好意思去,还是陈小暖不许他去?   李皇后给小暖上了点眼药后,还觉得不过瘾,便接着道,“上次贺王妃进宫时,说玉媛又有了,因月份小,正在府中静养安胎。”   太后的眉头立刻松开了,“这是喜事。你派人给她送些补品过去,怎么说那也是咱们看着长大的孩子,不能再委屈了她。”   小暖与三爷上了马车后,便叽叽喳喳地说起太后和李皇后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三爷娇妻在怀,默默想着这丫头进宫时睁不开眼,听训时直打晃,这会儿倒清醒了。这样也好,回去后把府里人召集起来,让他们认一认主。   可马车晃晃悠悠穿过京城回到府门前时,小暖又睡着了。三爷让马车经侧门直接进入府中到了嘉木堂门口,想抱她下车回房。   这一动,小暖就迷迷糊糊地张开眼,“到家了?”   三爷喜欢极了从她口中听到“家”这个字,声调不禁又柔了几分,“嗯,到家了,回屋睡吧?”   “还有好些事儿呢。”小暖强打精神睁开眼拉了拉身上的衣袍,没让他抱,而是跟着他踩凳子下车。她现在是晟王妃,一府的人看着呢,得有王妃的样子。   三爷却不许她立模样,下马车后拉着她直接进院,为她卸妆时,颇为嫌弃地将李皇后送的梅花金簪放在最远处,又给她脱了外袍,抱起来塞进被子里,硬邦邦地吩咐道,“睡吧。”   一旦挨着床,小暖就舍不得起来了,“你不困吗?”   如果我睡,你就睡不着了,三爷口中却道,“不困。”   盯着睡着的小暖看了一会儿,三爷才放下帘子出屋,吩咐绿蝶好生守着,便快步往书房而去。   刚出嘉木堂的院门,见霜成和李嬷嬷带着一群女人堵了路,三爷的脸更冷了。   见三爷这脸色,霜成就明白了这几个跟以前送了的宫女们一样,没入了三爷的眼,“王爷,她们……”   “该放哪儿放哪儿,这等小事姑姑处理就是,莫烦到王妃跟前,杂七杂八的东西不准往嘉木堂里带。”三爷眼里,这些美貌宫女就是麻烦,他看都不想看见。   见晟王就这么走了,四宫女中一个胆大的开口问霜成,“姑姑,太后派奴婢等来,是要伺候王爷和王妃的。若连院子都不能进,要怎么伺候呢?”   她们可是太后派过来的人,不是一般的阿猫阿狗。   霜成的脸沉了下来,“李姐姐,这些人真是在慈宁宫里伺候的?”   李嬷嬷瞪了不会说话的宫女一眼,陪着笑道,“于姐姐莫气,这丫头心直口快,我一定给她讲明白规矩。”   霜成点头,“规矩都没学好,当然不能往王妃跟前放,都领到浣衣院去做事。”   浣衣院?莫不是让她们洗衣吧?这现实与期望也差得太远了,宫女们不想动。   霜成身后站出来一个冷面丫鬟,目光逐一扫过这群吃白饭不干活的宫女,冷冰冰地道,“跟我来吧。”   霜成放轻脚步进了嘉木堂,跟守门的绿蝶商量着,“王妃的嫁妆都放在听竹院,请绿蝶姑娘派人去跟霜成验看过数。”   霜成是晟王府里说一不二的管事姑姑,但在王妃面前她也只是个打理内院的管事仆妇罢了。绿蝶是跟着姑娘来的一等护卫丫鬟,她可不能丢了姑娘的脸。于是,绿蝶拱手道,“姑姑稍待,绿蝶去叫秋月,王妃指了她管妆奁。”   秋月抱着嫁妆单子跟着霜成走后,绿蝶笔管条直地站立在门前,比院里的竹子一点也不差。两个别有用心的丫鬟在远处巴望两眼,都不敢凑过去。   前院书房里,玄散报事,“大皇子的眼线在嘉木堂前徘徊,等机会与王妃接头。张道长半个时辰前送来消息,说他已布置妥当,李岸勒一行六十五人绝没一个能走出雁门关外五十里的峡谷。” 第一一四零章 去把我的美人们带过来   想全歼李岸勒及其手下,需调用大批人手。因苏缪在暗中监视三爷暗卫的调度,为防打草惊蛇,暗中追击李岸勒的是小暖师门的人。小暖的师门道观遍布九州,弟子过万,调用沿途观中核心弟子做事,不易被人察觉。   三爷抚摸腰间挂的小暖送他的貔貅玉佩,问道,“李岸勒后天出关?”   “对。出关二十里后,李岸勒会放信鸽报信,京中第二日当能接到消息。”玄散对李岸勒一行的行踪非常清楚。   因为假扮王妃的上清宫女弟子是个厉害人物,她假装昏迷,被李岸勒藏在他乘坐的马车内,得到的都是第一手消息。玄散觉得抓住李岸勒后都不用审问,因为他的老底都被这女弟子听光了。   后天么……三爷翘起嗜血的嘴角,“将信鸽盯紧了,看它落在何处,人赃并获!”   玄散见三爷笑成这样,嘴贫的毛病又犯了,“三爷,当着王妃的面您可千万别这么笑,否则王妃回门后就可能不跟着您回来了。”   见三爷笑得更吓人了,玄散缩脖子嗫嚅道,“三爷,看在属下一片拳拳之心上,您饶了属下吧,上次被您揍的伤还没消下去呢……”   “本王何时揍你了?”三爷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掌,慢条斯理地问。   玄散寒毛都竖起来了,“没,没,您只是指点属下的功夫,没揍……”   “三爷,王妃醒了。”在嘉木堂外等候消息的木开颠颠跑来报信,救了玄散一命。   玄散赶忙拉开门,点头哈腰地请三爷快走,“剩下的事儿属下看着办,您快回吧,莫让王妃等急了。”   “有事与姜公和南岳峰商量定夺,大事再来寻我。”三爷站起身走了。   劫后余生的玄散傻笑着,王妃进府后三爷居然不管事了,他的好日子要来了。   “蠢货!”书房外一身玄衣的玄舞靠在树上冷哼道。   玄舞也跟着回来了,日子简直完美。玄散笑嘻嘻地凑上去,“玄舞妹妹用饭了没,三哥哥请你吃酒啊?”   “你个鬼的三哥哥,当真以为玄某打不过你?”玄舞抬脚就踹。玄散旋身错开,玄舞探手再抓,玄散再晃,两人身影快速变幻,斗得难分难解。   三爷快步回到嘉木堂内时,小暖正坐在梳妆镜前。见李嬷嬷正在为她梳头,三爷便静静站在旁边看着。   李嬷嬷手法灵活,很快将小暖的青丝挽起,梳成两鬓抱面、状如椎髻的凤髻后,从梳妆台上御赐的七层妆奁里取出展翅金蝶固定在发髻正中,两边插粉珍珠簪,右鬓再插上一支粉珍珠做流苏的桃花簪。   这样的装扮大气又不显老,小暖很满意,转头却见三爷脸上竟带着几丝惋惜。难道是哪里不好么?小暖又望了镜子里的自己一眼,明明很好看啊。   再回头时,三爷已恢复了他的面无表情,“这么快就睡好了?”   小暖笑道,“忙惯了,睡一会儿就能歇过来。”   三爷也是这样,累极了睡一会儿便醒了,又精神抖擞地做事。他觉得自己跟小暖更近了些,嘴角微微翘起,带着她在嘉木堂内四处查看,“此处有五间正房,西边这间可以当书房用……”   “三爷,小暖想把书房设在二进院的银实堂内,可以吗?”小暖与三爷商量着。   银实堂在二进院,离着嘉木堂很远,小暖来回很不方便,这与三爷的布置差别很大。不过三爷没有直接否决,而是问道,“为何?”   小暖解释着,“我不想让铺子里的管事们穿梭于咱俩住的院子。而且银实堂离着府门近,方便进出,而且名字起得好,一听就是能发财的地方。”   晟王府里的堂院名字都起得太雅致,小暖听王嬷嬷介绍时,一下就相中了银实堂,觉得这处最适合她。   晟王府很大,由正南门进府后分为贯穿南北的东西中三路,每路都由四进的四合院组成,横平竖直,排布严谨整齐,非常符合三爷的审美。这三路四进院子都是前两进属外院,后两进属内院,第四进院子后是一整排纵横东西的抱夏房,抱夏后便是王府后花园,中有湖有山有嘉木,其间还点缀着多处院落阁楼。这花园是三爷与小暖订下亲事后重新整饬过的,处处精致整齐。   听到小暖是为了这个才选银实堂,三爷抬手在她脑袋上弹了一下,“银实堂在外院,你进出不便,我让人把银实堂的牌子换到轩堂来。”   “那多打扰您做事。”小暖摸摸额头,小声道。   轩堂在小暖和三爷住的嘉木堂东边,属第四进院。轩堂前边的雅正堂是三爷处理公务的书房,姜公瑾和几位谋士常在里边,若是小暖在轩堂做事,铺子里的人进府都要打三爷的雅正堂前过,三爷耳朵那么好使,日子久了会嫌烦的。   三爷停住,阴森森地问,“你唤我什么?”   小暖左右看看,小声求饶,“三爷,隔墙有耳。”   三爷扫了一眼跟在身后的木开、绿蝶以及暗处的暗卫,“无妨。”   小暖还是不好意思,伸手摇了摇他的衣袖。她难得在自己面前撒娇,三爷立刻就放过她了,“不打扰。”   想到她就在自己身边办公,三爷就觉得心里踏实。若不是自己处置的都是关乎朝政的大事,三爷很想将小暖拉到自己的书房来,天天守着。   “轩堂处理铺子田庄的事,这里书房放你我常看的书,可以在此消磨时光。”三爷拉着她进了嘉木堂的书房,“给你一面书架,可够?”   “半架就够了。”除了账本和邸报,小暖最常看的就是大周刑统和说文解字,三爷说这里放常看的书,小暖得回去让小草帮她踅摸几本游记或话本子摆上。   “你我的琴瑟,置于听荷楼内。”三爷继续讲着,带她往外走。小暖来了,府里很多闲置的地方便有了用处。   小暖想不起听荷楼在湖的东西南北哪一面,不过听三爷如此认真安排他们的生活,小暖就心里美滋滋的,“好。”   “三爷……姜公有请。”在三爷兴头正足时,木开硬着头皮过来打断他的雅兴。   姜公瑾来找,一定是急事了。小暖连忙道,“您赶快去吧。”   三爷走后,小暖回堂屋坐下,吩咐绿蝶,“去把本王妃的美人们带过来。”   绿蝶回道,“她们被霜成姑姑安排在浣衣院了,三爷说嘉木堂不许杂七杂八的人进出。”   小暖顿了顿,“我记得浣衣院里还住着几个宫女?”   “六个,都是宫里赏下来的。”绿蝶又小声道,“说是浣衣院,其实她们除了坐自己穿的衣裳也不用做别的事,三餐有人送,不能随便出院门。”   这不是相当于软禁了?浪费啊!   小暖吩咐道,“去请霜成姑姑过来。” 第一一四一章 咬钱蟾蜍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霜成也是慈宁宫的宫女,是三爷未满月被抱到慈宁宫时就被太后指派去照顾他的宫女之一,深得太后和三爷信任。   三爷长大后出宫开府,太后指了八个宫女和八个太监到府中伺候。这些人中不合三爷心意或者别有居心的,多被他以年老为由,重金辞归故里。   如今留在府中的只有三人:管事姑姑霜成、打理针线房的许嬷嬷和送去小暖身边的刘嬷嬷。许嬷嬷年事已高,这一两年也想辞归故里养老,很少理事。当初太后赐给小暖的王嬷嬷被三爷用计换回府中,如今早已不知去向,小暖没过问此事。   小暖嫁进来后,晟王府中共有四位宫里出来的嬷嬷:许嬷嬷、霜成、刘嬷嬷和李嬷嬷。   霜成被尊称为“姑姑”,是因为她的年纪比其她三位嬷嬷小,今年才三十七岁。   跟在三爷身边多年,得三爷重用的霜成,很有晟王府人的气质:冷脸、板正、话少、做事一丝不苟。   不过到了王妃面前,霜成还是努力挤出和善尊敬的笑容,表达她对王妃的尊敬。   虽然这笑容有些僵硬勉强,但霜成已经尽力了,小暖当然不会因此挑理。客气请了她坐下后,小暖问,“太后刚送我的四个宫女,姑姑将她们送去浣衣院了?”   霜成立刻站起来回话,“是。”   怕王妃误会,惜字如金的霜成又请示道,“如果您觉得不妥,奴婢给她们换个院子?”   府里别的不多,院子有的是。   小暖含笑摇头,送去浣衣院也好,那里有之前送来的宫女,这新来的正好跟先到的交流交流,降低她们的心理预期。   “姑姑安排得很妥当,送她们去浣衣院住几日也好,浣衣院里原本的六个宫女是怎么个情况?”小暖又问。   霜成将带来的册子,双手奉到小暖面前,“这是府内除侍卫外所有奴仆的花名册,请王妃过目。”   小暖接过册子,翻开第一页就心中敞亮,不愧是三爷看重的人,霜成做事很有条理。   第一页上写着府中共有奴仆一百四十三人,后边又分页列着府中家奴的姓名、年纪、来处、何时由何处入府和现在做的差事等,很是详细。   一百四十三人听着不少,但配上晟王府的规模和三爷的亲王身份,那是相当少了,小暖听说易王府里有两百多下人呢。在大周,使奴唤婢是身份的象征,奴仆越多,越显得主人身份尊贵。   小暖翻看花名册,发现府中被列为三爷小厮的只有木开一人,丫鬟一个没有。包括霜成在内的仆妇共二十八人,年纪最小的就是霜成,年纪最大的许嬷嬷已五十二岁,这些人多在针线房和厨房做事,小暖来了几次,一个女仆也没看到。   小暖在花名册中没有见到木黛的名字,又往后翻到记录宫女的几页,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不同于其他仆从的详细介绍,每个宫女只有两行字:名字、年纪、何时入府、居于何处。   见第一个宫女是在三爷开府第二年就被送进来的,如今已二十五岁,真是呆了很久了。小暖便问,“既然三爷不需要她们伺候,为何不准们返乡?”   霜成解释道,“太后和皇后娘娘送来的宫女不只这几个,能以各种由头遣回乡的都遣了,这些是家乡无父母兄弟的。后来太后再给三爷送人,只选无家可归的。”   那不用问,新来的这四个也是没家可归的。小暖心中暗喜,“那为何不安排她们在府中做事?”   “因她们身份特殊,不能安排粗活。”霜成答道。   粗活……   这些宫女是太后和皇后等送来伺候三爷的,他不喜身边有人伺候,霜成又不能安排她们去洒扫庭院,只能这么闲着。   闲着还不算,霜场还专门安排了两个仆妇伺候这些宫女。   浪费啊,三爷不需要人伺候,她这个王妃需要啊!   小暖吩咐道,“劳烦姑姑将先进府的六人的情况列张单子,尤其是她们的脾气秉性,有何过人之处等,我看该如何安置她们。”   霜成立刻应了,转身出去做事。   才这十个,远远不够啊。小暖靠在椅子上仰天长叹,她需要人,很需要。旁边为她打扇的春花提醒,“王妃,夫人说了您不能总叹气的。”   娘亲的确说过这话,小暖立刻合上嘴。她好想家,不知道娘亲和小草在做什么,家里那么多客人,她们忙得过来,会不会被累坏了,大黄会想她么。   还好明天就能回家了!小暖抖擞精神,带着绿蝶和春花打开箱笼,将打包过来的日常用的小物件取出来摆好。   摆上这些东西,小暖心里还是不安,便干脆抽了一本邸报消磨时间。   三爷回来时,见他的小王妃正舒坦地靠在贵妃榻上翻看邸报。她旁边的高几上摆着一碟子樱桃,书桌上摆着崭新的笔架,旁边的博古架上也添了些小玩意。   三爷的目光在架子上黄杨木雕的咬钱蟾蜍上扫过,又落回小暖身上。   小丫头正对着他甜甜笑,似乎并未察觉不妥。三爷上前摸了摸她的小脸,换了身轻便凉爽的直缀,手里托着一只更大个的黄梨木咬钱金蟾。   小暖的目光先是欣赏了一会儿自家出产的衣裳,又被三爷手里的东西吸引了,凑过来仔细看,“三爷,它咬的是金钱,背上镶的是宝石?”   三爷点头,把木雕递给她,顺势在她身边坐了,只有夫妻才能这样挨着坐,三爷嘴角微微翘起。   这个背镶七色宝石的咬金蟾蜍太漂亮了,小暖爱不释手地托着仔细看,见金蝉的腹部还刻着“恭喜发财”四个字,一看这熟悉的笔体,小暖眼睛都亮了,“这是三爷写的!”   三爷又点头。   “这个是送给我的,对不对?”小暖紧紧抓着不肯放手了。   不是给你的,还能给谁?三爷再点头。   小暖高兴地跳起来,跑到博古架边郑重地摆好,倒背着小手看了又看,满意得不得了。   三爷慢悠悠地道,“这蟾蜍能成双拜访?”   小暖歪着脑袋想了想,“似乎都是摆一个,那这个小的放到银实堂去?”   三爷……   失策,准备得少了。 第一一四二章 这么蠢的东西,是怎么混进晟王府的   见三爷沉默,小暖解释道,“这个咬钱蟾蜍是我第一次去扬州时,在一家很出名的铺子买的,买了它后生意一直很顺当,所以才走到哪儿都带着。”   扬州么?三爷问道,“那家店名是?”   “扬州恒昌楼,楼里专卖各种添福、添寿、添财……总之各种添的宝贝,虽然价高但品质都很好。以后有机会同游扬州,小暖带三爷去转转。”想到以后能与三爷同游,小暖就美得不行。   “你叫我什么?”   三爷的语气虽平静,但小暖明白如果答错了,是要被揍的。她乖猫凑上前,抬头甜甜地唤道,“严晟,我的夫君。”   三爷亲了亲她的小脸,“嗯,赏。扬州恒昌楼里还有什么你喜欢的,我跟安歌送过来。”   啊哈?   小暖惊了,“安歌表弟?这么说恒昌楼是……舅父家的生意?!”   三爷含笑点头,“这个七星宝石的咬钱蟾蜍就是让华歌做的,他颇擅长此道。”   小暖更惊讶了,“安歌表弟不是才十三岁么,就能有这么好的手艺了?”   严晟的舅父华远怀虽比其母华淑年长四岁,却因家中突遭变故,三十岁时才成家。所以他的长子华安歌比三爷还小近十岁,现在还妥妥的是个孩子呢。   三爷点了一下小暖的额头,“你十二岁时已买进三家铺子,当了东家。”   她的情况复杂,哪是土生土长的华安歌能相比的。小暖笑眯眯地问,“表弟还在府中么?”   “他远道而来,得住些日子,等回门后我再带他与你见礼。”三爷抬头,轻轻地揉着她的额头。   论理,身为晟王妃的小暖本该今日在府中认亲的。不过因有木黛那一桩事在,三爷便将日子往后移了两日,移到后日捉鳖清府之后。   小暖无比珍惜地捧着她从扬州买回的咬钱蟾蜍,“这个蟾蜍可要好好收着,等到拜见舅父时拿给他看。”   ……   失策的三爷不想再看到这东西,拉着小暖起身,“我带你四处转转。”   三爷也不让木开、绿蝶跟着,独自带着小暖出了嘉木堂。途径听竹院时见,小暖见院门半开,秋月托单子持笔,正和刘嬷嬷一起清点核对自己带过来的嫁妆,然后再让人一一入库,妥善存放。   看着院内成片堆积的大小箱笼,小暖万分心疼,“这么多钱的东西就在库房里放着生尘,浪费啊,若是换成银两投到铺子里去,两年下去怎么也得翻一倍呢。”   三爷立刻掐断了她的念头,“这些是你的嫁妆不可妄动,以后咱们的女儿出嫁时还能用。你日后需用钱,直接从家里的账上支取便是,过两日我把管家和账房都叫过来,将印信交给你。”   刚成亲他就想到女儿成亲时的嫁妆了,得了管家权的小暖老脸一红,女儿在哪儿还没影着呢。小暖见院门墙上的木刻牌子不见了,便问道,“这院子的牌子呢?”   “因要更名,牌子先撤了。”   小暖眼珠子一转,“多宝堂?”   三爷脸上笑意渐浓,低头问道,“你不喜欢?”   “喜欢,喜欢啊。不过听竹院这么高雅的名字换成多宝堂,是不是有点……”小暖嘟囔着,见三爷明了的眼神,她就忍不住笑了。   好吧,是她把轩堂换成银实堂的,是她抛弃高雅的。   三爷轻笑出声,“名无所谓雅俗,喜欢便好,来。”   小暖把小手塞进他的大手里,随着他穿过多宝堂后的游廊,到王府的后花园内。小暖边走边看,惊喜道,“这里比以前漂亮多了。”   以前的花园只是大,现在却增了不少花草、树藤、假山奇石,还新建了几处亭台楼阁,小暖边走边想着哪里适合听雨,哪里又适合赏花,以后她需要办个宴会啥的,宾客来了也有游玩的取出了。   待三爷带着她沿着弯弯曲曲的游廊登上澄心湖北的听荷楼二楼眺望花园景色时,小暖深吸一口气,嗅到了荷花香,不由感叹道,“去年这里还是空荡荡的一片湖水呢,现在就开满了荷花,真是太神奇了。”   小暖不知道的是,她与娘亲一年多前来晟王府做客,丈量王府新房的尺寸时,娘亲带着小草在后花园转悠,曾看着光秃秃的湖面叨念了一句:“这么大的塘子空着多浪费,种一塘荷花的话,夏天看花冬天吃藕,多好。”   秦氏的话被霜成记下禀告了三爷,才有了今年的满堂娇色。   小暖举目四望,见湖东边有一拿着扫帚的仆妇正偷眼打量自己。就凭她的目光和神态,小暖立刻断定了这人的身份——李岸勒的同伙!   尼玛,这也太明显了吧……   小暖转念一想就明白了,这些人以为现在的晟王妃是木黛,所以才明目张胆地出现在木黛面前,好让她明白府里有人知道她的底细。   想到这一层,小暖非常配合地拉着三爷一转身,轻轻靠在她的怀里,让他无法看到那个作妖的仆妇。   小暖甚少在人前作出亲昵的动作,三爷眉头微挑,抬手将她拥住。小暖借着眼角的余光,果然见那仆妇露出了得意地傻笑。   “三爷,有情况。”小暖靠在三爷怀里,低声道。   这姿势,这情景,仿佛回到两人定情的那个上元节的晚上。严晟颇为怀念地搂紧她,“嗯,无妨。”   这感觉不对啊,小暖带着三爷往里走了两步,躲开窗前后抬头,却不其然地撞进他浩瀚如海的眸子中,小暖被这美色摄去了魂魄。   待三爷的唇落下来时,她本能地迎了上去,两唇相触,便是烟花绚烂。晕乎乎的小暖心中为“爱情就是触电”这个说法,点了无数个赞。   继续清扫石子路的仆妇暗度木黛这小蹄子真有两把刷子,竟能蒙混过关,当上了名正言顺的晟王妃,还顺带接手了陈小暖的万贯家财!   这丫头得势了,她也会跟着沾光。她要跟木黛提一提,尽快把霜成挤下去当上晟王府的管事婆子,一年后她就能在府外置田置产,过人上人的日子了。仆妇越想越激动,没留神脚下的的石子,狼狈扑倒。   暗处的玄散掩面,这又蠢又笨的东西,当时是怎么过了王全桐和霜成的眼,混入晟王府的。   当天深夜,辗转接到消息的柴严昌仰天大笑,老三自认聪明,却比老四还蠢,连自己娶了个下贱的女人当王妃都不知道,还当宝贝宠着。   真期待他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啊。   笑完了,柴严昌声若毒蛇地吩咐,“尽快将赵书彦捉去于田与陈小暖汇合,明年今日,我要拿到他与陈小暖的孽种!”   等老三费劲千辛万苦,“救回”陈小暖后,自己再把孩子拎到他和陈小暖面前……   那场景,简直不要太爽! 第一一四三章 回门   大皇子府的侍卫天停和千牛卫中郎将苏缪听了柴严昌的话,都觉得阵阵发寒。   苏缪劝道,“这么做与咱们的计划相左,以晟王的性格,待他得知真相,定会拼个鱼死网破,请王爷三思。”   虽然柴严昌的王位已经被削,但私下里,这些人仍以王爷称之。   天停连忙点头,他们与晟王府的人斗了近十年,很清楚彼此的秉性,王爷这么做不是谋天下,而是玉石俱焚。   按着原计划,待晟王发现陈小暖被捉后,私下与李岸勒交涉欲救陈小暖,待建隆帝将要殡天时,大皇子帮他杀死李岸勒救回陈小暖,晟王必定感恩戴德,帮大皇子谋夺天下。   得晟王相助,大皇子的皇位便稳了大半。若是到时晟王发现陈小暖并非完璧,天停都不敢想象晟王会做出什么事,那是个真正的狠角色。   柴严昌冷哼一声,“本王就是要羞辱他和陈小暖!彼时本王已经得登大宝,害怕他个小小的王爷不成!”   等他当了皇位,老二和老三都要千刀万剐,好为他死去的君岳报仇,消他心头只恨!   第二日一早,小暖天刚亮就醒了,催着三爷起床回娘家,“一会儿二郎就该到了。”   三爷翻身将她抱住,“时辰尚早,再睡会儿。”   小暖嘟起小脸,“都睡了这么久了……”   三爷抿了抿唇,昨夜这丫头几乎是沾枕头就着了,初尝鱼水之欢的三爷怀拥美人,睡不着又不想扰了她的好眠,一直折腾到天蒙蒙亮才有了睡意。   见他是真的想睡,小暖乖乖让他抱着,兴奋地想着娘亲和小草正在忙什么。   “汪,汪——”   遥遥传来两声熟悉的狗叫,小暖一挺身就要坐起来,却碰在了三爷的下巴上,三爷闷哼一声,抬头帮她揉额头。   “大黄来了!”小暖欢喜地拉住三爷的胳膊,“三爷,大黄来找我了!”   “嗯。”三爷无奈应了一声,带着她坐起来。按风俗不该是二郎来叩门请小暖回家么,怎是大黄呢。   “汪——”   大黄的声音近了些,小暖拉着三爷快速更衣。她的衣服还没穿好,就听到大黄的声音到院门口了,“汪——呜——”   还不等三爷开口,小暖就赤着小脚跑到窗口,欢快地回应,“大黄,我在这儿!”   已经跑到嘉木堂院墙外的大黄,等不及开门就翻墙进了院子,直奔主房而去,值守的暗卫犹豫了一下,还是由着它去了。   不放它进去,会惹怒大黄和王妃;放它进去,会惹怒三爷,稍有点脑子的暗卫就明白该怎么办,王妃生气很严重,大黄生气更严重。岂不知因为一只兔子,他家三爷在大黄那里受了多少气。   惹不得,惹不得。   卧房内,看着面前抱成一团的一人一狗,三爷的脸都黑了,“过来,大黄身上都是土。”   大黄不高兴了,拿大爪子扒拉着小暖不放开。   小暖也舍不得,“大黄不脏,三爷你看它洗了澡,毛还没干透呢。”   “汪!”大黄高兴了,尾巴用力摇摆,借着透进窗来的晨曦,三爷清楚地看到被它晃掉的狗毛,放肆地房间里飞舞。   “大黄,你自己来的还是跟二郎一块来的?”小暖满是欢喜地与大黄聊天。   “汪。”   “跟二郎一块来了的啊,二郎呢?”   “汪。”   “还没到啊,你跑这么急,渴了不,要不要喝水?”   “汪!”   “好,回家,咱们回家。”   一人一狗一唱一和地没完,看着被蹭了一身一脸狗毛的小暖,三爷忍不了了,“大黄去找玄其,帮他挑几只兔子,带回第四庄。”   大黄不想去,依旧靠在小暖身上不动。小暖也劝着,“大黄去吧,挑好了兔子咱们回家见娘亲和小草。”   待大黄慢腾腾地出了屋后,小暖笑得异常开心,“从第四庄到晟王府这么远的路,它一口气就跑来了,还能准确找到咱俩住的院子。它很聪明,对不对?”   “你怎知它是一口气跑过来的?”三爷平静问道。   小暖……   这是生气了?   三爷吩咐了备热水,拉了小暖进浴房,一件件剥了她的衣服,然后将她放进水里,小暖已经羞得不敢不敢抬头了。三爷给她洗了三遍,才把人拎出来,又一件件地给她换上新衣,“以后不许抱它。”   “可是……”   “抱一次,我便给你洗一次。”   “……好。”小暖不争气地屈服了。   三爷给她擦净头发,直到一根狗毛也看不到了,才带着她出屋用早膳。小暖虽然一点吃饭的心思也没有,还是乖乖坐在三爷身边,把他夹到自己碗里的东西全吃了,然后便眼巴巴地望着他。   “出完午饭就得回来。”三爷提醒道,按照皇族的规矩,回门应该中午之前回来的,“想回过两日可以再去。”   小暖点头表示明白,绿蝶这才上前道,“表少爷来接王妃回家了。”   秦二郎在姐夫见了礼,带着一脸愧疚,“表姐出嫁后,大黄这两天就闹着找你。大姑和小草好不容易压了它两天,今早一个没注意,还没等我出门,它就跑来了。”   小暖听得心都软了,“家里还好吧?”   秦二郎带着憨厚地笑,“家里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姐夫和姐姐回去呢。”   待他们到了马车边时,小暖见到三爷准备的四抬回门礼,还有一只羽毛艳丽、色彩斑斓的大公鸡。新婚夫妇第一次回娘家要带一只大公鸡,寓意大吉大利,驱邪辟恶。   “这大公鸡真好看。”小暖由衷赞美道。   三爷点头,“这是父皇养在百兽园里的,今早才命人送过来。”   她本来想说这身鸡毛可以做好些毽子完的,小暖立刻把后半句咽了回去,改口道,“父皇待咱们,真好。”   跟着玄其出来的大黄也见到了大公鸡,上前闻了闻,张嘴就要咬。   小暖赶忙阻止它,“大黄,这个不是吃的,是家里要养的。”   大黄很是聪明,围着公鸡转了一圈,咬住它的脖子跳上马车,回头看小暖。   小暖望天,“三爷,咱走吧?” 第一一四四章 三爷,你这样会没朋友的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小暖归心似箭地回到第四庄,小草飞奔过来时,李岸勒的车队也缓缓逼近雁门关。   雁门关东西两面山岩峭拔,中间一条狭长的通路盘旋崎岖。这是通关的唯一通路,在此设障,真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李岸勒咬着跟草穗,心中暗嗤。   此时,等候出关的商队、行人弯曲排成百丈游龙,李岸勒命自己的商队遵序前行,等待检验出城。一有八辆空车的商队排在他们身后,为首的红脸汉子也咬着根草靠在车框上,悠哉游哉。   当小暖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坐在桌前用饭时,李岸勒的马车经过关卡兵守兵的“严查”,顺利通过雁门关的铁门。   知道能平安出关,跟真得平安通过的感觉还是不同的,行出两三里确认无人追赶后,李岸勒站在马车上,挥舞马鞭扯着脖子唱起牧羊调,征远镖局的人也跟着,歌声在山谷间飘荡。不远不近跟在他们之后的行商们听了这歌声,也愉悦地跟着哼唱。   马车车厢里的“小暖”烦躁地皱起眉头,恨不得一脚踢碎车板,将李岸勒的嘴用马粪塞住。   马车出雁门关三十里,李岸勒按照之前的约定放出两只雪鸽,看鸟儿扑棱翅膀直上青云,李岸勒又咧嘴笑着。虽说雁门关外还需经数道关卡返回于田,但雁门关外的守将远没有京师重地的忠诚尽责,所以出了雁门关就等于跳出了大周皇帝的掌控,只要接下来的路上不遇强匪,他们就能平安返回于田。   关外悍匪,都跟他是一家子,这有何惧!李岸勒拍了一下车座,声音里偷着欢快,“过了今晚,爷就放你出来,免得还没到地方就把把你这金贵丫头折腾死,那爷可就亏大了。”   返回晟王府,午睡醒来的小暖到院中,见三爷正倒背双手,盯着已经西转的太阳,满目肃杀。   按照时辰推算,李岸勒一行已经出了雁门关,傍晚之前会通过设伏的峡谷,大师兄的人能把这些人全捉住,假扮自己的师门弟子能平安脱险么?虽知师门人才辈出,但小暖依旧担心着。她站到三爷身边,与他一起眺望斜阳,低声道。“雁门关距京城虽有千里之遥,但信鸽一日可至,明天晌午之前就该进京了吧?”   三爷点头,低声吩咐玄散,“紧密监视大皇子府和苏缪,以柴严昌的急脾气,今晚定有所行动。再去叮嘱按照保护赵书彦的人,不可暴露。”   待玄散离开后,小暖虽担心赵书彦的安危,却不好直接跟三爷讲,便冲他露出标准的大黄式微笑。   三爷抬手将她发梢上的一根狗毛摘掉,然后牵着她回房,吩咐门口的春花,“清扫房间,摆饭,准备热水。”   备热水?小暖嘟囔道,“三爷,我又没抱大黄。”   “你抱了小草,小草抱了大黄。”三爷陈述事实。   小暖无力吐槽,“三爷,你这样会没朋友的。”   三爷头也不回,“有夫人就好。”   小暖……   当小暖泡在浴桶里,听着外边悉悉索索地撤换被褥和打扫房间地声音,拍水谴责三爷太龟毛时,雁门关外的太阳也开始慢慢地落向西山,如血的晚霞映照下,狭长的山谷岩石也被染做红色。   在这前望不见车马,后不见来人的峡谷内,李岸勒抬头望着峡谷上空盘旋的雄鹰,出于多次出生入死练就的直觉,他提起戒备,抽出弯刀站在车辕上催促道,“催马加鞭,尽快出谷!”   出了山谷后再行约五里就有一处不错的客栈,他们天黑前就可以赶到。疲累的一行人觉得熬出了头,吆喝着马儿加速时,竟随风飘来一阵烤肉的香味。   李岸勒提鼻子闻了闻,给手下人鼓劲儿,“这是烤羊肉的味道,等到了客栈,咱们今晚烤全羊敞开吃,黄酒敞开喝!”   众人都深吸了一口烤肉的香气,面上露出喜色,催马赶车,想要尽快走出峡谷纵情玩乐。跟着他们进峡谷的商队众人,却都低下头,用袖子捂住了口鼻。   站在马车上的李岸勒看到远处狭窄山道出口的一片残红时刚露出笑容,却头晕眼花腿发软,险些跌落马下。   不对劲儿!李岸勒想大吼一声示警,可他张开嘴发出的叫声还没公鸭的大,李岸勒发现自己竟提不起多大劲儿来!   他何时着了道的?李岸勒心慌了,也发了狠,弯刀毫不犹豫地向自己的大腿刺去!疼痛让他瞬间清醒,竭尽全力地吼道,“有敌情,戒备!”   可他的声音还是没比公鸭大多少,只靠近的两辆车上的人听到了,还不等他们有所行动,却见身侧忽然钻出几个与山石同色的蒙面人。   这些人眨巴眨巴眼睛想再仔细看,蒙面人却已抬手利落地将他们击晕。然后拎到后边商队的马车上叠放,六十五人正好将八辆空车装满。   这些蒙面人换上李岸勒等人的外裳,拉马赶车,出了狭窄山道后,继续向着远处的客栈赶去。领头的马车上,死撑着未昏过去的李岸勒咬牙切齿地问,“你们是何人?我乃于田李家的人,若是尔等敢伤了我,李家不会……”   蒙面人也不理他,径自打开车座下的暗格救人。   看见陈小暖从暗格中站起走出来,李岸勒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是晟王的人?怎么可……”   还不等他说完,“陈小暖”一巴掌抽过来,这厮便人事不省了。随后,假扮陈小暖的人将他拎起摔进暗格里,再把暗格关好稳稳坐在上面,冷冷地哼了一声。   救她出来的男子笑道,“师妹如此粗鲁,实在有辱斯文。”   “你有意见?”女子揭下贴了多日的假面,恶狠狠地瞪过去,“老子憋了多日,关他一关又如何?”   暗夜中,两只信鸽停在树上歇息。京城内,三爷与小暖在新换的被褥上睡得香甜,柴严昌在房间内焦躁地来回走动。   赵家杂货铺内院书房里的灯火依旧通明,赵书彦毫无困意,认真翻看账册,桌边的几个管事和账房却已经哈欠连天了。 第一一四五章 书信到   .,   第二天早上,心神不安的柴严昌躺在床上焦躁等待消息。他闭着眼睛推算吉凶,双是吉,单是凶,是双还是单?   门外响起脚步声,柴严昌倾耳细听,八,九,十,脚步声在门前停住,是双数,吉!   敲门声响起,咚,咚,咚,单数,不吉!   “进来!”柴严昌翻身从床上坐起,甚是不悦。见他脸色不对,床上的侍妾不敢吭声,尽量用被子包裹住自己较小的身体,缩到床帘后。   进门后,闻着一室淫靡的气息,天停眼睛都不敢抬,“王爷,人已经送出京城。”   柴严昌冷哼一声,“不过是抓住了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也敢来打扰本王?”   天停连忙道,“他的小厮晨起寻不到人,已经跑去第四庄求救了。”   柴严昌听完,阴沉沉地笑了,“且看‘陈小暖’会怎么做就是,有什么好慌的。外面的消息呢?”   “未到时辰,不过也该快了。”   “去盯着,有好消息立刻来报!”只要李岸勒带着陈小暖出了雁门关,柴严晟就再无翻身之地!   第四庄内,满头大汗的赵斤跪在秦氏面前,“我家老爷不在京中,小人实在没法子才求到您这儿来,请安人救救我家少爷。”   赵书彦竟被人抓走了?秦氏也急了,“他们绑走书彦许是为了求财,你快回去等着,兴许很快会有条子送过去。守纯跟着赵斤一块去,风露去王府跟小暖说一说,跟她讨个主意。”   小草跳下凳子,“娘,还是小草去跟姐姐说吧。”   “汪!”大黄也跑过来。   秦氏点头,“一定要把事情说清楚,救人如救火,这可耽搁不得。大黄跟着守纯去,寻找书彦的下落。”   见秦安人肯为少爷的事去请晟王妃,赵斤心里总算有了些底,又磕了两个头,急急带着赵守纯和大黄、张冰等人走了。   晟王府内,与华安歌见面还没说上两句话的小暖,小草就到了。见妹妹满脸是汗地跑进来,小暖连忙起身迎了上去,“小草,出了什么事?”   小草先给姐夫行了礼,就拉住姐姐的衣袖急切道,“姐姐!书彦大哥被人抓走了!”   小暖抬头看三爷,见他点头,才低声道,“莫急,赵大哥不会出事,很快就会回来的。”   听姐姐这么说,小草立刻放心了,“那小草快去告诉大黄,它也跟着着急呢。”   “此时不宜泄露消息,以免打草惊蛇。”三爷阻止道。   小草一听就明白了,“姐夫要抓蛇,书彦大哥就是吸引蛇的老鼠,对吧?”   三爷……   “小草已经跑了来,如果姐夫这边一点动静也没有,那些蛇也会惊了吧?姐姐,你把绿蝶姐姐借给小草,我们也去当老鼠!”小草一抬手,莲年立刻递上棍子,棍子在小草手中一旋,带着呼呼风声戳在地上,小丫头凶巴巴地道,“不管是什么蛇,敢动赵大哥,小草和大黄绝饶不了他!姐夫,杀鸡焉用牛刀,这条蛇,我和大黄替你收了!”   厅内的华安歌见小草如此,忍不住笑出了声。   小暖拉着妹妹,为华安歌介绍道,“安歌,这是我的妹妹陈小草。”   华安歌含笑拱手,“小草妹妹,-->>   久仰。”   小草立刻把棍子交给莲年,非常标准地还礼,声音也异常礼貌周到,“不敢。小草才是久仰华公子大名,娘娘多次提到公子,对你赞不绝口。今日得见公子,果然名不虚传。”   我怎么一次也听娘娘提起呢,小暖抽抽嘴角。   华安歌笑了起来,他的笑容里依稀仿佛有华嫔娘娘的神态,小草看得眼睛都直了,华安歌不愧是娘娘的亲侄子,长得真好看。   三爷也笑了,“安歌大几岁,小草以后叫他哥哥吧。”   小草立刻改口,“安歌哥哥。”   听妹妹这么一叫,小暖也忍不住笑了,因这称呼与娘亲喂鸡时的呼唤声如出一辙。   这小姑娘来了这一小会儿,华安歌的笑容比一个月内加起来的都多,“愚兄的名字比较占便宜,小草妹妹直接唤我‘安歌’便好。”   小草立刻改了口,“安哥,今日小草有要事在身。改天哥哥有空,请到第四庄来找我和大黄玩。姐姐姐夫,那我走了?”   小暖点头,“让绿蝶和玄其跟你一起去,你和大黄的安危为重,不要强求。”   待小草走后,华安歌也退了出去。小暖这才与三爷商量道,“三爷,咱们不如将计就计?”   她又与自己想到一处去了。三爷点头,“我去安排。”   三爷到了书房,吩咐玄散传信给暗中保护赵书彦的侍卫,让他们配合大黄和小草,待后晌雁门关的消息送到后,再将赵书彦救出来。   玄散笑嘻嘻地问,“三爷改变计划,莫不是为了哄大黄开心吧?”   三爷如实道,“非也,而是论追人行踪的本事,大黄尤在你之上,用它比用你更让本王放心。”   被三爷鄙视的玄散,一下就笑不出来了。   得知第四庄的人跟着动了起来,晟王府还派了侍卫帮忙寻找赵书彦的下落,柴严昌幸灾乐祸地大笑。   老三出人出力帮着寻找陈小暖的姘头,真真让人笑掉大牙,真期待他得知真相的那一天!   从房外经过的大皇子妃听了他这阴毒笑声,大热的天竟感受到一阵阵的寒意。她的儿子死了,她的丈夫被消了爵位,性情变得狂躁难测,如此下去她可还有出头之日?   时近晌午,一只不起眼的雪鸽飞入京城,盘旋几圈后落在京南一处高悬红布招牌的院落二楼的一处窗台上。等候多时的苏缪急切取下雪鸽腿上的布条,展开看过后大喜,令人秘密去给大皇子送口信。   他派的人离去后,苏缪脸上的笑容还未来得及收起,晟王竟出现在他的窗外。苏缪心神一颤,连忙摆出忠厚老实的模样,出屋单膝跪地行礼,“末将苏缪,见过王爷。”   面若寒冰的三爷一脚踹在苏缪的胸口,苏缪被踹得后退撞折走廊的栏杆,狠狠摔到楼下的石板上。还不待他起身,三爷飞身而至,一脚踩在他的胸口。   三爷出手不留情,纵使习武多年的苏缪也觉得体内五脏六腑翻江倒海,鲜血顺着嘴角流下。他心中不安,莫非晟王已经发现了府中的陈小暖是被人假扮的?可就算如此,他也不该这么快查到自己身上才对,是哪里出了问题,是谁出卖了自己?   还不待他想出个所以然来,三爷脚一用力,苏缪喷出一口鲜血,然后被晟王毫无温度的声音刺穿了耳膜:   “苏家九族三十九口的命,本王收了。” 第一一四六章 三爷告状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苏缪听三爷要屠他全族,肝胆俱裂,“王爷,你不能……”   不能?!   三爷一脚将他踢到玄散面前,“带上他,本王要进宫面圣。”   苏缪自知大势已去,正欲咬舌自尽少受些皮肉之苦时,却被玄散封住身上几处大穴,动弹不得。   玄散掐住苏缪的脖子将他拎起来,面上带怒火,“苏将军,末将这几招还是您教的,怎么样,末将算出师了么?”   大势已去的苏缪,绝望地闭上眼睛。   正在重华宫中听琴的建隆帝,听到被自己准了假三皇儿忽然进宫求见,立刻张开了眼睛,吩咐道,“宣。”   德喜上前一步低声道,“万岁,晟王是带着重伤的千牛卫中郎将苏缪来的。”   建隆帝闻言,立刻站起身,“回宜寿宫!”   华嫔的琴声戛然而止,担忧道,“万岁……”   建隆帝随口安慰自己的美人,“莫慌,朕去问问再论。晟儿新婚,若非要事,朕不会派他差事。”   晟儿怎会在此时进宫呢,什么人能伤了苏缪,他可是建隆帝的亲信啊,感到要出大事的华嫔将建隆帝送出宫门后,心慌得厉害,“青信,去看看。”   青信立刻跟了去,华玉扶着华嫔回殿时,东侧殿倚门而立的郑美人翻了个白眼,拧着水蛇腰身返回自己房中。西侧殿的柳若施上前几步,动作优美地给华嫔行礼,“姐姐误忧,万事有万岁为姐姐做主呢。”   比起刺球郑春凤,华玉更不待见这位从头到脚都模仿她家娘娘的柳婕妤。华玉冷声道,“我家娘娘安好,何事需万岁做主?”   柳若施仓惶低头,“是妹妹失言,请姐姐恕罪。”   华嫔看着面前如花般年纪的柳若施,沉声道,“柳婕妤。”   “妹妹在。”柳若施恭敬回话。   “你求什么我明白,你无须此等虚情假意,各自安好吧。”华嫔说完,从柳若施面前缓缓而过。   御赐金线织成的霓裳羽衣从柳若施眼前飘过,只留下一片紫色的余韵和华嫔独有的冷香。觉得受辱的柳若施忍泪,身体摇了摇。宫女连忙搀扶住她,焦急道,“婕妤,您没事儿吧?”   “哼!”隔窗看热闹的郑美人冷嗤道,“有人啊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圣上不过宠幸了她六次,就以为自己飞身上天了。想学人家霸宠,也不看看自己的皮囊跟人家差多少。东施效颦,也不怕让人笑掉大牙!”   若是不嫉妒,郑春凤能连自己被圣上召宠了几次都记得这么清楚?柳若施垂眸冷笑,与这种废物斗嘴,她还不如回房磨练琴技或学制华嫔的冷香呢。华嫔韶华已逝,她就不信圣上真能宠她一辈子!   严晟进入宜寿宫后,撩衣袍双膝跪地,“请父皇为儿臣做主。”   他这一跪,让德喜心惊肉跳。建隆帝自玉案后立起,厉声问,“出了何事,我儿快快讲来。”   严晟以头触地,声音悲愤,“父皇,千牛卫中郎将苏缪与甘肃于田李氏族人暗中勾结,意图将儿臣的王妃偷龙转凤,偷运到雁门关外,再以她要挟儿臣为其所用。请父皇为儿臣做主!”   “什么,竟有此等事?”建隆帝勃然大怒,“我儿所言,可有证据?”   严晟奉上木黛的口供,建隆帝看完后胸膛急剧起伏,手都气得发抖了。   严晟接着道,“所幸,被所蒙骗的赵书彦警觉,识破了他们的轨迹,将此事告知儿臣。为寻得真凶引蛇出洞,儿臣在李岸勒出雁门关三十里后放信鸽进京报信时,才将信鸽与接信的苏缪人赃并获。”   “京城至雁门关千里之遥,途径十数道关卡。父皇试想,李岸勒车内藏着一个大活人,他是如何顺利通关,一路平安无事地达到雁门关外的?儿臣想来,不禁骨寒齿冷。”严晟点到即止。   多疑的建隆帝立刻明白了,“苏缪这畜生利用朕对他的信任,暗中帮李岸勒买通朕的禁军将士,放他出关!真真是气死朕也,朕要将这些大逆不道的畜生千刀万剐!”   要的就是这个结果!严晟拱手再禀,“父皇,苏缪得信后立刻派人去送消息,儿臣已将此人拿下一并押送进宫,请父皇发落。”   “他要传信给谁?”听到苏缪在京中还有同伙,建隆帝面前刷刷刷地刷过几张脸,越想越气。   严晟摇头,“儿臣不知。不过儿臣已将出了雁门关的李岸勒一伙全擒,只要父皇派人将他们押送回京派人审问,定能真相大白。”   “好,好!”听到逃到关外的李岸勒也被抓了,建隆帝连说了两声好后,又起了疑心,“我儿是如何在关外将这些人擒住的?”   难道晟儿的手,已经伸到了雁门关外?   严晟如实道,“因苏缪对儿臣府中侍卫了若指掌,儿臣不敢动用侍卫捉拿李岸勒。特拜托赶来参加儿臣婚宴的,小暖的大师兄张玄崖帮忙。张玄崖调动雁门关外五十里道观中的道士,利用姬景清的神药迷晕李岸勒一伙,才将他们擒住。”   建隆帝对姬景清的丹药之“奇效”印象深刻,有了姬景清的丹药,擒贼绝非难事,建隆帝心中疑虑稍减,笑道,“多亏我儿聪明,才能将这些隐在朝中的蛀虫揪出来。德喜,苏缪和他的手下交给你审问,尽快将他的同伙揪出,一并抓了!”   身为千牛卫中郎将,苏缪知道的机密甚多,将他交给任何一个朝官审问,建隆帝都不放心。   待德喜退下后,建隆帝又上前扶起严晟,安慰道,“幸好你能识破他们的轨迹,否则大祸将至。”   若陈小暖真被押至关外任人羞辱,而自己的儿子却娶个下等贱婢为妃,皇家颜面何存?建隆帝又怒不可遏,“那假扮小暖之人何在,我儿将她一并交给德喜,问明情况后,朕要将她碎尸万段!”   严晟低头,“请父皇恕罪,儿臣一怒之下失手将她杀了。”   建隆帝噎了一下,颇为理解地拍着儿子的肩膀道,“朕明白,此女只是一枚棋子,杀就杀了吧。” 第一一四七章 请准儿臣去请大哥   皇宫周围,布满了各处的眼线。晟王押着两个黑布罩头的人,在新婚第三日进宫面圣的事,立刻传遍京城各府、各衙。   虽不知晟王押的是谁,但能被押到圣上面前的,定是犯了大事的关键人物。   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和京兆尹三位大人得了消息俱是瑟瑟发抖,烧香拜佛地祷告圣上把差事派给其他二人,别落在自己头上。   晟王从皇宫出来时,据说面若悬冰,气吞山河。   柴严晟怎么个气吞山河法,程无介还没琢磨明白,便有下人慌张来报,“老了!大事不好了,大内侍卫骑马带刀奔着咱们府里来了!”   程无介手一哆嗦,将要画成的夏鸣图上落了几滴浓墨,成了废画。   他脑袋里迅速把最近做下的事转了一遍,才安下心骂道,“混账东西,你怎知他们是奔着程府来的?”   程家管事声音都抖了,“他们进了咱们府后的胡同……”   后胡同里,住的多是在程家做事的幕僚、管事。   程无介皱眉,“再探!”   管事刚出去,又有门人慌慌张张来报,“老爷,侍卫穿过后胡同,奔着南街的苏家去了!”   程无介又骂道,“话都不会说了,哪个苏家?”   “千牛卫中郎将苏缪苏大人家,侍卫是直接踹门进去的,苏家被围了。”   破门而入,这可不是搜查罪证而是要破家了。程无介暗暗思索着,苏缪是圣上的亲信,晟王怎会跟他起了冲突?   “再去打探消息,派人请庄国公、益霁候。”庄国公和益霁候是武将,苏缪出事,他们应知道些什么。苏缪牵扯了大罪,他要尽早弄清详情,掌握先机,程无介又吩咐道,“多派人手,去晟王府和李奚然家门口守着!”   李泗快进入天章阁,附在左相耳边道,“苏缪的子女、妻族几十口,都押入了大理寺死囚牢,连三岁稚子都没放过。赵书彦不见了,小草从晟王府借了侍卫,正带着大黄四下搜寻。”   苏缪上无父母,是靠军功起家的武将,妻族和子女皆被捉拿,这是犯了灭九族的重罪。这离着晟王出宫还没多久,圣上就下旨拿人,这就是铁证如山了。   李奚然平静的吩咐道,“前两日皇后娘娘送信说请老夫人进宫,你去看老夫人可准备妥当了。”   这是让老夫人进宫探听消息呢,李泗转身而去。   贺王、建王等人得到消息,也是心中惶惶。御史台的御史们听闻苏缪九族被擒,纷纷摩拳擦掌地写奏折,欲进宫面圣,问此举是否合制。   大理寺卿金益昀听着牢内此起彼伏的哭声,恨不得跟着掉眼泪。苍天不公啊,为何这倒霉差事又轮到自己头上来了。   京城唯一未被恐慌波及的,就是大皇子府了。   大皇子悠哉躺在花园中的大槐树下吃着樱桃,望着空中时而划过的飞鸟,等待京外来的捷报。   与此同时,出京的驿道上,两辆高头大马拉的车被大黄和小草截住了。大黄挡在路中间,冲着拉车的马狂吠。   马儿受惊,四蹄乱刨。   乔装成行商的大皇子府侍卫见到陈小暖的妹妹和大黄狗、它身后的晟王府侍卫玄其,就知他们已败露了,立刻扔出身上所有的暗器偷袭大黄和陈小草,趁着玄其等人挡暗器时,弃车逃窜。   大黄这几年的躲石子的功夫可不是白练的,它横窜避开暗器,饶过张冰,奋力追敌。侍卫还未逃出十丈,便被大黄咬伤腿压在地上。   另外两个侍卫也被捉住了,赵守纯打开马车,从车底的暗格里救出了赵书彦。   赵书彦被救醒后,感觉后背和腰腿被磕破了数处,浑身的骨头都在作痛。   想到李岸勒的诡计若得逞,小暖就要受比这多数倍的苦痛,赵书彦就感到钻心的疼。   大黄上来舔了舔他的脸,赵书彦一时情难自禁,抬手抱住大黄的脖子,将头埋在它蓬松的毛发中,险些落泪。   小草以为他被吓坏了,小声安抚着,“赵大哥莫怕,坏人都被咱们抓住了,没事儿了。”   赵书彦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刚要说声感激的话,小草却咯咯地笑了,“赵大哥脸上沾满了大黄的毛!”   赵书彦抬袖擦脸,轻松道,“愚兄一时忘了,现在正是大黄换毛的时节。”   收尾完毕的玄其过来,“赵少爷,事不宜迟,咱们需尽快返京。”   赵书彦撑着身体站起来,咬牙上马,随着他们返回京城。此时,三爷的马车已经在南城门外等候了。   赵书彦直接上了三爷的马车,擒住的三名大皇子府的侍卫也被塞入第二辆马车内。   三爷让小草和大黄回去歇息,才与赵书彦道,“我直接带你进宫,三五日怕是回不来,家中的事安排妥当了?”   赵书彦问道,“路过长清街时,可否让书彦去铺中露个脸?”   他是赵家少东,忽然消失,铺子必定人心惶惶,与铺子合作的各家商号也会不安断货,影响生意。   三爷点头,“可。”   赵斤见到少爷回来了,鼻涕眼泪直流。赵书彦叫了铺子里的管事们吩咐两句,便当着众人的面上了晟王的马车,随他进宫。   车上,赵书彦问,“三爷,书彦为何要进宫,不是该直接去大理寺或刑部么?”   三爷道,“此案由圣上身边的太监总管德喜审问,德喜手段阴毒,我亲自送你过去。木黛已死,李岸勒被擒正在押送途中,你只管讲述实情,本王保你平安无事。”   赵书彦毫无惧色,“书彦并非贪生怕死之徒,请王爷安心。”   若是能因此而死,赵书彦也心甘情愿,不过他上有父母,还不能死,他要活着出来,带着赵家做大做强,与……晟王妃一起。   见晟王又押了四个人进宫面圣,宫里宫外沸腾得冒烟了。   三爷将赵书彦带到宜寿宫时,建隆帝正在狂怒中。   得知苏缪派去送信的人,是要送到柴严昌府上的。建隆帝怎能不怒,他念在父子之情饶了柴严昌一命,他却不知悔改,与人合谋加害自己的亲弟弟!   再见到被严晟送来的草民和大皇子府中的侍卫,建隆帝的怒火掀翻了宜寿宫,“来人!把这畜生给朕捉来,朕要亲自审问!”   三爷拱手请命,“父皇,请准儿臣去请大哥。” 第1148章 这不可能!   被暗中围成铁桶的大皇子府内,柴严昌吃完一碟子樱桃,站起来伸懒腰正要活动腿脚,转头见守门的鹰犬领着一帮人穿过花园的月亮门,气势汹汹地向这边走来。   那架势好像他们是胜者,自己才是败寇!大皇子啧啧两声,很期待老三过来会说些什么。   严晟迈步走上凉亭,站在柴严昌面前平静地道,“大哥,父皇让我请你入宫面圣。”   他能进来自然是奉了圣旨的,柴严昌狷狂的脸上带着一抹毫不在乎地淡笑,“真是难得,父皇竟想起我来了,这还得多谢三弟在父皇面前提起愚兄才是。”   三爷坦然应了,“大哥不必客气。一个时辰前,我府里的侍卫救下被人劫持出京的赵书彦,辨认出劫持他的是大哥府里的下人。”   啧啧啧……大皇子连连摇头。   老三救下了陈小暖的姘夫,柴严昌不禁暗自笑掉大牙,含笑扫了一圈跟在老三身后这些为自己把守府门的侍卫,“树倒猢狲散尽,三弟说哪个是我的侍卫哪个便是,大哥便百口莫辩,悉听尊便。”   严晟才不会被他激怒,又冷冷地道,“今天头晌,我发现一只西边飞来的雪鸽,便跟了去擒住接信的苏缪,连同他派出的要给大哥送信的下人,一并送到了父皇面前。”   柴严昌脸上的嘲讽变作了僵硬,狠厉的眉峰皱起又松开,冷哼道,“这又如何?他的人给我送信,也是我的错?”   信鸽已至就说明李岸勒已经带人将陈小暖送出雁门关了,就算老三捉了苏缪也救不回陈小暖。陈小暖如今就是他的保命牌,柴严昌心中安稳得很。待到紧要关头,他就将陈小暖的事讲出来,看老三是要心上人,还是要他的皇上老子!   三爷的声音如寒冬最烈的风,“的确不是你的错。不过昨天,有人在雁门关外五十里,捉住了李岸勒一行六十五人。”   柴严昌瞬间变色,便听老三又道,“五月十六,我在出京的马车上,救下了我的妻子。派人一路扮作她的模样,跟着李岸勒出了雁门关,大哥猜猜,这一路上她都听到了些什么?”   柴严昌面现疯狂,“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你诓我,我不信!”   三爷一掌抽在柴严昌的脸上,柴严昌应声落入湖中,溅起偌大的一片水花,惊飞龙鲤无数。待他狼狈爬起时,竟从口里吐出三颗槽牙。   守门的侍卫刚被三皇子的话炸得头皮发麻,又被他这举动惊呆了,晟王竟然敢出手打了大皇子。从晟王的态度看,大皇子这次是真完了……   柴严昌怒极,“老三!你敢犯上!”   严晟在湖边负手而立,若看死物般地盯着湖里的落汤鸡,吩咐道,“捆了,带走。”   侍卫这才从震惊中回神,立刻有人下水将大皇子拉上来,麻利捆紧,嘴巴也堵严实了。   严晟转身欲走时,发髻微乱的大皇子妃小跑着冲过来,身手要拉他的衣袖。严晟侧身躲过,大皇子妃这才想起三皇子不喜人近身的忌讳,屈膝行礼哀求道,“三弟这是要带你大哥去哪里?”   严晟回道,“父皇宣见。”   丈夫这狼狈模样,不用问也知道父皇宣见他是喜是忧了。大皇子妃知道求三皇子也没用,强自镇定心神道,“三弟,可否许妾身给你大哥换身衣裳,让他体面进宫,以免冒犯天颜?”   若非对方主动招惹,严晟从不为难女人,他回手点了两个侍卫跟着,“出了事,唯你们是问。”   两名侍卫押着大皇子,跟随皇子妃回房更衣。皇子妃虽在京中多年,但毕竟是武将之女,心性坚韧。她紧抿带着几分凉薄的唇,亲手给大皇子松开绳索,拔出他口中的破布,为他擦拭鲜血、梳头、更衣。   两侍卫也不退让,在一旁握刀紧盯着。   大皇子伸开双臂,让她为自己穿好外袍,才低头看着跟了自己十几年的女人,忍着嘴疼低声道,“若是我出事回不来,你就回西北岳父家中暂住。”   倾巢之下焉有完卵,丈夫出了事,儿子也死了,她还活着做什么,回娘家让人耻笑么?大皇子妃咬唇,觉得自己还不如死了来得痛快。   见这蠢妇点不透,大皇子眼中起了不耐。她若不归西北,自己将来如何再起!   “去吧,这些年你在京中跟着我受了苦,岳父会‘好好'待你的。”   待她点头后,大皇子才转身大步往外走。两名侍卫拦在他面前,举起绳子。大皇子怒了,一巴掌抽过去,“混账!我跟你们走就是了,用什么绳子!”   侍卫挨了这一巴掌,却岿然不动,“我等奉命行事,请您恕罪。”   也不等大皇子说话,两人便将他五花大绑堵了嘴,推去见晟王。   待他们出屋后,大皇子妃瘫坐在杂乱不堪的房内,怔怔落泪。若她归娘家,阿爷会怎么好好待自己?   待柴严昌跪在宜寿宫内,建隆帝见到他红肿的左脸,一点也没生三儿子的气,只觉得以晟儿有仇必报的性子,这已是十分忍让了。   若是有人敢将他的美人偷龙转凤运到关外,他一定将这人剥皮抽筋点天灯!建隆帝恨极,起身一步步走到大儿子面前,抡圆了胳膊,一巴掌打在他的右脸上。   挨了这一巴掌后,柴严昌更明白这老东西果然老了,手劲儿连老三的一半也及不上。不过他还是顺势倒在地上,再痛哭流涕地爬回老东西身边,抱住他的五爪金龙袍嚎叫,“千错万错都是孩儿的错,请父皇打孩儿吧,千万莫伤了龙体!”   建隆帝一脚将他踢开,大皇子再爬回来抱住。如此反复后,父子俩一个仰头,一个抱腿,俱是热泪满面。   柴严昌心中正窃喜时,严晟开口了,“父皇,大哥说得对,您乃一国之君,身负千万百姓的期望,当以龙体、社稷为重。”   是啊,他是国主,不只是这畜生一人的父亲。建隆帝一脚踢开柴严昌,冷喝道,“朕不想再见到你这畜生,宣德喜!”   带着浑身血腥味的德喜进来,将柴严昌请下去后,建隆帝疲累地挥手,“晟儿,此事父王必当给你个交待。你去看看你母妃,出宫吧。”   严晟谢恩,毫不留恋地转身赶往重华宫。 第1149章 大黄的担忧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见三皇子出了宜寿宫后直接去了重华宫,各宫的眼线立刻将消息送了回去。太后吩咐小太监,“去,把晟儿给哀家叫过来!”   李老夫人则与女儿分析道,“晟王从圣上那里出来就去了重华宫,显然是奉了圣上的旨意。”   李皇后咬牙,母亲不说她也知道,做什么要提出来让她难受!   李老夫人叹了口气,“过了这么多年,孙儿都有了,你何苦还跟自己过不去。”   “从易儿小时候他就这样,如今孙儿都比易儿当年还大了,他还是老样子!”李皇后也只有在母亲面前,才能倒到苦水。   李老夫人沉下脸,“这娘就要说你了。当初送你进皇子府时,娘就跟你说过,皇家最是无情,旁人一妻二妾,他是正妃、侧妃再加侍妾一群,为帝之后更是数不胜数,不可能守着你一个人过日子。你贵为国母,哪个女人能比你尊贵?你的眼光该放长远才是。”   李皇后低头,“换个旁人,哪怕是淑妃、贤妃,女儿都不会这样,她华淑算什么!”   “不管她是怎么进宫的,也不管她进宫之前是什么身份,她都入了宫,为圣上生儿育女,还是晟王的生母。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晟王都是易王的膀臂,皇后不可因小失大。”李老夫人见女儿的嫉意越发压不住了,出言警告道几句,又道,“她死了女儿,在宫里孤立无援。若干年后,她拜见你就要三跪九叩,这还不够么?”   李皇后果然长长出了一口气,“母亲的意思是,赵书彦、苏缪和大皇子被串在了一起?”   李老夫人点头,“既然苏昭容那里没有丝毫动静,那就是说这件事是瞒着她的。能将这些人连在一起的,只有陈小暖。定是大皇子和苏缪合谋,利用赵书彦,做了什么针对陈小暖的事。苏缪跟大皇子勾结,咱们不知也没有掺入其中,受不到牵连。只是这次,大皇子怕是再难翻身,不足为惧。”   “陈小暖亲自打理生意,多在外行走,与男子打交道,让人抓住把柄很容易。严晟虽现在待她不差,但他这人极为冷清孤洁,若是他觉得陈小暖脏了,陈小暖的妃位就会不稳。”李皇后推测道,“母亲不妨帮严晟寻个侧妃,对咱们也是个助力。太后已有意让方简荣的女儿为晟王侧妃,如今只剩一个空缺了,母亲当抓紧些?”   李老夫人点头,“你觉得琼华如何?”   李皇后惊讶,“母亲不是说……”   李老夫人摇头,“奚然对她无意。”   “……如此也好,母亲再给奚然寻个知冷暖的填房,若他再不从,我让圣上下旨赐婚!”弟妹已去了八年,弟弟却还独守空房,这实在说不过去。   重华宫内,华嫔听了儿子讲了事情经过,远山黛眉蹙起。儿子的一生喜乐,差点断送在他的手上,这叫华嫔如何不怒,“这次一定要废了柴严昌!”   严晟点头,“儿子明白。”   苏昭容一定会想方设法为柴严昌求情,你父皇虽怒,但若苏昭容去宜寿宫前跪两日再晕几回,他的心也就软了。她交给我来应对,你做好宫外的事就好。”华嫔自信无比。   严晟怕母妃因此受辱,劝道,“柴严昌与苏缪勾结禁军将领,私通西北余孽,圣上的火气不是那么容易消下去的,母妃不必勉强。”   华嫔点头,让华玉送儿子出宫。   见到晟王出来了,慈宁宫的小太监立刻单膝跪地行礼,“王爷,太后请您过去一趟。”   严晟摇头,“你去回皇祖母,父皇让我从重华宫出来后,即刻出宫,不得耽搁。”   太后得了回话,沉吟不语。殿内面容枯槁、两鬓杂着白发的苏昭容哭了起来,“母后,这该如何是好。”   “圣上既然下此旨意,就是不想后宫干预此事,你且回去等着吧,昌儿若是没有大错,圣上不会难为他的。”太后此时也摆明了要置身事外的立场。   已经惹了建隆帝厌弃,苏昭容不敢再惹太后烦心,只得告辞回了揽月宫。待儿子入宜寿宫半日还不见出来,苏昭容跟着夜不能寐。   这一夜,建隆帝未出宜寿宫,宫内灯火通明,却毫无声息,不禁让人毛骨悚然。   地牢内,挂着十八般刑具的刑室内是皮开肉绽的苏缪,他对面是面若死灰的大皇子,和一脸浅笑的德喜。德喜手中拿着一张假面具,笑问柴严昌,“大皇子,这面具是您给苏缪的,这是何人所制?”   大皇子只是摇头,“我不知道!”   “您若不知道,那就真是为难小人了。”德喜笑容越发大了,“去,请圣上示下,大皇子不肯招供。”   小太监转身出地牢,在靠近地面最近的牢房内,赵书彦躺在稻草上,睡得香甜。   晟王府内,小暖与三爷并排躺在床上,还未入睡。小暖靠在三爷怀里,轻声道,“三爷明智,提前杀了木黛,让她落入德喜手中就麻烦了。”   木黛是三爷舅父送来的人,在晟王府多年,又假扮自己的模样待在娘亲和小草身边数次,谁晓得她知道、看到了多少东西。小暖听三爷说过,若论刑讯本事,德喜可不弱于大理寺卿等人,太监折磨人的手段,最是阴毒了。   三爷应道,“吃一堑长一智,以后你出入要更加谨慎,身边时刻不可离人。”   “那我还能出府吗?”小暖抬头问。   三爷点头应允,“再出府,不可轻装简行,晟王妃和郡王袍,二选一。为了避嫌,赵书彦的店面,在他成亲之前不可再去。”   “汪?”听到三爷提起赵书彦,睡在床下的大黄立刻抬起脑袋。   三爷……   小暖赶忙隔着层层床幔,安抚它道,“大黄,没事儿。我们就是随便聊聊,睡吧。”   “呜。”大黄应了一声,把头放回自己的竹垫上。   今天救了赵书彦后,大黄非常挂心不能回家的小暖,来了晟王府后又没办法带她回去,只好在这里守着她,免得把她弄丢了。 第1150章 万岁,娘娘晕倒了!   许是他俩的聊天内容引起了大黄的兴趣。之后无论小暖说什么,大黄要么哼一声,要么用它的大粗尾巴拍一下地做回应。这声音小暖很是习惯,三爷听着,只觉得随着大黄的每一声拍打,无数的狗毛就从它的尾巴上脱落,在自己面前放肆。   一定有狗毛会随着风钻入帐幔中的。三爷抬手把已经遮得严严实实的三层纱帐合得更紧,一转身把鼻子藏入小暖的发中,闷声道,“明天早上,咱们搬去第五庄,试试那张床。”   搬去第五庄后,大黄应该不会再守着他们睡了吧,三爷如是想。   小暖点头,“好。”   “啪。”   三爷的头钻到了小暖颈边。   他的唇和火热的气息,让小暖紧张、僵硬。他们成亲四日,三爷怜她娇弱,第一晚之后虽搂搂抱抱却并未再有真正的亲热。现在他这般,是因为大皇子被擒所以紧绷的情绪放松,来了兴致么?可大黄在呢,它的耳朵可灵了,若是三爷干点什么,小暖真怕大黄扑上来咬他……   感受到小丫头的紧张,三爷无声叹息。他纵使再急也不会当着大黄的面做些什么,把她的小脑袋按进自己怀里,三爷轻声道,“睡吧。”   “嗯。”   “啪。”   三爷……   忍着吧,谁让它是大黄呢。   第二日用过早饭,小暖便开始收拾东西,三爷则叫了管家王全桐和管事姑姑霜成来,“细查府里的下人,尤其是这两年进来的,有疑点地都清走。若缺人手,用侍卫补上。”   与小暖定亲至今,晟王府里招进来四十余奴仆,负责洒扫庭院、看护花草、厨房、针线等,这些人虽经过精挑细选,但还是出了两个别府的细作,这让三爷很不放心。   霜成回道,“这两年进府的仆妇有十几人,王妃入府后,内院不可用男仆,短时间内难以补足。”   正在为此发愁的王全桐,连忙点头。   三爷却不觉得这有什么难的,“仆妇让木刑逐一审查,留下可用的后其余一律遣出府,缺多少人跟玄散要。”   玄散虎躯一震,开始掰着手指头算自己手下还有几个可用的女侍卫……   待小暖将需用的东西装上马车后,便与三爷一起出发了。听到小暖说要回家,大黄欢快地围着她转了两圈,跑在前面引路。   可谁知这马车出城不回第四庄,却奔着第五庄去了!大黄急了,一下蹿上马车问小暖怎么回事。   看着钻进来的毛茸茸的大脑袋,小暖让三爷放开自己,倾身拍了拍大黄的脑袋,哄道,“大黄先去跟娘和小草报信,我一会儿就回去。”   大黄没动,盯着三爷。   三爷也道,“去吧,一个时辰后,我们回第四庄用饭。”   大黄这才跳下车,一溜烟地跑了。因要回娘家,小暖笑得极为开心,三爷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让安歌跟着一起过去认亲。”   三爷与华安歌见得少,待他却是极亲。华安歌远路来京,三爷便留他在京城玩些日子,搬到第五庄来也带着他,去岳母家也带着他。若论玩,试问京城哪个有小草和大黄更在行?   让小草带带他,这孩子兴许能多点朝气。   带着大斗笠收拾棉花的秦氏听说女儿女婿要回来吃饭,立刻派人去城里的铺子把小草叫回来,然后跑去菜园摘茄子、黄瓜、苦瓜。   听到晟王夫妇出城住进了别院,李老夫人抬起眼皮,对房中三个如花的孙女道,“屋内闷热,咱们去院外的凉亭透透气。”   正在做女红的李秋阳姊妹和周琼华都露出欢快地笑容,周琼华轻声道,“祖母,咱们去柳荫下那处凉亭,可好?”   因入了李老夫人的眼,周琼华也被老夫人准了随着两个嫡亲的孙女呼她一声祖母。   柳荫下的凉亭在院子北面,虽说隔着爬满金银花的竹篱,并不能看清第四庄内的情形,但周琼华觉得离着晟王近一些也好。或许他会到田中走走,然后偶然间透过花墙,看到她。自见识了晟王结亲那日的英姿和浅笑后,周琼华便无法将他从心里抹去了。   若是他也能这样待自己,那便圆满了。   人老成精,李老夫人有什么看不透的。周琼华自己也有意,那是最好不过了,“那处的确凉爽,走吧。”   天章阁内的程无介得了消息,轻哼了一声,“他这是把活做完,有功夫逍遥了!”   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天章阁内的常住阁老卢正岐却听明白了。卢正岐觉得晟王这一手引蛇出洞玩得实在是高,被他送入宫中的几个人,一天一夜还没从宜寿宫出来,以圣上的性子和德喜的手段,他们怕是半条命都没了。   宜寿宫内一丝消息也没有,揽月宫的苏昭容终于熬不下去了。她对镜将自己捯饬整齐,擦粉遮住脸上的细纹,淡扫峨眉让自己显得苍白憔悴却不衰老,孤身到宜寿宫外求见圣驾。   建隆帝还怒着,“让她滚回去,朕谁也不见!”   苏昭容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她撩衣袍跪在宫门前,举手下头行肃拜礼。   建隆帝纳她为侧妃后,苏昭容曾专宠两年,否则建隆帝也不会准许大皇子托生到她的肚子里。这肃拜礼是她嫁入王府第一次拜见夫君时行的礼数,当时建隆帝曾赞她此举端庄得仪,再没见过比她更美的。   三十多年后,苏昭容换了与当年同样的衣裳和妆容,行同样的礼,便是想唤起建隆帝对她昔日美好的记忆,怜惜她们母子几分。   在这孤立无援的情境下,这是苏昭容能做的最大的努力了。她在赌,赌她陪着建隆帝从年少时一路走来的情意,在当今的帝王心里,还值几斤几两。   不只是她,皇宫内各宫各院的女人,都在等着看建隆帝如何对待苏昭容。若非怕被殃及,她们恨不得到宜寿宫前去看热闹。   苏昭容跪了一个时辰后,重华宫内素面朝天、一袭白衣的华嫔横卧在榻上,淡淡吩咐华玉,“去请御医。”   “是!”华玉脚步匆匆地出了正殿,连声呼唤青信。   宜寿宫内,小太监胆战心惊地入殿跪地,“万岁,苏昭容晕倒在宫门前了。”   建隆帝抬头望向宫外炽烈的日头,她没回揽月宫,顶着这样的日头在外边跪着?   这时,又有一小太监快步进来跪在前一个身边,声音比前一个大了数倍,焦急万分,“万岁,华嫔娘娘晕倒在重华宫内!” 第1151章 苦瓜   “宣太医!”建隆帝立刻站了起来,急步向外走。   听到宫内有了响动,假装晕倒的苏昭容连忙颤巍巍地跪直身子,行肃拜礼。听着建隆帝脚步声近了后,她掐准时机微抬头,努力摆出能勾起建隆帝怜惜的动作和神态。   哪知建隆帝看都没看她一眼,带着一阵风就过去了。苏昭容摊倒在地上,回首见这狠心的男人头也不回地进了重华宫。   又是那个妖精坏她的事!受暑的苏昭容头晕眼花,真的要晕过去了。跟了建隆帝多年的一个老太监见她实在可怜,上前搀扶她起来,低声道,“娘娘这是何苦呢,快回去歇着吧。”   苏昭容苦涩地摇头,“李公公,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么?”   姓李的老太监看了一眼这位脸上厚厚的脂粉被汗水冲得不成样子的娘娘,实不知该说什么。   建隆帝快步进了重华宫,推开围着自己美人的碍事宫女,低头一看,心都要化了。他的美人无声无息地躺在榻上,白衣如雪秀发如瀑,小脸苍白双目紧闭,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端得叫人无限疼惜。   建隆帝将她轻轻扶起,护在怀里,责问道,“这怎么回事?”   华玉跪地,“娘娘自昨日起便无心饮食,昨夜又垂泪到天明,奴婢实在劝不住。”   “混账!”建隆帝一脚将华玉踢开,“因何不去宜寿宫告与朕知?”   华玉起身跪好,“娘娘不许奴婢去打扰万岁安歇。”   他昨晚正在气头上,哪里就安歇了。建隆帝怜惜地用唇贴上华嫔的小脸,他的美人啊,总是这么懂事。   御医来了后,见万岁将华嫔娘娘抱在怀中,连忙跪地参拜。建隆帝轻斥道,“蠢东西,还不快滚过来,医不好娘娘,朕要了你的脑袋!”   太医跪爬几步到近前,待青信将一块帕子搭在华嫔纤细的手腕上,他才敢轻轻把手指搭上去请脉。片刻后,太医颤巍巍地禀道,“娘娘忧虑过度又体虚未进食才致气厥,臣请先用银针,再下汤药。”   银针?建隆帝皱了皱眉,“几根?”   “只一根。”若非迫不得已,太医哪敢在这位身上用针。扎针时这位若皱一下眉头,圣上怕是立刻就将他扎成刺猬。   “那还愣着做什么!”建隆帝怒道。   太医不敢让圣上把娘娘放平,取出银针,提起万分精神准确刺入穴中,轻轻捻动。几息之后,见华嫔娘娘浓密的睫毛若寒风中的蝶儿轻轻一颤,太医如释重负,拔针道,“娘娘已醒,臣去开药。”   建隆帝说了“赏”,便盯着自己的美人关怀道,“淑儿,可醒了?”   蝶儿再颤,美人眸子缓缓张开,清若秋水的眸子对上他的。建隆帝刚刚露出一丝笑容,却见秋水生波,美人轻咬朱唇,这受了无尽的委屈却强忍住不哭的模样,立刻将建隆帝拉回二十五年前,太监第一次将她送到龙床上时的场景。   建隆帝已经不再年轻的心狂跳不止,他抬手怜惜地为她抹去水雾,好脾气地哄道,“是哪个欺负了朕的美人?”   华嫔咬唇闭目,珍珠若断线般滑落,建隆帝将她抱紧,喉结难耐地滚动,“莫哭,有朕在,定不让你再受一分委屈。”   建隆帝入重华宫后便不见出来,在宜寿宫前跪了两个时辰的苏昭容终于撑不住晕死过去,被人架回了揽月宫。   太后得了消息,冷哼一声怒骂道,“也不看看她现在什么身份,行事还如此下作,真给晟儿丢脸!”   李皇后摔了最心爱的玉骨杯,“这个妖精!”   程无介嘴角泛起浅笑,他平生最得意的一件事就是将华氏女进献建隆帝,为自己铺就青云路。只要柴严晟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儿若敢跟他作对,他就揭开华淑的老底,看他要不要脸面!   在六部衙门里啃包子的李奚然听了,摇头叹道,“大皇子这次怕是难逃一死了。”   捧着包子的李泗惊了,“大人,圣上真会为了三皇子杀了大皇子?”   李奚然斜了这没脑袋的东西一眼,真是不明白为了在自己身边跟了这么多年,他还是一样的蠢。不过,蠢也有蠢的好处,若是李泗像圣上身边的封江兆、苏缪等人一样有心计,自己怕也不会留他。   第四庄内,秦氏母女三个与晟王表兄弟两个同桌用餐。   严晟面前放着一碟子鲜翠欲滴的凉拌苦瓜,秦氏招呼着女婿多吃点,“今年的苦瓜种儿好,结的瓜比去年的味儿正,你尝尝?”   味儿正就是苦得更纯粹的意思,小暖守着钟爱的蒸茄子,幸灾乐祸地看着严晟。   严晟面不改色地夹了几根苦瓜丝放进嘴里,细细嚼了才咽下去,“安人说得对,今年的是比去年的要正。”   “我尝尝。”小草夹了一根塞进嘴里,小脸立刻就绿了,抻脖子才勉强咽下去,偷偷吐舌头。好苦啊,姐夫真奇怪,跟娘一样爱吃这个。   不行,不能只她一个人难受,小草夹了一大筷子跑过去给大黄放在饭碗里,“大黄,吃吧。”   大黄闻也不闻,用爪子扒拉到它的兔子跟前。胖兔子阿宝抓起苦瓜丝,有滋有味地塞进三瓣嘴里。   华安歌看得眼睛都亮了,“这就是姑母养的那只兔子么?果然异乎寻常。”   三爷点头,将苦瓜移到表弟面前,“苦瓜败火去暑,你多吃些。”   华安歌看着就觉得苦,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夹了一筷子放进嘴中,面不改色地吞下去后,笑道,“这苦瓜味道很好,安歌已多年没吃过这么正的苦瓜了。”   还不等秦氏开口,华安歌身边守着一碟子葱花炒鸡蛋的小草就学着娘亲的口气讲道,“安歌才多大,说什么‘这辈子’、‘这么多年’,以后你的日子还长着呢,这话早说了大半辈子。是吧,娘?”   “汪!”大黄第一个表示赞同。   秦氏瞪了小草一眼,向华安歌陪不是,“我这闺女没教好,没大没小的,让安歌见笑了。”   华安歌摇头笑道,“小草妹妹说的没错,家母也曾多次说小侄身上少了该有的朝气,十几岁却活得跟几十岁一般,让安人见笑了。”   他这一笑与华嫔颇有几分神似,立刻看呆了秦氏和小草。两人一口同声道,“安歌笑起来真好看。” 第1152章 蒋昭容的决心   .,   “好看”和“很美”,在华家都是嫌少被提及的词,因为华家就是因此而家破人亡的。所以听着秦氏和小草这样直白夸奖他,华安歌觉得非常不安,他下意识地看向表哥,却见他面色如常,才谨慎地客气道,“安人和小草妹妹谬赞,安歌愧不敢当。”   小草敏锐地觉察到华安歌的紧张,心想他可能跟姐夫一样,不喜欢别人夸他好看,便假装啥也没发现,歪着小脑袋邀请他一起玩,“我家的塘子里养了只小乌龟,在水面上放一小块肉,它就会上来吃,动作可快了,安歌要不要去看?”   华安歌暗松了一口气,连忙点头,“好。”   小草带着华安歌走后,大黄叼起它的吃苦瓜的兔子跟上,院里那只建隆帝赏的锦毛大公鸡叫了两声,乍起翅膀要啄阿宝嘴里的苦工,却被大黄用爪子拍到一边。这公鸡生气了,扯着脖子扑棱翅膀闹腾。   真想把它宰了啊……小暖的目光在它身上转了两圈,要不要给它弄个意外身亡做成叫花鸡?   秦氏没理会这只烦人的鸡,笑着与女儿女婿闲聊,“安歌这孩子看着就招人疼。”   在娘亲眼里,大多数孩子都是招人疼的。小暖笑道,“安歌要在京中留一段日子,我和……严晟想让他多来这边走走,府里人少,没什么可玩的。”   秦氏立刻点头,“让他尽管来,他来了小草也能有个玩伴,大牛他们走了后,小草整天去铺子,也怪没意思的。”   秦家村来的族人和亲戚在回门之后,就由黄子厚护送回乡了,秦氏和小草不放心初嫁的小暖,短时间内没有回去的意思。姐姐嫁人后,小草主动承担起打理铺子的责任,除了读书、作画、练拳就是去铺子里跟着秦三、展柜学做生意,秦氏劝也劝不住。   秦氏又问女婿,“安歌多大了,定了亲没?”   将嘴里的苦瓜咽下去的严晟回道,“他今年十三岁,还未定亲。”   看他的个头,秦氏还以为他要大几岁呢,这孩子真是够稳重的。秦氏笑着点头,“年纪还小呢,不急。”   用完饭,小夫妻俩回第五庄午睡。走出去好大一段,小暖回首,却见娘亲还站在院门口望着他们,她就心疼了,大声喊道,“娘,晚上我想吃肉包子——”   “欸——”秦氏高兴地应了。   “汪——”大黄也扯着脖子回了一声。   “喔——嘎——哏——”还不等小暖将感动消化完,家里那只烦人的大公鸡也跟着叫了起来。这厮的叫声怪异难听,听得小暖想立刻宰了它!她觉得建隆帝把这只怪异的公鸡送给三爷,肯定没安好心!   杀了暂时还不行,小暖与三爷商量道,“我让三师兄给这只鸡炼点变声的丹药吧?”   因要等着处理木黛的案子,小暖的大师兄、三师兄和七师兄留在天师庙内尚未离去。三爷琢磨了一下,“不怕它的声音变得更难听?还不如弄哑了省事。”   “三爷觉得它还可以叫得更难听吗?”小暖问道。   好像是不能,三爷点头,又叮嘱道,“若是它吃丹药死了,肉是万万不能吃的。”   这是当然,小暖笑眯眯地点头。   后晌,姬景清兴冲冲-->>   地跑到第四庄,仔细研究了这只公鸡半日,然后信心十足地回了天师庙,开炉炼丹。   这天晚上,小暖刚洗完澡回房,听到远处传来一声闷响,顿觉不妙,“去探探是什么声音。”   玄舞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姬道长的丹炉炸了,人没事,不过那间被他用来炼丹的房子房顶炸没了。”   “可有七彩霞光冒出来?”   见玄舞摇头,小暖暗道一声亏了,“再给三师兄准备几个丹炉,屋子尽快找人修缮。三爷呢?”   春花回道,“有人来了,三爷带着他去了书房,说让王妃先睡。”   这功夫来的人,应该是趁着关城门之前,从宫里赶来送信的吧。也不知道案子审得怎么样了,赵大哥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小暖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总觉得莫名地不安,“绿蝶,我怎么觉得要出事儿了?”   给她绞发的绿蝶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啥也没感受到,不过她很相信王妃的直觉,“绿蝶去跟师姐和风露她们说一声,让她们提起戒备。”   书房内,三爷听到德妃跪地求情、母妃晕倒、建隆帝进了重华宫至今未出,他面上虽无变化,桌下的掌却缓缓握成了拳。母妃为了他,又受苦了。   重华宫正殿灯火通明,褪了龙袍的建隆帝色眯眯地靠坐在华嫔的床榻上,盯着他的美人喝完药,才与她商量道,“朕今晚留在这里,可好?”   华嫔低头,修长柔美的脖颈露出完美的弧度。建隆帝忍不住伸手将她搂过来亲了亲,“这么多年了,朕怎么就是看不够你呢……朕累了,只想在你这里睡个安稳觉,不要把朕推去侧殿,嗯?”   想到今日的目的,华嫔柔顺地应了。   见到正殿的灯灭了圣上也没过来,沐浴更衣穿戴一新的柳若施疑惑地拧起眉头。圣上进去了好几个时辰了还没看够么,华嫔老了,就算脸能看,又有什么用?   建隆帝夜宿重华宫的消息传到揽月宫,双目通红的蒋昭容真真绝望了。那个妖精是决心要要了她儿子的命啊!   一直以来,都是她压着那妖精欺负,她儿子压着那妖精的儿子打,什么时候位置调过来了?蒋昭容拼命地想,却怎么也想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见她的心腹宫女快步进来了,蒋昭容立刻问道,“怎么样?”   宫女跪在地上,很是难过,“奴婢好不容易请一位可靠的同乡侍卫出宫送信,但是他连蒋府的大门都没能进去……”   礼部侍郎蒋承鸣是蒋侧妃的同族堂兄,以前德妃得势时,蒋承鸣夫妻恨不得将她们母子当真佛供着。蒋承鸣的女儿入易王府做侧妃后,他们便不如之前殷勤了。现在严昌出事,蒋昭容不过是想让他帮忙给关外驻守的大哥送个信,他都不肯。   蒋昭容凄凉地扯扯嘴角,便是给兄长送了消息又能怎样?就算他敢带兵打进皇宫,等到那会儿,说不定儿子的尸骨都寒了。远水不解近渴,要救儿子还得靠她自己,蒋侧妃抬头,望着昏暗的殿顶出神。   那个没妖精迷了心的老东西不念旧情,慈宁宫里的老太婆不肯帮忙,福宁宫里的皇后恨不得她儿子早点死,她还能做什么呢?   第二日一早,怀拥美人的建隆帝还未起床,德喜就仗着胆子敲了敲房门,低声禀道,“万岁,揽月宫的蒋昭容……殁了。” 第1153章 无颜侍君   .,   听到蒋昭容死了,华嫔缓缓张开眼睛,目若寒冰。若是此时建隆帝低头看一看他的美人,一定会觉得严晟的眼睛像极了他的生母。   不过,建隆帝此时才没这个心思,他坐起来恶声恶气地问道,“怎么回事?”   门外的德喜小心翼翼地回禀,“今早,揽月宫的宫女去伺候蒋昭容晨起时才发现的。小人去看过了,蒋昭容房内的房梁上挂着白绫,不过她是吞金而死的,她死前还给万岁留了一封书信。”   “揽月宫的宫女、太监全部陪葬。”建隆帝不提遗书的事,冷冰冰地吩咐着,“让皇后派人治丧,一切从简。”   “是。”德喜应了后并没有离开。果然如他所料,房内响起华嫔清冷的声音,“您还是看看吧。”   建隆帝这才道,“呈进来。”   德喜微微翘起嘴角,推开房门弯腰入内,将一页遗书跪送到万岁面前,建隆帝看也不看。   华嫔抬手接了展开,上边只写了一句话:“万岁,臣妾蒋氏令仪跪拜。臣妾无德无用更无颜侍君,以死谢罪。”   蒋昭容没明着替柴严昌求情,而是说“以死谢罪”,她何罪之有?华嫔目光低垂,果然宫里每一个女人都不容小窥,蒋昭容跟了建隆帝一辈子,已经把他的脾气摸透了。   果然,建隆帝拿着这张轻飘飘的纸看了半晌,颓然长叹,“她若无德,朕怎会封她为德妃……德喜。”   “在。”德喜立刻应声。   “德妃病故,朕心甚哀,停早朝一次。命蒋家人进陪悼,让严昌去为他的生母守灵尽孝。”   德喜声音悲痛地应下,退了出去。   建隆帝站起身,抬手让华嫔为他穿衣。一身素白的华嫔为建隆帝穿龙袍、系玉带,伺候他梳洗后又为他戴上九龙冠,屈膝送他出宫,自始至终未发一言。   建隆帝走时,用手指托起她的脸看了一眼,却想起昨日跪在殿前的德妃那张惨不忍睹的脸,心中忽生烦躁,冷哼一声甩袖而去。跪送建隆帝出宫后,侧殿的郑美人幸灾乐祸地盯着主殿门口衣服和脸都是惨白的华嫔,高声招呼对面的柳若施,“柳婕妤,咱们换衣裳一块去揽月宫吧?华姐姐最是省事,连衣裳都不必换了。”   “郑姐姐先去,若施随后就到。”柳若施情绪低落地转身回房。蒋昭容一死,华嫔必受责难。万岁为了安抚朝臣和后宫嫔妃,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不会踏进重华宫了!   都怪华嫔昨日手段用得太狠,生生把蒋昭容逼死了!后宫女人争宠是常事,但逼死人就是大事了。人死为大,蒋昭容的一切罪过随死消散,错都是活人的。蒋家不会放过华嫔,言官又要告一波红颜祸国,太后和皇后更不会放弃这个大好的机会折磨华嫔。经此一番折腾,这不老的妖精也该残了吧。   柳若施摸着自己年轻的脸,缓缓地笑了。   华玉扶起自家娘娘,她面上虽然沉静,心中却乱得不行,目光转向青信。躬身扶着华嫔的青信一反贯常的沉默,开口言道,“娘娘今早的药还没用呢,小人已命人去传早膳,太医吩咐了,药要膳后服用。您若还不用膳用药,待会儿晟王和王妃来了,该为您的身体担忧了。”   是啊,有晟王和王妃在呢,有什么好怕的,华玉也来了底气,“娘娘,奴婢扶您进屋吧。”   华嫔-->>   无言,进屋后便坐在梳妆镜前,华玉拿起玉梳帮她梳头,华嫔盯着镜中的自己出神。   自打她入宫后,蒋令仪就处处与她作对,严晟小时候经常被大他八岁的柴严昌欺负。严晟成亲,柴严昌还使那等阴狠下作的手段要毁了严晟,所以华嫔昨天才会出狠招要柴严昌的命。   本来,已经成了。   但华嫔没想到,蒋令仪会舍命为儿子求一线生机,她这一招用的极好,不止保住了柴严昌,还给了自己一记重击。华嫔对追封为德妃的蒋令仪升起了一丝敬意,因为她自己也同样抱着,为儿子而生也能为儿子而死的觉悟活着。   因宫中要治丧,华玉只为娘娘梳了简单的发髻,也未插钗环。梳好后见娘娘一脸决然,华玉又担忧道,“娘娘……”   华嫔缓缓笑了,一张笑脸艳压御花园的牡丹,看得华玉心惊。   “华玉,去取一蛊燕窝粥来,我要用膳、吃药。”   华嫔从来不会真的亏待自己,因她明白自己能依靠的本钱,就是这副容颜。只要容颜犹在,她在后宫这群女人们面前一站,一句话都不用说就能将她们气得发疯。她的儿子刚成亲,还有仇人未除,华嫔不能让自己老,她要凭着这张脸,报仇雪恨。   谁让权掌天下的皇宫之主,是个色鬼呢。   华嫔起身甩袖,白衣胜雪,翩若惊鸿,“待会儿你随我去揽月宫,为德妃上香。”   易王府赶来的第二辆马车上,蒋侧妃抱着女儿痛哭失声。在宫门口等候宣召的蒋家人见蒋侧妃到了,哭声立刻大了,真是令人见之伤心,闻之落泪。   不过宫门口的侍卫们个个都是木头桩子,只有早起的夏蝉在树荫里陪着蒋家人闹腾。   身着鷩袍的柴严昙孤家寡人一个骑马来到宫门前,听了这响动不耐地皱了皱眉,才摆出一副伤心欲绝地模样,下马上前跟二哥打招呼。易王面色沉痛地点头,然后哥俩排排站,着看蒋家人哭。   稍后了片刻,马蹄声又传来,哭的和看热闹的都抬头。只见身着衮袍的柴严晟翻身下马,抬手扶了他的王妃下车走过来。   柴严昙见到陈小暖,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她的一身素没错,头上的首饰也没错,不过她脸上这表情是怎么回事,怎看着比蒋家人还伤心呢?   她伤的哪门子的心!   柴严昙转头见二哥,却见一脸沉痛不下于陈小暖的二哥,开口于老三打招呼,“三弟住在城外还能来的这么快,这一路走得很急吧?”   二哥这是在替自己解释为何他与小暖来得最迟呢,严晟点头,“得了消息便赶来了。”   他的话音落下,蒋家人又哭了起来,声音比方才大了数倍,压过了树上的鸣蝉。   严晟带着小暖与二哥、四弟排排站,看着他们一家子哭。见身为晟王妃的陈小暖这么光明正大地看热闹,易王妃也上前一步,站在了易王身后。   被围观的蒋家人正哭得伤心,却听晟王冷冰冰地安慰他们一句:“蒋大人,节哀。”   咔!蒋家人被冻结,只有树上的蝉声依旧响亮。小暖的眉峰这才稍缓,转头看向紧闭的宫门。   按说宫门早该开了让他们进去的,为何关到现在呢?   揽月宫怎么了,华嫔娘娘还好么? 第1154章 灵堂惊险   就在小暖站在宫外感到诧异担忧时,皇宫内也是一团乱。   揽月宫中,一脸怒容的李皇后扶着朱荣的胳膊,责骂院中跪着的十几个宫女、太监,“圣上赐死你们,本宫还想替你们求情的,到这儿一看你们真是该死!好好的揽月宫,竟让你们这帮懒东西糟蹋成这副模样!”   “奴婢知罪。”宫女太监们齐声认罪却没什么惶恐,他们都是被判了死罪的,还有什么可惧的。再说揽月宫内什么模样,皇后知道得一清二楚,这会儿不过是装给人看罢了。   见这些人此等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朱荣阴森森地吓唬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将宫殿打扫干净。否则等着你们的,就不只是一个死字了!”   比死更可怕的事还有许多,太监宫女们开始洒扫庭院、拔出杂草。李皇后这才带着人进了德妃的寝宫,却见其内荒凉残败,远胜院中。   德妃直挺挺地躺在床上,面容还算安宁,床下跪着的柴严昌见李皇后来了,纹丝不动。   李皇后也未与柴严昌说一句话,只盯着德妃的脸看了一会儿,吩咐道,“为德妃净身、更衣。”   待揽月宫终于收拾停当,宫门打开,柴严易带着众兄弟听着蒋家的一路哭声,到灵堂前祭拜。   小暖跟在三爷身旁,在灵堂内两叩首祭拜,若非蒋昭容死后被建隆帝提拔为妃,身为皇子皇子妃的他们是不用行如此大礼的。对于德妃之死,小暖想得和华嫔差不多,她起身是时向前望去。   跪在母妃的灵床边的柴严昌正用他通红双目狠狠瞪着陈小暖,看架势是恨不得冲上来把她掐死。   小暖挑挑眉,随着三爷起身走到柴严昌身边,迎着他吃人的目光,异常得体地安慰道,“大哥,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顺变。”   大皇子妃麻木地躬身还礼,柴严昌的脸都扭曲了,坐在上位的太后和皇后脸色也有些难看。   柴严昙暗中给小暖鼓了一下掌,若论作死,陈小暖定是三位皇嫂中的翘楚。   待皇子、宫主们祭拜后,蒋家人上前哭灵,哭声动天,旁边诵经的和尚道士声音也响亮不少,真有了丧事该有的响动。   太后安抚几句,又说了圣上的旨意,蒋家人谢恩恸哭,退到一旁,宫内妃嫔们按妃位高低祭拜。   淑、贤、宸三妃的哭声很正常,待她们被各自的皇儿上前扶下后,便到嫔位了。建隆帝共有七嫔,依次是昭仪、修仪、修容、修媛、充仪、充容、充媛,这七人论品阶比德妃低,齐刷刷地行跪礼,低头哭泣。   包括太后在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修仪华淑身上。昨天华嫔与德妃争宠的事无人不知,德妃落败身死魂消,华嫔当如何处置,是众人最在意的事。   待她们祭拜后,灵堂司仪太监都不敢叫起,华嫔低头跪着,大皇子痛哭失声,三爷面沉似水,小暖蓄势待发。   早就等着这一刻的太后身体微微前倾,如刀的目光落在华嫔身上,冷声道,“其他人先起来吧……”   “母妃!”小暖一听太后果然要在灵堂上找事儿,她痛哭着打断太后的话,上前跪地抱住华嫔,失声痛哭,“母妃!德妃娘娘她‘病’死了,哇——小暖好伤心怎么办——”   “病”死可不是小暖说的,而是建隆帝下旨说的。德妃死了,建隆帝放柴严昌出来守灵,也就是说建隆帝短时间内不会要他的命了,小暖不甘心!   华嫔呆了呆,才缓缓抬手抚上小暖只戴着一支素白珍珠钗的小脑袋,这孩子……   所有人屏住呼吸不知该如何反应,柴严昌恨不得立刻过去将陈小暖的脑袋拧下来,易王身后的蒋侧妃恨得咬牙切齿,置身事外看戏的柴严昙觉得陈小暖这一出真是精彩极了。皇宫是个重面子重涵养的地方,陈小暖完全不按她们熟悉的套路来,皇祖母还真是没辙,因为她最讲规矩。   小暖这一哭,跪在地上的七嫔只得跟着哭了起来。太后和李皇后的脸都气青了,可陈小暖是晚辈,她哭灵尽孝是本分,总不能让人把她拉下去吧!   可见这丫头哭起来没完没了的,太后终于忍不住了,“给哀家闭嘴!”   小暖的哭声戛然而止,扶着华嫔就要站起来,“母妃,皇祖母让咱们起来呢。”   李皇后刚要开口,却被儿子用目光制止了。太后伸手指点着华嫔,“你给……”   还不待她说完,三爷已上前与小暖一起扶着母妃站起来。三爷抬头看向皇祖母,与此同时大皇子柴严昌也望过来。她的两个皇孙,一跪一站,眼里都带着恳求,只是他们相求的却完全相反,都是这个该死的女人造孽啊!   比起让儿子伤心放弃的昌儿,已成朝中栋梁的晟儿更让太后不忍,他上次这样,还是为了保住乌羽的命。这个重情重孝的好孩子,偏生有个如此不体面的生母!   晟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为他的母妃求情,太后便是再恨也不能当着整个后宫人的面,驳了晟儿的面子。   司仪太监见此太后没再吭声,连忙喊道,“众婕妤、美人、才人,拜——”   听了这声音,扶着华嫔的小暖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李皇后见华嫔抬手轻轻盖住小暖的手,就垂下了眼皮。   与华嫔相互依靠着站在一边,小暖看着婕妤柳若施、美人郑春凤等进殿跪在灵床前。后宫内婕妤、美人和才人各有九名,她们是齐品阶的建隆帝的二十七世妇。   二十七世妇后,一波波的女人进来祭拜。这些便是嫔位更低的宝林、御女、采女等,名曰八十一御妻。   这上百位低品阶的女子大多是这几年进宫的,且不论她们的容貌身段如何,只凭她们花朵般的年纪,就让小暖觉得已年过半百的建隆帝不是个好东西。   妃嫔们依次有序地祭拜后,李皇后点了四名住在揽月宫内的御女和采女为德妃守灵,正要扶着太后离开时,殿外的太监却高声传报,“万岁驾到——” 第1155章 究竟是谁无德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不管怎么说,德妃是赔了建隆帝大半辈子的女人,她还给建隆帝生下了长子,她死了,建隆帝过来看看也是应该的。听着蒋家人和柴严昌夫妇,比方才要伤心数倍的哭声,看着还未退出去的低嫔位妃嫔们下意识整理发饰,向外偷偷张望,小暖心中陡然升起一股烦躁感。   华嫔感受到了小暖的情绪变化,她握了握小暖的手,低声叮嘱道,“莫言。”   小暖转头看三爷,严晟正巧也在看她,两人无声交流过后,小暖的心才渐渐安定下来。   建隆帝进来后,先给德妃上过香,又安抚了几句蒋家人,才道,“德妃这些年,在朕身边服侍尽心尽力,朕不会亏了她的。”   不会亏了德妃是什么意思?严晟与小暖的眉峰几乎同时皱了起来,站在二人中间的华嫔只低着头,若没有生机的木偶人。   蒋家人虽知德妃的死与华嫔有关,但华嫔身后站着晟王呢,他们哪敢质疑一声,现在只盼着建隆帝能给蒋家一些真真正正的实惠。   所有人都等着建隆帝说他怎么不亏待德妃,尤其是柴严昌,紧张得手心都开始冒汗了。   建隆帝盯着面前的飘飘渺渺的香炉看了片刻,温和问道,“德妃生前与她兄长最为亲厚,蒋常胜去西北多少年了?”   听建隆帝提起蒋家在外为国守土卫疆的蒋常胜,柴严昌心里打鼓,蒋承鸣不敢接话,一时便僵住了,谁都不敢应这个话。   皇后不好开口,目光转向儿子柴严易,若是建隆帝因此召回蒋常胜,那真是太好不过了。柴严昌京中的势力已经被儿子拔得差不多了,他如今所依仗的,不过是在外带兵的舅父和岳父罢了,让蒋常胜回来奔丧,就等于断了柴严昌的一条腿,他想拆起来也难了。   “几年了?”建隆帝又问,威严的目光看向蒋承鸣。低着头吏部尚书蒋承鸣不敢不答,“回万岁,家兄去西北已有十二载。”   “也就说德妃已十二年未见过她的兄长了……”建隆帝悠悠地道。   柴严昌急了,连忙道,“父皇,普和二年冬儿臣的外祖父去世时,舅舅在京中呆了月余,因契丹忽然偷袭我大周边境,舅舅在外祖父入土第二天就急奔西北御敌。”   蒋常胜骁勇善战,让他坐镇西北白马军司,也是为了震慑契丹,柴严昌这是在点建隆帝,若是将蒋常胜召回京中,对西北安宁不利。   建隆帝脸上看不出喜怒,柴严昌急得额头都开始冒汗了,在场的其他几位皇子都不不好开口。   建隆帝看向自己的母后,智子莫若母,太后声音沉痛,“蒋将军为国事操劳,其父去世,他不能为父圆坟尽孝,如今的胞妹去了,他又因为大周守卫边土不能见妹妹最后一面,这未免不近人情了。”   太后面带温和,“昌儿,哀家记得你表弟成亲后,他还没带他媳妇进宫给你母妃看过吧?”   “皇祖母……”柴严昌抬头绝望地看着他的皇祖母,叫他舅父回来还不算,这是要将舅父一家子召回京中,收了他们的兵权么?   太后都开口了,皇后哪有不附和的道理,“母后所言甚是,德妃前几日去儿媳那里,还说她侄媳靳氏刚给蒋家添了个男丁,也不晓得模样生得像孩子的爹,还是孩子的娘靳氏呢。”   蒋常胜的儿子蒋晨丰娶的是与白马军司相临的黑水军司守将靳峻之女。皇后这话说得很随意,但却是要命的。白马与黑水各自握有数万兵马,若是他们勾结起来,足可祸乱西北。   建隆帝点头,“传朕旨意,让蒋常胜携家眷归京,见德妃最后一面,也好全了德妃生前的惦念。”   “……谢主隆恩。”蒋承鸣哽咽中带着欢喜。听建隆帝这意思,是要完全放弃大皇子了。大皇子彻底垮了也好,他正好全力辅佐自己的女婿登基。   柴严昌低头死死盯着地上青石地板的缝隙,不断告诫自己,他这条命是母妃用命换来的,切不可莽撞,让母妃死不瞑目。待舅父入京后,他们再从长计议。   就算舅父进了京,他的岳父还在关外任职,总还有一线生机在。   建隆帝了了心中事,正要退下时,太后却将他留住,并打发灵堂内的蒋家人出去等出去,才沉着脸道,“皇上,若是要德妃安心,不只是召回其兄就能成的,德妃德行无愧其身,但有些人却该管教管教了。”   这灵堂内的,没一人不知太后的意思。太后刚帮儿子递了个梯子,这就要她儿子的治罪宠妃呢。   建龙帝看着祭桌后灵床上被白布盖住的德妃,幽幽地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自己的美人,自己为了晟儿与昌儿之事,召回蒋家便等于废了长子,华嫔身为晟儿的母妃,让她受些委屈,她也该是心甘情愿的,“母妃所言甚是。”   这是,要处置华嫔,以安归京的蒋家人的怒气了?小暖心中冷笑,还真是让三爷料到了呢。   既然他们不要面子,那就索性谁也别要了!小暖上前一步,跪在宫中两大BOSS面前,悲愤道,“皇祖母和父皇所言甚是,有些人确实该管教了。”   见小暖不再向着华嫔,太后面上一喜,刚要开口,却听小暖言道,“德妃娘娘德行的确无愧其身,父皇,那您觉得言行有愧的是谁?是为了大哥求情苦苦跪在宜寿宫前晕倒的德妃娘娘,是因得知臣媳差点被人弄死而痛晕在重华宫中的母妃,是臣媳,还是欲将臣媳抓住让自己的亲弟弟娶个假王妃任天下人嘲笑的大皇兄?”   小暖说完这段话,屋内出了华嫔、严晟和柴严昌,其他人无不哗然。   三爷撩衣袍,跪在小暖身边,“儿臣之妻不懂规矩,请父皇恕罪。”   建隆帝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陈小暖,脸色难看极了,这样的丑事,她怎么就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呢!当严晟也跪在他面前,建隆帝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太后终于从震惊中回神,站起身颤抖着上前几步,站在小暖面前,厉声问道,“陈小暖,你说得可是真话?你将实情一一道来!”   小暖低头,呜呜直哭。三爷抬首,悲痛欲绝地望着太后,“皇祖母若想知详情,可问一问孙儿的大皇兄,为何不顾手足之情,要将孙儿的妻子掳至关外。” 第1156章 无能的是谁   若说小暖的话众人还将信将疑,严晟的话却将这点怀疑全部扫掉了。太后颓然跌回椅子上,皇后的目光在老大和老三两口子之间转来转去,严晟和小暖脸上是如出一辙的愤怒,严昌低着头不吭声,大皇子妃则是一脸吃惊,显然她也是不知情的。最后皇后的目光落在儿子身上,她却不能从儿子脸上看出什么,对比怒容满面的建隆帝,皇后忽然觉得踏实了。   她的儿子,绝对比他爹要强上许多倍。   殿内这十余人里反应最大的,当属扶着母妃的柴严昙了。他吃惊过后忍不住问道,“原来前两天父皇宣大哥进宫,竟是因为这件事么?难怪……”   “你给我闭嘴!”建隆帝怒斥柴严昙。   贤妃拉了拉儿子的衣袖,示意他不要惹火烧身,和淑妃等人想得一样,贤妃现在只想尽快将消息送到太傅府中,莫让父亲受到牵连或迁怒。   柴严昙闭了嘴,不过他那双转来转去的桃花眼可一点也不老实。难怪老三会给了老大一个耳光,要是老大敢这么对自己的媳妇,自己也得揍他,虽然他媳妇还不知在哪儿呢……   好面子的建隆帝本不想让人知晓这件丑事,他想以其他罪名处置彦昌和苏缪。现在小暖一嚷嚷,这事便瞒不住了!   本来,让华嫔受几句责备就能解决的事儿,陈小暖非要闹得满朝风雨,她只晓得自己的那点得失,却不知审时度势,这样的媳妇真真是上不得台面!   见儿子和严昌都不开口,太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低头看着大孙儿,厉声问道,“此事你母妃可知晓?”   柴严昌缓缓摇头,“此乃孙儿一人所为,母妃和惠心都不知晓。”   大皇子妃名贾惠心,她跪在大皇子身边,已由震惊转为了麻木,夫君做下这样的事,他们真得完了。   太后闭上眼睛,德妃见儿子被带进宜寿宫一日夜未出,便知他犯的是大错,所以她才到宜寿宫前为儿子求情。华淑已知晟儿受了委屈,不管她是真晕还是假晕,都是对晟儿的一翻维护之心。   这个待晟儿一向待晟儿冷淡的女人,竟晓得维护晟儿了,太后略感欣慰的同时,心里也觉得憋闷。出了这样的大事,圣上瞒着自己这个当娘的,却让晟儿去跟他母妃讲,说到底在儿子的心里,自己这个当娘的还是及不上华淑在他心里的分量!   不过此时却不好再因此责罚华淑了,太后睁开眼,看着站在淑妃身边的华淑,目光沉静中带着严厉。   柳若施收紧袖中的拳头,方才的窃喜已经变成了不安。   脑袋不大好用的郑美人却不甘心让华嫔轻易逃过去,添油加醋道,“回禀太后,华姐姐昨日虽然晕了,今早却吃了一大锅燕窝粥,一点也不像病刚刚晕倒过的该有的模样。”   这个蠢货!在场众人心里异口同声地骂道,然后都看着华嫔,等她开口解释。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华嫔依旧低着头若木桩子一般。   小暖见众人歪楼歪得没边了,便要开口拉回来,跪在她身边的严晟却隔着衣袖,轻轻握住了她的小手。于是,小暖张开的嘴又合上,学着美人婆婆和夫君的做法,无声抗议着。   直到祭桌上长明灯“啪”地爆了一声,才打破殿内令人窒息的冷凝。建隆帝温和地道,“母后也累了,儿臣送您回去。晟儿,送你们的母妃回宫。”   待建隆帝母子走后,严晟和小暖起身。李皇后走到小暖面前,当着柴严昌的面她什么也没说,只握了握小暖的手,便跟着建隆帝去了慈宁宫。柴严易上前拍了拍三弟的肩膀,也走了出去。   七皇子的母妃淑妃小声对华嫔道,“姐姐身子不适,快回去歇着吧,过几日妹妹再过去看你。”   自从小暖救了七皇子后,淑妃是宫里对自己最友善的一位了,华嫔微微点头,由儿子儿媳扶着出了揽月宫。殿外的蒋家人和还未散去的众嫔妃见出来的见华嫔被扶了出来,便知她逼死了德妃却无事,看着站在她身边的晟王,不由得思绪万千。   待到殿内的妃嫔都走了,柴严昙挣脱母妃的手,走过去蹲在大哥面前劝道,“太傅曾教过咱们哥几个,大丈夫当审时度势。大哥好好珍惜你母妃为你换回的这条命吧,你若再折腾,下回可没人会舍命救你了。”   柴严昌语带轻蔑,“太傅把四弟教得真好。”   柴严昙却不生气,托着下巴道,“是呢,小弟也这么认为。小弟虽然无能,却能让小弟尽孝道呢。”   贤妃都要被儿子气死了,甩袖就往外走,柴严昙连忙追了上去。   待这对母子也离开了,蒋家人拔脖子看着跪在空荡荡的灵堂内的大皇子夫妇,一时不知该不该进去,于是把目光落在家主蒋承鸣身上。   蒋承鸣虽没听到发生了什么事,但却看得出三皇子母子站了上风。大皇子究竟做了什么,竟让德妃以命相救蒋承鸣不知道,但他知道此事蒋家绝对不能沾,否则便有杀身之祸。   回到重华宫后,华嫔拉着小暖的手,一直没有放开。华玉说的话虽有水分,但华嫔得知柴严昌的移花接木毒计后,真的一夜未睡。她抬头看着面前沉静的儿子,低声道,“出了这样的事,你当早打算。”   严晟点头,“母妃放心,他绝出不了京,也回不了王府。”   华嫔安心了,“你在此稍歇,小暖陪我回房更衣。”   小暖知道婆婆这是有话要对自己说,便随她回了房。华嫔关心起儿子与小暖的大事,“入府这几日,可还好?”   小暖面含娇羞地轻轻点头。   华嫔知道严晟性子冷,怕他与小暖相处中也是冷冰冰的,见小暖这样子,才放心了。她从梳妆台里取出一只红玉镯套在小暖的手腕上,“这是你外祖母的嫁妆,我入宫时她老人家将其中一只给了我,如今我把它传给你了。”   低头看这只质地极好的红玉镯,为了不引起美人婆婆的伤感,小暖笑眯眯地道,“多谢母妃,待我与王爷的女儿出嫁时,咱们再把它添到她的嫁妆里去,这就是咱家传家的老物件了。”   华嫔果然笑了,“你们还年轻,孩子的事顺其自然便好,你若有空便多陪陪晟儿。”   因为有她这么个不争气的母亲,儿子这些年活得太不易了。 第1157章 遗言   将儿媳妇娶进门后,婆婆都是先给东西再催生,最好三年抱俩才满意。小暖忍羞提起孩子就是想哄华嫔开心,没想到她的美人婆婆却说让儿媳不要急着生孩子,而是先多陪陪儿子。   华嫔虽话少,但她对严晟的好,比慈宁宫内那位天天将严晟挂在嘴边要真心数倍。想想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太后有孙子孙女十几个,严晟只不过是这十几分之一罢了。华嫔只有这一个儿子,她是用尽全力地对他好。   若不是为了除掉柴严昌,华嫔昨日定不会使手段将建隆帝引进重华宫。善察言观色的小暖早已看出,如今的华嫔对建隆帝只有冷漠和恨,全无一点儿夫妻情意。   小暖坐直了身子,认认真真地应下,“母妃,小暖是严晟的妻子,只要他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   不离不弃生死相依么,天下女儿所盼所求的,都是如此,只是能如愿的又有几个?不过她相信,晟儿是可以的,为了让儿子的日子过得更顺心些,华嫔教导小暖该怎么跟他相处,“严晟面冷又不善言辞,他在乎你却不会放在嘴上,甚至有时你都看不出来,若是你对他有疑,不要去猜,径直去问他,他不会跟你说谎的。”   小暖觉得三爷虽然话也不多,但撩人的手段确一点不少,不过这话她可不敢跟婆婆讲。   华嫔声音沉缓,继续道,“因我不被太后和皇后所喜,生下晟儿得知他是男婴后,我便知他在我身边待不长久。为了让他的路能少些艰阻,我便装出不喜他的样子,莫说抱他,甚至都没来得及看几眼,他便被太后抱去了慈宁宫。待我再有机会见到他时,他已经会走路了,却不知我是他的母妃。他四岁开始读书习武,有时会从我延华宫前路过,却从不迈宫门一步,也未开口唤过我一声母妃,也是在他四岁那年,我生下了沁儿。”   华嫔的嘴角微微翘起,小暖却心酸低头,不想让华嫔见到她红了的眼圈的模样。   “与沁儿在一起的五年,是我在宫中最快乐的日子。我本以为能看着她长大,却因我无能,沁儿早早便去了,还去得那般痛哭。”华嫔的声音依旧沉缓冷清,小暖却听出了巨大的悲痛。   “沁儿死后,我万念俱灰,想随了她去。当时还不到十岁的晟儿,却不吭不响地除掉了害死沁儿的李、宸二妃,震惊朝野,晟儿因手段狠辣被圣上逐出皇宫磨练心性。我恨自己竟无能到让九岁的孩子为我出头,便咬牙撑了过来……   “只到遇见了你,晟儿的性子才平和了些,也有了笑模样。小暖,你俩个性大不相同,以后难免会有摩擦,你们要学着相互体谅,莫因一时意气伤了彼此的心。这心若是碎了,便无论如何也补不好了。”   少言寡语的华嫔忽然说这么大一段话,让小暖心疼又心慌,总觉得她像跟交待遗言一样。呸呸呸,太不吉利了!   小暖用力晃了一下脑袋,又连忙点头,“母妃的话小暖都记下了,如今咱们苦尽甘来,大好的日子就在前头呢,母妃只管放宽心等着就是。”   华嫔缓缓笑了,这笑容看得小暖惊心动魄的,“不管德妃为何而死,也多少与我有些关联,接下来这段日子你不要来我这里走动,以免惹人口舌。”   小暖扬起眉毛,“咱们过得堂堂正正,不惧他们!官场上有三爷为您撑着,钱上有小暖给您打腰,咱们权钱不愁,哪个敢用鸡蛋来砸石头,咱们就杀鸡给群猴看!”   这丫头啊,还是历练得少,看不透这官场和皇宫的黑暗。华嫔摸上她生动的小脸,叮嘱道“你们莫来,小草也莫来,安歌走之前也不必来跟我辞行。”   “可是……”   华嫔从容一笑,“我自有计较,你们回吧,莫让晟儿等急了。”   慈宁宫内,太后听了长孙所作所为,当场便老泪纵横,“虽说生在帝王家,兄弟情会比一般人家淡些,但严昌竟能作出此等手足相残之事也太出乎意料,晟儿他明明已放弃了,甚至他还主动示好,成亲时还特地请他去吃喜酒。他怎能……”   建隆帝低沉道,“晟儿成亲前五日便识破了李岸勒的诡计,然后将计就计要以李岸勒为饵钓鱼。他请严昌去吃喜酒,更多的是为了试探他的虚实。”   太后哭不出来了,她呆呆看着儿子,“严昌这里,你要怎么办?”   建隆帝眉头紧锁,“三年前,他引刺客入宫行刺儿臣;这些年来,他一直与柴严亭暗中勾结,柴严亭死后,他暗中派人吞噬柴严亭的残余势力,手已伸到了漠北。现在他又联合苏缪意图毁了晟儿,妄图通过控制晟儿得到西北的兵权。母后,此子狼子野心,不可再留。”   “可他毕竟是我柴家的血脉啊。”太后年老了,终是不忍看着孙儿身首异处,“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么?拔去他的羽翼便好,德妃死了,你又召回了蒋常胜,若是再……这天下人还不晓得要如何评说呢。”   建隆帝又何尝不知呢,从不受宠的皇子,踏着血腥荆棘坐上这九五之尊的宝座的,建隆帝母子的手段又能干净到哪里去。但是他再怎么与清王等人争位,也未想过引外敌入中原趁乱得势,因此举会伤国体、动摇大周的根基。   严昌怎么针对严晟,甚至他用计毁小暖清白,建隆帝都不会觉得寒心,但他勾结苏缪和李岸勒,行损国体之事,却犯了建隆帝的大讳。若柴氏江山落到此子手中,大周危矣。   两母子一直密谈到天色将晚,建隆帝才走出内殿,见皇后安安静静地守在外殿,他皱了皱眉,上前问道,“揽月宫里的事儿都安排妥当了?”   李皇后屈膝行礼,“皇儿们已经出宫,蒋家人也走了。臣妾留下严昌夫妻和揽月宫的宫人轮流值守灵堂,确保香烛经声不断。”   建隆帝的脸色这才好了些,“如此甚好,母后这里还需皇后费心,朕去安排一些事,待会儿回来用膳。”   是夜,帝后陪太后用膳后一起回了皇后的福宁宫安歇。   看着躺在自己身边闭目眼神的男人,李皇后几番张嘴想问华嫔该如何处置,却怕惹他不快,只得硬生生地忍着。儿子几番告诫她,不要再难为华嫔,但怨恨华嫔几乎是李皇后的本能,叫她如何能停歇。   揽月宫中,呆坐在母妃灵前的柴严昌直勾勾地望着摇曳的灯火,不知在想什么。京城各府的官员或扎堆密议,或与府中的幕僚商议对策,竟无一人入睡。   贺王府内,得知柴严昌竟想将小暖和赵书彦偷送出关,陈祖谟愣住了。 第1158章 重情的三爷   听到小暖被人坑,陈祖谟先是觉得非常解气,但再一琢磨就不对劲儿了。若是小暖真得被人坑了,对他反而是大大的损失。   幸好,女婿破了柴严昌的诡计,又将计就计把柴严昌给拿了,祛除了心头大患。陈祖谟遗憾之余又感庆幸,那脸色真真是精彩极了。   贺王又问陈祖谟,“赵书彦与晟王妃有何关连?”   世子柴智辰、舅兄柴智瑜和贺王府的其他幕僚都看过来,陈祖谟此时也只能维护那个不孝女,“赵家是济县数一数二的商户,小女的母亲与赵家合伙开了几处铺子,所以两家平日里多有往来,但也只是如此罢了。大皇子此计甚毒,明日早朝之上伯父最好静观其变,想必此次,晟王不会善罢甘休。”   另一幕僚也道,“晟王既然敢将这二人径直押送御前,就说明他握有铁证,只是不知是人还是物。”   舅兄柴智瑜道,“就在今日后晌,太傅府、七皇子和八皇子母妃的娘家人,都以各种借口派人与晟王接触过,显然这些人都是站在晟王一边的,只是不知左右二相如何取舍。”   又有幕僚道,“易王与晟王的关系看似寻常,但二人这几年并无冲突,左相这次虽不会明着站在晟王一边,但也绝不会使绊子。建王等人只会作壁上观,只右相一伙是掀不起什么风浪的。”   世子柴智辰低声道,“如今看来,晟王的势头已盖过易王了。”   四年前,京中见过晟王的人还没几个,如今他却已经成了最热门的皇子人选,真是令人唏嘘。   想到自己可能会成为国丈,陈祖谟的心就是一阵狂跳。可转念想到那不孝女都没让自己送她出嫁,便是她身为国母,自己也不可能得到国丈的地位,陈祖谟又一阵肝疼。   若是晟王夺了九五至尊,以他狠绝的手段……   贺王打了一个激灵,目光落在陈祖谟身上,果然见他神色莫辨悲喜。贺王心中暗骂这人脑子不笨,怎就不能搞好与两个女儿的关系呢!   左相府的书房内,李奚然正与外甥柴严易议当今的局势,“晟王没将此事提前告知你,也是一片好心,你莫多虑。”   柴严易含笑,“易知。若是提前得知,今日在揽月宫中,我与母后必回引起父皇的猜疑。严晟在朝中呼声正高,若是明日无言官上折参华嫔,也会引起父皇的猜疑,舅父觉得这折子由谁来写更为妥当,荆正?”   荆正身为御史台的头号人物,乃是御史台最不怕死的人物。   左相却道,“荆正与晟王颇有几分交情,此事真论起来也与华嫔无关,若非得了晟王授意,荆正应不会动笔,蒋如晦却一定会递折子。”   荆正与蒋如晦,就是真铁与假铁的差异。   朝臣都知经晟王妃的揽月宫一跪,跪断了不少朝臣的笔杆子,令他们烧毁写了一半的折子。但如蒋如晦之流不只会接着写,还会大写特写,因为这是彰显他们“食君之禄、忠君之心”的好机会。而严晟,也不会与这些人一般见识。   易王微微点头,“舅父言之有理。”   李奚然看着日渐沉稳的外甥,低声试探道,“晟王声名日涨,你就一点也不担心他起了夺位之心?”   易王含笑,“易不担心,因华嫔和陈小暖都不想他坐到那个位子上。在三弟眼里,他的母妃和王妃比他自己重要许多。”   华嫔深居简出,身为外臣的李奚然不知她所想,但若说陈小暖一定没当皇后的念头,李奚然却是信的。因为只喜种田的秦安人,养的两个女儿也非同寻常。她们一家子想要的东西,简单得令人发笑,又深深羡慕。   李奚然还是提醒道,“晟王虽无此意,但有此意的皇子却不少。四皇子也就罢了,七皇子和八皇子也蠢蠢欲动,晟王站在谁的身后还是未知之数。晟王重情,所以他至今还护着已毫无用处的乌羽,你须仔细着莫伤了与他的情分。”   易王点头,“易知,易已数次劝解母后,让她不要难为华嫔。”   提到妹妹与华嫔之间的恩怨,李奚然也颇为头痛。女人不可与之言理,只能动之以情,但你动之以情了,她们转眼就忘,又任性为之,“你外祖母与你母后,又算计着将周琼华塞入晟王府呢。”   柴严易苦笑,“此事定不能成,且让她们折腾去,总比母后日日盯着华嫔好一些。”   第四庄内,小草在后边搂着姐姐的腰,带着哭声道,“成亲前两日,姐姐在赵大哥的庄子里摔了一跤,再回来的就不是姐姐了吧?那会儿姐姐在哪儿,真被他们捉走了?”   秦氏紧紧把小暖搂在怀里,也是眼泪刷刷地掉,“你怎就不跟娘提前说一声呢,若是万一,万一……”   小暖安慰她们道,“有三爷与我大师兄、赵大哥三人共同商定的计策,怎么会有万一呢。那会儿回来的不是我,但睡醒了之后就是我了。”   秦氏懊恼不已,“娘真是没用,连自己的亲闺女都认不出来。”   “这怎么能怪娘呢,当时娘只担心着女儿的伤,哪会想到这一层。”小暖真的不怪娘,是谁都想不到这一层。   “小草也没认出来,但大黄一下就认出来了。”小草也郁闷着。   “汪?”地上的大黄立刻抬起脑袋。   秦氏的眼泪都要把女儿的头发浸透了,“要是你真被他们偷走了,娘真是没法活了。”   小草凶狠地道,“假扮姐的人是不是木黛?决不能让她活着!如果姐夫下不去手,让小草和大黄来!”   “汪!”大黄立刻表明态度。   小暖回手拍了拍妹妹的脑袋,“她已经死了。”   “大皇子也不能饶了!”秦氏也是少有的狠绝。   为了自己,娘亲和妹妹都发了狠呢。小暖心中暖呼呼的,“嗯,就算圣上想饶他,三爷也不会答应。押送李岸勒的人已经在进京的路上了,明日就该到了。”   “那咱们早点睡吧,明早小草要去路边等着!”小草依旧凶巴巴的。   母女三人睡下后,晟王府内议事到深夜的三爷回到空荡荡的房内,躺在价值千金的大床上,却是孤枕难眠了。 第1159章 臭豆腐   第二日一早,诉宫闱乱的折子堆在天章阁的桌子上,程无介将寥寥八份折子一一翻看后,露出一丝冷笑。若是此事发生在两年前,只折子就能把华嫔压死,现在华嫔母凭子贵,今非昔比了。   程无介将折子摞好,点了阁内“秘书”卢正岐,“劳烦卢大人将这些折子送去宜寿宫,面呈圣上。”   “是。”卢正岐托着折子赶往宜寿宫途中,将折子的顺序快速进行调换。   圣上不会逐一翻看这些言官的折子,按照他的习惯,只会看第三本和倒数第二本。他把程无介放在第三位的蒋如晦的折子换到第一位,再把最下边御史台知杂事杜正柯告言行有亏的蒋氏追封德妃不合祖制的折子换到第三位。   在这件事上,卢正岐跟大多数朝臣一样站在晟王一边,因为大皇子的做法,实难让正义之士苟同。   就在卢正岐从容地站在宜寿宫外候宣时,押着李岸勒的一队羽林卫遥遥出现在京城西城门外。带队的副将望见前边路边停着一辆马车,马车边上有一骑马的俏生生的小姑娘。这姑娘他不认得,但马边的狗他却认得。   “那不是晟王家的大黄?”副将问身边的兄弟,大黄跟着晟王去过羽林卫军营多次,营中的兄弟们对它极为熟悉。   “没错,就是大黄!”   京城长得高大威猛的黄狗不少,但脖子上带着镶宝石项圈的却只有这一只。若这是大黄,那它身边的美貌小姑娘,就该是晟王妃的亲妹妹陈小草了。   只不过,陈小草身边那位十几岁的美貌的少年郎又是哪个府里的公子?   “他们在这儿做什么?”副将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慢悠悠地往前走。待走到近前,他觉得不对劲了。因为陈小草手里拿着石头,恶狠狠地盯着他身后马车上的囚犯李岸勒!   “给!”小草递给身边的华安歌一块拳头大的石头。   华安歌默默接过,颠了颠,又回头看马车上装的一筐石头,这若是都砸过去,李岸勒的脑袋就保不住了吧。   “汪!”大黄催促不够利索的华安歌,华安歌只得举起石头。   他们这是冲着囚车里的犯人来的?副将连忙抱拳,“某奉圣命押解要犯入京,姑娘若把他砸死某就没法交差了。”   不能用石头?小草把石头扔进路边的杂草里,抬手从马车上拿起两个泥球,“给!”   华安歌默默把石头扔了,接过臭烘烘的泥球,随着小草一起把泥球扔向李岸勒。   “让你算计我姐,让你算计我姐!”   被卡在囚车顶上李岸勒的脑袋立刻开了泥花。躲避不开的李岸勒只得闭上眼睛,走了没五十步,他的脑袋就被小草和华安歌砸成了泥球。他身后的囚车上的人,也被莲年友鱼等人砸了一遍。   副将受不了了,问跟在队伍边走边砸泥球的小草,“姑娘这泥球是用什么做的?恁得难闻。”   “臭豆腐汤。”小草又扔了一个。   副将捂住鼻子,闷声道,“姑娘,某还要押着他进宫面圣呢。”   小草笑眯眯地一指身边的马车,“将军放心,我还带了两桶水。”   副将立刻往旁边带了带马,免得被溅到。   小草和华安歌跟着押送队伍一路到了城门口,将李岸勒砸得臭不可闻后,才让张冰将一大桶凉水浇在李岸勒脑袋上。   看着马车进城后,小草洗干净手,招呼道,“安歌、大黄,咱回家。”   “汪!”   华安歌看看自己白衫上的泥点子,默默随着小草回了第四庄。听了小草做的事,秦氏觉得还不够解气,“应该再扔些烂菜叶子。”   “等他们被推到菜市口斩首时,咱们再去扔菜叶子。扔臭豆腐球是让他变得臭不可闻,谁见谁讨厌!”小草拎出一盒臭豆腐,“娘,城西口的臭豆腐,尝尝不?”   秦氏笑了,“安歌也尝尝吧,这家的豆腐最正宗了。”   “好。”华安歌忍不住挂起笑纹,这对母女还真是有趣,不过这么臭的东西,真能吃么?大黄都躲出去了呢。   臭烘烘的李岸勒一行六十余犯人被押进大理寺时,金益昀恨不得捏住鼻子。他强忍着道,“德喜公公,咱们先将他冲洗几遍再审?”   这案子惊动了满朝文武,自然不能再由大内太监总管德喜一人审理,所以建隆帝点了大理寺卿金益昀共审。   德喜似乎闻不到什么味道,沉静地道,“万岁还在宫里等信儿呢,金大人,咱们耽搁不得。”   “您说的是。”金益昀欲哭无泪。   待审完李岸勒返回宫中时,德喜连袍子都没换就直接进了宜寿宫回话,建隆帝自然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听了德喜的回话,纵使烦心不已的建隆帝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这丫头实在是……太妙了!”   建隆帝一笑,宜寿宫内的太监宫女们悬了多日的心总算安稳了些。德喜笑吟吟地道,“李岸勒一开始还狡辩,待小人将他传出的两份纸条放在他面前,他才吐了口,这是口供,请圣上过目。”   李岸勒出雁门关后放飞两只雪鸽,一只飞往京城给苏缪报信,一只飞往西北于田给李家报信。这两只都被上清宫的人捉住,先将它们腿上的密信抄录下来再放飞。   建隆帝拿着满是臭豆腐味道的口供仔细看了一遍,拍着玉案怒道,“这就是朕的铁甲,朕的铁门关!”   “传朕旨意,涉案军将全部运进大理寺论罪,李岸勒和苏缪斩首示众七日,暴尸荒野。于田李家和苏缪,九族结灭!”   德喜应诺,又问道,“万岁,赵书彦当如何处置?”   “若问清楚了,放了便是。”建隆帝虽不喜这个与儿媳不清不楚的男人,但他乃破获此案的有功之人,现在也不能将其如之何。   剩下的一个主犯,便是揽月宫中为德妃陪灵的柴严昌了……   建隆帝闻着臭豆腐味想了又想,叹了口气,才道,“宣宗正寺卿、建王和贺王。”   宗正寺卿是柴氏皇族的族长,建王和贺王都是建隆帝的堂兄,这三位俱是皇族中举足轻重的人物,他们被宣召入内多时再从宜寿宫出来时,脸色一个比一个凝重。   贺王回到府中,见到一脸从容地站在自己面前的陈祖谟,恨不得将他一脚踹出去。这厮看着聪明,实则糊涂透了!   “五月十六那日,你去第四庄探望陈小暖出来后,去了何处?”贺王沉着脸问。   陈祖谟愣住,想了想才回道,“祖谟与友人去了田园雅舍饮茶。”   “哪些友人?”贺王追问。   这个……   陈祖谟一一数道,“二哥柴智岁、程贤武、五城兵马司的朱达通。”   “京中人才荟萃,你却偏偏结交了一批猪朋狗友!”贺王大怒,“那朱达通,乃是苏缪的眼线!”   妙书屋 第1160章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五城兵马司内与柴智岁等人交好,看着不过尔尔的朱达通,居然是苏缪的人?陈祖谟一下就惊呆了,这怎么可能。   贺王怒其不争,“你是从何处得知陈小暖受伤,还跑过去探望的?”   知道了案情,明白了这件事的严重性,陈祖谟嗫嚅道,“从二舅兄口中得知的,祖谟以为这事众人皆知,所以才过去探望,不管怎么说,祖谟也是小暖的生父……当晚在一处用饭时,朱达通也没追问小暖的情形,他怎么会是……”   他什么都不问,你们也会巴巴地给人家吐个干干净净!贺王吹胡子,不留脸面地训道,“祖谟,你真是聪明有余,机警不足!京城是何等地方?街边随便一个贩夫走卒都可能大有来头,更何况是消息灵通的五城兵马司!不论在何时何地,面对何人,你若不能做到谨言慎行,日后也只能如此了!”   陈祖谟被训得面红耳赤,“伯父教诲祖谟铭记于心,祖谟知错了,日后定不再犯。”   “不再犯”这三个字,贺王已在陈祖谟口中听过数次了。以前觉得他分析局势透彻而且文笔斐然,是个可用之才。如今看来,此人虽有些本事,但因历练见识不足,一旦行事就会出现各种纰漏。   贺王有两个儿子还有两个侄子,可没功夫指导一个侄女婿为人处事。陈祖谟自己不长进,也就只配放在书房里舞文弄墨了。贺王不耐地挥挥手,“此案牵扯甚广,大理寺内已抓了数十名案犯,不知何时会审到朱达通头上,你且准备着吧。”   准备什么,莫非他还要被带进大理寺问话么?他进了大理寺,还能囫囵着出来么?陈祖谟从头凉到脚,但见贺王不耐的脸色也不敢再问,只得暗中抱怨柴智岁连累了他,忐忑返回家中。   刚送走了慈宁宫派来的嬷嬷,柴玉媛正带着一屋子人美滋滋地翻看太后赏的补品和布匹。这些东西若是搁在出嫁前,她自是看不上的,但现在却不同了,她样样都舍不得放手。   见丈夫回来了,柴玉媛趾高气扬地跟他炫耀,“太后知我有了身孕,派慈宁宫的管事嬷嬷过来看我了。”   这女人拿着他这个丈夫越来越不当回事,以前在他面前还以“妾身”自称呢,现在……   陈祖谟看着她因有孕又圆了一圈的脸,竟跟柴智岁越来越像了,不只模样像,蠢笨也一样!   见陈祖谟不吭声,柴玉媛又问,“你这是让哪个死丫头气着了?”   陈祖谟抿抿唇,最终只吐出两个字,“无事!”   柴玉媛不再理他,拿着太后赐的布匹在自己身上比划着,在边上玩雕花燕窝盒的小棉连忙道,“娘,小棉也要缝新衣!”   “咱俩一人一身!走,咱们去街上转转,看今年流行什么款式的夏衫。你要不要同去?”柴玉媛又转头问陈祖谟。   他哪有心情上街看衣裳!陈祖谟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去年置办的直缀,闷不吭声地出了门。他有心去找柴智岁,又怕贺王知道了说他不上进,想去找小暖解释一番,可晟王府哪是他敢去的地方……   陈祖谟干脆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无赖情绪,忍着蝉鸣和闷热在街上慢慢走着消磨时光,迎头却见卢林平缓缓走来。陈祖谟在卢林平脸上看到了同样的郁闷,顿时觉得此人看着亲切无比。   刚在程无介府上被催婚的卢林平见了陈祖谟,自觉比他强了不少,心里舒坦了些,脸上也就有了笑容。   两人一拍即合,进旁边的茶馆品茶论诗。可这茶吃了不到一半,陈祖谟就被大理寺的衙差带走了,将什么消息也没套出来的卢林平看得目瞪口呆。   陈祖谟惶惶不安地被带到大理寺衙门口时,却见到第四庄的马车停在旁边的树荫下。陈祖谟刚要跑过去,却见晟王府的大管家王全桐站在车边,他又吓住了,莫非晟王在?   待到了衙门口,见第四庄马车另一侧站的是贺风露和莲年,陈祖谟才仗着胆子喊道,“小草?”   车窗的帘子挑起,小草和大黄的脑袋同时露了出来。陈祖谟欢喜不已,连忙道,“小草,你去跟你姐姐说为父是无辜的,为父什么都不知道,真的!”   姐姐说过,说话加“真的”就是这人心虚。爹爹心虚了呢,小草一脸莫名其妙地问,“那爹干了点啥,才被抓过来的?”   “汪!”大黄狠狠叫了一声。   陈祖谟急得跳脚,“为父不是被抓,为父没做错什么,只是被叫过来问话的!”   小草看着爹爹身后的两个衙差,笑眯眯地安慰他道,“金大人明察秋毫,只要爹真是无辜的,很快就会被放出来了。”   陈祖谟百口莫辩,被衙差推着往里走时,与从里边出来的赵书彦打了个照面。见到赵书彦平安出来,陈祖谟悬着的心稍稍放下,赵书彦与此案牵扯甚深都能全身而退,自己当然也能。   虽然衣裳皱巴,但起色颇佳的赵书彦向陈祖谟微微点头,还不待他说话,大黄就叫着冲了上来。听到大黄的叫声,赵书彦哪还顾得上陈祖谟,低头摸着大黄的脑袋,声音都能拧出水来,“书彦进去几日,让大黄担心了。”   小草也跑了过来,“赵大哥,我娘让小草来接你,你在里边没受苦吧?”   “各位大人只是问明情况,并未为难愚兄,让安人和小草妹妹跟着担忧了。”赵书彦温和回应。无论是宜寿宫的地牢还是大理寺的牢房,都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去处。但赵书彦真的不慌,因为有晟王和小暖在,他就不可能出事。   王全桐也拱手行礼,“我家王爷有事不能前来,特命小人送您回府,赵少爷这边请。”   孤零零地站在大理寺衙门口的陈祖谟看着赵书彦被小草等人簇拥着离去,心里别提多不是滋味了。   赵书彦跟自己比算个什么东西,小暖和晟王却将他当堂上宾,把自己当陌路人!   这真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第1161章 呦,妹夫   陈祖谟刚走进大理寺的牢房通道内,一阵刺鼻的臭味就扑面而来,还不等他掩住口鼻,就被衙差推进了身旁的一个木牢里,“老实在这儿等着大人传唤。”   倒在潮乎乎的地上还没爬起来,陈祖谟就听隔壁牢房内有人跟他打招呼,“呦,妹夫你也来啦?”   陈祖谟起身,待双眼适应了牢房内昏暗的光线,才看清隔壁牢房内晃着二郎腿躺在稻草上的柴智岁和程小六,鼻子差点没气歪了。   都是这俩不着调的家伙,害他落得如此境地!   陈祖谟被抓进大理寺,柴玉媛急急带着女儿奔回皮场街想办法。   为了二儿子的事儿,刚被大哥柴梓里骂了一顿的柴梓让正气着,“是他自己不争气,能怨得了谁!你怀着孩子乱跑什么,且回去等着就是。”   问明了情况后,柴玉媛气恼道,“只要跟那死丫头沾上边,就没一件好事。她自己跟野男人搞得不清不楚,却连累得……”   “闭嘴!”柴梓让夫妇同声吼完,赵氏骂道,“娘跟你说了多少遍,如果管不住你的嘴就不要说话。陈小暖现在是名正言顺的晟王妃,岂由得你平白编排!”   “你当晟王还没你眼睛好使?若陈小暖真跟赵书彦有一点不清不楚,晟王能派亲自送赵书彦进皇宫,还派王府的管家去大理寺接他?得罪晟王是什么下场你还没看明白么?”柴梓让冷着脸教训专门捅娄子的小女儿,“若是再想不明白该怎么说话,以后你就不要回来了!”   她不过是在自己家里说了句实话,爹娘就这么骂她,柴玉媛委屈得直转眼泪。   见女儿委屈,赵氏也心疼,可若是不管好她,全家都得跟着遭殃啊,“你爹难复王位,你大哥十年内撑不起来,你伯父对祖谟也不是多看重。如今看来,你肚子里这个孩子,指望他外祖父或他爹,还不如指望他大姐,你没看小草靠着小暖过得是什么日子?你可不能再让这个孩子走上小棉的路子。”   她怎么了?正在吃糕点的小棉无辜抬头,看着她精致的小脸,赵氏叹了口气。   自上次被陈小暖抽了一顿鞭子后,柴玉媛已没了底气去闹事,更拉不下脸去求陈小暖,“我的孩子就算是吃糠咽菜,也绝不会求到她们面前,看她们的脸色活着!”   赵氏又何尝不明白女儿的苦处呢,她又叹了口气,“那你就盼着小棉他爹给你争点气吧。若是媛儿觉得在京城待得不顺心,你们夫妻就带着孩子换个地方,以他的本事就算做不得旁的,开私塾教书总还是成的。”   柴玉媛抿唇,不吭声了。这世上还能哪里能比京城繁华,她不愿离开。   送了赵书彦回家后,王全桐回府复命,“赵书彦的父母正在为赵书彦的婚事奔走,他们说三月内一定把亲事定下来。”   只要赵书彦尽快成亲,市井间的谣言就会不攻自破。三爷又吩咐了几件事让王全桐下去,才问,“王妃在忙什么?”   木开回道,“王妃招了浣衣院的宫女到银时堂,正在训话。”   三爷立刻改了主意,叫人进来议事。过了一个时辰后,三爷又问,“王妃在忙什么?”   木开小声道,“王妃的六师兄刘道清前来拜会,王妃正在跟他说话。”   这丫头比自己还忙呢,三爷拿起桌上由姜公瑾整理名录细看,这是李岸勒自京城至雁门关这一路上,给他放水的衙门和守将。通过姜公瑾分析出的这些人的关系图,三爷已大体勾勒柴严昌在京外布下的暗线图表,以此延伸,能牵出不少人。   看着看着,三爷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小暖送走了六师兄,听说三爷这边也没人,便来了。为了方便进出,三爷将他的雅正堂的东耳房与小暖办公的银实堂打通了,小暖穿过耳房,在三爷的书房门口露出半个小脑袋。   见三爷低着头全神贯注地看东西,小暖犹豫了一下,想着她要不要回去看会儿账本。谁知她的小脑袋刚缩回来,屋内的三爷便开口了,“进来。”   原来三爷已经发现她来了!小暖一下跳进去,又跳到他的身边。还不等小暖说话,三爷抬手就把她拉进怀里。   一个很激烈的吻。小暖推了推他,示意书房的门还开着,万一有人来了看见怎么办。三爷却不管这些,扳回她的小脸继续。   激烈过后便是无尽的缠绵,蜻蜓点水般地将她的小脸亲了一个遍后,三爷抬头盯着她的眉眼细细地看,真是越看越爱,三爷的吻又落了下来。   小暖的小脑袋被他用大手托着,默默觉得三爷跟大黄有同样的爱好——喜欢给喜欢的人洗脸。   “我想放浣衣院里的紫荷出来做事,可以么?”待三爷终于改成玩自己的头发了,小暖与他商量着府里的人事,“我看了她的刺绣,人才难得,关在里边可惜了。”   三爷哼了一声,“不准放在我跟前碍眼。”   让这些花枝招展的宫女在自己男人面前晃悠,小暖还不愿意呢,“当然不会。还有那个……”   三爷抬手压上她的唇,“这些都由着你高兴,放在府里还是府外皆可。你我难得有空闲时光,莫提扫兴的事。”   那一院子美人,提起来三爷都觉得扫兴。小暖美滋滋的不提了,认真琢磨着怎么跟他谈情说爱。   三爷的手指按压着小暖的唇,一下一下的。他早就想这样光明正大地抱着自己的小丫头,想怎样就怎样,不用担心被岳母看到,也不用防着大黄。   三爷的唇又落了下来,这次小暖主动迎了上去……   被三爷赶到雅正堂院外守门的玄散,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顺便用石子打落一只没眼力敢打扰三爷的鸣蝉。   见玄舞快步走过来,玄散献宝地指着身边的一堆知了,“烤知了下酒,吃不吃?”   玄舞白了他一眼,回头问道,“大黄,有人请你吃知了呢。”   慢悠悠走进来的大黄上前闻了闻,转开大脑袋,表明它对吃虫子不感兴趣。玄舞这才揶揄道,“多谢玄散大人的好意,大黄不吃,您自己留着下酒吧。”   这些知了已经被大黄滴上哈喇子,是没法吃了。玄散抓起来全塞进大黄脖子上挂的钱袋里,“大黄带回去,喂鸡或喂乌龟都成。”   大黄甩了甩尾巴,就要往院里走。玄其刚伸手拦住,就听院内传来三爷冷清的声音,“大黄,进来吧。”   大黄看了玄散一眼,慢悠悠地踱进了三爷的书房。它向着三爷抬了抬脑袋算是打过招呼,便跳上了竹榻,躺在小暖身边,小暖也自然而然地抬手给它顺毛。   看着占了自己的位子的大黄,三爷无奈地叹了口气。   成亲后岳母不管了,大黄却更碍眼了。 第1162章 寒心   见三爷静静站在一旁看着,小暖心中便是一阵感动。今年二月时,她们将大黄送到三爷府中避难时,大黄天天与三爷共处一室,以三爷的性子,已是对它十分忍让了。   其实与大黄相处熟了,很难不喜欢它。小暖决定将三爷拉入撸狗的队伍中,“三爷要不要来摸一摸?很舒服的。我们有烦心事时都喜欢给大黄顺毛,顺一顺就舒坦了。”   三爷坐在小暖身边,摘去她袖子上的一根狗毛,抬头抚上她的发,“摸你也是一样的。”   小暖的脸刷就红了,大黄抬眼看了看三爷,用大爪子扒拉扒拉小暖,示意她到自己身边去,离着三爷远一些。小暖刚要挪窝,就被三爷搂在了怀里,“大黄已经五岁,该娶妻了。”   小暖……她能说大黄媳妇很多么?   “呜”大黄懒洋洋地翻了个身,示意小暖给它挠挠肚子。   三爷的脸立刻黑了,一把将小暖抱到自己怀里,“玄其养的兔子生崽子了,大黄去找他玩。”   一听到玄其、兔子这两个最爱,大黄来了精神,翻身下榻颠颠跑了。   “木开,打扫书房。”三爷吩咐完,拉着小暖就往嘉木堂去了。   木开愁眉苦脸地跟玄散商量,“三哥帮我一起打扫吧,打扫完我请吃吃酒?”   原先木黛在书房当差洒扫时,每天也没什么事做。书房是机要之处,所以她被抓后书房也没添人。谁知王妃入府后大黄成了常客,大黄来一次,三爷就叫木开打扫一次,狗毛统统不能有,这真是个能把人折腾疯的差事。   大热的天,玄散才不想会去捡狗毛,他给木开出主意,“你去问问玄舞和绿蝶,看她们是怎么对付狗毛的。若还是不成,你就去天师庙请姬真人给大黄炼几枚不掉毛的丹药吃,一了百了。”   姬景清给第四庄那只聒噪的大公鸡练的金嗓丹服下去后,嗓子没见好,尾巴却秃了。木开可不敢给大黄吃他炼的丹药,因为这后果实在难以预料。   嘉木堂内,小暖被三爷扒了外衣。春花和秋月都不用三爷吩咐,已退出去准备热水了。   小暖不想再被三爷塞进浴桶里,抬胳膊抱住三爷开始讨价还价,“摸了摸又没抱,不用洗了好不好?”   三爷的目光落在保住自己的藕臂上,“手脏了。”   小暖把小手在三爷身上蹭了蹭,“干净了。”   蹭完,小暖才觉得不对劲儿,又跑到铜盆边净过手,再跑回来给三爷脱了外袍,讨好地笑着,“都干净了。”   被她这一番撩拨,三爷眸子深处燃起一把火,这火越烧越旺,大有燎原之势,这是的三爷,哪还见平日的半分冷清。小暖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儿了,她连忙从柜子里取出一件新衣套上,转身就逃。三爷一抬臂,小暖从天旋地转的眩晕中缓过来时,已经落在了他俩的千金榻上。   小暖吓得声音都颤抖了,“三爷,现在是白天。”   三爷应了一声,嗓音低沉浑厚,震得小暖四肢发麻,这可不成啊!小暖清了清嗓子,非常有力道地提醒他,“咱们得守制……”   德妃死了,她也算是长辈,按规矩他俩得分房睡二十七日。   让初知情事妙处的三爷为德妃守制?怎么可能!不过白天确实不成,三爷跟小暖商量着,“今晚早点睡,嗯?”   “……嗯。”   三爷的七天“婚假”休完这日,恰逢早朝。几乎是刚闭上眼睛的小暖听到他起身穿衣,也强打着精神坐起来。三爷扶着她躺下,“还早,接着睡吧。”   小暖也不逞能,几乎是沾枕头睡了过去,再睁眼时床帘外已经大亮了。她伸了个懒腰,翻身趴在床上问道,“什么时辰了?”   “刚刚辰正。”守在房中的绿蝶立刻回道。   实在是不早了,小暖立刻穿衣拉开床帘,吩咐摆饭。三爷去上朝,她得进宫给诸位大佛请安,去给德妃上香。因为她现在已经嫁做人妇,该守的规矩不能差了。   慈宁宫内,太后先关心了严晟的起居,又问,“哀家给你的宫女,用着可还顺手?”   小暖立刻点头,“非常顺手,多谢皇祖母。”   太后看了一眼小暖身后的李嬷嬷,李嬷嬷心虚低头,那些人王妃是打算用了,但她用人的路子跟太后所想的,可是大相径庭,差得远了。   这老东西到小暖身边后,给自己送来的消息少得可恨!太后不悦,又沉声问道,“你年纪尚幼,又在乡下长大,不懂得京中规矩。府中事多听霜成等人的意见,莫一意孤行,贻笑大方。青婷在慈宁宫管事多年,眉眼高低还能看得明白。”   青婷是前几天太后送她的宫女,年不过十五,怎么可能已经管了多年的事儿。小暖脸上依旧笑得诚恳,“皇祖母放心,府里的事情都是霜成姑姑帮着小暖打理,处处妥当。小暖回去后就让青婷姑娘负责进府做客女眷的迎侍,不枉费皇祖母的良苦用心。”   太后满意了,小暖身后的李嬷嬷头低得不能再低。晟王府除了小草姑娘,哪还有旁的女眷,让青婷去招呼小草……她想都不敢想那是什么场面。   出慈宁宫后,小暖去了永福宫。李皇后照例先关心了严晟的起居,又怜爱地拉着小暖的手道,“宫中举丧,委屈你了。”   小暖可不觉的自己有什么委屈的。她不过是抽空进来上柱香,看看柴严昌想杀自己偏又无可奈何的嘴脸罢了,她见了还觉得很解气呢。   李皇后又笑道,“待过了七七,本宫派人过去帮你好好操办。虽日子迟了些,但该有的绝不会能少一分,你放心就是。”   小暖这才明白皇后在说什么。她嫁入皇家后,循着惯例应该在府中摆宴请皇室女眷大吃大喝一次。这件事儿本来就该做,身为三爷母后的李皇后派人帮忙也属合情合理,小暖没什么好排斥的,“多谢母后。”   本以为要花费一番唇舌的李皇后笑得甚是满意,“你在京中待得少,正好趁此机会认一认各府的女眷,日后也好来往。若是不清楚该请哪些人,可问问你二嫂。”   小暖去揽月宫上香时没见到大皇子,据说是悲伤过度病倒了,今早被李皇后强行送回大皇子府歇息。   小暖心中明了。说什么病倒了,分明就是得知蒋常胜进京,大皇子寻机会出宫他见面商量大事儿去了。   有三爷在,小暖才不担心这俩人翻腾出什么幺蛾子,她安然转身,去往重华宫。谁知重华宫正殿的门紧紧闭着,华嫔称病不见她。小暖看着冷落的宫殿,心中很不是滋味。   虽说朝中有三爷在,但论美色误国的折子还是日日有,建隆帝接了折子虽没说什么,但自德妃死后他对重华宫的华嫔不闻不问的态度,也让众朝臣猜测纷纷。   虽知华嫔不会在意建隆帝的态度,但小暖还是挺生气,脸色也不好看。   她寒着脸出宫门还未上车,就听到马蹄声,转头见一胡须花白的魁梧武将骑马而来,那脸色比她的可难看多了。 第1163章 他的媳妇是娶回来摆着看的吗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见了这人过来,玄舞立刻靠到小暖耳边,低声道,“这是刚赶回来的蒋大将军。”   那边,蒋常胜也根据小暖的衣着和跟在她身边的晟王府侍卫,得知了这就是害得自己的胞妹吞金而死的元凶,让严昌恨不得噬其肉寝其皮的晟王妃陈小暖么?蒋常胜本以为她会与华嫔一般貌可倾城,却不想只是中上之姿。她虽貌不出众,但却有双明亮睿智的眼睛,蒋常胜见了这双眼,就知道这陈小暖定非庸脂俗粉。   难怪柴严亭那样的枭雄,也会死在她的手下。严昌和柴严亭都轻敌了,这陈小暖一看便是个狠辣角色。此女与方挽歌差距简直是天差地别,扬言要娶容貌过人的王妃的晟王,是怎么相中陈小暖的?   蒋常胜心中千回百转,下马抱拳行礼,“蒋常胜拜见晟王妃。”   小暖一看蒋常胜,就知道这人可比大皇子难对付多了,她得体颔首,“蒋将军免礼,节哀。”   蒋常胜应了声是便退到一旁,请小暖先行。小暖上马车坐好,车帘放下时又碰上了蒋常胜的孤狼一样的探究双目,小暖淡定地看过去,毫无惧意。   待马车离去后,蒋常胜皱起眉头。陈小暖不只聪明,还是上清宫师无咎的亲传弟子,这样一个厉害的角色,外甥怎会天真地以为凭着一个李岸勒,就能将她掳到关外,以此要挟晟王?难怪他会输得一败涂地。   蒋常胜垂眸,陷入沉思。   马车回到晟王府后,小暖稍事休息便将太后方才提及的青婷从浣衣院叫到银实堂,静静打量片刻,才道,“今日进宫,皇祖母说你善理事,府里正缺人用,你便做个迎客丫鬟吧。”   迎来送往接待客人的丫鬟,虽跟她出宫时的预期不同,但比起在浣衣院里数蚊子,已经是比较体面的差事了。青婷跪下行礼谢恩,就听王妃又道,“待德妃娘娘七七过后,咱们府里要摆家宴,宴请柴氏女眷。这件事关乎着王府的体面,容不得一丝马虎,你跟在霜成姑姑身边,听她安排。”   青婷规规矩矩道,“是。”   小暖让她下去后,才对霜成讲,“青婷就交给姑姑了,若是姑姑用着不顺手,就放回浣衣院去。”   霜成领命后,又请示道,“奴婢和管家这几日相看了一批洒扫院落的女仆,想请王妃您过过目,看那些可以留下。”   小暖含笑道,“我相信姑姑的眼光,这些人由你来定就好。”   霜成苦笑,“这两年招进来的奴仆,都是奴婢和大管家一个个挑的,却还是有鱼目混珠的。奴婢听玄舞说王妃善识人,所以才斗胆拿这些小事来烦您,想跟您学些本事。”   霜成本以为王妃进门后,王府里有了女主人,她肩上的单子会轻许多。哪知王妃比王爷还忙,根本无暇顾及府里的人和事,霜成肩上的担子反而比以前更重了。不过,因为王妃进府这些日给足霜成体面,吩咐她做事都是客客气气的,霜成做事也越发卖力了。   小暖听到是为了这个,便笑着问玄舞,“木刑可在京中?”   玄舞刚点头,霜成连忙道,“王妃,若让木刑一一审查,就没有一个能用的了。”   听着霜成颇为怨念的话语,小暖笑出了声,“也好,姑姑什么时候能将这些人带过来?”   霜成见王妃答应了,连忙道,“明天可成?”   小暖抬头看绿蝶,绿蝶翻看了一下王妃的行程安排,回道,“明天后晌申时到申正,王妃没有安排。”   小暖点头,“那就申时吧。”   霜成应了,脚步轻盈地去往前院寻王全桐。走了几步见青婷还在她身后跟着,霜成停住,吩咐道,“你先回浣衣院,有事时我再让人唤你。”   青婷虽不愿回去,但对着霜成这张比宫里的管事嬷嬷还严肃的脸,她不敢反抗地回了。   想着明日要相看奴仆,小暖与春花道,“你回去跟二姑娘提一句,让她明日申时带着大黄过来。”   小暖善识人,大黄也不逞多让。若是沾满血腥的大恶之人,定过不了大黄这一关。让小草也跟着,是为了教她怎么看人。   待春花走后,小暖又问玄舞,“蒋常胜进京带没带家眷?”   玄舞回道,“他是孤身一人进京的,属下听侍卫说蒋夫人病危,蒋家的两个儿子都留在西北侍疾。”   圣上降旨宣蒋家人进京,便是蒋夫人真得病危,一个儿子留在西北足矣。但两个都留下,意思就很明显了:蒋常胜舍不得握了多年的西北军权。   关外守将与关内不同,因从前朝遗留下的一些缘故,大周关外的守将更像前朝割据一方的诸侯,不易被天子辖制。朝廷明知有些边关守将并不忠君,却难以撤换的缘故,这其中的缘由也颇为复杂。小暖回忆看过的相关邸报,考虑怎么才能扼住蒋常胜这样的守将的咽喉。   秋月进来低声道,“王妃,东桥街陈家的管家在门前求见。”   陈祖谟已被大理寺抓去三日,陈忠来干什么小暖很清楚,却无暇见他,“让王全桐将他大发了。”   陈忠出了晟王府后,在熙熙攘攘地街道上站了半晌,匆匆往永宁街上的棉坊走去。在棉坊内学做生意的小草听了陈忠的话,脆生生地问道,“我爹既然是无辜的,金大人查明案情后很快就会放他出来的,忠叔莫担心。”   陈忠快哭了,“二姑娘,老爷在狱中要受苦的。”   小草歪着脑袋问,“什么苦?”   “牢中三餐不济,衣被无着……”   小草的脸往下一沉,“我爹进牢是被我陈小草害的?”   陈忠嗫嚅道,“……不是。”   “既然不是我害的,那为啥他的衣着餐食,轮到我这个被他赶出陈家的弃女操心了?他花心思娶回府里的媳妇是摆着看的?”   陈忠这才发觉,二姑娘板起脸来,跟大姑娘一样吓人,他低头不敢吭声了。   小草一摆小手,“你们府里有夫人在,不要拿你家的事儿来烦我们,去吧!”   陈忠灰溜溜地退出去后,华安歌才起头,审视着小草的怒容。华安歌还是第一次见小草板起脸训人,这样,也很生动呢。   小草托着小脑袋,看着华安歌手中雕了一半的咬钱蟾蜍,笑眯眯地问,“华歌,你要不要听个很长很长的故事?” 第1164章 我觉得这样很好   对于表嫂一家的事,华安歌早有耳闻,也知个大概。现在听小草原原本本讲了一遍,华安歌才明白,为何秦安人和小草将表嫂视为当家人。若是没有表嫂,这母女三人或许早已不在人世,又怎能有如今的安乐。表哥能在表嫂处于微末之时,慧眼识珠并撷掬掌心,也是眼光独到。   华安歌看着伏在一摞摞文书、账本间,比自己还小四岁的小草,心中升起怜惜之意,“小草,你的牙可长好了?”   小草用力,“我娘说小草运气很好,门牙没长歪,门牙已经长好了,现在换里边的牙呢。”   小草说完,张开嘴给华安歌看。华安歌看着她整齐的牙齿,也替她高兴,便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你很好,你家里人也很好,你们很幸运。”   虽然小草母女三人受了许多苦难,但她们都还活着,而且还活得很好,这很让华安歌羡慕。他的祖父祖母早因悲伤故去,他的姑姑还被建隆帝锁在深宫,终年不得出。   小草笑眯眯地道,“我们是很好没错,所以安歌回家后,要把我们很好,特别是我姐姐很好的事,讲给你爹娘听哦。”   小草这一句话就把华安歌从悲伤里拉出来,忍不住笑了。小草趴在桌子上,看着华安歌的笑脸两眼放光,“安歌的笑脸,是小草见过的人中第三好看的。”   在小草眼里,笑得最美的当然是华嫔娘娘,然后是姐夫,再然后就是华安歌了。小草抄起桌上的小铜镜,对着镜子这样笑了又那样笑,然后很有自信地点点头,“小草笑起来也很好看!”   华安歌见了,罕有地开怀大笑。华家人容貌出色,却因此惹了祸事,家破人亡。小草一家经常坦坦荡荡地夸他生得好,也夸表哥生得俊朗。因知道表哥也很讨厌别人专注他的容貌,华安歌对表哥能对小草一家的夸奖安然处之,感到有些奇怪。   前两日,他与表哥表嫂同桌用饭时,表嫂说午饭想回娘家吃,然后傍晚再回来。   表哥对着表嫂笑了,然后说,“用完饭我去接你。”   华安歌真真切切地看到表嫂被表哥的笑脸迷晕,然后迷迷糊糊地就点了头,忘记她刚说傍晚要回来的话。若是父亲见到母亲这样迷恋地看着他,就会沉下脸,但表哥似乎没有生气。   华安歌想不通,便去请教表哥。   表哥却说,“外人这样说自是寻死,但你表嫂这样说,我觉得很好。”   华安歌疑惑,直接问道,“若是表嫂因容貌而倾慕表哥,表哥不觉得肤浅么?”   表哥摇头,笑道,“等你遇到喜欢的人,便懂了。”   已到艾慕之年的华安歌想不明白。但他现在看着小草,忽然就懂了。若是有一日他中意一个女子,那女子也中意他。那么她喜欢自己的容貌,就想自己心悦于她的容颜一样,这也是一件令人欢愉的事。   莫非,自己是心悦于小草么?华安歌朗月般的容颜渐染霞光,他慌忙低头,假装全神贯注地雕刻手中的蟾蜍。   万幸的是小草欣赏完了她的小脸,便啃着毛笔开始钻研铺子的营生,没有注意到他的失态。   华安歌轻轻吁了一口气,心中却又升起一股怅然若失的遗憾,连他最喜欢的木雕也做不下去了。他转凤眸一转,却见小草已经沉进了她的生意里,华安歌抿抿唇,努力将注意力拉回蟾蜍上。   也不知怎得,表哥就相中了这蟾蜍,让他有空时多雕几个。华安歌奉父命进京恭贺表哥大婚,表哥这点小要求,他当然要尽力完成。   小草挑出几本看不太明白的文书,放在一处,“好了,这些拿去给姐姐看,让姐姐教我。安歌,咱们回家吃放吧?”   本事很寻常的一句话,华安歌却听得脸红心跳,站起来道了一声好,便跟在小草身后回了第四庄。   跟在他们身后帮二姑娘拿棍子的莲年瞪大眼睛看了一会儿,低声跟身边抱文书的友鱼,“你快看,华公子的耳朵红了,让太阳一晒都透亮呢!”   友鱼白了粗线条的伙伴一眼,“太热,能不红吗,快走吧你。”   第二日后晌,小草颠颠地跑到了晟王府找姐姐,姐姐说要交给她怎么看人,小草可是非常感兴趣滴,“安歌能去吗?”   小暖点头,“安歌,有兴趣去看看么?”   华安歌立刻点头,“安歌愿去。”   这就好办了,小暖带着小草、华安歌和霜成到了前院的轩堂侧间,让王全桐将欲招进府里的仆从带进来,如此这般地叮嘱一番。王全桐虽不解,但还是不折不扣地出去执行王妃的命令。   王全桐命人去请玄其和大黄筛选第一遍。大黄在这些从官伢手中带回来的仆从或仆妇中慢慢走着,待它停下来叫一声时,这人就别剔除掉了。   大黄筛选过后,这些人被分作几批,很快,第一批被带入轩堂,站到了王全桐面前。   小暖带着众人从里间打量着外边这些人。见这一批带进来的都是因各种原因卖身为奴的女子,年纪在十岁到三十岁之间,共有十人。她们个个低头作出一副恭敬的模样,根本分辨不出好坏。   外间,坐在主位上的王全桐吩咐道,“将你们的姓名、年纪、来历、因何卖身,都会做些什么,按顺序一一讲来。”   这是各府招人时的惯常做法,霜成正要倾耳细听,小暖却低声道,“不用太注意听她们说了什么,仔细看没有说话的人,看她们在做什么。”   三人齐刷刷地点头,趴在屏风后认真看着。   待这十个人一一介绍完后,王全桐没说留下哪个,而是言道,“咱们王府后的花园东侧临湖有块一亩大小的空地,王妃说让用起来。你们可有什么好主意?”   这些人都愣了,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在这时,房外进来一个家丁在王全桐身边耳语几句,王全桐点头,站起来道,“我得出去约一炷香的功夫,你们且先商量着,待会儿我回来后若是你们还没商量出一个好的办法,就都不用留了。”   妙书屋 第1165章 我要一百个!   见王府里的管家就这么走了,只留下一个十来岁的小厮守门,这一屋子丫鬟、仆妇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不只她们,里间的霜成三人也摸不着头脑。小暖低声道,“认真看着。”   小草最听姐姐的话,立刻瞪大眼睛看。从侧门绕回来的王全桐也站在旁边往外瞧。   静了片刻,十人中年级稍大的一个妇人低声问,“咱们……该咋办?”   一个圆脸的妇人先出主意,“王爷家的花园,咋滴也得种花或种树吧?”   又有人道,“种菜也不差,晟王妃来自……”   “花园种菜?滑稽!”一个尖脸的红衣丫头打断她的话,很肯定地道,“晟王府能缺菜吃?当然要种花,还得种最最名贵的花,才能衬出王爷和王妃的尊贵!”   小暖低声道,“此人随意打断旁人说话,言语之间颇为不敬,不可取。”   四人立刻点头。   “一块地种点什么”这个话题,谁都能说几句。渐渐的,众人叽叽喳喳议论起来。   小暖边看边点评,“紫衣的那个,说话时用伸手指头指人,这样的人喜欢搞对立,易犯口舌,不可取。”   “蓝衣那个,每说一句话都往左下转眼珠,心机颇沉,不可取。”   “绿萝裙那个一直没说话,而是在打量房内值钱的摆设,目露贪婪,不可取。”   “酱红裙的,目光坦荡,面容平顺,说话和气,有待进一步观察。”   小暖逐一点评正堂内诸人的优缺点,众人听得连连点头。待堂屋里的人商量好后,王全桐也回去了。   他刚进屋坐下,问了一句可商量好了,那尖脸红衣的小丫头抢着答话,“管家大人,咱们商量好了,在空地上种名贵的花草最好。这个时节该种菊花,奴家里是种菊草的,什么品种都能种。”   王全桐未置可否,便让小厮将这批人带去外边,摆上茶点让她们稍事休息。这个休息的过程,也在小暖等人的关注之下。   然后,又叫进第二批人进来,王全桐换了个问题,依旧如是观察。五十余奴仆用了不到一个时辰,便走过了大黄辨味、轩堂议事、侧间吃茶三个环节,最终被小暖留下的只有十一人。   霜成对留下的这些没有疑惑,但她最看好一个却被王妃刷掉了,“王妃,霜成有一惑,不值当讲不当讲?”   小暖点头。   “第三批进来的那个白衣高瘦白脸的识字女子,为何不留呢?她规矩很好,依照王妃方才所讲的方法甄别之后,没什么可挑剔的。”   王全桐也点头,“后院该留一两个识字的仆妇管事,小人也觉得她不错。”   那白衣女子正值花信之年,刚死了丈夫,因她未能为夫家生下一儿半女,所以被婆婆卖了还债。这人初看的确可以,但小暖最不想留的也是她,“姑姑这问题,问得极好。绿蝶,你出去问她话,让她以为咱们想要她,再了解些她的情况,咱们在在这观察她。。”   几人认真观察了一阵,华安歌先道,“此女脸色苍白,呼吸不稳,体虚气短。”   小暖点头。   小草低声道,“她看着很别扭。”   小暖眼睛微亮,“哪里别扭?”   小草言之凿凿,“因为姐姐没留她,她就一定有问题,所以小草觉得她别扭!”   “嗯,言之有理。”小暖抿唇笑,捏了捏妹妹的小胖脸。   霜成低声道,“请王妃赐教。”   “此女娘家条件不差,家道中落后低嫁,丈夫早死,婆母狠决,让她尝尽辛酸。按说这样的人进了王府,应会感恩戴德认真做事,好求个后半生的温饱。可你们看,此女便是说话,也一直微低头不看绿蝶的眼睛,貌似恭敬。但若细看,就会发现她的脸色僵硬,目光发直盯着绿蝶的鞋子,而且她说话时衣袖微动,说明她藏在衣袖内的手在动。”   “她低头,可以说是懂规矩,也可以说是心中有事不想让人窥见。她的嘴角抽搐、用力握拳,说明此人内心极不平静,你们看着。”   小暖出屋到院外,唤道,“绿蝶。”   绿蝶立刻回身,“绿蝶在,请王妃吩咐。”   听到来人的身份,绿蝶对面的女子抬头匆匆看了小暖一眼,又连忙低下头。这一眼,跟在小暖身后的众人看得清清楚楚。   待这女子被带下去后,小暖问,“你们看到了什么?”   小草抢答,“她有事!”   华安歌道,“小草说得不错,此女目光中并无丧夫之痛,也无惶然无依之色,似乎她已拿定了主意,要有一番作为。”   霜成也点头,“无论她拿定主意要做什么大事,府里都不能留她。”   王全桐也跟着点头,这样的人留下来的确是个麻烦。   小暖接着讲,“咱们招的是府里洒扫看门的下人,本事第二,品行第一。品行好的,本事差点可以慢慢教,总能教会;有本事但品行不好的,在咱们府里再长些本事,早晚会出事。”   霜成连连点头,“王妃所言甚是,霜成受益匪浅。”   王全桐也佩服得五体投地,“下几批仆从小人与霜成姑姑按着王妃的方法先选,选好后再带到您面前,请您过目。”   小暖叮嘱道,“宁缺毋滥,不足的人手用侍卫补上。”   还没迈进轩堂院门的玄散,听到王妃又要用他为数不多的侍卫看院子拔草,低声诉苦,“三爷,属下真没人了。”   三爷道,“再过半月,补一批侍卫给你。”   苏缪被捉,千牛卫内部会重新洗牌,新旧更替之间可做的手脚太多了。玄散咧开大嘴,“属下要一百个!”   木开差点摔倒,“你不怕撑着?”   “玄某胃口大得很,莫说一百,三百也吞得下!”   三爷头也没回,“你们觉得能要的,都留下。”   玄散凑上来,“三爷,嘿……等属下选了人,也请王妃帮着把把关?”   三爷冷声道,“本王留你何用?”   玄散立刻像霜打的茄子,蔫了。   听着院里的小声,三爷冰封的容颜渐暖,小暖来了后,府里也有了家的感觉。   见三爷回来了,小暖快走几步迎上来,“怎今天回来的这么早?”   “阁内无事。”三爷很是自然地抬头帮她扶正金簪。两人目光相触,温情无声流淌。   华安歌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小草,却见这小丫头笑得没心没肺的。   小草上前给姐夫见礼,“姐夫,后天小草想去第五庄画画,成吗?”   三爷点头,“我已交代了庄里的人,你们随时可以过去玩耍,无须提前报备。”   “好——”小草甜甜地笑了,“姐姐,姐夫,小草回家啦。”   三爷又道,“我从宫里带回来两筐鲜果,你带一筐回去,给岳母尝尝鲜。”   小暖也道,“跟娘说我明天回去,咱们一起收绿豆。”   “好——”小草甜甜应了,仰头喊道,“大黄——回家喽——” 第1166章 家宴还是相亲宴   试问大周京中哪家王妃最逍遥?那自非晟王妃莫属。   这日早上,易王妃与晟王妃一起进宫请安、上香、再共同出宫时,两人边走边扯闲篇。易王妃问道,“弟妹近来忙些什么?”   正在思考德妃的尸体存放七日用了多少银子的冰的小暖,闻言回道,“瞎忙活,今天小暖要回娘家收豆。”   易王妃脚下一滑,“收什么?”   小暖扶着她的胳膊,笑眯眯地道,“第四庄种的绿豆熟了,我们今日收豆。二嫂要不要去散散心?”   易王妃万分诧异,“弟妹不需打理王府里的事情?”   小暖摇头,“府中内有霜成,外有两位管家,没什么需要我亲自打理的。”   ……   易王妃想想,觉得也对。晟王没侧妃、侍妾,府里为数不多的丫鬟都是小暖刚带过去的,她真没什么需要管的。易王妃越想,越觉得羡慕。   “弟妹回娘家,三弟没说什么?”   小暖笑道,“王爷本打算一起去的,可他公务繁忙,实在脱不开身。”   易王妃实难想象,如玉如冰的柴严晟去收豆子会是什么模样,她感叹道,“弟妹的日子着实令人艳羡。”   易王妃的娘家远在千里之外,她嫁入京城十年,从未得机会归家省亲。对小暖能随时回娘家这一点,她羡慕得满口酸。   小暖再次真诚邀请,“二嫂不如跟我去第四庄转转?新收的绿豆磨成冰豆沙,很消暑呢。”   易王妃压住心中的苦涩,惋惜道,“听着确实不错,可我实在走不开。”   易王府里虽只有一个侧妃,侍妾却有四人,其中还有一个怀孕四月余。今早这位闹着肚子不舒坦,因事关易王子嗣,易王妃得回去亲自问上一问。   “那我们收了豆子,给二嫂送一些过来。”小暖对易王妃很有好感。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自己初入皇宫时是易王妃带的她,易王妃帮她说话,教她应对各种规矩,这份情小暖是领的。   易王妃自然不会回绝小暖的好意,她点头,想了想又轻声道,“过些日子弟妹在府中宴客时,各府会带女眷前往,除了柴氏女儿和幼子,她们还会带不少妙龄女眷,弟妹见了莫怪。”   “多谢二嫂,小暖明白的。”小暖嫁入晟王府占了正妃之位,按照规矩,大周亲王可有一正妃二侧妃六侍妾,再多的女人当然也可以,不过就不能算名正言顺的妻妾,只能算是仆妇丫鬟了。   三爷性情冷淡,小暖入府之前他连个侍妾都没有。偌大的王府空空荡荡的,在很多人眼里这简直就是浪费、不正常。堂堂的皇子亲王,怎能没女人伺候?于是,小暖在王府摆的与其说是家宴,还不如说是相亲宴。   只是这相亲的主角不是三爷,而是小暖。只要小暖看着哪个姑娘能入三爷的眼,就应该“贤惠”地帮三爷纳入府中,这是她身为王妃的“本分”。当然不是让她现在就把人接进来,毕竟她与三爷新婚燕尔,过几个月再接入府众人也是理解的,但她要先表明个态度。   去你的鬼态度!小暖目光微冷,想得美!她是什么都明白,但做不做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身为过来人,易王妃很能理解小暖此时的郁闷,谁让她们嫁的是男人非同一般呢。嫁了这样的男人,享受着非同一般的最贵身份带来的荣耀,她们就要默默承受这个身份给她们带来的痛苦。   不只是她们,所有嫁了人的女子,都有这样的撕心裂肺的痛苦,只是程度不同罢了。   易王妃低声给小暖透气,“届时,我会带一位堂妹、李家两位表妹和‘周琼华’同去。”   易王妃特意强调了周琼华,小暖微微点头。看来,周琼华应是有人要易王妃带去的。周琼华进京数月亲事还没定下来,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小暖捏捏小下巴,琢磨这是李皇后的主意,还是李老夫人的。   回到第四庄后,小暖放下烦心事,进屋换了衣裳再出来时,跟成亲前没什么两样了:简简单单的发饰,寻寻常常的衣着,一双缎面绣花布鞋,怎么看也看不出她已经是身份尊贵的晟王妃。   秦氏给小暖扣上斗笠,“莫让日头晒着,疼。”   小暖谢过娘亲,环目四望后问道,“安歌没过来?”   “说是忙着雕什么东西,不能过来。”秦氏笑容满面,“安歌真是个好孩子,小小年纪就这么懂事。”   在娘亲眼里不是好孩子的孩子,简直没有,连以前的秦大郎她都能找出点有点来。小暖含笑,搬了个马扎挨着娘亲坐下,拿起两棵绿豆秧动作利索地往下揪豆角。   小草好动,跟着绿蝶她们跑去田里往外抱豆秧,田间都是她和大黄的欢笑声。   第四庄大半的田里种着棉花,除此之外还种了些瓜果蔬菜、黄豆、绿豆、粟子等,留着庄里人吃用。这两亩地的绿豆,不紧不慢地干,半天就能弄完。若非秦氏一家子实在喜欢,这种活她们完全不必插手,田归农就能带着人干了。   小暖现在也爱极了与众人在一起收庄稼话家常的感觉,可惜秦三奶奶不在,若不然,这会儿众人已经被她逗得前仰后合了。   没有秦三奶奶,八卦照样不少。秦氏小声道,“昨天书彦他娘过来找我,说书彦的亲事要定下来了。你猜他们相中的是哪家的姑娘?”   小暖脆生生地回答,“登州方家的方芸玲。”   秦氏瞪大眼睛,“你怎么猜到的?娘打死也没想到呢。”   小暖笑弯了眼睛,“娘方才那表情就说得明明白白的。”   旁边围坐着揪豆角的丫鬟们也跟着笑了起来,翠巧言道,“依奴婢看,方姑娘真挺好的,她为人和气,说话办事儿也比一般女子强上许多,赵少爷娶了她,简直是如虎添翼。”   赵书彦先被带入皇宫,又被送入大理寺,多日才被放出来,这本不是什么好事儿。但因他有晟王府的人接送,坏事也变成了好事。以赵书彦与晟王府的这份交情,莫说一般的商家女,便是四品以下官员家的嫡女他也娶得到。谁想最终,他却要娶方芸玲。   赵夫人来找秦氏时说起这个要进门的儿媳妇,还是唉声叹气的。她不晓得儿子怎么会相中方芸玲,那样的娘家,那样的容貌……   这些话,秦氏当然不会讲出来,“书彦老大不小了,方芸玲也及了笄,这婚事一旦定下来,成亲的日子就不远了,到时候咱们可得随一份厚礼过去。”   小暖点头,问玄舞,“方芸玲的大哥也快回来了吧?”   妙书屋 第1167章 你别硬拦着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三年前,方芸玲的胞兄方人俊因夜盗登州棉田的棉花,被判流放三年。方家正房一脉单传,方人俊被流放后,其妹方芸玲在颓势之中撑起方家,才没让旁支吞了正房的家财。   绿蝶算了算日子,“到今年八月就满三年,方人俊该回登州了。”   秦氏道,“书彦他娘听媒人说,方人俊在流放地的军营得军爷赏识,当了个记工文书不用做苦役,想来是表现不错了。”   被派去边关做苦役的囚犯,只要家里肯使银子走动,到了那边得个轻省的活计并非难事。小暖没有点破这一点,“他若能上进,是方家的造化。若还是老样子,待方芸玲嫁入赵家后,方家撑不了多久”   有这样的亲家,搁谁都不满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秦氏不再多说,低声问道,“你爹还在大理寺牢里?”   “嗯,他三五天出不来。”小暖见娘亲看着自己,便弯眼睛笑了,秦氏也忍不住笑了,暗道一声活该!   母女俩都心知肚明,在这个案子里陈祖谟没什么罪过,只是因为此案牵扯的人过多,大理寺卿手忙脚乱,还没来得及提审审他罢了。想让他出来也就是一句话的事,不过这句话贺王和柴梓里不说,她们才不会多管闲事。   没人管那就关着呗,跟她们有什么关系?   秦氏将装满篓子的豆荚倒在旁边的太阳晒得到的空地上,回来后低声道,“小棉她娘又有身子了。”   太后派人去东桥街探望柴玉媛的事儿,小暖早就知道,不过,“这事儿是谁跟娘讲的?”   “我听南院的李老夫人说的。”秦氏回道。   李老夫人为什么跟娘亲提起这个?用过晌午饭后,小暖把翠巧叫进书房,问是怎么个情况。   翠巧那日也跟着去了,“李家老夫人隔三差五就派人请夫人过去坐坐。依奴婢看,她是真心喜欢夫人,奴婢跟去的这机会,她都会不着声色地教夫人一些处世的小窍门,夫人也喜欢听她说话。不过……”   翠巧上前一步,低声道,“李老夫人应还未断了那心思,她提起陈夫人有孕,就是为了试探夫人是否还有生儿育女的心思。”   这老太太也真是,怎么就盯上自己的娘亲不撒手了呢。她如果真想给左相续弦,像自己娘亲这样性情、模样的又不是多难找!   小暖垂眸,“那李相呢?”   翠巧在姑娘面前回话,从来不用拐弯抹角,“奴婢陪着夫人出入李家庄数次,只遇上李相两次,他似乎也有意回避着。依奴婢观察,李相对夫人虽不厌恶,但也没到心悦的程度。奴婢觉得他放任老夫人这样做,只是为了让她老人家有事可做,不至于无聊罢了。”   小暖还是相信翠巧的眼光的,她自己也持着与翠巧差不多的观点,“我娘再去李家庄,你或风露必须有一个跟着去,该避的嫌还是得避着。”   翠巧应下,又低声提醒,“姑娘,奴婢发现李家的表姑娘周琼华对姑爷的消息特别在意。此女不止容貌过人,心机也很深,姑娘不可不防。今日奴婢去树荫下摘豆,见她独自坐在李家庄外的凉亭内往咱们这边瞧呢,那眼神儿可不善。”   小暖点头,“这件事不要让我娘知道。”   “奴婢明白,姑娘还是早做打算为好。”虽然知道晟王早晚会纳妾,但翠巧觉得这么有心计的妾室,姑娘绝对不能让她进王府的大门。   小暖回府后拿着霜成列出的名单,数着有多少人惦记她的男人时,三爷从衙门回来了。   见自己的小王妃侧卧在美人榻上,没起来帮自己更衣的意思,三爷挑挑眉把官袍褪下,更衣净手后走到她身前,俯身问道,“出了什么事?”   小暖把名单递给三爷,语气里带着浓浓的酸味儿,“很多人惦记着你呢。”   三爷的目光在周琼华的名字上微顿,笑了。   “你还笑!”小暖的腮帮子鼓起来,像个小蛤蟆,惹得三爷一阵手痒,便弯腰把她抱在怀里。   这屋里放着冰盆,小丫头身上凉丝丝的,抱着也很舒服,三爷眯了眯眼睛,“我原本打算从侍卫中挑两个踏实可靠的,充入内院,顶侍妾的位子放在你身边,若是用一阵子后觉得能行,便提拔一个做侧妃。这样既圆了你的名声,也有人帮你处理各府的人情来往,也算两全其美。”   小暖惊讶地张开小嘴儿,没想到他竟然有过这样荒唐的想法。   三爷接着道,“但出了木黛之事后,我便消了这个念头。”   木黛本是个安分的丫鬟,她假扮小暖后就起了不该有的念头,把侍卫放在侍妾或侧妃的位子上,日子久了她们若是生出同样的念头,就得不偿失了。   小暖绷紧的弦这才松了下来,靠在三爷的怀里满不在乎地道,“我的名声本来就不好,再多个嫉妇的名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既然嫁给了自己,三爷就没想过让她受这个委屈。他握住小暖细细的手指,一根根地亲着,“待到家宴时,若哪个府里非要塞人进来,你也别硬拦着,让他们送进来就是。我自有办法让她死得神不知鬼不觉,待死几批,这些人也就消停了。”   “这不太好吧?”小暖吓了一跳,这办法太过血腥了。   “方挽歌死后,京中本就传我命硬克妻,此生孤独终老,我不过是顺水推舟,坐实这个名声罢了。”三爷才不在乎旁人怎么看他。   小暖想起师傅得知自己要嫁给三爷时,说的那番话。师傅说他观三爷命局中姻缘浅薄,债不多情不深,实非良配,还说自己嫁给三爷可能是个亏本的买卖。   现在听三爷这么说,小暖相信他的确不多情,甚至可以说是无情,才会不拿人命当回事,但他对自己却是十足的多情。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小暖觉得自己是赚了的。她是个生意人,绝不会把稳赚的生意做赔了。   “三爷,我师父说能杀人会生戾气积血煞,对生者无益,能不杀人就解决的问题,咱尽量不要杀人。”小暖劝道。   “我将无意续妃纳妾的意思透露出去,若还有硬塞的,那便是找死。”三爷又亲了亲小暖的指尖。尽量不杀,但该杀的还是得杀,以他与小暖如今的位置,心软的有她一个便足够了。 第1168章 晟王监刑   小暖说陈祖谟三五日出不来,还真是说少了。   德妃被轰轰烈烈地葬入皇陵后,建隆帝拒绝了蒋常胜的跪求,直接把从皇陵回来的柴严昌投入了   大理寺的牢房,着三司会审此案。   十日后,关于大皇子勾结西北番王余孽,妄图绑架晟王妃要挟晟王,进而达到祸乱朝纲、掌控西北兵权的上百页结案文书,由大理寺、刑部和宗正寺三位大人共同呈送御览。刑部尚书张思简、大理寺卿金益昀、宗正寺卿柴旭鸣齐刷刷地跪在大殿上,请建隆帝严惩大皇子,以振朝纲。   他们这一跪犹如惊雷,震翻了满朝文武。   大皇子身为皇长子,是颇为喜爱和重用的一位皇子,虽说前一段他犯错被罚闭门思过,但谁也想不到他竟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御史台言官们听了这滔天罪行后,立刻喊着“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跪在三位大人身后,请万岁严惩涉案官员。   紧接着便是听到大周关卡被人视同儿戏的武将们,跪地请建隆帝严惩犯案武将。   左相程无介紧随其后,撩衣袍跪在地上,拱手无言,以头触地。程无介深知金益昀三人没胆子当朝逼迫圣上严惩大皇子,能授意他们这么做的只能一人,那就是高坐在龙椅上的建隆帝。   既然万岁决意严惩柴严昌,深谙圣意的程无介当然要陪着演戏。   右相跪后,一批文臣跟着跪下,左相也出班双膝跪倒,“请万岁严惩罪臣,重振朝纲。”   又是一群人,跪在左相身后。   易王看看垂头不语的三弟,又抬头看看龙椅上的父皇,眼含热泪跪在了地上,哽咽不能言,“父皇,儿臣,儿臣……”   此时,朝堂上还站着的只有严晟和蒋德胜了。   蒋德胜踉跄两步跪在建隆帝面前,“万岁,您最了解大皇子的,若说他此举为泄私愤末将信,若说他祸乱朝纲妄夺兵权,是万万不能啊,莫将愿以颈上人头和全家姓名担保,大皇子绝无此意,万岁,他只是被佞臣蒙了心智啊,万岁……”   至此朝堂上站立的只剩三皇子一人。   他虽着紫红朝服,但在严晟身上,建隆帝看到与华嫔一般无二的纯白萧索,再想到牢中的大儿子、深埋地下的德妃、闭宫不出的华嫔、病卧慈宁宫的母后……建隆帝悲从中来,老泪纵横。   “朕教出了一个大逆不道、不孝不悌的儿子!朕愧对天下,愧对列祖列宗,朕有罪,朕该罚!”   听到建隆帝居然口口声声说自己有罪,群臣惶恐,连连磕头不敢言语。俯身在地的贺王等人眼泪汪汪地劝着,说圣上无罪。   “荆爱卿,若朕不是天子,教出这等逆子,朕该领何罪?”建隆帝问当朝言官之首。   御史大夫荆正跪爬两步,以头触地。寂静无声的大殿,只能听到这位两朝老臣的用头咚咚地叩响大周朝堂。   建隆帝掩面长涕,“朕愧对天下,愧对苍生,愧对列祖列宗。朕该打,来人!”   金盔金甲的殿前大将军班游持刀入殿,便听建隆帝言道,“将朕拉出去,重责百杖!”   班游愣了,群臣愣了。   建隆帝贵为天子,哪个敢打他?一百杖下去就等于弑君了,此乃诛九族的重罪,德喜没想到圣上闹得如此之大,跪爬两部上前,拦住建隆帝,“万岁,使不得啊。”   “末将不敢。”班游跪地。   “臣等惶恐,请万岁以龙体为重。”左相劝道。   群臣皆劝,已经磕头见血的荆正高声道,“子不教父之过,子犯大错当诛九族,父族为其一。万岁乃一国之君,威严隶隶不可侵,臣请陛下脱下龙袍,以龙袍受杖刑,正告天下。”   群臣听了这话,只觉得荆正不要命了。天子乃九五之尊,龙袍乃帝服,哪能受杖呢。   谁知,建隆帝却亲自脱下龙袍,下殿交到班游手中,“杖龙袍!”   班游双手跪接龙袍,“末将遵旨……”   金銮殿打龙袍、罚万岁教子无方之事立刻传遍京城,莫说是人,便是蹲在枝头上喳喳叫的家雀都知道大皇子完了,建隆帝连自己都打了,还能饶了他?   大皇子被押入大牢,终身监禁。苏缪九族和于田李家九族斩立决,千牛卫内与苏缪有关的武将斩杀六人,出京至雁门关一路上为李岸勒大开方便之门的守将一律严惩,该杀的杀,该贬的贬。   罪魁祸首苏缪和李岸勒被御笔亲判,千刀万剐!   行刑之日,晟王监刑,文武百官观刑,涉案人等被押至刑场,杀鸡儆猴。观刑后,涉案一干人等该流放的流放,该贬斥的贬斥,该罚银的罚银,该放的放。   在牢中受尽了搓磨,又被押跪着近距离观看鲜血淋漓酷刑的陈祖谟,连路都走不动了,被陈忠和柴智岁架着回府,跟在他们身后的是被程虎背着的程小六。   程小六腿软嘴却不软,逞能道,“咱是饿得走不动,可不是吓的。真吓坏的得跟陈祖谟一样,连胆汁都吐出来。”   听了这话的陈祖谟,只觉得腹中翻江倒海,一弯腰又吐了,真真是下破了胆。   看了这血流成河的场面,不只陈祖谟,朝臣们也是胆战心惊。平日里办事拖沓的官员现在走路都带着风,生怕一个办事延误,就要躺在鬼头刀之下。   民间将建隆帝罪打龙袍的佳话搬上戏台、讲进茶楼,头口皆杯。引发此案的晟王妃陈小暖身上又添一笔辉煌战绩——但凡敢惹陈小暖被捅告到衙门的,俱是家破人亡,连皇子都不例外。   坊间还流传这样一句话:想死吗,株连九族的那种?想死就去招惹晟王妃陈小暖,你爹是皇帝老子都不保你。   听到这句话,小暖直接喷了茶,“这是哪个混账传出来的?”这不是给自己惹事嘛!   报信的秦三连忙道,“王妃放心,王爷已经把闲言压下去了。不过……今天坊间又起了新谣言。”   小暖把茶放得远远的,“什么谣言?”   “坊间又传,说……晟王惧内,要与晟王妃一生一世一双人。听闻还有朝官到三爷跟前求证,三爷亲口回复,他要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秦三说完,偷眼打量王妃,见她也微微惊讶,就知这话定不是王妃放出去的。   除了王妃,敢放出这种话的,也只有三爷了。想着想着,秦三的眼神就不对了。   小暖见他的眼神变蠢,皱眉问道,“又怎么了?”   “秦三对您的崇敬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秦三抱拳,大声道。   小暖抽抽嘴角,“这话你从哪儿听来的?”   秦三惊讶道,“王妃没看过二姑娘的画本子么?咱们铺子已经人手一本了。”   什么画本子?小暖摇头,“拿来给我瞧瞧。”   秦三按按胸口很是舍不得,“王妃,秦某就这一本,给了您就没了。”   “绿蝶。”小暖吩咐道。   绿蝶二话不说,上前制住秦三,从他胸前掏出一个薄薄的画本子,呈给小暖。 第1169章 小草的灵魂画本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从四月进京至今,自己和娘亲忙着婚事,铺子那边难免疏忽。   小草主动将这副担子挑了起来,小暖本不想让妹妹这么早接管铺子,但看她这么干劲儿,也不想打击了她。   所以,小草每次就铺子的问题向她请教时,小暖都会深入浅出地给她讲清楚,让她尽快抓住要害,而不是白忙活。   小草很专心,全部心思都放在了铺子上。除了每天早晨还会呼呼哈哈地练拳外,背书、练字、画画都搁置了。小暖以为她学画学文的热情退了,谁成想人家不只没退,还把画活学活用,排上了用场。   这画本子,是妹妹的心血呢。   拿着画本还没打开,只看封面上“伙计准则”这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就足以令小暖汗颜了。   翻开画本第一页,背景是店铺的大门,一个眼睛戴帽的小伙计拱手站在门前,笑容满脸地迎客。为了突出这笑容和姿态,这伙计的牙占了半张脸,抱在一处的拳头比脑袋还大。   小草在这页下边写着一句话:“招呼客人要笑脸相迎,礼貌周到。”   很形象,小暖抖了抖肩膀,往后翻。   第二页画了一位进门买布的客人,这人长得跟豆芽菜差不多,细细的身子上撑着一个尖溜溜的脑袋,脑袋上顶着一块书生方巾,这是个书生,很有酸腐之气的书生,手指都是兰花型的。   这位书生的手指着一块布,显然是在问这块布怎么样。方才那个小伙计站在一边,眼睛充分体现着小草的画风——两眼光芒万丈。   这页下边写着一句话:“对客人要真心夸奖,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就说‘先生高见,小人对您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这句话,还是小暖与妹妹讲笑话时说的,没想到这小丫头用在了这里。而秦三照册子学了,又搬到自己面前,小暖哈哈大笑。   小暖又往下翻,想看妹妹是怎么教伙计称赞女客,如她所料,第三页是女客。   不愧是大周灵魂画手陈小草,粗粗几笔便勾勒出一位身材微胖的闺阁女子,她身上穿着一件金光闪闪的新衣,这衣裳跟店里挂在架子上的新衣一模一样。   方才那位小伙计又站在旁边,眼冒金光地夸奖着,“姑娘穿上小店这件衣裳,比天上的月亮还好看。”   月亮可圆可缺可明可暗,用来夸奖人最是合适,妹妹真是个妙人!   小暖哈哈大笑,“真是难为她了,这样的好办法都能想出来。”   “王妃所言极是,咱们店里的伙计将这画本子当宝贝,时不时拿出来看,最近铺子里笑声多了,客人也多了。”   “什么画本子?”三爷进屋见小暖笑得脸都红了,笑着问道。   屋内众人见三爷回来了,连忙躬身行礼,小暖站起来把画册递给三爷,“小草给铺里的伙计画的行为准则,你看妙不妙。”   听王妃当着三爷的面都不用尊称,三爷竟没一丝不悦,秦三更觉外边的传言非虚——他家三爷惧内!   我勒个娘嘞,能把三爷管教的惧内,他对王妃的敬仰,已经如五湖四海加在一起,还滔滔不绝了。   三爷翻开小草的画作看了几页,也笑出声来,赞道,“图文并茂,寓教于乐,甚好。”   若是可以,三爷想让小草给那些办事糊涂的官员画一册,让他们照此准则做事,衙门办事速率定能提升不少。   言罢,三爷含笑扫了秦三一眼。   正跟着傻笑的秦三打了个激灵,恋恋不舍地望了一眼三爷手中的画本子,拱手告退。   因三爷不出有人在身边伺候,春花、秋月和绿蝶也跟着退了出去。小暖递给三爷一杯茶,“今日怎回来得这么早?”   三爷饮了茶,颇为闲适地道,“我以身体不适为由向父皇告了假,在家休养一段时日。”   这段日子朝上血雨腥风都与他俩有关,三爷风头太盛,避一避也好,小暖开心道,“现在天正热着,咱们去第五庄避暑吧,你有空也带着安歌四处转转。这孩子天天在屋里闷着,再待下去就闷出毛病了。”   三爷含笑点头,又拿起小草的画本子看了一会儿,评价道,“小草不只画技大有进益,连字也练成五分了。”   小暖颠颠地跟着他走到窗边竹荫下坐了,抬头眼巴巴地问,“三爷,我的字呢?”   三爷点了点她的小鼻子,恨铁不成钢,“勉强算两分。”   小暖腮帮子鼓起,“三爷太严厉了,怎么也有四分吧!”   三爷抬手为她整理衣衫和几根不听话的发丝,点头道,“趁着我这几日有空,帮你把字提到四分。”   要练字啊……   小暖立时苦了脸,让她握着毛笔一笔一划地写好繁体字,真的是太难为人,“三爷,小暖不是书法大家,写得字能让人认得出来就够了,对吧?”   “其他字可以如此,但名字需得写端正。以后你签账册、文书时,才够气势。”三爷带她到书桌前,蘸墨写下“陈小暖”和“已阅”五个字。   小暖立刻拍马屁,“三爷的字有十二分,已经大成了!”   三爷习的时欧阳率更的字帖,却又有他自己的风骨,笔力劲险中透着清俊之气。   小暖觉得,三爷的字如同他的人一样,让人为之惊艳,忍不住看了再看。真是因为三爷的字能让人回眸,才能招来财运,所以小暖爱不释手,她也跟着欧阳率更的字帖练的啊,为啥就差这么多呢……   “三爷,小暖有一计。楷书、草书和隶书、篆字的名字你都帮我写出来刻成印章,以后看账本小暖就不签名了,咔咔地叩印章,又快又有面子!”   三爷抬指,探在自以为聪明的小王妃额头,“胡话!印章岂是能轻易叩的。非重要书信,不可用印。”   印信是凭证,若是让人得了去仿了去,后患无穷,小暖吐吐舌头。   三爷见了目光陡暗,将她扣在怀里,擒住她的檀口,开始攻城略地。   三爷抬起头,盯着她红艳艳的唇,声音暗哑,“这段日子,正好在家陪陪你。”   白天陪了晚上陪吗……小暖腿软了,决定做个乖乖学生,“小暖觉得您说得非常有道理,别的字练不好也就罢了,名字一定要写好,这样才有面子,这几天三爷教我练字吧,白天练不好,晚上接着练,达到四分为止!”   三爷怎会识不破她的小心思,他抬手抚摸怀里小丫头诱人的唇,自己觉得很舒服、想一做再做的乐事,她居然不想。   难道是自己做得不够好?三爷握着毛笔,陷入沉思。 第1170章 何去何从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第二天一早,小暖陪着三爷到城外第五庄“养病”。   小草和大黄早就得了消息,在庄子里等着他们来。见到马车来了,小草跑得不比大黄慢多少,她身上粉红色的衣裙摆动,像是一只舞动的蝴蝶。华安歌不错眼珠地盯着她看,表哥表嫂都下了马车,他还傻呆呆地坐在马上,盯着小草看。   小暖搂着妹妹和大黄说得开心,三爷发现了表弟的异样。待到晌午,秦氏也过来了,一家人围坐在桌边热热闹闹地用饭时,三爷又发现表弟时刻关注着小草,他那副想看不敢看,不敢看又忍不住不看的模样,让三爷觉得好生无奈。   少年老成的表弟,居然心悦与跳脱不羁的小草,这小丫头才九岁啊。   饭后闲来无事,陪着昨夜没睡好的小暖午睡时,三爷头枕右臂,左臂将小暖抱在胸前,与她提起此事,“他们一个十三一个九岁,谈论亲事为时过早。”   小暖的小脑袋枕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声音都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的,格外浑厚。十三谈论亲事为时过早?小暖伸手指头戳了戳他的胸口,“十三岁不小了!”   三爷笑了,调侃道,“嗯,有人十三岁就敢将本王推在墙上,逼问本王要不要当她家的上门女婿。”   小暖戳得更用力了,“那还不是某位王爷先不守规矩,直勾勾地盯着我看,把我看毛了么。”   “本王为何盯着你看?”想起那年上元夜,三爷又想回味那一触便终生不忘的感觉了。   是因为自己不小心亲到了他,沾包了……小暖是个精明的商人,善于归根溯源,“还不是你非要拉着我的手出去,街上那么多游人,你又离我那么近,意外碰到也是在所难免的。”   三爷一用力,乾坤颠倒,两人的发丝缠在一处,额头抵着额头,“本王没对你动情时,就已许你近身还愿牵你的手了。陈小暖,你呢?”   靠得这么近,小暖都快成斗鸡眼了,“若不是为了抓鱼,我才不会让你牵手呢。”   三爷低沉追问,“现在呢?”   小暖被他问晕了,“现在怎样?”   三爷接着问,“可喜欢我这样?”   他低头碰触她柔软的唇,小暖脸红了,很诚实地回答,“嗯,喜欢。”   喜欢这样?那……三爷再低头。   见他要再进一步,小暖连忙抬手捧住他的脸。不能让他再闹下去,她还疼着呢,“我是十三岁考虑这个问题,小草八岁时就相中圆通了,圆通也答应考虑,所以小草鱼安歌,不是年纪的问题。”   三爷果然被小暖的话拉回了心神,“圆通那边,小草是认真的?”   小暖很肯定,“她自己非常认真,圆通是个守信的小和尚,他既然答应了考虑,也会认真考虑的。”   三爷翻身,又将小暖抱在怀里,言道,“相比起来,还是安歌更合适些。”   圆通是反王之子、刺杀建隆帝的逆贼之弟、永福寺方丈的徒孙,现在又被“已故”的天师张昭收为弟子,这重重身份叠加在一个人身上会怎样,连三爷都难以估计。   小暖叹气,“谁说不是呢。其实就算没有圆通,安歌与小草也不合适,因为安歌不能当我家的上门女婿。”而且,这种事情不是看哪个条件更合适,而是小草更中意哪个。就像当初,她与赵书彦比跟三爷在一起要合适许多,但她还不是对三爷动了心,嫁了他么。   “前车之鉴。”三爷提醒道,当初小暖也是口口声声要招上门女婿的。   小暖挑眉,“安歌那辆车可跟您的不一样,咱们还是不要干涉,静观其变吧。”   情之一字最是难懂,三爷也不再言语,低头亲了亲小暖的额头。他十三岁时,怎会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娶一个这样的妻子,还与她相濡以沫呢。   “睡吧。”   “嗯。”   小暖睡醒后,三爷早已去书房忙碌,小暖收拾好后赶往庄内的小塘边。娘亲说晚上要吃鱼,妹妹和大黄正在用蚯蚓钓大鱼,华安歌坐在一旁的凉亭里手里拿着刻刀,正在专心致志地雕琢手中的木块。两人一狗构成的画面,也毫无违和感。   “汪!”大黄见到小暖来了,尾巴摇得欢快,抬爪指着面前的小桶。   小暖看了看里边的几条蚯蚓,“大黄,这是你抓的?”   “汪!”大黄开心极了。   “很厉害,要不要试试下水抓鱼?”小暖笑眯眯地坐在大黄身边,这厮能刨洞翻墙,下水只会狗刨,鱼是肯定抓不到的。   谁知大黄听了小暖的话眼睛一亮,站起来就跳进了池塘里,水花溅了小暖和小草一身一脸。   鱼都跑了,小草也不恼,指着大黄笑得开心,“你这个坏家伙,早就想下去游会儿了吧?”   眼见着大黄在水里痛快地扑腾,小暖也笑得前仰后合,凉亭里的华安歌也跟着笑了。   这笑声传到第五庄的书房内,柴严易感叹道,“三弟的日子,令愚兄好生羡慕。”   三爷含笑,“二哥与二嫂相濡以沫十载,还有了君方那样聪慧的孩子,说是神仙眷侣也不为过。”   二皇子含笑,三弟娶的是心上人,他娶的是能与他身份匹配的王妃,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着实难以比较。若是重来,二皇子觉得自己还是会娶姚华清为妃,因为这些年来他也没遇到一个能让他痴狂的女子,非她不娶。二皇子觉得,他以后也不会遇到,因为在他眼里,比起江山社稷,女人实在寡淡得很。   “如今大哥被关押,我想派人探探蒋常胜的口风,三弟觉得派谁去更为妥当?”二皇子说起来意。   三爷略沉吟,“贺王,他与蒋常胜有同窗之谊,这几年两家虽交往不深,却也无生过摩擦。而且早年贺王便是站在大哥一边的,个中体会,没有人比他更深。”   他府里的谋士江埕也举荐柴梓里,易王过来就是想看三弟是否有更好的人选,三弟也举荐他,那这件事便定了,“三弟言之有理,这几天就让贺王去,就算不成,也不会引人关注。”   三爷言道,“若论亲戚关系,大哥称他一声舅舅,君方也称他一声外祖父,蒋常胜并非不识时务之辈,德妃已死,蒋家上百口人还在,何去何从他心里明白。” 第1171章 这是正常男人该干的事儿吗   晚上,三爷在书房里处理公务,小暖趴在桌子的另一边,握着毛笔正在为把自己的名字写得像三爷一样好而努力。   虽是炎热的六月,但屋内放着冰盆,觉不到一丝闷热。三爷放下手中的公文,被小暖专注练字的神情吸引了。   红红的烛火为她染上了一圈光晕,三爷用眼睛细细描绘她修长的眉、浓密的睫毛、明亮的眸子、秀挺的小鼻子、红红的小嘴嘴、线条柔美的下颚以及纤细修长的脖子。   谁说他的王妃不够美,在三爷看来,这世上没有哪个女子能及上她半分。   他的小暖,美得恰到好处。   小暖感受到三爷比烛火还热烈的目光,抬头冲他微笑,“忙完了?”   三爷抬手,“来。”   小暖放下毛笔,转过桌角乖乖站到三爷身边。三爷将她抱在怀里,亲了亲她柔软的小脸,“与我一起看?”   小暖看着桌上加着“绝密”蜡封的公文,暗叹幸好他不是皇帝,否则他这样做,自己就要被言官骂成祸国干政的妖后了。   “好啊。”小暖经常看邸报,对朝政也很感兴趣呢。   这是一份蜀地的姚州知州递上来的,关于在其所辖州县内推广草果种植的请示公文。   草果可入味、入药,也是制作女子脂粉的原料之一,可在疏林或溪边湿润的阴凉土地种植,蜀地内的丘陵地带很适合栽培此物,这位知州请朝廷示下,可否在当地推广。   要推广种植新品草果,财政拨款、相应的税负改革都要跟上,否则便是一句空话。若要改税和拨款,就不是户部衙门能决定的事项,需天章阁决议,报请建隆帝示下。   三爷问小暖,“你觉得此策如何?”   小暖摇头,坦言道,“就公文上这点内容,看不出种草果是可行还是不可行。若要决定,还得让这位大人补充必须的支撑材料,比如草果的用量有多大,现在的市场缺口是多少,他想推广种植草果的亩数是多少,产量如何,如何售卖等。既然要朝廷拨两万贯银子,这个数目是怎么得来的等等。”   “这些都不写明白,空口白牙就想要银子?若是在我的铺子里,是绝不能拨款。我记得前几天户部不是上折子说现在国库空虚,没银子了么,如此更要谨慎了。”   “你所言甚是。”三爷在公文上写上“再议”二字,就放在了一旁,拿起另一本。   小暖眨巴眨巴眼睛,这就成了,不用写明白么?   她这小模样太可人了,三爷低头啄了一下她的小脸,“这两字足矣,姚州虽通管三十二羁縻州,情况不同于中原州县,但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的。”   羁縻州,是朝廷在边远少数民族地区所置之州,因其情况特殊,所以因俗以为治,就相当于现在的少数民族自治区。羁縻州不易管理位置又十分紧要,所以朝廷会放宽些约束惠民,但也不能任由他们瞎折腾。   小暖抬头看着三爷俊美无双的脸,欲言又止。   三爷的目光还放在公文上,“你我之间有什么可不可讲、该不该讲的,但说无妨。”   小暖这才道,“居上者,要把自己的要求讲明白,这样居下位者才知道该怎么办。三爷只批复两个字,小暖觉得以方简荣的脑袋瓜一定不能理解透彻,更别提远在姚州的知州了。这封公文打回去,他们再费劲巴拉地送进来,然后三爷不满意再打回去,如此往复,费时又费力,草果明年也种不上。”   三爷又啄了啄她的小脸,解释道,“你说得很对,不过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姚州知府朱政是方简荣的亲家,他递这份不伦不类的折子上来本就是想让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写上‘再议’,他便知我的意思了。”   原来如此!   小暖眼睛一转,“这门亲事是太后娘娘做的主?”   “皇祖母。”三爷纠正她的称谓,“朱政的母亲是皇祖母的闺中好友。”   说来说去,朝庭大员都是关系户!小暖鼓了鼓腮帮子,朝廷官员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积疾甚深。   三爷低声道,“圣上精力不济,待新皇登基,必会整饬朝纲,朱政这等浑水摸鱼之徒也知他们时日不长,能捞一笔是一笔。这一笔笔的帐都记得清清楚楚,他们休想讨到便宜!”   三爷的话音虽轻,小暖却听出了他对现状的不满。但是这些人该三爷记,这笔账该三爷讨么?   小暖看得出来,她的夫君虽然无意为帝,但也想做为国为民一番事业。   以三爷的位置和身份,他有此愿,自己身为王妃就该支持他,而不是质疑他。   小暖握起小拳头,“对,咱们弄个小本子,把这些人记下来!”   “呵……”三爷抱着小暖笑了起来,“二哥身边有人记着,就不劳我的夫人再费劲弄个小本子了。”   还好,还好,小暖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知她甚深的柴严晟端详她片刻,轻喃道,“小傻瓜……”   小暖被他看穿,有些狼狈地嘟囔道,“那还不是因为你么,旁人哪值得我犯傻,外边有大把的银子等着我去赚,我可没这个功夫。”   三爷忽然收紧胳膊,动情道,“如此共度一生便好。”   小暖笑了,“陪你看一辈子公文么?”   “正是。”三爷按了按她的小鼻子,又打开一本折子,两人脑袋凑到一处,聚精会神地看完,再议。   给三爷守门的玄散抬手捏死一只围着他转的蚊子,抬头望着大半拉月亮,眉头也皱得能夹死蚊子,他琢磨不明白啊。   不是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嘛,三爷居然抱着王妃津津有味地看折子,这是正常男人会干的事儿?   两人把桌上的折子和公文看完,小暖听了三爷的分解,眼前明亮许多,“处理朝政跟我打理铺子也没多大差别嘛。”   三爷笑道,“治大国若烹小鲜,道理都是一样的。若论才能,户部尚书都不及你。”   小暖缩了缩脖子,“三爷太看得起我了,我不过是个小小布庄的东家,可不敢与执掌天下财权和农政的户部尚书相比。”   三爷转问,“你觉得自己不及方简荣?”   小暖立刻将脖子扯出天鹅的高度,“那不可能。”   “方简荣不就是户部尚书?”   小暖……   “三爷的话听起来,可是大有深意呢。”   三爷将她轻轻揽在怀里,“你之能不输男儿,当有更广阔的天地,任你驰骋。” 第1172章 掌权的东家娘子陈小暖   更广阔的天地?   小暖的眼睛亮了,莫非三爷要把方简荣踢走,给她弄个户部尚书当当?小暖虽不觉得自己够本事任朝廷六部衙门的部长,但她坚决认为,方简荣那个小心眼有喜欢贪小便宜的家伙比她更不够本事。   不过,现在她已经有几十家铺子和田庄要打理了,若是再当户部尚书,她怕是得忙得连轴转吧?她还答应美人婆婆,要多陪陪三爷的……   见小暖将全部心思都挂在脸上,一会儿神采飞扬一会儿皱眉的,三爷无奈,曲指弹在她光洁的额头上,“户部尚书不成,不过秦记和南山坳可由你说了算。”   又弹她的脑袋,再弹就要成寿星了!   小暖赌气地自己的绫罗坊出品的,轻薄透气的蚕丝细罗袍上使劲蹭脑袋,“南山坳是我的,本来就是我说了算。秦记还是让秦中天管着吧,我看他管得挺好的。”   “一旦你的封地内户籍人口过五百且良田、铺子年流水过万贯,就需向朝廷缴契税,并由朝廷指派官员打理封地内的事务了。”三爷给她吐露了一个重大消息。   小暖顾不上报仇了,抬头气势汹汹地问,“哪条律令说的,我翻遍了《大周刑统》也没见到这一条!”   为了规避经商的政策风险,小暖可是把《大周刑统》当床头读物看的。若是大周有律师这一行当,她提上毛笔进场,转眼就能弄张律师证带着。大周异性有封地的异姓郡主就她一个,但有封地的柴姓郡主可有十几个,她们都不用交税,凭啥自己却要交?   三爷欣赏了片刻她张牙舞爪的小老虎模样,才道,“前几日,杜政柯上书谏言献策,言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四海之内的王侯封地也属天子之田,封地内的百姓也是大周百姓。既然如此,就应缴契税。如今国库空虚,圣上和内阁诸人都此策很是动心。”   那个不站任何派系,就是每天看她美人婆婆不顺眼的御史台知杂事杜政柯?小暖鼓起的腮帮子渐渐恢复原状,“缴就缴吧,让有钱人出钱充国库,总比从百姓身上横征暴敛的好。不过小暖怎么觉得,这个杜政柯就是冲着我来的?”   三爷细细地帮她整理方才弄乱的秀发,“杜政柯此举确有针对你之嫌,不过这件事却不由他说了算。收缴契税应师出有名,我命卢正岐便翻前朝典籍律法,拟定‘户籍人口过五百且年流水过万贯’的准绳,不足这两条的不用缴税,符合这两条准绳的,需按新法所定的税赋缴纳金银。你的南山坳内人口虽过三百,但户籍在坳内的有几人?”   小暖的脸立刻被点亮了!   她抬手环住三爷的脖子,用力在他脸上吧唧了一口,“除了镇清寺和归阳观内的和尚道士,百姓户籍在南山坳的一个也没有!”   “出家之人,不在户籍人数之列。”三爷又道。   杜政柯献此策时,眼气的是小暖远远丰厚于王侯嫡女的嫁妆,但策令的准绳却由身居内阁的三爷来定。他请让自己的王妃吃亏?   小暖开心地掰着指头算,“只要我封地内的户籍人口数不少过五百,无论我赚多少银子都不用缴税,朝廷也不能派官员帮我打理封地,这就好办了。我要尽快对南山坳的计划进行一番修正,严控人数,再制定些新政……”   念叨了一会儿,小暖又有些心虚,“小暖占据南山坳却不缴契税,会不会连累三爷?”   “我朝封地或赐田几十倍于你的王侯将相大有人在,他们尽享大周赐予的荣华,在朝廷危难之际就该出钱出力。你那点儿封地和流水,也就杜政柯之流的言官惦记,旁人根本就不放在眼里。待律令颁布之后,有人敢拿你说事,便是不遵律令,本王自会叫他知道什么是规矩。”   霸气!   小暖抱住自家夫君的腰,满意极了,“背靠大树好乘凉这句话,说得真是太对了。不过我陈小暖也不是无能之辈,三爷给我撑出这一片绿荫,小暖当涌泉相报。以后三爷想用银子,尽快说话!”   自己哪就看上她的银子了,三爷搂着他的娇妻笑道,“以后我需用银子,都找你支取。”   南山坳地方虽不大,但开作坊和铺子是足够的。以小暖的手段,只要让她放开手脚去做,南山坳每年所得的金银定能超过整个济县。只要她能令南山坳大放异彩,待新皇登基后,三爷就能以此为由,说服二哥推行新政,拔除朝廷的沉柯故疾,不出二十年,大周便能国泰民安兵强马壮,四海来朝八方来贺!   这些还太遥远,也不是小暖该挑起的担子。她喜欢赚银子,就让她放手去赚,只要有他护着,便是她赚回一座金山也无人敢觊觎。初识小暖之能时,三爷几度遗憾她非男儿身,现在他却欣喜于此。   若她是男子,有些事反倒不好办。   “三爷,我觉得秦记由秦中天打理挺好的,还是让他继续管着吧。”小暖又跟三爷商量秦记的事儿,“不管是南山坳还是棉坊,都是明面上的生意,咱们总要留个后手以防万一不是?”   “在营运生意一途,我远不及你,这些以后都由你说了算,若是你看着秦中天尚可,便让他管着。”   三爷又道,“虽然你不接手秦记,但秦记的账目你要抽空查一查,这些账册我之前虽也翻翻,但由你来查更为稳妥。”   “这个一定!咱身为东家娘子,总要知道铺子赚多少钱不是?”小暖立刻点头,心里美滋滋的。   说句三爷不懂的时髦话,绫罗霓裳和棉坊两家公司的董事长陈小暖,成亲后又多了个新身份:秦记这家规模肯比上市公司的董事长夫人兼执行董事,她的身价是打着滚地往上涨啊有没有!   第二日一早,干劲十足的小暖派人把秦三和绿蝶叫到第五庄,“把你们手上没办完的差事与柜叔和展福交接一下,你俩尽快返回济县接替黄子厚的差事,让黄子厚和诸葛卿进京,我有要事交待他们去做。”   一听是要事,秦三一个字的废话也没有,“是,秦某今日将事情交待清楚,今晚就启程。”   绿蝶虽舍不得离开自家姑娘,但她深知自己该尽的职责,跟秋月交托姑娘的身边事后,绿蝶将她负责的各处铺子、田庄的消息渠道交给师姐,跟着秦三返回济县,打理南山坳。   待他们走了后,小暖与三爷共趴在一张书桌上,三爷处理今早送来的各处公文和密信,小暖则拿着一根竹梃硬笔,不时沾墨在纸上写写画画,谋算将来。   两人虽无交谈,但却十分融洽惬意。待小暖抬手取茶时,三爷递上一封书信,“乌羽给你送了信来。” 第1173章 乌羽的来信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太好了!”小暖连忙把信取过来,展开细看。   小暖与三爷成亲之前,很怕害怕乌羽会冲动地跑回来观礼送礼。因为乌桓成亲那日,小暖曾与乌羽在乌府巧遇。论关系,三爷成亲,乌羽不可能不会来,但京城对他来说就是龙潭虎须,小暖真怕他回来后就回不去了。所以成亲那日没见他来,小暖不觉得失望,反而觉得很开心。   第二日,小暖查看各府送过来的礼品时,将名单从头看到尾。她找到了金吾卫大将军乌桓,找到了漠北主帅藤虎,甚至找到了被贬去漠北的前羽林卫大将军高冲的名字,就是找不到乌羽。   小暖去问三爷,三爷也没能给出一个能让她安心的回答。时隔近月,乌羽终于有消息了,怎不由得她激动。小暖展开,只见信上写道:   三嫂:   未能陪着兄长迎嫂夫人入府,弟羽甚愧也。羽本已备薄礼,不料归京途中与契丹盗贼狭路相逢。羽不能敌,败走荒野,终得出时吉日已过,羽抱憾而归。   途中,羽与三嫂师门中人相遇,得知李家诡计。羽随道长同至于田,密审得知李家与琴鸣山玄孚有旧,玄孚入京所图,愈加扑朔迷离,三嫂慎之。   羽将李家家财尽数归敛,不日将运至京城,聊做贺礼。被契丹夺走之物,羽当跨马持枪取回,送与侄儿玩耍。   弟羽,拜上。   小暖将信仔细看了三遍,寥寥数语却也读得她心情几次沉浮。   将信给三爷看过,小暖怒道,“乌羽进京途中遇契丹军偷袭,这不可能巧合,三爷可知是谁暗中使坏?”   三爷点头,“已查知这批契丹人与贺蓝与金竭有关,乌羽能从他们手中逃脱已是万幸。”   贺蓝是柴严亭的心腹,柴严亭死后,其旧部大半归贺蓝指挥;金竭是柴严亭手下武功最高的打手,听说武功比玄迩不弱。他们带人截杀乌羽,定是为了给柴严亭报仇。因为柴严亭是想拉拢乌羽入伙时被乌羽刺伤,之后伤情恶化不治,才冒险入京,死在小暖手下。   柴严亭的人,一定恨透了乌羽。小暖皱眉,“贺蓝不急着找圆通,却去找乌羽的麻烦。三爷,咱们不能饶了他!”   乌羽遇袭九死一生,三爷当然也很生气,“我立刻加派人手去漠北保护乌羽,再令兵部下令析津守将,让他带人搜寻截杀契丹军。不过,贺蓝狡诈,抓他并非易事。”   “三爷,我能不能透过贺青安插在咱们这边的探子给贺蓝送信,就说如果他再敢找乌羽的麻烦,我以后就从圆通身上找补回来?”小暖开始想办法。   三爷反问,“你会么?”   呃……小暖低头,因为贺蓝追杀乌羽,她就去为难圆通,这样的事儿她还真干不出来。这些人也相当可恶!   小暖转念一想,还有一种可能,“或许,我真气不过派人去为难圆通,也是正中贺蓝的下怀。他们就可以顺藤摸瓜找到圆通,将他接走。”   这一年多来,贺蓝像疯了一样四处寻找圆通的下落,小暖一家身边的探子就没断过。前两日,小暖听大师兄说,金竭还曾偷偷潜入上清宫搜寻,此人能入上清宫还活着逃出来,也是相当了不得了。   三爷推测道,“柴严亭杀君岳,绑走严景,随后放出严景是清王之子、圆通才是真正的七皇子的假消息,这一系列的行为足以说明,他在临死之前制定了周密的计划,他想给圆通安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造势推圆通上位。”   “柴严亭杀君岳,就是为了逼反柴严昌。柴严昌反,蒋常胜和勒峻必起兵追随,匈奴和契丹也回趁乱入漠北。待西北和漠北两地大乱,圆通就能趁乱而起,成就一番霸业。”   “谁知柴严亭的计划还没展开,圆通却失踪了,让柴严亭的计划落空。”小暖觉得师祖这招釜底抽薪用得实在是妙。不过,“圆通身俱佛性,与世无争,就是他不失踪,也不会听柴严亭的,令生灵涂炭。”   见小暖一脸笃定,三爷暗道这小丫头还是嫩了些,“圆通年幼,生性单纯。能令封江兆、袁天成和柴严昌都为他所用的柴严亭,要说服圆通为父母、兄长报仇,犹如探囊取物。若我所料不差,柴严亭应给他留了血书和父母的遗物,甚至还有当年伺候清王妃的仆妇跪诉清王妃等人之死状,令圆通心性大乱。便是圆通心志坚定不肯妥协,贺蓝和金竭也能架他上位,结果还是一样的。”   小暖辨无可变,“但愿圆通能在外边多待几年,待风平浪静后再回来。”   她实在不想看到那个眼里带着星光,连一只鹅都不舍得杀的小和尚双手沾满鲜血,走上复仇之路。   小草还等着他回来,给自己做上门女婿呢。若是圆通真的踏上复仇的血路,他与小草就不可能在一起了。   三爷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无牙道长那边还没消息?”   小暖摇头,“再过几日出海的商船该回来了,且看展聪他们有没有什么消息吧。”   去年春末,小暖派展聪、玄澄和刘守静一起出海,如今转年入夏,他们的归期终于临近了。   待商船归来这日,小暖带着妹妹在岸边等候,此时码头上已经站满了各商号的人。这些人齐刷刷地给小暖行礼,小暖颔首,在人群中搜罗了一圈,走到赵书彦的父亲赵令行面前,与他打招呼。   见一身郡王绣龙袍的小暖过来给自己行礼,赵令行连忙深揖还礼。小暖今非昔比,站在她面前,被她身后这一大群人盯着,赵令行手脚都不知往哪放。   在三爷的严令下,小暖出门随行的,除了带着玄舞和两个贴身丫鬟外,还有二十余人的护卫队,这些都是以一当十的高手。他们无声无息地站在小暖四周,就让人觉得压力十足。   小暖看出赵令行的不适,便笑道,“伯父,小暖去那边跟几个熟人打招呼。”   目送小暖离去后,想到府中虽然装得镇定却苦闷异常憔悴不堪的儿子,赵令行心里难受,转头望着茫茫江面,深深自责。 第1174章 为师想吃包子   四年前,展家遇横祸,书彦受姑祖祖母所托,接管了绫罗坊。之后,他将这门赚钱的营生交给了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亲戚”秦日爰打理,赵令行虽觉得不对劲儿,但也未干涉儿子的决定。   不过是一个绫罗坊罢了。   后来,儿子与秦日爰越走越近,几乎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赵令行他的夫人也相中了这个年轻人,想将女儿梦舒许配给他,赵令行却不赞同。   因为这秦日爰与陈小暖一家走得十分亲近,赵令行冷眼看着,认为秦日爰与陈小暖才是一对。   听他这样讲,书彦笑得前仰后合。得知了真像后,赵令行惊讶之余,也不得不佩服陈小暖的本事。   其实,在陈小暖与晟王定亲之前很久,他们父子一同吃酒时,书彦曾问过他,“儿想娶小暖为妻,您觉得如何?”   赵令行提出了不下五条理由,列举陈小暖不适合做赵家儿媳,儿子当时没吭声,赵令行知道他懂分寸,也未在意。谁知转眼之间,陈小暖就盛了晟王妃,当初他那些理由,现在看来令人发笑。   知子莫若父,儿子现在要娶方家女为妻,赵令行在他身上,看不到一丝喜悦。似乎娶妻之于他,就像是做成了一件不赔不赚的生意,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赵令行望着拍击码头后折回的水波,暗道时光若能如水般的倒流回吃酒那日,他一定会对儿子说,“我儿愿娶谁为妻,都可。”   ……   “来了!回来了!”码头的人们欢呼起来,赵令行也抬头寻找远航归来的大船。   不远处,与展柜等人站在一起的小暖也眯起眼睛,望着天际还不及水鸟大的船影。在靠风力和人力航行的时代,能漂洋渡海是一件令人惊叹的奇迹,也难怪众人如此欣喜了。   待能分辨出船上的人影时,欢呼声也随之传来,船上的人也激动地挥舞胳膊,与岸上的人们打招呼。眼尖的玄舞道,“王妃,玄澄,在西边,那个大胡子!”   赵守纯也激动地挥舞衣袖,“小师姑,守静师兄也回来了,也是大胡子!”   船上的人看着都挺憔悴,小暖也认出他们两个,问道,“怎不见展聪?”   展福立刻提起手指,“东家看,整艘船站得最高的那个,就是那活猴儿了。”   小暖抬眸,见有一人站在大船的桅杆的瞭望台上,猴儿一样地手舞足蹈,就笑了,“看来这一趟出海,他们大有收获。”   依着展聪的性子,若是没办好差事,他早就躲到人群后头了。   大船靠岸,一批批从海外运回的货物下船,经过防海官兵严查登记后,才准各商号将货物运走。   展聪三人带着十余个伙计,先后搬运了十几趟,才将他们运回的货物搬完,比别家的多了十几倍。然后展聪带着众人给小暖行礼。   出还时的二十多人,回来却只有十五个,小暖的目光在人群后的一个老叟身上略停留,连忙道,“这一年多辛苦你们了,快起来吧。”   码头的人见这么大一货,都好奇围拢过来,想看这箱子或袋子里都是什么。   负责巡海验货的官员给小暖行礼,“王妃,您看这批货物……?”   小暖点头,”别家货物怎么验的,大人就怎么验。”   验货官听小暖这么说,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方才见晟王妃这么大阵仗在海边等着,他还以为这批货是见不得光呢。   不过仔细一想,若是见不得光的货物,在大船靠近码头之前晟王早就该派船去接应了,哪还会等到现在!   待箱子和袋子一一打开,众人发现这批货里小部分跟其他商号的一样,是大船曾停靠之处的稀奇玩意,除此之外的大部分,是众人没见过的种子或根块类的东西,似乎都是吃的。   众人惊讶,验货官吩咐手下差官提笔登记,“这些是何物?”   胡子邋遢的展聪回道,“如大人所见,是各种种子。”   官员脸上挂了黑线,“是何物之种?”   展聪拉拉大胡子,“东家吩咐小人将船停靠之地能搜罗来的瓜果蔬菜粮食,但凡能吃的又没见过的,能带回来的都带些回来。大船一路停靠过几十个岛屿,小人本来是记账的,只是后来糟了大浪账本没了,小人如今也分不清这些都是什么了。”   看着这是二十余个大大小小的箱袋,验货官也颇感无奈,思索再三吩咐手下人在清单上书“粮种、菜种若干”后,便放了行。   展柜命人将货物装车,小暖也上了马车,吩咐道,“回第四庄。”   见晟王妃这么欢喜,验货官先是惊讶这位王妃别具一格,喜欢的不是金银珠宝而是瓜菜粮种,再想到她的出身,也不算稀奇了。   小暖回到第四庄后,秦氏和小草立刻围上来,对着那些稀罕物件惊讶了几声,便围在一堆粮种之间。小草问,“姐,这些都是吃的?”   听不到姐姐回答,小草抬头却发现姐姐已经不见了。她晃晃小脑袋,“娘,我姐呢?”   秦氏捧着一块拳头大的绿疙瘩,“你姐带着展聪他们去问话了吧。小草,你说这个要咋种、咋吃?”   小暖的确是带人去问话了,不过她带的可不是展聪,而是一行人中的那个粗布草鞋的老伙计。   待门关上,小暖双膝跪在这人面前,激动哽咽,“师傅!方才在码头,您折煞徒儿了。”   师无咎扶她起来,很是骄傲,“为师就知道,瞒过所有人的眼睛,也瞒不过吾徒九清的。”   小暖眼泪都掉下来了,“您怎么瘦成这样了?”   师无咎摸了摸干瘪的肚子,“九清吾徒。”   “徒儿在。”   “为师两个月没吃过一顿好饭了,想吃素包子。”   “徒儿已命人去买了,师傅沐浴后就能吃到。”   “为师要先吃包子,再洗澡。”   “是,徒儿这就去催。”小暖转身还没走出去,就听师傅又唤道。   “九清。”   小暖立刻回身,“徒儿在呢,师傅还想吃什么?”   师无咎从破旧的粗布袍里掏出一个拳头大小的黑石头,放在小暖的手上,“这是为师给九清带回来的好宝贝,你让人雕成吉祥物件,跟严晟一人一块戴着。”   小暖接住沉甸甸暖呼呼的石头,“徒儿让人多雕几件,咱们一人一件。”   “傻丫头,这是为师给你俩寻来的,旁人戴了没用。”师无咎忽然提了提鼻子,“为师闻到包子味儿了!” 第1175章 要走的也是他们   大大的素包子,师无咎足足吃了六个,才满足地打了个饱嗝,“为师再也不出海了。”   爱吃肉包子的师傅在海上飘了几个月回来,都改吃素包子了,可见船上蔬菜匮乏到了何等地步。小暖看着师傅消瘦的脸颊心疼不已,“徒儿已备好热水和床铺,师傅先歇息。大师兄、三师兄和六师兄就在徒儿的观中,师傅可要见他们?”   师无咎抹抹嘴站起来,“为师去找他们就好。”   小暖连忙道,“师傅休息一会儿再走吧?”   师无咎笑了,“为师出海之事没几个人知道,若让人发现为师在你这里,只会平添事端。九清,师傅给你的石头一定要戴在身上,玄孚离开京城之前都不要摘下。”   师傅几次跟她提石头的事儿,小暖连忙问道,“徒儿明白。师傅,玄孚怎么回事?徒儿该怎么做?”   “你什么都不用做,好好跟严晟过日子就成,为师走了。”师无咎扣上那顶已脏得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小厮帽,就要往外走。   小暖忙问,“师傅要去哪里?”   “跟你三师兄去趟昆仑,很快就回来了。”师无咎笑呵呵地道。   这才刚见面,师傅又要走了。小暖不舍得拉着师傅的衣袖,师傅。不过师傅这样急着去昆仑,一定是有要事,她也不能拦着,“师傅稍待一两日,徒儿立刻安排一支去昆仑的商队,您和三师兄跟着商队走,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徒儿在西北和漠北新开了几家铺子,师傅缺衣少银了就去铺子里取,那边天凉,师傅莫冻着。”   师无咎抬胳膊,用手背拍了拍徒儿束郡王玉冠的小脑袋,“徒儿在马车上多给为师防几条毛褥子,为师要一路睡过去!”   “是。”小暖又小声问,“师傅追上无牙道长和圆通了么?”   师无咎哼了一声,“他们好得很,年内应不会归中原,徒儿不用惦记。有事就让守一给我和你大师兄送信,莫一个人受委屈。”   她在这里能有什么委屈,小暖送走师傅后,便见娘亲和妹妹。   秦氏手里拿着一把绿呼呼的种子,兴奋异常,“小暖快来看,守静说这些种子当高粱种种上,霜降前后就能收了去皮磨面吃。咱这就种上吧?”   秦氏旁边的王函昊捧着一块黑乎乎的东西,“姑娘,这个也可以种!”   小暖点头,问展聪,“不是说账本让浪打没了?”   洗了头脸的展聪嘿嘿一笑,“咱虽f跟那边岛上的人言语不通,但连比带划地也弄了个大概怎么吃这些东西,小人都记着呢。”   小暖夸道,“展聪去了一年多,做事更底细了。”   被海风吹干晒红的展聪,看起来像老了十几岁,“小人这一年多历了不少事儿,不底细就没命回来见东家您了。这一路多亏了玄澄大哥他们,否则咱们的货都保不住。”   小暖点头,出海未归的人中伙计只有三个,剩下的十个都是她派去的侍卫。她的心里难受,回第五庄后便去书房见三爷。   三爷已听过玄澄的汇报,安慰她道,“此去千万里,他们大半能平安归来,已比预料的好了很多。”   小暖轻轻点头,拿出石头给三爷看,讲明了石头的用处。   三爷接过去仔细端详,也不知是何物,又仔细问了师无咎所言,他也重视起来,“我令尽快工匠雕两块双鱼配,你我随身佩戴。”   双鱼配啊,她本想雕貔貅的。   三爷解释道,“貔貅已经有了。”   “好。”小暖靠在三爷怀里,想着即将离开的师傅,心里一阵难受。   三爷把玩着菱角分明的石头,慢条斯理地道,“玄澄说他们途径的几十个岛屿,民众衣不蔽体,居无定所,餐饮无着。”   “那些地方处处不如我大周。”三爷又强调道。   “嗯。”小暖依旧想着师傅。   “所以,你那‘一旦跟我过不下去,就搬到海外去过神仙日子’的想法,可以抹掉了。”三爷道。   小暖抬头,不敢置信地盯着三爷,他怎么会知道这个?   三爷托住她的小下巴,屋里气压都低了几度,“你那点小心思能瞒得过谁?陈小暖,你已嫁我为妃,自此生同衾死同穴,甩下我逃走这种念头,想也不许想。”   呃……   小暖张了几次嘴,才道,“我其实是打算,一旦在大周混不下去了,就跟你一起坐大船换个地方过日子的……”   三爷在她的小脸上狠狠啃了一口,“这里是我柴氏的江山,混不下去的不会是你我。若是有人跟咱们过不去,本王定将他捆在船上,流放至茹毛饮血的蛮荒之地!”   这么霸道的男人她居然也不觉得讨厌,小暖美滋滋地靠在三爷怀里,“我从外边弄了许多好东西来,咱们都种种看,没准儿能发现好吃的东西呢。”   小暖与三爷闲聊时,张玄崖、姬景清和刘道清正跪在了师傅面前。刘道清抱住师傅破袍子哇哇大哭,“师傅啊,您这是去阎罗殿走了一遭么,怎成了这副模样!”   还不等师无咎说话,张玄崖冷声道,“景清。”   姬景清立刻举起他的仙杖,照着六师弟的脑袋狠狠敲过去。刘道清将将避过,眼泪汪汪地告状,“师傅,师兄们欺负我!”   “谁让你小呢,被欺负就挨着吧。”师无咎随口道。   “您说九师妹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九清是女娃儿,比你小了几十岁,你跟她能一样?”张玄崖教训师弟。   见六徒弟一脸难受,师无咎从钱袋里掏处一个枣儿大小的红珠子,“这是为师亲自下海捞的珊瑚打磨而成,你拿去玩。”   刘道清立刻不哭了,拿着珊瑚珠开始把玩。师无咎又从钱袋里掏出两颗珠子,一个徒弟一颗,不偏不倚。   刘道清好奇地问,“师傅给师妹带了什么回来?”   师无咎笑眯眯的,“自然是适合她用的好东西。道清,你去为为师铺床,景清去备泡澡水,为师体内湿寒之气太重,需要好好泡一泡。”   他们出去后,张玄崖扶着师傅坐下,语带担忧,“师傅的身体如何,徒儿给您把把脉?”   师无咎严肃地把手背到身后,“玄崖吾徒。”   “徒儿在。”   “为师的身体很不好,不能回上清宫了,你回去与你师姑讲一声,为师要去昆仑养一养。”   张玄崖笑容和煦,声音却冷飕飕地,“师傅,有话好好讲,否则徒儿亲自去昆仑山为你侍疾。”   师无咎气势锐减,可怜巴巴道,“为师被你师祖坑了,要替他去昆仑办点事儿。” 第1176章 换天   张玄崖见师傅如此憔悴,也是心疼的,不过他的语气却一点也不好,“去做什么?”   “帮他清一桩十年前的旧账,你师祖在昆仑种田时被锄头伤了脚,欠了一个走方郎中的药钱。”师无咎很老实地回答,他收了九个徒儿,其他八个徒儿捆在一起都没面前这个难对付。   张玄崖笑了,“师傅有钱了?还能为师祖还账。”   师无咎小声道,“你师妹说她在那边开了几家铺子,为师需要用钱时,就过去取……”   张玄崖气笑了,“师傅真是打得好算盘。”   “没……玄崖啊,你身上这件道袍是你师妹送的吧?冬天时,她给你送棉袍了没?那棉袍轻便又暖和,师傅去年冬天都没捞着穿呢。”师无咎喝了一口热茶,盯着大徒弟的身上的宽松透气的天青直缀。   张玄崖不吭声了。   师无咎咧嘴一笑,“玄崖,为师给你收的师妹不错吧?若是山上的弟子徒孙们再吃不上饭,徒儿可寻你师妹借一些,她看在为师的面子上,肯定不收你的利息。”   张玄崖哼了一声,再也看不下去了,上前一边扒师傅身上的破衣裳、破帽子,一边凶巴巴地道,“有话直说。”   师无咎伸开胳膊,爆豆子般地道,“那个给你师祖治伤的走访郎中有个师弟,他自剃头当了和尚,如今在琴鸣山上吃香的喝辣的。他就交给你了,莫让他伤了你师妹,这假秃驴的邪术可不比袁天成差。”   张玄崖皱眉,“上清宫事务繁多离不开人,徒儿不能在此久留。”   “你师姑不是在嘛。”   “师傅,师姑知道了会打死你的。”   师无咎叹了口气,“玄崖吾徒,你可要好好跟你师姑说啊,为师的命就吊在你这张嘴上了。还有,不要让你师妹知道太多,那孩子心眼实在,万一她脑袋一热冲上去,出了事可就麻烦了。”   张玄崖冷哼一声,“师妹好糊弄,她身边的晟王可不是傻子。”   师无咎哄道,“柴严晟再精明,能精明得过为师的徒儿么?再说你们殊途同归又不是狭路相逢,碍不着的。”   张玄崖皱眉,“师傅莫给我灌迷魂汤,师祖究竟说了什么?”   师无咎勾了勾干瘦的手指,待徒儿把耳朵送上来,他才小声说,“你师祖说,明年大周就要换天了,你师妹解了师门的危难,咱们上清宫虽不能干涉朝政皇权,但保住你师妹不让她受了欺负,还是应该的。”   张玄崖的幽深的黑眸平静无波,“师祖破坏清王陵寝、教走方郎中丹术、带走圆通,哪一件不是干涉朝政?”   师无咎叹了口气,“你师祖不是已经‘死’了吗,他现在只是个昆仑山上,欠了一身债的隐修土老道罢了。一个啥都没有的土老道,你总不能不许人家报私仇,对吧?”   张玄崖咬牙。   “玄崖,为师的头发痒得厉害,保不准生虱子了,为师去泡澡,这里就交给你了。”   张玄崖没别的毛病,就是爱新衣喜干净,他盯着说完话就要跑的师傅,恶狠狠地警告道,“师傅要是敢‘死’,徒儿就一把火烧了上清宫!”   “嘿……”师无咎停住,回头冲着徒儿心虚地笑,“哪能呢。”   “那师傅就好好记着上清宫是您的家,莫总让徒儿给您看门。”张玄崖这话说得颇有怨气。   师无咎暖暖和和地笑了,“玄崖吾徒,你院子里那棵杏树今年结的果子多不多?”   张玄崖抿嘴不吭声。   师无咎从另一个破钱袋里掏出一把杏核放在年过半百的徒儿手中,“为师在海外小岛发现了一株甜杏,也不知换了水土还甜不甜。”   张玄崖握紧杏核,干巴巴地道,“师傅去洗澡,洗完回来吃杏干。”   ……   ……   “这个丹药喂下去能让那只鸡快快长全毛,师妹拿去用吧,那鸡虽嗓子不好,可毛还是挺中看的,秃着可惜了。”姬景清让徒儿贺风露帮他把行礼搬上马车,给小暖留下一瓶丹药。   小暖接过,又问,“师兄炼的金嗓丹还有么?”   “咳……师妹提它做甚,待景清炼成新丹立刻给你送过来。”为了治好那只公鸡的破锣嗓子,姬景清忙活了大半个月,练出来的丹药却只让鸡褪了毛。   小暖笑了,“师兄不必练了,九清觉得那金嗓丹就挺好用的。”   有人欣赏他的丹药,姬景清开心不已,刨出来全部送给师妹后,才跟着商队启程,赶回昆仑山上的小道观继续钻研丹术。   小暖与大师兄和六师兄目送三师兄的马车远去时,忽见车窗里伸出来一只干瘦的手,冲他们挥了挥。   师傅跟她道别呢,小暖的眼睛忍不住湿润了。直到那只手缩回去后,小暖才收回目光,收敛情绪问道,“两位师兄接下来如何安排?”   三位师兄留到现在,是因为与李岸勒的案子有些牵连,等着大理寺问话。如今那案子已经尘埃落定,掌管上清宫的大师兄怕是也要即刻启程了。   刘道清笑嘻嘻地道,“我后日乘船回去,师妹……”   六师兄前些日子跟她商量合作卖道袍,这事儿小暖当然记得,“六师兄放心,你要的东西,九清一件不差地打包放在船上。”   “九清果然痛快,不亏是咱们师门第一能人!”刘道清喜极。   小暖抽抽嘴角,不知如何作答。   见大师兄一眼扫过来,笑成傻子的刘道清一甩拂尘,仙风道骨地颔首谢过师妹,一溜烟地刨了。   小暖认不出笑出声,她发现比起师傅来,这帮师兄们似乎更怕大师兄。   “愚兄要钻研玄妙观内珍藏的门中典籍,恐怕还要在师妹的道观内暂住一段时日。”张玄崖从小师妹的脸上还是看不出吉凶,目光在她的小腹上一扫而过,暗暗思索着她的凶从何来。   “师兄能留下来,九清求之不得。”小暖虽不知玄妙观内有典籍需要大师兄放着上清宫不管也要留下来,但大师兄能留在京中她还是很开心的。   待回到第五庄后,小暖立刻叫过田守一,吩咐道,“你师傅要再在天师庙住一段时日,你去跟展柜叔说,让他再命人赶制几身道袍送上去,务必用最好的料子。你也去天师庙转一转,缺什么就补上,务必让你师傅住得舒坦。”   “多谢小师姑。”田守一欣喜应了。   田守一跟在师傅身边多年,对他的喜好了若指掌,由他去办最是合适不过。小暖安排好大师兄的事儿,又吩咐人去为六师兄准备礼品和道袍、安排船只。   见她这边忙清了,三爷才放下兵书问道,“张玄崖要留在京中?”   小暖点头,“是呢,大师兄说他要钻研玄妙观的典籍。” 第1177章 夜询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研究典籍么?”三爷手握兵书,低声道。   小暖解释道,“玄妙观在小暖师门中的地位仅次于上清宫,有些镇观之宝也不奇怪。三爷可还记得,几年前我七师兄为了看一本师祖留下来的符文书,就从济县赶过来在玄妙观住了数月。想必是大师兄得到了师姑许可,能翻阅什么重要典籍。”   三爷却觉得此事并不简单,“你师父回来之前,张玄崖已准备启程回上清宫了。”   是么?小暖托着小脑袋想了想,玩笑道,“那或许是无牙道长亲自许可的?”   见三爷不满地看过来,小暖慧黠地一笑,坦然道,“或许师傅指派给了大师兄什么差事,让他在京中再停留一段日子吧。大师兄既然说是为了看书,那就说明这个理由是最好的。他这样说了咱们就这样信,不好吗?师傅身边也好,大师兄身边也罢,都有我的人,只要他们平安无事,做什么都可以。”   这丫头对她的师门中人,真是信任得紧呢。三爷颔首,小暖又在桌上,勾勒她南山坳的宏伟蓝图。   当晚,张玄崖在房里盯着师傅留给他的杏核发呆时,门外传来虚空的声音,“师伯,有访客到。”   张玄崖将桌上的杏核扫入钱袋揣入怀中,打开房门见一身玄衣的晟王站在门外,笑着行礼,请他入内后又吩咐虚空,“我要静思,莫让道清来扰我。”   虚空接令而去。   三爷坐于桌前,见桌上摆着两个茶盏,又看对面从容为自己斟茶的张玄崖,就知自己此行已在他的意料当中,便直接道,“道长留在京中,是否与小暖有关?”   张玄崖没有否认,“师傅交待小道一些事,其中的确牵涉到了师妹,不过绝不是利用师妹为师门谋利或伤害她,请王爷放心。”   三爷又问,“尊师自海外归来,形容憔悴却不停歇,立刻赶往昆仑山;本已准备车马准备返回上清宫的道长见过尊师后,改变主意,继续客居此处。能领道长留下的人,定非等闲之辈吧?”   张玄崖但笑不语,将茶杯送到他面前。   三爷平静地看着杯中清茶,“京中能留住道长,又与昆仑山有关的人,只有琴鸣山上的玄孚了。”   看,人家一下就猜中了!他就跟师傅说嘛,这人不好对付!张玄崖笑问,“王爷怎不猜是永福寺的慧清?”   “他还不够分量,让上清宫的监院滞留京城。”三爷听着这么说,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尊师给了小暖一块石头,三番叮嘱她不可离身,想必其中也有原委。请道长明言告知,严晟也好未雨绸缪。”   这位大周最最尊贵的王爷,在自己面前不以“本王”自称,足见他对师妹的重视了。张玄崖决定吐露一二,“此事事关上清宫的第一条门规,请王爷恕罪,玄崖无可奉告。”   “多谢,道长若有难处,可派人来寻严晟。”三爷也不多问,起身告辞。   张玄崖将他送出门,望着满天繁星叹息,“聪明人大都薄情冷性,但愿小师妹这位夫君是个例外,否则可就难办了。”   随着三爷回第五庄途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的玄散忍不住问道,“三爷谢张玄崖做什么,他明明什么都没说啊?”   听不到三爷说话,玄散苦恼地用马鞭子挖了挖耳朵。幸好张玄崖没入朝为官,他若是当官肯定跟左相是一类人,看着就让他玄散想抽他!能好好说的话,他们非得绕弯子,找事儿!   返回第五庄后,三爷回房,见他的小王妃正趴在床上津津有味地看账本。   小暖上前帮他更衣时,提鼻子闻道松香的味道,便笑问,“三爷去了庙里,是去见我大师兄么?”   这鼻子快赶上大黄了,三爷点头,“问了他一些事。”   “问出来了没有?”   “嗯。”三爷沐浴更衣后,搂着小暖躺在床上。   小暖接着帘外朦胧的灯光,见三爷还睁着眼睛,小暖抬头看他。三爷大手一扣,将小丫头的头扣在自己怀中,“睡吧。”   小暖见三爷不肯说也就不问,乖乖闭上了眼睛,一会儿就睡着了。   三爷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望着帘外的烛火,思考张玄崖留下的缘由。   上清宫的门规三爷听小暖提过,第一条是:门人不得牵扯朝政、涉足皇权纷争,否则逐出师门。   张玄崖说他留在京城的原因于此有关,又与玄孚、小暖有关。也就是说,小暖与玄孚都牵扯到了此条门规。   张玄崖身为上清宫的监院,定不能做出违反门规之事。即小暖会牵扯到朝政或皇权纷争,甚至是其中的关键一环,而且小暖可能还会因此受到伤害,所以师无咎让他罪有本事的大弟子留在京城,保护小暖。   师无咎留下的那块黑色石头,便是看尽天下珠宝的三爷也没见过,此石其色如墨,触感却温润如玉,师无咎让他们戴着,要么有玄学讲究,要么就是可入药固体……   也就是说,琴鸣山上的玄孚,可能针对他与小暖施展邪术?   三爷低头看着睡地香甜的小丫头,目光幽深如海。   这时,小暖忽然嘴角翘起来,甜滋滋地笑了。这笑容三爷十分熟悉,她定是梦到了什么跟银子有关的好事。   三爷目光坚定,在她额头轻轻印下一吻。   第二日一早,小暖正睡得香甜时,却被三爷挖了起来,“起来练功。”   “我不要……”小暖咕哝一声,翻身又要睡。   看着她露出来的一截如玉如藕的小腿,三爷目光一沉,“若是王妃不想起来,本王再陪你睡一会儿?”   睡一会儿……   陪你睡一会儿……   陪你……   小暖的脑袋转悠明白了,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打着哈欠抱怨,“三爷打扰人睡觉,不厚道。”   “岳母昨日叮嘱,让你早睡早起。小草也说你不可荒废了功夫,差她太远。”三爷取过衣衫给她穿上,便将她放在梳妆台前,亲自为她梳头。   三爷不喜有人插手房中事,连小暖身边伺候的丫鬟也被三爷赶了出去,这让已经习惯了有人帮她梳头打扮的小暖很不习惯。   然后,小暖就发现了三爷的另一个恶趣味:他喜欢为她穿衣打扮,并以此为乐。   这感觉总让小暖觉得自己是个洋娃娃,但小暖也由着他,谁让他是自己的夫君呢。 第1178章 周琼华的愤怒   说是练功,小暖却没有小草那种踢木头、碎大石的本事。她只是按着贺风露教的法子,面向朝阳吐纳练气,顺便伸展腿脚。   练了几下,小暖就被旁边提着宝剑闪转腾挪的三爷吸引了注意力,改成一边打坐一边欣赏三爷练武。   跟旁人不同,三爷举手抬足之间自有一股潇洒随性,那挥舞的剑带着带着太阳的光芒,刺出去时微微颤抖的剑身显出无尽的力道和杀气,让小暖羡慕不已。   对于小丫头偷懒,三爷并不指责。待他练完,便去指导表弟华安歌。   小暖看得出来华安歌也是练过的,不过三爷却觉得他练得不够好,一个马步冲拳都能挑出许多毛病。   “马步不够稳,再低些。”   “拳速不够快。”   “拳面向外,不是关节向外,这样易伤到骨头。”   “还是不行,再来,再快些!”   华安歌按着表哥的要求努力练着,小暖看他的腿都开始打哆嗦了,便站起来道,“差不多了,咱们回去吃饭吧?”   三爷头也不回,“你先去,安歌再打五十拳。”   小暖看着满脸是汗珠子,苦哈哈练拳的华安歌,忽然担心起自己还不知道在哪儿的儿子。照这架势,三爷一定是个严父没跑了。   早饭后,小暖跑去第四庄跟娘亲和妹妹一起研究新带回来的种子,三爷吩咐玄散,“派人去龙雨巷,在王妃经常买的那家包子铺里坐上半日。”   啊哈?玄散眨巴眨巴眼睛,“就坐着?”   “点几个包子也可,只当是寻常食客。”   玄散立刻毛遂自荐,“那属下去吧?”   三爷扫了他一眼,就当玄散认为自己没戏时,三爷点了头。   玄散乐坏了,屁颠屁颠地跑去龙雨巷的包子铺,要了一碟包子后挑了个靠门又凉快的位子,四平八稳地一坐。   玄散是晟王身边的侍卫统领,他能随随便便跑去吃包子看热闹?各路探子纷纷猜测“养病”的晟王要有什么大动作,消息很快送回各府。   张玄崖听后眉眼微垂,那家包子铺是师祖在京中时就爱去的地方,师傅在京中也会去吃,师妹给师傅买包子也从来只买这一家。   晟王此举,莫非是在向自己表明他知道的事情,远比师妹还多?还是在撒鱼饵钓什么大鱼?   张玄崖微叹,可那家包子铺有什么玄机他也不知,不过就算不知,也不妨碍他故弄玄虚,帮晟王暖一暖场子。   于是,张玄崖吩咐道,“派个俗家弟子去包子铺坐半日,什么也不必说。”   上午时分,玄散拎着两大包包子颠回第四庄,向三爷交任务,“三爷,他家的包子很实惠,滋味也好。店家的小孙女能说会道,养的狗没有大黄机灵。”   趴在树下的大黄扫了玄散一眼,又转回头盯着田里忙活的人群,天太热,大黄没往常活泼,坐在它身边的华安歌依旧专注地雕着手里的木头。   三爷点头,挽袖去田里继续种豆子。   三爷力气大武功高,但做农活的速度莫说岳母,连小暖也及不上。   已经种到地那头的秦氏直起腰,回头看着从到中间的女婿微微摇头,这也太慢了。幸好他生在帝王家,这要是生在农家,非得让他爹拎着锄头追得满地跑不可。   “小暖,你去迎一迎严晟。”秦氏小声道,“种满了这行,你俩就去地头上歇着,莫热病了。”   小暖笑了,“娘先去歇着,否则他不回去的。”   秦氏点头,又拿着锄头往回种,待她种到地的另一头站起来回头看,女婿居然还没种满一行呢。不过看小两口排排蹲在田里的模样倒是挺有夫妻样,秦氏含笑到了地头树下,跟华安歌打了个招呼,拿起白开水喝了一大口。   田里,小暖蹲在三爷身边,看他刨出一个小坑,把坑底弄平将不多不少四粒种子摆成一寸见方的正方形,再盖好,弄平整。   这样,能快了才有鬼。   这些豆子出来了,总有三棵会被拔掉,种这么齐整也没用,小暖刚张嘴,就听南院飘来悠扬的琴声。   这块地离着南边的李家庄不远了。   小暖转头,隔着竹篱往那边看,却只闻声不见人。不过她对李家庄的主院很是熟悉,这人是在庄内靠近他们这边的凉亭里弹琴呢,而且这弹琴之人应是周琼华,小暖听过她的琴,就是这个味儿。   他们在这里种豆,她就在那边弹琴。李家院内的这处凉亭挨着院墙不远,透过墙上的漏明孔,就可以看到这边。   周琼华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越发明目张胆了,小暖鼓起腮帮子,握紧了拳头。   专心致志种豆的三爷捡起从小暖指头缝里掉的小种子,均匀放进最后一个坑里,满是趣味地欣赏小暖的小模样。   这便是吃醋么?随这醋不值得吃,但小暖在乎他,三爷还是很开心的。他决定再种一行,欣赏小暖的脸。   小暖连忙道,“我渴了,咱们去地头上歇会儿吧?”   三爷摇头,“你先去,待种完这一行我再喝。”   小暖回到地头净手喝了几口水,又倒了一碗给三爷端过去。三爷的两手都是土,干脆就着小暖的手喝了。   等他喝完,小暖掏出帕子帮他擦拭脸上的汗珠。三爷也抬手背帮她正了正斗笠,“去地头上歇着,一会儿便好。”   小暖摇头,“能这样痛快出出汗,也挺好的。”   在院墙内弹琴的周琼华,隔着墙洞见到晟王与陈小暖的互动,琴声微乱。   三爷皱眉,“待天凉快些,再给院墙加两层竹杆。”   小暖笑了,低声问,“她的琴弹得如何?”   三爷哼了一声,“聒噪。”   正这时,一直在书房里忙活的小草跑了出来。与树荫下雕木头的华安歌和歇凉的娘亲打了声招呼,小草跑到了姐姐姐夫身边,大黄也在后边跟着。小草高声问,“姐夫,你觉得这琴好听吗?”   三爷点头,“尚可。”   “与珠绿姐姐比呢?”   三爷微微翘起嘴角,也将声音提高了些,“不及。”   陈小草居然将她与青楼出身的妓子相比!院内的琴声戛然而止,周琼华紧双掌压住琴弦,目中喷火。   听到那边安生了,小草又高声吩咐,“这里种好了,田叔,挑几桶大粪来浇上!”   墙那边的周琼华,脸都扭曲了。 第1179章 她们一直这样吗?   听了二姑娘的吩咐,田归农犹豫着该不该去,转头看东家。本以为东家会反对,没想到却听东家道,“挑两担熟粪,放在地块南边的空地儿上,等出苗后再看用不用上肥。”   “诶!”田归农响亮应了,带着人去挑粪。   连小草都能看明白的事儿,秦氏怎么会看不明白。院墙那边弹琴的人在勾引她家女婿,这也太不拿着她这个丈母娘当回事了!   那边弹琴的肯定不是已经订了亲的李秋阳,也不是端庄的李秋彤,一定是周琼华,这丫头看着挺懂事儿,却干出这么没皮没脸的事儿,小草拿粪泼她也应该。   待女儿女婿走过来,秦氏从女婿脸上看不出什么,便假意教训小闺女,“你这丫头,想起来一出是一出!”   小草理直气壮地道,“平日里也听不到她弹曲儿,我姐和我姐夫到地里种菜,她就跑到墙根底下弹《有所思》,这不是明摆着恶心人嘛。凭啥她能恶心咱们,咱们就不能恶心她?”   《有所思》是啥曲子秦氏不晓得,但一听名字就不是啥正经的。她又道,“咱们又不常到这头来,你咋知道人家别的时候不弹呢?”   小草叉着小粗腰,“就算她每天在这儿弹,今天我姐夫在这儿呢,她一个没嫁人的姑娘也该避着,等我姐夫走了再弹。是吧,大黄?”   “汪!”大黄汪完,转脑袋找了一圈,狗眼盯着华安歌。   华安歌很是配合,“小草妹妹说得很有道理。”   小草满意了,又转头看姐夫,“是吧,姐夫?”   大黄也转头看着三爷,“汪?”   秦氏看着女婿,心提了起来,小暖却一点也不担心。   三爷道,“小草此举不算错,却也不能说好。此举当中下了那人的脸面,她必怀恨在心,伺机报复。不管她有没有这个能力,总归是树了一个敌人。”   小草歪着小脑袋,“那咱们该忍着么?”   三爷摇头,“只要我等不理,此子便与路边的鸟雀无异。若是实在觉得碍眼,便要直接斩草除根永绝后患,而不是一脚踢开了事。”   要这样么?秦氏觉得做得太绝了,转头看小暖。小暖微微摇头,娘亲若是知道,三爷已将这些在他放出消息后,还在打他主意的女人当做死物,一定受到更大的惊吓。   小草很认真地将姐夫的话记在心里,“小草明白了,多谢姐夫教诲。”   秦氏连忙问,“你明白了啥?”   小草握起小拳头,“在能斩草除根之前先忍着,不给自己惹麻烦,等能斩草除根了,直接拔掉!”   秦氏觉得小闺女说得不对,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有些着急。还不等小暖说话,华安歌就耐心地给小草解释,“表哥说的‘斩草除根’不是要将它拔掉。你可以将它移到别的地方去,只要不碍你的事就可。譬如……”   虽说身旁只有庄里几个心腹丫鬟,但华安歌还是觉得此事不宜大声,他弯腰小声道,“像方才那位姑娘,可以尽快让她家人给她找户人家嫁了。”   小草虽觉得华安歌的办法不够彻底,可姐姐和娘亲都不太喜欢她喊打喊杀的,所以小草弯了眼睛,“嗯,小草明白了。娘,那咱们的粪还挑到菜地边上不?”   秦氏冲着华安歌感激地笑笑,开始纠正小草,“那是粮食不是菜,展聪说这是跟高粱差不多的东西。”   小草受教地点头,“哦,那哪个是菜呢,那个绿疙瘩是吗?”   “应该是吧,不过那疙瘩要咋种?守静和展聪都没见着,也没问明白。”两人遇到不懂的问题,一致转头看小暖。   小暖琢磨着,“当萝卜一样种土里吧。如果开花结籽,咱们就留着籽明年种,如果像姜一样长出好多块,咱们就尝尝味儿怎么样,明年切开种块。”   “姐,姜是掰开种不是切开种。”小草像娘亲纠正她一样,纠正姐姐。   “那疙瘩圆鼓轮墩的,一看就跟姜的不是一样的长相,兴许真像萝卜一样打籽。”秦氏觉得小暖说得有道理。   “那是整个种还是分块种?”小草问。   小暖建议道,“咱们整块种一个,切开种一个,看哪个能发芽吧?”   “不如先整个种下去,万一切开再不发芽就糟蹋了。”这是稀罕玩意儿,糟蹋一个少一个,秦氏可宝贝着呢,“咋样?”   “好。”   “我也觉得这样好。”   “汪!”   见她们母女仨有商有量地走了,华安歌握着他雕了一半的木头,转头问表哥,“所以,那粪是放还是不放?”   三爷翘起嘴角,“放与不放有何关系?”   也是。华安歌望着前边戴斗笠的母女仨,又问,“表哥,她们一直这样么?”   三爷点头,轻松惬意地根上。   “真好。”秦氏不摆长辈的架子压人,遇事有商有量的。这样一家人,能同甘共苦,而不是要哪个都扛着,华安歌很是羡慕,“表哥莫伤了表嫂的心,我想看到侄儿侄女们也有这样的笑容。”   孩子么?三爷目光柔和,会的。   李家庄内,周琼华咬唇抱琴回闺房,李老夫人听了后,脸上明显带了不悦,这孩子太急躁了。   晟王在宫中长大,对嫔妃们花样百出的争宠手段司空见惯,哪能看不明白她这点小手段。若是晟王能如情意动情,也不会至今房内只有陈小暖一人了。   晟王柴严晟不重色、不纵情,是个律己极严、对人更狠的男人,在他面前使手段,乃是自寻死路。   她身旁的大丫鬟钟秀见老夫人脸色不愉,笑道,“琼姑娘做事向来沉稳,这次失了分寸,可她对晟王是动了情的,您该安心才是。”   钟秀只盼着这位容貌出众的表姑娘赶出离开李家庄,离开老爷身边。   李老夫人的心腹婆子却不觉得,“她有意又能怎样?坊间有那样的传闻晟王府却置之不理,可推知晟王暂无纳妾之意。”   钟秀却不信晟王能不纳妾,“恁大的晟王府总不能只有晟王妃一人,便是晟王同意,太后她老人家也不会同意的,只要太后开了这个口子,后边的事就好办了。”   房内这两个都是她的心腹,李老夫人也由着她们议论了一会儿,才道,“太后中意的方挽秀年纪尚小,在小暖生下孩子之前,太后不会强压着晟王娶侧妃。”   “以晟王待晟王妃的态度,王妃有孕也就是这一两月的事,王妃有孕后不能在房内伺候,纳妾势在必行。不过就方才小草姑娘的嚣张模样,琼姑娘入晟王府怕是不易。”钟秀又道。   提到小草,李老夫人笑了,“这丫头随了她姐姐,也是个能做大事的,且看谁家有这个本事将她娶回去。德妃的七七过了吧?”   钟秀立刻回话,“前日就过了。”   李老夫人闭上眼睛,一下下地拨动手中的黄梨木念珠,“晟王府就要热闹了。” 第1180章 蝮蛇   回到第五庄各自沐浴罢准备安歇时,三爷拿出一对双鱼佩,递给小暖。   小暖接过细看,如此细致逼真的雕工,三爷应该不会去找御用的雕玉坊,那就只有一个地方了,“玉摇轩的工匠雕的,真好看,这究竟是什么呢?”   “此玉乍看似和田墨玉,不过上手却比墨玉坚硬,黑色更正更通透。此玉在强光下微微泛紫,虽说不知是何物,但应属极品。你大师兄说,此物能祛除鬼怪、辟邪消灾。”   在大周,“天地玄黄”,玄为黑也,代表正气;紫色乃祥瑞、庄重之色。此石黑中带紫,正好符合了周人的品位,所以三爷才会觉得它是好东西。   小暖摸着这块玉,总觉得这触感跟现代的翡翠很像,她知道翡翠是有黑色的,但这么纯正通透的颜色,就算是千年后也不多见。她到了大周后,见的绿玉多是产自和田的软玉,并未见过翡翠,所以这玉师傅究竟是怎么找到的?   小暖将两个玉佩合在一起比了比,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剩下的玉石边角料,被我大师兄要去了?”   三爷哼了一声,张玄崖也是可恶,问他点事情,他还讨要好处。   小暖笑了,“我们师门收弟子流行送玉佩,大师兄怕是那着玉石雕成玉佩,留着送给他的弟子或徒孙了。秋月。”   小暖喊来秋月,让她把打穗子用的彩线取来,开始为这两块双鱼佩打穗子。   三爷见过小暖做鞋、绣花的生疏模样,没想到她打穗子却如此熟练。待穗子打成了,三爷拿起来看,黑石红线,配在一起非常好看,这穗子的形状三爷也很熟悉,“那貔貅上的穗子是你亲自打的?”   小暖抬起小下巴,“给你用的东西,我会假手于人?当然是我打的,虽然不好看但保证结实!”   三爷翘起嘴角,慢悠悠地道,“我的袜子又破了。”   小暖方才的傲娇立刻被戳破了,“拿来,我给你补上。”   三爷从旁边取过袜子,又问道,“我的里衣呢?”   “那不是我做的。”不是她的锅,她坚决不背。   三爷笑了,“以后我的里衣也由你来做,可好?”   正在收拾彩线的小暖手顿了顿,便听他又道,“里衣不用绣花滚边,应不难做吧?”   三爷这么追求完美的人,却想穿自己给他做的衣裳,要知道她连缝双袜子都穿不住几次就会破洞的。   一股化不开的浓情流进心底,小暖轻轻颔首,“只要不挑样式就不难做,我明天就给你做一件。”   三爷倾身在她额头落下一吻,“不急,待家宴之后再做。”   “我想给你做。”小暖抬起头,温暖地笑着,“以后你的里衣和袜子,我都给你做。”   “连同你自己的。”三爷得寸进尺。   “……好。”她开着那么多家布庄、绣坊,自己夫君的也就罢了,她的里衣居然也要自己做,小暖觉得亏了。不过亏了就亏了吧,他连衣裳都帮自己穿,头发都帮自己梳了,自己做个衣裳也不算什么。   三爷看着她别扭的小脸,眼神变得幽暗,抬手挥灭屋里的蜡烛,声音带着叫人听了发麻的意味,“睡吧?”   “汪,呜——”   小暖还未点头,大黄的声音就远远传来,三爷脸上挂了黑线。   “听动静,大黄应该是抓到什么大家伙过来邀功了,它又不知道咱们睡得这么早。”小暖替大黄解释一句,扬声道,“玄舞,你去看看大黄抓到了什么。”   三爷无奈起身点亮烛火,语气毋庸置疑,“今夜不能留大黄在屋里睡。”   小暖的小脸通红,她的小日子刚刚过去,三爷今天是不想忍着了。明明看着挺冷情的一个人,夜里却完全不一样。   不一会儿,大黄叼着一条一尺长的蛇跑进来,放在小暖脚边,抬头用力摇尾巴。   小暖笑眯眯地点头,“大黄真厉害,在哪儿抓的,想吃蛇肉了?”   三爷见到这条蛇却皱了眉,“这是蝮蛇,大黄在哪儿抓的?”   玄舞立刻道,“张冰说大黄是从菜地里抓的,他已将蛇的毒囊去除。大黄抓蛇后不回主院却要来找王妃,张冰就随着它来了。”   虽然没见过,但小暖也知道蝮蛇是有剧毒的,大黄应也知道这蛇有毒,才来给她看,告诉她家里进了毒蛇。   如果大黄没有发现,这蛇说不定就要伤人了。小暖弯腰抱着大黄还带着露珠和草叶的脖子,“大黄好样的。我知道了,我立刻让人把庄子里检查一遍,把毒蛇都清走。”   大黄用力欢快地摇了摇尾巴,刚要用大脑袋蹭蹭小暖的脸,却扑了个空,小暖被三爷把拉开了!   “大黄回去保护岳母和小草,玄舞,让两庄侍卫彻查。”   “汪!”大黄不高兴了,蹲在地上不动,明显是要留下。显然它认为小暖在这里,比在家里更危险。   小暖劝道,“我这里有三爷保护着,很安全,大黄回去保护娘和小草,明天咱们一起检查还有没有毒蛇,成不?”   大黄的目光在小暖和三爷身上转悠了几圈,还不肯走。   三爷又传令,“传令给玄其,让他陪大黄一起回去。”   大黄这才叼起它的蛇跑了,小暖抽抽嘴角。方才她还感动大黄待她的心意,谁知转眼,这家伙就为了玄其不管她了。小暖又想着毒蛇的事儿,“这蛇来的蹊跷,得仔细查。”   两个庄子四周都放了驱蛇药粉,还有侍卫巡查,莫说蝮蛇这等不常见的,便是寻常的菜蛇也不该有。小暖觉得这件事里透着蹊跷,她还没想明白,就被三爷拎了起来,吓得她啊了一声,“三爷,蛇……”   “侍卫查清之前,多思无益,沐浴,睡觉!”   三爷不想着分析毒蛇的来源,却在意她身上这几根狗毛,这不是本末倒置了么?小暖无奈,“还没叫热水呢。”   大黄来了,热水还会远吗?小暖话音刚落,屋外就响起春华的声音,“王爷,热水提来了。”   小暖……   第二日,小暖醒来时,三爷已经精神抖擞地晨练完,等着她用饭了。   小暖问起蛇的事,三爷道,“还没有头绪,侍卫们翻遍庄子,也未发现第二条。”   莫非,真是偶然出现的?小暖与三爷商量道,“出现毒蛇这事儿可大可小,通晓一下李家吧?” 第1181章 李老夫人的肺腑之言   李家庄得了消息后,也立刻让家丁把庄里庄外彻底清理一遍,也发现毒蛇。   李府的管家李忠登门致谢,言道她家老夫人请晟王妃过去吃茶。   就算对李老夫人所做的事不喜,但她是当今圣上的岳母、御口亲封的一品诰命静如夫人。她开口相邀,小暖不可能不给她这个面子。   这一遭,一定要走的。   秦氏道,“娘跟你一块去吧,带上些海外得来的菜种,李老夫人也稀罕这个。”   小草也道,“我也一块去!”   小暖摇头,“她没邀请你们,就是有话要跟我说,我去坐坐就回来。”   秦氏生担心李老夫人找小暖是因为昨天的事儿,叮嘱道,“京中的人说话办事都好面儿,不会轻易撕破脸。她要是提起周琼华,你就装听不懂,跟她打马虎眼,她也拿你没办法。”   小草也给姐姐支招,“老夫人提周琼华姐姐就说毒蛇!”   小暖笑了,“娘这招是从哪儿学来的?”   “李老夫人教的,娘试过,很管用。”   娘亲这是要师夷之计以治夷呢,小暖点头让她们放心,便带了包种子去李家庄喝茶。   晟王妃来了,李老夫人起身相迎。   见小暖发髻虽梳得简单轻便,但她头上的象牙梳、珊瑚簪和耳上的粉珍珠样样都非凡品。再看她艳若芙蓉的面色和眼角眉梢的自信,李老夫人便知她日子过得很是滋润。   这丫头有福气,晟王待她极好。   小暖见李家的三个姑娘都不在屋里,便猜到李老夫要跟她说什么了,不过老夫人不开口,小暖当然不会主动提起。   两人从毒蛇聊到知了,又从知了聊回毒蛇,李老夫人终于开口了,“小暖,老身与你娘相交甚好,仗着一把年纪呼你的闺名,还请王妃勿怪罪。”   不管她的女儿在宫中怎么受人尊敬,她的儿子在朝中如何呼风唤雨,论身份李老夫人在小暖这位亲王妃面前依旧低一等。   小暖含笑摇头,“小暖不敢。”   李老夫人似是看不出她疏离的态度,拉过她的手,语重心长地道,“小暖,你们一家子都是爽快人,老身也不跟你绕弯子。因为皇后与华嫔的事,再加上近日琼花的事,你心里定是埋怨老身不帮你了吧?”   小暖目光坦荡,“没有。”   她们家和李家一不沾亲二不带故,李老夫人做事有她的出发点,小暖做事有自己的原因,提不到一个“怨”字。   再说,小暖的亲爹、亲奶奶、亲外公、亲外婆和亲舅舅等都是那个样子,怨有什么用,谁对不起自己了打回去就是了。   李老夫人盯着小暖含笑却平静的眸子看了一会儿,长长叹了口气。   陈小暖跟她娘不一样,秦岚心软,日子久了就能处出情分来。小暖这丫头心是硬的,你讲理她就跟你讲理,你不讲理她就比你还不讲理。若想得她的真心,你得先拿出真心来跟她换。   可权贵之家相交,除了总角的稚子,哪里还有什么真心。   这丫头做生意精明,可在这大事儿上怎就这么糊涂呢?她真以为,晟王能宠她一辈子,府里就她一个人?   李老夫人决定循循善诱,“你可知,皇后与华嫔之间为何势同水火?”   小暖不吭声,又是水又是火的只有李皇后一人,华嫔可从来没想着把她怎么样。   李老夫人也不指望她答出什么,继续道,“圣上乃一国之君,论祖制宫内可有一后、四妃、九嫔、二十七世妇和八十一御妻。皇后与华嫔之争,归根结底是因为男人。”   “皇后贵为国母、正妻,却不能将华嫔如何,因为她嫁的是这天下最尊贵的男人,他富有天下,女人不计其数;因为圣上和晟王护着她。夫妻不及父子,皇后再气也得忍着。”   李老夫人说到这里,温和地拍了拍小暖的手,“小暖,老身知道这些话你听了心里痛快,但这些话我跟你讲,也没人能跟你讲了。晟王乃是皇子,论制他能有三妃六妾,他就是待你如珠如宝许下内院只你一个女人,皇家也不许。”   “大皇子就不提了,易王后院有一正妃一侧妃四侍妾,蒋侧妃出身不弱于易王妃,自蒋侧妃为易王生下女儿后,易王府的后院就不再是易王妃一人说了算了。”   说到这里,李老夫人叹了口气,似乎很为易王妃难过。   小暖抬眸,“您老的意思是?”   李老夫人直言,“小暖,老身再说句不中听的话。你虽是御封的郡主,但身后并无娘家支撑,若是晟王日后迎娶的两个侧妃出身都比你好,待她们有了晟王的子嗣,你在易王府内的处境会如何?”   小暖心里明镜一样,“所以您的意思是,我要帮着晟王娶两个身份不如我的侧妃?”   李老夫人夸奖道,“难怪你娘总夸你,果然是一点就通。太后已经属意方家女为晟王侧妃,如今你能谋算的是一侧妃和六侍妾的人选。你要将这些人牢牢握在自己手里,再尽快为晟王生下嫡长子,才能保住正妃该有的荣光。”   “若是你看不透这一点,硬拦着晟王纳妾,只会坏了自己的名声,惹太后不喜。以太后的性子,她不高兴了,塞给晟王的人只会更多,现在晟王府里年轻貌美的宫女已经不下十人了吧?”   小暖再点头,“您说得的确在理。不过您觉得周琼华进了晟王府,会站在小暖这一边?”   李老夫人严肃起来,“周家也是商贾入仕,比你高不了多少。论心计,三个琼华也及不上你一个。若她进了王府,还不是任你拿捏?若是你肯让她入府,老身跟你保证,在你生下嫡长子之前,她绝不会有孕。”   小暖缓缓笑了,“若是小暖不愿呢?”   李老夫人不恼不怒,很是设身处地地为小暖着想,“你若不喜琼华,那便作罢。论私,老身与你娘投缘,所以不想见你冷清收场;论公,晟王与易王是亲兄弟,奚然与晟王同殿为臣,晟王后宅不安,对李家也绝无好处。老身这番话虽不中听,但绝无恶意,小暖,你要三思慎行。”   李老夫人这话小暖信,她起身行礼,“多谢老夫人谆谆教导,小暖记下了。”   待送走小暖之后,婆子扶着李老夫人回屋,“您看晟王妃听进去了么?”   李老夫人摇头,“她若能听进去,就不是陈小暖了。”   “那表姑娘……”   李老夫人垂眸。   小暖听不听得进去是她的事,说不说是自己的事。既然小暖不喜周琼华,将她强塞进晟王府只会惹了小暖不高兴,以晟王现在对小暖的重视,惹了小暖不高兴就是惹了晟王不高兴。为了一个周琼华,犯不上。   李老夫人是要为外孙铺路,而不是为了给周琼华找婆家。 第1182章 闭宫的美人   侍卫查了两日,也不知那条毒蛇是从何处来的,三爷不想小暖她们因此受惊,一方面派人暗中继续追查,一方面加强两庄的戒备,确保不会再发生类似事件。   小暖这两天忙着与济县赶来的诸葛卿和黄子厚商量南山坳的运作事宜,整日里猫在书房不露头,三爷闲了几日,现在也忙得不可开交,两人一个在第五庄一个在第四庄,一天下来也不见一面。   于是关于晟王妃跟晟王赌气回娘家的消息,就像生了双翅一样飞遍整个京城,待这只鸟飞进城北的皇宫时,已经做了换头美容手术,完全变了样子。   太后听了勃然大怒,“去,将陈小暖给哀家叫来!”   小暖接到太后宣召的消息后及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她忙得连吃饭的功夫都没有,却还要去应付宫里的boss们。她们闲着没事儿摸摸牌,撸撸猫多好,折腾个什么劲儿!   “该是为了家宴的事儿吧,德妃七七早就过了。既然早晚都要操办,那就赶早不赶晚,也省的太后她老人家念叨。”秦氏劝闺女对这事儿上点儿心,最近各府派来打听消息的人,都要把第四庄外面路上的石板踩薄了。   小暖解释道,“严晟对外称病,这会儿举办宴会并不妥当,待他出府上朝时女儿就操办起来。”   秦氏点头,又叮嘱小暖,“太后和皇后说什么你就听着,不要顶嘴。她们是正经长辈,要是住在一块,你每天都要去晨昏定省站规矩的。还有,有机会就去看看华嫔娘娘,这阵儿都没她的消息,娘这心里实在放不下。”   德妃死后华嫔便闭了宫门,除了太医谁也不见,如今已快两个月了。   小暖应下,吩咐诸葛卿等人自行商议,她要回第五庄更衣打扮,准备进宫。   见小草眼巴巴地在旁边看着,小暖摸了摸她的脑袋,“如果见到娘娘,我一定把你的话带到,可有画要送给娘娘?”   小草为难地摇头,娘娘关闭宫门就是不想见人,如果她送了画进去,圣上就会跑去重华宫看画,娘娘的门就得开了。   小暖不晓得妹妹能想这么多,只当她是对最近作的画不满意,又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慢慢来,不急。”   待小暖回到第五庄时,三爷已更衣完毕等着她了。见他要跟自己一起去,小暖低声道,“这不太好吧?”   “皇祖母和母后多次派人过来关心我的身体,如今我已大好,进宫谢恩有何不可?”三爷将给小暖梳头的李嬷嬷赶了出去,挽袖亲自动手。   透过铜镜,小暖看着三爷专注的模样,心中有感,“严晟,你为我梳头我为你束发,可好?”   自己给她梳了两月,她才反应过来该为自己束发。三爷抬凤眸望着镜中的小暖,“为我束发还是为大黄梳毛,只能选一个。”   面对如此艰难的抉择,生意人陈小暖另辟蹊径,“双日为你束发,单日为大黄梳毛?”   三爷不语,取了盒子里的牡丹金簪插在小暖的发髻里。   这支金簪是三爷近日专门让顶尖工匠给她打的,戴在头上微微一动,黄金制成的花瓣便若春风拂过,跟着微微抖动,真能亮瞎了人的双眼。   厚重的不是金子,而是他这份心意。小暖忍痛割爱,“给你束发。”   三爷笑了,他这一笑便是满镜春暖,小暖不由地看痴了。   “我在时,只能为我束发;我不在时,可以给大黄梳毛。”三爷知道在她心里自己比大黄重要,已经很是满足了。   “成交!”小暖连忙应下。可话出口,她又觉得自己亏了,明明是五五开的,怎么谈到最后,大黄就成了添头了?   去皇宫的路上,小暖都在琢磨该怎么治好三爷不喜欢撸狗的毛病。待见到太后时,她已经把计策想好,双目灼灼跃跃欲试了。   待抬头见到太后时,小暖吓了一跳。太后虽年事已高,但因保养得宜,又因双目炯炯有神,往日看着也就像五十出头的。怎这才半月不见,她就老成这副样子,似乎精气神都没了?   前几日称病时,也比现在要好上许多。   待太后有气无力地叫了起后,三爷上前请罪,“孙儿不孝,多日未进宫给皇祖母请安,您这些时日可还安好?”   太后的声音透着沙哑苍老,底气都不足了,“哀家心疼的旧疾犯了,歇些日子便好。你病着不能来,哀家怎能怪你呢。”   说罢,太后的目光落在小暖身上,显然是挑理了。小暖态度很是端正,“是孙媳不懂规矩,请皇祖母降罪。”   太后严厉道,“哀家听闻,晟儿病着这段时日,你不思在床前伺候却日日跑回娘家?”   她既然知道自己总回第四庄,当然也该知道三爷基本上都是跟着的。小暖知道争辩无异,低头认错,“是不成体统,小暖知错。”   还不待太后再责备,三爷回道,“小暖在床前照顾孙儿多日,近日孙儿身体见好要处理政务,小暖封地内的事务也待处置,孙儿才让她去第四庄的。”   见严晟这般维护小暖,太后心里不痛快,“你先去给你父皇请安,让小暖陪哀家说会儿话。”   这是要支走三爷好对她进行说教呢,小暖乖乖坐着听训。三爷走后,太后就问道,“听说晟儿近来都歇在你的房里?”   本来小暖还怜她年老体弱,不想跟她计较的,不过她都问到自己房中事了,小暖就不能让了,她纠正太后的说法,“三爷卧病,一直歇在自己房中,小暖身为王妃,事事不敢假手于人。”   “哀家给你送去的宫女不合用?”太后威严地盯着小暖,她榻上的大白猫伸了个懒腰,也盯着小暖,宫内肃穆。   按着三爷的吩咐,小暖回道,“孙媳觉得她们都挺好,可是王爷不喜欢,连院门也不许她们进,孙媳不敢违背王爷的命令。要不,您再赐给孙媳几个能让王爷看着顺眼的?”   当她这里是什么地方,当宫里调教宫女容易么?太后咬牙,心口疼得只打颤。   “皇祖母,您哪不舒坦,孙媳给您揉揉吧?”小暖见她脸色不对,真诚关怀道。   太后闭上眼睛,不行,她得缓缓!   三爷到宜寿宫给建隆帝请安。   建隆帝在殿内批阅奏折,身上只穿着贴金龙夏衫。入酷暑后多日未见降雨,建隆帝面前堆满了报旱灾的折子,正心浮气躁着。   叫了严晟起来,建隆帝吩咐道,“你既已大好,明日跟着上朝做事吧。”   “儿臣遵旨。”三爷进宫,当然就做好了重入内阁的准备,干脆地应了。   听到严晟的声音,再看着他的人,建隆帝心里居然升起一股清凉,这种感觉只有这对母子能带给他了。   建隆帝不禁想起多日不见的美人,心中难耐,“你既来了,该去见见你的母妃,她苦夏的毛病又犯了,走吧。”   说罢,建隆帝放下奏折站起身,径直奔着重华宫去了。   第1183 章 制香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因建隆帝的到来,关闭多日的重华宫大门终于大开了。东西侧殿的婕妤和美人泪流满面地跪在地上,她们心里苦啊!华嫔病了,她们出入都得侧门,也不敢到建隆帝跟前转悠,生怕他因华嫔迁怒于她们。   不过就是有再大的怨气,她们也都忍着,拿出各自最好的一面,身姿婀娜地跪在两旁,等着建隆帝怜惜。可建隆帝看都不看她们一眼,迫不及待地奔着正殿去了。   两个月的时间,德妃死了,昌儿押入天牢,于田动乱,天旱不雨……建隆帝添了一缕缕银丝,白发压过了黑发;但这两个月,却似乎根本没有来过重华宫,他的美人秀发松挽,青衫逶迤,依旧精美如画!建隆帝站在华嫔面前,表情委实复杂。   日月如梭逝者如斯,朕已两鬓斑白,美人却韶华依旧。朕贵为天子,为何得天眷顾的不是朕,却是朕的美人?!   建隆帝站了许久还不让母妃起来,三爷沉不住气了,就在他要上前一步为母妃求情时,华嫔抬起了低垂的头,看向建隆帝。   建隆帝的愤怒和感伤瞬间融化在华嫔的美眸里,他弯腰抬手亲自将她扶起来,温和道,“朕这些日子忙于朝政疏忽了爱妃,身子可好些了?”   建隆帝扶着华嫔进了正殿,柳若施和郑春凤嫉妒得面容扭曲,整个后宫都知道,在憋了两个月后,建隆帝又踏入了妖妃殿中,接下来没她们什么事儿了!   李皇后得到这个消息,盯着房中摆了还不到一个月的官窑瓷器看了一会儿,重重哼一声。   见皇后没暴怒摔东西,朱荣和紫蓝长长松了一口气。德妃身死,大皇子被囚后,皇后似乎已经将全部心思放在了易王登位的大事上。如果能一直这样,那真是太太太好了。   小暖随着嫣红走进大殿时,也觉察到了李皇后的不同。太后日渐憔悴,李皇后却日渐精神,越来越有后宫之主的气派了。   小暖一想,旋即释然。太后自上次生病之后,便逐渐将权力让给了真正的后宫之主李皇后,现在太后的精力越发不济,被太后压了大半辈子的李皇后得见曙光,气色不好才怪呢。   忽然间,小暖脑中闪现那位站在易王身后,不声不响的易王妃。她很想知道易王妃入主皇宫后,这对婆媳会是怎样的相处模式。据小暖观察,易王妃看着绵柔,但手段也不差。   “晟儿的身体能如此快地恢复,都是你的功劳,辛苦你了。”李皇后叫了小暖起来,夸奖道。   一个白脸一个红脸么,低着头的小暖眨眨眼睛,“这是儿媳应该做的,不辛苦。”   李皇后又关心了严晟的饮食起居,小暖一一答了,殿内一片和谐。   然后,李皇后说起家宴的事,“既然晟儿好了,家宴的事你也该操办起来了。昨日你皇祖母还提起此事,待你摆家宴时,莫忘了给方家送帖子,他们也是咱家正经的亲戚,不可生疏了。”   小暖应道,“母后放心,小暖记着呢。除了方家,左相大人府上的帖子小暖也亲笔写好了。”   虽说是柴氏家宴,但方家是太后的娘家,李家是皇后的娘家,这是正经的亲戚,该请的小暖都得请上。   听到小暖重视自己的娘家,李皇后当然开心,打趣道,“真是你亲手写的,不是小草捉刀?”   小暖信誓旦旦道,“小暖这些日子在王爷的教导下辛苦练字,已经长进了很多。”   严晟那冷淡的性子,居然会亲自指导她练字?自己初嫁给柴景征时,他都不曾这样做过。   李皇后稍稍怔神,才问道,“朝廷最新颁布的封地征缴税赋的政令,你可听说了?”   小暖点头,“儿媳已知晓。不过万分惭愧,儿媳虽有封地,但其内户籍人口数还不足三十,儿媳一定努力,尽快将封地的户籍人口增到五百,为国分忧。”   因为这道政令,朝内有封地的王侯怨声载道,吵得早朝上都不得安宁。她这占了便宜的,是怎么好意思睁着眼说胡话的?李皇后抽抽嘴角,“你有这份心,自是好的。”   小暖提起李家的封地,“儿媳前两日去给静如夫人请安,她老人家也在为此事忧心呢。”   只不过李家忧心的是封地内人多,小暖忧心的事人少罢了。   李皇后连忙问了母亲的身体,每日在做什么等等。   听到母亲每天早晚下田除草浇水,因苗儿多长了一片叶子、黄瓜条直这等小事儿而开心时,李皇后沉默着,总觉得是小暖一家把她的母亲带歪了。以前,母亲的爱好跟太后一样雅致,都是喜欢修剪青松红梅盆景的,现在搬去庄上,却喜欢刨土种菜了。   李皇后笑了笑,“去看看你母妃吧,她这阵子身体一直不大爽利。”   没想到李皇后会主动提及此事,小暖自然欢喜应了。她出殿门时不经意地回眸,却见到李皇后虽笑着,眼神却暗含杀机,心中便是一颤。   李皇后这杀机不应该是针对自己的,难道是华嫔娘娘?她就不怕三爷因此跟易王闹翻,让易王登不了基么?   小暖走了几步,挺直腰杆,目光坚定地注视着永福宫的牌匾。不管李皇后想干什么,美人婆婆她陈小暖保定了,就算是用抢的,她也要把美容婆婆弄出这令人窒息的宫墙!   离着重华宫还有八丈远时,小暖就听到了宫内传出的笑声。在皇宫内敢这么放肆大笑的,只有建隆帝。他这是借着自己和三爷入宫,又踏入了重华宫了。   这两月内,朝臣一波波地奏告华嫔红颜祸国时,他怎么不说一句话也不来?堂而皇之地让女人替他背锅,风头过后他又有脸登门笑了?   哼!   小暖心中不屑,面色平静地走到宫门口。这次却是小太监进去通传,青信竟未动,站在门边躬身行礼。小暖走过青信身边时,在他身上闻到熟悉的气息,她停住脚步低声问道,“公公身上似有香味。”   青信不慌不忙地答,“娘娘近日在教小人制香。”   美人婆婆教青信制的香,真是她特意为小暖制作的一款。婆婆为何要教青信制香?   小暖心头又是一跳,又问,“华玉也在学?”   青信摇头。   这时,殿内传出德喜宣小暖入殿的声音。小暖走进去时,目光又在青信身上略停留。   青信弯腰站在门边,似乎跟往常一样什么都没发生,沉默低调。 第1184章 不以无人而不芳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小暖进入殿中,见建隆帝和华嫔坐在长榻两边,中间的小几上摆着各地进贡的水果,三爷在建隆帝下垂手的小凳上坐着。三爷母子没什么不同,建隆帝却笑得脸都红了。   小暖先给建隆帝行礼,再给华嫔问安,她刚在华嫔身侧的小凳子上坐下,建隆帝就迫不及待地问,“小草新作的伙计手札,可带一份进宫来?”   所以方才他笑那么大声,是因为这个?   小暖站起身,得体应对,“儿媳进宫之前问了小草,她觉得自己画得不够好,不敢让儿媳拿进来污了父皇和母妃的眼睛。”   “哈,哈,哈——”建隆帝想到小草说这话时的模样,笑得更为大声了,“德喜,快去取来。”   取画自然不能空着手去,建隆帝又道,“将朕宫中的蜀纸取十刀,赐与小草练画,免得这小丫头总觉得拿不出手。”   德喜出去吩咐人取蜀纸,出宫去第四庄取画。   蜀纸体重坚白,乃是上等纸品,进贡到建隆帝宫中的蜀纸更是上品中的上品,这样的纸该用来眷写史录,建隆帝一张口就给了小草十刀,让她练画。   小暖抿抿唇,就建隆帝这大手大脚的做派,还好意思在缴税政令上写:国库空虚,朕忧之,用度一减再减,食不求精,但果腹尔!   眼尖的建隆帝见了小暖的动作,抚须问道,“朕赐小草蜀纸,你不开心?”   她真是大意了,忘了这是皇宫,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不对都可能召来祸端。小暖凝神静气,不慌不忙道,“小暖当然替妹妹高兴,只是……”   “只是什么?”建隆帝的眸子颇有威压地看过来,华嫔垂眸袖中的拳头握紧,三爷则静静看着小暖,若她应答不及时,就开口为她解围。   小暖又跪回地上,“父皇问道了,儿媳也不敢不说实话。儿媳近来也在努力练字,比以前长进了很多,儿媳的娘刚给儿媳的笔架上加了两支毛笔,儿媳还没得意两天呢,您就给小草赐纸,儿媳高兴之余,又有那么一丁点儿失望。”   小暖抬起手比了比,好让建隆帝明白到底有多大一丁点儿。三爷见她这俏皮的模样,眉眼便柔和了,大智若愚这四个字放在小暖身上,最为合适不过。   建隆帝好奇,“你娘为何给你加两支毛笔?”   “小时候,儿媳的爹也不让我们进他的书房。他不在家时,我们只敢偷偷扒着窗户往里看一眼,那时候太矮,只能见到临窗书桌上摆着的笔架以及笔架上的毛笔,大大小小好多支,我们很羡慕,觉得很有学问才能这样。后来,儿媳三人被赶出陈家,能吃饱饭后就琢磨着认字。”   “一开始儿媳无能,买不起毛笔,就用鸡毛练,等家里条件再好些买得起笔了,我们就想多挂几支。现在虽然知道笔多也不代表有学问,但这个习惯还是保留了下来。小草桌上的毛笔大中小加起来有十六支了,儿媳才有六只。”   小暖说到这里,语气颇为幽怨,“想当年小草识字,还是儿媳教她的呢。”   建隆帝暗骂陈祖谟不是东西,又对小暖三人求生之不易生出几丝怜悯,“你写几个字,给朕瞧瞧。”   “是。”小暖起身到书桌边工工整整地写了自己的名字,呈给建龙帝。   这已经是有长进了么,以前得是什么模样?建隆帝打趣地看了三皇儿一眼,忍笑问道,“为何要写你的名字?”   小暖低头,很是不好意思,“因为这是儿媳写得最能拿得出手的三个字了。”   建隆帝仔细看这三个字,眉毛微挑,“你这字若只看勾划,与晟儿的倒有几分相仿。”   严晟起身答道,“这是儿臣写了,让她临摹的。旁得也就罢了,名字总要能拿得出手。”   建隆帝的眼睛眯了眯,居上位者当知自己的笔体被人模仿了去有多危险,晟儿居然让小暖临摹他的字,可见他对小暖是十足信任的,晟儿真是将这丫头放在心里了。   建隆帝又问,“我儿觉得小暖这字可能拿得出手?”   严晟如实道,“还得再练。”   见小暖自信的小脸瞬间垮了,建隆帝哈哈大笑,“是得练,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小暖掌管几十家店铺,怎么也得把常用的字练得能见人才是。朕赐你散卓笔一套,蜀纸十刀,你要勤加练习。”   小暖知道自己这一关差不多过了,但为了保险起见,小暖觉得自己还得表现得更市侩一点,“多谢父皇!父皇,……儿媳开了家制笔作坊,制出的笔不比散卓笔差呢。”   散卓笔出自宣州诸葛氏,乃是当代名笔。建隆帝自是不信小暖的作坊有此等手艺,不过他还是学着生意人的口吻道,“差不差可不是你这卖笔人说了算的,拿来给朕用过方可见分晓。”   小暖脸上的笑容想忍也忍不住,“是。”   建隆帝见她自以为精明的小模样,戒心又下了几分,心情又变好了,“既然你已有笔,朕便改赐你十方徽砚吧。”   “多谢父皇!”小暖装作欢喜地应了,才被华嫔拉起来,在她身边坐下,继续陪着建隆帝闲聊。   建隆帝终于满意了后,才带着严晟离去,剩下小暖陪着华嫔说话。小暖扶着华嫔起身回到内室关上门,抬手揉了揉自己笑僵的脸,伴君如伴虎,身累心也累。   华嫔拉过她的手,替她轻轻揉着,“在宫中时刻不可放松,你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不对,都有可能被人抓住把柄,轻则受罚,重则丧命。实在控制不住时就低着头不要说话,这样错少些。”   华嫔的手很凉,让小暖很愧疚,“方才是小暖大意了,母妃跟着担心了吧?”   华嫔含笑,低头仔细看小暖的手,“这才几日,你的手怎变得粗糙了?”   小暖很不好意思,她本来就过得糙,这几天又在田里帮忙,手没刚成亲那些日子细腻了,“小暖好好养着,尽快养回来。”   华嫔帮她将鬓角散落的发丝挽到耳后,“你们刚成亲,穿戴不必如此朴素,发髻可以梳得更精致些,太后喜欢喜气些的装扮。”   小暖不好说她的头发是三爷梳的,笑着应了。   华嫔知道小暖对穿衣打扮并不上心,便劝道,“我知你与晟儿情投意合,并不会因容颜而改。可‘芝兰生于幽谷,不以无人而不芳’,花草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女子?你若容颜常驻,不只自己会更自信,晟儿也会跟着开心,正所谓女为悦己者容,何乐而不为?”   这一点小暖明白,只是她今年才十六岁,正是如花般的年纪,总觉得自己还不到保养的时候。   华嫔看懂了她的心思,“花无百日红,女子容颜更易老,饮食起居都当时刻注意。我知你无暇,可寻一位精通此道的忠心仆妇带回府中,帮你调理身体。”   说完,华嫔从身侧的柜子里取出一本线装的册子,“这是平日该注意的事项和养颜的方子,你收好,十年二十年后,你便知其妙处。”   这封面上的字一看就是华嫔的笔记,小暖翻开看了两页,其内工整的小楷都是华嫔待她的心意。小暖抬头,“小暖记下了,回去后我就仔细看。母妃,您跟小暖说实话,您是不是要慢着我们,做什么非常危险的大事?” 第1185章 想掐死他!   华嫔微愣,然后缓缓绽放笑颜。   她的笑容实在太美,简直能迷惑人的心智。小暖用力甩甩脑袋告知自己不要被色所迷,然后很是认真地讲道,“母妃,三爷做了什么不想让小暖知道的事时,也会这么笑。您别瞒着我,咱们是一家人,有事儿商量着来。”   一家人么……想到自己的家人,华嫔早已麻木的心阵阵作痛,她要做的事,正是为了还活着的家人们,让他们不因她而蒙羞。华嫔收了笑容,慈祥地道,“我在宫中还能做什么,你莫多心。你已与晟儿成亲了,人前称呼他为‘王爷’也就罢了,为何私下还以‘三爷’称之,这太生分了。”   小暖不是娘亲和小草,不会如此轻易就让华嫔歪了楼,“您把制香的方法教给青信,把变美的方子整理出这么厚一本交给我,您这么做分明就是在交托后事!”   华嫔垂眸,声音里含着冷意,“青信跟你说的?”   “小暖刚进来时从他身边走过,闻到了。”小暖一脸郑重,“您制香时是华玉姑姑帮您打下手,但您却把这手艺交给青信,这是因为什么?因为您和玉姑姑,已经抱了走不出这皇宫的心!”   小暖善察人,见到华嫔的目光一闪,不敢跟自己对视,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这绝对不行!   小暖握住美人婆婆的双手,低声道,“小暖与您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也能猜到您这么做一定不是为了您自己。您还有什么顾虑或者还有谁能威胁到您、威胁到三爷的,您讲出来咱们一起商量着办。一人智短三人智长,您别钻牛角尖。”   见华嫔依旧沉默,小暖急了,语气也冲了起来,“您可知道,三爷努力了这么多年就是想把您从这儿救出去。若是不能如愿,三爷将抱憾终生,当然还有您的兄长!小暖身为三爷的妻子,他要做的事就是我要做的,而且我娘和小草那么喜欢您,这么多人担心着您,您可不能鲁莽行事。”   华嫔眼中起了雾气,“晟儿何其有幸,能遇到你。小暖,这里虽然只有你我,也要当心隔墙有耳。我所想的就是你们都能安好,除此之外,我什么也不会做。”   那在这儿之内,您想做什么?小暖知道华嫔不会说了,她站起身,认真地讲道,“母妃若不能安好,我们谁也不能安好。”   华嫔的睫毛微微颤动,“你是个好孩子。”   小暖咬唇,她知道华嫔根本没听进去,华嫔看似柔弱,实则心性坚若磐石。若她不坚定,也不可能在宫中隐忍这么多年,依旧若春华绽放。   回到第五庄后,小暖立刻拉着三爷回房,将今日的事和她的推测原原本本地讲给三爷听。   三爷当然是相信小暖的,因为今日他见到母妃时,也有些不同寻常的感觉,“明日我进宫后,寻机会问问母妃。”   这对母子一个比一个话少,凑一块更是没话,能问出什么来?小暖继续道,“据我推测,今时今日还能让母妃耿耿于怀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   小暖伸手指向上指了指,“还有就是与潮州当地官员勾结,逼迫母妃入宫的右相。那个……咱们暂时没办法,就先把程无介整垮吧。他垮了,母妃也能去掉一块心病。三爷,现在是时候了。”   为了筹备婚事,三爷更改了去年年底整垮程家的生意的计划,现在他已将小暖接入府中,对付程无介的事,三爷当然不会忘记,“我上月便已下令秦记继续蚕食程家的生意,除了秦记,舅父那边也已下手,今年年底,最迟明年春末,程家的家底就空了。”   原来三爷已经动手了,小暖惭愧,“我忙完南山坳的事,也能……”   三爷用手指轻轻压住了她的唇,“程无介狡诈,不是你能对付的。”   小暖拉下他的大手,焦急道,“严晟,我有很不好的预感。你也知道我的预感一向很灵验,程无介我对付不了,但是我可以收拾郑笃初和程贤文。论光明正大做生意,他俩捆一块也不是我的对手;若是玩阴的,有你在他们就斗不过我。你让秦记收拾京城以外的地方,京城就交给我,事不宜迟,迟则生变!”   三爷带着她的手,叠放在她平坦的小腹上,“比起对付程家,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你若能尽快有孕,很多难题便迎刃而解。”   三爷本不想这么快要孩子,如今看来,却是不行了。   小暖皱眉,“若我现在有了身孕,很多事都得暂时搁置了,怎么会迎刃而解?”   小暖都急得火上房了,三爷却依旧沉着,“皇祖母的身体每况愈下,若我所料不差,她会以此为借口,逼我在家宴之后答应让方挽秀入府。你若有孕,我自有办法让皇祖母说不出口。你有孕受不得刺激,母妃须等到你将孩子生下来再做打算。从你有孕到生下孩子这一年,足够了。”   侧妃什么的还有别的法子应对,但华嫔那边确实如三爷所言,她会因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而延缓行动。   小暖立刻道,“要不请华郎中来把把脉?说不定已经有了呢。”   三爷挑眉,“你的小日子过去了几天?”   呃……   小暖低头,没几天呢,怎么可能会有。   三爷每天晚上那么折腾,孩子也没来报到,哪是他们说要有就立刻能有的。她听说很多夫妻的身体一点问题也没有,就是很多年要不上孩子,她和三爷不会也这样吧?   三爷不懂小暖的忧虑,他的大手轻轻抚摸着,似乎孩子已经在了,“你放心,很快会有的。”   小暖低声道,“如果……还是没有呢。”   “我说有,就会有。”在这件事上,三爷决不允许小暖怀疑他的能力。   小暖……   重华宫正殿的大床上,建隆帝呈大字型躺着,呼噜声震得床帘跟着抖动。华嫔侧躺在床的外侧,灯火朦胧中死死盯着建隆帝脖子。   恨,无法抑制的恨!华嫔慢慢伸出双手,真像就这样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掐死!   身为帝王,建隆帝极为警觉,感受到杀意的他猛地张开眼睛,锐利威严的目光准确无误地转向华嫔。 第1186章 让他魂飞魄散   见房内只有他的美人,并无刺客。建隆帝眼中的杀气渐渐卸下,抬手将吓坏了的美人搂在怀里,“怎么,梦魇了?”   华嫔的身子僵硬,强忍着颤抖,平静道,“……没有。”   说谎?有事想瞒着他?建隆帝抬手掐住华嫔的下巴,“怎么回事?”   “没事。”华嫔咬唇,颤动的睫毛,苍白的容颜,额头的冷汗,无一不在表明她在说谎。   建隆帝眉蹙如峰,帝王的威压让美人感到恐惧,她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但她依旧紧闭着双眼和双唇强撑着不肯说话。建隆帝的手微微用力,他这脆弱的美人默默承受着,还是不肯开口。   再用一点力,她的脖子就要断了。建隆帝微微松手,盯着她的容颜看了许久,才沉声道,“华淑,睁开眼看朕。”   华嫔颤巍巍地张开双眸,建隆帝从她眼里看到了躲避和惊恐,“究竟出了何事,皇后又欺负你了?”   华嫔强忍着眼泪,可她轻轻摇头时,泪水还是若珍珠般滚落在建隆帝的手上。   梨花一枝春带雨,建隆帝松开她的脖子,将她轻轻搂在怀里,威吓道,“不是?方才究竟怎么回事,你知道朕的脾气,惹朕生气的后果你比谁都清楚。”   怀里的人儿抖得更厉害了,建隆帝很是满意自己这句话带来的影响,静静等着她开口。   华嫔终于颤巍巍地开口了,“万岁,臣妾可能时日不多了。”   怎么可能!就是自己老死了,她都可能还是这个模样!建隆帝恶声恶气地道,“你整日里胡思乱想什么!”   华嫔的声音里带着莫大的恐惧,“臣妾这几日,一直梦到地下的事。方才又……臣妾的脚踝冰冷,那是索命的阴差要将臣妾从万岁身边拖走,用锁链将臣妾锁去……臣妾现在还感受得到那股冰冷。”   方才那股杀意来自阴差?建隆帝摸了摸华嫔的纤细的脚踝,的确比她身上别的地方凉许多,他将信将疑,“此乃皇宫,朕乃九五之尊,哪有什么索命的阴差,淑儿莫怪力乱神。”   华嫔无声,钻进建隆帝的怀里,似乎想从他身上汲取一份温暖和保护。   建隆帝很是受用,大手轻轻在她背上抚摸着,“淑儿梦到了什么?”   华嫔的身子又僵硬了,她轻声道,“臣妾记不清了……”   “嗯?”建隆帝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   华嫔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梦到阴差将臣妾锁去阴间,那里……那里有个死状凄惨的阴魂,他手中握着婚书,说臣妾是他明媒纳采的未婚妻……阎罗王信他之言,让……让鬼差将臣妾……撕,撕为两半……好疼……臣妾拖着一半身躯往会跑……”   “万岁,臣妾……臣妾不要……死。”华嫔说到这里,将脸埋在建隆帝怀里,哭出了声。   她的美人上次这样哭,还是十多年前六公主死时,她真是吓坏了。建隆帝轻声哄着,“噩梦罢了,醒了就好,朕让太医为你开几副安神汤吃了就好。”   华嫔抽泣着点头,却赖在他的怀里不肯起来。她少有的依赖让建隆帝十分受用,紧紧将她抱在怀里,“睡吧,有朕守着你,鬼神勿近。”   华嫔仗着胆子抬手环住他的腰,躲在他怀中久久不能睡。   他这美人素来冷清被动,如今这般是真的吓坏了。建隆帝思索她说的是真是假。应不是假的,她是真的梦魇了,因这样的谎话对她没有一丝好处。   莫非当年与美人订婚的那个恶鬼,阴魂不散地缠了上来?就算美人成了鬼,也只能是朕的!建隆帝眼中露出杀机,紧了紧胳膊。他怀里的华嫔也向他怀里钻了钻,不过她的目光中只有冷清,并无一丝惧意。   第二日,建隆帝去慈宁宫探望太后后,便回宜寿宫处理朝政。   好巧不巧地,程无介抱了折子进来,先将最上边的密函呈上,“这是三日内各地报上来的消息,请圣上过目。”   自封江兆死后,程无介除了承担右相的差事外,还担起部分封江兆的差事:帮建隆帝汇总京外各地密探报上来的消息,挑拣有用的呈送御揽。   封江兆的背叛让建隆帝起了戒心,他不再全然信任任何人,如今各处送上来的消息由程无介、德喜和接替封江兆差事的江崖三人共同负责,以免再出现属下背叛,使得建隆帝的双眼再被蒙住的被动局面。   至于京内的消息,则右德喜负责。想比起来,德喜还是建隆帝最信任的一个。   建隆帝逐一浏览各处的消息,重点是漠北和西北的,待翻到密报最后一条时,建隆帝的目光停住了:   姚州城南十五里当地富商姚凌卿一家五十三口一夜被屠,死状惨不忍睹,传为恶鬼作祟,真相待查。   恶鬼作祟么?建隆帝屈指扣了扣桌子,“程爱卿。”   “微沉在。”程无介撩衣袍跪在殿中。   “派人去潮州燕鸟山,将那人的尸骨挖出来,挫骨扬灰,朕要他魂飞魄散!”建隆帝阴沉下令。   圣上说的潮州燕鸟山埋的那人,当然是指华嫔入宫之前已经订婚的杨姓男子。此事已过了二十多年,圣上怎么忽然提起他来了?程无介心中一阵不安,回道,“圣上,他早已魂飞魄散了。”   建隆帝的龙目沉沉地看着程无介,“爱卿何出此言?”   程无介连忙道,“当年,微臣就命人做了散魂道场。”   此事,他为何没有禀报?   程无介深谙建隆帝的心思,惶恐道,“微臣是想永绝后患,觉得此事并非要事,不想因此坏乐了您的兴致。”   当时建隆帝惊若天仙,貌赛洛神的美人,却得知这美人已有所属,自是不爽,当程无介告知他美人被退亲后,建隆帝哪能猜不到是是怎么回事。可这美人他势在必得,怎可能放手?得了美人后建隆帝身心舒畅,得知退了美人的匹夫覆船而死更是心情大好,若是程无介拿这等事情来烦他,的确是扫兴。   建隆帝盯了程无介一会儿,才慢悠悠地吩咐道,“那就让他再散一次。”   再散,是何意?莫非那个他已不记得姓名的死人前来阴魂作祟?   程无介微微皱起眉头,这里边定大有阴谋!   是谁? 第1187章 修炼成精   程无介回到天章阁,坐在桌边,望着窗外桂树丫杈上的一只寒蝉,认真推敲万岁此举的由来。   华嫔入宫之前已经与人定亲的秘辛,最不想将此事张扬的便是华嫔和柴严晟。因为此事一旦坐实,华嫔就是以有夫之身入宫伺候圣上,这是欺君之罪,到时不只华嫔保不住,柴严晟的名声也会大损,无颜立于朝堂之上。   若不是这对母子做的,那是谁想置华嫔母子于死地?易王还是昙郡王?他们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的,按说知道这件事的人,都不会走漏消息才是……   程无介还没想明白,安国公的老脸忽然从窗户下边冒上来,吓得他“啊”地大叫一声,惊出一身冷汗。   他这一叫,吓飞了树上的蝉,天章阁内的卢正岐手中的笔也跟着一哆嗦,快要誊写好的一部公文便废了,卢正岐将公文放在一旁,看向窗口,三爷的目光也扫向情绪不对劲儿的程无介。   “国公这是作甚!”程无介没好气地质问安国公庄立坤,堂堂阁老,不在阁内做事,却躲在窗下吓人!   安国公粗重的眉毛拧成绳,挥舞手里的捕蝉网,“某为捕蝉在此蹲了许久,方才相爷进去时某还跟你打了招呼,怎就成了吓唬相爷了?”   方才他心事重重的,哪会注意到窗下阴影里的庄立坤,程无介致歉,“程某无状,请国公爷原谅则个?”   这个蝉飞了再找旁的就是,安国公也不是那小家子气的。他波折竹竿趴在窗台上,好奇问道,“程大人心不在焉的,是被圣上骂了吧,因为哪桩案子还是哪个地方的折子?”   程无介面带斯文的浅笑,“圣上乃千古名君,怎会无端责骂臣下,程某是被这天热得心浮气躁罢了。”   安国公看似粗枝大叶,实则也是个心细的,否则也不可能在朝中屹立几十年不倒。程无介不说,他便不再问,与他胡侃起天旱不雨之事。   正在关心旱情的卢正岐很想插两句嘴,但见晟王全神贯注地看折子,他也就忍了,换张纸继续抄写、汇总各地报上来的旱情。   自春至夏,大周北方各州普遍少雨,有的地方甚至滴雨未落,田地龟裂,禾苗旱死大半。秋收无望,农人届时无粮缴租果腹,怎不叫人忧心。   小暖买进的,分布在大周北部十一州的三十个田庄,有六个田庄内的棉花苗已经旱死,十个田庄边的河流即将断流,情况危急。各庄的求救信若雪片般飞进第四庄,小暖为了安抚各田庄的管事和长工,也是忙得焦头烂额,忙得连王府请客的帖子都是让霜成帮着写的。   幸亏济县和京城的情况尚好,这里虽然雨水不多,但万幸的是河中还有水,用翻车勉强能灌溉农田,否则娘亲非得急坏了不可。   这干旱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小暖虽入了道门却勘不透天机,她干脆跑到天师庙去请教大师兄,问明情况也好早做打算。   张玄崖看着师妹红润的脸和明亮的印堂,坦言道,“师兄也不知晓。”   七师兄都能看出的事情,大师兄却不知道?小暖感叹术业有专攻之余,感觉自己与大师兄之间的差距拉近了一些,“九清冒昧,打扰大师兄研读典籍了。”   这小师妹的涵养比余下的师弟们,好太多了。张玄崖越看她越觉得顺眼,便开解道,“天公若作美,普降甘霖,雨润万物生;天公若不作美,滴水不至,万物凋零。天意难测,吾等能做的只有顺道尽人事。”   小暖受教,“多谢师兄教诲,九清记下了。”   早就听七师弟说过师妹虽然聪慧,但在修道一途上全无灵性,张玄崖好奇问道,“师妹听懂了?”   “嗯,大师兄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雨,让九清也不要乱猜,该干嘛干嘛。”小暖简要总结。   张玄崖笑了,“正是如此。”   小暖看着师祖神像面前的香炉内满满的香灰,又问道,“那为何百姓求雨,永福寺和玄妙观还有咱们观里都应承下来,还去为百姓做法事求雨呢?”   张玄崖笑道,“普天之下,能呼风唤雨的大能必有之。却不在师妹所说的这三处,京中也无此能人。百姓求雨,求的是心安和有所寄托,吾等做法,是要使百姓所求上大天庭,也是尽人事。”   大能啊……小暖抬头看向师祖的泥像,天师该算大能了吧?   她非常虔诚地给师祖上了柱香,跪在蒲团上无声祷告,“师祖,不管您现在猫在哪座岛上吃鱼,若是能听到徒孙的呼声,快快搬些雨水来吧。再旱下去,徒孙就得当铺子了。”   张玄崖靠在殿中的立柱上,幽深的双眸也望向自己的师祖。   说来也巧了,小暖给师祖上香后的第二日深夜,忽然起了狂风,吹得各府门前的灯笼直撞房檐。   风跑进屋子,钻进罗帏,小暖推了推身上的三爷,“起风了。”   三爷应了声,将小暖的手拉下来压在身侧,十指相扣,于是,小暖便再也顾不得窗外是风还是雨了。   一道闪电照亮夜空,紧接着便是一道惊雷。华嫔“吓得”钻进建隆帝怀中,建隆帝搂着他的美人,得意道,“不过是雷声罢了,都多大了还怕这个。”   “听着……好近。”华嫔退到一边,小声解释道。   建隆帝把她拉回来,“要降甘霖了,玄孚果然有些本事。”   白日里玄孚登坛求雨,夜里便电闪雷鸣,不由建隆帝不对他刮目相看。若是天师尚在人间,倒可以让他们开坛斗法,分个高低。   “万岁,太后受惊从床上跌落,慈宁宫掌灯传御医了。”德喜在帘外轻声道。   建隆帝立刻坐了起来,“更衣!”   床幔挑起,只着里衣的华嫔快速为建隆帝更衣。建隆帝看她的小手还在颤抖,就知她还是怕的,安抚道,“雷乃天之罡气,专惩奸佞邪恶,淑儿莫怕。”   华嫔帮建隆帝系好腰带,跪在一旁,“臣妾不怕。”   建隆帝走了两步回头,看他的美人孤零零地跪在地上,心中不忍。这两日她时常惊梦,非要自己抱着才能入睡,自己这一走,她定彻夜不敢入睡。   于是,建隆帝又折回来,取下腰间的玉佩放入华嫔手中,“这是朕的随身之物,淑儿拿着。”   华嫔双手接住,却又把玉佩挂回建隆帝腰间的玉带上,抬眸尽是盈盈,“君子岂可无玉随身,您快去吧。”   建隆帝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脸,才快步离去。   垂手站在一旁的德喜看得心惊胆战,暗道重华宫这位修行二十年,已然成妖精了,日后可得好生供着。 第1188章 小暖有孕?   这夜,电闪雷鸣之后,雨终于落了下来,且越来越大。狂风用力摇晃着院里的紫竹,啪啪地敲打游廊,雨点狂暴地敲打着窗纸,这些声音小暖一点也不害怕,刚刚沐浴过的她只觉得浑身凉爽,只盼着这雨能下得大些、再大些,滋润干涸的田地滋润,灌满快要干枯的河流,让万物恢复生机。   不大一会儿,小暖就清晰地听到蛤蟆们的歌声,这说明雨水下透了,藏在地下的蛤蟆钻出来了。蛤蟆是很神奇的动物,不下雨销声匿迹,一下雨处处蛙声,这声音听多了觉得聒噪,时间长了不听就分外想念。   小暖靠在三爷怀中,略沙哑的嗓音透着无尽的喜悦,“明天我要去天师庙给师祖上香,他真是大能。”   三爷起身倒了杯水让她饮下,“后天再去吧,雨后路滑,仔细摔着伤到孩子。”   小暖……这努力了还没一个月呢,他怎么就确信有孩子了。   三爷修长有力的手指理顺小暖微湿的秀发,慢悠悠地问,“不信?再努力一次?”   还来?这不是努力,这是要命啊……小暖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我信,三爷说我肚子已经有了文曲星君我都信。”   三爷又抬手帮她理顺摇乱的长发,对文曲星君很是嫌弃,“本王的儿子无需考状元,状元没什么好的。”   还不知道有没有呢,他连性别都给定了,还嫌弃上文曲星君状元郎。   不过细数她认识的状元,诸如程无介、渣爹和卢林平,的确都不怎样。让自己的儿子跟他们顶同一个头衔,小暖也不乐意,不当就不当吧。   “三爷,万一是女儿呢。”小暖好奇地问。   头胎最好是儿子,这样就能解决子嗣大事,小暖的日子就能轻松许多。不过是女儿也无妨,三爷摸着小暖的肚子,想象他俩的女儿会是什么模样。   他见过的最小的姑娘,就是他的妹妹。三爷小时候去书房读书,有时特意绕路从延华宫门前过,看一眼他的母妃和妹妹。   但现在仔细想妹妹的模样,三爷却只能记起她躺在母妃怀中痛苦得揪成一团的小脸和最后七窍流血的死状。   如今将要有自己的孩子,三爷更能体会母妃的痛了。   小暖感受到三爷的不悦,抬头问,“你不喜欢女儿?”   这丫头感觉太敏锐,三爷收敛心绪,柔声道,“喜欢,只是不知女儿该怎么养。”   小暖笑了,“母妃和我娘都养过女儿,交给她们养就好。”   想到岳母和母妃一起带孩子的场面,三爷也笑了,“多生几个,免得她们抢。”   小暖……   第二天,小暖是被三爷唤醒的,“皇祖母昨夜传了御医,父皇在慈宁宫守了一夜,咱们得快些。”   小暖立刻醒了,两人匆匆用了饭,向皇宫赶去。昨夜的雨下得很大,马车的轱辘打滑走不快,三爷叮嘱小暖几句,扬鞭纵马先赶了过去。   小暖透过车帘,看到路边坑洼里都是水,路旁吸足了雨水的草木绿得鲜亮。   余下的州应该也下雨了吧?小暖想到自己田庄里的棉花苗,眼里的喜悦便压不住了。压不住也得压着,太后病了,她若一脸笑容让人见了,就是个麻烦,小暖放下车帘,闭上了眼睛。   太后养了三爷一场,这份恩情三爷认,小暖也领。太后待她不算好但也说不上多坏,她没恶毒到因为太后病了就幸灾乐祸的程度。不过,太后若是病得严重,京中歌舞酒宴都得停了,也就是说她摆家宴的事儿,又得往后延了。   这算个好消息,小暖微微翘起嘴角。   待她赶到宫门前时,与宁侯府的马车赶了个前后脚。一身诰命服的宁侯太夫人已经下了马车,两个姿容甚佳的小姑娘立在她的两侧。   见小暖从马车上下来,宁侯太夫人微微颔首,两个小丫头屈膝行礼,“方挽晴(挽秀)拜见晟王妃。”   方挽秀低着头,小耳朵羞得通红。   小暖不用想也知道这丫头定是听她祖母说了什么,春心已然萌动,看来这丫头,对她陈小暖的夫君生出念想了。   小暖颔首,“二位姑娘免礼。”   方挽晴起身,羡慕地看着小暖的正妃大妆,已经与三品振威将军之子订婚的她,这辈子是与这身衣裳无缘了;方挽秀的目光则停留在小暖头上的金簪玉饰上,听闻晟王妃的首饰,是晟王一件件为她选的。   看着那样冰冷可怕如玉雕的晟王,待王妃真好……想着想着,方挽秀的脸又红了。   见晟王没与小暖同车,宁侯太夫人不免得意。陈小暖从她家手中抢走的晟王,早晚要还回来!   “晟王已经到了?”宁候太夫人问道。   小暖点头,“王爷得了消息心急不已,骑马先赶来了。”   看着小暖身上的王妃正装,宁候太夫人问道,“老身听闻王妃大婚前常着郡王服骑马过市,怎成亲后却不穿了?”   能养出方挽离那样的孙女,这老妇也不是个善茬。她这看似闲聊,实则给小暖挖了个坑。暗含的意思是自己不因太后生病而焦急,明明可以骑马,却偏要慢吞吞地坐车而来。   在外跑生意多年的小暖,怎么可能被她坑了。小暖意有所指地道,“太夫人对本妃的行踪如此上心,真叫本妃受宠若惊。”   这丫头入了柴氏族谱,却没有一点天家的体面,还是一样地蛮不讲理。宁侯太夫人怒在心头却不敢言,免得陈小暖让她更下不来台。   正巧这时,宫门打开,皇后派人接她们入内。宁候太夫人客气道,“王妃先请。”   论身份,小暖比宁候太夫人高;但是论辈分论年纪,自然是宁候太夫人高,理应长者先行。小暖却不想跟在她们身后走,“雨天路滑,小暖在前为太夫人引路。”   说完,小暖抬头挺胸地迈入宫门,将后边的老妇噎得直翻白眼。   小暖刚走了两步,玄舞和李嬷嬷立刻上前,分左右扶住小暖的胳膊。   后边的宁候太夫人的心头一跳,看她们这小心翼翼的动作,陈小暖莫非是有孕了?   她嫁入晟王府才两个月,其间还为德妃守制一月,怎么可能这么快有孕! 第1189章 太后宫里的黑影   被震撼的不只宁侯太夫人,还有小暖。她左看看玄舞,右看看李嬷嬷,不知她们这是玩得哪一出。   李嬷嬷的声音不大,却能让这里的每个人都能听到,“王妃,雨后湿滑,王爷吩咐奴婢等一定要扶好您。”   三爷这是要秀恩爱,还是要所有人都以为她有孕了?小暖盯着自己平坦的小肚子,默默往前走。   宫女听了李嬷嬷的话,本来急促的脚步也放缓了,小心翼翼地在前引路。   太后有疾,宫内人人忧之,无一点欢愉之声。小暖走进慈宁宫时,见五岁的八皇子都挂着眼泪,焦急地望向内殿。小暖没见到三爷,便向几位皇妃、王妃问安,向着着易王妃走去。   易王妃见李嬷嬷扶着小暖进来,目光也跟众人一样落在小暖的肚子上。她站起来迎了一步,小暖低声问道,“二嫂,皇祖母?”   易王妃在她耳边低声道,“父皇和母后守了一夜,皇祖母从床上惊落,盆骨裂了。”   骨头裂了?小暖吃惊,“怎如此严重?”   易王妃轻轻摇头,“再多的我也不知。”   小暖点头,静静坐在易王妃身边。太后床很大,床下还垫着西域进贡的厚毯,就算摔一下、碰一下也不至于裂了盆骨,这事儿有点蹊跷。   止痛汤药终于发挥药效,太后紧缩的眉头渐渐松开。建隆帝轻声问,“母后,可好些了?”   “皇儿,哀家这次熬不过去了。”太后的声音苍老无力,李皇后瞬间挂起了泪水。   建隆帝依旧坚定,“母后安心养着,冬至时皇儿陪您去看焰火。”   建隆帝少时中了兄弟们的暗算,摔断了腿,还受了父皇的责备。少年不受宠的皇子失志,躺在床上异常消沉。他的母后便拉着他的手,轻声哄着,“我儿别怕,等冬至时你的腿伤好了,母妃带我儿去看焰火。”   往事历历在目,太后笑中含泪,唇边的细纹越发明显。人老而知天命,她自知天年已至,应看不到今年的冬至的焰火了。   “米团呢?”   建隆帝不说话,李皇后亦低下头。   昨夜打雷时大白猫米团受惊,太后起床去安抚它,却踩在米团玩耍用的球上摔伤了。可以说米团是太后受伤的罪魁祸首,建隆帝一怒之下令人将它抓了。   太后明了地笑了,“它一个畜类能懂什么,脏的不是它。”   不是它,就是人了。皇后见太后不再往下说,便知趣地站起身,“得知母后受伤,大伙儿都来了,儿媳出去看看,您先歇着。”   屋内的太监宫女跟着退了出去,太后才道,“哀家昨夜在这里看到一个影子闪过,那东西比阿宝大许多,模样像个孩子却生着长长的尾巴。哀家受惊踩在球上,此事与阿宝无关。”   建隆帝仔细询问了当时的情景,卧蚕眉威严地蹙起,“此事儿会查个明白。”   太后闭上眼睛,“哀家老了,房内也没金贵东西,值不得人惦记。”   建隆帝点头,他刚出房门,德喜便上前低声道,“万岁,养猫的青团自尽了。”   建隆帝沉稳地吩咐,“将看守他的太监一并抓了,传江崖、安顺。”   建隆帝走了后,进宫探病的女眷们入内拜见。小暖和易王妃、建王妃、贺王妃等人是第一批。   她们进去时,太后脸上已经没有一点苍老颓败之象,她的白发梳得一丝不苟,目光清明,口齿清晰,甚至还问了建王世子柴方的亲事。   待建王妃等人出去后,太后留下易王妃、小暖和宁侯太夫人及两位方家侄孙女说话,言语之间尽是对方挽秀的喜爱。   随后,太后把话引到了小暖身上,“待晚晴出嫁后,府里就剩下挽秀一个,难免孤单。你若是闷了,就去寻你三嫂玩儿,她府里也就一个人,也闷着呢。”   这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方挽秀红着脸点头。   若不是三爷叮嘱了不让自己跟太后直接起冲突,小暖真想一句话就怼回去,她面上含笑,道,“挽秀妹妹闷了就过去玩,嫂子教你看账本。”   方挽秀微愣,略带几分娇憨地点头。   太后没想到小暖如此识趣,便顺着她的话问道,“还教挽秀呢,账本上的字你都认全了?”   小暖不依地撅起小嘴儿,“皇祖母若是不信,孙媳明日拿账本来,您随便抽字叫孙媳认,认错一个孙媳就认罚。”   “你这皮猴儿,莫想拿一本字少的来糊弄哀家。”太后笑了起来。   小暖笑弯了眼睛,“这您都猜到了?”   众人也陪着笑,房内的气氛立刻缓和了。   太后拉着小暖的手,慈祥地道,“就你这点小聪明,哀家还想不到?你别只顾着看账本,也跟你二嫂学学理家,若是你能学来你二嫂的一半,哀家就知足了。”   跟二嫂学啥?帮自己的夫君纳妾?小暖呵呵应了。   太后又道,“晟儿成亲后,哀家看他眼角眉梢都是带着笑的,这都是你的功劳,你要早点为晟儿开枝散叶才是。”   小暖“娇羞”低头,看向自己平坦的小腹,枝叶说不得已经在了呢。   随后,太后又问起易王府里怀孕的侍妾,易王妃得体应答。   自始至终,太后一直未放开小暖的手。待她们要走时,太后又对小暖道,“下次带着小草来,她有段日子没来哀家这里玩了。”   小暖笑着应了。   临走前,宁侯太夫人又看太后,希望她能对自己或挽秀说点什么,可太后却垂下眼皮,看也没看她一眼。   宁侯太夫人失望之余,也明白了太后的意思。在太后眼里,小暖是晟王府的正妃,她再喜欢挽秀,也不会让挽秀大过小暖去,乱了规矩。太后待方家已大不如前了,宁侯太夫人不敢惹太后不快,将这最后一点情分也耗掉。   出了内殿,有宫女请易王妃去福宁宫。看这宫女的脸色,易王妃就知道母后找自己有事儿,她轻声与小暖道,“弟妹可要去重华宫?”   若她去重华宫,两人还能同路走一段。   小暖却摇头,方才三爷松了消息来,让她尽快出宫,“小暖身子有些乏了,改日进宫再给母后和母妃请安。”   易王妃也未多说,快步走了。   小暖甩掉一直跟她套近乎的宁侯太夫人,上马车后才低声问玄舞,“三爷还说了什么?” 第1190章 我又饿了,不行吗?   玄舞摇头,“三爷派人来传话,只说了他这两日不能回府,让王妃好生养着,尽量不要出门。”   太后病了,三爷天章阁留守也在小暖的意料之内,“你给三爷送信,就说慈宁宫的大宫女文鸯应该知道些什么,她的神色不大对劲儿。”   玄舞立刻与跟在马车边的侍卫耳语几句,侍卫悄悄退走。   与二哥、四弟从宜寿宫出来的三爷看到不远处的青衣小太监,知有消息,停住脚步道,“我先去天章阁,二哥和四弟有事尽管派人来寻我。”   柴严昙的脸鼓得比蛤蟆肚皮还高,暗骂老三真是嘚瑟,能去天章阁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干死干活地干活,让他去他还不去呢!   柴严易也看到了那一闪而过的小太监,则道,“今日匆匆赶来,还没来得及用早膳。三弟可用了?”   三爷明白二哥有话要跟他说,便建议道,“阁内二楼可用茶点,若是二哥不嫌地方狭塞,与晟过去坐坐?”   被排除在外的柴严昙觉得老二和老三又要搞事儿不带他,不干了,“三哥,小弟的肚子也饿。”   三爷问道,“四弟不是跟贤妃娘娘说早上吃撑了?”   柴严昙瞪大桃花瞳,语气很冲,“那是一个时辰前,现在又饿了不行吗?”   见老三冷飕飕地看着他,柴严昙没底气了,又小声叨咕一句,“……行吗?”   三爷这才点头,头前带路。   柴严昙气哼哼地跟在二哥身后,暗中将老三翻过来调过去骂了一千遍啊一千遍。   左相李奚然、建王柴梓邢正天章阁中做事,见这哥仨一块进来,俩人都有些诧异。   易王与舅舅和王叔见礼,道明来意后奔着二楼去了。柴严昙第一次进天章阁,跟在后边好奇地左看右看,“三哥,哪张桌子是你的?”   三爷指了指北侧正中靠墙的一张,柴严昙看见桌上堆积如山的公文,又是幸灾乐祸又是羡慕,随口道,“靠墙面窗,视野开阔,挺好。”   三爷请两位兄弟上楼后,又下来吩咐小太监去御膳房传膳,“跟钱安说,是给二皇子和四皇子用的。”   小太监快步走后,天章阁的青衣小太监上前,低声跟三爷讲了几句,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三爷走向自己的桌子,简略翻了翻桌上的公文,分出一大摞放在卢正岐已经满当当的桌上,才上了二楼。   待卢正岐急匆匆从京兆府赶回来,见自己桌上的公文多了一摞、三爷桌上的公文少了一摞,一点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喝了口水便开始干活。   他处理的第一批折子,当然就是三爷放在他桌上的这一摞。   看到卢正岐这任劳任怨的模样,左相没觉得怎样,建王则羡慕得咂嘴,他也该想法子调个能干活的人过来,安国公滑得像条泥鳅,完全不能指望。   二楼,哥仨一块用了茶点后,易王感慨道,“以前住在宫里时总想着早点出宫,好跟兄弟们一块痛快玩耍。哪知出宫后,你我兄弟聚在一起的日子却比在宫里时还要少。”   柴严昙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小弟我什么时候都有空,是两位哥哥没空搭理我。”   老四还是跟以前一样,一句话就能把天聊死。易王叹道,“四弟总去太傅府,二哥哪敢去寻你。”   太傅是他们的启蒙恩师,在哥几个眼里他便是噩梦般的存在,能不见便不见。   柴严昙听到外公的名字,觉得手里的乳鸽汤都变得难以入口了。为了待会儿回去后向外公表示自己很有用,柴严昙先严肃地打开话头,“二哥,三哥,你们说是谁害皇祖母摔倒的?”   “米团?”二皇子提道。   三爷低头吃茶,不语。   柴严昙拍桌子,“一个畜类能干什么?这里边定有猫腻。若是让小弟查到哪个敢打皇祖母的主意,我弄死他!”   还不等柴严昙说完,楼下的小太监上来传话,“郡王,贤妃娘娘请您过去说话。”   柴严昙从情绪激昂变得垂头丧气,满是哀乐地看了老三一眼。都怪他,若不是他拉着自己来这里吃东西,自己才不会被母妃堵住!   待柴严昙走后,三爷低声问道,“二哥怎么看?”   柴严易一脸凝重,“此事怕是冲着我来的,昨日我去慈宁宫请安时曾逗弄米团,出来时还跟青团单独说了几句话。”   米团已经过了十岁,不如以前活泼了。二皇子想送皇祖母一只小猫讨她开心,所以将养猫的小太监叫道跟前,询问了一些养猫的事和皇祖母对猫的喜好。   谁成向当天晚上皇祖母因米团出事,小太监还不等父皇审问就自尽了,怎不叫二皇子窝火。   三爷安慰他道,“最不可能害皇祖母的就是二哥,这一点父皇也很明白。”   二皇子苦笑不语,父皇向来疑心过重,最不可能的在他看来,或许是最有可能的。   三爷又道,“咱们从慈宁宫出来时,我发现慈宁宫的宫女文鸳神色异常,她或许知道些什么。二哥可请母后派人查一查。昨夜的雷声二哥也听到了,或许皇祖母受伤真是意外。”   二皇子再压低声音,“母后说,说皇祖母支开她单独与父皇说话,这里边定有隐情。”   三爷脑中闪过无数可能,在无根据的情况下他没有多说一个字,只问道,“二哥,咱们怎么办?”   “三弟在此听着宫里的动静,我派人去查查大理寺的情况。”若说有人在背后搞鬼,他第一个怀疑的就是被羁押在大理寺内的柴严昌。   送走二哥后,三爷开始处理公文。   昨日还让人觉得火烧火燎的报灾折子,今日却变得异常顺眼了。三爷吩咐卢正岐,“各州县报旱灾的折子再压两日,待确认这几日有无降雨、降雨多少后,再挑出旱情依旧严重的州县,呈御览。”   卢正岐应了,见左相和建王都在低头办公,便悄没声息地到了三爷身边,小声问,“王爷,正岐听说您功夫好,想跟您请教:若是一人轻功达登峰造极之境,能纵上京城的外城墙吗?”   建王的耳朵立刻支棱起来,便听严晟回道,“若无借力,不能。”   也就说有借力的情况下,还是能的。卢正岐点头,退回自己的位子上继续办公。   建王见这俩人话说了一半就不说了,忍不住埋怨严晟没有好奇心,只得自己问道,“卢大人怎问起这个,莫非京兆府又发生了什么大案子?”   左相也抬起了头听着。   见自己惊扰了众人办公,卢正岐有些惭愧,“不是案子,是下官从京兆府出来时,听巡城的官兵们说闲话,有些好奇罢了。”   什么闲话?就不能一次说完嘛!   还不等建王再问,宜寿宫的太监便到了,建隆帝宣晟王入见。   建王见他的动作如此自然,羡慕地吧唧吧唧嘴。   这   待卢正岐急匆匆地从京兆府回来,见到 第1191章 黑影   见到严晟出去了,建王转头看左相,果然见他也望着门口。两人的视线对上,左相微微颔首,又低头做事。   虽然左相貌似沉静无波,但建王知道,他的心中必定不平静。   太后受伤,宫人自尽,建王本以为圣上稍事歇息后,会召他最信任左相前去商议,没想到他召的却是严晟。也就是说,现在在圣上眼中,严晟已经取代了左相的位置,成了建隆帝最信任的人。   连建王这个局外人都觉得唏嘘不已,更何况是当事人李奚然?建王看着面前的折子,不由得暗叹一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真真是世事难料。   严晟到了宜寿宫中,见建隆帝疲惫地侧倚在龙椅上,上前问道,“父皇未曾歇息?”   “朕睡不着。”建隆帝揉揉眉心,指了指身边的凳子,“晟儿,来父皇身边坐。”   严晟到建隆帝身边,身体笔直地坐在椅子上。   建隆帝静了片刻,疲惫道,“晟儿怎不问朕为何叫你过来?”   严晟的声音,带着与华嫔一样的沉静从容,“儿臣看父皇累了,想让您歇息片刻。”   建隆帝不由得叹道,“这宫中最让朕省心的,就是你们母子了。晟儿,朕有件事要你去办。”   严晟站起身,“请父皇吩咐。”   建隆帝将太后说的话跟严晟讲了,然后道,“你领五城兵马司和羽林卫彻查京城,尤其关注近来是否有江湖高手入京,尽快将这敢夜入皇宫的逆贼抓住。”   见严晟略犹豫,建隆帝目光一沉,“你我父子之间,还有什么不能明言的?”   严晟这才道,“关于京中的高手,儿臣想到两件事。其一,师无咎的首徒张玄崖仍住在京城南的天师庙中,他手下有两个弟子,武功不弱;其二,卢正岐刚从京兆府回来,听巡城的官兵议论有人一纵之下翻越城墙。”   建隆帝双眸微睁,若打盹的猛虎,气势逼人,“我儿怀疑张玄崖?”   严晟摇头,“儿臣听小暖说过,上清宫门规第一条便是不准门下弟子干涉朝政,否则逐出师门。张玄崖身为上清宫首徒,定不会带头触犯门规。”   建隆帝垂眸。门规什么的,在他看来根本不足为信,朝廷也有律法,可朝官们事事按律法行事了么,他们一个个地阳奉阴违,行的都是见不得人的勾当!   严晟当然知道建隆帝在想什么,“据皇祖母所言,若此黑影为真,那潜入慈宁宫的人身量不高,张玄崖身高过七尺,入皇宫的绝不是他。他的两个徒儿身手虽不弱,但也强不到能轻易出入皇宫的境地,儿臣会再去查证。”   他的大内侍卫,绝不是吃素的,而且小暖的天师庙外也有建隆帝的探子,张玄崖等人昨夜在不在庙中,一问便知。建隆帝又问,“你方才说若黑影为真,为假何解?”   严晟道,“皇祖母看到的只是个一闪而过的影子,也可能那影子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影,父皇可听过障眼法,譬如皮影戏之流?”   建隆帝的双目微沉,是他疏忽了,确实有此可能,“晟儿尽管去追查京中的高手行踪,若有哪个敢拦着你,按逆贼同党论处。”   “是。”严晟领命,又道,“父皇,皇祖母有伤,您更要小心龙体,免得皇祖母为您担忧。”   建隆帝点头,待严晟要退出去时,他又幽幽地道,“晟儿,莫叫朕失望。”   严晟撩衣袍双膝跪地,“儿臣嘴拙,不知该如何说才能让父皇明白儿臣的一片丹心。但日月可鉴,岁月可证,请父皇但看儿臣如何行事。”   见万岁静静看着三皇子不说话,他身侧的德喜知道他是在掂量着三皇子的话是否出自真心。   不算大皇子,如今陪在万岁身边的五个皇子中,最得万岁喜爱的不是皇后所出的二皇子,而是华嫔所生,却由太后亲手养大的三皇子。   他喜欢这个儿子,是因为三皇子不会天天想着争位,是个真心做事的。但德喜深知万岁的心性,若说他全然信任三皇子也不尽然,这次命令,有一半是在试探三皇子是否参与其中。   就像,万岁怀疑二皇子也可能参与其中一样。   许久之后,建隆帝缓缓笑了,“你皇祖母在床上养伤,让小暖多带小草进宫陪陪她老人家,这两个孩子就是开心果。”   严晟应下,退了出去。   建隆帝吩咐德喜,“去查。”   德喜知道万岁所指的是晟王所说的黑影可能是把戏之事,连忙应了。   “叫华嫔过来,陪朕用膳。”建隆帝又吩咐道。   德喜心中诧异,亲自去重华宫请华嫔。正准备用午膳的华嫔稍事打扮,随着德喜到宜寿宫陪驾。   重华宫和宜寿宫虽然离得很近,但华嫔却很少来这边,都是建隆帝过去找她,这里让华嫔觉得不舒服,总是闻到淡淡的血气。   陪着建隆帝在侧殿用了膳,华嫔便被建隆帝带进了寝殿,“淑儿昨夜没睡好吧,陪朕睡会儿。”   建隆帝说完,张嘴打了个哈欠。   华嫔的脸吓白了,跪在地上道,“臣妾不敢。”   宜寿宫乃是建隆帝的寝宫,能在这张龙床上陪他入睡的只有他的正宫李皇后。若是华嫔今日睡在这里,后宫和前朝怕是都得炸了。   建隆帝忙了半夜,这一上午又在操劳,疲乏至极却无法安眠,才叫了华嫔过来陪他,见华嫔如此,他轻叹一声,很是疲倦地道,“淑儿,母后有伤在身,若朕去你那里,被那些烦人的御史们知晓,又要来啰嗦朕了。”   华嫔闻言,默默起身,上前为他宽衣解带。   建隆帝抬起美人低垂的小脸,审视道,“淑儿不高兴了?”   华嫔抬眸,直接望进建隆帝的眼里,“臣妾没有。您今晚还要去慈宁宫守夜,您是怕臣妾一人睡不安稳,才让臣妾过来的。”   建隆帝笑着将他的美人抱在怀里,“知朕者,淑儿也。”   “若拙,把侧殿的矮榻搬进来。”建隆帝吩咐完,对他的美人解释着,“做个样子罢了,你陪朕睡。”   华嫔轻轻摇头,“宜寿宫中,没有臣妾能睡的床榻。”   她只是九嫔之一,连妃位都没有。   华嫔轻推建隆帝,让他躺在床上,她则跪坐在床下的垫子上,头轻轻枕在他的手中。   建隆帝抚摸她的小脸,声音无比地温柔,“淑儿便是如此,他们也会说道的,不如上来陪朕睡。”   华嫔摇头,“他们说他们的,臣妾有没有错,自有万岁您来定夺。”   建隆帝的眼里满含柔情,闭上眼睛睡了。   若拙进来见华嫔竟这样睡了,便挥手让小太监讲软榻又抬了出去。 第1192章 圣上很忙   小暖出了城,没回第五庄,直接去找娘亲。   秦氏听说太后摔伤了盆骨,担忧道,“太后那么大岁数了,摔伤盆骨在床上躺几个月。咱们村里陈桃儿她奶奶就是摔坏了盆骨躺在炕上动不了,后来人就没了。太后有人伺候,可这罪也少受不了。”   守在一边的小草托着小脑袋问,“娘,陈桃儿她奶奶胖吗?”   旁边的大黄也抬起脑袋看着秦氏,似乎对这个问题也很感兴趣。   陈桃儿家田多日子过得好,又因为一家子都好吃,所以都长得比较胖,她娘就是秦家村里最胖的女人,所以小草觉得她奶奶也应该很胖。   秦氏问小暖,“她奶奶死的时候你都九岁了,该记得吧?”   十二岁换了芯的小暖心虚地咧嘴,以前的陈小暖的记忆她是有,但因为时间长了不用,好些印象已经淡化了,真想不起陈桃儿的奶奶是个什么模样。   秦氏心疼地看着大闺女,这孩子十二岁那年磕破头,九死一生地醒过来后不光性子变了,以前的事儿也记得不大清楚了,“你奶奶跟陈桃儿她奶奶不大对付,两家住得远也不怎么走动,你不记得也不奇怪。”   小草立刻道,“娘,小草记得好些小时候的事。小草三岁的时候在院子里捡了一个掉知了,跑到里屋给爷爷看。爷爷就靠着被卷躺着,看了一眼说快要死了。当时爷爷的脑袋挨着墙,就是墙皮都被爷爷蹭成黑的那一块墙。”   小暖也有这个印象,“对,那一块墙上有个脑袋印儿,都是爷爷经常靠在那儿看书蹭的。”   “汪!”大黄坚决表示它也记得。   想起以前在陈家的日子,娘仨沉默了一阵儿,还是小草先感叹道,“小时候,小草真的觉得爹爹和爷爷是村里最干净的人呢。”   陈小暖也有跟妹妹同样的感觉,小暖笑道,“那是因为他俩不下田、不干活,所以才看着干净。”   小草又道,“奶奶不下田也不干净,我经常见到她用袖子抹鼻涕。娘,奶奶有段日子没来咱们这边找事儿了,也不知道忙啥呢。”   秦氏很是平静,“小棉她娘又有身子了,你奶奶肯定变着法地给她弄能生出儿子的吃食,哪还有别的心思。”   想到袖子上抹着鼻涕的皮氏给柴玉媛倒腾偏方的场面,小暖觉得一阵恶心,抿了会儿嘴才把这个劲儿压下去,将话茬导回正题,“太后摔伤了盆骨,所以这几个月得在床上养着。今日女儿进宫探望时,太后说让我下次带着小草一起去。”   小草转头看娘亲,不知道她能不能去。   秦氏点头,“她老人家摔伤了,咱们是该去看看,娘跟你们一起去。”   小草立刻点头,“可以顺路去看看娘娘,小草好久好久好久不见娘娘了。”   “汪?”大黄也站了起来,欢快地摇尾巴。   秦氏看小暖,小暖想着让美人婆婆跟娘亲和小草坐会儿,或许能让她放弃那疯狂的念头,“到时看情况,不过大黄这次不能去,宫里正乱着呢。”   大黄刚失望地垂下尾巴,就被兴高采烈地小草叫着,去准备进宫要带给娘娘的东西。   小草走后,小暖又让屋里的丫鬟们都退出去,才低声跟娘亲透露大消息,“女儿看着太后的情况不大好,您抽空跟赵伯母说一声,让她提早准备赵大哥的婚事。”   太后去世是国丧,大周以孝治国,太后去世需举国哀悼一年整,这一年内从皇子到百姓都不得嫁娶。   宫里有大周最好的郎中、最管用的药,太后身边还有几十个人伺候着,摔伤了盆骨是受罪,但也不至于熬不过去吧。秦氏还不大敢信,“书彦的大日子定在十月,太后能这么快……”   小暖又低声道,“她老人家本来就病着,这一摔等于雪上加霜。刚才在宫里,女儿摸着她的手一点热乎气儿都没有,怕是用了药强撑着呢。”   秦氏有些慌了,“娘要怎么跟你赵伯母说呢,毕竟太后还没咋着呢,说了会不会连累到你?”   “待会儿女儿叮嘱翠巧几句,让她给赵家透个口风。”小暖改了主意,又低声叮嘱道,“娘和小草这几天尽量别出门,万事小心。”   秦氏应了,“娘说明天去天师庙烧香谢神呢,还能去不?”   天旱无雨,虔诚的秦氏日日焚香、天天祷告,如今天降喜雨,必须要还愿,如果不让娘亲去,她定是饭都吃得不香了。小暖点头,“,咱们一块去。”   夏天的太阳最是暴躁,第二天一早,小暖与娘亲、妹妹一起去天师庙上香时,见昨日还泥泞不堪的路面,今天就干了。   待到了山下,登山还愿的香客络绎不绝,她们每个人都提着篮子,脸上带着与秦氏一样的喜色。认得不认得的遇上了,都会打个招呼,问一问对方家田里的禾苗缓过来没有,要不要补种些什么。   小草和大黄在前边蹦跳跳地走着,玄舞等人扶着秦氏和小暖上山,走了一段,大黄遇到了“熟人”,上前摇了摇尾巴打招呼。那人假装与大黄不熟,转身看山赏景儿。   小暖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这不是高仓颉的手下么,多日不见,她们怎又溜达到天师庙来了?   待到了山门前,监院虚空已带着几个小道士侯着了。看着香火如此旺盛,小暖也很开心,叮嘱虚空照顾好前来还愿的香客,该管饭的就管饭,别在乎那点儿小钱钱。   随后,小暖与娘亲进大殿,跪在师祖面前,烧香酬谢。虽然京师很多人认为这场雨是玄孚求下来的,但秦氏坚决认为这是张天师的功劳,小暖当然也乐意这么认为。   小暖如今已是亲王妃,她进殿烧香,应该将殿中的闲杂人等都清出去,待她烧完香走了再放人进来的。不过小暖不讲究这些,周边的妇人们因为能跟小暖烧同一炉香而激动着,说她们今年要交大运。   听到自己也成了其他人口中的运气,小暖暗想她们若是知道三爷是蹭一蹭就能发大财的真财神,怕三爷再冷的脸,也拦不住百姓们的热情。   “姑娘,济县赵家的赵夫人也来还愿了,马车已停在山脚下。”待她们烧完香,翠巧过来低声道。   小暖吩咐道,“我去后院跟师兄说几句话,你跟娘亲一块去见见她,按我说的讲给她听。”   张玄崖见师妹来了,依旧是先仔细观察她的脸色和气运,然后笑道,“师妹又跟师祖许了什么愿?”   “说了就不灵了。”   她在心里念叨了许多遍,让师祖不要太快带着圆通回来,可这不是能在明面上说。与师兄进屋吃茶时,小暖低声道,“大师兄,庙里庙外忽然多了不少眼线,你这里没事儿吧?”   昨天就发现了这些人的张玄崖挑挑眉,“师妹如何发现的?”   小暖弯了弯眼睛,“因为太熟悉了。他们是大内来的探子,其中有一个在九清的第一庄外蹲了两年。”   张玄崖笑了,“圣上近来,一定很忙。”   能从这大内侍卫调度上,发现建隆帝用人不当、精力不济,不愧是自己的大师兄。小暖又叮嘱道,“这些人办差不会多尽力,大师兄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别在意他们。若是他们进庙找事儿,交给九清应对。”   张玄崖笑道,“无妨,师兄闲聊无聊,正好用他们练练手。”   () 第1193章 华嫔罚跪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小暖听了大师兄的话,有些无语……   所以师兄你这么无聊,为啥不回上清宫看看呢。她听王怀充师兄说,师姑已经在上清宫暴走了。   待娘亲与赵夫人说完话,小暖刚回到第五庄还没来得及歇一歇,就见昨夜未归的三爷竟在房中。   一看他的表情,小暖就知道出事儿了。   三爷上前,为她擦去额角的汗珠,低声问,“去上香累不累?”   小暖摇头,“一点也不累。三爷需要小暖做什么,尽管吩咐。”   他们之间,哪能用上“吩咐”,这丫头又乱用词。   三爷未多言,简要将建隆帝交待他查京中高手以及母妃昨夜留宿宜寿宫的事说了,“我现在有皇命在身,不能进宫。母妃因昨夜之事被皇祖母罚跪在慈宁宫殿前,需要你带着小草即刻进宫,化解母妃之危。”   小暖的双眼立刻就立了起来,“不用带小草,我这就去。母妃去宜寿宫还不是圣上叫的,她不找圣上的事儿,拿母妃出什么气!”   三爷抬手压住小暖的肩膀,安抚道,“小暖,不可急躁。”   小暖抬头看着三爷的眼睛,很快冷静下来,“三爷,我自己去就可以,让小草去我不放心。”   三爷却道,“此事发生还不到半个时辰,论理咱们接不到消息。上次皇祖母和圣上都说让你带小草进宫,你此时带着她去,无人能挑出毛病,只要小草跟在你身边不出大的差错,就不会有危险。若我所料不差,当皇祖母准你们进宫时,母妃就已经在回重华宫的路上了。“   能这么简单?小暖不信,事到如今也只有随机应变了。   现在是三伏天,日头如此暴虐,美人婆婆在太阳底下跪得时间长了,绝对会出事。至于建隆帝,三爷和小暖都不指望他这个始作俑者,会替华嫔出头。   “好,我这就去叫小草,马上出发。”   三爷的手依旧在她的肩膀上,轻声叮嘱着,“小暖,冷静下来,你能行的。”   这丫头一旦冷静下来,就会冒出让人放心的气质,三爷一直是相信她的。   被三爷赋予这么大信任的小暖,挺直了腰杆,有一种大将出征的气魄,“有我在,你放心回去,莫让人发现你的行踪。”   三爷又叮嘱道,“行事一定要小心再小心,不要伤到孩子。”   “好。”小暖用力点头。   待她更衣,上马车出了第五庄,小暖才反应过来三爷最后说了什么,她摸着自己的小肚子,“真的有孩子了么?”   车厢里的霜成低声道,“王妃,三爷说有就一定有,您行走坐立需万分小心,头三个月最是凶险。若是为了救娘娘伤了小世子,娘娘事后知道,会很难受的。”   王府里这些人对三爷,简直到了盲目崇拜的地步,她肚子里还不知道有没有呢,到霜成这里就成了小世子了。   小暖深吸一口气,“等小草上车后,你什么也不要说,我会跟她解释。”   将头梳得一丝不苟的霜成沉静点头,“奴婢明白。”   正在田里补种豆子的秦氏,听小暖现在就要带着小草入宫还不带她,有点失望,“不是说明后天再去吗?”   小暖笑道,“刚才在庙里,我大师兄说明天可能还会下雨,所以女儿想今天先去一趟,以防万一。”   秦氏帮小草换了衣裳,送两个闺女出庄子后,她站在庄子口,望着马车渐渐走远。   马车刚走,秦氏就听到路南也传来马蹄和车轱辘声。她回头一看,立刻退回庄内。   正打算跟秦安人打个招呼的李泗,尴尬地看了看马车里的老爷,看来老爷还是很不招人家秦安人待见呢。   李奚然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他低声吩咐道,“慢点走,不要超过前面的马车。”   刚才老爷还吩咐快点呢,这会儿怎又吩咐慢点?李泗怕老爷嫌他蠢,老老实实地跟在马车旁边走着。   可见到前边的马车越走越快,李泗忍受住了,在马上侧身,跟他家老爷报告情况,“老爷,晟王妃的马车加速了,咱们根上不?”   马车内的李奚然目光不离掌中书,“在意她们做什么,慢慢走。”   李泗……   “派人去查查晟王在何处。”   李泗更傻了,“不是刚接了消息,说晟王就在五城兵马司么?”   听不到马车内再传出声音,李泗只得转身去确认晟王的行踪。   李奚然挑帘看了看前边的马车,他还是低估了晟王在宫中的眼线。晟王让陈小暖进宫为华嫔解围,在李奚然的意料之中,只是,在宫里安分了二十多年的华嫔居然在太后病重时兴风作浪,此意何为?   前边的马车上,小草按了按跨在身上的小袋子里的画稿,抬头小声问她姐,“姐,是不是娘娘那边有事儿,你的脸为啥这么难看?”   妹妹都能看出端倪,就说明她的定力还远远不够。   小暖放松身体,简要地将宫里的情况跟妹妹解释了一便,然后叮嘱道,“若是进去见不到娘娘,咱们就当不知道这回事儿;若是娘娘还在,你要听我的,不可妄动。”   小草低头,从小袋子里掏出送给太后和建隆帝的画,将它们撕了个稀巴烂,还用脚狠狠踩了几下,然后抹了抹眼睛,凶巴巴地道,“小草明白了。”   小暖知道华嫔娘娘在小草心中的分量,她抱着妹妹胖乎乎的小身子,又叮嘱道,“小草,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不过待会儿进了宫,咱们一定要忍着。太后不喜欢华嫔娘娘,你在太后面前为娘娘说话,会惹怒太后的。”   小草点了下小脑袋,“姐,小草明白。太后、圣上和娘娘的关系,就像奶奶、爹爹和娘一样。太后不喜欢娘娘,圣上才是她的心头肉,就算圣上有错,也是娘娘的错。咱们帮娘娘说话,就跟在奶奶面前帮娘说话一样。”   正解!   小暖夸奖道,“你说的很对,就是这样。你一定要记住:太后和圣上不会认为他们有错,所以他们没错。”   小草皱起小眉头,“可他们真的错了呢?”   小暖平静地道,“第一:太后和圣上不会认为他们有错,所以他们没错;第二:如果他们真的错了,该怎么办?第三:再读一遍第一条。”   小草默读了两遍,鼓起了腮帮子,“小草记住了,姐姐,他们好霸道!”   “嗯。”小暖抱着妹妹,目光平静的望着前方。   她们奋斗至今,可以不看爹爹和柴玉媛的脸色,甚至可以将他们按在地上摩擦。但是在建隆帝和太后面前、在皇权面前,她们永远是弱者,既然她嫁给了三爷,不能敬而远之,就不能跟他们硬碰硬,只能在这该死的皇权之下,寻求确保一家人平安的方法。   这一家人,当然包括华嫔。   该死的,要不然谁也相当皇帝呢!   这时,霜成低声问道,“王妃,奴婢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第1194章 送画给大boss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小暖点头。   霜成道,“太后、圣上和娘娘的关系,与王妃娘家的关系有一点不同:圣上现在倚重王爷,太后对三爷有舔犊之情,娘娘是王爷的生母,而王爷侍母至孝。”   小暖和小草同时点头。霜成说得对,她们家与三爷家不同,她的娘亲没有生下儿子,而华嫔娘娘为建隆帝生了个非常争气的儿子——三爷。   待马车听在宫门口时,玄舞上前递了牌子。然后小暖和小草坐在闷热的马车中,等了半个多时辰,也不见太后派人来传唤她们入内。   小草有些沉不住气了,急躁地扇着小扇子,“姐,该怎么办?”   宫人不敢把她在外等候的消息瞒下,太后一定知道她们来了。太后将她拒之门外,就是不理三爷这个茬,偏要给华嫔难堪。   小暖深吸一口气,太后不见她,那她就找宫里的大BOSS——建隆帝!   “小草,把你带的画都拿出来,咱们分为两份,分别给太后和圣上送进去。”   姐妹俩很快将画分出来,小暖让霜成准备一小袋银子,一并送到宫门口,赶巧,今日守宫门的又是监门卫顾长河。   顾长河虽不知出了什么事儿,但敢在大热的天把晟王妃晾在宫门外的,也就只有高高在上的那三位了。   不管哪位,随便抬个手指头就能要了顾长河的脑袋,按说,他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将东西拦下的。但是,顾长河却将画接了,转身就往宫里送。   因为晟王妃给过他笑脸,晟王请他去晟王府吃了婚宴。士为知己者死,顾长河愿意冒这个险。   顾长河将画送进宫门,这些画很快就送到了安顺和德喜手中。   华嫔已在宫门前跪了近两个时辰了,安顺不敢耽搁,将画稿送进殿中,轻声禀告太后。哪知,太后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德喜将画稿送入清爽宜人的宜寿宫内,正在看折子的建隆帝翻看了几眼,哈哈大笑,“小草真乃神人也!她在何处?”   “太后服了药在歇息,晟王妃和小草姑娘已在宫门外侯了一个时辰。”德喜“偷偷”抬袖,擦着额头的几滴汗,表示这天真的很热。   建隆帝横了他一眼,“既然母后在歇息,你去将她带过来,朕要问问这幅画上画的人是谁。”   万岁说的“她”指的是小草,但却没说不许晟王妃陪着小草一起进来。自西面的宫门至宜寿宫,必须经过慈宁宫。   万岁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他这是让小暖去给华嫔娘娘解围呢。娘娘那样较弱的身子,再跪下去就要毁了,德喜连忙退出去传令。   待宫门打开,小暖一眼看到门内候着她们的是若拙,便知是她送去宜寿宫的画稿起了作用。   若拙屈膝行礼,“万岁召陈二姑娘入宫拜见,请姑娘随奴婢来吧。”   听建隆帝没有叫姐姐,小草立刻眼泪汪汪地抱紧姐姐的胳膊,“小草不敢一个人进去,姐姐陪着小草一起去,好不好?”   小暖点头,“若嬷嬷,小暖陪妹妹进宫可成?”   若拙平静点头,“王妃请。”   宜寿宫的掌事嬷嬷都说了请,监门卫和守门太监自然不敢拦着,闪向两边。   小暖能进宫,霜成和玄舞自然也跟了进来,跟着脚步从容的若拙缓缓向前走。   已近正午,脚下的青石板反着阳光,照得小暖睁不开眼,雨后闷热的空气让小暖有些喘不过气来。不过她的面容却是异常地平静,还跟若拙随意交谈,似是根本不知华嫔的事。   待看到她的美人婆婆着双层宫装,跪在空无一人的慈宁宫前的大太阳地里,小暖微微握紧小草的手。   小草立刻按照姐姐制定的计策,欢快地跑到华嫔面前,“娘娘,小草来啦!”   华嫔缓缓抬起头,目光有些迷茫。   看到娘娘通红的脸和脖子,已被汗水浸透的衣领,小草的眼泪都要落下来了,她努力为华嫔挡住讨厌的日头,抖着小嘴儿问,“娘娘是来探望太后吗,您怎么跪在这里不进去呢?”   若拙静静地站在一旁,她既不催促小草,也不多嘴解释华嫔为何跪在此处。慈宁宫里的守门太监躲在荫凉里低着头不敢动,生怕晟王妃问到他们头上。   华嫔惊讶不已,虚弱地问道,“你们……”   小暖跪在华嫔身侧滚烫的石板上,撑住她微晃的身子,“儿媳奉命带小草进宫,给皇祖母请安。”   华嫔本来平静的心,在看到小暖和小草之后,变得异常焦急。她的呼吸变得更加艰难,眼前越来越模糊。她用力咬唇,让她清楚一点,平静地吩咐小暖,“你是来给太后请安的,跪在这里做什么,快进宫里去。”   小暖摇头,“霜成姑姑已经进去通传了,小暖先在这儿陪着您,待太后传唤,小暖再进去。”   若拙催促道,“万岁还在宜寿宫等着陈二姑娘呢,您请移步,随奴婢来。”   听到建隆帝让小草去,华嫔下意识地伸手拉住小草,“小草,你,你……”   娘娘的手好烫,小草想哭又想打人,她忍着眼泪小声道,“小草一会儿就回来了,娘娘别怕。”   采珍从殿内走出来,冲着霜成微微摇头,又对小暖低声道,“王妃,太后刚用了药睡下。”   这是不见了,她这做派,是要生生把美人婆婆晒死么?小暖挺直腰杆,“小暖在此等皇祖母醒来,小草跟着若嬷嬷去吧。”   “这……”   华嫔急了,小暖压住她的手,“母妃在这里跪着,小暖岂能起来。”   小草啥也没说,转身用跑的,赶往宜寿宫,若拙快步跟了上去。   小草才几岁,怎能让她独自去见建隆帝那恶魔!华嫔急了,“小暖!”   小暖用她的身子为华嫔撑起一点荫凉,借着用帕子给华嫔擦汗的时机,将几粒消暑丸偷偷塞入她的口中,“母妃,父皇召见小草是要问她的画,小草能讲清的。”   华嫔努力将消暑丸吞入干涩的喉咙,黛眉微蹙。   小暖和小草的出现打乱了她的计划,小暖是晟儿的妻子,却因她的不堪行径在此受辱,是华嫔最不想见的事。   但事已至此,她已无力回天,只盼着太后能快点“醒”,让小暖进去。   小暖 第1195章 小暖的计策   听到小暖陪着华嫔跪在宫外,太后眉头都没动一下,依旧闭目养神;被华嫔“气病”的李皇后微微皱起眉头,斥道,“她这简直是胡闹!圣上那边可有动静?”   “陈小草被带去了宜寿宫,据说是圣上要赏画。”朱荣回道。   这个节骨眼上,圣上不去慈宁宫门口救他的美人,却召小草看画?   这太不对劲儿了,李皇后忍着头痛坐起来,“为本宫更衣!”   这一次,决不能轻饶了华嫔,但也不能因此折了小暖。否则不只柴严晟那边,自己儿子这边李皇后也不好交待。   小草从闷热的院子里进入宜寿宫,只觉得这里冷得渗人。她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给建隆帝磕头。   看着地上这小小的人儿,建隆帝笑吟吟地道,“平身,到朕身边来。”   小草站起来,双手交叠放在身前,低头迈着莲步,走到建隆帝桌前三尺,站定。她的规矩学得很好,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德喜和若拙看在眼里,有些惊讶。   建隆帝抬起手中的一幅月鸟图,声音里都带着笑纹,“这是何鸟,朕竟分辨不出。”   小草抬起小脑袋,用她红通通的大眼睛看了一眼又低下去,规规矩矩地道,“回圣上,是大雁。”   这鸟儿看翅膀分明是鹰隼,可小草说是大雁后,建隆帝仔细看了一会儿,竟也觉得是雁了,便接着问道,“此雁为何月下盘旋?”   小草答道,“回圣上,因为它太胖了,找不到能落脚的树枝。”   建隆帝看着小草画的小树,哈哈大笑。   小草抿紧胖嘟嘟的嘴唇,娘娘和姐姐都在太阳地里跪着呢,他却在这儿抱着冰盆笑,坏人!   “那它为何不栖地上?”建隆帝又问,似乎对这只鸟有莫大的兴趣。   “地上有大黄。”小草如实答。姐姐说了,让她老老实实地回话,不能多嘴,否则会坏了大事。   “哈哈哈——”建隆帝朗声大笑,“大黄不是怕水么,为何此雁不落在水中。”   小草依旧低着头,“回圣上,雁又不知道大黄怕水。”   建隆帝又大笑了一阵儿,才问,“小草不开心?”   小草点头,“回圣上,是。”   建隆帝收了笑,缓缓问道,“见到朕,你不开心?”   帝王敛笑凝眉,殿内立刻变得肃杀。   姐姐真是神了,建隆帝果然问这个了。小草不慌不忙地跪在地上,“小草是来谢圣上赐纸之恩的,本来很开心。可是看到华嫔娘娘在外边跪着,小草变得很担心。”   建隆帝盯着她脑袋上的总角看了一会儿,又问,“你和你姐姐为何此时进宫?”   “姐姐说明天还有雨,路上不好走,所以就今天来了。万一下雨时过来弄脏了鞋子,或者摔倒弄脏了裙子就不好了,嬷嬷说这叫失仪。姐姐说这个时辰来给圣上谢恩后,正好可以去陪着太后用完午膳再回去。”小草如是道。   建隆帝又翻看了几张画,忽然驴唇不对马嘴地问,“小草为何喜欢华嫔?”   这个姐姐也教了,答案正是小草心里想的,“因为娘娘很美。”   “很美的不只她一人。”建隆帝阴沉沉的。   “圣上,这世上还有跟娘娘一样美,让人看到就觉得欢喜的人吗?”小草回道。   建隆帝愣了。他坐拥天下,阅尽人间富贵花,大半生也只寻到华嫔一个而已。就如同小草所言,华淑美得无以伦比,让人见了就喜欢,舍不得放手。   建隆帝缓缓站起身,向外走去,德喜喊了声“起驾”连忙跟上。   小草急了,姐姐说让自己撑到她“晕倒”后,说出姐姐教她最后一句话。姐姐还没晕呢,圣上却要跑了。   这怎么行!   小草迈步就要追,却被若拙拉住了。若拙低声道,“二姑娘,圣上要去慈宁宫探望太后,您也一道来吧。”   小草连忙点头,跟在若拙身边赶往慈宁宫。   建隆帝迈大步往前走,德喜小碎步跟着,小草紧倒腾她的小短腿,倒也没被落下。   御花园里的妃嫔、宫女和太监纷纷给建隆帝行礼,建隆帝也不叫起,直奔慈宁宫而去。   待建隆帝过去后,跪在地上的一个才人与身边人小声道,“莫非那位已经晒死了?”   “没死也蔫了。”她旁边的人也很兴奋着,“姐姐,咱派人去瞧瞧吧?”   她们的话落进小草耳朵里,小草咬住唇,跑得更快了。若拙冷冰冰地看了这两位小才人一眼,快步追了上去。   快到慈宁宫时,小草就听到玄舞急促的低呼声,“王妃!王妃!”   所以,建隆帝是在姐姐晕倒后赶过来的,小草犹豫了一下,终是没有把姐姐吩咐的最后一句话说出口。   她挣脱若拙的手,冲了过去。   这丫头平常是跟着大黄练脚力的,真跑起来就像一阵风,从建隆帝身边刮过。   “姐姐!”小草冲过去,看着华嫔怀中无声无息的姐姐,带着哭腔小声呼喊着,“姐姐。”   华嫔不知建隆帝来了,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晕倒的小暖身上。她顾不得自己的是怎么个狼狈模样,跪在地上哑声哀求慈宁宫的太监和宫女,“晟王妃晕倒了,妾不敢打扰太后安歇。劳烦哪位公公、姑姑去福宁宫通禀皇后知晓,请皇后为晟王妃传位御医来诊治。”   晟王妃身份非同一般,慈宁宫门前的太监宫女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建隆帝便到了,震怒。   朕的美人,是这些下等腌臜奴才能欺负的!建隆帝大步上前,众人慌忙跪了一地。   建隆帝一脚踹飞脚前的太监,“德喜,传医正!”   华嫔紧紧抱着小暖,空洞绝望地抬头望着建隆帝,“万岁,妾求您救救这孩子吧。”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让建隆帝微微愣神。十二年前,华嫔抱着六公主跪在自己面前,似乎也是这样哭求自己的。六公主没有救回来,他的美人儿也失了魂魄,几年才缓过来。   当时死的是他的女儿,建隆帝不可能一点也不难过。现在倒在华嫔怀里这个是晟儿娶的王妃,死了更麻烦。   建隆帝吩咐道,“将晟王妃扶入侧殿歇息。”   玄舞和霜成立刻上前,“昏迷”中的小暖没想到华嫔竟轻易就放开了她,心中很是焦急,却也只能无奈地任由玄舞把她抱了进去。她这一晕,太后怎么也该“醒”了。只要见到太后,小暖自有办法让美人婆婆起来。   小草见姐姐进去了,立刻拉住华嫔的手要她也跟上,“娘娘,走。”   “放肆!”还不等建隆帝说话,李皇后威严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太后罚她跪在此处反省思过,没有太后的准许,谁敢让她起来!”   建隆帝脸色阴沉地站在一边,没有开口。   华嫔跪在地上一动没动,小声劝着,“小草快进去看你姐姐。”   小草起了拧劲儿,“娘娘,太后为何要罚您跪在这里?您的脸色这么难看,再跪一会儿也要撑不住了。”   华嫔坦然道,“我犯了错就该罚,小草乖,快进去看看你姐姐,先给她喂点儿水喝。”   妙书屋 第1196章 小暖有喜   一边是不知道真晕还是假晕的姐姐,一边是眼看要撑不住的华嫔娘娘。姐姐那边有霜成和玄舞,娘娘旁边却站着虎视眈眈的建隆帝和李皇后,小草觉得自己不能走。   不走,她又能干什么?小草抓了抓,没有抓到自己的小棍子,没有棍子,小草觉得很不习惯。   姐姐说不能吵,因为太后在睡觉;姐姐说不能乱说话,否则会坏了大事。小草觉得自己好没用,她坐在华嫔身边,抬头看着慈宁宫的烫金匾额,泪珠子噼里啪啦地落下来。   她这小模样可怜极了,建隆帝竟想起了她家的大黄狗,如果那狗在这儿会干点什么?   李皇后见建隆帝盯着小草看,觉得事情要不妙。她厉声道,“陈小草!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起来。”   小草擦掉眼泪,很是规矩地回话,“回皇后的话,小草是来谢圣上恩和给太后请安的。小草在这儿等着太后醒了,就进去请安呢。”   “即是等候太后宣召,就该去侧殿。来人,扶陈姑娘起来。”李皇后今天摆气势十丈八,不准任何人坏了她的大事。   还不待慈宁宫和永福宫的宫女上前,得了消息赶过来的十一公主快步过去,伸手扶小草,低声道,“快起来,你这样不行。”   华嫔也使出全身的力气,推了小草起来,“快去。”   小草正不知如何是好时,新任的太医局提举李典匆匆赶来。华嫔连忙对小草道,“快去看你姐姐。”   小草被十一公主拉进了慈宁宫,宫门外,一言不发的建隆帝、气场全开的李皇后都盯着华嫔,华嫔却盯着慈宁宫的宫门内,焦急等待消息。在场的太监宫女们个个汗流浃背,感觉要大祸临头了。   李典见晟王妃面色微红,又试了试她的呼吸平稳,便抬手为她诊脉。谁知他诊完左手诊右手,诊完右手又换左手,看得小草都急了,“御医伯伯,我姐姐这是怎么了?”   李典诊完脉,也不太敢确定,“这似是滑脉,不过时日尚短,下官也不敢完全确定。”   霜成和玄舞一脸平静,小草追问,“滑脉是怎么了,要吃药吗?”   十一公主喜道,“小草,你姐姐我三嫂,有喜了!“   “真的?”小草瞪大眼睛,声音忍不住拔高了许多。   李典压力山大,再次强调道,“晟王妃七成是有喜了,因时日尚短,下官……”   小草觉得天要晴了,她把小手放在姐姐的额头摸了摸,在她耳边欢快地唤道,“姐姐,你有小宝宝了,快醒醒啊!”   小暖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怀孕了,她缓缓张开眼,抬手放在自己的小肚子上,“小草……”   小草叽叽喳喳道,“御医伯伯说姐姐肚子里有小宝宝了!”   小暖轻轻点头,“你出去跟父皇报一声,好让父皇安心。”   建隆帝才不担心姐姐怎么样了呢,小草知道姐姐是让她跟华嫔娘娘说。于是,小草跑到外边报喜,“圣上,皇后、娘娘,我姐有小宝宝了!”   跟在后边的李典张了张嘴,在这样的气氛下,他不敢补充后一句。   怎么这么巧就有喜了?不过小暖无事,李皇后还是松了一口气,脸上微微露出笑意,“好。”   建隆帝吩咐道,“宣晟王。”   听到小暖没事,儿子也要进宫了,华嫔心劲儿一松,身子摇了摇,晕倒在地。   “娘娘!”小草吓坏了,连忙上去扶她,“御医伯伯,你快来啊。”   李典跪在一旁,没有帝后的吩咐,他哪敢上前。   李皇后在建隆帝下令之前,厉声喝道,“来人,给华嫔几口水将她唤醒,太后罚她跪地思过,没有太后的准许,她就不能起来。”   听不到圣上反对,福宁宫的宫女便提着茶壶走过去。谁知建隆帝竟一脚将宫女踹开。   宫女跌不敢呼痛,碎壶的声音却异常清晰,震得李皇后的眼皮跳了跳。   她知道建隆帝,发怒了。   不过,李皇后也罕有地强硬,平静地道,“既然万岁不许喂她水,那就让她躺着吧。”   霜成被小暖派出来,上前拉住小草不让她说话,免得帝后的怒火烧到她的身上。   后宫是建隆帝后宫,李皇后不过是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罢了。既然建隆帝出了手,小暖知道华嫔这条命能保住了。   但是华嫔晕倒需尽快救治,小暖扶着玄舞的胳膊从侧殿出来,要出去给这场帝后之争加几根干柴。   她还没走到宫门口,正殿的门就打开了,着正装戴金冠的太后被四个太监用椅子抬了出来。小暖回头见了太后阴沉的脸,就知道这场帝后之争已经升级,变成了太后婆媳与建隆帝之间的大战。   加上重病的太后,这场大战输赢难料。小暖缓缓跪地给太后行礼,脑瓜高速运转,想着该如何应对。   太后看也不看小暖一眼,坐着椅子到了宫门前,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华嫔。这妖妃晕了也不忘勾引她的儿子,当着她的面竟敢摆出这副恶心样子!   今日不治了她,日后她只会更加无法无天!   李皇后立刻有了主心骨,上前行礼道,“母后,您醒了。”   “你们吵成这样,哀家如何能睡。”太后威严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按说此时该建隆帝开口了,不过他依旧盯着地上的华嫔,不言不语。   太后皱皱眉头,知道儿子这是生气了。   李皇后怕太后心软,连忙道,“扰了母后安睡,是儿媳无能。不过晟王妃进宫见华嫔在此罚跪,非要逞能陪着她,晕倒后才被抬了进去,这才扰到了您。”   小草立刻点出关键点,“太后,我姐姐有喜了。”   小暖暗道一声不好,连忙加快脚步。还不等她将话篓回来,李皇后已经引战,“晟王妃有喜还陪着华嫔胡闹,幸亏没伤了皇室血脉,否则华嫔就是罪上加罪!”   皇后怎么能这样,小草吃惊地瞪大眼睛。   “小暖不知自己有孕,请皇祖母、母后恕罪。”小暖轻轻跪在华嫔身边,手护着小腹,解释道,“小暖入宫后,见母妃被罚跪在宫门前,虽不知母妃做错了什么惹了皇祖母生气,便陪着跪等。小暖行为有失,请皇祖母、母后责罚。”   她现在肚子里怀着严晟的种,李皇后哪敢罚她。   太后缓缓问道,“不知她犯了什么错?好,哀家告诉你。”   “帝王宫殿,由来只准皇后和皇贵妃入内伺候,凭她区区嫔位,居然敢越制入内。若是一次也就罢了,谁知她不知尊卑贵贱,竟还敢不知廉耻地在帝王宫过夜!”   太后一声比一声严厉,“她如此藐视大周礼制,哀家没用一条白绫勒死她,已是看在她生下晟儿的功德上了!不过是罚她跪了一会儿,便闹出如此大的动静,这后宫是要反天了么!” 第1197章 柴景征!   难怪李皇后气成这样,因为华嫔歇在宜寿宫中,挑战了她身为皇后的权威。   但是好端端的,华嫔怎么会跑去宜寿宫陪寝?虽然这一段日子,华嫔行为举止有点反常,但小暖绝不相信美人婆婆会做出自寻死路的无脑之事。   如果自己和小草没有进宫,今日之事,华嫔会如何应对?小暖的大脑快速运转,选了最稳妥的一跳路。   她抬起小脑袋,很是谦虚好学地问,“皇祖母,孙媳妇读书少,不知道‘陪寝达旦’是什么意思,请您赐教。”   小暖这话问出口,所有人的下巴一致落在地上,匆匆赶来的二皇子也不由地晃了晃,三弟这小王妃,委实跟别人的不一样。   太后的目光盯着小暖的脸,小暖一脸无知地望着太后,两人的目光胶着片刻,太后才缓缓道,“就是华淑去宜寿宫,在我儿的龙床上睡了一夜!”   这样啊!小暖点头表示明白了。二皇子连忙上前,给皇祖母、父皇和母后行礼后,站在一旁紧给小暖使眼色,让她不要添乱,好让他有机会说话。   谁知小暖不只没起来,一张带着疑惑的小脸还转向了父皇!二皇子很无力,他这三弟妹跟别的女人一样,都没脑子。   小暖看着建隆帝,虽然她啥也没说,但是那眼神儿啥都说明白了:华嫔到宜寿宫陪寝,不是您老人家叫的吗?   李皇后怕建隆帝为华嫔说话,杀伐果断地道,“华淑媚颜惑君,绝不能留!”   二皇子拱手道,“该如何处置华母妃儿臣不敢多言。不过今日酷暑难耐,儿臣斗胆请皇祖母、父皇、母后息怒,先让御医救醒华母妃。”   跪在地上的李典大气都不敢喘,他恨不得自己也中暑晕倒才好。   太后微微蹙眉,李皇后的身子晃了三晃,她没想到儿子居然公然站在华嫔一边。   一直盯着华嫔的建隆帝终于移开目光,落在儿子身上。二皇子再行礼,“人命关天,请父皇先救华母妃。”   “本宫不准!”李皇后尖叫道。   太后微微皱眉,李皇后此举,实在有失一国之母的威仪。   建隆帝沉沉地开口了,“朝堂多事母后重伤,朕夜不能寐,才召了华淑入宜寿宫伺候。她谨记本分在床边跪了一夜,为朕打扇……”   李皇后愤怒地截断建隆帝的话,“她算个什么东西,宜寿宫里没有她能跪的地方!”   二皇子的眉头也皱了起来。母后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她难道听不出父皇对华嫔的维护之意,难道没发现连皇祖母都不吭声了么。她在这样闹下去,只会失去帝心、失了体面。   建隆帝不怒反笑,“是朕疏忽了,宜寿宫中确实没有修仪的立足之地。”   他要干什么?   李皇后瞪大红瞳,二皇子垂头,小暖的心狂跳。太后阻止道,“皇儿……”   “这二十多年来,你们都说朕宠着她,说她迷惑了朕。可朕给了她什么?她为朕生了儿子,如今还是个修仪呢。”建隆帝说完,竟上前弯腰,小心翼翼地将华嫔抱了起来。   他这举动,震惊全场。   这还不算完,建隆帝低头看着怀中轻若鸿羽、若如玉雕的美人,亲口宣封:   “朕惟乾行翼赞,必资内职之良坤教弼成。咨尔华氏,敏慧夙成,谦恭有度,椒涂敷秀,弘昭四德之修,深得朕心。立尔为贵妃,赐之册宝,可随意出入朕之寝宫。”   说完,建隆帝抱着他的美人,大步离去。   “柴景征!”李皇后怒吼,还不等她说出更不逊的话,二皇子已上前拦住了她,“母后!”   李皇后见了儿子眼中浓浓的警告,只觉得她的脖子被掐住,喘不过气来,眼前一黑也晕了。   “母后!”二皇子连忙上前扶住李皇后。   太后皱眉,没有走远的建隆帝头也不回地吩咐道,“易儿,送你母后回宫养病。”   “儿臣遵旨。”皇祖二皇子说完扶着昏迷地母妃给太后请罪,“皇祖母,母后急火攻心致言语有失,请您恕罪。”   华淑不成体统,李奚惠直呼儿子的名姓,更是失仪。太后无力地摆手,二皇子这才抱起母妃,快步赶回永福宫。   “你还在这里跪着做什么,还不快跟去!”   努力了半天还是没能晕过去的李典连忙爬起来,却万分为难。他该跟着圣上去医治华……贵妃,还是跟着二皇子去医治皇后?   不管了,先跑再说!李典转过墙角后,腿一软靠在墙上喘粗气。   李典也走了,慈宁宫门口只剩下跪着的小暖、站着的小草和坐着的太后。   太后沉沉地盯着小暖,一句话也不说。   小暖跪在地上,一身轻松,一脸担忧。   小草在旁边低着头,算着由华嫔娘娘变成华贵妃娘娘是升了几级。   现场一片诡异时,得了圣旨宣召的三爷赶到了。   见到小暖在这大热的天跪在地上,三爷担忧不已,加快脚步上前,撩衣袍跪在小暖身边,“皇祖母,万事都不及您的身子重要。孙儿先扶您回房吧?”   终于还有一个人记得她受伤了,太后心中一片悲凉,“哀家无事,你媳妇有喜了,晟儿带她回去好生安胎,莫让她四处跳腾。”   “是。”三爷拱手。   太监抬着椅子送太后回房后,三爷才起身,直接将小暖抱了起来。   小暖连忙环住他的脖子,低声道,“我没事儿,能自己走。”   “小草,回家。”   三爷将小暖稳稳抱在怀里,唤了声小草,便往宫外走去。宜寿宫前只剩碎了一地的茶壶瓷片,反着耀眼的太阳光。   小暖见妹妹老老实实地跟在后边,便紧了紧胳膊,将头靠在三爷的肩膀上闭眼歇息。   出了宫门,三爷小心将他的小丫头放在车上,又将小草提了上去,叮嘱道,“你们先回第四庄,我晚点再回。”   小暖低声道,“母妃被父皇亲口封为贵妃,母后晕倒被二哥送回宫,刚才二哥帮了我。”   三爷握了握她的小手表示知晓,转身离去。   玄舞吩咐车夫慢行,霜成倒了温水,双手捧给王妃和二姑娘。   小暖真口渴了,连着喝了三杯才停住,小草却喝不下,“姐姐,小草没用。”   小丫头没帮上忙,心里难受极了。   小暖把水递到妹妹面前,非常认真地告诉她,“如果没有你的画,没有你独自去宜寿宫请圣上,今天咱们就救不下娘娘。这世上再也没有人,比我家小草更有用了。”   小草抬头看着姐姐,“姐姐让小草说的话,小草还没来得及说,圣上就赶过去了。”   小暖把水喂给妹妹喝了,才问,“你到了宜寿宫,是如何应对的?”   小草把建隆帝问的话和自己的回答一字不漏地讲给姐姐听。小暖笑道,“你说的最后一句话,非常有用。”   小草抬头,“真的吗?”   “真的。”小暖点头,建隆帝好美色,若是失了华嫔,他去哪儿再寻如此人间绝色去。   三爷送了小暖出宫后折回去,先去探望了太后,又赶往永福宫,与二哥在宫门前相遇。 第1198章 这世间可有妖邪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四目相视,有些尴尬。严晟先开口问道,“二哥,母后可醒了?”   柴严易的尴尬更多一些,因为方才是他母后与皇祖母一起欺负华嫔,不对,是华贵妃,甚至想要了华贵妃的命。   她们闹腾得父皇生气了,才将华嫔升为贵妃!   “母后醒了,用了药躺下歇息,华母妃可醒过来了?”   严晟微微摇头,“晟刚从皇祖母那里出来,还未去探望母妃。”   “我先去皇祖母那边,三弟在父皇宫中等我。”   二皇子拍了拍三弟的肩膀,再多的话他在这儿也说不出口,只好一切尽在不言中。   既然在这儿见到二哥了,三爷转身就走,连永福宫的门都没进。他来这里也不是为了看李皇后而是给二哥面子,毕竟二哥此次进宫,是受他所托,赶来为母妃求情的。   三爷赶到重华宫时,见宫内冷冷清清的,便问守门的小太监,“母妃何在?”   小太监跪地回话,“贵妃娘娘万岁带回宜寿宫,御医也去了。”   三爷又问,“青信和华玉呢?”   小太监连忙道,“他们因伺候娘娘不周,被朱公公带去永福宫,还没回来。”   三爷吩咐道,“让宁丛带人去接他们出来,请太医为他们治伤。”   小太监大喜,响亮应了。   还不等宁丛过去,朱荣便亲自将青信和华玉送了回来。   朱荣陪着小心给晟王行礼,“王爷,小人奉命送青信和华玉回来伺候贵妃娘娘。”   见青信和华玉都被人搀扶着,三爷便知他们伤得不轻,言道,“母妃在宜寿宫中有人伺候,二位先回房养伤。”   吩咐完,三爷转身去了宜寿宫,理也不理眼前弯腰行礼的朱荣。   待晟王进了宜寿宫后,朱荣才只起身,眼里的阴毒一闪而逝。他回身笑着搀扶起给晟王磕头的青信,好言好语地赔不是,“咱们都是听差办事,青信哥别记恨小弟。”   现在华嫔摇身一变成了贵妃,还比皇后受万岁重视,朱荣可不敢再拿着华贵妃面前的这两个红人不当回事儿。   青信向来少欲,只点了个头没说话,朱荣又过去跟华玉套近乎。   出乎意料的,华玉居然冲他微微一笑,“是华玉犯错在先,不敢记恨公公。”   华玉素来冷清,她这浅浅一笑看得朱荣不由地直了眼。待华玉被人扶进去,朱荣才缓过神来,觉得浑身的骨头都麻酥酥的。真不愧是跟在美人身边的人,美人的本事没学来十分,五六分总有了……   青信静静看着华玉与朱荣的互动,一下就明白她这么做的目的——为被朱荣害死的华成报仇。   看来不只娘娘抱了必死之心,华玉也是呢,青信垂眸,他还没有亲手杀了程无介,他不能死。   三爷到了宜寿宫,见母妃依然昏迷着,房内有淡淡的药味。三爷出来给建隆帝行礼,“儿臣送母妃回重华宫吧?”   “无妨。”建隆帝的眼睛没有离开奏折。   母妃在宜寿宫中,如何能安心养伤,三爷再劝,“母妃病着,双腿这几日也将不良于行,无法服侍父皇,在此只会打扰您歇息。”   建隆帝摇头,不再提此事,“这两日可有收获?”   三爷见建隆帝不肯,只得作罢,“儿臣仔细查过,京中近半月没有江湖高手集结。前两日五城兵马司官兵传的那个翻越城墙的黑影之事,儿臣已经查明,不过是个用勾索翻墙行窃的小贼,儿臣已将人送去京兆府,玩忽职守的守城兵将也已按律处置。”   严晟办差,建隆帝自然是放心的,他又问道,“晟儿可信这世间有妖邪?”   严晟坚决摇头,“只要不是亲眼所见,儿臣一概不信。”   亲眼所见么……建隆帝眯了眯眼睛。   慈宁宫的宫女说她亲眼看见,一个带着尾巴的黑影在太后窗前一闪,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而那夜在慈宁宫执守的大内侍卫却没有发现任何蹊跷。建隆帝亲审了那个叫采珍的老宫主,知道采珍说的是真话,她真得见了黑影。   一个宫女的话是不足信的,不过想到华嫔这几日也时常惊梦,建隆帝就微微皱起眉头,莫非他的宫中,真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这时,二皇子入内拜见,建隆帝给了他一个差事:去永福寺、玄妙观和琴鸣山进香,为太后祈福。   得了这个差事,二皇子便知父皇未因为母后的无力言行迁怒于他,心中稍安。   兄弟二人出了宜寿宫,左右无人时,二皇子低声道,“三弟说的那个宫女口口声声说皇祖母受伤那夜她在窗前看到了一个黑影,跟皇祖母形容的相差不大,也是一闪而逝。”   严晟明白了建隆帝刚才问话的原因,“二哥来之前,父皇问我可信世上有妖邪。”   妖邪么?   兄弟二人沉默了一会儿,二皇子分析道,“皇祖母和宫女都看到了,便是真的有东西,只不知是何物。都说猫狗通灵,说不定米团那叫声不是被闪电吓的,而是也看到了。”   米团太笨了,若是大黄在,问问大黄就知道那夜出了什么事。三爷又道,“二哥小心琴鸣山上的玄孚,不可轻信他的话。”   一个来路不明的妖僧,却得了父皇的重用,使得琴鸣山渐渐超越永福寺和玄妙观,二皇子早就觉得玄孚不可靠,只是拿不出确凿的证据罢了。   见快到宫门口了,二皇子笑道,“三弟早些回庄吧,弟妹在家等你呢。”   兄弟俩很默契地不提方才宫中那场乱事,送走二哥后,三爷去了天章阁,母妃还没醒,他得在这里守着。   卢正岐见三爷来了,本想跟他说声恭喜,可左相也在,这话就不好出口了。因为对李家来说,华嫔升为华贵妃,着实不是一件值得恭喜的事。   左相表现得比卢正岐自然,他放下手中笔,问道,“王爷,贵妃娘娘的身体无碍吧?”   三爷坐定,拿起桌上的折子,“母妃尚未苏醒。小王去永福宫探望了母后,她用过药歇下了。”   晟王说这话,是在表明他没因此事记恨皇后,还是说华贵妃比皇后病得重,他很生气?聪明如李奚然,也有点糊涂了。 第1199章 梦魇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若说这事儿,委实怪不到华贵妃头上,是皇后行事不妥激怒了圣上,是她亲手将华嫔推到了贵妃的位子上。   皇后冷静下来定会后悔,进而更恨华贵妃。   李奚然用毛笔杆压了压太阳穴,若是姐姐再闹下去,说不得皇后的位子都得拱手让给华贵妃。到时三皇子就会成为正宫所出的皇子,再加上他之能,夺天下并非难事。   若是事到如今皇后还看不到这一步,就不只是嫉妒蒙心,而是蠢了。   女人不怕不聪明。就像秦氏,她就不聪明,却很有自知之明,只做自己能做、该做的事,不会、不懂地就交给亲人去做,只要亲人决定了,她便不猜也不疑,多让人省心。   难道在姐姐心里,易王的将来还不及一个早已不将心放在她身上的男人重要么?   宜寿宫内殿的龙床上,昏睡一个多时辰才缓缓醒来的华淑,静静感受着周遭的情况。滴漏声、龙涎香味,这里是宜寿宫不是重华宫。她既然到了宜寿宫,就说明这一关已经过去,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华淑默默感受自己的身体,多亏了小暖的那几粒药丸,她的胸中未感不适,除了被太阳晒得发疼的肌肤,最为难受的便是双腿了。昨晚跪了一夜,今天又跪了许久,她的腿怕是青紫一片,三日之内不能走动了。   不能让建隆帝看到她的腿,这个男人不会心疼,只会因此嫌弃她。现在她要的是让他为自己着迷,离不开自己,然后才好行事。   华淑酝酿片刻,睫毛颤了颤,呼吸变得急促,手指也微微抖动。   守在床边的若拙立刻站起来,轻声唤道,“娘娘,娘娘……”   寝殿门口的小太监听见响动,跑去正殿给万岁送信。   建隆帝放下政事回到正殿,就见他的美人黛眉染愁,小嘴儿微张,无助轻喘。   “淑儿,醒醒。”建隆帝上前,抬手拍了拍她的小脸。   华淑猛地张开眼睛,目光里全是惊恐,身子也不由自主地抖着,模样煞是惹人怜爱,建隆帝轻轻将她揽住,“朕不在你身边,又梦魇了?”   若拙带着宫女退了出去,低声吩咐道,“去天章阁给晟王送信,就说贵妃娘娘已经醒了,并无大碍。”   三爷知道母妃醒过来,心中的巨石也就放下了,想回家去看小暖。   说走边走,三爷站起身抱了一摞折子,指着剩下的一摞,对身旁的卢正岐道,“这些就劳烦卢大人了。”   陷入折子堆里的卢正岐抬起头,磕巴也没打一个,“是。”   晟王走了后,安国公也指着自己桌上没处理完的文书,学着晟王的口气对卢正岐道,“这些就劳烦卢大人了。”   卢正岐头也不抬,“国公爷的文书,下官看不懂也无权处置。”   安国公长叹一声,继续埋头苦干,最近建王也不知道犯了啥门子的邪,给他安排的活多了数倍不止。   卢正岐进来,与晟王走得越来越近了,对他俨然几乎是唯命是从。左相眼睛一转,也抬头指着自己桌上的一大摞公文,试道,“本相这些就麻烦卢大人了。”   卢正岐的笔顿了顿,眼中闪过各种念头,抬起头时面容只剩苦涩,委屈巴巴地道,“不瞒相爷,下官已三日未归家,明晚是拙荆的生辰,若是下官再不回去,这个中秋都过不安生了。”   “离着中秋还有二十多天,正岐这话未免说得太大了吧?”安国公开口了。   阁老们很忙,但也会忙里偷闲地聊聊天,愉悦身心。   卢正岐苦笑,“若拙荆的性情能及上国公夫人的半分,下官也就知足了。”   提起自己府中那正直华信之年,美若娇花、柔若春柳的小妻子,安国公满是得意。卢正岐那糟糠妻,当然半分也及不上。   见到安国公被卢正岐一句话摆平了,左相浅笑,“正岐既已三日未归家,为何还要接下晟王的差事?”   果然是试探么?卢正岐笑得满是怀念,“拙荆第一次有喜时,下官欢喜得连书都读不进去,恨不得天天守在她身边,为她做饭、洗衣。晟王得知王妃有孕,怕也是归心似箭了。”   卢正岐出身贫苦大器晚成,二十七岁才得中状元受了建隆帝的重用,可谓一飞冲天,但他待堂上的糟糠妻却始终如一,令人敬佩。   左相追忆往事,却记不起他得知妻子有孕时,为妻子做过什么。那几年清王与当今圣上为了皇位斗得正酣,左相的心思都放在权谋之中、朝堂之上。   如今想来,不免有几丝遗憾。   “卢大人,今日大理寺送来的那几宗案卷呢?”   卢正岐将卷宗找出来,送到左相桌上。大理寺报送上来需内阁决议的卷宗,都是牵涉人命的大案,复审需极为仔细,是公文中最费心神最耗时的。   左相接了厚厚的卷宗,“这些交给本相,卢大人处理其他公文便可。”   卢正岐愣了,安国公仿若被雷劈了,“相爷,您今日下马车时被马蹄子踩了脑袋么?”   左相淡笑,“奚然早归家晚归家,都是一样的。”   安国文眼睛大亮,“相爷,某这几份骁卫、金吾卫和威卫报送上来的军饷文书,您也帮某过过目吧。某想早点归家陪媳妇,说不得我媳妇也很快能孕呢。相爷可千万莫说您看不懂,这些之前本就是归您管的。”   左相抬头笑道,“国公是想归国公府,还是去望春巷?”   安国公有个娇美不输其妻的外室养在望春巷,这是阁老们都知道的秘密。   安国公理直气壮地道,“去哪里都一样,某有钱有势有体力,多收几个美人天经地义。男人活在世上辛苦,当然要尽情快活,要三妻四妾,美人环绕,不这样的不叫真男人。”   左相笑了,“卢大人就不是如此。”   “那是他怕媳妇,不敢。”   卢正岐头也不抬,继续苦干。若说怕么也是有点的,不过更多的是敬重和怜惜,敬她少时不离不弃,怜她为家计日夜操劳。   “晟王,怕也不会如此。”左相又道。   安国公瞪大眼睛,“你说晟王会守着他那王妃过一辈子?某不信!”   左相挑衅道,“不信,咱们就赌一赌?”   陈小暖他见过,既非绝色也无高才,他才不信晟王能守她一辈子!安国公站起来,撸袖子踩凳子拍桌子,“相爷想赌什么?某奉陪到底!”   被两位阁老下了赌注的三爷,已骑快马到了第四庄门口。 第1200章 孕事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三爷翻身下马,快步往院里走去,给他行礼的家丁们只觉得他家姑爷快得像一阵风,都忍不住笑了。大姑娘有喜,东家给大伙加了一个月的工钱,大伙儿乐得跟过年一样。三爷进屋,见到睡在炕上的小暖,心中升起难以言表的满足感,将他的心填得满满当当的。   这是他的妻子,她的肚子里有他的孩子。   不忍吵醒小暖又舍不得离开,三爷便在床边静静守着,玄舞见此,将里屋的丫鬟都撤了出去,让这对小夫妻独处。   去天师庙还愿归来的秦氏听说女婿在屋里守着闺女,便没进内院,吩咐人将她从集市上买回来的老母鸡清洗干净,她要给闺女做顿好的。   小草守着水盆摘菜,跟旁边的大黄商量,“大黄,你守着门吧,别让人进去打扰姐姐睡觉。”   大黄听明白了,站起来晃晃身上的土,回里院后大大方方地钻进小暖睡觉的里屋。却见已经有人在了,大黄立刻上前,叼着他的衣摆往外拽,不让他打扰小暖睡觉。   三爷正满心柔情无处用,干脆将大黄拉过来,揉了揉它的脑袋。   大黄不习惯,晃脑袋不让他碰,继续跟他的袍子较劲儿。三爷手掌一翻,学着玄其的动作给大黄挠脖子。   大黄停住,放嘴,眯眼,然后将大脑袋压在三爷的腿上,拉长脖子让他继续挠。   三爷无声地笑了,小暖为了诱他靠近大黄,可谓是使劲了招数,三爷一直嫌它掉毛不肯中招,现在觉得感觉还行。但是,大黄的毛没有他的小丫头的头发柔顺丝滑,三爷还是更喜欢给小暖顺毛。   小暖闻到院子里飘进来的香味,慢慢张开了眼。见三爷坐在床边的烛光下,一手按着大黄的脑袋,一手拿着文书,全神贯注翻看。   看着爬在三爷膝盖上闭眼舒服着的大黄,小暖惊了。她睡觉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三爷不嫌弃大黄掉毛了?   她的呼吸声一变,一人一狗同时看过来。三爷放下手中书,看她小脸红扑扑的,便想伸手摸摸她的额头是否发热。抬起手,三爷又觉得手上有狗毛不干净,便倾身将自己额头贴在小暖的额头上试了试。   有些热,三爷皱起眉头。   见他皱眉,小暖起了逗他的心思,“三爷,试额头不是这样,你得用嘴才行。”   三爷从善如流,将唇贴在小暖的额上,感受到她的额头跟自己唇一样的温度,眉头才松开,眼里有了笑意。   小暖一时被他这笑容摄去了心神,两人双目相望,正含情脉脉时,大黄的脑袋凑向小暖的脸,想要亲近亲近。   “不可。”三爷一手抄住它的脖子将它拽到炕下,大黄不干又要往上凑,三爷再拽。   “汪!”大黄生气了,拍爪呲牙,挠脖子都哄不好的那种。   小暖连忙道,“我饿了,大黄去看看娘做好饭没?”   以为小暖躺在炕上是生病了的大黄,顾不得跟三爷斗气,跑出去传话。   听到小暖睡醒了,院里立刻热闹起来。掌灯、梳洗、叙话、摆桌、用饭。   桌上的饭菜并不显得多丰盛,只有三样时鲜小菜和四碗鸡汤面,却让人看着就食欲大动。   小暖喝了一大口面汤,舒服地眯起眼睛,“好喝。”   见自己熬的鸡汤擀的面闺女喜欢,秦氏笑得尤为满足,“锅里还有,吃完娘再给你盛。”   小暖是真觉得饿了,捧着碗吃得香甜。三爷见她只吃面,便夹了两筷子炒时蔬放进小碟里,“吃点菜。”   “好。”小暖拿起馒头开始吃菜。   见女婿给闺女夹菜,秦氏心里高兴,把女婿爱吃的凉拌苦瓜丝往他面前推了推,“严晟,你也多吃点。这几天暑气重,你看你这脸都瘦一圈了。”   “谢岳母。”三爷夹了一大筷子苦瓜,很是自然地放进嘴里。   若只看他这面色,小暖真以为他是喜欢吃的。小暖憋笑,若不是因为吃点苦瓜确实有好处,她真要跟娘亲提一提三爷不爱吃苦瓜了。   “姐夫瘦了吗?”捧着馒头啃的小草看着姐夫,明明跟以前一样啊,哪瘦了一圈儿?   小暖肯定地点头,“瘦了。”   看着她关心的人,娘亲是怎么看怎么觉得。所以三爷瘦不瘦不重要,重要的是娘亲现在渐渐卸下了对他身份的在意,将他当亲人看了。   “汪!”大黄不太高兴地叫了一声,又低头舔鸡汤。   “哦。”姐姐既然也说姐夫瘦了,那就是真的了。小草将心里刚想好的画上的姐夫,往瘦里调了一圈。   饭后,趁着小暖回屋收拾东西时,秦氏将女婿叫到一边说话,“娘娘真没事儿了?”   “母妃已经醒了过来,还需将养几日才能走动。”   听到娘娘醒了,秦氏的心安稳了些,感叹道,“今儿这一场真是凶险。”   三爷知道小暖不会将细节告诉岳母,便是这样,也让她跟着担心了,“只因事出紧急,小婿一时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让小暖进宫为母妃解难,让您跟着担心了。”   秦氏没因为这个不高兴,“你又不知道她有孕,娘娘有难,她这当儿媳妇的进宫帮忙是应该的。不过严晟啊,你也知道我不大会说话,说得轻了重了的,你别多想。”   “您说。”三爷认真听着。   “小暖是头胎,月份又小,虽说她身子骨好但也禁不得折腾。宫里能不去就让她不去吧,娘娘那边有啥需要帮忙的,我跟小草兴许也能帮上忙,我想抽空进宫去看看娘娘,你说成不?”秦氏小心翼翼地问道。   三爷立刻应了,“只不过再过一月,母妃封贵妃大典那日,还得劳您带着小暖和小草进宫一趟,为母妃道贺。出了这件事,接下来到小暖肚子里的孩子满三个月之前,除了您这里,小暖哪也不必去。”   秦氏放心了些,“娘娘册封时我们一定去。这是大事儿,你舅家能过来人不?”   “应还是安歌过来。”舅父有官职在身不能离开,舅母很少出门,应付不了这样的场面。秦氏点头,又叮嘱道,“严晟啊,你别嫌我啰嗦。女人怀孕了,有许多不方便,心思啊、口味啊,变得比天上的云彩还快。小暖性子要强,我怕她因为担心给你添麻烦啥都忍着,这对孩子、对她都不好。你没事的时候就多陪陪她,跟她说说话,辛苦过这一阵儿,明年五月孩子生下来就好了。” 第1201章 我抱了大黄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三爷哪有不应的道理,又说起小暖的膳食,“小婿不在家时,小暖还得劳您多照看,她就爱吃您做的饭菜,小婿再寻几个厨子放在府里,若她换了口味,让他们变着法儿地做。”   跟小暖一家人待久了,三爷也习惯了用“家”,而不是“府”,家这个字更温馨。   “过年前我就在这儿守着,哪儿也不去,把她和孩子喂得饱饱的。”   见小暖出来了,秦氏快步走过去,扶着她往外走,边走边叮嘱这要小心,那要当心。   这些话,小暖已经听娘亲念叨三遍了,她还是耐心听着,连声应着,让她安心。   上了马车后,三爷怕路上颠簸,将小暖抱在怀里护着,“坐好。”   怀了孩子后,好像她立刻变成了易碎的琉璃人。小暖无奈又感动,贴在三爷怀里与他闲聊,“刚才娘跟你说了什么?”   “岳母说她要留下来照顾你,年根儿下再回济县。”三爷挑着小暖喜欢听的说了。   小暖果然高兴得不行,要坐起来却被三爷按在怀里不能动,“小心孩子。”   小暖抽抽嘴角,这还不到一个月,她肚子里的孩子怕是还没一粒绿豆大呢,哪就需要这么小心了。想当年她当女强人时,有女同事临近预产期,还挺着大肚子照常上下班呢。   想到生孩子,小暖就一阵心慌,这里没有剖腹产,没有无痛分娩,她能扛得住十级的疼痛吗?   马车里光线昏暗,三爷看不到小暖不断变换的脸色,他将手臂收紧了一些,很认真地唤道,“小暖……”   “嗯?”小暖抬头。   三爷话还没说,就听到马车外有轻微的响动,脸变黑了。他抬指敲车厢,骂道,“玄散,你给本王滚。”   “噗通”!   听到玄散落地的声音,小暖都替他疼。   马车外,响起老实人玄其的声音,“三爷,玄散滚了,您接着说吧。”   三爷的脸更黑了,“你也滚!”   “三爷,若属下也滚,就没人拉马赶车了。”   “哈哈——”小暖忍不住笑起来。   抱着卷宗在马车里,就着烛火细看的李奚然,听到如此欢愉的笑声,挑起车帘,借着月色,见到前边不远处正在横穿十字路口的马车。   李泗幸灾乐祸地拿马鞭子指着晟王车后的黑影,“老爷快看,玄散被晟王罚了,追着马车跑呢!”   玄散停住,狠狠地瞪了李泗一眼。李泗笑声不停,贱兮兮地道,“瞪啥,你敢把某怎么样?”   “李泗,有种你下来,单挑!”玄其干脆不走了,先揍李泗一顿再回府挨三爷的揍,心里还能舒坦些。   “某赶车呢,没空!”李泗可不敢跟他打。   “停车。”李奚然吩咐道,“你俩先打,打完再走。”   李泗的脸立刻垮了,不带老爷这样拆自己人的台的。   李奚然开口了,玄散便抱拳弯腰行礼,“相爷。”   李奚然挑起车帘,温和问道,“难得见将军有如此闲趣,本相听安国公说这几日你们在城里四处追拿盗贼,将军的差事这是做完了?”   “回相爷,做完了。”玄散回道。   李奚然笑眯眯的,“将军没查到李泗这里,本相都替他脸红。”   不用老爷替,李泗的脸也红了。他也听说晟王追查了各府护院的行踪,没调查的人家要么主家不入流,要么护院功夫差。他家老爷入流,所以李府是后者。   玄散虽然在三爷跟前不着调,但在外人面还是很会说话的,“末将未查到贵府,不是因为李泗哥功夫弱,而是因为我家王爷知道您与案子无关。”   “将军替本相跟三爷道声谢,明日本相请他吃茶。”李奚然含笑,放下车帘。   晟王知道自己身边有比废物李泗功夫高强的护卫,是他没查,还是自己的人没察觉到人家查过了?李奚然的目光落在卷宗的一桩灭门惨案上,他可不觉得晟王有多信任他,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回第五庄的马车内,小暖嘟囔道,“李大人回田庄越来越频繁了。”   三爷了然,“咱们回城住,他也就回了。”   小暖抬头,还不待她问,三爷便先答了,“先住在庄子里,待入冬天气转冷后再回王府。来,我抱你下去。”   “我自己走……”   “天黑了,路不好走。”三爷强调,“岳母说你现在不能磕着碰着。”   “……”   小暖只得环住三爷的脖子,让他抱自己下马车。院内的侍卫们见此,连忙低头,非礼勿视。   三爷见到躬身候在一旁的王全有,吩咐道,“王妃有喜,府里每人加赏一月工钱。”   “属下等恭喜王爷、王妃。”第五庄内的侍卫齐刷刷地道喜,他们早就听说第四庄里发了赏钱,终于轮到他们了。   三爷又加了一句,“尔等好生做事,待孩子平安降生,再加发一年的工钱。”   “是,属下等誓死保卫王妃和世子安全!”众侍卫叫得更大声了。   小暖望着被他们惊飞的鸟儿,无声叹气。一年的工钱啊,三爷知不知道他一嘴许出去多少银子……   被三爷抱回屋里,放在千金榻上,小暖也没松开手,低声问道,“刚才在马车上,三爷想说什么?”   方才在昏暗的马车里能说出口的话,在这明亮的灯光下就说不出口了。可见小暖满含期待,三爷还是说了,“虽说夫妻之间不分你我,但我还是要跟你说:小暖,今日多亏了你。”   被他这样正正经经地道谢,小暖也有些不好意思,“母妃升为贵妃,多了一份保障;我们要有孩子了,多了两份保障。”   “嗯。”三爷笑了,是小暖从未见过的温柔。   小暖喃喃道,“三爷以后要多这样对这我笑,我听说孕妇心情好孩子就会长得更好。”   三爷笑出了声,将她抱起来往浴室走去。小暖连忙道,“我晌午洗过了,后晌没出汗也没抱大黄。”   “我抱了大黄,又抱了你。”三爷道。   今天累了,这一天三洗她真受不了,小暖跟三爷商量,“三爷,我现在是孕妇,浴室地面湿滑摔着怎么办,还是别洗了吧?”   “不怕,本王抱着你洗。”   那更受罪,她现在有孕,禁不得折腾,小暖连忙道,“让春花秋月帮我吧?”   三爷脚步不停,小暖低声哀求,“三爷也累了,我能自己洗。”   三爷都不喜有外人在身边碍眼,跟小暖有关的事,他更不想假手于人。不过看着小暖揪成一团的小脸,想到岳母叮嘱的那些话,三爷妥协了,“好,让春花秋月服侍你。洗洗便好,莫受了凉。”   小暖望天长叹,既然怕她受凉,还不如别让她洗呢…… 第1202章 玩物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小暖沐浴完回到房中,见三爷已沐浴更衣,靠坐在床上看折子了。   他的墨发恣意披散,一绺不听话的鬓发垂落,随着呼吸轻轻晃动。这样的三爷少了白日的冰冷,变得随意闲适,而他的这一面只有自己才能看得到,现在是,以后也要是!   见小暖出来了,三爷拿起干燥吸水的棉巾,发现她的头发已经吸过水了,便放下棉巾拿起桃木梳。   小暖坐在床边让三爷帮她梳头,看三爷那专注的模样,小暖忍不住问,“严晟,你小时候喜欢玩布娃娃么?”   三爷不屑,“那是女娃才玩的玩意儿。”   “那你小时候玩什么?”小暖好奇。   “鲁班锁、九连环、华容道、藏钩……”三爷说了一堆,然后很是愉悦地道,“我已吩咐王全桐去准备了。”   ……   她肚子里的绿豆要开始拥有玩具了么?小暖内心的感觉有些难以形容。   待三爷给她理顺长发,小暖很自然地接过梳子,给三爷梳。他没束发,就是在等她,这点小暖还是能看明白的。一边梳,小暖一边与他闲聊,“我小时候喜欢玩泥巴,捏出各种形状譬如小动物或锅碗瓢盆,晒干后再把各种颜色的野花捣碎,给它们涂颜色,也很有趣。”   “嗯,我派人去趟官窑,让瓷匠配一车窑土送过来,先备着。”   说完,三爷又道,“你若还喜欢,现在就可以跟小草一块玩。”   不愧是王爷,连玩的土都要官窑特配的上等烧瓷陶土,小暖觉得有点过了。不过她还是应了,因为这是三爷表达爱意的方式,再说这又不用钱去买,不用白不用。   梳好头后,小暖坐在床的里侧就要拿账本,三爷却把压住了她的手,“岳母说有了孩子要早睡,咱们睡吧。”   刚睡了一下午的小暖还不困,与三爷聊起她想了一下午的问题,“圣上为何让母妃去宜寿宫陪寝?”   三爷的声音带着寒意,“皇祖母受伤,他若去嫔妃宫里过夜会让言官非议不孝。而他独自在宜寿宫中睡又觉得冷清,才把母妃叫了去。”   以三爷对建隆帝的了解,建隆帝根本就没把这当回事儿。因为有人知道母妃去宜寿宫陪寝,也只会斥母妃逾规,怪不到建隆帝头上,在建隆帝眼里这根本不算什么事儿,反正母妃这二十多年一直被骂。   只是他没想到,太后和李皇后会反应如此激烈,这一点也出乎三爷的意料,他没想到她们要因此要了母妃的命。   太后和李皇后的挑衅挑战了建隆帝的权威,触怒了他,所以他才封了母妃为贵妃,好让太后和李皇后知道,这后宫谁谁说了算。   他起初,定没有封母妃为贵妃的念头的。因为在建隆帝从未将母妃当回事。   儿时在慈宁宫,三爷不只一次听建隆帝亲口说母妃“不过是个玩物罢了”,值不得太后为她生气!   母妃是玩物,自己在他眼里又算什么?三爷握拳,目光冰寒。这时,他的小丫头凑近,温暖湿润的唇落在他的眼上。   三爷抬手抱住独属于他的温暖,寒意尽去。   小暖感受到他渐渐平静了,才低声道,“母妃升了贵妃,只要圣上不再折腾就不会有大事。”   三爷应了一声。小暖又低三爷这两天去办什么差。   三爷没瞒着小暖,一一讲了。   原来太后摔伤那晚还有这样一桩事。小暖皱眉想了一会儿,与三爷咬耳朵,“三爷,你觉得那个带尾巴的黑影是谁?”   三爷告诉她,就是想听听她的想法,“你认为呢?”   “金竭。”   小暖非常肯定,“绝不是什么鬼魅妖祟,一定是人。金竭个头矮,功夫又深不可测,也只有他才能办到。”   三爷点头,“我也觉得是他,那条尾巴不过是故弄玄虚罢了。”   “他想干什么?既然能入宫,他干嘛不去宜寿宫而去慈宁宫呢?”这是小暖想不通的地方,进都进了,他直接将建隆帝宰了不就成了。   “任金竭武功再高也进不了圣上的身,自封江兆之事后,圣上在宜寿宫内宫外布下许多顶尖高手,金竭双拳难敌四手。”三爷解释道,若是帝王那么容易被刺杀,天下早就乱成一锅粥了。   小暖遗憾之余又觉得建隆帝那么怕死,安排人保护他也理所当然,“三爷,能猜到进慈宁宫的是金竭的,除了咱们还有谁?”   “若是柴严昌消息灵通,他应该知道,别人不能得知。”三爷低声道。   金竭在柴严亭余党那边也是个不为众人所知的神秘人物,若非柴严亭的人频频在小暖身上栽跟头被擒,再加上木刑的审讯手段实在了得,三爷和小暖也不会知道金竭身材矮小又功夫超群。   这些人的口已经被三爷灭了,建隆帝已经老溃,二皇子和左相虽暗中布置下不少人手,但他们没有小暖的运气,拿不到这样的消息。   小暖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金竭的事你要告诉二哥么?”   三爷微微摇头,“此事只是你我的推测,并无证据,我想再等等,看漠北那边有何动静再论。”   见三爷对二皇子不是知无不言,小暖就安心了,“乌羽那边需要知会一声吧?”   “这是自然。”三爷道。   小暖更放心了,“三爷,明年春天漠北该换防了吧?”   大周十卫三年一转,藤虎帅军在漠北驻守三年,明年该换人了。   “我已有安排。”三爷轻拍着小暖的背,“睡吧。”   将心里压着的事跟三爷讲了后,小暖一会儿就睡着了。待她睡熟,三爷起身掌灯处理公文直到深夜,才又回到小暖身边,将手掌轻轻贴在她的小腹上睡了。   天章阁内,卢正岐抱着几本奏折睡在二楼的小床上;宜寿宫内,建隆帝抱着华嫔在打呼噜;慈宁宫中,太后疼得睡不着,正命安顺给她准备止疼的汤药;永福宫内,双眼血红的李皇后坐在一片碎瓷中,手掌滴滴答答地落着血珠。   柴景征又让华淑那贱人留宿宜寿宫了,他把自己这皇后至于何地!   他如此宠幸那贱人,就不怕让柴严晟升起贼心么?若是柴严晟要夺嫡,易儿该怎么办? 第1203章 谁当皇帝,对三弟来说都一样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第二天一早,用脂粉遮住憔悴的李皇后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谁知太后这一觉竟睡到日上三竿,本就精神不济的李皇后到内殿给太后请安时,走路都有些发飘。   待看见比自己还憔悴的太后,李皇后心一酸眼泪掉了下来,“母后,儿媳不孝,让您跟着操心了。”   太后强打精神,叹道,“哀家也没想到,圣上会那般护着华淑。”   李皇后握紧拳头,指甲折在掌心里,就听太后又道,“也是你们不争气。”   李皇后又折了一根指甲!后宫里的那个女人不想争气?可这口气不是想争就能争的,她咬牙道,“今年采选时,咱们再挑几个貌美的留下。”   太后皱眉忍着身上一阵阵的疼,心情烦乱,“这些年咱们留下的人还少么,她们哪个入了圣上的眼?‘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华淑两样都占了,她是人故颜色姝!宫里的老人颜色不及她,新入宫的颜色便是比她好的也不及她了解圣上的心思。”   “难道就让她这么嚣张下去?”李皇后声音拔高,太后这话的意思是她不想管了,要任由那贱人在宫里胡作非为,绝不行!   太后眉头皱紧,李皇后蔫了,“母后……”   “若非你昨日寸寸相逼,她能得了贵妃的位子?现在是我儿要护着她,难道你还要跟我儿作对?”太后烦躁着。   李皇后接着赔不是,“儿媳知错了,请母后息怒。”   “哀家老了,撑不了几日就要去见太上皇了,没得精力管你们这些琐事。你若是还想不明白,皇后怕真是要换人做了。”太后无力挥手,“去吧,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来见哀家。”   李皇后跪地哭泣太后也不理,她只得回了永福宫。   回到宫里没多大一会儿,易王妃便到了。李皇后将一腔怒火都撒在儿媳的身上,“昨日你怎不进宫?”   易王妃老实认错,“儿媳昨日不知宫里出事了,请母后恕罪。”   李皇后用手支住沉重的脑袋,目光便落在了她的肚子上,想到了忽然怀孕的陈小暖,“你的肚子这几年怎不见有动静?”   易王妃自然听说了嫁入晟王府刚两月的小暖有孕的事,也知道母后这会儿气不顺,自己说什么都是错,干脆什么也不说,任由她念叨。   “趁着还年轻,你该多生几个,以后能免去很多麻烦。”李皇后叮嘱道,若是她能多生两个儿子相互帮衬着,哪还有柴严晟什么事儿!   “是。”易王妃轻声应了,她当然想生,可这又不是她一人说了算的。   正说着,宫人来报说易王到了。易王妃见了易王屈膝行礼,便退到一旁,跟一截木头桩子一样。看着儿媳,李皇后总算能理解太后看着自己时是什么心情了。   来气!   “华清去陪陪你祖母,本宫与易儿说几句话。”李皇后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将易王妃撵了出去。   待宫女都出去后,李皇后急促道,“娘刚去看了你皇祖母,她老人家怕是要真的不成了。你们兄弟几个中,你皇祖母最看中的就是你,你可不能让她失望。”   易王在李皇后身边坐下,才道,“父皇命儿这几日去玄妙观、永福寺和琴鸣山上香为皇祖母祈福。”   能代替建隆帝去为太后祈福,这是建隆帝对易儿皇家嫡子身份的认可,李皇后大喜,“你父皇也是很看中你的,你再加把劲儿,太子之位便是你的了。”   易王平静地道,“父皇一直很看中孩儿,只要母后不再与华贵妃作对,以后也是如此。”   “为娘做这些还不是为了你,华淑再折腾下去,她们母子就要骑到咱们母子头上去了!”李皇后的声音忍不住拔高了。   见到母后的情绪依旧这么激动,易王决定将话说得重一些,“母后,舅父说三弟无意争夺帝位,不过母妃再与华贵妃作对,三弟就会站到七弟那边去了。杨大人虽与三弟走动不多,但他给三弟妹的生意行了许多方便。三弟重视弟妹,讨好弟妹比讨好他容易得多。”   “他敢!”李皇后目光变得锐利。   易王反问,“他为何不敢?父皇百年之后,无论谁登基,以三弟之能都是朝中栋梁。若七弟登基,您觉得淑妃会为难华贵妃么?”   李皇后狡辩道,“经了柴严亭一事,老七的血脉已经不纯了。”   “他的血脉纯不纯都是由人说的。就算七弟不行还有四弟呢,三弟与宁太傅一家也走得很近。”易王又道。   “他倒是会左右逢源!”除了柴严昌之后,李皇后本以为皇位已是她儿子锅里的一块肉,随时可以吃下去。所以她才不似之前那般步步为营,敢在华嫔的事上跟建隆帝叫板。怎么听儿子这意思,守着锅盯着肉的不只他一个呢?   不行,决不能让淑妃、贤妃、宸妃甚至华淑那贱人骑到她头上去作威作福。   见母妃多少有些松动,易王又劝道,“江山社稷与华贵妃孰轻孰重,还请母妃掂量清楚。若是母妃再与华贵妃闹下去,让父皇因此厌倦了孩儿,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孩儿绝不会苟活于世,还请母后三思。”   易王站起身,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儿子决然的背影与柴景征重合,李皇后的眼睛发胀发涩,她面目怆然,盯着紧闭的宫门久久不动。   朱荣进来低声劝道,“娘娘且忍她这一阵儿,待易王登基,这天下还有谁能大过您去。到时您还不是想怎么拿捏她就怎么拿捏她?”   只要不牵扯到夺走她丈夫的华淑,李皇后也算是个睿智的女人,待她冷静下来,便知如何应对面前的局面。   傍晚,李皇后赶在建隆帝去给太后请安之前去向太后认错,等建隆帝来了,她当着太后的面声泪俱下地圆了建隆帝的面子。建隆帝只是淡淡地应了,便让她退了出去。   待李皇后走后,太后也是无奈,“她是你的正妻,为你生儿育女,帮你操持后宫,你却半点不将她放在心上,也难怪她这些年行事越发偏激。”   建隆帝冷声道,“是她不知足。该给她的荣耀儿都给了,儿已年过半百,哪还有旁的心思。”   “你若无那份心思,为何还要将华淑留在身边?”这也是太后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建隆帝没吭声。只有看着华淑一如当年的模样,建隆帝才能找回年轻的感觉,觉得他还不老,这是宫里那些年轻妃嫔没给不了他的,这两个月来,他越发清楚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儿子这辈子,怎么就粘上了这么个祸水。太后无力叹了一声,“哀家也不是非要除了华淑,只是你把她提到贵妃的位子上,不怕晟儿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建隆帝一脸自信,“晟儿心不在此,便是他有此心,朕也会让他消了。” 第1204章 赶着成亲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晟王有没有登顶之心,这是得知华嫔被封为贵妃后,朝臣们最想知道的事。   “平心而论,晟王的确是诸位皇子中最能干的一位。只是晟王做事太过严苛,若是他为君,我等就无一日可松懈。”瘦得快要脱相的大理寺卿金益昀,摸了摸他那已经完全消失的双下巴,回想起让他忙了两个月的李岸勒,金益昀依旧胆战心惊。   京兆府尹柴仁安小声道,“若是晟王登基,陈小暖就成皇后了吧?陈小暖遇事就爱击鼓鸣冤,若是她当了皇后,这习惯若是不改,被她告的人会是谁?”   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同时摇头!不行,这绝对不行,他们还想多活几年呢。   贺王府内,陈祖谟也在跟众人讲晟王为帝不妥之处,“其母妃华贵妃是圣上南巡时带回宫中的,名不正言不顺。而且华贵妃入宫后引得帝后失合、后宫不安,是谓无德。试问这样的女子,怎可为我大周的太后?”   贺王的另一个幕僚汪寻真道,“还有一点:晟王妃陈小暖任性刁蛮,此等无才、无德又不孝的女子,如何当得了国母,成为天下女子之表率?”   见贺王看着自己,陈祖谟大义灭亲地回道,“汪先生所言正是,小女确实难堪大任。”   郭玉通也知贺王不喜晟王称帝,便道,“正宫所出的二皇子柴严易慈孝聪慧,若得皇位,必是一代明君。”   柴智辰却觉得三皇子更好,“二皇子的手段和才略,未必在三皇子之上。这几年朝官懈怠,继续晟王的铁腕整饬朝纲。”   贺王教训儿子,“汉高祖文不及萧何、武不及韩信、谋不及张良,却能令群臣归心。身为帝王者,最重要的是礼贤下士、知人善任,无人可凭一己之能平天下。”   陈祖谟抢着第一个附和,“王爷一语中的!”   郭玉通道,“二皇子有左相为其谋,左相当年能辅佐圣上登基,现在就能推二皇子上位。”   右相府中,程无介冷声道,“就算华嫔为贵妃,柴严晟也不可能问及宝座!”   “父亲何出此言?”程贤文不解。   程无介胸有成竹,却不多解释,“柴严晟不必考虑在内,剩下的皇子中能与二皇子一争的只有七皇子,不过杨书毅与李奚然差了何止千万里。咱们要尽快将你妹妹送入易王府,让你媳妇这几日多与易王妃走动,探探她的口风。”   母亲去世,父亲忙于朝政,大哥程贤伯归家守制一年又离京赴任,因生意不济,整日在家的程贤文与妹妹的关系比之前更为近亲。妹妹的心思,程贤文还是知道的。   “妹妹一直没放下那姓卢的小子,您也知道她脾气倔,若是强行将她送进易王府,也是适得其反。还不如从堂妹中择一个合适的送进去。”   程无介冷哼一声,“是为父瞎了眼,栽培出了个白眼狼。”   卢林平之前以程夫人丧期为由,拖着不谈他与程若云的婚事,只想让程无介给他安排个好官职。现在程夫人一年的丧期已过,卢家还不登门来提亲,这真是不将程家放在眼里了。   程贤文连忙道,“儿子忘了跟您说,姓卢的已经写信回家,请他母亲挑吉日进京提亲了。”   程无介冷哼一声,“太后危在旦夕,国丧在即,现在订了亲,又是要拖一年!”   程贤文惊讶,“怨不得不少人家给咱们送帖子,要在下月完婚呢。父亲,儿再催催卢家?”   第四庄内,秦氏也收到了一大堆请柬,俱是这个月或下个月要完婚的人家。   秦氏与小暖道,“别家去不去的都成,但秋阳成亲咱们怎么也得去看看。”   小暖问道,“她从京城府里还是庄子里出嫁?”   秦氏道,“从这里出,这孩子孝顺,想多陪她祖母几日。”   李相的夫人死后,他的几个孩子都是跟着祖母长大的,祖孙感情深厚。   若是在李家出嫁,她们的确该去看看。小暖言道,“到时候看吧,若是何时,女儿也过去看看。”   “成亲那日人多冲撞了,你提前两天去给秋阳添妆,那天就别去了。”千事万事,都没闺女的身子重要。   小暖点头,“也好。不过赵大哥成亲时,女儿一定要过去看看。”   赵书彦的婚期,也由十月提前到八月初六了。   她们日子最难的那几年,没少受书彦的情。秦氏没拦着小暖,“到时候看吧,如果你那几天能出门,咱们娘仨就早点过去再早点回来。”   小暖笑着应了,正要翻下边的请柬时,翠巧快步进来,“姑娘,霜成姑姑陪着易王妃来了。”   秦氏连忙道,“你坐着,娘去迎迎她。”   小暖站了起来,“女儿陪娘一起去。”   易王妃见小暖母女一起出来,连忙快走几步,与秦氏打了招呼,扶住小暖的胳膊,关怀道,“你怎么出来了,可得小心些。”   小暖笑眯眯的,“二嫂从城里赶过来,又在第五庄扑了个空,小暖又不是肚子大得走不动,若是不来迎一迎,二嫂心里说不定怎么编排我呢。”   易王妃脸上少有的舒朗,点了点她的额头道,“你这张小嘴儿啊,平日里定欺负得三弟说不上话了吧?”   秦氏连忙替女儿解释道,“小暖这两日想吃我做的饭,所以我才把她接过来,晚上再送她回去。咱们庄子里土多杂乱多,您别见怪,快上座。”   易王妃笑得真诚,“安人这里风清气朗,华清羡慕还羡慕不来呢。三弟妹是有福气的,才能在出嫁后还能吃上安人亲手做的饭。”   嫁了人的女子几个月能归一次家已是好的,哪有小暖这样能天天回家的。就凭这一点,全京城的姑娘都羡慕小暖。   秦氏陪着说了几句话,便退了出去,将屋子留给她们妯娌二人。   易王妃与小暖说起体己话,“今日我去重华宫探望了华母妃,她的气色比昨日好多了。华母妃听说我要过来看你,让我叮嘱你一定要好生养着,满三个月前哪也不要去。”   易王妃的示好之意太过明显,小暖对她为何如此心知肚明,便投桃报李地问道,“母后身子可好些了?”   “好多了,母后早晚在皇祖母身边伺候着,实无精力再打理诸宫之事,便想请华母妃理事。只是因华母妃还伤着,所以便托了淑母妃和贤母妃共管。”易王妃接着道。   小暖心中略略惊讶,李皇后居然将管理后宫的权利分给了淑贤二妃?这绝不是李皇后自愿的。 第1205章 毒蝎子   虽不知宫里发生了什么,但美人婆婆不在乎谁掌权,暖更不在乎。她低头道,“暖现在不能去皇祖母床前尽孝,也不能帮母后分忧,实在很惭愧。”   想到陈暖去皇祖母床前“尽孝”、进宫帮母后“分忧”的场面,易王妃的眼皮忍不住跳了跳,还是别了。这二位现在不想见的若是华贵妃排第一,暖定排在第二位了。   因为有晟王撑腰,因为她的母族对她没有过多的期待,所以暖敢在皇后里那样横冲直撞地折腾,易王妃从心里羡慕她,“你如今怀着身孕,只要能照顾好自己照顾好肚子里的孩子让皇祖母和母后安心,便是尽孝了。”   暖“含羞”低头,怀孕的好处便在这里了,子嗣为重,我是孕妇我最大。   易王妃盯着暖的肚子,有些羞涩地低声问道,“方才安人还愿,是去城南的师庙么?我听你娘只去那里烧香。”   暖笑眯眯地道,“我娘虔诚,遇庙烧香,佛祖、菩萨、三清尊者她都拜,家里日子不好过的时候,她也会挤出一些买米的钱去捐香火。后来暖得幸入晾门,我娘便渐渐不去佛寺烧香了,她去师庙是因为……”   暖微微倾身,与晟王妃起悄悄话,“因为那道观是我家的,我娘觉得捐的香火钱不只能让我师祖享受香火,还能让我的师侄们得些实惠,多吃点好的。”   易王妃闻言,忍不住笑弯了腰,“你们一家子,真是太有趣了。我若得空也去弟妹那观礼烧香,给你的师侄们添几道菜。”   暖也捂嘴笑,“暖替师侄们多谢二嫂。”   易王妃点零她的额头,“瞧你这机灵的模样,莫三弟看了开心,我看了都觉得舒坦。对了,我听你大师兄在师庙里?”   暖点头,“大师兄得了师姑许可,可查阅玄妙观内的门中宝典。”   易王妃好奇道,“既然如此,张道长为何不住在玄门观中,那样岂不是更方便?”   暖不知易王妃还是易王想知道这个,认真解释道,“我师傅怕师兄们在京中惹事,所以立下一条规矩:无师傅的许可,师兄们不可以擅自入京。玄妙观在城中,我大师兄不能去。”   易王妃更好奇了,“你成亲时师道长没回来,这过了两个多月还没消息?”   师傅的行踪,自是不能轻易透露的。暖摇头,做思念状。   易王妃又道,“我与师无尘道长有过数面之缘,却无缘得见你师傅。不过我听皇祖母过多次,你师傅是个妙人也是个高人。张师更是有通彻地之能,父皇令易王去各处为皇祖母祈福。我既然到了你这里,就该去拜一拜,为皇祖母祈福。”   方才还是要给自己的师侄们添菜呢,这么一会儿就又换了个高大上的名头。暖一脸认同,“二嫂所言甚是,我娘亲今日过去时,也替皇祖母烧了香。”   暖家已经烧了,她就不好请暖一块去师庙了。易王妃微微咬唇,语带拜托,“暖,不知你大师兄好不好话?我想请他赐几道平安符。”   大师兄张玄崖虽久居上清宫,但也是师徒孙,在师门中的地位仅次于师傅和师姑,犹在王怀充师兄之上。易王妃想请他赐符,也在情理当郑   这位不定就是未来的皇后,暖与太后、李皇后的关系已经僵了,便想着与易王妃把关系搞好一点,日后也好话。于是她祭出大招,“若是平安符,二嫂不必去找我大师兄,找贫道九清既可。”   易王妃自是知道暖的道号的,惊讶道,“你还会画符?”   暖摇头,“贫道不会,但贫道的师傅会。我这里有师傅亲手画的平安符、招财符。”   一听是师道长亲手所绘的,易王妃的眼睛立刻亮了,“那二嫂就不跟你客气了。不知你可迎…求子符。”   这个……真没樱暖遗憾摇头,“待会儿我让师侄陪着二嫂同去,看我大师兄会不会画,若是会,便请他为二嫂多画几张留着用。”   易王妃双手解了师无咎道长的符,又真诚道谢,便随着赵守纯去了。   赵守纯出去约莫一个时辰,便回来了,“易王妃捐了五百贯的香火钱。”   大手笔!足够她那观礼的十几个师侄吃香喝辣三五年了。   秦氏道,“易王妃嫁入王府十多年,却只得了一个儿子,眼看着王府里的侧妃和侍妾接连生有孕生孩子,她心里哪能不急呢。还好,她给易王生下琳长子,否则就更急了。”   完,秦氏看着暖的肚子,期待她能一举得男,秦氏自己没生出儿子,没少让人埋汰,她可不想闺女再跟她受一样的煎熬。   暖摸着自己的肚子,声道,“娘,女儿怎一点儿要当娘的感觉也没有呢,我是真的怀孕了吗?”   秦氏点头,“宫里的御医有了,华郎中也有了,就是肯定有了。只是这月份还你感觉不到,娘怀着你那会儿也是这样,等到显怀、孩子会动了,就不一样了。”   这晚上,三爷回来的很晚。暖迷迷糊糊地感觉他回来了,翻身窝在他怀里又睡了过去。待她醒来时,床上只有她一个人,问了玄舞才知道,三爷没亮又走了。   宫里情况不稳,朝中也乱成一团,三爷怕是要忙一阵子。暖心疼他,吩咐厨房准备了几样扛饿好吃的肉干,让人给三爷送了去。   虽宫里有御膳房,但御膳房制作的精致美观的点心,三爷自就吃腻了。   暖到第四庄,刚带着草与铺子里的几个管事处理了几件事儿,春花便尽职尽责提醒道,“王妃,该吃茶歇息了。”   这是娘亲叮嘱的,让她每半个时辰歇息一会儿,走动走动再做事。暖点头,站起身到院子里散步。   她刚到前院,就见那只羽毛异常靓丽的公鸡扑棱着翅膀,冲进来,大黄在后边紧追不舍。   玄舞眼尖,立刻道,“这公鸡叼着好大一只蝎子!”   一物降一物,蝎子毒厉害,但鸡却不怕。在庄子里见到蝎子也不是值得大惊怪的事儿,暖叫住大黄,让它不要去闹人家吃大餐。   谁知暖还没转了两圈,这只抓了蝎子的大公鸡,竟踢腿伸脖子,死了。 第1206章 该杀   这只大公鸡,是建隆帝的百兽园中出产的,虽叫声难听了些,但长得实在是漂亮。自从吃了三师兄改良后的丹药,这只鸡毛发猛增,为家里贡献了无数只漂亮鸡毛毽子。它就死了,让人有点难以接受。   鸡是蝎子的敌,没听哪知鸡会被蝎子毒死。暖吩咐道,“去请华郎郑”   华郎中将大公鸡提下去破开鸡嗉子验看,发现这只鸡吃下去的东西,都变作了黑色!   “这只蝎子除了蝎毒外,有其他毒物。华某不善蠢,分辨不出是何物。”华云琦言道,“但有一点华某可以肯定,此毒绝非寻常蝎子该有的。”   也就是有人在蝎子上抹了毒。这蝎子是不是与上次那条毒蛇有关?   暖立刻吩咐道,“通知庄子里的人心蝎子,速将大黄、阿宝保护好,再去买五十只活鸡来抓蝎子。”   秦氏担心闺女出事,“暖会第五庄吧,这里交给娘。”   草却觉得不妥,“咱们这里有,不定第五庄也有,姐姐还是回城吧。”   “咱们一块回,城里怎么也安全些。”暖现在有孕在身,也不敢大意。   就在她收拾东西准备进城时,大师兄张玄崖来给她送安胎符了。听闻暖提起毒蝎子的事,张玄崖含笑道,“区区几只蝎子罢了,师妹何必劳师动众,贫道这就收拾干净。师妹有孕在身,不好见这些脏东西,你们回屋暂避。”   完,张玄崖便吩咐徒儿去师庙内取东西准备收拾蝎子。   “有劳师兄。”暖知道大师兄有本事,便听他的,与娘亲和妹妹进屋。谁知草却站在原地不肯动,“道长,草也想学驱蝎子。”   张玄崖笑道,“这却不好学,你若不怕便跟着。尽量将大黄和阿宝送出庄暂避。”   大黄叼着兔子走后,暖和秦氏也回了里屋。张玄崖请玄舞将看守第四庄的侍卫,按照他指定的方位重新排布后,便挑了田中一块空地,持桃木剑在地上画了复杂的图案、焚香烧符,最后,他取出一张草席盘膝坐在其上,掏出一个单肚带孔的鸡蛋葫芦,吹了起来。   草觉得这声音挺好听,赵守纯却把她的耳朵捂住了,“二姑娘,这声音不可多听。”   草连忙问道,“我娘和我姐姐怎么办?”   “安人和师姑在二十丈以外,无妨。”   也不知张玄崖吹的是什么曲子、燃的是什么香。约莫过了半柱香的功夫,立在矮凳上的草就见几只癞蛤蟆蹦了过来,跳进张玄崖画的圈里不动了。陆陆续续的,蝎子、蜈蚣像赶集一样,大大,携家带口地聚了过来。   草瞪大眼睛,她没想到庄子里会有这么多毒虫。   待那个三寸见方的圈里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东西,张玄崖才停住,吩咐道,“灭了吧。”   随后他换了个地方,如是操作。   待张玄崖将四处的毒虫灭了,最后才移步主院,让暖母女道院外暂避。   带着暖躲到了离着院子最远的南篱笆墙边,秦氏很是佩服张玄崖的本事,“没想到你大师兄这么厉害,连蝎子、蜈蚣都能聚集起来。你那癞蛤蟆是打哪儿钻出来的?”   暖分析道,“可能师兄的药粉和葫芦声能招毒虫?”   秦氏也这么觉得,“暖啊,你你师兄有驱菜虫的药不?如果有,咱们就不用辛辛苦苦地早晚捉虫了,棉桃也能少被虫子糟蹋几个。”   暖也觉得这个主意好,“待会儿咱问问。”   这娘俩嘀嘀咕咕的话语,很快传到了李奚然耳朵里。李奚然笑了,“你去盯着,若是有慈妙法便也讨些来,免得老夫人日日劳作。”   李忠退出去后,李奚轻轻皱起眉头。驱虫不是什么大事儿,但能让张玄崖亲自驱赶的虫子,就可能是大事儿了。   张玄崖滞留京城,是为了保护陈暖,什么人要加害她?   很快,张玄崖将第四庄的虫子情理一遍,挑了几只装进葫芦里,又主动请缨去第五庄驱虫。   草这次没有跟去,因为张玄崖吹那葫芦用的是内力,她太,内力远远不够,这法子她学不来。   “道长抓了这么大的蝎子和这么长的条蜈蚣!”待娘亲和姐姐回了正房,草比划着给她们将张玄崖有多厉害。   秦氏在屋里转了一圈,觉得神清气爽,“你们有没觉得咱们屋里干净多了?”   “是干净多了。”暖也有同样的感觉,似乎屋里少了些浊气。   秦氏又问,“那咱们还回城不?”   “既然没了蝎子,就没必要回了。”   若这蝎子是野生的,师兄已经将其捉干净了,她们没必要回;若这蝎子是有人放的,这人就有可能猜到自己会回京躲避,王府里也不见到多干净,她还是以静制动为妙。   张玄崖将第五庄也清理了一遍后,过来跟暖告辞。听了秦氏的请求,张玄崖笑道,“贫道回去后便着徒儿们想办法,看是否制出慈妙药。”   秦氏连声道不敢劳烦,“刚为了抓蝎子,咱们让人买了几十只鸡回来,给您送几只过去吧?”   张玄崖含笑点头,“那贫道就不客气了,您帮贫道将白鸡挑出来便好。”   见到张玄崖肯收,秦氏非常开心,带着草去挑鸡。   暖见师兄支开了娘亲和妹妹,低声问道,“师兄,这蝎子不对劲儿?”   张玄崖点头,“应是有人故意为之。师妹可信得过师兄我?”   暖立刻点头,“当然信得过。”   “那师妹就不要回京城王府,京中情况更为复杂,贫道鞭长莫及。你在此处安心养胎,贫道自有手段,将这些歪门邪道拒之于庄外。”   张玄崖得云淡风轻,但暖却能感到他的认真。她站起身行礼谢过,“大师兄,九清该怎么做?”   张玄崖笑了,“九清尽量呆在庄子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暖也笑了,“气眼见就转凉了,九清命人给大师兄新作了两身道袍,明日便给师兄送过去。”   喜新衣的张玄崖眉开眼笑,“那愚兄就却之不恭了。”   张玄崖回到师庙中,取毒蝎子和蜈蚣喂白鸡吃下,这只鸡几乎是立刻损命,张玄崖见了,幽深无波地双眸中少有地布满杀意。   明知他张玄崖在此,还有人妄图使用慈阴损手段加害他上清宫的九师妹,该杀! 第1207章 是谁   是夜,残月如钩。   第五庄院内东南角的一处不起眼的亭内,身着青色道袍的张玄崖盘膝而坐,他面前摆着一个黑瓷罐,罐里放着四只一指长的蝎子。张玄崖五心向,一动不动。   “嘶嘶……”   这夜无风,只有些许虫鸣。在场的都是耳朵极好的练武之人,瓷罐里发出的细微响动他们听的清清楚楚。   玄散蹲在瓷罐边上仔细听了一会儿,确认声音是蝎子发出来的,好奇问道,“不懂咱就问。张掌院,这玩意儿还会叫?”   张玄崖张开双目,“会。只因其声,又躲在也夜中活动,所以不为人所知。”   玄散受教,又指着他身下的草席,与他闲聊,“掌院身下这块草席,跟上次的不是同一块呢。”   张玄崖含笑,“虽不是同一块,但却是从同一张席子上割下来的。”   “就这一点,掌院与你家师傅很是不同。”玄散笑眯眯地道。师无咎的头发道袍嫌有干净整洁的时候,他这位高徒人前人后却异常光鲜。   张玄崖点头,“贫道比家师省衣裳。”   “却废席子。”   “草席与道袍,孰贵?”   玄散无言以对,挑了挑大拇指,“掌院,咱在慈什么?”   张玄崖指着面前的敞口瓷罐,“这些都是雄蝎,若想驱动它们,须有雌蝎,贫道在等雌蝎出洞。”   所以您坐在这儿不是念咒施法,而是等蝎子?遵三爷令而来暗卫们松了松挺直的腰杆,四散坐在亭的栏杆上歇息。   “来了!”大伙儿刚坐下,张玄崖便托着瓷罐站起身,众暗卫立刻站了起来,手扣兵刃,低头找寻。   “掌院,雌蝎在何处?”玄散收了懒散,一派肃杀。   “诸位请看。”张玄崖将手中的瓷罐向前一停   借着幽幽夜光,众暗卫见刚才还乱爬的蝎子都向着同一侧爬去。张玄崖托罐转身,蝎子调头也跟着调头,继续向刚才那一侧爬。   玄散立刻道,“有人驱动雌蝎,想将这些雄蝎引过去!”   “此蝎也算是宝物,驯养不易。此人定知白日贫道捉蝎之事,想着总有漏网之鱼,才想将其收回去。”   张玄崖完,将蝎子分在四个瓷罐里,与玄散道,“我与徒儿各持一瓷罐,从四面包抄此人,劳烦玄将军将你的部下分为四队,与我等同往。此人精通邪术,此行你们为辅,我等为主,务必将其生擒。”   玄散抬手伸出四指,“张掌院的话可听到了?散!”   暗卫们立刻分为四队,跟着张玄崖师徒在蝎子的指引下前进。   谁知四队人再聚合之处,竟是第四庄之南的李家庄。这里不是他们能随意进入的,玄散低声吩咐道,“请三爷。”   只用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三爷便端着瓷罐站在了李奚然面前。   李奚然听明原委,立刻请张玄崖入庄捉蝎。可谁成想,张玄崖持着瓷罐进庄后,罐里的蝎子就失去了方向,开始乱爬。   张玄崖目现寒光,“雌蝎退了。”   左相问道,“道长确认此人在本相庄子内?”   张玄崖只道,“贫道不知人是否在,但雌蝎一定此庄某处。”   “道长肯定是雌蝎而不是什么药粉、药引?”李泗问道。   张玄崖点头,“此蝎罕见,能驱动雄蝎的只能是活的雌蝎。”   因李秋彤成亲在即,李家庄住了不少从远处赶来的亲戚,不得这人就混在亲属的随从之郑李奚然拱手,“请道长施以援手将此人擒拿,李某定有重谢。”   虽失去了雌蝎的气息,张玄崖却一点也不慌张。与左相和晟王分析道,“七月初一第四庄出现的那条毒蛇与这次的毒蝎,应是出自一人之手,也即此人在贵庄潜伏已有一段时日。由此可见,此人很有耐性,这也是养虫之饶共性。”   张玄崖接着道,“使毒虫之人因久接触毒物,其貌必与常人有异,其双唇紫中带黑,十指指甲也有异色。”   李泗立刻道,“老爷,咱们庄子里没有这样的人。”   三爷提醒道,“应是女子。”   李奚然也认同。女子若染了指甲和双唇,便能将这些特征盖住。而且女子贯用脂粉增香,正好可以遮掩此人身上的毒味。   张玄崖道,“若要引雄蝎伤人,须先将雌蝎引到妄图加害的人身边。因雌蝎只食红巨龙之卵,而红巨龙在簇并不多见,所以持蝎之人必须将红巨龙的卵放到欲加害的人身上。由于毒蝎出现在第四庄和第五庄,可知此人欲害之人,乃是晟王妃。”   这一点也不错。李奚然想到这要害暖的人就在自己庄中,脑中闪现无数可能,怒气渐起。   李泗忍不住问道,“道长,红巨龙是何物?”   完,便见他家大人有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便缩脖子后退一步,站到了玄散身边。玄散低声道,“红巨龙是一种红色大蜈蚣。”   李泗恍然,又斜着玄散,暗道为啥这家伙居然知道?   三爷接着道,“李姑娘大婚在即,内子会在成亲之日前过来为李姑娘添妆。李大人可在那日能接触到内子的人之中寻找。”   李奚然点头,“王爷,可否借大黄一用?”   大黄鼻子灵,抓这样的人定不在话下。   谁知三爷却摇了头,“此人深谙兽性,自上次蝮蛇之事后定对大黄有所防备,不能轻易让大黄涉险。”   若是大黄因此出事,暖一家子哪受得了!   “奚然明白了,奚然明日定将此人送到王爷面前。”这人住在李家庄,对他的家人也是个巨大的威胁,必须尽快铲除。   三爷拱手,“多谢相爷。”   张玄崖道,“此人善用毒,大人若是信得过贫道,贫道想留下为大人打个下手。”   “奚然求之不得。”女儿马上要成亲了,李奚然也想今夜铲除妖孽。   三爷回到家时,暖还在等着他。   听查到李家庄后,暖将事情前因后果连起来,分析道,“若是太后没有摔伤,我也没怀孕,那么前就是咱们举办家宴之日。李家会随着二嫂前去赴宴的是李秋彤和周琼华,若是暖所料不差,此人应在随行的人之郑”   完,暖忍不住挖了三爷两眼。出于直觉,她觉得这事儿一定跟周琼华有关。周琼华垂涎三爷不是一日两日了,没准就是她想除了自己,然后再想办法进晟王府占她的位子!   黑,三爷没发现暖不善的眼神儿,“言之有理,我立刻派人知会张玄崖,查查周琼华和李秋彤身边的人。”   “左相不是他去查吗?”   “你信得过他?”   暖…… 第1208章 搬走   .,   第二天一早,李家庄那边便传来消息:那个使蝎子害人的,是李秋阳身边的陈嬷嬷,她房中的黑陶罐子里有雌蝎。陈嬷嬷见事情败露,服毒自尽了。   小暖微微皱起眉头,“怎么会是她?”   见三爷看过来,小暖便为他解释陈嬷嬷的来历,“这陈嬷嬷是李老夫人三个月前从永福宫要来的管事嬷嬷,想让她陪着李秋阳到庆国公府去。”   三爷闻言,非常肯定地道,“永福宫无人精通此道。”   这一点小暖也信,若是陈嬷嬷真有这个本事,李皇后不可能把她派到李秋阳身边来,“这位嬷嬷我见过两次,她虽然有点心眼儿,但不像有这种本事的人。”   听他们夫妇都这么说,张玄崖便道,“这妇人一月前曾回乡探亲。”   “大师兄的意思是,有人收买了她?”小暖问道,近一个月她还真没见过这位嬷嬷,不晓得是否被人收买了。   张玄崖不想师妹为此忧心,“或是收买,或是胁迫吧。玄散将军已派人去这妇人的家乡探听情况,且等查明情况再论。师妹勿忧,师门中专有法术克此邪术,便是这些人再有恶心,也无法再通过此术加害于你。师傅给你的黑石不可离身,此物至阳,最克阴邪。”   那双鱼佩小暖一直挂在腰间,睡觉时便压在枕头下。听大师兄这么强调,她立刻决定待会儿就把玉佩改成玉坠,穿绳挂在脖子上,日夜不离身!   待小暖去第四庄后,张玄崖才道,“被陈嬷嬷弄死的那只雌蝎,并非诱这些雄蝎前去的那只,因那只雌蝎取出时,这些雄蝎所受的影响不大。”   三爷微微皱眉,“道长可将此事与李相说了?”   “说了,不过李相无意再追查下去,只道他会将此事处理干净。”张玄崖目光幽深,“贫道推测,李家很快就会回城,然后……烧庄灭除后患。”   这嬷嬷牵扯着宫里的李皇后、李相即将出嫁的大女儿,此等邪术他定不想大张旗鼓地追查,以免走漏消息,让李家人声誉有损。烧庄灭毒,一了百了。   张玄崖与李奚然只见过数面,却能猜到他下一步的行动。三爷庆幸张玄崖是友非敌,否则必成大患,“李家不查,小王派人去查。”   张玄崖点头,“王爷,李家走后,贫道会以这两个庄子为中心,布下阵法,将歪门邪道拒之于庄外。但这百毒之首,只能靠三爷了。”   若论毒,毒虫毒兽都毒不过人心,这些毒虫若非为人所用,也引不起多大的灾难。三爷自是明白其中要害,“想害小暖的人,本王能斩草除根的就斩草除根,不能斩草除根的,就拒之于庄外。”   三爷的话说得实在,张玄崖还是信的,“昨日贫道在小亭内夜观九星,正子时,天禽星亮于野,主有孕妇来。但其下多星欲夺其辉,贫道虽不精于此道,但也能看出一二。九清这一胎,恐难安稳,王爷务必慎之再慎。”   本来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三爷是不信的。但-->>   这几年他亲眼见了张天师和师无咎的本事,所以听张玄崖这么说,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但这些玄门之人有个通病,就是话只说一半,你再问他,他便道“天机不可泄露”,三爷不再追问,只点头应下。小暖是他的妻子,她腹中是他的孩子,就是张玄崖不说,他也会慎之再慎。   果如张玄崖所言,用过早饭后不久,李家庄的人便开始准备行装,要回京了。在回京之前,李老夫人和李秋阳两人丫鬟都没带,步行到第四庄外,亲自与秦氏话别。   听到她来了,小暖便将昨夜发生的事一五一十与娘亲讲了。秦氏听得后怕不已,“陈嬷嬷也不一定就是那个使蝎子的,你莫出来,娘自己去见她。”   小暖不肯,“老夫人的身份在那摆着呢,她亲自来了女儿还不见,就是不懂规矩了。”   “规矩也没你的身子重要。”秦氏坚决不肯,让春花秋月在屋里守着小暖,她一个人跑到外边去见李家祖孙。   小暖无奈,只得叮嘱贺风露和翠巧赶紧跟去,“若是有事,立刻报与我知。”   李老夫人被秦氏迎进了花厅,没见到小暖也不觉得差异,坐下之后拉着秦氏的手,开门见山的道,“昨晚的事儿,你也知道了吧?”   秦氏点头,“因为这事儿,小暖昨夜就没睡好,这会儿正睡回笼觉呢。因为您老不是外人,所以我就没叫她起来。”   李老夫人笑了,“有你这样一心一意护着她的娘,小暖有福气。”   听李老夫人这样讲,秦氏忍不住红了眼圈,“有啥服气,我这当娘的啥也不会,啥也帮不了她,遇事儿都是她护着我。”   “你这么想就错了,小暖有了你这样的娘,心里才踏实。”有本事的人,不需要更有本事的人护着,他们想要的就是个踏实。李老夫人接着道,“陈嬷嬷的事儿,是老身治家不严。你放心,老身一定追查到底,给你们一个交代。也多亏了你们,才让我们铲除了这样一个祸害。”   李秋阳也站起来给秦氏屈膝行礼,“是秋阳识人不清,幸好晟王妃福大命大平安无事,否则秋阳万死难辞其咎。”   秦氏连忙将李秋阳扶起来,“这咋能怪你呢,你要成亲了,屋里千头万绪的,哪有功夫盯着房里的下人。”   又说了会儿话,李老夫人道,“老身有个不情之请,秋阳成亲的日子越来越近了,陈嬷嬷还望岚儿你帮着遮掩一二。”   秦氏连连点头应了,才送她们往外走。出门时,李老夫人还拉着秦氏的手道,“小暖的身子要紧,秋阳成亲那日让她在庄里养着,你和小草可得过来,陪着老身坐会儿。”   “您老放心,秋阳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怎么能不去呢。”秦氏笑着应了,“前几天在益霁候府,安国公老夫人还跟我夸咱们秋阳大方又懂事呢。我看她老人家对这孙媳妇,可满意得很。”   李老夫人被孙女扶回李家庄内院时,迎面正遇上周琼华,看着她怀里抱着的琴,李老夫人的脸便沉了下来。 第1209章 烧   .,   周琼华的手指紧紧扣着怀中的琴底,面上却一派恭顺,屈膝行礼道,“祖母,您回来了。”   李老夫人盯着她头上的点翠钗看了片刻,便由李秋阳扶着进了内院。虽说李老夫人没说一句话,但周琼华却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她抱琴回到自己居住的小院,将琴放在桌上。   周琼华身边的管事婆子唠叨着,“姑娘就是跟咱们这些凡夫俗子不一样,为了搬家的事儿大伙儿都忙翻天了,姑娘却还有兴致弹琴。”   平日里玲珑周到的周琼华,此事却愣了神,没有接话。   婆子便接着道,“李家嫂子又过来叮嘱,只让咱们把细软带上,等大姑娘出嫁回门后,咱们还会搬回来住。要奴婢说啊,这里有什么好待的,还不如一直住在府里。奴婢可听说城里……”   “妈妈,慎言。”周琼华回神,淡淡地道。   婆子不敢吭声了,收拾好里屋的东西,又带着丫鬟们收拾外屋。周琼华深吸一口气,涂了鲜红丹蔻的葱指探入装琴的锦袋中,手指小心摸索琴下的小小陶罐,精致的杏核眼中喜惧交杂。   她拨拉开陶罐,又从怀里取出一包药粉小心倒进去,再盖上盖子。因为不熟练也因为激动恐惧,陶盖掉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周琼华惊得寒毛都炸开了。   幸好,外屋里的人都是收拾东西,这点响动没有惊动到她们,周琼华摸索到陶盖,将其盖好,拧严实。然后举目四望,寻找合适的地方。   第五庄内,盯着陶罐内蝎子的张玄崖,眼看着蝎子一致往李家庄那边爬了几下,又很快失去了方向。他目光幽深,“母蝎果然还活着,应是有人刚喂了它。此蝎极耐饿,一年吃一顿也饿不死,这持蝎人还没打算放弃它,定会将它藏在某处,伺机再取。”   赵守静低声问,“师傅,徒儿将这件事报给李家人?”   张玄崖轻轻点头,“务必叮嘱他们,大过拳头的陶罐、木罐或能藏着此类东西的物品,一律不能带出庄子。”   李家庄内,李老夫人的眉峰带了少有的严厉,吩咐李忠媳妇和钟秀,“凡是要装上马车的东西,一件挨一件地查,姑娘们的箱笼也一样。有可疑的物品,一盖留下。”   待到装车启程时,抱琴的周琼华轻迈莲步到了车前,却被何婆子抬手拦住了。   何婆子一脸恭敬,“表姑娘,老夫人吩咐了,咱们过去住两日就回来,这琴您就不必带了吧?”   周琼华身边的小丫鬟不依了,抬头抢白道,“妈妈不知,我家姑娘可以三餐无米,却不可一日无琴。妈妈若觉得这琴占地方装不下,奴婢抱琴跟着马车走就是。”   周琼华制住丫鬟,低声道,“是琼华考量不周。绿倚,将琴放回房中。”   小丫鬟绿倚嘟起嘴,但还是听话地将琴放回房中。   上了马车后,李老夫人听说此事,微微皱了皱眉头。   待回了京中府邸安置好后,李老夫人将儿子叫了来,母子俩关门说话。   “今日在庄子里,娘看琼华心神不宁似有所隐瞒,不管是谁要加害小暖,琼华都不能再留在府中-->>   。”   连从福宁宫出来的,忠实可靠的老宫女都被这些人收买了去,心系晟王又涉世未深的周琼华更易被人利用。若是小暖真出了事,周家与李家都难脱干系,到时悔之晚矣。   李奚然也明白这一点,“易王妃有孕,易王府她是进不去了,母亲尽快帮她择一门亲事吧。”   太后不见好转,李老夫人也知此事拖不得,“我看易王的意思是还想用周家,所以琼华这夫婿须从咱们族里或易王那边找,待秋彤出了门,我就忙活这件事。”   李奚然皱了皱眉,想让母亲把周琼华见得远一些,可易王若成事就需要大量的金银,周家这座银山是弃不得的。   李家人搬回城中后,李忠请张玄崖进庄,又将陈嬷嬷住的屋子翻了个底朝天,除了在床底发现个空了的暗洞外,并无其他发现。   张玄崖捏起暗洞内的土嗅了嗅,未发一言。   当天夜里,一场照亮夜空的大火将李家庄烧了个干干净净,救火声和吆喝声就没停过。   第二天天一亮,秦氏和小草就起来了。秦氏关心的是庄子里的棉花和蔬菜会不会被大火炙干了,小草则好奇李家庄现在是个什么模样。   待母女俩到了南边一看,发现篱笆墙都烧没了一截。隔着这个空档往南看,就见李家庄内的主院,连带长工们居住的小院烧得焦黑,四处冒烟,木炭味儿熏得大黄抬抓捂了捂鼻子。   赶巧,京中闻了“噩耗”的李奚然也赶回来视察庄子的情况,与这母女在这篱笆墙缺口处相遇了。   见了面,少不得要打个招呼说两句话的。   李奚然很是抱歉,“将安人的篱笆墙烧了,奚然着实惭愧,待会儿奚然便命人将竹篱补齐。”   秦氏摇头,“不敢劳烦大人,这点活儿我们自己弄就好。”   然后隔了五日,李奚然打听出陈嬷嬷家人的消息,到第五庄见晟王时,就见第四庄的篱笆墙没了,一律换成了高大的砖瓦墙,将庄内遮了个严严实实。   这道墙将庄内与庄外分开,也断了李家庄与第四庄之间的关联。以后他站在李家庄的田间北望,再也见不到秦氏带着人忙碌的身影了。   李奚然心里有一股说不上来的遗憾,这股劲儿在见到晟王后,才慢慢散去。   “陈婆子年迈的父母和兄长一家五口在陈婆子回乡探亲后三日便登上南下的船只去探亲,自此便失去踪迹。王爷,这些人应是凶多吉少了。”   三爷的手下也调查出来了这些,“幸亏此事发现得早,未酿成大祸。小王已加强防范,李大人切勿再为此费神。”   听这意思,晟王这边已有了眉目,不希望自己再插手了,李奚然便将这件事放下,与他谈起朝中事大案,“西凉山中军粮丢失一案,王爷觉得圣上会该派谁去查案?”   运往西北的十万石粮草遭劫,劫匪夺粮杀人后将军粮押入大山中踪迹全无,急报进京,建隆帝震怒,欲派钦差去西凉查案。   以左相推测,建隆帝应会派晟王前往西凉。可小暖有孕、华嫔有伤,太后卧床不起,李奚然知道晟王定不想此时离京。 第1210章 执鞭之人   .,   三爷当然不会在此时离京。在母妃确保安稳、小暖平安将孩子生下来之前,他哪也不想去。天下安危是重要,但这天下不是他的,自有该操心的人去操心。   不过这次西北丢粮一案,的确事关重大。三爷不想牵扯其中,就要找个合适的人去,“圣心难测,不过若要查清此案并追回军粮,小王却可举荐一人前往。”   李奚然目光明亮,身体微微前倾,“王爷说的是?”   三爷缓缓道出这人的名姓,“原白马强镇军司统帅,蒋常胜。”   李奚然微怔,然后浅浅地笑了,“相较言之,蒋常胜确实是最合适却也是最不让圣上放心的一个。”   蒋常胜在西北盘踞多年,被圣上以奔丧的名义才调回京城。西凉没有人比他更熟悉,因为那曾是他的治下。不过派他去西凉无异于放虎归山,而这头猛虎,还不知道其心何在。圣心多疑,定不会派蒋常胜前往。   不过经过月余的观察,左相发现蒋常胜与柴严昌之间已经断了联系,归心易王。此时放他去西北,若是辖制得当,的确是易王的一大助力。   怎么才能让圣上派蒋常胜去西北呢?左相的研究一转,似是有了主意。   看李奚然的表情跟小草为他画的画像一模一样,三爷修长的剑眉微挑,眼角也有了丝笑意,“若是觉得蒋常胜不妥,选个执鞭之人同去便是。”   这执鞭之人选谁呢?四目相对,心照不宣。   三日后,小暖睡醒午觉正悠哉地啃梨子,四皇子柴严昙气冲冲地跑到第五庄来,在隔着一道墙的书房里大吵大嚷。   小暖好奇,起身轻手轻脚地到书房屏风后躲着处看热闹。   三爷背对着她,身姿挺拔若芝兰玉树,他对面的柴严昙桃花眼圆睁,质问道,“现在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为何还要跟老子过不去!”   哎呦,连“老子”这样的词都用上了,看来柴严昙真急了。三爷干了啥?小暖拉成耳朵听着。   老四都暴跳如雷了,三爷依旧是气死人不偿命地冷静,四平八稳地问,“何事?”   “你跟老子装大葱?!”柴严昙一跳多高,指着三爷骂道,“父皇让老子跟蒋常胜去西凉山!这一定是你折腾老子的损招,你明知道老子跟他不对付!”   “不是我。”三爷依旧平静,淡淡地道,“不过,我猜到父皇会派你去。”   “你,你……”柴严昙都快气哭了。   小暖看他那样儿,觉得三爷在欺负小孩儿。这四皇子只比三爷小一岁,怎得如此幼稚?这就是有母妃护着,有外公疼着长大的皇子该有的正常模样么?   小暖心疼起自己的夫君来。   柴严昙还想再闹,可看着老三这纹丝不动地模样,他也没劲儿了,坐在椅子上生闷气。   三爷淡淡地问道,“去西凉,对你并无害处?”   什么叫没害处,确实害处!柴严昙鼓起腮帮子,为了捉柴严亭,他去年差不多把西北都跑遍了,那穷地方好吃好玩的一概没有,还冷得半死。女人都硬邦邦,摸起来还不如他摸自己舒坦,柴严亭一脸愁苦。   “现在是七月,离冷还早着。”看他抱了抱胳膊,三爷勉为其难地安慰了一句。   柴严亭冷哼一声,“那边八月就飞雪了!”   三爷想到乌羽冻得紫黑的手指脚趾,目光柔了些,“加衣。”   柴严昙鼓起腮帮子,“小爷要十件三嫂店里的-->>   御寒棉袍!”   三爷点头。   张嘴就拿十件,给银子吗?小暖鼓起腮帮子,今年大旱,棉花减产过半,棉价比去年还高呢。   柴严昙斜眼看着老三,“厚棉被也要十套!”   三爷再点头。   这么好说话?柴严昙好看的剑眉皱起,狐疑道,“三哥,我又碍不着你,你非把我弄去西北作甚?”   “你去西北,不是我的主意。”   柴严昙又跳脚了,“好,你给小爷等着,小爷回来饶不了你!”   走到屋门口的柴严昙不走了,他握紧拳头,头也不回地道,“三哥别算计我母妃,我保证她不去招惹华贵妃。”   “好。”三爷应下。   柴严昙依旧没回头,声音平静得不像能从他口出发出来的,“三哥,我还能活着回来吧?”   小暖挑挑眉,这兴许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货。   三爷点头,“只要你不傻,就能。”   柴严昙又怒了回头吼道,“小爷不傻,你们才傻,你们都是大傻子!”   吼完,他让人不过瘾,指着屏风骂道,“你也是!”   被发现了小暖也不觉得心虚,光明正大地站出来,慢悠悠道,“十件棉袍十套棉被。”   柴严昙张大嘴巴,“小气!”   小暖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奸商,不是傻子。”   柴严昙目光落在小暖的肚子上,忍了又忍,气哼哼地走了。   小暖转头,冲着三爷心虚地笑着。三爷的书房是重地,她不该因为好奇就跑进来看热闹。   三爷却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梨子可还合胃口?”   小暖这两天闻到肉食就觉得恶心,只想吃清淡爽口的,三爷截了一批南部运来的贡果,送到府中供小暖挑选食用。   小暖笑眯眯地走出来,倒背的手里还拿着一个洗过的香梨,“让昙君王去西凉山,是你的主意吧?”   三爷把她圈在怀里喂她吃了一口梨子,看她小松鼠一样地鼓起腮帮子吃下去,才道,“派蒋常胜去西凉,的确是我跟李奚然说的,但选四弟跟他同去,应是二哥或李奚然的主意。”   小暖眼神一闪,“三爷好狡猾。”   三爷目光一转,小暖立刻改口,“三爷好聪明。”   三爷满意了,又喂她吃了一口梨子。   蒋常胜回了西北后若猛虎归山,必须有人牵制他,柴严昙就是不二人选。   其一,柴严昙的皇子身份能让西北众将忌惮、收敛;其二,柴严昙与蒋家有些旧怨,他跟了去蒋常胜不敢太造次;其三,去年柴严昙在西北转了几个月,对那边的情形很是熟悉,蒋常胜想糊弄他也不容易;其四,柴严昙性子直脾气冲,使出过激的手段也在意料当中,便是建隆帝知道了也不会把他怎么样,最多就是骂几顿了事。   反正他挨骂多,也不差这几顿。小暖又啃了口梨,觉得柴严昙有点可怜。   至于柴严昙说什么回不回来的话,小暖没有问出口。莫说是皇子,就是她这个刚入柴家仨月的王妃,也觉察出宫中暗流汹涌了。   不过这些暗流跟她并未过分关注,因为她关注了也帮不上什么大忙。小暖现在最在意的除了肚子里的孩子,就是第五庄内没有被翻出来的毒蝎子,以及暗中想要害她的人。 第1211章 在哪儿?   .,   早朝这日,小暖醒来后觉得有点冷,她裹了裹被子,倾听窗外沙沙的树叶声,不知不觉间又到八月,天气转凉了。   听到屋里有动静,秋月轻声进来王妃醒了,便挑起床纱,扶着小暖坐起来。   春花立刻递上一杯温度正好的水,待小暖喝下后。两人利索地为帮她更衣、梳头。   小暖舒服地眯起眼睛,这等享受,也只有在三爷不在庄里时才能有。若是三爷在,春华秋月连卧房都不敢进。   用完早膳,霜成和王全桐便整齐地站在小暖面前,每人手里都拿个一本册子,报上府中、庄子里内院和外院的各项事务。需要小暖亲自签字首肯,也就那么十几件,小暖一一处理完,只用了还不到半个时辰。   看着两人齐齐退出去,小暖感叹,“实在是太屈才了。”   听到王妃又打王管家和霜成姑姑的主意,春花秋月抿唇,玄舞轻笑。   霜成和王全桐本就是三爷身边得力帮手,又经王妃的亲手教导后,本事蹿高了一大截,打理一府一庄绰绰有余。若非这两个人在王府不可或缺,王妃早就将他们派到铺子去管事了。   小暖叹了口气,又精神抖擞地问,“昨天不是说有批货今天到码头么,具体什么时辰?”   秋月回道,“说得是巳时,因为有几个大商号都盯着这批货,所以二姑娘和大黄一早就去码头了,二姑娘一定要抢到最好的。”   妹妹的本事是有,但毕竟还年轻经得事儿少,小暖有些担心,“都哪几个商号去了?”   玄舞明白王妃在问什么,回道,“程家不去,城西的罗家、何家会跟咱们争货,听说两家带了现银去的,还有就是建王世子和赵书彦也去了。”   听到赵书彦在,小暖立刻放心了,有他帮忙看着些,小草就吃不了大亏。   秦三、柜叔和展福都不在京中,这里能压住阵脚的人都不在,这批货小暖想亲自去盯,奈何娘亲和三爷不让她出门,只能派小草出马了。   现在是收棉花的时节,她的几十个田庄的棉花,还有今春与她签订免费拿棉籽秋后交棉花的棉农手里的棉花,都得尽快收起来,这是铺子未来一年的依仗,小暖的手下人几乎都在为这件事奔走。   她的贴身丫鬟绿蝶从南山坳直接奔赴徐州,为了棉田四处奔走的王函昊前几天回来一趟,已经一岁半的平姐儿都认不出他,不肯叫爹。   小暖摸着自己依旧平坦的肚子,只盼着快点到三个月,三个月后她就能出府理事了。   正这时,被派去放哨的玄澄快步进来,“王妃,安人出庄了。”   小暖等的就是这一刻,她立刻站了起来,坐马车到了第四庄。晋庄后她不回主院,下车沿着一尺来宽的田埂道径直往南走。   玄舞觉得不对劲儿,连忙道,“王妃若是想吃瓜果,属下去给您摘吧,小心路滑。”   这个季节,地里哪还有能生吃的瓜,小暖脚步不停地往南走。见她如此,回来取东西的田守一连忙跟了上来,低声劝道,“小师姑要去李家庄么,万万不可。”   “不是,我是要检查新垒的墙结实不结实。”小暖一阵正经地道。   众人……   待到了一人半高的南墙下,小暖望着墙头,转头对玄舞道,“你带我上去看看。”   “属下不敢。”玄舞不肯,王-->>   妃怀着身孕,若是伤了可怎么了得。   小暖脸一沉,“三爷派你到我身边来时,怎么吩咐你的?这里是第四庄,我不过是要登上墙头看看李家庄烧成了什么样子,也不行么?”   这个……玄舞还有些犹豫。   小暖冷声道,“守一,待我上去。”   “墙头是尖的,无处落脚。小师姑稍待,守一去取架梯子来。”田守一将肩上的褡裢往地上一放,转身就去取梯子。   田守一这四个师兄弟,只听王妃的话。玄舞见拦不住了,只得上前扶住小暖的胳膊,“王妃,您上了墙头也看不到什么的。”   “先看看,不行再说。”小暖急切道,若是不快点,娘亲回来她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待搬来梯子后,玄舞保护着小暖爬上去,半个身子高过墙头,向外张望。   被火烧得黑漆漆墙院被四周的深绿色围着,就像一大块狗皮膏药掉在草地里,碍眼得让人想立刻揭掉。小暖用眼睛一寸一寸地搜寻一圈,然后又顺着梯子往上爬了四阶。   眼看着王妃的脚已经高过墙头了,侍卫们胆战心惊的,梯子和墙够结实,但若是让三爷知道王妃爬了这么高,他们这顿罚定是免不了的。   登高望远。李家庄这场火烧得非常彻底,好多屋子的房顶都烧掉了,小暖站在这个高度,将院子的情形尽心眼底。她凝神在梯子站了许久,才慢慢下去,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见王妃平安落地,众侍卫和长工们齐齐松了一口气。   “王妃,安人马上进庄了!”玄澄快步过来,低声提醒道。   小暖立刻回神,“快把梯子放倒藏起来,玄舞拔一棵野葡萄给我!”   众人应声而动,小暖抓着野葡萄棵刚走了十几步,秦氏就从庄外进来了,手里还拎着个荷叶包。   见到小暖,秦氏把荷叶包交给禾风,快步走了过来。   小暖无比庆幸院墙换成了砖的,否则现在娘亲就不是笑过来,而是骂着过来了。她扬起小脸,举着手中的野葡萄棵,“娘,你看,这个黑了好多……”   说了一半,小暖才发现手中这棵野葡萄上一大半还是青的,心疼了。这可是她和小草特意留下,等着秋天里变黑了再吃的好东西,比番外贡果还合她的胃口。   秦氏接过葡萄棵,扶着她往院子走,“想吃就让玄舞她们帮你摘,盯着这老大的日头跑啥。娘买了几斤上好的里脊肉,你想咋吃?”   “想吃糖醋里脊。”小暖立刻道。   听到女儿想吃酸的,秦氏的脸上乐开了花,“好,好,娘给你做,还想吃啥?”   “醋炒黄瓜丝。”小暖跟娘亲往前走,接连报菜名吸引娘亲的注意力,生怕她回头发现梯子。   又是个酸的,秦氏更高兴了,酸儿辣女,闺女这一胎没走,定是个大胖小子了。   回屋与小暖说了一会儿话,秦氏便到厨房里忙活起来。小暖现在闻不得生肉味儿,便站在窗下盯着地上的树影儿,神情专注而认真。   依照玄舞的描述,李老夫人回李府时一样样检查了行礼,那母蝎子不可能被带入李府。她们走后,大师兄和李忠带着人将庄子前前后后搜了两遍,也没什么发现。   如果她是藏蝎子的人,会把它藏在哪里?脑子里旋转着方才见到的李家庄的一间间房屋,一处处院落,小暖认真地揣摩着。 第1212章 受了委屈的小草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小暖想得头都疼了,也想不到那只母蝎子被藏在哪里。   还不到用午饭的时候,大师兄张玄崖来了。虽然大师兄笑着,但小暖还是从他暗若深渊的眸子里看出了点点不满,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田守一给他师傅送信,说自己爬梯子了。   在娘亲出去后,大师兄的脸沉下来,淡淡责备道,“太胡闹了。”   以前小暖没见到大师兄生气,只听贺风露说大师伯一旦真的生气了,连师祖师无咎都要矮几分听训。   如今大师兄只是微微沉了脸,小暖就有点撑不住了,暗道大师兄真不愧是上清宫的掌院,真发火了怕比三爷也差不到哪儿去。   知道在大师兄面前耍滑也没用,小暖老老实实地认错,“大师兄息怒,想到暗中有毒蝎子盯着,小暖就觉得心里就不踏实,想把它找出来灭了。”   张玄崖手捋胡须,眉头微微松开,“是玄崖无能,让师妹提心吊胆,不能安心养胎。不过你且安心,这要你在庄子里就不会有事,这个月之内就算挖地三尺,我也要将蝎子除了。”   小暖连忙道,“师兄已经很厉害了,只是智者千虑还有一失,九清觉得藏那蝎子的必是女人。女人的心思还得女人来猜,所以才想去试试看。九清没有出庄,只是站在墙头这边往那边看了看。”   大师兄在这里布下了克邪克毒的药物和道家玄门之术,小暖又不傻,当然不会冒冒失失地跑出去给自己找事。   见师妹这小心翼翼地样子,张玄崖哪里还忍心责备,“把手伸过来,我看看。”   小暖立刻伸出右手,放在桌上。   张玄崖把手指搭在师妹的脉上片刻,他的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小暖见了,心也跟着皱了起来,“大师兄,是九清的身子有什么不妥么?”   张玄崖惊讶于师妹的敏锐,收敛心思平静地道,“尚可,只是胎儿月份尚小,脉象不甚明显,另一只手。”   小暖立刻换了左手,张玄崖又认真查了许久的脉,才抬起手指,叮嘱道,“天气转凉,你不可贪吃凉东西,免得伤胃受损,影响胎儿。”   “是。”小暖把桌上旁边洗得干干净净的野葡萄,推到大师兄面前,笑嘻嘻地道,“这个是野葡萄,我和小草小时候最爱吃的东西,您尝尝,可好吃了。”   张玄崖捏了一粒比黄豆粒大不了不少的野果子放进嘴里,滋味确实不错,可以考虑在院子里栽几棵,师傅应该会喜欢。   现在最要紧的,是师妹肚子里这一胎,张玄崖不想吓着她,只沉稳地问道,“师姑在你腹上画的符,可还在?”   没想到大师兄连这个也知道,小暖连忙点头,“应该在呢,九清很注意,没泡过药浴,只用过花瓣水和皂角,没碰过别的。”   不对,三爷喜欢亲她,从头到脚都被他亲了不知道多少遍了,小腹当然也在其中。口水应该没事儿吧?小暖的脸忍不住红了,低头不敢吭声。   张玄崖没发现师妹的不对劲儿,只道,“时日长了,符的镇压效果变差,需要重新画一回,我给师姑写信,请她老人家尽快来一趟。”   此去上清宫,有近千里呢。为了她的事劳烦师姑一趟,小暖觉得不大好意思,“弱一些应该也无事吧?”   当时画符,是因为她要进宫面圣,师傅怕她非比寻常的面相引起袁天成等人的注意,现在司天监里没了高手,她已嫁做晟王妃,应该无妨了。   请师姑来,不是为了这个,不过他现在也不敢确定,当然不会说出来,让师妹跟着担心,只道,“万事小心为上。”   既然这样,也不一定非要师姑跑一趟的,小暖想了法子,“师兄不会画么?您教给风露,让她帮我画吧。为了这点小事就让师姑跑一趟,九清于心不忍。”   “风露道行不够。师妹有恩与师门,与你相关的都不是小事。”张玄崖又叮嘱她几句,告辞而去。   当天夜里,张玄崖便找上了三爷,将符的事讲了一遍,叮嘱道,“在师姑来之前,无论有何事,王爷都不要让九清出庄。尽量少见外人,尤其是懂医术和道术之人。”   三爷自是应允,小心防范。   转眼见,便到了李秋阳成亲之日。秦氏和小草打扮得整整齐齐的,进城去李府送亲,小暖趴在第四庄里继续研究李家庄的断壁残垣,大黄躺在书房里被太阳晒着的那一块地方,悠闲地盯着树上的叶子发呆。   还不到晌午,秦氏就带着小草回来了,小暖一看她们的样子,就知道出事儿了。连忙问道,“怎么了这是?”   小草鼓起腮帮子,眼里转着泪花,“姐……”   “别哭,告诉姐姐怎么回事儿。放心,有姐在,万事都不是事儿。”小暖搂住了妹妹的小肩膀,安慰道。   秦氏也是气得不清,“娘真是没想到,周琼华这么,这么……没皮没脸!”   一听到跟周琼华有关,小暖的眼睛都立了起来。听娘说完之后,她更是怒了。   为了过去帮忙,秦氏和小草出门得早,到了李家后就被请到李老夫人的院子里。   说是帮忙,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好做的,就是陪着李老夫人说说话,看看嫁妆有没有落下的。左相嫁女,院子里人自然不少。李家九族都到了,宫里也派了人来帮忙,热闹非凡。   纵使是这样的时候,李老夫人也没怠慢了秦氏和小草。她让秦氏在自己身边坐着,并让秋彤带着小草去府里转转。   李家算是百年氏族,府内雕梁画栋,自是非凡。李秋彤带着小草转了一会儿,便又有别府里的姑娘登门,需要她去招呼。小草便懂事地跟着李家几个小姑娘一块玩儿,让李秋彤去招呼客人。   转悠了一会儿,哪几个姑娘也被人叫走了,小草便想回去找娘亲,李府地方大,小草也不知道怎么走,便随手点了个小丫鬟,让她引路。   被这小丫鬟引着弯弯绕绕地走了一会儿,小草就觉得不对劲儿了。 第1213章 不能就这么算了   .,   “这位姐姐,你这是带我去哪儿?”小草不走了,叫住小丫鬟问道。   小丫鬟规规矩矩地道,“按姑娘的吩咐,送您回松寿堂。”   小草的小脸一绷,“姐姐别以为我年纪小就好骗,这分明就是往西走呢。”   松寿堂在李府的内院偏东北处,去那边可以往北走也可以往东走,就是不可能往西走。   小丫鬟不慌不忙地道,“这的确是去松寿堂的路。因为今日府中来了不少男宾,奴婢怕他们冲撞了姑娘,才带着您绕开,走这条人少的路。”   小草摇头,“我不怕见人也不怕冲撞,走正道!”   这丫头还是不肯,“可……”   “本说什么你听不懂?”小草的小脸一绷,也是很吓人的。见这小丫鬟还不肯带路,小草转身,“莲年、友鱼,咱们自己走!”   “陈姑娘!”小丫鬟急了上前就抬胳膊拦她。   小草停住,吩咐道,“莲年,擒住她!”   莲年的个头虽不高,但武功却不低,她上前一下就把比自己高一个头的丫鬟按倒了。小草吓唬道,“说,你想带本姑娘去哪儿,是谁吩咐的,她们打什么鬼主意?”   小丫鬟自然不肯说,小草从荷包里掏出一粒药丸,让友鱼塞入小丫鬟口中,接着吓唬道,“这是穿肠丸,要是没有解药,一个时辰之内,你就会肠穿肚烂、七窍流血而亡!”   小丫鬟本不信的,可谁知丸药下肚后,真让她疼得钻心,吓得立刻招了,“江婆婆让奴婢引您去桃花亭,再趁姑娘不备,把您推入水中。”   “江婆婆是谁?”果然有事儿,小草皱起小眉头。   “是表姑娘身边的管事婆子。”小丫鬟疼得额头直哆嗦。   “周琼华?”小草再问。   这丫鬟连忙点头。   “桃花亭在哪儿?”   “前边左转的花园假山后的亭子。”小丫鬟的身子直哆嗦,“奴婢全告诉姑娘了,这解药……”   “友鱼,揍晕!”小草一声令下,友鱼抬掌就将丫鬟砍晕,扔在一旁。   “二姑娘,咱们怎么办?”莲年问道。   “去桃花亭。”小草快步往亭子那边走,周琼华要把她推入水里,定有后招,她要过去看看这女人究竟想干嘛。   小草虽然跑得快,但终究是迟了一步。她刚到小园门口,就听到有丫鬟惊呼,“小草姑娘,小草姑娘落水了!”   落水你个大脑袋,果然有事儿!   小草提起裙子就往里跑,可她刚绕过假山,就见姐夫已经从水里把“自己”捞了起来。那人穿着跟自己一样颜色款式的衣裳,低头似乎是晕了过去。   小草急了,大吼一声冲过去,“姐夫!小草在这儿!”   三爷将人拉上来后就发现不是小草了,他松开手后退,那人却软绵绵地向他靠过来。他立刻知道中计了,正要将人踢到一旁,小草已经冲到近前,一脚将人踹回水里。   踹了一脚小草犹不解气,又顺脚将姐夫身边的青衫男子也踹了下去。   让你害我姐夫,不是想要男人嘛,给你一个!   于是,跟三弟过来救人的二-->>   皇子柴严易,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小草踢了下去,将周琼华按入水中。   这是,李奚然也带着几个人过来了,把二皇子救上周琼华的一幕看了个正着。   小暖很满意地拍了拍妹妹的肩膀,“干得好!多亏你机警,才没让周琼华讹上你姐夫!”   “哇——”小草听了姐姐的夸奖,反而放声大哭。   “呜——”大黄见小草一哭,顿时急了,上来就要帮她舔眼泪。   小暖皱眉,“后边又发生了什么?”   秦氏也正气着,“那个引路的小丫鬟七窍流血死了,有人躲在边上听到小草威胁她的话,说是小草毒死她的!”   小草抽泣着,“小草给她吃的是姬道长的丹药,就是涨肚子多放几个屁,死不了人。”   小暖眼睛一转就明白了个中蹊跷,“有人在你之后给她喂了药,要栽赃嫁祸于你!后来呢,你姐夫不是在吗?”   小草更委屈了,“姐夫什么都不让我说,就把我送到娘那儿去了!然后就好像这事儿根本没发生过一样,秋阳姐出了门后,姐夫就让人把我和咱娘送回来了,哇——”   “到马车上小草才跟我说了。小暖,就算李家饶了她,咱们不能就这么饶了她,这女人太恶毒了!”秦氏也是气不过。   小暖点头,“李家嫁女时闹出人命和这样的丑事儿,确实不能声张,过后她们会给咱们一个交代。娘放心,严晟绝不会饶了她!”   “二皇子不会追究到小草身上吧?”秦氏还有点担心被小闺女踹到水里的易王。   “不会。”   小草那一脚确实欠妥,现在小丫头哭着,小暖不想现在跟她讲道这些。就算二皇子生气了,三爷还在呢,他不会让易王追究小草这鲁莽一脚的责任。   至于周琼华,她敢对小草出手就犯了小暖的大忌讳,小暖绝不会放过她!   两人回来的早,晌午饭也没吃。小暖劝着她们刚吃了点东西,三爷便到了。   娘仨齐刷刷地站起来,小暖直接问道,“三爷,周琼华怎么处置的?”   三爷回道,“二哥把她收了,过几日后就由周家人送入易王府。”   “什么?!”娘仨齐声呼道。   “汪!”大黄虽然没听明白,但听明白了家人的愤怒,跟着吼了起来,炸毛怒视三爷。   三爷给秦氏行了一礼,又拍了拍小草的肩膀,才扶着小暖坐下,给她们解释道,“周家乃是南部望族,族中有不少人为官,且家资巨富。周琼华乃是周家族长之女,二哥收她不是相中了她,而是看中周家。”   小草鼓起腮帮子,秦氏皱起眉头。   小暖知道周家非同一般,所以宁侯的爹老宁候和左相李奚然才会娶周家女为妻,不过这些,她陈小暖才不在乎!   “不管易王为何收了她,周琼华算计、栽赃嫁祸小草的仇,都不能这么算了。此事牵扯到易王,三爷不好出手,小暖自有办法教训她!”   “小暖,你这是怎么说话呢。”秦氏低斥了一声,才对女婿道,“小暖怀着孕,遇事就上头,王爷别跟她一般见识。”   岳母连称呼都改了,心里也是不高兴了。三爷本不想把这件事告诉她们的,但见一家子都瞪着眼,也只得说了实话,“此女心计狠毒,严晟不会让她活着进易王府的。” 第1214章 石狮子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秦氏听了女婿的话,心中稍稍舒服了些,但有觉得因为这事儿就杀了周琼华,有点不忍。可再想到李家惨死的那个更无辜的丫鬟,秦氏又觉得周琼华害死了人,也是该死。一时之间,她的心情复杂无比。   以前在村里时,大伙儿读书少没京城这些人活得体面。但是一家人或邻里之间有了再大的矛盾,最多也就是打骂,见血得都少,京城这些人一个个看着体面光鲜,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可转手就要人命。   秦氏心里发慌,本能地望向她的主心骨小暖。小草也望着姐姐,等她拿主意。   小暖听到三爷这么说,心中的怒气烧消,看向三爷的目光带了丝丝歉意,刚才的她,的确是火气大了些。   三爷微微摇头,解释道,“当时我与二哥在园内歇息,听到有人喊小草落水,见水中之人面朝下浮在水面上,衣裳与小草一样,便立刻将人救了上来。拎上来时听到小草的喊声,才发觉不对。”   秦氏张了张嘴,忍住了。小草却问道,“周琼华比小草大九岁,高一个头重好多,姐夫怎么能认错呢。”   “当时急着救人,确实是我疏忽了。”当时上手,三爷也觉得不对劲儿,可想到小草生得胖乎又天天喊打喊杀的折腾,比小暖沉一些也正常,才找了周琼华的道。   想到这里,三爷的眼里现出杀意,大黄对人的情绪的变化感受最为明显,它立刻站了起来挤在三爷与小暖之间。   小暖感受到了大黄的维护,抬手摸着它让人心安的毛发,低声道,“易王不是要收了她么,三爷杀了她,易王那边怎么交代?”   三爷说得异常冷漠,“此等功于心计的女人,二哥怎么可能看得上。不过是事已至此,不想伤了李家和周家的面子罢了。周琼华死了,让周家再将别的女儿送入易王府就是。”   见娘亲一脸难受,小暖轻轻握住她的手,母女俩同时看向小草。之间这小丫头低着头,眼睛滴溜溜地转悠着,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怎么处置周琼华这件事,小暖本想私下再跟三爷商量的,但现在娘亲和妹妹也被牵扯其中,若是不说出来,她们心里会一直堵着。娘亲还好,小草这几年没受过这样的气,她连二皇子都敢踹,还不晓得会干出什么事儿来。   于是,小暖言道,“杀了她是解了一时的气,却也可能伤了三爷与易王之间的情分。我有一计,咱们先试,若是不成,再杀她不迟。”   听到小暖有主意,众人一致看过来。小暖胸有成竹地道,“按照李老夫人的脾气,待秋阳回门后,她定会亲自带着周琼华前来谢罪。到时……”   小暖如此这般说了一顿,然后道,“如此就坐实了周琼华养毒蝎害人的罪证,李家还敢把她送入易王府?”   “这个好。”秦氏点头赞同,让李家人收拾周琼华,总比脏了女婿的手好。   “这样能有了她的命吗?”小草只关心这个。   小暖点头,“李家和周家为了名声,不会饶了她。”   小草放心了,“好,就这么干!”   三爷却觉得小暖的计策虽好,但由李家来处置周琼华,想要了她的命是不可能的,便在心中补了一环,确保能置周琼华于死地。   只是这件事,还是不要让小暖知道为好,她现在怀着孩子,心肠想必比以往更加柔软了。   谁知,两人傍晚一同归家后,小暖却与自己商量道,“方才当着娘亲和小草的面不好讲。待到周琼华的诡计公之于众后,让我大师兄放蝎子杀了她,三爷觉得如何?”   这边是夫妻之间的心有灵犀一点通么,他方才想的也是此法。三爷抬手搂住小娇妻,低头碰了碰她的额头,“好。”   小暖静静靠在三爷怀中,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三爷回出手从水里捞出周琼华,是因为以为她是小草。小草还年纪小不懂事,小暖代他谢过三爷。”   若不是认为她是小草,以三爷冷漠的性子,才不可能亲自动手救人。   三爷又用薄唇贴了贴小暖的额头,提醒道,“小草虽机警,但处事莽撞不计后果,这是能致命的缺点。你还要好生教导她,若是改不过来,你创下的家业就不能交到她的手中。”   手里握有的人和事越多,犯错误的后果越严重。小暖明白这一点,“小暖明白,我会教好她的。”   这也不怪小草,这几年是小暖自己护她护得厉害,才让她由一个小心翼翼的乡下丫头,变成了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土霸王。若想板过来也不难,因为小草听话,自己无论说什么,她都会听。   “绑走陈婆子家人的人来自夔州,江湖上两个用毒的大派都在其治下。郑笃初之父郑钧锋任夔州路安抚使,用毒蛇毒蝎应是郑家所为。”三爷说起他派人查案的详情。   郑笃初现在算是半个废人,其姑母程夫人之死也会让郑钧锋迁怒于三爷与小暖,郑钧锋做事阴毒,他勾结江湖人暗害小暖的可能性非常大。   小暖点头,“我大师兄也这么说。”   三爷又问,“你为何如此肯定,是周琼华取走了陈婆子的毒蝎子?”   小暖微微一笑,“因为我打听到她与陈婆子走得很近,以周琼华的能耐,察觉到陈婆子的异样并非难事。陈婆子死后没有发现蝎子,我就怀疑她了。为了印证,李家回府那日,我让木刑混到李家庄就近观察,他的观察所得,也印证了我的推测——周琼华一定有问题。”   三爷挑挑眉,木刑竟被小暖调去做事了,他竟没有察觉到。这小丫头的本事,真是见长了。   小暖又笑嘻嘻地道,“就算不是周琼华,毒蝎子也是别人放的,这门这一试探,也能探出真凶。”   三爷又问,“你为何如此肯定毒蝎子藏在石狮子里?”   小暖双目明亮,“这是我多日观察得出的结论。李家庄要重建,墙会被推倒,地会被翻开,烧焦的树木也会被砍倒,只有庄门口和内院那两对石狮子不会动,建好后会放回原位。”   因为那两对石狮子,是李奚然的父亲留下的! 第1215章 谁在说谎   最新网址:  第二天,李厚生便带厚礼登门拜访第四庄,表达歉意。秦氏按着小暖吩咐的,不热不冷地应付了回去。   第三天,三爷去宜寿宫回事时,跟建隆帝多呆了半个时辰,他从宜寿宫出来后,又去重华宫待了两盏茶的功夫。三爷走后不久,建隆帝便去了重华宫,天色将晚时才去了慈宁宫。   其实这段时日,建隆帝只要有空闲,大多数时候都是在重华宫呆着的。不过他今日的举动,不由得李家人不多想。   或许在知情人看来,在前几天的事上小草并没吃亏,但是李老夫人和李奚然却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地过去。   秦氏再软弱、晟王再理智,也架不住他们身后有个有仇必报的陈小暖撺掇着。李老夫人深信,若不是陈小暖有孕在身,她已经跨马出庄杀过来了。   就算不能真得把李家和周琼华如之何,小暖也会想办法让李家和周家损几个大铺子为小草出气。她折腾程家的手段,李家人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与其被动等着小暖出手,还不如主动登门和好。在这件事上,李老夫人也很生周琼花的气,但为了大局又不得不维护她。   事到如今,也是叫人无可奈何。   李秋阳回门之后的第二天,李老夫人便亲自带着周琼华和李秋彤到第四庄看望小草。   李老夫人是一品敬国公太夫人,是当今圣上的丈母娘,也是左相大人的生母,她这样的身份亲自登门探望六品诰命的之女,纵使这诰命的女儿当了亲王妃,此举也是十足的抬举了。   李老夫人知道,她来了,秦氏不会给她难堪,但看小暖如何打算了。大伙处在各自的位置上,也有诸多无可奈何之处,需相互体谅才是。   她们真来了闺女料得真准!   秦氏挺直了腰杆站起来,“娘去了?”   小暖笑着点头,“好。娘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剩下的交给我。”   小草翻身躺在炕上,冲着娘亲举起小拳头,“娘,上吧!”   秦氏很是庄重地点了头,带着翠巧等人呼拉拉地去出去迎接。大黄左右看了看,也跟了出去。   李老夫人在院门口下车,与秦氏携手相扶入院,关怀道,“老身老了,不中用了。府里有什么事儿都瞒着我。那天你们走了后奚然才把事情跟我讲了。让小草受委屈了,她好些没?”   前日李厚生来,小草便称病躲在炕上不见,所以李老夫人才有这一问。   秦氏低声道,“小草没经过这样的事儿,半夜里做噩梦,口口声声地说她没杀人。不瞒您说,我这当娘的听了,心揪得生疼。”   秦氏这会却不是全虚的,小草真做梦了,不过她喊的不是“没杀人”,而是“杀了她”,叫秦氏听得直揪心。   李秋彤惭愧万分,“婶子,都是秋彤招待不周,才让小草妹妹受了这般委屈。秋彤想当面给小草陪个不是,行么?”   小草去李家,李老夫人让李秋彤带着她玩,李秋彤却把小草交给几个堂妹,这几个堂妹没把小草当回事儿,将她一个人留在园子里。若不是小草机警,还不晓得出什么事儿呢。   李秋彤狠狠挖了旁边的周琼华一眼,真没想到她竟会使出这样下作的手段陷害晟王,没想到竟害到了表哥头上!还说是手下的婆子自作主张,谁信!   “小草刚吃了药睡下,待她病好了,婶子再待她去找你们玩。”秦氏话还没说完,抬头见小暖被春花秋月扶着站在门口,连忙依照计策行事,焦急道,”你咋出来了,郎中不是让你少动么?”   一直低着头的周琼华下意识地抬头,正与小暖沉静的目光对上。在她眼里,周琼华看到了隐隐火光。   周琼华这两日在李府被关禁闭自省不得出门,今日好不容易被放出来,却是被拉出来给陈小草道歉,她的火气一点也不比陈小暖的小。   不过转念一想,周琼华又燃起熊熊斗志。进不去晟王府又如何,等易王登基她给易王生了儿子,再过几十年,她儿子当了皇帝,晟王就要跪在自己脚下称臣,任由自己拿捏,到时候陈小暖算个什么东西!   想到这里,周琼华忍不住翘起嘴角,隐晦地笑了。   “周姑娘想到什么事儿笑成这样,说出来让本王妃跟着一块乐乐?”小暖张嘴就毫不留情面。   李秋彤转头看周琼华,厌恶之色更甚,李老夫人扫来的目光也带着浓浓的警告。   她若要在易王府站稳脚跟,还得需要李府的帮扶,这些人暂时得罪不得。周琼华换做大气周到的模样,解释道,“琼华见王妃脸色甚佳,想着您腹中胎儿安稳,为您感到高兴,所以才一时失态,请王妃恕罪。”   小暖冷哼一声,“你哪只眼看到本王妃气色甚佳的?”   周琼华低头抿唇,屈膝不动。   李秋彤还是第一次见小暖这么端架子,不过她心里觉得解气极了。   小暖斥完周琼华,又对李老夫人道,“因为担心小草,昨夜小暖没睡好,今早吃不下饭。方才本想跟着娘亲去门口迎您的,谁知小暖站起来就头重脚轻的,才没出门去迎您,还望老夫人恕罪。”   小暖怀的是晟王的血脉,未来的世子。她张口就说因为担心妹妹所以身子不舒坦,若是因此出了事儿,可就更说不清楚了。   李老夫人上前扶住她的胳膊,温和道,“你这孩子还跟老身客气这些虚礼做什么,快屋里歇着。”   一群人进屋,将在门口行礼的周琼华孤零零晾在屋外。   李老夫人坐稳了,又关心了几句小暖和小草的身体,才冷着脸道,“进来!”   周琼华进屋双膝跪地,哽咽道,“安人,王妃,是琼华无能,没有管教约束好下人,才让江婆婆生了邪心做下恶事。请安人、王妃责罚。”   要一推二六五?小暖冷声问道,“不知周姑娘身边的婆子做了什么恶事,经让你下跪替她领罚?”   周琼华低头不能言,李老夫人叹息一声,“都是冤孽啊。江婆子是琼华的奶娘,对她事事上心。江婆子以为琼华倾慕晟王,便设下圈套,想促成这桩亲事。”   李老夫人接着道,“江婆子打到听晟王的行踪,便引小草入园,又将琼华推入湖中,想让着晟王将琼华错认成小草救起,两人有了肌肤之亲,便不得不接她入府。”   说完,李老夫人又长叹了一声,“谁知小草识破了江婆子的圈套,将易王和琼华推入水中,才有了如今的局面。”   周琼华似是悲愤难忍,拿出帕子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老夫人这不是睁着眼说瞎话吗?秦氏心里冒火,她们咋能这样呢!   小暖缓缓笑了,“老夫人说江婆子一个奴仆就能做主决定她家姑娘的亲事,这我信。不过我家小草生性怯懦,断断不会做出推人入水这种事儿的。”   周琼华哭声一顿,她被陈小草踢中的侧腰还在阵阵作痛,陈小暖竟能大言不惭地说出这样的谎话来!   鬼才信她!   妙书屋   最新网址: 第1216章 毒蝎子现身   听小暖这么说,秦氏也有些汗颜。不过,李老夫人都把周琼华的罪过推到一个婆子身上,凭啥她的小草还得担着踢皇子的罪过?   “对,小暖说得对,我家小草胆小得很。”秦氏强调道。   秦岚这样很好,李老夫人微微翘起嘴角,“老身糊涂记错了,小草怎么可能伤人呢,是琼华晕过去又不小心掉进水里,易王下去把她救了上来。”   小暖低头看着跪在中间的周琼华,又问,“江婆子在哪?”   周琼华的身子颤了颤,似是遭受了巨大的伤痛。李老夫人冷声道,“江婆子奴大欺主,老身将她乱棍打死了。”   李秋彤咬唇看着装腔作势的周琼华,这人的心是黑的。江婆子不管好坏,都是将她带大的奶娘,她却能眼看着江婆子被打死而一声不吭,看以后哪个下人还肯真心帮她做事。   大户人家打杀一两个不守规矩的下人,本就是稀松平常的事儿。秦氏想着那血淋淋的场面,怕怀着身孕的小暖犯恶心,连忙抬手握住她的小手安抚着。   小暖知道娘亲的意思,目光柔和了,向她微微摇头,表示自己无事。   李老夫人见了这母女的互动,心中感慨。正是因为有秦氏在,小暖和小草这两个孩子才没跑得太偏。   李老夫人又道,“经此教训,琼华也知错了。待小草好了,再让她给小草陪个不是,小暖,你看可好?”   小暖点头,“既然老夫人开口了,小暖就听您的。”   李老夫人叫了周琼华起来后,有丫鬟进来报说张玄崖道长到了。   秦氏解释道,“小暖身子不舒坦,小草也受了惊吓,我请道长过来帮着看看,求个安心。”   “正该如此。”李老夫人眼睛落在张玄崖身上,此人能做到道门圣地上清宫的掌院,定是身怀绝技的。这般想着,李老夫人便有了打算。   待大师兄进来后,小暖的目光在周琼华身上扫过,虽然她极力掩饰,但小暖还是看出了一丝紧张。   周琼华见到大师兄紧张是因为什么?小暖心中冷笑。   张玄崖是出家人,不必太过避讳,李秋彤和周琼华没避到屏风后,两厢见礼寒暄后,秦氏跟张玄崖说明了情况,张玄崖先给小草取了平安符,又给小暖号脉,叮嘱她近日不可出门云云。   李老夫人问道,“今日能在此偶遇道长,是老身的福分。不知道长可有空暇,老身想请您移步去看看我家那烧坏了的庄子。”   秦氏心中暗暗高兴。   张玄崖就是为此而来的,“若论堪舆宅院,玄妙观的怀充师弟比贫道更擅长,不过太夫人既然开口了,贫道便随您走一遭。”   李老夫人连忙谢过,便要与秦氏告辞,秦氏道,“我陪您过去看看吧?”   李家之所以烧庄子,是因为庄内出了毒虫害人的事。那人要害的事小暖,毒虫还没找到,秦氏关心此事也在情理当中。李老夫人自然点头,与秦秦氏一同去了李家庄。   小暖有孕,不能到这等危险的去处去。李秋彤慢走了两步,待众人都走远后才低声跟小暖道,“小暖姐,你要当心。”   说完,她拿眼神儿点了点走在前边的周琼华的背影,又低声道,“去了我表哥那,还不晓得怎么作妖呢。”   李秋彤与表哥柴严易走得亲近,周琼华算计三爷却让表哥着了她的道,心里正气着。   李秋彤十五岁还没定亲,就是因为她心系易王,李家也有意过两年送她进宫为妃,现在出了周琼华这档子事,李秋彤不恨才怪。   小暖微微点头,“你自己当心,照顾好老夫人。”   李秋彤见小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快步跟了上去。   小暖看着周琼华婀娜端庄的背影,眼中全是杀意。此女,绝对留不得。一旦易王为帝,她就是个大祸害。   秦氏与李老夫人到了李家庄,见到原本精致整洁的庄子烧成这糗样,心里也不好受。   李老夫人倒是一派从容,“请道长帮忙查看。”   张玄崖持着风水罗盘四处走,众女眷盯着他,心思各异。   张玄崖一皱眉,李秋彤就紧张了,“道长,这里的灾厄还没烧净么?”   张玄崖收了轮盘,解释道,“火克阴邪,这场大火烧虽将邪厄烧去了十之九,还剩一分,需木气才能祛除干净,令庄子再现生机。旺木,需去火、消金。”   李老夫人记下,送走张玄崖后,吩咐管家李忠,“带着人将庄子收拾干净,但凡金银铜铁的利器、山石砖瓦等物,一概清出去。岚儿,随老身去看看咱们种的那些蔬菜还活着不?”   周琼华闻言,手紧了紧。   秦氏点头跟上,李忠跟了两步,请示道,“老夫人,其他东西都好说,这庄子里的石狮子,您看?”   关键时刻来了!秦氏心里念叨着:低头看脚尖,不能慌张,不能露馅,不能看周琼华。   李老夫人回头看了一眼被烧黑石的狮子,再好看的石狮子,不能镇宅保平安,也是废物。她淡淡吩咐道,“扔了吧。”   周琼华双耳上的耳珰一晃,低声道,“这乃是老国公留下的……”   还不等她说完,李秋彤就抢先道,“祖母,这是祖父带回来的,待秋彤将它们清理干净后再送走吧?”   说完,李秋彤斜了一眼周琼华,想在祖母面前显孝顺,还轮不到她一个姓周的!   李老夫人哪能不明白孙女那点小心机,“也好,去吧。”   李秋彤命人打水,准备清洗石狮子。周琼华停在一旁,低声道,“秋彤妹妹,我帮你吧?”   李秋彤看到她就烦,“不必!”   这忙周琼华是必须帮的,她垂眸道,“也好,那就辛苦妹妹在这儿洗石狮,琼华去陪着祖母。”   李秋彤一听就不干了,瞪眼道,“庄子里就着一对石狮子么,你做什么非要跟我抢?”   周琼华得偿所愿,“妹妹说得对,琼华去清理院里那对。”   待这对姐妹清理罢石狮子,李老夫人和秦氏也看完了菜园,要回城了。   上马车之前,李老夫人拉着秦氏依依惜别,李秋彤和周琼华在旁边站着。   秦氏扶着李老夫人上马车时,贺风露上前帮忙,谁知她脚下一滑,整个人侧着压在周琼华身上。   贺风露的手快速在周琼华的身上搜过,找到陶罐,一击便碎。   周琼华听到陶罐破碎的声音,魂都飞了,尖叫着爬起来,疯了似得抖着衣袖。   只见黑色的碎陶片从她袖子里散落出来,眼见的李秋彤发现一只大大的蝎子混在里边,也跟着叫起来,“周琼华身上有蝎子!” 第1217章 事情败露   听到李秋彤惊叫,李老夫人差点没从马车上摔下来,她站稳回头看了一眼,也发现了碎陶片中足有手指头长的大蝎子,连忙道,“嚷什么,陈忠,还不把这畜生打死!”   陈忠拿起块石头就要把蝎子砸死,贺风露连忙阻止道,“不可!快找东西将蝎子装起来。”   还不待众人发问,贺风露便解释道,“现在是母蝎的繁殖期,它的背上或许有不少小蝎子,若是砸死母蝎让这些小蝎子跑了,后患无穷。”   听她这样一说,李秋彤吓得连连后退,周琼华更加拼命地抖衣袖,恨不得立刻将外衣脱下来扔到。   钟秀把车上茶壶里的水掉到,让陈忠用茶壶将蝎子装了,众人才算松了一口气。   秦氏转头盯着周琼华,若不出翠巧拉着她的衣袖,她真忍不住要上去狠狠抽这毒妇几个耳光。   李老夫人又问贺风露,“这东西该如何处置?”   贺风露行礼,“这或许就是那只能引来毒蝎的母蝎,老夫人,请容小道将大师伯请来辨认。”   “好,有劳道长。”李老夫人已经镇定下来,下马车站在一旁,并将秦氏和李秋彤叫到身边护着。   至于袖子里掉出蝎子的周琼华,没人敢站在她旁边,生怕她身上还有别的东西。周琼华惊惧过后冷静下来,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才能脱身。   此处离小暖的道观不远,刚回到道观的张玄崖很快带着黑陶罐赶了来。   当着众人的面,张玄崖打开陶罐,只见里边的雄蝎正努力朝着装母蝎的茶壶爬。张玄崖把黑陶罐罐换到另一边,蝎子们立刻转向,依旧向着茶壶的方向爬。   张玄崖盖上陶罐,“老夫人,这正是我等寻了多日的母蝎,不知是从何处发现的?必须尽快找到蝎子的藏身之地用火烧烤,方能斩草除根,否则后患无穷。”   李老夫人缓缓点头,“琼华,此物是你从何处得来的?”   在老夫人清明严厉地目光下,周琼华选了最稳妥的说辞,“琼华方才去擦洗院里的石狮子,从石狮子底座的小洞中发现了一个小陶罐,以为里边有宝物,鬼迷心窍才将它藏在袖中,请祖母处罚。”   李秋彤怒道,“祖母,内院的石狮子就摆在周琼华住的小院门口,蝎子一定是她藏的!”   “秋彤。”李老夫人不让孙女说下去,又与张玄崖道,“还需麻烦道长。”   待张玄崖与李忠去了里院后,李老夫人异常平静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周琼华。   周琼华含泪叩首,“祖母,琼华自幼便读圣贤书,绝做不出养毒蝎害人之事。琼华对天发誓,此物绝非我带来的,否则让琼华不得好死。”   她抬出周家,就是希望李老夫人能念在周家、念在去世的李夫人面上,饶她这一回。这蝎子真不是她带入庄子的,她只不过是发现了陈婆子藏蝎喂蝎,在她死后想着将此物据为己有罢了。   她没有犯下大错,更没有害死人,不是吗?   秦氏冷声道,“周姑娘这顺手牵羊、颠倒是非的本事是从哪本圣贤书里读来的?”   周琼华咬唇,此时她多说多错,只能沉默。   李老夫人静静盯着门口的石狮子,她竟不知石狮底座有洞,还能装下一只毒蝎子,这哪里还是镇宅的宝物!   李忠陪着张玄崖从里边出来了,“老夫人,张道长已经将石狮子底座的小石洞清理干净。”   张玄崖口诵道号,解释道,“封住石狮底座洞口的药泥也来自江湖用毒大派,此物能隔绝气味,水火不侵,所以毒蝎才能在大火中存活。这种药泥乃是毒门之秘宝,因其干燥后的纹理和硬度与汉白玉极像,所以贫道数次入庄都未察觉。”   张玄崖也没想到,竟能在李家庄发现这种药泥。为了除掉自己的小师妹,这些人真是下足了功夫!张玄崖眼中翻腾着杀意,“这药泥可腐蚀布料,若不甚粘在皮肤上,肌肤会发紫,感觉犹如烫伤,一月难消。毒虫之事还不足月,老夫人只需彻查府内之人,便知毒蝎是何人封入石狮的了。”   李秋彤的目光落在周琼华身上!自李家庄回城那日,周琼华谎称被茶水烫伤了手,在府内,李秋彤曾多次见到她微微发紫的手指!   李老夫人自然也是知道的,不过她没多说什么,只道,“多谢道长,老身记下了。”   周琼华听祖母这么说,一脸不解。   张玄崖不再提此事,当着众人的面将雌雄蝎子都烧了个干干净净,又道,“陶罐裂在周姑娘的衣袖中,还请周姑娘尽快更衣,免受毒蝎或毒粉之害。”   众人听了,又退开几步,似乎周琼华就是毒蝎子。   张玄崖告辞后,李老夫人才吩咐道,“李忠,将表姑娘安置在庄里的空院中,让人好生伺候着。”   周琼华吓坏了,她不要在这空无一人的庄子里呆着,跪下哀求道,“祖母……”   “住口!我李家可没你这么有本事的孙女!”李老夫人发怒了,命人将她押下去。   李家的下人也怕周琼华身上有毒,都不敢伸手碰她,就连在周琼华身边伺候了多年的丫鬟们都不敢上前。最后还是李忠下令,让人用棍子将她扒拉走的。   秦氏见李老夫人一脸疲惫,劝道,“清除了毒蝎子也算好事,老夫人别生气,大怒伤身。我家小暖说过,因为别人的事儿生气,只会伤了自己的身子,不值当的。”   李老夫人很想去问小暖,为何她知道毒蝎子在周琼华身上。不过即便自己去问,小暖也不会说的。李老夫人握着秦氏的手,叹道,“岚儿生了两个好闺女。”   秦楚挺直腰杆,这是她这辈子最骄傲的事儿。送了李老夫人走后,秦氏不敢就这么回家,吩咐侍卫们回去取了衣物,她和贺风露、翠巧在车上换了衣裳,命人将马车上的衣裳全都烧了,才进了庄子。   小暖觉得娘亲谨慎过头了,秦氏却不这么觉得,“你们是没见到,娘仔细看了,那母蝎子背上背着好多比小米粒大不了多少的小蝎子,密密麻麻的一层。万一被风吹掉几个,爬到娘身上……”   秦氏说不下去了,“不成,娘得洗洗头发去!”   小暖听得浑身发麻,小草的眼睛亮亮的,她还没见过母蝎子背着小蝎子的样子呢,好想看见啊。   “姐,你说那些小蝎子会不会爬到周琼华身上去了,小蝎子也有毒吧?”   当然会,否则周琼华怎么死呢。小暖没打算把这件事告诉妹妹,只摸了摸她的小脸,安抚道,“应该不会。” 第1218章 暗夜的毒蝎子   小蝎子有没有毒小暖不知道,但是就算没毒,周琼华也死定了。周琼华是小暖到大周四年,第一个清晰地感觉到她必须将其弄死的人。   还是个看起来美丽端方的女人。   小暖抚摸着大黄浓密的毛发,目光果决。   晌午小草睡下后,秦氏躺在炕上,侧身单手支头,低声问,“小暖,周琼华是活不成了吧?你别想着糊弄娘,你这样子娘看得明明白白的。就算对付你爹时,娘也没见过你这样。”   小暖不知道娘亲说的是什么样。不过娘亲既然看出来的,小暖也不瞒着她,“嗯,不能让她活着。”   秦氏看了看睡得呼呼的小草,低声道,“娘看李老夫人的意思是想让周家把她弄回去,她回了周家,就离着咱们上千里远,这辈子就遇不着了”   小暖摇头,她必须杀了周琼华,不是因为这个女人算计自己的男人,而是这个女人的狠毒。   “娘,李府那个要引小草去小园的丫鬟,早就被江婆子下了毒。以那丫鬟犯的错,就算是被主家发现也是被发卖,而是不是要了她的命。”   “江婆子是周琼华的乳娘,她主动站出来为周琼华顶罪,活活被打死,但女儿在周琼华脸上看不到一丁点儿难受。”   秦氏张了张嘴,不晓得该说什么。   小暖又接着道,“这个女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视生命如儿戏。现在不除了她,等到她再爬回易王身边,有易王护着时,绝不会放过咱们。”   “易王还能要她?”秦氏不信。   “为什么不能?毒蝎子只是她捡来的,她也没亲手掐死谁,的确罪不至死。而且还长了张不难看的脸,娘家实力雄厚,还有疼爱她的爹娘。等周家来了人,她略使手段就能翻云覆雨,只要周家肯出钱出人,让她回到易王身边也非难事。”   “亲生的女儿再怎么坏,在亲娘的眼里都是好的。周琼华的娘蔡氏您也见过,那也是个有手段的。”小暖又补充道。   蔡氏在李家庄住了一段,秦氏见过她多次,那一看就是个本事比她大得多的妇人。秦氏终于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抬手帮闺女顺了顺头发,“你说得对。不过以后再有这种事儿,你不要瞒着娘也别一个人扛着,心里藏这么多事儿,多累得慌。”   小暖笑了,钻入娘亲的怀里,“娘真好。”   秦氏抬手一下下地顺着闺女的背,笑道,“都快当娘的人了,咋还跟个孩子一样。”   京城左相府内,李老夫人跟儿子讲了事情经过,“不能送她进易王府,她会祸害得易儿不得安生,危急易儿的子嗣。”   李奚然更是决然,“此女不能留,否则早晚殃及李家。”   “她毕竟是周家嫡女,若是死在咱们府里,周家那边”李老夫人话说了一半便停住,改口道,“给周家送信的人已经走了,咱们若要动手就需干净些,不能让人捉住把柄。”   李奚然笑道,“母亲勿忧,不用咱们动手,她也活不过今晚。”   “你是说陈小暖会派人去杀她?”李老夫人皱起眉头,不管周琼华做了什么,该怎么办处置她也是李家的事,还轮不到陈小暖出手。   左相摇头,“陈小暖还没这个本事。周琼华算计到晟王头上,以晟王的脾气,必不会留她。若儿所料不差,晟王此时应该去找易儿了。”   摘星苑内,易王听了三弟的讲述,眉头便皱了起来。   女人有些小心计不算什么大事,在皇宫里他们见得多了。所以,明知周琼华落水之事并不单纯,易王也没追究,还顺势将她收了。再者言之,自己若不收了她,以三弟的脾气定会将她处死,易王留着周家还有用。   可这个女人竟胆大到敢养毒蝎子,这就超出了易王能容忍的范围。留她身边,百害而无一利:谁知道她会用毒蝎子害谁!   “此女既然喜欢养毒蝎,那让她死在毒蝎之下,也算是圆了她的喜好。”易王说这话时,与说面前这杯茶滋味不错一个语气。   三爷点头,取出一瓶药膏放在桌上,“小草那日鲁莽伤了二哥,秦安人不好带她登门谢罪,便托小弟给二哥送来止痛的药膏。”   柴严易看见药膏,顿时觉得自己腰间的青紫一阵发疼。让一个不满十岁的丫头踢到湖里,算得上是易王还不满三十的人生中,最大的耻辱了。   不过被陈小草踢了,他更多的是惊讶而不是发怒,否则也不会放她轻易离开左相府,“三弟,那陈小草哪来这么大的腿劲儿?”   三爷解释道,“她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踢木桩,我听小暖说,小草现在能轻松踢断比她的腿还粗的木桩。”   那小丫头看着胖乎乎的,她的腿应该不细吧?如此看来她那一脚还没用上全力呢,易王抽抽嘴角,“她练这个作甚?”   三爷解释道,“她觉得这样很厉害。小草曾当着她祖母、父亲和柴玉媛的面踢断了一根木棍,吓得他们不敢说话。”   二皇子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二哥看着是个平易近人的性子,但三爷知道他跟自己一样记仇。未免小草被他记恨上,三爷决定多说几句,“秦安人母女将彼此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那日小草动怒,是因为她不想小弟身边有别的女人,惹了她姐姐伤心。她若是认出二哥,绝不会将你推入湖中。”   因为把自己“推”入湖中,等于给周琼华找了个强有力的靠山,这样做得不偿失。易王笑道,“三弟能跟如此有趣的一家人朝夕相处,着实令人羡慕。”   三爷笑了,目光柔和而平静。   见三弟如此,易王真升起了几分羡慕和好奇。可惜小草还小,否则娶她入府为侧妃,该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既然三弟妹和小草如此恨陈祖谟,三弟还留着他作甚?”   三爷苦笑,“不是小弟想留,而是她们想留。”   女人都易感情用事,做事不够干脆利索。易王不再多问,站起身道,“三弟,咱们去看看这被毒门视若珍宝的毒蝎,威力如何。”   李家庄未被火殃及的下人居住的小院内,周琼华抱膝蜷缩在脏兮兮的床上。八月的夜晚已经很凉了,但她宁愿冻着,也不愿去碰那脏兮兮的,下人才会盖的被子,去沾上下等人的气味!   她是周家嫡女,是易王的侧妃,是未来的皇贵妃,是将来的皇太后,绝不要跟下等人粘上一点关系。   “沙沙”   周琼华忽然听到轻微的响动,这声音虽然轻,但她一点也不陌生,这是蝎子在细沙上爬行的声音! 第1219章 胎儿有何不妥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屋内只点了盏昏暗的油灯,勉强其下掉了桐油的方桌照亮,根本照不清地面。周琼华报膝蜷缩在床角,眼睛瞪到最大也看不清地面的情形。   出于直觉,周琼华觉得危险正在迫近,她尖叫道,“来人,屋里有蝎子!”   喊了许久却不见有人进来,周琼华更急了。地上有蝎子,她不敢下床,只得更大声喊道,“门外的人听着,若是本姑娘被蝎子蛰了,周家绝不会饶过你们,定将你们乱棍打死!”   “若是我出了事,我爹娘绝对不会放过李家!没了周家的银钱支撑,只靠我姑父的俸禄和产业,根本就撑不起李家现在的奢华!”   门外的李奚然眉间皱出一个川字,周琼华能说出这种话,可见周家人是如何看待李家的!   “我是易王点名要的侧妃,若是我出了事,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侧妃?易王挑挑眉,真是大言不惭。   “救命啊……你们救了我,周家会千金酬谢!”   “啊——”周琼华明显是被蝎子蜇了,痛得声音都变了,阴狠地骂道,“陈小暖你这个毒妇,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三爷目若寒霜,只用蝎子,真是便宜了她。   “陈嬷嬷跟我说了,那些人的手段可不止这些,他们一定会弄死你,你等着!啊——啊——我疼,救命啊——救命啊……”   里边的叫声从变弱到停止,张玄崖才将陶罐放在地上,一会儿,三只蝎子从屋里爬出来,爬进陶罐中。   易王吩咐人打开屋门点上灯烛,周琼华躺在地上,周身凌乱,面容紫黑,已经断了气。   被蝎子蛰死就是这个样子?不只死相难看,还将屋里弄得乱七八糟的!对整洁美观要求甚高的易王和三爷同时皱起眉头。   李奚然则盯着张玄崖手中的陶罐,想到这等毒物竟一直藏在自己的庄子里,他就不寒而栗。   “用毒虐杀生灵有违天道,此物留不得。”张玄崖倒了些灯油进黑陶罐中,然后引了烛火点着。   见毒蝎烧了个干干净净后,易王的眉头才稍稍舒展,“三弟,她说的话你可听见了?”   三爷微微点头,那夔州的毒门必须灭了。李奚然看向晟王,“晟王若有用得到奚然之处,尽管吩咐。”   第二日一早接到周琼华已死的消息,小暖心情舒爽,粥都多喝了一碗。   三爷看着小暖红扑扑的小脸,笑道,“我移了些菊花来,待会儿咱们去赏菊?”   待见到小院南边向阳的一大片山坡上,各色名菊争奇斗艳,小暖惊了。三爷这是把哪家园子搬空了吧,这些菊花好看是好看,可这得多少银子?   “可喜欢?”望着摆得整整齐齐的菊花,三爷心情极为舒畅。   喜欢吗?喜欢。   心疼吗?心疼。   再贵也是三爷的心意,赚钱不就是为了花得痛快嘛,小暖告诫自己不能显得太小家子气,“喜欢,真漂亮。”   天高日晶,风清云淡,三爷也来了兴致,“可想听琴?”   小暖立刻点头,“想!”早就想了!   她这声“想”可比方才那声“喜欢”真心多了。发现在小暖心里,蓝天碧叶黄花的秋色还不及自己的琴声更让她欢喜,三爷薄唇微启,心情更好了。   三爷连弹六首曲子,小暖听了个尽兴,“三爷,我听说怀着孕时多听琴,孩子能长得更好。”   琴床后的三爷来到小暖身边,“这有何难,我得空时便为你与孩子抚琴。”   小暖拿了一块栗子糕吃着,“让阁老大人放下朝中大事为小小女子弹琴,小女子实在是过意不去。三爷,咱们浣衣院里有个善琴技的闲着呢,她那琴声还算能入耳。”   三爷抬手,帮小暖擦去嘴角的残渣,“本王的孩子,岂会长得不好。”   小暖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这话的意思,她笑得金枝乱颤,“三爷,这个‘长得好’不只是容貌,还有长得更结实更聪明的意思。”   三爷哼了一声,“你我的孩儿,岂会愚笨?”   呃……好像还真可能,小暖无言以对。   三爷抚摸着她若凝脂的小脸,低声道,“皇宫是个大染缸,从里边出来的人哪有干净的,放在你身边我不放心。若你觉得那些人闲得碍眼,安排其他事情做就是。”   浣衣院的宫女大多排上了用场,小暖对她们的表现很是满意,剩下这个除了抚琴什么都拿不出手的,看来只能安排去做杂事了。小暖乖巧地贴在三爷手心里,“妾身听王爷的。”   看着她这小模样,三爷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抚摸她的红唇,眸子深处有火光跳跃。   小暖被他这火辣辣地目光看红了脸,垂眸不敢与他直视。从她怀孕后,三爷还是每晚搂着她睡,当然也有情动不规矩的时候,但到紧要关头他都忍住,呼吸粗重得让小暖都不忍心,却也没有办法。   小暖又转念一想,自己怀着他的孩子呢,他憋着也是应该的,不憋着怎么当爹?   拉下他的大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小暖想让他感受这份憋屈的重大价值。可三爷的大手轻轻抚摸着她平坦的小腹,喃喃道,“还有一个多月。”   “是一个多月了。”小暖纠正三爷的说法。   “还有一个多月,就满三个月了。”三爷倾身含住她的耳垂,“三个月后,我们就可以……”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三爷!小暖抬手正要推开他,三爷却主动放开了她,冷声道,“滚过来!”   玄散立刻跳到小亭外,大声道,“三爷,师无尘道长到了。”   师姑这么快就来了?小暖站起身,“快请。”   三爷也知张玄崖请了师无尘进京,为小暖重符箓的事儿。待这符画好,小暖就能出门了。   自天师“去世”,师无尘归上清宫后,小暖已两年未见过师姑,今日一见却觉得师姑未见老,反而显得更年轻了。再看旁边年过五旬却毫无衰老症状的大师兄,小暖觉得上清宫一定是个非常养人的去处,她也要抽空去住一段日子。   师无尘仔细查看了小暖的面色,又切左右手给她号了半天脉,才道,“傍晚沐浴,晚上我给你补符。”   小暖放下衣袖,“师姑先歇息两日再补吧,九清又不出门,不差这一两天。”   师无尘摇头,“早补早安心。”   待与小暖聊了几句后,师无尘请三爷去书房说话,张玄崖也跟了去。   见师无尘让张玄崖在书房外守着,三爷也让玄散退到门外,“道长有话请直言,此处并无外人。”   师无尘确认真的没人偷听后,才低声道,“王爷,玄崖请贫道下山,补符只是其一,最主要的是为九清诊看腹中胎儿。”   三爷立刻问道,“胎儿如何?”   见晟王如此紧张九清腹中的孩子,师无尘不由得暗叹造化真是弄人:   “九清肚子里的胎儿不是一个,而是一双。” 第1220章 不能换换么   双生?   三爷先喜后愣,呆呆得回不了神。   见到冷面玉颜的晟王能有如此生动的模样,师无尘暗道一声不虚此行。   三爷回神,“怀了双生子,会对小暖的身子或运道不利?”   师无尘没想到晟王先关心竟是师侄,她素来冷清严厉的声音也带了一丝柔和,“这却不会,不过九清怀的是双生子,会对王爷不利吧?”   世人都知,自建隆帝一梦惊魂之后,便不喜双生子,自此京城再无孪生儿。谁成想快二十年后,他的儿媳腹中怀的偏偏是双胎   建隆帝若知道了,会怎么做?   这也是张玄崖急急请师姑下山的原因,师妹危矣。   三爷面上看不出一丝的慌乱,只问道,“此事除了到账与掌院,还有何人能查之?”   师无尘道,“孩子五六个月时,御医应能通过号脉和摸胎发觉。若非因九清怀胎后腹部符文略有松动,玄崖也不会透过她的面相探得天机。待贫道为她补足符文后,除非是家师重生,否则无人可从面相上探知。”   三爷放心了,“有劳师姑。”   这还是晟王第一次给她叫师姑,师无尘微微动容,低声试探道,“九清腹中胎儿月份尚浅,此时用药落胎,也不会伤及她的根本,过一两年你们还能……”   三爷打断师无尘的话,“若护不住自己妻儿,严晟还有何颜面立于世间!”   见他如此坚决,师无尘心安了,“若是如此,王爷行事必当谨慎。最好请位医术超群的郎中入府,不要再让宫中御医为小暖把脉。”   三爷心中已有人选,又道,“严晟还有一事要劳烦师姑。”   师无尘笑了,“贫道既已下山,自会留到九清平安产子再归上清宫。”   三爷站起身,弯腰行礼。   师无尘坦然受了晟王的大礼,道,“京城有重兵把手,总比城外要安稳数倍。王爷接下来必将忙于朝政,让九清留在庄中并不稳妥。贫道先去晟王府布置一番,再让九清入城。”   三爷正有此意,“巷内岳母的宅院,有劳师姑一并布置了。让贺风露和田守一为您打下手,所用物资一概从王府账上支取,若有不足的,严晟再去置办。”   师无尘点头应下。   三爷又道,“双胎之事,先不要告诉小暖。”   让她知道了,也只是跟着操心,让她安心在府中养胎便好。余下杂事,三爷自会料理。   师无尘却道,“师兄早有叮嘱,只要不涉及师门绝密,但凡九清想知道的,师门内弟子不得隐瞒。此事贫道不会提及,但九清若问了,恕贫道不能违背宫主之令。”   三爷只得点头。   待傍晚小暖沐浴之后,师无尘在她的肚脐周围补画符文。小暖躺在床上看不到师姑画的什么,但是她明显感觉到,这次用的功夫比上次长了一倍不止。   画完之后,小暖感觉骨头都僵硬了。师无尘为她盖好暖被,又叮嘱几句才离去。   三爷送走师无尘回到房中,见自己的小王妃整个蒙在被子里,滚成了蚕蛹。   他净手后掀开被子,果然见小丫头的脸都红透了,额上还挂着薄汗。三爷眉头便微微皱起,“胡闹!也不怕透不过气来?”   小丫头咬唇,两汪盈盈秋水含羞带怯地望过来。三爷只觉得心若重锤,狠狠敲着他的胸膛,声音不由得被敲哑了,“害羞了?她是你师姑又是女子,无妨。”   小暖的脸更红了,拉被子又把自己藏了起来。   三爷被撩得火起,干脆也钻进了被子里,把自己这块热腾腾的掌中宝按在心口,“出了何事,竟让你如斯?”   小暖闷声道,“师姑说这符不怕水和皂角等物,但要少沾,沾……口水。”   床榻之间,三爷全无白日里的正经冷漠,可称百无禁忌。因小暖怀孕之后,他不能尽兴,每晚恨不得将她从头到脚啃一遍才肯罢休。   小暖方才听了师姑的话,才明白自己一直小心护着的符文为何松动了。她觉得自己这辈子,怕是再也能在师姑面前抬起头来了。   正在抚摸她的玉背的大手也停住了,“符水不能换一换?”   小暖恼羞成怒,狠狠在他腰间掐了一把,“师姑说这是我师傅调配的,若要换得找先寻到我师傅!”   师无咎去了漠北,寻他换符水确实不方便。三爷捉住在自己腰间点火的小手,按向她的小腹,“符文在哪里,你指给我看。”   小暖很想告诉他全身都是,又怕自己这么说了,惹他说出更荤素不忌的话,便老老实实给他指了一遍。   三爷钻进被子里认真记下,“还不算太大,以后避着些就好。”   小暖……   “不避着也无妨,你师姑就在京中,松动了再让她给你补上就是。”   小暖用力把他从被子里拽出来,眼睛里都有了水气,他就不觉得不好意思吗!   三爷亲了亲她的额头,“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阴阳相合,天经地义。”   小暖实在坳不过他的厚脸皮,只得可怜兮兮地央求道,“不想补……”   这黑幽幽的小眼神儿,怎跟大黄撒娇时一模一样呢。三爷无奈,“好,尽量不补。”   能得个“尽量”,小暖已经很满意了,乖乖贴在他的怀里问道,“师姑要留在京里?”   三爷应了一声,轻轻顺着她的长发。   小暖诧异,“师姑上次走时,还说这辈子再也不要来京城了呢。”   三爷随口道,“她应是厌烦了与权贵应酬,如今万事有王怀充在前边顶着,她再回来也不担事,总比在上清宫轻松。”   “这么说也对,我大师兄不在上清宫,宫里的杂事估计都得由师姑管着,那肯定比玄妙观事儿还多。”小暖笑眯眯地道,“师姑来了,大师兄就要回去了吧?”   “他过两日就启程。”   不过不是回上清宫,而是与三爷派出的人一起去灭了夔州的毒门。这些事,就没必要让小暖知道了。   待小暖睡着后,三爷抬手轻轻抚摸她的小腹。有了儿子们的催促,有些事该加紧了。   比如,将建隆帝从那个位子上拉下来。 第1221章 狼牙棒   最新网址:  八月二十三这日,华安歌终于带着长长的车队,到了京城。   参加完表哥的婚礼,又在京中待了一个月,华安歌才返回临江,谁料到在家呆了还不足一月,封贵妃的圣旨便到了华家。华家出了贵妃,临江官员登门相贺,华家依规矩摆宴席相庆,可华远怀却忧心忡忡。   “表哥,姑母可还安好?”华安歌见了表哥,先问起宫中的姑母。因为父亲觉得姑母不会平白无故被封为贵妃,她定是受了大难,才有此后福。   三爷微微点头,“已经安好。”   已经安好,就是前一段不安好了?华安歌不知该怎么给父亲去信,道明此事。父亲因为担心姑姑,眉头几日都没松开。   母亲私下跟华安歌抱怨,在父亲心里,姑母比他们母子四个都重要。华安歌安慰母亲,告诉她并不是他们母子不重要,而是他们都在父亲身边被他守着、护着,姑母却远在京城,父亲够不着,所以才没着没落的。   “父亲给姑母准备了不少家乡的土仪,后日安歌就给姑母送进去。”华安歌笑道,“表嫂在第四庄么?”   虽然不孝,但回到这里后,华安歌迫不及待想见的却是小草。他离开京城后,无一日不想她。   三爷含笑,“她有孕在身不便出来迎你,随我来。”   华安歌惊得半晌没回神。上次他来时表嫂才嫁给表哥,距今满打满算也才三月,表嫂竟已有孕了!可惜他知道得太迟,否则就可以将恒昌楼里那株百子千孙石榴根雕运过来,给表哥表嫂送来当贺礼了。   小暖闻言惊了,通过家里那一大堆咬钱蟾蜍,她晓得了表弟有些本事,但没想到竟如此了得,“恒昌楼的石榴根雕竟是出自表弟之手?三爷,那根雕有一人多高,枝叶繁茂,逼真生动,是世间难得的珍品。若非那是恒昌楼千金不卖的镇楼之宝,我早就将它扛回来了。”   华安歌见表嫂竟晓如此喜欢自己雕的根雕,非常开心,“不用表嫂去扛,安歌待会儿就去信,让人用船运过来。”   这怎么好意思呢?但是三爷与华安歌这么亲近的关系,谈钱太伤感情,推辞又显得虚伪。于是,小暖笑道,“不用特意找船,扬州绫罗分号每月都有货船北上,让他们顺路运过来。等货船回去时,表嫂送你一船木头,给你练手,期待你再出仙品。”   说完,小暖笑眯眯地看着三爷。她没有好木头,不过三爷肯定能定有,她记得王府库房里就有不少块。   小暖说出口了,三爷自然不会拆她的台,含笑点头,“如此甚好。”   华安歌推辞道,“那不过是安歌用路边捡的树根雕成的,表嫂送到我家的布料和衣裳已比那块木头珍贵数倍了。”   小暖的棉坊分店,已经开到了临江。   小暖认真道,“木雕和几块布料,哪能相提并论。”   送礼需投其所好,喜欢便价值千金,不喜欢便一文不值。在母亲和小妹眼里,华安歌雕刻的木头比起表嫂的布料,便是一文不值了。得遇知音,华安歌开怀,与表哥表嫂兴致勃勃地谈论了好大一会儿,才问道,“小草妹妹可在庄中?”   小暖点头,“她刚从我这里过去。”   华安歌双耳微红,“安歌给安人、小草、大黄都带了礼品,这就送过去。”   也快晌午了,三爷和小暖也一块到了第四庄,一家人为华安歌接风洗尘。   华安歌送给秦氏的是他的母亲准备的礼品,零零总总的装了一大箱,大黄的是用兽骨雕成的球,小草的是他亲手雕的铁木棍。   这木棍两头雕着教身的云纹,木棍正中的纹路很浅,握着不咯手还防滑,小草拿起来,发现长短粗细和分量正趁手。她立刻就喜欢上了,到庭院里舞得虎虎生风。   待小草收着以后,华安歌忍不住拍手叫好,大黄也疯狂地摇尾巴拧身子表达它的喜悦。   得了这么好的兵器,小草正兴奋着,她指着棍头上的花纹对华安歌讲,“安歌在这里雕上小草的名字,能雕多大就雕多大。”   “雕名字?”华安歌不解。   “以后小草跟人打架,就能在他身上刻上记号,一看就知道是谁打的。”小草说这话时,豪气冲天。   小暖无语,秦氏脸上挂了黑线,华安歌也不想让小草的闺名刻在不相关的人身上,给她出主意,“雕名字还不如一头雕‘该打’、一头雕‘找揍’,这样打出去更有气势。”   小草眼睛都亮了,“好,这个好,就要这个,安歌给我弄!”   还不等华安歌应下,秦氏就忍不住吼道,“我看你还不如让安歌用钻头给你在棒子上钻几溜窟窿!“   “钻窟窿干啥?”小草没明白。   “窟窿里插上钢顶针,棒子就成了狼牙棒,更有气势!”秦氏回道。   “狼牙棒啊……”小草一脸憧憬。   秦氏黑了脸,“你要敢弄,娘天天拿着它揍你的屁股!”   小草一听就咧了嘴,还是算了吧,狼牙棒啥的虽好,但等圆通回来看到,该不喜欢了。   小暖笑倒在三爷身上,腮帮子都酸了。   大黄见大伙这么高兴,在屋里东蹿西跳得跟着傻乐。三爷搂着小暖,笑容直达心底,他暗暗发誓,一定要守住这份欢乐。   八月二十五日,华嫔的封妃大典在重华宫如期举行,小暖一家子盛装观礼。   听着建隆帝亲口拟的旨,看着那金晃晃的贵妃印由德喜亲自捧过来,交到华嫔手中,秦氏激动得差点落泪。   她还一直担心,建隆帝死了娘娘还只是个修仪该怎么办,现在好了,娘娘摇身一变成了贵妃。别人叫太妃,她叫太贵妃,听着就厉害!   贵妃是后宫中仅次于皇后的妃子了,这若用寻常人家的称呼论,不算平妻也算贵妾,是建隆帝身边有身份的女人。娘娘熬了半辈子,总算熬出头了。秦氏擦擦眼泪,替她高兴。   待后宫的四妃、六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依身份尊卑上前给华贵妃行礼道喜后,小暖和易王妃上前道喜,然后才是秦氏和小草这些外妇。   华淑亲自扶起秦氏,拉起小草,三人执手相看,竟都是泪眼盈盈,恍如隔世。   娘娘瘦了,手还这么凉,她这一阵儿定吃了不少苦,秦氏心酸,说不出话。   小草则觉得娘娘今天美呆了,“贵妃娘娘今天好美,好美,好美。”   华淑今日褪下她一贯穿着的素净清雅的衣衫,换做盛服。衣袍上是繁复精美刺绣,外罩金缕衣,富贵端庄。她头上圈鬓发略蓬松,头顶的小髻稍前移低垂,以金玉流苏为饰。鬓间牡丹,额贴鹅黄,让她本就十二分的颜色更加夺目,真真是艳压后宫,六千粉黛无颜色。   听小草这样说,华淑含笑,“那小草将本宫画下来,可好?”   小草非常非常认真地摇头,“小草不能。纵是丹青圣手,也画不出娘娘的半分美丽。”   郑美人等人恨不得把白眼翻到天上去,淑妃上前,笑道,“小草这小嘴儿越来越会说了,是跟你姐姐学得么?”   听听人家多会说话,一张嘴就把自己的俩闺女全夸了。秦氏正挖空心思地想着怎么夸回去时,宫门口有太监高声喊道,“圣上驾到——”   最新网址: 第1222章 晟王府侧妃   最新网址:  听到建隆帝来了,众人又哗啦啦跪在地上,齐呼万岁。众芳丛中,建隆帝一下就看到了自己的盛装美人,然后大步上前将她扶起。   建隆帝一向知道华淑是美的,她一向淡若秋水,美若云间月中婵娟。这样浓妆艳若桃李,盛压牡丹的美人,他此生初见,不由得为之倾倒。浓浓的自豪油然而升,“朕的美人,天姿国色,浓妆淡抹皆相宜,哈哈哈——”   见跪在地上沦为陪衬的众妃虽然面容恭顺,但十指恨不得将下边的石板挠个窟窿,特别是她身边的重华宫的两个小美人,小指上戴着的长指甲都抠掉了。小暖抿了抿唇,几十个美人住在皇宫里,争来斗去都是为了一个男人,怎么可能和平共处。   谁入了建隆帝的眼,谁就遭众妃记恨。   旁人跪着也就罢了,小暖还怀着身孕呢,石板凉得很,华淑怕她跪久了伤身,用眼神示意建隆帝,让他明白众妃还跪着呢。   自己的美人,人美心又善,建隆帝手捋胡须,和颜悦色道,“都起来吧。”   众人这才谢恩起身,建隆帝本想转一圈就走的,可看到美人如斯,他却舍不得了。手扶华淑的杨柳细腰道,“朕带贵妃去慈宁宫,小暖、小草,你们同去。”   说罢,建隆帝带着华淑往外走,华淑回眸道,“华淑改日再请众位妹妹吃茶,秦安人在此稍后。”   众妃见建隆帝的眼睛落在华贵妃的身上拔不出来,就知道没自己什么事儿了,三五成群地散去。秦氏被重华宫的宫女请进了正殿,小暖和小草跟在华淑身后,一同赶往慈宁宫。   华淑不忘回头叮嘱,“小暖,仔细脚下。”   小草立刻回道,“贵妃娘娘放心,小草扶着姐姐呢。”   建隆帝听到小草脆生生地声音,回头笑道,“你先顾自己的脚下吧,莫脚滑把你姐姐踢到一边去。”   上次在宫里说错话吃了亏,这几天又被姐姐教育了许久不可莽撞,小草现在学乖了,老老实实地应道,“是。”   建隆帝见小草如此乖巧,觉得无趣了,一路与华淑闲话着赶往慈宁宫。   时隔一个月后再见太后,小暖被她的模样吓了一跳。太后脸上的肉掉没了,两颊微陷,颧骨露了出来,嘴边的皱纹越发明显,说话也没之前的底气了。   “都起来吧。”太后真是一眼也不想见到依旧如妖精般华淑,特别是在她被病痛折磨得将死之时,这让她觉得自己像块腐朽的木头、烂掉的肉,浑身都散发着恶臭。   她明白自己已经无力把她从儿子身边赶走,太后感到深深地绝望,“哀家没什么好叮嘱你的,愿你好自为之,不要辜负了圣上待你的这份心意。”   华淑垂眸,恭顺地应了,这二十多年,她在自己面前一直是这个模样!愤怒又从心底爬了起来,太后的手抖了抖,又无力地垂了下去,“去吧,小暖留下,陪哀家说说话。”   小草起来后,转头看姐姐。小暖见太后连看也不看小草,知道她是有话要跟自己说,便示意小草跟在华贵妃身边。   华淑拉住小草的手,带她一块出了慈宁宫,接下来该去永福宫了。   建隆帝不想去见李皇后,便先回了宜寿宫。华淑与小草道,“你先回去陪着你娘,我去去就来。”   小草握住娘娘的手不放开,扬起小脸不肯走,“小草也许久不见皇后娘娘了,要去永福宫给她请安。”   她是怕自己孤身去了,李皇后会让自己难堪吧,这丫头没见德喜在自己身边跟着么?华淑紧了紧掌中的小胖手,“好。”   明明今日秋光大好,慈宁宫内却憋闷得难受,小暖被殿内的熏香呛得咳了一声。   太后眼皮也不抬,吩咐安顺,“开窗。”   打开窗户,阳光秋风透进来,小暖才觉得呼吸通顺了,她刚要道谢,太后却吩咐御医上来给她诊脉。小暖知道太后是想看看她是否真的有孕了,便坦然地伸出胳膊。   御医跪地把脉后道,“晟王妃怀胎已满月,脉象平稳。”   太后让御医退下后,叮嘱道,“铺子,金银俗物都不及你腹中的孩子重要,可知?”   “孙媳知道。”小暖应了。   太后似是在积攒说话的力气,静了好大一会儿才道,“晟儿如今歇在何处?”   这是关心他们的房中事了,小暖老实回话,“歇在房中。”   太后抬眸,消瘦了的脸庞越发显得严厉,“你娘没教过你规矩?你怀孕之后要与晟儿分房睡,安排人伺候好他的饮食起居。”   小暖点头,按着三爷吩咐的话,回道,“教过。孙媳也安排了,只是王爷都看不上。”   还算她识大体,太后眉头舒展,“既然府里那些他看不上,从外边找就是。”   小暖点头,“是。”   “你打算从哪个府里找?”太后问。   小暖摇头,“孙媳还没有头绪,请皇祖母赐教。”   非要她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么?太后又歇了会儿提神,才道,“挽秀那丫头乖巧懂事,你觉得如何?”   小暖点头,“挺好。”   见她竟然这么痛快就答应了,太后心情舒畅,身上的病痛也少了几分,“你若也觉得好,哀家这就下懿旨,让方家把她送到晟王府去。”   小暖惊讶地张大小嘴儿,“这事儿不用跟王爷说一声么?”   “男主外女主内,晟儿还要忧心国家大事,这点小事不用拿去烦他。”若是跟晟儿说了,这事儿能成才怪,太后决定快刀斩乱麻,先将人送进去再说。   小暖小声问道,“皇祖母,请恕孙媳多嘴,若是王爷也看不上挽秀妹妹该怎么办?”   太后沉下脸,“挽秀模样好又乖巧,晟儿怎么会不喜欢!爱家看是你不喜欢吧?”   小暖逆来顺受,“您说得对。”   解决了这件心头大事,太后觉得精神好了许多,立刻让人去给宁候府送信,让嫂子进宫,准备将挽秀送入晟王府。   宁候太夫人来得不慢,但带来的消息却让太后直接喷了血。   最新网址: 第1223章 金屋藏娇   .,   她拖着病体为方家筹划将来,方家却给方挽秀相看人家!她这费力不讨好的,又是为了谁?!   太后颓然躺在榻上,只觉得浑身冰凉,声音嘶哑,“我哥临终前我答应了他,一旦景征登位,只要我活着一日便照拂方家一日,临死之前,也要将方家安排妥当。”   太后的胞兄是因建隆帝而丧命的,太后对方家愧疚颇深,所以这些年她对方家极为照顾。缠绵病榻时念念不忘地只有两件事:将来谁继承大统、方家如何安置。   大哥的两个儿子,长子方书钰敦厚无能,只能当个太平候;此子方简荣虽被她强推到了六部尚书的位子上,这几年虽攒了些家业,却没做出什么显耀的政绩,待她去后,尚书的官职怕也保不了多久。   大哥的儿子们指望不上,孙子们还看不出苗头,太后能想的办法就是给方家找个长久的靠山。   严晟看似无情却最重情,跟他一起长大的乌羽被他护着,生了他就不闻不问的华淑被他护着,小暖这个生长于乡下的一无是处的丫头入了他的眼,也被他护着。   挽秀入了晟王府,只要能生下一儿半女,看在血肉的份上,严晟也会护方家一个周全。   他们怎么就看不到这一点呢!大哥,我终是无法完成对你的承诺了,太后疲惫地闭上眼睛,不想管了。   宁侯太夫人也知此举伤了太后的心,跪在床边嗫嚅道,“嫂子也不想这样,可这是子安的意思。”   书钰的长子方子安,原在都水监任个闲差,两年前外放为官。他前几日送信回来,说他能外放历练,全赖晟王从中斡旋。千叮万嘱祖母不要再听太后的将方家女塞入晟王府,若惹恼了晟王,方家就真的完了。   方子安还说,给他十年时间,他定能撑起方家。   还有一方面的原因,就是见想进晟王府的女人死的死伤的伤,方挽秀的母亲吓坏了,跪求婆婆给女儿一条活路,才有了如今的局面。   太后不想再见大嫂,挥手让她退下。   听闻太后吐血,建隆帝立刻前来探望。太后自是不肯说方家一句不好,却也说不好小暖的一句不是,只觉心中憋闷疼痛,竟生生将自己憋得昏厥了过去。   得知太后晕了,华淑放开小暖的手,“太后应不想见我,你勾起看看吧。”   小暖没动地方,“皇祖母醒来见了儿媳,估计又得厥过去。”   “怎么回事儿?”秦氏担忧。   被华淑抱在怀里的小草也问,“姐,你干了啥?”   “我什么也没干。”小暖把方才的事儿讲了一遍,“太后急急召了宁侯府的人进宫,就是想在咱们出宫之前把这事儿定下来,想必是宁侯府那边出了什么岔头吧。”   闺女肚子里的孩子还没坐稳呢,太后就急着给女婿塞侧妃,真是太不厚道了!   不过当着小暖的婆婆的面,秦氏不敢说啥不好听的,忍着气道,“太后说得也对,你现在身子不方便,该找个人帮你照顾严晟。”   小草惊讶,“可是姐夫不用人照顾啊,他连姐姐身边的春花秋月都从房里赶出来了。”   听了这话,小暖婆媳两个都笑了。华淑道,“晟儿的确不喜旁人伺候,且由着他去,不过小暖。”   小暖立刻应道,“儿媳在。”   “再过两个月,你的身子重了后,能让丫鬟们做的就不要亲自动手。”   小暖点头应下,秦氏两眼星星地望着华淑,“小暖能给您当儿媳妇,真是八辈子修来的服气。”   小暖连忙道,“我娘说得对。”   “我娘和我姐都说得对。”小草紧跟上。   被这样暖暖的一家子围着,华淑觉得自己才是幸运的。方才在永福宫,见小草形影不离地护在自己身边,李皇后还说小草看着跟她女儿似的。   其实女儿若还活着,论年纪该跟小暖相仿,她的琴棋书画一定比小暖好,但若为人处世、治家理事,一定不及小暖。能有小暖这样能干的儿媳,不只是晟儿的服气,也是自己的服气。   华淑的盈盈美眸落在小暖的肚子,真想能看着孙儿降生,亲手抱一抱他。可是,她该没这个福气了。   这时,三爷带了华安歌进宫拜见母妃。华淑见了侄子,自是有问不完的话。   可建隆帝盯得非常紧,只让华安歌在重华宫待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有太监来催他出宫了。   华安歌只得留下一大堆礼品,随着表嫂一家出了宫,三爷则去了慈宁宫。以前她嫔位低,家兄不敢这样堂而皇之地往宫里送东西,送银票珠宝都要经过晟儿的手,现在她为贵妃,家兄的礼品可以直接送过来了。   待侄子走后,华淑让人将他带来的东西抬进殿中,箱子打开见到兄长给她准备的贺礼,眼泪便一滴滴滚落。   无他,只因这里都是她喜欢的东西。她少时爱吃的刮过点心瓜果、爱玩的小陶人、爱看的书、她做的诗词……一件件一本本都是大哥的关怀,华淑看得撕心裂肺。若不是看到这些,她都忘记自己也曾登山访月,也曾春野拾羽。   一道宫墙一个人,便将她与大哥隔在了两处,生不能相见,只盼死后还能重逢。   建隆帝从慈宁宫过来,见自己的美人已褪去华服,发髻松松挽就,眼角微微含愁,心情便不爽了,冷哼一声,“更衣!”   华淑上前为他脱去龙袍,“家兄送来臣妾写的一些诗词,圣上想不想看?”   建隆帝闻言,立刻来了兴致,“哦?取来。”   华淑取出一叠厚厚的诗稿,呈到建隆帝面前。建隆帝一看就笑了,“淑儿的字也曾如此稚嫩。”   华淑含笑,“但臣妾那时,却觉得自己的字已赛书生王羲之了。”   看着美人柔柔的笑脸,建隆帝托住她小巧的下颚,感叹道,“朕该在淑儿出生那年便南下将你带回,置金屋藏之。”   华淑身子一颤,将头轻轻靠在建隆帝手中,目光一片清冷。   若是知道他会南下,华淑一定早早划烂了自己的脸,站在湘子桥头,将他吓得魂飞魄散! 第1224章 釜底抽薪   待三爷回到第五庄时,已经黑透了。在宫里忙了一的暖早已熟睡。   三爷沐浴后,轻手轻脚地躺在她身边,毫无睡意地思考着如何在瞬息万变的局势中掌握先机,大手熟悉地落在她的腹上,轻轻抚摸着。   熟睡的家伙熟稔地蹭过来,一条腿搭在他的腿上,窝在他怀里。温热的气息透过薄薄的里衣传过来,三爷的心柔得一塌糊涂,轻轻环住她,闭上眼睛。   清晨,暖睡醒伸懒腰,却碰到三爷扎扎的下巴,她惊喜转身,“三爷!”   怀了孕动作还是这么一惊一乍的,三爷应了一声,伸胳膊将她搂在怀里蹭了一顿才罢休。暖被他蹭得脸红扑颇,“你今没去章阁!”   “今不去,咱们准备搬家,回王府去住。”想到接下来自己回很忙,留她一个人在家里,三爷内心愧疚。   暖惊讶,“这么早?”之前他冬气冷了再搬的,现在才是中秋,田里的旱稻、棉花还未收完,正是忙碌的时候。她搬回城里,娘亲和草怎么办,两头跑么?   三爷没真正的缘由,只道,“皇祖母病重,圣上需在床前伺候,朝事繁多,住在府中方便些。”   暖闻言,立刻点头吧,“好,咱们这就收拾东西搬回去。三爷,方家出了什么事儿,为何忽然变卦,不想把方挽秀送过来了?”   三爷平静地道,“我让子宁给方子安去了封信,方子安回信却宁侯太夫人改变了主意。”   暖挑起大拇指,这招釜底抽薪,三爷用得高明!不过太后因此气晕了,病情越发恶化,三爷心里应该也不舒服吧。暖一时不知该什么,才能让他心里舒服些。   三爷没表现出过多的情绪,扶她起身,道,“你大师兄明日就要走了。”   待师无尘将晟王府布置得滴水不漏,将所有邪佞拒之门外后,张玄崖便要出发,去收拾夔州的毒门了。   暖笑道,“大师兄回了上清宫,定会忙很大一阵子。我让人给他新做了四身冬的道袍,大师兄一定喜欢。”   师无咎好吃,张玄崖好穿,暖将他们的喜好摸得透透的。   张玄崖来送行时,见到师妹脸色红润,面上隐隐有吉凶难辨的升腾之气笼罩,不觉有些诧异。   师姑给她补了符文还能透出这样的气相,张玄崖有不露声色的查看晟王的面色,竟见他的面上的杀伐之气比之前更重了,此乃兵相。   如此看来,大周又要起杀伐之战了?还不待张玄崖多想,便听师妹挽留,让他多留几日,赏一赏京师的秋色再走。张玄崖含笑道,“秋色未必此处最佳,若是明年得空,师兄再来京中赏牡丹。”   京师牡丹,明艳下。而且明年牡丹花开后,师妹肚子里的孩子也该呱呱坠地了。若是张玄崖所料不错,那时必定十分凶险。到时师傅若还不能从昆仑山归来,他便来守着吧。   暖立刻笑了,“府里有个牡丹园,收了十几种珍品牡丹,明年花开时师兄们一定要来,九清请诸位师兄赏花吃酒。”   张玄崖含笑应下,告辞而去。暖看着师兄骑马离去的背影,与身边的玄舞道,“我怎么觉得师兄这阵势,不像回上清宫,反像是上沙场呢。”   张玄崖此去是要剿灭毒门,比上沙场对敌还凶险数倍。因为王妃怀着身孕,所以大伙儿都瞒着她,没想到她还是从张玄崖身上看出了一丝端倪。   玄舞敛神,笑道,“江湖处处凶险,张掌院自不敢放松警惕。”   听到“江湖”这两个字,暖顿时觉得大师兄骑马远去扬起的风尘都带着滚滚豪情,叹道,“我是上清宫的九弟子,却一点也没有人在江湖的感受。”   “王妃的大名,江湖人如雷贯耳。”玄其纠正道,现在王妃的大名比他家王爷还响亮。朝官都知道,得罪谁也别得罪陈暖;江湖人都牢记,抢谁的货也不能抢陈暖的,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暖抽抽嘴角,她人虽不在江湖行走,但在江湖上关于她的“传”也不再少数。   草扬起手中的铁木棍,大声道,“早晚有一日,我陈草要打遍下无敌手,声名也要响彻江湖!”   还不待暖话,秦氏就开腔了,“你先把风露和玄舞她们打败了,再去打败下吧。”   打败玄舞和贺风露?那还得好多年呢,草眼转一转,给自己订立了三步走的目标,“好!我要先打败莲年、友鱼,再打败玄其大哥,然后再挑战玄舞和风露姐姐,之后就去闯荡江湖!”   “汪!”大黄摇了摇尾巴。   “带上大黄,一起闯荡江湖!”草改口道。   看了看老实巴交站在大黄身边的玄其,秦氏点零草的脑袋,“莫欺负你玄其大哥,要打找玄散去。暖,你先跟草回城,娘后半晌再回去。”   暖连忙道,“娘不用急着搬,收完稻子和棉花再回去吧。”   “田里的庄稼哪有你肚子里的孩子重要,娘还得回去给你做饭呢。”闺女怀孕后嘴变叼了,吃她做的饭最合口味,秦氏现在变着花样地给闺女做饭,看闺女多吃几口,嘴都合不拢。   暖和草回城后,秦氏立刻带着人摘棉花。待摘到南地头时,听到李家庄那边传来阵阵哭声。秦氏便跟风露道,“你去看看这是咋滴了?”   贺风露片刻便回来了,“周家的冉了。”   前脚刚得了女儿要进易王府,后脚就接到了女儿中毒身亡的噩耗,周家人自然是不依,正在李家庄跟李家人闹腾。   秦氏听到是为了这个,连忙道,“将咱们庄子的门关紧了,谁也不准去看热闹,否则逐出庄去!”   田归农应了,立刻去传话。   周琼华的母亲蔡氏和兄长周镇齐来了后,见到周琼华的死状,再得知周琼华身边的江婆子、丫鬟绿倚都死了,哪里肯善罢甘休,闹着要见李奚然,让他给个法,否则便要告到衙门去。   李忠却不慌不忙的,“我家老爷去衙门之前吩咐了,他后晌回来后,自会与您二位交待清楚。”   见到李家人这不显不带的态度,周镇齐便觉得没底了,让手下人去四处打听妹妹在京中出了什么事儿。   这四处,自然就包括了李家庄北边紧邻的第四庄。 第1225章 兄弟交心   因秦氏下了封口令,周家人自然打听不出什么。周家跟随周琼华来京的下人们所说的“实情”,却让周家母子实难相信。   当晚,李奚然将周琼华在京中做下的事,挑着能讲的跟周镇齐讲了一遍。周镇齐仍旧不敢相信,“姑父,我妹妹最怕蛇虫鼠蚁,怎么会养蝎子害人!”   李奚然也叹息一声,“此事,本相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若不是那毒蝎子从琼华袖中掉出来,她又亲口承认,本相也实难相信。”   周镇齐与李奚然在房中谈了半个时辰,再出来时心情已然平复。   第三日,周家人便带着周琼华的尸体返乡了。至于他们商定了什么,小暖很快就知晓了:周琼华的兄长周镇齐因“政绩突出”,调入京中礼部任职;周琼华的妹妹周琼莛顶替周琼华的名额,入易王府为易王侍妾。   这种事在大周也算寻常,但小暖却觉得异常膈应。秦氏叹道,“公侯世卿人家的儿女,虽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但也不是事事顺心的。他们也有他们必须尽的责任。男儿要撑起门户,让家族不衰;女儿也要通过联姻,助家族昌盛。”   小暖顿了顿,“这又是李老夫人跟您说的?”   秦氏摇头,继续道,“这是益霁候夫人说的,通过联姻,京中望族之间都有千丝万缕的关联。这些人与读书出身的两袖清风的文官、靠军功起家的武将,形成三股水火不容的势力,各不相让。”   小草立刻道,“益霁候是靠军功封侯,李伯伯靠父荫入职,右相靠读书起家,所以他们仨水火不容。”   小暖揉了揉妹妹的脑袋,“也不只是水火不容那么简单,在一定情况下他们会合作,但为了一些事情他们也会斗得你死我活,这跟咱们做生意一个道理。”   小草似懂非懂地点了头,“姐姐,我约了安歌一起品诗,你去不去?”   品诗?还不如看账本有趣呢。小暖立刻摇头,“你们去玩吧。”   秦氏看着闺女蹦蹦跳跳地样子,低声道,“她这模样,应该是把圆通放下了吧。”   “希望如此。”小暖答道,今早三爷还问她,圆通能不能在近期回来。   小暖答说不能,却不知三爷为何问起圆通,莫非是贺青那边又有动静了?   从慈宁宫给太后请安出来,三爷邀了易王去天章阁吃茶。易王如今担着兵部的差事,此事正值秋收缴粮之时,催缴军粮的担子极重,他也忙得脚不沾地的。   不过三弟请他吃茶,定不是只吃茶这么简单,他也就跟着来了。   天章阁乃是重地,二楼无太监值守,说话最是方便。三爷低声与二哥道,“二哥查宫中害得皇祖母受伤的黑影,可有下落?”   “毫无进展,莫非三弟得了什么消息?”易王不知三弟为何提起此事。皇祖母受伤已有一个多月,害她受伤的黑影却查不出丝毫头绪。连易王都不得不相信,那个黑影是皇祖母眼花,或者是哪个宫里的猫儿跑进了慈宁宫,惊扰了皇祖母。   三爷倾耳细听,确认无人后才又低声道,“虽无证据,但我觉得那道黑影,应是柴严亭那边的高手。”   三爷未提金竭的名字,只是讲了他打听到柴严亭那边有个武功出神入化的高手,且个子矮小等等,“二哥试想,若这黑影真是柴严亭的人,他入何入慈宁宫?”   易王与三爷对视良久,脑中闪现无数可能,声音低不可闻,“谣言中的先皇遗旨?”   三爷微微点头。   太上皇当年病重时,弥留之际身边只有太后。是太后口传太上皇口谕,将皇位传与建隆帝。在李奚然和宁良雍等人的辅佐下,建隆帝顺利继位,但当时京中曾有谣言,说****留下传位遗旨,要将皇位传给清王,清王才是正统云云。   这也是为何建隆帝登基之后,急急要将清王清理掉的原因之一。   易王心中掀起大浪,倾身几乎与三弟头碰头了,低声问,“那遗旨,果真有么?”   三爷摇头,“待皇祖母去世后,此事更说不清了。若是有人非要说有,又有何人能辨真假?”   易王倒吸一口冷气。   若真如三弟所言,柴严亭的旧部进宫时为了偷遗旨,那么皇祖母殡天后,必会有人高举先皇遗旨,行正义之师,讨伐当今圣上,还大周正统。   而此人必定是清王遗孤,柴严亭已死,清王遗孤……   易王面色凝重,“圆通?”   三爷微微摇头,“圆通虽不知所踪,但小弟敢肯定,他一定不在柴严亭的旧部手中。”   易王的眉头微微舒展,“此事,三弟打算怎么办?”   可要告知父皇?易王本能地不想。   三爷摇头,“此事只是晟的推断,也只能讲与二哥听听,二哥最好有个准备,以防万一。”   易王心中陡然亮了,他压住心中喷涌的激动,握住三弟的手,低声问道,“三弟,有句话二哥不知当问不当问。”   三爷坦然地看着二哥,“我与二哥,肝胆相见。”   易王声音略紧,“漠北若是乱了,乌羽和右金吾卫,可听你调度?”   三爷点头,异常肯定地道,“右金吾卫流的是乌家人的血,乌家人绝不会是叛君。乌羽所求的,不过是能名正言顺地回归乌家罢了。”   易王压也压不住心中的狂喜,郑重地握紧三弟的手,许下承诺,“乌羽所求,合情合理。”   待二哥走后,三爷单独在二楼吃茶。这件事他本不打算告诉二哥,而是暗中与乌羽布局,趁乱将漠北收入乌家囊中。   但是为了小暖腹中胎儿,三爷改变了主意。二哥虽为正宫所出,但建隆帝忌惮他,不让他插手兵事,给他娶的王妃也是文官之女,是以二哥在军中并无威信。   若是二哥得了兵权会如何?从他方才难以掩饰的激动中,三爷已知分晓了。   除了二哥,还有几个人也要给他们点希望,让他们动起来,才能在几个月之内将建隆帝拉下龙椅!   三爷握紧茶杯,听见楼梯上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卢正岐抱着一大摞公文上了二楼,心虚地道,“王爷,正岐有急事要去趟大理寺,您看这些公文……”   三爷微微翘起嘴角,“拿来。”   晟王居然笑了,晟王居然对他笑了,他这笑容好可怕……   卢正岐手一抖,哗啦啦,公文洒满阶梯。   这回完了,光整理这些散落的公文,就得用去他一个时辰的功夫,卢正岐欲哭无泪。晟王一笑要人命,果然不假。   三爷淡淡地看了一眼呆如木鸡的卢正岐,很是好心地道,“去大理寺有何事,本王替你走一遭。”   妙书屋 第1226章 小暖不太好   姚州灭门惨案的案子不晓得为何得了圣上的重视,钦点必须尽快破案。为此,大理寺卿金益昀和刑部尚书张思简几番催促姚州知州,建隆帝说是尽快,他们给下的日期是一月,若是一月内破不了案,他的知州也就做到头了。   如今早已一个多月了,姚州知州终于报送了查案详情上来。张思简接了公文后高兴得不得了,大开后却咧了嘴,急急来寻金益昀商量对策。   俩人合计了半天,这公文若是交上去,不只姚州知州要受罚,他们俩也得跟着吃瓜落。于是二人一合计,着人去请阁老卢正岐前来商议对策。   谁知好说话又和气的卢大人没来,冷面寡语的晟王爷却来了,还美其名曰替卢大人跑腿。   鬼才信呢!   卢正岐何德何能,能让晟王替他跑腿!   三爷坐在桌后,看着面前不住挤眉弄眼的二人,声音里总算没挂着冰渣子,“二位大人有何事,尽管直言。”   金益昀偷偷推了张思简的后背一下,张思简向前踉跄一步,只得硬着头皮道,“王爷,姚州灭门案的文书送进京了,下官与金大人拿不定主意,请王爷过目。”   姚州城南十五里,富商姚凌卿一家五十三口一夜之间被灭门,死状惨不忍睹,传为恶鬼作祟之事,三爷也知晓,抬手接了姚州知州报上来的案情一看,也皱了眉。   姚凌卿一家惨死那夜,巡夜差官没听到一丝动静,左邻右里也没听到任何响动。仵作验尸却断定这家人却是被猛兽撕咬致死,尸身并无中毒迹象。   姚凌卿乐善好施,建桥铺路造福乡里,是当地有口皆碑的大善人,并无与人结仇。唯一的污点就是其子相中了当地一农户人家的女儿,瞒着父亲强抢入府,那女子不从,在屋中上吊自杀。   姚凌卿得知此事后,家法处置了儿子,亲自登农家门请罪,陪银若干,并厚葬其女。   姚凌卿一家死后,因女儿之死变得疯疯癫癫的农妇四处嚷嚷着说她的女儿托梦,说女儿在向阎罗告了阴状,所以阎王派恶鬼收惩处了姚家,捉他们去地府问罪。   姚州知州最后言道:臣无能堪破此案,跪请圣上降罪。   三爷的目光在这句话上稍作停留,便道,“这公文本王回宫后便呈御览。”   一听晟王能替他们送进去,金张二人顿觉轻松了,连连谢恩。   三爷将卷宗收起后,问道,“金大人,我兄长在你这里住得可还安好?”   金益昀内心抓狂,大皇子在他这儿是坐牢又不是住店,哪能安好!再说大皇子是晟王亲自送进来的,现在您这一问是啥意思?   金益昀琢磨再三,谨慎回道,“大皇子在牢中衣食无忧,尚算安好。”   三爷提点道,“今日父皇许会召见兄长,若是安好,便是最好的。”   待晟王走后,金益昀转头看张思简,“晟王这是何意?莫非大皇子之事还有转机?”   张思简低声道,“听说太后已经病入膏肓,想必是她老人家想见大皇子吧。”   哦,哦!金益昀连连点头,连忙吩咐人再将大皇子的伙食往上调了调,以免太后见大皇子憔悴不堪加重病情,再降罪到他的头上。   奶奶的!大皇子犯了事,干嘛不送去宗正寺或皇陵,却要关在他这里,让他整日里提心吊胆的!   三爷将卷宗呈给建隆帝,建隆帝看过之后,眉头紧紧皱起,“晟儿,你怎么看?”   三爷摇头,“儿臣未去案发地查看,也未见尸首,仅凭这卷宗不敢妄言。”   建隆帝心中不安,暗道莫非真的是鬼怪所为?而姚家之子强抢民女之事,不由得不让他想到重华宫的美人。   因这美人,也算是他抢来的。美人尚在人间未告阴状,但她那该千刀万剐的未婚夫却告了!   太后宫中的黑影,会不会与此事有关?建隆帝越想,越觉得不安,让严晟出去后,建隆帝立刻宣了司天监中正官宏雅入宫。   听到建隆帝宣宏雅,三爷抬手压了压高挺的鼻梁,建隆帝的反应与他预想的,差别有点大。   一家几十口活活被撕咬至死却无人察觉一丝异动,三爷直觉此案与毒门有关,因为姚州距毒门不远,也是其控制范围内的区域。   若是此事与毒门扯上关系,便是与江湖人有关了,姚州知州不敢查案也就在情理当中,所以他才直言无能请罪。   请罪之后,朝廷应派人去查案。与毒门有关,三爷自然要派信得过的人去,好与张玄崖配合夹击毒门。建隆帝不思查案却寻司天监问卜,说明最近他心中不安。   让他如此不安的,除了慈宁宫的黑影,还应有别的事。   想到前一阵母妃故里潮州送来消息,有人将埋在燕鸟山的杨润青挫骨扬灰之事,三爷觉得便站起身,去见母妃。   母妃听了姚州案后,表情有些不对劲儿,三爷觉得她在筹谋什么完全超出了自己控制的大事,而这件事凶险不已。   三爷劝道,“鬼神之事荒诞无稽,不可沾惹,否则遗祸无穷。”   华贵妃的睫毛颤了颤,微微点头。   三爷有满腹的话不知该如何说起,母子俩又陷入沉默中,三爷有些沮丧。   华贵妃抬眸看着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打破了沉默,“小暖这几日胃口可好?”   提起这个,三爷就有很多话说了,“比之前挑食,闻不得肉味儿,只能吃清单的蔬菜,尤其爱吃黄瓜。秦安人每天变着法地给她做饭,昨晚做的黄瓜溜肉片她吃了不少。儿尝了一口,酸得掉牙。”   华贵妃笑了,“能吃便好。”   然后,俩人又无话了。按说到这里,三爷该告辞而去,但他今天坐着不走,而是盯着母妃放在案上的旧书看。   华贵妃的目光落在儿子身上,安心、不舍、最终化为从容,嘴角微微翘起。   三爷用余观察到母妃的表情,心中的不安越发大了。他一冲动便冲到母妃面前,与她道,“母妃,小暖如今,不大好。” 第1227章 召乌羽回京   华贵妃脸都变了,“怎么?”   三爷与母妃耳语道,“小暖怀的是双胎。”   华贵妃的美眸瞬间睁大,半晌才道,“秦安人与她的弟弟是双胞胎,秦安人还讲过,小暖的外婆的外婆也曾生下过双胞胎,你的姑母宁平长公主也曾生下双胎,所以小暖怀上双胎也在情理当中。晟儿,你……”   三爷目光坚决,“我的孩子,定要光明正大地活着!”   华嫔的身子颤了颤,“你父皇他……”   建隆帝心性狭隘,就算他知道袁天成解梦双生子之事是骗了他,他也会倔强地错下去,决不允许有人生下双胎,损害他的威信。   “母妃,为了小暖腹中的胎儿,儿这几月必须全神贯注地安排筹谋,但也不能确保万无一失。宫里这边,得需母妃帮忙遮掩。”三爷言道。   他不是要母妃帮忙做什么,而是希望用此事托住她,让她不要胡思乱想,轻举妄动。   华贵妃立刻点头,“宫里交给我,小暖可知晓了?”   “她还不知,孩子现在月份尚小,儿不想让她为此忧心。”三爷低声道。   “你做得对,月份小时尚好,一旦她肚子大起来就不好了瞒了。等她过了五个月,尽量不要让她出府,免得让人看出端倪……”   母子两人第一次在一处呆了这么长时间,说了这么多的话。三爷从重华宫出来时内心稍安,用小暖和孩子果然能拖住母妃。   既然来了后宫,三爷便去慈宁宫探望皇祖母。   皇祖母比前两日更显憔悴,双目散乱无神,嘴角下垂,与三爷印象中的皇祖母大相径庭。他跪在床边,伸手握住皇祖母若枯柴的手,心中很不好受。   太后勉强睁开眼睛,张了张嘴,哑声道,“晟儿。”   “孙儿在。”   “哀家三年没见过乌羽了,哀家对不起他,对不起宁平……”太后口齿不清地念叨着。   三爷轻声问道,“祖母让孙儿找乌羽回来么?”   回来?太后闭上眼睛,浑浊的泪珠顺着皱纹爬下,“哀家不想见他,谁说让你叫他回来,你都不要叫。晟儿,让乌羽活着,延续……你姑母的血脉。”   “孙儿记下了。”三爷应道。   太后的手抽搐了几下,紧紧握住孙儿的手,“晟儿,祖母对不起你。若你不是华淑的儿子,哀家一定会……”   “祖母将孙儿养大,孙儿感激祖母,对您绝无半点怨怼。”三爷截断太后的话,不让她将话说出口。   太后喘息了一阵儿,转头用她已经浑浊不清地双眼,看着容貌才能皆绝世无双的好孙儿,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三爷看明白了,“方简荣那里儿不敢保证,但儿一定会想办法保住宁侯府的爵位。”   太后颤抖着褪下她手上的玉镯,放在孙儿手中,“有了晟儿这句话,哀家就能安心了。这是哀家给重孙的洗三礼,你……就照着你想的,去过日子……”   三爷从慈宁宫出来,望着悠悠苍天,久久不语。   李皇后到慈宁宫来伺候太后时,见到她手上一直带着的镯子没了,便问慈宁宫的宫女,“方才谁来过?”   宫女屈膝回话,“晟王。”   李皇后面无表情地紧了紧拳头,退回太后寝宫中。到傍晚时分,太后忽然坐了起来,将在床边发呆的李皇后吓了一跳,“母后,您怎么起来了?”   太后言道,“让景征来见哀家。”   见太后这模样这语气,李皇后心中便是一阵突突,连忙转身让人去请建隆帝。   正看宏雅问卜的建隆帝很快到了慈宁宫,见到母后精神的模样,也是一阵心慌。   “景征,你来。”太后向儿子招手。   建隆帝快步近前,跪在太后床边,“母后,您可是要用膳?”   太后摇头,“娘要去见你爹了。”   建隆帝跪爬两步抓住太后的手,“母后,您不可弃孩儿而去!”   “景征,你父皇方才跟娘说,当年他就是没早些立你为太子,才给你留下不少烦心事,你切不可跟你父皇学。”太后神叨叨地道。   跪在旁边的李皇后听了,心砰砰直跳。   建隆帝泪如雨下,“儿记下了,儿这就开始考虑储君之事。”   太后昏昏然点头,“哀家死后,我儿将米团送去方家,让宁侯夫人帮哀家好生照看它。”   建隆帝明白母后的意思,点头应下后,太后便直挺挺地躺了下去。建隆帝大惊,“母后、母后!快,宣御医!”   纵使妙手回春的御医,也无力回天,大周太后在子夜驾崩,皇宫丧钟长鸣,哭声遍地。   晟王府吩咐人将府里的红灯笼换做白的,并摘下头上钗环,着丧服进宫哭灵。因她怀着身孕,哭了几声便被华贵妃劝了起,令人将她扶到侧殿歇息。   建隆帝几次“哭晕”在太后床前,御医、李皇后和诸位皇子几次上前劝阻,终于将他劝起,吩咐安排太后大丧之事。   建隆帝颜面长泣,令全国上下举丧十二月,以示其丧母之哀痛。小暖听了这道圣旨,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赵书彦,幸亏他前天将方芸玲娶进了家门。   小暖坐了一会儿,华玉便来了,“贵妃娘娘让奴婢送您去重华宫歇息。”   小暖被华玉扶着出慈宁宫时,一直用帕子颜面痛哭。长辈亡故,不哭、不哭得死去活来视为不孝,就算哭不出眼泪,也得跟着干嚎。   小暖见华玉扶着她出宫竟无一人上前阻止,不禁感叹今非昔比,她的美人婆婆在宫里也变得强硬起来了。   小暖刚被华玉扶去重华宫,三爷就被建隆帝召入了侧殿。建隆帝问道,“昨日后晌,你来看过你皇祖母?”   “儿臣来过,陪皇祖母说了会儿话。”   建隆帝不再追问他们说了些什么,目光灼灼地吩咐道,“你传朕旨意,让乌羽回京见太后最后一面,也不枉太后养他一场。”   慈宁宫中到处都是建隆帝的耳目,皇祖母昨日亲口说了不想见乌羽,想为宁平长公主留住血脉之言,建隆帝当然知晓。他知晓了还要召乌羽回京,又是何意?   三爷躬身行礼,“是。”   建隆帝这才满意了,让严晟去拟旨送信。   三爷到了天章阁,令卢正岐拟旨后呈到御前,建隆帝亲手盖上玉玺后,命人八百里加急送出。   妙书屋   第1228 章 毒瘤   听闻建隆帝召乌羽回京,小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昙郡王还在西凉呢,皇祖母去世,圣上怎么不召他回京?!”   太后一死,建隆帝马上就想把乌羽杀了秒除后患,他也不怕他娘死不瞑目!让三爷去传这道圣旨是什么意思?让他在与乌羽的表兄弟情和与建隆帝的父子情之间选吗   这还真是建隆帝会赶出的恶心事儿,三爷现在下了传出了圣旨,乌羽接旨回京是个死,接旨不回京就是抗旨不尊,也是个死!   现在建隆帝如愿了吧!小暖的火气腾腾地涨,她气得乎乎的,想骂人!   怀孕之后的小暖火气尤其的大,三爷按住她的小手,低声道,“乌羽不会进京的。”   小暖握着小拳头,“我知道你既然送出圣旨就已有计策,可我还是压不住火气。三爷,什么都不做,我会憋疯的。”   对习惯了东奔西走的小暖来说,这段子在府里安胎的日子异常地煎熬。   三爷点头,“待皇祖母下了葬,你接着打理铺子的生意,满三个月前,尽量少出府。还有,西北和漠北的生意尽量收一收,接下来那边会不太平。”   小暖沿着河西走廊,布下了不少店铺和商队,棉坊和绫罗霓裳的货物竟有河西走廊卖出了大周,生意正火红。   听到要打仗,小暖心里不禁担忧起来。刚从诸侯封地里敛入国库的银两还不够发军饷的,今秋北地大旱,多处颗粒无收,军粮要从何处来?   “三爷,不能用更温和的方式解决吗?不是说上兵伐谋,下兵才伐战么?”小暖很是认真的问,开战就要劳民伤财、就会死伤将士,照她说,能不站还是不要战为好。   三爷搂着她的肩膀,纠正道,“《孙子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并无下兵伐战一说。”   小暖承认自己学问不精,摸着三爷腰间的双鱼佩道,“反正意思差不多,大周将士窝里斗,伤的都是自己人,得不偿失。”   按说这些朝政之事,是不必解释给小暖听的,但是小暖有此疑问,三爷便耐心解释道,“常理来说,确实如此。不过此战不能用常理估计,此时不战,遗患更甚。”   竟三爷一解释,小暖才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在前朝即大唐王朝式微乱像纷起之时,柴氏先祖揭竿而起,吞六合灭八荒建立大周。但对远离中原腹地的区域,主要是西北和漠北,却无实质的控制权。   西北和漠北的民政、军权,还在归顺大周的那些藩王手中,世代延续。几任周天子都在尝试将其军民大权揽入朝廷,但藩王岂肯甘心?几十年来斗智斗勇之下,形成了如今的局面:   除与匈奴相邻的黑山口关隘外,西北和漠北大片疆域虽然按大周的官职对原有的藩地进行了改制,但朝廷派过去的文武官员都是强龙难压地头蛇,无法施展手脚。太平了几十年,两北之地兵强马壮,若是再不加以辖制,早晚必反。   小暖没少看朝廷的邸报,对三爷说的两北局势也不陌生,只是不知已严重到了如此地步,“漠北黑山口能由朝廷的禁军把守,也是因为那里凶险无比,藩王不愿伤损兵力吧?”   三爷点头。   “他们食我大周俸禄,拿我大周军饷,却不愿为国效力,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那些银两,还有咱们铺子交上去一份呢。”小暖记得上次邸报中,兵部尚书陈莫就列举了养兵马过多,致使朝廷负重难行。而西北和漠北的军队所占的比例,占到了四成往上!   “对,天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儿。”在小暖看不到的地方,三爷眼里尽是肃杀。   若是只不效力尚算好的,但他们不只不效力,还图谋不轨。上次于田李家敢派人来绑架小暖,就足见其之野心和猖狂。   在柴严昌联合李家绑架小暖之前,三爷想的只是利用漠北战乱让乌羽立功回归。但出了此事后,三爷震怒,定了清缴两北之策。   战必血流成河、生灵涂炭。但若不战,任毒瘤越长越大,将来死的人更多。将毒瘤尽早根除,方能换来太平盛世。   盛世太平,他的妻儿才能得安乐。   小暖抬头看着三爷冷硬的下颚,心中一跳。这一站必定凶险,若是到了紧要关头,三爷怕是也会出战吧。她抬小胳膊紧紧抱住三爷的精瘦的腰,不想让他去。   可是这话小暖不敢说出口,怕说了就会成为真的。   三爷低头亲了亲小暖的发心,“今晚让岳母过来陪你,我需在慈宁宫陪圣上守夜,你这几日只需辰时进宫转一圈即可。”   “能行吗?”皇祖母死了,小暖该日日跪在灵床旁陪灵的,便是不能跪着,跟在易王妃身后坐在垫子上也像那么回事儿。转一圈就走是不是太招人恨了?   “能。”三爷答得坚决,“你顾好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向皇祖母尽孝了。”   这么轻松?小暖眨巴眨巴眼睛,很是不孝地盼着她将孩子生下来之前建隆帝也死了,她就能一块轻松了……   不过这话她可不敢跟三爷说,不管建隆帝如何可恨,那也是他老子来着。   秦氏身为朝廷命妇,也是需要去慈宁宫祭拜太后的。本来以她六品诰命的品级,只能在皇宫外磕几个头哭一顿,但因为小暖的缘故,她得以入慈宁宫祭拜。   见她扶着小暖入宫,在宫门外祭拜的众三品诰命以下的女眷,均是羡慕嫉妒恨地盯着她们娘俩。   秦氏现在已经见惯了大场面,被这些人盯着也不会觉得心慌意乱手脚发抖了。她一脸伤痛地扶着小暖进了慈宁宫,跪在太后灵床前哭得伤心欲绝。小暖本来不觉得多难受,但听娘亲一哭,她就受不了了,跟着一块哭了起来。   这对母女哭得实在太伤心了,宫女劝了三回,她们才勉强止住悲声。建隆帝隔帘见此场景,悲伤道,“秦安人母女这才是真因太后驾崩而悲伤,而不只是装腔作势。”   他身旁的柴氏子弟听了,不由地转头看三皇子。三爷没有开口,却一脸难掩的伤心。   他能说自己听到小暖哭,便觉得心都揪在一起了么?   秦氏不晓得建隆帝说了什么,她只是按着村里老人去世的规矩,老老实实地哭了一顿罢了。哭完出了慈宁宫,虽然还红着眼睛,但她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   小暖看着娘亲能如此收放自如,实在是佩服极了。   两人刚出宫门,就见柴玉媛踩着凳子,从马车上下来了。 第1229章 胖成了柴智岁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这意外的碰面,谁也没料到,都有些意外。   见到柴玉媛,小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转头看着娘亲。这是柴玉媛还是男扮女装的柴智岁?   柴玉媛见到小暖母女,心中先是一紧,然后用手扶住后腰,挺起还没显怀的肚子,好让弃妇秦氏知道,她又怀上了陈祖谟的孩子。   哎呦真是辣眼睛……她摆出这动作这神态,跟柴智岁更像了。小暖抽了抽嘴角不敢再看,怕自己忍不住笑出来。秦氏的想法跟小暖差不多,她低头扶着小暖,“咱快上车吧?”   见小暖母女在自己面前头都抬不起来,灰溜溜地上车走了后,柴玉媛更得意了,抬头挺胸地走向宫门口。   侍卫抬手将她拦住了,“皇宫重地,未经宣召不得入内。”   柴玉媛不敢造次,转头看母亲。赵氏从容上前,“这位将军,妾身柴赵氏,与儿媳、小女进宫吊唁太后。”   顾长河又重复一遍,“圣上有旨,若无宣召,三品以下诰命和皇亲不得入内。”   她们家现在哪还够得上三品!赵氏脸上发烧,暗怪自己心急了,没打听清楚就跑来受辱。柴智瑜的妻子辛氏给婆婆解围,“母亲,方才贺王府的管事过来传话,祖母让咱们在此等候她老人家一同入内。”   赵氏得了台阶下,赶忙退到一旁与众人一起等候。   不大一会儿,静太妃并贺王妃、世子妃一同来了。见到赵氏在此等着,静太妃果然道,“你和智瑜媳妇随老身一同入宫,玉媛有孕不宜走动,且在外边候着。”   柴玉媛好不容易得了这个可以进宫刷脸的机会,哪肯轻易放弃,“祖母,玉媛想给……”   见静太妃的脸沉下来,柴玉媛把话吞进肚子里,眼睁睁看看祖母带着儿媳、孙媳进皇宫,将她一人留在宫外。   宫门口的女眷们见此场景,落在柴玉媛身上的目光便十分的不同了。柴玉媛是第一个被晾在宫门外的皇氏近亲,好好的一个郡主,却落得如此下场,也是她咎由自取。   远去的马车上,小暖摸着自己的脸担忧道,“娘,女儿不会胖成柴玉媛那样吧?”   秦氏笑道,“娘怀着你的时候就长了个肚子,咱们家就没胖人,你也胖不起来。”   小暖这才松了口气。   刚从登州赶回来的绿蝶忍不住感叹,“如今的陈夫人,跟她初到济县时简直是换了一个人。”   柴玉媛当初多漂亮啊,那双狭长微翘的丹凤眼狠辣异常,却也能勾人心魄,如今却胖得只剩下一道缝了。   秦氏觉得自己不便多说什么,可不说,她又实在憋得难受,便婉转道,“如果柴智岁能瘦点,没准也长得挺顺眼的。”   小暖笑得肩膀直抖,“也不知道我爹现在看着柴玉媛,是个什么心情!”   秦氏道,“你爹那人穷讲究,怕是连看也不想看她一眼,面上还得应装出夫妻恩爱的模样。”   小暖觉得娘亲说得对极了,她爹就是这种人。   柴玉媛出门后,陈祖谟迫不及待地去了青柳房中。他当然不敢在太后大丧的日子里行苟且之事,只想多看青柳几眼,洗洗眼睛。   趁着这难得的机会,青柳想求陈祖谟放她出府做事。明着说是不成的,青柳提起开铺子的事儿。   “老爷正在打听的赚钱营生,奴家倒是打听到了一处。南城龙雨巷口有家开了几十年的脂粉铺子,因店家要搬到南方去,想将铺子典卖了。那处铺子不只位置好、口碑好,还有不少老主顾,老爷若将它盘下来,稳赚不赔。”   陈祖谟在王府做了这几年幕僚,也攒下了些银子,想置办些家业,免得总要看柴玉媛的脸色度日。   青柳的眼光他相信,不过,“盘下来不难,稳妥懂行的掌柜却不好找。”   青柳毛遂自荐,“奴家在尚书府时,曾帮着尚书夫人打理脂粉铺子,对这一行的规矩门道很熟。”   陈祖谟眉头微微皱起,让青柳去打理铺子,他从未想过。   “老爷,您让奴家去吧。奴家过去了,以后您在府外也就有了个能安心歇脚的床榻。”青柳跪在地上,抬袖握住陈祖谟的手,露出被柴玉媛掐得大片紫青的胳膊。   她不诉苦,只含情带泣地哽咽,“老爷本是天纵之才,却被困浅滩不得伸展。奴家心疼您,可奴家无能,能为您做的也只有这些小事了。”   听着青柳的肺腑之言,看着她伤痕累累的胳膊,陈祖谟握紧她的手道,“这些日子让你受苦了,我让陈忠去看看,若是价钱合适,便将铺子盘下来。”   青柳将头轻轻压在陈祖谟膝上,满脸欣喜。   过了三日,陈祖谟便用三百两银子,连铺子带货盘了下来,陈祖谟去转了转,对这前铺后小院的门脸房很是满意,立刻让青柳带一个小丫鬟过去打理生意。柴玉媛被陈祖谟连哄带劝地抚平了怒火,没再闹着带人去踢翻铺子。   陈祖谟将青柳安排好后,竟有种置办外宅的心情,心中不免得意。   绿蝶去龙雨巷买包子时,见到了斜对门铺子内精干装扮的青柳,回来把这件事跟小暖讲了。   小暖问道,“马得铜现在在哪儿做事?”   因陈家用不了太多的下人,马得铜早就出了陈府,去了哪小暖却不晓得。   绿蝶立刻道,“他托了关系,在西城的街道司当差,听说很有些油水。”   小暖捏了捏小下巴,她爹是嫌脑袋上的绿帽子戴着不够结实,才把青柳送出来,让她跟老情人重聚吧……   见姐姐一脸沉思的模样,正在给她画像的小草立刻道,“姐姐,小草去把那家铺子搅和黄了?”   搅和黄了还怎么看戏?小暖摇头,“让她待着吧,卖胭脂水粉得的那几个钱,还不够青柳自己开销呢,爹拿不到银子的。”   小草哦了一声,“爹没了三百两银子,一定很心疼,他攒钱可不容易,这怕是他的全部家底了。”   小暖笑而不语。   陈祖谟的戏小暖还没看上,却看了建隆帝的戏。建隆帝不知哪根筋不对,竟将柴严昌从大理寺放了出来,并让他进皇宫给太后守灵。   柴严昌老实在皇宫里待了两天,因哭晕躺在侧殿休息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建隆帝震怒,立刻封锁宫门捉拿柴严昌,哪知侍卫将皇宫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这个逆。   不只柴严昌不见了,一直称病闭门不出的大皇子妃也消失得无影无踪,看守大皇子府的侍卫甚至说不清她是何时失踪的。   建隆帝则罚侍卫,下令皇城四门紧闭,令大内侍卫统领江崖搜城缉拿柴严昌。   闹哄哄的侍卫也例行公事地到晟王府询问了一番,王全桐送走他们后,进来跟小暖汇报情况。小暖听后,本能觉得柴严昌是被三爷放走的。   三爷放他出来,又是何意? 第1230章 断臂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柴严昌虽被押在大理寺地牢内,但金益昀没敢亏待他,他住得是单间牢房,一日三餐都是照着大理寺卿的标准准备的。柴严昌在大理寺内养精蓄锐,伺机而动。   借着太后大丧进入皇宫,又趁着混乱假扮侍卫逃出皇宫又混出京城后,他犹如脱困的猛虎,骑马欲行时,柴严昌盯着高大的城门,暗自发誓:再回此地时,柴严昌誓要满朝文武出城跪迎,直登金銮殿!   “王爷,王妃已在十五里外的长亭等您。”柴严昌的侍卫统领天停低声催促。   柴严昌压下头上的风帽,双腿一夹马肚子,急速前行。谁知行出十里后,却被一帮人数远超他们的蒙面黑衣人偷袭。这些人下手极狠,刀刀要命。   柴严昌刚刚逃出升天,岂能甘心在此落马,他带着忠于他的死士拼死搏杀,终于杀出一条血路奔逃。谁知他刚一松懈,路边黄叶树上忽然跳下一个黄衣人,一刀砍断了他持马的左右!   “啊——”柴严昌疼得大喊一声,滚落马下。骑马上前的天停不敢恋战,在马上俯身抓住大皇子的腰带将他拉到马背上,骑马奔逃而去。   黄衣人用白布擦净刀身上的血后,长刀归鞘,她弯腰捡起地上的一截断臂用白布包好,带着自己的人返回京城。   今天宫中乱了套,小暖正在家里待得不安生时,秦氏带着小草、大黄来了。   秦氏拉着小暖的手,犹有余悸,“得亏早了一步,咱们的马车刚进城,城门就封了,羽林卫的官兵举着明晃晃的长枪,一个挨一个地站在城门两边,可吓人了。这是咋了又?”   小暖低声道,“大皇子趁着给太后吊唁的机会,逃跑了。”   啊?秦氏张大眼睛,“他这也太不孝了吧!小暖,他会不会,会不会……”   小暖知道娘亲说的是柴严昌会不会趁机来找自己的麻烦,摇头道,“大皇子妃也不见了,他们应该是早就打算跑路了,才没功夫来找女儿的麻烦。比起报仇出气,命更重要。”   秦氏听了,心才稍稍放下一些,“这一阵儿你哪也不要去,就安安生生地在府里带着。”   “对,姐姐在府里呆着,想干什么就告诉小草,小草帮姐姐跑腿。”小草立刻道。   小草说完话却没听到大黄的应和声,一家子都觉得不对劲儿,转头看大黄。却见大黄在屋内这闻闻,那嗅嗅,似乎在找什么。   “大黄。”小草唤道,“你找啥呢?”   大黄回头,摇了摇尾巴。   秦氏立刻道,“大黄不能在这院里刨坑,知道不?”   师无尘在王府和秦氏的宅子里埋了不少辟邪和祛毒的好东西,为了防大黄,他们也下了不少功夫。   “汪。”大黄应了一声,接着嗅嗅。   小草明白了,“大黄找谁呢?”   大黄抬了抬爪子,看着小暖。小暖不懂,小草立刻道,“大黄说它找不到齐嫂。”   齐嫂也就是玄迩,玄迩一直暗中保护自己,她今天居然不在,让小暖也有几分诧异。是三爷将她叫走了么,需要玄迩去做的事,一定非比寻常。   是什么呢?   还不等小暖想明白,秦氏就开口了,“齐嫂不在有啥奇怪的,没准去茅房了呢。”   “娘说得对,高手也得拉屎尿尿。”小草煞有介事地点头。   秦氏纠正小草,“你一个闺女家,不要把屎啊尿的挂在嘴上,多难听。”   “是娘先说茅房的。”小草嘟起小胖脸,“去茅房不就是拉屎尿尿嘛。”   秦氏道,“就算是去干这个,也不要说,没见你姐正喝水呢。你这样说了她还喝得下去?”   端着茶杯的小暖立刻把杯子放下,“喝不下去了。”   “汪!”大黄摇了摇尾巴,跑了出去。   不大一会儿,大黄就回来了,卧在小暖腿边生闷气。小暖弯腰摸了摸它的脑袋,“怎么了?”   大黄转脑袋,呜呜了两声。   小草立刻问,“大黄找到齐嫂了?”   大黄呜呜汪汪了几声,从篮子里叼出正在啃萝卜的阿宝放在小暖面前,湿漉漉的狗眼盯着小暖不吭声了。   小暖仔细想了想,“大黄是说,玄迩瞒着你,出城抓兔子去了?”   “汪!”大黄愤怒地探爪挠了挠地上的石板,气死狗了!   因为出了毒蝎子的事儿,娘亲怕大黄出事儿,已经多日不让它进山抓兔子了。小暖拍了拍它的背,吩咐道,“玄舞,派人去山里抓几只兔子回来,撒在王府后花园里,让大黄抓着玩。”   秦氏连忙道,“这可使不得,府里种的都是珍贵花草,伤一棵就不少银子呢。”   小暖笑道,“马上就要入冬了,盆里桶里种的花草都收进暖房了,花园里这些都花落草衰,让兔子们跑跑咬咬,明年长得更好。”   小草立刻道,“姐,也抓几只山鸡,剪了毛放在园子里咋样?”   “成。”小暖温和点头。   秦氏也忍不住了,“要不,再抓几只松鼠进来吧?园子里那几棵老树树洞那么大,松鼠进来准不跑。”   小暖笑着点头,“嗯,松鼠也抓几只。”   一家三口热热闹闹地说了一阵儿,玄舞才带着大伙儿强烈的期待,进山逮松鼠和兔子。   封城门?晟王府的玄舞将军奉命出城,谁能拦着?   待玄舞走后,小暖低声叮嘱娘亲和小草,“齐嫂刚刚进山抓兔子的事儿,就咱们几个知道,谁都不能讲。”   秦氏和小草也不问为啥,齐声点头,“不讲。”   小暖拍了拍小草的手,让她带着大黄去找华安歌玩,秦氏坐了一会儿也去厨房忙活吃食。小暖才缓缓收了笑容,冷声道,“出来。”   玄迩现身,抱拳行礼。   小暖看了她半晌,才问,“去哪了,带一身血气回来。”   玄迩低头。   小暖重重地把茶杯往桌上一放,“你是谁的侍卫?”   玄迩立刻单膝跪地,拱手道,“王爷派属下出京做了点事儿。”   小暖抬眸,“截杀?”   玄迩低头,“是伤。”   小暖缓缓闭上眼睛,为何她觉得三爷最近做事有些急迫? 第1231章 只争朝夕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听闻小暖派玄舞出城为大黄抓兔子逮松鼠,三爷眉头动了动,“尔等对王妃说了什么?”   玄散觉得冤枉啊,“属下等都没敢往王妃跟前凑,属下听玄舞说,大黄进去后委屈地叫了几声,王妃就命她出城抓兔子了。”   这个二货,以为王妃抓兔子是为了大黄?!三爷懒得理他,吩咐道,“后花园太大,只养几只兔子也不能让大黄高兴,再派人去寻几只奇珍异兽来养着。”   啊哈?玄散挖了挖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三爷又吩咐道,“好好寻,莫让大黄失望。”   玄散抬头才恍然大悟,连忙应声去了。   建隆帝派人将京城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柴严昌,不得不相信他已经逃出京城了,不禁大怒!   右相程无介道,“万岁,大皇子和皇子妃一同失踪,必是预谋已久。大皇子在大理寺大牢中,是如何与人串谋的?”   金益昀双膝跪地,磕头有声,“微沉百口莫辩,请万岁明察,只要查出大皇子从大理寺牢狱中递出来了一条消息,微臣以满腔热血,浇灌无门的石砖!”   大皇子都跑了,去哪问他有没有从牢里传了消息出来,金益昀真是太狡猾了!程无介暗哼一声,不再言语。   左相道,“大皇子带着皇子妃出京,应是逃往西北,投奔其岳丈。臣请派兵将沿途追击,或能将其追回。”   建隆帝立刻点头,“准!”   左相领命,程无介被李奚然压了风头,心中不满,马上提道,“圣上,大皇子的舅父蒋常胜还在西北查案,若是他得知大皇子出京,会不会?”   这也是建隆帝最头疼的地方,“立刻下旨,召蒋常胜回京。”   “父皇,儿以为此事不妥。”二皇子拱手道。   “有话就讲!”建隆帝烦躁地道。   二皇子立刻道,“蒋常胜是大皇兄的舅父不假,但他更是父皇的臣子,我大周的将军,孰轻孰重他能分得清。就算他分不清,他也会掂量他在京中的儿孙,儿臣料他不敢造次。”   是啊,蒋常胜的儿子和孙子都在京里呢。建隆帝心中稍安,又问严晟,“晟儿觉得如何?”   三爷这才开口道,“儿臣认为二哥说得有理。若是蒋常胜真生了异心,父皇此时下旨召他回京,反而是将他逼入敌营,四弟的处境堪忧。若是他无异心,定能协助四弟,早日破案。”   十万石军粮,可不是小数目。   建隆帝闭目沉思片刻,终是未下圣旨召蒋常胜归京,挥手让他们褪下。   出了宜寿宫后,四人边走边聊。说了几句闲话,程无介便阴阳怪气地道,“太后仙驾还未入皇陵,大皇子音信全无,晟王却派人屡次出京抓兔子,此举为何?”   三爷面色坦然,“喂狗。”   程无介皱眉,“城里牛马市上有的是野兔,晟王何须劳师动众?”   还不待三爷说话,左相笑道,“这程大人就有所不知了,晟王家的狗,不爱吃沾染了人味儿的兔子,从山里抓来的才合它的胃口。”   “这狗,还真是会挑嘴。”程无介皮笑肉不笑地说了一句,暗道左相与晟王的关系越来越好,不能让他们联手,得想办法给他们制造点争端才成。   二皇子与三弟道,“弟妹有孕在身,三弟也三日未归府了,今晚回去看看吧,这里有我。”   三爷也没跟二哥客气,“有劳二哥。”   程无介见了,眉头皱得更深了。若是二皇子真收服了三皇子,那这天下就非他莫属了,如此看来,他当多放些心思在二皇子身上才是。   送女儿入易王府的事儿,得抓紧了。   程无介怎么想的暂且不提,且说三爷回府后,直去了后花园。只见他的王妃穿得暖暖和和的站在听荷楼二楼晒太阳,眼睛望着远处的桃花林。   桃林移栽的都是十几年的老树,棵棵枝繁叶茂,不过此时桃叶已离枝,在树下铺了厚厚的一层,虽然凋零,却也别有风味。   不过他知道,自己的王妃可不会看出什么风味来,她在看的定不是这落叶。三爷凝神远眺,发现小草在远处的大树下玩穿叶子,大黄却不知去了哪里。   小暖见三爷来了,冲他挥手,待三爷上楼后指给他看,“大黄在那棵最高的梧桐树下,等着抓兔子呢,兔子钻窝里去了不出来。”   三爷顺着小暖的手指看过去,发现了趴在黄色落叶中的大黄。然后,他又在大黄不远处,发现了自己的表弟。那小子也拿了截系着长长细绳的铁针,一片片地穿叶子,看着要多傻就有多傻。   三爷抬手将小暖搂在怀中,“抓了几只兔子回来?”   “好多,还有松鼠和十几只野鸡,三爷买回来的鹿养在了那边,我让人圈了个篱笆。”小暖指着西边的几只鹿道。   玄舞端了十几窝进来,塞进了树林下挖好的窝里。松鼠、野鸡也找到了各自的住处,再加上那几只活鹿,大黄这几天可乐坏了,走路都是用蹦的。   三爷点头,“父皇的百兽园里有一对白鹿,等它们明年生下小鹿,咱们要一对来养着。”   跟建隆帝沾边的东西,小暖可不想要,“百兽园里的鹿都被人喂叼了,不好养活,我觉得咱们府里这几只就挺好的,说不定明年春天它们也能下崽子呢。”   待到了晚上,三爷搂着小暖躺在床上,为她理顺了长发,低声道,“有话莫憋着,伤身伤神。”   问了他肯说吗?小暖先问,“三爷前几日让玄迩出城,是去截大皇子么?”   “嗯。玄散的功夫套路他们都熟悉,不宜派他出去。”三爷解释道。   “三爷为何放走他?”小暖再问。   她什么都猜到了,“放他去西北,才能搅浑那边的水,便宜行事。”   小暖又抿了抿唇,抓着他胸前的衣襟道,“小暖觉得三爷近来行事有些急躁,其实咱们可以徐徐图之,忙中易出错。”   姜公瑾等幕僚也劝他慎之再慎,徐徐图之。三爷把手放在小暖的小腹上,可他现在,只能争朝夕。   小暖灵机一动,问道,“三爷这样急躁,是跟小暖有关吗,出了什么事儿?” 第1232章 咱们的孩子们   这丫头的感觉敏锐,一时大意就被她察觉了。三爷实不想就这样告诉她,可是他更不想骗她,只得沉默道,“睡吧。”那就是跟自己有关了?小暖的眼睛转了几转,也想不明白问题究竟出在哪里,想不通没有关系,她可以诈。   小暖向虫子一样往上拱了拱,额头抵着三爷的额头,威胁道,“严晟,你若不告诉我,明日我便出府去找我师姑,她一定知道。我师傅可交代过,只要我想知道的事,师门中人都不可以瞒着我。”   三爷被她的气息撩得火起,抬手压住她的小脑袋,张嘴便咬在了她的唇上。   小暖不觉得疼,只感到一阵酥麻悸动,忍不住嘤咛了一声,三爷趁势攻城略地。   谁知这火一起,便有燎原之势,三爷已然收住不了,呼吸粗重地将她压在怀里。此时的小暖骨头软了,唇也麻了,但她的脑袋还是清醒的。   “严晟,你越不说,我越会胡思乱想的。你告诉我,咱们俩个还可以一起想办法,不是吗?”   三爷将火气压下去,才道,“我本也不打算瞒你多久的,只想着能让你安心养胎,过了三个月再说。”   小暖紧绷的神经一下就松了,靠在三爷的怀里道,“吓死我了,我以为是咱们的孩子有什么不对劲儿呢。”   三爷抿了抿唇,“不是咱们的孩子。”   “嗯。”小暖往三爷的颈间贴了贴,感受着他的温暖,嘴角翘起。   “是咱们的孩子们。”   咱们的孩子们……   孩子们……   们……   小暖不敢置信地把手放在肚子上,哆嗦着问道,“几个?”   “俩。”   “俩啊。”小暖第一个想法就是,生下来后,母妃和娘一人抱一个,就不用为抢孩子抱闹得不痛快了。   第二个想法是,真他娘的狗血,双胞胎是那么好怀上的吗,这狗屎运她怎么都撞得上!果然是财神蹭多了,运道已经好得逆天了吗。   两个,双生,建隆帝怎么可能容得下双生!但孩子已经在子里肚子里了,小暖绝不允许有人伤害他们,更不能忍受母子分离,让自己的孩子见不得人,像乌羽那样痛苦地活着。   听着怀中人的呼吸急促,三爷轻抚她瘦弱的后背,“莫慌,我已有计策,孩子不会和你分开。”   这么瘦弱的身子里竟然孕育着两个生命,三爷有点后悔了,不改让她这么早怀孕的。   小暖很快平静下来,“三爷,我回南山坳产子,这样就可以了掩人耳目,待我生下孩子,你的计策也该成功了。”   “此计暂不可行,南山坳不易防守,不如京中安全。待我清剿毒门后,再做打算。”三爷言道,“四五月内,不会有人察觉出异状,我以派人去请华云琦,月份大了后你尽量少出门。”   既然怀的是双胎,两个孩子自然会比一个孩子大一些。小暖点头,“我明白,此事不要告诉我娘和小草,不要让她们跟着担心。”   三爷应了,又轻声道,“母妃已经知晓,你去宫中时自有母妃照应,不必惊慌。”   小暖眼睛顿时张大,“三爷为何告诉母妃,她也会跟着担忧的!”   三爷言道,“我知,不过母妃近来颇有异动,我怕她自寻思路,便用你和孩子拖着她,在你平安生下孩子们前,母妃不会想别的。”   “三爷就不怕母妃为了保护我和孩子,与圣上玉石俱焚吗!”   糊涂啊!美人婆婆早就报了死志,你这样跟她一讲,就不怕她为了自己肚子里的两个孩子,把建隆帝宰了再自尽吗!   三爷周身一僵,“母妃知弑君乃大罪,她不会鲁莽行事。”   “三爷也知道是大罪,可你不也在暗中筹谋么。”小暖低声道,你都有这份觉悟,更何况是恨着圣上的美人婆婆,“母妃若要下手,圣上防不胜防!三爷……”   让小暖这么一说,三爷也觉得自己鲁莽了。他拉了拉被子把小暖盖上,眼中尽是冰凉,“在母妃下手之前,圣上就已撑不住了。”   “怎么会,我看他现在好着呢。”小暖咕哝道。   “他的身子早就掏空了,现在不过是靠着丹药撑着。若是我所料不差,西北兵祸一起,他的丹药也该出问题了。”三爷冷声道,“华孚进京,可不是为了让他长命百岁。”   这一环扣一环的,纵使聪明如小暖,也有点绕不过来了,现在她能做的,也只有相信三爷了。   外边的事交给他,自己要做的就是照顾好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还有在战乱起来之前,囤好粮食,顾好店里的生意。只盼着华孚比美人婆婆的动作更快,就算建隆帝可恨,他也不能死在美人婆婆的手上,让她担负这弑君的恶名。   亲眼看着司天监中正官宏雅在慈宁宫内,祛除慈宁宫中的阴邪之气后,建隆帝才叮嘱李皇后和严易守好太后的长明灯,然后拖着疲惫的身躯,回了宜寿宫。   躺在龙床之上,建隆帝只觉得露重被寒难成眠,便吩咐道,“德喜,去请贵妃。”   德喜毫不意外,快步去了重华宫,将已安歇的华贵妃请了来。   美人在怀,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建隆帝才些微有了睡意,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时,天光已微微泛白。一夜好睡,建隆帝精神恢复,熟识起床,让美人给他更衣。   “淑儿昨夜没有睡好?”看着美人眼下微微犯青,建隆帝关怀地问。   华贵妃低头,语带关怀,“臣妾睡得很好,万岁勿担心臣妾,您要小心龙体,您这几日瘦了很多。”   建隆帝想到刚离他而去的母后,心中一片凄凉,“母后在世时,朕觉得生死离朕还远得很。母后这一去,朕就觉得死期渐渐逼近。朕老了……”   华贵妃抬手环住建隆帝的腰,“您不老,只是累了。”   建隆帝拍了拍她的背,“你再睡会儿,朕去慈宁宫看看。”   建隆帝走了,华贵妃怎能在宜寿宫安睡。她回到重华宫,便感受到郑美人不加掩饰地嫉恨目光,这种目光华嫔最熟悉不过,她不甚在意,迈着从容的步子,回了自己的正殿。 第1233章 美人心计   昨夜她的确没有睡好,这几日她都没有睡好,她为小暖担忧,为她肚子里的孩子担忧。她想来想去,只有拖着建隆帝一起下地狱,此局才能解开。   此事难度不小,她宫里用的东西都经过几道严查,下毒是不可能的。不能下毒,就要直接杀了他。   可建隆帝实在警觉,华贵妃没有武功不易得手。就算得手了,也   《掌家小农女》第1233章 美人心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掌家小农女》2k小说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http://www.2kxs.org" target="_blank">" target="_blank">www.2kxs.org 第1234章 圆通称帝   最新网址:  接下来,无论小暖问什么、怎么暗示,华淑都假装听不懂,与她云淡风轻地聊着身边的琐事。小暖第一次感受到了三爷面对母妃时的无力感——当美人婆婆打定主意不开口时,你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或许,三爷是对的,美人婆婆确实需要一些事情拖着她,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最好的选择。   太后出殡,葬入皇陵后,被建隆帝下旨召回的乌羽也没回来。因为紧邻漠北的黑山军司主帅萧擎举旗兵变,乌羽被拦在漠北,无法归京,再过两日,西北传来八百里加急,匈奴和契丹联手与大周开战,边关危在旦夕。   国家兴亡大计在前,建隆帝哪还有心思去管乌羽这点小事,“匈奴主力借道契丹,与契丹主力合在一起,进击漠北,诸卿可有良策?”   堂下群臣俯首,谁也不敢第一个发言。就在建隆帝的脸色越发铁青时,益霁候郑宏霖第一个站出来,声音铿锵,“万岁,末将请旨,带兵去漠北平乱。”   益霁候年轻时的确是一员虎将,但如今他已经六十八岁,须发皆白,骑马一路颠簸到西北还能抄得起丈八的铁矛?!   众人心领神会,五十八岁的阁老、武将出身的安国公庄立坤也出列,“末将请旨!”   年轻时也曾征战沙场的建王出列,“臣弟请旨!”   紧接着,朝堂上呼拉拉跪倒一大片,都是请旨出战的。随说这里边大半是瞎吆喝,但这群臣激昂的气氛还是让建隆帝很满意,他微微点头,目光落在文臣这边。   为首的左相这才道,“萧擎谋逆,等于截断了中原去漠北的大半通道。另一半通道在黑水军司之内,但时至今日,黑水军司主将勒峻却迟迟未向军中递军情折子。以此来看,他应在观望之中。圣上,此时决不可议和,否则西北和漠北大片山川,将落入贼子之手。”   李奚然这话一出口,已经打好了腹稿,准备在他之后提议建隆帝派人去西北议和的程无介,只得闭了嘴。   感觉到建隆帝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三爷亦出列,“父皇,儿臣请旨,带兵平乱。”   晟王这一请战,众人都消停了。晟王虽然年轻,但他带领右威卫扫平西南叛军,又先后在右金吾卫、羽林卫供职,与三卫将领颇有些交情,派他去平乱,确实比老迈的益霁候等人更合适。   严昌那逆子逃出京城,应是去了西北。他那不争气的四儿子严昙也在西北查军粮一案,若是再让严晟去,等于他的四个儿子,三个都去了西北,这可不行!   “众卿不畏生死请战,何愁西北不平!”建隆帝将儿子和群臣夸了一遍后,才下令道,“传朕旨意,让柴严昙领西北诸路督军,蒋常胜为副督军,即刻赶往黑水军司,守住通关要道;勒峻谋逆,罪不可恕,令黑水、白马两军司出兵征讨,能斩下勒峻首级者,官升三级,平乱之后论功行赏!”   让昙郡王和蒋常胜督西北军?众人咧了咧嘴,昙郡王那是个不中用的,蒋常胜乃是柴严昌的舅父,他的心向着谁还不一定呢!   圣上是老糊涂了么?他们哪能跟晟王相比。   三爷早就知道建隆帝不敢派他出京,所以面上并无丝毫不瞒。   群臣不敢反驳,易王出列道,“父皇,漠北军三面受敌,危在旦夕,应即刻派兵前往增援。”   建隆帝点头,“众卿觉得,派哪路人马合适?”   众人纷纷献策,大周十卫除了右金吾卫,被他们点了个遍。建隆帝便问,“严晟,你说呢?”   三爷再出列,“儿臣举荐郭南源之孙郭永靖少将军,此子骁勇善战,颇有其祖父当年英姿。”   建隆帝点头,又看向二儿子。易王想了想,才道,“郭家祖孙率领骁卫镇守北关,若是他们去增援漠北,北关空虚,契丹必定来犯。儿臣愚建,可让郭永靖带一队骁卫,与右金吾卫一同出征。”   易王此言一出,满朝皆静。右骁卫与右金吾卫,被誉为大周的两根定海神针,勇不可当,无坚不摧。十七年前,右金吾卫在漠北折戟,虽然三年前乌铁崖帅军将匈奴赶出大周,右金吾卫声名再起,但却没有消除建隆帝对乌家的猜疑。   右金吾卫十几万精兵良将,却被建隆帝闲置在登州,而群臣在堂上却不敢举荐其出兵的原因。   建隆帝小心眼,谁不知道。易王此时举荐右金吾卫,不怕建隆帝怀疑他的用心。   建隆帝静静看着二儿子,许久才道,“此事,再议。”   建隆帝走后,二皇子面色坦然地直起身,缓步向外走去,随后便是晟王、左相等人。阁老们走后,群臣才往外走,纷纷议论着派谁去西北增兵更为合适。   建隆帝想将此事再拖延几日,可战事不许。西北和漠北的军情加急密信一封封传入京中,待看到萧擎竟拥护清王之遗子圆通为帝时,建隆帝勃然大怒!   很快,京中便起了谣言。说先皇当年留有圣旨,将皇位传给清王柴景清,建隆帝杀先皇夺玉玺等位,又灭清王满门。   但天道不灭,清王遗腹子圆通生于棺椁之中,长于永福寺内,避过了建隆帝的追杀,其兄柴严亭临死之前,将先皇的传位圣旨交给了圆通,令他正大周正统,还朗朗乾坤。   圆通举先皇传位圣旨,在黑山挑起大周明黄旗,令宰相贺青书檄文,将柴景征的二十条罪状昭告天下,誓要兵发中原,征讨逆贼柴景征。   但凡出兵者,必定会找个正大光明的理由,所以这谣言在建隆帝的镇压下,并没有引起多大波澜。   谁知紧接着,又一个晴天劈裂落了下来!   建隆帝之长子柴严昌归顺“黑山正统”,证明其父柴景征当年就是篡位,其生母皇太后也是帮凶。天道闻之,降怒万民。所以大周北部才会大旱六月,天降神罚,雷劈慈宁宫后。   清王遗子圆通得天眷顾,生在佛家,慈悲为怀,不忍万民受此疾苦,开坛祭天祈雨,天感其诚,降下甘霖。   最新网址: 第1235章 变天   柴严昌乃是建隆帝亲生儿子,有他亲口作证,群臣和百姓们也开始怀疑建龙的皇位真的是从清王手中抢来的。正是因为建隆帝不是真正的天之子,所以天道大怒,降下惩罚,令天下大旱,令建隆帝子叛亲离。   若是天下不归正统,大周是不是还会被天罚?众人惶惶不安,民心涣散。   有人问了,那为何建隆帝登基这么多年,天罚才降下来?   立刻有人冷嗤道,“天上一天地上一年,许是玉皇大帝有事,忙了十几二十天呗。”   建隆帝登基都二十多年了,现在翻起旧账怎么可能说得清!太后已死,谁人能为建隆帝作证?   太傅宁良雍站了出来,声称先帝临终前传旨让建隆帝继承皇位,传位清王之事子虚乌有。为证其言为真,太傅宁良雍请旨登京南社稷台以血宣誓。   建隆帝对此事极为重视,令司天监的宏雅推算天时,择了个天青气朗的日子,由柴严易陪太傅前往社稷台宣誓。这日,百姓随着出京见证,可谓万人空巷。   小暖虽不信什么神罚天怒,但是开社稷台告天这种事,小暖没见过,不禁目露向往之色,不过她还没开口就被秦氏和三爷无情镇压了。   小暖张了张嘴,委屈道,“女儿不是想亲自去看,是想让娘带着小草去看看,回来讲给女儿听。”   这样啊   秦氏看着心神有些恍惚的小草,立刻同意了,“也好,小草你跟娘去看看吧。”   知道圆通在西北折腾着要当皇上,小草这几天心烦意乱的,根本就没看热闹的心思。可还不等她拒绝,华安歌就开口了,“小草这几日闷闷不乐的,出去转转也好。”   “汪,汪!”大黄极力表示赞同。   小草见大伙儿都担忧地看着自己,便扬起没心没肺的笑脸,“小草早就想出去玩了,安歌要不要一起去?”   这丫头懂事得让华安歌心疼,哪有不应的道理。   秦氏和小草去,大黄也要跟着,三爷派了三十多个侍卫,护他们周全。   送了娘亲和小草出门,小暖抬头看着蓝天白云,忽觉得一阵头晕。   三爷眼疾手快地将她扶住,带回内院,传华郎中来给她诊脉。小暖压下心中的不适,笑道,“哪就用劳烦郎中了,我就是被这大晴天晃了一下神。”   三爷却不放心,待华云落给小暖诊脉确认她身体无恙,三爷又守了一会儿见她神色无异,才安心,“你还是太瘦了,待华云琦进京后,再让他给你配食谱调养身体。”   华云琦的命是小暖救的,所以在接到晟王的密信,知道小暖的身体需要他来调理后,华云琦立刻安排好家中事,以进山采药访名医为借口秘密入京。待入京后,他会以堂弟华云落的名义和样貌待在晟王府,直到小暖府中的胎儿能平安降生,以报她的救命之恩。   华云落的医术不错,但华云琦乃是杏林圣手,怀孕生产本对女人来说就是鬼门关,更何况自己怀的是双胞胎,听到华云琦真能来,小暖的心里也安稳了不少。   待三爷去忙碌朝事后,小暖收起笑意,立刻吩咐道,“玄舞再加派精锐去保护我娘和小草,绿蝶派人把我师姑请来。”   晟王府离着玄妙观本就不算远,师无尘很快就到了。   让霜成带众丫鬟退出去后,小暖才与师无尘道,“师姑知道宁太傅今日登坛的事吧?”   师无尘点头,此事京中无人不知。   “师姑觉得待会儿会变天吗?”小暖又问。   师无尘见师侄一脸认真,也跟着严肃起来,“你如何察觉到的?”   小暖也说不清楚,“九清就是感觉不对劲儿,我的感觉一向挺灵的。咱们观里也派人过去了吧?咱们最好不要掺和这件事,免得惹火烧身。”   “怀充过去了,我这就派弟子将他叫回来,若是真出事儿,让智藏用秃脑袋顶着。”师无尘出去片刻又回来,脸上竟有了笑意。   小暖深深觉得师姑是因为智藏可能要倒霉而幸灾乐祸,智藏的确挺讨厌的,比起他师兄智真,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想到智真,小暖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真是糊涂了,这么大的事儿,她怎么就忘记了呢,“绿蝶。”   守门的绿蝶立刻进来了,小暖吩咐道,“传令给玄耑,让他给智真大师和度通送信,让他们入山躲起来,免遭杀身之祸。”   师无尘哼了一声,“智真精得很,哪得着你为他们操心。”   小暖陪笑道,“若是他们在南山坳出了事儿,师侄也不好交代。”   “跟谁交待?慧清那老秃驴敢闹到你面前来,我用拂尘抽不死他。”师无尘恶狠狠道。   小暖   “师姑误会了,慧清还入不了九清的眼,我说的另有其人。”   师无尘这才气顺了些,“圆通?那小秃驴也算永福寺里唯一顺眼的一个。”难怪入了师傅的眼。   小暖见师姑也挺喜欢圆通,才仗着胆子问道,“师姑,师祖还没从外海归来吧?”   提到师傅,师无尘又气不顺了,“他去不告诉我,回来也不告诉我,我如何得知!”   师姑的两大忌:师祖和秃驴。小暖不敢问了,老老实实地坐着。   师无尘毕竟一把岁数了,也不会无端迁怒师侄,待了片刻才道,“师门规矩,我等不可搅入皇位争夺之中。圆通如何,柴严昌如何,都与我等无关。你是俗家弟子不必避讳这些,但有关他们的事,恕师姑不能尽言。”   小暖立刻点头,“九清记下了。”   师无尘端详师侄片刻,无奈道,“你去沐浴,趁着这会儿有空,我再为你补补符文。”   轰地一声,小暖的脸就红透了,讷讷不敢言。三爷这些日子跟她亲近时,小暖都会叮嘱好几遍,让三爷莫亲她的小腹。她说得多了三爷就烦了,干脆封口   内室,师无尘为小暖补符。躺在床上的小暖左看右看缓解尴尬,忽然发现床幔被风吹动,赶忙道,“师姑,起风了!”   师无尘应了一声,依旧全神贯注地补符文。待她勾成最后一笔提笔时,忽听得窗外滚进闷闷的雷声,立刻放下笔走了出去。   真变天了!小暖穿好衣裳走到屋门口,问扶住她胳膊的绿蝶,“我师姑呢?”   “观主在房顶上观天色,这天变得太快了,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儿。”绿蝶小声道。   小暖抬头,果然见师姑站在房顶上,衣袍被风吹得烈烈作响。小暖皱起眉头,“嗯,很不对劲儿。” 第1236章 社稷台   太傅宁良雍登社稷台对天发誓,言道先帝在世时,他亲耳听到先帝传位于建隆帝。若此言有半分虚假,天打雷劈。   为了安定民心,宁良雍说着几句话几乎是用尽了全力。太傅身为帝师,德高望重,他苍老的声音传遍社稷台,百姓们也跟着虔诚跪拜上苍,祈求国泰民安。   易王见百姓如此,心中稍安。谁知就在此时,变天了!   风吹白云聚,天光变暗时,百姓慌慌不安。太傅抬起磕得红肿的额头,望着遮天蔽日的白云,感觉十分地不妙。果然,天雷滚滚而来,虽说雷声不大,但气势十足,太傅的身体摇了三摇,眼看就要摔倒了。   “天怒,天罚啊!”众百姓惊呼,滚爬着远离社稷台,生怕被天雷劈死。   在一旁诵经的智藏也生了惧意,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社稷台上只剩头发雪白的宁良雍与易王。周人重神敬鬼,起誓完变天,这分明是说上苍怒了,不信他的话!   这该如何是好?   宁良雍一时慌乱,年轻的易王却先冷静了低声道,“太傅继续起誓,只要今日您我不被天雷劈死,咱们就赢了。如今有妖邪作祟,大周天下若落到这些人手里,才是真的毁了!易保证,绝不离您一步。”   宁太傅也很快冷静下来,站起身对着乌云张开双臂,嘶吼道,“良雍若有一字虚假,甘愿雷劈,血染社稷台!上邪,请鉴老臣宁良雍之心!”   易王也站起来,高声祷告上苍,“易之父皇,得先帝托付江山社稷,为国为民几十年如一日,不敢有丝毫倦怠,上天明鉴。若上苍觉得我父有错,请降罚于易,易愿以七尺之躯,血洗社稷台!”   喊完后,易王对那窝恨不得躲到社稷台之下的和尚平静地道,“诵经。”   智藏肥胖的身躯滚爬回原位,继续诵经、敲木鱼。   老百姓怕归怕,但走掉的只是一小部分,在确认自己离着社稷台够远,不会被雷劈死后,便哆哆嗦嗦地挤在一起看热闹。   他们这一后退,将本在人群中的秦氏一家子显了出来。秦氏心里也是怕的,但太傅夫人是女儿女婿的媒人,女儿成亲时,太傅夫人过来给女儿梳头,太傅的孙子跑前跑后地跟着帮忙,秦氏对他们一家子是心怀感激的,她看着老迈的太傅在台上声嘶力竭地高呼,于心不忍。   于是,秦氏便跪在台下,跟着太傅一边高声喊“请上天明鉴”,一边磕头。   秦氏磕头,小草自然也跟着,大黄也被这气氛闹得心里不舒坦,仰着脖子嗷嗷长叫。   华安歌立刻吩咐身边的众侍卫仆从,“一起跪,祷告上苍,上大天听!”   易王见此,立刻给自己的侍卫使眼色。侍卫还未曾明白过来,周琼华的哥哥周镇齐率先反应了过来,也呼拉拉地带着他身边的人跪在社稷台下,跟着磕头。   有人带头就好办了,百姓们不管远的近的,都跟着磕头祷告。   晟王府内,师无尘不畏狂风寒四面,远远风起的西南方一动不动。   站在皇宫内藏书楼顶层的建隆帝,紧张注视着京城南的动静。看到南面晴空和日忽然生风,风云聚雷盛起时,建隆帝只觉得一阵头晕眼花,身体左摇右晃。   江崖和德喜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将他扶住。江崖焦急道,“万岁?”   德喜立刻吩咐,“立刻请李提举!”   “不必宣御医,朕无事!”建隆帝挥开江崖和德喜,强忍着头晕进入书阁,坐在书桌后,闭目养神。   江崖为难地看着德喜,德喜示意他在外边守着,自己轻声上前,为建隆帝倒了一杯茶。   “你可听到那雷声了?”建隆帝疲惫问道。   德喜劝道,“万岁,天有不测风云,这不能证明什么。”   不测风云?建隆帝张开龙目,杀伐之气满眼,“将宏雅给朕砍了!”   德喜低声道,“万岁……”   “闭嘴,杀!”建隆帝怒吼,将桌上的玄天书全都扫到地上,“这无能的东西,朕留他何用!”   德喜不敢违圣命,只得下去传旨,传完旨意后又低声道,“速去内阁,有左相便请左相,无左相便请晟王。”   小太监立刻跑了去,德喜回到阁上时,见建隆帝正哆哆嗦嗦地从小瓷瓶里倒出一粒血红的丹药,用茶水送入口中。万岁近来对丹药越发依赖了,德喜不敢劝,也不敢深想。   赶巧,左相李奚然和三爷都在内阁,小太监便请了左相出去,低声将圣上的旨意告知了他。   左相自然也听到了雷声,也自然明白建隆帝大怒要杀宏雅的原因——谁让他算了半天,却挑了个这样旱天雷的日子!   不过此时,若杀宏雅,却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了,传出去只会更让人心不稳。左相问,“圣上可说要立刻将他斩首了?”   小太监摇头,“这却没有。”   万岁虽然大怒,但理智尚在,这就好办了。左相吩咐道,“传圣上旨意,将宏雅暂时关押,择日再斩,此事不可声张。”   左相走了后,内阁便只剩卢正岐和三爷了。恨不得被折子埋起来的卢正岐抬头偷看了淡定自若的晟王几次,终是忍不住问道,“王爷,南城那雷声……”   三爷目光都没从西北军粮告急的折子上移开,“我二哥在南城,不足为虑。”   可是……   好吧!卢正岐埋头干活。   “报——”藏书阁门口有侍卫高声送报,“万岁,宁太傅以诚感天,令云开雷消,万民齐呼!”   建隆帝快步出屋,凭栏远眺,果然见到南城的天空已经放晴了。隐隐约约,他还能听到万民高呼万岁的声音,建隆帝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沉稳地回到阁中,吩咐道,“将社稷台发生的事,一一讲来。”   待侍卫讲到易王临危不乱,与宁太傅一起扭转乾坤时,左相看到建隆帝的嘴角微微翘起,便知他对易王方才的表现是非常满意的。外甥这么争气,左相自然也欣喜不已。   “万岁,天放晴告天宣誓结束后,宁太傅下社稷台时一步登空,从台上滚下。虽然侍卫将其接住,但太傅受了惊吓,昏迷不醒。”侍卫又低声道。 第1237章 圆通会被砍头吗   什么?!   建隆帝立刻问道,“可被百姓察觉了?”   “那时百姓大半已经离去,太傅又被易王搀扶着,应无多少人察觉。”   那还是有人发现了,建隆帝微微皱起眉头,“派李典为太傅诊脉问安,太傅晕倒之事不可外传,否则杀无赦!”   左相见万岁如此,心中微凉。太傅乃是帝师,他以七十二岁高龄登社稷坛宣誓,是要为万岁解忧。万岁听到他晕倒,最先关心的不是太傅身体如何,而是是否被人察觉,若是让太傅知晓,心中不知如何作想。   侍卫领命而去后,建隆帝又思索了片刻,才问李奚然,“今日的雷声来得实在蹊跷,爱卿觉得此事该由何人去查?”   左相弯腰行礼,“依臣之见,此事由司天监的宏大人去查最为稳妥。”   建隆帝脸色一沉,“那个废物,能查出什么!”   左相又献策,“若是万岁觉得他靠不住,可以让永福寺的慧清和玄妙观的王怀充一同去查,这俩人还是有些本事的。”   建隆帝这才点头,“师无尘还在京中?”   “尚在。”   比起宏雅、王怀充,建隆帝更相信师无尘的道行,“派人叫她来。”   传旨太监张来财去玄妙观传旨,王怀充要派人去晟王府请恩师。万岁正等着,张来财哪敢耽搁,立刻道,“罢了,罢了,咱家亲自就去晟王府请师道长。”   王怀充陪着他到了晟王府,却又扑了个空。小暖言道,“天还没放晴时,师姑便急匆匆走了。”   张来财焦急追问,“敢问王妃,师道长可说去了哪里,何时归来?”   小暖摇头,“师姑走得匆忙,什么都没说。”   张来财没辙,只得回去复旨。   师无尘是知道自己要见她,所以躲了么?建隆帝很是不悦,又问德喜,“师无咎在何处?”   德喜回道,“去年四月,师无咎进京在第四庄与晟王妃见了一面后,便失去了踪迹。”   师无咎和师无尘都是见过陈小暖后走的,小暖究竟对他们说了什么?建隆帝有心召小暖进宫询问,可她此时有孕在身,不宜宣召;而且今日在社稷台下,秦氏和小草也算立了功,这时宣小暖进宫责问,就更不合适了。   建隆帝烦躁地在宜寿宫内转了几圈,大步去了重华宫。不一会儿,重华宫内传出清灵安宁的琴声,跟在建隆帝身边的宫女太监们的心才算安稳下来。   三爷傍晚回到府内与家人共进晚膳时,秦氏和小草不停地说着社稷台的惊心动魄,华安歌和小暖也不时补充几句。   三爷静静听着,不得不感叹岳母三人运道之神奇。今天那样的情境,岳母带头在社稷台下祷告上苍,父皇早晚会知晓,就算他不说什么,也是对岳母此举极为满意的。   秦氏小声问女婿,“我看太傅被带下来时,两脚都拖拉着,他老人现在怎么样了?”   这事按说是不能跟岳母讲的,不过三爷从小暖那里学来了跟岳母相处的方式,他也相信她与小草、安歌都能管住自己的嘴,便低声道,“严晟回来时太傅还未清醒,此时事关重大,岳母不可与旁人提起。”   秦氏连忙点头,然后下意识地去看小暖。   小暖知道娘亲在想什么,便接着道,“太傅的身体并无大碍吧?”   三爷微微摇头,太傅毕竟年事已高,经此一事后便是醒了,怕也元气大损。   秦氏的心揪了起来,立刻决定明日去天师庙为太傅烧香祈福。   小草的手指在腰间的流苏带上绕了一圈又一圈,才鼓起勇气问道,“姐夫,圆通会被砍头吗?”   华安歌先看了看小草,又看向表哥,不知小草为何如此关心那谋逆的小和尚。   三爷点头,“他既然敢举旗造反,便已抱了不成功便成仁之心。”   那……他能成功吗?若是他成功了,姐夫会怎么样?   小草眼中起了水雾,看得小暖心都揪了起来,“小草,若是旁人问起圆通,你可要撑住,莫让人看出端倪。”   小草擦了擦眼泪道,“小草这几日尽量不出门,不让人看到。”   她的妹妹,已经伤心得无法掩盖了,小暖的心更疼了。   待晚上与三爷歇下时,她与三爷商量道,“咱们将西北那个圆通九成是假的事儿,告诉我娘和小草吧?”   得知圆通在西北谋反时,小暖就知道那个圆通是假的。圆通被她师祖带去外海,是小暖亲眼所见,师傅从外海回来时又亲口说了,师祖和圆通几年内不会回来。   师傅说这话才三个多月的功夫,圆通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跑回来,还与贺青等人一起举兵造反。只是远在西北的圆通被贺青等人藏在西北黑山军司内,三爷和小暖的人都无法窥其真容,所以还没有证据断定圆通是假的。   三爷低声道,“不论真假,小草也不能招圆通为婿了,让她尽早死心也好。”   小暖轻轻叹了口气,她觉得自己与三爷的姻缘困难,谁知小草的姻缘,比她还难。   “你师姑走前可曾与你说了什么?”三爷提起今日之事。   小暖摇头,“师姑就说出城去看看,不过我觉得师姑料到圣上会召她进宫,所以提前避开了。”   三爷也是这么认为。   静了一会儿,小暖轻声问道,“三爷,这场风云来得实在蹊跷,圣上的皇位,真……”   “当年之事我也不能尽知,不过皇祖父在世时曾有意立清王为太子之事,知道的人并不少。”所以建隆帝登基后,才会亟不可待地将清王杀了,然后引出这一场又一场的乱事。   也就是说,这可能是真的了。无数狗血剧情在小暖脑中旋转,她又问道,“经过这事儿后,二哥的呼声会更高吧?”   朝中本来就有请建隆帝立易王为太子的呼声,今日易王又在几万人面前露了脸,这次呼声想必更高了。   三爷言道,“若是谣言不止、西北战事再吃紧些,二哥的太子之位,便稳了。”   因为建隆帝要稳民心,稳群臣的心,立太子是迫不得已又顺理成章的事。二哥被立了太子之后,登基便是名正言顺了。   小暖感受到三爷的好心情,忍不住问道,“三爷,小暖有一惑,不知当问不当问。”   三爷紧了紧胳膊,让她离自己更近些,“你我之间,还需客气?”   小暖这才道,“三爷,我是说万一,万一西北举兵造反的真的是圆通,你觉得他当这周天子好,还是二哥当好?” 第1238章 分歧   听小暖问了这么个说是疑惑,还不如说是表明态度的问题,三爷便知她为何忧虑了。   “你是担心二哥继位后,李皇后会为难母妃?”   三爷一句话就点在了点子上,小暖立刻点头,“李皇后对母妃简直是恨之入骨,若是她当了太后没了顾忌,还不一定怎么折腾母妃呢。”   就算她们一个宫外一个宫内,太后能玩的手段也照样少不了,比如逢年过节给诸府赐吉瑞时,偏偏不给母妃;比如打着关怀的幌子,召母妃进宫给她难堪等等。   三爷目光冰寒,“若是她不知收敛,太后她也就不必做了。”   小暖鼓起腮帮子,“你若对付她,不怕你二哥对你不满?”   三爷默然,自己哪会有那么笨呢。既然小丫头这么关心他,自己给她交个实底也无妨,“皇宫之内有我的不少眼线,李皇后做下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我知道的一清二楚,若是她当了太后还不知收敛,自有人在二哥面前死谏,逼她退出慈宁宫。”   小暖不信,“后宫本来就乱,若是刨根究底,哪位娘娘能干净?就算李皇后做了这些,易王也会保住她的。”   三爷淡淡一笑,“既登帝王位,便有诸多的身不由己。到时便是二哥有心,也得按祖制办事,否则何以定天下?”   这也是他对帝位不感兴趣的原因之一,若登地位,处处要以江山社稷为重,不得纵意自在,纵权倾天下又如何。   小暖觉得三爷说得太绝对了,她嘟囔道,“谁说身不由己,当今圣上还不是依照自己的喜好办事。”夺美人囚于宫中,枉杀忠臣等等。   还不待三爷说话,小暖又道,“圆通虽是柴氏血脉,但他在佛门长大,轻六欲重慈悲,挺好的。”   三爷解释道,“慈不掌兵义不掌财,治天下者不是有颗慈悲心就能成的。”   皇子自幼熟读三坟五典,在名师指点下明治世之学,长大成人后又在朝中多方历练,方能则其优者承帝位。圆通长于佛门,不通治国之道,如何为帝?   小暖沉默片刻,不得不承认三爷说得有道理,“圆通可能不如易王合适,可不是还有七皇子和八皇子么?”   “他们还小,难知其秉性,主幼国必危。”三爷说完,俯首轻啄小暖的唇角,安抚她的慌乱,“智真和度通那边,你无须派人去叮嘱,我已派人将他们安顿妥当,待到时机成熟,他们自会露面。”   什么时候时机成熟呢?小暖眼睛亮了亮,抬手捧住他的脸,“三爷!我知道你为何要砍断柴严昌的手臂了!”   三爷含笑,“为何?”   小暖目光灼灼,“砍断了他的手,就断了他的帝王梦,将他逼到贺青一边。这样一来,蒋常胜就不会再做大皇子能登基的梦,绝了他的反叛之心;二来,还可以嫁祸贺青,让他和大皇子内斗;三来,当智真大师当面揭穿嫁圆通时,他们谋反的理由就成了大笑话,失去民心、军心!”   三爷心情一阵激荡,低头吻住她的唇一阵缠绵,才动情道,“知晟者,小暖也。幸亏你不是男子……”   小暖调皮地抬胳膊环住他的脖子,“若我是男子,三爷会招我入府做幕僚,还是与我分桃断袖?”   三爷刮了刮她的小脸,“那要你先变成男子,我见了你分辨一番,才见分晓。”   “怎么分辨?”小暖好奇起来,忍不住yy起自己若穿越成为男儿身出现在三爷身边,会是怎么个情形。   三爷见她的眼睛滴溜溜地乱转,眸光也深了,“你明日穿上郡王袍,自会知晓。”   小暖默然,暗道三爷,你藏得好深……   虽说太傅登台宣誓时先雷声阵阵后放晴,但民间大多只记住了雷声,不记得拨云见日。   在贺青的刻意扭曲之下,西北人人皆知建隆帝夺帝位犯了天怒,西北叛军士气大涨,将黑水军司逼退一百里,抢占了入漠北的要道。   于此同时,匈奴和契丹同侵大周边境,漠北军三面御敌又临断粮之境,危在旦夕。漠北的急报一封封送入京城,建隆帝坐卧难安,日日与群臣议事到深夜。   最终,建隆帝只得下令,兴中原之雄师,征讨西北,增援漠北。少年大将军乌桓任定北大元帅,战神郭南源之孙郭永靖为先锋将军,二人领右金吾卫和右骁卫雄兵二十万,即刻出征!   圣旨颁下,大周沸腾。大周声望最高的两位将军之孙,年少有为的两位少将军竟同时出征,试问西北何人能敌?   这仗还没打,乌桓和郭永靖便在气势上胜了圆通封的平天下兵马大元帅萧擎两大截。   萧擎是谁?没听说过!   晟王府内,土生土长的济县人秦氏激动得两眼泪汪汪,“小将军要出征了,要出征了!娘要给黄子厚送信,让他一定要去给定北军送军粮和棉衣,摆祭桌告老将军,为小将军祈福……”   金吾卫出征,济县百姓夹道推粮相送;金吾卫班师回朝,百姓出济县五十里相迎。   小暖算了算日子,“乌桓的儿子刚满半岁,他这时候出征,将军夫人一定非常担忧。”   秦氏又着急忙慌地道,“娘这就去天师庙给小将军祈福,求天师保佑小将军平安归来。”   娘亲走了,坐在软塌上的小暖拍了拍身边的位子,“小草,来。”   结果小草还没上来,大黄一下就蹿到了小暖身边卧好,并将大脑袋压在了她的腿上。   小草放下账本,在姐姐的另一边坐下,也将头放在姐姐的腿上。   活泼好动的妹妹这几天实在太安静了,小暖有点担心她,“你在想什么?”   小草指了指心口,“姐,我这里闷得慌。”   小暖闻言,心更疼了,“有事情别闷在心里,跟姐姐说说,咱们一起想办法。”   “说了也没用,姐,我想去西北揍圆通!”小草气势汹汹地道。   小暖摸了摸她的脑袋,“去不得,太凶险了。”   “小草知道。”小草又把头放下,跟大黄的脑袋紧挨着,“所以,小草心里闷!”   停了一会儿,小草上前,把小脸藏在大黄脖子温暖的绒毛里,哽咽道,“姐……咱们可以跟小将军说说,等他抓住圆通时能不能少打他几下,直接给他个痛快?”   第1239 章 香如故和玉瑶轩   就算是在被渣爹伤得最狠的那两年,妹妹也没这么消沉过,这丫头最近小脸瘦了一大圈了。   小暖心疼地摸着她的小脑袋,三爷说长痛不如短痛,但谁说圆通一定是痛呢?   不能招来当女婿,朋友还是能做的吧?   她将小草抱到身侧,在她耳边低声道,“你有没有想过,西北那个圆通,是假的?”   小草的眼睛猛地张大,不可思议地看着姐姐。   小暖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前,然后眼见着妹妹像是久旱逢甘霖的禾苗一样,重新绽放生机。   小草的嘴缓缓咧开,笑着笑着又哭了,她吸吸小鼻子,拿袖子一抹眼睛跳到地上,“姐!”   “嗯。”   “咱们给漠北军捐银千两、棉衣千套,让小将军揍死他丫的!”   “好,这事儿由你去办。”绫罗霓裳发家于济县,为漠北军筹措粮草棉衣,本就是分内之事,就是小草不提,小暖也会让二舅去准备。   见小草满是活力地跑了出去,大黄抬头看小暖。小暖揉了揉它的耳朵,“她们都去忙了,大黄在家陪我行不?”   大黄听了,又把脑袋压在小暖的腿上,拉长了脖子让她给自己挠痒痒。   小暖一下一下地给大黄顺毛,眯着眼睛盘算接下来商铺的发展,片刻后吩咐道,“去棉坊给秦东家和柜叔送信,让他们明日到府里来,我有要事要跟他们商议。”   定北大军出征半月后,小暖的肚子也满了三个月,她胃口大好,吃嘛嘛香。在华云琦亲口给三爷讲腹中胎儿发育极好,王妃可以出门走动时,小暖终于被允许出门了。   因嫌着头上插金簪戴玉环太累,小暖干脆穿郡王便服去忙活铺子的事儿。   铺子里的人见到自家王妃着郡王袍系玉带,步履从容大气,不禁怀疑最近听到的王妃有孕是假的,她这哪有一点孕妇该有的模样。   女强人陈小暖,才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在确保充足的睡眠、饮食的前提下,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将京城内的分号巡视了一遍。随后,小暖召集绫罗、霓裳和棉坊各分号的掌柜们在京中开了为期三天的碰头会,将她前三个月与秦三、展柜制定的战略部署下去,西北各分号维稳,其余北部分号慢步前行,江南分号大举开拓。   三天的会议之后,小暖亲自送了蓝紫晨等人出城,抬起胳膊,甚是不羁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几乎同时,小草也举起小胳膊,大黄跟着压低前腿,努力拉了拉腰。   然后,大伙儿都笑了。   小暖道,“想不想吃包子?”   小草用力点头,“想。吃完包子咱们后晌去逛街好不好?”   她们确实好久没逛过街了,小暖点头,“好,叫上咱娘一块去转转。”   吃包子,当然要去龙雨巷那家老店。小暖舒适地躺在车上,听着绿蝶和小草叽叽喳喳地分析各地分号的掌柜哪个最出色,目光透过薄纱车窗,含笑望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西北战事正酣,为了筹措粮草军饷,六部衙门忙得不亦乐乎,三爷恨不得天天睡在衙门里,但京城的百姓却没受一点影响,依旧熙熙攘攘,升平度日。   待马车转入龙雨巷,秋月凑到小暖的耳边低声道,“王妃看,那便是香如故脂粉铺。”   香如故脂粉铺便是她那冤大头爹出钱,给青柳开的脂粉铺。小暖微微抬身子望过去望过去,见铺门大开,门前阶下干干净净,门内也收拾得很是利索敞亮,让人看着就舒服,“看这样子,生意还成。”   绿蝶也抬头看了两眼,低声道,“生意是不错,不过青柳的开销也不小。”   “我看看。”小草趴在窗前看着,待马车过去也没见到青柳的影子,不过她却发现了有意思的事,“姐姐,坐在铺子里的那个人,是汀兰!”   汀兰本是陈家的丫鬟,后来被柴智岁转手送给了他的好兄弟汪英堂,小暖往里望了望,只见汀兰头上戴着玉梳,身上穿着新衣,一脸的春风得意,便道,“看来她的日子过得还不错。”   何止不错,听说汀兰将汪英堂迷得言听计从的。不过这话不好当着小草的面说,绿蝶便将它咽了回去。   待到了包子铺门前,小暖和小草也没下车,玄舞进店买了十几个热腾腾的包子出来,上车后大伙儿人手一个开啃。   听到俩个闺女要去逛街,秦氏不放心,顾不得收拾晒在院子里的棉花棵上未摘干净的棉花,跟着一块出来了,“咱们不能往人多的地方挤,想看啥就在车上看,看中哪家店里的东西了,就直接去店里的雅间坐着挑。”   小暖立刻点头,“先去玉瑶轩看看新款的首饰。”   玉摇轩是京城最好的首饰楼,里边人不算多,楼的雅间更是清幽,秦氏立刻觉得这个好。不过,她还是不汪叮嘱道,“咱们先说好了,看成,不要瞎买东西,咱们家里什么都不缺,首饰买回去也是放着没人戴。”   小暖叹道,“可不是嘛,娘给我准备的那一箱奁的首饰,没戴过的还有大半呢。”   小暖成亲不久,德妃就死了,然后太后又没了,她现在还在为太后守孝,成亲时置办的那些喜气十足的首饰,根本就没机会出场。   小草立刻道,“所以咱们今天可以看看素雅的首饰。”   秦氏也点头,“就是,小暖你总不能一直穿着郡王袍头上插个簪子,你老这样,严晟哪受得了。”   小暖抿嘴笑,三爷今早还因为能跟她共用束发的金箍和玉簪而开心呢。   她是不缺首饰,不过娘亲和小草却缺,趁着她还能出门,多选几件也好。   一家人进了玉摇轩内院,立刻被店掌柜亲自迎上了二楼雅间,好茶好水地伺候着。   秦氏请掌柜将最新款的首饰拿一些进来,待掌柜出去后,她们便听到隔壁雅间传来低低地哭泣声,还隐约听到什么“我不要去易王府”。   这话引起了小暖的兴致,抬头看绿蝶。绿蝶会意,立刻出去查看。   与身边的小草说道,“咱们去吃包子?”   小草虽然没在铺子里担什么实际的差事,但这几日也跟一直跟着姐姐跑前跑后地忙碌着。 第1240章 算在本王妃的账上   绿蝶很快回来了,“隔壁屋里程若云和陈夫人,两人去永福寺上香时偶遇,一块来了这里。”   秦氏有几分惊讶,“我听人说过,陈夫人在京中人缘不好,没有哪个府里的姑娘们喜欢跟她呆在一处啊。”   翠巧跟着道,“夫人说得不假,程若云自恃才高,很是看不惯陈夫人,曾在诗会上公开刁难过她。”   小暖打量着桌上的白玉簪,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可能如今的程若云觉得她与柴玉媛颇为相似,所以惺惺相惜了吧。”   小草觉得很对,“她们俩都看上了状元,都在永宁街上抛花了。事实证明,她们俩的眼神儿都不好。”   其实还不只这些。虽然小暖近来不怎么出门,但也听说了程若云没少在所谓的闺阁千金诗会上讽刺自己没学问、没德行的事儿,还说什么旁人畏惧晟王的权势不敢说实话,她却不惧等等。所以程若云与柴玉媛的惺惺相惜,更体现在她们俩都恨自己这一点上。只是小暖的时间金贵,懒得搭理程若云罢了。   秦氏教育闺女,“最后一句可以不说出来,心里想想就行了。传出去让人家听到了多不好。”   “哦。”小草老实点头,问姐姐,“姐姐看上这个簪子了?”   “这只簪子看着不打眼,但玉质好雕工精致,娘戴上试试。”小暖把簪子递给翠巧。   秦氏还来不及拒绝,翠巧便将簪子插在了她的发髻上,众人齐声说好看。小暖点头,“买了。”   秦氏看着也实在是喜欢,也就留下。接着又为小草挑了几只正适合她戴的珠花,小暖自己挑了一套素而不俗的头面进宫时用,才让绿蝶叫来伙计,打包、结账。   伙计就喜欢这样痛快的买主,笑得跟过年一样,连声称赞着秦氏母女三人有眼光,“加在一起免去零头,共五百八十五两,满五百两可领玉佩两枚。”   小暖点头,示意秋月跟着去付银子,挑玉佩。这种添头玉佩玉质一般,是玉瑶轩的玉匠们练手用的,拿来打赏下人很是不错。   待伙计出去后,秦氏感叹道,“咱们的日子真是过得好了,娘竟然觉得这几件首饰五百多两不算贵。搁到四年前,娘手里有几十两银子,就觉得能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了。”   可不是么,小暖刚穿越过来那会儿,从韩青身上搜出来了一百两银子,心里也可踏实了。娘仨感慨了一会儿,秋月便回来了,秦氏看过搭头后很是中意,一家人决定转战下一家,起身出了雅间,就听到隔壁雅间里传来柴玉媛尖厉的骂声。   “你们这帮势利眼的东西!本夫人看不好这些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再让你们拿几件来看看怎么了?信不信本夫人将你们这铺子全砸了!”   伙计陪着笑道,“陈夫人看着这些都是咱们铺子里的上等玉品,上不得台面的下等玉件,小人怎么敢往您面前摆呢,您若想看旁的当然成,小人这就将这一批撤下去,给您换新的。”   “撤什么撤,摆着!本夫人买东西就喜欢摆满屋子挑!”柴玉媛分寸不让。   伙计又道,“您虽是咱们铺子的老主顾,只这一年多不来,不晓得铺子东家给咱定了新规矩,不能摆满屋子了。”   柴玉媛怒道,“什么规矩,还不是你们店大欺客,见本夫人买得少了,就给本夫人甩脸子么!本夫人告诉你,我们家虽不比以前,但要收拾你,也就是碾死只蚂蚁的事儿!”   程若云觉得柴玉媛这样闹很掉架子,掩面低声劝道,“姐姐莫跟一个伙计争论这些,让人见了不好。”   “谁见了,我看谁敢笑话……”   柴玉媛还没吼完,二楼雅间的管事推门进来了,赶巧小暖一家从门前经过,柴玉媛见到她们身后跟着三个手托精致的木盒伙计,恨得咬牙切齿的。   程若云见到小暖,脸色也不好看。陈小暖处处与程家作对,若不是因为她从中作梗,娘亲不会死,自己与卢林平的亲事早就成了。不过心里再恨,程若云却也知道陈小暖不是她得罪得起的,立刻起身行礼,“小女拜见秦安人、晟王妃。”   “程姑娘请起。”小暖看到了程若云起身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怨恨。   柴玉媛被秦氏母女三人看着,立刻就怒了。不过她挨了那一顿鞭子后,现在可不敢跟小暖一家硬碰硬,便指桑骂槐地教训玉瑶轩的下人,骂道,“你们这帮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本夫人得势时你们这群狗东西只会在本夫人跟前流哈喇子!现在怎么着?狗东西抱了粗腿子,敢给本夫人呲牙了?当谁买不起了?把这个、这个、这个,给本夫人包起来!还有那个、那个、那个,给程姑娘包起来!”   柴玉媛随手一指,那叫一个豪气,程若云嘴角也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她这指桑骂槐的手段,小暖三人自然听出来了,不过她们却没跟她在这儿掰扯,那才是真的掉架子。   小草只想让她破财,“这么多,得不少钱吧?”   秦氏的目光一一从柴玉媛点的几件首饰上看过去,笑道,“陈夫人还跟以前一样有眼光,挑中的都是好东西。咱们走吧,别耽搁人家买东西。”   小暖拉起妹妹的手,下了台阶后对送她们下来的刘管事道,“陈夫人和程姑娘今日挑中的东西,若是她们因为出门紧没带够银子,便记在本王妃的账上,莫叫她们难堪。”   能在玉瑶轩做管事的,哪能是一般人,刘管事一听就明白了晟王妃的意思,笑容满面地将小暖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待送了小暖出门后,刘管事回到雅间,果然听到柴玉媛在跟小伙计矫情,说没带够银子,今日只拿一件,剩下的改日再派人来取,她旁边的程若云也是这个意思。   刘管事笑呵呵地道,“陈夫人,程姑娘,不必如此麻烦,这几件东西尽管带走,银子也不用送来了。晟王妃方才私下叮嘱了小人,若是您二位银两不够用,便记在她的账上,免得您二位难堪。”   陈小暖这哪是怕她们难堪,分明就是给她们难堪!若是让陈小暖帮她付银子,以后京城焉有她的立足之地!程若云忍着心痛,吩咐身边的婆子,“回府去取银两,速去速回。”   柴玉媛府里哪有这么多现银,干脆耍起无赖。她一下抓起桌上离自己最近的装着十几只玉镯的匣子,狠狠摔在地上,“本夫人分文未带,这些都记在陈小暖那不孝女身上!”   刘管事笑道,“夫人砸的不是您刚才选中的那几件,这几件的银子,得您自己付,共计白银两千两。若是您不付银子,小人就只能斗胆,去京兆府告官了。”   ” 第1241章 这样很好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两千两?!”柴玉媛的声音都变了,指着地上的碎玉片骂道,“你骗鬼呢,几个破镯子怎么可能值两千两!”   听到要赔这么多银子,程若云又往旁边移了移,表明她跟柴玉媛不是一伙儿的,地上那些烂东西跟她没有一点关系。   这两年来,因为家族的生意不景气,也因为母亲去世后府内由姨娘掌事,程若云虽为程家的嫡女,但吃穿用度已大不如前,两千两银子她赔不起。   刘管事笑得谦卑合度,“陈夫人来了后,点明要看轩内最新款的上品玉饰,小人给您送进来的都是轩里最好的。您若不信,小人把玉镯的价单给您取过来?”   价单还不是由着他们写!柴玉媛用手扶住已经显怀的肚子,咬唇怒目却硬是说不出话来。   早莺见此,连忙给自家夫人解围道,“夫人,您觉得肚子不舒服了?”   柴玉媛会意,立刻扶着肚子坐在椅子上哎呦起来。刘管事连忙问道,“小人这就派人为您请郎中去。”   “刘管事,我家夫人这一胎,一直是由贺王府的王郎中把脉调理,丝毫马虎不得。”早莺就不信刘管事敢去贺王府里请郎中。   柴玉媛也得意了,哎呦的声音更大了。程若云见再往旁边挪,跟这对耍赖的主仆站在一块,她觉得十分丢人。   贺王他是惹不起,但他就不信贺王会为柴玉媛出头。玉瑶轩能在京城屹立三十年不倒,靠的可不只是工匠们的手艺!刘管事装着一脸焦急,接了话,“小人明白了,这就派人去贺王府请王郎中,陈夫人稍待。”   他还真敢去?若是让伯父和父亲知道她又跟陈小暖起了冲突,哪还会有她的好!   柴玉媛这回真觉得肚子疼了,她叫住已经出屋的刘管事,咬牙道,“不用,本夫人还撑得住!刘行,本夫人身上未带够银两,改日再让人给你‘送’过来!”   管事刘行非常好说话,“好。若是您实在抽不出空,小人去您‘东桥街’的府上取也成。”   柴玉媛的脸色刚好看一点,刘管事就把一张凭据和印泥递上,“这个,还劳陈夫人动手,按个手印。”   早莺接过来一看就眉了眉头,递给夫人。   柴玉媛接过来,就听刘行在一旁念叨着,“玉瑶轩虽概不赊账,不过对您这样的老主顾,咱们可破例赊账半月。若是您半月内不还,玉瑶轩按亨通钱庄借钱利息的六成加收收息。”   刘行说完,又乐呵呵地道,“陈夫人出嫁时,十里红妆动京城,两千两在您这里,九牛一毛罢了。”   她是有十里红妆,但那是四年前的事!柴玉媛愁得没法子时,却见程府的程贤文来了,他身后的小厮手上托着装银子的长方盒子,端的是气势十足。   程若云眼圈都红了,绕过地上的碎镯子快步到了三哥身边,“三哥,若云给你添麻烦了。”   刘管事上前给程贤文见礼,程贤文视若无睹,先让丫鬟婆子扶着妹妹下去后,又向着柴玉媛点点头,才对刘管事冷冷地道,“这事儿,我程家记下了。”   刘管事装得诚惶诚恐,眼中却没有多大惧色。程家这两年大不如前,铺子一个接一个地倒,右相在朝堂的位子也被晟王挤了大半。他们记下又有何妨。让晟王记下,那才是要命的。   送程贤文走后,刘管事又躬身问柴玉媛,“程姑娘已经走了,陈夫人您看?”   今日这人她是丢定了,都怪陈小暖那死丫头算计她!柴玉媛咬牙切齿地在欠款凭据上按了手印,忍着肚子疼回了东桥街。   听了绿蝶的回报后,小暖笑道,“这刘行还真行,是个人才。”   小草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陈夫人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除了发脾气就会打人、砸东西。”   秦氏心疼着自家的银子,“她点的那三件首饰少说也得三四百两银子呢。”   赵书彦含笑道,“婶子,这银子刘管事已经算到陈夫人砸的镯子里了,不会找您和王妃要的。”   “真的?”秦氏有点不信,转头看小暖。   小暖笑眯眯地点头,“赵大哥说得不错。”   秦氏放心了,感叹道,“要真是这样,玉瑶轩赚的银子可比咱们两家的铺子多多了。”   赵书彦解释道,“玉瑶轩跟西北几个玉矿瓜葛颇深,他们能以低价拿到好玉,再由技术精湛的工匠制成玉件高价卖出,利润确实比咱们的铺子高。不过……”   说到这里,赵书彦含笑看着小暖。   小暖见此,便接了话茬,“不过,他们的东家商贾出身,需要打点的衙门多,还得给京中权贵们入干股抽红利,这些花销估计得占去玉瑶轩的一半进项。”   小草笑弯了大眼睛,“咱们有姐姐和姐夫在,不用给权贵们干股红利。”   小暖怀孕满三个月才得以出府,赵书彦见她一面不容易,便借此机会与她商量明年弄大商船出海的事儿。为了避嫌,秦氏和小草一直都在。   订下了大主意后,剩下的细节便由赵书彦跟秦三和展柜商定了。小暖三人谢绝了赵书彦的留饭,带着方才娘亲和小草挑的一大堆零碎而,告辞返回晟王府。   赵书彦目送她们离去后,转身刚要回铺子,小厮赵斤凑上来低声道,“少爷,您的舅兄登州方少爷来了。”   赵书彦停住,“少夫人让我回去?”   赵斤喏喏,“没有……”   赵书彦又往里走去,赵斤抓耳挠腮地跟在后边,虽说少夫人没派人请少爷回去,但舅兄来了少爷若是不回,也不好跟少夫人交待吧。少夫人那么绵软的性子,哪对付得了方人俊啊!   赵书彦回房,拿起账本又放下,终是不忍方芸玲独自面对她那混不吝的兄长,“我今晚回府用饭。”   “是!”赵斤高兴地应了,似是生怕少爷反悔一般,大步跑了出去。   赵书彦脸上笑意全无,拿起账册,眼前却全是小暖的今日的模样。   她面色红润,比未嫁前少了俏皮,多了成熟和柔和。她的这些变化,都是因为柴严晟。她过得很好,还有了柴严晟的孩子。   赵书彦缓缓闭上眼睛,再张开时只剩清明。这样,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   赵书彦回府去见方人俊时,在贺王府忙了一天的陈祖谟也回了东桥街。   进门听到后院传来的“啪啪”鞭子声,陈祖谟觉得脖子上的伤疤疼得厉害,转身便往外走。   秦氏见赵书彦笑容依旧   只得按了手印, 第1242章 银子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见到陈祖谟往外走,皮氏立刻叫道,“儿啊,你这是打哪去?快去管管你媳妇吧,出去一趟回来不晓得发哪门子的疯,连打带骂地折腾半天了。我大孙子哪受得住这个!”   在皮氏眼里,千事万事都不及柴玉媛的肚子重要。   被老娘这一叫,陈祖谟不都是停住脚步,顺着鞭子声去了。内院已被柴玉媛抽的满地碎木屑,她每抽一鞭,脸上的肥肉就跟着颤三颤时,陈祖谟痛苦地闭上眼睛。自己娶得明明是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为何几年下去,却成了这副蠢笨蛮横的模样!   柴玉媛出了气,将鞭子扔给早莺,转头见自己依旧玉树临风的丈夫,面上的戾气也去了几分,压着火气道,“老爷回来了。”   陈祖谟点头,抬手搀扶着她比自己还粗了两圈的胳膊,往屋里去,“出了何事,夫人怎如此暴躁?”   早莺站在一旁不敢说话,柴玉媛气得生气不接下气,想骂却又不只该从哪里骂起,最后却只咬牙切齿地道,“陈小暖,你怎么不去死!”   陈祖谟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很是不悦地道,“你不是去永福寺烧香么,怎会遇到小暖,你招惹她做什——”   还不等陈祖谟说完,柴玉媛一甩胳膊,将陈祖谟甩了出去,嘶吼着,“我招惹她?我招惹她!是她们娘仨欺负我!我柴玉媛居然沦落到被农妇小贱人欺负的地步!”   跟进来的皮氏见扶起摔倒在地的儿子,骂道,“吼什么?你被小暖欺负是你没脑子!要不是你上赶着招惹她,她能搭理你才怪!”   柴玉媛气得两眼发黑,早莺扶住她,让她坐在椅子上,才劝道,“夫人,身体为重。”   见柴玉媛那样儿,皮氏哼了一声,扶着儿子坐在椅子上,“儿啊,你咋样,碰到没?”   陈祖谟眉间皱出一个八字纹,忍着右臂的疼痛,微微摇头,“儿无事,天色不早了,娘去用饭早些安歇吧。”   皮氏嘟嘟囔囔着娶了个祸家儿媳,扰得一家不得安生,慢吞吞地走了。   屋里安静下来后,陈祖谟才问早莺,“究竟为了何事?”   今日欠下的玉瑶轩那两千两银子,只靠着夫人是还不上的,早莺便将事情简单讲了讲。陈祖谟听了前因后果,无力靠在椅子上。如今那不孝女根本不把他们当长辈,柴玉媛碰上她,只有吃亏的份。   因为论心眼儿,十个柴玉媛都敌不过一个小暖!再加上边上有秦氏那蠢妇撺掇着,更没她的好了。   柴玉媛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了面子,现在不宜再指摘她,否则只会适得其反,陈祖谟安抚道,“此事也不能全怪夫人。”   听到这句话,柴玉媛“哇”地一声哭了,恨不得将今日受的委屈全哭出来。   女子如水,便是哭也当海棠带欲,牡丹凝露,柴玉媛这般简直是不堪入目,毫无金枝玉叶该有的一丝风范。陈祖谟低头,待她哭够了才劝两句,问道,“咱们府上可用的现银还有多少?”   柴玉媛哽咽着,“今年田庄的收成不好,现在能动的银子才四百余两。”   陈祖谟诧异,“夫人陪嫁的铺子也没收益?”   提起这个柴玉媛就怒火攻心,“郑大哥说,咱们合伙开的铺子不赚钱,都是被陈小暖那死丫头挤兑的!”   柴玉媛跟郑笃初合伙在城南开了家木料铺,从外地收购上品木材倒卖入京。郑笃初说是稳赚不赔的生意,柴玉媛为此卖了两个铺子,投了三千两进去,全赔了!   陈祖谟抿唇,“小暖自己的铺子和王府里的事儿还管不过来,哪有空去对付一个小小的木料铺?郑笃初之言,不可尽信。不如咱们将木料铺关门,或许还能收回些本钱。”   柴玉媛哼了一声,“匆忙卖出去,赔得更多。这个铺子不赚钱,不是还有脂粉铺么?那铺子开了这几个月,多少也赚了些吧?”   陈祖谟点头,“明日我过去看看。”那铺子开了后,陈祖谟偷偷摸摸地去爽快了几夜,却从未过问铺子的生意。一来是他不懂,二来,陈祖谟从内心看不起商贾,认为此非正途。   柴玉媛立刻急了,“哪有主家过去的,让青柳那小贱人拿着账本进府回话!”   陈祖谟点头,“也好,让陈忠明日将她叫回来,且凭夫人问话。我明早还要去贺王府,贺王接了为西北筹粮的差事,忙得不可开交。”   柴玉媛见丈夫不拦着她去管香料铺,心里舒坦多了,又道,“伯父如此器重夫君,夫君跟伯父先借些银子来应急可好?两千两在伯父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在岳父眼里,两千两也不算什么,咱们跟伯父借,还不如朝岳父借。”陈祖谟可不想开口向贺王借钱,那只会更让贺王看低了他。   柴玉媛哪敢将此事告诉父母,抿嘴不再吭声。   第二日,小暖在府中歇息,小草蹦跳跳地进来告诉她一个大消息,“柴玉媛把青柳叫回府里问话,却被青柳气得动了胎气,那边乱成一锅粥了。”   小暖分析道,“虽然青柳是个下人,但奶奶和爹都向着她,柴玉媛这次吃了亏,也只能自己受着。”   “奶奶和爹为啥向着青柳?”小草不明白。   秦氏解释道,“因为青柳会来事儿,也因为她能帮你奶奶和你爹赚钱,让他们不用看小棉她娘的脸色过日子。不过小暖,青柳这么闹,不怕皮场街府上的人找她麻烦么?”   小暖笑了,“青柳不傻,她不会明着跟柴玉媛对着干。这事儿她肯定站着理呢,且等着看吧。”   还真让小暖料到了,一会儿又有消息传来,柴玉媛嫌脂粉铺子赚钱少要抽青柳鞭子,惹出一档子事,被气得动了胎气。   小暖很是笃定地问,“青柳没挨鞭子吧?”   “没有,鞭子都被青柳带去的小姑娘挨了。那小姑娘被抽得浑身是血去了半条命,她的爹娘兄长不干,跑去陈府讨公道,半条街的人都跑去看热闹了。”   秦氏皱了皱眉,一个姑娘家被抽得浑身是伤,以后还怎么嫁人?人家不闹才怪。   小暖则问,“那小丫头是什么来头?” 第1243章 看热闹   玄舞回道,“这小姑娘今年才十三岁,是青柳在箱子里雇的,家境也不富裕,不过这小姑娘的姑姑的小姑子,嫁给了益霁候世子郑康聪乳娘的儿子。”   京城内,柴智岁最大的对头,就是益霁候世子郑康聪。俩人算是从小打到大,越打仇越深。柴智岁曾暗算过郑康聪,打折了郑康聪一条腿,事发后,若不是贺王从中拉合,柴智岁早就被郑家人打成残废了。   小暖目光锐利,淡笑道,“这青柳倒是会选人。”   郑康聪就是个没理还要搅三分的家伙,得了这么正当的由头,他不闹得天翻地覆才怪。   秦氏不明白,“青柳让人家小姑娘替她挨鞭子,人家家里人能饶得了她?”   玄舞解释道,“夫人,属下听说是因为柴玉媛发难青柳,嫌弃铺子赚的少,那小丫头为青柳抱不平,才惹怒了柴玉媛。青柳为护着她,胳膊上也挨了一鞭子。那小姑娘的家里人,没怪到青柳头上。”   秦氏点头,小草眼睛转啊转,“娘,我约了素琴姐姐论诗,走了啊?”   柴素琴是建王之女,柴方的妹妹,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她很欣赏小草的才华,两人处得不错。   秦氏点头,“去吧,早去早回,别给人家添麻烦。”   小草跳起来就跑了,小暖吩咐道,“翠巧,你跟着二姑娘一块去。若是她去别的地方看热闹,不用拦着,但也别离着太近让人认出来。”   翠巧应下,快步跟了去。   秦氏看着小草活泼得样子,也笑了笑没说啥。跟小暖一样,她也知道小草去找柴素琴是顺路,她主要是要去东桥街看热闹。不过闺女好不容易不再想着圆通的事儿,她想干什么,秦氏都由着她。   莫说小草,如果不是怕被人认出来,秦氏也想去看柴玉媛的热闹呢。   小暖吃着葡萄,眯着眼睛道,“娘等着看吧,等青柳的翅膀再硬点,我爹和我奶奶,就要被她踹开了。”   “她的卖身契不是在你奶奶手里吗,她敢以下犯上?”秦氏不信。   “一张卖身契而已,难不住青柳,她的心大着也狠着呢。”小暖捏了一粒葡萄,放入口中,“她现在对我爹还有点念想,等这点念想也没了,就完了。”   秦氏点头,评价道,“你爹没别的能耐,就那张脸还中看,能招小姑娘。”   小暖听了,笑得差点把葡萄籽咽进肚子里。   去建王府,要从贺王府门前过。小草让马车先从东桥街经过,听说她爹不在府中,小草便笑眯眯地吩咐车夫往建王府走,“不着急,咱慢慢走。”   走这条路去建王府,就得从贺王府门前过,翠巧见二姑娘满脸精明得小模样,含笑不语。   待马车能望见贺王府了,小草吩咐道,“停车。莲年你去那边的糕点铺子包两包点心,我要带去建王府,给素琴姐尝尝。仔细挑,我要长得最好的。”   得嘞!莲年遵命,进店磨磨蹭蹭地挑糕点。不用小草吩咐,友鱼便趴在车窗边,盯着贺王府的侧门。   “二姑娘,来了!”友鱼小声道。   躺在马车里瞧着二郎腿的小草立刻爬起来,“翠巧姐!”   “是。”翠巧忍笑,撩开车帘扬声唤道,“莲年,可挑好了?”   “好了!”莲年随便包了两包点心,结账走出来,正桥陈祖谟也走到了马车边。莲年规规矩矩地行礼,“陈先生。”   见到莲年和翠巧,陈祖谟烦躁地看向马车,正遇上小草亮晶晶的大眼睛,拿眼睛里眨着无辜和惊喜,不知道的还当她见到自己有多高兴呢!   陈祖谟却知道,这丫头又损又狠又坏,比她姐还坏!   “爹爹!”小草从马车上跳下来,叫得甜甜的,要多惊喜有多惊喜。路上的行人停下来,指指点点地看热闹。   陈祖谟听了,觉得汗毛都竖起来了,沉着脸道,“你要作甚?”   小草规规矩矩地行礼,笑容依旧甜甜的,“女儿应邀去建王府柴姐姐那里做客论诗。”   多好的闺女啊!行人眼里冒起小星星。   陈祖谟勉强挂起笑容,“你小小年纪便能与名满京城的柴郡主论诗,为父与有荣焉。去了后不可恣意妄为,让你姐为你操心。”   “女儿记下了。”小草接过莲年买的点心递给父亲一盒,“这送与郡母和小棉妹妹吃吧。”   陈祖谟见她不止不找事,还谦卑有礼的,心中稍安,快步回家处理乱事。郑家是武将出身,府里的下人也多是莽夫,咬文嚼字又好面子的陈祖谟跟他们遇上,真是一点辙也没有。   那小姑娘的家里人闹够了,在青柳的“苦苦哀求”和郑康聪乳娘之子“主持公道”之下,陈家需出白银五十两给小姑娘看伤,并要柴玉媛登门道歉。   待闹事的人走了,看热闹的人也散了,陈祖谟才拖着疲惫的身体进内院。柴玉媛得知自己竟要登门给一个庶民赔礼道歉,简直是气炸了心肝肺,大发雷霆。   陈祖谟也压不住脾气,直接收了她的鞭子扔进茅房,随后怒气冲冲地出了门,去找柴智岁。若不是因为柴智岁得罪了郑家,那些人也不会这么不依不饶地闹腾。   哪知柴智岁却被带了一队人下乡收粮了,陈谁莫只得返回贺王府想办法。因军粮和御寒衣物跟不上去,使得定北军不敢前突,建隆帝在早朝上大发雷霆,贺王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回来时脸都是黑的。陈祖谟没敢跟他提起自己家里那些糟心事儿,转了一圈出来后,真真是一筹莫展。   就在这时,陈祖谟听到了马车的声音,回头一看发现是从贺王府回来的小草,忍不住升起了了那么一丁点的期望,转身进了胡同。   车里的友鱼见了,低声道,“二姑娘,陈先生避开了。”   避开了?翠巧看了一眼那胡同,低声道,“他不是避开,是绕到前边去了。二姑娘,咱们热闹也看了,绕路回吧?”   小草却摇了摇头,“凭什么咱们要绕路走,先去一趟绫罗,叫上绿蝶姐姐和秦东家,一块回府!”   想到陈祖谟见到绿蝶和秦三时会是个什么心情,翠巧不厚道地笑了。 第1244章 没意思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岳母那边,早就说了若说柴玉媛再惹事,绝不帮她;贺王烦心着军国大事,自己说了只会自取其辱;唯一能帮忙讨个公道的柴智岁还出城了,不知何时归来。就算柴智岁在京中,他最多也就能给郑家找点不痛快,该赔的银子,陈祖谟还得赔。   若说谁能轻轻松松解决他的困境,非不孝女陈小暖莫属!但陈祖谟不敢去晟王府找她,他怕遇到晟王,更不想遇到秦氏那个蠢妇,让她看自己的笑话。   今天赶巧遇到小草,而且她对自己的还和颜悦色的,陈祖谟觉得,或许可以从小草这里下手。虽说去年底因为柴玉媛闹到第一庄的事,小草好发好大一顿脾气,但她是小孩子,小孩子忘性大,那么久的事儿说不得她早就忘了呢。   陈祖谟一路走一路想着该怎么跟小草说,才能打动她,让她帮自己在小暖面前说好话,谁知他将小草五岁之前的事儿想了一个遍,硬是想不出一个属于他们父女之间的温情时刻。   陈祖谟有些灰心丧气,不能靠之前,只能画饼将来了——我是你亲爹,我会对你好,比对小棉还好!父女天性,哪有孩子不想要亲爹疼爱的!   陈祖谟买了几串小孩儿喜欢的花里胡哨的糖人儿,等在巷子口。   小草的马车来了后,陈祖谟假装刚小巷里举着糖人出来,看到了小草的马车。他含着自认为最慈祥的笑容,用他最温柔的声音唤道,“是小草回来了?”   马车如陈祖谟期待的停下了,然后车帘打开,钻出四张脸:笑得甜甜的小草、龇牙的大黄、一脸杀气的绿蝶和笑容市侩的秦日爰。   这四张脸,哪一张都让陈祖谟印象深刻,哪一张都曾让他痛得不能自已,他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停了,整个人僵在哪儿,举着糖人儿,脸上还挂着刻意装出来的笑。   就像个在街上摇尾卖艺的小丑,逗人高兴了,好得几个辛苦钱。   马车从他面前过去后,陈祖谟才回过神,缓缓放下自己的手将糖人儿扔在地上狠狠摔碎,低吼道,“陈小草,你这个不孝女!今日你给为父的羞辱,为父定加倍奉还,你、你娘、你姐毁我陈祖谟前程,断送我陈祖谟的声誉,这些仇,我陈祖谟不报,誓不为人!”   他这话小草自然听不到,耳尖的绿蝶和贺风露却听了个依稀大概,两人对了对眼神,满是不屑。誓不为人?他现在这样还算个人么?   放下车帘后,小草靠在大黄身上笑了一会儿就停了,忽觉得索然无味,“没意思。”   的确没意思,不如直接宰了他来得痛快,绿蝶握了握拳头。秦三则憨憨地笑着,当初陈祖谟是安人和两位姑娘最大的威胁,现在的他连小兵小卒都算不上,再跟他斗,还不如去南市下注看斗鸡更来劲儿。   “二姑娘觉得什么有意思,咱这就去干!”既然被二姑娘从铺子里刨出来了,秦三想着干脆玩半天算了。   有意思的事儿啊?小草抓着大黄的粗粗的尾巴尖,翘着她胖乎乎的小腿儿,两眼发亮,“本姑娘想去西北!”   “喀吧”!秦三的下巴惊掉了,西北?!   绿蝶连忙劝道,“二姑娘千万别动这个念头,否则安人会把你关在院子里,等西北平定了再放你出来。”   小草叹了口气,“所以说,没意思。”   贺风露更在小草身边的时日长,晓得她虽然想却不会现在去,便笑道,“等王妃平安生下小世子,出月子能理事后,若是二姑娘还想去西北看看,风露陪着姑娘一起去。”   小草的眼睛亮了,“真的?”   贺风露点头。   绿蝶也转过弯儿来了,待王妃生下小世子时,西北应已经被乌桓和郭永靖扫平了吧,姑娘去转转也无妨,“若是二姑娘真心想做的事,又不会有生命危险,安人和王妃一定会让二姑娘去的。”   莲年、友鱼齐声道,“奴婢也要跟着二姑娘一起去。”   小草果然开心了起来,不过脑袋一转又问道旁的事情,“为啥我姐肚子里一定是小外甥,不能是小外甥女呢?”   众人沉默,因为大家都“小世子”地叫着,她们也就这么跟着叫了,如果王妃肚子里是小郡主,那会怎么样呢?   众人往这个方向想了想,莲年第一个开口了,“都说儿子长得随娘,女儿生得随爹,若王妃生下小郡主,那得长得多好看啊?”   长得像三爷的小郡主会是个什么模样?众人想了一会儿,都是满眼星星,太想看了有没有。   小草回家后,跟姐姐说了一遍。小暖则想着自己肚子里有俩,有个女儿的概率其实还挺大的,便笑道,“女儿也挺好。”   小草用力点着小脑袋,“就是,就是!女儿长得像爹,儿子长得像娘。所以,姐夫长得像贵妃娘娘,我的小外甥女长得像姐夫,也就是像贵妃娘娘了。姐姐生个长得像贵妃娘娘的女娃儿,小草要天天抱着她。”   秦氏也激动了,“你哪会抱孩子,到时娘抱着,你看着。”   其实,小暖觉得这事儿还真不好说。比如她和小草的模样,就结合了爹娘的长相,可没跟陈祖谟一模一样。不过小暖眼睛一转,来了主意。   当天晚上,三爷又回来得很晚。如今天已经很凉了,三爷在外屋脱去斗篷,又在炭火边烤去身上的寒意,才进了里屋,见他的小王妃粉扑扑的小脸团在毛茸茸的衣领里,便柔和了眉眼。   小暖递给他一杯祛寒的热茶,笑吟吟地道,“刚才秦记的人来报事,他们又拿下了程家两个铺子。程家在京城内,只剩下一个铺子了。”   三爷含笑点头,“程无介这几天的脸色不好,定与此有关。我派人跟紧程家,他们定藏了不少钱财,将近年关,他们断了财路,定会从藏银里往外取钱。”   小暖眼睛一亮,“待发现他们的金库之后,咱把它挖了,给定北军买肉买粮充军饷!”   他这小王妃虽爱财,却不会贪财,三爷怜爱地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又把手放在了她的小腹上,“这些事,你说了算。”   小暖甜甜地笑了,“三爷,我明天想进宫去给母妃请安,成吗?”她想了个好主意,可以拖住美人婆婆。   三爷微微摇头,笑容淡了些,“这两日圣上日夜要母妃在身边伺候,你去了若遇上御医,恐生变故。” 第1245章 西北之忧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小暖帮他脱掉蟒袍,“那我就过几日再去?”   三爷点头。   虽说现在连杏林圣手华云琦也无法通过摸脉判定小暖怀的是双胎,但三爷也不想让小暖轻易冒险。不过,为了坐实小暖胎相不稳,需要在府中静养的借口,让她在胎儿月份尚小时进宫几次是必须的。   小暖递给他一杯热茶,又问道,“圣上的龙体欠安?”   三爷轻声道,“宜寿宫宣了几次御医,不过依我看,他是被皇祖母的死吓得心神不安罢了。”   小暖不解,建隆帝怎么说也是皇帝,还会被太后的死吓到?   夜里,宜寿宫中,建隆帝正在看西北送回的紧急军报,阴霾中带了一丝扭曲的喜悦,“那逆子的胳膊没了?”   兵部尚书陈莫跪在地上回话,“这是定北军的斥候亲眼所见,乌桓将军怕有诈,动用了埋伏在叛军的细作确认过的,大皇子的左臂在他入黑山时,已经没了。”   正是因为柴严昌少了左臂不成独举大旗谋逆,才不得不投靠圆通,狼狈为奸吧。也是因为如此,蒋常胜才绝了拥护大皇子为帝的心思,转而效忠朝廷。   建隆帝心中的疑团解开了后,便升起浓浓的怒火。贺蓝和贺青这两兄弟,都是清王身边谋士。尤其是贺蓝,此人足智多谋,是清王的左膀右臂。他们这些年来跟在柴严亭身边,定没少为他出谋划策。   建隆帝推测,柴严昌能逃出京城是贺家兄弟暗中帮助,而砍掉他的胳膊也是他们计策中的一环。可恨柴严昌这逆子,竟不能识破他们的奸诈,反而助纣为孽,与生父作对!   “为何圆通立的丞相是贺青而不是贺蓝?”建隆帝又问。   “此事微臣也百思不得其解。”陈莫低声回道。按说,贺蓝在柴严亭余党中的呼声应该比贺青高很多才对,立贺青而不是贺蓝,此事实在耐人寻味。   莫非,黑山叛军内部不合?   见圣上面色难看,陈莫停了片刻,又仗着胆子道,“万岁,西北已开始降雪,黑山叛军久居西北,比定北军更耐寒,若是不能速战速决,粮草便成了大事。”   定北军加上漠北军共几十万人马,所需粮草和御寒之物压得陈莫不得喘息。   建隆帝派乌桓和郭永靖同去西北平叛乱,就是希望能在天寒地冻之前拿下黑山叛军。谁成想黑山叛军早有防备,依地形建立了坚固的防御,全军龟缩在防御内不出。   乌桓的定北军与漠北军汇合后,三面围困黑山叛军,一时也无破敌良策。若定北军撤回,黑山叛军定出黑山攻占大周疆土,再筑更大的防御;若定北军不退,一冬所需的粮草何止万石,怎不令陈莫焦急。   依此情形推断,大周今秋备下的十万石粮草一定是被叛军接走的,他们手握大批粮草,才敢采取守势。   建隆帝沉着脸吩咐道,“再给柴严昙下旨,催促他加派人手追查粮草下落。给乌桓下死令,一月内必须破敌城池!”   圣旨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出,传到柴严昙手中时也是隔日了。   柴严昙跪接圣旨后心中直骂娘。这他娘的一座山挨着一座山,一道岭挨着一道岭,他去哪找?为了不让定北军腹背受敌,他劳心劳力地跟西北各处驻军勾心斗角,他容易吗?父皇夸奖了他一句吗?   娘的,他凭什么要在这儿受冻还挨骂,他要回京!   “郡王,甘肃和瓜州两军司的副将到了。”   蒋常胜闻言,喜道,“瓜州定有存粮,郡王应想办法让瓜州出粮,当能解定北军之危,令圣心大悦。”   柴严昙甩袖,“要去你去,老子饿了,要喝羊汤!”   “末将领命。”蒋常胜出了大帐,望着阴沉的天空叹了口气,无数次地埋怨圣上派来的为何不是三皇子!   定北军大帐内,接了圣旨的大元帅乌桓与先锋将郭永靖围着作战图,一脸凝重。乌桓低声道,“若是咱们绕到契丹境内,对黑山形成四面合围之势,如何?”   郭永靖摇头,“此计乍听可行,但骁卫与契丹军周旋几十载,对他们了解甚深,契丹军不可能与咱们合作,更不可能让咱们入契丹,围攻黑山叛军,他们巴不得站在旁边看咱们的热闹!”   乌桓沉吟片刻,“还是先派人去与他们谈谈再议。”   “元帅若派人去,只怕有去无回。”   乌桓年纪虽小,但做事却沉稳有度,“咱们不直接派人去与契丹人谈,而是找人从中斡旋。若成了,便是上策。传乌骔。”   能找谁从中斡旋?郭永靖疑惑。乌桓笑道,“郭将军应听说过,乌桓的母亲乃是乌丸族人。”   三年前黑山口一战,乌桓单枪匹马说服乌丸大将军纳律,令他与周军里应外合攻打匈奴和靺鞨之事,郭永靖当然知晓,“元帅想让乌丸人当说客?”   乌桓点头,“乌丸与契丹常有往来,此事便是不成,也不会伤及性命。”   郭永靖婉转道,“三年前那一战,乌丸军当场反水,令匈奴和靺鞨记恨不已,据末将所知,契丹人对他们也不算客气。若非有咱们的军队守望相助,乌丸的领地怕是早被他们三家瓜分了。”   乌桓却胸有成竹,“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友,只有永远的利益。乌丸人这三年过得如何,契丹人都看在眼里,只要咱们许给她们的利益足够,借道也不无可能。”   郭永靖笑道,“元帅这话听起来颇有几分商贾之气。”   “确实如此。”兄长与他说这话时,乌桓也曾回过兄长同样的话。兄长却说,这是晟王妃陈小暖的行事准则,不管是人是鬼,一律通用。   乌骔亲赴乌丸商量计策,乌丸大王同意派人去契丹,但却提了需一人同往。这人便是漠北军典农校尉,华池。   “华池?”郭永靖诧异,“这是何人?”   乌桓解释道,“华池出身农家,本在晟王妃济县的田庄中扛长活为生。因漠北军开荒种棉,晟王妃派他到漠北当棉匠。后因其才能卓著,被藤虎将军授了官职,咱们定北军得的两万件御寒棉衣,便是由他带人种出来的。至于乌丸大王为何点他同去,乌桓也不知。”   郭永靖闻言,也对华池升起了几分好奇之心,“元帅将他叫来,一问便知。”   西北和漠北疆域辽阔,漠北派了三万人与定北军合围黑山叛军,但华池这等种田官,当然不在其中。乌桓与漠北派来的将领交涉后,这将领送信回去,请漠北大元帅藤虎定夺。得藤虎命令后,华池骑战马奔波大几百里来见乌桓时,已是十日之后了。 第1246章 狼与狗的孽缘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华池进来时,郭永靖好奇地打量他。只见这人三十岁上下,肤色黝黑,两眼锃亮,一看就是会功夫的。这晟王妃手下的棉匠么?莫不是晟王的暗卫转行的吧?   华池摆出朴实老农的笑容,憨厚地抱拳弯腰,“小人华池拜见乌元帅,有事您尽管吩咐。您叫小人抓狗,小人绝不撵鸡;您叫小人往东,小人绝不往西。”   呃……   郭永靖不禁扶额,他猜错了,这样油嘴滑舌的人绝不可能是冷静少语的晟王暗卫。   乌桓玉面含笑,客气抬手,“华校尉请落座。”   “元帅大人面前哪有小人的位子。”华池真心实意地瞪大眼睛谦虚着,似乎乌桓让他坐,他的眼珠子就会掉出来一样。   乌桓也不再与他客气,令乌家铁卫退出去守好帐门,才问道,“华校尉可知本帅为何请你前来?”   摆出一副老农架势的华池摇头,心中则惴惴不安,莫非是他大内侍卫的身份暴露了?他现在在漠北混得风生水起,一点也不想回去继续当那风餐露宿的大内侍卫。   藤虎将军应是怕走漏消息,才没跟他讲吧。乌桓令人送上热茶,才将当前的局势简要讲了讲,最后道,“乌丸大王的使节纳息说要请华校尉一同前往,所以本帅才请你来商议。”   华池一听是这事儿,立刻挺起腰杆,拍得胸脯当当响,“小人明白了,小人这就跟乌丸的纳息大人前往契丹。”   乌桓问道,“华校尉可知,乌丸的使节为何邀你同行?”   华池老实点头,“知道,因为小人与契丹大王的六儿子交情不错。”   郭永靖诧异,“契丹六皇子耶律善?”   华池点头,“您说的不错,就是耶律善。”   大周黑山口一战能大败匈奴,棉衣乃是出奇制胜的一环,外族人对漠北开荒种棉一事好奇得紧,使出各种招数派人窥探。华池身为典农校尉,就是管着流放漠北的罪犯和一些老弱残兵种田,防人偷棉花也是他的职责所在。   今年大周多州遭受旱灾,棉花收成不好,但漠北的六百多亩棉花不缺水,长势不错。华池身为典农校尉,不只为人厚道,还身先士卒地冲在种棉第一线,每天都是第一个下田最后一个出田,晚上都恨不得睡在田里,赢得了罪犯和官兵们的一致尊重。   在他的带领下,棉花丰收在望。华池带着人日夜守着棉田,以防有人偷棉。七月的一天夜里,守棉田的华池果然察觉到有人鬼鬼祟祟地趴在树林里往这边张望。   他也是艺高人胆大,孤身一人进树林抓贼。谁知那贼人很是机警,溜得贼快,华池追着他出去了不过两三里,竟倒霉催地遇上了狼群。   说到这里,华池一脸苦涩,“元帅有所不知,小人生来就极不讨狗喜欢。谁知狼更甚,它们不只不喜欢小人,还恨不得将小人咬死。小人怕群狼伤了棉田,只得往深山跑,谁知琅越来越多。小人就这样一路被狼撵着跑进契丹,遇到了契丹的六皇子。当时他被狼撵到了树上,被小人救了下来。一问之下小人才知,他竟跟小人同病相怜,也不讨狼和狗喜欢。”   虽然不应该,郭永靖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这确实是天下难得的缘分,天下有此奇病的人应只有校尉与耶律善六皇子两人了。”   华池抹了一把脸,“这位将军……”   乌桓为他引荐道,“这位是定北先锋郭永靖将军。”   华池立刻改口,“郭将军,天下有这病的不只小人与耶律六皇子,还有天师之徒、上清宫宫主师无咎。师道长有一年犯天狗煞,比小人还惨,他遇到狗就破财,经常没得饭吃。小人虽然被狗追,但只要跑得快不被咬也就成了,师道长却……”   乌桓咳嗽了一声,“华校尉,说重点。”   “是。”华池立刻转回正题,“小人与耶律六皇子越聊越投机,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后来乌丸大王曾派使臣到棉田跟小人学种棉花,赶巧这位使节就是纳息大人,小人也跟他讲过这事儿。”   原来如此。郭永靖补充道,“耶律善今年十四岁,是契丹皇后所生,颇受契丹大王喜爱。若是能得他相助,此事或有几分把握。”   这真是意外之喜,乌桓立刻盘算着怎样才能将此事促成。   华池又拱手,“元帅,将军,请容小人再说一句话。”   “华校尉请讲。”乌桓温和道。   “元帅一定认识晟王妃的师傅,师无咎道长吧?”华池吭哧道,“他会配一种不让狗追咬人的药,若是小人拿着这药去契丹,再加上乌丸使节的游说,这事儿应该有门儿。”   天下还有这种药?郭永靖好奇着,“华校尉用过这药?”   华池摇头,师无咎那么多心眼,自己要用他的药,还不晓得要被他扒几层皮呢,“小人只听师道长提过。不过,若是小人在契丹,一定不惜重金将药弄到手。”   契丹是游牧民族,草原有狼群出没,耶律善确实非常需要这种药。乌桓言道,“师道长已数月不知音信,不过师道长的高徒姬景清道长就在昆仑山中,我立刻派人去寻他。”   华池一听元帅提到姬景清,脸都变了,“元帅,您可千万别去,姬道长练的丹药能要人命,拿着他的药去了,小人的命就送给契丹的狼群了。”   乌桓解释道,“便是不求药,向姬道长打其师的下落也好。”   “姬道长虽然在昆仑山,但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您派人去找他,还不如派人进京去问晟王妃。晟王妃是师道长最喜欢的小徒弟,她应该知道师道长的下落。”华池暗中跟了师无咎几年,又明里跟了小暖几年,对他们师徒最是了解。   乌桓听取了华池的谏言,派人待他下去歇息。郭永靖低声道,“元帅,此人言谈举止间颇为矛盾,怕不只是个农夫这么简单。”   乌桓听大哥乌羽提过华池的大内侍卫身份,不过此时却不是能摆在明面上讲的,“不管他是何人,只要他于契丹六皇子有救命之恩,又肯为咱们跑这一遭,就足够了。”   乌桓的急信很快就送到了三爷手中,三爷将信拿给小暖看。   小暖看过之后,问道,“若是对黑山形成四面合围之势,可会影响三爷的计划?”   三爷摇头,“若是如此,当能避免千上万将士伤亡。” 第1247章 回乡过年   这些将士,也都是有家有口的,既然借道成功就能避免如此大的伤亡,当让要试试。小暖言道,“我这就派人联系师傅,让他给耶律善配药。不过,这药要假借我三师兄的名字送出,就说是我三师兄配的。”   嗯……三爷略沉吟,才道,“说是你师傅放在你三师兄处的更佳。”   小暖一想就明白了,三师兄的丹   《掌家小农女》第1247章 回乡过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掌家小农女》2k小说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http://www.2kxs.org" target="_blank">" target="_blank">www.2kxs.org 第1478章 瘦弱的华贵妃   自四月入京准备小暖的婚事至今已有大半年,秦氏都没回过济县,小暖知道娘亲一定想家了,小暖虽然舍不得,但也不能一直留着娘亲,“也好,我明日跟娘说说,让她早几天启程。”   秦氏听了,却道,“等过了腊月二十我再回,你现在孩子月份还小,马虎不得。”   小暖劝道,“腊月二十太迟了,济县城和   《掌家小农女》第1478章 瘦弱的华贵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掌家小农女》2k小说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http://www.2kxs.org" target="_blank">" target="_blank">www.2kxs.org 第1249章 朕要杀了你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小暖出重华宫时,东厢侧殿窗内,美人郑春凤直勾勾地盯着她微微隆起的肚子。小暖异常警觉,她转眸看了一眼不大正常的郑春凤,抬袖护住小腹,扶着玄舞的胳膊稳稳地走出重华宫。   小暖走了后,郑春凤抬手紧紧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若不是滑了胎,她的儿子现在该会到处爬,学着叫娘了。儿子没了,建隆帝又不肯再召她侍寝,她怎么可能再怀上龙种!   若是没有孩子,她就要老死在冷宫里了!郑春凤不甘心转眸,盯着正殿门口的华淑。   “贵妃娘娘,万岁下朝了。”   见宜寿宫的小太监快步进来,恭恭敬敬地跪在华淑面前,嫉妒得郑春凤眼睛全红了。   华淑却没有一点惊喜模样,“吩咐钱安,准备御膳。”   “是。”小太监退了下去。华贵妃叮嘱青信两句,便带着华玉去了宜寿宫。   郑春凤这厢咬牙切齿,西厢的柳若施则恨得撕碎了锦帕。太后去后,华淑这妖精越发不知收敛。因她天天缠着万岁,后宫诸妃嫔快一个月没见到万岁了!因为华淑,她们这么人被逼着守活寡!   “娘娘莫急,华贵妃已病得不成样子,活不了几日了。”柳若施身边的宫女低声劝着。   “她怎么不立刻去死!”怎么华淑病成那个鬼样子,万岁还天天召她过去侍寝!自己到底哪点不及这个四十多岁的老女人!   华淑进了宜寿宫,走到建隆帝身边。闭目休息的建隆帝抬眸看到自己的病美人,眼中尽是不安,“来。”   华淑走到他身边,建隆帝握住她的瘦弱微凉的小手问道,“小暖她们来了?”   “秦安人要回乡祭祖,过来辞行。”   建隆帝端详她片刻后,忽然抬臂把她搂在怀里,“不准死,朕不准你死!”   华淑被他勒得肋骨都要折了,她不觉得疼只觉得高兴,建隆帝失了分寸,她的目标就越来越近了。   “是,臣妾不死。”华淑的声音依旧缥缈冷清,没有一点烟火气息。   建隆帝抬起她的下颚细看。   他的美人本来就瘦,现在下巴更是尖尖的,她这苍白的皮肤、殷红的唇、浓密的睫毛、若两勾残月的眉、含着广寒宫清辉的双眸,眸下因睡眠不足而凝出的黛影,哪一处都让他觉得不安。   燕鸟山杨家人明明被他挫骨扬灰了,为何他的美人还是被鬼差折磨成这副模样?怎么自己这天之子亲自守着她,晚上她也会被噩梦惊醒数次。   她已经不敢睡觉了,却因为怕他担心而装睡,这叫他如何安心!他的美人要被人夺走了!   若抢她的是活人,宰了便是,可偏偏是阴魂鬼差,这叫他如何是好?张天师死了,师无咎踪迹全无,师无尘也跑了,宏雅那个废物,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天夜里,建隆帝拿出压箱底的手段。他将太祖传下宝剑挂在床边,将玉玺放在枕头边,就不信这两样国宝,还不能让他的美人睡个好觉。   看着挂在床上的宝剑,建隆帝露出狰狞的笑容。若让朝臣们得知此事,定会骂他是昏君,骂他的美人是妖妃。   只要能留住他的美人,他甘愿昏这一回。因为建隆帝知道,若是他的美人去了,他的青春年华、他的生命也就跟着去了。他可以将美人放在宫里不闻不问几载,但决不许任何人将她从自己身边夺走,鬼也不行。   “淑儿,过来睡吧。”   “是。”站在香炉边的华淑,抬素手捻起一片安神香放入炉中,才回到建隆帝身边。   她看着龙床枕边的玉玺,身体微微颤着。她这样不是因为恐惧更不是感动,而是激动。她在建隆帝身边筹谋半载有余,终于时机成熟,成败就在这一晚了。   她闭上眼睛,脑中一遍遍地推演着待会儿要发生的事。建隆帝多疑,她不能出一点差错,哪怕是一个眼神、一个抬眸引起他的怀疑,都会将她的心血毁于一旦。小暖的肚子越来越大,她没有时间重来一次了。   推演了上百次后,华淑的心神安宁下来,呼吸逐渐平稳,似是睡着了。一直醒着的建隆帝见美人终于睡了,也跟着放松下来,朦朦胧胧地睡去。   此时寝殿中宁静无声,金兽炉中袅袅升起的轻烟,缓缓飘向龙床锦帐。   “啊——”一声梦魇的惊呼自华淑口中传出,建隆帝立刻起身轻拍她的脸,“淑儿,淑儿,醒来!”   华淑张开双眸里尽是惊恐,“万岁,鬼差,鬼差抓着臣妾的脚踝呢,万岁救我,我好冷,臣妾的脚踝好冷。”   建隆帝立刻撩开绣龙明黄锦被,握住美人盈盈一握的脚踝,竟然发现她的脚踝处的体温比腿和膝盖低了很多!   建隆帝怒不可遏,抽出床前宝剑怒吼道,“谁敢捉朕的美人,朕要将尔等碎尸万段,剥皮抽筋!”   听到响动,守在殿外的大内高手立刻冲进来,护在建隆帝身侧。但美人在榻,建隆帝持剑在前四望,大内高手环顾四周却不见刺客。侍卫统领江崖低声道,“万岁,刺客何在?”   若是刺客还好办了!建隆帝沉着脸吩咐道,“尔等褪下,若无传唤不得入内。”   江崖带侍卫退下,关上房门后轻声问门前的德喜,“公公?”   德喜微微摇头,一语不发;站在他身侧的宜寿宫管事嬷嬷若拙低声与他商量,“可要先传御医备着?”   德喜再摇头,华贵妃是惊梦,御医来了能有何用。   寝殿内的华淑已经崩溃了,她的泪如雨般滚落,躲在建隆帝怀里瑟瑟发抖。   建隆帝低头,看着便是这样狼狈还美得惊人的美人,也发了狠,“你是朕的美人,人夺不走,鬼也夺不走!若是朕留不住你便亲手杀了你,再用秘法将你的魂魄囚禁在朕的宫中,除了朕这里,你哪也别想去!”   华淑似是终于找到了解脱之法,她紧紧抓住建隆帝的胳膊,声音抖得不成人样,“柴景征,你杀了我再囚禁我的魂魄吧。我不要去地府,我不要被裂魂。”   这是华淑第一次叫建隆帝的名字,他登基之后,除了太后,再无人这么唤他,这称呼陌生又牵魂,建隆帝握着宝剑的手蹦出青筋。 第1250章 告阎罗书   建隆帝持剑站在床下,华淑跪在龙床上,做出已经被噩梦折磨得将要崩溃的样子。   她扬起天鹅颈,颤抖着道,“臣妾死后,请万岁一定要拘住我的魂魄,将臣妾永远留在万岁身边。臣妾不要去阎罗殿见杨家人,阎罗会让我尝尽地狱酷刑……我不怕死,我怕被那些酷刑无休无止地折磨。”   华淑的脖颈已经要贴到建隆帝手中的宝剑上了,他还没有动。   这是周太祖当年征战四方所用的宝剑,这把剑曾斩下无数人头,其中不乏名士、名将。   已经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华淑觉得能死在这把剑下,也不算亏。她毫不犹豫地将脖颈撞向剑锋,拼死一搏。   刹那间,建隆帝甩手扔掉宝剑。美人的头撞得建隆帝的胸口生疼,若他没撤回宝剑,他的美人的头就没了!   他的美人就死了!   建隆帝怒极,吼道,“没有朕的允许,你不准死!”   华淑已是精神恍惚了,她喃喃道,“臣妾也不想,可他们要我死……”   “他们是谁,他们算什么,朕是皇帝,朕不要你死,你就不能死!”建隆帝的胸膛快速起伏,像将要用坏的旧风箱,“不过是几个刁民拿着一纸婚书,便要定朕的爱妃之罪,滑天下之大稽!”   华淑嘤嘤哭泣,若雨打梨花,不胜愁苦,“可阎罗王他不在天下,他在地底……”   “朕乃天之子,十八殿阎罗王也要给朕三分颜面!”建隆帝推开美人,转身走到桌前,抽出一个玉柄的空白锦缎明黄圣旨轴,提笔蘸墨,刷刷刷地写下一封告阎罗书。   华淑起身上前拉住他的衣袖,惶恐道,“您乃天之子,怎可为臣妾这点小事惊动阎罗,万一触怒阎罗当如何是好,您不可啊。”   建隆帝胳膊一甩,华淑震得退了一步,无力跌倒在地上。建隆帝也不扶她,转身到床边拿起玉玺,重重盖在告阎罗书上,好让阎罗知道这封书信乃是大周天子所书。然后,他将这书信卷好后一拱手,心中与阎罗打了声招呼,便要燃书告阎罗。   “不要!”华淑起身,用尽全力撞建隆帝的胳膊不让他烧。   眼见着美人就要撞到烛台上,建隆帝只得丢了圣旨抬手抱住她,怒道,“胡闹!”   华淑面对建隆帝,单手在背后飞快地将落在桌上的卷轴调换了位置,慌忙地解释着,“臣妾宁愿在地府受尽酷刑,也不愿万岁因臣妾染尘。”   建隆帝明知她是已经订婚待嫁的有夫之妇,却杀其夫将其带回宫中,此等行径天理难容。阎罗知详情后,定会因此治建隆帝的罪。   建隆帝见他的美人在自身难保的情形下,还护着他,心情转好。他单手抱着她,抬手捡起落在桌上的圣旨凑向烛台。只是他不知,被他点燃的,已不是方才写的那封告阎罗书,只是一副空白的圣旨卷轴罢了。   看着蹿起的火苗,建隆帝只觉得心中一阵痛快,“爱妃猜朕在书上写了什么?”   华淑摇头。   “爱妃放心,朕乃天之子,阎罗还治不了朕的罪。安心睡吧,鬼差不会再来了。”建隆帝看着告阎罗书烧的一点不剩,便搂着他的美人回龙床安寝。   待他打起呼噜,华淑望着不远处凌乱的书桌,激动得直发抖。她成功了,她真得成功了!   第二日,建隆帝醒来后,起身看着插在石板上的宝剑、燃得只剩玉轴的告阎罗书,抬手压了压阵阵作痛的额角,对自己昨晚竟做下那等荒唐事感到诧异。   幸好书信已毁了,若那书信流出去,他的英名将毁于一旦!建隆帝放下手,看着自己身边睡得安稳地美人,面色晦明难辨。   “万岁,西北急报送到。”门外,德喜低声报事。   建隆帝不再看华淑,起身去外殿处理朝事。他走后没多久,寝殿内熟睡的华淑缓缓张开眼,无声起身将桌上的告阎罗书从一堆卷轴中抽出来藏好。再躺回龙床后,数月的疲累涌上来,华淑这次真的睡着了。   建隆帝回来后见他的美人睡得香甜,眉头却深深皱了起来,吩咐若拙道,“朕要去前殿议事,待贵妃娘娘睡醒后,送她回重华宫。”   他是天子,可以宠幸一个女人,却不能让此女扰了心神,昨夜的荒唐事,决不能再有!   华淑被送回重华宫后,建隆帝对她不闻不问十余日。   嫔妃们顿时觉得寒冬已过,春天要来了!她们换新衣将,打扮得花枝招展,日日在御花园内赏寒梅,只盼着自己能入了建隆帝的眼,取华淑而代之。   在一位宝林成功爬上龙床后,中妃嫔更疯狂了。御花园每天内欢声笑语,百花争奇斗艳,郑美人与柳若施当然也在这百花之中。   这日,两人将御花园的梅花开了多少朵都数清楚后也没见圣上来,只得恋恋不舍地回了重华宫。   正殿里的小暖隔着暖窗,见艳若牡丹的郑春凤和淡若白梅柳若施满都满脸斗志,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动了,孩子动了!”华淑第一次感受到小暖的胎动,忍不住惊呼出来,惊喜的表情与她儿子有一拼。   小暖看着气色见好的美人婆婆,又透露给她一个好消息,“母妃,我昨日梦到吃樱桃了。”   “真的?”华淑果然更开心了。   妇人怀孕时梦到樱桃是吉兆,预示着她腹中的胎儿长得很好,还预示着这一胎是女儿。   真的是她的六公主来投胎了么?华淑眼里闪动着泪花。   “嗯,好大一盘樱桃。”小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口中泛起酸甜。   华淑立刻扬声道,“青信,去问问钱安,看御膳房是否还有腌制好的樱桃,取一坛送到晟王府去。”   华淑现在是贵妃,就算几日不得建隆帝召见,宫里也没人敢轻视她,更何况是早被三爷收服的御膳房总管。   小暖见美人婆婆气色好心情好架势更好,心也安了,“母妃近来夜里睡得可好?”   解决了心头大患的华淑含笑点头,“极好,都是一觉到天明。这天中含着水气,想必要降雪了,你好生在府内养着,不要再出来走动。” 第1251章 陪葬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小暖出宫时经过御花园,满园的春色看过来,小暖看得都想骂建隆帝。他一个老男人,硬要把这么多女人关在宫里,不是造孽是什么。   小暖向在御花园看热闹的七皇子的母妃淑妃问了安,便被四皇子的母妃贤妃拉住了。   因三皇子帮着四皇子求情,建隆帝已下旨要召四皇子回京,贤妃对三皇子感激不已,对小暖当然也是和颜悦色的。七皇子的命是小暖从柴严亭手中救回来的,淑妃对小暖的感激当然更多。两人拉着小暖嘘寒问暖许久,才目送她离去。   旁边的宸妃看着小暖的背影,嘀咕道,“晟王妃的肚子才四个多月,已经这么明显了。”   贤妃温和道,“许是胎位靠前吧,我当时就这样,肚子看着挺大,生下昙儿来才五斤多。”   淑妃也道,“我那会儿肚子不大,生下七皇子时却有七斤多。妹妹八皇子生下来是六斤八两吧?”   八皇子的生母宸妃笑得得意,“姐姐记性真好,我那会儿肚子也不显大。”   几个皇子的母亲热切地聊着怀孕和生子的事儿,旁边那些没被建隆帝宠幸过几回的嫔妃们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永福宫的宫女听了一会儿八卦后,退回去全跟李皇后讲了。   李皇后慢慢撵着手中的干花,没有吭声。   永福宫的大太监朱荣低声道,“晟王妃怀孕快五个月了,晟王却从未请御医进府为晟王妃把脉问安,小人觉得这事儿有点不对。”   宫女紫蓝道,“奴婢听说晟王请了华云琦的堂弟华云落入府,专门照顾晟王妃和她腹中胎儿。”   朱荣又道,“华云落虽是华家人,但小人可没听过他的名姓,想必医术也高不到哪里去,晟王为何如此信任他?”   李皇后将干花碾碎放入香囊中,淡淡地道,“既然小暖的肚子已经起来了,就说明她这一胎是真的。从严晟的态度来看,这必定是他的子嗣无疑,还能有什么不对的?”   朱荣摇头,“小人也说不好,就是觉得华贵妃近来的一些举动和晟王妃的做派都不太对。”   李皇后随口道,“既觉得不对,你派几个人查查就是。圣上今日情形如何?”   紫蓝连忙回道,“还没有消息传出来,想必圣上今晚就要睡在宜寿宫了。奴婢听宜寿宫的怀秀说万岁今天发了好几顿脾气,似乎是朝事不顺。”   朝事不顺?李皇后嘴角泛起冷笑,“他不顺的何止是朝事。且等着吧,他今晚必定会召重华宫的人侍寝。”   果然,掌灯时分传来消息,建隆帝召了郑春凤侍寝。   建隆帝处理罢朝事,快亥时才到了重华宫。   东厢门前,沐浴更衣的郑春凤跪迎圣驾。西厢的柳若施也跪在她的房门前,满目含情地望着建隆帝。正殿门前却只跪着两个宫女,华淑卧房的灯已经灭了。   建隆帝见此脸都沉了下来,大步走入郑春凤房中。   正殿门口的华玉待东厢的房门关上后,才起身退回正殿贵妃娘娘床边,见娘娘睡得沉稳,华玉便躺在旁边的小榻上和衣而睡。东西厢如何,跟娘娘没有一点关系,只要建隆帝不来正殿就好。   东厢房内云消雨歇后,承恩的郑春凤无限欢喜地捂着自己的小腹。   建隆帝皱着眉头平躺在床上,扬声问,“什么时辰了?”   房门外的德喜回道,“亥正。”   这么久才过了半个时辰么?建隆帝烦躁地起身,郑春凤慌忙抓住他的衣袖,娇怯怯地唤道,“万岁……”   她这小女儿情态唤不起建隆帝的一分留恋,他冷声道,“更衣,回宫!”   太监宫女鱼贯而入,郑春凤眼睁睁地看着建隆帝穿好龙袍出了房门。   建隆帝出门后,眼睛望着黑漆漆的正殿,说不清是个什么表情。郑春凤生怕建隆帝跑去华淑房里,让自己被人耻笑,她斗胆以头触地,“臣妾恭送圣驾,夜深露重,请万岁小心龙体。”   建隆帝停了一会儿,却怒冲冲地去了西厢柳若施房中,郑春凤呆呆跪在门口,傻了。   第二日,建隆帝一夜御二女的消息传遍皇宫。   接下来半月,建隆帝更是夜夜不缺,看这架势是想把后宫的妃嫔都睡一个遍才肯罢休。   西北局势不稳,太后死了才三个多月,下旨举国守制的建隆帝自己却夜夜笙歌,一时惹起千层浪。   这消息传到晟王府后,小暖也觉得不解。霜成低声道解释道,“依前朝惯例,太后崩,皇上守孝是以日代月,三年国孝即为三十六日,所以圣上的孝期是满了的。”   小暖鼓了鼓腮帮子,暗道建隆帝的老娘死了,他下旨让举国哀悼,一年内不得嫁娶,他自己却只守一个月的孝!真真是好规矩!   就算建隆帝的孝满了,他这么雨露均沾地宠幸嫔妃,龙体能撑得住?这是要作死的节奏吧。   觉得他在作死的不只是小暖,还有李皇后。   永福宫内的李皇后气得摔了一屋子的瓷器,建隆帝这是要干什么,宠幸了这么多妃嫔却不赐避子汤,是要给自己的儿子弄一堆弟弟妹妹吗,还嫌后宫不够乱吗!   朱荣偷偷跟了建隆帝几日,却看出了点门道,“娘娘,依小人看,圣上似乎是在跟华贵妃置气。不如让华贵妃去宜寿宫给圣上陪个不是,圣上的气也许就消了。”   李皇后又摔了门口的大花盆,让她去找华淑劝住圣上,那还不如杀了她。她宁愿建隆帝四处留情,也不要去那贱人面前低头!   她这里忍得了,建隆帝却忍不住了。   这日宠幸了一位新晋才人后,建隆帝胸中的烦躁达到了顶点,他摔门而出,径直去了重华宫正殿。将已经睡了的华淑拉起来荒唐了一夜后,建隆帝心中的烦躁才消了。   第二日去早朝时,建隆帝看着床上昏睡过去的美人,甩袖出了重华宫。   回到宜寿宫后,建隆帝问德喜,“朕百年之后,让华贵妃陪葬,如何?”   德喜吓得腿一软跪在地上,“万岁千秋不老,万岁,万万岁。”   建隆帝哼了一声,“若是朕下旨让华淑陪葬,她应是开心的吧,这是她的体面。反正没了朕,她也活不了。” 第1252章 举动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德喜跪在地上不敢回话,他们这些伺候在建隆帝身边的人心里都明白,万岁绝不可能放开华贵妃。虽说让活人陪葬的制度早已取消多年,但历朝历代的皇帝驾崩后,都会下旨令几个妃嫔陪葬,以免地下孤单。   不过,陪葬多选没有皇子公主的、受皇帝喜爱的年轻妃嫔。华贵妃虽受万岁独宠,但她有子,且是当朝的股肱之臣,若是让华贵妃陪葬,晟王何堪?   想到晟王那张冰封万年的脸,德喜的头低得更低了,假装什么也没听到,他旁边的若拙更是日此。   建隆帝的话很快传到了三爷耳中,三爷的冰川脸没有丝毫的变化,不过他的目光却冷得能冻死人。姜公瑾等心腹一声不敢吭,静等三爷示下。   他这是太闲了,眼前的朝事都忙不完,居然还有工夫想着死后的事!三爷冷冷地道,“给乌桓传信,让他不必急于围攻黑山,困而不攻,留个缺口,放些人出来点火。”   “是。”姜公瑾立刻去准备。   “琴鸣山周围的防守也撤掉一半,若有人山上山下传递消息,不必拦着。”   “是。”   “四皇子还有几日进京?”   玄散回道,“最多三日。”   “宁太傅如何?”   “已是强弩之末。”   “严昙回京后去太傅府,不论他做什么,都不准拦着他。”三爷淡淡地道。   “是。”众人齐声应了,分头忙碌。   待安排好这些事后,三爷去后院看了看正在与店铺的掌柜们算年账的小暖,便大步出府去找二哥。   三爷能得到消息,二皇子这边自然也得到了。所以三弟来找他,二皇子并不觉得诧异,兄弟俩心照不宣地商讨着京中和西北的局势,然后又聊起天气。   三爷言道,“待明年春暖后,小弟想将京南的庄子再改一改,与第四庄连成一片。”   第四庄和三弟的第五庄中间隔着一条路,连起来不难。二皇子笑吟吟地道,“我跟舅舅说一声,让他改走东门。”   第四庄和第五庄连起来后,李家庄的人要北行进京,西门便走不通了。因为,路没了。   三爷点头,“李相家本就是东门走得多一些。”   据二皇子所指,舅舅家原本的确是走东门多一些。只是后来三弟和秦安人家的马车多从西边那条路出入,他们也就跟着走西门了。这么说起来,确实有凑热闹之嫌。   舅舅不是爱凑热闹的人,却非常喜欢凑秦安人家的热闹。二皇子看着三弟,刚要说话,却发现他的发今天没有束好,耳后有一缕不够服帖,看着异常别扭。   于是,二皇子顾不得路了,开始关心起三弟府里的事,“三弟身边伺候的人太少了,要不要从二哥这里领两个回去?我这里还有几个手巧的。”   三爷抬手摸了摸耳后的发,目光异常温柔,“回去我再教她。”   二皇子惊了,“你这头是弟妹梳的?”   三爷含笑不语。   二皇子忍不住问道,“她有孕在身,你居然还能让她给出梳头?你二嫂怀孕那会儿,天天在床上躺着。”   三爷想了想,回道,“她也是在床上给我梳头的。”   二皇子忽然觉得自己的嗓子被卡住了,半天才顺过气来,说了句,“弟妹梳头的手艺还需精进,待华母妃住到庄子里后,让母妃多教教她。”   华贵妃身为皇妃,当然是建隆帝驾崩之后,才能由其子养老,住到儿子府中。二皇子这句话,就是在皇宫中传出建隆帝想让华贵妃陪葬后,给了三皇子一个承诺。   承诺他登基之后,想办法让华贵妃不必陪葬。三爷抱了抱拳,二皇子拍了拍他的肩,兄弟俩一切尽在不言中。   得知让自己给他陪葬,华贵妃一点也不意外。她淡淡地望着方方正正的重华宫,呆在这儿跟呆在棺椁里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可惜,她不能在死之前见一见自己的兄长,还有未降世的孙儿们。   当严晟来给她请安时,华贵妃问了小暖和孩子们后,低声与儿子道,“你父皇的身子越来越虚,夜里总要起几回夜,他听信华孚,不肯用药,丹药用得越来越多了。年底若饮酒操劳,必定病倒。”   他病倒了,休想再好起来!   见母妃一脸决绝,三爷便劝道,“此事儿和二哥已经商量妥当,母妃勿轻举妄动。”   华贵妃半晌,忽然道,“晟儿,你舅舅在临江任职已满三年,该进京述职了吧?”   母妃想见舅父了,三爷回道,“是已满三年,只是近来西北战事吃紧,朝廷已下令,着江南各路知府加紧督办粮草,平定西北之前,不得擅离职守。临江乃是产粮大州,舅舅身负要务,暂时不能进京。待到西北平定后,您与舅舅定能相见。”   西北之战,哪是几个月就能打完的,可她的命却没有那么长了。华淑压下心疼,点头道,“如此甚好,到时你舅舅就能连孩子们一起见了。”   三爷从正殿出来,一脸怒容的郑春凤已经堵在院中了。   “我父亲在夔州任上兢兢业业,王爷为何罢免了他的官职?”   夔州路安抚使郑钧锋因贪墨和督办粮草不力,被内阁革了差事,押送回京再行发落。下这道命令的,正是阁老柴严晟。郑春凤刚刚得了消息,五内惧焚。   三爷抬脚就走,郑春凤疯了一样地往上冲,“柴严晟,你这是公报私仇!为了陈小暖,你将我哥哥打入大理寺大牢,九死一生;你断了我家的财路,坏了我家的铺子,害死我姑母还不罢手,如今还要害我父亲!我跟你拼了!”   华贵妃见此,命青信等人将她拉住,待儿子走后,华淑坐在正殿门口看着撒泼的郑春凤,冷冷吩咐道,“掌嘴。”   郑春凤的眼都立了起来,怒吼道,“你凭什么打我?”   华贵妃冷声道,“后宫不得干政,你不只干政,还辱骂朝臣,以下犯上,该打。”   华玉上前,抬手就是两个巴掌,西厢的柳若施见了,暗中幸灾乐祸,面上却惊慌不已地给在华贵妃面前,为郑春凤求情。她也搞不懂,为何一向淡然超脱世外的华淑,忽发责难。   华玉啪啪地打着,只道郑春凤的嘴角见了血丝,华贵妃才喊了停,让人将郑春凤拖回东厢,令其闭门思过。   郑春凤的脸都被打麻了,她口齿不清的嚷嚷道,“我要见圣上,我要见圣上,我肚子里有了龙种,华淑你这是残害皇子!”   华淑淡淡地笑了,“青信,去传御医来给她诊脉,若无龙胎。再治她个欺君之罪。” 第1253章 打脸   郑春凤一听就急了,“圣上召寝我才不过十日,御医怎么可能号得出来!”   华淑冷清的脸上缓缓露出笑意,这笑容虽然残忍,但也是绝美的,看得郑春凤一阵心悸,这是个妖精,不老的妖精!   “御医都无法诊断的事,你竟断言自己有孕?妖言惑众!是本宫平日里太纵容你们,才让你们如此放肆!将她关入东厢,直到真心悔改为止。”   听华贵妃说得是“你们”而不是“你”,柳若施也跟着皮肉一紧,明白贵妃是在拿话敲打她。柳若施老老实实地跪在一旁,不敢触霉头惹贵妃生气。这里是重华宫,华淑是重华宫的主妃,她就是将自己与郑春凤乱棍打死,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   是之前华淑不理事,才让她们放纵了。不过,为何华淑忽然变得如此强势,这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李皇后听了后,冷哼一声,“郑春凤的父亲被严晟革职查办,她就在宫里作践郑春凤,不过是看人下彩蝶罢了。”   朱荣试探道,“您看这事儿该怎么办?”   “怎么办?她打人万岁都能听到响动,万岁都没什么,本宫能怎么办!”李皇后怒发冲冠,一巴掌将桌上的金盏打翻,金盏落地翻滚,尖锐的声音听的人毛骨悚然。   紫蓝瞪了一眼朱荣,他不是不知道华贵妃是李皇后的炸点,偏还要在李皇后面前提起她。   朱荣却不畏李皇后的怒火,又低声道,“娘娘息怒,华贵妃在宫中二十余载,一向低调谨慎,她今日为何出手如此狠辣?据小人所指,郑美人不过是在晟王面前说了两句过头的话罢了。”   虽然听到华淑的名字就上火,但李皇后也不是个傻的,她微微皱起眉头,“圣上许了她什么?”   朱荣惭愧低头,他放在宜寿宫中的眼线都被德喜铲除了,无论宜寿宫发生什么事儿,他都不知道,“要不然,您将易王请来问问?”   “废物!本宫养你们何用!”李皇后脸立刻沉了下来,儿子早就警告了数遍,不让她插手华淑的事儿,她现在巴巴地将儿子叫进来问,不是自找不痛快么!   朱荣任李皇后骂够了,才低声道,“重华宫的华玉是华贵妃的心腹,小人这就想办法撬开她的嘴。若实在撬不开,还有慈宁宫的文鸯,小人定有办法。”   文鸯被华玉留在重华宫,领的依旧是引客伺候茶水的差事,伺候那些跑去重华宫给贵妃请安,希望借此见圣上一面的妃嫔们。   朱荣跑到了御膳房,端着一碟子糕点坐在太阳地里吃着,等重华宫来人。   赶巧,今日来的人正是华玉。华玉是华贵妃身边的红人,各处的太监宫女纷纷上前套近乎,华玉虽然不算热络,但也肯回句话。她这冷冷清清的模样和淡淡的妆容,看得朱荣心痒,忍不住舔了舔唇。   华玉见到朱荣这恶心模样,脸上缓缓绽出淡淡的笑容,“朱总管也来领膳么?”   朱荣站起来,将手里的糕点递过去,套着近乎,“贵妃娘娘今天晌午要吃什么?”   华玉抬玉指,捏起一块糕点,轻轻咬了一口,小嘴儿一动一动地嚼着,朱荣看得眼睛都直了。   华玉吃完,才回道,“娘娘吃的还是那几样。”   等华玉和朱荣说了几句后,钱安才让给华贵妃送餐的小太监上前,随着华玉去了。   见华玉走了后,朱荣的目光还追着人家的身影,钱安便嗤嗤地笑,低声道,“荣哥再看,不怕眼睛拔不下来了?”   虽说被断了子孙根,那事儿是不成了,但男人该有的心思他们可没断。宫里不少太监和宫女暗地里凑在一处做两口子,也算有个人、有个家,只是大伙儿都心照不宣地瞒着顶上的贵人们罢了。   朱荣收回眼神儿,嘿嘿笑着,“你说她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这咱可不知道。”钱安是跟了晟王的,开句玩笑可以,再深了就不敢说了。不过他也看得出来华玉对朱荣跟别人一样,只是这不一样是为了什么,还真耐人琢磨。   华玉带着小太监回到重华宫时,青信已经在门前候着了,“怎去了这么久?”   华玉见德喜从宜寿宫出来,便侧了侧身,背对着宜寿宫的方向,让御膳房的小太监回去后,才与青信抱怨道,“在御膳房碰到了朱荣,他非要拦着我说闲话,所以才耽搁了。”   青信何等人也,一看华玉这模样,便知她打什么主意了,他虽不赞同,但还是顺着她的话道,“以后换个人去提膳。”   “换别人去,我不放心。”此时,建隆帝的明黄袍,已经出现在华玉的眼角的余光里了,她假装不知,又低声道,“以后你去提膳,朱荣总不会缠着你吧?”   德喜咳嗽了一声,这俩人才“惊醒”,连忙跪下行礼。建隆帝当然听到了他们的话,他看了一眼食盒,德喜便上前亲自提了,跟在建隆帝身后进了重华宫。   宫门口的青信埋怨地看了华玉一眼,低声道,“你太冒失了。”   华玉不语,起身跟着进去了。   听到有人喊“圣上驾到”,东厢的郑春凤立刻大开窗户,露出她被打肿了的脸,泪眼盈盈地望着建隆帝,那模样真是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建隆帝连看都不看,大步进了正殿。德喜扫了郑春凤一眼,心中冷笑。郑美人虽然模样不差,但却没脑袋,她进宫也有几年了,居然还摸不清万岁的喜好。   她这模样看着是惨,却没一点美感,根本惹不起万岁的怜惜。她在重华宫住了这么久,就没发现华贵妃是怎么做的?那位就是瘦的皮包骨了,依旧淡雅精致得让人不敢直视!   建隆帝扶起殿门前的华淑,带她入了正殿后,建隆帝含笑问道,“爱妃让人教训了郑美人?”   华淑点头,“她不懂规矩,臣妾让人掌了她的嘴。”   建隆帝托起她的下巴端详片刻,忽然哈哈大笑,“朕的美人,便是动气也动人。”   听到建隆帝的笑声,东厢房里的郑美人心里拔凉拔凉的。就在她万念俱灰之时,晚上却得了宜寿宫赐下的药。   建隆帝赐了药,第二天华淑便解了她的禁,当天晚上,建隆帝便召她侍寝。   建隆帝如此行径,像是打了华贵妃的脸,郑美人扬眉吐气,宫中不少人跟着幸灾乐祸。 第1254章 挨骂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有建隆帝撑腰的郑春凤又嘚瑟起来,在重华宫的庭院里一圈圈地溜达着晒太阳,大声跟扶着她的宫女说万岁答应她会彻查自己的父亲被人栽赃嫁祸之事。   “万岁答应我,一定会彻查此案,查出来后不管是谁要害我父亲,一定将他治罪!”郑春华说这话时,得意洋洋地望着正殿书房内提笔写写画画的华淑。   哼,装,我让你装!郑春凤就不信她画得进去!   华淑安安静静地作画,计划成功后,她的心都静了下来,郑春凤几句不过脑的话,完全影响不到她。   自己时日已不多,华淑想将自己擅长的画法技巧、作画的心得等都记下来,传给小草。她师承名家,又沉浸其中多年,略有小成,便想将自己的画技传承下去,也好后继有人。   不过这个后人虽师承于她,但画风却与她大相径庭。想到小草的画,华淑挂起笑容。   她这一笑,真真是能倾倾城倾国的,将来找她闲聊的淑妃看呆了。   因为七皇子被猜疑是否为建隆帝的亲儿子,建隆帝待淑妃母子渐远,淑妃也绝了讨好建隆帝的心思,只想守着儿子、靠着华贵妃和晟王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心态变了,她也就不再嫉妒华淑,而能心平气和地欣赏起华淑的美。二十多年了,宫里的女人换了一波又一波,她们已徐娘半老了,华淑却还是美得不像话。   这美,静时令人心旷神怡,动时让人惊心动魄。   少女时,她若梢头豆蔻;花信之年时,她若夏花繁盛;如今人到中年,她若傲雪寒梅,去了青涩添了风韵,让人百看不厌。   最难得是她这份淡然,无论圣上待她好或不好,她都是安安静静地过她自己的日子,不悲不喜。   淑妃与华淑接触多了,忽然觉得她们都猜错了。她们眼里的祸国妖妃华淑,或许根本没将建隆帝的宠爱放在心上,所以才能有这份超脱和安宁。亦或,华淑对她自己太有自信了,相没人能将建隆帝从她这里夺走?   无论是哪个,都够让人沮丧的。让她们这些一辈子都输给华淑的后宫妃嫔们,情何以堪?   淑妃想试试究竟是哪个,她试探着劝道,“姐姐莫跟郑美人一般见识,她还年轻,不知事。”   华淑点头,懒得说郑春凤,而是笑道,“听闻妹妹的书法独步后宫,妹妹可有雅兴为我的拙作题诗?”   淑妃有雅兴,没有也得有!她到书桌前,仔细端详华贵妃刚画一幅疏影横斜的寒梅,淑妃再看窗外跟炸毛鸡一样嘚瑟的郑春凤,目光里不由带了丝同情。,此二人性情品味相去甚远,圣上是怎么能舍华淑选郑春凤的?   若说是图郑春凤年轻有活力,宫里还有比她年轻貌美的,圣上为何要宠幸同在重华宫的郑春凤,他就不怕华淑生气么?淑妃不解,便不想了,低头沉入画的意境中题诗。   华淑淡淡望了一眼院里的郑春凤。与其说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是郑春凤,还不如说是建隆帝。   因为她被“鬼差”所扰,建隆帝一怒之下写书盖玉玺告阎罗。睡醒之后,建隆帝大为恼火。   华淑知道他为何生气,因为自己这个“玩物”居然能让他大失分寸行为癫狂,所以他生气了。不只对自己不闻不问,还四处留情,证明她华淑对他这位大周天子毫无影响。   他宠幸郑春凤,也是为了炫耀他的权势,他的不在意。他可以宠着你,也可以废了你,他才是掌握你的生死荣辱大权之人,他的心态不许旁人左右。   建隆帝真是太抬举她了,华淑的眸光比四九寒天还要冰冷。若不是她那晚偷偷用了自己巧制的令人心魂不稳的失魂香,建隆帝也不会写下告阎罗书。   他也太把他自己当回事了。在华淑眼里,他宠幸谁都与她无关,更不会因此生气,只要他不要来烦自己就好。华淑已经拿到了她想要的东西,连见都不想见到这个害她一生的男人!   若非怕连累晟儿,华淑真想亲手杀了他!   宜寿宫内,建隆帝正在看郑钧锋的罪状。郑钧锋在夔州路安抚使一任上,盗卖官盐、收受买路钱、勾结毒门暗害晟王妃陈小暖等罪证确凿,该斩!   但想到早朝上众臣夸赞严晟的那一幕,建隆帝却将折子压了下来,“暂押大理寺,待西北平定后再审。”   “是。”刑部尚书张思简领命,退了出去。   得知此信,程无介笑了。   没有谁比程无介更了解万岁的心思。若是没有勾结毒门加害陈小暖这条罪证,郑钧锋死定。添了这条罪证后,他却能活,特别是在程无介暗中指使众人在早朝上称颂柴严晟之后。   因为现在杀郑钧锋,建隆帝觉得他不是在惩戒奸臣,而是在为小暖报仇、为柴严晟撑腰,建隆帝不想为柴严晟撑腰。   程无介扫了一眼斜对面桌后的柴严晟,眼里尽是得意。压下不审,这案子就有回旋的余地,颠倒黑白对他来说易如反掌,郑钧锋的命已经保住了。   跟他斗,柴严晟还嫩得很!   在三爷眼里,失去官职、被押入郑钧锋已经是个死人了,不值得他费神。他现在关注的是,被派去西北查劫粮案的柴仁安呈上来的折子。折子上说柴仁安在一个东西走向的山谷小路上,发现了不少谷粒,并在其内隐蔽的崖缝中发现了几片装军粮用的粟色麻袋碎布,说明军粮曾被藏在山谷的崖缝中。   而那处山谷,离着被劫军粮所在地不足十里。   这样明显的线索没被查之,蒋常胜可能是故意隐瞒,而柴严昙应是被蒋常胜糊弄了。   这折子若是送到建隆帝面前,四弟回来后应该会挨骂吧?   以他的性子,挨了骂后定会觉得委屈,找个由头便要不管不顾地大闹一场。现在这个由头,就是弥留之际的宁太傅。   三爷将这折子放在了明日呈送御揽的一堆折子中,因为柴严昙明日该入京了。   骑快马归京的柴严昙忽然感到一阵心慌,他紧了紧身上的狐裘披风,扬鞭加速,直奔京城而来。   他想念自己温暖的郡王府,想念府中的美人,也挂念生病的外公。 第1256章 报丧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柴严昙如遭雷击。   宁太夫人扬手给了孙儿一个重重的耳光,“你这不孝孙,说什么胡话,你祖父只是睡着了!”   “是,孙儿糊涂了!”宁罗扬趴在地上,手上青筋蹦出,一下又一下地垂着地上的石板,竟捶出了血迹。宁太夫人如何不心痛,她深吸一口气,推了推外孙,“郡王,你父皇宣你进宫呢,快去吧。莫让你母妃跟着着急,去找你……去吧。”   江崖只当什么也没听到,上前拱手,“郡王请。”   “啊——”柴严昙忽然仰天长啸,抽出旁边侍卫的腰刀,一招力劈华山就照着江崖的脑袋砍了下去。   江崖纵身后退,皱眉道,“万岁有旨,若郡王抗旨不尊,即可拿下,押送回宫。”   柴严昙手握钢刀,桃花瞳欲裂,“好啊,来啦,有本事你们就上,把小爷的尸体带回去!”   昙郡王出宫后,圣上便隐隐觉得要不好了。他立刻下令让江崖追出来,就是防着他硬闯太傅府,坏了大事。江崖接到的是死命令,柴严昙不肯走,他当然也不会客气,上前跟昙郡王动了手。   宁太夫人本就心力交瘁,她头晕脑胀地扶着儿媳的胳膊,不知如何是好。   宁罗扬见江崖敢跟表哥动手,双目充血地站起来抓了跟木棍就往上冲。他的母亲宁二夫人急着唤了一声,“罗扬!母亲!”   还不等侍卫上前阻拦,柴严昙一脚就将他踹到了边上,“这是老子跟江崖的事儿,轮不到你跟着下掺和。”   外孙不让宁罗扬出声,是为了保护他。可若是这样下去,谁能保护外孙呢?丈夫已死,长子在外无法归京,二儿子被困在国子监,让他们这一府的妇孺如何是好!   宁太夫人扬声泣血,跪倒在地,“郡王,你这是要气死外婆么!快住手啊!”   柴严昙一分神,便被江崖打掉钢刀擒住了。   宁太夫人瘫软在地上,以头触地,“江将军,郡王听信了罗扬的胡言乱语才会如此,请将军念在他对外祖父一片孝心的份上,莫与他计较,在圣上面前为他美言几句。”   自己的外祖母,京城数一数二的太夫人,忍着丧夫之痛,为了自己跪在地上哀求父皇身边的一个莽夫!   柴严昙觉得自己好没用,他声泪俱下,“外婆您不要这样,您快起来,昙儿知错了,昙儿这就走。”   太夫人长跪不起,江崖抱拳,“太夫人放心,郡王刚从西北归来,圣上念他一路劳顿,只是想让他在宫中休养些时日。”   江崖押着柴严昙到了宁府大门边,低声叮嘱道,“万岁有旨,若有人问起太傅病情,请郡王好声应答,便说太傅已经好多了,只是还需安养数日。”   柴严昙看了一眼跪趴在旁边的表弟那满是鲜血的双手和宁府老管家,默默点头。   见莽撞的四皇子终于冷静了,江崖松了一口气,抬手帮他整了整身上歪斜的斗篷,低声劝道,“太傅如此,圣上也是万分心痛,可为了社稷,不得不如此,还请郡王以君国社稷为重。”   柴严昙抖了抖肩膀,大步往外走去,江崖连忙跟上。   四皇子踹开守监门卫硬闯太傅府的事,不少人见到着了。大伙聚集在太傅府外等着,见到四皇子出来了,立刻有胆大的喊问,“郡王,太傅他老人家可好?”   见柴严昙不答,江崖立刻替他答道,“太傅安好,只是需要静养……”   还不等他说完,柴严昙忽然转身面向太傅府的大门跪倒,失声痛哭,“我外公,太傅宁良雍已经去了!”   江崖再想捂柴严昙的嘴已经来不及了,他杀意毕露地望着府门外的上百人,想着如何掩人耳目地将他们杀死灭口时,人群就炸开了,“太傅死了,太傅死了!”   喊声伴着哭声,眨眼之间就传遍玉屏街,府门外哭声一起,府门内的宁罗扬也跟着大哭,很快,太傅府内外哭声连天。   江崖颓然放开拳头,知道此事时瞒不住了,立刻派人去宫中报信。   玄散很快将消息传到三爷耳中,“昙郡王在府门外痛哭报丧,如今太傅去世的消息已经散开,瞒不住了。”   三爷微微点头,“按计划行事。”   “是。”玄散应下却没有走,而是两眼星星地望着自家王爷。   三爷微微皱眉,“滚。”   “是。”玄散麻溜滚了,暗中派人在京中造势,让京城内的百姓知道太傅已经死了多日,建隆帝却令宁家人造冰床冻住他的尸体,不准宁家人治丧,以免动摇民心。   宁太傅太上皇的伴读、当今圣上的帝师。天地君亲师,亲师入父子。建隆帝如此对待宁太傅,令万民愤怒、痛心。   寻常百姓也就罢了,太傅乃是京中文臣之首,在文人中德高望重,桃李遍天下。其次子,京城最高学府国子监的祭酒宁知言,得知父亲已去,当场吐血,被人搀扶回了太傅府。国子监众书生愤慨不已,跟随其后到太傅府祭奠宁太傅。   待见到太傅脸上已经起满了尸斑,真是死了几天才有的模样,国子监的教学先生们出离愤怒,怒斥建隆帝不尊师的文章很快飞遍京城。   在加上已经传了几个月的篡位谣言,一时间京城百姓议论纷纷,都说建隆帝不孝父、不尊师,不配为君。京城危急,形势一发而不可收拾。   这前后,也不过才半天功夫!   宫里的建隆帝气得手脚冰凉,他恨不得杀了柴严昙,但这时若杀了他,只会惹怒更多的人,让局势更加恶化。建隆帝急得在宫内转圈,宫门外贤妃的哭声惹得他心烦不已,真想将这对不识大体的母子赶去冷宫!   不远处的重华宫内,陪着华贵妃闲聊的小暖听了外边的哭声,心中激动又不安。如今的局势已在三爷的掌控之中,可也是步步凶险,一个搞不好就要出大事儿了。   “娘娘,王妃,万岁宣召左右二相和晟王进宫议事。”宜寿宫的传旨太监刚出门,青信便得了消息。   关键时刻来了!小暖深吸一口气,庄重点头。华淑却气定神闲地吩咐道,“命御膳房煮乳鸽汤备着,待晟儿过来时便端上来。”   见美人婆婆如此沉稳,小暖也跟着静了下来,小手轻轻抚在小腹上。 第1257章 李皇后与华淑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腹中的孩子们似是感受到了母亲的抚摸,动了动小身子。小暖感受到胎动,一股豪情油然而生。   这场大周风云的掌旗者,是她孩子的父亲,是她的男人,她骄傲!   光骄傲不行,她还得奋起!小暖腾地站了起来,吓得华贵妃花容失色,“小暖?”   打了鸡血的小暖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母妃,儿媳坐得久了腰酸,想到院子里走走。”   华淑点头,站起身扶着她往外走,忍不住道,“你现在有身子了,行动坐卧要缓缓来,不可一惊一乍的……”   得,有了孩子后,不只三爷成了话痨,母妃也有这趋势了。小暖老老实实地听了一会儿,待她停住时连忙道,“母妃觉不觉得今日的太阳暖和多了?”   华淑抬头,阳光照在她精致的面容上,修长的睫毛下落了一片阴影,小暖一时看呆了。   “春打六九头,如今已是五九,很快就要立春了,暖一些也对。”华淑轻声道。   小暖愣了愣,“对啊,快打春了。”   本来在宫门口躲着看贤妃跪地痛哭的郑美人见华淑和小暖出来了,还是一脸从容的模样。她脑袋一转想了个绝妙的主意,大步走了过来。   “贵妃姐姐与贤妃姐姐一起伺候了万岁几十年,怎么说也该有些姐妹情谊的。贤妃姐姐在外苦苦哀求万岁准她出宫拜祭宁太傅,您不该跟着上前劝劝万岁吗?”   见这郑美人说得理直气壮,小暖真想扒开她的脑袋看看里边装的事什么浆糊还是粥,“郑娘娘也在宫中伺候圣上多年,与贤妃娘娘也有姐妹情谊,你为何不去?”   郑美人立刻回道,“我没有贵妃姐姐年头多,我还小呢!贵妃姐姐都没去,我怎么去?”   小暖明白了,“以五十步笑百步?”   郑美人咬牙,“谁不知道万岁只听贵妃姐姐的,晟王妃作践我做什么?贵妃姐姐,你去不去?”   自己这就作践她了?小暖觉得好笑。华淑冷冷地看了郑美人一眼,“皇后尚未下懿旨,你乱什么?”   你什么时候把皇后放在眼里了!郑美人撇撇嘴,却见朱荣满面含笑地走进来,跪在华淑面前。   “贵妃娘娘,皇后娘娘请您过去商议大事。”   郑美人听了,嘴巴张得能装下一个鸭蛋。华淑依旧是没什么表情,小暖心里明白得很,她低声与美人婆婆道,“儿媳陪您一块过去吧?”   华淑微微摇头,“你走了这许久也该累了,先进屋歇着,本宫去去便来。华玉,扶王妃进去歇息。”   华玉上前,与绿蝶一起扶着小暖的胳膊,华贵妃带着青信和几个小宫女去往永福宫。本该在前边引路的朱荣却留在了最后,含笑对小暖道,“王妃莫为贵妃娘娘担忧,皇后娘娘请她过去时商议贤妃娘娘的事。”   说这话时,朱荣唤的是小暖,看得确实华玉,最后他的目光在小暖的肚子上转了转,才躬身跟了去。   这人的目光犹如毒蛇般森冷,小暖微微皱眉,转头去看华玉。华玉依旧平静,“王妃,奴婢扶您进去吧?”   小暖摇头,“劳烦姑姑让人搬张椅子来,我想在这里晒会儿太阳。”   小暖虽然不太懂养生,但她也知道晒太阳可以补钙。她怀着孩子,对钙的需求肯定非常大。   华玉立刻吩咐人去搬椅子,趁着这会儿功夫,郑春凤蹭了过来,低声与小暖道,“陈小暖,我爹的仇,我记下了!你给我等着。”   怂人的共同点就是撂狠话,小暖点头,“好,我拭目以待。”   郑春凤见她这不痛不痒的模样,更恨了,她咬牙切齿地盯着小暖的肚子,“别以为怀孕了你晟王妃的位子就坐稳了。还不见到能不能生下来呢,得意什么!”   就凭这句话,你就可以去死了。小暖冷森森地道,“绿蝶。”   “是。”绿蝶抬手一扒拉郑春凤,“娘娘,莫碍着我家王妃晒太阳。”   她看似轻轻地一下,却用足了暗劲儿。郑春凤立刻摊倒在地大声呻吟呼痛,“你这贱婢竟然敢在宫内行凶?来人,来人啊,将她拿下!”   重华宫内的太监自然不敢把晟王妃如何,文鸯上前劝道,“郑娘娘,奴婢见这位姐姐不过是伸胳膊挡了您一下,挨都没挨到您,怎么成了行凶呢?”   重华宫的几个小太监立刻附和着,“就是。”   郑春凤大怒,颤抖着抬起胳膊,“我的胳膊都要被她打断了,不是行凶是什么?”   可她撩起衣袖,只见皓腕如雪,小臂上全无伤痕。众人无语,郑春凤看不到伤,但她真得疼,“你这贱婢给我下毒了是不是?!你这歹毒的……”   小暖开口了,学着三爷掉冰渣子的声调,“你声音再大点,最好让我父皇听到,请他老人家来辩辩这是怎么回事!”   万岁正在震怒中,郑春凤哪敢这时候冲上去触霉头。她咬牙切齿地发着狠,“你给我等着!”   小暖才懒得理她,在华玉搬来的椅子上舒舒服服地坐下,眼睛望着宫门口。   果然,没多大一会儿,李皇后便与华嫔一同在宫门前走过,去往宜寿宫,给贤妃和昙郡王求情。   华嫔见小暖还在园中晒太阳,向着她微微点头。李皇后也见到小暖扶着椅子扶手站了起来,正在向她们行礼,便笑吟吟地道,“不必多礼,我与你母妃去去便来,你先歇着。”   为了她的儿子,李皇后竟然能与美人婆婆站在一起,还摆出这么一副母仪天下的模样。恍惚间,小暖似乎见到了她第一次入京时见到的那个端庄睿智的李皇后,不禁暗暗感叹一声,嫉妒真能让人疯狂失智。   李皇后与华淑到宜寿宫门口求见建隆帝,德喜走了出来,为难道,“万岁正与几位阁老议事,小人斗胆请皇后和贵妃娘娘稍待。”   李皇后点头,吩咐道,“华妹妹,将宁妹妹扶起来吧。”   华淑弯腰,搀扶跪在地上的贤妃。   贤妃跪如磐石,不肯起身。李皇后声情并茂地劝了几句,面容呆滞的贤妃依旧一动不动,李皇后幽幽叹息一声,“也罢,咱们在此陪着妹妹。”   说是陪着,但贤妃跪着,李皇后和华淑站着,并无一人说话。若仔细看,便发现李皇后眼里闪着藏不住的激动,贤妃带着决然,而华淑则是淡然事外的沉静。   终于,宜寿宫内的左右二相都退了出来,德喜入内禀报,但建隆帝却没有让她们进去的意思。   到了将华淑排上用场的时候了,李皇后和颜悦色地与她商量,“贤妃妹妹在此已经跪了许久,再跪下去膝盖就废了。万岁只准许妹妹可不经宣召,随意出入宜寿宫,妹妹进去劝劝万岁吧?”   华淑此时进宜寿宫,绝对得不了建隆帝的好脸色,说不定还会挨了打骂。而她只需站在这里,彰显自己的对贤妃的同情就好了,李皇后得意得翘起嘴角。 第1258章 行啊,我当太子   华淑哪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不过她还是微微点头,迈步进了宜寿宫。   见她这自在地好像回重华宫的模样,李皇后的面容瞬间扭曲,跪在冰冷石板的贤妃的目光也转到华淑身上,升起了一丝期待。   宜寿宫正殿内,建隆帝目光阴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三个儿子。柴严昙额头带着血痂和一路自西北赶回来的疲惫,柴严易面上是藏不住地担忧,柴严晟依旧是老样子,脸比他这皇老子还冷!   建隆帝的怒火,忽然冲着老三来了,“严晟。”   “儿臣在。”   “朕立你为太子,如何?”   二皇子的手猛地攥紧,勉强控制住自己的脸,不让父皇看出端倪。   柴严昙因为外公身后的凄凉,恨透可他皇老子,也知道他皇老子恨透了他,脸上露出毫不在乎的模样。   三爷弯腰行礼,“父皇万万不可。”   “为何?”建隆帝紧紧盯着他的三个儿子。   三爷如实道,“儿臣生性凉薄,睚眦必报,无德担任储君之位,否则必定任性妄行、生灵涂炭,还请父皇三思。”   二皇子的拳头稍稍松开,快若擂鼓的心跳也慢慢平静。三弟是真的不想当太子,否则他不会这么说。   建隆帝的目光,落在了二子柴严易身上。母后去世时,他曾答应母后要立严易为储君,这是早晚的事,不过现在被逼着立储君,建隆帝非常不痛快。   “严易,朕立你为太子,如何?”   柴严易以头触地,“父皇万岁,正置盛年,千秋万载,大周有您才能长乐太平,儿臣之能,及不上父皇的万分之一。”   这个没说生灵涂炭,没说不想当太子,只说才能不及自己,建隆帝冷冷地看着他。   柴严易在天子之怒下尽量做到不卑不亢,满眼尽是孺慕之意,就在他快要撑不住时,建隆帝的目光转到该挨千刀的老四身上,“严昙,朕立你为太子,如何?”   “好啊。”柴严昙干干脆脆地应了,见二哥冲着自己挤眉弄眼,三哥也向自己抛冰渣子,柴严昙只觉得爽快,他早就想这样了,“多谢父皇,儿臣相当太子,父皇现在就写立儿臣为储君的圣旨吧,尽快把这事儿定下来,我们哥几个心里都踏实。”   建隆帝怒道,“你这逆子,闯下逆天大祸,还敢图谋国之储君!”   柴严昙已经豁出去了,干脆破罐子破摔,“父皇,有些话儿臣实在是不吐不快。”   还不等建隆帝让他讲,柴严昙就吧啦开了,“想立谁为储君,还不出父皇您说了算?您把我们哥仨叫过来溜着玩,有意思吗?要是想溜,干脆连老七和老八也叫过来啊,他俩小,听了这话指不定说出啥呢,那溜着才过瘾啊……”   老四这话说得太有道理了,柴严易第一次觉得老四这性子也有好处。   三爷一声不吭地听着,他也希望老四多说几句,最好能把建隆帝气疯了、气垮了才好。   建隆帝听得脑袋嗡嗡直响,他抄起桌上的镇纸,狠狠朝着柴严昙砸去。   柴严昙也不躲,硬生生扛头受了,石制的镇纸可比茶杯厉害多了,他的额头被砸破了个洞,血刷就流了下来。柴严昙觉得脸上温热一片,心却冰凉冰凉的。   “在西北时,老大偷偷去帐篷里,拿刀压着我的脖子。他劝说我跟他一块干,他说父皇对我们哥四个没有一点父子之情,只有防备和算计,生怕我们夺了父皇的江山。”   三爷皱眉,柴严昌去找老四的事儿,他竟没有得到线报。二皇子也皱起眉头,觉得柴严昌在西北的势力,比他猜测的要大,此事不妙。   “你这逆子,柴严昌去找你,你因何瞒报,为何不将他擒住?”建隆帝只觉得嗓子发热,头痛欲裂。   柴严昙咧嘴笑了,血流进嘴里,染红了他的牙,模样犹如恶鬼,“儿臣能从他手里活下来已经是侥幸了,父皇知道后又不会关心儿臣的生死,只会骂儿臣没用,儿臣为何要报,为了挨骂吗?”   “你这个逆子,逆子!”建隆帝站起来,身子都摇晃了。   三爷和二皇子同时俯首。   “父皇息怒。”   “四弟,住口,不可再惹父皇生气。”   柴严昙呵呵地笑,“父皇生气了?您看儿臣身上那块顺眼,接着砸!砸着不过瘾,您再让江崖拿刀砍儿臣啊!儿臣皱一下眉头,就不配当柴氏子孙!”   “你,你……”建隆帝手指头都哆嗦了,德喜吓得跪在地上磕头劝着,“万岁息怒,郡王您别说了,您这是剜万岁的心啊。”   寝殿门被人推开,这轻微的响声惊动了大殿内的四父子。建隆帝的怒火转移,冲着寝殿的方向大吼道,“谁在里边,给朕滚出来!”   听到这个滚字,三爷的面色沉了。   门声之后,便是有人摆弄茶具的声音。片刻后,华贵妃托着四杯茶走了进来,她行走间自带沉静,神色安然如茶。因她的到来,大殿内冷凝的气氛为之一缓。   建隆帝再大的怒气,见到美人如斯,也泄去了大半,冷声问道,“朕在议事,你来做什么?”   议事?华淑看了一眼下跪的三个皇子,秋水般沉静的目光落在建隆帝身上,美眸里有着浅浅的笑意,声音也带着笑纹,“您渴了,臣妾来给您送茶,您喝完茶再接着训子。”   建隆帝不再吭声,华淑一步步走到他身边,举起茶杯。建隆帝抬起颤抖的手接过茶水饮了一口,心也渐渐冷静下来。   “谁让你来的?”   “皇后娘娘担心您的龙体,让臣妾给您送茶。”   “难为她还想着朕!”建隆帝冷哼,火气已经退了下去。   华淑又给他添了一杯茶,“皇后娘娘一直想着您,您每日的膳食,都是娘娘为您精心搭配的。”   华贵妃的声音带着山泉般的清凛,听着非常舒服,柴严易没想到华贵妃会为母后说话,很是感激地看了一眼身边的三弟。   建隆帝又吃了一杯茶,才吩咐道,“你们都退下吧。”   柴严昙不肯走,“父皇,儿臣请旨,去祭拜太傅大人。”   建隆帝冷冷看着他,半晌才道,“朕闻太傅已逝,肝肠寸断。你们三人代朕前去祭拜,以慰太傅在天之灵。”   愣了的柴严昙被三哥一个眼刀子扎醒,连忙磕头谢恩,跟着两位哥哥退了出去。 第1259章 七皇子的来意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跪在地上的贤妃见儿子满脸满身的血地出来了,想过去看看却发现腿已经不听使唤了,她焦急唤道,“昙儿,你哪儿受伤了了,快过来,让母妃瞧瞧。”   柴严昙快走几步,跪倒在母妃面前,强忍着悲痛道,“儿都是皮外伤,不要紧。母妃,我外公他去了,儿……”   贤妃抬手捂住儿子的嘴不让他说下去,皇后立刻掌控了大局,“昙儿,你母妃为了你,已在此跪了多事,快将你母妃扶起来送回陶夏宫。朱荣,速去请御医,为贤妃和昙郡王治伤。”   柴严昙听了,急吼吼地将母妃抱扶起来,“母妃,儿子送您回去。二哥、三哥,你们稍待片刻,小弟去去就来。”   贤妃看了李皇后一眼,便顺着儿子的手劲而起来了,让他搀扶自己回宫。她跪在这里,一是为儿子请求,二是想请旨出宫祭拜亡父,现在儿子满脸伤的出来,但精神还好,她本想拉着儿子跪在宫门前继续哀求,让建隆帝放他们母子出宫祭拜,顺便与兄长商量对策的。   不过李皇后拦着,她也只得另想主意了。   见柴严昙扶着贤妃走了,李皇后便问儿子,“你父皇没气着吧?”   柴严易回道,“有华母妃陪着,想必父皇很快就能平复。儿送母后回宫,三弟,可要同行?”   三爷摇头,目光看向前方。   柴严易顺着三弟的目光看去,竟见三弟妹在不远处的重华宫门口冲三弟招小手,见他回头,那小手立刻缩了回去。柴严易嘴角抽了抽,“我陪母后回宫,待四弟处理好伤势,咱们同去太傅府。”   三人一同向前,待到了重华宫门口时,小暖已经规规矩矩地站在宫门外候着了。   李皇后态度温和地叮嘱道,“你有孕在身,不必拘礼,随晟儿进去歇着,你母妃知你在此,很快就会回来了。”   三爷听了这话,目光微沉。   小暖也不痛快了,是李皇后把美人婆婆叫走的,美人没回来自然是被建隆帝留在宜寿宫了。到了宜寿宫,是她想回来就能回来的吗?   李皇后说这话的意思,不就是暗示美人婆婆不回来就是不重视她陈小暖,不把她当回事吗!她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给母妃使绊子的机会!   当着易王和三爷的面,小暖也不怕她,脆生生地问道,“母后把华母妃叫了去,怎么你们都回来了,我母妃却没回来呢?”   李皇后眉头皱了皱,易王埋怨地看了母妃一眼,温和道,“父皇方才因我们三个不孝子动了气,华母妃留在宜寿宫照顾父皇。”   这样啊!小暖恍然大悟,规规矩矩地道,“比起小暖来,当然是生气的父皇更需要母妃陪伴。王爷,待会儿小暖跟您一块出宫吧?”   李皇后脸一沉,当着儿子的面却不敢发作,撑着笑道,“也好,上下马车小心些,莫磕着碰着。”   “多谢母后。”   待李皇后与二皇子走后,三爷才扶住小暖的胳膊,“累不累?”   小暖摇头,“不累。”   三爷抬手,帮她挽起耳鬓的几根青丝,又扶着了她头上的粉白珠花,四目相对,是浓得化不开的情意。   二皇子转过墙角时不经意间回眸看到这一幕,想到府里与他相敬如宾的王妃,只觉得嗓子里被人塞了一团棉花,噎得喘不过气起来。   他见母后阴沉老迈的模样,再想到方才托茶入殿的华贵妃,忽然明白为何父皇喜欢华贵妃了。   以前二皇子见到华贵妃时,她不是在皇祖母面前挨训,就是在母后面前挨训,都是低着沉默着。今日是他第一次见到华贵妃与父皇相处的场景。   不似母后在父皇面前一般,每说一句话眼睛就要转三转,心中满是算计;也不似旁的妃嫔搔首弄姿,百般讨好邀宠。华贵妃不饰脂粉,浑然天成,目光和神态里没有一点算计和讨好,只有沉静和安宁。   身边有个这样的绝色女子,父皇怎么可能不喜欢。若是自己能得此绝色玲珑心的女子,也要放在身边宠一辈子。   父皇有华贵妃,三弟有小暖。他呢?   想到三弟看小暖时那眼神儿,二皇子又一阵心塞。要不他回去后,也与自己的王妃联络联络感情?   重华宫内,小暖端过乳鸽汤,递给三爷,“母妃让御膳房为你熬的,多喝点,最近你都累瘦了。”   三爷端着汤喝了一口,幽幽问道,“哪里瘦了?”   正在想事的小暖啊了一声,眼睛在三爷身上转了一圈。修长有力的腿,精瘦的腰身,宽阔有力的肩膀,解释的手臂,修长如玉竹的手指,最后目光落在他刀削玉琢的脸和深邃的双眸上,小脸忍不住一红,“都瘦了。”   都瘦?三爷挑挑眉,不动声色地把一锅汤喝了个干干净净。   三爷明明在喝汤,小暖却被他黑幽幽的眼神儿看得发毛,总觉得事情要不妙,正想找句话化解尴尬,华玉的声音响了起来,“王爷,七皇子来了。”   小暖轻吁一口气就要站起来,三爷却抬手压住她的小手,淡淡吩咐道,“让他进来。”   七皇子提这个篮子进来,给三爷和小暖见了礼,规规矩矩地道,“母妃让我给华母妃送了些她收集的梅花雪来。”   宫里的女人们闲着没事儿,出了勾心斗角邀宠斗狠外,还很讲究生活小情调,把日子过得精致再精致。冬天收集梅花蕊上的雪,夏天收集荷花叶上的露珠,是她们喜欢做的事儿。   不过这时候七皇子来,定然不是为了送梅花雪水。小暖正要站起身接了雪水出去,给他们哥俩留个说话的机会,三爷却不肯放手,七皇子也道,“三嫂,严景过来就是想跟三哥三嫂闲聊几句,您坐吧。”   小暖不知道七皇子要说什么,但三爷既然也让她留下来,小暖也就留了,笑道,“七弟坐吧。”   七皇子柴严景道了声谢,便规规矩矩地在小凳上坐了。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心,他正巧背对开着门。   三爷坐在小暖的左手边,侧对着门,正对着门的就只有小暖一个了。因三爷不喜欢有人在身边伺候,华玉和绿蝶都在门外,屋里就他们三个。   说是闲聊,这哥俩都不开口。小暖感受到了一丝不寻常,觉得接下来要谈的,绝不是闲事。   三爷让她留下来,应是不想引起旁人的怀疑,小暖便笑吟吟地开始闲聊了,“七弟近来身体可好?” 第1260章 三哥觉得严景能当太子吗?   “严景已经大好了,有劳三嫂挂心。”七皇子柴严景十二岁,承了父母的容貌,也长得非常不错,笑起来让人看着尤为舒服。   去年三月,七皇子随驾去京南第四庄劝耕,返程途中被柴严亭的人捉走。隔了几日,柴严亭刺杀小暖反被小暖所杀,侍卫追击逃窜的余孽时意外救出七皇子。   所以小暖算是七皇子的救命恩人,正是因为此时,七皇子的母妃淑妃在宫中不再与华贵妃作对,而七皇子的外祖父工部尚书杨书毅一家也对三爷和小暖感恩戴德。   七皇子被救出来后,频发噩梦,夜不能寐。谁知祸不单行,又出了七皇子不是建隆帝的亲生儿子而是清王余孽的谣言,导致七皇子在宫中的处境变得异常尴尬,就连之前经常将他带在身边教导的建隆帝待他也冷淡了不少。   所以这一年半来,七皇子在宫中几乎隐形,小暖除了自己大婚时和太后灵堂内,就没见过他的影子,也没听过他的什么消息。   现在看他主动出来走动,还目光明亮地说自己大好了,小暖很为他高兴。   三爷看着小暖对着七弟笑起来没完,心里不痛快了,便提醒道,“待会儿我与二哥、四弟要去太傅府祭拜,二哥应快来了。”   背对着门的七皇子收了笑,非常认真地盯着自己的三哥。跟老八一样,他很怕不苟言笑的三哥,但他也知道,如果三哥不帮他,就没人能帮他了。他跑这一趟,就是想不认命地搏一次,“三哥,宁太傅已死,西北大乱,朝局不稳,京中忍心涣散,方才父皇找阁老和哥哥们议事,是在想对策吧?”   为了掩人耳目,小暖依旧含笑听着,心中却不免惊叹皇家的孩子真早熟。   三爷点了点头,“不错。”   柴严景深吸了一口气,开门见山地问,“一定有大臣建议父皇立太子稳民心,三哥觉得严景能当太子吗?”   小暖听了这话,脸上的笑都维持不住了,她知道自己失态了,连忙“哎呦”一声,抬手捂住肚子。   与七弟对视的三爷立刻转头,小暖歉意地笑笑,“孩子踢了我一脚。”   三爷的紧张换做柔和,起了拿了个枕头垫在小暖的腰后,让她轻轻靠着。趁着这点功夫,小暖抬起起晶晶亮的眼睛望着三爷,一切都在眼神里。   三爷怎会不知她在想什么,只微微摇头,又做回小桌另一边。他走开时,小暖的表情已经恢复了正常,柔和地跟七皇子道,“抱歉,打扰你们聊天了。”   震惊在三哥罕见的温柔动作中的七皇子,听到三嫂的话,立刻回了神,好奇道,“三嫂肚子里的小侄子已经会动了吗?”   “嗯,有一个多月了,偶尔动一下。”提到孩子们,小暖脸上带着将为人母的慈爱,将忧虑都压在心里。   柴严景点头,又看向三哥,“三哥三嫂真是神仙眷侣,严景羡慕。”   “你才多大,四书五经还没读齐,懂得什么神仙眷侣。”三爷的声音依旧淡淡的。   柴严景轻声道,“该读的书,严景都读了。跟在父皇身边三年多,严景也学了很多大道理。”   这孩子很会说话,他是在向三爷表示他具备当太子的能力呢,够胆量,也够有魄力。小暖暗中给他挑了个大拇指,若是他再大四五岁,该多好。   迎着三哥直透内心的目光,柴严景拼劲一切,努力抬头挺胸与他三哥对视,好让他知道自己不是个孬种,是值得信任的皇弟,是有能力当储君的皇子。   捂着肚子的小暖更佩服这孩子了,她刚穿过来时也是十二岁,第一次见三爷她就知道这是个她惹不起也斗不过的人,在他面前恨不得怂成大黄,哪敢跟他用眼神厮杀。   这孩子真是十二岁吗?小暖含笑打量着面前的七皇子,分辨他身上是否有同类的气息。   三爷看明白了,抬手拿起桌上的茶杯,递了过去。   柴严景激动地双手接住,便听三哥忽然问道,“去年三月底,柴严亭将你劫走之后,跟你说了什么?”   柴严景的手一抖,温热的茶水撒在手上。他勇敢地抬头,“他说,我是他的亲弟弟,还说了一堆迷惑我的话。”   柴严景被救回来后,跟建隆帝说的是他被捉去后没见过柴严亭,只是被关着,后来就人事不省了。现在又说柴严亭见了他,跟他说了许多话。小暖含笑打量柴严景的神色,他虽然很紧张但说的应该都是实话。   三爷不觉得意外,轻声问道,“此事有谁知晓?”   “柴严亭那边我不知道,咱们这边,只有三哥和三嫂知道。”   小暖更惊讶了,含笑望着外边萧瑟的寒冬,含笑问道,“淑母妃也不知道?”   柴严景握了握拳,“严景怕母妃担心,没跟她讲。”   这孩子把这么大的秘密压在心里,一压就是一年半?小暖眯起眼睛,忽然觉得这孩子很让人怜惜,也很让人觉得……畏惧。   三爷又问,“为何说他是在迷惑你?”   柴严景抬起头,“因为严景在他身上感受不到一丝亲情,因为我母妃说,我是父皇的儿子。三哥,外边说我不是父皇的亲生子,这谣言现在对我反而有利,是不是?”   三爷坦言相告,“用好了,大有益处;用不好,两方俱损。”   柴严景的眼里忽然爆出亮光,小暖觉的妹妹小草一定能捉住他这刹那间的神韵,再出一幅惊世骇俗的灵魂画作。   三爷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何人为你谋?”   柴严景目光更亮,“无人。母妃和外祖父不知我的打算。严景只有六个心腹太监,他们在宫中各处帮我探听消息。”   “你有这个胆量,很不错。我不拦着你,但也不会帮你。”三爷又道。   柴严景眸子里的亮光淡了些,但笑意犹在,“三哥两不相帮,就是帮我了,小弟铭记于心。”   小暖知道他们谈得差不多了,便随口道,“华母妃命人将淑母妃题诗的梅花图装裱了,七弟带回去给淑母妃看看?”   柴严景高兴地点头,小暖扬声让华玉去取了画轴,交给柴严景。这孩子接了画,便高高兴兴地往外走,与来找三爷的二皇子与四皇子相遇在重华宫门口。 第1261章 我以我血荐轩辕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洗干净了脸,包扎好伤口又带了顶能盖住伤口的帽子,老四柴严昙又变得人模狗样的。他见到老七从重华宫出来,愣乎乎地问,“老七怎么跑这儿来了?”   七皇子给两位哥哥见礼,有些拘谨地回话,“母妃让我给华母妃送了些梅花水来。”   淑妃与华贵妃走动越来越多了,二皇子看了眼他抱着的画轴,和颜悦色地问,“七弟看起来已经大好了。”   七皇子目光怯生生的,似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道,“严景已经能一个人睡,也不会做噩梦了。”   “不错!”柴严昙应和了一句,他记挂着太傅府的情况,伸脖子喊道,“三哥,走了!”   见三爷扶着小暖出来了,柴严昙嘴巴张得老大。三爷便道,“你三嫂与咱们一块出宫。”   柴严易的目光依旧放在七弟身上,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七弟回吧,莫让淑母妃惦记。”   七皇子点头,目送三位哥哥离去后,才抱着画回母妃宫里。站在墙角的朱荣看着七皇子的背影皱了皱眉,又回头看重华宫,居然见华玉站在宫门口,担忧地向宜寿宫的方向张望。见了华玉,朱荣哪还顾得上七皇子。笑容堆满脸地凑上来,“你莫担心,贵妃娘娘不会有事儿的。”   华玉点头,目光依旧望着宜寿宫。朱荣站在边上放肆地盯着她的侧脸看,越看目光越火热,竟还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听到这响动,华玉的脸慢慢爬上红云。然后,朱荣眼睁睁地看着华玉的耳朵都成了红色!   莫非,华玉对他也有念想?朱荣激动地呼吸都粗重了。华玉似是羞涩难当,转身快步进了重华宫,避开朱荣火辣辣的目光。   朱荣站在宫门外回味方才的美景,缓缓抬起白森森的手指,抹过下唇,笑得尤为露骨。   将宫门口这一幕看在眼里的郑美人觉得自己发现了了不得的大事,表情比朱荣还激动。   三爷与扶着小暖上了马车后,便骑马跟在车边。待到了玉屏街,三爷在马上弯腰与小暖道,“今晚早些睡,我会回去得晚一些,不必等我。”   见小暖的眼睛亮晶晶的,三爷真想抬手将她的双眼盖住,又叮嘱道,“今晚让绿蝶在房里陪着你。”   小暖有好多话想跟他说,可前边不远有两个大灯泡盯着,她能说出口的只有一个字:“好。”   送走了小暖,哥仨并马而行,身后跟着一长溜太监,每个太监手里都捧着托盘,这是建隆帝赐给太傅的陪葬品,这长长地一串,显示了他对帝师的重视和痛心。   不过,街道两旁的百姓的眼神儿,却一点也不认同建隆帝表示“悲痛”地方式。比百姓更激进的是书生,有书生站在百姓群众,痛斥人心不古。更有甚者,还敢偷偷向太监扔鸡蛋。   这些书生被侍卫抓住,不惧反而很激动,大声宣泄着自己的愤怒,破有以满腔热血荐轩辕的豪迈。   柴严昙也被这气氛感染了,他眼里闪着泪光,拳头握得嘎巴巴直响,恨不得仰头吼两嗓子,宣泄心中的压抑。三爷见他这模样,冷冰冰地道,“四弟在关外冻坏了骨头?”   柴严昙回神,摇头,“没啊。”   三爷点头,继续目不斜视地前行。   柴严昙琢磨了好半天,才明白老三在说什么,他松开拳头,恨不得蹿过去踹老三几脚!他老子的,外公去世前还让自己有事儿找老三商量,就老三这德行,去找他还不如去找块石头撞两下管用!   二皇子一脸悲痛地领先半个马头,任两旁如何喧闹,只安静前行。   待看到宁太傅府门前终于挂起的白灯笼白幡,听到太傅府里传出的哭声,柴严昙顾不得生闷气,眼圈红得吓人。   太监手托圣旨在前,三位皇子在后,带着一帮人呼拉拉地进了太傅府,宣旨代建隆帝吊孝。灵堂内跪接圣旨的国子监祭酒宁知言怒不敢言,接旨后起身见到外甥也来,眼泪又忍不住落了下来。   三位皇子祭拜后,由宁知言和儿子宁罗扬陪着去侧房歇息。宁老夫人将柴严昙拉到无人处,眼泪汪汪地看着没血色的嘴唇,心疼不已。   若不是外孙,太傅的尸首还冻在冰床上不得发丧。宁太夫人低头藏泪,看着外孙冻得裂口红肿的手指头,低声道,“你外公在天之灵见到你能为他做到这一步,也该能合目了。”   柴严昙难受掉着眼泪,“如果昙儿不出京,外公他老人家也不会……”   “莫说傻话,你不出京,结局也是一样的。”宁太夫人平静打断他。   柴严昙噎住,想了想就垂头丧气了,因为外祖母说得对,即使他在京里,也改变不了什么,“外孙无用,愧对外公外婆多年教导。”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宁家上下都急着郡王的恩情。”宁太夫人拍着外孙的手,叮嘱道,“听你外公的话,以后遇到危难事就去找你三哥,他不会不管你的。”   柴严昙鼓起腮帮子,找他还不如撞石头!   “你听话,忠言逆耳,你三哥对你没坏心,起码他不会害你。你外公能多活这些日子,也多亏他在暗中周济。”宁太夫人好言好语地劝着,“走到这一步,外婆只求郡王和宁家上下都平平安安的。只有跟着你三哥,咱们才能平安……”   柴严昙听到三哥居然暗中帮着外祖一家,红肿的桃花瞳里满是疑惑,他为什么这么做?   外祖父去世了,但他的声望犹在。三哥想要两位舅舅的帮辅,借天下文人造声势夺皇位吗?   看着父皇表态后,紧紧跟上前来祭拜的文武百官,柴严昙更觉得这里边有事儿。出府后,他迷迷糊糊地跟在两位哥哥身后,直到二哥跟他说“四弟一路劳累,回府歇息”时,他是没想明白,直愣愣地盯着老三。   老三一个眼刀子飞过来,柴严昙就打了个机灵,拱手谢过二哥,骑马回了郡王府。   二皇子默默看着远去的老四许久,才转头看三弟,“咱们去摘星苑坐坐?”   三爷点头,跟着二哥往摘星苑走去。路上,二皇子试探道,“不知不觉间,七弟也长大了。”   三爷回眸,赶去祭拜的官员和京中读书人将太傅府门前堵得水泄不通,与两个时辰前的冷静大相径庭。   “七弟虽长大了几岁,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三爷淡淡道。 第1262章 华贵妃和晟王妃,孰轻孰重?   听三弟这么说,二皇子才稍稍放心。他看到七弟从重华宫里走出来时,心便提了起来。出了无心争位的三弟,生下的三个兄弟中,对他威胁最大的不是没心眼的四弟,而是七弟。   七弟是得父皇喜爱的,这一点让二皇子感到了不安。否则他也不会在七弟被救回来后,京城起了七弟非父皇亲生的谣言时,任由舅父和手下的幕僚们添薪助燃。   与三弟辞别后,二皇子在自己的府中坐卧不宁,便召了府内心腹幕僚议事。   听了二皇子所言之事后,汤淮山便道,“自晟王妃救了七皇子,杨大人在朝中便以晟王马首是瞻,淑妃娘娘在宫内又处处讨好华贵妃。说是报恩,可;若是有所图,亦可。”   “杨大人近来也是日日为粮饷奔波,并无拉拢朝臣为七皇子造势之意。”江埕道,“七皇子便是有心,也是孤境无援。”   见易王看过来,江埕直言不讳,“身为皇子,那个没有一览众山小之意?心是有的,只看他本事够不够,胆量大不大罢了。”   易王对江埕,是十分信任和器重的,而且他这话也说得很有道理,易王轻轻点头。   汤槐山却道,“三皇子便无此心。”   江埕摇头,“也不尽然,三皇子必定动过此心,只是他现在有所取舍罢了。”   要美人不要江山什么的,易王以前本不信,但三弟这么大个的人戳在那里,不由得他不信,他心中稍稍放松,却听江埕又道,“正因三皇子无此意,所以圣上百年之后谁登金銮殿,对他而言,并无不同。”   难得的,汤槐山这次与江埕观点一致,“不错。更甚之,七皇子登基,对三皇子来说,处境更为有利。”   易王的心情更不好了,这一点便是别人不提,他也明白。今日在宫中,母后以为胜利在望便对华贵妃颐指气使,而且还当着小暖的面给华贵妃使绊子。三弟当时没说什么,但小暖毫无惧意反唇相讥的态度,也代表了三弟的态度。   三弟,对母后是相当不满的。   江埕见易王色变,便知他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低声谏言道,“皇后娘娘与华贵妃早已势不两立,便是王爷再勉强拉合,也只是貌合神离而已。为今之计,只有除掉华贵妃并嫁祸他人,才能让三皇子彻底归心于王爷。”   易王怔住了,因母后的缘故,他也不喜华贵妃,但因有三弟在,易王从未想过对华贵妃不利。不过若是没有华贵妃……   就在易王因这个念头汗毛都竖起来时,汤槐山立刻反对,“不可!王爷当比谁都清楚三皇子的脾性,若是华贵妃出事,他定宁可错杀也不会枉纵。三皇子在宫中的眼线甚多,重华宫更是犹如铁桶,王爷不可冒险为之。”   江埕却道,“古往今来成大事者,哪个不是迎难而上?重华宫是若铁桶,但若是三皇子无暇顾及重华宫,这一层铁皮能碾几颗钉?”   “华贵妃乃是三皇子之母,他怎么不顾及……”汤槐山反问,神色已见不悦。   江埕身体微微前倾,双目在烛台的映照下,犹如鬼魅,“若是……晟王妃出事呢?槐山觉得在三皇子心中,华贵妃重要,还是晟王妃重要?”   还不待汤槐山说话,易王直接翻了脸,冷声道,“陈小暖绝不能动,先生趁早歇了这个心思!”   “三皇子将晟王妃视若掌中宝,江兄莫不是忘了柴严亭、柴严昌、郑钧锋、柴梓让等人都是因何倾倒的?”   汤槐山生怕晟王受了江埕的蛊惑,接着道,“想必王爷和江兄还不知,因为蜀地第一毒门暗帮郑钧锋对付晟王妃,短短三个月,他们门派的山门都被上清宫推倒了,几百门人无一幸免。上清宫的张玄崖,绝非善类。”   再非善类,也不过是个江湖门派罢了。圣上非张昭成为天师,他们就真当自己是天下头一份了?江埕心中不屑,但见易王态度坚决,也就未将刚得到的消息说出口。   不说也正好,且让他们鹬蚌相争,由自家王爷坐收渔翁之利也好。左右程无介与三皇子,早已是不死不休了。   晟王府内,三爷与幕僚们议事到深夜,回房时见小暖藏在被褥中睡得香甜,三爷站在床边静静看了她半晌,不忍打扰她的好梦,便将屏风外小榻上的绿蝶赶了出去,他则合衣盘膝在床边打坐守夜。   为给西北将士筹措军饷,朝廷下文加征税赋,工部尚书杨书毅在六部衙门忙到深夜,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没吃晚饭。正这时,杨府的小厮提了食盒来,杨书毅便推开桌上厚厚的公文,净手准备吃饭。   见摆好的饭食比晌午时精致了许多,杨书毅略感诧异,抬头一看身边的青衣青帽小厮,杨书毅手里的筷子都惊掉了。   小厮打扮的七皇子眯起眼睛,无声唤道:外公。   七皇子一张嘴,杨书毅的魂儿都要飞出来了。他立刻起身,推开紧闭的窗户往外观望一番,又转身撩帘,见外屋的衙官们并无察觉,才拉着七皇子往里间走。   里间的小屋是他忙到深夜疲乏时歇息之处,地方不大,但隐蔽安全,“你……呃……”   见到七皇子手里还端着两盘子菜,杨书毅简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七皇子低声劝道,“景儿来寻外公,只是想说几句话。您先用膳吧。”   杨书毅这会儿哪还有心思用饭,不过为了掩人耳目,他还是将外间桌上的饭菜都收进来后,急切问道,“谁带你出宫的,你母妃可知晓?”   柴严景摇头,“我藏在给御膳房送菜的马车底下出来的,母妃不知。”   杨书毅冷汗都冒出来了,语气也严厉起来,“你哪来的这么大的胆子?宫外处处凶险,你若是让拍花子的拍去,不是要你母妃的命吗!”   柴严景笑了,“这一年多来,景儿偷偷出宫多次,从未被人察觉。外公放心,宫里守备再严,也无人在意一个不受宠的皇子的。”   杨书毅看着外孙稚嫩的小脸,又后怕又心疼,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第1263章 胜败何如?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这一年多来,因那荒诞的谣言,景儿母子在宫里的日子并不好过。只是,杨书毅没想到外孙竟被忽略至斯。因为建隆帝的凉薄,也因为自己的无能,才让外孙受了这许多苦楚,杨书毅惭愧又心疼。   他压住急切,关心起外孙的处境,“谁欺负景儿了,告诉外公,外公想办法给你出气!”   与跟与三哥谈话一样,柴严景直入正题,“没人欺负景儿。外公父皇要立储君了呃,您觉得他会立谁为太子?”   听到这个“他”字,杨书毅头皮发麻脖子冒冷气。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外孙如此不敬地称呼他的君父,足见他心里对圣上是有怨恨的。   现在不是掰扯规矩的时候,杨书毅硬着头皮道,“应是易王。易王乃正宫嫡出,为人谦和聪慧,又能礼贤下士,深得人心,圣上对易王也是青睐有加。”   柴严景反问,“若父皇真对二哥青睐有加,为何不早立他为太子?”   杨书毅本不想与外孙议君国大事,可他深夜出宫,如此慎重地询问立储之事,杨书毅便直言相告,“圣上虽年过半百但龙体康健,并无退位之意,所以之前一直未立储君。”   柴严景说得更直白了,“父皇立二哥为储君,定是怕他夺位吧?”   “严景!”杨书毅的语气重了些,外孙这话若被旁人听了去,就是灭顶之灾。   柴严景却不在乎,追问道,“外公,天下太平时父皇尚且忌惮二哥,现在西北大乱,父皇更不想立二哥为太子吧?”   “这不是形势所迫么!再说大皇子外逃,三皇子无心帝位,四皇子又不得圣心,圣上能选的只有……”   “严景不行么?”   “咳——咳!”杨书毅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柴严景抿唇,上前帮外公捶打后背。   他是被人伺候的皇子,再不受宠也没做过伺候人的事。被他捶了几下,杨书毅更难受了,干脆拿起桌上的茶抻脖子咽下去,半晌才长出了一口气。   出事之前,建隆帝时常将景儿带在身边教导,杨家不是没动过这个奢念,但现在他们却没了念想。   看外孙认真的小脸,杨书毅觉得他似乎不是说着玩的,“你母妃不会有这样的念头,是谁蛊惑你的?其用心何其毒也!”   蛊惑?用心?他的确是被柴严亭拉着“推心置腹”地说了一夜,又沉淀了半年后,才渐渐有了这样的心思。   柴严亭的用心为何,柴严景不在乎。但柴严亭的话的确为他推开了一扇窗,这一年多来,柴严景透过这扇窗,置身事外、多角度地观察周遭的人和事,很有收获。   外公不是三哥,柴严景怕吓着他,含糊了过去,“无人蛊惑,是景儿这一年来大起大落,才有了这个念头。外公您相信我,就算父皇现在逼不得已必须立太子,他也更想从我和八弟,而不是三位哥哥中选。”   说到这里,柴严景低下头,“因为比起二哥,我和八弟更好控制,更让父皇放心。因着之前的谣言,立我为太子更易搅乱西北叛军的心,不是么?”   杨书毅先是惊得张大嘴巴,又缓缓皱起眉头,神色复杂。为官多年的他不得不承认外孙说得对,建隆帝真可能有立幼之心。   如此看来,外孙这一年多来不是真变得唯唯诺诺,而是学会了韬光养晦,以他这样的年纪便能如此隐忍,真是非常难得了。不过,“你可想过,若事败,会如何?”   柴严景绷着小脸点头,“争,成了景儿是皇帝,杨家取代李家,败了景儿是郡王,杨家依旧;不争,景儿就只是个郡王。”   杨书毅又愣了。   柴严景的目光直望进外公的心里,低声道,“外公,以二哥的性子,就是我争不过他,他也不会把我怎么样,反而会待我更好,不是吗?”   杨书毅差点化为石雕,半晌才疑惑道,“你小小年纪,哪来的这么多心眼?”   柴严景鼓起腮帮子,“我三哥十岁时就血洗皇宫为六姐姐报仇,三嫂十二岁被生父逐出陈家撑门立户,陈小草九岁掌管京城十几家店铺。景儿十二岁,不小了。”   杨书毅无语,“你盯着你三哥一家子作甚,他们哪个是一般人,你怎么就不能跟寻常人比呢。”   “他们是一般人,只是被逼到绝境,行人之不能行、不敢行,所以得了真自在。”柴严景的声音透着不合年纪的冷静,“景儿若想自在,必须当皇帝!否则,二哥登基后也会为景儿正名,景儿背负着逆贼血脉的污命,就算被封为郡王,也是有名无实的,还不如四哥!”   杨书毅……   “纵上所述,本王妃觉得七皇子当太子真挺合适。”第二日一早,小暖巴拉巴拉地说了一大堆后,端起桌上的燕窝粥一饮而尽,又把碗举起来,“再来一碗!”   这是第三碗了,绿蝶眉开眼笑的,“这些话王妃跟王爷讲过了吗?”   小暖摇头。她能想到三爷都能想到,三爷顾虑的小暖也很清楚,没必要说。   “绿蝶也觉得七皇子不错,他比二皇子更有魄力。”七皇子与三爷说话时,绿蝶就守在门口,自然将他们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慈不掌兵,就像秦东家没有绿蝶管不了铺子里别人二心之人一样,二皇子当皇帝后,恐怕制不住朝中的奸佞。”绿蝶分析得头头是道。   师妹实在是话多了,玄舞瞪了她一眼,“管天下能跟管百人的铺子相提并论么?朝事你懂多少,不可胡言乱语。”   绿蝶怕挨揍,绕到了王妃另一侧,才纠正师姐,“师姐,不算三十个田庄的管事和长工,只各处绫罗霓裳和棉坊的人加起来,已经有九百八十二人。百人是前年底的事儿了。”   玄舞握紧拳头,想打她。   小暖又问,“加上田庄是多少?”   绿蝶立刻回道,“只算各田庄的大小管事和雇佣时间不少于半年的长工,就有一千一百余人,这还没算南山坳内为王妃做事的人呢。”   小暖对绿蝶的业务熟练程度非常满意,乐呵呵地道,“原来已经有两千多人归我直接调度了,三爷手下都没这么多兵呢。”   玄舞想了想,点头,“若只论人数,的确是咱们这般更多一些。”   说完,主仆仨都乐了。   兵部内衙,手下人还没自己的小王妃多的三爷,正在听他那为数不多的暗卫密报。   “昨夜关宫门前,七皇子躲在送菜的马车下独自出宫。他先去长宁街的观景楼吃茶,天黑透后去了杨府,在杨府呆了一个多时辰后,又由他的舅舅杨胜斌亲自送去了工部衙门见杨书毅,天破晓时才出来,秘密返回宫中。”   “看七皇子的举止,应不是第一次偷偷出宫了。”   三爷长眸微挑,皇宫的守备真是越来越松了,才能让七弟这么轻易的进出。   “派人去观景楼,打听清楚他去楼中做什么,去过多少次。” 第1264章 小暖的感动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谁成想,暗卫仔细打探了一番,却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若不是昨日亲眼看见七皇子走入观景楼,他们单凭以往的手法和经验,都无法判定七皇子是否出来过!   玄散立刻意识到此事绝非寻常,一五一十报与三爷知。   长宁街乃是京城最繁华的街道,观景楼是长宁街上最好的饮酒吃茶取出。观景楼的东家姓姚,与建王有些关联,所以可以当这座这楼是由建王罩着的。   建王罩着的酒楼,却替七皇子隐瞒行踪。三爷长眸微眯,“速将清缴京城之内封江兆的眼线时,观景楼内被杀之人的明细整理一份拿来。”   玄散应声而去,很快就把名单取了来,“观景楼内被杀的有四人,分别是三楼雅间的两个管事、一楼柜台的引客小厮和一个后罩仓库的哑巴。下边这一页是与这四人走得亲近,且尚在观景楼做事之人。”   三爷将名单仔细看过,吩咐道,“派人严密监控,不必干扰他们的行动。”   “三爷,建王会不会已经站在七皇子一边了?”玄散低声道。   三爷没有回答,只叮嘱道,“务必小心,再探。”   玄散出了不大一会儿,书房后门处便响起熟悉的脚步声。三爷将名单放下,起身出屋,自霜成手中接过小暖的胳膊,责备道,“下雪地滑,若有事派人过来叫我回房便是。”   小暖抬脚给三爷看,“姑姑让人把院子里打扫得干干净净,没雪也没冰,一点也不滑,华郎中说了让我多走动,不要总闷在屋里的。”   这话华云琦的确说过,三爷带她进了书房。不用他吩咐,霜成已命人取来炭火盆。书房是王府重地,不用三爷吩咐,待把王妃伺候得舒舒服服之后,霜成便带着人退了出去。   三爷这才问,“有事要与我商量?”   小暖摇头,“没有,就是想跟三爷呆在一间屋里。”   “嗯。”三爷应了一声,帮她盖好薄被,又回桌边忙碌。小暖也抽出拿过来的各店铺报上来的年账,认真分析着各店铺今年的各项经营数据。   忙碌的间隙,三爷抬了几次头,他的小王妃就那么乖乖巧巧地窝在榻上,全神贯注地看账本。   小小的脸,浓密的睫毛,秀挺的小鼻梁,红红的小嘴儿,修长的脖子,看着还是个孩子呢,肚子里却有了自己的孩子,而且还是两个。   小暖若有所觉,抬头对上三爷无限怜惜的眸子,笑得一脸明媚,“三爷忙完了?”   三爷摇头,却起身将桌上的公文和笔墨移到小暖身边的小桌上,与她的账本放在一处。   三爷也脱去官靴,盘膝坐在软塌的另一头,并将小暖的脚拉过来,放在自己的腿上,用薄被盖好。然后,三爷就这样盘着膝,上身却坐得笔直,继续忙碌。   三爷虽看着冷冷的,身上却热乎得很。温暖自小脚传遍全身,小暖忍不住动了动,三爷的大手却落下来,握住她的一只小脚,“莫闹。”   心疼他好不容易休息半日不用去衙门,却还要这么拼命做事,小暖不再打扰他。   可谁知三爷却不放开她的脚,他就这样左手握着自己的脚,右手提笔批阅各州报送上来的文书,还一副专注的模样……   小暖便也由着他,拿起账本继续看,这个分店的年账存货成本偏高,小暖起身,取过三爷放在一旁的笔圈了一个标记,又接着往下看。   似乎没过多久,门外响起秋月的提示声,“王妃,已经半个时辰了。”   小暖和三爷同时抬起头,这么快就半个时辰了?三爷有些不舍地放开她暖呼呼的小脚,弯腰穿上自己的官靴,又拿起岳母做的暖和的棉鞋,给小暖穿上。   这事他做的极为自然,小暖却愣住了。   三爷撩起薄被,却见自己的小丫头一脸动容,眼里便有了喜色,“孩子动了?”   哪是孩子动了,是小暖的心动了。大周男尊女卑,三爷又是高高在上的皇子亲王,小暖知道他心里有自己,但没想到他竟能做到这一步。   可被三爷这样看着,小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因为她看得出来,方才那样的举动,在三爷看来似乎是极为寻常的事。   好像她当做一回事,大惊小怪地提起来,反而显得不正常了。于是,小暖含笑点头,“嗯。”   三爷弯腰,把头轻轻贴在她隆起的小腹上听着,一脸虔诚。小暖忍不住把手轻轻落在他的头上,抚摸着他如墨如丝的长发。他从衙门回来沐浴之后便开始处理公文,自己午睡醒来,还未给他束发,他就这么任性披散着。   三爷听了一会儿,才起身扶着她下地,“外边冷,就在屋里转转吧。”   “好。”小暖应了,在书房里四处走动,三爷继续处理公文。   小暖沿着书架转悠了几圈,目光落在桌上的名单上,观景楼死去的管事和小厮的名单,为何会摆在三爷的桌上?   小暖一扫,发现这些人死亡的日期是前年十一月底,她稍一回忆,便明白了。然后把目光移开,又转了一会儿才回脱鞋回到榻上。   三爷又把她的小脚握在掌中继续忙碌,小暖没有拿起账本,取了张纸,在上边写写画画的,三爷的目光她的纸上,便没有移开。   她的纸上写的都是名字:观景楼、七皇子、柴严亭、圆通、贺蓝,名字有条条线连着。其中最粗的一条,便连着七皇子和柴严亭、圆通。   待秋月再提醒时辰时,小暖抬头,对上三爷深邃的双眸,一时没缓过神来。   三爷抬手摸了摸她的小脸,“在想什么?”   小暖不假思索地道,“看三爷,怀孕时多看美好的人和物,生下来的孩子会比较漂亮。”   三爷翘起嘴角,合上公文为她穿上鞋子,扶着她站起来,“我扶你去院里走走。”   小暖把她勾画的那张人名纸团起来扔入火盆中,才随着三爷出了书房。   三爷扶着她自雅正堂出去,在花园转了几圈返回嘉木堂,吃了几杯茶后,看着小暖晶晶亮的眼睛,顺着她的心意问道,“你方才写那些,是发现了什么?”   小暖立刻道,“三爷你说,柴严亭会不会留了些人在京城,给七皇子用?”   他的小丫头,怀着孩子,管着王府和那么多人铺子,竟还有精力考虑旁的事。三爷不得不佩服她的精力,“你如何看?” 第1265章 陈祖谟登门   “一定有!”   小暖言之凿凿地道,“柴严亭谋略甚深,他既然跟七皇子密谈,想让七皇子相信他自己不是圣上而是清王的儿子,必定留了后手。给七皇子留下一下可用之人,让他在京中兴风作浪,也在情理之中。”   三爷点头,“七弟昨夜私自出宫入观景楼,再去寻杨家父子密谈一夜后才返回皇宫。”   所以三爷才派人去查观景楼的人吧,小暖觉得自己和三爷又不谋而合了,“封江兆与柴严亭有关联,他死之后,那些不算紧要的人物或许已为柴严亭所用。观景楼又是京中消息的集散地,观景楼内必定柴严亭的眼线,这些人或许就是柴严亭留给七皇子的一部分人。”   “若是没有一点底气,七皇子也不会说出要当太子的话,或许这些人就是他的底气。”   三爷叹道,“若是玄散有你一半的脑子,我也会省力许多。”   小暖骄傲地一扬小下巴,“我胜在脑袋,玄散胜在拳脚,没有可比性。依三爷看,建王叔和七皇子之间是什么关系?”   三爷道,“建王经历了父皇与清王夺位之时和之后的血雨腥风,不会再搅入皇子夺位之中。”   小暖明白了,“但是,七皇子出入观景楼旁人或许不知,建王叔和柴方必定知晓,他们什么也没说,这就说明了他们的态度——旁观。”   三爷点头,“二哥还是七弟登基,对建王府并无差别。皇位本就该有能者居之,若是七弟能在此绝境下被封为太子,也是他的本事。”   换句话说,若是二皇子在处于明显优势的局面上丢了太子之位,只能说明他的谋算不如七皇子。   小暖眼巴巴地看着三爷。   三爷如何不知她心里想什么,耐心为她解释道,“若是父皇还能在位五六年,我定站在七弟一边。”   小暖神色一怔,明白了三爷的意思。他们的孩子们明年就要降生了,在此之前大周必须易主。明年七皇子才十三岁,若他登基便是主弱国危之相,着实让人担忧。   “此乃其一,其二便是柴严亭。柴严亭此人最善蛊惑人心,七弟受他蛊惑,信任的或许也是柴严亭留下的人,此乃最大的变数。”   三爷又道出一个不利于他们的局面,“七弟若想夺位,必须拉拢朝臣。内阁之中,能把他拉拢的只有程无介。”   小暖一拍脑门,她还真没想到程无介这一层。因为李奚然的关系,在七皇子和二皇子之间,程无介必定会站在七皇子一边!   程无介论本事不如李奚然,但是论溜须拍马、旁门左道,朝中无人能及,这样的人易受上位者赏识,爬得贼快。若是七皇子登基,程无介就是有功之臣,他就算起死回生了。   小暖转念一想,又笑了,“三爷觉得,是皇上的母后好对付,还是皇上的宠臣好对付?”   三爷没有吭声,小暖接着道,“李皇后毕竟是二哥的生母,她对母妃的态度三爷也见了,若是到了只能留一个的局面,三爷觉得二哥会怎么选?”   “若是咱们收拾了李皇后,你与二哥之间会不会留下一条永远无法弥补的裂缝?”   对于小暖这两问,三爷没有吭声,也算是默认了。小暖知道他的为难,拉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轻声道,“柴严亭当初掳走七弟,必定是为圆通谋。圆通现在都不知去向,只要假圆通的身份被揭穿,他在七弟身边留的后手,也就变得无用了。”   “十三岁,也不算小了。从此时到换天还有几个月呢,咱们旁观好不好?以三爷的眼光,必定能在这几个月内看清七弟。三爷给他个机会好不好。咱们就旁观,冷静地旁观。这也是三爷以前教给小暖的,不是吗?”   小暖对国家大事只是半通,但她知道李皇后就是个定时炸弹,以她生意人的眼光,一定不会选二皇子作为绩优股。   三爷是打算旁观,但小暖知道,若真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他应还是会站在二皇子一边。但这几个月之内,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三爷看着小暖近乎恳求的目光,轻轻点了头,就发现她的目光里满是喜悦。   虽不忍打击她,但三爷还是道,“你可想过,七弟为何在你面前,与我谈起立储君之事?”   小暖点头,“因为他知道我会站在他这一边,他的做法非常聪明。三爷,若是在商场上遇到七弟,我也一定会跟他合作的,这样的人能赚大钱。”   没想到她连这一点都想到了,三爷点了点她的脑袋,“今年你赚了多少钱,可算清楚了?”   提起这个,小暖笑得见牙不见眼,“算清楚了,今年赚了十二万三千余贯!”   三爷惊讶,“这么多?”   提起赚钱,小暖尤为得意,“若不是大旱几个田庄没有收成,若不是我给了定北军一大批棉衣棉被,今年赚的可不止这个数。”   今年她开铺子、买田庄、砸钱建南山坳等,投入的成本非常大,明年的成本投入就小了,只要战火不蔓延,明年她的收益会翻一翻,达到二十万贯以上!   小暖正飘飘然着,霜成姑姑进来了,“王妃,东桥街陈先生在府外求见。”   陈祖谟的身份实在尴尬,怎么称呼都不合适,所以霜成干脆跟着绿蝶她们,喊他一声陈先生。   小暖惊讶,“他还没回济县过年?”   绿蝶提示道,“陈夫人欠玉瑶轩的账还没清呢,他走不了。”   这么说,他是来找自己借钱了?小暖冷笑,眸光闪了闪。   本想让人将陈祖谟打发了的三爷见小暖的这模样,便改了主意。留着陈祖谟的命,不就是为了让小暖开心么。于是,三爷道,“我与你一同去看看?”   小暖摇头,“他见了三爷跟耗子见了猫似的,我自己去。”   陈祖谟站在晟王府的大门前,大雪之后的天气格外地冷,他搓着手跺着脚驱寒,心中更是冷得不行。   待王府传话的门人说王妃要见他时,陈祖谟冰冷的心又涌起了那么一点点期望。 第1266章 陈祖谟的奇葩逻辑   他是小暖的生父,他落魄被人嘲笑,丢的也是小暖的人。她现在是晟王妃,她丢人就是晟王府丢人、晟王丢人!小暖如果不管自己,晟王也饶不了她!   陈祖谟不住给自己鼓劲儿,一步步进了晟王府。   那不孝女嫁进来半年了,他这当爹的还是第一次来。本以为都是王府,这里该跟贺王府没什么差别,但进来之后陈祖谟就感受到了差距。   两府的不同,犹如贺王和晟王的不同。贺王府奢华靡靡,仆从衣着光鲜,神态懒散;晟王府庄严大气,侍卫若宝剑出鞘,庄严肃穆。进入贺王府,陈祖谟虽有寄人篱下的压迫感,却也异常羡慕;进入晟王府,陈祖谟只觉得喘不过气来。   想到小暖就生活在这种让人喘不过气的府里,陈祖谟不禁幸灾乐祸。   “王妃,陈先生到了。”晟王府的侍卫引着陈祖谟到了王妃的书房银实堂,恭敬回话。   “先生,这边请。”里边出来个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管事嬷嬷给自己引路。陈祖谟在贺王府见过她,知道这是晟王府的内院的管事嬷嬷霜成,便是贺王妃都要给她几分颜面。   小暖让霜成来迎自己,陈祖谟感到很有面子,挺直腰微微颔首,从容进了银实堂。   一进门便是扑面而来的暖意,陈祖谟不适地眨了眨眼睛,才看清自在坐在正位的陈小暖。   这死丫头,见他来了都不知道站起来!陈祖谟压了压火,不能挑理,他今天是来求小暖的,不是来教她规矩的。   她现在不懂人伦规矩丢的是晟王的人,不是他陈祖谟的。陈祖谟酝酿了一番,和颜悦色道,“看你气色不错,为父就放心了。”   小暖抬抬眼皮,同样的腔调回话,“您气色也不错,我也放心了。”   每次面对她们母女仨时,那股愤怒又无力的感觉涌上来,陈祖谟分外难受。他气色不错?这死丫头哪只眼看出来的!他分明已经瘦不胜衣了!   小暖不让他坐,屋里的霜成、玄舞和绿蝶都站着不知道给他搬椅子。陈祖谟转了一圈,终究是不敢坐到小暖身边去,因为那是晟王的位子。   小暖欣赏了一会儿他青白交加的脸,才问道,“您是来给我送年货的?”   虽然有辱斯文,但陈祖谟还是在内心骂了句送个屁!   “非也,为父此来,是有事相求。”为了避免被气死,陈祖谟直接道明来意,不跟她绕弯子。   小暖哦了一声,“说。”   虽然难以启齿,但陈祖谟还是让自己看起来尽量不失读书人的体面,温文尔雅地道,“你近来在家安胎,或许不知。两月前,你继母在与玉瑶轩产生了些小误会,欠了玉瑶轩两千纹银。为父本不该拿此事来麻烦你,只是你祖母回乡之时,为父给了她一笔银两修缮祖坟,所以手头无余银还玉瑶轩的账务,便想从你这里拿一些,回去还账,也好度平安度岁。”   小暖笑了,以前他找自己要钱,起码还说个“借”字,现在张嘴就是“拿”了,有进步,有出息!   看看,人家多会说。钱是柴玉媛欠的,他不是没钱而是让老娘拿回去修祖坟了。小暖淡淡道,“你拿了多少钱修坟?”   陈祖谟抿唇,没有正面回答,“为父再不济,也不能辱没了祖先,让祖先颜面无光。修缮祖坟,乃是为父分内之事。”   “我娘回乡之时,奶奶过来借钱,说她手里无钱,筹不够回乡的路资,所以要搭我娘的马车回去。”小暖淡淡地道,“顾祖宗之前,你还是先顾顾你娘的颜面吧。”   陈祖谟立刻就炸了,刚抬起手指要骂,却见绿蝶已经蓄势待发要上手了。陈祖谟压住火,“说这些作甚,你奶奶苦苦哀求半天,你们的五辆马车,可曾给她留了一个位置?她老人家还不出为父派车送回去的!”   小暖看笑话一样地看着气气急败坏的陈祖谟,“我们家的马车,凭什么要给你娘留位置?”   陈祖谟又肝疼了,他的唇哆嗦了几下,最后咬牙切齿地问道,“你给还是不给?!”   “不给。”小暖非常干脆。   “算是为父借你的,你若要利息,就按亨通钱庄的利息算也可。”陈祖谟低声下地道。   “不借。”跟亨通钱庄一样的利息,他说得真好。亨通钱庄借钱,得抵押等值的房产或物品,陈祖谟到自己这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要借钱,当他自己有多高的信用么。   陈祖谟气得腿抖,怒道,“你这屋里随便一个摆设拿出去,就值几百两!你铺子里一日赚的钱,就够帮为父还债!你为何如此绝情!”   小暖冷哼一声,“我有钱是我的事,怎么花随我高兴。看不惯,你自己有本事赚去。”   “你……你……”陈祖谟哆嗦两下,心里骂了小暖千万遍,却一个字不敢说出口,便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看渣爹的日子越过越不像样,小暖心情甚好。守在门口的春花进来,诧异道,“按说他从贺王等人那里借钱,该比从王妃这里省事才对,为何偏跑到咱们府里来呢?”   绿蝶心情也不错,“贺王和柴玉媛的父母那边,是铁了心要给柴玉媛一个教训,不会出手帮忙。出了这两家,他还能找谁借这么多钱?他这几年,可没交下什么正经朋友。”   秋月想了想,“奴婢推测,他会去找卢林平借。”   小暖点头,“有这个可能。”   果不其然,第二日陈祖谟便去找了卢林平,从他那里周转了一笔银子。   还上了玉瑶轩的钱后,陈祖谟请卢林平去吃酒,偶遇程贤文,三人吃得酩酊大醉,第二日才出。   秦三第二日跑来见小暖,“昨日秦某也在那家酒楼,便留意了一番。程贤文给陈先生灌了不少酒,借机跟他打听王妃您的饮食喜好等。”   小暖笑了,“那他们还真找对人了。”陈祖谟怎么可能知道她的饮食喜好!   秦三又禀告道,“在搭救郑钧锋的事上,程无介和郑笃初似乎意见不合,郑笃初这几天正在积极奔走救父。”   程无介本就凉薄,在他看来能保住郑钧锋的命,已经是对得住郑家了,但郑家想要的可不只是如此。两家有了嫌隙,便是秦记下手的大好时机。   小暖让人给秦记的秦中天送去程家的最新消息,命他全力狙击程家,断其财路。   程家的财路,此时已经是断了的。年底了,程贤文和管家对了总账,发现今年程家不只没赚到钱,还亏了五万余贯!   程贤文将总账战战兢兢地放到父亲面前,程无介看了一眼就皱了眉,吩咐亲信道,“从我的私库里取八万两银子,五万放到府里的总账上,三万换成碎银,我自有用处。”   密切注意程家动态的三爷,很快就得了消息程无介暗中鼓动京城书生,大造易王的谣言。   言道是与太傅同登社稷台的易王,也犯了天怒。   。 第1267章 晟王妃怀的可是双胎?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很明显,程无介与易王作对,就是站在七皇子一边,要推他上位了。   果然,接下来便有朝臣力荐,推举三皇子和七皇子为储君。   三爷不过是他们的幌子罢了,七皇子才是他们的真正目标。因为和三皇子比起来,建隆帝显然更中意七皇子。   原因就如同小暖推测的一样,在建隆帝看来,十二岁的柴严景比二十六岁的柴严易更易控制。   说着话,便到了大年三十。因太后驾崩、西北战乱、太傅病逝等缘故,京中过节的气氛不浓,皇宫中也是一派低迷。但该有的规矩还是得有的。   按照规矩,今晚宫中会有御宴,明早各府的命妇要早早带着府中女眷进宫给李皇后拜年。小暖怀着身孕,今晚的御宴不用参加,明早也不用半夜起来在宫门口等着拜年,不过今天也得进宫转一圈。   所以大年三十后晌,在建隆帝带着儿子们去祭天时,她着了王妃正装,进宫给李皇后和华贵妃问安。   亲王妃的品服里三层外三层的,穿上之后倒显得小暖的肚子小了不少,小暖穿着很有安全感。她去给李皇后请安时,李皇后拉着她的手,态度比之前更热络了。   小暖心知肚明,这是因为李皇后发现儿子唾手可得的皇位又多了一个竞争对手,开始变得不安,想着拉拢三爷,才对她这么客气。   她客气,小暖比她还客气,笑得那叫一个亲切,就是不说一句交心的话,李皇后心里不爽快,却也没有法子,只得亲自起身,送小暖出永福宫。   两人刚出大殿,重华宫的美人柳若施便来了。见李皇后送小暖出来,柳若施便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等着小暖离去再回话。   谁知就在三人齐平的那一刹那,柳若施身边的宫女忽然脚一滑,重重地摔在柳若施身上!   柳若施惊呼一声,砸在李皇后身上,李皇后正挽着小暖的手,她身子一晃,小暖也被拉得一趔趄。玄舞立刻出手稳住小暖的身体,李皇后却狼狈地摔倒,被柳若施和宫女压在了地上。   待众人七手八脚地把李皇后扶起来时,才发现她的额头竟破了一大块!   柳若施吓得脸色苍白,跪在地上连连请罪,推倒她的小丫鬟更是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朱荣让人把小宫女拉下去,立刻吩咐人去请御医来给李皇后处理伤口。李皇后强忍着疼,扶着小暖的手道,“可吓着你了?”   小暖摇头,“儿媳无事,母后的伤要紧,您快回屋吧。”   李皇后却不放开小暖的手,“本宫这点伤不算什么,让御医给你把把脉,你的身子最要紧。”   小暖不知这场“意外”是针对李皇后还是针对自己的,她点头应下。她入宫前服用了华云琦的给的,能让脉象变乱的药物,防得就是这个。   御医来得很快,但美人婆婆也不慢。在御医给李皇后看伤时,华贵妃已经扶住了小暖的手,见小暖手不凉也不抖,才放下心来。   “方才晟王妃受了惊吓,李大人先帮她诊脉,看胎儿是否安好。”李皇后让一位御医为自己处理伤口,吩咐太医局提举李典为小暖把脉。   “是。”李典到了小暖身边,请小暖伸出手腕。   小暖大大方方地伸出手,玄舞将一块锦帕放在她的玉腕上,李典这才敢将手指搭了上去。李皇后和朱荣等人的注意力全放在小暖身上,华贵妃的握住小暖的手也有些紧。   李典号了许久,才抬手退步回道,“晟王妃脉象有些不稳,需卧床调理数日。”   华贵妃见李典面无异色,才稍稍放心。李皇后闻言连忙叮嘱小暖好生歇息,又赐了不少良药。   待华淑扶着小暖要离去时,李皇后问道,“妹妹,柳美人该如何处置?”   柳若施是重华宫的嫔妃,但华淑却没打算管她。淡淡看了跪在地上满眼哀求的柳若施一眼,华淑平静地道,“她既害皇后娘娘受伤,请您按罪发落。”   李皇后满意点头,让紫蓝送小暖去了重华宫,并让朱荣送李典出去。   朱荣请李典去侧殿吃茶,问起晟王妃的胎像。李典是李皇后的人,当然不敢瞒着,如实回道,“易王妃腹中胎儿已满五月,但脉象有些乱,有些不稳之像。”   “只是这样?”朱荣追问。   李典不解。   朱荣再追问,“晟王妃怀的是单胎还是双胎?”   李典腿一软,立刻摇头,“双胎脉象虽然少见,但李某也号过不止一次,晟王妃的脉象绝非双胎。”   朱荣依旧不信,“晟王妃的肚子可不想刚五个月的。”   李典道,“许是胎位靠前也未可知。”   “如何才能断定她一定不是双胎?”朱荣再问。   李典低声道,“若是公公不信,便只能再请经验丰富的稳婆摸胎了。”   朱荣眸子闪了闪,让人送了李典出去。此事他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也不好对皇后提起。   小暖被华贵妃扶进重华宫时,见郑春凤隔窗望着她,那目光意味深长。   一个没脑子的人能有这样的眼神,一定是她知道了什么。小暖暗自留意了一番。   三爷很快从宜寿宫赶过来,华贵妃叮嘱几句,便让他尽快带小暖回府安胎,“明日也不必来了,永福宫那边我自会应对。”   待回道晟王府后,玄舞将永福宫之事仔仔细细说了一遍,包括众人的神色变化。随后道,“柳若施应是被人陷害的,皇后娘娘倒下时尽量避开王妃的肚子,却没有放手。”   不放手,可能是受了惊吓,也可能是故意的。小暖分析道,“今晚和明早是重要时刻,李皇后还想通过这个难得机会帮二哥多拉些人。现在她受伤不能参加今晚的御宴,吃亏的是她,受益的是谁?”   当然是七皇子!但小暖觉得七皇子不会这么傻到这么明目张胆地找事。   玄舞低声道,“其实,皇后娘娘会受伤,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属下救王妃时,加了些力道。”   小暖……   干得好!   “三爷,派人查查郑春凤,我觉得柳若施会摔倒,跟她有些关系。”小暖想到郑春凤那个眼神儿,觉得这事儿没准她也掺和了一脚。   真是……太乱了! 第1268章 守岁   虽说今年出了太多事,还有很多事悬而未决,三爷却不想委屈了小暖。送小暖回府后,三爷回宫参加御宴,看建隆帝李皇后装了一个多时辰的帝后和睦后,赶在子时之前快马回府。   虽是内忧外患,但京城的除夕依旧家家挂起大红的灯笼,换了崭新的对联,期盼来年五谷丰登、天下太平。这个时辰,除了永宁和长清等繁华街道外,他处已无人声,家家户户关门守岁。   三爷骑马穿行于这样宁静的街道,便显得尤为引人注目。当他将要到长宁街时,两个举火把持刀的人横在街口,例行检查。   三爷拉马,举火把的人便大声道,“咱们是五城兵马司的巡城兵,您是哪位,从哪来到哪去,可有令牌?”   听了这话三爷不生气,冷清的眸子里露出些许满意。因为这些人是他让卢正岐安排的,防着有人趁夜闹事。   还不待三爷说话,旁边便跑出来一个横宽的身影,球一样的身体极快地滚到三爷身边,“快让开,瞎了你们的狗眼,连晟王爷的马也敢拦!”   他们哪知道这是晟王啊!两个官兵吓得手中的火把落地,双膝跪地连连磕头,“小的们有眼无珠,请王爷恕罪。”   “起来吧。”   跪在地上的官兵不知如何是好。听到晟王声音虽然冷,却没什么怒气,横宽的柴智岁连忙吆喝道,“还不快起来,耽误了晟王的大事,咱们可吃罪不起。”   两个小兵连忙跪爬到一边,三爷骑马到他们身前,声音略温和,“干得不错,若是我大周官兵都如你们这般,何愁天下不太平。”   两个官兵抬头,借着地上的火把,见恍若天神的晟王手中金光一闪,两人手中便多了点东西,低头一看,竟是樱桃大的金珠!   两人喜出望外,连连叩谢。   “柴智岁。”   柴智岁立刻将眼珠自金珠子上拔到三爷的马眼睛上,抬头看晟王?他没那胆子,怕自己一个眼神让晟王不满意,抽剑把他剁巴了,“属下在,王爷您吩咐。”   他现在算是五城兵马司的小官,在晟王面前自称属下倒也中规中矩。   “你负责这条巷子?”三爷平静地问。   柴智岁连忙道,“还有西边那条,都是属下负责。有事儿您吩咐。”   承平王府虽然败落了,但贺王若真有心提携,柴智岁也不至于在五城兵马司待了两年多还不得提拔。所幸这柴智岁虽没什么本事,但这些年吃了教训,在五城兵马司倒也混得开,活得还不错。   这胖子以前是京城内三爷看着最不顺眼的,不成想承平王府败落后,他竟成了贺王一支中,三爷看着最顺眼的一个,“就这样守着,不放过一个可疑之人。若有人仗着身份不服管教,亮这块牌子,将其直接押回去。”   柴智岁抬手接住晟王扔过来的令牌,抬起头,脸上的肥肉哆哆嗦得跟鸡毛掸子一样,“属下,属下……”   好齐整的三爷见到他这一脸肉,恨不得拔剑给他削干净。干脆眼不见心不烦,一夹马肚子横穿两条热闹的街道,回了王府。   嘉木堂的卧房内,睡得正香的小暖感到脸上一片温暖。她转了个头,温暖随之而来。半睡半醒之间小暖嘟囔道,“大黄,睡觉!”   就这四个字,成功将三爷眼中的柔情化作了冰渣子。第六感极强的小暖立刻醒了,张开眼见到三爷冷冰冰的眼神儿,几乎是下意识地嘴角往两边一拉,露出大黄式的笑,“三爷,您回来了?”   三爷沉默。   小暖讨好地拉抬起手臂环住他的脖子,声音娇娇软软的,“冷不冷,快进来吧,被窝里可暖和了。”   看来自己与她亲热得还不够多,才会让自己碰触她时,她第一时间想到大黄。等皇祖母的孝期过后,一定得把她扳过来。   小暖被三爷这露骨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当他抬手掀自己的被子时,小暖吓得抓住他的手,弱弱地提醒,“五个多月了。”   “嗯。”三爷继续掀。   “守制呢……”   “嗯。”   三爷已经把温暖的棉被掀开了,抬手给她……穿衣,“快子时了呃,起来守岁。”   小暖……糗了。   “被窝里守行吗?”   “你说呢?”   “……不行。”   小暖乖乖穿上衣裳,由着三爷将她抱到窗下的长榻上看着烛火守岁。三爷将她圈在自己怀里,看着烛台上被烧卷了的灯芯。   小暖抬头望着他专注的神情,轻声问道,“三爷,往年你也是这样守岁么?”   三爷垂眸,用目光笼住她的小脸,“在书房,或者在皇宫里。”   他是在书房里忙碌到子时,就算守岁了。小暖把小脑袋贴在他的脖子上,“我不知道你能赶回来,所以没准备。明年咱们准备一桌好吃的,带着孩子一起守岁。”   三爷笑了,“明年这时孩子也不过是六七个月,如何守岁?”   小暖眼睛一横,故意凶巴巴地道,“睡着了也得叫醒,爹娘都守着呢,他们怎么能睡。”   “言之有理。”   小暖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又看不到沙漏,不晓得此时离着子时还有多久,便想跟他聊聊今天宫里发生的事儿,“我仔细把今天的安生的事推敲了一遍,发现了一些问题。我觉得今天永福宫里那场……”   三爷抬手指,压住她的唇,“守岁,不说这些,只说你我,只说喜庆,来年。”   小暖点头咬了咬唇,想说两句动情的话又说不出口,干脆抬头,亲了亲他的下巴。   三爷明白她的心意,也低头亲了亲她,许诺道,“自此之后,我与你一同守岁到白头。”   小暖用力点头,“我……”   “啪,啪,啪!”小暖的话还没说出口,院外便想起噼里啪啦地鞭炮声。   壬寅虎年子时到了,三爷抬手捂住她的耳朵,目光盯着被爆竹映红的窗户。今年是嘉和八年,也将是这个年号的最后一年!   爆竹声落后,三爷带着小暖到了嘉木堂外,王府内的侍卫、仆从和丫鬟们齐刷刷地跪倒,拜年。   三爷叫了起,说了几句鼓舞人心的话又发了赏,才带着小暖回到房中,给了她一袋金珠子做压岁钱。   小暖捧着金珠眉开眼笑,财神爷赐金珠,这可是发大财的好兆头!   虽说小暖不用进宫拜年,但三爷还是要去的。送了三爷出门后,小暖又睡了个回笼觉,睡醒时玄舞给她送上一个大消息:   永福宫的朱荣昨夜掉进御花园的池子里,淹死了。 第1269章 杀人的是华玉   听到朱荣死了,小暖翘起嘴角,新年第一天,就有好事了!   朱荣是李皇后的心腹,李皇后的坏事,大半都是经他的手做的。他死了,李皇后的威胁性就下降了不少。小暖问道,“可知道谁下的手?”   朱荣又不是傻子,大冬天的跑到御花园的冰池子里去。   玄舞摇头,“暂时还没有消息。”   小暖忽然想起朱荣看华玉时那让人恶心的眼神,暗暗希望华玉不要牵扯进这件事里。因为朱荣死了,李皇后必定会发飙的。   今日是新年第一天,朱荣死了的事当然不能声张。破了脑袋的李皇后,压住怒火,命人用遮瑕膏和金凤凰盖住她额上的伤口,召见各府进宫拜年的命妇。   太后死了,各府的太妃、太夫人不再进宫贺岁。来的都是小一辈的王妃、郡王妃、国公夫人和侯夫人以及没有被加封勋爵的朝廷三品以上大员府内的女眷。   因身上带伤,李皇后虽有心却无力应付,召见各府女眷后话了几句家常,便草草收场了。   替儿子拉拢人心的大事没有做成,李皇后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去把德喜给本宫叫来!”   朱荣被人害死,李皇后从自己宫里查不出蛛丝马迹,便将怒火撒在了大内太监总管德喜身上。   永福宫的小太监跑到宜寿宫时,建隆帝正带着几个儿子召见各府的王爷、郡王,君臣和乐。德喜听到李皇后叫他,当然晓得是为了朱荣的事儿,出来对小太监道,“此事咱家已回禀了万岁,万岁将追查朱荣死因的差事派给了邓进忠,你去内侍省寻他去见皇后娘娘。”   小太监跑到内侍省,邓进忠却无暇去永福宫见李皇后。因为建隆帝赐赏的折子一道道送来,掌管建隆帝私库的邓进忠按折子从库中挑选合适的东西,派小太监送到各府各处,忙得不可开交,哪有功夫去管朱荣是怎么淹死的。   李皇后气得推到了正殿的博古架,金银玉器和瓷器落了一地,吓得来永福宫请安的各宫妃嫔们不敢入内,在宫门口站了一会儿让紫蓝等大宫女知道她们来过了,便各处闲逛、闲聊。   朱荣手段阴毒,他的死可谓大快人心,宫里人恨不得奔走相告,只不过她们不敢在永福宫的人面前大声说笑罢了。永福宫不能进,御花园内冷得不行,这些人又不想去重华宫看华贵妃的脸给自己添堵、去陶夏宫安慰刚死了父亲贤妃,便三五成群地去了宸妃和淑妃宫里。   相比于宸妃和淑妃宫里的热闹,重华宫里却异常安静,没有一点新年的喜气。华贵妃在房里读书,崴了脚又被李皇后责骂了的柳若施关着门生闷气,东厢里的郑春凤幸灾乐祸了一会儿,又宫门在御花园淹死朱荣的那个偏僻的知许湖看了看,便去了永福宫,跟李皇后说她知道谁害死的朱荣。   “知许湖偏僻,朱荣公公为何会跑到那里去?”郑春凤双目炯炯地望着李皇后。   李皇后烦躁地皱起眉头,“你知道什么,直接讲来。”   郑春凤不敢卖官司了,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道,“这几个月来,朱荣时常去重华宫找华贵妃身边的华玉,两人眉来眼去的,颇有几分默契。”   李皇后皱起眉头,“你可有证据?昨夜华玉可有离开华贵妃身边去别处?”   “臣妾没有证据,昨夜也没注意华玉的行踪。”见李皇后沉下脸,郑春凤连忙道,“臣妾不知,但重华宫里的宫女太监们一定知晓,您派人一查就清楚了。您相信臣妾,华玉一定不对劲儿。”   打发走了郑春凤,李皇后叫过嫣红,“去查查昨夜华玉的行踪。”   嫣红把重华宫的人过滤了一遍,回道,“慈宁宫的文鸯在重华宫伺候茶水,奴婢去找她问问。”   李皇后挥了挥手让她退下去,又问紫蓝,“你觉得郑美人说的,可信?”   紫蓝跟了李皇后半辈子,对这些年皇宫里发生的事,了若指掌。她仔细回忆了一番,低声道,“华贵妃进宫时,身边跟了两个丫鬟,除了华玉还有一个叫华成的,您可还记得?”   李皇后点头。   紫蓝低声道,“十几年前,华成便淹死在知许湖中,那会儿她在四处追查李昭荣害死六公主的证据。”   “华成是谁杀的?”李皇后问道。   紫蓝摇头,“华成死后并无人追查她的死因,奴婢也不知晓。只是方才郑美人提到知许湖又提到华玉,奴婢才想起此事。”   华成在暗查李昭荣,而那会儿李昭荣还未被打入冷宫,朱荣原是李昭荣身边的太监,李昭荣被打入冷宫后他才进了永福宫,渐渐得了李皇后的重用。   如此算来,若说华成是朱荣杀的,也有可能。   华淑那小贱人带来的两个小宫女,跟她一样不讨李皇后喜欢,但她们主仆三人却极为亲近。或许是华淑不知从哪里查知是朱荣杀了华成,便让华玉杀了朱荣!   华玉那贱婢,不愧是华淑的丫鬟,勾引人的本事也学了个十成十,定是她将朱荣勾引去知许湖,在推入湖中的!李皇后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目光变得越发狠厉了。   “查,一定要找到证据,不能便宜了那个贱婢!”   重华宫正殿内室,华贵妃静静地看着华玉,“你昨夜杀了朱荣?”   华玉没有否认,“是。”   “昨夜子时爆竹声起时动的手?”那个时辰,华玉曾帮她回宫取了一趟披风,华贵妃现在想来,应是那时候动的手吧。   华玉依旧点头,“是。”   “为何选在此时动手?”华贵妃早就察觉华玉对朱荣起了杀机,但此时绝非动手的大好时机。   华玉低声道,“奴婢本想让他多活几日,但朱荣追上来,旁敲侧击地向奴婢打听晟王妃腹中胎儿之事。奴婢见他关注晟王妃,便想早点除了他,以免夜长梦多。”   竟有此事,华淑皱眉,“你不该如此急躁,此时杀了他,欲盖弥彰。”   “您也知李皇后的性子,若无十足的证据,朱荣不敢再李皇后面前嚼舌头。当时他想以此事要挟奴婢,奴婢一时没忍住,便下了手。”华玉如实道。朱荣早就想占她的便宜,昨晚更是有些迫不及待,华玉便趁机除了他。   华贵妃看着跟在自己身边几十年的华玉,轻声道,“华成是他害死的吧?”   华成抬头,吃惊地看着华贵妃,娘娘是如何只晓的,青信说的? 第1270章   华贵妃的目光落在床边的四扇山水绣屏上。   这屏风是她们住在延华宫时,主仆三人为打发无聊时光绣的,那时她身边有女儿,还有华玉华成作伴,美好得令她不敢追忆。   现在,早已物是人非。   “这宫里能让你在意的,除了本宫便只有华成了,更何况你又选了知许湖。”   华玉含泪给华贵妃叩头,尽量平缓地道,“华玉可能要先姑娘一步去了。若有来生,华玉还要给您做丫鬟。”   与华贵妃一样,华玉早就抱了必死之心,这也是她毫不犹豫下手杀朱荣的原因之一。   若此事不发,那是最好;若事发,她就先去帮娘娘探黄泉路。   漫漫长路,华玉发誓绝不让娘娘遇到建隆帝,受他折磨。   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华贵妃叹息道,“你该与我从长计议的。”   “奴婢怎能让这腌臜人脏了您的手。”只应付建隆帝和李皇后,娘娘已精疲力尽了,华玉怎舍得让娘娘再费心对付朱荣。   华贵妃含笑,“立储、平乱等大事当前,哪一项不比宫里死个太监重要。除了李皇后,没人会死咬着此事不放。再说朱荣已经死了,李皇后为了拉拢晟儿,也不敢将你如何。”   “再说,你我早已不是当年,贵妃的身份在这摆着,可不是随便说说的。”华贵妃扬声道,“青信。”   守在门外的青信无声进来,跪在华玉身旁。   华贵妃让他去邓进忠那里走动一番,好叫邓进忠知道,她很关心此事,“你不用说什么,邓进忠自然明白该怎么做。他是太后和圣上的心腹,不是皇后的。”   青信应下,“知许湖僻静,小人已将看到华玉过去的人都处理了,也给王爷送了信。方才郑美人去了永福宫,她出来不久嫣红就来找文鸯要绣样,应是为了打听消息。”   华玉连忙道,“文鸯被朱荣欺负过,她很可靠,不会说什么。”   这也是华玉当初将文鸯留在重华宫的原因——有朝一日她要杀朱荣,文鸯就是最好的帮手。昨夜华玉虽然没跟她合谋,但文鸯却非常默契地帮助华玉叫开了一个碍事的小太监,为她打掩护。   三爷回府时,小暖问起宫中的情形。   得知朱荣果然死在华玉手上,小暖立刻道,“一定要想办法瞒住,母妃身边不能缺了华玉姑姑。”   三爷没当回事儿,“一个太监,杀了就杀了,没人在意。邓进忠便是查出是华玉做的,也不会吭声,这点眼力他还是有的。”   邓进忠是当年被建隆帝派到第四庄监督小暖的太监,小暖对他印象非常深刻。邓进忠深得建隆帝的信任,是一个胖却不蠢、很会看形势的老太监。   朱荣已经死了,帝后不合,华贵妃受宠,三爷在朝中得势,邓进忠当然犯不上为了个死太监得罪华贵妃和三爷。   这么一想,小暖也就不担心华玉了,转而担心起肚子里的孩子们,“三爷,李典那边要不要做些什么?”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朱荣追问给小暖号脉的李典,想知道她是否怀的是双胎,结果当晚朱荣就被人杀了。   若是站在李典的角度上,定会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认为朱荣是人被灭了口,然后联想到他的处境,慌乱之下还不晓得会做出什么事来。   “太医局的所有御医,我都已派人经关照过,便是华云琦不在你的脉象上动手脚,也无人敢将真相讲出来。”三爷做事向来周全。   听三爷说这话,小暖看着他的眼睛几乎要冒星星了,这男人太靠谱了有没有。   被自己的女人崇拜着,三爷感觉非常好,“待胎儿满六个月后,你不要再出门,尽管安心在府中养胎,府外的事有我。”   不管事?小暖有点手痒,又提起今早子时没有说完的话,为自己争取点事儿做。   “我觉得永福宫中推倒柳若施的宫女应该跟郑春凤有关,也就是跟程无介有关。”   “那宫女已经死在永福宫中。”三爷再问小暖为何怀疑程无介。   小暖讲出自己的理由,“程无介是现在内阁中唯一的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还能将手伸进皇宫的人。他要离间三爷与二哥,又不想七弟与你走得亲近!”   这确实是程无介会做的事,三爷点头,“我会注意他的行踪。”   小暖往三爷身边蹭了蹭,“三爷要关注朝局,程无介就由我来对付,好不好?”   见三爷不说话,小暖又央求道,“呆在府里养胎实在太无聊了,小暖想找点乐子。据说孕妇心情好了,孩子会长得非常好。”   三爷……   “你量力而行,少动些心眼,本王怕孩子们心眼太多,不好教养。”   小暖被三爷逗得笑瘫了,“是,您放心,小暖绝不乱来!”   正如三爷所料,朱荣的死在宫中未掀起什么波澜。   邓进忠查到朱荣在除夕夜饮了不少酒,验看他身上并无外伤、知许湖也没有打斗痕迹后,便断定他是饮酒过多落水淹死的,草草结案交了差。   李皇后自是气不过,趁着华淑不再宜寿宫时,去找建隆帝告状。   忙了一整年,只有初一到初七这几日能歇息的建隆帝,很不满李皇后为了这点小事来烦他,“进忠已查得明明白白,皇后还有什么不满的!”   她当然不满!朱荣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她若不闻不问,永福宫里哪个还肯死心为她卖命!   李皇后振振有词地道,“万岁,朱荣向来谨慎,他绝不是失足落水。臣妾不想为他报仇,只是藏在宫内的凶手不除,必定为祸他人。”   建隆帝冷哼,“那依皇后的意思呢?”   “彻查!”   建隆帝气得想拍桌子,不过现在烦心事太多,他也不想跟皇后吵架,后宫本就该她说了算。   “好,朕再令邓进忠去查。”   李皇后不满,邓进忠那老滑头能查出什么!   见她不吭声,建隆帝便忍着怒火道,“德喜,传朕旨意,让青信尽快查清朱荣的死因。”   李皇后一听就急了,青信是重华宫的管事太监,这岂不是监守自盗! 第1271章 嫉妒令人狂   见李皇后瞬间狰狞的面容,建隆帝更烦了,邓进忠不行,青信不行,她想要谁?   朕是皇上,朕说谁就是谁!建隆帝拉下脸来,“德喜,让青信抽出功夫,确查朱荣的死因。”   德喜脸上没啥表情地应了,待李皇后被万岁赶出来后,德喜送她初宜寿宫,委婉地劝道,“皇后娘娘,小人昨日昙郡王说,易王府侍妾刚为易王添的小皇孙,模样很是讨喜呢。万岁还笑着说让易王将小皇孙抱进宫瞧瞧呢。”   易王的侍妾十一月时生下一子,满月后易王妃抱他进宫给李皇后看过,跟易王长得很像。李皇后强压住满腔的火气,扯出一个笑容,“那孩子确实生得喜气。”   德喜躬身陪着笑,不再说话。   李皇后渐渐冷静了下来,点头向外走去。非常赶巧,华玉提了一个食盒从重华宫里,向另一个方向而去,看模样是要去御膳房给华贵妃领膳。   李皇后刚消下去的火气立刻又蹿了上来,扬声厉喝,“站住!”   她旁边的德喜被这一声吓得脚一滑,结结实实地坐在了地上。德喜只觉得尾椎骨一阵钻心疼,半个身子都没了知觉,忍不住呼了一声痛。   华玉也听到了李皇后的声音,回身跪在地上。见紫蓝托着李皇后的胳膊气势汹汹走过来,重华宫的文鸯就知道这事不能善了,转身快步去给华贵妃报信。   李皇后到了华玉跟前,冷冷地盯着她跟华淑一样装柔弱的妖媚姿态,怒从心头起。   “见了本宫,因何不跪?是谁给了你底气,敢如此藐视本宫!张嘴!”   华玉伏地,不为自己解释半句,“奴婢知错,请娘娘息怒。”   “掌嘴!”李皇后又喝道。   华玉直起身,抬手给了自己一耳光,再一耳光。被小太监扶起来的德喜,龇牙咧嘴地见了这场面,也起了火气,“回去见万岁!”   李皇后对上华贵妃,他惹不起躲得起,但这一下也不能白摔!   华淑到宫门口时,见华玉已经将自己的半边脸打得通红,嘴角留下了血丝。她不叫华玉住手,只淡淡看着已被怒火冲昏了脑袋的李皇后。   李皇后的目光里满是阴狠,华淑再受宠又如何也只是个妃子,自己是皇后,在这后宫中她想要谁的命,谁就不能活!她不说停,华玉这小贱婢就不敢停!   躲在重华宫门缝内看热闹的郑春凤见到跪地受罚的华玉,捂着嘴才没笑出声来。华玉杀了朱荣,李皇后能饶了她才怪!   啪啪地打脸声在宫墙内回荡,李皇后还没听过瘾,从宜寿宫出来的建隆帝的脸却黑了,“住手!”   听到建隆帝的声音,宫女太监们都跪了下去,华淑也跪在凉凉的石砖上。正觉得解气的李皇后一激灵,强撑着转身,迎上建隆帝的怒火。   “这是干什么?”建隆帝冷声质问。   李皇后平静地回话,“回万岁,臣妾在教训不知规矩的宫女。”   建隆帝看着华玉红肿留血的脸,怒了,大年初一万事向吉,见血,视为不及。教训宫女何时不成,偏赶在今日!   “她如何不懂规矩了?”   李皇后淡然道,“她见臣妾不跪。”   看了一眼华玉手边的食盒,建隆帝便明白怎么回事了,他皱眉道,“都起来吧。”   旁人都起来了,华贵妃和华玉却跪在地上不动。见她这样,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华玉是她的心腹,李皇后打了华玉的脸,华贵妃岂肯善罢甘休!   她要干什么?   建隆帝看着跪在地上的美人,眉头渐渐皱起,心生不悦。   李皇后当然知道建隆帝在想什么,她威严地俯视着地上这对主仆,“华淑,万岁的话,你没听见?你敢抗旨不尊?”   华贵妃缓缓抬头,见到她这张万年不变的妖精脸,李皇后的脸瞬间扭曲了,建隆帝心疼了,他想到了华淑被母后罚跪在慈宁宫前的一幕。   建隆帝上前两步,抬手将她扶起,关怀道,“腿又疼了吧?德喜,传御医。”   “是。”德喜响亮应了。   见到局势就这么轻轻巧巧地被华淑扭转了过来,郑春凤傻了,柳若施则嫉妒得发狂。华淑一个眼神儿,就能把圣上勾到她身边来!   眼睁睁看着建隆帝扶着华淑进了重华宫,李皇后正气得发狂时,却见华淑回头冷冷地看过来。这妖精还敢向自己炫耀!   李皇后脑中“轰”地一声炸了,她气得手脚冰凉,恨不得冲上前将那妖精的脸抓烂,看她还拿什么迷惑圣上!气炸了的李皇后,上前一脚,狠狠踢在弯腰去拿食盒的华玉身上。华玉借着她这一脚,狠狠将额头撞在食盒提手的尖角上,血流如柱。   “华玉!”青信惊呼一声。   建隆帝回身,正看到满脸血的华玉跌倒,李皇后收脚的这一幕,脸色顿时铁青。   华贵妃寒梅冰雪般地质问,“皇后娘娘,华玉又哪里不守规矩了,竟劳您亲自出脚教训她?”   哪里不守规矩?她处处不守规矩!李皇后气得直喘,却也后悔方才的冲动,僵硬地解释道,“万岁,臣妾是方才脚滑了一下,才伤了华玉。紫蓝去扶华玉起来,快去传御医,为华玉治伤。”   这成何体统!建隆帝刚要发龙威,华淑却低声劝道,“万岁,今日是初一,您且歇雷霆之怒。”   听到华淑给她求情,李皇后的脸扭曲狰狞得更加厉害了。   如今人心惶惶,帝后不能再失合,建隆帝强压住怒火,不再看丑陋的皇后一眼,甩袖撂下一句“脚滑就回宫呆着,莫出来踢人”后,便扶着他的美人走了。   李皇后气得眼前发黑胸口发闷,一仰身便厥了过去。快吓傻的紫蓝连忙上前,与众宫女一起抬着她回了永福宫。   德喜冷笑,龇牙咧嘴地抬腿迈进了重华宫的门槛。   李皇后聪慧,但一遇上与华贵妃有关的事会失了分寸。她又吼又叫地折腾半天,得了什么好处?人家一个眼神就把她压了下去。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还当现在的华贵妃是当初那个任她揉捏的小美人? 第1272章 王爷,七皇子是亲生的吗?   最新网址:  "" target="_blank">http://www.mianhuatang.cc  " target="_blank">  " target="_blank">www.mianhuatang.cc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李皇后掌掴脚踹宫女被建隆帝禁足的事,很快传出皇宫,传遍京城。   建隆帝篡位惹怒上苍降下大旱的消息还没落下去,李皇后新年暴虐失德,天将不佑大周的谣言愈演愈烈。   一项口碑甚好的国母皇后,竟是如此草菅人命的女人!她教养出的二皇子又能仁义到哪去,该不会二皇子的仁义良善也是装的吧?   一定是装的,否则为何二皇子随着宁太傅去社稷台祭天被雷劈了?   是二皇子连累了宁太傅,宁太傅一腔热血为社稷,却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让国之忠良如何能安息?   ……   汹涌如潮水的谣言泼向二皇子,朝中关于立二皇子为储君的呼声也被浇落了不少。   这一切的起因,皆是因为李皇后打了华玉,如何不叫二皇子恼怒。   “若不是她杀了朱荣,娘会无缘无故地打她?”李皇后讪讪地解释着。她自知惹大祸,却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儿啊,一定是有人暗中推波助澜,否则这点小事如何会掀起如此大的波澜?为今之计,儿该尽快抓出此人,扼其要害。”   二皇子皱起眉头,没有吭声。他当然知道这事有人暗中捣鬼,但是,“若不是母后行为有差,他们又怎能起波澜。”   “确实是母后一时大意了,不过错已铸成,再追究也无用处。”李皇后,“娘这几日想着,做下这件事的要么是宁太傅府的人,要么是杨尚书,儿当尽快……”   二皇子打断李皇后,“母后尽快去重华宫探望华玉,安抚华母妃。宫外的事,儿自有应对。”   让她去重华宫给华淑低头?!李皇后宁愿死,也绝不向华淑低头!   “你父皇禁了娘的足,娘已派人给华玉送药安抚了。”李皇后见儿子不满意,便叹了口气,憔悴道,“便是娘去了,华淑也只会嘲笑娘,于事无补。”   母后若去了,华母妃如何二皇子不知,但他就能以此安抚三弟,免得寒了三弟的心了。可见高高在上的母后形容憔悴如斯,二皇子也不忍心让她再向华母妃低头,只得疲惫道,“母后当谨言慎行,不可再让人抓住错处。”   “皇儿放心,娘当日也是一时怒火攻心,日后我躲着她!”这话李皇后说得尤为艰难,她乃一国之母,却要向妖妃低头,如何让她不怒。不过现在儿子的皇位最重要,她就先忍着,“儿啊,淑妃和严景那边……”   “那边母后不必出手,儿自有安排。”只要母后不给他添乱,二皇子已是谢天谢地了。   小暖进了重华宫,先给美人婆婆行了礼,连忙对华玉道,“姑姑有伤在身,快坐吧。”   华玉谢过,先扶着小暖坐在榻上,才在旁边的小凳上坐了。她伤在头上又失了不少血,虽用了好药,但站一会儿仍会头晕。   小暖问过华玉的伤势,还没与婆婆说几句话,七皇子的母妃淑妃便来了。   见到淑妃,小暖发现她与之前不同了,她身上少了那种随遇而安的闲散,目光里多了亮光和自信,声音都比之前响亮几分。   她这是已经知道了儿子的打算,并打算与他一起,放手一搏了吧,小暖当然乐见其成。   三人在一处只谈孩子、话家常,没有说一句李皇后或立储君之事。但小暖告辞出宫时,华淑与她一同出了重华宫,亲切挽着她的手,送了她好长一段路。   小暖没有拒绝她的“好意”,也适当地表达了自己对她的亲切,这一幕落在众人眼中,意思可就多了。   小暖是晟王妃在,她与七皇子之母妃亲近,就说明了三皇子对七皇子的态度。不管三皇子是否支持七皇子做储君,起码他对这个弟弟是有好感的。   三皇子无意为君,却是兢兢业业为朝廷办事的,他对七皇子的态度影响了朝中中立的骨干大臣们。   卢正岐趁着内阁无旁人时,小心翼翼地问,“王爷,七皇子确是皇子,而非清王余孽吧?”   三爷一眼看过去,卢正岐撑不住了,讨好地将三爷桌上的奏折抱到自己桌上。   “起居注上记得清清楚楚,你若不信,自己去查。”   皇家血脉不容混淆,建隆帝日常起居,包括他哪天宠幸了哪个妃子,内侍官都在《起居注》上记录的清清楚楚。只要根据七皇子的出生日期向前推算淑妃的受孕日期,再看那几日建隆帝是否召淑妃陪寝,便一清二楚了。   晟王这意思,就是七皇子是圣上亲生的了。细想之下,这也是应该的,若七皇子不是圣上亲生的,以圣上的小心眼,早就将他处置了!卢正岐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王爷……”   “正岐,立储之事父皇自有打算,你身为阁老,当以朝事为重,为君分忧。”三爷扫了扫桌上的奏折。   卢正岐默默把三爷桌上剩下的奏折又抱走了大半,“王爷教训的是。”   三爷看着桌上空出来的一大半地方,心情格外舒爽,刷刷刷地办完公事,便站起身,要回家给他的小王妃弹琴。据小暖说,胎儿多听琴声,可悦身心。   卢正岐埋在折子中,都没空看一眼三爷潇洒的背影。右相程无介匆匆进来,扫了一眼问道,“卢大人,晟王呢?”   卢正岐这才抬起头,茫然望了望旁边空荡荡的椅子,“下官不知。”   程无介哼了一声,转身就走。卢正岐连忙唤道,“程大人且慢。”   程无介皱眉,回头。   卢正岐指了指他桌上的两大摞奏折,“那些是这几日累积下来的南部七州的折子,需要您‘今日’‘亲自’处理。”   程无介正烦着,哪有空管这些琐事,“本相另有要事,劳烦卢大人代本相批阅,改日定当重谢。”   也不管卢正岐答不答应,程无介一溜烟就不见了。   卢正岐有条不紊地处理完自己和晟王两人份的折子,又从程无介桌上挑了几份今日必须批复的,连同自己桌上需御批的折子一起,抱到了宜寿宫。   他刚进正殿,便听到建隆帝爽朗的笑声,并抬手拍了拍七皇子的肩膀,一副父慈子孝的景象。   最新网址:"" target="_blank">http://www.mianhuatang.cc" target="_blank">" target="_blank">www.mianhuatang.cc 第1273章 旧时衣   .,   朝堂和京中动荡不安时,小暖的肚子也快六个月了。   正月十七这日,秦氏和小草从济县赶回来,盯着小暖的肚子都不敢动了。他们才走了一个月,小暖的肚子就涨大了三圈,比面团都发得快。   还是大黄反应最快,它走到小暖身边,闻了闻她的肚子,“汪,汪?”   小暖摸了摸大黄的脑袋,笑着对娘亲和小草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秦氏这才反应过来,快步走到小暖身边扶住扶着她的腰背,“你身子重了,在屋里等着就行,还跑出来干啥?”   “华郎中说让我多动,到时候好生。”小暖捏了捏小草的小脸,“又胖了。”   小草看着姐姐的大肚子,担忧道,“姐,你累不累?”   小暖摇头,“还好。”   怀着孩子,她倒没觉得白天有多累,就是到了晚上腿脚总是抽筋,那滋味实在是难以形容地难受。华云琦给她开了药膳调理,三爷每天晚上睡觉前都帮她按摩,总算缓解了些。   小暖还有点常识,知道腿抽筋可能是因为缺钙,所以她这一段天天喝几碗大骨汤和牛乳,得空便在院里晒太阳补钙。就算这样,她心里也是慌的,见到娘亲回来,她那没着没落的心,总算踏实下来了。   秦氏和霜成扶着小暖回房时,小草跟在后边看着姐姐粗了许多的腰,皱着小眉头想办法。   回屋落座后,见姐姐用手扶着肚子,小草眼睛一亮有了主意,“娘,你给姐做个兜吧。”   “啥兜?”秦氏有点蒙。   小草跑到姐姐身边,用手小心地托着姐姐的肚子,“就这样的兜,把肚子托起来,这样姐姐就不累了。”   霜成和玄舞等人憋笑,秦氏也乐了,“你姐的肚子又不是葡萄串,是个半球,咋兜?就算能兜住,挂哪儿呢?”   不行啊……小草眼角一耷拉,十分担忧地看着姐姐的肚子,生怕外甥再长大些,直接把姐姐的肚子撑破了。   绿蝶十分认真地考虑小草的建议,“等王妃的肚子再大些,二姑娘的办法或许可行,到时候绿蝶和师姐帮王妃提兜,保证稳妥。”   稳妥你个头!玄舞抬手就给了这二楞子一个爆栗子,绿蝶捂着脑袋,甚是可怜。   秦氏解释道,“不能兜,月份越大越不能乱来,得让孩子在肚子里慢慢倒好胎位,这样才好生。”   翠巧卸完行礼,进屋给小暖见礼后,小暖问,“怎不见平姐儿?”   “奴婢把她放在第一庄,让我娘带着。”翠巧说完,把手里的包裹放在秦氏和小暖之间的桌子上。   平姐是普和六年四月生人,虽说虚岁是三岁,但论周岁还不满两周呢。不同于现代的孩子一两岁就断奶,这里的孩子都是三四岁才断。翠巧不把孩子带过来,是怕耽误事,她事秦氏身边的管事媳妇,事情繁多。   小暖知道翠巧不带孩子过来定是娘亲同意了的,便点头笑道,“现在天凉,带着孩子赶路确实不好,待过些日子天气暖和了,再把她接过来。”   “是。”翠巧屈膝应下。   当娘的哪得下孩子,不过她明白自己的身份,若要让孩子们过上好日子,她就得拿出一百二的干劲,把自己份内的差事做好。生下女儿后,王妃给她发的是双倍的月例,她得对得起王妃的这份信任。   秦氏大开包裹,取出几件小衣裳,“这些四郎和平姐儿月子里穿的衣裳,都是烫洗干净的。你别嫌这是旧衣裳,四郎和平姐儿生得壮实,穿他们的旧衣裳没不好。”   说着,秦氏还有点心虚地看了一眼站在小暖身边的霜华。霜华是宫里出来的,会不会瞧不上她们乡下这些土规矩?   霜华笑着上前,摸了摸小衣裳的料子。秦安人拿来的都不是孩子贴身穿的衣裳,而是几件外褂,几个月的孩子,能穿几次外褂,图得不过是个吉利罢了。   “这料子真好,这长命百岁葫芦比府里绣娘绣得还好,王嫂子好手艺。”霜华赞道。   见霜华不说啥,秦氏眉开眼笑的,翠巧也笑了,“姑姑错了,这都是咱们绫罗坊一等绣娘的手艺,翠巧的手艺可没这么好的。”   秦氏道,“你再不好,也比我外孙儿他娘好。小暖,你给孩子做的肚兜呢,拿来娘瞅瞅。”   小暖笑得那叫一个得意,“秋月,去取肚兜来!”   “我也要看。”小草追着秋月去了,大黄立刻跟上。   一会儿,小草就举着肚兜跑了来,“娘快看,姐姐好厉害!”   秦氏接过来一看也笑了,闺女给孩子绣了四个带字的肚兜,上边分别写着:长命百岁、五毒不侵、声声带福、平安喜乐,还真像那么回事儿,“还成。”   “这两个是姐夫写的,这两个是娘娘写的!姐姐绣得真好。小草要把这些肚兜画下来!”小草眼睛都冒光了。   小暖满意极了,又接过秋月手里的包袱,“这是严晟小时候穿过的衣裳,母妃找出来的。”   虽然三爷小时候只在华贵妃身边待了一个月,但太后将他抱去慈宁宫时,一件华贵妃给他准备的衣裳都没带,这些小衣裳都被华贵妃妥善收着。   原来宫里也有给孩子穿旧衣裳习惯,秦氏轻轻摸着衣裳上绣的五福,“这一看就是娘娘亲手绣的,跟她屋里摆的那个屏风一样精致。”   待三爷回来后,秦氏拉着他到了没人的地方,提心吊胆地问,“小暖这肚子可有点大,你找人看过没,她这胎不会是俩孩子吧?”   今天见到小暖时,秦氏就担心这个,毕竟小暖这肚子比翠巧快要生的时候也小不了多少。   若是俩,就麻烦了。她们在村里说双胞胎喜庆,可京里人却忌讳得很,这事儿还不都是因为小暖那个不着调的公公!   三爷没想到岳母这么快就发现了,他早与小暖商量过,这事儿要瞒着岳母的,“御医和华郎中都看过了,都说是单胎,许是因为胎位靠前或孩子长得个大,所以肚子显得大了些。”   听女婿这么一说,秦氏就放心了,“也是小暖太瘦了,所以才这么显。”   小暖真的是太瘦了,三爷晚上看着她的小细胳膊小细腿和大肚子,都胆战心惊的,“您回来了,小暖应能吃得壮实一些。”   “你放心,一准让她壮实起来。”秦氏撸袖子就奔着厨房去了。 第1274章 临终托付   秦氏到的第二天,才知道闺女这一段忙得不行。她跟小暖陪着易王妃说了半晌的闲话,后晌又接了太傅府宁老夫人送来的春卷,李老夫人的请柬就送了来,请秦氏过府吃茶。   秦氏拿着请柬,心里有点不大痛快。闺女月份大了,她在家照顾闺女、给外孙准备衣裳的功夫都不够用,哪有空从京城南跑到京城北去吃茶啊!   “如果咱们住在第四庄,老夫人住在李家庄,过去看看是应该的,在城里这大老远的,娘就不去了吧?”秦氏跟小暖商量。再说李皇后前一段欺负贵妃娘娘还打华玉的事儿,让秦氏心里也不痛快,不想去见李老夫人。   虽然小暖也不想让娘亲去,但还是劝道,“女儿听说李老夫人身子骨大不如前了,她既然送了请柬来,您就过去看看吧。”   秦氏愣了,“很严重了?”   小暖点头,“霜成前日去看过,已经起不得床了。”   老夫人是有点旧疾,每年冬天都不大好过,秦氏走的时候去见过她,那会儿她还好好的呢,咋这才一个月就不行了呢。秦氏低声问,“为宫里的事儿急的?咋头晌易王妃一句也没提呢?”   李皇后被禁足的事,秦氏也听说了。   在京城书生和朝臣的推动下,封七皇子为太子的呼声已经高过了二皇子,李皇后也还在禁足中,李老夫人不急是不可能的。小暖不想跟娘亲将太多朝中的局势,便道,“这也说不好。”   秦氏是个软心肠,听到李老夫人身子不好,第二天上午就坐马车去了,小暖不放心,让翠巧、绿蝶和贺风露一块跟了过去。   待到了李府,被李府的三姑娘李秋彤迎进了内院,见到李老夫人后,秦氏的心就是一紧。这才不到一个月,李老夫人竟脸色苍白嘴唇发紫,真是都大不如前了。   秦氏这个年纪,已经见过不少将死的上一辈的老人,她知道李老夫人这样,是真的要不成了。   见秦氏红着眼圈说不上话,李老夫人也有些动容。这些日子来看探望她的人不少,话一个比一个说得中听,但真心难过的,除了嫁出去不久的秋阳,就要数秦氏了。   李老夫人让秋彤带着人退下后,抬手握住了秦氏的手。秦氏是做惯农活和家务的,她的手心有茧,比大户人家夫人肉皮粗糙,但她的手软和也热乎。   有这样的手的女人心肠好,懂得疼人,李老夫人握住她的手,觉得自己的心也热乎了些,她撑着精神道,“你刚回来,庄子里府里还有小暖那边定有不少事儿,老身实不该在这时候把你叫过来。”   秦氏连忙摇头,“家里人多,不差我一个。如果我早知道您病了,昨日就过来了。”   李老夫人笑了,接着说道,“我这身子,也不知道还能撑几天,所以把你叫来,有些话想跟你说说。”   老夫人这是要叮嘱后事了,秦氏挺直了身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您说,我听着。”   李老夫人闭了闭眼睛,低声道,“老身要强了一辈子,多大的难处也是苦挨着,从不张嘴求人。这临要走了,却不得不跟你张这个嘴。”   秦氏一下就明白老夫人要说什么了,虽然这会儿拒绝老人家显得她太没人情,但秦氏还是硬着心肠道,“老夫人,秦岚这辈子真不想……”   “老身知道,都知道。”李老夫人拍着她的手,喘息了一会儿,才接着说,“若老身站在你的位子上,也这么想。可孩子就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不管多大、到什么时候,娘放不下的都是孩子……”   可不就是这样么,她现在心里头全是小暖和小草,为了她俩,秦氏连命都豁得出去。   老夫人闭了闭干涩的眼睛,才道,“奚然这孩子,从小就懂事,前半辈子没让老身为他操过什么心,可自从他媳妇去后,老身这心就再也放不下了,老身去了后,厚生和秋彤娶的娶嫁的嫁,家里就剩奚然一个,孤苦伶仃的……”   这么说着,李老夫人的眼泪也落了下来,看她哭秦氏也难受,眼泪跟着往下掉,她嘴巴紧紧闭着,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时候,就只能不说。   老人家到了这会儿,秦氏不敢许诺什么话。答应人家后做不到,可是要遭天谴的。   李老夫人停了会儿,又接着说,“李家庄已经修缮得差不多了,老身撑着这口气,过几天就搬回去。待老身去后,奚然必定在李家庄丁忧,以他的年纪,丁忧之后也不会再入仕了。”   “老身不求你别的,小暖生了孩子你们搬回第四庄后,如果隔着栅栏见着他或在路上遇着他,就跟他说几句话,别让他以后连个说话的人都有。人活着,总得有个念想不是?”说完,李老夫人双目浑浊地望着秦氏。   儿子的性子她知道,他每次跟秦氏说完话心情都不差,李老夫人劝不动秦氏嫁过来,那就退而求其次,让儿子有个能陪他说话的人也好。   秦氏吭哧着提醒李老夫人,“俩庄子之间那个篱笆,已经换成老高的墙了。”   李老夫人忍不住笑了,“也是,老身这记性,真不成了。那以后在路上遇着,他跟你说话,你别不搭理他。”   这个当然不能,秦氏立刻点头。   李老夫人看她松了一口气的模样,想为儿子再说几句好话,又怕过犹不及,便停住了,转而问起小暖和小草。   待李老夫人精力不支睡着后,秦氏轻声退了出来,却在园中见到了李奚然。这一个月不见,他也憔悴不少,秦氏想着刚才答应李老夫人的事儿,便想着过去跟他说几句话。   说啥呢?秦氏脑袋了转了一会儿,才挑到一句合适的,“相爷,老夫人睡着了。”   李奚然点头,“有劳安人在百忙之中过来探望家母。”   “不算忙。”答完话,秦氏张了几次嘴,才道,“老夫人病着,相爷也要注意自己个的身子,别让老夫人再为您操心。”   以秦氏的性子,说出这样的话来很不容易。李奚然见她低头数地砖的模样,也不想难为她,轻声应道,“好。”   秦氏松了一口气,屈膝行礼告退。   看她走了,李奚然抬手唤过钟秀,“老夫人与秦安人说了些什么?” 第1275章 大黄的钱袋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钟秀屈膝,“老夫人让奴婢等回避,奴婢不知。”   钟秀是母亲身边的大丫鬟,李奚然不相信她不知道,她只是遵从母亲的吩咐,知道也不说。到了这个时候,钟秀仍能忠于母亲是非常难得的。   “老爷,二皇子到了。”管家李忠轻声进来报事,李奚然让钟秀回屋伺候老夫人,他到前院去见外甥。   外甥因何而来,李奚然心里清楚。甥舅二人见面后,二皇子先关心李老夫人的病情。   李奚然沉重摇头,“已不能进食,吃下去便吐。”   二皇子更心慌了,吃不下饭去,人还能熬几日?“咱们再派人去求名医,华云琦那边可有消息了?”   李奚然摇头,“你外祖母已是强弩之末,便是华云琦来了也无济于事。”   若是外祖母去世,李家举丧,舅父去官丁忧,他便等于断了一臂,现在正值关键时刻,外祖母决不能走。要走,也得等他被封为太子后。于是,二皇子有病乱投医道,“琴鸣山的玄孚虽有些装神弄鬼,但他的丸药还是有些用的。父皇吃后,这几年龙体康健,易为外祖母求几粒?”   李奚然平静点头,“有劳王爷。”   外祖母如何不知外祖母的情况,舅父这样平静地应下,让他心中有愧,沉默了片刻才问,“易放才在门口,见到了秦安人。她可说了些什么?”   李奚然摇头。   二皇子觉得舅父这样的沉默让他觉得更心慌了,“父皇有意提拔益霁候为羽林卫大将军,舅舅以为如何?”   李奚然分析道,“益霁侯有治军之能,圣上用他替换张立海,是想将巩卫京城的兵权牢牢握在手中。”   二皇子道出心中疑惑,“父皇此举,防的是三弟?”张立海领羽林卫这几年,与三弟走得很近,父皇是怕张立海为三弟所用么?   李奚然点头,“应是如此。”   父皇连三弟也不信任了,二皇子替三弟心寒之余,又觉得心中一松。   李奚然见外甥神色变幻,便开解他道,“昨日宜寿宫传出消息,你父皇与华贵妃说他要在一甲子之年退位,携贵妃颐养天年。”   “易已知晓。”   父皇说这话时,身边有一群太监和宫女,明显就是说给众人听的,这也是二皇子忧心之处。   李奚然又道,“现在圣上中意七皇子,一是因为他年纪合适,二是可用他迷惑西北叛军,此乃权宜之计。现在紧要的是西北叛军,平定叛军后,储君之事再从长计议。”   父皇今年五十四,到他说的退位之年还有六年,外祖母现在过世,舅父丁忧三年后起复,也来得及,二皇子稍稍心安,“易明白。”   “如今京中关于皇后和王爷的谣言纷起,太傅之死令天下举子寒心,可谓天时地利人和,王爷不占其一。当此乱局,王爷当韬光养晦,兢兢业业地为天下做几件大事,让百姓归心。人心所向,便是天意。”李奚然目光幽远,“圣上要的是安心,待圣上退位之时,必择能者,太子不过是个摆在明处的虚衔罢了。”   “舅舅所言甚是。”二皇子心中慌乱去了八分,六年的时间,足够了。   李奚然又提出一个关键点,“多劝劝你母后,莫让她再与华贵妃作对。”   易王轻轻点头,又道,“华母妃近来的行事,与之前大不相同。”   李奚然最后道,“太后已去,晟王孝顺,她全无后顾之忧,为何还要忍气吞声?幸好他们母子至不在朝堂之上,否则定成大患。若是你母后再步步相逼,天下和孝道之间,王爷当知如何取舍?”   易王沉重点头,“易知。”舍孝道,取天下。   李奚然放心了些,又道,“若有机会,多劝劝她,为大计再忍几年。待华贵妃出宫,她们二人再不相见,也就无事了。”   没两日,建隆帝便下旨封七皇子为太子,京中得此消息,一时议论纷纷。   封储君乃是大事,张皇榜告天下,去皇陵告祖先,等社稷坛告上苍,这一圈折腾下来,直到出了正月,朝中才重归正轨,为一年之计忙碌。   西北那边传来好消息,华池和乌丸使节纳息带着姬景清给的避狼秘药入契丹游说成功,契丹同意借道给周军。   乌桓派副将金听南帅兵两万,经契丹到叛军驻地以北,待这两万人到位,定北军便能将叛军合围,切断叛军的粮草,瓮中捉鳖。   这消息传来,朝廷振奋,建隆帝神清气爽,赏了小暖和玄妙观一大批金银珠宝。   为何赏小暖?   因为此计能成,姬景清拿出的秘药居功甚伟。姬景清远在昆仑,赏起来不方便,索性建隆帝就将这些赏赐给了小暖。   小暖跪接了圣旨,由玄舞和绿蝶扶着起身后,看着这一堆东西,心情甚好。这一段时间她为了挤垮程家的店铺,花了大笔金银,这批赏赐来得正是时候。   “能充入店铺账上的,拿去店铺;不能动的东西塞入库房中。”   霜成和秋月应了,带人将东西搬去多宝院的库房存放。王全桐见了眉开眼笑的,宫中赏赐的东西终于不用再塞入王府的库房,他也不用再为腾地方而头疼了。   “汪!”大黄围着箱子转了一圈,用爪扒拉一个箱子。小暖命人大开,里边乃是上好的皮毛。看着大黄眼巴巴的模样,小暖笑了,“大黄喜欢?”   “汪,汪!”大黄叼了一块黑色的皮子放在小暖脚边,抬起后爪搔了搔脖子里的项圈,然后冲着小暖用力摇尾巴。   小草立刻道,“大黄想让姐姐用这块皮子给他做个袋子。”   小暖抽了抽嘴角,她的女红比娘亲差了一大截。大黄却喜欢她做的钱袋,做好了后它就叼走藏起来,小暖猜着他狗窝里的钱袋已经多到能当垫子用了。   “好,我给你做个大的。”小暖摸了摸大黄的脑袋,一个钱袋而已。   晟王府的人早就对此见怪不怪了,玄散眼睛转了转,上前与大黄商量道,“大黄要有新钱袋了,可否把某的钱袋叼出来?”   大黄转脖子,假装没听见,众人忍不住笑了。小暖便道,“要不你也挑快皮子,新做一个?”   玄散的脑袋转得飞快,他用一般布料做的钱袋大黄还偷呢,用皮子做了就算挂到树上,大黄都得叼走。   它虽然不会爬树,但玄其会啊!玄散恨恨地挖了玄其一眼,笑嘻嘻地跟玄舞商量着,“玄舞,咱俩打一架,你输了就给某做个钱袋,如何?” 第1276章 金听南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玄舞才不搭理他,“想挨揍去找三爷,想做钱袋去找针线房,本将军没空!”玄散平时吊儿郎当地没少招人恨,但身手又不及他,只盼着玄舞教训他一顿,起哄道,“打一架、打一架!”   “舞大人,揍丫的!”   “某押五文钱,舞大人胜。”   “某押十文!”   眼见玄舞要跑了,玄散紧给小草使眼色。小草收到,“小草押二十文,玄舞姐姐胜!若是玄散大哥输了,就带我和大黄出城去抓兔子!”   听到抓兔子,大黄顾不上那一箱皮子了,跑到小草身边摇晃尾巴。   玄其见此,也忍不住凑热闹,“玄散大人,若是你赢了不带大黄去抓兔子,大黄会记很久的。”   “汪!”大黄的眼睛开始在玄散身上踅摸。   玄散下意识地捂住自己藏在怀里的钱袋,“大黄放心,赢了某也带你去抓兔子,管够!玄舞,来吧!”   见二姑娘和大黄也有这么高的兴致,玄舞帅气抬手将衣摆聊起别再腰间,“绿蝶,送王妃回房!玄散,你丫过来送死!”   这俩人是晟王府数一数二的高手,他们交手定是精彩万分的,众人立刻鼓掌叫好。   小暖大着肚子不好跟去看热闹,便叮嘱小草,“离远点别被伤着,也帮姐押上五十文,玄舞胜。”   “得嘞。”小草喊道,“莲年、友鱼,去演武场支场子,下注!”   众人呼拉拉地跑去演武场,晟王府大门院内只剩下霜华和秋月拿着账册清点御赐物品,很是冷清。   小暖回房后,让春花拿来针线笸箩,开始穿针引线给大黄做钱袋,等它看完热闹回来便让它叼去玩,秦氏也坐在一边给外孙做鞋。   不大一会儿三爷便回来了,秦氏便放下鞋子站起来,“我去瞧瞧汤炖好没。”   实则她是惦记着演武场,怕小草这人来疯也上去跟人比划拳脚。   岳母出去后,三爷坐在小暖身边,目光落在小暖手中做了一半的毛茸茸的袋子上。   三爷跟大黄的眼光有很多相似之处,小暖见怪不怪了,“这是圣上刚赐的好皮子,我也给你做一个。”   三爷的嘴角果然翘了起来,他拿起岳母快做好的,还没他掌心大的虎头鞋,又看看小暖的肚子,嘀咕道,“这鞋子小了吧?”   小暖笑道,“平姐儿刚生下来时,小脚就这么大。”   小暖怀的是双胎,孩子应比单胎的孩子小一些,这么说这鞋子也不小了,孩子的脚就这么小么?   三爷托着小鞋子,模样有点发傻,小暖从未见过他这样,“今天有捷报?”   否则,三爷不会有心情回来研究小鞋子。   三爷眉目舒展道,“定北军已对黑山叛军形成合围之势。”   合围之后,黑山军已成困兽,不足为虑。小暖当然也很开心,“入契丹合围黑山的定北军将领是谁,这行军速度值得称赞。”   “金听南。”   进挺难?小暖眨眨眼睛,“这名字有点耳熟……”   “他乃金不换之子,现在乌桓帐下效力。”三爷道。   “哦——”小暖的声音拉得长长的,“原来是三爷的堂弟啊——”   三爷轻笑出声,五年前他奉圣命去济县办差,曾被小暖错认成金不换的侄子。此时,三爷很是庆幸当时接了那烫手的差事,又在城南的天师庙落脚躲雨。他与小暖的姻缘,乃是天定的。   三爷不善诉衷情,心中万般感慨,出口的却是与丰园完全无关的话,“金不换虽不济,但金听南却算得上一员虎将。”   “嗯。”小暖诧异于三爷对右金吾卫中将领的熟悉程度,金听南她没什么印象,但金不换她却记得很清楚。   黑山口一战,金不换跟随乌老将军冲锋陷阵,身中数只火箭,被烧得面目焦黑。金不换的尸首被送回济县时,金家人伏棺痛哭的场面,小暖记忆尤深。   不管金不换之前做过什么,国难当前他能为不顾生死冲锋陷阵,小暖就敬他是条汉子。   右金吾卫的将士个个都是汉子,他们是济县百姓心中的定海神针,是济县父老的骄傲。如今这些将士又赶赴西北平乱,小暖也未他们忧心着,“三爷,定北军的粮草还能供给上吗?”   三爷道,“尚能支撑。”   如今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距离收夏粮还有好几个月,小暖只盼着黑山叛军赶紧投降,让定北军回营。军队离开驻地后不能耕种田地自给自足,需要数额庞大的军粮为后盾,一旦回营,粮草便不再成大问题了。   每次行军打仗,粮草都是重中之重,小暖觉得该想点办法解决这个后顾之忧。   “咱们的军队有军田,平日里耕作农田会占用操练时间。是不是可以收回军田交给百姓耕作,军队专司操练,保家卫国?”   三爷解释道,“平日操练又无人监督,若再不让他们耕作,懒惰闲散,必会四处惹事。”   小暖又道,“所以现在要解决的问题有两个:一是怎么提高官兵的操练强度;二是如何提高军田的产量,充实粮草供给。就拿济县来说,分给金吾卫官兵的军田都是上好的良田,但军田的产量还不及百姓耕作的一般田地。”   三爷点头,“待战事稍歇,我将此事交给兵部和户部拟几个折子,再提到朝堂之上,君臣详议。”   自己不过随口一说,三爷就如此重视,小暖立刻来了干劲,“等收拾完程家的铺子,我就派人走访大周十卫禁军,汇总分析后再出一份成型的报告给三爷。”   三爷的目光落在她高高隆起的小腹上,“此事不急,收拾完程家后你就安心在府内待产,等生完孩子再议旁的事。”   提起程家,小暖的小下巴抬了老高,“虽然这次花了不少银子,但我已经把程家京城最后一处铺子拿下了!”   换句话说就是,程家打理庶务的程贤文失业了,程家主要的经济来源没了!   此事三爷已听姜公瑾讲过。言语之中,姜公瑾对小暖的谋略和用人之道颇为赞赏,这也让三爷很受用。他的小丫头原本也没这么厉害,是他这两年教妻有方,才让她如此光芒夺目。   “金银用王府账上的银子补上。”   小暖眼睛一眯,提醒道,“三爷,现在府里的账归我管。” 第1277章 春猎   这意思是账上的银子也是她的钱,这么说来,自己的钱全是小暖的,他想补贴她也无银可用了。   三爷心情更好了,“待过几日我盗了程家的私库,再补给你。”   小暖和秦记暗中将程家的铺子瓜分干净了,程无介的一举一动又有三爷盯着,不敢大肆贪墨。所以接下来,程无介再想动用大笔银钱,就得拿老本。   只要找到他的藏银之处,这些银子便是三爷的了!不对,便是她小暖的了!小暖笑得眼冒金光,程无介没少贪,他的私库定有不少值钱的好东西。   三爷欣赏了一会儿她财迷的小模样,才道,“经你一提,我倒想起一事。若要提高军田的粮产,是否可找一些人专司钻研农田粮种,选出高产的粮种,推而广之?”   三爷这想法,也是因小暖而来。   几日前,王函昊到晟王府报事。他在去年秋天转遍小暖置办的三十余个田庄,精选出一批棉株壮实挂桃多的棉花籽几百斤,特来向小暖申请良田五十亩,用来种植这批棉籽。   小暖对此非常重视,从第四庄划出五十亩地,并派人去济县将平姐儿接过来,好让他们一家团聚。三爷回来后,她还曾和三爷叨叨优质种子的重要性,三爷便记在了心里。   “这个主意好!”三爷提到选高产的粮种,小暖立刻想到了千年后提高数倍产量的杂交水稻。虽然她和三爷都不知道怎么做,但大周一定有这方面的能人,王函昊不就是很好的例子么!   两人正商量得兴起时,第四庄的管事田归农来了,向秦氏报说第四庄南面与李家庄相邻的院墙倒了。   秦氏诧异,刚垒不到半年的砖墙,怎会倒了?“砸到人没?”   田归农摇头,“没有,倒向了李墙家庄那边,砖摔破了不少。小人想从账上支五两银子买砖请泥瓦匠,尽快将院墙砌好。”   田归农作为田庄的主管,只管分派农田耕作,并不管账。   秦氏想起李老夫人的叮嘱,便吩咐道,“南面垒墙挡光又不透气,庄稼长不好,改圈篱笆吧。”   田归农有点晕。   去年东家说圈篱笆不安全,让他们把篱笆拔了改为结实的砖墙。这会儿又说砖墙挡光,改回篱笆了……   不过东家怎么说,他就怎么做,“是,小人这就带人收拾砖块圈篱笆。”   去年从篱笆墙上拆下来的竹竿还没烧完,无需添置。   在李家庄里养病的李老夫人听到第四庄的人收拾砖块改圈篱笆后,缓缓闭上眼睛,嘴角犹带着一丝笑意。   李老夫人去世,建隆帝悲痛不已,下旨厚葬,并准李皇后回李家祭拜亡母,也算解了她的禁。   李皇后得知母亲的死讯,心中剧痛,晕倒前还咬牙切齿地骂道,“华淑!”   在李皇后看来,她的母亲之所以会病情加重去世,是因为自己的儿子未被封为太子急的;儿子之所以没被封为太子,是因为华淑算计自己在建隆帝面前失德,害得自己的儿子声名受累,为建隆帝和百姓不喜。   这一切,都是华淑那妖妃的错!她害了自己的老母和儿子,李皇后怎能不恨!   因母亲病故,左相辞官归丁忧。这喜坏了程无介,他上蹿下跳地计划从自己的心腹中选一人入内阁。   但还不等他将折子递上去,李奚然便向建隆帝保举工部尚书杨书毅入阁!建隆帝当场应允,提拔杨书毅为入天章阁行走,与程无介和柴严晟分管六部衙门要务。   李奚然此举,出乎所有人的意。因为杨书毅乃是太子的外祖父,杨书毅入内阁后,太子在朝中的势力大涨,二皇子的势力却被削弱了。   李奚然身为二皇子的亲舅舅,怎会不替外甥着想呢?很多人疑惑的同事,开始同情二皇子这位正宫嫡出的皇子。   秦氏也抱着同样的疑惑,小暖却看得很透彻。   “就算李相不提,太子也会想办法把杨大人送入内阁。李相此举一是向太子示好,二是向圣上表明无私心,圣上必定龙心大悦。待三年后李相入朝,依旧是建隆帝重用的首辅阁老。”   秦氏恍然大悟,又为李奚然操心道,“等他丁忧出来,内阁满着,哪还搁得下?”   小暖笑道,“安国公今年已六十三岁,三年之后他就该退阁了。”   虽说“大夫七十而致仕”,但真能干到七十岁的大臣也没几个,更何况是阁老这等公务繁忙,需倾注大量精力的高位。   秦氏松了一口气,“对,是这个理儿。李相这么有本事的人,就该在内阁多为朝廷效力。”   小暖眯起眼睛,娘亲之前前对李奚然抱怨挺多的,怎么这会儿改口风了?再想到第四庄南边新改的篱笆墙,小暖想明白了,“娘,李老夫人跟你说了什么?”   秦氏也不瞒着闺女,把李老夫人的嘱托讲了一遍,“娘琢磨着,咱们以后就把李相当邻里走动吧。”   这天下可没哪家会推倒别人家的墙,就是为了多跟邻居说几句话的。李夫人撮合她娘和李奚然之心,昭然若揭。   不过李老夫人已故,她家的院墙也改成篱笆了,小暖不想为了这点小事儿让娘亲为难,邻居就邻居吧,也不是什么大事。   见小暖不说话,秦氏接着道,“从你做完月子到孩子长大会跑,咱们才能搬回庄子住,那会儿李相也该入朝了,打不着什么照面的。”   “打照面也没啥,娘亲多个说话的人也没什么不好的。”小暖笑眯眯的,秦氏听了闺女这话,连忙道,“娘可没想别的,你别瞎琢磨。”   “嗯,女儿不琢磨。”小暖应道。她心里想的不是李奚然,而是建隆帝。   按照三爷的计划,建隆帝已经没几天好活了。等建隆帝死后太子登基,李奚然再出仕已无用处。以他的性子,自不会再去蹚这趟浑水。   黑山叛军被围,定北军胜利在望,朝中事事顺心,后宫的美人也越发体贴,建隆帝龙心大悦,决定带着他的儿女们出宫春猎。 第1278章 马踩建隆帝   春猎就是为了散心。猎几只鹿,杀几只兔子,好让群臣和百姓知道他身体康健。   建隆帝本想带着他的美人同往,不过美人却以身体不适为由推却,恳请建隆帝带上皇后,让京城的人知道帝后没有失和。   美人如此识大体,建隆帝甚是满意,便打算与李皇后一起,带着儿女们去离着京城最近的一处皇家猎场狩猎。   虽说西北战事暂缓,但朝中仍有大量朝事要处理。三爷主动请缨留守。   建隆帝笑眯眯地问,“你是忧心国事还是家事?”   建隆帝这话的意思是严晟留下来,是为了朝中要务还是舍不得小暖。因小暖怀孕已满七月,此行必不能随同前往。   三爷依旧是面无表情,“大周天下是父皇的天下。在儿臣眼里,国事就是家事。”   建隆帝朗声大笑,“好,好!我儿留在京中,父皇会将今年射中的第一对鹿角亲手割下,送入你的府中。”   鹿角代表吉瑞,帝王亲猎的鹿角更是大大的吉瑞,而且还是一对!三爷眉开眼笑谢恩。   建隆帝见此,更是笑得不行,回到后殿还与他的美人道,“晟儿向来吝于言色,朕赏赐了他那么多奇珍异宝,如今看来倒不如一对鹿角了。”   建隆帝这对鹿角,对严晟和小暖来说就是雪中送炭。华贵妃也笑了,若寒梅乍现春光,看得建隆帝心神恍惚。   二皇子本想与三弟一同留在京城,最后还是听了江埕的谏言,带着易王妃与其年方九岁的长子柴君方随驾春猎。   柴严昌之子柴君岳已死,现在柴君方和侍妾新为他添的庶子,就是建隆帝的唯二的皇孙,不趁此时带着儿子去讨他的皇祖父欢心,更待何时?   送了建隆帝出京后,三爷就一头扎进了天章阁,与杨书毅日日忙到深夜才得返回王府,第二日又早早道阁内处理要事。内阁无法决断的,派人骑快马送去猎场,请建隆帝亲批。   阁老程无介?那是建隆帝身边的宠臣,当然是随帝出京,与德喜一般陪侍在帝王左右,哄建隆帝开心。   建隆帝猎的鹿角在第三日送到了晟王府,小暖的心也踏实了。   建隆帝送双鹿角,她生下一对双胞胎,这是圣上赐的吉瑞,能不踏实?   三爷回府后端详这对鹿角许可,缓缓道,“动手吧。”   第五日,建隆帝带人围猎几头梅花鹿时,突发意外从马上跌落。若非太子柴严景拼死救驾,建隆帝就要命丧于马蹄之下了。   消息传回京城,满朝皆惊,直到传出建隆帝只是擦伤了腿并无大碍后,群臣的心才落下。   建隆帝回京时,众人见他脸色和精神都不差,只是无法行走,被人抬入了宜寿宫。   第二日,建隆帝便下令晟王和右相辅佐,太子监国!   不提外边的风云,小暖得到消息后扼腕叹息,感叹建隆帝命真大,马蹄子都没踩死他。   秦氏小声与闺女嘀咕,“外边都传御马被人动了手脚。这人得多大的胆子啊,这可是杀九族的大罪。”   小暖轻声道,“这话听听就算了,出去可不能跟人议论。”   秦氏立刻点头,“娘知道,跟别人一个字也不提。”   女婿是辅佐太子的阁老,秦氏现在连门都不出,就是怕别人给她编排闲话,给女儿女婿添麻烦。   正在练字的小草抬起脑袋,小声问道,“姐,太子能行吗,他才比我大三岁。”   七皇子的本事,倒比小暖预料的大。小暖点头,“圣上既然让他监国,就是相信他行。”   怀疑太子不行的大有人在,四皇子柴严昙进宫看过他父皇后,拉着三爷咬耳朵,“三哥,父皇的腿断了吧?”   三爷冷下脸,“父皇只是擦伤,过几日就好了。”   柴严昙撇撇嘴,当他是傻子吗,擦几下能躺在床上不动弹?   “三哥你到底怎么想的?老七不尿床才几天,他能干什么?你要是想,我就是用肩膀扛,也把你抗上去!我算是看明白了,咱们哥几个,也就你还有这本事。”   外祖父死后,柴严昙虽然还是一样看老三不顺眼,但他也明白现在对他没恶意甚至肯拉一把的,只有老三了。   三爷的脸更冷了,“胡言乱语!滚回府呆着,一月内不许出来!”   这么说,一个月就能定下来了?柴严昙眼睛亮得吓人,“好,小弟回府养病,哪也不去。不过三哥,你怎么也得给小弟弄个亲王爵位吧?”   见老三的脸都要掉冰渣子了,昙郡王撩袍子就跑。他精着呢,再留下只有挨骂的份。   比起让建隆帝伤透了心的柴严昙,二皇子柴严易这几日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父皇病重太子监国三弟辅佐,他若是再不动手,就没机会了!   他一方面笼络大臣,一边每日往宜寿宫跑,千盼万盼父皇早日龙体康复。   只是断了一条腿罢了,父皇一定能站起来!   建隆帝的确是断了一条腿,宫中名医良药应有尽有,伤筋动骨不算大事,建隆帝也不以为自己会撑不过去,他令太子监国,不过是想试探群臣和皇子们的真心罢了。   建隆帝吞下两粒玄孚炼的续骨金丹,问道,“查得如何?”   德喜低声道,“御马确实被人动了手脚,马奴已死,暂时差不清主使之人。”   建隆帝眉头皱得死紧,“你看是何人所为?”   德喜低头,不敢乱讲。   建隆帝沉下脸,“说!”   德喜只得道,“以能接触到御马的人来推断,程大人和二皇子都有嫌疑……”   建隆帝闭上眼睛,“不会是程无介,朕若出事,他得不到一丝好处。”   也就是说圣上怀疑二皇子了,德喜仗着胆子道,“您受伤了,二皇子的处境更为尴尬。”   建隆帝想得头痛,腿痛也难忍,不想再理这些事,“让美人过来为朕抚琴。”   听到美人婆婆日日入宜寿宫为建隆帝抚琴,小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她也练过琴,一天一两个时辰还受得了,时间长了手指都会磨破!   “母妃的手指,能撑得住么?”   三爷的目光一片冰寒,“再忍五日。”   五日?小暖抬眸。   “琴鸣山的玄孚已经动手了,丹药一换,发作极快。”三爷轻声道,“你收拾收拾,后日进宫探望,尽尽孝道。”   小暖心中狂跳,三爷太厉害了,什么都知道!   三爷见她如此,只轻轻摇头,“这是你师姑送来的消息,你师父已经寻到玄孚远在昆仑的师兄,玄孚的动向尽在掌握之中。” 第1279章 掌掴建隆帝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师傅太给力了!小暖握握小拳头,“御医那边怎么办?他们定能察觉。”   三爷却不在意几个御医,“就算他们察觉了,也无回天之力。圣上对玄孚的丹药可是迷信得很,师姑说此药药效极大,令人血脉倒流,情绪失控,最终暴血而亡。药已入口,御医察觉了又能如何?”   听到建隆帝这死法,小暖爽透了,“母妃会不会受伤?”   三爷摇头,“母妃已知,会小心的。”   小暖放心了,又凑到三爷耳边问,“那御马究竟是谁动的手脚?”   “程无介。”   便是没有这次春猎,程无介也会动手。三爷不过是替他撤走了几个建隆帝身边的忠心侍卫,让他有机会下手而已。   果然是他!小暖越想越觉得这人,“够狠!”   “若是不狠,一个无家族支撑的书生,如何能爬到今日的高位。”三爷不想再提程无介,低声与小暖道,“后日我陪你一起去,稍站片刻便回来,时间久了你的腿撑不住。”   小暖与三爷同时进宫,待见到华贵妃被白布包裹的十指,小暖心疼得不得了,“母妃带着玉指弹也是一样的。”   华贵妃根本不在乎手指上的小伤,她只担心小暖大得惊人的肚子,“华郎中怎么说?”   见小暖捧着母妃的手说不出话,三爷便答道,“华郎中说脉象平稳,请进府里的稳婆也说孩子的胎位很正,母妃放心。”   这时,青信快步走进来,“王爷,卢大人派人来寻王爷,西北八百里加急。”   三爷站起身,“我去去便来。”   华贵妃点头,“我先带小暖去宜寿宫请安,待会儿让再来这里接她。”   三爷快步离去后,华贵妃也扶着小暖出了正殿。   此时,郑美人正靠在东厢的门上,盯着小暖的肚子笑得诡异,“晟王妃不是才八个月么,这肚子怎跟要生了一样?”   小暖冷笑,“郑娘娘见过八个月的肚子有多大么?要是没见过,就不要乱讲。”   宫中已多年无孩子降生,郑春凤肚子里的孩子没八个月就流产了,她到哪见去!   “你……”郑春凤正要放狠话,却见华淑冷冷地盯着她,硬生生地将话咽回了肚子里,甩袖回房。   小暖见她这样,脸更冷了。她听玄舞说了不止一次,程无介被建隆帝指定为辅政大臣后,郑美人越发嚣张了,数次给华贵妃使绊子。   若不是大事当前,三爷早就将她除了!   待到了宜寿宫门口,华淑叮嘱道,“你在此等着,我去看你父皇可醒着。”   小暖是儿媳妇,来给建隆帝请安也不能入殿,在宫门口行礼就算全了孝道。不过她既然来了,当然要让建隆帝知道她的孝心。   华贵妃进去后,小暖见玄舞和霜成的脸色都不大好看,便低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霜成微微摇头,玄舞却忍不住了,低声道,“郑春凤在东厢里说圣上已经定了让华贵妃陪葬,言语甚是下作!若不是在皇宫里,属下定要把她的满口牙打烂!”   玄舞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能听到东厢里的人说话也不奇怪,小暖握了握拳头,眼中也蹦出浓浓的杀机。   建隆帝还没下旨安排他自己的后事,更没说过让华贵妃陪葬的话,这女人真是找死!   不大一会儿,德喜出来传话,“晟王妃有此孝心,万岁欣慰不已。万岁说:晟王府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和肚子里的孩子,便是尽孝了。”   小暖应了是,勉强跪在地上行了跪礼,便退回重华宫等着母妃回来,三爷接她回府。   宜寿宫内,建隆帝又咳嗽几声,,觉得胸中憋闷,让德喜取来两粒丸药服下,这几日身体不适,他的丸药吃得更勤了。   建隆帝想起他有几日没看过小草的画做消遣了,便让华淑取画。   华贵妃将画交到建隆帝手中时,建隆帝握住华淑受伤的十指,似是心疼得问,“可还疼?”   华贵妃摇头,“能为万岁解忧,乃是臣妾的造化,这点疼不算什么。”   建隆帝极为满意,“朕想听《十面埋伏》。”   华贵妃屈膝应下,到窗前的琴案后翩然落座,开始抚琴。   铮铮地琴声传到重华宫时,小暖气得站了起来,弹奏《十面埋伏》要重拨琴弦,建隆帝这是要废了美人婆婆的手么!   重华宫内,建隆帝看着小草的画笑了几声,便将目光落在华淑身上。铮铮琴声让他心如潮涌,美人十指上的白布被血染红,更显得别样妖娆。   建隆盯着血梅花入了迷,“淑儿的琴艺,天下无双。无你的琴声,朕当如何是好?”   德喜见圣上动了情思,便让房内的宫女太监退到外殿候着。   “朕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事,便是将你带回宫。”   华淑的手指突然用力,被血浸透的琴弦蹦溅,落在她雪白的宫袍上,若雪中寒梅朵朵绽放。   “淑儿,朕离不开你,待朕百年之后,淑儿陪朕一起入皇陵可好?朕给你天下最高的荣光,赐你皇后之位,准你在朕身边安眠。淑儿……来。”   琴声停了后,宫女太监们明了地低下头,德喜知道建隆帝要睡了,便吩咐道,“圣上用了药需静养,你们到殿外伺候。”   打发走了可能听见店内动静的宫女太监和侍卫,德喜垂手站在寝殿门口,替建隆帝守门。   这时,若拙过来低声道,“万岁的丹药只剩两粒了。”   建隆帝的丹药只经德喜的手,旁人他都信不过。   德喜想着万岁与华贵妃闹腾一番再睡下,怎么也得几个时辰。他正好去取药,“你在这儿伺候着,听着动静差不多了就传御医送水伺候,我去趟琴鸣山。”   若拙替代了德喜的位置,静静听着殿内时断时续的喘息和咳嗽声。   建隆帝抬起苍老的手,摸上华淑的不老容颜,目露癫狂,喘息着道,“淑儿,为朕宽衣。”   华淑抬起染血的手指,伸向建隆帝衣领。   建隆帝忽然紧紧握住她的手,“朕知道,你不是真心跟着朕。那又如何?朕是天子!敢垂涎你的人都得死,莫说一个杨润青,为了淑儿,朕杀尽天下人又何妨……”   华淑垂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见她颤抖,建隆帝周身血液沸腾,沙哑催促着,“淑儿为朕宽衣,快!”   华淑忍无可忍,抬起殷红的手掌,狠狠抽在建隆帝的脸上!   你去死! 第1280章 脚踹建隆帝   华淑这一掌用尽了她必生的力气,癫狂中的建隆帝竟被她掴下龙床。   也亏得前殿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建隆帝落地的声音才没惊动在外围守护的侍卫们。便是离得近些耳朵灵的,听到些许响动,也以为是万岁在行云雨之乐,没有多心。   寝殿门口的若拙听着这响动,隐约觉得不对,不过她丝毫没有进去看的意思。   断腿处钻心的疼令建隆帝清醒了些,他浑身颤抖,不敢相信他的美人竟敢出手伤他龙体。   “朕……”要杀了你!这是这话没说完,建隆帝便觉得五内俱焚,血气上涌,一时竟不能成言。   华淑积攒了二十多年的怒火和委屈再也压不住了,她双目越裂地盯着地上的建隆帝,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皇后?荣光?活着与你同室,死了与你同穴,我都觉得恶心!”   建隆帝龙目圆睁,周身血液逆流,口喷暗红的鲜血,染湿龙袍。   看着他脸上清晰的巴掌印,华淑也知自己冲动了,她该忍住的。既然没忍住,那也没什么好后悔的,左右都是一死罢了!   华淑拿起桌上比巴掌稍大些的金龙镇纸,狠狠抽在建隆帝的脸上,盖住她的巴掌印。   建隆帝疼得半边脸都没了知觉,他双眼充血,杀意和愤怒蹦出,若困兽般咆哮着,暗红的血顺着嘴角往下流。   若拙这才确认里边真得出事儿了,她抬手掩唇咳嗽一声,守在外殿宫门口的一个小太监立刻走了进来。   “万岁有旨速宣晟王,不要惊动旁人,快。”若拙低声吩咐。   小太监立刻会意,快步走了。江崖抽刀就要闯进去。若拙抬手拦住,“将军,万岁安歇了。”   江崖皱眉,“可这动静……”   若拙抬头与他对视,再重复道,“圣上与华贵妃安寝了。”   江崖疑惑,圣上行房的动静一向不小,不过现在圣上的腿伤着呢,要怎么行房?他的脑袋里闪过无数不可描述的画面,脸红脖子粗地退下了。   因这时候去打扰圣上的雅兴,就是找死,江崖虽然忠心,但却不想死。   寝殿内,见建隆帝不断喷血,出气多进气少,华淑摸了摸他的脉就知道丹药的效果起来了。   既然如此,她何须再忍!华淑抬起脚,狠狠踹在建隆帝的两腿间。   这贱人,敢伤他的龙根!建隆帝喷出一口血,疼得浑身直抽抽。   委屈隐忍了大半生的华淑,从未像现在这么痛快。她取出居心不良的帕子,蘸着茶杯里的凉茶,仔细擦净镇纸上的血并处理一切可以痕迹后,将带着血污的茶泼在建隆帝的脸上。   重华宫内的小暖感到万分不安,她唤过玄舞,“去看看,宜寿宫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玄舞摇头,“宫中危机重重,属下寸步不能离开王妃。”   这时,青信快步走进来,顾不得给小暖行礼,便将华玉叫了出去,压低声音道,“宜寿宫情况不对,贵妃娘娘应是被万岁打了。咱们……”   华玉的目光缩了缩,很快就冷静下来,“咱们俩去了也无济于事,立刻给晟王送信。咱们当前最紧要的就是稳住晟王妃,莫让她跟着着急,动了胎气。”   一向沉稳冷静的青信,此时却急得双唇颤抖,“已经送了……晟王还等着娘娘一出宫去晟王府共叙天伦,若是娘娘现在熬不过去……华玉,晟王妃一定有办法,咱们……”   华玉低声警告青信,“晟王妃已经怀孕八月余,你想让她硬闯圣上的寝宫?若是晟王妃和小世子伤了,娘娘更不会苟活。娘娘活,咱们伺候着;娘娘死,咱们共赴黄泉。青信,你到底在想什么?”   小暖说不动玄舞,又见青信和华玉在门外嘀嘀咕咕,脸色立刻沉了下来,扬声道,“青信,究竟怎么了?”   青信在华玉的瞪视下,进屋颓然道,“回王妃,无事。”   无事才有鬼!   使不动玄舞又说不动青信,小暖抬手,“绿蝶,扶我出宫!”   绿蝶只听小暖的话,立刻扶着小暖往外走去,青信连忙跟上。玄舞和华玉同时抬手阻拦,“王妃……”   小暖面沉似水,“我会见机行事,让开!”   华玉如何肯让,“宫内有宫内的规矩和门道,您去了也无济于事。王妃在此稍后,让玄舞和青信出去打探。”   小暖都快急死了,肚子都在往下坠,她也不敢大意,立刻道,“那还不快去!”   玄舞无奈,只好跟着青信出了重华宫。两人刚出宫门,便见晟王匆匆赶向宜寿宫,玄舞终于松了一口气,退回去给王妃报信。   虽然心中急似火烧,三爷依旧迈着从容的步伐,到了宜寿宫正殿门外。   江崖抬手,“圣上已经安歇,王爷若有朝事禀告,也请稍后。”   三爷若寒冰地目光落在江崖的胳膊上,略抬高了声音,“是父皇传旨让本王来的,让开!”   江崖抖了抖,咬牙硬撑着不让。   华淑听到儿子来了建隆帝还没咽气,便摊倒在已经半昏迷的建隆帝身旁,虚弱地唤道,“快来人,更衣。”   “你们在此候着。”若拙立刻转身回殿内,帮建隆帝更衣。   若拙是宜寿宫的管事姑姑,深得建隆帝信任,众人见她进去都停住等着,包括三爷。   若拙进寝殿,见万岁衣衫半褪,佝偻着躺在地上不动,旁边的华贵妃脸色煞白,脸色瞬息万变,连忙问道,“贵妃娘娘,万岁这是怎么了?快来人,传御医!”   宫门口的宫女、太监,殿外的三爷、江崖等一同涌入寝殿,见到这暧昧又荒唐的场景,都呆了。   三爷立刻快步上前挡住母妃,“江大人,令众侍卫退到殿外,速传御医。”   江崖令侍卫退了出去,他自己却守在建隆帝身边不走,“贵妃娘娘,圣上因何昏迷?”   华淑似是被吓傻了,“万岁说要安歇,让我替他更衣,龙袍还未脱下,万岁就忽然疼得从床上滚了下来,吐血不止。”   江崖皱眉,“为何圣上脸上有伤?” 第1281章 殉葬   华淑似是已经吓破哩,茫然无助哭泣,“我也不知,不知道。”昏昏沉沉的建隆帝听到这话,气得又喷了一口血,真晕了过去。   “愣着做什么,江崖过来,与本王一起将父皇扶上龙床!”三爷弯腰扶抱建隆帝时,先握住了他的胳膊,见他脉象散乱,心中立刻大定。   以此脉象,建隆帝活不过一个时辰了。   江崖回神,上前与晟王一起将万岁扶到床上,佝偻着的建隆帝被放平后,又喷出一大口血。三爷机警避开,江崖被喷了个正着,满脸挂红。   一脸温热血腥的江崖心立刻凉了,圣上这样,应是要不成了,江崖本就无主见,此时慌得不成样子,只得求助晟王,“王爷……”   “速去请皇后、淑妃、太子、易王!”三爷冷静吩咐着,将在宫中的主事者请来,在内阁的程无介、卢正岐和安国公,都被他排除在外,“立刻关闭宫门,任何人未经宣召入内,杀无赦!”   江崖这才抹了一把血,转身吩咐侍卫立刻行动。   重华宫内的暖见李皇后匆匆忙忙地赶往宜寿宫,立刻跟在了李皇后身后,郑春凤见暖跟着,也立刻跟上。   宜寿宫的侍卫放了李皇后进去,见大着肚子的晟王妃紧跟着,他们一时犹豫便放了她进去。   郑美人正要跟着挤进去,却被侍卫抬手拦住了。   郑美人急了,“我要见万岁,让我进去!”   “圣上有旨,未经宣召入内者,杀无赦。”宜寿宫的侍卫都是建隆帝的死士,只依照建隆帝和江崖的命令行事。   郑美人不敢硬闯,眼睁睁看着李皇后和陈暖进了大殿,然后便是众御医、易王、太子和淑妃。郑美人再没脑子,也看明白建隆帝不行了。她立刻回宫叫过心腹太监,“快去给程相送信,万岁似是要不好了。”   见到一盆盆血水从殿里端出来,李皇后的腿都软了,让儿子扶着才进了寝殿。她先看向面无人色的建隆帝,目光立刻落在浑身带血的华淑上,断言道,“华淑,你敢伤圣驾!”   扶着母妃的暖怒了,“母后刚来,不问情由便冤枉我的母妃,是何用意?”   见三弟面色不愉,二皇子紧了紧握住母后胳膊的手,让她不要话。如此紧要关头惹怒三弟,只会对他更加不利。   太子柴严景紧张地问,“三哥,这是怎么回事儿。”   三爷摇头,“我来时父皇已经不省人事,我母妃和若拙在房内伺候。”   若拙立刻回话,“一个时辰前,万岁疼痛难忍,召华贵妃入殿弹琴,止痛后万岁要安寝,谁知刚躺下便疼痛难忍,自龙床上翻落,吐血不止。”   “除了华母妃,谁最先来的?”易王追问。   江崖搭话,“是晟王,晟王他奉旨而来。”   “万岁吐血不止,如何传旨?”李皇后问完,怀疑的目光不住地在严晟和华淑身上转悠,只差没出口是他们母子害死了万岁!   若拙从容不迫,“圣上早就下旨,若是宜寿宫中有紧急事,立刻宣召晟王,此事德喜公公和江大人都知道。是奴婢见情形不对,才派人去请的晟王。对吧,江大人?”   江崖总觉得哪里不对,一时又不上究竟哪里有问题,众人这么盯着他,他更乱了,只得点头道,“对。”   太子追问,“德喜公公呢?”   “万岁的丹药用完了,德喜趁着万岁安歇,去琴鸣山取药未归。”若拙回道。   这未免太巧了……二皇子的目光落在父皇红肿的半边脸上,从床上摔下去,能伤成这样?   此中定有隐情!   太子柴严景问李典,“父皇伤势如何?”   御医李典低声道,“万岁脉象若河堤将崩,臣罪该万死。”御医跟着跪倒一片请罪。   这意思就是万岁没救了!李皇后面色变幻,想着如何才能让建隆帝下旨,让她儿子继位。   二皇子也急得不行,“七弟,唤醒父皇要紧。”   不急不慌的太子这才道,“李典。”   李典跪爬两步,哆哆嗦嗦地道,“微沉斗胆,请用银针疏通万岁的血脉。”   太子看向李皇后,李皇后立刻道,“准。”   李典取银针,刺在建隆帝的拇指和食指上后,又刺向建隆帝胸口和头顶的几处穴位。   待银针拔出,血珠自建隆帝的指尖滚落时,暖明显察觉到母妃的手抖了起来。   她立刻握住母妃的冰冷的手,将它放在自己高高隆起的腹上。也是赶巧,暖府中的胎儿翻了个身,动静颇大。   华淑感到胎儿的胎动,紧张的情绪为之一松,面色变得安宁。   便是醒了又如何,以建隆帝的脾性,绝对不会出自己被踢打的丢人事,最多也就是口宣遗旨,让自己陪葬罢了。   大仇已报,死有何惧?   暖见母妃的心境稳了,转头趁着众人不注意,对母妃微微一笑让她放心,有她陈暖和三爷在,绝不会让母妃出事。   “呃……”建隆帝发出一声呻吟,缓缓张开眼睛。   “父皇!”   “万岁!”   众人一拥而上,挤开李典围在床前。易王和太子都想让父皇第一眼看到自己,挤得尤为卖力。李皇后和淑妃在儿子身边使劲挤着,都想把对方挤开。   暖扶着母妃站在旁边看热闹,三爷转头低声问母妃,“您的手?”   华淑摇头,“随机应变,先顾你和暖,不必管……娘。”   听到这个“娘”字,三爷身体一僵,转身挡在母妃和暖身前,暖也握紧了母妃的手,两饶态度不言而喻,华淑苦涩低头,自己让他们失望了。   太子人个矮,快被挤扁了,便怒道,“挤什么!再挤就山父皇了,都跪下!”   完,他率先跪下,握住建隆帝仍在冒血的手,掌心一片冰凉,“父皇,您醒了?”   二皇子和李皇后等人跟着跪下,华淑也扶着暖跪在后边。   建隆帝又闷哼了一声,嘴角流出丝丝血迹。他缓缓转头,浑浊充血的目光扫视着眼前的众人,最终落在床前的一片白色上,满是杀意。   便是临死,帝王之威也不容忍忽视。穿着一身白色贴绣金牡丹的李皇后被建隆帝盯得骨头都冷了。他这是要干嘛?   二皇子觉得要大事不妙,连忙道,“父皇,儿严易在此。”   太子也不甘落后,“父皇,儿严景在此。太医已经在熬药,马上就好,父皇安心吧,您会没事的。”   建隆帝只觉得耳中嗡嗡作响,他知道自己时辰不多了。便是要死,他也要带上自己的毒蝎美人,到了那边再收拾她!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字一顿地嘶哑道:   “传……旨,朕……美人……封……皇……后,殉……葬!” 第1282章 大锅扣向谁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建隆帝虽用尽全力,但因脸被华淑抽肿了,嘴中也满是血污,“封”字还是没咬清,说得更像是“并”字。   美人并皇后?她和华淑那小贱人一同给建隆帝殉葬?   李皇后浑身冰凉瘫软在地上。不要,她不要殉葬,她不要被处死。李皇后死死抓住儿子的胳膊,犹如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殉葬和陪葬不同,殉葬是要将殉葬之人杀死,陪帝王入皇陵。陪葬是陪葬之人老死后再埋入皇陵,伺候帝王。陪葬李皇后都不想,更何况是殉葬!   听到这道遗旨,众人也惊呆了。华淑殉葬在众人意料当中,但皇后殉葬?古往今来从未有过先例啊!   三爷目光冰寒,周身煞气。   华淑则转头看向小暖,殉葬早就在她的意料当中,只是枉费了儿子和儿媳的一番苦心。她终究看不到孩子们降生了。   殉葬?怎么可能!小暖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响亮地问道,“父皇,儿媳跪得远没听清楚,您是说让郑美人殉葬吗?”   众人又是一惊。朕美人就是朕的美人啊,宫中谁人不知建隆帝口中的美人只有华贵妃一个!晟王妃这分明就是当面曲解圣意,她好大的胆子。   不过,宫中嫔位为“美人”的妃嫔确实有好几个月,众人眼巴巴地抬头望着建隆帝,等他开口说清楚。   还不待建隆帝说话,李皇后就尖声喊道,“对,晟王妃说得对,万岁的意思就是让郑美人殉葬!”   建隆帝喉咙中发出野兽般的喘息声,颤抖着抬起手。   柴严景立刻紧紧握住父皇的手,“父皇可好些了,您想说什么?”   建隆帝抖手,示意七儿子放开。柴严景觉得要不妙,他紧紧抓住父皇的手不放松。   这个不孝子,建隆帝气得口吐鲜血。   三爷见此,就知道建隆帝说不成话了,便朗声问道,“我跪在这边也没听清楚,太子,二哥,父皇口宣的圣旨究竟是什么?”   他们都当朕死了么!建隆帝的喘息声更大了,嘴角不断溢出鲜血,仍努力地张合嘴,“枪……哩……”   到这时,谁也不会在意躺在床上只剩一口气的建隆帝说什么了。   小暖握紧母妃的手,觉得三爷这句话问得实在是高,就看二皇子和七皇子怎么选了。   “易儿……”李皇后抓紧儿子的胳膊,满眼哀求。   父皇望着自己,仍在努力张嘴,想要说话却口不能言;他的母后跪在自己面前无声哀求着,不想为父皇殉葬……二皇子痛苦闭眼,一边是父皇的圣旨一边是母后的性命,他当如何是好!   太子异常沉稳,“父皇方才说让郑美人同母后殉葬,是吧,二哥?”   二皇子猛然张开眼睛,绝望地看着才十三岁的七弟柴严景。李皇后的手指甲都掐进了他的肉里,父皇眼角欲裂,嘴角的鲜血顺着脖子流入枕头中,浸湿了一大片。   二皇子胳膊疼心中更疼,他缓缓低头,嘶哑道,“太子殿下听错了,父皇的意思是让母后下旨,令郑美人殉葬。”   建隆帝听到二儿子的话,眼睛缓缓闭上,被柴严景握住的手也不再挣扎。   见二皇子选择保住李皇后放弃皇位,淑妃眉间露出喜色,太子柴严景眸子中闪过亮光,沉痛点头,“父皇,儿臣记下了。”   太子是个聪明人,他只说“记下了”却没说记下了什么。小暖静静看着前边跪着的两对母子,果然宫里没一个傻子。这样的结果她很满意,淑妃母子总比李皇后母子强许多。   李皇后也赶忙磕头,“尊万岁旨意。”   三爷和小暖也高声道,“尊父皇旨意。”   华淑木呆呆地跪在地上,这样就可以了么,怎会如此简单?   小暖握紧她的手,嘴角微微翘起。   若较起真来,建隆帝说的是“美人并皇后”不是“华贵妃并皇后”。谁敢咬死说美人就是华贵妃,谁敢说皇后不是李皇后?所以李皇后要活命,就不敢咬住母妃不放。   她这样抗旨不尊,就等于把把柄交到了太子手中。若是二皇子还敢争位,太子只要把先皇的遗旨抖出来,给他们母子扣上一个抗旨不尊的罪名,群臣和百姓的口水淹死他们!   虽然不知道为何建隆帝会让皇后一起陪葬,但不得不说,他这主意实在是太好了。若是他只说让美人陪葬,李皇后必定会拼尽一切,也要将华贵妃弄死。   如此看来,比起儿子当皇上,比起要华贵妃的命,李皇后最在意的还是她自己的死活。   建隆帝气得胸膛急剧起伏,他猛然起身,喷出一大口血后又直挺挺倒下不动了。   “父皇,父皇!御医,快!”太子悲痛欲绝。   太医冲到近前施救,二皇子扶着被喷了一脸血的母妃推后。李皇后吓坏了,不住抬袖擦着脸上的血,二皇子满面死灰,一动不动。   太医们折腾了半晌后,跪到太子面前,“微臣等无能,请太子降罪。”   建隆帝死了,充血的双目怒睁。   太子俯地痛哭,“父皇,父皇——”   殿内哭声想起,侍卫也跪倒,宫门外赶来的程无介只得跟着跪地,心急若火烧。   哭声很快传遍皇宫,处处哀嚎。   德喜取药归来刚到宫门前,听到这震天的哭声,心都凉了。他出去时万岁还好好的,前后还不到两个时辰,万岁怎么就去了?!   德喜带着一群人飞奔回宜寿宫,却被侍卫拦在宫门外,德喜伏地大哭。   德喜归来的消息带进宜寿宫,哭得声音沙哑的太子才道,“请德喜公公进来。”   德喜是建隆帝的心腹,小暖不禁感叹建隆帝的点真背。如果德喜在,他或许不会死的如此凄凉,当然只是或许而已。三位皇子齐了心不搭理建隆帝,一个太监总管又能如何?   德喜进宜寿宫时,程无介和八皇子、诸位妃嫔和公主们都跟着挤了进来,外殿呼拉拉跪倒一片,哭声震得小暖脑仁疼,肚子也跟着不舒服。   华淑立刻扶住她的身子,“别跪了,坐着就好。”   现在殿内慌作一团,规矩什么的也不必太在意了。三爷抱着小暖往边上移了移,让她靠坐在殿墙,自己和母妃跪在外侧,将她挡住,“再忍片刻,待会儿我送你和母妃回重华宫。”   三爷的声音低沉温柔,望着她的目光里沸腾着无尽的感激和喜悦。小暖轻轻点头,“我会小心,母妃也会照顾我,三爷不必担心。”   华淑已经恢复了冷静,紧紧握住小暖的手,“小暖交给我,晟儿顾好大局,决不可疏忽大意。”   三爷点头,建隆帝提前咽气,的确很多事需要他去办。 第1283章 蹊跷的墙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跪在人群中程无介,扒着脖子往寝殿内看。见易王和晟王都跪在太子身后,立刻大定。   他嚎了几嗓子后,跪爬到几步到了寝殿门口,悲痛道,“先皇驾崩,国不可一日无君,臣等恳请太子殿下即刻登基,主持国丧大典。”   臣等?小暖往外看去,这里跪着的外臣除了程无介就是杨书毅。他这个“等”,还真是用的妙。   太子等得就是这句话,父皇已死,又无圣旨指定继承他的帝位之人,这皇位当然就是太子的,是他的!   不过,柴严景还是依李推辞道,“父皇初丧,本宫心痛不已,只愿守在父皇灵前尽孝。”   程无介再劝,太子再推;程无介三劝,晟王和易王也跟着劝,太子才含泪应下。   众人齐呼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含泪起身,“程爱卿。”   “微臣在。”   “传朕旨意,太上皇崩,举国哀悼。”   “微臣遵旨!”程无介面上悲伤不已,心中则乐开了花。他为太子忙前忙后,就是为了夺得新君的赏识,成为新朝的第一文臣!   只要再按计划弄得晟王母子身败名裂,他就可以独揽大权,成为帝王之下第一人!   跪在人群中的郑美人见姑父出去安排先帝后事,也跟着开心不已。姑父得了势,她父亲很快就能放出来了,她也能在宫中混个太妃,独占一宫!   想着想着,郑春凤就趴在趴在地上无声笑了。   太子回头,“请太后宣读父皇遗旨。”   建隆帝还有遗旨?众人的哭声立刻停了,趴在地上等着接旨。   李皇后颤颤巍巍地站起身,看了一眼跪在人群里直哆嗦的郑春凤,高声道,“太上皇临终前口谕:令美人郑春凤殉葬。”   趴在地上偷着乐的郑春凤惊了,直起身叫道,“不可能,万岁怎么会叫我殉葬?”   李皇后的脸沉了下来,“放肆!太上皇让你殉葬,是你的福分,还不接旨谢恩。”   郑春凤跳了起来,“我不信,我不信!万岁那么宠幸华贵妃,他一定是想让华贵妃殉葬!”   众嫔妃一起抬头,目光转向跪在角落的华贵妃。对啊,万岁怎么可能舍华贵妃选郑美人呢,绝不可能!不过众人都不是傻子,没有一个人敢在这时候站出来,跟华贵妃和晟王作对。   跪在人群中的程无介皱了皱眉,觉得侄女说得在理。可若是建隆帝让华贵妃殉葬,以李皇后对华贵妃的恨意,绝对会立刻将华贵妃勒死,而不是篡改圣旨。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致使他的侄女成了后宫唯一殉葬的妃嫔?   面对众人质疑的目光,华贵妃和晟王一脸平静。新登基的柴严景也不说话,只看着李皇后,不对,应是李太后。她是建隆帝的皇后,是他柴严景的嫡母后,自己继位后她就是太后,柴严景的长眸微眯。   被柴严景这么盯着,李太后生怕他当场反悔,说出建隆帝真正的遗旨。   她严厉地扫视跪在地上的众人,庄严肃穆,“哀家与华淑的关系,你们心知肚明。若是太上皇让华淑殉葬,哀家岂会留她?太上皇口谕,哀家和皇上和易王、晟王都听得清清楚楚,岂容你诬辩!”   对啊!若说皇宫里谁最恨华淑,当然是建隆帝的正妻了,众妃嫔都低下头,表示信服。   李太后看着直挺挺站在人群中的郑春凤,平静地下令,“太上皇殡天,郑美人悲伤过度心智时常。将她带下去,好生伺候着。”   “是。”大殿外永福宫的太监立刻进来,拉住郑美人就往外拖,妃嫔们自觉让出一条路,看着不住挣扎的郑春凤,众人很是庆幸。   她魂都都要吓飞了,挣扎着扑向姑父程无介,“姑父救我,姑父救救凤儿,凤儿不想死,他们都在说谎,万岁不会这么狠心让凤儿殉葬的……”   跪在地上的程无介面容沉痛又强撑出几分欢喜,这表情拿捏的让小暖佩服不已。   “娘娘入宫就是为了伺候太上皇,太上皇选您同入皇陵,是娘娘的福分,是郑家的福分。娘娘放心,老臣会替您照顾好程家人,您尽心伺候太上皇便是。”   姑父也不管她了!郑春凤心知事情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被拖出去时还大声喊着,“我郑春凤死后化作厉鬼,也不会了你们,你们给我等着——”   众人都低着头,谁都不会把她这话放在心里,见李太后沉痛地低头,便知太上皇只留了这一个遗旨,总算放心了。   新君柴严景道,“江崖打开宫门,放百官入宫朝拜。程爱卿去拟旨,令宗正寺和鸿胪寺操办太上皇丧礼。”   “微臣领旨。”程无介磕头后倒退出了宜寿宫,匆匆离去。   听他的声音,小暖都感觉到了他的得意,暗骂一句:佞臣。   建隆帝在位时,程无介百般奉承,得高官厚禄,衣锦荣华;建隆帝老了不能再成为他的大粗腿,程无介毫不犹豫地将他的“忠心”转到七皇子身上,帮他谋夺太子之位,又在猎场谋害建隆帝,促使太子尽快登基。   小暖知道七皇子私下找过程无介,随后程无介便帮着他夺太子位,却不知道两人谈了什么,太子知不知道猎场内对建隆帝下手的程无介。   不过,看建隆帝临终前七皇子的言行,可知他对建隆帝是没什么父子情的,所以知与不知,也没什么差别。   皇家处处讲以孝治国,但他们心中却无半点父子亲情和孝道,真是讽刺。   听着震天的哭声,小暖不适地挪了挪身子,忽然觉得背后的墙有些不对劲。   趁着每个人都在努力向建隆帝表达她们心中的哀痛时,小暖用后背在墙上蹭了又蹭,然后又把手伸到背后,在墙上轻轻摸索着。   旁人不会主意道,但一直关注着母妃和小暖的三爷却发现了。见小暖在墙上蹭完又伸手去挠,便把手伸到她的后背,轻轻挠着。   小暖……   当她是大黄么,背痒了在墙上蹭?她在背后抓住三爷的手,带他一起摸索自己身后这块明显有猫腻的墙。 第1284章 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震天的哭声中,三爷修长有力的手指在墙上摸索了片刻,察觉小暖背后竟有个暗格!   电光火石间,三爷忽然想到建隆帝临死之前说的“枪”字,或许是“墙”!   脑中闪过诸可能,三爷抬手想把小暖挪到旁边,一探究竟。   小暖却压住他的胳膊,用眼神示意他,有自己的身子挡着,更能隔绝旁人的目光。   格子里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三爷岂肯让小暖冒险。他坚决地将小暖移到一边,再扶着她靠好,自己也向后退了一步。小暖抬起宽大的衣袖假装扶墙支撑着自己硕大的肚子,帮三爷打掩护。   华淑也跟着移动,帮儿子遮掩前方。   三爷跪地躬身佯装悲伤,实则用衣袖掩人耳目,查看被他挡住的这片看似无异的墙面。他很快寻到机关按下去,墙面一声闷响,无声出现一个巴掌大小的洞!   这点声音若在寻常,必定被人察觉,但此时却被震天的哭声所掩盖了。   三爷从袖中掏出一截铁丝试探过后,才将手伸进去取了里边的盒子,以衣袖遮挡看过之后,三爷的目光一片冰寒。   他快速取出其中的东西藏入袖中,又将小盒盖好塞入暗格,按下机关。   小暖怕被人察觉,没敢看三爷在做什么,不过她忽然感觉到了熟悉的低气压,三爷应是生气了。   小暖轻轻将头压在他的背上,三爷的身体果然硬得像块石头,因小暖的碰触,才渐渐恢复了正常,放松身体让她能靠得舒服些。   门口一阵喧哗,小暖抬头见宗正寺卿柴旭鸣和柴严昙一起到了。   进殿见到他皇老子真的死了,柴严昙声压全殿,“父皇,儿臣还未见您最后一面,父皇怎就忍心去了!父皇去了,儿臣当如何是好!”   你这来得最晚的皇子,凭什么抢风头!众妃嫔、皇子、公主齐声痛哭,跟柴严昙飚劲儿。   三爷趁机将袖中的东西塞给小暖,大手有力地握了握她的小手。小暖立刻握紧,借着擦眼泪的动作将三爷给她的布料藏入袖袋。   新君柴严景终于受不了柴严昙的大嗓门了,“四哥在此陪父皇,母后、贵太妃、二哥、三哥,请虽朕去侧殿商议后事。”   说完,柴严景又对小暖道,“三嫂有孕,先回重华宫歇息。”   让她去重华宫而不是回府歇息,就是不准她出宫了。三爷扶着小暖起身,把她交到玄舞手中,才扶着母妃去了侧殿。   这一个月时辰内,小暖的心像是坐过山车般,几乎耗尽了她全部的体力,待回到重华宫便瘫在了床上。   示意绿蝶和华玉去守住门户,小暖示意玄舞近前,将三爷塞给她的东西塞给了玄舞,“此物至关重要,你可有办法藏好带回王府?”   建隆帝初丧,为了防止有人入宫作乱,皇宫四门必定会对出入之人严加盘查。若放在自己身上,肯定带不出皇宫,所以小暖更相信玄舞这样的专业人士。   玄舞肯定地回答,“能。”   小暖又叮嘱道,“此物至关重要,不容有丝毫闪失。”   便是王妃不说,玄舞也明白,“王妃放心,玄舞在,此物在;玄舞出事,此物也会在一个时辰内送入玄散手中。”   小暖点头,“不准出事。”   玄舞笑得极为帅气,“属下还等着教小世子武功呢,怎会出事。”   小暖也笑了,“茶。”   华玉很快端了茶水进来,目中虽有隐忧,却什么也不问。小暖接了茶,“母妃的手指受了些伤,姑姑准备好伤药,一会儿母妃回来了,好给她上药。”   华玉身份低,进不去宜寿宫。她只能从哭声中得知建隆帝死了,从山呼万岁中得知有皇子登基了,从被捂住嘴拖出来的郑春凤眼里知道出事了,却不知贵妃娘娘现在如何。此时听了晟王妃之言,不由落下眼泪。   小暖拍了拍她的手,“去告诉青信吧。”   华玉给小暖屈膝行礼,擦着眼泪快步出去给青信报信。小暖躺在美人婆婆的床上,听着窗外不间断的哭声和嘈杂,沉沉睡了。   待她睡醒时,天已经黑透了,屋外依旧哭声不断,屋内烛火昏黄,她的美人婆婆静静坐在烛火读书,简简单单的白色孝衣,硬是让她传出了神仙的气质。   “母妃在读什么?”   华淑声音轻柔,“这是上次安歌送来的,我十几岁时写的打油诗,如今读来稚嫩得很。”   小暖侧卧着,用手撑头,“云清先生说,做诗词不必讲究技巧,困于音律,能得一个‘真’字,直抒胸意,就是好诗。”   华淑笑了,“云清先生高才,字字珠玑。能得他教诲,是你和小草的福气。”   小暖笑弯了眼睛,“等咱们回了南山坳,闲着没事儿时母妃可以去云开书院与云清先生论诗,我和小草在旁边聆听受教。”   华淑听后含笑点头,小暖正被这美若天仙的笑颜震得三魂出窍时,美人婆婆又哭了。她抬起包裹着层层白布的十指捂住脸,泣不成声。   美人婆婆在小暖面前一直是冷静慧智的,她忽然哭成这样,小暖忍不住了。   华淑十五岁被建隆帝掳进皇宫后便被困于这方寸之间,至今已有二十六年。这二十六年中,她被人骂妖妃,被建隆帝欺辱,儿子被夺走,女儿被害死,其中心酸难以尽述。   小暖安静地陪着母妃哭,想让她把心底压抑的情绪都发泄出来。   华玉抱膝坐在屋门外,哭得稀里哗啦;青信却已回复平静,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外另一侧,与之前无异。   华淑哭得嗓子都哑了,才擦净脸,笑意浓浓地望着小暖说,“好。”   美人婆婆现在眼睛时红的,眼角是红的,鼻子头是红的,小暖却觉得她现在美极了,忍不住花痴道,“母妃笑起来真好看。”   华淑小心扶着她起身,“我的容颜已无用处,也该老了,饿了吧?咱们准备用膳。”   什么叫容颜已无用处!小暖心酸,非常认真地道,“有用处!自此之后,母妃尽管踏踏实实地美,美给自己看!咱们家有的是绫罗绸缎、金银珠宝,母妃想怎么穿就怎么穿,想怎么戴就怎么戴,想去哪就去哪,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第1285章 去还是留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听小暖的语气,似是把自己当成小草了,华淑缓缓笑了。   小暖以为母妃不信,拉着她的手道,“父皇已经走了,七弟登基必定大赦天下,三爷一定有办法把您接出去的。”   建隆帝死后并未留下大行遗诏,所以众人依照祖制向太子柴严景称臣,不过真正的登基大典将在建隆帝死后一个月内则吉日举行。   届时,百官叩拜,八方来贺。新皇将在那时颁布他登记后第一道诏书:登基恩诏。借此诏书,新皇将订帝号、年号,再大赦天下,最后是一顿关于他当皇帝将如之何的鸡血。   后宫内先帝妃嫔的安排也会在这道诏书中言明。等这道诏书颁布,三爷就能接母妃回宫了。   许是新皇忙得忘记了,也许是故意的,小暖没有得到出宫许可,便留在重华宫中过了夜。   建隆帝崩,素服素斋。三爷第二日回来用早膳时,已经换上了素服黑角带,小暖和华淑也是两身白,桌上更无一点荤腥。   小暖见三爷的衣袍全换了,才明白为何他昨日将那件重要的东西交到自己手中。非常默契的,两人都未提起此事,不是怕被母妃听去,而是隔墙有耳。   饭后,三爷与母妃和小暖说着这一段的安排,“礼部已拟出葬仪单,父皇明日午时入敛,七日后出宫葬入皇陵,十八日后也就是四月初一,新皇登基。先让小暖在您这里住两日,待父皇入殓后,我再送回王府。”   四月初一?小暖忍不住想笑,这日子是谁选的,真吉利。   华淑问道,“这是圣上的意思?”   三爷摇头,“小暖身子重了,不宜来回走动。”   华淑又问,“秦安人那边可派人送信了?”   “送了。”   然后,这母子俩就不说话了。   小暖看得出来他们都想表达一下对对方的关心,可又不知表达,不禁心酸。   三爷满月便被太后抱走,这些年来母妃为了儿子的前途疏远他。三爷在太后、建隆帝和母妃之间行走,也需把握分寸,不能太近亲,时间长了两人之间便成了现在的模样。   现在无需顾忌了,华淑想让儿子当心身体,莫太操劳累病了,说出口的却是,“我会照顾好小暖的。”   三爷点头,“您也好生歇着,莫想太多。”   华淑点头,母子俩相视一笑后,三爷神情轻松地走出重华宫。随后,一个贼眉鼠眼的小太监自宫门前快速经过,往小暖她们这里看了一眼。   小暖回屋会问,“那个小太监是谁?”   青信道,“他是淑太妃宫内伺候圣上的,名叫来福。除了来福外,得圣上信任的太监还有三人:淑太妃所在挽春宫的管事太监杨安喜、伺候圣上多年的小太监来宁、来寿。”   小暖听明白了,这来福就是柴严景的心腹,监视三爷行动的。他这名字起得真是很,狗腿。   柴严景这做法真的是很小气,或者说很小孩子气。小暖摇头,慢慢来吧,这也不是自己该操心的事。   三爷走了不久,淑太妃便到了重华宫中。七皇子继位,淑太妃虽顶着太妃的名头,实则已是皇宫内的一把手大BOSS了。   李太后?   那么大的把柄被淑太妃母子手里握着,她哪还敢摆太后的谱。在众人面前宣读了建隆帝的“遗诏”后,她就战战兢兢地躲进宜寿宫,不敢出门了。   淑太妃是打着给贵太妃送伤药的名头来的。华淑鲜血淋漓的十指,昨日在宜寿宫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姐姐伤成这样,真叫人看着心疼。”淑太妃微微皱头,不明白建隆帝为何如此残忍,他不是一直将华淑当心头肉宠着么?   华淑则道,“为先帝抚琴解忧,是我应尽的本分。”   “宜寿宫的若拙留遗书为先帝殉葬,悬梁自尽了。”淑太妃轻声道,“难为她有如此情意,昨日我还问她日后要不要来我宫里做事呢。”   华淑微愣,“我以为,她会等到先帝下葬之日才会……”   虽说大周不提倡活人殉葬,但帝王或太后殡天,其宫内的管事太监和宫女一般都会跟着去,以示忠心。太后去世时,慈宁宫的安顺和采珍便是如此。   淑太妃又压低声音道,“姐姐,有件事妹妹不知当问不当问。”   华淑抬眸,看进淑太妃的眼里,“妹妹想知道先帝为何会从龙床摔下来?”   华淑如此坦荡,淑太妃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兹事体大,昨日在侧殿内严景不好问,才让我今日过来……”   先帝的死来得太快,柴严景需尽快查明他的“死因”,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华淑讲道,“昨日我为先帝抚琴几曲后,先帝忽变得极为激动,让我服侍他宽衣。因先帝有伤在身不宜多动,我便规劝了几句。先帝仍一意孤行,我上前正要为他宽衣,他却忽然坐起喷血摔到地上,疼痛难忍。我立刻唤若拙进殿伺候先帝更衣,之后的事妹妹便知道了。”   建隆帝有伤在身还有心思行房?淑太妃的眉毛忍不住跳了几下,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只挑关键的问,“先帝是先吐血才摔下龙床的?”   这就对了!   淑太妃压低声音,“姐姐有所不知,御医查验先帝服用的丹药,发现丹药被人动了手脚。”   华淑装着诧异,“何人如此大胆?”   淑太妃低声道,“丹药只经了德喜和玄孚之手,琴鸣山的守将今早送来消息,玄孚逃了。”   两人对视半晌,华淑才道,“妹妹当劝着圣上以此为戒。”   淑太妃轻轻拉住华淑的手掌,感慨道,“现在宫中还能如此为我和严景考虑的也只有姐姐了,姐姐与我一起留在宫中享福,可好?”   华淑面带苦涩,“太后怎能容我在此。”   李太后肯定愿意把华淑留在宫里折磨着,而非放她出去跟着儿子享福。不过透过这句话,淑太妃便明白了华淑的意思,“姐姐出宫也好,只是日后你我姐妹若想一起谈诗论画,就难了。”   华淑见她不拦着自己出宫,便安了心,“你我都在京城,想见也不难的。”   淑太妃回到挽春宫时,有些郁郁寡欢。   柴严景回来时,见母妃这样,小脸一绷,“谁惹母妃不高兴了,告诉朕,朕给您出气!”   淑太妃摇头,“现在谁还敢给我气受,只是想到还要在皇宫里待上后半辈子,我心里就有些堵得慌。”   儿子当了皇帝后,淑太妃先是欢喜,现在却觉得空落落的。 第1286章 让贵母妃留在宫中陪您,如何?   一块住了十几二十年的一大群人,眼看着就要散了。能留下来的也就她和李太后,她们俩还处不来,这以后莫说摸叶子牌,连个说话的人都不好找了。   柴严景看了母妃一会儿,忽然道,“母妃如果觉得一个人呆在宫里闷,就让贵太妃留下来陪您吧。”   淑太妃愣了,“你说什么?”   “儿臣说,让贵母妃留在宫里陪您。”柴严景一字一顿地道,显然他是认真的。   淑妃吓得站了起来,将穿着黄袍的儿子拉到近前,严肃问道,“这是谁给你出的主意?”   柴严景的小眉头蹙了起来,“母妃,朕现在是皇上了。您不要这样拉拉扯扯的。”   淑妃一巴掌抽在他的后脑勺上,“能的你!说,谁给你出的主意,他这可不是想帮你,而是想害了你!”   柴严景还是不肯说,“父皇把贵母妃留在宫里,所以三哥才听他的话,认真为朝廷做事的。朕把贵母妃留在宫里又不会委屈了她,会像孝敬母妃一样孝敬她的。”   淑太妃气急,“将心比心,如果你三哥当了皇帝,把母妃留在宫里,你怎么想?”   柴严景固执道,“可现在朕是皇帝。”   淑太妃没想到儿子忽然变得这么固执,她非常严肃地教训道,“你三哥是阁老,是朝廷的股肱之臣,他没有争夺皇位之心,但可不代表他好欺负。你敢把贵太妃留在宫里,你三哥就敢跟你翻脸,让你这皇位做不稳当,你信不信?”   柴严景低下头,“我信,所以才在想办法让三哥听我的话。”   “制住?”淑太妃气笑了,“你父皇那么小心眼的人,还得装着大度呢!你拍着心口问问,这天下还有谁比你三哥更可靠?他是你亲哥,人品好又有本事,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太傅怎么跟你们讲的?”   柴严景低声道,“母妃,三哥能推我上位,就能推二哥、四哥上位,我怕……”   儿子还小,当皇帝这么大的事,哪是说做就能做的好的。她本以为儿子要当几年太子,由建隆帝手把手教会了才登基。现在他是有点心眼,怎么当皇帝都不懂啊。   “你都上来了,哪是他们说让你下去,就能让你下去的。”淑太妃安慰了他一番,又劝道,“我在宫里呆得久了没见识,你年纪又小,遇到不明白的事儿就跟你外公和你三哥商量,他们总不会害你的。”   “您说……儿子现在算是命定的天子了吗,儿心里一点也不踏实,这皇位来得太容易了……”柴严景得了皇位后,越发地不安了。   淑太妃非常肯定,“你坐在这个位子就是天之子,只要你不办违反祖制的事,就没人敢不服。”   听母妃说了这一番话,柴严景也觉得程无介给自己出这个主意是抱有私心的,便歇了将贵太妃扣在宫中的心思,“儿臣去找三哥他们,商量父皇的丧礼和朝事?”   “去吧。”淑太妃叮嘱道,“别打你贵母妃和三嫂的主意,你三哥把她们放在心坎里了,那是他的逆鳞,不是软肋。”   柴严景刚出挽春宫,小太监来宁便怒气冲冲地跟上来了,“万岁,易王和晟王在宜寿宫侧殿歇息,把太监宫女们都撵出来了!”   柴严景不高兴了,“他们要歇息,殿里留一群人做什么,小题大做!”   来宁急了,“可是万岁……”   柴严景小脸一沉,“朕让你干什么去?”   跟德喜公公学本事……来宁脖子一缩,可怜巴巴地道,“德喜公公死气沉沉地站着不吭声,小人学不到啊。”   柴严景想了想,便道,“把德喜请到宜寿宫侧殿来。”   “是!”来宁以为万岁要替他出气,立刻颠颠地跑去找德喜。   柴严景到了宜寿宫,先去灵堂哭泣一顿后,便去了侧殿见三位哥哥都在。   三人见老七来了,都站起来弯腰行礼。柴严景挺直了腰杆,客气道,“三位皇兄免礼,自家兄弟,无需见外。”   “圣上,咱们虽是兄弟更是君臣,该守的君臣之礼不可荒废。再说就算二哥三哥不行礼,我也要行的,谁让我是郡王呢。”柴严昙说这话时一脸谦卑,那眼神却亮得吓人。   柴严景心里想了半天,也没找到四哥能封亲王的理由,便道,“都是自家兄弟,讲什么亲王郡王,都不必行礼。三位兄长,请落坐。”   这意思是不给自己升位份了?柴严昙心里不高兴,坐在三哥瞅着他生闷气,他可是答应了让自己当亲王的,说话不算话,呸!   三爷懒得理他,见二哥不说话,便与柴严景商量道,“朝廷各州送上来的紧急折子需要圣上亲批,您看该送往何处?”   宜寿宫的书房乱糟糟的,不是能安心处理朝政去处;挽春宫位置偏僻,来回需费不少工夫。柴严景便实心实意地道,“去天章阁吧,朕想跟三哥和诸位阁老学管理朝政。”   二皇子听了老七的话,不禁有些诧异,老七现在就亲自处理朝政,而不是挑选得力大臣监国,待他成年之后再亲政了?   他还是个孩子,便是有几分小聪明,又如何懂得君国大事,这岂能儿戏!二皇子知老七忌讳着他,便没有开口规劝,打算私下再与三弟商量。   柴严景又跟三位哥哥商量道,“德喜公公待会儿就过来了,三位皇兄帮我留下他,可好?”   三位皇兄还没开口,正添茶的小太监的手一哆嗦,将茶倒在几案上,溅湿了柴严昙的衣袍。   柴严昙正气着,一脚便踹在小太监身上,“茶壶都拿不稳,还敢来这儿丢人现眼,滚!”   “小人该死,小人该死!”小太监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认错。   柴严景的脸色也跟着不好看了,这几个小太监在宫里的确不算好的,但对他却是忠心耿耿,这几年为了他没少受委屈。打狗还得看主人呢,老四这是干什么!“还不快去帮昙郡王取衣袍来!”   老四见老七脸色不好,立刻明白这不开眼的小太监不是宜寿宫的,而是是老七的人!他后悔自己大意了,连忙道,“圣上放心,待会儿德喜来了,四哥跟他讲,让他留下来继续当大内太监总管!” 第1287章 小暖晕倒   老四蠢成这样,易王都看不下去了,转头假装不认识他。老七是说留下德喜,可没说让德喜当太监总管!他在这么“表现”下去,郡王的位子都要保不住了。柴严景看着四哥亮晶晶的桃花瞳,有点头疼。可怜他才十三岁,就已经体会到父皇面对四哥时的心境了,那就是——开口就想骂,骂完立刻哄走!   他不是父皇,骂不得只好赶走,“四哥且去更衣,此事朕自有计较。”   柴严昙还想继续表现,却见老三又拿眼刀子斜他,便老老实实地站起来,溜出去“更衣”了。   德喜进来先给新登记的皇上行了跪礼,又向两位王爷问安,一副行将归朽的模样。   柴严景开口挽留他继续在宫中做事,易王和三爷也劝了几句,德喜却直挺挺地跪下请求出宫,“伺候先皇入皇陵后,老奴请旨出宫捉拿玄孚,请万岁恩准。”   建隆帝服用的丹药自药材、炼药、运送到试药诸环节都是德喜负责的。建隆帝食丹中毒,他难辞其咎。柴严景不追究他的失职之责,但德喜过不去自己这一关。   柴严景劝道,“朕已派出三路人马分头追击,并令刑部颁下海捕文书,玄孚便是背生双翼也难逃脱,公公无需出宫奔波劳苦。”   德喜固执着,“以安喜的本事,定管好宫内的大小杂事。若是万岁不准,老奴便跟若拙一样,即刻随先皇去了。”   杨安喜是淑太妃居住的挽春宫的主管太监,不管这宫殿是大是小,是偏是正,能成为一宫主管的人,没一个是废物。   听他这么说,柴严景只得准了,“朕派五十名大内侍卫,随公公同去。”   德喜叩谢圣恩退出去后,柴严景一筹莫展,“二哥、三哥,德喜公公不肯留下来,你们看宫内还有哪些人堪当重任?”   柴严易先道,“安喜、邓进忠和御膳房的钱安都是可用之人。”   这三个已在柴严景的备选之中,他又追问,“二哥与朕所见略同。还有,二哥觉得慈宁宫的高其怎么样?”   “我只知他是慈宁宫的管洒扫的太监,却不知他的秉性和本事。”易王转头看三第。   三爷如实道,“我出宫时,高其还没入慈宁宫做事,对他的为人不甚了解。不过我曾听安顺说高其为人踏实,他管着慈宁宫庭院洒扫,一把扫帚一个木桶都没丢过。不过……我还听闻他之前曾与揽月宫走得很近。”   揽月宫是柴严昌的母妃所在之处,也就是说高其可能是德妃或柴严昌的人。   二皇子心中诧异,他为了追查太后雷雨夜受伤的原因和大皇子出逃的事情,曾两次筛查慈宁宫的太监,都没查到高其余揽月宫的往来,三弟是如何知晓的?   “看来高其这个人就不能用了。”柴严景又提了几个人,哥仨讨论之后发现,他们或多或少都有些问题。   柴严易劝道,“人无完人,圣上用其所长去其所短,太监们各司其职又相互牵制,应不会出大的纰漏。”   三爷也道,“明令重刑,令其心怀畏惧,当不敢造次。”   柴严景点头记下,“多谢二位兄长指教。其实,宫中还有一个可用之人,就是不知三哥舍不舍得?”   想用重华宫的青信?三爷抬眸,“圣上言过了,在宫中服侍的太监宫女都是圣上的下人,当然都要听从您的差遣。”   柴严景被三哥冷飕飕的双目看得心里发毛,那种“朕是皇帝,你要听朕的”的念头又拱了起来,他心里觉得不太舒坦。不过嘴上却道,“三哥所言极是,朕觉得青信也是可用之人。”   三爷点头,“圣上觉得他堪用,是他的服气。”   二皇子微微皱眉,不知道老七为何试探三弟。青信是贵太妃身边伺候多年的太监。贵太妃尚在人世,老七就调青信去别处做事,并不妥当。   不过,这却不是他可以插嘴的时候,二皇子心中失落。   殿内的空气凝住,似乎大声喘口气都是罪过。柴严昙换了新衣裳出来虽然不知道这哥仨咋了,但却很识趣地蹲在三哥身边不吭声。   还是年幼的柴严景先沉不住气了,“有劳二哥、四哥在此陪着父皇,朕跟三哥去天章阁学看折子。”   两人走了一段后,三爷就听老七小声问道,“我想用青信,三哥生气了吗?”   他既然自称“我”,三爷也就不自称“臣”了,坦然道,“无,我只是不知该如何跟母妃说起此事。”   三哥果然很护着贵太妃,什么时候他才能这样护着自己呢?柴严景低头,“青信在贵母妃身边伺候了几十年,贵母妃也离不开他,是严景任性了。”   小暖十三岁时,已经装扮成十六岁的秦日爰,走南闯北做生意了,可不是柴严景这个模样。   不过,天下人有一个算一个,哪个能及得上他的小暖。三爷心情好了些,抬手安慰地拍了拍柴严景的肩膀。柴   严景猛地抬头,两眼亮晶晶地望过来,三爷点了点头。   虽然三哥一句话没说,但柴严景的心莫名就安稳了下来,快步往天章阁走去。他是皇上,如今西北战事未歇,要想办法筹措军需粮草,时刻不能耽搁。   第二日,建隆帝正式入殓。其过程之繁复、器皿之奢华令小暖咋舌。   那刷了四十九道漆、用独根金丝楠木掏挖制成的棺材——不对,帝王用的棺材不叫棺材,得叫“梓宫”——被抬入殿中后,小暖看着放进梓宫内,加起来比建隆帝还沉的金银玉饰品,第一个念头是:   她在南山坳内挖出的清王墓陪葬品,比起建隆帝的来简直是小儿科!   随后冒出的第二个念头就是:   万一哪天她做生意陪得老本都没了,可以瞒着三爷,带人去偷挖皇陵翻本。   越想,小暖越觉得刺激,跪在地上也不觉得无聊和腿疼了。   折腾了许久,建隆帝终于被敛入梓宫,小暖也终于可以回府了。玄舞扶着她起身时,小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站都站不稳了。   “王妃!”玄舞低呼。三爷立刻将小暖抱起,快步出了宜寿宫。   小太监来福凑到柴严景耳边,“万岁,您看晟王妃的肚子真是大得出号,永福宫有人说她怀的是双胎呢。” 第1288章 怀疑   “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乱嚼舌头,滚一边去!”柴严景起身,关心着三嫂的身体。若是三嫂在宫里出了状况,陈小草一定会很伤心的。   “速宣李典、刘寄莲到重华宫,为晟王妃诊脉,贵母妃也回去看看吧,三嫂的身体不容有失。”   刘吉莲是宫中专用的接生稳婆,也在太医局供职。   “多谢万岁。”贵太妃快步赶回重华宫,众人也拔着脖子望着。   李典和刘吉莲赶到时,小暖已经觉得好多了。见三爷比她还紧张,小暖觉得不好意思。她跪在那么厚的垫子上,左边有三爷架着,右边有母妃陪着,后边有玄舞托着,竟还是不争气地晕了。   李典见晟王妃已经醒了,又不似有早产之兆,便松了一口气。晟王妃的肚子看着不小,但论日子推算尚不满九月,“七活八不活”,正是危险的时候。若是晟王妃出事,以晟王的性子,他们都不必活了。   三爷招李典为小暖诊脉,小暖心里也惴惴不安,生怕孩子们有什么不妥。不过她进宫之前吃了华云琦的药,脉象本就有些混乱,李典摸脉看诊,应该看不出什么,还是尽快回去让华云琦看看为好。   李典仔细诊断后,回道,“晟王妃连日操劳又不得歇息,所以身体有些虚弱,需吃几幅安胎药卧床静养几日。”   三爷还是不放心,请刘吉莲上前,“嬷嬷,您看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否安好?”   三爷又对小暖道,“刘嬷嬷是宫中的接生嬷嬷,宫中的皇子公主大都是她接生的,莫怕。”   三爷这么说的意思是刘嬷嬷是信得过的人,小暖点头。   刘吉莲磕了头,请华玉等人帮着脱去晟王妃的外衣,净手后才去按摸她的肚子。   被按压肚子的感觉很不舒服,小暖紧紧握住三爷的手。三爷也皱了眉,“嬷嬷轻一些。”   刘吉莲的力道却没有减轻,上下左右摸索了一阵后才收手,帮小暖盖好被子,“小世子胎位有些不正,王妃以后安寝时莫仰躺,尽量左侧身睡。”   胎位不正生得时候不好生,小暖认真记下,却听三爷问,“她左侧身睡不如右侧身睡得踏实,可还有其他办法?”   小暖抠了抠三爷的手心,“我能睡踏实。”   刘吉莲忍不住问,“王爷现在还和王妃同寝?”   小暖抠得太用劲了,三爷怕她把指甲抠断,便道,“同屋,不同榻。”   刘吉莲叮嘱道,“晟王妃的肚子大了,若是同寝易伤着孩子。王妃若是侧着睡不踏实,可在背后放两个枕头靠着。为了小世子,您再辛苦几日,免得分娩时受罪。”   小暖颔首致谢,“我记下了,会照着嬷嬷说的做。”   六吉莲这才有了些笑模样,起身告退。   贵太妃与儿子商量道,“你去跟圣上说说,让小暖回府歇息吧?”   三爷点头,“我去去就来。”   不大一会儿,三爷便回来了,“圣上赐了坐撵,父皇入葬时小暖也不必跟着去皇陵了。”   贵太妃连连点头,“这下好了!你快抱她回去,好生养着。”   听说三哥和三嫂出了皇宫后,柴严景才把杨安喜叫过来,“派人去太医局盯着,看谁会去找刘吉莲问话。”   杨安喜会意,立刻派人去盯梢。   若说别的,挽春宫的人不擅长,但盯梢打听消息,他们是整个皇宫最专业滴。真是因为他们擅长这个,柴严景才能足不出户,尽知宫中事。   晟王送晟王妃出宫后当天晚上,永福宫便派了小太监去太医局问话。第二日后晌,二皇子亲自去找了刘永吉!   第三日,天章阁二楼,柴严景正跟程无介学看折子,程无介也旁敲侧击地提起此事,“若晟王妃怀的是双胎,万岁当如何?”   对这个问题,柴严景已想了三日,“双胎乃是吉瑞之象,自是亲自登门道喜。”   程无介起身,弯腰拱身行礼,“万岁宅心仁厚,待兄弟若手足,晟王幸甚、百姓幸甚、微臣幸甚。”   柴严景笑了,“程爱卿真会说话。”   程无介跪在地上,面带十万分的真诚,“微臣一时有感而发,说得尽是肺腑之言,绝不敢又半点昧上之意,请万岁明鉴。”   柴严景抬手将他搀扶起来,“程爱卿不必如此,平身。”   程无介起来时,望着上座的柴严景的目光尽是亲切和尊敬,“万岁连日为了先皇的丧事和国事操劳,都累瘦了,微臣看着都心疼,淑太妃怕是心都要碎了吧?”   瘦了?柴严景摇头,“母妃没看出朕与往常有何不同。”   程无介万分认同地点头,“淑太妃定是因为先皇去世悲伤过度,才会如此。万岁当多多尽孝,让太后和淑太妃珍惜凤体。”   他可没看出母妃和太后因为父皇去世神伤,柴严景皱皱眉,觉得母妃说得对,程无介嘴里尽是恭维的虚话,当不得真。他还是去找外公或三哥学批折子为好。   程无介立刻察觉到了柴严景的不耐,觉得自己把弯绕得有点大了,以柴严景的年纪怕是还听不懂自己想说什么,便径直道,“晟王为晟王妃日夜忧心,在天章阁时,每个时辰都会问一句晟王妃如何。晟王府专门有下人来回跑腿,向晟王报晟王妃在做什么,身体如何。他们二人伉俪情深,真是天下无双。以此看来,晟王对晟王妃的身体和府中胎儿,甚是上心呢。”   “三嫂是三哥的正妃,她腹中的是三哥的嫡子,三哥当然上心。”柴严景摆手,“程爱卿,你去看看我外公来了没有!”   这是把他这个右相阁老当小太监使了,程无介却没有丝毫不悦,反而因为能帮柴严景跑腿而欣喜不已。因为柴严景使他使得顺手了,他的位子就稳了。   当年,他就是这样一步步取得先皇的信任的。   杨书毅抱了一摞折子上来,放在外孙面前的书案上,行礼后才道,“圣上找老臣?”   柴严景站起身,扶着外公坐下,“没外人在时,外公无须这样。”   杨书毅点头,却还是规规矩矩地坐在了下垂手,等着他的皇上外孙问话。 第1289章 你为何不直接问他?   柴严景先翻看桌上的折子,问了外公几个有关朝政的问题,杨书毅一一详细答了。   听着外公的意见,看完了桌上的一摞折子,柴严景才低声问道,“外公,我三哥在不在?”   杨书毅摇头,“老臣上来时,晟王被陈莫请去了兵部,一时半刻回不来的。”   柴严景不解,“兵部不是由建王叔和安国公二人负责么,三哥去干什么?”   杨书毅回道,“明面上是这样划分的,但建王这两日正督促户部办粮草,安国公年事已高,昨日忙得太晚,晟王便让他后晌再来,所以兵部有事来寻,晟王便跟着去了。”   柴严景更不解了,“内阁里的人,都听我三哥的?”   杨书毅见外孙想岔了,连忙解释道,“不是听谁的,内阁事务繁忙,大伙同舟共济,相互帮忙乃是常有的事。晟王和卢大人年轻,平日里会多帮大伙分担些朝事。”   柴严景再问,“帮着分担是好事,但若办事出了岔子,该由谁来担这个责任,这不就乱了吗?”前两日三哥才跟他说,关好太监就是要让他们各司其职,相互牵制才行,怎么放到内阁就又不一样了呢。   杨书毅含笑道,“能进内阁的,都是朝中能以一抵百的能人,折子或事情报到内阁,大家一看就能分出轻重缓急,明白那些事是可以代劳,哪些必须责专人去办。不会乱的。”   柴严景这才明白些了,“可我三哥才二十三岁,他怎能与其他阁老相比?”   杨书毅听外孙这么说,笑容立刻没了,严肃问道,“右相跟您说了什么?”   柴严景摇头,“程爱卿什么都没说,是我自己想不明白。”   杨书毅盯着外孙,直看得他心虚地转开头,不敢与自己对视,才道,“有志不在年高,无谋空长百岁。你三哥十岁出宫学艺,十五岁便开始为朝廷效力。他十七岁西南平乱,十八岁入金吾卫军营督查要务,二十岁入天章阁行走,至今已两载有余。先皇让他入内阁,就是看出他有此能,而晟王入天章阁后的政绩,有目共睹。”   “晟王之能,远非常人可比。景儿有兄若此,乃是你之幸、大周之幸也。你身为帝王,最不可取的就是嫉贤妒能,可记下了?”   方才程爱卿说他能当上大周的皇帝,是天下的大幸事。为何到了外公嘴里,三哥又成了大幸事了。虽然心里知道外公说得有道理,但柴严景还是忍不住道,“若是景儿有三哥的机缘……”   “你十一岁时被柴严亭所掳,被救回后可曾想过带人出宫去复仇、去学艺?”杨书毅心中替外孙着急,声音不免严厉了些。   柴严景咬唇,他从未想过。   杨书毅也觉得自己说得重了,又放柔了语气,安抚道,“景儿,你能抓住机会挺身而出,让先皇注意到你之能。先皇立你为太子,而选晟王入内阁,乃是有识人之能,景儿当效仿你父皇,知人善任,方能稳坐大周的江山。”   柴严景起身行礼,“外公教诲,严景记下了。”   杨书毅起身还礼,祖孙二人再落座,便有了几分尴尬。柴严景又低声道,“外公,宫里人纷说我三嫂怀的是双生子,您看有几分可信?”   杨书毅笑了,“不管晟王妃怀的是双胎还是单胎,她对你的救命之恩都在。”   这么说,外公也觉得三嫂怀的是双胎了?柴严景心中又问道,“我三哥对三嫂和她腹中的孩子极好,您说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三嫂腹中是双生子?”   杨书毅言道,“双胎与单胎,在五六个月之前并无差异。若真是双胎,晟王知道此事,也不过是两月余。两个月前,圣上已是太子了。”   柴严景明白外公的意思,又推测道,“我还是觉得此事有些蹊跷……父皇连宁平长公主的双胞胎都容不下,您说他会容得下三嫂肚里的孩子吗?三哥能想不到这一点吗?”   杨书毅叹了口气,外孙的年纪还是太小了,“圣上是想说,先皇是晟王害死的?”   “当然不是……”柴严景摇头,“我只是想,他得知这个消息时,会怎么想、怎么做……”   杨书毅教导外孙,“你若想知道,为何不直接去问晟王?”   这哪能问呢!柴严景皱眉。   “你不问晟王,却在背后无端揣测,此绝非君子所为。”   “就算朕问了,三哥也不会跟朕说实话啊!”   “说不说实话,是晟王的事;问与不问,是圣上的事。圣上没有问过,岂知晟王不会跟你说实话?”   先皇的用人权衡之道外孙还没学会,反倒把他的小心眼学了个十成十。杨书毅心中着急,他得找机会跟女儿商量商量,尽快为外孙择个良师乃当务之急。   三爷刚从兵部出来,衙门前候着的晟王府侍卫连忙上前,低声道,“三爷,王妃安好。”   三爷点头,牵马正要返回天章阁,却见一个眼熟的小厮站在巷口。三爷将马缰绳扔给玄散,边向那小厮走,边问前来报事的侍卫,“王妃在做什么?”   “安人扶着王妃在内院慢行,二姑娘和大黄也在。”   大黄和小草在,小暖就不会觉得无聊了。三爷微微翘起嘴角,向不远处的一家茶肆走去,“我进去买些茶点,你送回去,给安人和小草吃……王妃也可吃一块。”   侍卫连忙道,“三爷,属下去……”   玄散一拉将他薅住,“安人和王妃的口味你晓得?”   不晓得,侍卫老实站在门口等着。   三爷入茶肆径直去了雅间,吩咐小二上茶点、茶汤。待茶点上来后,三爷吩咐将大半打包,让玄散送到门外交给侍卫带回王府。   玄散到了外边,叮嘱侍卫道,“茶点热的才好吃,你路上莫耽搁。”   待侍卫走了,玄散又叫了一大碗热汤面,自己端进雅间补肚子。   他的面还没吃完一半,雅间侧墙的无声开了一条缝,二皇子从墙那边走了过来。   见到桌上放着自己爱吃的点心,二皇子的心中最后一丝也随着热腾腾的茶汤,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1290章 弟妹怀的是双胎吗?   “我见你从兵部出来时面色不好,可是出了什么事?”易王吃了几口茶汤,先开口了。他在此处等了一会儿,自然见到三弟出兵部出来时的模样。   三爷点头,“定北军大元帅的折子送到了,被北军围困的黑山叛军毫无突围之意,也未见军心涣散。乌桓几次佯攻,他们也只龟缩防守不出,定北军中不少将士已生急躁,乌桓请示,半月内黑山叛军仍无动作,就全力攻破山口,擒拿反贼。”   此等大事,兵部尚书自然无法决断,才请了三爷到兵部与部内的官员详商。   按说,事关二十万大军的行军作战部署,阁老参议后应送圣上御览,不过此君非彼君,呈给柴严景看,也不过走个形式罢了。   阁老合议之事,柴严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是推不翻的。   易王也觉得事关重大,疑惑道,“圆通想干什么,他究竟有多少存粮?”   三爷摇头,“叛军行径蹊跷,其意不明。”   易王又问,“蒋常胜和仁郡王那边可有消息?”   “前日送来折报,丢失军粮已全无踪迹,仁郡王与蒋将军在西北安抚各方,扫除奸细,黑山叛军派出的蛊惑人心的奸细已大部分被擒。”三爷没瞒着二哥,径直讲了。   “如此说来,西北局势尚可。”易王嘴里这么说,心里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不过这也不是一时半刻能分析得出头绪的,待后头他再跟舅舅商议。此时,他还有要事要问三弟。   不过在此之前,他需要有个突破口,“乌羽近来如何?”   三爷面带忧色,“自皇祖母病重时父皇召他回京,他们一行在关外遇到契丹人劫杀后,便失去了踪迹。我先后派出去三拨人,甚至不惜动用小暖的关系,请上清宫的帮忙,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易王眸光微转,“会不会是乌羽的身份泄露了,契丹人或黑山叛军将他擒住,想以乌羽要挟乌桓,令他撤军?”   三爷担忧的,也是这个,“若真如此,乌羽定会在阵前自尽,鼓舞定北军的士气。”   易王沉默片刻,低声道,“乌羽流的是乌家人的血,他很可能这么做。”   这是二哥第一次开口承认乌羽是乌家血脉,三爷抬头看着他,径直问道,“二哥今日约我至此,所为何事?”   “我去找刘嬷嬷问过,却还是有些拿不准,所以想亲口问你。三弟,”易王似乎有些难以开口,又似下了很大决心,“三弟妹腹中有几个孩子?”   “噗——”正在吃面的玄散被易王这句话惊得喷了一桌子的面条。   性喜整洁的两位皇子同时皱眉,又不约而同地瞪着他。   玄散觉得脖子凉飕飕的,他掏了半天没找到帕子,只得心疼地拿出尚好的的擦刀皮子把面条清理干净,站起身想躲,“属下去门外守着。”   “你留在此处,以免惹人生疑。”易王见玄散惊成这样,便知他对此事毫不知情。   玄散是三弟的贴身侍卫,他都不知道,那小暖腹中是双生子的可能性便小了许多,易王心中稍安。   三爷问得更为直接,“二哥是想问父皇是不是我杀的吧?”   易王面带苦涩,“二哥不信你会下手杀父皇,只是想知道你在这过去的半年中做了什么。”   乖乖……这哥俩真是一个比一个敢说……玄散笔管条直地站在旁边,这下连头都不敢抬了。其实,三爷什么也没干,他只是撤回自己的人,袖手旁观来着……   三爷轻声道,“小暖怀孕五个多月时,秦安人便说她的肚子大,可能是双胎。”   二皇子心头猛地一跳,认真听着。   “事关重大。我秘请名医为她诊脉,却无一人敢断定她腹中是双胎。过了六个月后,我又请稳婆为她摸胎。与刘嬷嬷一样,她们都说是一个。但有一个稳婆提出令一种可能:小暖腹中可能有两个孩子,不过它们一前一后呆在母胎中,所以摸不出来。”   对只能摸到小暖腹中有一个孩子这件事,三爷也觉得差异。这是老天在冥冥中助他们夫妻,还是师无尘和张玄崖都看出,小暖腹中真的只有一个孩子?   三爷继续道,“不论如何,我不得不为小暖腹中是双胎而筹划。所以我在天章阁加倍,母妃也在宫中努力讨父皇欢心,求的就是小暖一旦生下双胎,孩子也能多一份安稳。”   “竟是为此。”易王豁然开朗!   他就说嘛,在宫里当了二十多年冷美人的华贵妃,这几个月怎忽然殷勤出入宜寿宫,缠着父皇不放手了!   三爷哪是加倍辛劳,他是加倍使唤卢正岐吧!玄散默默为天章阁内日夜辛劳的卢大人,掬了一把心酸泪。   三爷点头,“二哥,且不论我难以触及父皇的丹药,便是我能,也会先让母妃避开,以免她直面血腥。”   虽然府上的江埕说父皇驾崩时华贵妃在宜寿宫中,是三弟反行其道:正是为了洗脱弑父的嫌疑。但易王更信三弟对华贵妃的孝心,“这一点,二哥信你。”   三爷苦笑,“若说我之前还有几分担忧,在父皇赐下双鹿角后,我心中已有八分把握,又何须冒死行此大不韪之事?”   父皇亲猎亲割的双鹿角,吉瑞之极。三弟妹在得父皇赐的双鹿角后生下双生子,也属天降祥瑞。易王将这两件事放在一处,立刻想出数套可行的计谋。   他能想到的事,三弟不只能想到,还能做到。   如此说来,三弟确实没有谋杀父皇的动机。   二皇子消除了心中的芥蒂,笑容也真切了许多,“得知封江兆叛主之后,父皇心底已不再信他的解梦虚话。骨肉连心,三弟的孩子便是父皇的孙子,若是父皇还在世,就算三弟妹真的生下双胎,父皇也不会让她们母子分离的。”   三爷微微点头,心中却跟明镜一样。   建隆帝待二哥确实有骨肉之情,但对三爷就不一样了。   在建隆帝眼里,李皇后是正宫,二哥是嫡子;而自己的母妃是“玩物”,他无论怎么努力,在建隆帝眼里也不及二哥。   所以,建隆帝放在墙内锦盒中大行遗诏上将皇位传给二哥,而不是他柴严晟。还留下那样,能将他柴严晟置于死地的遗诏!   三爷收敛胸中肆虐的愤怒,叹息道,“不瞒二哥说,小暖前几日晕倒后,小弟便心慌得厉害。恨不得寸步不离地守着她,生怕她腹中的孩子不足月就想出来。”   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爹的易王,对三弟的紧张,完全不能感同身受。孩子在弟妹肚子里,你守着她,能有什么用?   他早就知道三弟在意三弟妹,竟不知他已到了如此疯魔的地步。易王看着三弟,竟生出几分怜悯来,“三弟妹的运道极好,吉人自有天相,定会母子平安的。”   三爷点头,又低声问道,“二哥有什么打算?” 第1291章 大黄不是一般的狗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易王虽心有不甘,但也认了命,“值此多事之秋,我只想尽快取得七弟的信任,能尽快入六部做事。”   柴严景怕易王夺位,夺了他吏部行走的差事,只让他陪灵。所以现在易王与昙郡王一样,虽有爵位却无一点官职。不过,比起昙郡王的心安理得,易王此时心若油烹。   因二哥今日的坦诚,更因幼主难撑大业,三爷便决定给那还躺在宜寿宫寝殿墙内的传位遗诏一个机会。只要那份遗诏现天,就是李太后的死期,虽然她已威胁不到母妃,但事已至此,她活着就是个隐患。   “不瞒二哥,父皇选七弟当太子,我不意外;但父皇传位给七弟,却实出乎我的意料。”   易王心中苦涩,笑容也撑不起来了。舅舅也说,只要他踏实做事,父皇百年之后皇位定是他的。可父皇中了丹毒,突然撒手人寰,临终之前也没留下传位给他的遗诏。   他在父皇床前亲口否认父皇的口谕,不让母后殉葬时,父皇那震怒心碎的充血目光,虽已过去十天了,易王仍记得清清楚楚。他心存愧疚,日夜难安,“这些就不提了。还有一事,我想跟你商量商量。”   “二哥请讲。”   “论制,帝王崩,梓宫当在灵堂内供奉满二十七日,方可葬入皇陵。入敛七日便将父皇葬入皇陵,实在仓促,有失体统,也有损我皇家颜面。”虽然柴严景想尽快举行登基大典,但帝王丧葬礼制岂容儿戏!   建隆帝满二十七日入藏,老七登基的日子就得跟着拖延,不管二哥打算利用这段时间做什么,三爷都不反对。因为他也可利用这点日子,查清一些事情,“此事由御史台上折子最为稳妥,荆正那边是二哥去跟他说,还是我去?”   “我去,西北的军情紧急,还要劳三弟多费心。”见三弟也赞成,二皇子便知这事已成了大半,激动地握住他的手,“三弟……”   三爷傍晚从天章阁出来,又去灵堂祭拜后,返回王府时已是星光满天了。   小暖还没睡,正让绿蝶扶着她在院子里散步,大黄慢悠悠地在后边跟着。   见大黄颠颠跑过来,三爷抬手揉了揉它的下巴,毛乎乎的暖烘烘的,很舒服。大黄也觉得舒服,脑袋扬得更高了。   三爷顺手又给它抓了记下,“晚膳吃得什么?”   小暖笑眯眯地看着三爷与大黄的互动,她同化得很成功,三爷已开始主动给大黄顺毛了,“两碗打卤面,三爷还没吃吧?”   两碗不算少,三爷点头,“我也来两碗。”   三爷进屋更衣净手后到堂屋时,面碗和六种卤已经摆在桌上了。三爷看着精致的卤才和宽细均匀的面条,忽然想到茶肆里玄散喷出的那一桌东西,顿时没了胃口,吩咐屋门外的木开,“将这些撤下去,让厨房炒两个菜送过来。”   看着木开将面和卤端出去,小暖默默地想,一定是这卤或面不够美观,让三爷看着不舒坦了。龟毛!   三爷走到小暖身边,轻轻把手贴在她的肚子上,“孩子今天可闹你了?”   小暖笑了,“还好,没怎么折腾。大黄今天不肯跟娘和小草回去,我便把它留下了。”   三爷看着安然躺在小暖身边,占了半个软塌的大黄,“狗的耳朵灵敏,它或许能听得到你肚子里的响动,让它守着吧。”   大黄不高兴了,抬起狗脑袋盯着三爷,“汪!”   非常应景的,小暖肚子里的孩子也踢了三爷的手一脚。三爷挑挑眉,“大黄叫什么?”   “大黄不是一般的狗,它的耳朵更灵。所以三爷不能说‘狗的耳朵’,应该说‘大黄的耳朵’。”   大黄满意了,脑袋又放在腿上,盯着小暖的肚子。   三爷沉默片刻,“大黄好像比以前聪明了。”   “汪!”大黄不瞒。   小暖道,“大黄本来就很聪明,越大越聪明。”   大黄满意了,脑袋又向前伸了伸,嘴巴离着小暖的肚子只有半寸,三爷看得眼角直跳,“小暖怀着孕,大黄可以保护,但不能碰她的肚子,可记住了?”   大黄黑白分明的狗眼看了看三爷,一声不吭地又把嘴巴往前移了移。   三爷脸上挂起黑线,小暖却摸着大黄的头,柔和地笑了,“大黄喜欢咱们的孩子。”   为了能守在小暖身边,大黄连玄其和张冰带它去浴室洗澡都忍了。有大黄在身边,小暖觉得心里分外安宁,三爷都给不了她这种感觉。   不过这话千万不能让三爷知道……   小暖抬眸问道,“今日你送回来的点心,味道没有味匀斋的好。”   三爷点头,先问大黄,“房顶和屋后可有人?”   大黄抬头看了看,又把狗脑袋放下来,“汪。”   这意思就是没有了,三爷这才道,“二哥今日在兵部不远的茶肆约我见面,我想着这件茶肆的糕点还算不错,便给你点了几样。”   “二哥找你?”小暖轻声问。   “想知道圣上是不是我杀的。”三爷垂眸。   “当然不是!”小暖立刻道,“是玄孚的丹药!”   三爷翘起嘴角,“二哥想将圣上的葬礼向后拖延二十日。”   易王算的是三爷哥几个中,对建隆帝还有点孝心的一个。不过想来也是应该的,因为他是建隆帝的嫡子,建隆帝对他本来就不差。不过,“若是让李太后知道了,怕是又要和二哥吵了吧?”   在御史台的一把手荆正和二把手杜正柯上书柴严景,群臣发起附议后,柴严景为了表达孝心,同意将先皇的入葬时间向后推迟二十日,登基大典也改在先皇入葬后三日举行。   得到这个消息后,李太后大怒,因建隆帝死之前的口谕,李太后整日心惊胆战,只盼着建隆帝的尸体尽快搬出皇宫,好让她睡个好觉。   是哪个该死的提出这个损主意,分明是跟她过不去!李太后不敢将柴严景叫过来讯问,便派人去宜寿宫叫儿子过来商量对策。待知道这是儿子的主意时,李太后呆了,半晌才怔怔留下眼泪,“易儿,你心里恨母后吧?”   二皇子站在屋内,微微摇头,“儿不敢。”   不敢,不是不恨。李太后虚弱的身体摇了摇,声音无比虚弱,“既然这样,母后活着还不如死了……”   二皇子疲惫问道,“您又想让儿为您做什么?” 第1292章 这是为什么!   听她为之付出一切的儿子说出这样的话,李太后心如刀绞,“易儿,你这是要剜走哀家的心吗?”   易王低头,“儿不敢。”   见李太后晃得更厉害了,紫蓝连忙上前,扶住她的身子,劝道,“王爷,太后已三日也不能寐了。”   “谁让你多嘴的!”李太后用力挥开紫蓝,骂道,“哀家几夜不睡算什么!只要哀家不随着先帝去,在他眼里就是个罪人!”   因建隆帝死之前只有李太后、淑太妃、贵太妃、小暖及三位皇子在。他的口谕这些人自不会散播,所以,身为李太后身边大宫女的紫蓝亦不知情。   此时听太后这么说,紫蓝已吓得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她恨自己是个聋子!   二皇子见母后如此,心中也不好受,劝道,“母后休息不好,怎不传御医过来诊脉?”   李太后的声音忍不住尖酸起来,“御医?哀家不过是空顶着一个太后的名头罢了,现在这宫里哪个还把哀家放在眼里?莫说华淑,便是宸太妃,哀家现在也及不上,人家有儿子护着!哀家这永福宫已三日无人登门,不如改叫无福宫恰当!”   易王缓缓抬头看愤怒的母后,近三十岁的人了,他竟忍不住落下泪来,“母后母仪天下三十载,一直端庄大方,这两年为何变得如此……?”   不堪。   李太后凄凉地笑了,“端庄大方?若不是华淑步步紧逼,哀家哪会……”   “母后!”易王大不敬地打断李太后,“贵太妃何尝逼过您,步步相逼的人一直是您。”   李太后像是被人踩到尾巴,猛地站了起来,“本宫是皇后,她不过是你父皇从宫外带回来的一个娼妓罢了,本宫调教她为妃嫔该有的规矩,份属应当!若不是她不顾先帝龙体,在你父皇病重时仍媚主求宠,你父皇岂会……”   “够了!”实在不能忍受从母后嘴里听到更不堪的话,易王也站了起来,强忍着性子劝道,“母后,在贵太妃入宫前,父皇的心已经不在您这儿了,您何苦如此……”   李太后倔强地晃动花白的头,“本宫在意的从来不是他的心。本宫嫁了皇子,便知早晚有这一日。让本宫意难平的是那小贱人始终不把本宫放在眼里,她凭什么!”   女人的心思,易王不懂也不想懂,他真的累了。他宁愿跪在父皇梓宫前忏悔,也不想在这里面对已经因恨癫狂的母后。   “您现在是太后不是皇后,父皇已逝,贵太妃也要出宫了,以后您不用面对她也不必再管她。您放心,儿会好好孝敬您的。”   “孝敬?前几日,你就想让哀家殉葬!”李太后已经全然崩,“你怪我,你心里怪本宫,怪哀家!”   易王不想再与母后争执下去,“儿告退。”   见儿子就这样走了,李太后的心凉得连摔瓷器的力气都没了,“哀家为了他,筹谋忍辱一生,他竟如此待哀家……”   紫蓝送易王到了宫外,连声劝道,“王爷,太后说得都是气话,您别放在心上。”   隔墙有耳,易王不想多说,吩咐道,“拿牌子去请御医,我派人给舅舅送信,让他进宫探望母妃。”   李奚然进宫见到憔悴不堪的长姐,心中很滋味,“您怎么把自己折磨成这副样子?”   李太后盯着弟弟看了半晌,才温和叮嘱道,“奚然,我快要去见母亲了。待我去后,你要照顾好自己,莫让母亲在地下为你担忧。若是真喜欢秦岚,你便将她娶了罢。否则再等过几年你老得娶不动了,就该后悔了。”   李奚然皱眉,“好端端的,您说这些做什么。您是病了,所以才会胡思乱想,吃些安神药好好睡一觉要紧。”   李太后笑得凄凉,“好端端的?宫里没一个人将我放在眼里,儿子失了皇位后也与我离了心,我活着与死了有什么分别。这么多年,我为了他……”   李奚然示意紫蓝和嫣红都去门外守着,才叹息道,“先帝驾崩之前的事,易儿都跟我讲了。”   李太后的手一紧,便听他接着道,“易儿在紧要关头,选择违背先帝口谕保住您。他这样就是将把把柄送到了当今圣上手中,为了您他放弃了什么,您可想过?”   李奚然苦口婆心地劝着,“要您殉葬的是先帝,不是易儿;您心里不舒服,易儿违背君父的遗愿又怎会舒服?事到如今,您与易儿当同心协力,方能度过难关。姐,我还需守制三年,晟王是此时唯一能帮他的阁老,您若再与贵太妃为难,让易儿与晟王如何相见?您这是何苦呢?”   他说了这许多,李太后一句没听进去,只恍恍惚惚地问,“奚然,你与先帝同窗读书,又君臣相伴几十年,你当能悉知他的性子。你说,他为何要让姐姐殉葬?”   李奚然眉头微微拧起。   “你都想不明白吧……他怎么就这么恨我,死都要拉上我……”李太后喃喃道。   姐姐这是有了解不开的心结了,李奚然不知如何劝说,只默默陪了一会儿,便去宜寿宫上香祭拜。   柴严景不在宜寿宫中,送李奚然出来的是德喜。   德喜静静陪着左相大人走出宫门,李奚然站住拱手,“公公回吧,有劳。”   德喜垂手站定,“相爷,老奴想向您借个人。”   李奚然道,“奚然已辞官,担不起这称呼了。公公看我府中何人,奚然给您送过来。”   德喜要在建隆帝入葬后,出宫擒拿逃得不知去向的玄孚,这个忙,他愿意帮。   德喜静静道,“李刑。”   李奚然抬眸,“不敢瞒公公,李刑是奚然从晟王手中借来的。”   德喜平静点头,“多谢相爷。”   李奚然轻声叹息,“公公,保重。”   李奚然走了一段,再回首时见德喜还弯着单薄的身子没起来。他那样子,像半截烧枯的树干,又像只已死掉发臭的虾子。   长江水后浪推前浪,建隆帝死了,德喜老了,他也人过中年,属于他们的好时候,已经消散得无影无踪了。不服老的李奚然,第一次这么清晰地感觉到岁月无情。   他没上马车,沿着冷冷清清的长街走着,仔细推敲建隆帝要姐姐殉葬的缘由。 第1293章 贺蓝   建隆帝停灵满二十时,西北传来战报,匈奴正秘密在黑山口外集结。   京中四月正是人间好光景,西北的四月也是冰雪消融。虽冰雪融化万物复苏,但草还未长起来,战马不肥人无粮,匈奴选择此时集结,有违常理。   三爷觉得一定有一个重要的环节被他和乌桓忽略了,而这一环节定关乎西北和漠北战事的胜负!   若非暖临盆在即,三爷定会立刻请旨奔赴西北。他神色冰寒地出了兵部赶往章阁,六部衙门的官员见了晟王这脸色,都退避三舍,宫门内外的侍卫更是恨不得把头扎进胸膛里。   是以,三爷这一路走来,竟无一人打断他的思绪。   “老奴给三皇子请安。”   三皇子这个称呼,已经很久没人叫了。三爷抬眸,见德喜躬身站在章阁前,颔首道,“公公请起。”   德喜直起身,“三皇子,可否借一步话?”   章阁乃朝廷重地,德喜虽是先帝大内统领,但也不能随意入章阁二楼话。三爷转身,“公公请随本王去东厢话。”   章阁南边有一排东厢房,是大臣们入宫报事等候休憩之处,现在柴严景未正式登记,朝事都由章阁管着,东厢内空荡荡的。   玄散推开房门后,德喜率先入内,用袖子仔细擦过桌椅,才道,“三皇子请。”   三爷落座后,德喜便道,“王爷,有人在京城东三百里的海州发现玄孚行踪,老奴想过去看看。”   三爷沉吟,道,“本王知公公捉拿玄孚之心切,不过玄孚躲在海州的可能性很。因朝廷已下令海州禁海,无论官民船只,只准入不准出,玄孚跑去海州也无法脱身。”   德喜弯腰行礼,“老奴知,但总要去看看才能放心。”   他既然坚持,三爷也不拦着,问起他的来意,“公公需本王做些什么?”   德喜再行礼,“老奴想向三皇子借一人同往。”   难怪会忽然称自己为“三皇子”,德喜这是在提醒自己,他是建隆帝的儿子,该为父报报仇、出力么?虽然已知他要借谁,三爷还是问道,“何人?”   “木刑。”   三爷摇头,“不瞒公公,安郡王去西北时,本王遣了木刑同去,他至今未归。”   德喜抬起头,“请恕老奴冒昧,三皇子派木刑去西北,所为何事?”   “木刑心思缜密,善刑讯寻踪,本王派他去,一是寻找丢失的军粮下落,二是寻找乌羽。”三爷回道。   人人都三皇子冷面无情,但德喜知道,他对别人冷,但对乌羽和贵太妃,确是知冷知热。他派人去寻找乌羽的下落,德喜是信的。他缓缓直起身,“您府上的玄其可否借给老奴?”   三爷又摇头,“玄其也有要务在身,功夫不低又不够机警的侍卫,本王能从大内和千牛卫中给公公找来几十个。”   三爷这意思是玄其傻,对吧?守在门口的玄散低头,笑得无比开心。   见德喜不吭声,三爷直言道,“撒在九州的大内密探有几百之数,若找人,调用他们比从本王这里借人更合适。公公却要从本王府里借人,不过是想从他们口中探听些消息罢了。您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本王,本王知无不尽。”   德喜想借木刑,确实是为了撬开他的嘴;再提玄其,不过是试探罢了。晟王都把话得这么明白了,他便隐晦点道,“先帝在世时,若拙没少给您递消息。先帝毒发之前,只有贵太妃陪在屋内,若拙至死也不肯出殿里发生了什么……”   三爷缓缓笑了,“公公当知严晟的脾气。”   晟王嗜血一笑,德喜也招架不住,连忙直言道,“老奴想知道两件事:第一,您撒出人手在京中暗访了快一月了,您在找谁;第二,关于玄孚的消息。”   三爷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放在桌上,“这是本王所知的关于玄孚的所有消息。”   “原来王爷早就知道老奴的来意了。”德喜展开纸细度。   他在宫门口向李奚然借人之后,三爷就知道德喜早晚会找到自己面前。德喜向李奚然借人时,想的应该是多个助力,但当他知道木刑是自己的属下时,想法就不一样了。   德喜手段阴毒,三爷岂会让自己的手下随他一起出校   晟王知道的关于玄孚的消息,比德喜手下的大内室外知道的还多。他看过之后仔细收起后,又听晟王道,“至于寻人,本王在找清王的幕僚,贺蓝。”   德喜面露惊讶,“王爷为何认为贺蓝在京中?”   三爷言道,“柴严亭余党挟圆通在黑山举起反旗,封的贼相是贺青,贺蓝之名却从未提起。公公以为如何?”   贺蓝和贺青两兄弟是清王府的幕僚,德喜当然认得他们。论谋略,贺蓝不输李奚然,其弟贺青却不过尔尔。清王被杀后,这两人跟柴严景一样失去踪迹,德喜只能从零星的消息中得知他们跟在柴严景身边。   为何封贺青为贼相?德喜分析道,“有三种可能:其一,贺蓝已死;其二,贺蓝不得圆通信任;其三,贺蓝不在西北。王爷怀疑他在京城,可有蛛丝马迹?”   三爷摇头,“本王只是推测。公公不要将此事透露出去,以免打草惊蛇。”   “圣上也不能禀么?”德喜低声问。   三爷缓缓点头。他猜测为柴严景出谋划策,让他适时挺身而出谋夺太子之位的,正是贺蓝。   德喜何许人也,只一个点头,他立刻明白了晟王的顾虑。此事,容不得一丝马虎,德喜低声道,“关于七皇子乃贺王之子的谣言起后,先帝令老奴追查七皇子的身世,老奴有确凿的证据,七皇子绝对是淑太妃所出。”   三爷点头,“我从未质疑此事。”   七皇子乃先帝之子,又非清王血脉,贺蓝为何会帮七皇子谋夺下?德喜想不通,“老奴也留在京城,帮王爷搜查贺蓝的下落。”   此事比追杀玄孚还重要。   三爷摇头,“若兴师动众,必打草惊蛇。事关圣上,不可不谨慎。”   德喜点头,“易王可知此事?” 第1294章 小暖的推测   三爷缓缓道,“现在还不宜让二哥知晓。”   若是让易王知晓,定会动了夺位的心思,此事还只是猜猜,若是假的,便是毁了先帝的苦心。   其实德喜觉得,易王继承皇位比七皇子要强上许多。只不过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他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老奴明白了。”   三爷回到天章阁后,占着卢正岐位子的柴严景站起身迎了迎,“三哥,兵部的事情可办妥了?”   三爷答道,“建王叔还在和兵部官员商议,待有了应对之策,会呈圣上御览。”   柴严景非常认真地讲道,“战,定有伤亡,将士都是有家室,伤一人便是伤一家,还是等着黑山叛军粮绝投降为上策。”   旁边伺候着的卢正岐微愣,随后露出欢喜的笑容,他没想到年纪轻轻的万岁,能说出此等心怀天下的话来。   三爷心思一动,便皱起了眉头,“不战而胜确是上策,但乌桓元帅领二十万大军出征西北已有数月,每月粮草和军饷都以百万计之。若再拖延下去,定北军无粮,必将危矣,必须尽快平定西北。”   哪有那么多啊!卢正岐刚要开口提醒,却被晟王一个眼神止住了。晟王共事几载,这眼神的意思卢正岐能看得明白:晟王是故意这么说的!   他为何要欺瞒圣上,此乃大不敬之罪啊!卢正岐心里莫名地不舒坦。接下来晟王与圣上关于西北战事的争论,他也没心思听了。   柴严景起身回宜寿宫时,忽然回头问,“方才德喜公公寻三哥所为何事?”   三爷倒也坦然,“他出宫擒贼需要人手,过来问我是否有可用之人。”   柴严景含笑点头,心中却是极为不舒服的。   德喜现在还顶着太监总管的名头,大内侍卫也在他和江崖的统领之下。他既然要出宫,却迟迟不肯主动将这些担子交给安喜!   这还不算急,目前最要紧的,却是三哥要乌桓攻打黑山判军之事。   柴严景吩咐道,“明日外公来后,马上告于朕知晓。”   小太监来福应了,又低声道,“太后凤体欠安,已连着两日传御医了。”   柴严景随口问道,“易王可去探望太后了?”   “昨日去了,今日还没。”三大皇子的行踪,来福非常清楚。   柴严景甩袖将手背在身后,“先随朕去宜寿宫,叫上二哥一块去永福宫探望太后。比起见朕,太后更相见的是二哥。”   二哥日夜不离永福宫,身子眼见着消瘦了。就像老四说的,二哥这样倒显得他们哥儿几个都是不肖子孙了。   二哥为了孝名,连太后的生死都不顾了。或许,他本就盼着太后病死,好让她给父皇殉葬?   柴严景忽然站住,打了个寒战。了,他身后的来福险些没刹住,撞在小皇帝身上。   三哥要让西北立刻开战,二哥在宫里预谋夺位,德喜抓着大权不放,朝臣不把他放在眼里……不成,他得尽快出宫一趟,去向刘先生讨个主意!   三爷傍晚时回到家,小暖又带着大黄在院子里遛弯。   看着她大得吓人的肚子,三爷周身紧张,生怕她摔倒。   最先迎上来的依旧是大黄,三爷拍了拍它的脑袋,上前接替霜成,扶住小暖的胳膊,“还有几圈?”   “刚走了三圈,早着呢。”小暖擦了擦额头的汗。   刚过立夏,天就热起来了。想到自己要在盛夏坐月子,小暖就恨不得用脑袋冰块。   “不急,慢慢来。”三爷扶着小暖慢慢走,玄舞、绿蝶等人退到院外,只有大黄依旧跟在小暖身后,吐着舌头哈哈地跟着走。   小暖望着三爷的侧颜,低声问道,“朝事不顺么?”   他已经尽量收敛情绪,还是被小暖看出来了。幸好她是自己的王妃,这若是属下,怕是德喜今日来借的就不是木刑了。   三爷不想让她为外事烦心,“我会想办法解决,你照顾自己就好。”   小暖笑道,“三爷,收拾完程家的铺子后,我快闲得发毛了。三爷跟小暖和大黄说说吧,就算帮不上忙,你讲一遍或许能理出些头绪呢。”   “汪。”大黄听到小暖叫它,快走两步到小暖另一边,抬起毛茸茸的大脑袋。   小暖忍不住揉了一把,粘了一手毛,大黄又开始换毛了。   事关朝廷机密,不是能在院子里说的,三爷问起家事,“岳母和小草今日没过来?”   “她们去庄子了,田里的稻子需要浇水施肥,棉花也需要人去收拾。”   听着小丫头满是羡慕的语调,三爷安抚道,“再忍忍,待你出月子后,咱们去庄上住。”   她若搬到庄子里,三爷每日去天章阁的路就更远了。小暖摇头,“在府里挺好的。”   三爷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不过是几步路罢了,不算什么。”   小暖一脸别扭,“三爷,你手上有狗毛。”   “无妨,回屋总要沐浴的。”也许是跟大黄越来越亲的缘故,三爷竟不觉得它掉毛是件麻烦事了,“大黄洗完澡后,我给你梳……”   “嗷——”三爷还没说完,大黄嚎了一声,撒丫子就跑出院子不见了踪影。   小暖不厚道地笑了,“三爷,大黄怕成秃子,肯让你一起梳毛才怪。”   三爷慢条斯理道,“无妨。今晚本王为王妃梳头。”   小暖颤巍巍地伸手,大黄你快回来,我一人承受不来……   回房各自沐浴后,三爷一边给小暖梳头,一边讲起西北和贺蓝的事。   小暖刻意忽略快被三爷整得麻木的脑袋,分析道,“三爷,我在想一个可能。”   “嗯。”   三爷梳着小暖顺滑无比的长发,心情也跟着舒畅无比,出口的声音都带着一丝慵懒闲适,听得小暖跟着酥了。   “七弟和圆通会不会都是清王的儿子?”   三爷的手一顿,小暖觉得头皮跟着一疼。她咧了咧嘴,接着道,“七弟一定是她娘的儿子,但谁又能保证他一定是先皇的儿子呢?只有他是淑太妃和清王的儿子,才能说得通为何贺蓝在京中辅佐七弟,贺青在西北帮助假圆通:西北不过是他们故布的迷阵罢了!”   三爷非常肯定,“淑妃进宫两年才有的七弟,绝无此等可能。”   其实这种狗血的事儿挺多的,不过三爷说得这么绝对,小暖也就不再分析这个可能,转而道,“那贺蓝这么做的目的就可能是:拖延时间逼出真圆通,顺便搅乱大周皇庭。” 第1295章 马夫贺蓝   想这么多,她的小脑瓜不累吗?三爷把她的长发松松挽起,“一切还只是推测,只要能抓住贺蓝,一切就明了了。”   小暖遗憾地轻抚肚子,贺蓝也是朝廷的高额悬赏犯,虽然她现在不靠这个发财了,但条件允许的话,这外快还是想拿的。   可惜,条件不允许,她肚子里装着俩娃呢,小暖迫不及待地想卸货,太累了!   待躺在床上后,小暖的脑袋还在运转着,“贺蓝一定藏在观景楼内,只是不知他是客人还是伙计、管事……把全部的管事伙计抓起来显然不可取,最好的就是引蛇出洞……待柴严景出宫后,再跟着他顺藤摸瓜,如果这瓜摸不着……”   说了两个成语,还都用对了,难得。三爷单手支头,看着小丫头说着说着就困得睁不开眼了,模样可爱又让人心疼,“好,睡吧。”   “摸不着……就让大黄上,大黄准能把人揪出来……不行,还是不能让大黄去,太危险了……”小暖的身体靠在背后的大枕头上呼呼睡了。   刚洗了澡跑进来的大黄听到小暖叫它,走到床边闻了闻小暖的脸,又嗅了嗅她的肚子,轻轻呜了一声。   看着大黄大咧咧踩在自己身上,三爷抬起了手里的梳子。大黄一见就炸了毛,后纵出去多远。三爷才起身将被大黄踩了两抓的衣裳褪下,熄灯睡觉。   大黄见三爷躺下了,偷偷跑到床边,把这件雪白的衣裳叼到地上,在上边踩了一圈,又跑出去叼了它的兔子进来,抱着睡了。   三爷看着这对活宝,慢慢合上眼睛。罢了,左右这件衣裳也不是小暖做的,随它去吧。   离着建隆帝入殓还有三日时,三爷和昙郡王奉命去皇陵安排开陵诸事,易王在宫内守着灵堂,后又被请去永福宫探望病情越发眼中的太后,一时半刻脱不开身。   趁此机会,柴严景换了便服,偷偷溜出了皇宫,隐在暗处的晟王府和易王府侍卫立刻秘密跟上。宜寿宫内的德喜也得了消息,暗暗吩咐大内侍卫跟上去,“你等只负责保护圣上的安危,将他平安带回皇宫,其他的一概不用管。”   着便装的柴严景到了观景楼后,在二楼要了一个临窗的雅间,坐在里边后就推开窗户,盯着楼下熙熙攘攘的行人。   这一看,便是半个时辰,众侍卫也蛰伏不动。   得知小皇帝到了观景楼,正在天章阁忙碌的建王被叫到了阁外,皱紧了眉头,“他去做什么?”   来报信的侍卫摇头。   建王吩咐道,“假装不知,安排人手暗中保护,切不可让他在楼内出事。”   侍卫走了后,建王面无表情地回到阁内继续忙碌。阁内的程无介虽未听到他们说什么,但建王看他的那一眼,让程无介知道此事非同小可。   他放下朱笔,去了宜寿宫,得知万岁身感不适正在休息时,程无介便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柴严景怕是出宫了!以为易王等人无暇他就安全了?真是个蠢货!   建王为何牵扯其中?   观景楼!   程无介匆匆出宫,催促车夫速速赶往观景楼,以免柴严景落入旁人的圈套,让自己的辛苦付之东流。   当程无介踏入观景楼时,玄其懊恼地握紧了拳头,知道今日怕是要无功而返了。   程无介很快在观景楼内找到了正在吃茶的柴严景,见到室外并无旁人,他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懈,陪着笑给柴严景行礼,“您乃万金之躯,怎可轻易涉险,快随微臣回去。”   程无介来了,刘文就不可能再现身,柴严景郁闷不已,“你怎么发现的?”   程无介恨不得用手扇他两巴掌,低声道,“不只臣发现了,宫中所有人都发现了,现在暗中盯着您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几十!”   柴严景鼓起了腮帮子,“既然他们都知道了,朕便不能白来一回,程爱卿,坐。”   程无介无奈,虚坐在下位,此事建王已经知晓,柴严景的安危便不成问题,还不如纵容他这一次。于是,程无介含笑道,“这里有几样小菜不错,臣这就去安排,待您用膳后臣再送您回宫。”   柴严景果然高兴了,叮嘱道,“莫要让人知道朕的身份。”   您还知道隐藏身份啊!程无介面上笑得慈祥,“明白。”   待厨里将饭菜送到雅间后,观景楼后院内,喂马的小厮拎着筛子进了放草料的后罩房。   房内化名刘文的贺蓝轻声吩咐小厮,“传令,今明后三日,全员撤出观景楼,换身份换地方隐藏。”   小厮应下,“属下保护您先离开。”   “不必,老夫自有脱身之策。”贺蓝此事目光深沉睿智,哪有一点平日在马厩中刷马时的畏缩模样,“你即刻出关回黑山,将这封信交给贺青,让他依计行事,不容有失。”   小厮接了信后藏入怀中,装了一筛子闸好的草料出去喂马。   客楼雅间内,程无介将桌上的饭菜一一用银针试毒、试吃无事后,才恭敬地请柴严景用膳。   被当朝宰相这样侍奉着,柴严景很是受用,连见不到刘文的郁闷也散了,“程爱卿一同吃吧。”   “微臣不敢。”   “又不是在宫内,爱卿不必拘礼,坐吧。”柴严景说完,又看着窗外,棉坊的店铺大门。   程无介在柴严景对面坐下,含笑道,“您是在寻什么人么?”   柴严景摇头,“只是觉得街上热闹罢了。”   刚说完这话,柴严景就看到小草抱着账本出现在他的视野中,他的眼睛立刻就亮了。   程无介见此,也往楼下看去,待发现柴严景的目光竟在追逐着陈小暖的妹妹陈小草时,他差点失手将这小王八羔子用巴掌兜到楼下去!   待小草的马车走远后,柴严景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却对上程无介笑眯眯的脸。   “方才那位小姑娘,是晟王的妻妹陈小草姑娘吧?”   柴严景点头,“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她。”   程无介试探道,“您与她很熟?”   柴严景摇头,“只在第四庄见过一次,又偶尔在宫中遇到罢了。”   “见过几次已是缘分了,陈姑娘还未走远,臣派人上前将她请上来一同用膳?”   “不用!”柴严景声音瞬间拔高,又掩饰地转头,“岂可如此唐突,用膳吧。”   程无介真想把手里的茶泼在柴严景的脸上,他费尽心机忙碌一场,到头来却是在为陈小草铺路?   休想! 第1296章 来自小草的诅咒   .,   小草抱着姐姐要的西北各店铺的月账,脑袋里整理着方才秦东家和柜叔说的事,回去后,她要一件件地报给姐姐听。姐姐的肚子越来越大,秦东家和柜叔不方便入晟王府报事。所以,向姐姐通报店铺情况以及传送重要文件的差事,就落在了绿蝶和小草头上。   绿蝶是这项差事的主负责人,小草是毛遂自荐的。姐姐的肚子比娘亲发的面团还大还软,娘亲和大黄在家照顾姐姐,她想把家里的生意和田庄管好了,少让姐姐操心。   小草鼓起腮帮子,她都十岁了,还是不能独挡一面,让姐姐放心在家养胎!   这时,充当车夫的侍卫低声禀告,“二姑娘,陈先生在路边等候。”   又要干嘛,还嫌她不够忙吗!   小草点头,莲年撩开车帘,小草探身往车外看,观景楼上的柴严景也探出身子往楼下看。   现在是国丧,京城穿白衣裳的人占了大半。不过,她爹总是能跟别出心裁!穿一身月白直缀,腰间却还悬着块黄玉,头上戴着青色书生巾,冷眼一看就像棵粘着泥的掐头大葱!   小草吩咐友鱼,“这搭配记下来,写进穿衣搭配五十忌里去,我配图。”   “是。”友鱼立刻应了。   小草见她爹盯着自己不说话,就先问道,“找我干嘛?”   这死丫头!   陈祖谟压住火气,温和道,“你郡母生昨日给你添了一个妹妹。明日洗三,你姐姐不方便出门,你回家见见四妹吧,她的模样跟你小时候很像。”   生了三妹就说跟她和姐姐长得像,现在生了四妹又说长得像?偏小孩儿呢!小草摆摆手,“恭喜爹爹喜得四千金,小草忙着呢,就不去了。”   陈祖谟急忙道,“你得来!”   “我又不是你家四姑娘的姥姥、大姑和亲姨舅,去干嘛?”小草瞪起眼睛。洗三是长辈的事儿,她现在可没这个功夫去看热闹,她忙着呢!   陈祖谟气得肝疼,不过还是耐着性子好商好量地道,“你祖母让你过去给四妹扎耳孔穿红线。你是咱们陈家命最好最有福气的人,你祖母说让你扎最合适。”   女孩儿洗三时要扎耳朵眼儿,但这都是长辈干的事儿,哪就轮到她了。   小草凶巴巴地伸出拳头,“有没有福气咱不知道,但我陈小草只会用狼牙棒和红缨枪,绣花针?不会!”   陈祖谟本就因为柴玉媛又给他生了个女儿气不顺着,这回更压不住火了,“你……”   四个带刀侍卫、贺风露、莲年、友鱼同时瞪过来,陈祖谟刹住不说了,再说下去也是自取其辱。他不是秦氏和这两个不孝女,他还要脸!   旁边围观的好事者忍不住了,劝道,“陈二姑娘,家里添丁是大喜事,您看您父亲都亲自来请了,您回去看看也算全了孝道。”   “是啊,一家人过日子,哪有什么隔夜仇,长辈都低头了,您也该尽尽子女的本分了。”   “……”   陈祖谟一脸儒雅惭愧,拱手道,“多谢众乡邻,小草还小,让大家见笑了。”   原来在这儿等着呢!小草小草一绷,脆生生地道,“再开口的,年纪小的我祝你有个我爹这样的爹,年纪大的我祝你家闺女嫁个我爹这样的好女婿!”   方才还热热闹闹的“好心”人们,没一个吭声了,要真是摊上陈祖谟这样的爹或女婿,那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陈祖谟的脸比头上的帽子还绿,转身拂袖而去。街上的人也臊每耷眼地散开了,小草的马车继续前行。   目睹陈家父女在街上如此丢人现眼,程无介正要趁机给柴严景灌几句陈小草的坏话,却见这小皇帝盯着小草离去的方向,两眼都在放光!   “生当为人,就该如此痛快!”柴严景感慨道。   程无介满脸黑线。   “程爱卿,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吧。”虽然没捡到刘文,但能见到小草这么干净利落地怼了他那个爹,柴严景心里也满足了。   程无介看了一眼桌上还没动过的饭菜,站起身跟着柴柴严景下楼。   怎么偏偏就是陈小草呢!如果是别人家的女儿,程无介立刻为柴严景扫除一切障碍,将这女子送上龙床,就像当初他把华淑送到建隆帝的床上一样。   但陈小草不行,他没这个本事!就算有,他也不能这么干,因为陈小草一旦入宫得势,第一个要收拾的人就是他!   不行,决不能让陈小草进宫!   虽然陈小草有陈小暖和晟王保护,但百密一疏,他总能找到下手的机会,几年之内,他一定要将陈小草除了,以绝后患。   程无介心里推敲着种种能除掉陈小草的计划,面色阴寒;他身前的柴严景则一脸阳光,暗暗发誓自己登基后也要向小草一样随心所欲地活着。   送柴严景回宫,命侍卫严加看守不许他再出宫后,程无介回到程府,立刻吩咐管家程前,“今夜日落后,派死士去观景楼,将楼内的管事、伙计、杂役等尽数诛杀!”   既然要乱,那就乱个彻底!不管柴严景今天去观景楼是为了见谁,他都不能让这人活着破坏他的大计。   程前为难道,“老爷,观景楼有建王府的人保护,偷杀几个尚可,一夜全灭很难。”   程无介烦躁道,“放火把连观景楼点了,趁乱能杀多少杀多少。”   “是。”程前领命,出去准备。   “且慢。”程无介又唤住他,阴森森地道,“动用易王身边的一等暗线去做,放火、杀十几个管事和伙计,将此事引到易王身上,不留一个活口。”   杀不尽,那就栽赃易王,让他为此分神,无法跟柴严景争夺皇位。   “明白。”   程前出去好吧,郑笃初将要出府的程无介堵在书房门口,“姑父,我爹何时才能从大理寺出来?”   程无介心系大事,烦躁道,“你急什么,该出来的时候自然就出来了!”   郑笃初语气也不善了,“上次姑父说我妹妹入殓了,我爹就能被放出来。我妹妹已入殓五日,姑父莫不是把我爹忘了吧?” 第1297章 程小六的良心   “不是姑父忘记了,是宫中事忙,实在没有机会提起此事。”见郑笃初真的急了,程无介才耐着性子解释道,“你爹牵扯的是大案,需先将冤屈洗掉才能出来。我已安排人去做了,待新皇登基大赦天下之日,就是你父重见青天之时。”   郑笃初冷声道,“姑父要我妹妹的命时,跟笃初说的可不是重见青天,而是官复原职。”   “紧要的是先把你爹从大理寺弄出来,官复原职需从长计议。”   被沉疴折磨的皮包骨头的郑笃初阴郁地盯着程无介看了一会儿,转身走了。   程无介也懒得管他,去前院找三儿子程贤文,“速送信给你大哥,让他尽快送些银两回来。”   程无介的大儿子程贤伯在江陵当地方官,虽然官职不显眼,却是个肥差。程府的经济来源被切断,程无介在不想动用压箱底的保命银子,只得向大儿子求助。   程贤文回道,“儿六日前已给大哥送信,言明了府中的情况,大哥至今未回信。”   长子做事素来稳妥,得知府中情形,他应主动送银子回来才对,没消息就是出事了。程无介担心儿子,立刻道,“再派人去江陵,看你大哥那边是什么情形。”   大哥是地方官,还能有什么事!他要么是不想送银子回京,要么就是往回送信的人被人劫住了!   送父亲出门,程贤文心中腓腹,正想着派谁去跑腿时,却见庶弟程小六带着他的侍卫程虎回来了。   看着他走一步晃三步的悠闲劲儿,快要忙成狗的程贤文就怒了,“小六,过来!”   程小六晃了过去,“三哥,你叫我?”   程贤文挤出一丝笑模样,“你收拾收拾,待会儿出去送趟信。”   “成啊。”刚巡了一圈大街的程小六也没喊累,带着程虎回了自己的小院。换身衣裳又喝了两杯茶后,又到了三哥面前。   “你速将这两封信给大哥和二哥送去,必须亲手交到他们手上,事情紧急,不得耽搁。”虽然父亲只说给大哥送信,但为了使唤小六,程贤文决定让他顶着大太阳多跑几天。   啊哈?程小六低头看了一眼信封上的字,这分明是三哥的笔迹。   三哥找两位哥哥的事,能紧急到什么程度?他一定在打什么坏主意,莫不是要在京城外下手把自己除了吧?   程小六才不傻呢,“三哥,这一来一去就一个多月,衙门里差事忙,小弟脱不开身,你换个人去吧。”   程贤文沉下脸,“这是父亲交办的,你把那耽误工夫的烂差事辞了也得去。”   程小六耸耸肩,“得嘞,咱这就去。”既然是父亲交办的,程小六就没辙了,大不了他跟程虎乔庄改变再上路就是。   见小六把信揣进怀里,程贤文满意了,“莫走水路,京城附近水匪闹得厉害。”水路太舒坦。   程小六应下,吩咐程虎道,“你去马厩挑两匹好马,我去账上支银子。”   程贤文的脸立刻黑了,“府里账上没银子,用你的饷银。”   让他跑腿还不给银子?程小六不干了,“我那‘烂’差事得的饷银还不够买仨肉包子的!三哥要是不支给我银子我就不去了,谁爱去谁去!”   程贤文伸出仨手指头,“三十两,多一文也没有!”   程小六也知道府里的日子不好过,点头应了,又问,“三哥,爹又想把若云嫁给谁,她怎又在院子里哭呢?”   程贤文冷着脸斥道,“办你的差去!”   程小六眼睛一转,“不会是……送她入宫吧?啧~万岁才几岁啊……”   程贤文怒了,“再不走,一文钱都别想拿到!”   看意思是真的了。小六摇头晃脑地往外走,爹这是看着易王府不成,又改皇宫了。程小六之前觉得自己是程家最惨的,如今看来,没有程夫人罩着的程若云,比他也强不到哪儿去。   程小六又从账上支了三十两银子后,吩咐程虎出城等着,他去找柴智岁辞行借盘缠。柴智岁的爹柴梓里虽然现在不是王爷了,但他干的可是五监衙门的肥差,找柴二哥借钱,没走。   听到小六要出京,柴智岁羡慕得两眼都冒蓝光。   程小六撺掇他道,“二哥跟小弟我一块去吧?”   “我三妹又添了个丫头,明天洗三过一阵儿满月,我去不了啊。再说,先帝出陵时,咱得跟着嚎一路,不去就是大不敬。”柴智岁满是遗憾,不等程小六张口,就问道,“你盘缠够用不?”   程小六嘿嘿一笑,“二哥手头若是不紧,就借小弟一些?”   柴智岁虽浑,但他真拿程小六当兄弟,立刻命人回府给程小六取了二百两银子当盘缠,又叮嘱道,“既然出去了就别急着回来,多玩俩月再说。京里这局势一天一变的,呆着也不安生。”   程小六辞别二哥背上银子,两眼泪汪汪地出京城跟程虎汇合。谁知走出去没多远,就被一个俏生生的小厮拦住了,“六公子,请留步。”   这不是妹妹的贴身丫鬟么!她在这儿,那马车里是……   程小六立刻下马,快步到旁边那辆不起眼的马车前,掀开车帘往里一看,白毛汗都下来了,“你怎么出城的,快回去!”   眼睛肿成桃的程若云哀求着,“六哥带若云一块去江陵可好?若云不想进宫去伺候比我小四岁的万岁。”   程小六急了,“不带!这若是让父亲知道了,不会把你怎么样,却会剥我的皮!”   程若云敢逃出来,就没想过回去,她赌气道,“看来六哥还记着以前的仇不肯帮我。若云不连累六哥,我自己走,若是被拍花子的抓了卖进窑子,算若云命苦。”   见程若云就只带着一个丫鬟,由脸生的车夫拉走了,程小六无奈,只能跟上去。   程虎拉住他的缰绳,“少爷,这可不是小事儿。”   程小六烦躁地抓下头上的帽子,“爷知道!那也得她肯回去啊。”   “少爷跟着姑娘的马车,属下立刻回去报信。”程虎低声道。   “啊——”程小六胸中憋闷,仰天郁闷地吼了一嗓子,“罢了,咱们送她到徐州!”   徐州有程夫人的一处田庄,程小六记得程若云的乳娘从程府出来后,就在徐州的庄子上养老,将程若云送到徐州后,她再想去哪,就跟自己无关了。   少爷没因程夫人迁怒程若云,还肯为她打算,送她去比江陵更稳妥的徐州。程虎看着少爷单薄的背影,凶神恶煞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越发显得狰狞了。   他没跟错认,六少爷虽然没本事,但绝对是府里最有良心的一个主子。 第1298章 凶残   因为女儿不听话,也因为他实在太忙,程无介看清免了女儿的晨昏定省,一直到天黑,他也不知女儿已经不见了。   天黑后,他为了制作自己不知情的铁证,主动替卢正岐在天章阁内值夜,让他回去歇息。   卢正岐虽然诧异,但还是开心地回家去陪妻小。谁知他刚出了皇宫,便被贺王截住了,说有要事与他商量,将他请去了长宁街上一出雅致酒楼。   贺王现在也很郁闷,他本站在大皇子一边,大皇子倒了后,他将宝押在了二皇子身上,去年底时七皇子与二皇子夺太子位,他听了陈祖谟等人的分析,坚定地站在二皇子一边,就算建隆帝封了七皇子为太子,他还是觉得陈祖谟言之有理,建隆帝百年之后还是会传位给二皇子,所以没向七皇子投诚。   谁知!建隆帝竟真将皇位传给了七皇子!什么都没表示的贺王,真真是气得吐血!为何他支持哪位皇子哪位皇子就不行呢!   骂了陈祖谟一顿后,贺王急急为将来打算,想尽快争取机会在新皇面前露脸,升升官职。   算来算去,找卢正岐最稳妥。   卢正岐能年纪轻轻就进入内阁在秘书,当然不是傻子,当然不会在这时候给贺王什么保证。   两人推杯换盏吃着酒时,忽然听见喧哗声,窗户纸也变得明亮起来。   “走水了!”卢正岐立刻起身推窗往外看,京兆尹出京去西北办差,卢正岐兼着京兆府行走的差事,这里着了火,他责无旁贷!   “看方向似乎是观景楼或棉坊!”贺王也走到窗边,面色凝重。   观景楼是建王的,棉坊是陈小暖的,这俩地方出事儿都不好办!卢正岐快步下楼,提起袍子就向火光处跑。   待进了些发现是观景楼着火时,卢正岐居然松了一口气,暗道幸好不是陈小暖的铺子着了。否则她托着大肚子去京兆府告状,就得是他卢正岐接状子了。   晟王家的王妃,他可惹不起。   “快,速速明锣,安排人取水灭火!”卢正岐大声吩咐仆从,他自己身先士卒地向着火光冲去。   待到近前听到楼内传出的惊呼哭喊声,卢正岐又喊道,“快快救人!”   大火熊熊燃烧,楼内吃饭的人没有上百也有几十,如何救?围观的乡邻从自家提来一桶桶的水泼上去,杯水车薪!   看着火苗向上蔓延,众人心都凉了。   观景楼内,程无介派来的杀手与管酒楼的护院打在一处,这些杀手是抱着必死之心来的,只杀不守,楼内的客人、管事和杂役都死尸遍地。   卢正岐见到这样的场面,立刻知道这是有预谋的纵火杀人!   卢正岐立刻吩咐人再去调人,又命令拿着盆的人用力敲打,大呼“官兵来了,里边的人速速住手”等瓦解贼人意志的话。   正这时,三楼杀了几个店小二的死士见到火光外指挥众人救火的卢正岐,二话不说就飞出一把匕首,直奔卢正岐的胸膛!   卢正岐乃是不会拳脚功夫的文臣,眼见着匕首向他飞来,想躲已是不及了。就在他绝望之时,一个铜盆忽然出现在面前,“当”地一声挡住匕首,将他扔到身后。   卢正岐抬头见是晟王,眼泪都要落下来了,“王爷!”   “立刻带人疏散围观群众,减少无辜伤亡。”三爷说了一声,提剑纵身便窜入火海之中。   卢正岐见晟王进去了,只觉得心中大安,立刻带着帮忙百姓后撤。建王府的侍卫、五城兵马司的巡城差官、长宁街街道司的官吏一批批冲了进去,又护着一群群的人逃出来。   待里边没了喊杀声,卢正岐命人将观景楼团团围住,他踩着还在冒烟的碎砖断木走进去,见到观景楼内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尸首,心都凉了。   上次见到这样的场景,还是晟王妃被柴严亭劫持的时候。那次是满地满墙的血,这次因为是晚上也因为还未完全扑灭的大火,看不到什么血色,站在院中的穿着白色孝衣的晟王和建王世子柴方,尤为显眼。   卢正岐上前行礼,“王爷,世子,可抓住活口了?”   柴方气得爆了粗口,“全她娘的死了!不管是谁干的,小爷绝饶不了他!”   卢正岐点头,“世子,下官让人查看现场,清点伤亡情况?”   “有劳卢大人。”柴方又向着三哥拱手,“多谢三哥出手相助。”   卢正岐也赶忙道,“王爷的救命之恩,下官无以为报……”   三爷不想听他说下去,“快去做事。”   “是。”卢正岐立刻应了,带着人清点尸首,查验起火原因。   柴方低声问,“三哥,依你看是何人所为?”   三爷指着地上的一个灰衣人道,“此人乃是易王府的侍卫。”   柴方眼睛闪过幽光,“何人栽赃嫁祸二哥?”   三爷缓缓摇头,这时,建王也赶来了。见到这惨不忍睹的场景,建王面黑如碳,他先向晟王道谢,又低声道,“你先更衣进宫陪灵。”   建隆帝后日就要入皇陵了,皇子们这两夜必须守在宜寿宫中尽孝道。   三爷点头,“王叔,清点人数后,一定要尽快追查那些未死却失踪的人的下落。”   建王与晟王想到一处去了,这场杀戮应与今天后晌柴严景的到访有关,“我明白,小心程无介。”   三爷明了,“王叔不要轻举妄动。”   三爷也能猜到,能在这时候雇凶杀人的,八成就是程无介。他这么做,一来是灭口,二来是要吓住柴严景,不让他再偷偷出宫。   经过天章阁时,三爷停住,与阁内处理折子的程无介对视。   此等视人命如草芥、搅乱人心、不顾大局的凶残手段让三爷震怒。待建隆帝入葬、西北战事平歇后,他一定要让程无介人头落地!   三爷跟随小太监到了宜寿宫,就见永福宫的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跑到梓宫边,跪在二皇子面前,“王爷,太后吐血昏迷。”   “三弟,此处交给你了。”二皇子立刻起身向外走。   三爷还没来得及跟二哥说观景楼的事,便撩起袍子跪在堂中,闭目眼神。   他旁边的老四柴严景探着比狗还灵的鼻子在三哥身上嗅了又嗅,忽然问道,“三哥身上有血腥味!”   zhangjiaxiaonongnv0   。 第1299章 我不想和你父皇同穴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他这一句话,把身边几个兄弟的目光都引了过来。柴严景立刻问道,“三哥受伤了?”   三爷摇头,“有歹人在观景楼内纵火杀人,我正巧路过,便帮了把手。进宫之前我已净身更衣,请圣上放心。”   带着血迹脏污进灵堂,视为不敬。不过柴严景现在关心的却不是这个,“是何人所为,死伤情况如何?”   三爷回道,“卢正岐正带人勘察现场,具体数字尚不清楚,不过死者应过三十,伤者也不少于此。”   “这么多人?!”柴严景惊惧。   柴严昙摇头,“这正是用饭的时候,伤亡六七十人不算多了。”   “那……”柴严景想问观景楼内的伙计伤了几个,马厩里的人伤没伤,见三哥看过来,柴严景忽然一激灵,转而问道,“卢正岐当时就在楼中?”   三爷摇头,“他在长宁街别处用饭,赶过去指挥百姓救火救人,险些遭歹人毒手。”   柴严景低头,掩盖眼中的惊恐,是谁如此狠毒,他们想干什么,是冲着自己来的吗?   六岁的八皇子柴严显仗着胆子爬到三哥身边,“三哥,卢大人一定吓坏了吧,他受伤没有?”   卢正岐的长子卢衠是皇子伴读,与柴严显的关系很好。柴严显听到老八这么问,才知道自己方才失态了,赶忙提起精神问三哥,“是啊三哥,卢大人可曾受伤?是否还有其他朝官在观景楼内?”   三爷回到,“卢大人没受伤,楼内具体有什么人现在尚不清楚。不过,我在救人时遇见了益霁候之子郑康聪。”   “那他受伤没有?”柴严景表示关切。   “当时情况紧急,我将他从三楼扔了下去,想必受了些伤吧。”   柴严景……   老八满眼星星:“三哥好厉害!”   老四幸灾乐祸:“一定伤了!”   七公主柴会馨提着素襦裙快步跑进来,急促唤道,“三哥,圣上,我母后怕是要……”   柴严景对七姐先叫三哥再叫他心中不满,抢先言道,“三哥在此守灵,四哥随朕来。”   柴会馨很是着急,到三哥面前低声哀求道,“二哥快要疯了,三哥……”   三爷微微摇头,“太后见到我,怕是会更糟,你回去只管稳住太后,有四弟在,二哥不会有事的。”   他去了才更糟好不好!柴会馨急得跺脚,快步追了上去。   老八又往三哥身边靠了靠,“三哥,母后也要死了么?”   最好是赶紧死,就能赶上与建隆帝一块入葬,免得再麻烦一次。三爷拍了拍老八的小肩膀,没有说话。   永福宫寝殿内,一群太医正围在床边抢救李太后,易王僵硬地跪在床边,双目僵直,一群宫女太监跪在地上抖若筛糠。   柴严景让太医免礼速速抢救太后,他看了一眼床上模样吓人的太后,连忙转开言,搀扶起二哥,“母后的情况如何?”   易王面容枯槁,双目无神,毫无应对。   柴严昙看着地上哆哆嗦嗦的宫女太监们,这场景他太熟悉了有没有!每次他跟母后吵架,宫里人就这德行。二哥这么孝顺,也会跟他娘吵架,还会把他娘气得不死不活的。   柴严昙瞬间觉得自己和二哥之间的宽若江河的距离,只剩了一跳小溪!他抬手跨过小溪,落在二哥的肩头,无声安慰着他。   易王的眼泪怔怔落了下来,“四弟,母后被我气倒了。”   小弟我早就看出来了!柴严昙搂住二哥的肩膀,“二哥错了,母子连心,母后哪会真生二哥的气,她不过是心头有火无处发泄,才会撒在二哥头上。如果母后身体好好的,哪会因为骂你几句就气躺下呢?”   见二哥不搭理自己却跟四哥说话,柴严景抿了抿嘴,赌气转头去看太后。   柴会馨觉得四哥说得最好听的话,就是方才这一句了,“二哥,四哥说得对。母后身体孱弱,情绪波动极大,除了二哥,她也骂了会馨多次。”   柴严昙翻翻白眼,忍着没揭穿柴会馨的胡话。   “醒了,太后醒了!”御医惊喜,高声唤道。   易王立刻冲到床前,“母后!”   李太后张开无神的双眼,嘴唇颤抖着,半晌才发出声音,“易儿……”   “儿在,母后儿在这儿。”易王握住李太后的手,连声忏悔,“是儿不孝惹您生气,母后安心养好身体,儿什么都依您……”   柴严昙的手落在二哥肩上,“二哥,先听母后说。”   易王停住,众人看着李太后的嘴巴张张合合,艰难道,“照……照顾,馨儿。”   柴会馨跪在二哥身边,捂嘴哭泣。   “儿记下了。”易王连忙点头。   李太后又断断续续地讲着她的遗言,“我……不想……和你……父皇,同……穴……”   听清了这句话,柴严昙的桃花瞳睁得都要赛过铜铃了。心说别啊,您死后如果不跟父皇葬入同一个墓室,咱还得再折腾十几天再开皇陵啊!   易王心如刀绞。此时,母后与父皇临终前一样,用同样冰凉僵硬的手握紧他的。父皇要的,是让母后殉葬;母后要的,是不与父皇同葬。   感觉到母后的手越抓越紧,就等他开口。他已经违背了父皇的遗愿,不能再让母后不能瞑目。易王垂泪,僵硬点头,“是。”   李太后这才松了吐出最后一口气,放开儿子的手。   “母后!”柴会馨放声痛哭,易王也趴在床边,无声哀痛。   柴严昙跪在一边心里也不是滋味,这几个月是怎么了,皇祖母、外公、父皇、母后全死了……   柴严景劝不住二哥,只得先办正式,“太后崩,昭告天下,举丧。”   第二日一早,小暖接到这无数的消息,有种天下大事一梦中的错觉。   “三爷送信回来,让属下等护送您乘轿进宫祭拜,轿子可直接进入皇宫,停在永福宫门前。”   李太后是小暖的婆婆,她死了,小暖必须去祭拜,“用完早饭后咱们就出发,早去早回。”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玄舞出去后,小暖与霜成道,“不想太后与父皇赶了个前后脚。”也不知道易王怎么想的,如果能将他们同葬,不只省下许多事,还能传为一桩美谈:   先帝亡,太后哀痛而亡。生同寝,死同穴。 第1300章 李奚然的推测   小暖半躺在轿子里,慢悠悠地往皇宫赶。   经过长宁街时,她挑帘望了一眼烧成焦黑的观景楼,问道,“昨夜死伤情况如何?”   跟在轿子边的绿蝶回道,“昨夜观景楼中被杀和被烧死的共有四十五人,其中观景楼二十九人,用饭的客人十三人,官兵三人;伤三十八人。”   做下此等恶行的人,必须千刀万剐!小暖又问道,“死伤的客人中,可有咱们认得的?”   “有三位与咱们店铺有往来的布料行掌柜正在楼中吃茶,两人被杀,一人重伤;鸿胪寺卿许录之子许崖被杀,益霁候府三公子郑康聪摔断了右腿,刑部侍郎刘剡家的二公子被火伤了脸,柴智岁伤了肚子。”   小暖疑惑,“伤了肚子?”   绿蝶点头,“他昨夜过来救火,因肚子太大了,一根烧断的房梁落下来时没能避开,不过伤得应不算太重,是被人扶着出来的。”   小暖……   “郑康聪是被三爷从楼上扔下来时摔伤的。”   小暖……   “还有,陈先生和卢林平当时也在观景楼中,不过他们两人机警,早早躲了起来。陈先生似乎被烫伤了胳膊,不过并无大碍,他不在京兆府统计的伤者之中。”   小暖暗道可惜,怎么被烫伤了脸的不是渣爹呢。待乘轿入宫,一路到了永福宫前,玄舞和绿蝶左右搀扶着小暖进入已经摆起的灵堂祭拜李太后。   贵太妃提心吊胆地在旁边看着,生怕她有个闪失。   易王妃上前搀扶起小暖,“昨日圣上和易王都跟三第提了,弟妹临盆在即,在府中祭拜母后便可,不必跑这一遭的。”   小暖做出与二嫂一样悲痛欲绝的模样,“母后追随父皇而去,我怎能不来见她人家最后一面。”   听到小暖这话,知道内情的易王妃,脸色不大自然。小暖见了,知趣地没再多说。   明日建隆帝就要移梓宫入皇陵了,皇子们都在宜寿宫内,留在太后这边的都是女眷,除了易王妃和五公主,小暖从其他人脸上看不到什么悲伤,只有疲惫和彷徨。   待到侧殿内歇息时,小暖与母妃商量道,“儿媳既然来了,不如再到先帝陵前祭拜一拜?”   贵太妃先问,“你真撑得住?”   小暖笑了,“母妃放心,儿媳在府中每天都绕着院子转十圈,这几步路累不到的。”   贵太妃点头,“你坐轿子先到重华宫,在重华宫下轿后再走到宜寿宫去。”   这样也好,小暖低声问,“太后死前可留了什么遗愿?”   贵太妃面容平静地道,“她跟易王说不想与先帝葬在一处。”   小暖呆了呆,然后才问,“二哥同意了?”   贵太妃点头,“以她的性格,这也在情理当中。”   帝后早就失和,李太后不想与先帝葬在同一个陵寝之内也很符合她的个性。不过,这会让易王很为难吧。   如果她葬入建隆帝的陵寝,也算是为建隆帝殉葬了。易王就不会再因李太后没有殉葬的事受制于柴严景,日后也能好过一些。这个女人,死了也不肯为儿子委屈一下,小暖也不知该说什么。   贵太妃扶着小暖出来时,与易王和左相李奚然相遇在宫门口。年纪最小的小暖主动与他们打招呼,“伯父,二哥,节哀。”   易王的皮肤苍白得看不出一丝血色,黑眸也空洞无神,嗓子也哭伤了,声音嘶哑难辨,“弟妹,当心脚下。”   小暖颔首谢过。   弯腰侧身等这对婆媳出门后,李奚然起身望了华淑一眼,只觉整个皇宫都为之褪色。   华淑在宫中深居简出,李奚然上次见她还是她随着建隆帝去第四庄劝耕之时,那次华淑戴了面纱,面容依稀难辨,李奚然只知她身材依旧窈窕。今日见了她的面容,方知苍天不是无情的。它有情,只怜美人。   进入殿中祭拜后,李奚然到了停尸床旁,轻轻撩起盖住李太后的的白布。见到她苍老枯槁的面容和花白的头发,李奚然眼中酸涩。   垂垂老矣的姐姐对上胜颜依旧的贵太妃,难怪她心中抑郁难平,口口声声骂华淑妖妃。   忽然,李奚然眸光一眼,心中豁然开朗,他明白建隆帝为何会让姐姐与华淑一起陪葬了!李奚然不动声色地放下白布,轻声问外甥道,“太后的丧礼如何安排的?”   舅舅问起母后的丧礼,易王当然要仔细应对。将他到侧殿落坐,易王才低声道,“我想明日先将父皇葬入皇陵,待母后停灵满十四日后,再送入皇陵。不……葬在同一陵寝中。”   见外甥目中藏痛,李奚然便知这是姐姐的意思了。   他叹息一声,“若是先帝早逝,封陵后太后再去,另择地而葬乃是情理当中。如今先帝未入皇陵,何必兴师动众为太后再造陵寝,将她葬入先帝陵寝为好。”   按照先朝惯例,帝王登基便开始造其死后安息的陵墓。若皇后先死,可葬入皇陵,待皇帝驾崩入陵后再将陵墓封死;若帝王先死,则直接葬入陵墓封陵,若帝王死时没有留下遗诏让皇后陪葬,那么新登基的帝王就要开始为其母后另造陵墓,不可在母后死后再去打扰先帝安歇。   所以,建隆帝的母后便未与其父皇葬入同一陵墓之中,但建隆帝与李皇后这种情况,论理是应同葬的。   舅舅说得这些易王都明白,他心中又何尝不挣扎,“舅舅,还是……”   李奚然抬手,示意房内的宫女太监都出去等候,才低低与外甥道,“易王可曾想过你父皇为何让你母后与贵太妃为他殉葬?”   易王目光暗淡,嘶哑道,“想不明白。”   “你想不明白,是因为你父皇传位给了七皇子。若是你父皇传位给你呢?”李奚然又问。   易王缓缓摇头,不知他是想不明白,还是觉得这样想毫无用处。   李奚然接着道,“若是你父皇传旨给你,以太后的脾气,她定饶不了贵太妃,不死不休。而易王也是个孝顺的,若是太后与贵太妃闹起来,易王会如何,你会如何?”   易王缓缓抬头,盯着舅舅。   “所以,你父皇临终之前口宣遗诏让太后与贵太妃同时殉葬,是要为你清除日后的隐患,留住晟王这位能臣辅佐你坐稳江山。你父皇的用心,可谓良苦。”   李奚然严肃无比地盯着外甥,“至于你父皇为何没开口传位给你,要么是他来不及说出口,要么就是他早已写好了大行遗诏置于宫中!”   易王的空洞的双眸渐渐有了些光亮。   李奚然抬手紧紧握住外甥的肩膀,“严易,将你父皇临死之前说过的话和他的所有举动再讲一遍,其中或许会有蛛丝马迹。” 第1301章 李奚然的计策   易王被舅舅说得有点懵,他定了定神,一点点地回忆那些让他痛不欲生恨不得早早忘记的画面,讲述那日发生的一幕幕。   李奚然脑中的画面随着外甥的陈述不断变换,听了一遍后,他没有听出什么,又让外甥再讲一遍,连着程无介等人入殿、郑美人被抓、柴严昙入殿等事也讲。   连听三遍后,静立在殿中的李奚然张开眼睛,直点要害,“先帝说的最后两个字是什么?”   易王回道,“枪哩。”   当时殿内已经乱了,无人在意父皇说什么,也就易王离着他最近,才听了个大概。   “先帝当时已口齿不清,说得绝不会是这个字。枪哩……瞧你?枪,桥,巧,墙,抢,呛……墙!”在殿内踱了几步的李奚然站定,双目落在墙上,“是墙里!”   易王小声追问,“舅舅是说……父皇传位的大行遗诏藏在墙里?”   李奚然点头,“先帝最后起身喷血时,手指何方、目视何处?”   “严易没留意。”易王惭愧低头,“若舅舅所言为真,父皇会将遗诏放在何处的墙中?宜寿宫,还是藏书阁?”   皇宫宫殿楼阁繁多,便是宜寿宫内就有四十余间房屋,更别提藏书数万部的藏书阁了。只靠这两个字,实如大海捞针。   易王心中焦急,明日父皇移宫入皇陵后七弟马上就要登基了,礼部已拟好登基恩旨诏,连七弟的帝号都定了。等到七弟登基昭告天下,一切就迟了!   李奚然却不慌不忙,他坐下后抬手揽袖,倒了两杯茶,才分析道,“先帝生性谨慎,若真有大行遗诏,必定在宜寿宫内,他时常能看到之处。宜寿宫正殿龙椅后的紫金墙和寝殿内与龙床相邻的墙壁都有可能,应尽快密查这两处。”   易王的头脑也飞速转着,“紫金墙前停着父皇的梓宫,此处不易查。今日后晌太监们就要将父皇寝殿内的一应物品收敛陪葬,那就先查寝殿。”   移出建隆帝陪葬之物候,柴严景的内侍们会仔细清理宜寿宫,摆置新用品,等候新皇搬入。若是圣旨落入他们手里,就等于落入了柴严景手里。   李奚然摇头,“要更快,最好在明日移梓宫之前就找到先帝的大行遗诏,并在移动梓宫之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让其大白于天下。”   若是能如此,那是最好不过。易王的心砰砰直跳,连日的混沌匮乏让他精力不济,不敢妄行,与舅父商量道,“易请德喜公公帮忙找寻,舅舅觉得是否稳妥?”   李奚然未答反问,“自你父皇去后到七皇子叫你们出去商量丧礼之前这段时间,晟王在干什么?”   三弟?易王仔细回想,“三弟与三弟妹、贵太妃都跪在我身后不远处,并未移动过。”   李奚然继续问,“晟王妃身怀六甲,她不可能一直跪着。你再仔细想想,她当时在干什么?”   易王凝眸,仔细回忆,“三弟起身与我们一块出去时,我见三弟妹好像靠坐在墙边。”   “靠坐在何处?”李奚然追问。   “就在龙床外一丈余不足两丈,靠墙的那个博古架外不远处。舅舅怀疑三弟妹?”易王觉得不可能,怎会如此赶巧,小暖就能靠在父皇放遗诏的墙上。   李奚然缓缓道,“陈小暖由陈家弃女走到今日,气运绝非常人可比。将那里也列入重点查找之处。”   易王紧张起来,“若是就在那里,三弟妹会不会已经察觉,三弟是不是已经知晓遗诏并将其取走了?”   并不能排除这个可能。   李奚然继续分析道,“大行遗诏若真的有,太后不知,德喜也应不知,否则他们不会保持沉默;德喜都不知的事,先帝更不可能告知旁人。也就是说,遗诏只先帝一人知晓。现在,并不能排除晟王妃和晟王意外探知遗诏的可能……严易!”   “舅舅!”易王身体前倾,焦急地望着令他心安的舅舅。   “你先去找晟王,将你怀疑先帝有大行遗诏,并且可能藏在墙里的事讲与他听,并与他商量对策。”   易王反应不过来,“与三弟商议?”   李奚然起身,倒背双手望着窗格透进来束束亮光中跳动的细小尘埃,“晟王无心帝位却有一腔热血,他当然知道你登基比七皇子登基更能令柴氏江山稳固。再加上你母后已去,不会再威胁到贵太妃了,他对你最大的忌讳便没了。”   “你去跟他商量,表明你对他十分信任。晟王出宫学艺多年,身上颇有些江湖义气,你待他以诚,他就不会负你。”   “你去找他商量,若遗诏在他手中,他会偷偷放回宜寿宫;若遗诏不在他手中,他也会帮你找寻遗诏的下落。”   李奚然转眸,洞察世事、人心的双眸落在外甥身上,“只要晟王肯与你联手,便是找不到遗诏,合你二人之力也能将七皇子拉下龙椅。严易,成与不成就在这两日,你要沉住气,胆大心细。事不宜迟,速去寻你三弟!”   “舅舅当年就是这样出谋划策,帮着父皇登基的么?”   李奚然淡淡一笑,再给外甥一记定心丸,“当年舅舅年轻,历练不足,不及现在。”   易王被舅舅说得热血沸腾,他站起来在屋子如走马灯般转了十几圈,才渐渐平复,深深给舅舅鞠了一躬,问,“那我母后?”   李奚然目光凛然,“不论将来如何,你母后必须与你父皇同葬。”   她嫁入皇家,就该承受这滔天富贵和尊容带来的苦痛。生是,死亦是。   易王神色一凛,“严易明白了。”   将表情恢复到之前的麻木空洞后,他们才从侧殿出来,送舅舅出宫后便快步赶往宜寿宫。   又很赶巧,晟王贵太妃正扶着身子笨重的小暖从宜寿宫出来。   易王站住,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让他们先行,“弟妹,当心脚下。”   看着小暖迈步出了宜寿宫的门槛站稳了,易王才与三弟道,“三弟可有空?我想与你商量母后的丧礼,片刻便好。”   三爷与二哥一对眼神,便知他有要事。将小暖交入玄舞手中,叮嘱小暖在重华宫休息一会儿再乘轿回去后,三爷便跟着二哥进了宜寿宫。   此时程无介请了柴严景去天章阁奏事,两人避开老四,直接去了侧殿。   易王开口道,“方才我舅舅来了,关于母后的安葬之处,舅舅……”   “二哥稍待。”三爷抬手,吩咐房内伺候的两个小太监,“去门外守着,不许让人进来打扰。”   两个在侧殿伺候的小太监不愿出去,但也不敢不听晟王的命令,想着他们商量的是太后的陵寝,这不算什么大事,便退到了殿外。   见三弟为了他将七弟的眼线赶出去,易王心中微宽,三弟还是向着他。   三爷道,“二哥请讲。”   “我舅舅想让母后与父皇同葬,他说这样才合祖制。”易王低声道。   三爷点头,“二哥之意如何?”   易王将内心的挣扎都袒露在三弟面前,“不同葬,我违背父皇之意;同葬,我违背母后之意。我……着实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1302章 寻找遗诏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二哥这几日因圣上的死和李太后的病折磨得不成人形,偏李太后死之前又留下那样的遗愿,着实让二哥为难了。   夫妻者,生同寝死同穴。若是不想同穴,为何不合离?不过帝后没有合离一说,只有皇后被废弃,打入冷宫吧。三爷沉默片刻,低声道,“二哥,此事着实难办,我也不好多说。”   这个问题他都左右为难,处在三弟的位置上就更尴尬了。易王接着道,“二哥今日寻你,还有一事。父皇已传位给七弟,我本不该再有奢念。但母后去后,我在永福宫跪了一夜,想了许多。三弟,你说父皇为何让母后和郑美人殉葬?”   三爷抬眸对上二哥有些躲闪的目光,径直问道,“是不是李相对二哥说了什么?”   易王没说父皇可能留有遗诏的推测是舅舅提出的,而将这事揽到了自己身上,以免没有发现遗诏,为舅舅添麻烦,“嗯。方才舅舅来祭拜母后,我将心中疑惑讲与他听,舅舅的看法与我相同。我推测父皇已写下大行遗诏,就放在宜寿宫某处,只是父皇去得仓促,未来得及将此事宣之于口。”   见三弟一点也不诧异,易王追问道,“依三弟看,父皇是否留有遗诏?”   “小弟确实也想过,只是不知父皇将遗诏放在何处。”三爷没有说出遗诏的所在。   二哥既然已经猜到了有遗诏,再根据建隆帝临死之前说的话,推测到遗诏就在墙中,并不难。就算二哥想不到,李奚然那个老狐狸也能猜到,二哥只是没有说出来罢了。   果然,易王又接着道,“舅舅根据父皇临终前说的‘枪哩’推测,遗诏可能放在宜寿宫的寝殿殿墙内,或者正殿龙椅后的紫金墙内。三弟,你觉得呢?”   果然是条老狐狸。三爷微微点头,“李相伴君多年,对父皇的谅解尤胜你我,他既然这么说,就有可能。若真如此,应尽快寻到遗诏,昭告天下。”   “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才找三弟商量,咱们该如何尽快调开宜寿宫内的耳目,进寝殿和梓宫后寻找遗诏。”易王抬手紧紧握住三弟的手,“三弟,你可愿帮二哥?”   二哥口中的耳目自然是七弟的人,三爷点头,“晟听二哥差遣。”   “三弟,你我是兄弟,多余的话二哥就不讲了。”易王眼里闪了泪花,“我想请德喜帮忙,他出入寝宫最不易引起人怀疑。”   二哥的目光主要锁定在寝宫而不是正殿的紫金墙,他为何如此肯定,李奚然对他说了什么?   三爷看着二哥紧张得略颤抖的手,没有丝毫犹豫地点头,“德喜就在正殿,我派人叫他来。”   待德喜到了,易王将自己的推测又讲了一遍,并请他入寝殿查找遗诏。   德喜见坐在一旁的三爷并不开口,便知此事他们哥俩已经商量好了,三皇子已经站在二皇子一边,这是他乐见的。   昨日七皇子出宫,德喜也派人暗中跟着。德喜已经猜到七皇子藏在观景楼内的人有联系紧密。昨夜七皇子出宫是为了见这些人,而观景楼连夜被屠,也是有人想将这些人灭口。   不管藏在观景楼内的人是谁,也不管是谁要将他们灭口又栽赃到二皇子身上,都能说明京中还有一股暗势力存在,这股势力足以影响将成为一国之君的七皇子。   这对国家安危来说,乃是其凶险的,德喜担忧的是这些人与契丹、匈奴或柴严亭的余党有勾结,那就更麻烦了。   既然如此,还不让江山易主!   德喜跪地叩首,“老奴愿随二位皇子入殿寻找先帝遗诏。”   易王亲自弯腰将德喜扶起,“公公的恩情,严易记下了。”   德喜坦诚道,“若先帝真留有遗诏,老奴便是拼死也要将遗诏交到二位皇子手中。”   易王面容微微僵硬。德喜的意思他听明白了,父皇可能留了遗诏,但谁又能确保遗诏上一定写了传位给自己,而不是三弟呢?   若是父皇传位给三弟的话……   若是父皇传位给三弟,也比传位给七弟好!三弟之能,绝不是七弟能比的。三弟登基后自己定不会因遭帝王猜忌而排除在朝堂之外,他能大展宏图,帮三弟治理天下,创建大周盛世!   见二哥的面色从惊慌到沉静,三爷才道,“事不宜迟,趁着正殿此时人少,寝殿还没开始收拾整理陪葬之物,先查寝殿。我在正殿灵堂内盯着,公公带二哥入内。”   易王连忙道,“还是我在正殿……”   三爷打断二哥,“四弟和八弟我能镇得住,七弟若回来了,我还能引他去天章阁。二哥去寝殿。”   德喜也道,“三皇子言之有理。”   待二哥出了宜寿宫,三爷也进了正殿,跪在建隆帝的梓宫前,继续守灵。   年纪小的老八已经趴在垫子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老四柴严昙被从未停歇的诵经和木鱼声吵得脑壳疼,见老三进来了,终于找到了个能说话的,“三哥,你跟二哥这一趟趟的干嘛呢,二哥又出去干嘛了?”   见旁边的几个耳朵也凑了过来,三爷淡淡地道,“商量母后的丧礼。”   一听是这个,老四忙又问,“商量好没有?咱们还得跪几天,还要重建陵寝吗?”   三爷扫了他一眼,“老实跪着。”   有什么了不起,他还不想知道呢!老四哼哼了两声,烦躁地抓起一大把纸钱扔进火盆里,纸钱很快燃尽,被殿外吹进来的风掀起的纸灰四处飞扬,老四挥了挥袖子,更烦了。   就在他恨不得把念经的老秃驴慧清和老杂毛王怀充都踢死时,柴严昙忽见德喜带着两个青衣太监进来了。太监低头手里捧着洒扫之物,显然是要进父皇的寝殿清理尘土。   柴严昙终于找到不用跪下去的机会了,“公公稍待,我也……”   德喜停住,静静候着。   三爷一把压住老四的肩膀,“老实跪着。”   老四腮帮子鼓得更高了,见到三哥冷飕飕地盯着他,忍不住怂怂地抱怨着,“你、二哥、老七,一会儿这个找,一会儿那个叫,跪得都没我时间长,你们是不腿疼。”   德喜见他不拦着,便带上扮成太监的易王进入寝殿“打扫”。   团着睡的老八被四哥吵醒了。他揉揉眼睛爬起来,继续跪着。   三爷将旁边正盯着寝殿的小太监叫过来,“去取些点心和瓜果。”   小太监一会儿便提了一盒点心瓜果进来,放在三爷身边,三爷大开看了一眼,“再去取些去火的茶水来。”   小太监只得有转身去了。   三爷打开食盒,淡淡地道,“吃吧。”   “多谢三哥。”老八拿了一颗樱桃塞进嘴里,眯起眼睛。   老四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哼了一声转开脑袋,有什么了不起!爷还不想吃呢!   “坐着吃。”三爷握住老八的肩膀向上一提,让他坐在垫子上,又转头道,“四弟也坐着吃吧。”   这还差不多,老四立刻改跪为坐,抱起一碟子杏儿啃着。   老七柴严景进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这个“温馨”场面。   ------题外话------   感谢书友楓樹下的雪的打赏。 第1303章 小暖要生了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见柴严景回来了,众人行礼,三爷不慌不忙地招呼道,“七弟累了吧,过来用些茶点。”   众兄弟很少有凑在一处吃东西的机会,柴严景也想众兄弟和睦,他迈步上前,撩明黄袍坐在食盒边上,“怎不见二哥?”   还惦记着亲王爵位的老四连忙道,“我见二哥出去了,或许是去了永福宫吧。”   之前高高在上的二哥,丢了皇位,没了父皇母后,是众兄弟中最惨的一个,老四很同情他。   柴严景点头,立刻有两个小太监过来,跪在地上。柴严景在一个小太监捧着的小铜盆内净了手,又接过旁边小太监手里的棉帕擦净,才捏起一个樱桃放进嘴里,缓缓点头。   “三嫂的棉坊送进宫的棉帕,比锦帕好用多了。这胶州进贡的大樱桃滋味真不错,来人,送四碟去重华宫,请贵太妃和三嫂尝尝。”   三爷颔首,“你三嫂应已出宫了。”   “三嫂的轿子还在,没走呢。”柴严景又捏了一颗,放进嘴里。   因他穿了龙袍,便是跟哥几个坐一块,也显得格外不同。   老八牢记着母妃叮嘱他要多跟七哥亲近的话,便挑了盘子里最大的樱桃递过去,“七哥,这个甜。”   柴严景接过来放进嘴里,又将樱桃核吐在小太监捧着的碟子里,“是不错。”   这还没登基呢,架子就摆的比他当了几十年皇帝的皇老子还足,吃个樱桃还得四五个人伺候着!柴严昙翻了个白眼扔起一瓣杏肉,抬头张嘴接住,狠狠嚼着。   听到小暖还在宫里,三爷有心过去看看,可二哥和德喜还在寝殿内,他不能走开。   柴严景见小太监紧给他使眼色,顺着他的眼神看了看,便明白了,“寝殿的门为何关着?”   小太监赶忙回话,“回万岁,德喜公公带着两个人进去打扫,顺手就把门关上了!”   “打扫房间关什么门?去打开。”柴严景随口吩咐道。   三爷捏起一颗樱桃,“用完茶点再打开也不迟。”   “对,吃完东西再开,免得沾了灰。”柴严昙又往嘴里放了一块凉糕。   三爷眉头微皱,暗道一声不好。   果然,老七那小脸不好看了。   柴严景心里不痛快,自己是皇帝,四哥不站在他这边却站在三哥那边,是什么意思?   柴严景盯着寝殿的门,他就偏要打开,看谁敢拦着!   三爷给他递过一块紫晶糕,“西北的折子到了?”   柴严景一听这个,就顾不上那扇门是关还是开了,气呼呼地道,“到了!建王叔他……”   三爷抬手,“圣上,咱们到侧殿详谈。”   “去天章阁吧,折子在那边。”柴严景很关心西北的战事。   因为刘文跟他分析过两次,西北在他登基掌权之前最好一直乱着,这样他才能牵制各方势力,坐稳皇位。待他皇位坐稳,再收拾西北也来得及。   程爱卿也是主和的,建王叔却极力主张开战,还敢跟自己犟嘴,这如何让柴严景不气!   建王叔比这倒门可气人多了!   三爷起身来随着七皇子往外走,偏在这时,侧殿内发出一声闷响,似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柴严景回神,顿时觉得自己被三哥哄了,绷着小脸快步走到寝殿门口,大声道,“开门!”   小太监用力将门推开,柴严景大步走了进去,见父皇最喜欢的一人半高的寿山木雕倒在地上,小太监正跪在边上擦洗着,“你在干什么?”   德喜上前行礼,“回禀圣上,此乃先帝珍爱之物,老奴将木雕放倒,以便擦洗干净,明日装车送入皇陵。”   柴严景点头,目光转悠了一圈,问道,“公公不是带了两个人进来,怎么殿中只有一个?”   德喜不慌不忙地道,“老奴就带了一人进来。”   柴严景身后的小太监不干了,“万岁,小人看得清清楚楚的,是两个!”   柴严景狐疑的目光在殿内搜寻,啃着桃子的柴严昙也觉出不对劲儿了。   三爷的目光扫过殿内并未动过的墙壁,淡淡地道,“一个两个有什么分别?若是圣上觉得这里藏了人,派人进来搜搜便是。”   先帝的龙体抬出来后,柴严景已经派人借着清洗地毯的名头仔细搜过,并无可疑之处。虽然德喜的举动让他不放心,但三哥已经这么说了,柴严景反倒不好直接派人搜查。   不过,不搜也是不成的,柴严景义正言辞地道,“这里毕竟是……”   “王爷!”   还不等柴严景说完,青信慌慌张张地从外边跑进来跪在地上,“王爷,王妃的肚子开始阵痛了。”   三爷的脸色立刻变了,冰渣子恨不得将整个寝殿都冻住,“怎么回事?”   “王妃躺在榻上歇着,忽然就说肚子疼,贵太妃命人去请太医和刘嬷嬷了,让小人来给您送信。”青信焦急道。   “三哥,三嫂要生了!”柴严景和柴严昙异口同声提醒三哥。   三爷努力稳住心神,尽量平稳地道,“七弟,后晌我再陪你去天章阁看折子,我要先送你三嫂回府……”   柴严景急了,“都这样了,哪还来得及回三哥城南的府邸,就在重华宫吧。来福快传御医,命宫女准备……准备什么?”   来福也才十几岁而已,“小人不知,不过刘嬷嬷一定知道。”   “对,刘嬷嬷知道!先叫刘嬷嬷来!”柴严景快跑了几步,见三哥还愣在原地,以为他是因自己同意让三嫂在宫女产子而感动得无法言语,高兴唤道,“三哥,快来啊!”   “是啊三哥,你快去啊!”柴严昙推了推三哥。   他皇老子的,老三就比自己大一岁,自己连王妃都没有呢,他就要当爹了!他皇老子的,自己跟谁说理去!   见柴严景已经跑出正殿,三爷一把将碎碎念的老四拉过来,在他耳边道,“想不想当亲王?想,就守死这道门,谁也不准放进去,机灵点儿!”   还不等柴严昙表态,三爷已如箭般蹿了出去。   柴严昙把三哥的话消化完,就欢欢喜喜地关上寝殿的门,坐在门外继续啃杏儿。   他自己在这儿还不算完,还招呼老八,“八弟来这儿坐啊,这儿凉快,离着父皇也近一点儿。”   老八很听话,也拎着垫子抱着碟子过来,在四哥身边坐下,“四哥,咱们不去看看?”   “咱们也去了,谁守着父皇?吃吧。”柴严昙哪也不去,这关乎他的亲王爵位呢,只要守好这两扇门,他就是昙王了!   柴严景的小太监见此,也不敢进去搜查。四皇子挡门,德喜大内总管在内,万岁也没说让他们进去搜,不如就这样守着,待万岁回来再定夺。   室内,躲在龙床之下的柴严易爬了出来,借着德喜的手站起身,紧急催促道,“公公,尽快。”   “老奴明白。”德喜也没工夫骂那碰倒木雕的小太监,继续四处查找。   已搜查过龙床旁墙壁的柴严易,目光落在了小暖那日靠坐的墙上。   见小暖半躺在软榻上,身上盖着薄被,巴掌大的小脸苍白如纸,冲进来的三爷心里慌成了一团,面容更是赛过万年寒冰,吓得方才还乱吼乱叫的柴严景都不敢说话了。   小暖看出了他的慌乱,她忍过一阵痛后,装作无事地说,“王爷,妾身想回府。” 第1304章 回府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门外的柴严景听到三嫂要回府,就皱起了眉,他觉得这事儿不对劲儿,他听说女人生孩子九死一生,是很疼的很危险的事,三嫂听着很平静,还说要回京城南边的晟王府去……   她不是想生孩子,而是在骗他们过来吧?她为何要这么做,柴严景立刻想到了宜寿宫寝殿内那尊倒掉的木雕,心中开始不安。   三哥和三嫂,是联合起来骗他么?柴严景吩咐身边的小太监几句,继续在门边听着。   小太监跑回宜寿宫,见四皇子和八皇子坐在门边吃樱桃,便与小太监咬了几句耳朵,又快速跑回去报信。柴严昙更认定寝殿里的德喜有猫腻了,他准是在做什么对老七不利的事。   而这件事,却可以让自己当上亲王,是什么呢?老四吐出樱桃子,胡思乱想着。   三爷虽然慌,但还是尽量平稳地劝道,“你现在不宜移动,先等刘嬷嬷来,你不要慌,没事的,会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三爷的声音听起来很平稳,但小暖发现他的手冰凉,手心也有汗。他比自己还慌呢,小暖忽然就不怕了,乖巧点头。   华淑算了算日子,小暖怀孕已满九个月了,现在生,也算正常。只是小暖的肚子这么大,生孩子一定很遭罪。她生过两个孩子,知道小暖刚开始痛,离着生还远着呢,便安慰她道,“莫慌,待会儿给刘嬷嬷看看,孩子无事的话,你就坐车回去。”   华淑也不想让小暖在皇宫里生,这里刚死了很多人,积攒了无数的怨气,不吉利。而且,小暖把孩子生在皇宫里就得在这里坐月子,在这里哪有在王府舒坦。   小暖点头,“母妃,我觉得还能忍住。”   什么叫能忍住,孩子是忍着说不生就能不生的么?三爷着急,脸更冰了。   刘嬷嬷是被绿蝶夹在胳膊下带来的,绿蝶现在满心满眼都是王妃,直接带着刘嬷嬷冲进了屋里。柴严景脸色很难看,不过小太监回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后,他的脸色才好看了些。   刘嬷嬷进屋后,便把晟王赶了出来。柴严景看到三哥脸色,又觉得他不是装的,三哥这样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脸上的担忧脸他都看得出来了。   刘嬷嬷查看了一番后道,“王妃是头胎,刚开始阵痛,不必惊慌,吃些东西补充体力,两三个时辰后才是要劲儿的时候。”   华淑松了一口气,这段时间,足够小暖赶回晟王府了。   小暖虽然也怕,但却有种终于要卸货的解脱感,“母妃,我先回府了,等孩子落地再给您报喜。”   听到三嫂真的要生了,柴严景与旁边僵立不动的三爷道,“三哥,还是让三嫂在宫里生吧,现在让三嫂回府,太危险了。”   如果三嫂在这里生,小草一定会来,柴严景期待她看到自己传龙袍时的样子。   三爷也静了下来,“我带她回府,待孩子生下来再进宫给你和父皇报喜。”   柴严景能眼睁睁地看着三哥把三嫂从屋里抱出来,跟在旁边道,“三哥,等到小侄子出生了,名字我来起吧?”   华淑皱了皱眉,柴严景虽是皇帝,但他还是个孩子,有这么多长辈在,哪轮得到他给孩子起名。   三爷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小暖身上,待他把小暖稳稳放入轿中,才回道,“待孩子生下来,再请万岁赐名。”   柴严景开心了,“好,让刘嬷嬷和李典随三哥同去。”   送了三哥三嫂出宫后,柴严景立刻返回宜寿宫,对坐在寝殿门边的四哥道,“四哥让一让,我要进去帮父皇收拾遗物。”   你不早就收拾过了,老四慢吞吞地问,“三嫂怎么样?”   “快要生了。”柴严景催促着老四快让开,他着急进去。   正在送经的王怀充听到师妹要生了,便不再替建隆帝祷告,开始默默为师门祈福。   老三跪不起来,正正经经地跪在地上给建隆帝的梓宫磕头,“愿父皇的在天之灵保佑三嫂,让他们母子平安。”   老八也有模有样地跟上磕头,柴严景没法子,只好跟着一起磕头祈祷。祷告完,老四便有没办法拦住老七了,慢吞吞地挪开,让他进殿。   柴严景进入殿中,见那尊木雕已被扶起,德喜和小太监正在擦洗博古架上的金玉或珊瑚摆件。   他在殿内仔细查找时,柴严易回来了,他进殿后跪在建隆帝的梓宫前,伏地痛哭,痛不欲生。他哭,老四和老八也跟着嚎,诵经声更响亮了。   老七听得烦躁,转身出了寝殿。德喜听到二皇子的哭声,泪水也顺着脸上纵横的皱纹慢慢流了下来。   程无介子天章阁内办公,心中却有些不安。跟踪李奚然的探子回报,说李奚然从皇宫出来没并未回城外的李家庄,而是去了太傅府。   他现在去太傅府做什么?   程无介来回踱步时,又有小太监过来报信,“相爷,易王妃动了胎气,易王正要送她出宫。”   程无介皱眉,易王妃这一胎坐得巧,太后、先帝、李皇后的丧礼都让她逃了过去,她若是现在生孩子,连后边的七七之日都能躲过!   不对,程无介立刻站起身,“晟王妃出宫时,可有人为她搜身?”   小太监低头,“小人不知。不过易王妃的轿子,此事应该还未到宫门口吧。”   听了这话,程无介撩衣袍就往东宫门跑。可他跑了还没跑几步,便被人急急唤住了。   “老爷!”   程无介停步,不悦地瞪着满头大汗的程前,“何事!”   小太监知趣地退走,程前跪下来,胆颤心惊道,“姑娘离府出走了。小人审问了姑娘院里的婆子,她们说姑娘昨天晌午就躲在屋里不出来,晚饭都没用小人派人四处寻找,不见姑娘踪影。”   “她应是跟着送信人去了江陵,立刻派人去追,尽快将她带回。”程无介说完,又提袍子要跑。   “老爷……”程前抖着嗓子唤了一声。   “候着!”程无介不搭理他,快速跑了。一个大活人早晚能找回来,但若是不尽快截住柴严晟和陈小暖。程无介有种直觉,若是不拦住他们,一定会坏大事! 第1305章 瞬息万变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紧赶慢赶,程无介还是迟了一步,小暖的轿子已经从东宫门出去走远了。正如他猜测的那样,因为陈小暖由晟王陪着,又赶着出宫生孩子,女侍不敢这节骨眼上拦住她例行搜查。   程无介急得跺脚,避到暗处,唤来一个心腹侍卫低声吩咐道,“动用晟王府的眼线,一定要将晟王妃带出宫的东西抢过来,尽快!”   晟王府的眼线?侍卫小声报,“相爷,咱们埋在晟王府的眼线又被清理了。”   也真是邪门了,不管他们安排侍卫、马夫还是杂役进去,不出三天不是被大黄狗咬出来,就是王全桐用棍子打出来。就是往皇宫里安插眼线,都比晟王府容易!   废物!   程无介真想一脚将他踹死,“派人去追,尽数派出府里的顶尖高手,埋伏在晟王府和李家庄附近,今夜和明晚他们只要敢出门,杀无赦!”   程无介已经杀红了眼,只要熬过这两天,柴严景登基之后,他就胜了。这紧要关头,决不可再出差错。   回到宫门内,他找上了江崖,与他合计怎样才能万无一失地杀掉柴严易。   又一阵阵痛袭来,小暖咬牙硬忍着。这种由里及外的疼,像痛经却比痛经还疼无数倍,让人实在难以忍受。   待熬过这一阵儿,小暖几乎是半瘫在轿内。虽说轿子走得很稳,但她还是不舒服,肚子疼、想吐。   忍着又走了一段,又一阵更剧烈的疼痛袭来,小暖没忍住,闷哼出声。   修长如玉的手指掀开轿帘,见他的小丫头苍白带汗的小脸上满是隐忍,三爷心疼了,“停轿!”   四个轿夫将轿子稳稳停在路边,侍卫们护在轿子四周,隔开熙熙攘攘的行人。   小暖忍过这一阵疼,才低声道,“我能撑住。”   三爷摇头,“这样太慢了,我送你回去。”   怎么送?小暖擦擦额头的汗,不是她想的那样吧?这怎么行呢。她胖了一大群,肚子里还有两个娃娃,很重的,万一摔了怎么办?   “来。”三爷坚定地伸出手,他现在懊恼不已,早上华云琦还说她肚子里的胎儿平稳,这十日内不会生,三爷才带着她入宫的。   现在时近晌午,天气闷热,路上嘈杂且拥挤,小暖肚子还疼着,这样缓缓走回去不知需要耗费多长时间,她哪受得了。   玄舞劝道,“王妃,让王爷送您回去吧,这样走的确不是办法。”   绿蝶也劝,“王妃若是怕王爷把您摔着,就让绿蝶来,绿蝶手稳。”   “你一边去!”玄舞和玄散齐声吼道,她个头还没王妃高呢,这里哪个不比她稳当。   绿蝶不肯让开,“绿蝶看王爷紧张着呢,怕他手不稳。”   玄散也看得出他家三爷现在不大一样,便道,“王爷,还是让玄舞抱王妃回府吧,某在边上护着。”   三爷将这些碍事的扒拉开,深吸一口气稳住情绪,抬手哄道,“小暖乖,出来吧。咱们很快就能回去了,府里有有岳母、小草、大黄,有华云落和稳婆,还有准备好的产房。”   “乖”这个字,三爷从不在人前说的。小暖现在疼得没法思考,这样走在路上的确让她很不安,她把手放在三爷掌心里,低声道,“我很重。”   她这点分量,还不及半个沙袋。三爷稳稳将她抱在怀里,吩咐道,“玄散在前开道,玄迩断后,玄舞右路,绿蝶、玄其左路。走!”   这个时候,玄迩也不再藏于暗处,现身站在三爷身后。   “闭上眼睛,想想府里账上又进账了多少银子,很快就到了。”   “嗯。”小暖努力抱住三爷的脖子闭上眼睛,前天秦三掏了程无介一间私库,弄了好多东西,想着小暖就美得冒泡。   三爷稳稳地拔地而起,小暖听到风声的同时,也听到了街上百姓们的惊呼。她不由地想,经过这次高调“炫耀”,她那不大好的名声上定又要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了。   “老爷,老爷!”赶马车的李泗忽然打开帘子,指着前边大呼小叫,“老爷!”   李奚然张开眼,见几道身影快似狸猫地从前方掠过,“这是……晟王?”   “晟王抱着晟王妃,几大护卫跟随保护,老爷,这太他娘的厉害了!您看三爷身边的几个人,轻功个顶个地好。最后边那个婆娘是谁……”李泗热血沸腾。他早想这么干一回了,可一来他轻功不够,二来胆子不够,三来……他还没娶媳妇!   李奚然将手中的折扇合起,狠狠敲在李泗的头上,“速派人去第四庄给秦安人送信,就说……晟王妃要生了。”   他早上从李家庄出来时,隔着竹墙望见秦氏带着人在棉花地忙活。晟王回来得这般匆忙,怕是还没来得及给她送信吧。   小暖偏在这紧要关头生孩子,晟王定无暇他顾,严易在宫内少了一大助力。李奚然皱起眉头,程无介已经孤注一掷,若是他忽然发狠……   程无介与德喜、江崖走得很近,现在没有谁是绝对可靠的,必须尽快采取行动!一定要想办法撑到小暖生完孩子,晟王进宫报喜。   李奚然双目暗沉,让马车边的一个侍卫附耳上前,“天黑之后,将程无介书房边东侧的福临楼点了。”   程府的福临楼,看似是程无介泼茶消遣之处,实则藏着程无介的无数机密,暗中有重兵把守。福临楼着火,程无介必归程府。   只要程无介回府,严易对付宫内的柴严景和江崖等人,应有一定的把握。至于还可能歇在天章阁的杨书毅,他根基尚浅,不足为虑。   不过,要烧程府重兵把守的福林楼,李奚然要付出的代价也不小。现在已到了鱼死网破之时,李奚然也不顾不上这些了。   程无介从宫门回到天章阁时,见程前居然还没出宫,心中大为不悦,“还有何事?”   程前战战兢兢地请自家老爷到了桂树下的阴影里,避开天章阁内的耳目,“老爷,府里的私库被盗,丢失白银二十箱,珠宝玉器……一件不留。”   咔地一声,程无介听到自己心里那根叫做“隐忍”的弦断了,他一脚将程前踹倒,高声骂道,“废物!谁干的,是谁干的?!” 第1306章 攻与守   天章阁内的安国公望向窗外,抓了扎自己的大胡子,幸灾乐祸地与杨书毅道,“庄某从未见过程相如此失态,这是出了什么事吧?”   杨书毅向外望了一眼便转回头,他心中不安,怕这件事是与外孙有关的,“非礼勿听,国公爷的奏章可整理好了?”   庄国公立刻成了苦瓜脸,骂骂咧咧地道,“莫让老子知道是哪个混账点了观景楼,老子弄不死他!”   观景楼出事,建王今天没来,卢正岐也去查案,内阁少了两个人干活,庄国公的铜铃眼狠狠盯着桌上成堆的奏折,想杀人!   杨书毅则思量着什么时候去找外孙问清楚,观景楼内究竟藏着什么人,能让他冒险出宫去寻,又让人不惜痛下杀手灭口。   不远处桂树下的程无介气得浑身发抖,他不过一夜没回府,怎么发生了这么多事!   “怎么丢的?”   跪在地上的程前不敢大声,战战兢兢地道,“小人今日进去时里边已经空了,地上干净得出奇,门窗都没损坏,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是李奚然还是柴严晟?程无介恨得眼都红了,等到柴严景登基,他绝饶不了他们!   钱财没了就没了,只要他程无介还是圣上身边的红人,千金散尽还复来,现在最重要的皇位!   程无介忍住这口气,又将程前招到近前,如此这般吩咐一顿打发他走了后,程无介稳定心神,想返回天章阁。   “相爷!”   又有人在背后唤他,程无介的脸拉得比驴还长,“何时?”要在是坏消息,程无介就让人拉出去把他砍了!   侍卫感觉到了自家相爷的阴森恐怖,心虚地回道,“因路上人多难行,晟王带着晟王妃从房顶上走得,属下不敢明目张胆跟上去。”   程无介低声骂道,“蠢货!他在空中时你为何不下手?”柴严晟抱着陈小暖,肯定没办法躲暗箭,正是暗杀的好时机。   侍卫低头,“晟王府的顶尖侍卫都在他身边保护,属下等不出他们的对手。”特别是跟在晟王身后的那个女人,他们之前从未见过,但凭着直觉,他知道那人的身手不在晟王府的视为统领玄散之下。   那样的高手,晟王府还有多少?   程无介缓缓问道,“有多少人?”   “晟王身边有五个,地上还有二十几人,依属下推测,晟王府的顶尖侍卫应该都在。”这三十余人,随便拉出来三四个就能将他们全灭了,程府的侍卫哪敢冒头。再说相爷给的命令是偷东西,可没说让他们刺杀晟王。   杀人他们敢,杀晟王?他们真不敢。这十几年来,程府被派去刺杀晟王的人,没一个能活着回来。他们动晟王府一个人,晟王府那帮疯子就会杀他们十个报仇!   程无介听了这话,忽然缓缓地笑了。陈小暖在柴严晟心中的分量毋庸置疑,今晚陈小暖生孩子,柴严晟不会离开晟王府,而且他还把顶尖侍卫都调了回去!也就是说,自己今晚无论干什么,都将少了一大阻力。   李奚然是厉害,但他的手下,可没晟王府侍卫的本事。不管柴严易和李奚然再打什么鬼算盘,只要柴严易死了,一切都成泡影!   程无介脸上,缓缓爬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于此同时,京城皮场街内一个不起眼的校园内,摆满了风箱和木料、鸡毛,一个小个子的三十岁上下的男人正在给挡风板四边缚扎鸡毛。他头上挂着几根鸡毛,表情很专注,都做熟练。   门被有节奏地敲响时,头顶鸡毛的木匠皱了皱眉,放下缚了一半的挡风板,将装鸡毛的篓子盖好,起身开门。   门前站着一个比他高不了不少的中年男人,一身账房先生的装扮。木匠闷声问道,“买风箱?”   “来看看。”账房先生开口了,声音缓沉,带着熟悉的沙哑。   木匠点头,错身让他进来,将门关上才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我早就说了,上次是最后一次。”   还了张面具的贺青缓缓笑了,“早就知道你,只是一直未打扰你。这次事情到了紧要关头,只能来求你了。”   “我只有一项任务。”木匠垂下眼,继续缚鸡毛。   贺蓝静静看一会儿,才道,“金竭,你今晚进宫杀了柴严易,以后我绝不来烦你。”   “上次让我进宫弄伤那老太婆时,先生也是这么说的。”木匠不为所动。   “杀了柴严易,就能为二爷留下一线登天的机会,让老主人和少主几十年的心愿成真。除了你,没人能得手。”贺蓝缓缓道,“少主救过你的命。这次,算是你还他一命。”   扮成木匠隐藏在京城的柴严亭身边第一高手金竭抬头,目光如刀,直劈贺蓝,“贺青和先生的心思,可不一样。”   贺蓝很是坦荡地看回去,“他那里是生了些变故,但尚在我掌控之中。乱,才是好的。你不信老夫?”   金竭低头,“再有下次,莫怪我手下无情。”   贺蓝目露惊喜,“多谢。若非到万不得已,老夫也不会来求你。放心,绝不会有下次了。”   这两日变数从生,贺蓝不敢冒险,只有杀柴严易,才能以一破百。才能让柴严景登基,成为他们手中的傀儡。   “不许动晟王府的人。”金竭缓缓道。   贺蓝笑了,“二爷回来前,绝不动。陈小暖今天要生孩子,现在是你下手的最佳机会。”   三爷抱着小暖,稳稳落在嘉木堂院内,将霜成吓了一跳。   三爷吩咐道,“速去请华郎中、稳婆,给秦安人送信。”   霜成立刻明白,王妃要生了。   三爷抱着小暖进了早就准备好的西厢产房,将她稳稳放在炕上,“小暖,还疼吗?”   躺在这里后,小暖安心许多,只是被三爷抱着蹿腾回来,她还有点头晕。她抓住三爷的手,忍过又一阵疼,才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荷包,递给三爷,“母妃塞给我的,让咱们妥善保管,不能打开看。”   三爷将荷包收好,华云琦、稳婆等人呼拉拉地冲了进来。小暖推了推三爷,“你先出去吧,我没事儿。”   “我在院里,莫怕,疼就叫出来。”   三爷到了院中,顾不得换下身上石头的衣裳,吩咐木开道,“请姜公。” 第1307章 天黑了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姜公瑾是晟王府的第一幕僚,就住在晟王府的侧院内,是三爷最信任的人之一,府里人都以“姜公”尊称之。   姜公瑾到雅正堂后,三爷简单跟他讲了讲宫里的情况,随后道,“胜败便在明日圣上梓宫移出宜寿宫之时。所以,自现在起到明日正午之前,容不得一点马虎。有劳姜公进宫伴在易王身侧,帮他出谋划策,化解危急。待孩儿降生,本王即刻回宫。”   姜公瑾郑重点头,“三爷觉得,先帝是否真的留下了遗诏?”   三爷没有说他已在建隆帝去世那天亲眼见了遗诏,只道,“十之八九。”   姜公瑾明白了,“贵太妃那边,可稳妥?”   三爷取了自己随时可出入皇宫的腰牌递给姜公瑾,“母妃身边有人保护,您让玄散和玄其送您入宫。”   姜公瑾与玄散走了之后,三爷又叫来他的另一位幕僚南岳峰,“孩子降生之前,本王要守在嘉木堂内,这段时间若有消息进来,若非难以决断的,暂都由先生这边处理。”   南岳峰应下,问道,“程府已经开始在京城各处部署人手,咱们是否与其正面冲突?”   三爷摇头,“本王已令五城兵马司严守各处街道,京城四门皆派重兵把守,其他的事情,都交给李奚然来办。”   南岳峰低声问,“三爷已与李相商定计策了?”   “无。”   南岳峰,“那岳峰这就派人去与李相联络。”   “不必,若连这点也想不到,他就不是李奚然了。”说罢,三爷急急回了嘉木堂,他现在的全部心思,都在小暖身上。   小暖回到嘉木堂时,秦氏正扶着小暖在院子里慢慢走着,大黄见三爷来了,冲着他汪汪大叫,声音里都透着紧张。   三爷摸了摸大黄的脑袋,“我知道,小暖要生了,莫慌,没事的。”   “嗷,呜……”大黄甩开脑袋,回到小暖身边,轻轻嗅了嗅她的肚子,非常紧张。   “大黄在说什么?”三爷问。   众人摇头,玄其去送姜公瑾,小草和张冰不在这里,没人听得懂大黄在说啥。   大黄急了,转身跑出去,一会儿就叼了一块巴掌大的铁八卦来,放在小暖面前,“汪汪!”   小暖似乎看明白了,“绿蝶,去给田守一送信,让他即刻把我师姑请来。”   现在在京中与八卦盘有关的,最有本事的人,就是师姑师无尘了。   三爷懊恼,他竟忘了把师无尘请过来。小暖肚子上的符文在生产前后必定会发生变化,若师无尘不在,谁来为她补符文!   还有什么是他忘记了的呢?三爷努力地想着母妃和岳母、霜成曾说过的话。   “嘶……”阵痛又来了,小暖倒吸一口凉气,扶着母亲的手停住。   三爷立刻上前扶住她的另一只胳膊,待她疼过之后,才与岳母道,“劳烦您给小暖做些吃食,时间还长着,待会儿多少要吃些。”   “已经准备了,就在厨上温着。还早着呢,你们都别绷着劲儿,小暖胎位正孩子个头也不算大,好生。”虽说秦氏也担心,但她面上却特别镇定,因为她知道自己紧张了,小暖也会跟着紧张,紧张太耗神。眼见着女婿比闺女还紧张,秦氏劝道,“你去忙吧,女人生孩子男人也帮不上忙,这里有这么多人呢,委屈不了小暖的。”   三爷摇头,小暖这样子,他怎么能放心,可就像岳母说的,他在这里似乎真的帮不上什么忙。   小暖握了握三爷的手,“三爷,我想听琴。”   “好。”三爷转身,看似步履从容地去了,但谁都看得出来他的紧张。   秦氏笑了,闺女比自己有福气,她在陈家生小暖和小草时,陈祖谟都不在家,孩子生了好几天他才回来,知道她生的是闺女,连她们的屋子都没进过,更别提看孩子们一眼了。   小暖也试着缓解紧张,与娘亲聊起天,“娘来的挺快。”   “是李家的人给我送信,说你要生了。”秦氏忍不住唠叨小暖,“你大着肚子,怎么能让严晟抱着你跑回来,万一一个踩不稳掉下来可咋办。”   小暖也后怕,“可当时也没别的办法,街上人太多了,女儿难受得厉害。好在没出事。”   “下次可不能这样了。”秦氏小声叨叨。   小暖只盼着这次肚子里这俩小家伙有个男孩,让她一次性为三爷完成传宗接代的任务,这太疼了,她不想有下次。   天擦黑时,在京城外李家庄的李奚然站起身,“回城。”   李泗吓坏了,“老爷,外边这会儿一定有人埋伏,回城太危险了。”   他要的就是吸引住这些人,好方便埋伏在程府的人行事,李奚然吩咐道,“不是我回,是你回。派人套车,佯装我要回城。将暗中埋伏的人引出来,全歼。”   李泗立刻明白了,“老爷这招,是跟晟王学的吧?晟王府派了玄散和玄其护送府上的姜公瑾去了北城,看意思是奔皇宫去的。”   李奚然微微皱眉,“姜公瑾?”   “对啊老爷,姜公瑾您见过几次的,他是晟王身边的第一幕僚,人模人样的。”李泗叫了个与他家老爷身形相仿的侍卫进来,让他换上老爷的衣裳,准备出庄干架。   李奚然当然认识晟王府足智多谋的姜公瑾,他只是不明白晟王此时派姜公瑾入宫的用意,“晟王府那边可有消息,晟王妃现在如何?”   李泗摇头,“没消息。”   李奚然皱眉,小暖出宫已经快两个时辰了,怎还没有消息?   晟王府内,小暖的阵痛越发频繁了,她躺在床上,疼得直哼哼。她每哼哼一声,窗外的大黄就叫一声,三爷的琴声倒是极为平稳,安抚着小暖的不安。   师无尘到了,她进屋看过小暖后,便取了几张复杂符文贴在产房四周,吩咐人看好大黄莫让它把符文扒拉下去,便纵身到了房顶之上盘膝打坐。   “啊——”小暖忍不住,疼得大叫了一声。   “汪——”大黄急得乱窜。   “啪!”三爷紧张地挑断了一根琴弦。   “开了!”屋内的刘嬷嬷镇定镇定地取了一块软木放入小暖口中让她咬着,“王妃,快了,用力。”   三爷面容僵硬,吩咐道,“取琴!”   琴弦都让三爷弄断了,府里哪还有琴啊,玄舞为难着。   霜成立刻吩咐道,“玄舞听荷楼取王妃的瑟,绿蝶去浣衣院取宫女们带来的琴,秋月去找管家,让他开库房里边所有的琴瑟全部取来。” 第1308章 败家的三爷   夜幕沉沉,建隆帝已经在灵堂停灵满二十七日,宜寿宫却依旧传出哽咽的哭声,着实让人有些意外。   无声潜入宜寿宫的金竭趴伏在房顶上听了一会儿,他不敢冒险倒挂金钩透过窗户往里观察,便决定将屋顶上的瓦轻轻掀开一块,看看殿内的情形。   他的手刚刚放在瓦上,就听到外边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金竭抬头,见一个老太监拖着沉重的身躯进入侧殿。   “程大人府上的人来报信,说您府上走水了。”   “走水了浇灭便是。”房内传出程无介并不焦急的声音。   老太监又回道,“您府上的人说,是大人的书房和边上的茶楼着火了。”   金竭听到一阵哗啦地书本落地声,程无介的焦急透过语气透出来,“可扑灭了?”   “小人不知。”   “万岁,微臣出去问问。”程无介沉不住气了,金竭想,看来程无介的书房尤其是旁边的茶楼里,有非常重要的东西。   不过,这与他无关。   不一会儿,程无介便大步走了出来,金竭见他出宜寿宫时,在灯火暗处与大内侍卫统领江崖打了个手势,江崖手握腰刀表情凝重,金竭在他身上感受到了杀意。   这杀意反而让金竭放松了,不敢江崖要杀谁,只要他们动手,他就能趁乱偷袭易王,让他丧命于自己的峨眉刺下。晟王府的玄散和易王府的地胤都在房内,这二人都是顶尖高手,金竭不能硬拼,只能偷袭。   他放开手中的瓦片,继续蛰伏在屋顶上,等着江崖先动手。   西厢房内,头晕脑胀的柴严景赌气道,“朕不看了!”   杨书毅也知道这几日苦了外孙,温和劝道,“在看完这十五本便能歇了。”   柴严景算是看明白了,“外公说是十五本,待会儿加急折子来了,程相又不在,还不是要朕接着看?这东西永远看不完!”   杨书毅接着哄,“待过了这几日,内阁人手齐备、九监六部的官员按部就班做事,就好多了。”   因卢正岐要处理观景楼的命案,今夜轮值的内阁大臣是杨书毅,程无介是主动留下来帮忙的。杨书毅早就觉得程无介对外孙没安好心,他走了倒是件好事。   杨书毅哄了几句,见外孙依旧是任性胡闹,脸便沉了下来,“圣上马上要登基亲政了,身为一国之君,边要有一国之君的模样,你如此推诿,让你父皇看了岂能放心?”   柴严景眼睛一转就有了主意,“外公,明日父皇就要入皇陵了,我要去为他守夜尽孝,请外公成全。”   杨书毅虽知外孙是偷懒,但也只得依了他,“去吧,臣也回天章阁了。”   他是外臣,正殿灵堂内还有后宫嫔妃在,程无介要带着折子来这边请严景批阅时,杨书毅心中就是反对的。现在程无介走了,他更不想留在这里惹言官非议。   杨书毅亲自抱着一大摞折子走了后,江崖低着头缓缓抬起,望向殿内。   女宾那一侧,先皇的妃嫔们东倒西歪地跪着打瞌睡。男宾这一侧,八皇子已经睡着了,他的母妃宸妃在旁边守着,四皇子也侧躺在地上打鼾,随着诵经声哭泣的,只有二皇子柴严易,他已经不间断地哭了三个多时辰了。   小皇帝柴严景正坐在旁边盯着他二哥的后背发呆。   江崖缓缓低下头,他看得出来,殿内真正因先帝的死而悲伤难抑的,只有易王。他一边为先帝感到凄凉,一边又为先帝会选七皇子继位感到不解。不过这不是他该操心的事,他是大内侍卫,只要做好自己的差事便好。   殿内的二皇子哭得嗓子都哑了。父皇死时,他伤心不解;母后死后,他心痛凄凉;发现父皇的大行遗诏上落款的日子,得知父皇早在立七弟为太子之前就已写下遗诏将皇位传给自己后,二皇子痛不欲生。   回想父皇弥留之际,他说的话做的事,二皇子就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父皇样样替他找想,他却不能体会父皇的苦心,最后还让父皇失望。   当他说出不让母妃陪葬的话时,父皇的心境如何?想到这一点,二皇子哭得更伤心了。四皇子被他哭得烦躁,借着尿遁起身,晃回母妃的陶夏宫睡着痛快觉。   连着念了几天经的老和尚慧清也受不了了,起身回了宫内安排给和尚道士的厢房歇息。师傅要走,智藏立刻跟着溜了,走之前他幸灾乐祸地看了一眼盘膝坐在旁边的老杂毛王怀充。   殿内经声不能停,他们走了,老杂毛和他的徒弟今夜就不得歇息了。明天先帝起灵,他们都得随行,白天也歇不了,累死这帮杂毛道士!   王怀充没在意走掉的和尚,他一边为师妹祈福,一边等着晟王派人进宫给先帝报喜。   按时间推算,报喜的人应该来了,怎么还没动静呢?王怀充担忧偷偷伸出手指头掐算着。   算着算着,他忽然张开眼,望向门外南天的繁星,目光万分惊讶,双子星降?   晟王府内,小暖的呼痛声、大黄的叫声、三爷的琴声响了已有半夜。整个王府的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   琴声戛然而止,侍卫默默对视,这是三爷毁掉的第十五张琴了。   “府里还有琴吗?”   “现在只有大黄的叫声,应该是……没了吧?”另一个侍卫担忧着,“怎么办?去府外找几张回来?”   “没有命令,不得擅离职守。”又一侍卫道,“三爷会有办法的。”   果然,一阵箫声。侍卫们暗暗挑起大拇指,不愧是三爷,没琴了弹瑟,没瑟了吹箫,十八班乐器,样样精通!   产房内已经痛得怀疑人生的小暖听到房外的音乐变了,吐出口中的软木塞问道,“咱们府里有箫吗?”   秦氏趁机给给闺女塞了一口汤,“啥不是听,趁着不疼,赶紧吃点东西攒劲儿。”   霜成眼睛一转,忽然计上心来,“回王妃,库房内有一支六孔碧玉箫,价值连城。若是三爷将这只箫弄断了,下一根该是咱们府里的镇府之宝——九节紫竹箫了!”   “啊——”一阵剧痛传来,小暖撑不住叫出声。   窗外的萧声急促拔高,然后……没了。   小暖一阵心疼,三爷这个败家的,一个城就这么没了!   霜成见王妃有了精神,连忙道,“王妃,三爷要上九节紫竹箫了!”   小暖急了,一把端过娘亲手里的参汤灌下去,铆足全身的力气,“啊——” 第1309章 终于生了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哇——哇——”屋内传来孩子响亮的哭声,刚刚握住竹箫的三爷身体晃了晃,险些没栽倒。   “生了,王妃生了!”屋内一片欢腾。小暖的身体软成了面条,太好了,镇府之宝保住了。   “恭喜王妃喜得千金。”稳婆喜气洋洋地将孩子擦净包好,送到小暖身侧。   女儿啊,小暖嘴角微微翘起。秦氏将孩子接过来,仔细数了数外孙女的手指和脚趾,发现一根不多一根不少,这心才算放了下来。   不过……秦氏看着这孩子心里却有点纳闷儿。闺女的肚子大的出号,咋外孙女个头这么小?   “恭喜王爷喜得千金。”院内的绿蝶等人听到屋内的声音,赶忙给三爷道喜。她们心中不安,生怕王爷因为王妃生的是女儿而失望。   听不到三爷的声音,绿蝶抬头见三爷面色比方才还难看。她皱起眉头,莫非三爷真得不喜欢小郡主?   “汪,汪!”大黄问道屋内的血腥味,急得直抓房门,很想进去看看。   三爷一把将它薅住,小暖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呢,这时候怎么能让大黄闯进去。生一个都把小暖疼成这样了,两个还了得?   三爷心疼得不行,不管下一个是男是女,以后决不能再让小暖生了。   “嗯……”房内又传出小暖的呻吟声,三爷和大黄同时炸了毛。   “不好了,王妃肚子里还有一个!”刘吉莲惊慌道。她亲手摸过王妃的肚子,分明就一个人孩子啊,怎么还会有一个!   屋里的人也跟着慌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秦氏是最镇定的一个,她立刻吩咐人再去准备热水,让稳婆准备接生。   “小暖,不能松劲儿,第一个出来第二个就快了。好孩子别怕,娘守着你呢。”秦氏镇定地安慰着闺女。   “汪汪汪!”大黄的声音响了起来。   然后是行云流水的箫声,三爷将箫横在唇边,用心吹奏。   霜成赶忙道,“王妃,三爷开始吹咱们的咱们的镇府之宝九节紫竹箫了,这个值二十个田庄!”   二十个田庄!小暖又结果母亲手里的汤灌进肚子里,将软木咬住,奶奶的,真是要了命了!   “哇,哇——”   又一个孩子的哭声想起,三爷的手一软,跌坐在椅内,终于生完了。   “王爷,王爷!王妃为您添了两位小郡主!”一向稳重的霜成喜形于色,快步跑出来给三爷报喜,“王爷,这是先帝保佑,天降吉瑞啊!”   霜成无比庆幸王妃是在建隆帝死后才生下孩子,否则这事情就要糟了,她这是在提醒三爷,莫忘了赶紧想对策,王妃生下双子,非同寻常。   “恭喜王爷、王妃!”院内院外的丫鬟、侍卫们齐声道喜。   “赏。”三爷定了定神,“王妃如何?”   “王妃安好。”霜成报喜。   三爷点头,迈步就要往里走,霜成伸手想拦着,却没拦住。   屋里传来秦氏的声音,“你咋进来了,这像什么话,快出去。”   “娘,我看看小暖和孩子们便出去。”三爷低声道。   这还是他第一次给秦氏叫娘,秦氏一愣神的功夫,三爷已到了炕前。屋里都是血腥味,他的小丫头盖着大红色的被子,汗湿的头发散乱地贴在苍白的小脸上,让他心疼不已。   生孩子时疼得死去活来差点脱力,生完孩子后小暖却觉得精神无比。明明身上还痛得半死,但她此时却觉得无比开心,“三爷,咱们有了两个女儿。”   “嗯。”三爷的目光和声音,温柔得让人沉醉,“夫人辛苦夫人了。”   小暖与他对视半晌,转头去看身边的两个小包袱皮。   三爷的目光也落在孩子身上,这两个小家伙还在哭,不过声音没有刚才大了。她们的小脸,还没有自己的手掌大,三爷心里担忧,却没有在脸上显露出来,“孩子很健康,你安心歇着。”   两个小家伙哭了起来,秦氏连忙去管孩子,三爷借机到了小暖身边,取了干毛巾帮她一点点地擦着脸上、头发上、脖子上的汗,然后帮她把长发捋顺好。   秦氏没见过女婿这样,转头背身抱着老二哄着。   小暖抬眼望着三爷,低声道,“孩子的名字……”能不能别让七弟取,他还是个孩子,能想出什么好名字。   “让母妃和娘取。”三爷知道她想说什么,“你安心歇息,我进宫报喜,很快就回来。”   明天建隆帝就要出殡了,三爷身为孝子要进宫守灵,小暖懂事地点头,“你去吧,府里交给我。”   傻丫头,你刚生了孩子,哪能让你费心。三爷点头,“府里安稳着呢,睡吧。”   三爷出来关好房门,门前正在喝水的大黄抬起头,三爷心情甚好,“大黄,我要出去,小暖和孩子们交给你守着。”   “嗷!”叫了大半夜,大黄的嗓子也有些哑,不过依旧让人放心。   三爷纵身上了房顶,“有劳师姑。”   “坤位有煞,有人趁你我不查之时布置了血煞,想对小暖和孩子不利。贫道已令血煞反噬其主。”师无尘抬拂尘一指西南方,又递给三爷一块玉符,“王爷速派人跟着守一和风露去西南,务必将其灭杀烧尽,否则遗祸无穷。让大黄同去,我在此守阵。”   “多谢师姑。”三爷煞气爆涨,纵身回到地上。   贺风露和守在院外的田守一立刻到了三爷身边,三爷把令牌给了他们,又拍了拍大黄的背,“有人想伤害小暖,大黄跟着去,把他们找出来,一个不留。”   “汪!”大黄怒吼一声,屋内的两个孩子受了惊吓,跟着啼哭起来。   三爷又点了二十名精锐暗卫,递给他们一块可出入京城四门的令牌,令他们即刻行动。   屋内的小暖也听到了动静,觉得不太对劲儿,“大黄怎么了?”   秦氏心疼闺女,“许是严晟不让大黄进来,它生气了,你别管这些,快睡会儿吧。坐月子不能多说话,费精神,孩子们还等着你睡醒了吃|||奶呢。”   小暖闭上眼睛,这才发现自己真得好累,没一会儿便睡着了。三爷进来看过小暖后,又将王府内外的守备布置好后,才翻身上马出府。   谁知他刚出燕南街,便遇到了埋伏。十几条黑影从暗中蹿出来,明晃晃的鬼头刀直取三爷的面门。 第1310章 剑劈宫门   三爷踩马鞍借力,上蹿的同时用剑横扫冲到近前的黑衣蒙面杀手,这些人倒也机警,在空中一个鹞子翻身,避过三爷的剑锋后,又踩地直冲想趁着三爷下落时,给他来个措手不及。   招招都是杀机。   为了尽快得手,十大几日拼劲全力。三爷下落时,见着下边的刀林,他毫不慌乱,一把“暗器”甩了出去。黑衣蒙面人立刻挥刀阻挡,暗器碰到刀尖,“砰”地一声炸开,妖冶的粉色烟雾瞬间将街口吞没,三爷已稳稳站在街旁的楼顶上。   “闭气!”黑衣首领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娘的,谁能想到晟王居然会用这中下三滥的手段。   太不光明磊落了好不好!   说撤,已然来不及了。他们虽然机警地闭了气,但粉雾粘在他们的手上、脖子上立刻起了变化,痒得钻心!   见黑衣人嗷嗷直叫着翻滚,三爷沉声道,“楼里的,出来。”   听到晟王这冷飕飕的声音,躲在楼里的李府侍卫面面相觑,“是叫咱们吧?出去?”   侍卫小队长领头,到楼外行礼,解释他们的立场,“属下等奉命在此保护王爷。”   三爷扔给他一瓶解药,“拿下。”   接了药,侍卫小队长见晟王奔着北边去,忍不住提醒道,“王爷,皇宫四门已经关闭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晟王已经没了踪影。侍卫小队长打开药瓶,倒出药丸分了一人一粒,吞下后道,学着晟王的语气道,“拿下。”   他手下的侍卫没动,“要不,咱们再听会儿?”这声音听着真他娘的爽!   小队长翻了翻白眼,“再过会儿,他们的药劲儿就要过去来,动手。”   众人一听立刻钻入雾中,轻轻松松抓住了还在翻滚的程家刺客,“头儿,您是怎么知道的?”   小队长哼了一声,“此药出自回春真人姬景清,他的药虽诡变,却不伤人命。快,留下五人,其余人跟某去追晟王。”   他们今夜得的命令是贴身保护晟王的安全,直到把他送入皇宫。谅谁也想不到,危机重重之下,晟王居然一身虎胆,独自出府。   就算玄散不在,其他暗卫呢?都留在晟王府保护晟王妃了?   此时,田守一等人已冲到了西城门,向守城将领亮出三爷给的令牌,“我等奉命出城,有劳将军开城门。”   轮守城门的高左接过令牌验看无误后,还是有些犹豫,“圣上下令严守四门,若无圣谕不得出城,晟王当知此事才对,你们是……”   立刻有暗卫上前,抱拳,“高将军,事急从权,晟王已连夜入宫请令,还请您行个方便,我等实在是有要务在身。”   “这个……”高左犹豫啊。   大黄见城门还不开,从后边冲到前边,冲着高左叫道,“汪!”   高左的脸色立刻不一样了,“大黄,你也来了?”   “汪!”大黄抬爪子,扒拉城门,又回头看看高左。   守城卫没一个不认识大黄的,连声劝道,“将军,晟王妃多宝贝大黄您也知道。晟王连大黄都派出来了,一定是大事。”   “对啊,咱开门吧?”   高左只得点头,“开门,放……大黄出城!”   城门开了一条缝后,大黄摇了摇尾巴,抬爪拍了拍高左的盔甲,便带着众人如风般蹿了出去。   这模样太帅了有没有!   高左命人关城门后看了看自己的盔甲,心中有些不安,他觉得今夜要出大事儿了,“听我命令,自即刻起,除非有圣令,任何人来了也不许开门!”   “是!”   三爷到南宫门,甩掉剑身上的血迹,冷声道,“我是柴严晟,开门。”   宫门纹丝不动,里边也听不到一点声音,宫门旁挂着的两盏大白灯笼,透着渗人的寒意。   “我是柴严晟,开门。”三爷提高了声音。   宫门内依旧无一点声响。   三爷抿唇抬眸,寒光迸射而出,抬剑力劈,沉重门栓应声而断,三爷抬脚将宫门踹开,提剑而入。   宫门内握刀的和宫墙上持箭的监门卫都愣了,哪个能想到晟王胆敢剑劈宫门,就这么进来了!   现在怎么办?侍卫统领下旨擅闯宫门者死,现在要动手么?动手了死的……会是他们吧?   还不等监门卫想明白,三爷一抖手中长剑,剑身微颤,发出嗡鸣之声,“先帝第三子,当今圣上的亲皇兄,亲王柴严晟,依祖制入宫祭拜先帝。敢挡本王者,杀无赦。”   三爷提剑往里走,监门众卫被他的气势镇住,不由自主地让道两旁,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晟王提着剑,从他们面前走过。   过去后,三爷回身,“韦铮,何人下令你关闭宫门?”   监门卫副教韦铮单膝点地,“侍卫统领江大人。”   江崖么,三爷点头,“关闭宫门,除非圣令,不准任何人出入。若江崖要出宫,杀无赦。”   韦铮……   “嗯?”三爷声音微沉。   韦铮吓得一哆嗦,“末将尊令!”   三爷提剑向前,并未再受到任何阻拦。经过天章阁时,三爷见阁内的灯依旧亮着,便将长剑入鞘,推门而入。   正在和外公看奏折的柴严景见三哥来了,如释重负,“三哥,三嫂生了么?你快来看看,这是西北送来的急奏,定北军副将金听南临阵投降,黑山之围被破了!”   看七弟这样子,似是不知江崖做了什么。三爷迈步向前到了灯下,见到他身上的血迹,柴严景愣了,“三哥,是三嫂……”   杨书毅拉住外孙,“王爷受伤了?”   三爷这才道,“我从晟王府至宫门,被人截杀十二次。江崖下令了南宫门,不准我入宫。”   柴严景气得拍桌子,怒吼道,“他要干什么?三哥,朕没下令让他封宫门,真的。”   杨书毅立刻明白了,“宜寿宫出事了!”   三爷点头,对柴严景道,“七弟,可敢随三哥去宜寿宫?”   三爷静静看着他,等他做出决定,并用眼神制止了杨书毅,不准他开口。   柴严景一阵犹豫,“宜寿宫会出什么事,江崖要谋逆么?三哥,严景去了能做什么,他……会不会杀我,夺玉玺篡位?” 第1311章 易王危矣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宫中突遭巨变,柴严景不问伤情如何,甚至不问他母妃的安危,只怕有人夺他的皇位。   杨书毅心中失望又惭愧,正想以他年纪还小,为他开脱几句,便听晟王开口了,“我刚从宫外来,也不知宫中有何变故,去了才能知晓。”   “那三哥去吧,速去速回。”柴严景觉得自己是皇帝,乃是万金之躯,不该身处险境。既然有危险就让三哥去吧,反正三哥这么厉害。等危机解除,自己会好好谢他的。   “严景!”杨书毅很是失望,“宫中有变,晟王入宫已被阻拦,他只身如何入宜寿宫?你乃天子,只有你才能镇住场面!”   “可是……”柴严景依旧害怕。   “圣上勿忧,此去宜寿宫,严晟以命相保。”三爷的话掷地有声。   “老臣也随万岁同去。”杨书毅连忙道。   柴严景立刻拉住外公的玉带,却听三哥道,“晟孤身入宫,此去只能保护万岁一人,还请杨大人守在天章阁内。此乃朝廷重地,虽有暗卫把守,也需阁老坐镇。”   “朕身边的侍卫可以保护外公。”柴严景的手更紧了。   杨书毅虽也担心外孙,但更知晟王言之有理。他扒开外孙的手指,将他推倒晟王面前,连声叮嘱道,“跟你三哥去,外公留在这里。不要怕,这里是皇宫,你是皇帝,没人敢伤你。便是他们造反,你三哥也会护着你的,别人的话不要听,只听你三哥的。”   柴严景只得跟着三哥出了天章阁,带着一帮子太监宫女赶往宜寿宫。谁知宜寿宫内一切正常,并无异状。   原来是虚惊一场,柴严景紧绷的弦松了,“三哥……”   “去永福宫。”三爷一见这里无事,便知二哥应去了永福宫。   途径驻香宫时,便有侍卫抽刀拦路,“圣上有旨,任何人不得打此通过扰太后安宁,请晟王止步。”   三爷侧身,露出他身后身着明黄袍的柴严景。柴严景怒喝,“大胆,尔等竟敢假传朕的旨意,还不退下!”   虽然柴严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声音也没什么气势,但侍卫见了他,还是立刻告罪,收刀退下。   三爷见此,便知江崖没能笼络住所有的大内侍卫,低声对柴严景道,“令侍卫们跟上。”   柴严景赶忙下令,“你们跟朕同去。”   经过驻香宫后,永福宫内的打斗声渐渐传来。三爷拉着柴严景快速前行,侍卫们立刻跟上,提灯的太监宫女小跑在后边跟着。   见永福宫门口又有四名侍卫拦着,柴严景立刻喝道,“朕在此,尔等速速退下!”   这四名侍卫却抽出腰刀横在身前,不卑不亢地道,“万岁,永福宫内闯入了刺客,您不可入内,免得伤了龙体。”   “退下!”柴严景虎着小脸喘着气。   见侍卫撑着不让,三爷便知这是江崖的心腹了,他抬剑便刺,柴严景立刻让身后的侍卫上前帮忙。   很快将四名侍卫制住,三爷令跟来的侍卫把手门户,他带着柴严景冲入永福宫大殿。只见殿内横尸数具,易王和七公主、姜公瑾被地胤护在灵堂一角,玄散和玄其浑身是血地与江崖带头的十几名大内侍卫战在一出,险像环生。   一道道关卡冲过来,柴严景也被激起了热血。不待三哥提醒,他就大声喊道,“大胆江崖,你还不给朕住手!”   万岁不是该在天章阁么,怎么这会儿跑来了?   江崖收刀回身,见晟王竟与圣上一起来了,便知事情要不妙,果如程相所言,晟王已与易王勾结了!不过既然晟王没带几个人来,不如将他与易王一块做掉,免得夜长梦多!   江崖跪地大声道,“易王假称手握先帝传位遗诏,妄图夺位称帝,晟王是易王的帮凶,请万岁明鉴,莫被他们二人蒙蔽!”   三爷看向二哥,见他微微点头,便知遗诏已经到了他的手上。   “你胡说,七弟莫被他蒙蔽了,我二哥根本就没有遗诏,是你先带人冲进来用杀我,二哥为了保护我才跟你们动手的。”七公主柴会馨怒骂“七弟,江崖犯上作乱,罪不容诛,你快下令将他拿下!”   柴严景皱起眉头,明显是对易王和晟王起了疑心。江崖继续“良言”相劝,“若是今日不除了他们,必定夜长梦多!万岁,李奚然出宫之后就到京城各府游蹿,定是易王要与李奚然内外勾结,趁着先帝起灵时作乱!万岁,您乃先帝钦定的天子,千万不能在此关键时刻心软啊!”   除掉二哥确实是好事,但是没了三哥……柴严景脑海中闪过小草带笑的模样,犹豫一闪而过,有了决断。   没了三哥,小草还能依靠自己!他抬起小脸,“二哥,江崖说的可是真的?”   易王一见他这表情言语,就明白他要下杀手了,平静地道,“七弟既已信了他,又何必多此一问?”   “那就是……”   柴严景还没说完,三爷的手已落在他的肩上,“七弟,此事事关朝堂安危,不可偏听一面之词。让侍卫退下,派人详查之后再做定夺不迟。”   柴严景的脸色极为难看,他是皇帝,乃万金之躯,三哥竟然敢拍他的肩、打断他的话!   江崖见机会来了,抽刀喝道,“柴严晟,你竟敢以下犯上!还不放开万岁!”   柴严景也挣扎着,“三哥,你先放手。”   江崖等的就是这句话!   “晟王挟持万岁,众侍卫听令,擒下晟王、易王,救万岁,保江山!”他吼完,抽刀就砍晟王压制着柴严景的胳膊,丝毫不顾及被他掌下的柴严景。   三爷一手扣住柴严景,一手用剑挡住江崖的刀,大步上前要与二哥汇合。只要柴严景在他们手中,这些侍卫就不足为惧。   江崖也想到了这一点,抬手唤人立刻拦挡晟王。玄散和玄其也冲了过来,拦住要去围攻三爷的大内侍卫。   易王见此,立刻道,“地胤,你也去。”   站在易王左侧的姜公瑾道,“地胤在此守护易王,不可寸离。”   就在这时,保护七公主的宫女忽然抽出一把匕首,刺向易王的后心,七公主情急之下,只得用身体帮二哥挡住。地胤察觉身后响动不对,转身一脚踢开宫女手中的匕首,这宫女的武功竟也不弱,转手又是一柄短剑,双手握住兵器,与地胤缠斗在一处。   “七妹!”二皇子扔了从大内侍卫手中抢过来的钢刀,转身抱住受伤的柴会馨。便在这刹那间,一道亮光自房顶而来直奔易王头顶。受伤的柴会馨望着这道亮光,满眼绝望。   自父皇、母后之后,二哥也要离她而去了么? 第1312章 玄一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紧跟着暗器而来的,是一道快似闪电的身影!地胤等人深知不妙,却已无力回天,深感绝望。   易王抱住受伤的妹妹用力向旁边躲,却也知避不开这道闪电,他奋力抬手推身边的姜公瑾,能救一个算一个。   谁知,他竟没推动!   “当”地一声响在头顶,易王浑身冰凉,头上却没感到预期中的疼痛,竟是姜公瑾用匕首拦住了埋伏在房顶的灰衣刺客投掷来的暗器,并与将刺客拦下了,两人身影快得用眼难以分辨。   三弟的第一谋士姜公瑾居然会武功,而且这么厉害?   易王没功夫多想,立刻抱着七妹退到墙角,地胤逼退宫女后不敢恋战,横刀护在易王身前。   三爷借着侍卫们愣神的功夫,飞身带着柴严景到了二哥身边。柴严易心中大定,这才低头查看七妹的伤势。见她脸色苍白胸口带血,易王忧心不已,“三弟可待了刀伤药?”   进皇宫都是要搜身的,易王和他的几个侍卫身上什么都没有,三弟能带着宝剑入宫,或许还随身带药。   三爷还真带着,他回手递上两个小瓷瓶,白色外用,红色内服。”   易王连忙接住,又对柴严景道,“七弟,把地上的短刀递给我。”   柴严景看了一眼脚外一尺处不知是谁掉落的短刀,稍一犹豫,便弯腰握住刀身,将刀柄递向二哥。   “多谢。”易王接过匕首,划开七妹胸前的层层衣裳,把伤药倒在她的伤口上,又划下自己的一片衣袖将胸口捂住,又让柴严景帮忙将小药丸送入七妹口中。   三爷见姜公瑾一人就能挡住刺客,便回身点了柴会馨的几处要穴止血,“七弟速命侍卫去宜寿宫请玄妙观观主王怀充,他也精通歧黄之术,再派人出宫宣李典带药进宫。”   李典跟着刘吉莲去了晟王府的,因府内有华云琦坐镇,三爷用不到他,让他呆了片刻便送回了太医局。   “有劳七弟。”易王万分焦急,父皇母后已去,妹妹若再为救他而死,让他如何独活。   怎么没一个人问问他愿不愿意这么干!柴严景鼓了鼓腮帮子,大声喊道,“立刻派人去宜寿宫请王怀充前来救人,再派人出宫,宣李典速速入宫治刀伤。”   门外有侍卫领命而去,三爷大声喝正在发呆的江崖,“江崖,还不擒拿刺客,更待何时!”   这刺客着实厉害,江崖看着也发憷。虽不知这是谁派来的人,不过这个刺客却能成为他下台阶的梯子!眼见杀晟王和易王是不成了,江崖大吼一声,“还愣着做什么,抓刺客,保圣上!”   于是,方才还围攻晟王和易王的侍卫立刻休战,转身与柴严景刚带来的侍卫一起围住与姜公瑾缠斗的刺客。   但这两人如走马灯般旋转打斗,他们怕伤了自己人,不敢贸然出手。   玄散和玄其退回到三爷身边,“属下等去助一助姜公?”   三爷摇头,“在此保护圣上和易王。”   玄散与玄其得以喘息,分左右站在三爷两侧。   身后是墙,身前有三哥、地胤、玄散和玄其护着,柴严景觉得没有人能伤到自己,便好奇起外边的刺客,“三哥,那个刺客是何人?”   “此人的武功诡异,我也从未见过。”   凭刺客的功夫和他的身量,三爷已推断出此人应是柴严亭的贴身侍卫金竭。因无实证,三爷未点破他的身份。   “这人真厉害,三哥府上也真是卧虎藏龙。”柴严景低声道,心中不免遗憾,若是没有姜公瑾,二哥已经死了。   易王感激三弟,不过这却不是道谢的时候。   玄散和玄其越看院中对敌的姜公瑾,心中越惊。不用问,他们也猜出了姜公瑾的身份。   玄散脸色难看地握紧手中钢刀,他娘的,姜公才是真的深藏不露,这么多年自己竟一点也没觉察到他就是玄一!玄一出来了,过几天会不会再冒出个玄零?   玄其心中更惊讶。晟王府的侍卫以玄为姓,以数为名,他们之中以保护王妃的玄迩武功最高。所以,玄其一直以为三爷自己就是玄一,谁成想玄一竟是姜公!   柴严景又好奇问道,“三哥,刺客用的是什么武器?”   “峨眉刺。”听说金竭厉害,但没想到他竟能与姜公打个平手。三爷握紧宝剑,战意沸腾。此等高手难得一遇,若非二哥在身后,三爷真想出去与他一较高下。   兵刃硬碰硬的刺耳声音响起,姜公瑾手中的短刀断成两截,灰衣人手中的峨眉双刺脱手而出,两道寒光直奔内殿而来。   “当、当”两声,峨眉刺被三爷和玄散挡住,转向深深刺入身旁的墙壁中。玄散被震得虎口发麻,手中的钢刀亦碎成两段。他内心震惊,眼睁睁地看着刺客与姜公瑾拔地而起,消失在夜色中。   玄散扔掉从侍卫手中抢来的钢刀,妄图找回面子,“若是有趁手的兵器,某定要与他大战三百回合。”   玄其和地胤默默看了他一眼,暗道就算有趁手的兵器,你在人家面前过不了一百回合。   三爷让玄其和玄散检查内殿已无刺客埋伏后,便让二哥将柴会馨抱到内殿的床上,王怀充也从宜寿宫赶过来为柴会馨治伤。   因男女有别,三爷带着侍卫们退到屋外,又提醒柴严景,“江崖虽犯上作乱,但方才也勤王有功,圣上暂将他押入地牢,容后再审。”   柴严景点头,命侍卫将江崖及其手下押入宜寿宫地牢,交由德喜看管。   三爷见他又不动了,只得再道,“方才伤七公主的宫女已逃出大殿,应尽快命人捉拿。”   这人下手歹毒武功高强,是个极大的隐患,柴严景点头,又命人四处搜查她的下落。然后他抬头问三哥,“三哥,三嫂已经生了吧?”   三爷冰冷的面容柔和了几分,“嗯。”   “朕多了个小侄子还是小侄女?”   玄其和玄散也望着三爷。   三爷含笑,“两个小侄女。”   “两个?”玄其忍不住叫出声,“两个?”   三爷微微颔首,嘴角带着笑意,“玄散去将此事禀告知贵太妃。待二哥出来后,我再去宜寿宫禀告父皇。”   玄散立刻领命去了,他心里明白,去告知贵太妃喜讯还在其次,方才逃走的宫女武功高强,三爷这是让他去保护贵太妃的安全。   “两个小侄女啊,小草一定高兴坏了吧。”柴严景低声道。   三爷挑眉,“你说什么?”   柴严景连忙摇头,“没事,也不知七姐伤势如何。”   房内,王怀充为七公主止了血,低声道,“王爷,七公主的伤损及内脏,需即刻用内服药,请王爷速宣御医。”   易王立刻道,“七弟已派人去请御医了,不知观主可有治伤良药?”   王怀充摇头。待御医来了,王怀充退出内殿,三爷问起七公主的伤势。王怀充如实禀道,“贫道惭愧,不过若能寻得无咎师伯,定能令七公主化险为夷。” 第1313章 宝剑配英雄   李典从宫外进来,心惊胆颤地踏着满是血迹的永福宫大殿,入内殿为七公主柴会馨治伤。柴会馨被利刃伤及内脏,他虽能开药保住柴会馨的命,恢复如初却是不能。   易王忧心忡忡地到了殿外,见三弟守在门外,因父母尽去、幼妹危在旦夕而凉透的心,终于有了丝丝温暖。若非三弟精锐尽出,今夜焉有他的命在。   三爷见二哥出来了,便讲道,“方才的刺客已逃到宫外,姜公怕中了他的调虎离山之计,没追出去。”   易王拱手向三弟和姜公瑾行礼,“姜公救命之恩,严易没齿难忘。”   姜公瑾避开,还礼,“王爷客气了,老夫乃奉命行事,当不起您这一谢。”   姜公的意思很明白:他是奉三弟之令做事,自己要谢就谢三弟。易王与三弟四目相对,他眼中含泪,三弟眼中含笑。兄弟之间,这样的话若说出口便是见外了,易王抬手拍了拍三弟的肩膀,“弟妹如何,孩子可好?”   三爷露出真心的喜悦,“我出府时两个小丫头还在哭,很热闹。”孩子们哭声响亮,他的丫头生完孩子后精神也好得很,让三爷很放心。   孩儿落地啼哭乃是喜事,易王觉得三弟这两个孩子是自己的福星,若非小暖在重华宫内胎动引走七弟,他也没机会找到父皇的传位遗诏、逃出寝殿;若非小暖生产及时,让三弟能赶回皇宫为他解围,他与七妹生死难料。   易王也含笑道,“三弟喜得双女,乃是父皇母后在天之灵保佑。”   三爷颔首,“我已告知母后,正要去宜寿宫禀告父皇,二哥可要同往?”   老实巴交的玄其望了一眼永福宫正殿内晾着的李太后的梓宫,暗道三爷什么时候告知她了?   虽已拿下江崖,但宫内依旧危机重重,跟三弟和姜公瑾在一起无疑是最安全的,易王自不会反对。   命宫人清理正殿给母后上香后,又派侍卫保护七妹,易王与三弟赶往宜寿宫。姜公瑾、玄其和地胤跟随保护。   易王又向玄其道谢,“若非玄其将军拼死相护,小王定不能全身而退。”   玄其是老实人,说话也实在,“保护王爷是属下指责所在,要不是第一批冲上去的侍卫们舍命相护,单凭属下这点功夫也撑不了多久。”   今夜为了保护易王,地胤手下的侍卫连同永福宫内的会武功的太监、宫女皆命丧大内侍卫的刀下。他们拼没了,易王才准玄其和玄散动手。   不是说易王府的侍卫功夫不好,他们能入宫已是不易,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对上穿盔甲带兵器的大内侍卫,又被人偷袭在先,难免伤亡。   地胤低头,铁骨铮铮的七尺汉子难掩伤痛,“属下未能护住七公主,请王爷责罚。”   易王摇头,“此事谁也没料到。三弟可知上清宫的宫主师无咎道长如今在何处?”   保护七妹的宫女是母后的心腹,陪在七妹身边多年,却会在紧要关头毫不留情地动手,虽知人心隔肚皮,此事还是令易王颇为震动。现在还顾不得这些,易王最在意的是七妹的伤。李典救不了,易王只能寄希望于师无咎了。   三爷低声道,“师姑在我府上,她应知晓。”   已找到师无尘,师无咎还会远吗?易王惊喜,“无尘道长何时归来的?”   “有人趁小暖分娩时血咒想伤及她和孩子,幸亏师姑及时赶回,才得以化解。”   易王震惊,“血咒?”   三爷解释道,“此乃吐蕃秘宗的邪术,用施术人的血为引,诅以毒咒。”   因为小暖怀孕时三爷曾与张玄崖剿灭了西南毒门,他从毒门秘辛中得知此咒,所以听师无尘提起血煞,三爷才会震怒。   易王问道,“施咒之人可擒住了?”因地势之故,吐蕃虽与大周相邻,却井水不犯河水,吐蕃邪僧怎会加害弟妹?此事还需详查。   三爷道,“已派人出城搜寻。”   若非今夜要入宫保护二哥,三爷必定亲去捉拿施血咒害他妻女之人,然后揪出幕后主使,将其碎尸万段。   玄其回头看三爷。他和玄散护送姜公瑾入宫,还要留下人保护王妃和郡主,三爷又派人出城捉人……   玄其问出心中的疑惑,“三爷,您是独自入宫的?”   众人都看过来,只见三爷点头,与易王道,“二哥,我入宫时把南宫门劈开了。”   易王含笑,“无妨,劈开再修便是。三弟的剑可破刃了?二哥府上还有两把好剑,赠与三弟乃是宝剑配英雄,适得其所。”   “那小弟便不与二哥客气了。”   见这兄弟俩云淡风轻地聊着从自己身边走过,玄其觉得云山雾罩的,现在紧要不该是三爷独身入宫又劈了皇宫正门么,怎就换成宝剑了?   姜公瑾含笑跟上去,看来大周江山头把交椅,柴严景是坐不上去了。   解决了永福宫之变,将江崖交到守护着宜寿宫的德喜手中,并将大内侍卫统领的职责也一并交于德喜后,令他派人撤换侍卫严守宫门、搜拿刺伤七公主的宫女。处理完这一大摊子事,柴严景惴惴不安地回到天章阁,将永福宫发生的惊心动魄的事讲给外公听。   杨书毅气得吹胡子,“我怎么跟你说的?让你听你三哥的话、听你三哥的话!你怎还是被江崖几句话就蛊惑了?幸亏易王和晟王都无事,否则……”   “冲入殿中后,三哥把我护在身后,二哥还让我帮忙拿刀给七姐治伤口。”柴严景打断外公的话,有点郁闷地总结道,“二哥和三哥应该都没生我的气,对吧外公?”   不过,好像他们好像也没把自己当皇帝,还是跟以前一样,把自己当个没用的孩子!   杨书毅怔怔地看了外孙一会儿,然后叹气道,“他们是不能生你的气。”   定北军突逢巨变、西北局势不稳,朝堂动荡,易王和晟王都不是不顾大局之人,他们当然不会在这危急时刻与外孙撕破脸,但易王与外孙必定因此生了嫌隙。杨书毅现在只盼着七公主能熬过这一劫,否则易王那边怕是不好交代。   江崖是先帝的御前侍卫统领,对先帝忠心耿耿,他为何突然闭宫门围杀易王?杨书毅皱起眉头,莫非又是程无介从中作梗,他想干什么?   柴严易忍不住提心吊胆地问,“外公您说,我父皇真的留下遗诏,要将皇位传给二哥么?” 第1314章 暗夜迷踪   杨书毅正为难着该如何回答外孙这个问题,便有守宫门的监门卫前来报事:   “万岁,右相程无介在宫门外,说有万分紧急之事,请旨面圣。”   柴严景立刻站了起来,“快……”   柴严景还没说完,就被外公拉住了,柴严景回首见外公向他摇头,面色十分严肃。柴严景虽然万分想让程无介进来帮他,但外公不许,柴严景也不好违背,便咳嗽一声道,拿着架子道,“今夜宫门以闭,无论何事,明早再说。”   “是。”   待监门侍卫走了,柴严景才问,“外公,程爱卿是内阁内除了您之外最忠心的一人,为何不能让他进来?”   忠心?杨书毅冷笑一声,“若说忠心为国为民,天章阁内任何一人都在程无介之上,你还太小,没有学会分辨人心,程无介忠的不是你,而是他自己。不管你父皇有没有留下遗诏,都不能放他进来。”   “可万一他真有急事……”   “再急,也能托两个时辰。”再有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被拒在宫门外的程无介恨不得挠墙,因皇宫紧闭四门,他到现在还不晓得江崖是否得手,不知柴严景与柴严易孰生孰死!   若柴严易死,他便是生;若柴严易活,他便别想活得痛快!   程无介在宫门外使银子说尽好话,侍卫仍不肯通融,程无介便知形势不妙。现在后悔自己为何出宫已然晚了,必须尽快做好打算。程无介转身回府,立刻命人去请贺王、方简荣等人入府商议对策。   于此同时,京城外,贺风露、田守一和大黄停在一片树林之外,大黄低头在地上嗅了嗅,又抬起大脑袋闻了闻,用爪子扒拉了扒拉地面,“呜,呜。”   跟来的人立刻转头去看张冰,二姑娘和玄其不在这里,最能明白大黄说什么的,就是它的“贴身侍卫”张冰了。   在场的众人数张冰武功最弱,他弯腰双手拄着膝盖喘息着问,“大黄,这里有东西?”   “呜!”因为被叮嘱了不能大声叫,大黄转了一圈,指了指地上。   这些众人都明白了,玄咎打开火折子照了一圈,“地上有脚印,应是男子,身高七尺以上,看脚步应该是在快速奔跑,脚印很深,此人会武功,轻功很弱。”   大黄又呜呜几声,用后抓搔了骚脖子上的项圈。   “大黄说他身上有血腥气,还有王妃的气息。”张冰补充完见大家都看着他,便用力点头,“大黄,对吧?”   “汪!”大黄声音大了些,非常肯定。   张冰接着喘,别问他为啥知道,他也奇怪大黄说的这么明白,为杀他们都看不明白。   田守一仔细看了脚印的方向,站起身道,“此人身上有王妃的气息,应是他用来下血咒之物,血腥气正是血咒,事不宜迟,应尽快将他擒住!”   玄咎点头,“大黄,头前带路?”   张冰补充道,“大黄,一定要抓住伤害小暖的坏人!”   大黄露出獠牙,转身摇了摇尾巴,飞速蹿进了林子。众人立刻跟上,田守一到了张冰近前,握住他的胳膊,“走!”   “有劳。”张冰此时已顾不得面子,抓人要紧。   林子越走越秘,大黄最终停在一片寸草不生的山崖前,用爪子刨了刨地上的土,嗅了又嗅,压低身体,向着山崖低声咆哮。   不用张冰,众人也明白人在山崖之内!玄咎一打手势,让众人呈扇形散开,将山崖围住,“两位道长,可看得出此处的猫腻?”   田守一拿着师姑给的玉符测了测,“确实在此,不过……师妹?”   贺风露也疑惑,“这是咱们上清宫的迷踪阵?”   玄咎立刻问道,“该如何破阵?”   能布下此阵的人,道法绝对在他们两人之上。田守一心中忐忑,莫非是本门中人暗害师妹?这人会是谁?   “且让贫道先寻阵眼,再说破阵之事。”比起贺风露,田守一更通奇门道术,他取出拜师时师傅赐下的玉牌和七星剑,围着山崖仔细寻找了。大黄也没闲着,在山崖前嗅了又嗅,最终停留在一处,开始刨土。   大黄刨坑,那绝对是专业的,一会儿他的大半个身子就钻进了土里。玄咎持剑上前,“大黄,你歇一歇,让玄某来!”   大黄钻出来,却不肯让玄咎挖坑,他趴在洞口不动了。   玄咎……   “张冰,大黄这是?”   张冰也疑惑,“看大黄的样子,似乎是没事儿了。”   “人已经死在里边了?”玄咎不解。   张冰也不明白,“或许……吧。”   田守一也到了近前,惭愧道,“贫道无能,破不开此阵,贫道和师妹在此守着,玄大人派人回去送信,请我师姑前来破阵。”   玄咎问道,“道长确认人在里边?”   田守一摇头,“这是上清宫的迷踪阵,何人在阵中,贫道不知。”   玄咎又问大黄,“大黄,伤害王妃的人在这里?”   张冰补充道,“大黄,伤害小暖王妃的人可在里边?”大黄认名字,“王妃”这个称呼对它来说没什么特殊的。   大黄“汪”了一声,甩了甩尾巴。   这就成了,玄咎派人回去送信,然后命众人严守此处,决不可让阵内之人逃脱。   张冰走到大黄身边,将随身带着的水袋和碗摘下,倒出一碗水放在大黄面前,大黄立刻开喝。张冰拍了拍大黄的脖子,靠着它坐下歇息。   玄澄看了张冰一会儿,低声与玄咎商量,“回去跟玄散商量商量,让张冰加入暗卫吧,他的功夫不行,还得狠练。”   玄咎点头,“下次再出任务,你帮他带着水袋和碗。”   玄澄有些失落,“若某带着,大黄是不会喝的。”   那家伙挑嘴,只吃固定几个人给的东西。这固定的几个人不包括玄澄,虽然他觉得自己跟大黄的关系也不错。因为大黄有时候见了他,还会抬爪子跟他打招呼呢。   张冰听到了他们的话,惭愧低头。他在九号镖局时是一等镖师,在秦安人府上是一等护院,在九号镖局时他对自己的功夫很有自信,到秦安人府上发现比自己厉害的大有人在。如今到了晟王府,比他弱的,似乎只有府内那些不会武功的仆从杂役了。   若得幸入暗卫,他一定要争口气!张冰给自己鼓了鼓劲儿,又掏出一只白斩鸡放在碗里。   “大黄,吃饭。” 第1315章 抬出来   晨光初曦,见大黄吃饱喝足趴在地上盯着山崖摇尾巴,心情似乎很好的样子。玄咎也跟着放松下来,令手下人分批歇息、用饭。   暗卫们就近找石头或木桩背靠背坐下,掏出随身携带的干粮和水袋开始用饭。   自从小暖嫁入晟王府掌管晟王府的财政大权后,暗卫们的待遇比跟着三爷时拔高了一大截,随身携带的干粮也不再是统一的硬饼子,包子、酱肉、卤肉、鸡碎、炒鸡等五花八门,树林内顿时香气弥漫。   田守一看了一圈,一时不知该如何评说。   玄澄递给他一块酱肉和两个蒸糕,“道长没带吃食。”   田守一谢过,分给师妹一块,“多谢,贫道经验不足,没有准备。”   玄澄笑着点头,身为暗卫,不用三爷吩咐,他们就已经嗅到这两日空气中弥漫的杀气。在这种时刻,他们要一天十二个时辰随时准备拼命,随身携带干粮和水是为了保证体力。   他们的饭用了一半,大黄忽然立起来,冲着山崖狂摇尾巴。玄咎立刻吩咐,“抄家伙!”   吃了一半的暗卫门将吃食塞进嘴里或干粮袋,抄起兵器对准光秃秃的山崖。田守一也将酱肉往怀里一塞,手持玉符和七星剑严阵以待。   也就是眨眼之间,光秃秃的山崖忽然如水波般震动几下,凭空出现一个人影!   只见这人身着一身破旧的道袍,花白的头发乱糟糟地束在头顶。虽是不修边幅,但他依旧是仙风道骨,通身的气派一点不假。大黄第一个冲上去嗅了嗅,“汪,汪,汪汪!”   田守一和贺风露激动地跪在地上,“徒孙拜见师祖!”   众暗卫也收兵器行礼,拜见上清宫宫主师无咎。   师无咎拍了拍大黄的脑袋,乐呵呵地道,“不必多礼。”   众人起身,大黄直起身,前爪扒拉着师无咎的破袍子。   师无咎无奈地掏出自己的钱袋,把里边仅有两个铜板和一个玉牌塞进袖袋里,钱袋递给大黄。   大黄叼住钱袋,欢快地跑到张冰面前。张冰非常熟练地将钱袋团成一团,给它挂在项圈上。大黄美滋滋地晃晃大脑袋,继续冲着山崖大叫。   师无咎不再理大黄,直直地盯着田守一。他在山洞里忙活,这帮兔崽子堵着山洞口大吃大喝!   田守一在上清宫多年,对师祖这眼神异常熟悉。他立刻向玄澄借了水袋请师祖净手,然后将怀里的怀里的酱肉和半个蒸糕取出,双手奉上,“师祖先将就吃点,待回到京城,守一立刻去给您买肉包子和羊汤。”   师无咎抓着酱肉,“天太热,老道不想喝羊汤。”   贺风露立刻道,“茶园巷内新开了一架凉水店,里边有细粉冷饮、甘草冰雪豆汤和海水茶等凉汤,消暑解渴,风露立刻去给师祖买。”   “好,好。”师无咎笑得一脸满足,“老道要冰雪豆汤。”   “是。”贺风露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众暗卫见这场面,还有啥不明白的。众人立刻收家伙,将各自的干粮双手捧到师无咎面前,“道长,尝尝某的。”   “道长尝尝这熏腊肉,喷香,有嚼头。”   “……”   “那老道就不跟大伙儿客气了。”师无咎挑了几个想吃的接过来,盘腿坐在石头上,“守一,风露,你俩去把洞里的秃驴抓出来。坎五,乾三,巽七,离六,用棍子穿着,莫挨他的边儿,免得中毒,出来时放把火,把山洞烧干净。”   “是。”田守一立刻从树上削下一截树枝当棍子,带着师妹走八卦步,转了两下便不见了。   玄咎挑起大拇指,“道长果然是高人!”   师无咎边吃边谦虚,“不过是些不入流的障眼法罢了,当不得什么真本事。”   张冰也问,“道长抓住的秃驴就是施血咒害王妃的人?”   见师无咎点头,众人立刻喜笑颜开。   师无咎又往嘴里塞了块烤鱼,他吃得不慢却不让人觉得粗鲁,一身道骨丝毫不损,令众暗卫佩服不已。   待田守一和贺风露将人用树棍抬出来,玄咎一下就认出来了,“玄孚!”   这正是炼丹毒死建隆帝的琴鸣山“高僧”玄孚。他逃下琴鸣山后,晟王府的暗卫奉三爷的命令暗中跟踪他,一来是为了看他下一步如何行动,二来是等德喜出宫抓他,好洗清京中流传的三爷搅入谋杀建隆帝的谣言。   谁知三天前,这秃驴金蝉脱壳跑了!暗卫们忙着其他任务,无法抽出人手搜寻他的行踪,谁知这厮竟跑回京城,加害王妃!   师无咎吃饱喝足拍了拍手,递给玄咎一包药粉,“他施蛊反受其害,进城后将此药粉放入水中再将他扔进去泡一个时辰,免得粘上不干净的东西。”   玄咎立刻接过守好,令暗卫抬起昏迷不醒的玄孚回城。   师无咎与赶来的师妹半路相逢,让玄咎等人先抬着人进城后,师兄妹二人断后。   师无尘问起昆仑事,师无咎点头,“都办妥了。”师无咎受师傅张昭成之托,前往昆仑了解一桩旧事,此事牵扯的便是玄孚师兄弟二人,玄孚的师兄于许已在押往京城的路上。   师无咎从于许身上搜出了血咒相关的书籍,并发现了他与夔州毒门的关联,立刻联想到玄孚曾在京城各街道游走布局之事,生怕这师兄弟二人会对自己的乖徒儿不利,这才披星戴月赶回,擒拿玄孚。   万幸,小暖福大命大,并无中咒。   师无咎乐呵呵地问,“九清如何?”   “她生下两个女儿,母女平安。”提起九清,师无尘严肃的脸上也带了笑意,“两个孩子模样相同。”   “命数如何?”   “你自己去看。”   师无咎……   “既然师兄来了,我就先回上清宫了。”师无尘又道。   师无咎笑呵呵的,“不急,待两个孩子满月之后,我与你同归。”   师无尘眼睛一亮,便听她这不着调的师兄言道,“上清宫的担子,也该传给玄崖了,正好请师妹做个见证。”   师无尘咬了咬牙,想踹死师兄怎么办!   “师兄还未获封天师,怎能退位!”   师无咎依旧笑着,“不过是个虚名罢了,要来何用。”   师无尘愣了,片刻后又跟上师兄的脚步,低声问,“他何时回来?”   师无咎摇头,师傅的行踪,早已在他占卜之外。 第1316章 孩子长得像谁   涉嫌谋害先帝潜逃的玄孚,因做邪术妄图加害晟王妃被擒,现已押入大理寺的消息传回皇宫,众人振奋不已。   德喜弯腰谢过三爷,立刻派了几个亲信太监去大理寺看管玄孚,免得他被人灭口。   这几个太监到大理寺时,见到被泡在大缸里鼻青脸肿的玄孚,一脸吃惊,“大人,这?”   又守了一圈的大理寺卿金益昀解释道,“这贼僧用邪术害人反受其噬,身上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需要浸泡药水才能化去。公公稍待。”   太监怕他跑了,“怎不捆绑结实?”   金益昀笑道,“公公尽管放心,他被师道长点了穴位,没有三个时辰醒不过来。来人,翻个!”   “是。”大理寺衙差立刻用钩子勾住玄孚的衣裳,将他翻了个,脸朝下趴在水里。   “这样会憋死么?”   “公公尽管放心,他现在不会喘气儿,跟死了没有两样。”   太监……   师无咎果然是高人!   高人师无咎先去天师庙沐浴更衣,又吃了徒孙孝敬的吃食后,倒床便睡。师无尘盘膝坐在院中,为他守门。   睡足了的小暖清醒过来,慢慢感受自己的身体。肚子压迫内脏的感觉没有了,她昨夜卸货,将两个小崽子都生出来了。小腹和腿间闷闷地疼着,比起昨夜那撕心裂肺的疼,这点疼连毛毛雨也算不上。   经历了昨夜那场疼后,小暖觉得以后她再也不怕疼痛了,譬如针灸之类、缝衣针扎之类的。以后再面对针时,只要稍稍回忆一下生孩子的疼,小小的针根本就不值一提。   太他妈疼了!   小暖想自己没有涌起再尝试第二次了,可惜这一胎没有儿子!   小暖张开眼转头,没看到孩子,却见到了大黄的大脑袋。这家伙毛上还带着水汽,看来是洗过澡才进来的。   小暖含笑摸了摸它的毛,果然还是潮的,“昨夜辛苦大黄了,人抓着没。”   大黄摇尾巴,舔了舔小暖的手。   “姐,醒了。”小草爬过来,两只大眼睛里都是快活和稀奇,“她们俩长得一模一样!比娘和二舅还像。”   娘亲和舅舅是异卵双生,自己的两个宝宝是同卵双生,长得像不奇怪。小暖转头,秋月和春花立刻上前扶她起来,并在她身后垫了个靠枕。小暖看了一圈也不见宝宝,问道,“孩子们呢?”   秋月轻声道,“安人怕二位郡主打扰您休息,和乳娘们抱她们去外屋了。”   乳娘……们,小暖翘起嘴角,孩子生得多,奶娘也要多请几个。   知道小暖醒了,秦氏喜气洋洋地抱着孩子进来了,交到小暖手中,“这是老大,你瞧瞧这小模样像谁?”   小暖小心翼翼地保住自己的孩子,因已见过二舅家的四郎、翠巧姐的平姐儿生下来时的样子,现在看到自己红扑扑的闺女,小暖也没觉得惊讶。见了这闭着眼睛的小家伙,血脉相连的亲切感油然而生,小暖心中软得不成样子。   像谁呢?   “女儿看不出来。娘觉得像谁?”小暖轻声问。   秦氏笑得满足,“你看着这脸盘这眉眼多像她奶奶,这鼻子像你。”   像美人婆婆?小暖仔细端详怀里的小娃娃……连眉毛都看不见,眼睛还闭着,娘是怎么看出眉眼的?   不过,“娘,她比平姐儿和四郎都小。”   秦氏倒不担心这个,“你一下生俩,肚子再大也比不上人家生一个的。俩孩子健健康康的,又能吃能睡,很快就长起来了。”   小暖这才放心,“老二呢?”   “娘这就给你抱来。”秦氏欢欢喜喜地转身,一会儿又抱了个小被团进来,坐在闺女身边给她看。   小暖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长得真像。”   小草也轻声道,“对呀。”   大黄也挤过来看着两个小被团,“呜。”   秦氏乐呵呵的呃,“手腕上带着万寿金镯的老大,带着万福金镯的是老二。等先帝出殡后,娘就进宫给贵太妃报喜,再让你师傅给孩子们算算福运。”   小暖立刻问道,“我师傅回来了?”   “汪!”秦氏还没说话,大黄就叫了一声,表示师无咎已经回来了。   这一声大了些,小暖和秦氏怀里的两个小家伙被吵醒了,脑袋边的小拳头乱动,张开没牙的小嘴儿,呜哇呜哇地哭了起来。   今日建隆帝出皇宫入皇陵,繁杂的礼仪在宗正寺和礼部的官员的主持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待到吉时,大殿外文武百官哭声恸天,殿内的皇子皇孙们也不甘示弱,扯着嗓子干嚎。   柴严景身着玄色龙袍主持祭祀仪式,用他稚嫩又悲伤的声音大声宣读着建隆帝为政一生的丰功伟绩。   殿外第一排跪着的程无介偷偷抬头,心中身为不安。   易王好端端地跪在殿里,江崖却不见了。这就是说江崖刺杀柴严易失败了,他是被杀了,还是被关起来了?他有没有将自己供出来?   柴严晟和李奚然昨夜大开杀戒,程无介损失了不少人手,府里也被烧了个乱七八糟。天亮后抹去昨夜的痕迹,就又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柴严易究竟是怎么打算的?为何杨书毅拦着柴严景,不让他跟在自己接触?   这些人究竟想干什么?   程无介俯身偷偷观察身后跪着的众人,特别是贺王和方简荣,见他们脸上并没有什么异样,心中稍安。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让柴严景尽快登基掌玉玺!   柴严景读完建隆帝的丰功伟绩后,又向百官表达了他对先帝的沉痛思念,并尊先帝庙号为“高宗”。顺便,柴严景也表达了对李太后的追思,尊其谥号为“恪愍皇后”,同葬皇陵云云,足足念了快一个时辰后,柴严景含泪守起圣旨,心道终于念完了,“移梓宫,起灵驾。”   殿内殿外哭声大起,身着丧服的一百二十八名侍卫入内,要将建隆帝的梓宫抬出大殿。与此同时,永福宫内也有侍卫准备抬起李太后的梓宫;置放在偏僻冷宫内的郑美人的棺椁也不抬了出来。   见父皇的梓宫被轻轻抬起,痛哭的柴严易紧张地握起拳头。   父皇的遗诏,终于要现天了! 第1317章 社稷鼎倾,紫金墙陷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为先帝抬棺,是莫大的荣耀。   这一百二十八名侍卫是从监门卫中精挑细选而来的,他们手稳、下盘稳,八字吉,面无伤。这些人用放着水碗的大石头练了二十几日,直练到抬起和放下跟梓宫一样重的石头时,碗里的水一滴不撒,才有资格入宜寿宫抬梓宫。   待礼部官员一声令下,这一百二十八名侍卫稳稳抬起建隆帝梓宫下的木架,移梓官出灵殿。   就在这紧要关头,靠近紫金墙的那个抬棺侍卫不小心碰倒了身边的供桌,供桌上的祭器倾倒,砸在了社稷鼎上,稳若磐石的社稷鼎竟倒向了紫金墙!   青铜社稷鼎重达千斤,与紫金墙相撞时发出的响声压过哭声,传入众人的耳朵。众皇子、大臣抬首,虽被梓宫挡住了大半,但他们还是看到了社稷鼎倾倒露出的一只鼎足,众人顿时颜色大变。   鼎倾,乃不祥之兆!   碰倒社稷鼎的侍卫吓得面色如土,不过他手中抬着建隆帝的梓宫,此时不敢下跪。因为若是因他收力致梓宫倾斜,让梓宫内的陪葬品甚至先帝的尸体移位,他的罪过就不只是砍头了。   宗正寺卿柴旭鸣立刻道,“莫慌,先移梓宫再扶鼎,一、二、三,走!”   随着这个“走”字,梓宫缓缓移出,众人呼声再起。待梓宫移开,现出其后的紫金墙上凹陷进去的一块竟露出了明黄色的布料!   见此,易王心中的弦松了一半,柴严景的心弦立刻绷紧了,他快速移动身体,将那凹陷处挡住。   看见这明黄色的不只易王和柴严景,殿内的柴旭鸣也在其中。柴旭鸣心中电石光转,立刻明白了昨日李奚然昨日为何说了那些其意不明的话!他心中都掀起惊涛骇浪,先帝真的留了遗诏?!   待建隆帝的梓宫抬出大殿放在灵车上后,柴旭鸣已稳住心神,“严易、严晟、严昙,你三人各执一角,与圣上一起扶起江山社稷鼎。”   三大皇子同时起身,“是。”   由三大皇子与皇帝一起扶鼎,绝对合情合理。柴严景无法反驳,他紧紧贴在紫金墙上,情急之下看向的不是殿内的淑太妃,也不是殿外的外公杨书毅,而是程无介。   程无介接到柴严景的求助,马上明白事情要不妙了!他朗声道,“万岁,江山社稷重于泰山,臣请愿扶鼎。”   听到程无介开口,贺王和方简荣争先恐后地跟上,“臣请愿。”   众臣也跟着山呼,“臣等请愿扶鼎,愿我大周江山稳固,万代长存。”   柴严景立刻回应,“众卿有此心,朕岂能不同意?请程爱卿、贺王、方尚书为群臣表率,进殿与三位皇兄一起帮扶社稷鼎。”   群臣帮忙扶鼎,也没什么不妥,柴旭鸣和礼部尚书没反对。程无介三人立刻谢恩起身冲入殿中,跑得比三大皇子还快,竟先到了柴严景身边。   程无介见柴严景用身体挡住方才被社稷鼎砸中的紫金墙不动,立刻明白了其中原委。   他弯腰躬身到了柴严景身侧,抢占最佳位置,急于表现的贺王抢占了柴严景的右侧。方简荣腿短,落后一步的他只得站在程无介身边。   “我说三位大人,圣上宣你们进来是抬鼎不是罚站,你们这是作甚?”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柴严昙的嘴角抽了几抽,才忍住没笑出来。   七弟脑袋不好用也就罢了,程无介也傻了?挡着就当没事儿了?那么大的窟窿,当谁没看见吗?   “四皇兄说得对,众卿与三位皇兄帮朕抬鼎。”柴严景的身体不离开紫金墙,微微弯腰扶住社稷鼎,方简荣和贺王亦是如此,三大皇子也同时弯腰。   趁此机会,程无介将藏于背后的手探入柴严景身后的凹洞中,摸出一块锦布就要塞入袖中!   千钧一发之际,社稷鼎忽然倒向程无介,重重砸在他的肚子上!程无介顿时面容扭曲,手一哆嗦,圣旨也掉在了地上。   “嗡”地一声,社稷鼎归位,程无介也跟着摊倒在地上,并借机用身体压住圣旨。   不过,柴旭鸣还是看到了被程无介压住的明黄色的一角。明黄乃天子服色,岂容臣子踩于脚下!柴旭鸣上前,“右相请移步。”   程无介状似西子,捧心虚弱道,“请王爷恕罪,下官被鼎所伤,无法移动。”   “程爱卿,你伤在何处?”柴严景弯腰要扶程无介,就听柴旭鸣朗声道,“万岁,且慢。”   柴严景一哆嗦,就听他那不长眼的四哥喊道,“程无介,你身下藏了什么?”   殿内殿外之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程无介身上,殿外看不仔细,但殿内之人却看得明白。   话都挑明了,柴严景只得咬牙道,“来人,扶起程爱卿。”   太监上前扶起程无介,柴严景颤抖着拿起折叠着的圣旨,打开后看着上边密密麻麻的字只觉得头晕眼花。他的目光直接定到末处,看清“朕子严易”这四个字时,连呼吸都忘了。   谁来帮帮他,他该怎么办……   易王低头盯着社稷鼎上的江山图,心重千钧;三爷平静的目光对上慌乱的程无介;昙郡王则八卦万分地点脚望向柴严景手中的圣旨,想看看上边写了什么。   淑太妃的心砰砰直跳。不同于儿子的紧张,她此刻竟有一种解脱的感觉——先帝留了传位遗诏,对吧?她儿子不用当皇帝了,对吧?她能出宫了,对吧?   殿外众臣的目光也落在柴严景的手上,暗道这莫非是先帝的……   御史大夫荆正在殿外郎朗道,“社稷鼎倾,紫金墙陷,明黄圣旨出,此乃天意。万岁手中持的,可是先帝的大行遗诏?”   群臣顾不得给建隆帝哭丧了,都拔着脖子往殿里看。站在柴严景身边的贺王看清了遗诏上的字,忍不住瞎眼含泪。   天杀的,他好不容易才借由程无介搭上柴严景这条紫金船,怎风一转,又回到易王那边去了!   遗诏出,柴严景便倒了,他得为自己谋后路!   贺王眼睛一转,率先跪地大哭,“果然是先帝的大行遗诏!社稷鼎倾,紫金墙陷,乃先帝在天之灵保佑我大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1318章 大周新君柴严易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虽知建隆帝遗诏已无办法遮掩,但程无介还是被贺王这亟不可待的怂样儿气翻了白眼。他的大脑也在告诉运转着,该如何在这最不利的情况下,谋得一线生机。   如贺王这般是不可取的,他这样不仅得罪了柴严景,更会惹了新皇厌烦。程无介立刻有了主意,他要让人知道,自己是忠臣。他忠的不是柴严景,而是帝王!   程无介强忍着腹痛,跪爬到柴严景身前,恭亲地帮他正了正龙袍,低声关怀道,“万岁,您这是怎么了?”   柴严景含泪低头看着跪在自己身边的程爱卿,双唇颤抖道,“程爱卿,我父皇留了遗诏。”   程无介依旧恭敬如初,“万岁,先帝的遗诏说了什么?”   这下,殿内殿外的人都确认柴严景手上拿的是大行遗诏了。所有人都好奇遗诏上究竟写了什么,能让他们的小万岁如此失态。莫非是遗诏上写的皇位继承者,另有其人?   众臣微妙的目光在程无介等人和杨书毅身上转悠着,若真是如此,那方才还真是……一场笑话。   杨书毅想的不是谁当皇帝,而是他的外孙能不能活下去。他跪爬几步到了建王前头,朗声道,“既是先帝的遗诏,请万岁口宣,令先帝之德昭告天下。”   对,对啊!先得让大伙儿知道遗诏上写了什么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先帝的棺材还在门口停着呢,不宣读遗诏,不是对先帝不敬么!   于是,群臣高声齐呼,“请万岁宣读先帝遗诏。”   殿内的方简荣只觉得自己的命都去了半条,呼喊得声音比谁都大。他才不管谁当皇帝,他只想知道自己的六部尚书之职还能不能保住,若是保不住,谁能救他?大哥,还是……晟王?   柴严景心中涌出万千委屈,他的目光扫过跪在殿内、殿外的皇室众亲和他的臣子们,最终落在二哥身上。他将遗诏递了过去,声音里都带着哭腔,“二哥,你读吧。”   易王跪地,“臣不敢。”   程无介立刻提醒道,“万岁可让德喜公公宣读遗诏。”   德喜是伺候先帝一辈子的老人,由他宣读,最合适不过。   柴严景此时已没了主意,有人告诉他怎么做,他立刻照办,“德喜,宣读遗诏。”   “老奴遵旨。”   德喜躬身上前,双手接过遗诏,缓缓起身,站直,“遗诏曰:从来帝王之治天下、未尝不以敬天法祖为首务。敬天法祖之实、在柔远能迩、休养苍生、共四海之利为利、一天下之心为心……今朕年俞五旬、在位三十一载、实赖天地宗社之默祐、非朕凉德之所致也……”   今年是嘉和八年,是先帝在位的第三十二年头。遗诏上却书在位三十一载,众臣立刻明白这遗诏是先帝去年写的。也就是说,先帝在立柴严景为太子之前已经写下了遗诏,传位给的还不是柴严景……   这做法很先帝!众人心中开始同情被先帝耍得团团转的柴严景,这可怜孩子啊。   “……为君者勤劬一生、无半日闲暇。如舜虽称无为而治、然身殁于苍梧。禹乘四载、胼手胝足、终于会稽……”   建隆帝大篇幅陈述自己为帝后,如何效仿三皇五帝,勤政为民,令四海归心,百姓殷足。   人死不论是非,众臣毫无异议,他们都在等着听建隆帝如何评价自己的过失,把皇位传给哪位皇子。   谁知,先帝歌功颂德了自己一大通后,略过“朕之失”,直接跳到传位这个环节:   “……朕子严易,正宫李皇后所生,岐嶷颖慧,克承宗祧。即遵典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即皇帝位。布告天下,咸使闻知。钦此。”   德喜念完,收圣旨肃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山呼万岁之后,殿内殿外雅雀无声。   所有人都等着看当了二十七天有名无实皇帝、连帝号都没混上的柴严景怎么做,得继大统的易王怎么做。   易王起身,踏着坚实的脚步走到德喜面前。德喜双手奉上遗诏后五体投地,跪拜新君。   贵太妃拉了拉淑太妃的衣袖,淑太妃回神,也站起身轻声唤道,“严景,到母妃这儿来。”   直愣愣盯着遗诏的严景转头,僵硬地走到母妃身边。淑太妃面容沉静地抬手,摘下他头上的冕旒,解开他腰间的玉带,然后就是龙袍。   柴严景忽然抬手压住母妃的手,满眼哀求地望着她。淑妃慈爱地笑了,柴严景却从母妃眼里看出了哀求,“景儿乖,等葬了你父皇,母妃给你做紫苏饮解暑。”   紫苏饮是他夏天最喜欢喝的,不过若能留住皇位,柴严景宁愿一辈子不喝紫苏饮。他,缓缓放开母妃的手。   淑妃为他脱下龙袍,褪下龙靴子,又拉着他面向易王跪下,高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淑太妃和柴严景这一跪,天下归属便定了。荆正等老臣带头山呼万岁,他们的声音里带着喜悦,一声高过一声。   易王妃喜极而泣,易王长子柴君方抬头看着万人面前站立的父王,目光里蹦出耀眼的光芒。   身着亲王祭服的易王站在紫金墙前,望着殿外父皇的梓宫,情不自禁地留下两行热泪,“众卿平身。德喜,赐严景亲王袍,依礼先送父皇、母后入皇陵,再论国事。”   亲王袍?!折腾一圈老七不死也就不错了,凭啥还能当亲王,合着哥几个就他一个郡王?!!   柴严昙刚要蹦起来,却被三爷一巴掌按在地上。他哪敌得过三爷的手劲儿,手脚似乌龟般刨腾了一阵儿,转头不甘地望着三哥,气哭了。   这没出息样,让三爷恨不得将他一脚踹去太傅府。   短时间内,适合柴严景穿的亲王袍是来不及赶制了。德喜速命人回陶夏宫取了七皇子往日的衣物,又命邓进忠自宫中库房里取出亲王冠和玉带,为柴严景穿戴好。   当然,帝王祭服和冠冕也为易王取了来。侧殿内,德喜亲自伺候易王更衣。易王的身量与先帝相仿,着了这身天下至尊的衣袍,便是先帝年轻时的模样,德喜激动得老泪纵横。   易王握住德喜的手,诚恳道,“公公再留几年,帮帮严易,可好?”   这个“再”字,是指德喜昨日白天冒死帮他入寝殿找寻先帝遗诏,更是指昨夜易王将江崖等人引去永福宫后,德喜趁机将遗诏藏入紫金墙中的恩情。若无德喜相帮,易王登基之路绝不会这么顺利。   柴严易也曾说过同样的话,当时德喜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现在这话又从易王口中说出来,德喜却点了头,跪地恭敬道:   “老奴不才,但从万岁差遣。” 第1319章 不行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建隆帝的灵车出皇宫时,已经预备好痛哭的万民却愣了。   无那,只因身披龙袍,头戴冕旒的不是传闻中十三岁的七皇子柴严景,而是已经长大成人的易王柴严易!   众人再往后寻,居然真在貌比天神的三皇子身后发现了七皇子柴严易!他……这是什么装扮,皇子衣袍亲王冠?   这是怎么回事儿,大周天下何时又易主了?   “哇——”有人先回神,扯着嗓子嚎了起来,“人心不古,天地何伤!”   不用说,这是前一阵子跟着程无介等人造谣易王假贤的书生了。也只有酸腐书生,才会在大局已定的时候,将不识好歹当做大义凛然!   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谁当皇帝干他们何事!百姓们也跟着嚎了起来,哭得一个比一个情真意切。   人群中的贺蓝见到江山易主,恭顺地低下头,一边哭一边想着如何尽快赶去黑山,稳住他们最后的希望。   跪在人群中的陈祖谟已知易王获胜,欣喜于自己能料得先机之余,又不免担心贺王。   贺王昨夜还跟程无介密谋了整夜,盘算如何近况帮七皇子稳固皇位呢。   待众位皇子上车后,后边便是诸家亲王、郡王,陈祖谟很快在人群中见到了垂头丧气的贺王,暗道一声还好。他应没做什么蠢事,起码亲王爵位还在。   王爷们过去后,便是众大臣了,陈祖谟从头看到尾却不见程无介,他拧起眉头,如玉的容颜也变得阴晴不定。   程无介,出事儿了?   人群中的郑笃初望着自己妹妹的棺椁被一个不起眼的小车拉出皇宫,远远坠在建隆帝的灵车之后,满腔的愤怒化作咳嗽声,却被震耳欲聋的哭声掩盖。   人群外马车内的李奚然见送葬的队伍缓缓离去,疲惫地闭上眼睛。比不得晟王,他老了,一夜未睡至今,已让他很是疲惫,“回李家庄。”   马车缓缓使进李家庄后,李奚然习惯地挑开车帘向北忘了一眼,才恍然想起陈小暖昨夜生孩子,秦氏已经进城了。   李奚然哑然失笑,吩咐道,“后日让二少爷和三姑娘去晟王府道贺。”   大周有三朝洗儿的习俗,晟王喜得双女,别的可以免,但洗儿和满月之礼必不能省。便是他想一起从简,新君也不准,毕竟这是难得的“吉瑞”,是严易昭告天下,让群臣和百姓晓得他与先帝不同的一个大好契机。   李奚然翘起嘴角,心中通泰。   李泗见老爷下车时心情甚好,便仗着胆子问道,“老爷,二少爷是代表您去的,让三姑娘为何也要去?”   李奚然今日果然没嫌弃他蠢,耐心回道,“咱们家与晟王家,本就是亲戚,亲戚间该多走动才是。”   李泗……   易王着龙袍送葬的消息传回晟王府时,小暖正与师姑说话,“严晟送信回来,易王想请我师傅进宫给七公主治伤,您跟我师傅提一提,看他老人家想不想去,后晌给九清个回话。”   易王登基,柴会馨便是帝王的胞妹,她舍身救驾,在帝王心中的分量必定不轻。天师已去,建隆帝也死了,上清宫与皇家再添一笔恩情,也是美事一桩。   起码以后她的师傅和师兄们行走江湖,不会再有大内侍卫盯梢掣肘了。不过小暖没替师傅应承下来,这事儿还得他老人家自己拿主意。   万一,师傅今年又犯什么“不能给人看病”的煞呢。   师无尘当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不过她皱眉道,“须得让晟王应下一件事。”   “师姑请讲。”   “你师父不想要天师的封号。”师无尘平静无波地道。   小暖眨眨眼睛,笑了,“嗯,九清替三爷应下了。”   她就能做晟王的主了?仔细想想昨夜晟王那紧张的模样,她还真能。师无尘嘴角也带了笑纹,“我跟你师傅商量过了,你腹部补符文的事以后就交由晟王做。”   小暖的脸瞬间爆红,“……他又不是师门弟子,传给他能行么,他能做得好么?”   师无尘点头,“他的功力深厚,让他多练练就是。”   小暖……   “这是你师父从昆仑给你带回来的,你可调理身子用。”师无尘将手里的包袱放在小暖身边。   小暖谢过师姑,打开发现竟是一包袱二十余株雪莲!雪莲乃药中极品,乃属调理女人身体的妇科良药。雪莲生长于海拔四千米左右的悬崖陡壁之上、冰渍岩缝之中,世间罕见,千金难寻,师傅竟给她带了这么大一包回来。   小暖感动之余,不免担心师傅是不是将他去的那几处山上的雪莲采得绝种了。她抽抽鼻子抬起头,却发现师姑已经不见了!   霜成解释道,“王妃,师道长去外间看两位小郡主去了。”   小暖……   自从有了女儿后,她觉得自己“失宠”了,她身边的人——包括大黄,都喜欢围着两个女儿转,不管她了。   小暖笑着摇头,将包袱递给霜成,“姑姑将这些交给华郎中。”   葬了先帝太后后,易王与三爷在回城的马车上商量了一路,待三爷回到王府时,天已黑透了。   他进里屋时,小暖正在给孩子喂奶。在这样的场景下相见,小暖异常尴尬,脸比抱着的孩子还红。三爷也愣了,一动不动地站在床前看着这一幕。   丫鬟和乳娘们比主子还尴尬,赶忙低头退了出去。   小暖拉衣裳将孩子盖住,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三爷的脸,“你先去沐浴,一会儿就好了。”   三爷却不肯,他拉开衣衫,光明正大地看。小暖初为人母,业务还不熟练,腾不出手将他赶走,只得由着他。   三爷看了一会儿,不高兴了,冷冰冰地道,“以后让她们吃乳娘的,不许你半夜起来喂。”   小暖只求他快点走,“我记住了,你快去吧。”   三爷还不肯走,“另一个可吃过了?”   “……还没。”   “不许喂。”   “……反正我已经醒了……”   “不行。”   “……不吃掉,会涨得发疼,疼得睡不着。”   三爷…… 第1320章 老大和老二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不说皇宫,便是大户人家的妇人生产之后,也有许多不亲自喂养孩子的。因为喂养孩子要时长起夜,不利于妇人产后身体的恢复,当然也有外形原因(因涉及到敏感词汇不能直接写,大家意会)的考虑。   三爷生在皇家,从外见过哪宫的妃嫔亲自喂养孩子,所以在他看来,小暖的行为是不对的,这对她的身体有百害而无一利,所以他生气。   但是……不喂会疼这一点,他真不知道,更不知该怎么办。   三爷又盯着小暖怀里的孩子看了几眼,见她没有住嘴的意思,而小暖也没有放手的意思,他不能把小家伙拉开,但小暖抱着她又实在碍眼……   他甚至能听到吞咽的声音!   见三爷的唇越抿越紧,屋里的气温也越来越低,小暖决定跟他谈一谈这个母乳喂养的问题,可还不等她开口,三爷转身走了。   走了?!小暖有种要大事不妙的感觉,赶紧喊进门口的绿蝶,“快把老二抱进来。”   “您抱着的就是二姑娘。”   “那快把老大抱进来。”小暖连忙道,她有预感,三爷再进来,自己的两个宝宝就吃不上奶了,得趁他回来之前赶紧喂饱。   乳娘很快把宝宝抱了来,小暖拽了拽怀里这个,她硬咬着不肯撒嘴。这可如何是好?   小暖当机立断,左手托住老二,伸出右手,“抱过来给我。”   乳娘犹豫着,“王妃,王爷好像……”刚出去时,王爷看了她一眼,乳娘差点没被吓死,她觉得把孩子给王妃,自己就死定了。   小暖眼睛一瞪,“快!”   乳娘没法子,只得把孩子交到王妃手中,帮她调整好姿势,才退到屋外,急得团团转,“这可怎么办,秋月姑娘,若王爷责备下来,可如何是好……”   秋月将乳娘拉去一边,非常平静地道,“晟王府里王爷是掌家人不错,但是后院的事王爷都是听王妃的,可明白了?”   “可他是王爷,王妃再怎么厉害,也不能……”还是杀人不眨眼、看一眼就能把人吓没魂儿的冷血晟王,乳娘都开始哆嗦了。   秋月脸一沉,“姑姑教你的规矩全忘了?你只管做好自己的分内的事,主子的事用不到你操心。”   这个乳娘的规矩没学好,胆子也太小,不能让这样的人带郡主,秋月在心里给这个乳娘画了个差。王妃生了两位小郡主,霜成姑姑精挑细选的乳娘,王妃留下了四个。   但这并不是最终人选,王妃的意思是从中挑选两个,帮让她身边的这些丫鬟侍卫帮忙把把关。经过今天这事儿,秋月已经觉得面前这位是不合格的,回去得认真记在二姑娘给她们下发的小本子上。   乳娘想到那比主子的脸好看不了多少的霜成姑姑,喏喏应了,退下。   三爷寻了霜成姑姑问了个清楚明白,拿定主意再回屋时,嘴唇抿得更紧了。   他不过是转个圈回来,小暖怀里的孩子就由一个变成两个了,两个都在咬她!   小暖也没想到三爷这么快就回来了,两个孩子还在吃,她一手抱一个,根本没手遮掩,也不能把她们移开。   怎么办呢?小暖下意识地祭出杀招。她嘴角往两边这么一拉,嘴角这么一弯,很大黄的笑了。   三爷看着她傻傻的模样,嘴唇抿得更紧了,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   大黄也不行了,小暖正想着下一步该如何是好时。三爷迈步过来额!   小暖瞪大眼睛,心跳得贼快。她怕三爷把孩子抱走,更不想让三爷直面自己这么母性的场面——她挂着两个孩子呢!   “你……”   还不等她说完,三爷已经抬手托住她的两个胳膊,闷声问道,“她们还要吃多久?”   说实话,托着两个孩子挺重的,小暖放松胳膊,见三爷盯着看,她老脸都羞红了,闷声道,“老二快了,老大还得等会儿。”   老大,老二?三爷抿抿唇,跟家里那一溜田庄一个叫法,很好。   见三爷又不高兴了,小暖在此等尴尬的境地下又找不到话题,只能低头装鸵鸟,如果她是大黄,喂奶还要被人这么直愣愣地等着,一定会炸毛呲牙的!   不对,大黄是公的,没这功能……   三爷盯了一会儿,用眼神示意右边这个,“她的嘴不动了。”   小暖连忙道,“应该是吃饱了,让乳娘进来把她抱去哄睡吧?”   让别人看到自己的王妃这副样子?想都别想!三爷抬手,“我来抱。”   你行吗?不行也得行吧……小暖轻声教他怎么抱孩子,“像我这样,把胳膊放在她的身下,手掌托住她的脑袋,胳膊撑住她的身子。她还小,骨头撑不住身体。”   三爷沉默,“你的手托着的是腿。”小家伙的脑袋在小暖的胳膊弯处。   小暖无语望天,“生了两个,一手一个只能这样抱,三爷抱的时候掉个头吧。”   三爷把孩子接过去,谁知小家伙咬得很紧,应从小暖怀里拔出来时,竟发出“啵”地一声。小暖脸更红了,三爷看着小暖身前变了形的那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的宝贝,竟让这小崽子折腾成这样!   待三爷把孩子抱开后,小暖连忙将衣裳拉过来盖好,两只手换标准姿势,抱住怀里的老大,“三爷这样抱。”   三爷学着小暖的姿势,将怀里的孩子倒了倒手,稳稳当当地抱在怀里。低头一看,小家伙居然就这样睡着了,嘴巴还是吃奶时的模样。   三爷盯着自己的女儿……叫老二的……看。这是他的和小暖的孩子,就这么轻轻软软小小的一团,脑袋还没他的拳头大,拳头还没大黄的爪子大。   这么小。   见三爷抱着他们的孩子,表情越来越柔和,小暖的心里荡起浓浓的满足,轻声道,“娘说孩子眉眼长得像母妃,鼻子像我,可我觉得这么一看,她们跟你好像。”   像他么?三爷心里更柔软了,“像你。”   “哪里?”小暖好奇。   三爷抬眸看着红扑扑的小暖,“说不上来,就是感觉像。”   小暖笑了,“可我怎么看,都觉得她们感觉像你。”   这是他们的骨血啊,三爷的嘴角翘了起来,“老大和老二这两个名字不好听,母妃说大名再等等,先让娘给她们起乳名。”   “这就是娘起的。”   三爷…… 第1321章 郑笃初,死   在重华宫内跟母妃报喜时,母妃听到小暖生了两个女孩,母子都平平安安的,也欢喜不已,叮嘱儿子,“乳名让孩子的外婆起,她照顾小暖和孩子许久,最是劳苦功高。也是为了能让两个孩子想小暖和小草一样,平平安安长大。至于孩子的闺名,若是圣上不赐,便由你来起。”   这两个孩子是双生,名字再能得当今圣上柴严易的钦赐,便是吉上加吉了。   三爷道,“若是二哥不起,便由母妃起。”   贵太妃闻言微愣,便又听儿子道,“母妃将宫里的东西收拾收拾,明日,儿接您去晟王府。”   贵太妃喃喃道,“能这么快么?”   三爷点头。   二哥为空夜长梦多,便尊先帝遗诏,持服满二十七日后边可举行登基大典。所以,二哥明日举行登基大典,待德喜宣读登基恩照,宣布大赦天下。之后,母妃便能出宫了。   至于登基恩诏,七弟早就责成卢正岐等人拟好了,二哥稍作更改就是。   三爷想得好好的,谁知岳母却给孩子起了这么两个乳名。想到以后要唤她们“老大”、“老二”,三爷莫名违和,似乎这不是自家的两个郡主,而是落草为寇的一群大王。   可这是岳母起的,又不能说不好。对比老大老二,三爷觉得小暖小草这两个名字顿时变得亲切又美好。   小暖看着三爷一脸别扭的模样,忍着笑道,“或许娘就是这么随口一叫,孩子的乳名还没想好呢。”   定是如此,三爷立刻点头。   这时,老大也吃饱,趴在小暖身上睡着了。小暖将她的小嘴儿小心移开,与三爷一人抱着一个,排排坐在床上。两个孩子生得一模一样,三爷转头亲了亲小暖的额头,“很厉害。”   嗯,真得很厉害,这是她的女儿们,双生,健康。小暖得意地笑了,“让乳娘抱孩子们出去,三爷也去睡吧。”   去睡?三爷心中不悦,唤人将孩子抱走后,又转身回来了,“你让我睡哪里?”   小暖解释道,“三爷去雅正堂睡吧,我已命人将书房西间收拾好了。三爷在雅正堂睡,不会被孩子们吵到。”   三爷盯着小暖,脸阴阴沉沉地转身走了。   见他就这么听话地走了,小暖心里有些失落。不过转头她又骂自己矫情,明明是她让三爷去书房的,失落个鬼!再说自己坐月子不能洗澡,难道让三爷天天挨着自己闻汗味儿?   他去书房睡最好,他能休息好,自己也可以趁这段日子尽快恢复,别的不说,松松垮垮的肚皮一定要收回去。小暖打了个哈欠,让绿蝶熄灯,睡了。   三爷听了府里的侍卫报事又沐浴完回来,见屋里的灯都黑了,很好!   他躺到床上时,还没睡踏实的小暖就醒了,“你怎么?”   “不去书房。”三爷非常坚决,“就在这里睡。”   小暖开心又感动,喃喃道,“可我身上不方便……”   “比大着肚子时更不方便?”   “……那却不是,我不能洗澡,很难闻。”   三爷叹息一声,“不难闻,不抱着你,我心里不踏实。”   听了这话,小暖把小脑袋往三爷身边凑了凑,贴在他的颈边,“快睡吧。”他已经很久没休息了,难为他还能这么精神。   三爷应了一声,呼吸声很快变得绵长,小暖也跟着睡着了。   知道王爷和王妃睡到了一处,霜成和绿蝶商量之后,命乳娘将两个孩子移到雅正堂安歇,免得她们吵醒爹娘。   虽然移去了雅正堂,三爷还是听到了孩子的哭声,睡了一个多时辰便醒了,窗纸微白,此时已是晨曦十分,小暖还沉沉地睡着。   因为热,她把被子都蹬开了,衣襟微敞,露出一片春色。三爷盯着看了片刻,又伸手摸了摸,是比之前硬了些,不过她没有痛醒,应该不难受。   三爷轻轻起身,先问了两个孩子,又叮嘱霜成照顾好王妃,便出门了。   今日二哥登基大典,要忙的事情还有许多。除此之外,围攻黑山的金听南叛投黑山,西北之围已解,黑山叛军联合契丹、匈奴,围攻漠北军。定北军、漠北军与叛军和契丹、匈奴已经开战,西北乱成了一锅粥,必须尽快平乱。   三爷坐在马车里,眉头紧锁。   “晟王,罪臣之子郑笃初求见。”   马车外,郑笃初沙哑虚弱的声音响起。三爷张开眼,“停车。”   见马车停住,车帘挑起,露出晟王冷若阎王般的面孔,郑笃初连忙跪在地上,“我父夔州路安抚使郑钧锋乃是被人诬陷,请王爷为郑家做主,还我父清白。”   这货是日日咳嗽,把痰咳到脑袋里去了么?居然拦他的马车为害了小暖的郑钧锋求情!   “你父之案,自有大理寺审理。”   郑笃初今日敢当街拦住晟王,就已经抱了鱼死网破之心。他磕了个头,又道,“王爷,先帝命我妹妹殉葬时,当时的圣上应允了放我父亲出来的。”   三爷冷笑,“此事本王不知。”谁应允的,你找谁去。   郑笃初当然知道这样挡不住晟王,他抬头,带着疯狂的双目直视晟王的冰眸,“笃初手中有程无介以权谋私的大量罪证,愿呈送晟王。”   他这是看着程无介要倒了,又知道自己与程无介不对付,便想用这些罪证,换郑钧锋出狱?   三爷看着他疯狂的双眸,缓缓笑了,冰冷吩咐道,“赶走。”   “是。”侍卫立刻将郑笃初弄开,马车继续前行。   没想到晟王问也不问他要呈交的罪证,郑笃初绝望地看着马车离开,暗骂了几句,决定去寻宁侯。跟了程无介这么多年,朝官们做下的见不得人的勾当他知道不少,现在到了该用的时候了。   再不用,等易王登基后腾出手来对付程无介,他父亲更不可能出狱了。   谁知郑笃初走了没几步,便被人一闷棍打晕了。再醒来时,他已经到了荒凉的小院,面前站着程府的管家程前和打手,看这些人的模样,郑笃初知道自己要完了。   他怒道,“你们想干什么?若是我出事,姑父不会饶了你们的!”   程前尖尖地笑了,“表少爷这是在说笑话?”若不是老爷吩咐,他们能动郑笃初?   郑笃初慌张道,“你们若敢动我,我姑父这些年来做下的那些腌臜事,就会被我的人送到京兆府去!”   程前懒懒地道,“嗯,动手!”   打手大步上前,抬刀就要砍。   郑笃初没想到他们如此疯狂,惊惧喊道,“不要杀我,我把东西都给你们!”   程前又懒洋洋地问,“东西呢?”   “在……”郑笃初摸了摸自己心口的衣襟,面色更难看了,刀落下来时,他大骂道,“柴严晟,你这个小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赶往皇宫的马车上,玄散笑嘻嘻地把搜来的东西呈到三爷面前邀功。   三爷扫了他一眼,“多此一举!”他手里掌握的程无介的罪状,足够他死十个来回的。   玄散嘿嘿笑着,“多多益善嘛,三爷,这上边有程府这几年入暗股的铺子呢。”   三爷终于将目光落在写满字迹的白缎上,铺子?等小暖出月子后,正好可以给她解闷。 第1322章 千叶灵攸   三爷在皇宫正南门下了车,发现皇宫门外的监门禁军侍卫换了成了新面孔,昨日夜间被他劈开的宫门,也换了新门扇。   就算是新面孔,这些侍卫也无一不识晟王柴严晟:身着亲王袍冠,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如雕如琢的面孔,赛三九的冷脸,大周上下找不出第二人,非晟王莫属!   宫门左侧的中郎将单膝跪地,“末将监门卫左翊中郎将萧珂,拜见晟王。”   三爷点头,命玄散递上三爷的腰牌。   监门卫掌宫禁门籍之法,凡出入宫殿门者均有门籍。左翊监门将军判入,右翊监门将军判出。皇宫南门的之间的监门卫中郎将是韦铮,三爷日日出入宫门,韦铮自然不会次次检查。今日大周换了天子,监门卫换了新将,三爷不欲令他为难,按规矩行事。   萧珂接了晟王的腰牌,心中感激晟王给足了他这个小小中朗将面子,命侍卫核对之后,将腰牌双手递给玄散,道,“王爷乃天章阁阁老,日后出入宫门,无需检查。”   三爷又指了玄散,“此乃本王府上先帝御赐的千牛卫侍卫统领玄散,日后由他出入天章阁报信。”   玄散递上自己的腰牌。   除了朝事,阁老府上也事务繁多,按照惯例,各府可选一人准出入皇宫,入天章阁为阁老报事送信。萧珂接了玄散的腰牌,认真核对又检查两人未戴兵器后,放行准入。   昨日还是腥风血雨、哀嚎恸天的皇宫,今日便云开雨霁、生机勃勃。侍卫、太监们忙着撤换白布、白灯笼,摆上象征皇族的明黄色饰件,为待会儿的登基大典做准备。   三爷低声问玄散,“萧珂原在何处?”   玄散立刻道,“他本是千牛卫录事参军,曾在地胤麾下供职。”   地胤乃是易王身边的侍卫统领,易王为君,地胤的身份也水涨船高,接替江崖成为大内侍卫统领,与德喜共掌皇宫侍防。原把守皇城四门的监门卫都是江崖的人,皇宫现在换了主人,替换四门侍卫乃是最正常不过的事。   三爷对二哥做事的速度,很是赞赏。   他刚到天章阁,便被二哥派人请去广华宫。广华宫位于建隆帝的宜寿宫之西南,与天章阁遥遥相对,是柴严易暂选的处理朝政之所。   跟三爷一样,柴严易对整洁也有近乎变态的追求,在宜寿宫捯饬得让他满意之前,他是不会住进去的。   三爷到广华宫时,德喜已亲自在门口迎着了。不同于前几日形如枯木的衰败,德喜也焕发了生机,大有枯木逢春之相。   “王爷,请。”   连声音也变了,看来他是打算在二哥身边常待呢,三爷含笑点头,迈步进入广华宫。   精神抖擞的柴严易见三弟来了,不等他行礼便抬手道,“自家兄弟无需客气,赐坐。”   德喜亲自搬了一把凳子,端端正正地放在桌边,三爷落座后,柴严易递上一张纸,上边龙飞凤舞地写了十几个名字,“这些是我为两个小侄女拟的名字,三弟看看中意哪两个?”   三爷面上笑意更浓了些,“能得皇兄赐名是她们的造,臣弟不挑,皇兄看着中意便可。”   柴严易笑道,“这是你的嫡长女和嫡次女,你当上些心才是,否则弟妹该挑你的不是,以为她没生下嫡子,惹你不快了。”   三爷幽幽道,“皇兄有所不知,岳母为臣弟的两个女儿起了乳名。”   “叫什么?”以陈小暖家的起名风格,定与花草树木有关吧,柴严易心里闪过无数的山川节气甚至庄稼的名字。   三爷缓缓道,“老大,老二。”   易王没忍住,“哈哈哈”地拍着桌子爆笑不止。难怪三弟不挑,自己起的这些名字虽不能说是顶好的,但比起秦安人起的老大老二,已有天壤之别。   堂堂皇室亲王之嫡女,被唤做老大、老二,确实是有些……   “哈哈哈!”   秦安人一家,果然非同寻常,德喜掩住嘴角眉梢的笑意,“老奴记得秦安人的几十个田庄,便是以数字命名的。”   对,对!城南的叫第四庄,三弟的庄子叫第五庄,听说还有第三十三庄呢。柴严易真的好久没这么畅快,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三弟,叫老大老二也是吉兆,预示着弟妹会给你生很多孩子,多子多孙多福气。”   想到以后自己与三弟谈起家事,对他说“你家老九书读得还不如老十三”之类的话,柴严易又忍不住开始拍桌子。   三爷含笑不语,静静看着桌上被二哥拍得直抖的写满明名字的纸。一看之下他便明白,这些名字个个与鹿有关,如柴会苹、柴饮溪、柴闲青等等。   柴严易笑得腮帮子疼,他擦去眼泪,指着名字道,“父皇赐你双鹿角,弟妹诞下一双灵儿,所以我自《诗经》和历代先贤诗词中择了与鹿有关的名字。我最中意的便是柴青崖,此名取自前朝李太白的名句‘且放白鹿青崖间’,三弟觉得如何?”   在这关键时刻,二哥不琢磨自己的帝号,却费劲心思地为他的女儿们起名字,这份心意三爷切切实实收到。他也极喜欢这个名字,只是,“柴青崖这个名字极好,只是小暖的大师兄道号为张玄崖,其余师兄都以清字为道号。”   晚辈起名,需避讳长辈的名和字,这确实不妥了。柴严易点头,“是我疏忽了。三弟看看这上边哪两个没触了避讳?”   关乎两个女儿的名字,三爷也不再客气,选了自己最中意的两个,“二哥觉得如何?”   “这也是我中意的两个。”本来,他也很中意柴鸣歌,不过三爷不喜欢,也就罢了。柴严易笑道,“我这就命人拟旨,待登基大典后,就将名字送去晟王府。”   也就是说,二哥的第一道圣旨是登基恩诏,第二道圣旨便是给自己的两个女儿赐名了,其中涵义,颇为深长。   三爷起身谢过,又问道,“二哥的尊号可择好了?”尊号,亦称为帝号,为皇帝在位时期的尊称,如先帝被尊称为建隆。   柴严易又掏出一张纸,上边只写了两个端端正正的大字:熙宁。   柴严易双目灼灼,“‘熙’乃光明、兴旺;‘宁’乃太平、长治。我取‘熙宁’二字,希我在位这些年,能令大周臣民,兴旺太平。”   嘉和八年四月十五,建隆帝二子柴严易登基为帝,帝号熙宁,年号淳德。   熙宁帝登基后,不只大赦天下,还放归建隆帝后宫嫔妃、宫女上百,贵太妃归晟王府荣养,淑太妃归昙郡王府荣养。七皇子柴严景和八皇子柴严显因年纪尚幼不能出宫建府,仍旧养在宫中,由熙宁帝亲自教养,淑太妃和宸太妃也在宫中奉老。   恩诏颁下不出一个时辰,赐名的圣旨便由德喜亲自送到了晟王府。晟王喜得双女,乃先帝赐双鹿角之吉瑞,赐晟王长女名为柴千叶,次女柴灵攸,并赐郡主封号,珍珠十斛。 第1323章 再起波澜   “柴千叶,柴灵攸……”圣旨到了小暖的手里,她把这两个名字念了两遍,又看看躺在床上的两个女儿,“老大叫千叶,老二叫灵攸。娘,小草,还不错吧?”   秦氏乐呵呵的,“圣上赐的哪有不好的。千叶就是叶子多的意思,叶子多树才长得好;灵攸是……?”   秦氏转头看小闺女。   小草接过圣旨前后看了一遍,眼睛就亮了,“娘,姐姐,小草知道这俩名字的出处了。”   “哦,讲来听听。”秦氏和小暖都来了精神。   小草倒背小手念道,“先帝赐双鹿角,圣上赐下的这两个名字,也都与鹿有关。‘千叶’应是干叶,取自温飞卿《早秋山居》:‘果落见猿过,叶干闻鹿行’。圣上应是觉得干叶不好,所以改为形似的千叶。‘灵攸’取自《诗经》:王在灵囿,麀鹿攸伏!”   小草得意地扬起小下巴望着众人,等待表扬。   大黄第一个,“嗷!”   “小草说得在理!”秦氏跟上。   屋里最有学问的霜跟着点赞,“二姑娘真是学富五车,两位郡主的名字应由此来。”   绿蝶等人集体崇拜,“二姑娘好厉害!”   莲年、友鱼与有荣焉地扬起笑脸。   在学问方面,小暖早被妹妹打击得麻木了,根本问妹妹为啥记得这些,因为这死丫头一定会回她个“读过记不得才是奇怪”的眼神。   她不找虐,跟着赞道,“小草越来越聪明了,如果千叶和灵攸能像你一样聪明,姐就知足了。”   “那是。”小草咧开小嘴儿,笑得那叫一个得意。   秦氏琢磨道,“干巴叶子确实没有千叶好听。小草,灵攸那两句诗是啥意思?”   小草耐心解释道,“灵囿,指的是周文王园林,也就是帝王的园林。攸伏,就是悠闲地趴着。这句话的意思是雌鹿悠闲地在皇上的园林里过日子。”   那不就是像建隆帝的百兽园那样的地方?那可是天下奇珍异兽才能进的,秦氏眼睛亮了,“这个好!”   小暖与娘亲商量着,“既然圣上给起了大名,咱们以后怎么叫这俩孩子?”老大和老二这俩名字,三爷似乎很不满意的样子。   秦氏笑道,“万岁起的名字更吉利,老大以后就叫小叶,老二就叫小攸。”   众人连声应了,霜成的声音尤其地响亮。   小暖又吩咐道,“圣旨已下,母妃今天后晌或明天头晌就能出宫了,姑姑带人把陶然堂打扫干净,迎母妃入住。”   小草开心不已,“姐,我也去,我知道太妃喜欢什么。”   小暖点头,“让管家开库房,小草跟姑姑一起去挑选合适的摆设,摆到陶然堂中去,求精不求多。秋月把多宝堂库房打开,将那四扇翠玉屏风和珍珠帘都送过去。”   众人闻声而动。   小草走了几步,觉得不对劲儿,回头唤道,“大黄,走啊?”   “嗷。”大黄轻轻摇了摇尾巴,又回头盯着两个小家伙不动。   因为“汪”声会吵到两个孩子睡觉,大黄连自己的叫声都改成了小狗才会发出的嗷嗷声。   怕热的大黄也不嫌弃小暖屋里热,进来后就盯着两个小家伙不动了,一副喜欢极了的模样。若不是小暖不让它舔,两个小家伙的脸怕是都要被它洗个百八十遍了。   众人出去后,屋里只剩下秦氏、小暖和大黄守着两个睡觉的孩子,温馨无比。   小暖嘀咕道,“娘,小叶和小攸怎么总睡啊。”   “刚生下来的孩子是这样,等满月就好有精神了。来,把这碗汤喝了,这里边加了你师父摘回来的雪莲,一滴也不能剩。”   小暖接过娘亲手里的雪莲乌鸡汤,一口气就干了,那叫一个豪爽。秦氏看得眉开眼笑,嘴里却叨咕着,“喝这么急干嘛,又没人跟你抢。”   小暖笑了。她一来是不想浪费师傅的心意,二来华云琦说双生子体弱,两个孩子多喝她的奶水才会长得壮实。为了自己和孩子,小暖现在能吃多少就吃多少。   产后恢复和减肥什么的,哪比得上孩子的健康更重要。   秦氏将碗放在旁边,想着贵太妃要出宫,就欢喜地没法儿,“娘娘这会儿,该多高兴啊。”   华淑十五岁被建隆帝掳进皇宫,从未想过还能活着出宫。谁成想二十六年后,她竟能出宫去跟儿子团聚了。   她一面收拾东西,一面掉着欢喜的眼泪,“将先帝赐的东西妥善装箱,莫与咱们的杂碎物品放在一处。”   这话听着是对先帝的敬重,但青信和华玉都明白,贵太妃的意思是把建隆帝的赏赐都装好,回去便塞入库房里,永远不要摆出来,两人喜气洋洋地应了。   建隆帝的赏赐收拾出来后,竟摆满了整个重华宫正殿,华淑自己的东西只占了一角。   华淑抬袖擦了擦额角的细汗,“青信,去请德喜和婉华姑姑过来验看。”   妃嫔们要带出宫的东西,经过验看无误后才能装箱贴封送出。德喜是大内总管,婉华是跟着熙宁帝入宫的易王府管事姑姑,由他们亲自来验看,当无人再疑心自己出宫时,夹带了不属于她的东西。   华淑想立刻与这个冰冷的地方,断得干干净净。   熙宁帝恩诏,放出宫的年满二十五岁的宫女有八十余人,未被先帝宠幸过的妃嫔二十余人,剩下的便是要归府荣养的贤太妃和贵太妃。来请德喜过去验看出宫物品的,贵太妃还是头一个。   青信说得非常客气,“晟王府的两位郡主明日洗三,晟王想请贵太妃归府主持洗三礼,烦请公公和姑姑在百忙之中抽身去重华宫验物封箱。”   婉华谢绝了,她本就不是皇宫内的管事姑姑,对重华宫的御赐之物不熟悉,不能因为贵太妃给脸,她便不识大体地跟去乱翻东西。   贵太妃不比旁人,德喜这边虽千头万绪,也不敢怠慢,“你先回去,咱家立刻派人去请邓进忠,让他同去清点。”   邓进忠掌内库,建隆帝赐给各宫的物品在他那里都有记账,让他同去,乃是德喜为贵太妃提供的一站式出宫服务,旁人可没这个待遇。   德喜和邓进忠到重华宫时,宫内不少妃嫔和宫女顶着为贵太妃送行的由头,过来看热闹。   见到摆满正殿和侧殿的御赐绫罗、珠宝、摆件、文房四宝等目不暇接的物品,众妃嫔心中那股因为建隆帝死后而消散的,对华淑的嫉妒,又翻腾上来,铺了满脸。   她们这些人得的赏赐加在一起,也没一个华淑多!真真是气死人了!凭什么她可以带着这些宝物出宫,她们就要去皇陵守陵!   德喜和邓进忠与贵太妃客气几句,开始按照邓进忠手中的账册,一一清点装箱。   装到第十五箱时,广华宫的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了来,奉圣上旨意请贵太妃去广华宫回话。   熙宁帝请贵太妃去他办理朝事的广华宫,实在是不合常理。众妃嫔顿时幸灾乐祸,重华宫侧殿的杜若施催促道,“姐姐快去吧,这里自有妹妹帮您照应着。”   最好你永远不要回来,这些东西都归她才好!   华淑不慌不忙地移步,去往广华宫。   扶着她的青信低声道,“虽不知圣上请您为了何事,不过晟王就在天章阁内,小人已派人去送信了,请太妃安心。” 第1324章 程无介状告华淑   华淑低声道,“传信晟王,若是程无介借机寻事,让他速派人回晟王府,取本宫前几日让小暖带出去的锦囊。”   华淑还是第一次到广华宫,这里比宜寿宫小,摆设少而齐整,豁亮又透着严谨,是完全不同于建隆帝的风格,这是熙宁帝柴严易的喜好。   殿门外站着二十余位朝臣,华淑除了自己的儿子,一位也不认得,只能从他们的衣着上判断出这些都是本朝二品以上的大员。就这个数量来说,天章阁的阁老、六部尚书和九监寺卿、御史大夫等应是到齐了。   三爷站在最前边,给母妃行礼后,扶着她进入了广华宫。   朝臣们也是第一次见到“祸国殃民”的贵太妃,心中无不震撼。他们早就知道贵太妃美,但不曾想她竟美得这么没天理,难怪能生出晟王这等妖孽的儿子。   震撼之后,不少人开始羡慕建隆帝的眼福。譬如一向以娶了美貌赛天仙而骄傲的安国公庄立坤,此时头低得不能再低了,比起贵太妃,他媳妇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这个差,不仅在外表,更在气质。若是在即遇上这么样的美人,莫说她已定了亲,便是已成了亲有了娃,自己也照抢不误。   在见到贵太妃的第一眼,众人就相信了程无介的话:贵太妃在进宫之前,已经定了亲。这么美的女子,怎么可能到了十五岁还没有定亲呢。   三爷扶着母妃进殿时,低声安抚道,“母妃只管照实说,剩下的都交给我,不会有事的。”关于怎么对付程无介,三爷已有了全盘的计划。虽然他发难的时间比三爷预料得早,但也万无一失。   华淑抬头看到跪在殿中的程无介,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淡定地对儿子道,“待会儿你一句话都不必讲,华家与程无介的仇,由我华淑亲手解决。”   三爷微愣,便听母妃又道,“放心,我定能准时出宫,给两个孩子洗三。”   三爷见了母妃的目光,第一次理解了小草之花的精华:光芒万丈的双眸,虽不知母妃有何底牌,但三爷想由着她去报仇。   若母妃的底牌不够用,自己再添就是。   华淑进入殿中正要跪拜之时,熙宁帝已经起身,抬手,“贵母妃免礼,赐坐。”   “谢万岁。”华淑也没客气,端端正正地殿旁坐下,垂眸看着跪在不远处的程无介。   程无介面色灰黄,双眸却锃亮,就像已走入穷途末路的疯子,想要挣个鱼死网破。   他抬头看了一眼华淑,也是微微一愣。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女人不止没老,还比当年更美了几分!难怪建隆帝一直将她藏在深宫,不让她见人。   现在程无介就是要赌在柴严易心里,帮他登位的柴严晟重要,还是传位给他的建隆帝重要!   若是死了的建隆帝比不过活着的柴严晟,再加上李太后对华淑入骨的恨意和嫉妒,应该够了!他就不信,身为建隆帝的儿子,柴严易就一点也不担心柴严晟功高盖主!   只要他心里有一点火苗,程无介今天就要将它催成熊熊烈火!以目前的局势,只有烧死了柴严晟母子,他程无介才有一线生机。   便是求不来这线生机,程无介也要拉着华淑给他陪葬!压着这样的美人入地府,说不得他还能用她讨好地府阎罗,在地府内谋个一官半职。   程无介低头,舔了舔干裂的双唇,咧嘴缓缓笑了。   熙宁帝的心里,并不似表面上这边平静。他看着只安静坐在殿下便将众人的目光牢牢吸引住的贵太妃,尽量温和地讲道,“方才,程爱卿呈上一纸婚书,说贵母妃您在入宫之前已与家乡一男子定亲。可有此事?”   跟随贵太妃一起回来的德喜听了这话,立刻明白程无介在打什么算盘,他的眉头微微皱起。   熙宁帝示意身边的小太监,将程无介方才呈上的婚书送到贵太妃面前。   华淑一看这份婚书,便知这是真的。她静静点头,“程大人所言不虚。”   她这话一出口,殿外偷听的一品大员们忍不住起了喧哗声。三爷静静站在母妃身侧,双手握成了拳头。   德喜无声叹息。贵太妃认了这一点,便是欺君。她令先帝背负夺人妻的恶名,令晟王蒙羞。便是华淑以死谢罪,晟王此生也必遭人耻笑。   可事实并非如此,德喜犹豫着,自己是不是该站出来。可就算他站出来,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熙宁帝没想到她认得如此干脆,接下来的话,竟问不出了。   华淑抬眸,看着坐在龙椅上不满而立之年的天子。他是建隆帝和李太后的好儿子,在他心里对建隆帝充满父子之情。他能如此隐忍地没有对自己露出厌恶,已是难得了。   “万岁,程大人还说了什么?”   熙宁帝不想再看见华淑的脸,他垂下眼眸,盯着桌上的朱砂,“程卿。”   “是。”程无介拱手,虚弱地咳嗽了两声,才道,“符观六年春,先帝巡南部十州。华家得知此事,慕皇权富贵,想经坪溪知县献女华淑讨帝欢心。华家未免后患,派人暗杀与华氏定亲的男子杨润青,毁婚书,献美人。臣于三年前翻查潮州旧案,偶得婚书,暗查方知此事。”   “臣心惶恐,知此事若暴露,必将令先帝千秋圣名蒙垢,便私下与晟王商量。晟王大惊,以旁事要挟,欲夺臣手中的婚书。”程无介说到此处,言语甚是惶恐,“臣不敢不交,只得令人照着婚书制一赝品呈交晟王。赝品落入晟王手中后,此事便石沉大海,再无音信。臣惶恐,亦不敢言。”   说到这里,程无介竟伏地痛哭。殿外喧哗声渐高,三爷垂眸,华淑平静地看着程无介,想听他还能说出什么鬼话。   “先帝崩,臣更不欲提起此事。只是昨夜,臣在家中得梦先帝,先帝与臣道,他临终口述遗诏,令美人陪葬,为何臣却送了臣的侄女郑春凤下去?”   “臣万分惭愧,再问圣上所指美人是谁?圣上怒目而视:‘朕之美人,还能是谁?’臣惊醒,思虑一夜,才知圣上所指乃是……贵太妃。万岁,为人臣者,当忠君之事。先帝托梦与臣,臣岂敢不尊先帝之令。”   程无介再咳,再拜,“臣知晟王孝顺,若空口言梦,必不能圆先帝遗愿,这才自家中翻出此书,呈送万岁,请万岁明察当年杨家灭门惨案。令……先帝得偿所愿。” 第1325章 自证清白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程无介的声音极大,殿外的朝臣、侍卫、太监等听得一清二楚,无不惊骇。   谁能想到,华淑当然入宫,竟有此等前情。若真如程无介所言,华淑百死难恕其罪,便是十个晟王,也护不住她!   建王一把拉住要往里冲的御史大夫荆正,不让他进去跟着添乱,荆正用力甩脱,却有被杨书毅拉住。杨书毅低声道,“荆大人,那位是晟王的生母。再说谁又能保证程相所言,句句是真?”   “不管是否杀了人,华氏入宫之前已有婚约是真!”荆正怒发冲冠,甩掉杨书毅,却有被安国公压住了。   安国公好言好语地哄道,“某知道您老铮铮铁骨,恨不得立刻把脑袋挂在南宫门上!可也得给贵太妃个辩解的机会吧?再听会儿,听会儿!”   兵部尚书陈莫也道,“西北战事不等人,此事最忌朝中生乱,就算为国为民,也请诸位大人稍安勿躁。”   卢正岐沉声道,“此事可大可小,是非曲直自有圣上和晟王论断,由不得众位大人在殿外议论。”   殿内的熙宁帝的手也渐渐握成了拳。程无介所言父皇托梦之事,姑且听之。但父皇临终确实说了让美人陪葬,当时在场的人都知道,父皇口中的美人就是华淑。   他为了自己的母后,违背父皇的遗愿,令郑美人陪葬。父皇当时的愤怒,熙宁帝历历在目。父皇传位给他,立严景为太子,也是为了磨砺他,他却在父皇临终之时,让父皇气得吐血。   母后陪葬了,郑美人殉葬了,父皇最想要的美人,还好好地坐在这里……   熙宁帝抬头看三弟,“三弟,程卿说他将婚书交于了你,可有此事?”   还是让三弟来拿主意吧。他是华淑的儿子,更是父皇的骨血,他当明白自己的的苦处,父皇母后都去了,熙宁帝不想再与三弟离心。   还不待三爷说话,华淑便开口了,她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殿内殿外却都能听得清楚。   “回万岁,确有此事。晟王得了婚书,便进宫交到我的手中,是我让他不必再过问此事。”   “哗——”殿外的声音更大了。听见没,华淑认了!   母妃都这样说了,三爷也跟着点头,“确实如此。”接下来,便是亮出证据了,三爷目光冰寒。   程无介是觉得涉案的人都死了,所以无人能查出当年胁迫母妃之事与他有关,所以才敢满口胡言么!   程无介敢将此事曝光,令母妃陷入尴尬境地,三爷就要程家万劫不复。看日后哪个敢在母妃面前胡言乱语,有话也得给他憋着!   华淑站起来,“空口无凭,当年之事岂能任由程无介胡乱攀咬!坪溪华氏想自证清白,请万岁应允。”   若能证明当年之事并非如此不堪,熙宁帝当然应允,“准。”   她要如何自证?程无介冷笑,是想拖延时间吧。这正合他意,当年之事本就是笔糊涂账,只要拖延下去,不管能不能结案,他都能缓过这口气,想办法起死回生。   华淑转头,温和地对严晟道,“你亲自回趟王府,将母妃交给小暖的锦囊取来,要快些,莫耽搁时间。”   三爷抬头看二哥,“请二哥派人随臣弟回府取锦囊。”   熙宁帝点了殿前侍卫地良与三弟同往,地良本是易王府的侍卫,随着柴严易入宫后,被升为殿前带刀侍卫,四品武将。   门口众朝臣见晟王走出来,都看天看地,看风景,就是不敢看晟王,荆正被安国公捂住嘴按在后头,生怕这老东西触怒晟王,将事情弄得不可收拾。   三爷回首,“二哥,让诸位大人进殿等候吧。此案是非曲直,请他们做个见证。也好还我母妃清白。”   见晟王居然翘起嘴角,露出笑容。众臣毛骨悚然,虽不知他要如何扭转乾坤,但是谁都明白程无介惹怒了晟王,死定了。户部尚书方简荣从杨书毅身后转到建王身后,又从建王身后转到卢正岐身后,想找个可靠的人带他顺利度过这一劫。   需要拼死一搏的是程无介,可不是他方简荣!   事关先帝的清誉,熙宁帝也想把外边这群叽叽喳喳的大臣叫进来警告一番,便让婉华请贵太妃入侧殿等候,宣了大臣们进殿训话。   德喜到了侧殿时,只见华玉和青信站在贵太妃身后,三人脸上无丝毫地慌乱,平静一如这过去的二十多年。   德喜上前给贵太妃行礼,“当年之事,老奴虽知道的不详,但也知杨家人并非华家所伤,只是老奴手中并无凭证。待会儿万岁问案,您摆出锦囊内的物证后不能令众人信服,只要您说的不损先帝清誉,老奴都可为太妃娘娘做人证。”   华淑缓缓抬头,“公公本可置身事外,为何要牵扯其中?”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德喜苦笑,“娘娘这些年您活得不易,老奴人微言轻,帮不上什么忙。您已走到这一步,老奴愿为垫脚石赎罪,送您出皇宫。”   德喜是建隆帝的亲信。他听从建隆帝的命令,乃是他的本分。这些年自己在宫内,他身为大内太监总管,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考虑,从未暗中给自己使绊子,华淑已领这份情了。   她起身行福礼,“您能有此心,本宫已感激不尽。本宫为先帝妃,为晟王母,辱先帝便是辱自己辱晟王,本宫不屑为之。”   她不论真假,只说不屑为之。德喜苦笑,退到殿外。   晟王回来的比任何人意料的都快,熙宁帝还没训完话他就去而复返,还真的就是回府取了件东西而已。   众人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锦囊上,尤其是程无介,恨不得自己生了双能洞穿万物的慧眼,看清楚里边藏了什么。   东西取回来了,熙宁帝请贵太妃入殿。三爷将锦囊送到母妃手中时,无声地说了两个字:婚书。   华淑心领神会,接过锦囊后缓缓转身,看向程无介,目凌冰雪,傲压寒梅。   原来美人不仅美,还能有如此凌厉的气势,原来晟王那一身冰寒,是承自其母。众人被华淑的气场镇住,安静下来。   依旧跪在地上的程无介,看了一眼华淑,便伏在地上悲咽,喃喃道他到对不起先帝。 第1326章 真假婚书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程无介这么一闹,立刻将众人的注意力,从华淑给他们带来的震撼,转到她以待嫁之身入宫为妃令先帝蒙羞之事上。华淑扫了程无介一眼,冷冷地道,“你确实该死。”   程无介……   众臣……   熙宁帝……   华淑转身面向熙宁帝,“二十六年前,先帝南巡,程无介随驾。潮州官员遍寻潮州容貌姝丽者,欲向先帝献美。妾身当年虽已与杨家子定亲,却因容貌之故被他们选中。时任潮州坪溪知县的周升登我家门,逼我父母悔婚献女。我父虽屈屈小吏,但也知礼义廉耻,不肯从之。”   众人点头。二十六年前,华淑正值豆蔻之年,以容貌之丽被当地官员选中确有可能。   “二十六年前,程无介是什么官职?”兵部尚书低声问身边的荆正。   荆正哼道,“二十七年前才中状元,你说他是什么官职!”   安国公拉了拉陈莫的衣袖,“别搭理他,这老东西当年只中了榜眼。”   卢正岐补充道,“编修,当年先帝南巡,程大人任扈从。”   “原来如此。”陈莫点头。当帝王巡幸京城内外时,翰林院应派人为帝王随从,记录帝王出巡诸事,以便将此行录入史书。   华淑转头看着跪在地上的程无介,“周升无法,将此事告知潮州刺史高淮。高淮与程无介设下毒计,残杀杨家几十口栽赃嫁祸华家,并指使人诬告我父贪墨,将我父投入坪溪大牢……”   程无介急了,“凡事都要讲究证据,太妃娘娘平白冤枉下官,是何居心?”   华淑反问,“方才程大人平白冤枉妾身时,妾身可曾截断程大人的话?”   安国公帮腔,“就是!程大人急什么,听贵太妃说完不成么?”   程无介……   三爷扫了一眼安国公,安国公立刻老老实实地躲到卢正岐身后,卢正岐顶着压力道,“太妃娘娘,您接着讲。”   华淑颔首,继续道,“我父被关押后,周升等人再次登门以我父的性命和家兄的前途威胁家母,家母肝肠寸断。妾身为救父兄只得随周升出华家入帝宫,陪王伴驾。”   “臣妾伴驾一年,得幸被封为修仪,他们才肯放家父出牢狱。家父缠绵病榻两年逝去,家母于半载后追随家父而去。与家兄定亲的人家,见华家衰败,悔婚不嫁。华家只剩家兄一人,苦苦支撑……”华淑回想起当年的苦难,声音里的恨意无以复加,“我华家家破人亡,程无介、高淮、周升却因献美有功,加官进爵!”   殿上的熙宁帝、殿下的群臣皆沉默不能言或不敢言。群臣追忆往事,周升他们不知道,但高淮确实是在二十几年前被提拔为安抚使的,程无介也是在建隆帝南巡之后得了赏识,平步青云。   程无介却老神在在地跪着,华淑便是说破天又能如何?周升和高淮已死,她没有证据证明他程无介与此事有关,又能奈他何!   华淑深吸一口气,才接着道,“家兄逃出周升等人的控制后,孤身入京报丧,妾身得知父母已故,才敢将实情俱陈先帝。先帝虽震怒,也只得将此事压下。”   程无介不信,熙宁帝追问,“那是哪一年?”   华淑回道,“那时晟王刚满两岁。”   三弟如今二十二岁,这么说已是二十年之前了。以前他就觉得奇怪,父皇虽宠幸贵太妃,却将她置于偏远的延华宫,封的也仅是修仪、美人这样低阶的嫔位。如今看来,应是因此事迁怒贵太妃了。   父皇虽迁怒于贵太妃,却将程无介一路提拔至宰相。熙宁帝抿抿唇,父皇心中所思所想,他很清楚,却不能宣之于口。   依此看来,华淑确实有些……可怜可叹。   “晟王二十岁时,程无介竟用婚书要挟晟王。晟王将婚书送入宫中,追问妾身旧事。妾身不敢讲实言相告,只得将婚书交于先帝,先帝依旧将此事压下。”   “欸——”殿内,不知哪位大臣长叹一声,代表了众人此时的心境。且不论先帝这么做是对是错,先帝这么不想提的事,程无介却在他死后又拿到大殿上来说了。   若先帝有灵,这会儿定要跳出皇陵,过来亲手掐死他了吧。   这一声叹息后,华淑又道,“程大人当年交给晟王的婚书并非赝品,他今日呈给圣上的婚书也是真迹。华家的婚书是被周升取走的,杨家被人截杀后婚书便不见了踪影。敢问程大人,这两份婚书,是如何落到你手上的?”   “贵妃娘娘不可信口雌黄,前年下官交给晟王的婚书乃是下官命人假造的!”程无介言之凿凿。   三爷开口了,“程大人是说,本王连真假也分不清么?”   你本来就没分清!程无介紧了紧嘴,没敢说出口。   华淑打开锦囊取出婚书,呈给熙宁帝,“这张婚书乃当年所制,上边还有妾身的指印,是真是假,请圣上和诸位大人明辨。”   众臣的脖子都拔了高了一寸,盯着玉案上的婚书。熙宁帝端详片刻也断不出真假,便道,“何卿、卢卿,荆卿,上前一观。”   礼部尚书何谦、阁老卢正岐都是状元出身,荆正是榜眼,算是群臣里最有学问的。三人上前看过之后,你看我我看你,推了荆正发言。   荆正拉着被安国公扯断的衣袖,勉强没有殿前失仪,“回万岁,臣等虽不知真假,但这两封婚书上的字迹确实出自同一人之手,手印也相同。若想判断婚书定制年限,请万岁宣顾月松入宫。”   顾月松乃大周书画名家,喜好收集先贤字画,善辨真伪。熙宁帝不想在此事让更多人知晓,便道,“既然这两张婚书出自同一人之手,便知程卿所言是假的。”   程无介跪爬两步,“万岁,微臣句句属实啊!或许,或许贵太妃呈给先帝的婚书并非微臣交给晟王的那一张。对,此婚书非彼婚书!”   熙宁帝皱眉,华淑冷笑,德喜低头。德喜当然不会开口跟众人讲,贵太妃呈上来的这张婚书,是他派人从高淮府上偷来交给先帝的。   只是,先帝何时将这婚书交给贵太妃的?德喜思虑半晌,仍无头绪。   “妾身还有一份物证,可证妾身之言,字字非虚。”华淑跪在地上,将锦囊双手举过头顶。 第1327章 建隆帝的奇葩遗旨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能让她如此呈上的,只有先帝的遗物了。熙宁帝立刻起身,亲自接了锦囊,打开发现里边竟是一张先帝御笔亲书的圣旨。   熙宁帝看过内容之后,完全不知该说什么。   华淑朗声道,“此乃先帝留给妾身的遗旨,以防有人借此生事,辱没先帝,嫁祸妾身。请圣上当众宣读先帝遗旨,证妾身清白、陈华家冤屈,严惩罪臣程无介!”   熙宁帝犹豫着,华淑又朗声道,“妾身已将遗旨铭记于心,请圣上准妾身当众宣读遗旨。”   众臣对遗诏内容万分好奇,都眼巴巴地看着熙宁帝。建王追问道,“万岁,先帝遗旨上写了什么?”   荆正顾不得拉住断袖,跪倒行礼,声音震动大殿,“此事事关国体,请万岁宣读先帝遗旨,令真相大白天下。”   程无介感觉事情要不妙了,“万岁,先帝是要贵太妃殉葬的,岂会给她留下遗旨?这定是她伪造的,请万岁明鉴!”   华淑淡淡地道,“此遗旨乃先帝亲笔所书,其上不仅盖着大周玉玺,还留有先帝私章。建王、荆大人,方大人,你们追随先帝多年,应认得先帝的私章吧?”   建王立刻点头,“认得。请万岁准臣一观。”   这殿内恨不得程无介立刻去死的,除了华淑母子便是建王了。前几天,程无介派人血洗了他的观景楼,这笔账建王还没跟他算呢。   贵太妃不肯退让,程无介不见棺材不掉泪,众臣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骑虎难下的熙宁帝只得道,“此遗旨确系先帝御笔。德喜,宣。”   “是。”   德喜接过展开,也吓了一跳。半晌才清了清嗓子,高声宣读:   “奉天承运,先帝诏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殿内群臣撩衣袍,跪地高呼,声音中隐含着兴奋。   “朕,九州之主,大周天子柴氏永征,告地君阎罗王曰:”   众臣:“……”怎么出来个阎罗王,哪来的阎罗王?先帝这遗旨是写给阎罗的?   “朕得天庇佑,赐五福,享盛世,拥四海九州,臣民亿万。朕于阳世教化恩养臣民,君于地府惩治善恶,此乃阴阳之分,德之续也。天网恢恢,仍有一时疏漏,朕尝日三省吾身,以免愧对臣民,地君亦如此乎?”   众人集体无语,先帝这是在干嘛,跟阎王套近乎么?   “华氏女淑,朕之妃也。少时朕巡,臣子献华氏,惊为天人,留于帝宫,至今已十二五年矣。华氏入宫多年,朕辗转方知其于民间已与燕鸟山杨家子婚配,杨家子亦因此丧命,朕哀之,怒之。朕命人详查,乃知杨家众人之死,乃程卿无介、高卿淮之过也,华氏何其无辜。高卿已故,地君可从地府提审此人,可知详情。”   众人……   程无介傻了。明明是先帝先看上了华淑他们才想办法给他弄过来的,他怎么能倒打一耙呢!   这口锅,程无介背得万分冤枉。   “知过,而后改之。朕命人修缮燕鸟山杨家坟陵,封其祖,荫其后裔。择吉日、于观星台置香案,焚香呈婚书,禀月老,断杨家子与华氏之红线,系于朕之手。故,华氏已与杨家子无关,乃朕之爱妃也。”   听到这里,青信忍不住冷哼出声。建隆帝何曾封杨家,他前些日子还派人挖了杨家的祖坟,挫骨扬灰!华玉拉了拉他的衣袖,让他注意仪态。   “待朕百年归天,必将罪臣程无介送至君前,请准按地府律绳之。朕之妃华氏,百年之后,仍归朕之天府。以此告地君知,朕柴氏永征,敬上。”   “钦此。”德喜终于念完了。   跪在地上的群臣都傻了,程无介更是脸色刷白。他机关算尽,却没料到已死的建隆帝竟暗中捅了他几十刀,还将他送给了阎罗王顶罪!   华淑以头触地,朗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机械地跟着念了一遍,跪在地上你看我我看你,不知如何是好。   所以,先帝这封遗旨不是给他们的,而是让贵太妃百年之后带在身边,以防万一的?先帝爱美人,已经爱到连她死了之后的事,都谋算好了?   他摆台子焚香,就断了杨家子与华淑的红线,系到自己身上了,这能行,这也算数?   阎罗王看到这封“信”,心里会咋想,会放了先帝的美人吗?   安国公偷看跪在前边的白衣美人,自己若是阎罗,定会把美人扣下,留于自己的阎罗殿中。   华淑再拜,“程无介信口雌黄,曲解先帝临终口谕,此罪一也;他明知妾身有婚约在身,仍用尽手段逼妾身入宫,陷先帝于不义,此罪二也;今日大殿之上,他颠倒黑白,将杀害杨家人罪归于妾身,妄图欺君,此罪三也。请万岁按律,严惩佞臣程无介。”   程无介与江崖串谋,在宫中围杀自己,熙宁帝本就没打算放过他,他今日又在殿上胡言乱语,妄图加害贵太妃,使自己与三弟离心,熙宁帝更不会放过他,“准。程无介欺君罔上,夺其官职贬为庶民,押入天牢,由大理寺和刑部共审,论律问罪。”   跪在殿旁的青信紧紧握住拳头,才没让自己哭出声来,快三十年了,他终于能报仇了!   “吾皇圣明。”群众高呼,程无介被侍卫摘去官帽,拖出大殿,却一句冤枉都不敢喊。   因为这罪名,是先帝给他扣的,他敢说先帝冤枉他?这个最一张,他立刻就得被熙宁帝砍了!   建王再拜,“启禀万岁,四月十一日晚,程无介派人放火屠杀观景楼四十五人,请万岁为臣做主。”   熙宁帝点头,“此案由卢卿审理,不可放过一人。”   卢正岐出列,“臣遵旨。”   熙宁帝将先帝遗旨放入锦囊中,起身亲自搀扶起贵太妃,将锦囊物归原主,“今日之事,让贵母妃受委屈了。”   华淑缓缓摇头,“妾身替枉死的父母,谢万岁。”   熙宁帝有些脸红,“千叶和灵攸明日洗三,还要劳贵母妃亲自操持。时间不早了,三弟,你亲自迎贵母妃回府吧。”   三爷应下,扶着母妃出了广华宫。   出了广华宫门,见程无介被人褪去丞相官袍押着出向南宫门走去,华淑抬泪眼,望青冥。   爹,娘,女儿要给你们报仇了! 第1328章 由你掌刑(两万币打赏加更)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三爷扶着母妃,一路无话回到重华宫。重华宫正殿内的物品已由邓进忠清点造册完毕,可以装箱运走了。陪着晟王母子回来的德喜立刻命人贴封条,准备车马,他进入内殿,低声询问贵太妃,“娘娘,老奴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华淑点头,三爷起身避到了殿外,指挥人将母妃的东西装车。   “娘娘,先帝何时给您留下的遗旨?”   华淑如实道,“太后病逝后,本宫连月被噩梦所扰,先帝恐本宫被鬼差捉去,便写此告阎罗书让本宫带在身边,以防不测。”   德喜略一推算,便知是去年十一月。当时贵太妃病弱不堪,先帝招御医和司天监官员都无法治愈其症,所以才会写下这告阎罗书吧。   依先帝的脾性,这样安抚贵太妃心神的东西就算写了,也该即刻烧毁送去地府才是,怎会任其留在世间,毁自己的英明?   既留了这样的遗旨,先帝又为何又在临终前改变主意,命贵太妃殉葬?   德喜心中不解也知再问下去也无结果,便笑道,“如今太妃娘娘身康体健,乃是先帝在天之灵保佑。”   华淑点头谢过,送走德喜后,贤太妃、淑太妃和宸太妃过来与华淑道别。   不管感情如何,她们在宫里同住了这么多年,临了谁都不想让彼此难堪。   她们都有儿子,或早或晚都要出宫跟儿子过日子,以后她们还是会见面的。熙宁帝的几个弟弟中就数晟王最争气,说不得以后她们还得看华淑的脸色过日子……   淑太妃心中最为复杂,她拉着华淑的手不舍得放,“姐姐有空了,一定要进宫来看看我。”   虽然她儿子从皇位上被拉下来后封了亲王,但只是个虚衔罢了,十六岁之前不能出宫开府,还要在宫里待上三年。这三年淑太妃不求别的,只求儿子能平安活下去。   儿子才六岁的宸太妃,算着日子,连话都不想说。贤太妃的目光则追着晟王转,看他有条不紊地安排车马行礼,贤太妃就想到了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柴严昙。   人家的儿子是亲王他是郡王也就罢了,偏还没人家孝顺!圣旨刚下,晟王就着急忙慌地接他母妃出宫,自己的儿子却连个影都不见!贤太妃觉得手痒嘴皮子也痒,想揍他、骂他。   东西都装上马车,华淑就要走了,重华宫的宫女、太监们跪了一地,痛哭不舍。   除了华玉和青信,华淑一人也不带出去,“本宫已叮嘱德喜照看着,这里很快会有新人住进来,你们用心伺候,总比跟着本宫强。”   众人含泪应下,西厢美人柳若施忽然跪爬到华淑身边,抱住她的腿哀求道,“妹妹伺候了您多年,实在与您难分难舍,请您带我一起出宫吧,若施日后定当更用心在您身边用心伺候着,华玉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柳若施乃先帝的妃子,虽无子嗣也承了多次雨露,应去皇陵陪伴先帝。她今年才十九岁,正是花朵一样的好年华,当然不想去皇陵枯老。所以看到华淑出宫,她就忍不住扑了上来,放下脸面和傲气求她。   去了晟王府,她自有办法回家。   华淑淡淡地道,“你伺候的是先帝,不是本宫。”   柳若施泪眼盈盈地哀求道,“若施在这里没少给您添乱,您带我出去,是打是罚都可,您就当留着我解闷也好,求求您可怜可怜我吧。”   “放开。”华淑声音更冷了,柳若施之前对她干过什么,华淑记得一清二楚,才不会因为她掉几颗眼泪就心软,给自己和儿子添麻烦。   柳若施见出宫无望,放开华淑后站起来指着她的脸骂道,“你这个妖……”   “啪!”青信上前一步,一巴掌将柳若施抽倒,“柳美人以下犯上,将她捆了,交由德喜公公发落。”   看着柳若施被带下去,几位太妃都瞥了瞥嘴角,这个是傻了还是疯了,指望着华淑带她出宫,还不如指望贿赂皇陵的守卫呢!   重华宫外的妃嫔们见此情景,不敢再凑上来请贵太妃帮她们求情,让熙宁帝放她们归宁了。   三爷扶着母妃上车,牵马带她出宫。待马车出了西宫门落下车帘后,车内的华淑与华玉相拥而泣。   牵马的三爷没有劝,默默走了一段,对身边的青信道,“本王已给金益昀和张思简送了信,待他们提审程无介时,由你过去掌刑。”   青信当街跪地谢恩。   三爷单手将他拉起来,“你尽心伺候母妃多年,这是你应得的。下手时有点准头,待上了刑台,再取他的性命。”   青信冷森森地道,“王爷放心,小人有千种方法,让他生不如死。”   听闻三弟亲自牵马过闹市,带贵太妃回晟王府,广华宫内的熙宁帝不免失落。   他登基为帝,却成了孤家寡人,偌大的皇宫人去楼空,空得吓人。   “德喜。”   “老奴在。”德喜垂手站在熙宁帝身旁。   熙宁帝半晌才道,“父皇究竟有多喜欢贵太妃,才会给她留下那样的遗旨,临终前却又舍不得,改主意要带她一起去。”   德喜沉默,因为这话他不能答,也答不了。   熙宁帝叹了一声,又道,“易王府可收拾妥当了?”   婉华上前,“皇后已安排妥当,只等您过目了。”   熙宁帝点头,“拿来朕看。”   婉华将皇后整理出的名册送到熙宁帝手中。   除了皇后外,熙宁帝还有一侧妃三侍妾,侧妃蒋扶苏为他生了长女,侍妾张清悠刚为他生下一子,辛氏和刚入府的周氏还无所出。   皇后考虑到他的喜好,将张清悠安排在离宜寿宫最近的重华宫。此等贴心示好的举动,却令熙宁帝皱起眉头,将名册扔在桌上。   婉华不知皇后安排得哪里不对惹了熙宁帝不快,便轻声道,“万岁,经过师无咎道长的医治,七公主已经醒了。”   熙宁帝转忧为喜,起驾永福宫去探望七妹。   柴会馨胸口的刀伤伤及心脉,师无咎进宫后,用内力帮她接脉,又辅以刀伤和口服良药,七公主年轻体壮,很快便有了好转。   熙宁帝到了内殿时,见七妹已经能坐起身了,“师无咎果然了得,朕要赏他,重重地赏他!”   柴会馨的声音依旧虚弱,却也带着欢喜,“皇兄可直接赏金银,小妹听三嫂提过,上清宫的道士们过得甚是清简。”   熙宁帝含笑应下,国库如今已被掏空,比起赏银两,他更想给师无咎赐封号、赐匾额。   不行,他得尽快命人将程家查抄了,填补国库亏空! 第1352章 大黄去抓几只兔子吃啊   .,   秦氏收拾了一会儿棉花长出来的小芽和疯杈,到地头准备回去给小暖做饭时,见禾风、细雨和跟来的几个侍卫竟弄了三大筐绿油油的嫩草。秦氏笑了,“弄这么多草干嘛?”   侍卫拱手回道,“回安人,府里的兔子越来越多,快把园子里的草啃光了,管家让我等多带些青草回去喂兔子。”   秦氏这才想起来,去年为了能让大黄老实在晟王府里避险,小暖让侍卫抓了些兔子回去养着给大黄解闷儿。过了个春天,那些兔子下了崽子,现在可得不少了。   秦氏看着侍卫们天天割草喂兔子,也不是个正事儿,“兔子多了就抓几只杀了吃,割草多耽误正事儿。”   “夫人有所不知,那兔子都是大黄的,除了玄其将军,谁碰大黄就跟谁急。”侍卫将青草装到车上,“这也不耽误事儿。”   有这功夫,还不如下田收拾棉花捉虫呢。秦氏立刻决定回去将大黄的兔子处理几只,转头道,“小草和大牛还没回来?”   正说着,小草和大牛回来了。这大热的天,俩人穿着蓑衣蒙着脸,大牛扛着跟竹竿,竹竿上挂着个和面盆大的蜂窝,还有几只蜂嗡嗡绕着蜂窝转悠。   秦氏吓坏了,“你们这俩孩子,好端端地捅蜂窝干啥,蛰着没?”   小草蹦过来,“没有!”   大牛老实扛着蜂窝,没吭声。   秦氏一看就知道这孩子让蜂给蛰了,点手就训小草,“你这孩子就是欺负大牛老实!大牛以后别跟她玩,快把蜂窝放下,过来姑看看蛰着哪了?”   “姑,不疼,小草给我抹药了。”大牛小心把蜂窝放下。   贺风露接过竹竿,“安人,我先将蜂窝送回去?”   秦氏更晕了,小草贴心解释道,“这个蜂窝要弄回去,挂在晟王府西边花园那棵大枣树上,这样太妃就能看到蜂飞蝶舞了。”   一听是贵太妃想看的,秦氏立刻同意了,“风露你裹上点儿,别让蜂蛰着。”   贺风露笑道,“夫人放心。”   小草甜甜地笑,“大牛哥跟我去晟王府玩呗,后晌咱们去城里吃好吃的。”   大牛想说祖谟叔死了,他得跟着爹去陈家帮忙,可看小草笑成这样,大牛说不出来了,“嗯。”   一群人回到晟王府后,先去看小暖和孩子们,小草和大牛跑到两个孩子身边,开始乐此不疲地分辨这俩小家伙哪里不一样。   秦氏把庄子里的事儿跟小暖说了一遍,叹了口气,“等大伙儿回去后,你姨还不知道又要说啥呢。”   小暖才不在乎,“她那一份娘也备下了,谁让她跑得那么快。”   二舅母李氏也劝着,“姐别为他家的事儿生气,犯不上的。”   倒不是生气,秦氏转头跟大黄商量,“大黄啊,你去花园后边那林子里抓三只肥兔子回来,咱们后晌吃炖兔肉啊?”   “嗷。”挤在大牛身边看孩子的大黄应了一声,用爪子扒拉大牛和小草,想让他们跟着一块去。   小草站了起来,“大牛哥走,咱们去看看蜂窝放好了没。”   小草和大黄出去后,小暖唤住大牛,“大牛,小草这几天心情不好,你别跟她一般见识,等过了这阵儿我再让她给你赔不是。”   大牛憨憨地笑,“小暖姐,我没事儿,这药挺好用,抹上一点也不疼。”   “嗯,这是华郎中配的,回去的时候你带上两瓶。去玩吧,在姐这里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小暖声音格外地温和。大牛比小草大一岁,俩孩子从小就一块玩,大牛没少被小草欺负,也就这孩子老实,才不打她。   大牛出去后,李氏低声道,“小草真是长大了。”她爹死了,这孩子心里不得劲儿,却怕大伙儿担心她,笑得没心没肺的。她才多大啊,看着就让人心疼。   秦氏心里不是滋味,小暖握住娘的手,脸上笑容大大的,“娘,吃红烧兔子成不?”   秦氏不同意,“你这会儿怕上火,清炖的好,多喝汤还能增奶水。”   “娘你看,女儿这舌头有一点儿上火的样吗?”小暖吐舌头给娘看,样子俏皮又可爱,“天天喝汤,女儿看到汤就反胃了。昨天母妃还跟我说,这两天她嘴里没滋味呢,红烧的比清炖的有滋味。娘不想让母妃尝尝您的手艺?”   “什么手艺?”华淑迈着轻盈的步伐进来,听了个话尾。   李氏见比观音菩萨像还好看的太妃来了,站起来行礼,不知道咋办才好。   华淑请她坐,便听秦氏关怀道,“太妃这两日吃东西觉得嘴里没滋味儿?”   见小暖紧给她使眼色,华淑便道,“许是天气热了,是有些。晚上咱们吃苦瓜吧?”   秦氏连忙点头,“成,后晌睡醒了咱们去摘几根苦瓜,晚上咱们吃蒸茄子、凉拌苦瓜,再烧只兔子。”   蒸茄子、烧兔肉她都喜欢,小暖笑弯了眼睛,“好。”   华淑见她这得逞的小模样,也跟着笑了。华淑出宫后日子过得滋润,脸色红润眉眼舒展,去了三分疏冷,添了五分烟火,笑起来比以前还要美。   秦氏、小暖和李氏齐刷刷地看呆了。   华淑看了看孙女,问道,“怎不见大黄和小草?”   小暖先回神,“大黄去园子里抓兔子,小草和大牛跟着去了。母妃要不要去看?”   华淑缓缓摇头,“让孩子们玩儿,我在这里陪着亲家舅母说说话。”   亲家舅母?是说我吗?贵太妃娘娘,天仙一般的人物,居然专程过来陪她说话!   李氏激动又紧张,不晓得该说啥,便将自己手里坐了一半的小衣裳双手递过去,“太妃您看这前襟上绣啥花好看?”   华淑接过来,先夸奖道,“你的针线真好。”   她被夸了呢,李氏都笑得不知道该说啥好了。   小暖捂嘴笑,继娘和小草之后,二舅母也被婆婆收了。   花园内,小草和大牛坐在荷花池边的凉亭里望着大黄逮兔子。小草的脚尖一下下地踢着脚下的石头,“大牛哥,你还疼不?”   “不疼,就是有点烧得慌。”大牛回话。   小草立刻道,“莲年去取冰来,给大牛哥敷敷。”   “不用,咱们以前又不是没被蛰过,一会儿就好了。”在夏天,冰贵着呢,大牛舍不得用。   小草哦了一声,带着大牛到了荷花塘边趴着,俩人四只小手都泡进了水里凉快着。   莲年想过去劝,却被友鱼拉到了一边。   大牛顺手掐了俩荷叶,倒扣在俩人脑袋上。荷叶盖下一片清凉,大牛看着小草盯着水面不动,见惯了小草活蹦乱跳的模样,她这样大牛真心不习惯,总觉得她下一刻就会跳起来,把自己给踢水里去。   小草没踢他,只是闷闷地道,“大牛哥,我爹死了。” 第1353章 小草去陈家吊孝   .,   大牛嗯了一声,“我爹明天估摸会过去帮忙,你想去吗?”   小草摇头,“我爹都不要我,我也不要他了,不想去。不想见柴玉媛和奶奶。”   大牛跟小草是邻居,又一块长大,她爹她奶奶待她怎么样,大牛都知道。他想了一会儿,“还是去看看吧。”   “为啥?”小草转脑袋问。   大牛替她拉了拉脑袋上歪了的荷叶,“小暖姐不是说,就算被狗咬了,也不能咬回去弄自己一嘴毛吗。你想去就去,他们这会儿也没人敢打你骂你。”   “我不想去。”小草强调道。   大牛哦了一声,“那如果我要去,你陪我去吗?”   小草鼓起腮帮子,半天才说,“去吧,我不去你被欺负了怎么办,你这么笨,被打都不知道还手!”   大牛憨憨地笑了,“又不疼。”   “不疼也不能让白让人打!”小草瞪起眼睛,“我不在村里,陈小舂他们又炸刺儿了没?”   陈小舂和秦三郎几个是一伙儿的,跟小草、大牛他们这一伙儿不对付,经常发生冲突。小草不在家,估计大牛几个也打不过他们。   大牛摇头,“没有。”   小草不信,凶巴巴地皱眉头眯起眼睛,大牛赶忙道,“我这会儿跟着大壮和二壮哥他们呢,他们很照顾我。再说陈小舂他家里这会儿乱着呢,他没空出来打架。”   韩三胖的两儿子人如其名,一个比一个壮实,在村里是跟她陈小草一样,可以横着走的大人物。小草弯起嘴角,“算你有眼力。”   见小草终于笑了,大牛也跟着笑了,“那明天我来找你?”   小草缓缓点头。   晚上吃了大黄逮回来的兔子后,小草跟着姐姐回屋,跟她商量,“姐,大牛说明天想去陈家帮忙。”   妹妹一张口,小暖便明白了,“大牛跟他爹都那么老实,他们去了肯定会被欺负,奶奶估计会把活都压给他们干。”   “就是,就是!”小草用力点头。   小暖接着道,“你明天送大牛过去吧,有你在,陈家就不敢把大牛怎么样了。”   “嗯。”小草用力点头。   姐妹俩对视了一会儿,小草就保住了姐姐肉肉的腰,“姐。”   小暖应了一声,“姐陪你去?”她是穿来的,对陈祖谟没有一点父女亲情,所以陈祖谟的死对她没什么影响。小草就不同了,虽然小草也恨渣爹,但她对“爹死了”、“真没爹了”这件事,感到有些不安。   小草立刻摇头,“姐坐月子呢,不能出屋。而且圣上下旨不让你知道了,姐夫不在家,咱别打他的脸。”   这话说的,小暖纠正妹妹,“这叫别辜负了圣上的‘好意’。明天让绿蝶、青信、李嬷嬷跟你去。”   小草非常诚恳地抬头,“姐,我就算一个人去,陈家人也不敢惹我。”   小暖点头,“嗯,我知道你能行,不过咱们家这么多能人不带出去溜溜,也怪浪费的。”   绿蝶恶名在外,李嬷嬷的年纪和身份适合去跟皮氏周旋。青信是美人婆婆身边管事的,他去了就代表美人婆婆贵太妃,而且青信冷下脸来,也能镇住一条街的人。   第二一早,陈家果然去第四庄给秦家村来的人报丧。里正韩二爷按着昨天商定的主意,每家出一个人跟着里正去陈家祭拜,其他人该去哪儿玩去哪儿玩,该去哪儿转悠去哪儿转悠。   韩二爷带着大伙儿刚进城就遇上了小草。因为大牛说过小草会来,大伙儿也没觉得诧异,只是看她身后这个瘦瘦高高的白脸无须男人有点面生,以为是小暖新给小草派的侍卫,也没多问。   小草领着大伙儿找到彩帛店买了纸钱,呼拉拉地往东桥街走去。   陈家院门前挂着白幡,很是显眼。不过门口没支着写礼的桌子,院内也没有哭声和诵经声,这份冷清与门外成群的看热闹的闲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小草抬头看了看天上稀拉拉的几朵白云,想着她爹的魂儿如果站在云彩上往下看见这场景,会不会气得摔下来。   围着看热闹的人见到小草兴奋地交头接耳,“陈家二姑娘了!”   “看她带了这么多人,是来砸场子的吧?”   “你瞎了,没见人家提着纸钱呢。”说这话的人,也不禁有点遗憾。   一直弯腰跟在小草身边的青信直起腰,冷厉地目光从这些嘴碎的人脸上扫过,这一圈下去,院外比院内还安静了——因为院内还有诵经声。   绿蝶对青信这一手佩服得不行,甚是想学。   腰间系着麻绳的陈忠出来,见到小草就是一愣,然后被小草身边的青信、绿蝶和韩三胖吓得一缩,赶紧上前行礼,“二姑娘,里正和诸位同乡父老,里边请。”   小草侧身,请里正先走。韩二爷便打头,带着大伙儿进了院子。   “哇——”他们一进院,灵堂里就传出痛哭声,吓得韩二爷一哆嗦,若不是被儿子扶住,就得摔倒在陈家大门口。   进院见到简陋的灵台分两边跪着四男四女,他们披麻戴孝,干打雷不下雨地嚎着,一看就是陈家雇来给陈祖谟哭丧的,而且这些人价钱不高,所以干打雷不下雨,如果给够了银子,他们能连鼻涕都哭出来,比孝子还亲。   陈家无男丁,大伙儿也不挑理,辈分比陈祖谟小的进去磕头吊孝,比陈祖谟大的烧纸不磕头。   轮到小草时,门外看热闹的人都扒着门缝看着,堂内哭灵的连嚎都顾不上了,只盯着小草看。   小草端端正正地给陈祖谟磕了三个头、烧纸、上香后,一滴眼泪也没有地盯着他爹的牌位看。   爷爷死时小草还没什么感觉,这会儿看着她爹的牌位,小草深切地感受到了生与死的区别。一块木板,一身白布,一口棺材,就隔隔开出了阴阳。   小草很害怕,她怕有一天娘会死,姐姐也会死,她们也会被放进棺材里,让她再也见不到娘和姐姐。   想到这里,小草就忍不住想哭。   躲在屋里的皮氏见小草红了眼圈,立刻大哭着跑了出来,“小草啊,奶奶的好孙女,你可来了!”   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皮氏扑向小草,却被绿蝶生生拦住了。皮氏不敢扒拉绿蝶,只得用浑浊的双眼盯着小草,哽咽道,“小草,奶奶和你爹,等你好几天了。”   小草脑袋一歪,“我爹死了还没三天呢,奶奶这好几天是打什么时候开始算的?” 第1354章 周济   .,   皮氏讪讪地擦着眼泪,“三天也是好几天……小草,你爹去了,你们姐俩可不能不管奶奶。”   跟在小草身后的李嬷嬷上前一步温和劝道,“陈老爷虽去了,但您堂下尚有陈夫人为您奉老,您让二姑娘越过陈夫人照管您,不是陷陈夫人于不孝么?”   陪在老夫人身边不让她乱讲的早莺,听李嬷嬷把火往自家夫人身上引,拦住皮氏就要说话。可她还没开口就见小草身后那个太监抬眼看着她。自幼跟着柴玉媛学武的早莺,也被青信的目光吓住,不敢动了。   刚要骂人的绿蝶又是一阵狂羡慕。这青信貌不出众,刷白的脸配上这狠厉的眼神,实在是太带劲儿了!   皮氏哭得更凶了,“嬷嬷您不知道,不是老身想陷她于不孝,是她真的不孝。我儿去了后,她生气就拿鞭子抽打老身,您看老身身上,血道子还没下去呢。”   皮氏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了,儿子死了,以后让她靠着柴玉媛过活,那还不如让她去死。偏生的,她不敢去死,除了柴玉媛,她能扒住的就只有小暖姐俩了。   看热闹的众人见到皮氏胳膊上的伤,又开始同情心泛滥,纷纷指责柴玉媛不孝。柴玉媛还是承平王府的郡主时,就暴虐好打杀奴仆,成亲了又打丈夫,丈夫死了她又改打婆婆了。   这等恶妇不家法处置干嘛,留着过年吗?   青信开口了,“老夫人讲的若是实情,您便去京兆府告儿媳不孝。我大周朗朗乾坤,容不下这等无辜打骂老人的晚辈。”   一听告状,大伙儿更来劲儿了,“对,告她,去告她!”   皮氏哪敢去衙门告状,她觉得这白脸无须男人绝对没安好心,“小草啊,这位是?”   小草很隆重地介绍青信,“他是伺候贵太妃多年的、晟王府的二管家,青信公公。”   一听这位是在大美人贵太妃身边伺候的公公,门口的大活儿对他的态度由惧怕,改为了羡慕!   如果能去大周第一美人身边伺候,当太监他们也愿意。   皮氏眼睛也亮了,“你姐得着信儿了?”   小草摇头,“我姐还不知道,我娘和贵太妃说先瞒着我姐,让我和李嬷嬷、青信公公和绿蝶过来帮忙。奶,我爹的媳妇敢打你,这就是犯上,走,咱去击鼓,告她!”   皮氏……   绿蝶也劝道,“您别怕,朝廷会给您做主的。”   “是啊!”   “走吧!”   门口看热闹的一个比一个积极。   皮氏却不肯去,“你俩妹妹还小着呢,离不开娘,奶奶舍不得俩孩子没娘,吃苦。”   众人一阵扫兴,小草深以为燃,“奶奶还跟以前一样好。当初您就是舍不得我和我姐没娘,才把我们娘仨一块赶出陈家,说让我俩跟着娘一块去要饭的。”   院门口的众人一阵起哄,脸上的表情一个比一个精彩。   皮氏觉得小草不是来帮忙,就是来气她的。她知道这死丫头嘴皮子厉害,自己说不过她,便转求起秦家村的里正,“韩二哥,您这大老远的来了,咱们家里连个让您坐下歇歇,喝口水的地儿也没有,二哥可别挑理。”   韩二爷也是个场面人,会说话得很,“大伙儿在一个村里住着,不会在这时候挑理。祖谟去了,弟妹拿个主意,咱们大伙也好知道怎么搭把手。”   “我儿被青柳那小贱人杀了,死得冤枉啊。”皮氏终于找到了给她做主的人,放声哭了起来。她这一哭,花银子雇来的那四对男女也拉开嗓子捧场。   等她们哭过这一阵儿,韩二爷才道,“京兆府的官爷们早晚会把犯人抓回来的,这事儿咱们帮不上忙,弟妹还有别的事儿没?”   皮氏不哭了,连忙点头,“我陈家现在剩下的不是孤儿就是寡母,祖谟的尸首怎么送回乡安葬,还得靠着里正和大伙儿给拿个主意。”   早莺终于找到了她能说话的机会,“老夫人,夫人已经请了二舅老爷帮忙,二舅老爷已安排了人送老爷回乡。”   听到柴玉媛已经找好了人,皮氏知道儿子能回乡如土,心里安稳了些,便又想着她这还活着的该怎么办,“这件大事儿是解决了。可二哥也看到咱们这府里没一个顶用的人,还得劳烦大伙给搭把手。”   尽职尽责的陈忠听了老夫人这话,心里很是不忿,却也只能低头忍着。   还不等韩二爷开口,李嬷嬷便道,“奴婢过来前还得了贵太妃的吩咐,若是您这里不够人手,就让青信公公和奴婢留下来帮忙料理。”   “不,不用!不敢劳烦公公和嬷嬷。”皮氏看着李嬷嬷和青信就腿软,恨不得立刻把他们送出去,哪还敢留下他们帮忙。   韩二爷再问,“弟妹不是刚还说让大伙儿留下搭把手,咋这又不用了?”   “这……”皮氏苦着脸,她只是想韩二爷他们留下为自己撑腰,好让柴玉媛不敢再明目张胆地欺负自己。晟王府的人留下,怕是不用柴玉媛,他们就能把她这老骨头折腾散了啊。   陈三熟主动站了出来,“婶儿,我留下来帮忙。”   皮氏眉头跳了跳,就陈三熟这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德行,留下有什么用!   不过有个人总比没有的好,皮氏点了头,又道,“二哥,家里这状况您也见了。儿子去了,我还得养着儿媳和俩孙女吃饭、穿衣,家里也没个进项……”   说着,皮氏擦了擦眼泪,拿眼看小草。自己丧夫又丧子,还无孙儿送终,是个人就的可怜她,她就不信这么多人盯着,小草敢不管她。   小草明白了,“奶奶,您的意思是让小草养着您和陈家这一大家子人?”   皮氏老脸抽了抽,当着这么多人她真没脸点这个头,而是卖惨道,“也不是养……就是在我们为难时,小草你……能给奶奶和你的俩妹妹一口饭吃……”   小草非常慎重地点头,“奶奶,我现在跟着我娘住,吃穿用住都是我娘给的,要周济您和我爹的俩闺女也得用我娘的钱,我回去问问我娘,再给您答复。”   皮氏还没开口应下,躲在灵堂后的柴玉媛再也忍不住了,“不用,我的女儿我自己能养,用不着她接济!” 第1355章 觉得自己很委屈的柴玉媛   .,   早莺埋怨地扫了春泥一眼,春泥低头不语。早莺上前扶住柴玉媛的胳膊,“夫人昨日哭伤了眼睛,郎中让您静养,否则会坐下病的,奴婢扶您回屋吧?”   早莺坚决挡在柴玉媛面前,背对众人,满是哀求地望着自家夫人。生怕柴玉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皮氏和小草闹起来,那她们就真的要走投无路了。   柴玉媛也知道她闹下去得不到任何好处,父母让她给皮氏这老东西赔不是,让她安生去秦家村给陈祖谟守孝,给皮氏养老!她也想安生,可这该抽的老东西和小畜生容不得她安生!   柴玉媛忍着不去看皮氏那张老脸,只死死盯着小草,维护自己的尊严,“我有自己的铺子、田庄,我和我的两个女儿绝不受你们周济!”   小草点头,“哦。”   你还敢哦!柴玉媛气得浑身发抖,脸上的肉跟着哆嗦,她不敢在青信这些人面前造次,只得强忍着怒火,“虚弱”地给皮氏行了个礼,拿出皇家女该有的仪态气度,恭敬行礼,“儿媳身体不适,还要回后院照顾不满月便没了爹的小荷,这里就劳烦母亲照料了。”   皮氏脑袋一转就明白这是咋回事儿了,柴家知道他们教养出来的这个没皮没脸的玩意儿丢脸了,他们想找回脸面。她压下对柴玉媛的恐惧,慈眉善目地道,“去吧,你还在坐月子,好生养着,前院有娘呢。”   “辛苦母亲了。”柴玉媛起身由两个丫鬟回了内院。   这婆媳融洽的一幕竟出现在陈家,让众人心中跳出三个字,不知当讲不当讲。   小草问她身边的大牛,“大牛哥看明白了没?”   大牛还没从吃惊中醒过神来,“小草,咱们村最胖的女人不是陈桃儿她娘了!”   小草瞪了大牛一眼,想揍他!   回到内院,躲开众人视线的柴玉媛,踹开春泥甩开早莺,回了里屋又传出一阵摔打之声。   见春泥一动不动地躺在一边,便忍着疼起身去扶她,“没伤着吧?”   春泥木然地甩开早莺的胳膊,缓缓挪进了厢房。早莺在正房和厢房之间犹豫了片刻,便进了厢房。见春泥握着一把锋利的见到发呆,早莺吓坏了,上前夺下剪刀劝道,“你这是要做什么?夫人只是在气头上,熬一阵儿咱们去了临安就好了。”   临安?春泥苦笑,“咱们还能去临安吗?”   早莺听起来更像是在说服自己,“能的,一定能!”   正房里传出柴玉媛撕心裂肺的哭声,春泥听了一阵,木然道,“老夫人和夫人说得对打得也对,是我没用。如果我能留住老爷,他就却不会去找青柳,不去找青柳,他就不会死,老爷不死,咱们就能去临安了。”   早莺听得想。她与春泥、暖树、新燕都是承平王府的家生子,自幼便跟在三姑娘身边伺候,跟着三姑娘习文练武。三姑娘放纵,她们也跟着放纵蛮横。   姑爷的状元和官职被夺,名誉扫地,夫人由郡主贬为庶民妻,她们四个也一落千丈。   她因还有点脑子,被夫人留在身边,依旧做老丫鬟;暖树被夫人送给了贺王府的管事,帮姑爷铺路;春泥因容貌最好,被夫人收进老爷房中伺候,想笼络住老爷的心;如此算来,被她爹娘托讨回去嫁了人的新燕,竟成了过得最好的一个。   怕春泥想不开,早莺想办法劝解着,“会熬过去的,早晚会去临安的。春泥你想想你的爹娘,去了临安还能见着他们呢。”   承平王府散了后,他们的父母或跟去了皮场街,或被派去田庄或铺子做事。柴家说了,只要她们尽心伺候夫人,不让她莽撞惹祸,柴家就把将他们的父母也派去临安田庄做事。   这是她们现在最大的盼头。   听着正房里的哭声越来越大,早莺便道,“你先歇着,我先去劝劝夫人,待会儿再回来给你换药。”   春泥被盛怒的柴玉媛抽了好几鞭子,身上还带着伤。   谁知早莺进了正房,柴玉媛的哭声更大了,声音里含着无限的委屈和愤怒。她乃承平王府的郡主,自小锦衣玉食、使奴唤婢,如今却沦落到向老叼货屈膝,让庶民围观看笑话,她受不得这个气!   哭声传到前院,众人听得清楚。皮氏低头抹眼泪,“小荷她娘心里难受憋不住,老身又何尝不是……”   婆媳俩这么折腾,秦家村的人实在看不下去了,纷纷告辞回了第四庄,只留下陈三熟在陈家帮忙。   陈大牛想跟他爹留在陈家帮忙,陈三熟不同意,“你跟大伙回吧,跟紧别走丢了。”   大牛的娘和妹妹没来,陈三熟在这里帮忙,大牛就成了没人管的孩子了。若是在村里他跑哪去陈三熟都放心,但这是在人生地不熟的京城啊。   小草揽下了照看大牛的任务,“三叔放心,我会看好大牛哥,不让他丢了的。”   小草身边有十几个人跟着呢,陈三熟当然放心,他弯腰小声跟小草说,“小草啊,人死不能复生,你别难受了啊?”   小草的小鼻子有些发酸,点了点头。   小草这孩子要强,陈三熟怕她抹不开,又道,“跟着二爷他们去吧,这有叔呢。”   听到陈三熟这么说,皮氏不干了。她推开陈三熟拉小草,“小草是我陈家的闺女,他爹死了她就要留在这儿守灵,哪也不去!”   绿蝶上前一步隔开皮氏,李嬷嬷问道,“敢问老夫人,贵府三姑娘就在府上,为何不出来给陈老爷守灵?”   “她年纪还小,这大热的天她受不住。”小棉守了一会儿就哭闹,柴玉媛便不让她出来了,皮氏管不住这娘俩,也没法子。   李嬷嬷点头,“晟王妃坐月子,我家二姑娘顶着酷暑帮安人打理铺子的生意、田庄的棉花,还要照顾秦家村来的亲朋,也是吃药撑着呢。”   青信也道,“贵太妃怜惜二姑娘,才让咱家和李嬷嬷过来替二姑娘尽孝。老夫人觉得可,还是不可?”   “可,可……”被青信这张带着血腥气的惨白脸盯着,皮氏那敢说个不字。 第1356章 来自汀兰的报复   眼睁睁地看着青信等人簇拥着小草走后,皮氏从心里升起一股无力感。她不得不承认,凭着她这把老骨头和陈家这点骨血,已经完全留不住小草了。   待小暖从月子里出来,她更不敢再打这姐俩的主意。秦氏那里有小暖护着,她也碰不得。以后她该怎么办?   听着柴玉媛哭声和雇来的这些人的干嚎声,被明晃晃的太阳晒着,坐在院子里的皮氏头脑发晕,她依稀仿佛又听到了五年前驿站内,秦氏母女仨那撕心裂肺地哭声。   如果能回到五年前,她一定不会再劝着儿子休秦氏娶柴玉媛。儿子死了,丈夫死了,她知道错了,但秦氏母女仨已成她高攀不得的大人物,再也不会回陈家孝敬她这个婆婆、奶奶了。   想到以前秦氏是这么待她的,再看看现在柴玉媛是怎么待她的,皮氏老泪横流,她真的后悔了。   “我的亲爹啊——”雇来哭灵的人声音忽然拔高,皮氏转身,居然有人来吊孝了。   这人虽也因为国丧穿着素白的衣裳,但白衣上的同色花纹让太阳一照,流光溢彩,头上的银簪、耳朵上莲子米大的珍珠也闪着光,阔气逼人。   皮氏眯了眯眼睛,才认出这个让两个丫鬟扶着的贵夫人,竟是她家的丫鬟,汀兰!   当年汀兰从扬州回来后,柴玉媛嫌她碍眼,柴智岁便把汀兰送给了他的狐朋狗友当妾,这才多久的事儿啊,汀兰就出人头地了?   皮氏看着她给儿子上香、送纸钱,拿帕子意思意思地沾了沾眼睛,便一扭三道弯地到了自己跟前。   “老夫人,节哀。”   皮氏忍不住问,“汀兰,你这是打哪来?”   “放肆!我家姨娘的闺名也是你能随便叫的?”扶着汀兰的丫鬟怒喝道。   汀兰拿帕子沾了沾额头上不存在的汗珠子,又抹过耳上明晃晃的珍珠,才慢悠悠地道,“陈老夫人是我的故人,不可造次。”   “是。”丫鬟屈膝,恭恭敬敬地退到一边。   汀兰居高临下地看着蜷缩在椅子上的皮氏,“老夫人,我有话跟陈夫人说,不知她在何处?”   柴玉媛的哭声这么大,皮氏才不信她听不到。这死丫头在自己面前摆架子,皮氏想着让她进去被柴玉媛抽几鞭子也好,“她在内院,你去吧。”   汀兰的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我有关于陈老爷之死的重要线索,老夫人随我一起来吧。”   皮氏猛地站起来,“你知道青柳在哪儿?”   “我不知道她在哪儿,但我知道她跟谁在一处。”汀兰嘴角挂着得意的笑,抬手让丫鬟扶着她,挺胸抬头地向后院走去。   皮氏虽觉得汀兰是在说假话,但还是忍不住跟了去。   待到了后院,见到蠢胖如猪的柴玉媛狼狈坐在一片狼藉中痛哭,汀兰觉得这一趟来得真是太值了!   门口的早莺见到汀兰这架势,便皱起了眉,“你来做什么?”   汀兰沾了沾嘴角,她现在是有身份的人,才不会跟庶民家的下人讲话。   皮氏亟不可待地道,“小荷她娘,你快出来,汀兰说她知道青柳在哪!”   柴玉媛立刻站了起来,怒声喝问,“讲!”   汀兰吓得一哆嗦,见柴玉媛手里没拿着鞭子,心才又停当了,“你们当真以为是城南那个木匠带着青柳跑了?”   “不是他还有谁,那男人前几天还过来,拿着大把的银子要给青柳赎身呢。”皮氏说起这个,悔得肠子都要青了,当时她要收了银子把青柳给了那丑木匠,儿子就不会死了。   “呵~”汀兰冷笑一声。   柴玉媛紧紧盯着她,“你若知情不告,本夫人便让人将你押到衙门去!别以为汪英堂会护着你,不过一个妾罢了,摆什么臭架子!”   汀兰笑容一僵,握紧了手里的帕子,捂着肚子哎呦了一声。丫鬟立刻道,“陈夫人,我家姨娘已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她肚子里的可是我家三少爷的长子。”   柴玉媛皱皱眉,汪英堂虽不是个东西,但他是二哥的狐朋狗友,汀兰既然怀了孕,自己还真不能碰她,“快讲!”   汀兰甩了甩帕子,“去衙门讲,也无不可呢。不知陈夫人派人查过没有,青柳失踪的前一日,马得铜便从衙门辞了差事,也跟着不见了。”   柴玉媛皱眉,早莺的心头突突直跳,明白汀兰要说什么了。   皮氏追问,“你是说青柳跟马得铜一道走的?马得铜也是杀害我儿的凶手?”   汀兰紧紧盯着柴玉媛的脸,强压着幸灾乐祸,“夫人该不会不知道,青柳到了秦家村第一年,就跟你带去的侍卫马得铜私通了吧?这俩人暗中来往五年,香如故赚的钱,全进了他俩的腰包呢。”   皮氏急了就顾不得什么斯文不斯文,狠狠骂道,“你别满口喷粪,青柳一直在老身眼皮子底下,怎么偷男人!”   汀兰冷笑,“晚上老夫人也跟她一块睡吗?你睡着后打雷都吵不醒,怎么知道青柳房里进没进人?不信你们问问早莺、陈还有马得银,看他们听见没听见过动静?”   早莺立刻摇头,“奴婢一直跟在夫人身边,从未听到也没听说青柳那边有什么动静。”   汀兰睨着早莺,“没听到就没听到,你慌什么?你是夫人身边的心腹,难不成你知道了,还会瞒着夫人不成?”   柴玉媛皱起眉头。   早莺轻轻嘘了一口气,以为她总算逃过了这一劫,不过却又听汀兰挑事儿道,“不过,我去扬州之前就跟你提过马得铜和青柳的事儿,你没跟夫人说?”   早莺暗骂,连忙跪下道,“夫人,当时汀兰和青柳暗中斗得厉害,奴婢以为她是故意在栽赃嫁祸,才没拿此事来烦夫人。”   “起来吧。”柴玉媛才不会中了汀兰的离间计,她冷哼道,“空口无凭的事不要乱说,免得风大闪了你的舌头。”   要讲这事儿压下去?若不搅出点事儿来,汀兰就觉得对不起自己那些年在陈府吃得苦!   “马得铜是夫人带回陈家村的,他好色的脾性,夫人能不晓得?他在香如故跟青柳厮混的事儿龙雨巷有几个不知道的?不信你们就去问啊!” 第1357章 惹火烧身   .,   问什么?去问龙雨巷的人,陈家的小妾有没有跟别的男人不干不净、勾勾搭搭?皮氏觉得他儿子就算死了,也不该丢这个面子,让人嘲笑。   柴玉媛的脸色也很难看,她想的比皮氏还深:一旦查实青柳真跟马得铜厮混,也是他们合谋害死了陈祖谟,那么治家不严致使府内出了这等丑事的罪责,会落在她柴玉媛头上。   再深究下去,马得铜是她娘家送来的人,万一被哪个御史闻着风告到御前,她爹又得吃不了兜着走,这辈子复官无望了!   所以,柴玉媛只能忍着,“此事,本夫人自会找人查证。”   汀兰在汪府内宅待了这两年,眼界开阔不少,她猜测道,“陈夫人怕是不会去查吧?你宁愿让杀害陈老爷的凶手逍遥法外,也不想因追查真凶马得铜牵连到你的娘家!”   皮氏猛然转头恶狠狠地盯着柴玉媛,“老身早就知道,你这女人不安好心!我儿就是被你带来的人害死的!”   “就是!”汀兰巴不得皮氏和柴玉媛现在就打起来,让她看个热闹。   谁知,柴玉媛和皮氏同时抬手指指着她,齐声骂道,“你给我闭嘴!”   柴玉媛不只骂,还一脚踢开了身边的一把椅子。深埋在内心的恐惧使得汀兰不由自主地后退,竟脚下一滑,向后仰倒了!   “啊——”汀兰吓得尖叫,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怎样才能护住她的肚子。   小丫鬟伸手去扶,却没有抓住,吓得面无人色,“姨娘!”   武婢早莺后发先至,用脚垫在了汀兰的后腰下,却没来得及护住汀兰的脑袋。“砰”地一声,汀兰的后脑撞在地上,直将她撞得头昏眼花,捂着肚子尖叫着,“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柴玉媛,我要杀你了!”   汀兰虽不是个玩意儿,但她肚子里怀的可是户部员外郎的孙子。皮氏怕柴玉媛真跟汀兰打起来,连忙喊道,“早莺,快把她送出去!”   “是。”早莺弯腰抱起汀兰就往外走。   汀兰也是真的害怕了,她捂着自己的肚子不敢动,任由早莺将她抱到大门外,放在马车上。汀兰的小丫鬟依旧叽叽喳喳地叫着,“若是我家姨娘和小少爷有一点不对,汪家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门口众人见有热闹可看,又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哪个汪家?”   “你没见这车上的标记么,这是户部员外郎汪大人家的马车啊。”   “汪家怎么跟陈家勾搭上了,这个年轻女人是谁?”   “那女人有点眼熟啊,似乎在哪儿见过……”   大伙叽叽喳喳的,很快就将汀兰的身份刨出来了。于是乎,汪童幡从户部出来到摘星楼喝茶吃瓜时,竟出到了自己家的!   汪童幡怒极,打道回府还未等叫回不晓得去哪里鬼混的三儿子骂一顿,便被他的母亲、当今圣上的亲姑奶奶如珠公主叫去臭骂。   如珠公主骂完儿子,又骂儿媳,“现在是什么时候?各府恨不得闭门不出,你居然还由着府里一个小妾跑到陈家去吊孝?还让人给抬了出来!”   汪夫人嗫嚅道,“儿媳千叮万嘱,是这汀兰不守规矩,私自以看郎中为由跑过去的。”   “不懂规矩的贱婢,留着何用!”如珠公主年轻时,也是火爆京城的主,上了年纪脾气也没见好。   汪英堂是庶子,汪夫人对他院里的事儿从来不闻不问,若非汪英堂的生母罗氏是如珠公主赐给丈夫的,汪夫人岂能容着他们在府里逍遥了这么多年!   现在竟因为汪英堂的一个小妾害的自己被婆婆骂,让她颜面何存?汪夫人窝着一肚子的火,还不得不装着大度劝着,“母亲息怒,她怀着老三的孩子呢。”   如珠公主喷了几口火,才道,“将她关起来,待孩子生下来后再处死,咱们府上容不得这等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汪童幡更怒,“依孩儿看,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必留了。陈家的事,件件透着邪性、晦气,汀兰出陈家出来的丫鬟,生下来的孩子也不见得是个好的,索性一了百了。”   如珠公主皱了皱眉,便点了头,“就这么办吧。”   汪夫人自然不会反对。   是以,汀兰得知孩子无事,从医馆回到府中后,直接被架去了汪夫人的院子,挨了一顿排头后,汪夫人冷冰冰地吩咐道,“带下去灌药,孩子落下来后再赶出府去!”   汀兰吓得浑身冰凉,连滚带爬地上前想要抱住汪夫人的腿,“夫人饶命,奴婢肚子里怀的可是三少爷唯一的骨血啊。”   汪夫人将她踹开,“英堂还没成亲,哪来的骨血?带出去!”   汀兰见求汪夫人无望,便转头求汪英堂的生母罗姨娘,“姨娘,姨娘,奴婢肚子里真的是三少爷的亲生骨肉,姨娘救命啊。”   罗姨娘静静站在汪夫人身边,面无表情地看着汀兰被拖了出去。   汀兰被灌药赶出王府的消息传到晟王府,秦氏唏嘘不已,“你说好端端的,她跑到陈家干什么?”   小暖对汀兰的性格了如指掌,哪个年代也不乏汀兰这样的人,“得知青柳和马得铜有私的事后,汀兰觉得这事了不得的大事,想以此换得好处。她曾到女儿面前,被女儿赶了出去;她肯定也用这件事威胁过马得铜和青柳,但都没有得逞。她觉得不甘心,一直在寻找机会将这个了不得的‘秘密’揭开,好让人知道她有多精明。”   “我爹死了,青柳和马得铜不见了,她觉得机会来了,所以就跑去陈家,将这件事摊在陈家的两个女人面前,好让她们知道她们有多蠢,而她汀兰有多聪明。”   “姐,这算聪明反被聪明误吗?”小草勤学好问。   “嗷。”大黄也抬起脑袋。   小暖摇头,耐心给妹妹分析道,“她这是蠢、心眼小、分不清轻重利害。陈家还算有点小聪明的人是陈忠,陈忠揣着明白装糊涂,与各方都处得不错,所以他是陈家买来的奴仆中呆得最长也混得最好的一个。”   这样啊!小草托着小脑袋努力思考,秦氏忍不住问道,“陈忠明知道青柳跟马得铜鬼混却不告诉你爹,最终害得你爹被杀,然后陈家更加败落,他这管家能有什么好处?”   小暖抬眸看绿蝶,绿蝶立刻道,“在陈老爷出事儿之前,陈忠一直在想离开陈家谋个出路,他为这事儿找过马得铜几次。”   这样啊!   秦氏连连点头,“陈忠这脑袋,是不难使。”   小暖接着道,“他虽有点小聪明,但在审时度势上还不足。否则在陈家不肯放青柳离开时,他就该准备好后手了。真正聪明的人,不会让自己落入危机之中。”   “王妃,三爷的信到了!”玄舞挥舞着三爷的信走进来。   小暖立刻接过信打开。   秦氏想到主动跑到漠北去的女婿,觉得按照闺女刚才的话,女婿似乎也不够聪明…… 第1358章 怜悯之心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看着三爷铁划银钩的报平安家书,小暖感叹,“严晟说他到漠北跟定北军汇合了,让咱们别担心。算日子他才走了不过十天,我怎么觉得他已经走好久了?”   蔫巴巴的小草忽然有了点精神,“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小暖……   秦氏接过家书看,第一感觉就是是女婿的字太硬邦,没有太妃写的看着舒坦。自己快一个时辰没见到贵太妃了,甚是想念,秦氏站起来,“平安到了就好,娘给太妃送过去,让她也放心。”   娘亲出去后,小暖看着又蔫了的小草,问道,“怎么不去跟大黄和大牛玩?”   “姐。”小草可怜巴巴地抬眼望着姐姐,模样比讨肉骨头的大黄还让人觉得不忍。   “嗯,姐在呢。”小暖马上决定她要什么都行,就是别她这么可怜着,怪让人心疼的。   “如果,我是说如果,奶奶求到咱们门上,咱们要帮她吗?”小草脑袋了转了半天的问题,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帮皮氏?小暖摇头,“那要看她求什么。”   “估计就是要哭穷银子吧,她还能有什么事。”小草耷拉下眼睛,心里很别扭。   “不给。”   小草又抬起眼睛,没想到姐姐拒绝得这么干脆。   小暖引到妹妹分析这件事,“你是不是看她死了儿子又被柴玉媛欺负,所以有点于心不忍?”   小草更蔫巴了,“姐,小草是不是很没用?”   小暖拍了拍床铺,小草爬上来,小暖抱着她的肉乎乎的小身板,继续开导她,“姐没有觉得你没用,相反,你能觉得她可怜,就说明我家小草是个有怜悯之心的好孩子。有怜悯之心很好,但也得看对方是谁,值不值得帮。”   “陈家这几年的日子过得是比咱们差远了,但你觉得奶奶手里会缺钱吗?咱们在陈家时,陈家的日子那么差,她都变着法儿地把咱娘的嫁妆抢过去,然后不给咱仨吃好穿好,让娘和姐姐拼命干活,攒下给爹穿新衣裳、在县学读书、赶考,更何况是现在。”   “多了不敢说,几百两她手里是肯定有。”说完这些,小暖又问妹妹,“陈家在咱们村里有多少田?”   小草立刻回道,“本来十五亩,爹中状元后奶奶又买了十五亩,一共三十亩!”   小暖点头,“这三十亩田一年下来怎么也赚二三十两,再加上族学的学生每年交的束脩,只这两项加起来,就足够她的日常开销了。”   “对啊!”小草懊恼地在姐姐身上蹭着小脑袋,“小草怎么忘了还有这些呢。”   小暖继续道,“柴家人为了名声,会压着柴玉媛一块回秦家村给爹守寡、伺候婆婆。柴玉媛不想伺候她,就得拿银子堵她的嘴。以奶奶那贼精的性子,一定能从柴玉媛那里挖出不少银子来。她能缺得了钱?”   小草立刻摇头,“缺不了,姐,我好笨啊!”   许是在三爷身边待得久了,小暖见到不整齐的东西也有将它弄整齐的下意识。她一边给妹妹理顺头发一边道,“你不是笨,只是一时觉得她可怜,眼里心里就只剩下‘咱们有钱可以帮她’这个念头了。小草,咱们家的日子越来越好,打咱们家银子主意的人也会越来越多。”   “如果让他们知道你看到谁可怜就会给谁钱,你身边的‘可怜人’就会越聚越多。这种假可怜人,你帮了她,她也不会感恩,反而暗中骂人傻钱多好骗。而那些真需要别人拉一把才能活命的人,是到不了你面前的。”   “小草没钱,不傻不好骗,小草不帮他们。”小草顿了会儿,又继续问,“姐,那些真需要帮助的人万一找过来了,咱们管不管呢?”   小暖笑道,“救民于水火是朝廷的事,不是咱们的事。他们万一找过来了,咱们有余力又想帮,可以帮;咱们正好手头紧或者不相管,那就不管。咱们的银子是辛苦赚来的,想怎么用是咱们自己的事,谁也管不着。”   “就是!”小草觉得姐姐说得太对了,“咱们穷的时候也没想着靠谁帮,是姐姐拼命努力赚钱,咱们才有今天的好日子的。”   小暖心里舒坦,“娘也在拼命努力,小草也是。家和万事兴,咱们一家子齐心协力做事,没有谁拖后腿,才有今天的好日子。以后咱们也要这样,心里有啥就说出来,心里隔着事儿,慢慢心就不齐了。知道了?”   小草不好意思地笑,“姐姐在坐月子,小草不想给姐姐添麻烦。”   小暖一点她的小脑袋,“以你姐我的本事,坐月子也能随手解决你脑袋里那点乱七八糟的念头。”   “姐姐最厉害了!”小草眼镜亮亮的。缓缓过来后,她又成了一棵向着太阳努力生长的小草,充满活力。小暖喜欢她这个样子,她赚这么多钱,不就是为了让娘亲和妹妹过好日子么。   小草整日里喊打喊杀,对付陈家也够凶,做生意杀价也狠,小暖还以为她会长成个冷血无情的丫头,现在她动了怜悯之心,小暖决定扶持一下这个火苗,“姐以后每个月拨给你五十两银子,你可以用这笔钱去帮助别人,建桥铺路还是救人于水火,都随你高兴。但是不能让人骗也不能当冤大头,知道吗?”   小草惊讶、欢喜又心疼,“这么多啊,这样是不是很费钱?”   小暖笑了,“是有点,虽然咱们钱多不怕费,但是你如果能让这笔钱见到回报,那是再好不过了。”   “姐,怎么做才能得到回报呢?”小草认真地问。   “行善不为人知这一套,咱不讲究。咱花钱做好,为啥不让人知道?虽不求被帮的人涌泉相报,但以后他们买布就应该照顾咱们家的生意。就算不能照顾咱们家的生意,也该念咱们一两句好,这就是回报。”   “要帮人,也不要帮那些烂泥扶不上墙的,而是要帮知恩图报的,你在困难时拉他一把,他起来后就能做个好人的。这样的人,就算他不会直接回报咱什么,以后也能报效国家,国家太平了,咱们也能跟着收益不是?”   “对!”小草用力点头,脑袋里闪过无数念头,干劲满满。忽然,这小丫头又撇了嘴。   小暖的心跟着一抽,“又怎么了?”   “姐……”   “嗯。”   “你身上好臭啊。”   小暖立刻怒了,“你半个月不洗澡不洗头试试!”   小草咯咯笑着在姐姐脸上吧唧好几口,“臭了小草也喜欢,姐什么样小草都喜欢。”   “滚去喜欢大黄,姐烦你。”小暖忍不住笑了,挥手让妹妹赶紧出去玩,别在她这屋里闷着。   小草蹦跶到花园里,找到给大黄刷毛的大牛,“大牛哥,你想不想考状元?”   大牛立刻摇头,“不想,考那玩意儿有啥用。”   也对。小草又问,“你想不想当大侠,闯荡江湖?”   大牛又摇头,“不想。”   “那你以后想干啥?”小草追问,大牛哥人好,她帮了大牛哥,这家伙会一辈子让她欺负的,这个非常值得。   大牛还真想过,“再读三年书我不读了,我要去南山坳干活,马场也行,作坊里也行。等赚了钱,我就买田、盖房、娶媳妇。”   这样就没什么她能帮的地方了,小草继续劝,“你就不想自己开个小作坊或铺子?这样赚的钱多,能买很多田,盖好多间房子,娶漂亮能干的媳妇。”   大牛很有自知之明,“我没那点脑子,开铺子累死也赚不到钱。田太多了耕不过来,房子多了也没啥用,太漂亮能干的媳妇也不会看上我这样的。”   也对啊……小草只能遗憾地放弃大牛哥了。   帮谁最有用呢?圆通不在,她想帮也帮不了。   小草的脑袋一转,忽然想到了一个非常需要她帮助的人——李伯伯家的李厚生! 第1359章 熟悉的身影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装着陈祖谟棺椁的马车,在皮氏的不安和柴玉媛的不甘中京城后,进京给晟王府两个小郡主贺十二晌的秦家村乡亲们也登上归乡的大船,满载而归。   小草送大伙儿离开后,马不停蹄地赶去第四庄,就趴在南篱笆墙边,与大黄一起等李厚生。   田管事跟过来,“二姑娘是得了信儿,来看李泗吃虫子的么?”   小草奇怪着,“他吃什么虫,知了吗?”   田管事不厚道地笑了,“不是知了,是叶上的小蜜虫。李大人让他杀虫,杀不死的就让他一个个舔干净,大伙儿都等着呢。”   小草哦了一声,“李泗肯定不会吃的,他没找人帮忙?”   田管事嘿嘿笑,“李泗给了函昊兄弟十两银子,请他帮忙灭虫。”   这银子真好赚!小草纳闷儿了,“李家庄的花匠呢?”   “李大人嫌庄子里人多麻烦,弄走一大批,李家庄只留了几个闷葫芦做活。”田管事摇头又叹气。   李家庄田里虫子多,第四庄也跟着遭殃,王函昊为了灭李家庄的虫,费了不少心思。   他们这边正说着,李奚然出现了。一身粗布衣裳化去了他当朝一品大员的威风,却难掩他读书人的儒雅,看到他,小草不免又想起了她那刚死了的爹,有点影响心情。   见到篱笆那边的小草和大黄,不想舔虫子的李泗像是见到了救星,摇着胳膊大喊,“小草姑、大黄,多日不见,一向可好?”   “好。”   “汪!”今日没在家看孩子的大黄,叫声尤为响亮。   “李伯伯,小草给您请安啦。”小草起身屈了屈膝。   “汪!”   陈祖谟死了,秦氏没受什么影响,连小草也这么生龙活虎的,陈小暖的本事真是越来越大了。李奚然走到篱笆边,隔着篱笆看着小草笑容大大的小圆脸,“小草寻伯伯做什么?”   “不做什么,李伯伯,厚生哥在家不?”小草直接道明来意。她姐说过,李大人不好糊弄,在他这儿有啥就说啥,别跟他绕弯子,否则就会被他绕进去,赔本儿掉面子。   李奚然点头,“李泗。”   “是。”   不想吃虫子的李泗撒丫子回去请二少爷,李奚然继续与小草话家常,“两位小郡主可好?”   “嗷!”大黄先搭话了。   提起两个小外甥女,小草的心情无比地好,“长大了许多,也胖了,今天早上她们还冲着小草笑了。”   小草这笑容,说明她和秦氏在晟王府过得很舒心,看来陈小暖与贵太妃这对婆媳相处得不错。李奚然颔首,“可喜可贺。”   小草笑弯了眼睛,“我娘说等小叶和小攸满月后,就搬到第五庄来住一段,到时候伯伯就能见到她们了。她们是小草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小娃娃。”   圣上给两位郡主起的雅致姓名,怎就变成小叶和小攸了?听着与小暖小草倒像同辈人。   李奚然见着小草这笑容,也升起了几丝期待。   李厚生过来时,身边还跟着个蓄短须的年轻儒雅男子。小草认得这是因祖母去世,回家丁忧的李奚然的长子李润生。   她很是礼貌地与李家哥俩打招呼,李奚然便叫了长子去捉虫,留下次子与小草说话。   李润生回首见二弟与陈家二姑娘隔着篱笆墙坐着聊天,好奇他们会聊些什么。   李奚然则道,“小草专程来找厚生,应是打算与他合谋做些看似不合规矩又很吸引厚生的事。”   李润生又回头看了一眼,见素来腼腆少语的二弟居然笑得非常欢快,便拐弯提醒父亲,“二弟素来克己守心,放松一些也无妨,只别累及陈家二姑娘的名声才好。”   “陈家的两位姑娘都非一般人物,她们向来磊落,不会也不屑于行那等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李奚然顿了顿,又道,“小草年纪尚幼,若过两年她能与厚生两情相悦,为父求之不得。”   “儿明白了。”李润生从未听到过父亲对哪家姑娘如此高看,不由得对名声不堪的晟王妃和这位天真烂漫的陈二姑娘有了些兴趣。   丁忧在房中读书也是无趣,不如多跟父亲出来耕田,旁观第四庄?   “厚生哥,你觉得怎么样?”小草一边防着提防着李相父子偷听,一边鼓动李厚生。   李厚生满眼挣扎,“这恐不妥……”   “你不想?”小草反问。   李厚生摇头,“不是不想,我父亲若是知道了……”   “我姐以后每个月给我五十两银子,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拿主意要趁早。你今年已经十九岁,很快就要老了,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啊。”小草巴拉巴拉。   很快就老了?李厚生抽了抽嘴角,“其实,此事与银钱关系不大……”   “是有关还是无关?”小草反问。   李厚生……   “有。”   那不就得了!小草的小手穿过篱笆墙,在李厚生的肩膀上拍了拍,非常义气地道,“厚生哥好好考虑吧,等你考虑清楚再找我,我以后每个月都有五十两。”   李厚生诧异,“你姐真给你这么多银子?”   小草点头,“我姐说一不二。”   他妹妹每个月的月例五两,小草才十岁,晟王妃就给她五十两,不怕她乱用,或养成大手大脚的恶习么?   李厚生劝道,“一个月五十两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他父亲为相,每月的俸禄也才四百贯。   “是啊。”谁让我姐有钱呢,小草用力点头,“下个月我们就搬回来了,厚生哥想好了就找我要。”   小草说完,便带着大黄蹦跳跳地走了。   李润生好奇地过来问发呆的二弟,“陈二姑娘找你何事?”   李厚生如实道,“她得了一笔银子,想问我可需周济。”   李润生噎住了,“二弟跟她说过你缺银钱?”   李厚生摇头,“不是缺银钱,是有想做的事,小草还小,以为我是缺银子才迟迟未动。”   “什么事?”李润生追问。   李厚生摇头,“不值一提。”   李润生……   不值一提才怪!   小草蹦跳跳地出了第四庄,坐上马车吩咐道,“去龙雨巷。”   莲年问道,“买包子吗?”   小草笑眯眯地摇头,“去喝茶。”   到了龙雨巷,小草撩开车帘看被贴封条的香如故胭脂铺,却见一个身影在巷子内一闪而过,那身影熟悉极了!   她从车上蹿下,追着那道身影就跑,保护她的几名侍卫跟上,“二姑娘,出了何事?” 第1360章 作风箱的木匠和小道童   小草这几年的武功不是白练的,她一口气跑到那个身影所在的位置左瞧右看,却看不到那个人了。矮子矮小的她急得想哭,“风露姐,你抱我上这个房顶上去!”   房顶上虽视野开阔,但也容易暴露,招来风险。贺风露见小草一脸焦急,便招呼几个侍卫带着小草一同跃上房顶,护在四周。   更上一层楼的小草将龙雨巷内来来往往的人扫了一遍,揉了揉眼睛又扫了一遍,还是没有!   她不信自己会眼花看错了,“风露姐,你再抱我下去吧。”   贺风露带着小草落在地上,低声问,“二姑娘在找何人?有何特征,贫道可派人帮你找寻。”   “不用麻烦,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小草低声说完,就一把抱住了大黄,在它耳边低声道,“大黄还记不记得圆通?”   “嗷!”大黄小声回应。   “小草刚才看见圆通了,大黄帮我把他找来,别让他跑了。”小草带着哭腔。   大黄回头舔了舔小草,就窜进了人群里,张冰和两个负责保护大黄的侍卫立刻跟上。   如果是姐姐在这里,她会怎么办?小草站起来叉着腰闭上眼睛仔细想了一会儿,再张开时已经非常冷静了。   分析,姐姐说过遇到事情要分析,先要搞清局面,再看利害关系,最后才是怎么办。   小草站在原处,这是龙雨巷与东边的巷子相通的丁字路口,圆通要么去了东边,要么去了南边要么窜上了房顶。   她看过了房顶明白,大黄去了南边,现在剩下的就是东边了。小草点了一个侍卫,“你在这儿等着,大黄找到人回来送信,立刻与我汇合,我去东边找。”   “是。”侍卫们领的是保护小草的任务,小草让他们干啥,他们就干啥,执行任务时绝没有一句废话。   小草带着贺风露和玄十五往东找,小草太矮了,钻来钻去很是费劲。玄十五道,“二姑娘,某抱着你吧?”   这是个好办法!小草点头,玄十五伸出双手,小草却一旋身骑在了他的脖子上,“有劳十五哥,回去小草请你吃冰水。”   这碗冰付出的代价不可谓不大,玄十五默默收回伸出的双手,扶住小草骑在自己脖子上的腿,稳稳站起,快步向前走去。   小草一直走到头,也没见到圆通的影子。她让玄十五把他放下,皱着小眉头想着该怎么办。   这是,守在原处的侍卫快速跑来,“二姑娘,大黄那边有消息了!”   小草跟着侍卫一路穿过小街,到了龙雨巷旁边的岔口巷里。威风凛凛的大黄蹲在一户人家门口,转头冲着小草叫了一声,小草立刻听出不是大黄而是危险人物。   她压下失望,低声道,“玄舞,十五,这里边的人很危险,小心戒备。”   玄十五立刻道,“这条巷子里共有住户四十九家,多事生意人和手艺人,巷中无人有当朝四品以上的亲戚,无富户。”   小草点头,到大黄身边盯着面前紧闭的狭小木门,“敲门。”   玄十五上前叩门,门内传来走动声,“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瘦小的中年男人见到门口这么多人带着一条凶巴巴的大黄狗,有点害怕。   他背后的院子里摆着不少木板和几个做成的风箱,满院飘着木头和油漆味儿。   小草笑得十分灿烂,“大叔,我们要买两个大号风箱,庄子里做饭用,要结实又风大的。”   男人连忙打开门,热情招呼着,“姑娘多大的灶,小人这里什么样的风箱都有,不结实风不大您再给小人退回来。”   玄十五率先进入院中,提鼻子闻了闻,“你这院里怎有这么重的血腥味儿?”   做风箱的男人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刚杀了三只鸡取鸡毛,弄干净了好勒风箱板。”   莫不是因为这里杀鸡,大黄才觉得不妥?玄十五请了小草进院,让她拿主意。   小草带着大黄进来,看似好奇围着风箱和木板转悠,院里有口水井,井边上的大盆里有几只放了血的鸡。小草回头见大黄看了鸡血一眼,就继续盯着卖风箱的大叔,便与做他闲聊,“大叔这风箱都是用桐木做的?”   “是,桐木轻巧,拉起来省劲儿,风箱十有**都是用桐木。”   男人带着小草,给她解释风箱的大小,“这种是十印和十二印锅用的中号风箱,一顿能做十几二十人的饭;这个是十四到十八印铁锅用的,一锅能出三四十人的饭,这是最大的了。”   小草假装算了算,“我们要俩中号的。”   男人一脸笑容,“好,姑娘的庄子在何处,小人这就给您送过去安好。”   小草摇头,“大叔把这风箱刷上绿漆,几天能好?”   风箱刷绿漆?男人连忙道,“不下雨的话,三天九成。”   “好,三天后我让人来大叔这儿拉风箱。”小草让玄十三付了定钱,带着大黄出院子走了一段,才低声吩咐,“派人看住那个卖风箱的大叔,我回去问我姐下一步该怎么办。”   玄十五低声问,“二姑娘觉得这人不对劲?”   小草言之凿凿,“在流血的鸡和大叔之间,大黄选择了大叔,他肯定有问题。”   玄十五看了看依旧一脸严肃的大黄——别问他为毛觉得大黄很严肃,他就是这么觉得,“属下明白了,姑娘放心,他便是插翅也飞不出去岔口巷。”   小草和大黄走后,龙雨巷包子铺后的小院内,一个模样寻常的道士带着个十三四岁的小道童走后门出了龙雨巷。男孩生得虎头虎脑,双目透彻,笑容干净,“师兄,咱们为何跳墙进来,又从后门走出来?”   这道士低声道,“不瞒师弟,师兄刚才在街上碰到了债主,若让他们发现,师兄就没法儿陪你去漠北了。”   道童非常不认同师兄的做法,“天道轮回,报应不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师兄今天逃了,于心何安?”   又来了……   道士生怕被师弟念叨,连忙解释道,“师弟有所不知,师兄我欠他们的,不是银子。”   “那师兄欠了什么东西?”小道童不放弃地追问。   道士被师弟这双晶莹透亮的眼睛看得心虚不已,转头道,“一个非常重要的东西,现在还不能还,不过师兄保证,早晚会完璧归赵的。” 第1361章 玄一出洞   龙雨巷内的一大一小道士绕路出城,岔口巷内的木匠出门,假装不知有人暗中跟踪,去买绿漆回院子刷风箱,小草带着大黄一路飞奔回晟王府找姐姐。   正和贵太妃在院外搭葫芦架的秦氏见小闺女跑回来,大声问,“你二舅他们都走啦?”   “太妃、娘,都上船走啦。”小草脚步不停,打完招呼回完话,一阵风地冲了过去。   “嗷。”大黄停下,跟秦氏和贵太妃打招呼。   一身清爽的贵太妃笑了,“去看孩子吧,这里用不到你。”   “嗷!”大黄也一阵风地跑了。   “一个两个的,跟被狼撵一样!”秦氏嘟囔完,又满面春风地问贵太妃,“您看怎么样?”   贵太妃又递上一根细竹竿,“再绑一根,跟那边的葡萄架连起来吧?”   葫芦藤长得贼快,若爬到葡萄架上,几天就把葡萄藤盖住了。不过,只要贵太妃喜欢,长啥都行。秦氏立刻接过来,“一根不够,得多绑几根才能搭出荫凉来。”   “太妃,给。”华玉立刻递上一根竹竿,这是刚才三爷的雅正堂里砍的,翠绿翠绿的,别提多好看了。   贵太妃握住竹杆抬首望着秦氏,等着那根捆好,再立刻递上一根。   院内,小草将屋里的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下大黄和两个小外甥女。叮嘱大黄听着点人,小草才急促地跟姐姐讲,“姐,我在龙雨巷看见圆通了,不过就看到一个影子,一闪就没了,怎么也找不到!”   小暖也正了脸色,“你确定是圆通?”   “绝对差不了,一定是圆通,他长高了点,但是那走路的姿势就是他。”小草激动又沮丧,“我不敢喊,怕暗中有人监视,给他带来麻烦。”   圆通现在正带着一帮子人在西北的黑山造反呢,如果她这一嗓子喊出来,绝对是惹事。不只给圆通,也得姐姐、姐夫惹事。   小暖夸奖道,“你做的很对,这事儿决不能声张。我会派稳妥的人查一查圆通是不是入京了。不过现在府上可靠又可用的人不多,如果圆通刻意躲着,不一定能查到。”   三爷带了一半人去西北,留下的一半中大半,被三爷下了死命令在王府守卫小暖和两个孩子,小暖能派出去的人,也就几个保护小草的暗卫、绿蝶和秦三这些人了。绿蝶和秦三还得照应着铺子,分身乏术。   小草眼睛一瞪,“他要是敢躲着我,等照着了我就揍死他!”   呃……   小暖想到前年四月无牙道长带着圆通出海时,圆通根本认不得她的模样,忽觉得这孩子若被小草找到会很惨。因为小草这两年勤学苦练,莫说踢木棍,单掌劈大石都快练成了。   “姐,我让大黄找圆通,大黄却在龙雨巷东边的岔口巷里发现一个有问题的做风箱的木匠。”小草继续道,“虽然小草看不出那个木匠哪里有问题,但大黄觉得他很有问题。”   大黄的直觉很灵的,小暖点头,“你说说怎么回事。”   小草把情况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等到拿风箱时,再试探试探他,或者让他把风箱送过来,姐躲在屋子里看看。”   男的,个子小,木匠,大黄叮嘱他不盯着鸡血,很紧张严肃……小暖将这些连起来,忽然想到了一个人,扬声道,“玄舞,去请姜公。”   前院的姜公瑾很快被请了来,在屏风外拱手,“王妃有何吩咐?”   小暖立刻道,“我记得姜公说过四月十四日夜里入宫刺杀圣上的刺客,身上带着木香?”   姜公瑾只将此事与三爷讲过,不过三爷知道的事情,王妃知晓也不奇怪,“是。”   小暖立刻道,“先生速跟玄十五去岔口巷,那刺客可能就在其中,经过让十五路上与您讲。”   “是。”此事非同小可,姜公瑾旋身急走,与玄十五飞速赶往岔口巷,与暗中监视的侍卫接头得知木匠还在院中后,姜公瑾提起十二分精神,敲门而入,见到了在院中给风箱刷绿漆的木匠。   这小个木匠笑着弯腰,“这位老爷是买风箱么?”   姜公瑾静静盯着他看了片刻,才道,“过来看看,你接着刷。”   木匠应了接着刷漆,姜公瑾在院中站了站,才转身回了晟王府,向小暖回报,“那木匠虎口和手指上无茧,不是刺客,不过他也觉得他确有可疑。王妃,属下可否请大黄与属下一起,再探岔口巷?王妃放心,属下以姓名担保,绝对不会让大黄出事。”   姜公瑾在三爷面前,也是以“老夫”自称的,在她面前却用上了“属下”。小暖不敢怠慢,“可以。大黄,你与张冰跟姜公去一趟岔口巷,只要抓住了坏人,回来让你跟小叶和小攸一块睡!”   “嗷!!!”看孩子的大黄立刻蹿了到屏风外。   姜公瑾拱手,“属下多谢王妃。”   小草也想去,不过她的功夫不到家,去了也帮不上忙。为今之计,就是练好功夫快点长大。小草握拳头捶了捶床,圆通又高了班头,她也不能落后!   姜公瑾带着大黄回到岔口巷时,那木匠已经刷好了一个风箱。见到大黄与姜公瑾一块进来,木匠愣了愣,“老爷这只大狗,跟前边来的一个姑娘家的长得真像。”   姜公瑾笑了,摸了摸大黄的脑袋,“狗么,都长得差不多。”   大黄不高兴地甩头,摇着尾巴去井边见没了那三只鸡,便提鼻子嗅着找到了厨房门口,甩了甩了尾巴。   姜公瑾一边跟木匠说话,一边注意大黄的动静,片刻后让自己的仆从扛了一口风箱,带着大黄出了岔口巷后,问张冰,“这木匠可是你与大黄看到的那个?”   张冰应是。   姜公瑾又回道,“大黄上次来和这次来,状态可有不同?”   张冰点头,“上回来大黄很紧张很在意那个木匠,这回大黄很放松,更在意炖在厨房里的鸡。”   姜公瑾点头,“你与玄十五保护大黄回晟王府,将此事一五一十禀告王妃。”   玄十五问,“姜公您呢?”   姜公一捋手中折扇,“为以防万一,老夫在此守上两日,让玄舞和玄咎务必保护好太妃和王妃。”   “是!”玄十五激动啊,暗卫中深不可测、压玄散两头的玄一,这是要出手了吗?   。与在小院后守卫的玄十五道,“你回去跟王妃讲:大黄见到刷漆的木” 第1362章 石头与银子   小暖还没听完玄十五的回报,玄舞便在屏风外报说,“师无咎道长来了。”   小暖一听师傅来了,两个字脱口而出:“糟了。”   不管今天小草在龙雨巷发现的人是不是圆通,但小草在找人的事一定被很多人知晓了。若岔口巷里的木匠真是柴严亭的死士金竭,师傅这是后来,都会让柴严亭的人将圆通与师傅联想到一起,觉得师傅知晓圆通的行踪。   小暖心中焦急,但师傅已经来了,只能见招拆招,更衣去见师傅。   师无咎花白的头发用木簪束起,胡子也梳顺了,他身上穿着的新道袍,正是棉坊新制的棉布袍,清爽透气吸汗,颜色也正。小暖非常开心,弯腰给师傅行礼。   师无咎抬手将徒儿扶起,见她面色红润印堂发亮,便安了心,乐呵呵地道,“九清在坐月子,为师本不该来的,但为师要出趟门,便先来看看九清和孩子再走。”   师傅这时候出门,必定会引起金竭等人的主意。小暖急了,“师傅有事徒儿代劳,您说,九清让人去办。这大热的天,您就不要亲自操劳了。”   “为师昨夜观星,见北天玄武虚、危二宿的副官有异动,须得为师亲自走一遭。”说完,师无咎展了展衣袖,“今年的棉布比去年的还服帖透气,为师再戴顶草帽,热不着的。”   什么虚伪副官小暖不清楚,不过小暖不想师傅冒险,便将今日发生的事跟师傅讲了,然后道,“金竭武功高强,他们一直在暗中查找圆通的下落。小草刚在龙雨巷找人,您就来了,然后急急离京,徒儿怕他们跟上去,对师傅您不利。”   师无咎敛了笑,“九清吾徒。”   “徒儿在。”小暖立刻站了起来,整衣肃容行礼。   “金竭的赏金是多少?”   小暖立刻决定打消师傅赚赏金的念头,这行当来钱快但风险也高啊,“金竭的存在知晓的人不多,所以没有被朝廷悬赏缉拿。不过他可能就是入宫行刺圣上险些得手的刺客,如果把他抓住送到圣上跟前,应该能得圣上的嘉奖吧。”   被皇上嘉奖,是师无咎现在最不想要的。他长眉一垂,“也就是不值钱了。”   小暖点头如捣米,“非常不值钱,还很麻烦,堪比狗皮膏药,黏上就揭不下来,除非他找到圆通。”   师无咎哦了一声,兴趣缺缺地道,“圆通此番回来,应是要事在身。为师后晌便启程,为他引开些烦人的苍蝇臭虫。徒儿放心,在江湖上,无人能伤、也无人敢伤为师。”   “是。您是上清宫宫主,您有九个厉害的弟子,您的门人数千,遍布九州!”小暖赌气道。   师无咎笑了,“何须九个和数千,为师遇险只要提及吾乃晟王妃陈小暖的师傅,定令贼子望风而逃、退避三舍。”   小暖气笑了,“师傅!”   “嗯。”师无咎温和应了,“九清勿忧,为师今年不犯血煞,妄想害为师的人,必定无功而返。”   见师父去意已决,小暖不劝了,“师傅也觉得小草在龙雨巷内看到的人,真是圆通?”   “西北之乱与圆通有关,无牙道长让他回来平息祸乱也在情理当中。而且……”   师无咎微微前倾,小暖立刻凑到师傅身边,听他低声道,“龙雨巷内内有你师祖的人,圆通从海外归来先去龙雨巷,也在情理当中。”   小暖激动了,“是那家包子铺吗?”   “不错。”师无咎不瞒着小暖,“若有朝一日你遇着万分为难的事,便去寻包子铺的东家,定能留住一线生机。”   这不就跟观音菩萨给了孙猴子三根救命毫毛一样吗?小暖欢心又不好意思,“那是师祖的人,徒儿哪好意思动用。”   师无咎理直气壮的,“你照顾了他家的生意这许久,让他给你办事也是理所应当。九清觉得你师祖为何救下圆通?”   小暖反问,“师傅莫不是想说是因为徒儿吧?”   师无咎捋胡须,“为师晓得他的脾气,虽不说十分,但四五分总是有的。不过这次他让圆通回中土,应与你无关,所以圆通此行,你不必插手。”   小暖虽不大明白,但还是应了,“那徒儿给严晟送个信说圆通回来了,行吗?”   “可。”师无咎点头,又道,“这几日,为师发现三天区之紫微苑有灾星渐亮,大有起死回生之兆。你去信时与晟王提一提,让他尽快将程无介处置掉。”   他还想起死回生?!小暖眼睛一横,“这点事儿不用严晟,徒儿三日内便要了他的性命!”   他的小徒弟越发厉害了,师无咎笑得极为满意,“你生孩子时遭玄孚行邪蛊之术。为师观你面色极好,你去将两个孩子抱来,给为师看看。”   小暖连忙命人将千叶和灵攸抱了来,师无咎仔细查看两个小家伙的面向,又探了探脉搏,然后取出符纸破开指尖画了两道血符,“并无大碍,你将这两道府贴在两个孩子睡觉的床上和房门上,令人好生看守,莫污了便可。”   小暖不放心,“师傅,她们的小碍是什么?”   “人生来便有三灾五劫,磕磕绊绊,说来也是琐碎。”师无咎并未明言,他指了指小暖腰间的黑玉佩,“你将此物分半,给两个小娃儿戴着也可。”   小暖应了是,便依依不舍地看着师傅,因为她师傅要走了。   师无咎将脚边的袋子提起来,放在桌上打开,“这个是为师去天山采雪莲时发现的一块青石,瞧着倒有几分雨过天晴之像,你拿去玩吧。”   师傅每次来看她都会带他在路上发现的好吃的,想必这次是因为知道她在坐月子不能乱吃,才将这石头搬了来。想到这是师傅去天山为她采雪莲时一路带回来的石头,小暖就抽了抽小鼻子,想哭。   师傅每次都给她送不一样的东西,但她每次给师傅的都是银子。她这次也想送点不一样的,可想来想去,还是只有银子和银票。   小暖忽然觉得自己好没创意,没创意,就用数量凑!   小暖装了满满一钱袋的碎银子、银锭子、大小面额的银票,给师傅当路资,送他老人家出门后,便立刻吩咐玄舞,“别让大黄看孩子了,让它过来,我有正事让它干。还有,青信回来后,让他速来见我。” 第1363章 他该自尽了   从岔口巷转了一圈回来的大黄,正幸福的依偎在千叶和灵攸的身边睡觉,被小暖叫过来时有些不高兴,尾巴都是耷拉着的。   小暖顺了顺它的毛,“大黄,你刚才去岔口巷小院里见到的木匠,跟第一次去见得木匠不是同一个人,对吧?”   大黄蹲在地上,歪着脑袋看小暖。   翻译小草上线,“姐,你说这么复杂的话,大黄听不懂的。”   也对,大黄再聪明,也没这么高的智商。小暖换了种办法,她将玄舞叫了来,如此这般吩咐了一顿。然后,小暖让秋月把涂抹面具的药水送来给大黄闻,“大黄,记住这个味道没有?”   “嗷。”   “大黄说它记住了。”   小暖点头,然后指着后边进来的玄舞和春花,“大黄去找找,看她们俩谁身上有这个东西的味道。”   大黄在玄舞和春花身上闻了闻,随后站在了春花身边,“嗷。”   玄舞惊喜,“大黄猜对了。属下再找人贴上面具试试。大黄,走!”   大黄喜欢玩闻气味儿找人的游戏,跟着玄舞出去后,不大一会儿就圆满完成任务归来,回屋去看孩子了。   得知大黄试了几组,没有一组认错人后,小暖点头,“柴严景去观景楼找人,但是后来观景楼出了那么大事儿,卢大人也没查出观景楼内什么人会与柴严景有联系,我就在想,他们是怎么能藏到这么滴水不漏的。”   “这种面具,只有柴严亭的人和咱们府上的人会制作。柴严亭的人用得时间更久。所以我现在推测,柴严亭早就埋伏了一批人,让他们渗透在各行各业,然后以他们的模样制作一批面具,当贺蓝等人需要如京活动时,便让他们戴上这些面具行动,这样的确很难被人察觉。”   玄舞连连点头,“如果岔口巷那处有两个长得一样的制风箱的木匠,王妃说得便是真的。”   小暖继续道,“此事事关重大,玄舞派人将我的推测告知姜公,再告诉他我师傅要离开京城,你们尽快拿个稳妥的计策,验证这推断的真伪。”   玄舞抱拳,“王妃,必要时属下等可否带上大黄?”   小暖点头,“能确保大黄安全时,可。”   “是。”玄舞立刻转身去了。   正在坐月子的小暖又返回了自己那间闷得不行的屋子,她让人把石头摆在窗下的书桌上,又将双鱼配取下来交给春花,“将这玉佩交给王管家,让他找人把双鱼分成两个玉佩。”   这玉佩是师傅海外带回来为她挡灾用的,现在师傅让她分成两块给女儿们戴上,小暖总觉得师傅此举大有深意。莫不是玄孚行的血咒,对孩子们还是有影响的?   想到这里,小暖心里就极为不舒坦。   待青信回府来见小暖时,小暖与他道,“我师傅观星象,说京城里有佞臣要死灰复燃。”   青信立刻明白了,“三爷离开时曾吩咐过,不要让程无介活过一月,青信已审得差不多了,明日便送他上路。”   小暖沉吟,“你亲自送?”   青信摇头,给程无介安排了个死法,“程无介在狱中自省,深感愧对先皇,所以上吊自尽。”   “甚好。管家去办吧,务求稳妥。”美人婆婆叮嘱过出宫后除非不要,不要再称青信为公公,所以府内都以二管家称之。   青信回了陶然堂暂且不提,且说姜公瑾得到王妃送来的消息,亦深以为然,立刻部署人手,准备擒拿金竭。   晟王府的人现在不能动,金竭的身手又十分了得,此计危险异常,该从何处抽调人手?晟王府第一谋士姜公瑾很快就有了主意,“去请大内侍卫总管,地胤。就说这里可能藏着当初潜逃出宫的刺客,让他速速派人,秘密前来助老夫擒贼。”   玄十五一听就乐了,“姜公,妥!”   自从得知他是玄一之后,府里这帮兔崽子在他面前再无当初对幕僚敬而之,多了对暗卫的兄弟情份。姜公瑾含笑瞪眼,“还不快去!”   玄十五却凑过来,“这木匠独居并无亲人,若是刺客藏在此处,必定还在小院中。咱不妨将秦三也叫来?”   秦三可是暗卫中挖洞的第一好手,万一刺客想借土遁逃走,秦三挖地三尺也能将他翻出来。   姜公瑾却摇头,“地胤记忆力超群,若是让他知晓秦三的本事,程府失窃金银便等于曝光了。那些钱已经进了王妃的钱袋,你想让她倒出来?”   “那不能!”在他家王妃眼里,说不得钱都比他家三爷重要,让她吐出银子,还不如让她扔出三爷来得痛快!玄十五面带坚决,“属下明白了,便是让这刺客跑了,也不能让秦三过来!”   姜公瑾见这厮越说越离谱,一旋手中铁折扇,“十五是自己去,还是老夫送你去?”   “不敢劳姜公动手,某去去便回。”   玄十五去了不久,地胤便亲自带了八名高手前来。四月十四那夜潜逃出皇宫的刺客武功高强,威胁着圣上的安危,地胤寻他多日不见踪影。若今日真能将其擒住,那真真是除了一大后患。   地胤与姜公瑾商量道,“姜公看咱们该如何行事?”   姜公抚须,“我众敌寡,自是主动出击包围小院,入户搜查擒贼。”   那您老让咱“秘密前来”有何用处?地胤暗搓搓地捣鼓几句,拱手道,“此计甚佳,我等这边行动!”   说干就干,十几名大内侍卫并晟王府的四人将木匠家的小院团团围住,姜公瑾在暗,地胤带人光明正大地进去搜查。   叩门不开时,地胤便觉得不对劲儿了。翻墙而入后发现那刷完漆的木匠已死在灶台前,灶膛内的火还燃着,鸡汤的香味儿弥漫,掩盖了血腥之气。   除了木匠外,旁边还躺着一人,亦是木匠装扮,气息已绝。地胤立刻命人四处搜查,发现再无活人踪迹。   再看灶膛内熊熊燃烧的灶火,地胤面色阴沉。他们终究是迟了一步,只得了两具不能再张嘴的死尸。   只怕这灶火内燃的不只是木柴,还有木匠这里的所有秘密!   这些人,当真狠决。   姜公瑾入院见此情景,便分析道,“是老夫大意,二姑娘和大黄见到的那个刺客,应是趁着买油漆的机会逃走了,让你白跑这一趟。”   地胤摇头,“怎能说白跑,他们杀人灭口便说明此处绝对是贼窝,地某追着这条下查下去,定有所获。”   姜公瑾点头,“这两具尸体先莫动,老夫让人回府请大黄前来辨一辩。”   地胤抽抽嘴角,晟王府的大黄地位已经高到,连姜公提到它都要用个“请”字了么。   大黄来岔口巷辨认尸体时,京城南天师庙内,师无咎背背两身徒儿送来的道袍,怀揣着徒儿送他的钱袋,走下山坡,向北而去。 第1364章 上吊自杀   师无咎在辞别前来送行的众人时,将田守一叫到了一边,“今晚你回晟王府后,跟青信说,让他明日去大理寺审讯程无介时,弄些玄孚的血出来,交给你无尘师祖。”   田守一立刻躬身应了,“师祖,弄多少够用?”   师无咎道严肃道,“自是越多越好。”   “徒孙记下了。”田守一躬身行礼,送别师祖。   师无咎说完,跨马北去。   田守一回到晟王府后,第一件事便是去找青信,将师祖的吩咐告之,青信毫无负担地点了头。   第二日一早,青信早早起身,赶往大理寺,与往日不同的是今天他腰间别了个大大的水袋。   程无介听到牢门上铁锁链响起,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见到青信蜡白的脸,哆嗦了记下忍不住哭了,“我该招的都招了,真没了。”   青信稳稳当当地坐在椅子上,“我知。”   “杀人不过头点地,本相已被你这阉人折腾得家破人亡,你还想怎么样!”程无介又惧又怒,“我要见圣上,我有要事要当面禀告圣上!”   “好。”青信抬手,立刻又衙役上前给程无介松绑。   没了绳子的支撑,程无介如烂泥般摊在地上。青信又吩咐道,“给程大人沐浴、更衣。”   “是。”狱卒将程无介扒了个干净,因连日受刑,程无介的里衣早已与皮肉粘在一起,这一脱疼得他直哆嗦。但想着换了衣裳就能见到熙宁帝,程无介咬牙忍着,他相信凭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一定能为自己求得一线生机。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几日青信这阉人加诸在他身上的酷刑,他必十倍奉还,连同华淑那贱人,也休想活命!   在愤怒和希望的支撑下,程无介终于更衣束发完毕。青信行刑时没动过他的脸,所以衣裳一换头一梳,程无介跟前几日便大有不同了,“圣上何时召见?”   “马上。”青信抬手,狱卒将刚刚给程无介绑好的腰带又解了下来,绕过牢门上方的横木上,打了个死结。   程无介心知不妙,后退几步靠在冰冷的墙上,“你想干什么?”   青信慢条斯理道,“送你去见你伺候了几十年的圣上。”   “本相乃当朝一品大员,便是要处决本相,也应内阁参议,圣上朱批,你对本相用死刑已是大不敬之罪,经还敢妄图加害本相!”程无介虚张声势地喊着,声音都在哆嗦。   “杀人偿命,你的命清了阳间的债,地府的判官已经架起油锅等你过堂。”青信欣赏了一会儿他的恐惧,才道,“程无介,你也算个人物,我给你留个体面,自己上路吧。”   “我不要死,我不要下地狱!救命啊,有人要谋杀朝廷命官——”程无介吓破了胆,尖声大叫。   “既然他不要体面,那就不必留了。”青信淡淡吩咐道。   程无介见此,哪还顾得体面,大声叫着,“青信,你饶过本相这条命吧,本相给你黄金千两,不,不,黄金万两。”   两个狱卒上前,将程无介按住,双手捆在身后,脑袋挂在了悬下的腰带上。程无介挣扎不过,呜咽几声,抽出挣扎几下,便蹬直腿不动了。   狱卒退后,青信坐在牢里,抬头望着程无介扭曲的脸和吐出的舌头,一看便是一个时辰。若仔细看,便会发现他眼底有泪。可此事牢头和狱卒都当他是恶魔,哪个敢看他一眼。   青信看够了,也确认程无介真的死了,才慢悠悠地起身,“程无介自知愧对先帝、愧对圣上、愧对天下,无颜苟活于世,悬梁自尽。”   “是。”狱卒们连忙应下,恭送青信出地牢。   谁知青信不走,转身去了关押玄孚的牢房。因昨日发现了刺客行踪,今日德喜并未入牢房审问玄孚,看守牢门的大内侍卫给青信行礼,“公公,圣上亲谕,无圣旨不可入内。”   青信解下腰间的水袋,递给侍卫,“咱家不想入内,只想要玄孚的鲜血,劳烦龚将军。”   大内侍卫副将龚修杰默默看着这袋子,半晌才道,“公公,这一袋血放出来,玄孚就死了。”   青信有商有量,“半袋也可。咱家这里有生血的丸药,劳烦龚将军给他服下,剩下的半袋咱家过些日子再来取。”   龚修杰苦笑不得,“这假秃驴作恶多端,公公要他的血作甚?”   “实不相瞒,玄孚在郡王府的两位郡主身上施了血咒,须得用他的血才能解,此事晟王妃还不知晓,请龚将军行个方便。”青信实言相告。   一听事关晟王府的两位郡主,龚修杰不敢怠慢,立刻进宫请熙宁帝示下。青信便道,“也请龚将军禀告万岁,程无介畏罪,在牢中悬梁自尽了。”   广华殿内,熙宁帝听到千叶和灵攸身中血咒,立刻吩咐道,“先留着玄孚的命生血,直到治好两位小郡主为止。”   龚修杰立刻领旨,又报了程无介的死讯。   听到程无介上吊死了,不用再推去刑场砍头流一地难清洗的血,熙宁帝心中甚是舒畅,“将罪臣程无介的罪行昭告天下,城南口悬尸十日示众。”   龚修杰退出去后,大内侍卫统领地胤快步走了进来复命,“岔口巷内死的两个木匠,都不是当日进宫行刺的刺客。但他们身形、脸型相近,其中一人脸上还有未洗净的药水,经仵作验证,那正是贴面具用的药水。”   熙宁帝立刻问道,“大黄那边测试如何?”   “经过十五次验证,大黄确实能从人群中准备分辨出哪些人贴了面具。”地胤也觉得不可思议,“它比别的狗聪明许多。”   大黄有多聪明,熙宁帝早就听三弟说过无数遍,并不觉得奇怪,“立刻从各处择聪明的狗,训练它们识别气味,训练好后,择日清城抓奸。”   想到能将混在人群里的,贴着假面行走的奸人全部清除干净,熙宁帝就觉得浑身舒畅,笑容满面。   地胤应下,又回禀道,“万岁,晟王府的姜公瑾出城了,看方向他也是去追师无咎了。”   熙宁帝笑了,“三弟不在京,晟王妃用起他的人来倒也顺手,竟出动晟王府第一高手去给师无咎保驾护航。”   地胤接着道,“那咱们的人?”   “继续跟着。师无咎曾救下朕的七妹,他这一程,朕也保。”熙宁帝吩咐道,“若能抓住跟去的刺客,当然是再好不过。” 第1365章 多吃点,待会儿还有硬仗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师无咎离开京城后,经广济河到达万盛镇,寻了家食肆用徒儿孝敬的银子买了十几个肉包子做干粮,便拉马寻渡船,准备渡黄河继续北上。   这时已近正午,天高日烈,树上的蝉儿叫得有气无力,师无咎举目四望,寻了个僻静处放马吃草歇脚。他在河水中净手时,顺手抓了几颗石子,打向草丛。   “哎呦”两声,有两人捂着腿现出身形,甚是狼狈地望着师无咎,“道长早就发现我等了?”   师无咎笑眯眯的点了点旁边的石头,“跟了这许久你二人也累了,过来吃些干粮咱们好上路。”   既已暴露,二人也不再遮遮掩掩的,上前拱手道,“因京中刺客下落不明,吾二人奉命护送道长北上,并无他意,还请道长原谅则个。”   师无咎乐呵呵地点头,熙宁帝这皇帝当的,确实比他老子强了些。   两个侍卫净手道谢,取了荷叶上的包子来吃,一尝又是羊肉馅的,暗道这老道号羊肉这一口,真是几十年都不曾变过。不过这芹菜羊肉包子非常好吃,两人不知不觉地就吃了大半。   师无咎笑吟吟地看着他们吃,然后道,“既然来了咱们便一同上路,你二人也不必遮遮掩掩的。”   “是。”   “这顿老道请,不过接下来半月便靠你们了。”师无咎抹了抹嘴,“债欠得久了会影响运道。你二人欠老道的半月饭,该还了。”   “噗!”侍卫华奋喷了包子,“道长竟认出咱们了?”   师无咎笑眯眯地点头,“老道年纪虽大了,却还不健忘。”   华奋与华归对对眼神,拱手再拜,“当年吾等也是奉命行事,还望道长莫怪。”   华归等人多年前一直暗中跟踪师无咎,找寻天师张昭成的下落。后师无咎收陈小暖为徒,他们又被派到秦家村监视陈小暖。曾因大黄先后暴露,被押入济县牢中,与被衙役误抓的师无咎同牢房玩牌,输给他半月饭钱。   后来几年,他们都跟在高仓颉身边,暗中监视陈小暖,日子过得甚是舒坦。熙宁帝登基后,撤了监视晟王府的侍卫,他们也被新任的大内总管地胤重新编排归队。   今日这差事倒也非偶然,地胤是知他们曾暗中跟过师无咎几年,才派他们前来的。   师无咎放浪形骸,仰趟在被太阳晒得暖洋洋的巨石上晃着腿,仰望着树杆上的一只以为没人发现它的蝉感叹道,“老道若那等小气,岂能活到这般岁数。几年蹉跎而过,老道与你二人还能再次相遇,也是缘分,这才邀你们出来坐一坐。”   这二人也甚是感慨,“这也真是缘分,当年我等那帮兄弟,已七零八散。他们有的死于敌手,有的转行当了种棉花的农夫,有的升职当了副将。只我二人没本事,依旧做这跑腿卖命的苦差。”   师无咎想到当初在大牢里随口说起在京城龙雨巷见到过黑面人,而后被自己令门人将其灭口的侍卫,心中不无感慨,“你们吃饱些……”   华归笑道,“道长现在日子过得比前些年好多了,道袍是新的,连包子也只买肉的。”也不会因为饿肚子偷果子被狗追了。   几年前他们跟着师无咎四处漂泊,对他的窘迫深有体会。   师无咎呵呵笑着,“托大伙儿的福,老道收了个孝顺的好徒儿,日子渐渐好了。”   华奋忍不住好奇啊,“道长当年怎会知晓陈家姑娘会有此等际遇?”   “天机不可泄露。”师无咎收了腿坐起来,继续方才没说完的话,“你二人吃饱些,待会儿怕是会有场硬仗。”   华奋一下咬到了舌头,疼得追查直转泪珠子,“道长可是算出了什么?”   师无咎高深莫测,“贫道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下晓鸡毛蒜皮,人送道号江湖神算子,二位可要卜一卦?”   这话他们听师无咎蹲在卦摊后说了数百遍,耳朵早已磨出了茧子,“道长如今又不缺饭钱,为何还要惦记吾等身上这仨瓜俩枣?”   师无咎见他们吃饱了,便站起身小心翼翼地拍拍徒儿新送他的道袍,“待会儿若真打起来,你们护着老道些,莫弄脏了老道的新衣裳。”   华奋二人……   今日风平浪静,师无咎寻了艘能装下马儿的渡船,与船夫商量好船钱后登船渡河。   这艄公本事了得,撑得船儿极稳,待到了河对岸下船时,师无咎大方地多给了三文船钱,随后笑眯眯地问,“老道近来日行一善,老汉可有急?”   带着大斗笠的小个艄公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双静若寒潭,亮如猎鹰的眸子,“道长此话当真?”   师无咎含笑,“当真。”   帮师无咎拉马的华归听得云里雾里,华奋却觉得这艄公身份非同一般,伸手握住腰间的匕首。这莫不就是师无咎方才说的“硬仗”?   金竭见了师无咎这笑,便知他已识破了自己的身份,便缓缓拱手,“道长此去,是为何人?”   师无咎摇头,“老道夜观星象,知北方有变,尚不知是不是人。”   金竭继续问道,“那道长可否告知小人永福寺智真大师坐下二弟子的下落?”   智真大师就收了俩徒弟,二弟子便是清王遗子圆通!圆通不是在黑山谋逆么,此事无人不知!   华奋拔出匕首,喝问道,“你是何人?”   师无咎抚须,“老道只日行一善,老汉这已是第二问了。恕老道不能相告。”   金竭甚是安静,“那小人明日再来寻道长,告辞。”   “且慢。”师无咎出言挽留,“若是你能战败老道身边这三人,老道便知无不言,如何?”   三人?金竭的目光落在华归和华奋身上,“他们不是小人的对手,不知道长口中的第三人是谁?”   还不等师无咎说话,身为大内侍卫、自认武功不弱的华归一扔马缰绳,“是不是对手,打过才知!”   说罢,他抽刀便迎了上去,谁知不到三个回合便被金竭横扫到了路边的芦苇中。师无咎纵身避开溅起的泥水,免得葬了衣裳。他怎生觉得,穿新衣也是件很累人的事呢?   见华归这么利索就败了,华奋立刻将匕首归鞘,皱眉道,“你究竟是何人?”   金竭只问师无咎,“道长所指的第三人,可是您老人家?若是如此,金竭只有得罪了。”   “老道今日穿了新衣,不与你打。”师无咎说完,扬声道,“姜公,可在?”   师无咎的话音未落,便有一人踏芦苇而来,轻飘飘地落在师无咎身侧。   金竭见到此人,目中精光大涨,“道长所言的第三人,便是他?” 第1366章 中人   师无咎坐在旁边的大石头上,“要打?”   “是,还请道长信守承诺,待小人打胜之后,实言相告。”金竭摘下草帽露出一张木匠脸,又将艄公行船披的遮阳宽衣脱掉,从背后拉出分水峨嵋双刺,向姜公瑾约战,“请!”   他这兴奋模样引起了师无咎的好奇,“你二人武功都不弱,要战胜他并非易事。你不怕费劲辛苦赢了他后,老道却伸手制住你,将你交给大内侍卫?”   刚从水里爬上来的华归和站在师无咎身后的华奋见到艄公手里的分水峨眉刺,便猜到了他的身份——这个小个子正是四月十四日夜里入宫行刺熙宁帝失败后,在晟王府的第一侍卫手中依旧能全身而退的刺客!   两人如临大敌,这绝不是他们两个能控得住的刺客啊,娘的,这一趟真是要老命了。   “若您当真那般行事,便不是上清宫的宫主、门下弟子数千的师无咎了。”金竭说完,双目炯炯地盯着姜公瑾,等他是出手。   师无咎靠坐芦苇丛中的石头上,笑吟吟地道,“此等高帽一扣,老道为着上清宫的清誉,当真不好出手了。姜公,你可要战?”   “战。”姜公瑾将衣摆的一角撩起,束在腰带上,从袖中抽出一对银白判官笔握在手中,双目带着喜悦,“除了三爷外,公瑾十余年未逢敌手。那日在皇宫中与你打得束手束脚,今日托道长的福,正好与你放手一战。”   这两人四目相对,手握兵器拉开架势,一触即发。   师无咎观之,笑道,“峨眉刺对判官笔,单论兵器,你二人也是旗鼓相当。”   峨眉刺与判官笔都属短兵器,长度盈尺,柄中间带环可套在手指上可旋转,区别之处在于峨眉刺两头尖,柄更细一些。   华奋紧张地吞了口口水,上前一步挡在师无咎身侧,大义凛然道,“某帮道长挡一挡,免得他二人打起来,溅脏了您的道袍。”   华归也拧拧衣裳上的水,站在师无咎另一侧帮他挡着可能会飞溅过来的泥点子。实则是怕这二人打起来殃及他们这两条小鱼,躲在师无咎身边,好留口气回去复命。   黄河边清风徐徐,芦苇飘荡,金竭和姜公瑾手握兵器静立僵持,师无咎叼着芦苇叶含笑旁观,华归则进紧张地透不过气来。   片刻后,师无咎身后马儿仰头打了个响鼻,一只水鸟自芦苇丛中窜出,直上青天。手握双刃的二人同时出手,判官笔和峨眉刺同时刺向对方的咽喉。   两人一左一右避开,又同时探左手的兵器隔挡对方的兵器,“当”地一声,火花四溅,两人身形飞转,战在一处。   初时,华奋还能分清两人的招式,诸如仙女引针、白猿献果、叶底偷桃,双蝶舞花等,但随着两人身行越来越快,华奋眼中便只剩两道残影。   残影过处,芦苇四散,鸟雀乱蹿。   两人斗了三百回合,依旧胜负难分。   华归揉了揉花掉的眼睛,他今日才知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刺客方才那一脚若是不留情,他怕是早躺在水底喂王八了,只盼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能逃过今日这一劫。   “当”地一声短兵相接,缠斗的两人分开丈余,身上的衣袍皆有破损,未见血迹。   师无咎吐掉芦苇叶,劝道,“你二人论招数不相伯仲,姜公胜在经验老道,艄公胜在年轻体壮。胜负各半,还打不打?”   “打!”两人异口同声,又战在一处。   这一次少了试探,招招致命。师无咎也敛了笑,分开身前的两堵墙观战,华归和华奋则老老实实躲在师无咎身后避险。   华奋低声道,“姜公体力不济,怕是要输吧?”   “姜公遇险,道长救还是不救?”华归也问。   师无咎把徒儿给他准备的崭新拂尘握在手中,倒背双手而立,面容少有的冷肃。   略处于劣势的姜公瑾忽然踢开金竭,拔地而起,在空中旋身后头向下举双笔刺金竭的天灵盖。杀招也是凶招,因攻击的同时姜公瑾的门户大开,再无暇防守。金竭左手的峨眉刺飞出,一道寒光奔向姜公瑾的咽喉。   姜公瑾在空中躲闪不及,只听“扑、扑”两声,峨眉刺穿入姜公肩颈间的同时,姜公瑾右手的判官笔忽然暴长一尺,刺入金竭的右肩!金竭受伤,右手的峨眉刺飞出直奔姜公瑾的面门,姜公瑾左手的判官笔同时飞出!   “当!”   两兵器空中相撞,又飞回二人手中。两人又同时发动,探兵器直取对方的胸口的檀中穴!姜公瑾手中的判官笔再涨一寸,金竭的峨眉刺再次脱手,两人避无可避,眼见两败俱伤之时,师无咎忽甩拂尘将二人的兵器卷住,终止了这场比斗。   “无咎已十数年未见此等高手之间的较量,看得酣畅淋漓。你二人之间并无深仇,何必非要争个你死我活?若今日斗得不尽兴,养好伤改日再战便是。”师无咎平和地语气安抚了两人的杀意。   姜公瑾先后退一步,抬手拔出肩上的峨眉刺,在手中掂量掂量,送还给金竭,“长江水后浪推前浪,老夫今日败在你的双刺之下,心服口服。”   金竭接过峨眉刺,也面不改色地拔出自己肩上的判官笔,略一端详便按动暗扭,判官笔再暴长一尺,已是原先的三倍,“是金某输了。”   若方才姜公瑾在将判官笔刺入金竭肩膀时将这一尺也探出,便可刺穿金竭的内脏,焉有他的命在。   姜公瑾收回判官笔,“只淫技尔。”   金竭却不承让,“今日是金某输了。”   师无咎将卷来的一刺一笔还回去,笑道,“姜公并非支身前来吧?”   姜公瑾点头,“不过公瑾带来的人,再加上您身后这二位,想擒住这位艄公也非易事。”   若今日有玄迩或玄舞在,擒住金竭不难。但姜公瑾带的是三个二十号开外的暗卫,便是他们拼死也不一定能擒住金竭。而且通过方才一战,姜公瑾也起了几分高手之间的惺惺相惜。只要金竭不再与朝廷和晟王府为敌,姜公瑾愿放他一马,而不是将他逮回去砍头。   师无咎又问金竭,“你是一个人吧?”   金竭点头,虽处于下风仍不显颓势。他暗暗调息内力,只要师无咎不出手,他便有把握逃走,他还有要务在身,不能折在此处。   师无咎笑道,“你二人能有此等功夫,除了根骨天赋外,都是吃过苦中苦的。若今日哪个折在这里,也是江湖上的一大遗憾。不如由老道做个中人,如何?”   金竭先开口,“金某乐意之至。”   姜公瑾也道,“公瑾亦是。”   说罢,三人同时转头看华归和华奋。   这俩人同声道,“咱绝无意见,但凭师道长吩咐。”   笑话,这等形势下,他俩哪敢有意见! 第1367章 姜公瑾与金竭   所有人都同意了,师无咎才露出笑容,“你二人先处理伤势,我们容后再谈。”   姜公瑾各自止血,姜公瑾见到金竭右小臂上的一块枣红胎记后不禁大惊失色,连忙低头遮掩。   待两人处理好身上的伤,师无咎才问,“姜公,你所求为何?”   姜公瑾已恢复冷静,“此人曾于四月十四日入宫行刺当今圣上,此乃灭九族之罪。公瑾当擒他回京,交由圣上发落。”   师无咎又问金竭,“姜公所言为真?”   金竭点头,“是。”   这罪过可就大了啊,师无咎抚须,“江湖人不涉朝堂事,你犯了大忌。”   金竭再点头,“小人自知罪该万死,不过小人尚有救命之恩未报,待小人报恩之后定去衙门领罪,绝不连累道长和姜公。”   姜公瑾忽然道,“救你性命的人是柴严亭?此人惯会行些监守自盗迷惑旁人入瓮的勾当,你莫不是中了他的着数吧?”   金竭皱眉,“姜公慎言。”   师无咎也觉得姜公瑾有些不对劲儿,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师无咎接着确认,,“你所言的报恩,便是找寻圆通的下落?”   金竭老实答道,“寻到他并护他长大成人。”   华归忍不住揭穿这厮的假话,“谁不知圆通就在漠北黑山!你若寻他,又怎会藏在京城?道长,姜公,你们可别被他骗了。”   没人搭理他这茬,师无咎再确认,“再无其他?”   金竭点头,“入宫刺杀熙宁帝,已了结了小人与那帮人之间的瓜葛。以后除非圆通小师傅让小人去杀,否则小人的双刺绝不再沾人命。”   这就成了!   师无咎严肃道,“圆通那小和尚生性纯善,莫说杀人,便是杀鸡都不忍。今日你与姜公不分伯仲,姜公受伤无法擒你归案,贫道亦不便出手。不过老道还是要劝你一句: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人不可逆天而行,否则必被大道诛之。”   金竭没想到师无咎这么轻松就放他走,不由地转头去看姜公瑾。   姜公瑾沉着脸冷声道,“今日老夫不敌你,不过他日再遇,老夫绝不会再让你逃脱。”   金竭起身,拜谢,“小人还有事请教道长和姜公。”   师无咎抚须,“老道不知圆通现在何处,此行亦不是为了他。”   金竭二拜,又问姜公瑾,“敢问姜公您师承何派?”   姜公瑾抚须掩盖内心的激动和挣扎,“老夫乃是家学,并无门派。”   金竭跪怔怔看了姜公瑾片刻,才故意卷起衣袖露出胳膊上的胎记,郑重地跪地给姜公瑾行礼,然后起身离去。   他走后,掩不住心事的姜公瑾亦与师无咎告辞,渡黄河归京。   留下的华归和华奋蒙圈了,不知如何是好。师无咎伸了个懒腰,“走吧。”   这就走了?华归忍不住问道,“道长,方才那事儿?”   “你二人接的什么任务?”师无咎笑眯眯地问。   华奋立刻道,“护送道长北上。”   “嗯,老道要继续北上了。”师无咎翻身上马,继续赶路。   华奋立刻要追,华归拉住他,“方才那事儿,咱们不用上报?”   华奋白了这傻子一眼,“报什么,报给谁?你跑得快还是姜公瑾跑得快?该说的姜公瑾自然会报上去,哪轮得到咱们。走吧!跟在师道长身边保命要紧,那刺客打不过姜公瑾,不敢动师道长,可没说不把咱俩灭口。”   华归只觉得身上还没干透的衣裳一阵发凉,打了个哆嗦连忙追上去,“那刺客与姜公瑾的最后的杀招看起来同出一辙,这事儿大了吧?”   华奋瞪了他一眼,“想活命,就少说话。”   姜公瑾带伤回京后,先去见了大内侍卫统领地胤。得知那刺客负伤逃脱后,地胤扼腕叹息,“是地某大意了,地某该与姜公。一块去。才是。”   姜公瑾一脸愧色,“是老夫托大了,惭愧。”   地胤连忙摇头,“您的功夫已是登峰造极,谁知那刺客竟也厉害如斯。地某若孤身前去,必折在他的刺下。您安心养伤,地某会再派人追查刺客的下落。”   姜公瑾回府后,第一件事便是到嘉木堂请罪。   小暖听了事情经过,沉声道,“姜公当知,金竭可能还与太皇太后之死有关。”   太后太后是三爷的祖母,对三爷有养育之恩。若真是金竭在雷雨之夜潜入皇宫惊吓太皇太后,令她跌倒重伤,便是再刺杀熙宁帝的罪责之上,又添了一条万恶不赦的死罪!   姜公瑾垂头,“公瑾知,请王妃责罚。”   小暖缓缓摇头,“您如此行事必有您的道理,先生若觉得您做错了想领罪,就等三爷回来后,向三爷领吧。”   姜公瑾低声问道,“王妃可曾听闻,去年冬天姚州城南十五里,一姚姓富商全家五十三口一夜之间被灭门,传为恶鬼作祟之事?”   “在邸报上见了,此案被列为悬案,至今未寻到真凶,邸报上也说是恶鬼作祟。”   这案子小暖印象颇为深刻,她读邸报时怀着身孕,最近不的血腥之事。邸报上那血淋淋的描述让她极为不适,连做了几晚上的噩梦,伺候三爷再给她的邸报,再无刑部之事。   姜公瑾到,“姚家的家主姚凌卿与家兄乃是莫逆之交,二十年前,姚凌卿与家嫂吕氏私通被家兄撞见,家兄一纸休书休了吕氏,并与姚凌卿割袍断义。”   小暖听了,真不知该说什么。不过姜公瑾这兄长,还真是个能忍的!   “将吕氏和姚凌清赶出家门后,家兄痛不欲生,闭关钻研武功心法时不甚走火入魔,出关后见人便杀。公瑾的武功不及兄长,虽拼尽全力阻挡,但姜家三十余口,除了偷偷外出寻母的侄儿姜劼,皆命丧于兄长刀下。”   姜公瑾说到此处,沉默半晌才接着道,“兄长清醒后自刎谢罪,公瑾身负重伤时又逢仇家来寻仇,若非被三爷的师父所救,公瑾早已命丧黄泉。”   小暖惊呆了,“姜公是说,金竭是您的侄子?”   “那时我的侄儿姜劼年仅六岁,公瑾伤好后曾到姚家去寻他,但吕氏却说不曾见过我侄儿,自此他便音信全无。”   姜公瑾寻了侄子多年,都不见他的下落,以为他已不在人世。   去年冬天姚凌卿全家被屠,姜公瑾便猜想是侄子所为,但他去了姚州也未查知蛛丝马迹,只知此案绝非恶鬼所为。   今日他与金竭大战时,曾隐隐觉得金竭与自己打斗时最后那招飞刺颇似姜家判官笔的招式,便起了几分惜才之心。   待金竭问起他的师门,又卷衣袖跪地向他行礼时,姜公瑾看到了金竭小臂上的胎记,才知他便是自己失散多年的侄子。   “与他比斗之后,公瑾便生了惜才之心,只是没想到他竟是我的侄儿。”说到这里,姜公瑾忍不住红了眼圈。 第1368章 小暖的主意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换位思考,小暖也替姜公瑾难受。   不过现在可不是感叹伤怀的时机,小暖接着道,“姜公,我接下来的话或许扎心了些,有道理您就听,没道理您就当我没说过。姜公将此事告知我,也是因为王爷不在府中,您无人可商量吧,小暖就斗胆,想什么说什么了。”   姜公瑾起身行礼,“关己则乱,公瑾此来就是想向王妃讨个主意。”   姜公瑾并不是无人可商量,只是当次彷徨之际,姜公瑾想到的第一个可与帮他分析目前局势的人,便是晟王妃。   陈小暖能从一个小小的农家弃女成长为与三爷比肩的晟王妃,并非全靠三爷暗中的帮助,她的见地和胆识占了大部分。所以,姜公瑾相信,她的见解和办法比旁人的更可靠。   小暖也不再废话,开始分析当前的情况,“听了姜公的讲述,目前两件事是可以肯定的:第一,金竭是进宫刺杀圣上的刺客;第二,我师傅有意放金竭一马。还有一件事是需进一步确认的,那就是金竭是不是姜公的侄子。”   “是。”姜公瑾认真听着。   “我师傅有意放金竭一马,与他是不是姜公的侄儿并无关系,而是因为他命不该绝。所以,姜公不必在放走金竭这件事上过于自责,我师傅做事,自有他的道理。”   姜公瑾心中果然舒畅不少,“师道长通晓天机、深谋远虑,公瑾远不及也。”   师傅被夸了,小暖心中也跟着舒坦,“就算圣上得知此事,也会知道金竭是我师傅从中调解放走的,追究不到晟王府这边。所以先生怕因此事连累咱们王府的担忧,也可以歇一歇了。”   这的确是姜公瑾心中最大的愧疚。   三爷离京时,将晟王府托付给他,而他却在金竭的事上出了这样的纰漏,这是他的失职。便是王妃不怪他,待三爷回来后姜公瑾还是要向请罪的。   暗卫失职,本就该罚。   “现在咱们来说最后一件事:金竭的真实身份。这件事就两个可能:是,或者不是。咱们先说不是。”   小暖条分缕析,“姜公在三爷身边多年,是三爷的心腹,对于您,柴严亭必定找人调查过。便是查不到姜公是玄一,他们想查到您的身世并非难事吧?”   这事关暗卫的一些机要,姜公瑾不确定三爷跟没跟王妃讲过,便含糊回道,“确如王妃所言,柴严亭要查知公瑾乃姚州姜家人,也有一两分可能。”   “他们查到姜公的身份后,知道您有个失踪的侄子。所以让金竭假扮姜劼,在关键时刻向您揭露这层身份诱您入圈套,是柴严亭会做的事。柴严亭的人善易容,在金竭胳膊上弄出个足以乱真的胎记对他们来说,绝非难事。”   姜公瑾道,“我侄儿胳膊上有胎记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   小暖点道,“此事姜劼的生母吕氏很清楚,现在吕氏被人杀了,而这个行凶之人,很可能是姜劼。”   柴严亭善于利用人心和对手的弱点来瓦解对手防御,让对手为他所用这一点,姜公瑾非常清楚。此时听晟王妃这么一说,他也觉得金竭假冒自己侄儿的事大有可能。   “王妃所言甚是,公瑾虽不知金竭的真实样貌,但他身形矮小,全无我兄长的半点魁梧。”   小暖很想问一句:姜劼他娘魁梧不?若姜劼他娘不魁梧,这孩子许是随了他娘呢。   不过这种话,小暖可不会没心没肺地讲出来。她接着问道,“姜家之祸根起于吕氏和姚凌卿,尊兄就这么放过他们了?”   姜公瑾苦笑,“家兄临终前说他既已经将吕氏休弃,此事便到此为止,也不准我去姚家。”   ……   ???   !!!   小暖半晌才导过这口差点把自己憋死的气。她想夸一句“家兄气度非寻常人能比”,但一个闭关能把自己气然后杀全家又自尽的男人,绝不是有肚量或真放得开,而是他表面把这件事放下了而已。   小暖不欣赏这类人。若是三爷敢背着她偷人还被她撞见,就算小暖不够办事当场干点啥,也绝不会忍着。   她会在事后把三爷的家底搬清,再将三爷弄晕捆起来暴揍一顿再带着美人婆婆和女儿们回南山坳,再找个好男人招赘!三爷如果敢来烦她,来一次就打一次,直打到他不敢来、没脸来为止!   歪楼的小暖把思路拉回来,终于找到一个恰当的评价,“尊兄这样做,是不想姜公您陷入无穷尽的仇杀报复之中。咱们接着。”   “若此案为金竭所为。便有两种可能:一是他为了让你相信他是姜劼,所以灭了姚家报仇,顺便通过吕氏之口,调查姜劼的特征;二是他真是姜劼,杀姚家是为了报仇。不管是哪一种可能,杀害姚家五十三口的凶手行事残忍,绝非善类。”   姜公瑾对姚家案的了解比晟王妃还多,更明白凶手的残忍程度,“王妃所言甚是,金竭此人绝非善类。若他是姜家人,是我姜家之不幸;若他是想利用姜劼的身份引诱公瑾入瓮,公瑾定会叫他自食恶果。”   小暖含笑,“姜公是咱们府上最聪明、武功最高的人,只要您能冷静下来,金竭不足为虑,目前的困境也不足为虑。”   姜公瑾苦笑,“晟王府武功最高的是三爷,最聪明的人是王妃您,公瑾远不及也。公瑾还有一事,想向王妃讨个主意。”   小暖点头,“姜公请讲,小暖知无不言。”   姜公瑾抬头,犹豫道,“若是金竭真是我侄儿姜劼,当如何是好?”   小暖明白姜公瑾的意思,“姜公是觉得他虽然可恶,但毕竟是尊兄唯一的血脉,不忍将他除掉。但若不惩治他,姜公又怕此事被圣上知道后,对三爷不利?”   姜公瑾点头,难怪三爷什么事也跟王妃说,王妃这脑子,比他姜公瑾更配得上晟王府第一幕僚之名。   小暖想了想,“事无不可对人言。若金竭真是姜劼,待三爷回来后,姜公便将此事告知三爷,他自会想出两全其美的法子。若依着我,此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先生想留着他,他如果肯改邪归正那是最好,如果不肯,那就剪去他的羽翼废掉他的武功,再寻个妥当去处安置了。姜公想教他做人便教,不想教就养着,左右就是多了一张嘴,吃不了多少米的。”   “有血缘关系的不一定是亲人,只有在乎这份血缘,又把你当亲人对待的,才是亲人。人活一世不容易,何必因他人的过错,让自己不得自在?”   小暖站起来,模仿读书人的语气,文绉绉地道,“我这话初听是有些不近人情,但转个说法姜公接受起来或许容易些: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当俯仰无愧于天地,自省无愧于己心。至于其他人怎么想的,关我什么事?”   这说法换与不换,其实没什么差别。不过姜公瑾听后心境开阔许多。   就算金竭是他的侄儿,他面对的情况比起王妃来也强了数倍。因为王妃面对的是从不将她当女儿的生父、恨不得将她杀死的继母、只想从她身上讨好处的祖母,还有两个异母妹妹。   这些人都是王妃的血亲,但他们哪个把王妃当亲人?王妃十二岁的年纪便遭此大难,却能带着弱母幼妹拼出一片天地,活得自由自在,就是因为她心中不为陈家人的骨血所累。   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都能参透的事,他这已是年过半百的男人却为此所困,真是该打。   姜公瑾再拜,“王妃说得对,大丈夫当无愧于天地己心,公瑾记下了。”   姜公瑾这里没事儿了,小暖却又为圆通担起忧来。 第1369章 愁人呐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西北黑山的假圆通举旗造反,使得圆通成了大周的头号通缉犯。这还不算,可以与晟王府第一暗卫打个平手、神出鬼没、会做木匠活、两入皇宫加害大BOSS的危险人物金竭,正四海搜捕他的消息,想着在他身边“保护”他成年。   被这么个高手保护,小暖真不觉得是好事,真希望师祖在他身边放了一两个牛人,别让他成为金竭的囊中物。   小暖可不能柴严亭只让金竭保护圆通,而不给他灌输点什么复仇灭世的思想。   “愁人呐……”小暖叹息一声,起来活动活动身体,转身回屋继续坐她的月子,再忍忍,再有七天月子就坐满了,洗一洗涮一涮,她陈小暖又是一条响当当的好汉!   王府后花园内,小草没精打采地趴在亭子里,用细竹枝一圈圈地搅动亭下的湖水。华淑正手捧书卷坐在小草身边读书,秦氏坐在她身边捺鞋底。   捺几针拉紧线,秦氏便抬头看华淑一眼,然后接着心满意足地干活。华淑看了几页书,转头看着秦氏动作流畅地纳鞋底,觉得甚是赏心悦目,她看着鞋底的大小,“这是给小暖做的?”   秦氏摇头,“小暖的脚比这个大,这是给您做的。现在不比在宫里的时候了,以后出门多得穿硬底儿鞋,这双千层底的布鞋穿着不惹眼还舒坦,您想要什么面的?”   给她做的?华淑惊喜挪到秦氏身边看,“安人的针脚真是整齐。”   秦氏立刻飘了,嘴里还谦虚着,“这不算啥,乡下媳妇没一个不会坐的。”   “会做和能做好不一样,针线女红、厨房田里,安人样样做得好,这便不是谁都能行的。”华淑笑道。   秦氏被夸得飞了起来,把鞋底子扔在一边,兴致勃勃跟华淑一块挑布头。   华淑抬手翻看针线簸箩里的布头,她的手指细白,动作优雅,针线簸箩里那几块素色布头让她这么一摸都像上了一层色,闪闪发亮的,怎么看怎么顺眼。可就是这些上了金色儿的布头,秦氏却觉得哪块也配不上身边美若天仙的贵太妃娘娘。   “太妃,咱俩明天去铺子里挑布头吧,绫罗坊、棉坊咱都转一圈。你中意哪个色儿就用哪个色儿,挑完布头咱们再去龙雨巷喝茶、第四庄摘菜,太妃想吃什么菜咱们就摘什么菜。”   华淑本想说秦氏要照料坐月子的小暖,还要照看田庄的庄稼,不用再特意陪她出去转悠。可看着秦氏发亮的脸,华淑也不好拂了她的好意,便笑道,“摘完菜回来时,我请安人去龙雨巷吃茶。”   “好啊!”秦氏乐了,开心得像个孩子。   小草听到龙雨巷,立刻爬了起来,“太妃,小草也去。”   小丫头打昨日便没精打采的,出去走走也好。华淑揉了揉她晒得通红的小脸,“嗯,同去。回来时再给你姐带两个马齿苋馅的肉包子。”   秦氏乐开了花,“太妃,马齿苋煮了晾干,冬天包肉包子才好吃,这会儿刚摘下来的马齿苋,用热水烫一下加香油和蒜凉拌着吃最好。咱们俩去地里掐马齿苋,回来给小暖吃不带蒜的,咱们吃带蒜的。”   华淑不好意思地一笑,“我只记得去年冬天安人送进宫的马齿苋包子很好吃,却不懂的夏天不能吃,让安人见笑了。”   秦氏立刻道,“夏天也能吃,我那府里还有去年晾干放着的,咱们晚上就包包子吃。明儿咱们多弄马齿苋回来凉上,留着今年冬天吃。”   “好。”在种田弄吃的这方面,华淑什么也不懂。   旁边伺候的华玉见太妃与秦安人聊得热火朝天,小草却又趴回栏杆上拨拉水里的荷叶,便倾身轻声问道,“何事扰了二姑娘的雅兴,二姑娘告诉奴婢吧,奴婢或许能帮上忙。”   小草抬起头,往日欢快明亮的大眼睛里蒙了一层水雾,却什么也不讲。   华淑和秦氏也见了她这小可怜样儿,心也跟着揪了起来,“小草,你咋啦?”   小草的小嘴儿抖了抖,“娘,小草想去找圆通,行不行?”   秦氏抱着小闺女哄,“这好端端的,咋又想起找圆通来了呢。西北兵荒马乱的,咱可不能去啊。”   华淑也记得小草画中笑得嘴巴大大的小和尚圆通,晓得他是小草的好朋友。圆通举旗造反,犯的是死罪。看着小草泪汪汪的模样,华淑想劝又不知如何劝,便哄道,“你姐夫在西北,咱们这就给他写信,让他回京时将圆通带回来,可好?”   小草抽了抽鼻子,想说圆通不在西北,她昨天还看到他了,可这是秘密,姐姐叮嘱了不能讲。小草憋得难受,她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掉。   秦氏心疼得不行,“咱们小草是大闺女了,不哭啊。娘娘说得对,你姐夫会把圆通带回来的,到时候你就见着了。”   见还劝不住,秦氏抱着闺女哄着,“娘没本事,脑袋也不好使,想不出法子。咱再等二十天,等你姐就出月子了,让她帮拿主意。现在你一哭传到你姐那儿,她该跟着着急上火了。”   这里讲究跟乡下不一样,月子要坐四十五天,秦氏希望闺女的身体养得好好的,当然怎么讲究怎么来。   小草立刻不哭了,抬袖子把眼泪擦干净,“嗯,等姐姐出月子,姐姐有法子。”   华淑看着这母女俩,默默替小暖觉得不容易。小暖看着是个硬脾气,可对她娘她妹妹简直是有求必应。圆通这个情况,小暖能有什么法子呢?   罢了,还是私下跟小暖商量一番,让她把这事儿交给严晟去办吧。严晟位高权重本事大,想办法留住圆通一条命还是能的。   黑山外三十里的定北军帅账内,正在与乌桓、藤虎和高冲等人商议破城计的三爷,忽觉得耳廓发痒。   他转冷眸扫了一眼身后的玄散,玄散一激灵,不晓得自己又错了啥,惹得三爷不快。   定北军军营深处,一个竹竿身材的士兵正在帐篷边烧火做饭,帐篷内,一身着土黄僧袍的和尚,正盘膝坐在床上,庄严肃穆地默诵经书。   京城通往西北的咽喉要道上,一身着天青道袍、胖袜云鞋的圆脸小道士,正打马扬鞭,随着他师兄赶往雁门关。 第1370章 莫名莫道   快到雁门关时,面容寻常的道士拉住马,待身后的师弟跟上来,才跟他低声叮嘱道,“此乃雁门关,雁过都要拔毛盘查。听说去年于田的一个姓李的行商贿赂雁门关守将,偷运禁榷货物出关被朝廷发现,朝廷怒斩雁门关八个将领,官兵也全换了,盘查极严。现在不将毛拔光,休想过关。待会儿师兄怎么做,你就怎么做,不能冒傻话,可记下了?”   圆头小道士抓紧自己的衣领,“真要扒光吗?”   道士忍笑,“不错。”   圆头小道士拔着脖子往上望了望,甚是艰难地道,“那过去了,他们还把道袍给咱们吗?这件道袍是刚买的,莫道从未穿过这么好的道袍,舍不得。”   面容寻常的道士抽了抽嘴角,“师弟莫小家子气,出雁门关后咱寻到晟王妃开的棉坊,用度牒就能换两身比这强十倍的道袍。”   小道士心虚不已,“师兄,咱的度牒是假的……”   “啪!”道士怒瞪师弟,“你给我闭嘴,不想通关了?”   急脾气的守关的副将等了半天,还不见这俩道士过来,气得用长枪点住这俩杂毛,大吼道,“来者何人,因何出关,可有路引?!”   道士连忙打马到关口,下马赔笑奉上几份通关凭证和两份度牒“贫道莫名,这是我师弟莫道,我二人乃上清宫门下留守庙弟子,奉师尊上清宫宫主六弟子刘道清之命去昆仑寻三师伯回春真人姬景清取丹药。”   “莫名莫道?本将军看你俩是莫名其妙,你们的师傅更是莫名其妙,不晓得西北在打仗吗,去取什么丹药!”守将一边看相关衙门开的凭证,一边仔细分辨上清宫给的凭据。   道士莫名此时那叫一个老实,“将军教训的是。”   守将看了一会儿,吩咐道,“去把前一阵随着棉坊商队出关的那几个道士的凭证取来。”   听到这儿,小道士莫道抓着自己的道袍,脸都白了。   守将见此问道,“你这小道士紧张个甚?将你是何时从什么庙……”   守将低头看了看,接着道,“留守庙,娘的,庙的名字起得这么好的,你们不留守着,滚出来作甚!说,你们何时从留守庙出来的,又经过哪些地方才到了此处,住客栈花了多少银子?”   莫道一下就被问蒙了,努力回忆这位凶巴巴的将军问的话,一个个达到,“小道一个月前从庙里出来,经过了几条河,翻过了几座山,没住过客栈,因为我们没有盘缠……”   “娘的。”守将气笑了,“怎穷成这糗样!”   莫道无比惭愧,“将军教训的是。将军,待会儿盘查完,可以不要拿走小道的道袍么,小道就这一身像样的道袍,师兄说关外很冷的。”   将军瞪眼,“本将军要你的破道袍作甚,擦桌子还是垫凳子?”   这死小子……莫名拍了他的脑袋一巴掌,赔笑道,“将军教训的是。”   待官兵将前一阵儿出关的道士的凭证取来后,守将一一核对无误,才信了两人的道士身份,大手一抬,“搜身!”   立刻有两个官兵上前,将两人的衣裳、包裹,马上的褡裢、马鞍等仔细检查。   发现官兵只摸来摸去没有脱他的衣裳,莫道这才知道自己被师兄骗了,他鼓起腮帮子,蛤蟆一样地瞪着师兄,“师兄!”   莫名呵呵笑着,“乖啊,出关后师兄给你找甜根吃。”   小道士莫道鼓起腮帮子这才慢慢收回去,给他搜身的官兵看不下去了,“你师兄又诓你呢,出雁门关二十里也找不到甜根。”   眼见着师第的脸又鼓了起来,莫名连忙哄道,“师兄不知道找不到,莫气啊,师兄出关后给你掏鸟蛋煮着吃。”   “我不吃,师兄不要杀生。”莫道连忙道。   守将也觉得这小道士甚是找人疼,瞪眼吼道,“还杀生呢,你到底是和尚还是道士?出关顺着大道向西十里有个落轿镇,镇上有你的晟王妃九师姑开的棉坊,凭着你们的度牒去那儿,就有好饭好衣伺候着。”   九师姑?   还不等莫道说话,莫名已经带着一脸骄傲接话了,“不瞒将军,贫道正是这个打算。自从师祖收了九师姑入门,托九师姑的服,上清宫门人弟子出门在外,从不缺衣少食。”   守将哼哼两声,“你们的九师姑父才厉害,你二人经过西北大营时,若饿了渴了就去拜会!”   去吧,快去吧,晟王保证不冻死你们,本将军叫你嘚瑟!   折腾了半个时辰,莫名莫道终于囫囵地出了雁门关。两人骑马走了约莫十里,就见到了落轿镇的大石柱。   莫名捏了捏下巴,“不晓得九师姑的棉坊在何处,师弟,咱去吃顿饭换身衣裳?”   小道士莫道立刻拉住师兄的衣袖,“出家人不打诳语,师兄又要作甚?”   莫名无力地敲了敲师弟的脑袋,“师弟,咱是道士不是和尚,好好说话成不?”   小道士莫道一本正经地道,“出家人与在家人相对,道士也是出家人。道门《十戒经》讲了:四者不欺,善恶反论。举头三尺有神灵,三清祖师在天上看着,师兄吃得下去?”   呃……莫名垂头,“有你这么念叨着,真吃不下去。师兄饿了,走吧,咱去寻家道观挂单吃饭。”   两人饿着肚子寻找道观时,竹竿一样的官兵做好了斋饭,端进帐篷,“师父,用饭了。”   帐篷里的和尚张开眼,夸奖道,“徒儿的馒头越蒸越好了。”   瘦竹竿咧嘴,露出两颗松鼠一样的大门牙,“拿银子或面去换馒头不合算,他们蒸得还不如弟子呢。若是过几日将军还不让咱们出面,弟子就去伙房教他们蒸馒头,总能将咱们师徒的一日三餐换回来。”   大和尚点头,“晟王部署多日,想必快了。”   “师弟这恶名,终于要除了。”度通恨恨咬了一口馒头,待着恶名除了,师弟该回来了吧?师父虽然不说,但度通晓得,师父比自己还担心师弟。   否则,鲜少出门师父也不会千里迢迢地由南山坳赶到西北,为师弟证清白了。   师徒两人的饭还未用完,门外便有官兵进来传话,“大师,晟王有请。” 第1371章 假圆通的身份   智真请到三爷的督军帐中时,三爷刚刚与乌桓等人商议完战策。智真虽然是慧清的弟子,但比慧清还像得道高僧,三爷待他也有礼得多。   “大师可曾用饭?本王令人准备了斋饭,军中简陋,大师莫嫌弃。”   智真双掌合十还礼,“贫僧已在帐中用了,王爷忙碌多时,您先用饭吧。”   小暖常说智真说话如暮鼓晨钟,让人闻之心静,这一点三爷也是认同的,智真说话不急不缓,语调温和,中气十足,的确让人听着觉得舒坦。   三爷吩咐人待会儿再上饭,请智真落座后才道,“本王来军中多日,却不曾去拜会大师,还请大师见谅。”   黑山之事起后,晟王妃便派人保护他们师徒的安全,后来又挣得他的同意,一路护送他们二人至此,妥善照顾。智真这是晟王妃的好意,一向冷淡示人的晟王能对他如此客气有礼,也是因晟王妃之故。   智真感念小暖在他们师徒三人无去处时的收留,感恩于她两年前出手搭救圆通于危难,可说这两年若无晟王妃,他们师徒绝无安宁之日。   他们受的晟王妃的恩情,便是十世也还不清了。   智真起身行礼,“贫僧师徒受王爷和王妃多番恩情,您需要我师徒做什么,直接吩咐便可。”   三爷便道,“本王已派人查明,在黑山坳内的假圆通乃是贺青的孙子,今年十二岁。外貌与圆通相差甚大。待到后日本王带人攻破黑山逼近城下后,会揭露此子的身份,到时需要大师和度通到阵前指正假圆通的身份。大师放心,本王会派人保护大师的安全。”   “贫僧定在阵前让众将士辩清真伪。”智真又问道,“王爷,圆通不在他们手中吧,他可有危险?”   三爷知道他们师徒情深,便如实道,“探马多番刺探,未查到圆通在黑山之中的蛛丝马迹,柴严亭的旧部还在四处搜寻圆通的下落。”   这也算是好消息吧。智真双掌合十退下,不再打扰晟王用饭。   等智真走后,木开才把三爷的饭取来摆在桌子上。三爷净手用饭时,玄散纳闷道,“属下以为这老和尚会趁机替圆通说几句好话呢,没想到他一个字也不提。”   木开低声道,“三爷用饭呢。”   玄散嘀咕,“三爷现在用饭也聊天啊。”   “跟你聊过?”木开翻白眼,那是跟王妃一家子吃饭时,三爷才会边吃便说。   玄散遭受巨创,默默退到一边舔伤口。这时玄其带着信件进来,三爷竟然主动开口了,“可有急事?”   “朝廷送来几分六百里加急,王妃给您送来一封信。”玄其说完,立刻把王妃的信递上。   饭吃了一半的三爷接过,展开,眉目微带柔和。   玄其道,“王妃送了五香肉肠来,属下去命灶上切好给您送过来?”   “木开。”三爷吩咐道。   木开立刻会意,“三爷稍等,马上就来。”   待木开出去后,玄散见玄其还站在三爷身边,傻愣愣地问,“三爷,府上还好吧?”   “千叶和灵攸长开了些,母妃经常与安人出府,大黄学会看孩子了。”三爷语气和缓。   玄其笑得像个傻子,“待三爷回京时,府里一定很热闹。”   玄散心口的血哗哗地流,三爷不搭理他,居然跟玄其聊上了!   待信看到第三页时,三爷的眉峰重覆冰雪,立刻吩咐道,“金竭现身,并已离京,或许正在来此的路上。玄散去保护智真,切不可让金竭伤了他。”   “属下遵命。”玄散垂头丧气,三爷不喜欢他了,要将他赶走,留下玄其了。   三爷读完信后,将信烧了个干干净净,垂眸沉思,不再动筷子。直到木开端着五香肉肠进来,三爷才又拾起筷子,将肉肠吃了个干干净净。   黑山军司,叛军皇宫所在之处便是原先的帅府。此时,贺青、贺蓝和原黑山军司的主帅萧擎正在商讨军情。   贺蓝道,“根据定北军这几日的动静,他们应是要强行攻城了。”   贺青毫不在意,“咱们的城池固若金汤,粮草充足,莫说他们有四十万大军,便是百万,又有何惧!”   萧擎皱眉,“乌桓虽年少但有勇有谋,晟王行事也是狠决,咱们不可轻敌。”   贺蓝点头,“萧将军所言甚是,咱们要做好十足的准备。若他们兵临城下,咱们当有完全的退敌之际。”   贺青虽不信他们能打过来,但想着有些对策也不错,“大哥,你讲。”   三人的头凑在一处,嘀嘀咕咕地商量起来。   一个时辰后,三爷得到线报:黑山叛军经黑山之北的通道秘入契丹,还带了十大车的物资。   乌桓分析道,“我军已围困黑山数月,他们仍能用带着物资去与契丹人交涉,足见起准备之充足,存粮之丰裕。”   金吾卫副将阎铁山接着道,“叛军定是察觉到咱们的军队部署,晓得咱们要总攻了,他们心里没底,想求得契丹军的援助,让他们帮忙对付咱们!”   定北军先锋郭永靖摇头,“契丹大王耶律隼峰不是暴虐的匈奴王,他狡猾得很,我定北军与黑山叛军势均力敌,当此际,耶律隼峰虽会偷偷与黑山叛军做些生意,但不会与他们合作,明目张胆地与大周为敌。”   三爷开口道,“黑山判军应是要用粮草或金银之物,去从契丹或匈奴人手中换东西或人。”   “王爷说的是金不换?”乌桓皱起眉头,可金听南已经投敌,这时将金不换弄回来并无用处。   金吾卫战将阎平诧异,“金老将军不是已经随着乌老将军战死在黑山口了么?”   乌桓解释道,“金不换将军的尸首被送回来时,面目全非,只能通过战甲辨认身份。晟王推测,金听南之所以投敌,就是因为黑山叛军用其父金不换的命相要挟的。”   三爷点头,“此事应是**不离十。黑山叛军此行必定防备甚严,我们想将人半途截回绝非易事,此事只得将计就计。”   乌桓起身,拱手请令,“黑山叛军这两日与契丹军交涉,应不会有大动静。王爷,末将请令夜探反入黑山的金听南营帐,说服他与定北军里应外合,攻破黑山城池。金听南也是有血性的金吾卫将士,末将此行,有五成把握。”   三爷摇头,“你乃定北军主帅,不可只身涉险。”   阎平出列,“王爷,末将请令。末将是看着金听南长大的,对此也有五分把握。”   阎平之子阎铁山出列,“王爷,末将请令。末将与金听南一块长大,深知他的性子,此行有六成把握!”   三爷看向乌桓,乌桓微微点头。三爷便道,“阎小将军可知此行之凶险?”   阎铁山抱拳,“末将知,末将若失败,便是血溅三尺,也绝不辱我定北军之威名!”   三爷点头,阎平看着儿子,不舍又骄傲。   乌桓站起身,凛然道,“我定北军的威名不用诸位将士的血铸就,而是要用西北的太平!阎小将军,便是此行不成功,你也要活着回来交令,与本帅跨马带兵,荡平西北!”   阎铁山热血沸腾,“末将尊令!”   大帐内的众将也听得热血沸腾,摩拳擦掌纷纷请战。三爷看着站在众人中间的乌桓微微点头,乌桓小小年纪,便已有统帅之姿。   此子将是大周未来五十年西北安定的关键。 第1372章 若是乌羽被押到城墙上,你当如何?   .,   待众军散去,三爷独留下了乌桓,“金听南若重返定北军,你待如何?”   乌桓毫不犹豫,“他临阵投敌,犯的是杀头之罪。若铁山能将他劝回,末将想给他一个上阵杀敌戴罪立功的机会。”   三爷点头,“若黑山叛军将金不换押到城墙之上,逼迫定北军退军。金听南会如何,你当如何?”   乌桓答道,“自古忠孝难两全,大丈夫既披挂上阵,便要忠君卫国。末将知此理,金听南也知此理。他既已回归定北军,心中便已有定夺。”   三爷看着大义凛然的乌桓,缓缓道,“若,被架上城墙的是乌羽呢?”   乌桓愣了,久不能言。   “你当如何?”三爷再问。   十三能开万石弓,十六随祖父出征漠北任金吾卫先锋将军,十九任兵马大元帅,领四十万大军出征西北的乌桓,缓缓抬头,“王爷,请准乌桓带乌家铁卫入契丹,救兄长。”   三爷冷颜不改,“你可知此行之凶险?你乃定北军大元帅,大战在即元帅损伤,军心如何?”   “若王爷未到,末将不敢轻身涉险。”乌桓撩战袍,双膝地,“请王爷接帅印,领兵马大元帅之职,派乌桓帅兵去救兄长。”   “定北军的主力乃是右金吾卫,你乃右金吾卫大将军,众将士心中的定海神针。本王临阵换帅披挂上阵,军心会如何?”三爷的声音更冷了。   “若是将帅位交于旁人,军心自乱。但您曾领金吾卫监军,金吾卫众将士对您心悦诚服。有您和郭永靖在,定北军军心便在。”   乌桓哽咽,“家兄去年八月失踪至今,已有十月,乌桓实不忍他再受折磨。家兄看似不羁,却也有一身乌家人的傲骨,若被押上城墙,他定会当着几十万将士慷慨赴死以鼓舞士气。王爷,请准乌桓带兵营救家兄乌羽回归。”   三爷起身,抬手要将乌桓扶起,“本王,再问你,若乌羽被押上城墙,你当如何?”   乌桓不肯起。   “若有那一日,乌桓设法求两全。若不能两全,乌桓乃大周定北军将领,只得……只得……乌桓不能因家兄一人,令西北将士……再添死伤。王爷,您让乌桓去试试吧,王爷!”这响当当的乌家好儿郎,已是泪流满面。   三爷叹息一声,“你当知本王前夜和昨夜都不在营中,本王夜探黑山和契丹,皆无乌羽的踪迹。只听得贺蓝与柴严昌提起乌羽在匈奴手中,万无一失。本王已派人秘入匈奴营救乌羽,这些人的行军谋略虽不及你,但若论打探消息救人,在你之上。若他们救不会乌羽,你我只能与他,城头相见。”   “匈奴?!”乌桓惊,匈奴军与金吾卫征战几十年的死敌,大哥落入他们手中,比在契丹更加凶险。   乌桓擦掉眼泪,“末将方才实在不成体统,请王爷恕罪。”三爷是大哥的表兄,二人同在慈宁宫长大,三爷不惜对建隆帝阳奉阴违,也要保住家兄的性命,他岂会不在乎家兄的生死?   他心中,定比自己还要难受。   三爷归坐,“贺蓝乃柴严亭身边的第一谋士,此人狡诈多谋,柴严亭躲避朝廷追捕十余年,还能有一番作为,贺蓝功不可没。此人现在坐镇黑山,你我必须做好最坏打算。”   乌桓的脑中一个个计策成型又推翻,最后道,“王爷,咱们可否派人潜入黑山,兵行险着,在城墙上救下家兄,跳城逃脱?”   三爷赞许道,“我已派人入黑山,打得便是这个主意。柴严昌与贺家兄弟之间、贺家兄弟之间、贺家兄弟与萧擎之间都有嫌隙,我们须得订下个完全之策,将这嫌隙撕大……”   定北军发起总攻的前夜,天上月已圆了大半的月亮,照得夜如白昼。莫名怀抱着师弟,纵马狂奔;两人身后五十里,金竭亦在急行。黑山城帅府内,柴严昌面色阴沉地与手下议事;贺蓝与贺青正在为了假圆通之事,吵得面红耳赤;一墙之隔的囚牢内,面容消瘦的乌羽气息虚弱地躺在稻草上;怕定北军连夜攻城,萧擎抱刀睡在城墙之上。   天不亮,定北军营各处的灶台冒起炊烟,睡足了的兵将们报餐一顿,秣马厉兵。   身披亮银甲的乌桓在万军之中穿行,或帮战马紧一紧腹带,或为士兵扶正头盔,鼓舞士气。这是金吾卫几十年的传统,乌桓不折不扣地执行着,他面带笑容,步履从容,对一举攻破城池势在必得。   督军帐内,一身金甲的三爷一根根地擦拭着铁箭。乌桓进督军帐,目光也落在铁箭之上,“三军儿郎已准备好,请王爷督战。”   三爷站起身,将弓箭交给玄其,便要往外走。玄其连忙提醒,“王爷,护身符您可带上了。”   为了保佑王爷此行平安,王妃请她师傅画了符,避煞挡灾,刀枪不入,百步穿杨,旗开得胜等等足有二十余道。王妃上次来信时,还叮嘱王爷上战场一定要带护身符。   三爷点头,迈虎步出帐,直奔点将台。   “呜——”号角声起。   “冲啊——”杀声震天。   晨光初曦时,定北军发动攻城,黑山城四面楚歌。城头的萧擎瞬间跳起,大喝道,“吹号角,准备滚木雷石!”   黑山城四面依山而建,山行陡峭,易守难攻。城门则是用生铁铸就,厚一尺高三丈,一旦落下龙石,万夫莫开。这座黑山城,可称固若金汤,这也是定北军迟迟攻不下黑山的主要原因。   是以,若洪水般的定北军呼喊着冲杀过来时,黑山叛军并不慌张。他们有条不逊地准备滚木巨石,只待定北军攀上山崖,便放木放石,将爬到半山的定北军碾成肉酱。   山上的黑山叛军面容轻松地准备好滚木等待时,却见定北军不爬山,却站成一排抽箭搭弓。   萧擎皱眉,黑山叛军大笑,“这箭还能射上来不成?他们当自己是后羿么?”   “莫不是他们打算用箭拦住滚木雷石?”   “他们傻了么?”   定北军指挥军旗落下,上千只箭如雨般呼啸而来,如黑山叛军所料,这些箭没一只飞上山顶的城墙,都落在半山腰上!   还不等黑山军的嘲笑声起,便听固若金汤的陡峭山崖“轰隆隆”作响,地动山摇! 第1373章 黑山城破   黑山,顾名思义,其山多巨石少植被,坚固难攀。大周黑山守将萧擎用了十余年的时间,带着数万名兵将将黑山城四周的山峰用坚固的城墙相连,使得黑山成为黑山城的铁甲,固若金汤。   可今日,黑山铁甲竟然扛不住定北军的几支毛毛雨般的竹箭,地动山摇。   黑山城墙上的兵士面容失色,定北军士气大震。定北军主帅乌桓举起长枪,高喝道,“放!”   数十辆攻城投石车被推倒阵前,巨石若冰雹般砸向黑山半山腰,黑山剧烈颤抖。   萧擎从城墙上探身往下看,见这些巨石砸的正是方才箭雨落的半山腰,那处的山体已经开裂。萧擎大惊,“弓弩手,快!”   五百弓弩手上前,箭如雨般飞向定北军的投石车。但定北军极为狡猾,他们的投石车俱在弓弩的射程之外。黑山副将也紧张起来,“将军,这可如何是好?”   萧擎立刻吩咐道,“防狼烟,吹号角,全军披甲,迎战定北军!”   “将军要出城?”副将蔡晖连忙劝道,“定北军有备而来,若此时带兵出城迎战,凶多吉少。”   “再不出城迎战,等他们砸破黑山吗?”萧擎怒吼,“吹号角,你带五千先锋军,出城迎战乌桓,为我军巩固黑山山体争取时间!”   “我……我?”蔡晖瞠目结舌,他娘的,原来不是他自己要去送死,而是让自己去!   萧擎沉下脸,“你敢违抗军令?”   蔡晖只得咬牙低头,“末将不敢,末将这就点兵迎战乌桓!”   “这才对,以你的本事,挡住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不再话下。待你得胜归来,本将军为你向丞相请功,连升三级!”萧擎鼓舞士气。   他娘的,命到要没了,生鬼级啊!蔡晖忍怒,点兵吹号角,出城迎战乌桓。   待千金城门开启,蔡晖跨马带着五千名精兵冲出黑山,直奔定北军的投石车而去。出城第一要务,捣毁定北军的投石车,保城墙不破。   哪知定北军今天根本不打算与黑山叛军拉开阵仗,将对将、兵对兵地打。还不待蔡晖将人马都带出来,金吾卫老将乌骔就催马冲了过来。   他身后,如潮水般的定北军同时压上。蔡晖一见乌骔这拼命的架势,手脚发麻,“快,撤回去,撤回去!”   谁知还不等他们撤回,黑山城门已经关闭了,随着蔡晖冲出来的还不足三千人!三千人数万定北军面前,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蔡晖怒骂,“开城门,给老子开门!”   城门自是岿然不动。兵将握着战戟紧紧靠在一处,“将军,咱们怎么办?”   老子哪知道怎么办!蔡晖狠狠呸了一口,暗骂萧擎不是东西,“跟老子冲,就算今日战死也要杀个够本,二十年后,咱又是一条好汉!”   兵随将走,蔡晖往前冲,官兵们也大吼着举戟冲向定北军。最先相遇的是骑马的蔡晖和乌骔,只一个照面,蔡晖便被乌骔打落马下,狼狈滚了几滚才躲开乌骔的马蹄。   乌骔持枪大吼追上,“蔡晖小儿,拿命来!”   蔡晖是萧擎手下的老将,镇守黑山军司多年,如何不知乌骔的骁勇。蔡晖败走,带着他的三千人向东边的投石车跑去。   不是他们想往这边走,而是西、南两面已被定北军堵死,只得向东走。站在黑山城墙上的兵将看在眼里,却松了一口气,“太好了,蔡将军带兵去破坏投石器了!”   蔡晖带人冲到投石车旁时,保护投石车的定北军与他们战在一处,两兵相交,乒乓作响。   乌桓下令,“投石车全力向前,破城兵,冲!”   随后,城墙上松了一口气的黑山叛军惊惧地发现,投石车在蔡晖的干扰下不但没有停止,反而向前移动了上百米,石头又哐哐地砸了过来。   还不待他们匆匆山摇地动中醒过神来,上百定北军又抬着一抱粗的破城木向山墙冲了过来!   黑山叛军立刻大乱,“不能让他们撞啊,快放滚木礌石!”   “可蔡将军和兄弟们还在下边呢,怎么放?”立刻有人反对。   萧擎看着定北军夹住蔡晖等人冲向山墙,便知他中计了!乌桓就在等他派兵出城迎战,好让定北军以这些兵为肉盾挡住滚木礌石。   萧擎悔之晚矣,“快放滚木!”   “将军,不能放啊,这滚木放下去,蔡晖将军和几千兄弟的命就没了啊!”萧擎身边的老将萧佐劝道。   见萧擎不语,萧佐痛心疾首,“将军,让末将带人出城退敌吧?城外都是跟了咱们十几年的兄弟们啊,难道将军要置替他们于不顾么?”   萧佐与蔡晖素来不合,怎在这关键时候,他却替蔡晖求情了?萧擎皱眉,“定北军已冲到城下,如何出城迎敌。你让开,放滚木!”   “将军……”萧佐挡住萧擎,苦苦哀求。正这时,定北军带着滚木盒攀墙梯已冲到城下!   萧擎一脚踹开萧佐,大吼道,“放滚木礌石!”   “是。”   攻城的定北军中有十几人忽然腾空而起,快似狸猫般地冲上数十丈高的山墙,还不等守城兵将滚木礌石扔下去,这十几人就扔下颗颗药丸!   守城兵以为是炸药,乱做一团。萧擎怒吼,“他们才几个人,能有多少炸药,将他们乱箭射死,放滚木,快!”   随着他的声音腾起的,是大片妖冶的粉色烟雾,烟雾迅速将守城兵吞没,守城兵哀嚎不止,就地翻滚,乱成了一锅粥,哪个还有功夫放滚木。   这十几人扔完药丸,不待东西两侧密密麻麻的地守城兵冲过来,便翻身下了山墙退走。   下令破城兵用破城木冲击山墙后,乌桓望着山墙之上的缭绕的粉雾,兴奋不已。   晟王此计甚妙,回春真人的丹药真是好用至极,不枉他亲登庙门,请回春真人练了两月的……嗯,乌桓顿了顿,饱腹丹?   经过了数月偷挖,已被定北军掏空了一大段的山体,在投石器的撞击和破城木的硬撞之下,终于支撑不住,轰然倒塌。   随着垮塌的,便是山墙之上的城墙垛口。数千兵将随着山石滚落,哀嚎遍野。   不过这哀嚎声很快被定北军的喊杀声压住,气势如虹的定北军,在乌桓的带领下,冲入黑山。   黑山城,破。 第1374章 你的眼光不如小爷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固若金汤的黑山城墙破开了,乌桓持枪跨马,踩着碎石带头冲入黑山城中,定北军众将立刻跟上。他们脚下不只有碎石,还有被压在碎石之下的数百定北军,他们是此次破城的先锋军、敢死队。   这几百条人命不能白丢,定北军誓要攻破黑山内城,擒圆通,拿柴严昌,杀萧擎,定西北!   黑山叛军没有料到,定北军能这么轻易地打穿山墙冲进来,他们根本没有做好迎战准备。黑山叛军心底的防线,跟着山墙一起倒塌,全无战意。   萧擎吼得嗓子都要破了,却还是无法组织起有效的防守,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将士们放弃防守,惶惶如丧家之犬地冲向内城。   萧佑扶住萧擎,劝道,“将军,咱们快回内城吧,您不回去,内城群龙无首,根本守不住啊!”   萧擎心里也没底,他大吼道,“黑水军司和白马军司已归顺黑山,我等只要撑两日,援军必至!众将士,随我迎敌!”   萧擎骑马冲下城墙,带头斩杀定北军。忠心亲卫队上百人立刻跟上,保护萧擎的安全。   将不放弃,军便有主心骨,黑山叛军操戈挥戟与定北军混战,阻止了定北军的攻势。   从倒塌的城墙口冲入的乌桓并冲向内城,而是杀上了黑山外墙,待他登上黑山外城墙的最高处时,乌骔已经带人打下了外城门,重达千钧的城门被缓缓推开,定北军才可长途无阻地冲入内城。   乌桓站在城墙之上,长枪怒指青天,“定北军众儿郎听令,破黑山,定西北!”   “破黑山,定西北!”西城门外,十万定北军声震苍穹,冲入黑山。   乌桓吩咐道,“吹号角,燃狼烟。”   “报——”探马冲到近前,“报大元帅,金听南和阎铁山将军与攻打东城的先锋郭将军里应外合,已破开东城门!”   按照拟定的计策,乌桓带人待兵十万攻打西城门,吸引黑山叛军主力前来守城。先锋将军郭永靖的东营按兵不动,待已经重归定北军的金听南带兵趁乱打开北城门后,郭永靖就立刻带兵冲入黑山。   东西两门,只要破开一个,便是胜利。今朝两门俱破,可谓天助我也!   乌桓大喜,“好!擂战鼓,燃六狼烟,一鼓作气攻下内城!”   战鼓声起,南北城杀声震天,得了消息的萧擎只得带兵败入内城,紧闭城门。   跑地慢的黑山叛军被关在内城之外,或拼死挣扎,或放下兵器投降,外城与内城之间的数里空地上,尸横遍野。   待定北军登上外城墙控制外城后,金盔金甲的定北军督军晟王柴严晟,才跨马由城门进入黑山,抬眸望向内城高高的城门楼。   他身后被人团团护住的智真见到满地尸体,双掌合十,默诵地藏经。度通则紧张地握着一根木棍,护在师父身边。   黑山城内的柴严昌坡口大骂,“废物,都是废物!十万大军守城,竟这么容易就被乌桓那小儿给攻破了!现在怎么办?”   贺青也如热锅上的蚂蚁,“是啊大哥,咱们怎么办啊!”   贺蓝对外城这么快失守也极为恼火,不过他息怒不形于色,马上给出最佳对策,“萧将军带将士们守住内城,定北军出洞近二十万攻打我黑山,必定后方空虚,匈奴和契丹会借机攻打边境,黑水军司那边老夫也已让人联络好,只要匈奴契丹攻入漠北和西北,黑水军司必举旗相应,白马军司必定会两不想帮。只要能撑两天,咱们的困境必解。”   “对,萧将军靠你了,再撑两天咱们就能赢!”贺青的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他一定要在这两天之内,借机会带着孙子逃出生天。   萧擎还没说话,柴严昌就冷言冷语地开枪腔了,“铜墙铁壁的外城他都受不了两个时辰,薄如纸壁的内城让他守两天?痴人说梦!”   战袍已被血洗的萧擎呛声道,“本将无能,还请昌王前去守城!”   已断了右臂的柴严昌大怒,“放肆!”   “放肆的是你,不过是个残废罢了,也敢在本将军面前大呼小叫!”萧擎才不惧怕柴严昌,他欠的是柴严亭的命,拜的是柴严亭的胞弟为君,不是残废败逃黑山的柴严昌。   贺青听柴严昌被萧擎怼,心中痛快得不得了,嘴上则假惺惺地劝着,“昌王、萧将军,二位息怒。如今大敌当前,我等该齐心协力保护圣上才是。”   柴严昌冷哼一声,“若不是本王在此,黑水的勒峻将军岂会出兵解黑山之危。”   黑水军司的勒峻与柴严昌的舅舅蒋常胜是儿女亲家,蒋常胜如今已回白马军司坐镇,柴严昌与蒋常胜和勒峻皆有密信往来,所以他才有这样的底气。   这等紧要关头,确实不是吵架的时候。贺蓝主持大局,“萧将军,自率兵守城。贺青,你和昌王带着金不换去东城,将他挂在城头挡住金听南和郭永靖。本相带着乌家的长孙,去会会这定北军大元帅和督军。”   贺青不干,“大哥,让小弟去西城吧?”他迫不及待地想去看乌桓见到乌羽时会是个什么模样。   贺蓝皱眉,“晟王在西城,你确定你能行?”   贺青心虚地转了转眼睛,“他必定舍不得乌羽死,有啥不成的。”   贺蓝不依,“这等千钧一发之时,容不得一点疏忽。你要么去东城,要么回去守着万岁!”   “大哥是右相,小弟我才是左相,百官之首!”贺青不满。   贺蓝瞪了眼,“你去还是不去?”   “……去,还不行嘛。”贺青磨磨蹭蹭地出了议事厅,往外走去。   萧擎也回府更换战袍,柴严昌跟在贺蓝身边,“丞相,本王与你同去西城门,没有任何比本王更清楚柴严晟,有本王在,定不让他将乌羽救走。”   贺蓝一捋花白的胡须,面带浅笑,“也好。”   两人回到把守森严的内院时,柴严昌望了一眼金銮殿,皱眉道,“圣上是不是身体不适,否则他为何总不露面?”   贺蓝面色如常,“圣上还年幼,他要跟太傅读书学帝王之道,若昌王想见圣上,直接让人通报便是。”   柴严昌没吭声,跟着贺蓝进了关押乌羽的房间,见到了虚弱躺在床上的乌羽。   柴严昌真不敢相信,这黑成煤球的男子就是乌羽。终于见到一个比自己更落魄的,柴严昌心中无比舒畅,居高临下地盯着乌羽,笑道,“自上次羽林卫校场一别才不过四载,乌羽,你倒叫本王不敢认了。”   床上的乌羽举起胳膊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道,“四年不见,你由昌王变为昌郡王,由昌郡王变成阶下囚,由又阶下囚变成断了条腿的丧家犬,小爷我还是一眼就把你认出来了。柴严昌,你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如小爷啊。” 第1375章 死而无憾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柴严昌怒极,扬左手狠狠抽在乌羽的脸上,“你找死!”   乌羽缓缓抬手擦了擦嘴角,却不见有血丝,便又气死人不偿命地道,“丧家犬少条腿果然不行了,就你这点儿劲儿,还不够给小爷搔痒的。”   “你……”柴严昌抬手就要抽刀,贺蓝连忙将他拦住劝道,“昌王息怒,待定北军退后,本相再将乌羽交由您处置可好?”   定北军已经打到城下了?乌羽笑得欢快。   他一嘴白牙与黝黑的脸形成了鲜明对比,极为刺眼。柴严昌冷哼道,“你且等着,回头本王定砍去你的双臂,让你跪地求饶!”   两个侍卫将乌羽架起往外走时,乌羽嘴上依旧不留情地挖苦柴严昌,“王?谁封你当的王?柴严昌,你还真是恬不知耻啊。”   贺蓝连忙拦住又要抽刀的柴严昌,“王爷,大局为重。”   柴严昌气死了,“本王不去城楼了,本王要去陪圆通读书!”   “也好。”就他这被乌羽气几句就暴跳如雷的脾气,上了城楼也帮不上忙。贺蓝让人将他送入御书房,陪圣上读书。   被人架着往外走的乌羽见柴严昌没有跟出来,暗暗松了一口气。   定北军将士此时已将外城拿下,在乌桓的命令下,众军抱着破城木、推着投石车、抬着攀城梯,逼近黑山内城。   相比于刚刚被他们攻破的数十丈高的黑山外城,高不过三丈的内城墙,简直是吹口气就能倒,在众将士眼里不过是小菜一碟,随便扒拉几下就能吃下去。   城墙上,叛军架起密密麻麻的弓弩,备好滚木礌石,严阵以待。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贺蓝和贺青带着他们最后的赌注,分别登上了东西城楼。   贺青躲在垛口之内,将金不换的上半身露在城墙凹处,大声喊道,“定北军众将士且慢,你们看看这是谁?金听南,别人认不出来,你该不会认不出你的亲爹吧?”   郭永靖身边的金听南抬头,仔细分辨城墙上露出的半个身影。   贺青一脚踹在金不换身上,“说话!”   站在西城门高大门楼之上的贺蓝,遥望远处定北军帅字旗下的乌桓,高声道,“若是乌元帅认不出这是何人,不防问问您身后的晟王。”   三爷跨马,自众军身后到了阵前,与乌桓并马而立,仰头看去。   押着乌羽的侍卫将横在乌羽脖子上的刀微微用力,“说话!”   乌羽头也不抬,懒洋洋地道,“小爷被你们灌了药,浑身没劲儿,就这么大声音。”   “乌羽将军果然跟以前一样欠打!”萧擎抽出宝剑,“没劲儿?本将军给你一剑,帮你提提神!”   “将军息怒,拖延时间方为上策,他死了就麻烦了。”萧佑连忙拦住萧擎,又劝贺蓝,“相爷,乌羽所言有些道理,您不如将解药给他喂下,好让他与乌桓和晟王多说会儿话。”   因怕乌羽逃脱,押送他的侍卫给他喂药散去了他的内力。这会儿给他喂些解药也无妨,贺蓝点头。   侍卫将小半药丸取出,粗鲁塞入乌羽口中。萧佑自腰间取下水袋走过去喂乌羽喝水,却被看守乌羽的四个侍卫拦住了。   乌羽伸了伸脖子,“小爷要喝水,嗓子疼。”   侍卫见丞相不阻止,这才接过萧佑手中的水袋,喂了乌羽几口。   一日一夜滴水未进的乌羽积攒了些力气,才缓缓抬头,望向城下。待看到帅字旗和金光闪闪的三哥,乌羽的眼圈立时就红了。   “吾乃右金吾卫骠骑将军金不换,众位可是我金吾卫三军儿郎?”   因攻打东城门的都是郭永靖带来的骁卫将士,所以金不换的声音传到定北军中,定北军肃立无声。阎铁山担忧地看向金听南,见他双目通红地望着城门楼。   郭永靖举起长枪,扬声道,“吾乃定北军先锋郭永靖,四年轻征战漠北的金不换将军已战死沙场,你究竟是何人?”   金不换双目盯住郭永靖身边的黑甲将军,眼含热泪。因儿子身上穿的,正是伴他征战多年的战甲。   他被俘醒来时身上不见战甲,原来这身甲胄已被送去了,金不换向前一步靠在城墙之上,大声喊道,“听南!”   真的是父亲,金听南将三叉戟挂于马侧,“郭将军,请准末将上前认一认。”   郭永靖早就从三爷那里得到金不换可能还活着的消息,此事并不觉得意外,只点头道,“准。”   金听南催马上前,待看清父亲苍老憔悴的模样,忍不住哽咽抱拳弯腰,“定北军游击将军金听南,因甲胄在身不能下马跪拜,请父亲恕儿不孝。”   西城门外,三爷与乌桓也与乌羽遥遥相望。   乌羽清清嗓子,扬声道,“王爷,元帅,乌羽不尊圣旨私自行动,致使乌锥和高冲战死,乌羽也落入敌手。乌羽自知罪该万死,请元帅军法处置。”   锥叔死了?兄长身边的黑卫都不在了么?乌桓仰头看向兄长,朗声威严道,“待破城查清你的过错,本帅定按军法处置。”   站在乌羽身边的贺蓝笑了,大声揭露乌羽的真实身份,“元帅真舍得军法处置乌家的嫡亲血脉、乌老将军之孙、乌正平与宁平长公主之子么?”   他这一声,惊诧定北军,引起一阵骚动。   乌家是金吾卫将士心中的神,得知乌羽乃乌铁崖的亲孙,金吾卫将士有此反应,全在贺蓝的意料之中。   他又朗声道,“当年宁平长公主生下的不是单胎,而是龙凤胎。因惧怕建隆帝因此降罪乌家,才瞒住此事,只说生了个女儿。致使乌家长孙乌羽被当做玩物养在宫中,长大成人仍不能认祖归宗。晟王,本相说的是也不是?夺位登基的逆贼柴永征一梦杀天下万千双生子,之时乌家血肉无法认祖归宗,我主顺天意兴义师讨逆臣。你等却逆天而为,难道就不怕天罚吗?!”   “哗——”金吾卫众将士声音更大了。乌骔催马赶到乌桓身边,“元帅,他,他,乌羽他是,是老将军的……”   又有几人近前,声声询问晟王与乌桓。   乌桓抬手让众人安静,朗声道,“不错。乌羽确实是我伯父乌正平的嫡子、我乌桓的兄长、我祖父亲定的乌家掌权人。”   众人哗然,仰头望向乌羽。   乌桓的话若射开满天阴云的箭,落在乌羽身上。乌羽浑身一颤,他挺起胸膛,堂堂正正地站在城墙之上。   从没想到,他乌羽有朝一日也能顶着父母之名,堂堂正正地立在世人面前,便是下一刻就要赴死,乌羽也觉得值了。   乌羽抬头上望,想看一看他的父母此时在不在天上,能不能记住他这个不孝又无用的儿子。 第1376章 乌羽该死吗?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城下定北军将士一片骚动,贺蓝心中得意,扬声道,“乌铁崖老将军为国尽忠一生,三个少将军也为国捐躯,致使老将军白发人送黑发人。本相虽不耻建隆帝嫉贤妒能,但对乌家和金吾卫众兄弟敬佩之至。没有你们用骨血相拼,何来我大周的太平!”   金吾卫中对建隆帝不满的大有人在,贺蓝这话立刻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鸣。   贺蓝与乌羽并肩而立,“乌羽,是乌老将军的亲孙,是二十二岁为国捐躯的乌正平少将军唯一的儿子!贺蓝在此问一句城下的金吾卫众将士,乌羽四年前入金吾卫,可曾贪生怕死,为乌家丢过一次脸?”   乌骔泪眼汪汪地望着台上的乌羽,哽咽道,“乌羽初入金吾卫时将士们都瞧不起他,言语挖苦、校场羞辱也是家常便饭。末将冷眼旁观,哈哈大笑。老将军去后,元帅让黑卫统领乌锥保护乌羽,我等心中不平,更是变本加厉……”   “元帅,这是为何,为何要隐瞒乌羽的身份啊?我等愧对老将军,愧对少将军,愧对乌羽啊。”老将乌骔,泣不成声。   乌桓不语,身躯僵硬如铁,仰望贺蓝的目光如刀。三爷只静静看着乌羽,不理会旁人。   贺蓝继续慷慨激昂,“若非建隆帝柴永征那荒唐的一梦,乌羽身为乌家的子孙,何至于落入皇宫当个玩物,长到十六岁都不曾摸枪?五年前他得知自己的身世,逃出皇宫到了济县,苦练武功半载,校场一举夺得武榜眼!这是何等的天赋?”   “若乌羽和乌元帅一样在乌老将军的亲自教养下长大,现在必定也跟乌元帅一般,是响彻大周的少年英雄!”   贺蓝再拔高声音,带着悲怆嘶哑,“其父乌正平二十二岁为国捐躯,乌元帅之父乌正天少将军二十岁战死沙场,两位的三叔,乌老将军的幼子乌正下小将军十八岁马革裹尸而还!若不是贼子柴永征怕乌家功高盖主,设下毒计,乌家三兄弟那般响当当的人物岂会战死,乌老将军岂会吐血心伤,挂印封门十六载?城下的各位金吾卫的兄弟,你们中有多少人是因那一战死了父辈兄长?”   十六年前那场血战,是右金吾卫之殇,提起来便噬肉刮骨,令金吾卫将士痛不欲生。   听着金吾卫造极。他这话连乌桓听着,都有些意难平了。”   三爷依旧不语,他见乌羽看着自己,便将手向后指了指。乌羽顺着三哥指的方向,看到了他身后骑马扮作副将的智真,微微点头。   “十六年后,匈奴再犯我大周边境,柴永征无将可用,又敲开乌老将军的府门,令乌老将军的一腔溶血尽洒黑山口,乌桓元帅扶棺归济县时,济县父老出城十里泪祭,哭声恸天!”   贺蓝说到这里,话题一转,回到乌羽身上,“乌老将军的另一位亲孙乌羽,却因身份见不得光,不能送乌老将军最后一程。独自留在漠北,对泣寒风!若不是柴永征,乌羽岂会有家归不得?!”   铁骨铮铮的金吾卫将士,无不动容。   “这少年英雄,四年来驻守漠北,几十次与匈奴交手,伤痕累累,最后还中了匈奴的奸计,落入匈奴人手中。若非贺蓝敬重他是个英雄,将他从匈奴救出,现在的乌羽已是一具枯骨!”贺蓝振臂高呼,“金吾卫的将士们,柴永征这样的乱臣贼子和他的儿子,值不值得你们效忠、乌羽这样的少年英雄该不该死?”   “不该!”城上城下的将士齐声高喝。   贺蓝满意极了,“所以……”   “所以,”乌羽开口了,“贺蓝你解开小爷的绳索,放小爷归战!”   “就是!”金吾卫随声呼喝,“放人,放人!”   贺蓝抬手止住众人的呼声,痛不欲生道,“本相留下乌羽,是不想他再被柴永征的儿子熙宁帝柴严易欺骗,骗入京中杀害!乌羽,乌元帅,金吾卫的众位兄弟们,你们难道还看不清建隆帝父子的诡计和阴毒吗?难道还要为了这篡位的贼子抛头颅洒热血吗?!”   “我主圆通,乃被贼帝柴永征陷害至死的清王之嫡子,他自幼在寺庙长大,心怀慈悲,普度众生。他,才是大周的真龙天子,才是众位将士值得以命相托付的万岁!”   “贺蓝,你这弯子绕得可真是够大的。”乌羽损完贺蓝,积攒了全身的力气怒吼,“贺蓝,你既然说圆通才是真龙天子,那就把他拉出来给大伙瞧瞧,看他够不够分量让咱大伙卖命!”   大哥这话接得太好了!   乌桓举枪,“我大哥说得对,叫圆通出来一见!”   “就是,让他出来,让圆通出来,让小和尚出来!”金吾卫众将跟着元帅大喊。   贺蓝当然不肯,“我主乃真龙天子,其实你们想见就能见的!”   “大师。”三爷唤了一声,拉马让开。   “阿弥陀佛——”三爷身后的智真高诵佛号,摘下战盔,露出反光的脑袋,双掌合十道,“老衲南山坳镇清寺主持智真在此,若我徒儿圆通真在城中,劳烦贺施主让他出来一见。”   智真洪亮的声音带着佛声,响彻三军。   度通也摘了战盔露出带着戒疤的光脑袋,高诵佛号,“阿弥陀佛,我师弟圆通乃我师父亲手养大,若圆通真在城中,得知师傅到此,必会相见。劳烦贺施主通报一声。”   度通这一声,便将贺蓝退到了悬崖边。若他不让“圆通”出来拜见智真,便是不尊师重道。一个不尊师重道的小和尚,如何令三军信服?!   东城城楼之上,金不换望着城下的儿子,老泪横流,“听南我儿,为父这些年在匈奴受尽凌辱,之所以苟且活着,就是为了能再回大周。听南,你祖母她老人家,可还健在?”   金听南哭了,“儿子不孝,祖母以为您已战战死沙场,伤心卧病半载便去了。母亲她也,也跟着祖母去了。”   “啊——”听到母亲和妻子都已经死了,金不换心痛难抑,仰天痛呼。 第1377章 真假圆通   西城门外,要求圆通出来相见的呼声越来越高,不只城外的定北军将士,城内的黑山叛军也在喊。因为他们卖了半年多的命,大多人也没见过圆通。   如此情景之下,不让“圆通”出来是不能了。贺蓝吩咐人看好乌羽,他则转身回宫请圣上出来相见。   贺蓝不在,乃营救乌羽的大好时机。乌桓低声道,“三爷?”   三爷微微摇头,示意稍安勿躁。   城门楼上的乌羽服下解药,力气恢复了不少,他高声问,“三哥,三嫂生了没?”   三爷含笑点头,“四月十一日你三嫂生下两个女儿,二哥赐名柴千叶、柴灵攸。”   两个女儿,双生?他是该羡慕这两个小侄女生在了好时候,还是该赞叹三哥够本事,能护住三嫂生下的双生子,让她们能体面光明地生活呢?乌羽笑中带泪,黝黑的脸只剩一口整齐的大白牙,“三嫂果然厉害!”   三爷觉得这份厉害也是与自己有莫大关系,脸上熏熏然。   这表兄弟俩之间的气氛,倒让定北军有些看不懂了。冷面冷心的晟王居然笑了,不是说乌羽被皇族厌弃,欲杀之而后快吗?听他们的语气,他们关系可不似不好。   乌羽笑够了,又道,“三哥派给乌羽的侍卫都战死了,先后派来营救乌羽的几批也没能活着回去。是乌羽无能,三哥不要再为乌羽费劲了,我乌羽这辈得祖父、外祖母和三哥相护,已经值了。三哥,乌桓,你们不要再为了我乌羽一人耗时间,尽早拿下黑山城才是……”   “闭嘴!”   萧擎怒了,在乌羽背后狠踢了一脚,如不是城墙挡着,乌羽定会掉下去,不死也残。城下的人看不到萧擎做了什么,但城头上的黑山将士看得清清楚楚。   就算是黑山叛军,大多数也是赞赏敬佩乌家将的,方才贺蓝才狠狠赞扬了乌羽,现在萧擎就对他拳脚相加,黑山众人看在眼里,心情有些违和。   乌羽将翻腾上来的血腥押回嗓子里,回头冷飕飕地道,“现在小爷不与你计较。待会儿黄泉路上,小爷再和你算今天这一脚怎么还。”   他这是咒自己死吗?萧擎大怒,“不过是被乌家舍弃的一条狗罢了,被贺蓝夸几句,真当自己是英雄了?本将军现在就送你下黄泉,看乌铁崖那老匹夫认不认你这个孬种!”   萧佑连忙将他拦住,“他乃阶下囚,不过是逞口舌之勇罢了,将军您不必同他计较,待会儿回去再惩戒他不迟。”   因离得远,三爷只能看到城头之人的动作却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推断上前的情形。三爷目光森然,“元帅,吩咐下去,攻破黑山城后,生擒萧擎、贺蓝、贺青和圆通者,赏金十两,官升三级。”   将萧擎摆在贺蓝之前,足见晟王之怒火。   乌桓自然也看到了兄长猛地前扑那一下,脸色与三爷一般,“尊令。”   城墙上传来山呼万岁之声,智真和度通抬头,先看到了黄罗伞,然后城墙上露出半个带着皇冠的脑袋,脆生生地亲热喊道,“师父,师兄,圆通在此。”   只这一声,智真师徒便有了判断,“王爷,元帅,此子绝非贫僧的徒儿圆通。”   三爷点头,“劳烦大师戳穿他的身份。”   “阿弥陀佛。”智真高诵佛号,下马一步步走向黑山内城,度通亦步亦趋地跟在师父身后。   待到城门下五十步,智真仰头问道,“你是何人,因何冒充老衲的徒儿圆通,坏我佛家清誉?”   冒充的?!众将士抬头看向黄罗伞下,“遮遮掩掩地干什么,真龙天子还不敢见人吗?把脸露出来!”   贺蓝安抚道,“万岁莫怕,你师父是没看清你的脸,你探头让他认认。”   假圆通怎么可能不怕,爷爷说过,定北军都想要他的命,如果他露出脑袋去有神射手射冷箭怎么办?   同来的柴严昌冷哼道,“就这点胆量,还当什么天子!”还不让他当呢!   这熊孩子,跟他祖父贺青一样胆小怕事!贺蓝的脸沉了下来,“圣上,探身。”   假圆通自小就惧怕这位祖父,连忙将头探了出去,大声喊道,“师父您看,是徒儿圆通呀!”   他的确贴了张圆通的脸,但声音、神情与圆通完全不同,智真师徒见了他全无一点熟悉感。度通皱眉,“哪来的魑魅魍魉也敢冒充我师弟?我师弟比你长得可爱多了!”   智真双掌合十,“阿弥陀佛,这位施主既然口口声声自称为老衲的弟子,那老衲便考教施主佛家人人可诵的《地藏经》。经书十三卷‘尔时世尊,而说偈言’的偈言为何?”   假圆通的眼睛滴溜溜乱转,这两年他被祖父逼迫着背了无数经书,《地藏经》那么长,他哪知道这老和尚说的偈言是什么啊!   度通高声道,“这位施主既然敢冒充我师弟,竟然连《地藏经》都不背熟么?也罢,小僧给您起个头。‘尔时世尊,而说偈言:现在未来天人众,吾今殷勤付嘱汝……’后边是什么?”   见圆通还答不上来,莫说定北军便是黑山将士都生疑了。柴严昌肃穆,低声质问贺蓝,“圆通自幼在佛门长大,日日诵经,怎么可能不会?他究竟是谁?”   贺蓝暗骂一声无用,高声道,“我主圆通已离开佛门三载,如今学的是治国之道,与……”   ”现在未来天人众,吾今殷勤付嘱汝,以大神通方便度,勿令堕在诸恶趣。”随着清脆的诵经声,大声喊着,“师父,师兄,圆通在这儿呢!”   万众瞩目之中,只一个身穿土黄僧袍的光头小和尚骑马飞奔而来,边飞奔还在边流利背诵《地藏经》。更让人惊讶的是,这小和尚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穿道袍的道士!   “这才是佛家的圆通。”三爷没想到圆通来的如此之巧。   智真和度通见到圆通,双目含泪奔了过去。   “徒儿!”   “师弟!”   “师父!师兄!”   城下师徒相见催人泪下,城上的黑山将士低头看这仨反光的脑袋,再抬头看他们的和尚天子,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   萧擎大怒,“贺蓝老匹夫,这个假圆通是何人?”   “贺蓝,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找人假扮圆通欺瞒天下,他是何人?”柴严昌也怒道。   城上一片大乱。贺蓝护着假圆通,被逼的上半身露出城墙。三爷立刻发箭,三支铁箭带着风声飞向贺蓝。   看守乌羽的四侍卫中立刻有两人飞奔去救贺蓝,一直站在萧擎身后的老将萧佐,忽然出手攻击看守乌羽的侍卫! 第1378章 破城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萧佐突然出手,左掌砍向乌羽左边的侍卫,右腿踢向乌羽右边的侍卫,右手提起乌羽,猛地蹿过城墙跃下。   十几只羽箭射同时向被萧佐攻击的侍卫,阻止他们跟着跳下擒拿乌羽!   三爷身若惊鸿,飞向城门楼下营救乌羽。帅字旗下,乌桓举起长枪高喝着“破黑山,定西北”骑马冲向黑山内城的城门,定北军随着主帅蜂拥而上,瞬间便吞没了圆通师徒三人!   几乎在同时间,东城墙上的金不换也被人所救,跳下三丈余高的城墙。   郭永靖带领骁卫十万将士,以虎狼之姿,冲向黑山城!   乌羽和萧佐落地后即刻翻滚,躲避城头上追来的如雨般的利箭。三爷用剑砍断箭雨,带着二人避入城门洞中,萧佐起身回头,见方才他们站脚处已被箭射成了刺猬,当真是让人后怕。   “三哥!”乌羽转身。   三爷用剑挑断乌羽身上的绳索,立刻问萧佐,“萧将军,何处?”   老将萧佐立刻指着城门的左下角,“这里。”   三爷让乌羽和萧佐退后,前冲两步用了十成的内力,狠狠踹向用铆钉铆着一层厚厚铁皮的城门下角。   一身闷响过后,举着盾牌追上来的定北军将士就看着被晟王踢了一脚的黑山内城的城门向内倒去,露出里边一脸懵逼惊慌失措的黑山叛军,定北军也愣了。   它倒了?   它怎么能就倒了?   它倒了真是……太好了!   “冲啊!”   同样的一幕在东城门上演,郭永靖举长枪挑开破开的城门内的黑山叛军,一马当先冲入黑山城。   黑山内城,破!   黑山城上空,黑山叛军的守城号角和定北军的攻城号角几乎同时响起,黑山城内被困数月的百姓闭门不出,街道上喊杀声震天。   东城门门洞内,金听南抱着满头鲜血的父亲痛呼,金不换顾不得自己这点皮外伤,紧急催促儿子,“儿啊,这是立战功的大好时机,你再不去功劳就被右骁卫抢走了。为父死不了,你快去拿住贺青,定能官升三品!”   西城门内,乌羽接过乌骔递过来的败将蔡晖的长枪,与三哥商量,“三哥,我想去抓萧擎。”   三爷问,“你的伤可撑得住?”   乌骔立刻道,“王爷放心,末将便是拼死,也不会让叛军伤到羽将军。”   又有几个乌家老少将军停下来,将乌羽团团围住表态。乌羽心中激昂,目光灼灼地望着三哥。   三爷替乌羽高兴,“去吧。”   “是!”   乌羽提枪走后,三爷又吩咐玄其等人,“跟上去。”   “是。”玄其带着几十个从京中带来的千牛卫精锐,紧紧跟在乌羽身后杀入城中。   接下来便是定北军的战场了,三爷不抢战功,提剑转身去找圆通师徒。   千军万马中,被千牛卫将士用盾牌隔出的一块很显眼,旁边孤零零站着的那个一脸无奈的道士更显眼。   见三爷来了,道士连忙打道号,“上清宫留守庙,姬景清道长门下弟子莫名,拜见王爷。”   三爷知道圆通是无牙道长带走的,所以对有道士护送圆通回来并不觉得诧异,“有劳道长护送圆通归来。”   “好说,好说。”莫名第一次感到有陈小暖这位“九师姑”的好处,晟王对他都这么客气了。于是乎,莫名向前走了一步,再行礼道,“九师姑父。”   三爷抿了抿唇,居然觉得这不论不类的称呼很是顺耳,“有话便讲。”   “金竭从京中跟来了,若待会儿他出手抢夺圆通,莫名又不敌时,请九师姑父出手相助。”莫名低声道。   “待会儿你不必出手,本王先会他一会。”三爷脱去征战杀场的战甲,交到侍卫手中。连姜公瑾都伤在金竭的手上,三爷起了与他一战的兴趣。   莫名笑得更开了,“多谢九师姑父。”   玄散忍不住了,“你这道士忒啰嗦,你就一位师姑,直接叫师姑父就是,九九的不烦啊!”   莫名从善如流,“是。多谢师姑父。”   三爷扫了一眼话多的玄散,走进了盾牌保护圈内,见到的不是相拥而泣的师徒,而是三个盘腿坐地念往生经的和尚。三爷的目光落在圆通身上,很明显圆通的脑袋是刚被人用刀剃的,这操刀人手法不熟练,将他的脑袋剃破了几道。   三年不见,圆通长开了些许,眉眼之间与柴严亭更像了。不过这专心念经的小和尚没有一丝阴霾戾气,只有一团佛家的祥和慈悲。   小草怎么就去看上了这么个和尚呢?三爷默默觉得小草这条情路,怕是要断了。   黑山城内,贺蓝想护着假圆通逃走,萧擎却拦着怒声质问道,“贺蓝你们兄弟将老子骗得好苦!这假秃驴是谁?”   柴严昌也气炸肝肺,“贺蓝,你可知假冒皇族血脉乃是灭九族的重罪吗?你将十万黑山将士置于何地,将萧擎将军置于何地!”   他们这帮人打着扶大周柴氏正统的名义,拥护清王之子圆通造反,谁知到头来,他们保的却是个假和尚!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么!贺家兄弟简直是把他们当猴耍!   贺蓝焦急不已,“萧将军,此事说来话长。咱们先带兵避入契丹,贺蓝再解释给您听。”   “不行!”柴严昌跳了出来,“萧将军何等英雄,岂会再被你们这群骗子耍得团团转!萧将军,本王乃建隆帝长子,你随着本王去白马军司,本王保你前程似锦!”   萧擎看了一眼断臂的柴严昌,又狠狠瞪了一眼尖嘴缩腮的贺蓝和他身后的假皇上,狠狠呸了一声,“你们一个两个都把本将军当傻子不成,本将军要你们这俩玩意儿有个屁用!”   萧擎骂完贺蓝和柴严昌,又对身边的几位将士喊道,“都是萧擎有眼无珠,才让兄弟们陷入这生死之地。如今有两条路:一是兄弟们杀了萧擎归降定北军,说不得还保住命;第二条,咱们带人杀开一条血路,先避入契丹再做打算。”   “属下等誓死保护大将军!”现在还跟在萧擎身边的,都是与他一条心的。   谁知他们下城墙杀出不过几十丈,便被持枪的乌羽拦住。乌羽用长枪一点萧擎,“萧擎老匹夫,黄泉路上的账,小爷与你在阳间算了!” 第1379章 乌羽胜萧擎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乌羽带着将士拦住了萧擎,郭永靖带兵拿下了贺青,乌桓则持长枪出现在贺蓝、假圆通和柴严昌的面前。   失道寡助。黑山叛军所拥护的新君,被爆出不是清王嫡子圆通后,贺蓝和假圆通便被黑山叛军嫌弃了,现在留在他们身边的都是贺蓝的亲信。   柴严昌是被贺蓝请来的,黑山叛军对一个断臂还脾气暴躁的废皇子,何来的患难情意。   所以,乌桓带着精兵强将杀到他们面前,是轻而易举的事。   待将这三人擒住后,乌桓便令人揭下假圆通脸上的面具,露出他的真实模样。   立刻有贺蓝的亲信认出了这小皇帝的身份——贺青的孙子贺煌!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乌桓高声道,“贺蓝贺青两兄弟假借圆通的名义起兵造反,被他们推上皇位的却是贺家子孙!其心歹毒,黑山众将听着,此时放下兵器投降,本帅便保你们能活命,如若不然,就地格杀!”   乌桓的话经由定北军传遍全城,黑山不少将士弃戈投降,仍在负隅顽抗的,最终都倒在了血泊之中。   乌桓腾出手来,第一件事便是寻找他的兄长乌羽。待他赶到时,乌羽已露出胜者之姿,乌桓提枪下马观战。   自与匈奴的黑山口一战后,乌桓第一次见兄长对敌。兄长现在脚下有根,枪沉力大招式灵活,与四年前那个凭着一腔热血拼命的玉面少年郎已是天壤之别。   萧擎曾是左金吾卫的一员悍将,现在更是黑山叛军勇猛的将军,但他如今在乌羽的枪下竟占不了上风。而且还是被关押多日,形消骨立的乌羽!   不只是乌桓,围观的众人无不面露敬重。特别是多年不见小爷的玄其,素来板正无表情脸上竟隐隐挂着泪痕。   十几招后,乌羽一招横扫千军将萧擎打倒,枪一抖,一招灵蛇出洞已抵在萧擎的咽喉。萧擎起身不能,怒瞪乌羽。   “好!”乌骔带头,众将齐贺乌羽获胜。玄其上前一步站在乌羽身后,低声道,“小爷可还撑得住?”   雄赳赳气昂昂的乌羽说出口的话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小爷我现在摔了就没面儿了,玄其,你可得给小爷我撑住了。”   玄其握住小爷颤抖的胳膊,回头问千牛卫众将士,“诸位兄弟,我家小爷今天牛不牛?”   “牛!”千牛卫和乌家众将齐声高呼。   “那还等什么,是牛就得给咱飞着,兄弟们,上啊!”玄其一抖手,将乌羽扔到了半空中。   “来!”大战获胜的将士们将胜利的喜悦都化为了力气,一次次将乌羽抛上高空。   这帮二货,蛮子!乌羽望着天上的云朵,笑出了眼泪。   乌桓含笑命人将萧擎捆了押下去,吩咐人打扫战场。   定北军还未来得及庆祝大获全胜,背着红旗的探马飞速赶来,“报——匈奴发兵十万,已与漠北军交上手;黑水军司的勒峻率兵三万欲偷袭我定北军大营,被蒋常胜将军带白马军司的兵将拦在十五里外;甘肃军司也有数万兵马向黑山赶来,敌友难辨!”   众将停了欢呼托举,玄其和乌骔接住乌羽,令其稳稳落地,众人都看向元帅乌桓。   乌桓持枪上马,高声道,“乌骔将军!”   “末将在!”   “你速点右营兵三万,回守定北军营。”此次进宫黑山口,右营兵乃后备军,并无直接参战。   “末将得令!”乌骔骑马飞奔而去。   乌桓又道,“速命先锋将军郭永靖带人守住黑山与契丹的交界处,谨防契丹来犯!”   “是!”   “程觅山将军。”   “末将在。”   “你速点两万精兵,挡住甘肃军司来将。未经许可,未曾通报,便带着数万人出驻地,视作谋乱!若其不退军,格杀无论!”   “得令!”   “……”   乌桓又颁下几道军令,定北军得令速行。该领兵去增援迎敌的迅速离去,该打扫战场整顿黑山城的也急速散开。   安排好军事,乌桓走到兄长身边,商量道,“大哥可伤到了哪里?桓先派人护送你回营医治、歇息?待王爷和桓回营,再与大哥详谈?”   乌羽也不逞能,“我的身体并无大碍,你先去安抚城中百姓,我与玄其去找三哥。”   黑山城刚破,有千头万绪需要乌桓去理顺。他急匆匆离去后,玄其将乌羽扶上已经准备好的战马,到城外与三爷汇合。   见到三爷时,乌羽笑了,“三哥这样,乌羽好生羡慕。”   三爷身为监军,是不必亲上战场的。但今日的总攻乌桓已筹谋数月不容有失,所以功力深厚的三爷才担下破城门的关键任务。二来,乌羽可能被擒,让三爷如何放心呆在营中。   所以,撞开城门救下乌羽后,三爷功成身退,脱去沉重地盔甲一身轻松地站在三个和尚身边听经文。   三爷亲自扶他下马,“你现在感觉如何?待他们师徒念完经,咱们一块回营?”   乌羽下马后倒在了三爷怀里,哽咽道,“三哥。”   三爷轻应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背。   “乌羽无能,连累锥叔和高冲将军以及数十名兄弟因我而死。”乌羽痛彻心肝。   三爷静静地道,“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三哥知道,你必定是尽了全力的。”   乌羽无声痛哭一阵,才缓缓坐在智真师徒身后,听他们不急不缓地诵经。   不过他才听了两句,便见度通一巴掌拍在师弟圆通的脑袋上,“笨,又错了!”   圆通挠挠脑袋,不好意思道,“圆通三年不念,忘了一些。师兄先念,圆通跟着念,成不?”   度通瞪眼,“这三年你干嘛去了,竟连经都不会念了。不会念经还能算和尚吗?以后师兄我出去做法事不带你,有好吃的也不给你带回来!”   智真和度通与月圆通汇合后,定北军便发起了总攻。智真便带着他们坐地诵经为死者超度,度通还未来得及打听师弟这几年干了啥。   说起这个,圆通更不好意思了,“圆通入了道门,蓄发当了三年道士。下次再有人请师兄去做法事,咱们就买一赠一,连道士那份一块干了。”   莫道连忙搭腔,“贫道可跟去帮忙,度通师傅给个馒头便成,不求好吃的。”   徒儿入了道门?智真愣了,度通怒了,坐在一旁的乌羽闻言,哈哈大笑。 第1380章 此仇不报,妄为男儿!   .,   和尚当了道士,既会念《金刚经》、《地藏经》,又会诵《道德经》、《南华经》,会做法事也会开道场,这真是太牛了!   为了顾及智真和度通的面子,乌羽没笑出声,但他打滚又拍地,动作着实夸张。   玄散跟玄其感叹道,“小爷学会束发了,你看他这么折腾,头发都没散掉。”   玄其却觉得心疼,“以前小爷的头发顺溜,现在乱成一团,不束也散不开了。”   三爷低声吩咐玄其,“回营后准备热水、刀伤药、内伤药,备下乌羽爱吃的饭菜。”   玄其立刻应下,“属下明白,该备的属下与木开商量着备齐。”   三爷目露赞许,“若有缺漏,派人进城采买。”   玄其笑道,“王妃给您准备的用品一应俱全,您放心吧。”   玄散见三爷和玄其一问一答的,心中很是不平,连忙挤进话题中,“王妃待王爷您,真是好得没话说了。”   那是自然,还用你废话?三爷瞟了一眼这白痴的家伙,“安排护送圆通师徒返回军营。”   玄散狠狠瞪玄其,他不干了!   玄其老实巴交地跑过去扶起乌羽,“小爷,咱们回营了。”   又被他抢先了一步,玄散气鼓鼓地走到智真师徒身边,“大师,战事已歇,再多的话,咱回营再叙吧。”   度通和圆通立刻扶了师父起身,还不待智真说什么,圆通却很抱歉地道,“师父,师兄,圆通还有要事在身,要走了。”   度通立刻恶狠狠地转头盯着旁边的臭杂毛,莫名望天看地就是不看这仨人。   智真抬手为小徒弟整了整道袍,摸了摸他的脑袋,“万事小心,为师和你师兄在南山坳等你归来。在外要万事小心,凡事多思量,若是有不懂的,便问你这位……师兄。”   “师父……”圆通眼泪汪汪,他真心觉得这位和尚师父比外海那位道士师父更好,他真不想离开,想呆在这位师父身边。   莫名咳嗽一声,“好说,好说。”   圆通张了张嘴又闭上,双掌合十给师父和师兄行礼,便要告辞。   三爷开口了,“如今天色已晚,圆通和莫名道长不防在营中留一夜,明早再走?”   “就是,你们这会儿走了也是得找地方住,跟我们回营还能省下住店的钱和饭钱。”度通连忙道,他觉得师弟很不对劲儿,一定要将他留下问问清楚。   莫名连忙道,“度通师兄言之有理,既然王爷有此美意,我与师弟便在此借宿一宿,明日再启程。”   金竭在暗他们在明,先去定北军大营确实更为稳妥。听晟王这意思应不会强留圆通,莫名自是求之不得。   度通不干了,“敢问道长尊龄几何?”   莫名笑呵呵的,“小道今年三十有六。”   圆通鼓起了腮帮子,“师兄出……”   “停停停!”莫名连忙堵住师弟的嘴,改口道,“小道春秋虚度,不曾细数年月,若仔细算算,应是四十有八?”   四十八?在场的众人都不敢相信,因为他看面向最多也不过三十三四,竟已奔五了?   “不愧是道家,果然驻颜有术。”玄散感慨。   乌羽则擦了擦眼泪,上下打量这道士,觉得他这不羁洒脱模样,与师无咎倒是一脉相承,莫非这也是位高人?   三十有六的度通冷哼一声,“那你这声师兄,小僧可不敢当!圆通过来,师兄回营给你蒸豆腐素馒头吃!”   圆通两眼放光,“豆腐还能蒸馒头?一定很好吃!”   豆腐馒头圆通吃了多年,现在却一副不记得的模样。联想到小暖说过几年前圆通随着无牙道长出海时一副认不得她的模样,三爷目光微沉,看向莫名。   莫名装傻充楞,“呵呵,呵呵,不想度通师弟还有这手艺,贫道也想尝尝。”   度通翻了他一眼,智真拉起圆通的手,口气亲切而平和,“你师兄蒸馒头的手艺是跟行正学的,很好吃。”   行正?圆通眼中的疑惑一闪而过,才应了一声,跟着师父往回走了几步,还不忘回头唤道,“师兄,走了。”   “诶!”莫名和度通异口同声地应了。   度通阴森森地冲着莫名笑道,“这位师兄,请!”   “师弟请,师兄我虽不会蒸馒头,烧火的功夫却是了得,回去后莫名给师弟打下手。”莫名自来熟地跟度通往回走。   待返回驻地与这三僧一道分开后,乌羽小声道,“三哥,圆通不只佛经念得不熟,对以前的事儿也记不清,这情形有些不对。是否要多留他们几日?”   三爷却道,“此事由莫名与智真大师商量,你我不必出手干预。”   乌羽笑得没形,“三哥,这小和尚可是小草的心上人。小草是三嫂的心上人,若是三哥放走小和尚,不怕回去后小草哭鼻子、三嫂让你睡书房?”   三爷淡淡地道,“你还有心思玩笑,很是不错。”   完了!乌羽立刻歪倒在玄其身上,哎呦哼呦地回帐洗漱、清洗浑身的伤口。   待他一身清爽地到三哥帐中时,见乌桓也在,便笑问,“黑山城安顿好了?”   “已无碍。”乌桓起身请兄长入上座。   乌羽在三哥的左垂手坐下,三爷心疼他骨瘦如柴的模样,直接动了筷子,“先吃饭,有事饭后再议。”   看着乌羽几乎是风卷残云地往肚子里填东西,乌桓心疼得眼圈发红,三爷的脸色也不好看。   待乌羽吃完了,三爷第一句话便是,“乌元帅,留下一部分人驻守黑山,其余兵将拔营入漠北,荡平匈奴!”   “末将尊令!”乌桓响亮应了!   吃饱喝足的乌羽连忙道,“三哥,乌桓,我在匈奴只是牧了几月的羊,并未吃多少苦头。定北军入西北已有八月,如今既已得胜,当班师回朝才是。”   乌桓义正言辞,“大哥不必多虑,匈奴屡犯我天朝威严,我大周儿郎,岂能容他张狂!”   三爷则道,“定北军在此驻守八月,算起来也只今日打了一场硬仗,此时兵强马壮气势如虹,拉漠北练兵再合适不过。”   “王爷说得对。末将待会儿便去安排,留下十万兵马驻守黑山,三十万人马拔营起寨,去漠北练兵!”   见大哥还欲再劝,乌桓抬手,“好儿郎戎装上阵,要的便是快马恣意!大哥被人欺负了,江河被人践踏了,锥叔和高冲将军被斩杀了,此仇不报,枉为男儿!”   乌羽见他二人主意已定,也起了豪情,“也好,咱们兄弟一块去漠北,战匈奴、饮烈酒!”   三爷这才问,“这几月发生了何事,你又因何落入匈奴手中,当初截住你的不是契丹人么?” 第1381章 踏平匈奴   去年八月底太后驾崩,乌羽接到建隆帝的圣旨,让他回京为太后守灵送葬。   当然,乌羽同时得到的还有三哥的密信,告诉他假装进京,半路假装遇劫逃走,不可回京。   所以在雁门关外几十里的峡谷遇到契丹伏兵时,乌羽以为这些人是三哥派人假扮的。后来因这些人下杀手,乌羽和乌锥等人才惊觉是真的遇到了埋伏,乌羽将计就计,借机带着人逃脱,避入深山,打算依照原定计划躲避等候三哥的消息。   事有凑巧,乌羽等人避入深山后几日,便发现那些打算劫持他的契丹人没有偷偷回契丹,而是继续在周境内潜伏前进。   因当时黑山叛军猖獗,西北的白马军司、黑水军司以及甘肃军司敌友难辨,乌羽便没将契丹人的行踪告知这些地方的守军,只偷偷派人送信回漠北,告知漠北的守将藤虎。   谁知这送信人途径黑山军司边境时被叛军发现,未能将消息送回漠北,反被叛军截获了消息。   后乌羽跟踪得知这批契丹人是奔着十万石粮草而去的,而当时这些粮草已落入匈奴人手中。契丹暗中勾结黑山叛军,意图从匈奴人手中抢夺粮草。   听乌羽说到这里,三爷和乌桓都皱起了眉头,朝廷在西北布下几十万兵马,却让契丹和匈奴人如入无人之境!   乌羽当时气愤的也是此事,十万石粮草不是一笔小数目,绝不可让匈奴人运走。   在孤立无援的情境之下,乌羽派黑卫寻到在漠北与黑山附近巡视的原羽林卫大将军、现漠北巡营副将高冲。乌羽与高冲订下计谋,“偷偷”将这批粮草的下落透露给离着军粮所在地最近的甘肃于田的守将李准,再设诱饵引诱暗中潜伏的契丹人和黑山叛军暴露,与匈奴人厮杀,再让高冲引李准前来,让他渔翁得利偷运走这批粮草。   而这诱饵,正是乌羽自己。   乌羽说到这里,难忍悲声,“我当时也无完全的把握,也做好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准备。锥叔却不忍我涉险,将我迷晕送走,他替我做饵。待我醒来时,军粮已被李准抢走,契丹人和黑山叛军空手而归,匈奴人却抓住了锥叔和十几名黑卫,将他们拖于马后。扬言我若不去救,便将他们五马分尸。”   后边的事,不用乌羽说,三爷和乌桓也知道了。   “我赶到时,匈奴人已将两名黑卫五马分尸。然后,匈奴人当着我的面,杀了锥叔,将他的头砍下,做成了酒器。”乌羽的声音颤抖,声泪俱下。   许是觉得他还有用处,匈奴人未杀乌羽而是将他带回匈奴,先是关押而后将他赶去荒凉处牧羊。知道贺蓝与匈奴人谈好条件,将他和金不换偷偷运回黑山。   “咔!”乌桓手中的茶杯碎裂在手心,双目通红。   乌锥跟随祖父多年,是右金吾卫的将军、乌家黑卫的统领、乌家的管家,是祖父晚年被伤痛折磨得无法下床时支撑乌家的主心骨,是看着乌桓长大的长辈。听到他竟落得如此下场,乌桓怎能不痛。   “我在匈奴时得到消息,得知高冲将军也死在于田。三哥,乌桓,都是我无能,才会让锥叔和高冲落难身死。”乌羽内疚着。   乌桓缓了缓,才道,“这不能怪大哥。若是易地而处,我也会想办法留住十万石粮草,但乌桓能想到的计谋还不及大哥。”   三爷则问,“十万石粮草并非小数,李准却能将他们藏得丝毫不露,让柴严昙、蒋常胜和柴仁安查了数月也未发现端倪,说明他早有反心。乌桓,你立刻将这消息送出去,再点五万精兵连夜赶往甘肃军司,擒住李准,查出军粮的下落。”   李准手下只有不足两万人,他这几月还以帮忙讨伐黑山叛军的名义想朝堂讨要了不少粮草军饷,那十万石粮草必定还在。   乌桓立刻应是,起身离去。   待乌桓走了,乌羽趴在桌子上哭出了声。三爷摆手让玄其退下,他则静静坐在原处。   乌羽发泄够了,擦干眼泪抬头问,“三哥,我是不是还跟以前一样没用?”   三爷递给他一杯茶,才道,“拦粮草这件事,你做得很对。若不是你拦下这批粮草,让它落到叛军、契丹人或匈奴人手里,西北和漠北的局势会比现在严重许多。你能审时度势,不顾个人安危挺身而出,三哥欣慰不已。”   “但是……”乌羽还没说下去,三爷却接着道。   “但是,你仍有失。身为乌家家主,你在关键时刻却无法让乌锥按你的命令行事,这是你平日治家不严之过,这是其一。因这一失,乌锥等人丧命。”   “高冲乃一员沙场虎将,却不善逢迎谋略。你让他去与老谋深算的李准交涉,乃是用人不当,这是其二。因这一失,导致高冲丧命。”   “你既猜知李准会私藏粮草,就不该只讲粮草的下落透露给他一人,若多透露几方势力,这些粮草便无法由一方势力私藏。若他们私下瓜分,必会留下蛛丝马迹,柴仁安就可根据这些线索查知军粮下落;若他们不私分军粮,而是改由向朝廷报功讨利,朝廷也不会有损失,这是其。因这一失,导致军粮被李准藏匿至今。”   乌羽心悦诚服。   三爷话锋一转,又夸奖道,“但就如乌桓所言,你在当时孤立无援的情景之下能想出这样的策略,拦下将要被匈奴运走的十万石粮草,此计虽损了两员战将但仍是可取的。”   乌羽抬头,“但若是三哥在,定能想出万全之策。”   三爷想了想,摇头,“若当时我在,也会首选孤身犯险。我敢这么选,是因为我的功夫够好,有把握脱身,而你不能。乌锥会违抗你的命令,也是因为这一点。”   乌锥受老将军所托保护乌羽的安全,所以当他判断乌羽的计策会让他陷入险境时,他第一个选的是遵从老将军的遗愿保护乌羽,而不是听从乌羽的命令行事。   乌羽握紧了拳头,“我还不够强!”   “不错,若想让别人信服,你必须足够强。这个强不只是拳脚、胆识,还有算无遗策的头脑。”   三爷继续道,“这十几年来,三哥遭受过的失败,因此而损失的人手几倍于你。大丈夫当痛定思痛,下次再遇事,当考虑周全。过几日你要你带兵以最小的损失踏平匈奴,可能做到?”   。 第1382章 小草?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能!乌羽在匈奴这七月余,苦也不是白吃的。”乌羽站起来给三哥深深鞠了一躬,“三哥,谢谢你今日冒死搭救乌羽。”   “你我兄弟之间,无需说这种客套话。乌羽,你还活着,三哥非常高兴。”三爷带着真心的笑意。   三爷两岁时,乌羽被抱入慈宁宫,因身份的缘故,在太后照看不到的角落里,他们被柴严昌和宫里的妃嫔、太监们欺负。两人扶持长大,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   乌羽又忍不住想哭,他也笑道,“萧佐是怎么被定北军所用的?这一招釜底抽薪,实在是用的妙。”   三爷笑道,“黑山叛军举旗造反之前已将诸将的家眷送走藏好,消除他们的后顾之忧。围困黑山之后,乌桓佯装要困死黑山叛军,却一直在思索如何破开黑山防御,他最终选择的突破口便是萧佐。”   乌桓选择萧佐,一是因为他是得萧擎信任的副将,二是萧佐善恶分明还有些谋略和胆识,三是萧佐是个有名的孝子。所以,乌桓派人多方查找,查到萧佐家眷的下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服萧佐的老母,让她劝萧佐弃暗投明。   “若非萧佐为内应,定北军便不可能在不被萧擎的察觉下,用三个月的时间慢慢掏空黑山外城山墙的一块城墙,也不可能在总攻开始之前,将内城固定城门的铁栓弄坏,更不可能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你。”   三爷最后道,“我虽在黑山城安了几处眼线,但身份都不及萧佐。得良帅乌桓,乃乌家之幸,大周之幸。”   乌羽也道,“若是圣上能礼贤下士,乌桓和郭永靖这些少年将军,能报大周边境几十载的安宁。”   “若论容人之量,二哥远在先帝之上。待你与乌羽大败匈奴后,我就上旨为你请功正名。乌羽,你与乌桓将是大周的脊梁,西北和漠北,以后就交给你们了。”   我么?乌羽恨不自信。   三爷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比乌桓,论天赋论努力都分毫不差。今晚好生歇着,明日你便启程赶回漠北迎敌。”   “是!”乌羽应了,走了几步又转身回来,凑到三哥身边道,“三哥,你觉得三嫂天赋和努力如何?”   怎么说到她头上了,三爷如实道,“你三嫂的天赋,无人能及。”   只是她所求并不多,心中只有小家和赚钱,并无天下。所以已她的天赋,她不必太努力,便可以过得很好。   见三哥脸上那得意的笑,乌羽哼哼两声,像三哥透露了一个惊天的大消息,“华池三哥可知道?”   三爷点头。   “我有一次跟他吃酒,从他那里得了个了不得的大消息。三嫂派人出海,不光是做生意,她还想为自己寻个后路。打算着万一跟你过不下去了,就偷偷带着秦安人和小草等人,乘船跑路,另辟一片天地。”   乌羽嘿嘿道,“三哥,你说凭三嫂的天赋,这应该不是难事儿吧?所以三哥可不能做什么对不起我三嫂的事儿。小弟我已经打算好了,若三嫂跑路,我就上她的贼船,跟她去开天辟地。”   见三哥脸都黑了,乌羽才大笑着出了督军帐,回自己的营帐歇息。   三爷在房里停了一会儿,才唤道,“玄其。”   玄散立刻蹿了进来,嬉皮笑脸地道,“三爷,玄其去伺候小爷安歇了。您有事吩咐属下便是。”   三爷冷着脸吩咐道,“你去保护智真师徒,让木开去换玄其,让玄其来见本王。”   玄散泪汪汪地退出了督军帐后不久,玄其便进来了,“三爷,您找属下?”   三爷点了点旁边的椅子,“坐吧。”   玄其吓得一激灵,满脸板正道,“属下不敢。”   “嗯?”三爷抬眸。   玄其立刻坐下,三爷这模样太反常了,玄其心中忐忑,立刻做出最有利的选择:他把嘴角往两边一拉,鼻子一皱,露出标准的大黄式傻笑。   三爷扫了一眼,“丑。”   “是。”玄其收了笑,暗道这模样虽然丑,但却非常好用,您看您不就消火了么。   三爷停了片刻,问道,“王妃派人去海外探岛的缘由,你可知晓?”   玄其老老实实地点头,“知。”   “为何?”   “王妃说给咱们王府留条后路,万一哪天京城容不下您了,咱们就坐船出海,另起炉灶。”   三爷的眸子里亮起星光,眼见着开心了,“王妃何时和你说的?”   玄其摇头,“王妃没跟属下讲,是玄舞跟属下说的。玄舞还说此事事关重大,让属下不要声张,否则到时就走不成了。王爷您不知道这事儿?”   “本王当然知晓,只是探探你罢了。此事不可让玄散等人知晓,以免走漏消息。”   “是。”玄其是忠心侍卫,三爷的吩咐他一定会执行。   三爷想了想,便起身往外走。玄其立刻跟上,“您去巡营么?方才已有两拨人巡过了。”   三爷摇头,“我去看看圆通。”金竭还在暗中,若是让他将圆通抓走,小草知道了必定伤心,小草伤心,小暖就会跟着操心,这等事情还是不要发生为好。   三爷到了智真的帐中时,这三僧一道正在满脸幸福地吃馒头。   给三爷行礼后,度通连忙招呼三爷,“馒头刚出锅,您也尝尝吧?”   圆通跟着道,“王爷您吃一个,我师兄蒸的馒头可好吃了。”   “对,对。”抱着俩馒头的莫名连连点头。   三爷接过度通手中的碟子,“我已用过饭了,这几个留着明早再吃。”   度通连忙道,“小僧明早蒸好了给您送过去。”   莫名吞下口中的馒头,赶忙报名,“师弟多蒸两锅,贫道与圆通多带几包袱当干粮。”   度通狠狠瞪着这个吃白食的,却见自己的师弟捧着馒头满脸希翼地望着自己,只得点了点头。   “谢谢师兄。”圆通立刻笑弯了眼睛。   三爷觉得他笑起来这模样,与小草很有几分相似。待他们用完饭后,三爷问道,“圆通,你是从京城赶过来的?”   圆通偷偷看师兄,见他啃馒头不说话,便道,“师兄说我们是从留守庙来的,小道也不知留守庙在何处,我们前几日确实到过京城,还去吃了好吃的包子。”   那就是了,三爷又问,“你去吃包子时,可曾听到小草唤你?”   “小草?”圆通满眼疑惑,转头看师兄莫名。 第1383章 僧道俗任他选   莫名默默低头玩手指头,假装没看到。   三爷微微皱眉,智真回道,“请王爷恕罪,圆通已前事尽忘。”   三爷点头,“是头上有伤?”   圆通摇头,“不是伤,是我现在的道门师傅把我的记忆封住了。”   “为何?”三爷追问。   圆通看向莫名,见师兄装死不肯开口,便接着道,“我的道门师傅在登州救下我后,得知了我的身世,便决定让我扮作小道士与他离开登州。但是因圆通当了十和尚,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带着佛家弟子的影子,与道门格格不入,所以道门师傅就跟我商量后,就封住了我之前的记忆。”   莫名的手指头玩得更欢了,显然圆通说的缘由并非全部实情。   三爷与无牙道长打过交道,晓得那是位颇有个性的得道高人,封住圆通的记忆或许是有帮他隐瞒身份的缘故,但一定还有旁的。   三爷又问,“你的记忆以后可还能恢复?”   圆通乖乖点头,“能的,道门师傅说封我的记忆十年便解开。”   “为何是十年?”   “道门的师傅说圆通已学佛十年,既然跟了他就再入道门学十年。”圆通有问必答。   智真听了一脸平和,度通则满肚子的不高兴,但那老道是师弟的救命恩人,他也不好挑理。   三爷与圆通分析其中的道理,“你是几岁开始佛佛理、诵佛经的?”   圆通看向师兄和师傅。度通眼睛一亮,“我师弟四岁才开始学!”   圆头点头,又看向三爷。   三爷接着道,“你既学了六年的佛,再入道门修习六年便是。如今你入道门已满三载了吧?”   说这话时,三爷的目光落在莫名身上。莫名乐呵呵的回道,“差不多三年了。”   锱铢必较的度通开始算数,“我师弟是普和六年四月三日被贵派道长所救,今日是淳得元年五月十四日。不是差不多三年,而是已经三年一月零十一天了。”   莫名点头,“度通师弟说得有道理,已满三年。”   三爷接着道,“让圆通再做两年十月零十九天的道士便让他恢复记忆,莫名道长可能做主?”   晟王这是不想圆通当道士啊,可他不是自己的九师姑父么?这是怎么回事儿?莫名依旧笑嘻嘻的,“小道做不得主,得回去禀明师叔,请他老家定夺。”   他的师叔应就是无牙道长,三爷再道,“智真大师曾与圆通讲过,待他满十八岁时,可准他还俗。三年后圆通十六岁,他恢复记忆后再行走两年,至于十八岁后选僧、道、俗哪一条,都应由他自己来定,想必尊师叔也是这样想的。”   智真双掌合十,“阿弥陀佛。”言外之意:王爷言之有理!   度通咧嘴露出松鼠牙,极为开心,“淳得三年四月,小僧与师父在南山坳镇清寺静候莫名师兄与圆通的道门师尊前来,我师徒定当面答谢贵派对圆通的救命之恩。”   三爷也道,“南山坳内先帝御赐的归阳观,也随时恭候令师叔和莫名道长的光临,若道长不嫌弃,届时可在归阳观落脚。”   智真再诵佛号,“阿弥陀佛。”   莫名含笑,“好说,好说,多谢王爷美意。”   三年后小草十三岁,也到了可以自己拿主意定终身的时候。三爷很是满意今日这一番安排,起身告辞。   待三爷走了后,劳累一日的僧道们也要准备安歇了。度通拉过师弟,“走,今晚跟师兄睡。”   还不待圆通说什么,智真便开口了,“圆通今晚与莫名道长同帐。”   度通虽不满,但还是放开了圆通。智真温和道,“佛道同宗而异法,誓渡三界无量众生,消除人间万般苦厄。自魏晋以来,不乏佛道双修的名士。圆通,你既入道门,这几年便潜心修道,旁事勿问。”   圆通虽前事尽忘,但他知道这是养育自己长大、又为了自己冒着风险千里迢迢赶来西北的师父。他规规矩矩地双掌合十行礼,“徒儿记下了。”   这一夜平安无话。第二日一早,度通早早起来蒸了两大锅馒头,给三爷送去一大碟子后,剩下的都放在晾着,待凉了后给师弟带在路上吃。   待圆通起来时,度通正在做锅贴。圆通过来跟师兄打招呼,便熟练无比地坐下烧火。   度通满是不舍,却也听从师父的告诫,不再提前事,“天热了,馒头放不长。师兄给你贴几个黍面饼子,这个能多吃几天。你若饿了,别委屈自己。晟王妃在大周开了上百家布庄,你到了一地就去打听绫罗、霓裳、棉坊这三个铺面,去了报上你的度牒,就有饭吃有衣穿。”   圆通惭愧低头,“师兄,莫名师兄是瞎说的,度牒也是骗人的。我不是上清宫弟子。”   不是啊,度通一阵遗憾,“没事儿,天下道士本一家。你既然拿的是上清宫弟子的度牒,就是上清宫的弟子。该去就去,晟王妃不会在意这点小钱的。”师弟以前也没少去人家家里蹭饭,现在接着蹭也没啥。   圆通心虚,“这不妥吧?”   度通瞪眼,“我们是出家人,本来吃的就是百家饭,有何不妥?你看我和师父到了西北,不就一直在吃定北军的粮吗?”   “哦。”圆通乖乖应了。   度通见左右无人,在围裙上蹭了蹭手,掏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交给师弟,“这些银子你拿着,若没吃的又找不到晟王府的铺子,就自己买东西吃,收好了。”   “师兄……”   度通瞪眼,“拿着!”   他见过的道士都是穷鬼,一个比一个不会过日子,师弟跟着的莫名,一看就是穷光蛋。   “现在不比以前了,我和师父在南山坳的日子过得极好,不差吃喝。”度通安慰师弟一句,又想起他早就忘了之前的事儿,便开口叮嘱道,“便是入了道门,这荤戒也是不能开的,可记得了?”   圆通连忙点头,“道门的师傅也这么说的,不准我碰荤腥。”   这还差不多,度通摸了摸师弟圆乎乎的脑袋,千言万语只说出了一句,“你们何时启程?”   圆通回到,“莫名师兄说去昆仑山,跟着晟王他们一块上路,也好有个照应。”   去昆仑山?度通眼睛也转了转,他还从未去过昆仑呢,要不他也回去游说师父同去? 第1384章 大师帮还是不帮?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最终,三爷与乌羽率兵赶往漠北时,度通却只能站在路边,目送一身道袍的师弟与莫名跟着离去,因为师父不赞同他们与师弟同去。   望着光秃秃的脑袋上,不伦不类地顶着道冠的师弟,度通怎么也放心不下。   智真道了声“阿弥陀佛”后,与身边闷闷不乐的大弟子商量道,“河西走廊的尽头为酒泉,酒泉富饶,其境内的敦煌更是西北佛门圣地。你随为师去敦煌参佛,可好?”   “去盛产美酒佳肴的酒泉?”度通两眼放光。   圆通平安,智真去了一大心病,便想带着大弟子前去拜访名山古刹,这些年跟在自己身边,确实让他受了不少委屈,“此去酒泉有些路程,我们步行前去,在酒泉呆够了再缓归南山坳。”   度通更开心了,“好,好!师傅,咱们何时动身呢?”   “今日准备些干粮,咱们便明日动身。”智真见徒弟迫不及待,他也跟着开心起来。   度通更是笑得只剩下两个大大的松鼠门牙,“弟子这就去准备!”   度通本是尝尽世道辛酸的乞儿,十五岁饥病将死之际被师父所救,拜入师门。虽因师叔智藏的刁难,他与师父的日子过得不算舒心,但比起当乞儿时已是天差地别,度通很是知足,千方百计地想让师父过得更好。   入门八年后,师父又在庙门口捡回一个无人要的弃婴收做徒弟,度通要为尚在襁褓中的师弟的口粮奔波,他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但他觉得这点分量不算什么,他有本事去化缘,也有本事帮着永福寺赚更多的香火,让师傅和师弟过得更好。   他虽入了佛门,却不是个潜心礼佛的和尚,只是个想跟师父、师弟一起过好日子的和尚。   现在师弟平安,师父起了出去走的心思,度通求之不得。穷家富路,要出门当然要准备妥当。度通回营发上面,便向定北军借了匹马,赶往十五里外城镇上的霓裳布庄。   他到了布庄后,掏出济县绫罗霓裳总店掌柜秦正田的亲笔信,连同自己的度牒一起递给分号的掌柜,要从柜台上支取十五贯钱,并打听绫罗霓裳可有商队赶往酒泉。   此处兵荒马乱,他与师父孤身赶往酒泉并不稳妥,还是跟着晟王妃的商队走为好。西北再乱,也无人敢打晟王妃商队的主意。因为晟王妃的名头响、商队还有一流的镖局护送。   他们跟着商队走能省下一大笔银子,还安稳。度通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直响,回到大营时还带着笑。   回到大营见到师父帐中坐着的头上带伤、消瘦又精明的老者时,度通就笑不出来了,“师父,这位将军是?”   老者捋胡须,“这位是度通师傅吧,老夫金不换。”   就是那个为了救父投敌后,再弃暗投明的金听南的父亲?度通双掌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便站到了师父身后。   金不换继续与智真道,“大师乃得到高僧,当然晓得虚中有实,实中有虚的玄妙。若不是我儿子假意投靠黑山打探敌情,又怎能有昨日的大胜?他虽没擒住贼首贺青,但也捉住五名黑山叛将,功不可没……”   度通一看师父低垂着双眸默默波动佛珠,便知道他已经入定诵经了,便打断了吹嘘儿子如何如之何的金不换,“金将军造坊家师,所为何故?”   金不换喝了盏茶才道,“我儿入黑山本为刺探黑山军情,但定北军不少人却误会我儿是真的投敌,真是气煞人也……”   见他又巴拉巴拉没完,度通更不耐烦了,“将军来找我师父,究竟是为了什么?”   金不换见智真垂眸不语,他身后这个比自己还瘦的度通一脸市侩,心里也不高兴了,沉下脸道,“老夫想请大师去帅帐,帮我儿金听南说句公道话。”   智真转动佛珠的手停了,度通也万般不解,“将军若觉得令郎有冤屈,自去找元帅申辩,我师父是出家人,岂知军营事?”   金不换忽然老泪横流,“若能有其他路可走,老夫哪还会打扰大师?他们都断定我儿是投敌,我儿百口莫辩!可怜老夫被匈奴残害五载才得归大周,老母病妻尽归黄土,金家只剩听南支撑门户,若是听南再出了事,让老夫如何独活?佛家不是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么,大师救救我儿可好?”   度通简直无语了,“你想让我师父跑去帅帐中,跟元帅和定北军众将士说你儿子没有罪只有功,是个忠心耿耿的将领?”   “度通师傅果然聪慧,一点即通!”金不换继续贿赂智真,“乌元帅内心里也是不想为难我儿的,但定北军众将士不肯给他递这个梯子,老夫又不能出面。所以老夫思来想去,只能求助于大师了。若此事成,老夫绝不会忘记大师的。”   度通笑了,“昨夜晟王在时,将军怎么不去找晟王替贵公子说情?”   金不换的胡须抖了抖,晟王那性子,谁敢去找他说情。本来有点谱的事儿,让他一搅和也就没谱了,“老夫有伤在身,昨日回营后便睡下了,今日醒来时晟王已经带兵走了。”   度通哦了一声,智真张开能洞穿人心的双眸,平静问道,“老衲与金老将军是初见,在济县时却与金小将军有过几面之缘,敢问老将军,金小将军可曾为他自己申辩?”   金不换哑然,若他儿子肯改口推脱,他又何必如此焦急!眼睁睁看着乌羽已经跟着晟王去了漠北立战功,   “阿弥陀佛。”智真高诵佛号,然后又归于平静。   金不换沉下脸,“这么说,这个举手之劳的忙,大师是不打算帮么?”   “老衲无能,请金老将军另请高明。”智真道。   金不换冷声道,“我金家在济县虽不及乌家,但也是金吾卫中数一数二的大户。若大师帮了老夫这个忙,老夫自会感激不尽,重金相酬。”   金不换的意思得反过来听——若是他们师徒不帮,那么就要承担得罪济县数一数二大户人家的恶果。   度通被金不换逗乐了。 第1385章 真佛,泥菩萨   晟王与乌羽已带兵去了漠北,跟随而去的还有不少将领。定北军拿下黑山后气势如虹,现在这些人屁颠屁颠地跟去漠北是打仗吗?   不是!   匈奴虽然凶悍,但架不住周军人多啊!漠北二十万驻军加上晟王带去的二十万,四十万人足以将匈奴踏平了,这是傻子都能看明白的事。   这些人争破头也要跟着,不是为打仗,而是去分肉、去抢金银财宝、去夺军功!   晟王为什么亲自带队去?他是要帮乌羽抢?   乌桓为什么不去?因为这黑山一仗够他吃得饱饱的,他要把战胜匈奴的军功留给乌羽!   自己的儿子为什么会被押在定北军大营里?因为他这当老子的没用!这样下去,儿子何时才能出?   金不换在来找智真之前,已经找了好几拨人,他们要么人微言轻,要么就是只顾着他们自己不管自己的儿子。金不换明天他们在等着看金家的笑话,若这事儿发生在别家,金不换也会冷眼旁观看笑话。   他是万般无奈之下,才来找智真的。这老和尚得晟王几次三番召见,按说他在乌桓面前也能有点面子才对。   既然说好话没用,那就只能威胁了,金不换接着道,“你这和尚笑什么?县官不如现管,晟王是官高位重,但他在京城,难天天照看你们?别忘了,你们的寺庙在济县!”   智真依旧不说话,度通继续笑,他当乞儿时见惯了金不换这样的货色,最知道怎么对付他,“这位将军是在匈奴待得日子久了,不晓得济县早已沧海桑田。镇清寺不在济县,而是在文昌郡主、晟王妃陈小暖的封地南山坳内。”   见金不换脸色变了,度通再补无数刀,“说来真的很巧,因文昌郡主乃道门俗家弟子,所以日常见了,文昌郡主会换小僧一声‘师兄’,镇清寺得郡主关照,有侍卫帮忙照看门户,您觉得这‘现管’如何?”   金不换在济县时,还不曾听说过陈小暖这号人物,他被关在匈奴四载,真不晓得济县出了这么个了不得的大人物。于是,金不换探听道,“敢问这文昌郡主,是哪座府上的姑娘?”   度通道,“是济县原状元郎陈祖谟的长女。”   金不换先是惊讶,又迅速笑道,“老夫与陈状元也算莫逆之交。”   度通慢悠悠道,“可惜,陈家父女不合,文昌郡主由其母秦安人抚养。秦安人虔诚信佛,常来庙中听我师父讲经。”   金不换笑不出来了,“是老朽眼拙,不知贵寺竟供了真佛。”   度通笑得比他还开心,“将军言过了,寺庙里供得都是泥菩萨,真佛都在人心里。”   “好,待回了济县,老朽定去拜拜贵寺的泥菩萨!”这俩秃驴他惹不起,金不换转身拂袖而去。   待他走了,智真才问徒弟,“如何?”   度通笑着将重重的钱袋子递到师父面前,“弟子从霓裳布庄支取了十五贯钱,碎银子和铜钱都有,自这里去酒泉一路上足够用了。弟子还打听了,后日才有去酒泉的商队,西北不太平,咱们跟着商队走更安稳。”   若去了酒泉后师父还想去其他的地方,他们也可以跟着绫罗霓裳的商队走,度通越算越觉得开心、合适。   智真叮嘱道,“这些钱算作咱们从布庄借的,待回到南山坳便连本带利地还上。”   度通笑得更开心了,“咱们庙里开销少,所以弟子这几年攒了不少银两。弟子将这些银子存在了绫罗霓裳的济县总店内,并请秦掌柜开了收据。咱们出来用钱,只要拿着秦掌柜给的凭据,便可到任一绫罗霓裳的分号支取。”   智真疑惑,“绫罗霓裳做起了钱庄的生意?“   度通笑眯眯的,“他们只为熟人提供方便,现在还不算钱庄,几年后就不好说了。论做生意,弟子只佩服九清一人。”   两人说着话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的金不换跑回关押儿子的帐篷,“陈祖谟家被赶出去的姑娘,可是叫陈小暖?”   金听南点头,“不错。陈祖谟的糟糠妻被封为安人,陈小暖被封为文昌郡主,并嫁于晟王为正妃。娶了承平王府三郡主的陈祖谟,被先帝夺去状元身份和官职贬为庶民,承平王也丢了爵位。”   金不换惊得合不拢嘴,然后连忙问道,“既然她这么厉害,你在济县时可曾与陈小暖家走动,关系如何?”   金听南苦笑,“儿与晟王妃毫无瓜葛。”   “你真是!这么重要的大人物,你怎么能不走动呢!若是早搭上这根线,现在咱们也不至于如此被动!”金不换连声抱怨。   金听南最烦的就是他爹这一套,“爹,咱们是武将不是文臣,靠上马杀敌获军功。儿阵前投敌是死罪,不牵连九族已经是元帅开恩了。儿已向元帅递了请战书,儿愿为国战死沙场赎罪。爹,以后金家要靠您老撑着了。”   金不换气得差点吐血,不过在匈奴这几年屈居人下的磨砺让他隐忍的功夫强了许多。他强忍下一肚子的话,含笑道,“你做的对,我等将士就是要有浴血杀敌的气魄。上阵父子兵,为父这就去帅帐请令,与你共同出战,报国仇、洗前耻!”   不管儿子怎么想的,只要他上战场就能立战功,立战功就能将功补过,就能不死,待熬过了这个一个关,回到金吾卫又是一条响当当的好汉!   金不换不理儿子的劝阻,快步奔着帅帐而去。   乌桓放下手中的军情急奏,耐心听金不换将话讲完。金不换原是右金吾卫的将军,祖父挂印养伤期间,右金吾卫一直在他的统领之下。   也正是因为他这十几年的统领,致使右金吾卫在粮草、军饷等方面不出了不少纰漏,所以朝廷才会派晟王暗坊金吾卫大营,督办粮草军饷大案。   匈奴犯境,朝廷派右金吾卫出征漠北,若不是因为临阵杀大将不吉,三爷早就将他拿下查办了。所以,金不换能战死沙场而不是死在刽子手的鬼头刀下,也算是个很好的归宿。   谁知,他竟活着回来了。   见他一副“我是为国为金吾卫才在匈奴忍辱偷生,你们不能亏待我、更不能亏待我儿子”的态度跟自己说话,乌桓的脸越来越沉。 第1386章 晟王府最忙的……狗   .,   他的脸再沉,在金不换眼里也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金不换声泪俱下地诉说了半晌,最后抽抽鼻涕,“末将虽老,但仍能征战,请元帅恩准末将随听南同征匈奴,报仇雪恨!”   乌桓玉面寒霜,“金老将军。”   “末将在!”   “本帅何时说过要派听南出征漠北?”   金不换抱歉拱手,“是末将口误,元帅您派他去哪里,末将就跟他去哪里。”   金不换觉得自己不去盯着,就儿子那脾气,还不晓得要吃多少亏呢,自己被匈奴抓时他是六品武将,过了四年才升为四品,这不是急死人么。   金不换等了半天却得不到回复,他偷偷抬眼见乌桓正不错眼珠地盯着自己,心里不由得一阵发毛,“元帅?”   乌桓缓缓道,“老将军说报仇雪恨,不知你想报的是什么仇,又想雪什么恨?”   “回元帅,是匈奴犯我大周天威的仇、匈奴人辱末将之恨。”金不换言之凿凿。   乌桓问道,“我的兄长乌羽被匈奴掳去半载余,归来身上鞭痕累累。老将军被掳去四载,为何身上不见一道伤疤?老将军是如何躲过刑罚的,在匈奴这四年又做了些什么?”   “我……”金不换心中发慌,眼睛不由地乱转。   乌桓又道,“晟王已亲去漠北督战,大败匈奴后只要审问俘虏,就会知道老将军这几年在匈奴是如何受折磨的。”   金不换心慌脸硬,说话掷地有声,“末将在匈奴未曾做过一件叛国之事。末将不怕!”   乌桓军务繁忙,无暇与他争执,只点道,“若老将军还念着听南的孝顺,就不要为他出谋划策,免得他将来受到牵连。退下吧。”   金不换退出帅帐后,心里长了草,脚下生了棘,浑身难受。他急急奔回关押儿子的帐篷,却是人去帐空,儿子已被叫走,准备出兵甘肃了!   这时候去甘肃,怕领的就是维稳震慑的军令。金不换眼睛一转,计上心来,儿子此去若能发现被于田李准私藏的大批粮草,岂不是奇功一件?   往外急急走了几步,金不换却又猛地停住了。若儿子问他是如何得知李准有大批藏粮的,他该如何答对?以儿子那脾气,他能将此事做得滴水不漏么?   金不换皱起眉头,往回走了几步,又猛地转身向外走去。谁知他刚出帐篷,就被帐外的巡营兵拦住了。元帅已下令让他再帐中安心养伤!   这是变相将他囚禁了啊!金不换仰头长叹,竟生出一种是他连累了儿子的错觉。   点齐两万精兵的阎铁山和金听南到帅帐请令发兵时,乌桓将甘肃李准可能私藏了大批粮草的消息告知。   “你们此去明为压制甘肃已有异动的兵将,实则要尽快查找粮草的下落,不可让他们落入外人之手。李准乃甘肃的地头蛇,老奸巨猾,你们万不可大意。这批军粮是定北军和漠北军攻打匈奴的依仗,务必尽快拿到,由你们二人护送,运往漠北。”   乌桓吩咐完,又看着金听南道,“寻回粮草运至漠北乃大功一件,本帅会将请功表送到京城,为你们请功。”   金听南单膝点地,“听南不敢居功,只为赎罪,末将定不辜负元帅的一片心意。”   乌桓抬手拍了拍金听南的肩膀,“本帅等着听你们的好消息,你二人即刻领兵两万,兵发甘肃!”   “末将领命!”两人走后,乌桓站在行军布阵图细细思量是否还有纰漏时,看守柴严昌的官兵前来报信,“柴严昌说元帅不见他,他就绝食而死。”   乌桓随口吩咐道,“自现在起直到他求饶,不必再给他送饭。”   待营兵出去后,乌骔感叹道,“看看晟王,再看看这位大皇子,真是天上地下。”   乌桓看着行军图上的条条山脉,回道,“柴严昌狠厉有余谋略不足,原有贺王、蒋常胜等人为他谋划,如今他叛逃出京孤立无援,所能仰仗的不过是皇子身份罢了。他是笃定了当今圣上施仁政,不会要他的命。”   乌骔连忙道,“既然如此,若是让他饿死在咱们营中就麻烦了。”   “若他真有求死的魄力,也不会屈居黑山数月。”乌桓的目光定在漠北上,“晟王和兄长现在,应该进入黑水军司了。”   过了黑水军司就是漠北,待定北军与漠北军汇合,便是匈奴军的死期!   乌骔的目光也落在行军图上,“待羽将军大胜,朝廷封赏下来后,咱们要开祠堂,告先祖。只盼着这位圣上,别再让将士寒心。”   定北军和漠北军与匈奴打得如火如荼时,做了四十五天月子的小暖,终于被允许出关了!   泡在水里洗澡时,小暖眼泪汪汪,她真是太难了。   待小暖神清气爽地坐在自己的书房银实堂内,秦三激动得哭了,“王妃,您再不出来,俺老三都要愁死了。”   绿蝶瞪了眼没出息的秦三,“铺子里一切正常,王妃放心。”   展柜递上绫罗霓裳和棉坊近三个月的总账,请小暖查账。   小暖翻开翻开账本看到一串串的数字,那叫一个心旷神怡,快速翻看一遍后,小暖先肯定了手下这些骨干们的业绩,便开始询问账上收益略差的几家铺子是怎么情况。   展柜和秦三等人早有准备,啪啪啪地取出一本本分账和人员名单,对答如流。   小暖这一忙便到了快晌午,两个孩子该吃奶时才停住,“秦东家,你去安排一下,最近挑个好日子,本王妃在摘星苑摆宴,犒劳京中各铺的掌管和管事们。”   秦三眼睛立刻就亮了。   待众人散后,小暖又吩咐春花去前院抱府里这几个月的账册,春花笑道,“大管家方才来了一趟,说他已经把一应账册准备好了,等王妃有空时便可过目。”   手下人能干,真是太省心了。小暖满意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才觉得身前沉甸甸地刺痛,该去给孩子们喂奶了。   待她回到嘉木堂,发现只有翠巧和霜成带着几个乳娘照顾千叶和灵攸,便问道,“大黄呢?”   翠巧连忙道,“大内侍卫统领地将军派人来请大黄,安人让张冰和玄澄带着大黄去了。”   这半个多月来,地胤通过大黄的鼻子,已经从京中各处揪出了数十个柴严亭埋在京中的暗线,熙宁帝震怒,命地胤将京城过一遍筛子,彻底将柴严亭的暗线拔除。   所以大黄这一阵,成了晟王府最忙的一个……狗。   小暖点头,“姑姑去问问母妃,今天晌午想吃什么。”   霜成回道,“今日是斗茶大会的正日子,太妃与安人带着二姑娘去看热闹了,晌午不回来用饭。” 第1387章 华远怀入京   “王妃,您要去么?”春花问道。   小暖低头看了看怀里正在努力吃饭的毛茸茸的小脑袋,摇头,千叶和灵攸都太小了,还不能带她们出去看热闹。   春花又道,“王妃晌午想吃什么,奴婢派人去准备。”   娘亲不在家,她正好可以吃些娘亲在家时不让吃的。小暖眼睛一转,嘴还没张开,就见贺风露提着一个食篮从外边走了近来。   “小师姑,安人她们在外边用膳,发现那家店的吃食不错,便点了一份让我给您送回来。”   小暖示意贺风露打开,见里边是腊汁肉夹馍,闻着香味小暖就知道这不是她月子里吃的那种清汤寡水肉,而是料放得足足的真正的炖肉,闻着味道就让她流口水。   贺风露又道,“太妃说已吩咐厨房给王妃炖了汤,让您就着汤吃肉夹馍,晚上回来还有好吃的。”   母妃和娘亲出去玩都不忘了给她弄东西,小暖高兴极了。喂完两个孩子后,让她们躺在一边踢腾腿玩儿,小暖洗手拿起一个肉夹馍刚要咬,绿蝶跑了进来,“王妃,舅老爷来了!”   小暖“哦”了一声,“请我二舅进来,二郎来了没?”   说完她又张开嘴要吃肉,可又听绿蝶道,“不是秦家村的二舅姥爷,是太妃娘娘的哥哥、三爷的舅舅,华家舅老爷!”   小暖腾地站了起来,“到哪了?”   “已经进王府了。”绿蝶刚出王府就遇到了华远怀下马车,这才自告奋勇回来报信,“王妃,华家舅老爷一看就是位了不得的大人物!”   小暖饼也顾不上吃了,立刻去迎三爷这位了不得的亲舅舅。待在二道院遇到被大管家王全桐请进来的舅老爷时,小暖的眼睛也亮得吓人。   这儒雅从容的气质,朗月般的容颜,碾压她爹陈祖谟几十条街,也将李奚然甩在了大街口上。这才叫君子如玉,这才叫温文尔雅,这才叫……   小暖词穷了,反正她觉得若二十年后三爷能有这般风采,她得乐疯了。   华家舅舅不光模样好气质佳,这品位也是极佳的。   他身上穿了一件月牙白滚黑边的深衣,这款式这布料,正是自家棉坊今春专为三位大佬国丧推出的新款式,庄重又不失文雅,用料是改进的细织棉布,透气不沾身,出汗不显,穿着极为舒适。   小暖看着他穿着自家店里的衣裳从容走来,恨不得立刻在他后背写上“棉坊出品、必是精品”的宣传语,请他去京城的大街小巷走一遍。   这么一转,她的深衣不卖到脱销她就不姓陈!   小暖快走几步上前给华远怀行礼,“小暖不知舅舅要来,否则一定会到城外迎接,还请舅舅恕罪。”   华远怀虚抬手,“是我来的突然未曾提前派人送信,这怎能怪你,快快请起。”   这声音跟美人婆婆也是一卦的,让人听着解暑又舒坦,小暖起来后笑道,“小暖得知舅舅来了就赶忙出来迎接,仪容不整,还请舅舅恕罪。”   闻有贵客至,鞋袜不及跻。她听到自己来,便快速出来迎接而不是从容令人更衣梳头令自己在前厅等候,这本就是最大的诚意。华远怀岂会挑这等虚礼,他捋须含笑道,“国孝在身,你这样就很好。”   真是太会说话了!小暖笑容满脸,“舅舅也很好。”   华远怀朗笑,展开衣袖道,“你店中这件款衣衫在临江卖得极好,若不是你让掌柜送到府上,我怕是要再等到秋天才能买到。”   小暖在华远怀任知府的临江开了分号,特意叮嘱过分号的掌柜,店里有了新款衣裳只要觉得合适的,便给华府送两套过去。   当然不是大张旗鼓地送,小暖这文昌郡主晟王妃的招牌够亮,无需再请任临江知府的华舅父关照生意,她送衣裳只是想为三爷尽一尽孝道。   对这位开创了秦记,给三爷送来木刑、木开,在三爷式微时助他启程的华家舅父,小暖敬佩又感激,“这深衣能得您喜欢,是小暖的荣幸,是棉坊的荣幸。”   待到正厅落座后,小暖言道,“近日京中斗茶大会斗得真酣,母妃与我母亲、妹妹上午便出门去看热闹,后半晌才能回来。舅父稍待,我这就让人去给母妃送信,得知您来了,母妃定要高兴坏了。”   华远怀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激动和温柔,“不必派人扫了她的兴致,方才管家已经讲了。我进来先看看你和孩子,再去陪你母妃看热闹。”   小暖立刻让人把两个女儿抱出来给舅父看。   两个小家伙刚吃饱睡足了,这会儿心情正好。跟她们说话她们会寻着声音望过来,逗一逗还可能冲你咧开没牙的小嘴儿笑一笑。   华远怀进到这两个一模一样的孩子冲着他笑,眼中便闪了泪光,“这两个孩子会长,挑着你和严晟的优点长的,性子随你,一看就机灵。”   待王全桐陪着华远怀去寻母妃后,小暖脸上还带着满足的笑,“华家舅舅真是太会说话了。”   翠巧回到,“华家舅老爷不只言谈得当,行事也很周详。舅老爷衣衫整洁,足上不沾尘土,显然不是刚到京城。他起码昨日就到了,等着您出了月子才登门的。”   就是因为这份不动声色的体贴,才更让人觉得感动。小暖吩咐霜成,“姑姑去看看舅舅带了多少人来,将他们妥善安置。还有,立刻人将留客居收拾干净,派手脚勤快的人过去候着。”   霜成出去后,话少的春花也忍不住感叹,“王妃,也不知道舅老爷这次来了能住多久,真希望他多留些日子。”   “正是呢。”小暖嘴里这么说的,却觉得华远怀这次不会停留太久。   华远怀的临江知府任期已满,他应是辞官前来,迎母妃归故里祭拜父母的。若是常驻,他不会不带着家眷前来。若小暖所料不差,现在舅母和安歌他们已经回故里收拾旧宅,等着华家兄妹归乡呢。   想到母妃要走了,小暖真真是万分地不舍。   华远怀坐着马车到了永宁西街的广场边,随着王全桐登上临界观景的茶楼内。在满是茶香的大厅内,他急切地抬眸四望,很快就在王全桐的指点下,终于望见了多年不见的妹妹,华淑。   二楼临栏杆观斗茶的华淑,见到出现在茶楼厅内的兄长,惊得站起身,眼泪若断线的珠子般一颗颗滚落。 第1388章 几句话损了上百两银子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   楼上那个女道士,虽然面容疏异,但那目光那神情那泪水,就是记忆深处的模样。   华远怀也忍不住双目垂泪,一步步上前。华淑也起身,快步下楼。   见太妃激动成这样,再看穿过斗茶的人群走过来的中年美大叔,小草立刻知道这是谁了,“他是安歌的父亲,姐夫的舅舅!”   华玉含泪,“正是舅老爷。”   此时,华淑与华远怀已经相遇在楼梯上,执手相看泪眼。他们这一英俊男子一女道士的组合实在是太过扎眼,看斗茶的人的注意力被引过来一大批,眼神那叫一个精彩。   华远怀带泪含笑,“多年未遇道长,在下一时激动激动,还望道长勿怪。”   华淑摇头,哽咽着说不出话。   华玉上前劝道,“他乡遇故知乃人生一大幸事,师姐不妨请先生到雅间一叙?”   华淑点头,请兄长入雅间叙话。进入雅间后,华淑忍泪给秦氏和小草引荐自己的兄长。   两厢见礼后,秦氏知趣地拉着小草出雅间继续看斗茶,将雅间留给华淑兄妹叙旧。   不过这会儿,她们早就没了看斗茶的心思。小草与娘亲头碰头说悄悄话,“娘,安歌的爹爹长得真好看。”比她爹强多了,一看就是真有学问真有本事的人。   秦氏赞同,“以前京城他这个年纪的男子,第一就是李大人。现在一看李大人可比人家差远了,华家人不光样貌好,还一个比一个显年轻。”   “也不是太远,比我爹近点。”   “那倒是。”   “咳,咳!”小草身后的莲年和友鱼咳嗽几声,紧着给自家姑娘使眼色。   秦氏娘俩同时转头,惊了,李奚然怎么会在这里?   小草脑袋转得快,立刻起身给李奚然行礼,“李伯伯,您也来看斗茶了?”   秦氏有点抹不开面子,站起来与李奚然点头打了个招呼,“您也来了。”   “嗯,闲来无事,过来看个热闹。”李奚然带着笑。   见娘亲说不出话,小草开腔了,“啊,李伯伯,这深衣您穿着真合适。”   李奚然依旧笑眯眯的,“这衣裳很舒服,不过‘老夫’穿着不如旁人显年轻,下次还是换个深色为好。”   这是听到了?秦氏母女偷偷交换了个眼神。   秦氏祭出久违的面无表情的脸撑气场,小草嘴角一扯,露出标准的大黄式微笑,“这个颜色李伯伯穿着很好,不过其他颜色也很好。后晌小草派人给您将这款深衣其他颜色的款式给您送过去,您换着穿,看最中意哪个。”   这款士大夫家居所穿的深衣是京城儒士们的最爱。其衣圆袂方领,曲裾黑缘,全四幅上衣与交解的十二幅下裳相连,长及脚踝,很是费布,一件三十五两的价钱也是京城士大夫能够接受的,既能彰显身份品位,又不算奢华。   面瘫中的秦氏默默算着,这款衣裳共有五个颜色,给他送四件过去就得……一百四十两!都怪她嘴碎,几句话就损了这么多银子,这教训实在太沉重了。   小草拿胳膊肘捅了捅娘亲的胳膊,秦氏回神见李奚然正看着自己。秦氏吓得一激灵,连忙道,“这款深衣还有配套的缁冠和幅巾,也给您一块送过去吧?”   李奚然笑悠悠地点头,“有劳安人。”   “这不算啥。”秦氏憋屈地低头,又搭进去了缁冠和幅巾,亏大发了。李奚然难道听不出自己是客气么,他咋就真的收了呢。   他肯收东西应该就不会找后账,小草安心后,觉得李奚然留在这吓唬自己的娘亲实在是不应该,便开始赶人了,“李伯伯是自己来的,厚生哥没来吗?”   李奚然笑而未答,转而问道,“方才那位很显年轻的男子,可是贵太妃的兄长,华远怀?”   这人今天格外的小气,收了她家的衣裳,还揪着话茬不放。秦氏抿了抿唇,“是。”   李奚然又道,“相请不如偶遇,楼上有位贵人想请等他与道长许完旧过去吃杯茶,可否劳安人待会儿帮忙传个话?”   能被李奚然以“贵人”相称的,也只有熙宁帝了!秦氏惊得双目圆睁,李奚然微微点头,表示她猜得很对。   她女婿在边关为朝廷卖命打仗,圣上不忙着国事,却跑过来看斗茶闲聊?!秦氏憋屈加上火,胆子变大了些,她微微倾身问李奚然,“人家兄妹几十年未见,肯定有说不完的话,您还是别让贵人等了吧?”   “等一等也无妨的,左右差得也不是太远。”李奚然说完,告辞上楼去陪熙宁帝。   小草拉着娘亲坐下,“娘,你有没有觉得李伯伯今天似乎心情不大好?”   秦氏连忙捂住小草的嘴,“咱看斗茶,少说话。”说多了亏钱。   小草点头,与娘亲往楼下看。很是赶巧,梁春生与赵书彦正抬头往这边看,与她们母女的目光相遇。   赵书彦抬手与她们打招呼,梁春生也抱了抱拳,小草摇胳膊,秦氏颔首。   走到楼上大厅对面雅间的李奚然恰好看到这一幕,他盯着赵书彦身边那个茶商看了几眼,问李泗,“那是何人?”   李泗立刻回话,“是洞庭来的茶商,前一阵一直在龙雨巷摆茶摊卖茶的。秦安人和小草姑娘经常去他的茶摊吃茶、闲聊。”   李奚然慢悠悠地道,“你这次倒是少有的灵通。”   李泗嬉皮笑脸的,“属下去龙雨巷吃包子时遇到过这茶商几次,其人幽默风趣,属下带回去的洞庭茶便是从他的茶摊上买的,老爷您也说喝着不错的。”   李奚然没搭理他,直接回了雅间,“来人正是华远怀。”   隔着纱窗往外看的江埕不满道,“华远怀请辞的折子万岁还没准呢,他就一身爽快地进京走亲访友了!”   正在为身上这件本让他非常中意的深衣,现在却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深衣,感到不爽的李奚然听到江埕这不阴不阳的话,脸色更不好看了。   “华远怀请辞的折子万岁虽未准,但下一任临江知府已到任,吏部又没给他指派新的差事,按惯例他可以离开临江,休养一段时日。此事江翰林岂会不知?” 第1389章 华远怀与李奚然   .,   听到李奚然称呼他为“翰林”,江埕很是恼火。他入易王府辅佐易王近十载,乃是易王登基为帝的第一功臣。   按理说易王登基后他就能封王拜相入内阁的,但易王却只给了他一个翰林学士的虚衔,他虽可以出入皇宫面圣,却连个具体的官职都没有。   比他晚入易王府数载的汤槐山,虽也顶的是翰林学士的虚衔,但他却入了天章阁,接替了卢正岐的差事,两相对比高下立见。   朝中文武见了他,都要尊一声“先生”,李奚然不过是退位的闲人罢了,竟敢当面羞辱他。江埕心中恼火,面上却带着笑,说出的话却全是坑,“江埕知晓,不过是看他当众与女道士拉扯,有失我大周官员的颜面,才语气重了些。”   熙宁帝有意让华远怀入六部,江埕心中妒忌,他这点小心思哪里瞒得过李奚然。李奚然将深衣的长袖卷起,一边为外甥烹茶,一边教训江埕,“江翰林想通过几句讥讽,便让万岁厌恶华远怀么?”   “江埕绝无此意。”江埕没想到李奚然敢将话说得这么直接,连忙站起身请罪。   熙宁帝双手接过舅舅烹的茶,轻声问,“所以,方才哪位女道长?”   李奚然点头,“正是。”   江埕见他俩这话说一半含一半,有种自己被熙宁帝疏远了的恐惧感,连忙彰显自己的价值,“万岁,那位女道士是晟王妃的师姑,她已在晟王府住了月余,数次与秦安人、陈小草出入晟王府,颇受其二人敬重。”   听了江埕的话,熙宁帝脸色一沉,“是何人让你监视晟王府的动静?”   江埕吓得一激灵,连忙跪地,“万岁息怒,无人让微臣这么做,微臣上次偶遇秦安人母女与这位道姑外出,陈小草姑娘主动告知微臣的。”   小草从来不是个多话的,她与江埕又不熟,怎么可能“主动”告诉他。李奚然没帮江埕求情,静静品茶。   熙宁帝也不想让江埕太过难堪,便沉声吩咐道,“这茶不错,你去楼下再要一斤。”   江埕退出去后,熙宁帝向舅舅解释道,“江埕辅佐我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也不好太委屈了他。”   李奚然点头,“万岁重情重义,乃国之福也。”   熙宁帝不再提江埕,笑道,“我听三弟说过,晟王府内有个制作面具的匠人,与柴严亭一党内制作面具的人同门。今日看来,此人的手艺比他那位同门,丝毫不差。”   李奚然也笑了,“艺本无善恶,用之于正道便是善;用之于邪道便是恶。万岁可将这艺人召入军器监,让他为朝廷做事,此艺若用好了,能定输赢。”   熙宁帝眼睛亮又暗,将一张不知道是什么作的皮子贴在脸上这等事,他一想就觉得周身别扭,恨不得把贴了假脸的人都找到,将他们的假面烧个干干净净。   不过他也知道舅舅说得有道理,便含糊道,“待三弟归来后,我再与他商议。”   想到为了他攻下黑山又征战漠北的三弟,熙宁帝心中喜悦又满足,“待三弟归来,我该赏他什么才好?”   李奚然提醒道,“万岁赏他,不如赏贵太妃、晟王妃或……大难不死的乌羽。”   “太妃那边,我必好好孝敬;三弟妹所好,甚是容易满足;至于乌羽,”熙宁帝与舅舅商量道,“您觉得我将他留在京中,还是放在漠北?”   李奚然引导道,“文官以入朝拜相为荣,武将以赫赫军功为傲。天下太平时,靠文官治理天下;边关战起时,靠武将守土卫疆。让他在何处,但看万岁打算如何用他。”   江埕到楼下寻掌柜要了茶叶回到三楼,知趣地站在雅间外等候,而不是进去打扰熙宁帝与李奚然说话。他再一次深刻地体会到,无论他为熙宁帝如何出谋划策,在熙宁帝眼里,他还是及不上李奚然。   既然如此,他以后也要敬着李奚然,在熙宁帝面前多说李奚然的好话,以免惹了熙宁帝不快   江埕面色阴寒,盯着对面二楼华远怀所在的雅间。华远怀此人,让江埕深感不安,决不可让他入六部,否则此人必成自己的大敌。   二楼雅间的门开了,华远怀从里边走出来,他的眼睛虽是红的,脸上却带着明晃晃的喜悦。   江埕见此,越发对那位女道士的身份好奇起来,那人是陈小暖的师姑,却是华远怀的故人,华远怀又是晟王的舅舅。也就是说,晟王与上清宫早有勾结,晟王回娶陈小暖也与此有关,圆通被上清宫的道士送去西北也是晟王的计谋!   江埕越想越觉得这里边大有猫腻,待华远怀被带到他面前时,江埕已双目冒火。   华远怀向着江埕略一拱手,笑道,“在下潮州华远怀,远远便见先生卓然不群,远怀冒昧,可否请先生赐下尊姓大名?”   伸手不打笑脸人,江埕也挂起笑意,“幸会,在下姓江名珵,早闻华大人之名,今日一见,只觉恨晚。”   华远怀含笑点头吧,“远怀亦是。”   待雅间的门大开,华远怀向江埕道略拱手,进入房中。待房门关上后,华远怀撩衣袍跪拜,“臣华远怀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不知万岁在此,姗姗来迟,请万岁降罪。”   熙宁帝温和叫起,又道,“这位是朕的舅公,当朝左相。”   华远怀行揖礼,李奚然还礼相让。   这两人着同样的衣袍,戴着同样的缁帽,让熙宁帝觉得甚是养眼,顺间有种以后早朝时让每位大臣都传成这样的冲动。   待华远怀落座后,熙宁帝见他容貌卓绝气质儒雅,更觉得神清气爽,一定要将这有本事又顺眼的人留在朝中,陪王伴驾!   熙宁帝的笑容越发温和了,“华爱卿何时入京的?”   华远怀起身回话,“臣前日入京,因没担着政务所以没去吏部点卯。臣今日到晟王府拜见贵太妃,被晟王府的管家引来此处。”   熙宁帝让他坐下,话家常般地问道,“不知爱卿春秋几度?”   “臣今年四十五。”   熙宁帝含笑,与舅舅道,“华卿已值壮年,看面相却不过三十四五。”   李奚然含笑,“万岁所言极是,华大人驻颜有术,老臣羡慕不已。” 第1390章 为父老了   秦氏与小草进入雅间时,见贵太妃还在哭,心疼得不行不行的。秦氏知道兄妹能再相见有多不容易,忍不住跟着掉眼泪。   小草上前劝着,“太妃和华舅舅相逢是喜事,您别哭了,再哭脸上的面具都要戴不住了。”   华淑凝泪含笑,“好,不哭。我是多年不见大哥,今日突然得见,喜极而泣。”   小草立刻道,“太妃,华舅舅长得好年轻啊,看起来比我姐夫大不了多少岁。”   小草这话是夸华舅舅年轻不错,但是不是把她姐夫说得太老了?这俩人的岁数差着一半多呢。秦氏顾不上哭了,连忙道,“太妃,小草的意思是说华大人面上显年轻,严晟懂事早,少年老成。”   小草点头,“对!”   说完这话听不到大黄的呼应,小草觉得甚是不习惯。   华淑笑了,“我大哥年轻时,也经常被说少年老成。”   “外甥随舅,这话到哪儿都假不了。”秦氏随着太妃的话说着,“等到严晟四五十时,定也像华大人这样年轻。”   华淑接过华玉递上的茶润了润嗓子,笑道,“我大哥不是外人,安人若不嫌弃,同我一样唤她‘大哥’便是。”   当然不嫌弃啊!秦氏在意的是另一件事,她不好意思地扭着衣带,“给华大人叫大哥是我高攀了,不过我给他叫大哥,太妃还给我叫安人,是不是也挺见外的……”   华淑含笑,“我们以后像民间亲家那边,以姐妹相称如何?”   “好,好!”秦氏开心不已。   “妹妹。”华淑应了。   听了太妃这么叫她,秦氏都要乐成花了,“姐!”   小草吃醋地挤过来,“那我怎么办,以后要给太妃叫什么?”   华淑问秦氏,“按着民间的规矩,小草该唤我一声伯母吧?”   建隆帝比陈祖谟年纪大,论理是该这么叫,秦氏点头,“姐你说得对。”   小草不喜欢这个称呼,“那小草以后还是叫太妃吧,因为太妃只有一个,小草的伯母却有很多。”   陈桃儿和大壮他们的娘,小草都要叫伯母,所以也给贵太妃叫伯母,小草觉得立刻把贵太妃这仙女一样的人,跟陈桃儿他娘放在一起了,这感觉非常不好。   “都好。”华淑极为开心,与秦氏说着大哥喜欢吃什么,用什么,两人说着说着,便又决定去街上逛逛,为华家大哥采买物品。   三人等了许久也不见华远怀从熙宁帝那边回来,便又回到栏杆边的桌子上,继续看楼下大厅内斗茶。   待今日的茶斗完了,赵书彦和梁春生也上来与她们告辞走了,熙宁帝还没放华玉怀回来。   秦氏担心着那边会出事儿,华淑却不急,带着她们回到房中,商量道,“待会儿圣上会过来向我问安,妹妹先带着小草回府吧。”   熙宁帝不知道她在这里也就罢了,既然知道又留到现在不走,那便是要见一见了。   秦氏不想跟太妃分开,“既然快了,咱们就等会儿一块走吧?”   华淑压低声音对秦氏道,“小草还未婚配,不宜面圣。”   如今是国丧,三年后熙宁帝丧期满就该选妃了,届时小草十三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是这三年小草频繁面圣,怕是很快就会传出闲言碎语。   秦氏立刻明白了,“那我先带着小草走,姐待会儿跟大哥一块回府,采买的事儿咱们明天再说。”   秦氏带着小草刚走,茶楼的伙计便以清扫的名义,请所有客人离去。   待楼内无外人后,熙宁帝才从房中出来,由华远怀陪着去见贵太妃。   他进房中行礼时,贵太妃已经露出真颜。玉颜配上素净的道袍,更显仙风道骨,熙宁帝不禁感叹华家人的容貌真是得天独厚,“儿臣今早接到三弟来的战报,他已率兵与匈奴开战,不日将凯旋而归,请归母妃勿忧心。”   华淑颔首,“严晟能为国征战,是他的荣耀。我有一事,想请圣上恩准。”   熙宁帝知道贵太妃要说什么,便笑道,“方才华卿已与儿臣提起您有意回故里为父母扫陵祭拜之事。不过您孤身出京,儿臣实在放心不下。不若您再稍后几日,待三弟凯旋归来,让他陪你同去?”   若儿子大胜归来能与她一起回乡,那自然是极好的,华淑当即应下,熙宁帝跟着开心,华远怀却笑得有几分无奈。   待熙宁帝走后,华淑才问大哥,“方才大哥为何苦笑?”   华远怀低叹道,“圣上有意让我留在京中为官,他留住你便留住了我。”   华淑熟练地贴上面具,才笑道,“大哥不想?”   华远怀摇头,“一来我并无仕途之心,二来我不想入朝给严晟添乱。现在你已经回来了,我只想用后半生的时间,多陪陪你,陪陪你嫂子和孩子们。”   大哥自小慕便是闲云野鹤的日子,若非家逢巨变,他也不会入仕。华淑点头,“既然这样,大哥就不要再当官了。”   “可万岁那里……”   “大哥不愿,圣上也无法强迫你。大哥不必担心圣上因此迁怒严晟,严晟本事大着呢。”华淑根本没把这当回事儿,“咱们回府吧。”   华远怀对京中的人和事并不熟悉,见妹妹如此,便也不再将此事放在心上。如她所言,外甥现在本事大着呢,自己这点事儿在他面前,根本不算事儿。   有这么争气的外甥,华远怀的笑容越发明朗了。   茶楼外马车内的李奚然见到华远怀这笑容,更觉得刺眼了。   回到李家庄后,李奚然将身上的深衣脱掉,罕见地站在铜镜前端详许久。   李润生进来见父亲发呆,便问出了何事。   李奚然慨然而叹,“《皇帝内径》中讲,男子六八阳气衰竭于上,面焦,发鬓斑白。为父今年已过六八,两鬓现白雪,真的老了。”   天天以“老夫”自称的父亲,居然感叹自己老了?李润生只得应道,“父亲正值中年,如日中天,离老还远着呢。不知今日出了何事,竟让您生出这等感慨?”   何事?   走到门口的李泗低头闷闷地笑,因为他家老爷被人比下去了,“老爷,棉坊的掌柜来了,说是他家东家让给您送几件深衣来。”   见父亲脸色淡淡的,李润生便明白了。父亲今日的失常,与送衣裳的棉坊东家有关呢。 第1391章 小暖家的日常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秦氏母女先回到王府后,小草立刻向姐姐激动讲述华家舅舅有多么惊人,秦氏还在心疼赔衣裳的事儿,主动认错道,“背后说人是娘不对,但娘觉得咱们赔的衣裳多了点,一件袍子就不少。”   华家舅舅没来之前,赔几件深衣给李奚然,小暖一定觉得不亏,觉得这是免费为店里中年款衣袍找了个甚好的代言人。但现在华家舅舅来了,哪还用得到李奚然啊,所以小暖一本正经地点头,“娘说得有道理。”   小草立刻表态,“那小草明天去趟李家庄,将亏的钱从厚生哥那儿找补回来。”   秦氏连忙摇头,“冤有头债有主,你可别总去欺负厚生。”   小暖抽抽嘴角,那怎么办,去找李奚然?根据今天的事儿,小暖推断李奚然对她娘亲,或许还有那么点心思。否则以李奚然的肚量,该不会在意娘亲和妹妹的几句话才对。   管,还是不管呢?看着才三十四岁,放到千年后正是大好熟女年华的娘亲,小暖决定不管。如果李奚然能将娘亲从美人婆婆身边抢走,那小暖就佩服他有真本事。   秦氏苦恼了一会儿,忽然笑开了花,“小暖,太妃让我以后跟寻常农户家的亲家那样,给她叫姐。”   小草立刻道,“小草以后还要给太妃叫太妃,伯母太寻常了点,小草不喜欢。”   这就歪楼,不管李奚然的事儿了?小暖笑得坏坏的,“咱们那边的亲家之间可不是叫姐,是叫‘老姐姐’。”   小暖这声“老姐姐”说得绘声绘色,将村里老太太与亲家打招呼时那亲热劲儿,表现了个十成十。   秦氏和小草同时瞪了眼,“太妃哪里老了!”   “就是!”   “你要是长到四十能有太妃这模样,娘就烧高香了!”   “就是!”小草觉得娘亲走题了,“不对啊娘,我姐现在没太妃年轻时好看,长到四十当然更没太妃的模样了。”   妹妹说得非常在理,小暖若有所思,“我没母妃长得好,是因为啥呢?”   小草抢答,“因为咱爹没太妃的爹长得好!太妃说过,姐夫的外祖母模样寻常,但是外祖父长得非常非常好。”   秦氏很想说陈祖谟跟华远怀比起来,绝对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过当着闺女的面说她爹不好这种事儿,秦氏还是拒绝的。而且她刚吃了嘴亏,决定以后少说别人的坏话。就算要说,也要跟她姐俩人在的时候说,安稳。   想到这里,秦氏笑得那叫一个开心。   妹妹连美人婆婆她爹她娘的事儿都知道了?小暖感叹着,“若单论样貌,严晟比华家舅舅还好,但我却不见得能比上母妃口中‘寻常’的外祖母。如此看来,小叶和小攸长大后的模样可能还及不上我呢。”   秦氏和小草又不干了,“怎么可能!”   “这俩孩子模样都像她们的奶奶,将来一定是大美人。”   “娘,不用将来,现在小叶和小攸就是全大周最好看的女娃娃了。”   听着娘亲和和妹妹争先恐后地夸自己的两个女儿,小暖哈哈大笑。   “呜哇~哇~”   小暖的笑声吵醒了隔壁间里睡觉的两个娃娃,这俩小家伙似乎对娘亲说她们不够美表现出了极大的愤慨,哭得很是大声。   娘仨连忙过去,小暖和娘亲一人抱一个哄着。小草一个没捞着,暗暗惋惜姐姐怎么这么快就出月子了呢……   华远怀和妹妹回府,就见小暖娘仨抱着俩孩子,端着一样真诚的笑脸,在二进院迎他们回家。华远怀感叹道,“妹妹这亲家结的真好,若是我也能为安歌寻到这样好的亲家,足矣。”   没了家的人,更知道家的珍贵。华淑微笑着迎上去,熟练地把两个宝贝孙女都逗笑了。   有了孩子,就有说不完的话和停不住的笑声。华远怀看着小暖一家待妹妹是真心的好,最后那点不放心,也随着笑声消散了。   晚上,秦氏与小暖商量,“华家来人了,你也出月子了,我和小草该搬回第四庄了,庄里还有不少事儿呢。”   按乡下的规矩,女儿出月子后,到夫家伺候她的娘家人就要回自己家忙活了。小暖点头,“娘先回去,过两天我们就搬到第五庄去。”   秦氏想到她和太妃以后就隔着一条道,来往很是方便,睡觉时都挂着笑。   秦氏母女第二日回到第四庄时,李家庄遥遥传来琴声。   小草侧耳朵听了一会儿,评价道,“李伯伯的琴艺比小草和姐姐的好,比太妃和姐夫的差。”   秦氏刚想点头,又记起前日赔的上百两银子,改口道,“人家没和你姐夫差多少,不过比你的可强多了,你好好练,别给太妃丢人。”   小草挺起胸膛,“娘放心,小草在已经比姐姐厉害了,很快能追上李伯伯。”   李家庄亭内,抚琴的李润生按住琴弦,见二弟直勾勾地望着亭外,便问道,“二弟在想什么?”   李厚生为自己的走神感到不好意思,“我看着,像是小草和安人回庄了。”   俩庄子虽然挨着,但中间隔着大片大片的农田,李润生望过去,也只能依稀分辨出有马车进庄,人的模样绝对是看不清的,便笑道,“二弟的眼神儿真好,这么远都能分辨出进第四庄的是何人。”   李厚生笑着用书做扇,不是看清了人,而是记得秦安人的马车颜色,也能从那走路都一蹿一蹿的动作中,得知那小人儿就是陈小草。她们回来后,庄子里该热闹了。   李奚然放下掌中书,“若真是小草回来了,她应该很快来寻你吧。”   果然不出父亲所料,李厚生很快就发现小草跑了过来,脆生生地跟他们爷仨打招呼,“李伯伯,润生哥,厚生哥。”   这小丫头穿了一身绿衣裳,站在满是绿色的田庄里,打冷眼一看还是蛮吓人的。李奚然含笑,“回来了?”   小草用力点头,“嗯。李伯伯,小草让柜叔给您送过来的衣裳,您可还中意?”   李奚然点头,“非常好。”   小草笑弯了大眼睛,“那就好。润生哥和厚生哥的呢?”   李润生含笑,“也非常中意,小草妹妹的眼光甚好。”   不是自己眼光好,是柜叔的眼光好。小草开始考虑回本的事儿了,“李伯伯,这几日天气炎热,咱们去游湖怎么样?”   衣裳不能白赠了,就像姐姐说的,拉他们出去转几圈,也能赚回些眼球不是?   李润生刚要拒绝,李奚然却应了,“来而不往非礼也。后日若天气晴好,伯伯带你去涉川湖游玩如何?”   涉川湖是京中人最喜欢去的湖,就如同济县的的青湖一样。这样的地方人多热闹,能赚非常多眼球,小草爽快应了,“好,伯伯最中意哪件衣裳,就穿哪件来,好不好?”   李奚然点头,暗暗决定一定要好生打扮一番。   小草跟李奚然说完话,又向着李厚生招小手,“厚生哥,你能过来一下不?”   李厚生顶着山大的压力,自凉亭挪到篱笆边,听小草跟他讲悄悄话。   “厚生哥,我这个月去了趟泰康医馆,你猜怎么着?”小草神秘兮兮地问。   李厚生很是配合,“给他们放银子,救人于水火?”   “那哪儿能呢。”小草很是遗憾地望着李厚生,“小草发现一个跟厚生哥一样大的年轻人,病死了。”   李厚生…… 第1392章 糟心的李奚然   “你想不想知道他死之前说了啥?”小草又问。   能说不想知道吗?李厚生点头。   “他说,”小草有模有样地叹了口气,遗憾无比地复述那人的话,“若早知此生只能活十九载,我一定不会如此蹉跎。”   说完,小草还满是遗憾地望着李厚生,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李厚生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了,“小草,你真见到了?”   若是真的,李厚生一定要找机会跟晟王妃提一提,让她把小草身边的人撤换掉。她才几岁,怎能让她撞见这样的场面!   小草摇头,“小草听医馆的药童哥说的,就是上次那个药童哥,厚生哥你知道吧?”   李厚生点头,“蒋映阳。”   蒋映阳是逃荒进京的乞儿,小草觉得他非常不错,所以决定帮他。因他想悬壶济世,所以小草把他送去泰康医馆做药童,这泰康医馆与华家有些渊源,所以小草要赛个人进去并非难事。   “就是他。厚生哥,那个年轻人,就这么死了呢。”   见小草遗憾地望着自己,好像已经望见自己将死之际,也是那个样子。李厚生心中很不是滋味,“小草,愚兄及冠之后要准备入仕,为父兄分忧了。”   “厚生哥,入仕是为君分忧,不是为父兄分忧。”小草纠正他的说法,就厚生哥这脾气,当官肯定熬不出头。   李厚生……   “愚兄惭愧。”   小草继续道,“现在是五月底,厚生哥是七月的生辰,也就是说离着你及冠还有一年零一个月呢。厚生哥这段时间就打算干啥?”   李厚生无言以对。   “厚生哥,我帮你想了个好主意。”小草巴拉巴拉,“你要收集天下神鬼妖的故事集成册,不一定非要走遍天下,也可以寻个茶馆贴出告示花钱收集故事,怎么样?”   李厚生诧异,“你不是说行走天下收集到的才是最好的么?”   小草一本正经地糊弄,不对,是跟李厚生讲道理,“我姐说的,最好的主意当条件不具备时也必须放弃,选择次好的。厚生哥不能去找故事,就只能让故事来找你了。你算算,一天就算只收集一个故事,一年零一个月可以收集多少个?”   “几百个故事啊!这么厚厚的书,会有几本?”小草比划着。   至少是上下册。李厚生被小草说得有点心动了,回到凉亭后与父兄商量,“厚生想去茶楼买故事,集一本《搜神记》那样的志怪奇谈。”   李润生惊讶,“二弟不是最怕这些神神怪怪的么?”   李厚生连忙道,“以前怕,自与师无尘观主谈过之后就不怕了。观主帮厚生解惑,还给了厚生驱邪避灾的护身玉佩,邪佞勿近。”   李奚然问道,“这是何时的事?”   “是去年十月。秦安人听祖母讲过厚生怕鬼惊梦,所以请了师无尘观主为我讲道驱邪。自那之后厚生豁然开朗,便生了收集志怪奇谈成书,助天下怕鬼之人明悟其中的道理。”   没想到母亲随口提起的事,秦氏竟记下,还帮厚生寻化解之法。李奚然心生感激,便道,“此事可为。”   没想到父亲会赞同,李厚生喜出望外,“多谢父亲,厚生明日便去。”   李润生好奇着,“小草多次寻你,就是为了此事?”   李厚生点头。   “她为何对二弟的事如此上心?”   李厚生笑道,“小草觉得此事甚是有趣,所以几番鼓动,想与我同行。现在她又改了主意,说茶楼也不错。”   李润生挑了挑琴弦,“有女若此,秦安人也够操心的。”   小草放弃鼓动儿子游走四方,是因为她已得知圆通的下落,不用再去找了。李奚然看着被小草耍得团团转的次子,叹息道,“有子若此,为父也很操心。”   李厚生正兴奋着,没听到父亲说什么,只兴冲冲地道,“儿去一趟庆国公府将三妹接回来,后日一同游湖。”   嫁入国公府的李家二女儿李秋阳怀孕已满九月,因庆国公府内院不消停,李秋彤放心不下,搬去国公府陪着姐姐小住。   虽说李奚然相信庆国公府无人敢为难自己的女儿,但她们姐妹情深也是李奚然乐见的,“若秋彤不放心秋阳,便让她安心在庆国公府住着,那边缺什么,派人回府来取便是。”   李润生补充道,“若妹夫敢为难二妹,也让三妹派人送信回来。”   李厚生点头,又道,“大嫂回了娘家,若三妹也不回来,咱们带着小草一个姑娘去游湖是否妥当?”   这傻儿子啊!秦氏的女儿陈小暖的妹妹,哪还用他担心,“小草不会一人来的,晟王妃和秦安人必会携两位郡主同行。”   以小暖好动的性子,出月子后必不能再在王府内憋着,必定会同来。到到了游湖这日,李奚然没料到竟是这样大的场面。   晟王妃陈小暖身着郡王常服,腰系玉带、玉簪束发的行头已经够惹人瞩目了,更逞论她身边盛装的贵太妃和华远怀!   当贵太妃扶着兄长华远怀的手下车,款款向游船走来时,这对出色绝尘的兄妹立刻轰动了涉川湖。   与他们相比,小暖那一身反而显得太低调了。跟在暖身边的秦氏和小草,低调得简直像是不存在。   不过李奚然分明见到秦氏的神色,似乎是很满意的模样!   船上的李润生被贵太妃的容颜惊呆,暗叹一声:难怪。   难怪先帝会对贵太妃一见倾心,不惜违祖宗礼法,也要将她带回宫中深藏。试问此等人间绝色,天下哪个男子见了不想据为己有。   难怪姑母会输在贵太妃手上,女子生成此等模样,便是没脑子也会受宠,而这位一看就是剔透的。   李润生转身欲去迎贵太妃上船,却见父亲脸色甚是难看地盯着下边的人群,反倒是他那木讷的弟弟快步迎了过去。   怎么生气了?早上出门时,父亲还特意换上中意的衣裳,分明是很有兴致的模样啊。李润生小声道,“爹?”   李奚然敛容含笑相迎,带着儿子们给贵太妃见礼。   贵太妃叫起,含笑道,“我们冒昧前来,可扰了李大人的雅兴?”   李奚然躬身行礼,谦虚道,“贵太妃能来,老臣荣幸之至。只是此船简陋,还望贵太妃勿嫌弃。”   扶着母妃的小暖笑了,“李伯伯谦虚了,您这船若是简陋,那涉川湖上行的都只能叫破船了。”   这艘游船,是李奚然为了让其母能畅快游湖特意打造的,可谓处处精致。   待一行人上船后,小草给李奚然行礼,真心赞美他身上的袍子,“李伯伯穿这颜色的深衣,越发衬得伯伯如青松翠柏,傲然绝世。”   若有绫罗霓裳的伙计在,定会立刻听出小草这话是店里规定的,夸奖客人的万能句,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但听了这话,李奚然不只不开心,反而还很糟心。   因为,今日的华远怀比他绝世! 第1393章 京城最聪明的人   华远怀换下两日前的庄重儒雅深衣,换上了一件甚合游玩的洒脱直缀。这件看似寻常的直缀简约爽利,再配上华远怀出色的容貌、头上束发的天青色玉簪,让人观之便觉得清爽舒畅,想立刻拥有一件。   他身旁贵太妃身着月牙白霓裳,头戴整套白珍珠头面。既符合她守孝的身份,又贵气庄重。这身上的霓裳用料考究,在伞下看似朴实无华。但她要登上游船的二层时,撑伞的绿蝶“不小心”让阳光照在贵太妃的霓裳上,这件朴实无华的白裳上含着光粉的暗绣现出,当真是云蒸霞蔚,配上华淑惊艳绝伦的容貌和欺雪傲梅的气场,若九天下女下凡尘。   岸上和周边游船上的人都看呆了,大周第一美人虽已是徐娘半老却仍有如此风华,年轻时还了得?   男人们心中狂羡慕建隆帝,恨不得踢开华远怀取而代之;女人们则疯狂羡慕华淑身上的衣裳和头饰,不惜千金也要拥有一件,然后享受华淑这般的万众瞩目。   绫罗、霓裳和棉坊的工匠们也在人群里,他们骄傲地挺胸抬头。他们设计、缝制的衣裳,要跟着大周第一美人名扬天下了!   跟在贵太妃身边的秦氏,因为贵太妃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人前而激动得转泪花;小草则站在一个灵魂画手的超高角度上仔细观察这一幕,回去后定要将它画出来,流芳百世;小暖已经预见到无数个金锭争先恐后地流入自己的库房,笑得比太阳还耀眼。   上船后,小草跟着李厚生跑了,小暖陪着母妃和娘亲进入第二层的房间,推窗眺望湖光山色和岸上、湖上追逐她们而行的游人,大声感叹道,“母妃,娘,今儿的天气真好。”   一人抱一个孩子的华淑和秦氏都笑了,华淑笑道,“天色再好,也不及我家小暖的心情。”   被母妃口中“我家小暖”四字说得幸福冒泡的小暖,回身抱住母妃,“母妃真是太了解儿媳了,儿媳的心情比天上的水鸟飞得还高!”   秦氏一巴掌拍在闺女胳膊上,“小点劲儿,别把太妃的新衣裳弄皱了。”   小暖立刻起身,小心展平美人婆婆的霓裳,又忍不住对着美人发花痴,“母妃比天上的云霞还美数倍。”   能同家人光明正大地畅游涉川湖,华淑心情也是极好的,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美貌不是负担,而是让自己愉悦,让家人开心的事,“你这件赛云霞的霓裳,着实令人惊艳。”   小暖开心又满足,“是母妃长得好气质好,穿上这件霓裳,相得益彰。”   秦氏骄傲,“小暖这词儿用得真好。”   听娘亲这么说,小暖念起在边关打仗的三爷,如果他在这儿,也会这么夸自己吧?   华淑笑道,“这件衣裳你可多制几件,摆在店里高价售卖。”   “不不不,母妃的衣裳天下只此一件。”小暖虽然是生意人,但是她更注重美的享受,“这世上没有第二个人能穿出它的风采。”   穿出来当样板要卖的,是华舅舅和李相身上那些,他俩今天的穿着,放眼整个涉川湖也是最好看的,母妃身上这件,一来是用来展示母妃的美增加她的信心,二来是让京城人记住能做出这绫罗霓裳的,是她陈小暖的铺子。   以后想美的女人,就会想到她的铺子,这就足够了。   小暖这话华淑一笑,惊艳湖光山色,“那便给咱们的小叶和小攸留着。”   小暖看看美人婆婆,再看看美人婆婆怀里的美人闺女,幸福地傻笑,被美人环绕的感觉太美妙了有没有?   船另一头的房间内,李奚然、李润生父子与华远怀对坐品茗观山色,却因为李奚然的沉默显得压抑,小草和李厚生趴在另一边的桌子上筛选茶楼名单。   被父亲镇得大气不敢出的李厚生,偷偷给小草使眼色。   小草以为李厚生想让自己去缓和一下那主桌的气氛,便拿着京城街道图跑了过去,“李伯伯,舅舅,润生哥,你们看厚生哥挑的这些茶楼如何?”   李厚生捂脸,吓得想蹦出去躲进涉川湖里。   李润生却很感激小草解围,因为今天反常的父亲让他招架不住,认真看图,问道,“观景楼已重修缮完毕,为何不将其纳入其中?”   小草转头看李厚生,李厚生只得盯着压力过来,茶桌只有四面,他们四人一人一面,李厚生挤在大哥身边坐下,解释道,“观景楼修缮重新开业后,管得极严,生意并不景气。”   李润生则道,“如此,你更该去。你与柴方是好友,他随晟王出征无暇照看生意,二弟该为他分忧才是。”   李厚生没想到这一层,点头应了一声好。   华远怀看着桌上的图,笑道,“大公子所言有理,不过这观景楼应往后移,当做二公子收集故事的第三家。”   “舅舅,为什么呢?”小草问。   华远怀揽广袖,抬手指观景楼的位置,“此处街道确实繁华,但并非南来北往的客商聚集地。观景楼内茶客能讲的故事,应是京城内大部分人耳熟能详的,不足为奇。”   李厚生连连点头,小草眼睛闪亮亮,“舅舅说得对。”   李润生也觉得有道理,“依华大人之见,这首家茶楼,该选在何处?”   “我对京城并不熟悉。”华远怀转眸问小草,“小草,你哪里是是客商聚集之地?”   小草手指东南四通八达处,“这里,聚财茶楼!”   李润生担忧二弟,“这里的茶客三教九流皆有之,厚生很少与这样的人打交道,怕是应付不来。”   华远怀抬眸看向李厚生,这孩子眉目温润,一看便是个好脾气,“二公子觉得如何?”   李厚生很是坚决,“厚生想试试。”   华远怀赞许道,“只要二公子肯持笔坐在聚财茶楼内,便成功了大半。”   小草跟上,“舅舅说得对,厚生哥,咱们明天就去吧?”   李厚生本能地看向默不作声的父亲,李奚然这才道,“华大人方才说观景楼是第三家,那第二家在何处?”   华远怀回道,“第二家便是李相的田庄。二公子在聚财楼收集许多志怪故事后,便可回家汇总成册,李大人约上三五好手闲聊时将二公子书推荐给诸位好友,后边的事便水到渠成了。”   大家都是聪明人,事情不用讲的太明白。李润生听得激动,“妙,先生所言甚妙。”若此事成,厚生便可以此打开名声,何愁无前路!   李厚生却不算聪明,他怕怕的,“厚生才疏学浅,怕难以串珠成宝。”   没准,一颗颗散落民间的珍珠,最终会被他的笔串穿成不堪入目的朽物。   “不会,大哥对你有信心。”李润生用肩膀撞了撞身边的二弟,颇为开心,就算二弟写的是废物,府中也有的是人将其变废为宝。   小草也道,“小草也对厚生哥很有信心。”   见李厚生拿眼睛望着自己,而李奚然又没有开口的意思,华远怀便接着道,“在下听小草说,二公子曾得玄妙观观主开悟,心中亦有初心,只要二公子牢记这两点,笔下故事便有了灵性。有灵的,便是宝。世人百态,能识此宝者万中有一,便是二公子的知己,足以。”   李厚生被华远怀说得热血澎湃,“先生所言极是,学生受教。”   不过几盏茶的功夫,自己的两个儿子就都成了华远怀的学生,李奚然甚是不悦,却又不好发作,只装作平静无事地慢慢吃茶。   小草见大事儿定下来了,便打起李伯伯身上衣的主意,“伯伯,你们想不想看我的两个小外甥女?她们长得一模一样,漂亮极了。”   李奚然见两个儿子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便笑道,“会不会打扰太妃和安人、王妃?”   “不会啊,今天我姐把她们带来,请是想让她们来见伯伯您这位全京城最聪明的大人物呢。”   这孩子实在是太会说话了,李奚然嘴角微微弯起。 第1394章 未来的亲家啊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待李奚然父子三人到了船的另一头时,秦氏和小暖已抱着两个孩子等在外间了。   没见到贵太妃,李润生先失望又释然,给晟王妃和秦安人行礼后,上前看这两个必定会一生荣华的双生郡主。   快满两个月的柴千叶和柴灵攸长开了些,她们皮肤干净细腻,白嫩得好像刚出锅的馒头,两双灵动漆黑的眼睛大大的,让人见了就要赞一声好样貌。   李润生非常后悔没把儿子带来,若儿子能入了秦氏母女的眼,娶了晟王的女儿,莫说什么荣华富贵,便只这样貌,就足以让儿子骄傲一辈子。   小暖不知道想娶自己女儿的儿媳妇的队伍又长了,她亲切得给两个小家伙介绍面前的三人,“千叶,灵攸,这位是李爷爷,他是京城里最聪明的人。这两位是润生伯伯和厚生叔叔,他们是李爷爷儿子,很孝顺也很聪明。”   虽然秦氏觉得,京城最聪明的人是她闺女,但李家俩儿子确实孝顺又聪明,她配合着托高外孙女,让他们爷仨见见什么才叫真正可爱漂亮的娃儿。   李厚生被小暖夸得脸红,“王妃,厚生不聪明。”   小暖很是肯定,“二公子善良,不愿事事与人计较。这是大智若愚,最有福气的人就是二公子这样的。”   “对!”小草立刻点头。因没了大黄配合,小草忽然觉得很孤单,便与娘亲和姐姐商量道,“让小叶和小攸趴一会儿好不,就一小会儿。”   向别人炫耀自家娃儿这种事,秦氏和小暖自然心情愉悦地配合。穿着同款不同色衣裳的两个小娃娃,被放在榻上,两个小家伙努力用胳膊撑住身体,抬起小脑袋。   她们整齐的动作,相同的可爱模样,瞬间萌住了李家父子,跟着秦家母女鼓掌叫好。   小娃娃的胳膊和脖子还没大力气,炫耀过后小暖和秦氏就把她们翻了过来。因为船是晃动的,两个小家伙躺在榻上也不闹,乖乖地啃小拳头。   就这模样,也吸引得李家父子目不转睛。   李奚然一边羡慕晟王,一边追忆自己的女儿们儿时的模样,却模模糊糊的想不起来。他只记得孩子们都长得非常快,刚生下来没多久就会走、会说话了。   李厚生看着她俩就觉得头疼。这两个小郡主有晟王夫妻撑腰,有贵太妃和秦安人宠着,又有小草带着,长大后绝对比小草还难对付。李厚生悲催地预见,自己的儿子可能是她们欺负的对象。   李润生畅想着自己的孙女,也会是这般可爱模样,一脸慈祥,“得此一双如花如玉的女儿,晟王真是好福气。”   小暖笑道,“老夫人说元霜和修弘小时候也非常可爱,特别是元霜,三个月就会认人了。待嫂子带着孩子们回来,让他们过来玩。”   李润生自是求之不得,嘴上却谦虚着,“修弘顽劣,怕扰了太妃和王妃安宁。”   这时,躺在榻上的千叶小腿不踢腾了,一心二用的小暖立刻抱起孩子,进里屋把尿。   听船外传来管弦之声,小草趴在另一侧的窗边往外一看,眼睛就亮了,“厚生哥快来看是谁来了!”   小草这一声不只引走了李厚生,连李润生也好奇过去看。塌边只剩下秦氏、李奚然和躺在中间啃小拳头的小灵攸。   李奚然越想越觉得,他为了李家、为了大周江山操劳半生,却不是个称职的丈夫、父亲。   秦氏见李奚然盯着自己的外孙女,眼神十分吓人,心里很不安。她半天挑挑拣拣,总算找一句稳当的话,想把他的注意力从自己外孙女身上拨开。   “李大人庄子里的禾苗,这次长得挺好。”   李奚然果然回神,“因上一茬生虫没得收成所以收得早,这一茬早种了几日。”   秦氏立马把宝贝外孙女抱在怀里,又开始心疼被他祸害的上等良田,“我听说朝廷各衙门都忙得喘不过气来,李大人快回天章阁帮圣上分忧了吧?”   秦氏是真心实意地,建议李奚然能干点啥就干点啥。但李奚然却听出了别的意思,“我年事已高,再回去也是添乱。”   不回了?那不是还得祸害庄稼!   秦氏连忙劝道,“怎么会呢,您现在正当年,再干一二十年都不算老。”   听她这么说,不痛快了一早上的李奚然,心情陡然舒畅,正欲向她请教一番该如何种田时,秦氏却抱着孩子进了里间。   不一会儿,小暖抱着另一个出来了,坐在秦氏方才做的位置。李奚然一看就明白秦氏不会再出来了,不免有些遗憾。   李泗进来报事,“老爷,翰林院的卢林平想上船拜见晟王妃。”   李奚然见小暖没有见的意思,便吩咐道,“今日晟王妃是李家的客人,他若想见,自递拜帖去晟王府。”   小暖笑弯了眼睛,“多谢李伯伯。”   李奚然见她笑得跟未嫁时一模一样,也笑了,“可知卢林平为何来寻你?”   小暖前一段是在坐月子,但消息照样灵通,“想从小暖这儿为他爹寻寻门路。”   其父卢奇渊三年济县知县任期满后,下一任知县已经到任,但卢奇渊却没有着落,这就等同于失业了,卢家人自然慌了。   李奚然点头,抬袖逗着小娃儿不再多言。   李润生跑过来,给自己的未来亲家母套近乎,“润生有一惑,不知当讲不当讲?”   小暖含笑点头。   李润生道,“卢奇渊如今的处境,多少也与晟王妃有些关联。改日卢林平求到晟王府,你见还是不见?”   小暖脑袋一歪,有点不认同李润生的话,“卢奇渊三年知县任期满后没有得到拔擢,是因为朝廷对他在济县任期内的业绩不满意,跟小暖有何关系?”   李润生回道,“卢奇渊是因盗采棉花苗一案,才声名受损的。”   小暖只陈述事实,“那件案子我家是苦主,是卢奇渊判案不公,枉纵盗后引火烧身。他的官声受损,是因为他自己行为有差,与我陈小暖并无关系。”   李润生想说烧了卢奇渊的那场火,难道不是你让人点的?官场上形形色色的人李润生见得多了,像卢奇渊这样的不能算恶,而是小贪罢了。   不过李润生不打算再与小暖争辩,只笑道,“王妃所言极是。”   小暖是什么人,一看李润生这打马虎眼的模样,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李大哥觉得如果不是我陈小暖,卢奇渊不会声名受损,也不会丢了官?”   小草和李厚生都转过头来看,李奚然默不作声,听着小暖与儿子论政。 第1395章 未来十年,唯晟王马首是瞻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李润生见陈小暖不像生气的模样,便坦言道,“官场凶险,卢奇渊与王妃有了过节,就已堵住了他的仕途。”   小暖含笑,“有两点,小暖想与李大哥说一说。”   李润生拱手,“请王妃赐教。”   小暖摇头,“赐教不敢当,就是我的一点想法罢了。这事儿往小了说,是卢奇渊不会审时度势,识人不清。他看错了我陈小暖,以为他欺负我娘,我不会还手。这样软怕硬的假君子,官位低时祸害一方,官位高了祸害一国,不得升迁是好事。”   “若往大了说,我没仰仗身份欺负卢奇渊,更没动用晟王的权势砍断他的仕途。若我大周官员升迁罢免,依据的不是官员任期内的真实功过,而是他与谁有过节,那是我大周考课官员失职,不是我陈小暖的过错。”   你这两点,哪一个也不小。李润生赞同,“见微知著,王妃所言极是。”   以前李润生只听二弟说陈小暖厉害,如今见了,发现她比二弟形容的还要厉害。有母若此,晟王府的两个郡主绝对差不了,李润生想为儿子求娶晟王府郡主的心思,更坚决了。   “润生为官多年,但在此事上,还不及晟王妃看得通透。”李奚然言评价道。   “父亲所言极是,儿的确该虔心向学,再历练几年。”李润生认同,父亲前两日说他还缺历练,眼界不够开阔时,李润生还不服气,现在却心悦诚服。因为莫说朝中那些老臣,他现在连十几岁的陈小暖都比不过。   小草小大人一样地安慰李润生,“润生哥,不是你不够厉害,是我姐比所有人都厉害,谁跟我姐比,也会跟润生哥一样的。”   李润生……他一点没觉得被安慰到,反而被深深地打击到了。   小暖谦虚得很,“小草,一山还有一山高,比我厉害的人大有人在。远的不说,就这艘船上,李伯伯,华舅舅都远在我之上。李大哥的才华见识也在我之上,只是他谦虚礼让,不与我争辩罢了。”   在小草眼里,姐姐的话就是圣旨,她马上受教,“润生哥,小草不懂事,方才的话说得不对,给你赔不是了。”   李润生看看小暖教出来的妹妹,再看看自己木讷的弟弟,打击更大了。   待回到李家庄后,李润生主动找父亲商量,“圣上有事让儿入户部任侍郎之职,儿觉得以儿的才识学干,还是从五品做起为宜。”   户部尚书为正三品,其下为侍郎,正四品下,再往下便是户部四衙门即主部、度支、金部和仓部的主事,为五品官职。   户部尚书方简荣被圣上剥了官职,如今的户部暂由户部侍郎主事。熙宁帝想让表哥入户部任侍郎,再则能人出任户部尚书之职。而他看中的这个能人,正是华远怀。   李奚然摇头,“小草在船上的话是在理的,陈小暖的见识确实远在常人之上,以你的本事任户部侍郎绰绰有余。”   李润生……   “父亲,陈小暖出身农家,并无高人指点,何以厉害如斯?”   李奚然抚须言道,“陈小暖聪明好学,行事果敢,敢拼敢打,博采众家之长为己所用。不过你也不必灰心,陈小暖能有今日,也有赖于晟王暗中的提携。”   对晟王的雄才伟略,李润生还是服气的,他又道,“难怪圣上会属意华大人,此人也绝非池中物。”   李奚然却不觉得,“若他去经商,或许不是池中物,但论为官,他还差得远。”   李润生不解,“请父亲赐教。”   李奚然跟儿子讲,“他即便聪明,也无仕途雄心。华远怀乃贵太妃的兄长,先帝宠幸贵太妃多年,若他有意,又岂会为官二十余年,还未升迁入朝?”   能走到三品以上的官,不管是为家为己还是为君为民,心中必定有雄心有抱负,并为了这一抱负,取舍良多。华远怀偏安于南部各州,说明其志不在仕途。   一个志不在此的人,能在仕途上走多远?   李润生受教,“依您看,这户部尚书之位,将花落谁家?”   李奚然胸有成竹,“宁侯世子,方子安。”   方子安?他外放为官之前,不过是都水监的小官,这几年在外官任上,也没听说他有何过人的政绩,怎么回京之后就能入主户部呢。   李奚然目光深远,“其一,在方家因方挽离之事与晟王将要闹僵之际,方子安主动投到晟王门下,托晟王的门路出京历练,后来方家果决处置方挽离,也是方子安的主意。其二,太皇太后临终前,定将方家托付给了晟王。晟王重情,不会弃方家于不顾,若他举荐方子安入主户部,圣上必应允。其三,圣上初登位,便处决了程家、免了贺王和方简荣。此时提拔方简荣的侄子为户部尚书,安的不只是宁侯一脉的心,而是百官的。”   李润生沉思,李奚然听着窗外蝉鸣之声,缓缓道,“待晟王大胜归朝,方子安很快就要归京上任。润生,为父给你十年之期,你要比方子安,更早入天章阁。”   新君初继位,朝中新人换旧人,谁能更早入天章阁,谁便是将来的百官之首。   李润生斗志满满,“父亲,如今朝中左右相官位皆空缺,您看哪位大人能拜相?”   任百官之首二十余载的老臣李奚然,洞若观火,“谁人任相都不重要,朝中这十年,唯晟王马首是瞻。润生,以后你要好生与晟王相处。尤其在晟王面前,你不可对晟王妃有任何微词,晟王妃陈小暖,是晟王的心头好。”   李润生立刻道,“父亲放心,儿对晟王妃,敬佩之至。”   在父亲明了的目光下,李润生改口道,“未见面之前,儿确实觉得晟王妃这些年所作所为很是离经叛道,不过今日得见,儿觉得此人绝非世人口中的模样。父亲,您觉得让修弘娶晟王府的郡主,如何?”   李奚然默默看了儿子半晌,看得李润生都觉得自己像傻子了,才道,“润生。”   “儿在。”   “你千万不可在任何人面前透露此意,尤其不可让修弘母子知晓。”   “为何?”   “若晟王知晓,他会对你更挑剔;若群臣知晓,你就多了几十个对手;若修弘母子知晓,将来的可能也将化为乌有。” 第1396章 三嫂,你胖了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定北军和漠北军进京献捷之日,正是三伏酷暑的最后一伏,热的吓人。   不过比天更热的,是京城百姓的热情,这让小暖想到了千年后那首耳熟能详的流行歌。   望着通往北方的大路因炙热而变得模糊,像水波纹一样流动着,躲在放着四个冰盆的凉快车里的小暖,非常担忧披盔带甲的三爷会中暑。   “来了,来了!”百姓们的欢呼声又将热浪往上滚了三滚。   小暖眯着眼仔细瞧,远处升腾起的烟尘中,果然隐约可见飘荡的旌旗。再近些,她分辨出了明黄旗上大大的“周”字!   不用问了,那明黄旗之下马上端坐的,就是她的男人,小暖恨不得跟着车外的百姓吼几嗓子。   “姐,我去前边看看。”小草从车上跳下去,加入热情前涌的百姓队伍中,小暖都没来得及说声小心莫被人踩了。   这场景,与四年前右金吾卫大捷归济县时,济县百姓摆十里祭桌祭奠金吾卫战死将士的场景大不相同。   四年前,小暖在路边跟着七师兄做道场,坐在乌老将军的灵堂前痛哭流涕。   今日,小暖坐在晟王府的马车里,满怀喜悦和骄傲地等候自己的男人归来。   都是大捷,区别是当年主帅战死,今年主将得胜归来。小暖不敢想象若三爷不能归来,她会怎样。   但愿这一战之后,太平能长久一些。   能听到马嘶和士兵整齐的脚步声后,熙宁帝怀着无比的激动的心情,急步下城墙出迎。   小暖既激动,又替他热。若不是母妃和娘亲怕她受了暑气,反复叮咛不让她迎过去,小暖一定跑得比熙宁帝还快。   熙宁帝迎出,周字旗下金盔金甲的三爷、乌字帅旗下的乌桓、藤字帅旗下的藤虎下马,率领众将士献捷。   众将拜倒之后,囚车内的柴严昌、贺蓝、贺青、萧擎、匈奴王以及匈奴几位大将的十数辆囚车越发明显了。   小暖在这之中找到了身披王袍的匈奴王,怒火在她心中燃烧。她从战报中得知,匈奴王用老将乌锥的颅骨做酒器饮酒作乐之事,她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寝其皮!   三爷的声音响起,字字铿锵,“臣弟柴严晟,率定北元帅乌桓、漠北元帅藤虎,向万岁献捷。我大周将士在西北和漠北鏖战数月,破黑山城擒叛军十万,踏黑山口平匈奴军二十万,擒黑山叛军首领和匈奴王归京,请万岁发落。”   “大周将士平内乱,挡外敌,扬我大周国威,包我大周太平,朕替天下百姓,拜定北和漠北将士。”身着龙袍的熙宁帝说完,拱手弯腰拜众将士。   熙宁帝这一拜,令将士热泪满面,山呼万岁之声连绵不绝。   跟着下拜的小暖对熙宁帝这举动深表赞赏,这等亲军的举止,建隆帝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熙宁帝亲自扶起三弟和乌桓、藤虎后,又移步拉起了乌羽,笑道,“出去几年,表弟由白面小将变成了黑脸将军,皇兄我都不敢认了。”   黑盔黑甲黑脸的乌羽一笑,灿烂了一口的白牙,“五年不见,皇兄风采依旧卓然。”   虽然离得远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见到他笑得灿烂,小暖也能猜得出来,心疼又高兴。   “王妃,快上车吧。”   王妃只记得低头抹眼泪,玄舞却瞧见已经上马的三爷投过来的目光,出声劝道。   待熙宁帝骑着御马过去后,后边便是以三爷为首的众将领了,百姓们簇拥欢呼着,鲜花如雨点般洒落。   着金盔金甲、俊朗如天神的三爷的白马,经过小暖的马车时,转头望着自己的小王妃,展颜一笑。   一片吸气、羡慕声中,马车内红扑扑的小暖向三爷偷偷摆了摆小手。   三爷颔首,缓缓向前而去。   被自己的男人帅得心肝儿砰砰跳的小暖,听到有人跟她打招呼,“三嫂。”   小暖的目光从三爷身上拔开,与到了马车边的黑家伙打招呼,“乌羽表弟。”   乌羽虽然色儿变了,但笑容依旧,“多年不见,三嫂胖了不少。”   小暖笑眯眯的,“乌羽表弟不只壮了,更黑了。”   “多谢三嫂夸奖。”   “不谢,表弟献捷后,记得跟你三哥回家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乌羽笑容大大的,“好。”   乌桓与小暖颔首打了招呼,与兄长小声笑道,“大哥敢去?”   乌羽理所当然地点头,“三嫂嘴硬心软,顶多是让大黄咬我几口罢了。”   说起来,今天怎么没见大黄呢,这么热闹的场面它居然不来。   小暖又与随军出征的柴方、方子宁等人打了招呼。这两人虽然与乌羽等主将比起来战功不算显赫,但也是斩杀了几名匈奴战将的,这功劳足以让他们入仕的门槛抬高一大截。   主将过后,便是囚车。前边的将士,百姓们用鲜花香果相迎,欢迎这些罪人用的,则是菜叶子、臭鸡蛋、烂泥巴和……鞋子?   小暖看着已经被甩了一身脏的匈奴王脑袋边破的不成样的草鞋,深深怀疑这是丐帮弟子扔的。   两军相争,生死不论。但杀人后,却以敌将的头颅骨为酒器的凶残行径,令人发指!   身材高大,胡须虬结的匈奴王忽然转头,嗜血的双眼怒瞪着小暖。   小暖不惧,抬手在脖子上一抹。   匈奴王露出凶残地笑意,咧嘴刚要说话,就被小暖身边的绿蝶摔出的臭鸡蛋糊住了嘴,一脸恶心地过去了。   这鸡蛋是小草带人为今天特制的,味道绝非一般人能忍受的臭,小暖看得爽极了。   匈奴王过去后,是一身狼狈的柴严昌,然后依次是贺蓝、贺青等人,身上一个比一个地精彩。   追着囚车投菜叶子、臭鸡蛋和泥巴投了个过瘾的小草爬回车上,遗憾着,“冒充圆通的那家伙,居然不在囚车里。我还想看看他长得什么模样呢。”   “他才十几岁,囚车一路晃悠过来,命都要没了。”小暖给妹妹擦手擦汗,“走吧,咱们回家。”   她们回到第五庄,还没把方才献捷的热闹场面向贵太妃和娘亲讲完,三爷就带着乌羽回庄了。 第1397章 保姆大黄   三爷与乌羽给贵太妃、华远怀和秦氏见礼后,贵太妃让他们快去沐浴更衣。   乌羽回了他在晟王府的跨院清恬馆,小暖带着三爷回了他们的嘉木堂。   回到嘉木堂后,小暖帮三爷褪去盔甲,果然发现他的里衣已经湿透了,小暖看着就心疼,将他推去了浴室。   喜欢整洁干净的三爷也受不了自己这一身的汗,待清清爽爽地出来,才觉得呼吸都顺畅了。接过小暖手中的去暑茶一饮而尽后,三爷将小暖圈在怀里,用手称量了一番,“瘦了。”   小暖立刻心花怒放,“我没有刻意减食,自然而然就瘦下来了。”   三爷的手在她平坦的腰腹上徘徊,习惯了她怀孕时的圆滚滚,这会儿反倒觉得陌生了。   三爷的大手转到了她的小脑袋后,托起,一个熟悉、火热的吻。   很好。   怕他再折腾下去不好收场,小暖连忙转开眼睛,“你回来还没见过孩子们呢。”   三爷应了一声,不急不缓地为她理顺秀发,扶正钗环,去看自己的一双女儿。   女儿们睡着,看孩子的大黄听见响动,抬起了大脑袋。三爷走近,大黄很不高兴地用爪子拍了拍身下的垫子。   三爷?   小暖低声道,“大黄的意思是孩子们还睡着,让你轻点。”   三爷与雀巢鸠占的大黄对视片刻,目光落在它卧着的明黄垫子上。   小暖解释道,“这是圣上赏给大黄的,表彰它为国出力,带头寻获潜藏在京城的间谍五十余人。”   听到小暖表扬它,大黄轻轻甩了甩尾巴,转了个身把三爷和孩子们隔开,然后趴在专属于它的御赐垫子上,目光专注而温柔地望着睡得香甜的孩子们,三爷想将这厮扔出去。   小暖连忙挽住三爷的胳膊,“大黄跟着大内侍卫忙碌了快一个月,才把京城内柴严亭的余党清缴完,这两天才得空闲。你快看,咱们的女儿们长得多好看。”   快满三个月的孩子,长得白胖圆润,的确怎么看怎么可爱,可她们身边这一大坨黄色,却怎么看怎么碍眼。   三爷想抬手摸一摸女儿们的小脸,却被大黄抬爪压住了!   三爷欲怒,小暖赶忙劝架,“现在天热,孩子们好不容易才睡踏实,让她们睡儿吧?”   三爷忍了,“我不在府中这些时日,辛苦你了。”   小暖笑弯了眼睛,“有母妃和娘帮着照看孩子,小暖一点也不累。”   三爷抬头抚摸她的小脸,出征这三个月,他惦念母妃和孩子们,但想得最多的却是小暖。不是怕她照应不了府里,只是想她在做什么,有没有一闲下来,就想自己。   大黄扫了一眼占小暖便宜的三爷,又把目光落回孩子们身上,继续看孩子。   霜成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见王爷和王妃正含情脉脉地对视,连忙低头。三爷放下手,“何事?”   “小爷在院外,想进来看看两位郡主。”   小暖想说等孩子们醒了再给乌羽看吧,但三爷扫了一眼大黄,却点头,“让他进来吧,轻一些。”   换了一身潇洒公子裳的乌羽,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间,还没来得及给小暖问声好,就听到有狗低声咆哮。   乌羽转眼,见到大黄站在床前,以绝对捍卫者的姿势挡在床前,呲牙恐吓自己。   乌羽眼睛一亮,他在漠北养着的大大黄和大大大黄两口子,这几年给他生了六窝崽子,这些崽子一个比一个能吃,却没有一个能有大黄这样的气势。   “大黄,是小爷我啊,不记得了?”乌羽小声跟大黄打招呼。   “呜——”见乌羽又走近了两步,大黄的咆哮声渐长,还用爪子扒拉了扒拉小暖的裙子,示意她快点将这讨厌的家伙赶出去。   看着大黄拦住乌羽,小暖觉得被乌羽说胖的那口气,总算是出来了,她笑眯眯地对乌羽道,“现在两个孩子都归大黄看管。既然孩子们还睡着,待她们醒了,再抱给你看吧。”   乌羽的目光在大黄、孩子、三嫂和三哥之间转了几圈,忽然一亮,“三哥,你也被大黄拦住了吧?”   “嗷!”大黄回答,三爷挑眉。   乌羽看明白了,无声笑倒在地上。他束得不够紧的墨发散开,又变成了世无双的模样,小暖瞬间有点穿越时光的感慨。   大黄嫌弃地看了几眼,便转身卧在孩子们身边,不再搭理这个疯子。   “走吧。”三爷上前拎起乌羽,走出房间。   小暖拍了拍大黄的脑袋,严肃道,“我怎么跟你说的?三爷是小叶和小攸的爹,大黄不能不让他靠近孩子,明白了不?”   大黄呜了一声应下,小暖才跟了出去。跑出嘉木堂乌羽,已经笑成了傻子,“三哥,哈哈哈,哈哈哈!”   听着这熟悉的笑声,玄散等人脸上尽是怀念。   三爷与乌羽回到陶然堂,与贵太妃三人说了会话,便起身告辞,进宫去参加庆功御宴。   走之前,乌羽笑眯眯地与小暖道,“三嫂,晚上不必再备我的饭了,今晚我回乌家住。”   小暖知道乌家在京城也有府邸,她点头应下,送了二人出门,再回到陶然堂时,见母亲正高兴地抹眼泪,“乌羽总算熬出头,能光明正大地回乌家祭祖了,老将军和少将军在天之灵,总算可以安息了。”   贵太妃在宫中多年,对乌羽的处境很是了解,也替他高兴。华远怀赞道,“他一派磊落,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说到这里,秦氏又为乌羽的婚事操起心来,“乌羽就比严晟小一岁,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也不知道他在边关这几年,有没有遇上中意的姑娘。”   说到这里,秦氏的心又揪了起来,“圣上不会给他赐婚吧?”   贵太妃安抚道,“不会的,有宁平长公主的前车之鉴在,圣上应不会干涉乌家人的嫁娶。”   也是。秦氏擦了擦眼泪,开始琢磨这京城和济县、登州为嫁娶的姑娘家,哪个与乌羽般配。   贵太妃则与兄长和小暖道,“严晟得胜归来,西北安宁,朝中也该安了。”   她与兄长该准备回乡祭奠父母的事了,两人相视一笑。   小暖先问华远怀,“舅舅,这一个月来圣上请了您三次,您真不考虑入朝为官么?”熙宁帝这架势,快追得上三国时三顾茅庐的刘备了。   华远怀心如明镜,熙宁帝第一次请他,是真心想让他入朝为官,第二次、第三次便有向天下人展示他礼贤下士的姿态之意。   “伴君如伴虎,朝中瞬息万变,我才疏学浅,实难胜任,还是让有能者居之为上。”华远怀双目明亮,“西北和漠北平定后,大周必将迎来太平盛世,大有可为的不只是朝堂。”   还有民间、商场!小暖双目灼灼,“舅舅,咱有空商量商量生意的事儿?”   华远怀颔首,“我也正有此意。” 第1398章 赚钱做什么   宫中说是开午宴庆功,结果却吃到了月上中天。三爷回家时两个女儿又睡着了,大黄依旧在旁边守着。   或许是受了小暖的一番训告,大黄终于想起这个冷嗖嗖的男人不是它能欺负的。所以,今天三爷伸手摸两个小家伙时,大黄不悦地晃了晃尾巴,并没抬爪把他的爪子拍开。   三爷摸完女儿们胖乎乎的小脸和小手后,又顺手摸了摸大黄的脑袋,然后看着手心上的两根狗毛,淡淡地问,“你几日不梳毛了?”   大黄晃了晃尾巴,趴在垫子上不动。   霜成立刻回道,“张冰每天会给大黄梳三次毛,洗一次澡。”   大黄满意地眯着狗眼,轻松惬意地晃着尾巴。   三爷点头,满是温情地道,“本王不在京中这些日子,大黄帮二哥抓贼,还要照顾两个孩子,很是辛苦。今日迟了,明早本王为你梳毛。”   大黄听完,狗尾巴忽然不动了。   待出了两位小郡主的房间,玄散低声问,“三爷,您是故意吧?”   “嗯?”   “故意吓唬大黄。”   三爷斜了这厮一眼,“大黄不辛苦?”   “……辛苦。”   “大黄不喜欢梳毛?”   “……喜欢。”   “本王吓唬它了?”   “……没有。”   三爷颔首,快步往雅正堂走去,姜公瑾和南岳峰等人已经在书房内等候了。三爷离京三月,府中和朝中的事都需梳理。   待处理完事务,三爷留下姜公瑾说话,“我在漠北与跟踪圆通的金竭偶遇,他急速逃入深山,因军务紧急,我未捉拿他,指派人暗中搜索。”   姜公瑾连忙问,“依三爷看,他是否会对圆通不利?”   三爷摇头,“圆通的道门师兄莫名又叫来两个帮手,金竭未必能从他们手上讨到便宜。”   天师张昭成虽多年不露面,但他手下能人倍出,金竭在张昭成面前,确实算不得什么。   三爷又道,“我将木刑留在西北,追查金竭的身世。在调查清楚之前,暂留他性命。”   姜公瑾撩衣袍,跪在地上请罪,“属下处事不周,致使金竭逃走,请王爷责罚。”   三爷静静看了他片刻,才道,“你身为暗卫之首,面对一等威胁时,实不该出这等纰漏,自去领罚。”   “是。”   玄散见姜公瑾从书房出来奔向刑房,惊得下巴都合不拢了。他一把将玄其拉过来,“老七,你在这儿守着,某跟去看看。”   三爷从房里出来时,只见到玄其并不觉得奇怪,“过几日本王要带家眷去出京去祭拜外祖父。”   玄其盯着三爷,怎么不说了,然后呢?   三爷已经打他身边走过,奔着嘉木堂去了。玄其一头雾水地跟到嘉木堂门口,也没明白三爷为啥跟他说这个。   靠在嘉木堂院门口的玄舞看玄其这傻子模样,懒洋洋问道,“你又干了什么蠢事?”   不是我,是三爷。玄其把三爷跟自己说的话告诉了玄舞,又问,“所以,三爷这命令是让某做什么?”   玄舞盯着月下更显傻的玄其看了一会儿,叹道,“你的命,真是好啊。”   啊?玄其更不明白。他父母双亡,不够聪明,以前以为自己功夫还算不错,在晟王府侍卫中排第三,现在莫名其妙钻出玄一和玄迩,他连前五都排不上,命怎么就好了?   三爷回到房中时,小暖正靠趴在桌子上写字,神情很是专注。她的坐姿不端,握笔的姿势不对,鬓边不听话的那几缕发丝又垂了下来。   三爷走过去,扶正她的身体,纠正她的握笔姿势,再抬手帮她整理发丝。   小暖顺势抬起小脑袋,一脸欢愉,“你忙完了?”   这模样实在太可爱了。三爷盯着看了片刻,干脆抱起来,带她一起挤在椅子上,收紧了胳膊。孩子已经生下来了,三爷现在想怎么抱就怎么抱,不必再小心翼翼的。   三爷的目光落在小暖歪七扭八的字上,眉头微微蹙起。很好,自己离开不过才三月,她刚练出点轮廓的字,又缩回起点了。   “这是什么?”   小暖尚沉浸在跟华家舅舅畅谈未来伟大蓝图的激动中,没察觉到三爷危险的语气,“我跟舅舅聊了半天,打算合伙做生意,这是我的计划书之一。”   “写成这样给舅舅看?”三爷的头低了些,压在她的小肩膀上。乌羽说得不错,她现在比未怀孕之前胖一点,抱着更舒服了。   小暖依旧沉浸在自己宏大的计划里,“这只是草稿,得认真推敲才能成型。为了增加我这计划书的说服力,等我弄好了,严晟你帮我抄一遍,好不好?”   她这么娇娇柔柔地喊自己的名字,把三爷心都喊软了。她的字写不好又何妨,夫妻有一个写得好就成,“好。”   不知逃过一劫的小暖,抬头在三爷的下巴上“吧唧”一口,“三爷,我要赚大钱了。”   “嗯,赚了大钱用来做什么?”   “养家,钱再多了就在海外弄个岛!”小暖完全陷入自己将于华家舅舅强强联合的巨大喜悦中,把自己的计划脱口而出。   三爷的眼睛眯了起来,“弄个岛做什么?”   “岛?”小暖发达的第六感终于发挥了作用,她的大眼睛滴溜溜一转,立刻决定把三爷拉上船,“岛当做咱们的后盾啊,万一哪天大周咱待不下去了,就可以撤到岛上去。”   很好。   三爷起身往床边走,“我赚的钱不够养家?”   怎么忽然就毛了呢?小暖连忙环住他的脖子,拍马屁,“够啊,三爷领双亲王俸禄,是咱们家的大靠山,够够的。”   “至于岛么。”三爷将自己钻进钱眼儿里的小王妃放在床上,抬手放下被小银钩勾住的床幔,“咱们这辈子应是用不到了,留着孩子们去置办吧。”   小暖被三爷这动作吓住了,“三爷,咱得守孝,守孝。”   “守孝不用睡觉?”   小暖呵呵笑,“当然用。”我不是怕您老人家憋太久了,忍不住么。   “睡吧。”三爷在她额头印下一吻,闭上眼睛。   屋里的冰盆散发着丝丝凉意,被三爷抱着的小暖一点也不觉得热。她往三爷怀里贴了贴,呢喃道,“你平安回来了,真好。”   “嗯。”三爷应了,很快便进入了梦乡,一缓连月的征战和奔波。   第二日三爷睡醒时,小暖已不在他怀里。三爷倾耳听了听,起身去西里间,果然见小暖正在喂孩子吃奶。   三爷的目光扫了一圈,问,“大黄呢?”   小暖很是疑惑,“玄舞说大黄天不亮就出府,回第四庄了。”   听到大黄逃走了,三爷微微翘起嘴角。 第1399章 约饭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回来的三爷依旧很忙。   他要将此次平黑山、征匈奴的请功奏折交给二哥,帮着将士们请功;匈奴递了降书,契丹想与大周结百年之好,他要与阁老们商量要怎么将他们收拾老实了;西北还有十数万没有回来的军队,正在扫荡黑山军司和甘肃军司,他要责成兵部快点拿出对西北和漠北驻军的详细安排……   他要尽快将事情安排下去,然后陪着母妃和舅舅,带着小暖和孩子们南下,去坪溪祭拜外祖父母。现在已经是立秋节气,此事也拖不得。   三爷骑快马赶到皇宫,却被老四柴严昙拦住了。   柴严昙拉着马,垂头丧气地站在宫门口,像是只被揍了无数次的丧家犬,见着三哥来了,两眼含泪跑过来,“三哥!”   柴严昙拉住三哥的马,哽咽道,“三哥,你可回来了。”   三爷跳下马,快步往里走,“我要要去见二哥,咱们边走便说。”   正好!柴严昙颠颠地跟上三哥,“三哥,你帮我像二哥讨个能出京的差事吧,小弟我天天被母妃折磨,在京城真活不下去了!”   没像三哥一样尽快将母妃接出宫,母妃骂他;   将母妃接回昙郡王府,母妃嫌他在家懒着不去做事,骂他;   二哥给他指派了五城兵马司的差事,他出去办差不过一个月,没做出政绩来,骂他;   三嫂带着贵太妃去游湖,自己没带母妃去,骂他;   三嫂给贵太妃制了新衣裳,自己没给母妃买,骂他;   三哥回来,二哥率文武百官出迎,母妃嫌他不争气,骂他;   今天早上出府时,母妃嫌他走路的样子难看,骂他!   三爷扫了他一眼,“出京?万一贤母妃要跟你同去,你当如何?”   不会吧?!柴严昙被这一道雷劈在地上,待回过神来时,三哥已经跑出去好大一截了,他连忙提着袍子追上去,“三哥,那你说怎么办?你说,我听!”   三爷问道,“你想从文,还是从武?”   柴严昙哪知道啊,“三哥,你说哪个好,你说哪个我就干哪个!”   三爷双目微沉,“你自己想,想明白了,再去找二哥商量。”   “不能来找你吗?”柴严昙鼓起腮帮子。   “我忙。”说着,三爷迈步进了光明殿。   合着你比二哥还忙?!柴严昙气得脚下打滑,差点躺在地上,心里就骂起二哥来了,“好端端青砖不用,非要在院子里铺汉白玉!不想见大臣们就直说,弄成这样全摔死,谁给你干活!”   待太监过来请他们进去,三爷便踩着无比干净整洁的汉白玉石砖,迈进亮堂堂的光明殿,觉得每一跟汗毛都舒畅了。   柴严易站起身,向三弟炫耀道,“你觉得这光明殿如何?”   整个光明殿,与建隆帝的宜寿宫唯一的相似之处,便是龙椅后那面紫金墙了。三爷含笑,“二哥真有眼光,在这样的环境里处理政务,心旷神怡。”   跟在后边的柴严昙暗翻白眼,能不旷么,这屋里除了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啥也没了!   看吧,他就知道三弟也喜欢!柴严易带着三弟到了窗边,“我想在这里摆个石缸,养上几条鱼,三弟觉得什么样的鱼缸好?”   “青玉的好。”柴严昙立刻发表意见。   三爷道,“青玉的不错,可以做大一些,置于几上,其上堆山石、植兰草,其内养鱼,处理政务之余可游目遣怀,不失为乐事一桩。”   熙宁帝拍手叫好,“就这么办!我让人做两个,一个送到你府上去!”   我呢?!柴严昙瞪大眼睛。   三爷苦笑,“臣弟多谢皇兄美意,不过臣弟府上有狗,这样精致的东西,禁不住它一爪子。”   想到大黄,熙宁帝心情更好了,“那就送到四弟府上去吧。”   老三不要的你就塞给小爷,小爷我还不想要呢!柴严昙心里骂,嘴上却软得不行,“臣弟多谢皇兄。”   熙宁帝点头,又问道,“四弟因何进宫?”   柴严昙不情不愿地道,“三哥回来了,臣弟高兴,想找两位哥哥吃酒。”   熙宁帝含笑,“好,等忙过这几日,叫上七弟、八弟,咱们一块赏月。”   柴严昙找不到什么话说,只得骂骂咧咧地退出了群聊,让他们哥俩“忙”!   三爷在光明殿内一待便是一个时辰,出了光明殿后,他马不停蹄地去了天章阁,与建王、杨书毅、卢正岐以及新入天章阁的汤槐山议事到晌午,才匆匆吃了些东西,与建王一同赶往兵部。   待从兵部出来时,太阳将要落山了。建王笑道,“去我那观景楼吃个便饭再回?”   三爷明白皇叔是想谢自己在西北和漠北对柴方的关照,而且三爷在离京之前,也想与皇叔在一些事上达成一致,便跟着去了。   待三爷用完饭回到王府时,他的女儿们又睡下了,睡在床下矮榻上的大黄如临大敌地盯着他看。   三爷默默与大黄对视半晌,才转身去看母妃。   陶然堂内灯火通明,母妃、舅舅和小暖都在。三爷行礼落坐,陪着他们说了一会儿话,才道,“圣上今天又提起让舅舅入户部的事,我向圣上举荐了方子安,圣上准了。”   华远怀点头,如此甚好。   小暖早就知道方子安是向三爷递了投名状的,所以三爷举荐他入户部,没什么可奇怪的,“三爷,圣上打算怎么封赏乌羽?”   “兵部正在核实两位元帅报上来的军功,论功行赏。以乌羽保住十万石粮草,又生擒匈奴王的功劳,至少是三品武将。”   小暖双目亮晶晶地问,“乌羽以后在哪里任职,还会回漠北吗?”   三爷道,“我想让他在京城或济县休养两年,不过他更想回漠北,他却说漠北更自在、更有可为。”   乌羽的原话是:“我这点军功,比起安国公、益霁候等人,根本不够看,留在朝中没人拿我当盘菜。不若为国镇守边关,十年后再归来,我便是一品大将军,无论是入军部还是入千牛卫、羽林卫,都帮三哥做事。”   听到乌羽回漠北,小暖转头,开心唤道,“舅舅!”   华远怀也很高兴,“嗯。”   “怎么样?”   “妥。”   “明天?”   “晌午一同用饭。”   “叫上赵书彦一起?”   “好,我正想见见他。”   两人商定后,小暖转头笑眯眯地问母妃,“母妃要不要一起处转转?”   贵太妃笑着摇头,“你贤母妃递了帖子,明天过来。”   见小暖不问自己,三爷的眼睛微微眯起,“我也同去。”   小暖诧异,“三爷不是很忙么?”   “再忙,也是要吃饭的。”三爷声音冷冷的。   华淑见儿子这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第1400章 大黄跟谁走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自从华远怀决定不当官后,小暖和华远怀就商量合作了,而且这合作还不只一项,都大项目。   河西走廊是这个大项目之中的一个,叫上赵书彦是因为赵书彦现在主走天下杂货生意,河西走廊对他也非常重要。这条走廊的路拓宽了,他从中土购置的特产可以运送出去,甘肃和匈奴以及其他临近区域的特产也可以运送过来。   小暖的布匹、甘肃和漠北种植的棉花、秦记的货物和九号镖局的生意,都可以经由这条由祁连山与合黎山、龙首山等山脉之间这条狭长且直的走廊,再上一层楼。   华远怀呢,他目前什么生意都没有,只有脑袋。   但就是这个脑袋,这一个多月来,已经让小暖和赵书彦佩服得五体投地。   秦记的创建者,能是一般人?这可脑袋就是生意,里边撞得都是金子!   当三爷在朝里忙活了半日,晌午到了摘星苑专属于自己的雅间时,就见自己的舅舅、妻子、表弟和赵书彦围坐在桌前,谈得那叫一个投机。   特别是赵书彦那一脸笑容,让三爷觉得尤为碍眼。   小暖亲切地招呼三爷,“王爷,过来这里坐。”   三爷走到小暖身边坐下,想赶赵书彦走的心思也就淡了,“在谈什么?”   乌羽笑道,“舅舅正在给咱们讲,若中原文化经由河西传至西域,会是一个怎样的景致。三哥,你也该多听听。”   三爷温润地目光落在小暖身上,“这一点,你三嫂已跟我讲了数次。”   赵书彦垂眸喝了一口茶,再抬起头时,已经是目光平静的赵当家了,“书彦先去探路,但王妃归来,书彦这边的计划该成型了。”   乌羽要等着朝廷封赏下来后,再回济县祭祖,然后才能回归漠北,三爷一家子要去坪溪,现在能动身赶往甘肃的只有赵书彦。   三爷点头,“书彦若嫌跟着军队走多有不便,便跟着九号镖局走,西部战事未歇,小心为上。”   西北清剿仍在进行,大战没有小战不断,朝廷想要借此一举根除西北地方割据的毒瘤,这并非一朝一夕能完成的。   见小暖也关怀地看着自己,赵书彦含笑点头,“多谢三爷。”   秦记是三爷的生意这件事,赵书彦早已知晓,初期的惊讶和失落过去后,剩下的便是如何与秦记联手,将赵家的生意做遍九州。   能跟华远怀、秦记合作让赵书彦兴奋,能继续跟小暖合作,赵书彦如愿以偿,归根结底,他是个生意人,赵书彦笑容里带着坦荡。   这日晚上,甥舅二人坐在凉亭内品茶时,华远怀感叹道,“赵书彦与小暖志同道合,幸亏赵书彦是君子,但凡他用一点小手段,小暖也不能嫁与你为妻。”   三爷摇头,“赵书彦不算君子,小暖能嫁与严晟为妻,是因为她对赵书彦并无男女之情。”   对你就有了?华远怀笑了,“当初,是你强迫人家的吧?”   三爷再摇头,“是她先主动的。”   哦?华远怀诧异之余,对小暖更欣赏了,“有眼光、有魄力,天生的生意人。严晟,你在朝堂她在野,若你们练手,定能令大周百姓丰衣足食。”   三爷看了一眼那边靠在母妃身边发花痴的小暖,笑道,“令百姓丰衣足食是朝廷的事。”   小暖么,喜欢赚钱便去赚,不喜欢赚了便回来相夫教子就好。说到这里,三爷又问舅舅,“小暖可曾跟您提过岛的事?”   华远怀摇头,“她想在海外开铺子?”   还没把舅舅拉上船么?三爷眯起眼睛,“她想买个岛,觉得这事稳赚不赔的生意。舅舅觉得如何?”   华远怀真开始考虑了,“这得去考查之后,才能评说。不过初步听来可行。”   见舅舅感兴趣,三爷嘴角便噙了笑容,母妃和舅舅都在船上,何愁套不住小暖呢。   被三爷算计了的小暖,正在月下赏美人,赏得如痴如醉。   两军元帅在京中不可久留,封赏的圣旨很快就颁布了。有军功的一律升官赏银,乌桓和藤虎已是一品大将军的,赐免死金牌,封国公。乌桓为护国公,藤虎为定国公,赏府邸,享世袭。   乌羽被封为二品,接替藤虎,镇守漠北,柴方和方子宁等人皆有封赐。   小暖为乌羽高兴之余,问娘亲,“乌家有几块免死金牌了?”   秦氏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也没算清楚,“很多。小暖,你们也快南下了吧?娘想跟乌羽一块回济县,祭奠老将军。”   为了照顾自己和孩子们,娘亲已经数月没回过济县了,小暖点头,“好。小草呢?”   “娘回去,她当然也要回去,这丫头再不回家,就要进山去找狐仙了!”秦氏抱怨着。小草跟着李厚生去听故事,茶楼换了一家又一家,性子更野了。   小暖也笑了起来,她出月子后接手铺子的生意,解放了小草,这丫头的确越玩越欢畅。被她带的,十一公主和柴素琴等人也天天跑茶楼。   公主和贵女们都去茶楼听故事,京城的公子哥儿们自然紧相随。于是乎,李相家的二公子成了众茶楼掌柜最欢迎的客人,他进谁家茶楼,谁家就高朋满座,日进斗金。   小暖笑眯眯的,“她这样挺好的。”   她去疯玩,比坐在书桌前之乎者也、站在院子里呼哈踢木头、在铺子里指点江山,更让小暖有安全感。   听到娘亲要回乡,小草二话不说当然要跟着。不只小草跟着,她还鼓动了李厚生跟她同行。   “厚生哥要收集天下故事,有机会当然要到处走走。小草要给你配图,咱俩怎么能分开呢?南山坳是个好地方,厚生哥不想去看看?”小草说得理所当然。   李厚生也觉得理所当然,所以回去跟父兄商量此事。   “南山坳?”李奚然抚须,“确实是个不错的去处,不过你一人前去,终究不妥。”   李厚生连忙道,“秦安人和小草回南山坳,晟王定派侍卫随行的。”   李润生则道,“你也带上几个家丁和侍卫随行。”   李厚生还没说什么,他爹李奚然就道,“为父近来无事,与你同去吧,也好有个照应。”   李厚生……   李润生……   秦氏听说李奚然要跟她们一块走,千百个不高兴。小暖心里笑开了,嘴里却道,“李大人跟着厚生出门,李家庄这一茬庄稼就能长起来了吧?”   秦氏一琢磨,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姐,大黄是跟着你走,还是跟着我和娘走?”小草看着旁边给外甥女们晃悠摇篮的大黄,发起愁来。   她舍不得大黄,但大黄好像更舍不得孩子们。 第1401章 美人计   乌桓和乌羽有军务在身,接了封赏圣旨后,便要启程回济县了。秦氏要回去祭奠乌老将军,也要随行。   小暖舍不得娘亲和妹妹,带着孩子在第四庄帮她们准备行李。   现在虽然是已经立秋,但秋后一伏,三伏天依旧闷热得厉害,地上大片大片的绿色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恨不得赶紧来场秋风,杀一杀溽暑,染一染草木。   东西没有什么好收拾的,把母妃给娘亲准备的东西放好,小暖便陪着娘亲在棉花地里穿梭。今年雨水大湿气重,棉棵下边的棉桃捂黑了掉了不少。   在田埂上走着,听到“啪嗒”地落桃声,秦氏就觉得心疼,“这样掉下去,啥时候是个头啊。这一波掉完,一亩地得少摘十几二十斤棉花。”   这些棉花够絮好几床过冬的大被了。   小暖劝道,“再过半个月天凉快后,就不掉了。函昊不是算过么,一棵棉花能留下三十多个棉桃,一亩地就准能摘三百斤棉花么。您看这一地的花,掉几个不算啥。”   让闺女这么一说,秦氏立刻就舒坦了,“也是,人不能贪心,当棵棉花也不能贪多,长三百斤就相当不少了。走,咱们去看看函昊育种的那一片,数数长多少桃儿了。”   数棉桃是秦氏近来非常喜欢的事儿,小暖笑道,“娘先去,我先去跟李伯伯说几句话。”   秦氏往南望了一眼,小声道,“你当心着点,别让他拿话把你套进去,他这一阵儿脾气变大了。”要亏银子的。   小暖嘴角一翘,“娘放心,女儿跟他对上,还指不定谁套谁呢。”   秦氏一想闺女的厉害,又小声道,“你悠着点,别把他气着,他那么大岁数,万一气出个好歹来就麻烦了。”   这话若是让李奚然听到,脾气肯定会变得更大,小暖心情愉悦地向着篱笆墙走去。   李奚然一看小暖过了,就知道是要找他说话,便向着篱笆墙走来。   李泗跟在老爷身边嘀咕着,“依属下看,还不如在篱笆墙上开个门,来来回回地也方便。”   隔着篱笆墙是两家人,开个门就是一家了。   小暖听到李泗的话,笑眯眯地问李奚然,“李伯伯觉得开个门怎么样?”   李奚然答道,“俗话说,开个门死个人,门不是能随便开的。”   小暖抽抽嘴角,“这是谁说的?”   “你娘。”   嗯,小暖点头,“我们老家确实有这个说法,开门是大事。如果必须得开,就要花钱找人看风水、算吉时,要花不少银子挡掉这个灾。”所以,想追我娘,可以收买我。   李奚然含笑,“既然开门如此不吉,多走几步便是,无需破墙。”你这条路见得好走,李某还是走大路为好。   小暖含笑,“多走的这一程,不近呢。”有捷径不走,是傻子么?   李泗连忙道,“王妃,不远。从这儿绕过去,一盏茶的功夫准能到能到。”   小暖煞有介事地点头,“你说得对。”果然聪明人都喜欢笨侍卫,李泗比起玄散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李泗转头冲着自家老爷笑,邀功意味很是明显。   这个蠢货,尽给自己丢人。李奚然假装他不存在,又与小暖道,“你们何时启程?”   “待三爷能走时,便启程。”小暖回道,“李伯伯此去南山坳,若遇着我那云开书院内不懂事的书童,还请多多担待。”   李奚然明白,小暖说的这“不懂事的书童”,便是王时卿之女珠绿,便笑道,“王妃放心,老夫自不会与一个小小的书童一般见识。”   “如此甚好,我娘就不用为此提心吊胆了。”小暖说完,便告辞转身,去寻娘亲一起数桃子。   她这是警告自己,不要用珠绿要挟、吓唬秦氏么?李奚然想了想,不免有些遗憾。秦氏那不禁吓又强撑着的模样,还真是蛮有趣的。   见晟王妃走了,李泗擦擦热出的一脑门汗,“老爷,我怎么觉得晟王妃方才的笑容很是不善呢?”   李奚然转身,淡淡地道,“以后老爷我跟人说话时,你插一次嘴,便掌嘴十下。”   “是。”李泗鼓着腮帮子,心里碎碎念。你说不过人家,就拿我出气,窝里横!   小暖和娘亲转了一大圈,又回到主院时,见玄其正坐在树下,给大黄刷毛,大黄眼睛眯缝着,配合玄其地动作,或翻身或抬腿。   这副享受模样,与被三爷刷毛时大相径庭。   也不是说三爷故意难为大黄,只是他那精益求精的性子,不把大黄身上掉下的每一根毛梳下来便誓不罢休,时长能逼疯狗。   玄其给大黄梳完毛,与大黄商量道,“大黄,咱们去山里抓兔子啊?”   “嗷!”大黄一咕噜就站了起来,抖抖身子就往外走。   小暖笑眯眯地看着大黄跟玄其走了,感叹道,“还是玄其魅力大。”   秦氏就着清凉的井水洗手,“玄其脾气好,你看这两府的人,哪个跟他红过脸,阿黄喜欢脾气好的人。”   小暖细细数来,玄其,赵书彦,方子宁……大黄喜欢的这些,还真是都脾气不错。   进入深林后,便凉爽多了。玄其与大黄先比试了一番速度,又捉了两只兔子。玄其将兔子收拾干净,一个扔给大黄,一个架在点起的火堆上烤了吃。   吃饱喝足后,一人一狗躺在石头上歇息,玄其跟当地商量,“大黄,咱们一块回南山坳吧,某这一段没差事,可以陪你抓兔子,跳墙,给你梳毛。”   “嗷?”大黄抬起脑袋,望着玄其。   “回吗?”玄其抬手揉着大黄的脑袋,很是舒坦的力道。认识大黄这几年,玄其觉得它什么都能听懂,“咱不跟三爷走了,三爷好不容易有时间陪陪王妃和两位小郡主,大黄跟玄某一块回南山坳吧?”   两日后,秦氏一家和李相父子跟着乌家回济县时,多了一辆马车,上边坐着玄其和大黄。   玄散看看玄其,看看大黄又看看三爷,觉得三爷老坏老坏了,他居然对一条狗使用美人计! 第1402章 三爷的长假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秦氏和小草、大黄回乡后十日,熙宁帝下令,封卢正岐为左相,杨书毅为右相,方子安任户部尚书,李润生任户部侍郎,宁良雍长子任礼部尚书。因朝中缺人用,李、宁二人守制满七月,奉旨归朝。   二相和六部尚书尘埃落定,京城浮动了数月的人心也安稳下来,诸项朝政也不如正轨。西北和漠北的战事虽未平,但大局已定,京中有建王和兵部尚书坐镇,足矣。   三爷向二哥告假,携家眷陪母妃去潮州坪溪,祭拜外祖父母。   三爷步履轻盈地走进来,将自己桌上的公文分作三摞,一摞放在了杨书毅桌上,一摞放在建王桌上,最大的一摞放在自己桌上,新任左相卢正岐要哭了。   “王爷。”   三爷弹弹衣袖,神情轻松,“卢相有何吩咐。”   吩咐?他哪敢啊!卢正岐满面带笑,“王爷此去,何时归?”   三爷含笑,“圣上给了本王四月的假,冬至之前归来便可。”   什么?!杨书毅的手一哆嗦,笔掉到了奏折上,“王爷,这才刚刚立秋啊!”   “立秋已有十数日。”三爷更正道,“小王不在朝中这些时日,请二相尽心辅佐万岁,创盛世太平。”   “是。”二相起身。   “本相归来时,会给二位带坪溪土宜。”说完,三爷挥挥衣袖,潇洒离去,阁内只余二相。   卢正岐看着桌上多得吓人的奏折,愁眉苦脸地问杨书毅,“杨大人觉得是何人保举你我出任丞相的?”   杨书毅苦笑,“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儿么。”一定是晟王啊,除了他还有谁能这么“大公无私”!除了他,万岁还能听谁的?!   卢正岐吓得一激灵,“杨大人慎言,这话若让万岁听见就麻烦了。”   莫说虱子,就是肩膀上落跟头发,万岁都忍不了。杨书毅想着那干净得吓人的光明殿就肝颤,“对,对,慎言,慎言。”   现在每逢阴雨天,他都得多带双官靴入天章阁,生怕有事要去光明殿时,把脚上的泥也带进去。   虽然带进去万岁不会说啥,但你会自惭形愧啊。熙宁帝登基之后,别的方面不好说,大殿、衙门和官员都比以前干净了,空气也清新多了。   杨书毅目光一转,落在卢正岐旁边的桌子上,“其实,咱们也是有人可用的……”   杨书毅的话音刚落,一身清爽的新任阁老汤槐山,抱着一叠奏折从光明殿回来,迈步走进天章阁,就发现新任左右二相,正冲着他笑得两脸殷勤。   汤槐山抖了抖,觉得事情要不妙。   一身清新的三爷回到晟王府时,见到自己的母妃和王妃一人抱着一个孩子,而不是大黄一只狗看着两个孩子,心情更好了。   “回来了?”贵太妃跟儿子打招呼。   “嗷~”来自女儿一的招呼声。   “嗷~”来自女儿二的招呼声。   小暖咯咯笑,“三爷,小叶和小攸跟您打招呼呢。”   贵太妃笑不可抑,“别人家的孩子先会叫娘叫奶,这俩孩子却跟着大黄学会叫了。”   华远怀放下手中书,满是趣味地望着自己费劲心机赶走大黄的外甥。   三爷笑容渐缓,好,很好。   小暖憋笑,给了三爷一个台阶下,“朝中的事儿处理清了?”   三爷净手,坐在小暖身边接过小叶,“嗯,咱们可准备启程了。”   小叶被爹爹举高高,兴奋得胳膊腿乱踢腾,“嗷~”   听到能启程,贵太妃心中无比喜悦,“那咱们后日便走?”   三爷点头,“今明两日收拾行装,后日便走。”   该收拾的早就收拾好了,不过贵太妃还是兴冲冲地吩咐华玉和青信,去清点要带的东西。随后,贵太妃又与小暖商量道,“咱们出去采买些路上的吃食?”   被关了半辈子的母妃,现在非常喜欢出门。小暖当然奉陪,“咱们先去味匀斋买点心,再去茶园巷买干果和炒货,舅舅和严晟爱吃的酱肉也带上一点儿……”   婆媳两个说说笑笑走了,华远怀和外甥一人抱一个孩子,面面相觑。   “咱们带着孩子,去澄心湖垂钓?”   三爷罕少有如此清闲的时候,自然奉陪。   小暖与换了道袍的婆婆出门后,坐车直奔繁华的永宁街大采购。采买了一半,在茶园巷内的茶摊歇脚时,玄舞低声道,“王妃,柴智岁过来了。”   小暖转头,见依旧穿着五城兵马司巡城差官服的柴智岁,站在三长外,冲着她点头哈腰地打招呼。   皇权更替,大皇子出逃被抓回来后,送去皇陵为先帝守陵。原为大皇子一党的贺王和柴梓让,先是转投二皇子,建隆帝驾崩七皇子登基后,贺王又向七皇子投诚,待到二皇子登基,他再想投回来,已是迟了。   静太妃一着急,咽气死了。熙宁帝夺了贺王的爵位,让他在家为母守孝。墙倒众人推,贺王世子柴智辰、柴梓让、柴梓让长子柴智瑜等,皆因各种由头被夺了官职,贺王一脉彻底败落。   在这样树倒猢狲散的情景下,柴智岁居然还能保住差事,也算是个奇迹了。   小暖倒想听听他要说什么,“让他过来吧。”   柴智岁到近前,笑容恭敬地给小暖行礼,“属下拜见晟王妃。”   他是五城兵马司的差官,三爷现在身上有无数官职,其中好像就有一个京城禁军统领,监门卫、五城兵马司、羽林卫、千牛卫等等,都归三爷管。所以柴智岁在自己面前自称“属下”,也是没错的。   小暖初识柴智岁,还是柴玉媛以郡主身份下嫁她爹陈祖谟时。那是柴智岁骑着高头大马,耀武扬威。小暖当时以秦日爰的身份在济县行走,也要逢迎这个只知花天酒地的浪荡胖子。   一转眼,河东变作河西,小暖坐着,柴智岁只能在她面前远远站着。但沧海桑田之后,柴智岁居然是贺王一脉唯一一个让小暖觉得还算个不错的人。此中种种,令人唏嘘。   小暖颔首,“免礼,你寻本王妃何事?” 第1403章 你是我的人性所在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   自从得知晟王要南下之后,柴智岁就想着来找陈小暖了。不过晟王府门槛太高他进不去,几次蹲到陈小暖出门,身边都有晟王跟着,柴智岁怕晟王,不敢靠近。今日好不容易等到晟王府单独外出,他才敢跟上来。   至于有什么事么……   “属下得知晟王妃不日将南下,所以有一事相求。”柴智岁说着,从怀里掏出个钱袋,双手送到小暖面前。   贵太妃见柴智岁拿出个钱袋,显然是想让小暖帮他办事,柳眉便微皱了起来。他这是真没脑子,还是想寒掺小暖,当真是不把晟王府放在眼里,好大的胆子!   小暖扫了一眼,君子好财,取之有道,柴智岁的钱她还真不想赚,“有话直说。”   柴智岁连忙道,“属下得知晟王妃要南下,所以想都斗胆拜托您,将这个钱袋交给……小六。”   程无介和程贤伯已死,程贤文被发配边关,程小六在逃,柴智岁不敢道出他的大名,怕引来祸事。   小暖倒好奇了,“程小六在何处,你因何不自己去送,却让本王妃去送?”   程无介也算是三爷杀的,柴智岁找自己给程小六送银子,不是把他往虎口送么。   柴智岁低声道,“数月前,小六出城去寻他兄长,就没了影儿。属下也不知他在哪儿,但是属下觉得晟王妃这趟南下,应能遇着他。”   “觉得?”小暖反问。   柴智岁点头,说出口的话却玄之又玄,“晟王妃晕倒好的出奇,属下觉得只要您拿着这钱袋,就一定能遇到小六。”   小暖……   “晟王府若是遇上他,就把这钱袋给他。”柴智岁低声下气地哀求着,“这点银两在您眼里不算啥,可若真能到得了小六手上,能让他后半辈子不至于挨饿受冻。”   小暖缓缓道着,“柴智岁,程小六出京去金陵时,你必定给他塞了银子,还很是不少,对吧?”   “……是。”   “如今你家败落了,想必这荷包里也没几百两银子。”   柴智岁低头,“惭愧。”   小暖声音冷下来,“所以,你当本王妃是傻子么?”   柴智岁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敢耍小聪明了,“属下不敢。属下就是想着……想着您要是收下这银子,晟王便能……饶小六一条狗命。他爹的确不是个好东西,他死了就死了,小六绝不会有替父报仇的念头,再说他也没那个本事。他就是他家一个不受器重的庶子,能活下来都不容易,这些年小打小闹的,真没干过什么恶事。请晟王妃开恩,饶他这一回吧……”   晟王的性子柴智岁非常清楚,那是最狠的。他既然要灭了程家,程家人就不能留下一个喘气的,被发配去边关的程贤文得死,小六也得死。   说不得晟王已经派人追查小六的下落,或许已经把他给宰了。柴智岁来求陈小暖,就是希望小六还没被晟王的人找到。   这世上能让晟王心软改变主意的,就只有陈小暖。只要陈小暖接下这个钱袋,小六的命就保住了。   所以柴智岁硬撑着,双手托着钱袋,想为小六争争命。陈小暖是有仇必报的性子,但程小六没得罪过她,她不至于赶尽杀绝。   再说,自己的三妹得罪她得罪得挺狠,自己这么低声下气地求她,没准她心里觉得一爽快,就顺手饶了小六呢。是故,柴智岁的动作,越发显得卑微了。   他不在乎面子,这玩意儿不当吃不当喝,掉了再捡起来就是,大丈夫要能屈能伸,要是没这点本事,他哪还能在京城混。   贵太妃看着跪在地上的柴智岁,眉目渐渐舒展。此人她随是第一次见,但他的混不吝的名声贵太妃却听过许多。不过依照今日这一出来看,传闻倒也不能尽信,他还是有些小聪明的。   他这点小心思,还瞒不过小暖的眼睛,小暖只对一件事感兴趣,“你为何要救程小六?”这还不是一次,柴智岁出声救程小六,就她知道的已不下三次了。   有门!   “属下蠢笨,但也知道朋友道义。小六是属下过命的兄弟,但凡有一点可能,属下也想试试。”说完,柴智岁抬头,努力收敛脸上的横肉,憨憨地笑,“属下敢来,也是因为知道您深明大义,不会因此把属下怎么着。”   柴智岁有脑子,他想救小六,但也不想把自己往绝路上逼,所以他不会去找晟王,只敢来求陈小暖。   要说起来,陈祖谟就是大周头号大傻子,自己生的闺女有多大本事他都不知道,要事他柴智岁有这么好、这么有本事的闺女,早就在京城横着走!   小暖忽然觉得柴智岁也是个人才。如果他不是柴玉媛的亲哥,小暖就把他招入店铺做事,这绝对是不会亏本的买卖,“你走吧,这是儿本王妃不想管,也管不着。”   柴智岁不敢磨叽,爬起来拿着钱袋走了。   当晚,睡下后,小暖趴在三爷的胸口,与他说起此事。   休假的三爷,比平日放松不少。他揽着小暖的腰,懒洋洋地问,“若是真能遇上程小六,你当如何?”   小暖抬胳膊拄在三爷胸口,笑眯眯地道,“听三爷的,三爷想如何,就如何。”   三爷满意地在她脸上印下一吻,“柴智岁虽然蠢,但有一点说得很对,程小六确实没本事也没胆子为他爹报仇。”   “所以,三爷打算饶他一命?”   “若他自己过来找死,收下他的命,也是顺手的事。”三爷声音平静,好似谈论的根本不是一条人命,而是寻常事。   从理智上来说,小暖知道三爷说得没什么错。她俯身,把脸贴在三爷胸口上,听着他沉稳的心跳。   三爷抚摸着她的小脑袋,“小暖。”   “嗯。”   “我本就不是心软的人,走到如今的地位,心只能越来越硬,否则无以震慑手下人和群臣。”三爷轻轻托起她的小脸,望着她清澈无惧的双眸,“你可以心软一些。”   小暖笑问,“不怕我拖你的后腿么?”   三爷缓缓道,“恰恰相反,正是因为有你在,旁人才会觉得我柴严晟是人不是恶魔,还能与之打交道。” 第1404章 今非昔比的南山坳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近来,马得银的日子很不好过。   他本是承平王府的侍卫,承平王三郡主柴玉媛嫁给新科状元郎陈祖谟后,承平王不放心女儿,给他们四人赐名金银铜铁,随郡主到登州济县当差。   其实在哪儿当差,马得银并不在意,左右是混口饭吃。谁知陈家这口饭,着实难混。   柴玉媛出损主意,找了几个不成器的穷酸书生勾引秦氏,想让她身败名裂。此计被陈小暖识破,她将那仨书生用棍子抽得半死,押去济县衙门,要追查指使穷酸书生之人。   最听话的马得铁把陈家派去济县大牢杀人灭口,结果活没干成,还被偶然路过的金不换将军穿了糖葫芦。   不得已之下,陈家推马得金出去顶罪,所以马得金死了。只剩下他与马得铜。   然后,他俩看着陈家和承平王府一日不如一日。马得金稳住了秦家村族学护院的柴氏,马得铜沦落到给村中老妪看门。马得金私以为,这样的日子也算过得下去。   后来,马得铜对陈祖谟的侍妾青柳动了色心,两人暗通款曲。这种事儿在京城大户人家司空见惯,马得银没当回事儿。谁知这青柳恁得厉害,竟勾得马得铜杀了陈祖谟带着她私奔,自此下落不明!   如今,金银铜铁就剩了他一个。   贺王和承平王被新皇厌弃,成了平头百姓。陈祖谟死后陈家无子,再无崛起之日,死气沉沉。   皮氏和柴玉媛扶棺回乡将陈祖谟安葬途中,管家陈忠卷着陈家最后一点家私跑了,姨娘春泥受不了皮氏和柴玉媛的骂,吞金了。陈家的下人只剩柴玉媛的武婢早莺,柴和两口子和一个乳娘。皮氏见家中人手不够,便将自己从族学调回陈家做活。   是真的做活,做农活!陈家租出去的田地,皮氏收回来五亩让他和柴和耕种!   柴和在承平王府时也算个有头有脸的管事,自己大小也算个王府的挎刀侍卫,居然沦落到被一个老妪骂着种田!   给稻田灌水的马得银越想越怒,索性躺在稻田里赚个凉快。他躺在这里,皮氏那老叼婆子看不见也骂不着。被压倒的稻子?   少长一些,两个月后收稻子时他还少受点罪!多打几斗米,皮氏和柴玉媛又不会多让他吃半碗饭!   扛着铁锹的柴和拖着疲惫地双腿走过来,见马得银躺着,异常干脆地扔了铁锹,仰躺下去!   “啪!”溅起一片水花。   “娘的!”柴和骂了一句,坐起来抹了把脸上的泥水。   马得银幸灾乐祸地笑了,“管家热得连哪垄有水哪垄没水也分不出来了?”   柴和嘴硬着,“别叫我管家,爷我就是个扛长活的!爷我就是想躺在水里赚个凉快咋滴?”   马得银无声笑着。   柴和站起来拧着衣裳的水,问,“得银,你日后怎么个打算?”   马得银生性谨慎,否则他也不能活到现在。柴和是什么货色他心里清楚,怎么可能跟他交实底,“某觉得现在的日子挺好,没有打算。”   鬼才信你!柴和拧着衣裳,正要鼓动马得银将皮氏那老不死的宰了,却见打远来了一群人。他连忙堆起笑脸,迎了上去,“相爷,秦安人,小人早知您二位回来了,却没能抽出空过去给您二位请安,真是该死。”   她回秦家村能叫回来,李奚然能叫“回来”?被李奚然闹得心情不好的秦氏,更觉得烦了。   李奚然扫了一眼,没认出这泥人是谁。   柴和连忙道,“小人柴和,本是承平王府的管事。五年前相府老夫人过寿,小人跟着大少爷去贵府贺寿,给您老磕过头。”   李奚然近来最听不得这个“老”字,他的目光淡淡落在柴和身上,不怒自威,“原来是柴管事。”   柴和枯木逢春般的笑容被李奚然这表情镇住,连忙道,“正是小人。小人正在浇田,又该去开畦了。”   看着跑得比兔子还快的柴和,和绿油油的稻田,秦氏的心情好了些,“他把稻子管得不差,这一季算是稳了。”   翠巧笑道,“奴婢听说,这里的稻子马得银管得多一些。”   “陈家的侍卫?”李奚然望着稻田中不自然倒下的那一块,眯起眼睛。   “是呢。”秦氏心里碎碎念,管事、护卫、大内侍卫、镖师、郎中都会种田,就她身边这个不会,还非得跟着添乱!自己去第二庄看棉花,他跟着个什么劲儿?!   李奚然似是没看到秦氏颇为怨念的目光,含笑道,“安人,此去第二庄,是乘车还是步行?”   他到哪儿哪的庄稼就长虫子,第二庄的棉花长势不错,秦氏实在不愿让他跟着,偏又说不出口,只得道,“今儿天热,不去第二庄了。”   李奚然从善如流,“那,回去收豆?”   不祸害了她的庄稼,他就不甘心是不是?秦氏赌气转身,往山长茶宿走去,“天热,去茶宿吃茶,听故事!”   “也好。”李奚然跟在秦氏身后,一脸得逞的笑。今日天气闷热,本就适合吃茶听故事。   回来后,李厚生和小草便在山长茶宿花钱收故事,每日到山长茶宿听故事、讲故事的人络绎不绝,甚是热闹。   因此处有建隆帝亲口赐名的五更书舍和云开书舍,入内读书、抄书皆不用给钱,已成了济县乃至登州学子云集之地。尤其是南山坳内的云开书舍,其内藏珍本数万部,又有云清先生坐镇,令天下读书人心向往之。   来了读书不要钱,但吃穿用住都要花钱。南山坳之主“怜惜”天下多读书人,南山坳内客栈、食肆、成衣铺、文房四宝铺林立,只要你想到的,南山坳就有,极为便利。   在诸葛卿和黄子厚的打理下,如今的南山坳,繁华远盛济县城,且这里远离俗臭,闻的是读书声,飘的是纸墨香,令天下学子心向往之,乐不思蜀。   天下读书人汇聚之处,岂会缺了好故事?李厚生写秃了数只笔,小草画满了数刀纸,收获颇丰。   秦氏甩不掉李奚然,只得躲着人走后门,进入山长茶宿的雅间。   大厅内人不少,却不吵不闹,大伙儿都在聚精会神地听故事,秦氏也好奇地倾耳听着。 第1405章 大人相中小草她娘了吧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大厅内的书生讲的是寒门学子苦读书遇女鬼的故事,讲到惊悚处,秦氏只觉得脖子后凉嗖嗖的,她摸了摸脖子,担忧着外边的小草,“禾风,你去看看小草干啥呢,吓着没有?”   禾风挑帘子,快步去了。李奚然笑道,“小草胆子大着呢,这样的故事吓不到她。”   禾风回来果然说小草好着呢,秦氏才安心。安心之后,秦氏不敢再听外边那神叨叨的故事了,她想带着丫鬟走了,这故事听完,谁还敢走夜路,还不如去收拾棉桃。   秦氏酝酿了一会儿借口,转头要跟李奚然说先走,却见李奚然已经站了起来,“这故事无趣得很,浪费这好茶,李某想去云开书舍与云清先生对弈,安人呢?”   秦氏长长松了一口气,“就是没啥意思,我也去南山坳的铺子里转转。”   秦氏是想回第二庄或去第一庄收绿豆的,可她刚说了不去,李奚然走了她又去,挺不好的。   于是,两人又走山长茶宿的后门离开,转道去南山坳。出来后虽然热,但没了那毛骨悚然的阴森感,秦氏立刻觉得舒坦了,“方才那书生的口音很是奇特,也不晓得他是哪里人。”   李奚然笑道,“这是蜀地羁縻思州口音。”   李泗想问思州在哪儿,那地儿是不是真的女鬼山精多又美,可老爷勒令他不准插话,他憋得抓耳挠腮地难受。   秦氏琢磨着,“思州应该不是个繁华地方吧?”小暖在大周开了几百个铺子,秦氏没听说有思州分号。   小暖不感兴趣的地方,应该不富裕,没生意可做。   “思州偏远,确实不算富裕。不过……”李奚然转而道,“思州秀山风景秀美,乃武陵山脉的名山。安人可听过武陵?”   秦氏眼睛一亮,紧走两步,“我知道,陶潜的《桃花源记》写的就是武陵,那里有桃花源!”   见她走到了自己身边,而不是遵礼数落后两步,李奚然心中愉悦,“桃花源所在,各家说法不一。不过武陵秀山确实美极,安人可有意去看看?”   秦氏摇头,“不想。”   李奚然问,“为何?”   秦氏如实道,“我们这里低头是田,抬头是山。想看抬抬头就成,干嘛跑那大老远去看,怪费劲的。”   此言差矣,李奚然道,“此山非彼山。”不亲眼见识一番,又怎知一山还有一山高,怎么江河秀美。   秦氏摇头,“哪的山,都是一堆石头。”   见自家老爷被秦安人说愣了,跟在后边的李泗笑得场子都要打结了。   “这几年,我和小草跟着小暖去了老些地方。一开始是还觉得新鲜,但时间久了,我就发现哪都差不多。哪里的人们都在忙着过日子,那里有啥就吃啥,有啥就穿啥,山有土有水就长树有鸟兽,没土没水就光秃秃的。”   秦氏说,李奚然便认真听着,深以为然地点头,“安人所言,颇得禅妙。”   “智真大师也是这么说。”秦氏忽然想起了智真大师对她的称赞,“大师说观山有境界,说我这是最高境界。”   从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到看山不是出山、看水不是水,再到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正是禅宗所讲之三境。秦氏懵懂之间,竟悟了。   李奚然正欲赞赏几句,却听村口有人聒噪,“呦,小草她娘,你们这是往哪去啊?”   秦氏转头见了秦三奶奶,笑得比看着李奚然时真心多了,“三婶儿啊,我刚去田里看了看庄稼,打算往南山坳里去转转铺子,您老一块去不?”   秦三奶奶笑眯眯地摇头,“不去了,比不得你们年轻人,我老婆子走两步就一身汗,难受。”   秦氏失笑,“还年轻人呢,三婶儿忘了我都当外婆了。”   于是,接下来的话题转到了小暖家的两个女儿身上,滔滔不绝。   秦氏向众人炫耀完了外孙女,一转头见李奚然竟坐在秦二爷身边看他补渔网,心里话不由地脱口而出,“李大人,您还没走啊?”   李奚然温和地笑着。   秦氏被他笑得毛毛的,忽然觉得自己又说错话,要陪银子了,便闭紧了嘴巴不敢吭声。   秦三奶奶的眼睛在秦氏和李奚然之间转悠了转悠,笑呵呵地问,“李大人,老婆子听听厚生说,他娘去了快十年了?这些年您就一个人过的”   听到秦三奶奶打听李奚然的事儿,秦氏觉得自己一个合离在家的妇道人家不适合听,便站了起来,“三婶儿,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李奚然没走,脸上却没了方才的笑意,“您老想问什么?”   秦三奶奶侃侃而谈,“李大人莫吓唬我老婆子,咱老婆子跟乌老将军唠过嗑,在这儿给先帝指过路,看着晟王娶咱们村的姑娘……”   在济县人心里,乌家果然是摆在皇家前头的,李奚然安静地听着老妇人讲完,才道,“所以,您老想说您不怕老夫?”   秦三奶奶张开缺牙干瘪的嘴,“李大人不是还没五十吗,在老婆子这儿,可算不上老呢,我二伯哥今年都六十五喽。”   正忙活的秦二爷手中梭子不停,“还没七十呢,我老头子可没老。”   秦三奶奶又跟秦二爷这村里数谁岁数大,谁的爷爷奶奶活到多大岁数死的,数得李奚然生出自己还很年轻的感觉。   “李大人是相中小草她娘了吧?”秦三奶奶忽然问道,秦二爷手中补网的梭子停了停,又继续干活,李泗则目瞪口呆地望着秦三奶奶。   这怎么可能,他家老爷怎么可能看得上秦氏啊,秦氏比起死去的夫人,差太多了。   李奚然淡淡问道,“老人家何出此言。”   秦三奶奶扇着破蒲扇,老气横秋地道,“我老婆子在这儿坐了一辈子,啥看不透?”   “看透了什么?”李奚然反思,自己在秦氏面前并无逾矩之处,这老妇怎么看破的。   秦三奶奶的笑容也浅了,“您死了媳妇想续弦,这没啥说的。可您得找合适的不是?小暖她娘可没这心思,您当这么大的官,能看不明白?”   见李奚然不吭声,秦三奶奶接着给他讲,“小暖她娘脾气好,遇事儿都是先想别人才想她自己个儿,不逼急了说不出半句难听的话,但可不是说她就好欺负了。”   秦二爷接了腔,“咱们小暖的脾气,可不像她娘,大着呢。小暖这孩子啊,最孝顺了。”   李奚然心中好笑,“二位的意思是,小暖不想她娘再嫁?”   看吧!秦二爷和韩三奶奶对了对眼神儿,这人真是打秦氏的主意呢! 第1406章 我站在路边观山景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就说嘛,这男人几年前来过一趟,那会儿可没跟小草她娘走这么近乎。这趟回来了,恨不得小草她娘走哪儿他跟哪儿!秦三奶奶就说这里边有事儿!   秦二爷不吭声,补好渔网后又拿出抓虾的细网,继续补。   秦三奶奶指着旁边的网,问李奚然,“李大人,您看这俩网,一个抓鱼一个抓虾,不能混着来的。是渔网,就得放到有鱼的地界,虾网就得投到有虾的地界……”   秦三奶奶啰嗦了一大堆,进李奚然一点反应也没有,觉得跟他拐着弯儿地说,他听不明白,干脆直说了,“小暖是个孝顺孩子,不是她拦着不让,是她娘不想再嫁。您想续弦,也得找那想嫁的人,是不?强扭的瓜不甜啊。”   秦二爷也劝着,“李大人,咱们是看着小草她娘长大的,她糟了那老些罪,过上好日子还没几年呢,您可不能给人毁了。”   “咱们这里不比城里,名声不好了,到哪儿都有人指指点点的。小草她奶奶、她外婆都活着呢,虽说她们不敢当面说啥,可这背后嚼舌头也让人难受啊。小草她娘,是个要脸面的人。”   秦三奶奶劝完又吓唬,“咱们村里现在外人多,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您当小暖撂在南山坳的诸葛先生、黄管家还有这几百侍卫,是干嘛的?小暖家大业大,您当她真在乎南山坳这点钱?”   南山坳不只小暖在乎,晟王也在乎。李奚然这回真笑了,他没想到自己有一日,竟会被两个老农按在村口说三道四。   “您方才叫这位老人家‘二伯哥’,想必您是他的弟妹吧?”李奚然问起秦三奶奶和秦二爷的关系。   “是呐,我家那老头子在村里开杂货铺,就是老槐树下边那家。挺大一铺子,李大人缺了啥就过去拿。”家里男人能干,秦三奶奶很是自豪。   李奚然不在意杂货铺,继续道,“以您二位的关系,在村里也是需要避嫌的,为何日日同坐、闲聊?”   秦二爷和秦三奶奶都愣了,这位李大人脑袋不好吧,他俩避啥嫌啊!   秦三奶奶转过弯来,“大人呐,您看您这话说的。咱们都啥岁数了,再说这是村口,村里人出出进进地都在这儿歇脚、说话。二爷补好网就去捞鱼,我老婆子还在这儿做鞋,谁来跟谁说,这有啥好避嫌的?”   李奚然起身,弹掉布衣上的灰尘,“老夫携子来此收集天下故事,行的是光明大道。二位同坐闲聊合情合理,老夫与秦安人同行一段路,为何就会坏了她的名声?”   秦二爷皱眉,你们这不是同行一段路,你跟了小草她娘好几天了!   “老夫年纪虽不及二位,但也是有儿孙的,这脸面也是丢不起的,还请二位慎言,告辞。”   看着他倒背双手优哉游哉地走了,秦三奶奶暗呸一声,这老东西,死皮不要脸!   “他可是大官儿,这事儿别人管不了。”秦二爷怒冲冲的,“给小暖去个信儿,让小暖回来抽他!”   跟着自家老爷往南山坳去的李泗,被肚子里的话憋得肠子都快爆了,“老爷……”   “憋着。”   “是。”李泗咬牙憋着,心里却一遍遍地碎碎念,老爷啊,您可别打秦安人的主意,否则晟王妃知道了,她会让晟王灭了您的!   您干不过晟王,属下连玄散都打不过,更别提玄一和不知道在哪儿猫着的玄二了,会死人的。   此时,黄子厚也正为李奚然的事儿在跟翠巧商量,“李大人近日总往夫人身边凑,李厚生也天天粘着二姑娘,李家定有图谋!王家嫂子,回来之前王妃怎么吩咐你的?”   翠巧摇头,“王妃吩咐,莫管他们。”   袖子都要撸起来的黄子厚有点急。他已经琢磨是叫上石熙成、玄耑和韩二胖来武的,还是叫上诸葛卿、王全柏和张三有来文的了,王妃却说……不管?   那怎么成呢,第一庄和南山坳可是他们的地盘啊,怎么能任由李奚然骚扰自家主人呢。   不过既然是王妃吩咐的,黄子厚就要无条件照办,因为听王妃的准没错,“我知道怎么做了。”   翠巧又叮嘱道,“李奚然城府很深,有事拿不准主意的时候,你就让卿叔和云清先生去应酬他,别冒失。”   黄子厚点头应了,快步赶回南山坳时,正遇上溜溜达达往山坳里走的李奚然。   黄子厚快行两步,行礼寒暄,亲自送他去了云开书舍,才赶回南山坳的办事舍。   李奚然感叹道,“这管事才二十岁上下,便能为晟王妃挑起南山坳的担子,确实不简单。”   这位二十一岁的南山坳总管,是陈小暖亲手教出来的,让诸葛卿和晟王府的三管家王全柏辅助他打理南山坳。论资历,诸葛卿和王全柏可比他强多了,这样的事,也就陈小暖办的出来。   但事实证明,黄子厚确实有这个能耐,南山坳今日的繁华,往后倒退三年,谁能想得到呢。   论识人、用人,陈小暖确实很有本事。   李奚然在云开书院内漫步,遇着了一身素衣的珠绿。珠绿面容平静地向李奚然屈了屈膝,便转身走了。   王时卿在他眼里不过是个没用的御史,这王时卿之女怎么想的,李奚然当然更不会在乎,让感兴趣的是,小暖留着此人的用意。   也是赶巧了,李奚然从南山坳出来时,正遇上转完铺子的秦氏。李奚然笑道,“看来铺子的生意不错。”   丰园又添了几匹小马驹,棉坊织出的布也堆满了库房,处处欣欣向荣,秦氏当然心情好。   不过见李奚然想跟她一道出山坳,秦氏的心情就不好了,她决定打发李奚然走,“丰园的御马又下了两匹小马驹,马管事说品相非常好,您去看看吧。”   李奚然摇头,“在下对马不感兴趣。”   走了几步见他还不远不近地跟着,秦氏实在忍不了了,“李大人,您不要总跟着我,这样会惹人说闲话的。”   李泗见自家老爷居然被秦安人嫌弃了,嘴巴张得能吞下个鸭蛋。   李奚然轻声应了,站在原地抬手,“安人请先行。”   秦氏屈膝行礼,快步往前走。待出谷后她回头,见李奚然还站在原处望山观景,心里又觉得自己有点过头了。   人家从京城带着儿子过来做客,自己这当主人的怎么能这么小气呢。 第1407章 愚蠢的张氏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见秦氏回头,在原地犹豫片刻又走了。李奚然又观了会儿山景,才慢悠悠地回了他与儿子下榻的寻溪客栈。   南山坳内修造了几家别具风格的客栈,供往来读书人和客商居住。这些客栈的名字有两种,诸如寻溪客栈、正心草堂、笠泊居,一听便是给文人雅士住的;诸如东升客栈、聚财楼等,是给生意人住的。   给读书人住的这几家客栈的名字,是张三有起的。此人是云开书舍负责杂事的书办,也是绫罗霓裳的大账房。李奚然在书院见过他两次,是个真心爱读书的秀才,也是个人才。   李奚然进入客栈后,寻溪客栈的掌柜给他送上清茶时,他还想着张三有的事,“张三有心有算盘掌中有书,言谈之间也颇有见地,若他肯去考恩科,必能中举入仕。”   新君登基开恩科取才,乃是惯例,再过一月便是秋闱了,张三有是秀才,有资格参加秋闱考试,中后便是举人。   “您知张账房为何考完秀才后,不去考举人吗?”掌柜的笑问。这客栈是小暖的,张三有是绫罗霓裳的大账房,所以南山坳的人都以张账房称之。   李奚然含笑,“看掌柜这笑容,应不是怕考不中了。”   “李大人果然独具慧眼,前几日小人也问过张账房。他说:你见过哪家会雇举人管账?”掌柜的声音含着明显的笑纹。   李奚然也跟着笑了,“他倒是通透。”   掌柜跟着笑了几声,便转身去了店门口。李奚然见他神色不善,转眸见客栈门口站着一粗布钗的中年妇人,薄唇高颧骨,眼神漂浮,一看便不是个安分的。   这妇人的目光跟李奚然地碰了碰,便装作若无其事地避开,一会儿又飘了回来。   这是冲着他来的?这等放肆的目光让李奚然心中不悦,他将茶杯放在桌上。   李泗俯身,低声道,“老爷,这是秦安人的大嫂。”   寻溪客栈的掌柜走到了门口,想打发张氏走,“秦家大嫂来我这里作甚?”   张氏咧开刀片一样的嘴,声音更是尖酸刻薄,“没事儿,就是看看,咋滴,你有啥见不得人的,还怕让人看呐。”   掌柜的笑道,“您想看就进来看吧,门口站着挡路。”   张氏骂道,“你骂谁是狗呢?”   打秦大郎死后,秦正埔两口子便对谁都没好气儿,好像整个秦家村、南山坳的人都欠他们的。因这两口子是秦安人的亲兄嫂,众人虽不待见,但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只能敬而远之。   掌柜的笑道,“我可没这么说。”   “就你这破地方,一壶茶就卖人家一个月的饭钱,我可不是傻子,也没闲钱给你们!”   张氏尖酸的声音,将一厅的客人都骂了进去。   李奚然想到秦氏以前定没少被这刁妇欺负,脸便沉了下来,“李泗。”   “老爷。”   “敢辱骂朝廷命官的刁民,当如何处置?”   李奚然淡淡问道,“辱骂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老爷,咱真不知道啊……   李泗眼珠子一转,想起了晟王妃陈小暖屡试不爽的法子,“送去衙门,按律治罪!”   见老爷不吭声,李泗就知道自己答对了,立刻吩咐侍卫,“这民妇无故当面辱骂朝廷一品大员,送去济县衙门,交由知县按律发落!”   “是。”侍卫尊令,上前就要拿张氏。   掌柜的一见这场面,连忙低头拨拉算盘珠子,假当他啥也不知道。   张氏吓得退后几步尖叫,“你们干什么,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晟王妃陈小暖的亲舅母,这是我们家的地盘,你们敢抓我!”   侍卫才不管这些,捉了张氏就往外走。张氏吓得大喊,“李大人不是想娶我家大妹么,你要是敢把我送去衙门,你俩的事儿准就黄了!”   她这一嗓子引得寻溪客栈内外的人都驻足观看,当朝丞相大人,居然想求娶晟王的岳母、文昌郡主之母秦安人?!   这,这,这……   这是哪跟哪啊,寻溪掌柜立刻让小二去请南山坳的大总管,可不能任由张氏这么泼粪!   李奚然见过蠢人,但张氏这么蠢的,他还是第一次得见。竟会有人大庭广众之下破坏自家人的名声,这对她能有何好处?   愚蠢至极!   事到如今,也只能将计就计了。   李奚然缓缓走出客栈,当朝一品的凌厉目光冷冷注视张氏,镇得她不敢再出声后,才朗声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秦安人贤良淑德,我李奚然有求娶之心也是人之常情。天子犯法尚与民同罪,南山坳的确是文昌郡主的封地,但也是我大周王土!将此刁妇送去衙门,交由朱雁寒依法发落!”   “是!”李府的侍卫押着吓傻的张氏走了。客栈周围的客商、书生们待李奚然返回客栈后,交头接耳地议论着。   黄子厚和诸葛卿赶来时,消息已是满天飞了。   黄子厚皱眉,见此事已经瞒不住了,便匆匆转身,直奔第一庄而去。   诸葛卿则想着李奚然方才的话,是早有此心还是形势所迫。   无论如何,当朝一品当着天下人的面说对秦安人有倾慕之心,这已是一段佳话了。不过只怕在秦安人眼里,这不是佳话,而是烦心事。   刚刚上任的济县知县朱雁寒,听捕头陈武进来通报,“李奚然大人家的侍卫,将秦家村刁妇秦张氏送来衙门,说她当面无缘无故地辱骂李大人,请知县大人论律发落。”   朱雁寒扶正乌纱,大义凛然地吩咐道,“升堂!”   师爷附耳过来,“大人,这秦张氏乃秦安人的兄嫂,晟王妃的亲舅母。”   前任知县卢奇渊是怎么玩完的,朱雁寒可是认认真真写在小本子上,就怕自己忘了。自己刚上任一把火还没烧呢,怎么就遇到这么棘手的案子?   这若处置不好……   朱雁寒扶着乌纱的手哆嗦了又哆嗦,他就说嘛,这济县知县不是个好差事,否则怎么会落到他的头上!   “那李大人怎会将她押来本县这里?”   陈武回禀,“是因为秦张氏在南山坳寻溪客栈门口无端辱骂李大人。”   朱雁寒松了一口气,“南山坳不归本县管,不如将这……”   师爷连忙道,“大人,这刁妇是李大人送来的。李大人虽然在家守制,但他可是当今圣上的亲舅舅。”他把人押了来,大人您能不收?   可这人是晟王妃的亲舅母,晟王是当今圣上的亲兄弟!朱雁寒百般为难时,陈武连忙提醒道,“大人,晟王妃这舅母颇为刁钻,被晟王妃和秦安人不喜,两家没有往来。”   怎么不早说!   朱雁寒扶稳乌纱,大步往前堂走去。 第1408章 大不敬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   骂李奚然是傻子,初初听起来不是什么大事儿。但若深究起来呢?   坐在大堂上的济县新任知县朱雁寒,听完李府侍卫的供述、秦张氏也供认不讳后,断言道,“此乃大不敬之罪!”   大不敬是啥罪?   听从王妃的吩咐,将《大周刑统》从头到尾看了三遍的黄子厚立刻答道,“回夫人,大不敬是十恶不赦之中的一个。”   秦氏惊了,“十恶不赦?”怎么会是这么重的罪?   黄子厚分析道,“大不敬之中有一条是‘对捍制使,而无人臣之礼者,绞’意思就是对皇上派出的钦差不尊敬,处以绞刑。”   绞刑就是吊死或勒死,秦氏目瞪口呆,“这,这,李大人怎么就成了万岁的钦差了?”他不是跟着厚生来游玩听故事的么?   被小暖派来伺候秦氏的李嬷嬷回禀道,“安人可还记得,李相出京之前,曾去皇宫向万岁辞行?万岁或许口授了李相什么差事吧。”   李奚然虽因母丧守制,但还没有正式辞官,所以他依旧是朝廷一品命官,张氏敢骂他是傻子,真是活腻歪了。这女人在村里无法无天地折腾也没人管她,她就真当天下没王法了不成?!   李嬷嬷转头看翠巧,借机除了张氏最好不过,安人不该插手此事。不过以安人的性子,这怕是很难吧。   翠巧垂手低眸,恭顺地站在秦氏身后,什么也不说,站在厅中的黄子厚也是。   李嬷嬷晓得这两个是王妃给安人安排的左右手,他们不吭声,断然没有自己说话的份,李嬷嬷也规矩地站在一旁,等着安人拿主意。   秦氏静坐了半晌,才叹了口气,“这几天我不能出庄了,你照旧打理南山坳,这事儿……不必管。”   “是。”黄子厚应下,他早就烦了张氏,不过碍着她的身份不好处置,现在李奚然动手收拾了她,黄子厚自是无比欢愉。   秦氏静了一会儿,又道,“翠巧,这两日如果有人来看我,就说我身子不舒坦。”   翠巧立刻屈膝应了是,又问,“若二舅老爷来呢?”   秦氏摇头,“他不会来的,如果四郎他娘来探病,就让她进来吧,其他人就算了。”   至于这个其他人指的是谁,大伙儿心知肚明。   待李嬷嬷和丫鬟们退下后,翠巧才小声问,“夫人,奴婢去请二姑娘回来吧?”   秦氏微微摇头,“没事儿,该回来的时候,她就回来了。”   “您……”翠巧担忧起来,夫人的情绪实在不大对劲儿。   秦氏叹了口气,“我回来之前,小暖叮嘱了我好几遍,说李奚然在南山坳干什么,让我都不要拦着他。兴许小暖早就料到今儿这一出了,这丫头……”   翠巧顿时放心了,笑道,“王妃看得远,您听她的准没错。”   “我晓得,只是这局面……”李奚然竟当着那么多人说想娶她当媳妇,这让秦氏心里烦乱,恨不得立刻撂下这个烂摊子,带着小草去找小暖和贵太妃。   这事儿翠巧本不该开口,但贵太妃和王妃不在,夫人身边没有可商量的人,翠巧便安抚道,“夫人,李大人丧妻多年,您也合离在家。他当众表示对您的倾慕之情,不会惹人非议,只会抬高您的身份。”   李奚然家世、官位都在那摆着,这样的男人想娶秦氏,无论秦氏嫁或不嫁都会让人津津乐道。自此,秦氏便不是废状元陈祖谟的下堂妻,而是当朝宰相都倾慕的好女人。   翠巧既替夫人感到高兴,又感到忧心,“李大人虽年纪大了些、心眼多了些,但其他方面还是顶尖的。您若回绝了他,大周怕是再没有男子敢来向您提亲了。”   秦氏嘟囔道,“我本来就没打算再嫁。”   翠巧晓得夫人的顾虑,低声劝道,“王妃和二姑娘不会拦着您的,再说现在李大人的官没三爷大,心眼没王妃多,您不用怕他算计什么,只要他是真心的就好。夫人,李家庄跟咱们的第四庄,就隔着一个竹篱笆,挺进的。”   秦氏的心思动了动,但还是摇头。   禾风快步走了进来,“夫人,二舅夫人来了。”   秦氏晓得她会来,“让她进来吧。”   李氏小心翼翼地给秦氏行礼,“姐……”   秦氏点头,“坐吧,怎么没带着四郎?”   李氏快步走到秦氏身边坐下,“四郎跟她姐去茶宿听故事,好几天不着家了。”   “孩子小,不知道啥叫害怕,我去听了一会儿都觉得后脖子发凉。”秦氏叹道。   “就是呢。”李氏说完,打量着大姐的神色,跟她商量着,“姐,我今儿过来也不单是四郎他奶奶逼的,大嫂再不济也是秦家的媳妇,姐得给个主意才好办。”   秦氏现在是秦家一族人的依靠,族长秦德也在等着秦氏的态度。前几个月秦德就说了,想将秦家族长的担子交给秦二舅,以后秦家的事儿由他说了算。   妻随夫贵,李氏现在也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家媳妇了,现在村里人敬着她,她的底气也足了,有了些当家媳妇的模样。   秦氏摇头,“大嫂得罪的是李大人,这事我没法管,由着知县大人去处置吧。”   李氏愣了一会儿,“姐,要是大嫂因此丧了命,大哥他们怕是还会怪到你头上。”   秦氏又何尝不知呢,她其实很想派人去跟知县打声招呼,罚罚张氏也就算了,可是,“我回来时小暖就说下了,李大人在这儿干什么,都不让我管。这话你别跟外人说,免得给小暖添麻烦。”   一听是小暖吩咐的,李氏的腰立刻打直了,“咱们听小暖的,准没错!”   小暖决定的事儿绝不会错,这是秦二舅一家人心里的准绳。有了这句话,李氏就啥也不怕了。大嫂死了大哥家是难受一阵儿,她活着大哥家是难受一辈子,这么说还是死了的好。   撇开大嫂的事儿后,李氏就关心起大姐与李奚然的事儿,“姐,我过来的时候,李大人在庄口站着呢,这大热的天。”   秦氏抿了抿唇,不吭声。   第一庄外,为老爷举着伞的李泗觉得难受极了。这难受不是热的,而是被后边那闹哄哄的一大群人给闹的!   不知道老爷怎么想的,李泗陪着老爷站在这儿都觉得臊得慌,忍不住劝道,“老爷,秦安人这节骨眼儿上是不会见您的,咱回吧?”   李奚然一派从容。他来这儿本就没想过能见秦氏,不过是将姿态做足罢了。既然事情到了这一步,聪明机智如李奚然,当然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秦氏、对自己、对局势最有利的。 第1409章 无敌是多么寂寞   李奚然在南山坳内锁了张氏,又当面宣称倾慕秦安人,现在又跑去第一庄求见秦安人的事儿,可比山长茶宿里书生讲的鬼故事有意思多了。   大伙也不怕天热,哗哗地跑到第一庄外围观,没人讲故事了,记录故事和作画的李厚生和小草没事儿干了。   小草一边整理画稿,一边听友鱼讲事情经过。旁边的李厚生低头,脸比外边的山花还红。   小草收拾完了画稿,与李厚生道,“厚生哥,你爹想娶我娘。”   ……李厚生无言以对,“小草……姑娘,我……在下……小生……委实不知……”   “厚生哥想要我娘当你娘吗?”小草一本正经地问,还没来得及撤走的书生和茶客们屏住呼吸,等着李厚生回答。   李厚生如实道,“长辈之事,由不得晚辈干涉。”这意思就是,他爹要娶媳妇,他根本就管不了。   韩三胖家的二小子韩二业问小草,“小草姐,那你想让李大人当你爹吗?”   小草身边的秦二妮、阿妞和小花同时叉起小腰,“找打是不?”   韩二业委屈巴巴,“明明是小草姐先问的啊,你们咋又要打我呢!”   小草的回答跟李厚生差不多,“我娘愿意,我就愿意,我姐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说完,小草抬起一只脚踩在凳子上,凶巴巴地道,“你们有一个算一个,如果让我听到谁说我娘的坏话……”   “我不会!”韩二业立刻表态,“李大人虽然老了点,但比你爹好多了,对吧?”   大牛也表示自己能帮忙,“小草你放心,我回去跟大壮哥说一声,如果有人敢乱嚼舌头,让大壮哥揍他!”   韩大壮是韩二胖家的大小子,在南山坳的马场丰园里养马,他生得高大壮实,脾气跟他爹一样,小草不在村里这一年,他已然混成了孩子王。   小草撸起袖子,橫橫地盯着大牛,“大牛哥说告诉谁?”   被小草欺负着长大的大牛,非常上道,“告诉你。”   “嗯。”小草这才满意地放下袖子,“走,回庄!”   一帮子小家伙呼拉拉地跟着小草往外走,快出门时,小草回头看李厚生,见李厚生满眼求饶,就决定不叫他了,免得他去了被吓哭了。   “厚生哥。”   “嗯。”李厚生低头整理书稿,假装很忙碌。   “我有事儿先回了,这些书稿和画稿,就麻烦厚生哥帮着整理了。”   李厚生如释重负,“好。”   小草出了山长茶宿,就见她奶奶皮氏靠在陈家的大门,一脸幸灾乐祸地往这边瞧。   找事?来啊!小草停住,直直瞪回去。   就因为说了句“傻子”,张氏就被李奚然扔进大牢要吊死,皮氏没了儿子当靠山,这会儿还真不敢招惹小草。   她换上慈祥的笑容,“小草,今天的故事记完了?”   她不斗,小草也不斗,点头道,“记完了。”   “快回去吧,这大热的天,别着了暑气。”皮氏乐呵呵的。   小草点头,带着人往回走。   经过秦家老宅时,站在院子里的秦大舅和秦大妮见了小草,都恶狼一样地死死盯着她。   小草扫了他们一眼,继续往回走。   秦三郎追了出来,“小草……姐,你等等。”   小草站住,“叫**啥?”   吊着鼻涕虫的秦三郎语气却跟以前一样又愣又冲,“小草姐,你把我娘放回来行不行?”   小草脑袋一歪,“我没这本事,你去跟李大人说吧。”   “陈小草!你们杀了我大哥又要杀我娘,我可告诉你,如果你们不放了我娘,我就一把火把南山坳的棉坊给你们点了!要死一块死,,谁也别想得了好!”秦三郎梗着脖子吼着。   小草才不怕他,“好啊,有本事你就去点,说话不算数你就是属狗的!”   “汪!”遥遥传来大黄不满的叫声,秦三郎吓得一哆嗦,退回门内。   小草吐了吐小舌头,改口道,“不敢点,你就是数长虫的!”   说完这话,小草转头吆喝大黄,“大黄,你回来啦——”   大黄威风凛凛地跑到小草身边,蹭了蹭她的手,跟上来的玄其拱手,“二姑娘。”   小草点头,“你们今天没打着兔子?”   玄其笑道,“打了几只,张冰带着呢。”   挺好。小草笑眯眯地揉了揉大黄的脑袋,“今天晚上咱们吃兔子肉,喝肉汤。”   “汪!”大黄用力甩尾巴。   “回家!”小草迈步带头往回走,大黄冲着秦三郎和秦大舅呲了呲牙,又低吼几声,才跟了上去。   从族学里赶过来的秦二郎追上小草,低声跟她商量,“小草,大伯母虽然有过错,罚她让她长个记性就算了吧,如果真绞死,好大一摊子事儿呢。”   小草点头,小声道,“二郎哥,我明白,这事儿你别跟旁人说,怎么也得吓唬足了才成。”   秦二郎憨笑,“好。”   今儿村口树荫下的大石头上没有秦三奶奶,小草望了一眼远处自己家庄子口密密麻麻的一群人,问秦二郎,“二郎哥,你奶奶来没来?”   秦二郎摇头,“爷爷和奶奶都在家,我娘过去了。”   听到大儿媳妇被侍卫送去衙门要绞死,秦三好和白氏都吓坏了,让二儿媳妇过去打听风声,他们则躲在家里不敢出门。反正被抓的是儿媳妇又不是儿子、孙子,死了就死了呗。万一他们过去闹再惹怒了李大人,将他们也抓了就全完了。   奶奶不敢找事儿,外婆躲在家里不敢出门,小草忽然升起一种无敌的寂寞感。她叹了口气,“二郎哥你也回去吧,跟二舅说让他别惦记着,这不是你和二舅能出头的事儿。”   秦二郎点头,拉住要跟过去的二妮和四郎。他看着小草的背影,似是见到了小暖姐的影子。什么时候,小草都变得这么可靠了?   已经十岁就非常可靠的小草,带着几个小家伙回到第一庄门口,众人立刻呼拉拉让开路,露出门口的李奚然和给他打伞的李泗。   在大伙殷切的目光中,小草走到了李奚然面前,抬头看他。   这大热的天,撑伞的李泗热得跟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李奚然居然没出什么汗,还是一副清清爽爽的模样,看着挺顺眼。   先帝面前的红人,当今圣上的亲舅舅,大周宰相,一品敬国公李奚然过来向她娘提亲了呢。   小草现在只觉得无比遗憾,她爹爹怎么就死了呢,如果让他看到这一幕被气死,多好啊! 第1410章 这事儿挺难的   李奚然垂眸看着小草亮晶晶的眼睛,心中也跟着明快起来。他想娶秦氏为妻,一部分原因是觉得秦氏是个好女人,与她为伴走完这一生,也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   另一部分原因,便是觉得秦氏母女活得从心往外的自在,他也想加入其中,获得这份自在。   李奚然含笑,温和道,“故事写完了?”   “嗯,大伙儿都来看李伯伯,没人讲了。”小草也笑。   李奚然摸了摸鼻子,“伯伯近来在云开书院的古籍里,收集了几个不错的故事。”   小草笑弯了眼睛,“真的不错吗?”   “伯伯是这么觉得。”   “那伯伯讲给小草听吧。”小草歪着脑袋笑着,“我娘这会儿应该已经歇息了,小草陪伯伯去寻溪客栈后面的曲水流觞,乘凉听故事?”   李奚然含笑应了,终于不能在这儿站着的李泗哭了,看热闹的众人无比扫兴,就这么散了么?这亲事到底能不能节啊!   小草跟大黄打招呼,“大黄先回家洗个澡,跟徐妈妈说兔肉红烧好了,送一份到寻溪客栈来,我今天晌午跟伯伯一起用饭。”   “汪!”   见大黄煞有介事地应了,大伙一阵无语,这么长一串话,它一只狗能说清楚?!   不过看小草的样子,好像对李大人很满意啊。莫不是这意思就是小草已经同意这门亲事了?   “这是大人的事儿,小草才几岁,她懂个啥。”秦三奶奶扇着破蒲扇往回走,“成与不成啊,还得看小草她娘怎么想。”   听到小草说秦氏要歇息,韩二爷与秦德也不好让人传话了,“张氏怎么办?”   “四郎他娘还没出来,等她回来再说吧。”秦德吧唧吧唧嘴,想吃兔子了,“二哥,咱去聚财楼吃饭吧,这事儿得边吃便商量。”   南山坳的聚财楼里的吃食好吃不贵,靠着南山坳,村里人这两年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嘴馋了也会时常过去打打牙祭。   韩二爷斜了秦德一眼,“你倒一点也不着急?”   秦德哼了一声,“她的公公婆婆、男人、闺女儿子都不着急,我着啥急?这次张氏就算死不了,回来我也得让秦家把她休了,丢人现眼!”   还真是呢,张氏被人抓走了,秦正埔连头都没露。韩二爷摇摇头,这人啊一步错步步错,一旦走了下坡道,你想拉都拉不回来。   小草跟着李奚然回到寻溪客栈后,请李奚然先去更衣,她去后山选位子。   李奚然回到他居住的跨院,见二儿子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便道,“待会儿在门去曲水流觞用饭。”   “是。”   “与小草一起,吃大黄抓回来的兔子。”   李厚生差点被口水噎着,“父亲,您……”   李奚然点头,“嗯。你可觉得为难?”   李厚生忙摇头,“不会,母亲已去了九年,父亲这些年为国为家操劳忧心,如今也该歇一歇了。祖母在世时,也是极力主张您娶秦安人入门的。”   只是李厚生觉得,秦安人待父亲好似没有这层意思。父亲如此高调,若是最后求不得美人归,岂不是……   李厚生摇摇头,那不能,父亲谋算过人,只要他想做的事,便没有不成的。   寻溪客栈挨着南山坳东侧的一处丘陵,一条不大的小溪自山中潺潺而来,流经工匠们改造过的渠槽,并建造了数处桌面大的小水潭,再依此修建亭舍供客人赏景用餐,名为曲水流觞。   此处,乃南山坳一观览赏玩的圣地。   李奚然父子来时,小草正用她的武器——铁木棍拨拉着流水玩,溅起点点水花,颇得童趣。   三人落座后,李奚然只谈轶事趣闻,小草和李厚生全神贯注地听着,直到第一庄的红烧兔肉送到了,三人才开始用饭。   饭后,便到了谈正题的时候。小草首先说起大舅母张氏的事儿,她先是谢过李伯伯帮忙,然后又道,“她虽不济,但是要真让她因此死了,也是一桩麻烦事,不如让她知道怕后,就送回来?”   李奚然笑了,“你姐曾用鬼神之法吓过她,她可长记性,有改进?”   好像从那之后,大舅母晚上不敢出门,说话也不敢指天骂地了。不过这没什么用处,小草问道,“依伯伯的意思,该怎么办才好?”   “杀不得,放回来更是个麻烦,流放三千里便是。”李奚然自身边的流水中取出一粒冰着的樱桃,放入口中,舒服得眯起眼睛。大热天这么迟,确实享受。   “到了流放之地,让人在给张氏寻个过得去的差事,她自会送信回来将此事夸大数倍,届时秦正埔一家定会举家搬迁,一劳永逸。”   这么好的主意,她和姐姐怎么就没想出来了呢,大舅一家搬到三千里外,眼不见心不烦!小草眼睛亮亮的,“李伯伯,妙计啊!”   李奚然笑吟吟地递给小草一小碟子樱桃,小草道谢,又投桃报李,“李伯伯真想娶我娘吗?”   李奚然颔首。   小草哦了一声,“李伯伯,这事儿恐怕挺难的。因为我爹的缘故,我娘对书生模样的人很有戒备,觉得说不到一处去。”   李奚然反问,“我看你娘与华远怀便很有话聊。”他见两人在第四庄树荫下有说有笑的,可不止一次。   听了父亲这话,李厚生被樱桃核噎住,猛地咳嗽起来。小草抬小胖手用力拍在李厚生的背上,李厚生一下就把樱桃核吐了出来,忍疼道了声谢。   小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才回答李伯伯的问题,“华家舅舅不一样。”   李奚然锲而不舍,“有何不同?”   “舅舅有媳妇,是亲戚。”小草如实回答。   李奚然竟无言以对。   小草又道,“李伯伯,我娘虽然老实,但主意正着呢,伯伯要想娶我娘得先过我姐那一关,过了我姐那一关,我娘这儿就差不多了。”   想到来南山坳之前,小暖站在篱笆墙边那两眼冒金光的样子,李奚然更沉默了。   小草不知道他在想啥,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先给一个甜枣,又是一巴掌,“总之呢,小草觉得李伯伯比我爹强多了。不过呢,你要是敢糊弄和欺负我娘,我和我姐不会放过你的,连同你的儿子们也不会放过。”   嗓子还难受着的李厚生,觉得被小草拍了一巴掌的后背更疼了。 第1411章 胥吏之乱   接到小草送来的书信时,小暖正与三爷泛舟西子湖上。   她笑倒了。   三爷将滚过来的小王妃揽入怀中,接过她手里的书信读罢,也忍俊不禁。   左相李奚然大人在朝堂之上、百官面前是何等的威风,现在竟连续三日站到第一庄门前求亲,这样的待遇,莫说二哥,便是建隆帝在世时都不等受过。   三爷想拉上二哥一起去围观……   读完信又结过小草的画作,三爷笑得声音更大了,“为何李泗看起来如此可怜?”   在小草的画中,给李奚然撑伞的李泗身体像一块挂在伞下随风飘摇的破布,拧了几道弯,哪有一点钢铁侍卫的模样。   小暖对妹妹作画的风格非常了解,“这是写实。因为天气炎热,小草打远处看,李泗的身影变得波动模糊很正常。”通俗来说,就是热得都走形了。   三爷又问,“既然如此,为何李奚然的身体是直的?”   “这是写意。大概小草最近觉得李大人很顺眼,给他拉直了。”   三爷……   小暖又指着坐在旁边属下围观的人,“三爷能看出这里都有谁么?”   三爷细看,指认着,“这位做鞋的是秦三奶奶,补网的是村里的渔翁秦二爷?”这两人好热闹,场场落不下。   “不错。”小暖觉得非常好,三爷这样日理万机的大忙人,居然能记住她们村口的看热闹的二人组了。足见每次她跟三爷叨叨村里的人和事时,他是认真听了的。   三爷看了坐在秦三奶奶旁边,蓄须的儒衫方巾男子半晌,“这是……云清先生?”   小暖笑出了声,“嗯,先生旁边坐着的是我七师兄。”别问小暖是怎么看出来的,她妹妹画画的境界非常高,寥寥几笔,就能勾勒出一个人的主要特征,只要熟悉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是谁,只是被画者看了,不愿承认这是他罢了。   连云清先生都去为围观李奚然求亲了,这是何等的壮观有趣。三爷也想回南山坳了,“云清先生这几年的日子,过得甚是悠闲。”   五年前,云清先生厌倦了朝堂,承平王请他去女婿家的族学坐馆,三爷将计就计,让云清先生去济县关注陈祖谟,看承平究竟想让他在金吾卫的驻地行什么诡计。   结果,陈祖谟一步步折在其女陈小暖手上,什么也没做成。云清先生也落得清闲,一步步走入了南山坳,成为了云开书舍的掌书。如今他远离朝堂,与诗书清风为邻,与天下好读书者为伴,羡煞国子监一帮老学究。   小暖见三爷颇为意动的模样,幸灾乐祸道,“三爷别笑,若是李大人求亲成功,您就得尊他一声‘岳父’了。”   三爷果真笑不出来了,嘴硬道,“岳母没有再嫁之意。”   小暖躺在游船的竹榻上,优哉游哉,“自古烈女怕缠郎,李大人老谋深算又摆出这般执著架势,我娘不是他的对手。”   三爷……   “不要——”   歌舞升平的湖面上传来女子惨凄之声,紧接着便是一阵浪笑。这笑声是一听就让人想揍人的那种,三爷的脸沉了下来。   小暖拧身子从游船的窗口往外瞧,将恶霸强抢民女的熟悉一幕看在眼里,兴趣缺缺,不过很快,她又盯着为首摇扇、人模狗样的恶霸细看。   三爷将她拖回来,哼道,“此人脚步虚浮眼底淤青,有什么好看的。”   小暖解释道,“三爷,他穿的那件织锦直缀,是咱们绫罗坊今年的新款,可惜了。”   三爷这次南下,熙宁帝给了他一个巡按御史的身份,准三爷路遇贪官不平事,可先斩后奏。小暖他们这有路走过来,虽没刻意巡视,但隔三差五的三爷就能处置几个。   三爷眼里揉不得沙子,被他撞上的人都会被严办,相关一干人等也会被问责。   今儿这浪荡子,也跑不了了,小暖可惜他身上那件衣裳,“三爷别让人他们打落湖中了,直接锁走吧?”   三爷颔首,“玄散。”   “是。”   很快,湖面上不协调的声音没了。玄散回来报,“那为首的男子是本处一个小小仓吏之子,属下已命侍卫将其送去州衙,责成知州严办。”   小暖叹了口气,“又是胥吏。”   大周衙门做事的人员,按照现在的话说就是公务人员,从高到低可分为三种:官、吏和役。   大周的官员为走官,在衙门中人数最少,是由朝堂任命的有品阶的高等公务人员。   吏是没有品阶的官员,是当地土生土长的公务人员,听从官的命令行州衙事。他们有的是朝廷签批任命,有的是从役中升上来的。   役不像官员和吏员,他们没有有官方身份,是衙门自行招募的当差人员。朝廷不发给役发俸禄,由州县衙门自筹发放。大周的县衙一级地方衙门,很多役都属于义务工,根本就没有俸禄,所以,衙役列为贱民。所以愿意入役这一行的,都是社会闲散人员。   在县衙一级中,役的人数时最多的。职位如官员随行护卫、开道、升堂站班,在公堂上执行刑苔的衙役、抓贼的捕快、把守城门、看守牢狱、守护库房等的壮民、以及厨子、更夫、仵作、马夫等杂役。   入役的人大多是为了混口饭吃,少数混的极好的可能升为吏。吏和役被统称为胥吏,这些人的素质,可想而知。   官员任满即走,吏和役却一直是这些人。官强尚好,若是官弱,就会被吏糊弄架空,形同虚设。朝廷有再好的政策,到了胥吏这层面,也会被歪曲走样。   为了整治胥吏问题,朝廷每隔十几或几十年就会严查一次,肃一肃风纪,震一震朝纲,但也是治标不治本。   小暖他们这一路遇到的不平事,十有**都与胥吏或其家人欺上瞒下、胡作非为有关。   不彻底解决胥吏问题,朝堂难正,江山难固。三爷眉目清冷,满面肃杀。   小暖见他这样,心里就毛毛的,“三爷,你想干啥?”   朝堂上的事,不是小暖该烦的。三爷收敛怒意,温和地帮她整理好发饰和衣衫,“时近晌午,咱们该回去用饭了,莫让母妃和舅舅久候。” 第1412章 装蒜   去坪溪祭拜三爷的外祖父母归来时,天开始飘雪,千叶和灵攸已经开始学爬了。   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水灵灵的小娃儿,坐在床上睁着黑葡萄般的眼睛望着你时,真能让人的心都被她们看化了。当她们冲着你笑,张开小手要你抱时,没有谁拒绝得了。   熙宁帝和姚皇后一人抱起一个,不停口地夸着。特别是熙宁帝,对于这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穿得也一模一样的小娃儿,简直喜欢到心坎里了。虽然已经有了两儿一女,但他从没觉得孩子这么可爱过!   他跟三弟感叹道,“若是弟妹再给你生一对孪生儿子,就再完美不过了。”   三爷含笑,“她年纪还小,不急。”   说得好像她一定能一下生俩儿子一样,坐在姚皇后身边的小暖抬手,用帕子帮女儿沾了沾嘴角的口水。   姚皇后与小暖聊着,“贵母妃一路奔波,身体可还安好?”   小暖点头,“安好。母妃说整理两日,后日就进宫帮二嫂筹备祭祀诸事。”   冬至为亚岁,是大周的重要节日。逢亚岁,皇帝每三年要亲去南郊社稷台祭天一次,礼仪庄重盛大,过程复杂。   今年是熙宁帝登基第一年,是他第一次主持祭天,礼部尚书宁知义从一个多月前边开始准备了,姚皇后要与熙宁帝同往,需要准备的东西也非常多。   被熙宁帝抱了一会儿的小千叶拧着身子让父王抱,三爷心满意足地将女儿接过来,转身交给小暖,随着二哥去了光明殿。   他这一出京便是四个多月,熙宁帝攒了许多大事要与他商量、推进。   三爷在光明殿从上午一直待到后半晌,两人才将正事讲完,吃茶歇息。   今日天气晴朗,傍晚的斜晖自光明殿用云母制成的明瓦窗格中透进来,照得殿内温暖而明亮。   宫内的宫殿,冬日糊窗用的多是桃心纸,妃子的宫殿可用保暖性更好的蚌壳制成的明瓦片,只有太后、皇帝和皇后的宫殿才能用透明度最好的云母。   云母有黑色、白色和偏绿色,工匠们用深浅不一的三色云母在窗格上拼出了意境悠远的山水画,照在云母上的光线强弱不同时,这副山水便不同,若四季变换,精美绝伦。   熙宁帝和三爷靠做在椅子上,欣赏着窗格上的山水由亮渐渐转暗,才心满意足地让德喜掌灯。   “二哥,这真是太妙了!”三爷真心赞美道。   熙宁帝也中意极了,“这是周镇齐让将作监的工匠们制出来的,让他也给你置办一套。”   周镇齐是周琼华的兄长,也是熙宁帝的后妃昭容周琼莛的兄长,两个多月前被熙宁帝提拔为将作监少监。如此看来,他被提拔,与光明殿窗格上这云母山水明瓦大有关联。   按说,三爷是该推辞的。但是他也喜欢极了这云母明瓦,想跟小暖一起靠坐在房间内欣赏此等精致,便应下了,“好,多谢二哥。”   熙宁帝得意地笑,“我就知道你也会喜欢。”   三爷如实点头,“二哥的眼光,越来越好了。”   “也不全是眼光的关系。以前是矮子里拔将军,现在是优中选优,所以看起来更好了。”当皇帝虽然辛苦了些,但天下宝物尽由他挑选,还是让熙宁帝颇为满足的。   站在他们二人伺候着的德喜,也默默点头。比起之前的威严肃穆的宜寿宫,德喜也更喜欢现在的光明殿,站在这里都觉得心里豁亮。   两人吃了几盏茶,熙宁帝将殿里的太监宫女们都打发走,问起私事,“秦安人与我舅舅的事,三弟怎么看?弟妹可有说什么?”   敬国公李奚然倾慕晟王的岳母秦安人之事,已经传遍了大周,成为京城百姓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   数月前,敬国公跟着秦安人回南山坳后,当中表意,后在秦安人的居所前足足站了三天。谁知秦安人却紧闭门户,只让女儿送他回去。   直到敬国公归京,秦安人都没见他一面。看意思,秦安人竟拒绝了敬国公的求亲!   这实在是太出乎众人的意料了。   舅舅回京后,熙宁帝跑去问了此事,才知舅舅不是做戏,是真的想娶秦安人,安享晚年。   熙宁帝见舅舅如此,曾动了下旨赐婚的主意,但被舅舅婉拒了,“我舅舅为了朝廷,兢兢业业数十载,如今退朝在家,却冷冷清清无人陪伴,我心里也很不忍。若是秦安人也有意,尽可抛开世俗浅见,与我舅舅结成秦晋之好,岂不是两全其美?”   三爷回道,“关于岳母再嫁之事,小暖与小草都没有意见,臣弟也赞成。只是岳母似乎顾虑颇多,她与小暖书信往来之间,并未明言。”   李奚然回京后,秦氏和小草一直在南山坳没有回来,这事儿竟有要拖凉了的意思。熙宁帝很为舅舅着急,“你们回来了,不如把秦安人也请回京过年?”   三爷含笑,“小暖回来之前已给岳母送了信,想必她和小草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   太好了!这事儿得赶紧派人告诉舅舅去。熙宁帝感慨道,“三弟可还记得我舅母?”   三爷点头。   “秦安人与我舅母大相径庭呢。”   李奚然的夫人周氏,明艳逼人,聪慧能干,在世时将李府内院打理得井井有条。秦氏模样寻常,性情温和,家里的事都由着女儿们做主,是个没主见的。而且她还是个合离的妇人,舅舅怎么就相中了这样的人呢。   三爷却有点明白李奚然为何如此。他年轻时娶周氏,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李奚然当时考虑的也是娶哪家女对李家最有利,至于周氏其人如何,倒在其次。   如今天下已定,李奚然也将李家交到了长子手中。人至中年再择妻,他已没有旁的顾虑,只关于心意了。   冬至后十日,秦氏和小草、大黄也从南山坳回来了。   早就派人打探消息的李泗颠颠跑进书房给自家老爷报信,“老爷,秦安人和陈二姑娘终于从南山坳回来了!”   正在看书的李奚然翻了一页书,没什么反应。   李泗忍不住心里碎碎念,“看吧,又来了,明明在意得不行,却还在这儿装蒜。”   听到他的话,李奚然放下书,危险地眯起眼睛,“你说谁装蒜?”   李泗惊恐地捂住嘴,“老爷怎么知道属下在想什么?”   李奚然皱眉,自己究竟为何要忍着这个蠢货! 第1413章 秦氏归京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因为大黄霸占了千叶和灵攸,秦氏和小草便亲昵地挨着贵太妃,一家人和和美美地靠在一处说话。   贵太妃问秦氏,“今年在京中过年吧?”   “是呢。我们想着跟姐一块过年。过年的时候,非得人多才热闹。”现在已经是腊月初六了,离着过年还有不到一个月,秦氏这个时候带着小草回来,就没打算年底再回去。   小暖问,“那咱们族里祭祖的事儿怎么安排?”   小草回答,“冬至的时候大祭了,大祭之后我们才回来的。”   ……好吧,为了回来跟贵太妃一块过年,娘亲连给秦家列祖列宗们供奉香火的时间都提前了,小暖笑着捂嘴。   “哎呦,我的小祖宗们!”秦氏呼喊一声,奔着旁边的小床快步不去。   小暖扭头一看,却原来千叶和灵攸费劲千辛万苦,终于爬到了大黄的身上,不晓得是要抓大黄的毛还是要啃它。秦氏和贵太妃一人一个将两个小家伙抱起来时,她们还抓了四手的狗毛。   秦氏一边给外孙女擦手,一边心疼大黄,“大黄疼不?”   “嗷。”大黄的声音里带着愉悦,用尾巴拍了拍床沿。   “嗷~”   “嗷~”   千叶和灵攸奶声奶气地跟上,显然也是欢喜极了。   小暖凶巴巴地抓住女儿们的小手,一人拍了一下,教训道,“不许抓大黄的毛,更不许啃,否则以后不让你们跟大黄玩了,知道不?”   “汪!”大黄见小暖凶孩子,有点急。   “昂~”   “昂~”   千叶和灵攸跟着学,四只黑葡萄般的眼睛直直盯着大黄,根本没注意娘亲说什么。   贵太妃笑骂,“这俩小东西,教她们叫奶奶、叫爹娘时,学得都没这么勤快,大黄的声音倒是一学就会。”   小暖把大黄挡在身后,在两个小家伙不得看着她时,小暖再警告了一便,“记住没有?”   孩子虽然才八个月,但小暖知道她们已经能听得懂一些话了。如果不能制止她们抓咬大黄,小暖不放心,三爷也不会准许她们跟大黄一起玩。   “嗷~”   “嗷~”   千叶和灵攸齐声应下,小暖才让母妃和娘亲重新把她们放在床上,两个小家伙立刻像百米冲刺一样,以她们最快的速度爬向大黄。   当她们终于挨到大黄时,小暖又强调了一遍,然后她满意地发现,两个小家伙趴在大黄身上抱住它的脖子它的腰时,不抓也不咬了。   小草又开始心疼大黄,“大黄,她们压得你疼不?”   “嗷。”大黄拍拍尾巴,抬起脑袋闻了闻身上的两个小家伙,那眼神柔地能化出水来。   “大黄是真喜欢千叶和灵攸,村里那么多孩子,没见它这么喜欢过谁。”秦氏惊叹。   小草补充,“连它自己的孩子,大黄都没这么喜欢。”   贵太妃惊讶,“大黄有孩子了?”   小草骄傲地补充,“我们村,还有第四庄东边那个村里,一半的狗崽子都是大黄的。”   贵太妃看着床上跟两个孙女玩得欢快的大黄,提议道,“不如明年大黄再添了崽子,挑两只带回来,让它们跟小叶和小攸一起长大?”   贵太妃说的话,秦氏娘仨从不会反对,不过这事儿得听大黄的。秦氏跟大黄商量,“大黄,明年叼两个小狗回来养着,行不行?”   大黄眯缝着狗眼躺在床上,装作没听见。   贵太妃含笑,“大黄许是听不懂吧。”   “它听得懂,这样就是不同意的意思。太妃你听着啊,”小草咳嗽一声,跟大黄商量,“大黄,明年咱们在院子里多养几窝兔子,行不行?”   “嗷!”大黄立刻睁开狗眼,很是赞同。   贵太妃……   一般的狗,有这么聪明吗?这是一般的狗吗?   用完午饭后,两个孩子和小草都睡了,小暖与娘亲一起窝在床上,暖暖和和地说着这一段发生的事儿。   秦氏问,“咋没见着青信?”   “他留在坪溪燕鸟山了,说要给杨润清修陵墓,明年再回来。”   杨润清死后葬在了燕鸟山杨家祖坟,去年建隆帝让程无介派人挖了杨家祖坟,将杨润清挫骨扬灰,所以现在他连个坟墓都没有。   青信看着冷冰冰的,没想到是个这么重情意的人。秦氏沉默半晌,“要不说人得行善积德呢,杨润青如果没救下青信,如今也不会有人跟他修坟烧纸了。”   聊完小暖他们去坪溪这一路的事儿,小暖问起娘亲南山坳的事,秦氏将这几个月的事细细给小暖讲着。   南山坳生意兴隆,小暖开心;白氏和皮氏不敢再招惹娘亲,小暖开心;秦日爰天天跟皮氏打架,小暖开心;秦大舅一家搬去了张氏发配的边疆荒城,小暖更开心。   听娘亲一声也不提李奚然的事儿,小暖心中暗笑,听着听着便跟睡着了。   后晌,秦氏带着小草回第四庄收拾行李安顿下来后,小草抱着她的画稿,颠颠跑去找李厚生。   现在天冷了,小草没去竹篱笆边上喊人,而是绕路走了大门,正式拜访。   见到李奚然时,小草规规矩矩地行了礼,让莲年、友鱼递上她们从南山坳带来的礼品,“伯伯回来得早,没赶上吃我们那边冬天的好吃的,所以我们特意给您和两位兄长包了一些回来。不当什么,就打个牙祭,伯伯要事喜欢,明年咱们再去南山坳一块吃。”   李奚然看着大包小包的吃食,笑意融融,“你们今年在京中过年?”   小草用力点头,“嗯呐!”   李厚生听了异常欢喜,“如此一来,咱们第一册 书今冬就能刻印了!”   “嗯,小草已经联系好了书商,名字也想了几个,厚生哥你想了没有?”   “也有书商登门与愚兄讲刻印之事。”李厚生道。   小草拍板,“那把他们都叫来,看哪个质量好给咱们的钱多,咱们就用哪个!”   李厚生点头,请小草去他的书房详谈。厅内,开礼盒吃零嘴的李奚然心情似乎也颇为不错。   李泗也替老爷高兴,给老爷出主意,“老爷,您不如……”   “你闭嘴。”李奚然不想让这厮破坏自己吃东西的好心情。   李泗闭上嘴,委屈极了。 第1414章 李奚然与秦氏吃茶   虔诚的秦氏回京第二日,便去天师庙上香。烧完香添完香火钱,小暖扶着娘亲去天师庙后院,“女儿去跟虚空说几句话,娘先歇会儿。”   秦氏点头,“我去给太妃挂个平安符。”   小暖扫了一眼角探头探脑的李忠,低声吩咐贺风露和翠巧,“若是李相找我娘说话,你们跟着进去,别让他把我娘糊弄晕了。”   待小暖带着天师庙的监院虚空去静房聊天后不久,李忠便转悠到了秦氏面前,“安人,我家老爷想请您赏脸吃个茶。”   秦氏吓了一跳,平安符都脱手了,贺风露眼疾手快地拾起,交还到她的手中。   秦氏垂眸静气,“我和小暖很快就要走了,不够时间喝茶。”   李忠比李泗靠谱多了,他的态度恭敬,“是。不知安人您何时得空,小人去第四庄接您去观景楼吃茶,还是让我家老爷过去第四庄陪您吃茶?”   他这话听着客气,可意思就是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今天不行就明天,明天不行就后天,反正这茶是要吃的。   秦氏心里窝火,翠巧低声劝道,“夫人,王妃与监院说话也需一会儿工夫,您也吃杯茶歇歇吧。奴婢让人看着,待王妃一处来,咱们就走。”   秦氏有心不去,她以为她的态度在第一庄时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这会儿李奚然又凑过来,让她十分为难。   但如果不去,明天让他的人跑到第四庄请,事情就更麻烦了,秦氏脸皮薄,怕惹出闲话,“也好,禾风你在这儿等着,小暖一出来咱们就回去。”   禾风应了,侯在静房门口等着王妃出来。   秦氏带着贺风露和翠巧随着李忠走到静房门口时,见到李泗嬉皮笑脸看热闹的模样,又不想进去了。   李忠闪身挡住李泗弯腰抬手,“安人,请。”   来都来了,秦氏深吸一口气,抱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精神,迈步往里走。   贺风露和翠巧跟着要进去,李忠抬手拦住,“两位,咱们这桌吃茶,可好?”   贺风露摇头,“贫道与你不熟。”   翠巧笑得比李忠还温和忠厚,“李管家,虽然李大人是君子,但也要防着悠悠众口。我们跟在夫人身边,也能帮着添茶煮水,不是么?”   李忠无法,只得让她们跟了进去。   翠巧和贺风露跟上来,帮秦氏挑开门帘,“夫人,请。”   秦氏进入房中,便闻到了熟悉的茶香,抬眸见李奚然坐在炕上的烹茶。   李奚然抬眸见秦氏,心说很好,几个月不见,她比上次见时圆润了些,面色更好了,可见自己没给她带来多大的困扰。   “今日天冷,安人炕上坐吧。”李奚然温和招呼秦氏落坐。   秦氏谢过,侧身坐在炕边,放手摸了摸炕褥子是热的,很舒服。她喜欢烧炕带来的这份舒服,心情也跟着放松了些,“李大人煮的是洞庭春?”   李奚然颔首,“得知安人喜欢这茶,在下便也从赵家杂货铺买了些,赵书彦说这是梁春生亲手炒的茶,您尝尝可对味儿?”   说罢,李奚然揽袖抬手,给秦氏斟了一杯茶。   秦氏拿起茶抿了抿,笑道,“就是这个味儿,大人在书彦那儿买茶就对了,书彦做生意本分,他说是就错不了。”   “嗯,他虽比小暖差了一些,但也算经商奇才了。”李奚然挑着秦氏熟悉的人和话题,让她渐渐放松下来。   秦氏谦虚着,“大人这话说错了,小暖是跟着书彦学的做生意,书彦虽然不藏私地教了她不少,但小暖该学的还多着呢。”   李奚然随着秦氏聊着小暖的本事、小草的聪明,感叹道,“能将两个女儿教的这样好,安人着实令奚然钦佩。”   秦氏立刻就上钩了,“大人家的秋阳和秋彤才是真正的淑女、好姑娘,大人将她们教养的很好。”   李奚然目光温和,“她们的母亲去世的早,这十年都是家母手把手地教,奚然惭愧,整日帮于朝政,疏忽了孩子们。”   想到去世的李老夫人,秦氏也颇为动容,“大人为国为民,也是没法子的事儿,这会儿您退下来了,有空就多陪陪他们,过两年厚生和秋彤也成了亲有了家室,您就不能总将他们留在身边了。”   “安人所言极是。”李奚然坦荡地望着秦氏,“小暖已经成亲,再过五年,小草也该成亲了,届时偌大的家中只剩下安人一人,安人也会觉得孤单吧?”   啊哈?怎么一下就绕到自己身上来了?秦氏眨巴眨巴眼睛,琢磨着有点不对劲,“我跟小暖住得近,小草会招赘女婿,不会孤单的。”   “你定下给小草招赘夫婿了?”李奚然又给秦氏斟茶。   秦氏摇头,“是这丫头这么想,如果有好人家,也不一定招赘的。”   “若小草也嫁人了,便是平时安人能去小暖那里,逢年过年,第一庄和第四庄还是只剩你一人。安人,余生漫漫,不想找个人朝夕相伴么?”   “我……”   “安人可是嫌弃奚然大你十五岁?”   “不是这个……”   “既然安人不嫌弃奚然,那余事便更无须多虑了。”李奚然含笑,“奚然想与安人共度余生,种田除草看夕阳。若安人觉得李家庄不合你的意,咱们住在第四庄也是一样的。”   秦氏目瞪口呆,怎么才说了几句话,事情就变成他们以后要住哪儿了?不对啊,这不对啊!   翠巧也觉得李大人实在滑头了些,她上前给夫人斟茶,挡住了李奚然的目光。   秦氏捧着茶杯迷迷糊糊地喝了几口,才倒过哪儿不对劲儿来,“李大人,事情不是这样的!”   “嗯,你慢慢说,不急。”李奚然让她莫慌,“我们有的是功夫。”   秦氏这回没被他绕进去,“李大人,我刚才说不嫌弃您比我大十几岁,也没说我同意这门亲事啊!”   翠巧握拳,夫人干得好!   李奚然含笑,“嗯,奚然还有哪里让你觉得不妥?”   哪不妥?秦氏稍稍迷糊,马上又清明了,“不是您哪不妥,您哪儿都妥,是您妥不妥的,跟我也没啥关系啊。我不想再嫁人了!” 第1415章 我选贵太妃   “不嫁也可,奚然可以入赘到您家里。”李奚然含笑道,她们母女好像都喜欢叫人入赘,但最终,还是会嫁人的。   秦氏有点急了,“李大人!”   “嗯。”李奚然点头,认真倾听状。   秦氏深吸了一口气,才道,“我觉得现在的日子挺好的,一点也不孤单,您说小草成亲了我就没人陪了,不会的。小草成亲了,我还有贵太妃啊!”   贵太妃?华淑?李奚然愣了。   “对,我还有贵太妃。您是样样不差,您能相中我,我觉得很荣幸,也很感激,但我更喜欢跟贵太妃呆在一块。”说起贵太妃,秦氏眼里都有星光。   “贵太妃模样生得好,我看着她就觉得心里喜欢;贵太妃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可以跟着她学很多东西;我还可以跟着贵太妃一块出游,一块采买,一块绣花,一块做鞋,一块看着小叶和小攸长大……”   秦氏一口气说了几十件能跟贵太妃一块做的事,她越说越幸福,李奚然越听脸色越难看。   “先帝去了,贵太妃身边只有我能天天陪着她,如果我也成了亲,贵太妃怎么办?她该多孤单啊。”秦氏想起贵太妃孤孤单单没人陪的情景,心就疼得一抽一抽的,“我想跟她,姐妹两个,相互扶持着走完这一辈子。”   只要想到未来几十年都能跟贵太妃在一起,秦氏就幸福得冒泡泡,她真心地看着李奚然,“李大人一个人,我现在挺知足的,您再找找吧,大周这么多人呢,只要你出去哗啦一圈,怎么也能再找到中意的。”   李奚然抿唇,再次确认,“你要陪着贵太妃一处?”   “是啊,太妃还是让我搬去陶然堂住呢。若不是我天天得下田,早上起得太早怕打扰她,我兴许就搬过去了。”说起这个,秦氏更幸福了。   李奚然抿唇,千算万算,搬开了小暖和小草,搞定了晟王,他没想到拦在自己和秦氏中间的,居然还有一个贵太妃!   比起跟自己在一处,秦氏显然更中意跟华淑在一处!他没华淑生得美,没华淑精通琴棋书画,不会绣花,不会做鞋……   李奚然握紧茶杯,该怎么才能把华淑从秦氏身边移开呢?她是先帝嫔妃,再嫁是不可能的。还有什么法子呢?   见李奚然双目一斜,成了小草画上那个(???),秦氏就知道他又在打坏主意了。   秦氏叹了一口气,“李大人。”   李奚然抬眸,看向秦氏,见她非常认真地看着自己。   “李大人,其实你可能自己把自己弄迷糊了,你并不是真的中意我。”秦氏替李奚然分析着,“你看啊,严晟对小暖,那才是中意。不管啥时候,严晟都想着小暖,就是有些事儿他心里不愿意,只要小暖同意的,他也很照做。您呢?”   “我如何?”李奚然一直觉得秦氏是个木讷少语的,没想到她放开后,也这么能说。   秦氏继续道,“您说您中意我,却处处在算计,算计怎么让我没退路,然后随了您。这哪是中意啊,您这是把握当大黄眼里的兔子了。”   没想到秦氏是这么想的,李奚然失笑,“安人,晟王现在待小暖样样好,是因为小暖已经嫁与他为妃,是他的妻,他当然要处处护着她。在没娶到小暖之前,他不也处处算计,让您不得不将女儿嫁给他?”   喜欢一个人,便想将她引到身边来,这有何错?   “我说不过你,但是我觉得就是不一样。”秦氏不想再跟李奚然说下去了,她站起身道,“李大人,我秦岚已经是当外祖母的人了,无论怎么样也是不会再嫁人,也不会招赘女婿,这辈子秦岚能有小暖和小草两个闺女,能有贵太妃当亲家,已经知足了。您家世好学问好,一定会找到中意的人的。时间不早了,我还要跟太妃一块去买东西,就先走了。”   说完,秦氏不等李奚然再说话,福了福身,带着翠巧和贺风露走出了静房。   待与小暖汇合后,秦氏握住小暖的手,“咱快回吧。”   这是没谈拢?小暖转眸看翠巧,翠巧轻轻摇头。小暖笑着点头,“好,娘不是还要跟母妃去买东西吗,咱们这就回去。”   送了秦氏和小师姑上马车,贺风露与翠巧道,“我觉得夫人说得挺对,贵太妃样样比李大人好,夫人跟贵太妃一块过日子就挺好。”   翠巧点头,“我也是这么觉得,这世上在没有比贵太妃更好的人了,我若是夫人,也愿跟她一块待一辈子。”那是贵太妃啊,大周第一美人,翠巧每次站在旁边看着她,都觉得十分幸福。   马车上,小暖听娘亲叽叽喳喳地讲完她跟李奚然的谈话,竖起大拇指,“娘今天很厉害!”   秦氏露出八颗牙,“娘说得是实话,有啥厉害的。不过李大人真是,太会绕弯子了,娘差点就被他给绕进去!”   “他在朝堂上叱咤风云几十年,擅长的就是顾左右而言他。”小暖笑眯眯的,“娘真不考虑考虑了?”   “不考虑,方才还有一件事儿,娘还没说呢。”   小暖好奇,“还有什么事儿?”   “这话说出来,也是挺伤人的。”秦氏叹了口气,“咱们是干嘛的?种庄稼的啊!李大人他种啥啥长虫,挨啥啥就死,娘要是跟了他,咱家的田咋办?他这人跟田反冲,得亏他是读书的,要事种田的,非得饿死不可。”   小暖听完,笑瘫在车上,听娘亲这么一说,李奚然还真是不能要了。   晚上,小暖将此事讲给三爷听。   李奚然说得不错,自己为了娶小暖,确实也是动了不少算计的。不过岳母说得更对,他对小暖的心思跟李奚然对岳母的,很不相同。   三爷揽着娇妻,分析道,“岳母如此,李奚然只会越战越勇,若说原本他娶岳母的心思只有六分,现在应有八分了。”   “他比不过母妃的,娘现在眼里只有母妃。”小暖揉了揉笑得发疼的腮帮子。李奚然是不差,但分跟谁比。比起母妃来,他实在差得太远了,他这会儿一定非常沮丧又无奈吧。   “他不需要比过母妃,只要让母妃没空陪着岳母就成了。”三爷帮小暖揉着小脸,“想必,李奚然很快会进宫,游说二哥把七弟母子放出宫了。” 第1416章 绿蝶和秦三的亲事   同朝为官几年,三爷猜李奚然还是猜得很准的。   两日后,熙宁帝与几位阁老商议完朝政,德喜便进来报说,李相在宫门外求见。   又过了两日,熙宁帝便跟三弟商量,“淑太妃和杨爱卿都说,想让七弟出宫辟府,三弟觉得如何?”   李奚然果然狡猾,这事儿分明是他起的头,但最终却落在七弟的母妃和外公头上。三爷略沉吟,“是否早了些?”   “你我的确都是十六岁之后才出宫辟府的。”对于这等不整整齐齐的事,熙宁帝是比较反对的。   但七弟情况复杂了些,他当过几天皇帝又被自己封了亲王,他在宫里,熙宁帝待他的尺度不好拿捏。放他出宫轻省,又怕人说他容不得七弟。   三爷看明白了二哥的意思,“二哥忙于朝政,不如再择德高望重之士任太傅,好生教导七弟、八弟和君方读书通理。”   熙宁帝立刻道,“我正有此意。三弟觉得何人能胜任?”   三爷淡笑,“除了江埕,二哥想的其他人都可。”   熙宁帝讪讪的,“江埕虽有些小心眼,但学问还是有的。”   他心中的首要人选,确实是江埕。江埕如今在翰林院闲着,熙宁帝总觉得对他不住。   “怕的就是这种有学问,却心术不正之徒。“三爷一针见血,“太傅是天下读书人的表率,要教导皇子们向学明智,稍有差池,国基便会毁于一旦。”   熙宁帝最了解三弟的脾气,便问道,“江埕何时得罪了三弟?”   三爷坦言,“他暗中调查臣弟母妃假扮的女道士,还在坊间散布谣言,说臣弟通过这女道士,早与上清宫勾连,其心可诛。”   熙宁帝立刻怒了,“朕早就警告他,不准他再查三弟府上的事,可恶!”   江埕散布谣言还洋洋得意,等待玄妙观和晟王府的人自乱阵脚。若非他是二哥的人,三爷早就派人将他处置了。   惹到了自己,他就休想再翻身,三爷决定趁机一棒子将他打死,“江埕现在自恃功高,多次向人炫耀他的功绩,大有若不是他,二哥便登不上王位之意,实不可用。”   听了三弟这话,熙宁帝心中的不舒坦劲儿更大了。   三爷回到府中后,便与小暖说起柴严景要开府被他阻拦的事。   小暖好奇,“三爷为何拦着?”   三爷哼道,“不想见老七天天过来,烦。”   小暖哦了一声,“确实是。不过淑太妃与母妃倒是很聊得来。”   母妃在宫里的最后几年,淑太妃便与母妃走得很近,与她一同排遣寂寞。   三爷转眸,“你不怕淑太妃出宫后,,与母妃走得太近,冷落了岳母?”   小暖摇头,“我娘又不是要霸着母妃。淑太妃来找母妃,母妃多个说话的人,我娘只会更开心。”   “李奚然那里?”   小暖打了个哈欠,“我娘是没什么主见,但她拿定主意的事儿是很难改的。”   娘亲是母妃的脑残粉,在脑残粉心里,爱豆可是比爱情还重要,更何况娘亲与李奚然还没到爱情这份上。   只要娘亲高兴,小暖都由着她。   “三爷,将作监少监周镇齐求见。”门外侍卫报到。   “让他进来。”   三爷吩咐完,又与小暖道,“周镇齐给光明殿的窗户镶了一套云母明瓦,甚是不凡,我让他也给咱们弄上。”   小暖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东西不便宜吧?”   三爷含笑,“不必咱们出银子。”   “哦。”小暖立刻点头,“那成,就装在雅正堂吧,我有空就过来和三爷一起欣赏。”   “装在银实堂吧,云母透光保暖,你在书房做事也舒坦些。”三爷本意是给小暖装上的,他得空了就去她那里,两人一起观景读书。   小暖嘻嘻笑道,“三爷,光明殿的门窗很多呢。”   “嗯,王妃言之有理。”三爷明白了。   腊月底时,周镇齐带着工匠进晟王府,将小暖的书房银时堂和三爷的书房雅正堂窗户上的桃花纸撤掉,都换成了云母明瓦。   云母是透明的矿石,透光度虽不如现代的玻璃,但比油纸强多了。这一套出自大周一等工匠之手的云母窗格明瓦以白色为主,间以淡黑和淡青的瓦片,就如一幅泼墨淡山水,颇为高大上,小暖甚是满意。   年底过来开会的各处掌柜和管事们见了,都赞不绝口,“这少说也得几百两银子了。”   小暖含笑,“万岁赏的。”多少钱咱不知道。   众人闻言,羡慕又跟着感到荣幸——看到没,这就是他们的东家,书房的明瓦都是万岁赏的!   待众人散去后,绿蝶跟小暖讲她的顾虑,“听说圣上的光明殿用的就是这种透明的瓦,绿蝶虽没见到宫里的,但王妃这里的绝对是顶好的,这会不会惹人非议?”   小暖满不在乎,“你是说蒋如晦那些御史吧,放心,他们现在不敢招惹三爷。”   “三爷的声望已经够盛了。”绿蝶隐晦点道。京中传言三爷排除异己心狠手辣,在此关头三爷和王妃的书房又用上跟圣上宫殿一样的明瓦,这不是又火烧浇油么。   这些话一旦传到圣上的耳朵里,可是好说不好听的。   小暖明白绿蝶的顾虑,不过,“三爷已经站在风口浪尖,若是只在雅正堂装一套明瓦,确实会惹人非议。但现在本王妃的银实堂也装上,这非议就起不来了。便是起来了,圣上也不会相信。”   绿蝶绕了绕,明白了其中的奥妙,钦佩道,“还是王妃聪明。”   伴君如伴虎,三爷心里比谁都明白这个分寸,建隆帝在位时三爷尚能游刃有余,如今熙宁帝上位,小暖更是不担心三爷拿不准这分寸。   若三爷都拿不准,她就更拿不准了,所以小暖从来不操这个心。她只关心府里、家里和店铺的事,“明年秦三满二十,你们俩收拾收拾,把亲事办了吧?”   绿蝶也不扭捏,兴致勃勃地跟小暖商量,“绿蝶想在燕南街置办个小院子,就挨着安人的院落,您觉得成吗?”   “成啊,大伙儿住在一块方便,你去挑,挑中了人家又肯卖就成,可不兴拿拳头吓唬人。”   小暖从博古架上的钱匣子里拿出一叠银票,“这三千两算作我给你的一部分陪嫁,买院子不够再跟我讲。”   绿蝶连忙摇头,“这几年王妃给绿蝶的月钱加上秦三的,买院子应该够了。”   小暖爱财,但对手下这几个人,都是极为大方的。她把银子塞给绿蝶,“拿着。”   娘亲那院子是花一万八千两买的,绿蝶和秦三相中的院子再小,几千两也是有的,他们俩手里能有几个钱小暖心里有数。   绿蝶接了银票,欢欢喜喜地走了。   得知绿蝶和秦三要置办院子成亲了,玄散一副怨妇模样地出现在玄舞面前,“玄舞,你师妹都嫁了,你还不打算嫁么?要不咱们再打一架,你这回再输了就嫁给某,如何?” 第1417章 押谁赢   身为暗卫中顶尖的高手,玄舞也好战。玄散邀战,她立刻接下,玄散沸腾了,晟王府跟着沸腾了。   俩人比斗时,演武场边上围满了人,连贵太妃、秦氏和小草也从内院赶来看热闹。   比武见证人小暖努力把脸板出三爷的模样,高声道,“玄舞今日输了就要嫁给玄散,玄散今日输了就不能再找玄舞逼婚,可记下了?”   “记下了!”玄散和玄舞二人响亮应了。   侍卫和家丁跟着呼喊,“玄散大人,趁着年底把喜事办了吧?”   嬷嬷和丫鬟们立刻跟上,“玄舞大人,干掉他!”   “师姐,灭了玄散大人!”绿蝶也无比激动。   木开在演武场旁边支桌子开了赌局,押玄散赢的比押玄舞的多上不少。绿蝶当然是赌师姐赢,不过她押的钱很少。要成亲了,她得省着点,给师姐充充面子就得了。   “姐,咱押谁?”小草抱着棍子问姐姐。   小暖笑问,“赔率多少?”   “押玄散胜,赔率是零点六;玄舞姐胜,赔率是一点二。”打了消息的秋月立刻道。   看意思大家都觉得玄散会赢呢,小暖立刻下决定,“五十两,押玄舞胜。”   “我也压十两,玄舞姐胜!”玄舞算是她们这边的人,小草跟姐姐一道。   大黄跑去狗窝里叼出来一个钱袋子,放在小草脚边。   小草问,“大黄也押玄舞姐胜?”   “嗷!”大黄叫了一声。   “嗷~”   “嗷~”   被抱着的千叶和灵攸立刻跟上,这俩小家伙俨然已经成了大黄的小狗腿。   小草好奇地问,“这钱袋是谁的?”   玄澄捂嘴偷笑,“应该是玄散大人的,前天某听说他的钱袋又丢了,大黄最喜欢找他的钱袋。”   大黄好收集钱袋,窝里有很多。   玄其笑着摸了摸大黄的脑袋,用玄散的钱袋押玄散输,真有它的。   秦氏问贵太妃,“姐,咱们押谁?”   贵太妃笑道,“五十两,押玄舞胜。”   “好!”秦氏立刻让禾风掏银子去押。   旁边,赵守纯小声问师兄师姐,“咱们押谁?”   田守一毫不犹豫,“跟小师姑,小师姑押谁咱们就押谁。”   知道点内幕的贺风露也道,“押玄舞,她赢定了。”   赵守纯如今多在玄妙观内修道,不大知晓晟王府内的事情,不过师兄师姐都这么说了,他当然跟着押了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银子啊,如果不是跟着小师姑,他们哪舍得拿这么多出来赌。   禾风押了玄舞胜后,回来跟自家夫人和贵太妃讲道,“玄舞大人的赔率,已经降到一个点了。”   “这是因为押玄舞胜的人多了么?”贵太妃没赌过,不晓得这里边的规矩。   不用小暖说啥,小草立刻跑过去,巴拉巴拉地给贵太妃解释这赔率是怎么来的。   那边厢,小暖已经很是严肃地开口了,“一局定胜负,点到即止,开始!”   “当——”绿蝶敲响了铜锣。   众人让开场子,玄散和玄舞赤手空拳战在一处。   为了娶媳妇,玄散拿出了真本事,招招凶险;为了不嫁给玄散这混蛋,玄舞也是尽了全力,分寸不让。俩人打到精彩处,引得众侍卫阵阵叫好,听得演武场外当差的侍卫和家丁们阵阵心痒。   结果很是出乎侍卫们的意料——晟王府第三高手玄散,居然被第五高手玄舞踩在了脚下!   玄舞脚踩玄其,红衣飒飒,狂笑不止,被她踩在脚下的玄散傻了。   晟王府内哀嚎声和欢呼声震天,赚了钱的小暖心情大好,“去把木开给本王妃叫过来。”   三爷身边的黑脸小厮木开颠颠地跑了来,“王妃,开赌局抽的庄钱,小的都交到公账上。”   王府内不让赌钱,他开赌局也只是凑个热闹。   算你小子有眼力,小暖笑呵呵的,“好,用这钱明日给大伙加肉,好好过年。”   侍卫们谢过王妃,琢磨一会儿明白这肉其实是他们自己掏腰包添的,纷纷肉疼。   他娘的,玄散大人太不争气了!   不对啊,他输给了玄舞大人,现在两人的排号该换了吧?   场中被玄舞踩着的玄其已经爬了起来,他严肃地拍了拍身上的土,跟着玄舞回到王妃面前。   小暖看着玄散这模样,挺想笑的,“玄散,可认赌服输?”   “属下认。”咱是爷们,响当当的好汉,输了就认。   “好。”小暖敬他是条好汉,“自此之后,你不能再找玄舞逼婚打架,如若再犯,府规处置。”   玄散应得依旧干脆。   赢了的玄舞笑得英姿飒爽,扬眉吐气,转眼一看却见小师妹愁眉苦脸的,她一把掐住师妹的脸,“怎的,你押了师姐我输,陪银子了?”   玄舞摇头,“师姐怎么又变厉害了?”这样下去,她脚踩师姐、拳打师兄的心愿,啥时候才能实现啊。   玄舞哼了一声,“我一直就这么厉害,只是不稀得跟他动真章罢了。”   玄舞翻白眼,才不信。   玄散凑到玄舞身边,“玄舞……”   玄舞抬胳膊,“五弟请叫我三姐。”   玄散抿了抿唇,“你这几招,是跟玄一学的?”   玄舞乐呵呵的,“果然识货。”   “他为何肯教你,你出了什么条件?”玄散异常严肃。   玄舞哼了一声,抱臂道,“这不关你的事。”   不关我的事儿?关大了!   玄散凑到玄舞耳边,“三姐,以后我不能逼你嫁到我家当媳妇了,不过,你招上门女婿不?”   “你找死!”玄舞一下就气炸了,抬脚就踹。   玄散纵出去多远,玄舞从架子上抽出一杆长枪就追了上去。   众人正说得热闹。却见正主又打起来了,面面相觑道,“这次押谁?”   三爷晚上带着两大车熙宁帝赐的年货回来时,看到自己书房院门口的竹子折了一根,与齐刷刷的竹子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脸立刻就沉了下来。   “玄其。”   老实巴交的玄其立刻现身,站在三爷面前。   “谁干的?”   玄其把白天的事儿说了一遍,随后道,“王妃罚他们两人去山里挖竹子了。”   只是没想到,他们还没挖回来,三爷就回来了,这下惨喽。   三爷沉着脸吩咐道,“将竹子补上后,让他们去断崖背石板回来,将踩碎的石板一并换了。”   断崖哪来的石板,玄其忍不住同情起这俩倒霉球,看来他们这个年,要在断崖上凿着石头过了。   三爷到陶然堂时,见一家子人都围在床边,看千叶和灵攸比赛哪个爬得快。   小暖上前帮三爷解开斗篷,“三爷,休朝了么?”   “休了,待人日之后再去。”三爷说罢,目光深深地看着小暖,惹得小暖脸色驼红。   出了腊月,三爷给太后守孝的孝期就满了,可以开荤了。   至于建隆帝和李皇后的孝期,三爷才没守的打算。因为在三爷心里,他们算不得亲人。 第1418章 咱们的孩子,是不是让大黄带歪了?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因小暖怀孕加太后去世,吃素了一年多的三爷,开荤折腾了小暖一个晚上。   第二天,三爷破天荒地没起来晨练,而是搂着自己的小王妃,在暖呼呼的被窝里睡懒觉。   勤快的小暖没睡多久,就醒了。   自从贺风露被派到小暖身边后,被娘亲和小草鞭策着,小暖也会早起练道家的吐纳功和拳脚。这几年下来,她虽没有练成小草抬手开大石、蹬腿踹木桩的本事,但强身健体的效果还是有的,睡了这一小会儿,已回复了些体力。   但三爷对这效果很不满意。   所以当小暖吭哧抱怨着三爷太过分,害得她腰腿酸疼时,三爷便道,“你还需再加些练腰腿劲儿的招数,方能尽兴。”   刚睡醒的小暖眨着大眼睛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三爷说的“尽兴”是什么意思。她哼哼声更大了,哼哼仍不解气,她干脆伸指掐三爷的腰。   你都快没边了,还要怎么更尽兴!   她是真不怕自己了,三爷开心地把她作妖的小手握在掌中,让她亲自感受他身上一道道的抓痕,“手劲儿够用,不必再练了。”   小暖咬牙。   “牙劲儿也够。”三爷带着她的小手,移动到肩膀上。   这是怎么个意思?觉得被自己抓了、挠了吃亏了?她才亏本好不好!   小暖拉开被子,给他看他昨晚的残暴,“你更够够的好不好!”   三爷转身看,恰恰跟小暖想的相反。他觉得远远不够,只想再欺负一遍,不过如果这话说出来,今天晚上怕是要没肉吃了。   于是,三爷按着小暖的套路,决定弥补她的损失,“你再给我补几个?”   “不要!”   “二哥给的年货,都入你的库,任你处置?”   “本来就都是我的!”   “……我教你几招,让你以后能欺负过我?”   “……”   小暖心动了一下,眼睛瞪得更圆了,“我起点低,要追上你的一半都得出血本,而且最后受益的还是你,不划算!”   王妃太聪明了,也不好办呢。三爷满眼都是笑,“你想如何?”   小暖开出自己的条件,“等春暖花开了,我想带母妃和小叶、小攸去南山坳住一阵儿,她们还没回去过呢。”   三爷爽快应了,“也好,我向二哥要个去济县巡按的差事,带你们回去住一阵儿。”   一个小小的济县,哪用得着亲王阁老大人您亲自巡按?济县知县朱雁寒知道后,要抖成真正的寒雁了。   小暖却非常满意,她用力在三爷脸上吧唧了一口,“好!”   三爷怕再躺下去又要出事儿,便拍了拍她瘦弱的小身板,“起来吧,母妃该来催早膳了。”   两人起身后先去接两个宝贝女儿。这俩小家伙睡得早起得也早,正满地追着大黄爬。   京城的冬天寒冷,小暖让人将女儿房间里的地龙加了两条,又在地上加了厚毯,两个孩子在地上玩得很是欢快。   见到父王和母妃来了,俩小家伙争先恐后地往门口爬,大黄慢悠悠地在后边跟着。   爬到爹娘身边后,千叶和灵攸同时抬起头,奶声奶气地打招呼,“嗷~”   蹲在她俩身后的大黄也冲着小暖说,“嗷——”   被萌了一脸的小暖,声音含糖度百分百,“大黄、小叶、小攸,早。”   听见女儿们的叫声后,满是欣慰的三爷却拉下了脸。他看着蹲在面前姿势都差不多的仨家伙,觉得俩女儿被大黄带偏了。   “小叶,小攸,坐好。”   大黄歪脑袋看了看自己的俩宝贝儿,又看看三爷,狗脸满是疑惑。不过它还是用爪扒拉俩宝贝儿一番,让她们坐得更正了些。   这坐姿,更像大黄了!三爷更加不满了,弯腰一手一个拎起来。   喜欢被父王举高高的俩小家伙咯咯地笑,小暖看着他们父女相处融洽,也是开心不已。   “叫父王。”   “嗷~”   俩小家伙异常欢快地踢蹬蹬小短腿儿,示意父王再举。   三爷再将她们拎高,“叫父王!”   “嗷~~”   “父王!”   “嗷~”   这到底是谁在给谁叫父王啊,小暖憋笑憋得肚子疼,“三爷,你太心急了,孩子们才八个多月,学说话怎么也得一周之后了。”   “嗷!”大黄严格同意。   三爷把俩孩子抱在怀里,冷战着一张惨绝人寰的脸,“小暖,再让大黄带下去,两孩子就要长歪了。”   小暖满不在乎,“三爷多虑了。以你我的聪明,咱们的女儿就算歪了,也是歪打正着。”   这么多年了一点不长进,成语还是乱用。不过三爷却翘起了嘴角,“走吧,莫让母妃久等了。”   小暖帮两个女儿围上小斗篷,又给大黄脱了鞋。   大黄穿鞋这件事儿,是三爷强烈要求的,否则他不让大黄跟两个孩子一起在地上玩。   小暖下令,绫罗霓裳和王府针线房一天就给大黄做了十几叕鞋子,给大黄穿上后,它倒也不抵触。   三爷见此,又吩咐针线房给大黄做几身衣裳,美其名曰怕大黄冷,实则是他对大黄掉毛这件事,始终耿耿于怀。   小暖拍了拍大黄的背,“大黄去找张冰和玄其吃饭吧,吃完饭去陪陪小草,再回来看孩子。”   “汪!”   大黄甩甩尾巴,一溜烟地跑出门。千叶和灵攸见大黄跑了,甚是焦急,“嗷,嗷~”   大黄转身,“嗷——呜!”   俩小家伙不吭声了,收回小胳膊,委屈巴巴地抱着父王的脖子。   小暖也与大黄挥手,“去吧,有我在呢,没事儿。”   三爷抿唇。很好,人话还没学会说,倒先精通了狗话!   一块用完饭后,华淑与秦氏逛街去采买年货,小暖去书房处理王府和生意上的事,三爷依旧换上朝服,去了内阁。   年底休朝,有些衙门是不休的,譬如负责元旦朝会的礼部、负责皇族祭祀的宗正寺。除了这些衙门的官员,还有些人是不能完全休息的,譬如三爷这等身兼数职的阁老。   与千年后不同,“元旦”在大周指的是大年初一。大周历法用的是农历,大年初一即为每年的第一天,是为“元”。元旦朝会,是件大事。   元旦大朝会规模宏大,仪式隆重,有一套完整的礼制。这日进宫向熙宁帝朝贺的,除了文武百官,还有诸蕃使节、各国使者。   因这些人的到来,京城比往日更加热闹,治安乃重中之重,统管羽林卫、千牛卫的三爷当然不得闲。   被乌羽抓住的匈奴王的大儿子今日进京,匈奴人与其说是进京朝贺,不如说是来与大周谈判,想将被漠北军抓住的匈奴王和十数名重要将领迎回匈奴。   熙宁帝很看中这场谈判,想用匈奴王换取大周和匈奴边境的长治久安。他们进京,代表着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即将打响。   对战的双方,是以匈奴王大儿子为首的匈奴使节,和以三爷为首的大周谈判团! 第1419章 进献的美人们   “来的这个匈奴王的大儿子,据说是郅乎支的外甥。”秦氏跟华淑出去转了一圈听说这事,异常不安,跑过来找小暖,“郅乎支你还记得不?”   小暖点头,“当年漠北黑山口一战,被乌桓砍掉脑袋的匈奴大将军。”   秦氏忧心忡忡,“乌桓杀了大王子他舅,乌羽抓了他爹,他跟乌家人的仇算是结下了。这要是让他继了匈奴王的位子,肯定得跟乌家继续打啊。“   乌家与匈奴的仇,可不是近几年才结下的。小暖道,“二十一年前乌家三位少将军,也是命丧在匈奴人手下,当时郅乎支就是匈奴强将。乌家驻守漠北多年,死在他们手下的匈奴将领也不少。”   “这咋能谈成啊……”秦氏摇头又叹气。   小暖笑了,“娘不是说年底岁头的,不能叹气么?这些君国大事交给圣上去发愁,咱们做好份内事,不给朝廷添乱就成了。”   也是呢,秦氏转念一想,立刻就不愁了,“就娘这脑袋,连咱们家有多少田庄都记不清,还操心啥君国大事。”   小暖听了这话,就觉得非常有成就感,“娘要不要看看账册?今年咱们赚了好多钱。”   秦氏当然乐意,挪了椅子在小暖身边跟她一起看田庄和店铺的账册。秦氏被账本上一串串惊天的数字吓着了,随后又觉得不对劲儿,“小暖,咱们赚的银子都放哪了,娘怎么没看着啊?”   咋赚得钱来越多,晟王府、第四庄、燕南巷宅子里的库房越来越空,她们也没添置啥大物件啊。因为这个,秦氏一直觉得家里生意不好,想着劝小暖过年少花些银子。   小暖笑了,“家里放的够用就行,其他的要么投在了生意上,要么放在钱庄里钱生钱,都放在家里多浪费。”   “这些钱,够咱们打着滚花十辈子了。”秦氏都想不出这要放一块,得多高一座山。   现在她们算是登州最有钱的人家了吧?   小暖摇头,“再大的家业,若是不善经营,也会毁于一旦。”   “可不能毁,有几千人靠着咱们的铺子和田庄养家糊口呢。”秦氏连忙道。   现在铺子和田庄里的管事、伙计和长工,早不止几千了。小暖有时也觉得肩上担子很重,但她喜欢这担子,喜欢这挑战,喜欢赚钱。   “娘放心,现在有我,以后有小草、二郎和宏图,再以后还有孩子们,轻易不会毁的。”   提起小闺女,秦氏问道,“小草还没回来?”   “是呢。”这几日小草跟李厚生忙着他俩的鬼故事书,经常见不着人影。   正说着,禾风走了进来,“夫人,王妃,蒋映阳来了。”   “让他进来。”因经常听小草提到蒋映阳如之何,娘亲也说这孩子如何可怜如何争气,小暖也对他产生了几丝兴趣,便叮嘱府上人,若蒋映阳年底过来送年货,便将他带进过来。   今儿是大年二十九,他来得不早不迟,很是时候。   蒋映阳进来后,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给小暖磕头。   小暖叫他起来,通过闲谈,了解他是个怎么样子的人。   以十一岁的年纪,这孩子不算矮却非常瘦,一看就是吃过不少苦的。看到他,小暖想到了跟在智真身边的度通。   不过蒋映阳跟度通不同。   度通吃过苦后,学会了察言观色,天天挂着一副笑模样,时刻想的是抓住机会让自己能活下去。蒋映阳却是另一个极端,他将自己变得无比锋利,随时准备跟人拼命,以此吓退要欺负他的人。   也就是说,即便是在当乞丐时,蒋映阳也不认为他是个弱者。   这样的人是怎么沦为乞丐的?   待蒋映阳走后,小暖问娘亲,“您说他逃荒出来的?”   “是啊,他家里人都饿死了,他靠着挖老鼠洞里的粮食吃才活了下来,这孩子太苦了。”秦氏心软,尤其见不得小孩子受苦,“也不晓得华郎中家收不收外姓的徒弟?”   千叶和灵攸满月后,华云琦便回了华家,华云落也没再来。秦氏想问,也没地方问去。   在没调查清楚蒋映阳的底细和秉性之前,小暖不会将他当做自己人,“泰康是京城最好的医馆,里边的郎中也是顶尖的。他能把泰康医馆的郎中医术学到手,足够吃用一辈子了。”   待娘亲走后,小暖吩咐玄舞,“动用暗卫,调查蒋映阳的来历,不要惊动我娘和小草。”   玄舞应下,“王妃,这蒋映阳手上有人命,恐怕还不只一条。”   暗卫嗅觉了得,玄舞说他杀过人那就一定杀过。在大周,杀人不能定论他的善恶,但却能证明他的胆量和手段。   这孩子用额发挡住半张脸,想必也是为了遮掩什么。小暖吩咐道,“尽快查清楚,查清之前,不要让他接近我娘和小草。”   “是!”   玄舞刚出去,绿蝶就蹬蹬地跑了来,“王妃,匈奴使团进京了,他们带了几十车的皮毛珍宝和十几个美人,看意思是要进献圣上。”   美人,小暖挑挑眉,“多美?”   绿蝶摇头,“没见着脸,不过身条都相当好,奴婢今晚就夜探驿馆弄清楚。”   小暖笑了,“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绿蝶嘿嘿笑,“王爷是圣上面前的红人,又是接待使团的大臣,您说这批美人会不会有几个落到三爷头上?”   想到有人要给三爷塞美人,小暖也激动了,“不用你出手,我这边有更稳妥的法子。”   “王妃,下手要趁早。”   “放心。”   小暖立刻叫了王全桐进来,“听说匈奴弄了一批美人来,你去打听打听有多美,又是怎么个来历,务求详尽。”   王全桐毛毛的,“王妃的意思是?”   小暖笑吟吟的,“万一有合用的呢。”   合用?王妃要用美人做什么?王全桐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   晟王府的大管家,当然不是白当的。王全桐花了几个时辰便将这些美人的来历和目的打听了个清清楚楚,甚至包括匈奴大王子带她们进京的目的。   “共十六个美人,十个送给万岁,四个送给三爷,两个送给礼部尚书方子安。”王全桐将名单交给王妃,“依照规矩,他们先会将美人送进宫让万岁挑,万岁挑完了再送到三爷面前。”   皇上,最不缺的就是女人。不过小暖知道这些年熙宁帝是不会要的,因为他得为先帝守孝。   使团把美人带来了,皇宫不留,依照规矩熙宁帝会挑几个好的,“奖励”给朝臣。   不错,这种被进献的美人,在他们眼里就是玩物、货物!   小暖甩去脑袋里的各种想法,仔细研究美人的名单,挑条件好的。   待三爷归来时,就见他的小王妃冲着他笑。这笑容三爷太熟悉了,“又赚了一大笔银子?” 第1420章 教妻   小暖殷勤上前,帮三爷脱去朝服,“没,是想了个赚钱的好法子。”   三爷见她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便顺了她的意,“这法子需要我帮忙做什么?”   太上道了有没有!不愧是自己的财神爷,一个眼神儿就懂了!小暖更殷勤地把三爷拉到炭火盆边,让他烤火,“是咱们家的事儿,怎么能叫帮忙呢,对吧?”   “嗯,你说的对。咱们家的事儿,怎么能说帮忙呢。需要本王做什么,王妃尽管吩咐。”三爷将温热的手放在火盆边烤着,脸上笑意浓浓。   他朝服里边穿的是岳母给他做的薄棉衣,在外行走时披的是小暖给他准备的白虎斗篷。本就火力旺的三爷本不惧寒,不过岳母和娇妻觉得他冷,他便穿了。   匈奴使团皆着裘衣,本是非常惹眼、奢华的。但今天却完败给了三爷的白虎披。   他们身上的棕灰的狼皮裘衣,在三爷的白虎斗篷前,就像茹毛饮血的野人对上了英明神武的天神,让京城百姓觉得甚是有脸面。   勉强能与三爷一比的,是身着白狐裘裳的匈奴大王子,但他那张脸和周身的气质,直接被三爷秒成了渣。   用柴严昙的话说就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小暖在三爷身边烤火,“三爷,匈奴使团的美人,你看着如何?”   “未见。”三爷皱眉,“你莫不是想弄几个回来抚胡琴?”   “哪能啊!母妃和三爷已经把小暖的胃口养叼了,莫说胡琴,便是珠绿的琴小暖都不想听了。”小暖连忙道。   三爷满意,松开眉梢。   “就是想要几个回来,现在府里教养几天换换脑子,然后就把她们派到铺子里去做事。”小暖给三爷介绍自己的宏伟蓝图,“匈奴人的衣着品味实在是差得不得了,咱不是要打开与匈奴三国的通商之路么,卖布给他们糟蹋,不如卖衣裳。咱们铺子正缺几个精通语和文化的管事,这些美人来得正好……嘿……”   三爷看自己王妃提到美人,口水都要流下来,心中不觉好笑,“咱们何时定了要打开匈奴三国的商路?”   小暖有点意外三爷竟不知道,“这是我与舅舅、乌羽和赵大哥定的,我以为三爷您知道呢。”   很好,所有人都知道了,他却不知,“就是乌羽离京前,你们相聚那次定的?”   他也去吃饭了,分明听到的是他们要打开河西走廊的商路,何时延伸到边境以外了?   小暖摇头,“这事儿是去坪溪的路上,乌羽的来信中提到,我与舅舅商量后定下来的,赵大哥也非常感兴趣,所以也加进来了。乌羽的信还是三爷给我的,我以为你看过了也赞同,才给我的。”   三爷……   他见信是给小暖的,便没拆开看,“是我疏忽了,乌羽为何有此打算?”   小暖跟三爷讲为何乌羽要打开同往匈奴的商路,“匈奴乃蛮夷之邦,窥见我大周好东西多就想抢。现在周军把他们打败了,他们还惦记咱们的东西怎么办?花钱买啊!没钱怎么办,用东西换啊!两边通商,各得所需,还能将天朝之礼传到匈奴,教化蛮夷,这不是一箭数鸟的好事儿么?”   什么叫一箭数鸟,乱改成语!三爷沉思,“此事非同小可。待我与二哥商量后,再论通商之事。”   小暖悄咪咪地凑到三爷耳边,“三爷,就算朝廷禁商,也禁不住鼠道。不瞒你说,两国之间的商业往来就没断过,只不过是偷偷摸摸的罢了。如果咱们能在漠北建成一个商业重镇,于官于民都有大大的好处。”   与小暖不同,三爷想的是若边关有了商业繁华重镇,匈奴定会更贪婪,掠夺之心更胜。通商无不可,但什么货物可以通,什么货物不可以通,还待商榷。   如此一来,大周与匈奴议和的条件,还得再斟酌。三爷再次叮嘱,“我会给乌羽去信,在得到朝廷允许之前,不可妄动。你也是,不可为利铤而走险。”   小暖立刻点头,“这次是小暖莽撞了,在三爷点头之前,小暖不会跟匈奴人做生意的。”   三爷这才稍稍放心,便又听小暖道,“那几个美人,三爷还是先弄回来吧,就算不与匈奴人做生意,河西走廊这一道也用的到她们。”   三爷……   小暖递上一张纸,“这是我挑中的几个,您看怎么样?”   三爷叹息,“匈奴送来的女子,怎能信得过。你不怕她们从中作梗,坏了你的生意?”   小暖解释道,“王全桐打听过了,这几个是战俘之女,她们对匈奴王族只有恨意,同意到大周来也是为了能少受些苦。这样的人,小暖有信心让她们为我所用。”   做生意嘛,只要是双方有利可图就行,又不是选侍卫,必须让她们归心。   “我再派人仔细打听,选四个能用的带回来,不能再多了。”   三爷虽不认为小暖这样做是对的,不过小暖执意如此,三爷也不拦着。几个匈奴女子罢了,他派人多加留意,若起了反心处置了就是。总要让小暖试过,她才能吃一堑长一智,日后行事更加稳妥。   小暖眉开眼笑,“多谢三爷!”   三爷淡淡地道,“自家生意,道谢便多此一举了。”   很好,这话他又还给自己了。小暖将头靠在三爷身上,“三爷,小暖胆子很小,不会做违法乱纪的事儿给家里招祸。三爷拿回来的邸报,小暖都有认真看,为的就是掌握朝堂动向,从中寻找商机。这次是我疏忽了,以后再有什么大生意,我一定提前跟三爷商量一下再动手。”   三爷摸了摸她的暖和的小脸,“我以为你已经不读邸报了。”因为她已很久没有拿着邸报来问自己上边的字念什么、是什么意思了。   提起这个,小暖就满脸幸福,“不读邸报,怎么能知天下大事?小暖一期都没落下,现在遇到不认识的字和词,小暖就会请教母妃,母妃什么都知道,太厉害了。”   三爷不高兴了,“以后不要用这些小事去麻烦母妃,问我便是。”   “可是你已经很忙了……”   “再忙,教妻的功夫还是有的。” 第1421章 瑞雪兆丰年   大年夜,在贵太妃的盛情邀请下,秦氏和小草是在晟王府陶然堂守的岁。   辞旧迎新之际,晟王府内处处张灯结彩。陶然堂内烧着炭火盆,屋外数九天,屋内暖意融融,桌上摆着华淑与秦氏精挑细选的糕点和各色干果,大家围坐在一处,吃东西闲聊,欢声笑语不断。   待丫鬟进来通报三爷回府时,本来坐着的霜成、华玉和玄舞、绿蝶等人立刻起身,退到一旁。   小暖将三爷迎进里屋时,三爷被屋里的热气哄得一阵发晕,太热了。   待儿子行礼落座后,华淑笑问,“今日你回来的倒早。”   三爷笑答,“宫内无事,二哥让我早些回来陪母妃守岁,明早也不必去太早。”   李太后死后,建隆帝的遗妃中数华淑身份最高,三爷和小暖守着母妃便是尽孝了。   对于这局面,小暖万分满意。谁知一家人和乐融融地聊了不到一个时辰,她的美人婆婆就开始撵人了,“天色已是不早了,严晟,小暖,你们回嘉木堂吧。”   好不容易才挤开妹妹挨着美人的婆婆的小暖,抱住美人婆婆的胳膊不放手,“小暖想跟母妃一块守岁。”   小草急着扒拉姐姐的胳膊,“姐夫劳累了一天,明天还得接着忙,姐快回去照顾姐夫吧。”   秦氏也劝,“是啊,回去看看小叶和小攸,让大黄过来吃点东西。”   三爷也觉得小暖赖在母妃身上的样子很是碍眼,站起身道,“也好,母妃,娘,我和小暖先回了,待交子时再来给您二位拜年。”   小暖只得起身,把最佳位置让给了妹妹。被三爷领出陶然堂时,小暖回眸,见娘亲和妹妹一脸幸福地挤在美人婆婆身边,心中很不是滋味。   “其实,咱们回去也不能睡,还不如一块在这儿守岁。”小暖低声跟三爷嘟囔。   三爷给她披上斗篷,拉着她到了院子中才低声道,“要下雪了。”   真的吗?小暖抬头,果然发现天上看不到星星了,今年冬天只下了几场小雪,小暖甚是期待这场雪能下得大一些,来个瑞雪兆丰年。   两人回到嘉木堂后,先去看了两个女儿。小叶和小攸睡在床上,大黄睡在床下特质的矮榻上。   见有人进来,大黄抬起脑袋,小暖看着大黄身上红包一样的衣裳,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三爷却觉得满意极了。   “大黄,娘说让你去陶然堂跟小草玩,还有好东西吃。”小暖低声道。   大黄起身看了看床上睡得香香的两个孩子,蹭了蹭小暖就要往外走。   三爷弯腰为大黄整理好身上的衣裳,才揉了揉它的脑袋,带它出了正房,吩咐门口的秋月,“交待张冰和玄其,待明日大黄从洞里出来,给他穿圣上赐的那身衣裳。”   交子辞旧迎新,京城四处鞭炮齐鸣,对听觉和嗅觉极为敏锐的大黄来说,这是极为不舒服的时候。所以,它会躲进狗洞里,待明日后消停了再出来。   待秋月送大黄走后,小暖忍不住问,“二哥什么时候给大黄赐衣裳了?”   “上次我带大黄进宫时,二哥见了大黄身上的衣裳极为赞赏,特意命人给它制了几身,今日让我带了回来。”三爷拉着小暖回了卧房,将衣裳指给小暖看。   小暖一看脸上就挂了黑线。千叶、灵攸和大黄的衣裳都有好几套,居然是同色男女款的,区别就是女儿们的衣裳比大黄的多绣了金线牡丹或芍药等。   这是什么审美!   小暖转头看三爷,却见他一副极为满意的模样……   “如何?”   这是熙宁帝赐的,三爷还极为中意的衣裳,小暖忍住了吐槽的**,含糊道,“很别致。”   三爷点头,“这样的好点子,也只有二哥才能想出来。”   可不是么……小暖无语望天。   “拿着。”   小暖手中一热,低头发现三爷将暖手的汤婆子放在了自己手中,有些不解。   三爷又取过斗篷,将小暖裹得严严实实,然后道,“咱们去看雪。”   难道三爷有兴致,小暖跟着他除了嘉木堂,到后花园最佳观景楼听荷轩内。小暖发现听荷轩灯火通明,屋内的炭火盆烧得正旺。   三爷早就让人将这里布置好了,小暖心中感动,“三爷……”   “去年宫中乱着,你又怀着身孕,不宜走动,所以今年才带你来此处观雪景。”三爷将她安置在暖榻上,“可要听琴?”   小暖摇头,抬胳膊抱住三爷的腰,“想跟你挤在一起看雪。”   三爷含笑,眼中盈满了星光,将她搂在怀里,推开窗看窗外的夜景。   “咱家的园子真漂亮。”小暖感叹。王全桐和霜成极为清楚三爷的喜好,后花园里挂的灯笼甚是整齐,远远望去就跟棋盘一样。   不知道皇宫内的灯笼,是不是也是这个风格的摆法。   就在小暖胡思乱想时,被灯笼照得反光的雪花缓缓从上空飘落,三爷亲了亲小暖的额头,“雪到了。”   喜欢雪的小暖立刻激动了,“咱们去楼外看吧?”   三爷却道,“还有风景更佳处。”   他将小暖裹好,带着她纵身登上听荷楼楼顶。   这里很高,视野开阔,风景更佳,却也让人胆小。小暖紧紧抓住三爷的衣裳,下雪房顶滑,她生怕三爷脚一滑,俩人从楼上掉下去摔伤了,那明日他俩就成了新年第一宗笑话了。   三爷见她害怕,便抱着她坐在屋顶高高隆起的正脊上。   这样坐着小暖不怕了,开始欣赏雪中美景。   “三爷看,雪花。”小暖拉住三爷的衣袖,让他看落在他暗色衣袖上的纯白雪花。   此情此情,不由地让三爷想起了几年前他与小暖、赵书彦同路乘船,自济县去登州遇雪的情景。   那场雪中,小暖也是这么认认真真地看雪花,不过她是踮脚凑近赵书彦的脖子,看他斗篷上落的雪花。   三爷轻声问,“可喜欢?”   “喜欢!”小暖真心喜欢下雪,这雪白得跟银子一样的颜色,实在是太讨喜了。   三爷眼睛眯了眯,抬手指托起小暖的下巴,“嫁我,可曾后悔?”   咋忽然问起这个?小暖老实回话,“一点也不。”   三爷含笑印上她微凉的唇。   她在满天满地银子一样的雪花中,被财神爷给亲了,这是明年要发大财的好兆头吧?小暖幸福地眩晕了。 第1422章 晟王府的美人们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这场雪下得极大,所以往年就要起很早的人们,今年起得更早了,起来扫雪。   铺天盖地的白,预示着今年是个丰年,这样的好兆头让每个人露出笑脸。   尤其是秦氏,早上就没合拢过嘴。   晟王府的下人和侍卫们也很开心,他们的笑脸与自家王妃给的大大地开年红封有关。怀揣红封,晟王府的人扫雪的劲头儿十足,只想尽快将雪扫完,待各府的王爷、国公、世子等过来拜年时,好跟他们带来的侍卫、下人们比一比谁家的红封最多。   在噼里啪啦地鞭炮声中,吃完开年饺子后,秦氏带着小草回了燕南街的宅子,等候过去拜年的人。   她们出去时走的是晟王府的侧门,因晟王府正门已经被前来拜年的人堵满了,这阵仗跟赶庙会差不多。   小草撩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姐姐今年得多累啊。”   诚如小草所言,不同于去年过年时在在府中安胎,小暖今年累坏了。各府的王妃、小公子们看得她眼花缭乱,笑得她腮帮子疼。   贵太妃见小暖累了,便对华玉道,“就到这儿吧,去前院告诉严晟,剩下的不必往内院领了。”   小暖立时瘫在了母妃身边,“母妃您也累坏了吧?”   贵太妃含笑,帮她摘掉了头上几只沉甸甸的金簪。她在宫里时每年过年要去慈宁宫、永福宫请安,太会和李皇后总会趁机拿捏她,跪得双腿青紫麻木是必定的,还要承受旁人的冷眼、嘲笑。   这些都已过去,无须再提了,“嗯,咱们歇一歇。待会儿千叶和灵攸就该醒了。”   这俩小家伙被鞭炮声吵醒后,折腾一阵儿又睡了,现在这功夫也到了她们要起床的时候。   对比应付各府来的拜年的女眷们,小暖更喜欢看孩子。   前院内,三爷刚让人送走了益霁候父子,安国公就带着儿孙来给贵太妃拜年了。   听到贵太妃已经累了,安国公心中无比遗憾,他把儿子和孙子打整的这么好,怎么能连个露脸的机会也捞不着呢,“王爷,让俩孩子去给王妃磕个头吧?”   三爷含笑,“她在内院照顾母妃,映东和庄韬又长高了,来。”   俩小家伙立刻凑到三爷面前,再次磕头拜年,三爷给了压岁钱,又称赞几句。晟王夸奖人可是很少有的,安国公见此场面,嘴都合不拢了,觉得自己的儿孙朝着晟王府女婿又迈近了一大步。   “王爷,两个小郡主可睡醒了?”见不着太妃,看看俩小郡主也好啊。   三爷转头看霜成,霜成立刻道,“两位郡主晨起早了,这会儿又睡下了。”   可惜啊……庄国公老脸上满是遗憾。   三爷客气道,“咱们两府离得不远,明后日再来玩儿。”   庄国公一听,应得比儿孙还勤快,“好,好!”   庄国公爷孙走后,李润生带着弟弟和儿子前来拜年。听闻太妃已经累了,李润生跟庄国公有同样的遗憾,不过被他深埋于心,不显于面上罢了。   李润生如今任户部侍郎,与三爷同殿为官,见了他反而比之前更拘谨些,稍作片刻便起身告辞,“下官还要去给安人拜年,便不在您这儿多叨扰了。”   听到他们要去岳母那里,三爷眯了眯眼睛,看来李奚然还是不死心呢。于是,三爷补了一刀,“安人在街内的宅子里,昨夜她和小草与母妃一同守的岁。”   晟王这是告诉他,秦安人累着,让他们不要多多打扰吧,李润生感激不已,“润生明白,不会多打扰安人的。”   于是,李家的马车到了晟王府不远的秦安人府上时,李润生叮嘱弟弟和儿子,“进去坐坐便出来,不要打扰安人歇息。”   李厚生带着侄子进去走了一圈,侄子得了秦安人给的压岁钱,他给了小草一个大大的红封,三人又去其他府里转悠了一圈,回到李府。   因着过年,李奚然昨日也回了城中,歇在府内。听到儿子说秦氏昨夜是与贵太妃一起过的,李奚然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好,很好,她果然是有贵太妃便万事足了。   李厚生见父亲脸色不悦,低声道,“太妃也不是难相处的,她定不会为难安人。”   在他看来这是安抚的话,在李奚然听来,却是火上浇油,于是乎,李奚然笑了,“不错。”   李厚生往大哥身后缩了缩,李润生也觉得父亲这笑容有点渗人,说要准备进宫参加大朝会,溜了。   朝会是大事,三爷也整装去了。待这日后晌,小暖和太妃正在房中欣赏穿同款衣裳的大黄、千叶和灵攸时,绿蝶飞奔前来报喜,“太妃,王妃,三爷领了五个匈奴美人回来,五个!”   这事儿已经轰动整个京城,所有人都在等着看晟王府陈小暖如何处置这五个御赐的美人。   小暖眼睛也亮了,“多了一个?”   “对!”   贵太妃笑看自己这不着调的儿媳,“美人来了,你不准备扫榻相迎?”   小暖笑弯了眼睛,“已经准备好了,先让她们在浣衣院醒醒脑子,再做安排。”   这些美人来晟王府,抱的是伺候三爷、给三爷当侍妾的心思,见识了晟王的姿容,身为女子,又有几个不动心的?   得让她们认清现实,才会像以前宫里赏的那些美人一样走上正轨。   于是,这些万众期盼的美人被带入晟王府后,便如石沉大海,再无半点波澜。大伙儿失望之余,将目光转向了各国来的使团。   匈奴使团在京中盘亘两月,带着一批天朝的赏赐和半残的匈奴王离开时,晟王府的美人们还是没有一点消息。   又过了月余,熙宁帝循着父王的习惯,出京到第四庄劝耕时,忍不住也向小暖提起了此事。   小暖含笑,“快了,快了。”   看样子,留在晟王府的那个美人,没有引起三弟妹的不满,这让熙宁帝也颇为好奇。四弟连个侍妾也没有,他以为陈小暖是个霸道的,没成想,竟是如此宽和懂事当家主母。   待梨花飘雪春将暮,熙宁帝在光明殿院内盯着太监们清捡地上的花瓣时,晟王府终于传来消息:匈奴美人们被晟王妃带出府了!   此事,立时轰动京城。 第1423章 吃白饭的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三弟妹带她们出去?”熙宁帝的目光看向天章阁,也不晓得三弟知不知道?熙宁帝忽生出“这些美人都是送给三弟妹的,而不是送给三弟的”感觉,一如以前皇祖父和母后送给三弟的那些宫女。   “宫里送去晟王府的宫女,如今何在?”   德喜给圣上数着,“有一人跟在双霜成身边办事,两人在晟王府的针线房,一人在厨房,两人去了棉坊,三人已经嫁人成了管事媳妇……”   没一个留在三弟身边伺候的,熙宁帝点头,“这几个美人,也不晓得三弟妹要如何安置。”   德喜笑吟吟的,“晟王妃曾说过,侍卫、家丁、丫鬟、管事和伙计等,虽然干的活不一样,但都是要拿工钱的。如果他们做的事折算成银子,还没有他们拿的工钱多,那就是亏了。想必这些番邦女子,也会被晟王妃安排去做事吧,她们在晟王府已经吃了数月的干饭了。”   熙宁帝眼睛一亮。   小太监羽扬有点蒙圈,“公公,这些人的命都是晟王妃的,晟王妃为何还要计较几个工钱呢?”晟王妃明明是京城各府王妃中最有钱的一个了,这样算计岂不是很小家子气?   这是什么话,德喜微微摇头,“若这些人干活折算出的银子,还不如他们工钱多,晟王妃要他们的命何用?”   羽杨回道,“这些人如果有本事赚那么多钱,他们何必要把命卖给晟王妃呢?”   这小子是把自己绕进去了,德喜本不欲搭理他,可见圣上似也在认真听着,德喜便耐心解释道,“这些人是有些本事,但若是没有晟王妃给他们搭起来的戏台子,他们如何唱戏?没了绫罗霓裳、棉坊、南山坳这样高的台子,他们那点小本事,边无用武之地。”   羽扬懂了,“这就跟读书练武的人一样,学会文武艺,货卖帝王家!”   德喜无奈,又怕圣上想歪了,便否认道,“那都是些升斗小民罢了,岂能跟官员将士相提并论。”   熙宁帝却道,“可相提并论,道理是一样的。铺子里用人,都会考量这些人为铺子干得活抵不抵得上他们从铺子里拿走的东西,朕的文武百官呢?”   大周上下各级衙门,养了多少白吃饭的闲人,朝廷养着这些人何用?这么算来他岂不是亏了?怨不得国库一年比一年空!   熙宁帝越想越觉得亏本,眉头越皱越紧,“地胤。”   “臣在。”   “你派人出宫,打听清楚晟王妃打算如何安置匈奴女侍。”熙宁帝吩咐道。若这几个以色侍人的女子真能被三弟妹排上用处,熙宁帝就要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用国库银子养的那些闲人,是否也该派出去赚银子填充国库了。   大内的探子找到晟王妃一行时,万众瞩目的小暖已经到了永宁街棉坊门前。   待小暖的马车停在棉坊门前后,后边的马车里果然下来五个番邦美人,围观的百姓们沸腾了。   听到这声音,被小暖关在晟王府浣衣院里近四个月的五个匈奴美人,觉得眩晕、紧张又激动。   秋月和春花挑起车帘,一身郡王袍的陈小暖出现在世人面前,她笑颜如花,春风满面。   侯在铺子门口的绿蝶和骑马随行的玄舞站在马车边,抬手扶着小暖下车,五个匈奴美人也凑过来,紧紧跟在小暖身边。   躲在人群里看热闹的汪英堂傻了,“这不知道的,还当圣上是将这些美人赏给晟王妃,而不是晟王呢。”   “晟王冷得跟冰坨子一样,这些美人留在他身边立刻就蔫了,哪有跟在晟王妃身边滋润!”柴智岁看着风光无限的陈小暖,这丫头不晓得啥时候又长个了,穿上郡王袍端的是风流倜傥,丝毫不必昙郡王差。   旁边不晓得是哪家的小姑娘,痴痴看着晟王妃道,“也不晓得棉坊还有不要女伙计,我也好想跟在晟王妃身边做事啊。“   “棉坊和绫罗霓裳招女伙计的条件高着呢,你要觉得自己能行就去试试,干得好了,一年工钱加上年底的分红,有二三十贯呢。”这个钱数,足以让人羡慕了,说话人叹道,“这还不算铺子里给发的四季衣裳呢,棉坊啊!如果有本事进去,能给贵太妃送一次衣裳,某死了值了。”   “莫说送衣裳,就让某能站到贵太妃方圆一丈之内,某死也值了。”   ……   ……   ……   这这一片片的议论声中,小暖带着她的美人、管事和侍卫们进了棉坊内院的议事厅。   秦三、展柜和管事们对这等场面已经司空见惯,只有几个番邦美人依旧激动着。   小暖听秦三、展柜报事后,又点出几点需要注意的事项,便让他们出去忙,还不等小暖招呼这些个美人,几个早就等着小暖召见的布商求见。   随着登州官府和小暖的努力,登州如今已成为产棉之乡,大周的棉布十有**出自登州,而登州织棉工艺最好、棉布质量最高的,便是棉坊。   想买的棉坊的布,你须得挤破头才成。   于是,美人们看着这些大周和海外来的布商,在晟王妃面前竞价,不惜重金也要拿到最佳的货源,晟王妃怎么想的她们不晓得,但这一笔笔的数字,听得她们耳热心跳。   待处理完了,生意上的时,小暖才得空让美人们坐下,吩咐人上茶,“可明白本王妃今日带你们来的用意?”   美人你看我我看你,皆不敢搭话。   这些美人出身本就不高,多是匈奴王族的女奴或匈奴从别族抢来的战俘。被带入大周后,她们迷茫不;得知被赏赐给大周最有权势、最英俊的晟王时,她们激动;谁知进了晟王府,差点被如刀如冰杀了,她们瑟瑟发抖;在浣衣院关了四个月,她们又陷入彷徨麻木。   在晟王府带了这几个月,她们也明白能决定她们生死的时晟王妃,终于得了出府的机会,她们自是倍加小心,生怕晟王妃一个不如意,又将她们关回去。   小暖抬眸,目光扫过美人们。其中一个叫郝莲月的,用她不算流利的汉话,小心翼翼地答道,“让我们见场面,懂规矩。”   见晟王妃没有生气,剩下的美人也来了勇气,卜阿兰也答道,“让我们露面,卖个好价钱?”   小暖笑了,“你们值钱吗?” 第1424章 小暖的店铺宣讲会   她们值钱吗?   没到晟王府时,她们觉得自己美貌还是值些钱的;到晟王府见过贵太妃之后,她们的美被贬的一钱不值。再说就晟王妃这样的身份和家业,多少钱在她眼里才算是“值钱”?   卜阿兰小声讲自己的本事,“王妃,阿兰一个人能放上百牛羊,杀过狼。”   剩下的几个人也赶忙讲自己的本事,生怕小暖把她们转身贱卖了。匈奴大皇子送来的这批美人模样算是上等,但身份却不高,小暖要来的这五个又是其中身份最低的,她们从疾苦中走出来,不想再回到深渊中。   小暖见她们几乎要绝望了,才道,“大周可比匈奴繁华?”   五美俱点头,“繁华!”   小暖点燃他们的希望,“本王妃可以给你们一次机会,让你们不用以色侍人,而是靠自己的本事吃饭,堂堂正正地站在人前。”   赫连月连忙问,“我们的本事是什么本事?”   这个郝莲月不错,小暖解释道,“咱们进来时,可看到店里的女伙计了?就是穿着统一衣裳,站在布匹前的姑娘们。”   五人齐刷刷点头。   “我这店里的伙计,都是百里挑一的。我给你们的机会,就是准你们入绫罗坊当买布的女伙计,你们不要小看伙计这个行当。绿蝶。”小暖点绿蝶。   绿蝶立刻站了出来。   “这是本王妃的手下绫罗霓裳和棉坊的女掌柜,她本是本王妃的侍卫,就是从认字开始学,一点点走到现在这个地位的。”小暖言道,“绿蝶,你现在的工钱是多少?”   绿蝶立刻道,“奴婢每月的工钱是五十贯,除此之外还有年底的分红,去年奴婢的分红是六百贯。奴婢刚用自己攒下的银子,买下晟王府边上不远的一座二进宅子,在京城安家落户。”   说完后,绿蝶怕这五个美人对大周的钱币没有概念,便补充道,“京城寻常的五口之家,一个月有三贯钱就足够吃喝穿用了。咱们店铺的初级伙计,就算每个月一匹布卖不出去,也有半贯的工钱。”   五个美人听了,眼睛立刻亮了。   小暖又点人,“蓝掌柜。”   赶巧进京报事的蓝紫晨,立刻出列,“蓝紫晨本是登州济县巷子里摆摊卖茶的寡妇,家里上有生病卧床的婆婆,下有体弱的孩儿和小姑,生活困苦。是王妃给紫晨机会,让紫晨入霓裳布庄当伙计。紫晨努力跟着管事们学本事,从伙计升为绫罗霓裳大周南部扬州等六州的大掌柜,月钱四十贯,去年年底的分红是九百两。”   提起过望,蓝紫晨异常激动,“若不是遇到王妃,紫晨现在还是个在路边卖茶的。”   以前谁会拿正眼看她,现在走在街上,谁敢瞧不起她!以前她被人叫蓝寡妇,后来被人称丁大嫂,现在铺子里的人都要尊称她一声蓝掌柜!   卜阿兰小声问,“这位大人月钱比那位大人少,分红多很多,为什么?”   绿蝶解释道,“咱们铺子里的分红是有规矩的,蓝掌柜去年给铺子做的事多,分红就比我多。”   还能这样?   丫鬟、死了丈夫的女人都不说多高贵的,自己也不比她们差,自己也能像她们一样!   五美们心情激动,跃跃欲试。   小暖又给她们浇上一瓢冷水,“绿蝶和蓝紫晨会被升为掌柜,是因为她们学到了本事,遵守铺子的规矩,又能帮铺子办事、赚钱。学不到本事的,铺子也不会留着。不按规矩办事的,绿蝶。”   绿蝶面容一凛,“王妃开铺子五年以来,共处置不安规矩办事的掌柜、管事、伙计二百六十八人。其中一百五十三人罚银子赶出铺子,永不录用;一百一十五人交衙门查办,衙门叛斩首的十二人,其余人等或役刑,或杖刑。”   不光五美被吓住了,连小暖都惊了,“有这么多人?”   绿蝶小声道,“王妃怀孕和坐月子时,铺子里有人不老实,王爷吩咐绿蝶直接将他们处置了,不要打扰王妃静养。”   小暖点头,再对五个美人道,“你们仔细想想,明日答复本王妃。等选好了,就不能改了。”   其中怯生生的小美人万俟乌乐问,“不来铺子,能干什么?”   “不来铺子的,可以去针线房缝缝补补,也可以去田庄种田拔草。本王妃府上,不养闲人。”说完这些后,小暖又安抚小美人,“你虽胆小,但却善察言观色,是个做生意的好料子,多历练就能练出来。”   这小美人不敢违背王妃的意思,她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话道,“多谢王妃叫醒,乌乐会努力的。如果乌乐学不到本事,再去针线房。”   小暖点头,“好。”   郝莲月立刻道,“郝莲月不用考虑,郝莲月要当伙计,赚钱买帐篷!”   卜阿兰小声提醒,“是石头房,不是帐篷。王妃,我们能买吗,以后能选自己想嫁的男人吗?”   小暖笑眯眯的,“房子你有钱就能买,至于男人,得人家也想娶你才成。”   卜阿兰两眼放光,玄舞等人看得想笑。   将五个美人安顿在铺子里后,小暖启程回王府时,春花笑着猜测,“卜阿兰应该是有心上人了,也不知她相中了哪个,最好是个靠谱的,要不然就白瞎了王妃的一片苦心。”   身着郡王袍的小暖懒洋洋地靠在车壁上,“这五个人能栽培出一个,咱们就不亏,谈不上白瞎。”   待小暖回到府中时,听说三爷已经回来了。她先去花园看过母妃和两个女儿,才去雅正堂找三爷。   见三爷桌上铺满了花名册,小暖好奇地问,“三爷在挑人么?”   三爷摇头,“二哥有意精简衙门的官员,我也酝酿此事多日,正在考虑该如何精简。”   不是挑人,是裁员啊。这哥俩又要让刚安稳下来的衙门,掀起大风暴了呢。小暖到了三爷身边,见他看的是少府监和都水监的花名册,忍不住替这些衙门的官员捏了把汗。   “三爷,圣上为何忽然提出精简衙门?”   “二哥说,朝廷不养只拿俸禄不做事的散官。”   小暖……   为啥她觉得这话听着这么耳熟呢? 第1425章 端午宫中坐圈圈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柴千叶和柴灵攸一岁一个月时,学会了走路。   端午节这日,皇宫御花园内,花团锦簇之中,熙宁帝、姚皇后、宫里的诸位太妃、七公主、已经出宫的贵太妃、晟王、晟王妃和大黄围成一个大大的圈,中间是两个一模一样的粉雕玉琢小娃儿,圈外站着一圈看热闹的公主、皇子和熙宁帝的妃嫔。   熙宁帝只看着她们,就觉得心情舒畅、神清气爽,“千叶,灵攸,到伯父这里来。”   姚皇后手里拿着两个一模一样的拨浪鼓,吸引小家伙的注意,“乖,到伯母这里来,伯母有好玩的。”   淑太妃、宸太妃、慧太妃等太妃也各出奇招,吸引两个小家伙的主意。柴严昙的母妃贤太妃看着两个小女娃儿羡慕嫉妒恨,暗搓搓地在心里骂自己不争气的儿子。   本事不如柴严晟也就罢了,连娶媳妇、生娃儿都比不上!   贵太妃含笑望着两个孙女,没有吭声,同样不吭声的还有小暖,俩人对两个小家伙的选择明明白白的,吭声也没用。   三爷也不吭声,不过熙宁帝见不得他不吭声,“三弟,千叶和灵攸不动,她们莫不是见到这么多人吓到了吧,你也叫叫?”   三爷才不会让自己陷入尴尬的境地,他吩咐道,“大黄。”   蹲在三爷旁边的大黄甩甩尾巴,张开大嘴呼唤孩子们,“嗷——”   就这一声,本来坐在圈中间玩手里精致小玩具的千叶和灵攸立刻起身,一步步地向着大黄走过去,无论任何人用任何东西呼唤,俩人都坚定不移地走到了大黄身边,一边一个抬胳膊保住了大黄的脖子。   “嗷~”   “嗷~”   大黄转头,蹭蹭这个,又蹭蹭那个。三爷抬手,摸了摸大黄的脑袋,又摸了摸两个女儿的。   看着宫内众太妃、皇后皆是目瞪口呆,这到底是怎么教的?贵太妃笑而不语,给儿子留足了面子。   小暖憋笑憋得肚子疼,三爷这招挽尊,用得实在是好,不知道内情的还当大黄和两个小家伙都是他教出来的呢!   熙宁帝看着抱在一起的三个小家伙,非常遗憾地道,“三弟,大黄怎么今天没穿以上呢,我记得千叶和灵攸身上这套衣裙,大黄也有一套的。”   听到要给自己穿衣裳,大黄不干了,“嗷!”   千叶和灵攸同仇敌忾,“嗷!嗷!”   熙宁帝听了这整整齐齐的嗷嗷声,瞬间又变成了星星眼,怎么办,好想都留下来啊。   三爷解释道,“天气转热后大黄就不肯穿衣裳了。”   原来如此!熙宁帝转头问姚皇后,“我记得宫里还有冰凉纱?”   小暖……   众太妃……   你要干啥?!   姚皇后听了贵太妃的建议,进宫这一年来花了大量的时间琢磨熙宁帝的心思,此时已有小成。她笑着回道,“本是有六匹的,去年年底时分给了各宫和晟王、昙郡王府,现在库里还有不足一丈。”   不足一丈?众太妃提起的气又落了下来,这点布料拿过来,也做不出一身漂亮的衣裙了。   听到宫里的冰凉纱没了,昭容周琼莛立刻记下,待会儿就要派人给大哥送信,让他去寻最好的冰凉纱送进宫来。书香世家出身的昭媛辛文茵看着周琼莛精明的模样,目中尽是不屑。   熙宁帝满意点头,“那便赏给大黄吧,三弟妹让人给它做身凉快衣裳穿。”   二皇子的母妃丽嫔张清悠,听到自己一直惦记着的冰凉纱,圣上居然这么轻易地就给了一只畜生,心生怨恨;熙宁帝长公主的母妃良妃蒋扶苏则笑容温和地望着大黄和两个小郡主,不知道心中在想什么。   大黄一听又要穿衣裳,马上不安地转头看小暖。   得,大夏天的也看不得自家大黄不穿衣裳么?小暖摸了摸大黄的脑袋,笑眯眯地应道,“多谢二哥赏赐。冰凉纱珍贵无比,臣妇会着最好的裁缝帮大黄缝制,逢重要日子就给他穿上。”   熙宁帝满意点头。   重要日子穿,可不是天天穿,陈小暖鬼机灵鬼机灵的!自己的儿子怎么就娶不到这么机灵的儿媳妇,给她生俩这么好看的孙女呢?贤太妃心里继续骂儿子。   众人又围着千叶、灵攸和大黄说笑一阵儿,熙宁帝便和三爷去了光明殿,剩下一群老少女人一处说说笑笑。   小暖站起来伸了伸懒腰,一直找机会跟她说话的七皇子柴严景就凑了上了,“三嫂。”   小暖转头,微微颔首,“几个月不见,七弟又长高了。”   柴严景含笑有礼地与三嫂寒暄几句,便问道,“三嫂,我可以出宫去你们府上玩么?”他已经许久没见到陈小草了,去三哥府上,一定能见到小草的吧?   看着柴严景小心翼翼又闪着算计的目光,小暖也提起了警惕。据她与人打交道的经验,对上柴严景这样性格的人,最好不要直接用“是”或“否”来应答,否则会惹来一连串的麻烦。   于是,小暖含笑回道,“只要二哥答应了,你三哥和我当然是欢迎你来玩的。”   柴严景目中的亮光稍落,沉郁问道,“三嫂不喜欢严景?”   都是聪明人,何必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伤了和气呢?小暖摇头,“七弟又没做过什么对我不利的事,我为何要不喜欢你?”   柴严景果然懂了,他笑容又恢复了天真无邪,“嗯,严景永远不会做伤害三嫂的事的。”   小暖点头,便是他想做,也得有这个本事才成。这孩子从皇位上退下来这一年,看来还是没什么大的长进呢。   一群人在慈宁宫内用了午膳后,贵太妃和小暖抱着两个犯困的小家伙带着大黄起身回第五庄,同样出宫的贤太妃跟她们一道。   看着贵太妃抱着的孙女,贤太妃觉得甚是手痒。她将手背在背后,问道,“严晟不与你们一道回去?”   “方才光明殿的太监过来传话,说圣上留严晟议事。”孙女困了,贵太妃的声音低了几分。   贤太妃听了,心里又酸的不行不行的。自己的儿子天天被柴严易晾着,柴严晟却成了他面前的红人!这造化,真是弄人呢,自己的儿子明明就比柴严晟小一岁!   “母妃,儿来接您啦!”皇宫门口骑马带车来接母妃的柴严昙见母妃出来了,跟她打了招呼后,又给贵太妃和三嫂行礼。   “三哥不在啊?”没见到老三,柴严昙心里美滋滋的,太好了,他就知道自己这时候来接母妃,肯定能让她开心。看吧,老三就不知道来接他的母妃和王妃呢!   自己来了!   柴严昙转头,冲着自己母妃荡开灿烂的笑容,谁知却遇上母妃暴风雨前夕的黑脸。   柴严昙笑容一僵,母妃这是怎么了,又要骂他么…… 第1426章 王妃跑了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母妃没当着贵太妃和三嫂的面骂他,柴严昙松了一口气,面子总算是保住了。   但两拨人分开后,母妃坐在马车内,隔着车帘数道了他一路!   柴严昙觉得异常憋屈又不敢顶嘴,因为母妃根本就没道理可讲,跟她讲道理,还不如跑!   “母妃,儿忽然想起来衙门里还有要事,先行一步。”   贤太妃见儿子调转马头跑了,气得直撕帕子,忠言逆耳他是听不进去了,只盼着国丧赶紧过去,赶紧给他娶个王妃回来收收心。   等国丧过去,严昙娶回媳妇生出孩子来,严晟的孩子都要蒙学了!这么一想,贤太妃更觉得窝火了。   但她没想到的是,两年后出了国孝,严晟的俩闺女四岁开始启蒙,老七柴严景也出宫辟府后,莫说孙子,她连儿媳妇都没定下来,这怎不由得贤太妃着急!   于是,柴严昙的日子过得越发水深火热了。   这种水深火热赶上大暑天,让人尤为难熬。于是,柴严昙决定去找三哥消消暑。   待他骑马赶到第五庄时,却发现一个大消息——三嫂带着贵太妃和两个孩子跑了!   柴严昙顿时觉得神清气爽百难消,他憋着笑安慰三哥,“三嫂识大体懂大局,她一定是想出去散散心,忘记跟三哥讲了,一定是这样!”啊哈哈哈哈,老三你也有今天!   “不是这样,你以为如何?”   老三冷飕飕的眼神射过来,柴严昙忍笑忍得脸上肌肉抽抽身体也抽抽,“小弟就是这么以为的,没有如何!”太好了,他要尽快回去告诉母妃!   三爷急着处理清身边事去找小暖,才没空跟他啰嗦,“明日西域使节就要到了,他们此番前来乃为联姻。”   柴严昙连忙问,“二哥要把哪个妹妹嫁过去?”   “不是嫁妹,西域公主前来选夫。方才二哥还提到你,问我你近日在干什么。”这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件事,让三爷前后讲出来,立马让人浮想联翩。   柴严昙果然顾不上看老三的笑话了,“二哥不会要把握送去蛮荒之地当上门女婿吧?”   “一定是了,试问京城够身份、够年纪、未婚配又英俊不凡的,非我莫属!”都不用三爷再说什么,柴严昙一路就扎进自己要去西域给个五大三粗的女人当夫郎的路上,跳不出了。   他越想越憋屈,仰天怒吼一声,“给蛮子当压寨夫君,还不如给陈小草当上门女婿!”   “啪!”玄散被昙郡王这话惊掉了手里的马鞭子。   三爷的脸也冷了,“胡说什么!”   柴严昙越想越觉得,给小草当上门女婿挺合适。她家有三哥和三嫂这两座大靠山,有吃不尽的山珍海味,穿不尽的绫罗绸缎,而且秦氏一看就是个没脾气的,肯定不会像母妃那样骂人。说不得李奚然再加把劲儿,秦氏就嫁入李家,偌大的家业就剩下他和小草继承了!   越想,柴严昙越觉得这是门好亲事,“小弟我怎么就是胡说呢?三哥你说,我哪点儿配不上陈小草那个疯丫头?”   三爷皱眉,“你今年多大?”   “二十有四,正是大好年华!”   “小草今年才十二,整整比你小了一半,一轮。”   柴严昙摇头,“一轮是有的,一半却不尽然。三哥,儿女婚事由父母做主。如今陈祖谟死了,小草的婚事就该由秦安人做主,小弟这就去南山坳提亲!”   太好了,他终于找到光明正大地逃出京城的法子,再也不用看母妃的脸色了!   正当柴严昙要美上天之际,三爷冷着脸道,“还不等你赶到南山坳,西域公主就进京了。”   对啊!老三一句话把柴严昙拉回了现实,他得先解决西域公主,再说入赘陈小草家的事儿,“三哥,小弟先行一步,待你去南山坳时,咱哥俩搭伴儿啊。”   看着昙郡王骑马一溜烟跑了,玄散幸灾乐祸,“属下觉得昙郡王会被二姑娘揍得很惨。”   三爷皱眉,“去看看敬国公在忙什么。”   第五庄的管家王全友立刻道,“敬国公说要去拜访云清先生和智真大师,跟着王妃一块去南山坳了。”   三爷闻言,脸更冷了,“叫绿蝶和秦三过来回话。”   玄其小声提醒,“三爷,绿蝶怀孕即将临盆,正在家中安胎,不能随意走动了。”   绿蝶不是刚刚怀孕么,这么快就要临盆了?三爷愣了愣,才道,“传展柜和秦三。”   王全有立刻派人去了绫罗霓裳总部,谁知来的不是展柜也不是秦三,而是绫罗霓裳的二掌柜展福,一问三不知!   三爷观此情形,心慌了。   姜公瑾帮三爷分析局势,“三爷无须担心,太妃跟着王妃同下南山坳,不会有事的。”王妃就算跑路,太妃也不会同意的。   三爷摇头,“母妃的心,向着王妃。”   姜公瑾忍不住问道,“三爷,王妃为何突然离府?”   三爷摇头不语。   姜公瑾会意,“是为了胥吏之乱?”   前年圣上出重锤,消九寺、五监入六部,被牵扯到的官员怨声载道,去年底这抱怨之声才落下去。谁知圣上又下旨,肃整地方衙门的贪吏。若说消九寺、五监入六部牵扯到的是京城,那这次整治胥吏则牵动九州!   王妃的生意遍布九州,自然也受了不小的影响。这几个月来,从四面八方来的铺子和田庄掌管不断涌入京城报事、求情,王妃不堪其扰。   三爷依旧不语,打马回了天章阁。小暖这一走,三爷心里空落落的,他只想尽快将朝事理出个头绪,然后跟二哥告假,去南山坳将接母妃、小暖和两个孩子回来。   汤槐山抱着折子从光明殿回来见晟王在,却见他的脸色极为难看,吓得不敢说话,他靠着墙挪到了卢正岐身边,“相爷,王爷这是?”   卢正岐微微摇头,“本相也不知。”   “圣上传晟王去光明殿,您看着?”汤槐山紧给卢正岐作揖,希望他替自己传话。   卢正岐笑了,示意他回头。汤槐山小心翼翼地回头,见三爷已经起身出去了,忍不住松了口气。   卢正岐笑道,“汤大人入阁也有快三年了,你当知晟王虽冷面少语,但不会迁怒旁人才是。”   汤槐山擦擦额头的汗,知道跟不怕,完全是两回事儿,“相爷是多久才敢直视晟王的?”   卢正岐摇头,“本相至今跟晟王说话,都是低着头的。”   汤槐山……   三爷到了整洁干净的光明殿内,熙宁帝便立刻让人给他搬了凳子坐下,开口第一句话便是:   “听说三弟妹带着贵母妃和两位郡主,不告而别了?” 第1427章 心存芥蒂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   三爷嘴硬,“前几日母妃与小暖就跟臣弟提过,想去南山坳住一阵消暑。她们走之前给臣弟留了一封书信,因昨日忙于朝务,臣弟夜宿天章阁没拿到书信,今日回去便看到了。”   熙宁帝用“你不用多说,我都懂”的眼神望着三弟,“原来如此。听说,敬国公也跟去了?”   三爷僵硬点头,熙宁帝又长吁短叹几声,“前几日,郭南源老将军进宫,跟朕提起他的幺女,就是郭郗玉将军,三弟可记得她?”   三爷点头,“少有的女中豪杰,一员虎将。”   “不错。郭郗玉的丈夫战死沙场后,一直未再嫁。听郭老将军的意思,郭郗玉似乎有意于敬国公。”熙宁帝说起这话时,还是有些唏嘘的。   自己的舅舅当宰相时,那也算叱咤风云的大人物,能屈能伸,杀伐果断。怎的退居田庄后,便不懂得变通,叮嘱秦安人不放呢。   若是骁卫将士得知豪杰郭郗玉中意李奚然,定会为他掬一把英雄泪。三爷真诚点头,“若郭将军能与敬国公成婚,定将成为我大周一段佳话。”   只是这段佳话能维持多久,得看李奚然能在郭郗玉手下活几天。   谁说不是呢,京中老少等舅舅与秦安人的佳话等了数载,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说起秦安人,熙宁帝就想到了自己那不着调的四弟,“方才严昙过来,居然跟我说中意小草,我觉得这亲事不妥。且不说他们差了十几岁,品**好也相去甚远,我怕若真撮合了这样一对怨偶,四弟怕是会被小草‘失手’杀了。”   三爷摇头,“小草不会如此暴虐,不过她会收拾的三弟苦不堪言,跑进宫求皇兄准他们合离。”   自己这不着调的四弟啊,眼高手低,干啥啥不成。熙宁帝琢磨着,“不如让他去和亲?”虽然旁的方面差了些,但四弟的模样还是过得去的。   三爷笑了,“也得那女子相中他才成。”   熙宁帝笑得狡诈,“朕准三弟半月假去追妻,再派几个歪瓜裂枣给四弟当陪衬,准保事成。”   三爷立刻应了,“多谢皇兄。”   都要去追妻了,还不承认三弟妹是跑了?熙宁帝觉得三弟样样好,就是在驭妻之道上差强人意。   虽说二哥准了自己的假,但三爷身兼数职,不是说走就能走的。他紧赶慢赶用了三天的时间,将手中事务能处理的处理了,不能处理地推给了杨书毅和卢正岐后,即刻准备去南山坳抓人。   杨书毅追了出来,“王爷,请留步。”   三爷停住,待杨书毅追上来后,便听他讲道,“王爷此去南山坳,可否带上严景?”   柴严景前一阵出宫开府居住,但因年纪小,二哥没指派他差事,依旧让他每日进宫,随着太傅辛盛寒读书。   三爷却道,“杨大人可考虑过严景的前程?”   就是因为考虑过,杨书毅也觉得外孙娶陈小草为妻是再好不过的一条路。   因外孙当了几个月太子、几天挂名皇帝,熙宁帝上位后才封了他一个亲王的头衔,可杨书毅也明白,他这头衔的分量比起晟王、建王等人轻了许多。因为前事,熙宁帝虽不会难为外孙,怕也不会重用他。   正是因为怜惜外孙,杨书毅才应了他所求,请晟王带他同去南山坳。不过听三爷的意思,杨书毅觉得严景这条路怕是不好走。   杨书毅真诚请教三爷,“下官不才,请王爷赐教。”   三爷轻声道,“七弟是本王的亲弟弟,他想与本王去南山坳,却绕弯让杨大人来替他讲,您说这是为何?”   杨书毅低头。   “杨大人,他对二哥,对本王,心存芥蒂。”三爷说完,快步离去。   严景是聪明,但这小聪明在晟王面前,不值一提。若长此以往,外孙怕是连朝堂都进不来了。杨书毅站在树下许久,才回到天章阁内,忍不住长吁短叹。   三爷骑快马,一夜便到了南山坳。秦家村村口的秦三奶奶和秦二爷等人见他来了,连忙站起来打招呼。   三爷身份再高,这些人也是小暖尊敬的长辈,他下马还礼。   秦三奶奶露出缺了三颗门牙的苍老笑容,“小暖昨日还说,您这个月过不来呢,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如今才是月初,小暖为何跟村里人讲他这个月过不来?三爷面色如常,“恰好这几日得了空闲,便赶来了。老人家可知小暖在何处?”   百事通秦三奶奶啥都知道,“小暖早起就去了南山坳,跟一些店铺的掌柜商量什么大事儿。你娘和你岳母带着小草和俩孩子去游青鱼湖了,得后晌才能回来。”   店铺掌柜,哪些店铺,什么掌柜?三爷脑袋里立刻闪过几张不讨喜的脸,翻身上马,直奔南山坳。   驻守南山坳的侍卫统领玄耑见到三爷,欢喜得不得了,“三爷,您来了!”   数月不见,三爷又冷上了一个新高度,玄耑觉得站在三爷身边,透心凉,超清爽。   玄散扫了一眼玄耑。很好,数月不见这厮又胖了,欠练!   三爷冷冰冰问道,“王妃何在?”   “王妃在聚财楼与几大商号的东家、掌柜议事。属下这就去禀告王妃?”玄耑看得出三爷刚到,未曾去第六庄换件衣服便跑了来,显然是有急事要寻王妃。   三爷摇头,“哪几个商号?”   “登州齐家、济县赵家、潮州秦记、霸州凌家,其余人属下也不认得,但一定是大商号的。”玄耑虽驻守南山坳,但如今南山坳繁华远超县城,每日来往的客商不胜其数,他也认不全。不过能与王妃同席议事的,必定大有来头。   听到果然有赵书彦,三爷抿了抿唇,转身就往山坳外走。   玄耑连忙跟上,“三爷要回第六庄么?”   三爷点头。   待三爷走后,玄耑立刻吩咐手下,“速命人去管事楼找王全柏,告诉他三爷来了,让他即刻回庄。”   王全柏本事晟王府的二管家,被三爷派到济县来督建第六庄后,便一直留在此处,帮王妃打理南山坳。   “王妃那边呢?”侍卫小声问。   玄耑想了想,“王爷未提让王妃立刻回去,当不是急事。待王妃议完生意上的大事,再去禀告不迟。”   因着玄耑这体贴的想法,小暖知道晌午才得知三爷来了。 第1428章 书信?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三爷回了第六庄?”小暖辞别赵书彦和秦中天,再次跟玄耑确认。   “是,属下已让二管家回第六庄伺候着了。”玄耑低声提醒,“三爷看起来心情似乎不大好,王妃您快些回去吧。”   晟王府的侍卫都晓得,三爷心情不好时千万不能往他身边凑,凑过去就会被揍,唯一例外的人就是王妃。所以遇着三爷心情不好,侍卫们为了避免挨揍,都极力劝着王妃快去给灭火。   第六庄是他们成亲之前,三爷派人建造的府邸,为的是成亲之后小暖回济县时能住得离娘亲和小草更近一些。前年三爷带着全家回来避暑时,住的便是第六庄,不过这次小暖没料到三爷会这么快过来,所以现在她和母妃、孩子们都在第一庄内住着。   这一点三爷不可能不知道,但是他回来后没去第一庄,而是直接去了第六庄,显然是故意的。果然如玄耑所言,他心情不好!   他凭什么心情不好,自己还心情不好呢!   小暖鼓了鼓腮帮子,若不是念着他是男人要给他留面子,小暖才不想地去第六庄找他呢!   见王妃也脸色不好,玄耑不敢说话了。玄舞劝道,“王爷急急赶来,应是有要事,为了免得耽误大事,您还是回去看看吧。”能跟王妃有关的而大事儿,一定是跟银子有关的,玄舞这话已经说得够明显了。   “对,对。”玄耑等几个侍卫用力点头,一定是关乎赚钱的大事,王妃快去吧。   小暖顺陂就下了,“那便回去看看吧。”   第六庄跟第一庄隔着一片丘陵,这片丘陵已在第一庄管事牛大水的打理下,变成了一处果林,林中有一条连通两庄的路,风景甚是喜人。   本来这条路是沿着丘陵起伏夯实而成的。前年三爷来了后,冲着这条不甚平坦宽敞的路皱了几下眉,王全柏就立刻带着人将两庄之间挖通了一大片,修了现在这条丈余宽的通途。   马车行在这条路上,毫无颠。小暖又忍不住心中嘟囔,柴严晟这身龟毛的臭毛病,都是晟王府的侍卫们惯出来的,也有自己惯出来的,凭啥?!   春花和秋月见王妃脸色不好,心中七上八下的。别人不知道,她们可晓得王妃是跟三爷吵过架,才赌气从京城回来消火的。   王妃的气还没消呢,三爷也有火,这俩人遇到一块,会不会打起来?如果打起来了,王妃会不会带着两个小郡主跑路。如果跑路,她们一定要跟着,决不能被王妃丢下,没有王妃,就没有好日子过!   三爷见到小暖生闷气的小模样,反而不气了,只想抱抱她,好安了自己这空虚不安了几天的心。   三爷显然是刚沐浴过,身上带着一股子清爽气息。小暖更拧巴了,挣扎着想逃开,“小暖刚从外边回来,身上有汗也臭得很。”   三爷低头,在她修长的脖颈上落下一吻,用行动告诉她臭不臭,“还在生气?”   小暖转头,“我才没生气呢,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若没生气,她哪会是这副模样。不说开了,这个坎是过不去了,三爷耐心解释道,“不是不让你生,是过几年再生。”   这是两个人产生争执的原因。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大周重宗族传承,晟王府需要世子来撑门立户。所以去年出了国丧,小暖就与三爷商量再生个儿子的事,三爷却说等等,前几个月小暖跟他提,他又说等等!这个月跟他提,他还说等等!这等来等去,要等到什么时候?   小暖据理力争,“既然早晚都要生,为什么不能早几年生?早几年生孩子们搭着伴就长大了,而且小叶和小攸的小床、玩具、小衣裳都能给小的用,省得再置办,过几年还能用吗?你说怕我累着,可咱们府里这么多人呢,小叶和小攸小时候也没累到我啊。”   三爷抿抿唇。他不想再因为生孩子,占据小暖的精力。小暖已经够忙了,忙完生意再忙一窝孩子,都快要没空理他了。只是这话说出来,好像很不大丈夫。   小暖继续念叨,“现在怀孕明年生,就是我二十一岁的时候,你说的再过几年是几年?二十五岁、二十八岁还是三十岁?”   三爷轻声道,“身孕不是说有就能有的。”   小暖哼了一声,“是谁说他百发百中的?”   被表扬了,大男人的自信心猛涨,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小暖没看到他这副得意的样子,又道出她心底最深的一层顾虑,“大黄今年八岁,在狗中不算年轻了。我不想等咱们再生了孩子,大黄想看看不动,想跟也跟不上。”   狗的寿命比人短很多,大黄八岁,算起来它的狗生已经过去一半,小暖想到这一点就难受。小草长大了,换成了千叶和灵攸跟大黄形影不离,小暖不想自己的儿子记忆中没有大黄,那是不完整的。   从没想过这一点的三爷沉默了片刻,紧了紧胳膊应下,“好。”   小暖眼睛一亮,还不及说话,便是一阵天旋地转,发现三爷正抱着她往浴室走去。   小暖炸毛,“三爷你要干嘛?”   “生儿子给大黄养。”这话说出口,三爷又觉得不对劲儿。   小暖挣扎,“现在是白天,快到用饭的时候了。”   三爷把小暖放在浴桶边上,桶里装满了温水,显然三爷早让人备下,等着她回来。他抬起白玉般骨节分明的长指,褪去她的外衫,说着少有的情话,“我这几日,想你想得紧。”   小别胜新婚么?都老夫老妻了,怎么还说这个。小暖坚决不同意,“现在怀孕又是赶在入夏坐月子,太难熬了,我要秋天凉快了再坐月子!”   她的意思是说让自己等几个月再要?三爷不愿意,直接用笑容迷晕了小暖,“我给你洗,还是你自己洗?”   小暖不争气地屈服了,“自己洗。”   待到**正浓时,三爷轻轻咬着小暖的肩膀,“胆子大了,跟我闹点小脾气便敢离家出走。”   小暖用力啃回去,“什么叫离家出走,离家出走我会给你留书信么?!”   三爷……“书信?”   “你天天忙得不着家,不写书信,我让鸿雁给你传书啊?嗯——”   小暖留了书信,自己却没看到。府里无人敢乱碰东西,尤其是小暖留给自己的,那为何书信不见了?   大黄?三爷眸光更暗。   它藏了小暖给自己写的信,自己却还要生儿子给它养,很好! 第1429章 夕阳西下   这一顿折腾,两人连午饭都睡过了,待起来时已是日头西斜。两人梳洗停当,手拉手出了第六庄,带着满天的晚霞向第一庄走去。   三爷黑了好几天的脸色转晴,玄散真想抱住玄舞嚎几嗓子,可惜玄舞不让他抱。   不过难得的,玄舞今天主动跟他说话,“你们出京时,绿蝶那边可有动静?”   玄散立刻道,“绿蝶的肚子比王妃那会儿肚子小,应该是怀了一个。”   玄舞翻白眼,绿蝶怀的是单胎的事儿,他四个月前就知道了好不。   见自己说的玄舞不满意,玄散挖空心思地想绿蝶的动静,“她圆了一圈,一顿能吃三碗饭。”   “绿蝶本来一顿饭就能吃三碗饭,看来你对这个师妹,真是一点也不在意。”玄舞冷哼道。   玄散嬉皮笑脸的,“她是秦三的婆娘,某在意你就足够了。对你的事儿,某都记得清清楚楚,不信你问!”   玄舞邪了他一眼,“本将军中意什么样的男人?”   玄散笑得比天上的晚霞还灿烂,“玄某这样的!”   “你找死!”   “某就是找死,你来打某啊!”玄散挑衅,为了压玄舞一头,他这两年可是拼了命地练功,快要将玄一的名头抢过来了。见玄舞不为所动,玄散脑袋一扬,嘚瑟道,“咋滴,知道打不过某,你就松了?怂了好说,那某就入赘……”   “本将军会怕你!”   “不怕就来啊!”   小暖回头,无语看着打在一起的一黑一白两道身影。这么多年了,玄散还是这么欠揍,他能追到媳妇才怪。   说起入赘,三爷想起了柴严昙的事,跟小暖讲了,好让岳母能有个心理准备,或许哪日柴严昙发神经,真会跑来求亲。   小暖冷笑,“让他放马过来,不让他横着出第一庄,小草就不姓陈!”   三爷轻笑,“其实小草的嘴皮子比她的拳脚更厉害。”   这倒是,小草有两门功夫,若她认大周第二,无人敢认第一:怼人和灵魂画作。越想,小暖越觉得骄傲,“也好,咱文斗。反正不管怎么斗,他都不是小草的对手。”   虽然柴严昙是自己的弟弟,但三爷真觉得他除了个子高块头大,没有一点比得过小草,“圆通还没消息?”   按照当初莫名答应的时日,无牙道长今年三月就已经让圆通恢复了记忆,按说他恢复记忆就该跑回来找他师傅和师兄。   如今已是七月,便是在外海孤岛,他也该干回来了。   小暖摇头。云游四海的智真师徒、小草今年春末都赶回了南山坳都是为了等圆通归来,结果他到现在都没回来,“三爷,圆通不会出事儿了吧?”   三爷也不知,“找你师傅算算?”   提起师傅,小暖就很无奈,“我师傅被大师兄抓回上清宫了,听风露的意思,没有一年半载的师傅是下不了山的。”   说到这里,小暖便眼睛一亮,“小暖入门七年还没去过上清宫呢,不如待天气凉爽后,我去上清宫住上一段?”   小暖对自己越来越不在乎了,才团聚了不过两三个时辰,便毫不留恋地说要去找她师傅!三爷紧了紧手掌,将她的小手牢牢握住,“天气凉爽后,你也该留在家里安胎了。”   是啊!小暖眼睛一转,“其实冬天生孩子也挺好的。”冬天坐月子应该也不难熬。   为了去看她师傅,她不光不在意自己,连自己还不知道在哪儿的儿子都不在意了,三爷慢悠悠地道,“寻你师傅要紧,生孩子过几年再说吧。”   别啊!小暖赶紧把话往回拉,“我师傅说上清宫是人间难得的清净地,我去上清宫养胎也挺好的,若是如此,咱们的儿子生下来悟性定然超群,对吧?”   她紧张了,三爷转头,静静看着她,“不想呆在我身边?”   小暖被三爷看得心虚,嘴角一扯笑道,“怎么会,没有的事儿。”   是自己最近太忙忽略了她,还是自己最近做了什么惹她不快的事?他既然来了,便要将此事搞清楚,不过却不基于这一时。   三爷抬头摸了摸她略略汗湿的小脸,“走吧,莫让母妃和岳母等急了。”   “汪!”   “父王!”   “父王!”   离着第一庄的主院还有数十丈时,眼睛大的大黄便发现了小暖。于是,千叶和灵攸在前,大黄在后,飞奔而来。   见到女儿们,三爷的脚步也快了许多。千叶和灵攸奔到近前,规规矩矩地给父王母妃行了礼后,将手中的莲蓬递了上来。   千叶脆生生地道,“这是奶奶和外婆亲手摘的,送给父王。”   灵攸也举过来,“送给母妃。”   两人弯腰接过,千叶和灵攸同时伸出小胳膊,“抱!”   四岁的孩子,份量已经很重了。三爷拦住要抱灵攸的小暖,一个胳膊一个,将两个小家伙抱在怀里,稳稳地向着第一庄走去。   千叶和灵攸叽叽喳喳地讲着去青鱼湖划船的趣事,小暖摸了摸大黄的脑袋,“去湖里游泳了?”   “汪!”   “大黄说不是。”千叶耳朵灵,一边说话还一边主意着母妃,“是大黄要风露师姐带它玩水,被荷叶上的水珠打湿的。”   “湖水凉,母妃做过不让大黄下湖,小攸和姐姐都记着呢。”   “汪!”   灵攸继续抢答,“大黄说它也记着呢。”   “嗷!”   夕阳将一家人身影拉得长长的,千叶和灵攸小胳膊乱舞,跟着地上的影子玩。小暖则和大黄走在一起,慢慢问道,“大黄,咱们从京城回来时,你从桌上叼走一封信没有?”   三爷也转头看大黄,大黄黑油油的狗眼里满是感情地望着小暖。   小暖被它这眼神看得心立刻就软了,那么久的事儿了,大黄怎么可能记得!小暖抬头给它挠了挠下巴,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没事儿,我就是问问,这不是什么大事儿,大黄不用想了。走吧,咱回家。”   “汪!”大黄看了一眼三爷不高兴的脸,便欢快地摇了摇尾巴,便率先往第一庄跑去。   “父王,女儿要去追大黄。”   “女儿也要!”   严晟弯腰把两个女儿放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她们追着大黄跑远了。三爷便又拉住小暖,继续往第一庄走,“书信应是大黄叼走藏起来了,回去让玄其找找他的狗洞便知。”   小暖轻声道,“这不怪大黄。”   三爷转星眸,“你对大黄说了什么,它才会叼走书信?”   小暖转开眼睛,“三爷,有时候你不用这么聪明的。”   三爷拉着她继续往前走,“咱们今晚回第六庄睡。”   未避免夜长梦多,自己这小王妃心中的结,得尽快解开。 第1430章 小暖的心事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当天晚上,三爷不只带回他的王妃,还要带回他的母妃、两个女儿。   用完晚饭离去之时,见母妃与岳母在院前依依惜别地约着明日一同去打鱼,三爷竟无端生出自己做得很过分的念头。   “明日若去打鱼,须得早起么?”三爷轻声问。   秦氏解释道,“秦二伯说天热早晚好钓鱼,现在这节气晨起去才能网着大鱼。”   三爷笑问,“秦二爷也同去?”   “是啊,如果二爷爷不去,没有人知道在哪儿撒网。”小草解释着,“二爷爷每次打到的鱼都是最大的,有这么长!”   “这么长!”千叶学着小姨的动作,伸开小胳膊。   “这么长!”灵攸亦是。   “汪!”大黄转了一圈。   “父王!千叶想去看。”   “灵攸也想去,父王!”   “汪!”大黄的声音含了某种不容拒绝的气势,表示这事儿它已经同意了。   华淑笑道,“明日我也要学着撒网,不晓得不能不捞到鱼。”   “太妃撒网,那些鱼一定会争着钻进来,不来的鱼就是不识好歹。”小草眼里的星星,比附近飞舞的萤火虫还亮。   秦氏点头应,“姐你放心,如果你捞不着,我也一定捞不着,到时候咱们就让秦二伯帮咱们撒网,咱们俩一块往上拽。”   华淑欢愉地应了,“如此甚好。”   太妃笑起来实在太美了,小草捧着脸呀呀几声,“小草也帮着拉。”   “还有千叶。”   “还有灵攸!”   “汪!”   都不用他回答,家里人就把事情商量好了。三爷微笑颔首,“既然如此,母妃今夜便留在第一庄吧。”   秦氏开心无比,“对,这话就省得再跑一趟了。”   “如此甚好。”因为从来没打过鱼,华淑现在兴趣正浓,也不想回去妨碍儿子与儿媳团聚,“千叶和灵攸,你们是跟母妃回去,还是给奶奶留在此处?”   “嗷——”大黄叫了一声。   千叶和灵攸立刻道,“跟奶奶,跟大黄。”   最后回第六庄的马车上,三爷只带回了自己王妃,他靠坐在马车内,陡然生出一种“自己并不是很重要”的错觉,便问小暖,“跟我回第六庄,你可觉得开心?”   小暖真心点头,“开心。你来了,我当然要跟你在一处。”   三爷心中那点小小的失落,立刻被抚平了。晚上云消雨歇之时,是小暖昏昏欲睡最没警觉的时刻,三爷开始审妻,“小暖,你近来心事重重。何事困扰你,讲与我听,可好?”   小暖晕乎乎懒洋洋地打了个还欠,“没有。”   怎么会没有。三爷将她拦在怀中,轻轻拍着,“这数月细细想来,你去雅正堂的次数屈指可数,前几日孩子之事,又将你的不满推高,让你更不想面对我,才会负气留书,一走了之。”   怀里的小身体果然僵了僵,三爷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因你当时心中有气,所以在屋内说了些气话,才让大黄以为你不想留书,将书信叼走了。”   小暖在他怀里嘟囔,“木刑的本事一定是跟你学的。”   三爷轻声道,“能让我如此用心猜的,也只有你的心思了,小暖。”   “嗯。”小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困意。   三爷的声音温和而平静,似是要哄她睡觉,“遇事一走了之,不是你的脾气。这次你不说,应是觉得你便是讲了也无用,索性一走了之,我追到了南山坳来,你又想躲到上清宫去。是什么事呢?”   小暖睁开了眼睛,又闭上。   三爷接着道,“府中和生意上的事,都是由你做主的,能让你如此的只有朝事了。小暖,你是因我近来整饬胥吏的手段过于残暴,而心生恐惧、不满了?”   小暖的眼睛又张开了,这次三爷不准她闭上,抬手托住了她的小脑袋。   两人此时坦诚相对,他的目光又如此之真诚,小暖便说了心里话,“没有恐惧,也没有不满,是心疼你背负骂名。这样的整治做治标不治本,我说了你又不会听。你们折腾的上下不得安生,我的生意都不好了。”   果然是因为此事,三爷轻声应道,“朝官治天下,是非功过自有史书评说,一时的骂名不算什么。胥吏之乱是历朝历代的顽疾,便是治标不治本,也不能置之不理。”   说完这些,三爷本想说你不必为朝政之事忧心,这些自有我去做。可他的小王妃已经对此事上了心,想为他分忧了,“我家小暖最是聪明,对此你有何应对之策,将与为夫听,可好?”   “我家小暖”这样的情话,他是很少用的,小暖听了感动,可她实在又累又困,打了个哈欠,也不讲究什么该不该讲、讲到什么程度了,直接道出胥吏之乱的根本问题,“胥吏也是为朝廷做事的,你们这些上位者却看不起他们,把他们当鹰犬对待。朝廷不给他们发俸禄,让州县衙门自行筹措,这不是由着他们变着法子挖银子么?”   “衙役、捕快、牢头这些人,在百姓眼里跟妓女、戏子和奴仆一样让人瞧不起,他们的孩子甚至不能参加科举!”小暖又打了个哈欠,“他们是朝廷的一线公务员,却被朝廷和百姓这样对待,他们心里能好受?严晟你想想,在这样的体制下,什么样的人才会当杂吏?不贪、不欺上瞒下为自己捞好处,他们能甘心?”   三爷静静听着,“依你看,当如何?”   “提高胥吏的地位,给他们发俸禄,孩子准许参加科举。”小暖回道。   “国库本就空虚,难以支撑如此庞大的开支。”三爷觉得此事不可行。   “本末倒置。”   三爷……   “若是胥吏都尽心为朝廷办事,贪腐就少了,民丰库足,国库自然也就有银子了。”小暖说着都快睁不开眼了,“我给铺子里的伙计多发工钱,铺子就赔本了么?没有吧……”   说着说着,她便如猫儿般在自己怀里打起了小呼噜,三爷几乎声不可闻,“小暖,这番话若是拿到朝堂上,定会让文武百官口诛笔伐。”   “所以小暖才不说,是你偏要问我。”小暖半睡半醒之间,又回了一句。   “睡吧。“三爷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双明清明地盯着床幔上千回百转的回文绣。   第二日一早,三爷早早将小暖挖起来,带她去围观打鱼。到了河边,三爷发现一身短褐的李奚然跟秦二爷站在一处,学着撒网,动作生疏无比。   堂堂敬国公,放着朝事不管,却来此当个三流渔夫!三爷觉得不该任由国之栋梁如此堕落,便在他被秦二爷赶下渔船后,拉着他商量整治胥吏之事。 第1431章 圆通归来   李奚然既已退出朝堂,便不想理朝中事,更何况是困扰他几十年的胥吏问题,“王爷既然来了南山坳,就该纵情山水、游目骋怀,朝中事交由卢相和杨相忧心便是。”   现在的左相又不是他,来请教他朝政的也不是他的儿子,他干嘛费力不讨好地理政。有这功夫,还不如跟秦氏学学怎么捕鱼呢,李奚然想上船,却被三爷拉住了衣袖。   “船上已无国公落脚之地,不如你我在岸上旁观。”见李奚然还要去,三爷提醒他道,“国公若硬要挤上去,落水就不好收场了。”   李奚然看着满当当的一船人,尤其是形影不离的秦氏和华淑,心中有些不满,“贵太妃身份尊贵,晟王把她也请下来吧,若她落水受惊就糟了。”   三爷摇头,“小草和小暖会保护母妃,不会让她落水的。退一步说,便是落水了也无妨,母妃跟岳母都学会了凫水,有惊无险。小王记得敬国公不会凫水吧?”   他是文臣,又不是戍边守海的武将,学凫水作甚!不过,“安人是何时学的凫水?”   他怎么不知道!   三爷见李奚然不挣扎着要上船了,便放开他的衣袖,“去年我们全家去城西的第一百八十九庄小住时学的。”   李奚然听得满脸黑线,“王爷不觉得,晟王妃这样给名下的田庄起名,有些张扬么?王妃名下的田庄,已过二百了吧?”   三爷提醒道,“国公不知么?如此命名田庄,是小王岳母的主意。”   李奚然改口,“虽有不妥,但这样起名简单好记,确实方便。”   三爷含笑,“当初决定这样起名时,岳母也不曾料到她名下会有数百田庄,每每提起此事,她也是后悔不已。”   李奚然的脸,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   李泗见怪不怪,麻木地望着河面数波纹。玄散竟忍不住同情起敬国公,转念想到自己兴许到了敬国公这岁数,还再为怎么把玄舞娶回家而拼命,玄散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不成,他得再加把劲儿练武,尽快把玄舞打服了!   三爷丝毫不在意他的脸色,“出京时,二哥曾反复叮嘱小王,遇为难事可寻国公商议。”   拿万岁压他?李奚然才不上当,“圣上所言的为难事,与三爷提的并非同一桩。”   外甥一定是知道小暖带着家眷跑了,这等奇事百年难遇,招呼他莫忘了看热闹。   “这两桩本就是同一件事。小暖会赌气回京,便是因为小王未能将胥吏之乱彻底整治,耽误了她做生意。”三爷觉得这样说还分量不够,又点道,“岳母也因小王与小暖之间出现争执,忧心不已。”   望着船上与华淑一块从渔网里往外掏鱼的秦氏,李奚然可看不出她有一点忧心。她对儿子女婿之间的争执,当是毫不知情的。   不知情,不代表知情后不会忧心。她忧心,就需要寻人想对策……精于算计的李奚然头脑中立刻布下了一盘棋,他即刻进入状态,“胥吏之乱本就棘手,清不得重不得。不过晟王妃对朝廷处置胥吏问题的手法颇有微词,也在情理当中。”   三爷颔首,“她虽偶翻邸报,但终究未身在朝堂中,不知其中难处。”   李奚然摇头,“王爷错了,晟王妃知其中难处,还将此事处理得很好。南山坳内百姓过千,多数还是最不听话的书生和商人,但王爷觉得南山坳被晟王妃打理得如何?”   “不错。”对于夸奖小暖,三爷毫无压力。   李奚然端详船上乐得像个孩子的陈小暖片刻,言道,“南山坳内无官员胥吏,治安只有两百侍卫维护,事务由第一庄管家、晟王府二管家和三爷的谋士诸葛卿三人共管,便将山坳治理得井然有序。王爷,其中奥妙,不由得我等不沉思、不惭愧。”   他这番话,出乎三爷的意料。李奚然似乎很赞同小暖的做法,三爷试问,“无胥吏?”   李奚然点头,“先帝登基时,也曾命老朽整治胥吏之乱,但因其牵一发而动全身,最终不了了之。此事困扰老朽数十载,每每响起,终是不甘。晟王妃另辟蹊径治理南山坳,令人耳目一新,这也是老朽数次来南山坳的缘故。”   李泗鼓起腮帮子,暗道他家老爷睁着眼说瞎话,他每次来了都追着秦安人跑,哪管过正事。   玄其见李泗这样,幸灾乐祸地咳嗽一声。李奚然回眸,正看到李泗那张满是废话的脸。   李泗连忙摆出一副笑脸,“老爷,您有何吩咐?”   李奚然淡淡道,“你去拿网捕一筐虾,今天晌午老爷我要请晟王全家吃清炒小河虾。”   一筐?小河虾哪有论筐算的,一筐会捕死人的……李泗不敢顶嘴,背着他家大人,暗暗冲玄散挥舞拳头,“你给某等着。”   玄散无所谓地靠在树上数云彩,手下败将而已,想找揍尽管放马过来!   “阿弥陀佛——”岸那边忽然传来高诵佛号之声,这声音熟悉又陌生,三爷转眸往对岸望去。   河对岸站着三人,一个是身着土黄僧袍的十五六岁光头和尚,一个是四十上下的道士,还有一个做寻常打扮的身材矮小的男子。   李奚然问道,“那一僧一道一俗王爷可认得?僧是圆通,道和俗是谁?”   “道是莫名,俗是金竭。”三爷回道。   玄散、玄舞同时上前,“三爷,让属下去会他一会!”   李泗终于找到了不用捕虾的借口,“老爷,属下也去!”   李奚然扫了他一眼,“去送死?”   李泗……   三爷摇头,“他既然跟着圆通来,便是已归顺圆通,不足为虑,且静观其变。”   船上正在打鱼的小草见着圆通,眼睛立刻笑成了弯月,晃着胳膊打招呼,“圆通你回来啦!”   “汪!”   千叶和灵攸面面相觑,这和尚就是圆通么?可他看起来跟小姨说得不一样,一点也不可爱啊。   长高了一截的圆通抬手摸了摸光头,笑容灿烂,“小僧刚回来。安人,九清,二爷爷,圆通回来啦。”   秦二爷熟练地摇撸,将船摇向对岸。   秦氏眼泪汪汪的,“圆通啊,你可回来了。你师父和师兄天天念叨着,就等着你回来呢。见着你长高了也壮实了,你师父得多高兴啊。”   离着岸边还有一大截时,小草纵身一蹿,就从船上跳到了岸上。她站在圆通面前,叉腰问道,“你这几年都学会了什么本事,说来听听。” 第1432章 你这几年过得很穷?   “小僧学会了被《老子想尔注》,学会了做道场,还学会了省钱。”圆通笑容依旧如六年前般开朗,让人看着就觉得舒坦,不过说出的话却让大伙忍不住想笑。   小草立刻抓住了重点,“也就是说,你这几年过得比在永福、镇清寺时还穷?”   “嗯。”圆通老实点头,无牙师傅比他师父穷多了,因为度通师兄比莫名师兄能赚钱,他当和尚时没饿过肚子,当道士了总饿肚子。   莫名在后边打哈哈,“这两年好多了,好多了。小草姑娘你看,圆通是不是长高了很多,也壮实了?”他当和尚时也没这么壮实吧?   小草对这点很满意,虽然圆通现在还是没有姐夫高,但是他还要,这几年多吃点,二十多岁时也就跟姐夫一样高了,“这位是莫名师兄吧,小草早就听姐夫提过您,今日一见,果然是仙风道骨,看着就觉得眼熟呢。”   “脸熟?“莫名心虚,以为当年他带着圆通从龙雨巷走掉时,被小草看到了脸。   小草笑眯眯地点头,“嗯,您跟我姐姐的师父无咎道长看起来很像,一看就是世外高人,深不可测。”   我的个无量天尊,这小丫头实在太会夸人了!莫名笑得嘴角都要咧到腮帮子后边去了,“贫道惭愧,不及师宫主万分之一。”   “师兄能把圆通照顾这么好,就是非常有本事的。师兄到了南山坳,就是到了家,千万别客气,吃得住的,用的玩的,您随便点,都算在小草的账上。”小草笑得眼睛弯弯的。   我的祖师爷嘞,这小姑能实在太上道了有没有,莫名恨不得自己再年轻个三十岁,与圆通争一争她家上门女婿的资格了,“小草,实在太客气了,这让贫道怎么好意思住下来呢。”   “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气。归阳观的观主是我姐姐的七师兄,为人豪爽好客,待会儿小草领师兄过去转转?”   ……   ……   ……   待小暖一行人到了近前时,发现自己的妹妹已经快要与这位莫名道长沆瀣一气了。不对,沆瀣一气似乎不是什么好词,小暖笑了笑,“圆通,你打何处来?”   圆通知道大伙儿都惦记着他,连忙把这几年的行程交代了一遍,“小僧三年前在黑山与师父和师兄一别后,去昆仑神山待了半年,又随着莫名师兄云游四方半载,然后回到外海小岛在无牙师父膝下学道两载,四个月前自外海出发赶回来。”   “多远的地方啊,咋走了四个月呢?”秦氏听着就心疼,怨不得这孩子脸都皴了,合着是风吹雨打过来的。   圆通给秦氏行了礼,“因为路不好走,所以多花了点功夫。安人,多年不见,小草长高了一大截,您还是跟当年一样,一点没变。”   秦氏乐开了花,“当道士就是跟当和尚不一样,圆通都学会夸人了。”   大伙乐,圆通也跟着乐。小暖脑袋里转的却是“路不好走”这四个字,她笑着问圆通,“这位是?”   圆通颔首,“这是金竭,我兄长留给我的侍卫。”   金竭上前一步,玄迩和贺风露立刻也上前一步,剑拔弩张。   金竭弯腰,恭恭敬敬地行礼,“小人金竭,拜见贵太妃、秦安人、晟王妃、陈二姑娘。”   小草等人也知道金竭的厉害了,都转头看小暖。小暖见莫名与圆通一脸坦然,便上前一步,含笑抬手,“免礼。”   金竭起身,退到圆通身后不言不语地垂头站着。小暖笑道,“你师父在镇清寺等着你呢,咱们这就回去?”   “好。”圆通也急着去见师父和师兄。   秦二爷乐呵呵的,“圆通回来了,咱们又有好吃的斋饭了。”   圆通笑容大大的,“二爷爷想吃什么就告诉圆通,圆通待会儿给你送过去。”   秦二爷的笑容若秋天舒展的菊花,“圆通长大了,还跟以前一样,你师兄怕是又要少不了骂你喽。”   圆通摸摸光脑袋,乐呵呵的抬起宽大的僧袍,双掌合十,与河对岸的三爷打招呼,“王爷,小僧这厢有礼了。”   圆通的声音自河对岸传来,清晰可闻,可见他这几年是修习了道家内功的,且功力还不弱,三爷扬声道,“圆通平安归来,本王便放心了。”   “多谢王爷挂记。”圆通笑容依旧阳光无比。   当年是三爷与莫道约定,让圆通当够六年道士便让他恢复记忆,去路自选的,如今圆通虽晚归几月,也算圆了当年之约。   圆通回来了,一行人不再打鱼,呼拉拉往南山坳走。圆通一路与村里人打着招呼,惊喜欢迎声此起彼伏。   华淑笑着与小暖道,“这小和尚果如你们所言,让人看了便觉得心情舒畅。”   小暖点头,“圆通胸怀坦荡,待人以诚,所以大家都喜欢他。母妃是跟我们一同上前镇清寺,还是先回第一庄歇息?”   华淑每次露面,都会引得万人空巷。且她身份尊贵,若她这样去了,圆通师徒怕也不能安心坐下来说话。于是,华淑笑道,“我去云开书舍寻云清先生对弈。”   本来也打算避开的李奚然,发现贵太妃上了马车,便改了主意,溜溜达达地到了秦氏身边,随着她一起去镇清寺。   小暖见此只是笑了笑,并不拦着,她低声问三爷,“金竭该如何处置?”   这是个定时炸弹,现在看着老实,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爆了。小暖对金竭没有好印象,因为他是柴严亭的人,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家伙。就算三爷已经让人查证,金竭真是姜公瑾的亲侄子,小暖还是不喜欢他。   “先看圆通怎么说。不过他有重罪在身,二哥不会放过他的。”三爷晓得小暖怕金竭突然发难,又低声道,“我已布下人手,你不必在他身上费心思。”   小暖甜甜一笑,偷偷拉住了三爷的手,“我知道。”玄散凑过去了,一直在暗中的玄迩也露面了,娘亲和母妃、小草身边也多了几个侍卫,三爷站在自己身边,她还有什么害怕的。   昨晚道出心中事后,小暖在自己面前便恢复了轻松自在,三爷自袖中握紧她的小手,弯起嘴角,引得一众围观的大姑娘小媳妇芳心乱颤。 第1433章 打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纵使出家人讲究六根清净,但见到自己一手养大的徒儿,智真大师也忍不住留下了欢喜的眼泪。   度通见到莫名,心中感激他把圆通送回来,又怕他把圆通抢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聪明的小草一看度通师兄这脸色,就明白了,“师兄,圆通先留在这里,小草带莫名师兄去归阳观转转,挑间合适的静房住下。”   “如此甚好,甚好。”度通连忙点头,他不把圆通带走就好,“莫名师兄如不嫌弃,待会儿过来用晌午饭吧?”   莫名笑呵呵地点头,“有吃的就成,贫道不嫌弃。师弟多做些,我们仨都饿了!”   度通难得大方,“阿弥陀佛,师兄稍事歇息,饭好之后,小僧再去请师兄过来用饭。”   小草带着莫名出来后,秦氏等人也不再打扰圆通师徒团聚,跟了出来。三爷留在最后,问圆通,“金竭何时到你身边的?”   圆通擦了擦脸上的鼻涕眼泪,给三爷行礼后才道,“当年在昆仑与三爷分开后,金竭便找到了小僧,说是奉小僧兄长柴严亭的令,要跟在小僧身边保护小僧的安全。莫名师兄为了安全,争得金竭的同意后,锁住了他之前的记忆,他如今便跟以前的小僧一样,前事不知。”   难怪金竭看到晟王府的人,没有丝毫的闪躲惧怕。三爷点头,“他乃钦命要犯,就算化去记忆,也不能免罪,该如何处置,待本王请示了圣上的意思后,再做定夺。所以这些时日,本王会派人盯住他,以免他逃脱。”   圆通还没说啥,度通就开口了,“应该的,王爷考量的对。我师弟在外边奔波时确实需要人保护,但现在他回了南山坳,这里安全得很,用不着了。”   圆通张了张嘴,却被师兄的小眼睛瞪地又闭上了。待三爷走后,度通提着师弟的耳朵训话,“你晓不晓得金竭是什么人?他入宫刺杀圣上,若不是被侍卫拼死拦住,险些就得手了!还有,他在几年前一夜之间杀了西北姚州城一家老少五十三口,震惊姚州!他犯下的罪,足够下十八层地狱了,这样的人你还敢留在身边?”   圆通龇牙咧嘴地捂着耳朵,“师兄,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他罪孽深重,所以我才将他留在身边度化啊。”   “阿弥陀佛——”智真口诵佛号。   “你度化他?用《道德经》还是《地藏经》?你才修了几天佛、学了几天道,就像度化此等大孽?嫌命长是不是!”度通更急了,“他的功夫跟晟王府的玄一不相上下,万一你度化失败,他一抬手就能将咱们师徒仨送上西天了!”   圆通哎呦哎呦,“师兄,清点,清点。”   智真也开口了,“度通。”   度通放开师弟的耳朵哼了一声,多年不拧了,手感还是一样的好。   圆通解释道,“回到外海时,道门的无牙师傅说他可以留,而且他打不过莫名师兄,师兄放心吧。”   又是师傅又是师兄的,度通听着扎耳朵,可也没法子。不过,“莫名看着吊儿郎当的,真有这么好的功夫?”   一直站在门外的金竭不卑不亢地开口了,“金竭确实不敌莫名道长。还有一事,姚州姚凌卿一家,并非金竭所杀。”   金竭在紧闭的房门外忽然开口,度通先是吓了一跳,随后打开门质问,“你不是忘了么?怎这事儿还记得!”   金竭解释道,“我知随着二爷回来,早晚会面对官府,所以在消去记忆前把这个案子写下,交给了莫名道长。”   度通虽然是和尚,却没什么普度终生的慈悲心怀,他想的只是他们师徒三人的安稳。对于金竭,他是极为嫌弃的,“就算这案子不是你做下的,夜入皇宫刺杀圣上的人是你吧?”   “没成功,金竭夜入皇宫,未杀一人。”金竭答道。   你他佛祖的要事成功了,还有大周的太平盛世吗?度通气得跳脚。   圆通连忙道,“金竭,你去归阳观找莫名师兄,无小僧召唤,不可入镇清寺。”   进金竭确实听师弟的话走了,度通心里才算安稳了些,关上门拉着师弟问长问短。   金竭到了归阳观,因莫名的到来而欢喜不已的张玄请不高兴了。咋滴,这个随时会炸的炮仗,度通不要,就能撵到他的观里来?!张玄清面含笑,“贫道这里是御赐的道观,规矩甚多,不能留俗家人过夜。还请金居士移步,到山坳内的客栈内落脚。”   金竭异常固执,“二爷让我来找莫名道长同住。”   这样啊……莫名道长转头笑呵呵地跟小草商量,“二姑娘,您看这……”   小草立刻点头,“子厚哥,最好的客栈,最好的房间两间,吃用都算在我的账上。”   得嘞!正好来归阳观与陈玄清商量事儿的南山坳总管黄子厚立刻笑脸相迎,“莫道长,金大哥,咱们南山坳大小客栈十余处,离着镇清寺和归阳观最近的东升客栈,就是咱们山坳里最好的。您二位跟小人去看看,挑两间上房?”   只要有吃有住莫名就不挑,只要能达成二爷的吩咐,金竭就没意见,于是这两人痛痛快快地跟着黄子厚走了。   陈玄清赞小草,“你这个小机灵鬼,脑袋转得真快。”   小草笑得一脸无害,“小草啥也没说啊,是咱们的大总管脑袋转得快。”   东升客栈不仅离着镇清寺近,离着驻守南山坳的侍卫所更近。金竭是个危险人物,住在东升客栈的一等雅间内,最是便于监视他的动静。   听到金竭住进了东升客栈,玄散已是迫不及待了,“三爷,属下想去会会他。”   三爷自然不拦着,“你们想去便去,不可伤他性命,不可以多对少,若是死在他的手下,算你们没本事。”   玄散两眼锃亮,“属下等明白!”   小暖那边,玄舞和玄迩也在为此事蠢蠢欲动。小暖笑了,“遇到高手不打一打,觉得很遗憾?”   “是。”玄舞和玄迩异口同声。   小暖也不拦着,“去吧。别闹出人命,一个打不过他,你俩就一块上。总之,不能吃亏。”   “属下等明白!” 第1434章 你为何躲着他?   接下来的十几天,东升客栈的天字二号房格外热闹。晟王府和敬国公府的侍卫轮流拎着礼品前来拜望,由于金竭话少,所以也不用聊啥,礼品一放就到院子里开打,打完就横着出去。   这几天东升客栈的大厅高朋满座,坐山观虎斗,叫好呐喊声不断。若不是南山坳不准开赌局,否则济县长乐赌坊定会在东升客栈里支摊子开胜负局。   这日,李泗又被金竭打得躺平后,金竭抱拳说了声“承让”后,便拎起李泗带来的文房四宝,赶往镇清寺。   度通结果金竭手里的文房四宝,见果然是韩二胖的润笔斋里最好的,笑容变得万分亲切,“辛苦了,可曾受伤?”   金竭摇头。   度通现在越看这个闷葫芦越顺眼,笑眯眯地道,“庙里的僧众都在大殿诵经,你也去坐坐吧,沾沾佛气。”多沾点佛气,也能多赢几场。   金竭抱拳,便去了大殿,找了个蒲团盘膝坐在圆通身后,调息打坐。   快到吃晌午饭的功夫,不用度通提醒他该回东升客栈吃免费的饭了,金竭便主动起身告辞。圆通叮嘱他,“与人切磋要点到即止,不可伤及性命,也不要让自己受伤。”   “是。”金竭应了。   待送金竭出寺门时,度通也觉得自己不能压榨太过,“累了就歇几天,不用天天打。”   金竭一如往常地话少,“不累,松快筋骨。”   这筋骨松快地实在是太好了,度通笑眯眯的,“咱们庙里炒菜的油快吃完了。”   “好。”   后半晌,金竭在南山坳的街道内溜达,遇到了格外热情的韩二胖,两人凑在一处树荫下乘凉闲聊。   李泗买走了他铺子里,那套放了半年没人要的贼贵的文房四宝,让韩二胖大赚了一笔,投桃报李,他也给度通带来了生意,“咱们济县朱知县是个大孝子,他老娘五日后过六十大寿,老夫人信佛。”   度通笑得满脸佛光,“多谢二胖施主,贫僧明日就去县城转一圈。”   韩二胖拿他宽厚结实的肩膀撞了撞度通的纸片一样的肩膀,“过两天咱要去跟东八屯的人干一仗,度通哥把金竭兄弟借咱用用?”   度通双掌合十,“阿弥陀佛,二胖施主遇事应以和为贵,和气方能生财啊。”   “可那帮欠揍,不揍他们胖爷我气不顺,气不顺怎么生财?”韩二胖满脸的横肉绷起来,东八屯新长起来一帮混子,敢不服他胖爷,不把他们打服了,他就不叫韩二胖!   度通又诵了声佛号,“二胖施主有所不知,金竭乃是杀手出身,在南山坳有我师弟压着还成,出了南山坳,再遇到那样不上道的恶徒,他一不留神,便会出人命的。”   韩二胖摇头,“打残了打废了都行,就是断气了不行。”   “贫僧为施主保举一人,此人武功犹在金竭之上,且性情温和,绝不会杀人。”度通笑眯眯地开口。   韩二胖爷好奇了,“晟王府侍卫都被金竭撂倒了,哪个这么有本事?”   “东升客栈天字一号房,莫名。”   韩二胖不信,“当真?”   “当真。”   第二日,度通早早起身,搭上山长茶宿免费去县城的马车,是县城招揽“生意”;门庭冷落了近半月的莫名,终于有了访客;玄舞用罢造反,便拎着一罐子油,敲开了金竭的房门。   晟王府排在个位数的侍卫终于要跟金竭较量了,东升客栈座无虚席,三爷、小暖和小草也来观战。   “姐夫,玄舞能撑五十招吗?”小草看着抱双臂站在院中的金竭,心里怪没底的,玄舞是厉害,但这个金竭更厉害。   “得交上手才能知晓。”三爷是第一次观战,还不知金竭伸手如何。   小暖则对坐满客人的大厅极为满意,金竭住进来后虽然没收他的店钱,但客栈的生意却上了一层楼,她赚了!   待玄舞说了一个请字后,便率先冲了上去,玄散在旁边严阵以待,少有的严肃正经。   “八十招。”两人交上手,三爷便道。   “哦。”小草不错眼珠地盯着金竭和玄舞。   第七十八招的时候,“嘭”地一声,两人抬起的腿撞在一处时,金竭以快不及掩耳的速度,以手撑地,另一条腿狠狠扫在玄舞的支撑腿上。   “嘭!”   “好——”东升客栈掌声雷动。   欢呼声中,玄舞的身影横飞了出去,玄散飞身而至将她接住,“玄舞!”   玄舞一个挺身站稳,冲着金竭抱拳,“承让。”   金竭也抱拳说了声承让,转身便往回走。   看着玄舞立在原地不动,玄散就知道她伤得不轻。金竭打了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儿,玄散双目爆红。   小暖一看不好,连忙道,“齐嫂!”   “明白。”玄迩飞身而下,落在金竭身前,冲他一抱拳,“在下约金大侠明日一场。”   单凭这身轻功,金竭便知这女子比方才那个厉害,不过他没什么好惧的,“五百张梅花笺。”   “好!”玄迩应下,转身对玄舞道,“王妃让你回第一庄。”   玄舞向着二楼的王妃行了抱拳礼,便步履从容地出了东升客栈,上了马车。   玄散紧跟着钻上马车,玄舞皱眉,“你来干什么?”   玄散不说话,抬手就解玄舞的绑腿。玄舞抬脚就踢,却被玄散握住。玄散低着头,语气是少有的正经,“某带了药油,给你推拿几下。”   玄舞换脚踢,“不用,本将军好着呢!你别跟个娘们儿似的,碍眼!”   玄散不放手,“你不疼某疼,某今儿就娘们儿了,你不给某看,某就哭给你看!”   玄舞抿了抿嘴,收了力道,“他的内力真是惊人。”   “嗯,咱再加把劲儿,明年干翻他。”说着话,玄散解开了玄舞的绑腿,撸起她的裤管,看到了她小腿迎面骨上红肿的一大片,握着药瓶的手没控制住力道,生生将药瓶攥碎了,马车内都是药味儿。   玄舞靠在马车上,抬头捂住脸,嘴角翘起,“丢人呐。师兄别跟他打了,你现在不是他的对手。”   玄散不觉得自己打不过金竭,但是师妹说不打,他就不打了,打赢了让师妹生气,打输了让师妹心疼,何苦呢。   “好,明年,咱们轮流干翻他!”   “成交!”玄舞的斗志,熊熊燃起。   玄舞败了,小暖心疼,小草擦了擦眼睛,抬头问姐夫,“姐夫,小草再练几年能打败他?”   三爷如实道,“以你现在的练法,不能。”   小草举起她的铁棍,“我要雄起!”   小暖笑眯眯的,“何必为此浪费时间,你站起身走几步去找莫名或者去趟镇清寺找趟圆通,立马就能将他打趴下。”   小草一停就泄了气,耷拉着小脑袋坐了下来。   这小丫头,胆怯了?三爷挑挑眉。小暖揉了揉妹妹的小脑袋,“圆通回来十多天,找了你三趟,你为何躲着他?” 第1435章 姐,你说呢?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   小草低头,摆弄着她腰间的桃粉色流苏,“就是……觉得……圆通来找我是要跟我商量,不当咱们家上门女婿的事儿。”   在三爷看来,圆通做出不给小草当上门女婿的决定是对的,也是应该的。不过他没有开口,而是借着侍卫前来报事的机会,提前离开了座位,给她们姐妹腾地方。   小暖帮妹妹正了正头上的珠花,小草今天穿的是粉裳白裙,这搭配将豆蔻之年的小草衬得如同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般引人注目。这个年纪的少女,因着对未来的无限期许,一颦一笑间自成风流,最是动人。   自己好动的妹妹很少这样打扮,因为白裙跑几圈就脏,让大黄一蹭就挂上数根黄毛。她这一身明明就是穿给圆通看的,却又不肯见人家。   小姑娘的心思,就是这么别扭。小暖耐心地问,“你是自己这么觉得,还是谁跟你说了什么?”   “我自己。”   小草明亮的大眼睛,此时变得迷迷茫茫的,看得小暖心疼,“那你打算躲他躲到什么时候?”   小草摇头。   小暖又问,“圣上已经知道圆通回来了,没有即刻召他进京,应该是想让他跟着你姐夫一块回去。你姐夫在这儿待不了几天的,你是跟着一块回去,还是留在这里?”   圆通是清王的遗子,虽然证明了他与黑山谋逆的那群人没有关系,甚至破黑山城时,圆通主动献身算是立了功,但他的身份还是很尴尬。   不管如何安置圆通,熙宁帝都要先见他一见。以目前的状况来说,圆通在庙里安心当他的和尚,过几年被万岁恩赐个广大上的法号,应该是最让熙宁帝中意的局面。   这种结局,小草心里明白,智真也能想到。圆通,也应该是明白的。他在年少不知身世时答应小草考虑给她当上门女婿的事,怕是不能作数了。   正是因为想到这一点,小草才心慌,“姐,你说呢?”   不知道怎么办的事,就听姐姐的,这是小草的行为准则,一辈子不变。   小暖很认真地问,“你就相中圆通了?”   “嗯。”小草点头,“看了这么多年,没有一个比他更顺眼更合适的。”   顺眼……合适……小暖忍不住又问,“小草,想嫁给一个人跟他过一辈子,比看一个人顺眼还要多很多。”   小草歪着小脑袋,“可是,如果小草连看着他都觉得不顺眼了,怎么还会想跟他过一辈子呢?”   小暖……   “姐,你看着姐夫顺眼吗?”   “……顺眼,但是光这样是不够的。你还得清楚自己是不是对他动了心。”妹妹才十三岁,小暖觉得她跟自己这活了晾被子的人不一样,她可能还不动感情。   小草问,“姐,咋知道对他动没动心?”   小暖想了想,冲妹妹勾勾小手指,小草听话地凑过来,姐妹俩头碰头。   “他靠近你想亲近你时,你不想将他推开,心还砰砰跳,基本上就是对他动心了。”   “那小草去试试?”   “成啊,不过你悠着点,别欺负人家,也别吃了亏。”   “姐放心,小草从不干吃亏的事儿!姐,我去啦!”   见小草站起来就要走,小暖忙拉住她,“怎么说风就是雨的,听姐说完再去!”   小草又老老实实地坐下来,听着姐姐继续讲。   “如果你确定了你喜欢他,他又不想入赘咱们家了,你该怎么办?”   这个啊……小草脑袋里只有用哭的、用强的、用骗的三种手段,似乎都不太妥当。于是,小草又问,“姐,你说呢?”   小暖又勾勾小手指,如此这般地给妹妹分析了一番,小草听得眼睛越来越亮,“还是姐厉害!”   “那是,要不然怎么我是你姐呢。”小暖一点也不怀疑自己的厉害,“去吧,别动不动就抡棍子,你姐夫说圆通现在的功夫也该不弱。”   有了姐姐的话打底,小草精神多了,跑出楼去找圆通。三爷见小草走了,进入房中见他的小王妃笑得一脸狡猾,冲着他勾小手指,“三爷,来。”   这是当他是大黄,还是千叶灵攸?三爷挑挑眉,过去将她提起来,安置在怀里,“要我做什么?”   小暖笑弯了眼睛,“对三爷您来说,就是小事儿一桩……”   小草到了镇清寺,才知道圆通去山里砍柴了。   镇清寺名气大,但庙里加上圆通一共才五个和尚,他离开之前砍柴就是他的活,现在回来了,依旧是他的。   小草现在有点迫不及待相见圆通,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短小的笛子,放在嘴边用力吹。   吹了不过三声,大黄的回应便传来回来。不大一会儿,大黄在前,千叶灵攸在中,一大帮子随从侍卫在后,呼拉拉地到了小草面前。   “汪?”   “小姨,什么事?”千叶问。   灵攸左右看看,“小姨,是要去抓兔子吗?”   小草摇头,“大黄,圆通进山砍柴了,你带我去找他吧。”   “汪!”找人这活儿,大黄最喜欢了。   “大黄,走!”千叶和灵攸也很兴奋,一脸跃跃欲试。   小草摇头,“姐夫说不让你俩入山林,你俩在这儿等着。等我和大黄回来了,咱们去掏鸟窝。”   千叶的眼睛亮了,“掏有小鸟的回来养。”   “灵攸要有鸟蛋的,灵攸要自己孵蛋。”   千叶觉得而不能输给妹妹,“千叶要既有小鸟,又有鸟蛋的。”   “灵攸要有小鸟、鸟蛋还有大鸟的。”灵攸又加了一个。   小草胳膊一挥,“好!把你们想要的都告诉玄其大哥,让他记下来,回来咱们就上去。”   玄其……忽然觉得自己待会儿会很惨。   大黄的鼻子相当好用,它在镇清寺门口闻了闻,便带着小草朝着一个方向追去,小草提着裙子便追。   在林子里没怎么费劲儿,大黄便找到了圆通。谁知这厮不在地上砍柴,而是躺在高高的大树上偷懒。   “汪!”大黄抬着头,愉悦地晃着尾巴。   圆通回神,低头见大黄和小草站在树下,圆通纵身从树上跳下来,稳稳落在地上,“小草,你们怎么来了?”   “汪!”大黄表示不满。   圆通连忙补充一句,“大黄怎么也来了。”   小草直言不讳,“来找你商量点事儿,金竭和莫名师兄在不在?”   圆通老实回答,“在。”   小草小手一挥,“叫过来!”   圆通将两人叫了出来,莫名笑呵呵地跟小草打招呼,金竭依旧是张无表情的脸。   小草笑得比莫名还开心,“师兄,我要跟圆通说点事儿,你们跟大黄去捉只兔子回来吧,要活的。”   莫名见圆通不反对,便乐呵呵地带着金竭和大黄走了。随后,小草又把自己身边的侍卫和丫鬟赶走了。   至此,这附近只剩下他俩,圆通摸了摸光头,忽然升起一阵不安,觉得小草要干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 第1436章 天降大任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小草,这会儿被圆通看着,也有点害羞了。姐姐说过,谈判就是要有气势,害羞啊,害怕啊,患得患失啊,没开始谈就输了一半。   这是一辈子的大事儿,不能输。小草转身找了找,挑了个高点的石头坐下,又指了指旁边的矮石头,“圆通,过来坐。”   圆通坐下后,小草低头看他的光头,觉得心里舒坦多了,“你这几天找我,有啥事儿?”   圆通抬头看小草,与六年前相比,小草长大了不少,脸上的肉肉少了,有了少女的模样。单论模样来说,小草比小暖姐长得好看,她家现在条件好了,应该能找个不错的上门女婿吧。   看着这样的小草,年少不懂事时答应的那些话,圆通有点说不出口了,“小草,你上次问小僧这些年学会了什么,你呢,这些年学会了什么?”   这个呀,小草眉飞色舞,“我学会了看账本,开始跟我姐学真正地管理铺子了;我会弹琴了,贵太妃说我谈得还成;武功更好了,可以打败五城兵马司的巡城兵;我跟李厚生一块编了本叫《茶馆闲话》的书,里边的画都是我画的,已经卖了几千两银子。你看见这本书了没,云开和五更书舍都放了好几本,二胖伯的润笔斋也有卖,秦记的书商刻板印的,一本卖二百五十文,便宜吧?”   二百五十文便宜吗?圆通这些年跟着莫名行走江湖,深深晓得什么叫一文钱难道英雄汉。不过圆通还是点头,“肯定比别的书便宜。”   “我姐说,便宜了买的人多,买的人多了口碑好,口碑好了卖得更多。”小草一笑,露出满口雪白的牙,“就跟霓裳布庄一个路子。”   圆通点头,“你家的生意越做约好了。”   “嗯!”小草开心极了,“不过我姐说要胜不骄败不馁,要如履薄冰,才能小心驶得万年船。”   圆通形状完美的眼睛睁大,“这话真的是九清说的?”几年不见,她的学问真是见长了。   小草笑弯了眼睛,“我姐是这个意思,词儿是我加的。论读书,还是我最厉害。”   圆通也笑了,“嗯。”   笑了一会儿,小草忽然问,“圆通,你还来我家当上门女婿吗?”   圆通心跳得有点快,不过他为了这一刻酝酿许久了,说出口的话倒还算清楚,“小僧先后跟随佛道两位高人修行,通佛理,晓道义。无牙师傅送小僧出海时说,当今世上,能化解佛道数百年恩怨的人,唯有小僧。小僧也想自己应该为天下修佛和求道之人,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所以,小僧,小草,对不起。”   小草抬手,摸了摸圆通的秃头。圆通一愣,但还是乖乖让她摸。小草嘀咕道,“你长头发的样子我还看没看到呢,就又剔掉了。圆通,你喜欢我吗?”   “小僧……”   “出家人不打诳语,说实话!”   “喜欢。”圆通面红耳赤,又吭哧道,“只是,天已将重任,小僧责无旁贷。二来,小僧乃逆臣之子,生死难料,日后只会连累了你。三来,小僧不会做生意,去了你家也只会砍柴挑水,你不该找个这么没用的丈夫。”   听到他也喜欢自己,小草的心砰砰跳得飞快,她弯眼睛笑得极为开心,收回手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化解佛道争端?”   圆通摇头,“我师父没有办法,我师兄说让我先想办法当上京城永福寺的主持,等身份高了或许能有点办法。”   “等到当上永福寺的主持,你就是大周身份最高的和尚。到那会儿你说的话和尚听,道士凭什么听你的?他们要是不听怎么办,用身份压他们?”   圆通习惯性地摸了摸头,“开坛论道?”   “开坛论道的事儿佛道已经做了几百年,也没见谁化解了佛道之间的争执。”小草一针见血。   若是以前圆通定会追根寻底,但如今他修了几年道,心性改了不少,“那边顺其自然,小僧现在虽佛道同修但根基尚浅,应花费更多时间在探究佛宗和道源之上,或许小僧修着修着,就悟了。”   “你说的对。”小草点头。   见小草认同了自己的话,圆通开心又有些失落,他笑道,“小草,不论前路如何,你和大黄都是小僧最好的朋友。”   小草笑眯眯地点头,“我其实还有一个不错的办法,或许可以化解佛道争端。”   “什么办法?”小草自小就聪明,圆通很想听听她的想法。   小草问他,“前两年,朝廷将九寺、五监和六部进行了重新编排,你听说了吧?”   圆通摇头,“没。”   “没听说也没事儿,你可以去问我姐夫,这事儿就是他干的,重新编排之后,衙门少了人也少了,各衙门各司其职,不会再像以前一样,遇到事儿三五衙门就相互扯皮了。”   小草说着姐姐的给她出的主意,“以前的鸿胪寺也是跟礼部、宗正寺都相互咬着,现在鸿胪寺和宗正寺都归入了礼部,管的事儿也分清楚了,鸿胪寺就管僧道的事儿。什么殿宇斋宫、器用仪物、译经润文、寺院僧尼帐籍等等,都在鸿胪寺。”   以前这些事儿就归鸿胪寺管啊,他们出京城时,师兄还去鸿胪寺缓过度牒呢。圆通虽然不明白小草为何跟他说这些,还是老老实实地点了头,“哦。”   小草接着道,“佛道争端,说白了争得就是香火,是利益,是名头。要解决这些事儿就得鸿胪寺牵头,圆通,你要不要入鸿胪寺做事?”   啊?圆通愣了,如鸿胪寺,他从来没想过。   小草也不逼他,“解决僧道争端,你无论是僧还是道,都有一方不服气。你如果是鸿胪寺卿,有深谙佛理道法,这事儿就好办多了。你想想吧,我觉得这是个非常不错的路子。”   “嗯。”圆通点了头,小草善另辟蹊径,这或许真是条路。他回去跟师父、师兄和莫名师兄商量商量,看他们怎么说。   还不等他回去商量,莫名的大脑袋就从树后头漏了出来,“无量天尊,此路可行!”   只要他的小师弟不当和尚,什么都可行!   莫名冲着小草跳了跳大拇指,满意极了。 第1437章 三全其美   小草笑了,姐姐说得没错,莫名师兄一定会同意的,度通师兄也会同意的,智真大师的话,他应该也会点头。   因为这确实是条可行的路。   小草将心放回了肚子里,乐呵呵地带着大黄去找千叶和灵攸掏鸟窝。   出了山林,大黄见圆通没有跟着,回头唤道,“汪?”   圆通摇摇头,“大黄去吧,小僧还有事,改日咱们一块进山砍柴。”   “嗷。”大黄摇了摇尾巴,跟着小草走了。   小草和大黄找到千叶和灵攸时,两个小家伙的要求,已经从掏鸟,变成了给鸟建一座豪华宫殿。   这会儿,她们正坐在秦家村的木匠韩三胖家,跟这位叫做三胖的外公一起商量鸟的宫殿该怎么建。   见到小草来了,三胖媳妇连忙又搬出来一个小凳子让小草坐,她忍不住地夸着,“你姐家这俩娃,长得一顶一,还这么懂事儿,这是咋教出来的啊!”   千叶和灵攸是喊着金汤匙出生的郡主,家里人却不纵着,该懂的礼数都懂,也不会仗着身份瞎闹,所以这俩小家伙走到哪儿都招人稀罕。   但是若说心眼儿,这俩小家伙可一点儿也不比她们的娘少。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俩人已经把韩三胖哄得团团转,认真琢磨怎么给鸟盖座移动的宫殿了。   小草也掺合进去,将宫殿提升了一个档次,便为豪华宫殿。   大黄觉得无聊,跑去用爪子拨拉韩三胖家的小狗崽子。玄其听了一会儿,插言道,“笼中鸟怎么也不会舒坦的,依属下之见,还不如打造几个扛风挡雨的鸟窝钉在树上,这样鸟既住得舒坦,又能得了自在。”   千叶精致的小脸瞬间被点亮了,“其叔说得非常有道理!咱们把宫殿钉在树上,两全其美!”   三胖媳妇立刻道,“哎呦,咱们千叶真是会说话,对,就是两全其美。”   灵攸也觉得这个主意好,可是,“鸟的宫殿在树上,咱们就看不到了。”   小草笑眯眯的,“这不是个事儿,玄其大哥可以带着咱们上树上看。”   千叶双目亮晶晶的望着玄其,“大黄那么大,其叔也能报到树上去,我和妹妹这么轻,一定也行吧?”   玄其点头,“行。”   “汪!”   玄其补充道,“大黄也去树上看鸟。”   大黄满意了,继续拨拉爪下的小狗崽子。   灵攸心疼玄其,“其叔就两个胳膊,抱着大黄再带上我和姐姐,会累坏的,灵攸让父王抱就好。”   “我也想让父王抱。”   “汪!”   玄其摸了摸大黄的头,“好,某抱着你。”   大黄又满意了,继续扒拉狗崽子。   那边,小草已经跟三胖叔商量着用什么木头打造什么样的鸟窝了。小草觉得这个给鸟造窝的主意圆通一定会喜欢,等到安鸟窝时,可以拉他一起去。   这时的圆通,正在跟师父和师兄说入鸿胪寺的事儿,他挠着脑袋,小声道,“圣上还不晓得能不能饶了我的死罪呢,入鸿胪寺更是天方夜谭。”   度通的脑袋转悠得极快,“小草既然这样说了,你就能入!因为这主意不是小草这个年纪的女娃儿能想出来的,而是九清。”   小暖什么人?她是晟王妃!晟王是什么人?他是当今圣上面前说一不二的红人!   圆通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么回事儿,他问师父,“师父,您说呢?”   智真也点头,“若是晟王肯保你,此事可期。”   度通继续劝,“师弟,跟着晟王,是最稳妥的法子。起码咱们不用再担心圣上因为你的出身,而难为你。只要能保住命自在活着,其他都不是大事儿。至于化解佛道数百年的争端,不是你一个人的担子,你也不用挑着,你就顺其自然地往前走,啥也不用多想。”   佛道数万人打了这么多年,他师弟那个小肩膀,凭什么要扛这么重的担子?度通就希望师弟痛痛快快地活着,不枉来这世间走一遭。   圆通又看师父,智真补充道,“你师兄说得在理,你现在不必纠结于此事。你要一步步地往上走,待你走到山巅,能看清百态时,此事便迎刃而解了。”   圆通不舍地抱住师父,“徒儿不想离开您和师兄。”   智真温暖的大手落在徒儿的背上,“你现在才十五岁,入仕尚早。便是你以后入仕了,咱们想见,还是随时能见的。”   度通开始谋算将来,“是啊,等你入京当官了,却在九清的道观边上划块地方修个庙。我和师父想你了,就去那边住几个月。你看这样的话,你不用离开师傅,还能娶小草,以后当上鸿胪寺卿没准还能化解佛道争端,这可是三全其美的好事啊!”   晟王妃为啥这么为师弟打算,不是看在她与自己师徒三人的情分上,而是因为她妹妹小草相中了自己这个傻师弟。这么好的姻缘,去哪儿找去!度通恨不得现在就去第一庄提亲,把师弟和小草的亲事定下来。   圆通脸红地低下头,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咧开了。第二日,小草又过来找他,问他商量得怎么样时,圆通说,“我师父和两位师兄都觉得这是条不错的路,想让小僧试试。不过小草,这样会不会给晟王添麻烦?”   小草摇头,“不会,我姐说这对我姐夫就是小事一桩。”   “可小僧只会当和尚和道士,实不晓得官该怎么做。”圆通对小草道出心中的不安,若他得晟王提携入仕却给晟王丢了人,该当如何是好。   小草丝毫不担心这事儿,“京城里那么多傻子都能当官,凭什么你就不能?你是老实又不是傻,放心吧。等你还俗了,就跟着我姐夫学几年,保管上道。我姐夫不是外人,算起来他还是你的堂兄呢。”   堂兄么?圆通有些茫然。   待他专程去第一庄向小暖道谢时,小暖问他,“圆通,你的胞兄柴严亭算起来是死在我手上的,你可会因此记恨我?”   圆通愣了,摇头,“不会啊。小僧听两位师兄讲过他的死因。是他带着人去杀九清,九清的人才会杀了他的。”   其实,圆通觉得柴严亭带着伤入京刺杀九清,并不是为了杀九清,而是要给自己——他这个唯一的弟弟——留一条活路。   若不是九清帮忙,他和师父、师兄,现在还不晓得会怎样。虽然无牙师父没有说过,但是圆通觉得,乌鸦师父会救他,也是因为九清,现在又是九清主动帮谋划前程。若真掰着手指头算,圆通觉得自己欠九清的恩情,已是山高海深了。   小暖见圆通两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这模样这表情跟大黄像极了呃,让她不由地心软。小暖又轻声问,“你以前可见过你的兄长柴严亭?” 第1348章 他仅有的温度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以前见过他的胞兄柴严亭吗?   圆通摇头又点头,“小僧觉得,应用该是见过的。既然是他将小僧放在了永福寺门口,他应该不会放心到看也不看一眼吧。小僧每年、每天都会遇到善心的施主,他们会很亲切地跟小僧说话,或许他就在这些人当中。”   是因为你心肠好,从不把人往坏处想,见到谁都露出一副真诚的笑脸,所以大家才会喜欢你。是因为有了自己的孩子,小暖听了圆通这话,鼻子有点发酸,“金竭封住记忆之前,可曾交给你柴严亭的信件或嘱托?”   圆通摇头,“他只说奉命保护我到成人,莫名师兄再问,他就一句话也不说了。”   小暖点头,感慨道,“站在很多人的立场上,柴严亭不是个好人,但对你来说,他是个好哥哥。”   柴严亭身负父母之仇、为了报父母之仇,他与朝中佞臣勾结残杀无辜,山匪勾结祸害一方,与厢军勾结盗采铁矿,与匈奴勾结妄图颠覆朝廷……但是,身为兄长,他将襁褓之中的圆通交到德道高僧手中,让他沐浴着干净的佛音长大,他怕人暗中保护圆通,这么多年却从未见他扯入复仇之中。   通过审问贺蓝和贺青两兄弟,可知柴严亭在得知自己重伤难愈,圆通的身世也已暴露的情况下,才将他的担子交给了圆通。他让贺蓝在合适时机拥护圆通为帝,让金竭保护他的安全。也就是说,造反成功,圆通就是皇帝;造反失败,凭着金竭的武功,圆通也可置身事外,远遁他乡。   在全家被杀后,柴严亭对整个世界充满了恶意,但他把内心仅剩的一点温度都留给了圆通。   对于圆通来说,柴严亭其人其事都是“听说”,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这位兄长长的什么模样。圆通曾想过,如果易地而处,自己处在兄长的位置上会怎么做。   但师傅说这是妄念,不可动。   圆通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小僧想给我亲人们修处坟墓,哪怕是衣冠冢也好。”   修衣冠冢,也得有死者的衣裳。   小暖想到圆通他爹的坟是被自己扒的,心中还是有那么一丝对不住圆通的,便主动献计献策,“你可还记得南山坳东面寻到的那个放着清王陪葬品的山洞?”   圆通点头,“玄其将军为了救大黄受伤的那个。”   “当初我从那个山洞里寻到了一些质地不错的玉器,等我派人回京城取来,可以葬入你爹的衣冠冢中。”小暖低声道,“不过你娘还葬在皇陵内呢。”   圆通抬手摸了摸圆乎乎的关头,犯了会儿难,便又释然了,“人死之后,尸身便是一副躯壳罢了,葬在何处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他们魂归何处。小僧建个衣冠冢,也是为了日后有个可供祭奠的场所。”   魂儿?小暖想说清王的魂儿不是被建隆帝派人做法,镇在镇清寺下边了吗。   清王被柴严亭葬在南山坳内,想借用此处上佳的风水转运。后来住在镇清寺中镇压清王魂魄的,确是他的亲生儿子。小暖无声叹息。   待晚上三爷回来后,小暖与他说起此事,“人都死了,恩怨也就消了。三爷若知道柴严亭的尸首在何处,就告诉圆通,让他去给柴严亭收尸入殓吧。”   三爷微微颔首,“好。”   你还知道?小暖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家无所不能的王爷,“三爷,还有什么事儿是您老不知道的?”   三爷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我要准备进京了。”   三爷身负要职,不能在此久留。小暖问道,“要带着圆通一起进京么?”   三爷点头,他的手在小暖的头上流连,这几日两人正蜜里调油,他想带着小暖回去。   小暖感觉到了他的心意,便道,“我们收拾收拾,跟你一块回吧。”   “你们再住一段时日也无妨。”三爷心里高兴,嘴上却说着反话。   小暖眼睛一眯,“好。”   三爷……   小暖见此,咯咯地笑了起来。   听到女婿要带着圆通回去,她们一家子都留在第一庄,秦氏连忙道,“小暖你跟着一块回去吧,京城那么多事儿,你也不能总在这人呆着。”   小暖诧异,“这里事儿也挺多的啊。”   秦氏却很坚决,“这里的事儿有娘和太妃照应着呢。”   “娘是说让女儿跟严晟会生气,您和太妃都留在南山坳?”小暖惊了。   贵太妃含笑,“我们待重阳再归京。”   小草贴在贵太妃身边,也笑得一脸懂事,“姐姐去吧,这里有小草照应着呢。”   千叶和灵攸也道,“母妃跟着父王去吧。”   “汪!”   小暖更惊了,“你们也不跟我一起走?”   “嗯,女儿们留下来,帮母妃照料祖母和外婆。”千叶端着小大人的模样,说完还认真点了点头,代表自己说的很有道理。   灵攸也跟着点头,“母妃要照顾好父王,再照顾我们俩,很累的。”   “汪!”大黄附议。   不对劲儿,这很不对劲儿!小暖的目光在美人婆婆、娘亲、妹妹和两个女儿、大黄身上一一扫过,“你们一定有事瞒着我!”   “没有!”   “汪!”   大伙异口异声,表达得却是同一个意思。   小暖疑惑,三爷却看明白了,“也好,那我们先启程归京,母妃和千叶、灵攸,便劳岳母、小草照顾了。“   “汪!!!”   “还有大黄帮忙照顾。”   离开那日,小暖眼泪汪汪地望着送行的一行人,“你们要早点来啊。”   贵太妃含笑点头,秦氏叮嘱小暖,“回去之后别使小性儿,好好跟严晟过日……”   她什么时候使小性儿了?小暖听着娘亲念叨,不解地鼓起腮帮子。   那边圆通也跟他师父和师兄告辞了,带着莫名和金竭上了马车。   秦氏催促道,“快走吧,天色不早了。”   小草也小声道,“姐夫,看好圆通啊。”   三爷应下,扶着小暖上了马车。待车轮缓缓向前滚动,小暖回头见到敬国公李奚然从旁边出来,站在娘亲身边与娘亲说话,娘亲还一副跟他有悄悄话说的模样!   看到这里,小暖忽然明白过来,然后怒了。   好个老奸巨猾的敬国公,自己这是中了他的调虎离山之计了! 第1439章 圆通见熙宁帝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不能让他这么给算计了!小暖探身就要冲着娘亲喊两句话,却被三爷捞回了车中。   小暖的腮帮子鼓得像是生了气的蛤蟆,“三爷!”   “嗯。”   “你跟敬国公说了什么?”   三爷含笑,“没什么,只是跟他讲了目前的局势,让他重归朝堂,解决胥吏之乱而已。”   “他这是归朝堂嘛!”小暖怒了,他快长自己娘亲身上了好不好!   小暖这气鼓鼓的模样真是可爱极了,三爷揉巴了一会儿,才道,“他留在南山坳,于公,是为了仔细考量你派人打理南山坳的办法是否可推而广之;于私么……你觉得他斗得过母妃?”   小暖眼睛一亮,“你跟母妃说要她保护娘亲了?”   三爷点了点小暖的额头,“若什么都要用嘴说出来,便无趣了。母妃她自然明白。”   明白吗?小暖的脑袋探出车窗往回望,见她娘亲正在跟美人婆婆亲亲热热地说话,李奚然站在旁边,很多余的模样,小暖心里顿时又舒坦了。   李奚然是老谋深算,但在绝对的美貌面前,他也是无可奈何,娘亲吃死了母妃的美貌呢。   大黄见到小暖深了脑袋出来,便颠颠跑过来,跟在马车边抬头看她。   小暖探手揉了揉大黄的脑袋,“回吧,好好玩。”   大黄晃晃尾巴,又往前跑了几步,到了圆通的马车下。小暖这才发现,圆通圆滚滚的脑袋也从车窗里探了出来。   圆通也揉着大黄的脑袋,“大黄,小僧去去便回,你照顾好小草。”   马车内的莫名啧啧不已,陈小草的心眼可比大黄多多了,谁照顾谁还不一定呢。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出口,晟王妃家这只大黄狗记仇得很,得罪了它准没好处。   “师弟,到了京中你可得少说话,免得给晟王添麻烦。”莫名叮嘱完师弟,又说金竭,“你也是,老老实实地领罪,你犯的事儿也不小。”   金竭对此早有打算,“我现在剃发为僧,二爷觉得如何?”   “不行!”莫名炸了,他天天面对师弟一个光头就够烦了,再添一个还了得。   圆通问师兄,“为何不行?”   莫名当然不会说实话,“金竭啊,你的长条梭子鱼脑袋,长着头发带着帽子还好,剃了很难看的。”   金竭毫不在乎,“金竭是男人,美丑又有何妨!”   “话可不能这么说,万一你剃了头发,让万岁看了不顺眼一刀把你咔嚓了呢?对吧,师弟?”莫名使劲冲着师弟挤眼睛,让他别同意金竭这劳什子的馊主意。   圆通摸了摸脑袋,“要不,就跟着师兄入道门?”   “也好!”   “不成!”莫名更不愿意了,“你没有慧根,修不得道,入门也是枉然。”   这就是道与佛的不同,入道讲究缘法,入佛只论心意,所以佛门弟子发展得比道门快。圆通想着临别时度通师兄叮嘱他的话,便道,“此事,还是听听晟王的意见吧。”   待到傍晚,马车在益州城停留时,圆通跳下马车去找三爷。   三爷跟自己的小娇妻同坐一车,身边没有两个娃儿添乱,也没有大黄乱拱,他对这一程简直是满意得不得了。   所以听到圆通问他这么无关紧要的问题时,三爷也耐着性子答了,“可。”   “三爷觉得他为僧可,还如入道可?”三爷说得太简练,圆通没听明白。   “为僧。”他们三人现在是一僧一道一俗,待到圆通还俗、金竭入佛门后,仍旧是一僧一道一俗,这样才整齐。   圆通“哦”了一声,便道,“那小僧这就回去为他剃度。”   小暖好奇,“若是你为他剃度,那他就算你的弟子了吧?”   圆通晃着反光的脑袋,“小僧没有收弟子的资格,让他暂时寄名在我师兄门下吧。”   小暖……你觉得你师兄会同意吗?   不过小暖转念一想,金竭这么能打又听话,没准儿度通还真同意……   于是第二日,小暖就见莫名一脸绝望地跟在两个光头身后,抬手跟自己打招呼,“九师姑。”   他是师祖的人,跟自己叫师姑算怎么回事儿。小暖打道号,“无量天尊,若细算起来,贫道该尊道长一声师叔才是。”   圆通诧异,“九清,你这是从哪里论的?”   小暖笑眯眯的,“年纪。”   圆通摇头,“他是小僧的师兄,九清也叫他师兄为好,否则这辈分就乱了。”   莫名连忙道,“九清师妹。”因他机警地察觉陈小暖身边的晟王面色不好,恐怕是不喜陈小暖尊他为师叔。   因为自己若是陈小暖的师叔,也就是晟王的师叔了。   小暖从善如流,“莫名师兄。”   三爷走到近前,“圆通,你以后该改称呼了。”   改称呼?圆通不解。三爷又道,“你要还俗,便跟着小草,唤内子一声姐姐吧。”   圆通挠着光头,不大好意思叫。小暖也觉得不太好,“待还俗了再说,现在不急着改口。”   既然如此,三爷又道,“你们之间以道号相称,总归是不妥的。”   圆通明白了,“是小僧疏忽了,晟王妃。”   小暖摇头,觉得三爷有点小题大做了。不过三爷确很满意这个称呼,率先带着小暖上了车。   莫名看了三爷的背影,嘴角高深莫测地翘起,冷血无情的晟王,真的是很在乎陈小暖,都容不得旁人与她亲近了。   圆通到了京城,很快就受到了熙宁帝的召见。   对圆通好奇的人可不只熙宁帝一个,示意圆通入皇宫这一路上,各路衙门的官员都冒头往外看。见到是这么个模样和善的小和尚,若不是碍于站在前边的晟王,他们真想上前跟圆通打声招呼。   这么干净的人,怎么会是柴严亭的亲弟弟呢?众人摇头。   建王等老一辈人捋须,却觉得这一定真的,因为圆通的眉眼,与清王真有六七分相似。   熙宁帝见到圆通时,也是这么觉得。在详细问过圆通这些年的经过后,熙宁帝唏嘘不已,“无牙道长高屋建瓴,乃是高人。圆通,你将如何化解佛道争端?”   圆通摇头,“回万岁,小僧还无头绪,不过小僧定为此,殚精竭虑,死而后已。”   他这话让熙宁帝觉得万分顺耳,若是大周官员都抱着这种气魄为朝廷办事,何愁天下不太平,万民不安乐! 第1440章 归真王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熙宁帝与圆通相谈甚欢,心中忍不住疑惑会不会这才是自己的七弟,严景才是柴严亭的弟弟,毕竟眼睛那小心性与柴严亭还是蛮像的。   不管是不是,圆通都是柴家人,有了这番想法,熙宁帝看着圆通越发顺眼了,“你自小便在永福寺长大,要不要搬回永福寺住?”   圆通摇头,照着晟王吩咐的话回道,“小僧已做了十年和尚、六年道士,打算还俗体会世间百态。横看成岭侧成峰,或许小僧换个角度再看佛道争端,会寻到化解之法。”   熙宁帝颇为赞同,“塞则变,变则通,甚好。还俗之后你打算如何观之?”   圆通习惯性地挠了挠头,笑容干净而坦荡,“小僧尚不知晓,顺其自然而行之,遇山翻山,遇水渡水。”   这小和尚说话间又带着几分道家的洒脱,怎么让熙宁帝觉得这么舒坦呢。熙宁帝忽然有点明白,为何柴严亭不将圆通拉入情仇恩怨中了。   这样干净而纯粹的一个人,便是你告诉他仇怨,他也会以佛家度世化怨之心化解了吧。你想拉,也拉不进来。这么干净的人,熙宁帝真是喜欢极了。   “既然还俗,就该有个住处。朕赐封你为归真王,宅院一座,良田百亩。”熙宁帝开口,便封了圆通为郡王。   圆通吓到了,撩僧袍跪在地上,“圆通乃带罪之身,万岁不追究小僧的罪责,小僧已万分感恩了。圆通何德何能,实担不起您的封赐。”   熙宁帝含笑道,“你乃皇室宗亲,如今还俗封郡王,乃是理所应当。先帝惩戒你父时,你尚未出生;柴严亭为恶时,你在佛堂诵经;贺蓝挟假圆通行兵变时,你在还未修道。他们的罪,与你无关。”   圆通抬头,明亮的双眸望着一身明黄的熙宁帝,真诚赞道,“万岁以仁心治天下,待万民,乃大周之幸。您的嘉德广布四方,万民得恩养,心生善念。众百姓善念通天,佛祖和三清祖师爷得知,会保佑我大周万世长隆,保佑万岁您万寿无疆。”   “哈哈哈——”熙宁帝被圆通这一番话,夸奖得心花怒放。   站在熙宁帝边上的德喜也跟着笑,这小和尚真是入了万岁的眼了。见惯罪恶的德喜也少见如此干净的人,谁不愿意跟这样的人相处呢。吃点亏他不在乎,你待他好他感恩戴德。   不过,这小和尚还俗后,早晚会落到陈小草的手里,那可是个精明的丫头,也不知能不能把这小和尚也带得精明些。   待圆通领旨谢恩,起身要退下时,熙宁帝又问,“圆通,这么多年来,你与柴严亭可曾见过面?”   九清也问过这个问题,现在熙宁帝又问,圆通的回答依旧。待圆通退出光明殿后,熙宁帝半晌才对德喜道,“柴严亭,也不是一无是处的。”   “您说的是。”德喜轻声应着,“万岁,您看赐给圆通的府邸,该选在何处?”   永福寺和玄妙观都在城西,熙宁帝道,“择在城西吧,城西可还有府邸?择一出干净清幽的。”   “是。”   圆通跟着晟王回到府不久,圣旨便到了。小暖跟着一起接了圣旨,替圆通感到高兴,“行啊圆通,进宫转了一圈,你就得成了归真王,还有了府邸良田。你这归真王府离着这里不远,待府里收拾停当后,咱们一块去转转。”   圆通摸着脑袋,“九清……晟王妃,小僧觉得这封号与宅院,好似梦中花水中月,虚幻得很。”   “待看到东西就不虚了。”小暖笑隐隐的,“你既然已经封了郡王,以后就叫我三嫂吧。”   圆通“哦”了一声,“三嫂,那这王府小僧该怎么安置呢?”   “这些你不必操心,交给莫名师兄就是。”小暖笑弯了眼睛,“莫名师兄怕是已经乐坏了。万岁可有提起金竭的事?”   “提了,让小僧明日带他入宫。”圆通笑吟吟的,“万岁人很好,也很好说话,小僧现在不替金竭担心了。”   小暖含笑摇头,心说圆通这心放下来的太早了。熙宁帝待圆通和善,一是因为圆通的身份敏感,他善待圆通可得天下人称赞;二是圆通这干净又纯粹的模样,非常合熙宁帝的胃口,所以他饶了圆通后,才会有所封赏。   果然如小暖所料,第二日圆通带着莫名和金竭入宫后,在满殿持戈带刀的大内侍卫面前,熙宁帝的脸冷得厉害。待金竭磕头请罪后,熙宁帝冷冷地说他是该认罪,便让人将他拿下,送入大理寺治罪。   圆通垂头丧气地出了皇宫,问莫名,“师兄,咱们该怎么办?”   莫名满不在乎,“师弟放心,他死不了,在大理寺吃些苦头,几个月就出来了。师弟,咱们去看宅子啊?”   见师兄两眼都在放光,圆通只得点头,被他拉着去看万岁赏的宅子。   光明殿内,熙宁帝与三爷对坐品茗,“莫名这样的高手,不改寂寂无名才对。三弟可知他的来历?”   三爷回道,“无牙道长曾在天师庙内停留一段时日,他自述来自肃州青冥山三田观,臣弟征讨黑山叛军时曾派人去寻过这三田观。”   “可寻到了?”   三爷点头,“只是一座很不起眼的小道观,观中仅有几位苦修的道士,其法于阴阳,和于术数,食饮有节,起居有常,乃是真正的得到之士。”   熙宁帝感兴趣地问,“这些道士可得长生?”   “无牙道长的师傅已故,师兄年过八旬,年老体衰。”三爷回道。   熙宁帝虽遗憾,又觉得理所当然,得道的高僧和道士,终也不能长生,生死有命而已。搁下这件事,他便又与三弟探讨其解决胥吏顽疾之事,“我舅舅在信中,详诉了南山坳种种,三弟以为如何?”   三爷未直接答是或否,而是非常严谨地分析道,“臣弟觉得,此事不可从一而论。小暖能将南山坳打理好,与她择人得当有关,也与她身份足够高,可震慑南山坳的书生和商贾有关。南山坳之于九州之内,连弹丸之地都算不上,将南山坳之法推而广之,仍需慎之再慎。”   熙宁帝连连点头,“三弟言之有理,我再派几个得力的吏部和户部官员去南山坳详细勘察,待他们归来再议。若真可行,我明年便亲巡南山坳,辩一辩这新政的庐山真面目。”   “现在还算不得新政,只是小暖将她管铺子的那一套,挪到管理南山坳的事务上罢了。待敬国公将其理顺升华后,方可称之为新政。”   新政推行,必定影响深远,三爷不愿让小暖背负这毁誉参半的新政提出者之名,小暖也不想掺和这些事,她只想痛痛快快地赚钱。   将敬国公留在南山坳,便是要他牵头办胥吏改制的大事。深谙朝堂奥妙的敬国公李奚然愿意出这个风头,三爷和小暖何乐而不为? 第1441章 谁打本王妃的美人的主意?   金竭被关在大理寺之后,大理寺卿金益昀的夫人跑到晟王府求见晟王妃。   小暖被这拜帖搞得有点迷糊,“她一个人来的还是带着儿子来的?”   自从家里有了双胞胎女儿后,京城各家的夫人们都喜欢带着儿子或孙子来晟王妃拜见华贵妃或小暖,逮着机会就夸奖她家儿孙如何如之何,其目的昭然若揭。现在母妃和女儿们都不在家,小暖实在懒得独自应对这类访客。   霜成回道,“金夫人是一个人来的,应不是为了闲聊。”   一个人来的?小暖眼睛一转,晓得为什么了,“木刑可在府中???”   “在。”   “去问问他,有没有兴致去大理寺审问金竭。”   霜成去了不久,木刑便两眼放光地来了,“属下乐意之至。”   小暖点头,“去请金夫人。”   金益昀的夫人进来后,先将晟王府的人夸了一遍,又羡慕晟王能亲自去南山坳接小暖回来后,擦着眼泪说起自家的辛酸事,“万岁将之前本归宗正寺审问的犯人也并入了大理寺,我家大人数月不得休息,已弱不胜衣了。”   小暖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熙宁帝重整京城各衙门后,大理寺的胆子确实重了,但他也给大理寺增了两个理事郎中,哪就能把金益昀累得挂不住衣裳了。而且金夫人先夸晟王府人个个滋润,再说她家大人惨,这是什么意思?   奉命操刀整改九寺五监和六部的是三爷,金夫人这意思,是因为三爷整改不当,让她家大人累坏了,所以晟王府就该出人去大理寺帮金益昀收拾烂摊子?   小暖一揽衣袖,含笑道,“我的铺子里刚出了一批新料子,正适合做秋裳,既然金大人的衣裳不合体了,夫人可去挑匹合适的布,给金大人做身新衣。”   金夫人噎住了,抬眼见小暖虽带着笑,但那双眼睛亮得吓人,便喏喏点头,“多谢王妃体恤。”   小暖缓缓摇头,“夫人这话,本王妃不敢当。金大人是为朝廷办差累的,体恤金大人辛劳并嘉奖他,是万岁才能做的事。”   这一下,金夫人坐不住了,站起身给小暖赔礼。不敢再绕弯子了,显然陈小暖这儿根本就不兴京城各府夫人们,走动办事的婉约套路。难怪她家大人吩咐,到了陈小暖这里,一定要怎么简单怎么来,是她自作聪明搞砸了。   “是妾身不会说话,您别见怪。今日妾身前来,实是我家大人吩咐的。我家大人想向您借府中的侍卫木刑去大理寺帮几日忙,他说大理寺有件棘手的案子,非得木侍卫才能办。”   小暖装作惊讶,然后惋惜摇头,“夫人来的真不巧,木刑被我家王爷派出去办差了,不再府中。再者言之,大理寺高手如云,若这案子诸位大人都办不了,我们府上一个只会耍耍鞭子的侍卫,又能做什么呢?”   金夫人也是这么觉得,她家大人兴师动众地来晟王府请个侍卫,实在是小题大做。   待金夫人走后,木刑从屏风后转出来,为自己正名,“王妃,属下已多年不耍鞭子了。”   小暖应了一声,“你该耍耍的,否则你与众侍卫的差距会越来越大。”   玄一与金竭打了个平手,玄舞、玄咎和玄澄等人皆败在金竭手上。虽说玄迩与金竭大战数百回合将他撂倒为晟王府找回了面子,但也激起了晟王府众侍卫的争强好胜之心。   众侍卫摩拳擦掌,只争朝夕,誓要趁着金竭在大理寺坐牢这一段时间穷追猛赶,待他出牢时,再向他发起挑战。练得最凶的,便是玄舞和玄散,这俩家伙儿疯了一样,勾引得快要临盆的绿蝶都坐不住了。   木刑摸摸他的小胡子,“要不,属下去大理寺将金竭弄残了?”这比耍鞭子容易,还能让晟王府众人得解脱,两全其美。   小暖笑了,“本王妃看金夫人方才那做派不顺眼,待金大人三顾茅庐你再出马。”   “三爷。”小暖的话音刚落,三爷便回来了。   进屋第一件事便是纠正小暖的用词,“茅庐?”   小暖笑嘻嘻的,“三顾金屋?”   在府里人面前,三爷给小暖面子,没弹她的额头。待坐在小暖身边后,才对木刑道,“刑部和大理寺,你更中意哪一处?”   木刑眼睛亮了,“大理寺!”   经过一番衙门裁撤合并后,如今大理寺为案件的主审衙门,刑部则对大理寺审判的案件进行复核和行刑。木刑喜欢审案,当然更中意大理寺。   三爷颔首,“本王给你留了个大理寺判官之位,不日便下文书。?”   大理寺判官虽官职不算高,但专负责审大案要案,这真是对极了木刑的胃口,“多谢三爷。”   三爷点头,“以后你就是朝廷官员而非我晟王府的侍卫,前路漫漫,尔好自为之。”   木刑双膝跪地三叩首,“三爷知遇之恩,木刑没齿难忘。无论木刑到了何处,只要三爷传唤,木刑随传随到。”   三爷摇头,“如今天下已定,你只管施展抱负,尽心为朝廷办差。”   “属下遵命。”木刑退下后,小暖叹息一声,“说实话,我还真舍不得他。”   三爷眼睛一眯,“舍不得谁?”   大黄不爱炸毛了,三爷倒学得闲着没事儿就炸个毛,小暖无奈,“舍不得你,怎得今日回来得这么早?”   三爷靠坐在小暖身边,拿了她书架上的咬钱蟾蜍把玩,“匈奴王死了。”   三年前,匈奴王被乌羽活捉,用囚车装了送入京中献囚。后,匈奴王子携重礼进京,与大周签下一系列议和文书,才接了匈奴王回去。当时三爷就说匈奴王的身体已经垮了,送他回去是让匈奴自相残杀。谁知道跨了身子的匈奴王竟熬了三年才死,小暖都等得不耐烦了。   匈奴王死了,就代表小暖与华家舅舅、赵书彦的生意,终于可以顺着河西走廊,延伸到漠北和匈奴了。   小暖立刻站起来,“秋月,传本王妃的匈奴美人们回府议事!”   她的美人,这话怎听着这么不舒坦呢。三爷挑挑眉,“你尽快将那几个匈奴管事嫁了,免生乱事。”   “乱什么事?”三年来,她在这几个美人身上下了不少功夫,好不容易将她们练得能独挡一面了,怎么能轻易嫁了。   小暖眼里泛着凶光,“嫁人就得生娃,前后要耽搁好几年。还是待她们把漠北和匈奴的布匹生意的路子蹚开再说吧。是谁这么有眼光,向三爷讨本王妃的美人了?”   南极蓝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第1442章 相中了玄其   三爷无奈,“若是三年前兴许送的出去,现在怕是搭着银子也送不出去了。”   匈奴王子议和带来的美人,三爷按着小暖的意思给她挑了五个,这事儿曾轰动京城。不过这后续发展,实在是让京城的吃瓜百姓们跌掉门牙。   小暖将这五个美人都送去她的铺子当女伙计!为了看这些匈奴美人女伙计,小暖的铺子生意火爆,买布的男客比寻常增加了数倍,不过这一个新鲜劲儿过去后,众人就渐渐歇了。   半年之后,三个女伙计因表现出色,被提升为小管事,两个女伙计转入了后院做裁缝和织衣娘。   两年半后的今日,这三个匈奴小管事,已经跟着去了数次河西走廊,帮铺子创出不少业绩,相应的,这三个美人也成了小富婆。她们说话办事没有中原女子的细致,而是直来直往,飒气不输男儿郎,是小暖的中意部下。   小暖对此,是颇为得意的,“何须干那赔本的买卖!本王妃铺子里的管事,看上哪家儿郎,直接娶进门当上门女婿!”   听到上门女婿,三爷不由想到昨日还追问他小草何时归京的老四和老七,问道,“小草和圆通的婚事,何时定下来?”   “不急。待圆通还俗几年后,他俩若还是觉得合适再定不迟。”小暖觉得自己嫁人就嫁得早了,她希望妹妹再玩几年,“去跟圆通去看过二哥赐他的那个宅子了,虽然不算大,但建的也不错。”   莫名在宅子里,简直美得要冒泡。圆通却没什么感觉,小暖觉得圆通当和尚道士时间久了,对身外之物看得极轻。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小暖得看他还俗之后能不能养活得起他自己,再说嫁妹之事。   “三爷打算什么时候让圆通入仕?”   三爷将咬钱蟾蜍放下,“再过三年也不迟,这几年先让他多走动,增长见识。”   小暖点头,俩人又闲聊片刻,直到小暖的三个匈奴美管事到了,三爷进里屋读书,小暖将她们叫进来,才发现方才她与三年说了半晌,忘了问他为何要将三个美人嫁出去了!   三人给小暖见礼后,小暖让她们坐下后,越看自己的美人们越满意。   胆小少语的卜阿兰如今胆子大了,话还是不多但却总能踩在点子上;大大咧咧的郝莲月冲劲儿更足了,一个人能撑起一个场子;原本想去针线房的,年纪最小的万俟乌乐,如今却成长为最有大局观的一个,成为小暖开拓河西走廊的大将。   这三个美人长了本事,变得自信了,气质也跟着提升了。虽然天天守着母妃那样突破天际的大美人,但小暖也觉得她这三个异族小美人,看着甚是养眼。   于是,小暖的笑容变得格外亲切。   郝莲月见王妃笑成这样,忍不住一万次地惋惜着,“可惜王妃是女人,要不然郝莲月拼死也给你生娃娃!”   小暖笑出了声,“这辈子是不成了,待来生吧。”   里屋闲翻小草和李厚生编的《茶馆闲话》的三爷,脸上立刻有了杀气。   目光向外瞟去,外边的郝莲月忽然觉得一阵发冷,忍不住摸了摸胳膊,嘟囔道,“刚入秋就凉了……”   万俟乌乐已敏锐地觉察到里屋有人,此时能在王妃里屋的,也只有晟王了。她怕郝莲月再说下去把命丢了,便主动询问道,“王妃今日召我等过来,有何吩咐?”   听听,听听!她的匈奴美人,汉化说得不只字正腔圆,都能文绉绉的了!   小暖笑眯眯地道,“叫你们来,是商量将河西走廊的生意再向西北延伸的事,,你们怎么看?”   听东家小王妃说起正事,三人立刻来了精神,你一眼我一语地说着她们的想法。   这三人在匈奴时地位低下,如今在大周翻身,也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将生意做到漠北和匈奴国去,好让当年看不起她们、欺负她们的人,刮目相看。   听了她们的建议,又说了些鼓励的话,小暖便道,“今日就到这儿,若是你们有什么好的建议,可以写计划书交给柜叔,到时咱们再开碰头会仔细商量。”   小暖今日叫她们来,主要是为了透个气,让她们有心里准备,具体的计划还得与赵书彦、展柜和秦三等人商量后再敲定。   三人站起身,万俟乌乐道,“王妃,乌乐还有事,想向您私下请教。”   小暖点头,待卜阿兰和郝莲月退下后,才问,“何事?”   万俟乌乐的明艳的小脸变得红红的,“乌乐相中了一个男人,想请王妃帮乌乐做主。”   方才三爷还说这事儿呢,小暖很有兴致地问,“是什么人?”   万俟乌乐咬咬唇,小声又坚定地道,“是……王妃府里的玄其大人。”   啊哈?小暖前倾地身子差点趴在地上,她第一个感觉是若万俟乌乐嫁给玄其,大黄该咋办。不对,万俟乌乐和玄其是怎么看对眼的?   小暖问道,“你与他可是两情相悦?”   万俟乌乐轻轻摇头,“乌乐打心里喜欢玄其大人,但没问过他喜欢不喜欢乌乐。不过乌乐觉得,他应该不讨厌我。”   玄其那么好脾气的人,小暖这么多年就没见过他跟谁红过脸、讨厌过谁。小暖道,“如今玄其在南山坳办差,待他归京后,你自己去找他问明白。若他也对你有意,本王妃再给你们主婚。”   万俟乌乐开心不已,跪在地上给小暖磕头,“多谢王妃,多谢王妃。”   她这样,好像玄其已经答应了似的,小暖忍不住问道,“你是喜欢玄其什么?”   万俟乌乐也不扭捏,“玄其大人老实厚道,他对狗都那么有耐心,对家人和孩子一定差不了。大黄是厉害的狗,不比草原上的狼差,乌乐觉得能让大黄喜欢的男人,一定错不了。”   小暖深以为然,这么多年了,大黄看人的眼光就从来没差过!   万俟乌乐又接着道,“乌乐已经二十岁了,成了亲后再在外行走做生意更方便安全,也能让您放心。乌乐此生,绝不背叛王妃。”   小暖目光深深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小美人,她很有脑子,也很有眼光,小暖喜欢!   “万俟乌乐,只要你忠心为本王妃做事,你的杀父杀母之仇,本王妃让人替你报了。”   万俟乌乐战俘,其父母是匈奴小部落的老实牧民。其父受匈奴内战波及而死,其母不堪受辱自尽而亡,万俟乌乐当时因年纪小逃过一劫。后因长大后容貌出众,被送入王宫为侍女。   万俟乌乐再叩首,“王妃,等奴婢将生意做到匈奴后,想亲手割下仇人的头颅,为我阿母报仇。”   父亲死于战乱,这是部落之间的仇恨,万俟乌乐没办法。但是母亲的仇,万俟乌乐一定要报。   小暖点头,“好。”   万俟乌乐退出去后,小暖进里屋问三爷,“你觉得这门亲事如何?”   三爷言道,“她想向你表忠心、得靠山为真,至于她对玄其有几分真心,却不见得。”   小暖笑眯眯的,“那就等玄其后来后,让他自己定吧。万俟乌乐要模样有模样,要脑子有脑子,一点也不差。”   三爷冷哼一声,“尽快把剩下那俩嫁出去!”   小暖眼睛一转,笑了,“三爷是说郝莲月么,她相中了本王妃,不好嫁呢。”   三爷伸手将小暖拉近怀中,“天凉了。”   “嗯?”小暖不大明白三爷怎么又转话题了。   “可以把生儿子的事,安排上了。”三爷缓缓道,得让她尽快怀孕,免得外边的男人女人,都惦记他的王妃! 第1443章 三王同至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圆通虽受封为归真王,但他还没有还俗,所以也就没举行受封仪式。将熙宁帝赐给他的府邸安排好后,圆通便跑到晟王府打探金竭的情况。   三爷去了天章阁,圆通只见到了小暖。   负责审这个案子的是刚刚走马上任的木刑,木刑虽去了大理寺,但却还住在晟王府内,每日回来都会跟小暖报一报案情进度,所以小暖对这个案子非常了解。小暖告诉他,“金竭的案子还在审,这半年是出不来了。”   圆通问道,“三嫂,那他有性命之忧么?”   小暖解释道,“得等着审问完后,大理寺将他的口供陈到圣上面前,定圣上定夺。”   这个案子是熙宁帝亲自督办的,金竭是死是活都在熙宁帝一念之间,所以小暖也说不好。不过,“从目前来看,圣上没有要他的命的意思。”   因为三爷说,他二哥在宫里讲,“原来是一僧一道一俗,现在金竭入佛门,以后圆通怀俗,还是一僧一道一俗。莫名和金竭这样两个高手跟在圆通身后,也是颇有可观的。”   圆通这才放了心,“府里已经安顿好了,小僧想回南山坳,免得师父、师兄和安人她们挂心。”   小暖嘴角微弯,“现在府里由谁管着?”   圆通摸了摸脑袋,刚要说话,就见管家进来报说,“王妃,景王求见。”   柴严景来了?小暖转头见圆通好奇地往外看,便道,“请他进来。”   待管家出去后,小暖叮嘱圆通,“待会儿柴严景要跟你回南山坳,你不要答应。”   “好。”圆通直接应了,也不问为什么。   柴严景面带浅笑地给小暖见礼,又与穿着一身土黄僧袍的光头圆通打招呼,“严景因一直在宫中读书,一直想跟你见一面却不得机缘,今日赶巧在三嫂这里见到了。”   今日柴严景穿了一身天青色的宽袖长袍,头戴玉冠,腰束玉带,玉面含春,看着很是亲切。圆通虽小他几岁,但也在江湖上行走了多年,能判断出一个人是真笑还是假笑,他双掌合十,“阿弥陀佛,小僧圆通,见过景王千岁。”   柴严景很是亲切地在小暖的右侧坐下来,笑道,“三嫂你看圆通,他连声哥哥都不肯叫,莫不是看起不严景?”   小暖轻启朱唇,“圆通是佛门弟子,理当如此称呼。待他还俗后,你们再按俗家的辈分称呼。”   三嫂居然护着圆通!柴严景用笑容压下不满,“正该如此。”   圆通也落座,还不等他们说几句话,管家又来报,“昙郡王到了。”   这草包怎么也来了,柴严昙垂眸,莫不是还在打小草的主意?   这个放进来了,那个不让进来也说不过去,小暖言道,“请。”   身子提拔的柴严昙穿着宝石蓝的云纹滚边直缀,桃花瞳中满是烦躁,见到柴严昙和圆通这俩家伙,他更烦了。   老七这个混来的亲王,已经够让他心烦了,圆通这么个来路不明的野和尚,也能被封郡王!还归真,他还返璞呢!   “三嫂。”虽然不高兴,该有的礼数柴严昙不敢忘。因为他若是忘了,陈小暖在老三耳边嘀咕几句,就够他受的!   在家被母妃骂,进宫被老二骂,他可不想到了这儿在被老三骂!   小暖起身还礼,请他落座,上茶后,才问道,“王爷去了衙门,算着时辰还得有一会儿子才能回来。”   柴严景连忙道,“严景今日来,是专门拜访三嫂的。”   被人抢了话,老四不痛快,“严昙也是。”   小暖又勾了勾嘴角,“不知两位王爷,寻本王妃何事?”   圆通看看这个王爷,又看看那个王爷,对小暖的崇拜之情犹如滔滔江水,扑面而来。他站起身,“王妃这里要有客,小僧便先告辞了。”   柴严昙拦住圆通,“又不是外人,坐着说会儿话,待会儿哥哥我带你去摘星苑吃斋饭。”   跟着莫名当了几年穷得叮咣响的道士,圆通对这种送上门的饭,那是相当的欢迎,“阿弥陀佛,小僧多谢郡王。”   郡王个毛啊,他最讨厌这个称呼,不过他也没法子,哼了两声才问小暖,“三嫂,你妹妹什么时候归京?”   柴严昙这一句话,立刻引起了圆通和柴严景的注意。柴严景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圆通面上依旧带着笑,看着柴严昙的目光里却带了同情。   小暖脸一冷,“四弟,你打听我妹妹的事做什么?”   柴严昙气鼓鼓的,“我想向秦安人提亲,迎娶小草。”   “不行!”没想到他就这么直接喊了出来,柴严景急了,“你俩不般配,年纪差太多了!”   柴严昙桃花瞳一竖,“配不配自有秦安人和三嫂拿主意,七弟激动什么?”   柴严景转头,为小草向三嫂抱不平,“三嫂,你看四哥!”   小暖笑容里带着杀气,“四弟所言当真?”   “当真!”   小暖言道,“好,此事我会与我娘商量后,再给四弟一个答复。不过在此之前,还望四弟不要四处张扬,免得惹人说长道短。”   说着这话,小暖满是警告的目光,落在柴严景身上。   柴严景立刻点头,“严景不会说的。”   柴严昙哀求道,“三嫂,你快一些,小弟快等不及了。”那西域来的公主,实在是烦人得很,若不是怕引起两国征战,他真想一脚将她踹回西域!   “人生大事须得慎重,急不得。还是说……”小暖缓缓道,“四弟求娶我妹妹,不是真心实意,而是为了解什么燃眉之急?”   柴严昙脸一垮,呵呵笑着,“真心的,万分真心,不急,小弟一点也不急。三嫂慢慢来。”   小暖点头,又问柴严景,“七弟寻我何事?”   柴严景见老四这么直来直去的,也不客气了,“如今秋色正好,严景向皇兄求了十日的假,想出京四处游览。严景想去登州一游,特来问问嫂嫂,可否要给安人或小草妹妹带什么东西回去。”   圆通看看柴严景,有点不安。   柴严昙怒了,他老子的,老七也在打小草的主意!   “你才十天假,跑去南山坳再跑回来,路上都得用四五天,何苦来哉!”   柴严景反唇相讥,“严景出京是为了赏秋色,一路踏着秋色而去再观着秋色而归,有何不可?”   …………   …………   小暖待他们吵够了,才道,“该带的东西,已托圆通带着了。”   圆通?!柴严景的目光落在圆通身上,压住敌意笑道,“正好,严景与圆通‘小师傅’一道走,也好作伴。”   圆通双掌合十,“阿弥陀佛,小僧云游,十日内到不了南山坳。”   柴严景瞪眼,柴严昙哈哈大笑,小暖眯起眼睛。   圆通这话说得,甚合她的心意。 第1444章 柴严景挨揍   十月初八这日,绿蝶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母子平安。喜得秦三从城西跑到城东,又从城南跑到北,小到第四庄的长工、大到还在天章阁批奏折的三爷,都在第一时间收到了秦三得子的喜讯。   秦三笑得见牙不见眼,“生下来就六斤八两,六八六八,又顺又发,三爷您说是不是很吉利?”   “甚是吉利。”三爷看着在自己面前乐成傻子的秦三,心头火起。想当年,小暖扮成的秦日爰,何等的聪慧,而这厮在三爷面前晃悠得久了,让三爷已完全记不起聪慧的秦日爰是何等模样。   他当时怎么头脑一热,将这个只会挖洞的秦三,送给了小暖呢!   “三爷,等孩子洗三时,您有空一定要过来啊。”秦三现在美得冒泡泡,已经看不清三爷的脸了,“三爷,您能来吧?”   “不好说。”三爷解下腰间的玉佩,“这是王妃送与本王保平安的玉佩,你拿去放在孩子床头。”   快滚!   秦三捧着玉佩,呵呵笑着,“多谢三爷。日爰这就去王府告诉王妃,再问问师无咎道长啥时候回来,某想请师道长算算孩子的八字,起个三才饱满,五格旺盛的好名儿。”   说完,秦三给三爷深鞠一躬,转身一阵风地跑向城西的晟王府,三爷提笔,继续批阅奏折。   汤槐山见绫罗霓裳的东家居然不怕晟王的冷脸,心中甚是佩服,他张了几次嘴想跟三爷借机闲聊几句,却又闭上了,因为晟王看着似乎心情不太好的模样。   旁边的卢正岐笑吟吟,“下官听闻王爷很是赏识绫罗霓裳的东家,如今一见,果真如此。”   这秦日爰在晟王面前,简直比自己还得脸面,丞相大人卢正岐,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自己替晟王批改了那么多奏折,也没得着他的好脸。   三爷点头,“秦日爰乃经商奇才,内子与他一处做生意,赚了些脂粉钱。”   建王也笑了,“本王记得晟王妃在永宁街上有家脂粉铺子的,何须再赚脂粉钱。”   三爷一心二用,边看奏折边道,“那家铺子是母后给她的,七妹出嫁时,内子将铺子给七妹做了添妆。”   所以,现在小暖的脂粉钱是从王府的帐上走的,虽然她也用不到什么脂粉。   想着小暖,三爷的面色越发柔和。前两日母妃、岳母、小草和自己的两个女儿回来了,这会儿她们一伙老小女人,顶叽叽喳喳的聚在第四庄收拾棉桃,三爷也想回去收拾。   摘棉花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张开的棉荚托着雪白的棉花,摘下来放在包袱里,干干净净的,像云朵一样,让人看了就觉得心里舒服。   二哥也喜欢摘棉花,他前几天过了回瘾,打算明年也种几百亩。   这般想着,三爷便站了起来,“汤大人。”   汤怀山很是知趣,立刻将桌案腾出一半,“王爷有何吩咐?”   三爷指了指桌上的奏折,“这些奏折,麻烦汤大人先过目,挑出需要圣上亲自处理的,送去光明殿。若你决定不了的,交由卢相定夺。”   汤槐山立刻应下。   待三爷走后,卢正岐与杨书毅商量,“杨大人,小女今日回家省亲,内子派人来叫,让正岐早些回去。”   不待卢正岐说完,杨书毅便主动揽下了差事,“媛儿难得回来一趟,卢大人是该早些回去,这里的事由我和汤大人酌情处置便好。”   卢正岐拱手道谢,不大一会儿也出了天章阁。建王靠在自己的椅子上,笑出了声,“我大周建国至今,已有二十五人任宰相,杨相与卢相,是这上百年来关系最好的两位了,当真可喜可贺。”   汤槐山连连点头,“此乃朝之幸也。”   政治勤勉的杨书毅含笑,“书毅不才,是万岁圣明才得入天章阁,两位王爷宽慈,卢相宽厚,诸位同僚抬举,书毅才能腆居高位。”   “杨相过谦了。”建王抚须。   汤槐山试探问道,“杨相,小官听闻景王有意迎娶秦安人的次女为正妃,可有此事?”   杨书毅坚决摇头,“此乃坊间讹传,绝无此事。”   建王翘起嘴角,“本王昨日见严景鼻青脸肿的,他说是不小心从马上跌落,不知伤势如何?”   杨书毅笑容有些勉强,“都是皮外伤,并无大碍。”   建王颔首,不由得怀念告老的安国公庄立坤。若是他在此,定会径直嚷嚷着问杨书毅:听说景王被陈小草给打了?   第四庄内,众人正围着拔下来的棉棵,摘棉棵上挂着的晒开了的棉花。   秦在在为柴严景的事儿不安,“又不是小孩子,咋说着说着就真动上手了。你把景王伤着了,娘还得过去给淑太妃赔不是。”   小草鼓了鼓腮帮子,给两个外甥女使眼色。   千叶立刻收到,“外婆,就是这样的。七皇叔说他练功小有所成,主动要跟小姨较量。”   灵攸跟上,“小姨已经手下留情了,对吧小姨?”   “汪,汪!”盘兔子的大黄跟着附和。   小草裂开嘴,冲着娘亲和太妃笑得一脸无辜。   秦氏用手里没开的棉桃敲了敲闺女的额头,“你倒是又添了倆好帮手!”   小暖也帮妹妹说话,“严景主动找上门来,小草若不应战,实在有违侠义之道。再说小草下手有准儿,没真伤了他。娘莫担忧,女儿跟您一块去景王府。”   在旁边作画的贵太妃也道,“咱们一块去,品一品淑太妃酿的桂花酒,再将这件事了个干净。”   两人比斗,柴严景输了,他带着伤在京城绕了好大一圈,生怕人不知道他跟小草走得很近。在明知小草对他无意的情况下,柴严景还这么做,让华淑和小暖心里非常不痛快。   不痛快了,就不能憋着,这是华淑这几年的被儿子和儿媳惯出来的脾气。柴严景并非良配,要趁早断了他的心思。   小暖与母妃对了对眼神,达成一致,“好。”   几人正说着话,青信快步走了过来,“三爷回来了!”   秦氏立刻色变,“快,收拾起来,收拾起来!”   众侍卫、家丁、丫鬟如临大敌,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院子里的棉桃收拾了个干干净净。   三爷进来时,见一家子正围着母妃看她作画,心中不免遗憾,“棉花摘完了?” 第1445章 秋日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听到三爷问这个,众人齐刷刷地点头,“摘完了!”   因为说谎,秦氏格外心虚,她指着戳在墙边的棉花棵补充道,“也不算摘完,就是开得朵儿大的都摘了,这棵上的都还没开呢。”   三爷环目四望,疑惑道,“这棉花棵怎少了一些?”   那些没摘完的被藏在柴房里了,这里戳着的当然就少了,小暖打哈哈,“有一些摘干净,收柴房去了。”   华淑也怕儿子卷袖子摘棉花,唤道,“晟儿,你看我这幅画作得如何?”   “父王快来看,这里边有灵攸呢。”灵攸和千叶上前拉住她家父王的袖子,将他拖到祖母身边,大黄打了个哈欠,晒着秋日暖烘烘地太阳,搂着它的兔子打盹。   三爷见母妃画的是一大家子同摘棉花的场景,更觉得手痒了,嘀咕道,“画上分明还剩这么多。”   听到女婿说这话,秦氏撑不住,决定溜了,“也不晓得麦子出得咋样了,我去瞅瞅。”   “娘,小草也去。”小草怕姐夫来是为了她揍柴严景的事儿,也跟着溜了。   不能让父王发现她们跟着小姨算计七叔了,千叶和灵攸对了对眼神,“好想厚生叔家的小禛儿啊。”   “姐姐,咱们去看小禛儿吧?”灵攸甜甜地看着她家父王,“父王,您去吗?”   李厚生前年成了亲,今年初生了个儿子,名做李修禛。三爷只记得那小子跟他爹一样傻乎乎的,没什么有趣的,“你们去吧,早些回来,不要再李家庄用饭。”   李润生夫妇打着什么鬼主意,三爷心里可是门清的。李修弘那臭小子想娶他的女儿,先过他这一关再说。   “好——”千叶和灵攸拉着长长地声调应了,转头问大黄,“大黄,你去李家庄不?”   大黄滚身,留给两个小丫头一个背影,不去。   “大黄不喜欢李家庄,去过一次后再也不去了。”千叶拉着妹妹的手往外走。   灵攸立刻有了主意,“姐姐,咱们找怀充师伯,给他们看看吧?”玄妙观的观主怀充师伯,可厉害了。母妃说她的师傅更厉害,可千叶和灵攸没有见过,不晓得他有多厉害。   小小的千叶,已经非常有心眼了,“母妃说过,上赶的不是买卖。待会儿你看姐姐的颜色行事,本郡主自有办法让李家伯伯亲自去请师伯。”   灵攸立刻点头,“好——”   跟在俩个小丫头身后的青信低声道,“敬国公刚刚回府了,两位小郡主要小心行事。”   敬国公是不好惹,不过她也有张良计。千叶扬声,冲着外婆高声道,“外婆——”   田里查看出苗情况的秦氏直起身,“欸——”   “千叶待会儿回来想吃野葡萄——”   灵攸跟着喊,“攸儿也要——”   “好,外婆给你们摘去!”秦氏向着庄子南边走去。   因为家里的孩子们喜欢吃,所以秦氏吩咐田归农在篱笆墙边辟土种了一片野葡萄。这个季节虽然还有,却也不多了,但她的两个小心肝儿想吃,秦氏自然有耐心去找。   外婆去摘野葡萄,敬国公肯定就没工夫去看孙子了,千叶眼睛一弯,笑得如同狡猾的小狐狸,跟在树下玩蚂蚱的小姨道,“小姨,咱们去看小禛儿吧?”   小草也喜欢李厚生家的娃儿,便寻了跟草穗将蚂蚱一串,用来当礼物,“走!”   秦氏到了竹篱笆边上找野葡萄没大大一会儿,便听到对面有动静,抬头一看,居然是李奚然。   秦氏诧异,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李奚然一看,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今日刚刚回来,你这田里的麦子出得很是整齐,跟第一庄的一样。”   秦氏听到第一庄的麦子出得好,刚露出笑模样,秦氏又想起了可怕的事,紧张了,“国公去第一庄了?”   李奚然摇头,她不在家,他去做什么,“回京出锅时,望了一眼。”   还好……秦氏偷偷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第一庄的麦子能保住了。看着李家庄今年出得很整齐的麦子,秦氏又忍不住心疼。李奚然种啥啥死,挨啥啥枯,他回来了,李家庄的麦子就完了。   李奚然见秦氏望着自己,一脸心疼的模样,心中泛起暖意。她们一家子不在南山坳,那边有再多的人,也成了空城。她在哪里,哪里才让李奚然觉得安然,舒适。   看她这样,对自己也不是全无感觉的,只是那华淑!李奚然问道,“今日怎不见贵太妃?”   提起贵太妃,秦氏立刻变得无比幸福,“方才大伙儿一块在院子里摘棉花,太妃在旁边给我们画像累着了。我摘点儿野葡萄回去,给太妃和孩子们吃。”   李奚然……   是他多嘴!   “李伯伯这么快就回来了。”挨着大黄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的小暖,怀疑李奚然是假公济。她的娘亲回来后,他便在南山坳待不住了。   三爷解释道,“他在南山坳待了数月,该弄明白的也弄明白了,二哥还等着他回来议事。”   贵太妃抬起美眸,“圣上真要改弦易张?”   三爷颔首,“十之**。胥吏之乱若能根治,利国利民。快则今年底,慢则明年春末,朝廷定有动静。”   小暖抬手揉着大黄的脑袋,“明年有春闱吧?”   贵太妃转眸,“借春闱琼林宴提出此事?”   春闱举国瞩目,借琼林宴吹风造势,再合适不过。因为年轻气盛的举子们,易于接受新事物,也想抓住机会大展宏图。小暖转头问三爷,“你觉得呢?”   三爷点头,“二哥确实有这个想法。”   “不过,先得选出个合适的状元郎,才能成事。”小暖感叹一声。   华淑也跟着点头,大周近几科的状元,命运多舛。   陈祖谟就不提了,他之后的卢林平如今还在翰林院抄书,一事无成;熙宁帝登基开恩科,精挑细选出一个实打实地状元才,谁知这位状元郎回乡祭祖途中,行船遇险受惊死了。大伙惋惜之余,都觉得状元被诅咒了。   三爷含笑,“你们放心,明年的状元郎,定不会有事。”   小暖眼睛一亮,“三爷,谁?”   三爷但笑不语,华淑艳若桃李的面庞乍现无限光彩,“安歌?” 第1446章 说来话长   “是。安歌会应考,说来与小暖还有一些关联。”三爷看着凑在母妃身边赏画的小暖,双目含笑。   他的小王妃总说母妃是天上皎月,是人间无人能及的胜景,但她却不晓得,在三爷眼里,陈小暖才是人间第一等的景致。因为有了她,三爷才觉得这世间有了黑与白之外的色彩。   小暖诧异地抬头,“三爷没说错,真是我?”应该是小草吧,安歌与小草走得近乎。   说到这儿,小暖掰着手指算,惊觉妹妹的桃花运比她这当姐姐的强大数倍。   华淑推测道,“晟儿说的,应是胥吏新政吧。”   三爷点头,“安歌得知二哥要推行胥吏新政,才对仕途提起了兴趣,他今年八月下了乡试场,如今已是举人。”   “安歌聪慧,若他明年中了状元,就是咱们大周最年轻的状元了吧?”小暖目光灼灼地望着三爷。   三爷颔首,十八岁的状元,确实罕见。   华淑微微沉吟,“若我说,榜样或探花比状元更方便行事。”   小暖也点头,状元天下瞩目,太扎眼了。上一科的卢林平,如今还不如曹仲皎和苏茂盛有政绩。小暖从邸报上可以看到两人这几年踏踏实实地在州县为官,政绩斐然。或许十年之后,这二人便能成为朝廷的栋梁材。   小暖问道,“这一科主考是谁?”   见儿子抿了抿唇,华淑笑问,“是你?”   小暖摇头,“一定不是,或者说现在不是了。”若三爷是这科主考,他就不会说出华安歌能中状元这种话了。   三爷点头,“二哥本有此意,我举荐了卢正岐。”   小暖不由地暗暗同情这位新任的,忙碌异常的左相大人,“挺好,卢大人是科举出身,为人正派,为官清廉,看堪当天下人之表率。”   说到天下人之表率,三人同时想到了死去四年有余的陈祖谟。华淑言道,“我们准备返程之时,陈家老夫人到第一庄,想让小草带她归京,她说再与柴玉媛母女三人同室而居,会夭寿。”   陈祖谟死了四年,柴玉媛就带着两个女儿在秦家村,“伺候”了皮氏四年。不是柴玉媛想呆在此处,而是她的父兄将她按在秦家村,不许她离开。   柴梓让已复官无望,但柴智瑜还有念想,他不甘在七品小吏上干一辈子。他们决不允许砸了承平王府,将他们一家按到泥淖里的柴玉媛,在他们挣扎着爬出泥潭时,再将他们按回去。   所以,只要皮氏活着,柴玉媛母女就必须在秦家村伺候她。柴玉媛巴不得这老叼妇快点死,好让她得解脱。皮氏也看明白了这一点,所以她在磋磨柴玉媛的同时,心里也不安着。生怕哪天柴玉媛忽然暴起,用鞭子将她活活抽死。   虽然死了丈夫和儿子,但皮氏不想死也怕死,她想扒住秦氏和小草活命。   但现在的秦氏和小草,已是她高攀不起的存在。   小暖回想这些年的种种,丝毫不觉得她可怜,只觉得她自作自受,只觉得痛快!   “她就算了,母妃不如给舅舅家去封书信,让安歌进京读书备考吧?”小暖建议道,京中藏龙卧虎,华安歌既然打算走科举的路,早点来也能早点进入情况。   华淑点头,“也好。“   说来也是赶巧,十一月底时华安歌从坪溪来到京城,正遇上小草在第四庄内的空地上,与一个男子对峙。   一年多不见,小草又长高了一截,已渐渐褪去儿时的圆润,添了少女的窈窕。只看着她的背影,华安歌便忍不住感叹一声:时光如梭。   “小草。”华安歌下车,轻声唤道。   提着铁棍的小草回头,见到华安歌来了,目光里的杀气立刻化作满天星光,“安歌,你终于来了!”   华安歌郎月般的容颜舒展,凤眸里尽是暖意,“嗯,荆溪阻雪,耽搁了几日,劳你们挂心了。”   这就是三哥的表弟华安歌么?提着一杆银枪的柴严景,面目阴沉地打量华安歌,“小草,这位是?”   不待小草介绍,华安歌主动拱手行礼,“潮州坪溪华安歌,拜见景王。”   他能一眼看穿自己的身份,让柴严景得意又提起戒备,“免礼。本王多次听三哥提起你,得知你读书的本事了得。后日本王府中有场赏梅诗会,安歌可有空来?”   华安歌答得不卑不亢,“承蒙景王相邀,安歌不胜欢喜。待安歌拜见姨母和表哥后,若得准许,等登门献丑。”   小草笑吟吟地将棍子交给莲年,请华安歌入院,“太妃和我娘都在,今天天寒,晌午咱们吃锅子,我待会儿让厨房里多备上几样安歌喜欢的菜,算是给你接风了。”   华安歌微微颔首,“我带了家乡的吃食,可添几道菜。”   见他们亲亲热热地说着话,柴严景更不高兴了,“小草,你还没跟我比试呢!”   真是没眼力!小草接回自己的铁棍,“大黄——”   “汪!”大黄的呼应声遥遥传来。   “安歌到啦,迎客——”   “汪——嗷——”大黄的声音里透着欢快,不大一会儿,大黄带着一大家子人出来了。   华安歌快步上前给迎出来的姨母行礼,华淑扶起侄子后,千叶和灵攸又上前行礼。   一番热络后,华淑与柴严景说了两句话,便道,“我们先进去,景儿晌午留下来用饭吧,我已让人备下了你爱吃的蛋饺。”   柴严景听到贵太妃还记得自己的喜好,笑得一脸激动,“是。”   “咱们先回吧。”华淑见俩人都带着兵器,而严景的衣裳还没沾土脸上没挂彩,就知道他们这月的比斗之约还没进行。   为了不让好面子的柴严景丢面子,华淑体贴地带着众人往里走。千叶见大黄不走,便唤道,“大黄,回家啦。”   “嗷——”大黄张嘴应了一声,又打了个哈欠卧在地上,望着小草。   小草会意,“你们先回,我和大黄马上来。”   华安歌扶着姨母往里走,面带诧异,“小草为何要与景王比斗?”   华淑含笑,“此事,说来话长,待会儿咱们用饭时再慢慢讲。”   华安歌问,“待会儿景王不留下用饭?”   灵攸答道,“七叔不会留下来的,因为他会被小姨打得很惨,无颜见人。”   千叶补充道,“不是真的很惨,是看起来很惨。小姨的棍子有分寸,不会真伤了七叔。”   小草的武功已经这么厉害么?华安歌诧异着。   他进屋给秦安人和怀孕不满两月的表嫂行礼后,坐下还没吃完一杯茶,小草便神清气爽地回来了。   华安歌便听表嫂甚是平静地问,“几招?”   然后,他就见小草颇有大侠风范地抖了抖衣袖,“让了他五招二十招才把他撂倒。大伙儿放心,他竖着走的,不是横着。”   然后,秦安人夸奖道,“做得好。”   姨母也道,“辛苦了。”   见得了夸奖的小草笑得得意洋洋,华安歌也跟着笑了。沉稳如华安歌,现在也有些迫不及待地听一听姨母口中的“说来话长”了。 第1447章 新年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这事儿,其实可以长话短说的。   几个月前,京城中关于陈小草打了景王的消息飞遍大街小巷,四处有人说两人不打不相识,秦氏的第二个女儿也将成为王妃。就连光明殿里的熙宁帝都跟三弟说笑,说他两个亲王弟弟,要被陈家姐妹包圆了。   为了尽快将谣言止住,华淑、秦氏、小暖和小草带着小草去景王府,阵仗强大又“非常温和”地给柴严景道歉。   淑太妃这才知道儿子在外边干了什么荒唐事,她又怒又心疼。   怒的是儿子不止在外边折腾得天翻地覆,还将府里人的嘴巴管了个严严实实,上下近百口人,竟无一人将此消息透漏给她!至于心疼,则是因为儿子竟为了娶陈小草如此煞费苦心,被人揍了还满大街地嚷嚷。   见秦氏一家根本没有嫁女的打算,淑太妃便当机立断地与她们给这场架定了性:严景与小草不是打架,是切磋武功。   甚至,淑太妃还主动要求订下之后两人每月比一场的约定。   秦氏本是不愿的,但淑太妃言辞恳切,“这几年来,世上已无人能影响严景,教导他为人处世。若是被小草打打,他就能上进争气,也是一件好事。”   说到这里,淑太妃便开始抹眼泪,诉说她这做母亲的种种不易,让秦氏几番不忍。   不过因为不忍就败坏自家闺女的名声的事儿,秦氏是不会干的。她闭紧嘴巴,将这事儿交给了小暖。小暖比她厉害,知道该怎么应对。   小暖觉得淑太妃这些年是真不容易。因性情原因和华淑珠玉在前,她在宫里并不讨建隆帝喜欢,柴严景也不得建隆帝青睐。后来建隆帝遇柴严亭刺杀,柴严景被抓走,才让他引起众人的重视。随后柴严景成了太子,还差点登基成了新君,几经波折后,他被熙宁帝封王搁置,前途未卜。   不是熙宁帝没有容人之量,不是右相杨书毅不想管这个外孙,也不是淑太妃不想当慈母,是柴严景完美承袭了建隆帝骨子里最真的性情——好面子小心眼又善算计,这要扳过来,实在是相当有难度。   既然淑太妃哀求着,柴严景也想让小草打,而小草打起他来也不费劲儿,小暖便与娘亲和母妃商量着,让小草应下与柴严景的每月之约。   因为就算她们不应,以柴严景的性格,也会找各种方式拉近他与小草之间的距离。既然如此,还不如把这件事摆在明面上。不管怎么说,柴严景也是熙宁帝和三爷的亲弟弟、右相杨书毅的外孙,面子还是要留几分的。   小草主动提出,两人文斗加武斗。   华安歌听完,笑出了声,“小草读了那么多书,终于找到了用武之地。”   小草也非常开心,“嗯!”   为了碾压爹爹,小草古今圣贤书读了很多。结果还没等着碾压,爹爹就不行了,现在用来碾压柴严景一算浪费。   华安歌觉得性情已定,若非遭遇大的人生变故,是难以改变的,“小草要与他打多久?”   “打到……”不用旁人答,小草便一脸甜蜜地答了,“小草的上门女婿入赘为止。”   看到她的笑容,华安歌心中不安,试探问道,“小草寻到合适人选了?”   “嗯!”小草把华安歌当家人,毫不避讳。   华安歌执箸的手指收紧,“圆通?”   “嗯!”小草笑容大大的,“安歌不要告诉别人,圆通要明年才能还俗呢。”   见姑母、秦安人和表嫂并未开口否认,华安心中涌起涛涛巨浪,不过面上,依旧是朗月舒风的佳公子,“你们俩的亲事已经定下了?”   小暖看华安歌这样,忽想起了当年的赵书彦,“还没,待圆通还俗,小草过了十四岁再定。”刚刚还俗就将亲事定下来,说出去也是好说不好听。   华安歌缓缓点头,“这样确实妥当。”   华淑给侄子加了个蛋饺,“你这一路上累了,多吃些。”   秦氏也连忙道,“对,要多吃,吃好点。读书虽然坐着不动,但最费脑子,吃不好睡不好可读不进去。”   华安歌道谢用饭,脸上的笑容都没变过,不过小暖却从他的动作中看出了神伤。   小暖看着还在没心没肺夸耀自己神功盖世的妹妹,无奈叹息。   华安歌恢复的,比小暖以为的要快。吃了几个蛋饺后,他便又与众人谈笑风生了。   当天晚上,小暖与下朝归来的三爷说起此事。三爷道,“待春闱过后,得尽快为安歌定一门好亲事。”   “好。”小暖立刻应下来。   三爷的手掌轻轻落在她尚未隆起的小腹上,“这件事让母妃和舅母去操办,今日可觉得恶心难受了?”   怀孕一个多月的小暖摇头,“晌午时有一点,不过能忍住。”   三爷将她小心翼翼地搂在怀里,“不必忍着。”   小暖翘起嘴角,轻轻应了,对于这第二胎,小暖从容了许多,“这次不晓得是一个还是两个。”   三爷斩钉截铁地回道,“一个!”   小暖点头,“嗯,一个。”   师傅、师姑和师兄都不在,没有人能在她怀孕之初就通过观气的方法,断定她怀的是几个。从心里,小暖想多要几个孩子,她喜欢孩子,喜欢家里热闹,但是她不想再怀双胞胎了,一方面是累,另一方面是太危险。   待小暖腹中的胎儿满了三个月时,也到了年底。正当她带着铺子里的人盘账时,门人兴冲冲来报,“师道长来了!”   小暖猛地站起来,吓得绿蝶和玄舞立刻将她扶住,“王妃当心。”   小暖扶住玄舞的胳膊,“快,带我去门口。”   玄舞二话不说,抱起王妃便往门口迎去。   冰天雪地之中,见到她的师傅凌乱着满头银发,举着一根糖葫芦,冲她笑得一如当年,小暖的眼眶忍不住就湿了。   “九清吾徒。”   小暖下地,行礼,“徒儿在。”   “为师回来了。”   “嗯。”小暖迎着,眼泪就掉了下来。这次怀孕不同上次,她的胃口变叼了,也爱哭了。虽然御医都说她肚子里这一胎安好,但小暖总觉得不安,隐隐有忧。师傅回来了,小暖立刻觉得安了。   师无咎上前扶起九弟子,递给她一根糖葫芦,“九清莫哭,吃糖葫芦。”   “多谢师父。”小暖擦眼泪,接过糖葫芦。   师无咎笑眯眯的,“吃完糖葫芦,跟为师回上清宫。”   “是。”小暖拿着糖葫芦,愣了,“啊?” 第1448章 我不放心   三爷下朝回府,听闻师无咎回来了,心中略安。小暖这些日子总是心神不宁,动不动就要掉几滴眼泪,三爷跟着揪心却无计可施。他一定要设法把师无咎留住,这样小暖就能安心开怀了。   管家低声道,“听师道长的意思,他想带王妃去上清宫。”   三爷停住,“王妃怎么回的?”   “王妃说要先跟家里人商量。”管家发现自家王爷的脚步立刻加快了,他也加快脚步跟上去,“师道长被王妃请去了陶然堂,家里人都在。”   自从小暖嫁到晟王府后,“家”这个字替代了“府”,成为了晟王府众人常用的字眼。   从心里来说,大伙都不想让王妃跟着她师傅走,因为王妃一走,两个小郡主肯定跟着走,说不得贵太妃也会走,当府里只剩下冷冰冰的三爷时,他们的日子就难熬喽。   三爷在陶然堂外,就听到了里边传出的阵阵笑声,心中觉得不妙。进屋见到被自己的母妃、王妃、女儿们和大黄如众星捧月般围着师无咎,心中更觉不妙。   看这意思,自己的王妃马上就要去上清宫了。   上前行礼落座后,师无咎观了观三爷的面色,赞道,“晟王神清气朗,可喜可贺。”   小暖眼睛一亮,“比以前好?”   师无咎笑吟吟的,“不错。”   师无咎这一阵常观星象,发现大周国运由危转胜,大有虎跃龙腾之势,现在见晟王的气运与七年前也大有不同,师无咎心中大定。自己的九徒儿,果然是个福星。   观运是门玄之又玄的学问,千叶和灵攸立刻围上来,“师祖,千叶呢?”   “灵攸呢?”   “汪?”   被三个小家伙围住,师无咎笑容慈祥,“师祖每日只能断三人气运,今日已满,下次再给你们断。”   师无咎说的是“下次”而不是明日或后日,三爷与桌下握住小暖的手,满是不舍。   千叶好奇,“今天师祖算了父王和母妃,第三人是谁?”   师无咎耐心答道,“一位气运颇佳的货郎,师祖从他的货架上讨来一串糖葫芦。”   这串糖葫芦给了母妃,她们也吃到了。千叶回味,果然觉得那串糖葫芦非比寻常,“师祖,千叶有一惑,不知当问不当问。”   “好孩子,在师祖这里不必拘礼,想到什么便讲什么。”这对小娃儿双目清明,师无咎很是喜欢。   千叶很是乖巧地点头,然后一本正经地问,“师祖说每天只能给三个人算气运,可是如果只能算三个人,师祖是怎么发现那个卖糖葫芦的货郎气运比别人好呢?”   三爷挑挑眉,对自己女儿之聪慧,又有了一番新见解。   师无咎也很喜欢这个问题,“人的气运在师祖眼里,就如同你们看到旁人穿的衣服的颜色,一看便知。师祖说的‘断’的意思,是将这起运告知其人。”   千叶明白了,“断不是看,是告诉,多谢师祖解惑。那您告诉那个货郎他的起运很好了吗?”   师无咎笑眯眯地点头,“当然,师祖就是靠这个,换来一根糖葫芦。”   贵太妃无声笑了,师无咎真是个神人、妙人。   灵攸也问,“师祖,父王和货郎的气运都很好,那灵攸的母妃呢?是因为母妃的气运不好,所以您要带母妃去上清宫住吗?”   众人都看着师无咎,等他回答。   小暖的气运异乎寻常,师无咎不能讲而且这也不是一两句能讲清楚的。师无咎便道,“你们母妃怀孕之后,受腹中胎儿的影响,气运不稳,需去上清宫静养一段时日。”   贵太妃担忧着,“道长,小暖可有大碍?”   “您放心,有贫道在,九清母女定能平安无事。”师无咎端容,颇有一派宗师的气度。   三爷握着小暖的手,“必须去上清宫?”   师无咎摇头,“皇宫、上清宫或昆仑山巅,皆可。”   皇宫是皇上和众妃住的地方,昆仑山巅估计冷得很,小暖挠了两下三爷的手心,示意他选二。   怕儿子舍不得小暖,贵太妃便道,“若是怕舟车劳顿,我带着小暖去慈宁宫住数月也可。”   三爷转头问小暖,“你觉得如何?”   小暖想跟师傅去上清宫,又舍不下京中的亲人们,一时犹豫,转头看师傅,“师傅,您觉得呢?”   师无咎含笑,“顺应你的心意,你觉得去哪里心情更舒畅,便去哪里。”   小暖转眸看三爷,“我想去上清宫。”   三爷便是再不舍,也只得缓缓点头,“好。”   既然定了,三爷便不再拖泥带水,问师无咎,“您看何时动身为佳?”   “事不宜迟,越早越好。”师无咎答道。   师无咎虽然看起来疯疯癫癫,但他的话决不可不信,三爷转头问小暖,“容我准备一日,后日动身可好?”   小暖知道三爷有多忙,现在又到了年底,他哪里脱得开身,“三爷不用送我。”   三爷心中叹息,“不送你,我不放心。”   千叶和灵攸同时道,“女儿也去。”   “汪!”大黄立刻凑过来,把头放在小暖的膝盖上。   上清宫不留非门中人过夜的规矩,小暖还是清楚的,便与两个女儿商量道,“母妃不在家,你们的父王朝事繁忙,祖母、外婆和府里、庄子里的事都需要小叶和小攸照顾,你们两个能行吗?”   千叶和灵攸见母妃将如此重大的责任托付给她们,立刻有有种自己已经长大的感觉,“能!”   答应之后,俩小丫头又不舍地拉住母妃的手,“母妃,你何时回来?”   小暖转头看师傅。   师无咎笑道,“现在还说不好,或许几个月,或许一年。”   若是一年才能回来,他的儿子都要生在上清宫了,三爷脸色发黑。   听闻小暖要去上清宫,秦氏立刻拿定主意,“娘跟你一起去。”   “可是……”   “咱们在上清宫山脚下买个院子,娘住在院子里。”秦氏不容女儿拒绝,“你怀着孩子呢,娘不去哪能放心。”   “汪!”大黄立刻跟上。   “小草……”小草也舍不得,不过她说了一半,还是转道,“小草留下来照看生意,娘和大黄去照顾姐姐。对了,大黄可以住在上清宫吧?”   “应该可以吧?”秦氏问小暖。   小暖想了想,“上清宫树上肯定有鸟,只要树上有鸟,地上就能有大黄!”   大黄满意了,甩甩尾巴安心盘在暖烘烘的地上睡觉。   两日一晃便过,待到了出行这日,跟随小暖同行的贺风露、田守一、刘守静和赵守纯整整齐齐出现在晟王府门口,等着小师姑出来。   三爷扶着小暖出来时,后边跟着一串人,一看她们的衣装,赵守纯揉了揉眼睛,有点不敢相信。   小暖笑眯眯地给他们介绍,“玄舞、春花、秋月拜入上清宫,若俗家弟子,以后大家就是同门了。”   玄舞拱手,“诸位师兄、师姐,以后请多多关照。”   “关照,关照。”赵守纯应了,抬眸对上玄散要哭不哭的模样,又忍不住笑了。   临别时,玄散苦兮兮地拉住玄舞的衣袖不放开,三爷都要三个娃了,秦三也抱上了儿子,他的玄舞却跟着王妃入了道门!   他的苦日子,啥时候才是个头啊!   待到了南城外遇到同样苦瓜脸的李奚然,玄散才觉得舒坦了些。比起敬国公,他起码还有个盼头。   因为玄舞心里也有他了呢,玄散忍不住笑得幸灾乐祸。   玄舞翻身上马回眸打算跟玄散告别,却见他笑得跟傻子没什么两样,一点也不为分别揪心,便哼了一声,“贺师姐,上清宫如何?”   “师妹去了便知,上清宫乃是让人乐不思蜀之地。”贺风露归心似箭。   “若这么好,师妹我也另个度牒,不回来了!”玄舞甩道袍,跨马扬鞭,很是潇洒地远去。   傻笑的玄散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大吼大叫地追着,“玄舞,师妹,你可得回来啊——” 第1449章 生生世世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淳得元年的除夕和新年,小暖是与师傅、娘亲、三爷和大黄在驿站过的,感觉很是不同。   驿站也贴了对联、挂了红灯笼,但跟家中总是不同的。驿站的差官换了新衣,喜气洋洋地给难得一见的晟王和晟王妃拜年,然后欢天喜地地拿着赏钱退出去。   他们退走之后,一家子就没事儿可干了,对这灯守了一会儿,秦氏便提前发压岁钱,让女婿带着闺女去休息。   冬天地滑,三爷怕小暖摔着,直接把她抱回了房间。驿站虽早就接到晟王夫妇近日将夜宿于此的消息,将驿站打扫得干干净净,但这里没有地龙,只在房里燃了炭火盆,房间内远不及晟王府嘉木堂的暖和舒适。   三爷怕小暖冻着,直接将她塞进了被窝里。春花秋月将被带来的被褥烤得暖烘烘的,小暖躺好后,舒服地叹了口气。   三爷将被角给她塞好,摸着她变尖了的小脸儿,压住担忧,轻声问道,“可有哪里不舒服?”   小暖摇头。   “想不想睡?”   小暖怀着身孕,困意总是来得很快,不过今日她与娘亲和小草坐的一辆车,三爷骑马跟在马车边,一天下来没说几句话,小暖舍不得睡,便眼巴巴地望着三爷。   三爷看明白了,他脱去鞋袜和外袍躺在小暖身边,将她揽入怀中,“睡吧,我陪你。”   小暖非常习惯地依偎在他身边,“三爷,出来也挺好的,对吧?”   “为何?”三爷顺着她的话问。   “因为出来了,家里、生意上那些琐事就都放下了,坐在船上看着岸上的人们为了生计忙忙碌碌,有一种置身事外的超脱感。”小暖感叹道,这或许就是很多人喜欢旅游的心境吧。   还没到龙虎山呢,自己的王妃就开始觉得超脱了。三爷抿抿唇,很想将她从玄之又玄的心境中拉回来。   小暖念叨了一会儿,又道,“也不知道母妃和小叶、小攸现在怎么样,好想她们。”   三爷嘴角微勾,“她们大了,又有母妃照顾着,咱们现在先顾好你肚子里这个。”   小暖有点遗憾,“师傅说这个又是女儿,如果是儿子多好。”   “儿子女儿都好。”只要不是双胎就行。   小暖打了个哈欠,“可是三爷说这胎一定是儿子,我也相信了……”   三爷缓缓笑了,“睡吧。”   小暖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搂着三爷睡了。   本想在她睡着之后去处理一些事情的三爷,舍不得将她吵醒,便侧身将她揽在怀里,陪她睡。   待快到子时,外边传来轻微的走动声时,三爷拉起被子,盖过头顶,用手轻轻捂住了小暖的耳朵。   鞭炮声钻进被窝,穿过三爷的手,敲着小暖的耳膜,将她叫醒了。小暖张开眼什么也看不到,呼吸中全是熟悉的气息,她翘起嘴角,“三爷,新年大吉大利。”   “还是把你吵醒了。”三爷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将被子撩开,温暖的灯光照进来,映得他的小王妃红若晚霞的脸,三爷觉得满足极了。   噼里啪啦地鞭炮声中,小暖靠近三爷怀里,忍不住地笑,“三爷……”   这么大的声音棉被和手掌怎么可能挡得住呢,三爷这样真实可爱极了。   三爷也笑了,若是倒回认识小暖之前,有人告诉他有朝一日他会为了妻子做这样的事,三爷立刻就会扔个冰坨子冻死他。但现在,他却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对。   驿站太小了,他吩咐了驿站的差官不许放鞭炮,但却不能阻止周围的百姓人家,周遭的鞭炮声传来,还是吵醒了他的妻。   醒了也好,三爷起身,从外袍的袖袋里取出给小暖准备的亚岁金豆子,放在她的手中,“今年也要好好的。”   小暖把手伸进去,一颗一颗地数。猫眼大小的金珠子一共二十一颗,跟她的岁数一样,小暖笑着从枕头底下拿出钱袋,放在三爷手里,“小暖也给三爷准备了压岁钱,三爷今年也要平安顺遂。”   自从他出宫建府,就再没收到过压岁钱了。三爷颇为怀念,他伸手摸了摸,便将压岁钱倒了出来,圆滚滚的金珠子在灯光下闪着让人喜悦的光芒,甚是赏心悦目,三爷笑道,“王妃出手,比本王大方。”   小暖也把自己的金珠子倒了出来,跟三爷的混在一起。她的金珠子比三爷的小,也比三爷的少,大大小小的珠子混子一出处,好看极了。   比起姹紫嫣红,小暖觉得金子的颜色才是最好看的,“三爷比小暖厉害,所以珠子比小暖的大;三爷比小暖大几岁,所以比小暖多……大珠小珠落玉盘!”   小暖终于想到了一句应景的诗,心满意足。三爷没乱用诗词的错误,他的全部心思都在这些让他觉得无比舒服的金珠上。颜色一样的,都是圆圆的,整整齐齐的,实在是太好看了。   小暖见他这么喜欢,便道,“以后每年小暖都送三爷金珠。”   三爷点头,憧憬着未来,“待咱俩的压岁金珠加起来够一百颗时,该是何等的光景。“   一百颗……小暖脑袋一转,“我四十七,三爷五十三。咱们的孙儿该会磕头拜年了。”   那会儿母妃和娘亲应该还健在,热热闹闹的一大家人挤在一处过年,四世同堂,可喜可贺。   越想,小暖越感动。   三爷将金珠子一颗一颗地捡起来,放在同一个钱袋里,然后交到小暖的手中,“小暖。”   “嗯。”   “来生还嫁我,可好?”   小暖的脑袋一抽,“三爷生得这么美,当男人太可惜,来生我娶你!我赚钱养家,你负责在家生娃!”   小暖越想越美好,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三爷的脸却黑了,撩起被子将她盖住,“睡觉!”   “好。”   外边的鞭炮声渐渐停了,小暖贴在三爷怀中,听着熟悉的心跳声,准确地抬头吻在他菱角分明的下巴上。   “三爷,我师祖很厉害的,我师傅也是。”   “嗯,睡吧。”   “我这次去上清宫,一定磨得我师祖和师傅同意,让咱俩生生世世都在一处。”   三爷张开眼,“你师祖在上清宫?”   “应该在,若不是师祖也在,我师傅不会这么急着带我去上清宫的。”小暖笃定。   三爷亲了亲小暖的额头,鼓励道,“好好磨。”   “放心。”   “睡吧。”   “好。” 第1450章 道门圣地上清宫   待大年初六,小暖一行才到了龙虎山下上清古镇东部的上清宫外。   小暖的师姑师无尘和大师兄张玄崖,已经率众弟子,在宫门前迎接宫主师无咎和晟王柴严晟。   待众人起身后,师无咎恨不得躲到小暖身后去。   师无尘冷哼道,“师兄躲了五年才会来,还没躲够?”   师无咎小声道,“师妹此言差矣,贫道不是躲,是出去办事,办事……”   “那师兄倒说说,这几年办了什么事?如今四海升平,什么事什么妖能将师兄办了五年!”师无尘严肃的脸上满是怒容。   小暖也怕师姑,不过为了师傅,她还是撑着笑跟师姑打招呼,“多年不见,师姑还是一如往昔,让九清羡慕不已。”   “若不是为了给你师傅打理上清宫和天师府,贫道说不得就返老还童了。”师无尘怨气满满。   师无咎探出脑袋,提醒师妹,“师妹,天师府是师傅的,现在归玄崖管。当着这么多弟子徒孙,师妹好歹给师兄留个面子。”   张玄崖身后的众弟子徒孙们或低头看自己破洞的鞋子,或抬头望宫门上破了的瓦片,假装没发现两位师祖吵架。   小暖偷偷拉了拉三爷的玉带,三爷便开口了,“观主,我等远道而来,可否先进去歇歇脚?九清不宜久站。?♂请来旧时光*文学*看*完整章节♂”   对,对!她是孕妇,鞍马劳顿,不能久站,小暖冲着师姑一咧嘴,扯出大黄式的笑容。   师兄的面子可以不给,晟王的面子师无尘可不敢不给。她收敛怒容点头,“王爷,九清,你们远道而来,请入观歇息。”   说着话师无尘亲自上来搀扶小暖,张玄崖也过来扶住师傅,小暖谢过师姑,又与师兄打招呼,“接下来这几个月,九清要叨扰师姑和师兄了。”   “师妹能回上清宫,是上清宫大大的喜事,何来叨扰之说。”张玄崖与三爷闲话,“王爷放心,玄崖定举上清宫之力,照顾好师妹和她腹中的胎儿。   上次他与师妹分别时,师妹肚子里怀着孩子,这次与师妹重逢,她肚子里又怀着孩子,张玄崖觉得这缘分甚是玄妙。   三爷道谢,扶着小暖进了上清宫。   若论地界,上清宫比玄妙观还要大。龙虎山乃道教七十二福地之一,大小道观上百座,可以说这里是大周的道都,而众道观之首的上清宫,乃众道观之首,乃道家祭身之所。上清宫有六殿、三馆、二堂、二阁、一楼,东西还有道士居住的道院数百楹。   小暖身为道门弟子,入道门圣地当然要祭拜先祖。不过她怀着身孕,张玄崖令一切从简,“今日只拜三正殿,待师妹安顿下来后,再拜其他殿馆。”   “是。”小暖应下,心中默默数着这里一个又一个的殿堂,一天拜一个神仙,她也得拜几个月,这一胎不怕没路可走了。   到了这里,就是回了师无咎的地盘,他在前边带路,给小暖介绍,“这棵结的枇杷非常好吃,今年为师带你和玄崖一块来摘。”   “这棵桑葚虽然长得茂盛,果子却结得极小,不好。”   “这棵桃树,是你师姑小时候,为师为了哄她高兴,从山下镇里王员外家挖来的。”   “这棵杏树是为师与玄崖一块从深山里扛回来的,四十多年下来,才铺满半个院子。”   “……”   师傅讲的这些,小暖听得津津有味,师无尘和张玄崖明显也陷入了回忆之中,面色柔和。   三爷见此,对师无咎的为人处事又多了些敬佩。师无咎与自己不同,他外在看似无形状,内在却是个细心的,他记挂着身边的人和事,连一草一木也放在心上,对身边人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令道众归心。   上清宫与其说是门派,不如说是一个家。这里处处透着随性,处处透着温和,也处处透着……破败。   对整齐有超出寻常数倍要求的三爷,忍不了碎瓦断石,更忍不了他的王妃要在这里养胎受苦。   待师无咎将他们引入道院中最为整洁、清幽的一处院落时,三爷心里才稍稍舒缓。这里虽离着他的要求还差一大截,但总算能住人了。   小暖看着这处院子,却是极为满意的,“多谢师姑、师兄。”   师无尘笑道,“得了你师父的信,我便令人收拾此处,现在总算是有了些模样,你且凑合着住下,缺什么就告诉守善,让他去置办。”   张玄崖的大弟子靳守善立刻上前,给小暖行礼。小暖颔首,靳守善乃是大师兄的首徒,让他给自己跑腿,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不过师兄这份情,小暖领了。   待进屋后,三爷才道,“小王离京之时,皇兄命小王代他祭拜诸神,祈国泰民安。皇兄得知上清宫年久失修,特从国库拨银二十万两,遣将作监派能工巧匠五十人,带着御赐祭器前来,修缮宫殿。”   师无尘和张玄崖大喜,连忙谢恩。   张玄崖道,“九清在此安胎,修缮之事可缓缓图之,可令工匠先修缮外围庙堂,免得打扰了她的清宁。”   三爷看着张玄崖更为顺眼了,“本王也带了些东西来,待会儿令人送入观中。”   晟王送的,必定是好东西,张玄崖立刻谢过。他心里美滋滋的,师妹一来,弟子们的日子就好过喽。   师无咎不想累着九清,便带着师妹和徒弟、徒孙们退了出去,让她好生歇息。   玄舞、贺风露、春花、秋月立刻将带来的被褥用什等摆放好,让小暖躺下歇息,三爷则将这里每个房间转了一遍,见这里有厨房,便回屋与小暖商量道,“让带来的两个厨子入道门,上山为你做饭。”   他们出京时,是浩浩荡荡的队伍。不过为了不打扰山上的清净,这些人和车马都随着秦氏,进入上清镇中置办好的宅院中。既然小暖这院子里有厨灶,就不必在山下做饭送上来了。   小暖抽了抽嘴角,“这么下去,咱们府上的人就都变成道士和道姑了,我大师兄不收怎么办。”   “他会收的。”三爷很是笃定,上清宫不是不知变通之处,张玄崖也是聪明人,与聪明人谈事,三爷最是擅长。   小暖好奇,“三爷给大师兄带了什么?”她不知道,三爷还准备了礼物呢。   “司天监的一些古籍罢了,在你我眼里不值什么,但在张玄崖眼中便是无价了。”三爷回道。   小暖连连点头,“还是三爷聪明,你准备的礼物,比小暖准备的五万两银子强多了。”   三爷想到方才的诸多不争气,叹道,“或许你的银子,更得他们喜欢。”   对师门有所了解的小暖笑眯眯地道,“门中虽然不富裕,但日子也还过得下去。弟子们穿得简朴,一来是习惯了,二来也是因为上清宫宫主我师傅,带了个好头。”   她陈小暖的师傅,便是不修边幅的。   这几十年上清宫的破落,是因为建隆帝对天师不满,几十年来不拨银子给上清宫。原司天监的中正官袁天成也处处挤压上清宫,才至如斯。袁天成死后,情况已经大为改善,她陈小暖这几年也没少为师傅的弟子徒孙们行方便筹生计,情况又得进一步改善。锦衣玉食不敢说,衣食无忧还是能的。   能吃饱穿暖了,还是难舍旧衣,着旧衣依旧坦然的上清宫门人,让小暖觉得格外亲切而舒服。这里的一切,都让她觉得舒服,打心底里喜欢。   真想,一直住下去啊,小暖心中道。   三爷见小暖的神色,眼睛便威胁地眯了起来,“在想什么?”   小暖立刻回神,拉住三爷的衣袖轻轻晃着,“好舍不得跟你分开啊——”   三爷闻言,云开雨霁,“我今晚留下来,不走了。”   小暖……   南极蓝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第1451章 财神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最新章节!   小暖睡饱了午觉,起来后只觉得神清气爽,得知三爷去跟师傅和大师兄议事了,小暖便让贺风露陪着她四处转转。   这里的风景非常好,而且还非常有特点。若用现代的话来说,龙虎山属于丹霞地貌,其山峰不像黄山诸峰那般险峻,是众多平顶型和圆顶型峰丛聚集而成。   一处处、一座座连绵起伏,打远处望,就像一个个馒头,让人很有食欲。   不对,这是道家圣地,这是龙虎山上清宫,不能这么世俗。小暖咳嗽一声,倒背双手观山水,朗朗道,“此处风景极佳,大有虎跃龙腾之势。风露,这一片山中哪座算龙,哪座算虎?”   小暖这一问,差点把偷偷前来观摩师姑或九师祖的弟子徒孙们震趴下,贺风露却一点也不意外。因为师姑虽入了师门,但对师门的典籍、典故、功法、道法并不熟悉,师祖没强制她学,她也没工夫学。   贺风露耐心解释道,“小师姑,此处名为龙虎山,乃是因为创派的张道陵天师曾在此处炼丹,丹成时龙虎现,因而得名。”   “哦。”小暖颇有高人风范地点点头,点评道,“如此算来,我们这一辈中,承袭了天师绝技的当属我三师兄了。”   三师兄姬景清炼丹成丹时,虽然没有龙虎出现,但异状频生。   身为姬景清弟子的贺风露颇为认同地点点头,张玄崖的弟子赵守纯沉默,跟来的徒孙们有嘴快地就忍不住了,“九师祖,您的大师兄,掌院师祖,乃天师祖的后人。”   “宫主的师傅是第五代天师,掌院师祖是天师祖的第七代孙。”   “玄清师祖也是天师后人,不过他是第八代孙。”   “天师祖除了炼丹,还有诸多绝学。他的道法非常厉害,咱们上清宫的镇妖井中,便封着无数曾为祸世间的大妖。”   “……”   小暖越听越有趣,后来干脆跟弟子徒孙们扎堆坐在老树桩上,边晒太阳边闲聊。   “九师祖,这次宫中去玄冥擒妖,用了五年的时间才将这大妖抓住,您看到是什么妖怪了么?”   “不可能吧!九师祖怀着身孕呢,玄冥大妖妖气重,宫主不会把它给九师祖看的。”穿着补丁的道袍的小道士嘴里这么说,却两眼放光地盯着小暖。   这眼神的意思小暖明白——师祖一定看到了吧,快跟咱讲讲。小暖环视众弟子徒孙,她无端生出一种又穿越了一回,进错片场的错觉。   大周有妖怪吗?她来了快十年了,咋一只也没遇到!   大周有北冥吗?师傅去北边,不是因为天象异动,所以过去看看么,咋就成了捉妖了?还北冥大妖?   不过,这时候说这些话,就实在是太扫兴了。小暖咳嗽一声,压低声音,“说起这北冥大妖啊……”   “嗯,嗯!“众弟子徒孙身体前倾,兴奋异常。连跟着小暖走了一路的赵守纯都被吸引了,凑过来蹲在小师姑身边等着她说北冥大妖有多厉害。   “九清吾徒。”   小暖下意识地站起来,“徒儿在。”   众弟子徒孙跟着站起来,毕恭毕敬地行礼,“宫主。”   师无咎笑吟吟的,“你等今日的课业都做完了?看来玄崖近日给你们布置的课业还是太少了啊。”   “没有!”众弟子徒孙异口同声,立刻装作“贫道很忙,谁也别打扰贫道”的模样,做鸟兽散。   他们走了,师无咎过来,跟他的九弟子坐在老树桩上继续晒太阳,“九清,睡得可好?”   “嗯。九清来了这儿就觉得周身通泰,胃口大增,看来这孩子喜欢上清宫。”小暖摸上自己的肚子。   师无咎望着天门山上升腾的云雾,笑得高深莫测,九清这一胎,还真是跟他们道家颇有渊源,只是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   小暖好奇地问师傅,“师傅,那镇妖井和北冥大妖是怎么回事儿?”   师无咎不想让俗世中的小徒弟掺和这些神神怪怪的事儿,不过她问了,师无咎还是耐心解释道,“人虽为万物之长,但世间万物皆有灵性。这灵善恶由人断,对人有益者则为善为仙,对人有害者则为恶为妖。此灵百年难见其一,不足为虑。最恶的,在这里。”   见师傅指了指心口,小暖会意,“人心险恶!”   师无咎含笑,“所以,道要消的是人心的恶。”   “这个可就难喽。”小暖懒洋洋地靠在身后的栏杆上,除人心的恶,这可是门大学问。   师无咎靠得比小暖还舒坦,“修道者,先消己恶。若人人修道,则己恶可消。”   这个更难喽。小暖懒洋洋地望着蓝蓝地天,正在想怎么回师傅的话,却听师傅道,“九清,晚上咱们喝羊汤,咱们道院里的厨子手艺极好。”   “弟子要喝三碗,再加两个包子。”小暖喜欢这个话题。   师无咎笑了,“好。”   “师傅,九清旁边那个空院子是给谁留的?”小暖发现她旁边的院子也打扫出来了,干干净净的。   “给圆通。为师让人给他送了信,让他过来住一段,学学本门的真本事。”师无咎回道,“因你和他熟识,为师便让你大师兄将你俩住得近一些。”   真本事?小暖眼前立刻闪过华丽的杀妖招数、腾云驾雾等,不由心生羡慕,“师傅,您看九清都来了,能不能也学点真本事?”   师无咎笑了。   小暖靠回去,望云兴叹,“徒儿没那慧根。”   “九清的造化大,不长于此。”   “师傅,您别教圆通太厉害的招数。”   “为何?”   “太厉害了,小草降不住他。”   “好。”师无咎应了,晟王说过圆通以后要走的路是官道,是掌佛道俗务的鸿胪寺,师无咎得师命要他入上清宫,更多是是要他体悟道宗正源。   虽然师无咎不觉得凭圆通之力能化解佛道争端,但圆通乐毅试一试,而他师傅也支持,师无咎当然也不反对。   佛道争的是本源,是香火。师无咎私以为,寄希望于圆通,还不如寄希望于他的九清,以及九清腹中这位转世的财神爷。   财神爷为火金,九清五行为木,五行相生相克,若要平安诞下这金儿,除了师无咎自己,还得需要一人相助。   师无咎含笑望着悠悠苍天,“九清,无牙道长要回来了。”   小暖被太阳晒得昏昏欲睡,“嗯,九清早就知道了。”   “九清从何处知晓?”师无咎好奇。   小暖打了个哈欠,“猜的。”   师无咎大笑。 第1452章 月 七月流火   七月流火,即二十八宿东方苍龙七宿的龙心——大火星,由中天逐渐西降,此天象流转,预示着暑渐退而秋将至。   龙虎山上清宫的守众道士居住的道院外门的道士听到门被抓响,连忙打开。他看也不看已经被抓烂的山门,反而乐呵呵地弯腰,与抓门的家伙打招呼。   “大黄,你今日来得迟了些。”   “汪!”大黄摇摇尾巴,跟他打招呼。   旁边的小道士冲着守门的师兄翻白眼,九师祖未上山时,这道门形同虚设,从没关过。九师祖上山后,大黄每日上山下山都走这道门,师兄们为了多跟大黄说句话,故意将门关上,等着大黄叫门。   无量天尊,也就大黄脾气好,不跟他们计较,要是他,非得抬爪子把师兄们的脸抓破不可!   我让你关!   “大黄,你看这门又要被你抓破了,咱们明日去乌剑山伐木造门,可好?”守门的道士笑得一脸和煦。   “汪!”   小道士看不过眼了,“大黄,让师兄去伐木,我等去应天山捉鹿,你去么?”   “嗷,嗷!”   小道士不解,继续追问大黄,“大黄想去抓鹿,就叫一声;想去伐木就叫两声。大黄想去哪个?”   师兄挤开师弟,“大黄,是贫道先约你的。大黄做事讲究,先来后到的规矩总是不能破的。”   “大黄,我师兄是诓你的,那破木门不能算你抓坏的,它早就快坏了。凡事的确有先来后到,但不义在先,不可守也。”小道士揭发师兄的险恶。   大黄一脸严肃地蹲坐在大小两个道士面前,回头,“汪?”   “两位师兄可否将伐木和抓鹿算到一起,咱们两样事一起做?”跟上来的柴千叶脆生生给大伙儿出主意。   师兄师弟磕巴都不打,“可!”太可了有没有!   跟姐姐长得一模一样的灵攸,无比精致的小脸上带着疑惑,“小师兄为何要抓鹿呢?鹿为仙兽,是仙人的坐骑,灵攸记得南极仙翁的坐骑就是一头鹿吧?”   “汪!”大黄附议。   小道童连忙拱手,“小道道号青崖,二位郡主是九师祖的千金,青崖是晚辈,不是师兄。青崖要去抓的鹿是掌院养的白鹿,它入山三日未归,怕是迷路了,需大黄引路,才能寻回。”   “既是掌院师伯养的白鹿,就不该用‘捉’而是用‘寻’,青崖哥如果用寻,灵攸就不会有此疑了。”   柴灵攸说完,便对这青崖笑了。青崖小道士心中暗赞,便是山林中的灵草瑞兽幻化出人形,也难及九师祖这双女儿的容貌和灵气,“是,青崖受教。”   “我与妹妹、大黄先去给母妃问安,再出来寻青程哥和青崖哥”千叶上前,抬手,灵攸立刻将胖乎乎的小手放进姐姐手中。   开门的道士惊喜着师祖家的小郡主记住了他的道号,连声称好。   千叶和灵攸手挽手,跟着大黄跑到母妃居住的院子时,见父王正扶着母妃在院子里散步,便上前规规矩矩地行礼。   “父王,母妃。”   小暖见到女儿们言语动作间隐隐又自己美人婆婆的仪态,便知这几个月来,美人婆婆没少在教导她们上费心思,“小叶,你们昨夜睡得可好?”   这里的气候跟京城不同,小暖怕刚刚赶来的两个女儿因不适而生病。   “女儿是给小姨一起睡的,很好。”千叶答道。   灵攸也答,“灵攸跟外婆一起睡的。”   小暖打趣,“那祖母呢,由谁陪着?”   “汪!”大黄开口。   小暖抽了抽嘴角,“大黄昨夜在母妃屋里睡的?”   “嗷~”大黄扫了三爷一眼,甩甩尾巴。   三爷解释道,“许是多日不见母妃,大黄昨夜主动要求在母妃房中睡。”   大黄也多日不见千叶和灵攸了,按说它该更黏两个小的才是,它去陪母妃,是否大有深意?   小暖与三爷商量,“母妃来和还未见过我师傅和师姑吧?”   三爷明白小暖的顾虑,“已约了今日一同吃茶。”   “我也去。”小暖担忧美人婆婆,立刻道。   三爷低头看着已经被大肚子盖住脚面的妻子,“约在了你这院里。”   小暖闻言,眼睛笑成了月牙儿。三爷见了喜欢又心疼,小暖怀孕这几个月几度惊险,现在的小脸比未孕之前还要消瘦,“可累了?”   “不累,再走走。”小暖已经预感到生产便在这两日了,她得多走动才成。   三爷托住她的胳膊,“慢慢来,不急。”   小暖点头,“我好着呢,你别担心。”   依她的性子,若是真好着,是不会说这样的话的。三爷抿抿唇,托着她的胳膊缓缓前行,“生千叶和灵攸时的刘嬷嬷、郎中和稳婆都在,你师父和师姑也在,会平安的,别多想。”   三爷担心着,才会这样安慰自己吧。小暖扬起笑脸,“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孩子会平安的。小叶,小攸,你们快有妹妹了,开不开心?”   千叶和灵攸齐声点头,“开心!”   “汪!”大黄催促道。   千叶想着父王与母妃数月未见,定有许多话要说,便言明去处,与妹妹跟着大黄出了道院。   小暖看着已经长得比大黄高了的一双女儿,感叹道,“这才几个月,她们俩就蹿了一截。”   她刚二十出头,就有这么大的一双女儿,还马上要生第三个了,儿女催人老,原来就是这种感觉啊。小暖抬眸,望向远处隐隐的应天山,“三爷你知道吗,我师傅说应天上有个老道士,已经一百多岁了,还每日自己做饭劈柴,身体健朗。”   “嗯。咱们俩这一世,还可以同行百年。”三爷回道。   好端端地,怎么就说起情话来了呢?小暖抬眸对上三爷温煦如春的双眸,忍不住痴迷了,“三爷,小暖好想生个跟你一模一样的儿子。”   三爷抚上她的小脸,还不及说话,便发觉小暖的身子一颤。他连忙拦住小暖的背将她稳住,“胎动?”   小暖抓住三爷的胳膊,“不是,你三女儿要出世了。”   三爷闻言,立刻将小暖打横抱起,高声吩咐玄舞等人,“王妃要生了,快!”   玄舞立刻会意,“我去请华郎中和刘嬷嬷;风露师姐去请无牙、无咎和无尘三位道长;春花,你去请王妃和安人;秋月,你立刻安排厨房备水备饭;守纯师兄,你去拦住二姑娘和两位郡主、大黄,莫让她们上山。”   玄散立刻上前,“玄舞,那某呢?”   玄舞一脚将他踹开,“哪凉快哪呆着去!”   正疼着的小暖刚笑出声,又被镇痛牵引了心神。她咬住牙,暗道待这个折磨了她半年多的小家伙生下来,一定要狠狠揍她几巴掌!   比起两个姐姐,她实在太不乖了! 第1453章 有子承通(正文完结)   ,最快更新掌家小农女!   小暖这一胎,怀得不易。怀孕初期时总是心神不宁,食欲不振,被师傅接回上清宫后,她心宁胃口佳,但肚子却隔三差五地折腾出点状况,意外频出。   分娩时,也是不易。一阵阵痛过后,小暖松开咬着的毛巾,骂道,“是哪个混蛋说生第二胎没第一胎那么疼的?!”   太医局的女医官刘吉莲和经验丰富的稳婆们默不作声,秦氏一巴掌抽在闺女的手背上,“娘说的!”   娘说的?小暖现在脑袋一团乱,娘不会说话,那就是真的,“是没那么疼……嘶……”   秦氏心疼闺女,一边给她擦汗,“是没那么疼,第二胎也比第一胎快,很快就好了啊,要不要吃点东西补体力?”   小暖点头,这是个体力活,没劲儿是不行的。华淑见小暖肯吃东西,连忙将温着的鸡汤面送到她嘴边,一口口地喂她吃。   小暖吃了一大半,又开始阵痛,她立刻抓过布巾咬在嘴里,忍着。   华淑看得心疼,“小暖,疼就叫出来,没事的。”   小暖疼过这一阵儿,才回道,“叫费体力,也费银子,不划算。”   华淑顺着小暖的思路想了想,就明白她说的“费银子”是怎么回事了。小暖生千叶和灵攸时,严晟把府里数把琴的琴弦都弹断了,甚至还震碎了三张名琴,没提起此事,小暖都痛彻心扉。   今日,她儿子又在外边抚琴呢。而且他弹的,还是上清宫的古琴,上清宫是何等地方,在这里都能算上古琴的,定非凡物。这一下,华淑也不劝小暖喊出来了。   当小暖阵痛过去,真正开始生时,终于忍不住叫出了声。   “啪”地一声,室外的琴声停了。小暖心跟着一抽,三爷又把琴弦弹断了。   院内,师无咎又把一张其貌不扬的七弦琴放在严晟面前,“用这个,这是无牙道长的琴,可镇妖魔,安心魂,理正气。”   说完,师无咎又小声道,“到九清腹中胎儿平安降世之前,琴声不能停,不能断,老道去布阵,这里交给你和无尘了。”   三爷颔首,只波动了一根琴弦,盘膝坐在房顶上的师无尘便张开了眼睛,目光盯着古琴看了几晌,才闭上眼睛,挥动拂尘,念念有词。   室内的小暖疼得半死之际,精神恍恍惚惚,听了这琴声立刻清醒了,“这是?”   玄舞立刻上前,“您师傅说这是无牙道长的琴,可保您平安分娩,请王妃安心。”   要了老命了,师祖的琴都拿出来了。小暖一把端起桌上乌漆漆的汤灌入腹中,把手放在肚子上,“你最好乖乖给老娘出来,再折腾断了无牙道长的琴,老娘把你扔在上清宫抵债!”   威胁、汤药、三爷的琴声、无牙道长的琴、师无尘坐镇屋顶、师无咎在外布阵……也不晓得是哪个发挥了作用还是全有用,小暖这一胎虽然疼,但比起第一胎来确实快了很多,前后只两个时辰,便将孩子生了下来。   “呜~哇~哇~”   屋里传出婴儿稚嫩又宏亮的哭声后,众人都跟小暖一样,有种如释重负的喜悦。   稳婆跑到外边给三爷报喜,“王爷,王妃生了!”   三爷缓缓波动琴弦,心疼,安抚,喜悦都化在琴声里。   “小世子重六斤八两,母子平安!”   三爷琴声一顿,抬起头,“母子?”   稳婆为了多讨喜钱,嘴皮子那叫一个利索,“是,王妃给您生了个儿子,白白胖胖的儿子,奴婢接生了几十年,头一次见到这么水灵好看的男娃,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不说是女儿么,怎又是儿子了,师无咎也有错的时候?此时山下传来鹿鸣和狗吠之声,上清宫的婉转流畅的莺鸣传入三爷耳中,他微微翘起嘴角,“赏!”   “多谢王爷。”稳婆伏地叩谢。   三爷拱手谢过屋顶的师无尘,又命玄散去各处报平安。他刚进房门,便见母妃小心抱着孩子走了出来,三爷的目光落在母妃臂弯里闭着眼睛的红猴子身上,虽说个头比千叶和灵攸大了些,但没她们好看。   华淑抱着孙儿,很是欢喜,“这孩子随你的地方多一些,你看着脸盘这鼻子,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三爷……   “小暖可好?”   “精神还好,待收拾妥了你再进去,你要好好陪着她,为了这孩子,她吃了太多的苦。”华淑低声叮嘱儿子。   三爷进入里屋,见他的小王妃睁着大眼睛望着他,“三爷,是儿子!”   三爷谢过岳母,走到床边,“嗯,我看到了,你辛苦了,还疼不疼?”   许是疼过劲儿了,小暖现在只觉得神清气爽,还有那么一点洋洋得意,“这个孩子生得快,没怎么疼。”   伤疤还没好,就忘了疼了?三爷脸一黑,“咱们儿女已齐,不许再生了。”   小暖应了一声,“三爷看到儿子没有?母妃说长得像你。”   三爷能说看孩子第一眼就觉得他不顺眼么?当然不能。他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出于三爷强大而敏锐的直觉,这个儿子绝不是个省心的,定要严加管教。   “三爷记得把孩子抱给我师傅看看,名字还可以让我师傅给取吗?”小暖总觉得师傅很在意这个孩子,以前她以为是女儿,所以跟三爷讲了让师傅给孩子取名。生下来是个儿子,不晓得皇家对男丁是否有什么起名规定。   三爷点头,“你安心养着,我晓得怎么办。”   小暖点头闭嘴,她漫长的月子生涯又要开始了,好在这次是入秋坐月子,总不会比上次难熬。   千叶、灵攸和大黄带着掌院师伯的白鹿回山,知道母妃给她们生了个小弟弟时,两人的嘴都合不拢了,“弟弟?”   跟圆通一块砍柴归来的小草也觉得不可思议,“外甥?”   圆通一点也不奇怪,“在九清怀孕满七个月时,无牙师傅便断定她腹中是男胎了。”   众人都盯着他,“你怎么不早说!”   “小道以为,大家都知道呢。”见众人怒目而视,圆通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道,“咱们先去看孩子,可好?”   待他们到了房中,见无牙、无咎和无尘三尊大神正围着孩子看,表情各异。   小草的心揪了起来,“三位道长,这孩子有什么不妥?”   师无尘一脸严肃,无牙道长捋银须,这孩子的命数,比九清还要难断。不可用妥或不妥来断言。   师无咎则笑得满眼金光,“这孩子很好,非常好。”   本以为是个财神,生下来师无咎发现他的禄星也高照!真不愧是柴严晟和九清的儿子,这孩子长大了想必是能翻天覆地的。   变则通,变幻莫测,便是大大的好事。   三爷拱手,“犬子能平安降世,全赖上清宫庇佑,请宫主为犬子赐名。”   师无咎含笑,“无牙道长,您看这孩子的名字?”   张天师已故,如今活在世上的,便只有青冥山三田观的无牙道长了。无牙瞥了一眼自己的徒弟一眼,“你既已起好,何须再问老道。”   师无咎含笑,“你我各取一字,可好?”   见弟子这么有玩心,无牙便依了他。两人各提笔,在纸上写下一字,两相对照,两人同时笑了。   “柴承通、柴通承?”小草看着两位道长写下的字,“哪个呢?”   三爷一锤定音,“柴承通。”   “汪!”   “大黄也说好。”千叶复述。   “哇~哇~哇~”   看着哭得满脸通红的弟弟,灵攸煞有介事地点头,“我弟弟也说好。”   (全文终) 第1454章 番外1 番玄一   腊月二十三,送灶、扫尘、剪窗花,京城处处透着过年的喜悦。姜公瑾身着藏青色儒袍,静静站在大理寺门旁的柳树下。   大理寺的守门差官见了他,赶忙从门房里搬了条长凳出来,毕恭毕敬地送到姜公瑾身前,“先生是来接金竭出狱的吧,站着多累,您坐着等。”   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这位姜公瑾是晟王府的幕僚,身份可比宰相府的门子高多了。   姜公瑾没拂了差官的好意,拱手谢过坐在长凳的一边,邀道,“等人枯寂,这位兄弟若无事,坐下来陪老夫说说话?”   姜公瑾不愧是晟王府的第一幕僚,眼力杠杠的!差官开心无比地坐下,他搬这么长的凳子来,可不就是为了陪姜公瑾坐会儿,跟他说几句话套套近乎么。   听说,卢正岐就是因为在天章阁内与晟王邻桌而坐,天天套近乎,才得了左相的官职;皇宫监门卫副将顾长河,就是因为次次与进宫的晟王妃套近乎,才得了如今风光又有油水的京城四门值守将军之职,两月前晟王府小世子百日酒,他竟从一众朝朝官中脱颖而出,坐到了晟王府大厅的酒宴上,与万岁和晟王同厅饮宴!   他现在跟姜公瑾套近乎,大的不求,将差事从大理寺门前搬入内院的衙卫房里总成吧?   差官的笑容里充满希望,“先生,小人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姜公瑾斯文带笑,“小兄弟但讲无妨。”   “是这样,小人听说晟王和敬国公在朝堂上力排众议,主张提升衙吏的工钱和地位……”差官讲到一半,忽然哑巴了,模样极为恐惧。   姜公瑾顺着他的视线,见到了熟人,便起身相迎,“木大人何日归京的,老夫竟不知晓。”   木刑现任大理寺正,姜公瑾是白身,以大人称之是没错的。木刑前一阵被派去督办修整黄河水道的银子被贪墨的大案,离京已有数月。   木刑恭敬还礼,“某刚回京交差,还没回府拜见三爷和王妃。”   差官赶忙给寺正大人行礼,“大人您坐,您坐。”   说完,这差官脚底抹油,溜了。   姜公瑾含笑抚须,木刑虽喜审案,但性情并不暴虐,不审案时还挺老实,这差官怕木刑怕成这样,怕是心里有鬼。   木刑显然也有同感,他盯着差官的背影,两眼冒了会儿光,才转问姜公瑾,“姜公来此接金竭?”   姜公点头,“正是。”   金竭被关了一年多,也该放出来了。木刑低声道,“虽说已无记忆,但本性难移,金竭耐心极佳,心狠手辣,姜公若想将他焐热,难比上青天。”   姜公瑾捋须,缓缓问道,“老夫明白。”   善观面色断人心的木刑见姜公瑾没有多大的反应,便知他已拿定了主意,不在多问此事,而是关心起旁的,“姜公,玄散娶到玄舞没有?”   “尚未。”   痛快!木刑喜上眉梢,躲在大理寺门内的差官见他这笑容,吓得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太吓人!   “金竭出来后,姜公与他比试,可否容木刑旁观?”   姜公捋着花白的胡须,淡笑不语。   少时最是亲近他的侄子,如今待他如陌生人,独对圆通唯命是从,姜公瑾心中岂能平静。不过,他不打算改变现状,姜家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人活在世上,姜公瑾已是庆幸。   姜家本事江湖上的有名的世家,功夫不敢说独步江湖,但称霸姚州还是有的。姜公瑾兄弟二人都是练武奇才,自幼得长辈和名师指点,乃姚州城中赫赫有名的少侠,平日里行侠仗义,除暴安良,恣意人生。   兄长娶姚州头号美人为妻,堪为神仙眷侣,人人称羡。姜公瑾也是羡慕兄长的,他也希望自己能如大哥般娶妻生子,传递香火。   谁知出身名门,处处无可挑剔的大嫂,居然与兄长的知己好友姚凌卿暗通取款!大哥对大嫂用情至深,受伤也至深,他与姚凌卿割袍断义,一封休书将大嫂逐出姜家。   那时,侄儿哭得声嘶力竭,母亲气得吐血。得知姚凌卿八抬大轿将被那女人娶进姚家后,母亲气毙,大哥闭关苦练武功,姜公瑾发现由天真活泼变得沉默少语的侄儿不见时,四处找寻无果,便去了姚家。   那女人听闻自己的亲生儿子不见,竟说,“妾身已出姜家,自此与姜家人毫无关联,姜公子去了何处,妾身不知,也不想知。”   年少气盛的姜公瑾当时,真想一峨眉刺刺透她的黑心。   待他返回姜家时,姜家已是一片血海,姜公瑾提峨眉刺挡住兄长鲜血淋漓的长剑,这一战之惨烈,令姜公瑾余生不忍追忆。   兄长的武功本就在他之上,走火入魔后内力暴增,但为了给姜家人争取逃生的空隙,姜公瑾全力相拼,在身负重伤将被兄长杀死时,姜公瑾声嘶力竭地吼了一声,“大哥——”   兄长惊醒,见胞弟和姜家惨状后痛不欲生,留下遗言自刎而忘。姜公瑾还来不及裹伤,便被冲进姜家黑衣人包围。   浑身是伤的姜公瑾,仅凭着一腔悲怒,杀出重围,晕倒在重重山林之中,以为此身将葬身狼腹。   数日后,他在一处世外桃源醒来,才知自己被隐世高手所救。姜公瑾养好伤再归姜家时,姜家山庄已是废墟残垣,他将兄长的衣冠冢葬在父母坟旁,四处寻找侄儿无果后,便入了世外桃源。   万念俱灰之下,只拼着一口气,誓要将武功练至天下第一。苦练了十年,姜公瑾才化去一身的戾气。   后十余年,他与高人学道,学修身养性,心不再为仇恨所扰,终得平静。就在他难逾不惑,想在桃园中度此余生时,华远怀牵着一个浑身戾气的十岁娃娃,进入桃园。   这孩子乃皇室血脉,因其妹被人毒杀,他便用尽手段,逼迫得凶手悬梁的悬梁,入冷宫的入冷宫。因其手段太过残忍,被其父逐出皇宫入苦寒的寺庙修心养性。华远怀与此桃园的主人有些交情,偷偷将外甥带入此处,请高人收他为徒。   看到他,姜公瑾便想到了自己年幼便不知踪迹的侄儿,于是他问,“三皇子,你可觉得自己错了?”   年方十岁的柴严晟摇头,“晟只悔自己手段不够,敢问先生,晟要怎么练,才能超越先生,成为桃园第一高手?”   十岁的柴严晟,目光冷得吓人,也静得让姜公瑾惊讶,“三皇子练成绝世武功,意欲何为?”   “很多。”柴严晟对他,心存戒备,并未实言相告。   姜公瑾对他这周身暗郁的黑气异常怀念和熟悉,也不相劝,只道,“十年。”   柴严晟皱起如玉的小脸,“太久了。”   “若三皇子肯下苦功,八年也可。”   谁知他只用了六年,变成了桃园第一高手,其狠心、毅力令桃园众人无不动容。六年后,柴严晟学成出桃园,邀姜公瑾随他入世。   姜公瑾晓得此行之艰难,但他还是跟着柴严晟出了桃园。他以暗卫的身份跟在柴严晟身边,随着他下西南,领威卫平乱。随后柴严晟封王辟府,姜公瑾顺理成章地入晟王府,成为他的幕僚和暗卫中的暗卫,玄一。   柴严晟十八岁时,被建隆帝指派去登州稽查右金吾卫粮草之事,暗中打探乌铁崖的动向。姜公瑾留在京城,与各皇子的人周旋。   待他处理罢京中事,随着承平王府那个暴虐三郡主的送嫁队伍,到了登州济县青鱼湖畔的郡主别院,与数月未见的柴严晟汇合时,忽然窜出来一个白面小子,竟敢坐在不许旁人近身的柴严晟身边,向他探听益州事。   柴严晟当时待那小子,极为随意宽容,姜公瑾心中极为诧异。因为这是他认识柴严晟八年来,除了乌羽之外,唯一能近他身的人。   后来,这个小子融化了柴严晟心中的寒冰,成了与他比肩的晟王妃,晟王府也因她,变得其乐融融。   姜公瑾发现,陈小暖为他生下一双女儿后,柴严晟变得更加平和。姜公瑾也暗暗期盼着他的侄儿在人生路上,也能遇到陈小暖这样的奇女子。谁知,侄儿遇到的是善玩弄人心的柴严亭。   为了筹谋,柴严亭可以毫不在意地令人抹杀姚家几十口,算计好身后数年事。   所幸,柴严亭虽丧尽天良,但他心中还有一人,他命自己的侄儿保护这人的安危。对他言听计从的侄儿,如今成了圆通的人。   更幸,圆通心性纯善。   木刑见姜公瑾不语,便催促道,“姜公,三爷甚少出手,玄散又实在看烦了,某想看高手比斗,只能看您与金竭动手了。如何?”   姜公瑾笑得坦然,“老夫与他打不起来,因为,圆通不会准他出手。”   还真是!木刑靠在身后的大树上,风马牛不相及地感叹,“哪个迈进大理寺的不想尽快离开呢,这里实在不该种柳。”   姜公瑾含笑,“依木大人之见,该种什么才好?”   “当然是叶似铁针的松树,才配得上这里的气魄。”   木刑说得自在,躲在门内偷听的差官则吓得哆嗦。他转头更哆嗦了,因为他身后站着大理寺地牢中大名鼎鼎的小个光头和尚——金竭。   差官连忙打开门,“小人恭送金爷。”   金竭面无表情,迈步走出大理寺,一眼便见到了审问他数月的木刑,和他的亲叔叔姜公瑾,姜公瑾起身,温和地冲着他笑。他找了一圈,不见圆通。   于是,金竭双掌合十,意思意思地行了个佛家礼,“二爷在何处?”   “他去上清宫修习道法已有一载。”姜公瑾回道。   金竭点头,“我去上清宫,告辞。”   姜公瑾平静点头,“去吧。”   金竭走了几步,想起二爷曾吩咐他要对姜公瑾有礼,便回头抱拳行礼,“后会有期。”   这动作,哪有一点出家人的模样。姜公瑾含笑,“回来后,你随我去趟姚州。”   对于姚州,对于那个媳妇被人夺了不去抢回来,却发狂杀了全家的男人,金竭很是不屑。不过他需要尊敬姜公瑾,“我需请示二爷。”   姜公瑾颔首,目送金竭远去。   依旧坐靠在树上的木刑拉长了声调,“他这模样,真是让人看不顺眼啊。姜公真不打?”   姜公瑾走过大半生,心中已如止水。   木刑伸了个懒腰,“看来,某只有期盼着三爷出手教训他了。王妃近来可好?”   晟王府人人皆知,能说动三爷的,只有晟王妃。只要晟王妃说她想看三爷揍金竭,三爷能不出手?   虽然三爷出手后可能会连带地教训他们一顿,但木刑仍然充满期待。   姜公瑾含笑,“年底了,晟王妃正忙着算账,给府里和铺子里的人包红封。你现在回去请安,非常合适。”   木刑立刻站起来,“当官穷啊,某的日子比在府里时差远了。姜公稍待,某进去较差后,便与你回府,领红封过年。玄其应该能领不少吧?”   那厮入了大黄的眼,在三爷和王妃面前成了红人,真是让人眼气。趁着年底大伙得了红封开赌局时,木刑要将他的银子全部划拉进自己的钱袋!   不是他自信,算计老实的玄其,他的本事还是够用的。   姜公瑾将他的心思猜的透透的,“玄其的银子不必惦记了。”   “为何?”木刑不解,“他被大黄嫌弃了?”   姜公瑾抚须,“晟王妃将精明能干的万俟乌乐许给玄其为妻,玄其的钱袋有人管了。”   木刑扶额,苍天无严啊,玄其那根木头居然率先娶到媳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