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清穿之媚宠入骨 作者:李诗情   文案:   姜染姝穿进她刚看过的一本清穿小说,是书中娇媚撩人的上进小宫女,紧要关头被人撞破,遭少年康熙一剑刺死,扔在乱坟岗上。   只怂恿她上进的女主两眼放光,就等她死后捡走玉珠,踩着她的尸骨上位。   姜染姝握紧手中玉珠,表示这些都不是问题,等到年龄她就出宫,找一个平凡的相公,过家长里短的一生。   康熙嗓音暗哑:真的吗?   被堵在墙角的姜染姝:我不是我没有我只想做最安静的那朵背景墙。   1.苏爽小甜饼,半架空清史。   2.康熙:朕曾经是千古一帝,后来……   内容标签:清穿 情有独钟 甜文 爽文   主角:姜染姝,康熙 ┃ 配角: ┃ 其它:   作品简评:   姜染姝穿进她刚看过的一本清穿小说,是书中娇媚撩人的上进小宫女,紧要关头被人撞破,遭少年康熙一剑刺死,扔在乱坟岗上。只怂恿她上进的女主两眼放光,就等她死后捡走玉珠,踩着她的尸骨上位。姜染姝握紧手中玉珠,表示这些都不是问题,等到年龄她就出宫,找一个平凡的相公,过家长里短的一生。康熙嗓音暗哑:真的吗?被堵在墙角的姜染姝:我不是我没有我只想做最安静的那朵背景墙。当她魂归大清,以容色为引,风情为线,终和康熙执手共赏江山。几度春秋,雪染白头,弥留之际,这一生便只剩下温柔眷绻,彻骨流连。 ======================== 第1章   夜色深沉,万籁俱静。   唯独闺香帐暖,女子低低的啜泣声断断续续,带着无力承受的暗哑。   唇齿间咬着莹白如玉的葱指,她柳眉轻蹙,黑鸦鸦的青丝有几缕贴在脸上,更是显得那脸白到极致。   康熙中衣松垮,斜倚在不远处的软榻上阖目养神。   红烛轻摆,给室内填了几分暖光。   榻上女子活色生香,玲珑有致的躯体被锦被遮盖,却仍是挡不住心底凉意。   余韵犹在,姜染姝咬唇,将头埋在奢香味很足的被窝里,无力吐槽。   打从一穿越就是这般春情,随着水波逐流,待此时脑海清明,她的心情万分复杂。   如果脑海中涌现出来的记忆没有错,她是穿进刚看过的一本清穿小说,是书中娇媚撩人的爬床小宫女。   在原文中,原主是在路边小亭子中被临幸的,在紧要关头,一个容貌特别丑陋的老太监开门撞了进去,康熙怒气勃发,一剑下去原主就领盒饭了。   无关紧要的小炮灰,并无过多着墨,只说被太监用草席裹了,扔在乱坟岗上。   怂恿她爬床的女主在她死后,揪掉她脖颈间的玉珠,从此越来越美,浑身都充满了灵气,踩着她的尸骨就此上位。   这玉珠在小说中是女主的金手指,靠着它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厉害到飞起。   这一次对方没能如愿,她想着应该是在乾清宫的缘故,等闲谁敢来闯,心底却还是存着一丝犹疑的,被人撞破爬床就要一剑刺死,倒像是暴君所为,这中间应当是少了什么关键。   她用锦被将自己裹紧,捏了捏牢牢挂在脖子上的玉珠,心里安定三分。   如今承宠结束,没有旁人来扰,也没有当胸一剑,她还活的好好的,多么可喜可贺。   等力气恢复了些,她便不再耽搁,葱段一样的细白手指偷偷从被窝里伸出,在床榻上摩挲着,找不到属于自己的衣裳,她才忍不住从被窝里探头出来。   直直撞进一双幽深的黑眸,像是被鹰隼盯住的幼兔,姜染姝心中升起无尽恐惧,看着地上散落的布料碎片,她内心深处又有些绝望。   一个光溜溜的她,如何拯救一个死翘翘的未来。   羞怯怯的又将脑袋埋进被窝,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娇媚的声音闷闷的传出来,隐隐的带着小哭腔:“万岁爷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了。”   她方才伤了嗓,这会微微有些哑意,更显得妩媚勾人,娇滴滴的好听。   康熙双眸微阖,淡淡的‘嗯’了一声,许是吃饱喝足心情好,他将自己中衣扔在她身上,语气浅淡:“你且走吧。”   昏黄色的烛火摇曳,洒在他精壮的小腿上,姜染姝不敢抬眸,将明黄的中衣裹在身上,这才穿上夹袄福身退下。   跨出内室,她禁不住热泪盈眶。   她以后定然安安分分的,等到年龄她被放出宫,找一个平凡的相公,过家长里短的一生。   再也不这么刺激了,冰凉的夜风吹在脸上,姜染姝拍了拍红彤彤的脸颊,闷头往乾清宫后头的角房走去。   衣带是她自己解的,红唇是她自己送上的……   一时为男色着迷,做下这般错事。   姜染姝垂眸不敢再想,身边的小太监见她进了角房,这才回去叙话。   吱呀一声推开门,屋里静悄悄的没有旁的声音,借着朦胧月色,她摸索着来到自己床边,将身上那惹眼的中衣脱下,换上自己的肚兜亵裤,这才钻进被窝。   天知道她的腿抖成什么样了,能走回来都是咬着牙的。   在她躺下后,角落里的宫女睁开眼,恨恨的看她一眼,又重新闭上。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室内就传出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姜染姝夜里睡得晚,这会儿困得紧,却也强撑着睁开眼睛。   要起来上班了,日子真苦。   宫女的动作利落又安静,只有轻微的声音,听起来略显压抑。   姜染姝扫了一眼脸上带笑凑过来的宫女,心中瞬间浮出对方的资料。   裴静真,女主,怂恿原主爬床,又安排旁人去撞破。   “姐姐,可曾如愿?”裴静真的眼神在她脖颈间扫了扫,期盼的望着她。   她话一出口,剩余四个宫女也跟着望过来,好奇的看着她。   被几双审视的眼睛盯着,姜染姝特别镇定,疑惑的反问:“什么如愿?”   她相貌极美,纯真中带着丝丝媚意,当她有意用黑白分明的双眸盯着你,那含情潋水的眼神将你笼罩,简直心都化了。   裴静真却看的心中一阵怒气,这蠢货还学会装傻了,她推了推她,挤着眼笑:“你前些日子还说对万岁爷心存爱慕,又艳羡乌雅姐姐得偿所愿,如今也被人唤一声姑娘……”   她表演的很真情实感,若是往常,早就引得原主眼含向往。   见她不为所动,暗暗又加了一把柴火:“如今乌雅姑娘有孕在身,想必不日便能生下皇子,这往后余生的荣华富贵……”   姜染姝正在洗脸,闻言用锦帕在脸上抹了一圈,随意的挂在晾绳上,吊足了对方胃口,才哼笑着开口道:“我何时说过?竟不如你清楚。”   她昨夜被迫一字马,大腿根还酸痛的厉害。   作为御前奉茶宫女,等康熙下朝就要上岗了,她还得去御茶房瞧瞧情况,跟她在这里磨嘴皮子作甚。   裴静真拧起细细的眉尖,眼中渐渐沁出水意来,她娇弱的用帕子沾着眼角,跟一朵风中摇曳的小白花似得,无辜又清纯。   其他四个宫女在姜染姝走后,终于活跃起来,其中一个年长的赶紧上前哄裴静真,再顺道踩几脚姜染姝,这热闹的一天就算开始了。   “她就仗着家世好就作威作福的,总有她受得。”   “就是,整日欺负你,也就你心善还愿意理她。”   “这样猖狂的性子死的快,不跟她计较。”   “爱蹦跶的人总是死的快,你理她做什么?”   裴静真咬唇,软软开口:“你们别这么说,她也很……”   ……   作为随侍宫女,康熙去哪她也要去哪的,甚至还能提前得知他的行程。比如等会儿康熙下了常朝后,会在南书房批一会儿折子,她就得提前备着茶水,也得跟膳房的人沟通上什么点心。   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将这些都置办妥当,她就要立在南书房门口等待康熙的到来。   宫女各司其职,谁也不能逾距,因为乾清宫的重要性,她们甚至不能随意出入。   从天边泛起鱼肚白,到朝阳从天边缓缓升起,用金色的光芒照耀着大地。   而康熙就这样踏着朝阳逆光而来,明黄的龙袍在阳光下有沉甸甸的压迫感。路过门口瞧见她的时候,脚步略顿了顿,时间短的微不可察。   姜染姝低眉顺眼,表情柔和,完全没有昨夜雨疏风骤的灵动。   细白的手指绞着帕子,康熙不由眼神一暗,仍能想到那时她难耐的含着手指,那媚眼如丝水波潋滟的动情模样。   姜染姝被那眼神一烫,倏然一惊,指尖微微泛起轻红来。   等进了内室,她奉上茶水以后,就静静的在一旁听差,把自己当成盆景,不能有任何动静。   室内一时寂静极了,只有翻折子的摩擦声,间或搁笔的啪嗒声。   “你过来,研墨。”低沉沙哑的声音突的响起,姜染姝精神一震,就见康熙直直的盯着她,他的双眸如同千年深潭,一眼望不到底。   “是,谨遵万岁爷口谕。”姜染姝缓步上前行礼,捏着朱砂墨的手特别沉重,她从未摸过墨,更无从谈起会磨。   手中的朱砂墨正面是描金兰花,正中四个大字“春日暄和”,背面是描金龙纹,侧面写的字被她手挡住了,看不真切。   正在出神,就见康熙似笑非笑的开口:“不会?”   姜染姝红了脸,轻轻嗯了一声,白皙的小手便瞬间被一双温暖干燥的大手覆盖,对方牵引着她,在砚台上轻磨。   烧红着脸,她认真的掂量力度和速度,争取不让对方有继续调戏她的机会。   康熙收回手,埋首批改奏折。   姜染姝悬着手腕,对方不说话,她就不敢停,没一会儿就酸软的厉害。   抿着红嘟嘟的嘴唇,她娇气的抽了口气,偏偏又不敢出声,忍得好辛苦。   正在此时,梁九功立在屏风后头,轻声禀报:“万岁爷,左都御史魏大人求见。”   姜染姝低眉垂眸,眼角余光瞥见康熙脸上平静淡然,似是任何事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走吧。”康熙起身,大踏步离去。   姜染姝也暂时下班,得以轻松一会儿。她偷偷躲进小隔间给自己做拉伸,睡一觉舒服些许,但站这许久浑身都要僵了,又酸又疼的难受。   轻轻叹了一口气,她忍不住又捏捏玉珠,圆滚滚的珠子很硬,让人特别有安全感。   想到裴静真一直拿乌雅氏做榜样哄骗原主,惹得她春心萌动,一心想爬床。   原主娇媚撩人,水嘟嘟的跟蜜桃一样,家世也好,大伯管着敬事房,亲爹是三品大员,无怪乎心怀凌云志,看到登天梯蹦跶的欢实。 第2章   在姜染姝看来,春心萌动是值得原谅的事,若没有人在耳边怂恿,原主可能怀揣着自己懵懂心事直到满年纪出宫。   女主为达到目的,不惜踩着尸骨上位,着实不像是现代出来的,倒比土著还狠厉些。   捏着手中玉珠,感受到那微弱的暖意,不由得露出淡淡的笑意。   对着阳光照了照,玉珠内部光华盈盈流转,瞧着就不是凡物。   这本清穿小说中,女主得到玉珠后便有锦鲤buff,身体更是健康到极致,硬是熬死康熙,扶持自己孩子做新帝。   姜染姝垂眸,神情宁静,今生没有玉珠,她倒要看看女主如何叱咤清宫。   一日无事,康熙总是很忙,跟救火小分队一样,忙到吃饭时间都很紧张,姜染姝在边上瞧着就觉得累。   他是一个很勤政的帝王,娱乐活动并不多。   等到下值后回后殿角房,瞬间怔在原地。不过一日未见,室内几张床早已经搬出去,小小的角房被安置的五脏俱全。   迎面就是仕女望春云母屏风,转进去一瞧还隔了里外间。   外间摆着红木软榻同色小几,靠着墙还摆了红木博古架,放着各色赏玩的器具,还有一排书,倒有点闺房的意思了。   里间摆着雕花拔步床,挂着粉色吉祥如意芙蓉帐。床上摆着瓷枕,四五条锦被整整齐齐的码在里面。   “叩叩”敲门声响起,紧接着就是一个宫女的声音响起:“姜姑娘可在?奴婢奉万岁爷之命,前来伺候。”   “进来。”   这宫中有问她叫姜姐姐姜妹妹的,叫姜姑姑的也不少,叫她姑娘可真是个稀罕事。   打开门看到门口的宫女,她心中略有些怔忡,乾清宫就这么大,御前宫女就这么多,来来回回的大家都认识。   面前这位叫清月,容长脸面圆圆的杏眼,唇角总是含着若有若无的笑,着实喜相。   见她面上略有疑惑,清月含笑开口:“姑娘如今不比往日,万岁爷交代让您房间几位宫人都搬出去,这屋子腾给您住,另派了奴婢来服侍。”   两人客气的见礼,清月是康熙跟前的大宫女,细分起来比她这个奉茶宫女等级要高上不少。   清月觑着她的神色开口:“东西都是万岁爷拨过来的,您若是有哪里不喜欢,尽管告知,奴婢再去内务府领。”   姜染姝并没有什么不满意的,进到内室,看着妆奁衣柜发呆,衣柜里面摆满了绫罗绸缎制成的衣裳,薄薄的夹袄精致极了。   而妆奁的抽屉里摆满了金银首饰、玉镯手串什么的数不胜数。   清月福身,轻声道:“奴婢伺候您沐浴更衣?”   待梳洗过,清月的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惊叹,奉茶宫女姜染姝貌美,乾清宫都是知晓的。   可完全没有想到她会美丽成这样,不过穿上月白玉兰花织金细缎袍,头上梳着小两把头,因着毫无位份所言,那些金银饰物她也戴不了,只簪了一只粉白的芍药。   一时之间竟分不清是哪个更娇艳些,如同被打磨出光泽的珍珠,闪烁着惊人光华。   “姑娘。”清月这一句倒唤的真情实意,她诚挚夸赞:“着实好容色。”   姜染姝抿着唇笑:“竟不知清月姐姐也是个嘴甜的,一番话便夸的我心花怒放。”   两人说说笑笑的,将那一点僵硬的感觉去了,正在玩,就见膳房里头来送膳,清月连忙起身接了,替她摆在几案上。   四菜一汤有荤有素,她吃的很满足,只混了个肚圆,这才罢手。   “姑娘可要出去走走?”清月上前收拾碗筷,并提议。   姜染姝点头应了,饭后消消食,也是极好的。   两人刚出门,迎面就看到了康熙,他一身常服,立在银杏树下不知道看些什么。   跟往常一样,姜染姝毫无妃嫔自觉,福了福身,直接就静静立在墙檐下。   “过来。”低沉的声音从不远处飘了过来。   姜染姝乖巧上前,福身行礼:“皇上万福金安。”   接着她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虽然日日随侍,但是宫女太监都要把自己当成哑巴,做好自己分内事就要安静不惹人。   康熙低低一笑,“欹红醉浓露,窈窕蔼芳气,这诗略改一改,倒格外趁你。”   姜染姝脸颊上飞起几抹轻红,还不知如何应对时,就被一双骨节修长的大手抬起下颌。   直直撞进康熙的眼神里,对方那纤长的羽睫低垂,俊挺的鼻尖高高翘起。   唇瓣被覆盖,姜染姝还有些懵然,被对方挑弄的有些不知所措,被迫承受着攻击。   炽热的男性气息笼罩着她,在快要呼吸不上来的时候,听到康熙低低的笑,引得胸腔震动,低沉又暗哑。   姜染姝整个人快要烧起来,眼里沁出水意来,昨儿酣战,今儿又沾上这气息,登时腿就软了。   “万岁爷……”她声音娇媚,余音尽数被对方吞下。   身子一轻,姜染姝娇小玲珑的身躯被对方一把抱起,往后面的角房走去。   康熙在她脸上轻啜一口,笑着询问:“屋里陈设可还喜欢?”   姜染姝将头埋进他怀里,抬也不敢抬。这是保守的古代,她竟然被人抱着走,简直羞耻度爆表。   “喜欢。”细如蚊呐的声音响起,引的康熙又低笑出声。   被扔到床上的时候,姜染姝想到自己酸痛的大腿根,紧张到吞口水:“万岁爷……”她目光盈盈如水,在烛火的照耀下,更是惹人。   康熙喉结滚动,漫不经心的询问:“嗯?”   姜染姝羞涩的咬唇:“我害怕。”   “不疼,乖。”   ……   清月立在外头,听着里头娇女吟哦声,难免有些不自在,鉴于职业道德,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   而梁九功就特别淡然,他双眸微阖,跟雕像似得立着,就算里头妖精打架的声音要冲破天际,他依然淡然以对。   实际上他远远没有表面上平静,康熙爷是有些喜新厌旧的,从未有过一连两天宠幸一人的情况。   这位姑娘算是开了先例。   姜染姝柳眉轻蹙,捏着自己刚上身的袍子有些无言,上头的扣子被扯掉,缎面勾起许多丝线,眼见的不能穿了。   肚兜亵裤更是这里扔一个那里落一只的,她此刻面对和昨儿一样的尴尬境地,如何起身去衣柜里取衣裳,这是个问题。   康熙眼神微暗,扫了一眼她露在外头的圆润肩膀,不由又有些意动,想到她初初承宠,又按捺下心思。   来日方长。   他起身取来衣裳,将姜染姝从被窝里挖出来,像是打扮洋娃娃一样,笨拙的给她穿衣。   细细的肚兜带子被他打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结,拧巴在一起,看着略有些可笑。   姜染姝浑身红的跟虾子似得,不自在的挣了挣,弱弱开口:“我自己来吧。”   康熙捏了捏她脸颊,低笑:“乖。”   姜染姝被他低笑的声音苏了一下,顿时消声,红着脸由着他动作。   穿戴停当后,她被搂进一个结实的怀抱,康熙长手长脚的圈着她,将她按在怀里。   头一次和男人躺在一处,她被烫的思绪不宁,对方身上有龙涎香的味道,肌肤干燥温热,就这样紧紧的挨着她。   皮肉挨着皮肉,带来奇妙的化学反应。   脉搏鼓噪,像是挨着她的心尖在跳。   胡思乱想着,身边已经传来对方绵长的呼吸声,她还是睁着眼,毫无睡意。   却不知外头的梁九功比她还要吃惊,按道理来说,他可以下值去睡觉了,可万岁爷还睡在姜姑娘这,他头一次生出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想法来。   一旁的清月也是如此,她往常侍奉康熙,早已熟门熟路,今儿头一天伺候姜染姝,就出了这样的情形,她是该回去睡觉,还是在门口守着?   见梁九功还候着,她也不敢回去,只得顶着月色守着。   姜染姝胡思乱想着,到底发泄过疲累的紧,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隔日天刚蒙蒙亮的功夫,她就按着自己生物钟醒过来,觉得胸闷气短的她抬眸一看,原来她整个都钻进康熙怀里,对方的胳膊横在她胸前,压的喘不过气。   僵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把熟睡的霸王龙吵醒,啊呜一口将她吃掉。   “呵”,轻笑声自身后响起,姜染姝面上一热,含羞带怯的回眸,就见康熙眼眸中含着清浅笑意,直直的望着她。   “万岁爷~”她娇软的唤了一声,拉过锦被盖住自己烧红的脸颊。   这般蓬头垢面衣衫不整的,着实让人羞涩。   康熙却丝毫不觉,在她滑腻的脸蛋上轻啜一口,嗓音还带着早晨刚起的沙哑:“已是坦诚相见过,还这般羞赧可如何是好?”   被亲过的地方热烫烫地烧起来,姜染姝羽睫微眨,不自在的别开脸。   从胸腔中闷出一声低笑,康熙不再逗她,起身洗漱。   两人闹出动静,外头候着的宫人赶紧进来伺候,端着洗漱用具的宫女一字排开,小小的角房就转不开身了。   姜染姝躲在被窝里,看着康熙立在窗前,冠玉一般不怒自威的面孔迎着光,更显清贵摄人。 第3章   待他上朝走后,姜染姝也赶紧起床洗漱,用过早膳后就去御茶房当差。   第一日承宠过后,她走起路来腿直打颤,今儿倒觉得好上许多。   她掏出玉珠看了看,总觉得它的光泽暗淡,细细看还有些裂痕。   姜染姝心里有些慌,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肉眼可见的浅色薄雾浮起,在她指尖上萦绕,恍然间有一种云蒸霞蔚的缥缈感。   “咔嚓。”玉珠碎成一团,跟玻璃渣子似得落了一手,姜染姝感觉到体内充沛的暖意,暗暗猜测这是她将精华全部都吸收了。   正在出神,迎面就撞上裴静真带着几个小宫女匆匆走来。   见到她以后,对方弯眸轻笑:“姜姑娘吉祥。”她身后的小宫人也赶紧福身行礼。   姜染姝笑吟吟地回了一个福礼,点头致意。   裴静真打量着她,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悦,今儿姜染姝梳着小两把头,只簪了几朵鲜花,穿着粉底银方胜细缎袍,娇俏妩媚,魅色天成。   露出一截白生生的腕子上挂着细细的银镯子,明明不够富贵,却显得她更加精致。   她视线隐晦的扫过姜染姝脖颈间,装作无意问道:“你之前总是带着吊坠,今儿怎么不见你戴了?”   姜染姝漫不经心的抬眸,一双水润润的眼眸微弯,在她快要等不及的时候,才慢吞吞开口:“前儿就丢了,好似在东边长廊那块灌木丛里,我找了许久不曾找见,好可惜哦。”   说着她拉出脖颈间的红绳,给她看只剩下镶托的吊坠。   女主心心念念的玉珠已经碎了,这会儿用帕子包着在袖袋中。   一时间裴静真比她还急些:“你怎么不去寻,不是说很重要吗?”   姜染姝疑惑歪头:“丢了便是丢了,我寻不回它,只能说明有缘无分罢了。”   她视线在裴静真面上扫了一圈,见她素来淡然自若的神色绷不住,露出深深地忧虑来,才哼笑道:“那玉珠成色又不好,我早就想丢了。”   她这话一出,裴静真面色黑沉,一副你这个凡人不识货的表情,在她看过来的时候,瞬间变成疼惜。   姜染姝觑着她的神色,面上也露出三分惋惜:“到底从小戴到大,晚间下值再去寻寻。”   她这话是逗裴静真,给她点子希望,瞧着她会不会将那地方掘地三尺,日日惦念。   裴静真面上露出勉强的笑:“那倒也是。”   心里却想着今儿下值比她早,定要去寻才是。那样的好东西,放到土著手里真是糟蹋了。   两人分别,姜染姝去了御茶房,看着里头的小宫女正在晾茶叶,上好的君山银针,芽壮多豪,在少女白皙的指尖下翻转。   她倒是起兴想学学茶道,再没有比御茶房更好的地方,作为奉茶宫女,对于茶是有粗略了解的,要不然也不能做这个活计,想必学起来也容易。   御茶房总管跟她也是熟人,见她表露出这意思,老太监就笑:“多大点子事,往常便要你学,你偏耐不住性子。”   姜染姝大伯在内务府衙门管着敬事房这一块,太监们人员调度都要经手,等闲给她个方便也不值当什么。   “那便谢谢魏公公了。”姜染姝笑着福身,就被对方塞了好几本书过来,让她好生看看,顶好的背过来,再结合实际操作,学起来快的很。   魏公公年纪大了,难免有些发福,他拍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笑的跟弥勒佛似得。   姜染姝翻着茶道本子,自己不认字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半蒙半猜的能认识一些大白话,像是这种专业书籍就不行了,完全不认得。   想不到她也有做文盲的一天,简直……   抱着书籍回到南书房,姜染姝看着康熙在批折子,脸上禁不住烧起来,暗暗拧了自己一把,太没出息。   从侧间端了盖碗,将他桌上的茶盏换掉,姜染姝看他羽睫低垂,修长手指捏着玉笔,认真工作着。   发现自己看他又看呆了,姜染姝倏然一惊,赶紧收回视线,立在属于自己的那块地砖上,眼观鼻鼻观心。   细细品味,康熙的容貌并不顶尖,算得上清隽而已,然而他养尊处优,浑身肌肤白皙如玉,面部线条柔和流畅,并无明显缺点。   配上那摄人气度,便显得卓尔不凡。   这么想着,她悄悄红了耳尖。   一回神便对上含笑双眸:“姝姝?”   姜染姝一僵,偷看别人被正主抓到,羞耻度又爆表了。   “万、万岁爷。”她咬唇,恨不得将脸塞到衣领里头。   康熙掐了掐她绯红的脸颊,调笑道:“好看吗?”   姜染姝僵住:“好、好看!”   见她整个人都要红透了,白皙细腻的肌肤泛出微红的光泽,一双杏眼水波潋滟柔媚如丝。康熙眼眸幽深,用大拇指按住她嫣红的唇瓣,用力揉了揉。   姜染姝扭开脸,细声细气的娇哼:“别……”屋里那么多奴才都看着,怪羞人的。   康熙从善如流的收手,牵着她的手坐在在御案旁的小凳子上,这才含笑开口:“方才瞧见你抱着书,可识字?”   如今天下初定,包衣也刚刚起来,小一辈的都开始读书习字,可她们这一代就是玩闹着长大的。   进宫也曾学过几日,原主坐不住,勉强认识茶字,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全。   不愿意在康熙跟前露怯,她想着自己下去后努力,这会儿要给自己撑架子,因此软软的回:“识得几个。”   她的声音娇媚可人,隐隐的能听出三分心虚。   “那朕便考考你”,康熙袖手,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随后用宽大的手掌将她小手捉住,用指尖在上头轻划写字。   ‘寵’。   这个字意外的熟悉,宝盖头下面一个龙,姜染姝咬唇,弱弱的开口:“便是龙字?”   康熙忍不住朗笑出声,看着她的眼神沁满笑意,他抿了抿唇,绷住表情才开口:“此为宠字。”   姜染姝白里透红的小脸又彻底烧起来,说好的认字认半边竟然不灵了。   “咳”。   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她索性使出撒娇大法,试探的用两根指尖拉着康熙的马蹄袖摇了摇:“皇上~”   她发誓,晚上就拿了三字经来对照,她会背大半,应该能认出不少字来。   康熙被她一晃,心软的一塌糊涂:“朕教你如何?”   想到就要做,他冲着梁九功招手,示意他拿笔墨纸砚过来。   梁九功躬身,扭头就去准备,心中对这位小主儿的认知又深了三分。   将宣纸铺好,康熙便龙飞凤舞的写上三个大字,不是姜染姝又是什么。   他笑容揶揄:“可认得?”   对上姜染姝茫然的小眼神,康熙顿了顿,无奈道:“还真是一字未识。”   姜染姝红着小脸,委委屈屈的开口:“姜字我识得。”   所以她还是认识一个字的。   康熙又忍不住笑了,一把将她捞到怀里,从后面圈住她,右手握住她的手,成完全包裹的姿态。   左手替她调整着姿势,一边解释:“悬腕写字,最讲究力道,你根骨不错,莫荒废了!”   说着牵引着她的手,在纸上写下‘人之初,性本善’等字,一边细细讲解:“这是三字经第一句,你照着写就行,晚间朕给你一本字帖,日日临摹一个时辰,学起来快的很。”   他给姜染姝画了一个大饼,笑着道:“月余便能认全了,到时候朕再教你《千字文》,学起来便更快了。”   书桌上一缕青烟袅袅,龙涎香在青釉瓷莲香炉中悠悠燃烧。   姜染姝听着他轻描淡写的话语,不由得眼前一黑,能想象到自己以后水深火热的学习日子。   约莫她就是课间休息的调剂,康熙很快又投入工作中,手中朱笔一直没停。   想着方才被他气息环绕,总觉得这时身上还沾染着龙涎香,姜染姝眼眸幽深,望着自己白里透粉的指甲,唇角勾出无声的笑意。   这两日她一直在想往后的出路,然而像她这般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若是失宠,完全没有偷渡出宫的可能。   单拿乾清宫来说,周围巡逻防控非常严密,几个门一关,那更是蚊子都飞不出去。   宫廷深深,她此刻才真正体会到。   原主记忆中,清宫不兴苛责那一套,大家做的更加隐秘,将你连名字都抹去,至于是挨了私刑还是丧了命,并无人关心。   她们一同进宫的百余人,泰半已消失在深宫中,就这么不知不觉没了。   姜染姝珍惜自己得来不易的生命,想要长命百岁富贵荣华。   她乖巧的立在那,像一座没有生命的雕塑,不会发出丁点吵人的声响。   梁九功暗暗注意她半晌,心下震惊,一般女子受宠,总要飘那么几天,觉得自己是独一无二可以尽情作死。   可这位姜姑娘没有,跟万岁爷互动的时候,她娇甜媚人活色生香,勾的人再想不起其他。   然而在恰当的时候,她能安静下来,懂事的让人心疼。   瞧万岁爷的样子,可不就是满意的不得了,宠着她哄着她。就连教认字,下意识写的也是‘宠’字。 第4章   夜色渐渐朦胧,给天地间披上一层昏黄的面纱。   乾清宫东边长廊有御茶房、端凝殿、日精门、御药房等,样样都要紧。   端凝殿里头出来一个宫女,穿着绿色棉布袍,只头发辫的别致,她做了许多小花点缀其中,恍然间跟花环似得。   裴静真一边走一边注意观察四周,她拧着眉尖,在长廊的灌木丛边徘徊不定。   夜色深沉,凉气渐渐下来,牛毛细雨缓缓落下,扑在人脸上,带来微微的凉。   她纤白细弱的手指在粗砺的地面上摸索,一寸一寸的慢慢找着。   渐渐地雨下的大了,她有些不甘心的咬唇,玉珠还未寻到,怎么也不能回去。   她的异常让巡视太监发现了,那太监面色严肃的过来问询,裴静真面色本来就有些苍白,再蹙起细细的眉尖,还真有几分孱弱。   “我玉镯子丢了,就在这一块,想仔细找找。”她咬着唇,面带恳求。   巡视太监冷喝:“便是丢了东西也不能随意走动,你在此处逗留许久了!”   裴静真低头,做出一副忏悔的模样,心里却不服气,总有一天她踏上登天梯,这些狗奴才们一个个都给活剐了。   就在此时,一把青竹伞缓缓靠近,伞面放的有些低,看不清面容,隐隐只能看到蜀绣的旗装裙子随着脚步摆动,花盆底叩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在乾清宫中能有这装扮的,除了姜姑娘不做他想,巡视太监赶紧过来请安,脸上堆着笑:“姑娘还没有歇下?这是寻东西还是消食啊?”   姜染姝单手执着青竹伞,听到请安声微微抬起伞尖,客气的回:“平日戴的玉珠子丢了,过来瞧瞧还有没有缘分。”   她话音一落,巡视太监便接话了:“哟,也是巧了,这位宫人也找玉镯子呢,问问她有没有见过您的玉珠。”   两人的视线同时转向裴静真,就见她面上一僵,勉强笑着开口:“那还真是巧了。”打从看到姜染姝过来,她心里就是一紧,有不祥的预感。   谁知道竟撞上了,也是她太过贪心,寻了这许久也不曾离去。   蒙蒙细雨扑在脸上,惹得发丝贴在脸上,痒极了。   巡视太监好声好气的问:“姑娘丢的玉珠什么样?若是奴才们逢见心里也有数。”要是知道了,遣小太监专门来帮着寻,也是应当应分的。   姜染姝似笑非笑的扫了一眼装作若无其事的裴静真,浅笑着开口:“手指肚大小,玉色不够剔透,内里有灰色烟雾缭绕的感觉。”   她将玉珠的形象一点一点形容出来,虽然略有偏差,但她贴身戴的东西,再怎么说旁人也不知道。   她就是要误导裴静真,让她心中玉珠形象转换成她形容的这样。   果然她眼角余光瞥见裴静真神色认真,显然在用心记忆。   跟巡视太监打过招呼,姜染姝就装模作样的在灌木丛中找了找,随即遗憾道:“看来今儿是寻不到了,天色已晚,我便先回去了。”   说完她跟裴静真点头致意,带着清月施施然离去。   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心,姜染姝回眸一笑,冲着裴静真笑的和婉。   清月有些不解,今天小主儿在妆奁中寻了许久,才找见一个玉珠子,还是从步摇上揪下来的,瞧得她心疼。   难道想要补丢的玉珠的缺吗?清月心中暗忖,面上却稳稳当当的,什么的都没表露。   刚开始她是不服气的,凭什么让她来伺候一个没名没分的姑娘?纵然能得几日宠,可后宫那么多贵女,有几个是有始有终的。   更别提她了,同是包衣旗,谁不知道谁的底细。这姜家如今烈火烹油的,是上升的很快,可小辈都不行,没几个起得来。   再说这后宫中,越是长相一般越是安全,像姑娘这种容色,但凡露在人前,分分钟就被人掐了。   现在瞧着姜染姝心思着实深,面上总是笑吟吟的,瞧着和善的紧,可她随侍几日,她的性子也摸出来几分,有时候一个眼神扫过来,她就忍不住一个激灵。   实在是太有压迫感,再加上看不明白她的行事,心中自然存了畏惧。   看着清月老老实实的立在她身后,姜染姝唇角勾起惬意的笑来,今儿也算是解决一桩心事。   等回到角房以后,她就有些笑不出来了,桌子上笔墨纸砚都已备好,就等着她练大字呢。   姜染姝执笔,乖巧的练起大字来,为自己突然变成小学生而牙疼。   横竖撇捺,她一笔一笔认真练着,既然来到古代,入乡随俗学文字也是很有必要的。   这一练就是半个时辰,等到夜深时,姜染姝扫了一眼外头,这才漫不经心的放下笔。   整个乾清宫都陷入一片黑暗,她这才熄了灯上床睡觉。清月替她将芙蓉帐放下,依偎在脚踏上睡了。   第二日一大早天刚蒙蒙亮,便遵照着生物钟醒来,用凉帕子盖在脸上一激,睡意顿消,混沌的眼神也变得澄澈起来。   拾掇停当后,她便去了御茶房,先是定了什么时辰和什么茶,并配什么点心,这才跟着小宫女开始认茶叶。   不光人分三六九等,这茶叶也是分的,外形是否整齐好看,白豪是否多而密,都有不一样的评判标准。   “万岁爷已经下朝了,您去上书房候着,上头交代今儿要金骏眉,捡了上等的泡。”跑腿太监三言两语的说明白,这就离去了。   上书房是接待重臣、近臣等,金骏眉是正山小种红茶,滋味醇厚,汤色金黄透亮,两相总结再加上往日经验,她觉得今儿说不定是历史大人物。   姜染姝走在前头,后头跟着端盘子的小宫女,施施然来到上书房。当值的时候,她一般还规规矩矩的穿着宫女袍服,并不逾距。   在她放下茶盏的时候,康熙看她好几眼,这才回神,冲着对面淡淡说道:“卢氏去了,你好生松快松快,何必这么快就上值。”   姜染姝默默的退到墙角立好,就听几案对面立着的青年回:“左右怅惘难消,不如忙累些,也好过瞧见什么都想起她。”   康熙也跟着怅然一叹,“你二人情深缘浅……唉,难为你了。”   卢氏?姜染姝拧着眉尖,总觉得这个姓氏特别熟悉。   一片静默后,那青年又露出恬淡的笑意:“有您记着她,她的在天之灵一定会欣慰的。”   康熙望着手中的茶盏,金黄澄亮的汤底香气浓郁,悠悠荡起涟漪。   伉俪情深么?他眼底闪过一丝深意,转瞬又消失不见。   姜染姝若有所思,她觉得自己抓住什么,转瞬就消失,她心中一紧,隐隐约约感觉自己忽略了什么。   亡妻……怀念……   等到那青年走后,室内静默些许时间,在康熙起身的时候,就像是复活过来般。   梁九功一叠声的让换茶,擦着汗想,纳兰侍卫也太大胆了,什么话都敢说。   他急的拼命向姜染姝使眼色,打算找她灭火,偏偏对方低眉顺眼的奉茶,一点多余动作都没有。   不由得恨恨跺脚,现在的年轻人不得了,一个比一个厉害。瞧这躲灾的功夫,也是没谁了。   见康熙眼神暼过去,梁九功心中哼笑,有些人不是你想躲就能躲的!   康熙背着手,缓缓走到姜染姝跟前,微微弯腰,直到视线和她对上。   姜染姝方才立着将整个人的气势都给收敛个干净,对方的动作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让她瞬间鲜活起来。   她突然有些不想当值了,办公室恋情总是没有好结果的,更别提对方还是帝王。若是碰到心情不好的时候,一个迁怒,她便什么都没有了。   康熙眸色深深,面无表情的盯着她,带来深沉的压迫感,之前那个贪恋暖香的温柔青年就像是一场梦,眨眼便支离破碎。   姜染姝在心中反思,自己是那些事做错了,又见康熙面上漾出几分柔和。   她心中也生出几分怅惘来,无怪乎伴君如伴虎,瞧瞧这变脸的功夫,谁能及得上。   “教你的几个字,可学会了?”康熙挑起她的辫子捻了捻,挑眉问道。   姜染姝乌溜溜的瞳仁一转:“嗯,尽数学会了,昨儿练了整整一个时辰,手腕子酸的跟什么似得。”   她说的底气满满,娇媚动人的小脸蛋上满是得意,康熙脸上便带了几分笑:“写来看看?”   看着她面上一僵,甚至有些小慌乱,康熙的心情便更好了,示意梁九功铺纸研磨,让她立在书桌前。   姜染姝眼含恳求,可怜巴巴的望着他,小脸都憋红了,半晌才颤颤巍巍地开口:“我真的学会了,就是……就是……”   “这会儿忘了?”康熙唇角含着愉悦的笑意,调侃道:“无事,你随意写写,我随意看看。”   跟偷吃小鱼干的奶猫似得,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姜染姝动作僵硬的捏着笔,一笔一划的写下‘康熙’二字。   康熙立在后头看着她头也不敢抬,白皙娇俏的玉靥薄红一片,昳丽非常,眼神便不由得幽深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康熙:可爱,想……   姝姝:不,你不想。 第5章   梁九功带着宫人下去,室内一时间只剩下两人,唯有袅袅香烟升腾,带来几分暧昧的薄雾。   姜染姝知道,教她研墨也好,教她习字也罢,意在‘情趣’。   因此她笔下的‘康熙’二字,恰恰挠到了痒处,让对方神色柔和下来,且上前一步来,轻巧的用大掌裹住她的小手。   康熙从后面环抱着她,下巴搁在她的肩上,炽热的呼吸若有若无的在脖颈间轻扫,带来阵阵战栗。   她觉得,这是搬着石头砸自己脚。   “这里转折绵软了些,笔锋扫过去要快要稳,出来就干净利落。”康熙示意,低低的笑声就在耳边。   她最受不住这个,从胸腔中闷出的低笑声,格外苏。   姜染姝垂眸,抿着薄唇认真学习,间或侧眸看他,浅声询问:“可是这般?”   她用中性笔写字一点问题都没有,只不会用毛笔罢了,写出来没有筋骨,勉强画了个形。   康熙看着她惨不忍睹的字形,想了半晌不知道该从哪方面夸赞,一针见血的开口:“丑。”   姜染姝:QAQ   看着她不安的扭着手指,白生生的指尖绞在一起,泛起微微的粉红,眼睫轻颤,樱唇抿在一起绷成一条线。   他便知道,她这是伤自尊了。   赶紧又哄:“刚学便会写字,比朕当初还强些。”   他尽量让自己语气真诚些,看着对方眼圈都微微红起来,娇软的望着他,不由得有些无奈:“真的。”   姜染姝垂眸,轻轻嗯了一声,这才挨着康熙坐了,细声细气地说:“您别安慰我,写的差也是晓得的,我以后多练练……”顶好的康熙再多教教,一来二去的,培养几分面子情。   话是这么说,人却跟霜打的茄子似得,蔫吧吧的。   这话一出,脸蛋瞬间被掐了掐,轻轻的力道也让她脸上有几抹红痕,趁着白皙的底色,别有一番旖旎。   康熙想要出口的话顿时又吞了进去,他捻了捻手指,低声调侃:“这么软?”他略微凑近了些,直到能看到她脸上的绒毛才停下。   “许朕尝尝甜不甜。”   半晌两人唇分,瞧着她如醉酒般酡红微醺的脸颊,康熙勾唇:“甜。”   姜染姝横他一眼,眼波流转间水意潋滟,连挺翘的鼻尖都泛着微红,又娇又媚,可人极了。   喉结微动,原本打算修身养性的康熙便耐不住了,瞧着外头明亮的天色,到底按捺下来。   深层次不行,拿点利息还是可以的。   她被箍进一个结实的怀抱,胸腔间热意滚烫,烧的她腿软。   听到外头有脚步声,姜染姝赶紧从他怀里滚出来,羞羞怯怯的转到屏风后头整理衣衫。   果然外头传来梁九功那熟悉的声音:“张英大人求见。”   “传。”   康熙带着压抑的怒意,好没眼色的奴才。想到张英,他神色瞬间又变得平静起来,重新把英明帝王的马甲披上身。   张英年逾四十,留着整齐的山羊胡,面容清瘦疏淡,通身气派儒雅,他迈着官步走进来,先是打千行礼,这才束手立了。   “启禀皇上,南书房日渐走上正轨,入侍的名单也定下些人,您瞧着定夺。”   点了点头,康熙接过小札,瞧着上头的名单沉吟,半晌才缓缓道:“原是朕觉得不能尽情谈史轮讲故而设立,你和高士奇便可。”   他扫了一眼屏风,稍顿又添两个名:姜染斐、五格。   他在职位名称思索一瞬便定下,“便叫南书房行走吧。”   张英躬身应是,带着口谕下去了。   见证一个历史部门成立,姜染姝的心情有些微妙,原本存在于想象中的事,突然就这么摆在你面前。   她无聊之下统计过,看似一天端上去不少茶水,康熙也雨露均沾挨个都喝过,但是他喜欢的和不喜欢的,到底不一样。   他喜欢喝龙井,每每逢上都会多喝,但他特别克制,就算多也只是一口半口的。   若不是她吸收玉珠后五感灵敏许多,说不定还不能发现。   等到晚上下值以后,姜染姝便回了角房梳洗,工作的时候穿宫女服装,下班自然要换回旗装。   细算起来,这着实是个赔本买卖,白天夜里都要上工,一个月也就五钱银子,可以说非常白菜价,福利倒是好,布匹吃食都不曾短缺。   如果想要高收入,做乳母和嫔妃最快,年例三十银起,是她这个年例六两银拍马比不上的。   惆怅,想要钱。   这个岗位也没有什么灰色收入,旁人敢给她也不敢收,倘若被查出来会丢脑袋。   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她很珍惜自己得来不易的生命,哪怕穷点,也不想失去它。   清月伺候着她梳妆,换了细缎宫装,等待着帝王可能有的召幸。   天色微微擦黑,角房迎来一个意料之中的人——裴静真。   她今儿细细装扮过,白皙如玉的小脸上妆容精致,非常心机的裸妆,耳朵上坠着小小的珍珠珰,衬得她愈加清纯不做作。   宫女们衣服简单,不能有各种纹饰,她便在下头那层中衣镶上一圈细碎的花,隐隐露出一星半点的,更显女人味。   就这般袅袅婷婷的走来,像是一朵不胜娇羞的水莲花。   姜染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静静的观赏她表演。   就见裴静真微微拧着眉尖,眼角隐隐还有些泪痕,楚楚可怜的开口:“我就那一个玉镯子,怎么也寻不见,你呢?玉珠找到了吗?”   她轻轻一声叹息,像是有无限忧愁般。   “我也不像你,如今有了恩宠,往后便有数不清的恩典,怎么也不愁这些小玩意儿……”   看着她把姿态低到了尘埃里,等待她的垂怜,亦或者等待某个会不期而来的人。   姜染姝牵着她的手,一道坐在了床榻上,浅声道:“那玉珠子丢了便丢了,左右不是什么贵重物件。”   她视线如裴静真的愿,转到她手钏上,半晌才歪头道:“你这个成色不错,我那个就不成。”   她昨儿才丢到那灌木从中,今儿裴静真连坠子都做好了,可见下了不小功夫。   小小的玉珠里头带着灰雾,非常一般的品质,可裴静真宝贵的跟什么似得,时不时就要摸一摸。   “我祖父留给我的,说是贵人留的,让我好生保管。”裴静真唇角含着恬静的笑意,浅声道。   姜染姝点头,不置可否。   一旁的清月奉茶过后便立在一旁伺候,见了那玉珠心中一动,眼角余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心中暗暗有了猜测。   两人浅笑盈盈的,一个比一个和善,姜染姝听着她不换样的彩虹屁,暗暗在心中记下,这到时候可以拿来跟康熙说,也省的她绞尽脑汁想不到。   她知道裴静真此行是想要将玉珠手钏过明路,以后便跟她丢的玉珠摘开关系,可以正大光明的在人前了。   姜染姝如了她的意,她却坐着不走,一直絮絮的跟她说着话,比往常哄着原主还用心些。   “重阳节刚过,菊花倒还开的热闹,我那有一盆子绿菊,瞧着还算稀罕,明儿搬来给你玩,可好?”裴静真盈盈一笑,眉目间尽是真诚。   “我不稀罕花花草草的,瞧着没意思极了。”姜染姝望着自己的指甲发呆,方才清月替她染了指甲,火红的指尖瞧着艳丽极了。   她想了想,促狭道:“花有什么好,有我美吗?”   裴静真一时无言,修炼满级的彩虹屁也卡住了。   倒是有清朗的男声回应:“朕亦做如此想。”   几个宫人赶紧跪下行礼,姜染姝膝盖还未弯下去,就被康熙一把托住,拉着一道往内室去。   清月赶紧上茶,将晶帘放下后,才转身看向一旁立着没走的裴静真:“我送你?”   她的眼神中有些深沉,以前谁不知道,姜裴两人是好友,如今看着倒不是如此。   裴静真笑的有些勉强,视线往内室转了一圈,才娇声道:“是,我走了,您不必客气。”   那声音含了两斤蜜,又甜又嗲。   内室的康熙听见,忍不住皱起剑眉:“你可莫要这般说话。”   歪了歪头,姜染姝疑惑的问:“为什么?”男人不都喜欢嗲嗲的娃娃音吗?   康熙薄唇一动,冷冷吐出两个字:“难听。”   “哈哈。”姜染姝没绷住,一时间笑出声来,樱唇弯出好看的弧度。   她眉眼开阔,眼底尽是温柔笑意,像是收敛漫天星辰的光芒,璀璨极了。   康熙神情也跟着柔和起来,掐了掐她的小脸蛋吐槽:“笑起来小傻子一样。”   “哈?”姜染姝一僵,不受控制的红透脸颊,将帕子往脸上一蒙便开始装哭:“嘤嘤嘤……”   一时间康熙也朗笑出声,看着她笑的花枝乱颤,宫装细缎尽数贴在她身上,露出玲珑曲线来。   鼓鼓囊囊的绵软绷着衣裳,引人注目。   姜染姝觉得气氛有些不对,想要拿下帕子,却被摁住手腕。   视线朦胧,隐约看到喉结上下滚动……   窗外凉风渐起,吹动着树枝摇摆,吱呀作响,有鸟儿受惊,扑棱着翅膀飞远。 第6章   他今儿穿的是浅杏色中衣,带子解开大半,隔着锦帕瞧得模糊,隐约能看到结实的肌肉线条。   她一下羞的闭上眼,想着隔条锦帕对方看不清楚,又偷偷的睁开眼睛。   “呵。”低笑声响起,康熙隔着锦帕亲了亲她眉心。   这个部位有些特殊,安抚意味比较浓厚,他这般体贴,姜染姝倒真的羞涩起来。   坏答答的伸手,贴在那白皙如玉的肌肤上,一点也不正经。   肌肉手感特别好,紧实光滑。   康熙喉头一紧,眼眸幽深的放下床帐。   ……   一场秋雨一场寒,天渐渐凉了。   姜染姝以为会在宫中闷上一阵子,却没想到康熙拍板出塞巡视延边内外,后宫一时得以沸腾。   只乾清宫便是暗流涌动,宫女间不知不觉交锋无数次。   她前些日子还说没有灰色收入的门路,这眼见的就来了,不管有意无意,都怀揣礼物来拜门。   今儿裴静真一早便打头来了,生怕姜染姝上值去,寻不到人。   这些时日她愈加着急起来,明明将玉珠贴身佩戴,竟不见丝毫作用。   她提前五年截胡,挖走好运女配的金手指,为何到她这里就不灵了?   裴静真从袖袋中掏出两个荷包,笑意盈盈的开口:“没废多少功夫绣的,你收着戴。”   她熬了几天几夜,眼睛都快瞎了,做出这精致模样,她特意用了巧思,去织造局买了些细缎碎布来,静心裁剪成花瓣样子,才做成这么别致的荷包。   里面放了百两银票,简直掏了她的老本。就为了得到一个出塞随侍名额,她也是有可能的,但另外的宫女是管事姑姑的亲信,她有些比不过。   因此就想走姜染姝的路子,只要她说一声,乾清宫没谁敢驳了她,等闲都要给三分面。   姜染姝接过荷包,瞧着上头栩栩如生惟妙惟肖的海棠花,忍不住轻笑出声,在后世看来,这样的纹饰是比较土的,在如今就比较惊艳了。   她抚着立体构成的花瓣,抬眸盈盈浅笑:“劳你费心了,这几日院门都要被踏破了,只是我也说不上话,倒白费你一片好意。”   她说着就把荷包塞回对方手里,似笑非笑地开口:“你还是自己收好吧。”   清月低眉顺目的奉茶,闻言差点笑出来,说起来也是好玩,明明小主儿和裴宫人以前也是好友,怎的氛围这么怪。   裴静真神情一僵,手指不由自主地撕扯着手中帕子,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我二人感情甚笃,送你没旁的意思,你莫要多想。”   她这话出口自己都不信,勉强一笑,眼中就含了星星点点水意,眼眶红彤彤的,眼瞧着就要哭出来。   姜染姝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若是往常她露出这样的神情,原主早就受不了,什么都会依她。   只此刻换她来,便是康熙在她面前哭,她也不会有任何反应,笑盈盈的推拒,态度很坚决。   裴静真用帕子擦着脸颊,觉得很是心累,被遮住的双眸微眯,暗含着不怀好意。   她便维持这样受天大委屈似的表情,一路回了自己房间。   周围的宫女凑过来安慰,她便抹着眼泪,语焉不详:“是我僭越了,以为我们关系……”   剩下的话尽数被吞下,只露出一双雾蒙蒙的双眸。   至于话中深意,便只能由着旁人猜测了,一时乾清宫中风言风语无数。原本姜染姝的上位就引起公愤,在有心人眼里,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以身替之。   一条路能走通,想要捷径的人便数不胜数,如今通天梯就在跟前,流言蜚语杀人的道理大家都懂,在推波助澜之下,就连康熙也有耳闻。   说姜染姝小人得志便猖狂,在乾清宫中作威作福,整日没个安生。   甚至活灵活现的描述她是怎么欺负人的,谁谁谁和谁谁谁都从她屋里哭着跑出来。   梁九功说完便低了头,静静的候着。   坐在太师椅上泡脚的康熙闻言,忍不住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冷漠的笑容。   小人得志?猖狂?   想到那软的一滩水的女人,他眸色微深,“可查清谣言从哪里出的?”   梁九功腰弯的更低了,万岁爷一开口便盖章是谣言,这是要站在姜姑娘这头。   “查清楚了,从婉月这里起的头,她向来有青云志,蹦窜的厉害。”梁九功将花名册递上去,能查到都在上头。   康熙翻看着花名册,面上不动声色,别看这乾清宫庙小,里头着实有几尊大佛,婉月便是其中一个。   她原是景仁宫伺候的小宫女,最末等那种,皇额娘跟前的人,总有三分面子情,看到她,就能想到皇额娘,因此一直纵容。   小人得志便猖狂,说的倒像是她自己。   “那便恩赏出去吧。”康熙将手中小札撂下,处置瞬间便出来了。   梁九功垂眸应是,打过千便出去了。   原本康熙是打算直接歇下,既然已经提起姜染姝,等他回过神,已经走到角房门口。   门开着,里头点着蜡烛,透过屏风能清楚的看到她精致的侧脸。   雪白粉嫩的肌肤被烛光一照,带着微黄的暖光,羽睫低垂樱唇紧抿,一派认真。   她袖子往上挽了一截,露出白腻如脂的手腕,上头悬挂着细细的银镯子。   那镯子简单的很,连个花纹都没有,却衬得她格外素雅。   康熙回眸,问身边的梁九功:“给她的赏赐里头就没件好东西?”瞧那银镯子细的。   梁九功只觉得一口大锅从天而降,他躬身开始唱名:“八宝莲花簪,碧玉葫芦耳坠,金镶玉头面三副……”   富贵首饰多的是,小主儿不爱戴。   眼眸中映出烛火,康熙大踏步走了进去,见姜染姝执笔,诧异回望,忍不住勾唇。   “朕来了。”   他低声道。   姜染姝面上带着惊喜,一把扑进他怀里,搂着腰撒娇:“您来了,还以为……”   她想着对方不会再来,清廷规矩严苛,膳食最多三筷子,她还以为宠幸女人亦是如此。   连着好几日都是她侍寝,她觉得自己该凉了。   康熙搂着她细细的腰肢,看着她惊喜的双眼放光,心中也甚是愉悦。   点了点她挺翘的鼻尖,他问:“又在习字?叫朕瞧瞧可有长进。”   长进是不可能长进的,她就是看到康熙来了,赶紧做做样子罢,姜染姝惊的上前一步,挡在书桌前,磕磕巴巴开口:“别看。”   康熙欺身上前,直接将她搂在怀里,过分的提要求,“那你亲朕一口。”眼眸中尽是清浅笑意。   话语中透露着揶揄,显然他的心情很好。   姜染姝大着胆子回身,直接抬起玉臂攀住他脖颈,软乎乎撒娇:“不要呀,我害羞。”   她娇媚软甜,鼓着脸颊显出几分娇憨嗔怒,真真是嬉笑怒骂皆风流。 第7章   夜里风急雨骤,噼里啪啦的雨点子拍下来,哗啦啦的汇成一条小溪流。   康熙披着中衣立在窗边,看着外头的暴雨,回眸浅笑:“你好生睡着,朕这便走了。”   他向来没有留宿的习惯,愿意在情事之外多说几句,便已经是恩宠无限,可瞧着姜染姝,总觉得有数不清的话要说。   便是随口说几句天气吃食,也觉得极好的。   这会儿她刚承过雨露,跟一朵春日枝头俏立的芍药似得娇艳妩媚,往日里总是装扮偏素雅,眼神也是清凌凌的,妩媚妖娆是有,少了几分艳。   今儿身上是康熙亲手给她穿的衣裳,海棠红的妆花锻旗装,上头绣着大片玉兰花瓣,跟她极为相和。   他说要走,她向来是不留的,只眼神中透出几分流连,在对方看过来的时候轻声道:“您好歹先穿上衣裳,秋日雨凉,刚出过汗……”   两人胡闹过后,康熙才抱着她,细细给她清洗穿衣,自己倒一直敞着。   想到这里,姜染姝羞耻的指尖都红了,这人上了床榻便跟换了个人似得,那些温柔体贴尽数消散,变得狂放难以招架。   她鬓发有些乱了,略略低头,斜插的松鼠簪便掉下来。   康熙上前一步替她捡起,直接将发髻解开,看着鸦黑浓雾般的青丝倾泻而下,挡在桃腮两边,更显得她脸小的跟什么似的。   那樱唇微微红肿,轻轻抿着,他只看着就能想到那香甜滋味。   想要走的脚步顿了顿,怎么也舍不得这目引横波、胸透轻罗的旖旎场景。   灯被吹灭,说要走的人躺在榻上,睡的正香甜,姜染姝以为自己会被鼓噪的脉搏惊的睡不着,谁知道闭上眼的功夫便沉入暖梦。   第二天一大早朦胧的睁开双眸,身边被窝早已经凉了。这角房小,床榻自然也小,堪堪不过四尺,她睡尚且嫌小,添上康熙这么个壮年男人,两人只能挤在一处。   倒是暖和许多,这天稍微沾点凉气,她的手脚就冰凉的厉害,康熙倒是不嫌弃,将她脚揽在怀里暖。   这么随意想着,清月端着铜盆进来,绞了棉帕给她洗脸,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话:“今儿去膳房点早膳,刘太监跟前的小徒弟寻着我说了几句小话。”   她觑着姜染姝的神色,半晌才慢慢道:“刘太监现在掌着白案,小主儿平日里吃用的点心尽出自他手,那小徒弟您也见过,前儿来送掐丝红豆饼,您还夸他机灵。”   这么一说,她瞬间就想起来了,一边隔着棉帕揉脸,一边问:“说什么了?”   清月顿了顿,像是在小心措辞,半晌才道:“隐隐有小道消息,说是在寻人种天花。”她的神色隐隐带着惊惧,这听起来和找人去死没什么区别。   膳房得到消息早,是因为要备着药膳,纵然瞒的严实,可有心人会抓着蛛丝马迹猜出真相的。   跟她透露,自然是因为有人要把这往她身上引,这乾清宫篱笆扎的再怎么严密,也总有一些小消息透露出去。   有些路子广的,就想把她扼杀在摇篮里,再没有比种痘来的更正大光明。   清月神色忐忑,姜染姝倒是淡然以对,天花的名号她已经听过了,在这时候属于不治之症,鲜少有能扛过去的。   坊间尚有传言,说康熙得位不过是因为他得过天花。   “行了,我知道了。”姜染姝掐掐自己的小脸蛋,这些日子憨吃酣睡的,觉得自己胖了。   都说楚王好细腰,她觉得康熙也是如此,每每喜欢掐着她的腰,这要是粗了可如何是好。   不能胖不能胖。   她刷好牙的功夫,清月已经端着膳盘过来了,几样小菜拼盘,一碟子小笼包,一碗清粥。   这一次就吃一半好了,姜染姝捏着腰间软肉发誓,她会少吃的。   清月看着光溜溜的盘子,忍不住笑了:“姑娘胃口好,奴婢心里就高兴。”   姜染姝:……   别说了,她这会儿心里正后悔,一路小心又吃个肚圆,说好的减肥又失败了。   都怪早餐太好吃。   如果说御膳房是集天下之大成,那么乾清宫的膳房,那更是尖子中的尖子。   看似平平无奇,实则好吃的舌头都要吞掉。   正在说笑,就听外头隐隐有喧哗声,姜染姝蹙了蹙眉,这在乾清宫可真是稀罕事。   就听女子尖厉的叫声响起:“为着个贱人要赶我走!多年情分竟都不顾了!”   接着是闷闷的咆哮声,显然是被堵了嘴,一个太监冷声道:“你这张嘴可要闭严实了,原本是恩赏,别弄到最后落得个一无所有。”   对于婉月来说,逐她出宫便是一无所有了,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糟。   她神情癫狂,眼神透着彻骨的狠,咬牙切齿的望着角房方向。   见窗户后头露出一截妆花细缎出来,她不管不顾的往这里跑,气的浑身发抖找不到武器,脱了鞋子就往角房砸。   小太监吓得魂飞魄散,要是真砸在角房上,哪怕没砸到那金贵的姑娘,那他也要提头来见了。   来不及多想,直接扑身上前,精致的绣花鞋啪的一下打在他脸上,疼极了。   他狼狈的倒在地上,刚下过雨,地上尽是泥泞,一下子就将棉布衫浸湿透了,凉冰冰的贴在身上,难受极了。   小太监心里腾的升起怒火来,他是梁九功的徒孙,谁见了不笑眯眯地叫一声哥哥,这是交给他的第一份差事,偏弄成这狼狈样子。   他不再彬彬有礼的请,直接示意两个太监架着她,捂了嘴往外拖。   婉月原本还有几分体面,小太监好声好气的请她,加上穿金戴银的,谁也不知道她获罪。   偏要闹这么一出,人人都瞧见她被拖出去,头上的绢花都掉了好几个。   姜染姝一直立在窗后,见她的身影消失在角门外,这才回眸,纳闷道:“这是怎么了?”   婉月生的明艳大气,兼之她自觉地位不凡,隐隐带着几分优越感,在宫女中自信难得,倒真显得她气质出众了。   清月一时有些无言,婉月与她同时进宫,很是有几分面子情,如今见她如此,心情也格外复杂。   在宫中这么多年,老人是越来越少了。   “奴婢去查查,此事失察,还望姑娘恕罪。”她低下头请罪。   姜染姝摇头,她手下没什么人,有不知道的事也正常,乾清宫不知道事正常,真四处冒头打探,反而死的快些。   这里头涉及朝廷大事,自然丝毫都不会放过。   稍后她要在懋勤殿伺候,这里相对比较休闲,康熙会在此处读些书,有时候兴致来了便赏玩字画,懒得挪窝的时候,批本也是常有的。   今儿却有些特殊,秋日总是有一项决定要做,那便是‘勾到仪’。   相对名称的文雅,实则血腥,大理寺将罪犯名单呈上,皇帝会在那些罪大恶极死不悔改的罪犯名单下面打钩,代表着他们将被处刑。   她到的时候康熙还未下朝,懋勤殿里只有当值的太监宫女做着自己的事。   她一到,许多宫人亲切笑着打招呼,一时间吉祥声不绝于耳。   姜染姝没有端架子,一一回应,这才在自己专属的地砖上站定。   没过一会儿功夫康熙就大踏步走了进来,眼角余光瞥见她乖巧站立,忍不住勾唇。   她和其他宫人打扮的一样,却总是在人群中脱颖而出,让他第一时间看到。   感受到炽热的视线落在身上,隐晦的在胸腹间轻扫而过,姜染姝就忍不住红透耳根,这人最喜欢的部位真是时时刻刻都惦记着。   等到大理寺官员进来的时候,康熙敛了神色,清隽的面庞不怒自威,黑眸犀利敏锐,一袭龙袍尽显气势。   这是跟她相处时截然不同的康熙,人都有慕强心理,比之温柔体贴,霸道要更能摄人心魂。   勾到仪不是一件愉快的活动,康熙时而面带薄怒,时而拍桌,显然心情很不愉快。   想想也是,作奸犯科之事常有,但觉得自己没做错,甚至拿这个当乐趣的不在少数。   大理寺少卿沈园生面带苦色,直面龙威让他有些承受不住,名单确定交给刑部左侍郎之后,他才抖着腿出去了。   在姜染姝心里,康熙是有些不好相处的,伴君如伴虎是一方面,小命捏在对方手里也是一方面,他本身看似温和实则疏离,都要在他允许范围内才成。   今儿才发现,康熙对她着实够温柔体贴,甚至带着几分纵容。   这个发现让她心头有些微妙,将不切实际的想法掐掉,继续眼观鼻鼻观心的当值。   保住小命比什么都重要,裴静真还在一旁虎视眈眈,如今小心翼翼的哄着她,总有一天会图穷匕见,她这人心机深沉,屹立后宫几十年不倒,可见手段。   更别提后宫百花齐放,人才辈出,她觉得自己要是出了乾清宫,恐活不过三集。   康熙坐在那暗暗运气,喝着茶水,品了一口有些诧异,和往常滋味不同,这茶格外醇厚甘美,忍不住一口气喝完。   “谁沏的?赏。”   姜染姝挺胸而出:“谢万岁爷恩典。”   作者有话要说:姜染姝叉腰自豪:刚学的茶道,这就是天赋。(努力证明自己除了脸还有才。) 第8章   勤懋殿很小,布置的很是雅致,连燃的香都添上几分文气。   姜染姝莹白如玉的小脸红扑扑的,满是自豪,显然想从习字的打击中找回面子。   康熙瞧着她那微微翘起的下巴,在鼓涨涨的胸脯上一扫而过,忍不住闷笑出声:“怕不是旁人替你,朕的小娇娥十指纤纤,何时学会的茶道?”   一时间她不知道该为了‘朕的小娇娥’脸红,还是该为着揶揄她而生气,一张玉靥上表情变化,精彩极了。   “万岁爷。”她渐渐肃了神色:“苦学良久,您要夸我才是。”   姜染姝双眸晶亮,紧紧的盯着他,樱唇绷成一条线,脸颊微微鼓起,嗔怒非常。   康熙敷衍开口:“嗯,夸你。”   他眼眸中漾出丝丝笑意,垂眸浅笑。   这幅柔和了神色的温柔模样,看的梁九功心里震惊,他日日随侍在万岁爷跟前,自然知道对方平日里怎么对待后宫嫔妃。   这连着好几日都宠幸姜姑娘一人不讲,对她态度着实纵容至极,梁九功低下头,将这位姑娘在他心里的地位一提又提。   短暂交谈以后,康熙转瞬又忙起来,从勤懋殿转移到南书房去,姜染姝见他乱,就进入隐形状态。   等到下值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伸了一个懒腰,她揉着酸痛的腰肢回角房去了。   立上一天很辛苦,从腰到脚都很难受,又酸又涨脚后跟还疼,日子真苦。   洗漱过躺在榻上,清月拿来玫瑰花油给她捏背,她手法很好,一整套下来便舒适很多。   “你可会制花油?”姜染姝问。   清月摇头:“这东西复杂着呢,从花里头榨油,也不知道谁想出来的点子。”   花油这东西缺不了,这才几日便用下去一瓶,买着极贵,通过她大伯的路子尚且要十两银,年例就填进去了。   一听清月的说法她便知道对方不会,姜染姝有些失落,多好的省钱路子她不会。   被揉捏的极舒适,她有些昏昏欲睡,突然觉得清月力道足了些,略带粗砺的掌心摩挲,带来微微的麻痒。   迟钝的思维反应不过来,姜染姝轻哼一声,“嗯~”   舒适的手法让她脑子更加混沌,快要睡着时,那手解了她肚兜带子,瞬间惊醒的姜染姝回眸,便对上滴着汗珠的精致下颌。   早上净的面,晚间难免有些胡茬,被晶莹的液体覆盖,愈加性感起来。   姜染姝瞬间烧红了脸:“皇、皇上……”她眼眸躲闪,想到方才自己的表现,忍不住羞耻的蜷起脚趾。   康熙喉结上下滚动,眼眸深处带着克制,薄唇绷成一条直线。   海棠春睡醒时娇,好一个活色生香。   ……   一并叫了几次水,姜染姝慵懒的窝在康熙怀里,突然想起:“前些日子不是说要出塞巡视,怎的都快十月了还没有动静?”   她还期盼着能出去玩一场,因此时刻惦记着。   康熙手中拿着细棉帕子,有一塔没一搭的替她擦着湿发,边漫不经心的说:“去年才去过,蒙古尚稳定便取消了。”   大清内忧外患夹击,他心里跟火烧似得,偏没有一个人支持他,都说三藩之乱是他作出来的。   若是好生笼络着,定不会出战事。   可他心里也有自己的考量,大清目所能及之处,尽皆国土,如今少了些许,他这心里就不痛快。   姜染姝轻轻唔了一句,声音变得朦胧起来,这时已是深夜,实在困得紧。   康熙倒被她一句话勾的睡不着,一会儿想宏图壮志,一会儿想大清版图扩大,一会儿想着因战事而收缩的国库。   直到凌晨才恍惚睡去。   第二日起的难免有些迟,一睁眼就对上一双乌溜溜的杏眸,正好奇的望着他。   康熙伸了个懒腰,眼神清明澄澈,倾身上前亲了亲她,低笑:“怎的又看呆了?”   姜染姝眼神亮晶晶的,直接将自己的脸盘子塞到对方跟前,直到能看到对方脸上的绒毛。   好奇的摸了摸胡茬,又扎又硬,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下巴。   “好玩吗?”   “嗯。”   正说着,那胡茬便蹭在脖颈间,痒的姜染姝受不住,咯咯笑出来。   玩闹一会儿,康熙便留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这才唤梁九功进来伺候。   这一天,她一直在想那个笑是什么意思,康熙这人太坏,这跟说话说一半有什么区别。   晚间下值后,清月就面色惨白的凑过来,低声道:“前儿那小太监还记得吗?他说我们角房减例了。”   这东西都是有数的,若是突然减了必然有缘故,可不就应在这上头。   姜染姝点头表示知道,如果有人拿这个算计她,还真是没办法的事。   对于康熙来说,种痘是一件利国利民的事,如果她记得没错,皇子们也是要种痘的。   清月一脸被天打雷劈的表情,若是姑娘种痘,她必然要随侍的,天花这东西谁沾谁死,她心里茫然极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若是种痘,没两三个月根本出不来,到时候……”   清月一想就觉得崩溃极了,一代新人换旧人,她们这角房是要被彻底遗忘了。   她能想到,姜染姝自然也能想到,但是这一茬她不准备躲。如今种痘刚刚提出,自然避之如蛇蝎,可她知道这算是早期疫苗,种了还算不错。   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在众人惶惶然不知所措的时候,太子出痘了!   天花是不治之症,得了基本就被判死刑,康熙一时面色惶然,抱着太子的手都在抖。   胤礽不过四岁有余,身量抽条,显得有些瘦了,小脸倒是圆嘟嘟可爱,这会儿烧的通红,脸上许多痘泡,嘴唇干裂起皮。   康熙肃容吩咐:“凡各衙门政事皆送往内阁,朕要守着太子!”   他的话掷地有声,众人一时心有戚戚,和天花病人关在一起,跟让他们送死没有区别。   他看着人群中的姜染姝,忍不住抿了抿唇,低声跟梁九功吩咐:“把她送出去吧,多她一个没什么用。”   他虽然没有指名道姓,梁九功却听懂了,躬身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是康熙十七年。 第9章   大殿内一片寂静,梁九功的动静也格外显眼。   裴静真掐着手心看他过去将姜染姝叫出来,虽然声音小,她依然听到了。   竟让她先去养心殿伺候,不必关在乾清宫中,她何德何能,竟得千古一帝青睐。   在这般危机关头还能惦记着,可见看重,裴静真心里火烧火燎,恨不得以身替之。   替了她的恩宠,替了她的人。   众人都静静地望着她,姜染姝心中犹疑一瞬,看着康熙烧红的双眸,她突然展颜一笑:“谢皇上恩典,可嫔妾不能走。”   她纵然能顺水推舟,可这么好的博好感机会,她不愿放过。   再一个,她若是出去,必然会被后宫妃嫔知晓,如今她手里一个得用的人都没有。出去后没有康熙庇护,怕是分分钟便被人玩死。   姜染姝目光炯炯有神,神色坚定。谁都能看出来她不是虚情假意,而是真真切切的想留下来。   一时间众人目光都有些异样,有逃离机会,对方竟然放弃,也不知是蠢还是傻。   大殿中静默极了,只有太子难受的呻吟声,哼哼唧唧的,像是要哭出来。   康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便大踏步离去,这么紧要关头,他能说上一句,便是无上恩宠。   太子得天花的事在宫中掀起轩然大波,渐渐往朝堂上蔓延,康熙都看在眼里,整宿整宿熬着不睡觉。   梁九功瞧着心疼,却又没有法子,这么紧要的事掺和在一起,日日思考谋划,哪有时间睡。   这熬的时日久了身体吃不消,眼见的他胡子拉碴,眼窝下面是深深的青黑。   他急的跟什么似得,却没有任何法子。   最后看向角房方向,梁九功在心里念了佛号,说声对不住以后,便径直往角房去了。   姜染姝虽然没有被送出去,但是她却被圈在角房里,等闲不许她随意走动。   天花病毒就像是个炸弹一样随时爆发,谁也不知道命运之神眷顾的是谁。   迎来梁九功,她还有些意外。   “不知梁总管有何贵干?”她立在窗口,瞧着外头躬身立着的梁九功,对方微微弯腰以示恭谨,脸上挂着妥帖谦卑的笑意。   “姑娘随奴才来瞧瞧便知,此次只有姑娘能救了。”他躬身,说的很卑微。   姜染姝不置可否,似笑非笑看着他。   一到侧殿,就见康熙手中捏着朱笔,在宣纸上写写画画,他着实狼狈,寢衣松松垮垮的罩在身上。   见着她来,面色便黑沉下来:“你来做什么,简直胡闹。”这些时日乾清宫拖出去多少人,她是看不到吗?   姜染姝穿着素白锻旗装,头上别着几根银钗,简单干净,只眉目盈盈,纤腰不盈一握,瞧着着实也清减许多。   她福身行礼,对诘问不置可否,视线在他身上萦绕一圈,转身便走了。   康熙:???   没过一会儿功夫,姜染姝端着托盘回来,上来放着一个大海碗。   康熙:???   等拿到跟前一看,顿时愣怔在原地,海青色的大瓷碗,里头盛着细细的面条,整整齐齐的码着鸡丝,还撒了绿色的葱花,远远的都能闻到香味。   姜染姝示意小宫女上前,拧了帕子替他擦脸擦手,这才把大海碗塞到他手里,示意他赶紧吃。   “寻常百姓家便是这般吃用的,瞧着滋味儿甚好,您试试?”   康熙原本不想吃的,年少掌政不是容易事,他的胃早就坏了,越饿越吃不下。   可是闻着葱花的香味,他突然觉得口舌生津,拿起筷子挑了一口来吃,接着就停不下来,把一碗鸡丝面连汤都喝干净,甚至有些意犹未尽的舔唇。   梁九功看着就笑了,他生了许多法子都没用,什么山珍海味都端来了,结果被一碗鸡丝面打败了。   “谁做的,赏。”康熙用锦帕擦嘴,表示很满意。   姜染姝挺胸而出:“谢万岁爷恩典。”   就连梁九功都有些意外,她竟还会下厨,纵然是做一碗面,那也是难得的。   康熙眼眸中溢出丝丝笑意,姜染姝等了半天瞧他想赏什么,他偏不做声了。   等了又等,对方还是未发话,姜染姝嘟着嘴,满不情愿的拉着他溜达两圈,又牵着去洗澡。   哼,抠门的大猪蹄子。   虽然已经十月,天冷的厉害,但是不洗澡还是怪怪的。   从善如流的跟着,康熙暂时放下满脑袋的谋算,躺在香汤中闭目养神,由着姜染姝动作轻柔地替他揉捏肩膀。   许久未睡,被热气一熏便有些昏沉,他往下滑了滑,顿时被姜染姝叫醒了,她浅笑盈盈:“万岁爷若是困了,便去塌上睡吧。”   康熙盯着她被香汤打湿的裙摆,眸光深深:“衣裳既然湿了,不如……”   他手上略微一用力,才低声闷笑:“下来跟朕一道洗吧。”   姜染姝猛然间被抓下来,心中一惊,条件反射的樊住他脖颈,娇呼出声。   “啊……”   康熙闷闷低笑,指尖灵活的挑开盘口,慢条斯理道:“朕还未给旁人洗过澡,今儿也学学。”   被服务对象姜染姝表示,对方技工证是假的,洗了一遍又一遍,都快要脱皮了。   拖着酸软颤抖的腿,她觉得自己果然是老了,比不得康熙年轻体壮,连着几天不睡还能这么龙精虎猛。   躺在软乎乎的被窝里,姜染姝水妍妩媚,双颊带着迷人的酡红,眼尾泛着些微的粉,整个人一瞧就知道被狠狠的疼爱过。   康熙在她额角印上一个轻吻,话语中带着丝丝温柔:“睡吧?”   “嗯哼。”软软应了一句,姜染姝便抱着被子睡去,她喜欢怀里踏踏实实的,被子向来盖一半抱一半。   半夜感觉到热源,不知不觉便滚进对方怀里,整个人紧紧的盘在对方身上,这才哼唧着又睡着了。   隔日朦胧间醒来,就听低笑一声,康熙穿戴整齐立在塌前,毛茸茸的胡茬已经剃光,露出来光洁下颌。   他眉眼带笑,所有颓唐一扫而空,甚至还有心情跟她开玩笑。   “昨儿劳累你了。”   姜染姝拉起锦被,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跟一只收起爪子蜷缩成一团的猫崽子似得,就差喵喵叫了。   莹白的肌肤羞得泛着粉,她低声嘟囔:“且正经些呀。”声音又娇又软,还透着几分刚醒来的沙哑,倒带上几分不曾有过的慵懒妩媚。   康熙喉结滚动,不再逗她,从被窝里将她挖出来以后,就忙活去了。明面上为了太子之事将政事尽数交给内阁,实则是他一条暗线,从这里头能看出不少事来。   姜染姝一时倒有些无聊,打了个哈欠无聊的看向外头,今儿难得好天气,阳光暖暖着照耀着,微微有一点风,并不冷。   望着康熙骨节修长的大手执着小札,微微泛黄的小札显得他手指愈发白皙,手指尖微微翘起,作为一个手控,她觉得完全看不够。   “你来瞧瞧。”   姜染姝回神,就见康熙笑吟吟看着她,将小札递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姜染姝:哼,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康熙:来瞧瞧,这是朕给你打下的江山。 第10章   殿中青烟袅袅,角落中立着面生的太监宫女,都是替换这次天花事件中不幸感染的宫人。   她抿了抿薄唇,略有些羞赧,如今当值康熙已经不让她伺候,只是在一旁候着,权当作陪。   接过小札一看,瞬间有些震惊。   她原本以为会是什么小故事之类,谁知道拿到手中,便呆在原地。   詹事府詹事之女姜染姝,年十七,动谐珩佩之和、贤淑敦厚……今册封为答应。   她原本被叫姑娘,不过是陪皇上过夜的官女子,该做的差事一点都不能少,升为答应后,才算是真正进入后宫。   比起寻常百姓家,大约是从通房丫头到妾室的转变。   她舍命陪君子,果然没有错,在这等级森严的后宫中,官女子是一个谁都可以捏死的小蚂蚁,可答应不同,便是死了,上头也要追问两句。   她眼神中满是感动,泪水莹莹的望着康熙,娇呼:“皇上……”   康熙反倒笑了,抚着她发丝轻笑:“再把明月拨给你,她向来伶俐,长袖善舞,应当能护你周全。”   最重要的是明月一向都跟着他行走,旁人都认得,身边有这么一号人,也代表着他的态度,等闲想动她,总得多想想才是。   姜染姝轻轻唔了一声,小小声道:“这怕是不和规矩?”   清宫有规矩,嫔之下挑伺候的人,等闲不得以世家官员之女,多以拜唐阿之女。而清月、明月能入乾清宫,家世跟她也是错不开多少的。   康熙揉了揉她的脸颊,轻笑:“傻不傻,朕便是规矩。”   这话说的也是,他亲自指定的,什么合不合规矩便都不打紧。   这么想着,想到自己年例从六两到三十两,吃食陈设也都升上不少,顿时心满意足。   “谢万岁爷恩典。”姜染姝眼眸亮晶晶的,看向康熙的眼神充满感激,她将自己娇小玲珑的身子偎进他温暖的怀抱中,软乎乎撒娇:“我很喜欢。”   康熙赶紧搂住她,往怀里又颠了颠,这才低声道:“下次可莫要如此,见朕在这里便不肯走,有危险你尽管躲便是,何苦……”   天花之威名,实在让人色变,这一次关闭乾清宫,也是因着这事要是传出去,定然会令全城恐慌,只有太子痊愈,这宫中警报才能解除。   再一个他也担心天花蔓延出去,他整日惶惶,就怕哪一日有奴才进来禀报,说是京城爆发天花,碰上这个,那是十室九空,如今经不起这样的打击。   轻轻一声叹息,康熙爱怜的吻着她额头,半晌自己又忍不住笑了。   “痴。”   “傻。”   他笑着调侃。   姜染姝无言,若是他不将自己搂这么紧,她还真相信对方不在意呢。   真是口是心非的厉害。   等到下值回了角房,怀中揣着小札,后头跟着清月、明月,倒真有点小主儿的谱了。   两人名字也起的很妙,清月便是有些清疏的气质,而明月呢,相对来说要圆润些,银盘脸弯柳眉,眼睛有些三角,偏又是内双,去了几分凌厉。   明月笑吟吟的上前见礼,将自己介绍一遍,一点都不端架子,直接上前又是铺床又是扫榻的,还请罪道:“原本是管着鞋袜的,只头一次做这些,若是小主儿觉得哪里不合意,尽管打骂便是。”   清月一听,噗嗤一声就笑出来:“咱们在一起也三四年了,彼此什么性子谁不知道,偏要你来说嘴。”   明月正色:“奴婢也就这么一说罢了,可千万别打,怕疼着呢。”   这般说说笑笑的,气氛顿时好起来。   若是寻常拜唐阿出身的宫女,便是打骂也无妨,可清月明月都是官员家的女儿,只不过同在包衣旗,这才进宫做了伺候人的事。   再说她们在乾清宫也多是以近侍、管事为主,一个个金贵着呢,平日里旁人见了,也是要叫声姐姐姑姑的。   姜染姝也没端架子,跟她们笑倒成一团,还拿了桌上摆的贡桔给她们吃。   正玩闹着,外头传来求见声,姜染姝起身坐好,轻声道:“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开了,从屏风后头闪过来一个婀娜的身影,穿着直筒绿袍,乌溜溜的大辫子很粗实油亮,窈窕身姿如弱柳扶风。   不是裴静真又是哪个。   她进来后,视线在大变样的角房中转了一圈,瞧着那寻常红木桌椅变成酸枝梨木,她就心里难受,垂下眼眸跪拜请安:“姜答应万福金安……”   只看看她就忍不住掐手心,她还是个见主子便要跪的宫女,对方已经是个小主儿,等着贵人们见了,也得姐姐妹妹的唤。   “起吧。”   姜染姝冷冷淡淡的应声,瞧着裴静真楚楚可怜的小表情,这般眉尖微蹙,西子捧心,好似分分钟要倒地身亡,她差点没忍住想翻白眼。   “姜答应……”裴静真欲言又止,看向一旁侍立的清月、明月,显然是想让她都遣出去。   她扭着手指,期盼的看向对方。   姜染姝偏不如她的意,似笑非笑开口:“事无不可对人言,有话尽管说便是,都是通透人。”   她这话有些狠了,只差指着鼻子骂她装模作样。   裴静真哪里听不出,面色白了白,这才垂眸,低落开口:“你我终究回不到过去了吗?”说着眼中便含了泪。   她眼眶微红,哽咽开口:“以前我们多好,自从……自从你上进之后,便再也不愿意理我了,你说我哪里做的不好,我改好不好?”   清月:……   明月:……   好一朵硕大的白莲花,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   姜染姝一时也有些无言,世间有厚脸皮着,莫过于裴静真了。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些微动静,只见一袭玄色常服的康熙转过屏风。   他逆着光,面色笼罩着一层薄雾般朦胧。   裴静真泪珠子一滴一滴坠落,眉目楚楚,薄薄的红唇被贝齿轻咬,齿痕红的厉害,给她添上几分艳色。   她似是想伸手去揽姜染姝,却被毫不犹豫的推开,顿时娇弱无依的往后倒,方向恰巧朝着康熙走来的地方。   清月上前一步,稳稳的托住她,低声道:“裴宫人无事吧?”   说着就强硬的拽她,来到角落跪下迎接帝王的到来。   姜染姝非常敏感的觉得手上落了什么东西,在康熙要过来的时候,忍不住皱眉喝止:“别过来。”   说着她抬手,就见一个小小的,类似伤痂之类的碎屑稳稳的落在手上。   她很白,手亦然,那些微黄的碎屑落在上头明显的厉害。   康熙也看到了,忍不住抿着薄唇,眉眼凌厉的扫向裴静真,见她一脸无辜,沉声道:“唤黄御医过来。”   御医都在御药房当值,在门口喊一声就能听见,见对方匆匆走过来,裴静真的面色苍白起来。   她咬了咬唇,就要弹指甲,转瞬就被清月捏住手腕,表情凶狠的望着她。   实在是这黄色血痂有些敏感,太像是痘痂了,她们这些日子看的不少,哪里能想不到。   姜染姝神色也跟着狠厉起来,想要她的命,就别怪她不客气。   黄御医来的很快,请安行礼过后,就赶紧上前查看,最后确认道:“是痘痂,这东西沾上皮肉倒还好,小主儿这些时日也接触不少,等会儿用药汤沐浴,再连着喝几贴煎药,想必能抵挡一二。”   姜染姝客客气气的点头,“劳烦黄御医了。”   清月举着裴静真的手,冷厉道:“您来瞧瞧她手上可有异常?”   都说捉贼捉脏,但凡让她回去,洗个手的功夫这事就说不清了。   然而很遗憾的是,裴静真手上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两只手都查探过,亦没有异常。   姜染姝眼眸幽深,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她方才分明感觉到是对方撒过来的,若不是有玉珠加持,她怕是无法察觉。   康熙也不哪里好糊弄的人,就算没有证据,可根据排除法,这屋里此刻接近过姜染姝的人,除了裴静真不做他想。   “押去慎刑司。”   裴静真一听,震惊的睁大双眸,身子抖的如风中落叶:“皇上,奴婢冤枉啊皇上。”   她眉目莹莹,点点泪滴跟真珠似得往下掉,哭起来梨花带雨美感十足。   康熙却冷眼以对:“是或不是,去跟慎刑司交代吧。”   说着他抱起姜染姝就往内室走,赶紧扒光衣服先洗了澡,冲了好几遍觉得干净了,却还是觉得不放心,又把她塞到浴桶里,哗啦啦的往里头倒药汤子。   这东西常备,想要都是现成的,硬是给她冲刷了好几次,康熙才心有余悸的住手。   洗完过后,姜染姝觉得自己变成药人,哪哪都是酸苦的药味,闻着实在一言难尽。   康熙却不嫌弃,长臂一伸,将她紧紧箍在怀里说小话。   “你也当心些才是,什么猫猫狗狗的都能往你跟前凑。”他沉声开口,剑眉微微皱起,显得不悦极了。   姜染姝不服气的嘟嘴,都在乾清宫伺候,关系盘根错节的,谁敢说真的得罪人。   就算心里恨急,面上也得和和气气的,表现出几分亲切来。   既然说起这一茬,姜染姝索性将自己过了明路。   她把脸往他肩窝里一捂,便开始抽动肩膀,酝酿半晌也哭不出,下死手狠狠掐了自己好几把,终于疼的哭出来。   康熙刚开始还以为她不乐意被说,埋着脸逃避,等肩头濡湿的感觉传来,才发现对方是哭了。   顿了顿,有些无奈的低声道:“好了不说你了,以后多护着你些便是。”   姜染姝抽了抽鼻子,瓮声瓮气开口:“这些时日皇上待我极是妥帖,可我心里着实惶恐不安……”   康熙满脑袋问好,一脸疑惑的看着她。   回想着方才裴静真那种楚楚可怜的哭法,姜染姝咬着下唇,哽咽道:“我一直当她是好友,万万没想到……”   她虽然哭着,咬字却清晰的紧,一字一句将话说了。   “皇上龙章凤姿威武不凡,我……”姜染姝顿了顿,红着脸腼腆道:“一直崇拜不已。”   这幅少女怀春情窦初开的羞涩模样,最是惹人,更别提她着实美貌,有了玉珠加成后,更是完美到极致。   唇不点而朱,眉不描而翠,肌肤白腻如脂吹弹可破,毫无一丝瑕疵。   衬着那灵动的眉眼,更是顾盼生辉,妩媚撩人。   她说着似是陷入回忆中,半晌才勾唇露出一个略带梦幻憧憬的笑容,缓缓道:“只对皇上无非分之想,只裴宫人日日在我耳边念叨,说是……”   说着她又白着脸,低着头,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流,将那些不合时宜的话语咽下,重新整理语言说道:“做出这样的事,实在是无地自容……”   她说着,盯着朦胧泪眼,露出一抹惨笑:“惶恐至极……”   毕竟书中康熙为什么会杀了原主,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   按照她所了解的康熙性子,实在不是那种提剑杀人的那种人,那么对方爬床定然是有什么招惹了禁忌,她得提前把这个隐患给除了。   要不然以后有人抓着这一点,隐晦的在康熙面前重新提起,万一又想杀了她怎么办。   康熙看着她面色苍白,偏两片樱唇被咬的红彤彤的,眼眸忍不住幽深起来,她果然早已对朕情根深种,这么一想,心中就慰贴起来。   “何时对朕起了这种心思?”他低声调侃。   姜染姝红着脸,将头埋在肩窝里,死活不肯抬起。   睡一睡的心思是有,旁的便没有了,她不敢赌康熙洞察人心的能力有多高,索性躲过去,这也是对方教给她的招数。   只软濡的小声道:“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康熙被取悦了,低笑出声:“多大点事,当初你解开衣带,香肩微露的时候倒是大胆的紧,怎的这会儿又羞涩起来。”   闷闷的低笑低沉悦耳,撞进耳朵里苏极了。   姜染姝真的害羞起来,将自己蜷成一团,连指尖都泛出微粉来。   “皇上~”她娇嗔的唤,又大胆的抬起双眸,不依道:“揭过去便揭过去,不许再提。”   康熙被她闹的好玩,一脸深沉,见对方屏息静气,紧张的望过来,又展颜:“亲朕一口,往后便不提。”   姜染姝扭着手指:“真的?”   康熙郑重点头。   脸颊上被啾了一口,轻轻的一触即分,还未尝到滋味呢,那人早已红着脸离去。   内间只剩下康熙一个,他中衣散乱,露出白皙结实的胸膛,那双微阖的双眸却精光乍现,瞬间又像是无边深潭,一眼望不到底。   等到姜染姝回来,瞧见的便又是眉目温和的他。   “皇上……”姜染姝被那意味深长的眼神一扫,瞬间有些立不稳,面色通红的躲在芙蓉帐后头。   康熙低笑,冲着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再说。   姜染姝身上穿着薄纱中衣,外头松松的披着夹袄,一边走一边转移话题:“今儿可真冷,冻的人伸不开手脚。”   像是宫女答应的份例里头,夹袄里头都填的木棉,这东西虽然沾上棉字,保暖性着实不好,偏又不能太厚实,瞧着失了形象。   一到冬日,宫女就拼命活动,下值钻到被窝里不出来,实在是没法子。   “前些日子不过深秋,你便手脚冰凉,可见身体有些虚,明日唤黄御医过来给你把脉,仔细将养着。”康熙说完,似笑非笑的望着她:“朕想着能日日给你做汤婆子,倒有些舍不得。”   这人口里便没有一句正经的,姜染姝脸颊染上细粉,娇媚的轻哼:“明月也会暖脚呢。”   她话音刚落的功夫,明月就觉得身上一寒,感受到死亡凝视的她,在心中哭喊,她不是她没有。   康熙危险的眯起眼眸,蹭了蹭她细软的发丝,思绪渐渐飘远。保成身体已好,偏他们还小动作不断,这些日子的肮脏手段数不胜数。   多少人想要取代他的位置,便有多少人想要他的命。   姜染姝一时也走起神来,乾清宫将要解禁,她既然被封为答应,便要面对六宫妃嫔。   心中一时有些忐忑,相对宫廷倾轧来说,她那点职场经验纯洁的如同象牙塔里出来的,略等于无。   被作怪的大手唤醒心神,姜染姝媚眼如丝的回眸:“皇上……”这人心情好点便不消停,她记得史书记载他养生,如今瞧着,倒有些不大像,着实重欲。   虽然说侍弄的很舒服,可腰腿跟不上节奏,酸软的厉害。   康熙低低一笑,放下床帐,大红锦被盖在玲珑躯体上,那欺霜赛雪的肌肤微露,春情萌动。   ……   都说事后一根烟,快活似神仙,姜染姝倒觉得,事后喁喁而谈最抚慰人心,两人交颈而卧,耳鬓厮磨,恍然间会给人一种属于彼此的感觉。   “角房是小了些,许多陈设都不能摆,你精简着用,不行把边上那间也拨给你。”   康熙扫视着室内,原本还好,如今换上答应份例,一切升等之后快没有下脚地了。   他时常过来,这若是不合适,他自个儿瞧着也不舒爽。   姜染姝摇头:“尽够了,原本六人住一间也过了,哪能娇气成这样。”   乾清宫就这么大,她若是占两间角房,那多得罪人。   康熙若有所思,兴致勃勃的提议:“不若给你新打了家具来,尺寸都缩些,这样陈设也有了,又不至于简陋。”   姜染姝轻轻嗯了一声,往他怀里又窝了窝,这才浅声道:“但凭万岁也行做主。”   “乖。”   两人说着说着,声音都低下去,搂在一处有些昏昏欲睡,外头便响起梁九功的禀报声:“承乾宫乌雅氏发动了,贵妃娘娘遣人来问,万岁爷可否要过去瞧瞧。”   天地一片黑沉,只门外梁九功提着的羊角灯发出微弱光芒。 第11章   夜色寂静,只有狂风呼啸。   姜染姝眼神有些异样,乌雅氏生下的将是未来雍正帝,她用什么姿势才能抱上大腿?   康熙摸摸她的头,以为她艳羡旁人生孩子,安抚道:“这些日子一直歇在你这里,想必你也快了。”   姜染姝脸颊瞬间红透,羞的捶了一下他胸膛,将自己往被窝里一蒙,无言以对。   谁知道康熙往被窝里一钻,伸着胳膊去被窝里头掏她,捞住不盈一握的纤腰,用力将她挖了出来。   妥妥帖帖的箍在怀里,软玉温香抱满怀,特别舒适。   康熙两指夹了夹她肉嘟嘟的脸颊,用鼻尖轻蹭,“睡吧。”   “您不去吗?”姜染姝咬着唇问,她觉得自己就是那挑拨离间的小妖精。   即想着他去,以示自己贤惠,又想着不许他去,想想都觉得糟心。   低低的闷笑在头顶响起,康熙轻哼:“屋里头这么酸,朕瞧瞧是不是醋撒了?”   一个宫女子发动,尚且不须他去,贵妃来禀报一声的意思,也不过是约定俗成的客气。   佟佳贵妃是宫里头的老人,多年没有子嗣,心里头着急,一直想抱养个孩子,乌雅氏便是她推出来的。   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当初她祈求的卑微,“臣妾想尝尝做母亲的感觉,不拘男女在膝下承欢,定然会诚心以待……”   康熙知道她心事,到底有表妹这一层关系在,又陪伴多年,瞧着她泪水涟涟,便默许此事。   佟贵妃立在产房门口,比屋里头的乌雅氏还要着急,她在心中向漫天神佛祈祷,定然要是个阿哥才好,让她们佟家再进一步。   若是个公主,这往后就不好办。   她寻许多精奇嬷嬷来看,都说肚子尖尖,九成是个阿哥,她悬着的心才算放下来些许。   屋里是乌雅氏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佟贵妃拧起眉头,弹了弹护甲,冷漠道:“捂上她的嘴,这般叫唤下去,等到生的时候没了力气,本宫的皇儿岂不是要受委屈。”   身边的嬷嬷躬身应是,推开房门进去了。   乌雅氏养的极好,孕期略有些丰腴,脸蛋又圆又白,皮肤细腻有光泽,这般汗湿发丝躺在榻上,因着阵痛小脸苍白,倒显出几分纤弱。   “嬷嬷,奴婢害怕,奴婢不想生了。”腰腹间跟刀劈似得疼,她打从一开始就知道这孩子是给别人生的,就算有感情,在天长日久的心里建设中也尽数消散了。   嬷嬷板着脸凶她:“你如何想不要紧,肚子里头的孩子受不得丁点差池,且安生些,莫要因为飞上枝头就觉得自己变凤凰了。”   她说着又缓和神色:“姑娘该怎么做,自个儿心中清楚的很,可莫要再任性了,主子还等着给你升一升呢。”   当初从奴才里头挑人伺候皇上,她一眼就看中乌雅氏,她温柔小意貌美纤纤,微微低垂着脖颈,特别惹人怜爱。   和后宫女子截然不同。   老嬷嬷是孝章康皇后跟前的老人,素来有体面,穿着酱色的直筒旗装,头发抿的一丝不苟,她冷哼一声,冲着一边的宫女道:“看着她,不许她叫。”   乌雅氏双眼沁出恨意来,贵妃虽然一直好生养着她,吃食物品都不曾短缺,却时时刻刻敲打,想要死死将她捏在手里。   可她不愿意,既然她能生下第一个孩子,就有无数个,凭什么一直仰人鼻息。   她咬紧牙关,倒真的憋出一口气出来。   承乾宫热火朝天的,奴才们来来回回的穿梭,而乾清宫却早已陷入一片沉静。   姜染姝一觉睡醒,外头还灰蒙蒙的。   看到这些她都忍不住感叹,以前她总是熬着一口气不睡觉,短视频、微博排队等着她宠幸,再摸一把吃鸡,再看会儿小说培养睡意,天基本就该亮了。   如今倒早睡早起,堪称姜·养生·染姝。   康熙一向自律,勤政到没朋友,鲜少有偷懒想玩耍的时候,在姜染姝尚做着美梦时便已离去。   略略躺了一会儿,清月、明月二人便端着水盆,捧着锦帕进来,两人眼中俱带着艳羡。   往常听人说用水灵形容人,还觉得夸张,如今瞧着小主儿,才知道世间当真有词语形容不出的美貌。   也是她们才疏学浅,想不出什么好听词,这些时日接触下来,也没见她涂抹些什么,偏肌肤又白又嫩,堪比花娇。   姜染姝懒懒地伸出胳膊,从容套上中衣,对上两人的眼神,忍不住笑了:“我有的你们也有,瞧什么呢?”   说着她往前凑了凑,调皮的捏了捏明月的脸,笑道:“天生丽质难自弃,啊~”   清月噗嗤一声笑出来,调侃道:“明明是万岁爷养的好。”原本她也娇媚撩人,女人瞧见都忍不住小腹一紧,是为欲,只有皮相好,没什么气质。   如今整个人泛着仙气,这般动静皆宜,着实羡煞旁人。   正说笑着,门口立了个小太监,轻声请安,唤进来一问,就听他说裴静真的处罚,痘痂这事敏感,纵然只有一分证据,也被敲成十分。   裴静真是个硬骨头,连番审问都不肯承认,慎刑司严刑拷打也没点头,死咬着说并无此心。   可惜还是旁人棋高一着,终究认罪,罚没入辛者库洗衣服去了。   小太监说完便静静立在一旁,等着吩咐。   “知道了,下去吧。”话音刚落,又想起如今不比往时,冲着清月示意,她瞬间明白过来,抓把铜钱塞到小太监手里。   小太监面上一喜,乐呵呵的走了。   清月面上带着痛快:“该她的,出手便是痘痂,直接想要旁人的命,可见其狠毒。”   姜染姝蹙眉,印象中女主不是这样性子,手段也要高杆些,第一次出手要人命,不过是因着有人想动她的孩子。   她如今对自己用杀招,是心中着急了么?   姜染姝慢条斯理地喝着清粥,一边在心中捋时间轴,到底不是自己的经历,瞧着总觉得隔了一层雾蒙蒙的轻纱。   原文中小宫女勾引帝王是在春日,她记得片段,说是那日杏花开的极好,小宫女挑了开的好的别在鬓边,满怀期待的寻觅康熙踪影。   裴静真从梅花暗香悠悠的时候开始诱惑她,原主一直徘徊不定,迟迟不肯下手,直到前些日子实在耐不住。   就听明月语带感慨:“也不知乌雅姑娘生了没有,她也是个好运的,今年只她一人有喜,上头都关注着。”   “要我说还是我们小主儿幸运,因着先皇后的孝期许久不曾入后宫,这下久旱逢甘霖……”清月嘻嘻一笑,暗示意味十足。   转瞬便被明月拧了一把:“小主儿好性,你也不能拿主子说嘴,以后万万不能了。”   清月嘟嘴,轻轻的嗯了一声,也是姜染姝娇惯出来的,有时候恍然觉得自己跟她是姐妹而不是主仆,行事上难免有些张狂。   给自己紧了紧皮,清月来到发呆的小主儿面前请罪:“奴婢以后再也不敢这样了……”   姜染姝被她扰的回神,安抚似得摸摸她脸蛋,笑道:“在自己屋里你怎么上蹿下跳都成,出去后把乾清宫大宫女的姿态拿出来。”   嘴里说着,脑海中仍然在思考,春日,孝期,这个时间线串在一起,她突然觉得牙疼。   原主挺能作死啊,在别人老婆刚死的时候勾引人家,完了被一剑刺死……   在等级森严的古代,能做出这事的人都是英雄,愈加显得裴静真其心可诛。   她说着又陷入沉思中,清月明月蹑手蹑脚的收拾着,不敢再玩闹。   惆怅的唏嘘一声,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其实以她本心来说,她是不愿意穿越的,都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狗窝,她在现代再怎么落魄,她也不想来清朝。   瞧着面上淡然,实则她连着做好几日噩梦,满清十大酷刑快被她梦了个遍,每天睡醒都庆幸自己还活着。   今儿康熙要在弘德殿,召了几个南书房行走一道讲讲四书五经。   姜染姝熟练的备着茶水,什么官阶喝什么茶,她已经熟练于心。   只康熙要喝的是她亲自泡的,好久没有动手,也该表现一下。   她前脚刚进弘德殿,后脚康熙就进来了,瞧见姜染姝鼻尖冒汗的端着托盘,忍不住低笑:“叫小宫女做便是,何苦还自己动手?”   姜染姝眉目盈盈,浅笑安然:“嫔妾是皇上的小宫女,一刻也不想闲下来。”   康熙今儿心情不错,听她这么说便朗笑出声,大马金刀坐在那里,手中抄起一本书,开始看起来。   殿内一时寂静极了,半晌才听康熙慢悠悠开口:“《三字经》背的如何了?”   姜染姝僵在原地,红唇微启:“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她一字一句的背着,被他炯炯有神的双眸盯着,到后面便有些卡壳:“鸡司晨……”   康熙肃容补了一句:“苟不学。”   姜染姝哭唧唧的撒娇:“皇上~”她就背到这里,已经尽力了。   谁知道康熙不为所动,面色特别冷厉的看着她:“前些日子你日日习大字,瞧着还有些样子,怎的慢慢就松懈了?”   作者有话要说:姜染姝:教导主任你好,教导主任再见。   康熙::-O 第12章   窗外冷风呼啸,噼里啪啦落起雪籽来,姜染姝挺起胸膛,见康熙神色冷厉,气势顿时又弱下来,细声细气的为自己辩解。   “万岁爷聪颖无双,自然能在短时间内背完三字经,而嫔妾资质不及您万分之一,这……”   她很有心机的夸赞对方,希望彩虹屁能让对方柔和些许。   康熙静静地看着她狡辩,直盯得她心虚起来,屏息凝神不敢胡闹。   姜染姝樱唇轻抿,在对方越发严厉的目光下垂眸,捏着自己一片衣角揉搓。鼻尖渐渐沁出细汗来,如今总算知道什么叫帝王威仪。   在心中暗暗发誓,以后老师布置的作业定着实完成,说好的小情趣,竟然是作业,可以说是很悲伤了。   康熙有些好笑,见她紧张的羽睫轻颤,眼圈染上轻粉,眼瞧着就要哭出来。   起身走上前来握住她柔软的小手,无奈道:“世上得朕亲自教导何其荣幸,你呀。”竟还偷懒。   姜染姝柔顺的依偎过去,借机撒娇:“皇上~”   她声音甜的跟什么似得,这般软语娇声,谁也受不住。   康熙温柔的用锦帕擦着她鼻尖细汗,还未说什么,就听到外头有小太监喜声请安,梁九功过去问上几句,也满脸喜色的过来了。   “何事?”康熙淡淡的问。   梁九功先是打千请安,觑了姜染姝一眼,这才朗声道:“承乾宫来报,乌雅氏方才诞下小阿哥,重七斤八两,顶顶健康。”   这是大喜事,若是没有姜染姝在场,他定是要大肆恭贺一番的。但是旁人的喜事,对于这位答应来说,就没有那么美妙了。   却见姜染姝笑语盈盈,双眸亮晶晶的恭贺:“皇上、贵妃娘娘添丁大喜,乌雅姐姐也好厉害,生孩子这般好。”   康熙摩挲着手上扳指,轻轻捏了捏她脸颊,笑道:“你倒是个没心眼的,晚间让黄御医给你把脉,说不得你也有了呢。”   他语气中带着淡淡的暧昧,视线若有若无的扫着她平坦的肚腹。   姜染姝忍不住挺胸收腹提臀,紧张到无法呼吸:“别呀,万一没有我得多失望。”   康熙摇头失笑,她说的也在理,孩子乃是天赐,哪里这般容易。   说起这个话题,他难免沉默,纤长的羽睫微微垂下,在下眼睑投出阴影。   略有些落寞的神色,给他眉宇间添上几分忧郁,倒更惹人了。   一时两人安静下来,而几个南书房行走也在门外候着了。   姜染姝乖巧的立着,她记得有张英,她事后了解一下,对方是大名鼎鼎,如雷贯耳的张廷玉之父,本人也文采斐然厉害的不得了。   再有的她就不知道了,官员不上前,她便没有认识的路子,等闲也不能随意打听。   “臣张英叩见皇上。”   “奴才五格叩见皇上。”   “奴才姜染斐叩见皇上。”   姜染姝听到跟她名字近似,偷眼来瞧,便直直地对上一双多情桃花眼,似笑非笑。   看着那容颜昳丽的青年,她不禁怔在原地,不自在的掐了掐指尖。   康熙朗笑出声:“都起来吧,不必多礼。”   说着他看向台下探花郎,多问了几句家里长辈可好,可有添丁,连学业也一并问了问。   姜染斐端庄斯文,一一答了,立在张英后头,康熙很满意这次谈话,讲学的时候便没有那么严肃,说了很多风趣的典故。   听的姜染姝叹为观止,历史记载他热爱汉学,这般博学多识,诚不欺我。   忙活一天回到角房,得到一个可以说是好消息也可以说是坏消息。   乾清宫明儿就解禁了,她的牌子也会递上去,打今儿起,后宫便多了一位姜答应。   这般逍遥自在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她还真是有些怀念,名分重要,可面对后宫的暗流涌动,她着实没有信心。   刚用晚膳的功夫,外头便来了一个宫女,清月出去一瞧,便忍不住皱起眉头。   “清雪,你放肆。”   这几日一直在寻她,不过她没有应下罢了,今儿竟敢找到小主儿跟前,着实胆大妄为。   清雪眼中含着泪,可怜巴巴道:“清月姐姐,你跟小主儿求个情,好不好?”   她不过十三四岁,圆滚滚胖嘟嘟的小脸蛋稚气十足,比清月低了一个头,平日里大家都愿意让着她。   “不成,规矩不能坏,她为什么进的辛者库你自个儿也晓得。”清月有些无奈,想要严肃却狠不下心。   清雪一个劲替裴静真辩解:“她不是那种人呀,真真姐最是和善不过,怎么可能会……”   她话还未说完,就被明月捂住嘴,拖到角落里头:“念在你刚进乾清宫,今儿我便饶你。”   最重要的是,两人还有个姻亲的关系在,明月姐姐嫁给清雪哥哥,等闲也得顾着她一点。   两人正纠缠,就见姜染姝闲闲的溜达出来,她每次用完膳,总是要散步消食,省得吃胖了。   以色侍人要有自知之明,保证身材是最基本的。   清雪冲破明月的防线,跪在姜染姝跟前请罪:“姜答应万福金安,恕奴婢冒犯,您如今做了主子,也得念着以前的姐妹才是。”   “真真姐待你一片真心,你怎可如此。”   清雪睁着乌溜溜的眼睛,控诉的看着她。   她话音刚落的功夫,明月便脸色大变,她怎么敢冲到主子跟前指责,还当是宫女之间拌嘴,谁也奈何不了谁?   姜染姝轻轻一笑,伸出纤白手指挑起清雪的下颌,左右打量着:“直白善良的人设,也得美貌加成才不惹人厌,比起你真真姐,你一分都没学到。”   清雪面色大变,黑白分明的眼神中透出几分晦涩的光芒来,转瞬又变得澄澈,她眼中噙着泪花,仿佛受到天大屈辱:“您是小主儿,那也不能信口雌黄!”   好笑的捏着她肉嘟嘟的脸颊,这小姑娘婴儿肥还在,兼之乾清宫伙食好,她又胖了些许。   “带下去吧,以后莫要出现在我跟前了。”她松开手,看着她红彤彤的脸颊冷漠开口:“道德绑架你还玩的不顺。”   拜以前看的电视剧所赐,她知道所有的道德绑架姿势,先夸你一通,戴一沓高帽子,再急转而下,说什么您定会怎样怎样,也比她说主子应该为奴才做些什么好。   在等级森严的后宫,这话听起来就像是一个笑话。   姜染姝搓手,这个天真是阴冷阴冷的,早间下了一会儿雪籽,一盏茶功夫不到就停了。   正出神,就见远处颀长的身影大踏步走过来,鸦青色的披风罩在身上,更显气势。   “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姜染姝屈膝行礼,笑吟吟地上前迎接。   康熙顺势握住她的手,眉头就忍不住皱起来:“怎的冰成这样?”   他垂眸去看,就见姜染姝柔荑细白,十指纤纤,加上冰坨子一样的温度,跟白玉也不差什么。   捂在手里哈气,康熙回眸训梁九功:“怎的不知送汤婆子过来,内务府做什么吃的!”   梁九功躬身:“还在打制,谁知道今年冷的早,先紧着上头了。”   康熙冷哼一声:“将朕库里的拿两个过来,哪里能让人冻着。”   后宫几十个人,冻着的人多了去,前儿刚生下皇子的乌雅姑娘也没分到,偏没人多问一句。   姜染姝拉着康熙的袖子,看他回神才笑道:“整日里跟着您当值,平常也用不上,再个也是今儿刚用了晚膳,觉得热便把披风脱了,出来吹风手才凉的。”   她这话一出,就接到梁九功感激的眼神,原本他是有些不高兴的,为着一个答应吃挂落,这是多久没有的事。   姜染姝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人,递给他一个暗示的眼神,转瞬就偎在康熙怀里撒娇,说说笑笑的进内室了。   宫中女子总是时时刻刻备着帝王的驾临,屋里头染着红烛,点着香丸,暧昧的暖光下香气萦绕。   姜染姝也不外如是,见了他来,便眉目含笑,盈盈上前,温柔的替他解下披风妥善安置。   这般妥帖模样,让康熙柔和了神色,执起她软乎乎的柔荑,一道坐在软榻上。   “可还缺什么?”角房着实有些简陋了,康熙扫视一圈,轻声闻讯。   姜染姝大胆的觑着他的神色,抿着嘴笑:“说你您便会给吗?”   康熙精致的下颌微抬,骄矜开口:“自然。”   “我这里什么都不缺,只缺了一个您……”她调皮开口。   促狭的眨眨眼,大有您自己的承诺,您可否能完成的意思。   “皮。”点着她的鼻尖,康熙笑了。   “屏风换一个云母的,在光照下流光溢彩的,最是衬你。”   “唔,桌屏也换成一套,省得不搭。”   “你这杯盏也用这许久,换成粉桃釉,活泼可爱。”   康熙视线在室内巡弋,什么都替她想明白了,姜染姝只有小鸡啄米的份,特别乖巧的点头。   “都听您的。”她话语软濡,晶亮的眼神直直盯着他,充满了信任崇拜。   康熙眼角余光瞥见,唇角也不自觉的勾出弧度。   “哦,还有一件错金双飞燕的香染,稍后给你送来……” 第13章   夜里闹的晚,她早间便有些起不来,小腰酸的想换给别人。只今儿要去承乾宫请安过明路,天还未亮,就被明月从被窝挖起来。   清月用热棉帕给她敷脸,好几遍下来才去掉深沉困意,总算没有叫醒便打盹。   答应品级最末,衣裳首饰形制也简陋,可有些人就算头上插根草也美貌的紧,姜染姝便是如此。   小两把头上只簪着通草绒花,最富贵的便是一根银镶珠松鼠簪,树枝下头藏着的松鼠怀里抱了一颗圆润的珍珠,特别有意思。   里头穿着胭脂红底浅方胜纹的袍子,这颜色招摇,便在外头罩着白绫比甲压一压。   脸上不过晕一层珍珠粉提亮,红唇唇涂上脂膏,显得有几分水润。   康熙回眸,忍不住怔住片刻,她素来不爱装扮,今儿略收拾便更加艳光四射,如同夏日烈阳下的娇花,拼命绽放自己的风姿。   大踏步走过来,伸长胳膊一把将她揽过来,对准那嫣红的唇瓣吻了下去,不知餍足。   她总是这么可口,怎么吃也吃不够。香甜的唇瓣像是能在唇齿间化掉,那美妙的触感让人沉沦不已。   等康熙带着回味离去,姜染姝瞧着自己乱七八糟的妆容,有点无力。   匆忙的洗漱过,就这般素着脸出去,实在时间赶不及。   跨过龙光门的时候,她的脚步怔了一瞬,紧接着就坚定的往承乾宫走去。   深深吸口气缓解紧张,她心情有些复杂,终究是踏上漫漫后宫路,不成功便成仁。   康熙朝长寿妃子极多,希望她也是其中一个。   承乾宫近在眼前,隐隐有听到软语温声细语,并宫人来回走动的声音。   姜染姝虽然不曾以妃嫔身份行走于人前,但是以乾清宫大宫女的身份,认识她的人着实不少。   刚一到承乾宫,就有小宫女机灵的开门撩帘子,她位份低来得早,瞧着殿中只有零星几位低位妃嫔,互相见过礼后,都安静如鸡的呆着。   她一一扫视过去,庶妃张氏膝下有皇四女,母女二人都多病,张氏面色蜡黄,唇瓣发青,这面相瞧着就难受,可见病的重。   纳喇贵人相貌端庄,圆盘脸,柳眉杏眸,是后宫最典型的长相。   有时候只看脸和身段,就能看出来选阅的时候是谁定下的。   像纳喇贵人这种一看就富态的,再腰身圆壮瞧着好生养,大多都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口味。   而像张氏这种细嫩的瓜子脸,身段柔美的,便是康熙无意间定下的。   但是像佟贵妃就不同,作为康熙外家表妹,只要不是太过丑陋,就注定是要入宫。   很快七嫔一道说说笑笑的过来了,相比几个低位来说,嫔位是正经主子,就算无宠,史书也不会略过。   打头那个是安嫔李氏、她年岁略长些,性感成熟,一举一动皆是风情。   敬嫔王佳氏、端嫔董氏、荣嫔马佳氏、惠嫔那拉氏、宜嫔郭络罗氏、僖嫔赫舍里氏等呼啦啦的涌进来,一时间说说笑笑的,她也认不住。   宜嫔瞧见立在一旁的姜染姝,特别感兴趣的走过来,执起她的手抚摸,不住感叹:“瞧瞧,还是小姑娘水灵,这手滑嫩的比豆腐更甚。”   她一开口便先笑,温和的望着她,眼底深处是晦涩的探究。   姜染姝垂眸,表现的乖巧又柔顺,抿着嘴腼腆开口:“宜嫔娘娘谬赞了。”   “听听,你们听听这声,恰似早莺娇啼……”宜嫔拉着她的手,往自己座位上走,在旁人看过来的时候笑道:“皇上眼光好,不声不响的就挑这么个千娇百媚的小美人出来,本宫可得好生疼爱一番。”   她言笑晏晏,直接将姜染姝推到众人的对立面,偏偏两人地位天差地别,连反驳都不能。   众人原本没将这么个答应放在眼里头,可宜嫔拉着她的手,两人立在一块,那对比着实惨烈。   宜嫔是出名的明艳大方,略微带几分洒脱英气,举手投足间风情万种,可跟小答应一比,顿时相形见绌。   这位包衣奴才出身的小答应容色着实好,一身皮子又嫩又白,阖宫没人比得上。   相比面相来说骨像更美,胖不显肉瘦不露骨,纤秾有度,瞧着竟不知何处不完美。   一时间众人的眼神就幽暗起来,这后宫中,总是容不得太过出挑的,逢上了,就只能扼杀。   姜染姝为自己点上一排蜡,见佟贵妃的仪仗出来,连忙敛袖静立,眼角余光瞥见黄缎凤袍打跟前走过。   贵妃形制可以着黄,可以有凤纹,佟贵妃的衣裳尽是各种展翅欲飞的凤凰,让人瞧见衣裳,第一时间就跪拜下去。   瞧着她在首位坐了,众人连忙请安行礼,以前两任皇后在时,是没有这个规矩的,但佟贵妃喜欢排场,慢慢的从初一十五请安,到三日一请安。   她刚得了皇子,心情正好,瞧见姜染姝也是笑吟吟地说几句客套话:“既伺候皇上做了姐妹,以后要和睦相处,多为万岁爷绵延子嗣开枝散叶。”   姜染姝脸颊微红,垂眸应下:“是,谨遵贵妃娘娘叮嘱。”   贵妃说了一句,转瞬又说起旁的来,她看向荣嫔,笑道:“往常瞧着你眼下青黑尚不明白,如今才知道其中辛苦。”   她说着回眸跟身边的大宫女道:“荣嫔生下那么多孩子,遭罪着实不少,本宫库里存着几匹蜀锦给她送去。”   一时间众人望着荣嫔的眼神便晦涩起来,是了,若论生孩子,谁也比不得不声不响的马佳氏。   荣嫔面色不受控制的一僵,转瞬又勾出几分笑意,软语谢恩。   “贵妃娘娘向来体量,着实贤惠的紧,三不五时的便关照一二,嫔妾叹服。”   她膝下有孩子,自然也不怵,贵妃纵然扒拉来一个孩子,到底包衣旗奴才生的,不值当什么。   贵妃面色冷了冷,正要发作,便有嬷嬷在她耳边轻声说话,到底没说什么便宣布散场。   请安一盏茶就结束,姜染姝吃了一肚子瓜,回去的路上还在消化,她勉强捋了捋,剥开云雾里头实在不堪。   宜嫔瞧着跟她亲热,实在将她架在火上烤,三言两句把她夸一通,事后她得做多少努力才能消弭这些关注。   后宫被人盯着念着不是好事,谁知道谁有什么路子做出什么事,防不胜防。   而贵妃看似对荣嫔喜爱有加,走的却是跟宜嫔同样的路子。   荣嫔没有正面刚,但是也不软不硬的回过去。   她回角房后用一碟子红豆糕,这才往御茶房去,亲自给康熙泡茶。今天去后宫溜达一圈,她危机感十足。   都说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用在后宫也是这个道理,受宠容易固宠难。   幸而有玉珠加成,她的五感非常敏锐,烹出的茶汤康熙很喜欢,每每都一饮而尽。   等她到南书房的时候,康熙正在跟索额图议政,这是她头一次见这位重臣,只见他容长脸留着络腮胡,面相凶悍,面对康熙的时候,气势收敛,偶尔也豪气尽显。   两人在议论三藩事宜,你一句我一句聊的还挺和谐。姜染姝从后门进来,便悄悄地立在屏风后头。   小宫女端着托盘过来,将皇上跟前的茶盏换下,康熙抿了一口,眼眸中便溢出星星点点的笑意。   往屏风后头扫了一眼,瞧着影影绰绰的倩影,他便回神接着议政。   一上午大臣来来回回的,康熙便一直在讲话,等到中午要用膳的时候,嗓子已经沙哑的不成样子。   姜染姝奉上一个白瓷盖盅,康熙接过,好奇的问:“这是什么?”   “蜂蜜梨汤,还丢了川贝进来,您尝尝味道怎么样?”她笑语盈盈,柔声说着。   “唔……”康熙喝了一口,仔细品了品,半晌才扫着她鼓涨涨的胸脯慢条斯理道:“跟你一样甜。”   他眉眼揶揄,望着她的眼神意味深长。   姜染姝脸颊不受控制的升起几抹飞红,抿着红艳艳的唇瓣,娇嗔:“皇上~”   他总爱逗她,惹得她羞涩不已露出娇态,这才心满意足。   “别动。”   康熙突然肃着脸,神色认真,幽深的双眸紧紧盯着她,惹得姜染姝屏气凝神,动也不敢动。   眼瞧着他越来越近,白皙如玉的脸庞近在跟前,浓黑的剑眉微挑,纤长卷翘的羽睫眨了眨,那深邃夺目的眼神中便流露出几分笑意。   熟悉的龙涎香侵染了她,姜染姝眼睁睁看着他伸出骨节修长的大手,紧接着鼻尖便被捏了。   “乖。”   将锦帕往脸上一蒙,遮住那愈加烧红的脸颊,姜染姝不肯出声,露出来的一双眼眸黑白分明,乌溜溜的乱转。   康熙低低一笑,伸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将额头抵在她额头上,亲昵地蹭着鼻尖。   “许朕尝尝?”   “什么?”   “唔……好甜。”   “嗯~别……”   姜染姝扭着身子闪躲,却被牢牢箍在怀中,无力的承受狂风暴雨。   窗外雨疏风骤,渐渐的落起雪来,白皑皑一片,室内软玉温香,红鸾帐暖。   作者有话要说:姜染姝:吃不消吃不消,本宫的老腰。   康熙:唔,真甜。 第14章   第二日开窗,姜染姝瞬间怔在原地,视线所及之处,尽是苍茫一片白,琉璃瓦被遮盖,只露出厚重的砖红。   大雪纷飞,她伸出手掌接住一片雪,晶莹剔透的雪片挨着手便化了,留下冰凉的水珠。   清月慌忙拿大氅过来给她披上,一边道:“小主儿,可不能立在这吹风,这一冷一热的,仔细染了寒气。”   屋里头点着好几个炭盆,暖烘烘的,外头又寒风刺骨,姜染姝紧了紧披风,索性撩开帘子往院子里头去。   明月跟在后头,赶紧劝阻:“还不如您立在窗下呢,好歹没那个凉。”   小太监在辛勤铲雪,地上踩的乱糟糟的,脏污的紧。   姜染姝回眸笑了笑,安抚道:“又不是泥捏的,哪能那么脆弱,我壮实着呢。”   她没见过这么大的雪,铺天盖地的好像整个世界都被大雪覆盖,用手戳了戳雪,冰凉刺骨。   有些退缩的收回手,到底不甘心,下狠心抓了一把,嘎吱嘎吱的捏成雪团子,在手中掂了掂,忍不住开心的笑起来。   “等梅花开了,扫点上头的雪下来,那个煮茶最是风雅。”松竹上头的雪也成,但是她不喜欢。   清月喜欢她上进的攻略康熙,闻言摩拳擦掌:“多存几瓮,时时都能拿来喝。”   雪水存着,到夏日中暑,烧开加入香草,最是管用。   姜染姝点头,忍不住又捏了一个雪团子。激的手通红也不肯扔掉,还有些想啃一口尝尝味道。   “让御膳房做冰碗来,多撒点甜豆,玫瑰卤不知道有没有,也淋一点。”望着手中的雪吞口水,她越说越惦记。   原本御膳房给什么她给什么,甚至是大锅菜,跟旁的宫女一样,升为答应后,有自己的份例在,时不时的也能点餐。   不过这时候青黄不接的,她鲜少点餐,没有食材厨子也玩不出花样。   升职还是有好处的,时不时御膳房还孝敬些东西,小日子也很滋润。   清月咬了咬唇,想要劝导却还是把话咽下了,一边理着手中差事,一边道:“您有空也给皇上做几样小东西。不拘是香袋荷包,哪怕手帕也成,旁人瞧见了,总得多敬您三分。”   姜染姝听完若有所思,是这个理,都说睹物思人,那瞧见她绣的荷包还不得多给几分面子情。   正说笑着,皇上的仪仗出来了,一路往上书房去,姜染姝瞧着逶迤的一大群人,也赶紧跟上。   从奉茶宫女到泡茶小宫女,台前转到幕后,时间轻松许多。   最重要的是,她属于加塞那个人,有她没她都能运转。   刚进上书房,就听康熙在那巴拉巴拉的讲政,他说起自己的政事特别能讲,有条有理引经据典信手拈来,散发着光芒的锐利眼神特别璀璨。   他穿着石青色的常服,难得没有龙纹,而是绣着修竹,瞧着有别样的清隽。   腰间悬挂着羊脂白玉佩,雕刻的图案有些圆润呆萌,中和几分他身上的凌厉感。   她盯着玉佩看了一会儿,便把视线收回,坐在屏风后头的小桌子上练大字。   说起来也是心酸,康熙对她的学业特别执着,每次荒唐过后都要问一问。似是看出她的漫不经心,这不报应来了,专门支桌子给她练字,说起来也是荣宠无限了。   悬腕屏气,她一笔一划的临摹着,耳边是康熙侃侃而谈的自信声音。   等到下值以后,她原以为康熙会像往常那样,陪着她一道玩笑一会儿,再履行妃嫔职责,美好的一天就过去了。   谁知道他径直离去,也不知道去哪里,一时间心下有些空,也有些难受。   他能去的地方太多,六宫之中,尽数欢迎他的到来。   清月瞧出她的心不在焉,赶紧哄她:“您一连承宠月余,再风光不过,旁人一个月难得轮一次。”   明月也觑着她的神色应和:“小主儿且得自己放宽心才是。”   姜染姝收起心中茫然,笑盈盈地抬眸:“我都知道,只是在想别的。”   一时都有些静默,清月和明月心中何尝不忐忑,她们已经被拨过来伺候姜答应,她好了她们才能好。   若是对方失宠,她们的日子也会跟着一落千丈。   正在此时,梁九功躬身走进来,躬身奉上一个托盘,用红绸盖着,只有略微的起伏。   “皇上说您喜欢这个,临去慈宁宫前却撸了下来,让奴才送过来。”他躬身,说的客气。   姜染姝听到慈宁宫三个字,心中便是一松,脸上绽放出笑容:“何物?”   清月也跟着笑起来,接过托盘后呈在她跟前,等着她检阅。   雪白的纤手伸出,捏住红绸一角,缓缓掀开,明月屏息凝神,默默地关注着。   温润的光泽,圆润呆萌的线条。   不是康熙今儿戴的玉佩又是什么,姜染姝素手捻起玉佩,捏在手里,忍不住怔在原地。   她方才多瞧几眼罢了,竟然转瞬送过来,这种被关注的感觉,着实不错。   “劳梁总管跑一趟”,她含笑点头,转身跟清月交代:“请梁总管喝茶。”   梁九功哪敢受她的礼,赶紧客气推辞,临走前言语暗示:“小主儿不妨先别急着用膳,多赏赏景。”   这话一出,角房众人顿时意会,和梁九功笑的更加客气。   明月更是开始翻箱子,一边道:“前儿有一件大红绣白鹤的披风,周边滚了白狐狸毛,最是衬雪景,奴婢找找拿出来给您穿。”   她一边找一边嘟囔:“还有个红宝石的头面,在烛火下最是美丽不过。”   姜染姝看着她动作没有阻止,如果说后宫请安给她危机感,那么今天康熙没来,就给她迫切感。   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薰笼坐到明的日子并不远,她得提前为自己打算。   深宫中是需要精神寄托来排解漫漫长夜,那么有个孩子必定要从容许多。   不自觉的轻抚小腹,那里一片平坦,毫无赘肉。 第15章   雪下的越发大了,天地间都染上素白。   姜染姝袖子挽起袖子,露出细腻莹白的纤细手腕,带着护甲的尾指翘起,认真的吃着冰碗。   本来打算晚膳的时候吃,谁知道梁九功暗示康熙会来,那就只能偷偷吃掉,康·养生·教导主任·熙肯定不会让她做这样的事。   现成的天气,冰冻好后敲碎,放入喜欢的小甜点,吃起来美滋滋的。   “这个玫瑰卤特别香甜,好吃的紧,明儿还吃。”   姜染姝说罢,室内静悄悄的,清月明月二人都未搭话,她诧异回眸,直直撞进一双冷冽的双眸。   康熙长身玉立,穿着宝蓝色的团龙云纹常服,腰上悬挂着精致的金玉物什,静静立在原地,眼眸深邃地望着她。   室内点着火盆,暖烘烘的,她鼻尖因为着急而沁出几分细汗,晶莹剔透。   姜染姝一时间有些方,将冰碗偷偷搁在桌子上,这才若无其事的转身:“您来了?”   眯了眯眼,瞧着她跟偷吃鱼的奶猫似得,连胡子都舔不干净。康熙径直绕过她,大马金刀的坐在太师椅上,那清凌凌的眼神在冰碗上扫来扫去,气势十足。   扭着手帕上前福身行礼,姜染姝垂眸,抿着唇不说话。只心里忐忑,难免偷偷拿眼角余光瞟他,在对方望过来的时候,转瞬收回目光。   她穿着大红织金绣白鹤展翅的披风,周边滚了白狐狸毛,衬得她的小脸愈加白皙如玉,娇媚动人。   一双眼眸潋滟绝伦,媚眼横飞。   康熙仍然肃着脸,一声不吭,瞧着对方头越来越低,这才轻咳一声,沉声道:“知道错了?”   室内静悄悄的,只有两人,在康熙进来的时候,奴才们已经蹑手蹑脚的退出去了。   她点头,水润润的双眸可怜巴巴的望着他,爽利的承认错误,轻轻的嗯一声以示愧疚。   看到康熙缓和神色,她便得寸进尺的依偎过去,软软撒娇:“今儿瞧见雪就想吃,实在惦念的紧,下次再也不敢了。”   纤细的腰肢被结实的胳膊揽住,她便知道对方是揭过这一茬,赶紧软语开口:“您可否用膳?”   康熙淡淡的瞟她一眼,目光意义不明,那冰冷探究却让她心中一紧,收敛起外放的神情。   “不必。”说着他便大踏步离去,到门口的时候脚步微顿,接着宝蓝色的身影扬长而去。   姜染姝僵在原地,接着面色如常的轻唤:“清月,传膳吧。”   是她太过急切,区区月余的宠爱让她忘乎所以,一时间竟没有分清宠爱和爱的区别。   他的手里捏着太多甜美诱人的糖果,她以为她是最甜的那一颗。   那一眼教会她许多。   清月和明月进来后,欲言又止,姜染姝笑盈盈的,面上不露丝毫,浅声道:“快点吧,方才只用冰碗,这会儿饿极了。”   她既然这么说了,清月面上带着犹疑下去了。   姜染姝倒是真的沉静下来,说实在的,她刚刚知道自己穿越,成为一个有金手指的女配,被千古一帝捧在手心里宠,难免有些忘我。   慢条斯理的吃着晚膳,她心中思考很多,对以后的路也坚定下来。   幸好她工作还没丢,作为一个煮茶宫女,炉火前永远有她一个工位。   梁九功奉上茶盏,康熙抿了一口,那熟悉的味道在口腔中弥漫,他忍不住怔了一瞬。   却不知一旁的梁九功正在擦汗,今儿万岁爷心情不佳,泡的茶总是不喜欢,喝一口便放下,那冰冷的眼神让他无力招架。   康熙瞧着屏风后头纤薄的身影,想着她往常懂事娇艳的样子,心里难免软了软。   却还是面色冰冷的收回视线,若无其事的接着批折子,只唇角微勾,显然是被取悦。   姜染姝不知道大猪蹄子瞬间转这么多念头,她只知道对方毫无表示,看来她的示好宣告失败。   一天很快便过去,她稳住自己,跟往常一样,该练大字的时候练大字,该学茶道的时候也不含糊。   晚间回角房以后,便洗把脸换上常服,努力的学习。只有学习到的东西才是自己的,永远不会失去。   就这样波澜不惊的过了许多天,乾清宫的奴才开始捧高踩低起来,太监们倒还好,宫女们都有些不服气,没了康熙的宠爱压制,慢慢的朝她露出獠牙。   今儿早上清月一出去,便哭丧着脸回来。她瞧一眼在内间习大字的姜染姝,急的嘴角起燎泡,小小声跟明月嘀咕:“端凝殿那起子奴才,一个比一个刁钻,原本皇上定下的份例也想吞。”   这是从康熙私库拨出来的,每月要去端凝殿领,原本也是好意,能领到时新花样,谁知道成现在这么个困局。   明月压了压她的手,又凑近些,这才皱眉道:“若今儿在端凝殿领不到东西,这往后的日子便难过了。”   说的就是这个理,端凝殿率先发难,也是有裴静真的原因在,她惯来会做好人,把上下都哄的服服帖帖。   这一次被送到辛者库,她似是而非的说了许多话,旁人原本对姜染姝便恶意满满,谁让她最出挑。   此次更是找到宣泄口,尽数发作。   姜染姝五感敏锐,在内室听的真真切切,她抬眸,看了墙上挂着的装饰字一眼,又冷静垂眸。   “戒骄用忍”。   端凝殿只是个开始,接着是御膳房不好使了,许多人看在她大伯面子上给几分薄面,当发现她无法扶起的时候,那点子优容便收回去了。   地上的雪尽数化了,角房倒进入寒冬模式。 第16章   清月最早跟她,跟她之间感情也深厚些,瞧着桌上清汤寡水的菘菜萝卜,气的眼圈都红了。   扭头就要往外走:“我去找他们评理去,但凡是答应份例,也没有荤腥不见的。”   说着眼泪就掉下来,她们就算是作为乾清宫大宫女,吃用也比小主儿好些。   可万没有将奴婢的饭菜拿去给小主儿吃的,因此她们整日也很为难。   御膳房的奴才也着实过分,将几人的份例一并送来,她和明月二人尚有水晶肘子这样的大菜,偏小主儿是下等份例,瞧得人心酸不已。   “回来。”姜染姝目光沉沉,平静的唤了一句。   清月手抓着帘子,流泪回眸:“总要有个说法,这般被冷着,像是什么道理。”   姜染姝哑然,要说法,要什么说法都没用,奴才都是看碟下菜,谁知道是不是康熙授意让她吃苦。   前些日子着实是她孟浪,以为自己手里捏着的糖最甜,张口便是小聪明,问他可否用膳。   她想许久都不曾明白自己哪里错了,在日夜徘徊中,无意间听到‘窥伺帝踪’这一条,尽够死罪了。   能够无声冷着她,也着实仁慈。   姜染姝垂眸,瞧着自己粉白的指甲,那上面豆蔻不再,自然少几分艳丽。   她抄起筷子戳着桌上泛着零星油花的清炒菘菜,浅声道:“这东西也不错,寻常人吃不到这种精品。”   清月眼泪啪嗒的,半晌才弱弱开口:“奴婢那有……”她咽了咽口水,不好意思道:“今儿有一道水晶肘子瞧着不错,您要不……”   对上姜染姝清凌凌的眼神,她自动消音,在明月的拉扯下离去。   她是真的心疼,眼瞧着一朵娇花就这般被枯叶覆盖,似是玫瑰干枯,露出惊人的颓废旖旎。   明月将她拉出去后,恨铁不成钢道:“你还要不要命?”她伸出纤纤细指,恨不得戳在她额头上,瞧了眼里头慢条斯理吃用的小主儿,小小声开口:“神仙打架,你去凑什么热闹。”   她说的话,清月有些不明白,疑惑的看着她。   明月高深莫测的看了她一眼,突然有些头疼:“你且瞧着吧,小主儿往后的日子好着呢。”   带着满脑袋官司,清月实在想不到什么叫好,就这样连大宫女日子都不如,如何算的上好。   明月一时无言,小小声的暗示:“你家里头阿玛做什么的?”   她这话一出,清月恍然回神,终于明白过来。阿玛并不出色,不过是内务府小官罢了,可也能让她在后宫畅行无忧,等闲谁不叫一声姐姐。   那么小主儿的家世那般好,让她衣食无忧并没有问题,为什么家里头没有发力,由着她吃苦。   重点就在这个苦字,你吃得苦,方才有旁人怜。   她们两个心理活动这么多,姜染姝并不知道,口中的菘菜没滋没味的,她吃的挺辛苦。   怀念起那一碗撒了玫瑰卤的冰碗来,那滋味可真是好,甜甜蜜蜜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   轻轻一笑,她放下筷子,安心的拈起毛笔,对着康熙赐的字帖临摹,她原本就识字,也有自己的风格,如今习着董其昌的字帖,着实有些辛苦。   搁下笔,也不过消磨半日时光。   正出神,就听到外头咯咯的笑声,那声音有些耳熟,她从窗间望过去,那女子眉目楚楚,穿着褐色的直筒袍服,头上簪着简单的花朵。   这是一个很暧昧的装扮,若是以宫女论,她本应没有任何装饰,若是以嫔妃论,不会穿着褐色直筒袍。   就听外头嬉笑声传来,有人问出她同样的疑问,就听那女子轻笑着回:“太皇太后怜惜,将我收拢在边上,说是……以后有机会……”剩下的话被风吹走,只留下含含糊糊听不清楚。   清月立在门口,瞧得真真的,不是裴静真又是谁,这女人……当真阴魂不散。   “好了,不跟你们说了,我还要去给皇上送东西呢。”   裴静真拢了拢袖子,脸颊微红,羞涩道:“先失陪了。”   她这幅形态,纵然什么也没说,却什么都表达出来了。看着她婀娜往正殿走去,连明月的面色都有些不对了。   结过仇的人攀上了太皇太后,着实有本事,有这么一道免死金牌在,主子的处境着实不会好。   她担忧的往内室看了一眼,忍不住在心中轻叹。   屋漏偏逢连夜雨,简直没辙。   不经意间,对上姜染姝沉静的眉眼,她的心情也跟着镇定起来。   宫中纵然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但有一条也不会变,那便是时机无处不在,谁也不知道谁在什么会东山再起。   她端起针线筐,认真的给小主儿做一些手工活,内务府供应不上,自然要自己动手,幸好之前存货比较多,要不然要断粮了。   夜色渐深,清月不自觉的关注着正殿方向,裴静真立在殿外,地上纤细修长的身影被宫灯拉的很长,偶尔摇曳。   乾清宫,正殿。   康熙伏案批折子,暖黄的灯光照耀在他白皙如玉的脸庞上,给他凌然的神色染上几分柔和。   他似是遇到什么问题,手中朱笔微顿,怎么也无法下笔,浓黑的剑眉拧成川字。   梁九功躬身在一旁侍立,觑着他闲暇片刻,才缓缓开口:“慈宁宫处太皇太后遣裴宫人过来伺候。”   “可说明白何事?”康熙索性放下朱笔,揉了揉眉心。   “回万岁爷的话,并无。”梁九功垂首,一板一眼的低声回。   康熙望着墙上的山河图出神,似是从流畅的线条中看到某人玲珑有致的娇躯。   他不自觉的捻了捻手指,眼眸幽深:“走吧。”   梁九功有些意外,不过想想也在意料之中,万岁爷旷了这许久,是该松快松快了。   只是对姜答应心怀可惜,这么一朵娇花,竟真的要枯萎在后宫中。   康熙龙行虎步,披风边缘扫在青石板上,带起一阵小风。   裴静真目光炯炯,惊喜的看着大踏步出殿门的康熙,娇声请安:“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她盈盈下拜,突然面色一僵。 第17章   石青色的织锦披风,里头是白色的狐狸毛,行动间尚能看到些,若隐若现的,打她跟前一闪而过。   衣摆扫在她脸上,特别疼。   裴静真垂眸跪着,一动也不敢动,瞧着那高大的身影渐行渐远,眼前便蒙上一片水雾,她垂眸哭的不能自已。   可并没有换来旁人的怜惜,只有宫人若有若无打量的眼神,让她无地自容。特别是有许多熟人,她在这乾清宫也好几年,除新进那几个,旁的谁不认识她。   邀宠并不算什么,康熙作为后宫中唯一的男人,人群中来来回回的,谁能没点小心思。   今儿她扯着太皇太后的大旗,收拾的别有对方甚至连扫她一眼都不曾,冷酷无情到极致。   尚且记得对方看见姜染姝时,那眼神柔和晶亮,像是盛满星光,一瞧便知道对她甚是满意。   可她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何曾得来分毫怜惜。   梁九功小跑着跟在康熙后头,朝后面看了一眼,忍不住目带怜惜。   他原本也以为康熙是要顺着太皇太后的意,幸了裴宫人,毕竟对方楚楚可怜娇弱无依的样子是后宫没有的。   角房。   清月眼睁睁地瞧着康熙大踏步走过来,怔在原地,半晌才噗通一声跪下,还未开口就看到对方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出声。   她急的跟什么似得,不出声给小主儿提醒一声,万一在做不合时宜的事情,那多不好。   明月死死压着她的手,不许她动弹,小主儿聪慧,丁点响动也能听出异常,哪里需要她来帮忙。   康熙撩开帘子,忍不住一怔,室内跟冰窖似得,丁点炭盆也没有,软榻上摆着几个粉锻软枕,尚是他走时模样,略有些泛白,隐隐的还有些许毛边。   晶帘后头立着一道婀娜的纤薄身影,穿着白绫妖,下头是寒梅傲雪凤尾裙,微微垂首,瞧姿势像是在摹大字。   待对方微微侧过脸,就露出一张娇艳妩媚的脸旁来,眉如翠羽斜飞,腮边微红,似是桃花落在上头。   她腰肢轻摆,玉佩便发出叮当之声,脆耳动听。   “姝姝。”康熙低声唤。   他的声音压的很低,如同一缕薄雾,很快就会在空气中散发。   姜染姝身子一僵,怔在原地不肯动。   康熙便瞧见她香肩轻颤,紧接着渐渐止住,他心里软了软,上前一步将她搂在怀里,轻轻一声叹息。   “你呀。”没瞧见她的时候,不过略惦念些,只对上她波光莹莹的双眸,心底就软得一塌糊涂。   “朕……”他欲开口,突然又觉得不合时宜,皱眉咽下要说的话,抬起她精致的下颌,在对方额间印上一个轻吻。   姜染姝垫着脚,软软的唇瓣印在他唇角,蕴在眼角的泪水缓缓滑落,滴在他鼻尖,沁骨的凉。   她一双眼眸隐含幽怨,细细究来,像是破碎的星光,带着夺目耀眼的光芒。   “你别哭。”指尖拭去那一滴清泪,康熙细细安抚。   幽幽的香气在鼻尖萦绕,康熙低低的笑:“香骨玉肌……”未出口的话被隐在唇齿间,闷闷的听不大清楚。   姜染姝试探般的伸出手臂,轻轻的攀上他结实的肩膀,就像是一个暧昧信号,让他心情瞬间愉悦起来。   “怎的还这般害羞?”他拿话笑她,眼神宠溺又温柔。   姜染姝拿眼偷觑着他,他这会儿,颇有些心有猛虎细嗅蔷薇的对比感,紧紧的咬着下唇,半晌才颤巍巍的开口:“皇上,有、有些不方便。”   她说着羞红了脸垂眸,康熙含含糊糊的在她耳边问:“什么?”   他呼吸略有些急促,喘了口气才回神:“小日子?”   姜染姝轻轻的嗯了一声,拉了拉被子,只露出一双晶亮的双眸。   康熙一僵,双臂撑在她上方,半晌无力的往旁边有一滚,想了想有些不甘心,将她紧紧箍在怀里,好一顿揉搓,含着那嫣红的唇瓣,怎么也吃不够。   “待你……”剩下的话他没有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姜染姝往被窝里钻了钻,声如蚊呐:“约莫明儿就没了。”这事跟邀宠似得,她烧红了脸颊,眼尾都染上几分薄红。   眼眸亮晶晶水润润的,比星子还要璀璨几分,康熙看的哑着嗓子低声道:“且放过你一回。”   姜染姝舔了舔烧红的唇瓣,眉目盈盈的望着他,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被搂在怀里,她有些不自在的挣了挣,对方砰砰鼓噪的脉搏引的她心跳也快上许多。   室内一时略有些寂静,半晌才听到康熙嗓子暗哑:“莫闹。”   他声音中带着克制的念,略显急促的呼吸喷在耳边,像是最缠绵悱恻的烈酒,连带着姜染姝脸颊也带上几分酡红。   床帐被放下,康熙闷声道:“睡觉。”   他闭着眼睛,控制自己呼吸,努力忽视身边躺着的娇躯,那幽幽的暗香又在鼻间萦绕,惹得人心神不定。   康熙无奈起身,连灌两碗凉茶,又在外间小立片刻,一眼便瞧见桌上铺着宣纸,上头写着一行字。   董其昌书法向来有“颜骨赵姿”之誉,颇受欢迎,姜染姝对着字帖临摹这许久,风骨还未学会,形倒磨出来三分。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康熙一瞧眼神便深了三分,探手要去拿纸篮里头的纸卷,就见姜染姝红着脸,哒哒哒跑过来,似是想拦他,随后又怯弱的收回手。   似笑非笑的斜睨她一眼,康熙动作不变,随手又抽出一张来。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姜染姝红着脸,见阻拦不住,噔噔噔又跑回去,规规矩矩的躺在床沿上,当做自己不在就看不到对方瞧了她的少女心事。   康熙缓步上前,立在床头俯身看向她,低沉含笑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内响起:“心悦君兮君不知,嗯?”   略带挑弄的尾音勾起,苏的姜染姝霎时红了脸。   “睡、睡吧。”她忍不住结巴,顾左右而言他:“天色已晚,容不得耽搁。” 第18章   眨眨眼,姜染姝咬着指尖,将头别在一边,偏又舍不得,只那水润润的双眸觑他神色。   心里起了兴,面上难免带出来三分。   两人胡闹的次数也不少,康熙打眼一瞧便知道,心中满意对方给的反应,白皙修长的骨节搭在盘扣上,慢条斯理的解着衣裳。   姜染姝眼巴巴的看着,康熙很注重步库,整日都要花上一个时辰,因此身材锻炼的很好,薄薄的肌肉线条很性感,摸起来手感也很好。   这会儿上头盘扣解开,露出明显的一字锁骨出来,深深的窝好看极了。   她眼神飘忽,不敢再看,拉了拉被子将自己埋在软乎乎的被窝里,却又被康熙强硬的摁住手腕,只能瞧着他。   外衣滑落,里头是薄薄的中衣,被他扯得松松垮垮,隐隐约约能看到内里白皙紧致的肌肤。   康熙俯身含住她唇瓣,语带笑意:“知道朕是什么感受了吗?嗯?”   姜染姝被他撩的不安生,心下一横,直接起身跳起跨在他腰间,用鼻子胡乱在他脖颈间乱蹭。   两人气喘吁吁的躺在床榻上,互相对视一眼,忍不住笑出声来。   姜染姝试探着滚到他怀里,抱住那劲瘦的腰身,这才安心的闭上眼睛。   康熙睁眼瞧她一眼,也跟着闭目。   腰间箍着的双臂很紧,姜染姝勾唇笑了笑,真正睡去。   她昨日身上已经干净了,是故意这么说自己小日子的。   一夜安眠,隔日起床后,康熙早已走了,清月喜气盈盈,高兴的跟什么似得。   姜染姝慵懒的打了一个哈欠,瞧着她小嘴叭叭的就开始说了:“一大早功夫,御膳房、端凝殿的都过来请安,说是这些时日忙累的紧,多有疏忽,还望恕罪什么的,另送上孝敬若干,等着您查看。”   另就是康熙的赏赐,林林总总将外间堆的满满当当,索性将隔壁角房拨给她当库房,可算是喜事多多。   姜染姝淡淡的,不置可否。   她算是明白了,帝王都是大猪蹄子,宠爱你的时候,那叫个全天下都捧给你看,若是失去了那点宠爱之心,那便是眼瞧着全天下作践你,也不为所动。   如常的吃用过早膳,和前些日子的白粥咸菜不同,今儿有许多茶点,许久不曾吃这么好的她,恨不得把舌头吞下去。   封闭环境的可怕之处就在此,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任是谁都想踩你一脚。   施施然的收拾好,便袖手往御茶房去,方才明月说,康熙临走前已经交代过,让她送一罐子茶叶往太皇太后那里去。   到御茶房之后,掌事太监已经收拾好了,见她以来便将漆盒递给她,躬身以示尊敬。   姜染姝客气点头,如果说这乾清宫有谁没有为难过她,那便是这个大腹便便的掌事太监了。   拎着漆盒走在宫道上,她心情有些激动,自打穿越后,唯一出门机会便是册封那日去贵妃那里请安,旁的时间便一直窝在乾清宫中。   冬日风很凌冽,吹在脸上刺骨的疼,小心的将脸埋在毛茸茸的领毛上,姜染姝贪恋的望着外头的每一块砖头,每一颗树木。   这都是乾清宫所没有的景色。   到慈宁宫的路很短,门口守着一位老嬷嬷,见她来了便请安,接过漆盒便吱呀一声关门。   被拍在外面的姜染姝无言,看来一个小答应上门送东西,着实不值得老祖宗青睐瞧上一眼。   她有些失落,毕竟大名鼎鼎的孝庄文皇后,她很想见一见,到底是怎样聪慧有手段的女子。   冲着里头福身行礼,接着转身离去。   明月跟在她后头,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没敢说什么,目不斜视的跟在她后头。   刚走上宫道,便碰上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日在承乾宫是见过的,但是彼此间没有介绍过,一时间她有些记不起。   只瞧见她如同梨花细雨时节开的花朵,明明娇嫩极了,偏带上几分微凉。   那双雾蒙蒙的双眸望过来,就像是在江南淋了一场杏花雨,从头到脚都是舒爽的。   “姜答应。”来人清浅一笑,唇角显出两个小小的梨涡,她眉目楚楚:“嫔妾是庶妃戴佳氏,答应万福金安。”   她文弱极了,不过是福身行礼的功夫,便有些咳嗽,用帕子掩了,羞涩道:“嫔妾略有不适,便不打扰您了。”   说着她袅袅依依的离去,柔韧的腰肢轻摆,便是无限风情。   从裙摆间落下一个耦合色荷包,上头绣着欢喜佛,动人身姿跃然与上。   姜染姝视线一扫而过,随即装作没看见,这东西拿到手,谁也无法证明是谁的,烫手的紧。   那些玄虚她暂时不想接招,困在乾清宫中也有这点好处,便是寻常作不到她头上。   只眼馋人家走路都好看极了,她却还是宫女走路,会不自觉的微微含胸,这都是原主留下来的弊端,一时之间的,她就算强硬掰过来,胸腹间的筋拉的很难受。   “可知哪个嬷嬷擅长体态的?”她回眸望向一直跟着她的明月。   “回小主儿的话,赖嬷嬷便是教这个的,只是她……”明月小心翼翼的觑了她一眼,闭上嘴不再多说。   姜染姝有些诧异,想了想有些不对,赖嬷嬷很是耳熟,去年的时候跟原主干了一架,彻底撕破脸皮。   原本赖嬷嬷也是极疼爱她的,只是她起了爬床的心思,对方拦着不让,说是没有好结果的。   这般挡青云路的人,原主被裴静真哄的迷三道四,哪里还听的进去。   忍不住扶额轻叹,所以说原主是把一手好牌给打烂成这样?简直让人无语凝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正想着,乾清宫便已经到了,她跨进日精门,可以说心里是非常不舍得。   外面的空气都显得格外芬芳,好闻极了。   刚一转身,便瞧见院里的红梅开了,康熙一袭石青色常袍立在树下,微微扬首望着傲雪红梅,侧脸清隽绝伦。   姜染姝脚步顿了顿,瞧着他轻抿的薄唇,忍不住出神。   他如今掌政不少年,再加上三藩大胜在望,因此养出这一身气势,当他收敛着,像是寻常人一般赏花吟诗,那专注的眉眼便格外惹人。   想到他昨日在她面前缓缓宽衣,姜染姝舔了舔唇,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微痒,唇瓣也变得干涩起来。   听到动静后,康熙蓦然转身,回眸瞧见她跟丢了魂似得望着他,心中便满意几分。   他很知道自己的优势,也愿意去散发这种魅力,瞧见对方那如剪秋水的双眸直直盯着他,心中便升起无限自豪。   她的心如同笼罩上一层薄雾,总是这般迷人,含笑的眼神下是一片虚无,引得人想要去征服,想要去探究。   让她对他露出乖顺的眼神来,康熙志在必得。   作者有话要说:康熙:朕势在必得。   姝姝:哦。   康熙:姝姝你瞧朕一眼。   姝姝冷漠脸:哦。 第19章   外头下着鹅毛大雪,屋里头暖烘烘的,姜染姝穿着薄薄的夹袄,手里抱着铜制小暖炉,日子也是相当惬意。   清月坐在一旁做针线活,打从之前有人苛待角房,她就习惯性的做下来。   虽然姜染姝让她别忙活了,但是她闲不下来,再说能被主子需要是好事,最怕用不上她。   明月在磨墨,一边细声细气地说话:“昨儿老爷递消息进来,问是您这边需要不需要银钱,还说开了春就要外放。”   外放么?姜染姝若有所思,这是好事,他做詹事那是太子近臣,出去外放几年回来,刚好太子也长大了,开始学习。   她知道未来太子会倒,但那是三十年后的事情,如今一切尚早,靠上太子这棵大树,便如同登上通天梯。   放着手中玉笔,姜染姝拧着眉尖望向窗外,那里有纷飞的雪,和无尽素白下的砖墙,厚重肃穆。   “知道了。”她淡淡应了一声,又执起笔,仔细临摹。   明月便闭嘴不言,半晌又缓缓道:“赖嬷嬷那里,奴婢去寻了几趟,她如今有些不大好。”   说着她神色复杂起来,何止是有些不大好,简直就是糟糕透了。赖嬷嬷年岁大了,身体变差,一直都病殃殃的,在宫中这个状态,旁人难免欺辱。   姜染姝沉默,半晌才道:“你和明月走一趟,给她送些吃食点心去,张扬些让旁人都知道。”   只要她这里透出来信儿,她不倒就没人明显的为难她。   见清月应下,姜染姝也没在说什么,赖嬷嬷在她脑海中只是模糊一团印象,具体的人像都不曾有,可见原主对这位赖嬷嬷有多不上心。   她现在已经把《三字经》、《千字文》等基础学完,就等着学《诗经》。   清月突然放下手中绣绷子,睁大双眼看向正殿方向,一脸目瞪口呆。   明月拧了拧眉尖,有些不悦,宫人不能窥视正殿,这是规矩,更别提这般形貌瞧着,若是被抓住,还得连累主子。   她往外瞧了一眼,面色也变了,那熟悉又陌生的人影,不是裴静真又是哪个?她今儿已经不是暗示性穿衣,而是明明白白梳着小两把头,穿着旗装,直接做主子打扮。   姜染姝透过窗格也瞧见了,淡然以对,转身絮絮的说起旁的来:“晚间就支上锅子,把份例里头的羊肉拿出来冻着,到时候片成薄片,烫着吃。”   她不知道御膳房怎么处理的,但是她自己以前就是这么弄的,简单又方便。   “红油辣椒要多一点,吃了发发汗。”姜染姝想了想,晚上洗澡太冷,不如早间,再一个她晾了康熙两天,今儿时机正好。   她想着就有些馋,前些日子她着实受苦,清减不少。   天天菘菜萝卜的吃,真真给她吃出赵飞燕的小细腰出来,现在生活水平回来了,她又时时刻刻都惦记着吃好点,将自己失去的弥补回来。   明月笑盈盈应下,只有清月还愤愤不平,一脸想去活撕了裴静真的模样。   姜染姝淡淡瞟了她一眼,没有多说。   明月脸上的笑也有几分凝滞,在姜染姝看过来的时候,又重新温婉起来。   夜色昏黄起来的时候,御膳房送膳的小太监便来了,一溜五个小太监,手里提着满满当当的食盒,将里头的餐具摆开,有些尴尬的发现小几摆不下,只得又支炕几过来,这才勉强够使。   姜染姝望着咕嘟嘟的锅子,忍不住舔了舔嘴角,那麻辣鲜香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馋的人立刻分泌口水出来。   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从里头捞蘑菇来吃,那鲜美的滋味让她忍不住眯上眼睛。   再来一瓶啤酒,那真是完美。   将羊肉卷下进去,姜染姝盯着那肉慢慢卷曲变色,垂涎欲滴的小眼神瞧得康熙忍不住勾唇,他慢条斯理地在一旁坐下,哼笑:“朕不在时,你倒是自在。”   姜染姝筷子含在嘴里,一时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康熙往她对面一坐,特别不客气的抄起筷子就开始吃。   “这好辣的……”她话音刚落的功夫,就见康熙被辣的脸颊红透,双眸沁出水意,一副被欺凌过的狼狈样子。   早知道一口辣椒就能干翻他,她为何还要苦练劈叉和下腰,每天拉筋按摩废了好大功夫,对方也顶多是眼中含欲,激动时喘息声重些罢了。   她辛勤的劝导:“辣椒这东西,第一口辣,再吃就是爽,慢慢的便爱上了……”   说着说着她自动消音,突然觉得这番话有些污,抬眸果然见康熙似笑非笑看着她,低低的问:“一?再?”   他这般眉眼压低的模样,特别像低喘时的克制模样,姜染姝舔了舔被辣的通红的唇瓣,一语双关:“嗯,可喜欢了。”   康熙眼眸幽深,在她细细的腰肢和鼓囊囊的胸脯上扫视,半晌才缓缓道:“进益了。”知道勾人了。   原本她总是很害羞含蓄,就算是轻吟也要含着手指,亦或者是咬着下唇,不愿让那娇媚动人的声音从喉间溢出。   她根本不知道,这般隐忍模样,愈加惹人。   姜染姝一僵,被锅子散发出来的薄雾覆盖的脸颊瞬间红透,娇嗔:“皇上~”   赶紧又涮了好几片羊肉卷,放到康熙碗里,意思很明显了,多吃饭少说话,最好别再调戏她。   要不然等会儿吃的满身锅子味,怎么愉快玩耍,再一个吊的时间久了也不舒服,一松一驰才是正道。   康熙斜睨她一眼,不置可否,倒是规规矩矩的用膳起来。   梁九功侯在门外,瞧着万岁爷没上自己例菜,只吃用着她已经戳过筷子的锅子,忍不住就是一声长叹,他因为姜答应受的苦,怕是报复不回来了。   当时他跟姜答应卖个好,是想结个善缘,转眼对方就崩了,谁都没落到好。   可这又怎么样,只要对方勾的住万岁爷,他就要小心翼翼的伺候着,见面跪拜也缺不了。   姜染姝正在一边在嘴边扇风,一边嘶嘶嘶的吸溜,完了吃下手特别快,瞧着什么爱吃又快没了,便跟对方抢着吃。   原本康熙觉得平平,可有人抢着吃的饭就是香,也跟着多吃用了一碗,满足到不行。   两人吃饱便起身漱口,奴才们赶紧把碗碟都给撤了,几案也收拾干净,眨眼的功夫一片狼藉便尽数消散。   “教朕瞧瞧你大字练的如何?”康熙慢慢踱步到书桌前,他脸上尚带着红晕,眼神晶亮。   浅色的薄唇红艳艳的,跟往常截然不同。   作者有话要说:姝姝:再见。 第20章   夜色昏黄,一灯如豆。   在这么美好的时刻,康熙神色认真的检查作业,不时点评:“这里收的早了,显得形有些飘,这里压一压,会更凌厉些。”   姜染姝原本得意的抬头挺胸,在他絮絮叨叨的话语下,渐渐蔫了,生无可恋的看着自己习出来的大字,她还觉得很得意,觉得自己棒棒哒,这才多久时间,便写的有模有样,比她以前进步许多。   瞧着她可怜巴巴的样子,康熙话锋一转,很敷衍的安慰:“比隆禧要强上许多,他打小不爱练大字,如今一手字惨不忍睹。”   姜染姝:……   您闭嘴谢谢。   许是她剪水双瞳中的幽怨太过明显,康熙终于停下,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眼眸中沁出笑意来:“你已经很勤勉了。”   姜染姝轻哼一声,还未说话就被康熙圈在怀里,替她摆好练大字姿势,这才将下巴枕在她肩窝里,手执着手教她运笔。   两人紧紧挨在一起,耳鬓厮磨呼吸交缠,亲密的像是能一辈子。   姜染姝屏气凝神,仔细感受对方运笔,自己不明白的地方也尽数解惑,心里那点不情愿也没了。   只是两个人写着写着,慢慢的有些不对,两片唇黏在一起,吻的忘乎所以。   慢悠悠的,特别温柔的缠绵亲吻,让姜染姝头脑懵懵的,只有一个念头,想往床榻上倒,却被康熙掐着腰,一把提起抱在怀里。   冬日的风总是呼啸而过,吹动着干枯的树枝敲在屋檐上,响动声不绝于耳。   室内春暖香浓,芙蓉帐中如同交颈鸳鸯般缠绵,轻吟低喘不时响起,惹得门外的清月红着脸发呆。   梁九功听惯这动静,老神在在的立着,只是微微捻动的手指显示着不平静。   待事了,姜染姝瞧着他规整的八块腹肌,柔荑偷偷摸摸的凑上去在上面画圈圈。   捉住那作乱的玉白葱指,康熙眯着眼昏昏欲睡,含糊道:“还想要?”那不成,今儿已经叫三次水,再闹就不节制。   “没。”姜染姝赶紧收回手,这耕牛不知疲倦,被耕的田却已经碎了。   刚闭上眼睛,就熟练的滚进对方怀里,用契合的姿势搂在一处,温热的肌肤贴在一起,是令人喟叹的舒心。   隔日醒来发现对方依旧消失,若不是床榻里头陷了一个小小的窝,她估计以为昨夜疯狂是梦一场。   伸着懒腰打着哈欠,就听外头有苍老的声音响起,模模糊糊听不大清楚。   没过一会儿清月便撩开帘子进来,轻声禀报:“赖嬷嬷拿着花样子来,问您要不要。”   一听这话,姜染姝便知道,赖嬷嬷心里放不下她,偏又存了几分怨气,是以如此矛盾。   她清浅微笑:“请进来吧,不是外人。”   门帘子一挑,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姜染姝看的一怔,略有些意外。   她原以为赖嬷嬷会是一个面色庄重的深宫老嬷嬷,谁知道对方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细白圆润的鹅蛋脸,五官精致小巧,一头黑鸦鸦的长发编成辫子,垂在身侧。   褐色的直筒旗装也遮不住玲珑身材,胸前挺翘臀部丰满,纤细的腰肢摆动起来优雅端庄,却又隐隐带着几分撩人。   怪不得以教导姿仪出名,就她这么站出来,就是活招牌。   姜染姝面上亲切三分,缓缓道:“你来了,快坐吧。”   她这时刚起,穿着素白的中衣,鸦黑长发披散,面上不施粉黛素面朝天,一张脸光洁白皙细腻,星点瑕疵也没有。   一张樱桃小口跟桃花瓣似得妖艳娇嫩,泛着水润的光泽。   赖嬷嬷怔了怔,眼中闪出几丝水光,打从这丫头进宫起,便在她手下过活,她一生无子女,打心眼喜欢她,权当养个小闺女。   后来闹的凶,对方不愿意搭理她,她仍是暗暗关注,当裴静真撺掇她在皇后孝期勾引康熙的时候,她急的大病一场。   拼了命的阻拦,终于拦上半年,还是被她钻着空子便行事了。   裴静真其心可诛,国丧期间勾引帝王,轻则身亡,重则连累家族,左右都落不到好。偏姜染姝被哄得一愣一愣,总觉得自己是最特殊那个,想着以她容色定会安然无事。   如今瞧着她长进了,和以前那个浮躁的她完全不同,赖嬷嬷欣慰的同时,心里又难受极了,这是吃了多少苦头,才能成长到这般。   想了想,仍是上前一步替姜染姝绾发,都知道她姿仪出众,却不知道她梳头也是一等一的好。   姜染姝没动,由着她动作,瞧着铜镜中影影绰绰的人影,她回首握住赖嬷嬷的手,轻声道:“原本是我不懂事……”   她话音还未落,赖嬷嬷眼泪便掉下来,摇了摇头,含笑开口:“往常的事过去便过去吧,以后奴婢好生服侍你。”   姜染姝摇着她的手撒娇:“嬷嬷,以后都听你的。”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用过早膳后,赖嬷嬷坐在小几上,跟姜染姝絮絮的说着话。   听她说话,姜染姝觉得自己对后宫的认知还是太天真,以往看宫斗剧,你来我往的斗的很激烈,然而实际情况不是这样。   宫中讲究打蛇打七寸,要么直接把你摁死,要么无人动手,后宫奴才错综复杂,暗地里连着什么关系,谁也不知道,但凡一个人做下事,转脸就被奴才们都知道。   轻易谁也不敢动,互相牵制互相掣肘,看似平静的海面下暗流涌动。   如今无人动她,不过是因为乾清宫这地方,轻易无人敢动作,除非有把握将她一击必杀。   姜染姝若有所思,看着窗外红梅沉吟不语。   等到晚间康熙过来用膳,就觉得她格外辛勤,不由得问:“今儿偷懒没背书?”   她唇瓣红艳艳的,明明梳着寻常的小两把头,簪着通草绒花,上头穿着云纹白绫袄,下头穿着豆绿素锦裙,明显清雅许多,压下几分娇艳。   “今儿头梳的好,衣裳也挑的好。”康熙夸一句,想想又补充道:“你如今身份不同往日,放下床帐如何都成,平日里就……”   作者有话要说:姝姝:再说我咬你!!! 第21章   姜染姝被他一说,面上带出几分轻红,媚态尽显,康熙接下来的话便收声,眼眸变得幽深起来。   他喉结微微滚动,低低的笑:“睡吧,放下床帐……”他暗示意味十足,凑到她耳边轻声呢喃:“只想抱抱你。”   姜染姝垂眸,作势要推他,被康熙顺势就抓住手,他眼神晶亮:“晓得你昨日累着了,今儿歇歇。”   室内红烛轻晃,给两人披上温柔的暖光,姜染姝抿着樱唇,媚眼斜飞:“您说的,我必是信的。”   她话虽然这么说,但面上表情完全不是如此,一副我信你才有鬼的表情。   康熙哄她:“真的,朕一言九鼎,何曾说话不算话?”   既然他开口,姜染姝也顺着演下来:“是,您向来言出必行。”像什么我就蹭蹭不进去的话,统共也就说过那么几次罢了。   今儿还未洗漱,瞧着明月的手势,也知道香汤备好了,便轻声请示:“那我先去洗漱?”   康熙视线在她白皙修长的脖颈间扫了一圈,手指忍不住轻轻捻动。   “走吧,一起。”他长腿一迈,率先进了内室,瞧着他利索的动作,姜染姝便知道,只搂着一起睡觉觉,什么也不做那是不可能的事。   被人盯着洗澡倒是头一次,姜染姝僵着身子,脸上是被热气蒸腾熏出来的红晕。她咬了咬下唇,偷偷想要挪动身体给他一个脊梁。   眼瞧着就要成功,余光中已经没有康熙的身影,却听到脚步挪动的声音,紧接着肩膀便搭上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掌。   那微烫的掌心贴在细滑的肌肤上,姜染姝怔住,微微垂着眼眸不敢吭声。   一手执着水壶,一手执着帕子,康熙架势十足,像一个熟练的搓澡工。   然而一动手就露馅,水撒的到处都是,下手也时轻时重,弄的她身上满是红痕。   等沐浴结束,姜染姝眼神幽怨,明明什么却没做,她身上却痕迹重重,简直太冤枉了。   康熙眼神闪了闪,难得有些愧疚,轻声道:“安歇吧。”   跟他盖着被子纯聊天,是一件很新奇的体验,两人絮絮的说着小话,漫无目的地谈心。   从傲雪红梅说到星辰大海,渐渐地两人声音低下来,室内只剩平稳悠长的呼吸声。   起床不见康熙,她已经习惯了,如常的洗漱过,在去南书房的路上,瞧见乌泱泱一大群人,打头那个便是佟贵妃,她穿着明黄织金凤袍,头上的金步摇在阳光闪闪发亮,整个人高雅富贵,有气势极了。   身后跟着十来个伺候的奴才,开道的、提香炉子的、打扇的等等,有条有理,快速在她面前闪过。   中间是几个穿着褐色衣裳的奶嬷嬷,怀里抱着襁褓,姜染姝心中一跳,这怕不就是未来的雍正帝胤禛了!   她以前是四四党,对他的朱批如数家珍。   “朕就是这样汉子。”   “朕知道了。”   “你此番心行,朕实不知如何疼你,方有颜对天地神明也……”   如此等等,比康熙有趣多了。   心中闪过这许多念头,她紧紧抿着唇,视线难免多关注了些。   明月瞧了心疼,等人群离去,这才往前一步低声道:“您这次把握机会,定能成事。”   刚听到的时候,姜染姝还以为是什么事,后来才联想到,不由得黑线。   这是以为她在盼孩子。   虽说她确实有这个心,谁也不知道帝王宠爱能维持多久,而且时日久了,太皇太后难免会干涉,抓紧时间生下孩子,让深宫日子不至于孤寂无依,确实比较迫切。   轻轻一笑,她没有解释,而是转道回角房去,这佟贵妃在,她就不合适过去伺候了。   回去也闲不下来,赖嬷嬷虎视眈眈,纠正她姿势特别勤勉,详细到哪一块肌肉要动,哪一块肌肉要稳。   还给她练形拉筋,下手特别狠,瞧见赖嬷嬷她就有些怵,但是看到她四五十岁了,身材保持的不错,还能随意一字马,随意下腰,她就知道对方真的有一手。   可是真的疼,被拉筋拉的都要哭了,吸收玉珠以后,她觉得自己筋骨柔韧的不像话,难免在这方面懈怠了些。   赖嬷嬷一点金手指都没有,却比她强些,靠的就是平时锻炼。   累得筋疲力尽,姜染姝躺在软榻上,动也不想动,却还得起来洗漱,毕竟想要做个香喷喷的小仙女,就不能一身臭汗。   等收拾好以后,佟贵妃已经走了,姜染姝走进正殿,就瞧见康熙眸色深沉,盯着某个点发呆。   她心中转了许多念头,却安安静静的立着,眼观鼻,鼻观心,当自己不存在。   那次用膳的问询让她记忆尤新,帝王可以跟你倾诉,但是你不能主动。   谁知道康熙回神,幽幽的盯了她半晌,在她不安的扭着帕子时,这才慢条斯理开口:“过来。”   姜染姝瞧出他心情不好,磨磨蹭蹭的不愿意过来,却被对方长臂一伸,紧紧的揽在怀里,他炽热的呼吸就喷在脖颈间,细细密密的麻痒。   “唉。”康熙轻叹,搂着她腰肢的手紧了紧,紧接着又沉默下来。   大胆的伸手,姜染姝圈住他劲瘦的腰身,试探性的拍了拍,见他没说什么,便轻柔的抚着他脊背。   看来佟贵妃过来说的事情并不好,让他难得露出一丝脆弱,这般羽睫低垂,浑身散发着朕好难受的气息,还真是头一次。   康熙薄唇紧抿,绷成一条线,望着殿中铜炉的眼神带着狠厉。   两人静默的呆了一会儿,寂静的空间中响起康熙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   “姝姝闻起来香甜可口,吃起来更甚。”他凑近她耳边,轻声细语。   他坏心眼的往她耳孔里吹了一口热气,瞧着她不受控制的身子一僵,面上升起几抹薄红,这才慢条斯理地接着说:“叫朕尝尝?”   在姜染姝闭上眼睛等待的时候,却又起身,大踏步离去,那哈哈哈的笑声在耳畔回想。   她一时无言,皮这一下很开心吗?   康熙回首:“乖,跟上。”   作者有话要说:爱就像,蓝天白云晴空万里突然暴风雨~   姝姝:暴风雨时刻来临。 第22章   等她下值回到角房之后,面对赖嬷嬷笑吟吟的脸颊,也跟着笑起来。   对方讲究训练的时候下死功夫,但是事后会犒劳她,做一些小吃食,特别能虏获她的心。   今儿应该是卤的鸭爪,这东西在宫里不好弄,一只鸭才能跟御膳房换这么几个爪子,可以说吃起来非常肉疼。   原本她想着,这东西吃起来不雅,以赖嬷嬷的性子,必是拦着她的,谁知道对方又给她上了一课,怎么把吐骨头的东西吃出优雅姿势,也是一门学问。   跟着她,着实学到许多东西。   “您瞧瞧这个。”赖嬷嬷含笑拿着一个小漆盒过来,轻柔的摆在她面前,见她疑惑的望过来,这才笑道:“一些易受孕的方子,你且拿到手里,左右都有用。只如今你年岁还小,大可不用。”   说着赖嬷嬷的神色隐晦些许,她自己察觉到的,总觉得自己是回光返照,没几天好活。   姜染姝瞧着那泛黄的纸张,略有些愣怔,她有些想不到,这些深宫秘方,想要得到何其艰难。   抬眸对上对方慈爱的双眸,她便什么也没有说,拉着赖嬷嬷的手,一道坐在软榻边上,这才浅声道:“知道您心疼我,这东西我就收下,用不用都会跟你商量,只是往后孝敬你,不许推辞。”   赖嬷嬷张了张口,到底什么都没有说。   眼眸中沁出几分水意,她眨了眨眼,将那点子泪珠逼回去,呵呵笑了:“小主儿可别再说这个,什么孝敬不孝敬的,老奴当不起,只这一颗心您明白就成。”   这孩子是个知恩图报的,果然没白疼。   这么说着,姜染姝直接将头靠在她肩上,静默不语。   在这深宫中,有一个人能时时刻刻的惦记着,着实是件不容易的事。   两人依偎片刻,就听清月在外头轻声道:“承乾宫的姑姑来了,说是贵妃娘娘传唤,小主儿赶紧拾掇拾掇。”   姜染姝皱眉,她这样的小答应,宫中没有上百也有好几十个,贵妃能记着她,着实不容易。   这是前儿进乾清宫一趟,得着风声,果然宫里的人嗅觉都是一等一的敏锐。   姜染姝换上耦合色的石榴裙,外头罩着同色的比甲,中规中矩的,不是很衬她。   艳色去三成,被这妆容衣裳一比,瞧着庸俗几分。   赖嬷嬷这才满意,凑到她耳边轻声道:“贵妃娘娘尊贵无比,眼里头是瞧不见下头人的,偶有试探,您只管懵懂蠢笨些,便不招人眼。”   她虽然这么说着,可面上仍带出几分忧色。既然记起她,并且起瞧瞧的心思,这后头出不少力。   姜染姝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带着清月、明月二人一道,往承乾宫去了。   佟贵妃住在正殿,她们几人一到,就被小宫女引着往偏殿去,安排她坐在几案前,摆上茶水点心,便告退离去。   侧殿静悄悄的,丁点动静也没有,隐隐约约的能听到婴儿焦躁不安的啼哭声,撕心裂肺不绝于耳。   姜染姝便知道,今儿这冷板凳是坐定了。   果然,孩子的哭声一直没停,门前脚步声来来回回,能听到佟贵妃克制的发脾气声音。   她凝神看向外头,跟一双黑白分明的双眸对上了。   那女子梳着小两把头,只用锦帕绾成花包着,头上还带着竹青抹额,一张巴掌小脸苍白孱弱,唇色淡的几乎要看不清。   整个人如同雾里看花水中望月,虚弱的人瞧着就心疼。   更别提那绝望隐忍的眼神,更是吸引着人去保护她。   一双纤白的手捏着门框,似是用力太大,隐隐有些青筋爆出。   两人对上视线,对方没做停留,转脸便收了回去,姜染姝便瞧着她身子一颤,悠悠倒地。   那凄美的身姿如同秋风落叶,带着无力承担命运的脆弱。   姜染姝瞧着地上的人久久没有动静,一时有些无言,犹豫着要不要去扶一把。   却见屋里头快速奔出来一个小宫女,扑在乌雅氏身上就开始哭:“我的好姑娘唉,您这是何苦来哉,没得这般糟蹋自己身体,这寒冬腊月的……”   接着就合着两个小宫女一道,想要把她往抱厦里头拖,试了几次都不曾成功。   姜染姝眉眼幽深,静静地看着,她五感敏锐,能清晰看到对方在旁人看不到时,那颤动的双睫。   望着手中绣着玉兰的帕子,她唇角勾出一抹笑意,外头的风越来越大,小宫女惊悚的喊叫声引来许多人围观。   一时半会的,承乾宫热闹极了。   就在此时,一个小宫女过来,示意她可以离去,对方有些急,催促道:“快些子,眼瞧着天越来越阴沉,小主儿莫要淋雨了。”   姜染姝没说什么,就这般匆匆赶来,匆匆离去。   小宫女若有若无的挡着她的视线,不让她往抱厦那里看。   笑了笑,姜染姝低眉顺目,乖巧的不得了。   等回到角房后,她抱着吃了一肚子的瓜,细细品味,想必这位便是传说中的乌雅姑娘了。   作为未来的皇太后,她的人生可真是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生下的几个孩子,老四、十四都是储君热门人选,不管哪个上位,她都不虚。   这时候天色已晚,星星点点的宫灯点亮,给乾清宫披上一层柔和的面纱。   姜染姝刚觉得饿,清月便提着食盒进来,她笑吟吟开口:“今儿来了个南方厨子,说是两广地区来的,和我们口味概不相同,有一道什么菠萝咕咾肉,您尝尝味道。”   “这么稀罕,快摆出来。”光想想都觉得流口水,她很喜欢酸甜口的,能吃到肚圆。   细想起来她的爱好也很广泛,只要好吃她都喜欢,感谢她这幅吃不胖的身子,感谢康熙给她御厨。   说曹操曹操就到,向来灵验,她不过想一想的功夫,一双青黑的皂靴便踏了进来。   “吃上了?”康熙随口一说,便撩开衣裳下摆,挨着她坐下,瞧着桌上冒着热气的晚膳,他回首对梁九功嘱咐,赶紧把他那份也上来。   夹了一口咕咾肉,康熙眯了眯眼,像是无意般又吃一口,转瞬吃起西芹百合炒虾仁来,一眼都没往那里飘。   姜染姝笑了笑,给他夹一块,笑道:“我吃着喜欢的紧,您再尝尝?”   康熙从善如流的张口,就着她的手吃掉,特别给面子。   一个吃一个喂的,在嘻嘻闹闹中,满碟子咕咾肉尽数吃完。   两人躺在软榻上,懒洋洋的靠在一起消食,姜染姝没忍住打了个哈欠,慵懒开口:“唔,好吃。”   康熙捏了捏她滑溜溜的脸蛋,含笑温声道:“既然你喜欢,便多做几次来吃。”   她吃饱了便把自己瘫在软榻上,眯着眼睛发呆,那纤长的羽睫低垂,像是打瞌睡的猫。   “暹罗供上来几只猫,瞧着还挺有意思,你若是喜欢,便抱一只过来。”康熙摸了摸她披散的青丝,声音含笑。   到时候姝姝这个大猫,抱着小小的暹罗猫,定然有意思的紧。   谁知道他话音一落,姜染姝便睡意全消,激动的蹦起来:“要!要!要!”她拼命点头,甚至还退一下自己的要求:“狸花猫都成,橘猫也很棒,我不挑的!”   康熙捏了捏她莹白的柔荑,无奈开口:“现下天色已晚,明儿让梁九功给你送来。” 第23章   暹罗猫崽很可爱,约莫刚满月,小小的一只,蜷缩在那里喵喵叫。   雪白雪白的小家伙略有些不安,它长的很可爱,从鼻子开始颜色最重,渐渐往外晕染,大半个脸盘子都是黑乎乎的。   只一双眼眸是澄澈的浅蓝色,懵懂的看着她。   竖立的耳朵微微抖动,几撮呆毛迎风招展。   姜染姝瞬间被萌化,用手捧着小奶猫,整个人都要僵了。   “这……”她小心翼翼地开口,像是怕吓着暹罗猫,“它要怎么喂养?”   以她的身份地位,养着一个猫狗奴才显然是不合理的,可是这么脆弱的小奶猫,她瞧着无从下手。   清月比她还懵,瞧着暹罗猫的眼神特别惊恐:“奴婢也没养过,这也太小了。”   原本都以为是成年猫抱过来养,结果一瞧就这么大点,简直让人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赖嬷嬷上前一步,略有些无语:“这东西还得小主儿自己养。”她细细解释:“暹罗猫记性好又聪敏,知道谁是衣食父母才对你撒娇。”   这小东西也记仇的很,你若是惹着它,保管许久都不理你。   赖嬷嬷科普许久,姜染姝乖乖听着,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拿了奶团子喂它,看它张着嘴知道吃,这才放心下来。   康熙进来的时候,便看到一群人都围着软榻,凑在一起不知道在嘀咕什么,连他走进来都没有发现。   对于帝王来说,这可真是新奇的体验。   “咳。”   他清了清嗓子,率先回眸的是姜染姝,她脸上还挂着痴迷的笑,眼神亮晶晶的,见是他才收了表情,乖巧请安。   几个奴才跪了一地,康熙挥挥手,转瞬室内只剩下两人。   “瞧什么呢。”康熙问。   他一开口,就看到姜染姝的眼神又亮起来,兴致勃勃的开口:“您觉得这猫崽崽起什么名字好?糖豆儿?甜豆儿?”   康熙神色深沉,没想明白这两点有什么啊不一样的。   他沉思片刻:“不如叫福寿吧?”说完自己也有些不确定,又提了一个名字:“吉祥?”   姜染姝也跟着沉思,这两个名字也太有寓意了,两人对视一眼,为对方起名废的功力表示震惊。   “叫余年吧。”康熙一锤定音。   于是可爱的猫崽崽便有一个沉重的名字,余年。   姜染姝连唤了几声,好像有点摸着萌点了,笑道:“这名字好,还是您厉害。”   康熙低低一笑,侧眸看向她,“很喜欢?”   点头表示赞同,姜染姝将小猫崽交给清月,上前牵着康熙的手,一道坐在软榻上,软乎乎的撒娇:“余年很可爱,我很喜欢,谢谢您。”   “如何谢?”康熙眯了眯眼,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这眼神两人一看就懂,无非是想要她主动亲热罢了,男人总是想要去征服对方,她一直很顺从,但是不怎么主动,显得隐忍克制。   康熙就喜欢逗着她,想要让她羞红着脸,做一些会令自己羞赧的事。   今儿也是如此,姜染姝雪白的贝齿咬着唇瓣,一双水灵灵的眼眸微闪,半晌才像是鼓起勇气般,在康熙白皙的脸庞印上一个轻吻。   那轻轻如同羽毛轻触的感觉,一下子能瘙痒到心里去。   康熙觉得不解渴,索性将她捞在怀里,对上那花瓣似得唇吻上去,霸道又凌厉,攻势猛烈,似是在教导她亲吻的正确姿势。   待两人唇分,康熙含笑望着她略微红肿的唇瓣,轻声道:“可知道了?”   姜染姝红着脸锤他,差点想要祭出嘤嘤怪的招呼,到底忍住了,正经的回:“记住了。”   她学着康熙的样子,非常霸道总裁的亲吻回去,只是略显凌乱的呼吸,彰显着主人并不如表面上平静。   康熙只吃的心满意足,这才放开她,摸了摸她的头,温声道:“方才姜染斐问起你,说是可曾调皮,在家里是不是挺闹腾的?”   他印象中的奉茶宫女形象已经很淡薄了,在他的记忆中,对方是姜爱卿家的孩子,偶尔张狂不知天高地厚。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便成长成这般懂事妥帖的模样。   这么一想,顿时觉得心疼极了,一连声道:“此次暹罗上供的东西里头,先紧着姜答应挑,她喜欢便留下,若是不喜欢便按着份例留一半下来。”   左右都是她占大头。   姜染姝一听,哪里敢答应,连忙推拒:“上头有太皇太后、皇太后,还有贵妃七嫔,怎么也轮不着我,知道皇上疼爱,只是……”   她剩下的话没有出头,康熙也尽数明白,无非枪打出头鸟。   轻轻一声叹息,康熙摸了摸她的脑瓜,什么都没说就出去了。   姜染姝一时有些忐忑,她这推拒别是戳到康熙的自尊心了吧,但问题是她今儿敢收,明儿所有人都知道乾清宫有个受宠的答应了,还不集体给她轰下来。   她暗地里琢磨很多,觉得如今就她一人侍寝,不是因为她国色天香,媚色天成,什么令人无法自拔,都是不存在的。   只是因为康熙还没有恢复点绿头牌而已,她不知道为什么会造成这个对她有利的结果,只能暗暗往先皇后身上猜。   但是想想又不对,既然宠幸了她,自然不是因着守妻孝。   难道真的是她魅力独特,姜染姝沧桑的望着天空,这种梦,她也就十来岁爱做。   正在出神,就见明月蹑手蹑脚的进来,轻声道:“进来宫里头都传遍了,乌鸦姑娘思念孩子,日日晕倒,眼见的身子就要不好,贵妃娘娘特意赏了晋封,往后她便是乌雅常在了。”   她的眼神中充满暗示,姜染姝瞬间读懂,这两个人一个放招一个接招,着实精妙。   乌雅氏以装晕、装柔弱为武器,想要的并不是孩子,她知道自己没有教养孩子的资格,她从头到尾想要的都是皇帝怜惜。   可惜贵妃赏她一个常在位子坐,即捶实她低位名分,也让她处于被动,以后不好再拿孩子的事做筏子。   她生了皇阿哥,若是等到康熙想起来册封位置,怎么也要贵人起步,贵妃看似赏赐,实则压低了。   唏嘘的望着外头,姜染姝轻轻叹了一口气,突然间有些愁,觉得自己前些日子的想法着实矫情。   还自请失宠?怕不是要被生吞活剥了。   她眼神幽暗,内心最后一份天真似是也随风飘散。   明月默默退下,她心甘情愿的跟着小主儿,愿意为她打探消息,从来都不是因为她长得出众,而是因为这份通透最难得。   后宫中美貌女子太多了,各种风情都有。   可能活下来,能看得透才是最重要的。   赖嬷嬷走到她身边,暗示道:“您若是想联盟,此刻将乌雅氏拉拔起来,定然会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姜染姝摇头,跟竞争对手联盟,她吃撑了闲的,况且乌雅氏家世不比她差。   看似都是包衣旗出身,但是剥开这层外衣,乌雅家还出过一品大员,那根基也是很深厚的,再者她知道她以后会胜利,那心机手段必然是一等一的好。   她玩不玩得过对方是一说,压不住倒是真的。   两个人条件差不多,不斗的你死我活才怪,想着结盟,怕不是被背后捅一刀的命。   到了晚间用膳的时候,她在等不等康熙之间犹豫一秒,想着对方没有任何表示,也就作罢。   当初因着用膳的事,被冷落那许久,实在让她记忆犹新,忘都不敢忘。 第24章   夜色深沉,圆圆的月亮挂在黛紫色的苍穹上。   银白的光辉洒在地上,照出婆娑的树影。   姜染姝将桌子支在窗前,一边欣赏着美景,一边用膳。   今儿有一道菜挺特别,是潼川知府献上来的豆豉,康熙吃着很是喜欢,将此定为贡品不说,还特意赏了她不少。   余年窝在她腿上,乖巧的喵喵叫。   不时耸动着粉粉的鼻子,似是闻到清蒸鱼的香味了。   含笑点了点它湿润润的鼻头,姜染姝温柔道:“你可不能吃哟。”   她这时候已经决出这小东西的好了,它完完全全的属于她,就算此刻只有一人用膳,有它在边上陪着,也觉得没有孤寂感。   余年的眼神跟着银著晃动,那可怜巴巴的小模样实在惹人。   赖嬷嬷凑过来,轻声道:“方才得到的消息,说是这几年功夫要接大阿哥入宫。”   这就代表着惠嫔纳喇氏的腰杆子瞬间硬了。   “知道了。”这都是既定事实,谁也不能改变的事情。   后宫中什么都会缺,唯独女人和孩子总是源源不断的。   如常的洗漱安歇,第二日一大早,她在正殿奉茶的功夫,便见到这位大阿哥。   作为康熙长子,他年幼的时候身体不好,如今瞧着也是,细长的身量,面色略有些苍白。   说起话来也是细声细气的,跟太子的圆润活泼截然不同。   见姜染姝给他奉茶,面上红了红,特别规矩的道谢。   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黑白分明,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   姜染姝客气一笑,随即走到一旁立着了。   康熙面色严肃,毫无表情的盯着胤褆,口中叮嘱:“好生学习步库,知道了吗?”   胤褆怯弱的点头,看着康熙的眼神充满畏惧。两人一时都有些无言,胤褆就被嬷嬷给带下去了。   打从生下来没多久,这个阿哥就被抱到他外祖家养,就算是他这个父皇,等闲也见不了几面,彼此间比陌生人更甚。   姜染姝眼观鼻鼻观心,什么都没有说。   当初太子得天花,康熙是怎么心疼着急如在眼前,面对这个孩子又是这样,可见人心都是偏的。   只有养在跟前才有情分在,若是不在,那自然也是没什么情分的。   正在出神,就听梁九功走过来,低声在康熙耳边说着什么,接着康熙的眉头便皱了起来,不悦开口:“便是不舒坦,遣了太医过去便是,唤朕做什么。”   他老神在在的坐着,半晌才叹了口气:“罢了,送几盏燕窝过去,让她放宽心,好生养胎,旁的什么都别想。”   这一次是宜嫔派人来的,说是她妹妹郭络罗贵人有些不大好,想求着康熙去见一面,结果别拒了。   传话的宫人走在路上就开始害怕,宜嫔性子直爽,不高兴起来打骂是常有的事。   果然一回宫,瞧着她面色不对,宜嫔就开口了:“怎的哭丧个脸?可是事没办妥。”   见她点头,宜嫔手中的茶盏就飞了过来,直砸在额角,痛极了。   小宫女什么也不敢说,只埋首跪着,盼望这她能忘了这一茬。   结果宜嫔越想越气,自打先皇后不在了,她都没见过康熙的面。   就连后殿的妹妹也见过几次,简直让人心肝肺都是疼的。   “没用的东西。”宜嫔怒骂,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在骂谁。   姜染姝身处乾清宫,日日得见天颜,不知道被多少人嫉妒的扎小人。   她中午消食散步的功夫,就听到廊下有小宫女在说这个事情。   “嗨呀,好羡慕姜答应,原本跟咱们一样做活,瞧瞧现在前呼后拥的,啧啧。”   “是呀,还穿金戴银,着实富贵。”   就在这时,另外一个人加入讨论:“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   见另外几人都望过来,小宫女得意的开口:“这算什么?养在乾清宫的小答应,连个正经住处都没有。”   “就算是小主儿又怎么样?住的还不是角房。”   “住在东六宫,那才是堂堂正正的嫔妃哩。”   她这话一开口,众人顿时若有所思,一个个符合起来:“你这么说也对哦,看她还有什么可得意的。”   ……   姜染姝清了清嗓子,特别促狭的从几人中间穿过去,看着她们诚惶诚恐的行礼请安,这才轻飘飘离去。   赖嬷嬷眼眸中含着笑意,这样处置很好,省得落人口实。   到黄昏的时候,康熙遣梁九功来报,说是今儿吃锅子,让她提前备下。   姜染姝便了然,备下许多他爱吃又说不出口的东西,作为一个帝王,定是要无懈可击的。   “菠萝咕咾肉,糖醋排骨,红烧鱼都备下,再拌几道酸甜爽口的小菜。”她想了想,觉得尽够了。   清月脆生生的应下,扭身下去。   姜染姝抬眸看了她一眼,转瞬又拿着锉刀修指甲,便是这淡淡的一眼,看的明月心惊肉跳。   清月现在有些飘了,不知道今夕何夕,甚至起了不好的心思,她一直都在想,怎么去引导她,谁知道小主儿这般敏锐,一下就发现了。   晚间康熙来的时候,带进来一室寒气,姜染姝赶紧替他脱掉外面的披风,抖了抖挂在衣架上。   清月顺手递了热帕子过来,结果康熙直接转身,执起姜染姝的手,直接印在脸上。   康熙低声含笑:“凉不凉?你的手倒是又软又暖。”   姜染姝笑着嗔他一眼,侧眸眼风扫着清月,见她面色苍白的被明月拉下去,便什么都没有说。   “你洗把脸,热水比我的手管用多了。”   说着她亲自递上帕子,细柔的替康熙擦拭着脸颊,被对方一把握住手,轻声道:“行了,朕自己擦。”   话是这么说,康熙就这般捏着她的手慢悠悠的擦着,姜染姝无言以对,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   谁知道对方垂眸,往她跟前又凑了凑,纤长的羽睫像是要扫在她脸上,呼出的热气喷在脸上,总觉得稍微动一动,鼻尖就能碰上。   “别动。”   康熙严肃出声。   姜染姝一僵,瞧着对方挺直的鼻梁越发近了,不由得屏气凝神。   作者有话要说:姝姝:是不是要亲我,是不是是不是。   康康:朕不是那样的人。   姝姝:唔~ 第25章   唇瓣研磨,好似空气中都弥漫着暧昧的味道。   姜染姝软着腿,轻轻的推他:“桌子已经支好了,且用膳吧。”   康熙又亲了亲,这才低声道:“膳食哪有你可口。”   那樱桃小口似是怎么也吃不够,让人时时刻刻惦记着。   姜染姝最受不得他戏弄,一时间脸颊红透,水润的双眸含嗔待怨,特别勾人。   康熙本来只是逗着玩,这下也有些受不住,压着她狠狠亲一回,这才作罢。   坐在膳桌前,还是往她红肿的唇上看。   姜染姝红着脸,娇嗔开口:“奴才们都看着呢,且正经些。”   正经是不可能正经的,康熙纳她,原本就不是为了做正经事。   他挥了挥手,满屋子的奴才都退了下去,室内一时间只剩下两人。   康熙清了清嗓子,低沉开口:“如今没有旁人瞧着,朕伺候你用膳如何。”   姜染姝幽幽的看着他:“我若是拒绝呢?”   然而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康熙伸出长臂,用力一捞让她禁锢在怀里,枕在她肩窝里哼笑:“那自然是不成的。”   锅子咕嘟嘟的滚着,冒出浓浓的白烟来,自窗棂缝隙间过来一股风,吹的这热气糊在两人脸上。   被这香味一冲,康熙终于想起他们此刻是要用膳来着,没有再调戏她,而是放了羊肉卷进去,一边感慨的说:“记得年少时日子困苦,想吃这东西哪里弄去?一个月两个月的攒份例,想要吃上一次难得。”   孝献皇后得宠,先皇眼里向来看不见旁人,对方入宫前,佟妃也很是受宠,可一朝新人换旧人,连带着他也跟着不受待见。   他似是陷入回忆,半晌才自嘲一笑,捞起变色的羊肉,仔细的吹了吹,才含笑示意:“喏,吃吧。”   苦大深仇的看着那褐色肉卷,姜染姝被他催促的眼神看着,到底耐不住,直接张口,想要去含那小小一块,嘴巴刚碰到,就见康熙也含笑凑过来,叼着肉卷的另一半。   距离越来越近,当肉卷吃完之后,两人唇瓣印在一起,眨眨眼,好似能扫到对方的睫毛。   “皇上~”   康熙听到她娇媚的轻呼,忍不住低低的笑。   在她唇上啄了啄,听着她咕噜噜的腹鸣声,终于放过了她,好生喂她用膳。   等一餐饭吃下来,姜染姝觉得自己心情很是沉痛,吃的太撑,康熙总是哄着她多吃一点,夸她太瘦弱,要多吃些什么的。   然后那低沉的声音就喷在耳边,特别的苏,她就忍不住一口有一口,吃了个肚圆。   她摸了摸平坦的小腹,摊在那里不想动,康熙也知道她今天吃的多了,上前替她揉肚子,“得朕如此殷勤伺候的,你可是头一个。”   他话里有掩饰不住的骄矜,纵然年少时日子不大好过,可自打登基后,还真没做过这样的事。   姜染姝沉思,半晌才缓缓开口:“能这么殷勤伺候我的,也就您一个了。”   说着两人忍不住哈哈大笑。   第二日一大早起来,姜染姝想到昨日两人的互动,忍不住唇角含笑,明月觑着她的神色,半晌才犹豫着开口:“翻年便是选秀年,各家的秀女都在做准备呢。”   姜染姝微怔,手中执起的玉簪又放了回去,回眸仔细问:“章程可出来了?”   明月点头,她外家是负责这个的,知道她在小主儿跟前伺候,特意透信儿进来。   还带来另外一个消息:“前些日子停滞的种痘,好似又重新提上征程。”   姜染姝点头,这消息她她也知道了,甚至那上头必然有她的名单。   一时两人有些无言,今儿天好,太阳升的老高,姜染姝搬着太师椅,坐在廊下晒太阳。   就见从日精门处走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不是裴静真又是谁。   她神色有些怯弱茫然,在乾清宫中扫视一圈,略有些畏缩地往正殿去,视线扫过她,瞬间垂眸。   姜染姝轻轻一笑,瞧着里头的奴才过来跟她交涉,就见她面上一白,接着转身离去。   走到角房门口的时候,裴静真双眸中已经沁满泪珠,她步伐略有些踉跄,手撑在门口的枇杷树干上,半晌才悠悠开口:“姝姝……你当真便不理我了?”   她惨然一笑,泪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捏了捏荷包中的玉珠,她吸了吸鼻子,轻声道:“当初你我关系甚笃,你什么都愿意跟我说,就连……”   她顿了顿,视线往正殿处扫了扫,压低声音道:“计谋也是我给你出的,怎能如此无情?”   姜染姝呵呵一笑:“那还真是感谢你了。”   裴静真破涕为笑,柔声道:“你知道便好。”她的话语中充满了威胁,眼神中暗示意味十足。   朝着明月使了个眼色,对方瞬间会意,客气的上前一步,笑吟吟道:“小主儿,你该上值了,可不能再耽误了。”   说着冲裴静真歉意一笑。   主仆俩一道回了内室,谁都不愿意再搭理她,见她走了,明月忍不住皱起眉头。   “她竟然敢威胁您,好大的胆子。”   如果按照裴静真认识的姜染姝来说,这番威胁是有用的,对方虽然胆大包天,着实没有谋略,被对方吃的死死的。   而现在换成她的芯子,对方又不知道,没有改变策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不过裴静真的脸皮子是真的厚,都闹成这样,还敢来寻她。   姜染姝摸了摸下巴,深沉开口:“难道……我也吹个枕头风?”   清月噗嗤一声笑了,“您就不是这样的人。”   她看似口花花,实则最正经不过。   姜染姝深沉脸:“敢忤逆主子了,明月,把她拖出去,灌一碗糖水进去,看能不能甜甜嘴。”   明月也跟着含笑开口:“遵命,清月,且随我来吧。”   清月赶紧讨饶,连声说不敢了。   赖嬷嬷坐在一旁绣小衣裳,姜染姝瞧着害羞,她说的还挺有理:“正正经经要穿的,白日才瞧得清楚不是。”   问题是康熙会来,看到她的肚兜亵裤难免发表评论,还亲自给她画过肚兜花样。   作者有话要说:亲手穿上的衣服,都是为了亲手脱掉。 第26章   那日没想到他会来,姜染姝自己想要扎几针,就挑了比较简单的肚兜来绣花。   毕竟自己不具备这个技能,原主的绣技也很一般,两两相加,最后出来的结果惨不忍睹。   当康熙看到的时候,瞬间就怔在原地,犹豫半晌才开口:“这是绣的……蝴蝶?”   姜染姝深沉脸:“这是牡丹花。”   她觉得自己绣的还可以,轮廓很是分明,顶多把牡丹认成芍药,看成蝴蝶就有些过分了。   康熙用你在逗我吗的眼神看着她,姜染姝便知道,她这个牡丹花,约莫是绣的太失败了。   然而气势不能输,她沉痛的反驳:“您应该多有想象力一些。”   康熙抚着她的脸颊轻笑:“是,你说的都对。”   后来两人便搂在一处,康熙执着她的手,欣然描花样子,还细细的跟她讲到底该如何运针,可以说经验充足,要不是看他下针歪歪扭扭,她差点就信了。   又玩了会儿,姜染姝便去南书房当值,刚进去,就迎上道炽热的视线,抬眸一看,忍不住怔在原地。   风流昳丽的姜染斐大人,正满眼千言万语的盯着她。   那双眼眸中承载的感情太多,让她心里有些不自在。   他们爱的人早已逝去,留下来的不过是后世孤魂罢了。   偏她又不能讲,不管怎么说,她很珍惜这得来不易的重生机会。   姜染斐很克制,多瞧了两眼便收回视线,反而康熙开口笑道:“姜爱卿被派出去这许久,都没见着姜答应,想必是想了,等会儿你俩说说话。”   “谢皇上恩典。”姜染姝止住这个哥哥要出口的话,率先谢恩。   等到闲暇时候,兄妹两个凑到一处,姜染斐怔了半晌,才神色复杂的开口:“你如今变了许多,我快认不得了。”   眉眼神韵尚在,可整个人脱胎换骨,与往常截然不同。   两人的感情并不好,他打小便出色,但是妹妹不是,一直爱闯祸,好像一年年长的不是脑子,只长了个子。   张口便会得罪人,有时候他也泄气,难免疏远了些。   再一个他爱静,她爱动,明明是女儿家,偏爱上树下河没个安生的,满院子的奴才都看不住她。   这会儿子瞧见她神态自若,婀娜万千,又担忧着她太过吃苦,才能将自己打磨出珍珠的动人光华。   “我……下个月便要成亲了,是镶蓝旗瓜尔佳氏家里的姑娘。”包衣旗一般都是互相通婚,很少和旗人联合,他这也算是高娶了。   姜染姝干巴巴的道谢:“祝您百年好合。”   秀发上落下一双大手,轻柔的拍了她一下,她抬眸便对上含笑双眸:“小小年纪这般老成可不行。”   这一笑,两人之间的关系拉近不少,姜染姝少了许多局促,也跟着笑起来。   “前些日子去南方一趟,带来不少新奇的小物件,等有机会供上来,你好生的赏玩,不过都是不值钱的小东西,你别嫌弃。”姜染斐神情温和,直直的看着她。   姜染姝点头,就是因为不值钱才送的进来,若真是大件,反而没有路子进上来了。   “家里都可好?阿玛额娘身子可好?我不在家,你要好生照看着,若是有什么为难的事,尽管跟我说,说不得能帮上忙。”   姜染姝浅笑盈盈,做出承诺。   看的姜染斐也跟着笑了,他担心妹妹会跟他们闹别扭,没想到添了几分妥帖。   明月在后面轻咳,两人抬眸便瞧见一旁的小太监探头探脑的,显然是时间到了。   两人对视一眼,互相都有些无言以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客气的笑了笑,这次会面就算结束了。   等到回了角房,姜染姝还有些怔忡,她在现世的父母如今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她整日战战兢兢,哪里有空想旁的,如今日子安宁些,难免就会多想。   轻轻一声叹息,望着天上圆月,那泛白的银盘挂在天空中,静静的撒着银辉。   她凝神去瞧,实在分辨不出天上月和现世有什么区别。   鼻腔有些堵,喉咙也痒的难受,眼睛酸涩的厉害,她将帕子盖在脸上,静静的养神。   好半天才将泪意给去了,就听清月含笑道:“皇上嘱咐今儿要来呢,小主儿可得好生准备着,前些日子一直穿红比较多,不如今个换上素白的,最是衬人。”   她手里拿着白绸小袄,上面绣着银色云纹,另一只手里掂着粉底银方胜纹,两个都漂亮的紧,一时有些难以抉择。   只得都堆到姜染姝跟前,让她自己选。   “那套白绫洒金的吧。”瞧着低调不出色,实则在烛火的映照下,必然会闪闪发光,带着夺目的光彩。   清月应了,赶紧下去准备,衣裳选定了还有鞋子收拾,配套的手帕也得寻好,相对应的熏香也是必不可少的。   这样一通忙活,在康熙来之前沐浴更衣,打扮的漂漂亮亮香喷喷的,来了便是直接侍寝也无妨,这才叫妥帖。   天色擦黑的时候,康熙不曾来,夜略微有些深了,他依旧不曾来。   姜染姝等了又等,炭火都换过一轮,依旧不见他人影,静默半晌才缓声道:“既然如此,那我们歇下吧。”   “是。”明月应下,吹灭了一直亮着的小灯。   夜风呼啸,约莫是又想下雪,风吹着康熙明黄色的龙袍猎猎作响,他看着灯盏熄灭,停下脚步。   梁九功没收住势,差点撞上康熙的背,吓的心跳都快停了,望着黑黢黢的角房不由得心生埋怨,多等一会儿怎么了,怎的就这般着急呢。   那翻飞的披风一刻不停,梁九功心提到嗓子眼上,便瞧见角房的蜡烛又渐渐亮起来。   轻舒了一口气,梁九功捂着自己差点窒息的小胸怀,庆幸不已。   康熙勾了勾唇角,面上那凝滞的表情柔和不少,瞧着梁九功上前叩门,他便背着手立在枇杷树下,目光深沉的望着远方。   ‘吱呀。’   门开了。   一道轻巧的身影窜了出来,直直的扑进他怀里。   赶紧揽住颠了颠,还未说话,康熙就耐不住黑了脸:“穿的这般单薄,奴才们都是做什么吃的?”   连主子都伺候不好,要她们何用。   他气势汹汹的,携裹着她往里头走,先是掀开被子把她往被窝里一塞,这才板着脸训她:“简直胡闹!以后可不能如此,知道了吗?”   姜染姝被他训得抬不起头,半晌才弱弱反驳:“我想你了嘛,等啊等啊怎么都不来的,瞧见你就高兴的什么都忘了。”   “你……”康熙面色仍是黑沉,眼眸中却带出几分满意的笑,想要训斥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无奈的轻叹一口气:“瞧你手凉的。”   她只穿着单薄的中衣就敢往外头冲,脚上也只穿着绣花鞋,连层夹棉都没有,康熙越看越生气,整个人体重都压在她身上,哑着嗓子问:“以后还敢不敢了?”   “不敢不敢。”她赶紧摇头,抿着唇,小小声道:“您快下来,实在压得慌。”   康熙慢条斯理的在她脸上轻啄,漫不经心道:“求朕。”   作者有话要说:姝姝:不求,你会后悔的。   康熙:朕不会。   后来:嘤,真香。 第27章   红烛帐暖,灯下的美人娇笑倩兮,媚眼如丝,因着闹腾一番,髻发散乱,着实娇媚可人。   索性将小两把头已经放下,钗鬟尽数去了,青丝如瀑般倾斜而下,铺在脊背上,显得那修长脖颈愈加细腻白皙,在烛火下像是散发着微光。   康熙捉住她的手,凑到鼻间闻了闻,含笑开口:“这是什么香,好闻的紧。”   姜染姝挣了挣,没有挣开,红着脸开口:“柚子花的香味。”   她以前去南方的时候闻过一次,那种幽幽的甜香她特别喜欢,因此一直惦记着,前些日子惊讶得知赖嬷嬷会调,特意弄了这么多出来。   今儿衣裳都熏的这个香,赖嬷嬷她还会制花露、花油,到时候柚子花开的季节,可以弄点纯天然的,而不是这种调制香。   康熙认真嗅闻,半晌给出肯定答案:“这香味好,下次多调一点,给朕匀些。”   “赖嬷嬷调的,还剩下些许,您想要尽数拿去便是。”姜染姝表现的很大方,实在心疼极了。   原本她也就觉得不错,但是康熙一要,她瞬间觉得珍贵起来,给一点都充满不舍。   她这幅小气巴巴的模样,直接把康熙气笑了,冷哼道:“看来该好生收拾你了。”   直接将她拽到怀里,箍着她的腰,凶蛮的亲吻。   红烛摇曳,床帐晃动。   第二日一大早,刚进懋勤殿的功夫就被抓住了,康熙眯着眼,沉声道:“这些时日你懈怠了。”   为了报昨天晚上不给吃的仇,他板着脸道:“这个字抄上一百遍。”   信手写下,康熙把笔一扔,示意她上前来看。   姜染姝苦大深仇的看着那熟悉的‘康熙’二字,只觉得槽多无口。   不是说这人大度的紧吗?怎的这般小心眼。   她昨儿实在是困的厉害,不就是他亲着亲着睡着了吗?多大点事。   有些心虚的抬眸,姜染姝乖巧的拿起毛笔,一笔一划的照着描。   康熙慢条斯理的用锦帕擦手,嘲笑道:“让你照着描,已经是朕最后的温柔了。”   姜染姝:……   那你可真是温柔,学霸对学渣的残忍才差不多。   咬着下唇望了他一眼,她索性将对方写下的字盖住,只留下空白的宣纸。   下笔如有神,她刷刷刷的就写出康熙二字,翘着自己精致的下颌,哼笑:“不知皇上觉得如何?”   她这面上大字不识,一切全靠康熙教导,实则也是重本出身,不好不坏的,字倒还识得。   她当初也是会写生僻字歌的人,怎么会被这星点小字打败。   康熙垂眸,瞧着她龙飞凤舞的大字,一时有些无言,半晌才道:“你这手字……软绵绵没有筋骨。”他说着顿了顿,抬眸看着她,视线在她玲珑曲线上横扫:“倒是像你。”   他意味深长的又加了一句:“软绵绵的。”还带着香甜。   姜染姝清了清嗓子,想要说什么,却不由自主的红了脸。   她的脸很白皙,像是白脂冷玉般细腻,若是染上轻粉,无端的带上几分昳丽丰姿。   康熙眸色深了深,忍不住轻轻的捏了捏她的脸蛋,这才开始批折子。   姜染姝自动退到后头屏风,自打她复宠之后,这个角落又有她的位置。   今儿上头摆了一个新的小札,她翻开一看,瞬间怔在原地。   这手字分明是康熙的风格,约莫是为了将就她,特意添上几分婉约。   抚摸着字迹,姜染姝忍不住露出一抹轻笑。   懋勤殿一时安静下来,只留下纸笔摩擦的唰唰声,间或是奴才蹑手蹑脚走动的声音。   康熙很满意,文字是神圣的,就应该用妥帖的态度来对待。   回眸瞧见她在认真练大字,他的神情就忍不住柔和几分,这种亲自教导红袖添香的感觉,着实美妙慰贴。   心中添几分满意,中午用膳的时候,特意留姜染姝在这里。   今儿菜色很丰盛,鸡鸭鱼羊尽数都有,还掺和了两个菜系,有最近很受欢迎的粤菜,和一直屹立不倒的宫廷菜。   说是让她伺候,其实是让陪着吃,姜染姝瞧见什么都想吃,很快混了个肚圆。   那筷子下的特别快,康熙瞧见她吃的香甜,也跟着多吃了两口。   “今儿厨子有赏。”他用锦帕擦着唇角,特别满意。   姜染姝挑着柳眉,努力为自己邀功:“我也有功劳啊,努力吃给你看,也是很辛苦的!”   康熙沉吟,努力回想她吃的那么欢畅,到底哪里辛苦了。   看着她充满期待,亮晶晶的小眼神,忍不住摸着她顺滑的青丝道:“成,那便赏你多陪朕一日吧。”   “哇,这个好。”等到康熙厌弃她的时候,她就可以拿这道口谕出来卖个惨,挣扎一下什么的。   等晚间回到角房后,她忍不住打了个还欠,胡乱的抹了把脸,倒头就睡。   再没有什么比床更亲切的,她觉得她们可以相爱一万年,永远不分离。   明月叫了半晌,姜染姝也不过含含糊糊的应一声,转身的功夫又睡了。   清月有些纳罕,和明月凑到一起嘀咕:“这两日小主儿有些爱困,你就别扰她了。”   可是不应该啊,昨夜里也没闹很晚,她们以为会叫水,结果屋里并没有动静,一觉睡到天亮了。   午间也有小憩一个时辰,按理来说,不应当困这么早。   赖嬷嬷也跟着皱眉:“再瞧瞧吧,莫要出去胡说。”   她心中隐隐有猜测,但是日子太短,不大做的准,也就没敢说。   幸而今日皇上没来,姜染姝一觉睡到天亮才起身,哈欠连天的开口:“什么时辰了?”   等睁开迷蒙双眼,一瞧天色,自己也便知道了。   清月端了热水来给她洗脸,一边细细的说道:“有消息说是裴小主儿犯了事,被贵妃扣下了,就是不知道如今是个什么章程。”   毕竟后头站着太皇太后呢,等闲谁不给点面子。   一般情况下,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什么水花也浮不起来。   姜染姝有些意外,这一世对方没能如愿得到康熙恩宠,行事间颇有偏颇,就上次来寻她威胁她,这是一般人能做出的事吗?   宫里讲究悄悄的,按兵不动,各种内涵多一点,谁大剌剌的走到别人跟前,说一些威胁的话。   可见她那时就已经狗急跳墙了。   “不必管她,我心中有数。”姜染姝慢条斯理的用着虾皇饺,这是她的新宠,大粒的虾仁很弹脆,实在太好吃了。   就是觉得有些腥气,这是往常没有的。   今儿康熙要在南书房读书,姜染姝收拾好后,便直接过去,到的时候只听到激烈的争辩声,原来是为了海禁的问题。   这自古以来都很有争执性的问题,听着他们从这说到那,涵盖面广阔极了,让姜染姝很是震撼。   都说古人见世面比较窄,想必目光短浅,实则不是这样的,不管哪个时代,总有些人高瞻远瞩,眼光长远到你想象不到。   她从屏风后头绕过去,特意给康熙烹茶,瞧着他神色激动,说的吐沫横飞的,想必是口渴了。   至于底下那些大臣,就不在她服务范围内了。   她在思考,到底怎么让自己的位份提一提,这东西相对来说比较迫切,但又比较无解的。   因为除非你做出重大贡献,比如救驾之类,才会坐火箭飞升。   还有一条是你特别得康熙心意,让他愿意为你破例,让她以包衣身份直线上升。   然而这是非常难的,康熙是一个非常克制的人,除了先头宠幸她的几次孟浪了些,后头都比较收敛。   靠生孩子这一条就更不靠谱了,庶妃张氏原先生了一个公主,不幸早夭了,现在膝下还有一个,却仍是庶妃罢了。   细究起来还没有她的等级高,还是要看帝王心意,然而这东西最难琢磨,看不见摸不着的,实在令人唏嘘。   虽然心中波澜万千,姜染姝却仍旧乖巧执笔,完成教导主任留下的任务。   ‘康熙’两个字写多了,渐渐的有些不认识,姜染姝晃了晃昏沉的脑袋,接着执笔。   恍然间有一种回到中学课堂,那种困的要爆炸,却必须掐自己也要掐清醒学习的感觉。   “姝姝。”   “姝姝?”   他拧着眉尖回头,就见姜染姝头一点一点的,手中的毛笔在宣纸上画出星星点点的痕迹。   康熙薄唇紧抿,神色非常不虞,冷着脸敲了敲桌子,看她慌忙回神,双眼睡意朦胧,唇角还有可疑的水迹,不由得气结。   “不愿意练直说便是,若是没有,便要端正态度,你瞧瞧你像什么样子。”   康熙黑沉着脸,非常不悦。   姜染姝还有些愣怔,她方才梦见前世了,原来……她不是无故穿越,而是已经死了。   那迎面撞上来的远光灯,刺目到世界只剩下一片白。   那种抽痛到痉挛的感觉,姜染姝尚记忆犹新,闭上眼睛就能想到当时惊恐的心情。   “哇。”   再也忍不住,姜染姝胃部翻滚,控制不住的吐了出来,面色苍白的她泪流不止,手指僵到不能握起,内心的冰凉快要将她淹没。   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又该如何自处。   康熙顾不得身上秽物,大跨步上前抱住她,一叠声的问:“怎么了?怎么了?”   又连忙回首怒吼:“还不去请御医?!”   梁九功呆了呆,姜答应瞧着着实吓人,连忙往外赶,走到门槛的时候被绊了一下,差点摔跤。   好在御药房就在后殿,离得很近,他远远的就开始吼,两边交接的特别快。   御医连忙赶来,就见康熙满身都是秽物,怀里抱着个神情呆滞的宫女,见他来了,摆摆手示意不必行礼,让他赶紧来看。   余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陌生人来,歪头看着。   御医颤颤巍巍的上前,手搭在脉上,脸上的表情有惊有喜。 第28章   见康熙拧着眉头望他,不敢耽搁,赶紧道:“许是吓着了,心有惊惧,这才显得脉象稍有虚弱。”   康熙心里有些后悔,不就是打盹嘛,由着她便是了,何苦吓她这一遭。   就听御医又接着说道:“小主儿这也是喜事。”   这话康熙不爱听,板着脸道:“从何说起?”   御医面上带着笑,拱手道:“月份尚浅,隐隐的有些不大确定,但这脉象确实像有喜了。”说是隐约,其实九成确定了,但话不能说的太满,以免打脸。   可康熙仍然面色沉沉,指着姜染姝青白的面色问:“什么事能吓成这样,你好生再看看。”   对御医来说这都是小病,无关痛痒的,御医瞧着康熙有些着急,直接拿出银针,在她身上要穴扎针。   看着她的面色好起来,康熙总算放下吊着的心。   姜染姝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心情很是复杂,一时也不知该喜该忧。   “小主儿许是做噩梦了?”御医猜测,这会儿子再号脉,已经没有方才的严重。   她身体没有什么问题,只一时心情激荡罢了。   御医捋着胡子交代:“您这年岁正好,怀孕生子没那么辛苦,平日里注意适当饮食,多活动便成,其余的禁忌,微臣稍后送小札过来,写的清楚明白,您无事的时候多翻翻。”   姜染姝点头,客气道谢,看着梁九功把御医送出去,两人赶紧洗漱一番,将身上脏污的衣裳换掉。   再美丽的小仙女,吐出来的东西都不会好闻。   等收拾停当回去,就见康熙正坐在桌前,也没有批折子,见她进来便招手,显然是等着她呢。   将她揽到怀里,捏着她依旧冰凉的小手,康熙话中不乏担忧:“是朕吓到你了?”   姜染姝摇头,颇有些羞赧,她竟然吐到金大腿的身上,还能不能好了。   “跟御医说的一样,是做噩梦了,一时分不清现实虚幻,这才……”   她抿着尚有些苍白的薄唇,到底说了谎,一时垂眸不敢抬起。   却被康熙往怀里箍了箍,就听他长叹一声,抚着她的脊背道:“是朕对你严苛了些,原本你进步很快,怕你心生骄矜,这才压了压。”   姜染姝猛然得到夸赞,心情很好,柔声道:“不是因为这个……”   她不说清楚,康熙便想要剖根究底,一直用眼神催促她直接说。   颤动着长翘的羽睫,姜染姝心下犹豫,却还是缓缓开口:“梦到……那日……”   她好似有些不堪启齿,半晌才小小声的开口:“左右只是噩梦,您快别问了。”   康熙闷笑,点着她的鼻头宠溺道:“昨日种种,皆成今我,今日种种,似水无痕。”所以呀,什么都不必放在心上。   乖巧的点头,姜染姝将话题引导到孩子上头来,她将手虚扣在小腹上,柔柔一笑:“这孩子刚来便折腾我,想必是个调皮捣蛋的。”   话是这么说,但她表情完全不是如此,像是被柔和侵染,整个人都散发着愉悦的气息。   康熙视线望过去,也跟着笑:“是极,吐了朕一身,嗨呀,真臭。”   他最后点睛:“可见皮的要上天。”   姜染姝闷笑,这孩子确实皮,她希望是个公主,这样的话她就可以养在身边。   左右她也不指着生个阿哥什么的,能带给她无上荣光。   两人凑到一起说了会话,康熙便又开始处理政事,他一日的空闲时间着实不多,能抽出这么点空,还不知道要抽多少时间来补。   姜染姝有了身孕,月份又浅,康熙便不许她伺候,让她回角房休息去,可她不愿意,说的振振有词:“一个人闷着,难免胡思乱想,还不如在屏风后头坐着忙活点小事情呢。”   康熙一想也是,便叮嘱道:“那你别累着,习字也挺辛苦的。”   见对方乖巧点头,康熙这才作罢,只是没当有人给他上份什么的时候,总是吩咐给姜染姝也上一份。   吃着美味精致的点心,姜染姝感动非常,唔,身处高位就是好,瞧瞧这伙食好的,而且连太皇太后都有规定份例,偏他没有,自由自在到极致。   但也是他执政比较刚的缘故,像是历史上著名的鸡蛋事件,被编排出多少花样出来。   说的就是光绪帝,到清末年代帝王威仪远不如今,他被内务府采购的蒙了,以为一颗鸡蛋二十六两银子,因此整日省吃俭用,再怎么喜欢,一天也没超过六个。   他也曾偷偷调查,但是哪那么容易的事,不是回答他不能吃鸡蛋,所以不知道价格,便是举重就轻说过年才吃,给他错误引导。   姜染姝想到这里,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原主便是内务府出身,自然知道具体情况。   现在都还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的发展,偷奸耍滑的人处处都有,但不是现在的主旋律。   也没有说上下勾连,把皇帝瞒的死死的。   但是包衣旗既可以在内务府当差,又可以走科举的路子,现在发展的很是迅速,若是不能重视,未来历史发生的事必然重蹈覆辙。   手中握着书卷,她却不能静下心来背书,总是胡思乱想,思绪跑的很远。   中午回角房以后,赖嬷嬷便执着她的手,担忧的问:“上午那头请了御医,可是你病了?情况如何?”   瞧见她后头跟着两个陌生的小宫女,赖嬷嬷眼神闪了闪,却什么都没说。   姜染姝拉着她的手一道往屋里走去,浅笑道:“方才吐了,不打紧。”   吐这个字眼,在女性身上是非常敏感的,赖嬷嬷忍不住露出期待,又怕不是,连忙收敛神色,故作淡定的问:“可诊明白了?”   姜染姝点头,羞涩道:“是,有喜了。”   明月、清月听到,也跟着惊喜的不成样子,捂着嘴蹦着跳着:“小主儿可算是熬出来了。”   另外两个小宫女瞧着着实面生,见众人稳定下来,这才上前介绍自己:“奴婢莲生,见过小主儿,答应万福金安。”   叫莲生的有点胖,个子很高,粗墩墩的,瞧着很有力气。   “奴婢半夏,见过小主儿,答应万福金安。”   半夏相对来说面条些,不胖不瘦面色红润,瞧着身体就好。   等见过礼细细聊来,才知道莲生是厨上的,拨给她也是专门给她做饭的意思。半夏是医女出身,一手医术不说出神入化,当个太医还是不成问题的。   可惜身为女儿身,不能走仕途的路子,只能在后宅厮混。   知道她们是有一技之长的,姜染姝脸上便带了几分笑,“也是赶巧了,既如此便多赏一个月月钱,以后好生当差便是。”   莲生和半夏连忙谢恩,就听清月嘟着嘴道:“有了新妹妹进来,小主儿便不疼我们了。”   明月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骂:“多大的人了,旁的没学会,争宠倒是一套一套的,小主儿快打她。”   “我可舍不得,这娇花似得。”姜染姝说了一句,便沉吟道:“想想还是打吧,太皮了。”   清月便不依了,哼哼唧唧的撒娇。   一时间角房欢声笑语不断,却不曾发现,角房外头一个小宫女蹑手蹑脚的离去。   到了晚间康熙来陪她用膳,见桌上的菜色焕然一新,便多问了句:“可还和口味?莲生是汉人,祖上便是御厨,能做不少花样呢。”   他们吃东西,不固定口味,能改变风格同时又好吃为主。   “还不错,她是个心灵手巧的。”想到莲生厚实的脊背,又觉得人不可貌相。   她并没有减饭什么的,依旧吃嘛嘛香,甚至觉得胃口好上许多。   康熙瞧着就觉得欣慰,后宫女子在吃饭上头都有些像,猫也比她们胃口好,恨不得一粒米一粒米的吃,顶好数着十粒八粒的就停筷。   姜染姝却不是如此,她的饭量快比上他了,虽然说动作优雅自然,但是这面前盘子饭菜下去的快,却是毋容置疑的。   两人用过膳,姜染姝还想着怎么办,毕竟康熙和她之间并无太多话能说,一般都是履行她的职责。   可这被诊断出有孕,她还真不敢再胡闹,有个万一什么的,两人都承受不住。   谁知道康熙只安安稳稳的搂着她,两人头挨着头,凑到一处絮絮的说着小话。   原本她瞧着他八风不动的,还以为他对孩子并不感冒,只听着他现在的叮嘱,她才知道是她想多了。   在他喁喁小话中睡着,姜染姝唇角含笑,陷入甜梦中。   她原想瞒着,等胎坐稳再公布出去,谁知道第二日一大早,贵妃娘娘跟前的人便风风火火的来了,说是赏赐。   乌拉拉送来一堆布匹摆件,礼单上头瞧着特别好看,什么妆花缎织金绫怎么富贵怎么来,然而她清点入库的时候,只有无言以对。   怕不是三年前的料子,寻常就是往宫外赏,也是嫌陈料的。   姜染姝轻笑:“替嫔妾谢贵妃娘娘恩典了,此等好物,等闲难以见着。”   那宫女抬了抬下巴,热别骄傲的开口:“是极,贵妃娘娘极贤惠,才能舍得将这般好东西赏下来。”   送去尾巴都要翘天上去的宫女,姜染姝面色阴沉下来。   这样的消息,定然不是康熙透出去的,他昨晚上已经跟她说过了,没有大肆封赏,就是要让消息在小范围流传。   等她胎坐稳了再公布出去,她也是同意了的。   除了角房的奴才,并没有见过旁人,那么这消息又是怎么走漏的。   赖嬷嬷面色铁青,这人真是神鬼通天,乾清宫的消息都能弄到,就是不知道若是被皇上得知,她还能不能躲在后头做这些阴谋诡计。   姜染姝视线在众人面前扫过,沉声道:“你们我是相信的,勤打听着,今儿谁往六宫去了。”   等闲乾清宫的人不能和六宫接触,防的就是互通消息,今儿这事,算是犯了大忌。   她心中莫名认为,此事定然是裴静真所为,只有她在乾清宫有这个人脉,能让人告诉她一些消息。   召来明月耳语几句,角房中数她最通透,能力又强,去调查这事再好不过。   “是。”明月领命下去,面色也有些不虞。   主子安稳,她才能安稳,如今小主儿被推到风口浪尖上,谈何安稳。   既然已经说明白,姜染姝也就撂开手,她也知道,只要她怀孕的消息传出去,这往后的日子便清闲不了。   但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她前脚自己知道,后脚阖宫都得到消息。   无怪乎旁人说,这宫中是没有秘密的。   没过多久的功夫,七嫔也相继派人赏赐,库房被一堆用不上的东西堆的满满当当。   姜染姝倒是像知道,到底是谁这么深藏功与名,害她到如此境地。   隔日的功夫,被贵妃扣押的裴静真就被无罪释放,那可真是槽多无口。   这事贵妃办的有意思,只差明晃晃的告诉她,此事是裴静真所为,要怪就怪她好了,全是她干的。   而裴静真被两个小宫女携裹着回慈宁宫,整个人都是崩溃的,她前脚献策,后脚就被放出来,打量谁蠢看不出事件发展,她以后还怎么在宫中行走。   望着承乾宫方向,她的眼眸中是刻骨恨意,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她会让她们都臣服在她脚下。   然而回到慈宁宫之后,面对的是一个面色冷厉的老嬷嬷,对方拎着她的小包裹,冷笑道:“姑娘也太不知道好歹了些,踩着太皇太后的鼻子当阶梯,呵,真是胆大的厉害。”   她说着,直接把包裹从角门扔出慈宁宫,顺手一推,把裴静真推出宫门,啪的一声合上宫门。   裴静真望着地上沾染着泥土的包裹,整个人面色阴沉的像是要滴下水来,这可真是人善被人欺,谁都想骑到她头上作威作福了。   她捡起小包裹,一时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该往何处去。   顶着众人火辣辣的目光,她跪在承乾宫门前,等着被贵妃叫进去详问,谁知道从天明到天黑,她跪的腿部失去知觉,却仍旧没有人愿意搭理她。   天色昏黄才有一个小宫女迈着碎步出来,小小声的说道:“贵妃娘娘说了,您的住处她也没法子,要不您回浣衣局去?”   裴静真的脸一下子白了,她被提到妃嫔的队伍里,现在又告诉她要回到浣衣局?!   再没有什么比这个打脸更狠的了。   她咬了咬下唇,想要接着跪下,却被小宫女看破意图,对方冷冷一笑,看似瘦弱的躯体搀着她毫不费力,就这么携裹着她往浣衣局去。   一路上的奴才看着她,眼神各异,打在她脸上火辣辣的疼。   她以为自己就此风光,谁知道竟然是镜中花水中月,她连皇帝的边都没摸着,又被送了回来,更别提她刚得罪了风头正盛的姜答应,对方肯定不会放过她。   再一个她才被贵妃阴了一道,旁人都注意到她,定然不会让她好过。   她把什么都想了,东山再起暂时蛰伏虎落平阳被犬欺,甚至连往后的潇洒日子也尽数想了一遍,然而万万没有想到是,她竟然被浣衣局拒于门外。   管事皱着眉,说的很清楚:“您如今身份不同以往,这回到这,奴才也很难办啊。”   到底是叫不叫她做事呢,叫她做事,这叫欺辱主子,若是不叫她做事,她浣衣局凭什么白养个闲人。   本来任务就很重了,哪里有空招待她。   看着对方那恶毒的吊梢眼,裴静真更加茫然了,她无助的走在夹道上,就见迎面走来两个宫人,一瞧见她便面带喜色,还不等她上前招呼,就被对方压着往前走去。   那态度瞧着着实不对劲,她面色一变,赶紧问道:“怎么回事?!”   那宫人闭嘴不语,深深的法令纹让她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这条路越走,她的心里就越慌。   当看到慎刑司三个字的时候,她的脊背已经被冷汗湿透,她竭力让自己冷静:“不知我犯了何事,竟然直接被带到这里来。”   那宫人和慎刑司门口的人一交接,扭头便走,并不跟她多说。   她这边戚风惨雨的,姜染姝倒是痛快了,头一次设计把人弄进慎刑司,这感觉真是棒棒哒。   问题还不是她出手,而是惹怒了康熙,直接以某宫丢东西为由,将她拘去慎刑司。   原本姜染姝不喜欢原女主,却也没有什么恶意,只能说走的路不一样罢了,偶有得罪,她也不会起什么心思。   可现在她怀着身孕,直接被对方给暗算了,那心情就不太美妙,活吃了她的心都有。   毕竟在宫中一着行差就错就是个一尸两命的结局,她一点都不想死,还想看着自己的孩子健康平安的长大。   从这件事中,她看出来太皇太后的厉害了,明明对方安坐慈宁宫,看似连门都没出。   但是裴静真这事一出,她立马便知道,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好似这个人不是她推出来的一样。   明月面带喜色,凑到她耳边小小声的说:“皇上对您的情谊,那真是深厚的紧。”   姜染姝笑了笑,什么都没有说,情谊深不深厚的她不确定,只一条,对方眼里容不得沙子,谁也别想玩弄他倒是真的。   再说跟康熙谈情谊,呵。   她的视线在一直没有存在感的小宫人身上清扫,她叫杏仁,个子瘦瘦小小,五官没什么出色的地方,扔到人群里头谁也看不到。   就这么一个宫女,是姜家千辛万苦送进来的,既不让旁人知道,又得把事办成,着实废了不少功夫。   “你去慎刑司打点一下。”姜染姝话没说全,眯了眯眼,表情有些冷。   杏仁一如即往的沉默,应了便退下,她一向做事都是如此,平日里清月在小主儿跟前乖顺,转脸就会来欺负她。   她也从来不吭声,还是姜染姝自己发现的。   特意传唤她过来问了几句话,清月知道姜染姝心中有这么号人存在,这才作罢。   “晚间吃锅子,毛肚切成片,再多弄点芝麻酱倒过来当底汤。”姜染姝突然想吃,招来明月嘱咐。   明月一时有些懵:“这样不会糊锅吗?”   姜染姝摇头,越想越觉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且去弄吧。”她还等着吃呢。   香浓芝麻酱的味道好似已经在鼻尖萦绕。   瞧她这幅馋的流口水的模样,康熙也有些好奇了,转着大拇指上的扳指,歪头问:“这是什么新奇吃法?”   姜染姝眼神中带出盈盈笑意,她起身拉住康熙的手,两人一道坐下,这才温柔开口:“胡思乱想罢了,总得尝一尝才知好不好吃。”   “唔,是这个理,不管什么,总得尝试一番才成。”康熙应了句,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的扳指,半晌转身离去,匆匆留下一句“朕回正殿”人就没影了。   姜染姝一时有些无言,说好的一起用晚膳,这人听个话头,转身走了。   她也知道,想必是有困惑的政事,被她这番话给启发了。   御膳房的奴才上菜很快,但是她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等,还是自己先吃算了。   “明月你去正殿问一句,可否用膳。”想想不管等不等的,问一句征求意见总是没错的。   谁知道明月还没出门,康熙便意气风发的进来了,他朗笑出声,笑道:“解决了朕心头一件大事,你该赏。”   姜染姝心中好奇,但是也不好过问政事,只笑盈盈的回:“那便赏我一顿晚膳吧。”   这原本就是要一起吃的,算不上什么赏赐,康熙索性大手一挥:“那便赏你个贵人好了。”   他说的很随意,姜染姝愣怔在原地,呐呐重复:“贵人?”   清宫晋封是很艰难的,除非得帝王心意的人,其他人哪有几连跳的,她这是祖坟冒青烟了?   康熙捏着她的鼻头笑:“念你伺候的周到,人又慈悲仁善,不爱耍滑头,这才让你晋封的。”   姜染姝嗔怒:“一时竟不知该不该谢恩了。”   康熙本来在净手,闻言回眸:“此话怎么说?”   “您这夸赞,听着怪怪的,只差指着我鼻子骂我老实不知变通了。”姜染姝扭着手指,眼神幽怨。   康熙:……   “倒打一耙,这个你可知?”康熙慢条斯理的擦拭着手指,调侃道。   说的姜染姝也不调皮了,嘻嘻笑道:“谢万岁爷恩典,嫔妾不胜欢喜。”   到底晋封贵人,她估摸着是因为康熙对后宫处理方式不满了。   对于他来说,这肚子里头是他的孩子,他自然希望安安稳稳的,但是后宫诸人不这么想,不管有意无意,她们会把每一个有孕的妃嫔架在火上烤。   现今宫中加上她有三个有孕妃嫔,哪个不是经历过风云走过来的。   有的人连自己都没察觉呢,孩子就已经掉了。   这其中代表的意味让人不寒而栗,他向来厌恶这些,逮着机会定然是要严惩。   角房宫人也很高兴,赖嬷嬷望着她笑:“前儿直接让莲生、杏仁两个跟过来,应当是有这意思。”   只是谁也不敢猜,谁也不敢想。   万一这么跟小主儿一说,结果不是,那岂不是尴尬难受。   姜染姝轻轻唔了一声,对于康熙的不动声色有了新的认知。   他这般运筹帷幄,连后宫诸事也不放松,偏平日里也没有显得忧思过度。   养胎生涯有些无聊,在她不能侍寝之后,康熙渐渐来的少了。   她知道是因为要开海禁,事宜比较忙,又加上三藩之事到了最后一哆嗦,是赢是输,都在这关头。   因此不光没来她这,就连后宫也没有恢复翻绿头牌。   姜染姝记得,这段时间后宫出生的孩子极少,一般都是三藩结束后,才井喷般生孩子。   说明对方是一个非常重视政事的一个人。   她原本还觉得他有些重色重欲,总之不像雍正,后宫人员简单,生的孩子也少。   就想想康熙有35个阿哥,就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这么一想,姜染姝不免黑线。   清月倚在门框上,玩着自己的辫子,百无聊赖道:“皇上这是被哪个小妖精勾去了魂,竟然不来我们这了。”   她这话音一落,就被明月狠狠拧了一把,她扳着脸虎她:“怎么说话呢?还不跪下请罪。”   清月一时有些懵,方才还说说笑笑的,怎么这会儿就翻脸了。   她也不觉得自己哪里说错了,只觉得委屈的厉害,哭唧唧的看着姜染姝,想要让她给她做主。   谁知道对方也皱着眉头,冷冷开口:“这话是你能说的?”   这一句话得罪多少人,她怎么这么有本事。   像姜染姝这样上位的,还是比较忌讳有人说小妖精这样的,这事好做不好说。   而能和康熙在一起的,必然是后宫妃嫔,怎么也轮不上宫人说对方小妖精,这叫以下犯上。   而说康熙被勾魂,这是指着皇帝鼻子骂昏君。   清月被众人冷厉的面色吓到,一下子眼泪就掉下来,她捂着脸,有些无助,惶惶然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跪倒在姜染姝脚边,凄声道:“求小主儿教奴婢。”   姜染姝轻叹一口气,拉她起来把厉害关系说了,将她还有些愣怔,心中就难免有些不虞。   她一向纵容她,到底是错了。   这后宫容不得丝毫行差走错,她连自己都护不住,又怎么护住下头的奴才。   清月面色白了,她昂起脸,眼中有星光破碎:“可奴婢……”并没有这个想法啊。   不是故意要含沙射影去骂些什么,只是一句牢骚罢了。   “等闲能不说话,便不要说话了。”姜染姝摸了摸她的脑袋,拿着锦帕给她擦眼裂,见她一脸绝望,仍是残忍道:“不管人前人后。”   这么约束一段时日,多看多听多想,想必就好多了。   清月与她,起于微末,在她刚刚穿越过来那惶惶然的日子里,给予许多安慰。   等闲也舍不得。   清月怏怏点头:“是。”   这一茬虽然揭过去,众人神色仍是有些不大好,她虽然话说的有些鲁莽,但是意思错不了,康熙有小半个月没进过角房了,这在以前是不曾有的。   姜染姝老神在在的绣着肚兜,她恬静微笑:“他不来,我等他便是。”   微微勾起唇角,她埋首下针,纤长的羽睫微微颤动:“谁叫我心悦他。”   她话音刚落的功夫,就听到纷杂的脚步声传来,接着是扑通扑通的跪地声。   姜染姝手中的绣绷子猛然落地,她蓦然回首,就见康熙身着石青海云纹披风,大踏步走了进来。   “皇、皇上?”她似是惊讶极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话,如玉般精致白皙的小脸染上绯红,扭着手指不安的立着。   康熙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觉得有些凉,便拢到自己怀里,这才凑到她耳边低声问:“心悦朕?嗯?”   他刻意压低声音,呼出的热气喷在耳边,炙热的男性气息,夹杂着冰雪冷气,就这么扑面而来。   姜染姝咬唇,动也不敢动,就这么僵在原地,羞窘不堪,不知道怎么该怎么说,索性将自己的脸埋进他怀里。   有时候无声胜有声,她这般表现,反而让康熙更愉悦了,一把将她抱起,一道窝在软榻上,大手捂在她小腹上,低声问:“好一段时日没来了,他可曾闹你?”   姜染姝柔柔一笑:“他没闹,他皇阿玛闹了。”   康熙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她,就见她垂眸,细声细气的回:“整日里想的慌,刚开始怎么也不敢说的,只想着今儿见过你,明儿又不知何时了,还是想将这一番心意剖白。”   她搅着手指,非常不安。   康熙愉悦的哈哈大笑,姜染姝握着拳头推他:“你别笑。”   “好好好。”在她眉心亲了亲,康熙轻笑出声:“你一向是个痴的,朕知道,也不会辜负你一片心意。”   见姜染姝面带惊喜,他往近前凑了凑,浅声道:“定不负相思意。”   姜染姝窝在他怀里,小小声的补了一句:“只愿君心似我心。”   两人相视一笑,凑到一处说着小话,姜染姝不能说政事,便捡了自己的日常说。   什么今儿看了什么书,明儿看了什么话本,昨日又练了多久的大字。   康熙认真听着,不时的回应两句。   “晚膳可用了?”康熙满足的喟叹出声,半晌才想到什么似得,开始问。   姜染姝有些纠结:“现下一天吃四顿,我也不知道算是吃了还是没吃。”   整日里都觉得肚子空落落的,想吃点什么东西。   问题她这般养了这许久,一斤肉都没长,反而瘦了些许。   康熙闻言有些纳罕,用大掌量了量她的纤腰,仔细的感受片刻才道:“怎么觉得还清减了些?”   她的腰本来就细,只手可握,瞧着跟一掐就断似得,现下更是能摸着硬实的骨头了。   姜染姝也有些无言,哀叹道:“谁知道呢,也不吐也不减饭,赖嬷嬷也说我有些瘦,怕到时候亏了身子,这才多吃些。”   谁知道一点用都没有。   康熙皱眉,瞧了瞧外面天色,“明儿唤太医来诊平安脉,瞧瞧吧。”   今儿天色晚,若是召太医还要脱掉寝衣,换上便服,着实有些麻烦。   “嗯。”对于看医生,她并不排斥,对方是专业人士,肯定比她懂得多。   不过她觉得自己没事,跟往常没有什么区别。   “好生养着,给朕生个阿哥出来。”康熙摸着她的肚子,含笑开口。   这个可不一定,宫中讲究好彩头,一般都说怀了阿哥,没人会说怀公主,无意间就会让期待加深,若是不合心意,难免会难受。   姜染姝提前打预防针:“前些日子做梦,是个小公主哩,可把我高兴的,昨日梦见是个皮猴,我又很高兴,可见只要是孩子,什么都好。”   康熙点头:“你这么说倒也是,朕的孩子,能不好吗?”   他对孩子向来怜惜,就算七阿哥胤祐生而有疾,他非但没有嫌弃,甚至多有优容。   姜染姝闷笑点头:“是,您的孩子都好。”   她煞有介事的拱了拱手,面上却是一派调侃。   康熙一把将她捞到怀里,小心翼翼的避开肚腹,只虚虚的圈着她。   “皮痒了?”捏着她软乎乎的小脸蛋,他面上满是威胁。   “没有没有。”姜染姝赶紧摇手,往他怀里一钻,特别主动的亲上去,含糊道:“原谅则个~”   原谅是不可能原谅的,康熙觉得这个惩罚怎么也不嫌够,他头一次生出为何这人要有孕的心思,竟然让他憋着。   他还不敢胡闹狠了,怕伤着她,只得克制的起身,打开窗子吹会儿冷风,这才昂首长叹。   姜染姝无语,喊他来用膳。   很家常的晚膳,一个老鸭汤,一个西芹炒百合,还有个圆葱拌木耳,剩下那个是土豆焖鸡。   康熙一瞧便皱起眉头:“这是克扣你份例了?”   怎么吃的这般可怜。   “您尝尝吧,有时候越是简单的东西,越是好吃呢。”   自打怀孕后,她就想吃这些,她估摸着是因为以前吃这个长大的,所以在孕期会拼命怀念,吃不到心里就跟猫抓似得。   昨日她想吃青杏,这时节哪有啊,她馋的口水滴答的,最后赖嬷嬷给她寻来一坛子酸杏,这东西是腌制的,她也不敢多吃,只虚虚尝一个便罢手。   康熙面上嫌弃,他都多少年没吃这么简单过了,就是清月的份例也比这个好。   谁知道一下筷子,就有些忍不住了,四道菜被吃个干净,连汤水也喝完了。   姜染姝依偎过去,软软的撒娇:“您给我揉揉肚子。”   作者有话要说:   康熙:朕是给你揉肚子的人吗?   姝姝:唔,往左点,对。 第29章   康熙板着脸,面色特别凶悍。   一双大手却轻柔的给她揉着,还担忧的问:“你这时候能揉肚子吗?”   姜染姝不确定:“应当无事吧?”   她的小腹平坦紧实,跟以往没什么区别。   话虽这么说,到底不敢再揉,两人依偎在一起,絮絮的说着话。   将白腻的柔荑虚虚搭在小腹上,姜染姝神色恬静,若不是御医诊断,她当真没有有孕在身的感觉。   “等开年身子稳了再举行册封礼,还是现下趁着轻便?”康熙一时有些纠结。   贵人册封礼不比答应,要上玉碟祭告天地,一整套礼仪下来很是费功夫。   姜染姝也跟着纠结起来,她咬了咬葱白的指尖,歪着头道:“还是不着急吧。”   这事怎么说呢,行册封礼更加名正言顺些,可是因事耽误了也没什么要紧。   她觉得孩子更重要些,再就是玉碟十年一改,就算行过册封礼,也不一定有她名字。   这就是很多阿哥七八岁伤逝,玉碟没有排行的原因。   听她这么说,康熙也不再勉强,话语声渐渐低了,室内一片寂静,偶尔有余年喵喵轻叫。   等姜染姝醒来,已是第二日一大早,她方才醒来,就听到清月惊喜的叫声:“下雪了,到处都是白的,好好看。”   明月嘘了她一声:“行了,整日里看还不够?莫扰了小主儿。”   怏怏的哦了一声,清月闭紧嘴巴,不敢再说,可神色间的兴奋怎么也遮不住。   姜染姝被她一闹,彻底清醒了,洗漱过后撩开帘子,一瞧就怔在原地,不过一夜功夫,这雪就集了两寸,短靴踩上去全没顶了。   望着庄严肃穆的宫墙,她忍不住皱起眉头,今年的雪下的也太频繁了些。   隔三差五的,雪堆还没化干净呢,转头又下雪了。   清月有些好奇的看着她,却想着自己不能多说话,只能抑郁的闭上嘴巴。   赖嬷嬷走到她身后给她披上披风,也跟着叹了口气:“今年冬日这年景怕是有些不太好。”   姜染姝点头,雪下成这样,小麦肯定抗不过,就怕这雪积着成雪灾了,京城富裕,瓦房比较多,相对来说还好些。   但是京郊再往外就不成了,大多是茅草屋,这东西不顶什么用,雨雪稍微大些就扛不住。   正想着,外头一个小宫女过来,和明月嘀咕几句便走了。   明月面色如常,等进了内室才露出几分快意:“方才那小宫人说,裴姑娘被打了十板子,送进青竹轩了。”   青竹轩听着雅致,实则是官女子大通铺,比大宫女的待遇都不如。   一个房间住上六七个人,再加上伺候的宫人,狭窄逼仄到令人害怕。   这人多了事情也多,青竹轩的官女子换了一轮又一轮,莫说皇上了,就连专门负责后宫事宜的贵妃娘娘也认不清里头的人。   一概用青竹轩众人来概括的。   姜染姝为对方顽强的生命力震惊,不愧是前女主,特别能折腾,就这样还能在后宫谋的一席之地,简直厉害厉害。   她前脚刚夸赞过,隔日功夫就传来消息,说是她被选进种痘队伍,还没来得及种痘呢,人已经没了。   不明不白的,连什么时候去的都没人知道,只用草席子一裹,一代娇花便落下枝头。   姜染姝一时心里有些不大舒坦,毕竟对方也属于穿越人士,说起来也是半个老乡,见面需要泪汪汪一把的。   然而此次实在是对方作死,犯到康熙手上,再加上墙倒众人推,着实可怕。   晚间少用了一碗饭,到了半夜又饿的抓心挠肺睡不着,只得起身喊明月:“拿些点心过来,我有些饿了。”   点心这东西能放的久,一般都备有过夜的,明月披着夹袄起身,拿着蜡烛来到床前,打着哈欠问:“小主儿可是饿了?叫厨下给您做饭吧。”   姜染姝望着外头的天色,这时候黑沉沉的,一片寂静,估摸着凌晨左右,把人折腾起来做饭着实不像话。   “不必了,随便垫垫。”她摇头。   明月应了声,就要下去,却见姜染姝摸黑起来,窸窸窣窣的穿起衣裳来,见她来帮忙,还温声解释:“左右也睡不下,我自己起来弄点吃的吧。”   她也是突发奇想,想要自己下面条吃,突然间很回味自己做饭的味道,想想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她一进小厨房,角房的人呼啦啦全都起来,姜染姝见此黑线:“不必了,你们睡着吧,有明月陪着便成。”   话是这么说,却没有人敢真的去睡。   姜染姝不假他人之手,洗青菜切香葱都是自己来,瞧的明月心惊肉跳,就怕那刀去了不该去的地方。   细白的指尖翻飞,各色食材一一准备停当,将葱蒜爆香后放入批好的鸡丝爆一下,迷人的香味就在小厨房中弥漫。   在她要添水的时候,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多加些水,朕也要吃。”   姜染姝吓了一跳,手中的水瓢啪的掉入桶中,她回眸,磕磕巴巴的解释:“我饿了。”   康熙大步走上前,在她眉心轻啄,这才缓声道:“打你开始收拾朕便来了,做的很不错。”   梁九功知机的搬来太师椅,康熙便老神在在的坐在边上,瞧着她跟个花蝴蝶一样忙碌。   姜染姝无言以对,这人瞧着她还怎么弄,既要做饭还要保持动作优雅好看,实在是太艰难了好吗?   好在下面这事很简单,她一会儿功夫就弄好了。   葱香鸡丝炝锅面散发着香喷喷的味道,姜染姝本来就饿,当下更是忍不住,先捞了一海碗出来。   很大的青瓷碗,瞧着比她脸还大些,她抱着呼噜呼噜吃了一大碗,把汤都给喝干净了。   康熙笑她:“朕何曾亏待过你,如何就欠成这样?”   姜染姝都懒得理他了,如果他没有吃两大碗,还比较有说服力一点,这完全就是得了便宜就卖乖。   最后康熙又留宿在角房,他原本想睡在东暖阁便罢,谁知道瞧见角房亮起灯,就想着来瞧瞧。   这会儿子吃的浑身暖烘烘,又暖又饱,舒适极了,那股子困意便铺天盖地的涌来。   姜染姝打了个哈欠,想要说的话嘟囔几句,便没有动静了。   她睡得格外快,原本孕期就缺觉,她半夜还起来一趟,更是困乏的厉害。   康熙一时有些睡不下,支着头发呆,垂眸瞧见她香甜的睡颜,唇角便勾起一抹笑意。   这些日子她愈加昳丽多姿,美人就算是睡觉,也格外的惹人,微微嘟起的嫣红唇瓣,像是等待人采撷。   白皙的脸颊带着轻粉,透着健康气色。   康熙在她眉心印上一个轻吻,这才闭上眼睛安睡。   第二日天还蒙蒙亮的功夫,姜染姝便醒了,睁开眼还有些茫茫然不知何处何地的感觉,就被康熙往怀里揽了揽,见她睁着乌溜溜的杏眸,呆呆的望着他,康熙忍不住哈哈大笑。   “怎的?第一次见朕还在?”   姜染姝呆呆点头,是这样的没错,她每一次醒来,不管多早都没有对方身影,简直勤政到可怕,很少有什么娱乐活动。   康熙捏了捏她脸蛋,少女还带着些婴儿肥,肉嘟嘟的,捏起来软弹可口。   忍不住亲了亲,康熙长叹一口气,赶紧起身。   早晨总是有些耐不住,经不起丝毫挑拨。   姜染姝偷笑,乖乖的起身穿衣,万一闹出点什么,她可是不能负责的。   洗漱过后,康熙便大踏步离去,临走前顿了顿,回眸夸她:“昨儿的面很好吃。”   他语气低沉,带着暗示:“只比不得你。”   那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的姜染姝脸颊发红,垂眸不语。   康熙这才身心愉悦的大踏步离去,那朗笑声老远都能听到。   待他走后,角房又恢复平静,姜染姝把玩着手中的八角玲珑琉璃灯,静静出神。   这东西在没有玻璃的时候,着实金贵的紧,等闲皇室也没有多少,后宫主位才轮的上,像她这样的低位嫔妃,想要得到只能靠恩宠。   而恩宠这东西,可比琉璃灯要虚无缥缈多了。   正跟赖嬷嬷闲聊着,就听清月扎呼呼的跑过来,一叠声的道:“种痘名单出来了,您在上头呢。”   姜染姝:……   她忍不住蹙起眉头,瞧着飘的想要上天的清月,她初识也算是个不错的人,为什么时日久了,就失了那份稳重,变得冒失起来。   她这般喊出来,到时候没她在,旁人必然是要问缘由的,原本还能有三两个人不知道她有孕的事,这两厢一打听,怕不是得人人皆知。   后宫中孕妇最是扎眼,也最是脆弱,等闲被人保护着都不行。   这宫中有太皇太后坐镇,又有康熙在前头镇着,生下来十个孩子,坐不住一半,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康熙一直把她掬在乾清宫没有放出去,不也是因为这吗?   他自己都没有信心能在六宫中护住她,这才犹豫着问她要不要行册封礼,这些言下之意,明月和赖嬷嬷都看明白了,唯独清月不成。   姜染姝轻叹一口气,这主仆情谊,怕是有些走到尽头了。   她朝赖嬷嬷使了一个眼色,并没有多说什么,转身撩帘子回内室。   晚间康熙没有来,姜染姝已经习惯了,她如常的洗漱用膳,安静的休憩。   谁知道第二日一大早,睁开眼的功夫,就看到对方静静坐在窗前,含笑望着她。   那白玉一般冷冽的面孔迎着光,隐隐有些看不大清楚。   闲适的气息铺面而来,看得出来他心情很好。   姜染姝拉过锦被盖住自己的脸,特别不好意思,呐呐开口:“给皇上请安。”   她想想自己尚未洗漱,说不得还有眼屎,整个人都有些不好,偷偷的拿被角去蹭,就被康熙捉住手。   “你呀。”康熙轻叹,从被窝里将她捞出来,对着衣柜挑了许久的衣裳,最后拿出一套万紫千红团花蜀锦袍,这衣裳自打呈上来,便是蹲墙角的命。   这么妍丽的颜色,她觉得四五十岁都穿不了,得七八十往上,才能压住这大红大紫。   看着康熙期待的眼神,她整个人都是拒绝的。   “要不……”她试探着看向康熙:“您换一套?”   康熙不明所以,以为她是害羞了,就哄她:“乖,朕给你穿。”   见她还满脸犹豫,又接着软声道:“朕不会做什么的。”   姜染姝闭上眼睛,颇有壮士断腕的感觉,由着他给她套上这神奇的衣裳。   “果然无双。”康熙满是欣赏,搂着她亲了又亲,这才含笑道:“朕自打看见这料子就觉得适合你,如今瞧来果然不错。”   他一副朕的眼光很好,你们这群凡人不懂欣赏的表情。   姜染姝无言以对,做了许久心理建设,才有勇气看向铜镜,只一眼便怔住了。   这颜色她竟然压住了,显得她娇艳几分,却并没有想象中俗气,白皙的肌肤让衣裳颜色更加好看。   互相映衬之下,她竟然有一种镜中是哪来的小仙女的感觉。   对着镜子出神半晌,突地听到一声轻笑,姜染姝瞬间回神,想到自己做了什么,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羞的满脸通红,将帕子往脸上一蒙,说什么也不肯揭开。   康熙轻笑出声,隔着帕子亲了亲她,柔声道:“如今越发秀色可餐了。”   姜染姝索性拿下帕子,瞪着水灵灵的杏眸,娇嗔开口:“不许笑。”   “嗯。”他低声应了,“朕不笑。”   “哈哈哈哈。”   “……”   再次坐定已经过了一会儿,姜染姝鼓着脸颊,气呼呼的坐在妆奁前,余年感受到她的气息,兴奋的喵喵叫。   隔着老远就开始蹦,还未走到跟前就开始嗷呜嗷呜求抱抱。   康熙有些嫌弃的看了这暹罗猫一眼,他何苦来哉,弄这么个小东西气自己。   “姝姝,不气了啊,”康熙诱哄:“朕给你梳妆。”   姜染姝对着铜镜横了他一眼,扭着手中帕子,答应的特别勉强:“那成吧。”   康熙朝着身后瞪了瞪,梁九功顿时会意,掐着余年的脖颈便下去了,这小东西地盘意识强烈,且惯会争宠,已经挠花好几件龙袍了。   碰上帝王就要伸爪子,刚的不得了。   姜染姝听着余年凄厉的叫声,颇有些无言以对,这两只八成是气场不和,怎么也搅和不到一起去。   鉴于康熙此刻还抓着她满头青丝,她觉得自己完全刚不过,只能委屈余年自己在外头流浪了。   他的手法有些笨拙,顺滑的青丝在手里一点都不听话,不时的落下几缕,怎么也不肯乖乖呆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康熙:朕能挽九种发型   姝姝:嗯,你开心就好。 第30章   “咕噜噜……”   腹鸣声在狭窄的空间响起,康熙挫败的放下玉梳,喊明月进来给她梳头。   明明瞧着奴才们绾发觉得挺简单,自己亲自上手才觉出难来。   等要上妆的时候,康熙又兴致勃勃的掂起螺黛,笑道:“这个跟画画差不多,朕定然会。”   他说的很笃定,拿着螺黛的姿势也很正宗,姜染姝便将信将疑的坐下,闭上眼睛等他施为。   她的眉型很好看,只略淡了些,远山含翠青云出岫,康熙手下微抖,这眉形便有些不成样子。   半晌才听到一声轻笑,渐渐的越来越过分,变成了哈哈大笑。   她便知道有些不妥,一照铜镜,整个人都崩溃了,细致的柳叶眉变成两条又粗又黑的毛毛虫,简直不忍直视。   那弯弯的曲线太迷人,姜染姝埋首洗脸,想要跟康熙断绝关系一秒钟。   待收拾停当,她已经饿的有气无力,海鲜粥便显得格外香甜,她连喝了两碗,才觉得缓过来些。   捧着空空的粥碗,她满足的喟叹出声:“唔,好吃。”   康熙笑她,拧了一把她软弹的小脸蛋,笑着说:“你就没有觉得不好吃的东西。”   这么说话,听着有些怪怪的。   娇嗔的横了他一眼,就见梁九功面色慌张的立在晶簾下,一脸魂飞魄散,躬身低声禀报:“万黼阿哥有些不大好……”   奴才们措辞都很谨慎,说不大好的时候,一般就是很不好。   康熙听到这消息,忍不住晃了晃身子,对他来说,这是不可承受之重。   自打承瑞落地,他已经记不清听到多少次‘不大好’三个字了。   有时候对方挺过来了,有时候他赶过去也未能见最后一面。   从悲伤到无法自拔,到淡然以对,这里面有多少个寂静无声的夜晚,他自己也数不清。   姜染姝觑着他的神色,没敢说话。   康熙沉默,半晌才摆了摆手:“走吧。”他率先抬步,仓蓝色的背影略显萧瑟。   一时间角房也有些沉默,若是万黼阿哥去了,这个年便别想好过了。   毕竟上头主子不开心,下头谁敢嬉闹。   姜染姝一时失了兴趣,呆呆的坐在廊下发呆。   在这前面后宫已经夭折六个皇阿哥,最大的不过三岁,最小的还未出月,每一笔都是血泪。   她正在无聊发呆,没一会儿功夫,就见有小太监匆匆跑过来,喘匀气的功夫赶紧小声禀报:“禀姜贵人,万岁爷方才嘱咐,要小主儿们都到承乾宫去一趟,需快些,老祖宗也等着呢。”   姜染姝微笑应下,转身看向赖嬷嬷,对方赶紧给她灌汤婆子拿披风,套上木屐便匆匆往承乾宫赶。   一路上碰到不少面生的妃嫔,大家互相见礼后,谁也没敢耽搁,都往承乾宫赶。   到的时候,里头熙熙攘攘的全是人。   各宫妃嫔都来了,除了主位八个,剩余的贵人答应约莫有十来个,再加上伺候的人,大家都挤在前殿,一时间莺声燕语香风扑鼻。   姜染姝有些不适,拿锦帕在鼻间晃了晃,这上头撒了薄荷油,最是清凉提神,若是需要哭的时候,往下眼睑一抹,全都是现成的。   康熙和太皇太后一前一后的坐在高堂上,俯视着下头的妃嫔。   贵妃穿着杏黄凤袍,脊背挺直的跪在最前头,头上的七凤步摇在烛火下闪烁着迷人光芒。   后头是七嫔,一字排开的姹紫嫣红,姜染姝扫了一眼,快速记下各人特点。   接着是她们几个贵人,剩下的便是答应、常在等。   那拉贵人就跪在她身旁,哭的几欲昏死,上气不接下气,眼瞧着就要厥过去。   她尚挺着六个月的孕肚,跪也跪不安生,挺着腰很辛苦。   康熙冷冷的看着她,面上丁点怜惜也无。   而郭络罗贵人也在她周围跪着,她肚腹微突,整个人略微圆润些许,从后头还能看到细细的腰肢。   姜染姝一时有些怔忡,这是和处理政事,已经面对她时截然不同的康熙。   那神色冰冻冷凝,整个人的凌厉几乎要破体而出。他半晌才闭上双眸,收敛满身气势,她隐隐的听到众妃嫔松口气的声音。   想来也是,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谁也惹不起的存在。   等众人缓个差不多,就听康熙怒声开口:“胆子大的很,啊?”他话一出口,心中怒气更甚,将手中茶盏惯在地上,阴沉沉道:“能耐了,就你会蹦跶。”   太皇太后皱了皱眉,安抚道:“皇帝莫要生气,伤了龙体不值当。”   她冷笑一声,看着下头的妃嫔,慢条斯理的开口:“这孩子既然不想养,那便交给旁人养,这后宫什么都不缺,唯独缺孩子。”   她冰冷的视线扫向下头,面色沉静:“贵人那拉氏德行有亏,降为常在。”说着她闭了闭眼,这才睁开双眸:“以后凡主位以下不得亲自教养阿哥,没得为你们的小心思糟蹋哀家的乖孙。”   看向一脸天崩地裂的那拉常在,她冷笑勾唇:“万黼阿哥便交给……”她的眼神在诸位嫔妃中扫视,看着她们如避蛇蝎,不由得轻叹一口气。   小家伙的状态着实有些不大好,瘦小的连两岁都不如,面色枯黄身材瘦小,瞧着便知道不好养,也无怪乎无人敢接手。   都年纪轻轻的,谁不想生个自己的孩子。   太皇太后的视线定在安嫔李氏身上,她身上也流着爱新觉罗家的血脉,令族钟祥出身,想必在教养孩子上没有问题。   再一个她是早年进宫的妃嫔,如今年岁也大了,性子耐得住。   李氏态度良好,并没有回避太皇太后的视线,而是落落大方的安然以对。   她内心有些激动,甚至带着迫不及待,对于其他人来说,生一个自己的孩子要稳妥许多,但是对于她来说,只要能捞到手里的阿哥,不管会不会记在她名下,都是极好的。   这反应让太皇太后的心情好上许多,当场便定下了:“万黼阿哥便交给安嫔来养,不知道皇帝意下如何?”   康熙犹豫一瞬,视线从姜染姝身上一扫而过,才垂眸应下:“老祖宗安排的极好,就这么办吧。”   室内一片寂静,有人高兴,有人忧愁。   半晌又听太皇太后开口道:“至于肚子里这个……”她皱了皱眉头,似是有些犹豫,想着方才瞧见的万黼,放下最后一丝不忍,冷声道:“不拘男女,尽数交给旁人来养。”   那拉贵人一下子委顿在地,对于她来说,一下子失去两个孩子,着实算得上致命打击。   姜染姝就跪在她身旁,她身上那种死寂绝望传递过来,让她心里也有些难受。   接着便是冗长的训诫,姜染姝跪的久了,腰有些酸痛。   从只字片语中,姜染姝总结出这次事件的起源。   就是万黼阿哥素来有些不大好,但一直好生养着,身体不好不坏,维持的还成。   那拉贵人久未逢召,就起小心思了,思来想去舍不得肚子里的这块肉,只得拿病殃殃的万黼做筏子。   她命人断舍他的膳食,一顿只虚虚的喂点,万黼身子本来就弱,三五日功夫下来便病倒了。   瞧见儿子虚弱的倒在软榻上,那拉贵人不觉得有什么,甚至还有些兴奋,特意吩咐奴才,给她收拾的漂亮些。   “等会儿万岁爷来了,可不能马虎。”那拉贵人面上挂着愉悦的笑意,她嫌弃的看了一眼万黼便别开脸。   打小便是药灌出来的,她一眼都不想看,就怕将病染到肚里的小阿哥身上。   小宫女面有不忍,但她被打骂惯了,向来不敢多言,只低着头给那拉贵人梳妆。   上好的茉莉粉,那拉贵人一向舍不得用,今儿却一点都不吝啬,给脸上敷了厚厚一层,又拍上胭脂,细细的描画柳眉。   “拿那件白蝶穿花的来,万岁爷夸过的。”   等收拾停当,康熙刚好来了,她娇娇的依偎上去,软声抽泣:“您总算是来了,嫔妾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她特意注意着角度,将自己细白的脖颈朝着皇帝方向,弯出柔美的弧度。   水滴状的明月珰散发着柔柔的光芒,浅蓝的颜色显得她愈加白皙。   谁知道康熙看也没看,直接跨过她便往内室去,后头跟着许多太医、奴才的,一时间让她面色差极了。   那拉贵人以为,只要见到康熙的面,就是她复宠的日子来临,万万没有想到,太医刚摸上脉,便清楚的说出症状,让康熙大发雷霆。   而后头的事,众人都只知道了。   皇上他竟然不顾丝毫情谊,直接把她脸皮子往地上踩。   ……   而第一次直面封建社会毒打的姜染姝,颇有些经受不住,回到角房之后,直接便倒下睡觉了。   明月叫她起来用晚膳,连喊了好几声都没听到反应,顿时唬了一跳,连忙来摸她额头,就发现是起热了。   顿时吓的三魂六魄都散了,那滚烫的温度让她赶紧冲出去喊赖嬷嬷。   一时间角房吵吵囔囔的,灯一盏一盏的亮起来。   半夏披着夹袄过来,伸手一摸就知道坏了,赶紧道:“这问题严重,赶紧去请当值的太医。”   她治个小病小灾,替主子挡一些暗算还行,像这般比较严重的疾病,还是叫太医来的稳妥。   赖嬷嬷面色一变,半夏手艺并不差,她不敢下手,只能说明事态严重。   这时候不过一更天,都还没有睡觉,角房一闹起来,正殿立马有人来问,听说是发高热了,那小太监也唬了一跳,赶紧回去禀报。   小主儿还怀着身孕呢,高热可真是要命了。 第31章   乾清宫,正殿。   康熙在泡脚,闭着眼睛养神,由着奴才们按捏脚背,正舒服着呢,听到角房动静,随口问了一句:“在闹腾什么?”   他皱了皱眉,宫中有规矩,不得大声喧哗,更别提这时候已经一更,大多数人都已经睡下。   梁九功伺候在他身边,也不知道具体情形,往外头绕一圈,回来便满脸凝重的禀报:“姜贵人烧的人事不知,奴才们这才慌神吵闹起来。”   毕竟她怀着身孕,烧成这样谁也担不起责任。   他话音一落,康熙突地睁开双眸,连脚都没擦,提拉着鞋子便往角房去。   路上刚下过雨,尚有些积水,他也顾不得,大踏步往角房赶。   梁九功左手拿着雪白的巾帕,右手拎着鹿皮靴,气喘吁吁的跟在后头追:“皇上,皇上~”   康熙听到他声音,却理也没理,直接往角房里头冲,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意这个做什么。   进去一瞧,姜染姝烧的满脸通红,素来泛着水润光泽的樱唇已经干涸起皮,似是在昏睡中也不得安宁,她不安的蹙着眉尖,挺翘的羽睫微微颤动。   就在这时太医来了,康熙冷冷的瞥他们一眼,就让到一旁。   他于岐黄之术上不过略微精通,远远比不得太医,就在对方诊脉的功夫,梁九功搬来太师椅等他坐下,这才跪下来替他穿靴子。   外头淅淅沥沥的又下起雨来,狂风呼啸。   姜染姝双眸紧闭,在太医的施针下不安的颤动羽睫,康熙见此赶紧上前来唤:“姝姝?”   听到他低沉中带着紧张的声音,姜染姝睁开双眸,冲着他无力的微笑,转瞬又睡了过去。   康熙左手握拳砸着自己手心,上前一步摸了摸她的额头,那依旧滚烫的温度让他面色阴沉下来。   浑身惊人的气势都压向太医,对方顿时承受不住,噗通跪倒在地,颤颤巍巍的开口:“小主儿这是吃用了不合适的东西,这才引起脾气上冲,引来高烧。”   他这话一出,角房伺候的奴才顿时呼啦啦跪了一地,能让小主儿入口的东西,尽数都经过她们的手,这若是查出点什么,她们都不用活了。   清月面色煞白,冷汗一滴一滴的往下掉,她的手指不安的蜷缩着,无意识的抠着地面青砖。   想着那人说这药隐晦的紧,等闲无人能查出,心里又定上三分。   做的人不知鬼不觉,任是谁也查不出来。   康熙闻言震怒,压着脾气问:“此话怎讲?”   太医顿时跪在地上,面色有些惶恐,却还是一字一顿的说清楚:“原本的保胎药被人动了手脚,下了相克的药物进去,分量极重,小主儿怕是……有些不好。”   他说的很委婉,其实以他诊脉情况来看,对方此次非常凶险,保不保得住孩子另说,自己能不能醒过来也是不一定的事。   清月一惊,扣着青砖的手指用力,那修剪完美的指甲便连根劈了,她却动也不敢动,就怕被别人察觉异常。   康熙随意的睨了太医一眼,面色冷厉,显然是听出他的潜台词了。   吓得太医一抖,肩膀不由自主的缩了缩。   “去请黄御医来。”他是院判,今年七十有余,因着年纪上来了,虽然身子还健朗,但康熙不肯劳累他,算是半退隐状态,等闲不让他出山的,都是他徒弟出面。   梁九功躬身应下,视线在角房伺候的奴才中间扫了一圈,冲着他徒弟挤了挤眼,这才出去。   既然是吃坏东西,自然要有人负责的,不管最后姜贵人情况如何,瞧着康熙这般上心的模样,这奴才们都得不了好。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康熙坐在床前,静静的闭目养神,看似平静的面色下,掩藏着狂风暴雨,他一只手静静的握着姜染姝滚烫的柔荑,无声安抚。   赖嬷嬷打头跪着,后面跟着明月、清月、莲生、半夏等,还有几个如杏仁几个小宫女、小太监。   一屋子人静悄悄的,谁也没吭声。   黄御医来瞧见这情形,还未诊断,心中便有数了,他缓步上前,先是跟康熙行礼,这才走到床前,认真号脉。   半晌才摇了摇头:“是幸运也是不幸,今日小主儿必然受了惊吓,心神不宁之下脾气上冲,引得胃气不安,吃下的东西都存着了……”   又掺和着高热,这情况才复杂起来,寻常人无从下手。   康熙抿着薄唇,心情不虞之下,唇角绷成一条直线,他压低声音问:“可有法子?”   黄御医呵呵一笑:“有法子,您安心吧,无事的。”   他既然这么说,康熙便没有过多追究,权当信了。   对于他这种皮皮的老顽童,康熙也没有法子,只能由着他。   黄御医上前掐住催吐的穴位,就见姜染姝难受的挣扎,但是她烧的厉害,无力的挣扎逃不过老御医沉稳的手法,等奴才们用盆子接住她呕出的秽物,仔细的擦洗过后,御医又上前,在她要穴上扎了几针,这才轻松下来。   “命是保住了,其他的全看运气如何。”黄御医神色淡淡,他这一生行医,见的事情太多了。   至于肚子里的孩子能不能保住,那谁是也无法预料的事。   康熙一时有些沉默,想到姜染姝抚摸肚子那温柔的眼神,一时有些不忍。   既然主子的事解决了,既要解决下头奴才的事。   他视线在众人身上扫视,从赖嬷嬷打头,一个个划过去,最后定在清月身上。   作为帝王,他的敏感度是毋庸置疑的,现在清月表现的很正常,很平静,但是刚刚太医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的反应被他看在眼里。   “清月,你是第一个伺候她的宫女,你来说说看,她待你如何?”   康熙敲了敲桌子,似是漫不经心的开口。   清月被点名,顿时屏息凝神,紧张得都要窒息,脑海中一片空白,半晌才结结巴巴的开口:“小、小主儿是极和善的……”   她这幅紧张到快要厥过去的样子,任是谁也能看出异常。   “放肆!”康熙压低声音,冰冷的视线落在清月身上,他冷声道:“背主的奴才。”   他挥了挥手,便有几个小太监上前,直接把清月拖下去了。   赖嬷嬷看的心惊肉跳,为自己的疏忽感到自责。   就听康熙道:“你们几个,尽数是朕拨到她身边的,为着便是为她遮风挡雨,你们倒好?啊?”   他眼神冰凉,还未发作,就听到一声略显痛苦的嘤咛声响起,一回眸便见姜染姝羽睫颤动,显然是要醒了。   康熙顿时顾不得旁的,来到她床前守着。   “姝姝?”   “姝姝?”   连着喊了几声,对方也没有什反应,康熙顿时气结,打算回头重新跟奴才清算的时候,姜染姝却醒了过来。   她皱着眉头,摸着抽痛的脑门,有气无力的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见她还想要起身,康熙赶紧按住她,无奈道:“饿不饿?让厨下给你做点面条吃?这个好消化。”   他自顾自的说完,便转头吩咐,姜染姝没什么胃口,总觉得昏昏欲睡难受的厉害。   勉强笑了笑,两眼皮就开始打架,怎么也睁不开了。   等赖嬷嬷端着银丝面进来,姜染姝早已经陷入沉睡中,康熙想了想,没舍得叫她,只让厨下煨着清粥,等她醒了喝点垫垫。   脱掉鞋袜,合衣躺在她身边,康熙轻轻一声叹息,不瞧着总是不安心。   摸着她依旧通红的小脸,他心中有些难受,高热并不是件小事,有些人烧着烧着就再也醒不过来。   特别像她这样,软绵绵的,连睁眼力气都没有,对他露出微笑的时候,真是太令人心酸。   再加上黄御医说她孩子不一定能不能保住,她这么柔软的一个人,若是知道这样的消息,怕是难以承受。   有他在身边想必好受些,那些奴才到底不是一路人,不能抚慰人心。   他这么想着,到底有些碾转反侧,他孩子缘到底淡了些,一个个的生,一个个的走,手脚全乎的生下来,隔日功夫就没了,他甚至还没定好名字。   夜色渐晚,他便撑不住睡了过去。   一夜都不得安生,梦里是一片血红,他将所有可能都梦了个遍,醒的时候摸着她温热的体温还有些愣怔,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退烧了。   “姝姝?”   他轻轻唤了一声,姜染姝便迷迷糊糊的应了,“嗯?”   那带着浓浓鼻音的短暂应答,让康熙安心不少,看着她眨了眨眼,娇气的鼓起脸颊,软乎乎的撒娇:“头有些沉,难受。”   康熙想问问她肚子疼不疼,到底不敢提,只柔声安慰:“朕给你按按,按按就不难受了。”   “哼~”姜染姝哼唧一声,艰难的睁开双眸,眼圈微红:“嫔妾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她在一瞬间已经将事情都串联起来,虽然事情还不明晰,大致轮廓已经在心里转了个圈,她既然无事,那自然是最好的。   趁机讨些怜惜,也不枉她白受一回罪。   康熙捏了捏她苍白的脸蛋,虎着脸凶她:“胡说,你好着呢,以后也会长命百岁。”   姜染姝皱了皱秀气的眉尖,轻轻的“嘶”了一声,娇媚撒娇:“好疼啊,不捏好不好?”   她软的一塌糊涂,康熙只觉得无从下手,说什么都觉得好:“好好好,朕不捏你。”   他爱怜的摸了摸,见那脸蛋上浮出红痕,心中也是愧疚的,是他不知轻重,捏疼了她。   “皇上,我想吃小龙虾……”   “这是何物?”   “就又香又辣,可好吃了……”   “厨下有粥,吃这个可好?”   “不想吃……”   “乖,朕喂你。” 第32章   清淡的绿豆百合粥在口腔中弥漫,姜染姝秀气的皱着眉头,面上带着勉强,心中很愉悦的享受着帝王服侍。   “乖乖的都喝完,朕晚间再来看你。”康熙温柔的摸了摸她脸蛋,便上朝去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姜染姝面上的软甜消失,面色变得冷漠疏离起来,她轻柔的挠着余年下巴,听着它发出舒适的呼噜噜声音,漫不经心的问:“昨儿是什么情况,一五一十的说来。”   她病的昏昏沉沉,难受极了,只隐隐约约听到些什么,但是并不确定。   赖嬷嬷上前,将昨日发生的一切如实描述,说到清月的时候顿了顿,接着垂眸道:“经过一夜审问……”   她的神色有些复杂,半晌才缓缓道:“清月没了。”   到底朝夕相处这许久,即便是小猫小狗也是有感情的,更别提这么一个大活人。   姜染姝蹙眉,冷冷的重复:“没了?”   “是。”   赖嬷嬷回答的声音有些轻,什么都没问出来,一眨眼的功夫人就没了。   这中间若是没个什么,谁信?   姜染姝用护甲敲了敲桌面,冷哼一声:“这般有能力,除了几个高位,没旁人了。”   像她们能进乾清宫伺候的,家世都不差,虽然是包衣旗出身,家里头父辈或多或少都做官,甚至还不低。   这样的身份,还被人灭口,只能说明对方势力比较大。   而清月属于她们这一批人中间比较弱的那一个,要不然也不会在康熙没有明确指定的时候,被排挤过来伺候她这么一个官女子。   赖嬷嬷垂眸不语,视线往六宫方向瞟了瞟,接着便眼观鼻鼻观心的立着不动了。   姜染姝呵呵一笑,收起面上表情,重新变得慵懒起来,在此刻她无比感激玉珠,若是没有这小玩意,她这一次怕不是要玩完。   她皱着眉头,小小的打了个哈欠,看着面前的苦药汁,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一次没有大事发生,只让她烧这么一场,她觉得跟她偷偷把药倒了也有关系。   她向来信奉是药三分毒,她的胎稳妥着呢,又拗不过康熙和奴才,只得偷偷的倒进花盆,装模作样的只喝几口。   捏着鼻子一口气的灌下,姜染姝赶紧吃了好几颗酸梅,用茶汤漱口过后,还是觉得整个人都被药味浸透了,难受的厉害。   出了这个事,角房伺候的宫人都有些沉默,谁也不敢出头,而姜染姝喝了药,一直蔫蔫的,昏昏欲睡的躺在软榻上,懒懒的提不起一点劲。   一连过去好几天,才总算养回点精神。   恰巧老天爷赏脸,暖洋洋的太阳照耀着大地,浅金色的阳光铺满整个视野。   姜染姝就搬着椅子坐在廊下晒太阳,角房的规制比较低,廊檐很浅,明月怕她晒黑了,要打花伞过来,被她制止了。   “就是图个趣,遮了还有什么意思。”她轻笑着摇头。   “你倒是悠闲。”康熙负手而来,在他身旁坐下,学着她的姿势,懒懒的靠在躺椅上,用手在眼前搭凉棚,含笑望着她。   姜染姝想要起身行礼,被康熙摁下了。   “不必。”说完后他仔细的打量着她的面色,这几日是养回来了,刚开始的苍白不复,小脸又变得红润润,樱桃小口又闪着水润的光泽。   这般有气色的模样瞧着就好,他便放下心中的一颗石头。   “嗨呀,肩膀酸的厉害。”姜染姝自己揉了揉,接着期待的看向康熙。   充满暗示的眼神,让人一看就懂。   康熙无奈摇头,上前一步立在她后头,动作轻柔的给她捏肩,不时还小声问:“这力度可还行?”   他的手很大,几乎能将她肩膀捏在手心里,隔着厚实的裘衣也能感受到微烫的温度。   姜染姝点头,对他表示夸奖:“万岁爷果然无双,做什么事都厉害。”顺便她还促狭的抛了个媚眼。   他被人伺候惯了,自然知道怎么伺候人更舒服些。   得到夸奖之后,康熙笑的骄矜,谦虚道:“哪里哪里。”   梁九功无声的别开脸,表示没眼看,对姜贵人的胆大又刮目相看,竟然敢使唤皇帝,这可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也轮不到他一个奴才说嘴。   什么合不合祖宗规矩的,没见大家都低着头,一副我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样子。   梁大总管甩了甩拂尘,不得不说天上那朵云真甜,特别像麦芽糖。   康熙到底没给旁人弄过,捏了一会儿手腕便酸了,甩着手立在一旁感慨:“朕素日里还想,旁人做事都容易的紧,偏朕日日忙乱,如今看来并不是如此,做什么都不容易。”   姜染姝噗嗤一声笑了:“比不得比不得,您的一个决策,决定着无数人的命运呢。”   是幸福还是痛苦,是富有还是贫穷,都跟朝廷政策有关。   康熙摇头失笑,因着太皇太后的前车之鉴,不再这个危险的话题上晃悠,转而说起旁的来。   “此次你受苦了。”他的神色郑重起来,转而遗憾道:“原本朕想着……”话说一半约莫是觉得不合时宜,又被他吞下,含笑道:“朕跟太皇太后商量了一下,此次便赏你封号做补偿吧。”   他闷声笑了笑,促狭道:“不如叫闲贵人如何?”   姜染姝:……   这是笑话她整日什么都不做,只惦记着撸猫呢。   “闲贵人也好,都说富贵闲人,能闲下来才是福气。”她一点都不介意,甚至眼睛肿放出亮眼的光芒来。   轮到康熙无言了,半晌他才开口:“朕就是这么一说,礼部在拟封号呢,你若是有什么喜欢的,不妨说出来,朕瞧瞧合不合适。”   这个提议很让人心动,然而好几天过去,腊八节都来了,大家都喝着香喷喷的腊八粥,姜染姝依旧没能提供自己的封号。   她想了许多,还未出角房呢,不是被自己否了,就是被赖嬷嬷、明月给否了。   总能找到各种各样不合适的理由,弄的姜染姝很是绝望。   面对康熙问询的眼神,她非常鸵鸟的把脸往粥碗里一埋,闷声道:“您随意吧,嫔妾什么都成。”   就算是闲贵人她也认了。   然而结果让她觉得,还不如闲贵人呢。   因为康熙给她定了福贵人,福贵!富贵!   她怏怏的念了几遍,感觉自己都变得特别富贵起来,大红大紫牡丹蝴蝶绣花凑出来那种富贵。   康熙背着手,表情特别自负,一脸等待夸奖的表情,姜染姝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弱弱开口:“要不还是换一个?”   这含义美妙到她不敢接啊。   得到这样的回答,康熙有些意外,微微怔了怔,特别疑惑的问:“哪里不好了?福星高照福气绵延,怎么看都是好的。”   他是真的不解,千辛万苦才挑出福字,怎么看怎么好。   “换一个,好不好嘛,一点仙气都没有。”姜染姝不能明说,便换了个方式,死缠烂打软磨硬泡。   她软声撒娇的样子特别惹人,素日里眉眼微挑妩媚凌厉,这刻意软上三分,整个人便添了几分可爱。   康熙望着她波光潋滟的双眸,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得举牌投降:“成,那便取‘禧’如何?”   禧,礼吉也,也有福的意思在,又没有那么直接,相对来说含蓄些。   姜染姝倒是有些犹豫,呐呐道:“这……岂不是重了您的年号?”   禧和熙同音,她担心宠淡时招忌讳,索性提前隐晦的问清楚。   隐隐还觉得有些不对,只是她一时想不起来了。   就见康熙不在意的摇头,特别的大方:“皇家虽霸道,却不至于此。”   这话说的姜染姝无言以对,她作为利益既得者,实在无以反驳。   最后便定了禧贵人,她还是觉得有些怪怪的,角房众人倒一改之前颓色,变得喜气洋洋起来。   就算皇家不霸道,可愿意让重着,便是无上恩宠。   而六宫中某处,气氛便不是那么和谐了。   神色凌厉的女子面带薄怒,眉眼含煞:“倒让她得了便宜不成?”   底下的宫人乖巧跪着,一言不发,毕竟对方有打骂的习惯,等闲挨了打也没地说理去。   “禧贵人?呵,有命得这个封号,也要看有没有命享了。”女子用力将手中茶盏掼在地上,眼中怒火冲天。   宫人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为自己挣出一片活路:“她是禧贵人,这宫里头可还有个僖嫔呢,一个重了旁人封号的小贵人,不值得您生气。”   她这话说的两个意思,引导性已经很强了,女子不笨,瞬间会意,她嗤笑出声:“就你鬼点子多……”   她若有所思的停下,借刀杀人这事,她向来喜欢,能把自己撇干净,又能办成事,一举两得。   延禧宫,侧殿。   僖嫔静静地坐着,她自打得知宫中多了一个禧贵人以后,便一直沉默不语。   她虽然被封为僖嫔,但居住在延禧宫,不知道受了多少嘲笑。这地方临着苍震门,外头便是东筒子长街,但凡宫中吃食、水、寻常用物都从这里走,嘈杂到难以安寝。   她如今不出去就知道,人人都在笑话她,那禧贵人宫女出身,偏跟她重了封号,何其不将她放在眼里。   眯了眯眼,僖嫔的神色更加冰冷,一山不容二虎,既然如此,就别怪她心狠手辣。   一旁的小宫女抖了抖,非常的害怕,这种阴冷气息,她依旧许久不曾感受过了。   想到僖嫔的阴毒,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第33章   今年的雪特别多,今儿又下起来。   间或夹杂着雨,狂风凌冽,特别的冷。   都说过了腊八就是年,也确实如此,没几日功夫满宫就红红火火的,就算雨雪交加,也遮不住的喜庆。   树上扎着大红绸花,缝了绿叶子上去,离得远远的看,还真有几分意思。   就连她这也送来不少喜庆摆件,恨不得连锅碗瓢盆都换上红的,再不济弄上几朵红花。   冬日肃穆冷清,有这些东西的点缀,瞧着是不一样。   宫人们见了也都笑盈盈的,等闲没谁肯摆脸子,这是求个好兆头,来年顺顺利利开怀喜乐。   姜染姝立在窗前,执笔练大字,经过几个月的努力,她进步许多,这一手字也算是勉强能看。   最起码康熙在看见的时候,不会皱眉头了。   因着她有孕,身子不稳,康熙让她比较重大的场合都称病不去,一个人窝在角房静默养胎。   她笑着应了,对方特意派梁九功来宣的口谕,以示重视,加上跟她想的一样,所以接受的毫无障碍。   赖嬷嬷笑着安抚她:“不去也好,这人多的地方是非多,万一冲撞了,岂不是不好。”   姜染姝也跟着笑:“我知道的,都不打紧,这些热闹也没什么好凑的。”   宫中礼仪繁琐,吃个饭都能闹出无数是非来,再一个也就是听戏,昆曲豫剧轮换着来,那些东西她也看不懂听不懂,到底不是打小接触,侵淫不够。   今儿宫中便有一出戏,说是宫宴的时候,乌雅常在穿着羽衣跳霓裳舞献技,那舞姿缥缈动人,腰肢细软如柳,轻盈如燕,见着皆拍手叫好。   唯独高高在上的帝王自始至终都没往下头看一眼,一直跟太皇太后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乌雅常在穿着单薄修身的衣服跪在那,着实可怜。   佟贵妃皱眉,略有些嫌弃:“乌雅氏着实提不起来,给你天大的恩典,瞧这舞跟被雷劈了似得,下去好生再练练。”   宜嫔顿时嗤笑出声,她一甩帕子,轻笑道:“贵妃娘娘一言中的,臣妾拜服。”   虽然是故意让她出丑,来人前表演,但她当做登天梯,毫无羞赧,真的将自己的技艺发挥到最好,这就不成了。   凭什么旁人都没有个出头日子,就她这般上跳下窜的。   安嫔神色平静,不置可否,她现在膝下有子,图的是个安稳。   见她不吭声,剩下的几个嫔位也安静坐着,安嫔作为七嫔首位,家世又好,如今膝下还有万黼小皇子,那腰杆是挺的笔直笔直的。   剩下的小贵人、小答应,素来说不上话,在这么重大的家宴现场,那更是安静如鸡。   那拉贵人面色苍白,顶着硕大的肚子,不安的坐在那里,她望着安嫔的方向,眼神中充满了渴望。   她想抱抱万黼,亲亲万黼,听他奶声奶气的叫母妃,她想的心都碎了。   李氏如何也比不得她这个亲额娘,瞧瞧万黼更瘦了,小脸苍白,捧着清粥慢慢啜饮,那女人甚至都不给他吃肉。   就连小宫女都不喝清粥,凭什么给她的万黼吃。   那是她的孩子,竟然任由他人作践,她觉得自己的心都碎了。   小宫女描述的绘声绘色,连私下里贵妃如何打压乌雅氏,如何强命她在人前献技,事后又是怎么勾起唇角冷笑的,说的条理清晰用词准确。   姜染姝听罢笑了笑,乌雅常在作为胜利者,最是得宠不过,自然没有这许多磋磨。   这一次在众人面前失了脸面,还不知道怎么闹呢。   上一次乌雅常在和贵妃的交锋,着实让人叹为观止。   两人都不是直接出招的人,都喜欢弄一些弯弯绕绕,最后底牌也不亮,这就斗法起来,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有些期待。   都闹吧闹吧,让她瞧瞧手段,好歹学一些。   正出神,就在正殿处有一个小萝卜头在吭哧吭哧的堆雪人,周围一群奴才小心的侍候着。   不时有人惊呼出声:“太子爷小心些,莫跌了。”   还有些小小声的劝诫:“都说下雪不冷化雪冷,如今风大的紧,太子爷还是回去吧,省的着凉了。”   就在长廊中玩上这么一会儿,姜染姝便听着嗡嗡声不绝于耳,突然觉得太子有些惨,这么多人劝诫唠叨。   她侧身去瞧,就见太子穿着杏黄的太子服,因着年节,上头尽是些吉祥喜庆的图案。   小孩子就适合鲜艳颜色衬着,这般看来更是玉雪可爱,白皙的小脸肉嘟嘟,乌溜溜的大眼睛黑白分明。   他对众人的话语充耳不闻,该怎么玩雪还是怎么玩,过了一会儿许是觉得凉了,把红彤彤的小手凑在嘴边哈气,萌的一塌糊涂。   她就忍不住垂眸浅笑,想着自己肚里这个小小的生命会长成什么样子?会不会也白嫩嫩粉嘟嘟,睁着明亮的大眼睛朝她撒娇。   只想一想就觉得心软的厉害,姜染姝想了想,拿起绣绷子决定给宝宝做件小东西,左右整日在屋里闷着也无事。   康熙不知在忙乱着什么,不曾入后宫,时时召见大臣商议政事。   姜染姝瞧着他有时候胡子拉碴,从长廊匆匆而过,有时候他一边用帕子擦脸,还得斜眼看奏折,恨不得一分钟掰成两半用。   “这里的侍女图换成红梅傲雪,摆个画全当留住景了。”这是她亲自画的,仿的董其昌画技,略有些稚嫩,但由于出于自己笔下,怎么瞧都是满意的。   明月恭维:“小主儿画的极好,瞧着跟真的似得。”   赖嬷嬷噗嗤一声笑了,这夸人画画的最高境界,莫过于说是像真的了。   就在此时,一道含笑的声音从几人身后响起。   “是吗?朕瞧瞧。”   姜染姝回眸,就见他大踏步走了进来,仓青色的衣袍被玉带束着,显得那腰身细细的,清减许多。   康熙脸颊消瘦,瞧着多几分凌厉。   望着她的眼神却带着三分柔和,唇角微微勾起弧度。   姜染姝眼眸瞬间亮了,提着裙摆就往他怀里扑,一边撒娇:“皇上~”   她腻在他怀里,搂着那细腰怎么也不撒手。   康熙拖着她走到软榻前,有些无语道:“月余未见罢了,怎么瞧着跟天长日久似的。”   姜染姝坐在他结实的腿上,歪着头想了半晌,自己也不确定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说完软着嗓子耍赖道:“就是想您了嘛。”   康熙捏了捏她的脸,慢条斯理道:“同在一个屋檐下,想朕便去瞧瞧,你若来送汤水,朕还能赶你走不成?”   这可不一定,在他忙的时候去,万一撞枪口上,那不是白让人撒火,这样的赔本买卖,哪有嘴皮子上下一磕来的痛快。   余年踱着小碎步,慢悠悠的进内室来,还未跨过门槛,就闻到了不祥的味道,它顿时炸毛,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就被人捏着后颈皮,一下子捉走了。   “喵呜~”放朕下来,你这个破碎的铲屎官!   康熙听到余年的声音,忍不住就笑了:“这小东西还是看朕不顺眼。”   姜染姝双眸亮晶晶的,捏住康熙精致的下颌,粗鲁的吻了上去,含糊道:“它的主人看你顺眼便是。”   她的动作略带急切,毫无章法的啃过来,康熙被她逗弄的没法子,只得小心圈住她腰身,微微垂首让她更方便些。   唇齿相贴的感觉非常美妙,姜染姝满足的喟叹出声,捏了捏康熙依旧紧实的腰身,笑道:“这些日子累的都瘦了,可得好生补补。”   她用手比划着道:“原本是这样的,现在都能掐在一起了。”   康熙原本腰就有些细,他又喜欢布库,一身肌肉很结实,显得腰身更加细韧有力。   如今瞧着,倒比她还要细些,姜染姝失落的圈了圈自己的腰,那尺寸可真是一放再放,从小蛮腰到普通腰了。   明明是小腹鼓胀,腰倒是也跟着粗了不少。   康熙随意的扫了一眼,凑到她耳边道:“衣裳是不是又放尺寸了?”   一万个穿心箭扎来,姜染姝冷哼一声,闷声应了。   康熙也学着她用手比划:“原本不过只手可握,如今瞧着翻倍了。”   姜染姝反驳:“没有呀,就粗了一点点而已。”话音没落就反应过来,对方说的到底是哪了。   不由得囧在原地,羞红脸颊,握着小拳头锤他:“老没正经的。”   康熙:……   如果他没听错的话,对方骂他是老没正经的?   危险的眯着双眸,康熙往前凑了凑,直到能看清对方脸上的绒毛,唇瓣像是微微动作就能贴上似得,见姜染姝羽睫轻眨,显得不安极了,这才哑着嗓子开口:“老?嗯?”   刻意压低的哑嗓,像极了情动时的暧昧,姜染姝眼角余光瞄着他劲瘦的腰身,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好、好着呢。”   她心虚,结结巴巴的开口。   康熙又往下压了压,双臂撑在她两侧,用鼻尖蹭着她,含含糊糊的问:“哪里好?”   他的声音暧昧极了,充满暗示。   姜染姝贝齿咬着唇瓣,直到嫣红印上牙印,才绝望的闭上眼,对方比她会撩多了,刚不过刚不过。   不过简单几个动作话语,就能苏的她肝颤。   “您自然是哪都好的。”她落败。   “比如说?”他步步紧逼。   “……”这是要夸您器大活好才甘心吗?   姜染姝索性倾身,双腿圈住他的腰,挂在上面耍赖:“现在就很好呀。”   她软软的唇印在他脸上,直接把康熙气笑了,轻轻拍了她一下,无奈道:“越发放肆。” 第34章   室内熏染着香丸,地龙暖烘烘的烧着。   姜染姝鼻尖溢出细汗来,她摇着手中团扇,颇有些无语。   这地龙烧着有些热,不烧又跟冰窖似的冷,平日里摊着不动倒还好,稍微活动下就热的不成样子。   她腻在康熙怀里,耳鬓厮磨,两相之下愈加热了。   康熙从袖袋中拿出锦帕,仔细的替她擦汗,无奈道:“朕都不热,你怎的还出汗?”   他一个大男人,总是要火力旺些,可也觉得正好,没觉得热。   纤手利索的解开盘扣,将夹袄脱了,姜染姝才长舒一口气,“约莫是有孕的缘故?”   之前不也有这种说法嘛,孕妇更怕热一点。   康熙捏着她的脸颊,那凝脂般的触感让他爱不释手,纳罕的问:“怎的就滑成这样?平日里如何保养的?”   也没见她整日对镜揽妆,有时候只是用清水洗,比他还糙些。   姜染姝挺胸:“天生哒。”   她说的理直气壮,特别自豪。   康熙忍不住又捏了捏,轻笑:“倒是天生的厚。”   室内充斥着柚子花的幽幽甜香,姜染姝惬意的眯着眼,一点都不当真,嬉笑着开口:“嗯呐。”   她语气甜滋滋的,全当夸奖了。   康熙一时无言以对,点着她的额头笑:“皮。”   “皇上,该洗漱了,您是要清汤还是香汤?”   梁九功躬身问询,神情真挚。   姜染姝一个没忍住喷笑出来,这跟去吃火锅,别人问是要辣汤还是清汤有什么区别。   “笑什么?”康熙随口问了一句,转身道:“香汤吧,备双份的。”   这话里头的含义就大了,姜染姝心里紧了紧,一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双人份的,若是带着她,那她这正在孕期,什么也做不了,瞧着岂不是眼馋的紧。   若是带着旁人,这当着她的面说,她记仇的小本本估计都要气的撕掉了。   康熙意味不明的用眼角瞟她一眼,颇有闲情逸致的赏花。   瞧着对方挨挨蹭蹭的,小眼神不断往这里飘,纠结的撕扯着手中帕子。   那幽怨的表情让他忍不住哼笑出声,半晌才仁慈开口:“走吧,带你泡热汤。”   姜染姝扭扭捏捏的甩着帕子,一副屈尊降贵给你赏脸的模样。   等到了香汤室,里面已经候着许多宫人,手中捧着香胰子、锦帕、水瓢等,她甚至看到痒痒挠,这么接地气的东西,出现在皇宫着实有意思。   她第一次来这里,实在不知道有什么规矩,便乖巧的立在康熙身旁,对方做什么,她照着学便是。   康熙饶有兴趣的看着她,并不提醒她的房间在隔壁,见她羞红着脸,一颗一颗的解衣裳盘扣,露出细腻白皙的脖颈,和精致斜飞的锁骨。   一时间宫人尽数褪去,只剩下两人。   香汤轻烟袅袅,散发着迷人的香味,上头撒着各色花瓣,瞧着还有几分浪漫梦幻。   剩下肚兜之后,姜染姝怎么也下不去手,可怜巴巴道:“要不,您转过去?”   往日里都是吹的只剩下一根蜡烛,有时候还会放下床帐,光线昏黄,彼此间实在没有这般坦诚相见过。   如今儿臂粗的蜡烛燃烧,照的跟白昼也没什么区别。   康熙瞧着她细白的胳膊,那皓腕细的跟什么似得,不堪一折。顿时明白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般撩拨的他起了兴,偏丁点出格都不敢。   “好。”他转过身,听着水流声音,觉得更加难熬。   一场沐浴折腾的两个人筋疲力尽,等回到角房倒头便睡下了。   康熙看着她挨着枕头便睡着,不由得感慨,什么叫傻人有傻福,瞧这毫无心事、毫无防备的样子,真是暖心。   勾唇露出一抹清浅的笑意,他也跟着闭上眼睛。   过罢年后,总觉得天很快就会暖和起来,然而倒春寒不是白讲的,反而多下了几场雪。   总担心今年会引起雪灾,然而悠悠的,竟然过来了。   等到桃花盛开的时候,那拉贵人生下皇六子胤禶,因着她孕期忧思过重,小阿哥显得有些弱,哭起来跟猫叫似得。   哼哼唧唧的,还没有余年声音大。   姜染姝送上一份规整的礼物,便将此事抛之脑后,左右这孩子也送不到她手里。   七嫔当中,安嫔有了万黼阿哥,荣嫔膝下有胤祉,惠嫔的大阿哥刚回宫不过几个月,都老神在在的,特别安稳。   剩下几个,便不是这么想了。   端嫔早些年也是生养过,可惜没站住,如今膝下空虚,这些日子她眼热安嫔的厉害,白得一个小阿哥,不拘怎么养着,闲暇时逗弄也是好的。   而敬嫔却盯上了姜染姝,她不过是一个贵人,若是生下阿哥,那是没有资格养的。   老祖宗才定下的规矩,谁也不敢违背,这么一个健健康康的孩子,比什么都强。   至于这胤禶小阿哥,她有些看不上眼,瞧安嫔整日里为着万黼忙累,对方还是瘦小的厉害,太过伤神伤身。   而宜嫔自负美貌,先皇后去之前又很得皇上宠爱,她相信只要皇上不再怀念先皇后,这后宫中必是有她的席位。   再不济还有郭络罗贵人呢,这现成的孩子不要,她实在不想争胤禶阿哥。   因此除了端嫔上跳下窜的想要胤禶之外,旁人丝毫动静也没有。   太皇太后皱眉,在她看来,端嫔不是个好人选。   她自己孩子都站不住,养旁人孩子怎么可能比自己孩子还尽心些?   再往上是佟贵妃,她手里已经有胤禛阿哥,再养旁人便有些不合适。   太皇太后板着手指盘点半天,和康熙无言以对,怎么看都觉得有些不大好。   她将视线转向一旁的皇太后,这是一个可怜的女人。二十多岁就守寡,不曾生育一儿半女,日日陪着她这个老婆子,也不是事。   因此试探着开口:“不知皇帝如何打算的?”   见康熙摇头,她才慢悠悠的开口:“你皇额娘她今年三十有余,正值壮年……”养个孩子必然有精力。   剩下的话不必说,上下一联想,康熙眯了眯眼,没有过多犹豫便直接道:“不如先抱来给皇额娘瞧瞧,若是和眼缘便养在膝下。”   他没应当是,也没直接推了。   孩子不好养,皇额娘清净惯了,不一定真的能接受一个孩子日夜吵嚷。   皇太后揉着手中帕子,果然她自己就犹豫起来:“这不大好吧?哀家……”   她话音还未落,就见太皇太后摇头,瞬间住嘴不说了。   能在后宫中这么悠闲,靠的全是老祖宗,她听话听习惯了,便全没有反驳的心。   太皇太后说什么,她便直接应下什么。   这事这么定下,康熙便直接告退离去。   太皇太后看着她犹豫的面色,轻叹一口气,直截了当的开口:“我已经这么大岁数了,哪里还有几年好活?你若是不养个孩子在跟前,等我故去,你跟前冷冷清清的,我便是闭眼也不安生。”   皇太后赶紧劝导:“您必然会长命百岁的。”   可她也明白老祖宗说的是对的,在这后宫中,她格格不入,甚至许多人都听不懂她说话,只寿康宫的奴才能听懂几句罢了。   只是养个孩子……   她心中犹豫又起,这孩子只要养在她这里,基本就断了上位可能。   今上防蒙古防的厉害,怎么可能让一个亲蒙古的阿哥上位。   若真是为这个孩子好,她便应该拒了才是。   可漫漫长夜,若是有个小东西在她膝下承欢,也是极好的,她只要一想着会对她软软的撒娇,奶声奶气的问她要东西吃,她就觉得心软到不行。   因此话语间就不再坚决:“全凭您做主。”   太皇太后便笑了,她多了解皇太后啊,张张口便知道她的意思。   三大巨头已经决定,便没有那拉贵人什么事,不过洗三结束,瘦弱的胤禶便被抱到寿康宫里来。   她哭的跟泪人似得,到处求爷爷告奶奶,若不是因着月子不能到旁人哪里去,她还想去承乾宫求个恩典,甚至连在乾清宫门前跪一跪的心思也有了。   她神经质的咬着指甲,不住的想,若是皇太后抱了禧贵人的孩子,是不是就会把她的孩子还给她?   万黼已经被抱走,胤禶她看的跟救命稻草似得,也这么生生被抱走了。   比剜她的心肝肺还痛,太皇太后那老妖婆,着实不做人事。   两个孩子,一个都不给她留。   不管她恨得牙根出血,事实已经决定了,谁也无法改变。   姜染姝听着这些是是非非,觉得危机感直线上升,如果她生个小阿哥,却日日不得相见……   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她觉得自己定然是接受不了的。   摸着微突的小腹,她想,是个小公主吧,最起码不会被抱走。   哪怕交给高位养,有个显赫的出身,可失去的母爱却再也寻不回。   不是自己的孩子,永远不可能掏心掏肺,她也不想去考验人性。   那么小的孩子,经不起星点风吹雨打。   轻轻一声叹息,姜染姝紧了紧身上披风,就听身后有踢踏声传来,回眸一瞧,就见康熙穿着苍蓝色长衫,大踏步走了进来。   “御花园里头杏花开的正好,可要去瞧瞧?”   他眉眼带笑,手中执着白玉笛,脚步款款。   一撩帘子便瞧见姜染姝穿着豆青的披风,俏生生的立在那,身旁是雪白的暹罗猫,冲他龇牙咧嘴,发出威胁的呼噜声。   “喵呜~”余年炸毛,这个两腿兽为什么又来了!它伸出小爪子,紧紧的扒住姜染姝腿腕,哀哀撒娇。   “喵呜~”让他走,好不好呀? 第35章   姜染姝安抚的挠着余年下巴,语气中充满爱莫能助:“你家铲屎官也没法子呢。”   说着便将余年递给明月,示意她抱着离开。   “喵呜~”嘤QAQ   康熙冷眼瞧着余年,它从身边过的时候,还抬起下颌冷冷哼了一声,更是气的余年炸毛,喵呜喵呜的声音不绝于耳。   瞧着他衣领上落了杏瓣,姜染姝款步上前,伸出葱指替他抚去,轻柔的问:“方才从御花园过来?”   点头应下,康熙神色柔和:“打那路过,看着开得好,便想着带你一起去瞧瞧。”   低头瞧着身上的便服,姜染姝有些纠结:“要不,我换个衣裳?”   就算是去御花园溜一圈,她也当是春游了,不穿的美美的,怎么对得起这大好时光。   康熙摇头失笑:“不必了,你今儿穿的素净,正好衬春景。”   他既然这么说了,姜染姝便跟在他身后,施施然往御花园去。   乾清宫在南,御花园在北,坐在御辇上,穿过长长的宫道,便能看到这姹紫嫣红开遍的御花园。   春日连小花小草都是好看的,透着一股蓬勃生机,嫩嫩的黄绿色铺满视野。   姜染姝唇角挂着惬意的微笑,愉悦的笑道:“春日游,杏花吹满头~”   她挤了挤眼,又接着轻吟:“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   接下来的不必她说,康熙自动补齐,感慨于她炽热的感情,他心中感动非常,虽然无法回应,但是不妨碍他多宠她些。   康熙心满意足的指点江山,明明面前只是小小的御花园,他却像是立在山巅之上,目中尽是大清。   两个人坐在凉亭中,观赏着不远处的杏林,一边海阔天空的说,约莫是在外头,奴才们都离的远些,康熙说的话题就不再拘泥,变得广阔起来。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不论他说什么,对方都能接上来一句,并且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就算是比较偏僻的知识点,她也能听懂接话。   康熙略有些震撼,原本他以为,姜染姝不过貌美些罢了,谁知道灵魂并不腐朽固步,特别的有意思。   “你立到那杏花树下去。”康熙外头想了想,指挥着她远去,才转身唤梁九功过来,小声嘱咐:“拿朕的颜料画笔来。”   姜染姝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权当他是要给她拍照了,因此浅笑着望向他,而此时微风渐起,吹动着杏花落下。   她抬起精致的下颌,望着那纷飞的杏花,不由自主的伸出纤细葱指,接住那零落花瓣。   康熙心中将这一幕定格,等梁九功拿了绢布过来,他心中早已经有腹稿,挥手泼墨。   姜染姝看见这情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神色陡然一紧,屏息凝气等待着。   清代宫廷画中,当属经典的,莫过于雍正的十二美人图,她有些激动的想,难道她也要名留青史,将来上历史课的时候,旁人会说,你看这个妃嫔她是绝世美人。   她在这里浮想翩翩,等到康熙将她叫过去,整个人都不好了。   康熙取景特别大气,恨不得以整个御花园为底,又是写意风,所以她想的一切并不会发生。   浪漫的杏花林下头,是一道翩跹的身影,特别缥缈特别仙气,讲究的是意境,并不是写实。   至于她精致绝伦的五官,毫无涉及。   姜染姝鼓着脸夸赞:“雁引愁心去,山衔好月来。”这是李白的诗句,画面张力十足,夸写意风也是极好的。   康熙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瞧你的样子,着实不像高兴?”   姜染姝嘿嘿一笑,顾左右而言他:“原本以为您会画工笔,到时候绣成屏风挂在内室,瞧着是极好的,如今是写意……”   她不过随口一扯,谁知道康熙上心了,暗暗记下。   将手中绢布一卷,康熙递给梁九功拿着,慢条斯理开口:“原本打算装裱好赏给你,如今瞧着,不如还是朕自己收着。”   姜染姝一脸震惊:“原来您打算赏给我?”她这是错过一个亿了?   这幅图要是赏给她,好生保存到三五百年后,以康熙亲笔的名义,还不知道能卖多少钱呢。   留给后辈可以当传家宝,一代又一代的传下去。   康熙也有些惊讶:“不赏给你,朕也没地方挂啊。”   他起居的地方,不适合挂一个女人画像,若真是这么做,那御史的吐沫星子能直接把他淹死。   “不若您建一个暗室,里头摆上我的画像……”姜染姝循循善诱,觉得自己此刻特别妖妃。   “时不时再上两炷香?”康熙负着手,特别将就的等着她。   她原本走的就不快,有孕之后,更是慢了些许。   姜染姝一时无言,赶紧推辞:“不必不必,还是省下吧。”   这么直男,若不是有皇帝身份,定然要母胎单身一辈子的。   谁知道康熙往她跟前凑了凑,压低的嗓音带着暗哑:“朕只想将你关在小黑屋中,日日疼爱。”他暧昧的顿了顿,鼻尖擦过她脸颊,停在耳畔:“姝姝意下如何?”   他刻意散发荷尔蒙,整个人苏到炸裂。   姜染姝瞬间软了腿,在怀孕初期,她是一点肉味都没尝到,如今旷了这许久,瞧着他微微压低的眉眼,不由得想起他在上头时那如山般的压迫感。   一瞧她眼角带着微红,眼眸水润润的,雾气弥漫的样子便知是情动了。   康熙满意极了,长臂一伸揽住她的腰,朝御辇深处压了压,哑着嗓子低声道:“可是想了?”   他诱哄般说道:“再忍忍,马上就到了。”   姜染姝被他暗示的愈加耐不住,咬着自己葱白的指尖,些许刺疼让她回神,强撑着软成一滩的身子,努力摆出端庄正经的模样。   御辇直接进了乾清宫,停在角房门口,赖嬷嬷等人出来迎接,就见康熙怀里抱着豆青色的披风,边缘露出一双精致的蜀锦绣花鞋,显然是抱着小主儿呢,一个个忙低下头。   姜染姝羞的跟什么似得,被轻柔放到床上,便钻进被窝里,怎么也不肯露头。   她素白的手指紧紧抓着被子,康熙扯了几下都没扯下来,不由得有些急躁,哑着嗓哄她:“姝姝,乖。”   姜染姝勉强露出一双含水潋滟的双眸,羽睫轻眨,不敢看他。   康熙动作轻柔却坚定,一点点拉下被子,连同他夸赞过的衣裳,也一并去了。   床帐摇曳,她纤白的手指抓着床单,那名贵的蜀锦光滑而富有光泽,在她手心皱成一团。   待雨歇云收,姜染姝颇为餍足,抱着被子静静发呆等待回神。   康熙轻柔的抚摸着她的脊背,一边低声道:“今儿你做的很好。”   他不说还好,一说姜染姝顿时害羞了,翻身靠着里头,怎么也不肯回身面对他。   这姿势原本她不肯,只一时放纵便从了他。事后竟然还得了夸赞,简直令人羞赧的想要钻地洞。   康熙搂住她纤薄的肩膀,无奈诱哄:“乖。”   两人躺了一会儿,康熙一直哄着她睡下,这才蹑手蹑脚的回前殿处理政事。   他难得偷懒一会儿,这下积累不少政事,都等着他去处理,可以说是一时偷懒一时爽,赶工火葬场。   一直忙到华灯初上才算是松口气,康熙回神便问:“禧贵人呢?可用膳了?”   梁九功跟一直都注意着那边情况,闻言轻声道:“还未,小主儿睡到黄昏才起,用了一小碗绿豆百合粥,并几块点心,许是要晚些。”   康熙起身,都出了暖阁,才停住脚步,“摆膳吧。”   梁九功没敢问他为什么突然又不去了,只躬身应是,没一会儿功夫便收拾齐整,可以用膳了。   康熙用了两筷子,觉得没趣,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接着慢条斯理的用膳。   他向来便是这般克制,一件东西不管再怎么喜欢,从来不会毫无节制。   幼时因为先皇所受的苦,她时时刻刻都记着,并引以为戒。   “绿头牌呢?”他面无表情的问。   梁九功心里一惊,顿了顿才反应过来,躬身回:“敬事房隔三差五的便要问一回,您什么时候恢复点牌子,那头时刻都在准备着。”   室内片刻静默,接着是帝王无情的声音响起:“呈上来。”   立马就有小太监快速奔去敬事房,寻了管这事的太监,一路急匆匆的往乾清宫正殿赶。   他们前脚功夫发生的事,后脚就有人传话给角房。   听到这消息,她淡然的啜着白开水,随口应了一声:“哦。”   见她这般不动声色,赖嬷嬷心里高兴,宫里就得这样,知道自己的位置,有自知之明方得长久。   欣慰笑道:“小主儿长大懂事了,男人最喜欢的便是听话的女人……”   姜染姝对这番话不敢苟同,笑了笑敷衍过去,没说什么。   明月也跟着点头,一副听到大道理的样子。   这头还未商议出章法,就见太监端着绿头牌又出来了。   一时乾清宫又瞩目起来,六宫俱都得到消息,说是绿头牌已经呈上,净等着侍寝便是。   不管这头一个是谁,只要开始便有轮到的那天。   僖嫔端坐在延禧宫中,弹着护甲笑:“一时春风一时秋风,禧贵人?呵。”   只要这宫中妃嫔还在,就轮不到她禧贵人独占鳌头。   她笑的矜持又得意,就算在地势最差的延禧宫中又如何?她不论如何也是一宫主位,旁人一辈子也爬不到的位置。   比如说那位包衣旗出身的禧贵人,怕是就已经走到头了。   底下的宫女唯唯诺诺小心翼翼点头,并不敢多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康熙:朕在哪朕是谁朕不想点绿头牌! 第36章   夜色昏黄。   一盏盏华丽的宫灯点燃,给夜披上一层华丽的外衣。   姜染姝慢条斯理的包着饺子,圆圆的饺子皮在手中翻飞,很快便形成漂亮的形状。   这是姜母的拿手活,曾经笑言,若是当不下去教师,还可以去路边摆摊,就这包饺子的手艺就能养活自己。   姜父和她都很爱吃,每每都能多吃一碗,每到此时,姜母就笑的特别幸福。   垂眸瞧着托盘中摆放整齐的饺子,数了数有二十二个,姜染姝便停手,浅笑着开口:“拿去煮了,晚间就吃这个。”   明月脆生生的应下,到御膳房亲自盯着煮了,赶紧提着食盒回来,她走的小心翼翼,担心里面调的酸汤撒了,又想着早些到角房,免的饺子皮发涨。   刚转过长廊,想要掀门帘子的手就顿住了。   从晃动的门帘里头,能清楚看到太监穿的皂靴,那熟悉的形制让她心头一跳,立在门口犹豫一瞬,就听禧贵人轻唤:“进来呀。”   明月应是,拎着食盒进去,就见皇帝穿着常服,和小主儿相对而坐,手中拈着白玉棋子,显然是在对弈。   她觑着小主儿神色,不知道该不该提饺子这一茬。   就见康熙回身,“呈上来吧。”   姜染姝偷偷的挪动着对方棋子,在他转身的时候,又特别无辜的看着他。   “您尝尝,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口。”这是芋头牛肉馅的,没什么特别。   康熙瞧着食盒中简单的食材有些愣怔,他以为饺子是加餐,没想到是主餐。   “你可用过了?”他问。   姜染姝摇头:“让厨下再上一份便是。”   康熙眉眼含笑,慢条斯理道:“就算如此,你方才挪朕棋子,朕也是看到了的。”   往嘴巴里塞了一个饺子,他抬手又将棋子挪回去,含糊不清道:“你放这里,三五步便赢了。”   她所有会的招数,都是他教给她的,这围棋的套路,她不懂多矣。   姜染姝无言以对,鼓着脸颊不服气:“那您要喂子,我才赢得了。”   他打从记事便学围棋,她这连规则都还记不清,能玩过他才怪。   但是陪皇帝读书最重要的就是快乐,对方享受那种碾压她的快乐,她就得让对方充分感受到。   康熙夹起一个饺子,递到她跟前,哄道:“来,啊~”喂子他不会,喂饺子倒是手熟。   姜染姝在吃与不吃间犹豫一秒,就见对方瞬间收回筷子,将饺子咬在唇齿间凑了过来。   这个题她会,只要她往前凑一点,咬掉另一半就完美。   这般想着,眉眼间就带上笑意,她往前倾身,还未碰到饺子,康熙已经把东西咽下。   姜染姝:如果你不是皇帝,我要打得你不能自理.JPG   约莫是察觉到对方的怨念,康熙终于不再逗她,喂她吃了一个饺子,那熟悉的味道让她面上表情有些不大好看。   都说妈妈的味道无法复制,然而稍微沾上边,都能让她想念到无以复加。   康熙瞧着她眼含清泪,欲落不落的辍在那,一时有些莫名,温柔的轻声问:“怎么了?”   他这般体贴,使得她更加想哭,撇了撇嘴,眼泪汪汪的开口:“不知道,就是想哭。”   她想念的人,永远也无法出现在眼前。   脸颊被捏住扯了扯,康熙无奈:“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啊,乖,不哭了啊。”   这哭的时候不能哄,那心底的心酸一个劲往上冒,姜染姝索性扑在他怀里,大哭出声。   康熙满脑袋问号,连饺子也不吃了,赶紧把她抱在怀里哄:“乖,你要是不哭了,朕便赏你一套紫檀的家具。”   这对姜染姝来说毫无吸引力,不管是紫檀还是红木,对她来说不都是个摆件。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除了摆着招人眼,一点用处都没有。   她该哭还是接着哭,本来孕期就情绪无常,谁知道什么时候累积了什么情绪等待纾解。   康熙轻抚着她的背,有些没招:“赏你白银千两,拿着买自己喜欢的东西,快别哭了。”   他以为还不管用,正打算想别的招,就见姜染姝抽噎着停下,断断续续的问:“真、真的?”   康熙点头,帝王金口玉言,怎么可能说假的。   一边用锦帕抹着泪,姜染姝一边瞅着他,催促道:“银子呢?”   在康熙的人生中,就没见过这么见钱眼开的,一时有些无言,僵硬的顿在原地,一字一顿的问:“你说什么?”   他都这么问了,姜染姝肯定不敢再重复,只用你别是骗我的眼神看着他。   康熙无奈,回头跟梁九功吩咐:“从朕的私库拿银子出来。”   姜染姝矜持拒绝:“不必这么着急……”   但是她眼眸中的渴望做不得假,康熙点了点她的鼻尖,无奈笑道:“装模作样。”   她便嘻嘻笑开了,为自己伸冤:“刚送完胤禶阿哥的礼,这马上要满月,还得送一趟,再一个还有郭络罗贵人还未生呢,到时候又得送礼,惹不起惹不起。”   她就这么点家底,都是康熙赏的,大多数比较贵重,都是要记档的,等闲她也不能拿去送人。   还有妃嫔生辰,这后宫人多了,今儿这个生辰,明儿那个的,她如今也是个贵人了,上下都够的着,这不都得送。   千两银还是少的,她没有狮子大开口。   还有三天是太皇太后的生辰,她得送礼,这千两银都是要填这个窟窿的。   听着她扳着指头这么算,康熙也跟着算了一笔,深深为这笔钱震惊了。   她要送礼,他要赏赐,两个人就不是一个量级,那组合起来,每年为这个要出去的银钱实在太多了。   “再给你一千,等轮到朕生辰,就发节俭的诏书出来,省得你破费。”   康熙笑着说。   这就是开玩笑了,一个帝王的生辰,怎么也轮不到她说破费。   毕竟她所有的东西,都是对方给的。   她咬了咬唇瓣,想起晚间敬事房太监的一来一回,有心想问问,又怕招了忌讳,只得顾左右而言他。   “说起来也是奇怪,过年的时候,日日吃这饽饽,反而不喜欢碰,如今不是时节,又觉得好吃起来。”   康熙拉着她的手,容她坐在怀里,这才浅声道:“得不到才稀罕,尽数都摆在你面前,自然瞧着就烦。”   姜染姝点头,说的是这个理。   又一起絮絮说了会儿话,她便有些撑不住,打着哈欠想睡觉,康熙没勉强她,洗漱过后便一起歇下了。   他们这里睡得深沉,后宫诸人简直一口老血吐出。   谁不知道万岁爷已经叫了敬事房的太监去,显然是要侍寝了。   承乾宫佟贵妃处,就先收拾停当了,她翻出许久不曾穿过的小女儿衣裳,画着精致的妆容,想着万岁爷头一次入后宫,怎么也得给她这个贵妃面子不是。   谁知道面前的膳食从热气蒸腾到凝结油脂,她等的那个人,始终不曾过来。   婴儿啼哭的声音响起,她心下烦躁,怒声道:“抱出去!”   奶嬷嬷赶紧捂着胤禛的嘴,往侧殿去了,原本候在屏风后头,也是等着康熙来之后,可以卖个好,说明她认真的养孩子。   如今康熙没有来,这小阿哥自然排不上用场,原本一个时辰前就该喂奶,只是贵妃娘娘说,小孩子饿着眼睛亮,机灵,这才不让喂。   奶嬷嬷轻叹一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怀里的孩子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往她怀里拱,说起来她是佟家的奴才,其实跟乌雅氏也连着根,都是一个姨奶奶,这孩子身体里也流着她们的血,这看着能不心疼吗?   佟贵妃气的肝疼,保养得宜的指甲扣在桌子上,留下长长的痕迹。   她这里不虞,宜嫔也好不到哪里去,她自诩貌美风流,最是勾人不过,谁知道面前的蜡烛都燃烧完了,已经三更天了,没有任何人来传旨说让她侍寝。   今儿特意做了掐腰的纱裙,行动间微微的透,隐隐约约能看到里头大红肚兜,头发更是仔细保养过,侍候的乌黑油亮,就等着某个人的到来。   僖嫔掐着手心等,她所有一切都是捡漏得来的,心里砰砰的跳,就是不知今儿会不会是她拔得头筹。   她甚至畅想一番明儿众人的嫉妒神色,对她恨的牙痒痒,偏有奈何不得她,那瞧着定然有意思的紧。   僖嫔等啊等,等到月上中天,狂风呼啸,依旧等不来那道伟岸的身影。   她神色狰狞,狠狠的在小宫女身上又掐又拧,半晌才阴着脸住手,爬到床上睡去。   小宫女窝在角落哭泣,都说她最受宠,主子最爱她,但事实是什么呢?不过是她锯嘴葫芦,不太会说话罢了。   这一夜,六宫对月无眠,都以为自己会是最特别的哪一个,从期待到等待到失落到绝望,眼瞧着天都要亮了,众人这才起身洗漱,将自己的战袍穿上,打扮的光鲜亮丽,呈现在旁人面前的,又是一个无懈可击的一天。   宫人倒更忙乱些,都想知道昨晚上是被谁占了便宜,净等着她们的报复吧。   姜染姝一夜好梦,第二日醒来,小脸红扑扑的,一看就知道睡的好。   康熙摸了摸她滑腻的脸蛋笑:“再睡会儿吧,起这么早也无事。”   这时候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姜染姝迷迷糊糊的睁眼,就见康熙眉眼柔和,清隽的面孔逆着光,特别好看。   “你走了睡不着。”她软乎乎的撒娇。   两条玉臂从暖和的被窝里伸出来,羞答答的捏住他袖子,不舍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姝姝:恕我直言在座的各位都是辣鸡。   僖嫔:……   宜嫔:……   贵妃:…… 第37章   她眼神朦胧,尚有些迷糊,这般神色眷绻流连,特别的惹人。   康熙一时觉得,不知是地龙更暖些,还是她的行为更暖心些。   他柔柔的一笑,摸着她的脸颊,俯身在她眉心亲了亲,哄她:“睡吧,还早呢。”   带着清浅笑意,康熙一路意气风发的离去。   近来吴三桂节节败退,从岳州开始,往后将会退的更多。   打他离去,姜染姝睁开清亮的双眸,神色清明,哪还有丝毫困意。   做戏做全套,她复又闭上眼,本以为睡不着,谁知道瞬间又沉入梦乡。   等她醒过来,才知道六宫都炸窝了,都在调查昨晚上翻了谁的绿头牌。   阖宫的奴才忙的跟穿花蝴蝶似得,不时交头接耳。   佟贵妃神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她作为隐形的后宫之主,竟然得不到相关消息,简直让人心里郁卒不堪。   胤禛有些无聊,啊啊的叫着,想要贵妃陪他玩,惹来佟氏恼怒的低呵:“没眼色的东西,还不快抱出去!”   奶嬷嬷面上一僵,连忙抱着怀中小小的襁褓退下。   而在角房,众人也有些惶惶然,禧贵人到底根基浅些,只有皇帝浮萍般的宠爱。   明月拧着眉尖,略有些担忧:“此次算是站在风口浪尖上,若是被调查出来,怕是要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赖嬷嬷正在做针线,她稳稳的坐着,闻言不屑一顾道:“小主儿这般容色,纵然什么都不做,也是旁人所容不下的。”   在宫中就没有所谓的平静日子。   只要她得宠生子,众人的视线就不可能从她身上挪开。   姜染姝一脸胸有成竹,含笑点头:“旁人不会知道的。”   因为她这不算在翻牌子内,若是被人问出昨夜康熙歇息的地方,不用她出手,定然会迎来帝王震怒。   前朝时候宫女叛乱,十来个宫女因心生不满,差点拿黄绫勒死嘉靖帝,所以帝王很忌讳让人知道他睡在哪里,乾清宫中有二三十张床,可见一斑。   这宫中牵一发而动全身,哪里是表面上那么容易的事。   明月轻叹一口气,道理她都懂,还是止不住的担忧。   毕竟小主儿怀着孩子,容不得丝毫失败。   姜染姝温柔的摸了摸她的脸,轻轻笑了,没再说什么。   不论宫中如何危机四伏,该过的日子还是得一天天的过。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能永远屹立不倒,种花五千年历史,其中后妃数不胜数,能被人如数家珍的也就那么几个。   几天过去,如同她猜测的那般,宫中无人能调查出来昨儿是谁侍寝,最后不了了之。   窥伺帝踪乃是砍头的罪过,谁也不敢冒险触犯龙威。   大家更关注的是另外一件事,那便是三年一度的选秀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每一次选秀,都会有新人进来,都代表着自己的宠爱会被分薄些许。   姜染姝也在关注,康熙朝的妃嫔那叫一个百家争鸣百花齐放,她刚看过的这本清穿小说里面,将关系捋的很清楚,就是她不感兴趣,没有细看。   只注意着女主怎么一路破关斩将,迎风直上了。   再一个就是因为九龙夺嫡,对于他们的母亲,也是要盘点一番的。   正想着,就见杏仁神色有些难看,冲她使了个眼色。   姜染姝施施然的走过来,就听杏仁低声道:“丹宁格格要进宫了。”   她一时之间甚至没想起来丹宁是谁,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她舅家女儿,今年不过十四,打小便因容色出名,谁见了都要夸几声。   瓜尔佳氏是世家大族,但是丹宁所属旁支就要名不见经传许多,家里头最大的职位也不过国子监祭酒。   “确认了?”她皱着眉头问。   杏仁点头。   丹宁格格和小主儿没差几岁,打小便不和,偏又抬头不见低头见,整日里混在一起。   原主从小做的事,丹宁比她了解的还清楚些,又是个爱宣扬的,若是她入宫,姜染姝的日子怕是没有这么清净了。   但是她舅舅不这么想,只觉得他让丹宁入宫是为了帮衬她,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她在孕期不能伺候皇帝,让丹宁入宫岂不是正好补了这个空缺。   这一次透信进来,自然不是单单如此,而是告诉她,让她准备好帮衬丹宁。   比如时不时吹枕头风,多把皇帝往丹宁处推等等,虽然信上没有明说,但是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这样。   什么她不过包衣女,身份低下,固然偶尔有宠也是天大的福分,不如让丹宁这个正经姑奶奶得宠,那才是姜家的福气。   姜染姝只觉得槽多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应了一句我知道了,便什么都不想说。   她也没什么好说的,左右舅家进不来宫,不在她跟前唠叨,一切好说。   杏仁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小声嘟囔:‘欺人太甚。’   可不是欺人太甚,这是把他们姜家当跳板,打量着就能跨上登天梯了。   笑吟吟的捏了捏杏仁肉嘟嘟的小脸,她生的平凡,没有什么特色,平日里都是隐没在人群中,等闲没有谁能看得到她。   今儿不过跟姜染姝多说几句,角房的奴才注意到她,有意无意的开始打听。   杏仁姐姐长,杏仁姐姐短的,殷勤的不得了。   杏仁只腼腆的笑,面上再带上几分为难,问急了就带着哭腔说自己做错事被骂了。   这样下来,见她还是闷闷的,不怎么会说话的样子,就知道她不可能是突出重围得了重用。   午后小憩的功夫,余年喵喵叫着来找姜染姝,那声音特别凄厉,一听就知道其中有事。   “喵呜~”铲屎官救命呀。   “喵呜~”我看到你们两脚兽的幼崽啦~   “喵呜~”铲屎官我害怕嘤嘤嘤~   等她走出来,余年便叼着她裙摆往外拖。   好奇的跟着它往外走,一直走到御茶房门前的灌丛边,余年才停下。   姜染姝蹲下身,一拨灌木丛顿时吓了一跳,她猛不丁的尖叫出声,吓得明月面色大变,赶紧来扶她。   赖嬷嬷不明所以,赶紧上前来查看,就见一个染血的比甲里头包着青白的婴儿,甚至胎脂都没有擦干净,被粗鲁的扔在地上,有蚂蚁在他身上乱爬。   她赶紧上前抱起来,摸了摸心口还有气,一时又有些无措,她们发现这样的事,倒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这是乾清宫,冒出来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   若是康熙临幸过的宫人生下来的倒还好,若不是的话,就……   她看向自己的主子,神色惶恐极了。   姜染姝倒是淡然,她上前看了看,吩咐道:“把孩子抱到御药房去,那里有值守的太医。”   赖嬷嬷点头,定了定神往北边去。   姜染姝先回角房,让明月去找梁九功把事情说清楚。   怎么发现的孩子,怎么抱去御药房的,都要一五一十的说明白。   姜染姝坐在窗前,尚有些心有余悸,捂着砰砰跳的心脏,怎么也平复不了心情。   宫中出现婴儿,难免有秽乱之说,她掺和到里头,被人说嘴倒是板上钉钉的事。   就怕被连累,觉得污了皇家名声,一不做二不休将相关人等都给处理了。   明月回来的很快,她神色有些复杂,轻声道:“梁总管交代,让我们安心等着,平日里小心些便罢了。”   这是安慰她们,火烧不到这里来的意思。   姜染姝明白,含笑点头,半晌才缓缓道:“行了,都埋在心里,当什么都不知道吧。”   左右她们也没声张,直接就抱到御药房去,前后脚的功夫,并无多少奴才看见。   这事一出,康熙顿时震怒,不管是谁的孩子,能被人扔到灌木丛中,显然是没打算让孩子活。   这灌木又细又密,等闲谁会来扒开看。   到时候从乾清宫搜出来一个死婴,可比搜出来一个活的要可怕多了。   他拍着桌子吼:“都是死人吗?满宫奴才数百人,竟让人做下此等事来?”   梁九功弯腰,不敢多言。   半晌康熙才冷声道:“随便找个小子出来,把事按到他头上头,这事不能牵扯出姝姝。”   事情该怎么查还怎么查,但是不能从角房里头起。   但凡沾上这事,就没有一个好的。   话传着传着就会变味,流言惯会杀人,他算是明白的紧。   梁九功躬身应了,又听高高在上的皇帝眼神明灭,半晌才无奈叹口气:“去跟她说清楚了,省得她难过。”   她的心眼很小,一点事都存不下,今儿贸然瞧见这东西,指不定吓坏了。   康熙更倾向于这是有宫人跟旁人私通生下的孩子,亦或者是有心之人特意设下的计谋。   如果用最坏的情况打算,放在这里,只怕臭了才会有人发现,到时候乾清宫出现腐婴,那能说嘴的就更多了。   他只略想一想,就能列出一个表,怎么诋毁清王朝,怎么诋毁他这个皇帝。   头疼的捏了捏眉心,对方太阴毒了,拿孩子说事。   他是当事人,自然不会跟其他人一样,猜着是不是他的孩子。   先不说彤史会记档,且握在他手里,他自打先皇后故去后,鲜少宠幸后妃,最多也不过是禧贵人。   她实在太过可口,让他食髓知味,怎么也戒不掉。   想到她前些日子缠绵悱恻的眼神,康熙有些意动,起身往角房去,刚走出正殿又有些怔然。   脚步顿了顿,抬起来怎么也放不下,他的眼神明灭不定,充满危险。   世人恃宠而骄,多给几分恩宠便忘了自己姓甚名谁,他实在不想看到如此庸俗不堪的她。   “再冷冷吧。”他在心里想。   作者有话要说:   姝姝:魔镜魔镜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人是谁?   康熙:定然是朕的姝姝。   魔镜:那当然是温柔聪慧的作者君。(谄媚脸,可不可以让我出镜一次?)   作者:不行,我最爱的是姝姝(康康)。 第38章   天色渐晚,不知何时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   姜染姝立在廊下,瞧着外头的春雨出神,这梨花雨凉,轻烟朦胧的景致难得一见。   最近宫中压抑的厉害,处处风声鹤唳,时不时有人被带到慎刑司,再也回不来。   乾清宫里头伺候的人换了一大半,等闲她都不认得了,尽是些面生的宫人。   明月有些害怕,差点端不住自己沉稳人设,来回踱步道:“会不会连累到小主儿?毕竟是我们发现的。”   她这么说着,忍不住戳了戳余年的耳朵,笑骂:“都怪你。”   “喵呜?”余年不明所以,歪着头看向明月,烟灰色的猫眼中尽是疑惑。   比调查结果更早迎来的是太皇太后的生辰礼,这一次康熙主张大办,老祖宗觉得欣慰的同时,还是婉拒了。   她盘腿坐在炕上,一手捏着烟袋,在桌角磕了磕,才笑着说:“你们有这个心便成了,如今国库不富裕,还是省着吧。”   “再说哀家一个老婆子,也不适合铺张浪费。”   她很高兴,笑的眼睛都眯起来。   康熙转着手中佛珠,特别孝顺的开口:“一切都以您的心情来,您说大办便大办,您若是不想劳累,那便举行家宴,一起乐呵乐呵得了。”   苏麻喇赶紧替康熙斟茶,也跟着笑道:“前儿老祖宗还在念叨呢,说您最是孝顺不过,定然是要大办的。”   康熙笑了笑,感动的看向太皇太后,无奈道:“老祖宗最是体贴不过。”   这就是敲定小办了,只举行家宴,连宗亲都不需要请了。   这也是国库空虚的原因,但凡大办,没有几万两银子拿不下来,康熙觉得心疼。   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从简,他既然开口,谁也不敢驳回去。   等这事一定,康熙带着众人走后,慈宁宫便陷入一阵沉默中,苏麻喇脸上挂着的笑掉了下来,心疼的看向太皇太后,叹了口气道:“原本想热闹热闹的。”   人老了,就喜欢讲排场,能让人有面子的事都愿意做。   太皇太后呵呵一笑,面上瞧着毫不在意道:“到底权利在他手里,且忍着吧。”   她说的委曲求全,还是有些怨怼心的。   康熙的脚步顿了顿,警告审视的看着周围奴才,这才转身离去,原本想着补偿些,还是算了吧。   太皇太后生辰是宫中大事,谁不是一大早便开始准备礼物,自打她穿越后,就已经把几大巨头的生日都打听好了,对于重点之中的人物,自然是早早备下。   她只是一个贵人,送礼也有自己的规制。   最好以自己亲手做的东西为好,再佐以其他贵重物品,便是一份很高规格的礼物。   她想了想,决定中规中矩一些,不求出彩但求无过,因此绣了松鹤延年的桌屏,送到制造局装裱好,这会儿在箱子里妥帖收着呢。   “你且去检查检查,莫要出篓子。”她突然想起这一茬,就轻声嘱咐。   以前看清穿小说,要么礼物会出问题,要么大出风头。   明月点头,她觉得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检查一下也不麻烦。   当她打开箱子之后,桌屏好生的在箱子里头躺着,她便摇头失笑,不可否认的是,当打开箱子的一瞬间,心里砰砰跳,就怕出什么事。   她拿起桌屏细细检查,正要放进去的时候,突然觉得手感不对,仔细捏了捏,确实不对。   观察了半晌,她才神色凝重的将桌屏托起,往隔壁来。   几人正凑在一起闲聊,见她面色不对,便多问了句:“怎么了?”   明月托着小箱子,将桌屏拿出来放到桌子上,示意众人来看。   “这里有些不对,捏着的手感跟旁处不一样。”她也怕是自己敏感了,又伸手捏了下。   赖嬷嬷拧着眉头起身,仔细的打量过,拿着手中剪子轻轻一翘,就见桌屏裂开,露出里头的丝绢来。   这种成色的丝绢阖宫都有,便是宫女也能得上些许,做个帕子肚兜的。   只上面写着细小的字,赖嬷嬷不怎么识得,便拿来给主子看。   “清明……”这两个字在这时候非常敏感,更别提清字还是倒着写的。   反清。   反清复明。   姜染姝倒吸一口冷气,这是要她全族的命啊。   这人心思何其歹毒,一出手便是杀招。   康雍时期的文字狱,那是隐晦挂钩都不行,更别提这明打明的这么写出来。   当初有多少人因为反清复明失去生命,碰上这四个字就是死穴,容不得丝毫牵扯。   她捏了捏桌屏的红木,发现这是特制的,榫卯结构有些松散,就算不用剪子,时日久了也会轻易散开。   这就有意思了,先是有弃婴,后是有反清复明的字据在,看来对方在下一盘大棋,想要拢进去的人必然不止她一个。   “收起来吧,就装作不知道,好生再收拢好,旁的不必管。”她浅声吩咐,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旁人都还没应,余年先喵喵叫了起来,一声叠一声,跟应答似得。   姜染姝好笑,伸手抄起它,在怀里掂了掂,无奈道:“都说十个橘猫九个胖,还有一个压倒炕,你这明明是暹罗猫,怎的也要压倒炕了。”   原本瘦瘦小小的白团子,现在圆滚滚的,再也没有修长苗条的身姿。   “该减肥了。”她一锤定音。   不论是人还是动物,太胖都有些不大好,会引起各种各样的疾病。   余年在她手心磨蹭,发出舒适的呼噜呼噜声,特别乖巧,并不知道悲惨的日子就要到来了。   赖嬷嬷在给它做猫窝,余年这猫崽类狗,对人比较亲热,看到就会呼噜噜的打招呼,或者是喵呜一声,特别乖巧。   把人哄的心软,它便可以心安理得的作了。   余年现在比较懒,动辄想让抱着,还要挑貌美的小宫女,身上有清浅香味就更招她喜欢。   在余年撒娇的叫声中,太皇太后的生辰很快到了,由于是晚宴,大家都嗨的不得了。   在宫中白日都得收敛些,更别提晚上,只要能在夜里做点事,都兴奋的不得了。   对众妃嫔来说,这不光是晚宴,还代表着可以见到康熙。   姜染姝也有些亢奋,现代出品的人,哪个不是夜猫子,现在早早便睡下,她也想念夜生活了,就算什么也不做,也比睡觉强。   穿着贵人形制的吉服,她对着镜子照了照,颇为满意,石青色的衣裳颜色比较重,但是更衬得人白。   她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了,小贵人小答应凑在一起,言笑晏晏,欢声笑语不断。   大家说话都很克制,小小声的说话,若是笑了,便用团扇捂着嘴,很淑女的样子。   见她过来,赶紧起身行礼:“给禧贵人请安,禧贵人万福金安。”   她赶紧客气叫起,这些以前要叫主子的,现在要向她行礼,无怪乎宫人的人都想往上爬。   没过一会儿,郭络罗贵人也来了,她大着肚子,约莫是快要生了,走的很辛苦,肚子小小尖尖,都说是个阿哥,她却毫无喜色,面上甚至还带着忧愁。   众人又赶紧起来给她行礼,郭络罗贵人勉强笑了笑,扶着腰缓缓走过来,挨着姜染姝坐下,满脸疲惫的闭目养神。   她这么一来,众人都安静下来,谁也不敢吵她。   虽然她只是一个贵人,但是她有个嫔姐姐护着她,等闲谁也不敢惹。   等七嫔来之后,殿内一下子便拥挤起来,大家都讲排场,宫女太监嬷嬷带了个齐全,眼瞧着位置不够站,便有人上前来,笑吟吟的劝导:“您瞧着往后头挪挪成不?”   宫女面色淡然,实则抬起下巴,恨不得用鼻尖对着她们,看向郭络罗贵人的时候,面上又带了笑:“贵人您慢点,小心地上滑。”   这般区别对待,让姜染姝看的叹为观止。   乖巧的往后挪挪,惹来宫女轻蔑一瞥。   几个庶妃怒目而视,却又不敢多言,一时气氛凝滞。   宫女倒高兴起来,耍够威风才甩着帕子离去。   眯了眯眼,姜染姝用帕子沾了沾唇角,略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等到康熙搀着太皇太后过来,这气氛算是达到顶点,方才不咸不淡清秀婉约的妃嫔瞬间千娇百媚起来。   各色眼神看的姜染姝叹为观止,有故作羞涩的、有火热爱慕的、有含怨带愁的……   她想了想,在康熙扫过来的时候,也隐晦的抛了个媚眼,见对方眼神炽热三分,却又一本正经的转身,垂眸浅笑。   觥筹交错,言笑晏晏。   在一片和谐中,宴会迎来最重要的环节,那便是献礼。   随着太监高声唱礼,她也算是开了眼界。   十米长的福寿绵长图,珊瑚雕刻的摆件,鸽子蛋大小的钻石,只这一场生辰礼,随便一件便能让她一辈子衣食无忧。   很快轮到她们这些贵人,小太监端着托盘在太皇太后跟前走一遭,能得对方看一眼,便是这礼物最风光的时候。   “乾清宫禧贵人献百鸟朝凤白玉摆件一件~松鹤延年桌屏一件~”   一个太监唱礼,一个太监献礼,原本极和谐的,结果有人摔了,绊着献礼太监站不稳,也跟着摔了。   桌屏顿时被摔了下来,红木底托四分五裂,露出里头的绢布出来。   另有一片小小的丝绢在不远处,特别惹人注目的白色丝绢,上面写着小字。   宜嫔轻咦一声,疑惑道:“那是什么?”怎的还带夹层。   小太监赶紧把丝绢捡起,放在托盘里,一脸苍白的跪在地上。   视线在丝绢上扫过,姜染姝垂眸不语。   作者有话要说:   康熙:姝姝,来反清。   姝姝:???   康熙:疯狂暗示。 第39章   大殿中落针可闻,一时都有些惊诧。   这莫名多出来的东西,让众人都要闻到阴谋诡计的味道。   等小太监呈上托盘,苏麻喇皱眉接过,视线在姜染姝身上轻扫,打开一看,眉头便舒展开来。   “信女跪求漫天神佛,保佑太皇太后福寿康宁。”   太皇太后一听也不禁笑了:“哪有求满天神恩的?”要么求神,要么求佛,这求漫天神佛还是第一次见。   康熙双眸微眯,修长的手指敲着桌子,无奈笑道:“她是个没见识的,许是想着有用,便尽数求了。”   康熙一发话,大家都不再多言,只宜嫔笑吟吟打趣几句,什么闲着没事多读点书,别净顾着玩。   没有人接话,安嫔话题一转,说起旁的来:“天热脱掉厚衣服,万黼高兴的跟什么似得,整天在院子里乱窜。”   早知道刚抱去的时候,别说起来走动,就是让他坐一会儿,也能累的喘不过气。   她几个月一直守着他,动辄都要抱一天,每一口饭都是她辛辛苦苦哄着喂进去的。   整宿整宿不睡觉,尽陪着他。   好在结果很好,他一天天的健康起来,从只能喝几口稀粥,到能吃米饭,谁也不知道她付出多少。   话题转到万黼身上,便再也转不回来,安嫔给了姜染姝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   姜染姝也回了一个和善的微笑,知道这是在帮她,她也欣然接受。   等到晚宴结束,大家从兴奋到精疲力尽,三三两两的散开了。   回到角房后,姜染姝胡乱洗了洗,便躺倒睡下,她是双身子的人,最容易疲累不过,今儿着实难为她撑这么久。   第二日又清闲下来,好似昨儿繁华不过是一场梦。   她闲闲的挠着余年下巴,听着它发出舒适的呼噜噜声,就听明月道:“皇上有半个月没过来了,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半个月?姜染姝恍惚一下,细细想来是有那么久了,只是平日里她也忙的紧,一时没有注意。   “哦。”慢吞吞应了一声,姜染姝捧着书看,这是她新找到的一个爱好,将史书当话本看,里头的许多典故,可比话本精彩多了。   当她能顺利通读古文,这些晦涩难懂的文言文就变成有趣的故事。   想到这里,她有些感激康熙,是他压着她学习这些东西。   赖嬷嬷眼皮子都不抬,说句难听的,这在孕期越被皇帝少惦记越好,谁知道会闹出什么茬子来。   一是床事难免,而是有孕加受宠太过瞩目,不如自己关起门过日子来的清净。   见两人无意,明月也只能放下,打从她私心里想,她是不愿意姜染姝失宠的,那段日子的可怜劲,她实在不想再经历一回。   刚给太皇太后送完礼,姜染姝又要愁给康熙送什么。   衣帽鞋袜从来不缺,珍宝更是堆成山,想要讨好帝王,着实为难。   总不能把自己打包当礼物,这人家也不稀罕。   她挠破头皮也没能想出来到底送什么,只能怏怏放下,什么时候有灵感再准备便罢。   私下里为弃婴的事,宫中波澜频起,乾清宫都血洗一遍,明面上却一片和谐,好似弃婴就像从未出现过。   然而肉眼可见的,乾清宫开始戒严,周遭有侍卫不停巡逻,一直没有停歇。   姜染姝原本想递信儿出去,问问父母关于舅家丹宁格格的问题,谁知道杏仁摇头,表示现在严禁交接,她没办法联系上线人。   这么一说,她也只能作罢。   日子一天天平淡的过,做夏衫的时候,她的腰身又放了一寸,她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又开始担心起妊娠纹来。   这东西防不胜防,若是长了便没有消的可能,想到小肚子布满银纹,她便有些焦躁。   “嬷嬷可有预防的法子?”   赖嬷嬷摇头,诚恳劝诫:“这都是天意,有些女子会留,有些女子不会留,顶多搓一些花露上去舒缓,旁的没法子。”   是药三分毒,往肚子上摸的东西哪有敢大意的。   姜染姝鼓着脸颊不高兴,她好不容易得了这美丽皮囊,马上就要失去,这简直太虐了。   “姝姝这是怎么了?”身后传来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略微带着调侃。   姜染姝惊喜回眸,猛的起身扑进他怀里,娇声道:“皇上~”   她眉目传情,整个人都散发着我好想你的气息,连方才的忧愁都忘了。   跟余年似得,想抱抱便拱着脑袋一通乱蹭。   康熙笑吟吟地托着她臀部,往上面掂了掂,笑道:“还未说怎么不高兴了。”   他一提,姜染姝垮下脸,怏怏不乐道:“肚子越发大了,就担心留下纹路。”   她一副小女儿情态,鼓着脸颊,双眸圆睁,康熙将要出口的话吞了回去,特别有求生欲的回答:“朕的姝姝貌美纤柔,不怕这点小瑕疵……”   姜染姝挑眉:“真的?”   康熙诚恳:“真的。”   狐疑的看了他好几眼,姜染姝才将信将疑的转过话题:“您可否用过晚膳?”   她掰着手指细细将今儿晚膳吃什么点了一遍,什么圆葱拌木耳,酸辣萝卜干,胡瓜拌松花蛋等等。   康熙听了半晌,无语道:“尽是些素的、凉的,怎么吃这么可怜?”   星点肉沫都没有,平民百姓每天还吃点肉食呢。   姜染姝这才发现,她这段时间都偏向素食,许久不曾挨肉了,不说还好,一提就觉得口水都要流出来。   “那再来红烧肉、咕咾肉、梅干菜扣肉……”   她说着说着,又拧起眉尖,觉得都有些不大喜欢。   怏怏往康熙怀里一滚,耍赖道:“不管了,您点吧。”   温香软玉抱满怀,那契合的弧度让他不禁喟叹出声。   低头在她额上怜惜的亲了亲,那细腻温润的触感特别好,康熙温言道:“前些日子弃婴事件是反清复明天地会闹出来的,此事干系甚大,你留个心眼,莫被当靶子推出来了。”   他把宫人都遣出去,这才凑到她耳边低低的说,怕她听不懂,还特意掰碎了解释给她。   姜染姝也跟着低低的回:“不怕您多想,前些日子太皇太后晚宴上那丝绢……”   她话音未落便被康熙堵住嫣红的唇瓣,就听对方含糊道:“你说的朕都知道。”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已经调查过始末,怀里小女人不知道的他也知道。   霸道的亲吻下,姜染姝有些无力呼吸,软软偎在她怀里,含娇带媚。待两人唇分,他又浅声道:“下次你混当不知道便是,莫要节外生枝。”   这一次她将计就计,顺势讨好太皇太后,但是得罪幕后主使,谁知道对方心里存着什么坏点子,等着算计她。   姜染姝含笑摇头:“您说的我都知道。”她闲闲的拨弄着康熙腕上紫檀佛珠,轻轻道:“我便是什么都不做,也是他们的目标,还不如挑开来,让他们知道我也早有防备,也不至于拿一些下三滥的手段出来。”   这般防不胜防,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载对方手里的感觉比较糟糕。   还不如借此讨好太皇太后,也得感谢他们出的招了。   康熙想了想也认同:“是极,倒是让他们知道你没有那么好惹。”   姜染姝噗嗤一声笑了,窝在他怀里笑的花枝乱颤。   不明所以的看着她,就听她笑吟吟开口:“有您护着,我是什么都不怕的。”   这话一说,康熙极为受用,对于他来说,保护自己的女人那是手到拈来,无须质疑。   再说乾清宫乃是重中之重,在这里头都护不住她,他这个帝王得有多失败。   亲了亲她的额头,康熙笑的心满意足。   待用罢晚膳,他说要处理政事便离去了,这短暂的侍膳时间,也让角房奴才喜笑颜开,只要帝王愿意走这一趟,她们的日子便不会难过。   姜染姝仍是淡然自若,该做什么便做什么,这份沉稳大气让赖嬷嬷在心里点头,不断唏嘘当初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如今已成长至此,实是世事难料。   她气定神闲的绣着荷包,就听杏仁小声道:“敬事房递来的消息,说是皇上这些日子都不曾翻绿头牌。”   这是给她吃定心丸的意思,让她不必因为来角房少而担忧。   她不置可否,淡淡应了就算知道,手中的针一刻都不曾停歇。   丝绢事件和弃婴事件都已经过去,接下来要面对的是秀女的入宫。   一辆辆骡车从神武门进来,停靠在钦安殿门口,接受检阅。   姜染姝也有些好奇,她从未见过选秀,印象中的小选要简陋许多,甚至更没有人性些。   小选检阅过后确认入宫,便要剃头,将所有头发尽数剃去,露出光溜溜的脑袋,全部衣衫去除,放进药汤中泡,省得有虱子跳蚤,亦或者是脏病根源。   再就是要练规矩,顶着盆水站在烈阳下,一动不动几个小时是基本功,再就是要学着怎么说话怎么笑,连走路的姿势角度都有规定。   夜里睡觉必须直挺挺的合衣躺着,以免姿势不雅,或者主子叫的时候还得穿衣裳,浪费太多时间。   想到那时候受的哭累,姜染姝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原主一个娇小姐,突然间成了伺候人的,那滋味别提了。   暗里不知道对月垂泪多少回,这也让她更加坚定的想要往上爬。   姜染姝轻轻一声叹息,小选和大选不同,大选有宫人伺候着,对于未来的小主儿,等闲也没谁敢得罪。   当然斗法失败失了性命,或者被遣出宫去,这事已经不新鲜了,也从侧面说明到底有多修罗场。 第40章   春风送暖,姜染姝惬意的换上春衫,嫩嫩的绿色特意和天气。   “这时节野菜多,厨下来问,小主儿可要尝尝?”明月立在晶簾下,轻声问询,“有榆钱虾仁滑蛋,还有凉拌黄花苗。”   姜染姝正在练大字,闻言很感兴趣的抬眸,点头应下,她没想到宫里还有这个,以前到春天,菜市场卖这些野菜,她记得有一年兴起想吃香椿芽,买了一斤付账的时候超级心疼。   一斤二百多块呢,绰水拌出来还没有一盘子,比牛肉都贵。   明月笑吟吟的应下,接着往厨下去了,原本清月在姜染姝跟前最是得脸,她这个后来发配过来的自然要退居第二,后来清月犯错,她才完完全全站定大宫女的位置。   在角房中当一把手的滋味很好,她眼眸眯了眯,暗暗琢磨怎么让小主儿将所有信任交付。   看似她最为受器重,实则不是,赖嬷嬷算是一个,整日不声不响偶尔接话,实则小主儿鲜少有驳了她的。   还有下头的莲生、半夏、杏仁,看似平平,实则重要事项都在她们手里捏着。   而她就日常传话伺候,这些还不够。   小主儿眼瞧着是会高升的,她必须牢牢抓住这个跳板,只有小主儿足够信任她,等她出宫后,一些外头的事才会交给她。   到时候天高皇帝远,她的日子就好过了。   看着她远去的身影,赖嬷嬷耷拉着的眼皮抬了抬,复又垂下来。   原本小主儿说明月是个内里藏奸的,她还觉得不是,如今细细观察来看,确实如此。   当初清月上蹿下跳,何尝没有她的推波助澜。   说起这个,她难免皱眉,后续是谁的主使,就这般放过了?   她们的纠结姜染姝不知,她趁着孕期有闲功夫,沉浸在知识的海洋中无法自拔。   原本是为了能跟康熙有共同话语,对方抛出来的典故,抛出来的梗能接上便好。   可真正沉浸进来,才发现美妙无双,她一点都不想上岸了。   正闲闲的翻着书,明月便端着托盘进来,后头跟着几个小宫女,手里都提着食盒。   刚走过来,就能闻到一股饭菜的香味,姜染姝也有些饿了,就坐在炕上等着,见她如此,明月试探着打趣道:“您且等等,马上就好呢。”   一样一样摆上桌,姜染姝一眼便瞧见榆钱虾仁滑蛋了,那榆钱裹了面糊炸过,虾仁雪白弯曲,滑蛋瞧着很嫩,有些芙蓉蛋的意思。   迫不及待的夹了一口,她刚嚼了几下,就忍不住皱起眉头,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榆钱有些酸苦。   夹了虾仁入口,仍是如此,她眸色深了深,好似闲聊般问:“你去的时候厨下做好了?”   明月点头:“是哩,都装好盘了,所以才回来的这么快。”   “今儿谁做的这道菜?”她问。   一般情况下,一道菜经手人都有记录,翻看便知道了。   明月面色一变,往常她都会注意的,省得主子问起来不知道,只今儿跟那个面生的小太监打趣几句,便把这茬给忘了。   “刘师傅做的,他向来巧手。”如果她记得没错,角房大部分膳食都是刘师傅做的。   姜染姝放下筷子,慢条斯理道:“唤他过来,就说今儿饭菜好吃我有赏。”   明月带着满腹忐忑去了御膳房,看着膳食牌子,她只觉得一口老血梗在喉中,今儿的膳食主厨不是他,而是另外一个没怎么接触过的。   她咬牙想了想,不能在小主儿跟前犯这种小错误,必须掩盖过去。   赶紧寻刘师傅来,她笑吟吟道:“今儿给你个恩典,在小主儿跟前露脸的机会来了,禧贵人夸了晚膳好吃,这会儿要见主厨呢,我特意提了你的名,快去吧。”   刘师傅今年四十了,因为在厨上吃食好,带着厨师特有的肥腻,大肚子圆滚滚胖嘟嘟的,肥头大耳很爱笑。   但是能在御膳房做到这位置,他远远不如表现出来的这么憨厚,闻言抽丝剥茧的,便知道前因后果了。   “那不成,这是欺主的罪过,是奴才做的,奴才颠颠的便去了,不是奴才的,便如何都不能应的。”刘师傅笑的跟弥勒佛似得,一脸我很感激但是我害怕的表情。   明月面色阴了下来,她冷冷一笑,刻薄道:“若是我跟小主儿说您不愿意来,您看她该如何想?”   毕竟对方不知道这内里根由,只知道刘师傅不来就是不给面。   这宫里头面子比天都大。   刘师傅面上的表情一收,他在宫中这许多年,又是御膳房这种跟各处打交道的位置,见过的人和事多了,明月这样的小丫头尚且唬不住他。   “我的好姑奶奶,您就说奴才忙差事走不开,晚点去赔罪如何?”刘师傅拱了拱手,开始扯皮。   你来我往的说了一会儿,见对方还是不答应,明月气的脸都红了,她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扭头便走。   回到角房后,还未推门便听到低沉的男声响起,明月神色怔了怔,便立在门口不动了。   眼瞧着小主儿和皇帝浓情蜜意,她也很想有那么一个人,牵着她的手,让她靠在他肩膀上,为她遮风挡雨。   却不知道姜染姝这会儿鼓着脸颊,心情很复杂。   “怎的有人能插手到御膳房?”她问。   这是乾清宫的小御膳房,等闲谁能挨得住边,她万万没想到,这也能出问题。   康熙薄唇紧抿,也有些不悦:“一个个胆子大的紧。”他转身看向梁九功:“叫容若过来,这乾清宫是怎么戒严的?”   还有人能突破防御,不光能递信儿还能递东西进来,简直胆大包天。   他拍了拍桌子,恨不得将东西都扫到地上,冷着脸问:“今儿主厨是谁?叫过来朕问问他。”   姜染姝不在意的回:“方才明月说是刘师傅,他历来尽心……”   可出了这事,便有些过了。   明月在外头听不大清楚,只隐隐约约听到一点,顿时心中一跳。   果然见梁九功躬身出来,带着小太监往御膳房去了,她的心便砰砰砰跳起来,止也止不住。   她向来妥帖稳当,偶尔一句错言,怎的就惹出这么多祸来。   没过一会儿梁九功带着一个面生的厨子进来,姜染姝有些意外,视线在明月脸上扫过,没说什么又收回去了。   康熙看到厨子冷静的面孔,摆了摆手:“相关人等都送入慎刑司,从重审问。”   今日敢在旁人膳食里做手脚,明儿便敢在他膳食上做手脚,这种提心吊胆过日子,他一点都不想经历。   只要出了这事,便是天大的罪过,哪有什么可问询的。   姜染姝的榆钱没吃到嘴里,馋的跟什么似得,唉声叹气道:“想吃。”   她挽起袖子,无言道:“索性自己做吧,也挺有意思的。”   这么一说,她直接往小厨房去了,康熙跟在她后头,看着她兴致勃勃的往前冲,心情好上些许。   食材早已经送过来,榆钱清洗干净在筛子里晾着,有宫人在剥虾仁,见他俩来了,赶紧跪地行礼。   听着那噗通的声音,姜染姝都替她疼。   “行了,起来吧。”她轻声道。   挽起袖子,穿上围裙,担心头发被油烟熏入味,还特地包了帕子,这般一看,康熙微怔。   她如今比往常略丰盈了些,胸前鼓涨,肌肤更是滑腻白皙,微微凸起的小腹并没有遮盖住细细的腰肢。   从后头看,细腰丰臀更显玲珑。   比起满园春色来,她似是也不差什么,如同枝头盛放的鲜花,每次细细观赏,都惊艳于对方的美丽。   姜染姝瞧着架势十足,实则青铜段位,面上稳稳当当,内心慌入野狗。   她哭唧唧的回眸:“油炸的我害怕……”   看着大半锅油,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康熙大踏步走过来,胸有成竹,特别有男人范的开口:“你不会,朕来帮你。”   他低笑着上前,将姜染姝圈入怀里,从后头拥着她,将榆钱尽数撒入油锅,看着上面的面糊从白色到金黄,康熙又用笊篱将榆钱捞起,凑到她耳边轻声问:“你男人如何?”   他故意凑的近些,鼻尖若有若无的蹭着她耳畔,带来微微的痒意。   姜染姝耳根刷的红透,跟红玛瑙似得惹人,康熙低低一笑,瞧着她连脸颊都染上轻红,这才往后退了一步,靠在门框上看着她。   抿着红艳艳的薄唇,姜染姝羽睫低垂,一眼都不敢往康熙哪里看,只低着头炒菜。   她在心里念叨,滑蛋要热锅凉油,瞧着鸡蛋快凝固的时候,赶紧放入绰好的虾仁,还有方才炸的虾仁。   看着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出锅,姜染姝觉得心情美美哒,回眸含笑开口:“来用膳吧。”   两人就着一碟子菜,用了一碗米,解决了晚膳。   康熙心满意足,伸着懒腰道:“寻常百姓家是不是就这样用膳的?一顿一样菜,便尽够了。”   这是京城的吃法,放到偏远地区,亦或者战乱地区,哪里吃的上鸡蛋。   这打湘府以南,清军和反军打的水深火热,想要吃顿饱饭都难。   这话姜染姝没说,她笑了笑没接话。   康熙显然也想到了,神色黯然一瞬,才开口道:“唉,希望战事早日结束,也让大清休养生息一番。”   旁人不知道大清到底多么危机四伏,沙俄紧紧盯着,蒙古也没那么安生,三藩问题也没有解决,屡屡天灾人祸不断,着实让人忧愁。   姜染姝静默,半晌才道:“总会好的。”   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哪有什么万寿永昌。 第41章   春日风暖,吹的整个人都明媚起来。   姜染姝坐在妆奁前,细细的将珍珠粉匀在脸上,她特意做的蚕丝粉扑,相对而言比用手扑粉要自然许多,她揽镜自照,甚是满意。   明月在一旁缝小衣裳,这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肚兜亵裤时时要改尺寸,都有些做不及了。   以姜染姝的意思是,衣裳做大一点,等到时放尺寸便是,赖嬷嬷不同意,皇帝还时时过来,穿着不合身的衣裳像什么样,瞧着也太败兴。   莫说孕期废衣裳,平日里也没紧着一件穿的,一般在康熙跟前出现过,就默认不会出现第二次。   再说她库房里头堆着成山的绫罗绸缎,不穿用了,放着落灰多可惜。   几人闲闲的说着小话,就听明月道:“承乾宫的乌雅常在昨日晕倒在凉亭边,刚好万岁爷打那路过,瞧见唬了一跳,虽然遣人将她送回去诊治,醒来后也是一顿斥责。”   她眼神中带着些微嘲弄,很是看不上眼这些花哨点子,只要在这宫里头,你一举一动谁不知道什么意思。   皇上去一趟御花园不容易,拐回来走那条道更不容易,偏被她遇上了,哪有这么巧的事。   皇帝这么对乌雅常在,到底给五阿哥胤禛留了面子,没有一斥到底,还让人挺遗憾的。   姜染姝听过便罢,谁说人家的招数没用,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会闹的妃嫔有宠爱。   就算康熙此时没有召幸,心里留下印象,等到翻牌子的时候就有用了。   没过几日功夫,那日晚膳事件的调查结果就出来了,姜染姝看着小札上头记载的事情始末,无言以对。   这一次主使是一个叫婉月的宫女,她和裴静真最是要好,说对方托梦给她,只要弄死姜染姝,对方便能回来。   刚好她和御膳房主厨是对食,两人一合计,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个贵人很容易,这就下手了。   毕竟孕妇脆弱,星点动静便能一尸两命。   这个充满魔幻主意的调查结果,姜染姝很不满意,她用手敲了敲桌子,静静思索。   裴静真已经死了,除非她能再次穿越……想到这个,姜染姝倏然一惊,如果对方拥有无限穿越的能力呢?   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她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青杏,突然叹了一口气。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谁还能未卜先知不成。   婉月和一系列涉事奴才都发配给披甲人为奴,千里迢迢的弄过去做苦力。   姜染姝对处置结果没什么想法,她差点被别人弄死,亏得她有玉珠幸运加成,亦或者是五感敏锐,那轻微的酸苦也给尝出来,要不然她此刻已经是黄土一抷,哪还有空怜悯旁人。   康熙又忙乱起来,吴三桂节节败退,这其中带来的蝴蝶效应让他处理不暇,太皇太后很是心疼,劝他入后宫多多放松,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他便笑着回:“实在顾不上,等忙完了吧。”   这话一出,把太皇太后吓坏了,康熙一向不是个禁欲的人,突然间对后宫妃嫔没兴趣,她便想着是不是都看厌了,没有新鲜感导致的。   原本对这次选秀爱答不理的,这下也上心了,时时过问,恨不得秀女一下子尽数入宫,给她解了燃眉之急。   贵妃看着慈宁宫的奴才又跑一趟,恨得摔了手中茶盏,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特别刺耳。   胤禛正在熟睡,被这动静吓醒,咧着粉嘟嘟的嘴巴哇哇大哭起来。   这声音吵的贵妃不悦,她起身掐了掐胤禛胳膊,轻声斥责:“闭嘴,就知道哭。”   想了想不解气,又骂道:“跟你那个作精额娘一样,除了哭便不会旁的了。”   婴儿本来就是麻烦的,除非有满腔热忱,要不然是带不起来的,仅有的那点爱意,在不会互动的日子里一点点消磨干净,再加上乌雅常在不时作妖,恨乌及乌。   她对这个只会嗷嗷叫的孩子丁点好感也无,甚至对于他不能吸引皇帝前来,而觉得他有些无用。   佟贵妃仰着精致的下颌,妆容精致的脸颊上满是嫌弃,她回眸看向一旁侍立的嬷嬷,半晌才缓缓道:“下次……便照你说得吧。”   只是一些助兴的熏香罢了,都是情趣,又怎么会没面子。   嬷嬷顿时喜笑颜开,慈爱道:“您想开了便好,若是一举得男,比旁的什么都强。”   她视线隐晦的扫过抱着胤禛离去的奶母,暗示意味十足。   佟贵妃便不说话了,以她的身份地位,若是诞下阿哥,哪还有太子什么事,一个丧母的孩子罢了。   她不知道的是,康熙此刻正摩拳擦掌给太子修建住处呢,他想着把奉慈殿改一改,当做东宫。   连着忙活好几天,直到他将牌匾‘毓庆宫’写好,宫中才陆陆续续得到消息。   原本有天花亲侍的恩典在,如今又有独居一宫,康熙用实际行动昭告大家,他对这个太子到底有多看重。   姜染姝是瞧着太子搬离乾清宫的,想到历史上对于他荒淫无度的评价,不由有些惋惜。   太子还是一个很萌的小正太,乌溜溜的大眼睛,肉嘟嘟的小脸蛋,会用清澈见底的眼神望着你,喜欢装小大人,偶尔破功笑起来就特别甜。   她如常的清洗着柚子花瓣,这东西长于南方,在北方想收集十斤八斤特别难,也就是皇家有这个特权,能让对方自己不要,尽数给她留下。   这东西散发着幽幽香味,她特别喜欢,挺着酸痛的腰身也要自己清理。   赖嬷嬷劝了又劝,见她不听只得作罢。   姜染姝有自己的打算,她想着马上康熙生辰,面上的礼物是面上的,私下里也要给他送点什么。   亲手做的东西要更有诚意一点,那么鲜花饼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将柚子花瓣阴干以后铺在坛子里,一斤花瓣半斤糖的比例腌渍,放上十天半个月就是花酱了。   用花酱掺和鲜花瓣做饼,最是好吃不过。   她只想想就觉得口水横流,期待起来。   说起来也是奇怪,她前世的厨艺并不好,基本保熟不保味,谁知道这辈子竟然很有天赋,随便做做就很好吃。   每每不光康熙爱吃,她自己也喜欢的不得了,甚至有些爱上做饭,时不时就想做一顿吃。   康熙一进来,便瞧见她挽起马蹄袖,露出莹白一截皓腕,那细细的腕子好似一折就断,纤细脆弱。   但他知道这双手的力量,攀着他脖颈的时候,有多么缠绵。   只想着,他的眸色便深沉起来,对方肚子微微凸起,有些蹲不下,便微微岔开双腿,很将就的蹲着。   这个姿势很不雅,然而从他这个角度看,能看到对方被双腿挤着的鼓涨绵软,还有纤韧的腰肢弯成美妙的弧度。   康熙喉结滚动,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嗓子略微沙哑的开口:“做什么呢?”   他视线有些不悦的在宫人身上扫过,一群人闲着,看着主子忙活,像什么样子。   姜染姝起身净手,拉着他在软榻上坐了,这才轻笑着开口:“原是我自己想弄,不关她们的事。”   她说着摆摆手,赖嬷嬷便带着伺候的宫人尽数下去了。   角房中只剩下两人,康熙打量一圈,突然觉得空间有些逼仄:“要不你换到正殿去住?”   正殿上下两层,空间很大,许多屋子都是白空着,加上太子搬走了,一时瞧着有些冷清。   姜染姝有些意动,住在康熙眼皮子低下,总不怕他忘了她。   又想着远香近臭怕是不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谁知道什么时候犯了他的忌讳。   看着康熙兴致勃勃的双眸,她将拒绝吞了下去,柔顺开口:“全凭皇上做主。”   她一答应,康熙就在心里盘算,到底安置在哪里比较好,太子刚搬走的地方小孩子东西多,还得一一归置,怕是麻烦。   可望着她滚圆的肚子,又觉得正好。   暂时按下不提,康熙随口说起旁的来:“还会胸闷难受吗?”   她自打刚知道怀孕的时候吐他一身,后来顶多干呕,没怎么吐过,但是胸闷气短呼吸困难,有时候脸色苍白,瞧着可怜巴巴的。   姜染姝摇头:“比以前好些了,偶尔天热没风会难受些,现在腰酸腿软乏力,旁的还好。”   比较难以启齿的是,现在她有些尿频,前脚踏出恭房,后脚就觉得尿意袭来。   一天不跑个十趟八趟不算完,糟心极了。   康熙顿时心疼了:“快躺下,朕给你揉揉。”   那么大的东西压在腰上,能不酸痛吗?   姜染姝往他怀里一趴,闻着他身上清浅的香胰子味,纳闷道:“怎的没有熏香?”   她记得他一直都熏的龙涎香,偶尔松木墨香,鲜少有不熏香的。   康熙一时无言,半晌点着她鼻子笑骂:“打从你有孕便断了,这都几个月过去你才闻出来,该打。”   姜染姝笑嘻嘻的依偎过来,头在他怀里乱拱,大言不惭道:“整日里注意您灵魂的味道,被熏的五迷三道,哪里顾得上衣裳……”   她这般狡辩,双眸灵动,脸上挂着狡黠的笑容,和平日娇媚动人的模样格外不同。   康熙一时怔住,用手指在她滑腻的脸蛋上轻刮,心中涌起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浪潮。   他沉默起来,姜染姝以后又戳着他的点,便也跟着不语,只闲闲的拨弄着自己头发。   等康熙回神,就见她百无聊赖的放空眼神,一脸呆滞。   他不由得笑了,这小女人又傻又笨,还不得他时时疼着宠着才有好日子过。   作者有话要说:   姝姝:他说我笨。   康康:对。   姝姝亮出自己39米的大刀。   康康:QAQ朕笨。 第42章   康熙是一个很有行动力的人,前脚打算给她挪窝,后脚连室内软装都做好了。   他拿着图纸过来,一一指给她看:“这软榻快两米呢,你惯爱躺着,这个着重规制,再有就是给你打造一个书桌,无事的时候多多读书才是。”   又指着茜纱橱后头道:“这到时候养孩子,小小的倒是正好。”   其实搬到正殿之后,她的房间并不比角房大,但和狭小阴暗的角房相比,现在的芙蓉轩已经很有诚意了。   “这角房留给你当库房。”康熙在心里已经打算好了,等到她生下孩子,不拘公主阿哥,都能再升一升。   只有坐上嫔位才算是主子,出去也不会被怎么欺负,他总觉得,以姜染姝的良善劲,他一撒手出去就没了。   不过到时候就要给她安排宫殿了,不能再像现在一样,随便跟着他塞个角落便是。   但六宫早已经被七嫔分完了,哪还有位置给她,康熙若有所思的敲着桌子,在心里慢慢寻摸,要给她安排妥当才是。   姜染姝侧躺在软榻上,由着康熙给她揉腰,看着小小的角房有些不舍,原本住几个宫女的痕迹早已去除,现在只能看到她在墙上贴的浅绿色缠枝莲壁纸,小小的窝弄的很舒服。   处处都是按着她心意来的,一点点添置出来的,这要是换地方,岂不是又要再慢慢适应。   谁知道康熙含笑开口:“想着你布置出来的房间可以,朕特意让她们按着你的喜好重新置办,你去瞧瞧,若是不喜欢,直接再换便是。”   听他给这么多自由选择,姜染姝油然生出一种我是宠妃的感觉,实则是如此,康熙为着三藩的事着实忙,一个月入不了一两次后宫,尽数都歇在她这里。   算起来去年九月穿越,如今这都半年过去了,也没见他去过别的地方,虽然没有给她太多优待,也没让她出什么风头,一直都淡淡的。   这么一想,她那点嘚瑟的宠妃心又凉了。   “您向来妥帖,安排的甚好,最令人放心不过。”她甜甜的吹着彩虹屁。   招来康熙捏着她的鼻尖笑骂:“小没良心的,一点诚意都没有。”   他说着俯下身,凑得离她近了些,这才缓声道:“到底应该怎么做,明白了吗?”   姜染姝撑起身子,软嘟嘟的唇印在他唇上,像是小兽般舔舐着,含含糊糊的问:“这般么?”   康熙对她的识相很满意,轻柔的搂住她腰身,加深了这个吻,然而这般浅尝辄止,愈加磨人。   他用拇指狠狠的揉着她嫣红唇瓣,轻喘着放狠话:“等你生完,朕便要连本带利的找补回来。”   姜染姝媚眼如丝,眼角染上几分薄红,她舔了舔唇瓣,暧昧十足的开口:“那嫔妾便等着了……”   那挑衅的小模样让康熙眼眸幽深,恨不得将她剥光了就地正法,然而瞧着她挺着大肚子,到底没忍心下手。   “你就作吧。”他笑骂。   姜染姝见好就收,嘻嘻笑着滚到他怀里撒娇:“皇上,嫔妾见你骨骼清奇,特别适合这本武学奇功。”   她神神秘秘的拿出一本小札,脸红红的塞进康熙怀里,挤着眼道:“您回去一个人的时候再看,莫让旁人瞧见了。”   市面上流传的都是男性向避火图,她给的这本是女性向的,虽然康熙一向温柔的照顾她感受,但是她贪心的想要更多,又不好意思直说,可以说很纠结了。   她担心说出来之后,康熙觉得她不庄重,不说又觉得憋得慌。   康熙当即就要翻看,被姜染姝压住手。   “不成。”   见他狐疑的抬眸,姜染姝有些尴尬,红着脸往他怀里塞,怎么也不肯让他在这看。   她这人经不起脸红,她肌肤是极白,染上绯红之后便格外好看,有几分三眠初熟倚春晖的味道。   这般艳色,看的康熙意动,偏又什么都做不成,只得起身,叹着气回自己寝宫去了。   姜染姝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心中忐忑,不知道他看过之后会不会骂她。   时下讲究女子端庄,到了床上也是如此,恨不得砍去所有思想,尽数当木头人,不知她这般康熙能不能接受。   她犹豫忐忑一瞬,便将此事抛在脑后,左右这点子事,也是个试探吧。   见康熙走了,明月有些担忧,她视线往正殿处扫了扫,到底没说什么,她一颗心都绑在怎么给主子固宠上。   在她的忧虑中,选秀如火如荼的开始了,太皇太后亲自坐庄,替无暇前来的皇帝选嫔妃。   她的喜好偏向于好生养、有福气,有圆圆的脸盘子,略微胖些,臀部再滚圆些,在她眼里便是极好的。   纤若细柳的女子不在她审美范围内,瞧见便撂牌子,等轮到丹宁的时候,她心里砰砰跳,慌的跟什么似得,她这人相对来说,还是有些瘦的。   也是因着听大姑描述姜染姝的身形,说是帝王爱这类型的,她跟对方是表姐妹,总有几分相似在,结果皇帝不在,是太皇太后选妃,选出来的那几个她瞧了,一个入眼的都没有。   为着纤弱几分,她这些时日数着米粒吃,结果尽数算计错了。   轮到她的时候,已经到了后期,太皇太后有些疲累,打着哈欠道:“选几个了?”   苏麻喇上前一步,轻声道:“十三个了。”   凡事讲究成双,单个不好听,太皇太后懒得再看,随手一指:“那便她吧。”   丹宁跪在下头,有些惶恐,她看着老祖宗指着这个方向,却不知道到底指的是谁。   看着太监手捧玉如意,缓缓朝这边走来,她的心跳到嗓子眼来了,对方的脚步不疾不徐,眉眼下压,丝毫看不出任何意向。   待停到她跟前的时候,将玉如意交给她,丹宁觉得自己兴奋的就要窒息,她强忍激动,跪地谢恩。   宜嫔眯了眯眼,笑的和乐。   方才太皇太后随手指的,怕是她自己都没认清是谁,但传懿旨的小太监是她麾下的,得了她的授意,才往丹宁处去的。   她倒是要看看,这表姐妹共侍一夫,到底是怎样的欢乐场面。   这瓜尔佳氏一瞧就知道不是个安分的,她这才帮她一把,若是能闹得禧贵人落胎,那更是再好不过。   在她没生下孩子之前,任何人怀胎都是错误的,是不应该发生的事情。   看着瓜尔佳氏两眼放光,她用团扇遮住半张脸颊,隐晦的笑了笑。   希望禧贵人喜欢她送的这么大礼。   等到尘埃落定,入宫名单敲定的时候,姜染姝才得到消息。   想到丹宁入宫,她不禁揉了揉眉心,有些愁。   这位姑奶奶打小便能折腾,恃宠而骄玩的很溜,但凡给三分好脸,她都能当十分来用。   若是不和她的意,便能又哭又闹,折腾的所有人都不安生。   明月也有些焦躁,对于此次选秀结果,大家和太皇太后的意见不同,她所认为的好人选,在大家看来加起来都抵不过一个丹宁。   一个丹宁,一个姜染姝,两人都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五官精致绝伦,一瞧便是美人胚子。   相对姜染姝妩媚风流中带着些许的纯净,丹宁便要直接很多,她属于火热玫瑰那一挂,凌厉上挑的眉眼,火红的唇瓣肉嘟嘟的,加上泼辣的性格,不过几日所有人都知道她了。   就凭着这皮相,她的未来也差不到哪里去,再加上有个禧贵人怀有身孕,正在空窗期,她能不拉拔一下瓜尔佳氏?   大家都已经默认,丹宁入宫是来和姜染姝守望相助的。   只有当事人知道,她们两个之间到底谁为主,谁为辅。   丹宁住在储秀宫,还要经历一个月的考察期,但是她一点都不慌,对着伺候的小宫女指点江山:“去给禧贵人传个信儿,就说我进宫了饭菜有些不习惯,把她的换过来。”   她想的很好,禧贵人怀着身孕,份例必定比她这个身份不明的庶妃好。   小宫女一脸一言难尽,犹犹豫豫的推拒:“禧贵人在乾清宫呢,等闲进不去,奴婢实在……”   她话还未说完,丹宁的脸子就掉下来,冷嘲热讽道:“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等她封了贵人,定然不要她接着伺候。这般不会办事不知变通的奴才,是怎么在宫中生存下来的。   小宫女一口老血吐出,看着她眼角眉梢带着的嫌弃,颇为无言以对。   隔日功夫就有人将丹宁说的这些话传到姜染姝耳朵里,说的特别清晰详细。   揉了揉眉心,她有点头疼,这么一个拎不清的性子到底怎么养出来的。   不过想想舅舅前些日子的吩咐,她又觉得理所当然起来,买猪看圈,这样的原生家庭熏出来的孩子也不奇怪。   “晾着她不必管。”她淡然吩咐。   这宫中也是不怕折腾的,在宫规之外压根没人会理她,等吃够苦头,自然会成长。   赖嬷嬷皱眉,暗暗思量怎的选了这位姑奶奶进来,一堆秀女倒都像是陪衬了。   这话她没敢明着说,只旁敲侧击道:“可是家里出了力?”说完又觉得不可能,一个国子监祭酒没这么大能量。   “等闲也见不着,日日放在心里,倒显得她是个人物了。”姜染姝轻轻啜着白开水,含笑开口。   她在乾清宫,她在储秀宫,中间隔这么点距离,说是天堑也不为过。   若她能入六宫,必然是乾清宫养不下的位份,那更不会怕她的。   官大一级压死人,妃嫔也是这个道理。   “好嬷嬷,想吃卤鸭爪了,麻辣口的便好。”她撒娇。   作者有话要说:   姝姝:姐妹们冲鸭,今晚翻皇上牌子。   康康:救命!!! 第43章   赖嬷嬷哪里经得起她缠磨,明知道她应当吃用都清淡些,瞧着她期盼的眼神便有些受不了,去御膳房给她卤麻辣鸭爪去了。   姜染姝眯着眼笑了笑,走到角落处,揭开坛子封口,往里面看了看,闻了闻味道,不确定道:“约莫是快好了”   隐隐有香味出来,但并不浓郁,花酱一般要半个月,如今不过十天,还差几日才能成熟,她有些等不及,想要尝尝自己的手艺。   “拿勺子来。”姜染姝尝试着挖出来一点吃,仔细品了品,满意点头。   忍不住又挖出来一勺吃,那甜甜的浓郁香味在口腔中迸发,好似将春天吃进口里,让人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意犹未尽的将坛子封好,美滋滋的在心中自夸,她真是太厉害了, 第一次做花酱就成功。   等到康熙来的时候,她就忍不住显摆:“特别好吃呢,香甜可口,滋味浓郁,比御膳房的还好。”   她挺着鼓胀胀的胸脯,大言不惭。   康熙宠溺的点着她鼻尖,笑道:“那朕尝尝?”   他一说要尝,姜染姝便有些扭捏,担心他若是不喜欢,岂不是丢人,早知道方才话不要说那么满。   她眯着眼威胁:“不许说不好吃。”   康熙伸勺子的手顿了顿,犹豫半晌才又伸出去,壮士断腕般舀了一勺,左右好吃不好吃都要夸她的,索性哄她个高兴便是。   谁知道花酱一入口,便忍不住怔在原地,果然比御膳房的滋味好上许多,东西还是这么个东西,却让人回味无穷,他本来就爱这口,这下更是甜到心坎里。   在姜染姝虎视眈眈的眼神下,他又舀了一勺,慢条斯理道:“方才没尝出味,容朕再尝。”   “好不好吃?”她紧张到吞口水,这次做花酱是用了十二分心思,真真费工夫。   康熙点头,给予肯定答案:“好吃的紧。”   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一脸朕只是随便夸夸你别当真的样子。   他这么一说,姜染姝便笑开了,双眸弯成半月,她心满意足的封起坛子,抱到角落放好。   康熙视线从坛子上扫过,喉头微动,很想将整个坛子都搬走。   姜染姝懒懒的斜倚在榻上,闭目养神,突然她觉得肚腹间似是被羽毛轻扫,又像是被游鱼亲吻,她怔在原地,可怜巴巴的回眸:“皇、皇上,好像胎动了。”   她这么一说,微突的小腹又没了动静,让想要再次感受胎动的她有些失落。   康熙好奇的望过来,大掌附在她小腹上,感受着脉搏鼓动,这是一种非常新奇的体验。   两人静静等了片刻,仍旧没有动静,连姜染姝自己都怀疑方才是不是错觉,却又被踢了一脚。   那轻软无力的碰触,让她第一次生出肚腹中真有个孩子在孕育的感觉。   “动了动了。”姜染姝屏气凝神,小小声地说了一句。   康熙也跟着紧张起来,贴在她腰间仔细感受,然而那动静实在微弱,隔着肚皮无法感应。   这下该他失落了,他可怜巴巴的垂下眼睫,对着她小腹道:“乖,踢一下好不好?”   他声音低沉又温柔,含糖又带蜜,充斥着无边宠溺,苏到姜染姝腿软。   她抬眸盯着他瞧,看着他眼神中带漾出温柔来,不由得想到情浓时的温柔抚摸。   咬了咬唇瓣,姜染姝欲盖弥彰的垂下双眸,不敢再看。   就见康熙有力的胳膊撑在她两边,凑到她耳边厮磨,轻声问:“又看呆了?”   她猛然回神,红着脸推他,细声细气地反驳:“被您气势所摄罢了。”   这般说也没错,相对于外貌而言,他清贵摄人的气质更瞩目些,更别提身居皇位,这个身份便让他多了几分威慑。   康熙用鼻尖蹭着她耳畔,含糊不清的问:“当真?”   姜染姝在他怀里软成一摊水,轻哼着回答:“当真。”   若他不是帝王,若他没有这雕梁画栋做背景,若他没有绫罗绸缎加身,这一切会不会改变,是她自己也无法预料的事。   世人慕强,她亦如此。   康熙垂眸低笑,在她唇边亲了亲,这才起身不再闹她,正色道:“家具已经在打了,按着你的要求来的。”   他有些纠结:“真的丁点花纹也不要?”   宫中讲究富贵,讲究排场。炕沿都有细细的雕花,可她喜欢极简风,是个桌子形状便成。   还是她自己亲自画的图纸呢,难为匠人们都看得懂。   “是,摆出来试试,桌角都改成圆润弧度,别有棱角。”姜染姝又提了一嘴,想了想还是试探着开口:“再打一条微型长廊,等孩子学走路扶着正好。”   康熙顿时感兴趣的凑过来,细细问:“什么样的?”   姜染姝便给他比划,就两条腿固定在地上,中间连着一个长木条,要一寸粗才好,省得小儿握不住。   仔细想想,这样是个办法,小孩子学走路要扶着东西,但宫中都是嬷嬷抱到直接能走,毕竟学走路磕磕碰碰的,谁也保证不了。   “成,你画出来,朕拿给制造局,让他们做出来瞧瞧。”康熙想着能成,便批了。   又玩闹一会儿,两人便洗漱睡下了。   孕期都不敢胡来,老老实实的躺着便成,实在忍不住了,或者姜染姝想了,康熙才会满足她,动作间满是温柔照顾,体验感不错。   一觉睡醒便是大天亮,姜染姝揉着眼坐起来,薄薄的锦被滑落,露出肩膀上星星点点的红痕。   明月端着铜盆给她擦洗,完了再抹上一层花油,省得皮肤受不了。   “几时了?”她问。   外头艳阳高照晴空万里,一时也分不清楚具体时辰。   “方辰时过半,小主儿可是饿了?”她轻轻的回,接着哄道:“厨上都备下了,这时节黄花苗鲜嫩,有一道凉拌的,还有一道荠菜馄饨,都是时鲜,过了这个点吃不上了,您多尝尝。”   确实如此,放在后世这些东西也是春天特有,吃过这一季,便要等着下一年。   “那倒是好,呈上来吧。”姜染姝笑道。   她这个时候吃不下太多,一天能吃五顿,偏还瘦,一点都没有孕妇的丰盈。   两条腿细细白白的,跟以前没什么区别。   到这个时候,姜染姝每日都要问一遍,她脸上是否长斑,这美人微瑕可不是闹着玩的。   “若是被旁人比下去,失了这唯一优势,那可真是泯然于众人了。”她捧着脸,有些惆怅。   赖嬷嬷噗嗤一声笑了,打趣道:“您最美了,谁比得过。”   见姜染姝哭唧唧的望过来,顿时正色开口:“原本这话不该奴才说的,丹宁格格貌美纤柔,却占了无德张扬,跟您比不得。”   宜嫔也是貌美张扬,可她还带了三分飒爽,等闲瞧着也喜欢。   丹宁格格一进宫,旁的不说,得罪一大片人,目前没人发作,都在等着姜染姝这个住在乾清宫的姐姐表态。   还有便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相貌也没得比,但差距大的时候,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姜染姝听的心满意足,她就是这么个俗人,身边人吹几句彩虹屁,便听的很开心。   “舅老爷的想法偏颇了,您不必管。”赖嬷嬷沉吟半晌还是劝道,昨儿又递信儿进来,话语中满满的都是兴奋。   话里话外还是那一套,早先递进来的信儿还是含蓄的呢。   这一次就明打明的说,要姜染姝把握住机会,推荐丹宁拔得头筹,拴住皇上的心,以后少不得她的好处。   这简直就是槽多无口,赖嬷嬷担心她想岔了,真把皇上往外推,那可就不妙了。   姜染姝摇头失笑:“也算是个乐呵了,他们尽活在自己世界里,竟不管旁人如何。”   赖嬷嬷劝过便不再多说,小主儿是个聪慧的,看的比她还清,也是她老婆子多嘴说一句。   明月抱着余年进来,打趣道:“这小东西想您了,怎么也不肯让杏仁带她玩,竟往这边瞧。”   余年原本怏怏的,一见着姜染姝便精神了,委屈的喵喵叫。   “喵呜呜~”铲屎官你今天没有陪我玩嗷~   它伸着小爪子往姜染姝这里扒拉,等攀上她胳膊,嗓子里便发出舒适的咕噜声。   “呼噜噜~”   姜染姝替她挠下巴,无奈道:“猫不都是高冷的吗?”应当一副你们这些的凡人的表情,怎的它这般粘人。   最喜欢磨磨蹭蹭,哪怕窝在她脚边挨着她也是高兴的,但凡被杏仁抱走,就虎着一张脸,谁看都知道它生气了。   “喵呜呜~”余年撒娇,两只软乎乎的前爪抱住她手指,小心翼翼的收起利爪,只露出粉色的肉垫。   灰黑一片的面部表情满是依赖,用小鼻子拱着她,一刻也不安生。   “闹人的小家伙。”姜染姝笑骂,不可否认的是,它这般依恋,能让人打心坎里觉得满足。   在宫中不论是和康熙之间的感觉,亦或者是主仆间的相处,都比不得余年一声撒娇的喵呜。   那是一种非常信任的情感满足,她不必去想对方有什么企图,会不会突然厌了她。   越想越觉得余年好,姜染姝将它抱在怀里,好一阵揉搓。   赖嬷嬷看的心惊肉跳:“您且缓着些,它若是发脾气抓着您可如何是好?”   这小东西爪子利着呢,门前的枇杷树都被它磨秃一块。   “嗨呀,你会不会挠我呀?”姜染姝抱住它腋窝,把它提起来,凑在跟前问。   “喵呜呜呜呜~”余年顿时嗨了,伸出小舌头一顿乱舔。   身后传来一道威严十足的声音:“余年你个小东西!在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姝姝:要男人做什么,哪有猫好。   康康:朕最好了,能暖被窝能打架……   姝姝:呵,大猪蹄子。   余年:嗷呜~(你走开,姝姝是我的。) 第44章   康熙黑着脸,大踏步走了进来,披风的边缘扫在地上,划出优美弧度。   看到他明黄的衣袍上那张牙舞爪的盘龙,余年瞬间炸毛,从喉咙中发出威胁的低声咆哮,“嗷呜~”   它昂起头,奶凶奶凶的叫几声,转过脸“喵呜”一声扎进姜染姝怀里。   小家伙心里明白,只要这个两脚兽过来,它的好日子就到头,肯定会被丢出去的。   也不是没有反抗过,一般以失败告终,可以说很心酸了。   “呵。”康熙捏住它后颈皮将它提溜到跟前,看着它黑黑的脸颊怒气勃发,嘲讽道:“跟朕争?”   “喵呜~”铲屎官救命,这个两脚兽有杀气。   姜染姝表示爱莫能助,到底有些心疼,将它从康熙手里捞过来,嗔怪道:“作弄它做什么。”   赶紧将委屈巴巴的余年交给明月抱着出去,室内一时之间只剩下两人,姜染姝笑吟吟的挨着他坐下,柔声道:“天越发热了,您可有空,画几副扇面可好?”   夏天总是少不了团扇的点缀,这东西讲究大了,有些人手里执着的团扇看似平平无奇,实则都是名家之作,不说价值能在内城买个四合院,在外城肯定是没问题的。   “成,等朕有空给你画。”康熙应允,等闲谁能得他一幅画,只姜染姝眼巴巴的瞧着他,提点小要求不忍心拒绝。   说起来禧贵人从不曾问他要过什么,不拘是父兄前程,亦或者是自己位份,总是给什么要什么,乖巧懂事。   他这么一想,又琢磨着光扇面不够。她到底根基浅,手里没什么好东西,索性给她做好了送来。   白玉柄要做一把,紫檀也少不了,她肌肤白皙水嫩,红玛瑙、珊瑚类也必然好看,都准备着,可以换着用。   青金石做柄倒是没有过,试试看如何。   康熙想了想又道:“湘妃竹席也给你备几张,到时候换着铺。”   夏天还没来,东西要先备好。   姜染姝含笑点头,这些都是日常用品,她贵人份例里头的定然一般,不如康熙手里的好。   两人闲谈几句,康熙就走了,他现在整日匆忙的紧,闲暇功夫特别少,偶尔来一次也是为着放松解压,心情好上些许便走。   三藩问题日益紧张,就算吴三桂节节败退,可越是要稳住,不能和胜利失之交臂。   有冰祸的时候,总是免不了天灾,春汛的问题也很严重,拨下去赈灾银无数,偏效益不大。   一桩桩一件件尽数压在他肩上,等着他去处理。   姜染姝不以为意,倒是岁月静好,继续琢磨自己的鲜花饼,这馅研究出来了,就剩皮了,这千层酥不好弄,水油面的比例,还有火候都是问题。   她一次一次的试,一次又一次的吃,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花酱快要见底。   她连忙住手,小心翼翼的做出成品,用漂亮的花笺包起来,做成礼物形状,和明月施施然往正殿去。   到的时候梁九功侯在外头跪着,这个信号已经不妙,又听见噼里啪啦的打砸声,她捏了捏食盒手柄,正要转身回去,却听里头沙哑着嗓子唤:“朕知道你来了,进来吧。”   姜染姝脚步顿了顿,还是走进去,就见康熙瘫在太师椅上,手指捏着眉心,那深深的川字彰显主人的不平静。   他眉宇间酝酿着狂风暴雨,凶厉的气息在殿内散发,半晌他才阖起双眸,静静养神。   无声的上前,替他捏着肩膀,不时捶捶打打,见他肌肉放松些许,神色间冷凝消失不少,便去泡茶过来给他喝,一边柔声道:“润润嗓,特意加了柚子花,还点了些许蜂蜜。”   康熙接过茶盏,长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拍了拍,想说什么最终又咽下去了。   他想着方才发生的事,心中又燃起熊熊火焰,怎么敢?!她怎么敢?!   他一进承乾宫正殿便觉得有些不对,那熏香的味道让他脐下升起三分燥热,作为打小接触这东西的人来说,他只闻上一闻便知道了。   佟贵妃将奴才们都赶出去,穿着掐腰的薄透纱裙,打算亲自伺候康熙用膳,内室的浴桶也已经摆好了,水有些微微的烫,等用过膳再洗澡,就会温度正好。   她里头的肚兜也是纱织的,若隐若现能瞧见丰盈俊挺,一步一颤的走过来,细柳般的腰肢轻摆,行止间俱是风情。   “皇上~”她羞涩一笑,垂眸扭着手指,如同枝头盛放的花朵,等待采撷。   康熙一时有些走神,他在想此时若是禧贵人,她会做什么。   她应当会穿着常服,将盘扣扣到最上面一个,捂得严严实实,偏只露出来那一截莹白细腻的脖颈,就能惹得他起兴。   脖颈边还会有细细绒绒的碎发,引着人去给她捋顺。   如果碰着她,那白玉一般的耳垂便会悄悄红起来……   见康熙立着不动,佟贵妃咬了咬涂着胭脂的唇,娇娇的唤:“皇上~”   “放肆!”康熙面色冷厉,眼神中尽是阴鸷,他怒骂一声,瞧着瞬间不知所措的佟贵妃,神情更加冰冷。   等他大踏步离去,佟贵妃委顿在地,神色慌张,看着冲进来的嬷嬷,无措道:“您不是说……”   她此刻迫切希望有一个发泄口,证明不是她魅力不够,加了燃情香还留不住男人。   用责备的眼神望着嬷嬷,佟贵妃继续骂道:“瞧你出的什么馊主意,让本宫出这么大的丑!”   嬷嬷连忙跪地请罪,半晌无奈安抚:“您稍安勿躁,跟嬷嬷细说说,不成立马去赔罪,不能让皇上把这事窝心里。”   佟贵妃踢掉花盆底,哒哒哒的爬上床,捂在被子里哭:“不去,让本宫怎么见人!”   她一心仰慕这个表哥,满心满眼全是他,在她想来,只要她露出这么点意愿,对方应当把所有都捧到她跟前才是。   完全没想到碰这么大的钉子,惹得对方拂袖而去,一时间佟贵妃也有些迷茫,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乾清宫。   康熙看着姜染姝抿着嫣红的唇瓣,细细的给他揉捏着胳膊,长臂一伸将他懒到怀里,在那清甜可口的唇瓣上啄了啄,见对方神色微怔,又忍不住让吻更深些。   姜染姝承受着霸道的亲吻,一时有些喘不过气,软软的推他:“皇上……”   康熙安抚的给她顺背,脑袋靠在她肩上,小声道:“不怕啊。”   他喜欢用鼻子在她脖颈间磨蹭,这个危险的姿势似是能掌着一个人的命脉。   姜染姝被他蹭的难受,连声音都含了水:“别。”说是推拒,不如说是欲拒还迎,半推半就。   原本就没消的火气又被挑起来,甚至更熊熊燃烧了些,康熙眸色暗沉,喉结滚动,凑到她耳边含糊道:“可以吗?”   直接用唇堵上去,都到这个份上还要问一句,也太磨人了。   到底她在孕期,不好太过胡闹,康熙想着他刚闻过燃情香,偏要姜染姝在上头。   她现在身形笨拙,倒让康熙后悔不该招惹她,弄的不上不下,难耐极了。   待事了,两人都累到不成,康熙抱着她去洗漱,打趣道:“怎么还这般瘦,一只胳膊都给你拎起来。”   姜染姝捏着他胳膊上的肌肉,温润而又弹性,触感美妙极了,想要揶揄的话便含在喉咙里,没有说出口。   承乾宫的事瞒的很紧,六宫都不知道风声,只同住一宫的乌雅常在知道。   没过几日功夫,宫内风言风语便流传起来,也没明说是谁,只含沙射影指桑骂槐的说几句。   偏佟贵妃心里有事,一听就知道说的是她,当下面子便耐不住,再加上康熙的冷处理,她心里又急又悔,不知该如何是好。   拉着嬷嬷的手,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决绝道:“抹脖子上吊算了,本宫活着还有什么趣味。”   她心里真的难受,康熙不理她,跟天塌了没什么区别,不管她怎么蹦跶,对方一个眼神都没有飘过来,她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   嬷嬷叹了口气,拿锦帕替她拭泪,便轻声劝道:“您拿小阿哥做筏子,就说五阿哥想皇上了,服个软认个错,这事就过去了。”   毕竟他们两个多年的情谊在,又是他表妹,打断骨头连着筋呢,不怕什么,一时羞恼固然是有的,可也不会晾着她不是。   佟贵妃咬唇,她素日里处理宫务无有不妥,逢上康熙的事便六神无主七上八下的,总担心不合他的意。   嬷嬷长叹一口气:“由爱生怖难免的,只您要摆正心态,听嬷嬷一句劝……”   她还没说完,就被佟贵妃请出去了,道理她都是懂的,可问题是瞧见他,便什么都忘了。   承乾宫的风云,被死死的捂住了,佟贵妃手腕强硬,直接止住流言,谁也不敢再传一句。   乌雅常在心有不甘,她日日听着孩子哭泣,恨不得以身替之,甚至有些疯魔的想,若是佟贵妃死了,是不是孩子就还给她。   胤禛又在哭,哇哇的声音让她心如刀绞。   她眯了眯眼,突然计上心头。   而在延禧宫,僖嫔也没闲着,她偶然得知佟贵妃那日的事,将自己闷在被窝里,狠狠笑了一通,只笑到肚子疼,眼睛里泛出泪花来才作罢。   “摆膳。”僖嫔轻声说。   她身材相对来说有些平,前不突后不翘,听说猪蹄能让身材丰盈些,她便隔三差五的吃。   就算吃够了,觉得难以下咽,还是闭着眼睛往嘴巴里塞,小宫女看着心疼,却不敢劝,只默默跪在一旁伺候。   作者有话要说:   康康:她勾引我,你打洗她。   姝姝:这个饼好吃,这个饼更好吃。   康康:你不爱我了吗?   姝姝叼着饼抬头:不爱,你挡着光了,请让一下谢谢。   康康:??? 第45章   很快便到了康熙生辰,因着太皇太后都是简办,他自己也一切从简,只举行家宴便是。   姜染姝被勒令在角房休息,康熙不许她去宴会。   她其实很想去看看,不知道是怎样的盛况,也想跟其他妃嫔学学梳妆打扮时兴衣裳什么的。   想着宴会上的暗潮涌动,她乖巧的在家撸猫,余年多可爱呀,为什么要想不开去趟浑水。   主要也是在乾清宫憋太久了,自打去年九月穿越过来,到现在这都五月了,说起来大半年过去,竟然就出过乾清宫一两趟。   纵然乾清宫雅致端庄,她瞧上这许久也厌了。   怏怏的躺了一会儿,她实在无聊便睡过去了,这天闷热闷热的,熏的人昏昏沉沉。   等她一觉醒来,已经暮色四合,她抚着肚子起身,隐隐能听到丝竹管弦之声,飘飘渺渺听不大清楚。   倒是赖嬷嬷凑过来轻声道:“郭络罗贵人方才诞下一个小公主,七斤八两健康着呢。”   她面上带着笑,柔声细语开口:“这宫里头不拘生个公主阿哥,后半辈子就稳了。”   赖嬷嬷担心姜染姝一心想生个阿哥,对小公主心生失望,这才劝说。   谁知道对方并不在意,笑吟吟道:“无所谓的,都成。”   清朝公主艰难了些,特别是康雍时期,本来就压抑的紧,还得抚蒙,泰半二十出头年纪轻轻的就没了。   这么一想,姜染姝心中一紧,想着若是生个公主,怎么培养她自立自强,能独自一人面对生活。   她记得有野史趣闻,说的是清公主和驸马的事,公主不肯贿赂教养嬷嬷,竟无法和驸马同房,甚至被嬷嬷劝诫不能淫贱。   “摆膳吧,饿了。”她起身净面洗漱,不再多想,孩子还在肚子里头,想这有些早。   赖嬷嬷就喜欢她这豁达劲,闻言应了一声,赶紧去传膳。   今儿是皇帝生辰,御膳房也有加餐,她们这些没有参加宴会的人伙食也非常丰盛,一些不在份例内的菜也有。   今儿甚至有野味,鹿肉、狍子肉、野猪肉等等,可谓丰盛至极。   一顿下来吃了个肚圆,姜染姝用锦帕擦着油汪汪的唇,鼓着脸颊想,若是康熙日日生辰,尽给她吃好的多好。   白日睡多了,她这会儿精神的能出去狂奔三百圈,看着皇宫中亮起盏盏华灯,姜染姝想了想,提着八角绣球琉璃灯便出门了。   纵然不能去宴会,在乾清宫中逛一逛还是可以的。   明月拿着披风跟在后头,小声说:“您披上吧?夜里风凉。”   姜染姝觉得微微的凉还挺舒服的,便拒绝了,在院子里溜溜达达的散步。   等康熙回来,便见她立在芍药丛中,微微低头垂眸,神色温柔宁静,身上穿着月白的常服,上头没什么花纹,素净的紧。   “姝姝。”康熙轻唤。   姜染姝听到声音还有些不敢置信,回眸一看,见他面色柔和的望着她,眼眸中溢出星星点点的温柔。   她勾唇一笑,歪着头答:“我在这。”   她伸出手来牵他,笑吟吟道:“谁道芍药妖无格?我倒觉得它努力绽放自己的样子美极了。”   康熙宠溺一笑,摸着她发丝笑:“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她比芍药更美。   有她立在这,娇娇亭亭,谁还瞧得见不会说话的芍药。   “一颦一笑皆风情,姝姝……”康熙伸手,捏了捏她脸颊,觉得有些凉,又执起手摸了摸,见还是那么凉,不由得有些生气:“怎么不知道照顾自己,瞧你手凉的。”   姜染姝吐舌:“冻一冻舒服嘛,再说我不觉得冷呀。”   她虽然话是这么说,但还是乖巧老实的任由康熙给她披上披风,在系带子的时候,康熙面上特别稳当,好似他经验充足似得,然而一动手就不行了。   细长的绸带在手里有些不听话,总是系不出完美的结。   抿着唇轻笑了笑,姜染姝执起他手,慢悠悠的比划着。   四只手叠在一起,快速的系了一个漂亮的结。   披风也素净,淡淡的丁香紫,上头绣着细小浅淡的花朵,衬得她跟月下仙子似得,高冷缥缈。   “怎的不睡觉,在这里晃悠什么?”康熙随口问道。   姜染姝将自己微凉的小手塞进他手掌心里,笑道:“月色这么美,哪里舍得睡?”   今儿的月色确实美,接近圆月,有一点点缺口,清冷皎洁,银白的月辉撒满人世间,点点星光闪烁,看的人舍不得眨眼。   康熙笑着点她鼻头,执起她细软的手掌往角房去了,到的时候发现她摆在书桌上的宣纸,就见上头写着李白的诗。   “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   他低低的吟出声,侧眸看向她:“喜欢他?”   姜染姝点头:“他豪放浪漫,每每读来都觉得说到心坎里头去了。”   李白的诗着实脍炙人口,佳句许多,能说上半天都说不完。   “呵。”康熙轻笑,在灯下侧眸看她:“朕倒记得……”   他揶揄的笑了笑,眼神在烛火的照耀下比星光还要亮些,“当初是谁说,‘山有木兮木有枝’……”   如今倒卿且去了。   姜染姝脸微微红了,那时候为了勾着他,那可真是文斗武斗全乎了。   她娇嗔的瞪了他一眼,扭身撩开帘子进内室了,他今儿许是饮了酒,身上有些微的酒味,她不敢撩拨,若是一不小心滚到床上,他定然狂放些,她担心顶不住。   康熙确实熏然,瞧着她含嗔带怨的轻瞥,不由微微一笑。   老老实实由梁九功服侍着洗漱歇下,挨着枕头便睡着了。   姜染姝下午睡了那么久,此刻仍是毫无睡意,床帐被放下,隔绝一切视线,只能听见对方绵长悠远的呼吸声。   她侧了侧身子,在黑暗中看着康熙的方向,不过略动了动,对方便伸出长臂,替她将被子掖好,便又搂着她的腰,安然睡下。   那沉重炽热的胳膊牢牢箍住她的腰,姜染姝不敢再动,在胡思乱想中,渐渐睡去。   康熙的生辰礼一过,宫内陷入沉静,郭络罗氏生的小公主并没有翻起多大水花,甚至连被皇太后抱走的胤襸都比不上。   郭络罗贵人心里气恼,整日抱着小公主哭,那呜呜呜的声音惹得宜嫔烦不胜烦。   宜嫔伸出纤白的手指,没忍住戳着她脑壳骂:“公主又如何?皇帝纵然面上不说,可不也加了三成份例吗?”   她恨铁不成钢道:“有了这一个,还怕生不了下一个?”   她连个公主都没捞着呢,也没见日日的哭,她是想要个阿哥,到时候抱养在自己膝下,也算是提提身份。   可公主她也不嫌弃,都是自家血脉,长的跟妹妹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爱都爱不及。   郭络罗贵人就不这样想,她哭的跟泪人似得,半晌才抽噎着开口:“这么一个丫头片子,我要她何用?”   千辛万苦的怀胎十月,痛苦万分生下来,连个位份都没给她提。   她眼神幽怨的低头,怕不是姐姐在嫔位上,她便永远升不上去。   宜嫔不知道她心里这么多弯弯绕绕,还在苦口婆心的劝:“左右都是你的孩子,何苦跟自己孩子过不去?”   她自己还不是千娇万宠的长大,怎么养出这么个性子。   郭络罗贵人反驳:“哪能一样吗?少了点点东西就是少了尊贵。”   宜嫔一时无言以对,看着妹妹执着的眼神,摆了摆手不再多说。   年前年后宫中四个孕妇,三个已经生过了,只剩下姜染姝还怀着胎,一时众人的视线都投注在她身上。   只乾清宫戒严,谁也探听不到消息,只有佟贵妃知道,乾清宫御茶房旁角房禧贵人,如今已经改了头衔——乾清宫侧殿禧贵人。   她心里恨的跟什么似得,她有哪里不好,让对方不屑一顾,转头把一个小宫人当宝,还特意调到身边来?   她想不明白,姜染姝也有些无语,刚搬来侧殿,什么都不习惯,房间布局陈设跟角房都不一样,只软装是从着那边风格来。   搬来以后,周围更多康熙的人,周围来来回回走动的宫人跟外围伺候的是两拨人,她又得重新认识。   好在她是主,旁人都主动介绍,就算忘了,也没谁敢说句什么。   她觉得自己的脸盲症都要犯了,宫女收拾的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有些同类型的瞧着实在分辨不出。   连余年都不习惯,它趴在门口往外头看,一边疑惑的喵喵叫,歪着头像是在问原来的家呢。   一个看不住它就往角房跑,完了自己再跑回来,蹲在她腿边特别可怜的喵喵叫。   “喵呜~”铲屎官我们的家呢?朕的窝呢?!   姜染姝顺着它的毛,一边安抚:“乖,那里不是家了哦。”   “喵呜~”我喜欢那里呀。   它用两只前爪抱住头,一副我不听我不听的样子。   惹得姜染姝无奈轻笑,将它抱在怀里好一顿揉搓。   暹罗猫非常粘人,跟狗的脾气有点像,喜欢软乎乎的撒娇,在她怀里蹭来蹭去。   “小鱼干可晾好了?”将鱼熬的骨肉分离,冻成鱼冻,做成鱼干模样,这样出来好消化,又耐放的紧。   明月点头:“差不多已经凝固了。”   正说着杏仁端着筛子进来,里头摆着整整齐齐的鱼干。   “喵呜~”余年双眸一亮,登时抛弃铲屎官,往杏仁处去了,蹲在她脚边特别乖巧。   “喵~”给我吃一口呀,好香好香~   杏仁给它盆里放了一块,余年瞬间又抛弃杏仁,往它饭盆处去了。   姜染姝笑骂:“小没良心的!”   作者有话要说:   余年:铲屎官是什么?有小鱼干好吃吗?   姝姝:来人呀,把小鱼干收走。   康康:好。   余年:喵呜~我错了! 第46章   春雨一场接着一场,到了五月低,天气便炎热起来。   整日都是火辣辣的大太阳,康熙心里就高兴,这个时候小麦正在灌浆,就需要这样的天。   这几年战乱,大清着实穷困的紧。   若是有个好收成,好歹能缓缓。百姓能喘口气,朝廷也需要修养。   他手中执着画笔,在绢布上细细描绘,前些日子应下的扇面一直没有动手,今儿总算挤出点时间来。   “万岁爷,翊坤宫来报,说是小公主略有些不妥,请您去看看。”梁九功躬身,轻声禀报。   他将声音放的特别轻,宜嫔如此,怕是忘了那拉贵人的下场了。   康熙眉眼不动,他现在连生气都觉得没劲,只懒懒道:“请太医去瞧瞧,另晓谕六宫,若是谁觉得自己养不好孩子,尽管上报,朕给找一个合适的养母。”   看着梁九功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康熙不再多言,继续画自己的画。   翊坤宫。   宜嫔听到小太监的汇报,啪的摔了手中茶盏,眉眼凌厉的望过来:“怕不是你这兔崽子话没传清楚吧?”   话是这么说,她心里也不由得一滞,之前拿妹妹做筏子,引得康熙过来后,被斥责一顿的场景历历在目。   面皮子紧了紧,宜嫔瞬间消声,委顿在椅子上。失宠来的太快,她毫无防备,甚至反应不过来。   找了这么多由头,想了这么多借口,最后什么反馈都没有,她顿时觉得一片茫然。   她,这是被厌弃了?   乾清宫,侧殿。   宜嫔心里那些起起伏伏,姜染姝并不知道,她和康熙隔着几个房间,也在作画。   她水平差,只会胡乱的涂画,以前闲暇时会画一些手账素材,更精深的便不会了。   满满一宣纸,都是她以前画的可爱图像,她对着看了半晌,才对着蜡烛烧了,看着那小脑虎小兔几被火焰吞噬,她眯了眯眼,神色莫辩。   “皇上处……”她开口,半晌又垂下眼眸,声音极低的问:“可处理好了?”   杏仁立在角落,闻言点了点头,便继续发呆。   一时室内又陷入沉静,明月撩帘子进来,笑道:“樱桃红了呢,奴婢摘了一篮子,您尝尝?”   说着她将果盘放到姜染姝跟前,又去端水给她净手,期待的等着她品尝。   姜染姝从善如流的拿起一颗红宝石般的樱桃,含在嘴里咀嚼,吐出果核后给与肯定回答:“甜。”   樱桃这东西难留,刚有一点发黄,就被鸟雀盯上了,树上罩着网才成。   就这也十不存一,就几天能吃的功夫,不过滋味是真的美妙香甜。   “再过着时日桃儿就熟了,奴婢知道御花园角落一棵是红肉的,特别甜特别多汁。”说话间明月怔了怔,当初摘这桃子,还是跟清月一起去的,如今物是人非。   那桃儿依旧在,清月却不知道是个什么结局。   “哦?”姜染姝好奇的问了一句,转瞬笑道:“春日赏花夏日吃桃,也不枉这一遭了。”   赖嬷嬷走了进来,听到这话就跟着笑了,她将手里抱着的小衣裳收好,搬到侧殿来哪里都好,就是晒衣服不好弄。   这乾清宫是大清的门脸,是皇上的象征,挂些女子的肚兜亵裤之类不像话,可衣裳要穿自然要洗,总得解决了。   主子的小衣裳又不能拿到浣衣局洗,谁知道那群奴才脏成什么样。   姜染姝随口问一句:“又找地晒衣服了?”接着便没说什么,原本晒个内衣很正常,偏大家都一副羞耻至极的样子,弄的她也有些不好意思。   赖嬷嬷点头,瞧着她在吃樱桃,便笑道:“趁着樱桃还多,做一些果酱来吃,比花酱可简单多了。”   樱桃酱便是将樱桃洗干净,去蒂去核以后剁碎,在锅里慢慢熬煮便是。   姜染姝对吃的很感兴趣,闻言双眸晶亮的抬眸:“是极,走,摘樱桃去。”   她拍拍手,回内室换了旗装,这便带着赖嬷嬷、明月等往御花园去了,那里有一大片的樱桃树,想必红火的有很多。   小太监拎着篮子,扛着梯子,一行人到的时候,发现樱桃处有不少宫人忙碌。   见打头走的小太监面生,那宫女面色就变了,骂道:“我们主子已经把这片包了,你们回吧。”   她话音落了才看到后头转出来的禧贵人,上下一联想,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眼珠子转了转,她扭身回去,在僖嫔耳边嘀咕几句,就见僖嫔面色微闪,便搭着宫人的手,施施然往这边走,和姜染姝互相见礼后,才柔声说道:“妹妹也来摘樱桃?倒是巧了。”   她视线在姜染姝肚子上扫了扫,心里就有些不舒服,对方一个爬床小宫女,何德何能有资格怀孕。   僖,喜乐也。   禧,幸福吉祥。   僖嫔,禧贵人。   孰尊孰卑,孰轻孰重。   这称号时时刻刻扎她的眼,此刻人就俏生生站在她面前,身上穿着黛紫色的苏绣玉兰花蜀锦旗装,两个最顶尖的技艺造就这一件衣裳。   那张小脸不过巴掌大,娇媚动人的眼神盈盈望着她,似是能看到人心里去。   声音也好听的紧,她一个女人都觉得身子一酥。   僖嫔心里浪潮涌动,面上却不动声色,亲热的执起姜染姝的手,笑盈盈地说一些孕期趣事,一时间两人言笑晏晏,瞧着和乐极了。   奴才们一人圈了几棵树,爬上爬下的摘果子,姜染姝和僖嫔二人坐在凉亭中饮茶,不时闲聊几句。   僖嫔眉目宛转,笑起来如同阳春三月般和煦,又是个极会挑话题的,逗的姜染姝轻笑不止。   待两人分别,姜染姝面上还挂着笑意,直到进了乾清宫,这才收敛些。   正撞上康熙出门,看着她小脸粉扑扑的,鼻尖还溢出细汗,小太监胳膊上挎着篮子,里头装着满满的樱桃。   “想吃樱桃了?”他笑着问,接着又说道:“山东供上来不少哩,等会儿给你送一篮子,这个太小不好吃。”   樱桃这东西,比荔枝还娇嫩,经不得丝毫磕碰,能从山东运过来,那是走水路来的。   那边的有大拇指那么大,吃到嘴里有分量,也比花园里的甜些。   姜染姝想着他出去有事,随口应下便侯在一旁等他离去。   谁知道康熙脚步一转,拉起她的手,直接回内室来了,待两人坐定,净手净面过后坐下,又喝一轮茶,就见他笑吟吟开口:“扇面都已经备好了,现在是在准备扇柄,你瞧着这些花样喜欢哪个?”   他从袖袋中掏出几张纸递给她,那上面画着扇柄花样,各种风格都有,画的也很传神,姜染姝哪个都喜欢,但以为只能挑一个,便选了一个白玉柄的,夏天还是清淡些的颜色更耐看。   康熙挑眉:“旁的都不喜欢?”   “万岁爷的眼光毋庸置疑,嫔妾都挑花眼了。”她模棱两可的回了一句。   这话一出口,康熙便忍不住笑了:“行了吧,朕还不知道你。”   打趣一句,他转着手中的扳指,骄矜开口:“都是给你备的,若是都喜欢,便照着这个打样,若是不喜欢,再设计来便是。”   左右养那么多匠人,想要新花样还不简单。   这些都精致绝伦,姜染姝没有什么不满意的,直接点头道:“都喜欢。”   她小眼神可怜巴巴的,带着犹疑,康熙低低一笑,不再过多解释。   原本是不打算告诉她的,只是忍不住想要嘚瑟一番,这才让她看看花样。   姜染姝瞧着康熙清隽摄人的面孔上带上隐隐的得意,和往常肃然的模样截然不同,心中不由一动。   “万岁爷瞧着一脸春风得意,可是近日政事顺心了?”她笑吟吟的问。   康熙点头,拍着她的手小声道:“是哩,好不容易有些眉目。”   他瞧着姜染姝的眼神温柔极了,虽然说只是巧合,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自打有了她之后,三藩问题便开始松动,如今更是胜象初现。   姜染姝笨拙的挪动过来,现在月份大了,轻易不敢往他怀里蹭,便紧紧的挨着坐了,将头靠在他肩膀上,一副依偎的模样。   “那便好,瞧着您受累,就心疼的慌。”   康熙听这话就觉得慰贴,抚着她的背,低声道:“总会过去,你要相信自己的男人。”   捏着他腰间软肉掐了掐,姜染姝抬起红透的脸颊,娇嗔道:“您说什么呐。”   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康熙低低的笑起来,最喜欢的便是她这幅娇媚模样,眉眼弯就的弧度,都和他心意极了。   两人腻在一起,絮絮的说着小话,康熙用手随意的扣在她小腹上,突然有些不确定的说:“似是踢了朕一下?”   那感觉错不了,定然是踢了。   姜染姝含笑点头:“是,踢的我还有点疼呢。”   这孩子力气日日增进,这两日胎动有力许多,这种感觉又踏实,又惶恐。   原来她肚子里真的有一个小生命在成长,像是芽苗般茁壮成长。   有时候能感觉到他在肚子里游泳,皮的不得了,圆圆的是屁股,顶的有些痛是头,小脚踢得会有些痛,小手动作就轻。   想着想着,又忍不住笑骂出声:“细细算来也不过几个月,怎的像八辈子那么长?”   “赶紧出来才是乖孩子。”她眉眼柔和的摸着凸起的小腹,嘴里说着嫌弃的话。   康熙无言以对:“这才哪跟哪,离中秋还有些日子呢。”   预产期在中秋前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生,这么一想,也没多少时日了。   “啊……”姜染姝绝望的倒在他怀里,这夏天都还没过呢。   作者有话要说:   姝姝:求卸货! 第47章   夏季来的猝不及防。   好像一夜之间,春日尽褪,露出炎炎烈日。   姜染姝穿着轻薄透气的绸纱旗装,懒懒的斜倚在软榻上,心中燥意满满。   这刚热起来,摆冰盆不值当,特别今日没有风,更是闷热的厉害。   “做冰碗来吃,前些日子的草莓酱倒是正好,多淋些子上去,再拌点奶酪。”她犹豫一瞬,才接着说道:“冰少放些,怕凉。”   赖嬷嬷点头应下,便下去做了。   姜染姝闲闲打扇,安然的闭目养神。   时光如流水,转眼已是七夕,姜染姝挺着大肚子,一边收拾生产用品,一边自娱自乐在侧殿举行七夕活动。   她做了许多孔明灯出来,因担心落入皇宫引起火灾,她别出心裁的用线系着,看着它在头顶飘飘摇摇,就跟自己出宫溜达一趟似得。   康熙散了宴会回来,便瞧见头顶飘着的孔明灯,顿时无言以对。   去侧殿一瞧,姜染姝立在窗棂前,微微昂头望着天空。   晕黄的玉盘,明亮的星辰,点燃的孔明灯。   康熙一时出神,她精致的轮廓被烛火照耀,脸庞上细细的绒毛都能瞧见,晕出层层暖光,更显得温柔。   “咳。”条件反射的清了清嗓子,就见姜染姝回眸,望向他的眼神比星光还要璀璨。   “皇上。”她惊喜的唤了一声,克制住想要奔过来的脚步,努力让自己端庄起来。   用团扇遮住半张脸,姜染姝露出盈盈美目,羞涩道:“不知公子姓甚名谁,贸然前来所谓何事,奴家失礼了。”   康熙:……   “好好说话。”他冷着脸道。   姜染姝:……   撇着嘴投到他怀里,她还沉浸在角色扮演中无法自拔,嘤嘤嘤的哭出声:“嘤,公子为何这般绝情,竟对奴横眉冷对?”   看着她这幅娇柔做作的模样,康熙有些头疼,在她臀上拍了一记,无奈道:“且正经些吧。”   嘻嘻一笑,姜染姝不再胡闹,正色道:“这话听着耳熟的紧。”   在未有孕之前,康熙来她这里总是有目的的,为着什么而来,两人都心知肚明。   且正经些四个字,姜染姝不知道说了多少回,那回不是被堵了嘴吃干抹净。   康熙扶着她,往软榻处走,这还有月余都要生了,她肚子不算大,小小尖尖的,走路却仍是受碍,慢悠悠的很怕摔跤。   他瞧得心惊不已,这是他第一次直面一个人从怀孕到生产,肚子是如何慢悠悠的变大,见证生命孕育的过程,总是令人感动的。   今儿有活动,都有些累,康熙搂着她说了会儿话,便去洗漱打算睡下。   姜染姝现在不动都累,偏偏失眠睡不下,整日里难受。   等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康熙已经上朝去了,她晃了晃依旧昏沉的脑袋,用凉水洗了洗脸,才算是清醒些。   打从有孕开始,日日做梦,就没一日落下的,基本上不睡觉得累,睡醒还是这么累。   “今儿一早承乾宫便有姑姑来报,说是贵妃娘娘传召,您赶紧吃点点心……”明月一边给她梳妆,一边轻声禀报。   姜染姝闭着眼,闻言从铜镜里头看了她一眼,复又闭上眼,轻轻嗯了一声。   待收拾好往承乾宫去,天色已经大亮,天边有灿烂的朝霞,橘黄的太阳已然升起。   到的时候已经有小宫女候着,佟贵妃在礼仪接待上向来没什么问题。   “奴婢给禧贵人请安,禧贵人万福金安……”小宫女笑吟吟地行礼,这才引着她往里走,一边妥帖的问是否需要净手等,大大方方的态度惹的姜染姝看了好几眼。   “你是个好的。”姜染姝拍着她的手笑,一边施施然往殿里走。   就听小宫女如同蚊呐的声音响起:“丹宁格格也在,您有个心理准备。”   姜染姝心中便是一跳,有了不好预感。 第48章   看了小宫女一眼,她低眉垂目特别乖巧,无声的在前面引路,像是任何一个不熟悉的陌生人一样。   看了身后跟着的杏仁一眼,她顿时会意,转身回了乾清宫。   她们已经约定过,若是到时间还未回,便要找借口去寻,若是还不成,那便要请康熙出山。   等走进承乾宫,纵然有了准备,她心中仍是一跳,丹宁笑吟吟的坐在下手,贵妃亲亲热热的跟她说着话。   两人见她走进来,俱都笑开了,佟贵妃含笑道:“禧贵人来了?坐吧。”   她穿着百鸟朝凤的旗装,仓蓝色为底,引得那上头的白凤特别显眼,引吭高歌的姿态非常高傲。   丹宁稳稳当当的坐着,毫无起身行礼的意思,姜染姝好脾气的笑了笑,如常的见礼过后,挨着凳子坐下。   “如今这天儿可真热”,佟贵妃似是闲聊般开口,丹宁立马接话道:“可不是,蝉鸣声都有了呢。”   姜染姝只当自己是锯嘴葫芦,佟贵妃逼问过来的时候,才迟钝的嗯啊几声,做足了木头美人的戏。   有宫人端上香引子,姜染姝瞧着跟奶茶差不多,里头有各种圆子、水果,还有冰块,可以说是瞧着就好喝。   姜染姝挨唇便放下了,不论贵妃会不会在里头做手脚,她现在有孕在身,旁人的东西她都不能碰。   谁知道丹宁瘪着嘴开口,非常不满道:“贵妃娘娘招待你,你合该感恩戴德才是,怎的这香引子不和胃口?”   她这话一出口,姜染姝的面色便忍不住僵了僵,知道她是个蠢的,不知道她这么蠢。   没看贵妃娘娘都不置可否,完全没意见吗?   说句实在的,怕是佟贵妃也不敢让她沾上,这回去有个万一的,谁说的清。   越是高位越是在乎自己的羽毛,像这般模棱两可的事,是绝对不会做的。   她用帕子沾了沾眼角,弱弱的开口辩驳:“瓜尔佳庶妃说笑了。”   怎么解释都有些不大好,若是说她肠胃不好故而碰不得冰,那岂不是说贵妃招待不好,这点小事都打听不出来。   若是说她吃过了,不便再吃,理由也是站不住脚的,索性什么都不说,让旁人猜去。   左右只是一个借口,不用说出来,大家都懂的。   佟贵妃盈盈一笑,也跟着调笑道:“这丫头惯爱说笑话的。”   这样一来,只要丹宁略笑一笑,有个台阶便下了,谁知她觉得自己被姜染姝撅回来,失了面子,因此阴着脸,一脸我很不高兴的样子。   佟贵妃眼神瞟了她一下,带着淡淡的威压。   丹宁还是有些怵她的,赶紧坐正,听着佟贵妃和姜染姝扯闲篇,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竟然说的佟贵妃眼神柔和起来。   不由得在心中暗骂对方虚伪,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见佟贵妃借口离开,丹宁的心里又得意起来,她趾高气扬的开口:“我阿玛说了,让你孩子生下来之后,主动抱给佟贵妃养,随意她给谁,都是你的福气了。”   这是她投靠佟贵妃的投名状,后宫虽然孩子不少,但是没有孩子的妃嫔更加多,特别在新人进宫的时候,宫里头的老人难免心灰意冷,没有新人的时候都轮不到自己,哪能跟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争宠?   那谁遭得住?   有人已经在佟贵妃跟前暗示了,郭络罗贵人生的小公主,也是一群人盯着呢,但是宜嫔看的紧,大家没办法,从她嘴里也掏不出东西来,那么姜染姝这个无依无靠的人,就特别的肉包子了,谁都想来咬一口。   姜染姝细细的打量着她的眼神,发现她是打心里觉得,她姜家就是捏在瓜尔佳手里的一条狗,指哪打哪,哪怕是让出孩子也不敢吭一声。   她施施然的起身,明月赶紧来扶住她,姜染姝看着端坐的丹宁,居高临下道:“丹宁妹妹,你自己的孩子哪怕溺死呢,都没人管,我的孩子,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你管。”   她神色冷厉,和方才小白兔似软萌的态度不同,眉宇间隐隐的有寒意沁出。   丹宁一个哆嗦,抬眸第一次认认真真的打量这个全家都看不起的表姐。   第一眼便怔住了,她真的太美,从小没有读过书的她形容不出来。   就知道她很白,欺霜赛雪的白,五官精致到让人升不起嫉妒的心。   她素来自称美貌,也是打小被人夸到大的,可是细细打量着这个表姐,她瞬间底气不足。   但是想到她竟然拒绝她,丹宁便觉得是不忍孰不可忍。   “你怎么说话呢?让你把孩子给高位妃嫔养,是你的荣幸,反正我已经跟佟贵妃赏脸更好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丹宁摄于她气势之下,原本理直气壮的话有些弱气。   姜染姝冷冷一笑,俯身拍了拍她的脸,冷笑道:“被人当了靶子,还觉得自己技高一筹,真是蠢货!”   她敢卖了她的孩子,就不能怪她不顾亲戚情谊,直接干掉她。   摸着翻滚的肚子,姜染姝懒得再看丹宁一眼,起身往外走去。   贵妃把丹宁留下来单独说,何尝不是因为这事压根说不出口吗?   不能由低位妃嫔养孩子的规矩是刚定的,具体措施都是上头指定的,贵妃的位置坐的很稳,膝下有五阿哥胤禛,并不怎么需要孩子来巩固低位,她更倾向于自己生一个。   而且她是什么身份,要一个包衣宫女的孩子已经很丢人了,再要一个当她是什么人了?   这有个孩子都往自己怀里扒拉,必然遭上头不满。   但若是姜染姝主动投诚献上来就不一样了,贵妃心中觉得有些不可能,旁人不知道,她这个掌着宫务的人还能不知道?   乾清宫侧殿禧贵人处,日日经手多少东西,旁的不说,就只论她能睡到皇帝边上,也是她要谨慎对待的存在。   皇上将她挪到侧殿,就是一个信号,谁动她,就是动朕。   她见对方冷着脸走了,并没有什么反应,原本就是试试而已,万一是个蠢货正好,不是也没什么稀奇的。   作为一个宫女,她能在短时间内一级一级升到贵人,又怀上孩子,住进侧殿,没点心机手腕哪里办得到?   她这边还没有什么反应,丹宁已经从震慑中回过神,顿时气的三魂六魄都飞了。   “什么东西!”在承乾宫不敢高声,只低低的骂。   有小宫女进来请她出去,丹宁面上一僵,她好不容易才用孩子搭上贵妃娘娘的线,如今没有办成,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次上门的机会。   磨磨蹭蹭的出去,见姜染姝等在夹道上,冷冷的看着她,丹宁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有些怵。   “丹宁?”冷冷的声音响起,丹宁想要装作听不到,却不得不偏头来看。   姜染姝甩着帕子,皮笑肉不笑的开口:“回去告诉你的好父亲,认清自己的位置,等闲莫要来指手画脚,当姜家是后花园不成?”   她们瓜尔佳一家,对包衣旗到底有什么误解。   包衣旗看似是皇家奴才,但实际上男丁并不限制走入仕途,像是她阿玛,一步一步走上詹事府詹事的位置,每每有坐朝或者章奏之事都要负责,有时候还是编辑史书的副总裁,可谓天子近臣。   更别提她哥作为南书房行走,不说日日跟康熙混在一块,总之他见康熙的时候,定然是比她还多的。   这其中透露出来的信号,作为一个国子监祭酒,真的看不到吗?   还是说因为额娘的缘故,彻底的蒙蔽他们那双可怜的小眼睛?   姜染姝无言以对,气鼓鼓的回乾清宫了。   算计她的孩子,怎么能不气?   等回了乾清宫,康熙已经在内室等她,她一看见他,像是见着主心骨,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流。   她鲜少哭,最多也是眼里冒出点水意,不显委屈更显勾人。   可今儿不同,那眼泪珠子一颗一颗往下掉,看的人心都碎了。   康熙赶紧上前把她搂到怀里,用锦帕轻轻的替她擦拭着眼泪,柔声道:“为何事哭泣?”   正想着他眉眼一利,嘴里说出的话却仍是温柔:“跟朕说说,乖。”   姜染姝只顾着咬着下唇哭,她没有大吼大叫,只默默的掉眼泪,没一会儿胸前的衣裳就湿了大半。   康熙从来不知道一个人能有这么多泪水,那可怜的小模样让他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回头看着一同前去的明月,康熙厉声逼问:“你来说。”   明月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平稳的开口:“今儿得逢贵妃娘娘传召,小主儿一早醒来便收拾着去了,在殿里头碰上了瓜尔佳庶妃……”   她口齿伶俐,三言两语便把事情说清楚了。   康熙听到说要这个孩子的时候,气的一锤桌子:“反了天了,朕的孩子,也由得她做主不成!”   “梁九功!”   “奴才在!”   “降旨训斥,命精奇嬷嬷重新教她规矩,另外派人去瓜尔佳家问问,他家是如何教女的?”   这罪责便严重了,降旨训斥代表着下一次晋封没有丹宁的什么事,重新教规矩便是否定了她整个人,以后在宫里头还怎么抬头做人?   连家里也问责,那更是天降罪责,有这么一道记录在,以后家族男儿升迁都要多经一道考察。   再一个这事到底在承乾宫发生的,斥责瓜尔佳庶妃,也是让佟贵妃看看态度。   皇家孩子,怎么也轮不到旁人扒拉来扒拉去的惦记。   姜染姝心里觉得过瘾,但一时哭张了收不住,就算不想再哭,却仍是抽抽噎噎的不断。   “好了,朕给你出气,莫伤心了。”康熙将她搂到怀里,小心安抚。   旁人怀孕都要丰腴些许,偏偏她只是胸臀长了些,胳膊腰腿都还是那么细,瞧着就可怜。   肚子也有些小,跟个圆溜溜的西瓜似的。   姜染姝又抽噎一下,这才歪着头道:“我收不住。”   康熙一时无言,在她眉心亲了亲,细声安抚:“行了,你的孩子便是你的孩子,谁也抢不走,房间都收拾好了,你怕什么。”   碧纱橱后头摆着婴儿床,下头脚踏是给奶母躺一躺的,陈设还未摆,打算生出来的时候看看,若是公主便摆上女孩子的,若是阿哥,便就这样吧。   咬了咬唇,姜染姝细声细气道:“就是吓着了,想着这孩子离我而去,就觉得心疼到无法呼吸。”   她十月怀胎,吃了这辈子不曾吃过的苦,也因为这血脉相连,引得她满腔母爱蒸腾,在这个时候,有人告诉她,我想抱走你的孩子。   她直接就炸了好吗?   能强忍着没有发作,也是记着今时不同往日,只要回到乾清宫,随便她怎么作都无碍,可在外头不成,旁人根深叶茂的,她抗不过。   吃一时亏,忍一时气不算什么。   这么想着,姜染姝还是有些意难平,她被康熙宠了这么久,奴才们事事逢迎,早养出一些小脾气,只是平日她冷静,瞧不出来罢了。   康熙长叹一口气,这不准低位妃嫔养孩子是由那拉贵人而起,太皇太后制定,已经施行半年左右,也不能说轮到她便断了。   可若是将孩子抱走,瞧她这小模样,怕是有些受不了,他不由得在心里琢磨,怎么才能好好的,不让她伤心。   若是生个公主,便什么忧愁都没有了。   可若是生个阿哥,也有了借口给她升位份,这便能养了。   康熙这么一想,顿时安然下来,左右孩子都是她的,原本不让亲母养,也是担心再出那拉贵人这样的事,瞧着她这么爱孩子,想必是不会作践孩子来争宠。   “万黼现今如何了?把脉案呈上来。”康熙轻声道。   梁九功赶紧下去传唤,就听姜染姝带着哭腔的沙哑声音响起:“前儿才见了一回,如今个子高了,能跑能跳的。”   问题是安嫔不像那拉贵人不管不问的养孩子法,她时时刻刻都要盯着,盯着他吃,盯着他玩,每天带着他满御花园的溜达,都成为一景了。   当初她瞧着,也着实心惊,皇家孩子能养的头大身子小也是不容易。   山珍海味都涌着吃,倒养出个难民儿来。   梁九功拿着脉案回来,康熙翻了翻,心中定了些,这才摆摆手让他下头。   “早膳用的什么?可饿了?”康熙问。   姜染姝点头:“饿。”   早上为了防止见贵人的时候出恭不雅,那是只吃了几块干点心,再喝口水润嗓。   这会儿早饥肠辘辘,饿到不行。   “今儿天热的厉害,吃凉皮怎么样?”姜染姝提议,得到否定回答后有些失落。   这种民间小吃,谁也不敢做来给皇帝吃,御膳房压根就没有这玩意。   “绿豆淀粉有吗?”   这个要做点心,应当是有的,姜染姝一听说吃不到凉皮,心里就变得迫切起来,挽着袖子起来,拿出气吞山河的气势往御膳房走。   既然对方不会,那便自己做。   康熙摇头失笑,她嘤嘤哭泣的模样着实招人疼,还是这般灵动模样比较好。   面粉和绿豆粉按比例加水和匀,再倒进蒸屉里蒸,几分钟功夫凉皮便成型了,在水里面沁了沁,切条拌料。   胡瓜丝必不可少,花生碎也得放点,辣椒酱挖上一大勺,蒜汁也兑点,又点了点白醋,拌匀后姜染姝迫不及待尝了一口,是记忆中的味道。   “您尝尝?”姜染姝加了一筷子,递到他嘴边。   康熙没有在厨房吃用过东西,见状有些迟疑,禁不住她催促的眼神,张口吃掉了。   结果就是这一口,瞬间俘虏了他。   好吃,实在太好吃了。   夏日吃进口里,一点都不腻,也不是让人觉得厌食。   厨下又献上切好的鸡丝,往里头一拌,便更好吃了。   姜染姝吃了一小碗,便被康熙止住:“到底是凉东西,不好克化,等会儿再进点绿豆粥吧,别吃那么多。”   怏怏的哦了一声,她有些舍不得,看着康熙将剩下的全部吃掉,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为什么他就不怕不好克化了?   等喝着绿豆粥的时候,姜染姝又想起来在佟贵妃处的香引子了,看着就流口水。   古代版的奶茶有没有!   “冰鉴里头是不是还冰着西瓜”姜染姝回眸问。   冰鉴相当于现代的冰箱,可以说是很好用了,就是不能制冷。   明月点头。   “拿出来切成丁,我有用。”做香引子来喝,想必很有味道。   又去御膳房交代,多做些圆子出来,冰着她慢慢吃。   圆子很好弄,等她午睡小憩起来,各种馅的都做好一并送来。   姜染姝煮了一碗羊奶,将上好的大红袍放进去,见奶变色,有了茶汤的香味,又将里头的茶叶滤出来。   往里头淋了蜂蜜,撒上花生碎、甜玉米粒、糖豆、西瓜丁、圆子、冰块等,又从库房里头蛰摸出来一个水晶杯,这就算是齐活了。   夏天没有奶茶,叫什么夏天。   “这一碗给万岁爷送去。”姜染姝根据经验又调了一份,示意明月送到正殿去。   这些都是纯天然的好东西,吃用起来无妨。   康熙接到之后,还有些诧异:“香引子?”   后宫妃嫔爱喝,他偶尔尝那么一回,完全没有办法理解这东西的美味。   只听说这是禧贵人亲手做的,他便直接端起喝了一口。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是对方做出来的吃食,就没有不和他意的,且吃用一次,便再也难以被超越,时时刻刻惦记着。   他时常告诉自己,作为一个合格的帝王,是不能贪口腹之欲,这才勉强忍下了。   意犹未尽的将杯中香引子尽数喝掉,康熙抚摸着透明的水晶杯,只觉得回味无穷。   “那一套紫水晶的茶具给她送去玩吧。”康熙淡淡说道。   这是制造局刚进上来的,一大块的水晶,品相非常好,做成这一套茶具,本来打算送给太皇太后,想着她喜欢烹茶,便送给她。   姜染姝收到后有些懵,水晶不稀罕,但是紫色的水晶稀罕,紫是有特别含义,若没有帝王恩准,等闲谁敢用。   紫色水晶特别好看,做成茶具后精致的不像话。   放到柜子里好生存着,她压根舍不得用。   以前用的都是百十块钱的玻璃杯,像这种水晶杯都是高档酒杯,不会拿来喝茶的。   她总觉得,万一开水烫烂了,或者一不小心掉地上,那得多心疼。   说起玻璃杯,她有些怀念起来,现在玻璃贵上天,也就乾清宫装上几块窗户,再就是太皇太后处装了几块。   等闲根本没有。   像是她觉得很名贵的贝瓦,都比不上一小块玻璃。   贝瓦是用大片的贝壳磨成瓦装,铺在房顶就比较透光,一般用来做遮阳沿用。   像她窗前便有这么一小片,贝壳在阳光的照耀下,流光溢彩,实在太美丽了。   “丹宁处可有什么话?”姜染姝慢悠悠的问。   明月撇了撇嘴,不高兴道:“庶妃气的跟什么死似得,说了好些难听的话。”   什么全靠她们瓜尔佳一族起来,如今倒做起白眼狼了,将恩人抛在脑后。   骂她忘恩负义的也有,什么小时候待她多好,长大后混不记得了。   姜染姝不痛不痒的听着,半晌才用护甲磕着桌子,冷笑道:“既然不知悔过,那便让惊奇嬷嬷再好生的教教她。”   她跟丹宁同气连枝,就算反目成仇,在别人眼里看来也是姻亲,两人是挂钩的存在。   丹宁丢人,她面上也无光。   趁刚入宫把她按下来,好生蹂躏一番,省得以后戳篓子给她。   明月应下,转身离去吩咐。   储秀宫。   丹宁身子僵硬的跟着嬷嬷学规矩,只行走一条,手臂摆动的幅度,迈脚的长短,她已经被训了好几天,整个人身上痛的厉害,偏偏不能停,嬷嬷又打又骂还会罚。   她若是端起主子的谱,只会被罚的更严重。   几日折腾下来,乖巧不少,却仍是反骨难抽。   精奇嬷嬷很严厉,见她略有些走神,藤条朝着小腿便抽上去。   丹宁面上肌肉抽搐,却敢怒不敢言。   精奇嬷嬷冷冷的说:“入了宫便是宫里头的人,外头那些小家子气的反应,一点都不能带进来。”   被打一顿,又拐弯抹角的骂一通,丹宁面皮涨的通红,看着另外一个虎视眈眈的嬷嬷,什么都不敢说。   “您是主,奴婢是仆,跟奴婢瞪眼自降身份,像什么样子?”   精奇嬷嬷一脸你这人怎么这样的表情,丹宁只觉得无言以对,整个人都要崩溃了,甚至分不清自己的做法到底是对是错。   藤条抽在身上是真的疼,偏偏又不留痕迹。 第49章   七夕过后,天渐渐的凉快下来。   下雨的时候就感觉特别凉,也有些丝丝秋高气爽的感觉在。   今儿便是如此,秋雨连绵,姜染姝坐在窗前,托着腮往外头看。   细雨打在芭蕉上,将芭蕉叶子洗的格外翠绿,在风中轻轻摇曳。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基本处于针也不想扎,书也不想读的状态,赖嬷嬷以为她肚子不舒服,劝她请太医来瞧瞧。   被姜染姝否了,虽然胎动有些激烈,但是她知道不是因为这个。   “请万岁爷来。”姜染姝无法抑制这种想法,咬着唇,有些不确定的说。   她从未请过康熙来,并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况且连个理由都没有,她也不能说是想他了,在这个时候,不能这么说话,会被人往难听上说。   拧了拧眉尖,她捂着砰砰乱跳的心脏,坚定的挥了挥手。   明月顿时诧异了,旁人不知道,她们自己人是知道小主儿是有多么得宠的,若是换了旁人,必然恃宠而骄。   可小主儿一直都淡淡的,不曾有多余的想法和做法。   可今日突然的就要请万岁爷来,没头没尾的,倒让人不知道怎么禀报了。   在乾清宫待久的宫人,谁不知道皇上最不耐烦嫔妃叫他,不论是什么要求借口,一律都会撅回来。   一时她面有难色,一个注定不会有结果的差事,她有些不想接。   “是。”明月垂眸应下,有些不情愿的往正殿去。   到门口见着梁九功,对方面色不虞,她想要出口的话,更是说不出来。   半晌在对方越来越不耐烦的眼神下,吞吞吐吐道:“禧贵人请万岁爷去一趟,还望梁总管禀报一声。”   梁九功一时无言,这会儿万岁爷正在气头上呢,让他去禀报这些鸡毛蒜皮的事,这不是找抽吗?   可禧贵人向来得宠,跟皇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也不敢随意糊弄,自认倒霉的往殿里头去了。   康熙心情确实不好,原本吴三桂节节败退,想着胜利在望的时候,偏清军又失了次先机。   看到梁九功进来,他皱着眉头问:“何事?”   梁九功低声禀报:“侧殿禧贵人处来人,说是请您过去。”   康熙啪的把手中折扇扔到桌子上,吓的梁九功一抖,这是怒极了的表现,原以为对方不会去了,谁知道康熙霍然起身,大踏步往外头走去。   弓着腰身跟在后头,梁九功心中游移不定,将禧贵人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又提了提。   能让一国帝王压着脾气去哄,着实能耐不小。   前些日子宜嫔、佟贵妃,不都铩羽而归了吗?不论你找什么借口理由,在皇帝这里,都过不了关。   一路疾行,很快便下楼来到侧殿。   姜染姝就候在门口,看见康熙冒雨前来,她略有些感动,双眸亮晶晶的扑过来。   康熙赶紧搂住她,冷着脸斥责:“做什么呢?也不知道穿个披风,瞧你手都凉了。”   他不说,她还没觉得冷,一说瞬间有些受不住。   接过赖嬷嬷递来的披风,康熙替她妥帖的披好,搂着就想往内室走,姜染姝不允,非得拉着他去太液池看残荷。   “皇上,您就依了我这一次吧。”姜染姝咬唇,用晶亮的双眸望着他,那潋滟的波光快要将他溺闭。   心中原本积了一肚子火,在这清凌凌的目光下也尽数消散了。   她说不出为什么不愿意呆在屋子里,就想去广阔的地方,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却怎么也记不起。   康熙有些无奈:“这雨下这么大,何苦跑一趟?”   夕阳下的残荷才美丽,雨下虽别有一番风情,但鲜少有人专门去看。   特别是秋日,风吹雨凉,立在河岸边撑着伞看残荷,怎么想都觉得有些蠢。   他看着是会做这种蠢事的人吗?   垂眸看见姜染姝盈盈的目光,他顿时败退。   “成,随你。”   姜染姝顿时笑了,还未走出去,余年喵的一声追上来,用爪子抱着她腿,一刻也不肯放,显然是想跟着。   明月将它抱起来哄:“余年乖哟,今儿下雨了,下次再去好不好?”这猫怕水的紧,挨着点水跟要它命似得。   “喵呜~”不好不好,就要跟着铲屎官。   余年扒拉的更紧了,怎么也不肯松爪。用可怜巴巴的小眼神看着姜染姝,并发动语言攻击,细声细气的喵呜声不绝于耳。   听着可怜极了。   “行了,带它一起吧。”姜染姝开口,今儿余年也有些燥,一刻都不得安生,放在侧殿她也有些不放心,索性带上它。   康熙拧了拧眉尖,示威的盯了余年一眼,懒洋洋开口:“抱着它,缀在后头。”   这小东西惯会争宠,有它在,姝姝的视线不会分给别人,他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人吗?   就算是带上,那自然是离得越远越好,最好姝姝瞧不见。   余年不明所以,直到走了一截路,才发现怎么也看不到自己的铲屎官,顿时炸了:“喵呜~”我要跟铲屎官在一起~   康熙听着它的叫声就笑,跟他斗,呵。   姜染姝娇嗔的看他一眼,平日里也是挺成熟一人了,怎的遇上余年就这般幼稚。   无端的,她从心底冒出来一句话。   相爱相杀。   没毛病。   走在长长的夹道上,秋风渐起,吹着细雨飘在人裙摆上,落下星星点点的雨迹。   姜染姝望着沉闷的天空,忍不住蹙起眉头,回眸看向康熙,小声道:“总是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心里头难受的厉害,却不知从何而起。”   她眉头拧成川字,唇色也有些发白,心里实在慌得厉害。   康熙神色陡然一紧,上前搂住她的腰,小声问:“可是肚子难受?”   她素日里瞧见什么都淡然以对,鲜少有这般时候。   离预产期也没多久了,若真是要生了,也是正常的事,凡事都已经准备好,只欠东风。   姜染姝摇头否认,轻叹一口气,低声道:“不知道呢,但愿无事吧。”   两人刚走到太液池边上,就见池水翻滚,里头的鱼虾蹦来蹦去,一刻也不得安稳。   余年喵呜喵呜叫个不停,声音凄厉中带着恐惧,姜染姝面色一变,所有的事情在电光火石般穿起。   她紧紧抓着康熙的胳膊,紧张到有些结巴:“莫不是地、地动?”   前世学习的关于地震相关知识涌入脑海,跟面前的场景一一吻合,她觉得应该很稳了,心脏都跟着砰砰跳动起来。   康熙被她唬了一跳,一时间也无法探究她为什么知道这个,抓着她的胳膊问:“当真?”   见她郑重点头,康熙面色一变,赶紧命小太监传九门提督过来,一边让她在这里好生待着,又去各宫传旨,命人都来这空旷地方待着。   康熙对于地动也是有些了解的,面前的状况确实像,不论最后结果如何,提前准备总是没错的。   在姜染姝眉心印上一个轻吻,他轻声道:“你好生待着,等会儿派遣几个侍卫来守着你,你莫怕。”   在这么慌乱的时候,只有侍卫才能护她周全。   姜染姝点头,知道他是担心她没见过外男,看到侍卫便慌了神。   康熙脚步匆匆的离去,分兵遣将的把宫中诸人都安排好,京中百姓都令出来,立在空旷地方,不许贪恋财物冒死进屋。   一时之间京城人人屏息凝神,等待着老天不知何时会降下神罚。   人心惶惶之下,地动开始了。   姜染姝挺着大肚子,原本就辛苦的紧,这地动一来,她就顶不住了,不顾形象的坐在地方,由几个人扶着,省得伤着她。   这一次地动很是激烈,皇宫各处损毁严重,人员倒是没怎么伤着,以惊吓居多。   内外城略有伤亡,以财产损失居多,相对于毫无防备时的地动,如今这种情形,已经算是幸运了。   康熙红着眼熬夜,听着九门提督禀报各处损失,一时无奈扶额。   大清原本就在多事之秋,出了地动的事,舆论问题非常严重,京中都谣言飞飞。   他已经两天没合眼,和南书房行走商议关于‘罪己诏’的事情。   此次地动非常激烈,若不是提前将人都叫出来,以房屋损毁程度,必然伤亡惨重。   如今虽说好些,但人活着,嘴自然也在,这要说的话,那是更多了。   张英愁眉苦脸,罪己诏开天辟地头一遭,该怎么措辞都是问题。   况且这并不是什么神罚,而是天灾,偏要往自己身上揽,给出个一二三来,这不是难为人吗?   姜染斐也拧着眉头,罪己诏是最好的,皇帝向来以天子居之,到了这个时候,便是反噬来了。   罪己诏安定民心,比什么都强。   康熙疲惫不堪,连续的高强度工作让他胡子拉碴,略有些狼狈。   又商议几日,才终于出来章法,将‘罪己诏’昭告天下,并去天坛祭祀,祈求上天原谅。   等一切终了,他回到正殿便睡了,一觉睡了一天一夜,才终于觉得缓过来些。   “姝姝呢?”他问。   梁九功这些时日跟着他忙乱,一时间没有时间关注后宫嫔妃,听到他问,卡了卡壳,看向一旁的徒弟,对方也是一脸茫然。   “去问问。”康熙慢悠悠的喝着清粥,轻声嘱咐。   梁九功躬身退下,往侧殿去了。   一边在心里想,这禧贵人还真是荣宠无限,这么大的事下来,竟然还有心思来关注她。   刚一醒来便遣他来瞧。   到的时候,侧殿里头乱哄哄的,不时有小宫女穿梭来,穿梭去。   梁九功心中就是一惊,这是怎么了? 第50章   明月忙的跟陀螺似得,甚至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梁九功。   对方遣小太监拦着她,这才匆匆行礼:“梁总管吉祥,禧贵人用红薯咸饭的时候羊水破了,这会儿子接生嬷嬷和太医都在呢。”   她三言两语的禀报完,并不敢耽误,赶紧接着忙自己的。   梁九功被她唬了一跳,这宫中也生下不少孩子了,俱都先见红、阵痛之类,头一次见羊水破的,他只记得这情况凶险,若是羊水流完了,这孩子哪能保得住。   想到万岁爷的挂心和期待,他赶紧转身拔腿就往正殿跑,回去的时候气喘吁吁的,看见康熙便喘着气将事情说了。   “狗奴才!”康熙听见心中也跟着一惊,女子生产那是立在鬼门关边上,羊水破了等于一只脚踏进去,何其凶险。   连披风都没来得急拿,康熙大踏步往侧殿去。   除了赖嬷嬷尚镇定,在指挥之外,其他的小宫女没有经过这种事,慌乱的厉害。   见他来了,呼啦啦跪了满地。   康熙脚步带风,从她们面前冲了过去,在门口停下,伸长脖子听里头的动静。   寂静。   室内静悄悄的,毫无声音。   他脑海空了空,什么想头都出来了,复又听见姜染姝平稳的声音响起:“如今阵痛还不密集,就这般躺着岂不是浪费时间?”   太医便好言好语的劝:“您羊水破了,不能起来走动,且忍忍吧。”   一般情况下,在快要生的时候,不过最后一刻,是不能躺在产床上等待生产的,要起来走走,促进宫缩才好。   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她现在羊水流的细,不幸中的万幸。   康熙听到她的声音,心中提起的石头便落了地。   命人搬来太师椅,他就坐在窗前,等气喘匀了,这才扬声道:“禧贵人,你安心生产,朕给你守着。”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还带着微微的沙哑,细听来气息还有些不稳,姜染姝笑了笑,柔声道:“是,嫔妾明白。”   她话音未落的功夫,刀劈般的阵痛袭来,她一个没忍住,发出短促的‘啊’声,复又被吞到口里。   康熙内心的焦灼一下子提起,前些日子她尚眉眼婉转,在他跟前轻颦浅笑。   “小主儿,您可不能叫,且忍住了。”接生嬷嬷安抚的替她捏着腰,一边低声嘱咐:“省得等会儿生的时候没力气。”   “奴婢也提前跟您交代交代,用力的时候不能嗯出声,省得脖子用力累到不成,该用力的地方却动不了。”她絮絮叨叨的交代着,一边给她示意到底该怎么做。   嬷嬷心里有些急,她接生的人也不少了,只要万岁爷在外头,就没有人能忍住不叫的。   这种能引来怜惜的时刻,是最好利用的,能把皇帝招来,说明是相当得宠的,谁不想再得宠一点?   然而刚开始还能嘤咛的很好听,等到阵痛剧烈,哪个不是变成惨叫声。   她有些担忧的望着产床上纵然挺着大肚子,却依旧美丽无双的禧贵人,希望她是个拎得清的,只要孩子生下来,想要什么没有,何必赌这一时。   姜染姝静静的闭目养神,在嬷嬷说完的时候,轻轻嗯一声回应,当自己听见了。   她从现代获取过很多知识,纵然没有专门了解过孕妇,一些科普知识她也是知道的。   比如说阵痛从开始的不怎么痛,到痛感密集的时候才会要生,而这会儿天还亮着,她的痛感并不密集,到生的时候想必已经到半夜或者明天了。   她只能选择养精蓄锐,好好的休息。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走,康熙越发焦躁起来,室内静悄悄的,听不到丝毫动静,他纵然坐在窗前也于事无补,等着等着恨不得将耳朵贴在窗上。   “怎么回事?”他问。   有小宫女进去打探,出来后有些一言难尽:“禧贵人闭着眼睛呢,不知是否睡着。”   这话一出,康熙有些哭笑不得,心下忍不住松了松,这也是好事,没什么动静,代表着无事发生。   他坐在太师椅上,强行压抑住内心焦灼。   室内的姜染姝竟真的睡了过去,嬷嬷有些无奈,只得放轻声音,静悄悄的陪着。   说实在话,接生了半辈子,这生孩子生着生着睡着了,她是第一次见。   遣人出去跟万岁爷交代一声,接生嬷嬷眼都不眨的盯着禧贵人,省得一错眼就出问题了。   康熙得知后有些哭笑不得,想要走又不放心,命梁九功将折子抱过来,他捡了旁边的房间接着处理政事。   天色昏黄,康熙摸着咕噜噜叫的肚子,听着小宫女反馈过来的信息,有些无言以对。   姜染姝竟然还睡着,一点醒的迹象都没有,这幅心胸他着实叹服不已。   正端着碗喝碧梗米,就听小宫女又来报,说是禧贵人疼醒了,想必快要要生了。   姜染姝何止是疼醒了,简直就是疼哭了,方才她还想着阵痛不过如此,完全忍得住,这会儿疼的跟刀劈似得,满脑袋都是疼成这样该如何是好。   记着方才嬷嬷说的话,她想要哭,想要喊,都默默吞下了。   这个时代生孩子太危险了,容不得丝毫差池,她得做到最好。   再说了,不管哭也好,闹也好,那也是有人依赖有人哄,她这孤零零一人,谁耐烦听她哭闹。   这么想着,她心底深处冒出来一丝酸涩,转瞬又被她咽了下去。   就在这时,听到外头传来康熙紧张的声音:“禧贵人,你现下觉得如何?晚间想吃鸡丝粥还是鸡丝面?”   他已经问过嬷嬷了,最好的是吃些好克化的,快速把食物化成能量,生的时候有劲不说,也省得存在心里,用力的时候反而吐出来难受。   对于他提供的菜单,姜染姝无力吐槽,忍着阵痛过去一波,才弱声弱气的开口:“都来一碗吧。”   两个都不想吃,索性各吃一份好了。   康熙一时无言,这个时候还想着吃,让他觉得又心疼又好笑。   “等你生完出月子,想吃什么便吃什么,朕的份例里头,你随意挑。”他给出承诺。   姜染姝兴奋的声音响起:“好!您可别后悔!”   月子还没来,她已经想到了那悲惨的日子,不能洗澡不能洗头,吃东西要注意,各色注意事项被太医列出一个长长的单子,事先给她看了好几次,说是有个心理准备。   康熙宠溺的笑了笑,低低的开口:“你只要好好的,朕便不后悔。”   这话说的有些酸涩,他自己怔了怔,捂着胸口想,原来她在这里也有一席之地,所以她生孩子的时候,他担忧的奏折都看不下去了。   用指尖在桌子上描绘着她的轮廓,康熙恍然发现,原来她的眉眼早已刻在心中,被他想象中还深些。   他垂眸,纤长的羽睫微微颤动。   从他薄唇中缓缓吐出一句话,让侧殿的众人欣喜异常:“乾清宫侧殿禧贵人姜氏,惠外秀中,宜家宜室……今册封为禧嫔,命礼部择吉日行册封礼。”   这孩子还没有生出来呢,禧嫔便升了一级,代表着不论她生下来的是男是女,这孩子都是自己养定了。   姜染姝也高兴,心里涌出无限的勇气来,原本她怕是个阿哥,到时候母子分离的,她的日子定然不好过。   就算康熙愿意让她养,太皇太后一发话,康熙必然是不会反驳的,毕竟规矩在这里,没有追究便罢了,有人开口必然是不能违背的。   康熙立在窗前,低低的笑:“禧嫔,如今可高兴了。”   姜染姝点头如捣蒜,想着他看不到,这才细声细气的谢恩,话语中充满了喜悦。   升职加薪这种好事砸在头上,她能不高兴吗?   然而刚一笑,阵痛便密集袭来,她发出短暂的闷哼声,室内又重新忙乱起来。   康熙立在窗下,听着里头纷乱的声音,脑海中的思绪也跟着纷乱起来,往常跟禧嫔相处的一点一滴在眼前飘荡。   他心里急的跟什么似得,偏面上不动如山。   梁九功立在他身旁,看着他稳稳的立在那,心中有些游移不定。   难道皇上心中并不担忧禧嫔,他往日来都猜错了?   还来不及将禧嫔的地位在心中降一降,就见康熙唇边起了两颗油亮亮的大燎泡。   他心中一时无言,好么,这地位不但不能将,反而要上升到空前位置了。   京城地动,皇上熬了三天两夜,也不曾急的嘴角长泡。   康熙摸了摸嘴角,轻轻嘶了一声,不由怔在原地。   欲盖弥彰的说道:“地动事宜忧在朕心呐。”   梁九功替他将这话给砸实了,也跟着符合道:“是,万岁爷熬了这么久,奴才瞧着就心疼。”   室内的动静愈发大起来,还有些混乱,康熙皱着眉头,有心想进去看看,又担心他去了,奴才们忙着照顾他,反而更裹乱。   “用力啊禧嫔娘娘~”   “娘娘,您腰间用力,不要嗯出来。”   “不能叫啊娘娘,疼也得忍着。”   “娘娘,娘娘?快,快用力!”   “瞧见头了,快,再用力!”   “哇~”   嘹亮的啼哭声在乾清宫响起,哇哇大叫的声音特别响亮,紧接着是接生嬷嬷惊喜的声音响起:“哟,是个……,恭喜禧嫔娘娘,给娘娘道喜了。”   康熙一时有些紧张,侧耳倾听半晌没见说禧嫔如何,忍不住遣宫女去问:“去瞧瞧禧嫔如何,从实回答!”   梁九功跟在他后头跺脚,紧张开口:“哎哟,这是阿哥还是公主呀?嬷嬷说话怎的听不清?”   作者有话要说:   梁九功:是个阿哥!   康康:朕的姝姝呢? 第51章   夜色深沉,万籁俱静。   康熙面色平静,只微微皱起的眉头显示他内心的波澜,再就是那两颗油亮亮的大燎泡,真真的出卖了他。   小宫女赶紧来回:“禧嫔一切都好,这会子正在擦洗收拾呢。”   康熙眉眼不动,淡淡的回句知道了。   撩开帘子进入内室,就见嬷嬷正在包襁褓,这公主用的是大红色,阿哥用的是浅黄色,他一眼便怔在原地。   一红一黄两个襁褓并排躺着,两个小家伙握着拳头攒着劲,嗷嗷大哭。   他因为太过担心姜染姝,竟然没有注意到。   接生嬷嬷满脸喜色的上前道喜:“恭喜万岁爷,贺喜万岁爷,天降祥瑞,是龙凤胎呢。”   康熙翘了翘唇角,视线在两个小家伙身上一扫而过,接着来到姜染姝床前,瞧着她汗湿的长发,略有些发黄的面色,唇角甚至还起皮了。   和往常精致美丽的形象格外不同,却引起他无尽怜惜。   “你很好。”他低声开口。   来回扫视着她,见她除了脱力,并没有其他异样,心里才放松许多。   踱步来到婴儿床跟前,瞧着两个青蛙似得小家伙,康熙心里有些不忍,怎么丑成这样?   红彤彤皱巴巴,头发上还粘着些许胎脂,实在有些不忍直视。   “皇上……”姜染姝提着气唤了一声,接着就无力的紧。   康熙回眸,笑道:“两个孩子很可爱,也很健康。”   这实在说不上,一般双胎都提前能看出来,但是姜染姝肚子跟寻常孕妇差不多,两个孩子跟玉米棒子似得,并不怎么大。   他心里有些难受,担心这么小的孩子不好养,又觉得实在太丑,一点都不像姝姝。   姜染姝听他这么说便放心了,唇角勾起温柔的笑意,到底抵不过疲累,睡了过去,留下康熙感性的想,这孩子丑成这样,以后在兄弟姐妹里头自卑了可怎么办。   他唇角一直勾着,就这么看着娘仨睡觉,跟怎么也看不够似得。   直到眼睛酸涩的睁不开,这才回正殿睡去了。   等二天一大早,姜染姝睡饱醒来,就听见两声猫似得哼唧,睁眼一看,余年一脸深沉的蹲坐在婴儿床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她醒了,喵呜喵呜叫起来。   “喵呜。”看这两只两脚兽幼崽,好丑!   脸盘子没有黑黑的,也没有细长的身体,甚至连柔软蓬松的毛发都没有。   姜染姝被明月扶着起身,就听明月笑道:“余年昨晚上守了一夜,眼巴巴的瞧着,奶母想要喂奶都不许,凶着呢。”   这是知道护主了,还是她把余年抱着,看着奶母喂奶,它这才消停了。   说了这么多,姜染姝还未瞧见孩子,她想着广告里头香香软软的孩子,觉得自己心都软的一塌糊涂。   命奶母抱过来之后,她左右打量着,内心充满不敢置信。   说起来她这颜值也属于平生所见巅峰,康熙也属于清隽挂的,并没有多么精致的容颜,却也五官端正秀气。   怎么两个孩子长成这幅尊荣。   想了想昨日康熙跟她说的,孩子很可爱,她梦中全是广告中那些大眼睛萌娃,醒来这对比有些惨烈。   正处于震惊中,康熙施施然的来了,见她还在出神,便含笑道:“看孩子看呆了?”   姜染姝一言难尽的抬眸,呐呐重复:“可爱?”   康熙探头一看,不过一夜功夫,青蛙眼好像小了点,没有那么浮肿,红皱也消了点,比昨日好看不少。   因此毫无心理负担的点头:“是极,姝姝的孩子,自然是极可爱的。”   姜染姝又回头瞧了瞧孩子,认真思索孩子被掉包的可能性。   然而并没有,以乾清宫里三层外三层的守卫,包括的生产期间有四个稳婆、两个太医,十来个宫女守着,康熙也在外头坐镇,想要狸猫换太子,操作难度太大。   知道她在纠结什么,康熙赶紧转移话题:“可用过膳了?饿不饿。”   他不说还好,一提姜染姝就有些受不了,她饿的心都空了,早已经做过功课的她知道,这不是真的很饿,而是顶着胃的胎儿没了,胃部一时之间没了支撑,就觉得饿的能吞下一头牛。   姜染姝用着海鲜粥,看着孩子攥着拳头,不时的踢腾,又忍不住笑了。   怎么看怎么好看。   没过一会儿工夫,她就觉得,嗨呀,我的孩子怎么这么好看。   心里夸了又夸,面上却矜持道:“这孩子长成这样,可真是愁人。”   她威胁的看向康熙,对方很有求生欲的回答:“哪有,孩子像你。”   姜染姝一时不知道该喜该忧,摸了摸自己的脸想,我现在变丑了。   两人头顶着头,对着孩子看了半晌,越看越好看,简直能爱到心坎里头去。   就算是张嘴吐了个泡泡,也觉得厉害到不行。   姜染姝瞧了他唇边的燎泡一眼,带着调侃问道:“怎的上火了。”   康熙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完全看不出是因为对方起的泡。   她也不是自作多情的人,见此也就放下了。   帝王因为一个女人生产唇角起燎泡,听着跟魔幻剧似得,她在脑海中过了一瞬,转头就抛在脑后。   真当自己是真爱?想都别想。   扶了扶头上的抹额,姜染姝摸着上头的珍珠笑:“月子里头戴的,旁人又瞧不见,怎的还缀上珍珠?”   若是一般品相,自然不知道说嘴,只这是仅次于东珠的大颗粉珠,特别难得。   康熙随意瞟了一眼,不在意道:“你不喜欢吗?”   他记得她说过自己喜欢粉色,特意给她寻的粉色珍珠来。   “还有一斛,等着给你做秋衫呢,用珍珠做扣子,想必好看的紧。”   康熙捏了捏她的脸,笑道。   姜染姝抿着薄唇,视线又投向两个孩子,真是怎么看都看不够。   等到洗三礼的时候,姜染姝没有出席,只听明月描述如何盛大。   在刚刚地动之后,大家心照不宣的,默认皇室需要一个祥瑞来彰显自己的得天独厚。   只有些人看不清,只觉得姜染姝太过受宠,恨的牙根痒痒也无可奈何。   太皇太后原本对一个包衣宫女这么快的晋位嫔有些不满,得知龙凤胎之后,便问康熙:“你早就知道了?”   她话语淡淡的,但还是能听出来浓浓的不满,若是早就知道,何苦瞒她一个老太婆子这么死。   康熙无奈的笑了:“不确定的事,瞧她那肚子小的,都有些游移不定,想着是错觉,不敢往外头说,免得贻笑大方。”   太皇太后点头,是不能说,被人笑话不稳重是轻的,生不出来个龙凤胎又该如何。   “那嫔位倒还好。”   在太皇太后这里过了明路,晋封的一切事宜便在操办中了,和答应、贵人等低位嫔妃册封礼不同,嫔妃要繁琐许多。   嬷嬷一早便来教导她规矩,以免到时候出错。   姜染姝以为,月子就是吃吃喝喝睡睡,把自己当猪养便是了,谁知道不是如此,赖嬷嬷的规矩严着呢,她觉得累,觉得晕,不愿意起来活动,便被她三催四请,不达目的不罢休。   “您且仔细想想,出月后不能恢复以前的身材,这后宫中新一茬可都起来了。”赖嬷嬷苦口婆心的劝。   她的目标并不仅仅是恢复以前,而是借着现在骨缝打开,进行进一步的塑形。   姜染姝每天忙的昏天暗地,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再去仔细观察两个孩子,惊讶的发现对方大变样了。   简直有些认不出的感觉,肉嘟嘟的小脸蛋,圆溜溜的大眼睛,会伸着圆乎乎的小手冲她挥舞,粉嫩嫩的小嘴巴不时吐着泡泡。   “又被掉包了?”她喃喃自语。   听得康熙哭笑不得,无奈道:“一天天变的,你日日瞧着不觉起罢了。”   他到底见的少些,总觉得每天都有新变化,萌的人肝颤。   “过两日出月,你要行册封礼,这宫殿也得挪了,现下有储秀宫、永寿宫、永和宫、景仁宫等主位在空着,你倾向于哪里?”康熙随口问道。   今儿贵妃在问这个事,问他是怎么安排的,他想着先来问问她。   姜染姝微怔,这是要从乾清宫这个地图换出去了?   “都行,您看着定吧。”   “那便……”康熙一时之间也有些犹豫不决,半晌才缓缓道:“景仁宫吧。”   六宫也是有鄙视链的,西六宫的瞧不起东六宫的,离乾清宫近瞧不起离的远的,景仁宫占了其中一样,配姜染姝的身份倒是正好。   再一个孝章康皇后以前便是在景仁宫,这也是一个象征,跟住在乾清宫的意义差了一截,但也不错什么了。   康熙暗暗琢磨,这次孩子出尽风头,都是他引来的,得好生照看着才是。   宫中幺蛾子总是不断,那么多孩子站不住,足够引起他警惕。   “您说景仁宫便就它吧?”她说的有些犹豫,景仁宫一直没住人,想必有些破败,她还担心没人气,一个人住着害怕。   看着她勉强同意的样子,康熙忍俊不禁道:“前些日子地动,景仁宫损毁的厉害,如今在重修哩。”   听他这么说,姜染姝安心些许,十来年没住人的老房子,她还真有些怕。   重新休整就不一样了,会重新做藻井、铺墙纸、打家具,收拾收拾定然不会差了。   她捏了捏自己的小肚子,有些挫败,还跟三四个月似得,微微鼓起,瞧着就不好看。   康熙探手进来,替她轻柔的揉着肚子,慢悠悠的调笑道:“手感不错。”   她闷在室内快一个月,总觉得又白了些许,生完孩子之后,胸大些许,腰肢更加细韧,臀部挺翘,诱人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康康:可爱,想……   姝姝:不,你不想!   梁九功:听说有人要捶我? 第52章   等姜染姝出月,天色已经冷下来。   脱掉轻薄的夏衫,换上素缎秋装,织造局赶制出来一批衣裳供她选,姜染姝目光徘徊,见着哪一件都觉得好。   不得不说,出月后她的身材好上许多,曲线愈加玲珑起来,等闲修身些的衣裳,她有些不敢上身了,毕竟她如今是嫔位,和贵人的随意比起来,相对要求更严格些。   今儿是满月酒加册封礼,因此要穿嫔位吉服,香色的吉服在领子和大襟的边缘处,绣上四正龙三行龙,奢华无比的吉服上身,再带上吉服冠,姜染姝望着铜镜中的身形,有些不敢置信。   犹记得刚穿越的时候,她还想着怎么保住小命,到年岁出宫后,找一个殷实人家,过自己平淡的一生。   怎的就在深宫中越耗越深了。   瞧见奶母抱着的小襁褓,她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繁杂的礼仪过后,便是相对轻松的宴席。   六宫诸人凑在一处,难得齐聚。   姜染姝今儿是主角,位置安排在佟贵妃之下,再往下是安嫔等七嫔,下头是贵人。   这坐的高了,视野果然和坐在贵人位上不同。   贵妃端坐在上头,言笑晏晏:“还是禧嫔厉害,打一承宠便有了,一举得两个孩子。”她比了两个手指头,笑吟吟道:“本宫瞧着便艳羡的紧。”   七嫔中没有孩子的妃嫔,眼神登时不对了,这么一个包衣宫女,原本要跪着伺候她们的卑贱存在,如今倒儿女双全踩到她们头上来。   僖嫔恨的牙根痒痒,看着禧嫔的眼神恨不得生吃活剥了她,只她惯会掩饰,只垂眸装作对面前的茶盏感兴趣。   禧嫔,僖嫔。   倒真没什么区别了。   又听佟贵妃夸赞道:“姜禧嫔向来是个可心的,前些日子折腾着修缮景仁宫,便是为着她哩。”   她漫不经心的扔下一个大雷,看着众人的眼神越加嫉恨,心中满意。   她为什么要自己动手,动口挑拨的功夫,她们便尽数受不了了。   景仁宫那是孝章康皇后的遗居,皇上向来不许人动,也不是没有人在得宠的时候提过,都被撅回来了。   可如今竟然被人占住了,患不寡而患不匀,她有我没有这种情况下,怎能不招人嫉妒。   宜嫔扯了扯手中帕子,勾出笑意道:“禧嫔妹妹貌美如花,这阖宫没有一个比得上。”她转身看向下首,微微扬声道:“瓜尔佳庶妃,你说对吗?”   丹宁面色一僵,有些不知所措。   在宫中待这么久,又被精奇嬷嬷下死手磋磨,有些该懂不该懂的道理,她已经学到了。   这会子她已经察觉对方是拿她当筏子,想要羞辱禧嫔,瞧着对方精致的眉眼微抬,似笑非笑的瞥着她,丹宁脑子一热,话便冲出口了:“后宫妃嫔当以德行为重,整日里妖妖娆娆烟视媚行像什么样子!”   姜染姝都被她气笑了,这没脑子的蠢货。   她用帕子掩唇,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尖利的太监声音响起:“皇上驾到~”   如果说她升为嫔位,再入主景仁宫,特别招人眼的话,那么在她册封礼上出现皇帝,这便是空前绝后的宠爱了。   佟贵妃的眼神也跟着不对了,她贵妃的册封礼上都不曾有帝王出现,一个小小的包衣奴才凭什么。   康熙来之后,视线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着重在姜染姝身上瞧了瞧,这才跟贵妃说道:“这些时日你劳累了,做的很不错。”   夸过佟贵妃,又吃了一盏酒,康熙便匆匆离去。   留下一室沉寂,原本对姜染姝冷嘲热讽的宜嫔强行挽尊:“禧嫔这个妹妹……”她笑了笑,洒脱道:“惯爱开玩笑的。”   丹宁鼓着脸,她瞪大眼睛看着高高在上的帝王,对方让他深深的着迷,那身上是怎样的一种气质,神秘疏离,带着无上的尊贵。   想到姜染姝被这样优秀的人捧在手心里宠爱,她的内心就像是被蚂蚁啃噬般难受。   听到宜嫔这么说,她鼓了鼓脸颊,不满的看了一眼姜染姝,冷笑道:“她就是这样的人,谁开玩笑了。”   一句话把宜嫔堵的要死要活,本来是为了示好,结果被一个小庶妃这样接话,她便有些不忿,冷声道:“瓜尔佳氏的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不成,一个庶妃是哪来的底气编排高位妃嫔的?”   她向来爽利,并不是个好脾气的,这般眉眼含煞,冷冷的望着她,瞬间让丹宁气虚。   她弱弱开口:“宜嫔娘娘教导的是。”   姜染姝轻笑一声,仿若漫不经心般开口,还带着点亲昵:“小孩子家家的。”   安嫔眸色深了深,对方指着禧嫔鼻子骂,她还能笑吟吟的,这份气度就要不得。   哪怕恨得牙根痒痒,想要祭刀,这面上也得笑吟吟的,让别人瞧不出什么来,方为正道。   李氏喝了一口茶,笑着开口:“我那养着一个孩子都受不了,你这两个估摸着会很累。”   “趁着万黼睡的时候,本宫便赶紧眯一会儿,省得他醒了又闹着要陪,日日都缺觉的紧。”   她絮絮的说着养儿小事,将话题从姜染姝身上扯下来,一时间室内只剩下有孩子高声谈论的声音,倒显得和谐极了。   应付完她们回到景仁宫,走进宽阔的内室,她一时有些不习惯。   角房也好,侧殿也罢,乾清宫能够分给一个妃嫔的地方总归是很小的。   将两个小家伙妥善安置好,姜染姝端起花茶,慢悠悠的啜饮。   今儿在席上又见着乌雅常在了,她坐在人群中,低眉顺美并不怎么显眼。   眼神扫过五阿哥胤禛,也是淡淡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感在里头。   姜染姝有些不解,这是感情消散,还是原本就这样?   想到历史上,她在雍正登基初始,皇位不稳的时候,闹着说他皇位来路不正,是她小十四的,姜染姝一时间更不确定了。   当初雍正危机四伏,剩下的几个皇阿哥没有一个省油的灯,谁曾想到捅刀最深的是亲娘呢。   姜染姝抱起跑过来的余年,摸着她柔顺的毛发,百思不得其解。   “喵呜~”铲屎官我们又换新家了?   “喵呜~”我已经去侦查过了,这里很大很好玩,墙角有一个蚂蚁洞,还有只蟋蟀哩。   “喵呜~”我还见到一直缅团,那个钢铁直男不好看。   余年特别有倾诉欲,喵呜喵呜的叫个不停,姜染姝含笑替它梳毛,看着它舒服的呼噜呼噜叫,不由得愈加开怀。   月子里头忽视它良多,好在它一直守着,见她不能出去玩,竟然能强忍着在床边转悠了一个月,最大的散心也不过是去瞧瞧两个孩子。   “哇~”小公主哇的一声哭了,她一弄出动静,把小阿哥也给吵醒了。   小阿哥性格要皮实一点,看着妹妹哭,伸着小手胡乱的拍打,直到啪的一声拍在小公主脸上,惹得她哭的更大声,这才作罢。   奶母赶紧上前,一人抱起来一个,先瞧瞧是不是拉尿了,再摸摸小肚子扁不扁,是否是饿了渴了才哭闹。   小公主娇气些,一点不顺心就能哭的惊天动地,厉害着呢。   手脚也特别有力,踢腾起来险些抓不住,姜染姝怀疑,胎动的时候踢得很疼,就是她踢的。   晚间康熙来的时候,姜染姝正在给庭院里头的桂花树浇水,她手中提着小水壶,微微垂眸的样子特别好看。   康熙脚步微顿,怔在原地,脱掉端庄肃穆的吉服,换上湛蓝色的素缎袍子,趁着那一截修长素白的脖颈,越加细嫩。   脸颊边上细细的绒毛也能看的一清二楚,回眸浅笑望过来的样子一如初见。   “姝姝……”他低低的唤了一声。   见对方惊喜回眸,内心一下子就暖起来。   姜染姝猛地扑过来,特别灵巧的跳进他怀里,两条大长腿盘在他腰上,笑吟吟的在他脸颊印上轻吻。   月子里总不敢撩拨他,担心他一个没忍住,她又不能承宠怎么办。   现在出了月,总算没有后顾之忧。   康熙一手托着她臀部,一手搂着腰往内室走去,一边揶揄道:“想朕了?”   姜染姝疯狂点头,想想想,简直太想了,没羞没臊的日子多好过,她已经旷这么久了。   谁知道康熙将她稳稳的放在太师椅上,捏着她的脸,轻声道:“太医说了,月子要养一个半月,所以……”   他摊手,一脸我无可奈何的表情。   犹如晴天霹雳,姜染姝怏怏的垂下头,蔫哒哒的把下巴磕在桌子上,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   康熙无奈失笑:“好了,再有十来天便成了,再忍忍。”   姜染姝:……   我不是我没有我一点都不想。   龙凤胎有好几个奶母围着转,姜染姝并不怎么费功夫,现在已经养回来了,小脸嫩乎乎的,颇有些色如春晓之花的感觉。   这般眉眼灵动的与他嬉笑,是康熙最喜欢看到的场景。   “喵呜~”两脚兽你走开!你怎么又来了。   余年在房梁上睡觉,一睁眼便看到那只黄乎乎的两脚兽又来了,顿时大怒。   “喵呜~”把他赶走赶走。   明月冲她张开怀抱,诱哄道:“余年过来哟,姐姐抱抱好不好?”   这小东西现在养成祖宗脾气,丁点不合心意就要喵呜个不停,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你,还真没几个人顶得住。   然而天大地大,皇帝最大。   就算是猫皇也得退居二线,余年挣扎着,被明月抱了下去。   姜染姝无奈失笑,他俩看来真的合不来。 第53章   中秋在月子里头囫囵过了,她甚至都没有看到是怎样的盛壮。   说起来宫中这大大小小的宴会,她鲜少参与过,好在十月份有颁金节,她这次一定不要错过。   小公主和小阿哥的名字一直没有定下来,康熙的意思是,小阿哥起名叫胤祚,瞧得姜染姝心惊不已。   德妃养那么多孩子,唯独胤祚没站住,为的是什么?   许多人便猜是祚这个字太过扎眼,宫中容不得一个叫祚的小阿哥。   祚,帝王的位置。   这个名字,但凡换了谁都有些受不起。   怎能不让人多想。   康熙对此表示遗憾,他越想越觉得这个字好,委屈巴巴道:“祚,福也。跟你的称号很相配。”   姜染姝用一种我读书少你别骗我的眼神看着他,康熙只得妥协,怏怏道:“朕再想想。”   她赶紧软了嗓子哄:“知道皇上您一片爱儿之心,只是……”姜染姝想了想,灵机一动道:“民间都说贱名好养活,水满则溢,还是说低调些好。”   为自己的机智点赞,看着康熙若有所思的眼神,她心中又涌起不祥的预感,给余年起名字的时候,两个起名废两两相望,可以说很悲伤了。   “再想想,不着急。”反正小阿哥的名字无人敢叫,都是喊排行多一些。   现在宫中有大阿哥胤褆、太子胤礽、三阿哥胤祉、四阿哥万黼、五阿哥胤禛、六阿哥胤禶,还有姜染姝生的七阿哥,宫中七个孩子,也算是子嗣颇丰了。   康熙坐在她对面饮茶,动作慢悠悠的,眼神中带着清浅的笑意。   姜染姝怀里抱着小公主,跟她咿咿呀呀的笑闹着,她越是疯,小公主便越是开心,笑的嘎嘎的,跟只鸭子似得。   她便有些愁,私底下跟康熙说道:“这孩子笑起来声音也太难听了。”她仔细的回忆,半晌才确定的说:“大公主就不这样呀,笑起来软软的弱弱的,跟猫叫似得,特别好听。”   奶声奶气,一听就很萌妹。   康熙特别大气的一挥手,不在意道:“女孩子就要这样,听着中气十足,朕就高兴。”   他真是怕极了那轻轻的奶猫似得叫声,这代表着孱弱,这代表养着养着就没有了。   他清贵摄人的眼神中带着满意,柔和了神色道:“你辛苦了,把孩子养的很好。”   这么一说,姜染姝想着自己日常是怎么带孩子,现在孩子还小,一般都是以吃喝拉撒睡为主,这些都不用她忙活,就睡醒抱过来逗一逗,就是最勤快的母妃了。   这也叫辛苦,那现代女性需要一个人带孩子、做家务、上班,这样的日子又该怎么过?   摇头失笑,姜染姝抿着薄唇笑:“是万岁爷的根子好。”   这就纯粹是奉承了,后宫中生下这么多孩子,就她的孩子养的最好,和他的根可真没关系。   两人笑闹几句,康熙便回了乾清宫,一时间景仁宫又寂静起来。   姜染姝有些不适应,在乾清宫,虽然地方狭小局促,但是热闹呀,来来回回都有奴才在穿梭,而不像在景仁宫,满打满算只有她这一支。   本身管理宫殿的奴才十来个,她自己的奴才和伺候两个孩子的奴才加起来二十多个,很多人平日里还不能出现在她面前。   这就更少了。   赖嬷嬷正在做虎头鞋,这婴儿长得特别快,前些日子的鞋已经不能穿了,小的挤不进去。   “做大些,好歹多穿几日。”姜染姝捏了捏小阿哥肉嘟嘟的小脸颊笑道。   他生的比小公主壮些,也更胖一点,那脸上的肉把鼻子嘴巴都挤在一起了。   他喜欢吐着泡泡笑,粉嫩嫩的小嘴巴冒着透明的泡泡,看着可爱极了。   “呀,要吃你手手咯~”姜染姝捏住他圆滚滚握成一团的手,作势要咬,小阿哥顿时撇了撇嘴,一脸你敢咬我就敢哭的样子。   小公主挥舞着手臂笑,她笑点特别低,动不动就爱咧着嘴笑。   看着他们两个,能让人从内心深处会意一笑。   正玩闹着,就听明月小声道:“外头传来消息,说是纯亲王有些不大好。”   纯亲王隆禧,顺治第七子,今年二十岁?姜染姝有些不确定的想。   这么年轻,一切都还来得及的年纪,竟然传出来不大好,那就是回天乏力了。   “把喜庆东西都收收,莫扎了皇上的眼。”赖嬷嬷赶紧吩咐。   康熙和福全、隆禧等王爷的关系都很好,若是隆禧不在了,他怕是要很伤心。   经历过太多孩子夭折,他最见不得这样的事。   姜染姝见过隆禧,那是一个瘦高的青年,面容平凡,但是眼神晶亮柔和,看得出来是内心很温暖的人。   可惜身子不大好,面色有些发白,唇色也浅淡的很。   她作为嫔妃,不好盯着王爷看,也就扫这么一眼。   说实在的,若是有选择的话,她可能更倾向于隆禧这样的温柔青年,而不是康熙这样的帝王。   无论康熙表现的再怎么温柔,那一日问他是否用膳,他决绝的背影依旧在面前回荡。   想到这里,姜染姝忍不住心中一紧,不得不说,现在搬离乾清宫,有一个危机便是,他若是不来,她便再也见不到他。   而不像在乾清宫,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是有几分面子情。   “把针线拿来,再挑素缎来,孔雀绿的绣线多备些,金银线也要。”她扬声道。   明月脆生生的应下,高兴道:“娘娘终于想通了。”   时不时的送个小礼物,他腰上挂着你绣的荷包,总的给三分面子情不是。   再说这凡人夫妻间恩爱也是会消磨掉的,更别提和帝王之间。   姜染姝抿唇一笑,没有多言,拿着绣绷子细细的扎起来,孩子在身旁咿咿呀呀的吃手,夕阳透过窗格照进来,特别的岁月静好。   “晚膳用什么?”明月嘀咕。   她有些愁,现在选择广了,反而不知道吃什么了。   姜染姝也一脸茫然,无所谓道:“随御膳房上吧,也没什么想吃的。”   当初被康熙冷落,豆芽菜一天不知道要吃多少回,菘菜更是常常见,现在山珍海味涌着吃,反而不知道用什么好了。   明月点头下去,跟御膳房传递这个消息。   主厨太监听到这消息,整个人都不好了,不怕主子们点餐,说的越详细,他们心里越有谱。   这随意是最不好弄的,你按着平日里来吧,她平日里吃多了,这会儿没点,自然是不愿意再吃的。   这弄平日里没吃过的吧,平日都不吃,现在胃口不好,能接着吃了?   再说如今禧嫔青云直上,谁敢糊弄她。   等到晚膳上来,姜染姝有些呆,她原本没什么胃口,并不怎么想吃,可御膳房收拾一桌子民间小吃出来,也真是难为他们了。   羊肉串、牛肉串、凉面凉皮、小馄饨……   你在夜市上能够吃到的,在这里都能看到,满满摆了一桌子,姜染姝视线游移,都不知道宠幸哪个好了。   原本没什么胃口的她,越吃越开心,最后撑的肚子圆滚滚,摸着仿佛四个月的肚子,她略有些悲伤的对月轻叹:“明日还这么吃。”   不得不说御膳房都是人精,她之前不过自己做一道凉皮,这就被记下了,今儿拿这来讨好她,何尝不是因为那日的缘故。   明月跟着她一起吃的,摸着肚子特别满足:“谁说民间日子苦了?瞧瞧这吃食,哪里苦。”   平民百姓哪有这东西吃,该苦的人还是苦的。   姜染姝没有过多辩解,闻言笑道:“行了,莫要妄议政事。”   正在此时,外头有传话的宫人慌慌张张的走进来,磕磕巴巴道:“纯亲王薨逝了,命六宫着素……”   姜染姝顿时有些可惜,那个笑容温暖的男人,终究没有撑过去。   接下来消息就明确了,一传出来有不好的消息,康熙就遣一大票御医过去,原想着跟阎王爷挣命,谁知道就这么没了。   御医什么都没来得及做,纯亲王不知而薨。   留下方得知有孕的侧福晋,无所适从的跟着众人。   她肚子里这是遗腹子,原本金贵着呢,但是福晋瞧她不顺眼,想着就是跟她在一起胡闹劳累着了,这才引得他英年早逝。   她的夫君没了,她便什么都没有了。   顶着纯亲王福晋的名头又如何,哪里比的了遗腹子一根汗毛金贵?   她哭的最是真情实意,纯亲王身体不好,不爱去妾室房里,大多数都跟她在一起,日日相见,感情也算深厚。   这突然间没了,她的内心被挖空一大块。   侧福晋却惶恐极了,她知道自己以后的命运,生下孩子之后,就是她丧命之时。   福晋要是想牢牢把控她的孩子,那么她这个额娘必死无疑。   她流着泪想,怎么能保住自己的地位性命呢?   将视线投向宫中新晋升的禧嫔,她咬着唇想,给她一个投名状,不知道这交易能不能成。   事关禧嫔自己,想必她很是乐意。   最重要的是,她能得如此荣宠,想必心机手段样样不缺,定然能保住她和孩子。   招来小丫鬟耳语几句,她想着跟禧嫔舅家也是沾亲带故的,不如让新入宫的瓜尔佳庶妃牵线搭桥,也好过她贸贸然以陌生人的身份接触。   她在心里仔细的推了推因果,觉得没有问题,这才着手安排。   能做上侧福晋的位置,并且抓住机会怀孕,她的手腕自然不俗。   小丫鬟躬身下去,侧福晋眯了眯眼,神色阴沉。   “母以子贵,我千辛万苦得来的孩子,凭什么让你摘了这个桃子……”   低低的话语飘散在空中,似是不曾发生过。 第54章   秋高气爽,天空中挂着微薄的云朵,丝丝缕缕。   储秀宫抱厦。   丹宁对镜梳妆,妖艳可人的小脸蛋粉嘟嘟的,带着刚刚洗漱过后的水珠。   她用手掌慢慢的按摩,听着小宫女禀报:“纯亲王侧福晋方氏派人传话来,说是想通过您跟禧嫔搭上线,您意下如何?”   说着将信纸递了过去,相对于宫女浅显直白的话语,信里头说的要含蓄许多。   在一系列的恭维之后,才露出自己的目的。   丹宁皱了皱眉尖,嗤笑道:“跟她说,禧嫔贪婪,五万两银方可成事。”   宫女被吓了一跳,有些犹豫道:“是不是有些不大好……”   五万两,着实不是个小数目,别看方氏是侧福晋,但是她家里头不过是纯亲王旗下的包衣奴才罢了,跟禧嫔还真是一个路子出来,怪不得这般想要亲近。   丹宁勾唇笑了笑:“什么好不好的,端看她是要命,要是要财了。”   谁说包衣奴才就穷的,那可是不一定的事。   像姜家不就富得流油,手指头露出来一点,都够瓜尔佳氏一家吃饱了。   宫女躬身下去,派人传话去了。   纯亲王府。   侧福晋方氏跪在灵柩前哭灵,因她挺着大肚子,府里都照应着,给她弄了厚实的垫子来,身边的桌子上摆着茶水点心,生怕她渴着饿着。   她肚子里头是纯亲王唯一的血脉,全府上下都比不上这一个。   哭灵时间也短,来点个卯,个把时辰就能回去了。   就这也把她累的够呛,肚子酸酸涨涨的难受,吓得她赶紧躺到床上养着,不敢再下床胡闹。   听到小宫女递过来的消息,她一口气梗在心中,简直都要窒息了,五万银,禧嫔怎么不去抢。   “可确定?”她忍不住又问一句。   小宫女无奈道:“奴婢也多问了几句,确实是这个数无疑。”她比了五根手指头,主仆俩的眼神都有些绝望。   不提方氏怎么筹款,她那边动作一多,姜染姝便察觉到了。   只是不清楚内里如何,她也不好过问。   只朦胧的知道个风声罢了。   住在景仁宫,陆陆续续有妃嫔递帖子进来,说是要聚聚,今儿便要招待安嫔李氏。   她是个妙人,帮过姜染姝几回,彼此间也有默契在,再加上她膝下有万黼阿哥,如今越发雍容华贵了。   今儿穿着一袭烟蓝缠枝莲素缎旗装,头上插戴以点翠居多,即彰显身份,又好看的紧。   姜染姝候在二门处,见她带着万黼进来,往前迎了几步,笑道:“安嫔姐姐来了,快里面请。”   李氏上前一步,牵住她的手,一道往内室走去,眉目盈盈的看着她,也跟着笑道:“跟本宫客气什么,”她说了一句,转身看向万黼,轻声提醒:“叫嫔娘娘。”   万黼还有些瘦,精神头好很多,小脸上虽然没什么肉,但是红扑扑的,一瞧就知道养过来了。   他害羞的往安嫔身后藏了藏,小小声的开口:“嫔娘娘安好。”   他奶声奶气的说完,整张脸都红透了。   这幅害羞的小模样,特别惹人喜爱,姜染姝躬身捏了捏他的小脸,从袖袋中掏出一个荷包来,塞到他手里道:“弄的一些小玩意儿,你拿着玩。”   都是一些小玉雕,如果说跟寻常物件有什么不同,那便是这些全部都取自山海经的插画,呆萌呆萌的小动物雕刻出来特别好玩。   她弄了许多,这东西不打眼,价值又高,拿来送小朋友再好不过。   万黼掏出来一看,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顿时亮了,瞧着明显乖巧几分。   “谢谢嫔娘娘……”他抿着薄唇,细声细气的道谢。   乖巧到不可思议。   在姜染姝的印象中,孩子总是熊的,不说上房子揭瓦,那也是能闹的大人鸡飞狗跳。   像他这么乖顺的,还真是第一次见。   “安嫔姐姐好福气,瞧万黼养的多好。”她语带艳羡,夸赞道:“哎呀,以后小阿哥也像你一样多好。”   她眉目柔和,长相又极好,一下子就虏获了小可爱的心,万黼掂着脚摸了摸她的脸,小小声的说道:“嫔娘娘这么好,弟弟以后肯定比我好哩。”   姜染姝忍不住笑起来,安嫔也跟着笑,气氛算是彻底的轻松起来。   明月端着茶水点心过来,一一摆放在两人跟前,万黼面前的,她难免多关注了些,就见一个个憨态可掬的小猫咪在摸爬滚打,那惟妙惟肖的样子绝了。   “特制的模子,这是照着余年做的。”姜染姝开始给她介绍余年,鉴于万黼在,余年被抱到偏殿玩去了,怕吓着他。   安嫔点头,姜染姝养了一只暹罗猫,在后宫中引起许多嫉恨,那段时间宫中养猫的妃嫔激增。   只不过风浪波及不到乾清宫,在她看来一片风平浪静罢了。   万黼吞咽着口水,很想吃,但是安嫔嘱咐过他,不许随意吃旁人给的东西。   姜染姝冲他温柔笑了笑,拈起一块点心开吃,旁的并不敢说。   入口的东西,不光吃的人谨慎,就连她这个主人也得小心着。   安嫔笑吟吟的开口:“吃吧,这个嫔娘娘给的无事。”   万黼顿时开心了,大口朵颐起来。   安嫔抚摸着他光溜溜的脑门,似是不经意间道:“最近民间多有传闻,说是求你办事,只要五万银……”   她笑了笑,一脸这些凡人都在传什么的表情。   哪是民间在传,而是她得到消息,借钱借到她线人头上,被当做小消息送上来。   但是她知道姜染姝不是这样的人,也不值当做这样的事,因此借着这事,把两人之间的关系拉近些。   姜染姝眉眼不动,心中却和自己得到的消息对比起来,心中瞬间有谱了,感恩的看向安嫔,口中却随意道:“乱传些话总是有的,当不得真。”   这是跟安嫔透底,这事儿确实不是她做的。   目的达到,安嫔便没有多坐,拉着万黼便走了。   将她送走后,姜染姝坐在窗前绣自己的荷包,想象总是美好的,可惜做了好几个出来都不太满意。   赖嬷嬷一边叠尿布,一边沉吟道:“此风不可长。”   宫中妃嫔手伸的长没什么好结果,一举一动皇帝都在看着呢。   姜染姝点头,她朝杏仁看了一眼,剩下的话不必说,杏仁便会意下去了。   对于她来说,杏仁这个秘书特别好用,智商情商高到可怕,她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对方都能瞬间了解始末,压根不用她费心解释。   像是明月就不行,完全达不到这个默契。   赖嬷嬷年岁大了,相对来说也有些古板,对她来说,男人是天,应该跪迎的,更别提作为帝王,那更是要捧着哄着。   秋风飒飒,吹动着落叶旋转。   康熙一撩帘子进来,就见姜染姝一手拿着绣绷子,一手捏着针,头却靠在窗棂上,迷迷糊糊的打盹。   “你呀。”康熙轻轻叹息,小心的将她手中针取掉,又拿走绣绷子,正要抱她,姜染姝一惊醒了。   睡意朦胧下,瞧着康熙俊秀的脸颊,她眯着眼笑了笑,在他脸上啾了一口,吃吃的笑:“梦里都是你呀……”   她眼中尚带着薄雾,语气绵软缠绵,一下就逗笑康熙了,捏着她的鼻尖笑:“醒啦?”   见她眼神逐渐清明,能清晰的倒影出他的身影,康熙眉眼柔和的问:“要不要再躺躺?”   揉了揉眼,姜染姝摇头,春困秋乏夏打盹,这都是难免的,主要绣花太无聊了,她总是撑不住。   康熙视线落在素缎上,姜染姝赶紧将绣绷子藏起来,嗔怪的看着他,奶凶奶凶的:“不许看。”   她越是如此,康熙心中越是有谱,一脸满足的转过身,特别宠溺道:“好,朕不看。”   姜染姝赶紧把绣绷子藏起来,一脸若无其事的过来招待康熙,只是微红的耳根出卖了她。   康熙轻笑,捏了捏她脸颊,携着手坐在软榻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半晌才暴露自己的目的:“祚字很好啊……”   他越想越满意,如果不是尊重姜染姝的想法,他都想直接敲定了。   为了表示对‘祚’这个字的反对,姜染姝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腮边别着的珍珠步摇也跟着来回晃。   康熙替她顺了顺,笑道:“那你有什么提议?”   姜染姝这般时间快把词典翻烂了,礻字旁就那么几个字,要从里头挑也不容易。   “胤祒。”   “胤禕。”   ……   康熙仔细思量,最后点了点祒这个字,询问道:“那便这个?”   两个起名苦手面对面瞧着,都看到彼此目光中的不确定。   “就这个吧。”姜染姝一锤定音,放弃挣扎。   接着是小公主的名字,这个更加难起了,康熙扔出来一堆,姜染姝都不满意。   什么‘柔嘉、温显、娴贞、宜家’……   这些将女性死死框住不得解脱的字眼,她不愿意冠在她孩子头上。   “明瑞如何?”康熙灵机一动,说出来一个中性些的名字,作为男子名也使得,作为女子名也没什么违和。   “明瑞……”   “明瑞……”   姜染姝念叨几句,把脑海中的诗情、诗语、诗琪等划掉,点了点头,表示这个也可以。   两个小家伙有了名字,姜染姝便走到跟前多叫了几句,康熙弱弱开口:“你前些日子说贱名好养活……”   他目光中隐隐有期待:“胤祒再起个小名,叫铁蛋如何?”   姜染姝捂着胸口,有些不能接受,这以后历史记载,她禧嫔姜氏生子胤祒,小名铁蛋?   怕不是她要被人起名姜翠花。   作者有话要说:   姝姝:为了我不被人喊翠花,胤祒你也免了铁蛋的命。   时疏读者伸出小手手:胤狗蛋如何?   明瑞小公主的名字出自‘桥野’小仙女。 第55章   看着康熙遗憾的眼神,姜染姝笑道:“您想想,就算起名铁蛋,也没人敢叫啊,还不如正正经经的,就叫胤祒呢。”   康熙点头,原本也是一时意动,如皇子真的叫铁蛋,他的面子也搁不住。   两人又絮絮叨叨的说起旁的来,康熙看着她紧致的腰身,略微有些起兴,凑到她耳边含糊问:“可觉得好些了?”   他鼻尖微微蹭着她的脖颈,这种求欢的姿势最是暧昧,姜染姝没抗住,在他微痒的呼吸下麻了身子。   “万岁爷……”不过略一撩拨,她就软成一团,如水般的双眸微眨,泛着潋滟波光。   “乖。”康熙一把将她抱起,轻轻的放在床榻上,绣着缠枝杜若的芙蓉帐被放下,隔绝一切窥视。   他视线一寸一寸从她躯体上扫过,薄薄的锦被遮不住那玲珑曲线,姜染姝被他看的羞耻心渐起,摸索着将帕子往脸上一盖,就露出晶亮的双眸。   康熙低笑着压了下来,在她耳边低笑:“孩子都生两个了,还这般羞涩?”   他慢条斯理的解着盘扣,轻声道:“看来还是教的不够。”   床帐隔绝了视线,却无法隔绝声音,姜染姝担心被人听见,咬着自己葱白细致的手指,所有的嘤咛都被含在唇齿间。   “松开,朕喜欢听。”康熙压着嗓子,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待一切雨歇云收,姜染姝餍足的躺在榻上,由着康熙给她擦洗,像是余年吃饱的模样,特别惹人。   眯了眯眼,他眼中浴火又起,想着许久不曾做过,担心她受不住,到底忍住了。   姜染姝咬着指尖笑:“您越发进益了。”她的声音含糊不清,带着微微的哑意妩媚,就听康熙压抑克制的声音响起:“那是。”   带着些许的骄矜傲慢,那下巴微抬的模样好玩极了。   梳洗过后,两人凑在一处絮絮叨叨的说着小话,姜染姝爱娇的在他怀里轻蹭,软濡道:“雨后方知晴好,这……”她促狭的笑了笑,一脸暧昧,剩下的话不必说,便尽在不言中了。   康熙捏了捏她的鼻子,无奈道:“有心放你一次,莫要再胡闹了。”   若是引得起了兴,两人中间总要有一个遭殃,图什么呢。   姜染姝轻哼一声,也怕惹出祸事来,不敢再挑逗他。   两人搂在一处睡下,姜染姝略滚了滚,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依偎在他怀里,康熙已经半梦半醒,见此条件反射的将她往怀里搂了搂,复又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大早,姜染姝唇角噙着笑,显得非常愉悦,明月也跟着笑吟吟的,只要主子好,她便一切都好。   差点起名铁蛋的胤祒小可爱挥舞着胳膊,那藕段般白嫩的小胳膊不时划着曲线。   小脚也跟着特别有节奏,有一下没一下的踢腾着。   明瑞公主相对来说懒散些,就连活动也显得敷衍,胤祒蹬三五下腿,也不见得她蹬一次。   “嗨呀,额娘的小宝贝呀~”姜染姝爱的不行,在两人脸上亲了亲。   惹来余年虎视眈眈的盯梢,她还以为余年是吃醋,觉得她亲别人,它不高兴呢。   后来几次试验下来,才发现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于余年来说,显然两只幼崽两脚兽要重要很多,就连亲爱的主人来碰触也不成,它若不是记着这是谁,想要挠她一个满脸开花的心都有了。   “喵呜~”我的,不许碰。   “喵呜~”你怎么又亲了,我还没敢亲呢。   余年小心翼翼的探头,胡子碰到两个小家伙的时候,赶紧又闪身离开,生怕自己伤到两个小幼崽。   姜染姝看的好笑不已:“呐,幼崽是我的哟。”   她做出一副我偏要亲的模样,引得余年生气的低下头,用毛茸茸的小爪子抱头,可爱极了。   一副不忍直视,我不愿意,但是我管不了的表情。   龙凤胎跟余年也建立起深厚的革命情谊,看见余年过来,高兴的手舞足蹈,眼看着跟平日就不一样。   “消息可确认了?”姜染姝用凤仙花汁染着指甲,漫不经心的问。   这时节已经是最后一批凤仙花了,再说些时日,连秧子都要枯萎,便要涂指甲油来染指甲了。   这东西可是稀罕玩意儿,从西洋传过来的,能得一瓶不容易,宫中但凡谁有,那都是值得骄傲的事。   康熙直接给她一匣子,什么颜色都有,这东西对她来说略有些劣质,跟凤仙花汁比起来,并不怎么讨她欢心。   但是作为冬季的候补,这指甲油就稀罕了。   小小的玻璃瓶子便价值不菲,里头各色的染料更是绚丽夺目,颜色鲜艳极了。   凤仙花汁在手指甲上干涸,她便一遍又一遍的涂,不厌其烦的收拾着。   杏仁垂眸,轻声禀报:“查清楚了,说是纯亲王方侧福晋担心遗腹子的问题,联络瓜尔佳庶妃,想要跟您搭上线,帮她一把。”   这帮自然不简单,要保住她的孩子,保住她的命。   姜染姝无所谓的点头,仔仔细细的看着自己火红的指甲,就听杏仁又道:“瓜尔佳庶妃要了五万银,说是定然成事,所以……”   “方侧福晋到处筹钱呢,这才引的风声渐起。”   近些日子来,想要跟禧嫔搭上线的人直线上升,言下之意便是要能帮一个自然能帮另外一个。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姜染姝眯了眯眼,呵呵一笑:“把消息透给尚佳氏,瞧瞧她是个什么反应。”   作为福晋的尚佳氏,在纯亲王逝世期间,在王府的权利达到了顶峰,方氏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监视之下。   得到消息后,她气的摔了手中茶盏,怒声道:“肚子里有块肉,这腰板子就是硬,敢跟宫里头的娘娘搭腔了!”   她想要做的事,就是虎口夺食。   尚佳氏不是个狠心的人,再一个纯亲王身子不好,就算争宠也争不起来,愈加显得她手段温婉可欺了。   方侧福晋这显然是想取而代之,取她福晋之位,代她行女主人之职。   “来人,递牌子,我要进宫。”   她和方侧福晋不同的地方在于,只要递了牌子,等闲谁敢驳她面子,特别是纯亲王刚刚不在的敏感时期。   姜染姝接到拜贴,确实无从拒绝,心中感叹这是一个厉害人物,一边接待她。   尚佳氏并不十分美貌,五官也不够精致迷人,但是她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质,让人沉醉着迷。   眼睛略显三角,但是眼神晶亮有神,鼻子小而挺,唇部略显丰厚了些,涂着嫣红的口脂,特别性感。   这是一个极有风情的女人,一颦一笑都有自己独特的韵味。   一进承乾宫,便笑吟吟的跟她打趣聊天,一点都不生疏,吃用起点心茶水来,也是落落大方的,让人心生好感。   对于纯亲王府,姜染姝没有特别的感想,只方侧福晋搭上瓜尔佳氏这一条线,就断绝两人之间的任何可能。   “我倒觉得自己是个巧匠了……”姜染姝笑道。   尚佳氏眯了眯眼,心中瞬间便有数了,巧匠旁观缩手袖间,这是暗示禧嫔会袖手旁观呢。   这是最好不过了,原本就是无妄之灾,她不降罪,已经是最大的恩赐了,她今儿来,又何尝没有赔罪的意思。   “您瞧瞧这玻璃摆件,是爷生前淘换来的,想着拿来给您赏玩,也算是这些小东西的一番造化了。”   摆件很精致,各色各样的都有,从植物到动物,总共三十六件,整齐的摆放在格子里,可以说诚意十足。   尚佳氏还是有些伤感心酸的,若是纯亲王还在,哪里轮的到她在一介包衣宫女跟前赔笑,早就将事情摆平了。   而方氏那小贱蹄子又怎么敢生事。   姜染姝微微一笑,收下这礼物,代表着她会遵守承诺,让尚佳氏自己施为,也算是收下赔罪礼。   毕竟事情是纯亲王府惹出来的,她若是不管不顾的报复,没有男主人的纯亲王府,肯定要吃大亏的。   最为最得宠的妃嫔,隐隐有无数人愿意卖好,做她的拥趸。   尚佳氏带着满意离去,姜染姝刚送走她的功夫,就迎来了丹宁,她一来便皱着眉头在殿内四处扫视,见着姜染姝噼里啪啦的一顿说。   “这桂花载的不好,怎么是四棵呢?多不吉利。”   “咦,这里摆这么一大缸做什么?”   “这影壁有些破烂也不修修。”   ……   一路走来,她能挑出千百个刺来,一抬眸对上姜染姝的眼神,她便机灵灵的打一个寒颤。   那沁凉澄澈的眼神似是能望进她心底,将她内心深处所有隐秘都剖析个干净透彻,这种被看透的感觉,让她不自在极了。   口中念叨的话,也跟着吞了回去。   蔫哒哒的补了一句:“我都是为着你好。”   她说了一句后,见周围宫人一脸冷漠,毫无奉承之意,顿时不高兴了,特意不去看姜染姝,昂着下巴道:“怎的?连端杯茶水待客的道理都不懂。”   赖嬷嬷有些懵,这么不知道礼数,这么无知的人,竟然活到现在了。   姜染姝轻轻一笑,摆摆手示意小宫女给她上茶,在丹宁露出一个算你识相眼神的时候,表情突然一冷。   “茶水也喝了,说吧,来是为着什么事。”   她这样喜怒无常,让丹宁心中升起一抹恐惧,半晌才磕磕巴巴开口:“方侧福晋想要生下自己的孩子……”   “哦。”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声,姜染姝瞧着自己刚染的嫣红豆蔻,勾起唇角笑了:“干卿何事?”   丹宁一时语塞:“生子乃是天经地义……”   姜染姝挑眉:“干我何事?”   作者有话要说:   胤祒:说铁蛋的你们,良心不会痛吗?   明瑞:嘻嘻嘻,只要有营养液……,铁蛋便铁蛋吧。 第56章   两句话赌的丹宁无言以对,坐在富丽堂皇的正殿中,伺候的宫人十来个围着她,显示出来的气派是她不曾经历过的。   国子监祭酒怎么说也是小官,作为他的女儿,侯府的排场都值得惊叹,更别提皇家了。   被家里头惯出来的小脾气收了收,丹宁终于从打小的印象中回神,意识到这已经不是原来的姜染姝了。   她如今坐上嫔位,是她们一家子都要仰望的存在,而不是以前那个家里不显的包衣旗了。   丹宁顿时坐立不安起来,她向来骄纵,没真正惹出事来,是因为她够识相,不管对下是怎么凶神恶煞,在面对比自己强的人的时候,她特别能屈能伸。   见姜染姝这般难惹,她态度顿时转弯,露出刻意讨好的笑容出来。缓声道:“给你找了个好营生……”她狠狠心,比了五根手指头。   姜染姝挑眉,这是五万银全部给她?她舍得么?   就见丹宁一脸你沾光了的表情说:“纯亲王府的侧福晋求到瓜尔佳府上,愿意出五千两保她一命,这么好的赚钱机会,我想着……”   她话还未说完,就被姜染姝似笑非笑的表情给镇住了。   剩下的话语尽数吞了回去。   姜染姝摆摆手,赖嬷嬷便上前,躬身开口:“请。”   这是赶她出门的意思,丹宁脸皮子涨的通红,看着周围的十来个奴才,一句话也不敢说,发着狠往外走,她一个包衣奴才都能坐上嫔位,她这么贵重的姓氏,还能比她差了?   还未跨出殿门,就听姜染姝冷冷淡淡的声音响起,她的声音是极好听的,如早莺出谷般婉转动听,这会子带了煞气,跟冰渣子似得,戳人心窝子。   “若你规矩还学不好,我便去问问敬嫔,到底是怎么教导宫中庶妃的。”   丹宁咬了咬牙,回身福礼以示请罪,这才离去。   她已经被斥责过一次没规矩了,若是有第二次,她这一辈子的名声就毁了,除非遇上大赦天下,要不然永无出头之日了。   瞧着她跟掐着脖子的鸡一样离去,明月噗嗤一声笑出来,又勉强忍着,不敢造次。   姜染姝眼神尚冷淡,望了她一眼之后,才慢悠悠开口道:“你以后便叫……锦心吧。”   原本她不想给她改,不过一个名字罢了,再说明瑞的名字也无人敢叫,都是叫排行居多,今儿也是借这个由头敲打她。   锦心,谨心。   希望她能守住自己的心,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明月脸僵了僵,有些不自在的应下了。   她很喜欢明月这个名,因着是皇帝起的,本身就带着一定程度的特殊和恩宠。   “是,奴婢锦心谢嫔主儿大恩。”   她跪地福身,虔诚谢恩。   姜染姝虚笑了笑,拉着她起身,柔声道:“到底这名儿跟了你这么多年,也是有感情了,这镯子你收着,算是本宫给你的添妆了。”   她向来不爱说本宫之类,一向以我自称,以示亲近。   今儿这样说,也是要板上钉钉的意思,看着锦心僵着脸应下,颇为不情愿的样子,她也佯装自己看不到。   锦心已经二十有四,明年便要出宫了,顶着万岁爷给起的名字,自然跟一个嫔位娘娘起的名字带来的效益不一样。   隔日的功夫,安嫔又带着万黼过来,她笑吟吟的打趣:“瞧你这肌肤,真真的令人羡慕,白里透红肤质细腻,也不知道是怎么养的。”   姜染姝摸了一把自己的脸,滑嫩嫩的触感她自己都很喜欢,不由的勾唇笑了,柔声道:“嗨呀,天生的。”   气的安嫔直捶她,笑骂道:“夸你一句便找不着北了”,闹了一句,李氏虎着脸:“你可得把秘方说出来,要不然我住在这景仁宫不走了。”   姜染姝轻笑,回身看向锦心,柔声道:“将花油拿来给安嫔瞧瞧。”   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她一直都想要花油的制法,终于在自己有钱有权的时候达到目标了,这是她买来的方子和设备,自己在景仁宫鼓捣出来的。   统共也就十瓶花油,废了她不少银钱买鲜花。   用灵巧的小玉瓶装了,瞧着特别精致。   安嫔拿在手里仔细打量,揭开盖子闻了闻,眼睛便亮了:“这是玫瑰露?品相这般好?”   这东西对于她来说,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她也时时拿来按摩,并不觉得有什么特殊的。   姜染姝抿着唇笑:“这是我亲手做的,跟旁人的方子不同,你且试试看。”   自打吸收玉珠之后,她做吃食相关的东西,总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到最好,试了试做这花油,一次就成功不说,品相也是极品。   “做面脂的时候莫用小磨油熬汁子,用这个熬,出来之后的面脂香味好闻不讲,用的时日久了,皮肤就能这般细嫩无暇。”   姜染姝说起自己的护肤美容经,那是相当的自豪。   安嫔摸了摸自己的脸,惊喜道:“真的?”   得到对方肯定答复之后,将玉瓶特别宝贝的揣在怀里,耍赖道:“明儿拿东西来跟你换,这个我就得拿走了。”   她一说,也不多耽搁,直说自己要赶紧回去试试,简直迫不及待了。   姜染姝失笑,送走她后,面色阴沉了下来,安嫔来自然不是为着一瓶子花油,也不是羡慕她肌肤好,而是来告诉她,丹宁和方侧福晋之间已经达成协议,要直接弄死尚佳氏,自己好一飞登天。   两人到处找不为人知的毒药,可这话只要一出口,打量谁不知道呢。   安嫔来说一声的意思是,让她趁早打算,莫让这么个玩意儿拖累了自己。   等到晚间康熙来的时候,姜染姝没有过多走弯弯绕绕,直接将事情说了,拧着眉尖道:“旁人打着我的旗号这般行事,打量我拿她无可奈何里,只自己知道不是我做的,旁人不知道,时日久了,这名声就坏透了。”   康熙听罢事情始末,虽然经历的事情那么多,还是为丹宁的奇葩而震惊,无语道:“既然这般,那就让她升一升。”   现在丹宁还是庶妃,没有正式晋封,康熙直接给她定成官女子,这位置还要去伺候旁人,他略想了想,心中就有了人选:“拨到宜嫔宫里头去。”   宜嫔这人掐尖好强又爱醋,手段也厉害,制住一个丹宁不成问题。   姜染姝对这招祸水东引直接叹服,宜嫔这些时日闹腾的厉害,她也想要个孩子,偏康熙不往她那里去,她焉能不闹。   如今将丹宁弄过去,有了一个出气筒,那可不得闹个天翻地覆。   作为新进宫妃嫔中第一个晋封的人,纵然只是个伺候宜嫔的官女子,也惹来无数人的艳羡。   丹宁心中升起腾腾的火焰,她就知道以她的美貌,定然不会这般被埋没了。   为了以后着想,她开始拼命的学宜嫔言行,可把宜嫔恶心个够呛,一时间无暇他顾。   姜染姝虽然知道这是康熙早就料到的事,还是为他的老谋深算而震惊。   等晚间康熙来的时候,她便星星眼的望过来,托着腮一直盯着康熙看,跟怎么都看不够似得。   康熙故作淡然的清了清嗓子,耳根却悄悄的红了。   “好看吗?”他问。   姜染姝头点的跟拨浪鼓似得,柔声道:“好看。”   她的眼睛里有星光,就这般崇拜的望着他,康熙一时半会顶不住,往前挪了挪,两人鼻尖对着鼻尖,呼吸交缠在一起,能闻到彼此间身上馨香的味道。   “姝姝。”他满足的喟叹出声。   姜染姝含糊的应了一声,眯着眼笑开了,她眼神迷蒙,睫毛微眨,娇媚的不像话。   依偎进熟悉的怀抱,姜染姝眉眼柔和,偷偷冲着余年挤眼,让它走远些。   然而余年是那种听话的猫吗?不是。   它从横梁上跳下来,轻巧的落在几案上,虎视眈眈的望着两人黏在一起的身形。   康熙狠狠的盯着它,冷声道:“来人啊,把余年抱走。”   他做什么事都不曾后悔过,唯独送禧嫔一只猫,让他后悔不迭。   锦心埋首进来,抱着余年就走。   “喵呜~”铲屎官你不能这么对我!   然而姜染姝早就让它走,是它自己非要撞上来的,摇了摇头,表示爱莫能助。   余年喵呜喵呜的叫起来,声音细细软软的,特别惹人心疼。   康熙视线在它和禧嫔之间来回扫,若有所思的想,有其主必有其猫啊,这两小只惯用的手段都一样。   姜染姝看着下巴微抬的康熙,冷哼一声,嘟囔道:“蓝颜祸水!”   康熙不明所以的看着她,见她手里拿着小札,顺手接过来,一看便知道了。   他黑线的望着她,无语道:“分明是你额娘闹出来的事,怎的怪朕蓝颜祸水?”   话是这么说,心里却美滋滋的,姝姝夸他是蓝颜呢,这可真是难得极了。   他往她跟前凑了凑,直到能闻见对方身上清浅的柚子香味,这才试探着开口:“你真觉得……”   他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开口:“朕称得上蓝颜?”   姜染姝慢条斯理地点头,哼笑道:“为了您,我连余年都遣出去了,不是蓝颜是什么。”   她话这么一说,康熙心里有奇异的满足感,对比禧嫔的盛世美颜,他的相貌着实平平无奇,被她称赞自己最微不足道的地方,那种满足感,比盛夏喝沁凉的香饮子还舒坦。   “你呀。”他骄矜一笑,精致的下颌骨微微抬起,将还算有眼光的话语收了回来。   看着他的小表情,姜染姝便笑了起来,有时候他的感情也纯稚的厉害。 第57章   她嫌弃的眼神不加掩饰,康熙无言以对,能劳他龙爪动一动的,阖宫上下只有一个太皇太后,如今又添了一个她。   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姜染姝却浑然不顾,哼笑道:“若是做,便做到最好,这般可不成。”   康熙捏了捏她细嫩的小脸,含笑道:“成,朕去学学。”   他既然这么说,竟真跟着御医学习按摩手法,回来就打她身上练,只捏的她求饶不已:“臣妾错了,嘤。”   化身嘤嘤怪,也不能阻挡康熙的热情,他不论做什么都要做到最好,哪怕闲暇时学的一点小技能也是如此。   “舒服吗?”康熙慢条斯理的捏着她脊背,顺着脊骨的方向慢慢揉捏上去,说是按摩,动作却又轻又缓,带着暧昧。   不自在的缩了缩肩膀,姜染姝想着自己连续几天一字马的大腿根实在酸痛不已,赶紧将自己塞进被窝,只露出半张脸,可怜巴巴的求饶:“皇上,今儿咱盖着被子纯聊天,可否?”   康熙身子往下压了压,鼻尖在她脖颈间微蹭,这个姿势特别危险,惹得姜染姝僵直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见她实在太过紧张,康熙低低一笑,翻身睡到她里头笑道:“朕原本就没想过要做什么。”   那低沉而悦耳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她抬眸去瞧,就见康熙清隽的脸庞逆着光,精致的轮廓愈加摄人。   “您……”姜染姝气结,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哼了声便给他一个弧度优美的脊梁,细细的肚兜带子攀在腰间,衬得那腰身细韧极了,肌肤更是白到刺眼。   喉结滚动,康熙眼神微暗,想着她这两日确实有些疲累,只微闭了闭眼睛,克制的将她搂到怀里,不敢再动。   姜染姝原本还思绪纷纷,投入那熟悉的怀抱后,闻着那麝香味渐渐陷入沉睡。   一觉便是天明,她伸着懒腰起身,就着锦心的手漱口刷牙,用锦帕扣在脸上,这才精神了些。   “喵呜~”铲屎官!!朕像你了!!!   “嗨呀,余年来了。”姜染姝躬身,伸出手的功夫,余年就跳进她怀里,亲昵的撒着娇,一边呼噜呼噜的叫个不停。   它现在越发胖了,搂到怀里沉甸甸的压手,姜染姝颠了颠,皱眉道:“小鱼干少给它吃些,多吃些粗粮,瞧着胖的。”   她一说余年就炸毛,“喵呜~”朕不胖!瘦着呢。   然而决定权在姜染姝手里,从此后余年过上水深火热的生活,余年很生气,每一次看到铲屎官便转过头,一副我不理你,永远都不理你的样子。   有一次它好不容易有小鱼干吃,看到姜染姝走过来,余年便骄傲的扭开头,面前的小鱼干都不要了,直接转身走。   “气性这么大?”姜染姝纳罕。   直到天开始冷起来,渐渐的换上夹袄,余年还不怎么愿意理她。   后来胤祒会翻身了,余年还是见她就扭头。   姜染姝无言以对,只好捧着小鱼干求和好。   “喵呜~”哼,记仇着呢。   余年傲娇的别开头,视线偷偷的在姜染姝身上扫视,见对方眉眼含笑的望着它,忍不住挨挨蹭蹭的凑过去,一副我不愿意理你,都是你求我的样子。   姜染姝抱在怀里撸了撸,那舒适的手感让她感动的热泪盈眶,这小东西也太记仇了,她一个多月都没撸到猫,这日子也太难过了。   胤祒跟只小螃蟹似得,一直在吐泡泡,自己玩的特别开心。   “噗。”一个泡泡诞生。   “啪。”一个泡泡毁灭。   一来一回,他能晚上半天都不腻,特别有耐心。   像是明瑞就不成了,她吹不起来泡泡的时候,急的拿手拍自己脸,相对来说要暴躁些。   跟刚生下来那种温温吞吞、整日睡觉的样子不同。   “啊~”“啊!”明瑞就在这种不停开心不停暴躁中度过。   姜染姝瞧着他们两个,眼神中便溢出笑意来。   明瑞包着大红的襁褓,那小脸欺霜赛雪的,跟她比差不离什么,完全看不出刚生下来时,那红彤彤皱巴巴的模样。   #幸好当初没扔系列#   姜染姝想,若是现在有围脖,她定然要发一个这样的话题。   一个是自己的孩子越看越好看,一个是两个孩子像她,那真是五官没的说。   正在亲亲热热的逗孩子玩,安嫔就拉着万黼过来了,万黼现在来的多了,一点都不拘束,甚至能自己找到放点心的地方,自己挑着吃用,都不用人招待。   李氏今儿是来看笑话的,她笑吟吟道:“瓜尔佳姑娘也真有意思,容她去伺候宜嫔,刚开始还能弯下腰,后来也不知道谁在她耳根子旁撺掇,说什么她代表着你的脸面……”   “瓜尔佳氏刚开始还知道不是这样,耐不住人家日日在她耳旁念叨,她竟真这么觉得。”   姜染姝若有所思,纵然李氏不说全,她也能猜个大概。   丹宁当惯了娇小姐,又不跟姜染姝似得,打一入宫便是小选,教导的事情全部都是怎么去做一个宫女。   这忍得了一时,忍不了一世,也是在意料之中。   再加上宜嫔看姜染姝不顺眼,时不时的刺几句,而丹宁打着她的旗号招摇,哪能讨得了好。   听着她俩之间的你来我往,安嫔嗑着瓜子还忍不住笑的花枝乱颤。   “宜嫔也是没下狠手,估摸着顾忌着你的想法呢,怕你事后找她事。”安嫔扔掉手中的瓜子皮,淡淡道。   姜染姝点头,以前的恩宠都在水面下,谁也看不到。   自打她搬进景仁宫之后,康熙来来回回的,谁看不到?   这既然见到了,心中便有谱了。   后宫已经恢复翻牌子,康熙捡着有孩子的妃嫔,得闲去瞧瞧,逗逗孩子,得脸的便在对方宫里用膳,不得脸的那就没法了。   今儿轮到翻了郭络罗贵人的牌子,她接到消息后便高兴的跟什么似得,坐在妆奁前思索许久,才定下妆容。   明面上不觉起,等最后一笔螺黛画成,望着铜镜中的妆容,郭络罗贵人给被猫挠了似得,猛然间立起身来。   镜中那个陌生的娇媚女子,可当真是她?   靛蓝色绣白玉兰的旗袍,头上别着羊脂白玉兰步摇,这个花样是禧嫔最爱的,也是她惯常的打扮。   郭络罗贵人神色微怔,惨然一笑。   对着镜子抿着红艳艳的胭脂,她垂下眼眸,左右为了得宠,把自己变成她人,又算得了什么。   都说画虎不成反类犬,好歹她有这么点味道出来。   抱着小公主坐在几案前,她乖巧的等待着康熙的到来,从夕阳西下到暮色四合,等的小公主都不耐烦了,哼哼唧唧的想要闹,也没有等到该来的某个人。   “绿屏,去瞧瞧怎么回事。”郭络罗贵人咬唇,轻声吩咐。   谁知道绿屏神色尴尬的走了进来,半晌低着头,不肯抬起。   “说。”郭络罗贵人一拍桌子,冷厉开口。   绿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小小声的开口:“万岁爷早就来了,被……”她咽下有些不好听的话,换了一个说辞:“后来去了宜嫔娘娘处。”   她话音一落,郭络罗贵人的眼眸就红了,这就是她的姐姐,竟做下这般事来。   难得轮上一次,小公主连皇阿玛都没怎么见过,又谈什么感情。   截旁人的胡也就罢了,怎么连她的都截,让她以后怎么见人。   她已经能想象到,但凡出门便有人问她,当初是不是被你姐姐截胡,那幸灾乐祸的嘴脸她已经能演绎出来了。   看着正殿的一盏小灯,郭络罗贵人抹了一把脸,不管不顾的抱着小公主往前去,一撩帘子进去,瞬间怔在原地。   宜嫔跪坐在地上,神情呆滞,满脸的绝望不堪。   身上那靛蓝色绣白玉兰的旗装深深的刺痛她的眼睛,更别提头上那同色的羊脂玉簪。   地上是杯碗茶盏,胡乱的扔在地上,一片狼藉。漂亮的青石砖被油渍弄的脏污一片,浅绿色的绣花桌布凌乱,上头还有一块水晶肘子。   见到她进来,宜嫔半晌无言,过了许久才冷笑道:“怎的?连你也来看笑话?”   她抹了一把脸,脸上的表情又凶又毒:“你算个什么东西!”   宜嫔唇角勾起惨笑,红着眼开口:“输了!都输了!”她疯狂的扯着身上旗装,原本精致好看的衣裳在此刻格外的讽刺。   郭络罗贵人沉默,低低的开口:“你后悔吗?”后悔截姐妹的胡,后悔穿这套衣裳,后悔东施效颦吗?   宜嫔眉眼凌厉,她立起身,又是那个高傲至极的女子。   “本宫绝不认输。”   不就是一个男人,她当初能哄过来,如今自然也能。   郭络罗贵人眼泪一下子掉下来,她哽咽着问道:“姐妹之情,在你心中可有丁点分量?”   看着对方那不为所动的眼神,郭络罗贵人便不再多问,惨然一笑,抱着哇哇大哭的小公主离去。   她今日想着能哄的康熙赐名,小公主比龙凤胎大上许多,至今还没有名字呢,如今一切都成了空。   连康熙的面都没有见着,宜嫔跟皇上也闹成这个样子,以后怕不是要厌了郭络罗氏这个姓氏。   她跌跌撞撞的往后殿走,脚步飘忽,望着景仁宫方向的眼神充满恨意,若是没有她……   若是没有她,她姐姐宜嫔是不是能恩宠多些,而不是这般姐妹俩一起失宠,连着孩子也跟着遭罪,至今连个名字都没有,只小公主小公主的混叫着。   郭络罗贵人抱着小公主,差点摔跤,茫然的望着夜空,突然不知道该恨谁。   作者有话要说:   姝姝: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康康:也不算锅…… 第58章   连着月余功夫,康熙都没有进后宫召幸他人,一时间倒是平静了些。   姜染姝估摸着还是为三藩的事忙活,毕竟如今捷报频传,更是要保证万无一失。   她抱着龙凤胎坐在廊下晒太阳,稍稍用锦屏遮一下光,免得晒伤两个小家伙。   一出来胤祒就高兴到不成,那小手小脚挥舞个不停,一刻也无法安生。   哪怕是一片寻常的树叶,他也能高兴的指着啊啊叫,还用小手拍她,示意她去看。   “嗨呀,这么好看呀?”姜染姝往他跟前凑了凑,特意将树叶摘来给他看,柔声道:“这是树叶呀,绿色的。”   胤祒好奇的接过,二话不说就往嘴里塞,一旁的明瑞看到哥哥有东西吃而自己没有,艳羡的直吞口水。   “乖,不能吃。”姜染姝伸手将树叶抢过来,胤祒顿时生气了,皱着眉头凶她:“啊!”   小手把床沿拍的啪啪响,特别凶悍。   明瑞淡定的看她哥哥一眼,转脸就吃自己的手手,那小萝卜似得手指头好像特别好吃,她怎么都吃不够。   姜染姝好笑:“你们两个呀~”   逗弄孩子好似成了最美好的时光,她一边坐在两人身边读书,时不时的逗弄一下,倒真有岁月静好的意思了。   “此情此景谁与共……”姜染姝脑海中冒出这一句,不禁摇头失笑。   都是闲的,竟有这般想法了。   正在出神,就见锦心神色凝重的走过来,凑到她耳边低声道:“瓜尔佳姑娘被罚跪在青石夹道上,来来往往的奴才们瞧着,实在有些不像话。”   姜染姝拧起眉尖,淡然的合上书,轻声道:“可问清楚是为什么?”   “说是冲撞主位妃嫔,本应受褫衣廷仗之苦,特别给了恩典,让跪一会儿反思。”锦心眉眼中有忧愁,这事不好办,瓜尔佳氏跪在那,打的就是嫔主儿的脸。   “冲撞?”   “是,撞倒了。”   姜染姝的眼神顿时一言难尽起来,像她出行,前头打扇提灯的都要四个,后头跟着伺候的最少也四个,想要冲撞她必须得突破层层屏障。   那么同样穿着花盆底的丹宁,是怎么能这么厉害正中红心的呢。   想到前些日子的风波,她觉得自己心里有谱了。   “给本宫更衣。”姜染姝冷着脸起身,示意奶母将龙凤胎抱下去,这才往内室去。   她向来穿的素净淡雅,就是为着压自己的妖娆之气,但也会显得自己没气势。   今儿特意换上绚丽的紫红色团花旗装,头上金银簪子能别的地方都别了,眼尾的妆容微微上挑,显得凌厉而妩媚。   端着这种老娘天下第一的气势,姜染姝往翊坤宫走去,远远的便能看到跪在夹道上的丹宁,她神色狼狈,面色苍白,头上的绢花凌乱,脸上还有深深的五根手指头印。   姜染姝走到她跟前停下,用尖尖的护甲挑起丹宁下颌,垂眸望着她花猫一样的脸,满腔怒火突然就散了。   她的眼神中带着倔强和不甘,深处还带着些许的疑惑。   抿着薄唇,姜染姝示意锦心上前去敲翊坤宫的门,那门吱呀一声便开了。   一个面容刻薄的嬷嬷出来,对着丹宁便教训起来:“也不知道姑娘家里头是怎么教的,还是瓜尔佳氏都不会教导孩子不成?”   她这话一出,姜染姝的面色登时沉了下来,瓜尔佳作为她的母族,这是故意说来羞辱她的。   “来人啊,掌嘴。”姜染姝闲闲一笑,朝着身后的嬷嬷示意。   嬷嬷面无表情的上前,对着刻薄嬷嬷一巴掌又一巴掌的扇下去,没一会儿便肿的跟什么似得。   姜染姝就这么冷冷的看着,听着刻薄嬷嬷从发怒到求饶,翊坤宫中传来凌厉的脚步声,就见宜嫔施施然出来,面上带着笑:“哟,禧嫔妹妹来了,稀客稀客。”   “叨扰。”姜染姝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眼神从宜嫔身上滚了一圈,又回到刻薄嬷嬷身上,看着她脸庞被打的紫红,仍然没有开口叫停。   宜嫔的面色就变了,她出面也是想保下自己的奶嬷嬷,谁知道对方一点面子都不给。   “这……”宜嫔笑着开口:“不知道刘嬷嬷犯了何事?”   姜染姝玩着自己的手指,那上头涂着肉粉色的指甲油,瞧着光泽特别好。   在宜嫔脸上的笑差点挂不住的时候,才施施然嗤笑着开口:“一个老奴才罢了,出门对着本宫的脸便教训,本宫倒是不知,这后宫何时是你郭络罗氏的天下了?”   她冷冷一笑:“倒不知皇后娘娘才能行使的训诫训导,何时能让郭络罗氏来执行了?”   这话一出,宜嫔的眼神顿时狠厉的扫向刘嬷嬷,她让她来训诫瓜尔佳氏,这是没问题的,作为主位嫔妃,有权利管理自己宫里的低位妃嫔。   刘嬷嬷跪地,肿胀的脸皮让她无法自如说话,只含糊道:“奴才冤枉啊。”   宜嫔狠狠的剜她一眼,赶紧赔笑道:“奴才不懂事,一时头昏说了胡话……”   姜染姝挑眉,嫣红的薄唇绷成一条线,视线在丹宁身上转了一圈,便不再说话了。   她的意思很明显,要么担下她扣下的帽子,要么给丹宁赔罪道歉,将这一茬自己咽下。   宜嫔面色变幻不定,脸色忽青忽白,在自己奶嬷嬷和自己面子之间徘徊不定。   正在此时,康熙带着梁九功打御花园过来,恰巧经过翊坤宫,离得老远就看到姜染姝眉眼微抬,一副武装到牙齿的冷厉模样。   康熙危险的眯了眯眼,抿着薄唇继续往前走,就听宜嫔低声道:“你如今盛宠,可也不能欺人太甚!”   她最终还是选择自己的面子。   两人都背对着他,一时没有瞧见他的到来,就听姜染姝冷的掉冰渣的声音响起:“本宫无宠已久,也当不得欺人太甚,倒是想问宜嫔姐姐一句,您有什么资格训诫六宫?”   “打。”姜染姝将护甲往指头上一戴,冷声开口。   “皇上驾到~”梁九功略显尖利的声音响起,登时将众人震在原地。   姜染姝咬唇,有些心虚,这是她第一次在后宫里头闹,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她这刚升上嫔位,需要一个事件来树立权威,而宜嫔是一个很好的平台。   宜嫔委屈的眼泪哗啦就下来,她抽泣着开口:“皇上~”   话音还未落,就听姜染姝娇媚的声音跟着响起:“您要给臣妾做主啊~”   这分明是抢了她的话,并且将她的声音衬得一无是处。   宜嫔咬唇,面色变了变,脚步往前挪了挪,特别拼的跪倒在地,啜泣道:“皇上……”她很委屈,这话语一言三转,婉转极了。   康熙负手立在原地,先是看向形容狼狈的嬷嬷,很快不感兴趣的转过头,看向丹宁的时候,眼睛忍不住眯了眯。   “这是怎么回事?”他问。   锦心上前一步,一五一十的将自己得到的信息说出来,不偏不倚。   “冲撞?”   康熙上前,用手中的玉笛挑起丹宁下巴,看着她钗鬟散乱,唇角青紫,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冷声道:“如果朕没有记错,这是后宫嫔妃?”   宜嫔面色白了白,对他话中质问的语气心酸。   “是……只是……”她话音还未落,康熙便又将视线转向嬷嬷,漫不经心的问:“这又是为何?”   锦心上前一步,将当时的情景描述出来,宜嫔心里一松,觉得自己洗白的机会很大了。   毕竟说的是瓜尔佳家不会养孩子,这个一语双关,就看皇上的心偏向谁了。   她眼神中充满期待,却又在康熙话语落下的时候,整个人都暗淡下来。   “朕也不知,宜嫔何时能行皇后职责了?”   姜染姝砰砰跳着的心终于放下,伺候康熙这么久,终于没有白伺候,还是有好处的。   这话一出,代表着事情发展向着有利于她的方向。   宜嫔面色苍白的跪地请罪:“臣妾鲁莽了,求皇上开恩。”   梁九功看着这场景,在心里轻轻叹一口气,原本宜嫔也是极得宠的,可比起禧嫔来,那是萤火之光跟明月争辉啊。   他跟在皇帝后头,最是明白皇上对禧嫔到底有多纵容宠爱,那是满后宫都找不出来的第二个。   皇上自己都没发觉,可是他观察到,自打有了禧嫔之后,再也没有去宠幸过其他人,偶然有去旁人宫里,也是以用膳、探望孩子居多。   这是一个非常令人心惊的事,只当事人都没有发现,他也不好说什么罢了,就怕后宫众人发现,那估计会有一场恶战。   在他出神期间,就听皇上慢悠悠开口:“宜字你也不必用了,褫夺封号,多加思量。”   宜嫔泪眼朦胧的抬眸,就见皇上面色冰冷,瞧着她的眼神毫无温度,她就知道,往后余生,她都输了。   “臣妾谢主隆恩。”她深深的叩首,埋头不起。   姜染姝神色有些复杂,一代宠妃就这般落下帷幕,也着实让人感叹不已。   丹宁的眼登时亮了,她膝行几步上前,惊喜道:“皇上……”   她脸上现出羞涩的笑意,羞答答的等待皇帝搀起他。   “走吧。”丹宁僵了僵,抬眸一看,就见康熙扶着禧嫔胳膊,施施然离去。   她视线转向宜嫔,对方仍恭敬跪着,低垂的头颅看不清面上神色。   看着两人相携而去的背影,丹宁的视线渐渐模糊。   姜染姝有些忐忑,偷偷那眼角余光觑他,咬着唇不敢说什么。   一路无话的回到景仁宫,两人依次坐下,端上茶盏喝了几口,康熙才缓了一口气,轻声道:“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吗?”   想到康熙方才对宜嫔的冷漠,姜染姝垂眸小小声请罪:“臣妾下次再也不敢跟人起争执了。”   话音刚落,额头上便被点了一下。   “你呀。”康熙无奈轻叹。   他想了想,还是细细跟她解释,怕她听不懂,特意掰碎了说:“这不是起争执的问题,算了,还是起争执的问题。”   见他这么说,姜染姝眼神又委屈起来。   “但凡起争执,必有人头脑发热,万一伤着你,可如何是好?”   康熙将她搂到怀里,轻声嘱咐:“往后受了委屈,尽管跟朕说,让朕给你出头,动动嘴皮子的功夫不好,为什么要自己去呢?”   若今儿宜嫔不管不顾的让人打回来,她人单力薄的,岂不是要吃亏。   姜染姝有些惊讶,呆呆的张开樱桃小嘴,瞧着有些傻。   “还能跟您告状?”这操作她想都不敢想。   康熙肯定点头,无奈道:“你这般软濡,怎么刚的过别人?”   想着自己今天二话不说先抽了那嬷嬷一顿,怎么也算不上软濡吧。   “我、我都打人了……”   姜染姝弱弱为自己辩解。   “说起这个……”康熙视线在她身上轻扫,半晌才哼笑出声:“拾掇这么美丽,竟不是为了给朕看?”   姜染姝无言以对,这话题是怎么拐到这上头去的。   心中却瞬间安定下来,有一种踩着对方底线跳舞,本来会挨一顿抽,结果竟然被对方包容欣赏,那种感觉还挺好的。   “您若是想看,什么姿势都有的。”她暧昧道。   康熙眯了眯眼,瞧着她故意将细白的葱指搭在嫣红的唇瓣上,那强烈的对比让她愈加妩媚起来。   “皮。”他笑骂。   这会儿子大白天的,也不好做什么,何苦来勾着他。   姜染姝傻笑一声,窝在他怀里撒娇,掰着自己手指头道:“冬天马上要来了,这有孩子不好燃太多炭盆,总要见见冷气,肺才好发育哩,所以做了许多厚实的棉袄、包被。”   什么样的花样她也絮絮叨叨的说了,直到昏昏然睡了过去。   康熙看着她浑身精致的着装,心里有些心疼,到底是美看顾好,还让她自己穿上战袍去拼杀。   这凌厉的妆容下,是一颗格外柔软洁净的灵魂。   在她光洁的额间印上一个轻吻,康熙唇角含笑,蹑手蹑脚的出去了。   “睡上半个时辰便将你们嫔主儿叫起来,省得晚间没瞌睡了。”现在天儿已经长起来,晚间黑的又早,白日就不好多睡。   锦心垂眸应下,带着一屋子奴才无声送走皇帝。   康熙一路走,还在琢磨,禧嫔的位份到底不高,谁都来踩上一脚,可要是突兀的升一升,又太过扎眼。   该怎么求个双全的法子,这是个问题。   梁九功躬身跟在他后头,听着他喃喃的说着,只觉得无言以对,从包衣宫女到嫔位,对方只用了一载,宫中除了贵妃位尊,下头就是嫔了,怎么就谁都能踩一脚?   可见偏心是没道理的。 第59章   原本有七嫔,添了一个禧嫔算是有八个,在论资排辈的后宫中,禧嫔属最末,而宜嫔被褫夺封号后,就成了最末的那一个。   往后见着禧嫔,那是要率先行礼的,这里头的门道大了,比如有重大宴席,那排位也是辍在后头的,两人紧紧的挨着,那不跟挖心还难受。   姜染姝淡然如初,并没有得意洋洋。   因为她知道,在康熙漫长的帝王生涯中,宠妃更替实在太过正常,她一时得意算什么,早晚有一天变成前浪,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   这幅雍容大气在康熙看来,便格外吸引人。   他比较烦的恃宠而骄,在禧嫔身上从未发生过,偶尔私下里相处,一些娇嗔的小胡闹反而更提高情趣。   康熙手中执着的朱笔顿了顿,唇角露出一抹轻笑,看着上头江宁府织造发来的请安折子,什么江南秋雨绵绵,有一家人存的豆腐长毛了,后来发现很好吃等等。   落笔批下知道了三个字,想添一句进上来,踌躇一下,到底没提。   若是真想要,遣人去收便是,这般在奏折上提,有些不大好。   姜染姝不知道自己跟臭豆腐擦肩而过,她正在细细的挑绣线,之前给康熙绣的那个荷包,他日日都戴着,有时候跟衣服颜色花纹不配,也没见他取。   她想着再制一个荷包,也方便他换着戴。   绣线都批好了,姜染姝抿着薄唇,将东西又放回柜子里。   这一个荷包自然珍贵,她若是给做一堆出来,那也没意思了。   这么想着,她心安理得的哄孩子去了,胤祒、明瑞两人一天大过一天,面上表情也丰富很多,偶尔会互动了,特别好玩。   抓着胤祒的小手晃了晃,他立马裂开小嘴笑起来,露出没有牙齿的牙床。   “怎的还未长牙?”姜染姝凑近瞧了瞧,丝毫长牙的迹象也没有,不由得疑惑:“不是三四个月就长牙了?”   赖嬷嬷听了一耳朵,顿时无言:“快一岁长牙也是常有的,三四个月就长,那缺见的紧。”   点头表示明了,姜染姝将明瑞抱进怀里,看着她高兴的踢腾腿,自己心里也跟着高兴起来。   正玩闹着,守门的太监来禀报,说是郭络罗氏求见。   姜染姝拧了拧眉尖,心情有些不虞,刚跟对方闹过别扭,这突然间跑过来,她觉得没意思的紧。   现在讲究来者是客,她若是拒之门外,反而要说她的不是。   “请进来吧。”她这话一出口,小太监打千过后利索的离开。   将龙凤胎抱走,正殿收拾出来,刚好郭络罗氏带着奴才们进来了,姜染姝一眼瞧过去,忍不住微怔。   郭络罗氏穿着白绫袄,一张脸素净的紧,头上插戴着素布绢花,可以往艳丽飒爽的装扮格外不同,倒显出几分楚楚可怜来。   她瞧了又瞧,在看到对方眉尖拧起的弧度时,终于想起来她像谁了。   可不是跟乌雅常在一个路子出来的,她当初对抗佟贵妃,她在边上瞧了片刻,那表情就是这样的。   “你来了,坐吧。”姜染姝含笑点头,引着她在客位上坐下。   这会儿子外头已经近黄昏了,夕阳将她的影子拉的愈加纤长婀娜,那玲珑的成熟曲线特别好看。   郭络罗氏垂眸坐着,面上显出几分哀伤来,她凄切道:“是我教导不严,底下的奴才犯上,竟做出这等事来,今儿捆了她来,任您处置。”   她话音一落,刘嬷嬷便上前一步,漠然的跪倒在地。   不管最后结果如何,她作为郭络罗氏的奶母被推出来,不光是割了她的脸,这往后,她必然不能在主子跟前伺候了。   姜染姝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依依不舍的一对主仆,半晌才弹着护甲道:“本宫只想问一句,谁家不会教孩子来着?到底年岁大了,有些记不大清楚。”   这话一落,刘嬷嬷和郭络罗氏的面色便僵了,对于两人来说,这句话是罪魁祸首,被对方抓住把柄致以死地。   刘嬷嬷屈辱开口:“是奴婢刘家卑贱,教出来奴婢这么个祸根来。”   她终于忍不住,眼泪扑簌扑簌的往下掉。   郭络罗氏心疼极了,她这个奶母一辈子操劳,好不容易跟着她享了几天福,一把年纪还要受这屈辱。   姜染姝呵呵一笑,挑起细细的精致眉尖:“你刘家卑贱自不用说。”   说完她就若无其事的端起茶盏,手中的是新瓷,刚供上来的新釉色,清浅的桃花粉色,釉色饱满清透,特别好看。   里头泡着贡茶,茶汤金黄澄亮,香气浓郁。   她面上是显而易见的傲慢和自持,郭络罗氏看的心肝疼,狠了狠心道:“是我郭络罗家不会教人……”   她折腰到如此程度,简直内心都开始滴血,一张粉白的小脸浮上几抹红晕,呼吸也变得急促些许。   姜染姝放下茶盏轻轻一笑,那些压迫感尽数消失,只剩下些许玲珑天真。   “都是一宫姐妹,说这些做什么,至于刘嬷嬷……”她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多余的话一句没有,全凭她自己处置。   郭络罗氏没落到好,强笑了笑,落寞道:“你我情分万不能因这个伤了才是。”   姜染姝笑了笑,没接话,什么情分不情分的,在后宫中都是笑话。   特别是刚刚闹的撕破脸皮,转脸跟你情深义重,就这份厚脸皮,都是她需要修炼的。   “这是寻来的一点小玩意儿,您随意把玩便是。”郭络罗氏在说您的时候,舌尖含糊些许,前些日子身份还倒个,是禧嫔问她尊称您,这才多少日子,就走到她前头了。   说着奴才便将一直抱着的锦盒拿出来,露出里头琳琅满目的珠宝出来。   有水头极好的翡翠摆件,也有价值高昂的羊脂白玉,甚至还有一颗淡蓝色的珍珠。   金银簪子更是整整齐齐的码着,看得出来,都是些老手艺货,比原本价值高多了。   姜染姝随意的瞟了一眼,若是想拿这个砸她,那就不可能的事,她现在眼光被康熙养的很刁,不是极品根本入不了眼。   这些东西对于一般人来说确实下血本,可对于她来说,那是一堆用不上的次品。   “收下吧。”她用下巴点了点锦盒,漫不经心的开口。   左右库房里头落灰罢了,给对方一个心安。   郭络罗氏心里一松,只要她贪财,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随即心里又得意的想,她这么多好东西砸下来,不信她不心动。   “里头有一串珊瑚珠,最是珍贵。”她用帕子沾了沾唇角,自信的侃侃而谈:“当初暹罗上供,皇上可着挑,一眼便相中这一串,如今送来给你,也算是尽我最大的心意了。”   姜染姝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愿意接茬,这就翻篇了,怎的就非得提皇上。   “哦。”冷冷淡淡的应了一声,她放下手中茶盏,扬了扬下巴,冷声开口:“本宫乏了,你看?”   这就是送客了,郭络罗氏脸皮子涨红,从皇上优待的回忆中回神,尴尬的笑了笑,带着刘嬷嬷离去了。   对方紧着她自己处置,最轻省的也是送出宫去,郭络罗氏有一万个不舍,旁的倒好说,只刘嬷嬷是她的左膀右臂,砍了自己胳膊,那痛楚简直撕心裂肺。   “你走吧。”郭络罗氏看向刘嬷嬷。   刘嬷嬷一抹老脸,长长一声叹息,跪地道:“往后余生,老奴不能陪着您了,只您定要保重身体,青云直上才是。”   青云直上?郭络罗氏惨然一笑,她往后没有这样的好日子了。   打从景仁宫走一趟,她就知道自己到底错过什么了。   翊坤宫也算是富丽堂皇,可跟景仁宫比起来,那是小巫见大巫,处处陈设摆件无一不精致,无一不价值连城。   连董其昌的真迹都有,她甚至看到了皇上亲笔,这代表着什么,谁心里头不清楚明白?   她也自诩一代宠妃,可殿内摆设都不过是制造局出来的制式罢了,何时得到皇帝亲笔?   “罢了罢了……”她眼神明灭不定,姜染姝这根骨头难啃,她便要换个方向了,花无百日红,她等着她落魄至极那一日!   目含热泪的送走刘嬷嬷,郭络罗氏心里空了一块,她打小是被她养大,彼此间的感情比和额娘之间还深厚些。   不提她这里戚风惨雨,姜染姝也有些不大高兴。   “不成,哪有这样的事?”她拧着眉头。   赖嬷嬷轻声劝:“您自己扒拉过来,挑了喜欢的要过来,总比到时候不知道是人是鬼强得多。”   她这么一说,好像还有点道理,可姜染姝仍是坚决摇头:“这不成,若是皇上说要拨人过来,我自然二话不说的接了,可若是让我主动要人,那是想都不要想的。”   她知道赖嬷嬷的意思,想着拉拔两个小庶妃过来,在她不方便的时候伺候康熙,这样能固宠,让景仁宫一直盛宠不衰。   “那您提拔两个小宫女也成,左右不能将皇上推出景仁宫吧。”赖嬷嬷忧愁道,肉烂在自己锅里才好,这皇上要是流连他处,对景仁宫不利。   姜染姝觉得有些一言难尽,轻哼了声道:“道理我都懂,你不必再说了。”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谁能肯定,康熙频繁来此,不适应因为她与众不同的灵魂?   若是想宠幸他人,康熙有的是地方能去,何必来景仁宫听一个嫔的吩咐,那成什么人了。   姜染姝语气笃定,赖嬷嬷有些无言以对,却更加担忧起来,小声嘟囔:“宫中最要不得的是恃宠而骄……”   “知道了。”随口应一声,姜染姝转身忙别的去。   正练着大字,康熙负手走了进来,他似是心情不错,唇角还带着笑,进门见姜染姝架势扎的很足,忍不住笑道:“方才还见你跟嬷嬷说什么呢。”   这是笑她摆样子。   姜染姝哼笑一声,不服气道:“您尽管来瞧瞧,没有进步算我输。”   她日日都在练大字,笔耕不辍,近日像是醍醐灌顶般开窍,写出来的字有形有意,终于有那么点意思了。   瞧着她嫣然浅笑的自得模样,康熙摇着头上前,一眼就怔在原地。   她的字和她外表不同,倒是像她的内心了,瞧着温柔秀致,实则上善若水,隐隐带着些刚硬。   “进益了。”他夸。   姜染姝顿时就嘚瑟起来,从柜子中翻出当初练习的‘康熙’二字,一一摆在他面前。   日日看着不觉起,这摆着对比,便有些惨烈了,也更加显得她的心血都在里头。   康熙从后头揽住她,在‘康熙’二字边上勾描,又添上‘禧嫔’二字。   康熙,禧嫔。   姜染姝抿着薄唇,脸颊上飞起几抹轻红,脖颈间微微的痒意让她有些不自在。   这亲亲热热挨在一起的四个字,又何尝不像两人之间的姿势。   康熙蹭着她脖颈,轻轻低笑,那声音能苏到心底,姜染姝脸上红晕更甚,软软的撒娇:“皇上~”   她声音添了几分成熟的声线,少了几分蜜意,却更加的惹人。   “嗯?”康熙闭着眼睛轻哼,陶醉的闻着她身上的甜香味。   两人都熏的玫瑰香,她却更加暖甜一些。   姜染姝被他蹭的难受,手撑着桌子要逃走,却被康熙死死的卡住,不肯放她离去。   纤细的腰肢被掐住,康熙一个用力,将她提着放在桌子上,随手将笔墨纸砚扫到一旁,单腿别进她双腿间,微微压了压身子,俯视着她。   这个角度特别危险,姜染姝被他身上男性气息熏的难以自抑,红着脸把身子往后仰。   康熙垂眸,视线在她脸庞上巡弋。   如同鹰隼在自己的领地上徜徉,充满了侵略性。   结实有力的胳膊伸出,直接揽住她的腰,姜染姝退无可退,用锦帕遮住自己酡红的脸颊,看着他一颗一颗的解着她盘扣。   那盘扣中间辍着珍珠,圆润润的颗粒在指尖翻转,她闭上眼睛不敢再看,总觉得这个动作有些色气满满。   康熙轻笑出声,俯身在她唇瓣上亲了亲,一路上移,停在她颤动的羽睫上。   她的睫毛卷翘纤长,在唇上不安扫动。   “皇上~”姜染姝咬着唇瓣,有些不知所措的开口。   康熙慵懒的嗯了一声,仍不肯放过她,坏坏的问:“怎么了?”   惩罚性的咬了咬她鼻尖,康熙声音含糊开口:“朕允你说。”   姜染姝短促的啊了一声,闭上嘴巴怎么也不愿开口。   书桌有些窄,她坐在上头很没有安全感,只得伸出胳膊攀住他肩膀,软软撒娇:“皇上,我怕。”   “乖,不怕。”   “朕心里有数。”   作者有话要说:   康康:朕心里有数!   姝姝:对着我的腰发誓,你心里真的有数吗?   康康:…… 第60章   胡闹一夜,姜染姝来不及洗漱便有些昏昏欲睡。   惨兮兮的躺在软榻上,有气无力的撒娇:“皇上,您给我擦擦吧。”   康熙得到满足,神情餍足,特别温柔的应下。   看着她略显疲惫的小脸,康熙伸手捏了捏,坐在床边看了半晌,才怔怔起身。   “姝姝。”不自觉的唤了一声,康熙脚步顿了顿,拿着锦帕的手收紧,若有所思的回眸,瞧着安然睡去的禧嫔,内心深处翻涌着陌生的浪潮。   薄唇绷成一条线,康熙慢悠悠的替她擦拭着,捏一把自己有些酸的腰,暗自思量要加紧锻炼,省得应付不了。   鹿肉也得安排下来,药膳吃上几日补补。   胡思乱想着,他搂着迷迷糊糊睡着的姜染姝,将娇躯往自己怀里搂了搂,那契合的角度令人惊叹。   等醒来时候,早已不见对方踪影,她已然习惯,揉着酸软的腰肢轻唤:“锦心,拿花油来按摩。”   她嗓音带着情事过后的沙哑,这种微微粗粝的质感有些烟嗓的感觉,别有一番迷人滋味。   锦心应了一声,打水来给她擦背,她眼带艳羡,禧嫔娘娘的腰肢弧度很好看,线条流畅美丽,肌肤更是欺霜赛雪洁白细腻,入手凝脂似的滑。   这会子身上带着点点红痕,更是妍丽极了。   动作放的愈加轻缓,生怕伤着她,锦心脑门沁出细汗来,拧着锦帕起身。   从博物架取下精致的玉瓶,倒出一滴带着浓郁香味的玫瑰花油。   这是今年新制的最后一瓶,没经验做的少,这还未入冬便只剩下这么少,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下一次玫瑰花开。   姜染姝显然也注意到这个问题,这花油不够用,着实是个问题,从旁处买哪有自己制的干净。   “眼瞧着桂花开的不错,打明儿去外头买一些来,泰半留着做花油,些许晒干做点心吃食。”   她扳着指头盘算,极品精油出油率很低,几千斤鲜花就能出一斤精油,都不够怎么分的就没有了。   一口气砸下去几百两银子,姜染姝有些心疼。   她最近守财奴的厉害,恨不得当貔貅,只进不出才好。   康熙来的时候,就看到她对着账本唉声叹气的,一问之下,他忍不住乐了,笑骂:“朕少你吃还是少你喝了?竟让你愁这个起来。”   姜染姝怏怏不乐的将下巴搁在胳膊上,趴在桌子上发呆,在乾清宫的时候,那真是得一个大子就留一个大子,这出来后就不成了,人情来往宫殿维护,样样都要钱。   这伺候的宫人多了,这个打赏些,那个打赏些,又是一大笔损耗。   看着账面上的钱一日比一日少,她能不着急吗?   现在又不像是现代,说出去上班就有源源不断的资金进来,有出有入心里头才安稳。   见她愁的眉毛打结,康熙将自己的脸颊凑到她跟前,慢条斯理道:“呶,亲朕一口。”   姜染姝在要不要扔掉节操之间徘徊,转瞬就决定扔掉自己的节操,在他脸上啪啪啪连续亲了十来口,这才期待的看着他。   康熙:……   他是为着瞧她害羞推拒的,这般殷切反倒不如意。   然而一触即分的亲吻让他有些不满足,捞过她纤腰抱进怀里,沉思片刻才说道:“京郊有一处庄子产出还不错,你先收着。”   那庄子方圆百里,何止是收益不错,简直是他私产中的龙头产业。   见她眼睛瞬间亮了,康熙眼眸中也溢出笑意来,轻声安抚道:“缺什么尽管跟朕开口,养着你天经地义,何苦自己发愁。”   姜染姝摇头,话是这么说,然而伸手多了,谁能不烦。   她现在得宠能伸手要,等她年老色衰无宠的时候,日子岂不是艰难的揭不开锅。   初入宫那一段失宠日子,真的让她吃尽苦头,活这么大,第一次受尽白眼苛待。   她已经有了打算,若是再制一次桂花油还这般成功的话,便开始在外头开铺子,到底是个进益。   京中贵妇那么多,想必销路也不差。   她制出来的花油品质,在宫里头都是一等一的,拿出去更是精品。   想象着日进斗金的模样,姜染姝忍不住高兴的眯起双眸,愉悦的像是偷吃小鱼干的余年。   她掰着手指头盘算,口中念念有词,这幅小模样取悦了康熙,他调侃般开口:“你只要开口说一声,多少银钱没有,何苦自己出力?”   姜染姝沉浸在自己世界,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愣怔片刻才说道:“我能自己出力,为何要求人?”   话一出口,她觉得有些不妥,然而覆水难收,一时心下便有些忐忑。   这话显然是不符合现下女性思想的,以夫为天才是主流,求夫才是主流。   觑着他神色,见他四平八稳,显然不太在意,他捏着她的脸笑:“有志气。”   康熙慢条斯理地起身,含笑回眸:“好生歇着,朕走了。”   “恭送皇上……”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姜染姝有些不舍,暗自猜测是不是给她拿地契册子。   在忐忑等待中不过一刻钟,梁九功便捧着小锦盒过来,通传见礼后笑道:“万岁爷嘱咐奴才快些送到,免得嫔主儿等急了。”   他将锦盒呈上,看着姜染姝神色微怔的收下,这才眼眸微深的离去。   每当他觉得禧嫔足够受宠的时候,她就能得到更特殊的待遇。   能从皇帝私产中撕撸下来一块,那可真是闻所未闻。   这庄子有名的紧,统共有四百多亩,一半是良田,一半是山林。   这产出就在山林上头,作为出名的桃林,一到春季那叫一个游客如织,周边产业都带动的很好。   如今轻而易举给了禧嫔,那是给出一个下金蛋的母鸡。   目送梁九功离去,看着手中的地契,姜染姝心里有些沉甸甸的,这些东西和逗弄宠爱不同,都是实打实利益。   当一个人愿意为你分割利益的时候,那么他心底一定有你。   姜染姝有些不确定的想,难道她一不小心成康熙真爱了?   想到他眸光浅淡的冷厉双眸,那如海般深沉的胸怀,她不禁失笑摇头,这样的梦还是不要做了,他这般冷静的一个人,坐拥后宫佳丽三千人,怎么可能懂得爱一个人。   正在出神,景仁宫迎来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乌雅常在带着小宫女候在殿外等传召,说是求见她。   “请进来吧。”姜染姝含笑点头。   对于乌雅常在,她是有些顾忌的,对于历史上的赢家来说,走到这一步只是龙搁浅滩罢了。   乌雅常在有一双江南烟雨般雾蒙蒙的眼睛,轻巧纤薄的双唇像是樱花瓣一样,娇嫩的不像话。   “嫔妾乌雅氏给禧嫔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她袅袅依依的福身行礼,在姜染姝的叫起声中又福了福,做足礼数。   姜染姝还沉浸在感动中,一时温柔极了,乌雅氏心有触动,缓缓道:“你我同样出身,当同气连枝才是。”   说着她抽了抽鼻子,用锦帕沾了沾眼角,才哽咽着开口:“嫔妾这心里极苦,日日听着我儿悲哀哭泣,却抱都不能抱一下。”   何止是不能抱一下,便是行走玩耍间,那狗奴才也会避着她,同住一宫,竟月余不能见孩子一次,何其残忍。   许是说到伤心处,她眼泪哗啦一下流出来,特别真情实感道:“打从他生下来,我才摸了几回。”   这一发就不可收拾,乌雅常在哭了半晌,一直在诉说自己的苦楚。   姜染姝脸上端着的笑意挂不住,面色冷淡起来,跑别人宫殿里头哭,这像是什么道理,没得晦气。   见他如此,乌雅常在用锦帕擦着眼泪,面上哀伤表情收起,眉尖舒展,歉然道:“瞧嫔妾这实诚性子,见您便觉得亲切,这才失态了,万望您恕罪。”   姜染姝为她变脸的功夫惊叹,心中愈加戒备,只面上神色温和起来,淡淡道:“你的心我也是理解的,一时情急罢了。”   这话一说,这事算翻篇。   乌雅常在眸色深了深,转瞬又若无其事道:“前些日子家里头得到消息,说是瓜尔佳姑娘……”她觑着姜染姝神色道:“遣人在寻福祥膏,这东西能使人快活似神仙呐。”   她的话语意味深长,见对方八风不动,一时间心里也有些拿不准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   “本宫知道了。”姜染姝一脸平静的喝着茶水,似是不为对方话语所动,心中却早已掀起滔天巨浪。   福祥膏这个名字实在太过惊人了些,跟记忆中略有些不符,但是太过相近,由不得她不警惕。   送走乌雅常在之后,姜染姝拧着眉尖立在窗前,望着庭前的枇杷树,树叶已微微泛黄,想必是离落叶不远。   ‘虎门销烟’事件,每一个学习过历史的人都耳熟能详,她当时学到这一截的时候,特意去详细了解相关情况。   福祥膏。   她在唇齿间品了品,觉得还是有些不成。   望着自己护甲上的璀璨宝石半晌,还是轻声唤道:“杏仁。”   看着她进来,姜染姝凑过来耳语几句,杏仁才一脸凝重的离去。   世人皆不知这东西的危害,甚至在富人之间互相传播,以前丹宁买不起,自然没有起相关心思,现在手里富裕了,难免起了歪心思。   她想着这东西好用,她推给皇上,岂不是功劳一件。   以前做姑娘的时候,她便时常听说福祥膏,那些贵女在她跟前细细描绘,她馋的厉害,偏偏买不起。   指甲盖那么大一块,便要一两银,她实在买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康康:朕不能输!!!朕可以!!! 第61章   冬风呼啸,冷冽的风扑面而来,刮的耳畔生疼。   姜染姝紧了紧身上披风,那衣领上滚着的雪白狐狸毛扫在脸上,带来微微的痒意。   衣摆在风中猎猎作响,姜染姝好心情的看着那绣着紫玉兰的锦缎不时变幻形状。   今儿佟贵妃传召,也不知道为了何事。   只是天不凑巧,阴沉的厉害,乌压压的黑云密布。   幸而承乾宫离得近,出了景仁门转过夹道便到了,总算没有太煎熬。   到的时候殿门口已经有小宫女候着,见她过去便客气的请进去,迎着立在侧殿门前,宫人便闪身离去。   “您且稍等等,贵妃娘娘会传您的。”小宫人一笑还有两个酒窝,甜津津的。   姜染姝客气的点头致意,带着锦心候着,眼瞧着风越来越大,她略有些站不稳了,锦心连忙撑住她。   腿略有些酸软无力,脚后跟疼痛起来。   “啪啦啪啦……”   天上下起雪籽来,透明的雪籽拍在脸上有些痛,姜染姝眉尖轻蹙,往内室瞧了瞧,毫无传唤她的意思。   “去敲门。”她昂着精致的下颌,轻声说道。   等候是低位妃嫔的职责,可下雪的时候等就不应该了。   锦心依言上前,握住铜把手轻叩了叩,室内一片寂静,并无任何人应答。   姜染姝拧起细细的眉尖,冷声道:“再敲。”   她面色有些不大好,这么冷的天,还下着雪籽,她约莫已经候半个时辰了,这是怎么得罪贵妃,特意来磋磨她的。   雪籽拍在脸上特别痛,姜染姝吸了吸鼻子,冷声道:“别叩门了,走吧。”   锦心咬着唇,心疼的将手支在她额头上挡雪籽,一边往外走去,等出了后殿,想要穿过承乾门的时候却发现,这里的大门紧闭,而守门宫人都消失无踪。   门上的铜锁颜色鲜亮,显然是新打的。   雪籽下的越发急了,姜染姝眉头皱在一起,看着隐隐还有些想下雨,凑到锦心耳边说了几句,便歪歪倒地。   锦心惊讶大叫:“娘娘,娘娘您怎么了娘娘!”   她开始大声吼叫起来,闹的阖宫都不安生,胤禛睡得正香被吵醒,哇呜哇呜的哭起来。   姜染姝躺在锦心腿上,静静的听着周围动静。   直到这时候,宫人们像是突然间发现有两人存在似得,从各个角落冒了出来,打伞的打伞,赶紧把她往内室让。   锦心哭的跟泪人似得,只抱着自己的主子哭。   不管谁来,她都用一双红彤彤的眼睛盯着对方,直到景仁宫的奴才赶来,佟贵妃才姗姗来迟,她手中还执着七凤步摇,显示自己正在梳妆。   她惊讶道:“禧嫔妹妹这是怎的了?”她担忧的上前一步,想要看姜染姝,赖嬷嬷上前一步,躬身道:“劳贵妃娘娘惦记……”   看到她在,佟贵妃面上的忌惮一闪而过,想要出口的话吞了回去,摆了摆手,示意放她们奴才出宫。   赖嬷嬷和几个大宫女赶紧搀扶着姜染姝回去。   “快,端热水来。”赖嬷嬷急吼吼的吩咐,又让半夏熬了红糖姜茶,一并端过来。   姜染姝接过盖碗,那扑鼻的辛辣味让她抗拒,想着不能感冒免得传染给双胞胎,这才捏着鼻子一口气喝完。   跳进微烫的香汤中泡了泡,又把头发洗了,用软软的面巾擦着水,姜染姝斜靠在软榻上,手中随意的翻着画本。   她心中有万千猜测,只有些不确定,到底是什么引得贵妃出手教训她。   头发已经干了,想着做戏做全套,她决定睡一觉得了。   “可要请太医?”锦心咬着唇问。   姜染姝摇头,全须全尾回来便成,就不闹更大的幺蛾子了。   “那怎么成?”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   她侧眸去看,就见康熙大踏步走了进来,明黄的龙袍在晦暗的环境中也光彩依旧。   他高大的身影立在床前,肃容训她:“岂能讳疾忌医,既然晕倒了,好生请太医来瞧便是。”   她惯常不爱喝苦药,每次都要了半条命,千万哄着才能进下去些,康熙知道她这个毛病,每次随耐心哄着,到底觉得她这样不妥。   姜染姝苦着脸:“我无事,都是装的。”   看向一脸疑惑的康熙,姜染姝神色复杂的开口:“这……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讲便是,你我二人之间,哪还有什么当讲不当讲,尽管讲。”   若是有道理自然为她做主,若是说错了,便告诉她错在哪里。   往后余生还长,总有教会的一天。   康熙轻声道,神色柔和,那眼神深邃包容,直直的望着她。   姜染姝轻轻嗯了一声,心中思绪纷杂。   起身将自己埋进他肩窝,这才瓮声瓮气的开口:“今儿贵妃娘娘传唤,我一早便去了,许是娘娘忙乱忘了这一茬,我立在庭前一个时辰也不见人,后来下雪籽下雨的,我耐不住……”   她娇媚灵动的双眸有些黯然,半晌才咬唇说道:“不敬贵妃之罪,还望皇上恕罪,只是当时宫里头一个人都没有,我又怕又急……”   她絮絮叨叨的说着,甚至有些颠三倒四,可康熙多人精啊,这样的冷遇他以前见多了。   高位妃嫔多的是法子收拾低位妃嫔的人,只消在盛夏、凛冬时节,传唤人过去,若是盛夏便挑晌午头,若是凛冬便挑雨雪时。   这宫中妃嫔身子娇弱极了,大多挨不过一个时辰。   不是生场病,便是心中生出怯意来。   如是有孕,这般折腾下来,悄无声息的没了,谁也不知道。   姜染姝知道装晕来逃避淋雨淋雪,已经是不错的了。   他眼眸中蕴养出深沉来,面上却不动声色道:“朕知道了,你受苦了,以后……”   想要坏规矩的话在唇边绕了一圈,又吞了回去,康熙摸着她的头发沉吟:“情况若有不对,你便说朕叫你过去侍墨侍茶,随意的挑借口便是。”   总之先把自己囫囵带出来再说,莫再吃这种哑巴亏了。   姜染姝想想也有些心酸,她什么时候淋过雨雪了,那种刺痛冰冷的感觉令人记忆犹新。   见她怏怏的趴着,一点都没有平日的灵动,康熙心疼极了,将她抱在怀里一个劲安抚,面对明瑞的绝招都拿出来了,只哄得姜染姝笑出来,这才罢手。   两人并排躺在软榻上,姜染姝窝在他胳膊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揪着他发尾,不时唉声叹气,一点都不安生。   “啾。”康熙在她眉心亲了一记,笑道:“嗨呀,朕的乖乖不生气了哦。”   姜染姝被他语气惊了一下,特意抬眸打量他一眼,见他面色依旧平静,这才放下心来。   一代帝王突的这般,她心中不知是受宠若惊多些,还是惊悚多些。   康熙一口郁气梗在心中,在她挺翘臀部拍了一记,笑骂:“惯的你!”   姜染姝吐舌轻笑。   见她情绪恢复许多,康熙才试探着开口:“以后万不能如此草率。”   她疑惑的望过来,康熙又将她往怀里搂了搂,有力的臂膀箍在她腰间,这才轻声道:“若是今儿赖嬷嬷没去,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宫中向来一环套着一环,她便是装晕,旁人也不怕,往内室一抬,请了太医来,再压着你灌药。   这时候还不是任人施为,不拘是断子药还是避子汤,只说是寻常药物,这都喝下肚了,再关你一会儿就说休养,尽数吸收消化了再放你出来,又当如何?   就算你出来以后说破天,东西都在对方地盘上,毁灭证据简单的紧,无凭无据的,能任由你一个低位妃嫔泼脏水。   宫中便没有这样的道理,官大一级倒是能压死人。   姜染姝听的不寒而栗,呐呐问:“这般明目张胆?”   康熙失笑摇头:“这顶多是将计就计罢了。”   就算他知道了,也不一定会给她张目,证据难寻,只靠一家之言断案,那是不可能的。   姜染姝无言以对,等康熙走后,她望着窗外枯瘦的枇杷树发呆。   不知道从何时起,树叶子尽数落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倒是桂花叶子还在,显得长久些。   杏仁凑过来,在她身边低声禀报:“得到线报,说是这几日丹宁格格去承乾宫很勤,几乎日日都在。”   她们在禧嫔生育之前便勾搭上一次,丹宁要把她的孩子送给佟贵妃,后来不了了之,两个人也没怎么凑在一起过。   毕竟身份差距大,丹宁轻易也攀不上贵妃。   “可确定了?”姜染姝闲闲的问。   杏仁点头:“是。”   若有所思的望着自己精致的护甲,姜染姝薄唇轻抿,神色有些复杂。   “消息放出去,她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   杏仁垂眸,低低的应一句便下去了。   一时只听闻风声凛冽,外头又下起雪来,鹅毛大雪纷飞,在天地间漫舞而下。   紫禁城安静肃穆,雪色给它添上无尽的灵动。   姜染姝摇晃着手中团扇,目光清凉的望着远方,那微微勾起的唇角带着温柔浅笑。   她如今有两个孩子,今儿对着她出手尚好,若是对着小儿,出任何丁点问题,定然追悔莫及。   她不想再看到丹宁蹦跶,对方那颗不知道怎么长的蠢脑子让她感到害怕。   一次又一次出的蠢主意,让她烦不胜烦,念在原主亲戚的份上,就算打她孩子主意她也忍了。   凡事可一可二不可再三再四,她已经惹怒她了。   她今儿实在险之又险,想到康熙说的若不是赖嬷嬷过去,她不禁思索,赖嬷嬷还有什么隐藏身份不成?   当初她对赖嬷嬷示好,对方直接来伺候她,这份自由也不可小觑。   作者有话要说:   丹宁:我要凉了,想要个体面点的姿势。   姝姝:呵。 第62章   等赖嬷嬷来伺候她的时候,姜染姝便一个劲盯着她看,总觉得她是什么幕后BOSS,或者是前朝妖艳宠妃一朝沉寂,化身深宫老嬷……   这般胡思乱想着,就见赖嬷嬷诧异的问:“嫔主儿为何这般看奴婢?”   掩饰性的笑了笑,姜染姝终究耐不住,召唤她来到身边,凑到她耳边特别神秘的问:“你是有什么特殊身份吗?”   她压低声音,一副我知道你是,但不能暴露的样子。   赖嬷嬷一时无言以对,仔细的思考自己这一生,到底有什么神秘身份。   想来想去,无奈道:“您说的神秘身份,莫不是奴婢做过皇上的奶母?”赖嬷嬷想着,她能这么问,必是因着昨天那些事。   她不光是皇上的奶母,还是太皇太后拨过去伺候的,在老祖宗跟前她都是最得脸的那个,仅次于苏麻喇。   而来到皇上身边后,她更是里里外外一把抓,管着皇帝身边的奶母。   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是等闲谁也不会将这个挂在嘴上罢了,当初曹孙氏还要在她手下讨生活,只是她相公孩子都不在了,孤零零在这人世间,丝毫没有曹孙氏的风光。   “您不知道?”赖嬷嬷疑惑的问。   姜染姝:……   她是真不知道,若不是今儿特意问了,她身边有这么一尊大佛,她竟然就当寻常嬷嬷用了。   不管在什么地方,总是老人和掌权人跟前的奴才不一样,等闲都要给三分面子。   “嗨呀,嬷嬷这么厉害,失敬失敬。”姜染姝吐舌,皮皮的说道。   赖嬷嬷失笑摇头,手中仍在整理姜染姝的小衣裳,这东西除了她亲手拾掇,给谁她都不放心。   “您快别说了,简直折煞老奴了。”当初她选择姜染姝,也是因着瞧见她,就想起自己那个无缘得见的孩子。   生下来没几天的功夫她就进宫了,凭着那零星印象过这么多年,如今阴阳相隔,更是让人唏嘘不已。   姜染姝轻轻一笑,收回这个话题。   心中的八卦欲没有得到丝毫满足,关于对方的身份,她已经脑补出一本荡气回肠的清穿小说了。   结果说自己并没有隐藏身份,可以说是很失望了。   话虽这么说,但是姜染姝心中安然许多,赖嬷嬷这个身份背景,足够她在宫中横着走了。   但凡她出任何问题,将要面临两大巨头的审问,这种责任,等闲谁也担不起。   正在闲聊,杏仁从外头走了进来,低声说道:“消息已经传进瓜尔佳姑娘的耳朵里,您静候佳音吧。”   姜染姝轻笑:“知道了。”   她出这主意,也是将计就计,前些日子得知丹宁想要弄福祥膏进来,这事不容易,来历不明的东西想要往宫里头弄,都要掂量掂量自己的脑袋是否够硬。   再一个如今方侧福晋福晋临近生产,丹宁当初收了人家五万两银子,答应人家要保她母子平安。   方侧福晋一直养在房里头,等闲不许她出来,怕是不知道福晋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事情总是经不起惦念的,很快便到了方侧福晋生产的日子,尚佳氏前前后后伺候的很妥帖,不论什么都亲历亲为,将侧福晋捧到手心里宠。   方侧福晋很得意,她觉得这是禧嫔给她出力了,所以对方才这般殷切照应。   她得瑟的跟身边伺候的小宫女说道:“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瞧瞧,就算是宫里头的贵人,还不是为我做牛做马。”   后头的话她怕被人听到,说的含含糊糊的,那眉眼间的不屑,却显示的一清二楚。   小宫女轻轻应一声,并没有多话,方氏有些不满,这小宫女也太笨了,向来本言拙舌,三杆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真是让人看不起。   好在等她生完孩子,这尚佳氏也该退一射之地,到时候纯亲王还不是任她施为。   带着这种干劲,方氏生孩子的时候乖顺极了,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直到孩子顺利生下,尚佳氏才带着一众奴才们进来,方氏瞧见后面色微变,冷声质问:“你怎么敢来!”   尚佳氏轻轻一笑,也不理她,直接上前来将瘦小的婴儿抱进怀里,看着他咧着嘴哭的有力,顿时笑了。   一旁的嬷嬷知机上前,一叠声的说着吉祥话:“恭喜福晋喜得贵子!”   这话一出,尚佳氏心花怒放,倒觉得这孩子真是自己生的,心中生出一股亲近来。   “通通有赏!你们辛苦了。”她抱着沉甸甸压手的孩子,高兴极了,脸上一直挂着笑意。   她往方氏跟前凑近些,呵呵一笑:“你怕是不知道,从头到尾,你都没有搭上禧嫔这条线,你被瓜尔佳氏耍了。”   她抱着孩子大笑离去,留下膛目结舌的方氏。   “来人啊,方氏突得急症,小心伺候着。”风中只留下这么一句话,尚佳氏的身影便越来越远。   方氏面色青白,她有些不敢置信,自己竟然没有搭上禧嫔,那么自己那五万两银子呢?   又是填了谁的窟窿,反而累的她人财两空。   看着有力的嬷嬷上前,手中拿着湿透的锦帕,一张一张的贴在她脸上,方氏内心绝望极了,视线看向不远处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宫女,在一片空茫中,以为自己要死了,却见对方又放开她。   等众人走后,只留下那小宫女伺候她,方氏眼带绝望,喘着粗气吩咐:“我要瓜尔佳氏死!我要她陪葬!”   阵阵眩晕袭击着她,她这才知道,对方那湿帕子是掺了药的,定要她死才安心。   尚佳氏抱着孩子,笑的合不拢嘴,看着来回复的嬷嬷,漫不经心地问:“可拾掇明白了?”   见对方应下,尚佳氏随手将襁褓交给奶母,冷笑着开口:“毛都没长齐,想算计着要我的命?!”   那药是慢性药,她有法子灌进去,偏偏要让她吃尽苦头。   日日受窒息之苦,直到恶露淋漓不尽,体弱而亡。   她的视线转向宫里头,至于瓜尔佳氏……那便让失去侧福晋的方家来对付。   借刀杀人瞒天过海之事,她在这位置上,做的也不少了。   “消息可透出去了?”尚佳氏眉眼凌厉,唇角噙着笑意,轻声问询。   见一旁的嬷嬷点头,这才转身回了内室:“禧嫔娘娘那里莫忘了交代一声,若是怪罪下来,谁也受不住。”   对方能袖手旁观,便是最大的恩泽,她非常感激,也幸好瓜尔佳氏蠢的没边,连自己的靠山也能给亲手推倒。   “是,奴婢晓得了。” 第63章   风越加冷冽了,姜染姝裹紧披风,抽着鼻子立在庭院中,倔强的昂头看向天空。   她最近在学丹青,为了取夜空的黛紫色,她日日盯着瞧,偏调出来的颜色略有些不尽人意,丝毫展现不出夜空的绚丽神秘。   “姝姝。”康熙长身玉立,负着手看她,无奈道:“这色向来难以调制,并不是你一人之过。”   言下之意就是你别折腾了,赶紧睡觉吧。   姜染姝闭上眼睛,细细在心里记住方才的感悟,半晌才哼笑着开口:“便是旁人办不到,我也要试试。”   “那你不冷吗?”   “冷。”   最后还是没抗住夜里冷风,哆嗦着手往内室走去,对着炭盆烤了一会儿火才算是缓过来。   康熙握住她的手,细细揉搓哈气,见冰坨子似得终于回温,这才笑道:“那么多宫廷画师钻研一辈子都调不出,你何苦难为自己。”   左右闲着也是闲着,给自己找点事情做罢了,姜染姝摇头失笑,轻声问:“做的花油您要不要,晚间洗完头发,通头的时候抿上一点,又滑又香。”   她用手比划着,细细描绘。   康熙直直的盯着她眉飞色舞的神色,眼眸深处溢出清浅笑意,柔声道:“成,给朕备上一斤吧。”   他话音一落,室内顿时安静了。   赖嬷嬷好笑道:“大几千斤鲜花,统共就出了一斤油,您要一斤这存货还不够哩。”   康熙第一次了解这个,闻言有些诧异:“出油率这般低?”   他想着比吃的油差些罢了,谁承想代价这般昂贵。   姜染姝无言以对,一斤鲜花才几朵,这极品精油自然少,还有普通精油,花露等,下来产出并不少。   没有第一时间给他,也是想着自己先用着试试,省得吹的天花乱坠的,效果差强人意,那就丢人了。   抿了抿鼻子,康熙轻笑:“那便二两吧,女人家总得供着用。”   二两也多,姜染姝有些肉疼,将玉瓶递给梁九功之后,细细嘱咐:“一次用簪子沾一下,抿在手心里捂一会儿,均匀的抹在头发上,可舒服了。”   康熙瞧着她那不舍的小模样,不由得笑骂:“明年你要的花儿,朕给你弄来,快别小家子气了。”   冷哼一声别开脸,姜染姝不愿意理他,谁小家子气,给他那么多,拿到外头能卖不少银子里。   “乖。”康熙笑着捏她脸,柔声道:“明儿是纯亲王遗腹子的洗三礼,朕会出宫一趟,到时候带小玩意儿给你。”   听到能出宫,姜染姝艳羡的跟什么似得,可怜巴巴道:“我也想去瞧瞧。”   她在宫里头关了整整一年多!除了这四方天地,她再也没呼吸过外面空气。   再说她还没见过古代市井,也不知道是怎样的烟火气,会不会有酸甜的糖葫芦,香气扑鼻的馄饨。   是否有少女打马游街,少年结伴而行。   看着她眼中渴望,康熙沉吟片刻,若有所思的样子。   姜染姝期待开口:“带我一同去?”   康熙摊手:“出去打一眼就要回来的。”   况且他这次去,安抚意味比较浓厚,纯亲王府男主人不在世,他去走一趟以示恩宠不可欺。   姜染姝遗憾,怏怏不乐的往他怀里一扎,闷声闷气开口:“啊啊啊~”   “该叫的时候不叫。”大掌糊在她弹翘的臀部上,康熙低声揶揄。   突然开车,姜染姝有些懵,呆呆的捂着屁屁,抬眸:“啊?”   康熙垂首在她眉心印上轻吻,低笑着开口:“想要什么?”   这么问她,她还真不知道,因为她从未出去过,对于她来说外面的世界尽是想象。   “城东徐记的麦芽糖吧。”姜染姝道。   在原主记忆中,最开心的日子便是打马去城东徐记买糖,竹签子缠上厚厚一圈麦芽糖,甜到心里去。   最重要的是,额娘会牵着她的手,温柔中带着安宁。   康熙有些诧异:“就要这个?”   “嗯。”点头应是,旁的她也不知道能要什么,索性要了最简单的便是。   “你呀。”额头被点了点,康熙解下腰间荷包,从里头倒出两个精致的小耳珰来。   姜染姝一瞧就爱上了,拿起来直接戴上,对着镜子照了又照,稀罕道:“怎的这般好看?”   “银线打骨,上头裹了一层粉色流光蜀锦,花蕊用的是珍珠,这么黄米大的着实难寻。”康熙一一介绍着。   珍珠大的难寻,这般小又品相好,比大的还难寻些,还要固定着做花蕊,更是难得。   整个耳珰也不过五毫米大,特别精致可爱。   “嗨呀,好喜欢。”姜染姝对着镜子又照了照,喜悦道:“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   她双目晶亮,含笑回眸:“香远益清,可不就是我嘛。”   自我夸了一通,略有些羞涩,转瞬又觉得夸的没错,微微抬起精致的下颌,骄矜的看向康熙,眯着眼问:“难道不是吗?”   康熙特别有求生欲的点头:“莲不及你多矣。”   这回答让姜染姝很满意,她嬉笑着点头,窝进他怀里撒娇:“皇上~”   两人腻歪一会儿,康熙便回乾清宫处理政事去,姜染姝自己练了一会儿大字,就听锦心道:“佟贵妃传话过来,说是瓜尔佳姑娘欲被送往慎刑司,您这边……”   这是问她要不要捞她,笑话,她千辛万苦给她送进去,可不是为了捞她的。   姜染姝双眸微阖,特别乖巧的回:“一切但凭贵妃娘娘做主。”   想了想在贵妃处吃的苦头,她眯了眯眼,转而说道:“跟贵妃娘娘回,到底姐妹一场,还请怜惜些。”   她偏要露出点姐妹情来,看佟贵妃当如何。   一来一回的传消息,时间耽搁不少,丹宁已经在慎刑司严刑拷打,她还有些懵,嘶叫着道:“我犯了什么事,凭什么上刑!”   并没有人理她,先是打个半死不活血忽淋拉,再拖着去按手印,丹宁已经有些神志不清,却还是强撑着问:“我到底犯了什么罪?”   那嬷嬷冷笑着看她,呵呵一笑,不屑道:“受贿还不够吗?谋财害命,啧啧,您的手伸得真长。”   一个小小的官女子也敢跟王府伸手,真当宗府是摆设不成。   丹宁眼眸中光芒明灭,嘶哑着嗓子问:“此事知道的人不多,是谁揭发的?”   她这话一出,嬷嬷跟看怪物似得,忍不住笑了:“阖宫谁不知道你收了五万银?”   就连她手下的小宫人都知道,有事没事去这位官女子跟前奉承几句,便能得一把大钱,何乐而不为呢。   丹宁面色大变:“阖宫?”   她喃喃念了几句,到底忍不住痛处晕了过去。   贵妃处便派人来景仁宫禀报:“念在禧嫔娘娘的面上,都没敢下手,谁知瓜尔佳姑娘体弱,耐受不住晕了过去。”   宫人眉眼微抬,觑着姜染姝的神色回。   她话音一落,姜染姝便用帕子沾了沾眼角,悲切道:“怎的就走了歪路呢……”   她一副悲伤不可自已,偏尊重贵妃一切决定的模样,让宫人看的心满意足,回去禀报的时候又添油加醋说了禧嫔多难受。   贵妃拧着眉尖,不虞道:“往常不是说关系不好吗?”   那宫人回:“许是乱传的,今儿奴婢看的真真的,再说了,有些人就是见面就爱拌嘴,那感情深着呢。”   佟贵妃一想也是,感情不深能替她做孩子的主?   她看向小宫人,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既然情深义重,那便更不能留了。   丹宁夜里醒来,觉得身上一阵一阵的发冷,她拽过被子盖上,没过一会儿功夫,又被冻醒了。   夜里连续好几次,加上又惊又吓,身上红伤又重,早上起来就发起高热来,偏她现在惹了罪名,无人替她延医请药。   不过几日功夫,一代花娇就这样落下帷幕,落得个腿脚残疾,走起路来有些跛。   命倒是保住了,只是高热有些伤脑子,反应变得迟钝起来,整日里呆呆的,逢人便笑,没了往常的凌厉劲。   佟贵妃有些遗憾,原本是想要她命的,谁知道她命大,竟活了下来。   景仁宫,正殿。   姜染姝正在涂指甲油,她试着给自己做美甲,在指甲上画出漂亮的花纹,或者贴上贝片装饰。   承乾宫有宫人来禀报:“贵妃娘娘给了恩典,特意让人往轻了打,又好生照应着,谁知道瓜尔佳姑娘实在身娇体弱,这便一病不起,就算及时的延医请药,也留下病根来,怎的不让人遗憾。”   若是不知道事情真相,听她这一番话,倒真觉得贵妃是个好人了。   好一张伶牙俐齿颠倒黑白的唇舌。   “是,贵妃娘娘最是慈善不过。”姜染姝回了一句,便拄着头装疲惫,对方顿时知机告退。   左右该说的一口气都说完了,再留下来也无事,小宫人利落的离去。   姜染姝反而有些唏嘘,为宫中倾轧排挤而心惊,但凡抓住缝隙破绽,直接就往死里收拾,丁点反弹机会都没有。   “往后胤祧和明瑞处多派几个人,轮流当值,身边不可缺人。”她吩咐,想了想又道:“做一个排班表出来,三人一组,各是什么时间段当值,都写的清楚明白贴在墙上。”   锦心应了一句,利落的下去了。   赖嬷嬷轻笑道:“这样也好,写的明明白白,省得那些奴才装糊涂糊弄人。”   主子不在的时候,奴才想要躲懒玩闹是常有的,这样倒能避免这样的事,直接抓着名单上的人问便是。 第64章   大雪纷飞。   外面漂亮的不像话,姜染姝斜倚在窗前,一只柔荑百无聊赖的拨弄着步摇流苏。   潋滟的双眸映衬着漫天雪色,璀璨极了。   她穿的有些单,白绫袄滚了一圈雪白的狐狸毛,圈在她脸颊旁,随着微风微微晃动。   腰身往里头掐了一寸,更显得曲线玲珑,时下更流行直筒旗装,从头到脚很宽松,她这样实有些逾距。   好在是室内穿的便服,外人看不到,自然无从说起。   康熙有心将她揪回来,又不忍打扰她兴致,只得携着披风上前,仔细的替她穿好,细细叮嘱:“外头到底冷,你立在这里,总得穿暖和些才是。”   姜染姝点头,回身一靠,浅声道:“是,我知道了。”   室内染着火龙,燥热的紧,又捂得严严实实不透风,在窗户边吹个冷风还挺透气。   一听就知道她是敷衍,康熙无法,用结实的双臂圈住她,一同欣赏雪景。   “那些小玩意儿,可还喜欢?”他问。   说是小玩意儿,其实也不小了,都是外头淘换来的,跟宫中质量不能比,胜在一个新奇。   “几套衣衫都很喜欢,凤尾裙很飘逸,在裙摆上坠香珠也很稀罕。”姜染姝浅笑,又比划着道:“怀表也很有意思,那么细小的零件,也不知道是怎样的巧手打造出来的。”   凤尾裙说是裙子,更形象一点可是说是布条裙,每一条下头都坠了香珠,还是可以打开的,若是不喜欢那香丸,只管自己换上便是。   “喜欢便好。”康熙说,听到她说,康熙也从怀里掏出自己的怀表,上面飞着两个圆嘟嘟带翅膀的小天使,玻璃制的表面很透亮,里头细小的指针都能看清楚。   仔细打量一番,康熙若有所思,这东西背后代表的东西比较惊人,发条一上,就可以自己转动,还能这么精巧。   如今是小东西,若是他们将这份研究放在兵器上呢。   可以自己动着杀人的兵器。   康熙眸色深了深,一时也沉寂下来。   姜染姝回眸入神的看着他,如今是康熙十八年,尚是一个男人最黄金的年华。   不论是体力还是精神方面,都属于巅峰时期。   他眉眼凌厉,自打吴三桂死后,他眼眸中更是精光湛湛,充满了野心。   整个人如同半出鞘的宝剑,乍一看内敛低调,你往刀锋上看,却有金石锋芒。   康熙轻笑,在她额间印上轻吻:“又看呆了?”   姜染姝羞涩回神,微微垂眸,转瞬却被康熙用手指挑起下颌,对上对方揶揄的目光,她脸颊瞬间红起来。   “皇上。”她声音中带着嗔怪,还有遮不住的羞赧。   康熙低低一笑,坏心眼的在她耳边哈气:“姝姝。”   刻意压低的温柔声音,苏的一塌糊涂,只略听一听,她便脸红心跳。   旋身离开,姜染姝不敢再撩拨他,或者是被撩拨。   今儿来着小日子,做什么都不方便,还是不要折磨彼此了。   康熙知道她耐不住这个,故意又凑到她耳边,低喃:“姝姝。”   姜染姝随手将余年丢出去,看到它张牙舞爪的冲向康熙,另一个赶紧躲,顿时笑得花枝乱颤。   余年:喵呜~   康熙:!!!   两个人的死亡眼神同时射向她,姜染姝敌不过,顿时溜了。   康熙没跟她再胡闹,回乾清宫处理政务去了,吴三桂已死,剩下的不足为惧。   他走了,姜染姝顿时嗨起来,命人将大件家具搬走,只留下搬不走的,然后在地上铺地毯,挑了素雅的波斯地毯,这东西厚实,翻滚攀爬都不成问题。   接着就将龙凤胎摆在上头,鼓励道:“快呀,来翻身啊,谁先翻过来就亲谁哟。”   胤祧很喜欢这毯子,把他往上面一放,顿时嗨起来了。   小手小脚挥舞个不停,口中还啊啊的胡乱喊着,明瑞倒没有什么特别反应,肉乎乎的小手抠着地毯,想着她力气小,就算是抠上一天也没关系,左右抠不烂。   姜染姝坐在一旁做针线,给康熙做荷包,之前都挑好绣线,还是没给他做,现在瞧瞧他身上的荷包都磨毛了,放在帝王身上简直有些不可思议。   “娘娘,老贵人落水了,可要备礼去瞧瞧?”锦心从外头进来,轻声说道。   “老贵人?”姜染姝好奇的反问,她不记得宫中有这号人物,毫无印象那一种。   锦心早就打听好了,闻言细细解释:“老贵人是第一批进来的老人,她本姓老,前次封了贵人,大家就都唤她老贵人。”   “她身体一直不大好,也没怎么出现在人前,整日里静养,如今终于好了,出来一趟还落水了,竟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姜染姝若有所思,这落水向来是穿越经典套路,总不能老贵人被穿了吧?   想着这时代已经有她和裴静真,再来一个还真是把大清当筛子穿。   “备上礼,本宫亲自去瞧瞧。”她微微昂起下巴,充满了八卦欲。   锦心有这种犹豫的劝:“不过一个老贵人罢了,何苦劳累您跑一趟。”   没得抬举了她。   姜染姝摇头失笑,若真是一个穿越女,那以后的日子就精彩了,去瞧瞧也是应当的。   若不是更好,就当出去溜达溜达散心了。   “在哪个宫?”她问。   “在永和宫东偏殿边上的抱厦第五间。”锦心细细的回。   姜染姝点头,换上常服,披上披风,再拿起自己新制的伞,江南上供的描花青竹伞,被她挂上一串串水晶流苏,特别好看。   谁还不是小仙女咋滴。   积雪有些厚,脚踩在上面咯吱咯吱响,还挺有意思的。   “咯吱。”   “咯吱。”   听到这声音,她就觉得心情愉悦,又多踩几朵花出来,浅笑道:“木屐下头雕出花纹来,踩在积雪上留下痕迹,岂不是步步生莲,好看的紧。”   锦心也觉得这个主意好,顿时兴奋道:“回去就画花样子,趁早做出来。”   赖嬷嬷无言以对,想劝看着她兴奋的脸,还是闭嘴了。   左右图个高兴,一个木屐也不值当什么,真正扎眼的在手里握着呢。   水晶伞,可真会玩。   水晶这东西是不怎么值钱,但是品相好,又这么大一堆,就非常值钱了。   永和宫就在景仁宫后头,就是有点绕,要路过承乾宫,再往里走就是。   想到这里,她的眼神有些异样,如果在历史上,这会儿乌雅常在已经入主永和宫了吧?   也许又怀上二胎了。   这一切都被她这个迷人的小妖精给斩断了,还真是有些自豪呢。   这么想着,姜染姝又拧起细细的眉尖,她有些犹豫,要不要趁热打铁,在她还有宠的时候,赶紧再怀一个。   想想这两个孩子还小,况且龙凤胎也该满足了,只好作罢,一切顺其自然。   到的时候,永和宫冷冷清清。   这里头没有高位妃嫔,最得宠的一个也不过是戴佳贵人,以前月余能见皇帝一次。   姜染姝一到,戴佳氏已经侯在殿外,瞧着她走近,诚惶诚恐的行礼:“给禧嫔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她生的美,又柔弱的紧,一张瓜子脸细柳眉,肌肤白皙五官秀致,小头小脑小鼻子小眼,身材也玲珑,在这宫里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觉。   就是姜染姝立在她跟前,也觉得自己壮的能打牛了。   “不必客气。”姜染姝笑吟吟地执起她的手,拉着她一道往殿里头走去,轻声问:“老贵人可还好,怎的落水了?”   戴佳氏说话细声细气的,带着不同于京城女子的温柔:“回禧嫔娘娘话,老贵人许久不曾去过外头,瞧见水里头有寒鸭,一时看的入迷了,这才脚下打滑,不幸落水。”   好在救上来的及时,略有些呛水惊吓,这会儿发着低热,人刚刚醒过来,瞧着没有生命之虞,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姜染姝含笑点头:“是极,好在年轻底子厚实,好好养些时日便成。”   戴佳氏垂眸应了,领着她一路往老贵人处去,到的时候,内室乱糟糟的,一个小宫女吃力的端着铜盆,替老贵人擦着额头。   见到姜染姝来,吓的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了,半晌才把盆子放在一旁,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请安。   老贵人强撑着要下来给她行礼,姜染姝连忙按住,柔声道:“来了是瞧瞧你,何苦折腾着客气。”   姜染姝打量着她,如果说戴佳氏是带着朝露的鲜嫩小白花,那么老贵人就带着成熟魅力。   像是一朵最艳丽的花朵,盛放的玫瑰,一举一动都带着无限风情。   薄薄的红唇微挑,就有无限情谊流露。   像是醇香的烈酒,带着孤独,染上尘世喧嚣。   “可好些了?”姜染姝垂眸低问。   “谢禧嫔娘娘挂念,已经好很多了。”老贵人轻咳一声,显然并不是很好。   刚刚落过水,她面色有些苍白,许是小宫人伺候的不周到,衣衫也有些凌乱,可越瞧越好看。   也许五官不是顶尖的,但是那风情绝对是一等一的。   姜染姝越看越喜欢,倒真的生出几分亲近来,替她将被子掖好,又理了理鬓角的碎发,又柔声道:“等会儿让黄太医来给你瞧瞧,他医术好,人又细心。”   老贵人心中惴惴不安,不明白禧嫔为何对她这般温柔,面上浮起一抹薄红,轻咳着道:“全凭娘娘吩咐,无有二话的。”   深宫十年,看够人情冷漠,捧高踩低,突然有人对她这么温柔体贴,老贵人红了眼眶,别开脸不敢再看那柔和的眼神。 第65章   冬日里的冷风,能直接吹到人骨头缝里头,说是风,不如说是刮骨刀。   老贵人住的这里跟冰窖似得,姜染姝立了一会儿,就觉得冻手冻脚冻耳朵的,这是从来不曾有的感受。   景仁宫总是烧着地龙,她还嫌太燥,总是让烧小点。   姜染姝怜惜道:“你这几日不舒坦,本宫的炭例分你些,也好的快些。”   老贵人哪里敢收,苍白着脸推辞:“娘娘仁厚,嫔妾已是习惯了。”   贵人也是有炭例的,只她一直未承宠,永和宫也没个能做主的,每月分的几斤不够烧水消耗。   姜染姝抿唇一笑,将她半起的身子压下去,柔声安抚:“既给了你,安心受着便是,左右身体重要,这才是根本。”   絮絮的说了一会儿话,她觉得底子探的差不多,这才起身离去。   迎着风往景仁宫走,姜染姝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冻透了,将青竹伞交给锦心,自己两只手都踹起来,这才觉得舒服了些。   转过夹道,便看到红梅树下负手立着的康熙,他穿着石青色的便服,映衬着雪色红梅,愈加显得清隽极了。   听到脚步声,他旋即回身,轻笑着唤她的名:“姝姝。”   那温柔的低音被风声吞噬,却显得越加夺人心魄。   姜染姝歪头,被冻的苍白面色瞬间嫣红起来,她将冰坨子一样的手盖在脸上,羞涩的应了一声。   “嗯。”   话音未落,便被康熙牵住手,他微笑的脸庞顿时阴沉下来,舍不得责问姜染姝,对着她身边的宫人人骂道:“一个个都是做什么吃的,伺候不好主人要你们何用!”   康熙解开身上大氅,披在姜染姝身上,这雀金裘有些长,衣摆拖在地上,她有些心疼,伸手要去提,就被对方瞪了一眼。   “不冷么?!”他凶了一句,冷着脸给她提衣摆。   姜染姝咬了咬下唇,偷偷拿眼觑他,软软的撒娇:“不气了好不啦~”   她在外头向来正经,鲜少有软语撒娇的时候,这会儿突然来这么一下,眉眼娇媚的如同春晓之露,映照着朝霞下艳丽的花朵。   康熙登时就受不住,软了神色:“也不是气,就是觉得不知道心疼自己。”   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出来,点着她鼻头笑骂:“不知好歹。”   姜染姝抿唇轻笑,两人携手往景仁宫走去,一路上软语闲聊,她心情愉悦不少。   快要转进景仁门的时候,就看到从乾清宫出来一队人,打头的穿着金黄旗装的贵妃,后头跟着一大票奴才。   她心里不禁一个咯噔,条件反射的想要松开康熙的手。   在她和佟贵妃之间,显然是和表妹的感情深些,她不愿意被主动松手,显得她多余似得。   谁知道手又被紧紧握住,康熙长身玉立,客气开口:“贵妃来了,所为何事?”   佟贵妃立在原地,看着他们双手紧握,呈现无比亲密的姿势,那大手将她白皙细嫩的小手完全包裹,是她肖想过多少次的亲昵。   禧嫔身上还披着男式雀金裘,而皇帝只穿着锦衣,是谁的不言而喻。   想到上一次她受的羞辱,对方冷漠无情的眼神还在脑海中回荡。   佟贵妃冷漠开口:“也无事,来请安罢了。”   “回吧。”康熙眼角余光看到姜染姝面色有些发白,冷声开口。   佟贵妃垂眸躬身:“恭送皇上。”   看着两人施施然离去的背影,佟氏再也忍不住红了眼圈。   人最怕的就是对比,她如今得知他还有这般温情一面,这冬日冷风简直刮到心里去,刺痛极了。   看着姜染姝立在他身边,两人相距不足一尺,这是她不敢肖想的距离。   刘嬷嬷从后面扯了扯她衣袖,示意她回神,这在大庭广众之下,谁知道那些奴才会怎么编排。   原本妃嫔相遇就是一场大戏,就是没点什么,也会给你传点什么出来,更别提如今待遇分明。   佟贵妃昂着下巴,搭着刘嬷嬷的胳膊,高傲万分的离去,只有嬷嬷知道,那手指捏在她胳膊上有多痛。   不提佟贵妃如何心酸难受,姜染姝心情也有些复杂。   嫔妃和嫔妃之间有气场,那是一种遇见敌人的感觉,特别佟贵妃折腾过她,冰天雪地让她立在院子里,这仇也算是结下了。   舒服的窝进软榻,姜染姝捧着改良版香饮子,一边暖手一边啜饮。   里头放了她晒的桂花,还有葡萄干、花生碎、切碎的甜柿子、蜂蜜等等,有花有果,特别好喝。   古代的饮料大抵以禅茶豪酒出名,而香饮子两者兼具,老少男女皆宜,食用者众多。   康熙原本不屑一顾,跟着她多吃几次,倒也喜欢上了。   他这会儿也捧着一杯,眯着眼睛秋后算账:“下次出门该带什么,可记住了?”   姜染姝小鸡儿啄米似的点头,乖巧回答:“香薰手炉!定不会再忘!”   这才多大功夫,她跟前已经摆了十来件了,只手可握的小炉很精致,特别漂亮。   康熙这才满意,正色道:“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别让朕忧心。”   “嗯。”随口应了一声,见康熙面色又有些不对,赶紧端正态度:“是。”   见她真的放在心上,康熙这才放过她,转而想起别的来:“你去永和宫做什么?朕来瞧你,竟然没找到人。”   扑空的时候,可以说是很失落了。   姜染姝漫不经心道:“永和宫有一位老贵人,不小心落水了,我去瞧瞧,顺便出去走走。”   “落水?”康熙拧眉,宫中水源不多,想要落水可不容易。   “是,冬日寒鸭到底难得,贪看也是正常的。”姜染姝懒懒的回。   老贵人外表艳丽火热,内心却有些嗔痴,要不然也做不出这事来。   康熙懒得再谈这话题,笑道:“新得了座钟,明儿给你送一台过来,还会报时哩。”   她心中一动,又想着自己应当不知道什么是座钟,随面上带着点疑惑重复:“座钟?”   康熙含笑点头:“没听过吧?西洋传过来的,跟怀表一个作用,都是看时间的,只这个大些,约莫有一人那么高。”   “您送的我都喜欢。”姜染姝懒懒的对付一句,一看就很不敢兴趣。   康熙无奈,统共就得了十台,他一心惦念着她,谁知人家竟然不领情。   “小没良心的。”笑骂一句后,康熙起身离去,原本就是来看看她,谁知道她不在,又耽误了一会儿。   姜染姝看着他离去,沉吟半晌,才召来杏仁细细问询:“老贵人落水的时候,可有谁看到了?”   杏仁点头:“后头跟着小宫女哩,恰巧是我们姜家的。奴婢仔细问过,说是老贵人对着太液池流泪,她一错眼的功夫,就哭着掉水里了。”   冬日哪有什么寒鸭,河面都结冰了,纵是有,也尽数冻死了。   这么说,不过是好听些罢了。   “前头可发生什么事了?”她问。   瞧着不像是为深宫失宠寂寞,毕竟她眼神中没有渴望野心,倒是有深深的死寂。   杏仁说到这,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也问出来了,老贵人父亲被革职,心中不虞,难免有些酗酒,时不时就要打福晋,前些日子失手打死,却报了病重……”   难怪老贵人扛不住,这任是谁,脑子也转不过弯来。   谁知道杏仁接着说道:“这也就罢了,第二日功夫,又失手将独子打死,唉,老贵人父亲酒醒后追悔莫及,挥剑自刎了。”   这跟灭门也不差什么了,难怪老贵人一直眼圈红红,哭多了似得。   剩下几个庶女,年岁尚小,还不知事呢。   “唔,我知道了。”姜染姝随口应了一声。   这么美丽的人,却有这么悲惨的经历,还真是惹人怜惜,然而她也好不到哪去,虽有父母,却不得相见,不知道对方如何了。   赖嬷嬷抱着明瑞上前来,笑的满脸褶子:“瞧瞧小公主,一心想要额娘抱呢,听到您声音开始,就开始扭的抱不住了。”   姜染姝瞧着也忍不住笑了:“小淘气包。”伸手接过孩子,沉甸甸的手感特别有安全感,亲了亲她滑溜溜胖乎乎的小脸蛋,看着她高兴的咧开嘴,自己心里也跟着高兴。   余年在一旁虎视眈眈,它最近很爱吃醋,谁抱两个孩子没抱它,它就翻着白眼瞪你,直到你抱起来它为止。   还特别会争宠,学会了可怜兮兮的叫声,每一次姜染姝都扛不住。   就像此时便是如此,朝着余年伸了伸手,它顿时一蹦一喵呜。开开心心的蹦过来。   从几案上往她怀里跳的时候,一不小心着陆失败,掉在地上了。   余年在地上滚了滚,一脸懵逼的抬起黑乎乎的脸。   “哈哈哈~”姜染姝幸灾乐祸的笑了:“笨。”   嘲笑起自家崽,她是毫无心理负担。   余年还有些懵。   “喵呜~”我的腿呢?   赖嬷嬷也忍不住笑起来,她对猫狗无感,向来一笑置之,今儿也被逗笑了。   明瑞看着活泼的余年,也跟着拍手笑,露出无齿的微笑。   余年知道自己丢人了,用两只前爪爪抱住脸,一个劲的喵呜,怎么也不肯抬头。   “喵呜~”嘤。   姜染姝赶紧把它抱到怀里安抚,轻声道:“嗨呀,我家余年很厉害了。”   余年才不信,把头埋在她怀里,四肢伸开装死。   瞬间把姜染姝吓了一跳,搂到怀里赶紧摸脉搏,“怎么了?怎么了?”   赖嬷嬷沉吟不语,半晌才无奈开口:“怕不是在装死?”   姜染姝:???   装死?这是什么操作。   略有些骚气啊。 第66章   锦心上前把余年抱走,姜染姝才腾出空来,冲着半夏招招手,轻声嘱咐:“炭百斤,棉十斤,素缎一匹,拿去永和宫老贵人处,客气些。”   她既然已经开这个口,自然要把情况给落实。   半夏福身,笑着应下。   她随着锦心一道去拿库房钥匙,姜染姝懒懒散散的斜倚在软榻上,对着窗外晴雪发呆。   雪霁初晴,温暖的冬阳照耀着大地,照的那雪似玉一般晶莹。   姜染姝心情有些不大好,一时有些说不出口的落寞感油然而生。   矫情了一会儿,便提笔开始画画,因着心情缘故,下次色彩难免阴郁萧瑟,姜染姝望着这月中枇杷图一会儿,想要扔掉,还是卷起来放进画筒。   “小阿哥醒了,到处在寻您呢。”奶母抱着孩子过来,笑着说道。   其实这么大点的奶孩子,哪里知道寻人,不过是奶母说出口讨主子欢心的。   姜染姝都知道,只听着顺耳,这才没有多计较。   “哎呀,我的小乖乖呀~”姜染姝接过胤祧掂了掂,着实有些重,想着给他称一称现在多重了。   “拿秤来。”姜染姝道。   等锦心千辛万苦找秤过来后,姜染姝一看又懵了,像这种大秤只有一个钩子,总不能勾着襁褓称?   毕竟这秤跟现代的不同,不是说一放上去只等着看数。   万一带子散了摔着娃,她哭都来不及。   沉吟片刻,她突然灵光一闪,笑道:“拿筐子来,花篮也成。”   赖嬷嬷皱着眉劝:“怕不是有些不太好,这样都是称……”猪崽的。后面的话她没敢出口,到底有些不大好听。   “无事。”姜染姝浅笑,略带阴郁的心情在看到孩子的时候,倒是明媚起来。   在筐子里头铺上厚实的包被,再称过重量记下,这才把胤祧放进去,正打算称,就见康熙大踏步走进来。   他脚步有些急促,脚下跟踩了风火轮似得,一阵风似得刮进来,在看到姜染姝摆出来的阵仗的时候,又忍不住脚步顿了顿。   “这是做什么?”康熙低声问,乍一看到,还以为要论斤卖呢。   姜染姝含笑招呼他过来,乐滋滋道:“也不知胤祧多重了,特意称一下。”   康熙看着躺在筐子里挥舞手臂的胤祧,在想要不要阻止,看着禧嫔开怀的模样,又沉默下来。   牺牲他一人,让她开心一番,也是应当的。   遂主动上前,帮忙提篮子打秤,仔细瞧瞧准星,惊喜道:“二十五斤!乖乖!篮子多重?”   筐子和包被合起来七斤,这小家伙体重可以的,怪不得抱着压手。   “把公主也抱过来称一下。”康熙道。   姜染姝抿嘴笑,点着胤祧鼻头道:“怪不得翻身那么艰难,都是肉赘着。”   恰巧小公主也醒了,正在无聊的吐泡泡,把她往筐子里一放,她顿时开心起来。   康熙挽起袖子忙活,等称过后忍不住开怀大笑。   一个十八斤,一个十七斤,都是胖嘟嘟的,养的极好,完全看不出来刚生下来跟瘦猴儿似得。   “你辛苦了。”遣散众人以后,康熙将姜染姝搂到怀里,温柔抚摸着她脊背。   说句实心话,这两个孩子刚生下来的时候,他瞧着就觉得心惊,旁的孩子瘦弱,好歹有孩子样。   这双胎要更弱些,他总担心养不活,暗地里不知道神伤多少回。   如今瞧着实打实的数字,终于放下悬着的心。   “你养的很好。”在她看不到的角落,他偷偷红了眼眶,难得感性一回。   姜染姝摇头失笑:“都是奶母们照看,我就没出什么力。”   话是这么说,心里却甜滋滋的,功劳被肯定,这心里头自然舒坦。   奶母管着奶孩子,平日里养啊带啊,只要她有空,都是带在身边的,其中辛劳付出无法言喻。   可以说前后两世吃过的苦,统共加起来都没生孩子这么辛苦。   “皇上~”她想要去亲亲他,却被康熙按在肩窝不许她动,姜染姝想了想,试探着伸出双臂,缓缓的圈住他的腰。   这是一个非常契合,完全没有距离的拥抱。   彼此能隔着锦衣听到对方的心跳,一急一缓,却是最安宁人心的节奏。   康熙缓了缓神色,将她往怀里又搂紧了些,她总是像浮云一朵,在你头顶温柔漂浮,想要抓在手里,却怎么也碰不到。   又似是手间流沙,给你温暖美好的触感后,缓缓流失。   她的心,他握不住。   打从意识到这点以后,他的心里就生出无限怅惘,又生出无限的征服欲。   俯身撷住她娇嫩的唇瓣,康熙动作霸道,为自己往日的愚蠢忏悔。   总想着冷一冷她,免得恃宠而骄。   如今她云淡风轻,他来她欣然以待,他走她便当他没来过。   细细密密的悔意笼罩着他,康熙想,日子还长,一切都还来得及。   姜染姝在他霸道的攻击下,有些无力招架,双手软软的抓着他衣服,低低的喘。   待两人唇分,姜染姝蜷着腿窝在软榻上,涂了唇脂的唇愈加嫣红,还带着微微的肿意。   一双眼眸水润润的,似是外头晴阳照雪。   “姝姝。”康熙低低的笑。   她的名字总是是喊不够,在唇齿间打个转,就能品出无尽缠绵悱恻。   “嗯。”她回。   两人你来我往的,跟幼稚鬼似得叫名字,竟然乐此不彼。   等送走康熙,姜染姝愈加慵懒了,毕竟应付康熙不是个轻松活。   没多大点功夫,安嫔抱着万黼来玩。   宫中孩子是不少,但是能安心在一处玩的难寻。   万黼现在对姜染姝很熟悉,见着她就亲密的笑:“嫔娘娘~”说着还跟小大人似得,一本正经的行礼。   矮墩墩胖乎乎的小孩子打千行礼,站都站不稳,瞧着着实好玩的紧。   “嗨呀,我们万黼来啦,赶紧坐,要不要吃甜糕糕呀?”姜染姝蹲下身,跟万黼平视,轻声问。   万黼都不用往安嫔处瞧,咽着口水点头:“要的,要的。”   姜染姝让人牵着他去找两个孩子玩,这才跟安嫔坐定,上茶上点心以后,闲聊几句,李氏在她红肿的唇瓣上一扫而过,揶揄道:“莫不是皇上刚走?我倒是来的巧了。”   “呃。”这个话题姜染姝有些不知道怎么接,毕竟宫中说是姐妹,其实都是竞争对手,说起康熙来,难免有些尴尬。   就见安嫔噗嗤一声笑出来,柔声道:“我年岁大了,万不会再有宠,如今只盼着万黼早点长大分府出去。”   她若是能活的久,说不得还能出宫住住呢。   前朝许多有儿子的太妃,不都是儿子奉养的。   她盼着这一天,盼了许久,能支撑她的,就是这么一个无望的念想。   至于皇上恩宠,她连做梦都不曾肖想。   既然她这么说,姜染姝也就厚着脸皮全当没听见,转而说起旁的小趣事来,两人都有孩子,哪怕比划着孩子长得快,也能聊上许久。   只今儿安嫔是带着礼物上门拜访的,显然不单单是为了闲聊。   果然等气氛缓和下来,就听她道:“今日来,实在是有事求你。”   她面皮子红了红,无奈道:“万黼也不小了,一直都万黼万黼的叫着。”   她这么说,姜染姝就明了,这是说万黼没有正经名字,还未正经续齿呢。   一般情况下,孩子生下来,先起个小名混叫着,等到大些,瞧着能站住了,自然就起大名。   只万黼情况特殊,身子一直不大好,吃的药比饭都多,也就一直混叫着没改,时日久了,倒都忘了这茬。   如今李氏提起这茬,尚有些心酸。   佟贵妃处养的胤禛小阿哥,打从生下来便起名了,而禧嫔处莫说是阿哥了,就是公主,那也起过名了。   姜染姝一时沉默,有些为难,她跟康熙向来只谈风月,不谈其他。   “这样吧,礼物您收回去,为着万黼可爱可亲,我姑且一试如何?”她到底没忍心拒绝。   安嫔对她示好许久,她总得回报一二,这利益关系才稳固。   “那真是谢谢您了。”李氏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半晌才起身行了福礼,柔声道:“不管成不成,您的一片心意,我都记下了。”   “快别客气了,姐妹一场都是情谊。”姜染姝浅笑。   李氏赶紧拉着万黼,让他跪下谢恩,在这宫里头,愿意给她娘俩张目的人着实没有。   她手里握着个阿哥,是她的优势,也是她的劣势。   等闲能在皇上跟前说上话的,都忌惮她手里的阿哥,毕竟凭空得来。   “快起来,何苦为难孩子。”姜染姝拉着万黼的小手,柔声安慰。   万黼歪着圆乎乎的光脑门,咧着嘴笑:“我喜欢嫔娘娘,愿意给您磕头。”   他懂事的厉害,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简直无师自通。   明明这么小的孩子,却尝尽人间冷暖,看遍人情世故,从里头品出自己的道来,何其艰难。   姜染姝心软的一塌糊涂,揉了揉他光溜溜的澄亮脑门,笑道:“喜欢便常来,不必跪来跪去的,仔细伤着膝盖,”   她越是这样说,万黼心里就越酸涩。   前生今世,合起来这么多年,从不曾有人将她搂到怀里细细安抚,也从不曾有人这般温柔以待,他尝过最刻骨的滋味,也不过是饥饿,无穷无尽的饥饿。   说起来也是含好笑,生在皇家,重生一世,竟还逃不过“饿”字。   万黼故作无措的抬眸,直直的望进她眼神深处,那里是一片温柔的海,只一眼,便被那浪涛卷入,再也无法挣脱。   “嫔娘娘……”他脸红了红,愈加无措。 第67章   安嫔含笑,捏着他软乎乎的小脸蛋,打趣道:“还知道害羞哩,长大后取一个嫔娘娘这样的福晋好不好呀?”   看似打趣的话里头,实则含着暗示,姜染姝听懂了,只微微一笑,装作没听明白,只俯身将自己的脸盘子塞到万黼跟前,跟着恶趣味的问:“好不好呀?”   万黼的脸庞刷的红透,躲在安嫔后头怎么也不愿意出来。   两人闷声大笑,见他羞赧的整个人都要找地缝钻进去了,这才停住,李氏安抚的摸摸他的头,这才告辞离去。   万黼红着脸被牵着走,不舍的回眸:“嫔娘娘且留步……”   姜染姝温柔的冲他摆手,目送两人回去。   她立在窗前,看着那枇杷树上晶莹剔透的冰棱,在阳光下闪耀着夺目耀眼的光彩。   如今孩子都还小,最大的胤褆不过七岁,方回宫一年有余,后宫孩子统共也就这么几个,大家已经很默契的开始找联盟了。   安嫔方才当她面说什么以后的福晋,不过是告诉她,万黼没有争储的心思,让她心安罢了。   如今康熙年青,太子年幼,她的孩子更是还不会翻身,纵然有什么意思在,也得尽数按下,丝毫都不能露。   “胤祧可睡下了?”她回眸问。   赖嬷嬷点头,柔声回:“方才跟三阿哥玩了一会儿,有些累,吃完奶就睡下了。”   “唔,知道了。”姜染姝应了一声,命人搬出焦尾琴来,都说惆怅时抚琴,琴声会格外缠绵些。   她这个琴棋书画,只余琴字不成,颇有些不甘心。   赖嬷嬷有些犹豫,婉转的劝:“要不……奴婢给你拿文房四宝出来?”嫔主儿哪里都优秀,唯独琴音扰人至极。   姜染姝娇嗔的轻哼一声,不服气道:“总有余音绕梁那一天!等着你们赞叹不已!”   赖嬷嬷绝望的跟小宫女去开库房,或许有动听的那一日,但是她老婆子能不能听到,才是最大的问题。   这琴是古琴,前朝留下来的,上头不知道有多少个女子轻挑慢捻,似是能闻到悠悠的女儿香。   净手焚香,姜染姝架势扎的很足,看她身影,只觉得姝女抚琴最是风华无双,可第一个音泄露出来,众人神色巨变。   旁的学什么她都快,这抚琴却有些一言难尽,锯木头还有点节奏感呢,偏她琴音没有。   康熙刚转过景仁门,就听到这惨不忍睹的声音,脚步微顿,在进与不进间犹豫徘徊。   他想,若是禧嫔拉着他要鉴赏,他要怎么保持面上的表情不崩。   惆怅一叹,趁着还没有人发现他,康熙脚步一转,直接溜了。   今年红梅开的早,如今有些萌出花骨朵,他想着去瞧瞧,若是开了,便命人唤姜染姝一道来赏梅。   一路施施然的走进御花园,就见有几朵红梅初绽,在冷清孤寂的冬日里,是最热情艳丽的那团火。   “去唤禧嫔来。”康熙低声吩咐。   梁九功躬身应下,自己亲自往景仁宫跑一趟,若是换了旁人,他使唤徒弟去就是给面子,可禧嫔处不成,他敢让徒弟去,皇上先收拾他。   康熙负手立着,晴空万里,暖阳照在人身上很舒服。   坐在凉亭里头候着,懒懒的趴伏在桌子上,他难得空闲片刻,思绪飘飞,胡乱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姜染姝来的时候,他已经睡着了,这天寒地冻的,纵然凉亭被围起来,里头烧着炭盆,还是有些冷。   她回眸跟梁九功吩咐:“给万岁爷拿大氅来披着,再抱一张毯子过来。”想着大氅护不住腿,不如毯子周全。   “是,奴才告退。”梁九功应下,赶紧回去拿。   姜染姝担心在亭子里头扰了康熙睡眠,踱步出来在御花园中闲逛,在她心里,这是是非之地,等闲不愿意来。   再说也没什么好看的,冬日里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只有些许老青老青的叶子,怪没意思。   执着帕子立了一会儿,就从身后传来声响,她回眸一看,是僖嫔来了。   面对她,她还是有些尴尬的,僖嫔禧嫔,这个读音也太像了。   她作为一个后来者,实在有些微妙。   “姐姐来了。”姜染姝含笑执平礼,僖嫔也赶紧回了。   视线在她身上扫视,赫舍里氏眼眸中有意味不明的光芒闪过。   “怎的不多叫几个奴才跟着?”她问。   姜染姝含笑回:“出来走走罢了,谁知道一走就是这么远。”其实因为梁九功来请的,她不用带多少宫人来。   僖嫔点头,和她立在一起,慢悠悠的闲聊几句,冷不丁开口:“禧嫔妹妹,这禧字用着可好?”   赫舍里氏压低声音,在她耳边呢喃轻语:“不过包衣奴才,你配吗?”   姜染姝没有想到,离开了那个可以配钥匙的时代,仍旧有人会问她‘你配吗’。   一时有些愣怔,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遗憾道:“本宫如何想,并不重要,皇上觉得配就成。”   脸上带着嘲弄的笑意,姜染姝慢条斯理地开口:“这可真是甜蜜的负担呢。”   论怎么气人,她是修炼过的,如何能怕一个深宫中压抑寂寞的女子。   僖嫔面色涨红,眼圈渐渐红了,是啊,皇上觉得配就成。不论她受多少难堪嘲笑,通通不重要。   “你!欺人太甚!”赫舍里氏昂起下巴,努力让自己不掉泪。   延禧宫僖嫔赫舍里氏,无宠年余。   这个结论用在她身上,她不甘心的紧,迫切需要一个发泄口。   “欺人太甚?”一道低沉的男音喃喃重复,两人回眸,就见康熙提着苍蓝色大氅,缓缓的走过来。   两人赶紧福身行礼,被康熙叫起后,就听他慢悠悠的问:“不如告诉朕,僖嫔是如何欺你的?”   他立在姜染姝身边,好整以暇的望着她,僖嫔不用开口辩驳,便知道自己输了。   两人立在一起,身上的大氅都是苍蓝色绣海云纹的,看得出来是同批次同个人做出来的,下针手法都一模一样。   和皇帝用同样布料做出来的衣服,这是怎样的恩宠。   “臣妾一时口出妄言,望皇上恕罪。”僖嫔面色沉静,直接跪地求饶。   姜染姝一时意兴阑干,看着她微微侧着脖颈,露出细腻柔滑的肌肤,白腻的耳尖透着光,微微发红。   一双琉璃般的茶色双眸沁出水意,带着脆弱可怜,倒衬得她真欺人太甚了。   康熙沉默一瞬,想到她往日的情分,可想到她说的话,又恢复冷漠:“僖嫔既然不满意自己的称号,那便换一个如何。”   赫舍里氏面色大变,除非晋封,就没见有人中途换封号的,简直比撸了封号还令人耻辱。   “谨言慎行,慎字如何?”康熙诘问。   “臣妾……”她话还未出口,康熙便摆了摆手,冷声道:“莫名恶言相向,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赫舍里氏张口结舌,开口欲辩,就见康熙不耐烦的摆手,她只得告退。   她心中翻江倒海的难受,论容貌她是不够精致,可论温柔体贴,气质芳华,她从不觉得自己输人几分。   今儿不过是看禧嫔落单,想要言语上出一口恶气罢了,谁知道康熙竟在周围,将前因后果看了个通透。   她有些绝望的想,若是对方没有看到,会听她的辩驳吗?   那苍蓝色的大氅在眼前不停闪现,赫舍里氏闭了闭眼,怎么也无法欺骗自己。   纵然不知,他也定然会立在她身后,不让她吃星点亏。   这是她从不曾有过的待遇,甚至想都没想过,看到的时候,第一反应竟然是,还能这样?   以前康熙对她神色软和些,她便觉得自己与众不同了。   如今方知什么是宠溺,什么叫温柔。   两人并肩立着,对付她这个外人……   神经质的呵呵一笑,她如今更是成了慎嫔,这要旁人如何看她?   无人掌嘴,她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拧着小宫女腰间软肉,用指甲狠狠的掐她手心,看她疼的整个人都想要缩在一起,心里怒火却更甚。   不提她一路怀着什么心情回延禧宫,就说在御花园的姜染姝和康熙,也有些败坏心情。   “原本打算抚琴呢。”她不满道。   一听她这么说,康熙心里庆幸顿起,幸好她心情不好,否则他耳朵又要受罪了。   “那多遗憾。”他假惺惺的开口。   横了他一眼,姜染姝懒得再说,她每次一摸琴,他们就如临大敌,好像他要做什么危险事似得。   都以为她不知道,其实她全知道。   但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才是她奉行的原则,越是不会越要练,总要丝滑的弹一曲才成。   要不然在多才多艺的回宫中,她该如何立足,虽说明知宠妃更替很正常,但是有男色的日子她想再长些。   等以后失宠,她又不能偷偷养翘屁嫩男,岂不是要守活寡大半辈子。   这日子想想都觉得贼苦,疯狂压抑自己,最后换来的定然不是好结果。   看看僖嫔,她不就是拼命压抑下的爆发吗?之前贵妃收拾她,现在连僖嫔也察觉到了,看来离上头知道不远了。   她突然有些方,太皇太后经历孝献皇后的事之后,还能再接受一个独宠的妃嫔吗?   那答案她都不用想,直接就已经确定了。   唉,都是男色误人。   向来蓝颜祸水,最是令人销魂。   她心中思绪纷纷扰扰,偏没有个出路,半晌才自嘲一笑,谁知道还能得宠多久,考虑这个有些早了。   在她爬床之前的那些宠妃,又何尝想过自己一朝失宠,从此无法得见天颜呢。   这般胡思乱想着,到底没了兴致,怏怏不乐道:“走吧,有些冷。”   康熙轻轻“嗯”了一声,捏着她软软的小手问:“怎么了?”   “无事。”她摇头。   两人施施然回了景仁宫,用过晚膳后便洗漱睡下,第二日一大早,她起来又是不见他踪迹,习以为常的起身,就听锦心低声禀报:“一大清早皇上便晓谕六宫,说是往后僖嫔改叫慎嫔。”   这是她们早已知道的事,锦心的话重点在后头。   这样改封号的事,开天辟地头一遭,大家借着恭贺的名头,去看了十足十的笑话。   安嫔和禧嫔之间,虽然没有明说,大家都知道她们呈联盟之势,所以当她出现的时候,在延禧宫的众人忍不住静了静。   看着她面色如常,笑吟吟地呈上礼物,言语中也没有挤兑之意,心中愈加好奇了。   郭络罗氏被撸了封号,和慎嫔之间起了同病相怜之意,见着安嫔就瞧不大顺眼,冷嘲着开口:“禧嫔娘娘可真有意思,竟向上进言独占禧音,迫使姐姐移封,安嫔姐姐也不多劝劝?”   她向来心直口快牙尖嘴利,以前仗着得宠,无人敢驳她,隐隐养出个冷傲性子。   今儿逮着机会发作,借着慎嫔的名头,为自己出一口气。   安嫔讶异开口:“不知妹妹此话何来?本宫凡事不知,只信重禧嫔人品,知道她不是这样的人。”   她眉眼间溢出笑意来,面朝慎嫔缓缓开口:“慎嫔妹妹可能替本宫解惑?”   她作为后宫八嫔第一人,地位仅次于佟贵妃之下,等闲无人敢惹。   慎嫔尴尬的笑了笑,面皮子在众人面前被扒开,心里难受极了,她奈何不了安嫔、禧嫔两人,一个有权一个有宠,转头恨上郭络罗氏了。   “郭络罗氏说的什么,妹妹也不知道,不过寻常换封号罢了,哪有什么移封之说?”   慎嫔眉眼含笑,低声细语道:“皇上夸赞,说本宫素来谨言慎行,这才赐了慎字。”   她唇舌翻动,便是颠倒黑白,将坏的说成好的。   敬嫔呵呵一笑,淡笑道:“是吧。”意味不明的接一句,转瞬又收声。   内里如何,谁不知道呢,可面上总得干干净净光彩无比。   端嫔笑吟吟开口,说起旁的来:“安嫔姐姐身上的袄子好看的紧,袖口的花纹是什么?”   她素来爱做好人,不忍慎嫔太过难堪,出来打圆场,女人只要说起衣裳首饰来,旁的尽忘了。   “嗨呀,从《山海经》里头取的,这小东西还挺有趣,这就绣上了。”安嫔笑言。   这么一说,视线都集中在她袖口,不过一扎长的范围,各种小兽憨态可掬,虎头虎脑的可爱极了。   “瞧着有些不像啊。”端嫔仔细想了想书册中那些狰狞的怪物,明显对不上。   安嫔抿嘴轻笑,指着白泽道:“这个头双角,有羊胡狮身,特意取了幼年形象绣的,可不就好玩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康康:从此宫中只有禧嫔。   姝姝:哦。(冷漠脸) 第68章   延禧宫风起云涌,言笑晏晏间不知道有多少暗箭明刀。   等众人走后,慎嫔脸上的僵笑再也挂不住,瞬间阴沉下来,只觉得心口堵了一块石头,难受的厉害。   她从不曾这么丢人过,往常那些遭遇,倒像是笑话一场。   身边伺候的小宫人瑟缩肩膀,有些害怕。   每每慎嫔不高兴,总是拿她出气,她被打多了,自然惧怕的紧。   果然没等她找借口离开,就被慎嫔一把拧住腰间软肉,狠狠的转了个圈。   她打人打惯了,很有经验,知道怎么用力最小她却最疼。   她有些艳羡的往景仁宫方向看,方才锦心姐姐来送贺礼,她瞧得清楚明白,她身上穿着的宫女服是自制的,用的素缎看似不打眼,实则都是好料子。   而她作为大宫女,身上穿的都是发下来的制式衣裳,东西也不差,可跟自制的差远了。   做宫女做到这份上,简直死而无憾了。   而被羡慕的锦心,这会子喜笑颜开,高兴的不得了。   姜染姝赏她一副银镯子,粗粗的实心镯子,融了之后做什么都成。   虽然说花样不好看,但是东西实诚,等她出宫后再用,那就是一等一的好东西。   “谢娘娘恩典。”锦心笑着谢恩,惹得赖嬷嬷点着她额头笑:“私产也不少了,怎的还这般财迷。”   要说私产,景仁宫除了姜染姝,谁也比不得赖嬷嬷。   她在乾清宫还有库房里,摆着满满当当的全是好东西。   毕竟在深宫中这么多年,又是主子跟前的得意人,来来回回的赏她,又是个只进不出的,家当着实丰厚。   几人笑闹几句,姜染姝慵懒的斜倚在软榻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甜栗子,小厨房特意炒出来的,最是好吃不过。   “这东西好吃,你们也尝尝。”她笑着招手,命小宫女搬来绣凳,几人围坐在一起,剥着甜栗子聊天。   融融冬阳透过窗格照射,给室内添出几分暖意。   锦心按捺下内心的躁动,告诉自己,禧嫔待自己这般好,若有其他想法,着实不应该。   赖嬷嬷虽然也围了过来,但是她并没有吃,而是慢悠悠的替姜染姝剥着,时不时的递上甜茶。   姜染姝吃着吃着,倒真的饿了,板着指头吩咐:“今儿晚上支锅子吃好了,这天冷,吃的热乎东西舒坦。”   其实火锅冬夏皆宜,夏天的时候,喝着啤酒吃着火锅,也别有一番滋味。   赖嬷嬷应下,随口问:“羊排还是牛排?”   被她一问,姜染姝也有些纠结了:“随意,什么新鲜上什么。”   “惯常的鸭血、豆皮、冬笋都要?”   “唔,再添上冻豆腐吧,草鱼放外头冻一冻,切成薄片。”   这时节天冷的紧,外头就是天然冰箱,不拘什么往外头一扔,都是冻货。   正吩咐着,康熙过来了,他撩开帘子进屋,就被热浪扑了个满怀,解了身上大氅,舒坦的一坐,这才慢条斯理地问:“说什么呢?”   姜染姝往他身边蹭了蹭,这才将自己打算细细的回了,抬眸问他:“您有什么想吃的?”   康熙听着她把干湿荤素都说了个遍,瞬间无言以对,半晌才缓缓道:“朕不挑的,都成。”   听到皇帝说不挑食,简直就像是一个笑话,抿唇笑了笑,她没再多说,突发奇想道:“问白案师傅会不会做烩面片,到时候下来吃。”   赖嬷嬷应下,往厨房去了,康熙点着她的额头笑:“整日里惦记吃喝,也没见你长胖些。”   她何止是没胖,还越来越瘦了,那腰细的快断成两截了。   姜染姝无言以对,她这身子会长的紧,旁人生完孩子,小腹难免有赘肉,偏她没有不说,还跟以前一般紧致。   腰并不必以前细,只是胸脯鼓涨,臀部也更挺翘圆润,倒显得那腰肢细的紧。   “细腰……”姜染姝用两只手掌掐了掐,暧昧的问:“您不喜欢吗?”   她眉眼带笑,眼神狡黠,用眼尾扫过他,便带出无限风情来。   康熙小腹一紧,咬着牙捞过那不盈一握的纤腰,哼笑:“这唇瓣不乖,该惩罚!”   说着便霸道的吻了上去,看着她眯着眼睛笑的惬意,也忍不住勾起唇角。   胡闹了一会儿,姜染姝对着铜镜理有些乱的发髻衣裳,就听康熙低声开口:“听说过西洋镜吗?那东西照人清楚的紧,纤毫毕现的,要不给你送一张来?”   这东西他也没几张,但是想着西洋镜给她照,最是合宜。   以她容颜,再清晰的镜子也不怕。   姜染姝有些意外:“西洋镜?”现在已经有镜子了?想来也是,玻璃都有了,镜子自然也有。   “您若是有多的,给了也成。”   康熙笑骂:“便是朕不用,也会给你的,瞧你说的跟小可怜一样。”   姜染姝嘿嘿一笑,不再多辩驳,就听赖嬷嬷在外头叩门,问要不要现在上菜的。   “上吧。”   “是。”   她带着宫人呼啦啦的进来,撑开圆桌,将锅子摆上去。   这桌子是新打制专门用来吃火锅的,一切都是为了火锅服务,比原来舒服多了。   康熙看的好玩,围着转了几圈,忍不住笑:“拿出去开锅子店也是成的,到时候周围加上围屏,连地龙都省了。”   吃锅子原本就不冷,涮羊肉好吃到飞起不讲,也能吃的你鼻尖溢出细汗来。   “皇上英明。”姜染姝兴致缺缺,这东西用来开店,还不如推广给平民百姓,好歹能落个实在。   而不是供起来,专供权贵偶尔使用。   看她这样,康熙失笑摇头:“吃吧吃吧,知道你饿了。”   姜染姝狠狠挖了两勺子辣椒油,辣的吸气也觉得爽,吃的不亦乐乎。   康熙看的无奈,劝道:“别吃了,瞧你辣的脸都红了。”   话刚说完,口里就被塞了一小块带软骨的羊排,姜染姝吸着气,含糊道:“尝尝。”   辛辣刺激的味道在口腔中迸发,康熙被辣的眼圈微红,眼眸中沁出水意来,一副被蹂躏过的小可怜模样。   他最经不得辣,平日里特别克制,鲜少去碰,奈何姜染姝冷不丁的塞一口过来,尚来不及反应,身体已经给出应激反应。   “嗨呀,快喝口香饮子。”这东西她加了点冰,微微的凉,觉得辣的时候喝一口,特别舒坦。   康熙摆摆手示意不用,转脸若无其事的舀了两勺,大快朵颐起来。   等用完晚膳,他早已汗流浃背,脸颊上浮起酡红,瞧着似是激烈情事过后的性感模样。   姜染姝稀罕的紧,在他脸上啪啪亲了两口,亲热道:“嗨呀,好喜欢。”   她每一次主动,他都觉得心潮浮动,心底满足的能溢出来。   康熙反亲了回来,低低的笑:“朕也喜欢的紧。”   看着她脸红程度不下与他,康熙往前蹭了蹭,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教朕尝尝,你的唇……”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笑:“是否滚烫依旧。”   他向来知道怎么撩拨她,每每都让她招架不住。   可惜她今儿小日子,什么都做不了。   康熙大为遗憾,逮住她亲了又亲,才搂着一处睡了。   第二日一大早,姜染姝起来,懒懒的先伸了个懒腰,紧着便怔在原地。   手下触感温热,是肌肤没错,她一瞬间心里想了很多,迷迷瞪瞪的垂眸,就见康熙支着头,含笑望着她。   “皇上?”姜染姝一个激灵,终于清醒了。   “嗯。”康熙嗓音还带着晨起的慵懒沙哑,懒洋洋的回答。   探手一捞,又将她拽回被窝,康熙眯着眼问:“今儿怎么醒这么早?”   姜染姝摇头,往他怀里一窝,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角度,懒懒的发呆。   看她还有些懵,康熙想了想,顺着她的脊背,轻声道:“睡吧,还早呢。”   他很少哄人,这会儿动作有些僵硬,却还是耐心的顺着。   姜染姝轻声哼哼,被人一哄,心里的娇劲就出来了。   “皇上~”她软乎乎的撒娇,往他怀里又埋了埋,这才安心闭上眼睛。   肌肤紧挨着肌肤,是一种很慰贴的感觉,似是跳动的心脏紧挨似得,无端的生出滚烫的炽热光晕出来。   康熙喉结滚动,垂眸望着她双目紧闭的酣睡模样,眸光中是自己也不曾发觉的温柔。   听着她呼吸变得绵长起来,康熙这才蹑手蹑脚的起身,准备上朝去了。   等他一走,姜染姝睁开清亮的双眸,望着透光的窗格,勾唇轻笑。   她又躺了一个时辰才起身,将懒床贯彻到底,左右她是一宫主位,景仁宫中也无旁人,并没有人来请安,倒是舒坦许多。   “将晶簾换成亮色,添几串红水晶进去,省得屋里沉闷。”起身后无事,索性将屋里重新装饰一番。   “芙蓉帐……换成粉色的吧。”她突然喜欢粉色了,那种桃花似的浅淡粉色。   “桌椅都换成酸枝梨木的,这个颜色清浅些,配艳丽的装饰倒正好。”   赖嬷嬷一一应下,打算去库房里面翻,搬到景仁宫以后,库房也跟着宽松,皇上就连着赏不少东西,光家具都好几套,都是好东西。   锦心迟疑着道:“这碧纱橱要不换成茜纱的?”旁的都是红色系,就它是绿色的。   “这么一说,窗纱也得换……”   姜染姝突然觉得麻烦,但闲着也是闲着,还是耐着性子折腾,最后将不和谐的通通换了,瞧着还挺好看。   满意看着劳动成果,她觉得自己棒棒哒,不仅实现住房自由,在寸土寸金的紫禁城拥有这么大的面积,还不用还房贷,随时还能更换软装。   突然觉得有点幸福。 第69章   眼瞧着就快过年了,宫里头开始忙活着喜庆装饰来,就连干枯的树木都不放过,扎出大红绸花来。   过年总是要红红火火才有气氛,只今儿才入腊月,就忙着开始备年货了。   姜染姝也兴高采烈的准备,先是最近的腊八节,要煮腊八粥的事,就挺令人兴奋的。   “各色豆子都要,放着本宫自己煮。”姜染姝特意换上细棉袄,很素淡的青色。   对着康熙送来的西洋镜照了又照,忍不住笑出声来,这棉布没有光泽,里头填的是棉花,瞧着臃肿的紧。   要不是那张精致的脸衬着,这放到农家去一点都不违和。   原本打算做成短打,被赖嬷嬷拦了,贵人穿短打多有不雅,瞧着惹人非议。   满头青丝挽成一个简单的发髻,用棉帕裹了,打眼一看,还真有些农家小媳妇的感觉。   原本姜染姝打算,直接用凉水淘豆,手指尖下头探了一下,触电般收回。   实在太凉,跟冰没什么区别。   “兑热水来。”姜染姝翘着指尖道,她的肌肤极白嫩,下水冰了一下,瞬间就红彤彤的。   赖嬷嬷心疼的跟什么似得,一叠声道:“疼不疼?嬷嬷给您擦掉药?”   “无事。”她现在养的确实有点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若不是还坚持自己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怕是要更娇些。   一般妃嫔都是连脱穿衣服都由宫女代劳,那手指甲养的精致极了。   像她就不成,总担心指甲伤着孩子,剪的光秃秃,若是装门面就带护甲,打眼一瞧也有贵妇样。   “红豆洗过了,绿豆呢?”姜染姝用棉帕擦着手,扶着腰问。   锦心赶紧把绿豆递过来,看着她淘洗过倒进锅里,慢慢的锅里头食材丰富了,她还放了花生、莲子、葡萄干进去,花花绿绿的,瞧着还挺有意思的。   原本打算亲自烧火,她刚摸着柴火,就把宫人们吓了个够呛,谁都不敢让她碰,求爷爷告奶奶的,她只得作罢。   剩下的也就无事,姜染姝托腮看着袅袅白烟,想起来便起身搅一搅,免得粘锅。   这东西废时间,她难得专心致志的做笔粥,耐着性子等。   半晌还是闲不住,命人取食材来,打算顺便炒几个小菜,等会儿就着腊八粥吃。   “有胖鱼头?拿剁椒来。”   “金针菇也有?成,窝在鱼头下面。”   “还有扇骨?这个烤着吃吧。”   “唔,萝卜……炖个汤吧。”   她一边喃喃细语,一边唠唠叨叨的收拾,康熙立在窗前,看着她腮边一缕碎发被热气蒸腾,微微飘摇。   拉长的夕阳照在她身上,给她印上一层暖黄的光晕。   这般洗净铅华,洗手作羹汤的烟火模样,是他从不曾见过的风景。   云端娇娥固然缥缈如仙,哪抵得上她在灶前厨烟的微醺。   姜染姝在厨房忙活多久,康熙便立在窗外瞧了多久。   夕阳渐渐西下,将两人的影子交汇在一起,如同肩并肩的亲昵姿态,让姜染姝回神,抬眸望向窗外。   “皇上?”她瞬间有些不大好,她竟然没有任何妆容,甚至在厨房烟熏火燎老半天,定然不雅。   康熙撩开布帘,大踏步的走了进来,看着她面露羞窘,不由得低声浅笑。   “姝姝。”他总是爱这般低低的唤,平凡的字眼从他薄唇中吐出来,似是带着无限深情似得。   姜染姝软软一笑,赶紧为自己的行为辩解:“就是想着为您做点事情……”   她狡猾的偷换概念,所幸原本就有他一份,也不算说谎。   康熙似笑非笑的看着那一大锅腊八粥,慢条斯理地问:“给朕做的?”   他大手指了指锅,低声开口:“这些?”   姜染姝诚恳点头:“对。”   她理不直气也壮,一边净手一边软语问:“菜都炒好了,可要一起用些?”   康熙捏了捏她的脸,无奈道:“不是说给朕做的吗?”   话是随意找的借口,她已经在忘了这一茬,闻言嘻嘻一笑,牵着他的手往膳厅走去,省得他揪着不放。   本就是来瞧瞧她,顺便活动活动筋骨,康熙用过膳,又回去处理政事了,年关将近,事情反而更多了。   等他走后,姜染姝懒懒的拿出书,斜倚在软榻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   “嫔主儿……”锦心有些犹疑,半晌才缓缓道:“您的书……怕不是拿反了?”   被她一叫,她瞬间回神望向手中的书,果然拿反了,一个个铅字似是在瞪她不尊重。   将书合上妥帖的放回书架,她没心再看,索性收起来,洗洗去睡便罢。   临近年节,大家都和气些许,凡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瞧着和谐一片,都面上带着笑,是比往常顺心多了。   她那日做的腊八粥往家里头赏了些,结果收到了八万两银票,把她惊了一下。   “家里头这么富吗?”姜染姝召来杏仁,小小声的问。   如果她没有记错,在原主幼时记忆中,家里头条件很一般,不上不下的。   后来她进宫了,家里头突然就发达了,大伯进了内务府,坐上敬事房管事的位置,父亲也步步高升,当上三品大员。   可在京城里头,这样的家底是不够的,甚至有些弱。   毕竟站在城楼往下头扔块砖头,就能砸死三五个皇亲国戚的。   杏仁有些无言以对:“您如今坐上嫔位,又养着龙凤胎,圣眷正浓……”   这素来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如今自然是节节高了。   姜染姝点头,是这个道理不假,可八万银子着实多了。   当初方侧福晋为着自己性命,拼死拼活凑齐五万银,如今坟前草都老高了。   世人只知纯亲王福晋膝下养着遗腹子,无人知道是有人拼着命生下来的。   这般一想,突然觉得手中的银票滚烫,是炽热的温度。姜家旁的不论,在对待孩子的问题上,从来没有亏待过她。   “送回去吧,本宫不需要。”姜染姝沉默。   这并不是小数字,她占了原主的身体,若是步步高升便罢,左右给对方带来些许利益。   从对方手里再搂钱,她就有些于心不忍下不去手了。   杏仁有些愣怔,不明白的回:“老爷给了您尽管收着便是,一家人……”   她说这话,姜染姝听这些有些耳熟,想起来她那位额娘来,每每处理她和丹宁之间的矛盾,用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都是一家人,你跟她计较做什么。”   “拿回去吧。”姜染姝无意解释,甚至有些想明白为何突然冒出来这么多银票来。   怕不是瓜尔佳家出钱消灾呢,可丹宁如今沉寂不再蹦跶,她心里舒坦的紧,何苦再把她放出来膈应自己。   杏仁吞下要出口的话,躬身离去。   却不知道姜家收到退回的银票都吓坏了,连忙拉着姜染斐问到底是怎么了。   他刚刚下朝,朝服还没来得及脱,瓜尔佳福晋就拦住他问。   “无事,她既然退回,说明她不缺钱。”姜染斐满不在意的回,以前她住乾清宫,时时都能碰上,他看着她如春风般和煦,看似温柔可亲,实则没吃过一点亏。   以她的手腕,必是不需要这些了。   她是景仁宫禧嫔,皇上十有八九是去她宫里头,偶尔去有子妃嫔宫里头,谁不知道她盛宠不衰。   瓜尔佳却有些担忧,原本不打算说,也只能咬牙跺脚的说出口:“这里头大半都是你舅舅给的……”   她这话一出口,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恨铁不成钢道:“舅舅家的事,您少掺和些,姝姝跟你亲,还是舅舅跟你亲?”   瓜尔佳氏扭着帕子,噎着气回:“这能一样吗?丹宁也是你看着长大的,怎么能这么说?”   姜染斐身上的朝服被吹的猎猎作响,精致的眉眼瞧着比冬风还凛冽,他努力耐着性子道:“姝姝自己心里有数,您别掺和了。”   他有些冷,搓了搓冰冷的指尖,漫不经心道:“她在宫里头艰难的紧,并无面上那么风光。”还是不要给她找麻烦了。   可这话瓜尔佳氏听不进去,坐上嫔位,那是天大的造化,旁人都说了,她以后再无晋升可能,这辈子到头也就是个嫔了。   她愿意扶持她,让她日子好过些,可她也得撑着让丹宁起来,她们瓜尔佳是大姓,哪里是包衣能比的。   说到底包衣旗就是以前的奴隶,换个地方还不是奴才秧子。   那里比得上旗人尊贵,纵然在后宫中,也是分个三六九等的,显然包衣最不入等。   不是她说,姝姝最后还是得靠着丹宁起来,一时起势算不得什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不能欺人少年穷。   姜染斐立在寒风中,听着额娘絮絮叨叨的说这些话,心里只觉得疲惫极了。   所有人都在前进,只有她立在原地,抓着所谓的大姓给自己安全感,如今更是走火入魔般,想要让子女也跟她一般。   和瓜尔佳家已经彻底闹翻了,可她还是暗暗搭上了,不声不响的往宫里头送东西,她就不想想,若是因此连累自家闺女,又当如何?   揉了揉眉心,姜染斐安抚道:“这样的事,儿子和阿玛都有打算,您种花养鱼都成……”   瓜尔佳氏心头怒火蹭的就窜上来:“左右我就是个闲人,谁都不愿意搭理我了?”   她说着说着就忍不住摔着帕子哭,觉得自己日子过得跟苦汁子似得,随意拧一拧,就是泪。   都说她子女相公出息,日子该快活成什么样,可实际上呢?   她捶着姜染斐胸口骂:“你个不孝子,一点事都不愿意帮衬,那是生养了你额娘的家!” 第70章   姜府发生的事,转脸康熙就知道了。   他眼眸黑沉,有一种被挑衅的愤怒感,他捧在手心里宠着护着惯着,在旁人看来不值一提。   “给禧嫔父亲传话,修身养性齐家治国平天下,他做到什么?”康熙眼眸微阖,遮住那精光乍现的眼神,沉声吩咐。   梁九功躬身应下,转身离去。   他在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这瓜尔佳福晋着实是个拎不清的,旁的不说,后妃如何提携后妃?无非就是结党,亦或者推举。   这在皇上这里,都是不允许的。   若禧嫔真应下做些什么,被驳面子的时候,岂不是很尴尬。   皇上对待不喜之人的态度,无比冷酷无情,说到底都是他在养着,高兴的时候就逗弄,惹他不高兴,他自然不会将就。   康熙尚有些余怒未消,纵然他心中有数,向来注重平衡六宫,但是长了眼睛的,谁不知道景仁宫禧嫔最是受宠。   比面上更深层的内里,他竟独守着她一人,恍然间才发觉,每每去了旁人那,都觉得索然无味,怎么都下不去口。   乾清宫香烟袅袅,是熟悉的柚子花香,她喜欢他便时常用着,看她露出享受的嗅闻表情,心情便跟着好起来。   他这般想着,紧皱的眉头又松开来,转瞬心疼起姜染姝来。   有这么一个拎不清的额娘,她小时候该吃多少苦,受多少罪。   “制造局新进上来的小玩意儿,尽数拿到景仁宫去,任禧嫔挑。”他低低吩咐。   他们不疼,他来疼。   姜染姝看着梁九功带着一众奴才,送进来一箱又一箱的东西,口头上说是任她挑,实际上尽数都留下了。   不由得有些纳罕,塞给梁九功一个沉甸甸的荷包,隐晦的问:“这天是晴了?”   听到这话,梁九功无言以对,天晴不晴的他不知道,“您头顶这片天,必然是晴空万里。”   姜染姝似笑非笑看着他,半晌才挥挥手:“你走吧。”这狗东西滑不溜手的,向来心眼子多,这似是而非的回答,还不如他不说呢。   躬身告退,梁九功也没法子,皇上特意交代不许她知道,省得她听了伤心,让半点意思都不许透,他这遵从圣命才是本分。   看着满院子的东西,赖嬷嬷也呆了呆,凑到姜染姝跟前隐晦的扫着她小腹,小小声嘀咕:“您有孕了?”   “从何说起?”她问。   赖嬷嬷也就随便问问,她亲自给姜染姝换的月事带,又如何能不知道她身子如何。   只面前这一箱子,就诱人的紧,里头放着羊脂白玉的玉观音,雕工精细完美,观音慈眉善目线条流畅,瞧着怕不是价值连城。   最巧妙的是,眉心一颗红痣,恰是天然生成,那玉质通透水润,亦是极品。   姜染姝看着就喜欢,一叠声道:“快请进去摆起来。”   宫中突然时兴礼佛,往殿里头供佛,就似是自己也变得随性慈悲起来。   她不信神佛,但是相当尊重别人的信仰,观音摆件也可以称为艺术品,相当赏心悦目的存在。   妥善安置好观音像以后,姜染姝面对着满院子摆的满满当当的箱子头疼,今儿这么大阵势,到底闹的哪一出。   如今不像是在乾清宫中,就算日日歇在她处,也无人敢往外透露半句,等闲无人知道她受宠。   但凡康熙来景仁宫一趟,六宫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她等闲不敢出去,若是出门一趟,能享受到帝王待遇,各种偶遇姿势都有,都为了在她跟前露脸,想要上她的船。   然而康熙生平最恨结党营私,她但凡露出星点苗头,他犀利的眼神就扫过来,让她熄了蠢蠢欲动的心。   前几日去御花园赏梅,碰上一位小答应,她细眼弯眉,樱桃小嘴,姜染姝瞧着就爱的紧,宫中无男子,她瞧见女子都觉得眉清目秀,很想亲近一番。   回去试探着跟康熙提了,结局不提也罢,她这会儿腰还酸着呢,动嘴一时爽,惩罚火葬场。   “我就是想找个人陪我聊聊天,保证不做隐私事,您还不信我吗?”姜染姝眉头轻蹙,举着两根手指头发誓。   室内染着香丸,有细微悠悠香气浮动。   康熙修长白皙的手指搭在微黄的书页上,闻言抬眸看她:“不成。”   他回答的斩钉截铁毫无商量余地,见她失落的垂下眼眸,又柔和了神色,轻声道:“你若是觉得无聊,便去乾清宫寻朕,给你支个屏风,也是可以的。”   免得她将目光抛向他后宫那些女人,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一种淡淡的危机感。   姜染姝却犹豫起来,愣怔半天道:“互相之间有什么联系?”   在她没想明白的时候,已经被康熙掐着腰摔在床上,胡闹过后更是脑子糊涂一片,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时至今日,她还是不知道为何康熙对结党营私拉帮结派这般忌讳。   正在出神,就听锦心凑过来,小小声开口:“今儿承乾宫闹的很凶……”   应该说是佟贵妃单方面的碾压,一般情况下,养了别人孩子,纵然忌讳不想给生母看,偶尔做做面子,也会给别人带去瞧瞧。   可佟贵妃不是,她卡的很死,摸都不给摸一下,平日里都是绕着乌雅常在走。   眼瞧着胤禛一天天大起来,乌雅氏便有些耐不住,若是拿孩子换了位份,她还没有那么难受,如今她只是一个常在,宫中最末等的存在,等闲场合都不配出现。   牺牲和得到不对等,让她心里猫爪似的难受,如同万蚁噬心。   今儿偷偷的跑去胤禛房间,还没摸住他软乎乎的小脸蛋,奶母们便出现了,一拥而上,将她捉住。   她明明是亲额娘,看一眼自己的孩子,却被当贼一样的抓住了。   乌雅氏不顾形象,跪在承乾宫正殿前大哭大闹,引得所有人都若有若无的看热闹,佟贵妃再也捂不住,这才引她进去。   后来闹到康熙那里,等他到承乾宫去,两人哭的都跟泪人似得,一个比一个楚楚可怜。   到底乌雅氏容貌更胜一筹,她年岁尚小,微微蹙起细细的眉尖,眼神忧伤悲痛,如同娇嫩花朵被雨打风吹,特别惹人怜惜。   佟贵妃端着惯了,就算是哭,也带着几分理直气壮。   倒更衬得乌雅常在跟江南烟雨似得,带着几分朦胧秀致。   康熙瞧着两人哭,无端想起早些时候姜染姝哭,她埋在他怀里,最契合的角度,却在无声哭泣。   那珍珠似得的泪珠还未流下,便已经泅湿他的衣裳。当知道那一刻,心里难受的厉害,带着酸涩的揪痛。   “细细道来。”他冷漠开口。   面前两人的哭泣似是无法引起他丝毫同情,依旧冷静。   乌雅氏飞着眼神看他,哀哀开口:“不过是一片慈母心肠罢了,自打生下孩子,嫔妾还未抱过一回。”   她用锦帕拭泪,微微弯起的脖颈跟天鹅似得修长白皙,泛着水润细嫩的光泽。   室内只有佛珠在手中拨动的声音,在她停下许久,才听到康熙淡漠开口:“说完了?佟氏,你来说。”   佟氏两个字,直接让佟贵妃心凉到底,她闭了闭眼睛,跪在冰冷的青石砖上,她沉声叙述:“奶母们不过闪眼功夫,就有人溜进去,顿时吓坏了,赶紧把人按住来禀报……”   言下之意乌雅氏听懂了,无非就是错都在她这,对方是无辜的。   可康熙没问她,她不敢开口,只得哭花了一张脸。   康熙视线在佟贵妃身上转了转,缓缓问道:“胤禛一日吃用几次?几次大几次小?睡眠时间怎么安排的?”   他问完不等她回答,冲着梁九功示意,对方顿时会意,下去问奶母们了。   佟贵妃面色一僵,照着记忆中的印象答:“一日要吃十回奶,一次大十次小。从早睡到晚,乖着哩。”   她只在乎自己名下有皇子,并不在乎对方是怎么过活的,刚开始还愿意做个面子,后来便不成了。   十日见上一次,还要挑她心情好的时候,等闲不许到正殿来,她嫌吵的慌。   这会子被康熙一问,整个人都僵硬了。   看到梁九功往后头去,心跳的似是要蹦出来,若是她没猜对,岂不是要惹祸。   她神色有些不对,康熙眼神一利,瞬间知道这其中定然有事。   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康熙漫不经心的说:“你素来忙乱,纵然照顾不周,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这话一出,佟氏面色和缓了些,隐晦的瞥了一眼乌雅氏,柔声道:“皇上英明,所言极是。”   他的体贴是最大的安慰,佟氏翘了翘唇角,用帕子沾着眼角泪意,一副我受了天大委屈,但是我为了你咽下的作态。   乌雅常在面色微变,搭在双腿上的手指收紧,狠狠地抠着手心。   康熙懒得应付的时候,室内便安静极了,佟氏小心翼翼地觑着他神色,等闲不敢说话,忐忑不安的等待。   梁九功到来的脚步声便格外惹人注意,齐刷刷的都盯着他看。   “回万岁爷的话,奶母回了,说是一天吃奶并无定例,饿了便吃,约莫有十五次左右……”   只这一句,佟氏的心就凉了,这养孩子果然麻烦,竟在此时捅她一刀,让她痛彻心扉。   瞧着万岁爷不怒自威的模样,她心里惶恐极了,咬着唇软声辩解:“许是臣妾记错了,半夜多吃几次也是有的。”   她眉眼间又映出水意,似是要露出来,巴巴的小眼神可怜极了。   “皇上~”她软声开口,想要为自己张目。   作者有话要说:   佟氏:我赢了!   乌雅:我赢了!   姝姝:???   康康:你赢了!!! 第71章   康熙心中火烧一样难受。   “抱胤禛过来。”他靠在太师椅上,闭着眼睛吩咐,不想再看她们复杂的嘴脸。   奶母抱着咿咿呀呀说话的五阿哥,他快要周岁了,小嘴很爱念叨些什么。   看到康熙之后,他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望着他,不停地“啊嘛啊嘛”的叫。   这是奶母特意教的,左右佟贵妃不爱他,只能想法子在皇上跟前一鸣惊人。   胤禛长得胖,那小脸蛋肉嘟嘟的,粉乎乎的小嘴巴咧着,露出米粒大小的牙齿。   穿着一身米黄的旗装,边上滚着雪白的狐狸毛,愈加显得玉雪可爱。   这个年纪的孩子,只要不闹的时候,都带着几分虎头虎脑的呆萌可爱。   康熙伸手,熟练的抱在怀里掂了掂,胤禛鲜少见成年男人,看到他就觉得天然亲近,小手捧着康熙的脸,小嘴就糊了上来。   要亲亲呀,盖章。   看到他这样,康熙心中欣慰,佟贵妃看他面色和缓,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难得看胤禛顺眼一次,这小东西惯会闹人,整日里哭哭啼啼,她能忍着给他好吃好喝,盯着奴才不懈怠,就是最大的恩赐了。   她理了理头发,浅笑着上前,还未开口就听康熙懒懒开口:“来,贵妃抱抱他。”   他声音低沉,和往常一样好听,佟氏听着心里一喜,知道这一关她是过去了。   “来,贵额娘抱抱。”她浅笑着上前,笑容温婉慈爱。   谁知道胤禛一看她伸手,便“哇”的一声哭出来。   看人眼色是孩子的本能,对于情绪辨别有天然直觉,这对于他们保护自己很有利。   佟贵妃素来不喜他,面容中遮不住的嫌弃,对她的印象,胤禛早已能记着了。   看到康熙瞬间阴沉的面色,佟贵妃心中一跳,觉得对方是来折磨他的,面上的笑意差点端不住。   “怎么了胤禛?贵额娘带你出去玩好不好?”她轻声软语,做足慈母姿态。   谁知道对方不认账,将脸颊埋进康熙这个鲜少见过的人怀里,也不肯多看自己的贵额娘一眼。   他小手紧紧抓着康熙衣服,特别没有安全感的往他怀里蠕动。   大眼睛噙着水意,小嘴也瘪起来,大有你好让她抱我就哭给你看的样子。   这样的表现,让康熙眼眸幽深起来,看着佟贵妃的眼神格外意味深长。   这样冷厉的眼神让她慌了一下,看着旁边乌雅氏镇定自若的脸颊,她计上心头。   看向奶母的眼神充满了震惊与悲痛,震声道:“前些日子碧玺就上报你不对,日日偷偷教胤禛些乱七八糟的,没想到你竟背主到如此境地!”   她这话一出,奶母腿一软,噗通跪倒在地。   谁也担不起这样的罪名,她能进宫做奶母,一家子的性命都在人家手里捏着,想要反驳,却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辩驳。   左右主子想推出来一个替死鬼,捡她们这些软柿子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奶母教的?”康熙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看着胤禛在他怀里撒娇卖痴,跟只小螃蟹似得,吐泡泡吐的不亦乐乎。   佟贵妃流着泪跪地,哀声开口:“臣妾一片慈母之心,天地可鉴,只孩子小,容易移了性情……”   这是除了她,旁人都不好了。   康熙抱着胤禛坐在太师椅上,看着他在自己怀里蹦跶,小腿小脚特别有力,一看就是个康健的。   匆忙间叫来,他身上的小衣裳也妥帖的紧,并无星点不合。   小脸红扑扑的,眼神晶亮,也知道平日奶母上心。   “唤禧嫔过来。”他低声道。   佟贵妃心中一跳,想起那个原本低眉顺目的小贱人,就觉得心里难受。   原本以为只是个残渣,谁知道人家有青云志,攀上了登天梯。   她面色僵了僵,有些不大好。   边上的乌雅氏低着头,一动不动,对于她来说,只要孤注一掷将这事抖落出来,在康熙面前挂上号,便是她的造化了。   只要能得宠一次,她相信自己能得宠第二次。   姜染姝来的有些慢,叫她的时候,她正陪两个孩子玩呢,一见她要走,都舍不得,嗷嗷着要哭。   好不容易哄个差不多,见她露出要走意向,胤祧就开始哼哼唧唧的闹。   明明他是男孩子,反而要粘人一些,也更会磨人。   明瑞用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她,大有你敢走我就嚎哭的架势。   连小老虎都不玩了,随手扔在一边,紧紧的盯着额娘动静。   这么一来二去的耽误,等姜染姝到的时候,已经过去将近半个时辰了。   康熙逗弄着胤禛,倒没觉得有什么,只跪在地上的佟贵妃和乌鸦常在有些不好受,膝盖疼的像是要裂开。   不可否认的是,看见姜染姝身影的那一刻,两人心里都舒了一口气。   “给皇上、贵妃娘娘请安……”姜染姝福礼行了一半,就被康熙叫起。   佟贵妃觉得自己的呼吸瞬间有些不顺,她入宫十余年,从未有行礼一半便叫起的情况,哪一次不是实打实的扎足架势。   乌雅常在本来就在跪着,也无人叫她起来,只得俯身行礼。   看着这阵势,姜染姝有些莫名,方才还说承乾宫闹的凶,怎么火烧到她身上了。   “禧嫔,你来抱他。”康熙随手将胤禛往她怀里一塞,可她没抱过这么大孩子,差点没撑住,唬的用两只胳膊紧紧圈住胤禛。   她这么紧张的样子,倒是逗笑了胤禛,他嘎嘎嘎的笑起来,小胖胳膊轻轻的拍着她,照样把小嘴糊过来,啪叽亲一口,盖章。   姜染姝适应一下,调整姿势就找到诀窍,抱着他晃了晃,柔声道:“嗨呀,你长牙啦?”   她看着稀罕的紧,开始想象龙凤胎长牙后是什么样子了。   康熙面色也跟着柔和起来,紧绷的唇线放松了。   “知道带孩子是什么样子了吗?”他转动着手中十八子珠串,看着那玉珠莹莹发着温润的光。   他侧眸看向佟贵妃,面色又冰冷起来。   姜染姝也有些意外,她见得最多的,是安嫔带孩子,那真是叫一个耐心细心用心,她拍马难及。   听他这么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觉得佟贵妃不尽心,特别找个对比来的。   只是这么坑她,没问题吗?   她和佟贵妃之间差了两级,人家执掌宫权,想要收拾她那叫个手到拈来。   作为得宠带来的负价值,姜染姝咬着牙咽下了。   怀里的胤禛有些烫手,不得不说,和历史不同的是,清穿小说中妃嫔的德言容功中,德字排最末。   若是正史,为了名声一词,胤禛也会被妥善对待,甚至会比对自己孩子还要好些。   可惜她穿越的是清穿小说。   康熙语气冷淡,虽未发怒,却有寒气扑面而来:“佟贵妃,你告诉朕,这么一个听不懂话的孩子,该怎么教的他不亲你?”   他语气讥诮,神色冰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她的面子扔在地上踩。   佟贵妃登时就有些受不住,拼命忍着才让自己没有泪盈于睫,以致于太狼狈。   “皇、皇上……”她唇瓣颤抖,哽咽的有些说不出话。   说吧闹吧,也不过图他关注一眼,最后结局如此令人心碎。   她以为他会无条件站在她这一边,毕竟她是他表妹不是吗?他们互相流着对方的血,打断骨头还连着筋,最是亲密不过不是吗?   泪盈于睫。   “皇上。”她颤着声唤,想要出口的话,突然间都梗在心口。   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追逐镜花水月,到底有多么痛?   捂着钝痛的心口,佟贵妃大口喘气,觉得自己难受到无法呼吸。   他身边的女人真多啊,她按下一个,又有另外一个起势,她看着她们的名字在彤史上出现,看着她们承接雨露后的娇艳姿态。   还要大度的坐在首位,跟她们讲雨露均沾开枝散叶。   明明心在滴血,却还要笑的温婉。   乌雅常在心中警铃大响,这样哭着装病装晕,她不知道操作过多少次了。   皇上不爱跟女人计较,往往都能蒙混过关。若是这一茬被佟贵妃躲过去,她以为就没有发作机会了!   “皇上……”乌雅常在轻声呜咽,看着胤禛的眼神充满渴望,她卑微开口:“可否让嫔妾抱一抱胤禛……”   她姿态放那么低,像是干涸分裂的泥土上钻出一朵娇嫩的小花,被风抚动。   康熙弯腰俯身,盯着她的眼睛,半晌才起身,冷漠开口:“给她。”   然而胤禛并不买账,方才的怀抱又香又软还带着奶气,他超级喜欢。   被放到一个陌生的怀抱,他嗷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拼命挣扎着朝姜染姝伸出双臂,很明显是想让她抱。   佟贵妃恨的差点咬碎牙根,这养不熟的小东西,竟然也被迷住了。   那是个什么妖精,这般让人欲罢不能?   乌雅常在面色僵硬,她从未带过孩子,完全想不到这小小的躯体为什么有这么大力量,连蹦带跳的她完全拦不住。   眼眸深处有嫌恶一闪而过,她学禧嫔的模样温声哄着,胤禛仍是不买账,一心想往那温暖怀抱去。   “你抱着吧。”康熙道。   姜染姝上前接过胤禛,他在触摸到她的一瞬间破涕为笑,还吹了一个超级大的泡泡。   又短又圆的胳膊搂住她脖子,胤禛依恋的把头埋进她肩窝,乖巧的窝着,一点也看不出方才还闹那么凶。   她抱双胞胎习惯了,倒不觉得胤禛沉,纤细的手臂稳稳当当的抱着他。   康熙神色缓和,这宫中也不是人人如此,像禧嫔便与她们不同,不论谁都爱她。   作者有话要说:   康康:我们都爱她!   佟氏:??????   乌雅:!????? 第72章   室内的气氛一时有些紧张,众人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出。   姜染姝得心应手的逗弄着胤禛,听他不时发出嘎嘎嘎的笑声。   “额额~”   “额额~”   胤禛捧着她的脸,流着口水要来亲她,这种甜蜜的负担,看的姜染姝有些纠结。   他应当是又要长牙了,口水长流短流没个停歇的。   幸好她方才带双胞胎,把脸上的妆容洗掉了,要不然跟和面似得,那就好玩了。   康熙含笑看了一会儿,慢条斯理开口:“佟贵妃,看出来了吗?”   他特意叫禧嫔来,不是因为她最得宠,而是宫中有孩子的妃嫔那么多,唯独她带孩子比较亲密。   以前他觉得,都是奶母在带,偶尔母亲抱着稀罕一下,就是最大的恩惠了。   毕竟他打小是这么过来的。   他既担心孩子和母亲太过亲密,以后闹出外戚干政的情况,可又想孩子有母亲疼,有年少这段快活日子可以回忆。   怀着这份矛盾的心情,可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谁也不能怠慢他的皇子公主。   佟贵妃面色僵了僵,方才胤禛的表现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让她所有辨别都变得无力起来。   室内愈加寂静起来,铜炉中的香烟突然断掉,在空中漂浮一小段青烟,渐渐地尽数消散了。   “皇上……”她张嘴,所有的巧舌如簧能言善辩,在姜染姝怀里的胤禛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连让她抱一下都不愿,却腻歪在别人怀里,怎么都不肯下来。   面前的帝王并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佟贵妃瞬间改变策略,垂眸认罪:“这些时日宫务忙乱,难免有疏漏,孩子几日不见,便有些生疏了。”   这么说着,她面上的疲惫更浓厚了,有些无力支撑的感觉。   “你竟忙不过来了?”康熙低声问,那语气平平,看不出意味的话语,让佟贵妃心里又是一跳,度量着回答:“临近年关,事务多了些,还算能应付。”   她看着康熙的神色变得若有所思起来,视线在禧嫔身上扫过,就只觉得心惊肉跳。   今天过得实在刺激,她心情七上八下的,就没有安稳时候。   浅笑安然的禧嫔也变得面目可憎起来,她那微笑的弧度像是对她最大的恶意嘲笑。   “既然如此……”康熙略犹豫一瞬,看到禧嫔柔和慈爱的神色,瞬间又定下主意。   “过年的事务重要些,你还负责着,把花木类交给禧嫔,她帮你处理,也省得你太过忙累。”竟然分不清主次了。   平稳和缓的话音一落,承乾宫中又是一静。   乌雅常在垂着眼眸跪在地上,面上带着诚惶诚恐,不管怎么说,只要佟贵妃觉得难受,她就高兴。   她们两人之间,早已经撕破脸皮,不是你死就我活。   再者在皇上面前挂上号,他纵然面色平平,只要翻牌子的瞬间记起她,今日的罪就没有白受。   心中翻涌着无限希望,乌雅常在觉得自己的膝盖都没有那么酸痛。   而佟贵妃的心情就有些复杂了,别管禧嫔接手的是什么宫务,哪怕是倒夜香这一块,也充分说明她的不称职。   花木向来油水大又清闲,说起来也雅致,事情又少,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这是拿着她的脸面往地上踩,还要再吐几口吐沫。   她神情阴暗的跪地,努力让自己找的温婉些:“那就劳烦禧嫔妹妹了。”   姜染姝被天降馅饼砸头上,一时间甚至没反应过来要谢恩。   胤禛踢腾着肥嘟嘟的小脚要往嘴里塞,够不着气的啊啊叫,委屈的眼泪豆豆掉下来。   看着自己脚脚的眼神充满了忧伤难过。   她方回神,抱着他福身谢恩,被叫起后就安静如鸡的待着,她作为利益既得者,多说多错不如不说。   康熙很满意她这份沉稳大方,挥了挥手示意道:“走吧。”   至于乌雅常在想要的东西,他不愿意给,任是谁在他跟前哭两声便什么都有了,他跟前怕不是没有清净地方了。   姜染姝应了一声,要把胤禛交给奶母,谁知道他紧紧抱住她,怎么哄都不松手。   原本刚止住的眼泪豆子又开始啪嗒啪嗒往下掉,瞧着可怜极了。   她心中有瞬间不忍,却也没法子,她不可能将胤禛带回去养。   她也没这个资格,说句难听的,宫中无子的妃嫔这么多,她能养着龙凤胎,已经是最大的恩宠了。   奶母想要勉强抱过胤禛,结果被对方的嚎哭声震的没法子,求助的看向佟贵妃。   康熙也有些无言,对她怀里的小丸子看不顺眼起来,这么小都会跟他抢人了?瞧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禧嫔许久不曾将目光投注在他身上了。   “过来!”他肃着脸开口。   胤禛第一次见他冷脸,被吓了一跳,小嘴瘪了又瘪,终究没忍住,嗷的一声哭出来。   委屈巴巴的埋头在她怀里,胤禛搂住她脖子,拉着长声喊:“额额……额额~”   哭着喊额额,那委屈度是直线上升,姜染姝心中略有不忍,却也没法子,别人家的孩子,她能怎么办。   搂住又哄了哄,见他情绪平缓很多,加上玩了一会儿有些饿,这才被成功抱走。   在乾清宫众人的目送下,姜染姝和康熙一道离去。   两人一前一后,一个身形高大颀长,一个高挑有致。   就连步伐也是相似的,不紧不慢恰到好处,两人之间始终错一个肩位,只要他开口她就能听到,只要他垂眸就能看到她。   宫里头谁不是人精似得,佟贵妃浸淫数十年,除了逢上康熙的事偶有犯傻,平日里什么看不透?   这样的距离,这样的默契,让她知道,她彻底输了,输在了男女情爱上,输在了失去帝王之心上。   你不在他心里,所以做什么都是错,你不在他心里,所以做什么都不对。   她立在原地,直到天色昏黄,华灯初上,昏暗的看不清人影。   这沉寂的天色如同她暗黑的心情,怎么也看不到光明。   身后承乾宫众人都跟着她罚站,在她转身离开的时候,俱都松了一口气。   这个年过得有些压抑,颇有些风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姜染姝整日忙乱,她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才知道宫务有多么鸡零狗碎。   这些事情都是内务府负责,但是主要做决定的人还是她。   特别是过年时候,看似清闲的花木,也跟着繁琐起来。   佟贵妃无心卡她,甚至还给了几分方便,但是她初次接触这个,什么都要一点一点的学,也就忙累了些。   就这样过了些时日,康熙就有意见了。   “交给奴才们便是,何苦你自己劳累?”最重要的是,她每天累的躺床上就睡,他们许久不曾做些什么了。   连聚在一起说说小话,她都能转脸睡过去,他除了将她搂怀里,掖好被子,还能怎么办,可以说很绝望了。   他语气低落,神情哀怨,惹得姜染姝低笑出声。   “也就刚上手不熟悉,这才整日里没个空闲。”现在她已经成熟悉流程的老油条了,不会再把自己累的沾枕头就睡。   她收起手中的书,浅笑盈盈的回眸。   康熙凑上来,在她边上坐了,这才问:“看什么呢?哟,《资治通鉴》?!”   他有些震惊,对于姜染姝的印象还停留在会念几首风花雪月的诗,怎的突然就能看懂这么高深的内容了。   姜染姝一脸风轻云淡,微微抬起下颌,等待被夸奖。   那骄矜的小模样看的康熙好笑,他话锋一转说道:“朕六岁时,便能倒背如流了。”   “哦。”姜染姝一脸冷漠,转身就走。   直接把康熙气笑了,长臂一伸,搂住她的腰拽到自己怀里。   “可长进不少,敢哼朕了?”他凑到她耳边揶揄的低笑。   姜染姝回眸斜眼看他,娇嗔的又哼一声,这才怒道:“您都没夸夸我!”   听到她这么说,康熙忍俊不禁的笑了,咬了咬她耳垂,含糊道:“朕错了,该如何罚朕?”   “唔。”他沉吟:“便让你在上如何?”   突然开车的老司机,让姜染姝有些愣怔,呆呆的啊了一声,对上康熙深邃的目光,瞬间红了脸。   挣脱他的怀抱,往内室走去,她暂时不想见他了。   谁知道康熙跟进来,靠着门框,潇洒的一甩自己辫子,含笑道:“不过说一句便扭手扭脚的?”   他一脸意味深长:“到了晚间试试。”   姜染姝被他看的脸红,那目光暗示十足,昭示今晚会不一样。   “您……”她羞赧,想要辩驳的话在口里面转了个圈,却说不出口。   ‘做就做?谁怕谁!’   ‘谁硬盘里没有几个g的小电影了?’   ‘谁还没看过几本重口小黄文了?’   ‘我知道的姿势可比你多多了!’   ……   这些没胆出口的话,到底被她咽回去了。   用过晚膳后,姜染姝心里就充满期待,不得不说,当吃惯了肉,突然间戒了,还真是有些想念那销魂蚀骨的滋味。   可康熙不见踪影,她顿时有些失落,怕不是回乾清宫去处理政务了,看来她激情一夜又没有了。   略有些遗憾,就见梁九功那奴才脸上挂着笑,轻声道;“嫔主儿,还请随奴才走一道。”   话是这么说,然而门前停留着一辆造型华丽的马车,以珠贝金银为饰,绫罗绸缎为幔,精巧别致,好看极了。   颇有些宝马雕车香满路的味道,她有些不明所以,然而梁九功什么也不肯说,一脸神秘的在前头引路。   姜染姝捏着手中团扇,心中猜测纷纷。   作者有话要说:   康康:给她惊喜!   姝姝:忐忑不安…… 第73章   马车骨碌碌的往前行进,车轱辘轧在青石板上,那节奏十足的声音还挺好听的。   很快就到了目的地,马车停下,有宫人引着她下来,姜染姝看着熟悉的红墙黄琉璃瓦,神色怔忡瞬间。   这帷幔晶簾,无一不是记忆中的模样。   她瞬间有些一言难尽起来,康熙这是何意?刻意侮辱她来着。   细细的想着自己素日言行,好似没有得意忘形、恃宠而骄,也注意不踩着他底线跳舞。   看着那熟悉的锦被,上头整整齐齐那叠的整整齐齐的夹袄,还有那鸳鸯戏水的大红肚兜,也是做宫女时用的细棉。   那是她不愿意回到的过去,甚至有些想埋葬的以前。   毕竟不太光彩,爬床小宫女,这话好说不好听。   她坐在床边,看着这一室明黄,思绪有些凌乱,渐渐地有人声近了,她抬眸一看,就见康熙施施然走了进来。   唇角噙着笑意,尚有些意气风发,一脸你感动不感动的表情。   姜染姝无力吐槽,不敢动不敢动啊,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想出这样的惊喜来,确定不是惊吓吗?   “这便是初遇你那一夜的布置,你瞧瞧,跟以前可有差别。”康熙微微抬起下颌,一脸骄矜,求夸奖的表情特别明显。   随着他的话语,目光在室内游移,还真是未有丁点不同,一切都是记忆中的模样。   “皇上好记性。”她低声夸赞。   微微垂着的眼眸,能看到羽睫微颤,康熙便心满意足,瞧她感动的都要哭了。   “姝姝。”康熙低笑。   见她抬起波光潋滟的双眸,脸颊上红晕轻染,那娇羞的样子媚色撩人。   犹记得她那日也是这般瞧着他,只一个眼神,便让他缴械投降。   他慢条斯理地解着她身上盘扣,一件一件的将外衣剥掉,大有要将旁边宫女服再给她穿上的意思。   姜染姝的面色苍白起来,当初不觉得有什么,只当自己夜色沉迷,胡闹一把而已。   如今孩子都生了,又得坐高位,偏被剥下伪装的皮,她难堪到受不了,再也忍不住,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此情此景,她浑身光洁,而他衣冠楚楚,对比之下更是心里难受到快要窒息。   不必他动手,她一件一件的开始卸头上首饰。   康熙望着她脸上的泪水,有些无措的怔在原地,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怎么了?”   听到他依旧温柔的声音,姜染姝心里愈加难受,她努力学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为的不过是一份不可能的平等。   但是你努力这么久,在对方心里还不过是个玩物的感觉,实在令人丧志。   泪眼朦胧,她什么都看不清楚了,只能感觉到康熙的气息越来越近,眼眸附上温热的唇瓣,如同小兽般轻轻吸吮舔舐,那泪珠便消失在唇齿间。   她有些怕痒的眨眼睛,纤长的羽睫在薄薄的唇瓣上轻扫,两人都顿了顿。   康熙轻轻一声长叹,将她往怀里搂了搂,抚着她的背安抚:“莫哭莫哭,怎的就哭上了?”   他瞧着那表情,怎么也不像感动的。   心中不明白,可看她哭的都要打嗝了,眼神中还带着屈辱难堪,这才惊觉自己做的不对。   忆苦思甜,对她来说只有苦没有甜。   那是她最卑微的爱,如今被他翻出来,就这么摆在眼前,无从挣脱。   姜染姝越哭越止不住,这个充满回忆的房间,不管再怎么用甜美的外表装饰,都代表着提醒她是一个爬床小宫女。   康熙心里着急,只差抓耳挠腮了,手足无措的哄她:“都是朕错了,好不好?”   国家大事放在跟前他也能举重若轻的解决,偏她一掉眼泪,他只觉得心都碎了,想把稀世珍宝都捧到她跟前,换她展颜一笑。   他鲜少这般低声下气,背影都变的落寞起来,恨不得立马举白旗显示自己的决心。   姜染姝不愿意去看他,钻进被窝里用被子一裹,继续抽抽搭搭的哭。   伤心劲上来了,是怎么都止不住的。   康熙看着她把自己裹的跟蚕蛹似得,还一抽一抽的,没忍住笑出声,惹来姜染姝的死亡凝视后,更是哈哈大笑起来。   “女儿家果然都是小心眼,明明是好事,你偏往坏处想。”   “你也不想想,朕若真看不上你,又如何会宠你至今。”   “哎呀,朕的小乖乖~”   “嗨呀,朕的小宝贝?”   他脱掉身上衣衫,跟她挤在一个被筒里,逼仄狭小的空间让两人肌肤紧贴。   “乖,朕抱你去沐浴如何?”他低声哄。   事情的发展出乎他意料,在他原本的打算中,换上宫女服后,他便将她打横抱起,再塞进香汤中,亲手剥掉自己穿上的衣裳。   谁知道将对方直接惹哭,爱之旅差点断了。   姜染姝把脸往被窝里蹭了蹭,还是不愿意理他,这人怕不是分不清什么叫惊喜,什么叫惊吓。   她有心想咽下去,却又担心他一直拿这个当浪漫来袭,那就尴尬了,索性直接发作,将事情挑明。   唯独没料到的是,哭的爽了完全停不下来,越哭越想哭。   他这般紧张她的神色,可真是不多见,奇异的能填平她内心的些许不安。   “姝姝……”   “朕的好姝姝……”   “别气了好不好?”   康熙这会儿真急了,将她紧紧搂到怀里,低声承诺:“朕下次再也不这样了好不好?”   姜染姝蠕动了下,带着沙哑哭嗓开口:“嗯,您保证。”   她只要肯说话,什么都成,康熙轻舒了一口气,连忙点头:“朕保证。”   抱着蔫哒哒的姜染姝去了隔壁浴室,里头香汤早已备齐,上头撒着雪白的玫瑰花瓣,轻烟薄雾笼罩,还真挺浪漫的。   只她刚哭过,兴致有些不高,被康熙放在香汤中,摆什么姿势就是什么姿势。   康熙无奈,又细细哄了哄,大义凛然的割地赔款:“你一直惦念着想用锦帕束起朕双手,今儿便从了你如何?”   看着她眼神瞬间晶亮起来,康熙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姜染姝雪白的贝齿咬着唇瓣,偷偷拿小眼神觑他,不确定的又问:“真哒?”   “真哒!”康熙用诚恳的表情,学着她语气,隐隐还有些萌。   他既然这么说,姜染姝也就不客气了,迫不及待的从香汤中出来,披上浴衣,回眸期待的望着他。   她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姜染姝有些莫名,她素来淡然,鲜少有这么多愁善感的时候,想着等明儿一定请太医过来看看。   康熙面上淡定,心里慌的一批,主动惯了的人,突然要被捆住手,不知道对方会做什么,那可真是……   再者他身份特殊,愿意这般将就,跟同意她拿着刀架在他脖子上玩没什么区别。   姜染姝一路牵着他的手走在前头,心里头七上八下的,她看过那么多清穿小说,清穿电视剧,突然心中浮起一个梦幻的想法。   莫不是她成了康熙真爱?   想着他的深沉老道,显然不是轻言情爱的人,姜染姝成功把自己逗笑。   星点小矫情彻底消散,她含笑回眸,刚被泪水洗刷过的眼眸亮晶晶的,像是漫天璀璨星辰。   康熙被她眼神击中,小腹顿时一紧,心里也跟着砰砰乱跳。   进了内室,姜染姝在衣柜中找汗巾子,这东西长,用来束手再好不过。   康熙看着她欢快的忙碌着,心情变得宁静起来,跟她在一起,不用考虑旁的,倒是正好。   哭也好笑也好,都是单纯的为他,没有掺杂其他目的。   最后翻出来一条茜纱的汗巾子,这颜色鲜亮,她在自己腕子上缠了一把,觉得正得益,便转身看向康熙,他穿着玉白的寝衣,系带系的端正。   从头到尾都严丝合缝,只露出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   姜染姝微微一笑,毫不客气的上前,摁住他手腕,慢条斯理的缠绕着。   康熙紧张的吞口水,临时想反悔,挣了挣,却发现怎么也挣不来那看似娇弱无力的双手。   她俯下身,鼻尖亲昵的蹭着,一手不疾不徐的解着他系带,那慢悠悠的动作让康熙心里愈加紧张起来。   “皇上……”她压低声音,眉眼含笑,学着他素日动作,用鼻尖在他脖颈间轻蹭。   康熙滚了滚喉结,双手一点也使不上力,只能看着她使坏。   “姝姝。”他想求饶了。   她却竖起葱段般的白皙手指,轻轻嘘了一声,示意他不要出声。   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她怎么也要玩个够,轻易哪里肯罢手。   视线在室内寻觅,惹得她哭一场的大红肚兜映入眼帘,姜染姝轻笑:“这个如何?”   康熙心中顿时有不祥预感,在对方顺便把他手固定在床撑上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他眼睁睁看着她纤白的柔荑拿起大红肚兜,那红白的强烈对比,衬得她肌肤愈加如玉般温润好看。   “我伺候您穿上?”她勾起唇角,露出甜蜜的笑意。   康熙面上的笑容却逐渐消失,看着那鸳鸯戏水图案,怎么也笑不出来。   他抿了抿薄唇,试图跟她商量:“不穿可以吗?”   眉眼微垂,他可怜巴巴的抬眸,因为角度问题,姜染姝甚至觉得他眼角泛着水光。   “可以呀。”她柔柔的回复。   手上的动作却一点没停,将肚兜覆在他精壮的胸膛上,到底有些小,有些遮不住,系带也短了,怎么也挨不住,姜染姝有些失落,看着他似是被染上红晕的双颊,又觉得一切都值了。   素来沉稳的大佬,露出这般随意蹂‘躏的表情,堪称此生无憾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此处省略车,毕竟李可爱遵纪守法,脖子以下从不写。   康康:这就是你让朕拉灯的原因?   姝姝:难得的机会,我想要做下去!!! 第74章   明明冬日寒烈,室内一片春暖香浓。   胡闹过后,两人静静地搂在一处,絮絮叨叨的说着小话。   在姜染姝有意无意的引导下,说到阿哥的名字上头去。   她坏心眼的在他结实的胸膛上画圈圈,一边漫不经心的问:“万黼一直混叫着,您还未考虑好不成?”   她这话说的有些醋,引得康熙闷笑出声,捉住她作怪的柔荑,他沉吟着回:“你不提,朕都忘了,什么考虑不考虑的。”   另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捋着她汗湿的发丝,在姜染姝屏息凝神,等待他回答的时候,康熙突然道:“再去洗洗,省得你着凉。”   “嗯。”应是应下,可她懒得动弹,腰腿都折腾这么久,酸软的不像话。   看出她的疲累来,康熙赶紧给她洗脑:“下次便不要自己动了,瞧你累的,这种粗活,放着让朕来。”   姜染姝懒洋洋的从鼻子里轻哼一声,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这种时候,玩的是个满足感,跟累不累的可没关系。   见她如此,康熙便知道自己洗脑失败,仍旧不放弃,在她耳边低喃:“左右都是图个舒爽,哪有自己辛苦的道理?”   “唔。”姜染姝看似迟疑的嗯了一声,在他充满希望的眼神下,慢悠悠道:“我会努力锻炼,让自己不觉得辛苦。”   康熙:……   瞬间觉得牙疼不已的他,蔫哒哒的抱起姜染姝去了隔壁浴室,笑道:“来,朕给你洗。”   和谐的情事对男女关系起到特别润滑,姜染姝现在对康熙是越看越满意。   乖巧的窝在绣凳上,由着他替她轻柔的洗着头发。   这般时日久了,他的手艺越发好起来,再不会出现刚开始的无从下手。   刚洗漱过躺到床上,两人搂在一处很快就睡着了,第二天一大早醒来,姜染姝才恍然发现,她问的名字被遗忘,最终也没有一个结果。   有些懊恼的咬唇,下一次再找这么好的机会就有些不方便了。   康熙早已离去,她就算失望也是没法子的事,索性将这一茬放下。   早膳很有特点,有湖北的热干面、豆皮、牛杂面等,还有广东的水晶虾饺、糯米鸡。   原本就比较饿,这下更是吃了个肚圆,将桌子上的东西,快要一扫而尽。   “老贵人身子可好了?”姜染姝漫不经心的问。纵然是一手闲棋,也总得把它下齐全了不是。   锦心闻言点了点头,轻笑着回:“昨日还派人来西安呢,说是已经大好。”   “唔,知道了。”姜染姝点头,转而吩咐:“那便传唤她来。”   锦心应了,转身下去吩咐。   传话自然有传话的小宫人,再像是一个贵人,已经不需要锦心这样的贴身大宫女亲自去。   老贵人来的很快,姜染姝正端着花洒,慢悠悠的给花木浇水呢。   冬日凄清,花木凋谢的不成样子,自打她管此类事务,经人工便,再也没有缺过绿树花红。   她闲来无事的时候,总爱亲自侍弄。   过罢年天气总是要暖一些,冬阳照射在她身上,带来一种温润如玉的微透感,老贵人脚步微顿,在那一瞬间,好像明白了她为何独得恩宠。   她身上穿着艳丽的茜纱长袄,宽松的直筒型穿在她身上,也显得玲珑有致,好看极了。   微微躬身浇花的时候,那细细的腰肢便显露出来。   似是听到她的脚步声,对方含笑回眸,笑盈盈的开口:“你来了,快进去坐。”   那笑容似是春花初绽,粉桃欲开,就这般看着便觉得有浓浓暖意扑面而来。   “给禧嫔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她虔诚跪地。   姜染姝赶紧扶起她,连忙道:“你也是个实诚心眼子,何必如此客气。”   这般说着,索性直接执起她的手,牵着往内室走去,一边含笑道:“都是一家子姐妹,不必拘礼,千万莫作茧才是。”   老贵人轻轻的嗯了一声,突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本来也不是能言善辩的人,在她温煦的表情下更是无从开口。   呆呆的被对方牵着,就听对方柔柔开口:“可好多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尽管说出来。”   “劳娘娘惦记,太医也说,嫔妾如今好全了。”老贵人在愣怔过后,终于找到自己的语言。   姜染姝含笑望着她,犹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唇瓣干裂面色苍白,却仍旧美的惊人。   如今气色养回来,瞧着倒是模样标致,有几分腼腆和顺的感觉。   两人到底初见,看着老贵人贞静和顺的脸庞,她便有些聊不下去,只含笑提议:“左右今日天气好,不如我们去御花园走走?”   老贵人无有不允,点头应下,两人便带着队伍往御花园去,在夹道上随意行进,瞧着外头的新鲜事物,话题倒是多了起来。   等走进御花园,两人也终于熟稔了些,话题宽泛些不说,老贵人面上表情也跟着松散许多。   那种炽热红玫瑰的隐形高傲渐渐显露,嫣红的薄唇棱角分明,线条凌厉,好看极了。   两人漫步在冬日的羊肠小道上,暖暖的阳光照耀在身上,特别舒服。   老贵人神色彻底放松下来,和姜染姝一起依在桥的望柱上,看着底下的锦鲤游来游去,悠闲自在的晃动着尾巴。   “游鱼哪知人间苦……”老贵人垂眸,神色间满是落寞。   跟禧嫔聊的越多,她越是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她心中便越是空茫。   这么好的人,合该有一个疼爱她的相公,而不是在深宫中缭乱此生。   姜染姝觉得老贵人挺和眼缘的,所以才亲近了些,如今瞧着她和外表的艳丽不同,反倒有几分多愁善感,不由得笑了。   “日子都是一天天的过,何必想那么多呢?”她话说得特别洒脱,让老贵人面色和缓许多。   两人又一起闲闲地聊了很多,日头升高略有些晒,这才两两分开。   等回到景仁宫之后,双胞胎正在寻她,明明还没有什么意识,偏偏认得她,若是醒了寻不到她,能委屈的跟什么似得。   姜染姝刚走到两个孩子面前,就见他们咧开嘴笑的开心,小手小脚挥舞的特别欢快。   “嗨呀,宝宝这么开心呀。”看到他们的笑容,她便觉得什么都值了。   只是没几日过去,她便笑不出来了。   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掉头发能掉的这么绝望,随手一摸就是一大把,每日起来,枕头上被子上,都是零散的发丝,若是绾发髻,那敢成把成把的掉。   康熙原本就爱她这满头青丝,时不时就要抚摸两下,当再次下手,却薅下来大把头发的时候,他神色间略有惊慌。   “怎么了这是?”他什么都想到了,常人哪里能这么过分的掉头发,别人得了什么大症候。   当下疾言厉色道:“都是怎么伺候的?”   锦心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想要辩解的话堵在喉咙出不来,皇上不喜欢人唧唧叨叨的辩驳,逢上罪加一等。   没伺候好就是没伺候好,容不得星点狡辩。   姜染姝拦住他,无言道:“请太医便是,不关她们的事。”   康熙怒气冲冲,看见禧嫔掉头发,他心里就是一惊,止不住的升起担忧。   “狗奴才,还不快去!”他气势磅礴,心里却忐忑的厉害。   梁九功连忙出去,亲自去御药房请人,一路上小跑,累的气喘吁吁,他现在变胖了,年岁也上来了,丁点都劳累不得。   等到御医来的时候,就看到康熙面色黑沉,冷冷的看着他们。   黄御医在御前行走惯了,一点都不被对方的面色影响,淡然的看诊问诊。   当知道缘由后,哭笑不得道:“产后脱发乃是常事,十人中泰半如此,慢慢调理即可,不必忧心。”   他话是这么说,康熙仍不能安心,追问道:“如何就这般严重,细细道来。”   黄御医无奈,只得一板一眼说清楚:“女子生产之事颇为复杂,又极耗身体元气,若是再劳累些,那身体定然遭不住。”   说到底是生孩子身体亏损,带孩子又勤勉,这几事结合起来,便受不住了。   康熙眉头皱的死紧,颇为不满意这个答案,只催促道:“你再瞧瞧,莫遗漏了。”   御医点头,又细细问诊,最后得出来的结论依旧是这个。   姜染姝见康熙还有为难他的意思,赶紧道:“无事就好,多养几年就回来了。”   她原本想着,左右这孩子小,要不要再追生一胎,趁着年轻趁着有宠。到底身体不允许,这般想着倒还是要缓缓,这事不能急。   “行吧。”康熙很勉强的应下,挥了挥手示意御医离去,他看着姜染姝,眼神中还是充满了担忧。   这得多大的消耗,才能让她掉发到这种程度,他给她洗过几次头发,最是了解情况。   柔顺到不可思议,便是用篦子通头,也鲜少掉几根,他整日里羡慕,谁知道一个孩子就能毁了这些。   “你辛苦了。”康熙呐呐轻言,满是疼惜的将她搂到怀里。   原本他觉得,他宠爱禧嫔太过,想着要不要收一点,可瞧着她受这么大的罪,仍旧没有抱怨,对他体贴温柔。   心中那点想要冷一冷她的想法,便消散许多,罢了,他的女人,合该他来疼。   “再传唤几个御医来,多人会诊,出一个完美的方子出来,务必将禧嫔身体调理好。”他沉声开口。   负手望着她,语气清浅:“别怕,有朕在。”   他这种一切有我,你不必担心的姿态,特别霸总,姜染姝被他苏的脸都红了。 第75章   今日颇有些吹面不寒杨柳风的感觉,阳光也是正好。   姜染姝坐在窗前,捏着鼻子喝苦药汁子,一喝就是一大碗。   原本她最不耐烦这个东西,但为让自己不秃头,她强忍着那酸苦的味道,别提多痛苦。   原本只是想着以后天好些再多锻炼,在秃头的情况下,她不得不勤奋以对。   既然下定决心,等康熙来的时候,便拉着他柔声道:“左右我身子不大好,想跟着您锻炼布库,不知您意下如何?”   妃嫔想要布库,这是天下第一遭,康熙从未听过有人在他耳边讲,想要锻炼身体,对她来说这是一个非常新奇的说法。   他不由得纳罕道:“怎的起了这念头,是谁在你耳边念叨不成?”   姜染姝摇头,跟他说并无他人诱导,又眨着眼道:“您英武精壮,想来是坚持布库的缘故,所以也想跟着练武,好让我身体也好些。”   说英武精壮的时候,她差点没绷住笑了。   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   这首歌实在太过洗脑,让她记忆犹新。   小小的一记彩虹屁拍上去,康熙顿时露出骄矜舒心的表情,沉吟着道:“布库乃是苦事,怕你坚持不住。”   说完自己心里一突,无端的想起那日被摁住的手腕,那种怎么也挣扎不开的无力感,突然又在心间萦绕。   果然见禧嫔柔柔一笑,似是为了证明自己,她晃了晃细白的腕子,轻声道:“不若你我掰手腕如何?”   康熙瞬间一言难尽起来,和自己的女人掰手腕,这说出去有人听也没有人信。   不论输赢,对他都没有什么好处,看着姜染姝坚定的眼神,他怔了怔随即沉吟道:“既如此,你明日便跟着朕一道去骑射营。”   这便是同意了的意思,姜染姝欢呼一声,猛的跳进他怀里,两条腿盘着他细韧的腰身,撒娇:“嗨呀,好期待。”   说完便跳下去,噔噔噔的跑进内室,听着是那窸窸窣窣的声音,想要跟着进去,被制止后带在原地,无聊的望着窗外。   不知从何时起,窗外的樱桃树似有花苞萌出,小小的一点,可以想象花开后的娇嫩模样。   就在此时,姜染姝又噔噔噔的跑出来,花盆底踩在青石板上的声音特别有节奏感。   “好看吗?”她欢快的转着圈圈,双眸亮晶晶的。   康熙看着她,目不转睛。   见过她娇软媚人的样子,见过她清新淡雅的模样,也曾见过她穿着战袍气势昂扬,唯独没有这般飒爽英姿。   头发被简单的绾成一个髻,羽扇纶巾面色带笑,身上穿着火红的旗装,明明不施粉黛,却愈加显得她风华无双。   “姝姝。”康熙轻唤。   姜染姝还沉浸在自己是个新鲜的靓女中,对着西洋镜照个不停。   闻言漫不经心的回眸,就被拥入一个炽热的怀抱,双唇被采撷的时候,她还有些懵,不就是试个衣服罢了,怎的还亲上了?   在对方亲来亲去怎么也不住口的时候,她有些不耐烦了,她画这裸妆废了很大功夫,还没美够呢,就被康熙给蹭没了。   “别动。”康熙搂住她细细的腰肢,轻声道:“朕还没亲够!”   姜染姝:……   没亲够是什么鬼。   等两人唇分,她生无可恋的发现,自己的裸妆果然被蹭花了,趁着康熙不注意,赶紧把妆容补一遍。   康熙盯着她看了好几眼,总觉得前前后后瞧着有些不一样。   姜染姝有些心虚,转而跟他絮叨起别的来,就听康熙道:“前期日子你在问万黼大名的事情,朕想了想起了几个,你瞧瞧。”   看着一溜的胤祺、胤祐、胤礼等,充分说明他的不上心,也分外能体会到,他当初给胤祧起名胤祚是怎样的一番爱意。   也更能明白,当初乌雅氏是有多么受宠。   对这几个名字看了又看,姜染姝实在没看出来彼此间有什么区别,只轻声道:“您是皇阿玛,不拘选哪个,孩子都能感受到您一腔爱意。”   康熙这才满意,在胤祺的名字上点了点,轻声道:“就便这个吧,你觉得如何?”   姜染姝沉吟片刻,在这几个名字中仔细看了看,最后绝望的发现着实没有什么区别,只得点头夸赞:“还是您眼光好。”   看着对方心满意足,她觉得无言以对。   等到第二天她喝苦药的时候,万黼的赐名已经下来了,甚至正式的将他们排行又排了一遍。   十年一上玉碟,如今刚过去四年,还有六年时间,也不过口头上排一排,这到时候中间添人少人的,还会重新排。   宫中诸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么一个无宠的嫔妃,一个无宠的皇子,皇上哪里轻易记得起,不都是禧嫔在后头使劲。   郭络罗贵人抱着怀里的小公主,咬着唇想,旁人的孩子都有名字了,偏她的还是小公主小公主的混叫着,像什么样子。   她抱着小公主来到姐姐屋里,看着她坐在窗前摆弄胭脂水粉,那百无聊赖的身影充满了死寂绝望,再无旁日意气风发。   这个姐姐,她一向都是艳羡的,她风流妩媚,性子爽利,多的是人喜欢她。   不像她,旁人就算说,也会说是郭络罗氏的妹妹,并不会直接说,那个郭络罗贵人。   一辈子压在她的风光阴影下,却不曾想她一朝翻车,倒是让这宫里头愈加冷清了。   “姐姐。”   “你来了。”   自打上次闹翻,姐妹俩难得在一起好生说句话,今儿都心平气和的凑在一起,彼此却依旧相顾无言。   郭络罗氏坐在妆奁前,对着铜镜发呆,看着妹妹沉静的眼神,她轻叹了口气,第一次正儿八经的看向她怀里的小公主。   只一眼,她便忍不住红了眼眶。   这孩子,跟她太像了。   “可起名字了?”她问。   郭络罗氏摇头,她今儿抱着孩子来,就是想让姐姐想法子,给万岁爷透个气,这还有公主们没起名呢。   想到这个,她难免想到禧嫔生的两个孩子,得宠就是不一样,都说子凭母贵,这话果然不假。   同样是万岁爷子嗣,偏她就能获得万岁爷宠爱,她有一日瞧见两人带着龙凤胎去御花园玩,皇上怀里抱着小公主呢,对方一点都不怕生,敢在皇上脸上摸索,不开心就打的啪啪响。   周围的奴才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显然是早已习惯如此。   她羡慕的眼圈都红了,她的公主,至今不曾见过皇阿玛。   郭络罗氏看着她陷入回忆中,跟着一声轻叹,她能如何呢,一个失宠的人,有什么路子能上达天听。   “且等等吧。”再怎么风光,也有失宠的那一天。   而被他们羡慕的姜染姝,这会儿紧张的看着康熙。   明瑞这丫头闯大祸了,方才康熙抱她,见她放屁,怕她拉裤子,便打开尿布,谁知道她直接尿了,康熙心里一个着急,担心棉裤试了不好换,直接用手接着。   姜染姝小心翼翼地觑着康熙神色,见他神色僵硬崩溃,就知道他对这个有些接受不了。   使眼色让人赶紧把孩子抱下去,省得被迁怒了。   她这才上前,赶紧命人端铜盆来,给他净手,香胰子用了一遍又一遍,手都搓红了,康熙才委屈巴巴的开口:“尿手上了,朕等会儿怎么用膳。”   看到这只手,就想到尿。   姜染姝赶紧哄他:“我喂您吃!”   这种福利她一般是不提供的,偶尔为之是情趣,日常所为,就没意思了。   果然见康熙眼前一亮,对自己手掌终于没那么介怀了。他这双处理国家大事的手,竟然遭如此对待,可以说是很可怜了。   莫名的有些期待晚膳,姜染姝想了想,为了弥补他的精神损失,索性自己下厨。   “您想吃什么?”她问。   这种短时间也做不了什么,只能炒点家常菜,可这个康熙也爱,沉吟着点单:“你爱的咕咾肉来一份,再炒个时蔬牛菌肝……”他还想再点,看着禧嫔嫩白的指尖,收回了话。   这样的一双手,等闲谁舍得她握炒菜勺。   便是金银软玉所制也配不上,怎的能如此劳累。   姜染姝还等着听呢,谁知道他收声了,不由得诧异开口:“两道菜吗?”平日里最少也有二十道了,今儿这般简朴。   康熙点头,主动上前来,替她择菜,原本宫人要帮忙,被他轰出去了。   他浅浅一笑,柔声解释:“也想试试寻常百姓家夫妻一道做饭的滋味。”   百姓家夫妻。   姜染姝神色不自在一瞬,转过身开始切肉,跟皇帝说什么夫妻,她不过是个小妾罢了,纵然不愿意承认,也是如此。   她想起自己的父母,她小的时候,爸爸总爱宠着妈妈,等闲家务活没让妈妈沾过手,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之间冷漠起来。   许是她上初中那段时间吧,一直住校,对家里头的关注很少,再放寒假回来,爸爸依旧做着家务,言语间透露着诸多不满。   妈妈神情隐忍悲痛,努力在她面前表现的很平静,给她一个完整的家。   后来长大了,方才明白,原来是爸爸出轨,对方比她大不了几岁,贤惠的不成样子,就连洗脚也是伺候着爸爸洗的。   凡人夫妻方且如此,坐拥后宫三千佳丽的皇帝,又该如何专一不二?   她劝着母亲离婚,她不愿意,说等她结婚后再说。   只这一等,便再也没了机会。   不知没有她这个束缚,妈妈是否能获得自由。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她低声嘟囔。   作者有话要说:   姝姝:狗男人!   康康:???? 第76章   “嗯?”康熙疑惑的应了声。   他并没有听清楚对方说了什么,亦或者是,他听清楚了,但是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   “大猪蹄子?”他反问。   姜染姝面不改色的点头,随口道:“想吃猪蹄了,明儿让御膳房上一道。”   她虽然这么说,但是康熙仍觉得怪怪的,狐疑的盯着她看了又看,复又低头择着手中的大葱,那修长的骨节按在大葱上,莫名的有些和谐。   姜染姝利索的挥刀,见对方不再追问,遂松了一口气。   等材料弄好,她打算叫宫人进来给她烧火,还未开口,就见康熙坐在灶前,一本正经的拿起火石。   “您……?”她顿了顿,还是忍不住问道:“您行不行?”   她这话一出,康熙看着她的眼神瞬间变得意味深长起来:“朕行不行,你还不知道?”   姜染姝小脸一红,被他眼神暗示,瞬间想起那些荒唐的夜晚,他何止是行,简直就是爆表,时时让人招架不住。   她对自己的腰发誓,对方真的行。   “炒菜了炒菜了。”欲盖弥彰的拿起油壶准备倒油,就是锅还不热,探眸一看忍不住黑线。   康熙耳根红透,对着手中的麦秸发呆呢,一看就知道没想好事。   “公子,何必对着奴家发呆……”她将帕子从康熙脸上缓缓滑过,轻佻开口:“随奴家入内室可好……”   “来呀。”   后面这两个字咬的含糊暧昧,惹得康熙眼神瞬间不对了。   但他自制力很强大,瞬间回神,明明耳根还红着,却一脸冷漠的别开脸,似是一点都不受影响般,直接点火。   若不是手指微微颤抖,她还真信了。   轻哼了哼,她不再逗弄,开始认真炒菜。   康熙却陷入回忆中,女人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玩物。   她一直在他身边长大,三四年过去他从未注意到她,也就那个朦胧的夜,她踏着月色而来,浑身气质清雅缥缈,偏又是个妩媚动人的长相,这种矛盾的气质,让他拒绝的话说不出口。   在他面前缓缓解盘扣的手指性感极了,像是能抚在他心口上。   刚开始的时候,禧嫔也不过是寻常女人中的一个。   竟不知从何时起,她有了自己独立的名字和地位,让他无法忽视。   摇头一笑,康熙眯了眯眼,信心十足的看向禧嫔,他的女人,必然是爱他的,这毋庸置疑。   用膳过后,康熙没有多留便离去了,姜染姝看着他的背影打了个哈欠,洗漱便睡下了。   第二日一大早,便听到胤祧嘎嘎嘎的笑声,他笑起来特别放肆,手舞足蹈的便罢,还爱扯着嗓子发出声音。   “怎的这般开心?”她问。   锦心唇角含笑,轻声道:“外头的樱桃花开了几朵,小阿哥头一次见,高兴极了。”   “开了?”姜染姝懒懒的打了个哈欠,起身披上披风,隔着窗子看向外头,果然见几朵白色小花迎风招展,娇嫩极了。   在光秃秃的冬日能看到这么一点艳色,让人心情舒适极了。   “嗨呀,好看。”   她满心喜悦的夸赞,迫不及待的出门,扑在樱桃花树下,昂着头赏花。   “竹外桃花三两枝,这樱桃花也不遑多让。”都是让人惊喜的存在。   胤祧看见她,更兴奋了,葡萄似得大眼睛更亮了,乌溜溜的黑眼珠直直盯着她,软软的“啊”了一声。   这是求抱抱呢,不得不说,姜染姝总觉得这俩孩子有点聪慧,发育的比一般孩子要快些。   抱着他掂了掂,她觉得有些重,不由得问:“又胖了?”   奶母笑吟吟地点头:“前些日子加了点米汤蛋黄,小阿哥很喜欢,喝了一小碗呢,日日都惦记着多吃些,这才胖了。”   他爱吃的不行,看到自己的小木碗,就高兴的恨不得蹦起来,小家伙肉嘟嘟的,力气很大,差点抱不住。   姜染姝若有所思的逗弄着他,漫不经心道:“以后喂辅食的时候,抱过来我喂他们。”   左右这是加餐,放在什么时候都成,等她有空了再吃,也是一样的。   人和动物都一样,谁掌握着食物,谁就是老大。   她已经失去亲自母乳喂养的可能,不想再错过亲眼看着他们学吃饭。   奶母含笑应下,立在一旁伺候,就见锦心劝道:“您快进屋吧,就穿着单薄的绣花鞋呢,别冻着脚了。”   姜染姝在胤祧脸颊上亲了一口,将他往怀里又搂了搂,这才笑道:“那走吧。”   一行人施施然进了屋,还未跨过房门呢,就听到朗笑声响起,姜染姝面色一僵,就见康熙大踏步走了进来。   她瞬间有些方,早上刚醒,她没有洗漱便出来赏花,这会儿脸没洗牙没刷头发没梳连寝衣也未脱下,简直就是蓬头垢面衣衫不整。   想要往里头走,就听你康熙轻声道:“你不是想来寻禧嫔玩耍,快进来吧。”   一个娇俏的女声应了句是,接着便是窸窸窣窣的走路声。   姜染姝过了许多年后依旧记得,那个少女眼神狡黠,从阳光中闪了出来,带着明媚的笑容冲她打招呼。   而语素也忘不了,那个洗净铅华依旧曲眉丰脸,肌肤白皙像是要跟白瓷相比。   不过是家常衣裳,披散着头发,在她看来,却仍旧美得精致,宛如洛神降临。   “禧嫔娘娘~”语素躬身行礼,笑容灿烂。   姜染姝有些摸不清路子,康熙亲自陪着一个少女玩,还带着她游宫,她在他面前也很放松,毫无拘束。   康熙仔细观察着她面色,就见她神情平缓,眼神柔和,心下也有些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垂眸介绍:“这是六公主语素……”   他话音一落,姜染姝面上的笑容亲热三分,不可否认的,康熙看到她这个反应,心中舒服了些。   “快进来坐。”姜染姝拢了拢身上披风,在门口立得久了,这春日寒风依旧凛冽,着实有些受不住。   康熙忍了半晌,终究没忍住,数落道:“早起风凉,怎的不顾自己身子?”   说着他大踏步上前,直接握住姜染姝的手,凉冰冰的跟冰坨子也不差什么,眉头便拧的更紧了。   姜染姝腼腆一笑,抿着薄唇冲语素羞涩一笑,邀请她进屋来。   私下里和康熙怎么亲密都成,在小姑子跟前还这样,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语素嘻嘻一笑,跟在两人后头进屋,特别不见外的开口:“禧嫔娘娘尽管梳洗便是,不必管我。”   她说得不客气,惹来康熙淡漠轻瞥,她也不在乎,仍旧笑的明媚。   她这般,康熙愈加头疼,这个妹妹离经叛道,都已经二十又一,却仍旧不愿意成婚。   整日打马游街,无所事事,将纨绔事做了个一干二净。   等到姜染姝出来,她瞬间怔在原地,原来世界上真的有这般神仙妃子,只瞧一眼,便让人彻底沦陷,她一个女人都把持不住。   看见语素呆滞惊艳的眼神,康熙骄矜的抬了抬下巴,半晌不见她回神,仍然呆呆傻傻的注视,他顿时耐不住了,以手握拳挡在唇前,轻轻咳了一声。   这突兀的清嗓子声音并没有让语素回神,直到他再次弄出动静,对方才一惊蹦了起来。   就见她上前一步,紧紧的握住姜染姝细嫩柔荑,蛊惑道:“禧嫔娘娘,男人多薄情,哪里比得上女人知冷知热?!”   康熙:???   他听见了什么?怕不是他耳朵出问题了。   姜染姝也对她的主动惊呆了,她就没见过这么主动的人,还是一个女人。   可是她眼神清亮,显然是纯欣赏,并没有调侃的意思。   抿着薄唇羞涩的笑了笑,她想作为新时代的青年,总不能比不得古人。   反握住对方的手,还没来的及说话,就被康熙一脸警惕的隔开了。   “胡闹!”他板着脸骂。   然而两个人都不怕他,甚至有突破防线再次交流的意思。   “语素!”他冷喝。   “嗯哼!”语素从鼻子里头应了一声,对他并不在意,目光热切的看向她:“您多考虑考虑呗,我不急的。”   姜染姝含笑点头,瞬间就被康熙用大手糊了脸,直接按进内室,沉声道:“你进去!”   又看向施施然挑眉看着他的语素,冷声开口:“你回去!”   语素不想走,被梁九功往外请,只得扬声道:“禧嫔娘娘,过几日还来叨扰,您莫见怪。”   姜染姝踮起脚,从康熙的防线中突破出来,也跟着扬声回:“好呀,本宫等着你。”   康熙:???   他眯着眼看向禧嫔,总觉得自己头顶的颜色会有点变。   “你捅马蜂窝了,知道吗?”   姜染姝讨好的依偎进他怀里,软乎乎的撒娇:“哎哟,奴家跟她不过玩玩而已,公子还当真了?”   她又软又嗲,微微拉长的京腔儿好听极了。   说着柔顺的闭上眼睛,柔声道:“给公子亲一口,别跟奴家生气了如何。”   康熙摁住她,狠狠亲了一通还觉得不解气,这小东西皮的很,总觉得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啪!”   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姜染姝捂着自己的屁屁,颇有些不敢置信的抬眸。   亲都亲了,为何还要这么绝情的打她!   打从记事起,便再也没挨过打了。羞耻感袭击着她,姜染姝面色刷的红透,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连眼眸都带的有些微红,弄的康熙也跟着紧张起来,反省自己是不是打的很了,瞧她都要哭了。   “要不你打回来?”康熙有些犹疑的开口,神情中充满了不确定。   姜染姝:???   不敢不敢。   作者有话要说:   康康:你捅了马蜂窝!   姝姝:明人不说暗话,我想捅美男窝。 第77章   正月里头,大家都安生的紧,一点幺蛾子都没出,宫里头难得平静下来。   这皇宫里头每个人都有欲望,都有想法,都有自己的欲求不得。   譬如慎嫔,她被改了封号以后,很是觉得屈辱。   可日子一天天过去,那些能带来撕裂感的愤怒悲痛,也跟着绵绵细雨一道消逝。   她脑海中回荡着小宫人劝她的话语,唇角又微微勾起。   人怕对比,她好歹只是改封号,也说了好听话来圆,可宜嫔呢,被褫夺封号,旁人都叫郭络罗氏,因为郭络罗嫔有些咬嘴。   她闲闲的拨弄着手中护甲,看向底下跪着的小宫人,似是漫不经心:“告诉她,事情已经到了收尾阶段,可不能出差池。”   小宫人战战兢兢的点头,那如临深渊的表情取悦了慎嫔,她掩饰住自己眼眸深处的黑沉,面色和缓起来:“行了,知道你妥帖,拿去玩吧。”   她从妆奁中随意抓了一把银瓜子,往小宫人跟前一撒,看着她跪在地上,一颗一颗的捡,内心充满了愉悦。   景仁宫,正殿。   今儿天不大好,小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姜染姝坐在窗前,看着樱桃花被雨打风吹,零星飘下来几瓣。   桌上是冒着热气的中药,养了这么久,头发还是大把大把的掉,额前已经有些秃了,她瞧着有些欲哭无泪,只得剪了碎碎的齐刘海,遮住光秃秃的额头。   “嫔主儿,您快喝了吧。”赖嬷嬷劝她,这中药向来是微烫的时候没那么苦,越是凉越是带着难喝的苦。   喝了这么久,姜染姝已经摸着路子,可瞧着这黑褐色的药汁子,她就觉得胃里难受。   “嗯。”对着苦药怔了一瞬,想着长痛不如短痛,直接喝了便罢,药一入口,她便觉得不对。   这味道相对来说,没有之前那种微微的涩苦味,那是一种非常浅淡的味道,若是不仔细品,压根发现不了。   亦或者是她融了玉珠,五感敏锐,才能感受到那星点不同。   “叫太医来。”她吐掉口中的药汁,又沉声道:“派人看住熬药的小太监。”   赖嬷嬷面色大变,对方话下隐喻,她已经听懂了,这背后代表着的意味,令她不安。   “是。”她面色凝重的下去,锦心紧张的看向姜染姝,轻声道:“您可是有哪里不适?”   见她摇头,目光落在尚冒着热气的中药上,恨恨跺脚,千防万防,怎的还是出了问题。   姜染姝揉了揉眉心,安抚似得开口:“不打紧。”   看着锦心面色平静些许,姜染姝目光深沉地望着桌上药汁子,心中猜测纷纷。   最后都化为面上沉静,若无其事地等着太医到来。对方来的很快,毕竟离得也算近。   见着她先是一惊,有些不确定的看了又看,最后才沉声道:“冒昧说一句,您能将妆容洗了吗?”   姜染姝摸了摸脸,沉吟道:“本宫并没有敷粉,只涂了润面的脂膏。”   御医绕着她走了一圈,又细细的问诊把脉,端起桌上药汁子喝了一口,仔细的品了品,端详半晌才笃定回复:“这药没问题。”   “那若是今儿这药,跟往常味道不一样呢。”她拧着眉尖道。   她这么一说,御医心里就是一突,按道理来说,她喝了这么久的药,理当好上许多才是,可惜面色有些暗沉,瞧着还没以前好了。   “去取药渣来。”嫔位以上,每次的药渣都必须保存起来,一年才扔。   正在此时,康熙大踏步走了进来,他歇息的时候,听梁九功说景仁宫来请御医,神情匆匆忙忙,也不知出了何事。   这一听,他就有些坐不住了,赶紧往这跑。   姜染姝起身给他请安,康熙见了心中也是一惊,他这几日有些忙,没往这里来,再见就大变样了。   她改了梳妆形式,乍一看还是很美,可细细看来,肌肤没有那种带着光泽的透亮感,原本白里透红的皮肤,现下有些暗黄。   那头乌黑浓密的秀发也变得有些枯黄,落得不成样子,稀稀疏疏的,跟往常不能比。   他顿时紧张起来,捉住她冰凉的柔荑问:“怎的了?病成这个样子?”   姜染姝含笑摇头,轻声道:“时不时的虚弱,还以为是喝了中药吃不下饭的缘故,谁知……”   她打从喝第一碗就是这个味,谁能料到呢。   药渣很快就来了,御医挨个翻检,并没有任何问题,不由得疑惑不已。   “今日的呢?也拿过来。”康熙大手一挥,吩咐道。   药罐子被带了过来,三个御医细细的检查,终于发现细微区别。   禧嫔娘娘的感觉并没出错,之前的药渣里头,确实隐隐带着涩苦味,而今日的却没有。   事情抽出来一个点,剩下的线便好收拾了。送走御医以后,康熙抱着她愈加消瘦的纤腰,心疼到不行。   “唉,都是朕忽视了。”他有些自责,若是早日来看,哪里会给那起子小人机会。   姜染姝含笑摇头,说到底都是她得宠惹来的杀身之祸,原本宫中人人无宠,自然风平浪静,如今她占了大头,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好像也没什么可意外。   “幸而发现的及时,比旁的什么都强。”   她这么温柔的说话,康熙有些意外,试探着问:“那若是抓住罪魁祸首,你打算怎么处置?”   姜染姝有些莫名:“都要我的命了,我自然也想让她尝尝我的滋味。”她眯了眯眼,威胁道:“您不舍的?”   康熙握住她的手,也有些莫名其妙:“朕是担心你不舍的。”   这个逻辑她有些理不懂,黑人问号脸的看过去:“我,舍不得?”   她一脸从何说起的表情,惹得康熙哈哈大笑,在景仁宫环视一圈,忍不住道:“还是住回乾清宫吧,最起码安全。”   这到底鞭长莫及的,离他远一寸,就危险一分。   姜染姝沉吟,想着两个孩子,想着她的位份,再往乾清宫挤有些不合适。   他显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提了一嘴,自己都没有多说。   康熙瞧着她的长发,没敢下手摸,一摸掉一把给他不小的阴影。   他以前最喜欢的活动,被迫戒了,手指头老觉得闲不住,痒痒的慌。   将她往怀里搂了搂,摸着她身上没二两肉,康熙愤怒极了,压抑着低声道:“瘦这么多,怎的就是学不会心疼自己。”   这锅姜染姝表示自己不背,日日喝中药,胃被酸得不成样子,想要吃饭的时候毫无食欲,天长日久下来,自然瘦上些许。   旗装又宽松的紧,只瘦丁点和胖一点,哪里看的出来。   “再好生的调养,朕给你送燕窝来,日日隔水炖了吃,食疗也要紧。”康熙以前就要拨给她,偏她不要,说年纪小小的,不兴吃这个。   姜染姝点头,连玉珠都拦不住的东西,她真得好生调养身体了,毕竟健康才是一切的根本。   “布库真的要安排起来,吃什么都比不得自己动起来。”她深沉开口。   康熙点头,他爱这个,自然也是赞同的,也神奇的为对方和自己一样的想法感到高兴。   之前也说好了,后来吃着药,想着等药停了再说,谁知道这一喝便是这么久,没个停的时候了。   “你好生歇着,等下次朕去骑射的时候,定然来唤你一同前去。”康熙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   姜染姝点头,目送他离去后,面上的温婉表情垮下来,变得黑沉起来,冷声道:“给我查!”   平日大把银子撒出去拉人脉,也是时候用上了。   赖嬷嬷点头,这事必须得她来才成,下头的小宫女压不住。   看着赖嬷嬷出去,姜染姝对着西洋镜细细观察,原本不觉得,这被人点出来以后,她也看出问题了。   这张脸她爱惜的紧,这身体她更是珍重,好不容易得来的重生,谁要她的命,就不能怪她无情。   听康熙的意思,定然不会轻饶了,这样也好,省得乱了宫中秩序,哪有她日日防贼的道理。   “嫔主儿,您可有觉得哪里不适?”锦心端了燕窝来给她吃,刚炖出来的,还有些烫。   姜染姝瞧着那跟粉丝似得,不由得黑线,这东西褒贬不一,具体有没有效果,谁也不知道。   端起尝了一口,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里头放了细糖,甜甜的味道还可以。   上头为了点缀,放了两颗红亮的枸杞,盛在精致的粉釉瓷碗中,还挺好看的。   特别这碗侧面细细描绘着烟雨桃花,更是添了几分缥缈仙气。旁的不说,这卖相着实好。   在姜染姝吃燕窝的时候,延禧宫有些不平静。   “皇上知道了?”慎嫔面色大变,狠狠的掐着小宫人胳膊内侧,面容狠厉。   小宫人瑟缩了下,不敢辩解,只轻声道:“今儿最后一剂,只要撤了便神不知鬼不觉……”   “到底被察觉了!怎么办事的?!”她诘问。   可惜小宫女也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这样发展,明明算计的万无一失。   “既然已经暴露,那便让她开不了口吧。”慎嫔面色阴沉,只有死人是说不了话的,办不成事,那就去死好了。   小宫人瑟缩了下,低低应是,心中翻江倒海起来,原本不确定是不是对方那个环节错了,竟不去核实,直接要对方的命。   若是哪天她出了错呢?是不是连挨打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处死。小宫人眸色幽深,咬着唇想,她到底该怎么逃脱这种噩梦般的日子。   若是……投名状呢?   作者有话要说:   康康:朕的秀发!摸不到了!   姝姝:你……秀发?   (澄亮的脑门都能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了,到底是谁给他的信心?) 第78章   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   初春寒冷的太液池畔,桃花尚未来得及探头,却有花骨朵一般年纪的小医女被淹死。   这一下算是捅了马蜂窝,太皇太后和康熙俱都震怒不已,下令严查。上一次这般动作,还是乾清宫出现无名弃婴。   一时间六宫风声鹤唳,害怕火烧到自己身上来,宫中这般明目张胆的把人弄死,还是非常少见的。   慎嫔气的跟什么似得,压低嗓子厉声道:“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本宫要你何用!”   话是这么说,她脸上却带着显而易见的惊慌,一般主位跟前的小宫女都是包衣世家女,偏她跟前这个,是打小跟她一道长大的,家里头安排进来的。   对她忠心耿耿是自然的,可人脉不足也是显而易见的,康熙为此事震怒,她担心查到自己身上来。   小宫人瑟缩的跪在墙角,闻言弱弱辩解:“奴婢还未来得及动手,是她自己想不开自戕。”   慎嫔皱起眉头,疑惑道:“自戕?”   小宫人点头,眉眼间尽是懊悔,低低开口:“原本打算白日让她出去见家人,直接一家子尽数弄死一了百了,谁知夜里头就没了。”   她这么说,慎嫔点了点头,跟她的想法不差什么。   “唉,如今事已至此,小心着收尾,莫被追上来了,要不然本宫可难保你。”慎嫔看着手上那精致的护甲,冷声开口。   小宫人听这话,心里依旧有些难受,她每每考虑周全,没出过丁点错误,何尝不是因为知道,若是出事,死的必然是自己。   望着上首那精致的绣花鞋,是她点着蜡烛熬着夜,辛辛苦苦一针一线绣出来的鞋面。   如今被穿在主子脚上,时不时的踢在她身上,那可真疼啊。   延禧宫的算计,姜染姝不得而知,她现在正在应付康熙。   “宫里头都闹成这样了,你还是搬进乾清宫吧,在朕眼皮子底下晃悠,也省得朕再操心。”他循循善诱,好话赖话都说了。   “唔。”见她沉吟,康熙再接再厉,说出一句姜染姝完全没有想到的话。   他面色平缓,还是往常的成熟稳重,隐隐还带着点高冷。   然而说出来的话,却含着丝丝小委屈:“没有你,朕睡不着。”   老子信了你的邪,你这个糟老头子坏的很。   她和康熙一个月能在一起睡上三五天,那是常态,若是七八天,说明他不怎么忙,已经很清闲的状态。   毕竟还要抽时间去看几个孩子,不可能时时都腻歪在床上。   又不是日日在一起,偶然间分开不习惯睡不着,那她还信。   可康熙想让她去,都已经撒娇了,她到底扛不住,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你同意了?”康熙搓了搓手,幸福来得太突然,他有点不敢置信。   “嗯呐。”姜染姝没好气的应一句,打算回内室收拾衣裳,就听康熙说,他已经把份例帮她领了,新送进织造局的布料也交代过,直接送进乾清宫便是。   颇有些无言以对的看着他,就知道细细商量下的伪善外衣下,还是一张霸道帝王的芯。   达到目的的康熙神清气爽,揽着心爱的美人,后头跟着龙凤胎,心情很好的回了乾清宫。   还未进殿,迎面和太皇太后撞上了。   姜染姝送开他的手,赶紧福身行礼,给老祖宗请安。   犹记得当初她去慈宁宫送东西,连苏麻喇的面都没资格见。   如今倒物是人非了。   太皇太后瞥了她一眼,直接跟康熙搭起话来,似是漫不经心的说道:“你年纪也不小了,怎的这般胡闹?”   这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姜染姝眼观鼻,鼻观心,拿出当初做官女子的架势来,别人说着我听着,别人骂着我受着,超级乖巧。   康熙见她垂眸,又露出隔绝一切的神情,眉头就忍不住皱了皱,这算哪门子胡闹?他是酒池肉林还是纸醉金迷?   “老祖宗言重了。”他不咸不淡的回。   祖孙俩闹的僵,原本就没什么话说,康熙依旧敬重她,却不复原本的言听计从百依百顺。   太皇太后憋了一口气,心中不虞,她到底经历的风雨多,就算如此,面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转身便走了。   “您还请屋里坐。”康熙虚虚的让。   “不必了。”太皇太后抬了抬下颌,肃容开口:“乾清宫干系重大,无关人等还是莫要涉足的好。”   她这话指向意味特别浓,姜染姝觉得自己膝盖重了一箭。   康熙乖巧应下:“是,都听老祖宗的。”说着转身看向梁九功,沉吟道:“晓谕六宫,尊太皇太后慈谕,非传不得近乾清宫。”   所以禧嫔是他亲自传唤过来的,不在此列。   太皇太后一噎,第一次正视传说中的禧嫔,对于她怎么受宠,她早已有耳闻,也不是没有人在她耳边撺掇,说什么禧嫔有孝献皇后之风,让她早日训诫。   如今瞧着禧嫔的样子,她心中着实生出三分不喜,虽然不至于妖妖娆娆,可那眉眼微勾,妩媚风流,明明已经重病,却仍是娇嫩鲜亮的模样,也能猜出她当初如何以色侍人而上位的。   至于那高贵仙气,直接被太皇太后忽略不计,都是装出来的,还想骗她老人家。   想着当初地动,还是禧嫔预警,这才让大清免了多少损失,心中又是一叹,给她晋封,她也是同意的。   一行人不欢而散,康熙的好心情也也没有了,想着方才太皇太后说的话,他心里有怒气升腾。   打从三藩胜利,他的权势达到顶峰,说一不二惯了,有人反驳几句,这心里就不舒坦的紧。   姜染姝也不高兴,懒懒的不想动,甚至还踹了踹身边的康熙,使唤道:“渴了!”   康熙抬眸看她,又扭头看了看几案上的茶盏,目测不超过两米。   “敢使唤到朕头上,胆肥了是吧。”康熙笑骂,起身给她拿水。   姜染姝撅了撅嘴,示意他亲自给喂。   “你就说喝不喝吧?”康熙冷哼。   “公子,奴家……”   “来,朕喂您。”   不等姜染姝作完,康熙直接用茶盏堵了她的嘴,小心的喂她喝水,完了还问:“还喝不喝?”   她心气顺了,便摇头道:“不喝了。”   继续瘫在软榻上躺尸,姜染姝在想今儿吃什么,这冬日吃锅子吃多了,菘菜萝卜更是不知道吃了多少回,早厌了。   至于肉食,那更是吃无可吃,看着就没胃口。   “今儿吃锅上升吧?”她掰着指头道。   康熙疑惑的反问:“锅上生?”这是什么东西,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姜染姝细细的跟他说清楚,这东西是她偶然间吃到的,还挺好吃。   “先摊了鸡蛋煎饼,切成小片备用,再加自己喜欢的配菜,跟面条似得做就成了。”她想了想,好像也不记得具体步骤,遂弄了个记忆版。   康熙点头,听着还挺有意思的,就点头道:“成,今儿就吃这个。”   他一说,姜染姝也起劲了,让厨下去准备。   等到端上来的时候,她有些怔住。   有牛肉的、鸡丝的,做了四种口味,和印象中简陋的小吃不同,这摆盘也漂亮,看着色香味俱全,想必好吃。   吃到记忆中的味道,姜染姝很开心,连吃了两大碗,自豪道:“我推荐的没错吧,超级好吃的。”   康熙看着她下颌微抬的骄矜模样,噗嗤一声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做的呢。   用过膳后,两人手牵手,在院子里散步,看着明亮月色,絮絮的说着小话。   “喵呜~”   余年出现在墙头,冲着自己主子委屈的叫。   它一觉醒来,发现大小主子都不见了,香香软软的小姐姐也没了,顿时急了,好不容易才找过来。   康熙看到它就觉得心梗,无语道:“这小东西怎么还找来了?”   姜染姝满心欢喜,冲着余年伸出手,亲切道:“余年,快跳下来,我接住你哟。”   “喵呜~”好哒。   余年很相信她,看也不看就往下跳,谁知道康熙担心它太重,砸到禧嫔怎么办,直接上前一步要来接它。   “喵呜~”余年惨叫,很是不能接受这只讨厌的两脚兽抱它。   肥壮的小身子在空中一扭,硬生生的转换方向,跳上一旁的树干上。   姜染姝还伸着手,无语的看着这一对冤家,“走了走了。”   抱起脏兮兮乱糟糟的余年,它奶白奶白的皮毛已经满是昏沉,两侧的胡须上还有蜘蛛网,看着可怜巴巴的。   黑黢黢的小脸上也是灰,跟往常的高贵冷艳模样格外不同。   “哈哈哈。”姜染姝自己忍不住笑了,它这幅尊容可真是少见的紧。   余年委屈巴巴的喵呜一声,把头搭在她胳膊上,呼噜呼噜的撒娇。   “喵呜~”醒了看不到你,真的很像你呀。   “喵呜~”下次要带我一起哟。   姜染姝想替它顺毛,将脏污摘掉,最后觉得无从下手,只得跟它商量:“我给你洗洗如何?”   听到她这样说,康熙不满:“你还未给朕洗过呢,不许给它洗。”   这只小崽子,惯会跟他争宠,一定要把它扔掉,远远的再也看不到那种。   余年感受到威胁,也跟着炸毛:“喵呜!”可恶的两脚兽,是不是又在想着怎么欺负它!肯定是这样的没错。   看着他俩凑一起就没个消停,姜染姝不由得黑线,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分开都挺好的,怎的凑一起就这样。   “这小东西,可不能常驻乾清宫。”康熙表示一万个不愿意,对上姜染姝水润润的小眼神,瞬间妥协。   “好吧好吧。”   姜染姝微笑。 第79章   漠漠萧萧,香冻樱花雨。   姜染姝立在樱桃花树下,抬眸看着那纷纷落下的雪白花瓣,不由得想起夸梨花的一句话,白妆素袖碧纱裙。   她今日便穿着这样的一套衣裳,上头穿着白绫袄,一树繁华,底下是碧纱裙,撒着雪白的花瓣。   满头青丝上簪着水头极好的翡翠流苏,这东西岁数大,气势起来了才拿的住,她这般一穿,倒也跟衣裳相衬,瞧着合宜。   “浑欲不胜簪。”她珍惜的摸了摸头发,觉得可以跟西子捧心相比,这般病美人的娇弱模样,她觉得奇异的满足。   康熙看着她这般对花自怜,心中怜惜大起,原本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心也熄了。   “慎嫔草菅人命,无法无天,乃皇室所不能容,今打入冷宫,遇赦不赦,其父教女不严,摘顶戴花翎,十年不得起复……”   太监尖利的嗓音在延禧宫中回荡,慎嫔双手抠着地面,不敢置信的抬眸:“只一个宫女,便要了本宫全家的前程,本宫不服!”   保养得益的指甲断裂,寸长的指甲躺在地上,瞧着格外可怜。   她呵呵一笑:“打入冷宫?本宫倒是不知道,宫中何处为冷宫!”   梁九功一甩拂尘,呵呵一笑:“您在的地方,便是冷宫。”   慎嫔喃喃重复着这句话,心里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是啊,她在的地方便是冷宫,这不是早就明白的事嘛,怎的今日反而想不明白了。   瞧着梁九功转身欲走,慎嫔委顿在地,半晌神情恍惚的抬眸,凄声开口:“可否再见皇上一次?”   “您觉得呢?”梁九功反问,面上的表情特别平静。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慎嫔垂眸开口:“若是以先皇后亡故的秘密来换呢?”   她这话一出,梁九功的面色变了,转而又轻轻一声叹息,留着命不好吗?说不得还有起复的机会,偏要这般折腾,何苦来哉。   “待杂家禀报过后吧。”他冷漠开口。   先皇后之死?那只能是病重亡故。   看着梁九功再次抬步就走,慎嫔心砰砰砰跳的快要飞出来。   她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见过皇上了,本就不怎么出色的她,在皇宫中愈加不起眼,性格也不是会阿谀奉承溜须拍马的,倒显得她不会审时度势了。   她起身走到妆奁前,细细的为自己梳妆,犹记得她第一次见皇上,他穿着一身苍青色的常服,微微昂头看着天上满月,见她走过来,回眸看她:“过来吧。”   只这冷着脸的淡淡一句话,便让她脸红心跳到不能自已。   慎嫔细细的回忆着当时她自己的着装,对着昏黄的铜镜开始上妆,妩媚多姿的桃花妆在她不再鲜嫩的脸蛋上展现。   她坐在那里,等了又等,直到夜色昏黄,想要的人却一直没有来。   “皇上,您连看一眼,都嫌脏了吗?”慎嫔对着镜子喃喃自语,面上的表情却特别温柔。   手中神经质的拿螺黛在铜镜上乱画,那横七竖八的线条像是画在她的脸上。   夜色深了,却无一人来伺候。   慎嫔张了张嘴,无法接受这满室凄清。   “来人啊,倒水!”她像往日般吩咐,却没有一个细如蚊呐的声音应一声,再去给她倒水。   她素来不将她放在心里,却没想到,这会儿最想念的却是她。   “呵呵。”慎嫔推开窗户,外头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她歪着头看向窗外,像是有无数魑魅魍魉迎面而来,直接将她吞噬干净! 第80章   “您在的地方,便是冷宫。”   这句话一直在慎嫔脑海中回荡,想的多了,唇角也泛出苦意来。   因着她的事,宫中一时安静如鸡,妃嫔们谁也没闹幺蛾子,都一片岁月静好。   这其中也包括姜染姝,她在乾清宫住上一个月,便有些受不了了,嚷嚷着要回景仁宫去。   然而康熙已经习惯睁眼闭眼都能看到她,一时听她说要走,甚至没反应过来,打着哈欠道:“想要出去玩,尽管去便是,何必……”   话音刚落的功夫便反应过来,她说的不是这个,而是想要离他而去,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姜染姝觑着他的神色,一看就知道没戏了。   刚开始住在乾清宫,这是一个巨无霸保护伞,她巴不得多住些时日,但是现在她身居嫔位,住的久了徒惹非议。   这是她不愿意面对的事情。   只要她一直得宠,这样的事情便不能断绝,她需要做的是沉稳大气和不露声色,以及让自己少少的出现在公众面前,闷声发大财才是。   太皇太后上次已经注意到她了,她不希望真的被盯上,那日子肯定很苦。   这么一说,要离开就变的迫不及待起来。   “皇上。”姜染姝眼巴巴的看着他清隽的脸庞,软软撒娇:“景仁宫离的这么近,臣妾若是想你了,随时都能来看的。”   然而康熙并不吃这套,她会不会来,他还能不知道。   她得宠的日子也不少了,说起来也一年有余,哪里见过她来上三次五次的。   没有。   康熙斜了她一眼,不为所动。   他也知道她的顾虑,但是她未免将帝王威势看的太轻了。   除非他真的做出祸国殃民的事,亦或者动了谁的蛋糕,是没有人敢来到他面前,跟他唠叨他的所作所为有问题的。   “你就安心的住下,直到痊愈,旁的什么都不必想。”说着他有些无奈了,这放到旁人身上,必然是女人追在后面求着进乾清宫的,怎得轮到她,就这般无欲无求。   是的,他已经看出来了,她虽说也喜欢衣裳首饰,但是穿戴好看得体便很欢喜,并不一味追求名贵。   姜染姝皱了皱鼻子,妥协了:“还不是担忧您。”   康熙上前一步,将她搂到怀里,他愿意絮絮叨叨跟她说这么多,何尝不是因为知道,她也是为着他的名声考虑。   两人眼神对视,望着她妙曼美目,那黑白分明的眼神带着天然的媚意,细想来仍能看清楚眼底深处的纯稚。   呼吸交缠,鼻尖微蹭,康熙倾身离她近了些,看着她眼角泛出羞涩红晕来,这才慢悠悠的直起身,朗笑着离去。   等康熙回正殿处理政事后,宫人便来报,说是小阿哥、小公主醒了,正在寻她呢。   “在吃奶?”她问。   宫人面色有一瞬间的尴尬,点头应是。   “成,等会儿抱过来吧。”她懒懒的回。   看到锦心端着中药过来,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东西实在太苦了,就算搬进乾清宫,也掩饰不了它很苦的现实。   赖嬷嬷看到她逃避的眼神就想笑,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孩子似的怕苦,喝一次中药跟要命一样。   “最后一剂了,您多担待。”   一剂药熬三碗,也就是说还有两碗。   姜染姝生无可恋的将药一口灌下,对慎嫔那微弱的同情也消失了,害她受苦,若不是出这一次纰漏,而她五感不灵敏的话,她就真的要挂了。   一个秃头妃子,纵然长成神仙妃子的模样,那也下不去口啊。   到时候失了宠爱,再被群起而攻之,她那里能偏安一隅,做她的富贵闲人。   她不知道的是,慎嫔的事,对于丹宁也有很大的冲击,一边庆幸自己不曾真的被打入冷宫,又想着,她都犯这样的事,也不过是口头教育而已,并没有实质性的惩罚。   甚至还给她安排宫殿,让她成为第一次出储秀宫的庶妃。   这么一想,心中简直要冒出喜悦的花火来,她赶紧让小宫女给家里头捎信,将自己的猜测说了一通。   禧嫔住在乾清宫,也被她顺手给捅了出去。   可还记得教训,并不自己出头,一个劲往姑姑那里使劲。   众人都逃不开一个孝字,身居高位的禧嫔,又怎么能免俗。   她也不求能如何,只要让她复宠,生下一儿半女的,自此有个伴,这便成了。   摸着光洁的脸庞,丹宁看向身边的小宫女,视线中充满了和善。   她可真是上天送给她的礼物,原本她有些嫌弃她的木讷,那张圆敦敦的脸看着都着急,可有些人她内秀,外表看着不显眼,实则心里头机灵着呢。   也不知道从那弄得好东西,往她脸上一抹,立竿见影的就变好了,禧嫔那张好皮子算什么,她一点都不差。   “静珠,你本家姓什么来着?”丹宁闲闲的问。   小宫人眸色中闪过一抹流光,憨厚回答:“回小主儿话,本家姓裴,小门小户的,比不得您八大姓氏古老尊贵。”   她这话说到丹宁心坎里头去了,这个姓氏是她最大的骄傲。   姜府。   瓜尔佳福晋接到娘家的邀请,高兴的跟什么似的,赶紧梳妆打扮,一叠声催着叫马车。   她一向喜欢跟娘家亲近,这是她的荣耀,是她在姜家立足的根本。   到了瓜尔佳府上,门口并没有奴才候着,她也一点都不在意,并不觉得是怠慢,只觉得是亲近,笑吟吟的往里头赶。   等她进了德育堂,见到老父亲老母亲端坐上首,那脸上的笑,更是止都止不住,她现在日子过的痛快,丈夫儿女都争气,不管是谁拿出来,都能让她挺直腰杆。   “哎呀,我们家姑奶奶回来了,快请上座。”   “是呀,就她最有福气,嫁了个好相公。”   “上好茶啊,城东徐记的点心也端上来。”   一水的恭维让瓜尔佳福晋心里头更高兴了,她喜笑颜开的端着茶盏,客气道:“哪有哪有。”   可眉眼间的骄矜,谁都能看出来。   “哎呀,您这么厉害,儿女肯定都孝顺极了,可听你话了。”一个嫂子试探着问。   瓜尔佳氏点头,骄傲道:“那是,都是好孩子。”   这么一说,众人心里头就有谱了,开始在她身上使劲,把她哄的开开心心的,这才图穷匕见,将自己的目的说出来。   丹宁阿玛叹着气开口:“妹子啊,哥打小最喜欢的就是你,向来把你捧到手心里疼……”   “你瞧瞧丹宁如今过的什么日子,哎。”   “那可怜孩子还没忘了给姑姑做一些体己呢。”说着命人捧出一套精致的衣衫,他诱哄道:“您瞧瞧,她如今能得的顶尖料子,都拿来孝敬给姑姑了。”   瓜尔佳上手一摸,心里就有些不大舒坦,这料子着实差,还是老年陈料,最起码三年往上了。   可每次姝姝赏下来的料子都名贵至极,且是最时兴的花样,每每拿出去赏人也罢,自己穿也好,都能让人艳羡不已。   “丹宁这孩子。”她叹了口气,想到姜染斐说的话,犹豫一瞬,在丹宁阿玛的激将法下,一口应承下来。   “成,只要有姝姝一口肉吃,便能分丹宁半口,到底是亲姐妹,哪里有不顾的道理。”   瓜尔佳氏心满意足,娘家能求到她头上,让她有一种自己终于混出来的感觉。   身边的嬷嬷劝:“姑奶奶在宫里头也艰难,何必……”   她话还未说完,就被福晋撅回来了:“谁不艰难,丹宁是她亲妹妹,她不管谁管,多大点事。”   嬷嬷皱着眉头,看向福晋春风得意的脸庞,想着家里头爷们的反应,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回去还有的闹。   乾清宫,侧殿。   姜染姝正抱着胤祧逗趣,就见杏仁匆匆赶过来,面上带着犹疑,半晌才尴尬开口:“家里头透信儿了。”   这话一出,杏仁自己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了,家里头来信和透信是两个概念,这代表着家里头有人闹幺蛾子了。   姜染姝揉了揉眉心,轻轻一声叹息,可能她真的父母缘淡薄,于亲情一道,实在无缘。   “说吧。”   “是。”   杏仁将小札交给嫔主儿,看着她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就知道这次真的没有好事。   她试探着问:“怎么了?”   “老生常谈的东西。”她若有所思的望着窗外,这丹宁这着实不死心,一直给她捅娄子,说实在的,她打从以前都烦了,现在指望着她捞她,怎么可能的事。   “派人去丹宁处瞧瞧。”按道理来说,她这副形容是不可能有心往人前来的,那必然是出了变故的。   等锦心到的时候,丹宁正跟自己的小姐妹玩耍,四五个小庶妃凑在一起玩耍,还挺热闹的。   见了她来,都有些局促,立起来见礼,锦心的视线瞬间凝在丹宁身上,这是怎样的一个美人。   她原本底子就好,如今更是肤色细腻白皙,唇红齿白的娇俏模样流光溢彩,她神色间的木讷憨厚更是让她多了几分端庄。   “给姑娘请安,姑娘吉祥。”锦心俯身行礼,丹宁赶紧扶起她,憨憨一笑:“不客气。”   这样的她,锦心心里微怔,将手里提着的礼物放下,柔声道:“这是嫔主儿特意为你挑的布料,有空多做几套衣衫来穿。”   丹宁欢喜的接过,拿起最上面一匹在身上比了比,开心的问身边几个小庶妃:“好看不好看?”   几人赞不绝口,暂且不提是真的好东西,就说这是宠冠六宫的禧嫔拿来的,便无人敢说一句不好的。   “姐姐要接我过去不成?”丹宁歪着头问,对于静珠的叮嘱,她记得很清楚。 第81章   春雨淅淅沥沥的下起来,丹宁软软的话语在绵绵春雨中格外软濡。   “嫔主儿现下还生着病呢,不便见人,还请您谅解。”锦心微微一笑,安抚开口。   若是原本的丹宁,她怕不是要觉得对方痴心妄想,可现下的她说话特别真诚,隐隐带着渴求,让人说不出拒绝的话。   从翊坤宫出来,锦心的眸色深了深,回头又望了一眼那浸润在雨中的黄琉璃瓦。   等回了乾清宫,听到嫔主儿问起来,她便满不在意的笑了笑,轻声道:“瞧着跟往常也没什么区别,跛脚好似还那样,不足为虑。”   “是吗?”   姜染姝漫不经心的问。   锦心手中分着绣线,色泽漂亮的孔雀线在手中翻飞,非常肯定的点了点头。   眸色深了深,姜染姝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敲打着桌面。   这规律的声音让锦心有些心虚,她侧眸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嫔主儿,见她闭目养神,这才放下心来。   到底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她心中略有些忐忑,一颗心砰砰砰跳的快极了。   等到绣线分完,也不见姜染姝发作,她便知道,自己这一关是过了。   听着她离去的脚步声,姜染姝睁开双眼,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有些人啊,得到的太容易,便容易失了本分。   “把半夏提上来,好生教导着。”她轻飘飘的话语在春雨绵绵中被吞噬,赖嬷嬷应了一声,表示明了。   这春日将近,一年一度的小选开始,这有人进,自然有人出,到年龄的宫人便要放出去。   锦心是个妥帖性子,什么都好,唯独一条小心思太重,不适合当心腹。如今更是欺上瞒下,弄虚作假,连她都想骗一骗。   她想趁临出宫前活动一下,转回乾清宫,出宫后有个好名头,不拘嫁人做事,都比景仁宫出身好上许多。   她理解她的心情,也同意她的做法,但作为被嫌弃的当事人,她觉得自己有话要说。   懒懒的斜倚在窗前,姜染姝眼神缥缈空远,怔怔的发着呆。   就听稚儿咿咿呀呀的声音响起,回头一看,就见双胞胎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粉嫩嫩的小脸,对上她视线之后,咧开嘴笑了。   “呀~”胤祧圆溜溜的双眸晶亮,挥舞着小胳膊,迫不及待的往额娘跟前凑。   姜染姝赶紧稀罕的抱过来,在怀里掂了掂,那沉甸甸的手感满满都是爱。   他高兴的手舞足蹈,明瑞就不开心了,特别凶悍的“呀”一声,眉头一皱,奶凶奶凶的。   他们小时候,她还能一抱二,现在不成了,只抱一个都觉得累。   “嗨呀,我们小公主生气了呢。”姜染姝顺手把胤祧往毛茸茸的地毯上一放,说起来他们也七个月了,还不会爬呢。   刚要接过明瑞来抱,谁知道她生气了,冷冷的一扭头,啪塔啪塔开始掉眼泪,小模样别提多委屈了。   让人一看就心疼到不成,姜染姝还未伸出胳膊,从外头大踏步走进来的康熙就受不了,直接上前,将明瑞搂在怀中,好一顿哄。   姜染姝看着小家伙左一巴掌右一巴掌的往康熙脸上呼,只觉得心惊肉跳。   这小东西能耐了,整个大清都无人敢做的事,她信手拈来。   一时间殿内寂静下来,奴才们呼啦啦的跪了一地,请罪不合适,没表示也不合适。   康熙神情不变,温柔的捉住她肉乎乎的小手,轻柔制止:“打人是……”话音还未落,明瑞咧着小嘴啃上去了,口水糊了他一脸。   “你爱怎样便怎样吧。”康熙替她擦拭着口水,无奈道。   那温柔宠溺的眼神,好似大海般包容,看的姜染姝会心一笑。   不管九龙夺嫡时期的康熙如何猜忌多疑,此刻抱着幼儿的他,付出自己全身心的爱。   明瑞啊啊又拍了几下,看到父皇帽子上亮晶晶的宝石,忍不住上手抠,她那点小力气,不可能把镶嵌牢固的红宝石给抠下来。   没几下功夫,她自己生气了,小脸皱巴成一团,眼瞧着又要哭了。   康熙笑着命人给她拿别的宝石玩,笑道:“这般娇气,动不动就要哭,也不知像谁。”   话是这么说,他的眼角余光却瞥向她,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姜染姝先声夺人:“您的公主,自然是像您的。”   康熙呵呵一笑,将明瑞交给奶母抱走,视线才回到姜染姝身上,看着她身上的白绫小袄,眼神有瞬间的恍惚。   “生了孩子,怎的腰还这般细?”他用手量了下,不过一大扎,细的恨不得要断掉。   姜染姝挺起胸膛,自豪道:“会长呗。”   会长是一方面,月子里头赖嬷嬷的努力也不容小觑。   康熙眼眸中溢出温和笑意来,柔声道:“皮。”一把捞过那垂涎已久的腰肢,在她额间印上一个轻吻,浅笑道:“许久不曾来过,可想朕了?”   他凑的近,炽热的气息尽数喷在脸上,姜染姝脸颊染上一抹轻红,羞涩的推他:“不……”   话音未出口,便被他堵住了,就听他含含糊糊的轻哼,她话便拐了个弯:“想。”   得到肯定回答,康熙这才满意,执起她雪白的柔荑,一道坐在软榻上,絮絮的说着话:“如今瞧着你头发浓密乌黑不少,可是好多了?”   姜染姝点头,轻轻抚摸着自己柔顺的长发,失去后才知道珍惜,她现在珍惜极了。   “您瞧这碎发都长出来了,毛茸茸的挺有意思。”她撩起刘海给他看,发际线一圈长了特别多。   康熙也特别珍惜,当初一摸掉一把,他都有阴影了。   见他心情尚好,姜染姝试探着问:“要不……臣妾搬回景仁宫?”   她话音刚落的功夫,他便有些不高兴,眯着眼睛危险道:“你可当真?”   姜染姝点头,她也很绝望,她能怎么办。   环视着室内温馨素净的装饰,康熙指尖轻捻,半晌才点头:“成,把景仁宫收拾收拾,你便住回去吧。”   他这么轻易答应,姜染姝心里反而不大高兴,怏怏的应了一声,往他怀里一窝,便不愿意动了。   脊背被轻抚,康熙轻笑出声:“什么都顺着你,你还不高兴。”   心里却涌起奇异的满足感,她嘴里说着要离去,却在他同意的时候落寞不已。   姜染姝娇嗔的轻哼一声,别开头不愿意理他。   “乖。”轻轻的揽过她,康熙眉眼含笑,低声开口:“近来太皇太后身子有些不大好,你多去照应些,比什么都强。”   博一个贤惠名声,到时候晋位也容易些,她是包衣旗,前头晋升的容易,后头就不能再如此,省得惹人非议。   姜染姝也明白这个道理,想着太皇太后不怎么喜欢她的眼神,有些无言以对。   “成。”不就是刷好感度吗!这道题可真难。   看着她眉头都要打结了,康熙凑到她跟前,轻笑道:“去点卯做个样子罢了,瞧把你愁的。”   这倒是简单,隔三差五去坐个冷板凳什么的,还是可以接受的。   “都听您的。”姜染姝回眸,娇媚动人的眉眼带笑,柔柔的望着他,带着十足的依赖。   康熙情不自禁的将她搂到怀里,心里涌起几分不舍来,回到景仁宫之后,便再没有这么方便的时候。   像如今在闲暇时,脚步一拐就能来到她这里,就算说几句话也是好的。   “景仁宫,到底远了些。”康熙神情有些小落寞。   姜染姝顿时觉得一言难尽起来,景仁宫紧挨着承乾宫,再近些,便是坤宁宫了。   自打孝昭皇后殡天,坤宁宫便封存起来,接连失去两个皇后,他的心情也是很复杂的。   “喵呜?”   “喵呜!”   余年欢快的声音刚刚响起,就被人捞了起来,能听到它不敢置信的惨叫声。   这小东西惯会卖惨,一点点小事便叫的凄厉无比。   “哈哈~”康熙朗笑出声,余年不开心,他心里就舒坦。   “真是冤家不成。”她好笑摇头,余年跟康熙之间的恩怨情仇,可以写成话本了。   这要是志怪小说,怕不是相爱相杀的帝王和暴躁猫妖西皮,这么一想,还挺带感的是怎么回事。   “你在想什么。”康熙冷不丁开口。   姜染姝神色自若,浅笑道:“想着离了您,该不习惯了。”   她这话让康熙特别有认同感,心有戚戚焉:“天下竟有朕无可奈何之事。”   怜爱的摸了摸他程光瓦亮的脑门,姜染姝心想,等孩子们长大有自己的小心思了,那才叫无可奈何之事。   如今年纪尚小,最是天真可爱,凑到一处时也矜持有礼,纵有些小心思也无伤大雅。   “出去走走吧。”康熙牵着她的手起身,溜溜达达的往外走。   姜染姝从善如流,跟着他往外走去,夜色昏黄,宫人穿梭着点燃华灯。   “许久不曾跟您这般闲闲散步了。”姜染姝轻轻低语,虽然入住乾清宫,见康熙的机会多了些,却更家常一点,一道用膳聊天,夜里荒唐。   康熙点头,握紧了她的手,低笑:“你若是喜欢,以后朕有空便陪着你?”   他垂眸浅笑的模样着实温柔,姜染姝看着他映着灯火的双眸,也跟着清浅一笑:“好。”   正在此时,梁九功弯腰低头的走过来,小心翼翼地觑着禧嫔神色,轻声禀报:“惠嫔娘娘带着大阿哥过来请安,您可要见一见?”   康熙清了清嗓子,挥了挥手:“不见。”   就见惠嫔喜笑颜开的走过来,显然是会错意了,身后跟着窜高一大截的胤褆。 第82章   春日风暖,临近傍晚还是凉,这一路走过来,胤褆的小脸冻的红扑扑。   他现今已经到惠嫔肩膀那么高,唇红齿白,已经初有少年人的活力和意气风发,眉眼灵动。   见了康熙之后,不见初次的拘谨恐惧,神色间和缓许多,笑着打千行礼。   眼神瞟见姜染姝的时候,其中闪过一丝惊艳,复又脸红红的低下头,接着请安。   两个妃嫔互相见礼后,姜染姝便要走,将空间留给他们,她留下惠嫔有话也不好说。   康熙沉吟,有些舍不得,禧嫔马上要搬走,能这么悠闲散步的日子也不多。   “不必。”他牵住她的手,漫不经心的回眸,神色如常道:“何事?”   惠嫔心情有一瞬间的复杂,对方转向她的时候,眼神中尚带着余温,也是她头一次感受到对方温柔包容的眼神。   她咬唇垂眸,轻声道:“胤褆日日在上书房读书,难得休沐一日……”   她话还未说完,康熙的神色便冷了下来,一甩袖冷声道:“不必再说!”   他还嫌几个孩子学的少,每日硬生生抽出一个时辰去关心课业,大清如今四面楚歌十面埋伏,他们将来是接班人顶梁柱,哪里有偷闲的资格。   惠嫔脸上白了白,胤褆清瘦的厉害,她瞧着心疼。   姜染姝偷偷捏了捏康熙的手掌心,他是帝王,一举一动都惹来小心猜想,这般冷着脸训斥,转脸惠嫔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别闹。”康熙捏了回来,有些不明所以,在他的意识里,就没有心疼别人的选项。   两相对比之下,惠嫔的面色愈加不好看,她犹豫着想要张口,却被胤褆浅笑着打断,介于少年和正太之间的他,眼神清朗,神情纯稚:“娘娘一片爱子之心,还望父皇原谅,儿臣早已习惯日日学习布库,并不觉得疲累。”   他像是一棵修竹,在清晨朗风中发出簌簌轻响。   康熙对他还是很满意的,缓和了神色道:“头所住着可还习惯?”   如今就胤褆够年纪搬进去住了,试探着来的,康熙也担心他一个人日子艰难,到底没个兄弟陪着。   万黼如今五岁,明年才会入上书房。   下头的就更小了,还在疯玩着,顶多被逼着背几句《三字经》、《千字文》罢了。   惠嫔知道自己想商量的事不成,用眼角余光瞥着禧嫔,越瞧这心里越难受。   她如今年岁越发大了,甚至能感觉到自己从里到外的腐朽起来,对比禧嫔仍是鲜嫩的花骨朵般,实是不能相比。   “皇上……”她茫然开口,原本细细思量过的话语此刻一句也说不出来。   将心比心,有禧嫔这般娇媚可人的女子在,一颦一笑都是风情,谁愿意理她这样的人呢。   康熙依言望过去,见惠嫔没说什么,便垂眸道:“冷不冷?”   现下暮色四合,着实有些冷了。   姜染姝有点,方才刚吃过饭,浑身热乎乎的还不觉得有什么,这会儿手冰冰凉。   “无事。”她摇头。   康熙却不信,捉过她另外一只手,一摸跟冰坨子似得,顿时心疼了,将她小小的手掌包裹起来暖着,又转身看向惠嫔:“回吧。”   他原本就没打算见,她说的话又糊涂,更是让他不想应付。   惠嫔张了张嘴,却只能告退。   而在这一瞬间,胤褆前所未有的明白,只有他强大起来,才能给娘娘带来话语权。   以前都是她念着他护着他,未来该换他来念着她护着她,无人敢欺她。   内心深处种下这小小的种子,胤褆的眸色深处便带了几分隐忍。   原本就明白的道理,如今就这般明明白白的摆在他跟前,愈加显得残酷至极。   两人带着奴才相携离去,姜染姝看着他们的背影出神,转而就被康熙捏了捏脸:“怎的?胤褆好看吗?”   她点头,胤褆挑着两个人的优点长,这会儿身量还未长成,可少年眉眼精致,可见未来。   “呵。”康熙薄唇一掀,讥诮道:“不许看!”   姜染姝莫名其妙的回眸,看着康熙黑沉的面色,不禁无语。   “那是个小辈,看自己孩子似得。”她辩解。   康熙冷哼:“就差五岁。”他虚长她数十年,差距可比这大多了。   姜染姝听罢愈加无言,绕着康熙走了一圈,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原来康熙这老男人知道自己在吃嫩草,她还以为他不觉得呢,如今连儿子的干醋都吃。   “我爱的是您这个人,打小听着您的事迹长大,心里头就忍不住生出崇拜之情,日日思君不见君,好不容易入了宫,为了得到入乾清宫的机会,您知道我有多努力吗?”   “旁人吃饭我都要多练一刻钟,就怕哪里做的不好,失去了机会。”   “后来得见天颜,更是……”姜染姝红了脸,扭着手指不愿意再说。   飞过来的眼神含羞带怯,其中情谊绵绵,让康熙从头到脚都舒坦起来。   姜染姝大胆的投入他怀抱,将头埋在他结实的胸膛前,两只胳膊抱着他劲瘦的腰身,死活不愿意撒手。   心中明白,这一次危机算是过了,康熙的多疑和小心眼可见一斑。   她日日扮演一个爱慕至极的角色,恍然间真以为爱上他,可看到惠嫔的那一瞬间的心如止水,让她明白,不爱就是不爱。   “皇上……”姜染姝抽着鼻子轻唤。   康熙心中这会儿怜惜大起,轻抚着她发丝道:“你瞧瞧你,朕不过打趣一句,你便回朕十句,快别哭了。”   “乖。”   对上他温和的眼神,姜染姝软濡撒娇:“您抱我进去。”   康熙板着脸训她:“自己走,越发娇惯的不成样子。”   对上她期待的眼神,康熙轻哼一声,依旧板着脸,手上却利索的将她抱了起来。   姜染姝抿嘴一笑,双臂攀上他脖颈,闭上眼睛享受片刻宁静。   等进了内室,康熙依旧没有放开她,就这样搂着坐在一处,絮絮的说着小话。   “眼瞧着暖和起来,无事多带几个孩子出去走走。”   见她乖巧点头,康熙又接着笑道:“明儿一早莫安排事,朕带你去御花园溜达溜达。”   姜染姝黑线,只是回景仁宫罢了,弄得跟她要出宫似得,恨不得抓着时间尾巴好好相处。   可这对她有利无弊,自然答应的痛快。   第二日一大早起来,她就立在衣柜前头,对着衣柜发呆,衣服太多了也愁,她把今天当成约会,那自然要美美哒出游。   半夏从她跟前过了一遍又一遍,狐疑的问:“嫔主儿,您在看什么呢?”   穿着单薄的寝衣也不怕着凉。   姜染姝回神,从里头挑了一件丁香紫的一字襟坎肩,里头打算穿上素白的寒烟罗旗装。   梳着简单的小两把头,几朵通草绒花,发尾辍上玉籽流苏,简单清爽。   她心里有些紧张,来到大清以后,跟男人约会的机会接近于无,她必须自己找乐子。   抱着约会的心态,她开始等待,斜倚在窗前,垂眸发呆。   康熙转过身,便看到一副仕女伤春图,脚步略顿了顿,立在原地看了半晌,才下脚重了些,看着对方听到声音后惊喜的抬眸,唇角也跟着勾起一抹笑意。   “姝姝。”他低声唤。   姜染姝轻轻嗯一声,看着他晶亮的双眸,脸颊便忍不住染上一抹轻红。   “走吧。”她羞答答的抬眸,很想问问他喜欢不喜欢今儿的装扮,偏又不好意思开口,说起来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   “姝姝今日甚美,朕很喜欢。”康熙笑着调侃,在一起的时日久了,对方一个眼神就知道想的是什么。   姜染姝这会儿是真的害羞了,脸刷的红透,也不敢抬眸,羽睫一个劲紧张的颤抖。   惹来康熙愉悦的轻笑,点了点她的鼻尖,这才携手往御花园走去。   春日里,到处都是鸟语花香,仿佛能闻到泥土混合着青草的味道,特别舒适蓬勃的气息。   “这是什么花?”康熙问,细碎的花瓣铺了一地,倒真有些落英缤纷的味道。   她如今管着花木,也很是下了一番苦功夫,闻言浅笑道:“这小东西叫格儿木,最寻常不过的野花,只开起来好看,便选了进来。”   以前宫里头都是些名贵花木,这些不知名的,根本没有进宫机会。   姜染姝想着,不管什么东西沾个宫字,便都会名贵起来,一些小计较便不打紧了。   “你眼光极好。”他不吝啬赞美之词,直接夸赞道:“看到新事物还是很开心的,你有心了。”   不管什么东西,他打小看到现在,也尽数看够了。   “还有很多呀,在慢慢培育,还特意将单子给御医过了一遍,就怕有什么隐患在。”她暗示道。   现下是中药的世界,宫中通药理之人数不胜数,若是有什么能拼拼凑凑的弄出点什么拿来害人,那就是她的罪过了。   “你考虑的很周到。”康熙将她往怀里揽了揽,含笑夸赞。   一会儿功夫夸了她好几句,姜染姝有些害羞的扭着手指:“您喜欢就好。”   说实在的,她弄的时候,并没有考虑康熙的心情,全是自己喜欢便罢。   两人手牵着手,沐浴在春日阳光下,十足十的惬意。   “前些日子从西洋收购些小玩意儿,过两日拿过来给你玩。”康熙眉眼间带着些许的嘚瑟,炫耀道。   姜染姝黑线,沉吟道:“我们可能制出那座钟来?拿出去赏人是极好的。”   康熙朝初期的制造工艺,不支持这么精密的零件,她看似随口一问,让康熙心中一突。   若是对方用这种工艺制造兵器呢?大清能否抵挡,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不会了就学呗,我泱泱大国上下五千年,什么精密东西没做过?”康熙微微抬起下颌,骄矜开口。   这话说得对,姜染姝诚恳点头,不得不说,穿越是不可控的,能依旧落在种花家的土地上,是一件非常值得庆幸的事情。   此生无憾入种花。   在她穿越前,也时常为着种花骄傲,不时热泪盈眶。   “嗯,您说的对。”她道。   这份无条件的信任,让康熙心中生出几分意气风发斗志昂扬来,旁人都有的东西,他的女人必须有。   “咦,这鹅卵石小道铺的不错。”康熙视线顺着往前看,弯弯绕绕的一眼看不到尽头。   原本只有一点点,作为点缀,如今倒是当路了,纵然下雨也不怕泥土满地。   姜染姝含笑道:“原本取得是太湖鹅卵石,我没那么多要求,纵然是无名小湖,只要品相好就要了。”   看似铺了长路,其实并没有花费很多。   康熙点头,其实他心中没那么多排面,就算他穿着带补丁的棉布衣,也只有旁人献词夸赞的份。   再加上三藩战乱,耗费甚多,能省一点都是好的。她虽然一句话都没有说,但事事都为他着想,这份聪慧踏实令他感动万分。   两人一路随便走着,在凉亭中稍坐了一会儿,康熙看着她手中拿的紫藤花,倒有些技痒像画画了。   “梁九功!”他喊了一声,对方就出现在拐角等待吩咐。   “拿水墨来。”他一说,对方立刻会意,扭头退下。   康熙让她摆好姿势,斜倚在开满紫藤花的廊柱上,悠悠的望着远方。   方才看见她倚窗的时候,他便有这个想法了。   从善如流的靠着,姜染姝尽量让自己的仪态好一些,留下一张完美的丹青。   不过片刻,康熙就挥挥手,让她自己做玩耍,她有些懵:“不用照着画吗?”   “你哪一寸朕不知道?还用看。”康熙下颌微抬:“胸有成竹可懂?”   姜染姝怀疑他在开车,却没有证据,冷哼一声:“懂。”   说着就立在一旁看他绘画,不得不说,他的技巧很好,工笔和写意结合,还真有几分味道。   他好似对她一切都了熟于心,下笔毫不犹豫,行云流水般的操作,看的她叹为观止。   笔下的她栩栩如生,眼神灵动,好似能跟她对话似得。   她屏息凝神,恍然间竟觉得自己是康熙真爱了,他对她真的不一样,这么久过去了,依旧宠爱有加。   可宠和爱,她分的还是很清楚的。   因为她见过看过经历过,自然知道其中区别。   “这衣裳倒衬背景了。”康熙喃喃自语。   丁香色衬着紫藤花,在姜染姝看来是有些怪的,甚至会显得土,但是康熙喜欢。   “真哒?”她有些怀疑的望过来。   康熙点头,侧过身来给她看画,姜染姝一眼便怔住了。   紫藤花并没有上色,只有写意水墨的晕染,而她本人的衣服却上色精致,特别突出。 第83章   一阵清风吹过,紫藤花纷纷扬扬飘落。   偶有落在姜染姝肩上,她正要去抚掉,却被康熙捉住了手。   “莫动。”他低声道。   回眸又看了一眼,将落下的花瓣也添在画作上,确实有点睛之笔的意思。   “好看,皇上技艺精湛!”姜染姝拉住他的袖子,轻声央求:“给我做成屏风挂起来如何?”   挂在她卧室里头,日日欣赏盛世美颜,想想就觉得美好。   康熙看了她一眼,低低一笑:“想做屏风?”   她点头,眼巴巴瞅着他。   “走吧。”康熙牵着她的手,慢悠悠往乾清宫走去,看她回头望亭子,依依不舍的样子成功的逗笑了他。   两人回到乾清宫,姜染姝还在惦念自己的画像,就被康熙牵着进了勤懋殿,殿内陈设依旧,没什么变化。   入目最多的就是书,一排又一排,微微泛黄的书页带着墨香味。   “看这里。”康熙指了指书桌旁的画筒,点了点下巴,示意道:“打开看看。”   姜染姝狐疑地望着他,说句实话,她在勤懋殿伺候的也不少了,可里面的书她没碰过,有些是帝王心术相关,有些是孤本,不适合当时的她看。   “我当真看了?”她重申。   康熙执起她的手,搭在画筒上,她便不再犹豫,打开画作看。   当时便怔在原地,冬日大雪纷飞,砖红宫墙边有少女披着火红狐裘,抬眸望着远方。   她眼眸红红的回望他,就见康熙清隽的眉目挟裹着笑意,慢条斯理道:“再看。”   姜染姝看着他耳根一点点红起来,心跳跟着激烈起来,脸颊染上绯红,心情也变得鼓噪起来。   再次伸出去的手有些迟疑,却仍是拿起一个,缓缓打开。   宽阔明亮的宫室中,少女抱着一只张牙舞爪的暹罗猫,笑的眉眼弯弯。   那其中的温暖意味,让人忍不住也跟着笑起来。   姜染姝不等康熙说,又拿起画作,看的出来是不同时期的,这一次是她大着肚子在啃西瓜,那形象有点不太好。   有的里面还有胤祧和明瑞在地上爬,可以看出来他很用心,每张都是细细描绘,并无半点敷衍之处。   丹青这东西,每一个线条都是心情的写照,没有十足十的耐心,是不会有这么细腻的笔触。   不知道怎么了,眼泪忽然决堤,看着画筒中密密麻麻的画作,她有些不知所措。   “您……”话未出口便是哽咽。   康熙脸上的笑意在看到她清泪的时候,尽数消散,捧着她的脸无奈道:“原本是想哄你高兴,怎的反而哭起来?”   他原本没想着给她看,这都是打从相识以后,偶尔画画,不知不觉就画了她,几次下来也就习惯了。   攒下这么多,也是他没有想到的事。   “好了,喜欢哪个?”他手足无措的替她擦眼泪,妥协道:“把刚画的给你?”   姜染姝点点头,乳燕投林般扎入他怀中,抱住他劲瘦的腰身,怎么也不肯抬头。   入宫后的日日夜夜,不管她怎么淡然以对,都无法掩盖一个事实,帝王之宠缥缈无衣,分分钟会被收回。   深宫之惊惧危险,又岂是三言两语能够概括的?   她在现代哪里经过这些?突然间进入地狱模式,多少个孤枕难眠,多少次胆战心惊。   天花,下毒……   哪一次不是致命招数,这满宫妃嫔,又有哪一个是省油的灯。   作为一个女人,她也想被人捧在手心里宠着爱着呵护着,而不是在刀尖上跳舞。   然而今天,她在这里看到这么多画,有她笑着的哭着的吃东西的发呆的睡觉的撸猫的,如果真的只有宠,没有丁点爱,能办到吗?   她心里一团乱麻似得,跟余年在里头玩毛线球般。   “皇上……”姜染姝咬唇,想要出口的话,瞬间又收了回来。   然而她这样,康熙已经慌了,将她紧紧的箍在怀里哄:“真拿你没辙。”   软语哄了一会儿,姜染姝的情绪缓过来,颇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失态了,您见谅。”她眼眸被泪水洗过,璀璨的不像话,含羞带怯的小眼神让康熙松了一口气。   “行了,你好好的,比什么都强。”康熙抚摸着她脊背安抚,轻声道。   两人手牵手出了勤懋殿,姜染姝不知道怎么的,总是不敢抬眸看他。   康熙对情绪的把控很敏锐,凑到她耳边轻声细语的问:“怎的,怕朕吃了你。”   被呼出的热气喷在耳畔,姜染姝一惊,结结巴巴道:“并、并未。”   “呵。”康熙低笑出声,不再逗她,正色道:“你先回去,等朕忙完再来陪你。”   见她乖乖点头,他这才大踏步离去。   目送他离去的背影,姜染姝咬了咬唇,眼眸中又沁出水意来,心里有一千万个念头在翻滚,却都被她咽了回去。   莫要恃宠而骄。   话虽这么说,心里到底定了些,看到胤祧和明瑞明亮的笑脸,她心中愈加安宁。   而在此时,半夏过来禀报,说是贵妃娘娘召她前去。   姜染姝眉头轻蹙,先前贵妃传她,结果让她坐了半天冷板凳,其中艰辛只有自己知道。   “就说本宫病了。”反正就是不想去。   半夏应一声便去了,转头又回来,无奈道:“录荼姐姐说了,老夫人进宫了,这会儿在承乾宫里头候着呢。”   这话一出,姜染姝便忍不住皱起眉头,她这个额娘,她原本是心怀愧疚的,后来发现她是个拎不清的,那点心思也淡了。   “走吧。”她侧眸。   半夏有些犹豫的说道:“您不换套衣裳吗?”   这一套过于柔软没有气势,她担心嫔主儿受欺负。   姜染姝摇头,挺直脊背往前走,鉴于上一次贵妃的作态,她直接全副仪仗去,呼啦啦嬷嬷宫女十来个,打眼一瞧还真是热闹。   到承乾宫的时候,迎面看到了丹宁,她穿着粉色的马甲,一张明艳的小脸上铺满笑容,竟有些春光灿烂的纯稚模样。   身边跟着一个小宫人,圆盘子脸,眉眼低垂,明明静默的跟在丹宁后头,姜染姝却一眼就看见了她。   “姐姐。”丹宁坡着脚,颠颠的来到她跟前,甜甜的打招呼。   “乖。”姜染姝看着她的眼神,柔和了神色哄她。   自打上次之后,她有些伤着脑子,整个人都变得迟钝起来,没有以前的尖薄流能,反而可爱许多。   两人一道进殿,姜染姝一眼便瞧见跪在地上请安的瓜尔佳福晋,她是个风韵犹存的女人,略显丰腴之美,肌肤白皙细腻,丁点皱纹也无。   两人眉眼间并无相似之处,她就忍不住猜,难道她和姜染斐都像父亲不成,那得是多好看的一个大叔。   “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姜染姝盈盈下拜,说着不等叫起,自己起了身。   佟贵妃一口气梗在心口,难受的恨不得大骂放肆,可是她之前跟禧嫔过招,被生生撕下一块肥肉来,说到底宫中凭的是宠爱,她能做的不过是忍,等她过气再狠狠的收拾她。   瓜尔佳福晋看到丹宁的时候,眼睛都亮了,怎么也挪不开,忍不住赞道:“丹宁果然是个极好的,穿衣服也合宜,粉色最是衬小女儿娇俏,你多学学。”   她这话一出,殿中就不由得一静。   姜染姝袅袅依依的坐到佟贵妃下手位置,看着她气的跟什么似得,偏要装的风平浪静,心里就高兴。   “额娘说的是。”她慢条斯理地回,眉眼间的不在意简直要溢出来。   瓜尔佳福晋果然一口气梗在心口,在她记忆里,这个孩子还是七八年前那个小女孩,任由她摆布。   对方那双凌厉精致的眉眼,让她呼吸一滞,转瞬又絮絮的念叨:“你什么态度?”   佟贵妃见势头不对,笑着开口:“你们娘俩聊,本宫有点事,先走了。”   送走她后,丹宁就有些坐立不安,夹在母女俩之间,她有些无所适从,不知道怎么应对。   没了外人在,瓜尔佳福晋那点子拘谨也去了,特别不客气道:“你也老大不小了,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自己还不知道?”   “丹宁这么好的姑娘,你就让她耽误在深宫?”   “不管怎么说,给她个孩子,你还是能办到的,等她起来了,还能亏待你?”   “你怎么这么死心眼,都不知道好好想想?”   ……   拉拉杂杂一大堆,什么瓜尔佳氏这个姓有多么尊贵,她舅家小时候对她多好。   听的姜染姝有些不耐烦,懒洋洋的随口应了一声。   “我跟你说话呢,你什么态度?”瓜尔佳福晋有些火了,一拍桌子站起来。   丹宁被吓了一跳,猛的一哆嗦。   姜染姝也被她吓了一跳,皱着眉头看向她,面无表情道:“什么态度?”   她冷笑:“你觉得我应该是什么态度?”   瓜尔佳福晋气的手指头都颤抖起来,冷声喝道:“我都管不了你了,你眼里还有没有孝道?”   这是拿孝压她,明知道这个时期被人不孝有多么严重,偏拿这个压她。   这是在承乾宫,到处都是旁人的钉子,她是生怕别人抓不住她把柄了。   这样的额娘,在她眼里儿女怕不是只是一个物件,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您既然这么问,本宫倒是想问一句。”姜染姝眉眼微抬,眼神凌厉起来,压低声音质问:“您可知君臣有别?”   她弹了弹护甲,看着瓜尔佳福晋有恃无恐的眼神,呵呵一笑:“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她明明穿着简单柔软,十足小女儿姿态,可这样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瓜尔佳福晋怔在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   姝姝:十动然拒。   康康:作者出来挨打! 第84章   “春日妖风大。”姜染姝哼笑出声,她望着外头无力承担狂风的小树苗,扭过头看向瓜尔佳福晋,浅笑道:“您说是吗?”   她面上笑意融融,最是和善不过,一双眼眸中却尽是黑沉怒意,这般沉甸甸的压过来,瓜尔佳福晋更是软了腰身,委顿在绣凳上。   姜染姝想要一次性的压下她气焰,在她惊惧的眼神中冷漠开口:“您进这承乾宫,能坐上绣凳是托女儿的福,没了我,您就什么都没有了,可懂?”   什么把丹宁拉拔起来,以后就有好日子过,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瓜尔佳福晋触底反弹,感受到丹宁好奇的目光望过来,整个人都有些接受不了,她猛地起身,不服气道:“我只知道我是你额娘,你就得听我的。”   “怎么长大了,翅膀硬了不成?”瓜尔佳福晋说着心中又涌起怒火,冷笑道:“早知今日,到处就应该让你溺死作罢。”   这话一出,姜染姝忍不住拧了拧眉尖,视线在这位额娘和丹宁之间转了一圈,又变得冷漠起来。   她原本就对这位福晋只是面子情,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她底线,她也不愿意奉陪了。   人敬我一尺我尚不会敬人一丈,直接犯到她脸上来,当她泥捏的不成。   “来人啊。”姜染姝开口,她带来的奴才顿时从门外要进来,瓜尔佳福晋只身一人,有些惧怕,结巴道:“做,做什么?我是你额娘。”   丹宁被两人吓得小脸都白了,呆呆的坐在原地,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就听姜染姝慢悠悠道:“说起来,丹宁倒是比我还像您呢。”   她明明只是随口一说,瓜尔佳福晋却怔了一瞬,随即暴怒:“打死你个死丫头,胡说什么呢!”   风越发急了,能听到外头呜呜的声音呼啸。   就在这时,佟贵妃施施然的进来,看着瓜尔佳福晋特别亲切的说:“嗨呀,你是长辈,快消消气。”   看着佟贵妃,瓜尔佳福晋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收敛起脸上怒意,叹道:“她打小是个不省心的,想必给您惹了不少麻烦吧,在这里给你赔罪了。”   丹宁如坐针毡,她虽然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彼此间那种气氛张力,她还是看得懂,出于小动物的直觉,很想夺门而逃。   而姜染姝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见过猪队友,没见过这么猪队友的,主动往上头送把柄,这是觉得她的日子太好过。   她这句话,放在夫人间做外交辞令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以历来中庸谦和之道,甚为经典。   但是放在这里,就有些不大妥当了。   这是亲娘给她敌人送刀啊,简直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只能说,幸好她不是原主。   佟贵妃似笑非笑的望了她一眼,柔声道:“客气了。”   看够笑话的她,心里很是舒了一口气,舒坦的不得了,笑吟吟的端起茶盏,惬意的啜着上好的茶水,她笑的更加和善,谦让道:“夫人用茶,当时自己家便好,不必客气。”   瓜尔佳福晋隐晦回眸,瞪了姜染姝一眼,开始言笑晏晏的和佟贵妃攀谈起来。   眼睁睁的看着她递刀递的不亦乐乎,姜染姝懒得应酬,直接起身,含笑道:“你们好好聊,嫔妾身子有些不大舒服,就先告退了。”   丹宁霍然起身,也想跟着走,被瓜尔佳福晋看了一眼,顿时无所适从,立在原地捏衣角。   佟贵妃面上僵了僵,看着禧嫔平静的面孔,无端的想起一句话,死猪不怕开水烫。   “哪里不舒坦,可要去内室停一停?”她问。   总之走是不给走的。   姜染姝轻笑,扶着额头道:“今儿瞧多了烂七八糟的东西,眼睛疼。”   这话将两个人都骂了进去,佟贵妃一噎,心里那点愉悦又咽了下去,面色隐隐带上几分冷厉来。   两人早已经撕破脸,佟贵妃也不是没出过招,让她受了那么大的罪,再装作无事发生的姐妹和乐,那只可能发生在康熙跟前。   “禧嫔,你放肆。”   “姝姝,怎么说话的。”   佟贵妃和瓜尔佳福晋的声音同时响起,直直逼问向姜染姝。   “阿啾~”姜染姝秀气的打了个喷嚏,掀开遮鼻子的锦帕之后,漫不经心的问:“您二位说什么来着?”   三人谁也奈何不来谁,就是气人嘛,这个她会。   佟贵妃作为康熙表妹,在宫中地位独特,鲜少有人会撅她面子。可碰上禧嫔,她鲜少能讨得了好,对方的盛宠不自觉得压下她的气焰。   而瓜尔佳福晋这会儿已经慌了,在她心里眼里,这贵妃娘娘是天边的人物,可不得跪着伺候,可瞧着姝姝那样子,颇有些不以为然。   她就在想,是不是她对她的估计,有些太过简单了。   可越是这样想,她心里的喜悦之色就越浓,缓和神色道:“你这孩子,拉拔下姐妹理所应当,怎的还跟额娘怄气?”   姜染姝已经不愿意理她了,说又说不通,就固执的拿额娘身份来压人,这种人是没有办法沟通的。   她施施然的行福礼,柔声道:“不打扰你们叙旧了,告退。”   看着她起身就走的潇洒样子,直接把瓜尔佳气了个心梗,要不是佟贵妃在场,恨不得破口大骂。   姜染姝脚还未跨过门槛,便忍不住怔在原地。   面前的人迎着光,有些看不清面色,可那石青色海云纹的常服,非帝王不可服。   “皇上?”她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惊喜,甜甜的唤,好在记得这是哪里,规规矩矩的福身行礼。   康熙许久不曾见她行过礼,一时黑线,原来她还记得,见他是要行礼的。   平日里见了,除非是时日久没去寻她,她实在想的很了,会感情外露的扑过来。   “起身吧。”康熙视线在她身上溜了一圈,见她好好的,心中便松了一口气。   宫中谈姐妹情,着实可笑,他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再加上之前禧嫔在承乾宫吃过亏,他打从知道传召她来了,就赶紧往这里赶。   “可还好”他用眼神示意。   姜染姝回了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康熙瞬间就懂了,人生在世,谁不会碰到几个蠢货。   碰到他之后,她的心里定些许,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她的定心丸。   “走吧。”康熙伸出结实的胳膊,做出弯曲的弧度,示意她挎上来。   姜染姝呆呆抬眸,他这是不打算进去打招呼,看到他的一瞬间,她想过是否给她解围来的,甚至想了无数种解围方式,却没想到这么简单粗暴。   直接不理。   优秀。   她忍不住哼笑出声,乖巧的挎上他胳膊,嬉笑着要往外走,却被赶过来的佟贵妃拦住。   “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佟贵妃心里梗着一口气,眼圈都红了,为了不示弱,偏又脊背挺直。   这幅可怜巴巴的小模样,哪里还有在她跟前的嘚瑟。   康熙面色冷凝,她坐在贵妃位置上,如今宫中没有皇后,说句实在话,她要行的职责是代替皇后的。   这宫中除了她,没有任何人更合适,他一直在考察,可是有些失望。   皇后之位,干系重大,哪里敢由着一个感情用事的人坐上去。   轻轻一声叹息,康熙语气黑沉:“你太今朕失望。”   佟氏面色一白,不管私下皇帝对她如何苛责,在外人面前也是给足面子,这让她觉得,纵然无关情爱,她也是最特别的人。   如今当着这么多奴才,他说出这样的话,这让她的面子往哪搁。   瓜尔佳福晋面色煞白,跪在地上不住的抠着地砖,帝王威仪压的她喘不过气,只不过略想一想,就觉得要窒息。   皇上面容俊秀,可那眼神凌厉如凛冬,扎在身上疼极了。   看着这区别对待,她心里打怵,却有隐秘的欲念升腾,若这一切都是丹宁的又该多好。   姜染姝,她不配。   这般想着,她抓着锦帕的手紧了紧,心里翻涌出无限的念头。   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她跟前,瓜尔佳福晋看着那精致的小鹿皮靴子,心怦怦跳起来。   “福晋?”康熙视线在她脸上扫了扫,又看向跪在她身后的丹宁,感受到她视线以后,瓜尔佳福晋强忍着惊惧往丹宁跟前挡了挡。   康熙玩味一笑,没有跟她交流,直接越过两人,执起姜染姝的柔荑,缓缓离去。   “宫中也是讲宫规,讲道理的。”康熙低沉的话语在风中飘散,听在佟贵妃耳里,却像炸雷一样。   从他口中说出这句话,最讽刺不过。   罢了罢了,她再怎么扑腾,也进不了他的心,男人啊,哪里有权利重要。   瓜尔佳福晋看着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眼睛亮的惊人,狠狠的握住丹宁的手,她用口型说道:“等我。”   说着就告退出宫,佟贵妃也没有再留她。   瓜尔佳福晋回到姜府,就看到宗族、姜府都在,有些诧异道:“怎的都没上值?”   说着兴奋的嘀咕起来,什么如今女儿的日子有多好,该拉拔拉拔丹宁了,这样长篇累牍的话语,姜府里头的人都听够了,可宗族还没怎么接触,闻言都楞在原地。   “让出宠爱?”宗亲目瞪口呆。   瓜尔佳福晋理所应当的点点头。   姜父垂眸,朝众人点头,这才凝重开口:“今儿福晋擅自入宫,我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瓜尔佳福晋懵然的看着宗亲点头,呐呐道:“你们在说什么?”   她心中那些兴奋褪去,被恐慌覆盖,这么大的阵仗,她着实有些惊恐。   “放妻书和佛堂,不知福晋爱哪样?”   作者有话要说:   瓜尔佳:我都不要!我还能蹦跶!   姝姝:不,你想。 第85章   “放、放妻书?”她一时有些结巴,茫然的看向自己相公。   她能这么放肆,何尝不是因着他步步后退。   他端正的坐着,看向她的眼神冰冷极了,冷漠开口:“这些年爷待你也算仁至义尽,爷只要有,尽数都给你,今儿当着族老的面,你自己选。”   夫妻本是最亲密无间的人,这会儿却相对而坐,冷脸对峙。   瓜尔佳福晋胸膛起伏不定,呼呼的喘气,她心里很难接受这样的结果,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来了,她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突然间告诉她,他不想忍了。   “你不可以!”她的眼眶红了,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软软开口:“对不起我的是你!”   这话一出,族人的眼神中顿时充满兴味,热闹谁不爱看,短短一句话里头包含了多少信息。   姜知昼抬了抬手,众人立马安静下来,姜染斐浅笑着上前,斯文开口:“诸位随我来,到花厅喝茶。”   “客气客气……”   话是这么说,但人还想留在这看热闹,除了姜父这一支比较发达外,姜家并无多少能人。   如今谁不仰仗着他,自然不敢反驳。   室内只剩下夫妻两人,瓜尔佳福晋流着泪开口:“当初你我新婚,那叫恩爱有加,日日耳鬓厮磨卿卿我我,日子过得跟蜜里调油似的,谁不羡慕?”   她似是陷入回忆中,脸上带出梦幻的笑意来,含羞开口:“你我缠绵,你总是温柔无限,那柔情好似能侵没灵魂。”   每每走出去,相熟的手帕交总是用艳羡的眼神看着她,被宠爱的女人眼睛里有光,那是遮不住的神采。   她有孕了,大夫把脉确认的时候,她欢天喜地,开心的不知道该怎么是好。   想要去前院报喜,可是她看到的是什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娇娘跪在那,两只雪白的柔荑轻轻扣在小腹上,满脸羞赧。   “那是故人之女。”姜知昼冷漠以对,在过往中他对于这个问题已经解释了无数次。   瓜尔佳福晋呵呵冷笑:“故人之女?少扯虎皮做大旗!”   她仍旧不信,接着说道:“那么巧,我怀孕不能伺候你,恰巧她就来了,恰巧她也有了?”   姜知昼冷漠以对,车轱辘话来回说,孩子都这么大了,她依旧死在牛角尖里不肯出来。   这事情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有那么一点巧合。   故人之女是真的,她怀孕了也是真的。   可孩子不是他的。   不管他怎么解释,福晋只死咬着不放,说什么也不肯信,两人之间为这个问题,彻底决裂。   瓜尔佳福晋冷笑:“为着她的女儿变嫡女,你直接掐死自己的亲女儿,良心可还好?”   她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女儿,她都来不及看看她长什么样,就被掐死了,她的命,岂是一个苦字可以概括。   她那么小小的一团,独自躺在地下,也不知道会不会冷,会不会疼,会不会孤独的睡不着。   姜知昼沉默,眼眸中是黑沉的怒意:“姝姝是你的亲女儿。”   “她不是!”瓜尔佳眼球冲血,大吼出声。   “那么一副精致狐媚的长相,跟她那个贱娘何其想象!我今儿见了,果然妖妖娆娆没个正形,就不是正经女子!”   若是她的女儿,那必然是像她,亦或者像他,怎么也不会这幅形容。   她心里一阵绞痛,难受到无法言喻,咬着唇拼命眨眼睛,却仍旧隔不断水雾涟涟。   看着他紧绷的唇线,她呵呵一笑,这是被她说中,无言以对了。   “她一个女人,凭什么用男丁的染字,那小狐狸精就这么招你喜欢?!”   她神情怪异的开口,带着肆意报复的恶意:“不怪我下死手杀了她!”   当血色漫天的时候,她的心中得到奇异的满足,可姝姝被他看的很紧,她找不到丝毫破绽,后来送入宫中,她才彻底断了念想。   跟她那个狐媚娘一样,惯会勾引男人,倒是正好给她的丹宁铺路。   姜知昼揉了揉眉心,他就知道是这样,任何沟通都是无效,她只认准了心里想法。   “当初怜惜你孕期辛苦,这才万般妥协,竟纵的你不知好歹了。”   他走出去,时常有人嘲笑,说他被一个女人辖制住了,不像个男人。   可只要她笑颜依旧,他就觉得值了。日子是过给自己的,不是给旁人看的。   他等她一年两年三年……十年。   门前的核桃树,从手指头肚那么粗,如今已要两手去抱了。   疲惫的摆摆手,他冷静抬眸:“放妻书与佛堂,你选哪个?”   这个问题纠缠一二十年,他都老了,她却依旧走不出来。他努力过辩解过证明过,在她眼里,通通是虚妄。   多年夫妻同床异梦,说出这样的话,他何尝不是心如刀绞。   如今她敢入宫胡闹,若是被人撺掇,做出不利姝姝的事,怕是要连累全族。   她怎么就不明白,加入姜家后,只有姜家好了,她瓜尔佳福晋才会好。姝姝如今得坐高位,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如履薄冰。   宫中多少孩子,多少嫔妃悄无声息的没了,这些她尽数都看不到吗?   恨其不争啊。   瓜尔佳福晋依旧接受不了,懵然的委顿在地,看着对方冰冷的神色,她终于受不了,凄然开口:“我以后会对姝姝好的,把她当亲女儿看待,再也不闹了,好不好?”   “当亲女儿?”姜知昼看着她,就像是看着一个笑话。   “选吧,别闹得太难看。”   “我不要。”   “那便佛堂吧。”姜知昼疲累扶额,妃嫔如何容得下有污点的额娘,还是得看牢了。   ……   乾清宫,侧殿。   康熙端坐在主位上,看着姜染姝跟欢快的小鸟一样收拾东西,脸色黑沉黑沉的,颇有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开心?”   “开心!”   回到自己地盘上,能不开心吗?在乾清宫谨小慎微如履薄冰,就怕出门不小心碰到朝臣,若是年迈的还好说些,碰上像姜染斐那样的青年才俊,怕不是要惹出无数风雨来。   康熙冷哼,面色愈加阴沉。   “别收拾了,想要什么,打制新的便是,何苦忙碌这一遭。”   他这话姜染姝不认同,她就喜欢老物件,用着顺手。   “人不如新衣不如旧,处出感情来,哪里能舍得。”   她打包的手灵巧极了,康熙薄唇紧抿,别开脸不愿意再看她。   见他面色愈加不好,姜染姝嘻嘻一笑,不再逗他,往他怀里一坐,感叹道:“还真是舍不得,都说得坐高位便得自在,实则有更多无可奈何。”   “做小宫女的时候,每日想着,我若是能侍奉皇上,便不必整日跪着了。”   姜染姝摇头失笑:“还真是卑微到极点了。”   她这么一说,康熙便有些心疼,将她往怀里搂了搂,轻声安抚,后悔没有早些发现她。   抬起盈盈双眸,姜染姝憋不住笑了,指尖调皮的在他脸颊上捏了捏,在承乾宫的时候,康熙的做法非常霸总,苏的她小心肝噗通噗通跳。   旁的不说,就这份心意,足够她感怀不已。   “胡闹。”康熙面上的黑沉褪去,露出原来的温和。   梁九功在角落看的叹为观止,心中不由感慨,宫里头惹皇帝都成,千万别惹禧嫔,真真护的跟眼珠子似得。   再者,就算在太皇太后处,皇上也没有这般面色变幻不定,将心思都摆在脸上的。   他讲究帝王心术,等闲连眼神都没有波动,最是摄人不过。   可面对禧嫔娘娘呢,一会儿恼一会儿好的,跟寻常夫妻有什么区别。   对于禧嫔的手段,他在心里又往上提了提,都说这咬人的狗不叫,看来果然如此,平日看着不声不响无欲无求,可她什么没有,好处尽数叫她得了,还能落得个淡雅如菊的好名声。   “狗奴才!”   一声冷喝响起,他一个激灵抬眸,就见康熙笑骂:“唤了你好几声,想什么呐。”   梁九功赶紧陪笑:“回万岁爷的话,是奴才该死。”   康熙这会儿心情好,懒得搭理他,闻言点头:“往后……除了重大宫宴,不许瓜尔佳福晋进来给禧嫔添堵。”   今儿那态度他是看到了,那外甥女看的都比姝姝娇贵,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瓜尔佳是尊贵大姓?可比得上他爱新觉罗半分。   那外甥女貌美?可及得上姝姝星点。   简直可笑至极。   他皇家事务,帝王心事,何时轮到一个妇人来管。   梁九功躬身应了,有些对瓜尔佳福晋可惜,禧嫔这样的人物,连他都得小心伺候巴结,偏她身在福中不知福,一个劲的作。   接着他有些犹豫:“那……姜詹事呢?”   这做母亲的这么过分,做父亲的不管不问,根据连坐定律,怕是也不会好了。   “只她一人。”康熙看着禧嫔听见阿玛无异色的脸颊,轻声道。   “是。”   听着他应了一声,康熙扭过头,看向正在吃桃子的禧嫔,无语道:“硬邦邦的,可还能吃?”   姜染姝叼着水蜜桃抬头,有些不明所以:“不就是吃硬的吗?”   水蜜桃这样比较脆甜,若是再熟些,便有酸涩味出来,反而没那么甜。   她呆萌的眼神让康熙眸色幽深起来,挥退奴才后,抓着姜染姝亲了亲,冷哼道:“要乖,知道吗?”   一天想他百十遍,那是常规操作,每日送茶水汤点也是必须。   姜染姝点头,她绝对乖,能不打扰绝对不打扰,让他安心处理政事无人打扰,做一个乖巧不粘人的好妃嫔。   两人给彼此一个心有灵犀的眼神,都欣慰的笑出声来。   作者有话要说:   康康:心疼姝姝一万年! 第86章   打从瞧见花开之后,好像天就暖起来。   胤祒和明瑞脱掉身上厚实的冬衣,穿上薄薄的夹袄,刚一脱衣服,两人就彻底的嗨起来。   整日在地毯上爬来爬去,赖嬷嬷有些忧心,犹豫着劝道:“小主子这么小,合该抱在怀里,整日在地上爬来爬去,不成样子。”   姜染姝知道她是好意,含笑摇头道:“无事。”   他们开心着呢,而且孩子多多爬行,有助于身体发育,一举两得的事情,抱在怀里像什么样子。   她托腮看着胤祒努力鼓着小肚子,跟毛毛虫一样往前蠕动,忍不住笑出声来。   赖嬷嬷有些无语,给她一个你开心就好的眼神,便在一旁跟护犊子似得看着龙凤胎,生怕她们磕着碰着。   锦心立在门口,眼眸红红的望过来,见姜染姝注意到她,便用帕子沾了沾眼角,扭过身就走,一副我悲伤至极但是我不说的姿态。   “叫她过来。”姜染姝轻笑。   其实对于锦心来说,纵然她小心思重,但真没怎么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敲打这些日子也尽够了。   锦心来的很快,她跪在地上,低低的唤:“给嫔主儿请安,您安康。”   “起。”   轻轻一声叹息,姜染姝上前扶起她,柔声笑道:“你我主仆相伴一年有余,早已情深义重,何必行此大礼。”   她这话一出,锦心抬眸扫过嫔主儿的眼神,整个人就是一突。   这个主子惯爱表现的很温和,有时候让她也觉得她是真的很温柔,甚至有些可欺。谁知她刚一有小动作,对方立马敏锐的察觉了,这就令她不得不服气。   “嫔主儿慈善,可这是奴婢该做的。”锦心卑微的又行了一个礼。   姜染姝回到太师椅上坐好,端着粉釉茶盏喝茶,这是康熙刚给她烧制的,各色各样,整整做了一套,这么多粉色的小东西摆在屋里,真的很能激起少女心了。   她淡淡的瞟了锦心一眼,安抚道:“你如今岁数也到了,是时候出宫嫁人了,这女子啊,嫁人后日子艰难,特意让你歇歇呢。”   她说的温婉体贴,锦心听了心中却是一寒,这是真的厌弃她了。   “奴婢……”她不禁又红了眼圈,软语道:“娘娘,奴婢不愿意走,想要长长久久的伺候您。”   姜染姝听到她这话就忍不住笑了,说起来也是好玩,人呐,得到的时候永远不懂得珍惜,她有些想要放弃她了,她反而诚惶诚恐的伺候着。   从这里她也得到些许明悟,不论做什么,都是如此,你情感满溢的时候,倒不如差一点,就这么一点,足够让人心中忐忑,不会志得意满了。   “你呀,女大当婚,不必害羞什么。”她挤挤眼,接着问道:“家里头可有默契?”   锦心点头,默契是有默契的,甚至已经定了婚,就等出宫后成婚。   “吴戈家的?”姜染姝皱了皱眉,这吴家依附姜家,一切以姜家马首是瞻,锦心嫁给他倒是门当户对,只是为何不嫁给寻常百姓家,何必又嫁入包衣旗。   “可想好了?”锦心点头。   她也是深思熟虑过的,纵然嫁入包衣旗后生下女儿便要入宫小选,可禧嫔提供了另外一种可能。   等她的孩子长大,刚好禧嫔已年老色衰,早已不成气候。她眼中闪过隐秘的光芒,复又垂眸低下,谦卑伏地。   姜染姝意味不明的盯着她,半晌缓缓笑了:“新敬上来的缎子有一匹适合绣嫁衣,上好的蜀锦呢,你看是自己绣,还是拿去绣房?”   “蜀锦?”锦心怔然。   蜀锦名贵无匹,等闲哪能有人见过,也就娘娘得宠,才能不缺这东西,其他人若是能得一匹,那是珍贵的要供起来当传家宝。   她抬眸仔细打量着禧嫔神色,难道她并不是厌恶她,而是真的喜爱她不成。   那眼眸中的融融暖意让她心里安定些,浅笑着谢恩,心里被巨大的惊喜砸中。   忍不住开始想,若是她穿上蜀锦制的嫁衣,在漫天红色中定然耀眼极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赖嬷嬷含笑点头,不过一匹蜀锦罢了,能买得她心,也算是值了。   毕竟在姜染姝跟前伺候那么久,知道的事情不少,了解她比一般人都多些,她出嫁后,若是起了外心,那就不妙了。   如今她拿这小东西堵了她的嘴,世人皆知禧嫔待她不薄,若是再做出背主的事,那真是要被砸死在耻辱柱上。   “娘娘聪慧,老奴不及多矣。”   听的姜染姝摇头失笑,她这滤镜有些深厚,颇有些她看胤祒、明瑞做什么都厉害的感觉。   两人又闲聊几句,姜染姝便捧着书来看,就见赖嬷嬷犹犹豫豫的开口:“慎嫔……”   她神色间有些悲伤,长叹一口气,终是说了出来:“殁了。”   听到这个消息,姜染姝也有些怔然,没有想到这才多久的功夫,一朵娇花便香消玉殒,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去幸灾乐祸。   “前后也不过月余,怎的这般快?”她皱眉。   赖嬷嬷轻叹,只要是失宠的女子,无声无息就没了的不知凡几,她这好歹还有点水花飘上来,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贵妃娘娘的意思是按着嫔位办,皇上允了,现在已经开始筹备了。   “把礼备着。”姜染姝说了一句,便静默下来。   这是她第一次直面死亡,对方没得实在太快了,打入冷宫不是最可怕的,无人再为她做主,才是悲哀之处。   “她家里头怎么说?”   “能怎么说,报了缠绵病榻而亡,家里头还怕怪罪下来,忙活着挑新的秀女呢。”三年一大选,这根本不够怎么准备就又要开始了。   赖嬷嬷将手中的绣绷子放下,担忧道:“您一定要稳住了。”   就算不是最得宠哪一个,也一定不要落到这一步。   可是看着禧嫔云淡风轻的模样,她又忍不住笑了,再没有人比她更稳,若是换了旁的女子,不说独宠,便是盛宠也能闹个阖宫不安生。   好像旁人不知道她得宠,她心里就不得劲似得。   “出去走走吧。”姜染姝望着外头明媚的阳光,突然觉得身上有些冷,低声道。   赖嬷嬷纵然有些不解,却依旧跟在后头伺候。   两人施施然在宫道中溜达,远远的能闻到御花园中飘过来的花香味。   姜染姝的脚步便有些忍不住往那边挪,等到了园中,看着那姹紫嫣红、落英缤纷,心里头堵着的那口气散了不少。   “嫔妾庶妃那拉氏给禧嫔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娇软的女声响起,姜染姝回眸,就见一个小姑娘俏生生的立在那,带着小女孩的娇俏可爱,小脸蛋肉嘟嘟的,稚气未脱。   一双眼眸也是圆圆的,猫似得。   “起。”姜染姝漫不经心的叫起,这宫里头庶妃何其多,她完全记不过来。   再说这么一个小孩子似得,她一点竞争的意识都提不起来。   张氏忽闪着大眼睛,笑吟吟的凑过来,娇声道:“一直听闻娘娘美貌无双,今儿终于得见,方知世人有误。”   她这么一说,引的姜染姝看过来,好笑道:“怎么的?”   张氏甜甜一笑:“分明是神仙妃子,好看的跟天仙似得,嫔妾瞧见便觉得心生仰慕,只想跪着给你提鞋,又怕污了您的眼。”   她年岁小,纵然说着拍马屁的话,看起来也有几分真诚可爱,惹得姜染姝笑出声,捏了捏她肉嘟嘟的小脸蛋,柔声道:“行了,小孩子家家的,懂的倒是不少。”   张氏突地睁大双眼,脸颊唰的红透,那香香软软的指尖捏在她脸上,跟捏在她心尖尖上也不差什么。   “您、您……”她结巴的话都要说不好了。   还不等她再说些什么,又有妃嫔上前行礼,一下子将她挤到边缘地带。   看着被人群淹没的禧嫔,她心中升起不甘,论家世,一万个禧嫔也比不上她,论容貌,她哪里及得上她半分鲜嫩。   都生过孩子了,不定那肚子上的肉松成什么样子。   说不得还有妊娠纹,那肚子跟花瓜皮似得,万岁爷值得更好的。   她一回神,就听英贵人扶着头上的金簪道:“皇上最是和善不过,赏了嫔妾这支金簪,等闲都不舍得戴。”   周围的人顿时眼神各异,这是在挑衅禧嫔啊,她这是活得不耐烦了,还是博出位。   姜染姝也有些诧异,在她还是小宫人的时候,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并不少,但是她升上嫔位之后,再也无人在她面前嘚瑟,猛然间还觉得有些好玩。   就在这时,远远的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众人回眸去看,就见康熙大踏步走了过来。   妃嫔们顿时眼都亮了,呼啦啦的围了过来,对于她们来说,窥伺帝踪自然不敢,可谁不知禧嫔得宠,有她在的地方,大概率有皇帝会在。   “英贵人?”   在众人行礼的时候,康熙开口。   英贵人顿时喜的跟什么似得,一张脸红的不像话,含羞带怯的上前,娇声请安:“嫔妾英贵人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她幸福的都快要晕过去,时隔这么久,皇上在看到她的第一面,仍然能记起她,甚至在众妃嫔中,第一个发现她,跟她打招呼。   这是要复宠的节奏,在这么一瞬间,她连什么时候得宠,什么时候有孕,生几个孩子都想好了。   禧嫔算什么呢,打从今儿起,必然是昨日黄花。   “金簪?”康熙冷笑,冲着梁九功点了点下巴,冷漠开口:“摘掉。”   作者有话要说:   康康:在朕姝姝跟前嘚瑟,呵。 第87章   明明最平淡不过的一句话,听在众人耳中却像是炸雷一般。   英贵人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话都说不利索,一张娇花似得小脸都变形了。   “嫔妾遵、遵命。”说着她忙不迭的取下金簪,双手捧过头顶。   康熙看着禧嫔淡然远望的眼神,心底不知道怎么的,浮起一抹心虚,清了清嗓子,不自在的轻咳。   “咳。”   看着对方悠远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康熙条件反射的勾唇笑了。   姜染姝侧眸便看到梁九功接过金簪,当着众人的面直接扔到沟渠里头,顿时有些诧异,那簪子粗实,又保存得当,还金灿灿的好看呢。   给了康熙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她立在最外围,看着这莺莺燕燕,垂下眼眸不再多说。   她越是这样,康熙心里头反而愈加心虚,冷厉道:“退下。”   众妃嫔眼神齐刷刷的看向禧嫔,张氏心中一喜,这是嫌她没有眼色,在这么多人在的时候,依旧霸占着皇上不放。   姜染姝一怔,也觉得自己会错意了,正要屈膝行礼,却见康熙大踏步走了过来,当着众人面牵起她的手。   “昂?”   她发出短促的疑惑音,被康熙狠狠的剜了一眼。   这人也真是的,他会赶任何一个人滚,唯独不会跟她说这样的话。   这么多双眼睛火辣辣的盯着,她有些不自在的挣了挣,顿时被康熙捏的更紧,还收获一个威胁的眼神。   她这才乖乖不动,由着他牵着往花园深处走去。   “出来玩怎的不叫朕?”康熙低声问。   姜染姝无言以对,她出来玩为什么要叫他,但是这话不能说,她含羞道:“想着您政事繁忙,我自己一个人出来随便走走便是。”   “是吗?”不咸不淡的反问一句,康熙不再多说,这么久的时间,也够他看清楚她这个人了。   性子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改过来的,他以前最喜欢的性格,知情知趣不恃宠而骄。   放在如今来看,心中却难受极了。   不知名的空虚笼罩了他,康熙莫名的握了握拳头,却想不明白哪里有问题。   “以后谁敢当着你面嘚瑟,尽管打回去便是。”静默了半晌,康熙才浅笑着说道。   姜染姝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但是她看着这些妃嫔,心里头真的提不起劲去争奇斗艳。   她如今是嫔位,膝下又有两个孩子,彤史红艳艳一片尽是她的名字,在这宫里头怎么横着走都不为过,偏她谦和的厉害,一点都不骄傲跋扈。   贵妃纵然为难她,她也是可以任意反击的,就算一时吃亏,也有他在后头顶着。   再加上多次交锋后没有落下风,贵妃心里头早已经有谱,不会在为难她了。   姜染姝还在想着方才英贵人粉白的小脸,不禁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一如往常的滑腻,让她放心些许。   以色侍人,这色必然得保持住了。   “来。”康熙轻唤,见禧嫔依言望过来,脸上挂起清浅的笑意,将手中的海棠花别在她鬓边。   “都说海棠绝艳,哪里及得上你半分。”康熙笑着打趣。   看着她脸颊唰的红透,那白皙的脸庞上浮上红晕,果然比海棠还要娇艳几分,唇角便忍不住勾起。   姜染姝羽睫颤动,看着他越来越近,脸上细细的绒毛都清晰可见,鼻间呼出的热气也能感受到,她心中一阵阵紧张。   “啵。”   蜻蜓点水般的一个轻吻,让她红晕未褪的脸颊又烧起来,推了推他,示意他离远些,姜染姝红着脸腼腆道:“外头这么多人呢,且正经些。”   康熙闷笑出声,她所有的娇赧反应,好像都在说我心悦你,看得他浑身舒坦极了。   “有人吗?”他低笑出声。   他这么一说,哪里还有人敢存在他们眼前,瞬间功夫,藏亭子的藏亭子,藏树后的藏树后,更过分的是草丛里面也有。   当自己玩和平精英啊,藏起来旁人就看不到不成。   “看吧,没人。”这么一说,他索性放肆的长臂一捞,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对着那樱桃小口印了上去。   激烈霸道的攻击让她无法呼吸,用力的推了推,觉得推不动,这才娇哼出声。   康熙低笑着松开她,看着她眼眸中溢出一片水意,这才心满意足。   好像肌肤相贴,耳鬓厮磨,就能让心中那些难受尽数褪去似得。   姜染姝媚眼如丝的横了他一眼,娇媚的样子险些让他把持不住。   “总有一天会收拾你。”他凑在她耳边,低低威胁。   姜染姝轻哼,并不放在心上。   然而没几日功夫,她便后悔了,他虽然算不上高冷禁欲却也是君子端方,这些日子一见她便要捞住亲一会儿。   就算闲聊说些吃食也不成,他总是看着看着就笑起来,笑着笑着就亲上来。   晚上更是泰迪加身,让人不堪其扰。   “您就明说了吧,最近是怎么了?”姜染姝利索的反手捂住自己的嘴,在他要亲上来的时候,完美闪避。   康熙没亲到,心里有些不舒坦,诱哄道:“过来,朕就亲一下。”   她不为所动,信他个鬼,糟老头子坏得很,用她还肿着的唇瓣发誓,他绝对没说实话。   康熙见骗的没用,直接气势汹汹的上前,将她堵在墙角,单手撑墙,眯着眼威胁道:“亲一下?”   姜染姝捂着嘴,疯狂摇头。   她嘴巴有些痛,小心翼翼的涂口脂,还是有丝丝的疼痛感,说什么也不给亲了。   有些遗憾的在她额角印上一个轻吻,看着她瞬间惊恐的眼神,康熙反省自己,难道真的有些频繁?   他仔细想了想,觉得还好,很多时候他还是有些克制的。   瞧见她心里就冒出喜悦的花来,想要亲亲抱抱的心怎么也无法抑制。   康熙回身,稳稳的坐在太师椅上。   姜染姝见情报解除,磨磨蹭蹭的找了离康熙最远的一个绣凳,小心翼翼的坐下来,打算他稍有风吹草动,她就溜。   刚开始她是打算舍命陪君子的,不就是突然得了肌肤饥渴症嘛,小意思。   “您……这是怎么了?”最近没见有什么风声,三藩问题依旧胜利在望,步步蚕食对方的势力。   太皇太后也丝毫没有夺权的意思,各位皇子公主都安稳的紧。   她在心里头过了个遍,还是没发现有什么挫折。   难道日子太顺了,这才心情好?   姜染姝若有所思,这个可能性也是有的。   康熙唇角含笑,看着她托腮思考,小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丰富极了。   心中那急切的渴望感也平定些许,慢条斯理道:“姝姝美味,自然是怎么都吃不够的。”   看着她狐疑的看过来,康熙面上云淡风轻的点头,心里头却砰砰的跳个不停,又想亲了。   “你放心,朕不亲你了。”康熙特别真诚的开口。   姜染姝半信半疑,这几天她被折腾的够呛,想着历史上康熙那么多的孩子,堪称史上之最,自己一个人,是不是无法满足他。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她就忍不住黑线。   康熙看着她神色又开始变幻不定,就知道她心里不知道走神到哪去了。   两人静默的发着呆,等姜染姝回神,两人又凑在一处搂到一起,好在她的唇瓣没有受折磨。   就在这时,锦心在门口徘徊不定,偶尔还用锦帕沾一沾眼角,从他们这个角度看,能把对方所有的动作都看的一清二楚。   半夏候在门口,见此皱了皱眉,上前一步道:“姐姐怎么了?”   前些日子,嫔主儿赏她一匹蜀锦,不知道惹了多少人艳羡,怎的还不知恩。   锦心勉强笑了笑,半晌才苦恼道:“这马上就要出宫了,想跟嫔主儿谢恩,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闻言半夏心中嗤笑,这位姐姐素来是个玲珑性子,哪里不知道该跟嫔主儿说些什么,是不知道该怎么跟皇上说才对。   都是宫里头的老人了,她想些什么,打量谁不知道呢。   这几日万岁爷来的勤,她这是摸着点了,又瞧着她在外头伺候,心里有谱,故意来作态呢。   “可还记得清雪?”半夏忽然出声。   清雪这丫头,现在已经出乾清宫,被发配辛者库了。   当初裴宫人被遣走,她为了自己的前程,假模假样来闹,可谁不是一眼便看清楚她的意图。   锦心面上一僵,她自然是记得的,可她出宫的日子马上就到了,她实在耽误不得。   她纵然要出宫嫁人,也是要风风光光的,只蜀锦嫁衣算什么,她想要更多。   夫家依附姜家,只要娘娘肯开口,她往后的日子便好过许多。   可她等了又等,也不见对方有什么表示,再一个她想以乾清宫宫女的身份出嫁,不想以宫妃宫女的身份出嫁,这点小小的心愿,她都不愿意满足她。   “半夏,大家都有这么一天的,你今年二十了,该提前打算起来。”锦心低声道。   她一脸我都是为你好的样子,惹得半夏轻笑出声,她直直的盯着她,柔声道:“知道我和你之间的区别吗?”   锦心有些不明所以,呆呆的看着她。   “我即伺候了嫔主儿,那便一心为着她,这会儿嫔主儿不大方便见你,你还是回吧,把小心意都收收,安安生生的,也不枉我们姐妹一场。”   半夏劝,她怎么就不明白,嫔主儿赐了蜀锦下去,就是表明自己的态度,有她这个宠妃撑腰,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就算以后闹起来,只要把嫁衣奉上,谁还敢为难她。   这夫妻间的事,有这么点意思在,就已经是最大的恩典了,即不夺情又点出重点。   作者有话要说:   锦心:不够还不够。   康康:不够还不够。   姝姝:??? 第88章   “把被褥都拿出来晒晒。”赖嬷嬷立在廊下指挥。   今儿太阳特别暖,甚至有些火辣辣的感觉,晒得人舒坦极了,经过严冬,特别想念夏日,等到了夏日,估摸着又会想念冬日美好了。   半夏脆生生应了,朝着锦心笑的和善:“您看,莫纠缠了吧?”   她用锦帕在脸上扇了扇,轻哼出声:“嗨呀,这惊蛰过后,什么蚊啊虫啊都出来了,这窗纸也得重新糊一遍。”   看着她这幅作态,锦心无可奈何,试探的往屋里头瞧了瞧,被赖嬷嬷壮硕的身影给遮住了,她眸色深了深,若有所思的走了。   半夏看着她的眼神就有些不大舒坦,跟毒蛇似得,没一点和善劲,充满了算计。   也是她急了,将所有情绪都表露在脸上。   赖嬷嬷也看在眼里,心中防备大起,锦心挤走清月,固然有她自己的原因在,可锦心在里头出的力也不少,只是当时嫔主儿根基不稳,身边有个有手段的奴才也好。   既然说了要晒被子,赖嬷嬷便回屋去抱,见康熙和嫔主儿挨的近近的,两人手里头都捧着书,看的津津有味。   旁边是双飞燕的香插,袅袅青烟浮起,在空中一波三折,渐渐的消散了。   这般和谐,倒真有些寻常家人的味道。   蹑手蹑脚的从身边过,姜染姝敏锐的察觉到脚步声,还未抬头,就被康熙往怀里搂了搂,安抚的拍肩。   她顿时不再关注,心神回到书本上去。   说起来也是奇怪,明明当时看到书都头晕的一个人,硬是逼着自己学习琴棋书画,日日勤勉。   她当初劝着不如学女红,多给万岁爷做几件衣衫鞋袜也好,结果嫔主儿没听,她还有些生气,如今看了才知道,当初嫔主儿拼命了的学,到底有多明智。   那时候她瞧着都觉得苦,年纪大了,再来学悬腕骨头不适应,累的日日热敷,艾贴不知道用了多少张。   学琴的时候,指尖被琴弦划的尽是伤口,其中艰辛不言而喻。   若是打小学的也还好,循序渐进总是给你点时间,可她不是,人都长成了,临承宠才找了师傅来学,这么短时间打磨出来一个人,除了天赋,拼的就是努力。   她在这感慨连天的,又不敢做出大动作,只好又蹑手蹑脚的出去,先收拾其余的屋子。   “《郁离子》一书,读完感慨良多。”康熙合上书目,默默消化自己刚才看的内容。   姜染姝点头,赞同道:“是极,赵人乞猫一例,便有教导意义。”   两人絮絮的说着话,康熙含笑点头,听她说自己的一些小见解,那熠熠生辉的双眸,衬着烟含着雾,美丽的像是初晨晓露。   “您今儿想用些什么?晚间我亲自下厨可好?”姜染姝兴致来了,想吃自己做的饭,不得不说,不管旁人做的饭再怎么好吃,也不如自己做的合胃口。   想放什么放什么,不必考虑其他问题,只顾着自己口味便是。   这么一说,康熙的眼睛瞬间亮了,笑道:“都依你,你随便做,朕都爱吃。”   他说的这话不假,禧嫔做什么都好吃,美味的让人恨不得用馒头把盘子给擦干净吃掉。   姜染姝含笑点头,她就知道是这样的,自打溶了玉珠后,明面上看着并没有太大变化,她还是她,可实际上一些细微的差别还是出来了。   前世她不过平平,纵然有些天赋,也是在某个领域,而不是像如今,做什么只要她肯钻研,便有手到擒来的感觉。   笑了笑,姜染姝目送康熙离去,将手中的书放下,开始琢磨晚上的菜单。   “桂花酱可还有?”她这么一问,突然又想起来,今年百花已开,能做花酱的品种也不少,幸好早早的想起来,现在开始收集也不晚。   半夏出去看了一趟,回来摇头道:“还剩一坛,没多少了。”   这也是刚做好的时候新鲜,吃用的快了,后期兴奋劲下去,吃用的比较少,所以才剩了些。   “尽够了。”这么一说,她心里就有数了。   做一个桂花糖糕,再炒一个春笋,拌点华花郎,她想了想,这样没有肉,再烤一份小羊排,有荤有素有热有凉,主食的话,她想吃牛肉面了,这样安排下来,倒是正好。   这么一想,心里就有些迫不及待起来。   用午膳的时候就有些心不在焉,午间小憩更是翻来覆去的热燥。   姜染姝有些无言以对,她这是越长越回去了,竟然馋嘴起来,简直不科学。   到了下午的时候,正在哄两个孩子玩呢,就见一个不会出现在景仁宫的人,出现在了景仁宫。   “红斐姐姐,您来了。”半夏小心翼翼的觑着她眼神,神色中略有些不安,在对方看过来的功夫,瞬间又变得淡然起来。   红斐和气的笑了笑,柔声道:“贵妃娘娘传唤嫔主儿,还请通传一声。”   她话说的客气,可话语中毫无商量余地,直接便是命令。   半夏心里不痛快,面上仍是笑盈盈的客气,任是谁也挑不出半分错来。   等回了内室,她的面色彻底阴沉下来,上一次贵妃娘娘传唤,最后还是舍了面子才脱身,这其中的屈辱,又跟谁说,最后还不是自己咽下。   姜染姝刚刚睡醒,面上仍带着红晕,她将温热的锦帕覆在脸上,轻柔的擦了擦,觉得清醒些,这才皱眉道:“贵妃娘娘传唤?”   她有些迷糊的打了个哈欠,娇哼:“不去。”   两人之间等闲并无利益交割,突然叫她去,定然没有好事,她特别听话特别乖,康熙都已经再三交代,让她不论什么事,先保住自己再说,凡事他来做主,她又何苦冲到前头。   半夏听着觉得心里痛快,又有些担忧:“到底是贵妃娘娘,若是较真起来,说您不尊上位,这些小鞋都是现成的。”   姜染姝含笑摇头,只要她得宠一日,只要她手里还有花木宫权,她和贵妃娘娘之间,便断无姐妹情深的可能。   “你只管说我有些不大舒服,现去请太医来便是。”姜染姝拍了拍热乎乎的脸颊,懒洋洋的吩咐。   “是。”半夏挺着腰出来,笑吟吟的跟红斐说道:“红斐姐姐,”她唤了一声,表情又变得担忧起来:“也是不巧了,娘娘有些不大舒服,要请太医呢,您要是没急事的话,等请过太医再去拜见贵妃娘娘?”   她话说的客气,可话语中隐含的信息,让红斐脸上的笑容差点挂不住。   可对方都说要请太医了,她能怎么着,一边想着回去的时候怎么跟娘娘交代,又想着宠妃的气派果然不一样,纵然贵妃又如何,想撅回来的时候,随意的找个借口,谁能奈何。   她心中带着艳羡离去,却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只有踏踏实实的当差才成。   送走红斐,半夏赶紧去请太医,就算是做样子,也得做全套不是。   景仁宫请太医,向来都是去乾清宫请御医来看,她一到乾清宫,恰巧碰上梁九功,一看到她,对方便笑开了打招呼。   半夏受宠若惊,说句实在的,在宫中当差小十年了,也算是宫中老人,什么时候见梁大总管这么客气过,能用眼角瞟一下,那都是天大的造化了。   “这是来寻万岁爷呢?”梁九功主动凑过来打招呼,也不怪他谄媚,实在是无可奈何,一个等着人来呢,一个从不来。   这偶尔出现一次,跟天上下红雨似得。   半夏含笑摇头:“哪能扰了万岁爷呢,是嫔主儿有些不大舒坦,请御医去把平安脉呢。”   她这么一说,梁九功顿时惊了,急忙问道:“怎么回事?”   看着八风不动的梁总管露出惊恐眼神,半夏有些无言,只尴尬道:“娘娘略有些不舒服罢了。”   看着梁大总管你别骗我的眼神,半夏诚恳点头:“方才还在小憩,想来无大事。”   虽然这么说,两人都不敢怠慢,一个去请御医,一个去请皇帝。   等半夏带着御医到景仁宫,康熙的仪仗也差不多到了。   姜染姝看着这阵仗,横了半夏一眼,本来就是托词,把康熙招惹来做什么。   “给皇上请安,皇、”在外人跟前,她向来是礼数周到的,康熙也会随着她行礼,这样有个礼数周全的名声,也不至于被攻歼。   可今天她还未屈膝,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给稳住了,康熙低声道:“不必。”   姜染姝疑惑抬眸,正对上康熙担忧的眼神,心中一时怔然,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她相信半夏也不会往严重去描述,可就算这样,对方也第一时间赶来了。   “哪里不舒坦?”康熙问。   鉴于太医在,她就不好说贵妃来什么的,只乖巧回答:“午睡的时候觉得胸闷气短的,肚子也有些涨,想着请太医来瞧瞧,图个心安罢了。”   康熙仔细的观察着她的神色,由于是刚睡醒,脸颊上尚带着红晕,一双眼眸黑白分明、水润有光,但从这上头看,确实不像有大碍的样子。   可想着她胸闷气短,又有些担忧,不忍心责备她,把冷厉的眼神扫向御医,看的对方一哆嗦,这才在一旁虎视眈眈。   感受到康熙的死亡射线,御医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刚上任没多久,觉得自己是一朵柔弱的小白花,为什么要经历这样的暴风雨摧残。   “无事。”感觉到御医颤抖的指尖,姜染姝安抚了一句,就见康熙的视线立马锐利起来,跟针似得刺在御医身上。   把个脉要这么久,怕不是御医考核太儿戏!   作者有话要说:   康康:朕吃醋了,但是朕不说!   御医:刚搭上怎么就久了! 第89章   空气静默良久,等的她也有些紧张,屏气凝息等待御医审判。   看着对方严肃的脸颊,姜染姝觉得自己有些方,怕不是真的又出什么问题。   她明明只是不愿意去承乾宫找的借口,假事成真这就不大好了。   刚这么想的功夫,本来平静下来的康熙视线也跟着锐利起来,盯的御医手又抖了抖。   “冒昧问娘娘一句,上月葵水何日起?”柳御医今年不过三十,最是儒雅风流,声音也好听的紧,低沉中带着磁性,听在康熙耳中,如同天籁。   这个套路他熟,一般这种情况下,都是好事将近,最令他喜悦的好事。   姜染姝心里也跟着紧了紧,缓缓的报出日期,她自己在心里算了算,差不多葵水干净后,小日子格外的没羞没臊,这样的频率下,有了也是常事。   御医点头,但是也没有说的很满:“想必是了,脉象初现,等过几日便知。”   他到底年轻些,直接便给了不算准话的准话。   姜染姝一时间不知道是惊是喜,对上康熙含笑的眼神,被那炽热滚烫的眼神望着,心里好像也生出花来。   “姝姝。”康熙上前一步,将她往怀里搂了搂,喜笑颜开。   他鲜少有大笑的时候,一般都是克制的微笑,显得温和清隽。   今儿许是太过喜悦,朗笑声直接传出去好远。   姜染姝有些羞涩的用帕子遮住脸,御医还在瞧着呢,他便这幅形态,帝王威仪何在。   谁知道梁九功这奴才特别有颜色,瞬间请柳御医出去,其余的奴才也跟着离去。   一时室内只剩下两人,在康熙的微笑下,她静默无言。   炽热的视线紧盯着她,渐渐的羞赧感越来越重,姜染姝不受控制的红着脸抬眸,娇嗔开口:“皇上~”   康熙轻笑出声,捏了捏她的鼻尖,笑道:“你如今也有经验,那些唠叨话朕便不说了,自己好生注意着。”   看向她平坦紧致的小腹,他浮想联翩,也不知这次会不会又是龙凤胎,若是如此,那封妃便稳当了。   只是太皇太后处,怕是有些不好说,她向来忌讳女子独宠,最是看不得这些。   他在心里思量,素来没有包衣上位的前例在,操作起来怕是有些麻烦。到底身份低了些,纵然他不在意,可旁人估摸着要在意。   身份。   康熙若有所思,心中有了决断,只是还得她把胎儿坐稳了,这才好谋划。   没有身份便给她一个身份,只不知她肯不肯接受。   “要不”,康熙有些迟疑,还是说道:“你还是搬回乾清宫吧。”   这景仁宫,他怎么瞧都觉得危机四伏,她向来是个温婉淡泊的性子,谁若是想欺负她,都是现成的,他想想都觉得忧心的紧。   姜染姝刚从乾清宫中搬出来,再让她搬进去,这算是什么道理。   看她面上带着犹疑,康熙叹了一口气,无奈道:“两边都备着,你晚间去那边睡觉,白日里头还呆在这边,便谁也不知道了。”   他话都说到这份上,眼神也带出些可怜巴巴,心里头一软,便应下了。   “啾。”一触即分的亲吻,康熙唇角的笑意怎么也止不住。   等回到乾清宫过之后,脸庞上还挂着笑意,显然非常愉悦。   看到姜染斐立在廊下等着禀报,康熙眸色深了深,让人请他进来。   “姜爱卿。”康熙温和开口。   姜染斐彬彬有礼的上前打千行礼,将袖袋中的奏折双手呈上,这才袖手立在一旁。   他心里有些忐忑,这一次说的事情,有些不好听,甚至有些打帝王的脸。   因三藩事,我朝战乱频频,百姓饥不果腹,处处民不聊生。   而严苛的税收,更是让大家无力承担。   这些严肃的话题,他已经做好被喷个狗血淋头了。   谁知道康熙翻着手中奏折,先是夸了夸他一手好字,这才沉吟着开口:“姜爱卿所言甚是,朕会细细考虑的。”   姜染斐心中便是一惊,在心中重新给这位帝王评价,能够接受这些话语而没有面露不虞,他的心胸当真开阔至极。   “皇上英明。”这是他时常要说的一句话,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说的这般心悦诚服。   康熙到底忍不住,朗笑出声:“行了,这事你下去弄个章程呈上来,朕会认真考虑的。”   如今三藩基本已经定了,也是时候休养生息了。   这么说着,他面上嘚瑟微露,浅笑道:“姝姝小时候的东西,可还在?”   想着小小的她,豆丁似得,奶声奶气的问大人要糖吃,他就忍不住会心一笑。   姜染斐一时有些怔忡,有些艰难开口:“并无。”   年幼时,妹妹一直都在前院,纵然名声上有些不好听,也好过放在后院。   阿玛到底是个男人,没有那么妥帖,用过的东西便尽数处理了,也是担心额娘拿着做筏子。   这些陈年往事统统涌上心头,姜染斐一时心情复杂。   康熙听到这话,也跟着沉默下来。   并无。   两个简简单单的字,却透露出无限的信息,他有些心疼了。   姜家以前日子并不好过,却也没有难熬到给孩子辟不出来库房的地步,说到底,就是不在意罢了。   想到她那淡然的性子,怕也是无数次失望后的平静。   知道自己得不到,索性不去期待。   这么想着,康熙就觉得心疼的不行。   “姜爱卿。”他面色冷了冷,垂下眼眸看似漫不经心的开口:“往后姝姝那,你多费点心。”   不管是真的不在意也好,还是他猜测的也罢,往后必须给姝姝十万分的疼爱。   姜染斐何尝不明白这背后的道理,轻轻嗯了一声,便静默无言。   看着他颀长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康熙垂下眼眸,摩挲着腰间荷包,心里头泛起细细密密的疼痛来。   既然无人疼她,便由他来。   “禧嫔……”康熙沉吟,想要说享妃位,想了想,到底没出口,还是等公开后再说吧,这时候突然提升待遇,未免落人口实。   有心人一猜测,必然能猜到,徒惹是非罢了。   他这里心情辗转,姜染姝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她怏怏的躺在榻上,颇有些无言。   龙凤胎现今才八个多月,刚会嘟囔“叭叭叭叭麻麻麻麻”,她这就又有了。   看着明瑞欢快的爬到她脚边,正要抱起她,就被赖嬷嬷给阻止了。   “小祖宗哎,您现在月份浅,小公主又圆润,可使不得。”   明瑞和胤祒都胖,肉嘟嘟的,抱在怀里都绷手,说圆润都是客气话。   姜染姝摸了摸明瑞,脸色便有些不大好。   本来以为是活动开了,所以脸有些发红,可一上手,那滚烫的温度就让她心里一惊。   “快去请御医来。”她道。   赖嬷嬷跟着变色:“怎的了?”她还以为是嫔主儿觉得不舒服,那事情就大了。   姜染姝示意她摸摸明瑞,那冰凉的手,让赖嬷嬷不敢多说,赶紧派人去请御医。   脸那么热,手又跟冰坨子似得,真是一刻都耽误不得。   “快点。”姜染姝心急如焚,这是她第一次直面孩子发烧,摸着那滚烫的温度,整个人都焦虑起来。   明瑞还特别不识愁滋味,呲着没牙的嘴,啊啊的叫个不停。   她再也顾不得,一把将明瑞抱在怀里,摸着身上更烫,心里头跟猫抓似得难受。   “打盆温水来。”她道。   她本来想给明瑞洗个澡,想想她冰凉的手,冷静下来仔细思量回忆,应该手脚冰凉还在升温期,所以要暖。   她细细的想了好几遍,觉得没问题才把明瑞紧紧的用毯子裹住,搂在怀里。   小公主爬的正开心,突然被裹住还有些不开心,挣扎的厉害。   “乖。”姜染姝的眼泪啪嗒滴下来,一个老母亲的心简直操碎了。   看着她烧红的脸颊,欢乐的笑容,心里难受翻涌,还得挤出笑脸逗她玩,省的她挣扎。   御医来的很快,还是早先的御医,年轻的御医声音温柔,安抚道:“娘娘还请宽心,发热说明小主子正在痊愈呢。”   他接过明瑞,在她额头上探了探,又细细的把脉,皱着眉头思索半晌,看的姜染姝心揪成一团,眼泪差点又掉下来。   “可还好?”她紧张的问。   御医皱着眉头,有些迟疑道:“脉象平缓,并无异常。”   小儿不会说话,诊断起来最为麻烦。   御医沉吟,孩子看着精神尚可,又问了吃奶情况,也没有什么异常。   突然他心中一动,问道:“劳烦端盆水来,微臣洗漱过后,方可查看小公主是否长牙。”   半夏赶紧出去端铜盆进来,恨不得以身代之,可她不懂这个,只好紧张地关注。   姜染姝也是如此,她现在非常迫切的想要有一部手机,这样就可以查询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不是这般盲目猜测,心里头急的跟什么似得。   御医慢悠悠的洗手,每一个指头缝都搓洗干净,甚至还换了盆水。   看的景仁宫众人恨不得上前替他洗。   好不容易清洗好了,轮到明瑞不配合,但凡摸她嘴巴一下,她就把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瞪得更大,一副你敢摸我我就咬你的表情。   姜染姝哄她:“看看呀,我们小公主最漂亮了,好不好?”   明瑞还是不愿意,紧紧的闭着小嘴巴,奶凶奶凶的看着周围的人。   特别是试图掰开她嘴的御医,那小眼神特别凶狠。   姜染姝无奈,只得自己净手,听从御医的指挥,好生的擦洗了,才割地赔款诱哄她。   “啊呀。”明瑞委屈极了,她一点都不想张嘴。   作者有话要说:   明瑞奶凶:唔汪,谁也不许看!   姝姝无奈:乖。   明瑞:乖是不可能乖的。   康康:一天请两次御医,定是景仁宫风水不好,朕看乾清宫就好极了。(疯狂暗示) 第90章   “娘娘,您请看。”柳御医示意,在逗得明瑞嘎嘎大笑的时候,终于能看到牙龈红肿,中间裂开,隐隐约约有透明的小米牙冒出来。   姜染姝仔细的看了又看,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放下了。   “那这发热该如何是好?”她问。   柳御医神情温和,面对她的焦急,用略显缓慢的语速道:“喝一剂小柴胡,密切关注着,应当不打紧。”   他这样的语调最能安抚人心,姜染姝果然没那么焦虑。   “嗯,本宫记下了,劳烦柳御医跑一趟。”应该说是跑两趟了,先前一趟,这又一趟。   姜染姝捏了捏明瑞肉嘟嘟的小脸,她还高兴的跟什么似得,一点都不知愁滋味。   忍不住又逗她笑,看着那些微透明,心里涌出满满喜悦来。   景仁宫这头刚送走柳御医,阖宫的人便知道了。   对于众人来说,禧嫔的一举一动,都值得密切关注,前头承乾宫刚刚派人来传唤,后脚的功夫就请了两次太医。   这里头隐含的意味让众人兴奋不已,要知道景仁宫这位康健的跟什么似得,御医来来回回的走,脉案上永远没问题。   她们各种扎小人、诅咒都不得用,怎的今儿就起效,老天看到她们的努力不成。   永和宫,东偏殿。   老贵人轻轻咳了一声,面上带着不自然的红晕,斜斜的倚在门框上,望着外头的流云发呆。   “可听清楚了?”   小宫人对上她冷漠的眼神,忍不住瑟缩了下,点头道:“是,听清楚了,有人在点拨贵妃娘娘要彤史来看呢。”   老贵人复又沉默下来,妍丽的五官衬着苍凉的眼神,整个人带着矛盾极了的美丽。   自打上次落水,旁人都不肯理她,只禧嫔过来给她延医请药,这份恩情她记在心里。   对方那双如剪秋水的双眸也不时在脑海中闪现,只让人想一想,就觉得心中暖流涌现。   如何出现在禧嫔跟前,让对方觉得需求她,这是一个非常值得思考的问题。   这些时日她一直在想,禧嫔会缺什么,在她冷静的观察下,她窒息的发现,对方好像并没有对什么表达出特别的情感。   这一次贵妃发作,是一个她能拿得出手的投名状,她想立在禧嫔身边,想看着她笑,想看着她闹。   “走吧。”老贵人起身。   小宫人赶紧跟上,却见老贵人又停下脚步,喃喃自语:“这衣裳可还妥帖?”   她无宠已久,存的好料子早就用完了,现下穿着半旧的青锻褂子,边缘处已经磨白。   心中那股子斗志昂扬的气,瞬间泄了。   景仁宫。   姜染姝密切关注着明瑞的情况,看着她兴奋的玩耍,并没有蔫哒哒的,终于放下点心。   因惦记着她的事,她连自己怀孕都忘了,这会儿安静下来,终于又记起这事,手虚虚的扣在小腹上,唇角忍不住翘起。   “小心瞧着胤祧,他俩差不多大,应当也快长牙了,莫错过。”   都说孩子催人老,孩子还没长大呢,她已经觉得物是人非了。   犹记得当初她刚刚穿越,纯洁的一塌糊涂,竟然妄想着做了皇帝女人还可以出宫嫁人,如今想来,真是年少不知天高地厚。   “拿针线来,本宫扎两针。”她淡然道,唇角挂着柔和的笑意。   半夏脆生生的应下,转身便活泼的拿东西去了,赖嬷嬷看着她的背影,却有些迟疑道:“总觉得半夏这丫头哪里都好,就是不够细心沉稳。”   相对于锦心来说,少了几分。   姜染姝含笑摇头:“就是缺了份细心,多了份热忱,才选她的。”说着她看了一眼赖嬷嬷,打趣道:“细心的人有您便是了,旁人啊都不打紧。”   这话说的赖嬷嬷心里头跟灌了蜜似得甜,她乐呵呵道:“娘娘惯会哄人。”   她嘴上虽这么说,脸上的笑却怎么也止不住。   正说笑着,半夏拿着绣绷子进来,妥善的安置了,看莲生坐在绣墩上分绣线,这才往门口候着。   刚走出门,就见守着景仁门的小太监来报,说是永和宫老贵人来请安,问是否传唤。   半夏有些疑惑,永和宫老贵人,她印象中跟这人关系平平,并无交集。她回到内室跟姜染姝禀报,听从吩咐。   “老贵人?”姜染姝刚听到的时候没反应过来,转念的功夫就想起来她是谁了。   点点头示意请她进来,姜染姝把绣绷子放起来,理了理衣裳来到客厅。   她刚跨进来,就见一道婀娜的身影立着,明明穿着半旧的青锻褂子,却有一股扑面而来的炽热风情。   “老贵人不必多礼,坐吧。”姜染姝示意给她上茶,笑的亲切。   她这样的表现,让老贵人心中定了定,眼眶忍不住微微红了,在抬眸的时候,却又表现的如常。   “谢娘娘恩典。”老贵人依言坐下,尚有些拘谨,在对方的安抚下,渐渐放开了。   又闲聊几句,她才试探着说:“今日嫔妾宫里头的珍儿去贵妃处禀报日常,依稀听的什么要拿彤史什么的,做不得准。”   她这么一说,姜染姝瞬间明了,看向她的眼神亲热三分,含笑道:“前儿新晒了点桃花茶,你若是喜欢便拿回去喝,自己做的,不值当什么。”   不论是为着什么,愿意来透信儿就值得感恩。   说着她起身,亲自将装桃花茶的玻璃罐子放到她手里,含笑道:“就算你不爱喝,光摆着也是极好看的。”   玻璃罐子在这个时候也是稀罕物,等闲谁也没有,也就她这里宽裕,再加上见多了,并不怎么珍惜。   对于她来说,一个价值连城的玻璃罐子,并不如琉璃罐子来的好看珍贵。   可对于老贵人来说,这玻璃罐子实在珍贵的她有些拿不住。   “娘娘,您……”她想说太客气了,对上姜染姝的澄澈双眸,却将所有的话语都咽了下去,唇角跟着勾起一抹浅笑:“嫔妾谢过娘娘了。”   她心里好似有了明悟,为何这样一个包衣出身的女子,反倒得了帝王宠爱。   两人又闲聊几句,这才分别。   等老贵人一走,姜染姝就忍不住皱起眉头,彤史这东西,为内廷起居及帝妃燕亵之事记载,皇后自然是有权随意翻阅,并且要盖章的。   佟贵妃是没有这个权限的,可她若是真的想看,活动活动偷偷看几眼,权当神不知人不觉了。   想到彤史,她就忍不住捂脸。   那上面朱笔勾勒,尽数是她的名字,若真是被妃嫔看到,那可要捅马蜂窝了。   以前一个月也不过承宠十日八日的,前些日子连着十来天没羞没臊的生活,若是被佟贵妃看到,怕不是要跟她同归于尽。   这么想着,姜染姝的脸颊不自禁升上几抹轻粉,抿着樱唇垂眸,接着绣花。   她难得碰一次,想着趁孕初期难受劲没上来,赶紧给孩子做一套小衫,再给康熙绣个荷包,让他时时刻刻的感受到她的存在。   省的被其他的小妖精给勾去了,姜染姝冷哼一声,下针速度更快了。   “难得。”康熙撩开帘子,大踏步走了进来,看到她这样,忍不住笑了:“今儿这般贤惠?”   鲜少见她做这个,猛然看见稀罕极了。   姜染姝娇嗔的横了他一眼,埋首接着绣花,懒得搭理他,在一起的时间久了,他那层帝王外衣剥的差不多,她纵然还心有余悸,却没有原本那么怕。   到底他一抬眸一张口,她就能猜出个三五分来,在他底线上蹦跶的久了,胆子到底大了。   “您请坐,新制了花茶,要不要喝一点尝尝?”姜染姝浅笑着问,她知道自己有孕后,刻意压着姿势走路,一时间更比往日多了几分温婉端庄。   康熙喉结滚动:“好。”   她越是这样端着,他越是能想到她动情模样,捻了捻手指,突然觉得对于孩子的到来,并没有那么期待了。   这才是个开始,他好不容易识得滋味,未来要禁多久,他都有些不敢算。   姜染姝狐疑的望了他一眼,刚才有一种被狼盯上的感觉,可以说是很恐怖了。   “味道如何?”她问。   “你做的都极好。”他答。   这么一说,心里头顿时有些遗憾,约好的晚间一起用膳,他午觉都没睡,赶着把折子批完了,康熙翘了翘唇角,谁知道就有孕了呢。   这么想着,他忍不住道:“今儿就让你尝尝朕的手艺。”   姜染姝懵了一瞬,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只得跟着点头。   那双珍贵的龙爪做出来的食物,她真的不会消化不良吗?   这么想着,她跟在他身后,默默地探头看,康熙拍着胸脯打包票:“你放心便是,绝对没差。”   他也是看过书,之前也看了姜染姝如何操作的,看起来简单的紧,一点难处都没有。   他作为堂堂帝王,不会这个算什么道理。   “您悠着点儿。”姜染姝心惊胆战的看着他掂起刀切菜,那笨拙的姿势取悦了她。   康熙回身安抚一笑,给她一个你放心吧的眼神,手中的动作渐渐利索起来,到底是练武的人,熟悉刀具很简单。   “皇上真厉害!”姜染姝星星眼的看着他,不住夸赞,不管怎么说,他愿意动手,她就愿意疯狂吹。   “是吗?”康熙慢条斯理地回了一句,下巴微抬,脸上的骄矜之色怎么也下不去。   姜染姝肯定点头,期待道:“您这架势好,想必膳食也好吃。”   她脸上那满足的笑意,看的康熙也跟着笑起来,这小东西就是单纯,略哄一哄便感动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康熙手中掂刀:感动吗?   姝姝惊恐脸:不敢动不敢动。 第91章   “火候怎么样?”她问。   姜染姝像模像样的添柴,她是第一次烧火,特别实诚的塞了满灶。   瞧着火焰越来越小,这才忍不住问。   康熙一脸深沉:“很好。”   他是第一次颠勺,根本不懂什么才叫火候对。   两个新手相视一笑,开始对晚膳充满期待,康熙摆弄着油盐酱醋,挨个摸摸闻闻,这才发现自己有些不知道应该丢多少进去。   望着禧嫔崇拜的小眼神,他特别淡然的手一抖,一勺盐就下去了。   “您……”姜染姝有些迟疑的开口,她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什么,但是看到他胸有成竹的样子,又默默的把话给咽了。   他素来聪慧,想必区区炒菜,对他不值一提,况且神色淡然,估摸着是有经验的吧,她有些不确定的想。   话又说回来,他愿意给她做饭,哪怕是黑暗料理,她也能笑着吃下去,礼毁情谊重。   这么一想,她也跟着淡然起来。   “火熄灭了。”姜染姝有些尴尬的开口。   康熙沉默一下,给了她一个宠溺的眼神,温柔道:“无事,朕来。”   他烧火的次数也不少了,这个他特别有经验。   迎着禧嫔崇拜的眼神,康熙骄矜一笑,随口道:“这不值当什么。”   待晚膳做好,天已经擦黑,看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姜染姝心中升起无尽的满足,发誓不管是什么味道,她都要满脸幸福的吃下去。   事实证明她错了,大错特错。   不过一口下去,她的脸部瞬间扭曲,对着镜子练那么久的表情管理,也在这一时刻彻底崩塌。   咸的发苦中带着极致的酸,含在嘴里她都觉得怀疑人生,完全想象不到该怎么咽下去。   看到康熙期待中带着疑惑的眼神,姜染姝面带微笑,慢条斯理的咀嚼着,当自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试吃机器,在终于吞下去一口之后,给出满意答复。   “真的?”康熙瞬间嘚瑟开了:“那也不看看朕……”   他一边笑着说,一边夹了菜来吃,入口的那一瞬间,他的表情也跟着扭曲。   这是什么魔鬼味道,也太过难吃了。   “你!”看到姜染姝狡黠的笑容,他还有什么不明白。   眼尾狭长的双眸眯了眯,带来危险意味,康熙挨个尝了尝,都是熟悉的魔鬼味道,只得无奈放弃。   “现下已晚,可如何是好?”可怜他一片赤诚之心,败在了一勺盐上。   姜染姝想着方才厨房剩下的余料,无奈道:“我给你下碗龙须面?”   这个点再擀面条有些晚了,现成的龙须面最是方便。   “龙须面?”康熙反问。   他条件反射的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这也是龙须来着。   姜染姝点头,看着桌上色香俱全的膳食有些遗憾,这是康熙第一次下厨给她做东西,内里隐含的意义让她感动非常。   到底舍不得,在康熙你疯了的眼神中,将另外几个菜挨个吃了一口,明明难吃的要死,她却忍不住一口口的吃下去。   康熙复又沉默,摸了摸她的头,什么都没有说。   看着她婀娜的背影离去,康熙也跟在后头,不知道怎么的,眼圈和耳根都带着些许的微红。   他嗓音微哑:“你做吧,朕给你烧火。”   姜染姝浅笑着点头,雪白的柔荑掂起刀,开始片牛肉。   两人之间一时间都有些沉默,不知名的暧昧流动着,眼神碰触也变得躲闪。   她的手素来很白,这会子捧着海青色大海碗,愈加欺霜赛雪似得。   康熙总觉得,此刻好像重新认识了她的美。   “朕来吧。”莫名的,他嗓音微微干涸,带着磨砺过的沙哑。   “嗯。”轻轻应了一声,姜染姝垂眸将大海碗交给康熙,两人指尖挨在一起,她的脸颊瞬间红了。   跟触电似得,带着难以言喻的情感。   康熙也不遑多让,耳根子红溜溜的,一点都没有平日的沉稳持重。   两人埋头在大海碗中,吸溜吸溜的吃着面条,不得不说,姜染姝的手艺是真的好,他吃完一碗之后,明明已经饱了,却还想吃第二碗。   在禧嫔看过来的时候,他矜持开口:“朕饱了。”   要端庄,要稳住,要很瘦。   他这么一说,姜染姝反而有些狐疑,迟疑着开口:“膳房我给您留了一碗,真的不要?”   一起这么久了,他的饭量多少,她还是门清的。   康熙想着好吃到流口水的牛肉龙须面,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既然有多的,那就不能浪费,朕勉为其难的吃吧。”他将勉为其难四个字咬的很重。   姜染姝含笑挑眉,柔声道“我去给您端来。”   “不必,朕自己去。”   康熙赶紧起身,大踏步的离去了。   就连他的背影,也透着一些小紧张,姜染姝闷声笑了笑,继续吸溜着自己的龙须面。   若是放在往常,她在他面前吃面条的时候,为了避免发出声音,都是挑一点放在勺子里,尽可能优雅端庄的送进口。   而现在两人面对面吸溜面条,还挺有意思的。   吃过之后,携手坐在软榻上,往常不管说些什么,两人总能絮絮叨叨的说上半晌,偏这个时候,竟相顾无言起来。   康熙如坐针毡,屁股底下跟有百只余年在挠一样,摸着鼻子不自在道:“朕回乾清宫处理政事去了,你早些休息。”   说完就火烧火燎的离开了,那脚步凌乱急切,看的姜染姝微笑出声。   赖嬷嬷大惊:“皇上怎的离去了?”   都到这个点了,一般情况下,都得留宿,就算孕期不方便,可以前纯盖着被子聊天的情况也不是没有。   姜染姝老神在在的坐着,慢条斯理的翻着手中的话本,浅笑道:“不打紧。”   她既然这么说,赖嬷嬷便放下心,嫔主儿素来最有主见,比旁人多长不少心眼,她出口的话,就没有落空的。   想到这些,赖嬷嬷就忍不住感慨,说起来她也活了这么大岁数,能在深宫中挣出一片天地里,着实不容易,没点手段真不行。   可瞧着禧嫔小小年纪的,平日里也没见她喳喳呼呼的,就用那双温和的眼眸一扫,好似能看透人心似得。   “叫水沐浴吧。”姜染姝合上手中话本,轻声嘱咐。   赖嬷嬷点头应下,这就离去了。   余年从门缝里头溜进来,昂头看着主人,喵喵的叫个不停。   “喵呜~!”铲屎官该撸猫了!   “喵呜~”那个讨厌的两脚兽终于离开了。   “喵呜!”铲屎官你为什么还不抱朕!   小心翼翼的收起利爪,余年用粉嫩嫩的小肉垫在主人腿上拍了拍,终于唤回姜染姝跑偏的心思。   “嗨呀,我的余年呀。”她躬身,抱起肥嘟嘟的余年,掂了掂,沉思:“按说零食小鱼干都断了,怎的一点都不见瘦。”   不管人还是动物,太胖的时候都对健康不好,她就想着督促着它减肥,谁知道并没有什么用。   并且有更胖的趋势,她摸了摸它的头,余年顿时舒适的把耳朵抿成飞机耳,呼噜呼噜的哼哼起来。   姜染姝抱了一会儿觉得有些重,忍不住又掂了掂,狐疑的想着,这胖的还真不是一星半点。   肚子也格外的圆,一看就养的极好。   余年用两只爪子抱住姜染姝胳膊,哼哼唧唧的撒娇。   “喵呜~”亲亲我呀。   “喵呜~”这里要亲亲,这里也要亲亲。   姜染姝轻笑,将它从头到尾撸了一遍,直到它睡着,这才轻柔的放进猫屋里,由半夏提着去侧间了。   伸了一个懒腰,她忍不住又会心一笑,康熙在她面前素来是游刃有余的,今儿倒有些不一样的表现,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今儿采了许多玫瑰花,现下都撒进浴池了,可要再滴花油进去?”   半夏替她脱掉身上的常服,浅笑着问。   “要。”正宗的玫瑰并没有浓烈香味,滴点花油进去倒正好。   半夏艳羡的望着嫔主儿,那精致的眉眼是怎么都看不够的,恬静中带着仙气,实在是她够不着的人物。   “呆了不成。”姜染姝捏着她的脸蛋笑,随即往浴室里头去。   半夏小脸红红,捂着被捏过的脸颊,仔细的回味那滋味,跟丝滑的绸缎似得,触感实在太好。   “呵。”姜染姝轻呵,闭上眼睛愉悦的由着莲生给她捏肩,她手法好,还挺舒服的。   怀孕后就不能盆浴了,一点点撩着洗,着实艰难,若是有花洒就好了,可惜这个愿望短时间不能实现。   姜染姝胡思乱想着,等躺到榻上的时候,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闭着眼睛想康熙那骨节修长的双手握着锅铲,一本正经的挥舞着。   那抹皙白在眼前挥之不去,一直晃荡着。   “睡吧。”她对自己说,忍不住开始数羊,直到把羊毛薅尽也没能睡着,可见是失绵了。   皮了一下,她终于闭上眼睛睡着了。   而康熙仍在披折子,只要他愿意做事,永远有处理不完的政务,有好的有坏的,都需要他来做决策。   他又是个面面俱到的,宁愿自己受累,也不想错过什么。   康熙捏着手中的奏疏,看了一遍又一遍,这是康亲王杰书的疏报,上面称福建沿海诸岛业已收复。   他沉默良久,三藩基本落下帷幕,他为这个问题,受了多少诋毁,挨了多少口诛笔伐,他已经记不清了。   所幸一切都朝着好的地方发展,他不负祖宗,这便尽够了。   随意的发着呆,他不禁想到禧嫔身上去,她真是个福星,每一次她有喜事,大清便有喜事。   想到晚膳时,禧嫔面对那么难吃的饭菜,只因为是他做的,仍是坚持着吃了那么多,可见对他情深义重。   这么想着,老男人的耳根又悄悄红了。   直至深夜,虫鸣声起,康熙才起身洗漱,躺在宽阔舒适的龙床上,头一次尝到了失眠的滋味。   睁眼闭眼都是她。   梁九功今儿值夜,往常万岁爷总是很快就进入睡眠中,他从来不将事带到床上,今儿却听到他翻来覆去的,一直没有传来那熟悉的呼吸绵长声。   试探着问:“万岁爷可是渴了?”   “不是。”康熙冷漠脸回复。   “那您是饿了?”毕竟细面条不经饿。   “不是。”冷漠依旧。   “那您是……”梁大总管百思不得其解。   “狗奴才闭嘴。”康熙低低的呵斥。   他脸红的一塌糊涂,总不能对这狗奴才说,他是因为想女人了吧。   想抱着禧嫔睡觉,想看着她恬静的睡颜。   听出康熙话语中的恼羞成怒,梁九功挠着脑袋闭嘴,皇帝的心,海底的针。   第二日一大早,姜染姝睡醒,朦胧间见有人在床头,又闭上眼睛,懒懒的吩咐:“水。”   接过茶盏喝了一口温开水,姜染姝随手一举,仍然闭着眼睛不愿意动。   昨晚上睡得晚,这早上就困得厉害。   她哼唧了一声,正打算接着睡,就听到一声轻笑。   短促中带着笑意,低哑的尾音微微上挑,苏的她瞬间精神。   “皇上?”姜染姝不自禁将双眸睁的圆溜溜的,正经开口。   康熙慢条斯理的点头,含笑道:“醒了?”   想到自己蓬头垢面的样子,她拒绝出镜,拉过被子盖在头上,偷偷的摸脸抠眼屎,好在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害羞了?”康熙低笑。   隔着被子拍拍她,他低低开口:“起了吧,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   姜染姝娇嗔的哼了一声,捂着烧红的脸颊往下拉被子,只露出一双含情脉脉的双眸。   她的睫毛纤长卷翘,轻眨的时候,好像能扫到人心里去。   康熙喉结滚动,俯身在她脑门印上一个轻吻,浅笑安然。   不知道怎么的,也从内心深处生出浅浅的羞赧来,他顿了顿,想要出口的话,突然就觉得有些不妥。   “你……”他开口便对上她剪若秋水的双瞳,好不容易酝酿的话语又卡主了。   姜染姝疑惑的望着他,微微歪了歪头,从被窝里起身,一边不动声色的理着自己发型。   她昨夜洗头了,希望不要滚成鸡窝。   康熙对上她的眼神,脑海里的千言万语又堵住了,卡在嗓子眼怎么也出不来。   “嗯哼?”姜染姝羞涩的劲头过去些,歪着头发出疑问的声音。   这娇媚动人的轻哼声落在耳中,康熙微红的耳根瞬间红透,他结结巴巴开口:“你、你先起来洗漱,朕、朕走了。”   在姜染姝惊呆的眼神中,康熙头也不回就走了,那来回晃动的长辫子显出主人不平静的心情。   “嫔主儿?”半夏看了看晃动的门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无事。”她浅笑。   作者有话要说:   康康:朕是热了。   姝姝:对对,你没有害羞。   康康(脸红):嗯。 第92章   又是一年香冻梨花。   也不知道怎么的,这御花园中的梨花一开,便要来一场倒春寒,明明都四五月的天儿了,还让人把厚褂子捡出来穿上。   安嫔牵着万黼往殿里头走,一边笑着道:“等会儿见着嫔娘娘要有礼貌知道吗?”   见万黼乖乖点头,她唇角不由得浮起一抹惬意的微笑。   他聪慧乖巧,不管有什么,向来不须她多说第二遍,实在省心的紧,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不需要旁人多说。   一走进客厅,姜染姝已经在候着,她今儿穿的随意,头上也没什么插戴,素淡极了,偏像是添了烟火气,愈加惹人。   瞧见两人进来,亲热的上茶上点心,拉着万黼的手,嬉笑着问:“几日不见,可有想嫔娘娘啊?”   她的语气欢快亲昵,惹得万黼羽睫翘了翘,害羞道:“想您呢。”   “谁想嫔娘娘啊?”她笑。   万黼一时有些无措,红着脸乖巧回答:“万黼想嫔娘娘了。”   “想的狠不狠啊?”   “狠。”   看他这样,安嫔露出欣慰的笑意。   姜染姝也跟着笑,拿了九连环出来给他玩,又命人给他做香饮子喝,这才坐下来,喝莲生奉上来的姜撞奶。   自打知道她有孕之后,茶水也给她停了,若是想喝,就做一些好喝的甜汤来,或者是白开水。   安嫔视线在她手上转了一圈,细细的羊脂玉镯在烟雾蒸腾中愈加缥缈剔透,笑着说起旁的来:“今年热的晚,都这个时节,还这般冷。”   冬日里是冷的钻心,现下虽冷,跟夏日炎炎比起来,仍是一种非常舒适的温度。   “一直这样才好。”若是到盛夏,她的日子就难过了,她仔细算过,到时候刚好是孕期反应最激烈的时候,苦夏和这个缠在一块,她的日子必然不好过。   安嫔笑着应了,她是来聊天的,不是来抬杠的,对方说什么就是什么,再说她也就随口一说,炽热的夏日没有人喜欢。   两人絮絮的说起话,之前姜染姝搬入乾清宫,她们的联系就断了,安嫔还担心时日久了,禧嫔将她忘记。   看到她温暖眼眸那一瞬间,她就知道,并不是这样的。   安嫔在心里叹一口气,她接近禧嫔的心思并不纯,毕竟对方盛宠至极,而她也是妃嫔,两人之间是有共同点的。   可过这么久,她心里也明白过来,她衬在禧嫔身边,只会越加显得她不够完美。   心里说不失落是假的,可失宠十年有余,她的心早已古井无波,能坦然面对早已料到的情景。   她已经得到万黼,冷寂的夜不再孤独,这便尽够了。   “前些日子,上头在关注彤史呢。”她浅笑着说,语气中的暗示意味很浓。   “嗯,这事我知道,不打紧。”姜染姝抿了一口姜撞奶,微带辛辣的奶好喝极了。   反正她已经有孕,未来近一年的功夫,彤史上都不会有她的名字,这般戛然而止,就算太皇太后知道又如何。   这个孩子来的巧,是个小福星。   安嫔呼吸一滞,她辛苦调查来的,是想卖个好,谁知道对方早就知道。   想来也是,她都能查到的东西,以禧嫔的权势恩宠,又岂能不知。   忍不住又在心里叹气,禧嫔真是让她欢喜让她忧,那点小心思,也彻底的歇了。   姜染姝抿唇不语,她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应当,旁人许是不大了解,安嫔时时来景仁宫,瞧着里头那名贵的摆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么一想,她的脸颊又忍不住浮起一抹轻红,毕竟这些东西都是康熙一一给她置办的,有些还是他亲自画的图。   像多宝阁上那个不起眼的檀木摆件,手工粗糙的紧,一瞧就知道不是名家所出,可偏偏是她和康熙共同雕的,隐含的意义不一般。   和安嫔又聊了一会儿,就听到奶声奶气念《三字经》的声音,她含笑道:“这是万黼在背?”   “是。”安嫔忍不住笑了,这孩子就是这么乖,一点都闲不住,她有时候忍不住去打扰,就怕他学成呆子,实在是太能坐得住。   这么大的孩子,理论上来说应该皮的上房子揭瓦,偏他不是,自己找着背点书,还想偷偷摸摸的练大字,被她给拦了。   骨头都还是软的,这时候就捏笔,等长大后骨头变形可如何是好。   “去把小阿哥叫过来。”姜染姝吩咐,看着半夏浅笑着过去,忍不住也跟着笑。   万黼来的很快,小脸红彤彤的,看到她就赶紧行礼,羞赧开口:“可是扰着嫔娘娘了?”   见禧嫔摇头,他开心的笑了,唇边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可爱至极。   肉嘟嘟的小脸蛋微微鼓起,能把人萌的一塌糊涂。   “听着你背,就想起前些日子嫔娘娘也是这样背呢,一时觉得亲切罢了。”姜染姝招了招手,将他传唤到身边,捏着他的小脸蛋道。   她垂涎已久,这手感果然好。   万黼羞的跟什么似得,对方身上有一股清浅的甜香味,还带着微微的奶气,特别暖心的味道。   “嫔娘娘不可如此,万黼已然长大。”他顶着红彤彤的脸颊,小手背在身后,一本正经的回。   那小大人似得模样,把姜染姝萌的肝颤,搂在怀里一顿心肝肉的喊。   胤祧现在只会冲着她吹泡泡,哪里跟万黼似得,都能哄人开心。   “姐姐会养孩子,瞧万黼多懂事。”懂事的让人心疼,她一脸艳羡的夸赞。   这么一说,小大人的脸唰的又红了,安嫔望着他的眼神格外柔和。   又聚在一起说些小话,从胭脂水粉讨论到绫罗绸缎,这才分离。   等她走之后,姜染姝皱了皱眉。   这彤史的问题,表露出来的问题并不仅仅是佟贵妃想要为难她,也不全是太皇太后知道后会怎么做。   更多的是,若是下头的妃嫔们知道,阖宫反抗之下,怕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问题。   目前老贵人知道,安嫔知道,纵然两人都是她船上的,可谁又能保证,其他人不知道?   她觉得很悬。   轻轻吐出一口气,姜染姝垂眸,宫中就这点不好,一举一动便尽数被人盯着,一人知道,人人知道。   “密切关注着,若有异动,尽快来报。”姜染姝眉目淡然,半夏却机灵灵的打了个寒战。   刚刚接手锦心位置的时候,她是信心满满的,毕竟就是一个嫔位下头的大宫女嘛,她在乾清宫皇帝手下都玩的如鱼得水,在景仁宫岂不是手到擒来。   然而事实上呢,等到她尽数了解的时候,才知道对方那张娇媚撩人的脸庞下,到底心机有多深。   锦心啊,机关算尽太聪明,却不知道身边人都看的明明白白呢。   单拿宫里头的人脉来说,就令她震惊不已,在太监处,嫔主儿有天然优势,毕竟大老爷在内务府负责敬事房,而敬事房又管着太监人事调动,这可操作的余地就大了。   而宫女里头呢,她本身就是包衣旗,真想要攀关系,这宫里头的宫女,谁跟她不沾点亲带点故,哪怕十八竿子都打不着呢,只要能沾上,对于宫人来说都是好的。   更别提她的手段厉害,等闲无人扛得住。   半夏躬身退下,临走前看到禧嫔脚下踩着的绣花鞋,以棠棣为底,上面的覆着千层底,蜀锦为面,上头辍着米粒大小的珍珠,攒成花型,漂亮华贵。   她脚步微动,那珍珠便微微晃动,散发出温润细腻的光泽。   姜染姝用护甲叩着桌面,听到笃笃的清脆响声,垂眸沉思。   只要她还得宠一天,只要她不把康熙推给别人,这个问题她始终都要面对的。   想到独宠的问题,又想到康熙昨日的表现,她忍不住垂眸一笑。   就这样坐了一会儿,赖嬷嬷抱着床单进来了,一边叠着往柜子里头放,一边沉吟着开口:“余年这小东西愈加过分,竟然尿到床上来,且训训它,太皮了。”   想到这个她就无奈,嫔主儿也太宠这小东西了,惯得无法无天。   姜染姝想到每次她一训余年,对方就委屈的跟什么似得,把头往墙上一抵,两只耳朵抿成飞机耳,眼泪汪汪的就开始了。   那副可怜的小模样,让她什么都尽数憋回去了,反正她是扛不住,只想宠它宠它宠它。   关键她一心软,余年这小东西立马就能看出来,会得寸进尺的凑上来,哼哼唧唧的撒娇,非得揉揉抱抱亲手给它喂小鱼干才成。   明明是它犯错,最后还有福利拿。   赖嬷嬷显然也想到了,无奈的一声轻叹:“唉,算了,尿就尿吧,老奴看严实些便是。”   姜染姝但笑不语,这猫崽现在厉害着呢,看严实?不存在的。   余年能各种神出鬼没的出现在她床上,让人防不胜防。   对于这个话题,两人都有些无言以对。   奈何不了它,还能怎么办。   “胤祧呢?可睡醒了?”两人现在大了,睡得没有那么多,但是早上醒得早的情况下,午膳前还是要睡上一小觉的。   赖嬷嬷摇头:“许是又要长个子,又贪吃贪睡的。”   这么说着,她还是放下手上的活计,亲自去侧间看了看,自打上次明瑞发热之后,天天担心胤祧也重蹈覆辙,谁知道他皮实的很,一点事都没有。   看着她匆匆而去,匆匆回来,姜染姝挑眉问:“怎么了?”   赖嬷嬷摊手:“小阿哥发热了,老奴已经派人请御医去了。”   都说一回生二回熟的,姜染姝也没那股子惊慌劲,淡然的等待。   柳御医来的很快,抱着胤祧看了一会儿,无奈道:“小阿哥是着凉发热了,许是因着春季天气无常吧。”   他仔细的又看了看,这才肯定道。   当初公主发热,这嫔主儿急的头上都要冒烟了,理论上小阿哥更重要些才是,可对方面色淡然,想找出点惊慌出来还真难。   姜染姝‘哦’了一声,这才大手一挥,随意道:“您看着收拾吧。”   小孩子过了半岁,母胎带来的免疫力下降,生病是在所难免的事,发热并不是坏事,只要不是高热就成。   柳御医呼吸一滞,头一次见心疼公主,把阿哥放在后位的奇葩,心里头倒涌出淡淡的别样来,女子命苦,她倒是看得明白,愿意心疼。   “小阿哥情况还好,吃一剂退热药,注意观察着不热了就成。”柳御医跟身边的御医商量了一下,开始下笔写方子,一边淡淡道:“小儿最怕夜间发热,这个要注意好,微臣今晚不回去了,就在御药房当值,您随时可以传唤。”   姜染姝点头,看着胤祧咧着嘴笑,一点蔫哒哒的感觉都没有,心里头遂放心不少。   “劳烦柳御医了。”姜染姝客气道。   “您客气了。”柳御医垂手行礼,一边收拾着自己的药箱,擦着鼻尖的细汗,又拱了拱手,这才告辞离去。   晶簾晃动,姜染姝收回视线,看向依旧乐呵呵的胤祧,笑道:“等会儿要喝苦药汁子了,希望你别哭。”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胤祧刚开始被哄着,毫无防备的一口喝下,到嘴的一瞬间便呆在那里,微微张开嘴,任由药汁子往外流。   “哈哈哈。”姜染姝笑。   “哇哇哇~”胤祧大哭。   这种使人感到怀疑人生的味道,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嘴里,胤祧小小的脑袋想不明白,却不妨碍他紧紧的闭着嘴巴,怎么也不肯张口。   “快看,这是什么?”姜染姝晃动着手中的蜜饯,甜甜的味道在胤祧鼻间萦绕,他终是没有抵挡住,张开了嘴。   一勺子苦药又进嘴了,胤祧呆了呆,忍不住嗷嗷大哭起来。   姜染姝看着他怀疑人生的眼神,忍不住又笑了,过了一会儿,拿出自己的蜜饯法宝,诱的张开嘴,再次一勺子苦药进去。   就这样周而复始,一碗苦药快要见底的时候,胤祧终于不再上当,任凭那蜜饯再怎么在眼前晃悠,都不给一个眼神。   他哭唧唧的把脸埋在姜染姝怀里,不知道怎么的了,往常令他非常心安的怀抱,总觉得今日充满了欺骗,还带着微苦。   “哈哈。”听到熟悉的笑声,胤祧扁了扁嘴,又想哭了。   “嗝。”舔着手里头的蜜饯,胤祧歪着头想,好像苦药也没有那么难喝不是。   然而这点侥幸,在一双白皙柔嫩的小手将他蜜饯拿走的时候,他忍不住哇的一声又哭了。   今天可真是痛苦的一天。   就算中午又给他做了胡萝卜羹,那微甜的味道也无法弥补他内心的伤害。   作者有话要说:   康康:想她想她想她。   姝姝:胤祧什么时候好。   胤祧:憋泪泡泡,是心碎的味道了。 第93章   看着胤祧心碎的眼神,姜染姝一个没忍住,打算画下来等他长大后再给他看。   她长大后没少看自己儿时糗样,挺有意思的。   在心里仔细的描画布局,觉得心里有谱后,赶紧来到书桌前,执起画笔细细描绘。   康熙来的时候,她刚好收尾填色,那委屈巴巴的小眼神惟妙惟肖,像极了当时,好像真的在他跟前欲哭无泪似得。   “这是怎么惹他了?”他问。   胤祧心大的紧,有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胆大劲,向来只有旁人委屈,再没有他委屈的。   姜染姝想着就觉得好玩,将他今日的表现一一说了,这才忍不住感慨道:“大人都怕苦药呢,别说孩子了。”   她自己深以为然的又点点头,之前她差点秃头的时候,不也是如此吗,看到药碗就想哭,有人劝她喝药,就给她一种总有刁民想害朕的感觉。   康熙显然也想到了,唇角勾起愉悦的弧度,她为逃避喝药撒的娇,比认识她后所有的都多。   略一回神,便对上禧嫔脉脉含情的双眸,康熙跟烫到似得,快速收回眼神,双手负在身后,故作淡然的昂首挺胸。   那欲盖弥彰的小动作非常明显,姜染姝却装作不知道,继续坦然以对,心里却难免升起几抹促狭的捉弄心思。   “皇上。”姜染姝轻唤,在康熙看过来的时候,眨了眨眼,往他跟前凑过去,直到近的能看到对方脸上绒毛。   这是一个非常暧昧的距离,好像微微移动就能蹭到对方的鼻尖。   也是他以往非常喜欢的姿势,他惯爱用鼻尖蹭她,总是能逗的她脸红心跳小鹿乱撞。   康熙薄唇紧抿,对方幽香的呼吸声轻柔的喷在脸上,带来微微的麻痒,肉眼可见的,他耳根一点点的红起来,那红慢慢向上蔓延,不一会儿,那耳朵便跟红玛瑙似得。   “姝姝。”他抖了抖耳尖,喉结也跟着上下滚动,突然觉得喉咙干涸起来。   姜染姝轻轻的嗯了一声,眼神仍然紧紧的锁住他。   她眼睫纤长,眼尾微微上挑,带着些许妩媚娇俏,偏眼神像是春雨过后那朦胧的雾,含了情锁住他,又添几分真。   就这么一眼,便有千万种风情在里头。让人不自觉得沉溺其中,再也无法回神。   她的眼睛很美,更美的是她的眼神,里面好似有整个星河的倒影,有无限的生机在绽放。   康熙霍然起身,大踏步离去,丢下一句:“你早些歇息。”便消失无踪了。   他连着几日这般来去匆匆,赖嬷嬷和半夏都有些担忧,整个景仁宫都战战兢兢的,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往常皇上来,过夜那是常事,最短也要陪着读会儿书,喝盏茶,纵然是要走,那也是千万个流连不舍,你侬我侬的。   前些日子还好好的,两人纵然无话,凑在一处各做各的,也是和谐至极。   姜染姝看着气氛紧张起来,什么都没有说,这个过程也是好的,可以筛选出一些心思不纯净的人出来。   她虚虚的用手掌叩住自己小腹,唇角忍不住挂上笑意,这么平坦的肚腹,里面会有一个小生命在孕育,真的是太神奇了。   其实她不怎么喜欢孩子,属于有一个就好的状态。   但是在宫里头带孩子实在太舒坦了,两个孩子有八个奶母带,还不提嬷嬷、宫女、太监等。   这做母亲的,只需要在对方吃饱喝足,洗的香喷喷的时候,来享受天伦之乐。   生一个聪慧伶俐的孩子,需要承担的只有怀胎十月的辛苦。   辛苦是真的辛苦,但是她还有玉珠加成,可以提升体质,总体来说,还在能接受的范围内。   这样安慰自己过后,她心里还是有些方,不管怎么说,在古代这样的医疗条件下,生孩子是有很大生命危险的。   就算康熙家有皇位要继承,她也不想拿命来给对方留个根。   怏怏的往软榻上一瘫,她都已经做出这么大牺牲了,自然是希望能得到更多回报的。   康熙的宠爱。   宠爱呀。   她勾唇轻笑,护甲上的珍珠在烛火的照耀下光泽美丽。   一夜安眠,第二日一大早起来,阳光正好,微风不燥。姜染姝立在廊下,听半夏禀报孩子半夜几点退热的,又是何时睡得安稳。   吃了多少,喝了多少,睡了多少,都需要每日记录。   用护甲和画眉鸟的尖喙碰了碰,画眉顿时高兴的啄起来。   “喵呜~”有鸟的地方,总是少不了余年。   它虎视眈眈的盯着,就等什么时候有空,就想来挠两爪子。   “不许盯。”姜染姝凶它。   余年若是肯听她的,便不会整日被骂皮了。   “喵呜~”哼,铲屎官没有毛,我不歧视她。   “喵呜~”就盯就盯,可爱,想吃。   它嗷嗷的叫唤,姜染姝纵然听不懂,可也能从它眼神中看出些许意思来。   “打你哦。”她吓唬。   比余年更早反应的是明瑞,她咧着自己冒头的小米牙,笑出嘎嘎的声音。   每每听到,姜染姝就有些愁,这孩子声音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说起来她的音色极好,康熙也不差什么,毕竟能苏的她肝颤,胤祧也是正常的小朋友声音,没什么异常。   偏明瑞不同,笑起来嘎嘎的,目前还不怎么会说话,不知道说起话来是怎样,但愿与笑声不同。   “来抱。”姜染姝眼含慈爱,冲明瑞伸手。   她现在已经会看眼色,你伸出手做出抱的样子,她就又开心的嘎嘎,伸着自己肉嘟嘟的小胳膊来抱。   孩子无一处不是精致的,就连小脚,也精致的恨不得下嘴去啃。   “啊呀~”一到她怀里,明瑞就会显得格外欢快,小手掌捧着她的脸,看高兴了就一顿拍。   姜染姝躲了躲,那小手肉嘟嘟的,小的不像话,拍在脸上也是疼的。   “嗨呀~”明瑞不高兴了,攥着小拳头塞在嘴里咬,怎么用力都塞不进去,悲伤的看一眼自己带着口水的拳头,嗷一声就哭了。   姜染姝看的叹为观止,看向一旁立着的赖嬷嬷,神神秘秘的问:“是不是皇上儿时也是如此?”   毕竟是他的孩子,必然会遗传一点他的特性。   赖嬷嬷看看明瑞,再细细回想,清了清嗓子,凑到姜染姝耳边神神秘秘道:“万岁爷倒是没吃过手,就是啃脚没啃到,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可委屈了。”   她声音压得极低,姜染姝有一种只自己知道的感觉,忍不住笑出了声。   如今尊贵摄人的康熙,也有啃脚丫的年岁,想想他跟个小豆丁似得,又觉得生命奇妙的紧。   等到康熙晚间来,姜染姝就有些收不住,双眸亮晶晶的,尽是笑意。   康熙有些疑惑,歪着头问:“怎的了?”   这歪头杀的杀伤力是很足的,原本姜染姝就已经脑补一下午,他到底是怎么啃脚丫子的,这会儿添上真人,不免想着,他是不是就这么歪着头啃的。   含笑摇头,姜染姝请他坐下,殷勤的奉茶上点心,期待的问:“可还合口?”   她越是这样,康熙越是觉得莫名,试探着问:“有何好事?”   姜染姝摇头,就撑着头望着他,眼神要多迷妹有多迷妹,要多真挚有多真挚。   没一会儿康熙就受不住了,跟软榻上有钉子梗屁股似得,左一摇晃右一摇摆的。   姜染姝怕又把他吓跑了,笑吟吟的别开脸,来到琴架前坐好,纤手抚弄着琴弦。   这是她第一次在康熙面前弹琴,往常她觉得自己技艺不精,略有些拿不出手。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精有不精的好,让他一步步的看到自己成长,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毕竟当初他也爱玩一些红袖添香,把手与共的小情趣。   缓缓流淌的琴音悦耳极了,康熙果然怔忡在原地,闭着眼睛倾听。   对于他来说,听过的琴音不计其数,有宫廷技师所弹,有嫔妃献技,可令他怦然心动的,只此一家。   静默的空间中,她的琴音如泣如诉,似香冻梨花,似杏花微雨。   每一个节点,都能敲在他的心上。   犹记得当初她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全,如今能有这么大的变化,着实让人震撼。   “皇上,如何?”姜染姝咬着唇问。   她还是有些忐忑的,毕竟第一次给康熙听,万一不是他喜欢的模样,那就惨了。   康熙撩了撩眼皮,特别淡然:“还成。”   他这么一说,姜染姝顿时高兴了,他什么都享用的最好,能得他一句还成,便尽够了。   小心翼翼的擦拭着古琴,她摘下指套,来到康熙身边坐下,托着腮抬眸的时候,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好。   两人对视一眼,都飞快的移开眼睛。   室内一片寂静,康熙觉得这软榻也太小了些,明明离得有些距离,却能闻到对方身上那熟悉的柚子花香味,轻轻浅浅的。   他别开脸,却又敏锐的感觉到,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渐渐的特来越近,熟悉的香味充斥鼻尖,睁开双眸,便能看到对方含笑的双眸。   风流难腻,恰似白莲出水中。   康熙薄唇紧抿,撩了撩眼皮子,突然低低一笑,在禧嫔疑惑望过来的时候,一把撑住她纤腰,印上那朝思暮想的红唇。   自打得知她有孕,他一直忍着,便她有意无意撩拨,让他辛苦。   “乖。”他嗓音低哑,暗示意味十足:“朕就亲亲。”   姜染姝懒懒的依在他怀里,若不是有对方扶着,怕不是又软了腿。   她在心里迷迷糊糊的想,这该死的吻,真是该死的甜美。   作者有话要说:   康康:女人,你真是该死的甜美!   姝姝:说人话。   康康:想亲亲。 第94章   春潮初至,小河桃花夹两岸。   姜染姝换上单薄的春衫,浅笑吟吟的在河堤边散步,春风不燥,吹在脸上舒适极了。   嫩嫩的柳枝低垂,随风轻摆,她一时兴起,命人折几支下来,想要编成花环来戴。   赖嬷嬷黑线,都多大人了,还玩这么幼稚的玩意儿。   可她心情好,玩便玩了,左右出来也是给她散心的。   “您别往河边来,让小太监去折,他们都跟猴儿似得,弄这个简单。”赖嬷嬷含笑道。   她一发话,后头机灵的小太监赶紧上前,跐溜爬上树,挑匀称的纸条掐了,捏一把才蹦下来。   看的姜染姝心惊肉跳:“你且小心着,这么高呢。”   小太监从未跟主子搭过话,一听这话,整张脸都要烧起来,局促道:“不打紧,打小爬惯了。”   幼时不会上地,不能上学,整日里跟一群淘小子上树下河,没个消停的。   说完自己嘿嘿笑起来,原本清秀的容颜顿时傻气起来。   立在他身后的小太监戳他,小竹子顿时回神,双手捧着柳条要奉上,就听身后传来熟悉的好听声音。   “奴才小梁子,给嫔主儿请安,奴才打小会些柳编,不知嫔主儿爱什么样的,奴才编来您看如何?”   姜染姝本人是不会编的,只会跟编麻花辫一样,编在一起就完事,听他这么说,点头笑道:“随你的意,稍微细些,编些花进去便是。”   小梁子垂眸应下,接过小竹子手里的柳条,冲着他使了个颜色,示意他去掐花,手上便开始编起来。   姜染姝没有继续关注,接着往前走去,春日的御花园着实美丽,她怎么都看不够。   “若是俩孩子醒了,将他们也抱过来,见见天总是好的,日日局促在景仁宫里头,难受。”   赖嬷嬷应了,转瞬又想到别的上头去,这紫禁城就这么大,嫔主儿独占一宫,现下无人敢说,也没有人员调动,不大显眼。   等明年宫里头再进人,这景仁宫只住一个妃嫔的事,必然会被揭出来,到时候不知道是怎样的一番闹腾。   看似平稳的宠妃路,实则有这么多的危机在里头,赖嬷嬷想着都替嫔主儿心疼。   “脚下有石头,您小心。”赖嬷嬷赶紧提醒。   “石头?”姜染姝垂眸一看,地上零星的躺着几颗圆润的小石头,圆滚滚的还挺可爱。   她抬眸望着这羊肠小道,蜿蜒曲折,路上被扫的很干净,落灰都很少,更别提是石头子。   可她现在有孕并未爆出,知道的就那么几个,甚至也景仁宫众人也不甚明了,想要透露消息更是难上加难。   “知道了。”她随口一应,说来也是好笑,在宫里头难免有几分被害妄想症,总觉得旁人来者不善。   赖嬷嬷也没在意,扶着她往前走去,两人絮絮的说着话,刚转过海棠花的时候,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娇俏可爱的小姑娘,脸上稚气未脱,不是张庶妃又是哪个,她俏生生地立在那,鬓边别着海棠花。   一见姜染姝过来,便浅浅的笑开了:“嫔妾庶妃张氏给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起吧。”瞧见她就想起上次的闹剧来,无意与她为难,姜染姝便懒懒叫起。   张氏脆生生的应下,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喜笑颜开道:“初一见娘娘便觉得亲切慈善,偏又跟神仙妃子似得好看,着实让嫔妾心生爱慕之情,不知可否有幸跟在您后头伺候?”   她对自己咬文嚼字的话语很满意,说句难听的,这些宫人进宫,能识得三五个字,便已经是聪慧过人,哪里像她打小就要读书习字。   她如今忍得一时,总有她一飞冲天那会儿,到时候再讨要回来。   宫里头尚未临幸的嫔妃有很多,可她不喜欢其中有她一个,她是有青云志的,不堪埋没冷风中。   姜染姝被她说的一梗,那话语中虽然时时刻刻赞着她,但是优越感都快要溢出来了,打量谁听不懂。   “张庶妃?”她慢悠悠地念。   见对方眼神晶亮,隐有自得,赖嬷嬷慢条斯理开口:“何许人也?”   跟着嫔主儿时日久了,这不动声色气人的功夫也跟着学来几分。   一句话出来,张庶妃顿时小脸煞白,眼中含着委屈,泪珠子也渐渐凝聚,一副受尽折磨冷风吹的小可怜模样。   她身边伺候的小宫人气的不行,大声辩解道:“您是主位,自然只有敬着您的道理,可也没有让底下奴才……”   不等她说完,赖嬷嬷挑眉:“那你嚷嚷什么?”   小宫人没见过这种阵仗,以前她们主仆一张一弛,多少人也拿下,顿时呆在原地,怯懦道:“奴婢并没有……”   姜染姝打了个哈欠,迈步往前走去,赖嬷嬷赶紧跟上,张庶妃心中不虞,还来不及擦腮边那摇摇欲坠的泪珠,就见对方的身影已经远去。   她戏台子都搭好了,可对方不跟她对戏,让她无处使力。   按她心中所想,若还像上次一样,她正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而皇上从不远处踏着光走来,一见便心生怜惜,赶紧喝止禧嫔,将她搂在怀里轻怜蜜爱,该是多么幸福。   她的帝王。   张庶妃望着那婀娜身姿渐行渐远,距离她越来越远,面上的天真可爱尽数收起,只留下内里的恨意。   她垂眸浅思,渐渐地勾起唇角,露出一抹笑容来,她这样的身份尚能入宫,再进一步也是简单事。   景仁宫诸事在脑海中过一遍,她将目光定在了原大宫女锦心身上。   锦心绣口。   这名字可以是恩赐,也可以是讽刺,全看心里头怎么想了。   她在乾清宫伺候那么多年,又在禧嫔跟前做许久的大宫女,想必对禧嫔了若指掌,若是取得她的信任,所谋之事定然能成。   目前的问题是,就算对方即将出宫,手里头权势已消,景仁宫大宫女的身份,等闲也不是她能够的着,可事不宜迟,再等,她就真出宫了。   “锦心你可知道?”张氏闲问一句,   她身边伺候的小宫人顿了顿,半晌才犹豫着道:“远方表姐,是奴婢表姨的表姐家的格格。”   宫中包衣,要想扯关系都简单的紧,左拉右扯的,总能攀上点关系。   张氏嗤笑:“果然奴才秧子。”   小宫人垂下头,默然不语,就听张氏又开口吩咐:“给你银百两,快点和锦心搭上关系,我有用。”   “是。”小宫人应下,眼里含着忧愁。   张氏一边往这头使劲,一边也没闲着,左右她人缘好,东散布一句谣言,西胡说一句的。   左右旁人没有跟禧嫔接触的机会,只她一人多见两次,这天边宠妃的八卦,众人听的津津有味。   刚开始还只是说跋扈之类,传着传着就成了禧嫔和一个叫巴图的侍卫有染,说的有鼻子有眼,生动极了。   这谣言又传回张氏处,她不禁怦然心动,若论起毁掉一个女人,再没有比贞操更好用的攻击手段了。   恰在此时,她身边的小宫人回,说是已经跟锦心搭上线了,问她什么时候有空,可要见一见。   “尽快吧,你来联络安排,就在御花园中,西北角那里轻易无人去过,就在那见。”   这么一想,她心里砰砰乱跳,扳倒禧嫔自己上位的愉悦感征服了她,真是恨不得现在就看到她倒台。   景仁宫。   姜染姝立在廊下,看着画眉鸟活泼的蹦跶着,一边歪着头啾啾的叫着,萌的人一塌糊涂。   “乖。”她唇角带着一抹轻笑,漫不经心的问:“可确定了?”   半夏点头,脸上带着狠厉,这些人该死,竟然拿贞洁编排妃嫔,动辄便要阖宫的命,胃口真的不小。   “行了,你代她去,好生听听有什么阴谋诡计。”她吹了声口哨,甚至有些摩拳擦掌。   平静日子过久了,也是得有点波澜壮阔跌宕起伏来调动,省得整日一潭死水似的,让她防备的毫无道理。   半夏应了一声,很不高兴的开口:“嫔主儿当一下把她们捏死才是,何苦留她们蹦跶。”   姜染姝含笑摇头,都说从迹不从心,目前谣言出处已不可考,就算猜着就是张庶妃也无用,凡事讲究证据,这个时代没有录音笔没有摄像监控,口说无凭的,谁信你。   最后难免落下个仗势欺人狗急跳墙,她们敢这么传,就是因着这事怎么回应都是错的。   “小事罢了。”她面色平静,看的半夏一颗心也跟着平静下来,那种气愤填膺的感觉下去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迟疑着开口:“可要跟皇上……”话还未出口,自己先摇头了,终归不是好事,怎的能说给皇上听。   姜染姝看了她一眼,半夏便闭嘴了。   皇帝多疑,就算知道她不是这样的人,也难免心里起疙瘩,以后心里头存了事,她的失宠路就来了。   这才是传言毒辣的地方,秽乱后宫和巫蛊之事,向来都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入宫不过两年,大大小小的算计不计其数,她有时候都记不清楚了。   “仔细盯着点,莫让人捉住把柄。”姜染姝轻声道,:“宫里头也把控严一点,别被人钻空子。”   到底第一次应对,她也有些不放心,此事事关重大,若是被人把帽子扣死了,她这一辈子都完了。   包括胤祧和明瑞,甚至肚子里这个孩子,都会被钉死在耻辱柱上。   平生第一次,她心里头起了杀心。   画眉鸟被她身上冷气所摄,窝在笼里动也不敢动。   作者有话要说:   康康:不开心,今天没见姝姝,想她想她想她。 第95章   今日有小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带来阵阵寒气,不复往日暖和。   半夏撑着青竹伞,目送粉桃往御花园去,这才收回视线。   她今儿起得早,一是要安排人去跟张氏宫里人交接,二是今儿她当值,要备着伺候嫔主儿。   等姜染姝一起来,就听到半夏禀报,说是人已经去了,她点了点头,轻声道:“可妥帖稳当?”   她这话一出口,自己先惊了。   她使个将计就计,若对方也是如此呢,宫里头人精多,哪有什么简单的计谋。   “唤人回来,放锦心去,一并捉了回来。”也是她想岔了,在地位这么悬殊的时候,完全没必要跟对方一起玩这些小心思。   完全是将自己的段位拉的跟对方一样,还要学习对方的经验打败对方,在想明白的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傻。   半夏有些不解,却还是点头应下,重新部署去了。   好在一切都来得及,不过一会儿功夫,嬷嬷们押着锦心、小宫人一道往景仁宫来了。   姜染姝打了个哈欠,都说这春困秋乏夏打盹,果然如此,明明刚睡醒没多久,她就有困意涌上。   “噗通。”是两人跪地的声音。   眼尾撩了撩,姜染姝瞟了锦心一眼,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随即柔声道:“一人一间空房关着,先饿上三天再说。”   谁知道话音刚落的时候,康熙面带微笑大踏步走了进来,看到锦心和一个面生的小宫人跪在地上,有些莫名的抬眸看向禧嫔。   哈欠硬生生的停在一半,姜染姝黑线,这两日没来,她捉了两个人打算大发神威的时候,偏偏对方来了。   “皇上,皇上。”锦心膝行往前,一张笑脸哭的梨花带雨,她哽咽着开口:“皇上为奴婢做主啊。”   她今年二十又五,是一个女人最具风情的年华,故意释放魅力的时候,是年幼人怎么也比不上的。   颤颤巍巍的下拜,姜染姝斜眸,看着她胸前丰盈微颤,雪白修长的脖颈柔弱极了。   “皇上,皇上。”姜染姝掐着嗓子学她哽咽的腔调:“您要给嫔妾做主啊。”   她故意学来,狡黠要多些,惹得康熙无奈摇头:“皮。”   见她嘿嘿一笑,康熙视线在院里溜了一圈,执起禧嫔柔荑,便往内室去了。   姜染姝打了个哈欠,嘟囔道:“您用早膳了没?”   她好像有点孕反应了,有一种怎么也睡不够的感觉。   康熙拉着她一道坐在软榻上,点头道:“用过了,你先用吧。”说着就将小几拉过来,示意半夏将早膳都摆在上头。   四个小碟装的都很少,乍一看不像是宠妃吃的,倒像是平民百姓的吃食。   一个圆滚滚的茶叶蛋,一碟子醋溜菘菜,还有水晶虾饺、小笼包等,再就是一碗粥了。   “能吃饱?”他低声问。   姜染姝点头:“瞧着少,其实尽够了。”   再说弄的多她也吃不完,完全没有必要的事情,到了她这个地位,已经不需要排场来彰显自己。   康熙沉默,没有多说什么,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见他这样,姜染姝也就不再多话,默默的用自己的早膳。   一时间室内只有她咀嚼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就显得特别响。   偷偷放慢了咀嚼速度,她想了想,为了不发出不雅声音,索性胡乱嚼了就咽下去,突如其来的宠妃包袱,让她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康熙睁眼,纳罕:“怎的不吃了?”   姜染姝:……   她为了不发出声音,嘴巴张的大大的,然后把水晶虾饺囫囵吞下去,结果就被看到这么狰狞的表情。   康熙:……   他迟疑着替她辩解:“这是怕蹭到口脂?”   姜染姝疯狂点头,这会儿不管是不是,都必须是。   看着对方无言以对的表情,她拿出自己表情管理的功夫,小小口秀气的接着吃早膳,试图洗刷掉对方心里头那不好的印象。   康熙担心打扰到她,让她心理负担太重,便继续闭目养神,听到一声软濡的好了,这才睁开眼睛。   “可饱了?”他抿了抿薄唇,轻声问。   姜染姝羞涩点头,顾左右而言他:“您今儿下朝早,可是不忙了?”   他视线直直的将她笼罩,那意味深长的眼神,让她心里不禁小鹿乱撞,砰砰砰的跳个不停,总不是他还记得她张大嘴的模样吧,那也太糗了。   看着她羽睫微眨,偶尔泄露出潋滟波光,康熙意味深长的笑了,在对方忐忑的娇媚眼神中,朗声大笑。   “好了。”他眼眸中仍含着笑意,温柔的摸了摸姜染姝的头,轻笑道:“锦心犯了何事?”   他的洞察力是非常敏锐的,打眼一扫就发现问题了,姜染姝微怔,有些犹豫要不要说,可看着康熙坚定的眼神,她轻轻一声叹息,犹豫着将事情说了。   “事情的起因是一则流言。”姜染姝薄唇轻抿,眉目含煞,厉声道:“锦心勾连外人,欲咬我一块肉下来。”   她徐徐将了解到的情况说了,在说到流言的时候,她心里也是有些忐忑的,可她也知道,这事早晚会传到他耳中去,还不如她先论述一遍,免得对方从其他途径知道,反而是一些添油加醋的版本。   她想,她得试着信任他一些。   毕竟她所获取的,远远要大于她付出的东西。   这么一想,待话音落下来,她的心跳仍是很剧烈,像是要跳出胸腔似得,脸颊上也染上陀红,那是极致紧张下的自然反应。   咬了咬唇,她不敢抬头,软濡的给自己辩解:“这是莫须有的罪名,您……”   她话音未落,额间便有羽毛轻触的感觉,她怔忪抬眸,就见康熙双眸含笑,点着她的鼻尖,亲昵的笑道:“不必辩解。”   他的话语和态度是矛盾的,姜染姝心跳又变得激烈起来,这种在刀尖上跳舞的感觉,着实让她难受。   康熙看出她的难受,安抚的将她搂到怀里,轻抚着她的脊背,柔声道:“不必如此,你我二人最是亲密,朕自然信你。”   这话说的慰贴,姜染姝浅笑,仔细的盯着他的眼神,想要分辨这是真心话还是套话。   一个帝王说自己大度,那跟天上下红雨有什么区别。   她半信半疑。   康熙没有多说什么,沉吟片刻说道:“这事你不必插手,不论你做什么,只要挨上边,总归会被人捏住把柄,还是朕来吧。”   一劳永逸的法子多得是,何必脏了她的手。   姜染姝心里感动,酸酸涩涩的鼓胀感袭击了她,眨了眨眼,乖顺的倚在他怀里。   在他看不到的角落,她忍不住松了一口气,不论怎么说,这一步险棋,她是走对了。   康熙说的对,不论她做什么,最后都会沾惹上点信号,最后很难摘干净,这也是她早间思虑的原因。   景仁宫的宫人三进三出,这么异常的事情,必然会引起乾清宫关注,毕竟离这么近,不管是出于保护,还是出于监视,都会很快发现。   这也是她的试探,原来景仁宫一举一动,真的在别人眼皮子底下。   这事说好也好,在康熙对她有宠期间,自然是一个保护伞,可这也有个弊端,若是对方能躲开康熙的人手对她做些什么,到时候可是一万张嘴都说不清楚了。   “皇上~”她软濡的撒娇,语气是一贯的娇媚,康熙顿了顿,在她耳边低笑出声。   “姝姝。”他用鼻尖蹭着她耳畔,坏笑道:“你吃虾饺的样子美极了。”   姜染姝先是被他低沉的声音苏的一颤,又被他气的浑身一颤。   “您?!”她冷哼,别开脸不愿意理他。   这都什么人呐,说好的再也不提,为何这般戏弄于她。   康熙神情轻松愉悦,在她脸颊上亲了亲,大笑着离去,走到门口的时候,面色转阴,冷笑道:“把这两个狗奴才送到慎刑司去,但凡传播者,仗十,打入辛者库,永不得再用。”   姜染姝神情一滞,就听梁九功怯懦着问:“那若是嫔妃呢?”   冷漠的声音合着风送进来,听的姜染姝心里一松。   “那便圈了吧,宫中容不下长舌妇。”   他还明确捧在手心里的人,她们都敢动,不是蠢就是毒,任是哪一样,都不适合出现在他面前。   “圈禁?”梁九功呢喃,看到皇帝冰冷的眼神后,一个激灵不敢再说。   说起来也是好笑,他梁爷爷也得捧着的人物,后宫那些不知名的小喽啰,是怎么敢伸爪子挠的?   如今就算不被剁了爪子,也直接被拴上绳,到底图什么。   等一行人离去,半夏心惊肉跳的挨在姜染姝身边,愣愣的问:“怎的被皇上知道了?他……”   想要问,既怕冒犯帝王尊严,又怕惹了嫔主儿的伤心事,急的她抓耳挠腮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秽乱后宫,这罪名不管真假,谁沾谁死。   除非能在未经传出的时候,直接扼杀在萌芽之中,要不然知道的人多了,你要是不让说,对方越是觉得这是真的。   私底下传小话,你也不能挨个去解释。   茶余饭后就着宠妃的八卦下菜,可比旁的什么都强。   赖嬷嬷也有些忧心,这玩意儿真的太难避开了,她心里难免埋怨起贵妃来,她执掌后宫,必然早早的就发现了,可仍是没有管,任由流言发酵。   说起来只是不作为的罪名,细究起来,若是她没有在背后推波助澜,几个小嫔妃哪里来这么大的胆子,敢越闹越欢实。   当今跟前朝比起来不一样,相对来说要严苛许多,后宫也相对平静。   作者有话要说:   姝姝:啊,我明明是个小仙女,为什么要处理人间俗事。   众嫔妃:……要不,把皇上放下,让我们来!   康康惊恐脸:不! 第96章   承乾宫。   一大早佟贵妃就接到信儿,说是午间万岁爷会过来一趟。   阖宫高兴的跟什么似得,但凡万岁爷能来,都是极好的事,毕竟承乾宫久不闻帝声,难得来一次,着实值得庆贺。   佟贵妃将宫里头的事物尽数推了,早早的坐在妆奁前,由着手最巧的宫人替她梳妆打扮。   红宝石错金九凤衔珠头面散发着耀人的光芒,面敷轻粉薄唇点朱,在脸颊上轻轻扫上些许胭脂,便是光彩照人的美人儿。   佟氏看着镜中娇羞的女子,脸颊上忍不住又浮起一抹红晕。   “娘娘,您看这件白凤展翅的旗装如何?”翠芝喜笑连连,撑着衣裳问。   这是新制的,金黄的缎子上头用银线挑丝绣上白凤,从花样到绣工都是挑了最顶尖的绣娘来做。   原打算用在重大场合,然而再没有比帝王驾临更重大的事了,提前穿上,也算是衣裳的造化。   佟贵妃看着旗装上头的红宝石扣子,跟她步摇交相辉映,漂亮极了,不禁含笑点头:“成,就它了。”   剩下的鞋子好选,都是跟衣裳配套的。   把自己收拾妥当以后,佟贵妃瞧了瞧室内,又忍不住皱眉:“屋里通通都擦一遍,务必一尘不染!”   嬷嬷应下,又带着婢子收拾,恨不得将室内的金银铜器都擦得反光,这才住手。   “熏香呢,点起来。”佟贵妃突然想起这个来,赶紧吩咐道,顿了顿接着说:“梨苏百合香最是清幽淡雅,就点这个。”   看着小宫人连忙去点,佟贵妃咬唇看着这满室辉煌,脑海中难免浮现出禧嫔的模样。   那狐媚子惯会作态,平日里一副高傲清高模样,偏为着帝王跪在泥地里都愿意。   “来人,去钗鬟!”佟贵妃垂眸,今日蛰伏,是为来日可期。   嬷嬷愣怔一瞬,有些不解,看着佟贵妃严肃的眼神,却什么都不敢说。   佟贵妃看着镜中一层层洗掉铅华的自己,忍不住泪盈于睫,她多尊贵的人,偏要跟狐媚子一样放低身段。   挽着袖子往小厨房走去,她宽慰自己,只要能重得帝王宠爱,做什么都是值当的。   十指纤纤,玉手雪白,就这么停在食材上方,无法下手。   她茫然的望着囫囵食材,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嬷嬷察言观色,笑道:“娘娘实诚的紧,旁人都是立在边上看,谁会亲自动手?”   “要不,让奴才们代手,您指挥着如何?”   佟贵妃看着明晃晃的刀刃,点了点头沉默片刻才喉咙干涩的开口:“成。”   忙碌了一上午,等康熙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衣衫华贵的女子端坐在膳桌前,浅笑盈盈地看着他。   “佟雪湄。”   他平静的喊了一声,佟贵妃顿时泪盈于睫,雪湄二字,许久不曾听到了。   “皇上……”她咬了咬唇,一滴泪颤颤巍巍地挂在眼眶打转,倔强的不肯滴下。   她心中涌动出万千思绪,感动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康熙立在晶簾下,扫视着内室,富丽堂皇金碧辉煌,金灿灿的金器数不胜数,可谓奢华至极。   而佟贵妃穿着金黄的锦衣,坐在那里只显衣裳倒看不见人了。   他立在这,静默的看着她。   锐利的视线直直盯着她,在这威压之下,佟贵妃鼻尖沁出细汗来。   她有些不明白,强笑着开口:“您可曾用过膳?不如坐下来吃用一点,都是臣妾亲手给您做的。”   康熙依旧沉默,就这般静静地看着她,不言不语。   佟贵妃迎着他的视线,心里的骄矜褪去,一身骄傲收起,咬着唇起身,勾出笑来:“怎么了?”   在连续半天得不到对方回应的时候,她终于笑不出来,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用帕子捂着脸嘤嘤嘤的哭起来。   早间准备的时候有多开心,如今就有多难堪。   佟贵妃正哭着,就听到脚步渐渐远去的声音,她像是褪去浑身力量,委顿在椅子上怎么也起不来,连指尖都是颤抖的。   饭菜仍冒着热腾腾的香气,她期待的那个人却早已远去。   她就这样静静的坐着,反思自己最近做了什么,想来想去也不过一件罢了。   “好,好的很。”佟贵妃咬牙切齿,好个宠妃娘娘,竟欺到她头上来。   她等着她落魄那一天,不把她生吃了,她誓不为人!   承乾宫从欢呼雀跃到沉寂无声,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景仁宫仍是如常,该做什么便做什么。   姜染姝慢条斯理地用着午膳,她如今已有孕期反应,胸闷气短呼吸困难,整日难受的紧。   也不让闻一点腥味,着实难受。   康熙到的时候,她正喝着老鸭汤,那惬意的小表情顿时取悦了他。   “姝姝。”看她喝的香甜,他顿时觉得饥肠辘辘起来,也跟着坐下,招呼着让人给他盛饭。   “怎的这么晚还未用膳?”她是起的晚用得晚,跟着往后延,这才晚了的。   康熙志得意满,骄矜抬眸,满脸都是你夸奖朕的表情,可惜对方埋头吃饭的她不愿意接受信号,让他也觉得自己幼稚,不再多说。   连吃了两碗饭,康熙才舒了一口气,瘫在软榻上发呆消食。   想起来都觉得唏嘘不已,以前他每次用过膳,总是要站着消食,可跟她在一起的日子久了,许是被传染般,也学会了懒人瘫。   不得不说,这样就是舒坦。   “早上做什么了?”康熙懒洋洋的问。   姜染姝挨着他往那一靠,笑道:“嗨,我不像您整日里忙的有意义,就是闲忙。”   你若是说做什么也没有,你要说闲着,那也没有。   就撸着猫逗着娃,看会儿书弹会儿琴,小半天日子就过去了,午间用膳小憩,起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了,再撸猫逗娃处理宫务,又该晚膳了。   这么一算,小日子还真是堕落的厉害。   她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忍不住轻拍了下,笑道:“今儿柳御医来诊平安脉,已经确认了,脉象圆滑,是喜脉。”   下手轻得很,却还是被康熙拦住了,他瞪着眼睛道:“拍自己做什么?不疼么,傻。”   姜染姝轻笑,见他不知道想起来什么,耳根子一点点的红起来,顿时无力吐槽。   “你……”康熙薄唇紧抿,半晌才红着脸眼神躲闪,结结巴巴道:“别这样看着朕。”   姜染姝有些疑惑,她目光平平,也没有刻意说要勾引他,怎的就不能看了。   故意往跟前又凑了凑,她嗲着嗓子笑:“爷,您说的是这样么?”   她眼神晶亮,在烛火的照耀下明媚极了,就这么含情脉脉望着他,康熙长睫颤了颤,豁然起身,坐在离禧嫔远远的书桌前。   喉结滚动,嗓子干涸。   康熙捏了捏拳,克制的开口:“你莫要如此,且正经些。”   姜染姝听罢轻笑,莲步款款的来到他跟前,薄烟纱的衣袖拂过他脸庞,那胳膊落在他肩头,带来悠悠的香,沁人心脾。   明明是胳膊而已,他却觉得跟烙铁似得,烫的他整个人都要烧起来。   “爷,您看看我呀。”姜染姝凑到他耳边,笑的娇媚入骨,细白的指尖挑上他下巴,那微凉的细腻触感,让康熙猛然起身,再也受不了的大踏步离去。   隐约间,仍有禧嫔的轻笑声响起,他的脚步便更快了。   姜染姝目送他离去,若有所思的望着窗外,冷声道:“皇上打哪来?”   半夏垂眸回复:“承乾宫佟贵妃处。”   “唔。”她慢悠悠地摇着手中团扇,慢条斯理地说道:“本宫知道了。”   想着康熙鼻尖沁出的细汗,姜染姝捻了捻手指,垂眸浅笑嫣然,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眸中意味不明。   赖嬷嬷见皇帝匆匆来匆匆去,目瞪口呆:“万岁爷这是怎么了?”   最近这景仁宫中长钉了,还是这宫里头有虫咬他,总是一刻都坐不住。   姜染姝伸了个懒腰,嬉笑道:“约莫是……”剩下的话被她吞下,谁也不知。   赖嬷嬷也就随口一问,原本的担忧劲已经下去了,见禧嫔一点都不慌,她的心也跟着定下来,该做什么做什么,坦然的很。   外头的宫人原本有些慌,可看着上头都镇定自若,心里头那点小慌乱也彻底消散,有禧嫔娘娘在,定然无事。   余年却不管这么多,只要那只烦人的两脚兽走,它都能高兴的笑出猪叫。   “喵嗷~”走了走了好开心哇。   “嗷呜呜~”它昂着粗短的脖子,对天长啸。   姜染姝黑线,也就上次逗它,教它嗷呜呜的狼吼,从此以后完了,猫叫声再也不会了,只嗷呜个没停。   “喵呜~”要这样叫知道吗?姜染姝盯着它,绝望的听着它复述:“嗷呜呜~”   生无可恋的捋着它的毛发,她语重心长地看着它说:“你是猫崽崽知道伐,要喵喵叫,不能嗷呜呜,记住了没?”   余年歪着头看她,半晌才试探着叫:“喵……嗷呜呜~”   听见喵的时候,她还以为成功了,听到后面,她就知道,她又天真了,希望时间久了,它能自己改过来。   姜染姝绝望的想。   余年用头在她手上蹭来蹭去的撒娇,琉璃似得双眸满是信任爱恋,嗷呜嗷呜个不停。   “算了,你爱如何便如何吧,我无能为力。”姜染姝点着它湿润的鼻尖笑,这小东西又长胖了,圆滚滚胖嘟嘟的都快捏不住脖子了,“真的要减肥了。”   喊那么久的口号,一直没舍得收拾它,这次真的要断小鱼干了。   “嗷呜~”该吃零食啦~   余年软软的撒娇,却得到主子残忍拒绝:“你想都别想!”   作者有话要说:   余年歪头:嗷呜~嗷呜! 第97章   “放风筝去不去?”安嫔提着东西过来,笑吟吟地问。   姜染姝侧眸,看着她手里的金鹰风筝,再看看万黼兴奋的小脸蛋,不由得笑了:“成,待本宫换衣服去。”   她往内室去,半夏引着安嫔、万黼往客厅去,笑着上茶上点心,这才侯在一旁伺候。   安嫔抬眸,看见墙上的挂画,不由得看的入了神,那细腻的笔触,温柔淡雅的配色,包括构图都极得她的心。   等姜染姝换好旗装出来,就见她怔怔的立在那里发呆,听到她的动静才恍然回神:“禧嫔……”   她愣怔的望着挂画,接着说道:“这是何人大作,竟这般有造诣,怎么也得求一副才是。”   听到她这么说,姜染姝望着墙上的画,促狭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且猜猜。”   她的心神仍旧被画作所摄,有些迟钝的问:“你我都认识么?”   听到她这么说,姜染姝但笑不语,骄矜的抬了抬下颌。   看到她这个表情,安嫔灵光一闪,猜测道:“竟是皇帝亲书不成,那姐姐是无缘了,他竟然有这么秀丽的笔触。”   她一脸惊讶,简直要爱不释手了,万黼在一旁急得不行,想要去放风筝,谁知道安嫔越看越着迷。   “妙,实在是妙!还能这般处理。”   安嫔赞不绝口。   万黼黑线,奶声奶气道:“那是嫔娘娘画的,您……”   看到禧嫔给他一个你真棒的眼神,万黼羞涩的红了脸,小小声道:“嫔娘娘,您说是不是?”   姜染姝点头,含笑道:“你若真喜欢,尽管开口,去库房里挑便是,何必望梅止渴画饼充饥。”   安嫔回神,怔在原地。   说句心里话,对于禧嫔娘娘,她喜欢她的人品性格,却打心眼里觉得对方没有良好的文化素养。   就算得宠后开始读书习字,她这么大岁数,事物又繁忙,能囫囵背的《千字文》,已经是非常刻苦了。   可看着面前的画作,她心里头浮起一抹敬佩来,不论这是她勤奋习得,还是天赋所在,都证明了她的努力。   说来也是,宫中美人何其多,可长盛不衰的,除了她绝色无双,自然也是她聪慧异常。   康熙有多难哄,宫中诸人深有体会。   轻轻叹了一口气,安嫔觉得自己心里的一角崩塌,她勾了勾唇角,眼神复又清明起来。   “即是你画的,那我就不客气了。”她唇角带笑,柔声道:“我们先去放风筝,回来了挑两张,你可别心疼。”   她牵起万黼的小手,手下不免捏了捏,心潮起伏之下,难免捏的很了。   万黼抿了抿嘴,唇角绷成一条线,羽睫低垂下的眼眸幽深一片,黑暗的看不到底。   在姜染姝望过来的时候,他脸上又是一片灿烂笑意,天真可爱的开口:“嫔娘娘,我们走呀。”   捏了捏他白嫩圆乎的小脸,姜染姝轻笑,牵着他另一边手,往御花园走去。   那里有一片空场地,最适宜放风筝,边上还有荷塘,风景美丽极了。   这会儿刮着小风,还挺舒服的,姜染姝左右巡视,想了想柔声道:“把两个孩子抱来晒太阳。”   赖嬷嬷应了一声,赶紧回去安排。   万黼把手中的风筝线往小太监手里一塞,眼巴巴的望着羊肠小道。   姜染姝还在赏景,回头一看不禁乐了:“你这是做什么,等你玩累了他们才来呢。”   她这话一出,万黼顿时失落的撅起嘴,怏怏不乐道:“那能不能快一点哦,万黼好想他们。”   看着嫔娘娘含笑摇头,他更加失落,什么也玩不下,坐在台阶上,托腮望着小路,跟望夫石似得,一动不动。   安嫔无奈,跟姜染姝笑道:“瞧这孩子,稀罕两个小家伙的紧。”   她用帕子沾了沾唇角,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不愧是她千叮咛万嘱咐教导出来的,就是听话。   姜染姝原本稳稳当当的坐在太师椅上,闻言起身来到万黼身边,笑道:“你若是喜欢,尽管来陪他们玩便是。”   他年岁尚小,一双眼睛圆溜溜的,黑到发亮,跟水葡萄似得好看,能清澈的倒映整个世界。   “嗯。”万黼乖巧点头,虎头虎脑的小模样让姜染姝不禁幻想,以后若是胤祧长大,是否也是如此。   几人正说笑着,就听不远处传来脚步声,估摸着人数还不少的样子。   等转过那片花木,就见郭络罗氏带着宫里诸人来踏青,怀里还抱着模样秀致的小公主。   见了安嫔和禧嫔在这里,她呼吸一滞,轻快的脚步不复,重新变的沉重起来,真是出门没看黄历,竟碰上这两个冤家。   “给两位姐姐请安,姐姐安好。”她笑盈盈地下拜,面上不动声色。   姜染姝斜睨了她一眼,抿着嘴笑道:“不敢当不敢当。”   安嫔倒是安安生生的跟郭络罗氏回礼,两人互相见平礼,这才立着寒暄。   “郭络罗贵人呢,怎么不见出来?”安嫔好似漫不经心地说道。   郭络罗氏眸光一闪,爱恋的摸了摸小公主,柔声细语开口:“她身上不大好,总是精神短,嫔妾想着带小公主出来转转呢。”   姜染姝含笑点头,对于大名鼎鼎,如雷贯耳的宜妃郭络罗氏,她心里是有些忌惮的。   毕竟前世看过她相关电视剧,要真说厌恶,那是很难的,可站到她的对立面,那是怎么都喜欢不起来。   她这样不咸不淡的态度,让郭络罗氏心里梗了一口气,可她马上要拥有一个小公主,这些细枝末节也懒得计较了。   “禧嫔娘娘好大的威风。”她面上带笑,似是玩笑般开口。   姜染姝神色莫名的望着她,半晌缓缓笑了:“本宫不知妹妹何出此言?”   郭络罗氏面色一白,她要强惯了,瞧着禧嫔那安逸样子就忍不住刺几句,可对方不软不硬的怼回来,让她难堪极了。   “禧嫔娘娘……”她话还未出口,就见姜染姝喜笑颜开的抬眸,往这边走来,她心里一突,莫不是想跟她抢孩子不成。   还不待她动作,回眸一看,望见一个令她心梗的画面。   康熙穿着苍蓝色的长袍,上头绣着暗色云纹,整个人身姿挺拔如竹,面色冷厉如冰,乍一看仍是让人心跳加快。   可怀里那一坨粉团子是什么,那小爪子还一个劲往他脸上招呼,离很远都能听到清脆的啪啪声。   “啊呀!”   “啪!”   “叭叭叭叭叭叭!”   “啪。”   混乱的响声让郭络罗氏不禁看向自己怀里的小公主,她至今没有正经名字,小公主小公主的混叫着,别说被皇阿玛抱,便是见都没见过几次。   看到这里,她心头就像堵了一块大石头。   康熙远远的就看见禧嫔含笑望着他,那微微上挑的眼尾斜睨着他,能一直看到人心里去。   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他将怀里的烫手山芋递出去,反正明瑞这小东西惯会哄人。   若是禧嫔不在,那世界上他最亲了,有事没事都要来他脸上啃一口,糊的他满脸口水。   那若是看到禧嫔,他便是刚才的待遇,不是拍就是掐的,小东西无情的紧。   姜染姝刚要伸手来抱,明瑞瞧见一旁被抱着的小公主,这是她第一次见其他的小公主,顿时瞪圆了眼睛,啊啊的叫起来。   康熙以为她喜欢,让赖嬷嬷抱了小公主过来,谁知道明瑞小嘴一瘪,眼泪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   “哎呀,朕的乖乖,快不哭了哦。”康熙瞧不得她哭,一看就觉得心都碎了。   从袖袋里掏出帕子,他手忙脚乱地给明瑞擦着眼泪,一边厉声道:“还不抱走!”   他这样的态度,让郭络罗氏心里难受极了,她一直觉得,自己和禧嫔之间,缺的不过是个孩子,只要她也有,那么肯定会重获帝王之爱。   可她看到的是什么,她的孩子被弃之如敝履,毫无珍惜之意。   “皇上。”她咬着唇,泪盈于睫。   可是康熙正在哄明瑞,并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他最见不得孩子哭,一听就急得不成。   “小乖乖,快别哭了。”康熙想了想,做出割地赔款的决定:“回去给你骑小马好不好?”   骑小马是骑在他脖子上,但是孩子害怕的时候,会抓着他的头发不放,或者在他澄亮的脑门上抓,这就不得劲了。   明瑞停住自己惊天动地的哭嚎声,含着泪歪头:“嘎?”   康熙长舒了一口气:“朕的,朕一言九鼎,从不骗人。”   只是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用在哄孩子身上,可谓今夕何夕,早不复当初。   明瑞裹着鼻涕泡,哼哼唧唧的冲姜染姝伸出手求抱抱,那委屈的小模样别提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怎么了,谁能想到她这么小就会霸占怀抱了。   “坏。”姜染姝笑骂,明瑞好像听懂了似得,眼泪珠子又啪嗒啪嗒往下掉,肉墩墩的小手往脸上一蒙,靠在康熙肩头哭的委屈极了。   康熙无奈,赶紧又哄,转过脸凶使坏的某人:“禧娘娘坏,我们不理她了哦。”   姜染姝黑线,也学着明瑞的样子用手蒙着脸嘤嘤嘤的哭,看到她这样,明瑞小嘴一瘪,冲着康熙就凶,龇着小米牙还像那么回事。   郭络罗氏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尽数被吞下,眼前的一幕,还有她什么事,不管怎么想话题,只要她出现,就是不讨巧的存在吧。   就这么想一想,她的心里就窒息般的难受,怀里的小公主好似也没那么可爱了。   左右她永远升不上妃位,她偏苟活于世,等着她躬身行礼那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   郭络罗氏:她永远不可能升上妃位的,哼╯^╰。   康康:该涨工资了! 第98章   自打有孕以后,慢慢的她反应越来越多。   这几日又添了嘴巴干苦的毛病,总要喝些水才舒坦些,姜染姝清了清嗓子,视线开始寻觅水杯,被康熙看到了,顺势起身,替她将水壶拿来。   郭络罗氏看到这一幕,算是彻底死心了,一颗心跟被大掌攥住似得难受,她条件反射的扭头看向安嫔。   就见她正和万黼下棋,明明两个都不会,偏下的一本正经,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宫里头,向来都是如此,论起演戏来,万没有人能比过她们。   她沉默良久,看着自己细嫩雪白的手腕子,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有时候不是你不好,而是对方眼瞎,看不到你的好。   她这么安慰着自己,眼泪却止不住往下流,她希望有个人能像呵护禧嫔一样呵护她、疼爱她,给她想要的生活,给她遮风挡雨。   而不是漠视她,眼角都不带夹一眼她,好像她的存在是什么恶心人的东西似得。   “走吧。”郭络罗氏垂眸,无声的冲着帝王方向行大礼,默默告退了。   自取其辱的事情,做几次便尽够了,谁还能一直伸着脸过去给他打。   她咬唇退下,不得不承认,属于她的时代已经过去,往后要做的便是苟且偷生了。   望了一眼随手将水壶递给皇帝的禧嫔,她那理所当然的姿势,和皇上的默契配合,让她明白,她以前的那点宠爱,和禧嫔比起来,不值一提。   她刚挪动脚步的功夫,安嫔也拉着万黼跟上来,看着李氏精致的侧脸,郭络罗氏忍不住问:“你甘心吗?”   安嫔唇角含笑,神情惬意,柔声细语道:“还记得妹妹以前跟我说过的话吗?现在我再告诉你。”   在郭络罗氏侧耳倾听的时候,她一本正经道:“这独守空闺啊,时日久了便会习惯,您呀,就是一辈子空守的命。”   安嫔看着她瞬间煞白尴尬的面色,轻笑着离去了。   郭络罗氏素来爽利,有时候说话没那么多顾忌,如今将这话还给她,真是痛快。   而在御花园中的姜染姝,这时才发现安嫔、郭络罗氏二人都消失了,不由得懵了一下,问:“她二人呢?”   赖嬷嬷笑:“早都走了,许是去旁处玩了。”   姜染姝不置可否的点头,拎着风筝坐在凉亭里,冲着小竹子招手,示意他过来:“你去放风筝。”   小竹子有些懵,瞬间反应过来,这是主子想看热闹呢,赶紧喊着小梁子一道,欢欢喜喜的放风筝去了。   姜染姝啜着茶水,看着小太监小宫女闹做一团,心情也变得愉悦很多。   康熙举了举明瑞,有些无语道:“若是朕没有记错,老祖宗最喜欢看年轻人这样闹了。”   就见她慢条斯理地回:“是啊,我老了嘛。”   康熙:……   比她大那么多的他,是不是在她心里老的不得了。   他也不敢想,他也不敢问。   又在御花园玩了一会儿,日头渐高,晒着有些热了,姜染姝这才起身,轻声道:“我们回吧?”   康熙点头,原本就是为了陪她才来的,既然她想走,那便走吧。   两人肩并肩回宫,姜染姝有意跟他错一个肩膀的距离,走着走着康熙发现的时候,就会顿了顿等她一步。   这样几次之后,姜染姝便放弃挣扎,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将她她送到景仁宫之后,康熙便回乾清宫处理政事去了。   姜染姝捏了捏胤祧肉乎乎的小爪子,看着他不愿意的嘟起嘴,唇角溢出一抹微笑。   “花都晾干了吗?”她问。   半夏点头,笑道:“方才翻看,瞧着已经好了。”   “那便开始做吧。”姜染姝笑着将孩子递给奶母,挽起袖子去翻看。   花朵清洗干净之后自然阴干,微微有些脱水,却不会发黄变质,用来做花酱、花露都是极好的。   “这桃花拿去焙干,留着做花茶喝。”她顺手捡出来些品相好的,看了看又觉得隔壁的柚子花也不错,一路看下来,留了许多,就没有不喜欢的。   这一次弄了上千斤的花朵,宫人们忙活好几天才收拾出来,整整齐齐的晒在这里,看着好看极了。   欣赏美好事物的时候,心情总是愉悦的,单手扣在小腹上,姜染姝神情柔和。   赖嬷嬷试探着瞧她的脸色,半晌才问道:“锦心在慎刑司里头,说是被严刑拷打,您怎么看。”   好歹一起共事那么久,她担心打的急了编排主子可不好了,谁知道幕后的人是谁,有意想要弄景仁宫的时候,谁也扛不住。   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此次嫔主儿有孕她不知道,要不然以她的鬼心眼子,必然闹出许多事来。   也幸好嫔主儿说她不好,许多紧要事都瞒着她,不至于把景仁宫了解的底掉。   姜染姝回眸,看了一眼赖嬷嬷才道:“要不我向皇上求情,饶她这一回如何。”   她随口一说,饶是不可能饶的,跟外人勾结做出这事来,注定这宫里头容不下她。   她怕的是赖嬷嬷物伤其类,觉得她不够慈善,伤了现有宫人的心。   谁知道赖嬷嬷反应很大,一脸唏嘘的感叹:“老奴的意思怕她说出不该说的话,想要一劳永逸,嫔主儿果然慈悲,这都想着饶她。”   姜染姝但笑不语,人已经交给康熙,她最好是别插手,对方心里有数着呢。   作为帝王,他原本就不容置疑,更别提如今三藩问题尽数解决,那自信心还不膨胀到极点,就算要捅破帝王威仪,也不该她来。   铺一层花朵撒一把糖,这些美好的食物最后会酝酿的愈加可口。   “这小蹄子,竟养虎为患了,您那时候待她多好。”赖嬷嬷感叹,作为主子来说,禧嫔不打不骂不挑剔,相处起来一点都不严苛,人又好相处好商量。   这人啊,都是惯出来的毛病,想要的东西太多了,这就失去本分。   赖嬷嬷絮絮叨叨的,转脸又去铺床叠被,她总是一刻也闲不下来。   姜染姝回眸看她一眼,接着忙活自己的事。   说起来也是奇怪,明明都是一样的配方一样的手法,一样的储存位置,偏她做出来的好吃。   有些自得的想,她果然是小仙女小可爱,这才与众不同。   至于玉珠的功劳,她不承认的。   每样都做了几坛子,她便有些累,左右也够她吃用,索性将剩下的都交给奴才们来做,到时候送人什么的,都是极好的。   愉快的偷懒之后,想象着鲜花饼的美味,她便有些馋了,想吃香香甜甜的东西。   “莲生,做一碗汤圆来,要黑芝麻馅儿的。”她扬声吩咐。   莲生听到的时候还有些懵,不年不节的要吃汤圆,可看着嫔主儿期待的小眼神,她只有福身应是的份。   对上她那双眼睛,谁能扛得住。   圆滚滚、雪白白的汤圆在瓷碗里头挤挤挨挨,胖嘟嘟的挨在一起。   “唔,好吃。”姜染姝满足的眯起双眸,感受着香甜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   胤祧流着口水爬过来,啊啊的叫个不停,指着自己的嘴巴,意思很明显了。   他这么大的动静,明瑞也看到了,哒哒哒的爬过来,虎视眈眈的盯着她。   被两小只围着,姜染姝故意吃的香甜,不住感慨:“好吃,唔,太好吃了。”   惹得双胞胎急得不行,慌的在她周围圆圈转,想要看清楚到底吃的什么。   胤祧吭吭哧哧半天,抓着姜染姝的裙子,一个用力站了起来,惊的她手里的调羹都掉了。   “嗨呀,我家乖乖这么棒!”姜染姝看着他双腿抖啊抖,有些不会用力,到站稳也不过一会儿功夫。   “啊,啊。”胤祧指着自己的嘴,示意他也要吃。   汤圆不适合这么大的孩子吃,姜染姝为了鼓励他,给他舀口汤喂进去,胤祧顿时吃的开心,吧唧着嘴,眼神还往碗里看。   见他吃的香甜,明瑞顿时也急了,学着胤祧的样子,抓着她的衣服就立了起来。   姜染姝激动到不成,她没有刻意引导两个孩子去进行大动作,他们自己爬着爬着立起来了,老母亲看了真是甚为欣慰。   “今天晚上奖励你们吃肉糜可好?”姜染姝点着两人的鼻尖笑。   胤祧虽然不会说话,但是肉字他还是能听懂的,很敏感的捕捉到字眼,高兴的眯起眼睛。   肉,肉,那可是肉。   明瑞还盯着碗,空头支票她可不认,只认现实的东西。   姜染姝给她舀了一口汤,她吃过以后觉得没味,很失望的又松开手,哒哒哒的爬远了。   看着她再一次爬到冰凉的青石板上,姜染姝有些无语,不管把内室铺多少地毯,她总是能准确无误的爬到地上去。   她心疼那些锦衣,笑骂:“快回来,瞧你爬那去了。”   赖嬷嬷赶紧上前去抱,也心疼极了:“小公主手多嫩,这青石板好磨人的,快过来毯子上。”   姜染姝黑线,她若真觉得磨人,自然会回到毯子上来,看她那欢快劲,就知道对青石板情有独钟。   暖风徐徐吹过,明瑞不高兴的嘟起嘴,就见康熙大踏步走了进来,一把抄起她,笑道:“怎的不开心啊?”   胤祧看见他来了,却没有抱他,顿时不高兴了,哒哒哒的爬过去,发射自己的新技能,抓住康熙的衣摆便站了起来。   看着那歪歪扭扭昂头看他的小东西,康熙顿时大笑出声:“不愧是朕的阿哥!”   “啊!”您倒是抱我啊。   康熙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嫌弃道:“奶母来抱走,别摔了他。”   明瑞冲他嘎嘎的笑,幸灾乐祸的意思很明显了。   作者有话要说:   胤祧:我的肉呢。   明瑞剔牙:我嘴里。 第99章   春雨绵如丝,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姜染姝撑着青竹伞,立在廊下望着院中青翠的芭蕉树,雨打芭蕉向来为文人所爱,有自己的独特意境在。   “锦心死了?”她神色间有些伤感,到底陪伴她许久,有几分面子情在。   原本以为会打入辛者库,苦些累些也罢,留着条命在。   赖嬷嬷神色凝重的点头,半晌才轻叹一口气,犹豫着说道:“当初清月的事,锦心并不无辜。”   清月透出信儿,渠道却是锦心给她找的,甚至她推波助澜,让事情闹得更大。   而这一切,不过是锦心为了挤下清月的位置,代替她罢了。   宫女间倾轧是常有的事,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争斗,但是拿着主子安危来做庄,就是她最大的过错。   再者宫女进慎刑司,并不单单审问一件事,连着在乾清宫的时候,也查了个底掉。   她来景仁宫是这样的作态,之前也不过收敛些罢了。   “知道了。”姜染姝轻声道,伸出雪白的柔荑接住沁凉的雨水,看着那晶莹剔透的水珠落在手心里,顺着手纹缓缓流下。   人生无常世事难料。   若论宫里头什么最不值钱,大约是人命了,之前乾清宫里头的宫人清过两次,那些犯错宫人最后会去哪,她想也不敢想问也不敢问。   妃嫔不在的也不是没有,轻轻叹了一口气,但愿她能和孩子平平安安的活到老。   “还查出什么事了?”她问。   赖嬷嬷一怔,呐呐道:“您怎么知道?”   姜染姝但笑不语,信息整合下的大胆猜测罢了,就见身边的赖嬷嬷叹了口气,觑着她的神色开口。   “锦心也算是触逆鳞了。”   龙有逆鳞触之必死,向来不是句玩笑话。   “买通奶母?”姜染姝问。   她这话一出,赖嬷嬷又是一惊,看着嫔主儿平静的双眸,她也跟着平静下来。   不是早就知道禧嫔最是聪慧不过吗,看事情的眼神毒辣着呢。   “是,她有个法子,可以通小儿鼻塞,就想着买通奶母,给小主子穿少一些,冻上一冻,待鼻塞流涕时,就显出她的能耐。”   赖嬷嬷垂眸,细细说来。   这宫人制造小麻烦,给主子找些事,再亲自出手解决,获取信任地位,在宫中是常有之事。   宫中秘策,有时候就是这样。   姜染姝显然也是知道的,她清浅一笑,冷嘲道:“多少人盯着呢,也敢如此,把奶母退回内务府。”   赖嬷嬷点头,这奶母虽没有接受收买,可知情不报罪加一等。   她往侧殿去了一趟,转瞬又回来了,刚好跟康熙派来的人对上了,他们来提奶母去审。   显然康熙也容不下这个,对于他来说,孩子比旁的什么都重要。   他的孩子是未来,容不得任何人践踏伸手。   “带走吧。”姜染姝垂眸,落到她手里,退回内务府便是。   落到康熙手里,不死也得退层皮。   来人躬身行礼,一行人压着奶母下去了。   看着他们熙熙攘攘的离去,姜染姝收回青竹伞,转身进屋了。   半夏觑着她的神色哄她:“新得了倒流香,佛手青莲款,特别有意境。”   这东西她没听过,不禁好奇的问:“倒流香?”   半夏见她感兴趣,喜笑颜开的去翻库房,拿了倒流香香炉和特制的香丸来。   她像是表演绝学一般,神情夸张,语气特别有感染力:“您瞧这烟多有灵性,顺着设定好的轨道跑,真有意思。”   姜染姝噗嗤一声笑了,看着她努力的逗自己开心,不由得黑线:“行了,本宫无事。”   她拍了拍半夏的手,不管怎么说,美好会迟到,但是总会到来的不是吗。   看着倒流香缓缓流动,衬得那佛手青莲跟仙境似的,不由得稀罕起来,盯着那运动轨道看了半晌,成功把自己催眠睡着了。   原本就斜倚在软榻上,这下倒是正好,直接躺在上头,半夏蹑手蹑脚的替她盖上毯子,这才退下。   梦里的姜染姝并不安稳,她在睡梦中都眉头紧蹙,一脸伤悲,等醒来的时候,心里的难受劲还没下去。   她梦见自己失宠了,和第一次不同的是,这一次她有了四个孩子,由于独宠的特性,为后宫所不容。   大家齐心协力送她上断头台,那鲜血迸溅的感觉记忆犹新。   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梦中康熙冷酷无情的模样在眼前闪现,其实这才是真正的他,霸道帝王爱上我什么的,连做梦都不敢有。   正趴着发呆,康熙大踏步走了进来,见她醒了便开始笑:“还以为你睡着呢,这青天白日的,偏你爱睡。”   姜染姝看着康熙柔和的双眸,想起来他梦中的表现,磨着后槽牙起身,两只纤纤玉指捏着他晚间软肉,恶狠狠地转了一圈。   看着他懵逼的眼神,她还有些不解恨,奶凶奶凶的开口:“您坏!”   康熙无言以对,他细细回想自己做了什么事,然而在他的记忆里,两人和谐美满,不曾拌过嘴,怎的就又是掐又是拧了。   “怎的了?”他带着些莫名其妙问。   他这般温柔,那柔和的眼神直直望进她心里,显得梦里头愈加面目可憎了。   “您在梦里头欺负我,嘤。”   姜染姝猛然清醒,发现自己做了错事,企图萌混过关,使出嘤嘤大法。   “……”无言以对的康熙,只觉得自己很冤。   比窦娥还冤的那一种。   “乖。”他压低声音开口,耐着性子哄:“梦里都是假的。”   姜染姝又嘤了一声,觑着他的神色。见没有生气,这才舒了一口气。   一孕傻三年,她这接二连三的有孕,怕不是傻成一坨。   见她情绪平复,康熙从喉间溢出一声轻笑,摸了摸她光洁的额头,低声笑道:“原以为养了明瑞一个公主,不曾想还有一个小公主呢。”   做梦梦到他对她不好,醒来还伤心什么的,也太好玩了。   姜染姝别开烧红的脸颊,只觉得没脸见人了,他眸色宠溺包容,更是让她羞涩不已。   “皇上~”她娇嗔抬眸,目光盈盈如水,跟春日微风轻抚的太液池似得,有阳光照射下的波光粼粼,亦有两岸夹桃,轻红十里。   康熙受不住,被酥了半边身子,被那眼神一招,耳根子又忍不住红起来,他强自镇定下来,总算没有落荒而逃,而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朕突然想起来,老祖宗等着呢,朕就先去了。”   姜染姝乖巧应是,用含情眉目望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视野范围内。   康熙原本是扯谎,后来想着许久不曾去老祖宗处,脚步一拐,往慈宁宫去了。   到的时候,太皇太后正要传膳,见他来了还挺高兴,笑着道:“来,一起用膳吧。”   他脚步微顿,原本打算说几句就走,没打算留这么久,看着老祖宗期待的双眸,往昔祖孙相依为命的场景在眼前浮现,想要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成。”他大马金刀的坐下,看着老祖宗露出欣慰的笑意,心里也有些难受,当初她手把手教他处理政务,如今一切都变好了,祖孙俩反而渐行渐远渐无书了。   太皇太后目光炯炯有神,一点也没有老年人的疲色浑浊。   “你呀。”她似是陷入回忆中,目光悠远。   当初到她手里的时候,不过是一个小豆丁,刚过她腰那么高,眼神戒备茫然的望着她,似是不知道帝王之位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她那时候刚刚经历丧子之痛,又哪里能考虑周全,让他受了不少委屈打击,待她回神,小小年纪的他在群狼环伺的情况下,为自己博了一条路。   “皇帝。”太皇太后用公筷夹了一根青菜过来,笑道:“你小时候最不爱吃青菜,每次都要留碗底。”   康熙摸了摸鼻子,年少总有轻狂时,也有自己的小主见,谁要是劝他吃青菜,跟害他似得。   “谢老祖宗,想必您也饿了,来尝尝这个。”康熙夹了胡萝卜过去,老祖宗最不耐烦这个,为了劝他吃青菜,把这毛病给改了。   太皇太后想到祖孙俩和谐时光,忍不住感叹道:“想不到还能回到这一天,哀家这心里头啊,看到你就高兴。”   她絮絮叨叨的说着,抿了一口老鸭汤,这才浅笑着开口:“这人老了,就为着小辈了,你们过得好,哀家这心里就舒坦。”   见她说的真情实感,康熙也有些感动,难得感性道:“老祖宗慈善,孙儿也是极爱您的。”   为着三藩的事,祖孙俩几乎反目成仇,如今三藩问题基本解决,这日子又过去的久了,关系又缓和了些。   两人絮絮的说一些小话,一时气氛轻松起来,康熙心里却愈加紧绷,毕竟以太皇太后来说,轻易不会以柔和姿态怀念从前,她就不是一个感性柔软的女人。   室内燃着香丸,是浓重的檀香味,在这一片佛香袅袅中,愈加平和。   太皇太后见铺垫的差不多了,这才似不经意一样说道:“后宫讲究雨露均沾,多多绵延子嗣才是,如今宫中无孕信儿,哀家这心里啊,就盼得慌。”   往常哪年没三五个孕信儿的,虽然最后落成的少,可只要有,她这心里就不慌。   从年还成,一个接一个的,她打心眼里高兴,就算是死了,只要子嗣繁荣昌盛,也算是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可距今年余,全无孕信儿传出,她这心里就不踏实,毕竟以前生那么多,站住的都少,这若是再没有新丁,日子也太难熬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太皇太后:宫中无孕信儿,心慌!   姝姝:稳住,莫慌,在这。 第100章   檀香袅袅,映衬的室内愈发寂静。   康熙眉目清浅,在青烟薄雾的笼罩下,愈加看不清神色,半晌才看到那薄唇线条锋利,漫不经心的开口:“这事得看缘分。”   何人有孕,得看和他有没有缘分,目前来说,旁人是没有的。   再说禧嫔肚子里揣着崽呢,他一点都不慌,比起以前有一个丢一个,如今的局面,他已经很满意了。   他随口说着,敷衍的意味很浓厚。   太皇太后眯了眯眼,意味深长道:“你瞧瞧这御花园里头的花,总是要姹紫嫣红才好看。”她放下玉箸,抬起眼眸盯着神情冷漠的帝王,软下神色道:“也是为着子嗣着想,也不是让你非得宠着你不喜欢的。”   她说的软和,神色间却不是那么回事。   若是原本,康熙定要跟她辨个三五六,只这些年跟三藩斗智斗勇,到底长进了些,这忍字修炼的好,闻言点头:“是,都听老祖宗的,回头就召幸她们。”   回头回头,等他回头就召幸。   他这样一说,太皇太后顿时高兴了,笑盈盈道:“你呀,向来省心,最是聪敏不过。”   两人又用了几筷子,康熙便说自己吃饱了要走,太皇太后得到满意答复,也不再留他,含笑道:“不若去螽斯门瞧瞧,也算是祈福了。”   螽斯,宜尔子孙。   她这话一出,康熙眼神微闪,笑着应下,这才大踏步的离去。   苏麻喇皱了皱眉,不虞道:“老祖宗,这……”   帝王的敷衍之色,作为人精的两个老人都看出来了,心里不高兴是真的。   太皇太后不在意的摆手,示意她不必多说。   打从福临那,她也学了不少乖,这少年帝王啊,最是容不下旁人指手画脚,你越是阻止,他越是觉得你干涉过多,怕自己的权利受到威胁,索性直接跟你对着干。   还不如像这样,点醒便可,周围有那么多美貌女子,只要他愿意去看,各有各的风情,总有让他心猿意马的那一个。   再说,这个孙子跟她儿子不一样,相对来说,有自己的主见,也要果决冷静。   帝王在自己有分寸的情况下,你还去指手画脚,那就是讨嫌。   她如今老了,只想安稳的度过晚年。   她这样想,坐在御辇上的康熙神色阴晴不定。   老祖宗向来不管这个,目光更多的凝聚在政事上,她知道这个,自然是有人来告密了。   亦或者说,老祖宗需要这个告密的契机,来告诉他,从今往后,她都不会再干涉政事了。   “如此甚好。”脚步顿了顿,康熙吩咐小太监往螽斯门而去。   翊坤宫。   静珠正在洗衣裳,看到门口有个小太监路过,和她对了一眼后,若无其事的离去。   她咬了咬唇,脸上勾出几分笑意,不会太灿烂失了身份,也不会哭丧着脸让人看着难受,一张圆盘脸上满是亲和。   “姑娘。”她轻轻的唤,看到丹宁一身华衣,正襟危坐的模样,不由得眼神闪了闪。   “奴婢扶您去螽斯门祈福如何?”她浅笑着问,态度恭敬妥帖。   丹宁眨了眨眼,嘟着红艳艳的唇,不自在道:“为何要做这个打扮,我不习惯。”   而且还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似得。   静珠替她戴上玉镯,笑着哄她:“可姑娘这样最好看了。”   丹宁将信将疑,神色间有些犹疑,她喜欢自己的衣裳制式,总觉得身上的有些怪。   “奴婢一心为您,哪里会害您,左右去了这么久,不差这一次了。”静珠耐着性子解释。   这个主子烧傻了脑袋,变得好哄的同时,也显得不那么聪慧,很多小事情都想不明白。   丹宁嘟了嘟嘴,扭着手指道:“那成吧。”   等她们两个到的时候,螽斯门下空无一人,丹宁虔诚的双手合十,按照往常的流程参拜。   等到礼成,丹宁开心的转了个圈,歪着头笑道:“我是不是很厉害,今天没有出错呢?”   静珠点头,笑着夸她,丹宁就笑的更开心了。   她现在贪吃贪睡的,小脸很圆,这样带着稚气的笑容,整个人都冒着傻气的天真。   这是宫中不曾有的风情。   穿着豆青色的烟罗纱旗装,明明只是寻常直筒样式,偏她身段玲珑,胸前鼓绷绷的,腰又是极细。   凄艳的脸上满是天真,这样的女子,才适合满腹经纶的帝王。   他经历了多少黑暗时期,就会找一个多么纯真的女子。   禧嫔那样的,不过是贪恋她的美色罢了,一张皮子漂亮算什么,轻而易举都能被旁人取代。   静珠算计的志得意满,好像能看到瓜尔佳氏得宠后,禧嫔那欲哭无泪的眼神。   作为她的死敌,她最是了解禧嫔不过,那张目空无人的贱皮子底下,有一颗怎样污浊不堪的心。   “啪~”净街鞭的声音响起,如同抽在了静珠的心上。   她戳了戳丹宁,见对方不动,又戳了戳。   对于宫人来说,净街鞭响起,便只能跪地回避,但是对于嫔妃来说,是可以起身请安的。   她今儿用心的装扮丹宁,花了这么多功夫心机安排这异常偶遇,怎么也不能毁掉。   御辇在她们跟前停下,静珠喜不自胜,不枉她月余努力,终于把帝王给引来。   丹宁却有些害怕,一双眼眸怯弱中带着水意,如同受惊的幼鹿似得,看向康熙的眼神楚楚可怜。   说话都有些结巴起来:“给皇、皇上请安,皇上……”她太过紧张,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寻常的请安词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一张净白的俏脸憋的通红,望着康熙的小眼神可怜巴巴的,眼瞧着就要哭出来。   康熙抬手,抬着御辇的太监止步。   看着代表着帝王的龙靴停在跟前,静珠喜不自胜,以丹宁自身的外貌条件,还真没有哪个男人能顶得住。   就算禧嫔容颜无双又如何,到底生过孩子,哪里比得上鲜嫩美丽的小姑娘。   康熙微微侧脸,清隽的脸庞似是能发光。   丹宁脸唰的红透了,一脸娇羞的垂眸,双手不安的搅动着,手里的鸳鸯戏水帕子被扭的不成样子。   康熙垂眸,长长的羽睫在下眼睑投下暗黑的光影。   静珠眼角余光瞄到那视线,心里就觉得八九不离十了,只要男人将目光投注,那就是喜欢。   她心里恨不得开出喜悦的花来,高兴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努力的压抑住内心颤动,变故却发生了。   康熙合上双眸,那豆青色是禧嫔常用的颜色,寻常人都要避开,偏她穿上也罢,还用了同样的布料制式。   他捧在心尖上的女人,如何容得下旁人冒犯。   载着帝王的御辇离去,从暖风中传来一句冷漠的吩咐。   “不知死活的狗东西,拖下去。”   丹宁脸色煞白,纵然如今傻些,可帝王的话代表着什么,她还是心知肚明的。   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的她,泪盈于睫,眼泪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   静珠神色也有些怔忡,不可思议的看向那伟岸的背影。   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在跟前,竟然觉得是碍眼的东西。   两人不敢置信的看向小太监,被捂着嘴拖走了。   随着康熙的离去,剩下的宫人都静默下来,一个个垂眸不语,眼观鼻鼻观心,特别乖巧。   康熙心里有些不高兴,氤氲的怒气快要爆炸,大马金刀的坐在姜染姝跟前的时候,恨不得从鼻子喷火。   当初因着一句话,都能冷落新宠那么久,更别提是一个不相干的人,他平生最恨算计,特别是谋算到他头上来。   今儿太皇太后说的话,恰巧出现在螽斯门下的某人,无不昭示着这就是一场算计。   看着他冰冻的脸色,姜染姝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趁他不注意就要溜,那鬼鬼祟祟的小模样,直接把康熙给气笑了。   “作甚去?”   他的声音低沉冷厉,里头带着无尽的怒火。   越是这样,她越是想逃。   姜染姝僵在原地,讪讪回眸:“给您泡茶呢,您不是最爱我斟茶的手艺嘛。”   都是假的,她现在心情好的时候才会动这些茶艺功夫,轻易哪里会碰,更别提现在有了身孕,那是碰也不会碰了。   找这么一个不走心的借口,直接把康熙噎的无言以对。   看着她飘移的眼神,康熙虎着脸看她,目不转睛。   那沉重的压迫感让她更加心虚,毕竟当了这么久宠妃,还没有平息过帝王怒火,难得遇见一次,也是想着逃跑,这样是不是不太称职。   “过来。”他低低开口,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中迸发,如同在耳边回荡。   姜染姝磨磨蹭蹭的有些不愿意,她现在有孕在身,若是对方雷霆之怒下不在乎她,一拳捶过来,那结果就无法接受了。   拿眼角余光觑着他的面色,她一小步一小步的挪过去,特别有节奏的小碎步,走了半天也不过走了半个方砖,离他的距离,目测是没有变化的。   康熙眯了眯眼,决定不再委屈自己,大踏步的上前,将不听话的某人捞在怀里,对准那红艳艳的唇便吻了下去。   同时在心里运气,这小东西也太会见风使舵趋利避害了。   狠狠的亲了个够,直到对方气喘吁吁,脸颊上飘起轻红,眼神也浮起薄雾,变得迷离起来。   姜染姝不自觉得舔了舔红肿的唇瓣,无言以对,这人的报复心也太强了,瞧她唇角都快破皮了,还真是有些疼。   “皇上。”她目光哀怨。   康熙冷笑:“怎的,没亲够?” 第101章   春风送暖,吹动着门口的铃铛发出清脆响声。   瞬间唤回姜染姝的神智,她条件反射的捂住嘴,被春潮支配的恐惧犹在,那记忆犹新的恐惧无处不在,赶紧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   “亲够了亲够了。”   她举白旗投降,不敢再招惹他。   这幅可怜巴巴的小模样取悦了康熙,他哼笑出声,紧接着又叹了口气。   今儿这满腹怒火来得快,去的也快,左右是不相干的人罢了,他这会儿子只剩下满腹无奈,半晌才笑道:“行了,过来坐。”   姜染姝有些犹疑的觑着他神色,见真的柔和起来,这才慢悠悠的蹭到他跟前,伸出修长的葱指,细白的指尖颤巍巍的勾住他腰带,软乎乎的撒娇:“爷,您别气了。”   这样娇媚软濡的话语,无辜水润的眼神,让康熙的眼眸瞬间幽深起来,他低低一笑:“你知道该怎么做。”   两人在一起耳鬓厮磨这么多日子,说了解的透彻也不为过,他这么暗示意味十足的话语,瞬间让她明白过来。   摸了摸微肿的唇瓣,她狠狠心闭上眼浅,踮着脚尖去亲他。   到底怕引起他兴趣,只略微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分,那朱唇未动,先觉口脂香的美妙感触,让康熙喉结滚动,眸色幽深起来。   望着她依旧平坦的小腹,捻了捻手指,到底什么也没说。   乖巧的坐在软榻上,担心哪里又惹了康熙,她特别安静,争取不发出一点声音来,就这样盯着自己的护甲发呆。   旁人的护甲是真的护甲,用来保护长长的指甲,而她的护甲只是装饰罢了。   她无法忍受自己有那么长的指甲没有剪,做什么都不方便,只能翘着尾指。   每次都要剪得光秃秃的,再用小矬子磨得圆润。   康熙刚开始还觉得她这样没有贵族风范,想要让她跟旁人一样留起来,毕竟这是富贵的象征,如今不是宫女,完全没有必要再剪指甲。   她现在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有没有指甲并不是很重要。   姜染姝便反驳:“既然不是宫女,没有那么多条框限着,更该做自己喜欢的事才是。”   她这歪理一出,康熙信了,甚至乐呵呵的把自己的长指甲也给剪了。   要知道他以前可是宝贝的很,平时擦油保养都没停过,刚一开始的时候,确实有些不习惯,不论做什么,少了指甲总觉得怪怪的,几日下来便习惯了,但凡冒出来一点他都要剪掉。   干净爽利的感觉特别好。   姜染姝望着护甲上璀璨剔透的红宝石,眼皮子上下打架,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望着她恬静乖巧的睡颜,康熙蹑手蹑脚的拿来毯子给她盖上,坐在边上看了一会儿,这才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看到候着的赖嬷嬷,轻声嘱咐:“姝姝睡了,注意些别吵着她,把燕窝隔水炖上,等她醒了吃来暖胃。”   赖嬷嬷应下,看着皇上欲言又止,似是有无数交代的话要说,她无奈开口:“您尽管放心吧,有老奴在,差不了。”   点了点头,康熙这才大踏步离去。   赖嬷嬷伺候他十年有余,自然是放心的,只忍不住多说几句罢了。   等到胤祧和明瑞醒了,想要找额娘却发现遍寻不到,他们又小,听不懂什么额娘在睡觉,扯着嗓子就开始嚎。   那惊天动地的声音,瞬间把姜染姝惊醒了,她一时还有些迷茫,不知道今夕何夕。   “怎么了?”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听到孩子哭声的时候,便清醒了,无奈道:“把孩子抱过来吧。”   两个小家伙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这会儿看见她,还在扯着嗓子干嚎,看的姜染姝好笑不已。   “嗨呀,小乖乖怎么了?”她伸出手做出要抱得动作,两小只顿时撇着嘴哭的更凶。   窝在她怀里,哼哼唧唧个没完没了。   那委屈的小眼神,惹得姜染姝直接笑出声来,两小只看着她的笑容,干嚎声都停了,不敢置信的望着她。   “哈哈。”她笑的更加大声。   胤祧用怀疑人生的眼神看着她,委屈的小表情都定格了。   明瑞歪着头,仔细的打量着她,好像在看着个娘娘是不是真的。   看着两人,姜染姝又忍不住轻笑出声,孩子总是能带来幸福感和欢乐的。   “新打的项圈拿来。”她吩咐。   半夏脆生生的应了,转头去妆奁里头寻,捧着项圈便过来了。   这一次打的项圈,是康熙画的图,姜染姝改的,也是一对,花纹款式类似,放到一起还挺好看。   细细的金项圈上头压出花纹,再镶上颜色鲜艳的红宝石,刚一拿出来,就让两个孩子忘记刚才的委屈,伸出手也拿。   将项圈放到他们手里,姜染姝看着他们开心的笑声,也跟着笑了。   小心的将项圈戴上,还真是挺好看的。   金色和红宝石的组合相对来说,有些富贵和俗气,但是两小只雪白的肌肤和精致的五官很好的中和这种感觉。   说起来还是看脸,只要脸好看,套麻袋也好看。   更别提这是她自己的孩子,有厚如城墙的滤镜在,那自然是越看越好看的。   “嫔主儿,瓜尔佳姑娘来访,可要传唤?”门口守着的小太监来报。   姜染姝乍然间没反应过来是谁,闻言皱了皱眉头,对于这个妹妹,她是打心眼里头不喜欢,摇了摇头,示意不见。   站在她现在的高度,能让她勉强自己的人已经很少了。   别看其他主位无宠,那也是对着宫里头来的,若是逢上宫外人,那是有绝对的地位压制,毕竟一个是君一个是臣,为了上位的颜面,怎么也要给三分情面。   小太监依言下去了,来到殿门口跟候着的主仆两人说,嫔主儿有事,不便见她们。   静珠眸色深了深,苍白着脸,跪在地上哭求:“实在是没有活路了,求嫔主儿看在跟我们小主儿沾亲带故的份上,救上一救吧。”   丹宁好奇的看着她,似是有些不解,有些无措。   小太监瞬间为难了,他还没遇上过这样的情况,一时脸皮子有些抹不开,可也不敢去烦禧嫔。   一个非要求见,一个不敢再报,就这么在门口僵持住了。   等到姜染姝出门,想要带着两小只溜达溜达的时候,就看到门口跪着静珠,丹宁在一旁眼泪啪嗒的候着,顿时有些无语,当她景仁宫是什么地儿,跪在门口哭。   她虽然不迷信,但是这种事情还是比较忌讳的。   纵然她无事,屋里还有孩子呢,万一冲撞了,又该如何是好。   将怀里抱着的明瑞交给奶母,姜染姝脚步顿了顿,还是重新当做没看见,直接就要走。   丹宁当初恶心的她不轻,现在能够看见不发作,她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很仁慈的人了。   然而静珠不这么想,她膝行来到姜染姝跟前,哭道:“嫔主儿,您最是慈悲不过,还请救救我们小主吧。”   她恨不得直接抱住姜染姝的腿,见周围的奴才都比较戒备,这才在三步外停了,接着哭道:“您瞧瞧小主儿瘦的,一阵风都能吹走了。”   随着她的话语,姜染姝看向丹宁,她现在内里头不藏事,小脸圆乎乎的,身上也多了肉感,说不上胖,可也不是个瘦人。   对比她来说,已经肉嘟嘟的,跟她说瘦,实在有些昧心。   静珠自己话语说完,也跟着顿了顿,显然是想到了这个问题,可戏台子已经搭好,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接下来的戏,必须往下唱。   “内务府那起子奴才多有克扣,只给了些许份例,吃都不够吃。”   丹宁局促不安的立着,多次想上前来将静珠拉起来,却摄于禧嫔威势,动也不敢动。   偷偷打探消息的人,都将这一幕看的清楚明白。   一时间夹道上来来回回的奴才多了几个,都是有事情要从这里过的。   姜染姝皱眉:“既然觉得内务府缺了你的东西,尽管往贵妃娘娘处报便是。”跑来她跟前说,她也不掌权啊。   静珠略有些尴尬,却还是低着头,接着说道:“您如今在嫔位,又有盛宠,奴婢这点子话语权,哪里能在贵妃娘娘跟前胡说。”   照着她这个逻辑,姜染姝有些无言以对,合着就能在她跟前胡说了,这是没把她看在眼里。   她轻笑出声,看向静珠,笑道:“那你觉得,本宫应该怎么做呢。”   听她这么说,赖嬷嬷急的跟什么似得,一个无赖罢了,今儿给她把米,明儿就得给她斗米,后儿连肉菜也得给准备了。   静珠双眸一亮,抬眸笑道:“听人说,您吃用的燕窝是最顶级的,一年也不过几斤罢了,想着您也吃不完,不如匀一点给我们小主儿养养身子,也算是全了一场姐妹情谊。”   开口就要分燕窝,这口气大的赖嬷嬷都没眼看,反而放下心来,看着嫔主儿不声不响的,还真是没吃过这亏。   姜染姝不理她,转身看向丹宁,柔声笑道:“那你觉得如何呢?”   丹宁茫然的看着她,又茫然的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静珠,好像什么都不明白,只重复着一句话:“嫔姐姐最好了。”   一张一弛,一捧一合,看似无脑的主仆俩,站在道德的高峰对她指指点点,姜染姝摸了摸下巴,忍不住想,到底为什么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这种套路,这种说辞,总觉得似曾相识。   捻了捻手指,姜染姝哼笑出声:“走吧。”   说完便扬长而去,留下一跪一立的主仆俩,目瞪口呆相顾无言。   作者有话要说:   姜染姝:我理你?   丹宁:你会后悔的。 第102章   两小只看不懂这里头的风起云涌,只知道能出来玩了,高兴的跟什么似得。   看到一只鸟飞过,都稀罕到不成,明瑞笑出嘎嘎声,手舞足蹈的,恨不得上去捉小鸟。   胤祧也不遑多让,他伸着圆滚滚的小胳膊,疯狂的拍着,大有化身竹蜻蜓的意思。   姜染姝看到他们这样,心底那一点郁气也消散了,何必为着她人生气,不值当。   想到竹蜻蜓,这是她儿时最爱的玩具,不由得笑道:“小梁子,竹蜻蜓知道吗?”   小梁子连连点头,激动的开口:“知道知道,小时候常玩呢,您要吗?”   见自家嫔主儿点头,他搓了搓手,激动的心情是平复不了了,一般情况下,这景仁宫的太监如同虚设,小主儿不爱用,不爱他们在跟前晃悠,谁也不敢出头。   往常嫔主儿也不怎么出门,他们也没机会露脸,想要展示自己才能都没办法,别看今儿只是个竹蜻蜓,就算是吹吹脚下的土,他也一定会给办妥了。   “您稍等咧~”   姜染姝看着他活泼的样子,不由得笑了,还是十来岁的孩子呢,放到现在的时候还在读初中,瞧着青涩的不成样子。   这年龄简直都不敢想。   “啊~”胤祧啃了啃自己的手,高兴的在地上乱蹦,一揪一揪的,姜染姝抓他都有些难,只得让赖嬷嬷来。   他们力气很大,远远超出正常婴幼儿的水平,她原本怕康熙发现,可他接触的机会并不少,见过的抱过的孩子不比她少,自然也是有经验的。   有些心虚的捻了捻手指,她吸收了玉珠之后,生下的这两个孩子,好像也继承了些许玉珠的好处。   看着明瑞扶着东西就站起来,她有些不确定的想。   正玩着,安嫔牵着万黼过来了,两人笑吟吟的,让人瞧着就是好心情。   “安姐姐。”姜染姝往前迎了两步,笑着道:“也出来玩啊。”   安嫔点头的功夫,万黼赶紧上前行礼,肉肉的小脸红扑扑的,看着特别可爱。   “给禧娘娘请安,禧娘娘万福金安。”   他像个小大人似得,一板一眼的行礼,短手短脚的小模样惹得姜染姝又想掐他脸了。   万黼敏感的察觉到了,脸唰的红透了。   禧娘娘又香又软,好想让她抱抱才好,可是他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不能这样。   “这孩子。”安嫔笑的无奈。   两人凑到一处说着话,姜染姝视线追随着两个孩子,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有陪孩子的时间,她不愿意浪费。   就听安嫔说道:“先前今上往慈宁宫去,特意往螽斯门转了一圈,你那位好妹妹也在,你且小心些。”   安嫔眼神闪烁,她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理说的这番话,这话看似不偏不倚,实在偏的没边了,她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许是有什么隐情,不过姐姐没调查到。”   姜染姝听罢回神,似笑非笑的斜睨了安嫔一眼,含笑点头:“倒是谢姐姐透信儿了。”   旁的她什么都没有说,安嫔一时摸不准她心思,只叹了口气说道:“当不得你一句谢谢,倒是只能打听出这么多,觉得有些惭愧。”   说罢她看向禧嫔侧脸,对方精致的轮廓不动分毫,眼神依旧清亮有光,并无其他意思在,心里头不由得一滞。   就这份表面功夫都是她比不上的,遑论其他。   “说出来也是让你心里有个数,该防着的且防着些,省的吃亏。”安嫔垂眸,轻声嘱咐。   姜染姝点头,笑道:“不瞒姐姐说,这事我是不知道,但是呢,窥伺帝踪是大罪,姐姐往后莫要为我再冒险了。”   她这话一出,安嫔心里又是一跳,怀疑她是不是知道了,她一直以为,在禧嫔那里,她已经是一个阵营,或许要更亲密些。   可如今看来,对方心思深沉之深,怕是她拍马难及。   心里有些难受,什么都比不上对方的绝望,实在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姜染姝突然出声,笑道:“姐姐莫替本宫忧心,该来的总会来,不该来的永远不会来。”   她这话说的意味深长,完了她便招呼着孩子们要离开,万黼依依不舍的看着她,小小声的开口:“禧娘娘,明儿还能出来玩吗?”   姜染姝俯身摸了摸他埕亮的脑门,笑道:“想来便来,客气什么。”   万黼开心的笑了,眼圈微微有些红,这些年来,禧娘娘是他唯一的精神支柱了。   他对情绪很敏感,是不是真的爱他,他能感受出来的。   挥别她们后,姜染姝施施然的回了景仁宫,等到的时候,就见到康熙负手而立,微微昂首看着庭中花木。   “回来了?”康熙笑着开口。   不过三个字而已,姜染姝心里头涌现出委屈来。   她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将那些许的泪意憋回去,浅笑着开口:“嗯。”   孕期激素导致的心理波动大,这也是无可避免的事,她需要做的是克制自己,莫要做出悔恨终身的事情来。   “你呀。”康熙缓缓上前,摸了摸她的脑门,浅笑着问:“今儿怎么了?”   两人对视的时候,他就觉得眼神有些不对,看着有些许悲伤难抑。   姜染姝微微怔忡,若是不问还好,一问那委屈劲又上来了。   “就是想您的时候没见着,有些难受。”   她带着羞窘,带着娇嗔,还有几分埋怨的开口。   康熙一听,整个人都高兴起来,连声音都温柔几分:“早先便告诉你,若是想见朕,尽管去乾清宫寻朕便是。”   他喜滋滋的补充:“有空总是要见你的。”   姜染姝轻轻嗯了一声,小小声的问:“那若是没空呢。”   “那挤出空呗。”康熙毫不犹豫的答。   说来也是,除非是正在会见大臣商讨国策,一般情况下,他想要歇一歇,谁管得住。   他本身就不是一个爱玩闹的人,只有旁人劝着他休息的,素来勤政的可怕。   说起来她也是最得宠的那一个,有时候一个月只见一两次那也是常事,这是最忙的时候,若是平常呢,两只巴掌也是数的过来。   而且她完全没有做祸国妖妃的机会,她本身就不是兴风作浪爱闹腾的性子,康熙这人又克制的紧,最是注重养生。   他素来表现的温和可亲,一双眼眸中散发着暖暖的包容,原本她以为,他就是这样的人。   认识的久了,比较熟悉之后,才发现,他不是这样,只是属于桃花含情目的变种,低配版没有那么好看了而已。   而他本人属于比较冷清淡薄的性子,人又多疑,毕竟处于帝王位,真的是个温柔的小可爱,哪里镇得住这么多魑魅魍魉。   “唔”,康熙歪头:“好看吗?”   姜染姝脸瞬间红透,红霞密布,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她呐呐开口:“好、好看。”   怎么又看他看呆了,明明只是清隽的相貌,并不十分出色。   相对来说,只是耐看而已,真要去挑五官有什么毛病,那也是没有的。   突然那张脸离她原来越近,鼻尖蹭着她的鼻尖,有浅笑声从喉间溢出,低低的带着磁性。   “这么好看?”   姜染姝垂眸,迈着小碎步进内室了,乖巧的坐在软榻上,一动也不敢动。   她眼神躲闪,怎么也不敢抬眸看他。   熟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能清晰的感受到,一股柚子花香味袭来,接着软榻微微一震,身边就多了一个炽热的怀抱。   “姝姝。”他低低的唤,凑到她耳边的姿态特别亲昵。   “嗯。”大着胆子抬眸,直直的撞进他眼眸中,那似清澈泉水流淌般的双眸映照出她的身影,她内心一阵悸动,又呆在原地。   “呵。”康熙轻笑,点了点她的鼻尖,看着她羞窘的连耳根子都红起来,不由得心情大好。   前些日子他都逗弄的到处发烧,今儿也算是报仇雪恨了。   康熙心中甚是满足的想。   “这是什么?”他好奇的掂起一旁桌子上放着的竹制品,一个横条下头装着竖条,这是什么东西。   姜染姝回眸一看,不是竹蜻蜓又是什么。   “您看。”她将竹蜻蜓放在两手间,随意的搓了几下便放手,看着那小小的东西在屋子里飞起来,不由得勾起唇角。   这也算是童年记忆了。   康熙微怔,这东西他还没见过呢,上前捡起落地的竹蜻蜓,细细打量着,实在想象不到这么简陋的东西能飞起来,着实不可思议。   试探着搓了搓手,接过姿势不太对,手一松竹蜻蜓便落地了,并不会飞出美丽的弧度。   姜染姝轻笑,又给他示范了几遍,可是康熙仍旧学不会,竹蜻蜓掉落的速度前所未有的快。   “要不,你教教朕。”康熙略带委屈的开口。   “成。”姜染姝细心的做出分解动作,她是怎么搓手的,竹蜻蜓放的位置等,都一一讲解。   康熙看的认真,学着她的动作弄,结果还是失败。   望着姜染姝的小眼神可以说是很委屈了,可怜巴巴道:“要不,你手把手的教?”   听到他这么说,不知道怎么的,姜染姝总有一种大灰狼露出尾巴的感觉。   压住心中狐疑,她上前一步,想要从后头拥住他,发现看不到前面,索性钻进他怀里,将竹蜻蜓在他手里摆好,然后引动着他双手去搓。   “放手。”她轻柔开口。   康熙依言放开,竹蜻蜓瞬间升空,他在她后脑勺上亲了一口,柔声道:“还是姝姝厉害。”   抱着怀中娇软的身躯,他笑的心满意足。   “乖。”   作者有话要说:   姝姝:总觉得……   康康:没有。 第103章   初晓怀孕的兴奋劲过去,已经换上了轻薄的夏衫,这天越发的热起来,轻易都不愿意出门走动。   隐隐还有蝉鸣泣之声,知了知了的叫个不停。   姜染姝斜倚在软榻上,生无可恋的望着华丽的藻井,怀龙凤胎时的感受已忘的差不多,这些日子的孕吐,让她又记起来了。   孕吐期间,瞧见什么都不想吃,她饿的晕乎乎的,只想躺在软榻上挺尸。   加上夏日闷热,这日子可真难熬。   “您好歹用点粥,什么东西都没放,保证没旁的味。”赖嬷嬷苦口婆心的劝。   嫔主儿许久不曾吃用东西,那小脸都有些发白,唇色也不复往日红艳,瞧着楚楚可怜的,叫人心疼的紧。   姜染姝看了一眼,果然是白粥,瞧着就没味道。   把头一别,她实在是不想吃。   赖嬷嬷轻轻叹了一口气,女人啊,总得这样遭罪,幸而嫔主儿有宠,万岁爷时不时的来坐坐,这心里必然是踏实的,要不然女人的日子也太难过了。   姜染姝起身,头重脚轻的感觉让她有些难受,想了想,捏着鼻子将白粥灌下去,这不吃东西胎儿无事,可她不行。   胎儿发育都是掠夺式吸收,到时候骨质疏松什么的,老了这疼那疼的,那就惨了。   “再炒几盘小菜来,要酸辣口的。”姜染姝感受着胃里边的暖流,一鼓作气道。   也是稀奇了,她自己鼓起勇气之后,孕吐一天比一天弱些,能吃能睡以后,又恢复以前的活蹦乱跳。   这几日康熙也煎熬的紧,瞧着她小脸瘦了一圈,恨不得将自己的肉匀她一点。   “你辛苦了。”他难得感性一回,将姜染姝搂在怀里轻轻抚慰。   往常他觉得,后宫女子合该给他生儿育儿,要不然女人要来何用。   可逢上禧嫔,他又觉得女人太受罪,隐隐的有想法,想让她生完这一胎就不生了。   姜染姝往他怀里窝了窝,打了个哈欠,唇角带着笑容睡了。   看着她这样,康熙也忍不住勾出笑意,轻轻抚着她的背,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哄着她睡。   这是好事,瞧着心里就高兴。   梁九功匆匆出现在门外,轻轻敲了敲门槛,看着禧嫔因声音受惊皱起眉头,康熙神色冷厉的看向他。   就见梁九功神色间略带焦急,打出两人能看懂的手势,康熙刚要把姜染姝放下立起来,就见熙熙攘攘一大群人来了。   一群他没怎么见过的低阶妃嫔,猛一看还有些认不出是谁,依稀瞧着打头的跟孝诚皇后有些想像,这才记起。   他皱了皱眉,还未说话就见姜染姝被吵醒了,心里难免有些生气。   “燕贵人,你在做什么!”他凌厉的视线扫向她,神色冰冷。   看着众人审视的表情,康熙往前走了一步,将禧嫔完全挡在身后。   这个动作,让燕贵人怔忡在原地,她身上穿着粉色的贵人制式旗装,华贵优雅,却在这一瞬间显得愈加苍白无力。   她是一个牡丹似得女子,新月似得脸,弯眉杏眸,肤色白皙唇色娇艳,虽年岁尚小,也能看出以后的倾城模样。   “嫔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整齐划一的请安声响起,众人在康熙冰凉的表情中,齐刷刷跪了一地。   “皇上……”在来的时候,燕贵人已经准备好怎么先给她个下马威,又怎么引出要说的话,可是面对康熙,她所有的话语都咽了下来。   姜染姝在这个时候已经清醒过来,目光幽深的看着众人,半晌才缓缓上前,跟众人点头示意。   室内一时有些寂静,姜染姝立在康熙身后,看着面前跪着的众人,知道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皇上……”燕贵人凄然开口,她往前膝行两步,神色哀戚悲伤,回眸望着身后的莺莺燕燕,她略带哽咽道:“您瞧瞧这些女子,都怀着二百分的爱意入宫,如今却被闲置,青罗扇子扑流萤,听着是唯美动人,谁又知道其中悲凉。”   康熙神色不明的望着她,半晌才缓缓开口:“不知燕贵人何意。”   姜染姝双眸微阖,静静地立在一旁,拿出自己当宫女时的功夫,眼观鼻,鼻观心,特别乖巧。   微风轻送,吹走一室燥热。   燕贵人又拜了拜,这才起身,垂眸道:“今儿在座的各位,都是一家子姐妹,有些话,嫔妾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在康熙神色越来越不耐烦的时候,燕贵人缓缓开口:“皇上,嫔妾旁的什么都不求,只求有一个孩子能伴随左右,还求皇上开恩。”   燕贵人,年十四,一等承恩公兼索尼长子嘎布喇之女,又是孝诚皇后幼妹,皇太子亲姨。   这样的家世,在宫里头横着走也不成问题。   故而她有胆量聚集一众低位妃嫔,如同一阵风似得闯进景仁宫。   “皇上,看在姐姐的面子上,您姑且垂怜吧。”   燕贵人跪地哭泣,嘤嘤细语的姿态柔媚可怜。   丹宁手足无措的立在那,想了想也跟着跪下来,似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急得泪珠子都要掉下来。   姜染姝眼角余光扫视着人间百态,不由得叹息,她这身份在燕贵人这种世家贵女的眼里头,竟然什么都不算。   康熙垂眸,深深的凝视着她,半晌才问:“你知道朕在此?”   这若是承认了,一个窥伺帝踪的罪名便跑不了,纵然是索尼之孙女,也无法承担。   燕贵人眼里噙着泪摇头:“嫔妾不知道,只是来寻禧嫔娘娘的。”   她微微昂起头,挺着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胸脯,小心翼翼地开口:“嫔妾实在无法,求万岁爷怜惜。”   姜染姝隐晦的打了个哈欠,忍不住在心里摇头,这也不是个聪慧的,不知道被谁指派过来找事。   就连佟贵妃都知道,要等她失势再一锅端了,省得动她被皇上知道,那就是打皇上的脸。偏她不知,火急火燎的跑过来。   康熙直接气笑了:“你来寻她作甚,一并说清楚。”   燕贵人咬唇,一双被水洗过的眼眸水润润的,柳眉轻蹙望着康熙,轻声解释:“只是求禧嫔娘娘给嫔妾留一条活路罢了。”   她一个人占着皇帝,其他人连点肉汤都不给,成何体统。   哪里又霸占着帝王的道理,偏还给她霸着,简直岂有此理。   姜染姝听到这里,用团扇遮着,明目张胆的打了个哈欠,怏怏不乐道:“不瞒你说,彤史上头,三两个月都没有本宫的名字了,可怜你找错人,白让本宫担了罪名。”   毕竟尚在孕中,康熙没那么禽兽,连这也下手,所以彤史上,真没有她的名字,不是说假话。   燕贵人有些不敢置信,瞪圆了杏眸,呐呐重复:“可当真,可当真?”   姜染姝眯了眯眼,不虞道:“燕贵人率人以下犯上,且出去跪着吧。”   她摆了摆手,景仁宫的壮实嬷嬷们上前,看似请她们出去,实则携裹着,直接丢出去,在殿门口立成一排跪着。   “蓝颜祸水。”姜染姝忍不住感慨。   这后宫中女子手段頻出,有些人聪慧,有些人狗急跳墙比较蠢,可目的只有一个,帝王宠爱。   康熙摸了摸鼻子,怏怏道:“还睡吗?”   话音刚落便被横了一眼,说来也是,都被吵醒,定然睡意全无。   “方才……”康熙抖了抖耳朵,往她跟前凑了凑,低声道:“听你说三两个月没有彤史记录,隐约间还有些哀怨,可是想了?”   这个逻辑鬼才,姜染姝拜服,刚才还讲他不是禽兽,不会对孕妇下手,如今看来真是抬举他了。   “想……”她开口,在康熙眼睛亮起来的时候,慢条斯理地接下去:“个鬼。”   康熙:……   噎的他直吞口水,差点呛到。   两人打趣过,想到方才的事,难免都沉寂下来。   燕贵人年幼无知,什么宠爱孩子一窍不懂,只整日里顾着一张嘴,何时也知道要个孩子陪伴。   定然是有人在她跟前胡说,这才引得她乱想。   嘎布喇老年得女,对燕贵人宠爱有加,有求必应,养出来她这么个天真单纯的性子。   也是年岁小,不知天高地厚。   “燕贵人的话,罚一下便是,到底……”康熙吞下了不合时宜的话语,有些为难。   不提索尼权势,只说她是孝诚皇后的妹妹,便足够她犯无数错了。   姜染姝点头,表示自己知道:“还是个孩子呢,年少轻狂书生意气,都是理解的,谁不想挥斥方遒指点众人。”   她话是这么说,唇角挂着完美的笑意,康熙看的心里一滞,将她往怀里搂了搂,想要说什么,却又觉得心里空茫茫的,说什么都不对。   “姝姝。”他低低的唤,怀里温软的香躯让他心里定了定。   姜染姝轻轻嗯了一声,反手抱住他柔韧的腰身,轻声道:“皇上,我相信你。”   短短几个字,分量却重极了,康熙心中微叹,揉了揉她略有些乱的发髻,什么都没有说。   他是一国帝王,这后宫组成之复杂,难以言喻,就算他弄走这一个,官宦世家中仍会送进来无数女子。   除非他不要这江山。   “人生在世,不如意十之八九。”   这话从康熙口里说出来,总觉得充满了魔幻色彩。   姜染姝黑线,心里头那点子郁气也变成好笑,无奈开口:“您是最顺心的那个人,若您都这么说,我们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旁人朕不管,只想让你顺心如意。”用鼻尖在她脸颊上蹭了蹭,康熙低低开口,神色间真挚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康康:啊啊啊啊,眼瞧着追妻路更加漫漫,燕贵人我恨你!   姝姝:冷漠脸。 第104章   “皇上。”姜染姝倾身,和他耳鬓厮磨卿卿我我,做出最亲密信任的姿态。   一切尽在不言中。   康熙感怀,搂着她好一会儿没动,将头埋进她肩窝轻蹭。   “痒。”姜染姝推他,炽热的呼吸喷在脖颈间,带来微微的麻。   她动作未落,就听他低低一笑,隔着薄薄的夏衣,能清晰的感受到从胸腔间传来震动。   “姝姝。”康熙轻唤,半晌才将她额边碎发别在耳畔,慢悠悠的开口:“今儿燕贵人之事,你莫放在心上才是。”   姜染姝点头,表示明了:“知道了,她一个孩子,我还能跟她计较不成。”   话是这么说,她脸上也一片真诚,康熙果然放心,又絮絮的说些小话,这才离去。   姜染姝看着他伟岸的身影离去,眯了眯眼,眸色深沉起来。   那牡丹似得燕贵人,能冲到她跟前来,这其中不可能没有掏搅。   她在心中细细思索,这事儿何来何去,如果燕贵人不管不顾的捅出去,索尼的压力肯定不好抵挡。   再加上宫中六嫔一妃,还有皇太后、太皇太后等,既然在这个环境中,就不可能不接受舆论压力。   若是不管不顾,闹的太凶,最后也不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罢了。   前朝的孝献皇后,貌美无双,顺治帝爱之如宝,生下皇子后忘情欢呼:“此乃朕第一子”。   可以说是给了一万分的宠爱,结果呢,皇子早夭,皇后薨逝,就连顺治帝也行踪成迷,一说出家了,一说跟着殉情。   她现在都不敢想不敢问,前朝顺治帝到底是死是活。   活下去才是真,其他的都是虚妄,她想到康熙对她的态度,心里就觉得慌,若是发展成顺治帝与孝献皇后一般,那还不如沉寂在后宫。   轻叹一口气,望着窗外迎风微晃的芭蕉树,姜染姝微微垂眸,遮住无数流光。   “嫔主儿……”赖嬷嬷有些迟疑,半晌才犹豫着开口:“若下次皇上来,您劝着他去低位妃嫔那坐坐。”   这话说的扎心,却也是实话,宫里头用这种方式来解决盛宠危机,那是百试百灵,只一般人没机会,或者是嘴里贤惠罢了。   姜染姝还未开口,半夏就皱着眉头道:“哪有这样的道理?凭什么让她。”   嫔主儿辛辛苦苦固的宠,偏让旁人得了渔翁之利,她想想心里就不得劲。   再说,各凭本事吃饭,哪里就她弱她有力了。   “你呀。”赖嬷嬷恨铁不成钢。   这帝王宠爱,没有这个也有那个,还不如推了自己亲厚的,好歹能落个好。   姜染姝含笑摇头:“但凭皇上做主。”   腿长在他身上,谁也管不住,他也容不得管,何必冲上去讨人嫌。   以己推人,若是她满心欢喜的去寻旁人,结果对方说,我担心你的到来会给我带来灾祸,所以你走吧。   这简直是在对方的心肝上砍一刀,可以说非常赶客了。   安排帝王去向,连皇后都不敢做的事,她一个宠妃,简直要和燕贵人一样不知天高地厚了。   见赖嬷嬷还要说,姜染姝担心她私底下瞒着自己去做些什么,因此强调:“左右本宫年余不得侍寝,这其中会发生的事,谁也无法预料,随皇上去吧。”   半夏嘟着嘴,乖巧点头:“成,都听您的。”说着为了活跃气氛,调皮开口:“您让奴婢往西,奴婢绝不往东!指哪打哪,保证完成吩咐!”   这幅挤眉弄眼的小模样,让姜染姝重新笑起来,室内空气也不复方才压抑。   “皮。”她笑骂。   说完忍不住微怔,这话不是康熙爱说的吗?她竟然也脱口而出,看来在一起的时日久了,还是互相有影响的。   怏怏坐了一会儿,她调整好自己心情,及时解决问题才是正道。   平静几天以后,景仁宫迎来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燕贵人,您请回吧,嫔主儿还歇着呢。”   “燕贵人,您请回吧,嫔主儿现下不太方便。”   “燕贵人,您请回吧,嫔主儿不便接待呢。”   ……   各色拒绝的话术挨个说了个遍,可是燕贵人仍旧天天准点来访,来了就说要拜见禧嫔,不让见也不恼,坐在侧殿喝茶水吃点心,小模样还挺悠闲。   “燕贵人,您……”   小宫人的话音未落,燕贵人慢悠悠地斜睨她一眼,哼道:“我不回,你别说了。”   她往那一坐,小手一挥,挑眉:“啰嗦,上茶。”   小宫人呼吸一滞,脆生生的应了:“您稍等。”   燕贵人老神在在的坐下,就当是点卯了,她这上当一次是她蠢,上当两次她枉为人! 第105章   “嫔主儿,她这是来做什么?”   若说是来找茬,那怠慢成这样,也没见她发作。   若是来求和,也没有整日里干坐的道理,贵女的脸皮子还要不要了。   半夏有些纠结,这包衣与贵女之间的区别,比满汉之间还要厉害些。   她自己先想了一堆,却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只怏怏不乐的挠着脑门,百思不得其解。   姜染姝正在绣花,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嗤笑道:“人家点卯呢,借着本宫的势,想摸清后头的鱼。”   这事不难想明白,索尼那样的人精,怎么可能生出傻白甜。   头一次是她被怂恿鼓动,也想借着这名头,来探探她的底,再一个,藉由这事出个头,也让后宫诸人知道,宫里头还有个先皇后妹妹在。   也是昭告康熙,她这个小美人已经长大了,果子熟了就可以愉快的采摘了。   再一个,日日来点卯,也是求着她原谅的意思,只她强势惯了,求人也低不下头认错,骄傲的让人接受不了她的歉意。   姜染姝轻笑一声,复又低头,继续跟细细的绣花针打交道。   半夏死活想不明白嫔主儿的话和对方之前的表现有什么关系,挠着后脑勺斟茶去了,左右十个她也抵不过一个嫔主儿,她还是不挣扎了。   她手下是一只圆溜溜的小猪,哼着自己的大鼻子,双眼也睁的浑圆。   面前是一片阡陌交错,岸载绿柳成荫,瞧着非常有童趣的一幅画面。   这是康熙废了两日功夫画就,这种童真趣味在他身上消失已久,想要找回来艰难的紧,不知道废了多少功夫。   “哎呀。”姜染姝惊呼,差点扎着自己的手,赖嬷嬷唬了一跳,条件反射道:“您千金之躯,这些东西交给奴才们便是。”   话音一落,赶紧上前来查看,见毫无异常,这才舒了口气,刚想絮絮叨叨的说一些,看到禧嫔如常的面色,她又闭上嘴,讲又讲不听讲又讲不过,她能怎么办,她也很绝望啊。   掐掉最后一根线头,姜染姝端详着手中绣样,满足的点了点头,还不错,线条顺畅不乱,形和意都有了。   可以夸自己一句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大清朝的新女性,德言容功样样不差。   姜染姝美滋滋的欣赏着,没一会儿功夫康熙来了,接过她手中绣样,细细的端详半天。   她想,他会用怎样华丽的语言来赞美她,甚至已经在心中打好腹稿,就听康熙依旧华丽的嗓音响起:“你这……食铁兽绣的不错,很传神了。”   他为了表示自己的真诚,还冲着姜染姝鼓了鼓掌,双手抱拳道:“禧嫔娘娘一双巧手,朕甘拜下风。”   他的话说罢,姜染姝脸上的笑就僵硬一瞬,睁大她的眼睛看看,这是熊猫吗?   一头自己画的小肥猪和熊猫之间的区别,他竟然看不到,可见其眼之瞎。   “是,万岁爷眼光真好。”姜染姝眼中清泪点点,勉强将委屈咽下,她废了这么大的功夫,竟然是这样的结局,日子贼苦。   康熙长臂一伸,将她搂到怀里,细细安抚道:“你呀,就是经不得夸,至于还感动的流泪了?”   她除了含泪点头,还能怎么办,也是很绝望了。   谁知道康熙却感动的一塌糊涂,再次强调她内心纯稚,需要他好好呵护。   等姜染姝脸上的职业假笑褪去,两人已经依偎着窝在软榻上,柔声笑道:“您这些时日忙,可千万注意着身体,莫要受累,也别忍着不吃饭。”   他忙起来没点,总是想把事情都做完再吃饭,但是作为一个帝王,只要你想做,手头上的事就停不下来。   经常午膳推迟一两个时辰都是常有的,这两年被她劝着注意了些,可是忙起来忘了再正常不过。   康熙摸了摸鼻子,心虚道:“朕每日都记着呢。”   “咕噜噜。”腹鸣声响起,在寂静的空间内,格外响亮。   康熙:……   拆台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他面上一僵,耳根子慢慢红起来。   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他强忍着尴尬,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唉,长身体呢,吃完就饿。”   姜染姝:……   你说我长身体我还信,你一个老爷们长身体,也太晚长了。   “嗯,那您还要不要再吃一份?”她轻声道,语含揶揄:“就当是陪臣妾了。”   她这话暗示意味十足,康熙嗯了一声,特别体贴的开口:“你既然开口求朕,哪里有不允的道理。”   两人对视一眼,没忍住抿着唇笑了。   “芝麻叶糊汤面如何?”姜染姝问:“里头撒上爆羊肉,香的很。”   她这话安利意味十足,康熙想象了一下,还是有些想象无能:“芝麻朕是知道的,也常吃,可芝麻味怎么吃?”   姜染姝细细给他解释,芝麻味挑了嫩尖来掐,放到锅里焯水,还未断青就捞起,放在阳光下晒干。   等到要吃的时候,用开水泡发,下到面条里去,好吃的紧。   这么一说,两人都有些迫不及待,齐齐往厨房去,一个烧火,一个做饭,配合默契。   香喷喷的羊肉芝麻叶糊汤面端上桌,康熙忍不住先吸了一口气,芝麻叶特有的香味在鼻间萦绕,他忍不住拿起筷子,挑了来吃。   “唔,好吃。”原本禧嫔的手艺就好,这经由她手做出来的芝麻叶更是好吃的厉害。   快快的吃了一大碗,胃里暖烘烘的,鼻尖也沁出细汗来,舒爽的喟叹出声,小小声的问:“可还有?”   有自然是有的,姜染姝点了点自己的脸颊,笑道:“亲一口告诉您。”   转动着手腕上的佛珠手串,康熙面上正经的紧,那薄唇却离她越来越近,在她脸上留下一个响亮的亲吻。   他骄矜的抬起下颌,哼笑道:“如何?”   原本就是逗他,亲过一口,姜染姝媚眼横他,转身去给他端饭。   这东西吃的是个粗茶淡饭的百姓滋味,猛一接触,还真觉得好吃的紧。   看着他又给面子的吃了一大碗,姜染姝眉眼含笑,玉白的指尖在他唇角轻拭,擦掉一点油渍。   康熙被这轻轻的触感惊了一下,抖了抖耳朵,抿着唇看着她不说话。   炽热的眼神笼罩着她,熟悉的龙涎香味也袭来,姜染姝学着他的样子抿唇,两人相同的表情看着对方,半晌都忍不住笑了。   躺在贵妃榻上,两人打着扇,絮絮的说着小话,这初夏微熏的朦胧热,最是困人。   说着说着,两人头对着头,依偎在一起睡着了,赖嬷嬷蹑手蹑脚的关起门,静悄悄的出去了。   等姜染姝睡眼惺忪的起身,康熙早已离去多时,她怀里被塞了青缎软枕,半旧的撒花软枕晒的蓬松,两人抱惯了,沾染上他的味道,半梦半醒状态塞进她怀里,还真是发现不了。   将软枕扔在一边,她打了个哈欠,这才起身,就听半夏道:“燕贵人带了礼物来,说要见你呢。”   姜染姝笑着摇头,见是不会见的,她都懒得应对。   若她是赫舍里庶妃,她还能担心一二,万一下次大封后宫,以赫舍里这个姓,就是一举封妃也无人置喙。   可她是燕贵人,要么永远比她低一级,要么她失势,给对方让位。   半夏知道嫔主儿的性子,她不是吃亏的人,当初打脸打到她脸上,哪里轻易能忘。   当她出去跟燕贵人交涉,就听她道:“手里的东西贵重着呢,能替禧嫔娘娘解决些许忧虑。”   她从袖袋里掏出布帛,抖了抖递给半夏,骄矜开口:“禧嫔娘娘一看就会传召我的,哼。”   半夏捧着布帛,看着上头的密密麻麻的小字,忍不住头皮都要炸了,这么多字迎面袭来,简直让她眩晕爆发。   “您稍等,奴婢入内禀报一声。”半夏躬身行礼,浅笑着说。   不管内里怎么想,她面上的姿态是一等一的好。   燕贵人骄矜的抬了抬肉乎乎的下颌,信心满满,等待着禧嫔礼待她入内。   可她等啊等啊,吃了三盏茶,用了一碟子点心,仍旧不见任何人出来。   原本等着,是她自己愿意来,怎么等都是心甘情愿的,觉得自己姿态做足了,就算是最高的致歉。   可今儿只有一个灵巧的小宫人伺候,小脸圆圆,还有两个甜甜的酒窝,未语先笑,特别的喜相,不管她说什么,对方都不紧不慢的笑道:“您等等呢,嫔主儿尚忙着呢。”   花式借口她说一万遍都还带着笑,让人说不出旁的话来。   燕贵人心里梗了一口气,真想再不管不顾的冲进去,可前些日子皇上在,着实把她吓坏了。   皇上并没有对方口中那么温和可亲怜香惜玉,反而冰冷的可怕,只一个眼神扫过来,她就僵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而旁人口中的妖艳贱货禧嫔,也跟想象中格外不同,如同云端望观音,端庄秀丽中带着些许媚意,只那双眼眸冷光乍现,斜斜的瞥她一眼,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所幸她占着一条家世滔天,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这才在禧嫔跟前找回一丝自信。   “嫔主儿。”半夏小心翼翼地问:“上头写了什么。”   姜染姝垂眸,葱段似得指尖扫在绛紫色的布帛上,欺霜赛雪的漂亮。   “告诉她,本宫已知。”   半夏垂眸,躬身往燕贵人处走去,面对她期待的眼神,她含笑道:“嫔主儿回,本宫已知。”   本宫已知。   四个字让燕贵人期盼的笑意僵住,她银盘似得脸蛋垮下来,再也笑不出来。 第106章   怎会有此可恨之人,一句话堵的她呼吸不畅,差点把自己噎死。   她竟觉得对方是观音似得慈善人,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入宫这许久,她冷眼瞧着,听着好像禧嫔身份低,不值一提。   以前的奴婢,如今踩到贵女头上,也不见她有骄矜跋扈之意,总是淡淡的,旁人想找把柄都难。   轻轻叹了一口气,燕贵人狠了狠心,从袖袋中又掏出一张布帛来,递给半夏道:“再拿去给娘娘瞧瞧,她一定会见我的。”   半夏笑盈盈的应下,在心里想,她上一次也是这么说的,可娘娘看完之后,不置可否,显然早已知道。   如今又拿这个过来,有什么意思。   等她呈给嫔主儿后,得到了跟方才同样的话语,她不由得笑了,这样的话,燕贵人的面色定然会更精彩。   哼,欺负过她的嫔主儿,转脸装没事人似得,若不是嫔主儿压着,这阖宫的奴才对她谁能笑出来。   面对燕贵人那张紧张期待的脸,半夏努力的管理表情,柔笑着回:“嫔主儿回话,本宫已知,谢燕贵人好意。”   看着对方瞬间铁青的脸色,半夏怕自己忍不住,只得躬身行礼告退。   留下她一个人在室内,气的快要昏厥。   辛辛苦苦搜集来的信息,特意拿她最在意的地方调查,废了多少人力物力财力,结果对方面都没露,就一句轻飘飘的本宫已知。   燕贵人有些不服气,禧嫔整日窝在景仁宫,鲜少出门,怎么可能消息那么通。   跺了跺脚,她前所未有的后悔,当初脑袋一热就挑了最硬的骨头啃,这么说来,劝她的人,真是良心可诛。   等她走后,半夏忍着心中快要爆棚的好奇心,想要知道她们两人到底说了什么。   一个信心满满的呈上,一个信心满满的本宫已知。   捏了捏自己的嘴,想到自己的两个前任的下场,她默默把好奇心吞了下去。   宫中这些宫人啊越是知道的多,越是活不长。嫔妃蹦跶的越高,死的越快。   姜染姝看她整张脸都皱在一起,忍不住笑了,哼笑道:“她再来三次,便放她进来,本宫瞧瞧到底是个怎样的妙人。”   似燕贵人这样的性子,她只要在规则范围内蹦跶,那就不叫蹦跶,那叫活泼可爱。   而且她也是板上钉钉的高位妃嫔,一个妃位绝对少不了。   自己能不能升上妃位还是两说呢,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不得不感叹,她这清穿之旅,若不是有玉珠加成,还真是超困难模式,无法通关那种。   当然也要感谢原主的美貌加成,让她一个路人变成如斯模样。   “麻麻麻麻……”正在发呆,胤祧含着一泡泪爬过来,小眼神委屈极了。   “嘛嘛嘛嘛!”明瑞跟在后头,气势汹汹地追赶,挥舞着自己圆墩墩的小拳头,恶声恶气的凶哥哥。   胤祧哪里忍得下这委屈,得到靠山之后,麻溜的转身,用比明瑞更响亮的声音吼回去。   姜染姝看着两人,有些无奈的扶额,这两个小东西还不会说话,就会抢东西吵架了,等长大了还了得。   特别是肚子里还揣着,等到三人一起长大到七八岁的时候,她这屋顶都得被掀了。   两人停止吵架,扭过头齐刷刷的盯着她,大有她再不说就打起来的意思。   姜染姝:……   “来,乖。”冲着明瑞伸出胳膊要抱,胤祧哇的一声就哭了。   刚要将怀抱转向胤祧,明瑞嗷的就嚎出声。   双重奏响起,姜染姝索性将两人都揽入怀里,挨个亲了一口,看着两个小家伙突然阴转晴,咯咯哒的笑起来,不由得黑线。   怪不得有话说孩子的脸,六月的天呢。   正玩闹着,就听半夏道:“今儿天好,隐隐有些燥热,午膳备了凉皮,嫔主儿可要尝一些?”   往常她是不敢问的,也是姜染姝对吃食的接受度比较广,并不会觉得是平民百姓吃的就很拒绝。   “要,撒点花生碎,淋上红油,放冰鉴里头镇一下。”姜染姝眉眼含笑,想到凉皮的美味,忍不住期待。   半夏听她这么一说,反而犹豫起来,迟疑着说道:“您怀着身孕呢,冰镇怕是不妥。”   若不是嫔主儿坚持,这景仁宫的冰鉴都要撤完了,当初嫔主儿做保证的时候,她可是在听着,拍着胸脯说的特别真诚。   “我就放着,绝对不会吃冰的,您尽管放心便是。”   她信誓旦旦的话语仍在耳边回响,可这会儿怎么说来的,吃凉皮便罢,还要冰镇。   “您……”话在口里打转,她没敢吐出口,还是姜染姝自己主动开口:“罢了,就寻常凉皮吧。”   她的语气非常遗憾,带着无可奈何的妥协。   半夏喜笑颜开的下去,嫔主儿吃用的不好,旁人不会说是主子的不是,只会骂做奴才的不会伺候。   特别是皇上盯着呢,但凡有差错,他那关谁也不敢闯。   雪白的凉皮,绿色的胡瓜丝整齐的码在边上,再撒上芝麻粒、碎花生米、牛肉丁等等,淋上蒜汁红油芝麻酱,好吃极了。   可惜被赖嬷嬷卡着,只吃用了几口便被收起来。   “这时候天儿还凉着呢,不能吃啊嫔主儿。”赖嬷嬷说的语重心长,用姜染姝看胤祧的表情看着她。   眼睁睁看着凉皮离她远去,那香味似是还在鼻尖萦绕,简直要把人馋坏了。   说起来也是奇怪,越是尽着她吃,她越不稀罕,越是不让吃,越是惦记的肝疼。   “爱是克制啊嫔主儿。”赖嬷嬷看着她的表情,冷不丁说道。   姜染姝无言以对,每次赖嬷嬷劝她对康熙殷勤些,她总是这么说。   如今还回来给她,才知道其中艰难。   她自己也知道不能吃,怏怏不乐的收回视线,开始正常用午膳。   午后小憩的时候,她还想着等醒来后给康熙也送一份尝个鲜。   等她睡醒之后,天色已晚,约莫着也该用晚膳了,看着那圆圆的月亮,姜染姝才恍然想起,这都四月中旬马上端午节,到时候又可以嗨一波。   可惜她现在怀有身孕,不能去吵闹嘈杂的环境,估摸着是没办法看戏了。   以前的时候,她觉得宫中女性喜欢看戏很无聊,等她在宫中憋这么久以后,才知道看戏的热闹之处。   来来回回就这么几个人,整日里面对,瞧着就觉得窒息的紧。   明明樱桃花刚开过不久,现在樱桃已经隐隐有些发黄,要不了十天半个月的就能吃了。   姜染姝负手立在樱桃树下,和来偷吃樱桃的麻雀脸对脸。   “啾。”   她没有多想,条件反射的伸出手来,做出邀请的手势。   “啾啾。”   麻雀比她还不多想,直接跳到她手上,歪着头对着她叫,小小的爪子踩在手上还挺锋利的感觉。   一人一鸟大眼瞪小眼,麻雀想了想,许是终于觉得有些不对,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康熙一来就看到这一幕,不由得黑线,也不知道成精的是麻雀,还是那一脸无辜的小女人。   “姝姝。”他轻唤。   姜染姝回神,看到他来以后,忍不住抿唇笑了:“您忙完了?”   算下来也是好几日没来,突然分别这么久,还真是有些想念。   “是。”现下和郑经打的如火如荼,汇报说胜像已显,既然敢这么说,必然是到收尾阶段,他现下日日琢磨,对方若是退守台湾,该怎么攻过去。   还有海禁的问题,是开还是保持,他也有些犹疑不定,海岸线屡有来犯,若是开了海禁,这个问题相当难解决。   他不由得叹道:“地主家有一片闲田,有心想开放拿来和别人沟通交流,又怕山贼流寇防不胜防……”   他这话一出,姜染姝瞬间明了,这不是地主家有闲田,这是关于海禁问题吧,好像康熙年轻的时候,是开过的,只她记不大清楚了。   原本这就是一本清穿小说,又被她穿了一次,也不知道跟历史上的决定符不符合。   可是想着康熙素来的性格功绩,姜染姝漫不经心地说道:“地主家既然有心,多养一班子好家丁,岂不是一劳永逸,做什么游移不定。”   这个时候看似大清金瓯永固,其实噶尔丹沙俄虎视眈眈,就等大清露出疲态,好一举拿下。   而欧洲已经初现锋芒,若是不能迎头赶上,怕不是还落得个一样下场。   后宫不得干政。   这句话是顺治帝给太皇太后定下的规矩,也框死了往后的妃嫔。   姜染姝想了想,慢条斯理地接着说道:“再说了,我家若是地主,我定要把十里八村的方言都学会,省得被人捉弄还不知道。”   大清有鸿胪寺,康熙对西学也很感兴趣,可还是觉得大清强盛,心里充满傲慢与偏见。   康熙听罢,若有所思的看了姜染姝一眼,捏了捏她脸颊上的肉肉,什么也没说。   这意味深长的眼神,让她不由自主的咬住下唇,担心的垂眸。   “行了,知道你的意思,既然问了,便不会有旁的想法。”   她说的有道理,自身强横,语言无障碍,做什么都使得。   他推崇汉学,不也是因为这个吗?以满治汉,比打江山还难。   又因为语言不通,祖宗得了多少利,他数都数不清。   他心下是有些惊诧的,他是为禧嫔的风华无双所迷,那白皙细腻的肌肤,一颦一笑间的摇曳风情,都令他心驰神往已久。   了解的久了,才发现她有不输于男儿的智慧,只平日里不怎么说罢了,无论他说什么,她总是不需要思考便能接上。   眸色暗了暗,康熙负手而立。 第107章   春去夏来,太阳炽热的烤着大地,一出门就被滚烫的热浪给扑回来。   胤祧扶着门槛伸出试探的小脚脚,被热气一蒸,赶紧又撤回来。   “嘛嘛嘛嘛……”他回头喊,不服气的拍着门槛,他好几天没出去玩,在室内憋的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姜染姝好笑的看着他,嬉笑道:“行了,打个伞出去吧,瞧把你精致的。”   明瑞早就出去撒欢了,原本她担心会晒黑,结果人家晒着红红的,过会儿就复原了。   胤祧又试了试,觉得还可以接受,便将老母亲的欣慰微笑抛在脑后,一放出去就没影了,眼看越来越热,他玩的飞起,怎么也喊不回来。   赖嬷嬷担忧:“若是热着可如何是好?”   姜染姝抬眸,看着那火辣辣的太阳,也有些无语,“随他去吧。”   小孩子机灵着呢,但凡有一点不痛快,溜的贼快。   初夏再怎么热也还好,盛夏只能锁在屋里,那就可怜了。   正玩笑着,老贵人施施然的来了,她穿着大红的旗装,上头绣着明艳艳的百花齐放。   明明是极艳丽的长相,偏眉目间含着轻愁,多几分荼靡的厌世之意,倒格外有味道了。   “给禧嫔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她笑吟吟地行礼,看着姜染姝莲步轻移,上前将她扶起,老贵人唇角又挂上笑容。   正在此时,听到燕贵人不服气的声音:“老贵人都进去了!”   她亲眼看到的,她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小美人,还比不过一个老贵人,简直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小宫人面带微笑,眼眸中拒绝的意思不容置疑,嫔主儿吩咐了,燕贵人再来三次,才能放她进来,这才第二次呢。   这些时日她来的少了,原以为她已经放弃,谁知转脸的功夫跟老贵人撞上了。   看着她气冲冲的离去,老贵人轻笑,不紧不慢的说道:“您这里总是不缺有耐心的人。”   她这话说的有些酸,她日日压抑着不敢来,谁知燕贵人在这里蹦跶的厉害。   姜染姝撩了撩眼皮,似笑非笑道:“比如你?”   她眉目盈盈,纤薄的唇瓣微勾,那温柔的眼神恨不能将人溺毙。   老贵人一时忘了自己想要说什么,抿唇垂眸,掐了掐指尖上的软肉,努力让自己变得平和起来。   她一个泥地里的人,能抬头看看天上的白云,已经是天大的荣幸。   “昨儿,偶然间在御花园看到了瓜尔佳姑娘。”老贵人垂眸,轻声道。   姜染姝了然,她的消息相关她心里也有数了。   “她跟身边的宫人互称姐妹,亲密无间。”老贵人从袖袋中掏出纸片递给姜染姝,示意他看。   裴静珠,年十五,圆盘脸,敦厚老实。姊裴静真,于乾清宫当值六年,后亡。   瓜尔佳姑娘,初始爱掐尖,高烧过后变得憨傻,这一傻就是许久,可她前儿听到对方说话,并无憨傻之意,甚至经过之前事件后,愈加精明起来。   “眉目间盈盈有楚楚可怜之意,水光点点,惹人怜惜啊。”老贵人心中有些纠结,这到底是什么让一个女人变化这么大。   之前她确实吃了大亏,可是直接转性,也着实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原本的她多高傲,何曾能把奴婢们看在眼里,如今竟能听到她跟宫女姐妹相称。   若不是所图甚大,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卧薪尝胆。   姜染姝挑了挑眉,楚楚可怜四个字,让她想起来一个人。   原女主。   她们初次见面的时候,对方见到她,就笑着问:“可曾如愿?”   短短一句话,就能把她推在风口浪尖上。   后来哄骗玉珠,可不就是楚楚可怜的柔弱小白花样子,她的神情较之乌雅氏少了几分温柔坚韧,更多的是故作天真无邪。   跟原女主之间的恩怨,那是个解不开的死结,有她没我有我没她,无法并存。   这么一想,姜染姝若有所思,这原女主要逆袭,蛰伏谋划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可是想到她都已经化成灰,却还是能回到丹宁身上,最后膈应她一把,不由得无奈。   女主就是女主,她这种凡人简直拍马难及。   “本宫知道了,倒是你一片好心,倒不知如何感谢了,花酱吃着可还好?不如再搬一坛子回去?”   老贵人听到她这么说,红着脸说:“您客气了。”面上淡然,实则整个人开心的快要跳起来。   这宫中寂寞,也不过禧嫔一知己,能对她有用,是她最大的荣幸。   她又坐了一会儿,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扭了扭手中帕子,泄气的闭上嘴巴。   “你呀,总是太拘束。”姜染姝笑着给她斟茶,老贵人许是家庭变故太大,整个人都是无根浮萍般飘在那里,言辞间略有些卑微。   偏她又不能提,担心她多想。   送走老贵人后,就见燕贵人甩着帕子,气势汹汹地冲过来,见她在廊下立着,冷笑道:“禧嫔娘娘好大的威风,想拜见您竟然不得其门而入。”   姜染姝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十四岁的小姑娘,牙齿尖利,整个人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冲劲。   虽说是冲错方向,到底有活力不是。   “是吗?那你进不进。”姜染姝不咸不淡的问。   燕贵人已经做好被撅回来的准备,听她这么说,呼吸一滞,反而害羞起来。   “进,这便进。”   她以前想见禧嫔,心里有无数的话要说,问她怎么讨皇上欢心,问她为什么这么霸道。   现在真见了,被她神颜一冲,尽数都忘了。   “禧嫔娘娘,您是不是傻,放着狼在身边,竟然也能好吃好睡的,小门小户出来的,就是不成。”   她刚一落座,就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堆。   姜染姝听到她说的话,突然有些头疼。这孩子说话直成这样,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什么狼,本宫不知。”姜染姝端详着手中的蓝釉骨瓷杯,不得不说,康熙的审美还是很过关的,拿出来都能当艺术品。   之前的本宫已知快要噎死她,现在又不知,再次将她气的小脸通红。   “你!”燕贵人跺脚,气急败坏道:“要不是看您好看,嫔妾才不管呢!”   她絮絮叨叨的说开了,什么瓜尔佳姑娘狼子野心,也就禧嫔真当自己是菩萨了,善良的一塌糊涂。   “此等人装疯卖傻,暗地里却给您使绊子,一刀切了便是,你到底在等什么。”   都是仇人,还要讲点慈悲心不成。   看着姜染姝不动声色的眉眼,她觉得自己一颗心都要操碎了。   “不贴心的奴婢仗杀了便是,这官女子也是这个道理。”   她急切的开口:“斩草除根以绝后患才是。”   听到她这么说,姜染姝终于抬眸,轻声道:“是吗?”   燕贵人似是心里藏不住话,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堆,中心思想就是让她把丹宁主仆俩都给干掉。   “上次……”姜染姝不紧不慢的开口:“丹宁主仆怂恿你来的?”   怂恿。   当初裴静真怂恿原主爬龙床,那手段一张一弛,可以说极妙。   她说的委婉,燕贵人仍旧明白过来,说的是带些小嫔妃来闹事那次。   脸红了红,接着青白交加,她自认只说了几句话,怎的对方就这么敏感,从只言片语里面扣出事实真相。   她到底低估她了。   劝着斩草除根,她固然有私心在,却也是肺腑之言,有毒蛇在旁伺机而动,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咬着唇,她别开脸,垂眸轻声道:“嗯。”被对方怂恿是真,主仆俩一唱一和,还真是让她一时迷了心智。   姜染姝了然,没有再多说什么。   她淡然的啜饮着茶水,那端庄优雅的身姿迷人极了,燕贵人看着看着就直了眼。   从头发丝扫到微微露出的绣花鞋,竟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好看,线条流畅自然,让她沉迷。   半晌在对方似笑非笑的眼神中醒神,无奈扶额,不怪她盛宠,这般细细看来,竟想不起谁能与她一较高下。   好像所有美人立在她跟前,瞬间便黯然失色起来。   美人如花隔云端!   怅然一叹,燕贵人痛苦的抱住脑袋,想不明白自己呆在这里的意义何在。   “啊,嫔妾死了。”   不过片刻,她又活蹦乱跳起来,嘻嘻笑道:“为了赏心悦目,以后敬请谅解啦。”   她向来活的随心所欲,不喜姜染姝的时候,毫不犹豫地过来找麻烦,如今觉得她好,又想日日都见着。   姜染姝瞟她一眼,慢悠悠地开口:“不见,不谅解。”   那微笑的弧度特别敷衍,燕贵人看的心里泄气,也知道是自己前些日子孟浪所致。   不由得满脸郁气,丧丧开口:“那你要如何才肯原谅嫔妾?”   她日日来点卯坐冷板凳,也是做给旁人看的,她已经诚心忏悔,禧嫔若是还不原谅她,那就是小气狭隘。   她以为能把对方架在火上烤,结果对方不痛不痒不在乎,反而她自己跳坑里,怎么也蹦不出来了。   姜染姝放下茶盏,做出送客的手势,看着燕贵人满怀忐忑的离去,她面上轻笑收起,面无表情的看着芭蕉树。   这肥大的芭蕉叶子,越发郁郁葱葱生机勃勃了。   宫中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游动,只要康熙仍旧在位,这后宫就少不了新鲜血液。   会有无数鲜嫩可口的女子入宫,心心念念不过龙恩。   也会有无数嫔妃盯着她的位置,伺机干掉她取代她。   跟割不完的韭菜似得,一茬又一茬,直至永远。   夏风微燥,吹在脸上微微的热,不似春风温柔多情。   裴静真,丹宁。   她的猜测是对的吗? 第108章   夏风吹过,树枝微摆,声声蝉鸣鸟叫不绝于耳。   姜染姝一袭丁香紫寒烟纱长裙,立在枇杷树下,看着圆溜溜的枇杷发呆。   微微发黄,离能吃还欠点距离,眼瞧着还得十天半个月的。   这时节能吃的东西不多,有樱桃、桑葚、枇杷、五月白桃等。   这都是她爱吃的,盼星星盼月亮的,还不熟,每日过来看一遭,也不见能吃。   正走着,就见康熙负手,从远处缓缓而来,苍蓝色的旗装挺拔好看。   她面上尚未勾出完整笑意,就见斜地里杀出来一个美艳女子,明丽的五官挂着灿烂的笑容,施施然的迎上去,柔顺行礼。   姜染姝薄唇微抿,别开脸不再看,想了想,还是往对方处走去。   宠妃,总要有宠妃范儿才是。   还未走近,就能听到女子爽利的声音响起:“后妃绵延子嗣乃是天职,有些妃嫔占着位,却不曾为皇上分忧,还望皇上睁眼瞧瞧,还有许多女子心怀爱意,日日思君不见君呀!”   她说的声情并茂,一双杏眸中尽是盈盈情意,隐隐还有些泪珠,这幅婉转柔美的模样,是她许久不曾展露的风情。   康熙脚步顿了顿,侧眸打量她,半晌才缓缓开口:“你是?”   他这话一出,女子僵在原地,那粉白的小脸变得煞白,含着的泪珠滑落,在脸颊上划出弧度。   “嫔妾、嫔妾敬嫔王佳氏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她跪倒在地,趴扶着一动不动,就听身后传来一声柔媚的轻笑:“呵。”   这语气短促中带着冷嘲,又听这声音开口:“嫔妾禧嫔姜氏给皇上请……”   她话还未说完,就有一股风从她跟前刮过,苍蓝色的衣摆上绣着云纹,精致极了。   “促狭。”他语气轻松的笑骂。   紧接着是淡淡的轻笑声,就见丁香色的衣摆和苍蓝色凑在一起,打她跟前路过。   “敬嫔?起吧。”太监特有的嗓音响起,王佳氏抬眸,就见一个面生的小太监笑的温柔。   而康熙和禧嫔早已远去,两人前后错了半个肩膀,一高大一苗条,一刚一柔。   她一口血梗在胸口,望着康熙背影的眼神充满了深深的渴望。   而姜染姝看着康熙,似笑非笑的开口:“某些嫔妃占位?”   康熙摸了摸鼻子,心虚道:“确实占位了。”见禧嫔媚眼如丝的横过来,立马诱哄道:“不遭人妒是庸才,你立在风口浪尖上,她们才盯着你,说明你得了所有的好处哩。”   姜染姝冷笑:“好处?”   她这个反应,让康熙一口老血梗在心口,好像有些明白敬嫔方才为何是那个表情了。   “当初敬嫔娘娘对我可是关怀备至。”她慢悠悠地来了一句。   康熙瞬间就明白是什么意思,当初的禧嫔还是个贵人,按太皇太后新订的规矩,生下孩子是要给旁人养的。   敬嫔对她关怀备至,图的自然是她肚里的孩子。   “她都这么大岁数了,简直异想天开。”康熙赶紧表忠心。   谁知道禧嫔又慢悠悠地开口了:“如果嫔妾没有记错,您和敬嫔这一批老人年岁相当?”   老人二字,她咬的很清晰。   康熙只觉得万剑扎心,弱弱的辩解:“也就几岁罢了。”   得来禧嫔若有若无的斜睨之后,他轻叹一口气,惆怅道:“你竟然嫌朕老。”他明明风华正茂。   姜染姝也跟着轻叹,眉眼间含着轻愁:“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转眼间我会比敬嫔更老。”   到时候他是否弃之如敝履。   剩下的话她没有说,也不敢问。   谁知道康熙目光有些受伤,神情黯然的望着她:“在你心里,朕就是这么肤浅的人?”   不等禧嫔回答,他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不悦道:“朕待你的心意,你真的感受不到吗?”   打从认识她,就再没碰过旁人,刚开始想不明白,这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心情复杂的想,真是秃头上爬着虱子,明摆的事情。   每每看到其他妃嫔,他心里就充满排斥,也曾为此冷落过她,担心宠妃祸国。   如今倒为她心疼起来,着实懂事的不像话。   想要给她更多,不让她受丁点委屈。   如今听她这么说,这么不信任,心里泛起难受来。   姜染姝见他神色黯然,一时有些怔住,怏怏道:“还不是患得患失。”   她随口一句话,康熙就再也计较不起来,患得患失四个字很好的抚慰他的心情。   “你呀。”康熙笑。   姜染姝舒了口气,把康熙当成胤祧来哄,一哄一个准。   两人走着走着,便携手并肩,头挨的近近的,絮絮的说着小话。   “枇杷马上熟了,到时候做果酱吃,润肺止咳最好了,您要不要?”姜染姝盘算好几天了。   包括樱桃也可以做果酱的,到时候淋汁子做饼夹馒头都使得。   一想到这些鲜物,她就忍不住口水横流。转过脸失落的看着他:“还未熟呢。”   康熙无言以对,刚才他俩在说什么来着,怎么就说到吃的上头了。   “南方已经熟了,英杰命人快马加鞭送回来不少。”他眉目间隐有自得。   这话一出,姜染姝便知道他今日为何有空了:“恭喜皇上,班师回朝指日可待。”   康熙骄矜的抬了抬精致的下颌,脸上满是漫不经心,好似此事不值一提。   然而她仍旧记得,当初三藩战乱,他红着眼熬夜,一熬便是三天三夜,直到传来大军稳定的信息,他这才倒头睡下。   这确切消息还没回来,两人不便细说,但是眉眼间流转的信息,已经足够心情美妙了。   康熙时大清版图最广,如今还差些呢。   “等会儿让梁九功给你送几框子,小心一点折腾,统共也没多少。”   “嗯,知道了。”   姜染姝兴致勃勃的应下,她已经盼许久了,终于等到。   “还有些荔枝,你偷偷的吃,莫让旁人瞧见了。”康熙细细叮嘱。   望着她疑惑转而明了的眼神,康熙摸了摸鼻子,略有些不好意思。   往常有什么好东西,他总是第一个送到慈宁宫,紧着老祖宗吃用,也不知从何时起,紧着景仁宫吃用了。   朕是为了两个孩子,康熙想。   “哦。”姜染姝兴致缺缺,荔枝这东西,自打她在原产地吃过以后,便觉得北方这坏红薯味的荔枝难以下咽。   新鲜采下的荔枝才不负:“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   康熙嘿了一声,指了指她懒得说了,这人啊,实在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旁人见也未见,她有的吃还嫌弃。   姜染姝抿唇轻笑,学着敬嫔的姿态,眼里憋出两泡泪,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起来,复又故作坚强的用爽利声音说道:“既然皇上赏下荔枝,万没有嫌弃的道理,要知道嫔妾心怀感恩,早已期盼多时。”   恰有夏风拂面,吹干了她努力憋出来的泪泡泡。   “朕不许你哭。”康熙冷着脸,用手帕轻柔的擦拭着她的眼角。   旁人在他跟前哭,他只觉得厌烦,她在他跟前,哪怕是眼里泛起水雾,也让他心疼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握紧那雪白的柔荑,康熙正色开口:“你跟旁人不一样,你是知道的,又何苦拿这个来剜朕的心!”   他说着说着有些气,放开那细白的小手,大踏步的往前走。   龙行虎步的冲劲让姜染姝无奈,左右她也追不上,索性直接立在原地,双手做喇叭状,脆生生的“哎哟”一声。   听到异常声音,康熙僵了僵,转过脸看她笑盈盈地立在那,风吹着她丁香色的裙摆浮动,妩媚动人。   “你!”他气结。   冷哼一声,接着大踏步往前走去,实在懒得理他,竟学会作弄人了。   可见都是惯出来的。   他哒哒哒的冲进景仁宫,坐在内室的软榻上,又忍不住想禧嫔在做什么,为何还未跟上。   “朕就去看看风景,才不是担忧她。”康熙想。   等他大踏步出去,就见敬嫔拦着她,冷嘲热讽道:“左右您也不会生,为何不主动让贤?”   姜染姝扶额,她一千字想过,若是婆婆催生,她该如何应对。   万万没想到,有一天来自妃嫔的催生,这职业范围有点宽广啊。   “此事便不劳敬嫔姐姐操心了,皇上不是肤浅的人。”   这话可是康熙自己说的,然而由姜染姝轻描淡写的说出口,竟是能把人噎死。   “禧嫔,你!”敬嫔气急,冷笑道:“昨儿门前有一只麻雀,偏要往画眉鸟笼子里钻,想着不过一个小畜生,养了便是养了,谁知道竟然想往画眉鸟身上站。”   敬嫔抬了抬下颌,不屑一顾道:“禧嫔不若猜猜,那麻雀是怎么被画眉鸟啄死的。”   她这话暗示意味十足,姜染姝听了心里不大舒坦,脸上挂着的笑容也垮下来,用帕子沾了沾眼角,一副我非常怜惜的表情。   看的敬嫔有些莫名,没想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就听禧嫔接着说道:“你竟然自比麻雀,何必如此妄自菲薄,你虽然年纪大了些,也算不上麻雀啊。”   年纪,大了些。   字字都往她心肝眼上戳,字字诛心,难受的她一时脑海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   眼角余光瞥见一片苍老衣袍,敬嫔瞬间做出泫然欲泣的表情,一副你为何如此跋扈欺负人。   姜染姝弹了弹指甲,哼笑出声,骂她是麻雀,简直孰可忍孰不可忍。   “禧嫔,你跟谁说话呢?”   康熙这话一出,敬嫔以为是给她做主呢,脸上的笑意刚刚铺开,就见康熙皱眉看着她:“这又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姝姝冷漠脸:哼,大猪蹄子,不想陪你割韭菜了。   康康惊恐脸:打地鼠不好玩吗? 第109章   方才关于麻雀的争辩被撅了回来,心里怒火升腾,还未做些什么,就见皇上的到来,原以为能先发制人阴她一把,却被一句话打败。   “这又是谁。”   短短四个字简直就是心灵暴击,敬嫔顿时失声,看着两人渐行渐远,咬着唇怔在原地。   再没有去打压旁人,反而被心中的依仗给撅回来这种事情更加绝望的了。   “禧嫔。”她在心中默念,冷笑出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她等她失势那一天!   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   她就不信皇上是个长情人,能够长久的宠她下去。   而远去的姜染姝摸着鼻子,心虚的觑着一脸冷漠的康熙。   他清隽的眉目平和,只唇线微微紧绷,体现主人内心的不平静。   “皇上。”她软软开口,细白的指尖伸出,小心翼翼地去勾他的尾指,她的手小,他的手大,纵然是尾指,也比得上她的大拇指。   康熙垂眸,看着那柔白的细指勾上,无端的想起一句话,化为绕指柔。   “哼。”他别开脸,一副我懒得理你的表情,姜染姝抬眸去看,却见他红了耳尖。   学着乌雅常在的模样,楚楚可怜的蹙起眉尖,嘤嘤着开口:“皇上,您且原谅则个。”   康熙一见这表情就忍不住皱眉,冷漠道:“怎的怪模怪样。”   这个评语让她僵在原地,怎的就怪了,不够引人怜惜吗?   “嘤。”姜染姝将粉色的锦帕往脸上一盖,开始假哭:“您既这么说,嫔妾实在无言见龙面,不若归去,不若归去……”   康熙斜睨她:“归去作甚?”   姜染姝将锦帕往下拉了拉,露出水灵灵的双眸,哼笑道:“自然是修炼双修大法,将皇上勾的神魂颠倒。”   那媚眼如丝的模样,斜睨着望过来,微微咬着下唇说要勾他,康熙登时有些受不住,眸色深沉的用眼神在她曲线上狠刮。   他微微压着嗓,意味深长地开口:“朕等着。”   视线落在她微微凸起的小腹上,他神色又变得狠厉起来,恶狠狠道:“等这小东西出来,定要狠狠的打他一顿。”   以报多日忍耐之仇!   姜染姝黑线,懒懒散散的斜倚在软榻上,抱着软枕发呆。   “朕新得了几个竹夫人,都是上好的湘妃竹所制,令妙龄少女日日抚摸,以致釉色光滑为止,你要几个?”   康熙眉目间隐有嘚瑟,好像得了什么好东西似得。   “一个便成。”姜染姝兴致缺缺,若是一群翘屁嫩男日日抚摸所制,她可能会感兴趣些。   “好吧。”看出她的无所谓,康熙皱眉,隐有不解,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两人说着说着,又捧着书来看,康熙歇眼的时候,就见禧嫔手里捧着《资治通鉴》,不由得诧异:“你看得懂?”   姜染姝也有些诧异:“嫔妾……为何看不懂?”   一个脑袋俩眼睛,这就是歧视了。   康熙抿唇,略有些纠结,此书乃政治、军事的史书,更适合看的人是他,而不是作为妃嫔的她。   “自己看便罢,莫拿出去跟旁人说。”他细细叮嘱,一个深宫妇人,无人替她解读,能看懂多少。   捧着厚厚的书,她乖巧地应了一声,将手中的书往怀里紧了紧,一副我保证不说的模样。   她压低声音凑过来,低低的问:“可以跟您说吗?”   被她的态度传染,康熙也压低声音凑过来,轻声道:“自然是可以的。”   两人凑在一起,能清晰的看到对方脸上绒毛,那鼻间呼出的气息交缠,鼻尖越来越近。   两片唇黏在一起,春风化雨似的温柔。   “姝姝。”康熙呢喃着轻唤,明明是简单的名字,却像是情话般缠绵。   姜染姝耳根发热,眼神躲闪的退开,却又被箍住腰,搂在怀里细细亲吻。   “麻麻麻麻。”胤祧念经似得拍着门,他立起来还没有门槛高,努力垫着脚去拍门的模样,看的后头跟着的嬷嬷心惊胆战。   听到他的声音,康熙心中不满,这肚子里的都够烦人了,外头还有一个小烦人精。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快快起身,来到门前先小心翼翼地叩了叩,听见咿咿呀呀的说话声,这才打开门。   “麻……”胤祧扯开笑容,咿咿呀呀的念经声还未响起,看到来人不是想要的那个人,顿时停住,抓着门槛起身,探头往里头看,看到她后,举起手中的小草,咿咿呀呀的念叨。   姜染姝理了理仪容,这才缓步走了出来,扶着胤祧进屋,接过他手里的小草,脸上绽放出璀璨的笑容。   “送给我的吗?”   胤祧尚听不懂,见她好好的捏在手里,顿时高兴的爬远了。   他老早就觉得这草好看,如今见她也喜欢,便美滋滋的。   举着这小草,姜染姝感动的跟什么似得,小心翼翼地夹在手里,那眼神温柔的都要滴出水来。   康熙左右看看,不过一个沾着灰尘的小草,如何值得她喜笑颜开。   他送了多少价值连城的无价之宝,也未见她这般珍惜,珍而重之的收藏起来。   “哼。”他冷哼一声,转脸便走了。   “呀。”胤祧抬头看了看,见人已经没影了,不感兴趣的低头,继续玩自己的。   他现在特别爱爬,满屋子的溜达,幸而都铺了地毯,收拾的干干净净。   姜染姝挠了挠鼻尖,忍不住笑了,这人吃起醋来,那真是不讲道理。   康熙这一去,便是好几天,估摸着在忙三藩收尾的事,一直不曾入后宫。   姜染姝日子该怎么过依旧怎么过,只燕贵人替她打抱不平,埋怨道:“还说是宠妃呢,应当夜夜笙歌才是。”   她饶有兴趣地看着禧嫔,哼笑出声:“你也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嘛。”   她磕着瓜子,间或往嘴里塞一块点心,吃的心满意足之余,啧啧称奇:“以后不骂你妖妃了,噎,不太像。”   她天天在景仁宫蹦跶来蹦跶去的,不见禧嫔生气不说,也不见康熙来蹦影,看来也不如传说中那么受宠。   而且她这一派纯洁端庄的样子,哪里有妖妃派头,她是见过院里头的姨娘,那妖妖娆娆的劲头,看着就烦。   姜染姝眉间含着轻愁,轻轻一声叹息,失落开口:“世人皆以讹传讹,本宫若是盛宠,唉。”   言下之意不用多说,自然是她也不过如此。   燕贵人闻言唏嘘,拍着桌子豪迈开口:“成,往后嫔妾罩着你!”   她又往嘴里塞了一口鲜花饼,含糊不清的开口:“你放心。”   姜染姝眼里噙着泪花,感动万分的点头。   而百忙之中仍抽空关注禧嫔的康熙,发现关于禧嫔无宠的流言满天飞。   “到底怎么回事?”他拍着桌子怒道。   梁九功黑线,当她知道的一瞬间,也是问过的,谁能这么瞎,说禧嫔娘娘无宠,没瞧他都得小心伺候着。   后来问清楚,黑线就更浓了。   “回万岁爷的话,是从燕贵人处传出来的话。”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笑:“她一心觉得禧嫔日子不容易,明明无宠还得承担这么多诋毁,处处为禧嫔辩驳,说着说着就说漏嘴,说日日去景仁宫,从不见皇上驾临。”   康熙听罢,表情空白了一瞬,这人的脑袋是怎么长的,这神奇的前因后果是怎么回事?   “无宠便无宠吧。”康熙揉了揉眉心,起身往景仁宫走去。   等他到的时候,传说中为无宠而悲伤不已的禧嫔正在玩插花,她刚刚学这个,纵然有些天分,瞧着也是惨不忍睹。   上前一步,从身后揽着她的腰,头搭在她肩膀上,手把手教:“这里高些这里低些,有梳有密有留白,方有意境。”   经他随意一调,看着是雅致许多。   “皇上好手艺,臣妾自愧不如甘拜下风。”姜染姝撂开手中的银剪,哀怨开口:“到底是无宠的嫔妃,得见天颜实在荣幸之至。”   她这么皮,康熙黑线,捏着她的鼻尖笑:“是你捣的鬼?”   姜染姝点头,“出卖时间出卖色相,引得她打心眼里这么想,也着实不容易。”   “出卖色相?”康熙敏感的抓住重点,危险的眯起双眸,将不爽暗藏。   骄矜点头,姜染姝摸了摸自己的脸,悻悻然的瘪嘴:“头一次认真谋划,竟然是为着散发自己无宠的流言,这日子贼苦。”   她是真觉得苦,这段时日有妃嫔按捺不住,屡屡试探,这是个很危险的信号。   这样的流言散播出去,半真半假掺和在一起,比口风一致觉得她盛宠来的好。   康熙无言以对,吃饱了撑着是什么模样,他面前就有一个实打实的。   “到时候肚子鼓起来,再结合你的无宠流言,燕贵人怕不是要跳起来。”这是又一个人拿她当枪使。   姜染姝嘻嘻一笑,促狭道:“她惹我一道,我捉弄她一道,也算是两清了。”   燕贵人又何尝不明白,愿意陪她唱这出戏,也不过是为赔罪罢了。   她在权贵窝子里长大,见过的阴谋诡计数不胜数,打小就是这么浸淫长大,凡事路子,就没有她不知道的。   纵然年少轻狂,又何尝不是一种掩盖,比如郭络罗氏的爽利,乌雅氏的楚楚可怜。   康熙抿唇,委屈巴巴开口:“朕日日耕耘,难得闲两日,就有人说你无宠。”   无宠。   无宠。   那无得不是宠,是临幸。   他落寞地垂眸,怏怏不乐开口:“都满三个月,可以这样那样了。”   说完用眼角余光觑着她,有掩盖不住的期盼渴望。   作者有话要说:   康康:摩拳擦掌。   姝姝:惹不起惹不起。 第110章   他的眼神炽热,那温度恨不能将她融化。   姜染姝拒绝的话还未出口,想到那销魂蚀骨的滋味,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抠着手绢道:“不合适吧。”   “合适。”   “真哒?”   康熙郑重点头,凑到她跟前,强忍住翻涌的欲望,哑着嗓子开口:“今晚上等朕。”   他说着便有些忍不住,捻了捻手指,落荒而逃。   姜染姝看着他的背影,眼神中异色一闪而过,望着随风微晃的芭蕉叶,她垂眸,看着自己指尖发呆。   半晌才勾唇轻笑,一切尽数掩盖在精致的眉眼中。   明明只是上午,偏心里存了事,有些心神不宁起来。   “嬷嬷,过来。”冲着赖嬷嬷招了招手,看她面带疑惑的过来,姜染姝凑到她耳边,意味深长道:“拿那条茜红的汗巾子来,晚间备香汤。”   她这话一出,赖嬷嬷就笑开了,细细叮嘱:“且缓着些,莫……”剩下的话有些不好,她便没有接着说,能听懂意思就成。   姜染姝也有些羞赧,红着脸道:“知道了。”   有宠总是好的,赖嬷嬷喜滋滋的下去准备,说什么嫔主儿已经失宠,万岁爷一知道,赶紧就来了。   哼,无知凡人乱传流言。   纵然知道是嫔主儿的意思,可漫天鄙夷不屑的眼神还是让她心里不痛快,特别是若有若无的嘲笑之意,简直让人怒火攻心。   “闷声发大财。”她在心里劝自己。   等一切准备好,赖嬷嬷忍不住又凑过来,压低声音道:“平日里待客,那是一万个端庄大气都够的,若是两个人私底下,那就是要穿最透的纱裙,涂最艳的胭脂。”   听她这番纱裙论,姜染姝黑线,看来最近的传言对赖嬷嬷的刺激很大。   “是,都听嬷嬷的。”   茜色原本就艳,能做成汗巾子自然要轻薄透气。   康熙看着她慢条斯理地将茜红的汗巾子绑在身上,衬着那雪白的肌肤更是欺霜赛雪。   她肚腹微凸,特别流畅的线条并没有损害她的魅力,反而愈加好看。   康熙喉结滚动,忍不住解开第一颗盘扣,缓解内心的燥热。   “皇上。”她目光盈盈,檀口未张便有香气溢出,伸出纤白的指尖,勾住他腰间玉带,缓缓往床边走去。   明明只是勾着腰带,却像是勾在他心上。   “姝姝。”康熙眼睛都红了,三下五除二的将床帐放下。   绣花精致的芙蓉帐落下,将床榻隔绝出单独的空间。   第二日一大早,姜染姝睁开朦胧睡眼,就见康熙眉眼含笑望着她。   “您?”她抿了抿唇,羞涩的将脸颊塞进被窝里,涩声道:“还未上朝吗?”   康熙轻笑,知道她是觉得自己蓬头垢面有些不大好,故意将她的被子往下拉了拉,意味深长的笑道:“昨儿不是挺大胆的吗?”   “唔。”姜染姝有些无言,重新拉过被子盖上脸颊,怎么也不肯接话。   夜里是夜里,白日是白日,那不一样。   读懂她眼神中的意思,康熙低低轻笑,凑在她耳边轻声道:“朕喜欢。”   姜染姝斜睨他一眼,昨儿谁扭手扭脚,一脸被逼无奈的表情,合着是暗爽在心。   “姝姝。”康熙索性将她搂在怀里,摸了摸她微凸的小腹,商量道:“现下可以跟老祖宗说一声,先备着,省得有人去戳祸。”   能攀上太皇太后这个登天梯的人并不少,被人说上几句,禧嫔承受不住。   “左右已经在坐稳了胎,您看着安排就是,我都听您的。”姜染姝毫不在意。   如今也瞒不住了,夏日衣衫单薄,微微的凸起也能看的很清楚,个个都跟人精似得,视线都往肚子上扫。   有些人连你饮食都记,但凡有更改,发现的比你还早。   康熙摸着她满头柔顺的青丝,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越是这么信任,康熙在心里暗暗盘算,怎么将她的位份升一升。   可是她的身份太难过,他甚至在心里盘算过改姓,改成八大姓,这样就名正言顺了。   可这样一来,不过欲盖弥彰罢了,史书也会记载,以后人人都知道。   再就是有功,可什么样的功劳能促使太皇太后答应升妃呢。   一个包衣旗,升为主位妃,实在太过惊世核俗。   妃位,嫔位。   康熙若有所思,心里好似有成算了。   姜染姝不知道对方不过发呆的功夫,就已经决定好要给她升位,她想的特别好,只要能安守嫔位,逢上大封后宫,她岂不是也可以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升一位。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就这两年的功夫,一日日的过,也是快的很。   到时候几个孩子也能满地跑了,想想都觉得日子美妙至极。   目送康熙离去以后,姜染姝摸了摸自己微凸的小腹,浅笑着开口:“将余年抱过来。”   自打有孕,余年很少能出现在她跟前,毕竟猫身上有寄生虫,防无可防,还是交给宫人养比较好。   等看到余年的时候,姜染姝忍不住怔在原地,这个圆滚滚胖嘟嘟的生物,跟她的余年相差也太大了。   半夏有些尴尬,半晌才缓缓开口:“猫狗房的说,嗯,余年她有崽了。”   姜染姝:……   “崽它爸呢?”也没听见它叫春,怎的就怀上崽了。   半夏摸了摸鼻子,瞪大眼睛无奈道:“不知道,前几日出去玩了一趟,也就在灌木丛里玩了一会儿,旁的就没离开过视线。”   “喵呜~”愚蠢的两脚兽,朕和它商量好一起去的,自然要快快解决,还能夜夜笙歌不成。   “喵呜?”姜染姝学着它的声音也跟着叫了一声,得来余年不满的一瞥,不会说话就别说,也太难听了。   晃着圆滚滚的肚子,余年慢悠悠的踱步,趴在房门后的阴凉处就不愿意动了。   “人怀着崽辛苦,猫狗也如是。”姜染姝感慨,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忍不住笑。   主仆俩一起有孕,也是有意思的紧。   玩了一会儿就让半夏将余年抱回去,小东西头也不回的离开,一点都不留恋她。   “嗨呀,长大了这是。”以前总是在她身上黏糊不愿意离开,不是要顺毛就是要喂小鱼干,这一下子独立,还真是不习惯。   余年回头喵了一声,迈着猫步越来越远。   姜染姝收回视线,捧着书来看,在没有娱乐活动的时候,看书就变的格外有意思起来。   她时时借书看,有时候是康熙留下来的,都被她加班加点看完了。   在对方看来,她一个刚刚认字的妇人,能认出写的字就不错了,断然理解不了内里的晦涩含义。   完全没想到她来自后世,有二十年学习基础打底,看这些书越来越得心应手。   赖嬷嬷蹑手蹑脚的将手中茶盏放下,默默的侍奉在一旁,原本她觉得,读点书认得字便成,何必日日聚富,看听着她和皇上对话以后,才知道,原来帝妃之间是可以这样对话的。   话题并不拘谨于吃的可香,喝的是否可口,睡的可好这些表面话题。   当打开话匣子之后,难免说的越来越多,越来越深,禧嫔又是个端得住的,轻易不会拿出去嘚瑟,弄得皇上愈加信任,说话间顾忌少了许多。   其实她是有些担忧的,宫中讲究知道的越多,越被猜忌。   等她放下书,已是暮色四合,绚烂的晚霞很漂亮,姜染姝立在廊下,昂首看着那火红一片。   昏黄的光芒铺在她脸上,带来几分晦涩不明。   电视小说看多了,她以为帝王是需要后宫来维持朝政的,可看了这么多书后,她知道,真相只有皇帝愿意四个字。   轻轻一声叹息,若是自己掉到美男窝里,左手彭右手吴,他们都小心翼翼地侍奉着你,这谁顶得住。   “晚间用什么?”莲生来问,最近嫔主儿吃用的不多,看的她有些愁。   姜染姝这么一听,也跟着愁起来,生平最怕问吃什么,她试探着回:“随意。”   莲生的面色顿时皱巴起来,她真的愁,会做的菜色都已经做过了,嫔主儿不爱吃,瞧着清减了,便是她的罪过了。   “那吃常规的观音虾仁,再加一个闷罐肉?”这是例菜之外添的小吃食,莲生越发纠结起来。   姜染姝回眸,身上胭脂色的旗装在昏暗中添了几分灰,愈加好看起来。   “随意。”她没什么想吃的,也就无所谓选择。   莲生怏怏应下,转身下去了,面带苦涩的她,碰到了赖嬷嬷,瞬间背上被拍了一巴掌。   “不要命了,做什么摆出这晦气样子?”宫人就当脸上带笑,不许过分夸张,也不许没有。   这样的表情是要被责罚的,赖嬷嬷忍不住又敲她一下:“以后不许这样,记住没有。”   莲生点头,仍是愁眉不展:“嫔主儿吃用的越发少了,也不知是不是心情不好。”   她心里万般猜测,却没个法子。   “心情不好?”   低沉的男音用身后响起,莲生和赖嬷嬷赶紧俯身请安,将今儿发生的事细细说来。   康熙皱眉,不吃东西定然不成,可莲生的手艺没得说,难道真是因为心情不好。   他一边在心里琢磨,一边往里走,就见禧嫔立在廊下,温婉的就像是一副仕女画。   “姝姝。”见她听到声音回眸,他细细打量,确实没胖,这在孕期没胖就是瘦,仍旧纤细的不像话。   “吃不下吗?”他问。   “嗯,苦夏吧。”她回。   康熙想了想,有些纠结的提议:“朕给你下面吃?”   姜染姝瞬间想歪,小脸红彤彤的,半晌才羞涩的轻嗯一声,算是应下。   作者有话要说:   姝姝:吃不饱吃不饱。   康康:两碗够吗? 第111章   在姜染姝期待的眼神中,康熙手一抖,直接多放了一勺盐。   他凝神思索,又偷偷放糖中和,记得上次他放多之后,禧嫔是这么说的。   姜染姝全当没有看到,只是一口龙须面入口,她的表情管理就有些不顶用了。   那咸到怀疑人生的味道,简直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康熙在密切关注她的反应,见此有些心虚,就着她的手吃了一筷子,那表情顿时也精彩起来。   “呸呸呸。”这也太咸了,他细细回忆,后来放的那糖,到底是不是糖呢,无从得知。   “你别吃了,所幸朕让厨下准备另外一份,你将就吃便是。”康熙摸了摸鼻子,那心虚劲都快溢出来了。   姜染姝抿唇轻笑:“皇上愿意做,瞧着就饱腹。”   话是这么说,饭还是要吃的,只她依旧吃不多,没几日过去,又清减了些,康熙来一瞧,顿时急了。   “怎的又瘦了些,奴才们都是怎么照看的?”他有些气。   宫里头要什么没有,竟还能将人饿瘦了,这是什么道理。   他这话一出,景仁宫的宫人顿时跪了一地,不敢吭声了,四下里人人屏气凝神,一时间安静极了。   众人噤若寒蝉,埋头垂首,静静的缩成一团,禧嫔清减是肉眼可见的,她们早就料到会有责备下来,莲生急的唇角起燎泡也无用,日日换着花样做,可禧嫔能用就是很少,略动了动筷子,便又放下了。   看到他们这样,姜染姝有些无言以对,宫里头就是这么不讲道理,明明是她自己不愿意吃,最后都是奴才的罪过。   “皇上。”她想了想,还是轻声开口。   见康熙望过来,她樱唇轻抿,柔声道:“苦夏罢了,奴才们也没法子。”   康熙揽着她往内室走去,望着她略有些深陷的眼窝,和变尖的下巴,愈加心疼起来。   “你都过多少个夏日了,没得今年苦夏。”他眉头紧皱,心里不自在的紧。   他的女人千金万贵的,竟然饿瘦了,说出去就是个笑话。   “有什么想吃的,尽管说便是,你怀着龙胎呢,提什么要求都不过分。”康熙轻声道。   姜染姝轻笑,安抚的回抱住康熙劲瘦的腰身,轻声道:“我知道您的意思,相信我,过段时日就好了,越是小心翼翼的在乎,说不得越是不成呢。”   这明显安慰的话,显然是安抚不了康熙的,他眉头仍然皱着,半晌才商量道:“不若让姜府的厨子进宫给你做几日膳食?”   都说家里的饭菜好吃,说不定她就是想吃家里那一口了。   姜染姝闻言微怔,半晌才摇了摇头:“不必了。”   她打小吃到大的,如今是吃不到了,也不能拿出来吃。   比如麻小、火锅、撸串等,拿到宫里头来说,那就是个笑话不讲,谁知道暗处还藏着多少穿越的人,就算有一个也不成。   总之为性命起见,她应该彻底保密,忘记前世的一切。   “不必了,自打小选入宫后,吃用的都是宫中食物,关于姜府的记忆早已经淡薄了。”   她说的也是实话,十岁的孩子进宫,日日战战兢兢的保护自己性命,哪里顾得上口味问题。   “也是。”康熙垂眸。   揭过这个话茬,左右他自己多操心,想法子改善她的苦夏。   可他一天天都是这么过的,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有什么法子。   最后还是赖嬷嬷找了一个酸辣口的厨子,这才将苦夏给解决了,吃的好不好另说,能吃东西就成。   “辣椒要少吃些,到底是夏日,干燥的厉害。”康熙劝。   姜染姝应下,嘴里的螺蛳粉就没停过。   惹得康熙无奈极了,这闻着也太臭了,也不知道到底好吃在哪里。   “您要不要尝尝?”她问。   康熙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怎么也不肯接受这么难受的味道。   姜染姝坏心眼的往他身边一坐,笑盈盈的夹了一筷头,递到他跟前,笑道:“您看在嫔妾的面子上,就吃一口如何。”   康熙疯狂摇头,这个提议一点都不如何,一点都不想尝试。   在被禧嫔诱哄着吃了两口之后,他的眼神就亮了:“给朕来一碗。”   两人盘腿坐在炕上,你一口我一口的嗦粉,姜染姝看的忍不住笑起来。   “您别看有些味道闻着奇怪,其实吃的时候香着呢。”   毕竟万物都逃不过真香定律,就算他是皇帝也一样。   在姜染姝揶揄的笑容中,康熙面不改色的又吃了一碗,他吃点辣脸就开始红,那红艳艳的小脸蛋跟平日风情不同,瞧着好看极了。   “好一张梨花面。”姜染姝调笑,雪白的指尖勾在他精致的下颌上,直接对着那一抹红晕亲了下去。   轻轻的吻落在脸颊上,康熙有些不满,将自己的另一边脸也伸了过来,一本正经道:“可不能厚此薄彼。”   姜染姝黑线,照着亲了一口,这才嬉笑道:“是不是眉心和下巴也缺。”   见他一副你果然懂朕的表情,姜染姝哼笑一声,扶着腰起身,来到窗前立定,望着外头的一轮圆月,回眸轻笑:“偏不。”   他要什么便有什么,在她这里碰个壁也是应当的。   康熙起身,直接从后头搂住她的腰,直接枕着她的肩膀,凑到她耳边低笑:“呵,偏不吗?”   姜染姝肯定的点头,就见对方眉眼含笑,从胸腔中振出低笑来:“即山不来就我,便我来就山如何?”   话语刚落,那一张粉桃面便被细细密密的吻了一遍,姜染姝伸出皙白的指尖,抵在他挺直的鼻尖上:“洗脸呢?”   康熙无辜脸,他就觉得亲不够。   两人在月色下耳鬓厮磨,交颈细语,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些话,这才一起躺在床榻上,搂着一道睡了。   看着禧嫔一日日的圆润起来,康熙心情也放松许多,接到慈宁宫召见之后,脸上也是盈盈笑意,坐下来温和的说了好些贴心话,让太皇太后也跟着高兴不少。   “哀家这几日全靠瓜尔佳氏哄着,她是个好的,一张小嘴巧的很,长得又伶俐的紧,瞧着就喜欢。”太皇太后提起她,立马赞不绝口。   她话音刚落的功夫,丹宁便穿着一身紫丁香的旗装款步而来,眉目盈盈的模样,乍然间像是禧嫔来到。   她缓缓福身,娇声请安:“嫔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说着便将手中的茶盏奉上。   这一举一动,都颇有禧嫔丰姿。   她本来就和禧嫔有几分相像,刻意学了作态打扮,更是有六分。   太皇太后神色柔和,这年岁小的孩子愿意来陪着她老太太解闷的不多。   特别又将她放在心里,这般妥帖伺候,那更是少的很,瓜尔佳氏图的是什么,她心里头自然清楚明白。   也愿意给她三分脸面便利,让她得几分宠爱,生三俩孩子,过痛快的一生。   上次给了螽斯门的机会,留下些许印象,今儿她特意夸了夸,那便八九不离十了。   康熙转动着手上佛珠,面色冷厉的望着她,心中想,东施效颦也太过恶心了,见太皇太后脸上的笑意有些挂不住,他这才抬手。   在众人松了一口气的神态中,端起了茶盏,丹宁几乎控制不住脸上的憨态了。   她刻意对着镜子练了许久,这才让原主俗艳的脸庞上多几分憨态,这样以来,冲淡了俗,多些娇憨,愈加衬得有风情了。   唇角勾起的笑意尚未达到一半,就对上康熙眸色中的嘲弄,她心中一跳,还来不及反应,就见茶盏落在地上碎裂的声音响起。   一时间,殿内安静极了。   康熙手仍旧伸着,见她如此,颇有些不耐的皱眉。   太皇太后瞧她伶俐才推荐的,谁知道直接就闹出笑话来,这岂不是当面打脸,说她老太太眼光不好的吗?   “瓜尔佳氏!”她神色寒冰似得难看,见对方小脸煞白,眼里包着一泡泪,欲坠不坠的,这才缓和了神色,却仍是严肃道:“还不快给皇上赔罪!”   丹宁依言跪下请罪,雪白的一段颈子微微侧弯,划出优美的弧度。   见她这样,太皇太后反而放心了,懂的顺杆爬就是好事。   她觉得女子有野心才是对的,也是应当的,只要能力相符就成。   康熙直接起身,和太皇太后告别之后,立在门槛处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丹宁,这才头也不回的离去。   对于他来说,今儿的瓜尔佳氏着实恶心到她了,也不知道她怎么敢穿上与禧嫔类似的衣裳,到底是谁给她的勇气。   原本想去景仁宫转转,可他身上满是郁气,还是不去打扰她了。   然而在御花园中闲逛的他,在发现好几个人穿着丁香色、绛紫色、鸦青色、妃色等旗装后,这才发觉,这都是近日禧嫔在外头穿过的衣裳。   康熙气汹汹的想,这些衣裳穿到她们身上真是玷污了,可也不能霸道的不让旁人穿。   他的禧嫔是独一无二的,不是这些东施可以比拟。   这么一想,心里好多了。   在转个弯的功夫,又瞧见一身茜红纱裙的时候,康熙的怒气值终于达到顶峰。   他喝骂道:“放肆!你是什么东西,也配穿茜纱!”   禧嫔何等绝色,穿上茜纱只会令他神魂颠倒。   这些只会模仿的小人,瞧着就令人作呕。   他喝骂过后,对方纤细的身影僵了僵,缓缓的转过身来,那表情带着不可思议和惊诧。   “污了皇上的眼,倒是嫔妾的不是,万望皇上恕罪。”她娇媚入骨的声音在花木间婉转似莺啼,好听的不像话。   作者有话要说:   康康:!!!!   姝姝:???? 第112章   那张无比熟悉的脸颊,让康熙瞬间僵在原地。   花木深深,微风清香轻送。   “姝姝。”他迟疑着唤。   姜染姝眉眼柔和,含笑开口:“嫔妾告退。”   第一次见着她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康熙挠了挠下巴,有些紧张的上前,可怜巴巴的望着她,半晌才艰难开口:“姝姝姝姝,朕不是骂你的。”   见对方面色不改,他怏怏的又跟了句:“你相信朕。”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辩解是如此无力,对方一脸你说的我都信的表情,可实际上两人都知道,信是不可能信的,这都是敷衍。   姜染姝微笑以对,见他平静下来,这才浅笑着开口:“嫔妾可以告退了吗?”   康熙点头:“可以。”   见他答应的这么痛快,她脸上的表情冷了一瞬,这可真是令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不再犹豫,转身就走。   迈步的时候,衣袖被小心翼翼地拽住,姜染姝脚步微顿,垂眸就见两根骨节修长的手指捏住了。   “姝姝。”康熙轻轻拽住她衣袖晃了晃,轻声道:“你忘带你男人了。”   他说完自己都没有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姜染姝绷着的脸颊也终于放松下来,跟着抿唇莞尔一笑。   “皇上。”她外头,主动牵住他的手,轻声道:“走吧。”   是时候遛狗了。   呵,狗男人,挺会骂人的。   康熙又觑着她的神色,见她真的不再皮笑肉不笑,而是心情愉悦起来,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天知道骂赝品骂到正主身上,是一件多么令人崩溃的事情。   “皇上今儿遇见什么了?”两人手牵着手,慢悠悠地踱步在羊肠小道上,在康熙彻底放松下来的时候,她才冷不丁的冒出来这么一句。   以她的猜测,怕是有人跟风学她的衣裳打扮,又学着她的姿态勾引,遇见的多了便有些烦,这才怒火冲天。   “呃。”康熙迟疑片刻,才叹气将事情说了,她听完不由得黑线,她的猜测还真是准。   拂开面前的柳条,姜染姝轻笑道:“难免的事情,都在往你喜爱的方向凑呢。”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后宫女子兢兢业业,图的就是帝王宠爱,包括她在内,依旧要细心揣摩他心思,以达到固宠目的。   所有的云淡风轻背后,都是无数次的深思熟虑。   “她们模仿的也太像了,猛的一看,还真有些像。”原本他以为今儿禧嫔不会出来玩,谁知道刚好碰上了。   也是那茜纱太过夺目,穿在她身上好看的不像话,这才让他反应过度。   两人回到景仁宫以后,坐在软榻上相顾无言,他有心像禁止宫中诸人模仿她的着装,却知道这话出来只会贻笑大方,只得哼笑道:“谁也比不得你!”   听他这么说,她是真的有些意外,原来在他心里,谁也比不得她?就算是哄她的,这话语也该死的甜美。   谁不想做那个最特别的存在。   从鼻间哼出一声,姜染姝懒懒的打了个哈欠,揶揄开口:“今儿沐浴的事,便交给你了。”   这活他喜欢,康熙眸色一亮,接着又沉了沉,轻笑道:“成,都交给朕,保管服务到位。”   这么说着,他起身开始吩咐奴才备香汤,亲自监督倒热水冲精油,连鲜花都自己亲手撒,可以说是亲力亲为,非常细致认真了。   “禧嫔娘娘,香汤已备好,朕服侍你更衣。”   “禧嫔娘娘,试着水温可还好?”   “花瓣浓密可还喜欢?”   ……   他学着梁九功伺候的样子,细细碎碎的询问,姜染姝黑线,仰着下颌表扬他:“你很贴心,本宫很喜欢。”   斜飞的锁骨很精致,衬得肩线愈加圆润饱满。   “姝姝。”康熙喉结滚动,眸色幽暗,看着对方白皙的脸颊在热水蒸腾中泛着红晕,像极了春潮浓时那酡红的沉醉表情。   姜染姝慵懒的轻嗯一声,那微哑的短促发音在雾气蒸腾下愈加迷人。   康熙体会到看得到吃不到是一种怎样心如刀绞的体验,只是搓澡而已,却累的他筋疲力竭,满头大汗。   “这是惩罚呀。”亏他天真的以为,这是美好的艳香福利。   姜染姝抿唇不语,惹了她还想要福利,真当女人都是水做的,想怎么惹就怎么惹。   搂在一处睡下,康熙整夜都有些不安稳,梦里头在吃红烧肉,每当他拿起筷子的时候,那肉就消失不见。   等他放下筷子,肉又出现在眼前。   周而复始,恶性循环。   第二天一大早起床,还在惦记着红烧肉,心累到不行。   看着禧嫔恬静美好的睡颜,康熙俯身,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这才蹑手蹑脚的出去了。   等他一走,姜染姝睁开晶亮的双眸,看了看外头还昏着,复又闭上眼睛想要接着睡。   她现在睡觉,有些越睡越累的感觉,日益增长的胞宫压迫着五脏六腑和骨头,日益难受。   打了个哈欠,闭着眼睛躺在这,懒懒的不想动。   “娘娘。”半夏的轻唤声响起。   姜染姝轻嗯了一声,就听半夏接着说道:“昨夜……瓜尔佳姑娘在乾清宫门外跪了一夜,一早上晕倒,这才被奴才们背回去,请了医女。”   听到她这么说,姜染姝睁开眼,问道:“可知犯了何事?”   半夏摇头,“不知,并无人训话。”   姜染姝若有所思,结合昨日的经历,她心里略有猜测,总觉得她挨骂的罪魁祸首就是她。   “穿的什么衣裳?”   “丁香色……”   半夏话音未落,自己就吃惊的瞪大眼,好像明白了什么。   姜染姝扯了扯唇角,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裴静真惯会装模作样,模仿别人那是手到擒来,底线又低,做出这事不奇怪。   那她的蠢萌人设呢,就这样的抛弃了吗?   借着天真的由头,她着实做了不少事,现下竟舍得露出真面目,还是她已经等不及了,亦或者是有足够的筹码。   裴静真在世的时候,便是借着太皇太后的名头起势,那她会不会接着这了解,再次哄的太皇太后愿意助她一臂之力。   这倒是有可能,也是最大的可能。   佟贵妃也有可能,但是她自己都无宠,也没有资格安排妃嫔伺候皇上,亦或者是她不愿意亲自安排。   “行了,本宫已知。”   半夏躬身下去,留下一室寂静。   此事过后,宫中很是平静些时日,康熙那日大发雷霆,也是杀鸡儆猴,骂给旁人听的,只是没想到翻车骂到正主头上。   再加上天气炎热起来,大多都窝在室内纳凉避暑,不肯出门。   姜染姝亦是如此,孕妇怕热,她怀里的竹夫人一会儿一换,甚至觉得抱在怀里的时候热乎乎的,并不冰凉。   “要命了。”汗珠子就没停过,望着已经开门的冰鉴,姜染姝突发奇想:“将竹夫人放在冰鉴上晾一晾,说不得没这么热了。”   景仁宫装的有风轮,跟别宫比起来已经好很多,可跟空调比起来,那真是差远了。   刚开始见到冰鉴、风轮的时候,她还惊诧非常,没想到在她印象中这么落后的时代,还有这东西的存在。   “调一碗香饮子,要樱桃口的。”姜染姝怏怏吩咐。   半夏有些犹豫的下去,这香饮子到底有些凉,不能多吃,可嫔主儿喜欢,多吃两口也无妨。   左右都是好东西做的,现在连燕窝羹都放进去了,为了符合嫔主儿口味,莲生可真是拼了。   “莲生。”半夏脆脆的喊了一声,就听厨房里一阵乒乓作响,显然是有不少东西落地。   她心里一紧张,直接冲了进去,就见一个面生的小宫人瑟缩着肩膀,楚楚可怜的望着她。   圆盘脸,柳叶眉丹凤眼,好一个风流无比的长相。   她作为大宫女,这景仁宫中人人都认识,偏这小宫人她不认得,面色不由冷厉许多。   “你是谁!”   小宫人细声细气地回:“回姑姑话,奴婢菡生,原是分到延禧宫伺候,今儿来寻姐姐。”   菡生,莲生。   这么相近的名字,半夏面色冷凝,这厨房重地,哪里容得下外人进来。   “莲生呢?”半夏冷喝,外头的小宫人赶紧去寻,半晌才看到莲生气喘吁吁的过来。   “这位是?”半夏冲着菡生点了点下巴,问道。   莲生有些怔忡,不确定的开口:“菡生?”   印象中是有这么一个伶俐的妹妹,只太久不见,有些不大记得。   菡生眨了眨眼,怯生生地唤:“姐姐。”   她和莲生长的很像,五官基本一样,只是莲生要壮硕些,而菡生身量细长玲珑。   “你怎么进来的?”莲生面色大变。   让外人进小厨房,她最后不过落一个被逐出宫的下场。   菡生满脸惊讶,诧异道:“不是你叫的吗?还给了腰牌呢。”   她从腰间掏出来一枚精致的木牌,上头写着景仁宫一等宫女莲生的字样。   莲生条件反射的摸自己袖袋,果然见腰牌不见了,不由得面色大变。   看向半夏审视的目光,叫升级苦笑,这个庶妹十年如一日的不让她好过。   “走,到嫔主儿跟前辩驳。”   莲生生的高大,提着菡生跟提着小鸡仔一样,不知情的人看到菡生眼泪汪汪的,还以为莲生仗着身高优势欺负人。   “姐姐,你为何要这般对我。”菡生小声抽泣,眼神委屈极了,雾蒙蒙的大眼睛含着一泡泪,那幼态的脸颊越发惹人怜惜。   她不自在的挣了挣,开口说着模棱两可的话:“你我同气连枝,相煎何太急啊,我又不是多话的性子。”   作者有话要说:   菡生:我不多话,不会告诉禧嫔娘娘你背主的。   莲生一巴掌糊上去:闭嘴吧你。 第113章   一路上众人神色各异,眼神中带着审视,目送莲生挟裹着菡生往正殿去。   半夏在一旁虎视眈眈,这事情小不了,旁人不知道,她心里是门清的,嫔主儿如今有孕,小厨房那是丁点意外也不会有。   培养一个人多难,毁掉一个人太简单了。   也不知道是谁生出的毒计,直接想砍掉她一只臂膀。   几人到的时候,姜染姝正坐在软榻上用膳,听到喧闹的声音,她掀了掀眼皮,哼笑:“叫进来吧。”   莲生对上她含笑的双眸,膝盖一软便跪在地上,委屈巴巴的开口:“嫔主儿,奴婢真不知道,就出去领食材的功夫,怎的就被她混进来了。”   主要是她拿着腰牌,姊妹俩长相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才能进来。   莲生心里有一万句辩驳的话想说,可又觉得无力的紧。   菡生膝行向前,嘤嘤开口:“禧嫔娘娘,传闻您最是慈和明白不过,这其中的掏搅哪里是一言半语说得清楚,奴婢不过听姐姐来寻她罢了,怎的就……”   她欲言又止,看向莲生的表情充满了悲痛,用帕子沾着眼角,期期艾艾地开口:“打小姐姐便是要强的性子,不成想现如今长大了,竟还是如此。”   这话只说一半,剩下的任由你猜,这样欲语还休,给足想象空间,若是多疑些,这人往后万万不能用了。   “将婉月叫进来。”姜染姝懒懒的用护甲点着桌面,冷不丁的冒出来一句。   听到这个名字,菡生的心里紧了紧,握住手帕的手也跟着握紧。   “婉月?”半夏有些茫然,总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只走到门外才想起,这不是三等洒扫宫女嘛,她长的明艳大气,却低调沉稳,从不显露于人前。   等她找到婉月,对方穿着半旧的绿色短打,却仍旧纤细美丽。   “走吧,娘娘召见。”   “是。”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进殿内,莲生和菡生俯首跪在地上,禧嫔慢悠悠的在品茗,神情惬意。   “又见面了。”姜染姝不咸不淡的开口。   婉月心里一惊,面上仍不动声色,乖巧的跪地请安:“禧嫔娘娘安好,不知娘娘有什么吩咐。”   姜染姝打量着她,刚开始对她有印象,是裴静真被赶出去,她是个为友情两肋插刀的,直接过来寻她晦气。   果然姐妹情深,如今又不知怎么勾搭上了,来给她出难题呢。   一见婉月,莲生的面色不由得一变,诧异道:“是你!”   她去领东西的时候,和她撞在一起,由于她着急,觉得是自己的错,还伸手拉起柔弱美丽的她,谁知竟是毒蛇一只。   “婉月,你可知罪?”姜染姝含笑开口,神情中带着兴味。   菡生脸色铁青,还说有通天手段,结果对方打眼就把她找出来,前后还没有一刻钟的功夫。   到了这一步,她自然是不能认的,两人对视一眼,决定用商量好的供词重新翻供,还未开口,就见禧嫔摆了摆手:“拖去慎刑司。”   她不是专业的审讯人员,还是不揽瓷器活了。   菡生和婉月面色大变,但凡进慎刑司,就没有囫囵出来的,不脱掉几层皮扒掉几块肉,根本不成。   “娘娘慈悲为怀,恕罪啊。”两人瘫软在地上,小脸煞白。   姜染姝轻轻一笑,她素日里为了保养,很注重面部表情管理,毕竟她以色侍人,可不想有色衰而爱驰的那一天。   时日久了,倒真以为她是好性子。   摆了摆手,顿时有嬷嬷过来,将两人拖走,留下莲生一脸震惊。   所以在她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嫔主儿已经慧眼如炬的解决了。   “你呀。”姜染姝摇头,点了点下巴无奈道:“出去外头跪上半个时辰,这么点子事,你偏弄得人尽皆知,今儿到底是你疏忽大意。”   说句不好听的,若不是她派人盯着,对方真的往小厨房丢点什么,她到时候一百张嘴也说不清,那可真是她也救不了她。   莲生满脸惭愧,一脸怀疑人生的跪在殿门口。   姜染姝看着她挺直的脊背,眸色深了深,对于丹宁和裴静真,她原本心里只是猜测,但是婉月的出现,倒是让她又肯定两分。   敲了敲桌子,她心里还有几分不解,派菡生来拉下莲生,拿一颗棋子换一颗棋子的做法,有些令人不解。   除非一石二鸟借力打力,若是这样,就好解释了。   她正在出神,就见康熙大踏步走了进来,穿着富贵的宝蓝锦衣,脸上带着焦急。   “梁九功说你宫里头往慎刑司送人了,朕过来瞧瞧。”康熙上前打量着她,来回扫视好几圈,见没有异常,这才舒了一口气。   他真是怕了,这有孕消息还未传出去,这就有人动作了。   姜染姝含笑:“这宫里头进一只蚊子大家都紧张的紧,更别提是大活人了,明面上无人注意,实则都盯着呢。”   是这个道理不假,他往景仁宫塞了多少能手,就是以防万一来着,瞧着平平无奇的小宫人,那都是拿着双薪。   话是这么说,心里的紧张却丝毫下不去,康熙心中某些念头又开始蠢蠢欲动,他提议道:“左右侧殿还给你留着,不如你搬进乾清宫住几日?”   这里到底离得远些,他有时候时间短,根本来不及过来。   原本她说时常会去,然而这么久并没有过来几次,刚开始还送几次东西,送着送着就没影了。   统共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这么一说,他好像有点惨。   姜染姝一听就觉得脑壳疼,她才不愿意住乾清宫,一个人自由自在多好,非得跑旁人地盘上,做什么都束手束脚的难受。   “太过扎眼了,嫔妾保证,有事没事都往乾清宫溜达,保证您厌烦为止,”   康熙薄唇紧抿,心情有些不大好,她上次说的比这次诚恳多了,结局也不过如此。   “就这么不愿意跟朕一起?”康熙抿嘴,神情中略有受伤。   对于帝王而言,能好言相商,已经很不错了。   他对她是真的上心,这才愿意尊重她的选择。   姜染姝薄唇微抿,有些无奈的开口:“如今时局不稳,您虽英明,能镇着那魑魅魍魉,可但凡露出丁点弱势,必被人加以攻击,汉人讲究中庸之道,更有言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她眉眼温柔,牵着康熙的手一道坐在软榻上,声音清浅的劝:“您想想,阖宫的妃嫔都盯着我,这谁顶得住?”   如今康熙偶尔也会传召她人,一时间只是风言风语,大家也说不清楚,她到底是不是独宠,毕竟皇上一月中有十天入后宫,顶多来她这里五六次,剩下的还会去旁人哪里转转。   纵然说是只看孩子,可谁信呢?除了当事人,谁都不觉得康熙会放着嘴边的肉不吃。   康熙捏了捏她的脸颊,当初他怕她恃宠而骄惹他厌烦,谁知宠爱愈盛,她反而愈加沉寂,就这份心性,便是常人难及。   三藩胜利,他就有些飘了,觉得天下尽在掌握之中。   “都听你的。”康熙一声长叹,自己宠出来的女人,除了顺着,竟别无他法了。   姜染姝抿唇一笑,甜滋滋的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调侃道:“都说远香近臭,这往后又能香些日子了。”   康熙斜睨她一眼,噙住那红艳艳的唇瓣狠狠亲了下去,既然不会说话,那还是别说话了。   “唔。”康熙闷哼一声,止住她的挣扎,狠狠的吃了个够,这才放开。   看着她双眸沁出水意,变得波光潋滟,眼角晕出几分红云,像是躲在云层后面那羞涩的朝霞,几分轻薄,几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丽。   那唇愈加红艳起来,带着微微的肿意,上唇翘起,带着些许邀请的微憨。   康熙喉结滚动,不自觉的咽了口水,大拇指在她唇瓣上狠狠揉搓,半晌才恶狠狠地开口:“赶紧把这小崽子生下来,朕要吃个够本。”   他万万想不到,竟然有缺这个的一天。   姜染姝摸着有些刺的唇瓣,不自在的舔了舔,黑线道:“十月怀胎,早一天都不行。”   所以说,预产期在过年前后,出月子更是要养到开春了,至于康熙能不能忍住,那可不敢说。   在这个时候,并没有女人生孩子是辛苦事,男人在孕期忍不住是天怒人怨的事情。   男权社会,更多考虑的是男人的感受,担心他们空着难受,一家主母是要主动给家里的爷们安排人伺候。   这个伺候,自然不仅仅是伺候,那是里里外外,伺候的舒适妥帖。   而作为帝王,更没有这一说,前脚知道你怀孕,后脚为了庆祝,直接和旁人也是常有的事。   她这么一说,康熙直接无言以对,半晌才怏怏开口:“不说了。”   简直听者伤心闻者流泪。   “好,等生完了,便都随你。”姜染姝忍不住轻笑出声来。   “真的?”康熙狐疑的望着她,她惯会哄他,为了使唤驴,在面前吊一根胡萝卜的事,他不是第一次经历了。   姜染姝诚恳点头,一脸你要是不信我也没办法的表情。   这么一看,康熙就知道,什么都随他,定然只是一根胡萝卜罢了。   只是这胡萝卜该死的诱惑人,让他纵然知道是假的,依旧欲罢不能。   “真的不骗您,我发誓。”姜染姝笑的弯了眼睛,主动上前啃了他下巴一口,在那秀致的下颌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还带着口水。   康熙一脸嫌弃:“噫……”接着绷不住自己笑开了。   掏出帕子擦着下颌,他数落:“下次别啃了,仔细脏。” 第114章   他这么说着,眉眼间都是清浅的笑意,姜染姝索性又啃了一口,含笑调侃:“香。”   夏日以无趣多些,蝉鸣鼓噪,艳阳高照,她总是懒懒的瘫在软榻上,百无聊赖的看着书。   胤祧和明瑞的周岁宴在中秋,也是凑的巧了,借着这节日,可以好好的热闹一场。   也因着这节日,少了许多热闹。   “妃妃呀。”明瑞咿咿呀呀的唤,手撑着太师椅立起来,明亮的大眼睛看着她,软濡的吐着泡泡。   姜染姝含笑伸出手,让她借力站着,明瑞顿时高兴的跟什么似得,哒哒哒的扑进她怀里。   “抓周的东西可备好了?”她问。   赖嬷嬷点头,拿单子给她看,一边细细碎碎的念叨:“阿哥和公主的不一样,略差了几样,您瞧瞧还有什么可补充的。”   垂眸去看,就见少了官印、刀剑等这个时代男性气息浓厚的东西。   “俩孩子备一样的,左右只是个玩笑罢了。”姜染姝随手将单子递回去。   赖嬷嬷有些犹疑,公主阿哥自不同,这若是公主抓了刀剑,阿哥抓了胭脂,可又如何是好。   看着禧嫔不容置疑的脸颊,她还是默默下去准备了。   第二日一大早,姜染姝自己穿了喜庆的茜红底彩蝶穿花的旗装,给两个孩子也裹上喜庆的大红,头上带着金黄的抹额,衬得那玉雪般的一团。   一岁的孩子,带着懵懂的精致,最是好看不过。   打眼一扫,就能萌的人肝颤儿。   又是自己生的小崽崽,那叫一个可心可意,只觉得天底下再没有比两个更可爱的了。   刚把抓周东西摆出来的功夫,康熙急匆匆的赶来,见没有开始顿时舒了一口气。   “嗨呀,朕的两个小乖乖,想不想皇阿玛呀?”上前用胡茬蹭了蹭两人娇嫩的小脸蛋,胤祧顿时嫌弃,小手推着不愿意,明瑞倒是喜欢这个游戏,咯咯的笑个不停。   姜染姝上前替他解掉披风,含笑道:“就等您来了。”   抓周总是要父母在的,少了谁都有些遗憾。   “开始吧。”康熙上前抱起两个小家伙,一块地毯上放一个,立在边上看着。   明瑞一脸懵的坐在中间,小手摸摸这个好有意思,摸摸那个也好玩的紧,顿时乐不思蜀,哒哒哒的爬个飞快,将喜欢的东西都收入囊中。   在她的意识中,从来没有只选一个的念头,总是喜欢了便尽数拿起便是,因此小篮子堆的满满的,什么都有。   这些刀剑书本都做成小儿容易抓握的大小,特别精致可爱。   相对于明瑞的胸怀天下,胤祧就变得克制很多,只抱着官印就不撒手了。   康熙看着两个小东西,忍不住朗笑出声:“不愧是朕的孩子,有出息!以后做一个对大清江山有用的人!”   他的几个兄弟如今只剩下福全和常宁,两人身兼要职,非常得他信任,他想着若是太子继位,希望能和他一样,跟兄弟若手足。   姜染姝但笑不语,捏了捏胤祧肉嘟嘟的小脸蛋,看着他被一碗蛋羹勾引走了,不由得好笑。   这小东西吃的多长得快,看见吃食都没命了。   她记得小儿一岁之前不能吃蛋白,因此一直卡着不给吃,前两日刚放开给他吃几口,完了,爱上了,禧娘娘都喊不明白呢,蛋蛋说的很清楚了。   “蛋蛋呀。”明瑞吭吭哧哧的拖着自己的小行李,听到胤祧说蛋蛋,撒手就扔,跟着跑远了。   康熙望着两小只肉嘟嘟的小屁股,突然有些愁:“怎的这般爱吃?”   在他印象中的孩子,那都是跟猫似得,胡乱吃几口,那都是极给面子的。   这么想着,又想到了余年生的余余和年年,这两个小东西吃的一点都不少,比它娘还霸道。   姜染姝横了他一眼,爱吃就好,长得壮身体好。   康熙捏了捏她弹润的脸颊,忍不住笑,现今她已有孕四个月有余,到底丰腴了些,呈现出不一样的风情。   美人总是有特别优待的,不论胖瘦,都美的与众不同。   “可还有哪里不适?”康熙顺手替她揉了揉腰。   姜染姝懒懒的斜睨他一眼,回答的欲望都没有,这打从今儿起,真正的苦日子算是来了。   她这怀象瞧着还是后怀,最是压迫骨头神经,已经有预感以后的难受劲。   “乖。”安抚的轻抚她的脊背,康熙也无可奈何,这女子怀胎十月,都是这么过来的,并没有什么法子能减轻痛苦。   因着晚间是中秋宴,这生辰宴就放在中午,早上是和康熙一道吃便饭,可以说一天时间安排的很紧凑。   刚收起早膳,内务府就派人来布置生辰宴所需,东西摆停当,陆陆续续就有妃嫔来庆贺。   先来的是安嫔,她牵着万黼的小手,笑吟吟的开口:“今儿大喜,瞧两个孩子多可爱。”   壮实的她都羡慕,万黼小时候伤了底子,再难养胖。   肉墩墩的可爱模样,跟个小炮弹似得到处窜,这才一周岁就会走了,着实罕见。   她拿的礼物也实诚,赤金镶宝项圈沉甸甸的,就连小抹额也是镶着红宝石,成色好极了。   这是私下里的礼,不在礼单上。   “你呀,何必这么客气。”姜染姝含笑接过,将金项圈顺手挂在胤祧脖子上。   这宫里头审美有好有坏,安嫔是其中佼佼者,她心细,打小在富贵窝里泡大,练就一身好本事。   “好看。”姜染姝请她往座位上安坐,又闲话几句,就来了一大群低位妃嫔。   她以为她能把宫里头的人给认全了,这会儿才知道是她输了,就这一批十来个,她就没印象。   怪不得她独宠,太皇太后一点也不急,这后宫佳丽三千,个个貌美无双,谁信康熙没旁人。   前殿坐的满满当当,陆陆续续还有人来,有些宗亲命妇也递了帖子进来,愈加显得景仁宫拥挤不堪。   好在也不用她招呼,左右有人照应着,虽吵闹了些,到底还撑得住。   她觉得还好,却不知后宫诸人见到她,那叫一个三观震碎。   旗装宽大,等闲看不出曲线来,偶有阵风吹过,那圆润饱满的肚腹曲线便一清二楚了。   纵然月份浅,只是个轻微凸起,可众人眼睛多尖,打眼一扫就知道什么情况。   说好的她无宠,皇上从不召幸她,合着是因为有孕,细细算来,也是差不多的事,就是打她能知道自己有孕,这才传出谣言。   这人心可真脏。   敬嫔气的撕烂手中帕子,好一个禧嫔,怪不得上次争不过她,合着她有孕在身,自然得皇上偏宠。   可她有孕也是好事,占着宠爱的她不能侍寝,那么余下时间,自然后宫瓜分。   不知道怎么的,竟盼着她怀的时间久一点,再不能侍寝才好。   都说有孕的妇人面色蜡黄,行动不便,可这些跟禧嫔根本不沾边,她美的像是能发光。   气色好的不像话,肌肤莹润有光泽,以前怎么美,如今添了一层柔和的光辉,气质更甚于前。   “禧嫔娘娘艳冠群芳,吾辈叹服,”郭络罗氏似笑非笑的开口。   她以前最喜旁人夸她貌美,打从禧嫔横空出世后,便再也没有听到过了。   这样拉仇恨的话,自然是说给佟贵妃听的,她纵然不愿意来,碍于情面也必须来。   再说,她有跟这后宫诸人同样的目的,那便是等着皇上驾临,万一看上自己,那便是荣幸了。   如今无宠的她们,任何一点希望都不愿意放弃。   听到她这么说,佟贵妃嗤笑一声,漫不经心地接了一句:“是啊。”   郭络罗氏登时有些噎的慌,不知何时起,连心比天高的佟贵妃也学会蛰伏了,她以前仗着是皇上表妹有特权,跟先皇后打了不少擂台。   他们刀光剑影七嘴八舌,姜染姝只含笑听着,说得好听便接一句,不好听就当没听到,有人在跟前演戏,还挺好玩的。   “皇上驾到~”太监尖利的嗓音响起。   众妃嫔眼眸里顿时闪过流光,一个个娇弱无力起来,恨不得西子捧心状请安。   “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莺莺燕燕的娇声合在一起,无数双期盼的目光望过来,康熙却在第一时间看到那茜红的身影。   “起。”康熙冷漠的声音响起,大踏步往前方走去。   姜染姝坐在主位,佟贵妃坐在上首位,两人中间刚好能加塞一个座位,众人的目光顿时充满了兴味。   到底是盛宠的禧嫔娘娘能拔得头筹,还是地位尊贵的佟贵妃能更有面子些。   康熙毫不犹豫的走到主位,让人在禧嫔左边加上桌椅,又唤胤祧、明瑞过来给大家见礼认人。   “皇上。”佟贵妃笑着起身,柔声道:“禧嫔娘娘真会养孩子,瞧他们虎头虎脑的多可爱。”   她说着,用帕子沾了沾眼角,笑道:“胤禛要大上些许,比起来却差远了。”   她说着将身后的胤禛拉出来,示意他上前行礼。   “儿胤禛,皇阿玛,请安。”他歪歪扭扭的上前,话虽说的含糊,却能表达出来,对比龙凤胎来说,着实机灵不少。   再加上他瘦些,瞧着比肉墩墩的龙凤胎要灵巧不少。   一双黑葡萄似得大眼睛眨巴眨巴,带着孺慕之思,能瞧得人心软。   不得不说,这后宫妃嫔美丽,这孩子也鲜少有难看的,一个比一个聪敏好看。   “起。”瞧着他摇摇晃晃的行礼,康熙眼中怒气一闪而过,这么小的孩子,路尚走不稳,得废多少功夫才能学会这个。   “可真是有心了。” 第115章   中秋的中午仍是有些燥热的,蝉鸣声尚未绝迹,知了知了的叫个不停。   一句意味不明的有心了,让佟贵妃神色突然一紧,她认识皇上十余年,自认看脸色的功夫还是有的,这眉峰微微下压,分明是怒极了。   当着这么多奴才的面,还有这许多低位嫔妃,直接给她个没脸,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果然一个人得宠,便做什么都是对的,一个人若是不得他心,那便做什么都是错的了。   姜染姝也跟着皱眉,胤禛满打满算一岁零八个月,语言发展并不足以支撑他自如的说出这些话,必然是有人在后头日日勤心教导。   若是会说吃奶、喝水等词,康熙必然开心的紧,可换成这样半句子的请安语,也无怪乎他难受。   那是他的孩子,捧在心尖上的孩子,学会什么都是值得高兴的,他愤怒的是有人拿这个邀宠。   “胤禛好厉害。”姜染姝含笑开口,点了点胤祧的小脑门,笑道:“跟着学学知道不?”   明瑞有些不服气,哼哼着不依,也跟着‘厉厉’的说个不停。   她虽然不会说,但是很多词也是听得懂的,这么一想,胤禛会说请安语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比明瑞大八个月呢,这中间都学会多少技能了。   胤祧还是傻乐乐的,姜染姝戳他,他就捉住她的指尖把玩,扣扣掐掐的,好奇极了。   “胤禛,过来。”   康熙冲着他招了招手,胤禛有些瑟缩,大眼睛眨巴着,有些害羞的‘嗯’了一声,回头看了看佟贵妃,这才往前走去。   看到他这个样子,康熙心中愈加不悦,皇子当有一股锐气,这般算什么样子。   “皇阿玛。”   “妃妃。”   胤禛乖巧的行礼,有礼貌的样子和龙凤胎无法无天的模样行成鲜明对比。   康熙摸了摸他埕亮的小脑门,收敛起神色,含笑道:“弟弟妹妹的生辰宴可好玩?”   看着他黑葡萄似得大眼睛好奇的看着龙凤胎,一边裂开嘴笑了:“好玩,喜欢。”   他鲜少能见到这么多人,更别提在人多的时候,母妃会待他特别温柔可亲。   “去,跟弟弟妹妹一起玩。”   康熙牵着他的手,直接带到胤祧跟前去,两个小男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愉快的手牵手玩去了。   胤禛一岁半会走路,现在还有些控制不住走向,猛一起身的时候,方向容易跑偏,再一脸懵的矫正回来,特别好玩。   而作为弟弟的胤祧会走路不足一个月,那才叫没方向,深一脚浅一脚的,有时候走着走着累了,还会一屁墩摔地上,他也不哭,爬起来接着走。   两个人的游玩路就显得格外坎坷,看的人忍俊不禁。   姜染姝双眸含笑,看着两人渐渐远去,示意奴才们跟上伺候便是,佟贵妃却有些不大高兴,她的孩子,千金万贵的,怎么能跟包衣奴才的阿哥一起玩。   这么想着,又想到胤禛是乌雅氏所出,不禁抿起唇,愈加不喜。   无怪乎奴才秧子,能玩到一起也不足为奇。   等到宴席散去,佟贵妃笑着带胤禛走,一路上自然是和蔼可亲的,只一进承乾宫,面色就变了。   “老五,你可知错。”她眉眼微挑,带着冰凉的温度。   一见她这个神色,胤禛就有些怯,拧着小手开口:“错,错了。”   他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可先认错总是没错的,省的再挨罚。   “哪里错了?”佟贵妃盯着他的眼睛问。   说起这个,他就一脸懵了,甚至有些无法理解她的话语。   “以后不许跟胤祧玩,记住了没有?”   原来他叫胤祧,那呲着的小米牙在面前一闪而过,胤禛乖巧点头:“记住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不能跟可爱的胤祧玩,他喜欢这个弟弟,可母妃说什么便是什么,从来容不得半点驳斥。   佟贵妃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怜悯,嘴里说着‘奴才秧子’,他不懂何意,心里却难受极了。   “妃妃。”胤禛小心翼翼的伸出两根手指,怯生生的想要去捏她衣袖,昂着头问:“玩,陪。”   佟贵妃不耐烦的将他小手拂开,皱着眉离去,她宫务忙着呢,哪里有空陪他玩。   今儿晚上的中秋宴才是重头戏,她得好生准备着,哪里空的出一星半点的时间,也是禧嫔霸道,不过是周岁宴罢了,竟让所有人都顶着大太阳陪坐。   她配吗,她不配。   这么想着,她心中愈加气恼,她什么样的身份,对方什么样的身份,真是奴才秧子,惯会恃宠而骄。   她这么觉得,康熙却是另外的想法。   “周岁是特殊的日子,你瞧着求个恩典,但凡能允的,朕都允你。”康熙瞧着她细白的脸颊,没忍住上手捏了捏。   姜染姝眼波流转的横了他一眼,轻笑道:“只求他们平安长大,旁的都无关紧要。”   这是她的真心话,像她父母养她这么大,一路支持她,好不容易养大了,竟然穿越了,最后还不是落得一场空。   不管中间有多么优秀,人都不在身边,又有何用。   “给你恃宠而骄的机会都不要。”康熙感叹。   姜染姝无言以对,犹记得当初那句‘可曾用膳’,让她在冰窟里度过许多日夜,如今竟盼着她逾矩,这又是什么道理。   她的心彻底沉静下来,刚穿越的浮躁被那冰封,再难有起伏了。   “皇上给的已经够多了,竟让人想不起还有什么可开口要的。”姜染姝眉眼弯弯,浅笑出声。   这话也是真的,她来到皇宫最大的收获是两个孩子,再次是琴棋书画这些技能,让她的精神世界很充实。   而物质生活从来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不论是康熙的赏赐,还是内务府的孝敬,亦或者是妃嫔的送礼,都让她得库房满到不能再满。   这珍宝把玩多了,反而平平,好看是依旧好看的,喜欢是依旧喜欢的,可要是没有,这日子也是照过。   这么一说,如今的日子竟是神仙般的日子了。   “倒是要跟皇上谢恩,竟宠的我无娇可侍。”姜染姝上前,伸出葱段似得食指,直接勾住他腰带,促狭道:“想这么多作甚,不如歇晌。”   睡饱了晚上才有时间嗨,毕竟中秋宴呢,最是热闹不过。   康熙瞥她一眼,无言的躺下,她要这么说,谁还有什么法子。   禧嫔如今只是嫔位,上头还有妃位,贵妃位,皇贵妃位,她一点想法都没有。   再说,还有惠及母家的说法,她完全可以给她父母求个恩典,承恩公不行,侯爵也不是不可以的。   这些上头还有局限,是当代承袭,还是三代而渐,亦或者是世袭,这里头名堂大了,不都是一步步来的,怎么就没东西求了。   看着她闭上眼睛睡得香甜,康熙望着芙蓉帐,露出无奈的笑意,他愿意无条件的宠着她,不就是因为她一直都在他的条件内,从未逾矩。   所以才想要给她更多,让她活的更恣意些。   ……   “睡饱了?”   低沉的男音在耳后响起,姜染姝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眸,就见康熙眉眼含笑,单手支着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唔。”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她还有些不清醒,呆呆的伸出手摸了摸那俊秀的脸颊,歪了歪头:“皇上呀。”   刚睡醒的嗓音还带着沙哑缠绵,嘟囔着带出微翘的尾音,娇媚的不像话。   话音刚落,鼻尖便被亲了亲,姜染姝也醒过神,回亲了一下,这才笑道:“竟未回去?”   康熙点头,早就盘算着今儿歇歇,前几日都开始加班加点,就是为了给今日腾时间呢。   “晚上有什么节目?”她问。   说起来这种大型活动她还没怎么参加过,不是在怀孕就是在坐月子,一直完美错过。   “一些常规项目,年年都没什么新意,左右是凑一起热闹,图个意趣。”更多的是一种仪式感,吃螃蟹、吃月饼、吃茶、赏月,这才是最根本的流程。   其余的花哨点子,对于他来说都是多余的,只宫中难得热闹一回,也为了彰显皇家气派,故而少不了。   “到时候命妇也会进宫。”话说到这里,康熙顿了顿,显然想到瓜尔佳氏是个什么情况,不由得有些头疼,犹豫着问:“你要见她吗?”   他以孝治天下,也是有前提的,那就是父慈子孝,生而不养,甚至屡次想要她性命,他了解的一清二楚,自然不会要求她把命搭上的愚孝。   可他担心她没有,所以更渴望。   就见姜染姝迟疑着问:“我必须见吗?”   她这么一说,康熙就懂她的意思了,这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回答,不由得笑了:“自然不是。”   既然她不愿意,那就作罢,他复又笑道:“有嫂子也是一样的。”   姜染姝点头,她到底不是原主,亲缘要薄些,对方对她好,她就多回报一二,对方对她不好,她就当没这个人。   伤心是不可能伤心的,难过也是不可能难过的。   “你呀,生性凉薄。”康熙感叹,若是一般人碰到这样的事,必然得纠缠不休。   姜染姝心里一紧,这可不是个什么好说法,微抬了抬眉眼,她慢悠悠的试探着问:“不知皇上此话何意?”   能是何意,自然是说她好的意思。   反正她所有的热情都投到他身上了,再就是两个孩子,脑海中闪过余年娘仨的身影,他勉勉强强的又加上那三小只。   “自然是好的。”康熙含笑捏着她的脸颊,那弹润的手感让人欲罢不能。   作者有话要说:   康康:她生性凉薄。   姝姝惊恐脸。   康康:但她对朕不薄。   姝姝:我不是我没有再见。 第116章   一轮明月爬上柳梢,将清辉洒向人间界。   姜染姝昂头,看着那晕黄的月轮,细细的眉尖拧成一团,每逢佳节倍思亲,此话诚不欺我。   也不知道怎么的,不过两年有余,她已经有些记不清前世的模样,有时候会觉得前世就像是一场庄周梦蝶。   “嫔主儿,到时辰了。”半夏提醒。   姜染姝垂眸,由着她给她系上披风,跟着仪仗队往交泰殿去。   嫔位的仪仗有些简薄,前头四个小宫女提宫灯香丸,身前是四个小太监开路,身边跟着嬷嬷大宫女伺候,后头又是拿着东西的小宫人。   等她到的时候,殿中央已经熙熙攘攘的尽是妃嫔,中午见过的人,晚上又见了一次。   “给禧嫔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低位妃嫔率先起身,一时间娇声燕语好听极了。   姜染姝含笑叫起,走到前头跟几个嫔位见礼,这才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   要说这座位安排也有意思的紧,她排在有孩子的嫔后面,她后面还有敬嫔王佳氏、端嫔董氏、郭络罗嫔等。   正在出神,就听外头又传来仪仗队的声音,抬眸一看,果然是佟贵妃,她穿着金黄的百鸟朝凤旗装,华贵端庄。   “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所有人起身行礼,一时间声势浩大。   佟贵妃抬了抬手,四平八稳的喊起,身边跟着的小太监唱道:“贵妃娘娘恩典,平身~”   他专职做这个的,嗓音低沉浑厚,和太监的公鸭嗓截然不同,还挺惹人注目。   佟贵妃施施然的走到殿中央,她的座位安排在皇上座位错后些许,从远远的去看,就跟并排似得。   她打眼一扫,人群中安然静坐的禧嫔是那么显眼,明明穿着寻常的嫔位吉服,雪青地绣花蝶纹褂子罩在身上,略微有些宽松,更显得她身段玲珑。   茜纱凤尾裙下是若隐若现的绣花鞋,葡灰色缂丝玉蝶,胡须一闪一闪的缀着红宝石。   都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寻常权贵家里也有,可她穿到身上,就是跟别人不一样。   原本还有一股子奴才小家子气,如今越发的高洁起来,气质变得特别不一般。   不过扫了一眼,她心里闪过她不过尔尔罢了,也闪过一种永远也追不上别人的无力感。   她心里想了这么多,面上仍是笑吟吟的,不管怎么说,到了重大场合,能光明正大坐在皇上身边,便尽够了。   她能陪他白头到老,再差也差不过现在,但是宠妃就不一样了,更新换代之后,哪里听的到旧人哭。   “今儿中秋,是个团圆的日子,后宫姐妹们坐在一处吃酒闲谈,也是一件雅事。”   佟贵妃举起手中白玉酒杯,略扬了扬,一口饮尽。   姜染姝还不曾尝过酒,这又在孕期,宫人也不敢给她斟酒,旁人都是微微浑浊的酒汁,偏她是冲的橘子酱汁,打眼一看,和浊酒真有些像。   甜滋滋的好喝,万黼坐的有些远,他哒哒哒的跑过来,闻到那香甜味道后,忍不住小小声的说:“嫔娘娘,儿臣也想喝。”   大家都在喝,偏他没有,他觉得自己是个大孩子了,能喝上一小碗不成问题。   姜染姝直接拿起酒壶,给他倒了一杯,万黼略有些纠结,还是一饮而尽。   这酒一入口,他就觉得不对,瞪圆了眼睛看着她,一脸茫然。   安嫔冲他举杯,一口喝点杯中酒,还把酒杯倒置,看着他不敢置信的小眼神,勾唇轻笑。   “哈哈。”姜染姝捏了捏他肉乎乎的小脸蛋,也跟着笑了:“乖,小孩子不能喝酒。”   万黼哭唧唧:“嫔娘娘,儿臣已经长大了。”   他不过三尺有余,跟胤祧比起来,确实长大了。   宫人搬来小绣凳,几案上摆了吃食点心,又放了九连环给他解着玩。   又玩闹一会儿,大家复又安静下来,都在等着一个最重要的人到来,那就是皇上。   任是歌舞再美丽,没有人欣赏,也失色几分。   “皇上驾到~”太监高唱的声音响起,一瞬间像是打开了洪流闸门,交泰殿中又恢复了活气。   “皇上万福金安……”整齐的请安声响起,姜染姝从善如流的起身,跟着众人行礼。   康熙走到她跟前的时候,脚步顿了顿,这才往上走去。   又是一番筹光交错,想对比方才的沉寂,这会儿真是笑颜如花莺声燕语不断,大家都露出自己最美好的模样。   康熙手中端着酒杯,眼神不自觉地往禧嫔那里飘,这宴席讲究奢华,与她平日饮食习惯不同,也不知道她饿不饿。   坐在他身侧的佟贵妃笑意微僵,明明近在咫尺,一伸手就能碰到的距离,他却从未回头看她一眼。   “皇上,臣妾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她眉眼含笑,柔声开口。   “讲。”康熙回。   佟贵妃视线扫向下首,那无数张美丽的红艳骷髅,都等着随时暴起,将皇上生吞活剥了,而她,也是其中一个。   “姐妹们闲来无事,学了些小玩意儿,今儿是中秋,与天同庆的好日子,又是家宴,不如献计一乐,倒也热闹热闹。”佟贵妃用锦帕沾了沾唇,脸上仍是盈盈笑意。   “可。”康熙看着禧嫔百无聊赖无所事事的模样,还是点头允了,她不就是来看热闹的吗?   他既然答应了,佟贵妃也不知道心中是喜是悲,只试探着问:“禧嫔素来贤淑,不如她先来如何?”   这话一出,康熙冷厉的眼神扫过来,那冰凉的温度让她心中难堪极了。   大殿中一时安静极了,姜染姝含笑起身,柔声细语的开口:“嫔妾拙手笨脚的,就不献丑了,诸位见谅。”   说罢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当赔罪了。   她也想随意拿出技能,最好艳惊四座,从此江湖留下她的传说,把佟贵妃脸打的啪啪响,可她还怀着身孕呢,出风头招人惦记的事,还是少做为妙,大家都是竞争对手,谁会真心实意夸你几句。   康熙笑着安抚道:“你呀,最是谦和不过。”   这有人谦和,自然是有人咄咄逼人。   佟贵妃一口血噎在胸口,简直无言以对,这样尴尬的局面让她难堪,强笑着开口:“原本就是姐妹们聚在一处玩,不强求。”   她的视线在人群中寻觅,看到末尾的丹宁,眸色深了深。   表姐妹,同气连枝。   一荣俱荣一辱俱辱,别怪她柿子捡软的捏。   “不知道瓜尔佳姑娘,可有什么才艺?”   她的话音一落,丹宁唇角便忍不住勾起,她微微抬起下颌,眼睑却规矩的垂下,一边懵懂开口:“回贵妃娘娘的话,嫔妾嘴拙,只打小学了几日舞,只能拿来献丑了。”   她话说的利索,只表情还有些纯稚懵懂,配着那艳丽的长相,还真有几分纯和欲。   她这话一出,姜染姝捏着帕子的手忍不住紧了紧,丹宁打小怕苦怕累,学舞这样的苦差事,哪里忍得下去。   “如此甚好。”佟贵妃鼓励的看着她,命她下去准备,这才又让伶人上前表演。   姜染姝忍不住拿了橘子来吃,这时候青橘刚刚下来,十个里头九个酸,也就是摆着好看而已。   康熙瞟了她好几眼,担心她吃倒牙,便招来梁九功吩咐:“去景仁宫小厨房做点小点心端过来。”   他这么一说,梁九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赶紧下去准备。   佟贵妃在边上影影绰绰听到几句,再看向禧嫔的眼神就含着刀子了。   姜染姝感受到眼神攻击,茫然抬头,对上康熙的眼神,赶紧又垂头,说的是不让她吃橘子,哼,她看不懂。   这青橘是自带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就在这时,殿中突然一静。   姜染姝抬眸去看,也忍不住怔在原地,丹宁素来美貌,比她差的几分也是妆容气质,可如今换了芯子,这点优势也无限拉近。   她穿着幻紫流云的大氅,上头绣满了打磨好的水晶片,在烛火照耀下,如同神仙妃子,美丽极了。   妆容是很有心机的红妆,愈发衬得眉眼精致,肌肤白皙。   这一套衣裳,也让姜染姝心中一紧,这就是原女主得宠的阶梯,她得到玉珠以后养的好,再穿上这样的衣裳,让康熙惊为天人,接下来的事便顺理成章了。   而今生玉珠被她捂死,没被对方哄了去,在她急躁大意下丢了姓名后,又换到了丹宁的身上,重新给她巅峰容貌。   气运之女么?姜染姝慢悠悠地剥着手中青橘,随口吃了一瓣。   “甜。”   即是甜的,便顺手给万黼吃,这孩子眼巴巴看半晌了,只前头的都又酸又苦,这才没给他。   众人看到这惊艳一幕,忍不住去看禧嫔反应,她向来以貌美走天下,如今来了个可以打擂台的,想必她的神情很精彩。   然而让大家失望了,禧嫔面色柔和,一丁点情绪波动都没有,甚至满目欣赏。   康熙见她把手中橘子递给万黼便知道那肯定甜,冷哼一声,不爽的想,应该给他才是,不对,自己吃了才是,为何给旁人。   丹宁看着皇上对着禧嫔的方向冷哼,心里开出喜悦无比的鲜花来,她娇娇开口:“嫔妾献丑了。”   她是下过大功夫的,那腰肢软的不像话,随便一弓就是柔美的弧度,一昂首一回眸,都是纯欲交织的风情。   佟贵妃看的心里又酸又涩,她多想在承乾宫中跳一支舞,只给他看。   然而如今都是妄想,可能拉下禧嫔,也是个很好的结局了,这么美丽的尤物,男人如何能做柳下惠。   往康熙的方向一看,她的微笑就凝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康康:她怎么还在吃青橘,是心里苦吗?   姝姝:好好吃! 第117章   台上美人如柳如花,娇软可口,举手投足之间都是无尽风情。   可康熙一眼都没有看,只盯着禧嫔瞧。   佟贵妃眼角余光瞥见梁九功端着托盘进来,没明白他弄了什么,就见他施施然走到禧嫔后面,身边伺候的小宫人揭开盖子,将里头的吃食点心一一拿出。   她双眸微阖,想不明白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感觉。   到底是酸苦更甚。   她的心情,康熙无暇顾及,他冲着梁九功使了个眼色,对方隐晦的摸了一下鼻子,他顿时了然。   随后几个面生的小太监小宫女从不远处挤过来,围在禧嫔周围。   姜染姝拿点心的手顿了顿,对于陌生人的靠近,她非常敏感。   抬眸看了看康熙,就见他含笑点头,姜染姝眉心微蹙,虽然不知道她打的什么哑谜,却仍是神色如常的用着点心。   就在此时,暴喝声响起。   “狗贼!”   如花似玉的舞女瞬间变脸,水袖飞舞间俱是刀光剑影。   “护驾——”   宫人太监扯着嗓子叫,一时间交泰殿乱哄哄的,妃嫔也吓得花容失色。   康熙手中执着玉杯,修长的手指紧紧捏着酒杯,看着有人执剑跨越而来,似是被吓呆了。   佟贵妃双眸圆睁,为了维护自己贵妃的尊严,强忍着没有叫出来,她想都不想,往皇上身后一闪,脑海中一片空白的靠着墙。   而姜染姝神色俱变,完全没有想到会在这时发生刺杀,将万黼往半夏怀里一推,想也没想掂起绣凳往刺客身上砸去。   她吸收了玉珠,身上力气十成十,一身蛮力连康熙都扛不住,并不如面上娇弱,只一直没练过,不大会运用罢了。   这样用东西砸人倒是正好,一绣凳下去,那刺客便锁骨塌陷,右手软软垂下。   长剑哐当落地,在吵闹的环境中清晰极了。   然而这只是开始,在这一瞬间,外头传来箭簇声,长箭没入牌匾的声音响极了。   康熙眸色深沉,看着禧嫔一脸沉静,将万黼护在身后,手里握着银叉像是握着长剑一样。   外头喊杀声震天,惨叫声不绝于耳。   明明脸白的要命,手都是抖的,却坚定的立在那,看到有人往他面前冲,忘了他日日布库,实力并不弱,立在那拼命的盯着刺客。   头一次被人护着,那心情复杂极了。   手中的玉杯落地,康熙唇线紧绷,交泰殿中涌出无数御林军来,瞬间和刺客砍杀在一起。   血色喷涌,华贵的地毯上是粘稠猩红的血液。   丹宁花容失色,吓得抖的不停,有舞女注意到她,目光毒辣的望过来,她经受不住,顿时尖叫出声,让周围的刺客都注意到她的存在。   “带走!”打头的刺客神情冷厉,毫不犹豫地开口,能在这样重大场合出风头,定然不是无名之辈。   她们顺手撸起丹宁,就要退去,有这么一个人质在手,也算是不虚此行。   “救命!”丹宁吓得瑟瑟发抖,忍不住大哭出声,高声道:“你们去捉禧嫔啊,她才是最受宠的,有她在,皇帝定然尽数答应你们的条件。”   眼见着离大门越来越近,像是死亡的大门似得,丹宁崩溃了:“她还怀着孕呢!有龙子比什么都强。”   左右不要来抓她这个小妃嫔,左右不值当的紧。   听到她这话,殿中众人神色各异。   佟贵妃眼中闪出殷切的期盼,若是接着刺客的手,能干掉禧嫔,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禧嫔?”抓着丹宁的刺客低语。   她点头如捣蒜,赶紧指向前方,语速极快的开口:“就是她!那个最白最好看的。”   刺客顺势一松手,她顿时委顿在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姜染姝拧起细细的眉尖,这个时候应该自己想法子脱险才是,再拖一个人下水,算是什么道理。   “杀!”御林军逼近,刺客看着高高在上的禧嫔,一时间接近不了,只得又捉住丹宁,冷喝道:“走!”   为了狗皇帝的面子问题,也定然能扳回一局。   “射杀!”康熙毫不犹豫的下令,话音刚落的功夫,箭簇迸发,如雨般将刺客笼罩。   “啊——”丹宁的惨叫声响起,接着戛然而止,双目圆睁着倒地了。   她一生谋划,竟三番四次不成,这清宫是克她的不成。   姜染姝看着她的身影,心里五味陈杂,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报,刺客已尽数射杀!”   ……   众人按着位份一一离去,姜染姝抖着腿拉着万黼,跟着人流退下,这会儿才发觉连胳膊都是酸的。   敬嫔上前,惨白着脸开口:“妹妹是个厉害人物,姐姐自愧不如。”   一绣凳下去,人都砸个窝,谢禧嫔不杀之恩。   她来来回回蹦跶也不是一两次了,对方仍和和气气的,她能活着着实不易。   姜染姝懒懒的瞟了她一眼,还在记仇着呢,不咸不淡的回:“姐姐谬赞了。”   敬嫔噎了一口气,半晌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只好怏怏的:“节哀。”   说完就走毫不停留。   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老贵人嘴巴张了张,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多话在嘴里滚了一圈,最后还是保持沉默,竟无话可说了。   姜染姝拍了拍她的肩膀,跟着梁九功回了乾清宫,这就这里最近,也安全些,在这个节骨眼上,她无力顾忌其他。   等到一切都安排妥当,已是深夜时分,康熙匆匆赶来,围着她转了好几圈,忍不住一把将她搂到怀里,狠狠亲了亲。   她护着他的模样美极了,让人无法抵挡。   “姝姝。”康熙嗓音低哑,凑到她耳边低低的笑。   “姝姝。”   “姝姝……”   “姝姝。”   他一叠声的唤,搂住她亲了又亲,这才坐在一旁看着她,眉眼柔和。   姜染姝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耳根跟着红了,那目光侵略性太强,很有些将她吞吃入腹的意味。   “皇上。”她试探着开口:“您……”能正常点吗,她看着害怕。   康熙望着她精致蔚然的脸庞,心情很愉悦,慢条斯理地开口:“只恨朕不是春风,你不是红樱。”   春风,红樱。   这隐含的暗示意味让人有无数遐思,姜染姝心里脑补了一百个这样那样的小剧场,脸红的就要滴血。   “皇上。”她眉眼盈盈,似是有水雾沁出,那娇嫩的唇瓣微张,似是含着无尽的期盼邀请。   她微微侧眸,透过菱格窗望向外头那寂静月色,烛火在她脸上打出温暖昏黄的光晕,那樱唇一张一合,说出口的话,让康熙气血上涌。   “姝姝甚是爱你。”   短短六个字,却让他血流加快,一腔热血沸腾,带来缺氧的眩晕。   “姝姝。”康熙轻唤了声,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却被一个散发着甜香味的怀抱给圈住,那人娇娇的蹭着他脖颈,耍赖道:“您不要说话,我当您也爱我。”   康熙捧着她的脸,吻上那絮絮开口的唇,这么多令他眩晕的话出口,这谁顶得住。   姜染姝眼中水雾朦胧,就像是三月里的烟雨江南。   抱歉,她从不叫自己姝姝。   反搂住他劲瘦的腰身,将头靠在他颈窝,静静地享受着月色。   康熙在她脸上亲了又亲,高兴的跟什么似得,过了一会儿才小声问:“在宴会上没吃到什么,饿不饿?”   见她乖巧点头,康熙想了想,柔声道:“你在这等着,朕去去就来。”   “嗯,我等您。”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晶簾后头,姜染姝眸色幽深,今儿的大胆表白是借着刺客的事,他这会儿心里肯定不平静,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能让他记忆深刻。   而她英勇的站出来,并不是为了就义,而是身边突然冒出来的几个太监宫女给的胆子。   不是对方有多么厉害,而是她知道,康熙对刺杀事件并不是一无所知,而是早有安排。   若有所思的叩了叩桌面,她在思考,今儿这到底唱的哪一出戏。   对方组织严密,应变机灵,能混到在殿中献舞,这背后出的力可一点都不少。   她在思考今儿的表现,说实在的,头一次看见刺客,她真的很害怕,到底生活在红旗下,就连鸡都是别人杀干净剁好的。   那些舞女在清理周围无辜舞女的时候,砍菜切瓜一样丝毫不带感情,可以说是下手利索至极。   而刺客往上冲的时候,她也是料定了康熙不会有事,周围定然有人,毕竟梁九功那奴才看似慌乱,实则镇定有加,要不然他早就扑皇上跟前挡剑。   再一个,她扔绣凳是远程攻击,并没有面对面,若是一上来直接正面刚,她怕不是要跪。   毕竟恰鸡的时候,跟人正脸撞上,从来没有刚过,对枪必死。   漫无目的的想着,她砰砰乱跳的小心肝这才慢慢平静下来。   今天的事情好刺激,她这颗少女心有点扛不住。   难免又想到丹宁说的话,她若是真的被掳走,不光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毁了,就连龙凤胎、余年娘仨都毁了。   其心可诛。   心里不由得怒气勃发,偏丹宁又不在了,这怒气不知道冲哪里去好了。   想到她倒下的身影,姜染姝叹了口气,打不死的小强一样,希望她再也别出现在我面前了。   “姝姝,来吃点东西。”康熙端着碗过来,海青色的大瓷碗,冒着香气,往她跟前一放,没忍住口水横流。   “朕做的油泼面,你尝尝。”康熙眼眸中隐含得意。   他特意问了,这个最不容易出错。   姜染姝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你说了你爱他,吃吧。   作者有话要说:   康康:她爱我嘻嘻嘻嘻嘻嘻嘻。   姝姝:呵。 第118章   那面嚼到嘴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她吃完后洗漱过便躺下了,原本以为自己睡不着,谁知道出人意料的是,挨着枕头就睡着了。   第二日一大早起来,见在乾清宫还有些怔忡,过了一会儿才醒过神来,昨儿遇到刺客,所以在这歇着。   那血腥画面在脑中挥之不去,姜染姝闭着眼睛懒床,忍不住有些唏嘘不已,清初政权之不稳,可见一斑。   等她起身,宫中又是一片岁月静好,好像昨日的血雨腥风不曾存在一样。   半夏笑盈盈的端着托盘,柔声道:“您洗洗。”   微微泛黄的水在盆中微微荡漾,姜染姝有些疑惑:“做什么呢?”   听半夏说完,不由得黑线,她现在有孕在身,见了血腥是为冲撞,这是要去去晦气。   里头添了香灰、屠苏酒等,所以水的颜色很奇妙。   “怎的不炸鞭炮去去晦气,这个最应了。”随意的沾了沾便罢,她不讲究这个,走个过程就行。   毕竟流传这么多年,大家对放鞭炮的习俗仍是痴心不改,看着半夏那你说的很有道理的小眼神,姜染姝哑然,她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等到康熙下朝回来,也跟着问了一嘴,听她说洗了,这才放下心来。   “且等着,不日就有好事临门。”他笑的暗示十足,意味深长。   然而姜染姝并没有接收到他的信号,暗自揣测是什么好事。   康熙也有些唏嘘,他为着谋划这些,着实费些功夫,原本很简单就能解决的事情,他早早的就发现这些刺客,悄无声息的一窝端了,谁也不知道。   可为了给禧嫔一个名正言顺晋升的借口,他想到‘救驾’上头去,这才将计就计。   然而令他心里暖暖的是,对方竟然真的一心为他,挺着大肚子,立在那保护他。   从来都是保护旁人的他,看到这一幕,竟然心中觉得有心潮涌动,极愉悦的情感迸发出来,让他差点迷失其中。   不过交代一声,康熙又急匆匆的走了,这面上只是一次刺杀行动,暗地里暴露出来不少问题,都等着他去解决。   纵然三藩胜利,依旧容不得半分懈怠。   姜染姝目送他离去,也跟着收拾收拾,回景仁宫去了。   宫里头戒严,只准进不准出,龙凤胎还没见着呢,这心里头着实不踏实。   等她回去的时候,两个小家伙咿咿呀呀的在吃东西,手里拿着小勺子,挥舞的飞快。   可惜两勺子总要撒个一勺半,周围弄的乱七八糟脏兮兮的。   赖嬷嬷瞧着就着急,很想上手帮忙喂,在周身转个不停,急的跟什么似得。   见到姜染姝回来,整个人都激动的要飞起,围着她转了半天,连声道:“菩萨保佑菩萨保佑,您可算是回来了。”   安抚一笑,姜染姝张开怀抱,抱住两个一看到她回来立马把勺子扔了的小家伙。   “想不想我呀~”   “想~”异口同声的话语让姜染姝一直悬着的心放下,只要她和孩子们都好好的,就是最大的喜事。   “快去吃饭吧。”两小只终于想起自己的牛肉羹了,哒哒哒跑回去,抱着碗吃的飞起。   赖嬷嬷期期艾艾的开口:“孩子刚周岁,就让自己吃饭,这勺子还掂不稳呢,一口沾沾嘴就洒完了,不如……”   “不如您帮着喂?”姜染姝含笑开口。   见赖嬷嬷点头如捣蒜,她忍不住黑线,耐心解释:“瞧着吃不到嘴里,可是吃的开心,这样要不了几日,自己就会了。”   然而这个理由是无法说服赖嬷嬷的,她恨不得喂到三岁,哪里有让主子自己动手的道理,可禧嫔说一不二,她也不敢阴奉阳违。   姜染姝看着两人造完一碗,又端了一碗来造,唇角便勾起一抹笑意,这孩子自己吃饭,不光是锻炼手指抓握能力,最主要的是,手眼协调能力也能得到锻炼,还有他自己吃饱没有,再没有比自己更清楚的了。   大人喂的时候,难免又是催又是哄,造成狼吞虎咽和吃得太饱这样的结局。   这自己吃的好处一堆,为什么还要大人喂。   看着两人吃了个肚圆,跌跌撞撞的举着碗跑过来,姜染姝不由得笑了:“呀,真棒。”   在两个脏兮兮的小脸蛋上各亲了一口,还能闻到牛肉羹的味道,姜染姝不由得也有些馋了:“给本宫也盛一碗来吃。”   半夏含笑应了,方才问过,嫔主儿不愿意吃早膳,可把她吓了个够呛,愿意吃就是好的。   孩子们的饭很淡,反而更能突出牛肉梗的鲜香,她又喝了一碗,吃了几根小油条,这才作罢。   “嫔主儿……”赖嬷嬷有些迟疑,半晌才犹豫着开口:“内务府遣人来问,说是看您对瓜尔佳姑娘的葬礼有什么看法。”   到底沾亲带故的,纵然中间出了差错,旁人也不敢擅专,所以求到这里来,免得做错了,惹她不高兴。   “到底姐妹一场,厚葬吧。”姜染姝垂眸,她那个好妹妹早已经没有了,剩下这个是不是裴静真,她甚至没有亲口听她说过。   赖嬷嬷唏嘘:“娘娘心善。”   现在讲究一死百事消,死都死了,那所有事都一笔勾销了。   姜染姝也无意跟死人为难,因此不让人给她使绊子,好好的下葬便是,这有一有二,对方不可能还有第三个小号。   谁知道她这里消停了,后院却起火了。   瓜尔佳福晋不知道从何处得知丹宁没了,登时就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尼姑庵的人看事情不对,赶紧遣人来姜府报信,等她们回去,哪里还有人在。   对方早已经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快搜!”姜知昼面色一变,这个福晋早已经疯魔了,若是被她闹出事来,连累的是全族性命。   然而直到月上柳梢头,仍是不见她的踪迹,姜知昼眉头紧紧拧在一起,亲自往瓜尔佳府上走了一趟。   两家现在闹成这样,颇有些撕破脸的意思在,吃了几次闭门羹,他已经许久不曾上门。   今儿一来,下人一见到他,赶紧就把院门给关了,闭门谢客的意思很明显了。   这样带有羞辱性的举动,让姜知昼心里愈发不悦,念着对方痛失爱女,他这才按捺着开口:“劳烦禀报一声,此事事关重大,容不得丝毫闪失,不是胡闹的时候。”   门卫撩了撩眼皮子,耻笑出声:“哟,这不是姜大人?怎的有空来这小庙,我们爷说了,但凡您来,那必然是闭门不见的,您死了这条心吧。”   看着他那小人模样,姜知昼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冲着身后招招手,扬声道:“那倒正好,本官今儿是来送放妻书的,往后瓜尔佳氏……贵府看着办,左右与我姜府无关。”   他扬了扬手中的纸卷,命下人递给门卫,吓得对方一咕噜爬起来,这瓜尔佳府的人都门清,什么不许姜家人进来,那都是逼着他就范呢。   若真的一刀两断,这府上以后的日子就难过了。   赶紧正了正有些歪的瓜皮小帽,门卫脸上挂着笑,谄媚道:“怎的还说起气话来了?奴才这就去禀报,您且等等。”   没一会儿功夫,夫妻俩就急匆匆的出现了,皱着眉道:“当我们瓜尔佳府是什么?放妻书?当初你求娶的时候,发的誓可还记得。”   姜知昼听到这话愣了一下,怎么会不记得。   当年那个一身红衣,打马游街的姑奶奶,只一眼就撞进了他的心里。   那时候他就发誓,要一辈子对她好,让她无忧无虑的过一生。   然而世事弄人,最后结局这样,着实让人唏嘘。   “当初誓言为真,今儿的放妻书,自然也不是假的。”姜知昼双目灼灼,满城都寻不到她,只有瓜尔佳府会替她一直瞒着。   看着对方一口气噎在心里,那目瞪口呆的模样,他却只觉得冰凉,他原本想着痛失爱女,怎么也要难受几分,对方却穿红着绿,毫不放在心上。   “福晋呢,叫她出来。”姜知昼淡淡开口。   夫妻俩对视一眼,原本是不打算放人的,可放妻书都拿出来了,他们可不想这姑奶奶砸手里。   “姑奶奶不过回来小住,这就赶紧追过来了,知道你们夫妻情深,快领回去吧。”   听她这么说,姜知昼笑而不语,半晌看到那消瘦的脸颊,心中仍是微怔,到底是宠坏了她。   “你这个没心肝的来做什么?”瓜尔佳福晋两行清泪流下,夫妻做到这个份上,已经无话可说了。   看着她哭,他依旧心疼,却不会上前温柔的替她拭去泪水。   “拿着吧。”姜知昼将放妻书递过去,垂眸道:“往后你行事如何,爷不再管你。”   瓜尔佳福晋一听这话,整个人都僵了,她不敢置信的回眸,质问道:“你说什么?疯了吗?”   风呼啸而过,微微有些凉。   “往后余生……”姜知昼顿了顿,长叹一口气,才接着说道:“你且好自为之吧。”   他将放妻书放下,扭头便走。   “姜知昼!”瓜尔佳氏大喊:“你给我回来!”   “我乖乖的,不要和离好不好。”   她哭着喊着,挣扎着要往前去,可那个人绝情的背影在夜色中格外的冷酷,转瞬间便消失不见。   “姜知昼,我不要和离。”   “我以后都乖乖的,真的。”   ……   呢喃的话语随着风飘散,在寂静的夜中格外凄凉。   姜知昼躲在垂花门后,悄悄的望着痛哭出声的福晋,也跟着红了眼眶。   二十载夫妻,骨血尽数溶在一起,这不是放妻书,这是在割裂他的血肉。   痛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姝姝:爸妈离婚了,没问让我跟谁。   康康:…… 第119章   今儿突然就刮起妖风来,天冷的紧。   赶紧都除掉单薄的夏衫,换上略厚实些的秋装来,姜染姝倒是不怕冷,她怀里揣着小东西,暖和着呢。   “说吧。”闲闲的摆弄着手中画作,她漫不经心的开口。   半夏略有些迟疑,觑着她的眼神开口:“宫外传来消息,说是……”她还没想好怎么说出口,就见嫔主儿清凌凌的眼神望过来,顿时卡壳了。   这要一个做奴婢的怎么说,哦,你阿玛额娘和离了,如今满京城都是看笑话的。   姜染姝蹙起眉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康熙大踏步走了进来,摇摇手让奴才们都下去,露出和半夏一样的试探表情。   “您就直说了吧。”她有些耐不住,他不是说有好事临门吗,这表情看着不像啊。   康熙长叹一口气,试探着开口:“这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都是控制不住的事。”   看禧嫔一脸莫名,他索性直说了:“昨儿得知你那表妹不在了,你额娘登时就……”他露出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这表姑娘对亲姑娘做出这样的事,这当额娘的也一心偏着,让人不知道做什么好了。   姜染姝了然,不在乎的开口:“打小都是如此,倒是习惯了。”   这话是真的,小姑娘天生跟额娘亲近,刚开始哪有不闹的,后来几次都险些在额娘处丢了性命,这颗濡慕之心便死了。   再后来被阿玛塞进宫,纵然有人照应着,可这地方不亚于龙潭虎穴,能活下来,也着实艰难的紧。   这得有多少爱够消磨,别提只是一个活在印象中的符号。   康熙沉默,看着她柔美的小脸,忍不住吁了口气,轻声道:“你阿玛也是经受不住,昨儿递了放妻书到瓜尔佳府上。”   说句实在的,这官员讲究修身齐家平国治天下,这后院里头一团糟,是非常影响政绩的。   问题是,旁人都是妻妾不和导致的后院起火,庶子倾轧,姜府倒好,就这么一个福晋,也能闹得沸沸扬扬,纵然旁人不知内里,只觉夫妻和睦,可这一封放妻书下去,所有的口碑都没有了。   姜染姝也无言以对,终于知道为什么半夏会犹豫了,放到她这,她也不敢跟主子说,你父母就在昨夜里离婚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哎,我知道了。”   和离了也好,彼此都冷静冷静,好好想想。   瓜尔佳福晋一辈子都在仇恨里头,跟假想敌斗的死去活来,姜知昼愿意给她体面,终生只娶她一人,可惜就在后院出了旁的女人一面,瓜尔佳福晋就受不了,打此疯魔了。   又何尝不是爱之深恨之切,她觉得,这个额娘也是个作精,太平日子不愿意过,非得闹腾,让夫君哄着才是。   “朕想着……”康熙执起她的手,柔声道:“给你抬旗如何?”   这是他刚刚想到的,原本想着,这次的功劳给她封妃,位置上去了,旁的什么都好说,可后来想想,到底不如抬旗,旗籍上来了,那才叫什么都好说。   姜染姝听到这话,也有些怔忡:“抬旗?”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她这个身份最大的阻碍就是旗籍,若是能抬旗,不光她的身份不一样,就连孩子的身份也变了,这可比封妃要强多了,以她的宠爱,就算是熬资历,旁人有的她也有,只这个便足以让她立于不败之地。   “皇上。”姜染姝贝齿咬着嫣红的唇瓣,一双眼神薄雾蒸腾,唇角又勾出笑意来:“一切单凭皇上做主。”   这么好的事,她怎么可能反对,又不是傻。   康熙含笑摸了摸她弹润的脸颊,忍不住笑了:“当再三推辞,这才耐不住的受了,哪里有你这样,当下就应了。”   姜染姝捉住那手,在上头啾的亲了一口,笑盈盈道:“咱俩什么关系,无须客气。”   平日里她还是很客气的,但是这个真不能客气。   万一对方顺水推舟,真的不愿意了,那她又在哪个角落哭,才能不显得难受。   跟她吱一声之后,康熙便往寿康宫去了,关于后宫的决策,有些还是得跟老祖宗报备一下,省的她心里难受,到时候姝姝的日子不好过。   “老祖宗。”康熙含笑开口,刚一坐下,就听一叠声的心疼声响起:“快叫哀家看看,可伤着了?”   “贼子可恨,吓的哀家一夜睡不踏实。”   康熙便笑了,轻声开口:“劳您忧心,昨儿瞧着凶险,实则贼子未能突破到这来。”   他妙语横生的将禧嫔如何掷绣凳将贼子击倒,到傻乎乎的掂着绣凳在那警戒着,他带着哂笑开口:“您说说,以孙儿的能耐,哪里需要她一介女子出头?”   听他这么说,太皇太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闻言痛痛快快的开口:“当赏,当赏!”   康熙这才跟着笑了,慢条斯理道:“嗨,原本想着,她是朕的女人,为朕下刀山都是应该的,可她家里头也复杂,经历了这样的事,家里也跟着闹腾,瞧着可怜见的。”   他这样慢慢铺垫,太皇太后就知道她所图不小。   果然没一会儿功夫便图穷匕见:“老祖宗,她身子重,还有这样的胆识,朕想着,旁的都是虚的,不如给她抬旗,您看如何?”   康熙商量的姿态很足,很有一种您说不行朕立马不抬旗的意思在。   可太皇太后历经三朝,什么的谋略没见过,闻言笑了笑,大大方方的开口:“你瞧着办,左右不是什么大事。”   抬旗是个大事,可皇上愿意,那就不是大事。   得到准话之后,康熙脸上的笑意真诚许多,他又絮絮的说了很多话,这才起身离开。   他一走,苏麻喇便叹了一口气。   那个小时候让她手把手教写字的小阿哥,终究是长大成一任合格的帝王,不容置喙。   她的心情很复杂,而太皇太后更甚,就是这个孙子,让她彻底的蛰伏,再不能沾染丝毫政事。   “皇上龙威日盛,这是好事。”   太皇太后一锤定音,看着被抱过来的胤禶,忍不住笑出来,看着皇太后脸上挂着笑容,她就觉得值了。   她已经老了,没办法再管太多了。   这天下终究是皇帝的天下,不是她布木布泰的。   而康熙回去之后,就在琢磨着旨意,这一抬旗,一切都不一样了,封妃只能往后靠。   姜染姝不知道他在琢磨圣旨,还在细细的画着工笔画,这东西跟写意画不同,需要天长地久的练习。   就见外头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没一会儿功夫半夏就来报:“老祖宗来的恩典,赏了您好多东西。”   听到赖嬷嬷跟她们交接的声音,姜染姝蹙眉,太皇太后不喜她至极,那眼神她感觉的出来,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成。   这么想着,就听人群声又散去,赖嬷嬷捧着礼单进来,姜染姝一瞧就皱起眉头。   一片花团锦簇,看似名贵至极,实在毫无用处,就连当摆件也拿不出手。   “谢过老祖宗恩典。”   不咸不淡的谢恩,把礼单子放起来,到时候送给佟贵妃,左右闲置不了。   赖嬷嬷犹疑着问:“太皇太后这是哪一出?”   正说着,又听人报,说是皇太后也来赏赐了,还没等收拾完,又听人说贵妃娘娘赏赐来了。   姜染姝黑线,佟贵妃真的不放过任何一个给她赏赐的机会,好像这样就能彰显自己地位一样。   “礼单子我看看。”她对这个很感兴趣,她不排斥的原因就是,她的面子工程已经没有了,在天长日久的赏赐中,都进了她的腰包。   现在已经是实打实的好东西了。   拿来礼单子一看,她就忍不住笑,果真如此,都是些好料子,到时候她往外赏也是极好的。   感谢佟贵妃,这是个好领导。   没一会儿功夫,康熙的赏赐也到了,前头的人已经交接好出去了,后头的人还没有进景仁宫呢,用实际行功告诉大家,对于这次的护驾行为,他着实很满意。   这也是在打佟贵妃的脸,毕竟她那时候想都没想,直接躲康熙后头,虽然没犯什么错,可也落不得什么好。   “这个好,您瞧瞧。”赖嬷嬷捧着东西进来,笑眯眯的开口:“这玻璃摆件珍贵着呢,这么大的更是难寻。”   何止是难寻,人高的玻璃摆件连乾清宫都没有,仅此一件,却进了景仁宫。   姜染姝也有些怔然,这放在后世看,其实不够精致,有些土,到底工艺在这里摆着,可猛一看到,着实有些震撼。   玻璃跟黄金等价,这么大的东西,不知道用多少好东西换来的,这么一想,她又心疼的无以复加。   这放在后世,但凡有钱点,都不会在家里摆上玻璃摆件,可她却要当宝,真的宝贝不起来。   “好想卖了它!”姜染姝看着摆件,终于知道它的珍贵之处了。   瞧着景仁宫这用纱糊的窗户,一到阴雨天的时候不够敞亮,光线暗的人难受至极。   若都是玻璃的就好了,这么简单的需求,在康熙初期竟然得不到满足。   “为什么不研制烧玻璃的技术呢?”姜染姝呢喃,这应该是技术垄断的锅,可作为一个基建狂魔,这样的事情必然不是问题。   想了想,姜染姝闷笑,她非得把这玻璃摆件给卖了当资费让人研制烧制玻璃不可。   有了这东西到底方便些,技术还是要握在自己手里才安心。   这么想着,她难免又想到农具上头去,放在后世种地是相对简单的事情,可在这个时候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康康:玻璃摆件,舍不得!   姝姝:什么垃圾玩意儿。   康康:???? 第120章   接下来的众嫔妃发现,禧嫔看她们的小眼神笑吟吟的,还带着些许评估慈祥。   在众人毛骨悚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时候,终于听到风声了。   禧嫔有一个等人高的玻璃摆件想出手,等价黄金卖掉,这东西有些烧手,能出得起价的,要么是家世好,要么是位份高,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几个人。   因此姜染姝在众人堆里扒拉,思考着谁会接受她的玻璃,谁知道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敬嫔王佳氏。   她俩之间有仇,她小心眼的想,卖给她是要加价的,一定不能就这么便宜了她。   虽然她觉得不好,在这个时代没有人会跟她一样想的。   “禧嫔妹妹,您说个价吧,东西本宫今儿都带来了。”敬嫔拍了拍身旁的小匣子,特别的财大气粗。   姜染姝眼神温柔,看到送钱来给她的人,她凶不起来。   端着茶盏抿了一口花茶,她慢悠悠地开口:“这两日来寻的人不少,这么大的一个玻璃摆件,不管是自己用,还是当传家宝,都是极有面子和分量的。”   她这么说着,见敬嫔脸上有些不好看,才慢悠悠的找补一句:“姐姐自己开价,本宫瞧着可以,便允了您,若是价钱不成,也别伤了和气,毕竟价高者得。”   敬嫔蹙眉,自己出价,那多少是个头。   就在犹豫的时候,姜染姝摆摆手,示意人将摆件抬出来,往廊下一放,在阳光的照耀下,那流光溢彩的宝贵模样,顿时让王佳氏挪不开眼。   “金二百如何?”她试探着问,瞧着就这么放着她就心疼。   姜染姝但笑不语,见她眼神催促的急,这才柔声道:“全天下仅此一件呢,万里迢迢的从欧洲运过来,二百金还不够路费呢。”   敬嫔瞪大双眸,金二百可不是银二百,当她是傻子不成。   正说笑着,就见端嫔董氏施施然的过来了,她身子骨向来不好,带着点娇弱的病容,见人先是三分笑:“敬嫔姐姐、禧嫔妹妹安好,来的倒是巧,一进来就瞧见廊下的玻璃摆件,真真的好看极了。”   她先是一通夸,满脸艳羡,纠结着开口:“本宫来晚了?”   这么一说,敬嫔心里头就是一紧,原来这也是个竞争对手不成。   姜染姝看着她的眼神也特别温柔,能给她送钱的都是好人。   “不晚,还在谈着呢。”   她这话一出,端嫔就松了一口气,轻笑着开口:“如此甚好,我把家当都带来了,就想着价格合适直接拿下算了。”   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她赞不绝口:“禧嫔心灵手巧,连花茶都比旁人处好喝三分。”   接着又絮絮的夸起玻璃摆件来,让敬嫔的心里一直悬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一千金,不能再多了。”敬嫔绷着脸开口,打算先下手为强。   就听端嫔柔笑着开口,神情莫名的和禧嫔有些像,她背上就是一凉,总觉得好像掉进陷阱了。   “嗨呀,敬嫔姐姐大方,妹妹不能及呀,这就不夺人所爱了。”   宫人上前接过小匣子,姜染姝慢悠悠的数着,汇丰宝钞一千金,不多不少,正好。   她脸上的笑意真诚几分,命人包了花茶过来,笑着道:“姐姐有此家底,想必不稀罕这一星半点的花茶,可这是妹妹一片心意,好歹笑纳了。”   敬嫔接过那包装精美的花茶,上前检查自己花了大价钱买来的玻璃摆件,这远看好看,近看更是精美的不像话,原本有些肉疼,这下子算是彻底安心了。   “您检查仔细些,这东西贵重,出了景仁宫本宫就不认了。”姜染姝丑话说到前头,这东西回头磕了碰了来找她麻烦,那是没个尽头了。   这话不用她说,敬嫔自己也知道,那检查的叫一个仔细,姜染姝想了想,还是开口道:“要不拿水冲一冲,清洗一下。”   她这样说,也是宫斗剧看多了,万一有人拿这东西做事,诬陷她在上头抹了药什么的,那就不好了。   然而在这个时代处久了就知道,哪有什么无色无味的秘药,要真是有,还用得着喝那黑乎乎的苦药汁子。   敬嫔黑线,显然觉得她这个是戏弄她的,面色登时有些不大好。   端嫔噗嗤一声笑了:“这倒是个好主意,省的到时候说不清楚。”   这么一说,敬嫔的思路也跟着歪了,同意道:“那成,等本宫回去,就好生清洗一番。”   那要是这么说,这里的水也不能相信了。   姜染姝无言以对,这个逻辑必须给满分,毕竟是金主爸爸,说什么都是对的。   看着敬嫔遣人来,小心翼翼地把玻璃摆件给抬走了,姜染姝总算舒了一口气,看着手里的一千金笑。   等康熙来的时候,她瞬间就笑不出来了。对方第一句话就是:“玻璃摆件呢,拿出来朕观赏观赏。”   这大爷送东西,向来都是送完就完,从不过问的,是她小看了玻璃在这个时代的价值。   “卖了。”   “卖了?!”   康熙不敢置信的开口。   见着对方怯生生的点头,他只觉得一口老血梗在心里不吐不快,看着那水润润的眼神,在心里劝自己,你送给人家就是人家的,人家砸了听响都可以。   然而还是有些意难平,委屈巴巴的开口:“朕都还没见过。”   他瞧见礼单上有这么一件宝贝,直接就拨过来了,想着跟美人同赏也是极好的,谁知道美人在,宝贝不在了。   姜染姝不自在的挠了挠鼻子,让他去端嫔处看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罢了,有一就有二,总有一天朕会看到的。”他怏怏不乐的开口。   姜染姝挪着小碎步打算逃跑,话是这么说,但看康熙的脸色,她担心找她事。   “过来。”康熙大马金刀的坐着,面色黑沉,压低声音开口。   偷偷回眸看,就见他眸色冷厉,姜染姝心中一紧,又挪着小碎步回来,怏怏道:“卖了也是想着建一个小作坊,研究一下玻璃烧制,这玩意儿对方做得,为何我们做不得,到时候要多少花样,要多高的都有,左右少不了您的。”   她话音落了,仍不见康熙有什么反应。   一介女子都能想到的事情,他作为帝王能不知道。   “那朕便跟你比比,若是你先研制出来,往后这皇家的玻璃都打从你这买,若是朕先研制出来。”康熙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起来,暗示十足的开口:“那你便允朕一次,不许扭手扭脚的。”   姜染姝沉重点头:“都听您的。”   左右这生意她不亏,都是空头支票罢了。   若是赢了,后半辈子等着赚个盆满钵满,若是输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既然这么说,也是给她一个通行证,允她建这么一个小作坊,也算是在皇帝面前挂上号了。   姜染姝忍不住开始幻想以后躺在金子上打滚的情景,她虽然说库房都堆满了,但是以物件居多,手里头的流动资金并不多。   这些物件瞧着值钱,真等用的时候,都是些宫廷内造,卖都没地方卖去。   说起来敬嫔都能拿出来一千金,但她拿不出,作为一个宫女进宫,她所有的家当都是皇帝赏的,家里头又是这么个情况,手里定然是什么都没有的。   那么问题来了,玻璃是怎么烧制来的?在她为数不多的古穿小说经验中,这玩意儿是石英石和石灰石等混合物得来。   可具体她就不记得了,能记起来石英石,也是拜玉珠所赐,让她从模糊的记忆中提炼出这些信息。   就算她记得,也不能一口气都说出来,姜染姝想了想,石英矿的伴生矿有云母等,左右都是非金属矿,从这个方向入手也是极好的。   见她沉思,康熙有些不虞,伸出修长的指尖戳了戳她,慢悠悠开口:“怎的,在思考怎么应付吗?”   姜染姝刚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怔了片刻才想起来这是说的少儿不宜呢,顿时黑线,这满脑子都是废料可还好。   “喝茶吗?”她顾左右而言他。   这是她的老本行,在茶道上,她一直都没有放弃。   康熙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这才点了点头。   看着对方赶紧跑着去给他斟茶,康熙胳膊拄着头,含笑望着她离去的婀娜背影,明明是双身子,偏一点变化都没有,从后头看过去,腰肢还是细细的,他伸出手掌比了比,仍是不盈一握。   姜染姝端着茶水过来,正对上他的眼神,顿时怔住,羞涩的将茶盏递给他,低眉开口:“公子这般瞧着,小女子会害羞的。”   毕竟那眼神深邃,紧紧的将她笼罩,换上谁都承受不住。   “本公子瞧着你貌美如花,心中甚喜,不知可否一亲芳泽。”康熙起身,凑得越来越近,直到能闻到对方身上的甜香味。   那弥漫的幽幽甜香,让他眸色愈加幽深,原本只是玩笑,这下真的没忍住,挑起那精致的下颌细细啃噬。   “唔,皇上……”她没有防备的轻哼出声,康熙单手蒙住她的眼睛,在那微张的薄唇印上轻吻。   她总是尝不够,甜的一塌糊涂,能让人跟着她化成一团。   “哎哟。”姜染姝怔了怔,肚腹间猛然有游鱼轻啄。   康熙顿时紧张的问:“怎的了?”   她抿唇轻笑,眉眼间尽是柔柔笑意:“小东西踢我了。”   竟然在这个时候有胎动,让她所有的心神都回到微凸的肚腹间。   这是亲子间第一次互动,纵然经历过,仍是让人感动, 第121章   风在这一刻都显得有些寂静。   人活于世,对于子嗣非常关注,特别是家里有皇位可以继承的康熙。   如今膝下不算空虚,可总体来说,数量也并不多。   满打满算也是个位数,说起来也是心酸,能多一个自然是好的。   “让朕摸摸。”他眉眼含笑,带着温柔的嗔意,大掌盖住那微凸的小腹,紧绷的触感让他愣怔,许久不见有反应,正想要撤离的时候,却又感受到细微的碰触。   似是错觉般,这种若有若无的感觉最是令人心动。   “踢了吗?”他屏气凝神,紧张兮兮的问。   姜染姝一脸深沉的点头,这会儿不管是踢了还是没踢,都必须是踢了。   看着他脸上漾出轻笑来,她也跟着笑了,不得不说,不管是动物还是人类,都对自己的幼崽好极了。   比如说余年对余余和年年,那是整天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简直没眼看。   “喵呜~”嘤,好想让主人摸摸抱抱举高高啊。   余年心酸的舔了舔余余的毛,在心里怀念当初那温柔时光。   康熙眉眼一利,这亲亲被孩子打断就算了,这还冒出来好几个小东西出来,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朕先回去忙了,你自己好生养着。”他一脸沧桑,连背影都显得落寞起来。   姜染姝:“……”   想不到您老人家也挺会演戏的。   这么想着,唇角难免勾出柔和的笑意来。   好像过了中秋,这天就一日日的冷起来,不知道从何时起,竟穿上薄薄的夹袄了,而姜染姝顶着自己圆滚滚的大肚子,悲伤的想,就算旁人告诉她这是一个,她也不信了。   都说二胎要比头胎的肚子大一些,可这大的也太多了。   “您慢些,下着雨,路上滑着呢。”赖嬷嬷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劝。   姜染姝点头,这些她都知道,也不是鲁莽的人,下脚就显得格外慎重了。   当初林妹妹一句偏喜欢残荷,让她对这景象也在心里挂了号,每每逢上残荷听雨天,她总是要赏荷。   好像这样就能和前世有什么关联似得。   执着青竹伞,她慢悠悠的踏上石桥,往荷塘走去,到了这时节,入目尽是枯败,衬着冰凉的秋雨,愈加落寞寂寥起来。   连风和雨都是冰凉的,姜染姝伸出手,接住那珠串似得雨。   又往前走了一会儿,终于见到荷塘了,夏日开遍莲花的盛景一曲,留下一塘惨败,有昂然挺立的枯萎莲蓬,也有完好无损的枯叶。   姜染姝就这么静静的站着,打算装一把文艺青年,最好也憋出来一句什么渡寒影还是寒鸦渡来着,就听一阵叽哩哇啦声传来。   “嘛嘛嘛~”“嘎嘎嘎~”   胤祧和明瑞一前一后,跑的飞快,后头跟着奴才们,她们撑着伞,努力的跟上两个小主子的脚步,在禧嫔的主使下,格外心惊胆战,就怕一个不小心,两个小主子啪叽一声,她们的美好生活就结束了。   两个小东西会走路已经好几个月了,看着起飞的姿势容易歪,实际上还挺正的,总能在最后时光调整方向,让自己不要跑偏。   胤祧哒哒哒的往姜染姝怀里冲,看到她的大肚子才想起来,那里面有个他,不能碰到了,要不然他就生不出来了。   他想不明白,明明他就在这,为什么还会在嫔娘娘肚子里。   但是不妨碍他心疼自己,有个什么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总是要分一点拿给嫔娘娘,这样他的小时候也可以享用。   明瑞却不管这么多,就算是她的小时候也不行,嫔娘娘就是她的。   赖嬷嬷还在防着她撞到嫔主儿,就见明瑞也紧急停下脚步,还不等她庆幸连公主都懂事了的时候,就见明瑞拍着手,特别开心的出声了:“鸭!”   这一声特别清晰,肥嘟嘟的鸭子被她吼得扑闪着翅膀。   姜染姝垂眸含笑:“想跟鸭子玩啊?拿了粮食喂它们可好。”她的心里欣慰的想,明瑞挺喜欢小动物的,是个有爱心的小可爱。   谁知道明瑞有些疑惑的抬眸,呲着自己的小米牙奶声奶气的开口:“吃。”   喂什么喂,喂她才对。   听到吃这个字,胤祧很感兴趣的凑过来,和明瑞咿咿呀呀叽叽咕咕的说开了,这种婴语让姜染姝很是头晕,努力的辨认一会儿还是放弃了。   “鸭子这么可爱,怎么能吃呢。”荷塘养的是观赏鸭,雪白雪白的,还挺好看的,可是看在明瑞眼里,只有一个字,那就是吃。   “吃。”   “吃。”   两人同时开口,甚至有点想流口水的迹象。   姜染姝无言以对,生在皇家,还能这么贪吃,是她输了。   正玩闹着,就见安嫔牵着万黼往这边来,原本安嫔就爱带着他到处溜达,自从接到消息,说是等春日就安排万黼进上书房之后,她心里头的母爱就爆发了,时时刻刻都要看着他。   “姐姐来了。”姜染姝起身,看着她母子施施然的进了凉亭,这才招呼着一起坐了,“到底天冷,先用碗热茶。”   她手里头捧着玻璃碗,品相不大好,有些浑浊,还有些气泡,跟后世那些琳琅满目的玻璃制品比起来差远了,可在这个时候,却是千金难求。   安嫔有些疑惑的开口:“皇上赏的?”   她既然这么问,就是瞧着有些不像的意思。   皇上给禧嫔的东西,那都是顶级的,在乾清宫寻不到不打紧,在禧嫔处定然能看到。   这样品相有瑕疵的物件,很难想象会出现在她手里。   姜染姝温柔的抚摸着茶盏,轻声道:“不是,你不如猜猜看。”   她这么一说,安嫔心里就有些拿不准,如果不是皇上赏的,那么下头人进上来这些品相差的物件,也不会被禧嫔宝贝的拿出来用,她好东西多着呢。   看着她那爱怜的眼神,安嫔无端的想起自己第一件绣品,歪歪扭扭的并不大好,可被她妥善的保管,至今仍在。   “你……烧制的?”她先前也得到一点风声,说是禧嫔将玻璃摆件卖了,就是为了烧玻璃呢。   当初众人忙着嘲笑敬嫔上赶着送钱,也忙着嘲笑禧嫔有好东西守不住,就知道金银,俗的紧。   那段时间着实提供不少笑料,众人一提起来,就忍不住心领神会,心情都好上不少。   可她们这些高位嫔妃,隐隐还是得到消息,知道禧嫔为什么会这么做。   姜染姝骄矜点头,矜持道:“如今成果不大好,就出来这么一件成品,窑还有些不稳定,拿不出更多了,到时候能烧好玻璃,先送你些。”   然而就好好的替她打广告,让她赚个盆满钵满。   安嫔呼吸微滞,在她还兢兢业业争宠夺资源的时候,对方已经能制造资源了。   这是怎样的差距,让她心里不得不难受。   “成啊,那我就等着了。”她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容。   没几日功夫,所有人都知道禧嫔会烧玻璃,传着传着就变成能拿图纸定制了。   姜染姝看着订单频飞,忍不住笑了,这都是银子啊。   在晚间康熙来的时候,她特意用品相最好的杯盏给他斟茶,故作漫不经心的开口:“万岁爷瞧瞧,这茶盏可还合心意。”   最简单的盖碗玻璃杯,和普通的盖碗没什么区别,甚至为了防烫防裂,这杯壁略有些厚,也不能直接冲泡茶水,滚烫的水一进去,直接就炸了。   可康熙的眸色仍是深沉起来,这代表着他大清又掌握一项新技术。   他用千金换来的玻璃摆件,禧嫔用事实告诉他,旁人能做到的,我们也能。   甚至只是几个汉人,他从来不曾轻视过汉人,勤勤恳恳的学习他们的文化,却在这个时候仍被迎头痛击。   他的一大班子人马,没有干过几个汉人的烧窑工。   心里一抽一抽的,康熙大帝面上还得特别大度的夸赞:“是你和你的人马厉害,当初咱俩的赌注有效,你可以实施了。”   他既然这么说,姜染姝就不客气了,小嘴叭叭的说了一通。   康熙无言以对,看着那嫣红的唇瓣一个劲说自己不喜欢的话,在无法反驳的时候,只好堵上了。   唇瓣贴着唇瓣,是非常慰贴的温度。   康熙小心翼翼的撑着胳膊,就怕一不小心压住她的肚子,肚腹挨在一起,他能清晰的感受到那翻滚的胎动,不知是小手还是小脚,哐哐的踢着他,一个劲的阻碍他跟她亲吻。   姜染姝哎哟一声摸着肚子,小心翼翼的揉着那鼓起的大包,仰天长叹:“怀里这怕不是个哪吒,还三头六臂的,总觉得手脚有点多。”   康熙拿出小本本记仇,在心里翻了无数页,终于放弃了。   这肚子里的小崽子惯会跟他争宠,但凡有点亲热都要闹腾一番,他记仇的小本本已经不够用了,左右生出来那一巴掌,他要亲自来打。   姜染姝眉眼含笑,被他扶着坐在软榻上,忍不住又噗嗤一声笑出来。   康熙疑惑的望过来,就见那朱唇轻启,说出让他脸红的话来:“当初皇上说,若是臣妾先你一步研制出来,就允我一个喜欢的姿势,不知此话可还作数?”   作数是不可能作数的,当初他说的时候,就笃定自己会赢,从来没有想过失败的可能。   “皇上。”姜染姝眼里沁出一点水雾,细白的手指勾住他腰带,软软撒娇:“您怎么能说话不作数呢。”   眨巴眨巴眼睛,她咬着下唇,一脸楚楚可怜。   “好。”   心上的美人冲你撒娇,这谁顶得住。 第122章   “太子爷安好。”姜染姝颔首,看着那满脸冷漠的小大人打她跟前走过。   “禧嫔客气了。”稚嫩的声音消散在风中,随着那杏黄走远越来越淡。   看着他抽高的身条,姜染姝略有些有些怔忡,犹记得初见时,他还是个三头身的小团子,又白又胖,小脸肉嘟嘟的很可爱。   这才多久没见的功夫,他就长成完全陌生的模样。   五官依旧精致,可那浑身的气派尊贵摄人,一瞧就跟寻常皇子不同。   太子和胤祉相差三岁,如今胤祉还在怀里头抱着,轻易不肯让下地。   宫里头皇子少,胤祉生下来的时候身体不大好,荣嫔难免娇惯了些,这后来就越养越娇,要仔细着才不生病。   看着姜染姝养孩子摔摔打打的,好多人在背后嘲讽,这小家子出来的就是不一样,皇子还不足一岁就让在地上走,接地气的紧。   这若是再下地干活,那更是连泥气都沾上了。   在众人猝不及防的时候,御花园某个小角落被开辟出来,嫔妃们看着胤祧、明瑞两人掂着小铲子,吭吭哧哧的挖坑,顿时都惊呆了。   当她们发现,禧嫔竟然坐在太师椅上老神在在的看,那种不适感达到了顶峰。   这到底是怎样的宝藏妃嫔,舍得让自己的孩子下地,边上还放着那是什么种子,她们都没见过的玩意儿。   姜染姝也不想坐着看,她原本也跟着下地的,但是肚子月份大了,实在是弯不下腰,只好坐着了。   “这是小麦,把地都翻一遍,把种子撒上去,过一段时间就能看到麦苗了。”姜染姝含笑道。   教皇阿哥种地的老太监暗自点头,虽然浅显了些,确实如此,看来这位娇贵的禧嫔娘娘,心里头还是装得下农桑的。   她一说小麦,胤祧就有些不理解了,有些纠结的看着手中的麦粒,疑惑的歪着头,他现在不过一岁出头,蹲在那里头大身子小,瞧着要栽倒似得,再歪头嘟嘴,萌的人肝颤。   “面。”“面呀。”   他想说这不是面,怎的变成麦子了。   姜染姝不欺负他年纪小,细细解释:“这是麦子,将麦子磨碎之后,麦子皮就是麦麸,可以喂……”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原本想说喂猪喂鸡的,然而这个时候很多人连麦麸都吃不起。   “麦麸就是粗粮,而里边的芯就是我们吃的面粉,可以蒸包子、做面条、烙饼等等。”   她说了这么多,明瑞的大脑有些死机,只记住了一个字。   “吃。”   种好了能吃,这逻辑没毛病。   她呲着自己雪白的小米牙,口水哒哒的,想到好吃的酥饼,原本有些酸痛的小腿也不痛了,又变得干劲十足起来。   姜染姝鼓励的摸了摸她的小揪揪,若不是身上的公主服饰,瞧着跟寻常的现代小姑娘没有什么不同。   让他们来种小麦,更多的是一种仪式感,通过跟土地亲近的方式,来更好的理解粒粒皆辛苦。   胤祧玩的很开心,等他回去见到康熙之后,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偏他现在的语言系统不足以支撑他说这么多复杂的句子,顿时结巴起来,一句一卡的,看着就着急。   明瑞记得自己的中心主旨,一个字吃,多的就不肯说了。   康熙抱起胤祧,笑着问:“喜欢吗?”   看着怀里的肉团团点头,那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尽是纯真,清澈的能将他完全映照出来,比西洋镜还清晰。   说到这个,他就有些窒息:“你连镜子都做出来了?”   姜染姝嘿嘿一笑,特别憨厚的竖了两根手指。   旁人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已经有默契的两人是心知肚明的。   这手势让康熙更加窒息,一个姿势已经受不了了,她被他教通透了,都会举一反三了,这再添一个,简直让人怎么过。   “好。”他是皇上,一言九鼎,绝不认输。   姜染姝含笑坐在他身旁,让奶母抱着龙凤胎出去,这才轻声开口:“第一批量做的不多,您统计个数出来,左右快到年节,这就当新年节礼了。”   皇宫也是要往下赏东西的,不名贵还不行,这国库私库都空的一塌糊涂,哪有什么好东西。   这要么占一个新贵,要么占一个古董,这两样都是刚建朝几十年,尚在打仗的大清所不具备的。   只要她今年不往外头卖,这玻璃、西洋镜都还能当贵重物品往下赏。   “成。”康熙没忍住手痒,捏了捏她的脸。   原本以为,她不过是个草包美人,花瓶犊子,能得他恩宠便是千幸,当初一直冷着她,不肯让她持宠而娇,如今倒是有些后悔,若是她早早的将心操在这上头,那便好了。   “姝姝。”康熙垂眸,语气低沉。   姜染姝漫不经心的回眸,轻轻“嗯?”了一声,那轻轻浅浅的声音,让康熙所有的心思都按捺下,满心欢喜。   禧嫔最爱的终究是他,连研发出来新玩意,都一心想着先给他分一杯羹,他还有什么可想的。   “姝姝,真好。”   姜染姝被人发了好人卡,忍不住在心里鞠了一把泪,这买路财留下的也太多了。   她也有自己的小盘算在,这一个家族那么多人,就这么一面镜子几块玻璃哪里够分,谁还没有个心上人、亲近人了。   到时候她的玻璃铺子一开张,定然要赚个盆满钵满的。   又想象着自己在金银上打滚的情形,姜染姝看着康熙的眼神就格外情意绵绵。   两人你侬我侬的甜蜜了一会儿,康熙就走了,这个时候时局紧张,再加上看的着吃不着实在是难受,还不如工作。   只是回到乾清宫之后,看到梁九功那张脸,康熙顿了顿,还是吩咐道:“滋补的药膳每日别忘了。”   禧嫔说的对,这马上都要到年节了,说明她也快生了,是时候先补起来,到时候他缺的,都要再补回来。   “步库也别忘了提醒朕。”   梁九功看着康熙离去的背影,略有些疑惑,这个时候补什么,难不成看上哪个小嫔妃了不成。   原以为皇上能守住,谁知道也才过半的功夫,就耐不住了,果然是男人。   “是,奴才遵旨。”梁九功毕恭毕敬的回,暗暗在心里琢磨,在这段时间,皇上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到底接触了谁,他作为身边伺候的人竟然不知道。   任何一个出现在皇上身边的人,他都要第一时间得知资料的,万一皇上问起来答不上,那就是他的罪过了。   这么想着,他在心里一一过滤,还是没有头绪。   景仁宫。   姜染姝坐在廊下晒太阳,她现在都是白日洗头,用细棉布将水擦干之后,散开头发一边通头一边晒,还挺舒适的。   毕竟现在大着肚子,行动不便,若是晚间沐浴的时候洗头发,根本收拾不清楚。   再加上她头发又多又厚,冬日天阴的时候,没有一两个时辰就干不了。   “娘娘,安嫔之前来访,问了您出去了,她便回去了。”半夏细细禀报。   姜染姝闭着眼睛嗯了一声,没问具体,又听半夏道:“承乾宫传来消息,说是贵妃娘娘病重。”   这样的说法,那就是对外公布是健康了,为着什么才隐瞒真相,大家都不得而知。   姜染姝眯了眯眼,在她的记忆中,康熙的三任皇后都不长寿,甚至有‘克妻’的说法,让他后面不再立后,那么这个时候佟贵妃病重,她总觉得跟孝昭皇后的事件离得有些近,定然能痊愈了。   原文中佟贵妃是最后的大反派,压着女主不肯让她出头,后来女主为了对抗她,甚至黑化了,彻底染黑胤禛和佟贵妃的名声,这才将两人一同拉下马。   那时候胤禛都能参与夺嫡了,岁数应当不小。   这么一想,姜染姝难免想到康熙的长寿来,忍不住黑线,有这么一个长寿帝王,那还真是对储君毫无想法。   年迈的孤狼,和想要当头狼的健壮后代,注定要有人牺牲的。   他的人生刚刚开始,未来还有很多个年头,甚至在她生命的尽头。   她跟康熙差的岁数不多,想要熬过长寿帝王,那可真是个难题。   等到晚间康熙来的时候,姜染姝看着他的小眼神就变得怪怪的。   几次三番欲言又止,康熙满脸问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见禧嫔怅然起身,盯着他看了又看,最后泄愤般在他下颌上啃了啃,长吁短叹的斜倚在软榻上。   康熙打量着她,凸起的小腹让她曲线受损,没有往常的玲珑有致,难免笨拙了些,可面色依旧红润,略微丰润的脸颊更显白嫩。   隐隐还透着粉,康熙望着她微红的眼尾,细细微微的薄,透着几分娇嗔的媚意。   微微勾起的唇角又添了几分甜,嫣红的色泽明艳极了。   康熙紧紧的挨着她坐下,开始迫不及待的想要体验一下赌输的感觉了,也不知道她到底喜欢的是什么姿势,竟然神神秘秘的要拿赌约来换。   “姝姝。”他喉结滚动,捻了捻手指,克制不已。   姜染姝灿然回眸,笑吟吟的在他唇瓣上轻啄,漫不经心的问:“怎的,嘱咐梁九功寻的小妃嫔找到了吗?”   对方悄默默的在找,甚至没有惊动她的意思,可只要乾清宫有风吹草动,多得是人来景仁宫报信。   看笑话的、告密的、投名状等,不一而足,她近来听不少人说了,甚至也开始好奇起来,何方神圣让他如此魂牵梦萦,挂念不已。   只是一个照面罢了,竟也按捺不住暗查默寻。   作者有话要说:   梁九功挺胸自豪脸:怎能堕了大内总管的名头。   康康微笑:满清十大酷刑,任你选一。 第123章   “小嫔妃?”康熙喃喃重复,眉头微皱,略有些疑惑的看向禧嫔,然而对方面上笑盈盈的,那笑意却不达眼底,颇有几分皮笑肉不笑的感觉。   “并无。”他斩钉截铁的回。   这下轮到姜染姝诧异了,按道理来说,他找小嫔妃是无可厚非的事,她提出来,也不过是想通过拈酸吃醋来提醒他,自己很在乎他罢了。   谁知道他直接这样回,她在心里就忍不住琢磨了,难道是梁九功那狗奴才会错意了。   这也是有可能的事,奴才们讲究未雨绸缪,主子问了便要答上来。   这若是康熙真要一个小妃嫔,到时候他拿不出来,那就是他的失职,这若是随叫随到,那便有他无尽的好处。   “哦?”姜染姝眉眼间迸发出璀璨的笑意来,一时间顾盼生辉,她慢悠悠的捻了捻玉白的指尖,在康熙脸上亲了一口。   这样灵动的模样才是康熙最为喜爱的模样,他忍不住回了一个吻,连唇齿间都染上细细悠悠的甜香味,这才心满意足。   两人捧着一本书,默默同看,姜染姝却一个字也看不下去。   她只想执子之手,与子羞羞羞。   看得到吃不到,这日子也很艰难了。   在她心里,总觉得这京城只有难熬的冬夏两季,好不容易熬过了夏,又迎来了冬。   秋高气爽万里无云约莫只有三五天功夫,眨眼就没了。   从初雪到腊梅始开,她的肚子越来越大,身子也越来越笨重,开始盼着卸货,这孩子揣在肚子里一天对她的身体来说都是负担。   冬日里穿的厚实,又显得笨重的紧。   康熙每次看到,都觉得心惊肉跳。   “你且慢些。”   越是到临近生产的时候,越是要多活动活动,就算外头下着鹅毛大雪,将天地都染成一片素白,她依旧要顶着汗珠子散步。   对于月份大的人来说,每一步都是煎熬,沉重的胎儿让她无力承担。   “如今已到年关,先前应下的玻璃制品都做好了,明儿把样品拿来您瞧瞧,先挑几样自己留着,剩下的您看着赏人。”姜染姝气喘吁吁的嘱咐。   她这马上就要生了,先把事情都给安排好才成,要不然等到了月子里,康熙不会来看她,到时候沟通起来比较麻烦,到底没有面对面来的好。   “成,朕知道了。”陪着她溜达一会儿,康熙便回乾清宫去了。   姜染姝又检查了产房,将几个奶母叫来细细询问,瞧了品相觉得不错,这才放下心来。   “禧娘娘。”万黼负手而立,乖巧的给姜染姝请安,他一向都这么贴心,身后是含笑的安嫔。   “万黼啊。”姜染姝摸了摸他埕亮的小脑瓜,眸色忍不住深了深,安嫔得来这个小阿哥不容易,因此想要绑定了,时时同进同出,瞧着是挺和蔼的,可她有自己的孩子,瞧着就不是那么回事。   等闲从不在旁人跟前秀母子情深,因为没必要。   这孩子也颇为听话懂事,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带着一份老成的世故和圆滑,特别会看人脸色。   一双乌黑纯稚的眼眸就这么忽闪忽闪的盯着你瞧,可爱极了。   “姐姐坐。”含笑招呼着上茶上点心招待客人,姜染姝也跟着坐下,她现在身子重,着实笨拙的厉害。   好奇的望着她的肚子,万黼眼带濡慕之思:“禧娘娘,您肚子里就是小孩子吗?”   刚开始他不明白,后来看着禧嫔肚子一日大过一日,旁人这才跟他说,这是有孕了。   姜染姝点头,这下万黼有些疑惑了,他到底还小,只要没有人跟他说,他永远也想不通其中关窍,就见他歪着头,天真的问:“安娘娘说,我是从荷塘里挖出来的呀。”   就跟莲藕似得,一拽就是一根,只不过孩子要珍贵些,没有莲藕这么普遍罢了。   瞟了一眼憋笑的安嫔,姜染姝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小男孩解释孩子为什么会在肚子里。   毕竟这个时候可没有相关教育,她也没有关注过该怎么用这个时期的语言去表达。   “禧娘娘也不知道,等查过资料再告诉你,好吗?”姜染姝认真的询问。   得到肯定回答后,忍不住舒了一口气。   她小时候为这个很是伤心一场,因为她妈说,她是从地里挖出来的,就在河堤上。   谁家想要小孩,就扑河堤上挖。   弄的她每次路过那片河堤,都觉得有很深的感情在。   叫万黼去寻胤祧玩之后,两个女人凑在一处絮絮的说着小话,从怀孕多难受,说到葵水周期,不知道怎么的,又说到佟贵妃身上去。   她语焉不详的说:“中宫位悬已久。”   姜染姝心中了然,这是第二次大封后宫来了。   如果她记得没错,这一次大封,基本确定以后的清宫格局,几妃势大,后面妃嫔不能撼动。   她心里也难免惦记,却也知道,自己刚刚被抬旗,想要再得一次恩宠,怕是难了。   康熙不是个阔气的人,能少花点银钱,他是不会多花的,要不然后宫也不会庶妃那么多,妃位只有一个,而上头的高位都空悬。   “也是应当的。”这是实在话,皇后之位和一般妃嫔不同,就算是皇贵妃,一般人也是可以肖想的,但是皇后之位,更多的是家世、才能的比拼,和个人宠爱度的关系并不大。   安嫔就此沉默下来,如果封后,那代表着佟氏一系彻底的壮大,而她作为禧嫔船上的人,怕是讨不来好。   姜染姝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闻言清浅的笑了笑,柔声道:“左右翻了年的事,这还早着呢。”   是太早了,谁要是敢活动一下,那就是窥伺的帽子扣下来,谁能承受的住。   佟氏要封后,对于禧嫔一系来说,不是个好消息。   将最重要的信息吐露出来,安嫔又闲闲的说几句,到底忧心的紧,有些说不下去,带着万黼离去。   这每每到这个时候,也代表着后宫争斗重新浮出水面。   晚间用膳的时候,姜染姝难免想到这上头去,贵妃和后不同,皇后能彻底的压制她,无法翻身那一种。   皇后更多的时候,还代表着牌面礼法,轻易动不得、驳不得,到时候吃亏的是谁便不用细说了。   正细细琢磨着,就觉得肚皮一紧一紧的,宫缩的难受。   “好像……”姜染姝有些不确定的想:“阵痛开始了。”   赖嬷嬷手里端着茶盏,闻言手一抖,差点摔了,好在多年的经验在,这才勉强稳住了。   姜染姝淡然吩咐:“先去备水,本宫要沐浴。”   看着桌上的餐食,她加快速度进食,省的等会儿疼的厉害吃不下,到生的时候没力气就糟了。   都说经产妇比初产妇肚子要大些,她这大的有些多,迎面看的只有个肚子,都快看不到人了,赖嬷嬷在心里想,这也不知道是几个。   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看了一眼稳稳当当坐着的禧嫔一眼,她瞬间也不慌了。   “是,老奴遵命。”这心里安定下来,行事就有章法许多。   姜染姝看着宫人们忙来忙去的准备,感受着肚子里那翻滚的胎动,心中还是有些担忧的,并不如面上这么平静。   就算是放在现代,多胎也是很危险的事情,更别提在医疗条件极其简单的古代,那真是拿命去博了。   “去乾清宫禀报一声。”她低低开口。   原本是不打算说的,从来没有妃嫔生子给皇上递消息的道理,就算是生出来了,也要看看时间是否适宜,而不是一股脑的报喜。   小竹子脆生生的应下,一溜烟的跑走。   他去的时候,康熙正在吃韭菜团子,一口一个,吃的特别深情。   想到家乡的传言,韭菜有补肾之功效,他就觉得怪怪的。   “奴才景仁宫小竹子给皇上磕头请安,禧嫔娘娘已经发动了,特派奴才来禀报一声。”小竹子行了五体投地的大礼。   对于宫里头奴才来说,等闲是见不着皇上的,对于他们来说,最重要的是认仪仗。   听到他这么说,康熙筷子上夹的韭菜丸子顿时落下,猛然起身。   动作太突然,惹得太师椅噗通一声倒地,发出巨大声响。   “走!”康熙脚步匆匆地往景仁宫去,到的时候殿里面的人有条不紊的忙活着,见他过来匆匆行礼,又忙去了。   姜染姝缓缓呼气,在产房里面转圈圈,越是临近生产,越是不能躺着,要多活动,胎儿入盆才快。   “羊水可破了?”康熙紧张的问。   见赖嬷嬷摇头,他心里才舒了一口气。   他来的正是时候,还没进入产程,就大踏步往产房走去,代替嬷嬷掺着她散步。   “感觉可还好?”他问。   “还成。”姜染姝冲他笑了笑。   见能笑出来,他就信了真的还成,若是产程到最后,宫缩最厉害的时候,那真是哭不动笑不出,一脸痛苦。   “可想吃点什么?”康熙又忍不住问。   看着她头发被汗湿的一缕一缕,康熙心疼极了,拿手帕小心翼翼地擦着。   姜染姝能感受到他的爱护,心里不由得暖暖的。   然而一波又一波刀劈似得剧痛,让她又恨不得拿刀捅他,让他也尝尝她的滋味。   “唔。”她忍不住闷哼出声,立在原地等着这一波阵痛过去。   她默默地算着时间,想着这在第几产程了,还有一种检测方法就是指检,她嫌那姿势太没有尊严,宫缩不够频道她不愿意检测。   对于生孩子,她还是有些恐惧的,总觉得自己不是个人,而是一头待宰的猪,毫无尊严可言。 第124章   “哇。”   婴儿的啼哭声响起。   “哇。”   又是一声。   在黎明破晓之际,这声音格外响亮。   康熙负着手,目光紧锁在产房的门上,那里有接生嬷嬷紧张忙碌的声音。   好像他自己在里面忙活似得,又像一伸手就能触摸到那汗湿的发。   “哇。”   猫叫似得声音响起,却像是最终的乐章,让人情不自禁地勾出微笑。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禧嫔娘娘诞下三个皇子,个个健康!”接生嬷嬷喜笑颜开,这多胎轻易没人接,因为太险了,一不小心就堕了名头。   “赏!”一口气三个孩子,康熙的语气有些沉重,若是长得一模一样,并不是好事。   况且当初生了龙凤胎她身子都那么虚,更别提如今三个了,他的姝姝,受苦了。   接生嬷嬷眼珠子转了转,继续大嗓门的说道:“三位皇子个个清隽,小模样俊的很,偏还生的不一样,禧嫔娘娘是个有福气之人。”   这接生嬷嬷也是有来历的,当初康熙就是她接生的,接着又絮絮叨叨的说:“一个像您,跟您小时候一个模子刻出来似得,一个像禧嫔娘娘,最小的阿哥……”   她有些迟疑的开口:“瞧着像是先帝。”   这么一来,安排的明明白白,这也是她说禧嫔有福气的缘故。   “赏!”康熙喜笑颜开,立在门口转了一会儿圈圈,这才大笑着开口:“景仁宫禧嫔姜氏,贤淑慧中,钟秀懋勤……今特加封为禧妃……”   这个口谕一出,景仁宫静了静,接着是山呼万岁的声音响起。   作为清宫十年来,除元后外的第三位高位妃嫔,不得不说恩宠如山。   姜染姝并不知道,生完三个孩子之后,她没来得及看一眼就昏过去了。   就算有玉珠加成,三胞胎对母体来说也是很大的负担。   赖嬷嬷双手合十,高兴的跟什么似得,生下两个皇子的时候,她一看就觉得心如死灰,双生子出生在皇家,往往连记录都不会有,为了防止流出宫导致血脉混乱,直接处理不知凡几。   到第三个生出来,她更是心痛到窒息,然而三个小崽子擦洗干净后,她瞬间又高兴起来,都长的不一样!   这就是好事,天大的好事,只要禧嫔能撑过来,这往后有她的好日子过。   后宫阿哥不过寥寥,她膝下都占了一半,何其幸运。   只小阿哥身子弱了些,细细小小的,眼都睁不开,哭声跟猫崽子似得,瞧着让人心疼?   小阿哥最丑,整个都是红彤彤皱巴巴,跟个小老头似得,难看的要命。   由于他看着太弱气,甚至不敢太过擦洗,身上还残余着胎脂,更是丑到惊人。   放在两个哥哥边上,看着有些残酷了。   姜染姝看着哥仨儿排排睡,有些唏嘘的想,都是打一个娘胎里出来的,这差距也太大了。   她若是抱着老小拍张照发网上,定然有人说她整容,要不然生出来的崽崽怎么会这么丑。   “幸好你生在皇家,长相不重要。”   康熙一来就听到她在这么感慨,不由得黑线,无奈道:“别当着他面这么说,多伤人心。”   姜染姝点头:“嗯,以后不说了。”   自己生的崽,再丑也有可爱之处。   比如他长得弱小,比两个哥哥都小了一圈,那更是小鼻子小嘴巴小脑袋的,瞧多了反而觉得有几分精致。   拼命找优点的姜染姝,才过了三五日功夫就惊讶的发现,幸好当初生的丑崽崽没扔,现下看着,也太好看了。   “你长的真好看,就像春天的花一样。”无端的想起这句歌词,这小崽子真的超级好看,精致到无敌了。   康熙:……   说丑的是你,说好看的还是你。   “好好养着,日日让太医来请平安脉,莫要嫌麻烦。”   她前两日就偷偷逃了平安脉,她这身份不一样,见太医是要换衣裳的,现在身子虚,折腾一下就是浑身冒汗。   康熙摸了摸她蜡黄的小脸,心疼极了。   禧妃向来都是白里透粉,气色好极了,看到这有气无力的样子,真真盼着她赶紧好起来。   “嗯。”不过多说几句,又汗湿衣服,黏糊糊的贴在身上不舒服。   关键这又是冬日,你要是掀开被子晾一晾,又觉得寒气很重。   “以后不生了。”   姜染姝喃喃自语,这是她的真心话,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五个孩子,五个!   她以前相当鄙视生娃机器,觉得她们扯女性后腿,完全没想到自己也有生这么多的那一天。   好在她的孩子有皇位要继承,这样安慰着自己,也无法抵挡月子中的空茫。   康熙见她实在无聊的紧,便时时也陪她,有时候读读话本,有时候念念书。   今儿的活动是读话本,康熙随意的从中抽了一本,忍不住睁大眼睛,翻的哗啦啦想,那表情简直绝了。   姜染姝懒懒的看着他,在心里暗暗猜测,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反清复明?才让他这么愤怒。   “瞧瞧这说的是人话吗?”康熙越翻越气。   姜染姝黑线,拿过他手中的话本,快速的翻动起来。   看着看着,她心里也跟着生气起来,这男主是落魄秀才,被打马游街的公主看到,这就绑回去做驸马。   然后心气高傲的公主供着书生考上秀才以后,以不孝敬婆母的罪名,被相公借着醉意用鞭子抽了一顿。   这便是一出醉打金枝的好戏,到了金銮殿上,秀才舌灿莲花,将公主描述的目中无人不尊长辈,欺压百姓等等。   而金銮殿上的皇上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思索片刻便命人又抽了公主一顿,还赏了已经是状元的秀才高官厚禄,美婢良妾。   从此秀才过上了妻妾和睦快乐幸福的生活。   康熙拍桌:“岂有此理。”   槽点太多,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姜染姝也跟着拍桌:“岂有此理。”   可以说是非常夫唱妇随了。   康熙冷静片刻,发现自己冷静不了,皱着眉头开始思索起来,若这代表着大众对公主的一贯看法,那么这种看法从何而来呢。   公主名号在他跟前一一晃过,恍然间发现,这些公主在他脑海中短寿的可怕。   将这些事情往明瑞身上套了套,康熙觉得自己无法接受。   他亲眼看着她从巴掌那么大,长到现在会软软的喊皇阿玛,眨巴着大眼睛撒娇。   在他想亲她的时候,那小手拍的跟风火轮一样不愿意,就因为他之前用胡子扎她,可以说是很记仇了。   姜染姝偷偷觑着他的神色,慢悠悠开口:“怎么能这样呀,真的是。”   她什么都没说,却又把所有都给表达了,康熙更是怒火中烧。   “反了天了!”   话虽这么说,他脑海中浮现的,仍然只有明瑞一人,而宫中尚有其他公主,完全不在他心里。   “谁写的话本?”康熙拍桌,敢这么写,这是嫌命长了。   姜染姝懒洋洋的开口:“书坊里头这样的话本成堆成沓,关于公主十之八九都是这么写的。”   在无法推翻皇权的时候,柿子捡软的捏,这在清朝严重不受重视的公主,就成了被捏的那一个。   也代表着广大女性在男人心中的地位是怎样的,宫中这么多的公主,只明瑞一人是踏踏实实有名字的,其他都是按着序列混叫着,大公主二公主这样。   等到成婚的时候,才赐下封号,也算是有正经名字,有了自己的符号。   她担心明瑞以后也是这么个结局,未雨绸缪罢了。   毕竟太皇太后的公主还在科尔沁呢,这以后为显恩宠,直接将明瑞下嫁,她哭都没地方哭去。   并不是说蒙古不好,而是如今立场不同,大清公主下嫁以后,鲜少有长寿的,甚至嫁给爵位而不顾年龄的都有。   这个公主死了,马上有下一个公主填进来,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历史书上,尽是公主血泪。   “皇上。”姜染姝眼里沁了泪,软软开口:“好怕明瑞以后遭遇这些。”   听她这么说,康熙忧虑了一瞬,半晌才欲言又止,见她望过来才慢悠悠地开口:“瞧她打朕的姿势这么熟练,想必不会吧。”   反手就给一巴掌的,除了明瑞没旁人了。   这小东西脾气坏,一点不顺心就要动手,你打她吧,她就算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也要哭着打回来。   那眼睛哭的红彤彤的,委屈的跟什么似得,谁能扛得住。   最后都是以他求和为结束。   想到这里,姜染姝也有些沉默,明瑞的霸道性子……也罢,儿孙自有儿孙福。   等闲胤祧从来干不过她,每次哭的跟个小企鹅一样,哒哒哒的跑过来,用手蒙着脸哭,那小表情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她有时候都觉得,这两个孩子的性格反了。   康熙和她对视一眼,有些无言以对,但是这话本里头说的,也让两人有了危机感。   扳着手指头盘算:“到时候请个武师傅,多少学一点花拳绣腿也成。”   以她的脾性,加上会武,想必……不会被人欺负了吧。   姜染姝有些不确定的想。   主要这时候有一件事特别心梗,驸马不能有小妾,但是可以有通房丫头,她已经有这遭遇,希望自己闺女可以有一个美好的家庭。   两人之间不要横亘其他人,可以一心一意举案齐眉。   她又想起一个特别变态的规矩了,公主驸马成婚前,先使宫女去公主府试试驸马。   公主还没沾着驸马边呢,先被宫女给睡了,这算是什么事。   简直无理取闹不可理喻。 第125章   月子难免苦闷,当她听话本听的无聊的时候,难免感慨。   三个小东西吃了睡,睡了吃,一点不知忧愁,时不时的挥舞小手,踢腾着小脚,看起来活跃极了。   最小的阿哥身子最是弱小,现在也是如此,好在他小头小脑小身子,看着倒也活泼伶俐。   胤祧好不容易被准许进来看额娘,一时间就被镇住了,这三个躺着的小肉团子是什么!为什么可以独得母妃宠爱!   看着吐泡泡的小东西,胤祧嗷一声就哭了。   先是不给他见母妃,接着就有人抢了他的母妃,这日子真是苦涩极了。   胤祧哭着回了自己的侧间,抱起自己的小枕头,一边哭一边往外走,奴才们跟在他身后,哄也不敢哄,笑也不敢笑,很辛苦了。   他抱着自己的软乎乎的小枕头,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立在乾清宫门前,嗷嗷的告状,梁九功有些听不大懂,只得回去禀报。   康熙黑线的出来,看到胤祧哭的鼻头都红了,一抽一抽的打嗝,怀里还紧紧的抱着自己的小枕头,不由得无奈。   “怎么了这是?”好笑的抱起他。   胤祧被抱进温暖的怀抱,那股子委屈又涌上来了。   “灰灰不是灰灰了,抢。”他奶声奶气的告状。   康熙琢磨着猜:“妃妃不是妃妃了?”   这都哪跟哪,他有些懵。   却不料见皇父都这么说,彻底点燃了胤祧心中那根紧绷的弦,他嗷的一声哭的更伤心了。   康熙无奈的看向身边奴才,就见奶母憋着笑,努力压抑着开口:“小阿哥去寻娘娘,一眼就看到三个小阿哥,觉得母妃被抢走了,抱着小枕头离家出走呢。”   康熙:……   能耐了,这清宫头一个离家出走的人,竟然被这小崽子破了纪录。   “母妃是你的母妃啊,三个小宝宝是你的弟弟。”康熙想了想,这样解释。   胤祧有些疑惑:“我的?”   他有些弄不明白这其中的关系,明明是抢母妃的,怎么变成他的了。   康熙慎重点头:“对,都是你的,你要好好保护他们,除了你,没有哥哥爱他们。”   这话说的胤祧愈加懵了,他瞪圆眼睛,很是不能接受这个解释。   又哭唧唧的抱着自己的小枕头回去了,他觉得,自己的皇父也被抢走了,嘤,这小日子真的是贼苦了。   康熙看着他匆匆而来匆匆而走,不由得好笑,接着处理自己的政事。   接下里来的日子,胤祧和明瑞总是一左一右盯着三个只会吃喝睡拉撒的小东西,深深感慨,还真是没了他们不行。   瞧瞧他们蠢的,眼都睁不开,还不如当初的余余和年年。   “灰灰,抱。”胤祧眼泪巴巴的伸开胳膊,求抱抱。   然而姜染姝实在体虚,她动一动都满身大汗的,更别提抱着这么一个肉墩墩,那可真是甜蜜的负担。   想了想,她依旧躺在床上,伸出自己的胳膊,柔声哄道:“母妃生病了,你抱抱母妃好不好。”   胤祧看着面色确实不好的母妃,很懂事的磕掉鞋子爬上床,乖巧的窝在姜染姝怀里,软软撒娇:“灰灰好,好好的。”   他有很多话想说,到了嘴边却不知道怎么表达,急的眼里憋了一泡泪,在母妃脸上亲了好多口,她要好起来呀。   感受到珍重的情谊,姜染姝有些沉默,也回了他一个亲吻,将他往怀里又搂了搂,含笑道:“母妃最爱你们几个了,知道吗?”   胤祧点头,脸上荡起羞涩的笑意,他也最爱母妃了。   明瑞眼眸晶亮的望过来,哒哒哒的跑过来,也窝进母妃怀里,在她脸上啪啪啪亲了好几口,期待的望着她。   姜染姝歪头,在明瑞脸上亲了亲,眉眼含笑:“母妃最爱你们了。”   她这么说,两个小家伙顿时高兴的眼神晶亮,胤祧拍着自己的小胸脯,豪迈的做出承诺:“弟,保护!”   他要保护弟弟们。   姜染姝看向明瑞,她也赶紧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保护!”   这就算是安排上了,两个小家伙没有食言,有空就来瞧瞧三个弟弟,这感情都是处出来的,没几日功夫过去,亲热劲就出来了。   而在这时,她也差不多到出月子的时间,现下年的喧闹已经结束,余下些许褪色的装饰,显示这曾经热闹过。   在凛冽料峭寒风中,姜染姝伸出一只手到门外,被那冷气给刺了回来。   总觉得过罢年天就会暖和起来,然而每每都是一个美好的奢望,倒春寒教做人。   算了,她身子弱,还是接着关自己禁闭吧。   月子里头整整闷了一个半月,不曾开过门窗,不曾呼吸过外头的空气,她觉得自己身上估摸着已经长蘑菇了,隐隐还会有一股霉味。   就这么小立片刻,她便头晕眼花四肢无力,鼻尖沁出密密的细汗。   无力的又躺回去,看着身周围着三个小可爱,还有一只偷偷躺进去装宝宝的年年。   眨巴着无辜的猫眼,年年乖巧的喵了一声,可以说非常欲盖弥彰了。   当初一起怀的孕,她刚生完崽崽,余年的崽崽已经半大了,这可真是比不过猫了。   姜染姝拿着逗猫棒逗它,年年时刻记住这会儿在装小宝宝,视线紧紧盯着那晃动的流苏,却努力的克制自己想要一起玩的小心思。   “娘娘……”半夏有些犹豫的上前,见禧妃眸色明亮,想要出口的话便卡壳了。   这要她怎么说得出口,可知道禧妃是个什么性子,她还是咬着牙将事情说了:“梁总管从辛者库带出来一个小宫人。”   若只是小宫人,那自然没什么可说,问题是对方貌美至极,一张脸跟白莲似得,气质也像,谁见了不是啧啧称奇。   小宫人调动是常有的事,乾清宫那么热门的地方,怎么也轮不到一个辛者库出身的小宫女涉足,这可不是个好地方。   她虽是辛者库出身,却是里头的管事之女,就为了在眼皮子底下看着,这才让她在辛者库当差。   “叫什么。”姜染姝问。   辛者库是一个比较敏感的地方,如果她没有记错,八阿哥的额娘就出自这个地方。   “回娘娘话,那小宫人叫红豆。”   听到半夏这么说,姜染姝挥了挥手,让她下去了。   她如今已是妃位,纵然还没来得及行册封礼,可也是板上钉钉的事。   跟一个小宫人去杠,像是什么道理。   “不必管她。”膝下有五个孩子的姜染姝表示,自己的底气足着呢,就算没有帝王宠爱,以这几个小东西的地位,也足以让她安享晚年了。   从此之后,山高水阔,就任皇帝飞吧,她是不必费心勾着了。   天知道一脸若无其事的勾引人,完了还得让对方察觉不出来,而让对方觉得这是她本身所散发出来的魅力有多难。   琴棋书画诗酒茶,为了他,这三载中,她日日修习不断,可以说是很刻苦了。   虽然自己也出了兴趣,但还是不一样,头上有一座大山,时时刻刻的压迫着她。   都是新社会红旗底下长大的女青年,打小被宠着长大,现在要弓腰屈膝的讨好旁人,早就认够了。   在这个狂风凛冽的早晨,姜染姝觉得,就让康熙随着风去吧,她以后要放飞自我,过自己愉快的小日子。   当晚间忙活完来景仁宫散心的康熙过来时,就发现,他在景仁宫的待遇变了。   以前就算禧嫔大着肚子,也会殷切的去给他斟茶,时时刻刻关注着他的动态,第一时间给他温暖。   然而今天呢,他来了,禧妃不过客气的招呼了一声,嘴里还在啃甘蔗,天可怜见的,康熙从来没有见过人直接啃甘蔗。   甚至就连切成丁,妃嫔也不敢在他跟前吃,毕竟嚼过后还要吐渣,让他瞧了不雅,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放肆。   姜染姝见他一直盯着看,扬了扬手中的甘蔗,笑着问:“您要不要来一根?”   她笑容放肆明媚,眉眼弯弯的弧度非常不符合贵女标准,可康熙奇异的,觉得这样的弧度该死的美丽,晃的他眼晕。   他怎么可能在旁人面前啃甘蔗,也太不雅了,谁还没点偶像包袱了。   姜染姝歪头,清浅一笑:“嗯?”   这短促的嗯声微微上扬,不比往常的娇媚,却隐隐带出几分洒脱之意,明艳至极。   康熙呼吸一滞,喉结微微滚动,声音暗哑:“好。”   他从桌上拿起一根甘蔗,学着姜染姝的样子,试探着啃着,在嘴里嚼动的时候,甜甜的汁液在口腔中弥漫,这感觉还挺好。   “禧妃,你为什么喜欢啃甘蔗?”康熙问。   他一开口,姜染姝略顿了顿,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缓缓启唇:“万岁爷吃起来就好比这甘蔗。”   他愿意宠着你的时候,这吃起来就甜,他若是玩够了,兴趣下去了,那就全剩下渣了。   康熙忍不住又啃了一口甘蔗:“甜。”   他垂眸望着手中的甘蔗,禧妃说吃起来像他,这么一说,看起来还真是有些像,他忍不住握在手里掂了掂,沉思,原来对她来说,手感是这样的。   耳根子红了红,康熙喃喃低语:“禧妃不可如此。”   见姜染姝疑惑的望过来,那璀璨的星眸映照着烛火,比眸色比夜空还要惹人。   “你如今身在高位,不可孟浪。”   万不可再调戏他了。   姜染姝无言以对,她只是骂他一句,怎的就孟浪了,看到他通红的耳朵,再看到他握着甘蔗的手势,她脸颊轰的一下也红透了。   “您!”老流氓! 第126章   冷风呜呜的吹着,听在姜染姝耳朵里,就像是在骂康熙污污污。   “嗯?”康熙吐掉口中的甘蔗渣,发出疑惑的声音。   姜染姝促狭心大起,将甘蔗放在唇边,斜睨着他,那秀致的眉眼灵动,如同烟柳一般,微微浮动之下,让人流连忘返。   刚想歪了的康熙,看到她这个动作,顿时有些收不住,唇线紧绷的起身,留下一句‘朕先走了’,便脚下踩着风火轮似得离去。   她身体还弱,他得忍着。   姜染姝瞧着,那背影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她轻轻一笑,原本有些浮躁的心,顿时安稳下来。   她已经生过五个孩子了,这一次更是一胎三个,那肚子跟吹气球似得,纵然侥幸没有妊娠纹,到底不复往日紧致,这让以色侍人的她有些恐慌。   这对自信心也是有些打击的,捏着肚子上的软肉,姜染姝吸了吸鼻子,不生了,真的不能再生了,五个孩子,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多。   赖嬷嬷又给她泡了无数药浴,可底子在这摆着,她肚皮着实松的厉害,哪里是一时半会能恢复好的。   保守估计,没个一年半载小腹很难平坦下来。   正胡乱想着,三个孩子依次醒来,挥舞着自己的小手小脚,乐呵到不成,这孩子好养,跟小猪崽不差什么,只要吃饱睡好,几个兄弟在一起,就能愉快的自己玩耍,不会哭闹着磨人。   看到他们,姜染姝又忍不住露出笑颜。   不过就算磨人也是奶母来哄,用不着她动手,她也没那个力气,刚才啃甘蔗,就花光了她所有的力气,这会儿子歪在榻上擦汗。   人生如此多艰,唯生儿育女占其中一半。   每天苦药汁子成碗成碗的灌,等能出门走路不喘气的时候,外头早已经春花绽放,杏林微雨。   旁人都穿着单薄的春衫,她偏还要再加一件褙子,扶着宫人的手,慢悠悠的活动着。   在屋里憋这么久,看见一根野草都是稀罕至极,若是瞧见美丽的花,那更是跟开在她心口一样。   她一出来,安嫔就忍不住来寻她,来了长吁短叹的,一个劲的说:“您是不知道,当初把万黼送进上书房,他在里头哭,嫔妾在外头哭,那是叫个凄风惨雨。”   问题是还被康熙斥责一顿,说她不知所谓。   可这两个人都没有分开过,在一起习惯了,突然间见不到,那伤心是难免的事。   可惜皇家霸道,不管你应该不应该,只管你做了什么。   姜染姝忍不住笑:“那你现下觉得如何?”   主要是安嫔的神色也太过眉飞色舞了,不像是难受的样子。   “不瞒您说,着实清净了不少。”说起来万黼也是个乖巧孩子,可问题是,到底多了个人,多出来许多事,她还要顾虑着外人看法之类,那更是要小心翼翼,轻易不敢行差走错。   她这话不该说,可跟禧妃说真心话说习惯了,有些收不住。   姜染姝点头笑:“嗨呀,你这是个有福气的,万黼乖巧又懂事了。”她夸了夸,这才露出一个惨不忍睹的表情:“拿命拼出来五个小祖宗,都是祖宗啊。”   祖宗二字,充分的表达自己敢怒不敢言,小心伺候应付的心情。   都说父母不需要培训就上岗,孩子的教育更是重中之重,一点差错都会毁了一个孩子一生,问题是,这个时候并没有系统教学来告诉你,孩子怎么养才是正确的。   这哪里敢松懈。   安嫔眸色中沁出艳羡来,帝王嫔御,不管有再高的地位,再特殊的称谓,都无法掩盖一个事实,那就是她们的存在是为了开枝散叶。   谁生的多,谁生的好,那就是优点,那就是本事。   而禧妃是其中之罪,都说三年抱俩都是喜事了,她厉害了,三年抱五,本人也从一个小宫人变成了高高在上的妃主。   宫中在册妃嫔百余人,她占第二。   她们这些早先册封的七嫔,如今都被踩在了脚下,甚至有风声说马上要大封后宫,那么刚刚升了妃位的禧妃,有没有可能再升一步。   这全在帝心,抬旗、孩子、帝宠,这些她尽数都有,就算升的再快,也无人置喙了。   这么一个人,多么让人想取而代之。   她也就这么想想,面上仍是笑盈盈的,柔声道:“这些日子,燕贵人甚是活泼,总是在御花园中放风筝,每每皇上散步,三五日总能碰上一回。”   这就是司马昭之心了。   燕贵人翻了年十五,最得宜的年纪,也难怪她蹦出来。   姜染姝摸了摸下巴,突然想起来那个叫红豆的辛者库宫女:“红豆呢?”   之前半夏想跟她说,可是她那会儿不大舒服,就不许她说,这样以来,就忘了关注她后续发展了。   安嫔沉默半晌,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神色,慢吞吞的开口:“她如今是良贵人了。”   她以为禧妃知道,谁知道对方不知道,听到这消息的时候还有些怔忡。   “她……”安嫔顿了顿,还是开口说道:“盛宠与您不相上下。”   其实是没有的,每次召见也不过一盏茶功夫罢了,可她还是这么说了。   姜染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桌子,面上不动声色,仍是稳稳的啜着茶水。   安嫔瞧了,心里难免一滞,就这份心性,便是她拍马难及,当初她初得宠的时候,看旁的妃嫔那是跟眼中钉肉中刺不差什么。   对于帝王怀着十成十的爱慕之心,任是他眼神落到旁人身上,她心里就勾魂蚀骨的酸。   爱慕,酸。   不爱慕,不酸。   她心里猛然想到这个可能,顿时眸色幽深,这样的推理完全是可能的,这阖宫的女人,打从佟贵妃开始,到下头的小庶妃,能找出来一个完全克制自己本能的人吗?   不能,大家在得宠的时候,都觉得自己是最特别的那一个,所有的张狂得意恃宠而骄,换一个角度讲,又何尝不是小女儿心态下的满满爱慕。   这才想要昭告天下,我这块糖最甜,而我可以踩着皇上的底线跳舞。   可惜了,大家都铩羽而归。   安嫔唇角微勾,心中奇异的生出一抹幸灾乐祸来,原来当帝王,也有自己的求之不得。   姜染姝敏锐的察觉她的眼神有些不对,却什么都没有说,慢悠悠的品茶,只两人间到底气氛冷了下来,没一会儿功夫,安嫔便告辞离去。   红豆的是事情,到底在她心里扎了个根刺。   回去沉默片刻,望着那从枯到荣的芭蕉树,她慢悠悠的开口:“红豆的事,是怎么回事?”   殿中为之一静,最近红豆已经不叫红豆了,大家都叫她良贵人,猛然间听到红豆,尚有些不习惯。   半夏垂眸,将那天未说完的话,又一一说了。   “万岁爷隔三差五便要召见一次,每次一盏茶功夫,良贵人便红着脸出来,而万岁爷赏赐丰厚。”   这是事实描述,对方怎么表现的,她就要怎么回答,不能掺杂丝毫的主观臆断和个人情绪。   姜染姝点头,心里松了一口气。   世人都觉得,一个男人见女人,怕是只为了那档子事,毕竟女子无才无德。   可对她来说不是这样的,这世上男女一样,有多少惊才绝艳的男子,就会有多少惊才绝艳的女子。   而且,以康熙惯常的时间,一盏茶功夫,满打满算也不够。   她慢条斯理的点点头,想到安嫔的描述,不由得皱了皱眉,她的误导性还是很大的,叹了口气,说来也是,不过是一条船上的罢了,要真的想她毫无私心,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等晚间康熙来的时候,姜染姝趴在他身上问:“良贵人,嗯?”   她手中拿着茜红的汗巾子,纱织的料子特别透,堆叠在一起如烟似雾,却不免勾起他的回忆,当初也是如此,这惹人的汗巾子束着他的手……   心中求生欲爆棚,康熙语气极快的开口:“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之间清清白白的什么也没做。”   他这么一说,姜染姝似笑非笑的抬眸,康熙说自己清清白白,就像是一个笑话一样。   看着他一脸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模样,她忍不住噗嗤一笑,转而神色又黯然下来,咬着唇瓣,一脸失落的开口:“您知道的,越是爱您,这心眼就越小。”   姜染姝说着,瞅了瞅鼻子,想要憋出几滴泪来,可惜眨巴了几下仍是不成功,只得语带哽咽的开口:“若有不当之处,还望您怜惜。”   她说的可怜,眼中终于水雾弥漫,她身体好了点,却仍旧有些弱,今儿活动的多,这又努力的憋眼泪,到底有些累,轻轻的喘息出声。   禧妃笑着他都经不住,更别提这般笑中带泪,满脸凄然,只略微眼风一扫,便恨不得将心肝剖出来给她。   “你别哭。”康熙有些慌,拿帕子胡乱的擦拭着腮边水痕,恨不得指天发誓,却一时情急,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他以前碰上拈酸吃醋,只冷一冷就过去了,多大的醋缸子都扛不住这个。   然而禧妃不是旁人,她被他捧在心尖上,轻不得重不得。   立在原地面色变幻,康熙心中闪了无数个主意,最后定格:“下次你也一起去?”   语言总是苍白的,他要用实际行动向她剖白心意,他不知道自己能沉沦多久,可沉沦期间,他想给她最好的。   无上的荣耀,无尽的财宝,最贴心的宠爱,最坚实的后盾。   这么一想,他觉得自己这主意好极了,兴奋的催促:“你觉得如何?” 第127章   姜染姝觉得不如何。   甚至觉得这是一个愚蠢的主意,两女一男,大家脑海中浮现的只会是旖旎景象,更夸张的还会想入非非。   颇有些牙疼的看向康熙,她弱弱开口:“我相信你。”   所以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顾忌她的心情。   特别是想要让她一起,这种格外愚蠢的主意。   康熙被打击了,颇有些失落,闻言怏怏不乐道:“想着有你在,更有趣味些。”   这话一出口,姜染姝的眸色就忍不住意味深长起来,趣味?什么样的事情有趣味,这简直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话语。   “您。”姜染姝沉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他,神色怔忡之下,难免有些空白。   康熙深呼吸,嘴里说着相信他,心里压根就没有。   情急之下,他忍不住怒火中烧,牵起禧妃的柔荑就往乾清宫走,一边大声吩咐:“召见良贵人!”   赖嬷嬷脸色煞白,当即跪在地上求:“求皇上三思。”   好歹给他养育几个孩子,不看在禧妃的面上,好歹看在孩子面上,别闹得太难看。   康熙锤手叹气,他这么正经的人,为什么大家都觉得他是在胡闹,简直让人心里难受。   越是这样,他越是要证明自己的清白,原本松懈些的心情,这下子又紧绷起来。他牵着禧妃的手,怎么也不肯松开,拽着她就走了。   两人的脚步渐渐远去,景仁宫跟天塌了似得,禧妃多骄傲的一个人,为什么要面对这些,况且以后史书怎么记载,宫中众人又怎么看待,这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康熙心中急躁之下,步子跨的有些大,他怒气冲冲的,一看就很不好惹。   初春的风很暖和,吹在身上很舒适,姜染姝薄唇轻抿,安抚着开口:“奴才们也是不了解情况,你别着急,说了相信你,就必然会相信你。”   说到底,她还是不相信。   康熙冷哼一声,斜睨着她冷笑,骗谁呢,他才不上当,可不能否认的是,心里的那股子急躁褪去,变得愉悦起来。   等到了乾清宫的时候,宫人们早已经得到消息,赶紧备了禧妃爱喝的茶水点心,殷勤伺候着。   姜染姝刚一落座,康熙便被叫走了,说是张廷玉在等着他,有要事相商。   没一会儿功夫,侧殿门口路过一个貌美女子,是真的美,姜染姝一下子就看直了眼,宫中什么样的女子都有,炽热玫瑰,清新白莲,温婉绿茶,应有尽有,你能想到的美人,这宫中都有。   但凡你有两种融合的气质,那么你就能从中脱颖而出。   而良贵人就是如此,明明是清新白莲的气质,柔柔弱弱带着娇羞,可脊背挺直,眉眼柔和,是一种非常复杂的感觉。   人在选择衣裳配饰的时候,不管怎么低调,都脱不了自身审美局限,就算你自己觉得自己低调的扔人堆里找不到,可看在姜染姝眼里,能清晰的发现,她衣品很好。   “良贵人。”姜染姝眉眼含笑,轻笑着开口。   被她喊住的良贵人眉眼一凝,能在乾清宫喊她的封号而不是请安,代表着对方是一个地位比她高的女人。   想到最近的传言,她薄唇抿了抿,眉眼间瞬间凝出几分怯弱来,软弱的回眸,看见对方的一瞬间,她忍不住怔在原地。   说句实在的,美人都知道自己是美人,毕竟是打小被夸奖大的,任是谁见了,都会夸几句。   而她就是这么长大的,可看到对方那一瞬间,她就知道,自己引以为傲的优势,在对方看来,并不是优势。   这么一想,就听身边梁大总管的声音响起:“给禧妃娘娘请安。”   姜染姝侧眸轻笑,一脸意味深长:“客气了。”   梁九功心中一突,却也没有办法,他跟在皇上身旁,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都安排的清楚明白,他纵然忧心帮她,却也开不了口。   良贵人心中一跳,禧妃,其貌绝色,为人谦和。   如今一看,果不其然,而在宫中还有禧妃的另外一种说法,当她还是低位妃嫔的时候,其实她是有些跋扈的,当初还是宜嫔的郭络罗氏,她跟前的嬷嬷都被禧贵人赏过耳光。   脑海中千回百转,面上却恭谨柔顺的请安:“嫔妾永和宫良贵人给禧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她话音一落,就见姜染姝唇角的笑意亲切几分:“永和宫惯常出美人,瞧着你就觉得那是个好地方。”   两人挂着职业假笑聊了几句,对对方的脾性有了基础了解,话匣子也都打开了,絮絮的聊着天。   而匆忙奔来的康熙发现,他以为的刀光剑影火光四射并没有,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和谐。   怕不是出了鬼。   虽然这么想着,到底心中愉悦起来,他在外人面前,向来是不露声色的,直接坐在主位上,打断她们请安,开口道:“开始吧。”   姜染姝有些懵,开始什么。   而良贵人早已经驾轻就熟,拿起桌上的书籍,缓缓读了起来。   那纯正的伦敦腔让姜染姝怔忡,怪不得只需要一刻钟,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这熟悉的发音让她垂眸,看着脚下的地砖,曾经她也能自信的说出英语,如今不行了,以她的人生轨迹,是不能出现这样的技能。   康熙听着,和印象中的教导对接,渐渐的认真起来,也忘记了身边还立着禧妃。   他做事向来专心致志,并不像一般人那样,有一种工作不摸鱼,就没有意义的感觉。   等良贵人声音停下,姜染姝赶紧露出一脸茫然,歪着头看向康熙:“这是什么语言?”   康熙安抚的看向她,先挥手让人送良贵人回去,这才似笑非笑的看向她:“可明白了?”   姜染姝捂着胸口点头:“是,我明白了。”   她不免有些疑惑,作为辛者库宫人,良贵人是怎么习得这么纯正的英语,并且能在康熙面前出头呢。   康熙见她颇受打击,心中闷着的郁气也终于消散了,他笑了笑,这才柔声道:“良贵人原本是罪臣之女,被充入辛者库后,一直默默呆着,突然有一天,她发热了。”   说到这里,他眸色有些冷厉,姜染姝瞧着,那约莫就是杀意。   故事很简单,一个叫红豆的小宫人,突然就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出口成章不说,连洋文都会说。   这些康熙都会,但是他打小承受的是什么样的学习压力,而对方最大的压力就是今天的任务完成没,面前这一大盆子宫人衣裳,可不能漏洗了。   他试探几日,这才引出来会英语这事来,这些日子,每天都让她读上一刻钟。   谁知道传言愈演愈烈,说什么的都有,甚至有人怀疑他不到一刻钟,是可忍孰不可忍。   连禧妃都用不可意会的小眼神看着他,这就更让人气血上涌了。   康熙先是压着她狠狠亲了一通,这才冷着脸问:“可清楚了?”   姜染姝点头如啄米,明白了明白了,不能更明白了。   说着她嘻嘻一笑,凑过来甜蜜蜜的撒娇:“皇上,我也想学,让人教我可好?”   她原本就会,要是想拿出这门技能,那就得过个明路,再没有比这个机会更好的了。   康熙有些迟疑,姜染姝顿时不高兴了:“良贵人就能,为什么我不能。”   “好好好,你学吧。”左右闲着也是胡思乱想,还不如做点什么,省的把他气的一佛升天。   得到肯定回答后,姜染姝开心的跟什么似得,在他脸上啪啪的亲了几口,愉悦道:“掌握一门外语是非常重要的,省的因为语言不通被欺瞒。”   这话她以前说过了,但是最近沙俄有些不安分,她不得不旧话重提。   康熙最近在考虑开海禁的问题,闻言眉头一动,能跟洋人沟通的人到底是少数,那么语言不通带来的不便利,必然会很多。   “培养一批会洋文的平民,这样倒是不错。”他暗暗思忖。   不得不说,一般人还是觉得洋人并不怎么样,学习洋文掉价,但是平民就不一样了,能有个谋生的技能,就很开心愉悦了。   而人多的时候,难免遇见有语言天赋的,这就更好了。   姜染姝点头:“您说的极是。”   康熙冷哼:“方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竟然怀疑他做什么事情,简直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姜染姝冲他讨好的笑了笑,对于自己的衣食父母,她还是愿意再耐心哄一哄的。   康熙不满意的又冷哼一声,就笑笑算什么,他是那么容易妥协的人吗?最少也得亲一口。   他清隽的下颌微抬,满是骄矜之色,他执意要带禧妃来,除了要自证清白之外,也是让她看看,她男人是很厉害的,连洋文都会。   只他没有料到的是,他会的,姜染姝也会,所以并没有给对方带来太多震撼。   但是她不会表现出来,星星眼的望着他,一个劲的夸:“您真是天纵英才,让人仰望。”   明明拍马屁的姿势都不熟练,却让康熙眉眼含笑,开心极了。   而软软的亲吻落在眉心,更是让他整个人都烧起来,内心好似有野兽在碰撞,凶狠的想要挣脱牢笼。   打从她有孕始,至今已年余,他早已憋的忘了其中滋味,恨不得沉溺其中,吃上三天三夜。   看着他瞬间烧红的眸色,姜染姝伸出皙白的手指,勾在他腰带上,不自觉的咬着下唇,拉着他往侧间走去。   “万岁爷……”姜染姝眉目盈盈,声音娇媚的像是要滴出水来。   作者有话要说:   康康:终于等到你! 第128章   青天白日。   康熙唇线紧绷,鼻尖沁出细汗来。   “别闹。”   属于对方身上那独有的幽香阵阵,充斥鼻间,康熙喉结滚动,连清越的嗓音也变得暗哑起来。   “晚上在。”他说的克制隐忍,一副我很为你着想的样子。   姜染姝舔了舔樱唇,他越是这样,越是可口。   她心里也有顾忌,也就不再逗他,一本正经起来。   康熙舒了一口气,心里又隐隐升起失落。   姜染姝轻笑着离去,心情好上许多,在出乾清宫的时候,门口立着一道倩影,不是良贵人又是谁。   她用打量的眼神看着她,虽然隐晦,可是在这个不许直视上位的时期,已经非常明显了。   打从她明确升上妃位之后,就没有人敢这样看她了。   “良贵人?”她唇角勾起一抹柔柔的笑意,看向良贵人的眼神和善极了。   对方眸底有几分深思和评估,姜染姝看着她的眼神,突然间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前世的时候,那些学霸看她就是这么看的。   说句实在的,她成绩也不差,打小优异,只是跟学霸比起来,那就是菜鸡弱鸡。   “禧妃娘娘安好。”良贵人大大方方的任由对方打量,心底很多猜测在转悠。   以她整合来的信息来说,对方是一个小宫女,一举超过乌雅常在的地位,成为宫中最得宠的存在。   而如今还未大封六宫,她便升上妃位,这才是康熙初期,未来可期。   她对清史倒背如流,却不记得有一位禧妃在,倒是后世有一位谥号为温僖的贵妃。   看来也是昙花一现,甚至对方生的几个孩子也都没有存活,要不然也不会查无此人。   想到这里,良贵人心里定了定,反而生出几分怜悯来,真是可怜极了。   两人你来我往的说了几句话,姜染姝已经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这是一个内心高傲的学霸。   “你我都是宫人出身,倒是巧了,无怪乎瞧着就可心。”姜染姝慢条斯理的开口,按照常理,捋下手上戴着的镯子,含笑套进良贵人的腕上。   这是惯例,一般情况下,她左手上戴着的都是自己最喜欢的,右手上戴着的,都是随时拿来赏人的,看着漂亮,实则一般那种。   可对于如今的良贵人来说,已经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了。   皇上对她赏赐丰厚,这个丰厚也是一些不实用的东西。   女人没有不爱珠宝首饰的,这玉镯子成色极好,良贵人一眼就爱上了,那镯子上还带着对方的体温,好似也能沾染上几分香。   以她的聪慧,总有一天会站的比对方更高,不过一个古代土著女罢了,不值得什么,她确信。   意味不明的看了良贵人一眼,姜染姝略有些不适的吐了口气。   这奇妙的优越感,是在嘲笑她。   等回了景仁宫,半夏忍不住皱眉,对方那蔑视的眼神她都看出来了。   但是妃主儿没说话,她也就没吭声了。   姜染姝看了看她,安抚道:“无事。”多在宫里头吃点亏,自己就会长大了。   这宫里头,就是扫地的宫人也不能小看。   不可避免的,她心里松了一口气,还以为裴静真能无限返场,幸而不是。   一个无限返场的原女主,比一千个良贵人还可怕。   对方能大意一次、两次,绝对不会三次四次。   想到这里,姜染姝唇角的弧度又大了些,她大手一挥,开心道:“将花儿都拿出来,本宫跟你们一起洗。”   浣花。   这么一说,瞬间浪漫起来。   手刚一入水,她就忍不住缩了回来,好冰。   初春的天,尚有些冷,这打出来的井水更是冰的厉害。   看着花瓣在水中舒展,姜染姝有些遗憾的离开,这么冷的水,她还是不要挑战自我了。   至今洗手还用热水的她,着实承受不来冰水的刺激。   她是如此,胤祧和明瑞看到之后,就一百头牛也拉不回来了。   胤祧:“洗!”   明瑞:“洗!”   赖嬷嬷为难的看向她,姜染姝点了点头:“无事,你给他俩弄个小盆子,随他们玩吧。”   她都这么发话了,赖嬷嬷就给他们安置好,看着两个小家伙浣花跟揉花差不多,洗完之后都皱巴了。   但是俩孩子很开心,洗的很认真卖力,一会儿身边就堆了一盆子。   姜染姝一看,也忍不住笑了,命人拿簸箕出来,引导他们将花朵晾在上面,笑道:“等晾干了教你们做花酱,到时候可吃自己做的东西。”   她这么一说,两个小家伙顿时欢欣鼓舞起来,不得不说这是一个令人开心的好消息。   胤祧认真的在花朵中挑出三朵自己认为最好看的,哒哒哒的跑进内室,将花朵在三小只面前晃了晃,甜甜道:“给你们!”   可是他不知道怎么保管到弟弟们会说话,不由得无措抬眸,看向自己心中无所不会无所不知的母妃。   “夹在书里头,到时候就自然干了,能保存很久呢。”姜染姝给他提议。   胤祧的眼睛顿时凉了,捏了捏弟弟软乎乎肉嘟嘟的小脸蛋,看着对方张着粉嫩嫩的小嘴巴,乌溜溜的眼睛直直盯着他,半晌啊啊的笑出来。   他顿时高兴的跟什么似得,赶紧找书出来,郑重的将花朵铺平夹在书里头。   希望能快一点好,他赶紧送给弟弟们。   明瑞躺在小阿哥身边,学着乳母的样子伸出短胳膊想要抱对方,孩子是不大,可襁褓不小,以她的小短胳膊完全圈不过来,她就粗粗一圈,往床上一躺,就当自己抱住了。   看着她们这样玩,姜染姝露出欣慰的笑容。   她也挺担心大宝觉得小宝抢注意力,进而心里不舒服,谁知道她进步的比她想象中还要快,说来也是,现在和以后最大的不同大概就是大家都是乳母带大的,而本身母妃见的时间就那么多,并不会占用多少,也不会出现一家子围着小宝转就忽视大宝的情况。   “喵~”现在余年和两个小崽崽也解禁了,一家三口就时不时来串门,三小只对着小三只,三只猫最喜欢抱着软垫蹲成圆圆的一坨,蹲在床头看着三小只。   姜染姝看着它们,忍不住微笑。   等到晚间康熙来的时候,三小只被挪了出去,室内的装扮也跟着焕然一新。   那朦胧的烛火微摇,姜染姝斜倚在榻上,并未起身。   她以前就对女儿国国王的出场非常震撼,今儿忍不住也模仿一把,将当时的场景完美还原,这是她早就惦记的事情,物品早已经准备妥当,换起来也快的紧。   放在康熙眼中,就有些震撼了。   淡青色的水晶珠帘迎着烛火晃动,后头是淡粉色的透明纱帐,一道若隐若现的身影在后头,隐隐约约的瞧不大清楚,可那妙曼身姿曲线,却更加清晰了。   姜染姝看到他怔在原地,轻轻一笑,按动手中的开关,粉色纱帐自动分开,她和康熙之间,便只剩一道晶簾。   在康熙惊艳的目光中,她款款起身,来到晶簾前停下,含情脉脉的望着他。   康熙鼻尖瞬间滚出汗珠子来,她原本就生的娇媚,只一直偏爱淡雅服饰,恨不得叫身上的那股子媚意给压下去,今儿却反其道而行之,一袭粉色的纱裙又薄又透,露出玲珑曲线来。   这室内装饰的也很女儿化,粉色纱帐白色布幔,皆是女人的气息。   “姝姝。”康熙喉结滚动,感觉自己要栽到禧妃手里了。   姜染姝闻言轻笑,学着他的声音轻唤:“玄烨哥哥。”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却该死的好听,温柔的声音像是带着细小的勾子,让人欲罢不能忘乎所以。   康熙克制的撩开晶簾,像是缓缓剥开礼物的外皮似得,给人一种心灵震颤的期待感。   不负所望。   晶簾后头的禧妃美丽极了,整个人散发着诱人气息,烛火晶簾都比不得她双眸璀璨,倒映着他的身影,让人恨不得溺闭其中。   姜染姝今儿穿着也很有心机,雪白修长的脖颈间系着细细的皮质带子,顶端缀着一颗豆大的珍珠。   刚好到锁骨的位置,不时的碰撞着。   康熙眼眸渐渐红起来,他克制的滚了滚喉结,不肯认输。   “姝姝。”他欺身上前,微微躬身俯首,鼻尖差点挨着对方的鼻尖,还未说话,便闻到一股迷人的幽香,若有若无若隐若现,让人忍不住去探寻。   唇线紧绷。   扛不住的康熙又直回身子,端正的坐在太师椅上。   他不承认只一个回合,就被禧妃勾引的溃不成军。   姜染姝勾唇轻笑,唇齿间溢出清甜的气息,在他鼻尖萦绕,原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对方已来到他身前,离他近的好像微微晃动间都能挨上。   “玄烨哥哥。”   她眉眼含笑,唇角勾出愉悦的弧度。   康熙被这短短四个字搔刮的整个人都难受起来,硬撑着板着脸,冷哼:“玄烨二字,也是你叫的。”   姜染姝从善如流:“玄哥哥?”觑着他的神色,又接了一句:“或者您喜欢烨哥哥?”   她慢悠悠的启唇:“您觉得如何?玄烨哥哥。”   康熙侧眸看她,那清隽摄人的脸庞上满是克制隐忍,压抑紧绷的唇线像是风雨欲来。   “你……”他嗓音低哑,好似再撩拨一下便溃不成军。   姜染姝却又离他远了,走到红烛边,拿起银剪修了修棉线,回眸看他:“我如何?”   烛火摇曳,在她脸庞上映出暖黄的光芒来,都说灯下看美人,此话诚不欺我。   康熙别开脸低喃:“妖精。”   作者有话要说:   康康:命都给你! 第129章   悔不当初。   姜染姝揉着腰想,他在床上跟个狼崽子似得,她向来知道,偏还要主动去招惹,落到这样腰酸腿软的地步,自己都想说一步活该了。   半夏笑眯眯的给她做腰部按摩,这成功复宠,对于天都快塌一半的景仁宫来说,是一个好消息。   天知道看到禧妃被皇上带走,她们整个人都要崩溃了,若是传出点什么,禧妃娘娘不堪受辱,回来一抹脖子去了,什么坏的都想尽了,事情却朝着最好的地方发展。   赖嬷嬷笑盈盈的端着海鲜粥进来,隔得远远的就能闻到粥香,让本就饥肠辘辘的姜染姝瞬间什么都不顾了,一咕噜爬起来,几口热粥下肚,整个人才舒坦了。   就这样又恢复了每天吃香喝辣,然后被康熙吃的日子。   宫中关于良贵人受宠的传言也越演越烈,甚至连本人都相信起来,几次见她故作温婉的跟旁人闲谈,瞧见禧妃车架,混当没见到。   姜染姝也不恼,仍是笑眯眯的,甚至还好心情的先打招呼。   这放在旁人眼里叫什么,这叫打完左脸伸右脸。   众人都说,这清宫要改朝换代了,以前是姜姓天下,如今换成了卫姓,是的良贵人已经复红豆名为卫映之,虽然没有明着说给家族复辟,但是她起来了,在这个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年代,家族也是很快的。   一时巴结着众多,永和宫这个冷冰冰的宫室,也因为她而人来人往,人潮涌动。   “老贵人。”良贵人冷眼打量着她,半晌才皱着眉头开口:“姐姐一直说这永和宫局促,怕是住不下您,怎的不去说说。”   老贵人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等闲几次出门也是为了寻禧妃,这些她都打听的一清二楚。   “妹妹客气了,永和宫很好,住了这么多年,有感情了。”算起来也十年有余了。   老贵人唇角微勾,这日子过的可真快,一眨眼的功夫,门口的小树已经长这么粗了。   她看向良贵人,这宫中不缺美人,良贵人无疑也是其中的佼佼者,甚至很善于矫饰自己,让自己有一个平和近人的外衣。   可她是个低不下头的人,就连装也装不像。   “姐姐,不是妹妹多嘴,你向来爱慕禧妃,不若跟她近些子,左右景仁宫只她一人,空旷的紧,还不如你多去陪陪她。”她一脸我都是为你好的劝。   老贵人忍不住又看她一眼,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捏了捏自己的脸,看向良贵人,呐呐开口:“你瞧着我是很傻的样子吗?”   或者她觉得禧妃很傻,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提议出来。   禧妃独占一宫,不是没有人嫉妒,可为什么没有人发作,那是因为景仁宫含义特殊,以前一直不曾开放,谁都知道自己成不了那个特殊的人,与其挤着进景仁宫,不如想着把禧妃拉出景仁宫要容易些。   这使劲的人可就多了,可暗潮涌动的,禧妃仍旧稳坐泰山。   说句难听的,这宫中这么大,妃嫔无数,谁也不是傻子,哪里容得下她在这里搅风搅雨。   还以为能代替禧妃的是个厉害角色,没想到这般蠢,她打心里替禧妃不值,皇上的脑子被驴踢了不成,不喜欢好的,喜欢这尖嘴猴腮的。   摸清了对方的底,老贵人就有些不耐烦应对了,她起身,露出一抹浅笑来,柔声道:“姐姐还有事,便不陪你闲聊了。”   说着转身就走,没有给对方发作的余地。   良贵人看着她的背影,眸色阴晴不定。那日她看到帝妃互动,便已经想清楚了,定然要取而代之。   高大英俊的帝王,一心一意的宠爱,谁不想要呢。   从一介小宫女到宠冠六宫的禧妃,一个土著可以,她就更可以。   毕竟她受过精英教育,还能不如一个古代女人。   既然不顺着她,那就去死吧,作为禧妃的左右手,这就是她的原罪。   良贵人勾唇轻笑,笑意却不达眼底,看着颇有几分阴森之感。   永和宫发生的事情,姜染姝并不知道,她正抱着小崽崽,对着手中的纸张发呆,起名这个事情吧,她也太难了。   礻字旁的字很多,可要挑出来一个合心意的就难了。   在眼花缭乱随意挑了三个,胤祄、胤禋、胤祀。   挨个点了点三兄弟的眉心,就算是给他们按了个名字。   三兄弟最喜欢姜染姝出现在他们面前,哪怕没有抱抱亲亲只有路过,也能高兴的手舞足蹈,心情值瞬间上升。   姜染姝看着他们,忍不住就露出微笑来,想想刚生下来的时候,那是一个比一个丑,现在白嫩可爱,真是意外之喜。   当她知道自己不是一胎的时候,就已经盘算好了,这若是同性别怎么办。   个人是无法与礼教抗衡的,她那时候就已经决定好了,若是同性别,就一直说他们长的不一样,本来小婴儿在旁人眼里,那就是长的一样,还不是随父母怎么说。   不说三胞胎了,就是兄弟,也有打眼看上去差不多,也不能尽数都给溺死。   谁知道三小只一点都不让她费心,真长的不一样,彼此间并不太想象,省了多少事端出来。   “嗨呀,母妃的小乖乖啊,最爱你们了。”   她话音刚落的功夫,就见门口一个高大的身影牵着两个小不点越走越近,她赶紧改口,“当然还有我们皇父和兄姐啊。”   打完补丁后,三人也走到跟前了。   姜染姝含笑起身,让他们三个先来看。   康熙似笑非笑的斜睨她一眼,那话能哄两小只,却哄不了他。   “玄烨哥哥。”她启唇无声开口。   康熙:……   这四个字就像是一个开关,前些日子的荒唐因这四字而在眼前重现,对方那股子媚意,似乎又要缠绕上来,让人无力承担。   这可真是甜蜜的困扰。   “禧妃。”康熙别开脸,一本正经的开口:“钦天监已经圈出日子,你看放在五月好,还是六月好。”   这两个月气候都适宜,这方面没什么挑剔的,主要是看她的心意了。   姜染姝对这个无所谓:“都成,您看着办。”   康熙抿嘴:“那就五月了。”   刚好六月要上玉碟,当时候一并登记了正好,省的再等十年,这中间变数太多了,他已经迫不及待对方出现在他的身侧了。   姜染姝点头,她在心里想,去年都露出风声说要大封后宫,怎么到如今还没有透出信儿来。   况且怎么突然提起她册封礼的事了,她还以为要到下半年呢。   康熙摸了摸她微凉的小手,现在虽然说身体已经缓过来了,但还是有些不大好,她以前手总是温热的,何曾有怕冷的时候,如今是真的不成了,要好好养养。   说是要五月份办册封礼,也是有他的顾虑在。   他跟太皇太后已经商量好了,等到六月就把大封后宫的旨意给下了,左右她现在已经是妃位了,到时候再晋位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只是这样一耽搁,势必妃贵合在一起,到时候遗憾没有行过妃位册封礼怎么办,还不如现在把什么都办停当了,才算是合适。   册封礼在众人看来,比玉碟还重要些,只有办过酒宴,才算是名正言顺。   而姜染姝一向可心,他不希望他这么不上不下的,旁人会笑话的。   他舍不得。   这么想着,难免有些出神,胤祧连喊了他好几声他都没听见,大眼睛里已经裹了一泡泪,他现在特别受不得委屈,一丁点小事情都能惹来嚎啕大哭。   姜染姝黑线,见康熙皱着眉道:“你是男子汉,哭什么哭,男儿流血不流泪,可记清楚了。”   胤祧瘪瘪嘴,实在有些忍不住,泪眼朦胧。   皇阿玛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不理他,胤祧委屈的想,难道是不爱他了吗,像是母妃就不会这样,从来不会忽视他。   明瑞随手把怀里抱着的布老虎递给他,敷衍的哄:“乖,别哭了。”   胤祧这么一看,更是悲从中来,眼泪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埋首在母妃怀里,怎么也不肯起来。   他也不想哭的,就是有些忍不住。   康熙一看,眉头登时就皱起来了,在他看来,这样的行为,着实不够男子汉,甚至连明瑞都不如。   却见禧妃将他紧紧抱在怀里,柔声安抚:“哭吧哭吧,皇父在发呆,所以没有听到,你不要哭了哦。”   胤祧有些疑惑的问:“真的吗?”   姜染姝点头,并且威胁的看向康熙,用眼神示意,学着她说话的样子哄人。   康熙别开脸,不对就是不对,他才不会哄的。   “皇上。”姜染姝眯了眯眼。   “好了,胤祧乖,皇父最爱你了。”康熙艰难的开口。   他好难,为什么要这样哄孩子,不听话了打一顿便是,再不成饿一顿也成,他打小就这么过来的,怎的轮到自己孩子,反而这般婆婆妈妈。   看着胤祧破涕为笑,用清亮的眼神注视着他,软濡开口:“皇父,我也最爱您了。”   明瑞最喜欢表白环节,这代表着她可以有收获了,因此哒哒哒的跑过来,甜甜开口:“皇父皇父,明瑞也爱您呀,么么啾。”   她最会哄人了,最后还来了一个香香的亲吻。   康熙就有些扛不住了,他板着脸开口:“下次不要哭了。”见胤祧眨巴着眼睛望过来,他摆了摆手:“听到了没?”   胤祧乖乖点头:“嗯,皇父不哭。”   康熙:???   朕何曾哭过,自己竟不记得了。   “说你呢臭小子。”康熙骂道,忍不住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康康:朕不曾哭过。 第130章   自打册封日期定了以后,景仁宫肉眼可见的忙碌起来。   这妃坐主位,和嫔坐主位是两个概念,摆设规制都不同,从里到外都要换一遍。   姜染姝接着这个机会,索性把宫里头尽数给改装了,大件不能改,她就折腾软装,完完全全的换风格。   半夏端着盘子进来,有些疑惑的说道:“御花园管花木打掐的一个小宫人没了,说是突发急病,吐死了,简直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宫女吃的东西都是一起的,若是食物不干净,怎的旁人好好的,偏她没了。   可见人各有命,人不能胜天。   姜染姝蹙眉,停下手中绣花的手,低声问:“可请了医女?”   宫人没有资格请太医,但是也有当值医女在,怎的一个呕吐就要人命了。   半夏将手中的箩筐放下,整理着上头摆着的花瓣,这才回:“请是请了,也给了方子,这方子灵验的紧,大家都吃过,差不多都能好,谁知道到她头上不成了。”   三五日的功夫,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就没了,说出来也挺可怕的。   她皱了皱眉,猜测道:“怕不是……”接下来的话她不敢说,甚至有些惊惧。   女子呕吐,最是敏感不过,难不成是有孕在身,吃错了方子,这才一尸两命?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这话就更不敢在禧妃跟前说了。   姜染姝将绣绷子放下,彻底没了绣花的兴致,不管怎么说,这小宫人也是人,突然间没了,听着就挺难受的。   她猜测是不是食物中毒之类,要不然呕吐实在不是大病,怎的就没了。   赖嬷嬷上前,掐了掐半夏的小脸,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什么话都敢跟主子说,这在大喜关头,说这个也着实晦气。   半夏吐舌,她也是心里头难受,想要找个人说说,好像说出来就没那么难受似得。   看着她俩相携离去,姜染姝托腮,望着外头的芭蕉树,这原本孤零零的几个小苗,如今已经成丛了,宽大的绿叶迎风微晃,好看极了。   这件事情就像是一个小插曲,在众人刻意以往下,很快就没有人关注了。   姜染姝筹备着自己的册封礼,拿到妃位吉服的时候,她的心情很高兴。   不得不说,这刺绣真的精美,一针一线都是绣女的心血,呈现出来的效果也格外迷人。   “妃主,您试试吧?”织造局的嬷嬷殷勤的伺候着,只要禧妃喜欢,随意的夸几句,就是她们的造化了。   姜染姝雪白的葱指在布料上滑过,感受着美妙的触感,这才点头,由着她们将衣裳套在她身上。   都说人靠衣裳马靠鞍,这话不假,嬷嬷惊在原地,她打小就在宫里头伺候,这美丽的妃嫔见的不知道有多少,可没谁能比得上禧妃这相貌,通身气派完全不像小家出身。   宫女上位,她是第一例,也是最成功的一例。   嬷嬷眸色暗了暗,只要禧妃在上位一日,这宫中的貌美小宫人,就永远不可能消停,谁不想当禧妃第二呢。   比如那位高贵骄矜的卫贵人。   这么想着,嬷嬷忍不住在心里头叹气,想到等会儿回去还要应付她,这心里就难受,这小人乍富最可怕,也最是难缠。   宫中有意无意模仿禧妃的人不知凡几,可从来没有这么一个,要求她做出来的衣裳一样,又要求不一样。   这一样不一样的,她很想摔在卫贵人脸上,问问她,能不能说清楚什么叫做一样的感觉,不一样的衣裳,左右直接将禧妃没穿过的衣裳直接给了她才好。   心里头这样吐槽,嬷嬷面上却震惊极了。   宫中无人能出禧妃左右,最起码五年宠爱还是稳的,旁人想要跳脚,怕也是太早了。   姜染姝望着镜子中的自己,也有些怔忡,摸了摸脸,忍不住笑开了,谁人不爱美呢。   半夏更是捧着脸发呆,她日日面对妃主美貌,竟还有被震惊的那一天。   “好了,收起来吧。”试了试尺寸更合适,姜染姝就让人收起来了,这吉服一口气做了十件,各色都有,挨个试一通,累的满身大汗。   淋漓香汗到底有些难受,她想了想,索性又去沐浴更衣,这才在榻上稳稳的坐着歇息。   看来要把锻炼身体提上日程了,要不然这么虚,可如何是好。   等晚间康熙来的时候,姜染姝正在院子里头小跑,汗湿重衣,紧紧的贴在弧度优美的脊背上。   “这是做什么?”   “身体太弱了,跑一跑。”   一问一答间,姜染姝又跟风似得跑走,等完成她心目中的目标,整个人已经喘的跟拉风箱似得。   到底许久不曾运动了,一点点都受不了,难受的厉害。   小腿酸的跟什么似得,她强忍着想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欲望,抬着沉重的腿往前走。   康熙跟在她身后,跟看稀奇似得,恨不得啧啧称奇。   “你素日里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这是受什么刺激了?”康熙在心里想,难不成有人说她了,也不应该啊,她风头正盛,谁敢刺激她。   姜染姝无言以对,她有这么懒吗?仔细想想,等闲的时候,确实是喜欢斜倚在软榻上,他说的也没错。   可她不喜欢他说。   “哼。”她扭头就走。   康熙看着她无情的背影,面无表情的伸出胳膊,捏住她头上的小揪揪。   命脉被抓住,姜染姝求生欲都爆表了,转过脸赶紧抛个媚眼,浅笑着开口:“玄烨哥哥,疼。”   她嘴里这么说着,面上也跟着做出楚楚可怜的表情来,看起来破绽十足,一点都不真诚。   可看多了她这样,康熙对其他人一些故作姿态,那抵抗力就高了很多,她都提前预演一遍了,对方还没有动作,他已经能猜到对方什么发展。   这样的发现,让他又好气又好笑。   “走吧。”敲了敲那不安分的小脑瓜,康熙率先大踏步走进内室。   姜染姝一身的汗,正想穿着小褂子凉快一会儿,却见他怎么也不肯走,这解扣子的手,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康熙似笑非笑的望着她,那好整以暇的姿态让她无话可说。   索性狠狠心,直接解了,左右两人早已坦诚相对,还怕这些做什么,这小褂子放在后世,可比吊带严实多了。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不是一眼望到底的琵琶衣,再说里头还穿着肚兜呢,可以说非常保守。   康熙显然不这么想,他漫不经心的姿态一顿,双腿交叠,视线不由自主的往禧妃身上飘。   “她可真白。”   “肌肤好细腻。”   “看着就很好摸。”   心里弹幕不停,面上却越发严肃正经,康熙板着脸开口:“快把衣裳穿好,成何体统。”   御前衣衫不整,这都可以降罪了。   姜染姝抚唇一笑,妩媚天成,那勾魂的模样看的康熙忍不住做坐直身子。   见他面色仍然严肃,她从善如流的起身,纤白的指尖在他脸颊上轻轻滑过,转过身便进了隔壁侧间。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撩拨的人坐立不安。   康熙:……   这女人端的可怕,着实小心眼的紧。   姜染姝这次没有存心勾他,实在是汗哒哒的难受,沐浴去了,这一到夏天,那是叫个洗不完的澡,擦不完的汗。   捏了捏松软的小肚子,她惆怅的想,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恢复紧致,她要开始保养了,什么都没有这个重要。   等她出来的时候,康熙并不在,疑惑瞬间,她就抛在脑后,可能有什么事情去处理了吧。   这国君位置干系重大,日日都有处理不完的政事,这样的情况也比较多,她都习惯了。   既然对方走了,她索性穿上心心念念的琵琶衣,舒坦的斜倚在软榻上看书。   这是话本,讲的故事也很精彩了,一个貌美的小尼姑在王府中被吃干抹净,还懵懂无知的觉得自己遇到情郎,结果被抛弃的故事。   血虐血虐的,但是换个角度想,飘零孤单的小尼姑,和自己的爱豆睡了一次又一次,对方给房又给车,除了名分,什么都有了,虽说年岁小没有孩子傍身,可她能养一窝小猫崽,这简直就是人生赢家了。   刚开始看这种故事的时候,她就很气,为什么要女人拿身体换资源,后来想想,这样的想法,原本就是将女人放在弱势位置的,觉得两性中,女人是吃亏的那一个。   她这是触目伤情了,康熙不是她的夫,在一起生多少孩子,睡多少次,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这对于她来说,略有些煎熬,也是她一直不敢敞开心扉,去接纳康熙的缘故。   将花团锦簇的外衣剥下,其中内里着实不堪的紧。   翻书的动作有些慢了,她在怔忡间,那薄薄的书页被抽走,一道低沉悦耳的声音响起:“那娇娥身穿琵琶衣,打从衣缝间能看到云脂玉雪,凝白一片……”   康熙低低一笑,两根骨节修长的指头捏住书页,似笑非笑的望着她:“喜欢这个?”   姜染姝有些疑惑不解,就见她没注意的地方写的非常香艳,就听康熙接着念道:“未消残雪透轻罗,一段风流难比,似翠柳眉间绿,桃花脸上红,白莲出水中。”   “凝脂白雪从君咬。”   随着他话音落下,她脑海空了空,这些都出自敦煌词,有《凤归云》、《柳青娘》、《鱼歌子》等,可谓是熟悉至极。   这是个什么神奇作者,为什么能将别人的词魔改成这样。   “我还没看到。”她无力辩解,深深的觉得,自己的语言和古人比起来,着实苍白的紧。   作者有话要说:   康康:要说会玩还是你会玩,朕自愧不如。   姝姝:我不是我没有 第131章   康熙用你莫要忽悠朕的小眼神看着她,一副朕已经知道你的真面目,不必再装的样子。   见她面露懊恼,他这才放着放过她,这么想着,不由得期待起夜来了。   而姜染姝一心盘算的就是怎么让自己妃位的册封礼更完美一点,现在宫中有一个看似穿越者的人在,她何不拉她出来当壮丁。   左右她是不敢暴露自己的,还不如让她来。   当任务布置给卫贵人的时候,她有一瞬间的怔忡,紧接着就是狂喜,她心里有万千谋划,挨不着禧妃的边,一切都是白搭,可如今近水楼台先得月,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木耳可泡好了?”她矜持万分的问。   身边的小宫人战战兢兢的点头,她这辈子,怕是都不会再吃木耳了。   她怎么也无法理解,这么一盘平常无奇的木耳,只因为多泡了几天,吃下去便能要人命,她甚至不明白这其中有什么关联,从未听说木耳有毒。   木耳木耳。   她快要不明白木耳的意思了。   抖了抖,小宫人想到之前几个宫人的惨状,旁人都说是呕吐致死,谁又知道,只是因为在几天前吃了一盘子木耳呢。   神不知鬼不觉,没有任何症状,贵人简直可怕到妖魔了。   小宫人紧张的咬了咬指甲,在心里一一算着,自己到底有没有得罪卫贵人,若是有一人惹了她,她也来这么一个旁人看不出的东西,直接弄死她,那真的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她在战战兢兢,而卫贵人却在想自己的事,她知道,这是一个能够表现自己的机会,能够让自己在众人面前有一个惊艳的亮相,她拿出了万分心思来对待,她没有任何装扮会场的经验,这些都是要给老人做,她要做的,就是让会场保持规制的同时,有那么点不同。   鲜花和纱幔。   再没有比这两样更能体现意境的了,卫贵人胸有成竹。   这宫中到底是女人的天下,而要握住女人心,再没有比鲜花更好的存在了。   大片炙热浓烈开放的鲜花,将现场装点的如同仙境一般,被微风轻轻抚动的纱幔朦胧唯美,远远的只能看件模糊的身影,更是添了几分神秘感。   她很满意自己的作品,看着高高在上被人群簇拥的禧妃,她也在满意点头,说来也是,一个土著而已,她略微拿出点手段,对方就会惊艳万分。   果然就见禧妃含笑垂眸,柔声跟她说道:“你做的很好,略有改进的地方,交给旁人就成了。”   卫贵人扫视一圈,觉得自己的布置很完美,没有任何可以改动的地方,可对方位尊,这么一说她也没办法,只得委屈的应下了。   姜染姝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唇角的笑意仍然在。   喜怒不形于色,是宫中最起码的素养。   可她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将自己的心思轻松昭显,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长的真美,姜染姝唏嘘,美人总是能轻易获得她的青睐,抬手在她脸颊上捏了捏,那柔滑的触感很美妙了。   看着卫贵人吃惊的瞪大双眸,一脸不可置信,姜染姝轻笑着离去。   真是蠢萌蠢萌的,不过一个试探,轻易就知道她是穿越者,而不是重生者。   这样熟悉的布置,是她许久不曾见过的,那可真是来自现代的亲切感。   “后日便是册封礼了。”她呢喃,还真是期待。   她的地位高了,孩子的地位也会跟着水涨船高,她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容不得任何人看扁。   赖嬷嬷喜笑颜开,应该说是景仁宫众人全部都高兴的合不拢嘴,就算一直敲打要含蓄些,不能张狂,可这谁忍得住。   伺候贵人的宫人,和妃主跟前的宫人,不光是地位不同,还有实实在在的东西,那就是例银也会跟着上涨,一年能多出来不少钱,不拘是买衣服还是置房产,都是极好的。   当然大家都有分寸,在景仁宫嗨翻天了,出去的时候仍旧能保持谦逊的姿态,姜染姝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当大家习惯了,自然也就平静下来。   毕竟她宫中很多都是乾清宫拨进来的,都是站在顶层上的女人。   晚间康熙来的时候,看着她心情很好的弯起唇角,也跟着笑了:“很开心?”   姜染姝羞涩一笑:“想着往后宴会上坐的离您近一点,就忍不住想笑。”   这话说的卑微,更是触动康熙的心事,他当初想要离皇阿玛近些,不也付出很多吗?可他没有那么幸运,付出并没有得到回报。   “以后……”以后还会更近的,这话她没有说,可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姜染姝清浅一笑,没有再多说,有些话说的满了反而假,这样余三分留白是最好的。   两人窝在软榻上,手里捧着书,却絮絮的说着小话。   “封妃典礼马上要开始,会紧张吗?”   “我该紧张还是不该啊?”   “你自己什么感觉不知道?”   “懵了。”   康熙斜睨她一眼,明显不信,刚开始的时候,确实被她纯善的外表给忽悠了,可一起生活这么久,谁不知道谁是什么人。   她懵,不存在的。   明明比谁都淡然,他略带心塞的想,若是常人得此荣宠,定然早就飘起来了,可她没有,该吃吃该喝喝,想让她恃宠而骄,她都不。   他真的想不到,有一天他会盼着一个人能更嚣张跋扈些,这简直不是他。   肯定不是他的想法,他是被蛊惑的。   康熙笃定的点头。   在众人隐隐期盼,姜染姝的从期待到淡然中,册封礼终于到来了。   一大早功夫,礼部尚书便带着册宝、册印,在霞光万丈中,宣读圣旨。   姜染姝面朝乾清宫的方向跪坐在软垫上,听着那些表彰的话语,不由得走神,这放在后世,值得一场盛大的直播了。   毕竟封妃可不常见,按国人爱凑热闹的特性,怎么也要围观一番。   这么想着,到底有些惆怅,跟随着指引官的脚步,施施然的走着流程,从星子始落,到阳光日盛,接受完命妇朝拜,这册封礼才算是告一段落。   接下来是大宴,只要宴会安然过去,她这个册封礼,便算是平平安安度过了。   姜染姝坐在主位上,唇角勾出一抹微笑,听着众人花样夸赞,忍不住笑意深了深,这感觉可真不错。   刚刚穿越的时候,因着爬床的缘故,那可真是受尽白眼,就算那个男人是皇帝,爬床依旧令人不齿。   唏嘘一叹,这流程繁琐又漫长,她上午为了减少更衣次数,硬是只吞了几块牛肉干,这会儿子早饥肠辘辘。   她的目光投向菜品,有些诧异的发现,今儿竟有两道菜含木耳,一道是圆葱拌木耳,一道是芹菜炒木耳,在一堆肉食中,可真是鲜亮的凸出。   炎炎夏日,闷热极了,凉拌菜深深的吸引着她。   一筷头下去,味道就有些不对,她五感敏锐,对这些很敏感,一入口便觉得很不对,纵然努力做得美味,可依旧无法虏获她的心。   甚至在封妃宴会上,吃食出了问题,着实让人恼火。   底下的卫贵人离她有些远,看到她夹了一筷头黑黑的东西吃,不由得垂眸,遮住自己眼眸中无法掩盖的笑意。   旁人都说这清宫是卫氏天下,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从未侍寝,担了这个名,只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一切都是空中楼阁。   禧妃姜氏必须死。   毋庸置疑。   吃吧,多吃点,泡发多日的木耳会产生以现今科技无法解释的毒素,太医们并不能诊断为什么会呕吐致死。   纵然她死了,最后这世上也不过多了一种无法治疗的疑难杂症。   卫贵人心情很好,放佛已经能看到禧妃死后,这清宫真的以她卫氏为尊,而她荣登妃位,今日禧妃所有的荣光,都是她将来会过的日子。   那衣裳可真美,纵然只是制式的石青色吉服,可上头的团龙绣花精致,约莫是石青色接近黑色太过沉闷,今儿的珠宝以碧玺为主,那压襟用的十八子,真的美丽耀眼。   头上戴着镶珠翠青钿子略有些素,便在后头装饰粉缎,跟粉色碧玺相映成趣。   卫贵人心情复杂起来,这粉色缎子薄如蝉翼,晃眼一看,就像是头纱似得,一直垂到腰部,风一吹便微微摆动,好看极了。   她心中一梗,恍然间以为自己来到古风婚礼现场,心中有一瞬间怀疑对方也是来自现代,要不然怎么会选择这样的款。   时下穿吉服都是戴着吉冠,鲜少有戴钿子的,可细究起来,也不是没有。   想到数次交锋,卫贵人心下嗤笑,这么一个土著,她疯了才会觉得她也是穿越者,这种大气运者,禧妃明显不会是。   看着对方一口一口的吃着黑乎乎的菜,卫贵人收回视线,左右是个死人了,谁还在乎呢,有这个功夫,不如多多的考虑怎么让自己真正得宠。   她眼馋康熙很久了,历史上的康熙帝,被称为千古一帝,这些是他的才能,他本身硬件也是很突出的,腰细腿长,劲瘦有力。   纵然不是俊美无俦,可也清隽雅致,更妙的是那一双眼,威仪和包容共存,如同带着旋涡的深海一般,让人一眼望过去,便再也无法自拔。   她也想让那双眼温柔宠溺的望着她,抱着她的孩子走在边上,她就含笑望着父子俩,这该是多么美妙的生活。   也更想那双大手轻柔的抚触,缓解她的肌肤饥渴症。   卫贵人想,她值得的,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姝姝:经过我同意了吗?   康康:就你? 第132章   相比于石榴,姜染姝更喜欢石榴花。   那些火红的花朵,似乎用尽生命去绽放。   入目皆是火红,她一边慢悠悠的吃着黑蒜,这东西用新蒜腌制,甜滋滋的还挺好吃,一边赏花,这庭中石榴遍地,芍药点缀,好看极了。   “妃主,您少用些。”半夏忍不住戳了戳她,说道。   禧妃身子弱,吃多了定要难受,何苦这会贪这几口,莲生已经去做菜了,不一会儿就能端上来。   正说着,就有小宫人端着羹汤上来,姜染姝接过一看,忍不住勾唇轻笑,这是槐花做的甜羹,那幽幽的清甜香味扑鼻而来。   这个比黑蒜好,要不是仗着她如今位尊坐的高,她也不敢吃黑蒜,到底不雅。   一碗暖羹下肚,那美妙的滋味让人舒服极了,安抚了饥饿的胃部,她整个人又变得闲适起来。   就听半夏俯身,离她略近些,用只有两人能听清楚的声音说:“底下卫贵人总是在盯着您瞧。”   姜染姝点头表示知道了,并没有多说什么,甚至没有去观察卫贵人到底有没有看着她,这两碟子木耳实在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一尝就知道不对,现在的土著不知道,她来自后世,自然知道之前流传甚广的一则传言,那就是黑木耳泡发时日过久,会产生一种‘米酵菌酸’的毒素,一度让木耳滞销,后来被科普后,发现不管木耳的事,是木耳被泡发时被污染了。   联合最近的呕吐事件,加上她桌上的木耳,姜染姝在心里吸了一口凉气,不得不说,穿越者一出手就是杀招,头一次是裴静真,第二个是卫贵人。   可怕。   姜染姝面无表情的想,怎的一个两个都来要她的命,她纵然得宠些,可真没有恃宠而骄让旁人日子不好过。   她歪了歪头,看向底下的卫贵人,冷漠一笑,冲半夏吩咐道:“您跟皇上说一声,将本宫跟前的两碟子木耳赏给卫贵人吃,当堂吃。”   她话音一落,半夏就是一惊,有些不明白这是什么发展,难道跟前的木耳有什么不成,可瞧着好好的,着实没有异常,她方才还尝了一口,好吃的紧。   可妃主既然吩咐,也只有她照实做的份,梁九功有些诧异,还以为这是禧妃献爱心来了,接过两碟子相同的菜,顿时有些莫名。   康熙看过来的时候,也是同样的想法,听半夏一说,他面色顿时变了,登时就要发作,被禧妃用眼神揽了,他不想驳她的意,也就顺水推舟同意了。   “卫贵人。”来自上首的声音威严十足,听在卫贵人耳中却如同天籁。   她施施然起身,唇角挂着矜持的笑意,故作谦恭的冲众人颔首示意。   她一路向上,路过好几个小贵人,接着就是嫔位,这个距离可真长,她恨不得一脚踏上皇上身边,看到老贵人那面无表情的脸,她想,等她真正得宠后,定然要将她踢出去。   接着是郭络罗嫔、端嫔敬嫔荣嫔,这么多嫔妃,她都一一记在心里,迎着她们艳羡的目光,她一步一步,踏着细碎的阳光上前。   树木在她身上留下斑驳的影,那定然美极了。   卫贵人浅笑隐隐,一步一步的走上台阶,走到禧妃跟前的时候,忍不住顿了顿,这才若无其事的往上。   半夏看的恨急,怎的有这样的人,也不知道得意个什么劲。   赖嬷嬷看了她一眼,这就垂眸,以她对皇上的了解,卫贵人这样的性子,定然不长久,那就没什么可关注的了。   “贵人卫氏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她娇柔的请安,面上尽是羞赧的情谊,好似她跟皇上之间有无限暧昧似得。   姜染姝看着,心里有些不痛快,不得不说,康熙与她来说,跟她的私有物没有什么区别,他若是自己想走,那自然是没法子,她怎么也无法在封建集权制的时候和皇帝抗衡,她没有这样的能力和手腕。   但是别的女人当着她面勾着他,她就很不高兴了。   果然都爱捡软柿子捏,连她也是如此,刚不过康熙,就想着刚小妃嫔,她在心里想,这样要不得。   康熙皱眉,在万众瞩目之下,他冷淡开口:“这两碟子,赏你了。”   卫氏喜不自胜,这宴席上,能得皇上赏的只她一人而已,就算是禧妃的册封礼又如何,最出风头的还不是她。   她高兴,可刚才关注到帝妃互动的人,觉得有些不大对劲了,大家也没有多想,就觉得是禧妃看不惯她,想要收拾她而已。   不过赏她两碟子不爱吃的菜,这手腕也太温和了。   姜染姝夹了一筷子蒸槐花,意味不明的看了卫贵人一眼,她现在高兴,若是看到木耳,不知道那面色会不会很好玩。   梁九功让开位置,示意卫贵人立在边上吃,卫氏登时有些不乐意了,应该搬个小绣凳给她坐着才是,这狗奴才一点眼色都没有。   她暗暗剜了梁九功一眼,这才起身往桌前一站,视线扫到赏给她的两道菜,登时面色大变。   两碟子木耳,可皇上桌上已经有了,这两碟子又是从何而来,为什么单单赏给她吃,这样想了很多,她这才努力的稳定表情,露出欣喜来,不让旁人发现端倪。   康熙唇角挂着玩味的笑意,他多人精的人,突然的两碟子木耳,突然的赏赐,突然的变脸。   “这两碟子赏给禧妃,毕竟她少了两道。”康熙指了指御菜,梁九功赶紧端过去,这东西妃主不爱吃,皇上点这个,就是为了气卫贵人而已。   果然见她面色又变了,他不由得叹息,这连最基本的喜怒不形于色都做不到,为什么非的往上爬呢,活着不好吗?   姜染姝打眼一瞧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看着卫贵人捏着玉箸的手微微颤动,也忍不住笑了,她做出这样的事,总不会没有想到有一天会遭遇这样的情形。   “吃吧。”康熙不咸不淡的开口。   知道因果之后,他看一眼卫贵人都觉得烦,还没有得宠呢,就开始上蹿下跳忙活的厉害。   这若真是站在禧妃这个位置上,这阖宫还有一点安生日子没。   所以不是说女人变得不爱恃宠而骄,而是禧妃太过优秀,自持的令人心疼。   这是一道致命菜,她不想呕吐致死,可皇上赏的菜,那是必须面带感恩的吃完,没有任何拒绝的借口,哪怕你刚刚吃了三斤牛肉,皇上赏的也必须吃完。   她捏着玉箸,双手止不住的颤抖。   到底要怎样,才能更好的躲过这一劫,她已经不愿意去想,禧妃到底是怎么发现木耳有毒的了,她只想快速的躲过。   “皇上。”卫贵人咬唇,她楚楚可怜的开口:“嫔妾已经吃用过了,实在吃不下,能不能带回去,慢慢的品尝。”   她不过垂死挣扎而已,这东西离了众人视线,她一定会销毁的,吃是不可能吃的,她好不容易重活一次,获得了美貌和健康,不愿意就此逝去。   康熙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那眼神好像在说,你算哪根葱,也敢跟朕谈条件。   不过一眼而已,卫贵人就知道,她没有任何法子,狠下心夹起木耳,她有些侥幸的想,说不得这一次没有感染病菌,她吃了无事呢。   一口一口,卫贵人吃的心里流泪,马上要死的恐慌让她脑海一片空白,没有办法思考具体的事情。   姜染姝看了有些不忍,对方面上的绝望显而易见,简直是残害祖国未来的花朵。   她想了想,决定还是不看了。   扭过脸和边上安嫔交头接耳:“今儿可真热。”   得来安嫔赞同的点头,也往她跟前凑了凑咬耳朵:“是极,特别还要穿吉服,那可真是里三层外三层,总觉得小衣都湿透了。”   这会儿子太阳火辣辣的,晒着人的时候毫不留情,把人热的香汗淋漓。   两人小小声的说悄悄话,而上头的卫贵人就没有这样的好心情了,她吃到最后,已经麻木了,按正常饭量来说,她也是可以吃半碟子菜一碗米的,可现在两碟子含着毒素的木耳给她吃,着实食不下咽。   就算撑的难受,这木耳也得一口一口的给吃完。   她这会儿心里难受的厉害,那些骄矜优越尽数褪去,只恨不得整个人化成灰,消失在众人面前才是,再不济给她个洞,她藏起来好了。   康熙想要看看禧妃,却被卫贵人的身影挡住,他不耐烦道:“去那。”   随手指了指面前空地,卫贵人觉得自己有些心梗了,那个角落的位置很好,刚好不背对着任何人,完全不需要考虑失礼。   可面对着众人,端着碟子吃菜,这也太考验仪态了,丢人丢到这种地步,她恨不得自己直接消失了才好。   禧妃一直没有看过来,她却觉得如芒在背,刺挠的厉害。   她丰富的内心戏,除了底下看热闹的妃嫔之外,帝妃二人并不感兴趣,甚至还有空你给我一盘子点心,我给你一道甜羹的。   佟贵妃默默的看着这一切,目光幽幽,家里头已经透信儿了,如今后位空悬,而禧妃势大,虽然不至于包衣上位,可她如今抬旗,已经不能用旧日论了。   所以,她要做的是,比宠妃多那么几分端庄沉稳,贤惠大气,与其做妃,哪里比得上皇后。   可以站在表哥身边,哪怕有一万个小妖精,也必须对她俯首称臣。   她看着自己泛着光泽的护甲,不知道怎的,突然有些想哭,不论是禧妃也好,卫贵人也罢,皇上永远看不到她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   姝姝:就当我是浮夸吧。   卫贵人:???吐血。 第133章   两盘子木耳。   第一盘的时候,她还能机械的往嘴里塞,到第二盘的时候,她的小鸟胃已经撑不住了,再就是死亡的恐慌笼罩着她。   旁人不知道,她自己心里有数,这是一盘有毒的木耳。   她甚至亲自试验过,百试百灵,定然会死。   被逼着吃不下不难,怎么不让自己死掉,才是她现在需要考虑的事情。   不管什么东西,抛开剂量谈毒量都是耍流氓,她突然想起来这句话,只要她吃下去后,极是的吐掉,是不是她就不用死了。   突然找到方向,卫贵人下筷子的速度快了几分,周围火辣辣的目光也变得不是那么重要。   跟命比起来,这些都是小事情,都是小节,不值一提。   姜染姝似笑非笑的斜睨她一眼,她能想到的时候,她也能想到,想要如愿吐出来,也看她答应不答应,说句实在话,她觉得自己是个很圣母的人了,平时谁不犯到头上,用言语刺几句,纵然气成河豚,也从来不会报复。   到底是后世来的,手上沾不得血腥。   可谁若是主动要她的命,那她也不会善罢甘休。   卫贵人颈后一凉,敏感的回眸,却只能和满室热闹对视,她在心里记下这些眼睛,等她重新出世的那一天,定要她们后悔。   之前她身周围着的热闹好似在一瞬间褪去,她丢这么大的人,一个替她说清的人都没有,其中冷漠可见一斑。   姜染姝言笑晏晏的和周围的人说话,眼角余光关注着卫贵人,看着她将最后一口含在嘴里,怎么也咽不下去,大发慈悲的让人捧来痰盂,好让她吐在其中。   卫贵人眼圈一红,这是当众羞辱她呢。   她回眸求救的望向康熙,她不相信她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在跟前晃悠这么久,皇上能真的一点心都不动。   男女之间若没有朦胧爱意,又怎么会日日惦记着相见,她知道哪些读英语都是读着玩的,实际上对方是什么意思,两人心知肚明。   可是她失望了,对方目光冷淡,一点给她解围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还火上浇油的开口:“不许吐。”   康熙这人护犊子的紧,禧妃被他捧在心尖尖上,却被人如此算计,心里不好受。   再说,他最恨宫中有人玩鬼,他理解这是人之常情,却无法接受这些事情,他不许的事情,她们都不许做。   等到宴会散了,卫贵人眼泪汪汪的抱着痰盂,一口一口的吐着,可除了酸水,什么都吐不出来了。   她这幅样子,落到众人眼里,一时间不由得猜测纷纷。   郭络罗氏就不高兴到前头,万岁爷赏膳,这是何等荣耀,可对方一脸受气小媳妇似得,委屈巴巴一口一口的吃,一直泪盈于睫,当着众人面勾引谁呢。   后来吃完了,她也一脸楚楚可怜的盯着皇上,大家都有这想法,谁不想勾着皇上,可谁也不敢这么做。   到底跟禧妃一样都是贱婢出身,没个稳重的。   这会儿子又抱着痰盂吐,想到这个吐字,她心里不由得一紧,自己没怀过,可她妹妹怀过,那时候也是这样一声声的干呕,结果吐不出来。   难道卫贵人有孕?她觉得这个猜测甚是对头。   她能猜到的事情,在这个对呕吐敏感的宫中,大家都能猜到,甚至连苏麻喇路过看到,也跟着问了两句。   众人这么一看,更觉得实锤了,这卫贵人着实有心计,竟然连老祖宗都惊动了。   而苏麻喇一路离去,高兴极了,都说后宫许久不曾有喜信,她这今儿不就看到了。   等到下午的时候,也顾不得今儿是禧妃的册封礼需要避讳,直接命太医去永和宫诊断,太皇太后看着她忙活,无语道:“过些日子肚子打起来自然就知道了。”   话是这么说,心里也还是有些期待的。   等到太医来回话,她也不由得像个寻常老太太一样,关注孙辈的孕信。   “回太皇太后话,卫贵人日子浅,如今把不准。”太医一板一眼的回。   他这么说,苏麻喇有些不高兴,板着脸问:“她的身子可有不适?”   这倒是没有,太医又低声回:“具卫贵人所诉,倒是有些反胃恶心,脉象上看不出来什么。”   那就是身子没问题,但是有呕吐了,这在苏麻喇看来,这事已经板上钉钉了。   毕竟卫贵人最近得宠,万岁爷日日都要见上一次,她跟旁人的想法一样,并不觉得男女在室内,只是为了红袖添香闲聊。   “恭喜老祖宗。”苏麻喇笑着拱手。   太皇太后笑了笑,也跟着高兴,她现在没旁的事,除了关注后宫有无孕信,那可真是无事可做。   她们这里的对话没有刻意瞒着,但也没往外传,这面上大家都什么不知道,其实私下里能得到消息的都知道了。   半夏忧心忡忡:“怎的就有孕了呢。”   这么尴尬的时间节点上,妃主刚行册封礼,应当以妃主为主,谁知道斜地里杀出来一个她。   姜染姝但笑不语,一盏茶的功夫,她肯定怀不了孕,可这话不能跟半夏说,她只好做样子逗她:“当时具体怎么说的?太医可板上钉钉的说她有孕了?”   她这也是想引导半夏往别的地方想,谁知道对方一下子偏太远。   “妃主,您若是难受,就哭出来吧。”她很懂事的安慰。   姜染姝无言以对,这没影的事,让她如何哭的出。   “行了出去吧。”   这怀孕和有才一样,都是捂不住的。   看着半夏唉声叹气的走出去,见到旁人的时候,唇角又勾出坚强的笑意,姜染姝又觉得好笑,这姑娘真是招人疼。   这事她没有放在心上,但是广大妃嫔都挺在意的,有事没事都往卫贵人哪里窜。   半夏回来的时候描绘的绘声绘色:“您是不知道,卫贵人可想吐了,可是人前呕吐不雅,她就只能忍着,关键她那人来人往的不断,憋的脸都青了,那样子可好玩了。”   何止是脸憋青了,她想吐有时候都涌上来了,可面对着客人,也只能再咽回去,想想都把自己恶心的够呛。   姜染姝皱眉,看了她一眼,这才正色道:“说消息就是说消息,不要带强烈的个人色彩是其一。”见她面色严肃,半夏脸上幸灾乐祸的笑意收了点,她这才接着说道:“闲谈莫论人是非,再说了,这一朝得宠一朝失宠,都是说不好的事。”   她已经生过两个孩子,能得宠三年能得宠五年,这是她的本事,可七年之痒呢,多少人都过不去,她又如何稳得住。   况且现在和现代情况不一样的是,她还没有回头路可走,计算两个人闹翻了,她也只能在对方的羽翼下生活。   再说了,现代明确规定一夫一妻都没用,到了七年之痒的时候,谁也扛不住,更别提康熙周围有那么多诱惑。   她现在年岁也小,瞧着青春靓丽的,那些美貌的女子跟她比,少了多年相处的情分,少了她这张被玉珠改造过的脸颊。   可等她二十五岁呢,这是一道分水岭,到时候她的皮肤不如青嫩少女紧致,眼角甚至会冒出皱纹来,说到底,她也不过以色侍人罢了。   红颜未老恩先断比比皆是,更别提她真正老了。   有时候对待外人和善,不光是要做样子给康熙看,也是想给自己留一点后路,不让自己失宠后的日子太难熬。   宫中除了你死我活,还有苟且偷生。   轻轻一声叹息,看着半夏懵懂的眼神,她细细解释:“看她的笑话做什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你这会儿自身立稳了,轮到自己那会才不难受。”   若真到时候她失宠,以她现在结下的善缘和留下的威势,日子不比现在好过,也难过不到哪去,她得把日子都给安排的明明白白,心里才舒服。   半夏怏怏点头,哭唧唧的开口:“是奴婢的错,您高升妃位,出去后谁都叫一声姑姑,难免有些忘乎所以。”   姜染姝面无表情道:“你要记得,我以前也不过宫人罢了。”   所以这宫中的女人,都有可能登上高位,一时位尊算不得什么。   半夏捏着手帕,偷偷的抹泪,她这会儿想明白了,又觉得羞耻的很,红着脸道歉。   姜染姝摇头,示意她不必如此,命她出去冷静冷静。   从她身上,也能看出景仁宫众人的想法。   其实已经站在高位,有些虚名就不必了,这也是根据她猜测康熙的行为也预测的。   对方若是乾隆,她现在估计比半夏还高调,因为明媚的高调更能吸引乾隆一点,但是康熙不一样,他更务实,不是个好大喜功的人。   自然也看不得肆意张扬,嚣张跋扈。   这么想着,等康熙来的时候,难免多瞧他几眼,这一看就忍不住怔住了。   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他才二十五左右,纵然沉稳,却也少不了几分意气风发,如今快要而立,又经过三藩的雨打风吹,整个人彻底的沉寂下来,就像是一把被磨砺的宝剑,敛尽锋芒,却让人不敢小看。   那气势内敛的模样,让她看的目不转睛。   那双眼睛,蕴含了太多故事,只一眼,便忍不住沉醉其中。   而这双深邃的眼眸,这会儿正直直的看着她,她离得近,甚至能看到对方卷翘的睫毛在瞳仁中的倒影。   舔了舔唇瓣,她突然觉得喉咙干渴的厉害。   在踮着脚尖亲吻上去的时候,她搂着对方劲瘦的腰肢,模模糊糊的想,这男色误我,过分了。 第134章   两人又恢复没羞没臊的小日子,看着床帐落下,姜染姝略有些挣扎:“这样怕不是不太好?”   俗话说只有累坏的牛,没有耕坏的田,总觉得康熙这个老牛最近使用频率较高,让她担心会累坏。   康熙有些疑惑的停下放床帐的手,疑惑的歪头问:“怎么了?”   看着那目光盈盈的美人视线隐晦的在他腰间滑过,康熙眸色深了深,打算身体力行告诉她,他的腰一点事都没有。   床帐彻底被放下,隔绝所有视线。   第二日一大早,姜染姝醒来后还有些愣怔,昨晚着实胡闹,硬是叫了三次水,凌晨才睡下。   揉了揉略有些酸的腰肢,她老脸一红,这才慢吞吞的翻身,让半夏拿了花油来给她按摩。   提起这个,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屯了一堆的花油,还没来得及开店,经历了生孩子、养身体、册封礼等,眨眼间半年就过去了,现在腾开手,一定要排上日程。   这么想着,半夏已经取来玫瑰精油,慢悠悠的替她涂着,心里却有些不高兴,她今儿一早去御花园采鲜花,被永和宫的宫人给挤兑了,这就很难受。   这季节有些燥,妃主不爱用香丸子,喜欢到处摆些鲜花,又美丽,又有花香,最是适宜。   不光她这样,宫里头的主子们,但凡叫得上名号的,想要来掐花,谁也不会说什么。   可偏偏今天早上,那个永和宫的小宫人可大声的训斥身边人:“你今年都二十了,戴的什么花?也不嫌害臊。”   她还没想明白这中间有什么害臊的,哪怕五十岁呢,想要戴花只要戴的起,也是可以的,这样也太盛气凌人了。   等对方若有若无的斜睨她一眼,接下来的话,成功的将她气成河豚:“这都是鲜嫩的小姑娘戴的,你这都二十了,咋地还这么没有自知之明。”   这放在旁处,也是一句正经对话,并没有什么,宫人欺负宫人,无故辱骂的事多了去,可这年龄确实有些敏感。   还故意凑到她耳边说,这不是当着她的脸去骂妃主吗?可是她还不能回嘴,要不然怎么就她领了这话,上赶着总不是买卖。   气的难受死了,她还一句话都不能说,这些话拿来污妃主的耳朵不好。   这么想着,手下的力道难免重了,姜染姝回眸看了她一眼,瞬间就知道她情绪不大好。   一个是她比较敏感,二个是半夏虽然扮得了深沉,但是在她跟前有些孩子气。   “怎么了?”她漫不经心的问。   她不问还好,一问半夏就有些撑不住了,小嘴叭叭的,将所有都说了出来。   最后还总结道:“就算有孕又如何,最后生出来还不是个公主,有什么可高兴的。”   姜染姝:……   这重男轻女还真是刻在骨子里,生个公主开心炸了还好不好,为什么不值得高兴。   “此话日后不许再说,公主也好,阿哥也罢,都是皇上的孩子。”   也都是她的孩子,她担心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奴才们会用这种态度告诉明瑞,你是个公主,你就是悲哀的。   半夏心里一个机灵,她就是气愤之下这么一说罢了,真不敢对明瑞公主有任何的不敬想法。   “奴婢……”她想解释,却看到禧妃摆摆手,不愿意在听,不由得在心里给自己敲响警钟。   姜染姝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解释,她时时刻刻敲打着,就因为半夏是她行走的代言人,基本上她的意思,可以确认为是她的意思。   像是永和宫今儿的表现,卫贵人是真怀孕还是假怀孕,旁人不知道,她自己还能不知道,可底下人这么猖狂,多半她也是默认了。   左右只是流言,到时候身上来小日子,再顺手推舟的说不知道,一套无辜的组合拳打下来,再在皇上跟前哭一哭,说不定真给她个孩子呢。   轻轻一笑,当初她也是这么盼着孩子,所以紧紧的勾住他,谁想到,一勾就是三年。   起身后就听见三个孩子在哼哼,他们三个抱着一个小手帕,吸允出声音来了都,姜染姝有些莫名,这小毛病是什么时候惯出来的,   她上前将小手帕抽掉,胤祄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小手,嗷的一声就哭了。   他一哭,胤祀和胤禮一听,顿时乐开了,把手中的小手帕一扔,挥舞着肉嘟嘟的小手手开始狂欢一样飞舞。   姜染姝哭笑不得,这幸灾乐祸的小模样,真可爱。   挨个抱了抱圆乎乎、甜滋滋的肉团团,看着他们咿咿呀呀的踢腾着手脚,真是甜的人心都化了。   她刚把三小只放下,两个大的就虎视眈眈的看着她,张着肉短的小胳膊,奶声奶气的开口:“抱抱呀。”   你一下我一下,我一下你一下,他俩睁着明亮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你,姜染姝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等忙活完这一茬,她的早膳已经凉了,只得忍着饥肠辘辘,让厨下再上一份。   正吃着,安嫔含笑走了进来,看到她正在吃,那眼神顿时揶揄起来:“看来真是闹的晚,竟让你起不来。”   这话一出,姜染姝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呐呐道:“姐姐说什么呢?”   她接着又一脸正直的开口:“我是正经人。”   安嫔手中团扇指了指她脖颈,调笑道:“显然皇上不是个正经人,瞧瞧你脖颈上头。”   她一说,姜染姝赶紧拿出小镜子照了照,一看顿时羞红了脸。   这可真是让人不知道往哪说理去,她生的白,平常也颇为自得,可放在这时候,就显得那晕红格外明显。   星星点点的红梅在雪白的脖颈间绽放,乍一看还挺好看的,她有些发散的想。   可这时候已经很热了,这些红梅着实遮不住,只得命人拿粉膏来,打算用粉给遮住。   这个色是她自己调的,和自己肤色很相近,原本只是为了玩玩,谁知道真的派上用场了。   当着安嫔的面,她对着镜子一点点把红梅遮住,看着对方睁大双眼,她有些疑惑的问:“怎的了?”   安嫔看着那红色消失,一点痕迹都没有,不由得有些诧异,这时候的脂粉,这么薄薄一层,不可能遮这么好,她这是什么好东西,竟有这样的功效。   “这……遮的不错。”她说。   姜染姝含笑:“研究了许久,终于弄出来了,是不错。”   她不是自夸,这东西她最费心了,原本是担心怀孕的时候会长斑,到时候遮一遮,也省的面白无瑕的她有了暇被人笑话。   看着安嫔艳羡的眼神,姜染姝想了想,柔声道:“这个是根据我的肤色调的,跟你不和,若是想要,赶明我给你也调一盒子出来,只这个不能多涂,脂粉还是要按寻常的。”   安嫔点头,从善如流的应下:“成,都听你的。”   这么说着,她开始说起来意,说到底还是为着卫贵人而来,都说旁观者清,她在一旁看的清清楚楚,卫贵人之势着实担忧,就算是禧妃最得宠的时候,也做不到日日都能见到皇上。   她那个时候,可是在乾清宫当值。   这么想着,话却不能这么说,安嫔慢悠悠的,用一种略带着安抚的语调,细细说来:“她现今正新鲜,多宠几日也是有的,可这么快就有孕,也着实是个大威胁。”   在最得宠的时候戛然而止,皇上只会想着她的好,念念不忘之下,等生完孩子,又是一步高升。   姜染姝不置可否,她笑道:“太医还未确诊呢,不怕。”   旁的她也不能说,总不能说,对方这样是她折腾的,让对方吃了多日泡发的木耳导致的呕吐,也不能说皇上压根不可能在一盏茶只能宠幸她。   可这这样,看在安嫔眼里,那就是强颜欢笑,为了自己的心,不得不骗自己说对方没怀孕。   毕竟谁都不肯承认自己失宠了,总觉得自己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   “要不要……”安嫔试探的看着她:“做掉她。”   她话语冷冷,神色间杀气凛冽,一看就是真心话。   姜染姝一滞,她纵然有以其人之身还其人之道的意思,可也未曾主动要人性命,今儿竟被安嫔轻描淡写的说起来,不由得有些诧异。   自己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那么得宠而没有被干掉,看来真的托了在乾清宫的福。   “不必,八字还没有一撇,不值当。”姜染姝回。   看着她眉目间的诧异,安嫔心中触动,看的出来,对方是真的没有要卫贵人命的想法,这么良善的想法,她是第一次见,不由得也有些诧异。   人命在她心里不值钱,只要是竞争对手,她都能闭着眼睛铲除异己。   她心中一动,有这样的高位妃嫔也好,不会在毫无反抗之力的时候,被直接干掉,想想也是,那些得罪过禧妃的人,并不会如何,除非是想要她的命,才会被她反击。   安嫔掩下心中万千想法,只垂眸应道:“都听您的。”   姜染姝点头,柔声解释:“不必为了她脏手。”   她只能从这个角度解释,旁的竟无话可说了,从这次对话,她才真切的意识到,原来康熙觉得她纯稚,是真的。   和后宫诸人比起来,她抛却那么多坚持之后,还是善良的不像话。   这么夸自己一句,姜染姝目送安嫔回去,还来不及在心里叹息,就听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那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可以压低的时候还带着微微的哑,她向来喜欢听,只这会儿听来就略有些惊悚了。   他来了多久,听了多少。   作者有话要说:   康康:(* ̄︶ ̄) 第135章   春风不燥,柔柔的吹拂着。   她立在廊下,头顶是精致繁复的灯笼。她神情有一瞬间的凝滞,看的出来她很不自在,尴尬的清着嗓子,歪着头不说话。   康熙多了解她,一眼就看出来她的想法,只沉吟着开口:“朕刚来。”   这是假话。   可看她穿着黛紫色的旗装,上头绣着缠枝葡萄暗纹,婷婷袅袅的立在那,点漆似得双眸迎着光,温婉婀娜。   在皇上心里,人命说最重要是最最重要的,可若说重要,他的皇位下累积着无数尸骨。   一个想要自己命的人,你反过去要她的命,在宫里头是默认规则。   可她不,简直纯稚的像是雪。   明明轻易能染上色,在他刻意保护下,还是洁白无瑕一尘不染。   不得不说,其中的成就感很棒。   姜染姝沉默,她当即就借着皇上的势报复回去,对方生也好,死也罢,都是她的报应。   能轻而易举猜出来的计谋,不是好计谋,不过她谋定那么久,也算是有耐心。   宫中好几个宫女的死亡,都是对方在检测木耳有用没有,这样虽说更笃定些,可也把自己暴露出来。   呕吐。   除了她能反应过来,宫中许多不曾迎合怀孕说法的妃嫔,又何尝不是有朦胧猜测。   在康熙宫中,此乃大罪,你若是不被发现倒还好,你若是被发现了,净等着挨收拾吧。   姜染姝期期艾艾地上前,羽睫颤动,柔荑也小心翼翼地来勾她手指,抿唇笑的羞赧:“皇上。”   康熙被她软的肝颤,原本就没打算责备她,这下更是心软的一塌糊涂,反倒来哄她:“安嫔说的有道理。”   若是旁人,他必一顿呵斥,冷上几日让对方好好想想自己是谁,德言容功又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可逢上禧妃,他总担心对方太过纯善而受欺负,就算是生气了,也跟小动物似得,炸开毛装作很威势的模样,实则不过虚张声势,一戳就倒。   听他这么说,姜染姝无言以对,可见原则二字,都是有选择性的,她这才生出一种,哦,原来我是宠妃的感觉。   想到这里,她双眼亮了亮,骄矜启唇:“我渴了。”   这放到现代,原就是男朋友的活,也就是皇权社会她不敢放肆,一直屁颠屁颠的将就他。   今儿也算是恃宠而骄一回。   她是等着对方笑骂她一句,再自己颠颠的去倒茶,毕竟他会不会自己倒茶,这也是个问题。   谁知道对方怔了怔,脚步略微有些迟疑,连清隽的脸庞上也显出几分无措,在原地踏了两步,这就往茶房里去。   看着他颀长身影消失在晶簾后,姜染姝也跟着愣怔起来,这是真的去了?   立在原地手足无措的想了一会儿,她蹑手蹑脚的偷偷跑到茶房外,像是一个偷窥情郎的少女一样,躲躲闪闪的往里头看。   对于茶房来说,皇上亲自来倒茶已经是惊天发现了,没一会儿鬼鬼祟祟的妃主也来了,这就很让人不安了。   康熙动作不太熟练,他所有的日常技能只需要会,而不需要熟,行走都是一大堆人围着他,那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见康熙一脸镇定的给她泡茶,姜染姝一颗心反而砰砰跳起来,她捂着胸口,悄没声的又回了内室,一脸忐忑的开始等待。   想着他做出来的膳食味道,她觉得自己有点为难自己了。   可看着那双执朱笔的手,紧紧的端着托盘,那上面放着两盏茶,她又不由自主的深吸一口气,还是那句话,礼轻情意重,就算是苦涩的,她也要忍着喝完。   泡茶看似简单,这里头的门道多着呢,什么种类的茶,用多少温度的水,要冲泡几次才最好喝,这里头她学了许久。   康熙唇角含笑,他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心里难免有些期待。   见对方羞红了脸,抿着薄唇,目光盈盈的望着他,又觉得这一切都没有白做。   至于手上烫了一下,那就更加不重要了。   纵然握剑千万遍,面对她的时候,仍觉得微微颤动。   姜染姝想了想,咬着唇迎上去,接过他手中的托盘,一道坐在几案旁,你一杯我一盏,分配的很完美了。   康熙发现,今儿她频繁走神,说话的时候有些呆,回应特别慢,一点都没有平日的风情伶俐,可这样的她,看着格外萌。   “姝姝。”他低哑着嗓子,含笑轻唤。   他知道她受不住这个,故意这样。   对于男人而言,怎么散发自己的魅力,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姜染姝果然连眼眸都水润起来,波光潋滟的望着他,咬着唇轻声唤:“玄烨哥哥。”   康熙:……   这微微带着勾子的缠绵眷绻,他果然也受不住。   这四个字的杀伤力太大,两人互相伤害一番,都默默的别开视线。   一个红了脸颊,一个爆了耳根。   ……   等康熙走后,半夏就匆匆的走进来,小声在她耳畔说道:“卫贵人实在撑不住请了御医,说是跟之前几个宫人的症状一样。”   这么说着,她神色就冷硬起来,那碟子木耳原本在妃主桌上,她完全无法想象,若是妃主没有明察秋毫,直接吃了那碟子该死的菜,她这会儿又该如何。   妃主有五个孩子,没有母妃庇佑,又如何长大成人。   这一招太毒了,也合该卫贵人呕吐致死。   姜染姝神色不明,她看向永和宫的方向,就在景仁宫的斜后方,有一个妃嫔正在饱受病痛折磨,而这一切,若不是她敏感,将由她代为承担。   百分之五十的死亡率,一半概率,这谁敢赌。   “走,去瞧瞧卫贵人。”她唇角勾起冷笑。   说她纯善,她真是有愧,和现代那个马路边捡到一毛钱也要交给警察叔叔的自己比,实在已经黑化的不成样子。   等她的仪仗到了永和宫,阖宫都出来迎接,甚至连病的起不了身的卫贵人,也得由着宫人搀扶,换洗一番后出来迎接,这就是地位的绝对压制。   卫贵人昏昏沉沉的难受,这么一折腾,更是眼冒金星。   她躺在床上流了许久的眼泪,实在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从新闻上看来的害人手法,经过验证后,着实有用的紧,可如今用在她身上。   百分之五十的可能,到她身上怎么就百分百了,简直让人无所适从。想到自己就这么几日功夫好活,心里就被悔恨给掩盖了,她为何想不开要去害别人,最后害到自己身上。   看着卫贵人虚弱的直不起身的样子,半夏心里更是恨急。   赖嬷嬷的眼神也不怎么友善,垂下的眼眸中掩盖着无限冷意。   卫贵人哆嗦了一下,有些不太明白都这么暖和的天了,为什么她还这么冷。   身边扶着的宫人掐了掐她,示意她打起精神,这禧妃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这么神色恍惚可不行。   姜染姝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狼狈模样,心里涌出痛快来。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追杀她到天涯海角。   她慢条斯理的坐在太师椅上,很有兴致的抿着茶盏,这永和宫的茶水她可不敢喝,这是从景仁宫自带的。   半夏甚至还给她准备了牛肉脯、果粒干、点心等,可以开茶话会了。   她视线在众人中扫视一圈,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由得眼前一亮,招呼道:“老贵人过来,咱姐妹随意的聊聊。”   这么说着,也是这么做的,两人真喝着茶吃着小食,慢悠悠的唠嗑起来。   卫贵人立一会儿就有些受不住,眼冒金星是小的,眼前一阵阵发黑,连宫人都拖不住了,一个劲往地上滑,宫人憋着气努力很久,还是扶不起来,尴尬的看着卫贵人跪在地上,不知道该不该再扶起来。   却不知道卫贵人反而松了一口气,人的海拔低了,反而舒服些,她难受的恨不得直接躺地上。   姜染姝漫不经心的瞟了她一眼,又慢悠悠的转回去,继续将永和宫当成御花园,来一场愉快的下午茶。   “禧妃娘娘,这日头略有些晒,命人将仪仗撑开可好?”老贵人略有些心疼的提议。   她在这世界上如果还有一个人能够在意,那就是给她带来些许温暖的禧妃了。   晃了晃手中的团扇,姜染姝轻应了一声,黑漆漆的双眸看向老贵人,含笑道:“那自然是极好的。”   说着她这才想起来卫贵人似得:“怎的还跪下了?”她唇角挂着柔和的笑意,柔声道:“起来吧,咱不兴这个。”   若放在平日,她这是非常和善慈悲的模样了,可如今卫贵人是个什么情形,大家都看在眼里,这就有些不厚道了。   特别是许多人坚定不移的觉得,她这是怀有身孕,才这么呕吐的立都立不起来。   看着卫贵人面色蜡黄,永和宫里头渐渐的骚动起来,都在心里暗暗想,禧妃的胆子也太大了些,竟然明目张胆的折腾有孕妃嫔,这是失宠后心态失衡,这才做出失格的事?   在众人猜测不已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永和宫。   “慈宁宫苏麻喇给禧妃娘娘请安。”苏麻喇神色有些冷,作为发现卫贵人有孕的人之一,她对她抱有十分的亲切感。   不得不说,她也有自己的考量在,这宫中这么多阿哥,前头刚站住的她们都盘算不来,可下头的小的,不拘拉哪个出来和草原联姻,都是极好的,而卫贵人这人好拿捏,生下的阿哥无缘储位,拿来联姻那是最好不过。   如今禧妃明目张胆的折腾,打量着慈宁宫最近太慈和了。 第136章   姜染姝听着她这么说话,心里憋了一口气,不得不说,她被康熙捧的久了,并不能很好的承受来自外界的挫折。   她面无表情的想,我可真是个脆弱的小可爱。   “苏麻喇客气了。”她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她好歹作为妃位,对方这样冒犯她,她也很不悦。   苏麻喇更是不高兴到极点,宫里头有个子嗣艰难,她容不得出丝毫差错。   这么想着,腰杆子又挺直起来,就算皇上来了,她这也有理有据,不怕任何指摘。   再说,禧妃这样的作为,敢让皇上瞧见吗?   “奴婢代老祖宗传了太医,这会子怕是快要到了,不如让卫贵人进去准备一番可好?”苏麻喇颇为硬气的从禧妃手下抢人,觉得自己是在维护宫内秩序。   姜染姝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随意的摆了摆手。   这个姿态,让苏麻喇心里不痛快,她这么大岁数了,就连皇上都是她启蒙的,就是在佟贵妃跟前,也得对她好言好语的尊敬些,这么一个妃位罢了,竟敢如此。   受多了礼遇的她,很是不能接受禧妃的冷言冷语。   她面上仍如常,没说什么带着卫贵人走了,左右人她救下了,比旁的什么都强。   太医来的很快,姜染姝懒洋洋的看了御医一眼,很有心留下来看笑话,又想着没意思。   她也就想来一把心理折磨,人被要走了,也就没了趣味。   “走,去你屋里头玩玩。”她笑着对老贵人说。   老贵人顿时一怔,在心里头想,她这屋里收拾的可还干净?平日就她和一个小宫人,两人合着收拾的屋子,她又手脚笨,难免有疏漏的地方,再说她那平平,着实拿不出招待人的东西。   这么拉拉杂杂的想了一堆,一边担忧一边欣喜,忍不住心里又乐开花,脆生生的应下,这就在前头带路。   而苏麻喇看着两人说说笑笑的离去,心里总算松一口气,都是奴婢出身,做什么她就一身威仪,她对着的时候,还真担心对方不买账。   含笑看着卫贵人,她笑容很柔和:“你别怕,老祖宗知道你的情况,会护着你的。”她的视线在她平坦的小腹上扫过,恨不得现在里头就揣着个大胖小子,马上就能生出来,好让她们心愿满足。   可她不知道,简简单单一句话,把卫贵人吓的脸都白了,太皇太后那样的人,对于穿越者威力太大了,谁没看过几部关于她的电视剧,谁不知道她这一生是多么的厉害。   知道她的情况,知道她的什么情况,她这会儿迫切的想要回到禧妃面前,让对方折腾自己,顶好的小日子再来了,将什么事都默认推对方身上,这才好。   现在苏麻喇盯着她看,这是太皇太后跟前的侍女,对方有多厉害,她的威名仅在之下。   想到她说的请太医,那自然也是默认她怀孕了,天可怜见的,这消息真不是她放出去的,而是别人的猜测,她不过没辟谣罢了。   她挤出尴尬的笑意:“不敢劳烦,您太客气了。”   这简直要命,卫贵人想一个雷让苏麻喇消失了。   两人你来我往说了几句,气氛就冷了下来,好在太医来的很快,他早已经接到暗示,不由得把脉的时候往哪个方向想,最后自己也有些不确定了,只含糊道:“月份太浅,看不大出来。”   苏麻喇听到月份浅这样的话,已经笃定了,这么说的时候,每每到日子就确诊了,错不了。   她顿时眉眼慈和起来:“你好生养着,缺什么少什么,尽管遣人去承乾宫要便是,左右短不了你的。”   这话听的卫贵人心惊,她连忙否认:“我不是我没有。”   苏麻喇一脸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的顾虑,又说了几句,这才起身离去。   她一走,卫贵人顿时委顿在地,她这活一天少一天了,还要面对这样的事,着实让人难过。   可转念一想,这样也好,若是没有渡过去,那么默认她有孕的慈宁宫心里岂不是存下事,以后没有禧妃的好日子过,就算是为她报仇了。   若侥幸没死,这都没个准话的事,反正她已经一推三六五,一句话都没有承认。   她这里心潮起伏,惊吓连连,姜染姝的心情却转好。   两米长一米宽的绣绷子还撑着,将原本就局促的地方衬的更是转不开身,可这绣工着实好,靛蓝的底,雪白的绣线,呈现出一种完美的对比。   那栩栩如生的白凤,让人恍然间相信,世间真有如此完美的生物存在。   老贵人脸一红,赶紧拿布遮住,期期艾艾的想开口,看着她的面色,却怎么也说不出话。   姜染姝不以为意,她觉得这可能是要送给皇上或者太皇太后的,提前给别人瞧见确实不好,便笑着揶揄道:“方才什么都没看见,你尽可放心便是。”   她这么一说,老贵人神色便纠结起来,呐呐开口:“您喜欢吗?”   “你绣的,我都喜欢。”她眉眼带笑,明显是没放在心上。   老贵人心里顿时有些失落,有些摸不准禧妃到底爱不爱这一款,原本绣的时候,她就很犹豫,这样的配色固然好看,但是不够喜庆活泼,有些偏雅致沉重了。   纠结的摇摆不定,半晌才终于下定决心,将上头的蒙布扯下,老贵人咬着唇问:“您过生辰的时候,总是很低调,想着将这个送给您,也不知道您喜欢不喜欢。”   这绣品已经在收尾,基本就要完工了,只剩下浣洗后装裱起来,做个屏风极好。   姜染姝这才有机会细看,顿时惊艳十足,方才胡乱瞥了一眼都觉得好看,如今细细看来,更是能看出用心至极。   她抬眸看向老贵人,神色有些复杂,两人见面的机会不多,可每次她都是眼红红的,她还以为她睡眠不大好,如今看来,都是盯这个盯出来的。   这绣线越细,这绣品就越精致,她打眼一看,这分明是单股绣线,想想绣花针的粗细,这么大的绣品,一天才绣丁点大,还得勾着头弯着腰,忙活到深夜。   她想想有些心疼,不由得叹气:“何苦费这个力,瞧你眼下的青黑都遮不住了。”   这话一出,原本心情忐忑的老贵人,更是一下子荡到谷底,呐呐开口:“您不喜欢啊。”她失落极了。   姜染姝看出她情绪不对劲,肯做这么吃力的事,自然是希望她喜欢的,不由得笑道:“我很喜欢,这么精致的绣品,能做传家宝了,就是觉得你太累了。”   老贵人这才笑出声来,累算什么,她喜欢就是最大的造化了。   她这个人家里头也没人了,想要帮禧妃一把都不成,又不可能跟前跟后的伺候,能让她屋里摆着她的绣品,时时刻刻的看到,时时刻刻的想着这是她绣的,那就是最好的。   这么想着,突然觉得有些带感。   老贵人红着脸,羞涩的坐在一边,这个脑回路,姜染姝就没有猜到,她正沉浸在漂亮的绣品中无法自拔。   又闲聊一会儿,这才回景仁宫,她等着看卫贵人好戏呢。   果然等苏麻喇带着太医走一趟之后,这怀孕说就传开了,原本有些游移不定的人,这下子也觉的实锤了,老祖宗轻易不出山,这是怕卫贵人被禧妃折腾死呢,   联想到那日的情景,原本觉得那木耳有问题,所以让罪魁祸首来吃的猜测便被压下去了,更多的开始传,这是卫贵人不爱吃木耳,禧妃知道她有孕之后故意折腾她呢。   这些传言姜染姝都知道,她听了只觉得好笑,卫贵人若是过了小日子许多天,再有这种猜测也好说些,如今小日子都还没到,她纵然有通天的本事,也检测不出一个不到大姨妈的人怀没怀孕,现在可没有测HCG的技术,也没有早早孕试纸。   她老神在在的等待着,只要康熙没有宠幸过卫贵人,她就还稳着。   一夜过去,卫贵人依旧在呕吐中度过,这样一说,众人更觉得笃定了,若真是生病引起的呕吐,太医来回两次,怎能检测不出来。   而没有开方子,那自然不会因病引起的。   怀孕实锤了。   这下子人心浮动,几个没有孩子的嫔位,一个个摩拳擦掌的惦记上了。   对于她们来说,皇太后跟前养着皇子呢,代表着蒙古一派已经有人了,剩下的自然要她们分了。   姜染姝含笑望着这风起云涌,心里也警觉起来,她现在是旁观者清,若是有朝一日她在旋涡中,怕不是也会被一些综合信息误导。   到了下午的时候,卫贵人来小日子了。   听到她换洗的消息,敬嫔如丧考妣,她惦记了许久的孩子,就这么被禧妃折腾没了。   太皇太后更是怒气上涌,苏麻喇能到永和宫,自然是她的意思,这等于是她盖过章要护着的人,还是被禧妃给折腾没了,这简直孰可忍孰不可忍。   当她慈宁宫是什么地了。   “传禧妃来。”太皇太后神色冷厉,怒气冲冲的拍桌子。   原本正吃着甜羹,这下也吃不下了,一把扫在地上,冷笑道:“欺人太甚!”这宫中还不是她禧妃的天下,就敢残害子嗣,若真让她得宠两年,岂不是要踩着慈宁宫的屋脊跳舞。   她是老了,也不管事了,可也容不得小辈在跟前放肆,她不能寻皇上的不是,一个妃嫔罢了,还不是任她揉圆捏扁。   苏麻喇也不高兴,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老祖宗多高兴她是看的一清二楚。   作者有话要说:   太皇太后:气煞我也!   姝姝无辜脸:玄烨哥哥救命。 第137章   慈宁宫。   太皇太后转瞬又平静下来,她就不是个暴躁易怒的人,只不过一下子心理落差太大,被人忤逆的难受劲涌上来,这才愈加难受,恨不得直接赐禧妃褫衣廷杖,让她知道知道上下尊卑。   她看向一旁的苏麻喇,眉头拧的死紧,最后确认一遍:“你确认她怀了?”   毕竟太医没个准话,若是真坏了,怕不是皇上头一个饶不了她。   这话对苏麻喇来说,同样听不下去,她笃定的回:“是坏了,奴婢跟她说的时候,她也默认了。”   若是心里没数,谁敢应下她的话,再说那症状,妥妥的就是孕信。   她吃了这么多年的饭,还能连这个都认不出来。   太皇太后坐在那等,直到一盏茶功夫过去了,人还没影,不由得皱眉问:“怎的还没来?”   这个倒不是对方的错,苏麻喇安慰道:“见您还得沐浴更衣,许是耗些时辰。”   两人又安安静静的等,心里头的怒气从三尺到明灭不定,一室半个时辰过去了,终于听到奴才的通传声,说是禧妃到了。   太皇太后冷漠开口:“传。”   话音一落,便听到窸窸窣窣的进门声,她抬眸去看,忍不住就楞在原地,在瓜尔佳氏的描述中,禧妃妖妖娆娆没个正行,浑身都透着一股子不正经的媚意,她心里便看不上三分。   这宫中选妃,讲究的是端庄大气,样貌反倒在其次,可男人哪有不爱腥的,禧妃就是她夹在眼角懒得看的那点腥。   以前也是见过一次,她眼风扫过去,只觉得对方容色出挑,旁的就没什么了。   可今儿一见,着实出乎她的意料。   穿着香色的旗装,上头绣着合时宜的缠枝莲,打眼一瞧,头上戴着的玉簪子压着那股子眼尾上挑的媚意,衬得她极有风情之外,多了几分温婉雅致,眼角眉梢之间挂着柔和的笑意,让人心里也跟着甜起来。   神色缓了缓,太皇太后出口的质问便收了些许,换了折中些的态度:“给禧妃搬个绣凳。”   姜染姝亲切的笑了笑,眼神中带着濡慕,笑的特别乖巧:“叩谢老祖宗恩典。”一般这么说的时候,都会真的跪下来叩谢,但她语气真诚,倒比跪下来看个脊背还令人心情舒畅。   “嫔妃为皇上开枝散叶是为本分,戕害皇嗣是株连九族的罪过。”太皇太后没有掩饰自己的目的,她直接问罪。   对于她现在的地位,就是觉得皇后做错了,她也有训诫的资格,更别提是一宫妃主。   她这话一出,就见禧妃双眸微微圆睁,跟猫似得,转瞬又鼓了鼓脸颊,不可思议的开口:“皇上最重子嗣,谁敢如此大胆戕害皇嗣。”说着她一脸茫然的喃喃自语:“没听说谁有孕啊。”   听到她这样说,苏麻喇心里有数了,这是打算借着不知者无罪的名头逃脱呢,想都别想。   这样的事情是小场面,对于太皇太后来说,比喝水都简单,就见她面色严肃,眉眼微微下压,露出几分压迫感来,冷声开口:“卫贵人的事,你怎么解释?”   她这是给了大恩典,愿意给她一个自辩的机会。   谁知道禧妃的面色愈加茫然了,她红着脸小声开口:“回太皇太后的话,是臣妾小肚鸡肠了,原本看重她的才能,派了任务给她,谁知道她反过来弄些脏污吃食,着实有些气不过,这才罚她规矩。”   她既然敢做,自然是有圆满解释的。   太皇太后眸色一利,她已经给过机会,是她不知好歹。   “卫贵人如今流了胎,你这是造下杀孽、触犯宫规!”   随着她硬气的话语落地,就见禧妃神色愈加纠结,一副我心里有话但是我不敢说的样子,别说看着还真是有点乖,太皇太后缓了缓神色,皱眉道:“你可有话讲。”   苏麻喇神色间显出几分戏谑,这戕害皇嗣的名头扣在禧妃身上,她这宠妃之路,也就走完了。   想到她膝下有五个孩子,她心里不由得一动。   后宫高位分不完,怎么也得分蒙古一个。   年老无事,能满足的心愿也不多了,看着盛气凌人的她落魄,不知道怎么的,她心里就有几分痛快。   禧妃拥有了女人最想拥有的东西,皇帝至高无上的宠爱,捧在手心里疼,谁都看的出来。   为了禧妃,在太皇太后这里做了太多让步,她自己不知道,慈宁宫谁不知道这事,今儿太皇太后对她温和些,不就是因为这些,再就是膝下五个孩子,简直羡煞旁人。   不过受两次罪,就把别人一辈子要生的孩子生完了,何其幸运。   从一介宫女到一代宠妃,这条路她走的很顺畅,顺畅的让人想去破坏。   她这样走神着,对于禧妃的辩解已经不感兴趣了,却听到一句不可能的话。   “卫贵人乃是处子之身,何来流产一说?”就见禧妃斩钉截铁的开口,神色间坚定极了。   处、处子?   不过两个字而已,却是最有力的证据,一般情况下,都是太医确认孕信的时候,再搬出彤史核对,如今没到那一步,自然无从核对。   再者若对方真是如此,怪不得禧妃如此淡然,看似惊慌之下,是稳操胜券的淡然。   苏麻喇一口老血梗在心里,更是难受的厉害,她想象中禧妃的凄惨完全不会出现,甚至她会因为此事更受到责罚,闹了这么大的乌龙,看着太皇太后明显阴冷下来的面色,苏麻喇口中泛出一丝苦意。   看着苏麻喇的那煞白的面色,姜染姝吸了吸鼻子,特别乖巧软濡的开口:“太皇太后跟前竟也有小人搬弄是非,着实该罚的紧。”   以她的小细胳膊,是不可能撼动太皇太后的粗大腿,但是捋一捋苏麻喇的面子,那还是可以的。   苏麻喇很快稳住,她皱眉道:“不知禧妃娘娘可有证据?”   听到这话,姜染姝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别开脸没吭声,这太皇太后问话好歹是个长辈,这苏麻喇又算哪门子长辈,要她小心翼翼的捧着。   她慢条斯理的起身,弹了弹凤尾裙上不存在的灰尘,柔声开口:“几个小子还在等着呢,臣妾着实不便多耽搁,不能在老祖宗跟前尽孝,心里着实愧疚的紧,还望老祖宗恕罪。”   太皇太后眯了眯眼,第一次正视这个烟视媚行、以色侍人的禧妃,她点点头,不置可否:“今儿也就是寻你问问吗,不必放在心上,去吧。”   既然这么说了,姜染姝就不客气的转身就走,妙曼的身姿很快消失在主仆俩跟前。   “苏麻喇。”太皇太后语气不明,“流产?”   苏麻喇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煞白着脸不敢请罪,这几年太平日子过多了,她都快忘了主子的铁血手腕了。   她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是怀孕的症状,怎的就是处子了。   太皇太后神色间也有些不痛快,在小辈跟前出这么大的丑,着实让她不高兴。   看了苏麻喇一眼,她冷淡道:“跪着吧。”   禧妃有一句说的没错,搬弄是非,她的信息来源都是苏麻喇,原本也是小事,她就没有多上心,谁知道就出丑了。   想到皇上马上会知道,她就觉得窒息的难受。   谁知道这时候有小宫人面色紧张的进来,期期艾艾的开口禀报:“皇、皇上一直在外头候着,直到禧妃娘娘出头,才一道走了。”   太皇太后皱眉,皇上宠爱禧妃太过,她明着寻晦气,岂不是打皇上的脸,他如今意气风发,总有一天,这脸还会打回来,想想对方类她的手段,她就觉得脸疼的紧。   回眸看了一眼苏麻喇,她叹息着摇头:“你呀。”   老了老了,安安稳稳的生活不好,非得弄出点事来。   苏麻喇面色又是一白,忍不住后悔起来,这一次也是她惦记着皇子,这才忽略了许多事情,而禧妃……她冷冷的笑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她等着她失宠那一天。   她会教会她,什么叫世态炎凉。   今儿这奇耻大辱,她终有一天会还回去的。   她这里心潮起伏不定,而离去的姜染姝也好不到哪去,她拍着鼓胀胀的胸脯,一脸后怕的开口:“老祖宗好有威势,看着就敬佩有加。”   可惜人老了,考虑事情没那么全面。   康熙视线在她手下转了个圈,一本正经的又收回来,想到她说的话,又恨铁不成钢:“但凡朕沾过卫贵人的身,你今儿就别想全身而退。”   还在这嘚瑟,觉得对方可敬,那是可怕。   进了这慈宁宫,不脱一层皮出来,是她侥幸,要不然他怎么会在外头候着,就怕她出事。   这个铁憨憨,傻的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这么想着,神色间表情有些不大好,他放任的事情,偏慈宁宫要管,这是在骂他昏庸,纵着后宫宠妃。   谁知道就见禧妃眨巴着水灵灵的双眸,毫不犹豫的说道:“您之前说过了,放在心上呢。”   这一脸信任的模样,让康熙心里即感动又好笑,感动的是她无条件的信任,好笑的是她竟什么都信。   兔子嘴边有窝草,兔子跟她说,它不吃窝边草,她就信了。   真是个让人无奈的铁憨憨,除了他捧着护着,还能怎么办,康熙有些绝望的想。   “以后多长几个心眼,别旁人说什么都信。”   “可皇上开口,纵然指鹿为马,臣妾内心也深信不疑。”姜染姝抿着唇,执拗的看着他说道。   康熙被她的眼神看的一怔,那内里蕴含的情谊让他耳根微红,清了清嗓子,却不知该怎么回。   作者有话要说:   康康:今天的朕,依旧伶牙俐齿。 第138章   和风徐徐,吹来御花园中百花的香味,是一种略带缥缈的暖香味。   姜染姝偷偷觑着他的神色,咬了咬唇,神情愈加缠绵眷绻起来,她轻轻的唤:“玄烨哥哥。”   每每她露出这样的表情,康熙总是受不了,要么红着脸落荒而逃,要么便急不可耐的将她拥入怀中,她已经知道套路,知道怎么去攻略他才更加事半功倍。   谁知道话音刚落的功夫,她的脸便被一双温暖干燥的手掌给盖住了。   在她愣神的时候,康熙沙哑干涸的声音响起:“姝姝。”他明明只是像往常那样轻唤一声,却无端让姜染姝心中一紧,这声音中蕴含的无奈愤怒,纵然在努力克制,却也能听的一清二楚。   还不等她想好怎么挽救,就听对方接着说道:“你是个小骗子。”   骗这个字,实在太过沉重。   姜染姝红了眼眶,眼泪珠子不停的打转,却没有流下去,因为她的脸上,那双手也在克制的颤抖。   她抖了抖眼睫,就见对方抽手离去,背对着她,用依旧沙哑的声音说道:“为什么不呢。”   两人在一起相处三载有余,对对方的了解甚至能超过自己,只不过短短几句话,姜染姝瞬间明了,她所有内心最卑劣的想法,他全都知道。   她利用着他的宠爱,却牢牢把守着自己的心,不肯付出分毫。   “皇上。”她咬唇。   康熙大踏步离去,头也不回。   他日日面对朝臣,学的是帝王心术,一个小女人的想法,他焉能看不明白。   挣扎过、努力过,想要当一切都不存在,想要活在她编织的美梦中,永远不醒过来。   可是他做不到。   人都是贪婪的,他贪恋着她给的星点温柔,怎么也不肯放手。   原本想着,只要她愿意哄着他,他就满足了,可是不行,内心的空白需要人狠狠的来填补,这样如同隔靴搔痒一般,更是让他内心躁动不已。   他用一年发现自己,用一年又一年去等待。   忍不住一声苦笑,康熙的背影也变得瑟缩出来,纵然贵为国君又如何,还不是有求而不得。   禧妃姜染姝,便是他的求而不得。   他满目茫然,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回乾清宫,看着她当初住过的角房,那里依旧保持着她走时的布置,恍惚还会有一个眼角带着妩媚红晕的少女,打从里头款款走出,只要一见到他,眼睛中就会迸发出无限的惊喜出来。   从暮色四合到月兔东升,星子垂落到朝霞初升。   康熙立了一夜,乾清宫的宫人跪了一夜。   “走吧,上朝。”他是大清国君,一个晚上的任性,已经是极限了。   景仁宫。   姜染姝自打康熙走后,一直在思索他话中的含义,她已经许久没有猜过他的心了,不管她做什么,他总是第一个捧场,配合的不像话。   小骗子。   为什么不。   短短的两句话,她想了很多很多,一切的起因是那句调侃。   感情相关。   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去认真的抽丝剥茧,这将是她最大的危机,渡过去一切皆好,若是渡不过去,她的宠妃路,怕是真的要走到尽头了。   紧张的咬了咬指甲,她反复思考,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细细的想着自己近些日子的作为,她突然想到自己一直以来的人设,淡然不争,淡雅如菊。   可在对待卫贵人一事上,略微刻薄了些,不符合慈悲心肠的人设。   难道是这个,她仔细又捋了一遍,康熙素来最喜欢她叫他玄烨哥哥,定然不是因为这个,这样拉拉杂杂的想了很多,不得不承认,她最初的直觉是对的。   就这样枯坐到半夜,才终于提笔,写下一封信来。   花院深疑无路通。碧纱窗影下,玉芙蓉。当时偏恨五更钟。分携处,斜月小帘栊。   楚梦冷沈踪。一双金缕枕,半床空。画桥临水凤城东。楼前柳,憔悴几秋风。   看着上面秀致的字体,她满意的弹了弹花笺,这才塞进信封,用火漆封口,命人一早就送进乾清宫去,务必第一时间解决两人之间的矛盾。   两个人之间的事,最容不下耽搁,若是不解释清楚,等她回过神有空的时候,康熙愿不愿意听,就是两回事了。   她送走信之后,心里就松了一口气,康熙在她这,素来不是个苛求的,想必此次也好的很快。   她笃定的想。   然而打脸来的比龙卷风还快,她的信拆开后被送回来了。   和梁九功大眼瞪小眼半晌,她呐呐问:“这是怎么了?”她满脸茫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明明一切都好好的,怎的突然就什么都变了。   梁大总管年纪大了,很明显也不明白小年轻之间的情感纠结,他皱眉思索半晌,沉重的摇头了。   姜染姝:……   看着梁大总管的眼神,就知道他的茫然不比她少。   康熙素来老谋深算,又总是沉稳不过,鲜少有感情外露的时候,他总是能不动声色的把所有事给解决了。   像这般大张旗鼓的说再见,就是逼着她想明白,可是姜染姝想不明白,她都承认错误了,对方为什么不肯理她。   想到这里,不由得长叹一声,比女人更难琢磨的,是一个别扭的老男人。   看着手里的信,她无奈了,看了看对着她吐泡泡的三个傻孩子,马上要失去皇阿玛宠爱了,他们还什么都不知道,手脚挥舞的欢腾。   “走。”姜染姝想,再没有什么比面对面更好的解决方法了。   梁九功有些诧异,万万没有想到,禧妃有面对火爆皇帝的勇气。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面对禧妃的套话,梁大总管表示一问三不知,他纵然日日跟在皇上身边,可除了看到皇上对禧妃的在意外,旁的什么都看不到了。   想到这个,他不由得一怔,总觉得自己离真相很近了,却不得其门而入。   等到了乾清宫大门,罕见的,禧妃头一次碰了一鼻子灰。   梁九功再一次和禧妃大眼瞪小眼,他鼓足勇气开口:“那奴才先进去了?”毕竟他还要伺候呢,耽误不起。   而姜染姝这一站,就站了三天。   每次早上用完膳就去,到吃午膳的时候再回去,小憩片刻,接着去罚站。   而在春阳下站了这么久,她的心也越来越茫然,越来越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这样,旁人却觉得痛快,只要有人得宠,剩下不得宠的人,必然尽数都给的最了。   承乾宫。   佟贵妃特意寻了事宜往乾清宫跑一趟,哪怕受皇上冷眼也在所不惜,只要能看禧妃的笑话,她都心甘情愿。   一个女人的心灰意冷,这中间多多少少要迁怒旁人的,这个旁人就是禧妃。   和她只有一个位份的间隔,她一介包衣之女,何德何能坐到这个位置上,只想一想就觉得膈应的紧。   更不提她霸占着皇上,让她失去了她的男人。   该。   她痛痛快快的想。   “拿酒来!”佟贵妃眉眼带笑,显然愉悦极了。   翊坤宫。   郭络罗氏也不遑多让,她抱着小公主,开心的跟什么似得,拿着流苏绣球在她眼前晃着逗她玩,一边笑道:“等她失宠,真的等太久了。”   原本以为一两个月的新鲜,后来维持了半年,她想着差不多了,一盘菜再怎么美味,也不能天长日久的吃。   后来一年、两年、三年……她孩子都生五个了,依旧得宠,如今好不容易露出点失宠的苗头,她怎么也要帮上她一把,让她成功退位让贤才是。   小公主高兴的咯咯笑,就听郭络罗嫔又笑道:“好孩子,等姨母得宠,便给你讨个名字来。”   寻常家的姑娘还贵重些,可皇家的姑娘就按照排位混叫着,连个名字都没有。   宫里头好几个公主,能叫出名字的只有禧妃膝下那一个。   她们如此,旁人也是如此,都盼着禧妃能彻底倒台,原本得宠成这样,傲视群雄的,这皇上说不理她就不理她,可谓是明智至极。   看她以后还怎么猖狂,众人对着心照不宣的得意眼神,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是愉悦的。   一个个也充满了干劲,禧妃失宠代表什么,这代表着大家都有机会了。   而卫贵人眼中的光芒最盛,禧妃是从什么时候得罪皇上的,是从折腾她开始的,这意味着,皇上对她是不是格外与众不同。   他们之间,不是肤浅的肌肤之亲,而是踏踏实实的精神交流,她跟她们是不一样的,她鲜活而又灵动,不是这些死气沉沉讲究端庄的大家闺秀能比。   况且,她的容色着实好不是吗?那些现代的明星,就算是整过容,也不见得比她好看。   禧妃以前貌美又如何,不过昨日花黄。   几个小答应小庶妃笑着恭喜她,她笑的骄矜,却没有多说什么,一脸默认,一如当初大家传她怀孕时的作态。   如今她在众人眼里,是怀孕过的人,自然与众不同,又得宠的紧,禧妃失势,代表着她起势的时候到了。   “卫贵人日后必定高升,几个小姐妹在这里先给您庆贺了。”一个小庶妃小脸红扑扑的,特别会说话,一句话出来,就惹得卫贵人抿唇轻笑。   “胡吣什么呢。”她一脸娇羞的笑骂,顿时让众人都笑开了,艳羡的看着她,那眼神真的让人觉得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禧妃,那老东西不过是秋后的蚂蚱,她会把她裹上面粉,放在油锅里炸了,想必隔壁家的小孩定然要馋哭了吧。   她等着她死,她必须得死。   作者有话要说:   康康:一想到她,朕就……   姝姝:定然是那日刮的风不对,怎么就把他刮醒了。 第139章   今儿天有些不好,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前两日已经很热了,带着些许夏天的燥。这一下雨,那股子凛冽的凉气又回来了。   姜染姝本来穿着美美的春衫,一出门就被冷风糊了一脸,赶紧又回去系上披风,这才往乾清宫去。   她脚步一抬,赖嬷嬷就忍不住叹了口气,看着外头的阴云密布,犹豫着劝道:“您还是别去了,左右等皇上气消了,自然来寻您。”   又何苦自己受这个罪,她瞧了都心疼,也不知道皇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宠着你的时候,把你捧在手心里,不高兴的时候,可着劲的作践,这算是什么道理。   轻轻呼了一口气,看着她清浅的白雾马上消散,姜染姝眼神清明,毫无一丝埋怨,只含笑摇了摇头,戴上兜帽往乾清宫走去了。   这天气合宜,她立在那也还成,要说苦累,也没有什么。   只是这两年到底娇惯了些,脚脖子疼的不像是自己的,她约莫有些肿了。   今天最后一天吧,她已经做过挽留,努力过,对方关闭了沟通的通道,这是她没有办法解决的事情。   穿着木屐哒哒哒的往前走着,抬头看向那高大的殿门,她不禁有些出神,这就是皇权了,对方一举一动都能死死的压着她,让她毫无反抗之力。   看似娇宠之下的自由,也不过是画地为牢罢了。   她有些失落,总算明白什么叫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自由是路人。   孩子、家族,都是绑在身上的枷锁,你除非站在最顶尖的那个位置上,要不然,哪有什么自我,都是小我。   在这个连坐的年代,她不可能弃家族而不顾。   乖巧的束手立着,再一次等待着帝王传唤。   内殿。   大殿中青烟袅袅,冉冉升起的檀香味霸道极了,让人无法忽视。   御座上是一道疲惫的身影,他约莫是许久不曾休息过,胡子拉碴的不说,眼底是深深的红血丝。   可他仍在勤勉的工作,手中朱笔不曾停歇。   那平日里微微翘起的唇角抿成一条紧绷的直线,看起来压抑极了。   “皇上,外头下雨了。”梁九功低声开口,小心翼翼的垂手肃立。   听到这些话,康熙皱着眉头往外头扫了一眼,揉了揉闷痛的眉心,一开口,嗓子便干哑的不像话。   “是吗?”   梁九功赶紧应了是,这才又小声禀报道:“禧妃娘娘还在外头候着呢。”   听到禧妃二字,康熙面无表情的瞥了他一眼,又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这才闭着眼,哑着嗓说:“传。”   短短的一个字,低哑极了,甚至有些听不大清楚,梁九功一时有些愣怔,还以为对方不会再见禧妃。   这才第四天呢,就把一条暴怒霸王龙的脾气给捋顺了,他想,以后禧妃的地位将更难以撼动。   那天两人不知道为什么闹别扭,回来皇上枯立了一夜,这比发脾气还让人胆战心惊,他以为,能让皇上这么难受,禧妃的好日子是到头了。   禧妃,到底是禧妃啊。   他小跑着出去,恭敬的请外头的禧妃进来,看着她诧异的眸色,不由得将腰弯的更低了。   姜染姝是真的怔住了,她突然就理解了一句话,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慢悠悠的踏步走进乾清宫,这个她命运起始的地方。   来到内殿后,看着康熙阴沉的面色,她咬了咬唇,缓缓踱步来到他跟前,收起所有的伪装,用最真切的性子面对他。   那淡薄的眼神,瞬间让康熙心梗,是了,这才是真正的她。   这双含情双眸,着实骗的他好苦。   他一个帝王,一个男人,如何矫情的去求爱,如何开口跟她说,这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发现她并没有那么爱自己,所以有些无法接受。   “姜染姝,好一个姜染姝。”看着那纤长的羽睫轻眨,明明有几分甜美娇媚的意味,眼神中却仍是凉薄的紧。   康熙双眸微阖,不愿意再去看她,一字一顿道:“打今儿起,朕……”   他的话音还没落,双唇便被一双温软的唇给堵住了。   熟悉的柚子香味袭来,像是一张密密的网,紧紧的将他笼罩,让人挣脱不得。   “皇上。”一根略微冰凉的手指搭在他唇上,让他接下来的话,也无从说起。   姜染姝看着那清隽的面孔上有深切的疲惫,心里也跟着无奈,原本不挺好的,为什么要折腾呢。   不让爱的人是他,断爱的人是他,最后不满足的人还是他。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她抬起含着泪的双眸,凄然问:“皇上,您在臣妾爱意最浓烈的时候,给了一巴掌,臣妾只能将所有爱意尽数压在内心最深处,告诉自己,您只要来了就好,旁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康熙眼皮颤动,却仍然不愿意睁开。   对于他来说,感受不到就是不爱,哪有那么多巧言令色的诡辩。   “皇上乃是天子,如何知道一个女人最卑微的爱意。”姜染姝眨了眨眼,温热的泪水从脸颊上滑落,瞬间变的冰凉起来。   她索性窝在康熙怀里,字字珠心:“您心里头有多少次想要冷落我?自己敢数吗?”   她这话一出,康熙心里就是一怔,这话说的没错,只那时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心情,难免凡人论了些。   “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对爱意的表达也是如此。”姜染姝在他唇上印上一个轻吻,心中闪过深思,那么皇上为什么突然就觉得她态度不对。   她既然这么想,也就问出来了。   “不一直都好好的,怎的突然就……看我哪哪都不顺眼了。”她落寞极了,那小眼神可怜巴巴的。   康熙忍不住睁开眼,就被这神色糊了一脸,顿时耐不住了,长叹一声,将她圈在怀里,这才说道:“哪有什么突然。”不过是长久压抑下的爆发罢了。   看着她眼下的青黑,康熙手指捻动,终是忍住替她搓一搓的想法。   “您一直看我不顺眼?”听到这个,姜染姝是真的惊了,这不可能啊,她敢这样,要说没有恃宠而骄是不可能的,人总是对亲近的人不一样,何尝不是一种恃宠而骄。   康熙一噎,顿时哭笑不得,心里梗着的那口气也散了,满打满算,禧妃比他小了不少,疼着宠着也是应该的,何苦为难她想这些。   “你!”他冷哼一声:“罚你禁足一个月,要不然不能解朕心头之恨。”   这一个月,她什么人都不能见,什么安嫔端嫔老贵人燕贵人,都不需要见,只能见他一个。   姜染姝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个惩罚简直要命了,现下是春日,等一个月过后,夏天都来了,她自己肯定就不会出门,这招狠啊,她直接好几个月出不了门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都听您的。”她假笑着应下。   康熙这才舒心,狠狠的捏了一把她的脸蛋,冷声开口:“梁九功!”   “奴才在!”   “送禧妃回宫!禁足一个月。”   听到这个禁足令之后,梁九功迷惑了,说好的禧妃顺毛成功了,弄到头,还是个失败。   这一个月过去,若是有旁人勾住皇上的心,哪还有禧妃什么事,你说这事闹的,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看着一点惧意苦恼都没有的禧妃,他又觉得,作为一个无根之人,还是不要试图理解男女情爱了。   看着她乖巧的跟着梁九功走了,头也没回的模样,康熙忍不住捶桌。   想把她叫回来,压在榻上打屁股!   手指捻动间,到底没舍得。   而禧妃禁足令一下,宫里头又沸腾了。   之前众人只是想想,并没有付诸行动,是因为不确定两人是不是简单的闹别扭,不知道禧妃还能不能将皇上哄好,有太多的不确定,自然无人出手。   而现在不一样了,方才皇上叫禧妃进去的时候,大家都有些泄气,说到底两人只是闹小矛盾,禧妃都不用怎么低头,皇上就原谅她了,肯召见她,这代表着恩宠还在。   可现在就不一样了,她是进去了,但是被禁足一个月,这可真是太好了。   一个月能发生太多事了,比如够皇上宠幸三十个人,这可能有她们其中一个,如何不让人兴奋。   再一个这背后代表的含义,也很值得人放鞭炮庆祝一番,皇上都愿意召见禧妃了,她竟然没有把握住机会,仍是被禁足了,说明她真的犯事犯到皇上心坎上,对方不愿意再原谅她。   这一个月过去,禧妃这个名字,必凉。   大家想的美滋滋,一个个赶紧去织造局定新衣裳,务必一举将皇上拿下,当初她们能进宫,不管是家世也好,相貌也好,都是一等一的,再次得宠是很正常的事情。   就连制造局也忙的不行,毕竟衣裳还要新首饰来配,什么都要最时兴的,才好拴住皇上的心。   就在大家忙着收集衣裳首饰,好让自己得偿所愿的时候,佟贵妃却稳坐如山,以她对皇上的了解,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若真是闹翻了,皇上是不会再去惩罚的,只会默默的远离。   对于他来说,好歹是曾经宠幸过的女人,踩她的脸,就是在踩自己的脸,这样的事情他不会去做。   这最起码的洒脱,他还是有的,那么这一出,又是闹得什么,不管怎么说,禧妃一定不能复宠。   因此众人发现,一向抠门到死的贵妃娘娘,开始给大家赏赐布匹金银了,只差明着说,大家都打扮漂亮些,好勾住皇上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   贵妃:姐妹们冲鸭。 第140章   这雨一下就有些停不下来的意思,连着好几日,淅淅沥沥的牛毛雨时不时的来一场。   入目是浅薄的雾,和些微的凉意。   “闭门!”太监长喝声响起,姜染姝最后透过那缓缓关闭的门看了外头一眼,接着头也不回的进屋了。   不就是一个月禁足吗?她撑得住。   “赖嬷嬷。”她轻唤了一声,眸色明灭,半晌才缓缓开口:“小佛堂可准备好了?”   看着对方点头,一脸担忧的望着她,姜染姝面带戚戚,长叹着回内室沐浴更衣,斋戒焚香。   小佛堂设在偏殿,推开窗子就能看到她喜欢的那棵芭蕉树。   屋里头书架上堆的满满当当全是书,她这个月,打算就这样啃书了,近年来怀孕生子的,从不曾好好系统学习过,她打算趁这个机会,好生的查漏补缺,不说能做文豪,做个小才女也是极好的。   于是等康熙悄悄来景仁宫的时候,面对的只有赖嬷嬷一人。   两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半晌,最后康熙无奈的问:“禧妃呢?”   赖嬷嬷死鱼眼,面无表情的回:“打从皇上下令禁足一个月之后,妃主便命人设了小佛堂,说是要斋戒一个月。”   这代表着什么,这代表着皇上就算是想见,在不能亵渎佛祖的情况下,也只能忍着了。   康熙:……   他满心算盘,就这样被顶回来了。   说好的一个月能夜夜笙歌,想象中的缠绵悱恻并没有,只有一扇开着的窗子,隐隐的能看到对方纤瘦的背影。   他就这么看着,一时有些出神。   禧妃就算是怀胎的时候,也没有很丰腴过,顶多是略微有肉感,一直都瘦的厉害。   看着她微微躬身,从肩膀到腰肢收起来美妙的弧度,看着漂亮极了。   雪白修长的脖颈微微侧了些许,像是天鹅颈一样优雅美丽。   那双腻白的柔荑,手中执着玉笔,一时竟分不清是玉好看些,还是那手更白嫩通透些。   “皇上。”身边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回眸就见赖嬷嬷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嘴里柔柔的说着:“您该回去了。”   康熙无言以对,这个奶母仗着年纪大,敢给他脸色看了。   “朕这就走。”   说完便大踏步离去,原本想一起吃茶玩耍,这下子算是不成了,只能怏怏回去。   怎的就斋戒了呢。   带着怅然离去,此时的他,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等康熙一走,赖嬷嬷便赶紧进了侧殿,有些疑惑的问:“为何?”皇上都来了,为什么还要把他往外赶。   姜染姝看了她一眼,摇摇头什么都没有说。   她对于康熙来说,得来太容易,自然不会珍惜,毕竟对方招招手的功夫,她说来就来了,甚至对方不需要做什么,她也得主动关心。   像这一次的冷战,就是一个很可怕的信号,这代表着康熙有可能已经对她太过熟悉而有些倦怠了。   看的着吃不着,心里头才最惦记,一口气吃腻了,往后怕是碰都不会碰了。   这么一想,姜染姝重新翻着手中的书,既然决定用这个时间来完善自己,那自然就不能松懈。   她看着手中原本觉得晦涩难懂的书籍,如今虽然畅利些,却也做不到跟白话似得,一眼就能看明白。   细细钻研,书读百遍其义自见。   这样跟自己说着,总算将心里头那点子浮躁给去了。   她沉下心读书,可把康熙给愁坏了。   三天了,他已经三天没见姝姝了。   他以为这已经是极限了,姝姝总有一天会忍不住走出佛堂,再甜甜的问他喊一声玄烨哥哥。   这是做梦,当十日过后,他就反应过来了。   这个月,大概好像貌似,他真的见不到姝姝了。   透过窗子拿着那白玉菩萨雕像,康熙薄唇紧抿,面无表情的问:“这是谁献上的?”   这么好的品相,能有的人不多。   赖嬷嬷忍不住笑了,直接让半夏拿礼单子给皇上看,康熙一瞧,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这还是他自己在早年间赐下的,那时候觉得禧妃略放肆了些,让她收收性子。   仔细的想想,好像禧妃从未做过过分的事,一直都循规蹈矩的,不曾恃宠而骄。   他的那些傲慢,尽数都使错了地方。   看着对方那更加纤瘦的身影,康熙想,都说报应报应,这就是他的报应。   当初种下的因,就是现今的果。   等半个月见不到禧妃的时候,康熙整个人都不好了,他从来没有这么久离开对方过,偏偏禁足令是他下的,让对方以为不愿意见她,也好像在意料之中。   忍不住锤手,再做这样的事,他就是个铁憨憨。   康熙面无表情的想。   他想念姝姝的笑,想念她身上的甜香味,想念那温暖的肌肤。   愈加想念耳鬓厮磨的缠绵眷绻。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   康熙仔细的品了品,唇角的笑意终于变得苦涩起来。   原来日日等旁人,是这样的滋味,那么禧妃在一日又一日无望的等待中,又在想些什么。   天气炎热。   康熙面对着景仁宫的方向,面无表情的想,今儿已是二十日了,离这一个月的禁足令,也不过还有十日,他马上能见到心爱的姝姝了。   在他辗转反侧的时候,后宫妃嫔心里比他还难受。   她们打扮的光鲜亮丽,就等着帝王宠幸,结果惊讶的发现,明明已经将禧妃禁足的帝王,往景仁宫跑的次数比未禁足时更勤快,一天一报道,那叫个勤勉有加。   几个嫔位上的老人倒还端得住,她们也放不下身段去御花园中,各宫道中制造偶遇,但是今儿端嫔献上绿豆百合汤,明儿敬嫔新绣了手帕,乾清宫收礼物收的很欢乐。   而底下的贵人庶妃等,那就招数頻出了。   秋波暗送那是含蓄的,若是明艳大方的性子,必然要大胆示爱,虽不至于当面说我爱你,但是含情脉脉的情诗总少不了。   可她们不知道,这情诗——早被禧妃作为得宠手段给用过了,一个人的时候新鲜,这人多了,康熙难免思虑,难不成当初他和禧妃的相处被人知道了,要不然一个个都仿着禧妃来,让他看到这些情诗,就想起来禧妃来。   又深深为自己的愚蠢而忏悔。   若有重来,若有重来。   他定要洗心革面,将当初那些错误的做法,尽数都改了。   什么冷一冷,他日日都要热一热,热到她受不住为止。   憋了一个月的康熙表示,他觉得自己就要爆炸了,随便想一想禧妃弧度微勾的娇嫩唇瓣,就有些上头。   比烧刀子还可怕。   康熙面无表情的想,等这个月过去了,他要让禧妃尝一下无法下床的滋味。   “闹腾的妃嫔名单可记下了?”他眯了眯眼,充满了危险的意味。   这一次他没有明令禁止,也是想看看,这宫中玩鬼的人有多少。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哪里容得下旁人伸手。   梁九功垂眸:“是,都记下了。”   康熙抿唇:“那就好,这次大封后宫,这些人……就不必加封了。”那就是保留原味的意思。   他这一招是真的狠,只要传出风声,说她们不得加封的原因是蹦跶的太厉害,这以后谁还敢使小手段争宠,一个个不都得安静如鸡,等待着帝王临幸。   在禧妃禁足仍未结束的时候,关于大封后宫的风声已经出来了,只要没有大错的人,都可以晋升一级,至于犯过错的人,那就只能说对不起了。   可什么叫犯过错呢?比如说在皇上跟前搔首弄姿以求恩宠,使这种不正当竞争手段的。   这小道消息出来,近期比较活跃的几个妃嫔顿时急了,她们争宠乃是本分,怎么就不正当了。   再说,再不正当,谁能有禧妃不正当,没脸没皮的爬床货,她们这是正经妃嫔,侍寝天经地义毋庸置疑。   想到对方还在禁足中,不由得幸灾乐祸起来,就算她们晋封不了,只要有条大鱼陪着,她们这些小虾米,好像也没什么难受的了。   而另外能晋封的妃嫔,这下子算是兴高采烈地欢欣鼓舞,能够升职向来是大喜事一件,落到谁头上都高兴的紧。   当消息传进景仁宫的时候,赖嬷嬷神色大变,她期期艾艾的劝:“妃主,要不您……”她这是想劝她低头,赶紧出去哄哄皇上,免得真的无法晋升。   这妃和贵妃,可是两回事。   康熙朝至今也不过佟贵妃一个贵妃,何等荣耀尊贵,那上玉碟都是高高在上只她一人。   这其中的含义大了去了,再往远处说,大封后宫定然不止一次,这熬资历的事,那是万般无奈的,能够前进一步的时候,何苦赌那么一口气。   况且真的要大封后宫的话,如今后位空悬,那么佟贵妃更进一步,是不是直接就升为皇后了。   皇后。   那往后还有景仁宫什么事,必然被压得死死的。   虽说佟贵妃年岁大些,可也没过三十,再活个三五十年不成问题,这遥远而又漫长的时期,足够一介宠妃没落。   赖嬷嬷掰碎了解释给禧妃听,就怕她年少执拗,做出令自己将来后悔的事情来。   姜染姝含笑摇头:“本宫心里都省得。”   道理她都懂,权衡利弊之下,还是得如此才成。   说是斋戒一个月,那就必须一个月,少一天少一个时辰都不成,赖好少那么一盏茶,她现在所有的努力都变成了拿乔,就算她真是如此,那也得圆满了,不能半途而废,那才会彻底的失去君心,往后再无机会。   折腾是两个人的折腾,她制造短暂的离别,也不过是为了一句小别胜新婚。   作者有话要说:   康康:小别胜新婚这句话是谁说的,来人啊,拖出去斩了。 第141章   月圆夜,冷冷的清辉洒下,依稀能照清楚路。   “走。”康熙一马当先,脚下像是踩了风火轮,一阵风似得赶夜路。   梁九功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表情来,看着皇上眼底隐隐的兴奋,他整个人都不好了,谁来告诉他,这个打算夜闯闺房的人呢,到底是不是他英明神武的帝王。   说好的英明神武,说好的冷峻无情,说好的杀伐决断。   他竟然闯夜闺,这是假的,梁大总管拼命迈动着沉重的双腿,累的气喘呼呼之时,也就忘了这些。   而康熙跟他想象的兴奋不同,他是有一股急切感,急切的想要将禧妃搂在怀里,感受那劲瘦的腰肢,感受那绵软香甜的唇瓣。   景仁宫就在乾清宫边上,不过片刻就赶到了,康熙看着那高大的殿门,现在已经是下钥时刻,到处都关的死死的,他摆了摆手,梁九功一脸崩裂的看着那小太监将梯子搭在墙上,而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撩起袍子,做一件他从来没有想过的事。   爬墙。   真爬墙。   康熙立在墙头,看着室内一片寂静,只有禧妃住的内室还微微亮着,他心中一喜,来不及放梯子,手一撑便跳了下去。   看着这一切的梁大总管,跟掐着脖子的鸡似得,想要尖叫,却不能惊着别人,只能强忍着,那表情别提了,惨烈至极。皇上已经进去了,而他这个贴身伺候的还在外头,这何止是惨烈,他一把老骨头老腿的还得爬梯子。   而已经离美人越来越近的康熙已经将他遗忘,大踏步往内室走去。   谁知道还未靠近门口,内室顿时传来清冷的声音:“谁?”   这简简单单一个字,让康熙心里涌出万千滋味,一时间怔在原地,便听到内室又传出一句:“来人啊。”   景仁宫亮起星星点点的烛火,康熙赶紧闪身进屋,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   “姝姝。”他开口,不知怎么的,还带了些许委屈。   姜染姝诧异的回眸,就见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影,她忍不住又看了看怀表,是下钥的时间没错,那么对方是怎么进来的,这就是一个很值得商榷的事。   “皇上,您来了。”她含笑招呼了一声,稳稳的坐着没动。   康熙浑不在意,自己寻了位置坐下,这才抬眸看向她,他原本以为,被关禁闭后又吃斋念佛,她气色定然不大好,在他的想象中,不瘦个十斤八斤的令他心疼一顿,这禁足就算是白禁足了。   旁人都是这么做的,然而事实又令他诧异了。   禧妃不但没瘦,甚至气色好的很,在他辗转反侧的时候,她许是睡的很好,一张小脸白里透红,气色好极了。   “你。”一句话出口,他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   漫长的空寂期让他有许多话都涌在唇边,迫不及待的都想说出来,却在禧妃沉静的眼神下,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皇上,来。”姜染姝将手中的酒杯递给他,含笑举起自己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有些不值当,她没办法再去解释为什么让他觉得不爱他,也没办法细细掰扯这禁足令期间为什么这么做,很多事情都是经不得细究的。   只要揭过这一茬,再想提起来,就没有机会了。   康熙轻轻的嗅闻杯中酒,隐隐的甜味让他猜测:“果酒?”   “这是百花酿,废了不少功夫才得这一小坛,您尝尝。”姜染姝给自己空空的酒杯满上,看着他也跟着一饮而尽,这才又替他倒酒。   康熙大手一挥,特别豪迈的开口:“坛子跟朕。”   看着禧妃递过来的坛子,他呆了呆,还真是一小坛,不过巴掌大的青釉坛子,这种甜酒,还不够他一口气喝的。   “这后劲大。”她这可是蒸馏过的,跟现在的酒不一样,可不是绿蚁新醅酒,比较接近后世的酒。   康熙不信,特别自信的开口:“不是朕吹,这种小坛子朕能喝上十坛子。”最后也是喝饱了而不是喝醉了。   “您可真厉害。”姜染姝意味深长的看着他,眼神中带着鼓励:“你再喝一口细细品过再说。”   他有些不以为然,这酒喝着滋味似是格外甜美,但是太过甜美阴柔,不大适合他,要他夸一句,也着实有些违心。   但是并不妨碍他一杯又一杯的,也不用姜染姝劝,自己喝的很勤快,没一会儿一小坛子就没了。   他顿时有些懵:“这么快?”他并不是个嗜酒的人,平日里在特定场合喝一杯热热气氛而已,平日里也无人敢劝酒,他对自己的酒量心里很没数,这么半斤酒下肚,他刚开始还能跟姜染姝谈笑风生,很快就晕乎乎的微醺起来。   姜染姝顿了顿,拿起坛子摇了摇,没有水声传来,还真是喝完了。   “您没醉吧?”问男人醉没醉和行不行是一个道理,不管行不行都必须行,不管醉不醉都必须没醉。   “朕没醉!”康熙拍桌,嘟囔:“你别晃,晃的朕难受。”、   姜染姝:……   天可怜见的,她安安稳稳的坐着,动都没动,怎么就晃了。   “嘿嘿嘿~”康熙突然笑起来,手脚发软的起身,跌跌撞撞的向着心上人的方向走来,却懵逼的发现对方越来越远,不由得委屈起来:“姝姝,你别跑呀。”   平日里英明神武的帝王,这一喝醉了竟意外的呆萌。   姜染姝起身来到康熙跟前,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和冷硬外表不同的是,脸颊肉呼呼的,捏起来很好捏。   她顿时有些爱不释手,又狠狠的捏了几把,本来想亲亲那唇瓣,刚一靠近就闻到酒味,她就只能告辞了。   “脱衣服上床睡觉,乖。”姜染姝看他真的醉了,就诱哄道。   谁知道康熙往她肩头一趴,不愿意了:“要抱抱。”   要抱抱,神他么的要抱抱,原来五个小崽子爱抱的根在这里。   “好,来抱抱,乖乖睡觉觉哦。”姜染姝面无表情,语气却格外的柔和。   康熙嘿嘿一笑,傻气直冒,往她怀里一窝就不动了,嘟囔道:“姝姝抱抱睡。”他还记得自己的目的,抱抱睡!抱和睡一个字都不能少。   姜染姝一垂眸就能看到对方那水润的双眸,纤长的睫毛微微下搭,不够挺翘,却格外的有男人味。   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眸色,这会儿子含着水意,格外的绵软可人。   她忍不住在心里爆了脏话,这么鲜明的对比,他脸颊上的红晕好像是那坛子百花酿,她看了一眼,便忍不住沉醉其中。   这是一种危险的情绪,她想,她不应该这样的。   可唇瓣它有自己的想法,偷偷的在那红晕上印了一个轻吻。   不可否认的是,这一刻的康熙,格外令她心动。   看着对方迷蒙的双眸,她突然有些后悔,何苦灌醉了他,最后难受的还是她这个清醒的人,艰难的将康熙挪到床上,她忍不住呼了一口气,总算是弄过来了,那肩膀有多么厚实牢靠,体重就有多么沉重,拖起来真是沉的厉害。   “您等等,我去弄水给你擦洗。”姜染姝看着他流连的捏住她衣角,声音轻轻的哄他。   谁知道康熙眨巴着双眸,软乎乎的撒娇:“姝姝不走呀。”   !!!   三个巨大的感叹号在姜染姝面前闪过,她捂着砰砰跳的小心肝,觉得今晚真的是挖坑埋到自己了。   “不走不走,陪着你。”她连忙应承,话里是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柔情。   她总算明白一句话,什么叫命都给你。   忍不住又捏了捏他肉肉的脸颊,姜染姝突然坏心大起:“皇上皇上,您告诉我,世界上最美丽的人是谁?”   说完就双眸亮晶晶的盯着康熙,等着他酒后吐真言。   “是姝姝呀。”   听到这个回答,姜染姝心里又开始狂跳,被他赞美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人,真的是格外有成就感。   “皇上皇上您告诉我,你最爱的人是谁?”   ……   在康熙沉默的时候,她心里忍不住一沉,瞬间有些后悔,不应该问这个。   却听到委委屈屈的小声音响起:“是姝姝呀。”   姜染姝听到自己激烈的心跳声,带着心猿意马的节奏,噗通噗通的像是要飞出胸腔。   她拄着下巴,一时间不知道该问什么好,好像什么都不重要了,好像不管面对什么,她都能扛过去了。   她最美,她是最爱。   嘻嘻。   “皇上,您往里头躺躺。”说着她将康熙往里头滚了滚,自己找了个舒适的角度,窝在他怀里,听着那砰砰砰的心跳,忍不住勾起唇角。   她心里软的一塌糊涂,在对方依赖的将她搂入怀中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皇上皇上,您告诉我,世界上最美的是谁?”   她忍不住再问一次,等了半天也不见回答,心里不由得一点点沉下去,刚生出的那点子小泡沫快要消散的时候,就听那低哑的声音响起:“姝姝呀。”   姜染姝勾起唇角笑了,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一点都不嫌弃对方身上的酒味了,那可是她最讨厌的烟酒味。   在她模模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没有发现黑暗中有一双明亮的眼睛睁开,那眼神清明,那还有一丝醉意,康熙并没有骗她,他的酒量一等一的好,等闲喝不醉。   她的酒后劲确实大,但这么点子,对他来说不足挂齿。   轻笑了笑,他将禧妃要自己怀里又搂了搂,像是箍着珍宝一样。   她不爱又如何,他年轻英俊地位崇高,总有一天捂化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姝姝沧桑点烟:这些做皇帝的,心都这么脏吗?套路,全是套路。 第142章   下过几场雨后,这天就越来越热了,不知从何时起,传来一声蝉鸣,打从此刻起,蝉鸣声便不绝于耳。   姜染姝吃着冰镇葡萄,悠闲的坐在太师椅上,礼貌而又不失尴尬的听着众人对着佟贵妃拍彩虹屁。   大封后宫的风声彻底透出来了,就算是没有人脉的人,也都知道这消息。   佟贵妃原本不用着急的,但是她之上有皇贵妃和皇后这两个位置,但凡有可能,她都想一步登天,而不是一步步来。   她无法承受的变数太多。   比如说她是贵妃的时候,对方还只是一个宫女,当对方晋封为妃,她还是个贵妃。   禧妃浮浮沉沉的,从未有真正败像,她怕了。   “进了宫,都是一家子姐妹,不必如此拘礼客气。”佟贵妃脸上挂着温婉的笑意,浅声开口。   对于她来说,皇后之位是她肖想许久的事,做了皇后后,该有什么样的仪态,她心知肚明,甚至早已经演练过无数次。   对着镜子一遍一遍的做表情,她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   她说完就看向禧妃,只要将这个刺头给摁下去,这下头的人,不足为惧。   只要她不使坏,旁人都没有法子去阻挡她的后路。   姜染姝慢悠悠的吃着葡萄,对于佟贵妃的示意,她表示毫无想法,甚至想再来一碟子葡萄,这么热的天,这么多人往这里一坐,那股子闷热劲别提了,只有冰镇凉饮能解她心头渴。   佟贵妃一噎,目光冷了冷,但是对方没有明着跟她干,那就是顺着的意思。   完美的茶话会落下帷幕,她想呈现给皇上的能力也已经足够,想着最近还要做些什么表现自己,一边慢悠悠的往后殿去。   “三光者,日月星……”奶声奶气的背诵声响起,佟贵妃目光凝了凝,皱着眉头看向他:“怎的都这么大了,还在背这个?”   《三字经》这种进度,让她怎么拿到皇上跟前说。   奶母心里有些慌,怯弱道:“阿哥还小呢,请娘娘恕罪。”   恕罪是不可能恕罪的,佟贵妃冷漠道:“晚上不许他吃晚膳,好生的醒醒脑子,多想想该做些什么。”   奶母垂手应下,心里头不舒服极了,说句不好听的,贵妃娘娘对阿哥不上心,连面子情都不愿意做,五阿哥都是她在操心照看着,这里头的情谊远超于主仆情。   小孩子正在长身体,一顿不吃都不成。   可主子的话,就是金科玉律,容不得她半分置喙。   而姜染姝回景仁宫之后,懒洋洋的斜倚在软榻上,闭着眼睛听女先生说书,这是她新发现的趣味,这女先生厉害极了,看成古代版声优,不管什么声,她都能仿出来。   她喜欢听的叔音小哥哥也有,温润小哥哥还有。   这女先生也聪慧的紧,知道她最爱什么,时不时就要换成这个音来哄她开心,可以说最了解女人的还是女人。   这会子就是叔音小哥哥,含情脉脉的说着情话,姜染姝听的正爽,无意间听到树枝被踩断的声音,她也没放在心上,许是哪个小宫人在打扫,无意间踩到了。   女先生讲的精彩极了,她有些沉迷,可惜人的精力有限,女先生很快就觉得嗓子不适,她就赶紧让她下去休息了,没得伤了嗓子,她以后连听音过瘾的机会都没有了。   这宫中除了康熙,竟没有一个男人,剩下的女人还都有仇,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这么想着,她捧着凉爽的香饮子,喝的舒爽,只要在古代,就没有不是牢笼的地方,好歹皇宫还是个安全而又豪华的鸟笼。   “胤祧和明瑞呢?”姜染姝问。   好几日没见着两个小家伙在眼前晃悠了,猛一下还有些不习惯。   赖嬷嬷特意去问了,这才无可奈何道:“跟着安嫔家的阿哥去上书房了,说是要认真读书习字,到时候好教给三个阿哥呢。”   姜染姝有些懵,两个小团子刚能走稳路,话也刚开始说明白,怎么就要教人读书了,这志向可真是远大。   “怎么想着闹这么一出?”她问。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就有小宫人调皮,逗两小只,问他们知道不知道三小只的名字叫什么,两小只看着那密密麻麻挤挤挨挨的字,当时就抽了一口冷气。   胤祄、胤禋、胤祀。   这几个字很多人不认识,两个颠颠走路的小豆丁,肯定也是不认识的。   可他们特别有志气,拿去问了万黼他也不认识之后,就手拉手上学堂了。   原本是不能这么胡闹的,可有人请示康熙后,他表示可以,老师也只能收了这两个吃喝拉撒还要人照顾的小豆丁。   关键是两人乖,想要拉尿就乖乖的走出去,饿了也乖乖的走出去,不在课堂上捣乱,咿咿呀呀的跟着学,虽然效率低了点,但是也像模像样的,许多刚启蒙的孩子,也不会比他们乖。   将这些拉拉杂杂的说给禧妃听后,赖嬷嬷忍不住笑了,这俩孩子真是太有意思了。   姜染姝也有些无言以对,有这想法是好的,就是超前了些。   “来人,拿针线来。”作为一个母亲,她首先要尊重两个孩子的想法,在对方表示要去读书的时候,一定要给予支持,比如做一个小书包,欢快的送对方去读书。   这可真是乐事一件。   现在做包的手艺已经很成熟了,姜染姝依葫芦画瓢的做出来一个,由于是第一次动手,做的略有些歪扭,两小只却喜欢极了,背着小书包,开开心心上学去。   卫贵人无意间瞧见了,不由得皱眉,她怀疑禧妃也是穿越者,要不然突然冒出来一个禧妃,听都没听过的名号,也不知道是打从哪里来。   主要那书包也太现代化了,不就是90后背的步书包吗?就算是用绫罗绸缎绣上精致的花纹做的,型也在那放着,错不了。   她试探着跟身边小宫人说:“那包可真好看。”   小宫人以为她想要,嗤笑道:“那包到处都是,您若是想要,使了银子去织造局便是。”何苦眼馋旁人的。   “很多吗?”卫贵人有些懵,她怎么没有见过呢。   小宫人闻言有些诧异,漫不经心的瞟了她一眼,有心显摆,说的也格外气人:“奴婢家里头有一件是唐时期传下来的古董,保存不易。”   毕竟是布料做的,能从唐时保存到现在,真的是很不容易。   卫贵人一噎,原来见识短浅的是她,看着小宫人那鄙夷的眼神,她心里忍不住梗了梗。   一个书包引发的血案,她算是记住了。   “秋梅啊。”卫贵人含笑开口,柔声道:“那你找门路给我弄个包可好。”   小宫人秋梅很不乐意,现在谁人不知道皇上厌弃了她,她还惹了禧妃,等闲谁敢沾上她,也就是她倒霉,被挤兑着来到这,伺候这么一个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赖好要个东西,都要拿她的面子去换,问题她一个伺候贵人的小宫人,面子不值几个钱,为此不知道受多少冷脸。   她是真羡慕半夏姑姑,走到哪里不是被人捧着哄着,只有坐在上位喝茶的份,何时低三下四的求过人。   这都是因为跟了一个好主子禧妃,她可是听说了,在景仁宫里头,是不兴打骂宫人的。   不论是太监还是宫女,都没有挨过打,若真到这份上,直接就撵出宫了。   有些人说太过严苛,她却觉得正好,只要你好生当差,别想些有的没的,那自然也就没那么多事了。   “贵人,奴才实在是没法子,这拿脸换不来,只能使银子。”而银子这种东西,不光她缺,卫贵人也缺。   永和宫这偏僻的抱厦,那叫穷的一个叮当响。   原本卫贵人也是有些赏赐的,后来被她自己求门路给祸祸完了。   天气一日热过一日,她的日子越发的难过起来,光没有冰盆这一条上,就要了她半条命。   她终于忍不住,打算去试探一下禧妃,若对方真的是穿越的,被她炸出来,那她以后的好日子就稳了。   不管是作为同是现代人,还是作为把柄,她都稳的鸭皮。   这么开开心心的想着,她就跑到了景仁宫,万万没想到的是,第一关就过不去,守门的压根不放人,直接就明说了,禧妃交代过,若是卫贵人来了,直接拦了,万无可能。   她连着来了三次,却仍旧是这个说法,顿时心里气恼。   在夏日燥热的最难受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冲进承乾宫便要告密,去的时候,佟贵妃依旧不见她,这么一个人,口口声声说要告密,她一个小贵人能知道什么,她派了多少人守着禧妃都铩羽而归。   但这是个信号,除了卫贵人红着眼离去外,又有人来告密了。   递上来的是一张纸,上面清楚的写着,在某个时辰,禧妃会和男子嬉闹,话语不堪入耳。   甚至连详细的对话都写出来了,佟贵妃一看,忍不住脑门冲血,她有一万个绊倒禧妃的方法,万万没想到会是秽乱后宫这一条,她想都不敢想,若真是爆出来这事,皇上该有多震怒。   她到底该怎么做呢,她有些挣扎,这个出头的人,不该由她来做,她必须是端庄温柔不沾染阴司。   目光投向上蹦下跳的卫贵人,她觉得自己有了一个一箭双雕的好主意。   知道这种事的人,一般都活不长,而她瞧着卫贵人,也是不顺眼已久,倒是正好,替她做了这个马前卒,也省的她费事了。   这么想着,佟贵妃的眼神格外冷厉。   作者有话要说:   康康:打酱油的一天,想她想她想她。 第143章   是夏。   蝉鸣一声接着一声,叫的人烦躁。   佟贵妃手里头端着茶盏,有一下没一下的磕着盖碗,她双眸微阖,看似岁月静好之下,带着深深的不耐。   听她们左一句右一句的扯嘴皮子,听久了,着实觉得没意思。   “卫贵人向来新奇大胆,竟还有你不敢说的话?”一个小庶妃含笑开口,她心思深,想要扒上佟贵妃这条大船,就得多表现,若真是能挖出点什么,不愁不出头。   她这也是捏着卫贵人的性子说的话,平日里她蹦跶的厉害,一看就不是个甘于寂寞的,从辛者库宫人到卫贵人,这其中没个什么,谁信。   这位的心机手腕,比不上景仁宫那位多矣。   卫贵人闻言怔了一瞬,要不要说出口,她在心里转了好几个圈,最后在佟贵妃若无其事的表情中败下阵来,女人不狠地位不稳,她只要说出这个,将禧妃拉下马,不愁佟贵妃记不住她,到时候定然会节节高升。   这么想着,她以这样的事出头,到底有些羞涩,顿了顿,才语气干涩的开口:“前些日子,嫔妾去给禧妃娘娘请安,亲耳听见……”   话一出口,接下来的好像就儿没有那么难了,她细细描述着当时的情景。   那男人绝对不是皇上的声音,说着缠绵的情话,卫贵人一字一顿,连对方说了什么都一一描述出来。   有理有据,有时间有地点,仔细的推敲之下,甚至没有什么大的漏洞,乍一听来,像是真的似得。   那么问题来了,景仁宫身处深宫,哪里来的男人?   卫贵人不吝用最大的恶意猜测禧妃,她想着对方施加过来的嘲笑羞辱,一字一顿道:“她想要,总会有的。”   这么一说,众人也觉得是,只一时间有些寂静,不管怎么说,禧妃也是宠妃,这秽乱后宫的事,要么一杆子打死了,对方彻底无翻身之地,要么没这回事,纯属造谣,总之沾惹上,总要死一个的。   她们不愿意死。   就算没了禧妃,上位的也不一定是她们,入宫这么多年,早已经失宠多时的她们,是有向上一步的心,但绝对没有自己的命重要。   佟贵妃‘啪’的把盖碗扔在地上,恼怒道:“胡言乱语!高位妃嫔如何容得下你造谣生事?”   她直接不信。   卫贵人直接就受不了了,发誓道:“有人眼瞧着有男人翻墙进去,是不是的,找奴才蹲着就是了。”   这一个大雷扔下去,众人直接懵了。   男人,翻墙。   她们离景仁宫那么近,这事真的不能挨。   佟贵妃听到最关键的话,终于满意了,一个念头在心里一闪而过,那个翻墙的男人会不会是皇上。   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可后宫但凡他想,跪着求他临幸的女人不知凡几,又何苦大门不走去翻墙。   他不是那样不守规矩的人,再说了,宵禁对谁都有用,对皇帝没用,他想什么时候去谁宫里都成,哪有人真的会去管。   “卫贵人,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佟贵妃正色,拿出自己上位者的气度,认真的对待下头禀报上来的案件。   她这么严肃起来,卫贵人就一板一眼的将事情给捋顺了。   “等着,晚上去景仁宫。”佟贵妃说道。   她这么一说,卫贵人有些不满,嘟囔道:“为何不直接打入慎刑司。”   进去了保管一条命都没有了,还什么禧妃不禧妃的,进了那样的地方,做了禧妃也没有尊严。   佟贵妃顿了顿,大义凛然的开口:“就算是升堂也要人证物证人犯具在,没得你几句话的功夫就判人刑的。”   剩下的小庶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都不想去,她们身份低微,和禧妃乃是云泥之别,实在没办法硬抗,哪怕是看笑话都不行,不光是背后的皇上得罪不起,就连禧妃她们也得罪不起。   再说了,知道这样的秘辛,哪里还有好日子过。   刚想找借口离开,佟贵妃一个眼神扫过来,顿时都不敢动了。   “你们都留在这。”她开口。   在小嫔妃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佟贵妃瞥了她们一眼,意味不明。   知道了遮掩的事,作为一个合格的上位者,自然是减小传播范围,让这么多小妃嫔跟着,是想扎皇上的眼,连着她也得受敲打。   原本轻松的氛围不再,大家都如坐针毡,就连护肤衣裳的话题也不能挑起大家的兴趣,在食不知味的用过晚膳后,终于到了抓奸时刻。   佟贵妃眼中闪过明灭不定的晦涩光芒,看向卫贵人的时候,又是一脸严肃,她板着脸,一字一顿的说道:“开弓没有回头箭,你可要想好了,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事情已经说出来了,做不做区别不大。   卫贵人点头,禧妃必须得死,她实在是她强大了,堪称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她怎么也不能在短时间内生出五个孩子,也不能抢去她的宠爱,那就只能毁了她。   恰巧,她也不是那么安分的女人,这才让她捉住把柄,不是吗。   两人带着心腹奴才,走在初夏的宫道上,风掀起衣袍,就像是此刻飘忽不定的心。   这么想着,佟贵妃脚下的步子快了几分,卫贵人勉强小跑才能跟上,两人到路口的时候,瞧的清清楚楚,一道高大的身影打从宫墙上一跃而过,甚至还有小太监熟练的收梯子。   这是惯犯了,佟贵妃在这一刻想了很多,那五个孩子,到底是不是皇上的孩子,也有待商榷,不管是不是,在抓到禧妃夜会男人的时候,也必须不是。   除了挨个摔死掐死,五个孩子不能有其他出路。   皇室血脉,不容混淆。   她想了这么多,面上仍是一片严肃,而卫贵人就有些绷不住的笑了。   两人立在原地等着,心腹赶紧回去叫人,十来个粗实婆子急忙赶来,这都是佟贵妃的心腹,打从今天起,办了这桩阴司事,往后怕是不能存活于人间了。   她养了这么久的奴才,终于派上用场了。   禧妃,今晚就是你的死期。   佟贵妃不再犹豫,带着众人直接往景仁宫冲,还派了好几个守着各个角落,担心听到风声后,那男人跑了。   让她意外的是,景仁宫的门,一推就开。   几人悄没声的进去,就听室内传来陌生的男人调笑声,果然说话缠绵,卫贵人心中一定,这个大功,她是拿定了。   别说告状有错,对方做了错事,就是要揭露出来给众人看。   佟贵妃唇角也挂上一抹隐秘的笑意,只要捉住这个男人,禧妃定然倒台,没了她,她就少了一个心腹大患。   这么想着,几人的脚步愈加急切起来,匆匆往内室冲。   内室。   姜染姝斜倚在软榻上,还在邀功:“我说的不错吧,真的很厉害,一个人把戏台子就给搭好了。”   谁知道康熙眼神危险的打量着她,从头到脚,从脚又到头,只看得他头皮发麻,不自在的问:“怎的了?”   “你喜欢这种的?”康熙若有所思。   听出他话中危险的意味,姜染姝赶紧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看对方神色还有些不虞,她特别能放下身段,学着女先生的样子,柔柔开口:“奴家心慕公子许久,颇有打扰,公子勿怪。”   这一次女先生讲的是一个狐狸精主动勾引书生的故事,这一句是以退为进,说着要走,其实是要公子留她。   康熙自然也听出来了,顿时给气笑了,凑到她耳边低语:“公子很怪,告辞。”   接到嗔怪的眼神,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一声冷漠的女声响起:“禧妃姜染姝!夜会男子,你可知罪!”   佟贵妃被那句明晃晃的‘心慕公子许久’给镇住了,头一次见这么风骚不要脸的女人,整个人都不好了。   姜染姝:???   歪头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她跟康熙咬耳朵:“知道你每天这个点来,偷偷的给你留了门,你非得……”   听着外头佟贵妃的声音,对方显然是打算硬闯了,康熙摸了摸鼻子,不厚道的笑了:“爬墙好玩。”   他没做过这么叛逆的事,偶尔做一下,格外的鲜活,让人欲罢不能。   无辜的笑了笑,他转身就立在屏风后,看不大真切,却仍能看出是个男子身形,徒留姜染姝孤单弱小又无助的面对佟贵妃。   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佟贵妃和卫贵人带着几个宫人已经闯进了内室。   姜染姝仍是方才的姿势,她穿着单薄的寝衣,领口大敞,甚至能看到那细腻的雪白。   “你!”卫贵人被这一幕晃花了眼,方才明明听到男人的声音,竟然瞬间不见了,说明对方真的有防备,一下子给藏起来了。   “奸夫呢?”她一锤定音。   姜染姝颇为无辜的撩了撩眼皮子,漫不经心的问:“什么?”她这样若无其事,更气的卫贵人气血上涌。   佟贵妃心中却是一个咯噔,有一种不大美妙的感觉。   可她不信,方才明明有男人翻墙进来,禧妃这个小贱人甚至还留了门,可见早有苟且之事,这么久才爆出来,也是她本领高强。   视线在室内寻觅,她忍不住心里有些酸,她作为贵妃,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可禧妃这里,又何尝比她的轻贱,甚至要更为费心思有格调。   入眼就是一道晶簾,色泽均匀的水晶珠子,挂了三米多宽,抵得上多少好东西了。   她视线一时间看到那白凤展翅的屏风,心中不由一喜,那背后影影绰绰的,不就是男人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姝姝:公子向南走,小女子向北瞧,从此别过了!   康康: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第144章   初夏的风微燥,吹的人心浮动。   在卫贵人忍不住露出喜色的时候,佟贵妃也没有做好表情管理,她几乎是迫不及待的问:“禧妃,你可知罪?”   在禧妃露出不知何罪之有的表情时,她冷了脸,一字一顿的给她盖上罪名:“今儿接到卫贵人检举,说是景仁宫有男人秘密来往,作为一个妃嫔,最基本的贞洁,你都不顾了吗?”   在宫里头说贞洁,好像也挺好笑的,说句难听的,这大清皇帝若是在乎贞洁,皇太极收下那么多的福晋,又该怎么说。   “不知贵妃娘娘所言何事,恕嫔妾无可奉告。”这东西谁敢沾,秽乱后宫,混淆皇室子嗣,诛九族的大罪。   姜染姝起身,拢了拢散乱的衣领,那雪白的柔荑搭在烟色的衣领上,欺霜赛雪的好看。   她施施然的走到佟贵妃跟前,目光平和。   “您既然开这个口了,不妨把事情都给说清楚了。”也好让康熙听听,她在这后宫,有多么的举步维艰小可怜。   佟贵妃用眼角余光瞥着屏风后的身影,心里定了定,此刻景仁宫已被围的水泄不通,纵然禧妃有一万个心眼子,那奸夫也是插翅难飞。   “方才也说了些,本宫就明说了吧,早间卫贵人检举,说你宫里头有旁人,连细节都说了,本宫不得不来证实。”佟贵妃挑眉笑了笑。   也幸好她孤注一掷的来了,要不然怎么会看到这么好玩的一出戏。   她原本是不打算出头的,全部让卫贵人去做这个恶人,毕竟让皇上知道后,定然没有好果子吃。   可看到实打实的证据后,她就等不及了,迫不及待的想要除掉禧妃这个威胁。   姜染姝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柔声道:“您确定吗?”   她是高位妃嫔,就算有这样的指控,除非这会儿就在她屋里头搜出来男人,要不然是锤不死她,反而会连累自身。   佟贵妃毫不犹豫的点头,她亲耳所见,亲耳所听,还有什么可犹疑的。   望着室内的女先生,她的眉头皱了皱,当初她也点过她说书,可惜不合她的心意。   看着禧妃仍是游刃有余的模样,卫贵人忍不住在心里头冷笑,想着之前皇上传召,接过被禧妃截胡的经历,嘴里说出来的话就有些不大好听了。   “禧妃娘娘有皇上,还有什么不满足的,竟然还去寻旁人。”她冷嘲热讽。   谁知道对方顺着她的话说:“对啊,皇上身强力壮,本宫为何想不开?”   她看了屏风后头的身影一眼,意味深长的开口:“你这是说皇上不行啊。”   卫贵人冷笑:“任您再怎么巧舌如簧,被我们捉到了,便怎么狡辩都没有用了。”   她才不接这一茬,谁敢说皇上不行,那不是找抽吗?   佟贵妃眉头微蹙,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然而想到翻墙而过的身影,她觉得一切又是那么稳。   就在此时,景仁宫门外传来喧哗声,几个在承乾宫等待的小妃嫔耐不住,听到风声后便忍不住涌过来,想要目睹禧妃落败的现场。   刚开始回避是因为不确定真假,如今都有确切消息,那自然是围观第一手资料比较重要了。   姜染姝不高兴了,这是当她景仁宫是菜市场,谁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赶出去!”她抿着唇冷厉开口。   卫贵人假模假样的劝:“确实不该进来,到底万岁爷面上无光,让那么多人瞧见,又算什么道理。”她话是这么说,何尝没有抱着激佟贵妃一句,让她强硬带人进来,顶好看到的人越多越好,这样万岁爷才无力回天。   总不能为着一个禧妃,将所有人都放在脑后不成。   佟贵妃心中一动,勉强圆话:“不关万岁爷的事,都是禧妃太过狐媚,引得万岁爷一时糊涂罢了。”   她嘲弄的看向禧妃,对方的镇定在她眼里是吓懵了,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谁能想,刹那间听到屏风后头传来拍掌声,面前的屏风轰然倒下。   “放……”肆!话还未说完,佟贵妃宛如被卡住脖子的鸡一样,瞪圆了眼睛瞬间失声。   她反应的很快,直接转身给了卫贵人一巴掌,重新把那句话给说完了:“放肆!”   接着噗通一声跪在康熙跟前,两行清泪顺着眼眶流下,看着可怜极了。   “皇上,看到是您,臣妾这心里欣慰极了。”   姜染姝叹为观止,瞧瞧这反应能力,一眨眼的功夫,连说辞都想好了。   “贵妃娘娘。”姜染姝慢悠悠开口,眉眼含笑,带着她方才的嘲弄:“您希望是谁?”   佟贵妃心想,是这世界上任何一个男人都成,唯独不能是皇上。   嘴里却懵懂又无辜的说着:“自然希望是皇上了,你不知道,看到皇上的那一瞬间,那叫一万个大石放下来。”   卫贵人面色瞬间苍白起来,她知道,若真是如此,那她今儿怕是不能善了。   和佟贵妃的家世不同,她着实微末的紧,无法去跟禧妃抗衡,当有人告诉她,景仁宫有男人出没的时候,她高兴的都要蹦起来了。   怎么可能是皇上呢。   怎么会是皇上呢。   她们方才都听到了,明明是陌生的男人声音,和皇上完全不同的声音,没有一丁点相似的地方。   卫贵人忍不住瞪圆了眼睛,难道……难道皇上有特殊癖好不成。   看到她那愚蠢的眼神,康熙摆了摆手,梁九功直接带人来把她拖了下去,至于佟贵妃,康熙沉默的转了转扳指,他只说了一句:“佟氏,你回吧。”   佟氏。   他上次还叫了她的名字,如今只是佟氏了。   “是,臣妾告退。”佟贵妃白着脸,一言不发的扭头就走。   看到门口干干净净的,一个看热闹的宫妃也没有,甚至她派来的嬷嬷也不见了,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一个翻墙,一个留门。   佟贵妃嘲弄一笑,这两人真的会玩,坑的她不轻。   她一直稳稳的表现自己,想要一个后位,如今看来,怕是只有皇贵妃位了。   多的她也不敢想了,心里慌的跟什么似得,佟贵妃一步一步的,花盆底磕在青石板上,稳稳当当的。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梁九功在心里叹气,就凭着佟这个姓,只要贵妃娘娘安安分分的,便什么想要的都有了。   她自打生下来,拥有的便是旁人一生也奋斗不来的东西。   可惜了,皇上那么一个护短的人,又怎么可能放任她做出这样的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皇上面前玩花样,怎么就没想到会被啄了眼。   景仁宫明卫暗卫不知凡几,能让两个妃嫔闯进来,就没觉得是瓮中捉鳖,察觉到一丁点的异常吗?但凡心里多想一点,结果肯定不止是这样。   他在这里感慨皇上英明,却不知道他的皇上,此刻处境艰难。   “您英明。”姜染姝扯了扯唇角,似笑非笑。   这景仁宫里头的有五个孩子,一个公主四个阿哥,可以说半壁江山都在这,她是不信两个妃嫔能够闯进来的,而且她安排守门的婆子像是失聪了,不说通风报信,就连发现人都没有。   这其中要是没点什么,说出来她都不信。   康熙讨好的笑了笑,他大义凛然的开口:“禧妃娘娘谬赞了。”   可姜染姝想着就来气,这不单单是她名声的问题,这还有几个孩子安危的问题,可以说容不得丝毫闪失。   不说现在了,就说在现代的时候,女人但凡扯上点风流韵事,人家不会说其中有什么误会,只会传的风言风语,你没有什么给你编排点什么,你若有点风声,那好了,给你编排的比说书还精彩。   “臣妾身子不适,怕是不能招待您了。”还请回吧。   最后一句她没有说出口,但是意思很明显了。   康熙立在那,像是一棵风中挺立的修竹。   只是表情有些不大好看,快可怜巴巴的开口:“朕来都……”   “来都来了?”   她接话,他点头。   特别默契。   谁知道姜染姝冷笑一声,特别不留情面的将他推出门外,啪的一声关上门。   康熙看着那差点拍上他鼻子的门,不由得胆战心惊的摸了摸鼻子,幸好还在,幸好没塌。   “姝姝。”知道自己犯错,他有些底气不足。   低声解释道:“这事若不是当着朕的面发作起来,她们暗地里发展舆论,事情更不好办。”   到时候传的风言风语,你更不好挨个拉着别人解释,说我没有做这样的事,都是有人编故事,到时候九分假一分真,也足以毁掉一个妃嫔了。   这不一定是他对当事人做些什么,只单单舆论,就足以逼死一个封闭环境下的人,所以直接在这个时候爆发出来,反而更能解决问题。   姜染姝知道这个道理,她恼的是没有跟她商量一下,她是当事人,竟然不知道这回事,直接被人带着人来捉奸,这可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她还真没做过花轿,并且这辈子都不可能坐了。   在康熙絮絮的解释中,她有些放空的想。   “姝姝,你开门呀,朕下次不这样了。”他一定做的更隐秘些。   姜染姝冷哼,不可能让康熙跪下唱征服,那就让他唱个小曲来赎罪好了。   “您随便选个曲子唱。”门里传来她冷冷的声音,特别冷酷无情。   康熙想,他是什么人啊,他是一国帝王,他是康熙,让他唱小曲,那不是折辱他。   想都别想。   “莺莺燕燕春春,花花柳柳真真。   事事风风韵韵。   娇娇嫩嫩,停停当当人人。”   …… 第145章   夜风飒飒。   低沉的男音唱着咿咿呀呀的小曲,在寂静的夜里,平添几分缠绵悱恻。   姜染姝静默片刻,到底打开了门。   今儿这事,说起来也不怪他,左右都是宫里头人作妖罢了。   可看到那张清隽脸庞的时候,她心里还是有些不大痛快,都怪他,明明有更好的办法。   “呵。”冷嘲一声,姜染姝扭身进了里间,把晶簾甩的啪啪响。   康熙摸了摸鼻子,进屋给炸毛的小猫崽顺毛。   ……   等她醒来后,床榻早已经冰凉,摸了摸那微凹的铺被,姜染姝冷着脸开口:“乾清宫那边,怎么说?”   半夏有些恍惚,跟梦游似得,一路飘了进来:“卫贵人自缢身亡,她受不了严刑拷打,解了汗巾子上吊了。”   宫妃自戕是为大忌,会株连九族的。   可卫贵人只身一人,并无什么家族之说,一个人死了,草席子一裹往乱葬岗一扔,便什么事都没有了。   “已经扔了?”   姜染姝有些怔忡,一代佳人,就这么没了,说起来深宫寂寞,来来回回都是这么几个人,那是因为,除此之外的人,走着走着就没了,你永远不知道她们是怎么突然就没了。   “遣人去收尸,好歹立个碑。”她道。   时下讲究入土为安,这草席子一裹的事,是最大的屈辱。   半夏有些犹豫,却还是应道:“是。”   妃主慈悲,愿意做这些善事,就当是积阴德了。   听到卫贵人自缢,佟贵妃第一个不信,她们两个打交道也不少,对方野心勃勃,没有这么脆弱,甚至能屈能伸,看着韧性十足,她更倾向于是皇上看她不顺眼,直接缢死了她。   禧妃姜染姝。   就这么被皇上捧在心尖尖上,但凡谁伸个爪子,他不说剁爪子,直接连脖子都被抹了。   狠是真的狠,而带头去挑事的她,又会迎来什么样的处罚。   这个答案来的很快,不过中午的时候,就有这一次大封后宫的消息传出来。   基本上是先派人来知会一声,等真正圣旨下来的时候,心里就有数,可以提前做准备了。   通知来的猝不及防,当乾清宫的太监分拨而出,挨宫去通知的时候,佟贵妃坐在主位上,看着那些小太监先是向她这里行礼,再分散在各个小地方。   就连乌雅氏也从乌雅常在升为乌雅答应,可承乾宫主殿并无小太监进来,他们在禀报完的时候,很知礼的冲她行礼致意。   接着乌泱泱的散开。   “派人去景仁宫……”佟贵妃张开干涩的唇,轻声开口,她话还未说完,宫里头伺候的宫人噗通噗通跪了满地,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些宫人也机灵的很,怕是已经去景仁宫查探过,已经得到消息了。   “回贵妃娘娘话,景仁宫由梁大总管亲自去的,具体会话无从得知,请娘娘恕罪。”一个年迈的嬷嬷跪在地上,一板一眼的回。   “知道了。”   ……   和承乾宫的氛围不同,景仁宫众人快要乐疯了,三年,十级连跳,从宫女到贵妃,这简直就是一个传说。   姜染姝抿着嘴笑的矜持,却耐不住心中喜悦,笑的眼睛都弯了。   “行了,都别闹了,每个人去赖嬷嬷那领三个月的月钱当赏钱。”她笑吟吟的安排。   这下子更是沸声盈天,大家都高兴极了,乐呵呵的来领钱。   哎哟,她们也是贵妃娘娘跟前伺候的人了,这可真是水涨船高,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这么形容好像有些不大对,半夏笑的合不拢嘴。   除了景仁宫高兴的跟什么似得,旁的地方也不遑多让,除了禧贵妃禁足期间蹦跶的厉害的人,其他人都晋升一级,这是个什么概念。   这后宫进人十年有余,至今不过一贵妃、一妃、七嫔,高位并没有多少。   如今膝下有子的嫔位中,尽都升为妃位,这一下,宫中主位一下子多起来,跟以前大不相同。   宫中有人喜,有人忧,慈宁宫的气氛却格外僵硬。   “皇帝可曾考虑过德不配位的问题?”太皇太后一脸平淡的问。   她这虽然表情平淡,但是说的话是非常严重了。   康熙薄唇轻抿,闻言有些不大高兴,原本大封后宫就是不计前嫌各升一级,他刷下来的自然不算,可慈宁宫这会儿发难是什么道理。   让他把消息再给收回来,到时候景仁宫如何立足,在清宫中岂不是就成了一个笑话。   “老祖宗,您听朕细说。”   康熙有条不紊,不疾不徐的开口,将他认为禧妃该晋封为禧贵妃的点,一一说明。   “您知道您这宫里头的玻璃窗打哪来吗?”   他冷不丁的问了这么一句。   这话连苏麻喇都不明白,太皇太后也是有些懵的,这种东西,自然是西洋买来的好玩意儿,下头人孝敬上来的,还能打哪来,左右不会是打禧妃那来。   那么一个烟视媚行的女子,怎么可能跟玻璃扯上关系。   “皇上莫要顾左右而言他。”这对于她来说,没用。   谁知道康熙气定神闲的笑了笑,他想着禧妃素来气人的样子,忍不住学着她的作态,微微勾了勾眼,似笑非笑的出声:“朕自然不会,您这玻璃就出自禧妃之手。”   太皇太后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个笑话,天大的笑话。   皇上为了给禧妃晋位,那可真是下了大工夫,连这样的笑话也敢往她身上按。   谁知道对方面色冷厉,无一丝揶揄,看的出来,他打心底里就是这么认为。   太皇太后皱眉:“可当真。”   康熙颔首:“当真。”   他是皇上,只是给禧妃晋位而已,一句朕心悦她,也能解决问题。   太皇太后沉默了,她自然明白这代表着什么。   “方子可弄来了。”她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康熙目光沉沉的看了她一眼,冷漠道:“禧妃将原班人马给朕了。”可是他没要。   苏麻喇皱眉,这女人真会做人,就算她不主动献上,这样的好东西,也定然落不到她手里。   康熙看着两人的反应,突然觉得这样计较没意思,眉眼松了松,柔声道:“那您知道今年工部新献上的犁车又打从哪来?”   这工部献上的犁车,总不可能跟禧妃有关系,她一个整日里生孩子养孩子的妃嫔,跟着可扯不上关系,皇上要是把这个功劳也按在她身上,那就过分了。   谁知道康熙真就这么过分。   “是她。”   姜染姝每日都没闲着,总爱胡乱琢磨点东西,这犁车就是她琢磨出来的。   犁地属于一项非常耗时耗工的劳动,一头牛一天也就那么点工作量,这还要人赶牛,一家子就这么点功夫,还得看着天时下种子,可以说起早贪黑的忙活。   可犁车不同,属于双犁成车,但是这样的话,牛的力气根本吃不够这种犁车,解决的方法也很简单,增重。   将石头或者土胚码在犁车的横梁上,这样能让犁车更抓地一点。   刚开始还担心牛受不了,这要是一顿忙活下来,累坏了牛,那可真是赔本买卖,可经过改造后的犁车特别省力,牛大大工作半天之后非常开心,甚至还有余力蹦一蹦。   不说玻璃了,那跟民没什么关系,只犁车这一条,就够她晋升贵妃了。   原本是想着佟贵妃晋升为皇贵妃,而禧妃晋升为贵妃,这皇贵妃只能设一人,被佟贵妃给占着坑了,禧妃就没法子的事,再说了,如果没有意外,她会很快补位的。   毕竟后位不能空悬太久,而她,总有一天会升为皇贵妃。   谁知道佟贵妃弄出一出捉奸戏码,让他彻底的放弃了。   德不配位,说的何尝不是佟贵妃,对于她来说,一切争宠都是小计,她应当做一个后宫的定海神针,而不是亲自下水做这些急赤白脸不讨好的事。   太皇太后听完沉默了,这说的是后宫妃嫔,还是前朝官员。   “你确定。”   “确定。”   苏麻喇也无话可说,说好的在后宫争宠,你直接弄出一个犁车出来,这还怎么斗,放到前朝都得大封的事,放到后宫便愈加顺理成章了。   可想到前些日子禧妃的怠慢,和卫贵人的流产事件,她心里又有些不大痛快。   能够让慈宁宫吃噶还好好着的人,可不多,禧妃明显不在其中。   “就算如此,她到底是包衣,与后宫影响不好。”这是确切存在的,最开始禧妃得宠的时候,后宫宫人心思浮躁很多,各个都想着一步登天。   包括现在,卫贵人蹦跶这么凶,不就是因为有一个禧妃存在,这么明显的榜样,打量谁看不到,只要禧妃存在一日,那后宫宫女,心里头就会存着想头。   这是难免的事,能够呼风唤雨撒豆成兵,谁想做那风雨做那豆。   康熙诧异:“禧妃早已抬旗,不能以包衣论。”   太皇太后叹气,她看着康熙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个无知小儿:“你想想,这得宠还能抬旗,自然也是诱惑之一啊。”   这话说的也是,可这话说的不对,钻牛角尖了。   “没有禧妃在,这后宫中想要一步登天的人,照样不少,且无人能达到她的高度。”康熙冷着脸说完,看向太皇太后的眼神有些难受,他沉声道:“在您眼里,朕就是这么一个色令智昏的昏君?”   任是谁勾引一下,便直接跪倒在石榴裙下,这是对他的侮辱。   太皇太后一时哑然,看着他眼神越来越有压迫感,才匆忙辩驳:“你自然不是。”   康熙目光沉沉,打了个千,便转身大踏步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康康:无人能勾引朕。 第146章   盛夏的宫中,格外的炎热。   甚至带着几分燥意,姜染姝头上带着斗笠,拿了竹竿敲莲蓬。   这时候莲蓬刚熟那么几支,她就忍不住想吃,偏起了兴,想要自己动手。   奴才们哪敢让贵妃动手做这个,一个劲的来拦,偏又说不过她,最后只能胆战心惊的看着她独自撑着小舟,在荷塘中穿梭。   前世读到《采莲诗》的时候,她就幻想着,有朝一日也做这么一件乐事,体验一下诗中的快活。   这好不容易凑到机会,哪里能放过。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鱼戏莲叶间。   此刻看着荷塘中随意穿梭的锦鲤,火红的尾巴一扫而过,漂亮极了。   这莲蓬极嫩,随意的剥来吃就很有味道。   盘腿坐在小船上,姜染姝盘着腿,将竹竿收回放在小舟上,就着燥热的微风剥着莲子吃,她受不得苦,将莲心剥了扔掉。   “禧贵妃。”   一道略带威严的男声响起,她回头去看,就见康熙负手立在岸上,目光沉沉的看着她。   “嗳,皇上,您也来玩呀。”她兴高采烈地招手。   康熙一肚子训斥的话,顿时被堵回去了,颇为无奈的笑了笑,也让人放了小舟过来,他独自撑着,往荷塘中心来。   岸边的奴才跪了一地,胆战心惊的看着荷塘中心两道人影,祖宗啊,这简直是要了他们的命啊。   但凡谁出丝毫闪失,他们这些奴才命都不用要了。   姜染姝笑眯眯的看着越来越近的皇上,乖巧的剥了一把莲子,在对方开口的时候,笑吟吟开口:“您尝尝。”   未出口的训诫又被堵了回来,康熙无奈,接过莲子吃了,那脆甜清爽的滋味让他彻底闭嘴,学着禧贵妃的姿势,盘着腿坐在小舟上,认真的剥着上头的莲蓬。   好不容易攒了一小把,姜染姝觊觎已久,小眼神不住的往他大掌上飘,见差不多快拿不下了,她便甜甜开口:“玄烨哥哥。”   这喊多了,反而成了私下里的小称呼,她觉得他定然是听习惯了,却不知康熙无法习惯,每每听到,那心猿意马的心跳总是控制不住,连耳根都悄悄红了,废了多大的功夫,才能克制住不露出端倪。   “给你,给你,都给你。”康熙绷着脸将莲子都塞到她手里,冷冷的嘲讽:“你瞧你还得用手捧。”   他早就想给她了,可她不开口,他就等着,直到他一掌拿不住,对方才开口,可他的手大,她的手小。   他抓着一把看着还行,禧贵妃却要两只手来捧。   姜染姝不以为意,甚至还有些嘚瑟:“这样更满足啊。”显得多。   说的康熙一噎,把手里新剥的尽数都塞到自己嘴里,含糊道:“那你就别吃了。”   这么说笑着,两人对视一眼,都绷不住笑了。   “走吧。”   康熙撑着竹竿,姜染姝坐在一边看着他,想了想,开口唱到:“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她从未在人前唱过曲,猛然间一开口,娇媚的嗓音唱起歌来反而变得空灵起来,衬着这沙沙的风吹莲叶声,康熙不由得出神,这样的情景,是他从未想过的。   却格外的美好。   有人说这首词是隐喻鱼水之欢,可康熙没听出来,他从这个方向理解,看向禧贵妃的眼神格外柔和。   “长进了。”他低声说。   心里却想着,唱的真好听。   姜染姝哼笑,忍不住用鼻子对着他,骄矜道:“您小看我了。”   这话说的是真的,你说谁还不是个麦霸了,她以前不肯轻易开口唱曲,也是因为身份,到底是包衣旗起势,任何和下九流相关,她都不能碰不能沾,但凡她挨了,那都会是攻歼她的借口。   康熙点了点她的鼻子,含笑道:“是是是,朕小看你了。”毕竟是能研制出玻璃和犁车的女人,厉害着呢。   这么随口一说,康熙又笑道:“你对册封礼怎么想?是单着一个人,还是跟其他人一起?”其实这么问,他心中倾向已经很重了,就是想给她单独办,到时候他再出个场,这事就圆满了。   姜染姝皱眉,其实对她来说,册封礼单个还是合着都行,可能单着,谁想合着。   说句不好听的,这册封礼不单单是名分的上升,还代表着跟身边这个男人的牵扯。   她是禧贵妃,单轮位份论,加了封号的贵妃,尚在禧贵妃之上,是离他最近的女人,这么一想突然有些带感。   “自然是单着了。”姜染姝努嘴,皱着眉反问:“您竟然想让合着?”   康熙摸了摸鼻子,有些无言以对,他就是这么一问,还成罪过了。   “单着,必须单着。”康熙大手一挥,严肃开口:“空前盛大那一种。”   这么想着,康熙暗想着,以她的功劳,册封皇贵妃也是当的,原本就是阴差阳错,不如以皇贵妃的规制行贵妃礼,也好叫旁人瞧瞧,禧贵妃在他心中地位是怎样的。   只这个不必明说,到时候是个惊喜,也是极好的。   “日子你觉得什么时候好?”康熙问,他笑道:“左右玉碟已经上了,这册封礼就是昭告天下罢了。”   一般情况下,册封礼行过,等到十年一记玉碟,可开玉碟的时间,册封礼还没有到,他就先上了玉碟,册封礼往后再补。   至于其他人,自然就没有这个待遇了,等下一个十年,才有上玉碟的机会。   “天不冷不热的时候最好,礼服太过厚重,一天折腾下来,皮都要脱一层下来。”姜染姝想想都觉得后怕,就算天凉快,那也是要汗湿重衣,换好几套才成。   要是最热的时候,那要热中暑的。   康熙目光沉沉的盯着她,半晌长叹一口气,他知道有句俗话叫皇帝不急太监急,如今是贵妃不急皇帝急。   “那便九月,金桂飘香,别有一番趣味。”他一锤定音。   姜染姝可有可无的点头,在现代熏陶出来的,她更注重证件,比如说圣旨下来说她晋升为贵妃,比如说玉碟上说她是贵妃。   她这里高高兴兴的,承乾宫却冷的跟冰窖似得。   对于佟贵妃来说,她一直在高位,觉得自己是最特殊的那一个。   就算前有孝诚皇后,后有孝昭皇后,她都觉得,这更多的是一种政治考量,而她作为贵妃,是情感担当,是皇帝的解语花。   可横空出世一个禧贵妃,这就像是一个狠狠的巴掌,毫不犹豫的糊在她脸上。   甚至让她盯着硕大的巴掌印,在人群中走来走去。   这么想着,更是难以抑制的泪流满面,就算是失宠的时候,她都没有这么绝望过,因为她知道,没有了宠爱,她还有血缘关系在,她跟皇上打断骨头连着筋,亲着呢。   是宫里头那些宠妃所没有的优势。   而如今,她已经不能确定这点子血脉优势,到底还是不是优势。   “贵妃娘娘,禧贵妃一时起势,这只是一时的,总有一天,她会像烟花一样转瞬而逝,只有您,才是这宫中的常青树。”   一旁的嬷嬷苦口婆心的劝,不忍心她沉浸在痛苦中。   见佟贵妃不为所动,她又说道:“您是皇上的表妹,和皇上同出一源,最是亲密不过,这是旁人都比不上的。”   除非家里头再送进来一个姓佟的,要不然,她就是最特殊的哪一个,任是谁都比不了。   就算佟贵妃坐下这么多错事,皇上也没说过几句狠话不是,一直都很柔和。   这就是佟姓带来的好处。   见她仍然没有什么反应,嬷嬷又跟着劝:“贵妃娘娘,您入宫来,是有责任在身的,不能就这么被打倒。”   是,她是带着责任,她需要在佟氏一族蒸蒸日上的时候,引导着皇上给她们升旗,由佟氏改为佟佳氏。   擦了擦眼泪,佟贵妃哭的难受极了,她把所有的撕心裂肺都憋在微哑的嗓子里,喘着粗气哑声开口:“可本宫心里苦啊,本宫爱皇上之甚,罕世难寻,他为何就看不见,爱不上啊!”   佟贵妃咬着帕子,连哭都不能肆无忌惮,她要维持贵妃的尊严威仪,要维持佟氏一族贵女的仪态。   不能让旁人看到她的苦痛,只能让她们看到一个高高抬着下巴的尊贵少女。   她在人前是不可能被打倒的,是一根标杆。   “嬷嬷,让本宫再哭最后一回。”她低低的开口。   打从今儿起,她会做一个合格的贵妃,不把禧贵妃踩在脚下,誓不罢休。   她是有优势的,佟姓就是她最大的优秀,下一任皇后,必须是她,最终的竞争还没有来到,她不能低下头,她不能倒。   “来人,将五阿哥抱过来。”佟贵妃擦干眼泪,瞪着核桃似得的眼睛,冷声开口。   除了皇后之位,她们还有储位之争,一个失去母亲庇佑的储君,注定是不能长久的。而她,会伺机而动。   胤禛来的很快,他现在已经三岁了,到人的大腿那么高,穿着浅黄的旗装,像模像样的打千行礼,接着便乖巧的立在一边,垂首不语。   “三字经背到哪了。”佟贵妃坐在太师椅上,漫不经心的问。   胤禛气息凝滞了一瞬,他以为会有丝毫关心,谁知道意料之中的没有,他不太明白为什么贵母妃不爱他,不会温柔的将他抱在怀里,不会细语温声的给他说着话。   “尽数背过了。”奶声奶气的声音,却带着几分沉稳。   宫中的孩子,总是早熟的。   “千字文呢?”佟贵妃弹了弹护甲,神色冷厉。   “尽数背过了。”胤禛乖巧的答,想要听到一句赞赏肯定,却见对方皱了皱眉,随意的挥手让他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胤禛:南南南南南南.JPG 第147章   夏日风燥,胤祧穿着琵琶衫,满皇宫的乱窜。   他带着几个刚开始学扎马步的哈哈珠子,就觉得自己是罕世难寻的大英雄,要在皇宫中锄奸惩恶。   明瑞穿着雪白的旗装,手里头掂着缩小版的羽毛扇,一脸高深的开口:“本宫乃军师大人,要叫阿玛。”   在她眼里,皇阿玛是极厉害的存在,军师也是极厉害的存在,她就是要做最厉害的那一个。   姜染姝看着她奶声奶气的吩咐,整个人都快要笑岔气了,在面对明瑞白眼的时候,忍不住笑:“军师大人所言极是。”   明瑞这才满意,肉嘟嘟的小脸蛋上露出一个笑容,一脸算你识相的表情。   哈哈珠子推推搡搡,都不愿意叫阿玛,他们年纪要大一点,自然更能明白阿玛是什么意思,让他们叫就不太愿意了。   胤祧手里的木剑一挑,威风凛凛的看向哈哈珠子:“要尊重军师。”   他率先低头:“阿玛!”   明瑞笑嘻嘻的应下,手中的羽毛扇扬起,大有谁还不叫就呼下去的意思。   哈哈珠子绝望了:“阿玛!”   这一声好像是对她最大的鼓励,明瑞使劲的鼓掌,开心的不得了。   姜染姝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露出一个惨不忍睹的表情,一旁看的正津津有味的康熙,不住的做出捋胡子动作赞叹:“甚好!”   ……   所以不管在什么时候,叫爸爸都是这么让人高兴?   她又扭头看了一眼康熙的胡子,表示有些无法接受。   你说这年纪轻轻的,就开始蓄须,这叫什么事,她今年才二十,看着对方的胡子,总有一种老夫少妻的感觉,一枝梨花压海棠。   不过真好看。   看似野蛮生长的胡子其实是精心修剪出来的,又野又粗狂,又成熟又酷,糅合他略显清隽的气质,那可真是荷尔蒙爆棚。   “皇上。”她好奇的摸了摸龙须,微微刺痒的手感好玩极了,忍不住薅住一根拽了拽,看着他疼的龇了龇牙,不由得莞尔一笑。   捉住那作乱的皙白柔荑,康熙笑骂:“作。”又作又皮。   他这么说,姜染姝全当在夸她,不为所动的看向三胞胎,这三个小家伙已经看不出刚出生的丑样了,现在长出了自己的特色,原本还觉得像这个像那个的,现在瞧着,谁也不像不说,好看的不像话。   雪白又粉嫩,眼睛明亮跟黑葡萄似得。   “嗨呀。”她跟他们打招呼。   “呀。”他们回。   几个月的小豆丁什么话都不会说,可是也会学着给人回应了。   他们好奇的看着这个世界,玩着哥哥姐姐玩过的游戏,就算是这样,两个做父母的,也是看的津津有味,大有鼓掌赞叹的意味。   “这五个孩子,你养的都很好。”是真的好。   每个孩子他都会认真对待,不可否认的是,禧贵妃养出来的孩子,要更加的活泼机灵一些,他们的边界感不强,规矩也不能说不好,见人了也知道行礼,甚至还有几分礼貌。   可就是要随性恣意许多,瞧着更为灵动。   胤褆打小养在宫外头,和宫里头有隔膜,相对来说,多了几分传统的拘谨,像是胤祧会冲着蹦进他怀里,胤褆就不会,他只会立得远远的,用濡慕的眼神看着她。   而胤礽是作为太子来培养的,学的是帝王心术,他倒是不拘谨,可是多了几分阴鸷,他一直想着给他性子扳过来,却一直没有成功。   想到那小豆丁相貌精致,偏偏眼神阴诡,他就忍不住叹气。   而老三胤祉……想到他就忍不住生气,这小东西被荣妃养的太娇了,至今还不曾走过几步路,倒是会背《三字经》了。   他沉浸在思绪中,一时无法回神,又难免想到四阿哥万黼,养在安嫔膝下,倒是极好的,又乖巧又知礼,人也勤奋,可少了几分锐气。   五阿哥胤禛养在佟贵妃膝下,也是个极好的孩子,小小年纪都懂事的很。   皇太后跟前养着的胤禶,至今不会说满语汉话,一直都说着蒙古语,想到这里忍不住就是一声长叹,当初给了她,就已经预料到了。   胤祧就不必再讲,着实得他心,是他心目中最理想的皇子,干净明媚聪明伶俐。   剩下的三个阿哥,都还在怀里抱着,他纵然喜爱,也姑且看不出性子。   这么想着,十个阿哥,竟是禧贵妃跟前的最为出挑,她虽然是宫人出神,可见识学识都不能以一般人论。这便是英雄不问出处了么。   这么想着,康熙俯身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颊,笑道:“禧贵妃总是极好的。”   姜染姝也捏住他的脸颊,哼笑:“皇上总是极好的。”   康熙:……   放肆!   他把脸凑过去,用短短的胡子去蹭她,看她被刺挠的一个劲的躲,禁不住哈哈的大笑出声。   闹了一会儿,两人都出了一身汗,回了内室换衣裳去了,今儿这天难受的紧,闷闷的纹风不动,日头又火辣辣的,热的人头晕。   “做一碗香饮子来,要葡萄干花生碎樱桃肉之类,多放些。”这樱桃快吃完了,现在的是从山东快马加鞭送过来的。   就这也是最后一批了,吃完就没有。   脱掉汗湿的内衫,用凉水擦了擦,终于觉得没那么热了,坐在软榻上,将风轮对着自己吹,这才觉得活过来了。   “这夏季真是难熬。”她不住感慨。   康熙皱眉,不耐的松了松领子,他也有些受不了,总觉得热的人难受,不由得匆匆起身,往乾清宫去。   “爱卿觉得,将清华园改建一下,作为皇家园林如何?”   清华园又有‘李园’之称,前朝被誉为‘天下第一园’,可以说赞誉颇多。   他指着堪舆图,听工部尚书在那侃侃而谈,可想着那花费,忍不住又犹豫了:“罢了,朕再想想。”   他若是露出想要修园林的苗头,旁人自然不会阻挠,可这其中牵扯比较大,如今国库空虚,还是得再养养。   这不过是一句闲话,如今俄方不老实,在雅克萨城建立了军事堡垒,这对于大清土地来说是一种侵占,康熙不能忍。   叹了口气,好不容易搞定台湾大清一统,谁知道又出来个沙俄,边上还有准噶尔虎视眈眈。   “姜爱卿,此去雅克萨,你可有信心?”康熙沉声问道。   姜染斐面若好女,看似性情温和可欺,却是心思诡秘的一个人,他的心眼子比他的相貌要更加出色。   而他的武力值也同样出色,可以说是一个大杀器,最重要的是,他会周边列国的语言,但凡接壤他都会,不接壤的他还在学。   以他的资历,其实是排不上这样重要的任务,可懂俄语的就他最出色。   等此事敲定之后,康熙忍不住问:“朕记得,之前你还不会。”   姜染斐点头,他之前是不会,毕竟一向以四书五经作为正统文学的他,很难重视旁人的文字。   非我华夏者,必是蛮夷。   在皇上问询的目光下,姜染斐抿唇,缓缓道:“这都是禧贵妃吩咐的。”   上次皇上让他们见一面,兄妹俩就说了这个,谁敢信。   康熙:……   他酸了,禧贵妃从来不曾跟他说这个。   等到晚间去景仁宫的时候,他忍不住气势汹汹的诘问:“你都跟姜爱卿说要多学外文,没跟朕说。”   姜染姝一脸问号的看着他,半晌才冷漠的翻了个白眼:“后宫不得干政。”   “这是议政。”康熙抿嘴。   他这话一出,姜染姝忍不住皱眉了,她摸了摸康熙的额头,这人发烧了不成,自己顶下的规矩,为什么要推翻。   “特人特例罢了。”康熙解释。   这些年,禧贵妃的表现他都看在眼里,对方是有一定的前瞻性,看事情的目光毒辣,纵然在深宫中,也是遮不住的灵气。   “可我不知道您说的什么事。”姜染姝打了个哈欠。   康熙将雅克萨的事情说了,他只是想多听一个人的意见罢了。   “大清,一点都不能少。”姜染姝沉吟着,说出这么一句话。   康熙耐着性子跟她讲那边有多么荒凉,而大清不光国力不足,人力也不足以填补。   这是时代局限性,这是现在确切有的困难,她都懂,在后世的历史书上,她也都学过,可这是一个架空世界,她又忍不住蠢蠢欲动了。   “您想想,前些年,谁知道那矿能做玻璃,大家都是不放在心上的。”可现在呢,这矿着实吃紧。   “地方荒凉不要紧,您要相信,只要有政策,百姓就愿意过去。”只要人过去了,就什么都有了。   其实跟三藩打了这么久,就连大清境内都是地广人稀的,寡妇村比比皆是。   “您都明白的,我不过班门弄斧。”她不愿意多说,分桃尚有甜辱之说,这政事太敏感了,她现在根基不稳,性命掌握在旁人手里,说这个可真是刀尖上跳舞,舞着舞着就没了。   见她仍有戒心,康熙也不再多说,忍不住沉思起来。   大清一点都不能少,确实如此。   “朕的姝姝,果然聪慧异常。”康熙想想,又觉得满足骄傲起来。   姜染姝:……   她乍一听,还觉得是叫她叔叔,这要是她侄子,好像还不错,比她上司强多了。   “皇上。”她眯着眼笑,看着康熙的眼神格外意味深长。   康熙瞥了她一眼,总觉得她笑的有些怪,却又找不到证据,直接欺身来到她跟前,将她堵在软榻上,威胁的问:“笑什么?”   见她不说话,他又开口:“再不说,朕就亲你了。”   “唔~” 第148章   这番话到底没有说出来。   她被亲的迷迷糊糊的,双唇泛出水润的光泽。腰间箍着大掌,紧紧的禁锢着那纤韧的腰肢。   “姝姝。”他低哑着声音轻声唤。   “嗯哼。”姜染姝餍足的从鼻腔中哼出甜腻的娇媚声音,惹得康熙眉眼一暗。   看着她双唇微肿,到底还是舍不得,只又往怀里搂了搂,意味深长的开口:“晚间记得等朕。”   姜染姝眼波带水的横了他一眼,咬了咬葱白的指尖,嘟囔:“好。”不要。   他一忙起来没完没了,有时候直到深夜,困极了的时候才想起来看外头天色,自然夜深。   目送他离去之后,姜染姝忍不住哼笑出声,看着余年带着两个崽崽过来,露出来一个惨不忍睹的表情,余年原本是一个极美丽的小公主,在寒冷的北方呆久了,就成一个黑团团。   真黑团团。   浑身都黑黢黢的,想要夸一句貌美,就算对着那双眼睛,也夸不出来了。   倒是两个崽崽被她衬得貌美如仙,好看极了。   “来呀,吃小鱼干。”   “喵呜~”   余年的目标不是她,在她跟前停了停脚步,就冷酷无情的往前走去。   姜染姝吸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己养大的崽崽,再生气也不能下手。   这么想着,到底忍不住笑出来,就见现下已经晋升为安妃的李氏过来,拉着万黼施施然的过来了。   “万黼今儿休沐?”姜染姝笑着招呼他们坐下,又含笑问道。   看着他乖乖点头,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眨巴着,忽闪忽闪的,可爱极了。   “给禧贵母妃请安,母妃万福金安。”   “嗨呀,真乖。”   应对了几句,万黼就乖巧的往书房去了,这是姜染姝刚刚给龙凤胎收拾出来的,一切都是按照小儿尺寸打的,万黼用着也是极好。   安妃一瞧就喜欢上了,不住的夸赞:“怎的这般有巧思,每次万黼都要站在小板凳上,瞧得人心慌,他也累。”   这话说的是实在话,是有小一些的家具,但没有说完全按照他们这么大的来定做,一般都是七八岁的孩子能趴伏就成,市面上流传的也是这么大的。   毕竟除了皇家,谁肯让孩子启蒙这么早。   而就算是皇家,也是打从五六岁开始的,到那时候,将就着用七八岁的,也是成的。   可胤祧、明瑞不过三岁,七八岁能用的桌椅,对于他们来说,就太过高不可攀了,索性重新量身定做。   作为风头正劲的禧贵妃,就算她不开口,旁人也会上赶着替她排忧解难。   说过桌椅后,安妃李氏稳稳当当的坐着,含笑打量着景仁宫,这是打从晋封之后,她第一次来这,一眼就觉得惊叹。   原本禧贵妃就是极受宠的,宫里头好东西无数,可碍于位份规制,到底排面上有些弱,可现下不同,宫里头就数她最为尊贵,那自然是什么好东西都先紧着她来,就连佟贵妃都要退一射之地。   “禧贵妃着实好福气。”这么说着,她摸着手下的紫檀木桌椅,紫檀何其贵重,可这里能看到成套的,就连乾清宫也凑不齐成套的紫檀桌椅。   她打心眼里艳羡,原先还能生出些许嫉妒之心,如今差这么远,她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只盼着禧贵妃一直都好好的,好让她能跟着喝几口肉汤。   姜染姝但笑不语,这宫中你起不来就会下去,她无所谓做下去的那一个,可能更进一步,谁愿意下去。   这么絮絮的说着小话,安妃才露出自己的真实意图:“圣旨虽然说已经下了,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行册封礼?”   只有这样,她这心才算是彻底安定下来。   姜染姝记得康熙跟她说过她的册封礼,并没有提旁人,毕竟说了是单着,康熙就不会出尔反尔,那么剩下的人,她还真没有关注过。   “本宫也不知。”她面不改色的开口。   安妃点点头,没再说旁的,不知代表着两个意思,要么是对方真的不知道,要么就是不方便透露。   转而又说起旁的来,她提起万黼,就忍不住皱起眉头,唉声叹气道:“旁的什么都好,人也乖巧,就是脑子不够灵光,师傅虽没有明言,可他都这么大了,进度赶不上七阿哥、明瑞公主,愁的臣妾不知该如何是好。”   闻言姜染姝有些尴尬,万黼确实跟不上龙凤胎的进度,现下已经分班了,原本上书房对于龙凤胎就算是不排斥,可也当他们去玩闹的,谁知道真的乖巧读书,一天也不过安排三个时辰罢了,进度都比万黼这个整天泡在上书房的人快。   可这是他们的天赋,她实在没有什么诀窍,面对安妃访问状元一样的眼神,她颇有些无言以对。   看着她的表情,李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声长叹之后,才无奈道:“都是命啊。”   她原本也只是想着有个孩子傍身就好,可这有了个孩子,又想着聪慧伶俐,在学识上能压过旁人,着实是得寸进尺。   可龙凤胎如今三岁,刚进上书房的时候话都说不清楚,现下已经能咿咿呀呀的背书了。   姜染姝安抚道:“健康平安,就是最大的期盼了。”   说旁的都是虚的,这宫里头前头那么多孩子,全都没了,就算再聪明伶俐,也没用。   安妃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是想要真的放弃内心填不满的欲望,那很难。   说着又听李氏淡淡开口:“听说,”她顿了顿,才犹豫着开口:“佟家最近活跃的厉害。”   这个活跃,自然是要对姜家不利,只要把姜家拉下来,没有依靠的禧贵妃又如何,皇上不可能护着她一辈子。   姜家不显,就这么两个能人,一个是太子詹事府詹士,一个是在内务府管着敬事房。   看似不显,实则都是要职,可真要说是要职,也就那样。   只姜家大公子有些棘手,他在南书房做御前行走,日日在皇上跟前晃,没那么容易。   最近有风声出来,说是这次和沙俄之间的谈判,要姜染斐去,他不过一无知小儿,何德何能。   姜家必须亡,必须死。   姜染姝听一句话,就知道后头的风起云涌,可她相信姜父、姜兄,在寥寥的几次见面中,她充分的见识到对方能走到这一步,靠的全是实力。   佟家势大,却也不是一手遮天,甚至在佟贵妃没有坐上皇贵妃位置的时候,也并没有那么显赫,是康熙一步一步给捧出来的,如今佟贵妃不得他心,纵然照顾母家,却也没有那么大的力度。   这才是安妃来想要透露的消息,可她的性子一直都没变,就算是说正事,也不肯好好说,一直要拉拉杂杂的铺垫一堆,再冷不丁的说出来。   你若是重视了,自然是得到一个消息,你若是没有重视,只当是一句闲话,那安妃就当自己说的是闲话。   论自保的能力,这宫里头人人都厉害的很。   送走李氏后,天色渐暗,隐隐有些朦胧的意思。   她无端的想起皇上走时说的话,不由得冷哼:“我才不准备呢。”   这么说着,等用完晚膳后,在庭院里头溜达了一圈,着重关注芭蕉树之后,才故作漫不经心的开口:“备玫瑰香汤。”   等半夏疑惑的望过来,她才一脸冷淡道:“这芭蕉树,配香汤正好。”   看不出哪里正好的半夏满脑袋疑惑的离去,尽职尽责的开始准备香汤。   一到夏日有些热,禧贵妃便不爱用香汤,觉得泡的很热,今儿倒是闲心起了,既然对方想要,她自然会做到最好。   姜染姝捏了捏芭蕉叶子,在心里道:“本宫只是突然想用香汤罢了。”   才不是为了迎接皇上做准备。   这么想着,等到泡完香汤,整个人都成了散发着香味的小仙女之后,她命人将头发包起来,开始挑寝衣。   这么皇上来不来,所穿的寝衣不同,这里头也是有大学问的。   像他若是不来,那细棉布的琵琶衫就极好,又凉快透风又吸汗,她最喜欢穿。   若是来,那自然是要风情万种了,热不热的不重要,好看才是王道。   指尖在各色寝衣上一一滑过,什么颜色什么材质都有,她玉白的指尖停在了白纱上头。   素白的烟罗纱,缥缈多情,如烟如雾,长长的裙摆让人好像踩在云雾上,特别仙的一件衣裳。   头上不过多的做繁复造型,只将前头碍事的头发编在耳后,点缀着头花,剩下的便垂坠而下。   康熙一来,忍不住便怔在原地。   仙子踏雪而来,如隔云端,你略走近了些,闻到那清浅的香味,又觉得只要伸伸手,便能把仙子堕入凡间。   “姝姝。”他喉结滚动,略显克制的开口。   心照不宣下,是两片越挨越近的唇瓣,康熙忍不住抚上那如瀑青丝,微凉的触感美妙极了。   他爱这青丝在微微律动下摇晃的频率,爱惨了这欲遮还羞的纤腰。   “姝姝。”可真懂的要他的命。   姜染姝轻轻咬着他的指尖,唇齿间溢出轻笑来:“玄烨哥哥。”   夜色朦胧,一灯如豆。   看着他瞬间烧红了眼眸,那素来清明的眸色染上深切的念,那清朗的嗓音变得低哑,一切都在昭示着,他有多么克制隐忍。   越是这样,她越是爱引着他。   “玄烨哥哥。”   康熙伸手,捂住那惹人的唇,哑着嗓开口:“姝姝,别这样。”   别哪样,他却不肯说。只红着眼看着她,脸颊上的汗珠子在精致的下颌汇聚成一滴,欲坠不坠。   作者有话要说:   康康:无人能勾引朕,朕不是那样的人,你不要侮辱朕。 第149章   一晌贪欢。   第二天早上起来,姜染姝扶着腰,狠狠的骂了几句禽兽。   马上而立之年的人了,一点都不稳重,火急火燎的,动作也略显粗鲁,她的老腰就有些撑不住了。   “今儿不出去玩了,只在屋里转几圈便是。”她扬声长叹,不然还能怎么办,那腿软的跟面条似得。   半夏认真点头,心疼的拿出花油,替她按摩着,一边不住感慨:“就算看久了,您这肌肤,还是晃眼的紧。”说句实在话,就算皇上都没她看的多、看的久,毕竟她要日日侍奉。   雪白细腻,入手真的跟凝脂似得,那滑溜溜的触感让人都不敢下手。   姜染姝哼笑:“总有老的那一天,肌肤会松弛长斑,到时候大家都一样。”   她话是这么说,可这一身好皮子,她也珍惜的很。   夏天整日里窝在屋里吃香饮子,喝凉茶等,再学学琴棋书画,好像日子过的也很快,转眼天就凉下来。   不知道从何时起,早晚竟带上些许凉意。   “再有十日便是册封礼了,您瞧瞧这礼服可还合心意。”织造局掌事捧着托盘上前,小心翼翼的询问。   打从命令下来,她们就在赶制朝服、吉服、礼服、常服、便服,都是根据贵妃规制来的,好歹赶出来这么一季衣裳,接下来还得赶,冬天马上就来了,丝毫容不得马虎。   姜染姝着重看了看册封礼需要穿的礼服,贵妃的形制大多等同皇贵妃,而皇贵妃形制大多等同皇后,只贵妃用金黄,其上可用明黄。   细细追究起来,贵妃以上,穿的衣裳就差不多了,只牡丹花色乃是特殊,除皇后外旁人都不可用。   “收起来吧。”姜染姝挥了挥手,让半夏收到衣柜里,这礼服、朝服都是有形制的,实在没什么看头。   掌事姑姑见她收下,这才松了口气,恭维了几句,便告退了。   赖嬷嬷看着满衣柜的衣裳,高兴的跟都是自己的似得,一个劲的念叨:“好好好,可算是熬出头了。”   就算终其一生不得再进封,只要牢牢的把握住贵妃位,这往后余生日子就差不了。   姜染姝唇角也忍不住露出一个清浅笑容,摸着那明黄的布料,瞧了瞧那上头绣的龙纹,忍不住又摸了摸:“这是什么线?”   赖嬷嬷凑过来看,笃定开口:“雀金。”   这东西是用孔雀羽捻成线,又掺了金线制成,一寸雀金一寸金,贵重的金。   雀金两个字,让她忍不住想起‘雀金裘’来,曹公着重描写,实在令人记忆深刻。如果她记得没错,曹公所言雀金裘,可只是雀羽拈就,不缠金丝银线。就贵重成那般,这宫廷御造,又得多贵。   赖嬷嬷捧着灯笼来,对着龙头照了照,看着那流光溢彩的色泽变化,忍不住笑了:“是这个,没错。”   这东西是贵重,妃嫔服饰里头也常见。   姜染姝头一次见,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摸了摸那触感,不住感慨,这位份越高,见识的这些小东西越多,光是绣法一道,就有许多。   古人智慧可见一斑,无穷了。   这么闲闲的想着,她转脸又去背书去了,这些再怎么漂亮,也顶不住书中颜如玉。   赖嬷嬷刚开始还惊叹一下这位主子稳得住,现在却习以为常,若是哪天稳不住,估摸着她还要惊诧一下,这可是贵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您就一点不兴奋?”赖嬷嬷兴奋的问。   姜染姝诧异回眸:“贵妃贵妃,还不是妃。”她这话的意思是,就是一个妃嫔罢了,没什么值得兴奋的,高兴过了便罢。   听到赖嬷嬷耳朵里,却只觉得她志向远大,原来目标在更高层次,所以觉得如今不过尔尔,颇有大将风范。   她想着,既然贵主这么想,她也不能落后不是,怎么也得把宫人们给管好了。   因此景仁宫众人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赖嬷嬷格外严苛起来,抓规矩抓的特别严,但凡有谁犯错,一回头就能看到她板着脸从后面盯着你,可以说是很可怕了。   这样过了几日,就连姜染姝也略有耳闻,可管得严是好事,下值之后做什么无人管,这当值的时候就应当规规矩矩办事。   特别是在皇宫这个地界,什么都讲规矩,你把规矩摆在前头是对的,你若是不念规矩,一味的按自己想法来,那岂不是乱套了。   半夏也有些苦不堪言,她在禧贵妃跟前得宠,素来随性惯了,突然间被赖嬷嬷捉着学规矩,简直是面皮子往地上踩。   可她也知道这是应当的,今时不同往日,现在贵主位份不同了,盯着的人自然多,她们这些下人犯错,旁人只会骂贵主管教不严,不会御人。   十天。   在忙乱中眨眼就来到了,她是禧贵妃,能在她头上的嫔妃只有佟贵妃了,也得厚着脸皮说自己资历老,这才称一声姐姐才成。   当初她面对佟贵妃,那可真是连抬头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谁成想如今能争个高下,人生无常不外于是。   ……   旭日东升,绚丽的朝霞布满视线,姜染姝一大清早就被叫起来,净面穿衣,准备接圣旨仪式。   遣大学士赖图持节授册宝,浩浩荡荡的人群蜂拥而至,礼部尚书亲自唱礼,可以说很是浩大的牌面。   姜染姝跪在蒲团上,向乾清宫方西叩拜。   节、册、宝。   香案上的东西一一被撤,这一节礼算是走过了,赖图含笑道:“给禧贵妃娘娘道喜,娘娘大喜。”   确实是大喜,以她包衣之身,短短三年时间走到贵妃位置上,可谓恩宠有加。   姜染姝笑吟吟的还了礼,这才开始一天繁忙的礼节。   等看到康熙的时候,她已经累到不成,一举一动全靠毅力支撑,就连唇角微笑的弧度也变的僵硬起来,可看到他穿着同样的衣裳,带着同样的礼服冠朝这么走来,好像疲惫也尽消了。   康熙安抚的朝她笑笑,过来和她并排立着,这才开始接着进行礼节。   等到一切结束,已是暮色四合。   姜染姝回到景仁宫后,往床上一倒,直接就睡着了。   半夏立在晶簾外头瞧了又瞧,到底要不要叫起用膳,在她心里滚了好几个圈。   没一会儿功夫,康熙就来了,他看到半夏在这立着不动,不由得皱眉,问:“禧贵妃呢。”   听着她回晚膳都没用,还在睡着,忍不住笑了:“由着她去。”   这么迫切的给她升位,不就是想着她位份高了,能够舒坦一些吗?   谁知道两人絮絮私语反倒把她吵醒了,姜染姝抱着被子滚了一圈,懒洋洋的问:“何人?”   说完着实困得厉害,一个劲的打瞌睡。   康熙走进来,看她跟猫儿似得窝在那,脚步一时就放的更轻了,柔声开口:“起来用点东西,省的睡一半起来饿,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他的话模模糊糊的,姜染姝好像听到了,又觉得是做梦,起身一捞,怀抱住那柔韧的腰肢,又陷入了甜梦中。   这可苦了康熙,还穿着身上那套礼服呢,就想着让她再看看。   这是他第一次想出来的法子,两人的礼服取自同一匹布,就连花纹也是同一种绣法,打眼一瞧,就跟系列装似得。   礼服冠也是如此,同一块金子溶出来打制的,用的玉是同一块玉料出来的。   他还特意叫画师在那盯着瞧,要给他们画一幅画像出来。   也想问问她,立在这个位置上感觉如何,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偏她睡的天昏地暗。   “罢了罢了。”康熙小心翼翼的抽身,那双有力的柔荑好不容易才拿过去,起身去洗漱。   “厨下煮点海鲜粥,等禧贵妃醒了吃。”康熙临睡前叮嘱道。   赖嬷嬷笑吟吟的应了,高高兴兴的下去了。   烛火被吹灭,一时间室内陷入黑暗,康熙刚往床上一躺,便有人缠了上来,那细细的手腕子看似一折就断,实则有力极了。   箍着他的腰,用的是把人箍断气的力道。   一边这么想着,康熙很快也睡着了,今儿他陪着跑那么久是不累,可早上起得早,中午休息时间拿来去参加册封礼了,最重要的是,禧贵妃没醒,着实令人疲累。   等到半夜姜染姝睡够了,睁开眼睛一看,室内还黑黢黢的,一丝光亮也没有。   肚子咕噜噜叫的要翻天,腹鸣声很远都能听到。   蹑手蹑脚的爬起来,她走到门口打了个哈欠,半夏立马精神百倍的凑上来:“贵主,您喝不喝粥?备不备水?”   喝粥她是理解的,这被睡她也敢问?   “吃粥。”她回了一句,精神百倍的坐在椅上,很有一种把康熙也叫起来陪她一起吃粥的想法。   想想他也挺累,就悄没声的去东殿了,省的吵醒他。   可康熙一醒来,条件反射的伸手摸了摸,宽阔的大床上怎么都摸不住熟悉的身影,他不由得急了,猛一下起身,床头床尾都摸了,还是没找到人,顿时一个机灵清醒了。   “姝姝!”   瞬间心脏就被巨大的恐慌给笼罩了,他做了个梦,梦里头没有姝姝。   他拼命的问别人禧贵妃呢,可人人都说,这世上没有禧贵妃,倒是有一位佟贵妃。   可他不要佟贵妃,他只要他的禧贵妃。   他的姝姝。   “姝姝!”康熙嗓音嘶哑,一时间快要说不出来话,心脏如同被攥紧,钝钝的疼,踉跄着起身,他反倒有些不敢开口,就怕狗奴才们又用诧异的眼神看着他,告诉他,这宫里头没有禧贵妃。   作者有话要说:   康康:朕的姝姝呢。   姝姝:隔壁吃粥呢。 第150章   更深露重。   康熙身着单薄中衣,一下子冲出内室,看着外面的月光如水,这清寂的模样让他内心中愈加空茫。   姝姝。   他的姝姝呢。   梁九功正在打盹,被脚步声惊醒,赶紧过来伺候:“哎哟,万岁爷呀,您怎么出来了。”   康熙紧紧的盯着他,声音依旧嘶哑:“朕的姝姝呢?”   还不待他说话,就听到一声娇媚撩人的声音响起:“您醒了,快来喝点粥。”这晚上用一点又要睡觉,还是粥好,不容易积食。   他回眸。   就见佳人拎着琉璃八宝玲珑灯,那昏黄的烛光照耀在身上,有一种脚踏实地的温暖感。   “姝姝。”康熙清了清嗓子,无人知道他这一声喊的有多郑重。   姜染姝随意的嗯了一声,突然被抱入一个微凉的怀抱,手中那珍贵的琉璃灯啪嗒一声落地,显然是碎了。   “可要用点……”她话音还未落,就就打横抱起,眼睁睁的看着海鲜粥离她越来越远,她刚吃了一小碗,舌尖还依稀残留着余味。   她有些惊诧,微微上挑的眼角都瞪圆了,平添几分娇俏可爱。   康熙扯了扯中衣的领口,目光深邃的望着她,这时他已经彻底清醒,自然知道那只是个梦,可是那种空茫的感觉仍然在心间萦绕,不曾消散。   他迫切的需要真实的去感知她,而再没有比敦伦更好的方式。   肌肤相贴,唇齿相依。   ……   第二日一大早,姜染姝醒来后还有些茫然,昨晚上明明只是起来吃个粥,然后突然就被吃了。   她原本想拒绝的,毕竟白日真的累,可看到对方那悲呛的眼神,她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来,捏腰。”她躺在榻上,有些无奈的开口。   半夏偷笑,一边轻柔的替她揉着腰肢,手中的玫瑰花油散发出好闻的清香。   “这都要腌入味了。”姜染姝感慨,每日用的花油无数,这若是腌咸菜,妥妥的入味了。   踢踢踏踏的声音响起,接着是俊朗的男声,心情极好的接话:“什么入味?”莫不是又做了什么新的好吃的?   就听禧贵妃含笑将刚才的玩笑话又说了遍,康熙沉思,目光沉沉的在她脊背上巡弋,确实入味了,她香的紧,一直都有若隐若现的甜香味,独属于她的幽香。   他捻了捻指尖,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耳尖也跟着悄悄红了。   两人多熟悉,他略动一动,她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不由得黑线,这是想哪去了,左右不大和谐。   “下朝了?”她赶紧转移话题。   这会儿子还腰腿酸软,还是不要招惹他的好,再说,白日宣淫,不符合贵妃的高贵人设。   “人似月,皓腕凝霜雪。”康熙却不打算放过她,语气淡淡的开口。   他话音一落,她赶紧把衣袖放下,金黄的颜色有些扎眼,姜染姝蹙眉,起身来到衣柜前,挑了碧烟色的衣裳来穿,这才觉得顺眼了些。   明黄是身份的象征,这宫中能穿的也就她和佟贵妃,对方喜欢穿这个颜色,她还是避一避的好,免得以为她跟她别苗头,那就不好了。   康熙又闲话几句,这就匆匆离去。   姜染姝目送他离去,不明白他过来的意义是什么,就说几句不咸不淡的小话,这般跑来跑去的。   等到她起身之后,便有承乾宫的人来访,说是佟贵妃稍后来拜访,问有没有时间。   这可是稀罕事,以前都是传召,管她如何不方便都必须去,现下改成拜访,也着实令人唏嘘。   佟贵妃来的时候,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还带了一个很眼熟的人。   乌雅常在。   这一次晋升名单里头没有她,佟贵妃来的意思是,她好歹是五阿哥的母亲,位份太低了有些不好看。   她原本打算忍下来,只要她位份上去了,乌雅常在什么位份都不重要。   可尴尬的是,她的位份也没动。   乌雅常在仍旧是小脸白白的,满是楚楚可怜。   “承乾宫乌雅常在给禧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她老老实实的行福礼,规矩的紧。   可姜染姝早就围观过她大戏,心里头不由得感叹,若没有穿越者重生者搅和,她定然还能乘风而上。   “起。”对于乌雅常在,她的情感还是比较复杂的,作为历史上的胜利者,她的天和地利一点不缺。   佟贵妃顿了顿,艰难开口:“臣妾给禧贵妃请安,妹妹万安。”   这下姜染姝真的惊了,这般能屈能伸,所谋不小啊。除非有远大目标支撑着,要不然以她的高傲,怎么可能对一个宫女出身的人这么低头。   “姐姐客气了。”她唇角挂着柔和的笑意,一如当年。   几人吹了几句彩虹屁,这才稳稳坐下来,开始说正事了,毕竟三人的关系有些尴尬。   就算没有放到明面上说,但是当初原主紧盯着乌雅姑娘也是不争的事实,宫里头知道的人着实不少。   而佟贵妃要对着这么一个人低头,那可真是心情复杂。   可不管怎么样,对方位份就是比她高,这个头,她低定了。   “原不该跟你开这个口,可不论大人如何,孩子总是无辜的。”佟贵妃用帕子沾了沾眼角,一副慈母心肠。   姜染姝适时的露出一点疑惑,就听佟贵妃接着将心中话说出来,略带无奈的开口:“看在都有孩子的份上……”   这话她没法接,虽然升为禧贵妃,可权柄都在佟贵妃手里捏着。   而且她心里有些恼,这打量着她是傻子呢,提胤禛是小事,宫里头没有秘密,这几年她是怎么待皇五子的,谁不知道。   这用胤禛引出其他后妃才是正理,比如说失去孩子的乌雅常在,是不是应该再给她一个孩子。   这是明着暗着求呢,偏偏用慈母的名义。   姜染姝面上映着朝霞,愈加衬得那脸颊瓷白一片,她唇角带着笑,弧度优美,眉眼柔和:“姐姐说的是,听着就叫人心里揪得慌。”   见佟贵妃目光期盼的望着她,也纹风不动的挂着笑,一脸老子是个憨批,不知道该怎么办的表情。   可把对方噎的够呛,就见佟贵妃目光沉了沉,脸上的笑容差点挂不住。   她从未想过,她都亲自来找她了,还有这种装憨的存在,她都是贵妃了,这样不觉得难看吗?   送走气呼呼的佟贵妃,和泪水盈盈的乌雅氏,姜染姝松了口气,心中期盼她们以后可别来了,简直是互相都找不自在。   等晚间康熙来的时候,姜染姝还是忍不住将两人的话说了,感慨道:“不管大人之间的恩怨如何,孩子确实是无辜的。”   胤禛的事,宫里头谁不可惜,明明飞上枝头,可这树枝摇晃,不肯让他安歇。   这话她可不敢说,到时候闹出来个万一,佟家是要跟她鱼死网破的,别看位份压了半头,这姜家跟佟家还是比不了。   康熙沉吟,沉声道:“这些,朕也考虑过。”   他的每个孩子都是珍宝,容不得丝毫怠慢。   见禧贵妃明亮的大眼睛的盯着他,康熙解释道:“太子年幼丧母,在这一块有些弱,而胤禛有一个贵母妃,已经比旁人起点都高,朕怕他起不好的心思,兄弟阋墙是朕不愿意看到的。”   不管怎么说,他的几个兄弟,纵然有些许闹腾的,可更多的是手足情深。   他这么一说,姜染姝心里就是一突,她这位份上来了,康熙已经开始敲打她了吗,赶紧表忠心:“太子之位非胤礽莫属,前几日见了,着实聪慧伶俐又知礼,是胤祧那个皮猴子比不上的。”   她这么一说,康熙反而不高兴了:“朕的孩子个个优秀。”   说完还严肃的看着她,非得她改口才行。   姜染姝无语:“是是是。”   他特别会养孩子,历史上九龙夺嫡为什么轰动,就是因为就这么一场,就他的孩子个个拎出来都能当皇帝,就算打的头破血流,任是谁留下来都成。   那熬鹰的手段就很棒,厮杀的红了眼。   想到这个,她就忍不住愁,很怕以后五个孩子以后也因为皇位而闹得跟历史上似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这都是在挖娘心头上的肉。   “哎,别提了。”她赶紧打住这个话题,这跟康熙前些日子愁明瑞出嫁问题是一样的。   谁能想到,明瑞才三头身,康熙已经开始满京城的扒拉额驸人选了。   他还跟她商量过,要不要选姜家子侄辈,亲上加亲,也省的出嫁后受委屈。   姜染姝敬谢不敏,想了想还是跟康熙把直系亲属不能结婚的解释一下:“您想想,这亲上加亲的人家,要不就是子嗣艰难,怎么就生不出这么个宝贝疙瘩出来。”   “要么就是生的特别聪明伶俐,可孙辈就不成了,不是憨就是傻。而比较倒霉的,那下一辈就是憨傻的。”   不过这时候都会往报应上扯,说是祖辈没做什么好事,报应来了,孩子才这么憨傻。   林林总总,你真要去总结,那真是数不胜数,因为这样做的人太多了,就算现代,也有人这么想,同一个曾外婆的表兄妹,非得想亲上加亲这么一把,图的就是知根知底,还说出了直系三代,想必无事。   这放在这个大清,简直是普遍想法。   这时候的表哥表妹要是闹出点暧昧,可没什么不好的说法,甚至老人喜闻乐见。   康熙皱眉:“这无事吧?”   “堂兄堂妹不能成婚,这表兄妹怎的都成了,父母不同样亲吗?”   康熙若有所思,兄弟俩的孩子不能成婚,为何姐妹俩的就成?   作者有话要说:   康康:朕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佟佟:老姜你的心真脏! 第151章   听她说完,康熙很是在意,这个问题困惑他许久,一直找不到答案,这么一说,好像有那么点道理在。   “那往后朕指婚的时候注意点。”只要他这里根子掐了,其他人有样学样,也不敢太过违背他。   左右婚姻的可选择范围还是很广的,没得非得要亲上加亲。   姜染姝不置可否,反正她这里,是不允许出现这种行为,别人不知道,她心里可是门清。   这个问题随口一说也就过去了,毕竟她也不能拿出真实证据来证明。   她又想到胤禛的问题,康熙早已经把所有事情都想明白了,所以对待没个孩子是什么态度,他都有区别。   像是胤祧,他没指着他做什么,只要能做个闲散王爷,不说为大清立下汗马功劳,只要不扯后腿,他估摸着就满足了。   可胤礽不同,他肩负大清国祚,是大清未来的希望,康熙对他就特别严苛,胤礽是不可能有童年的,他需要学习怎样去做好一个帝王,只这些,就让他应不暇接。   姜染姝唇角抿着一丝薄笑,这一切都建立在康熙能顺利退位的情况下,而历史上他的寿命是真的长,熬的这些小辈都老了,当爷爷了,这其中对于太子来说,又是怎样的痛苦挣扎。   他是太子,离皇位一步之遥。   这一步,却怎么也走不上去。   群狼环伺,都想把他拽下来,取而代之。   甚至就连她,如今心里头也生出些许念头来。   拦着孩子夺嫡,她做不到,大家都是皇子皇孙,谁生来就该低旁人一头,非得跪拜不可。   “咿呀~”胤祄晃了晃自己肉嘟嘟的小拳头,拼命的想要嘴里塞,毕竟小手手的滋味啃起来特别舒服。   看着贵母妃越走越近,他高兴的咧开了嘴,露出粉红色的牙龈,笑出鸭叫。   看着他的笑,姜染姝又觉得一切都是她想多了,只要能平平安安的长大,她就满足了,其他一切都只是浮云。   “您瞧瞧,想您了。”索性一把将他抱起,托到康熙跟前,她眉眼含笑的开口。   康熙是一个很喜欢孩子的阿玛,闻言笑道:“是吗?朕也想他了,这孩子招人疼,一会儿不见就牵肠挂肚的。”   几个孩子确实有灵性,会哄人,就是他们最招人惦记。   谁知道胤祄看了看他,小手伸着摸了摸他的胡子,肉呼呼的小脸就开始往一起皱,渐渐的露出一个很悲伤的表情,康熙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姜染姝,求救:“这是怎么了?”   然而他的禧贵妃表示爱莫能助,方才还很开心。   她猜:“莫不是您留了胡子,他不认得了?”   毕竟孩子的识别能力很弱,换个衣裳都不认得的事也是常有的。   康熙:……   这么蠢的孩子,肯定不是他生的。   就这样几次下来,胤祄还是不认他,抱到怀里就开始哭,康熙就有些纠结了,他的胡子好不容易留的有形了,禧贵妃夸过的,还很喜欢,时不时的就要亲一亲,这难道为着孩子再给剃了。   一万个舍不得。   这么想着,就见姜染姝笑着说:“多来几趟他就记住了,万岁爷随心便是。”   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个道理。   康熙执着于让胤祄记住他,隔三差五的就要来玩一趟,还特别的屈尊降贵,不适的拿着小玩具去逗他。   “咿呀。”胤祄看到那个陌生的怪兽来,忍不住又皱起小脸,露出一个委屈至极的表情,眼看着又要哭了。   “这小东西。蠢。”康熙一锤定音。   背在身后的手,却忍不住微微颤抖,若是放在现代,怕不是要发个帖子:#留胡子后,孩子就不认得朕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仰首长叹,自己的孩子能怎么着,还不是得宠着。   等下次再来景仁宫的时候,他脸上光溜溜的,没有胡子的存在了。   姜染姝猛一下又有些别扭,诧异道:“您怎么给剃了。”原本她都看习惯了,也觉得挺好看的,这猛一下真的看不惯。   康熙摸了摸下巴,那光秃秃的手感别提了。   走到婴儿床前,抱起吃脚脚的胤祄,将一张脸怼到他面前,就见胤祄疑惑的摸了摸他,忍不住嗷的一声哭出来。   这大怪兽没毛更可怕了。   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这隐隐的有些熟悉啊,哭声顿时停住,变得不知所措起来。   “咿呀~”我太难了,胤祄想。   姜染姝看的好笑,也没忍住笑出声来:“完了,他又不记得了。”   毕竟还小着,不说隔这么久,就是隔上三五日,他估摸着就不记得了。   父亲对于孩子来说,不想母亲那样十月怀胎,早已心神贯通血脉相连,有一份别人所没有的熟悉感。   一个陌生人,还一会儿有毛一会儿没毛的,想想都觉得可怕。   哭。   这样玩闹着,秋天转眼就来了,好像是一夜之间入了冬,薄衫统统收了起来,织造局赶制出来的薄夹袄派上用场,统统的都穿戴起来。   而其他人的册封礼也终于定了下来,就在十二月。   这一批人多,那礼服赶制起来就比较麻烦了,每个人高矮胖瘦都不同,织造局忙的脚后跟打脚后跟。   “禧贵妃,这是新一季的冬衣,您打眼瞧瞧,若是喜欢就收下,若是看不过眼,奴才再去蛰摸花样。”织造局掌事嬷嬷又来了,她手里捧着托盘,身后跟着四个小宫人,手里提着小箱子。   她的份例每季十二套新衣裳,皇上赏的另说,自己拿钱去定制的也另说。   可她现在是贵妃位,就这东西,就着实耗时间,这织造局一般人都在为两个贵妃忙活,实在是怕被挑刺。   一个有实权,一个有宠爱,不管哪个,她都得罪不起,也无法去得罪。   姜染姝对她们很放心,随意的翻看了一下,配色什么的确实典雅大方,花色也没有逾矩的地方,看的出来是精心设计的,顿时含笑点头,命人收了起来。   看着掌事嬷嬷舒了一口气,她便含笑道:“嬷嬷辛苦,半夏,给嬷嬷包点茶叶润喉。”   这茶叶自然不是茶叶,而是代称,说的是赏赐等级。   半夏闻言下去,嬷嬷心里不由得满意几分,她做这也不容易,由于是分内事,她若是做得好,那是她的本分,若是出星点差错,那就是她这个人不行。   还没有人因为送份例而赏她的。   送走嬷嬷后,半夏提议:“不如试试看,到时候挑裙衫心里也有个数。”   姜染姝做了一个她肠子都悔青了的决定:“不必了,冬日不大出去,随意就好。”   没想到的是,冷天来的如此之快。   一早上起来,外头下着大雨,冷气铺面而来,张嘴说话就有白气哈出,可见是冷极了。   “拿一套海棠红的,这冷天就是要穿的热闹点。”她漫不经心的开口。   半夏脆生生的应了,就去衣柜里头拿,谁知道半晌没回来,甚至还有惊诧的短促叫声。   “怎的了?”姜染姝微微蹙了蹙眉,打了个哈欠,把嫩白的手往被窝外头伸了伸,被冷气激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半夏手足无措,这是她没有保管好,赶紧跪下请罪:“贵妃娘娘恕罪,那衣裳被老鼠咬了好大一个洞,里头的蚕丝都露出来了,着实不能再穿。”   若是丁点小一点,在不显眼的地方,补一补还是可以穿的,可在胸前这样的地方,着实让人无从下手。   “无事。”姜染姝安慰她,这事情谁也不想的,老鼠咬的,又不是人咬的,谁也没防备。   养了余年之后,这景仁宫还真没出现过老鼠,只是三个孩子小,有时候会有意隔离余年,毕竟是动物,谁知道什么时候脾气上来,真的给三胞胎一爪子,她断然受不了的。   “再去拿一件便是。”她冬装多着呢,一二十件新的,想怎么穿怎么穿,坏一件不打紧。   半夏咬着唇下去了,满脸愧疚。   作为大宫女,让主子衣裳有失,就是她的问题。   然而又换了一件白绫袄,上头密密匝匝的银纹漂亮极了,她刚一拿出来,面色忍不住又是一变。   同样的位置,被老鼠啃噬出洞来,簇新的衣裳硬是显出几分破败来。   她抖着手又拿出一件,依旧如此。   再一件,依旧。   ……   将所有的冬装拿出来,全部都是如此。   半夏这下都想哭了,怎的能这么鬼,所有的都是同样问题,这也算大事一件了,毕竟今儿贵主就要挨冻了。   她两手空空的回来,姜染姝有些诧异的看向她,用眼神询问。   “全都……”她话有些说不下去了。   听她这么说,姜染姝皱眉,全部都被老鼠咬了,这出现在皇宫中是有些匪夷所思的。   “其他衣裳呢?”她问。   半夏又哆嗦着回去查看,见都好好的,忍不住泪流满面。   “本宫知道了。”姜染姝眉目冷凝,她招招手,冷静开口:“将冬衣都拿来。”她要亲自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   哪有老鼠捡着一个季节的衣裳咬,它们又不挑口。   胸口烂着洞,露出里头柔软雪白的蚕丝来,费了好大功夫做成的衣裳,就这样成了废物,再不能上身,毕竟是胸口这样重要的位置,就算是补,也不敢再让一个贵妃穿了。   用护甲挑了挑里头的蚕丝,姜染姝皱眉,她不懂这个,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去请太医、梁大总管过来。”就算拆,也得有个见证人不是。   万一真有什么问题,也省的空口无凭,轻轻一声叹息,安稳日子才过几日,希望是她太过敏感。   作者有话要说:   姝姝搓手手:兴奋。 第152章   紧张的气氛在蔓延。   四下里奴才们个个屏息凝神,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出。   以众人在宫里头的经验,这事若是没有问题,她们把自己脑袋拧下来当蹴鞠踢。   梁九功来就看到这种情形,不由得心里一跳。   这万岁爷刚宣告过主权,转眼这边就出事了,那岂不是打万岁爷脸呢,还是啪啪响那种。   太医见过太多宫里头的阴司,反而很淡然,只是担心会牵扯到自己身上罢了。   在这种气氛下,被咬坏的衣裳开始检查,从毁坏处一点点剪开,查看是否有异常。   雪白细腻的蚕丝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姜染姝有些心疼,这么多衣裳,着实耗费不少蚕丝,如今都不能用了。   随着蚕丝片的揭开,一点异常也没有,慢慢的,众人终于发现了异常。   深褐色的干涸小肉粒分散在各处,显然已经被老鼠啃过,看不大清原本模样。   太医和梁九功的脸色就变了,只要有星点异常,那就是大事。   那些小肉粒被捡出来,整齐的摆在托盘里,星星点点的,略有些恶心。   看着太医上前看了又看,额间渐渐溢出冷汗来,梁九功的眸色也跟着幽深起来,看对方这样的表现,显然是其中有事。   姜染姝端坐在主位上,拧着眉尖看着这一切,她到底是穿越来的,说句实在的,这种阴司手段,她真的没使过,都说宫斗宫斗,等她入了宫,才发现,想要斗起来,真的难。   一些规章制度,已经最大程度的在避免这一切。   都说要最忠心的侍女,可她来自包衣旗,如何不明白,宫女可不是无依无靠的,就比如她吧,虽然做着宫女,可家里头真的弱吗?一点都不。   贵人之上得选世家女,这个世家女,指的是包衣世家,家里头做官不上个四品,谁敢说自己是世家。   而贵人之下得选拜唐阿女,就是普通包衣旗女,家世普通些罢了。   你就算当了妃嫔,家世也不一定比这些宫人好,而且只要人就有私心,哪里来的绝对忠心。   真做阴司事,想要挑选个人,还真是一万个艰难。   而经手好几个人,还要保证没有人出卖,那更是难上加难,还要在对方身边挑选出这个人脉,那更是史诗级难度。   那么问题来了,现在有人在她身边做出这样的事。   衣裳从织造局到她这里,经过几道手都有清楚记载,特别是她这样的高位妃嫔,身边出现的任何一件东西,哪怕是个手帕,也是经由人签字画押才做出来的。   “查吧。”姜染姝挥手。   这种深褐色的干枯肉粒,看着太恶心了,简直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背后所代表的含义,她随便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   梁九功躬身行礼,这才小心翼翼的退出去,这事他知道了,自然不是景仁宫自己去查,而是乾清宫来查,皇帝一经手,哪里还有小事。   等他回了乾清宫一禀报,康熙果然震怒,拍着桌子道:“此等腌臜事竟然还有?”   他下了严查的命令后,梁九功便走了,一如他猜测,皇帝刚刚明示把景仁宫护在羽翼下,转过头的功夫,就有人想弄点动静出来,也不怪皇上容不下。   是他,他也容不下。   这事要从源头查起,遣人将织造局经手的人、送衣裳来景仁宫的人,并看管箱笼的宫人,一并被传唤到慎刑司。   梁九功主理此事,他现下拿着花名册对名字,就念了一个名字,便无人应到,不由得皱起眉头看向掌事嬷嬷。   “她……”嬷嬷有些迷茫,看向身旁的宫人,对方赶紧答:“说是发高热,被挪出去了。”   高热。   在这么敏感的时候,听到这两个字,梁九功就忍不住皱眉,他挥了挥手,立马有人去查。   他接着对花名册,没一会儿去查的人就回来了,对着他耳语:“人得时疫已经没了。”   这话一出,梁九功不禁面色大变,时疫这东西,着实歹毒了些,并不比天花令人好受,都是十室九空的玩意儿。   治无可治,防无可防。   而宫里头若是发现这样的事,当然是封宫。   若是一宫封了,再走出来那可是艰难,当初太子出痘,乾清宫封了那么久,填进去多少人命。   而景仁宫如今有五个孩子。   一位公主四位阿哥,很弱小的小崽子,一丁点风吹草动都经不起,若真是得了时疫,皇上又如何接受的了。   将这一茬按下,命人顺着这条线去查,梁九功还盯着底下的奴才,试图从里头找出来一个有鬼的。   这消息很快传进乾清宫和景仁宫,康熙顿时按捺不住,赶紧丢下手头上的事,匆匆往景仁宫跑,那些干涸肉粒已经送进大理寺了,等着仵作的检测。   “多亏这老鼠了。”康熙感慨。   若不是被老鼠咬了,谁能知道这衣裳这么多事,你传在身上,人不知鬼不觉的,到时候若真是得了时疫,这些衣裳必然是要第一时间烧了的,那就什么证据都没有了。   姜染姝黑线,她现在穿的衣裳是一个叫碧玺的宫人献上来的,两人身量胖瘦都差不多,穿着还挺合身,宫人衣裳她穿着也没什么负担,毕竟刚穿越过来那晚,全靠这宫人衣裳救命,感情很深。   既然穿了这衣裳,她索性把发髻也给解了,直接绑了两条麻花辫,在发尾绑上蝴蝶结,还挺有意思的。   康熙显然也稀罕的紧,纵然一肚子气,看到她这个样子,也忍不住上手摸了又摸。   “幸而你无事。”他听到就觉得心揪了起来,完全没法想象,若是真出点什么事,他又该怎么接受。   踮起脚尖在他下颌上亲了一口,姜染姝笑的骄矜:“我是老天爷亲闺女呢,他才舍不得虐我。”   康熙认真的思索了一下,都说皇帝是真龙天子,偷换下概念就代表着老天爷,这姝姝想要他把她当亲闺女宠,也不是不成……   就是辈分有些乱,康熙脸红红的想。   “嗯。”他声如蚊呐,真的有些羞涩了。   姜染姝有些疑惑的看向他,不用问就知道,他思维肯定不知道发散到哪里去了,甚至还有些颜色,要不然他脸红什么红。   两人说了几句,那股子紧张的气氛终于下去了,到底景仁宫没出事,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这一次,朕定会给你个公道。”以前出事的时候,有时候本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都给盖过去了,可不把对方打疼,对方是不知道收敛的。   姜染姝点头,她也想要个公道了,妈个鸡,每次都要出这种腌臜手段,她身上有玉珠,那是一万个不怕,可她现在有软肋了,五个孩子就是她的软肋。   龙之逆鳞,触之即死。   这是她的软肋,也是她的铠甲。   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想起来这句话,姜染姝唇角溢出冷笑来,动了她的孩子,那就别怪她以牙还牙了。   康熙显然也是这么想的,效率空前的高,涉事宫人一个又一个的揪出来,可卡在了关键的地方,就连这些宫人,也不知道背后推手到底是谁,只接到了相关命令罢了。   这事情就有些难办了,你杀了一万个宫人也没用,这背后的人,仍然在逍遥,想想就让人生气。   “设个局,钓他出来。”姜染姝冷漠道。   这事情保密着,纵然对方知道她已经察觉,但是刚过去一天一夜,她又不曾出现在人前,不如以身为饵,引蛇出洞。   “嗨呀,禧贵妃就是个没福气,这人啊命薄就不能占高位,没听过德不配位吗?”   “可不是,这不就发高热了,烧的人事不省的,景仁宫忙的都跟狗一样,看见人都想咬一口。”   “我表姐就在景仁宫当差,平日里趾高气扬的,这主子倒下了,终于能正眼看人了。”   “可不是,景仁宫素日里走路都带风,何时把我们这些小宫人放在眼里了。”   “真的假的啊,怎么突然发高热了?”   “报应呗,还能咋地。”   ……   宫中关于这样的讨论很多,康熙每每看到,忍不住就一肚子气,在他眼前要多纯洁就有多纯洁,背过身的功夫,就成了长舌妇、死鱼眼了。   “景仁宫去了三个御医,就她命金贵,怎么还不封宫啊,这要是个时疫见喜的,宫里头旁人的命还要不要了。”   “怎么还有这说法啊?”   “你想想,这高热不退的,能是什么引起的,想想就让人慌。”   “可不是,你这么一说,就很有道理。”   ……   当这种论调开始起来的时候,康熙就着重关注,不是做了鬼的人,她是想不出这主意的,顶多在禧贵妃高热流言出来的时候,另外一种趁她高热要她命,才是主流思想,这种一看就有问题的,顿时让众人精神一振。   可舆论也有舆论的坏处,有些人是真的不长脑子,人云亦云,有些人是见缝插针,见水就想搅浑。   大多数都是私密话,你真想去追究,也很难。   “可确定宫室了。”姜染姝懒懒的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趴着。   半夏义愤填庸的点头,恨不得直接冲进对方宫里头,拿着砖头拍她个满脸开花,再把那些褐色肉粒全给她喂下去吃掉,让她尝尝那种绝望的滋味。   “真是感谢这老鼠了。”景仁宫最近出现这句话的情况有些多,姜染姝一听就有些无语。   老鼠作为她最怕的动物,不管是看到还是听到,哪怕是听到‘老鼠’两个字,都忍不住头皮发麻。   作者有话要说:   康康:笑容逐渐变态。 第153章   “敬嫔王佳氏。”   姜染姝低喃,她们两人的交际不多,她猜过乌雅氏,猜过郭络罗氏,甚至猜过贵妃,唯独没想过是她。   她看着远方的云雾,唇角勾出一抹冷笑来。   “皇上可知道了?”她问。   半夏点头,这消息就是从乾清宫传出来的。   “唔,把膳食呈上来吧。”这罪魁祸首要抓,这话依旧要吃的。   这么想着,姜染姝不痛快好几天的心情终于明媚些许,果然是饮食治愈。   半夏脆生生的应了,神情也跟着好起来,贵主心里不舒坦,这整个景仁宫都是压抑的,奴才们走路小心翼翼的,星点不敢造次。   “玫瑰卤子甜水要不要喝点润润喉,新进上来的,吃着别有一番滋味。”赖嬷嬷笑吟吟的提议。   姜染姝点头:“成。”   正摆着筷子,康熙大踏步走了进来。   他大马金刀的往太师椅上一坐,连声招呼:“打水来。”   姜染姝拿着帕子,笑吟吟的上前,柔声道:“这么冷的天,怎的闹一头汗。”他生的白,出汗了更是显得透点粉的白,更有生气些。   这时候都想下雪了,等闲起床的时候,总要在心里挣扎许久,让她一口气起来,那是不能够的,被窝多可爱,她完全不像离开她。   甚至觉得还能抵死缠绵一整天。   再者,贵人们都讲究行走有仪,断然不会狂奔的,想要弄这一头汗,可真是艰难的紧。   康熙笑吟吟的拉她到怀里坐下,促狭道:“朕一想到你在这等着,那脚步就变得飞快。”跟踩了风火轮似得,停都停不了。   显然只是句玩笑话,姜染姝配合的笑了笑,没说话。   作为有千古一帝评价的康熙,他出色的后宫也为人们所津津乐道,这样的人,说为了见她跑的满头大汗,因为太过荒谬,她甚至不去考虑真实性,就直接做了否定。   “姝姝。”他眼神中满是阴霾,在对方望过来的时候,又瞬间清空。   气氛一时凝滞,康熙汗都没擦,拂袖而去。   姜染姝有些僵硬,她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又生气了,生气的点到底在哪里。   半夏脸上带笑的端着铜盆过来,就见室内空空如也,顿时有些懵,可她也不敢问,手里端着的铜盆放也不是,走也不是。   景仁宫一时寂静极了,只有姜染姝心不在焉的挑着菜吃。   而与此同时,大踏步离去的康熙,转脚走进了储秀宫,这里住着敬嫔王佳氏。   梁九功眼中异色连连,他把所有事情都看在眼里,偏偏不能说,这话说出来,就是戳晃的肺管子,他疯了才会去开这个口。   敬嫔正在闲闲的剥着松子,心不在焉的。   听到‘皇上驾到’四个字,还有些恍惚,这储秀宫中,实在是太久没出现过类似声音了。   匆忙的将松子放下,她赶紧敛衽起身,低眉顺眼的请安。   “嫔妾王佳氏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请安的话,来来回回就这么几句,可禧贵妃喜欢这么说,宫里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句话就成了规矩了。   皂靴打跟前走过,带来一股风,隐隐的有龙涎香的味道。   只这样,敬嫔就有些想哭,她的地界,皇上三年不曾踏足,如今贵脚踏贱地,着实令人惊诧不已。   隐隐的还有些欣喜,皇上来妃嫔宫里头能做什么,都是不用考虑的事。   她的决定果然没有错,没有禧贵妃那个小贱人,皇上就会把目光放进后宫,能睁开眼看看她。   “皇上。”她轻轻的唤,声音柔的能滴出水来。   就在这一瞬间,她用什么姿势承欢都想好了,若是一次得中龙子,取个什么名字好,更是她深思熟虑过的。   康熙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一言不发的坐在位置上,他一时还没有想好该怎么说。   毕竟没有证据的是,只能诈一诈,诈不诈的出来也是个问题。   “近些日子可还好。”他淡淡的问,眉眼冷凝,面无表情,要说有什么关心的热乎劲,那还真没有。   可听在敬嫔耳中,竟如同天籁。   对于她来说,她固然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可那个孩子父亲,只能是皇上。   打从认识皇上第一天起,她就有些撑不住,深深的迷上了他,这个天底下最有权势的男人,也呈现出最英武的姿态,一举一动都深深的绊着她的心。   “好、好着呢。”敬嫔泪盈于睫,咬着下唇一脸耐不住。   听到她这样的回答,康熙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就是这一眼,又让敬嫔流出更多的眼泪来。   皇上永远不明白,他对后宫众人来说,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说一句天神也不为过。   这样想着,敬嫔欣慰的用锦帕擦着眼泪,唇角却又挂上一丝笑意,柔柔开口:“瞧您走过来累的满头大汗,想必是累了,不如在这里梳洗了。”   说出这话,她是有些羞涩的,甚至羞到整个人都红透了,她这么大的年纪,还要说这样邀宠的话语,对于她来说,着实是一种挑战。   康熙目光沉沉的望着她,半晌才垂眸缓缓说道:“禧贵妃有些不大舒服。”这是一句肯定句,用毋庸置疑的语气说出来,敬嫔顿时目光敬仰起来,就连说着旁的女人,也让她心动的不像话。   一时间心情好到飞起,这种官方盖章禧贵妃的感觉简直棒极了。   她唇角的弧度又弯了弯,这才故作悲伤道:“您节哀,左右宫里头御医多,不过区区时疫,想必医好的很快。”   那表情顿时怪异极了,梁九功有些不忍多看,赶紧别过脸,万岁爷一句时疫都没提,对方就傻傻的说出来,可见她要么早已想了不少边,要么只有她知道事情真相,这才一口倒出,连犹豫都不必。   他垂眸隐下眼中阴霾,连他都能想清楚的事,想必皇上比他想的更多。   在皇上跟前伺候这么久,对方长了多少个心眼子他都摸不明白,更别提许久不见皇上,而心态失衡的妃嫔了。   “时疫么?”康熙的表情瞬间似笑非笑起来,他抿了抿薄唇,神色间愈发冷冽起来。   敬嫔听到康熙这么说,以为他认可自己的话语,神色间的喜悦快要掩盖不住。   她矜持的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拿出最风情万种的曲调。   谁知道康熙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转身便走了。   ……   转眼的功夫,宫里头的人都知道皇上来看过敬嫔,储秀宫众人顿时变得喜气洋洋起来。   今儿来看看,明儿来瞧瞧,这感情就处出来了,这离侍寝还远吗?   这么想着,储秀宫愈加按捺不住,开始各司奔波,今儿去织造局订衣裳,明儿去制造局打首饰,忙的跟穿花蝴蝶似得,就等着皇上再次到来的时候,能够更加的惹人注目些。   争取一举勾得皇上的心,当即就侍寝,再接着生下龙子才好。   “嬷嬷,这件好看吗?”敬嫔唇角挂着惬意的微笑,柔柔问着。   她今年二十又五,不年轻了,揽镜自照,能清晰的看到眼尾隐隐有细纹了,那些纹路就像一把刀,把她明媚的心情砍得七零八落。   这西洋镜照的人纤毫毕现,着实清晰。   “拿铜镜来,把这西洋镜,收起来吧,看着怪难受的。”敬嫔摆了摆手,小宫人赶紧过来伺候。   昏黄的铜镜自带滤镜效果,清秀婉约的美人对镜浅笑,美丽极了。   敬嫔终于满足了,摸了摸软乎乎的脸颊,想到康熙伟岸的身躯,就忍不住腰腿微软,打从心底里泛出酥麻来。   “嬷嬷,你说皇上什么时候会来?”她低低的笑着问。   话音一落,就见一个小宫人匆匆走进来,凑到她耳边轻声禀报:“皇上往御花园去了。”   这话代表的信息量比较大,敬嫔眼前一亮,矜持道:“今儿天好,我们也去御花园走走。”   这么说来,众人都露出会心一笑,紧赶慢赶的收拾好,往御花园去了。   敬嫔最后又端详自己的装扮,藕荷色的缠枝莲旗装,时下最新的款式,衣袖分了三层,层层都是精美的刺绣。   她微微蹙眉,镜中的美人也跟着蹙眉。   但凡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谁会想着去养旁人的孩子,瞧着还不够闹心的。   而如今,机会就来了。   她往御花园走去,脸越来越僵。   这人也太多了,好像宫中的妃嫔都知道康熙来御花园似得,这寒冷的冬季,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穿红着绿的来御花园。   平日里鬼影子都没有,这会儿倒笑的风情万种。   敬嫔脸上的骄矜之色被风吹没了,她白着脸,望向柿子树下的两人。   柿子红了,跟小灯笼似得挂在树上,明明是没有香味的果子,她却偏偏觉得自己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香味。   树下并肩立着一对男女,男人穿着锦鼠披风,衬得身形越发颀长,那宽阔的肩膀必定温暖又结实,能给人万分安全感。   他微微垂着头,神情中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小心翼翼,眉眼柔和的低声哄着,而被哄的那个女人,也是巧了,竟然跟她穿了同样颜色的衣服。   藕荷色的缠枝莲旗装,甚至没有三层袖。   可穿到她身上,像是能发光,整个人都美丽的如同隔着云端,变得不真实起来。   回想起西洋镜中的自己,敬嫔不知道怎么的,忽然生出一股郁气和无奈来,她天生就不如旁人长得美,到底要怎样才能把持住皇上的心。   她不知道,怎么也想不出答案。   看着男人那宠溺的神情,她鼻子酸了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姝姝:他在骂我,你敢信? 第154章   想到前些日子,皇上特意去看她,还关心她,敬嫔心中定了定,唇角勾出柔和的笑意,施施然往前走去。   那里有禧贵妃,有皇上。   有她的希望。   这么想着,敬嫔神色中隐隐带着些许兴奋,今儿御花园人格外多,若是能当众打禧贵妃的脸,就算是让她落了个没脸,也算是她成功了。   “嫔妾给皇上、禧贵妃请安,您二位万福金安。”她落落大方的开口。   她看着禧贵妃一双盈盈美目直视着她,目光中似是能看出几分笑意来,在面对她的时候,也依旧不改,她在那多情的目光中沉浸了一瞬,略有些恍惚的想,她可真美,若是她愿意永远窝在她身边,做一只乖巧的小猫,又该多好。   可一个女人尚且抵挡不住,作为男人的皇上,日日被这样的人奉承着,又哪里撑得住。   “起。”姜染姝开口。   这再不叫起,这身娇肉贵的敬嫔等会儿腿软顶不住,必然在众人跟前出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故意为难呢。   天可怜见的,像这种场合,皇上在,怎么也轮不到她叫起的。   就这样,敬嫔心里也有些不大高兴。   禧贵妃如今连皇上的主都能做了,竟这般厉害不成,还是看她不顺眼,故意给她难看,这禧贵妃叫起,她若是起了,把皇上放到哪里去,若是不起,又把禧贵妃放到哪里去。   左右都是个难题,真真的心机狗,脸上还满是仁慈,她上位都是靠着心机不成。   这么想着,敬嫔脸上仍八面不动的,她之前急,是因为没有希望,如今她知道皇上对她态度缓和了,怎的也得矜持些,让皇上看到她的好才是。   怎么也不能被禧贵妃在仪态上比下去,对方一举一动是真的好看,行动间若弱柳扶风,三分娇赧七分身段,只让人瞧上几眼,心里就生出巨大的压力来。   看敬嫔还弯腰屈膝,姜染姝就替她累得慌。   都到嫔位了,能让她行礼的人已经不多了,可头上总还有些大爷,需要她做足姿态,明明像其他人多好,瞧见她们两个在这里,直接往别处去,偏敬嫔不服输,非得来颠颠的跑一趟,这不,架在火上了。   没一会儿功夫,敬嫔面色就苍白起来,身形变得摇摇欲坠,未免御前失仪,她紧咬着牙不肯倒下。   姜染姝看向敬嫔,她额间已经溢出细汗来,唇色也被咬的不成样子。   而周围晃荡的妃嫔,让她觉得皇上就像是一块腐肉,吸引着大批秃鹫盘旋不肯离去。   被这个想法雷了一下,姜染姝轻笑了笑,看向康熙,软软开口:“您别气了。”   她这么一说,敬嫔心里就是一惊,她方才明明见皇上神色挺好才过来,怎么禧贵妃还要劝对方别气了,她断然没有看错,难道是她的到来,让对方不悦了不成。   在这种想法下,敬嫔曲起的膝盖越发酸软起来,晃了晃,终究没有忍住,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姜染姝看了她一眼,这虽然挺刁难的,但也才一盏茶功夫不到,别说宫人们这行礼的功夫比较深,这妃嫔们也是练过的,逢着皇上心情不好的时候,跪上许久,福礼许久都是常有的事。   敬嫔显然也想到这一茬,脸色愈加苍白起来,她看向面色冷沉的皇上,张口欲言,却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皇上。”她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心里难堪极了,摔在地上的姿势狼狈极了,又丑又怪。   谁知道康熙瞟了她一眼,说了句让她心凉到底的话来。   “敬嫔王佳氏,御前失仪,撸去封号降为贵人。”   冰凉的话语比利刃还要狠,在她快要承受不住的时候,又听那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禁足半年,遇赦不赦。”   遇赦不赦。   这指的怕不是过年,这种场合她不能出现,那是把脸给丢尽了,谁都知道她王佳氏打从今儿起,失去圣心圣宠。   敬嫔,王佳贵人。   这是彻底把她往泥地里猜,明明上次还很温柔,到底为什么突然就变了心。   “皇上。”她俯首跪地,特别柔顺的抬眸,一边轻声哀求:“前些日子,您不是……”剩下的话她没有说,但当事人肯定能意会的。   姜染姝显然也知道那次沸沸扬扬的事件,明明只不过去看她一下,偏闹得比旁人怀了龙子都热闹,让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康熙显然也想到了这一茬,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只意味不明的说道:“你自己做了什么,真的不知道?”言尽于此,他显然不想再说,只冷哼一声,肃声道:“跪到天下才回去吧。”   今儿天阴沉的厉害,风刮的着实有些冷,敬嫔为了见康熙,穿着单薄的秋衫,好看是好看,就是有些冷,原本有情饮水饱,这会儿心冰凉,这身上就更凉了。   康熙却携着禧贵妃拂袖而去,身形越来越远,渐渐的看不大清楚。   而见不到皇上的众人,将目光投向了跪着的敬嫔,众人目光闪烁,看着她头上被摘掉的钿子。   钿子是嫔位以上可以戴的冠,而今被摘了下来,又一旁的小宫人捧着,其中代表的含义让众人不得不多想。   “敬嫔娘娘,您这是?”张贵人笑吟吟的上前,她一向跟敬嫔不对付,吃了很大的苦头,看着她落难,就是来笑上两声,这心里都是痛快的。   紫禁城中关着的,都是一群可怜的女人。   为着一个男人厮杀,站在不同的立场上,去心安理得的伤害对方。   敬嫔便是其中一个,她张贵人又何尝不是其中之一。   说起来她们是贵人,是妃嫔,谁人见了都要跪上一跪,可这一辈子都被圈在这皇宫中,恍然间她觉得自己住在猪圈里,和另外几头猪抢食物吃。   一如她当年误入猪圈,被吓得花容失色,这一幕便被深深的印在了脑海中。   “莫唤敬嫔了,本宫……”她顿了顿,涩声道:“我以后是王佳贵人了。”   一时间,众人的眼神中就带着恶意了,她往常在嫔位,不管是主动得罪还是被动得罪,主要得罪的人数不胜数,这会子报应便来了。   “王佳贵人啊,您这是犯了什么事,惹来这么大的惩罚,莫不是……”来人是老贵人,她绕着王佳贵人走了一圈,似笑非笑的开口:“被什么狗东西挖了心肝不成。”   要不然怎么敢往景仁宫弄那些腌臜东西,她知道的时候,静的心跳都快要停了,幸而无事,要不然她在这紫禁城,便真的是孤家寡人,连个念想都没有了。   王佳贵人面色一变,往常不屑于搭话的人,如今也能来奚落她几句了,简直孰可忍孰不可忍:“住口。”   她冷笑着开口:“怕不是狗东西来乱吠。”   老贵人言笑晏晏:“是啊,狗东西在乱吠呢,都急了呢,哈哈,你们瞧瞧她。”   她背靠着禧贵妃,平日里谁敢得罪,如今这样说,符合者众多。   气的王佳贵人脸色铁青,却又无法。   和御花园里头的热闹不同,景仁宫里气氛有些别扭。   康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变成了醋溜皇上,你还没靠近,就能闻到一股子酸味。   她费尽心机去猜,仍是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了他,今儿在御花园哄了半晌也没用,后来又被王佳贵人给搅和了,这会儿对方还爱答不理的。   他也不走,就是她打他跟前走过的时候,时不时的冷哼,只差用鼻子拉喷气了。   这么想着,姜染姝有些闷笑,柔声道:“皇上,您心里到底哪里不高兴,您尽管说便是,我粗苯的紧,总是摸不着您心思。”   说着眼巴巴的看着他,就等着他赶紧回答。   康熙冷冷看了她一眼:“哼。”   来劲了是吧,姜染姝也冷冷的回了他一眼,撸了撸袖子,露出白嫩纤细的手腕子来,她含笑走到康熙跟前,呵气如兰:“您可别后悔。”   在康熙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觉得身子一轻,被对方硬生生抱了起来。   “禧贵妃,你放肆!”他爆红着脸冷冷喝骂。   姜染姝不为所动,甚至扯了扯唇角,满不在乎的往室内走去,将康熙往床上一扔,双臂架在他宽阔的肩膀旁,垂眸看向他,执拗的问:“您到底在别扭什么?”   男女之间,那脑回路永远都不可能相同,若是不直说,猜来猜去的,那谁猜得到,再说她也不愿意猜,惯的什么坏毛病。   这么想着,她又往下压了压,娇嫩的唇瓣离对方不过一指距离,好似轻轻一晃就能挨上似得。   康熙气的眼都红了,奋力挣动下,还是奈何不了对方,明明纤细无力的手腕,禁锢起他来,却毫不费力。   “你放肆!”他怒骂,神情像是被惹怒的公狮。   姜染姝樱唇轻抿,认真道:“我不放,您先告诉我,你到底在别扭些什么,这两人之间,若真的存了事,到时候离了心,便再难以和好了。”   冷战向来最是伤人,她也受不了这个。   康熙看着她清澈的双眸,那如烟含雾的双眸好似早晨薄雾间的修竹,隐隐有清朗的气息传来。   他心里不由得泄了气,长叹一声,她说的也对,她不是臣下,在她身上用不了帝王心计,他也耐不住这个,左右只能用男人对女人的法子才成。   “你起来,朕便跟你细细掰扯掰扯。”他肃容开口。   姜染姝也跟着严肃起来,看来这是大事。她松开胳膊,好整以暇的看向他,就等着他开口。 第155章   北风呼啸,不知道从何时起,天地间一片苍茫,稀薄的雾将红墙笼罩,隐隐的透出几分肃穆端庄。   景仁宫中没有摆放火盆,只摆了几支早梅当野趣。   康熙认真的打量着禁锢着他的禧贵妃,对方一如初见,头上簪着通草绒花,若是衣裳妍丽些,便拿白玉簪子压一压,偶尔也会戴着张扬的宝石,倒从未见她戴过点翠。   她面色红润白皙,现下离得近,能清楚的看到上头的细小绒毛,甚至有一种呼吸交缠的错觉。   对方那双眸子生的真好,眼中部微微的院,猫似得天真可爱,偏眼尾上挑斜飞,带出狭长的弧度,那桃花似得风情便娇媚无限了。   这会儿那瞳仁中清晰的映出他的身影,甚至有一种能看出他审视目光的错觉。   那鼻梁又直又挺,刀刻一样锋利的角度,一点都不柔美,和那嫣红的唇配在一起,压住眉眼间喷薄欲出的欲。   生的可真好,他看了三年,怎么都看不腻,每一个弧度都值得他用目光寸寸巡弋。   想要出口的话,在嘴里打了个弯,瞬间委婉起来。   “姝姝,你说起长久,朕倒想起来,若得长久,两人最起码的,便是要心心相印。”他声音低沉好听。   他这话已经不叫暗示,堪称明示。   微微侧眸,作为高高在上的帝王,他从来没有祈求过什么东西,向来都是旁人捧到他跟前来的。   “朕心悦你许久。”他接着说。   风吹的越发邪乎了,天地间黑压压的,窗户被吹的啪啪作响。   姜染姝面色有些僵硬,一时间神情空白,不知道自己该摆出怎样的表情。   她何尝没有萌芽过好感,一个事业成功的男人,他宽肩窄腰硬件顶配,作为男主,他连软件都是顶配的,这样一个出色的人,日日对她温玉软声,小心的哄着。   纵然有时犯浑,那也是难免的,毕竟两个人思维必然存在差异,他们两人之间,还横亘着三百余年的时光。   独宠。   从未想过的字眼,竟然出现在她身上。   她惶恐之余,并不觉得对方是爱她,只会想着,是不是酝酿着什么阴谋,不知何时就将她吞噬殆尽。   况且,前期康熙给她打的预防针太多了。   不管她想不想蹦跶,对方都有可能跳出来,给她冷上几天。   冷暴力何尝不伤人。   她在日日夜夜的冷一冷中,那颗心便真的冷了。   多少次暗夜枯坐,多少次捂被流泪,她自己都记不清了,是她心思不纯,这些她都认了,在她放弃所有的时候,对方告诉她。   他心悦她许久,并对她没有跟他一样的心情,而表示愤怒。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笑话,所有的冷静自持瞬间崩塌,咬着牙,她想要说些什么,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康熙在等答案,可这内室一片寂静,看着眼前的青烟袅袅,他的心,一点点的往下沉。   他想过许多,却怎么也没有设想过,禧贵妃真的不爱他,丁点回应都不愿意给。   “你。”嗓子瞬间干涸到沙哑,康熙茫然抬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这样的状况。   可一眼,他就怔在原地。   禧贵妃哭了。   无声无息。   眼泪珠子一颗一颗往下砸,就像是砸在了他的心上。   旁人哭都是梨花一枝春带雨,间或小声哼咛几声,要多惹人心疼就有多惹人心疼,就算不难过,也要做出楚楚可怜的姿态来。   “你别哭了。”康熙别过脸,轻轻一声长叹,拿出锦帕轻柔的替她擦拭眼泪,看她还哭,咬牙切齿道:“莫哭了,朕往后……”他觉得自己眼眶也有些想红了,狠狠心开口:“往后不逼你了。”   话音刚落的功夫,唇瓣就被温软覆盖。   “皇上。”她哽咽着开口,努力想要克制住堵成一团的喉头,一字一顿道:“若是不爱,这五个孩子,本宫都是为狗生的不成。”   康熙一时间不知道该为爱字高兴,还是该为她说皇上是狗愤怒。   一张脸上表情精彩极了。   她拿起他的手,覆在自己肚子上,那里很平坦,一点都没有赘肉,可是和少女的紧致比起来,总是要软上那么三分。   “这肚子,鼓起来两次了。”她唇角含笑,眼中却包着泪:“我也在鬼门关,过了两道。”   风越来越大,吹的窗户啪啪作响,眼瞧着就像是要下暴雨似得。   “若不是爱惨了您,谁会甘之如饴。”   她的话语很轻,在瓢泼大雨下来的时候,如同炸雷一样响在康熙耳旁。   ……   两人相顾无言,一时间神情都有些复杂。   若是说姜染姝一点付出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她作为承受方,固然会接受很多来自男人的物质馈赠,可要说完全靠着对方养,她已经脱离这个状态了。   她的玻璃方子献上去后,所有盈利都会分她三成,只一年的收益,就够她一辈子也花用不完。   经济条件独立,是一切的根本。   更别提她还开了花酱铺子,只这一条,便够她日常吃用了。   来自一个佛系买手的自信。   而康熙呢,他作为帝王,女人对他来说是锦上添花,不管他有意无意,都会有无数女人蜂拥而至,献上他想到想不到的一切。   这是一种不平等的关系,甚至永远无法平等的关系。   只要他愿意,哪怕是臣妻,也只有拱手相让的份。   两人之间的矛盾,与其说是康熙对于禧贵妃对他的漠视敷衍不满,更准确的是,他想要更多。   他觉得目前不够,想要内心被填满,时时刻刻耳鬓厮磨,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内心便涌现出无数焦虑来,这就像是一个隐形陷阱里面的铁夹,他的脚时不时会被夹住,痛的他难受。   “姝姝。”康熙低喃,声音中带着自己都能察觉到的茫然不满。   “皇上。”姜染姝抿唇轻笑,眉眼映着烛火,温柔极了:“外头下雪了。”   这是初雪,方才雪籽噼里啪啦合着雨水砸下来,现下只剩下鹅毛大雪,跟飞絮似得,纷纷扬扬落下。   康熙一时有些怔然,他重复:“下雪了。”   姜染姝轻轻嗯了一声,歪着头开口:“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她的神色淡然又坚定,一如往常,可康熙还是从那淡然中,自己扣了点糖吃,这种淡然,又何尝不是笃定爱他。   “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吗?”他低低的笑,神色间隐隐带着悲呛。   他打从小就在琢磨人心,能哄得了一时,哄不了他一世,他说过闹过,没想到啊,他玄烨,也有爱而不得那一天。   姜染姝心中烦躁起来,这种超出掌控的感觉让她有些茫然。   打从穿越后,她就发过誓,定然要守好本心,一如当年网络上非常流行的一句话。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她不是一个人,她后头还有姜家,还有五个孩子,都随着她的命运变迁。   若她这里出了差错,其他人必然会被牵连,这是她不愿意接受的接过。   说什么爱,跟普通人都不敢说爱,她如何敢跟帝王谈情说爱。   他能爱她三年、五年,那么十年后呢,她年近三十,眼角会有浅淡的鱼尾纹,皮肤也不再紧致,会失去少女的通透精灵感。   而这后宫中,会有数不清魅力无双的少女,她们能为了皇上献上一切,到了那个时候,她又该如何。   历史上的宠妃,哪有几个结局好的,说句实在话,她有些退缩了,保住现下的贵妃之位,便足够她后半生了。   她以为康熙觉得她不把爱挂在嘴边上就是不爱,可她也表白了,对方完全不吃她这一套。   到底是他觉得不爱,还是他不信任她。   帝王多疑,就算她真的爱他无法自拔,像佟贵妃那样,像宫中无数个女人那样,他会相信吗?   曾经康熙跟她说过,这后宫的女人各有目的,鲜少有真感情的。   可她身处局外,倒能清晰的看出来,有的人确实因他的身份而爱他,可又有些人,因为他这个人而爱他。   炽热而专注,献上满腔热情。   “皇上,我累了。”姜染姝眉眼间显出疲惫来,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一时间茫然极了,素日里来的端方大气淡泊如水,好像是平静的湖面有人不停的在打漂,泛起阵阵不规则的涟漪,连同着心情也跟着激荡起来。   康熙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冷声道:“那朕便走了。”   说完大踏步离去了,赖嬷嬷看着他拂袖而去,神色不由得惊恐起来,这上次闹过一次别扭了,这怎的又气势汹汹的走了。   “贵主。”赖嬷嬷小心翼翼的看着姜染姝神色,试探着问:“皇上,这是怎么了?”   茫然的摇了摇头,姜染姝想,都说七年之痒,怎的她们这三年就痒起来了。   无数个日日夜夜的陪伴,无数次深入浅出的交流,无数回的耳鬓厮磨,这一刻都变得模糊起来。   “我累了。”姜染姝说完这一句,便往屋里头走去,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望向帐子,心里头纠结极了,太多的想法纠缠在一起,如同解不开的乱麻般,让人烦忧。   她到底该从此和康熙冷下来,保持现有的好感,这种欲罢不能欲求不得的张弛,还是努力的解决问题,让两人重新变得热乎起来。   她担心的是,当真正好起来之后,对方吃够了这口味,想要换换的时候,她付出一片真心落得一场空,又该何去何从。   作者有话要说:   康康:反正她都不难受,她只要自由,她都不会理会我的感受。 第156章   寒风料峭,不知从何时起,连御花园都变得干枯起来,树干上一片叶子都没有,光秃秃的。   “您瞧这蟹纹簪如何?”半夏拿着一只点翠簪子笑吟吟的呈上来,这小东西做的精致,蟹爪部分是点翠,蟹壳部分是珊瑚,两只眼睛用的珍珠,精致极了。   随意的瞟了一眼,姜染姝又怏怏的趴在软榻上,无神的发呆。   这宫里头的东西看多了,也就那个样,无非都是一些珍贵的珠宝做出来的,宫廷御造自成一派,她已经戴够了。   甚至有一种绑马尾的冲动。   赖嬷嬷年岁大了,整个人身体没那么好,急的嘴角起了两个大燎泡,心里跟火烧的似得,却没有办法。   看着皇上半个月都没来景仁宫,贵妃娘娘也是一副无力状态,这宫里头的气都快散了。   宫人们出去,都不敢大声说话,就怕真的失宠了,这往后得罪的人多日子不好过。   “您好歹想想法子,总这样也不成。”赖嬷嬷小心翼翼的劝。   道理大家都懂,可真是要做,心理那关就过不去,她想不明白的点是康熙到底在纠结什么,她要是没想明白,再送到别人眼前,最后还是要闹的不欢而散。   “就算没法子,您好歹也吃用些东西,瞧瞧您都瘦了。”赖嬷嬷最急的地方在这里,贵妃娘娘胃口不大好,一直吃不下,总是戳几口就放下了,她本来就瘦,这一瘦又先瘦脸,可以说瘦那么一星半点的就很明显了。   姜染姝懒懒的看了午膳一眼,摇了摇头,还是有些不想吃。   半夏也跟着着急,这主子胃口不好,就是她们这些伺候的人不尽心。   “行了,待本宫缓几日就好。”这种堪称人生大事,对于以后的人生是有决策作用的,她能吃的下饭才怪。   乾清宫。   “她今儿吃用的可香甜?”   “照旧。”   来自主仆间的冷漠对话,在寂静的大殿中响起。   康熙扔下手中朱笔,终于按捺不住,起身往景仁宫走去。他这些日子,也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想着两人以后的路到底该怎么走。   说到底还是他贪心了,想要更多,原本想着她年岁小,还没有开窍,不懂这个也是应当的,可谁曾想,三年过去了,孩子都生五个了,她竟然还不懂情爱,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乾清宫和景仁宫很近,他这些日子,一直立在三楼看向景仁宫,那里的灯笼亮了又灭,人群走动中,他都猜测,禧贵妃这会儿在做什么。   也在想,对方有没有想他。   更是止不住的想,这个皇位上换了个人,她会不会依旧是这种娇媚撩人的态度,惹的人欲罢不能,却又含笑走过。   景仁宫里头很安静,奴才们都蹑手蹑脚的,很是小心,这在以前是不曾有的。   只要她主子得宠,奴才们再压抑,也会有三分张狂出来。   她打从得宠后,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薄唇紧绷,康熙大踏步走了进去,听着错愕的通传声,他不禁在想,禧贵妃也不知道在做什么,会不会也跟他一样,期盼着见到对方。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志看的这韶光贱。”   婉转细腻的昆腔响起,是他从不曾听过的女音。   立在晶簾后头听了一会儿,他才收拾好复杂的心情,踏步往内室走去。   禧贵妃穿着素白的家常便服,一丝花纹也没有,单薄的夹袄衬得她身形消瘦,乍一看有些细骨伶仃的感觉。   “姝姝。”他低声唤,一如往常。   那个会含笑望过来的女子,这会儿却僵在原地,怎么也不肯回眸。   姜染姝觉得有些懵,她今儿绑着两条麻花辫,素面朝天的,如何能见驾,怎的说来就来,一声招呼也不打。   “姝姝。”康熙心里那些小雀跃也跟着冷静下来,他又低低的喊了一声。   姜染姝仍是不肯回头,她有点方。   这一下,康熙的心里冰凉起来,他愿意什么都不计较了,却万万没想到,就算他来了,对方也不愿意见他。   “那朕走了。”   低落的男声响起,康熙转身,还未踏步,腰带就被一根皙白的手指给勾住了。   “皇上。”怯生生的女声响起,他怕听到自己不愿意听的声音,扭头又要走,可那细细的指尖明明很脆弱,却是他无法撼动的力量。   满心崩溃的康熙,不知道这种感觉可以用日狗来形容。   他抿了抿唇,垂眸看向那透着粉白的指尖,唇角不受控制的微勾,嘴里却冷漠道:“怎的?有事。”   姜染姝眨了眨眼,她这会儿突然想明白了,这被宠爱的有恃无恐,她作为被宠爱的一方,只要脸皮够厚,怕什么断井残垣,她肯定是赏心悦事!   豁然开朗的她,笑吟吟的勾着他腰带往自己身边拉,把素面朝天的自己呈现在对方面前,嘟着嘴在上头亲了一口,欣然道:“等您等了这么久,还以为真的失……”宠字在康熙冷厉的目光下被吞了回去。   “放肆。”康熙一脸阴沉,冷漠开口。   谁知道却镇不住那个往常一脸淡然的女人,她叉着腰欺身过来,纤白的手指扭了扭龙耳,哼笑道:“差点被您带沟里去了,这几日可愁坏我了!”   她说的理直气壮,康熙忍不住龇了龇牙,她怕是对自己的力气有误解,这样扭他耳朵,他想喊疼。   “疼不疼。”她还坏心眼的问。   康熙绷着的脸终于绷不住了,唇角露出清浅的笑意来,两人像是个傻子似得,蹲在对方跟前,看着对方笑。   “说实在的,当初下定决心爬床的时候,真的很怕。”姜染姝感慨,在康熙望过来的时候,又忍不住勾唇笑了。   “您的魅力,是毋庸置疑的,您莫忘了,打从开始的时候,主动的那个人是我。”姜染姝很是笃定的开口,她才没有主动,都是原主。   只不过爬床这一步,是她自己走的,当初想的也是,有这么一个小鲜肉,当是春梦了,睡一睡倒也挺好。   毕竟谁能想到,睡着的时候看到一个辫子男,就能清楚的认识到自己是穿越了。   她似是陷入回忆中,连眼神都变得悠远起来。   “想要在您身边长久,以我包衣旗的身份,首先一个张狂就是要不得的,多想也是不成的,只要您能来看一看我,那便是天大的荣幸了,谁还敢想太多。”反正她是敢的。   “您最烦人恃宠而骄,一直都没有掩饰这种态度,我在你跟前日日晃悠,又怎么会琢磨不到,在您身体力行下,自然是贯彻到底了。”   所以这会儿,你来说我表现的不够爱你,那不是搞笑吗?   “再说了,我爱不爱您,您真的不知道吗?”   若真是表现的丝毫不爱,他怎么可能还日日过来,又不是受虐狂。   都说想骗过别人,就要先骗过自己,而她,就是从这一步先走的。   她眼神中是晶亮的光芒,先前的茫然再也不见,能叉着腰怼的他无话可说。   “朕以为,你只是爱……”抿了抿唇,康熙心里涌出几分难以言喻的委屈,剩下的话怎么也说不出。   朕以为,你只是爱皇上的身份,爱他的皮肉,爱他的权势地位。   姜染姝闻言忍不住笑了:“您知道您现在像什么吗?”   “什么?”   “怨妇啊。”   “放肆!”   最近这些日子,他记不清自己说过多少个放肆,唯独今儿让他忍不住开怀大笑。   “所以,这就是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么。”康熙抿着唇笑。   姜染姝点头,严肃道:“皇上,您在这个位置上,必定多疑,可您要记住一点,无论如何,我都会立在你身后,爱你永不移!”   他不就是爱听情话吗?说给他听。   康熙:……   他心中升起淡淡的后悔,这禧贵妃越来越放肆了。   可他好喜欢。   “你一直都爱拘着自己,不管做什么,都先把规矩放在前头,可朕跟你说过无数次,立在你的位置上,你能做的,远远比你想做的更多。”康熙承诺。   这话姜染姝就不愿意听了,她无奈道:“那您又怎知,不是我本性如此呢?”   要真的是压抑,谁能压抑这么久,谁又能真正压抑的连所有人都骗过。   她这些日子,认真的梳理她对康熙的感觉,原本她将爱不爱什么的,都深深埋起,不去思索这个问题,只随着本心生活。   可对方既然提出来,她就要好生的理一理。   她原本以为,自己把对方当上司这一条做的很好,可事实上,日日耳鬓厮磨的男女,说什么纯洁的友情,那都是骗人的。   什么事情都做了,完了来一句不爱,她又不是动物,谁的床都上的。   “说起来,您对我可真够绝的。”姜染姝似笑非笑的看向康熙,开始算总账了。   这一次闹的这么僵,何尝没有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感情,无法处理之后的混乱。   康熙摸了摸鼻子,舔着脸上前,歪着头提议:“要不,你再扭朕几下,消消气?”反正冷战是不可能冷战了。   他不过半月没看到她,想的心都碎了。   喝茶的时候眼前是她,用膳的时候眼前是她,就连梦里,也是她在嬉笑怒骂。   “扭您?”姜染姝冷漠的拍开那凑过来的清隽脸庞,傲慢道:“那不成,要亲一口才原谅您。”   康熙眯了眯眼,面上一片高深,不动声色。   “那如何使得。”   作者有话要说:   康熙把嘴凑过来:使不得使不得。 第157章   天越发的冷了。   下雪倒成了常事,隔三差五的,总是要下那么一场,大雪小雪,地上的雪化了又堆,堆了又化。   转眼间就是过年了。   姜染姝懒洋洋的喝着红汤,抬眸望向廊下的红灯笼,这一到这时节,好似满目都是红。   “节礼可都备好了?”她问。   赖嬷嬷笑着应了,脸上不知何时起有了褶,鬓角也添上几分斑白。   “喵呜~!”余年猛一下窜过来,伸着自己的爪爪要给主人看。   暹罗猫有一个特性,在比较冷的地方,身上的毛发会慢慢变黑,大概就是从小仙女变成铁憨憨的距离。   关键它聪明,知道自己会变黑之后,天天盯着自己的爪爪看,当终于也冷的变黑之后,它终于承受不住这种痛苦,抬着爪爪来找主人了。   姜染姝在余年强烈要求下,捧着它的爪爪看了半晌,最后只能无奈宣布,她实在无能为力,拿这个没有办法。   余年猫脸上全是不可置信,好像在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竟然眼睁睁的看着它变黑。   “喵呜~”救命,我不要变黑。   然而事实不以它的意志为转移,该黑的爪爪还是黑的。   明瑞哒哒哒的跑过来,上手就撸住余年的后颈皮,跟着上书房学习还不满足的龙凤胎,现在已经跟着武师傅哼哼哈嘿了。   两人年岁还小,也不是真正习武,就是跟着多跑跳,把多余的精力使出来,省的整天嗨的跟什么似得。   “明瑞,你别玩它,它害怕的。”是的,明瑞从小时候的可爱,长大后就有点熊了。   她特别喜欢小猫小狗,表达喜爱的法子也是时时刻刻的搂在怀里不放松,可她年纪小,下手没轻没重,经常抟的余年嗷嗷叫,偏余年最是宠爱她,轻易不肯伸爪子,只嗷嗷惨叫,听的人格外心疼。   明瑞又觉得它叫就是开心,玩的更欢乐,这个误会让人很无语了。   姜染姝又阻止了几次,余年还往明瑞跟前凑,她就知道了,人家一个远大一个愿挨,她在这搅和,着实让人不适。   看着小豆丁大笑着抱起余年离去,留下她阻止的手还没伸出去。   “瞧把她皮的。”姜染姝碎碎念,被来找她的康熙听到了,就问:“怎么了?”   他现在有事没事都要路过景仁宫一下,简直了,好像政事不忙了似得。   “您又路过了?”她歪着头问。   “嗯。”康熙慢条斯理的点头,不就是自打脸,他已经习惯了。   前几日两人拌嘴,他甩袖走了,禧贵妃就撂下狠话,让他有本事别来了。   不来是不可能的,他这稍微一忙完,脚就有自己的想法,一个劲非得来景仁宫。   “有你哥哥的消息,要不要听。”康熙在禧贵妃要把他推出去的一瞬间开口道。   姜染姝收回手,冷哼一声,嫩白的小脸蛋上满是遮不住的笑意:“哎哟,爷快里面请。”   “翠花,上好茶。”   “翠柳,上好烟。”   她皮了一下,就见康熙僵硬着脸,一脸不知所措的伸着手,那手中那拿着一本小札,无语的看着她。   小札上头写着姝妹亲启,一看就是姜染斐的字体,铁画银钩中带着几分娟秀儒雅,好看极了。   姜染姝赶紧接过捧在怀里,殷勤的上前来,伸出玉白的双手,捏住康熙宽阔的肩膀,力度适中的给他揉着肩,还特别有服务意识的问:“可还行?觉得如何?”   康熙闭着眼,老神在在的指挥:“往左点。”   见对方乖巧的依言往左,便又惬意开口:“往右点。”   这样左左右右的,没一会儿功夫姜染姝就撂挑子不干了,她力气大,这捏肩最累的不是放大力气,而是要控制力气,不能给他捏疼了,可以说非常累了。   “哥哥在沙俄那边,可还好?”对方在边界不明的地方建立军事堡垒,这就是一种挑衅。   康熙点头,姜染斐去是作为翻译官、谈判官去的,他的底气来源于军队。   这时候刚跟三藩打完,最是艰难的时候,可也不行,就像禧贵妃说的那样,我大清国土,那是一寸都不能少,该是他的,怎么也不能给旁人。   “还成,对方无意那片荒凉的地方。”一如他当初,对这片土地,也不是很想要,地广人稀,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   有了中原之后,谁还想回到苦寒之地。   这就是谈判比较顺利了,姜染姝顿时笑开了:“这能兵不血刃的解决是最好的。”现下是真的艰难,不管是什么人,一个都不能少。   “现下流民、乞丐又比较多,除却懒汉外,许多都是流民。”这流民在成为流民之前,那可都是良民,这样的人,用来开荒最好不过,但凡能活下来,谁愿意去做朝不保夕的流民。   况且很多人还拖家带口的,并不是单单一两个人而已。   她猛不丁的说起这个,虽说没有说详细,但是康熙瞬间意会,这说的是流民可以用良民的身份,统统遣往两国边境,这样半强迫半利诱,倒是一个好法子。   “唔。”康熙目光悠远的望着她,浅声道:“朕知道了。”   说着两人就有些安静,自打之前说开之后,那点子小矫情小别扭尽数褪去,复又生出尴尬来,特别是康熙,他作为一国帝王,手中掌握着万万人的生杀大权,却为着小情小爱患得患失,简直都不像他了。   “这又刮起妖风,今年可别有雪灾啊。”这是个说不好的事情,着实比较玄乎,因为雪下的太过频繁,那小麦肯定是抗不得这么冻,叶子倒还好些,那苗根一冻,就彻底的枯死了。   康熙也比较愁这个事,跟户部尚书对接了好几次,又叫上钦天监的主事商议,最后结果都是不容乐观。   天灾人祸,在这个时候着实无奈。   就算是在后世,那次雪灾也着实损毁严重,想起来就令人记忆犹新。   两人对视一眼,又沉默下来。   “你……”   “你……”   两人对视一眼,复又笑起来,姜染姝柔声开口:“现下冷,不若今儿吃锅子如何?热腾腾的羊肉锅子,再温上一壶酒,咱俩好生的喝一杯。”   说起来两人还没有一道喝过酒,前次灌了他一坛子百花酿,便再没有多的了。   “成,一边吃,一边喝,倒也是个趣味。”康熙接道。   既然达成共识,姜染姝索性挽起袖子,兴致勃勃道:“看我给您大展身手,您就等着吧。”   心情好的时候,自己下厨,做自己最喜欢的口味,是一件极开心的事。   厨房也是一处掌控地,这里你可以随心所欲的放自己喜欢的调料,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恰恰好是自己最爱的味道。   “朕帮你。”康熙温声含笑,疏朗的眉眼中,透出几分缱绻来。   两人手牵着手,一道说说笑笑的往小厨房来,景仁宫众人看到就忍不住松了一口气,这主子之间闹别扭,最难受的是奴才们,就怕一个不小心撞到枪口上,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而主子心情好,自然仁善几分,能放过的就放过了。   “海带光要根部吧?肉比较厚,口感好些。”   “成,听你的。”   “这木耳呢,是要切小些,还是就这样?”   “根去掉便成,太小不好夹,这东西又不入味。”   ……   两人絮絮的说着小话,就听嘻嘻哈哈的声音传来,接着一个小炮弹直接冲了进来:“贵母妃,快看儿臣掏的鸟蛋!”   这鸟窝他半年前就盯上了,每天都要上去看看,今儿可算是好,被他摸出来几颗小小的鹌鹑蛋。   为了防止被奴才们掏了,不管谁打从那过,只要多看鸟窝两眼,他都会着重警告,时间久了,谁都知道那里有个鸟窝是被他盯上了,旁人都不许动。   “哟,这么厉害啊,等会儿做个你吃。”姜染姝顺口应了一句。   胤祧听着,瞬间就崩溃了:“小鸟那么可爱,怎么能吃小鸟呢?”   姜染姝也有些怔:“不是吃的吗?”   “养的,要养的!你看它的皮是花的,跟鸡蛋不一样,您不能吃它的。”胤祧用你怎么这样的眼神看着她,一脸你不可理喻,你冷酷无情。   摸了摸鼻子,康熙出来打圆场:“吃也行,养也行,是谁的谁做主。”   这话一听就不是向着他的,胤祧不服气,急着辩解道:“小生命多可爱啊,我们要慈悲,你为什么要吃它。”   他满脸不解,甚是不明白这其中的逻辑关系。   姜染姝:“……”   一时竟无言以对,想起前世一个段子,兔兔那么可爱,到底是红烧还是爆炒?答:那当然是麻辣啊。   “对不起,贵母妃一时没能意会你的意思,下次一定问清楚好不好。”   姜染姝表示自己是一个知错就改的好妈妈。   “嗯,我原谅你了。”胤祧特别大方的摆手,捧着自己的鸟蛋,迈着八字步出去了。   放在大人身上官威十足的走法,放在小孩子身上有些可爱,跟小鸭子似得,一摇一摆的。   “这孩子。”康熙看着他的背影皱眉,时下讲究无条件顺从父母,他这样跟母亲呛声是不对的。   可看禧贵妃一脸不在意,康熙想,他得找个机会好生说道说道,孩子的教育可是大问题,一点都容不得马虎,像她今天的态度就不行。   “怎么了?”姜染姝歪着头问。   康熙负手而立,一脸严肃:“你很会教孩子,棒极了!”他夸赞,差点竖起大拇指,来表示自己真诚的赞同,那表情真挚极了。 第158章   姜染姝狐疑的望了他一眼,就像是康熙很不好忽悠一样,跟着他时日久了,她也没那么好骗了。   “真的。”康熙强调。   他越是这样说,她便知道,这真的是忽悠她的了。   “眼下就是各妃嫔的册封礼了,和热热闹闹的年一起,倒也挺好。”姜染姝转移话题。   这样以来,宫里头高位妃嫔就多了,许多都是宫里头的老人了,十来年的伺候康熙,从如花少女,到红颜不在,终于熬出头了。   就连她都隐隐觉得康熙有些抠门吝啬,在位份这个问题上,他很会计较,等闲不愿意吃亏。   “是啊,到时候,你就要忙了。”康熙挑眉,一脸看戏的表情。   一般情况下,嫔妃受封,都要接受训诫,而这训诫,是由位份最高的那一个人完成,有皇后的时候,这个活计就是皇后的,以往后位空悬,都是作为贵妃的佟氏来训诫。   现下她退居二线,在她前头的是禧贵妃,那么这个活动,就只能禧贵妃来进行了。   “咦,那我是不是要认真写稿子,来一番激情澎湃的演讲?”姜染姝说着,忍不住摩拳擦掌,她清了清嗓子,端坐在太师椅上,拿出贵妃的架势来,拿腔作调的开口:“诸位姐妹请起,即入了宫门,你我就是一家子姐妹,理当为皇上承接雨露、绵延子嗣,若是谁有功,本宫必然重重有赏。”   她说着还端起茶盏,像模像样的抿了一口。   期待的看向康熙,就见对方一脸不忍直视,看着她就像是看着一个沙雕。   “不是这样的吗?”她以前看电视都是这样的。   之前佟贵妃是怎么训诫她来着?她不愿意听,都给忘了。   康熙沉默半晌,弱弱开口:“你开心就好。”   什么承接雨露,她怎么不说的更露骨一点,往她跟前又欺近了些,康熙凑到她耳边轻轻呵气:“可朕只想让你承接雨露。”他意味深长的说道。   姜染姝眯了眯眼,也学着他的样子,反凑了回去,在他耳边呵气:“玄烨哥哥,您难不成还想让旁人承接雨露不成。”她声音故意娇嗲的不像话,甜腻腻的如糖似蜜。   承接雨露被她咬字咬的极清晰,那如兰香气恨不能直接往心眼里钻,康熙激灵灵的打了个寒战,颇有些受不了的抖了抖,“你好生说话,做什么怪模怪样。”   说着又欲盖弥彰的抖了抖袍子,侧着身坐下,严肃开口:“往后不许跟别人这样说话。”   姜染姝有些不以为意:“宫里头都是女人,怕什么。”   想要找个男人太难了,基本就没有看到过,御前行走侍卫,倒是有男人,可对方压根不敢抬头看她,她也无意做秽乱宫闱的事。   对此,康熙持不同意见:“女人也不行。”她跟老贵人就走的太近,有时候还喜欢腻歪在一起,挤挤挨挨的凑着说小话,简直孰可忍孰不可忍。   他都没那么多功夫跟禧贵妃挨在一起,凭什么老贵人可以。   这一次特意没升她的位份,就是让她好生想想!   “女人也不行么?”姜染姝若有所思,她目光如电的看向康熙,炯炯有神的视线让康熙有些不自在的别开脸:“所以……老贵人的事?”   聪明人之间,话不用说完,彼此都是明白的。   康熙摸了摸鼻子,尴尬的看天看地,就是不肯看禧贵妃,一边故作若无其事的开口:“她不合朕心意。”跟他抢女人,没降位份都是好的。   这是他随口找的借口,并且越想越觉得自己有道理,这简直是个万能理由,不肯升级,那肯定是不合他意。   心里定了定,一转头就见禧贵妃似笑非笑的望着他,说出来的话也格外意味深长:“所以,升位份的,都很和你意?”她这就是抠字眼,加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   可康熙却一时哑然,只认真看向她,道:“老贵人家里头情况复杂,能走到这一步,已经是最终了。”倒也不全是他的缘故。   姜染姝点头,道理她都懂,可是她很喜欢老贵人,就最后努力一把:“她一个人已经很可怜了,若是没有位份撑着,往后的日子又该怎么过。”可要是给她升位份,那就是嫔了,康熙有些不愿意。   “你我各退一步,不如赐她个封号如何?”   看着康熙为难的神色,姜染姝摸了摸下巴,免为其然的应下:“成,但是这封号,要有特殊含义一点,一听就知道颇受宠爱。”像是什么平、丽、慎、谨带着告诫意味就不行。   对于这个,康熙就有些可有可无了:“等礼部拟出来,你们自己挑,这点自由还是肯给的。”   两人絮絮的说起很多,康熙有些恋恋不舍的走了,他觉得跟禧贵妃在一起,哪怕是说说天气呢,也令人心情愉悦。   “您回见。”姜染姝敷衍的挥了挥帕子,接着忙活自己的了。   她现在升上贵妃,很多事情都从佟贵妃那里揽了过来,今儿康熙给她派个这差事,明儿派个那差事的,不知不觉间,除了原本就有的花木,她现在还负责织造局、制造局等,可以说也很忙碌了,特别她是新手,很多处理的并不得心用手,这其中弯弯绕绕又多,还得慢慢梳理才是。   “织造局新进的那一批缎子如何?”姜染姝慢条斯理的问,掌事嬷嬷跪在底下,特别谦卑的开口:“奴婢已经查验过了,花色质量都没得挑,瞧着就好。”   这新到了负责人手下,掌事嬷嬷有些谨慎,往常也不是没有打过招呼,对方看似面团一样的人,可在短短时间毫发无伤的走到这一步,说她是个傻白甜,也就皇上信了。   “可有什么新意?”   见主子发话了,掌事嬷嬷便笑着回:“因是年下,纹色都以吉祥稳妥为主。”   既然稳妥,那就是没什么新意了,姜染姝明了,转而又问起旁的来:“宫人们的年衣可做好了?”这也是个比较重要的事,当初她做宫人的时候,对于年衣那是深有体会的。   只发那么一件,又规定过年必须穿的簇新,什么都要新样子,让主子看的高兴。   她那时候已经特殊了,倒还好,今儿康熙赏一件,明儿赏一件的,倒换的过来,可身旁的宫人就不成了。   只有那么一件,还必须省着穿,一到下值的时候,赶紧脱下,穿上旧衣裳,洗也不敢洗,不洗又脏,让人恨不得直接把衣裳给供起来,比伺候主子还小心。   这今年冷的跟什么似得,再像往年一样,冬季只发两套衣裳,要么脏着穿,要么湿着穿,都是极不妥当的。   “做好了,做好了。”掌事嬷嬷脸上有几分喜色出来,往年都是赏银,这东西对于小姑娘有用,对于她们积年在宫里头的嬷嬷来说,已经看淡了,钱在手里,看着也不少,可在这宫里头,是买不了一件衣裳的,还不如直接发了棉衣、棉鞋,这样实惠。   一问一答很快,等看过之后,又换了制造局管事来,这织造局和制造局向来分不开,一件衣裳要有一件首饰来配,这一件首饰,自然也要一件衣裳来配。   等见过管事之后,已是暮色四合,她点着灯,开始看账簿,这东西也紧要,会不会被奴才欺瞒,靠的就是这个。   历史上出过二两银子一个鸡蛋的事,作为一国帝王,被欺上瞒下的连个鸡蛋都舍不得吃,何尝不是败国之兆。   康熙对这一块很重视,加上如今大清所向披靡如日中天的,奴才们都还没有起来,勾连的还不严重,轻易没有人敢这样。   “这天冷的很,您看着吃萝卜炖羊肉如何?”半夏笑吟吟的来问。   姜染姝点头,她对这个没什么要求。   “再汆几个丸子,就当一餐饭了。”如今什么都吃得,对口腹之欲反而没那么看重,填饱肚子就觉得很舒适了。   以前做宫女的时候,总是很馋,这个也想吃,那个也想吃,大抵就是因为吃不到。   “成,您等着,一会儿给您呈上来。”莲生笑吟吟的下去了。   她不怕主子点单,就怕主子不点单,你自己揣摩着来,总有揣摩不到的时候,这主子心情不好,难免要吃挂落,就算主子不说,可只要少吃几口,赖嬷嬷就要来训她。   谁让主子瘦呢,她这么辛苦的养,她自己吃边角料都胖了几十斤,主子却依旧窈窕,那腰肢细的还没有她大腿粗,可以说非常无理取闹了。   要说吃的也不少,主子吃起东西来,很慢很优雅,可那一桌子菜,她也能消耗不少,可气人的是,就是不长肉。   她想跟同行显摆,说她厨艺好,可旁人不信,毕竟她养过的主子没胖,有时候还会再瘦那么两斤。   “您多吃用些。”莲生觉得自己努力的空间还很大。   姜染姝笑着点头,这时日久了,莲生纠结的地方她也知道,可说句气人的,她这身体,就是个易瘦体质,随心吃喝就是不胖。   “行了,不会治你罪,你要反着想,本宫没瘦,就是你给养胖了。”她很没有诚意的安慰。   莲生一脸纠结的下去了,她整天泡在厨房里,那叫个白白嫩嫩肥嘟嘟,在西马柳条的宫里头,着实看着喜人的紧,姜染姝很喜欢她。   “胡说!”康熙肃容走了进来,视线打从她细韧的腰肢上扫过,不满道:“胖一点才有福气,你现在风一吹就倒,每每你出门,朕就担心的紧。”   毕竟冬日妖风大,吹倒了吹跑了,他去哪寻一个禧贵妃来。   作者有话要说:   某日夜里,姝姝扶着腰:你对着我的腰发誓,你真喜欢胖的?   康康若无其事的挪开手,淡然点头:你什么样朕都喜欢,快,安歇吧。 第159章   “前儿新得了一件手表,你若是喜欢,便拿来给你用。”康熙突然隐含骄矜的开口。   “我大清制的?”姜染姝问,她神色中带着理所当然,说的康熙一噎,那可是手表,她怎的说得出口。   “不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开口一说,瞬间心里难受起来,有好东西显摆,竟然不是我大清所有,这让一国帝王心里不大痛快。   果然就见禧贵妃甩过来一个既然不是,你有什么好嘚瑟的表情。   康熙一时噎住,竟不知说什么才好了,这么想着,他心里发了狠,厉声道:“终有一天,我大清也会有手表的,不就是手表,多简单的事。”   现在有商队知道大清人傻钱多,有了新玩意,总是第一时间往这么运,说这是第一批手表,打从有了,就赶紧运了过来,可以说是诚意满满。   可这会儿被禧贵妃这么一说,他瞬间觉得自己有点傻。   姜染姝深沉点头:“既然您这么说,我姑且这么一信。”她这样的态度,让康熙心里有些不大舒坦。   她是故意的,不得不说,大清在工业萌芽期落后了,若是她这样的态度,能激起康熙的好胜心,从而去重视这个事情,倒也是一件好事。   银质的表盘很漂亮,初期的手表是有些笨重的,可也带着时代的印记,看着有些可爱起来。   在康熙离去之后,姜染姝赶紧拿起手表,珍惜的带上,她一定要妥善保管,这要是放的时间久了,必然会变成珍贵的孤品,拿出来随便一出手,就是不少银钱。   虽然说她的孩子姓爱新觉罗,以后可能会变成觉罗氏,但是吃穿是不愁的,要么就直接灭队。   可还是想给后世留点什么,往后旁人会指着这表说:“你看这是当初康熙朝禧贵妃用过的表,很有纪念意义,代表着……”   这么想着,姜染姝不由得黑线,她这也想的太远了些。   将表仔细的收起,她转而在仔细的想这个问题,其实大清的工业也还行,但是更多的关注其他方面,所以工业也就滞后了,特别是后期的时候,太过闭关锁国,因此落后世界太多。   “贵妃娘娘,前儿内务府进贡上来一批西洋玩意儿,您瞧着可还喜欢?”这东西缺见的很,一般情况下,只有宫里头才有。   一般情况下,略有瑕疵的也有有人抢着要,毕竟物以稀为贵,等闲见不到的时候,就越发喜欢了。   姜染姝皱眉看了看,她对这些玩意儿真心不感兴趣,后世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这个时候所谓的珍稀物件,放在后世珍贵所在,也就是古董了,比起质量什么的,可真是拿不出手。   “制造局、工部都送去些,让人仿着制,模样不用管,主要把技术学过来。”姜染姝想了想,还是说道,她这会儿拿着也是摆到库房里头,这时候的审美着实比不上后世。   底下送东西的人脸都僵了,贵妃娘娘这意思,是觉得这东西不好还是怎么的?到底犯了什么忌讳,竟然让人如此惶恐不安。   姜染姝想了想,安抚道:“无事,左右我们都有才是最好的,就这么几个,分又分不过来,不如自己学会了,到时候家家户户都摆上,不比什么都强。”   奴才还是有些不明白,这有了好东西,自然是越少越好,哪有让家家户户都有的道理,这还怎么让主子显得特殊些。   旁人都有的东西,还怎么往主子的屋里摆。   揣着一肚子疑惑,管事的带着宫人离去,看着手里千金换来的珍宝,她觉得有些怀疑人生,这些东西,真的都是些西贝货?不值得珍惜不成。   等拿去制造局、工部之后,大家的表情也不比她好多少,个个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工部尚书对着禧贵妃娘娘赐下来的一块怀表,表示深切的绝望,这东西怎么弄,简直让人无从下手,时下压根没有这种技术,就算仿,也仿不出来。   他捧着小匣子,跪在乾清宫跟前求见,这意思也很简单了,皇上后妃闹出来的事,自然只有皇上管得住,这来找皇上绝对没错,再说了,他也不敢下手拆,若是皇上亲自点头,他不管怎么拆,那都是没问题的。   “皇上传您进去。”梁九功一甩拂尘,笑的特别和蔼。   工部尚书觉得头疼就对了,皇上也觉得头疼呢,回来看着剩下那一只手表,苦大深仇的盯了半晌。   “爱卿不必拘礼,快请坐。”康熙的态度相当和蔼可亲,这工部尚书的脑袋就有些疼,能坐到这位置上,大家都是互相磨合过的,对方的意思一看就明白了。   一个想说你自己后院的人,你自己解决,一个想说这是贵妃给你的差事,你自己解决。   反正回去找禧贵妃的麻烦,是不可能的。   “皇上,奴才才疏学浅,实在无可奈何啊。”工部尚书这话一出,那就是哭困难,而工部最困难的地方,自然是经费了。   平三藩降台湾,这种打仗的事最是耗钱,其他事自然要往后排排了,比如说工部的事。   “禧贵妃治下的庄子产出,一直都往工部里头填。”并且是不求回报那一种,只要能拿出于民有利的发明来,她反而另有奖励下发。   康熙意味深长的看向工部尚书,只差明说,你这整日里用人家银钱,人家给你一个事儿,你就开始推诿,像什么样子。   工部尚书也无奈,他能怎么办呢,养着人要钱,这研究设计东西,可都是拿实打实的材料做的,这费一百个能做出来一个好的,那都是有灵气的好侍郎了。   旁的不说,这两样东西必然少不了,而像怀表这样的玩意儿,他不是不好奇,也是摆弄过的,可着实精密,以目前匠人水平,是无法办到的事,但凡可以,他都不会来乾清宫张这个口。   康熙沉默一瞬,姜染姝早间的态度又在眼前回荡,他狠了很心,厉声道:“都是人,一双眼睛一双手,怎的旁人做的,就我们大清做不得?”   这话也是实话,可他大清做得的东西,也不见得旁人做的。   工部尚书颤颤巍巍的扬声长叹,上头是这么个意思,他能怎么办,自然是应下了,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就听皇上又接着说道:“工部现下没有这样的人才,那就去民间找,破格录取,只看重工部的才能,能做出好东西来,就是好官员。”   他原本对这个卡的很死,可禧贵妃给他的震撼比较大,一个女人,半路出家的女人,不过是被他哄着读了一段时日的书,习了一段时日的字,如今成长的连他在这方面都追不上。   想起来上一次,康熙的神色愈加坚定起来。   景仁宫的书房,给他狠厉一击,万万没想到,一个女流之辈的书房,竟然有他看不懂的东西,问题对方批注了许多,他偷偷拿出来,跟找大儒对比过,禧贵妃并不是胡写的,她认真的学习理解了。   书桌上还摆了不少西学的东西,依旧比他研究的深。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对方书桌上开始有英文书了,那些密密麻麻的异形文字,对方也能看的很认真,甚至看懂而加以批注。   “不会了就去学。”康熙沉声添了一句。   毕竟连禧贵妃都能学会,没道理他养了这么多官员,却一个学会的都没有。   想到这个,康熙觉得,自己一向没有质问的机会,今儿倒是个好时候。   给自己找了这个一个借口,康熙心里安定了下来,施施然的往景仁宫走来,到的时候,姜染姝裹着狐裘,手上戴着小鹿皮手套,和几个孩子嘻嘻哈哈的在打雪仗。   “来呀来呀,快来呀。”还未走近,就能听到她愉悦的笑声。   康熙踏过垂花门,对方的身形越来越清晰,就见两个孩子裹的跟球一样,圆滚滚的在地上深一脚浅一脚的跋涉,而身旁是三胞胎的婴儿床,把他们严严实实的包起来,就露出张白嫩嫩圆嘟嘟的小脸。   “呀,打不中打不中。”姜染姝比两个孩子还要嗨一些。   胤祧听到这话不服气,踢腾着小短腿往贵母妃跟前凑,刚过去就被自己母妃故意给撞倒了。   看着他不可置信的小眼神,姜染姝温柔一笑,要多怜爱就有多怜爱,胤祧顿时什么都忘了,看着对方蹲下身,特别慈爱的哄着他。   明瑞无语的看着两人,那小眼神左眼写着蠢,右眼写着笨,一脸没眼看的样子。   康熙忍不住笑,这可真说不好是禧贵妃在哄两个孩子,还是两个孩子在哄禧贵妃。   “冷不冷?”康熙俯身捏起一大团雪,团成一团后,也不敢压的太瓷实,就这样虚虚的,就往那狐裘身上丢。   姜染姝听到康熙的声音,惊喜回眸,迎面就是一团大雪球,啪的一声拍在了她新穿的狐裘上,看着那雪白的狐裘上头的雪,那毛顿时湿了一大片,忍不住就怒了。   “吃我一球!”她呼啦啦的扔了一大堆,乐的三胞胎挥舞着小胳膊,笑出嘎嘎声来。   康熙跟禧贵妃拼力气拼不过,拼投掷技巧,那是好几个禧贵妃都比不上的,因此在他的谦让上,硬是打了个平手。   姜染姝心爱的狐裘毁了,她看着那乱糟糟的毛,不由得悲从心来,哀怨开口:“您知道跟女人打架,最后打赢了是什么后果吗?”   康熙很得意:“能有什么后果?甘拜下风吧。”   就看到禧贵妃微微一笑,将他往门外一推,那门就无情的在他面前合上。   “自然赢了打架输了我的后果。”   作者有话要说:   姝姝:告辞.JPG   康康:尔康手.jpg 第160章   康熙看着禁闭的房门,脸上得意的笑容滞住,他不可思议的看向一旁的梁九功:“她把朕关在外头?”   简直放肆!简直胆大包天!   梁九功看天看地,看手中的拂尘,就是不发表意见,方才跟禧贵妃打雪球的时候,对方面色已经变了,可惜皇上沉浸在胜利的愉悦中,没发现这一茬。   要他说,女人都是用来疼的用来宠的,你偏要赢她,又是什么道理。   你自己的女人,又不是其他人的。   康熙甩袖怒:“岂有此理!都是惯出来的毛病!”   对于第一次吃闭门羹的他来说,这个事也是非常令人接受不了的。   他皱眉跳脚,却不见对方开门,只得软下声哄她:“姝姝,朕的好姝姝,下一次朕绝对让你,可还行?”   梁九功憋笑,早知道有这么一日,方才何苦一心想赢。   门内传来踢踢踏踏的木屐声,康熙脸色好看些许,他说句软话,对方就来放他进去,倒也不是那么不可原谅。   不过片刻功夫,他脸上的笑意又僵住了,那木屐声渐行渐远,显然不是来给他开门的。   “禧贵妃,你胆肥了不是,竟然敢将朕关在门外。”康熙敲门,厉声斥责。   看到梁九功憋笑憋的脸都变形了,又忍不住骂:“好你个狗奴才,竟然看朕的笑话,看朕不打断你的狗腿。”   被伤害转移的梁九功笑不出来了,他板着脸,配合着出声:“禧贵妃娘娘救命,万岁爷莫打脸莫打脸~”   “噗嗤。”   “吱呀。”   姜染姝终于忍不住,拉开门笑道:“面子都不要了,快进来吧。”   寒风凛凛,她的笑容却跟初春的桃花一样娇艳。她这么笑一笑,他心里什么气都没有了。   关门外就关门外吧,反正最后都给开。   康熙负着手,慢条斯理的往内室走去,一边指点江山,挑着眉道:“这屏风摆了不少日子了,怎的还不换?略有些沉闷了。”   姜染姝原本想敷衍的嗯一声就作罢,想了想还是认真解释道:“这是老贵人献上来的,对方一针一线细细绣出来的大屏风,只这份心意,就比什么都强。”   她唇角含笑,带着愉悦的笑意,柔声道:“您知道,我并不在意东西贵重与否,更在意是否有情谊在里头。”   这话没说假,康熙知道她是这么个性子,所以才看着屏风格外不顺眼,她宫里头,合该什么都是他备的,赖好看到什么东西,头一个想到的是他,这才应当,而不是什么劳什子老贵人。   “说起这个,礼部什么时候把老贵人的封号拟出来?”她兴致勃勃等着选呢。   这个康熙就不知道了,他闲余时并不关心一个不受宠贵人的封号,对方何时送过来,他就何时让奴才们传达一下,旁的并不多理会。   姜染姝也是知道的,随口问了一句,也就作罢,只轻声道:“年下还要去慈宁宫、寿康宫走一道,您随我去瞧瞧?”   这升为禧贵妃之后,就要时常在太皇太后、皇太后跟前晨昏定省的点卯了,不能像往常那样,只随着大部队去一趟便成。   康熙因为三藩跟太皇太后闹的很凶,这事已经解决了,自然又有和缓,再说只要有皇帝在,她就不会受什么刁难,可以说小算盘打的很精。   “那走吧。”康熙想了想,择日不如撞日,这会儿就挺好。   至于对方是否方便,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了,这皇帝来表孝心,就是病的起不来了,也得勉强被架着起来。   姜染姝点头,特别乖巧的跟在他后头,一点都没有方才敢把他关在门外的剽悍。   “两位祖宗敬着便是,若是说不好听的了,你只管听着,当没那么回事,左右也奈何不了你。”康熙叮嘱,每个人的立场不同,对事情看法自然不同,这后宫中女人闹腾的这么凶,有时候不是不喜欢对方,而是立场不同。   想要获取的东西不一样,有的想要地位,有的想要宠爱,可这块肉就这么大,想要吃到,自然要使尽手段,肉是不能损毁的,那么她们便开始真对抢肉的人。   年轻的时候,他就想不明白,为什么不管爱他的不爱他的,背着他都变的面目可憎起来。   后来经历的事多了,这才悟出这么些子无关紧要的小道理。   而禧贵妃跟老祖宗立场不同,自然想法不同,时日久了,自然有一个人受委屈,而大清以孝为先,受委屈那个自然是禧贵妃了,他固然心疼,却也没办法,只能加倍找补。   不过一般情况下,只要他愿意捧着的人,只要不过分,老祖宗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她的心机可比谁都深,不会犯这种表面错误。   提前说一句,免得到时候闹得不好看,他太明显偏向禧贵妃的话,好做不好说。   “这天可真冷。”姜染姝随口说了一句,转而笑道:“道理呢,我都懂,您放心便是。”   对于太皇太后,她是有些敬畏的,这么一个睿智的女人,不应该用后宫格局来应付,困于时代局限,她只能在壮年时稳坐慈宁宫,做自己的老祖宗,这要是放到现代,肯定能成长为一代人物的。   康熙说到底还有些不放心,他担心太皇太后不喜她,进而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说一些什么话,让禧贵妃无从招架,说来说去,还是怕她吃亏。   这样絮絮的说着,慈宁宫很快就到了,皇太后也已经接到消息,抱着胤禶在里头等着,见他们来了,脸上就挂出笑来。   皇太后原本是个木头似的人物,轻易不肯出声,只有了胤禶之后,好像整个人都有了活气,渐渐的显出几分慈和来。   “快坐下,注心,上茶。”她招呼一声,看着下头康熙带着禧贵妃一道,郎才女貌的走过来,施施然向她行礼,脸上忍不住又挂上笑意。   姜染姝规规矩矩的上前,柔声请安:“老祖宗安好,太后娘娘安好。”   若是能再升一位,那请安词就又不一样了,她这么发着呆,等康熙行完礼之后,就可以一起坐着,跟两个祖宗再说说话,今儿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就见上首坐着的太皇太后突然出声了:“明年又该选秀,原本是佟氏负责的,不知现下皇上打算交给谁。”   她语气不明,让人看不出来她突然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康熙沉吟,在对方话音刚落的功夫说道:“还是佟氏负责,她做这个惯了,有经验。”   “你自己想好便是。”太皇太后又说了句,便闭着眼睛不吭声了,一副我很疲惫,你们赶紧滚的表情。   姜染姝出了慈宁宫就忍不住运气,她长叹一口气,忍不住道:“太皇太后是真的不喜欢我啊。”上来就给了这么大的难题。   这问题也简单,若是把这差事给了她,那是充分肯定她后宫第一位的地位,可太皇太后眼睛多毒啊,一眼就看出来她们俩之间有猫腻,选秀到她手里,若是选不出什么人来,那景仁宫要被御史给惦记上,若是选出人来,康熙又怎么跟禧贵妃交代。   而这差事又到了佟贵妃手里,那么到底两人谁是后宫第一人,就存在争议了。   总之不管你怎么选,左右没有姜染姝的好。   康熙摸着她的脑袋笑:“朕喜欢就成。”   这些细枝末节的都不是问题,他不愿意在上头过多的纠缠,太皇太后是站在局外,她忘了后宫中还有一个评判标准,那就是谁得宠。   皇上到谁那的次数多,谁就是后宫第一人,毋庸置疑那一种。   禧贵妃什么都不缺,旁人心里也都有数,自然不会再瞎想,而得到这差事的佟贵妃也不会高兴到那去,她向来聪慧,必然能想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这么想着,康熙忍不住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朕为着你,真是煞费心思,你要怎么奖励朕?”   姜染姝装模作样的想了想,歪着头道:“公子英俊潇洒,又富可敌国,小女子一时想不起,不如以身相许,为您端茶倒水,洗脚擦脸如何?”   她说完自己都没绷住笑意,笑的眉眼弯弯,那灵动的眼神好似比妲己还惑人些,让人止不住的想要一亲芳泽。   “姝姝。”康熙一本正经的唤了一句,复又凑近了些,轻轻开口:“既然你有如此想法,不如月上柳梢头之时,你提着金缕鞋,在玉阶处等朕。”   看着禧贵妃瞬间烧红的脸颊,他愈加压低了声音,让那音色越加低沉有磁性:“芳泽萋萋,朕窥视已久。”   他这话说的都不像他了,暧昧意味十足,乍一听到,真有些他是偷来的汉子一样。   “玄烨哥哥。”姜染姝不肯认输,硬是挤出又嗲又媚的小嗓音来:“月上柳梢之时,便是你我幽会之时,公子,您可莫要辜负我呀。”   她说的又软又绵,嘴里像是含着糖,又像是勾人的妖精,只一个媚眼飘过来,就让康熙溃不成军。   “姝姝。”他哑着嗓开口,在对方撩人目光望过来的时候,突然又哑然,闷声来到她跟前,打横抱起就往内室去。   “择日不如撞日,朕瞧着现下就挺好。”他松了松领口,慢条斯理的开口:“春宵一刻值千金,还是莫等什么月圆月缺了。”   室内有暖香,姜染姝脸上不知是被热气熏的,还是什么旁的原因,脸通红通红的快要烧起来。   “流氓!”他什么时候学会调戏人了,简直让人招架不住! 第161章   “姝姝嗔怒的模样,也是极可口的。”康熙侧眸,语气中含着淡淡的挑衅意味。   往常被动的那个总是他,禧贵妃总是能轻而易举的让他缴械投降,今儿瞧着她这般小脸通红,露出少女娇羞般的欲语还休,着实令他内心满足。   看着她毫无招架之力,在他几句言语中便像他往常那样溃不成军,康熙低低的笑了起来,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柔缱绻。   “皇上。”姜染姝张口欲言,对上那双温柔似水的眼睛,便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扭了扭手指,侧过脸不去看他,只露出莹白如玉的耳朵来。   她生的美,骨相略有缺憾,你说她完美倒也不是,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才更完美,可就是这么点白玉微瑕,让她整个人都特殊极了,一眼瞧过来就是她,任谁也模仿不了。   “姝姝,安歇吧。”康熙显得很克制,他轻声开口,眼神中带着不可掩饰的意味,都是老夫老妻了,打眼一瞧,便知道是什么意思。   ……   比年更先到来的是众妃嫔的册封礼,可以说是几家欢喜几家愁,这得以晋封的自然欢喜,这原位不动的自然心里难受。   姜染姝一大清早就被挖了起来,这么冷的天,她向来在无事的时候多赖一会儿被窝,今儿也格外冷,能听到外头呜呜的风声。   裹紧自己身上的蚕丝被,她耍赖:“再让本宫醒醒神。”却残照赖嬷嬷无情镇压:“贵主,您快起来吧,打从一个时辰前就喊您了,再迟就来不及了。”   她絮絮叨叨的说着,最后忍无可忍,直接把热帕子往贵主脸上一覆,强迫她起来。   姜染姝也不是不想起,就是还困的头昏,昨夜里跟康熙闹的晚了些,凌晨过后才睡过去,这会子天都还没亮,她统共才睡了不到四个小时,这要是起得来才怪。   由着宫人撑着她,赖嬷嬷给她刷牙,她只管张着嘴打瞌睡就成,最后衣裳都穿好了,她还是能坐着睡着,赖嬷嬷无法,只得让人手上戴着手套,还撑着她,这样方便梳头上装。   今儿是大日子,是要大妆的,她是头一回主持这个,也是头一回按贵妃的品级大妆,那些头上的物件都是实打实的好东西,自然也沉得很。   倒是今儿的妆容怎么弄,她还昏昏欲睡的,一点都不清醒,没办法交流沟通,赖嬷嬷就按着自己想法来了。   一个她想了很久,禧贵妃却不让她实施的妆容。   用贝壳磨成粉,在阳光下会透出一种漂亮的光泽感,合在胭脂中,特别漂亮。可禧贵妃觉得有些高调,不让她用。   口脂部分用的油多些,尽量呈现一种水润的光泽,再撒些贝壳粉上去,跟胭脂就极相衬,她什么都想好了,就是贵主不给用,现下她不清醒,倒是正好。   赖嬷嬷当下也不叫她了,只自己忙活着,等到一切都弄好,周围的宫人眼里都忍不住惊艳了。   贵主其实是娇媚型的美人,千娇百媚的让人忍不住呵护,偏偏她为了老成持重,总是把自己往端艳的方向打扮。   今儿这样把娇媚提到极致来,反而生出几分明艳来。   赖嬷嬷也怔在原地,这样的好相貌,竟然还有提升空间,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好么,不她的技术提升了,确实是对方相貌原因。   姜染姝睁开双眼,扶了扶头上的钿子,这也太沉了,真真甜蜜的负担。   “怎的都这幅表情?”她笑着捏了捏半夏的脸,漫不经心的问。   半夏倏地红了脸,捂着被捏的地方噔噔噔倒退好几步,满脸都是梦幻。   姜染姝更懵了,疑惑的看向赖嬷嬷,用眼神示意,问她到底怎么了。   赖嬷嬷咽了咽口水,迟疑道:“您自己照镜子便知道了。”   这西洋镜是自家出的,用料非常舍得,基本上是如今能做的最大面积,有一拖那么长,等人还高,不管照什么都是纤毫毕现,刚开始的时候众人还有些不习惯,现下看习惯了,可多了个镜中人,大家又觉得,自己努力的适应期,好像又要家常了。   “都说画中仙画中仙,如今瞧来,也不知是画中仙美丽些,还是您美丽些。”赖嬷嬷不吝赞美之词。   正说着,就听到一道清朗的男音响起:“什么画中仙?”   众人回头,就见康熙大踏步走了进来,他穿着石青色的吉服,最是成熟稳重不过。   “皇上万安。”姜染姝含笑上前行礼,还未福身就被康熙直接托住了,他细细的打量半晌,含笑开口:“哪里还用得着比,自然是朕的禧贵妃更加貌美。”   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惊艳,手指微微捻动,他垂眸夸赞:“今儿是谁持妆?赏。”   说完之后,他牵着姜染姝的手,施施然往外头走去,那昂首挺胸的模样,看着像是战胜的大鹅。   姜染姝心里闪过这个念头后,忍不住黑线,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康熙,和大猪蹄子摆在一起没有违和感,和闪动着翅膀的大鹅摆在一起,好像也没有什么违和感。   这么想着,她心情好上些许,唇角勾起柔和的笑意。   刚走出景仁门,踏上夹道的功夫,姜染姝听着肚子咕咕的叫声,她伸出皙白的手指,戳了戳康熙的腰:“皇上。”见对方带着疑惑的眼神望过来,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还未开口说话,就听康熙眼中绽放出炽热的光芒:“有了?”   虽然说现在孩子已经不少了,可多一个也不多啊,他爱新觉罗家养得起。   “饿了。”姜染姝一脸冷漠。   她都生了五个给孩子了,这放到现代简直想都不能想,还想她再怀,除了送他两个字做梦,没有别的话可以讲。   康熙有点讪讪的,女人摸肚子第一反应不就是有了,谁饿了会告诉他?一般饿着也会小心翼翼的伺候着,轻易没有人敢张口这么说。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罢了,辛勤耕耘那么久,没点收获,他心里也是犯嘀咕的。   “刚好前头就是乾清宫,去吃用点东西再去,让她们等着便是。”左右离吉时还有一会儿。   姜染姝点头,这旁人晋封,她跟着忙活的不成样子,再饿着肚子那真是扛不住。   乾清宫一如从前,并没有什么变化,姜染姝不自觉的走向当初那个小小的角房,处于御茶房边上,低低矮矮的,一点都不起眼,确是她来到大清后的窝,很有感情。   “怎么想起来这个了?”康熙有些诧异。   对于自己不好的过往,一般人都是不愿意提及的,哪有禧贵妃这样的,带着众人浩浩荡荡的来看,对于自己以前是宫女,也毫不避讳。   “来了就来瞧瞧。”姜染姝含笑回,柔声道:“就在这里吃用吧。”   她看了看,室内打扫的很干净,一点灰尘味都没有,显然是常常收拾的。   康熙摸了摸鼻子,略有些尴尬,他眼神躲闪的开口:“不如去正殿?”能在乾清宫正殿用膳,是会被史官记入史书的,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   却见禧贵妃含笑摇头:“就这挺好的。”   金窝银窝不如她的狗窝,这个狗窝是她盖过章的。   康熙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再次劝说:“不如就去呗,朕这么想的次数可不多。”   他很少把同样一句话说两次,这样劝了她两回,反倒不同寻常起来,康熙是那种随随便便让后妃上史书的吗?不是。   他甚至有些吝啬,亦或者是对后妃的打压,亦或者是对后妃的看不起,总之他的史书上,女人和男人是不能并立的,如今突然这样,事出反常即为妖。   “这屋里……”姜染姝含笑环视一圈,眯着眼睛危险开口:“是有什么我不能看到,或者不能听到的吗?”   一应都是起居物品,也相对来说女性化较多,确实是她临走的模样,那么康熙为什么会拦着她呢。   “那倒不是。”康熙不是被一两句话就能唬住的人,他柔柔一笑,放松的开口:“只是想请你去走一遭罢了,往常也不是没有,看你,又想多了不是。”   姜染姝狐疑的望了他一眼,不再多问,看向一旁的梁九功,可惜梁大总管也是饱经风霜的,对于女这样的眼神杀显然是扛得住的。   “那……”姜染姝含笑开口:“不如……”   在康熙期待的眼神中,她慢吞吞的说道:“还是在这吃吧。”越是想让她走,她越是要留下来看看,这角房里头,到底有什么事是她不能知道的。   她似笑非笑的看向康熙,略过这个话茬,转而说起吃什么来:“水晶虾饺、蟹黄包来一份,旁的随意就好。”   这东西做的快,她又喜欢吃,一般厨上都是备着的,耽误不了多少工夫。   果然她开口的功夫,就有宫女机灵的下去传膳了。   这角房被改造的客厅卧室分开,以帘子分开,姜染姝伸手拨帘子的时候,就被一双大手给挡了。   “膳食马上就上来了,何苦再往内室跑一趟?”康熙有些心虚的将视线放远,看向不远处的虚空,那心虚劲看的梁九功头都快垂到胸口了,一脸的不忍直视。   姜染姝从善如流的收回手:“里头不能看?”她慢悠悠的问,似是漫不经心一般。   康熙摇头:“自然看的。”   既然能看的,他还挡什么挡,姜染姝冲他笑了笑,见手腕上仍捏着大掌,便调皮的在他唇上印上一个轻吻,浅声问:“能看吗?”   康熙瞪眼:“能。” 第162章   小小的房间,撩开帘子之后一望到底。   姜染姝怔忡在原地,瞬间就明白康熙为何会拦着她。   相比于是金屋藏娇来说,这更相当于他自己的内心剖析,直直的摆在眼前。   内室大多都是康熙的起居用品,还能看到他前些日子穿过的靴子,整齐的摆在那。   甚至还有她送的一枝腊梅,纵然已经干枯,却还是很妥善的保存在花瓶中。   “皇上。”姜染姝眉目盈盈的唤。   康熙最受不了她这样,一双眼眸中尽是星光,好像能将你整个人都盛进去似得。   “走吧,吉时要到了。”康熙左右顾盼,灵机一动想到这么一个好借口。   姜染姝似笑非笑的看向他,因着用膳,唇脂尽数擦掉了,略有些斑驳,康熙停了停,接过赖嬷嬷手中的脂膏,轻声道:“抬头。”   在对方抬头望过来的时候,轻柔的将唇脂细细涂上。   他原本是不会这个,也没有时间去玩一些闺房小情趣的,可跟着禧贵妃时日久了,难免想将她装扮的更好看些,一来二去的,总是能学会些小技巧,拿来补妆尽够了。   姜染姝乖巧的微微抬起精致下颌,由着他动作,在对方收手的时候,浅然一笑:“好看吗?”   这就跟自己做菜一样,就算是做出来一盘子大杂烩,可经过自己的手之后,难免觉得很好,康熙就有这种奇异的满足感,他低低说道:“朕的姝姝,自然好看。”   ……   她觉得自己又被撩了,那意味不明的眼神,微微挑起的眉梢,甚至连似笑非笑的唇角都在向她传递一种暧昧的气息。   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姜染姝向前走去,脚步隐隐有些急促,总觉得康熙突然开窍了似得,很是懂的怎么撩她,还她那个一本正经的康熙。   等他们两个到交泰殿的时候,要晋封的妃嫔都已经候在原地,翘首以盼,等着禧贵妃的到来。   甚至连佟贵妃都已经到了,可作为主场的禧贵妃没到,大家也就只能等着呢,这个天很冷,北风呼呼的刮,可为了吉服的好看和规制,在保暖性上做了一定牺牲,要是一直活动着倒还好,现下都静立,就显得有些冷了。   身体弱些的妃嫔唇瓣已经透出些许的乌青了,见禧贵妃迟迟不来,心里难免埋怨,这是她们的好日子,若是耽误了,可又该如何是好。   可当听到‘皇上驾到’四个字的时候,又觉得一切都是值当的,只要能见皇上一眼,这些挨冻又怕什么,到底是细枝末节。   原本僵硬的神情,也在瞬间鲜活起来。   后宫就是这么残酷,在这么狭小的空间中,只有皇帝一个男人有绝对掌控权,他掌管着你的吃喝拉撒睡,一句话能让人上天堂,一句话能让人下地狱。   可以说是非常重要的存在,一般人还真是扛不住,生出些许的敬畏来是小,更多将那种感情转化为爱。   一个男人,没有对你笑过,没有跟你说过话,你的心里却深深的热爱着他,这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   姜染姝察觉到这一点后,心里也有些不大舒服,她担心自己跟这些妃嫔一样,对皇帝产生相似的情感,一直都很纠结,可心动就是心动,她仔细的想了想,其实康熙对她的掌控不是这样的。   他刚开始做出掌控动作的时候,她是非常排斥,并且想要远离他。   以前她就是喜欢这样追根究底,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在深宫这种畸形的环境中保持本心。   “起。”康熙淡淡的抛下一句,拉着姜染姝走到主位停下。   原本这是属于皇帝和佟贵妃的位置,大家都是这么想的,可如今又有了一个禧贵妃,那么这位置就不好安排了。   佟贵妃坐在自己的老位置上,她有自己的倔强坚持和不得已而为之,只要今天她把这个位置坐死了,那么往后这个位置必然就是她的了。   后宫第一人的位置。   她不能丢,哪怕拼上所有,也要保住。   她心里不是不明白,在皇上心中,让禧妃升为禧贵妃,就是要剥去她后宫第一人的位置,可她不甘心,还想最后努力一下。   今儿穿着最精工细作的吉服,有百余位绣娘合力绣制出十件来,挑出其中最完美的一件穿上,这衣裳也着实好看,不管是剪裁绣工都无可挑剔,头上的钿子也讲究极了,选了最完美的翠鸟取其最好看的那一片羽毛制成的点翠牡丹。   牡丹国色天香,她的心思已经在头上昭示了,这也是在跟皇帝暗示,她想要的是什么,只要给了,她便安安分分的。   他们之间打断骨头连着筋,她想要若是给不了,皇上也定然会给其他补偿的,一向都是如此,不是吗?   这么想着,却在看到皇上执着禧贵妃的手,一步一步的踏上台阶,从不曾松手的时候,心沉入深渊。   底下的众妃嫔大气都不敢出,明明是她们的戏台子,在这一刻却觉得,最不该出现的就是她们。   “佟贵妃。”顶着她绝望的眼神,康熙顿了顿,还是开口了:“你的位置在那。”   他指了指下手一个位置,那是以前禧妃竟然坐的位置,离他有些许距离,却也不太远。   姜染姝冷眼看着,她跟佟贵妃之间,虽然没有明火执仗,但当初在承乾宫中,她着实也吃了不少苦头,这样的情况下,她不落井下石,已经是给最大的脸面了。   这么想着,她眉眼不禁柔和了些,说句小心眼的话,看着佟贵妃不痛快,她这心里头就痛快。   康熙显然也是明白她的,顿时捏了捏她的手心,让她收敛些。   姜染姝是听劝的人,从善如流的收起脸上表情,转而端庄坐下,看向下首静立的妃嫔。   这一下子,多了安妃、惠妃、荣妃等,下头许多贵人都升为嫔,她看着吉服制式像,这离得远,穿的衣裳又都一样,猛然间还真是分不清谁是谁。   “皇恩晃荡,一下子给诸位姐妹晋封,只盼望着诸位恪守宫规……”拉拉杂杂的说了许多,都是康熙叮嘱过的,姜染姝背的有些尴尬,这口口声声只差指着鼻子说,你们都安分些,要不然就削你了,不管用词多么的谦虚,她总结来的主旨思想就是这样的。   以安妃打头,众人脸上听着这样的话,也没有异常,禧贵妃向来慈和,难得说一次重话,这样的话显然不是她的风格,那自然是她身边人的风格了。   这是劝诫她们都听话些,莫给禧贵妃找麻烦。   其实能走到这一步的人,已经被康熙筛选的差不多了,之前一听到风声就开始蹦跶的嫔妃,这一次乜有任何晋封,众人就已经知道他的态度。   再一个,连知道晋封都不蹦跶的人,要么是极聪慧的,知道怎么为自己博取好感,要么就是极蠢笨的,连这样的大事都不会也不敢蹦跶。   “谨遵圣喻!谨遵禧贵妃懿旨!”整齐划一的声音响起,娇娇艳艳的好听极了。   姜染姝唇角含笑,柔声道:“姐妹们客气了。”   三年前,她看到面前这一群人,还是要福身行礼不得抬头,转眼间,众人就要这么对她了。   无端的她想起来康熙曾经跟她说过的一句话:“你要知道,你是最重要的,旁人都比不得你。”   她一直以为,这句话定然跟很多人说过,这么一想,好像不是这样。   安妃带头起身,跟着礼部官员走了,大家都要去走另外的流程,禧贵妃这里只不过是个开始罢了。   她临走前,看了一眼上首的佟贵妃,对方眼神阴沉,双手克制的抓着把手,显然是怒极了恨极了,往外走的时候,安妃很是为禧贵妃愁,碰上这么一个对手,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啊。   对方是没有宠爱,但是对方手中捏着阿哥,捏着血脉亲情,这一关就很难过。   再者佟贵妃在慈宁宫伺候那么久,获取的好感可不是一星半点,真想要跟禧贵妃对抗,还真不一定是谁赢谁输。   这女人啊,就怕软肋多了,可禧贵妃有五个孩子,个个都是她的软肋。   更别提,这宠爱一事,最是缥缈,今儿可能是禧贵妃,明儿就可能是喜贵人,这没谁能说得准。   在禧贵妃起势前,郭络罗嫔不也盛宠至极吗?荣妃马佳氏更是怀了好几个孩子,这要是不得宠,孩子又是哪来的。   可如今呢,皇上眼里还看得到荣妃、郭络罗嫔吗?   她能想到的问题,佟贵妃也能想到,看向下首的乌雅氏,对方一举得男,让她膝下有靠,如果她再推出来一个呢?   比禧贵妃姜染姝还要端艳,比她温柔小意会奉承,想必她就是靠这个起势的吧?   她们这些贵女,向来风风火火,又最是傲骨难折,没办法跪着伺候男人,突然来一个能跪着的,皇上自然放不下,那么她找一个更加能跪的下身的,岂不是一举将她拉下马。   后位。   她能拥有的只有这个了,容不得旁人来抢。   禧贵妃必须扳倒,一刻都不能耽误了。   她这么想着,眼神难免有些阴毒,姜染姝皱眉,最觉得突然脊背一寒,弄的人有些难受。   “走吧,有些冷了。”她开口。   康熙点头,执起她的手,确实有些冰凉,往自己怀里掖了掖,这才转身看向梁九功:“手暖可带了?”   “带了带了……”   对方话还未说完,康熙直接摆手:“罢了,朕给她暖吧。”   到底还是人的体温舒服些。 第163章   眼下就要过年了,再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借口了。   佟贵妃这段时日很忙,一直都在奔波着寻找美人,她给出的条件限定很大,佟家看到之后直摇头,这样的美人,世界上怎么可能有。   因此递信儿到宫里头,把事情给明说了,可佟贵妃回的信,让他们都震惊起来。   “其言语不足禧贵妃二一,若不能寻出此女,佟家危矣。”   想要保住皇帝外家的便利,就要接受这样的难处,佟家也分两派,一部分人觉得,现下已经很好了,佟家的男儿很有出息,足够给姑奶奶们挣个前程了。   还有一部分认为,既然找个女人就能得来的便利,为什么还要佟家男儿去奋斗。   在这样矛盾的心情下,这女人还是去找了。   耗费一个月的时间,最后不过寻来一个罢了,色如春晓之花,打小便出名的紧,他们派出去的人不过略问问,就有无数人指向此女。   若是问有什么缺憾,那自然也是有的,此女心智不全,略有些呆愣,了解事情也慢了些,可配上那神仙妃子似得容颜,倒更是显出几分贤惠柔弱了,可不就最戳中男人心思。   送进承乾宫的时候,佟贵妃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泪流满面。   美丽是真的美丽,比起禧贵妃来,倒是还差了一截,只眼中的光彩,就一万个比不上,肌肤也不行,不够通透白皙,骨相也不行,跟禧贵妃比起来,略有些笨重了。   “好姑娘,就在这住下吧,往后有的你好日子过。”小姑娘被嬷嬷牵着手,只抿唇露出羞涩的笑,看到黄金首饰珠宝簪子,眼中也没露出什么异色,可以说非常无欲无求了。   可那双眼睛着实生的妙,怯生生的,带着初生小鹿般的纯稚。   在好奇探望世界的时候,偏偏眼尾是诱人的上挑,让人眸色添上几分诱惑。   她这里紧张密鼓的开始张罗,景仁宫却一概不知,还沉浸在过年的气氛中不可自拔。   作为大人,姜染姝自然没什么心情,过年跟平日比起来,她甚至觉得麻烦一些,可双胞胎就不一样了,嗨的跟什么似得,他们已经知道过年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有许许多多的压岁钱,有玩不完的炮竹、吃不完的零食小嘴,简直让人愉悦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头发抓成两个小揪揪,绑上大红的缎带,嗯……再缀上米珠流苏。”明瑞奶声奶气的嘱咐,她想了想又说到:“眉心贴一颗红宝石钿子,不大不小适合我那种。”   她这么大,已经能表达自己需求,甚至提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要求。   今儿的倒是挺正常的,姜染姝诧异的问:“怎的想起来做这幅装扮?”   明瑞龇牙一笑:“老祖宗喜欢啊,看到总要给许多压岁钱的。”   姜染姝笑骂:“你的好东西多着呢,还这么小财迷。”   她作为唯一的公主,可以说比其他几个阿哥得到的更多,她给的,康熙给的,那小金库丰厚着呢,足够她无忧无虑的造。   明瑞严肃的摇了摇手,外头道:“贵母妃,这您就不懂了吧,前儿我听到荣母妃在算,说什么养个阿哥很用钱的,她都快养不起了,我想着到时候您和皇阿玛老了,定然也费钱,我得提前存啊。”   她这一番话说得童真又贴心,姜染姝听罢心里慰贴,尚在感慨呢,就见对方打扮好,一溜烟的没影了。   不管太皇太后怎么不喜欢她,对几个孩子确实没得说的,就为着这个,她平日里都愿意多谦让几分。   又琢磨起荣妃说养孩子费钱养不起的问题,她不禁黑线,这养孩子,没个上限,也没个下限的。   有些人吧,养孩子就吃得饱穿得暖,这就觉得养的好了,甚至摔摔打打的只要活着长大了,也就没什么可以说的了。   可有些人吧,她养孩子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胤祉都这么大了,还是很少下地走路,因为荣妃怕他累着,伤到脆弱的骨头了。   这平日里更是什么都要用最好的,除掉规制问题,她去寻找一些稀有的东西拿来给胤祉用,什么野蚕吐丝,旁人拿来织布做衣裳,她拿来给胤祉做被子。   那耗费真不是一般的高,毕竟就连她,被康熙捧到手心里养,也不过有那么一件披风罢了。   吃穿更是什么都要最好、最珍贵的,恨不得日日龙肝凤髓的养着,你要是给吃一口五谷杂粮,荣妃看你的眼神就不对了,那是叫个令人绝望,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本宫就这么一个孩子,自然要精细着养。”不像景仁宫小家子气,小阿哥竟然直接往地毯上一丢让他自己爬,那多累多脏啊。   荣妃谈起育儿经来,那叫个头头是道,什么药材和什么熬煮了,最能提升气血,看着小脸又粉又嫩,粉雕玉琢的看着就舒服。   姜染姝有幸听过一次,后来再也不肯跟荣妃同桌坐了,要她说,孩子在自己会做某样动作的时候,就要放开手让他自己去做,这样才能得到锻炼,这才能发育好。   跟荣妃的育儿理念是相背而驰的,谁也听不得谁说话,索性不往一起凑了。   她若是皇后,少不得强迫荣妃改变,可她不是,就连多一句嘴,也有僭越的罪名在里头。   晚间康熙来的时候,她还是没忍住提了一嘴:“往常孩子小,怕磕着碰着摔着也就罢了,如今这么大了,旁人都放开手,就他还在怀里抱着,瞧着怪不落忍的。”   毕竟荣妃这么珍惜,也是因为无宠代表着只有这么一个孩子,这才更加的严苛些。   康熙倒是没有察觉到,他这个人说有情也有情,说无情也是无情的紧。   胤褆是他第一个活下来的孩子,到底感觉不一样些,这胤礽就更不必说了,事关国祚,那更是重要的一塌糊涂。   而再往后几个阿哥,除非爱屋及乌的禧贵妃所出,其他人着实难以入眼。   而公主们就不用提了,除了明瑞,他连名字都懒得起,其中的无情,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的明白。   “既然不对,令她改了便是。”这对康熙来说,压根就不是事。   第二天一大早,荣妃就得到了一个堪称噩耗的消息,皇上竟然命她年后把孩子送进上书房,这简直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的孩子都没怎么下过地,一直都被她搂在怀里细声软语的哄着,哪里受得了上书房中严苛的师傅,这么小的孩子能学会什么。   “怕不是禧贵妃在背后使什么坏?”她小门小户小家子气出来的,怎么可能知道怎么更好的养孩子。   荣妃气炸了,有心想进景仁宫理论一番,但是命令是从乾清宫出来的,她不敢造次,只得默默抱着孩子哭,看着怪不落忍的。   佟贵妃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她现在学会蛰伏,慢慢将一切都看在眼里,而不动声色。   嬷嬷一直在调教从宫外送来的女子,给她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墨染。   墨染性子纯良,看见蚂蚁被雪覆盖,都能捧着雪哭半天,等雪化成水,再小心翼翼的将蚂蚁放在地上,这种迥异于后宫任何一个女人的风格,佟贵妃几乎可以断定,只要她出现了,必然会让后宫变天。   “贵妃娘娘,我好饿啊,可以吃小口点心吗?”墨染小心翼翼的看着她,说起话来又娇又软,眼睛忽闪忽闪的,乌溜溜的能映出人的倒影。   将这么一个纯稚的人推入后宫,她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   摸了摸她的脸,佟贵妃笑道:“今儿学的怎么样?”   墨染歪头,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嬷嬷夸我了呢。”   听她这么说,佟氏将一块点心递给她,看着她高兴的像是拥有全世界,便冷漠的别开脸,左右只是一个固宠工具罢了,说不得结果是什么。   “这甜汤不错,你尝尝。”佟贵妃看着墨染小小的发旋,低声道。   看着对方欢天喜地的喝着,佟贵妃看向一旁的侍立着的嬷嬷,眼神中有冷光乍现。   “这汤药还差几副?”她非常嫌恶的用帕子遮住口鼻,生怕闻到一星半点的气味。   嬷嬷垂手,瞟了一眼毫无所觉的墨染,恭敬道:“还差一副。”   旁的话不必说,主仆俩眼神一对,就什么都知道了。   这药不是好药,好听的名字叫‘永春丸’,不好听的叫‘断子绝孙散’,吃用了这虎狼之药,这辈子都没有可能拥有自己的孩子。   佟贵妃只是想让人争宠,若是再生出一个孩子来,岂不是分了对方的心思,就算是个蠢货也不成。   墨染不知道自己的遭遇,她满心欢喜的吃着点心,目光中尽是对佟贵妃的依赖。   “贵妃娘娘,我可以跟您一起睡吗?”墨染抱着软乎乎的枕头,立着门口有些不安,小小声的解释:“风吹的呜呜叫,我听着好害怕呢。”   佟氏有些怔忡,看着对方的眼神,拒绝的话怎么也没有说出口。   她也是渴望温暖的,这份温暖在怎么也祈求不来的时候,若是由一个软乎乎的小女孩来,她毫无攻击型,好像也还不错。   “你过来吧。”佟氏垂眸,板着脸看起来有些凶。   墨染却一点都不怕,她甜兮兮的冲着她笑,蜷缩在大床一角,特别的乖巧懂事,虽然说要和她一起睡,但是并没有过分的来抱着她缠着她。   佟贵妃心里生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来,她起身替墨染掖了掖被子,这才又躺下了。 第164章   是夜。   华灯初上,人声鼎沸。   姜染姝正在往头上别最后一根玉簪,她对着镜子照了照,镜中人实在挑不出什么错,便施施然的起身,柔声道:“都到齐了?”   半夏脆生生的应下:“是,前头传来消息,说是三妃也结伴去了,想必快到了。”   这后宫入场都是有顺序的,一般都拿捏着时间去,像她到了贵妃位才知道,原来还有人专门负责这个报信,该到场的时候才会通知,不会像往常那样,什么时候去,都要自己细细盘算。   她到的时候,正是最热闹的时候,众人都到了,因着是年下,都带着几分放松,脸上笑盈盈的,互相之间的龌龊好像都没有了,一片和乐起来。   “给禧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见她来了,不管是坐着的还是立着的,都赶紧上前来请安。   姜染姝含笑点头示意:“免礼,今儿是个好日子,都不用拘礼,开心些放松些便是。”等她话音一落,就见佟贵妃手里牵着个小姑娘,眉眼带笑的入场。   她们两人之间气场向来不合,一直都是王不见王的状态,现下因着身份相当,倒时时刻刻的能碰上了。   “佟姐姐安好。”姜染姝不咸不淡的开口。   佟贵妃也不咸不淡的微微点头示意,说出来的话也很冷淡:“禧妹妹安好。”   等两人交锋,底下的妃嫔们眼神早跟着交锋无数次了。   待众人坐定,才是皇上到的时候,只不过等了一会儿,皇上还没有来,姜染姝遣人去问,就见赖嬷嬷颇有些无语的回:“皇上拐去景仁宫耽误了会儿,马上到。”   姜染姝摸了摸鼻子,这样重大的场合,若是有皇后自然是跟皇后一起来,若是后位空悬,那就是帝王独自前来。   这去寻她做什么,他敢去叫她,她也不敢一起来。   等康熙来的时候,看见她的第一瞬间就瞪了她一眼,早间他走的时候已经交代过了,让她走的时候等着他,谁知道这小东西自己跑了,还不递信儿说一声,让他白跑一趟,等筵席散了,定然要收拾她。   两人之间的眉眼官司,众人都眼睁睁的看着,俱都艳羡不已,就算是被瞪呢,好歹是被关注。   她们这些女人啊,一个个也是如花眉眼,坐在这里竟都成了红粉骷髅,入不得万岁爷的眼不成。   这么想着,一个个便都安静如鸡起来。   只佟贵妃眉眼含笑,特别淡然的看着,她现在手里捏着墨染,那是非常端庄丝毫不慌,越是相处,她越是觉出她的好来,她一个女人都觉得好,男人还不得沉迷不已。   今儿禧贵妃多高兴,明儿禧贵妃就得多悲伤。   好戏马上就要开始,她静等着,若是皇上脸上露出对旁人的痴迷来,禧贵妃那张端艳的脸还能持住吗?会不会花容失色惊诧不已,想想都让人觉得高兴。   丝竹声渐起,教坊司的宫人们上前来跳舞,那优美的舞姿让众人愈加放松起来。   “皇上。”佟贵妃举起酒杯,笑吟吟开口:“臣妾有礼物献给您,预祝您在新的一年里,大清开疆扩土,太平永昌。”   她眉目间的执拗好似消散干净,康熙看了她一眼,不知可否,在她酒杯快要捏不住,微微晃动的时候开口了:“成。”   听到这冷冷淡淡一个字,佟贵妃心里一松,将杯中浊酒一饮而尽,杯口朝下示意,这才轻轻拍了拍手。   姜染姝好奇的看了她一眼,她进殿时手中拉着的小姑娘已经不见了,不知道去哪里了。   她想,这才是任务关键吧,也不知道对方会带来什么惊喜。   早在先前的时候,她就已经接到消息,说是佟贵妃不知打哪弄来一个倾国倾城的小美人,养在宫里头很是调教了一番,那小美人生的美丽,偏性子淳厚,最是良善不过。   天真美丽的小白莲,养在心狠手辣的佟贵妃宫里头,也不知道会擦出什么样的火花。   这样漫不经心的想着,等到小姑娘出场的时候,她瞬间直了眼。   在宫中看惯了精致的人间富贵花,突然间有那么一个小鹿般的少女出现,她由着眼尾上挑的桃花眼,长长的羽睫微微下垂,连带着眼尾也跟着垂下,乍一看无辜又茫然,像是小奶狗似得。   无端的,她想起来山鬼。   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   她头上是石兰杜衡编成的花环,一头柔顺的长发如瀑垂下,雪白的锦衣很服帖,显出前凸后翘的火辣身段。   不得不说,着实是个美人,相对于她来说,更是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幼态,和丰满身姿带来的妖娆。   是我输了,姜染姝面无表情的想。   对方在丝竹声中缓缓起舞,水袖甩动间,隐有异香传来,简直令人如痴如醉。   这么好的美人,谁都想一亲芳泽,比如说颜狗姜染姝。   她眉眼含笑,看的眼都不眨,在方才旁的美人出场的时候,还能别开脸,偶尔抽空关注一下高台上的皇上,这一下算是彻底被迷住了。   康熙清了清嗓子。   “咳。”   姜染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完全没有听到。   康熙忍无可忍,又清了清嗓子。   “咳。”   姜染姝在想着小美人的手是不是柔弱无骨。   康熙黑着脸。   “姝姝。”   姜染姝终于回神,好像听到皇上在叫她,可下头的小美人突然笑了,如同小仙女走入人间,带来几分可以亵渎的意味。   她在想,不知道在康熙开口前,她先摸一把成不成。   墨染停下,乖巧的收好水袖,静静的立在那,等待着评判。   佟贵妃直直的看向她,对方眼神一直都没离开她,一如往常的濡慕敬仰,全心全意。   她手指搅动着帕子,面上却不动声色的开口:“皇上,不知臣妾这礼物,您觉得如何?”   康熙面色有些不大好,禧贵妃还依依不舍的看着,比他更像是色中饿鬼。   他在这个时候,才恍然发现,这景仁宫中,从嬷嬷到宫女,个个都标志的紧,就连小太监,那也是腰细腿长小白脸,要多清秀就有多清秀。   往常还觉得是她大度不争,不像旁的嫔妃,非得选一些姿色平平的放在身边,担心他吃窝边草。   “好极了。”他阴着脸夸赞。   姜染姝被他的声音拉回神,也跟着夸赞:“是好极了,这主题也扣的极妙,此等神女……此等神女……”好像抱一抱摸一摸。   康熙呵呵一笑:“她叫什么名字?”   佟贵妃木着脸,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到底心里生出几分酸涩来,也不知道是为皇上,还是为墨染。   “此女名为墨染。”   她话一出口,康熙就忍不住皱了皱眉,这跟主子重名,可见是不妥的,这心思也太过昭然若揭了。   就听佟贵妃就接着解释道:“说是生下来手里就捏着玉,玉上头写着的,就叫墨染。”   这都是她胡编的,她起墨染这名字,又寻了这样的由头,就是为了膈应禧贵妃。   “墨染?这名字好。”姜染姝夸赞道,她前世的名字那叫一个烂大街,她用软件查了一下,同省重名者十万人。   十万!   你在大街上随便喊一声,那叫个千呼百应。   墨染转了转眼珠,她甜甜的笑了:“回娘娘话,奴婢墨染。”她对什么都不懂,不知道这样的名字会让她失去性命,没有反驳余地。   可只要皇上不忍处置,那么就代表着禧贵妃被下了面子,也是她崛起的开始。   康熙皱眉,正要开口,就被禧贵妃一个眼风扫过,顿时闭嘴不言,心里很是生气,为了一个不知名的女人,竟然敢驳他的意,简直放肆。   “真真的可人。”姜染姝夸赞不已,毫不掩饰自己的喜爱:“今年多大了?”   墨染有些无措的看向高高在上的的佟贵妃,经过这些日子的吃穿同住,她已经对佟贵妃非常信任,条件反射的就想看她。   佟贵妃别开脸,不去看她失落的眼神。   “奴婢今年十五了。”墨染弯了弯唇角,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姜染姝看出她情绪有些不对,安抚道:“真真花一样的年纪。”她含笑示意:“这里有一些甜汤,快坐下用一些吧。”   佟贵妃的意思,那是摆在秃头上的虱子,打眼一扫就明白。   她有时候都不明白后宫这些女人的脑回路,明明之前爱的要死要活,费尽心机,怎的就舍得把自己男人往别人怀里推,真这么大方的话,也没见对她大方。   姜染姝固然喜欢墨染,但这么明确的表示出来,也是先把路给走了,让康熙无路可走。   哼,任是一点小可能,她都不会留的。   佟贵妃眼睛余光下瞥,看着墨染白嫩嫩的小手捧着汤碗,手足无措的坐在那,像是被遗弃了似得,一点也没有平日里的快活机灵。   这是她的命。   佟贵妃想,既然已经进宫了,一切都成定局,便是再也挣扎不过。   纵然她贵为佟家女,还不是得面对这一切。   不过一个民女,不值当她费心。   决绝的收回目光,佟贵妃想,她若是能办成事,自然是个好的,若是勾引不来康熙,那么留着她也是没用了。   墨染唇角蠕动,眼泪丝丝的看向高台,一时间无措极了,她不明白这一切,贵妃娘娘让她穿这样的衣裳跳这样的舞,她都很乖巧的去完成,为什么不来摸摸她的脸,夸她做得好呢?   怀里的甜汤散发着香甜的气息,明明会极可口,为什么她觉得隐隐有些苦涩。 第165章   殿中一时有些寂静。   剑拔弩张的气氛在暗暗涌动,姜染姝挑着细细的柳眉,含笑开口:“佟姐姐现下好兴致,竟养着这么美丽的姑娘在自己宫中,真真令人眼馋的紧。”   她这么说着,只差明晃晃的嘲讽,为了争宠,脸面都不要了。   康熙显然也是听懂了,略有些不满的看着她,冷哼一声,这是把他当什么了,他是那种看到美色就不管不顾的人不成。   这么想着,他这才正色打量下头的女子,当下忍不住皱起眉头,姝姝在他眼里,那真真是人间水蜜桃,说不尽的香甜饱满。   弄这么一个赝品出来,是来恶心他的不成。   “这女子,是佟贵妃宫里头养的”他声音淡淡的问,听不出喜怒。   佟贵妃一时有些惴惴,她抬眸笑道:“是,家里头寻来的良家女子,送进来陪着玩闹解闷的。”   她这样也算是开了先例了,底下的妃嫔感慨佟家势大,连这样的事都办得到,一边又不住感慨,皇上还能不追究,那可真是龙恩浩荡了。   康熙淡淡的瞟了她一眼:“既然是玩闹解闷的,那便住你侧间吧。”他摩挲着手中珠串,不咸不淡的开口:“侧间挂上牌匾,上头写‘慎’字。”   他不过一句话的功夫,说的旁人心情一上一下没个安稳。   佟贵妃脸色苍白,缓缓跪下应了是。   身上明明穿着金黄的贵妃吉服,最是端庄华丽不过,却生生透出几分残败来。   姜染姝一时竟然能感同身受,心里涌出淡淡的难受来,许是那斜飞的肩胛骨太过明显,连厚厚的冬袍都遮不住。   宫里头没有赢家,不管是谁得宠,最后的结局都一样。   “皇上。”她怔忡开口,低垂着眼睑,唇角微微下撇,显然是不太高兴,却又不知道怎么说。   康熙瞪了她一眼,这就是一把拿来杀她的刀,她倒是蠢笨的明白,竟然还为对方不平。   “朕先走了。”他起身,拉着禧贵妃一道往外走,等走到没人的地方,终于忍不住开始数落:“你也是多大的人了,道理你都懂,怎的就那么心软?”   旁人可怜,你若是落到这一步,便不曾有人来心疼你可怜。   姜染姝扭着手帕,怏怏不乐的开口:“是,您说的我都知道。”她纵然可怜她们,可也什么也没做,作为一个袖手旁观的人,没有资格说心软。   “其实这一切都是不对的,但是我无力去改变,也不能改变自己的想法,因此矫情了些,您多担待些。”姜染姝低语。   她长在红旗下,听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不可能来到古代短短三年就被彻底侵蚀,封建糟粕、封建礼教,没道理她接受的比谁都快,站在顶端上觉得自己一切都是对的。   得了便宜之后,再高举封建规矩大旗去欺压旁人,那她成什么人了。   往常是她没有自保能力,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生存,现下不是了,康熙对她千娇百宠,她拥有了以前所没有的能力。   康熙深深的皱起眉头:“什么是不对的?”他追问。   可姜染姝怎么也不肯说,跟古代的皇帝说,哦,你的中央集权制是不对的,那她得蠢成什么样。   江山和美人,向来都不是一个选择题,两者就没有在一个频道上。   “就是物伤其类了,说到底,我跟她们都一样。”姜染姝偷偷的换概念说。   “姜染姝。”这是康熙第一次喊她的全名,压抑的话语下,有一种震撼的难受感。   “皇上。”她低着头,不肯抬头,再抬起来的时候,眼里已经包了两泡泪,再说再说就哭给你看。   果然康熙受不了了,狠狠的一甩袖,大踏步就要走,又想起之前冷战,禧贵妃硬是不肯见他的事,脚步又顿了顿,当听到身后传来细细弱弱的抽泣声时,要走的脚步怎么也踏不出去。   “皇上,我害怕。”娇软的声音带着喉咙微堵的哽咽。   康熙气恼的甩袖,等转过身来的时候,又是一声长叹,上前拉住她微凉的小手,叹口气道:“你何苦总是剜朕的心,你向来知道怎么剜才够力道。”   什么叫物伤其类,他们都走到这一步了,她还不肯信他不成。   姜染姝擦了擦眼泪,心里也有些难受,其实这不过迁怒罢了,她有些想前世的父母了,那越来越模糊的容颜让她心里害怕,她担心有一天,她连自己都不太记得了。   那么,姜染姝的存在,真的只有姜染姝了。   “皇上。”她哽咽着,掂起脚尖撷住他唇瓣,轻轻的研磨,细细的抽泣:“我害怕。”   她又重复了一遍,康熙心里有再多的想法,这一刻也尽数被磨平了,他算是怕了她了。   “乖,朕在这。”他反抱回去,炽热的怀抱是熟悉的龙涎香,和禧贵妃身上的甜香味交织在一起,行成一股新的迷香。   两人静静的拥抱着,天上有一轮弯弯的月牙,很细很弯,透着触目惊心的脆弱,可谁都知道,这月牙,断不了。   “走吧。”姜染姝等心里那股子难受劲下去,才终于不好意思了,羞赧的红着脸,低垂着眼眸不肯抬起。   康熙捏了捏她的脸,颇有些无奈,现在禧贵妃是真的能耐了,心情不好就收拾他一顿,等她心情好了,愿意哄哄他就哄哄他,不愿意就让他自己挨着。   月上中天,淡淡的银辉撒下。   姜染姝开始没话找话:“一般过年的时候,天气都不大好,今儿风虽然大了些,这月光着实好看。”   是好看,美丽极了,浅薄的银辉照的人也跟着有几分像是要发光。   康熙垂眸,看着她挺翘的鼻尖在月光下几欲透明,忍不住上手捏了捏,冷哼道:“月光万千哪比得上我们禧贵妃一二?”   带着淡淡调侃的话语让姜染姝有些羞涩,她瞟了他一眼,扭着手帕不依了:“您说什么,我有些没听太清楚。”   康熙一噎,厉害了,敢威胁他了,真真长进了。   “窝里横,有面对朕的怒气,怎的不敢把后宫挨个收拾一番。”康熙冷哼,对于女人的善妒心,他是有充分了解的,可禧贵妃不,她从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什么嫉妒来。   这人哪有完人,也不是对他无感,难道真的胸怀博大?要不要寻个女人来气她一气?这个馊主意被他抛在脑后。   想到方才禧贵妃看着墨染的眼神,康熙心里生出淡淡的危机感,难不成她对这些女人没有妒心,是因为她也喜欢来着。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康熙望着天上明月,总觉得自己意会到什么,原本就看她和老贵人不顺眼,这下总算是找到缘由了。   姜染姝后背一凉,她觉得有什么神奇的事情发生了,但是她不知道。   两人在景仁门外分别,康熙看着禧贵妃冲着他挥了挥手,便快快乐乐的离去了,隐隐还听到什么‘真美’之类,合着她哭一场,他说了这么多,对方还在惦记着墨染不成。   这般犯了她的忌讳,合该嚣张跋扈的命她立刻改了才是。   简直让人操碎了一颗心。   康熙半只脚都踏进乾清宫,还是扭转回来,怒气冲冲的往景仁宫去,不行,他得亲自看着,万一自己养的水蜜桃,好不容易成熟了,转瞬又被旁人给摘了,那他该有多气愤。   等他到的时候,不出意料的,她正在摘首饰打算沐浴过便睡下了,见他过来还有些诧异:“您怎的来了?”   这话一出口,康熙忍不住被噎了一口气,什么叫他怎的来了,这紫禁城都是他的地界,他想去哪就去哪。   “就是放不下你。”康熙弱弱解释。   姜染姝:……   咋地,她还要唱一首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的花,缠缠绵绵到天涯不成。   “好巧,我也不放不下你。”她敷衍开口。   康熙又是一噎,简直不能更敷衍了,可这份理直气壮,让他忍不住勾起唇角,眉眼都柔和不少。   “成,睡吧。”   按道理今儿是跨年,是要守年的,可是忙了一天着实疲累,恨不得倒头就睡,哪里还有守岁的功夫。   两人相拥睡去,夜色越来越深了,宫人们也都尽数散去,渐渐的变得安静起来。   这个年,过的着实快,每天都有新鲜的玩意儿,让人目不暇接,恨不得天天过年才好,这是来自胤祧、明瑞最深切的愿望。   两人那库房都快放不下了,全是来自各处的珍宝。   宫里头孩子缺见,这肯哄人肯说甜话的孩子就更少了。   因此两人所到之处,如蝗虫过境,让人恨不得将所有的珍宝都捧给他们才好。   “这是皇玛嬷赏的金项圈,上头镶的亮晶晶的,皇玛嬷说不值钱,贵母妃您瞧瞧是什么?”明瑞纠结的亮出自己的项圈。   这东西她还挺喜欢的,就是上头的宝石问谁谁都不知道,还有人说是玻璃渣子,问她为什么要戴玻璃渣子的金项圈。   玻璃她家多的是,为什么要镶到项圈上,小小的她百思不得其解,只好拿来问人了。   姜染姝略有些不在意的接过,顿时吸了一口凉气。   原谅她前世家境普通,没能弄这么多鸽子蛋镶嵌到项圈上戴。   “这个呢,叫钻石。”她颤抖着回。   明瑞公主表示自己没听过,甚至有些疑惑:“它是玻璃吗?”   “不是,它割玻璃倒是挺在行的。”   “噫……”   一个‘噫’字,充分的表达了她的嫌弃和不屑,碍于是皇玛嬷赏的,明瑞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处置了。   就听贵母妃大发慈悲的开口:“放在我这,帮着你保管。”   作者有话要说:   姝姝:这可真是一个甜蜜的负担。 第166章   明瑞将信将疑的递过手中项圈,有些狐疑的看了一眼自己贵母妃,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是找不到原因。   姜染姝忍着笑将项圈接过,说起来,这个时候钻石确实不大红火,因为切割工艺的原因,不能很好的去收拾它,因此跟其他珠宝比起来,略有些差了。   时下都有些不爱,当然也包括她在内,可不妨碍她收起来留着,留存到后世就值钱了,万一她一不小心活个二三百岁呢是不是。   做梦。   在心里这么想着,她忍不住笑了。   她现在才如花年纪,竟然想着长命百岁了,可见是安逸日子过多了,这才不舍得。   “时下备着的节礼尽数都送出去吧,都高兴高兴,省的有远亲还得在家里头等着。”姜染姝含笑道。   今儿是初一,各处都要拜年,为了显示天恩浩荡,都要赏下去些节礼,往年她是摸不着这个差事的边,今年也尽数交给她了。   赖嬷嬷含笑点头:“内务府支应着呢,都是做惯了的老人,必然会一帆风顺的。”   再说,就算是有什么不合心意的地方,在这大过年的,谁敢说出来。   姜染姝含笑点头,又拿着礼单过了一遍,为着这个,她也很是伤了脑筋,这赏赐名单满蒙汉都有,家家户户都有自己的忌讳和偏好,她为了摸清这些,着实费了番功夫。   说过就用膳去了,这今儿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因为阖宫都要跟刷副本一样,来景仁宫刷一遍。   果然在她的预感下,这妃嫔络绎不绝,景仁宫里头的椅子都不够用了,幸而太阳好,索性在庭院里头摆上茶会,来了就聚一起聊聊,走了刚好腾出空。   这样众人也放松些,很快能寻到自己面熟的妃嫔,凑到一起说说笑笑的,也就没那么尴尬拘谨。   等忙活完之后,已经是晌午了,她看着这过年离不开的饽饽,整个人都有些不大好。   第一顿饺子的时候,她满心欢喜。   第二顿的时候,跟之前的馅料不同,吃着也很不错,这顿顿都有,当主食吃的时候,她只想告辞再见打扰了。   随意的吃了几口,姜染姝笑道:“再上一道白粥来,煮的糯糯的,什么都不添。”   越是过年的时候,越是大鱼大肉的没个消停,这白粥白饭反而受欢迎了些。   这样想着,就见康熙大踏步走了进来,这过年日子特殊,他穿着石青色的团龙云纹吉服,眉宇间隐隐有疲惫之色,说起来也是,她在这接待妃嫔命妇,而康熙要接待朝臣拜见,旁的不说,就一直说客气话吉祥话,也是很累的。   特别是人很多,又有些生面孔,那可真是费心费神的难受。   姜染姝吃用的差不多了,便起身给康熙揉着太阳穴,一边笑着问:“可曾用过膳了?”   康熙摇头,顺势坐在她的位置上,掂起筷子就吃。   “这是我用过的。”她以为他不知道,赶紧提醒,就听康熙道:“朕知道。”   两人吃口水都不知道多少次了,这会子来在意这个,也没什么意思。   姜染姝立着给他布菜,她有些心不在焉的胡乱夹,有些康熙不爱吃的,她也给。   见对方皱眉望过来,回过神的她便理直气壮道:“多大的人了,不要挑食。”   一旁的明瑞很有同感的点头,她小嘴叭叭的就开始说教:“您看我都不挑食,就算不喜欢吃胡萝卜,还是吃掉了。”   说着她还示意一样,捏起一块胡萝卜吃了。   这是一道胡萝卜炖羊排,她很喜欢吃里面的小羊排,每每都能吃上一根。   康熙有些无言以对,笑骂:“吃你的饭,瞧你脏的。”   脏是真的脏,她拿筷子是一把抓,有时候比较滑溜的夹不住,她就要用手捏,原本奴才们管着,但是禧贵妃不让管,随她怎么吃,只要吃到嘴里都算了。   可看着是真埋汰,不过两个孩子吃的真香,小筷子挥舞着,一碗饭就下去了。   这是康熙不曾见过的香甜,他瞧着都能多下一碗饭,也就不再干预了。   “您说是为孩子好,让他们干净些,可您瞧瞧,这吃的愉快又能吃饱,不就是吃饭的意义所在吗?”   姜染姝在最开始的时候是这么劝的,毕竟这样的理念有些超前了。   康熙刚开始不认同,后来倒是忠实的拥趸者。   胤祧吃饭的时候很专心,向来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吃盘中餐。   等他吃个痛快抬头的时候,就见康熙在他边上坐着,他呆了呆,这才起身慢吞吞行礼:“皇阿玛安。”   说完他就跑去顿顿顿的喝奶,一小碗姜奶很快就没了。   “我玩去了。”他说完一抹嘴就跑了,这是要打蹴鞠去,姜染姝给他们制的绣球蹴鞠,用牛皮做的,踢着脚不疼,适合孩子玩。   龙凤胎这才多大点,爱好已经完全不同,明瑞更倾向于和小姐姐一起编花绳玩过家家。   头一次听见的时候,奴才们吓的以头抢地,大气都不敢出。   毕竟明瑞要当皇阿玛,让她的陪读当贵母妃,这简直就是大逆不道,放在平民百姓家敢这么玩,那就是有谋逆之心,当诛九族。   康熙听着,倒觉得好玩,他低下身,笑着问:“你为何要当皇阿玛,而不是贵母妃呢?”他喜滋滋的想,公主更爱他不成。   谁知明瑞眨巴着明亮的大眼睛,歪着头,一脸纯稚的开口:“轮换着来的呢,毕竟儿臣最喜贵母妃了。”   受到暴击的康熙离去,见了姜染姝之后特别委屈,怏怏不乐的开口:“朕待她跟阿哥也不差什么,怎的就最喜你了。”   简直不公平。   姜染姝用和明瑞一样的角度歪了歪头,故作漫不经心道:“可能在我心里,她和阿哥都是一样的。”   小孩子最为敏感不过,他们幼年期就靠这个生存的,谁对她好,谁能主宰她的生活,那么她就会对谁百分百的信任喜爱。   康熙想都不想的反驳:“女儿跟儿子怎么能一样,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都是旁人家的人了。”   他这个想法,是时下最流行的想法,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姜染姝不以为意,耐着性子解释:“阿哥是不是你的血脉,公主同样也是你的血脉,说什么公主嫁出去之后是别人家的,是外姓人,那也是一种驳论。”   不管男女,结婚之后都是成为一个小家,姓氏家族论渐渐泯灭。   但是在这时候,姓氏和家族是很多判定依据,有时候律法也刚不过族规,可见重视程度。   康熙不服气:“女子总是胳膊肘往外拐,不思爹娘了。”   “说要夫为天的人是你,说胳膊肘往外拐的人还是你,人家不想着自己的小家庭,日日想着父母,那夫妻关系怎么可能好。”   两人谁也无法说服谁,冷哼一声谁也不看谁了,手里都捧着书看自己的。   “生我者尧舜,育我者华夏,此身有为,必反哺之。”姜染姝突然开口。   康熙有些疑惑的抬眸,就见禧贵妃抬眸,轻笑道:“现今打仗过后,民不聊生,村落十不存一。”   她沉吟着,有些犹豫要不要讲,就见康熙认真的看向她,摆出倾听的姿势。   她才接着说道:“特殊时期行特殊办法,是时候打破一些常规,也省的粮食烂在粮仓里。”   康熙若有所思,知道她说的是女人问题,现下汉族女子讲究足不出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实打实的养起来。   “朕知道了。”草原上的女儿,总是活泼又耀眼的,跟中原女子不同,跟深闺女子不同。   禧贵妃说的也有道理,可整个大清朝廷都在努力汉化,免得别排斥太多,动了女子地位,岂不是又是一番震荡。   康熙觉得脑仁疼,大过年的想这个,着实让人无奈。   “行了,不说这个了,你年里头在忙什么?”别以为他没瞧见,整日里都在侧殿转悠,有时候他来了都没空接待,得等着。   姜染姝黑线:“我一个女人,能忙什么,自然是胭脂水粉那点事。”   这是真的,她固然重视农耕,甚至想添上一份力,可她没学过相关,在现代的时候见过的农具都是机器,想要根据现代工具改良都不行。   这胭脂水粉,她是打算制成高端包装品牌,走出口的路子。   有盛唐丝绸之路做底子,其实周围国家对大清是非常感兴趣的,只要她拿出能服众的东西,就能大赚一笔。   赚的这个钱,再拿来做科研,不比自己下手强。   “你鼓捣这个做什么?”康熙问,禧贵妃肌肤细腻无瑕,整日里擦点珍珠粉,就已经是隆重对待了。   姜染姝将自己的想法是说了,康熙黑线,她总是这样聪慧,不管做什么,直的也好弯的也好,总是能自己想出法子来。   “既然想弄,便放手去弄的。”康熙笑道。   她想做的事情很多,他不忍折断她的翅膀,那展翅飞翔的姿态美极了,让他目不转睛。   “您最好啦。”姜染姝含笑依偎进他怀里,雪白的柔荑挑起康熙下颌,他现在愈加成熟了,下颌的曲线刚中带柔,就像他这个人。   康熙斜眸看她,直到对方嬉笑着啃过来,这才心满意足的搂住那纤腰,反啃回去,模模糊糊的想,过年好啊,她好似丰盈了些,水灵灵的眸光好似要将他推远,又好像欲遮还羞的邀请。   “姝姝。”   “嗯。”   “安歇吧。”   “青天白日的。”   “放下帐子就是黑夜。”   ……   “流氓!”   作者有话要说:   康康:流氓不流氓的不重要,就是想看看黑夜。 第167章   一夜好睡。   第二天康熙走的时候,那叫一个餍足,对她特别嘘寒问暖,结果还倒打一耙,说什么她吃饱了就乖,格外温柔缠绵。   姜染姝赏他一个白眼,对方便朗笑着离去了。   年下总是繁忙的,一日鲜少能有点闲暇时间,等忙过这一段,她只觉得日子过的飞快之余,自身也着实瘦了一大截,瞧着腰身又玲珑不少,那脸颊线条也跟着精致起来。   她高兴的冒泡,康熙瞧着却心疼,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往景仁宫赏。   这吃食又不跟器物一样,可以妥善的收着,这东西过了就坏了,御赐物件又不能扔,着实令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您快收手吧,我就是吃不胖的体质,说不得年纪上去了,自己就发福了。”这可真是说不好的事情,康熙想了想禧贵妃腰跟水桶粗一样,脖子也圆墩墩的,精致的眉眼被肥肉挤在一起,他犹豫了半晌,才艰难说道:“到时候朕也成了老头子,说不得也不好看,就谁也不嫌弃谁了。”   姜染姝冷笑:“可真是委屈您了。”   两人互怼了一波,转眼又给忘了,依偎在一起腻腻歪歪的说着小话。   “哥哥的谈判可还好?”   这一次跟沙俄谈判的还有索额图等老臣,可以说朝廷也是非常重视了,被她说了一通之后,也一改之前的想法,开始寸土不让起来。   她就担心他们这些文官在那受到伤害,若真是打起来,什么不斩来使可都是说着玩的,最先斩的就是来使。   况且,姜染斐对她着实够好了,满足了她对哥哥的一切幻想,现下在那么远的地方,瞧见什么新鲜的,好玩的,也要带一份来给她。   康熙轻叹了口气,无奈道:“既然在那地方建堡垒,对方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了,现下不过闲扯皮罢了,就看谁撑不住还退一步了。”   这么说着,姜染姝也跟着沉默起来,这国与国之间无小事,任何一点摩擦,最后引起的效应都是巨大的。   这样的大事上头,她根本玩不过这些老狐狸,也不去说自己那些稚嫩的想法了,只又转回现实来。   “眼下太子也大了,您看着物色太子妃,提前教养着,这国母虽然比不上太子,但也需要精心培养的。”有时候上位者的一些决策,跟自身的成长经历也很有关系。   历史上的太子妃瓜尔佳氏,是一个非常合格的太子妃,在她弥留之际,康熙仍然愿意给她面子,可见一斑。   她想着,又觉得时下成婚太早了,这个时候特别丧心病狂。   如果她没有记错,历史上四阿哥胤禛成婚时仅有十三岁,而其福晋乌拉那拉氏比他小三岁,只有十岁。   两个小学生的婚姻,简直让人槽多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男女成婚,好歹在葵水稳定了,现下也太早了,就算进门了,一团稚气的,夫妻关系也好不了,等到想要挽回的时候,破镜难以重圆啊。”姜染姝感慨。   康熙歪头看了看,忍不住笑:“你那时候,不也是葵水初至吗?”整日里含羞带怯的,提起他就脸红,最后连爬床的事都做了,反过来又说旁人成婚太早。   姜染姝一噎,很想说她自己以为是做梦来着,梦里头自然毫无顾忌了。   梦里,夜里,一男,一女,烛火,空房。   简直就是春梦标配了。   此时不推更待何时,谁知道她随便一睡,就是这么了不得的人物。   “就是因为受过这么一茬罪,才舍不得旁人也跟着受苦。”她这么一说,康熙立马用朕知道了的小眼神看着她。   “是担心明瑞到时候成婚太早,离开我们太早吗?”康熙问。   时下公主联姻,其实并没有太早,一般都双十年华左右了,跟时下比起来,着实是老姑娘,可不能再拖了。   姜染姝一噎,她就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明瑞整日里跟个男孩子似得,她也没有刻意将她培养成温柔贤淑的女子。   说句不好听的,明瑞这一辈子,她就是不想成婚,偷偷的养几十个面首,那也是可以的,只要低调些,莫让旁人知道便是。   这想法她可不敢跟康熙说,也太大逆不道了。   清了清嗓子,姜染姝顾左右而言他:“儿女自有儿女福,到时候看她自己选择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明瑞生在这个时代,就是她的悲哀,首先公平两字,便永远跟她没有关系。   剩下的四个孩子,个个都能肖想龙椅,偏她连想法都不能有,就算是有了,时下也没有拥趸。   康熙呵呵一笑,懒得搭理她了,嘴上说的好听,这等到时候明瑞被臭小子勾走了,看她会怎么想。   两人胡闹着,转眼已经到桃花盛开的时候了。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康熙吟了一句,笑吟吟道:“今儿给你个惊喜,如何?”   姜染姝懒洋洋的斜倚在软榻上,你敢不敢相信,她在宫里头憋了第四个年头了,外面的口气一口都没有呼吸过。   “您尽管说,要是惊喜算我输。”   这话说的也是,这时候金银珠宝已经不能打动她了,物质层面对她来说都是浮云,而精神层面的话,那些琴棋书画,在她闲暇时的钻研下,也很少能这么打动她了。   她想不到旁的惊喜了。   “去护国寺走一遭如何?”   康熙负手而立,笑吟吟开口。   姜染姝一骨碌翻身起来,不敢置信的重复了一遍:“护国寺?”   见对方笃定点头,她忍不住笑的花枝乱颤,跳下地就嚷嚷着:“快快快,给本宫梳妆。”   在康熙的想象中,禧贵妃得知这样的好消息,会惊喜的跳入他怀里,两条细直的腿盘在他腰上,然后用那双波光潋滟的双眸望着他,不顾双颊羞红,甜甜蜜蜜的亲他几口。   所以,这些香艳的甜蜜呢。   康熙看着她喜笑颜开,拿着衣裳在镜子前比划着,高兴的不知道穿什么好。   “啪啪。”他拍了拍手,梁九功带着几个宫女托着托盘出来了,就听皇上隐含骄矜的声音响起:“出宫要穿的衣裳,朕已经备好了,快来试试。”   前些日子,天刚刚放暖,禧贵妃就有些怏怏不乐的,有时候会立在千秋亭上,望着外头发呆,瞧的久了,他就有些心疼。   想来想去,也就这么一个好去处了。   姜染姝冲过来,在康熙不注意的时候,一下子跳到他身上,如他所愿,献上香吻。   “皇上,爱死您啦。”   入了宫,便是宫里头的女人了,想要出去一趟谈何容易,她早就死了这份心,想着到时候木兰围猎或者是畅春园修好了,说不得能出去瞧瞧,谁知道现下就可以,登时兴奋的跟什么似得。   赶紧拿着衣裳往里间去,迫不及待的想要出去了。   手上的衣裳是汉人制式,用料是平日的用料,绣工也跟平日类同,上头绣着葡萄缠枝纹,中规中矩的,出去穿正好。   赖嬷嬷想替她梳繁复的飞天髻,这发髻好看,最是衬人,可姜染姝想着,到底说出去玩,飞天髻有点不方便,便梳了时下的双丫髻。   这发髻很简单,小姑娘小媳妇的最爱。   等姜染姝拾掇好,要跨出内室的时候,脚下反倒有些迟疑,她对着镜子转了个圈,有些不自信的问:“好看吗?”   “好看。”低沉而又复有磁性的声音响起,不知何时起,康熙立在了门口,含笑望着她。   姜染姝被那目光烫了一下,忍不住红着脸收回目光,有些扭捏道:“真的?”   康熙点头。   “那走吧。”姜染姝抬头挺胸走在前头,恨不得踏出正步来。   她看向康熙,对方身上穿着的衣裳,也改成了汉人制式,跟她用的同样布料,花纹也类似,一瞧就知道是同一匹布上出来的。   马车骨碌碌的向前,在青石板上压出规律的节奏来。   “外面是什么样啊?”姜染姝问。   她有些紧张,甚至在这一瞬间,她想好了,若是跳车离去,自此打这世间翱翔,不管是山窝窝也好,土村村也罢,总有她一席容身之地。   虽然配备的有侍卫,但是跟她的速度比起来,还有有些不够,她肯定能够跑赢他们。   可然后呢,她就像是一朵枯木一样,慢慢的腐朽在天地间。   捏紧手中的帕子,她终究是没敢,她纵然力气很大,也学过几日武打,可真要给一些势力斗争,她肯定拼不过。   而这张脸,若是出了皇宫,她除非划花,要不然保得住吗?   林林总总的想了很多,就听到康熙略带笑意的声音响起:“外头跟宫里头比起来,散漫了些,但是充满了烟火气,过几日明瑞、胤祧再大些,便带他们出来瞧瞧。”   他甚至有些憧憬:“到时候我们两个一人牵一个孩子,旁人瞧了,必然艳羡朕有这样的福气。”   姜染姝的心渐渐的就定下来,要说是逃离皇宫,在宫里头也是做得到的,她一直没逃,何尝没有她自己的想法在。   她目光复杂的看向康熙,爱不爱他,都已经不重要了。   身处其中的皇宫,面前的男人,都深深的绊着她,让她无法割舍了。   “糖葫芦哎~又大又圆的糖葫芦咯~”   “客官,瞧瞧这驴打滚,多黄嫩的颜色,香甜着呢。”   “这香饮子不错,怎的还煨着炉子呢,香甜!再来一碗,我带回去给婆娘!”   ……   好似就一个转弯的功夫,市井气铺面而来,姜染姝顿时忘了所有,糖葫芦、驴打滚、香饮子,她到底选哪个。 第168章   姜染姝亮晶晶的小眼神转向康熙,还不等她开口,对方就喊了一声梁九功,冲着小贩指了指,示意他去买。   看着对方手里提着的小纸包,她忍不住抿唇笑了。   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出门呢,简直兴奋到爆炸,这些小食物也就看个新鲜,驴打滚她尝了一小口,略有些粗粝的口感,嚼了嚼又吐出来。   至于糖葫芦,她拿着看看就成了,这外头的东西她也不敢吃。   因为眼睁睁看着小贩在自己身上擦了擦手,抓了一把没洗过的山楂丢到糖锅里,她能吃得下就怪了。   康熙含笑道:“回去让御厨做给你吃,莫惦记了。”   点了点头,姜染姝还是有些遗憾的,在宫中三年,她到底被养叼了,一些看着不那么干净的东西,真真无法下口。   她飘了。   望着小吃流了半天口水,最后无奈的眼不见心为净,让梁九功拿下去了。   一路前行,她看见了深宅高院,看见了低矮民房,那些木制的结构有新有旧,在阳光下就像是一幅画卷,漂亮极了。   慢慢的出城了,外头能瞧见小麦的影子,姜染姝瞪圆了双眸,那一瞬间,她以为自己来到了现代。   无穷无尽的小麦,绿油油的铺满整个视野,零落村庄被大树掩盖,点缀其中。   “竟一点没变。”她感慨。   康熙点头笑:“是这样的,这小麦啊,永远不能变。”   外族觊觎中原已久,最艳羡的便是这份安居乐业,只要你踏踏实实愿意去干,总有那么一份田地在等着你。   渐渐的越来越荒凉,房屋也渐渐的更加低矮破落,出现头大身子小的儿童在田埂上乱窜,而面黄肌瘦的农民正在地里薅草。   看到他们的马车后,小孩子挤挤挨挨的凑近了些,却也不敢真的过来,只远远的,用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看过来。   姜染姝不忍直视的转过脸,她觉得有点点恶心,小孩子应该是干净明媚的,可眼前的孩子都不是,他们脸上全是一道道黑泥,鼻间凝结着鼻涕,不时还去舔一舔。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埋汰的幼儿,想到他们身上破烂的灰青棉袄,心里又生出几分悲哀来,这尚是京郊呢,若是远处呢。   战火初歇,那些地方,又该是什么样子。   她沉默了,康熙已是。   两人在心里头对比着胤祧、明瑞和这几个孩子的区别。   一个不过半人高的孩子背上,还用麻绳缠着一个小婴儿,对方怏怏的趴在他身上,一点精神气都没有。   而胤祧二人呢,他们吃穿自然不必讲,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都尽数在怀。现下在上书房混了年余,已经会背《诗经》了。   “农桑一事,事关重大啊。”只有吃饱穿暖了,才能叫盛世,如今这满目疮痍,如何称得上盛世。   这一次出行,还没有到地方,就给姜染姝上了一课,原本就是去游玩,她想了想,还是开口道:“我能去村里瞧瞧吗?”   亲眼看看,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形,免得做起决定来,屁股决定脑袋了。   康熙皱了皱眉,显然是有些不大赞同的,禧贵妃金尊玉贵的,哪里能贵脚踏贱地,村里头他是见过的,必然埋汰的紧,若是污了眼,又该如何。   看着她眼中晶亮的光芒,要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成。”他说。   既然这么说,马车一个转弯,就往村落里去了,这是一个大村落,瞧着有两里地方圆,房子高高矮矮的,一眼就能看出贫富差距来。   马车一进村,彻底便轰动了。   村长、里正赶紧过来,看到随行的下人都穿着锦衣,顿时惊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贵人,贵人来此不知道有何事?”颤颤巍巍的老村长跪在地上,看着他一跪,围观的人也赶紧跪下。   康熙皱了皱眉,回身撩开马车帘子,轻声道:“下来吧。”   村长起身,就看到一个女人穿着汉家衣裳缓缓下了马车,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见到了神女,老年人纳头就拜:“竟不知神女驾临,罪过罪过。”   姜染姝挑眉,赶紧叫起:“老爷子客气了。”   在这个时代,人均寿命三四十,那么一个年过古稀的老人,着实是个宝了,理论上来说,他活到这个岁数,是可以见官不拜的。   村长拄着拐棍起身,带领着贵人往村里走去,他有些犹豫,却还是求道:“您瞧瞧我们村,个个都是踏实能干的,这是赵麻子家,他家里头艰难,婆娘老早就没了,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的拉扯大八个孩子,还能建起来这房子,全靠起早贪黑的干活,那是他家大儿,今年十五了,端的叫个眉清目秀,可惜了,一直说不上媳妇。”   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一直絮絮叨叨的说着,看到人,就介绍一下。   姜染姝发现,他没有说过村里可曾出过秀才,一般有这种人,那是叫个大加赞赏的,就跟见到市状元一样,过个许多年,也都值得吹嘘的。   “村里,可曾有人识字?”她问。   村长摇头:“以前村里穷,现在日子起来了,却也出不起束脩,娃们都不识字,不是整日里疯玩,就是上地干活。”   光宗耀祖的事,谁不想呢。   姜染姝沉吟片刻,跟他商量道:“若是我出钱建一座学堂,这村里有多少人能少呢?”她想到扫盲班了,不管如何,简单认几个字,学几个数,还是很简单,问题这能帮上许多忙,日常生活会变得便利起来。   只是古代奉行愚民教育,想到这里她看向康熙:“可以吗?”   康熙直直的盯着她,眼神意味不明,在姜染姝忐忑以为,这事情已经不行的时候,就见他点了点头。   村长登时跪下,涕泗交加的呼喊道:“神女一片菩萨心肠,老朽拜服。”说着深深的作揖,高兴的手舞足蹈。   姜染姝命人将他搀起来,客气道:“村长不必如此,只有了学堂,大家都要勤学奋进才是。”   要不然白费她一片心意了,我种花基建狂魔的基础,不就是无数人才累积而成,办众人所不能办,为众人所不能为。   等到姜染姝说要离去的时候,村长带着村民夹岸送她,她略有些不好意思,却忍不住笑弯了唇角。   “皇上,您介意吗?”她直白的问。   康熙摇头,诚恳道:“会有一些麻烦,但是朕能承担。”   必然当禧贵妃做了这样的事,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收买人心的,这些事最后都会化为好感,让她五个孩子上位的更方便。   可现在孩子都还小,压着禧贵妃连点事都不能做,未免太过残忍。   “你放手去弄,朕给你兜着。”她看着一张白纸一脸懵,其实比谁都通透,只往村子里走了一遭,便能一阵见血的看出来症结,着实让他心仪。   姜染姝随口应了一声,开始在心里头盘算,这最难的是招募西席,这对她来说不成问题,就是不知道村民愿不愿意放手让孩子们读书,毕竟农活忙的时候,能帮着看个场也好。   就怕遇上这样的糊涂爹娘,可转念一想,有这样糊涂的,自然也有不糊涂的,没道理为着几个糊涂的,把所有人都一口否定了。   “我想了,建个大学堂。”姜染姝浅笑,其实现下书院不少,村里一般都是小学堂,她想了想,左右学校多少都不嫌多,能多来一个都是好的。   “这学生入学堂,可以不拘男女吗?”姜染姝咬了咬唇,带着试探问,“左右农人不讲究这个。”   都要下地干活,礼教大妨根本立不住脚,而且,她担心缠脚之风的问题。   在现代的时候,她有幸见过一次,着实触目惊心。   这样女孩子可以读书,可以下地,自然就能自我些许,不被家里头愚昧的思想控制。   康熙皱眉,颇有些不赞同。   姜染姝细细说道:“其实这教导孩子,大多数都是女人来的,女人自己都大字不识目光短浅,能教出来什么好孩子?”   她循循善诱,偷换概念,叭叭的小嘴不停,念叨的康熙头都大了,只好妥协:“成成成,只是形成默契,不要明文规定,朕暂且瞧瞧,还没想好呢。”   姜染姝笑吟吟的点头,感谢她穿越来的是康熙朝初期,很多制度都还不完善,礼教也没有后期严苛,初初建朝三十多年,打从祖宗上带来的习气还未完全汉化。   汉化。   这两个字,一时竟让人槽多无口,不管多爱这个名族,封建礼教对于女人的压迫都是实打实的,由血泪组成。   希望从这个小小村落开始,大清的女人,能活出不一样的自己。   “到了。”康熙打破她的沉思。   姜染姝回神,看向面前的山道,有些窒息的问:“要爬上去?”   看着对方含笑点头,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若是论最不爱哪项运动,非爬山莫属,这时候可没什么缆车,也没规律整齐的青石板,山路崎岖难行,就算是护国寺门前的也不成。   “爷。”她眨巴眨巴眼睛,软乎乎的撒娇:“背背~”   背背两个字一出口,她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毫无心理负担的接着撒娇:“玄烨哥哥,背背嘛~”   康熙沉默,有些艰难的拒绝:“朕拉着你,乖,背着太危险了。”   一个人走都要小心些,这再背着禧贵妃,他心里就没谱了。   “我相信你呀。”她声音更软了,眼神紧紧的盯着他,暗暗送着秋波。   山风有些凉,吹的姜染姝小脸红红。   她素来娇嫩,哪里见过这样的风,康熙望了望她纤瘦的腰身,在她期盼的眼神下,转身蹲下,淡淡道:“上来吧。”   姜染姝怔忡,她不过随意撒娇罢了,玩一点可爱的小情趣,皮一下,然后两人说说笑笑的就上山了,谁知道对方真的俯身静候。   她一时喉头就像是哽住,那些伶俐尽数褪去,只剩下老老实实的羞赧:“嗯。”   他的背很宽阔,结实紧致的曲线很好看,姜染姝小心翼翼的附上去,忍不住笑了:“走吧。”   康熙用手托住她,细细嘱咐:“抱着朕脖子,仔细些。”   风很大,吹的衣袍猎猎作响,姜染姝抿嘴轻笑,一时间只觉得心里柔情万分,带着似水温柔开始轻哼低吟,胡乱的唱着小曲。   “这是哼的什么?还挺好听。”康熙静静的立了片刻。   这山坡陡峭,一个人走都很累,更别提他背上还背着人,那更是每抬一步都是考验。   “随意哼的,就很开心。”姜染姝坏心眼的挠了挠他耳根,被康熙拍了:“别闹。”   两人在前头倒是玩的开心,渐渐的笑声越来越愉悦,是在宫里头不曾有的放肆。   康熙听着,忍不住也跟着朗笑出声,这是他的女人,听着她笑,就觉得世界都跟着明媚起来。   “还有多远啊?”都说望山跑死马,此话果然不假,明明已经爬了许久,回头一看还在山脚下。   梁九功手搭凉棚看了看,给出准确距离:“才走了一分,还有九分。”   康熙听了腿就是一软,听到身后那娇媚的声音问:“行不行?”   男人就没有不行的时候,康熙龇了龇牙,将背上的小娇娘又往上托了托,狠着心道:“你说朕行不行?”这就是个送分题。   姜染姝闷声轻笑,柔声道:“您自然是行的。”   既然如此,那就让他再背一截。   不得不说,男人宽阔的背能给百分百的安全感,那用力箍着她的双臂,也让人愉悦极了。   姜染姝脸上的笑就没断过,一路上欢声笑语的,在不知不觉间,那座难以攀登的山峰已经过去了。   护国寺近在眼前,到底是国内第一寺,巍峨磅礴的大门,门前是长长的白玉阶梯,足足有三层楼那么高,康熙稳了稳有些酸软的腿,一点都不愿意失面子,走的脚下生风。   “您累不累,要不我背您?”她问。   快到人前的时候,她就喊康熙给她放下来了,这时节男女在外,并肩立着就是最亲密的姿态了,这若是敢搂搂抱抱牵个小手,那就是有伤风化了。   在康熙眼里,不说面子大过天,那也是非常有偶像包袱的,他骄矜的抬了抬下巴,肃声道:“朕不可能累。”   他不可能累,不是不会累。   作为帝王,他没有喊累的资格,世人都说皇帝好,比神仙还多几分尊贵,可谁又知道,皇帝的辛苦难言、孤寂无双。   两人并肩走入护国寺,主持早已经候在大门口,见两人过来,赶紧行礼,寒暄过,这才往里走。   “带贵妃出来走走,主持不必客气。”康熙含笑挥手,意思让他不必跟了。   主持看了姜染姝一眼,这才离去。   皱了皱眉,她觉得这个眼神有些不大友好,试探着开口问:“主持他……”   康熙自然也看到了,跟着皱眉,他带禧贵妃来是散心的,不是来找不痛快的。   “去查。”这么说着,到底让侍卫跟紧了些,若是真出点什么问题,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山上总是以青绿为多,时下正值桃花盛开的季节,一片茂盛的绿叶中,有那么一片粉红的云,格外的好看。   “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姜染姝眉目盈盈的回眸,笑道:“我们去山上找找有没有嫩荠菜,回去包饺子吃。”   康熙无言的看着她,诗句她知道的比他还多,两人方才还即兴来了一场关于‘花’的飞花令,怎的这会净想着吃。   “朕短你东西了?”他问。   这宫里头,任何一个人都可能短东西,唯独景仁宫禧贵妃处,那是皇帝没有,她都有的,康熙什么都紧着她来,从不曾短过东西。   “不曾。”她连忙摇头。   康熙运了运气:“那朕带你出来看桃花,你竟然要去挖野菜,这跟焚琴煮鹤有什么分别。”甚至还过分些。   姜染姝歪头瞅他:“你不想吃啊,那算了。”省的她费工夫了。   她本来还想让他尝尝她的手艺呢,自打当上贵妃以后,这事务着实繁忙许多,像是往常那般闲暇时间特别多的去做饭,那是不曾有了。   康熙听到这话,略微有些意动,好像焚琴煮鹤没什么不好。   “既然你苦苦哀求,朕便应了你吧。”康熙大义凛然的开口。   姜染姝横了他一眼,率先打前头走,荠菜漫山遍野都是,这时候吃已经有些晚了,但她这会儿想吃,晚了也成。   两人往偏僻处走去,让侍卫远远跟着,自己在前头走,这山上已经清场过,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安全的。   “这是什么?”“这又是什么?”从小生活在平原的禧贵妃没有上过山,看到一朵野花一束野草都高兴的不得了,兴奋的询问着。   康熙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有些比较大众的他也认识,这种山上野草,实在无能为力。   两人絮絮叨叨的说着,很快就找到一大片荠菜地,欢快的蹲下身,姜染姝冲他招手:“来一起挖。”   她手下虽然不熟练,但是也知道怎么挖的,而且这荠菜根系不发达,就是薅起来也行。   康熙就完全不会了,每年春天的时候桑蚕礼,也都是扶着犁摆摆样子,真要他下地干活,他就抓瞎了。   捏着荠菜,一捋就断根,手里头一把零碎的叶子,显然是不能吃的,他发现开花的荠菜比较容易薅,连连薅了一大把,得意的向禧贵妃展示自己的劳动成果:“你瞧瞧!比你快多了。”   姜染姝刚想夸他,看了一眼笑容就凝固了:“您薅的都开花了,到时候咬都咬不动,这一头在牙上,那一头已经进嗓子了,吞你吞不下,吐你吐不出。”   她话还未说完,就把康熙恶心的够呛。   像是被烫到一样,把手中开花的荠菜扔掉,老老实实的找细嫩的幼苗。   两人穿着没个百两银买不来的衣裳,蹲在地上挖一个铜板一筐子的荠菜,梁九功瞧着,总觉得有些不得劲,你说你们都在辛苦挖荠菜,他这么个当奴才伺候人的,站着合适吗?   问题他也不敢上前挖,若是坏了万岁爷的兴致,那可就是天大的罪过了。   这么想着,他有些唏嘘,何曾想过,有朝一日能看到皇上背着女人上山的情景,又何曾想过,有朝一日他能眼睁睁看着皇上挖野菜,而他在一旁立着呢。   人生无常,不外如是。   这样杂七杂八的想着,就听一声冷喝:“狗奴才!”   梁九功茫然回神,就见康熙一脸怒容的看着他,条件反射的往方才发呆的方向看了一下,忍不住又呆了呆。   禧贵妃半弯着腰,细韧的腰肢曲线毕露,他发了这么久的呆,难怪皇上发怒。   “什么?”梁九功茫然的回眸,显然眼神还有些未聚焦的恍惚样子。   他觉得,幸而他见过盲人,无意间还模仿过,要不然今儿就算是交代了,这世上再无梁九功了!   康熙冷哼一声,没多说又勤勤恳恳的薅野菜去了。禧贵妃布置下来的任务,怎么也得完成。   姜染姝想着,龙凤胎现下也能吃,就多薅点,凉拌一盘也是个菜,让他们都尝尝。   直弄了一大背篓,这才罢手。   “要不,再摘点桃花?”这东西用处就大了,做花酱、花茶都得宜,还能做鲜花饼吃,比荠菜可有用多了。   康熙隐晦的揉了揉自己的老腰,他今天背着禧贵妃上山,纵然再怎么甜蜜,这腰也受不住。   “略有些扰民了,赶明去庄子上摘。”他做出承诺,总之今儿不成,反正带禧贵妃出来一次了,再出来一次,好像也没有什么。   听他这么说,姜染姝顿时兴奋了:“成,都听您的。”   出来玩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就算没有桃花摘,她也甘之如饴。   只要哥哥一声走,掂腿就跟上。   康熙目光悠悠,一脸宠溺,心里却松了口气,幸而她不坚持,若是等会儿下山还让他背,那他撑得住吗?   今儿出来玩,吹着山风,看了漫山遍野的桃花,又摘了这么多荠菜,了解一番民生,过的特别鲜活,在她脑海中久久不曾散去,真想永远都这么的自由。   “走吧,天色不早了,回去吧。”这么久没看到三胞胎,心里挂念的紧,总觉得恨不得生出翅膀飞回去。   看了一眼陡峭的山路,姜染姝笑吟吟的看向长身玉立的某人,含笑开口:“玄烨哥哥。”   康熙大踏步往前走,他听不见他听不见他不可能听见。 第169章   “哎呀。”   娇媚的轻呼在山涧特别清晰,康熙蓦然回首,就见禧贵妃浅笑盈盈,笑的眯起眼睛,无声的看着他。   什么腰疼,什么腿酸,尽数被他忘却。   “来。”   他俯身,再次将宽阔的脊背朝向她,示意她赶紧上来。   姜染姝怔忡在原地,心里喷薄而出的感动让她有些手足无措。   “玄烨哥哥。”她笑着喊了一声。   不得不说,这四个字对于康熙来说,总是伴随着劳累的,他清了清嗓子,催促道:“快上来吧。”省的等会他后悔了,可就没人背她了。   等了半晌,也不见那温软的躯体覆上,康熙带着疑惑回眸,便被绵软的唇袭击了。   香甜的气息蔓延,似是能钻到人心窝里,他还来不及浅尝辄止,对方就离他而去,徒留一抹抓不住的幽香。   “姝姝。”康熙目光幽深的望着她,邀请的意味很明显了。   姜染姝含笑,薄唇轻抿,当自己脸上没有红晕,故作镇定的抬步就走:“快下山吧,孩子等不及了。”   这老婆孩子热炕头,对于男人的吸引力来说是无敌的,康熙想着,这青天白日大庭广众的,无外乎她害羞,等回景仁宫便好了。   两人各怀心思,一段崎岖山路也走出几分暧昧来,眼神相接,衣料晃动间带来的微微碰触,都能带来不一样的暧昧感觉。   “上山容易下山难,古人诚不欺我。”姜染姝停在半山腰,不住感慨。   康熙无言以对,她上山容易是因为他不容易,她下山难是因为他容易了。   “快到了,还有一点点路。”他开口安慰。   看着盘旋的山路,姜染姝艰涩的问:“你的一点点,是多少?”怕不是半座山吧。   康熙摸了摸鼻子,上前一步来,猛地将她抱起,气定神闲的往前走。   怀中女子不轻不重,是刚刚好的契合温度。   姜染姝梦游一样被抱着,这康熙是真的康熙吗?怕不是被穿越了。   等她回神的时候,抬眸就看,就见康熙精致的下颌汇聚了一滴汗珠,欲坠不坠的在她眼前晃悠。   原本想问累一累,嘴巴一转弯就变成行不行,得来对方咬牙切齿的一瞥,姜染姝轻笑着攀了上去,对着那鼻尖狎昵的轻蹭,目光中满是柔情蜜意。   康熙原本有些撑不住了,可看到她这样,再怎么撑不住也得撑。   酸软的腰腿似是生出无限力气,他大步流星虎虎生威的抱着怀中女子下山,直到快有人的时候,才把她放下。   康熙不自觉的去捏了捏腿,在禧贵妃敏锐看过来的时候,又一脸若无其事,甚至在对方问她重不重的时候,斩钉截铁的回:“姝姝甚是玲珑,怎的会重。”   姜染姝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没再说旁的。   这上山下山的,就是只拿一瓶水,也觉得是不可承受之重,更别提她也百十斤呢,怎可能轻。   等看到熟悉的宫门,她心里有一瞬间的遗憾,又要憋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不知年月了。   康熙借口要处理政事,赶紧回了乾清宫,等回宫之后,他终于不再掩饰,抖着腿趴在床上,让梁九功来给他按摩。   “狠按按。”他咬着牙开口。   幸而每日里都有骑射,对于这方面没有生疏,要不然就是天仙在怀他也抱不下来,可这负担依旧很重,当时心里鼓着劲还不觉得,这心里一松懈下来,那真是叫个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梁九功无言以对,对于皇上的坚持,他表示一万个不理解,万岁爷不可能比他这个奴才还能吃苦,这上山下山的,他都累的够呛,对方更厉害,又是抱又是背的,手里就没空过。   简直让人肃然起敬。   “要不,您请御医?”他问,毕竟他是业余的,还是让御医瞧瞧的好,万一伤着了,就不好了。   康熙摇头,抱她下山,是他舍不得放,宫里头哪敢这么放肆的亲密,这种食髓知味的感觉,让他特别上瘾。   可若是请了御医,回头被景仁宫知道了,下次不许他如此,那就不好了。   为着依旧着想,康熙咬咬牙,将所有的苦累都咽了,左右他对这个也懂一些,知道是猛然间用力过猛伤着了,并没有大碍。   这么想着,可腰腿依旧酸痛,难受的紧。   这该死的感觉,像极了身体被掏空。   景仁宫。   姜染姝出去溜达这一天,高兴的跟什么似得,回来之后还精神百倍,叫着两个孩子一道帮忙择菜,两个小家伙没见过这东西,好奇的跟什么似得。   “贵母妃,这是什么呀?你从哪里弄的,是变出来的吗?能不能给我变一个?”明瑞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非常不可思议的左顾右盼。   “贵母妃,我们为什么要吃草啊?是家里太穷,揭不开锅了吗?您放心,我不会问何不食肉糜的。”胤祧却皱着眉头,一脸苦思。   面对两个戏很多的小朋友,姜染姝无语,半晌才解释道:“这个是野菜啊,很好吃的,至于哪里来的,你们知道那首诗吗?”在两人期盼的眼神中,她缓缓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虽然说的是草,但是这野菜也是如此,天地间生了这样事物。夫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此天道之大经也。”   她有细细解释了许久,这种在现代有的科目,在古代是没有的,只能由她来解释。   古代版的生物课,倒是中草药沾了点边,可这也只是植物科。   她这样侃侃而谈,一下子唬的龙凤胎崇拜不已,觉得自己贵母妃懂的比太傅都多。   等到要切碎做馅料的时候,明瑞还有些舍不得。   “我能带回去一棵吗?想给额尔朱看看。”她眼带期盼。   额尔朱是她的伴读之一,她很喜欢。   姜染姝点头:“当然可以,你甚至还可以把地上没择过的种下,都成。”   明瑞顿时高兴了,和胤祒头对着头,小心翼翼的挑着地上的荠菜,这是有些弱小,实在择不出来菜叶的幼小植株,拿来种倒是正好。   看着两人手拉手离去,姜染姝唇角噙着微笑,高兴侍弄着馅料,至于饺子皮,就要莲生动手了,这擀面皮也是个功夫活,没点熟练度是刷不出来的。   “去乾清宫问问,若是万岁爷得闲就过来一趟,若是忙着便算了。”姜染姝想了想,这包饺子还是全家出动比较有意思,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话,一顿饺子就包成了,吃的就是个和乐团圆。   “把两个小主子也叫来。”两个小家伙也跟着包,练练手指灵敏度,都是极好的。   康熙还在按摩呢,就被叫了过来,偏他面上不动声色,任是姜染姝极为了解他也没看出来,可以说男人包袱很重了。   两个小家伙过来的时候,还有一手泥巴,一进厨房就叽叽喳喳的开口:“种野菜好好玩啊,我们可以种其他东西吗?”   还不等姜染姝开口,康熙就高兴了,他笑道:“你们两个想种?在御花园辟一块地给你们,想种什么就种什么,多简单的事。”   他这么说着,龙凤胎就更高兴了,跟着奶母去洗手。   康熙转过脸问叫他来做什么,就听禧贵妃细细说着,喊他来包饺子,说句实在话,嫔妃找他,诉苦的有,邀宠的有,喊他来干活的只禧贵妃一人。   “成。”还不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最后的结局都是妥协,他就不再挣扎了。   两个小家伙洗了手,乖巧的坐在桌前,好奇的看着桌上的馅料盆和一摞面皮,好奇的问:“这是做什么呀?”   姜染姝含笑将怎么包饺子示意一番,手中的面皮特别听话的跟着她手指头动弹,又惹来龙凤胎崇拜的呼声。   对此康熙表示不满,他清了清嗓子,将两个孩子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之后,便拿起面皮,包出一个柳叶型饺子,为了展示自己精湛的技艺,他还故意加快速度了。   果然龙凤胎又发出惊叹声,让康熙骄矜的抬了抬精致的下颌,故作淡然道:“瞧,多简单。”   胤祧学着他的样子,盯着面皮看了好半晌,这才开始动手。   “刚开始不会不要紧,多包几个,或者等你们长大了,这些都变得简单起来。”康熙耐心解释,他甚至连安慰的话都准备好了,什么朕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也不会了之类。   就见胤祧的手指头虽然拧巴,却还是跟他一样的步骤,包出来一个歪歪扭扭的柳叶形饺子。   这小东西七扭八歪的最难,康熙当初为了跟姜染姝显摆,很是偷偷学了很久,这才能一脸淡然的来展示自己,万万没想到,他二岁多的儿子,就这样轻而易举的破了他的记录。   “好小子!”就是一个阿哥,包饺子学得快,有点怪怪的。   当他看向明瑞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放在小儿身上也是同样适用的,就见对方一点都不费力,就跟随便捏捏一样,一个漂亮好看的饺子就出现了。   完败。   这果然是他的孩子。   够优秀。   在他们一个包两个学的时候,姜染姝在认真包饺子,等三人回神,已经码的整整齐齐两排了。   龙凤胎学会说话了,那小嘴叭叭的,真的是十万个为什么,姜染姝想象中的温馨场景并没有出现,被龙凤胎问的无力,嘴皮子都要磨破了。   “行了,有问题就拿笔记下来,到时候问太傅吧。”康熙也有些无力,他决定踢皮球,将问题甩给对方。   见龙凤胎有些不满,康熙面不改色的笑着忽悠:“这样太傅更觉得你们勤奋好学了。”   作者有话要说:   康康:就算朕是皇帝,朕也少不了被孩子念的头痛。 第170章   龙凤胎被唬住了,两人已经尝到被表扬的甜头,特别是明瑞,当旁人夸她好看的时候,她就抿着嘴,故作落落大方的笑,其实眼睛里头的骄矜遮都遮不住。   “嗨呀,我们家的明瑞可真棒,饺子包的真漂亮。”姜染姝夸赞。   这可一点都没说假,那包的跟她比也不相上下了,天知道她只是第一次包。   而胤祧手下的饺子,那就叫个惨烈了,他挑战千奇百怪的包饺子手法,露馅的姿势也很美妙,让康熙吹胡子瞪眼的骂:“好好包,莫糟蹋粮食!”   明瑞这个小机灵鬼,趁机教训哥哥:“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还有《悯农》,你都忘了不成?”   她得意的看向贵母妃,希望再得到夸赞,她忘了第一首诗的名,忘了第二首诗的具体内容,这样一说,好像真的超级棒。   快来夸她呀。   不负所望,姜染姝浅笑着开口:“哇,我们的明瑞真的很棒,你念悯农给胤祧听吧。”   明瑞撅着小嘴不说话,她知道自己的小伎俩被贵母妃发现了。   “嗯,明瑞真厉害。”康熙看她失落的抖着长睫毛,眼看有些想哭,赶紧哄她。   这样笑笑闹闹的,一顿饺子便吃完了,说起来也是最简单的膳食了,荠菜饺子、凉拌荠菜,统共就用了那么一点肉,荠菜还是在山上薅的,可以说非常节省了。   “有菜有肉有面的,已经是好日子了。”康熙笑着感慨。   他又想起来今儿看起来的农人了,相对比户部呈上来的奏条来说,这更加具现化,直观的摆在他眼前。   因着平三藩、收台湾升起来的那点子自傲,尽数被他压了下去,治国之路漫漫,总得小心才是。   等他回了乾清宫,刚坐下用了一盏茶,就听梁九功道:“李光地大人求见。”   康熙心里还在想着对他的任职,闻言笑道:“宣。”   等李光地行完礼,康熙就笑着道:“你来了,倒是正好,原本想着擢升你为掌院学士,兼之起居注,你……”他话还未说完,就见李光地面色有异,便皱眉问道:“怎的?”   就见李光地跪地叩头,先是叩谢皇恩,这才垂眸将原因说了:“老母病重,一心想回老家,故而光地无法胜任,望万岁爷海涵。”   康熙目光幽深,转着手上的扳指,好半晌才缓缓开口:“朕准了。”   他心情好,无意与他纠缠,这是一个无可辩驳的理由。   大清以孝治国,他深深看了李光地一眼,没有多说,挥挥手让他离去。   原本想着,他能更进一步,既然无此心,那也就罢了。   李光地躬身离去,忍不住叹了口气,家里头病弱的老母亲,和自己的前程并在一起,谁都不知道他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心里多难受。   落叶归根,母亲觉得死在他乡魂难安,从了她这一片心意吧,他李光地能起来一起,就能起来第二次,左右坎坷些罢了。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康熙运了运气,好在今儿心情实在是好,也没什么被驳斥的难受。   “狗奴才,过来给朕按摩。”康熙捏了捏酸痛的大腿,回了内室躺在龙榻上,他得好生歇着,这种身体被掏空的感觉,真真不敢来第二次。   梁九功忍着笑应下,从怀中掏出一瓶花油,就要往他身上涂,康熙皱眉:“这是何物?”   “禧贵妃娘娘给的,说是您若是肌肉酸痛,用这个揉一揉,好的特别快。”看着康熙脸色变换,梁大总管拿出自己最深的表情管理功夫,才能保证自己不面露异色:“娘娘说她用惯了,您放心用便是。”   为什么用惯了,自然是有时候康熙孟浪,一晚上叫个几次水,第二日哪有不腰酸腿软的道理。   这花油下去的可不是快。   康熙摸了摸鼻子,乖巧的躺着,想着这腰腿最起码要歇上十天半个月的,可这么久的空档,他怎么给禧贵妃解释,真是愁坏个人了。   “谒陵准备的如何了?”他问。   梁九功刚了解过进程,因此侃侃而谈:“就等最后验收了。”   “那派人连夜验收,隔日休息过便出发。”康熙想着,这样便是最好的法子了,刚好能解决这个尴尬的问题。   若是不能满足禧贵妃,还找不出借口,不如就直接出去玩一趟,什么由头都不用寻了。   梁九功喉头梗了一下,竟觉得无言以对。   这边康熙思虑万千,姜染姝直接倒下睡了,很久没有出去过,着实有些疲累的紧。   等她睡醒,已经是暮色四合了,她一时有些懵,就听半夏禀报道:“延禧宫钮祜禄妃还在外头等着,您是否通传?”   姜染姝怔了一瞬,才想起来对方是谁,孝昭仁皇后的妹妹,说起来自己这个贵妃有可能还是抢了她的来着。   而同为后妹的燕贵人,差一点被剥夺了大封的机会,这一次也不过是燕嫔罢了。   “传。”打了个哈欠,她起身洗漱梳妆,若说有哪里不方便,大概就是这个了。   贵族为了区别自己和平民的区别,着实给自己定了不少规矩,什么时候穿什么衣裳都有定例,她这还得换衣裳,着实不想折腾。   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她换上家常衣裳,直接叫钮祜禄氏进内室来,她跟这位的交道不多,对方低调的紧,鲜少有出门的时候。   相比于燕嫔的高调,她着实够低调。   “妹妹来了。”姜染姝含笑以对,这个清廷历史上唯一一个有谥号的贵妃,跟她的封号神奇的重了一个字。   温僖贵妃。   这里头是康熙的寄望追思,可谓情深义重。   眼前的女子瞧着略有些体弱,面色苍白,袅袅依依,身量单薄的紧,只那眉眼着实生的好,微微发灰的瞳仁像是隔着晨曦雾霭,朦胧中带出无尽的苍凉薄暮。   “延禧宫钮祜禄妃给禧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安,临夜叨扰,还望恕罪。”像是她的眼睛一样,她的声音也带出微微的沙哑,不够女性甜美,可奇异的,有几分御姐音的味道。   姜染姝脸上便带出几分笑来,她对美人向来是宽容的,闻言笑道:“妹妹客气了,快请坐,不知道妹妹在茶道上可有偏好?让半夏沏茶来吃。”   她说的客气,对方也跟着客气许多,笑道:“桃花茶便好,早就耳闻娘娘这里花茶做的好,总算找到机会一饱口福了。”   互相恭维几句,钮祜禄氏翘着护甲,笑吟吟的聊了许久,她着实好看的紧,姜染姝觉得,她跟老贵人之间,一个如炽热玫瑰,一个像是干枯玫瑰,让人爱到不成。   “姐姐可知这花中区别?”看着玻璃杯中浮着的桃花,钮祜禄氏含笑开口。   这花的区别,自然大了。有妖艳无格的芍药,有艳冠群芳的海棠,自然也有国色天香的牡丹。   大家都是聪明人,只不过一句话的功夫,自然都明白了,剩下的话,便不必多说了。   钮祜禄氏是慎重考虑过的,如果投靠佟贵妃,对方心高气傲,向来不把旁人放在眼里,而和她抢了皇后之位的姐姐,自然是眼中钉肉中刺,她这个妹妹过去,哪里讨的了好。   而姜氏便不同了,家里头到底薄弱些,投靠之后,谁做主可不一定呢。   她有四个孩子,代表着这其中有一个人是出息的,那么她投靠这一把,就不会亏。   况且,燕嫔和禧贵妃之间,应当也是有默契在的,之前闹那么凶,禧贵妃都给忍下了,甚至让燕贵人对她赞不绝口,平日里有个什么事,总是马首是瞻,鲜少有驳斥的时候。   那么到底是禧贵妃投靠了燕嫔,还是燕嫔投靠了禧贵妃,这就有些不好说。   毕竟燕嫔手里头捏着太子,只要太子上位,她作为太子姨母,必然少不了好。   这也是她对两人关系有疑惑的原因之一。   这么想着,钮祜禄脸上的笑意又诚恳几分,姐姐没留下子嗣来,让她如今左右为难,若是钮祜禄氏有子嗣,哪里用得着她来考虑这些细枝末节,不管怎么说,自然是自家血脉要放心些了。   “这花开的好不好,也要看花肥质量,您这手里头管着花木一事,自然了解,您说呢?”她自信极了,侃侃而谈。   姜染姝无言以对,她说的都对,若是康熙别那么长命的话,一切竞争都是有意义的,可是康熙他长寿,无敌的长寿,甚至能熬到孙子能接手,这未来还有三四十年的时间,现在谋划什么都太早了。   “是啊,花肥重要的紧。”她不咸不淡的接了一句,旁的就没说了。   要不然呢,谋划皇后做什么,没得先立在那位置上,不明不白的就没了,赫舍里一族首先就容不下,她有四个孩子,对于太子来说是个巨大威胁,没得还未上位,直接就被赫舍里一族给弄死了。   他们在朝堂上的势力,在后宫中的布局,谁也不敢挑衅。   最起码姜氏一族不敢,姜家太弱小了,任是这些大族随意出手,就能把姜家泯灭,她图什么,几十年后的事,她不动手,这对父子俩也能耗尽父子情分,为那张龙椅打的死去活来。   钮祜禄氏心中纳罕,她的投诚代表着什么,对方不会不知道,可一点都不上心,就让人有些看不明白了。   “女人就爱这些花花草草的,惦记上了,便放不下,您若是有心得,不妨召见臣妾,好生跟您取取经。”她笑吟吟的说完,便起身告退。   作者有话要说:   钮祜禄氏:您就直说吧,要不要竞争皇后!   姝姝看向康康:原来我的皇后需要竞争!(眼神逐渐危险.JPG)   康康:朕不是朕没有可别瞎说! 第171章   暮色四合,饿的肚子咕噜噜叫的她,终于有功夫坐下来用膳了。   好不容易掂起筷子,就见乾清宫派了小太监来,说是让她收拾行李,要去盛京谒陵。   姜染姝没放在心上,这个时候说,怕是月余都走不了,随口问道:“什么时候走。”   就听梁九功道:“后儿就走,时间赶得有些急,您快些收拾。”这路途遥远,路上要用的东西多,都得事先给准备好了。   这就有些不厚道了,一天的功夫,她能收拾个什么出来。   “前些日子是不是送来一批骑装,半夏,你翻出来瞧瞧,看有多少。”姜染姝想着,出去玩还是旗装比较方便,再带几件见客的衣裳,就尽够了,左右在路上的时间比较久。   半夏应声下去,和另外一个小宫人抬着箱子过来,一件件的开始整理,“统共有十八件,略少了些。”她说。   一般情况下,出去后洗晒都不方便,穿上一次就要收起来,左右不能让主子穿脏衣服,这十八件,还不够几天换的。   “便服也拿上,凑够了再说。”其实把衣服晾外面是很正常的措施,可在这时候就是不行,女人衣裳哪能给旁人看呢,特别她这种在别人眼里是贵人的存在,这被看了衣裳跟失贞一样,着实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半夏脆生生的应下,回去收拾了,其实就衣裳最重要,其他的小物,日常用的尽数带上就好了。   “肚兜亵裤也得多做些,穿完就烧了,备上一箱子才好。”半夏喃喃自语,这小东西脏了放不住,你真敢往那一放,它就敢给你长毛,着实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半夏打从接到消息,整个人都崩溃了,就一天,一天能收拾什么出来,她的单子越列越多,看着觉得什么都缺,什么都不够,现做也来不及了,简直让人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赖嬷嬷也跟着愁:“都说穷家富路,这在路上定要什么都准备齐全了,贵主千金之躯,哪里受得了委屈。”   皇上这想的又是哪一出,为什么不早些说出来,让宫里头早些准备,现下都这个点了才说。   景仁宫一向井井有条、有条不紊,奈何遇上了逃避公粮的康熙,顿时乱成一锅粥,每个人都在忙活着自己的事,一时间走路都要小跑,丁点多余功夫都没有。   “几个孩子带吗?”赖嬷嬷突然想起来这一茬。   姜染姝抽了口凉气:“肯定带啊,没准备吗?”看着赖嬷嬷摇头,她赶紧嘱咐:“快去准备,莫耽误了。”   多好的出门机会,若是把他们剩下了,还怎么看看外面的世界。   等康熙来的时候,姜染姝将自己打算说了,谁知道康熙诧异道:“三个孩子那么小,带上不合适吧?”这一路上若说有危险,那定然是没有的,可小儿长途跋涉,若是水土不服又该如何。   姜染姝摇头:“有什么不合适的,跟父母在一起,不管在哪去哪都是合适的。”   前世火车站,刚满月就五湖四海乱跑的孩子不知凡几,只要小心着别冻着、饿着,应当是没问题的。   把几个孩子放宫里头,远比自己带着要危险的多,她那几个孩子明枪暗箭不知凡几,若是她这个护崽的母老虎不在,怕不是被生吞活剥了。   康熙还是有些犹豫,这孩子在宫里头好生养着,还那么容易夭折,这出去面对风雨,扛不住谁受得了。   姜染姝依偎在他怀里,对于几个孩子的健康,她觉得不容置疑,玉珠没什么太特殊的地方,也就是幸运值加成比较高,顶多再强身健体。   放在现实生活中,好像没什么用,作用并不如其他金手指大,她刚开始也是有些嫌弃的,可现在想来,就这一份幸运,便尽够了。   几个孩子都是她生的,理论上来说,血脉中还有玉珠的力量,这身体健康不在话下。   “带着吧,省的挂心。”她道。   康熙点头,话是这么说的,对于后宫,他在坐镇的时候还好,他走了,那就真的不可预测了。   可要带几个孩子,那事情就更多了,孩子比不得大人,大人还能有将就的时候,这孩子是丁点都将就不得的。   康熙捏了捏她的鼻子,看着她脸颊上浮起一抹晕红,再看看外头略有些昏黄的天色,他觉得,自己是时候该离开了,留禧贵妃独自美丽。   毕竟他腰腿依旧酸痛,一点力都使不上,若是等会儿禧贵妃暗示他,他却没那个力气,那有损帝王威严。   康熙这么想着,便柔声道:“姝姝,你先忙着,朕回去处理政事了。”   姜染姝试图挽留:“不用过膳再走?”她眨了眨眼,声音温柔极了,看着他的眼神水润润的,其中暗示不言而喻。   康熙看到这眼神,面上镇定如常,心里慌的一批,他故作淡然的开口:“马上就要走了,政务着实繁忙。”   说着不等姜染姝说什么,他扭头就走。   姜染姝看着他的背影,茫然回眸,看向赖嬷嬷:“这是怎的了?”那背影为什么会有落荒而逃的感觉,怕不是她的错觉,康熙这个人,看似谦和无比,实则有些狂傲的,只是都隐在了骨子里,说来也是,他这样的人才,难免。   赖嬷嬷忙的团团转,没空理会他俩之间的暗流涌动,再者,皇上着实没有什么异常,不值得关注,两人如胶似漆的,看的人牙酸。眼瞧着出发的时间越来越近,她就有些焦躁,总觉得准备的太简单了。   姜染姝有些看不过眼,不过出门一趟罢了:“单子拿来本宫瞧瞧。”想着半夏和赖嬷嬷都是妥当人,不应该这么经不住事才是。   谁知道一看单子就忍不住呆了呆,这上头密密麻麻的记载着出去要带什么,林林总总,详尽的紧。   她觉得,比她在宫里头还要养的娇贵些。   “必要的带着就成,这是去谒陵,不是去春游。”她道。   半夏咬了咬唇,她睁大眼睛,挨个把单子上的东西解释一遍,最后头疼道:“每一个都要带的,您瞧瞧看。”   姜染姝盯着礼单看了半晌,想想还真是,若是要保证贵妃的排场,这里头一个都不能少。   她出门不光代表着自己的形象,还代表着大清贵妃的形象,那是一丁点都不能马虎的,仪仗要带全了,这衣食住行都要彰显皇家气派,不像是前世一样,背着双肩包,足够她环游世界了。   这可真是甜蜜的负担。 第172章   春风送暖,吹动着柳枝轻轻摆动。   车架缓缓向前行走,姜染姝纵然出去过一次,这再次出行,心中也是难掩激动。   胤祧和明瑞更是目瞪口呆,望着外头的情景露出梦幻的眼神:“原来不是所有地方都跟宫里头一样么?”   明明只是一片荒野,抽穗的小麦随风起伏,摇晃的麦浪也能让他们惊呼出声。   和他们住的高楼广厦不同,这房子小的惊人,就连奴才们住的角房也比不上,着实令人惊诧不已。   康熙清了清嗓子,半晌才含笑开口:“行了,喜怒不形于色,这功夫不能丢了。”就算只是稚儿,也不能堕了皇家威仪。   这都是耳提面命才记得的,要不然这种稚儿,哪里记得这些小规矩。   姜染姝点头称是:“你二人好生看看,这才是大清江山。”至于皇宫,那只是一个办公地点,算不得什么。   就算清宫端方巍峨,气派非凡,也不能代表大清尽是这种生活。   胤祧有些懵,对于小小的他来说,这样的对比有些高深了,可这一幕仍然深深的印在他脑海中,从皇宫到闹市,再到这漫天遍野的麦浪。   “那是什么?”明瑞眼睛瞪的圆溜溜的,看向不远处白云似的一团。   姜染姝看了一眼,还在思考能不能说,就听康熙道:“这是羊羔。你脚底下踩得羊毛毯,就是剪了羊羔的毛织成的。”   他这么一说,就迎来三双崇拜的小眼神,康熙顿时骄矜一笑,开始侃侃而谈,平日里哪有这样聚在一起的闲暇功夫,这时光难得。   “多看些书,多走些路,总是好的。”他说够了,最后总结道。   姜染姝捧着脸,用充满小星星的眼神望着他,一脸你好厉害你好棒棒,简直无人能及的模样。   明瑞也不遑多让,原本在她心里,父皇便是无所不能的,这一下更是厉害到不成,瞧瞧,连这个都懂,比贵母妃还厉害。   “那我们到盛京,要多久啊?”坐上一天马车后,胤祧有些坐不住了,蔫哒哒的问,肉嘟嘟的小脸皱的跟包子似得,配着那委屈的小眼神,着实可爱。   姜染姝含笑摸了摸他的脑袋以示安抚,这才伸出两根手指头,示意还有两天,连明瑞都受不了了,她诧异的问:“天下竟这么大的么?”   一听这话,姜染姝就知道,十万个为什么,又要重出江湖了。   康熙听了也是一惊,应付什么都是好奇的孩子,着实有些费嘴皮子,他镇定开口:“传南怀仁来给你讲解如何?他打从另外一个陆地来,最是见多识广。”   他重点在渲染对方的厉害,却不曾胤祧好奇的问:“那我们为什么自己没有走走,却要听旁人说?贵母妃经常教导孩儿,凡事亲力亲为,心中才有谱,只站着看坐着听都是没用的。”   他童言无忌,姜染姝听的心惊肉跳,她跟康熙之间,就算是百分百信任,那也是男女之间的情趣,不涉及对方脸面,不涉及对方的政治。   胤祧这一看似随口一说,其实揭开了康熙最深切的痛楚。   大清没有能力远渡重洋。   这是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或者是来自上国的骄傲,这不得而知,只是姜染姝的一点小猜测。   康熙也愣了一瞬,这个问题,他也考虑过,可当时的情形也是比较特殊的,三藩未平,实在抽不出时间精力去折腾这样的事。   和姜染姝想象中的羞恼不同,康熙面色郑重的承诺:“我大清的巴图鲁,总有一天也会踏上南怀仁的土地上看看。”   胤祧这才笑了,开心道:“那我也能去看看嘛?”   这个康熙就有些犹豫了,胤祧不是他最看重的孩子,确实他最喜欢的孩子,只有胤祧给他带来父子天伦之乐,他想象不到,他能不能放手让对方在一片陌生的领域漂泊。   那是大海,人类无法征服的区域。   看着皇父这样犹豫,胤祧嘟了嘟嘴,略有些不高兴,但是南怀仁的到来,让他注意力转移了。   “哇。”他好奇的观察着对方,来自尼德兰的他高鼻深目,发须皆白,和大清形象截然不同,这是胤祧第一次接触外国人。   姜染姝含笑颔首,看着南怀仁熟练的用京腔跟她请安,这感觉还挺神奇的。   这个时候,尼德兰的海上商贸之路非常发达,远非大清可比。   南怀仁和康熙说着说着,不知道怎么说起英语来了,康熙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听禧贵妃结结巴巴的接话了,虽然发音很不标准,但是大概意思还是能听懂的。   姜染姝前世也是打小就学英语,可万万没想到,回到古代也有口音问题,跟他们讲的不太一样,她一边猜一边说,难免有些磕巴,甚至用词都用错了。   真真令人羞耻的是,“娘娘聪慧无双!”南怀仁不住口的称赞。   姜染姝矜持一笑,拿出前世的谦语:“Just so so。”   这样说着,还觉得挺有意思的,她以为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来到大清这么久,禧贵妃不是第一个见到他的人,却是第一个见到他没有面带异色的人,对方甚至能接上几句话,怎能不让人惊诧。   三人叽叽咕咕的聊着,有些名词是西学专用名词,用英语比较好说些,姜染姝聊着聊着学着对方改变自己的一些发音,慢慢的也能跟上节奏了。   胤祧听着他们说话,一头雾水,说好的来给他解释呢,为什么最听不懂的人就是她。   就连明瑞也偶尔蹦出一句外瑞古德,简直让他惊诧极了。   在南怀仁的一片赞美声中,三人的会话圆满结束,南怀仁终于有空给胤祧解释世界版图的问题了。   “有地球仪呢,就能直观的观察这个世界了,你要看看吗?”南怀仁柔声询问,难得有孩子对这个感兴趣。   看多了四书五经,听多了天方地圆,大清子弟很难接受他的地圆说。   就见胤祧很感兴趣的拍手:“好的呀。”   一老一少遂窝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讨论起来。   姜染姝含笑看着,看向康熙:“不若我们出去骑马?”   康熙挑眉:“你会?”   她自然是会的,深宫无趣,能够兜风狂奔的活动,也就只有骑马了。   当初骑在小马上还把她吓得花容失色,现在已经可以策马狂奔了,当初她也是在高速公路上开一百码的人,怎么可能怕马速,就是觉得颠得慌,和磨大腿根。   既然会,两人相视一笑,看了一眼没注意到这边的龙凤胎,手牵着手,偷偷溜了。   这俩孩子初次出门,有些没有安全感,一个劲的缠着禧贵妃,他都没能跟禧贵妃好好说道说道,这一直有两个小东西横亘之间,把他们丢出去的心都有了。   原本以为自己的腰腿酸痛怎么也得十天半个月,万万没想到,这就已经不难受了,简直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想交公粮,不想逃避了。   “让我们策马奔腾,活得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间繁华~”姜染姝随口哼着,她觉得有些不对,但是又觉得原歌就是这样。   惹来康熙看了她好几眼,不放心的问:“真的会骑?”   在对方连问三次的时候,姜染姝有些不确定的回:“您觉得我应该会,还是不会呢?”总觉得康熙不是真的担心她不会,毕竟对方不是这么婆婆妈妈的人。   康熙薄唇微抿,清隽的脸庞上纹风不动,闲闲的撩了撩脸皮,这才轻哼:“自然是不会了。”   姜染姝从善如流:“那便不会。”   省的他一遍一遍问,都让她怀疑人生了。   得到满意回答的康熙笑的矜持,连眉眼都松懈几分,柔声道:“那你上朕的马,朕带你跑跑。”见姜染姝走过来,他故作漫不经心的开口:“朕马技还成。”   炫耀的姿态可以说是明显了,姜染姝捧场的吹了一波彩虹屁,这才战战兢兢的上了他的马。   有一种坐在对方副驾驶上的诡异感觉,她想,她是飘了,贵妃显然无法满足她了,她内心最深层的想法,竟然想名正言顺的坐副驾驶。   副驾,向来有正宫专属的意思在。   “皇上。”她眉目盈盈的回首,在他脸上轻啄了一口:“到底姝姝人娇肉贵,您且悠着点。”   康熙:……   原本就想不和谐的他,登时就有些受不住,不过是骑马罢了,做什么说这样暗示意味十足的话。   “驾!”一声轻喝,骏马飞驰,两边的树木飞快倒退,是一种特别畅快的舒爽感。   “呀~”猛然间马像是离弦的箭一样飞出去,姜染姝忍不住惊呼一声,紧紧的抓住康熙胳膊,觉得这样限制对方动作,想都不想的扭身去抱他劲瘦的腰肢,这样才有安全感。   她在马场里跑一圈,跟这个根本没法比,那不说有人牵着溜达了,路也是被修理的很平整,更有甚者,就那么大点的马场,跑的再快也就那样,再加上还有马匹的区别。   康熙的马,自然不同凡响,车速一下子飚这么高,习惯了静止状态的她,自然心跳不已。   “皇上皇上慢些慢些。”她不住惊呼。   康熙呵呵一笑,上了朕的马,还不是任朕施为,他挑眉坏笑:“想慢些,求朕啊。”   离开皇宫之后,好像都揭掉了脸上的面具,亦或者是将身上的枷锁暂时取下,变得放肆起来。   他话语中的嘚瑟骄矜不加掩饰,听得姜染姝磨牙,好像是周围无人给了她勇气,双手紧紧的箍着那腰,突然起身,噙住对方的唇瓣,含含糊糊的问:“停不停?” 第173章   停。   不停。   这是个问题。   康熙享受着甜蜜的亲吻,一边左右为难,他反客为主,尝够了甜美,才压低声音,在姜染姝耳畔道:“那你是想不停,还是想不停呢?”   看到对方眼神迷离,娇嗔的目光略有些游移,心中便大为满足。   春情激烈时,停与不停,全看他的心情,如今也是,康熙朗笑出声,策马狂奔。   只有在狂风呼啸中,似是能感受到连灵魂都放飞的感觉,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   “姝姝。”   姜染姝应了一声,被灌了一肚子冷风,她呛了一下,突然皮了一下:“皇上!您睁开眼看看,这是本宫为您打下的江山!”   原话当然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为了不犯忌讳,她特意改了用词。   康熙颇为无言以对,他的江山用兵将儿郎们打小,何时由这个小女人动手了。   “那可真是我大清幸事!”最大的不幸了,康熙想,   两人哈哈笑着,追逐着前方的一团白云,追逐着灿烂的晚霞,追逐着牛羊群。   玩的非常痛快,等下马的时候,从大腿根传来的百般滋味,就让姜染姝有些不大好受了。   “嘶。”疼是真的疼,痛快也是真的痛快。   赖嬷嬷赶紧来搀扶她,心疼之下,劝道:“您千金之躯,怎么能骑马呢?身上要酸疼好几天呢。”   又不是惯常骑惯了,这突然间累到,定然不好受。   姜染姝心情很好,听到她这样絮叨也不恼,笑吟吟道:“便是疼,这辈子又能这样疼几回。”   这说的也是实话,宫妃在宫中才是正理,这样被帝王抱着策马,在人生中间,是值得吹嘘的待遇了。   赖嬷嬷便沉默了,想要出口的话,被她自己吞了下去。   “行吧。”她很快就悟出一个道理:“您开心就好。”   姜染姝摸着脸上的风沙,顿时大嘘一口气:“备水沐浴吧。”   这脏成这样,真真的有些不习惯,她这个地位,身边一大批人服侍着,平日里都没个自己动手的机会,纵然是容易出汗的夏日,那也是香喷喷的小仙女。   这在路上,就这点不好,备着一点子热水,也是用来喝的,像她这样拿来洗澡,可真是地位带来的便利了。   等仔细的擦洗过,虽然不如沐浴来的痛快,到底也舒坦很多,换上家常衣裳,便懒洋洋的斜倚在软榻上,捧着书来读。   “贵妃娘娘,燕嫔求见。”半夏立在马车外头通禀。   姜染姝略微有些怔忡,对方聪慧异常,平日里有一万个心眼子,先前两人也是打过机锋的,以对方当时的处境,一不小心就被啃噬已尽,可看她还活蹦乱跳的,可不是一点事都没有,全身而退了。   “传。”淡淡的女声响起。   燕嫔听到,顿时笑出声来:“许久不曾听见娘娘声音,猛一下听到,如闻天籁。”   她也没夸张,禧贵妃这个女人,她上位旁人没什么多说,便是因着这份样貌,就连声音,也鲜少有人说不好听的。   这一个人喜欢很简单,要宫里头的仇人喜欢,那就是要有质的跨越了,要高高的凌驾在众人之上,才能让大家不为此事嚼舌根子。   “行了,就你嘴甜。”姜染姝笑盈盈的应了一声,含笑道:“既然嘴这么甜,便再赏你点蜜水喝,看能不能淌出更多的蜜来。”   这话一出,满马车的人都笑了,人不可能淌蜜,这自然是玩笑话了。   燕嫔穿着红红火火的旗装,在暮色四合的时候,多了几分凄清的苍凉,更带有几分韵味好看极了。   而她却看向禧贵妃,一下子怔在原地。   禧贵妃向来美貌,宫中无人能及,就是当初她那个表妹,也不及一二。   可现下看来,当初还是太过青涩,不够如今风情万种。   脸庞约莫是全都长开了,每一寸都是合适的位置,肌肤细腻无瑕,像是白玉上透出一点浅粉,勾出活色生香来。   就这样在灯光下温柔浅笑的望着你,浅色的瞳仁能映照出你的身影,这哪是一双眼在看你,这是扑来的海浪中戏水的媚妖,你不仅不想逃,甚至还想踏入海中。   捏了捏自己肉嘟嘟的脸颊,燕嫔心生沮丧,说来也是,这般美人伴在身畔,谁还能想起这后宫中的庸脂俗粉。   “贵妃娘娘”,燕嫔正色,一字一顿道:“您还缺守夜的吗?看我成不?”   不在压抑中沉默,就在压抑中变态,燕嫔觉得,若是牺牲和皇上在一起的时光,而去侍奉禧贵妃的话,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甚至还能欢呼雀跃,看着美人在她眼前宽衣解带,对她温柔浅笑,这样的日子,简直美到人能冒泡。   姜染姝一怔,看向灯光下的燕嫔,对方生的端艳,柔媚妍丽之下,是她比不上的端庄,这是大家贵女培养出来的底气。   那娇艳的唇瓣一张一合,说出来的话她就有些不理解了。   今儿发生了什么,对方吃错药了不成。   “哈哈,只是倾慕娘娘才华,娘娘勿怪。”   燕嫔含笑开口,她那时候年岁小,仗着自己家世好,有几分姿色,还策划着跟当时是禧嫔的禧贵妃争宠,只能说自己一句勇气可嘉。   想到这个,她忍不住眉目一凝,旁人私下里嚼舌根子,总是说禧贵妃爱装菩萨样,面上慈悲心里蔫坏。   可她当着对方面争过宠,也没见对方如何。   若说她的家世好,可在宫里头,对方已经坐上后宫第一把交椅了,纵然不是后位,那也是实至名归的第一。   有权有宠,就在这个时候,她那点子家世,已经不值一提了。   果然是个菩萨样的人,她眨了眨眼,忍不住得寸进尺:“娘娘,就留嫔妾在这吧。”好让她一亲芳泽。   谁知道对方摆了摆手,她就被请出去了。   隐隐还听到嘀咕:“不可能。”   说好的菩萨呢,怎的突然就变脸了。   有些想不明白的燕嫔有些懵,就听半夏笑着解释:“您莫跟贵主说这个了,前儿好几个妃嫔来请安,磨磨蹭蹭的就不肯走,后来就稳了。”半夏一脸意味深长,无奈道:“都跟您一样的想法呢。”   也是奇了,贵主突然就招这些妃嫔喜欢了。   燕嫔心中含泪,面上却殷切笑道:“若是贵主改变主意,务必通知本宫一声。”   想不到竟有人捷足先登,简直过分。   等半夏转身离去后,就见贵主眉目冷凝,她赶紧躬身道:“燕嫔已经离去了。”   姜染姝冷笑:“这哪是为本宫守夜,这是想为皇上守夜啊,一个个的,尽在本宫身上使劲。”   这些日子,她和康熙的心野了,这些妃嫔亦如是。   趁着在外头规矩弱,一步一步都踩着底线来说话行事,就像是她当初试探康熙一样。   说句难听的,都是她玩剩下的套路了,又何苦在她跟前显摆。   “燕嫔……”姜染姝沉吟,当初年岁小都能看出美人胚子,现下更是好看几分,人也长大了,心里有想头也是无可厚非的,对于后宫妃嫔来说,竞争皇上是天经地义的,谁能睡到皇上,谁就有本事。   燕嫔作为孝诚仁皇后之妹,家世身份都没得说,那张脸也没得说,着实够美丽,一颦一笑都是风情,更带着一分她没有的稚嫩。   “罢了。”她垂眸。   为着未来发生的事,去陷害人收拾人,她还有些做不到。   灭了这个还有那个,想想就觉得辛苦。   晚间等康熙来,就迎来一波冷笑。   禧贵妃看看他,就冷笑两声,转过脸又看见他,又是一声冷笑,她眼角本就微微上扬,若是微微抬起下颌,撩着眼皮子看你,那股子气人劲别提了。   没一会儿功夫康熙就看的心梗:“下午的时候不是还很好,这会儿是怎么了?”   姜染姝嘟了嘟嘴,背对着他不吭声。   康熙纳罕,这幅小女儿情态看的他高兴极了,忍不住合不拢嘴,诱哄道:“到底怎么了?谁欺负你不成,朕给你做主!”他表示没问题,朕的女人,谁也不能欺辱。   禧贵妃也不是没跟他闹过别扭,那都是小情趣,这样的时候着实少,他觉得自己可以用自己权势为对方壮个面子。   姜染姝想要出口的话梗在喉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白了他一眼,她端正的坐着,收起脸上表情,回头一看,就见康熙很期待的望着她。   姜染姝:??   “您有事?”   “就是想看你撒娇,求朕给你做主。”康熙摸了摸鼻子,浅声道。   天知道他方才有多期待,现下就有多失望。   姜染姝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开口:“最近有好几个嫔妃想给我暖床我有些招架不住就想偷偷告个小状接过您这样我很为难话就说不出来了话说这种无理取闹的事有什么可期待的。”   她快速说着,连点停顿都没有,可见心情也没有那么平静。   康熙歪了歪头,为了保证跟她统一,也快速道:“你现下是贵妃,看谁不顺眼都有责罚权什么不敬主位教你做人都是成的你想告状也是成的好歹把程序走完朕真的很期待。”   他很少这样说话,为了保证帝王威仪,如此快的语速略有些沙雕了。   两人对视一眼,姜染姝表示拜服:“这不是教着我以势压人的嘛,也不怕我变成嚣张跋扈的性子。”   她这个位置上,若不是本性控制,那真的容易飘。   任是谁都得恭维着,小心翼翼的说着小话,能把持住,真的难。   “可你嚣张的样子,美极了。”朕很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康康:比如在马上,朕就希望你更放肆些。 第174章   姜染姝淡然一笑,没有接话。   对啊,美人嚣张起来,那眉眼灵动的模样自然是美极了。   他见得少,自然新鲜,心心念念都是她嚣张的模样。告状的事就这样一鼓作气再而竭了。   嬉笑着凑在一起,姜染姝满足的喟叹出声:“出门在外,能有这么你太好了。”这越往北走就越冷,扎帐篷哪里有高床软枕睡得舒服,怀里抱着一个自发热的人,着实暖和。   她软软的声音就在耳畔,甚至连香甜的呼吸都变得缠绵起来,康熙想,他决定提前出门的决定,到底是好是坏,一时间竟然分不清了。   “睡吧。”康熙冷静自持的声音响起,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   这帐篷周围守着侍卫,大声说话对方都听得到,更别提做点什么了。   作茧自缚的滋味,他算是彻底的尝个明白。   姜染姝冷哼,坏心眼的捏了捏他,凑到他耳边哈气:“您,睡得着吗?”她这温香软玉在怀,对方一心想睡觉,这是人干的事吗?   康熙闭上眼睛装睡,谁知道恍惚间,真的睡过去了。   听着他绵长的呼吸声,姜染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也跟着闭上眼睛。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周围已经传来人声了,约莫是侍卫交班,瞬间把姜染姝惊醒了,她原本也是睡得早,这时候醒倒也觉得还行。   打着哈欠起身,迷迷糊糊的摸了摸身周,却不见那温暖的躯体。   “嗨呀,人呢?”她迷迷糊糊的问,就听到一声轻笑,接着是调侃声:“朕都出去打一套拳回来了你才醒,朕竟是养着小猪不成。”   姜染姝这才清醒了些,幽怨的瞪了康熙一眼,把头埋被窝里蹭了蹭,非常舍不得香软的被窝。   漫长的路上行走,摇晃的人难受,长久坐在那里,纵然垫着棉垫,也梗的人屁股疼。   连龙凤胎都变得蔫哒哒的,而三胞胎却好吃好睡,这样晃晃悠悠的环境让他们很愉悦,看到路边啾啾飞过的小鸟,都变得开心极了。   等到盛京的时候,姜染姝觉得自己都觉得蔫哒哒的,提不起一点精神。   作为留都的盛京不如京城繁华,却也有一番气派,骨子里的豪迈好像从建筑上也能体现,什么都是大的,壮阔的。   应付过来迎驾的命妇,姜染姝去掉钗鬟,便躺床上睡去,这路上奔波,也没个高铁飞机的,着实让人难受。   旅途漫漫,真的不想再来一次。   而康熙忙的没个人影了,每日里早出晚归的,细算下来,她已经有好几日不曾见过了。   “盛京和京城之间可真像。”除了在路上的功夫,这来了盛京,又入住皇宫,竟像是从一个牢笼出来,换进了另外一个牢笼。   半夏含笑点头,是这个道理,可这个环境也让她安心,她在宫里头呆了十来年了,从十岁到二十四,最美好的年华,尽数和这些宫殿纠缠在一起。   “奉天府尹夫人求见,您是否通传?”守门的小太监来报。   “宣。”她回。   作为奉天府尹夫人,她可以说一手遮天的存在,小日子说不得比她还美滋滋。   等见着面的时候,姜染姝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一个女人过的好不好,舒心是否,都在眉眼处体现。   眼神清亮温柔,眉心无褶皱,她这日子就差不了。   这一个日子苦闷的女人,总是免不了皱眉的,连眼珠子都变得黯然无光起来。   “禧贵妃娘娘大安。”奉天府尹夫人含笑躬身,笑着请安。   姜染姝叫起,也和和气气的开口:“快请坐,不必拘礼。”   又吩咐了上茶上点心,这才寒暄着落座,姜染姝打量着这位奉天府尹夫人,她面色白皙,神情柔和,唇角挂着惬意的微笑,穿搭倒是中规中矩的,穿着命妇吉服,都是统一的制式。   她在打量的时候,这位夫人也在打量着她。   心中惊诧不已,这宫里头的消息,传出来总是遮遮掩掩的,她也听过这位包衣出身的贵妃貌美,可不曾想过,竟貌美到这种程度。   作为府尹夫人,她见过的美人数不胜数,甚至前几日给皇上进献的几个美人,也是她亲自挑选出来的。   可看到禧贵妃之后,她就知道,这几个美人,纵然再规培几日,也是无用的。   日月星光和萤虫之比,娇艳海棠和路边野花之比。   除非眼瞎了,吃够了美味,想要尝尝吃糠咽菜的滋味,要不然哪里下的去手。   那是皇上,又不是府上那些子馋嘴猫似得贱男人。   “娘娘菩萨样的人,一时竟看呆了,您请恕罪。”府尹夫人含笑开口。   她是樱桃小口,那嘴巴特别小,唇珠圆嘟嘟的,明明年近中年,一笑还有几分少女稚气,特别讨人喜欢。   姜染姝随口应了一句,两人你来我往的聊着,没一会儿功夫,府尹夫人便开口了:“这回叨扰娘娘,着实有桩子事,臣妇实不能摆平,只有您这样的贵人,说句话来跟铁打似得,没人敢质疑。”   她说的谦卑,拉拉杂杂又详细解释,给她戴上许多高帽,基本上已经给她盖上一个帽子,您若是不这么做,你可就没什么权柄之类。   这若是个爱面子的,说不得真上了她的套。   可对姜染姝来说,面子固然重要,可她不需要在一个陌生人跟前证实自己到底有没有实权,对康熙有没有影响力,别人怎么看,她都不在意。   这种求人的态度,让她心里不爽快,恍然间觉得,在宫里头的时候,也有人是这样,先说你慈悲再求你宽恕,就不能好好说话。   这件事也简单,总结下来就是,这位夫人有个不成器的三儿子,最是纯良不过,只是周围的狐朋狗友不是人,勾着他做下坏事来。   这一下在皇上来的时候,惹出事端,兜不住了,这才来求人。   至于这事,听这位夫人的话,像是不太大,可姜染姝听的心里难受。   人家十来岁的姑娘,好端端的走在路上,被这混人给看上了,他也不肯好好的上门求娶,只撸了养在外头,那姑娘也是性烈的,每每这大少爷过去,就闹得很凶,用这位夫人的话说,那就是一点都不安分。   姜染姝只觉得槽多无口,这好好的姑娘被强了,要怎么才叫安分。   这一次闹出事来,是因为人家父母找到了,这人怎么找到的呢,也比较冤屈,这少爷刚开始还愿意哄着,现下闹的久了,就不愿意,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给强了。   姑娘家家的受不了这个,等着少爷走了,想想便收拾收拾,直接吊死在门柱上。   可怜姑娘至死都不知道这少爷是谁,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没了。   自打姑娘失踪后,这父母是黑天白夜的找,她家里头是不富裕,只是开了间杂货铺,勉强挣几个钱花。   这一日又老早出来寻,远远的就看到一个人影,夫妻俩心里就是一咯噔,等凑近了看,这当娘的直接就晕过去了。   姑娘脸上还带着淤青,头发散乱衣裳凌乱,再看看这副情景,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登时就嚎哭起来,这一段,都是小门小户的,这会子都已经起了,一下子就全围了上来,这下子闹的所有人都知道了。   眼看着被政敌捅到皇上那,府尹夫人就想着,来禧贵妃这里走走路子,说不得就通了。   “你说说这姑娘,三儿好生养着她,又给吃又给穿的,怎的还这般不知好歹。”府尹夫人总结出精辟言论。   姜染姝皱眉,审视的打量着府尹夫人,合着这位不是日子舒坦,而是心宽啊,宽到律法都容不下她了。   “来人啊,给我拿扫帚轰出去!”她冷笑着开口:“莫脏了本宫的眼。”   她鲜少对人这么不客气,可这人做的什么事,她但凡摆出点知错的样子来,也不至于让她这般生气。   人家养大的姑娘,好不容易出落的如花似玉,你给糟蹋没了,反倒怪人家没有逆来顺受,这是什么道理。   府尹夫人脸色大变,她在这地界上,还真没有受过屈辱,任是谁都得捧着她,这里可是盛京,不是小门小户的,谁都能撒泼。   赖嬷嬷二话不说,直接拿了笤帚往外扫,横眉冷对:“夫人且抬抬脚,慢走不送。”   等府尹夫人走了,姜染姝仍是气鼓鼓的,叹口气才道:“派人去官府报案,再往苦主家里瞧瞧,好歹帮衬些,莫被欺辱了。”   看这样子,她若是在这里讨不到门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让这一家人消失,到时候死无对证,谁知道有没有这么一位姑娘在,事情就难办了。   赖嬷嬷应了一声,还未出门,就见康熙大踏步走了进来。   “姝姝,你无事吧?”他眼神在她身上扫视,一个劲的问。   姜染姝有些懵,呆呆的开口:“啊?”   看她像是无事的样子,康熙终于舒了一口气,他方接到消息,说什么禧贵妃跋扈,直接将府尹夫人用扫帚扫了出来,极近侮辱,这心里的石头就悬上了。   对方什么性子,他还能不知道,都拿扫帚扫人了,怕不是吃亏咽不下,这才轻飘飘的惩罚一下。   到底还有些不放心,康熙拉过她的手,左右打量着,揉揉捏捏发现她面无异色,这才真正舒了口气   “这到底是怎么了?给朕说说。”他摩拳擦掌,感觉给对方撑腰的机会来了。   姜染姝白了他一眼,心里那股子郁气也没了,在他殷切眼神下,还是有些无语。   作者有话要说:   康康搓手手:快!告状! 第175章   将方才的事细细说了,她就忍不住叹气:“这您还在呢,就干如此,果然是天高皇帝远么。”   这样的事,在没有网络曝光的时代,实属正常,可她就是看不下去,好好的花骨朵一样的姑娘,原本就因为封建糟粕而日子难过,怎的还要承受这种痛楚。   康熙皱眉,府尹能做到府尹的位置上,自然是他的心腹重臣,这样行事,着实有些辜负皇恩了。   “去查,看此事发生的时候,府尹是怎么处置的。”康熙转身又跟姜染姝低声解释:“若他治家严厉,只是对方不成材,是一个处置法子,这若是他惯出来的,那便又是一个处置法子。”   姜染姝点头表示知晓,她也不是连坐的人,犯错的是三少爷,也是个成年人了,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处世态度,没道理二话不说直接问罪的。   这么想着,心里到底还有些不痛快,冷笑道:“那位夫人着实糊涂,都这个时候了,竟还想着走外路子。”   说完又觉得深深的无力,不光是这位夫人是这么想的,大多数的权贵都是这么想的。   康熙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头,笑道:“行了,朕知道你的意思,你素来良善,看不惯世间污糟也是正常的。”   他这么说着,姜染姝突然心中一动,目光灼灼的看向对方,眼神中的意思很明显了。   见对方也看过来,含笑道:“不知万岁爷可否能给臣妾一个没有污糟的世界?”这自然是不可能的,可作为一个美好的愿望,也不错不是。   康熙黑线,想要点头应允,却怎么也说不出来,这跟骗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不得不说,这样的世界,还真有些吸引人呢。   正要说话,就听半夏道:“禀娘娘,四阿哥求见。”   姜染姝听见四阿哥,还是恍惚了一瞬,历史上的四阿哥胤禛,素来有冷面王爷之称,后期更是被称为抄家皇帝,如今的万黼还好生活着,这四阿哥的名头,便落在了万黼身上。   说到底,不过是她一片私心。   她下不去手去要一个稚儿的命,也没办法真的让他天时地利人和都占尽,到时候不管是佟贵妃还是乌雅答应借他东风,她都会是一个失败者。   “传。”姜染姝收回思绪,看了康熙一眼,这才含笑道。   万黼走了进来,他性子最是沉稳不过,和胤祧那跳脱的性子截然不同。进来之后看到康熙在,他怔忡了一瞬,接着如常请安。   姜染姝含笑叫起,倒是康熙冷冷的嗯了一声,比她还不像亲人些。   “快坐下,怎的自己过来了,你母妃呢?”   她问。   万黼乖巧坐下,椅子有些高,他身量不够,坐在上头两条腿悬空,还挺有意思的,偏他一本正经,瞧着跟个小大人似得,闻言一板一眼的回:“母妃在跟荣娘娘玩,儿臣想您了,便来瞧瞧。”   谁知道父皇在,着实扫兴。   姜染姝含笑起身,摸了摸他埕亮的脑门,顺手又摸了摸手,感觉热乎乎的,这才放心下来。   “瞧着穿的少,手倒是热乎乎的,下次出来记得披上披风,莫吹风着凉了。”她叮嘱,万黼这孩子,跟后娘带大的也不差什么,着实懂事的紧。   和胤禛那暴躁的小脾气不同,他很软和,轻易不和人呛声,总是用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你,看的你心都化了。   “是,都听禧贵母妃的。”他又用那种乖巧的眼神看着姜染姝,圆乎乎的小手搭在膝盖上,乖的不像话。   惹得姜染姝恨不得直接起身抱住他,好生亲香一回才是。   但是康熙板着脸开口了:“风雅颂念到那一篇了?”   上来就问课业,是一种非常窒息的存在了。   但是他不慌不忙的回:“背到颂篇了,您放心,儿臣对功课很上心。”   万黼现在长大了,渐渐的跟那拉贵人有些像,眉眼精致、唇红齿白,乍一看有些雌雄莫辨,姜染姝就很喜欢,这么镜子的小正太,软濡的哄着你,谁不喜欢。   说起那拉贵人,明明有两个孩子,却偏偏还是个贵人,现下在后宫籍籍无名的,完全没有刚见时的模样。   “胤祧若有你一半懂事,母妃就要省心很多了。”姜染姝感慨。   可这话万黼没法接,他老成的笑了笑,没有说法,算上前世今生,他也差不多八九岁了,自然跟三岁稚儿不同。   “是儿臣太沉闷了。”想了想,万黼还是温声温气的安抚道。   “你呀。”他小时候多可爱啊,还会趴在他膝头,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问了就会说,是嫔娘娘好看,怎的长大了这般内敛,经不起逗弄了。   看向小脸红红的万黼,康熙皱了皱眉,冷声道:“今儿的大字可写完了。”   万黼乖巧脸:“大字也练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万黼:反正我是不会走的。 第176章   父子俩大眼瞪小眼,目光中是如出一辙的倔强。   都不愿意认输。   姜染姝噗嗤一声笑出来,惹的父子俩同时看过来,她笑道:“要不带上胤祧、明瑞,一道出去走走?”   省的两人在这较劲,她看着怪不落忍的。   等去了龙凤胎的帐篷,正对上奶母惊恐的眼神,姜染姝眯了眯眼,含笑开口:“两个小家伙呢?”   奶母结结巴巴的,怎么也说不出来。   姜染姝凌厉的目光扫过去,她顿时懵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饶道:“府尹家的小公子来拜访,几人说说笑笑的就出去玩了。”   她这话一出,连康熙的面色都变了,龙凤胎才多大年纪,一直都关在宫里头,什么人心险恶都没有见过,如今被混账东西弄走,若是学坏了又该如何。   “狗奴才,滚下去受罚。”今儿的事着实不该,两个小家伙说到底也不过三岁有余,人话都听不出三层意思,若是出个万一,谁受得住。   姜染姝板着脸,冷笑道:“走,骑马去寻。”   若是她两个孩子擦破一点油皮,她定然要府尹夫人后悔。   万黼眼神也变了,他看着小萝卜头似得,可心理成熟,大人能想到的问题,他也能想到,赶紧后退一步,懂事道:“您先去寻弟弟妹妹,儿臣便不打扰了。”   这个时候再带他一个稚儿,显然是不大方便的。   方才跟皇父较劲,对方不在意,那是因为原本就可有可无,不是什么大事,现下就不一样了。   姜染姝冲他安抚一下,承诺道:“明儿带你出去逛街,莫伤心。”   康熙却不耐了,男孩子不需要这么温柔以待,他策马就要离去,姜染姝赶紧跟上,身后呼啦啦的跟着一群侍卫。   等两人到府尹府的时候,奉天府尹还有些懵:“皇上、禧贵妃娘娘……”   还不等他请安,康熙就不耐的一甩马鞭:“朕的公主、阿哥呢?”   府尹一脸茫然的看过来,显然是什么都不知道,康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股子心烦意乱涌上心头,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府尹,看来这位置,得换个人做了,对待子女糊涂成这样,对待旁人又能明白到哪里去。   两人一口水都没喝,骑着马又走了,这个时候已经查出来,那位府尹三公子,带着两个小家伙去了青楼。   康熙怒不可遏,带领着侍卫直接冲上去,等他和禧贵妃到的时候,就见那府尹三公子正笑着劝道:“阿哥也是大人了,喝一口尝尝也不碍事,这可是好东西,能让人快活似神仙啊。”   这人没点良心了,诱哄小儿饮酒,一不小心是要人命的事。   身周是翩翩起舞的舞姬,做着妖娆大胆的动作,着实少儿不宜。   康熙正要上前,就听胤祧脆生生的声音响起:“想让我喝一口不难,你把这一罐子喝完,我就陪你喝一口如何?”   他心里的愤怒又转到胤祧身上,禧贵妃整日里耳提面命,不许他碰酒,怎的也学会阴奉阳违了,他竟这般大胆不成,酒是什么好东西,值得他惦记。   就听那位府尹三公子干笑几声,无奈道:“您前头几回也是这么说的。”他这都喝了好几坛,解了好几次手了。   听他这么说,康熙把目光扫向三公子,果然见他眼底都红了,显然是喝的不少,只是眼底的不耐烦之色,比那红血丝更甚。   胤祧冷笑:“要你喝你便喝,还是不是个男人了。”   他都会激将法了,康熙看向一旁目瞪口呆回不过身的禧贵妃,好像有点理解对方的茫然了。   如果他们没有记错的话,这小东西才三岁?怎的还懂这些弯弯绕绕。   现下瞧瞧,出来也就带了十二个侍卫,门外四方位各守了一个,剩下八个就在他俩身后,虎视眈眈的。   龙凤胎这是没打算吃亏啊。   姜染姝心中生出一种,我儿子闺女怕不是天才的想法。   这些东西,她是没有教的,毕竟才三岁,在她心目中,那是傻呆呆的,哪里会懂计谋。   三公子冷笑一声就要翻脸,有侍卫怕什么,他敢哄骗他们出来,自然也是想拿捏他们的。   纵然是公主阿哥又如何,他在这,那就是三太子!   就听一声威严的男声响起:“你好大的胆子!”   三公子透过朦胧醉眼,没看到发话的康熙,只看了立在一旁粉面含煞的禧贵妃,他从未见过如此美貌的人,纵然满脸怒色,也娇艳如海棠。   “美人!”三公子嘻嘻一笑,他看向老鸨,猖狂笑道:“这是打从宫里头偷出来的美人不成,竟然如此美貌!爷要了。”   他说的痛快,却没有看到康熙面色愈加阴沉起来,这是一个并不怎么大方的男人,就是自己儿子多跟禧贵妃说几句话,那也是看不惯的。   “带走!”   多余的话,他不想说了,送到大牢里头,让他好生思过。   今儿的事,够他死好几回了。   三公子酒足酣热,正是张狂的时候,听此言顿时怒了,俊俏的脸上满是不屑:“你也不问问我阿玛是谁?!在我这地界上还想带走我?谁给你的胆子!”   康熙都被气笑了:“那便让你阿玛来陪你。”   说完之后,看向两个终于发现他们的小东西,康熙冷冷一笑,看向两人的眼神充满了压迫感。   胤祧一个机灵,条件反射的捂了捂小屁股,皇阿玛会背着贵母妃打他的。   “贵母妃。”胤祧眨巴着眼睛凑过来,甜滋滋的开口:“他说这里有你最喜欢的礼物,您马上要过生辰了,所以想送礼物给您。”   明瑞乖巧的点头,软濡开口:“对呀,说有小木马呢,您肯定喜欢。”   姜染姝一颗心忽上忽下,忽冷忽热的,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长叹一口气,将两个小家伙搂到怀里抱了抱,这才抱着骑马回家了。   等到了皇宫的时候,姜染姝和颜悦色的将两小只抓过来,都往墙角一摆,冷静的开始讲道理:“您们现下年岁还小,不到出去玩的时候,我知道你们觉得三公子蠢,定然辖制不住你们。”   胤祧点头:“是哦,他好蠢的。”   明瑞也跟着点头,一骗一个准,他还以为自己骗到他们了,其实是他们存心哄他。   姜染姝耐着性子道:“他是蠢,可他身边有能人,到时候直接拿住你们,贵母妃又该如何?”   有这两个孩子在对方手里,那岂不是毫无反击之力,纵然事后可以清算,那若是对方做的再严密一点,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人给处理了,往深山里一丢,她便寻无可寻。   “你们好好想想,往后到底该如何。”   她有些窒息,说起来她的智商也一般,虽然能考上名校,那也离天才差得远,怎的两个孩子就这么的不省心,原本只是觉得他们学习进度快了点,现在想想,何止是快了点,简直是旁人拍马难及。   他们的学习进度已经追上太子了,对方比他们大不少呢。   这还是一边玩一边随便学学,都没认真的去教,也没有严格的去要求。   她回到内室时候,忍不住就叹了口气,有些发愁道:“现下都这样,这等长大了又该怎么管。”比如说青春期的时候,天下老子第一无人敢称第二的,那时候岂不是要上房子揭瓦。   康熙却高兴,在两个小家伙跟前的阴霾消失不见,他笑的略有些嘚瑟:“是朕的种没错了。”   姜染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突然有些槽多无口,白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了,想了想,自己也忍不住乐了,心里生出来几分自豪感来。   一时间她连以后他们学什么都想好了,可是想想,平安健康的长大就好,至于成才与否,好像没那么重要。   不要做虎妈,她劝自己。   而康熙却是要做虎爸的,原本对几个孩子都上心,这下子算是彻底挂在心头了。   “等回宫了。”他话说一半,看了一眼禧贵妃,又咽下去了,都说慈母多败儿,想必她是舍不得的,就不跟她说了。   姜染姝看了他一眼,对他打的小算盘很明白,因为她方才就是这么想的。   “皇上。”她唤。   “玄烨哥哥。”她又唤。   这四个字有毒,明明在她嘴里平平无奇,可他听了却不免一个机灵。   “姝姝。”他面不改色的应了一声,回眸问:“又想了?”   姜染姝想要说的话,尽数都堵在了喉头,她半晌才艰涩开口:“是不是我每回喊您玄烨哥哥,您都觉得是我想了?”   这话问的着实艰难,现下无人讨论类似话题,渐渐的她也变得含蓄起来,想想前世的时候,小姐妹凑一起,难免交流心得,谁知道如今竟连这话都说不出口了。   说来也是,前世的时候,穿吊带裙超短裙都不觉得有什么,可现在呢,露一截手腕,她都觉得非常羞涩,可见环境对人的改变还是很大了。   看着她这样的反应,康熙也跟着诧异了,他有些茫然的问:“难道不是吗?”   她喊玄烨哥哥的时候,特别的缠绵悱恻,隐隐的还透着几分欲,那尾音微微上挑咬在唇舌间,好听的一塌糊涂,他向来就是按想了来处理的。   细细的打量着禧贵妃,就见她双颊浮上粉色的薄雾,眸色也变得娇嗔起来,幽怨的眼神直直盯着他,幽幽开口:“臣妾最是端庄正经不过,为何在你心中,就成了这般模样。”   到底是她污,还是他污。   她觉得自己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康康:是作者污。   姝姝:是作者污。   作者:???? 第177章   这是一个不能讨论的话题。   不管最后结果是什么,爱污及污,最后的结局也不过两败俱伤,谁也说不得谁。   横了康熙一眼,姜染姝想到方才看到的场景,忍不住又冷笑:“这府尹公子真是好大的胆子,气煞我也。”   竟然带着孩子们去那种场合,就算是清场了也不成,看了多伤眼。   康熙也是不虞,他这人护短的紧,平日里自己看着横眉冷对严肃的很,那是为了保持自己严父形象,实则在失去那么多孩子之后,他对硕果仅存的几人都报以万分关注。   “你放心,朕会给你一个交代。”他咬了咬后槽牙,穿上披风转身出去了。   姜染姝目送她离去,派人去府尹府上调查,得出的结果让人大吃一惊。   那府尹夫人看着端庄大方,实则最是善妒不过,房里头辖制的很严,她管不住男人,就去祸害那些女人,个个都灌了永春汤,纵然侥幸有孕,也生不下来。   这无可指摘,不过是社会背景下的挣扎罢了,她心里想的没错,只可惜时代生错了,手段用错了。   善妒两个字,原本就是男人编排出来辖制女人的。   若是男人不善妒,让他瞧着妻子跟旁的男人亲亲我我试试,保管又要说什么男人面子不能失,剖根揭地,都不能多想。   姜染姝被气的没法,一时间思绪都乱了,重新理了理,这才接着往下看。   好不容易正房生了这三个宝贝金疙瘩,夫人那叫一个宠,那些侍妾见了三个少爷,都是要跪着伺候的。   也不是没有人反抗,可夫人家世好,差点连老爷都给拿住了,这些妾室,只要不弄死了,还真没有人追究,顶多茶余饭后闲磕牙,看一场笑话罢了。   而三公子作为幼子,那叫个宠上天,在盛京有绰号‘三太子’,旁人都说是实至名归。   真正的太子,还在紫禁城里头受苦,等闲哪里能享受这种日子。   这样的说法多了,三公子渐渐的就猖狂起来,而府尹忙于政事,信奉后院事夫人管,等他回过神,这位三公子,已经掰不回来了。   这一次的少女事件,不管是其一罢了,他做过的事,你就没眼看。   姜染姝拍桌,恨不得愤怒的喷气,冷笑道:“他倒成太子了。”旁的怎么猖狂都算了,闹出人命来就是不成,这天下还是有王法的。   而康熙来到牢房,看着父子俩相对而坐,府尹脸上是深深的疲惫,再也没有面对他说政事时的意气风发。   “皇上。”府尹唇角动了动,语气干涩。   康熙沉默的看了他半晌,次啊垂眸道:“朕向来爱重你,也信奉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可你……”他话还未说完,府尹嗷一声就哭了,八尺高的健壮汉子红着眼,跪在地上,涩声道:“是奴才对不起您。”   养出这么个不孝子出来,败家啊。   三公子酒还未醒,一个劲的嚷嚷的冷,要美人来给他暖被窝。   府尹不知道他口中的美人是谁,还以为是他屋里头的丫鬟,闻言叹了口气,一时间有无数的话在心头流转,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事到如今,他什么都知道了,原来这些事,瞒的只有他一个。   看着瞬间跟苍老许多的府尹一眼,康熙负手立着,垂眸看向他,半晌才缓缓说道:“三公子的命,朕就不拿了,流放吧,隔壁的披甲……”   说到这里,康熙也有些说不下去了,府尹能坐上这个位置,自然是他的重臣,两人也曾抵足而眠,彻夜长谈。   对方说到政事相和的那一瞬间,眼睛突然亮起来的样子,突然就在眼前闪现。   可死去的少女需要一个交代,没有以命抵命,是他徇私了。   府尹行五体投地的跪拜大礼,头杵在冰凉的地上,像是有千金重一样,抬不起来。   康熙抬脚往外走,想到府尹的才能,他有些舍不得,可自家门口的雪都扫不干净,又怎么能扫干净这天下雪。   “至于你,摘去顶戴花翎,三年不得入仕,你便好生想想,什么是家国天下。”   他走的艰难,昔日君臣相宜,如今也终究陌路。   春日里乍暖还寒时候,不知道从何时起,突然起了风,吹的他披风猎猎作响,翻出披风内里来,这是禧贵妃做的,她说自己手艺差,做面不成,做个里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所以她总是爱做里子,明明针线差的一塌糊涂,却还是挑灯奋战。   后宫里头的妃嫔,鲜少有说她不好的,就算被欺到脸上,气鼓鼓的来寻他告状,也说不到重点上,总是被他三言两语的带过,略逗一逗,又不放在心上。   手里头捏着大半宫务,没见她猖狂不说,反而更谦虚了,有时候能看到她停在路边,侧耳倾听小宫女的看法想法,还会温柔的捏捏人家的脸。   这一次走的急,手里头的宫务要交接给佟贵妃,也没见她有个犹豫的,说送过去就送过去了,一点幺蛾子都没闹。   他在心里絮絮的想着,上位者就得这样,温柔又坚定,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心里都要门清。   能听别人的意见,却又不会轻易被别人给左右。   说起来简单,这宫里头能做到的,寥寥无几。   原本佟贵妃也是极好的,后来便钻牛角尖了,行事越发的左了,让人不得不叹一声世事弄人,若是没有禧贵妃,说不得如今又是另外一番模样。   也幸好有禧贵妃,他一时竟挑不出对方的错来。   大概就是对待下人太温柔,主子的派头不足,可也没见她宫里头没大没小的,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天赋了。   “姝姝。”康熙上前,直接将姜染姝搂到怀里,感受那玲珑的身躯在他怀里,隔着薄薄的春衫,似是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   他又箍的紧了些,就见禧贵妃微不可查的挣了挣,小小声的安慰他:“皇上不哭哦,一个人渣倒下了,千千万万个好人起来了。”   康熙一噎,什么伤春悲秋都没有了,只觉得无言以对,他作为男人,不可能哭。   “好了好了,我的玄烨哥哥不哭哟,抱抱啦~”姜染姝软语安慰。   她还很细心的顺着对方的背,诱哄道:“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哭出来整个人超级舒坦的。”   康熙享受着对方的软语安慰,面无表情的抽了抽鼻子,假装自己很悲伤的样子。   果然禧贵妃声音又软甜了几分,好听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作者有话要说:   康康面无表情:嘤。   姝姝:滚。 第178章   任是谁都没有想到,盛京谒陵,让奉天府尹倒下了。   府尹夫人如今去除诰命,只是寻常白身,她看着自己的三儿子,那个素来张扬跳脱的人,脱下锦衣换上素服,被官兵拉着往更北的地方去了。   她哽咽欲哭,却又不知道该哭什么。   看向一旁连腰都佝偻的相公,她神色愈加复杂起来,一时间茫然和痛楚交织,心里难受的要命。   “竟是我错了么?”她喃喃自语,却得不到一个答案。   大儿子和二儿子看不惯她太过宠爱幺儿,一向颇有微词,再加上都已经成家,她看两个勾引儿子的儿媳也不顺眼,这俩儿子被儿媳挑唆的愈加不知所谓起来。   她竟成了孤家寡人,看着身后的五个貌美小姑娘,她又觉得,往后的日子还有的斗。   这本是她亲自挑选,最是能耐的五个,不论是身段还是心机,都是一等一的好,原本是打算献给皇上,结果在宴会上就被撅了回来,甚至问清楚是她挑选的之后,直接就赏给了府尹。   皇上说了,既然她有心,那便赐给府尹,伺候他们两个,至于他们一片心意,皇上甚是感怀。   她嘴里苦的要掉渣,面上还得笑盈盈的应下,一副欢天喜地的感恩模样。   幺儿已经没了,剩下的两个大儿子,那是万万不容有失的。   只有她受点小委屈,着实不算什么。   对于府尹夫人的想法,姜染姝不得而知,她们已经收拾东西要走了,倒不是回京城,而是去吉林乌喇,康熙给她描述的很好,什么泛游松花江,在清风花香中漫步江岸,该是多么美好的场景。   可姜染姝想想在路上的行程,整个人都萎了,可龙凤胎高兴的跟什么似得,一个劲的嚷嚷:“要去!写诗!”   可以说很有梦想了,她除了答应还能怎么办,又不能一个人回宫,只得跟着大部队走了。   东北是她没有涉足过的地方,等到了松花江畔,她才知道,她被驴了。   这个时候大雪纷飞,她一时间已经记不起在京城时那春暖花开的景象了。   “皇上。”姜染姝紧紧的裹着狐裘,小小声的问:“这就是松花江岸?”光秃秃的一片,倒是有一种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苍茫意思在。   康熙穿着跟她同款的狐裘,闻言嗯了一声,特别道貌岸然道:“是啊,是不是很壮阔,很美丽?”   到底是高床不好躺,还是被窝不暖和,亦或者是小曲不好听,她要来这吹这个冷风。   “你要走出舒适圈,看看这大千世界,都美丽的无可复制。”康熙狡辩。   实则是他也想岔了,前些日子报的天气确实是回暖了,只是在他们来的途中,又倒春寒了,这雪又下了起来。   泛舟湖上,自然是不可能了。   这和想象中差的有点远,龙凤胎看着江面的目光也有些呆滞,这完全没什么好玩的,甚至冻的人鼻头都红了。   况且裹的跟球似得,走起路来腿都打不了弯,想要玩什么都玩不了,龙凤胎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两人头一次对大人产生了怀疑,难道他们也没有那么神通广大不成。   这么想着,两人的神色愈加不好看了。   胤祧摘掉手上的小鹿皮手套,蔫哒哒的捏起一团雪,在京城的时候冻了一个冬天,这雪早就玩够了。   明瑞缩回营地,表示自己有些困,想要跟被窝再相亲相爱一回。   康熙无奈笑骂,只得让他们窝起来,好在这一次出来,也不是为了玩,而是为了政事,故而他就算顶着冷风,也还有的忙。   姜染姝换了地方,继续窝起来,这窝习惯了,还真不想动,爬山嫌累,打雪仗嫌无聊,就是观赏雪景,也觉得刺眼。   不如窝着。   等康熙忙完回神,姜染姝硬生生把自己养胖了两斤。   脸都显得圆润几分,她对着小镜子照自己的脸,越看越满意,这不管胖瘦都极有风情,特别能取悦自己。   康熙显然也是这么想,他诱哄道:“多吃用些,瞧你瘦的。”她肌肤细腻,摸在手里比丝绸还要丝滑,若是胖一些,白腻腻香软软的窝在怀里,那简直是不敢想的美妙。   “真哒?”有那么一瞬间,她都要相信了。   可是理智告诉她,不能胖,这若是胖了,没了小仙女那股子清瘦劲,她岂不是失去了自己的特色。   康熙见她半信半疑,一心想把她忽悠瘸,就接着说道:“朕最爱丰腴美人了。”   他这话原本只是诱哄,可姜染姝跟丰腴的距离,还差上好几十斤。   她意味深长的看向康熙:“哦,您喜欢丰腴美人?”咋地,是她这小破庙盛不下他了,竟然想吃另外口味了。   这丰腴美人更难得,要骨肉匀亭,这骨架子必须很小,才能撑得住那么多肉而不显得壮,这肉还得长到实诚地方,不能乱七八糟的长,这样的美人,不管胖瘦,那都是极美的。   甚至有些瘦着好看,这胖的时候可就不一定的。   比如像她现在这个身高,敢变成丰腴美人,就敢壮成铁塔给他看,明明刚穿越来的时候,也是娇小玲珑的美人一个,谁知道这伙食上来了,身高也跟着蹭蹭的长,现下她估摸着有一米七了。   这可是非常危险的身高,但凡胖一点,那就看着比男人还壮硕了。   “您别想了。”她体内有玉珠的存在,怕是胖也就这一两斤的事。   康熙有些遗憾,禧贵妃就算有孕,四肢也是纤瘦的,他还真想看看,对方若是胖了是个什么样,会不会跟现在截然不同。   两人正絮絮的说着闲话,就听梁九功在外头禀报:“禀皇上,太子求见。”   “传。”   康熙坐在软榻上没有起身,见禧贵妃要起来,拉着她的手道:“你是长辈,哪里有给他行礼的道理。”   贵妃位,这是个可行礼可不行礼的位份,太子乃是储君,若是为了表达尊敬,起来行个平礼也是应当的。   姜染姝笑了笑,没说话,等到太子进来的时候,看了他一眼,忍不住怔住。   在她心里,自己的孩子胤祧自然是极好的。   可这会儿看着太子,终于知道为什么历史上他作为失败者,评价依旧这么高了。   他今年不过八岁,可身量颀长目光清正,和儿时的阴郁截然不同,整个人都变得开阔起来,整个人看着跟康熙也越来越像,只能说不愧是父子。   而历史上,能够攻歼对方的点,也不过是私生活混乱,后期二废二立,对于政治能力,却没有丝毫诋毁。   他长相和康熙如出一辙的清隽,孝诚仁皇后并不是一个美人,太子幼时像她,长大了像皇上,反倒更加清秀。   见了她也含笑行礼,并无什么怨怼之色。   只这一眼,姜染姝就知道,这历史上的九龙夺嫡,太子败在了康熙手里,而不是败在了几个弟弟手里。   君子端方,太子他就像个君子。   康熙显然也是极满意的,神色都缓和几分,闲话几句,姜染姝借故离开,让父子俩在这好好说。   太子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目光闪了闪,这位禧贵妃,能走到这一步,并不像别的妃嫔说的那样,只是靠一张脸。   这宫里宫外,皇阿玛什么美人没见过,再说了,再美丽的人,看多了也就习惯了。   像是佟贵妃,看着他的眼神就带着微不可查的悲悯和高高在上,就算努力掩饰,他也知道,对方对储君之位势在必得。   若不是他占了先天因素,对方怕是没那么容易善罢甘休。   可禧贵妃看他的眼神就不同,没那种想要弄死他的狠厉,反而欣赏居多,这样的人,城府必然深极了,都已经做到贵妃了,说对皇位没有祈求,那是不可能的事。   毕竟成王败寇,在兄弟手里讨生活,只要有一方是皇帝,那就没有那么容易。   他这边还在思量,就正对上康熙的眼神,胤礽温和一笑,脸上绷着的君子端方就没了,变成稚儿的天真,隐隐还有几分活泼。   “皇父,今儿学了一节课,儿臣有些不大明白。”   康熙漫不经心的问:“那一节。”   “家国天下。”胤礽回,他是真的不太明白。   国自然是在家前头的,没有国哪来的家,为何要把家放在前头,少了一家两家的也不要紧。   康熙沉默半晌,无奈笑道:“那没有家,又哪里来的国呢?”   这种问题,也就稚儿想不明白了,跟何不食肉糜是一个道理,他只有亲眼看见了,才能知道这其中到底是什么区别。   姜染姝就在内室做针线,听着康熙谈古论今,从商周说到大明,引经据典,说的好不热闹。   她听了也觉得醍醐灌顶,这做皇帝的智慧,首先想到的就是大局,和小爱不同。   到底她是平头百姓出身,在这上头,想的就没有康熙深,也没有他看得远。   说来也是,她前世就不是顶聪明的人,没道理穿越之后就变得政治灵敏了。   康熙最后总结:“你呀,事事在百姓的立场上想,莫站在你的立场上想,这出来的结果是不同的。”   大清版图已定,往后需要的是守成之君,来给这片大地休养生息,连年战乱,着实再经不起丝毫动荡了。   现下沙俄紧紧的逼迫,噶尔丹也一点都不老实,只看着大清有丝毫破绽,就要像豺狼一样上前撕咬,看似平静的水面下,实则暗流涌动。   如今这大清,十室九空,原没有先祖垂涎时繁荣昌盛。 第179章   太子很有天赋,他打小就听着帝王心术长大,看起来较同龄人聪慧许多。   等他走后,姜染姝坐在原地回味方才两人的谈话,等到康熙叫了,才恍然回神,含笑道:“太子殿下不得了,我大清有福了。”   就算有不成功便成仁的这一层在,她对皇位的热衷度也不是很高。   若是孩子们想要,那是孩子们的事,最起码她不会主动在后头谋划鞭策,她真觉得太子做皇帝很不错,对方是康熙亲手教导出来的,不论是大局观还是体感,都非常不错。   历史上的皇太子,在政事上,对待臣民上,也是一位无可指摘的储君,若他能在合适的时间上位,历史上那些发生在皇太子身上的腌臜事,还会不会发生就成了不一定的事。   她说的情真意切,倒让康熙诧异了,他也是从皇子走过来的,当初他若真一点谋划都没有,怎么可能让太皇太后选了他。   “你……”他张口欲言,想想又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将禧贵妃又往怀里搂了搂,他真真是捡着宝了。   瞧她方才的神情,分明是听懂了。   姜染姝知道他要说什么,两人相处的时间久了,那真是对方抬抬嘴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索性盘腿坐在炕上,离火炉子近了些,她才哼笑道:“咱来算一笔粗帐,假如说您在位到八十岁,那都是五六十年后的事了,到时候胤祧……”   六十多岁的老人,和八十多岁的老人,那真真一点竞争力都没有。   而比胤祧还大几岁的皇太子呢,同样掉光了牙,熬成了小老头。   就算按历史上的,活到六十岁,四阿哥胤禛登位那年纪着实不小了,又有老年康熙留下的烂摊子在,短短十三年就熬的油尽灯枯。   活着不好吗?   她说的有些粗,可康熙明白了她的意思,心里有一种奇异的满足感,摸着下巴笑:“到时候你我老头老太太了,不知道还抱不抱的动你。”   他在想象禧贵妃老了是什么样,定然也是一个骨肉匀停的美老太。   关于这个话题是不能深说的,两人浅尝辄止提了一嘴,知道对方的态度就成了,姜染姝笑道:“到时候就该搀扶着一起走了,做什么就要你抱着?”   少年夫妻老来伴,他们都不是夫妻,自然谈不上老来伴了。   想到这个,她心里头有些失落,又想想自己当初在角房的想法,顿时又想开了。   估摸着,她这辈子的姻缘宫被拆了吧。   “安歇吧。”康熙道。   原本两人之间有点意思在,可太子来了一趟,那是什么趣味都没有了,老老实实的搂在一出睡觉才是正经。   这样游玩和政事参半,等回到京城的时候,樱桃都已经红了。   胤祧和明瑞出去的时候高兴的很,这回来的时候,更是欢快的想要直接飞回去。   胤祧看着熟悉的琉璃顶,感动道:“总算明白什么叫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了,这熟悉的场景看的人都温柔起来了。”   明瑞斜睨他一眼,骂了句矫情,这是她跟宫女们学来的词。   余年老远都惨叫着往这里跑,它现在浑身都是黑色的,已经不见当初的小仙女模样,再加上这凄厉的叫声,听得姜染姝肝颤,止不住的问:“怎的了这是?”   “喵呜~”铲屎官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嘤嘤嘤。   余年一头扎进铲屎官怀里,明明只是月余未见,它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原本那肉嘟嘟的肥猫形象没有了,变成了细长条。   “喵呜~”铲屎官你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那真是小鱼干都不香了。   它用湿漉漉的鼻子拱着铲屎官,前爪抱着她脖颈,一个劲的喵喵叫,诉说自己的思念之情。   姜染姝享受这难得的温柔,要知道余年这小东西,向来都是有些高冷的,没那么粘人。   康熙冷冷的瞥了余年一眼,当初抓毁龙袍之仇,他可还记着呢,对方跟他争了多少次宠,他都数不过来。   谁知道余年“喵呜”一声,从禧贵妃怀里跳下,直接轻蹭着他小腿,抬起猫脸喵喵叫,像是在问,你怎么还不抱我呀。   “喵呜~”它的叫声又软又乖,康熙漫不经心的想着,跟它主人可真像。   他面带嫌弃,却还是小心翼翼的抱起余年,摸着它的下巴安抚。他没有养过猫,也没有报过余年,抚摸的姿势有些僵硬,却看的姜染姝笑了起来。   这人向来口是心非,他和余年相互排斥的劲,还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抱在一起了。   康熙举起有些僵硬的胳膊,却还是让余年牢牢稳稳的窝在他怀里。   “进屋吧。”从吉林回来,突然进入温暖的天气,简直让人感动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康熙点头,跟在她后头进内室了,看着熟悉的桌椅摆件,心里瞬间就踏实起来。   这在外飘了这许久,虽然说是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可到底不如这小小的底盘更能带给人安全感。   将余年放下,看着它带着小崽子出去,这才轻舒了一口气,由着奴才们打水洗脸,打算先换了衣裳歇息一会儿。   姜染姝有些舍不得她的骑装,不过一音之差,穿起来的感觉却差远了。   骑装到底方便些,不管做什么,都能迈得开步子,这旗装就不成了,若是仪态不讲究,花盆底可不跟你开玩笑。   “多做几套家常骑装出来,这惯常穿的,还真有些不习惯。”她临睡前笑道。   康熙点头,打了个哈欠,也跟着窝在床上,这在路上好几天,真是吃没吃好,睡没睡好。   等两人起来,已经暮色四合了,睡足了这精神自然就好。   “今儿吃牛肉面吧,我给您做。”姜染姝笑道,这也是她突然想到一茬,这出门的饺子回家的面,到底是圆个俗语。   康熙就喜欢看着她为他忙活,好像全心全意的都是他。   “成,都听你的。”他真是一点意见都没有。   两人回来后,直接往厨房里一扎,康熙切葱,禧贵妃擀面,明明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却生生被姜染姝过成了平民模式。   梁九功立在小厨房门口,有些进退两难,康熙随意的瞥了他一眼,他赶紧就下去了。   佟贵妃还在外头候着呢,这皇上连说出来让禧贵妃知道都不愿,看来属于佟贵妃的时代,彻底是落幕了。   这回来后,理应有家宴,可谁能想到,禧贵妃那么会玩,直接拉着皇上做饭,瞧瞧,这是一代宠妃做出来的事。   这旁的宠妃恨不得酒池肉林,将皇帝在自己肚皮上给绑死了,可禧贵妃倒好,拉着做饭,天知道皇上是怎么分清葱和蒜苗的。   “万岁爷腾不开空,您请回吧。”梁九功陪着笑脸,他看着佟贵妃一张期盼的眼神瞬间落寞起来,眼眶子都红了,可又能怎么办。   这宫里头,向来是你得意她便哭的。   “忙什么?”佟贵妃哑着嗓问,她是真的不甘心,她已经别无所求了,皇上出门这么久,她放下所有的面子自尊,来景仁宫求见,就已经是把自己踩到了泥地了。   都没敢想对方要是不见,她该有多尴尬。   这会子立在景仁宫门口,明明春日暄和,她却觉得如寒冬般让人难受。   “贵妃娘娘,天色不早了,小心路滑。”佟贵妃仪仗在这,若是景仁宫的奴才去禀报一声,坏了万岁爷的兴致,那就是他的罪过了。   这是赶她走了,佟氏到底扛不住,扭头便离去了。   这一次,她是彻底的死了心。   什么情情爱爱的,尽数都化为灰烬,无端的,她想起那个叫墨染的小姑娘,会抱着枕头跟她撒娇,胆子小的跟纸糊的一样,又是怕黑又是怕雷,身上却温暖的不像话。   后来墨染呢,她摇了摇头,将那双小鹿似的眼眸甩出脑海。   有梁九功拦着,并没有人来打扰,姜染姝还兴致勃勃的片着牛肉,她也是飘了,觉得自己可以。   以前都是切丝或者切块,左右撸好的牛肉,怎么切都好。   可她没想到,片片就这么难,不是下刀深了,就是下刀浅了,出来的牛肉片就格外的扭曲。   “您将就着吃吧。”吹过牛皮说自己能切的跟纸一样薄,就是打脸来的太快,比龙卷风还快。   康熙看了她一眼,清了清嗓子,示意她看过来之后,便掂起了刀,认真的开始片牛肉。   他们俩个玩的不亦乐乎,却不知道围观的奴才们心都碎了,在心里头模拟一万次,这刀若是没拿好,他们该用什么姿势接,才不会伤着主子,而自己也不会死的太快。   谁知道和姜染姝的小心翼翼不同,康熙手下的刀如有神助,切出来的牛肉虽然算不得薄如纸,但是和禧贵妃的比在一起,简直就像是御厨切出来的。   “呃。”姜染姝幽怨的瞪了他一眼,端着面碗走了,康熙隐约间还听到她幽幽的叹声声。   ‘既生瑜何生亮!’   康熙听了好笑不已,这词是用在这上面的吗,还说她长进了,怎的一瞬间又开始乱用词语了。   这么想着,挑起粗细不一的拉面时,他唇角的笑容就没下去过。   “朕想着,过两年升你为皇贵妃如何?”康熙夹起一块牛肉,那语气就像是问明天天气好不好。   在他的想象中,禧贵妃听到这样的承诺,还不开心的以身相许,毕竟帝王一言九鼎,说出来的话,那都是要兑现的,就在那一瞬间,他连什么姿势都想好了。   “哦。”姜染姝冷漠脸,过两年是多久,这空头支票一点都不香。   作者有话要说:   康康:啊,给我一杯忘情水,让朕今夜不流泪~   姝姝:明人不说暗话,我想要诸位手里的营养液。   康康:同楼上,(冷漠脸)么么哒。 第180章   两人面面相觑,明明是最暖的春夜,隐隐的却有冷风呼啸。   “起风了。”姜染姝道。   康熙面无表情的点头:“快吃吧。”   等热乎乎的牛肉面下肚,两人那点小气氛也消失了,又凑到一起喁喁的说着小话,嘀嘀咕咕的,无端的让梁九功响起方才佟贵妃的面色来。   “这春日过后,马上就要收麦子了,到时候种秋的时候,可以试试我的新农具。”姜染姝笑的满脸红光。   康熙抬眼看了看她,这才回来多久功夫,新农具的消息就报上来了。   “播种车已经做好了,这东西可省力了,省的还得人挎着筐子满地跑。”姜染姝骄矜开口,这播种车,其实历史上也有类似形制,但是没有推广开。   她让工部做出来的是现代的成熟品,可以直接套上牛,下地干活了。   经过多次试验,工部说这种车特别好用,把种子放进车娄里,再安装好篦子,基本上小媳妇都能耕种了,这样大大提高耕种效率,省的错过了天时。   种地前有墒是最好的,可有时候种的太慢,这墒头过去了,就只能一担水一担水的挑来浇地,耽误农时不说,人也被锁死在地里了。   这要是天旱,耽误了农时,苗可出不来了。   因此这播种车是顶紧要的,就只一点不好,这东西费铁,买着有点贵,大概只有富户用的起,而富户又不缺免费劳动力,简直就是个死循环。   康熙却很惊喜,这东西省力就是最好的,平日里是不需要,可这天气不凑巧的时候,这个就最重要了,说到底,有墒的时候,把种子播进去,好好的出苗,比什么都强,只要习惯这点好处,就没人舍不得这些子银钱了。   “你这是贵,实打实的全是铁质,犯了一个毛病。”   他点着禧贵妃鼻头开口。   姜染姝懵懵的看着他,疑惑道:“什么毛病?”   “何不食肉糜的毛病,把不紧要的地方全都换成木制的,只把头换成铁质,瞬间便宜很多,这木娄不贵,一点头也废不了多少钱,咬咬牙也就买了。”康熙含笑道。   这若是全铁的,那贵的一年都缓不过来,一般人哪舍不得买。   这农具,就是给中农用的,对方用不了,这东西也就毫无意义。   姜染姝恍然大悟,笑吟吟的在康熙脸上亲了一口,笑道:“还是您厉害,一下子就想到关窍上了,像我就不成,光想着贵,就是不知道怎么改良。”   她是知道的,前世的时候,那也是上头是塑料的车兜,下头才按了一截铁,可她不能把功劳一个人都给占了,一个深宫妇人,没道理在农桑之事上考虑周全的。   康熙骄矜的甩了甩衣袖,轻哼道:“朕也是托你的福。”   改着是容易,可凭空设计就不容易了,她愿意想着农桑,他觉得很欣慰,这农桑之事才是根本,只要把根本解决了,大清才能谈得上金瓯永固。   姜染姝沉浸在喜悦里无法自拔,她笑吟吟的提出一个在自己看来小意思的要求:“能不能叫几个精通种庄稼的妇人进来,我想着试试,看自然能提高产量。”   这是一个比较艰巨的任务,在这么简陋的条件下,不一定能出结果,可这事比农具重要多了,若是能提高产量,这百姓吃得饱吃得好,比旁的什么都强。   康熙沉默了,他目光沉沉的看着她,半晌才肃声开口:“朕由着你胡闹已久。”   听到他这样说,姜染姝以为,这是拒绝的潜台词了,心里有些泄气,却又听到峰回路转的一句话:“也不多这一件,朕允了。”   康熙的大方令她侧目,以前她觉得,区区,如何称得上千古一帝,大清给近代史带来的屈辱,让她难免不带着有色眼镜。   佩服仍是佩服的,可这样的称号,她觉得只有始皇才配。   如今想来,一个帝王能获取一个历史称号,并不是她能随意置喙的事。   “定不负所望。”姜染姝笑着承诺。   她对农业并不懂,当初上的也不是农业大学,可根据她知道的这一星半点的事,就算是亩产提升个三五十斤呢,也不少了。   之前去护国寺的时候,了解过当下的亩产,才三四百斤,若是收成不好,可能才二百来斤,这点子东西,再交税什么的,手里自然不可能有余钱。   能多一点就是一点吧,想想那些头大身子小的孩子,想想他们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模样,好像这样的研究要提上日程了。   康熙盯着她问:“怎的突然想起来这个了。”   姜染姝心里转了很多念头,最后才老老实实的,将那些华丽的外衣都去掉,将自己真实的想法说出来。   “你呀。”轻轻的一声叹息,这事就这样过去了。   两人一夜好睡,第二日一大早,等她起床的时候,身边已经空了,姜染姝打了个哈欠,慢悠悠的爬出被窝。   不管是什么季节,这被窝永远是充满了诱惑,像康熙那种,一到生物钟立马起来的人,她是做不到了。   “今儿妃嫔们都要来请安呢,您看着穿哪套衣裳?”半夏推着衣架走过来,笑着问。   姜染姝目光在那些华服上瞟过,随意的指了一件葡萄绿的,这颜色清新,适合春日。   出去这些日子,到底风吹日晒的,她觉得自己糙了不少,可要是让她保持细皮嫩肉,必须呆在屋里,她又觉得就算是糙点也无妨。   早膳刚端上桌的功夫,就听半夏禀报道:“安妃已经来了,正在殿里头侯着。”   听到安妃,姜染姝怔忡一下,才反应过来,这说的是李氏,一两个月不见罢了,竟觉得过了许久。   “唤她进来。”她向来知道分寸,这乍然间来寻她,怕不是有什么事。   等安妃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瞧见坐在那用膳的禧贵妃,她日子过得好,气色也好,穿着葡萄绿的旗装坐在那,便有一种无形的自信气场,引着人注目。   “禧贵妃娘娘安,几日不见,愈加风采夺目了。”安妃笑盈盈地请安。   “你向来嘴甜。”她随意回可一句,指了指面前的椅子,示意她坐下,这才慢条斯理的问:“可用过膳?”   理论上来说,对方是不可能用过的,顶多吃两块点心垫肚子。   果然就听安妃笑道:“还不曾,倒是瞧着娘娘吃着香甜。”   说说笑笑的,安妃也拿起筷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菜,捧着粥喝了一口,忍不住赞道:“你小厨房的宫人手巧,这粥很是软濡香甜。”   姜染姝哼笑:“你若喜欢,尽管拿去使,左右还得还回来。”   来来回回说了几句,安妃才不紧不慢的说道:“皇上向来喜欢兄弟情深,太子和五阿哥就做的很好,这些日子亲近的厉害,像是寻常家的亲兄弟一样,快要同穿一条裤子了。”   这说的哪是兄弟情深,这说的是两人勾连在一起,亦或者是,赫舍里一族和佟家勾连在一起。   这些小辈,也是要看碟下菜的,能不能尿到一个壶里,这后头势力的纠葛也非常重要,想来也是,这两家联合起来,纵然是宠妃也难以撼动,只是有两个阿哥,佟贵妃真的心甘情愿屈居第二吗?她看有些难。   “倒是好事了,皇上瞧见定然欣慰的紧。”姜染姝嬉笑道,满脸不在意。   安妃面上表情滞了一下,要不是素来知道禧贵妃为人,这股子平日里不计较的憨傻劲,她真的受不了。   难道皇上就喜欢这种不争不抢不嫉不妒的,可女人如何压制本性,这么多年如一日,在皇上面前也一点破绽都没露。   此等心机,在微末之时能干倒佟贵妃,这往后阿哥们都起来了,定然也是无事,是她杞人忧天了。   两人絮絮的说着话,姜染姝刚放下筷子,半夏一边给她递茶,一边道:“主子们都来全了。”这是催她过去了。   姜染姝笑了笑,和安妃一道往外走去,刚到前殿,她惊讶的发现佟贵妃也在,这可是个稀罕事,她纵然以封号略略高她那么半肩,佟贵妃若真的不来,谁也不会说什么,毕竟是宫里头积年的老人了,在讲资历的妃嫔中,也是数得上号的。   这突然低头,可以说得上忍辱负重了。   这也是把她架在火上烤,这一把油浇的着实够力道,这往后的日子,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事,恐怕还不少,这只是个开始而已。   可这样对她,也不是全没有好处的,她纵然坐的再高,那也是空中楼阁,对于帝王来说,毫无威胁力,毕竟她的一切都是对方给的,这何尝不是一种养成的成就感。   这么一想,她不由得黑线。   “佟姐姐太客气了,是妹妹的不是,大早上的惫懒,不曾起身去给你请安。”姜染姝笑吟吟的开口。   阖宫的美人都望过来,看向面色突然涨红的佟贵妃,她脸上的怒色遮都遮不住,却在一瞬间又消失干净,笑道:“妹妹客气了。”   她这固然是权宜之计,可高傲惯了的她,在众人面前对一个包衣低头,着实让她过不去,佟氏吸了口气,将内心里那点子愤懑压下,成王败寇,笑到最后才是成功者。   姜染姝却不肯放过她,笑吟吟道:“姐姐是宫里头老人了,素来知情识趣,甚得皇上夸赞,如今看来,礼数确实不错,妹妹很喜欢。”   她这是彻底把自己放在高位上,去俯视佟贵妃,若是她应下了,这往后如何用身份跟她别苗头,这若是应不下,这一次的委曲求全,便成了笑话。   作者有话要说:   佟佟:跟老康在一起久了,你的心也脏了。   姝姝:姐姐客气了。   佟佟卒。 第181章   后宫鲜少有真正良善的人,当初姜染姝落魄,不曾有如今体面,佟贵妃那是眼角都不带夹一下的。   她从未放在眼里的人,何曾想过会有这么尴尬的一天,这是把她的脸皮子放在地上踩还觉得不过瘾,笑眯眯的问她被踩的可舒服。   佟贵妃深深的吸一口气,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成王败寇,总得笑的最后才是赢家。   又这么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这才毫无心理负担的开口:“妹妹亦是。”她不咸不淡的应对,即不能完全放下心结,又不能完全撅回去,可以说是很难受了。   可禧贵妃的神情很愉悦,她不再看向佟贵妃,而是看向了赫舍里氏,笑道:“你还是花骨朵一样的年纪,何苦穿这么老道。”   赫舍里氏是元后堂妹,生的也有些像,这往老成里头打扮了,乍一看还以为是元后在坐着,瞧着就令人心里头一跳。   “贵妃娘娘说的是,只爱这些个成熟的样,好像自己能跟姐姐近些。”赫舍里氏笑吟吟的开口:“打小姐姐便是极和善的,据说还抱过臣妾呢,想想便心生钦慕。”   她圆盘子脸,双眼细长,这样笑起来,跟元后就更像了。   看佟贵妃的表情就知道,她是极不喜欢这个表情的,明明都是差不多时间生的人,偏被赫舍里氏摘了桃子,做了元后,她这往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后位的命,一切都要小心翼翼谋划,哪里比得上当初坐享其成。   元后。   她就算侥幸做了皇后,在元后的神位前,永远都要低头的。   “你既喜欢,那便让织造局多研究几款成熟稳重的花色来。”姜染姝含笑说了一句,看向半夏又交代了,这后宫的女子,必须得打扮的美美的,瞧着就漂漂亮亮活活泼泼的。   太皇太后可在上头看着,现下她成了禧贵妃,那是第一问责人,到时候收拾她都是现成的,这种面上的把柄,还是不要被人抓住的好。   说起来也是可怜,她自己都是妃位呢,却还要管其他妃嫔吃喝拉撒衣食住行。   安妃笑吟吟开口:“姐姐只关心妹妹,不如也赏臣妾几套衣裳穿如何。”   她是故意打趣,有些闹不明白禧贵妃的意图,但是不妨碍她出声解围。   姜染姝笑了:“少不了你的,原是宫里头都有的,去盛京谒陵前本宫就吩咐过了,这花样子都已经画好了,全等着你们挑了,只是这东西,讲究个先来后到,从位高者先选,选的慢了没有合意的,尽管让织造局再画样子。”反正每人都有,绝不落空。   这原本后宫女子没有皇帝宠爱,就有些枯萎,这若是再没点旁的追求,那真是枯萎加速了。   “这宫里头,马上要开各种学堂,你们每人去报上一种,学着玩。”这也是姜染姝跟康熙商量好了的,手里有点事,也好在整日里琢磨些歪点子。   再者人前晃来晃去的,心里没那么阴郁,也不会想歪事。   这下连安妃都有些窒息了,她怔了一瞬,甚至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什么叫学堂,什么叫每个人都必须报,这是把她们当三岁小儿哄了不成。   只有老贵人毫不犹豫的开口:“谨遵禧贵妃娘娘懿旨。”   她一开口,众人赶紧也跟着谢恩,这事算是应下了,佟贵妃只觉得一口老血都要梗在心口,她今儿为什么要来,做什么委曲求全,这下子刚做了样子,若是再反驳,那岂不是自打脸。   看着佟贵妃便秘一样的表情,姜染姝突然觉得心情好上些许,她俩有仇,她不开心她就开心。   “这学堂不如说是学院,就设在乾西五所,怎么也能排开。”姜染姝细细又解释了,这是个好事,没道理弄的都不开心,而且凑在一起玩玩,心里也能舒坦些,这宫里头,跟宫女是没多少真心话可以说的,憋闷封闭的环境中,总是容易致郁的。   再者整日在一起,这同学情最是纯粹,说不得时日久了,处出几分感情来,也好过整日里斗的跟乌鸡眼似得,这也是一个美好的愿望,至于成不成,那就是说不好的事情了。   “这课程也分类很多,有插花、绣工、曲乐、舞技等常规课程,也有算术、四书五经等文化课,粗略估计每天有二十种课程,每人每天要上足两个时辰。”姜染姝含笑道。   看着她们的眼神从好奇到崩溃,她就变得愉悦起来。   这两个时辰是她精心策划出来的,一天十二个时辰,睡觉给一半六个时辰,还剩六个时辰,吃吃喝喝大概要一个时辰,梳洗打扮更衣基本也要一个时辰,这还剩四个时辰,又要读两个时辰的书,这还剩两个时辰,还要算路上,还要算课间,这能剩的时间可不多了,而且还有一个大招,那就是作业。   想想都让人喜悦,哈哈。   她很没有同情心的乐了,看着众人开始嘀咕起来,就笑道:“放心,本宫也是会去的。”   她意味深长的看向众人,只不过她去可不是做学生的,她是西席,必选课那种。   安妃苦笑:“都当母妃的人了,还要再去学院上课,那万黼那小子岂不是要笑话臣妾。”这头筹被老贵人拔了,她还能怎么办,自然赶紧找补一二。   姜染姝摸了摸下巴,突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你不说本宫还忘了,到时候把几个小子都揪过来,一起上课,这若是赶不上阿哥公主们的进度……”   不用她接着往下说,大家都忍不住有些懵,跟妃嫔一起上课,就已经很让人崩溃了,跟孩子们一道,又算是什么道理。   她们这杂务缠身的,哪里拼得过一心读书的小子。   “就这么定了。”左右她是要教英语的,这小子们都跟着学也是必须的。   也省的她开小灶了,只是这英语教程,比如韩梅梅和李雷,就需要着重考虑一下了。   在众人绝望的眼神下,姜染姝神清气爽的补刀:“这乾西五所都已经改建好了,西席也请好了,给大家两天时间缓缓,初六这一日,准时开学。”   安妃一脸绝望的离去,而佟贵妃一脸震惊,到现在还没有缓过来。   看着她们都走了,姜染姝才开始忙活,这别的不说,英语教案是要先写出来的,未来欧洲崛起是大趋势,而学会英语的第一步,就是师夷长技以制夷,免得未来还会出现类似情况。   等到晚间康熙来的时候,姜染姝将自己的打算给说了:“教会妃嫔是第一步,到时候这乾西五所,就是贵女们的学院了,由着她们去教,这心思许是能从争宠上转过来。”   宫里头的嫔妃,别的不说,情商智商都是拔尖的,她相信绝对没问题。   而被姜染姝带沟里的康熙这时候才回过神来,纳闷道:“你怎的对西学这么重视,不过蛮夷之地罢了。”   在康乾时期,欧洲不过刚刚崛起罢了。   姜染姝回眸,一字一顿道:“您觉得南怀仁、汤若望等人如何?”   这基本上等同于一句废话了,若是不如何,自然也混不到重臣了,南怀仁更是钦天监的最高负责人,现下是工部侍郎,这些由一个外国人来担当,可以说是很得康熙喜欢了。   看着若有所思的康熙,姜染姝接着说道:“南怀仁等大人,在本国定然不是拔尖的。”   若是拔尖的人才,任何一个统治者都不会轻易放过的,肉怎么也要烂在自己锅里,而不是往别人锅里跑。   如果她没有记错,现下那颗可恶的苹果,已经砸在牛顿头上了吧。   “我们已经落后了,那些天文历法,南怀仁给的惊喜太多了,多的让人不得不重视起来。”她这么一说,康熙比她还敏锐的神经又怎么不知道,原本他就是极重视西学的,只不过自己学的更多一些罢了。   现下又多了个姜染姝,他沉吟道:“成,朕知道了,您先教着,左右都是后宫妃嫔,处于可控状态。”   可以说,若是他不往外透消息,那么不会有任何人知道,这宫里头的妃嫔会说英语。   “皇上英明。”姜染姝笑吟吟开口。   她能有这种想法,自然是因为她来自后世,一定程度上的先知,可康熙不是,他有时代局限性,而在皇帝这个位置上,他也有自己的考虑,中央集权制,是他的制霸手段,而他愿意让人来挑战这个手段,可见其胸怀博大。   康熙斜睨她一眼,冷笑:“顺着你的意,朕就英明,若不顺着你,朕便是大猪蹄子。”   大猪蹄子四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有一种奇异的震撼感,姜染姝一僵,都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怎么知道她称呼他大猪蹄子。   “您……”她呐呐开口。   康熙冷笑:“朕如何知道的?”   姜染姝看天看地看宇宙,就是不肯看他。   “晚间说梦话了,一个劲的说,康熙就是个大猪蹄子!”他对此耿耿于怀,强调道:“你说了好几遍,硬是把朕吵醒了,竟然还在说。”   他说着说着神色就危险起来,眯着双眸凑过来,掀起的唇角是冰冷温度:“说,朕如何就大猪蹄子了。”   一听就不是好话。   姜染姝心念电转,一时间有些想不起到底该怎么为自己辩解了。   “大猪蹄子??”她一脸茫然的看向康熙:“这是何意?”   大猪蹄子大猪蹄子,什么音似大猪蹄子呢,在线等挺急的,说不出来会要命那种啊救命!   作者有话要说:   姝姝:大噶救命!   作者:埋了吧。 第182章   春日暄和。   纵然是晚间的风,也不再凌冽,而是变得温暖起来。   姜染姝侧眸浅笑,振振有词:“嫔妾哪敢直呼您的年号,怕不是说的‘快来吃大猪蹄子’,或者是‘看这就是大猪蹄子’。”她说着软软的依偎过来,拉着他衣袖撒娇:“您说的是何意?或者您是糊弄我的?”   她小嘴叭叭的,一番指鹿为马颠倒黑白下来,若不是康熙听的真真的,这会儿真要信了。   “呵。”他无情嘲笑,她偷偷骂他的不少了。   姜染姝见他不再追究,心里松了一口气,这关算是过了。   见康熙意味不明的盯着她,就知道以他的聪明才智,那是不可能这么容易糊弄过去的,现下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快乐的夜晚总是短暂的,康熙意味未尽的又叫了次水,这才将她搂到怀里,细细叮嘱:“你这般大刀阔斧的动作,会动了许多人的蛋糕,到时候前景怕是不太乐观。”   她想的事情太有前瞻性了,若不是她细细解释,有些事情他都没有想到。   更别提割舍自己利益的事,轻易谁做得到,像是禧贵妃那样,看着花团锦簇的,他敢说,后宫里头再没有谁比她更穷了,手里头那是叫个一分钱闲钱都没有了。   全部都投到什么研发中,那东西最是烧钱,这金子扔水里还能听个响,扔到研发里头,那就真的是没影的事。   可她乐此不彼,刚开始是由着她胡闹,现下他吃到甜头了,有心想帮忙,可这事情,他只要一插手,这些事就变得复杂起来,而不再简单的是研发工作了。   这些乱七八糟的想着,听着禧贵妃绵长的呼吸声,他一时间有些睡不着,两人明明才在一起几载功夫,恍然间却有一种老夫老妻的错觉,好像她躺在他身边,已经生生世世了似得。   又想到孩子身上去,胤祧真真的满足了他对阿哥所有的幻想,聪明机灵又活泼,也不失上位者的稳重担当,有些矛盾的气质,胤祧这么小的年纪,却捏的死死的。   就连明瑞,在上书房中也是被夸了个遍的,她一个公主上课不像话,就把其他公主一起安排,明明是最小的一个,偏进度是最快的,连阿哥们都比不上。   三个小的现在已经会走了,满屋子哒哒哒的乱跑,三个歪歪扭扭的小豆丁,深一脚浅一脚的,看得人想上前给扶着,可禧贵妃不让奴才们扶,说什么自己多走走,才有平衡感。   说起来还真是,三个孩子晃晃悠悠的,那真是下一秒就要脸朝地,那小手挥舞着,也就立住了。   有一次胤祄就是如此,眼瞧着就要摔了,奶母吓得脸都白了,可贵妃仍是不动如山,坐在那里老神在在的,甚至还有心情嗑瓜子。   胤祄还是害怕的,他惊慌的眼神他都看到了,可小家伙还是稳稳的站住了。   他还跑到禧贵妃跟前求安慰,康熙本来以为,以对方素来放羊一样的态度,估摸着是不会管的,谁知道禧贵妃将胤祄搂到怀里,又是哄又是亲的,可以说疼爱非常了。   胤祄被虚假的繁荣给哄好了,又屁颠屁颠的一边玩去了。   这样拉拉杂杂的想着,康熙心里还是有些惦记,他得跟禧贵妃说说,这孩子还小,有些事慢慢来不着急,要给他成长的时间。   等到第二天姜染姝醒来,康熙已经走了,姜染姝醒来后,打了个哈欠,想到了昨天的大猪蹄子事件,她招来半夏,笑着问:“本宫夜间可会说梦话?”   这康熙陪她睡的时间,可没有半夏值夜的时间长,若是论对她的了解,半夏已经达到一种可怕的程度。   半夏听到她这么说,还有些懵,呆呆的重复:“梦话”   她从未听到过,赶紧摇头道:“不曾。”   所以她唯一出纰漏就是在康熙跟前,这可真是一个悲伤到令人无法自拔的故事。   “行了,本宫知道了。”姜染姝挥挥手,示意半夏下去,康熙是个大猪蹄子这种话,除了她还真不会有旁人说,这简直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对于她来说,两天转瞬即逝,对于妃嫔来说,这两天就要煎熬了。   特别是由着佟贵妃打头,众人一起往乾西五所赶的时候,简直一个比一个懵,大家脸上都带着化不去的茫然。   姜染姝笑的露出八颗牙齿,特别标准的微笑看在众人眼里,比精奇嬷嬷的冷笑也不差什么了。   “好了,大家都来了,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首先呢,先介绍一下我们乾西五所。”她开始用英语介绍,听在妃嫔耳中如同鸟语,叽里呱啦的,一句都听不懂。   “这是英语,像是南怀仁、汤若望等大人,都会用这种语言来交流。”姜染姝含笑开口:“甚至鸿胪寺许多大人们,英语也都是必修课,哪怕你是状元郎呢,进了鸿胪寺,就得会几门外语。”   这些话,对于深宫中的妃嫔来说,无异于天方夜谭,这什么劳什子英语,她们学来有什么用,还不如多学学宫规呢。   就见禧贵妃又笑的露出八颗压齿:“三年一考核,如果过不了乾西五所的关,便晋封无望。”   这简直是晴天霹雳,大家来是来了,可心不在这,都想着随意的点个卯就走,到时候谁能管得住她们。   一会儿头风犯了,一会儿更衣的,这都是现成的借口,谁知禧贵妃奸成这样,连这个都想到了,这谁敢断了自己的晋封路,简直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姜染姝笑了,今儿第一天,也不是要真正上课,但是好好的熟悉一下各科西席,还是很有必要的。   对于康熙来说,她折腾这乾西五所,就是给妃嫔们找个事,省得她们不安生,只有姜染姝自己知道,只有女人心里装得下学识,男人这一块,就会变得没有那么重要,再说,现下对女人还没有那么严苛,这到康熙朝后期,包括乾隆时期,才是女人日子最难过的时候。   不论满汉,女人都是戴着枷锁过日子,而一批批的贵妇开始学习,下头那些小丫头片子,才有零星机会,走上不同的人生。   “第一个月不选课,不计成绩,没人每天轮班上,每一科西席都要去上一天功夫,认真的揣摩自己适合什么,喜欢什么,能拿下来才是最重要的。”姜染姝面带微笑,看在众人眼里,却跟大尾巴狼不差什么。   在众人一脸呆愣中,姜染姝趁热打铁,把自己英语小能手的形象打出去,她自信的立在高堂上,樱唇开启间,鸟语不停,让众人更加呆愣了。   莫非,禧贵妃得宠,是因为会说英语?   不知道怎么的,明明只是一个猜测,渐渐却变成一个传言,说是禧贵妃得宠是因为跟着这几个细细学习多了,所以身怀绝技,让皇上念念不忘不舍放手。   姜染姝听了,只觉得无言以对,什么都要扯到得不得宠的问题上来,不得不说后宫妃嫔的目标还是很明确的。   第一次当老师,不光下头的妃嫔们不习惯,就是姜染姝回到景仁宫后,那都是直接往床上一摊,躺在那一动都不想动,她觉得昨晚侍寝都没有这么累。   “来,捏捏。”姜染姝吩咐。   半夏也累的够呛,她挪挪脚步就要上前,就见贵主招招手,冲着轻蘋道:“你来。”   轻蘋激动的手抖,同样是大丫鬟,伺候着贵主,可从来不曾混到跟前来,这还是第一次能突破半夏姐姐的防线,能接触到贵主。   半夏脸刷的白了,她赶紧想自己今天做错了什么,怎的突然就不招贵主儿待见了。   姜染姝看到了,不由得黑线,有气无力道:“你去做作业去。”   她是喜欢使唤半夏,轻易没叫过别人,一是半夏是原主的人,有她在,也有个人能真正的记住原主。   半夏脸上的惨白更重了,做作业不比招贵主不待见好到哪去。   看着她一脸梦游的离去,姜染姝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的十来个大宫女。   这些人以前都在乾清宫伺候,不知道怎么的,突然的就好多跑到宫里来了,今儿赐俩明儿赐俩儿,不知不觉就这么多了。   看来以后她们也得跟上进度,到时候可以跟着妃嫔,当个副班什么的,要不然妃嫔们可真是放出去的风筝,一点控制都不受,她这一番忙活就真是白费功夫了。   正想着,就见康熙大踏步走了进来,看着她外衫尽褪,由着轻蘋揉捏按摩,不由得笑了:“这是累了?”   他多看了轻蘋一眼,这禧贵妃跟前的人鲜少有换的,这是半夏不得用了?若是惹着她,直接扔进慎刑司便是。   轻蘋脸一僵,她这才刚刚上任呢,被皇上看了一眼,这往后还能再次得宠吗?她知道自己的姿色,固然不错,跟禧贵妃比起来,那真真的云泥之别,她一点都不想爬龙床,只想好生的伺候禧贵妃,到时候混的跟半夏姐姐一眼,她就心满意足了。   这这里惶恐的恨不得直接跪下,可又不敢做的太明显,小脸都白完了。   姜染姝:……   康熙:……   两人对视一眼,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这事不好康熙出口,只得姜染姝来:“无事,你下去吧。”   她纵然这么说,轻蘋还是惶恐的不像话,明明好日子就要来了,皇上看她一眼作甚,断了她的青云路,多么令人悲伤。   康熙抿着薄唇,忍不住长吁短叹:“朕如今不招人待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姝姝:你对自己有误解。 第183章   康熙到底招不招人待见,这是一个伪命题,除去皇帝身份,才可以认真讨论。   现下他手里捏着所有人的生死,不论内心怎么想,他都必须招人待见。   姜染姝想着,他若不是皇帝,只是普通邻居家的一个小哥哥,那么现在她还会跟在他身边吗?忍受他身边这么多的女人,不管他碰没碰,左右都是名义上的人,以后会和她并列在一起,告诉世人,她和她们都伺候过他。   她怕不是早就法院走一趟,快快活活的起诉离婚了。   可惜没有如果,她现下小命也在对方手里捏着,容不得丝毫反抗。   “这姑娘不错,在我跟前来来回回的,也没什么歪心思,就这便尽够了。”姜染姝含笑替他脱掉披风,挂在衣架上,这才笑着说。   康熙扬眉,禧贵妃看着机灵,其实有些木,人也实诚,鲜少这般真情实意的夸一个人,看来是真的想提拔那宫女了。   “半夏呢,怎的了?”他问。   姜染姝笑着斜睨他一眼:“半夏年岁不小了,该放出宫婚配了,没道理一辈子孤寡的陪着我,像是什么道理。”   其实她有些犹豫,可现下不像是在现代社会,不管你结婚与否,都没什么关系,旁人纵然会议论几句,可又媚吃对方家的大米,这防盗门一关,便什么都不知道了,随意上网也能找到一大批志同道合之人,自然心里不虚。   可放在这时候,你若是不结婚,那就是天大的过错,这精奇嬷嬷令人害怕的地方,有一句特别令人不适的话,那就是说她们年岁大未嫁人,因此移了性子,变得愈发刻薄起来。   她也不想让半夏经历这些,人生还特别长,这往后的日子多着呢,怎的就能一眼望到头了。   前几日她亲口问过,半夏说是想伺候她一辈子不出宫,她这心里头就愈加没个成算了,到底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总想着她有个圆满结局的。   康熙看着她又陷入沉思,不由得黑线,他还在跟前呢,就这么把他忘了,自顾自的想事情,成何体统。   “姝姝。”他开口。   到底有些不甘心,被不相干的人夺取她思绪。   姜染姝回神,条件反射的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笑吟吟的问:“怎么了?”   明明只是一个最微小不过的举动,却让康熙唇角微翘,他哼笑道:“你看看朕。”随着他的话语,姜染姝真的看过来,这一眼便怔住了。   其实人总是不断变化的,但是每日都凑在一起,是很难发现这种细微变化,可今儿她明显看出不同来。   “这是……”姜染姝摸了摸他的脸,肯定道:“瘦了?”   康熙一噎,他是想问这个的吗?他自己是胖是瘦,哪里用她来说。   大秤明明白白的会显示呢,秤星他看得懂。   姜染姝歪了歪头,略有些心虚,她这不是操心跟前大宫女的人生大事,都说女人结婚是二次投胎,多少人投对了,又有多少人投错了。   她是比较悲观的一种想法。   “皇上,您给我十三颗花生。”姜染姝想了想,突然灵机一动。   康熙有些疑惑,他打哪弄十三颗花生去。   可禧贵妃既然开这么个口,必须弄来,他看向一旁侍立的梁九功,用下巴点了点他。   对方会意,从荷包里头掏出一把银花生来,笑着捧上来:“这一把约莫有几十个,您全收着。”   姜染姝脸上的笑僵住了,她冷冷的盯住梁九功,没有动手。   随着她的视线,康熙也跟着看过来,梁九功头上的汗都要下来了,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非得要十三个,这不是越多越好么。   可主子要求了,他没办好,就是他的错。   “您瞧瞧,这是十三颗银花生。”他赶紧数出来。   姜染姝这才含笑接过,又唤来轻蘋,问她要了一颗银花生,用自己绣的青竹荷包装了,上前系在康熙的腰带上。   打量着那荷包,她觉得自己机灵极了,笑道:“您许我一生,我必还您一世。”   说着自己都要感动了,羞红着脸垂眸,这一瞬间,她突然有些不敢看康熙了。   她一向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会紧紧的盯着对方,观察着他的反应,这才好接着往下行事。   可今儿偏不同,她脸红的都要烧起来,连自己都能感受到急促的心跳,砰砰砰的,快要跳出胸腔来。   康熙一怔,一生一世么。   “姝姝。”他压低声音唤了一声,那低低的嗓音如同炸雷一般在姜染姝耳畔炸响,隐隐的让她心擂如鼓。   “你看着朕。”他说。   语气中带着毋庸置疑的强硬霸道。   姜染姝咬着唇,强忍着抬眸,在接触到对方眼神的时候,像是被烫到了似得,突地又收回目光。   那眼神炽热如烈阳,又似滚烫岩浆,好像多看两眼,就瞬间被焚烧殆尽似得。   脑子里乱哄哄的,那些小机灵小调皮尽数都消失了,她木着脸垂眸,看着对方的靴子越来越近,在她跟前停下,一根微微带着湿意的手指将她下巴挑起,姜染姝条件反射的咽了口吐沫,紧张到失声。   康熙垂眸看了她半晌,那唇瓣色泽娇艳水润,一如当初。   “姝姝。”他笑了笑,唇角带着如愿以偿的笑容,小心翼翼的在她眉心印上一个吻,唇从腮边擦过,那隐隐的热气停在耳畔,姜染姝难耐的抖了抖耳朵,就听康熙含笑的声音响起:“姝姝,你不敢看朕。”   他说的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姜染姝脸上红晕更甚,对方的话,炸在心底,让她倏然一惊,不敢看他吗?   她不敢吗?   她确实不敢。   略有些怂的她,还是不敢抬眸,只扭着自己的手指,默然不语。   康熙看着这样的她,心里却越来越愉悦,笑声渐渐响起,他唇角的弧度怎么也遮不住。   “姝姝。”   “啊~”   姜染姝惊恐的发现,自己被他一把抱起,突然失重的感觉让人不适,她紧张的抱住对方脖颈,惊呼出声:“皇上!”   被抱住一连晃了好几圈,耳边是他朗朗笑声,姜染姝不知道怎么的,也跟着勾起唇角。   “姝姝。”康熙含笑将她搂到怀里,坐在太师椅上笑:“姝姝。”   他一遍又一遍的喊,好像简单的两个字,就能在唇齿间生香似得。   姜染姝轻轻的嗯了一声,还是别开脸不肯看她,从康熙的角度看过去,能清晰的看到通红的耳根,透着光,像是精致雕刻的红玛瑙。   “姝姝,朕心甚悦。”因为你。   作者有话要说:   姝姝:傻乐。   康康: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第184章   软语温存,心满意足。   康熙前些日子闹腾的东西,就这样摆在眼前,他想,是了,她看似活泼开朗,实则性子内敛,再加上年岁小着呢,现下不过是刚开窍罢了。   找个一千个理由,一万个理由,始终不肯把禧贵妃往坏处想,比如她跟后宫那些女人一样,只是因为他是皇帝,只是因为他是康熙。   “姝姝,安歇吧。”他眉目中带着盈盈春光,一时间神色柔和,倒有些不像他了。   姜染姝轻轻嗯了一声,便不再开口说话,往常那伶俐的舌头像是被怪兽吃了,一下子变得拙笨起来。   可康熙喜欢这样的她,总觉得,能在他面前施展不开,是因为心动的感觉,便是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了。   景仁宫的声响凌晨未歇,姜染姝哑着嗓骂他:“说好的安歇,你如今这般,何来安歇。”   康熙用沁着汗珠的鼻尖蹭她脸:“姝姝。”   ……   第二天一大早,姜染姝醒来就觉得腰腿酸软,明明她没怎么动,偏累的是她。   简直没道理。   轻蘋欲语还休的上前,小心翼翼的扭着手指,她白着脸,举起三根手指发誓:“贵妃娘娘明鉴,奴婢绝无……”   她话还未说完,就被姜染姝给掺了起来,就见贵主笑道:“行了,你的心本宫晓得,不必多说。”   有些话说多了,就难以分清真假了。   比如她自己,骗对方骗多了,就把自己给带沟里去了。   经过昨晚,她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那些风平浪静之下,是她整个灵魂的鼓荡汹涌。   “御花园的海棠可开了?”姜染姝含笑开口。   半夏点头:“昨儿派小竹子去瞧了,说是开的很好,大朵大朵的。”   姜染姝若有所思的点头,既然如此,今儿便在海棠苑写生了,赏花作词,其乐无穷啊。   她带着一众妃嫔往海棠苑去,一路上熙熙攘攘的,温声笑语不断,众妃嫔都挺开心的,昨儿布置的作业,着实费工夫,可交上去的时候,心中又有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哼,争宠争不过你也就罢了,学问一道上,怎么也不能输了。   要不然没人家长得好看,还没人家用功读书,那简直都没脸见人了。   姜染姝故意在人群中散播这样的流言,想激起争强好胜之心,这读书一道,你真的沉浸进去之后,就会发现,那真真的是学海无涯,想要上岸可不行,她已经把后路堵死了,众妃嫔只能在学海里头飘摇,如同一根可怜的海草。   现下众人还不知道她的打算,一个个把自己打扮的跟花蝴蝶似得,把写生课当成茶话会来玩。   消息传到慈宁宫的时候,太皇太后正在磨指甲,这人老了,指甲也变得不够有韧性,一不小心就劈了不说,还容易干枯没有光泽,纵然日日护理,也远不如年轻时鲜亮。   “这阴损主意,她是怎么想出来的?”这说出去,妃嫔们的面子往哪搁。   她们那个时候,若是骂一个人,就说让人重新去学宫规,这虽然学的不是宫规,但是有什么区别呢,左右女人关在深宫中,会画画又有什么用,还不如会唱曲来的实在。   “说是禧贵妃想的,说是为了大家过的充实一点。”苏麻喇沉默半晌,才开口说道。   她也是有些不明白的,这不是瞎胡闹,皇上怎的也同意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不大明白。   “今儿在做什么?”太皇太后问。   “在海棠苑学画画呢,还弄了茶水点心,妃嫔们都在,闹哄哄的。”苏麻喇回。   那么多人,再怎么软语温声,聚起来的声音也不小了。   太皇太后戴上护甲,不知道怎么的,特别想往御花园走一趟。   “老奴扶着您。”苏麻喇赶紧道。   等慈宁宫一行人到的时候,何止妃嫔在,就连阿哥公主们都在,这大人还好说,小孩子们身前围着围兜,手里也拿着画笔,在宣纸上胡乱画着。   其中以明瑞最是显眼,旁人画的还是乱七八糟的,她的也乱,连形都不会画,直接拿着颜料涂。   可仔细一瞧,又觉得像那么回事,海棠可不就长这个样子。   “哟,还是禧贵妃娘娘会教孩子,瞧明瑞公主多厉害。”燕嫔上前,原本是漫不经心的打量着,谁知道发现这么个惊喜。   她话音刚落的功夫,就听到通传声:“太皇太后驾到~”   众人连忙行礼,一番忙乱过后,就听老祖宗问:“怎的厉害?”问的时候,她心里是有些不满的,燕嫔是孝昭皇后的妹妹,这般去捧别人臭脚,像什么道理。   可看到的那一瞬间,也跟着惊了:“这么小的孩子,笔都还拿不稳呢,明瑞就画这么好看了?”不管多不喜禧贵妃,可不得不说,明瑞这孩子真的玉雪可爱,人又聪明的紧。   “这是什么画法?”她好奇的问。   明瑞笑吟吟的回:“哪有什么画法,贵母妃说了,想怎么画就怎么画,这东西原本就随心,若是老祖宗喜欢,等画完了,便装裱好给您送过去,您可不能不收。”   她说完就软软的撒娇:“到时候重孙女就可以跟旁人吹嘘,嗨呀,老祖宗收着我的画呢。”   一下子就把太皇太后给逗笑了,接过明瑞捧着的画,细细的打量着,不得不说,纵然形有些歪,可是意在,这就难得了。   “是个好苗子,好生培养了。”她道。   她这么一说,众人都是一惊,从太皇太后嘴里说出来这话,那真是又给景仁宫一道免死金牌了。   太皇太后视线在众人身上扫过,想起来方才太监没通传的时候看到的样子,说句实在话,这宫里头,都是女人,都是有共同目标的女人,这真真没见过这么和谐的时候,这还是刚开始呢,大家都还客气着,彼此也不够熟悉,可这股子彼此间的软和劲就难得了。   “都画好了?”她由着禧贵妃扶着坐在太师椅上,这才盘腿坐下,看着众人。   她盘腿盘习惯了,只要不是重大节日,都不想放下。   众人赶紧笑着回:“都画好了,就等着老祖宗鉴赏。”   其实没什么可鉴赏的,这以前会画的,那自然下笔如有神,那以前不会的,画出来就比较感人了,歪歪扭扭不细说你都不知道是朵花,这种惨烈对比下,不少人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学画,把旁人都给比下去。   正在此时,就听佟贵妃漫不经心的开口:“不知禧贵妃画工如何?”   众人惊,这禧贵妃包衣旗出身,能识字都是后来努力,从不曾听说过还会画画,众人看向禧贵妃的眼神,瞬间就不对了。   她们都能想到的,姜染姝又如何想不到,她笑吟吟的看向高台上的太皇太后,还不等说话,就听对方道:“素来听闻禧贵妃秀外慧中,这心里头更是跟猫抓似得,惦念的很。”   佟贵妃这是存心想报仇了,之前禧贵妃将她面子放在地上踩,踩完还让她自己咽下了,可这样的事,她如何咽的下,看向对方的眼神难免充满了嘲弄,她大大方方的展示自己的画作,谦虚道:“像是本宫就不成了,这么多年没怎么碰了,到底生疏,瞧着有些不像。”   她这话纯粹就是气人的,她在深宫无事的时候,向来都是拿画画打发时间,她甚至有信心,在场各位都不是她的对手。   挑衅的看向立在太皇太后身边的人,她柔柔一笑:“禧贵妃以为如何?” 第185章   春花灿烂,禧贵妃后头便是娇艳的海棠,素有‘花中仙子’之称的它,一般美人立在旁边,自然被夺了风采。   可她不是,后头那粉嫩的花瓣,反而衬得她愈加粉面含春。   安妃正要上前替禧贵妃解围,就见对方柔柔一笑,回首掐了一朵花,摘掉花瓣,往自己的画作上一撒。   她心里想,是了,这样讨巧的法子也不错,任是谁画的再好,也不如这花瓣来的好。   佟贵妃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她嗤笑一声,没有多说话了。   只有立在禧贵妃身旁的太皇太后神情呆滞一瞬,众人以为是被丑到了,说来也是,这禧贵妃包衣旗出身,如今识得几个字就是有成算的,何况是琴棋书画这样的雅事。   安妃皱眉,就要插科打诨把这一茬给揭过去,就听太皇太后笑道:“今儿便厚着脸皮开口,问你要副画挂到屋里头去。”   她这话一出,旁人还有什么话说。   直接将禧贵妃给捧高到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了,太皇太后这一辈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怎么会开口讨要一个包衣旗的东西。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佟贵妃想,太皇太后到底老了,心里头顾忌太多,可她心里头,难免有几分怨恨了,明明在她跟前伺候那么久,到头来,也是一点情分都不念不成。   安妃笑吟吟的上前,看到禧贵妃画作的时候,神情也忍不住滞了滞。   大家贵女,学习琴棋书画,不是什么稀罕事,就算资质平庸,可看惯了好东西,那点子鉴赏的能力还是有的。   禧贵妃的画作原本就是上乘,随手撒上去的花瓣也不过锦上添花,这样凑在一起,惊艳的让人说不出话来。   “禧贵妃娘娘,今儿怕不是要拔得头筹了。”安妃笑道。   她要是先说这话,佟贵妃少不得要当她是捧臭脚了,可太皇太后在先,她不得不认真思考,难道对方真的有这技能不成。   简直可笑,她禧贵妃姜染姝是什么人啊,谁不知道那是一个包衣旗上来的奴才,入宫的时候不过略识得几个字,还得剃了头教养月余才能出现在主子跟前的腌臜玩意儿。   说她会画画,那跟天上下红雨有什么区别。   可众人的反应做不得假,佟贵妃不知道怀着什么样的心情,一步一步的往上走,立在禧贵妃对面的时候,她又有那种面皮子被对方踩在脚下的感觉。   问题是,这一次是她主动递上门来,欢欣鼓舞的给对方踩。   她已经做好在众人面前受辱的准备了,谁知道对方竟然放了她一马,姜染姝直接揭过这一茬,笑道:“今儿的画,算是一个调剂,左右我们的课程是分段的,有不会的就去启蒙班,这有点基础的就去进阶班,这高手啊,就选别的课吧。”   她言笑晏晏,让人把她的画卷好递给苏麻喇,笑道:“您若是喜欢,得空认真给您画几幅,今儿的到底只是玩闹。”   太皇太后哼笑:“行了,哀家这一把老骨头,有这么点子玩闹的就尽够了。”   她是这么说,可谁敢这么做。   姜染姝又笑了笑,扶着太皇太后在一旁坐好,这才笑着开口:“您索性坐在这瞧着姐妹们上课可好?左右也是为了打发时间。”   见对方点头,姜染姝又让人上茶上点心好生伺候着,这才看向众妃嫔们,笑道:“昨儿布置的课业,可曾完成了?”   课业?   众人摸了摸脑壳,都有些懵。   就听高堂上的禧贵妃细细解释:“昨儿教的英文字母,每个人要默写出一张大字的,鹅毛笔不是也发下去了吗?”   安妃摇扇子的手顿了顿,留的课业是有,但是都没有当回事,随手练几笔也就作罢。   那鹅毛笔捏着不舒服,看着也有些不上台面。   就是羽毛看着挺漂亮的,可也不能当笔使啊。   看到安妃的神情,再看看众人,姜染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到底是第一天,没反应过来是应当的,她面上带笑,心里却在想,这以后就是垂死病中惊坐起,我还没有做作业了。   “佟贵妃,你呢?”她歪头看向台下,认真问道。   就连太皇太后也看了过来,纵然她觉得这书院是胡闹,可既然已经来了,就得遵守里头的规则。   佟贵妃艰涩的摇头,小声道:“昨儿事忙……”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姜染姝没有多说什么,只淡淡的斜睨她一眼,就够佟贵妃脸上火辣辣的难受了。   今儿面子被踩了又踩,佟贵妃都觉得有些麻木了,破罐子破摔的想,左右只是一点小事,揭过了这一茬,这往后机会多着呢。   太皇太后望着台下这些年轻的面孔,一个个的比海棠花也不差什么,这才肃声道:“你们走进这书院,就要遵守这乾西五所的规矩,课业是万万不能忘的,今儿便不罚了,每人多抄一遍便是,禧贵妃意下如何?”   有她开口,那就又是一个免死金牌,姜染姝忙笑着回:“都听您的。”   送走有些疲累的太皇太后,众人又接着上课,明明只画了一幅画,又吃了点心喝了茶,可众人中午回去的时候,一个个都有些蔫哒哒的,禧贵妃的心真黑啊,明明昨儿的课业被罚了,今儿还要布置,画师也真是,连这个口都敢开,竟然还说什么,这是一点子小课业。   两张大字一张画,这小下午的功夫就没有了,哪里少了。   想要窜门的妃嫔们也安生了,一个个的咬着笔开始写字,看着弯弯曲曲的英文字母,全都苦大深仇的,学惯了颜体瘦金,再来写这些软趴趴的字母,简直就要要命了,可还不能抱怨,要尽快完成,这天一黑,点着灯就看着没这么清楚了。   太皇太后误我,一时间宫中诸人心里头,想的都是这句话。   原本她们有很多法子逃了昨儿课业,可老祖宗一开口,她们不光要写两张大字,还得写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这样下来,没个十来张是不成的。   这么一想,众人都觉得窒息极了。   “要命了。”安妃老老实实的捏着鹅毛笔,在那乖巧的练习大字,一边点评:“为何禧贵妃就写这么好看?”   她一说万黼就凑上来看,这一看,满眼都是惊叹:“贵娘娘真的厉害。”   娘俩头对着头,开始写课业,安妃刚想说,她这么大把年纪了,在孩子跟前写课业像是什么道理,可看着万黼认真的神色,也跟着认真起来。   她养万黼这么多年了,多少真心也处出来了,就算为着立个样子,她也得顺利从书院结业。   这边这么和谐,旁的宫就不成了。   赫舍里氏这里,宫人就特别不忿,嘴里念叨着:“您瞧瞧这都什么事,您打小就是按着,嗯,养的,哪里还有您需要学的东西,这不是羞辱人嘛。”   赫舍里家的姑奶奶,随便挑一个出来,那都是堪当后位,这样的人才,皇上也由着禧贵妃胡闹。   “行了,别说了。”赫舍里神色认真,一笔一划的抄写着,她一直不声不响的,安安分分的上了妃位,图的怎么不止一星半点。   这赫舍里氏能出一个后位,自然能出第二个,她不能由着宫人坏了她的名声。   “这东西学了没坏处。”她们家,向来不排斥学习,可以说,格格都是当阿哥养的,这眼光还是有的,皇上既然允了,那自然是学了无妨,或者以后有什么用的。   就算皇上宠着禧贵妃,由着她折腾,可太皇太后在上头看着,没有拒绝,自然也是有缘故的。   作者有话要说:   众妃:为了防止我们争宠,您真是费心了,我们乖乖的不争宠,这作业不写了可还好?   姝姝微笑:不行。 第186章   人间四月芳菲。   禧贵妃便是最出色的那一朵,她迎风傲立,展示着自己迷人的身姿。   宫中一时为着课业的事情忙碌,果然平静很多,康熙对此非常满意,晚间去景仁宫的时候,不住夸赞:“你想的这法子好。”   姜染姝就忍不住笑:“寻常人考科举,那是叫头悬梁锥刺股,这才哪到哪,现下只是基础,等到学的稍微入门一点,兴趣起来了,不如我们在后头追着赶着,那才叫松快。”   她忍不住开始畅想以后的美好生活,见康熙默然不语,便问:“怎的了?舍不得?”她眯了眯眼,隐含危险。   康熙黑线,将她搂到怀里,笑骂:“真真没心肝。”   宠她宠到这地步了,还在这拈酸吃醋。   姜染姝斜睨他一眼,自己也跟着笑了,嘴里乱七八糟的哼着歌:“天上星亮晶晶,爱你的心永不变~”   她声音娇媚,这样微微压低了嗓,带着点哑意唱出来,简直能痒到人的骨子里。   康熙侧耳倾听,一时沉浸,等她听了嗓,还忍不住催促:“再唱啊。”   姜染姝有些懵的回眸:“啥?”   那不太聪明的样子让康熙梗了一口老血在心中,说好的迷人小妖精,转脸的功夫就变傻了。   “那个什么……”康熙清了清嗓子,耳根悄悄的红了:“爱你的心那个。”   古人何曾这般明目张胆的示爱,康熙想想就觉得烧的慌。   姜染姝了然,故意靠近了些,凑近他耳畔开始接着唱,这歌词大胆撩人,这样凑近了,更是威力加倍,康熙哪受得了这个,明知道她是故意逗弄,偏偏弄的红着脸,话也说不出。   等到对方停下,这才结结巴巴的开口:“不许唱给别人听。”   只能唱给他一个人听。   可是姜染姝坏笑着开口:“这歌儿啊,是我和几个姐妹一道无事的时候,随意填的。”   她这话一出口,康熙眼神就忍不住厉了厉:“是谁?”   是谁她肯定不会说的,只又凑近了些,用刚才的发音方式问:“玄烨哥哥,你喜欢吗?”   喜欢肯定是喜欢的,但是康熙不说。   他肃着脸摇头:“太过腻歪了些。”   “哼。”   姜染姝冷哼一声,扭头就走,什么大爷哦,她不伺候了。   还没迈步,皙白的柔荑便被握住了:“好吧,你唱的,朕都喜欢。”   康熙说这样的话,还是有些不习惯,他以前也信奉,女人不过是消遣,不听话了冷一冷便是,哪里用得着他来哄,如今看来,倒还不错。   这么想着,他又回想起方才禧贵妃在他耳畔轻哼的模样,忍不住又红了耳根。   她唱的可真好听,他很喜欢。   口是心非的某人,晚上一个人睡了个被筒,看着咫尺之遥的禧贵妃,对方乌发黑压压的铺在软枕上,看着很好摸的样子。   可惜不给摸,真真遗憾。   这样胡乱想着,康熙睡着了,他攒了许多政事,这两天真真忙乱的一口水都喝不上。   姜染姝听到他绵长的呼吸声,震惊的睁开双眸,她等了又等,对方就是不肯来哄她,等到的结果是对方睡着了,原来作为皇帝的康熙,也逃脱不了直男定论吗?   “康熙是个大猪蹄子。”   她忍不住低低的骂。   “是吗?”低沉的男声响起,康熙意味不明的声音在夜色中就略有些恐怖了。   “求朕的时候,玄烨哥哥叫的可亲了,这……”剩下的话不必说,两人都懂。   姜染姝:……   这是什么修罗场,她现在装睡,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第187章   显然是来不及的,她还未想出章法,就被对方摁了回去。   紧紧的箍在怀里,就听耳边传来温柔的浅笑:“行了,睡吧,朕不会拿你如何的。”   连这颗心都被她偷去了,旁的还有什么要紧。   姜染姝得寸进尺的捏了捏那细致的腰身,这才打了个哈欠,乖巧的窝着睡了。   这宫里走上正轨,用了月余时间,妃嫔们终于接受了自己学生的身份,只是有一点让她们格外崩溃,那就是月考要来了。   这怕不是个魔鬼,她们听禧贵妃说了,这往后啊,不光要月考,成绩还会张贴在乾西五所的墙上,这分为甲榜和丁榜。   顾名思义,这甲榜自然是尖子生,这丁榜自然就是最差的,简直是奇耻大辱。   安妃发了狠,怎么也不能去丁榜,其他人也不遑多让,别的不说,这学分必须多修一点,到时候能不上丁榜就不上。   这一贴就是一个月,足够后宫每一个人记住了。   况且她还有孩子呢,怎么能让四阿哥看到她在丁榜上出现,简直不可能。   这后宫嫔妃,除了乌雅氏和姜氏,哪个不是贵女出身,谁能受得了自己出现在丁榜,一时间,个个乖巧又听话,也不用在后头紧皮了,月考两个字出来,自己就把皮给紧了。   分分分,学生的命根,考考考,老师的法宝。   姜染姝眯眼微笑,上辈子受到的那些待遇,终于在妃嫔们身上给找回来了,不得不说,还挺爽的。   这样折腾妃嫔,没人会说什么,一时间,康熙惊讶的发现,后宫妃嫔们一个个特别爱好读书,那叫个手不释卷,就连在御花园中闲逛,那也是在背英语单词,这几个妃嫔凑在一起,终于不再东家长西家短的说一些闲话,而是开始交流课业了。   他这会子在景仁宫已经等了半个时辰了,一本书看完,摘抄完,又换了一本。   “姝姝,可以安歇了。”他忍不住催。   谁知道姜染姝摇了摇头,叹气道:“还没批阅完呢,您先睡吧。”   康熙一噎,合着他批奏折到天明,这禧贵妃改课业到天明?那他们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睡吧睡吧,明儿再批。”康熙上前一把将那些碍眼的课业用宣纸遮住,冲着梁九功使了个颜色,让他拿下去,这就拥着心爱的美人去睡觉。   躺下的时候,他忍不住道:“这些事,交给旁人便是,何苦你自己劳累。”说句不好听的,都是不相干的人罢了。   姜染姝含笑摇头:“左右就这么一年,等明年这一批出来了,我也就松快了。”   今年主要是要把章程定下,她若是不认真参与的话,可能会做出屁股决定脑袋的事,她这个想法,在心里头埋了很久,不忍心就这样夭折。   “只今儿一次,明儿我早些开始批阅。”姜染姝在他下颌上亲了一口,这就闭上眼睛昏昏欲睡。   妃嫔们累,她只会更累,可又有什么好法子,人是进宫了,可是她做不到视人命如草芥,如今做到贵妃位置上,这后宫就有她一份责任。   她原本想着,管她呢,左右她自己日子好过就成,这后来想想,这样的想法是非常不负责任的,如果连她都不愿意管,那真的就没有人会去管了。   好歹在这世上走一遭,总不能白走了。   历史上类穿越者众,他们没有这样的经历,就能做出这样的事,为什么她就不成,这不合道理。   这样胡乱想着,到底睡下了,康熙替她掖了掖被子,这才闭上眼睛,也跟着睡去。   她这个人,什么事都要往自己肩上扛。   明明做出独宠决定的是他,偏她坐立难安,做不出将他推出去的事,就拼命的想法子。   可这后宫的女人,只要进宫来,活着,就是胜利了。   那些在外头的父兄姐妹,都会因此受益,从官到民,谁都得高看一眼,说出去这在宫里头也是有贵人的,是能直接上达天听的人,这样的人家,轻易没有人愿意得罪的。   既然她愿意,那就放手去做吧。   第二日一大早,姜染姝醒来的时候,康熙早就走了,只剩下冰凉的一半被窝,恍然间让人不知道他到底是否来过。   “上朝去了?”   “是。”   这样一问一答,她打了个哈欠,打从床上起来,看着三胞胎哒哒哒的走进来,忍不住看了看外头的天色。   “天刚亮,你们就起来了?”   “呀洗啊。”胤祄先冲进母妃怀里,回头冲着另外两小只得意的笑。   他们刚会走,话都不会说,歪歪扭扭的像三只小企鹅,看的出来目的地是她怀里,只是有一个中间翻车了,一屁股墩坐在地上,懵懵的看着她。   一个走着走着,这方向就不受控制了,紧急刹车之后,立在原地握着小拳头使劲换方向。   “咿呀~”胤祄冲着母妃甜甜的笑,还是他最厉害吧,一口气跑到她怀里,一点岔子都没出。   姜染姝忍不住好笑,将他抱到怀里亲了亲,另外两只迷路的小鸭子也终于赶到了,跟着扑进怀里,一通乱蹭。   “呀呀呀~”抱我抱我呀~   “去。”抱我呀,你走。   ……   三人挤挤挨挨的,姜染姝差点揽不下,不一小心,就被三人给拱倒了。   “哈哈哈哈。”胤祄一笑,那口水就顺着小嘴流下来,他已经知道爱干净了,赶紧用衣袖一擦,冲着母妃讨好的笑。   小三只一不做二不休,还当是母妃陪他们玩呢,直接一个个高高兴兴的压在禧贵妃身上,开开心心的攀爬。   余年领着它的崽崽过来了,看到四人在玩这样的游戏,不由得喵呜一声,直接躺倒在地,两个已经长大的崽崽在它身上踩来踩去的玩耍。   姜染姝:……   她一胎生的比猫都多,这种奇异的羞耻感是怎么回事,这不是她,这不可能是她。   “好啦好啦快起来吧,母妃有点痛哦。”虽然说小东西不重,这一个不过二十来斤,可三个就是七八十斤了。   压在她身上,主要那小脚它小,受力面积比较小,所以踩起来特别的痛。   胤祄嘟着嘴不愿意,在她脸上亲了亲,眨巴着大眼睛笑:“抱。”   他这么一说,另外两个也跟着要抱抱,那圆溜溜的乌黑大眼睛,满是希翼的望着你,这谁顶得住,反正她是顶不住,直接把三小只一只一只的往床上带,直接往怀里一搂,笑道:“这样玩好不呀?”   胤祄很开心,母妃总是很忙,难得见上这么一次,能够这样玩耍的机会不多,更是让人开心的冒泡。   “么么~”姜染姝挨个亲了一口,一扭头就看到余年一家三口直直的盯着她,其中的意思很明显了。   余年直接跳过来,把头杵在她跟前,大有你不撸,朕就不走了的意思。   姜染姝:……   合着她今儿是走不开了。   这种幸福的烦恼没持续一会儿,奶母端着鸡蛋肉糜羹出来,三小只闻着香味就走了,剩下余年嫌弃的看了她一眼,也跟着跳走了。   姜染姝:……   说好的爱我永不变,这一个转脸的功夫,就全走完了。   她索性也起身去用膳,刚掂着勺子的功夫,就有人求见。   “传。”   自打这书院开课之后,来求见的人着实不多,她索性见见,进来的是一个小答应,叫什么玉录玳的,入宫年代也不少了,可就是不得宠。   “怎的了?”   玉录玳看起来脸圆圆的,是个有福气的姑娘。   “贵主儿,今儿就是想来问问,这今年的选秀……”她似是有些难以启齿,半晌才开口道:“能不能把嫔妾庶妹的名字给抹了。”   姜染姝有些疑惑的看向她,这其实吧,后宫有规矩,已有女儿入宫的,其余姐妹姑侄均免,可康熙他这个人吧,颇有些来者不拒的意思。   这后宫里头的郭络罗姐妹还杵在那,谁也不把这规矩当回事。   “能不能选上还是两码事呢,怎的急着要抹名字。”姜染姝含笑问道。   她说的也是实话,固然康熙再不挑,这入宫的也都是百里挑一的,不是什么人都能入宫。   玉录玳这样巴巴的入宫,有些落入下乘了。   谁知道就见对方面上带着为难,却还是字字清晰的说道:“话是这么说,可嫔妾那庶妹啊……”能让她这么着急,自然也是有缘由的。   这跟她不合自然不必多说,最重要的是,对方貌美如仙,向来有美人胚子的称号,若是这样,也不值当什么,这宫里头美人多了去了。   这问题在于,对方是携玉而生。   “说是手里头握着玉珠子,小小的一颗,烟灰色的,里头还有些灰雾,纵然不怎么纯,可那姨娘说,这是仙气染了凡气,所以污了颜色。”   打小这庶妹就出色,她走的时候,不过才七八岁,就出落得精致到不成。   都说这美人在骨不在皮,可有些美人,那是骨相美,皮相也极美,听家里头的口音,这庶妃如今比儿时更甚。   禧贵妃是极美的,可她都生了五个孩子了,哪里比的了这娇花一样的庶妹,在男人眼里,可不都是越嫩越好。   “比之……”姜染姝哼笑:“比之墨染又如何?”   玉录玳有些犹豫,墨染的事闹那么大,她也是知道的,可那庶妹是墨染比不上的,家里头是存了青云志的,打小便按着男人喜好来养着。   又软又甜会撒娇,让你恨不得拼了老命去保护她,哪里是墨染那傻性子可比。   看到玉录玳的反应,她心里明了。 第188章   这女人想要进宫,若是家世不显,而想要个好前程,这携玉而生,无疑是博一次机会。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左右她又生的极美,这玉录玳家里头,也挺会打算的。   “行了,本宫知道了,一切都按着章程来。”姜染姝含笑道:“当今选妃,那看重的是德言容功,德行在前,容貌在此,你不必太多忧心了。”   听禧贵妃这么说,玉录玳心里头更加忐忑了。   看着她离去后,半夏略有些纠结的开口:“这话一出口,您就帮不上忙,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这一根直肠子通到底了。”   这都明打明的说长得极美,按一般情况来说,禧贵妃就必须得让人进宫,最起码这个撂牌子必须让皇上来进行。   她若是说点旁的,比如说生有恶疾之类,那不管有没有,其中就很好运作了。   说着她突然神色一变,咋舌道:“莫非,她是故意的不成?”   姜染姝坐在窗前看庭中芭蕉树,这棵树她看着春荣冬枯,也看了好几年了,这宫中是是非非,她也看了好几年了,对方一开口,她就知道是个什么意思了。   玉录玳看似说的都是对方坏话,可实际上呢,那都是些子不得不入宫的话。   携玉而生的祥瑞,谁敢让流落宫外。   这年头,没点祥瑞还要造点祥瑞出来,更别提这实打实的祥瑞美人了。   “唔,这宫里头啊……”可就是没个安生。   半夏也跟着沉默了,眼瞧着主子的好日子来了,怎的突然就这样了。   正说着,就见赖嬷嬷进来,有些犹豫的开口:“贵主,这……”她叹了口气,这才接着说道:“外头传来消息,说是福晋病重。”   她刚说完,姜染姝还有些反应不过来,顿了顿,才恍然想起来,这所谓的福晋,便是原主的额娘了。   “可传了太医下去?”她沉默了一瞬,才开口说道。   赖嬷嬷摇了摇头,姜染姝便道:“那传吧。”   旁的,她也不能多做什么了,这位瓜尔佳福晋对原主并不好,所有的不好都是原主来受的,她没道理替原主原谅。   想到原主,姜染姝忍不住心中一动,这玉珠是原主所有,那么这个携玉而生的女孩,是原主吗?   到底还没见面,一切都还不好说。   “收集一点关于玉录玳妹妹的事。”她道。   半夏还以为她是防备上了,赶紧道:“任她是谁,也比不得您一星半点。”   这是实话,旁人都说皇上喜新厌旧,可这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放到那都是合适的道理,以皇上和贵妃娘娘之间的感情,完全没有必要戒备一个闹幺蛾子的人。   姜染姝但笑不语。   等晚间康熙来的时候,连他都知道玉录玳家里头有个携玉而生的仙女,生的花容月貌,端的是漂亮。   “您是怎么想的?”姜染姝笑吟吟的端起盖碗,漫不经心的抿着茶水。   那神色淡然又妥当,若不是盖碗上隐隐有裂缝,康熙还真信了她的表面功夫。   “什么仙女?那是生而带魔,若是仙女,合该生的白玉无瑕,怎偏偏带着灰雾,朕是那种被蒙骗的人吗?朕不是。”   康熙理直气壮。   什么天仙什么美人,哪里比的上他姝姝一根脚指头。   姜染姝绷着的脸,到底绷不住了。   她笑道:“说不得的事,想想当初的卫贵人……”这毕竟是一个清穿世界,原本就是作者笔下的文字,并不是真实发生的,这其中会出什么岔子,那可真的说不好。   并不像真正的历史世界那样,一切都是固有的,旁人很难去改变。   说起卫贵人,康熙脸上的神色也跟着认真起来,当初的英语,卫贵人可是出力不少,她写下的小札,现下还有人在研究着。   “成,朕知道了。”康熙沉吟半晌,才皱眉道:“直接掳进大理寺,以惑乱民间为由。”   这罪名确实站得住脚,毕竟什么携玉而生,在真实世界是不可能发生的,康熙素来以真龙天子自居,他也知道这是假的,要不然真龙天子跑人间做什么,天上不好吗?   仙子没有凡女美?开什么玩笑,谁信。   姜染姝无言以对:“这么简单粗暴的解决吗?”   她这么一说,康熙反而懵了:“不然呢?”   像这种带有异象的人,没有直接处死,已经是最大的宽容了。   谁知道是妖是魔,谁赌得起这个。   “好吧。”姜染姝还想见见呢,万一真的是原主,她真的想看看,到底长什么样。   她不过略微蹙着细细的眉尖,康熙打眼一扫就知道她的意思了,侧眸:“想看?”   姜染姝赶紧点头,确实相看,她好奇的不得了。看来这崩坏版的清朝,是愈加的崩坏了,就是不知道,目前除了一个疑似原主之外,还有没有别的穿越者,应该没有了吧,其实她若不是知道剧情,说不定早就暴露了。   若真是如此,那迎接她的就不知道是什么了。   幸好。   康熙说到就做,直接让梁九功带了暗卫去捉人,姜染姝一脸懵:“就这样?”   原本以为还要下公文什么的,谁曾想这样就罢了。   “她既然一心一意想进宫,那便让她跟官家沾上点关系,这天牢一日游,希望她喜欢。”康熙笑的有些皮。   当他是什么人不成,这么浅显的计策,话本里头写过多少回了。   可等梁九功来回的时候,就见他表情有些错乱:“这……确实是衔玉而生。”   因为那玉,就在手心里头长着,和手掌融为一体,这凡人哪做的了这事。   姜染姝瞪圆了眼睛,好奇的不得了。   “能不能把人带过来看看?”主要她是个穿越的,若在对方真的是穿越或者重生,一定会在她跟前露出马脚的。   说句可悲的话,她在这清宫里头呆久了,已经和这清宫融为一体,很难再分开了。   有时候她就觉得,自己打从生下来就是在清朝,她就是原主,所以才这么融入。   对方想要发现她还是很难的,而她就不一样了。   康熙点头:“随你。”   他想着,若是等会禧贵妃做的比较过分,他是闭上眼睛还是直接离开当不知道,这倒是个问题。   谁知道等把那少女领来,他先怔在原地,忍不住皱眉了。   姜染姝也是一惊,她日日对着西洋镜,这张脸哪一日不看上几次,可对面那张脸可真是熟悉。   跟她分外想象的脸庞,就连身段也是类似的,眉心一颗红痣,更是衬出几分妖娆端艳来。   她尚还在呆愣,就听康熙凉凉开口:“把她的妆洗了。”   他话音一落的功夫,半夏就打了盆温水来,拧了湿毛巾就去擦她的脸,不顾对方的挣扎,硬是把脸给洗了个一干二净。   姜染姝拧起了眉尖,这样以来,那可真是一点都不像了。   “用计颇深啊。”她忍不住笑了。   这若是殿选那日,她顶着这样的脸入殿,那就好看了,这台上坐着一个,台下跪着一个,不知道的还以为唱戏呢。   可能画出跟她类似的妆来,那必然是她的画像流出去了,要不然如何能做到这么像。   “去搜。”康熙冷冷开口。   面前的少女卸了妆之后,反而平平,并没有那种惊艳绝伦的感觉,让姜染姝不得不感慨,这上妆手法够厉害,比之前世的四大妖术也不差什么了。   她细细的打量着,虽然说五官平平,可也没什么不好看的地方,甚至一低头一垂眸的时候,带着几分娇羞。   “传玉录玳。”这事她脱不了干系。   这种环环相扣的事,其中一环拆了就接不上,这少了玉录玳这最重要的一环,那就更不行了,戏台子都搭好了,怎么也得戏子都上台演出才是。   “玉录玳,你来了。”姜染姝含笑开口,就见玉录玳眼里头迸发出光彩来,看向屏风后那道影影绰绰的身影,那身形不是男人又是什么,这宫中的男人,敢这么明目张胆坐下的,除了皇上还有谁。   这么想着,一时间什么庶妹,什么禧贵妃,尽数被她给忘记了。   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那一瞬间,她连承宠的姿势都想好了。   “咳。”姜染姝忍笑清了清嗓子,这康熙是人形不可描述不成,后宫女人见了都没命了,一个劲的往上扑。   玉录玳尴尬回神,就见面前立了一个楚楚可怜的小美人,身上衣衫不同于宫中制式,瞧着略有些寒酸,跟着皇宫格格不入。   她皱了皱眉,凶狠的瞪了她一眼。   “怎的,不认识啊?”姜染姝含笑问道,语气中充满了玩味。   玉录玳怔了怔,她是真的没看出来是谁。   就见禧贵妃慢悠悠的坐下,又示意她也坐下,还给了上了茶水点心,就听禧贵妃开口道:“你那妹妹,今年多大了?”   一听她这么说,玉录玳心里就有些微微的爽快感,当初表现的毫不在意,还不是将她叫回来细问,可见禧贵妃也是知道自己老了不中用了。   面上却带着怅然,细细说道:“今年不过十四,刚刚好够选秀的年纪,那可真是花骨朵一样。”   她说着,又带着些许遗憾道:“就是有些太小了。”   不像她,今年刚好双十年华,那是叫个熟透了,可以下手吃了。   这话是说给康熙听的,至于禧贵妃怎么想,她这会子就顾不了这么多了。   “你妹妹生的美,不知道比这小姑娘如何?”她又听禧贵妃开口,有些不耐的目光看向那小姑娘,神色忍不住一怔,不得不说,这姑娘眉眼间,真真有她阿玛的影子。   “这……没得比呀。”   作者有话要说:   姝姝:说好的娇软小美人呢,竟然是美妆大佬。 第189章   面前姑娘容貌不差,可和禧贵妃比起来,那真真的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差的远了。   她面上露出几分合时宜的疑惑来,歪着头问:“不知贵妃娘娘何出此言。”   姜染姝却懒得再理她,这一下子,所有的事都已经串联上来了,这玉录玳不过计划中的一环罢了,连庶妹都认不出来,说是有仇还真不为过。   “你下去吧。”她说。   玉录玳有些舍不得,她离皇上这么近,这不能上前来请个安,这禧贵妃也太过霸道了。   “娘娘……”她的语气隐含了几分委屈娇弱,就看到面前的小姑娘露出嘲讽的笑容来,她心里顿时有些怒了,说到底她是皇妃,怎么也容不得一个下臣之女嘲笑。   纵然认不得她是谁,可她依旧瞧得清楚明白,对方眼底那不容忽视的嘲讽之色。   “放肆!”她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来,又不敢被近在咫尺的禧贵妃听见,就见对方眼里头的嘲讽之色更浓,玉录玳心里头一个咯噔,这个眼神,细看过后,还真是有些熟悉。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忘记自己庶妹叫什么名字,一时间抓心挠肝的,可禧贵妃跟前伺候的人已经来催了,她不得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姜染姝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沉吟片刻,眼中闪过意味不明的光,她转脸看向这小姑娘的时候,恍然想起,还没有问叫什么名字。   “你叫什么。”   “臣女嘎鲁玳。”   她的声音倒是好听,如黄莺出谷,又嗲又甜,声线细细的,一听就是小女孩的声音。   “伸开手。”   她不肯,半夏直接上去掰开她的手,不过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皱起眉头。   掌心一块灰玉似得东西,跟血肉连在一起,在白皙的肌肤中显得有些恐怖了。姜染姝思忖,这怕不是得了什么角质层之类的怪病,什么携玉而生,亏她还以为又被穿越或者是重生了。   看到这什么祥瑞,姜染姝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她是认认真真的觉得,对方说的是实话,那成想一切都是谋划。   “这孩子刚生下来,长成什么样都还不知道呢,这就谋划上了?”而且那时候康熙刚登基,是昏是明都不清楚,这都敢把女儿往宫里头送,那可真是想攀高枝想疯了。   康熙斜睨她一眼,捏了脖颈间的盘口晃了晃,看向她的眼神隐含骄矜:“你以为呢”   他受欢迎的紧,说句不好听,他多看哪个女人两眼,管她什么身份呢,都会巴巴的送进宫来,只要沾染了这皇字,那就是鸡犬升天。   都说这伴君如伴虎,刀尖上舔蜜的事,可为着这点子蜜,多的是人愿意掂起这把刀。   姜染姝无言以对,她半晌想了想,反驳道:“这世界上若有江湖,那我必然是江湖第一美人,咦嘻嘻嘻。”到时候还不得掀起多少腥风血雨。   不管她是什么身份,只要她这个人立在那,那肯定会招蜂引蝶的。   她斜睨着康熙,不怕死的说道:“而您就不一定了。”   “这公子啊,分为很多种,温柔公子陌上行,潇洒公子总带剑,纨绔公子着锦衣……”   她还未总结完,就看到了康熙的死亡眼神,对方危险的眯起眼睛,语气不咸不淡的开口:“总结的挺全面啊,平日里没少琢磨吧?”   这话她哪敢认,小眼神斜飞过来,瞧着事态着实不对,那便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绣花鞋一抬就要溜,哪想到被抓到了小辫子,那是她一时兴起,在耳畔垂了几条小辫当流苏,哪想到便宜了康熙。   “玄烨哥哥。”姜染姝眨巴眨巴眼睛,觉得自己颇为无辜:“这都是话本上写的,我无事琢磨这个做什么,我原本就拥有世界上最好的公子了。”   “公子,奴家倾慕良久,辗转反侧未得,不如从了奴家,一到逍遥快活如何~”她清了清嗓子,每个字的尾音都稍稍的压低拉长,这样端着说话很累,可在耳边呢喃的时候,康熙鲜少顶得住。   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她轻笑着上前,在他耳畔亲了一口,笑道:“公子,莫生气了啊,气坏身子那可无人替啊。”   康熙又被她噎了一下,突然觉得,那些端艳外表下的温柔懂事,里头隐隐的藏着皮,还挺有意思的。   “行了,什么带的事就让梁九功去办吧,他熟。”   什么带的她尚未反应过来,脑海中一直在回音‘他熟’两个字。   “所以,这样的事很多?”她有些呆滞。   康熙点头,何止是很多,简直数不胜数,他坐在龙椅上时间久了,那可真是什么事都见过,什么事都不稀奇了。   玉录玳的事情,一点水花都没有翻起,宫里头照样平静的过,就这样迎来了选秀。   选秀是一件大事,往常都是佟贵妃负责,今年这胆子落到她头上,这算是忙坏了,这对花名册,里里外外就对了好几次,谁家的姑娘,哪年生的,宫里头有没有姐妹姑侄,身上是不是有恶疾,那都得提前弄清楚了,她还得把资料给记住,等到殿选的时候,那就可以提醒皇上这是谁谁谁,那是谁谁谁了。   这清宫选妃,是家世品德为要,说是这么说,可下意识选的,尽是些美貌女子。   相貌平凡些的,也就康熙初期入宫的那一批了,这往后的姑奶奶们,那是一个比一个好看。   姜染姝看的目不暇接,简直落入了美人的天堂,公子们的类型多,可没有软甜的小姐姐们类型多,她今儿召这个聊聊,明儿召那个聊聊,忙活的不得了。   一时间把康熙都给忘了,等康熙忙完正事,开始去寻她的时候,才恍然发现对方那乐不思蜀的小模样。   是了,她向来就爱美人,跟前伺候的,那都是容色不差的,就连小太监,她也选那些眉清目秀的,弄的他在景仁宫呆久了,再去旁人宫里头,总觉得不如景仁宫里头的机灵。   心中生出一股淡淡的危机感来,康熙晚间往景仁宫走的时候,就见禧贵妃正在处理花名册,她看着有些烦恼,他就忍不住问:“怎的了?”   姜染姝回眸笑,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这美人太多,她已经仔细的查探过,确实人人都想进宫的,可选谁进来,那就是个问题了,这不能不选,也不能选多坑了太多人,这剩下的选谁,真真的是个技术活。   康熙抿嘴,他就知道,这事交给禧贵妃,那就是把他的小绵羊推狼窝里头去了。   “差不多选几个,是这么个意思,朕瞧着赐婚,够用就成,宗室缺人的花名册,不也给你了。”康熙无语。   姜染姝更纠结了,这小年轻见都没见一面,就这样要成婚了,这往后要是有过不成的,那心里得多难受。   康熙对这事本来是可有可无的,想想宫里头的老贵人,想想安妃,他觉得,这宗亲的格格也必须由他来赐下了,总之禧贵妃喜欢的一个都不能留。   得了赏赐的宗亲高兴的跟什么似得,女方也高兴到不成,这是皇上赏下来的,一进府就低也是格格,再努努力生个孩子,那就是庶福晋了,简直让人高兴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只有姜染姝有些懵,她辛辛苦苦那么久,选入宫陪她玩的小姑娘,就这样一个个的都出宫了。   她之前已经问过了,这选秀是必须有人入宫的,现下皇上年轻,还未过而立,若是宫里头就开始不进人,那后头代表着的意思太可怕了,不管怎么的,那是必须选上那么几个。   细心挑选那么久,一口气全没了,她连哪天召幸谁说话都想好了。   这宫里头没有男人,只有数不清的女人,往常的老妃嫔,彼此都知道底,逗弄起来不如小姑娘好玩。   “那个佛拉娜就很甜,一开口就跟灌了蜜似得,甜到人心窝里头去。”姜染姝有些遗憾,这姑娘赏给一个宗亲做格格了,多好的姑娘啊,在宫里头学学东西,到时候用处大着呢,这一被赏如旁人家,她想要培养就难了。   康熙被她气到了,指着她半晌,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就不怕甜到朕心窝里?”康熙手指头都有些抖了,这女人,这女人,端的会气人。   谁知道禧贵妃诧异的望过来,惊讶道:“您不是说,不管什么样的天仙地仙,都比不得我么?”那眼神里头满满的信任让康熙心里鼓的那口气彻底散了。   “那你何必考验朕,若是输了,可就是一辈子的事。”他想想,挣扎的问。   姜染姝毫不犹豫的回:“这辈子都输给您了,您舍得我伤心吗?”说着她就做出泫然欲泣的表情,明明装的都不像,康熙看的心里就是一揪,叹了口气把她揽到怀里,紧紧的箍住,难得霸道一次:“舍不得。”   她便抿着嘴笑,双眸亮晶晶的,堪比天上星子。   “既然如此,您又吃什么干醋。”这宫里头都变酸了。   康熙眯了眯眼,觉得这禧贵妃还真是不打就想上房揭瓦,冷哼一声,直接打横抱起,往床榻上一扔,双臂撑在两侧,意味深长的问:“知道错了吗?”   他喉结滚动,线条分明的下颌近在眼前,姜染姝看着这熟悉的角度,眼角便红了。   “玄烨哥哥。”   她咬着唇,轻轻的唤。   “呃。”康熙垂眸,什么计较都尽数没了,只记住那双唇甜美的滋味,让人无法自拔。   “玄烨哥哥。”   “玄……”   “唔……” 第190章   往年选秀都是放在三月,等差不多殿选的时候,刚好四月,这个季节不冷不热的,春花灿烂,春风不燥,姑娘们穿着美美的春衫,瞧着都舒坦。   今年去盛京谒陵,这时间就往后推了两个月,现下已是五月底,每日里在春日下头忙活,那简直是叫个热坏了。   擦去鼻尖薄汗,姜染姝看向佟贵妃,笑道:“姐姐先支应着,我去更衣。”   她想去松快松快,这美人看多了,那是叫个眼花缭乱的疲惫,再说也选不出个什么来,端着架子端着腔调说话,着实有些累。   在自己宫里的时候,累了就起来走走,再不行窝在软榻上看书,都是极好的放松手段。   可在这储秀宫就不成了,这下头的秀女还出宫呢,她得端着自己的偶像包袱,不能掉了。   再说这花名册基本都定了,秀女们不过是来走个过场,除非是特别出色的,让人惊艳到不成,那才会破例留牌子,可这样的人才,哪里会籍籍无名。   佟贵妃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接着看向下头的秀女。   她心里头是自己的盘算,这宫里头的老人是都不成了,一个个都刚不过禧贵妃,可若是来个如花似玉的新人,那往后的发展就不好说了,她是拉不下她的宠爱,可她想寻摸个新人来替她完成这个任务。   “抬起头来。”佟贵妃眼前一亮,这秀女就不错,身量纤长,纤秾有度,该怎么长的一点都不含糊。   可看到面孔的那一瞬间,她又有些失望,是个美人,可是还不够,跟禧贵妃比起来,那简直就跟小丑似得,她要来何用。   揉了揉眉心,佟贵妃有些气馁,难道这世上,竟没有比得上禧贵妃了。   无端的,她又想起了墨染,心尖便泛起密密麻麻的苦意,连舌尖也勾起几分涩意,整个人都不大痛快了。   她肃着脸,一声不吭,只按着章程来行事。   那个有着小鹿般湿漉漉眼神的小姑娘,终究是不在了,那日她抱着枕头,期期艾艾的立在她跟前,竟是这一生最后的回忆了。   想到那时候她的绝情冰冷,佟贵妃眼神冷了冷,接着又有些茫然,一时间眼神倒是有些像墨染了。   一如她想要死之前的无措绝望,在看不到希望的深宫,在自己最信任的人面前。   看到禧贵妃回来,她忍不住又揉了揉眉心,强笑道:“有些头疼,本宫先回去了。”她是真的头疼,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添上的毛病,这一想起来墨染头就疼,可她时时刻刻都想着,不管看到什么都能想到对方。   “成,你去吧,仔细着叫太医来瞧瞧,莫耽搁了。”姜染姝含笑点头,示意她可以走了,这佟贵妃面色苍白,是有些不大好。   历史上她确实活的不久,可也不是这个时候去的,又没有说是得急病,说不得就是这种在古代治不好的慢性病。   说起来也是这点不好,科技不发达,这许多病症都找不到原因。   后世的痔疮,放到现在那也是高手才治的,比如康熙这个人吧,哪里都好,他竟然有痔疮,姜染姝知道的时候都惊呆了,简直难以想象,他这么个清隽秀雅的人,会得痔疮。   刚知道的时候,她硬是没忍住,在康熙面前笑出鹅叫,鹅鹅鹅鹅鹅鹅那种。   然后就被收拾了,狠狠的折腾了一番,第二天腿软的跟面条似得。   御医拿这个也没法子,后来还是在京城中一个药铺里头的坐诊大夫给治好的,摆脱痔疮的困扰,康熙还在她跟前嘚瑟。   当时他被她得知有痔疮的时候,是有些羞恼的,他完美的人设,竟然被这东西毁了,简直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一刻他的表情好笑极了,多种情绪混杂在一起,是难得的情绪外露,对于喜怒不形于色的他来说,可以说表情管理崩溃的一塌糊涂。   想着想着就想跑偏了,姜染姝收回思绪,淡淡道:“钮祜禄氏,留牌子。”   这个是内定好的,要赐给一个小世子做福晋。   这钮祜禄氏是个圆脸的姑娘,抿嘴的时候还会有两个甜甜的酒窝,也不知道入了后院,会变成什么样子。   姑娘们总是娇美的,可成了媳妇受尽磋磨后,又会变成那些面向刻薄的夫人们,这简直就是一个怪圈,只有三百年后,才能摆脱了。   等过了好几日,她都有些坐不住的时候,这才算是凑出来百余人,这百人才是参加殿选,最终给太皇太后、皇太后、皇上等人参阅。   这一层又一层的筛选,出来的秀女,那真真的优秀,看的姜染姝非常不舍,这么多人才,若是培养出来为国争光多好,现下偏偏只能入了某人的后院,日日跟宅斗妾室打交道,怎能叫人不惋惜。   可看到她这眼神,康熙显而易见的想岔了,以为她舍不得这么多如花似玉的小美人,冷冷的瞥着底下的秀女们,眼神非常不善。   看的众人战战兢兢,在禧贵妃带着诧异的神色望过来的时候,他瞬间又正经起来,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禧贵妃,走吧。”康熙突然把她叫走,留下其他几个大佬选阅,连自己都不看了。   左右他这次也没打算进人,都是要赏给旁人的,看不看都不打紧。   这下头的秀女,就是叫他选,他也选不出来,那个不如禧贵妃白,这个不如禧贵妃生的精致,他看谁都不好看,偏看禧贵妃完美的紧,这还如何选秀,没得伤自己眼睛。   这么想着,康熙唇角翘了翘,这就是他的禧贵妃了。   姜染姝有些懵,她跟着对方出来,走路上的时候,就听康熙道:“胤祄是不是会喊母妃了?”   这都哪跟哪,方才不是还在选秀,一秒回到家庭生活,她有些不习惯,却还是点头道:“是呀,旁人叫母妃,他出口就成了木肥,听得人难受。”   整天肥肥肥,差点给她念叨胖了,怎么教都转不过弯,甚至还差点给她口音带偏了。   有一次教的时候都嘴瓢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话是这么说,她脸上的笑意却怎么都遮不住。   这孩子一点点长大,哪怕会走路会说话,发出任何一个他以前没有发出过的音节,都让人觉得惊喜到不成,甚至觉得孩子真是太棒了,超厉害。   康熙斜睨她一眼,有些酸溜溜的:“怎的还不会叫阿玛。”   其实是会的,只是她压着没让往外传,这孩子们说话早,叽叽咕咕的会说不少了,这样有些太打眼,左右自己知道就成。   “您多看看,多抱抱,亲密了,自然惦念着您,知道谁是阿玛,也对喊阿玛有兴趣。”她道。   这说的都是有道理的,现下讲究抱孙不抱子,就怕把孩子养娇了,养的太金贵,可是这孩子,情感需求得不到满足,这心里头得多难受。   母妃和阿玛的作用一样重要,缺一不可。   这分明有,又不是没有,做什么让孩子缺这个玩意。   他爱新觉罗家这么大的江山,金山银山的堆着养,情感却成了奢侈品,说起来也是好笑。   前儿她见着五阿哥胤禛,那小小的孩子,脾气突然变得暴躁起来,对奴才太监动不动发脾气,这不就是在佟贵妃那不得劲,所以要发泄出来。   上头人不当心,这奴才定然也是不上心,现下瞧着他性子左了,也不知能不能掰过来。   历史上的时候,确实有喜怒不定的评价,后来又成了冰山一座,这其中的心理路程,怕是有些不大好过。   以前的时候,乌雅氏这个时间差不多已经是德妃了吧?她有些不确定的想。   因为对方的存在,也是比较逆天的,大封六宫之后,偏她独独拎出来封了个意味深长的德妃。   现下乌雅氏被压着没起来,佟贵妃那是连面子情都没有了,后宫谁不知道,佟贵妃不喜小儿,只是尽心尽力的在养着五阿哥罢了。   想起来这个,她神色就有些复杂,当初她也是四四党来着,如今竟成了敌人了。   人生无常,不外如是。   她胡思乱想着,唇畔突然印上一个软软的亲吻,她有些懵的抬眸,就听康熙闷声道:“她们,就那么美?”   让她这样流连,竟然走路都走神了,他提孩子,都让她回不过神。   姜染姝无言以对,以她素来的伶牙俐齿,这么一瞬间,她竟然无话可说,康熙到底是怎么误会她对女孩子有意思的,她确实对小姑娘更宽容一点,可也没有更多了。   她一直惦念着,不是惦念那张脸那盘靓条顺的身材,而是惦念那脑子。   这么一说,竟然还略有点恐怖了。   见她又走神,康熙眼神利了利,直接将她往角落里一拉,箍住那纤细的腰身,对准那娇软的唇瓣,毫不犹豫的印上去。   他已经仔细的看过了,左右都无人,梁九功那狗奴才,肯定会净街的,旁的便没有什么担心的。   姜染姝心里头砰砰跳个不停,在古代久了,难免沾上点习气,这在外头接吻的事,放在现代那是稀松平常,放在这时候,简直胆大到不可思议。   “唔。”不行。   细韧的腰肢被紧紧箍住,让她挣脱不开。   “姝姝。”耳边是他低哑急促的轻唤,让姜染姝瞬间软了腿,那略微带着推拒的手掌,渐渐的无力了。   “乖。”莫动。   康熙垂眸,看着她眼角眉梢带上几分薄红,从胸腔中震出几声闷笑来。   他的姝姝,国色天香,动人至极。   百吃不厌。   很甜。 第191章   等两人回景仁宫,姜染姝已经是髻发散乱,眼角眉梢都带着遮不住的春意。   康熙神情餍足,懒洋洋的靠在软榻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手中的书,笑道:“是不是滋味格外不同。”   惹来禧贵妃的一瞥,对方那懒得理他的神情,惹得他轻笑不已。   “老祖宗那里,你多支应些,有事没事去瞧瞧,把孝顺的样子给做足做透了,任谁提起你,那都必须说你孝顺。”康熙想了想,突然说道。   姜染姝不过疑惑一瞬,心里头就是一跳,愣怔的看向他。   名声这东西,贵妃是需要的,但是不需要对老祖宗孝顺至极,因为,那是皇后应该做的事。   她一时心里猜测纷纷,看向康熙的眼神也变得朦胧起来,起了薄雾。   包衣旗。   宫女。   这个标签贴在她身上,轻易谁能撕的掉,康熙说出口固然容易,可这是要跟世俗对抗,对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对抗,和他英明君主的身份对抗。   能做出这个决定,现在就开始铺路,他,原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固执无情。   “傻。”康熙闷声。   原先他也没想到这一茬,可这一次选秀,看着底下那些娇美如花的秀女们,他突然就明白过来,打从见到她第一眼,便已情根深种。   纵然刚开始不明了自己的心意,可他做出来的事,是符合本心的,也幸好,他从了本心,让自己没有遗憾。   后位,她值得。   “只是此事得徐徐图之,等过几年,先给你升一位,等再过几年,朕的权柄足了,便能让你如愿。”康熙长臂一伸,将她搂到怀里,轻笑着开口。   他琢磨的日子不少了,想要上位着实有点难,想要面面俱到,这时间线,拉的难免长了些,只是担心禧贵妃觉得太久,有些等不及,若是催他,又该如何。   谁知道对方有些诧异的瞪圆了眼睛,脸颊也跟着鼓起来,隐隐还有几分可爱:“啊哈?”   康熙看不得她这傻傻的样子,刚夸她机灵,转头就敢给他傻起来,这若是不看着点,指定被后宫诸人给生吃活吞了。   “行了,朕处理政事去了,晚间再来寻你。”   康熙一甩辫子,起身就走,在景仁宫呆久了,他也会变傻的。   唇角带着惬意的微笑,在三胞胎脸上挨个亲了一口,这才喜滋滋的离去了。   姜染姝懒得理这个口是心非的,就听胤祄结结巴巴的开口了:“我和皇玛吵架,你为什么不帮我?”   “啊?”   “就是上次。”   姜染姝仔细的回忆,好像是有那么一次,在御花园玩的时候,有一只白色的野鸭子,刚刚学会《咏鹅》的胤祄兴奋极了,指着野鸭子喊鹅鹅鹅,然后康熙非得说是野鸭子,这下子便捅了马蜂窝了。   当时就争辩了许久,谁知道这都过去一俩月了,怎的他突然就想起来了。   “那就是……”姜染姝想说,那就是野鸭子。   就见胤祄哇的一声就哭了,抽抽噎噎道:“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姜染姝笑了,揉了揉他埕亮的脑门,安慰道:“喜欢喜欢。”   可这话哄不住他,胤祄嘟着嘴,哭的打嗝:“就知道你喜欢皇玛,你的相公。”   ……   这小东西脑袋瓜子里头都想的啥,虽然乱七八糟的,但说的还挺对。   “嗯呐,就是对你皇阿玛心悦至极。”姜染姝想到方才霸道的亲吻,脸瞬间就红了,正要板起脸跟胤祄好生说说鹅和鸭子的区别,就听身后一声低沉悦耳的声音响起:“是吗?”   康熙鲜少端着嗓说话,毕竟累不是,除了情绪波动比较大,这种温柔中带着哑意的低音炮,让姜染姝一听就脸红心跳。   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为这声音脸红,还是为这被听到脸红,两厢纠结之下,她决定先逃再说。   “告辞!”   说完就溜,留下告状被抓的胤祄被抓个现场,想了想,也学着贵母妃的样子,哒哒哒的跑远了。   康熙:……   他原本也就是忘了亲她一口再走,回来补上而已,谁知道碰到禧贵妃私下里这么说他,他想,今儿怕不是个好日子。   原本就心情愉悦,这下子更是开心的冒泡,梁九功在后头瞧着,一时间这是走路都带风了。   等回到乾清宫之后,糟心事就来了。   “启禀皇上,发往吉林的犯人受不了那严寒的气候,总是水土不服而亡,如此下来……”大理寺卿跪在殿中,将花名册给呈了上来。   现下人本来就少,这犯人也金贵,这样一死死一大批,当地的官员兜不住,赶紧往上禀报。   康熙接过花名册,看着那十不存一的数额,忍不住皱起眉头。   “每年都是如此,可派了大夫看过?”他问。   大理寺卿点头,将情况一一说明,最后犹豫着建议道:“此事须得从长计议,这般下去,这哪里是流放,简直就是死刑了。”   死刑好歹也死在自己的地界上,落叶归根,这死在异乡,也不是个事。   “那你们上折子来,朕细细思量,到底人命关天的事。”康熙允了。   看着这死这么多人,康熙那点子好心情是彻底没了,皱眉坐了半晌,看着沙盘细细思量,吉林那地界确实冷,这汉人娇弱,受不住也是常事。   这人在苦寒的地方呆久了,来到比较温暖富裕的地方,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反过来就不成了,活生生的要命例子。   “给事中孙蕙求见。”梁九功甩着拂尘禀报。   康熙一听到他的名字,就觉得脑仁疼,这人最近跟他政见不合,那是逮着空子就想给他洗脑,看见他就难受。   “进来。”可他还是得听,因为他做的决定不一定都是对的,要多听听别人的意见,才不会做出祸国殃民的事。   他太难了。   给事中孙蕙进来就开始笑,他一个壮硕的汉子,留着络腮胡,一点都不像清秀的书生,说话也气人的紧。   “彗星出,不易行兵祸啊皇上。”   果然他一开口,就让人难受。   这说的是攻打台湾的事,孙蕙是反对派,就是风刮的大了点,他也能跟这事扯上关系。   更别提彗星出这种事了,自古以来,彗星出,每每都跟兵祸战事牵扯在一起,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当然是彗星的锅,简直就是毋庸置疑的事。   康熙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他耐着性子解释:“你应该去听听天文课了,这后宫妃嫔都懂的东西,你一个大男人不懂?”   他说的是实话,天知道为什么禧贵妃会开设这门课,怎的以后还想让妃嫔进钦天监不成。   这对孙蕙的打击也是巨大的,他目瞪口呆:“皇上,您……这话……”略有不妥啊。   可惜他不敢说出口,剩下的都咽下了。   “这……”   康熙冷冷的斜睨他一眼:“这什么这,后宫妇人都懂的道理,偏你死拽着旧例不放,怎的这地动时朕写了罪己诏,在你心里,便真是朕的罪过不成?”   这话听得孙蕙大惊失色,他赶紧跪地,想要辩解的话,都堵在喉头,不知道该怎么出来了。   今儿的话,原本只是要不要攻打台湾的事,怎的突然就成了他动不动天文了。   “都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你这只知旧例可是不成的。”康熙沉吟,想到如火如荼的乾西五所,他摸了摸下巴,笑道:“既然如此,那给你们派点任务,拓展一下知识面,省的做不妥的决定。”   孙蕙一脸懵,就见康熙大手一挥:“此事不急,朕会快点把学院给办起来的。”   他现下才知道禧贵妃为什么折腾书院了,这话都说不到一起,你说的对方不懂,着实是个难受人的事,索性去教导一番,两人话都能对上榫卯了,这才好说。   说到就办,他先去禧贵妃处取经,问问这书院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不过月余功夫,大家都知道了,因为孙蕙上疏‘彗星出’的事,所以他们这些穿着补服的大臣们,一个个都要回炉重造,在繁忙的差事之余,还得去上课,这简直让人想给他套麻袋。   “说吧,孙大人,您想要什么颜色的麻袋?”来人风度翩翩,一甩袖袍,冷笑道:“若是您想挑布料,那也是成的。”   天知道他好不容易摆脱纨绔名声,考上科举,就算是进了工部,家里头老爷子也高兴的跟什么似得,当知道他还得回学院上课之后,他家老爷子就疯了,有事没事就拿着藤条转悠。   “定然是你学艺不精,不然怎么的突然嫌弃你?”   孙蕙听到对方这么说的时候,无端的想起皇上当初看他的眼神,说实话,他看他家刚启蒙那小子的眼神,肯定也是这样的,觉得他又蠢又笨,这么简单的道理还得一遍一遍说。   “你且饶了本官吧,家里头的老来子启蒙都结束了,偏本官还得去读书,这算是什么道理?”   一个年长的老大人,捋着自己花白的胡子,叹着气往他跟前走,看着他的眼神,那套麻袋的意思很明显了。   孙蕙连称病不去都不行,他一开口,旁人都赶紧给他请大夫,那叫个体贴温柔,反正课业他是一节都不能少的。   家里头的娇妻也闹腾起来,非得说他外头养人了,天可怜见的,他这老夫少妻的组合,一个娇妻都应付不来,外头再养一个,那不是要了他的老命,可娇妻不信啊,回家可劲的折腾。   这孙蕙不过月余,硬生生瘦了十来斤斤,原本铁塔一样的身躯,肉眼可见的孱弱起来。 第192章   宫里宫外都开始读起书来,一个个上课比谁都勤快,这股子劲头,开始影响到京城平民百姓的想法了。   人人都会说,哟,人家贵人都还读书呢,你就算不想读,装样子也得给我装出来,一时间,家里头有孩子的,条件没那么差的,都开始往学堂送人了。   而学堂爆满,一时京城纸贵。   姜染姝之前去镇国寺的时候,路过的那个小村庄,如今书院已经建起来了,刚好赶上了这趟东风。   京郊谁不知道这村庄幸运,得了贵人眷顾,往后那是要出秀才公的,都起哄着要著书立碑,怎的也得让贵人心意不白费。   村长一时有些懵,他就知道是个贵人,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贵人是谁。   和书院里头交涉了,人家也不知道,比他还懵呢。   “您往上头问问,这立碑也是民众的一点心意,怎的也得把主儿给弄清了。”村长道。   书院山长心里头隐约有数,这人能说不能说还是个问题,因此不敢打包票,只笑着回:“成,我知道了,若是问出来,贵人愿意,我就告诉你,这贵人若是不愿意,那就作罢。”   毕竟身份特殊,里头的牵扯比较多,这能不能说,着实是个问题。   村长也才笑着走了,在他看来,若是找不到原主,那他这拜都没地方拜去,怎么也得弄明白了。   等姜染姝接到消息的时候,也有些犹豫,不敢擅专,这里头确实牵扯比较大,有一个收揽民心的问题在。   若是村民知道她这么个人,小范围流传倒还好,这一立碑,那可就是人人得见了,这京郊到底是天子脚下,跟太子咫尺距离,难免有些不妥。   晚间康熙来的时候,姜染姝有心想问,后来想想又觉得没必要,万一康熙说出不行的话来,那多伤感情,还是算了吧。   那爱江山还是爱美人的话来考验他,最终考验的只会是她。   “您来了,快坐吧。”她笑道。   康熙顺着坐了,这才柔声道:“怎的,想什么呢?”   看着禧贵妃摇摇头,一脸我什么都没想的样子,不由得笑了,往她腿上一躺,舒舒坦坦的伸了个懒腰,这才轻笑着闭上眼睛。   姜染姝替他揉着眉心,由方才的事,想到了到时候孩子们都长大了,怕是两人之间,再无这些温馨时刻了。   美人和江山的问题,她知道是毋庸置疑的,她也不喜欢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君主,只要坐在这个位置上,肩膀上担负着万万人的责任,这美人着实没那么重要。   “今儿书院上奏,问起什么名,你可有什么想法。”康熙突然笑着开口。   姜染姝对这个没什么意见,便干脆道:“您看着办就是,什么名不重要。”这是实话,主要他们两个人有些起名废,还是交给专业人士来。   康熙沉吟,以他想着,禧贵妃既然出钱又出力,冠名权怎么也是她的,想了想,歪头道:“姜氏书院?”   他有些不确定的开口,姜染姝一听就不由得黑线,想到余余和年年的名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花洲书院。”她道。   范仲淹在花洲书院写下了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她一直记忆犹新,还记得当初她得知《岳阳楼记》在花洲书院写出来的那种崩溃心情。   花洲书院和岳阳楼离了千余里地,不得不佩服范公厉害。   康熙显然也是知道的,他瞬间有些无语,两人对视一眼,对对方起名废的程度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命礼部起吧,左右山长问过你的名号,不若就叫千禧书院吧。”   姜染姝表示不能接受,千禧这名,让她想起了四字弟弟,总觉得怪怪的,有一种以四字弟弟名号冠她东西名号的感觉。   “不行,还是给礼部起吧,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认真读书。”   两人对这个实在商量不出来,对视一眼,决定不再为难自己了。   康熙对自己起名废的程度也有些绝望,实在是他觉得哪个字都好,每一个字都有自己独特的意思和魅力。   “选秀结束了,这个月圣旨陆陆续续的要发出去,进宫的几个,你瞧着收拾个宫殿一水的塞进去就成,只是莫累着自己。”康熙交代道。   见她乖乖点头,两人便手牵着手,一道往外头走去,天渐渐的热了,晚上还有几分凉意,便不愿意再在室内呆了,去御花园吹会儿风也是不错的。   “现下时光正好,朕与你一道同游,待来日年迈,你我还手牵着手,在这御花园的羊肠小道上走。”他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想起来雪染青丝共白头了。   人总是容易幻想未来的,他一时间想象着两人头发花白,互相搀扶着走路的场景,就忍不住笑了。   姜染姝也忍不住勾唇笑了,柔声道:“少年……”话还未出口,自己先顿住了。   少年夫妻老来伴,她们不是少年夫妻,也不是老来伴。   康熙显然理解了她的犹豫,握住她的手紧了紧,直接牵着搭在胸口,轻声开口:“少年夫妻老来伴。”   他将未出口的话尽数补全,姜染姝怔在原地,忍不住也跟着笑,相比于她来说,他真真的暖心又贴心,之前他闹腾的时候,她觉得他无理取闹,好好的不成吗,非得闹。   现在总算是明白这种情感,原来有情才会患得患失,有情才会在乎对方是否有情。   “朕的皇后。”   康熙含笑开口:“只能是你。”   以前的事,是已经发生过的,未来的事,却掌握在自己手中,不管如何说,他定然要她享受无尽尊荣,要这天下女人都只能匍匐在她脚下。   让所有嘲笑她、轻视她、辱骂她的人,再也不能直视她。   姜染姝瞬间红了眼,她来到清朝后,什么都想过,唯独不敢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当皇后,她那么努力的藏着自己的心,也不过是怕有朝一日伤的太狠。   可笑吧,我一人孤独终老的活着,终究变成了你最厌恶的模样。   这是她当初听的一句歌词,听得时候头皮都炸了。   又何尝不是因为道出她心中最深切的恐惧。   “您……”她张口欲言,话还未出口,眼泪先掉下来,就见康熙神情宠溺无奈,拿出帕子替她擦脸,无奈道:“乖,莫哭。”   轻轻的将她拥入怀中,两人心跳挨在一起,砰砰砰,汇成奇妙的韵律。   “来,叫声三郎听听。”康熙俯身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   姜染姝被他低沉的嗓音激的头皮发麻,从尾椎骨生出酥麻来,糯糯开口:“三郎。”   三郎两个字,最平凡的两个字组合在一起,从她嘴里说出来,却带着不一样的缠绵之意。   “嗯。”他低低的应了,在她耳畔印上一个亲吻,这才又手拉手往前走。   明明什么事都做过了,两个人已经是最熟悉彼此的时候,这手牵着手,有时候像是牵着自己的手,可还是会因为一些小动作而脸红心跳。   姜染姝便知道,这颗拼命防守的心,到底是沦陷了。   爱和喷嚏,都是无法掩饰的事情,她唇角带着柔柔的笑意,觉得这样真不错。   在这世上,她终究不是孤独一人,有那么一个人,牵着她的手,慢慢的往前走,在她走的慢的时候,愿意停下脚来等等她,初次之外,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三郎。”她掂起脚尖,在他耳边低低开口,不就端着嗓说话吗?她也会。   男版低音炮听多了,也得让他听听女版低音炮。   康熙果然受不了,一瞬间眼风就扫过来,那眼神两人再明白不过了。   “那……我们回景仁宫?”姜染姝笑着提议。   她使坏的模样,眉眼比天上星子还要璀璨,一时间亮到他的心里来。   “走。”美人邀约,焉有不赴会的道理,只是这脚步匆匆,到底失了几分从容。   两人相依回到景仁宫,宫人们早就把香汤准备好了,姜染姝笑着问:“你先还是我先?”   康熙危险的眯起双眸,低低的笑了一声,上前将她打横抱起,笑道:“那当然是一起了。”   禧贵妃爱干净,日日都要沐浴,这景仁宫的浴室修的很漂亮,汉白玉铺成的地砖,带着晃眼的白。   却不及她雪肤一丝半点,康熙斜倚在门口,看着她在屏风后头那婀娜的身影,缓缓的踏步上前,对上她惊吓的眼眸,挑眉道:“朕帮你?”   他这个搓澡工,现下手艺还是不怎么也,这解个珍珠盘扣都没有耐心,一把撕开,那雪白的珍珠便滚落在地。   “三郎~”她偏偏还火上浇油。   康熙红着眼,汗珠子啪嗒啪嗒的往下滴,在精致的下颌处汇聚成一滴,欲坠不坠。   “姝姝。”   康熙突然就不急了,他满脸克制,用手指细细的描绘她脸部线条,感受那温软的脸颊,突然开口道:“你瘦了。”   她以前是有些婴儿肥的,现在脸部颧骨都隐隐能看到了,长大了,成熟了。   姜染姝咽了咽口水,垂眸看着那骨节修长的大手,他的手很好看,她有事没事的时候就喜欢把玩,这宫里头的人都养的娇,可他这个做皇帝的手是有些糙的,常年练习步库,手握长剑,自然磨出茧子来。   哪里有茧子,哪里没有,她都如数家珍。   就算这样发散思维的想,可心猿意马的心跳仍是很快,砰砰砰的像是要跳出胸腔来,耳垂突然被捏了捏,姜染姝偷偷抬眸觑他,正正的望入一双含笑的眼眸。 第193章   一夜暖玉温香。   夏日来了,大家都有些蔫,就连佟贵妃都不再折腾了,每日里乖乖的上课念书写作业,每天发愁的事天文课不好背,英语语法有点难。   姜染姝也没好到哪去,她之前一直恶补的,其实是其他贵女都会的东西,现下开始学,也是跟这些贵女们一样,什么都不会。   每天和胤祧、明瑞一起写作业,头发都要挠秃了。   胤祧有些不解,就笑着问她:“您懂得已经够多了,为什么还要这么辛苦的读书?”   在他心里,母妃无所不会无所不知,厉害的恨不能直接上天入地,流批到直接爆炸。   姜染姝蹲下身,摸摸他埕亮的脑门,这才笑着说:“因为每天都有新发展,若是不读书呢,旁人懂的常识你不懂,又该如何是好?”   进行一番学习强国教育之后,日子一天天的过,这夏天总是令人不适的,热的心烦气躁,姜染姝在再一次的摔了茶碗的时候,被半夏小心翼翼的提醒:“您这个月的月信儿迟了一日,可是……”   可是有喜了?   剩下的话她没敢说出去,毕竟若是没有,惹来旁人笑话。   姜染姝心里头也是一个咯噔,这天儿热,她心里烦躁的紧,看见什么都不痛快,有时候跟康熙说翻脸都翻脸。   “叫御医来。”她神色有些复杂,一时间内心的那些怒气尽数消退了,轻轻的抚摸着小腹,觉得八成就没跑了,俗话说,这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她和康熙见天的胡闹,这没有孩子才怪了。   只是她这都生了五个了,实在有些可怕,这要是再生,这会生的名头坐实了,让人多难为情。   她这头叫御医的功夫,那头康熙就跟着来了,一边还着急的问:“这是怎的了?”禧贵妃整日里连个小病小痛都没有,他有时候还鼻塞咳嗽呢,这宫里头就数她最健康。   可这会儿子突然叫了御医,怎么不叫人挂心。   姜染姝张口欲言,却又不知道怎么说,这不过是个猜测,有没有是没谱的事。   “就请个平安脉,瞧一瞧有没有异常罢了。”这异常两个字用的好,可以是喜也可以是忧,康熙斟酌着她微微蹙起的眉头,和那微微纠结羞涩的神情,让他心里也忍不住跟着一跳。   “可是……”多的话他也没说出口,只目光灼灼的看向御医,一时心情也有些复杂,禧贵妃每次都是多胎,看的人心惊肉跳,这今儿若是又怀了,他到底该惊喜还是忧伤。   这是个令人非常纠结的问题,康熙这么想着,忍不住翘起唇角。   姜染姝斜睨他一眼,心里头的暴躁又弥漫上来,一看到她这神色,这段时间遭遇很多的康熙就知道,这是又怒了。   赶紧收了收脸上的表情,一本正经道:“全看天意。”   御医诊完左手诊右手,一脸沉吟的样子,让两人也跟着紧张起来,这到底有没有,给个准话才是。   身边伺候的奴才都是人精,听这么几句,已经明白的差不多,一时间御医被这么多人盯着看,额间流下汗水来,这指定日子很浅,说有吧是有些脉如珠走,若说没有吧,好像也没有。   “娘娘一切都好,并无异常。”他最后眼神闪了闪,轻声禀报。   一旁的御医欲言又止,看到他的眼神后,也跟着垂下眼眸,只是心里有事,这目光难免闪烁心虚,鼻尖也凝出汗珠子来。   虽然夏日炎热,可景仁宫什么时候缺过冰敬风轮,那是比什么地方都凉爽的,不说穿大氅了,这流汗是万万不会的。   康熙神色如常,命两人退下,这才皱眉看向禧贵妃,疑惑道:“以前可曾召过两人?”   姜染姝摇头,她见御医的次数着实不多,以前都是柳御医伺候的,今儿是随意召见的,并不熟悉。   “成,朕知道了。”他眸色幽深,冲着梁九功招招手,低声道:“派人跟着他俩,有什么异动立马来报,把他们的家底再查查,不要错过丝毫。”   方才的神情着实有些不对,他本人还好,另外一个太医却没有他这么镇定,一看就知道心里有鬼。   姜染姝原本就对自己是否有孕半信半疑,这下子更是搁在半空中,不知道结果了,不过这时候月份实在是浅,就算是有了,也把不出来。   “许是他说的实话,就没事呢。”她笑着开口。   她是不希望有的,都五个孩子了,再生有些突破底线了,她一点都不想做福孕小娇妻,她想做一个事业女性,踩着高跟鞋哐哐哐的,看到男人就抬起下巴,高傲的像个孔雀。   可惜,这个愿望,这辈子都不能实现了。   这样天马行空的想着,就见康熙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她坐了,这才舒了口气,笑道:“左右你身子不舒服,多休息便是。”   “你跟朕去乾清宫,让御药房的御医给你瞧瞧。”康熙道。   这能进御药房,在康熙身边驻扎,那信任度跟一般御医又升了一个台阶。   姜染姝黑线:“不急这一时半刻的。”   就算有了,好生在肚子里揣着也没事,若是没有,这也不必这么小心翼翼。   她不急,可是康熙急啊,看她这老神在在的,急的屁股下头长钉子了。   “走嘛,去看看。”他一开口,姜染姝就忍不住黑线,天可怜见的,他这是在撒娇?   还走嘛,挺软甜的。   他越是这样,她越是想逗他,坐在那里不肯动,懒洋洋道:“没必要。”   “走吧走吧,乖。”康熙哄她。   “叫我小可爱。”姜染姝叉腰。   康熙:……   小可爱是什么鬼,小字他也认识,可爱两个字他也认识,这合在一起,就变得这么难以捉摸了。   “小……可爱?”他用她最喜欢的嗓音说道。   姜染姝觉得心脏被击中,很过分的继续提要求:“叫我小宝贝!”   康熙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她,却还是纵容了她:“小宝贝。”   姜染姝听的心花怒放,仔细想了想,嘿嘿一笑:“叫我小仙女。”   她忘了在哪刷到的小视频了,一直记忆尤新,当初她还是个单身狗,别人这样互动,简直腻歪的她牙都掉了。   “小仙女。”经历过破羞耻之后,康熙的底线显然跟着低了不少。   她听得心满意足,这才起身慢悠悠的说道:“您也别抱太大希望,万一这脾气是您纵出来的,不是您做出来的,这就白开心了不是。”   康熙觉得她在开车,并且觉得车轱辘压脸上了。   ……   等两人到乾清宫的时候,御医已经候着了,见到姜染姝之后,客客气气的行礼,他们也算是见证这小宫女的成长,当初他们还挺喜欢这女孩子,瞧着跟自家的小女儿也不差什么,天真烂漫中带着几分小女儿的骄纵,挺好玩的,后来跟皇上纠缠,他们也就渐行渐远了。   等把脉过后,御医犹犹豫豫的开口:“脉象有些浅,过三五日才脉的准。”   这也是实话,这今儿是刚刚好第一天小日子没来,她素来准时,加上脾性变化,这才这么想,可御医既然说了脉象浅,基本上也等于是敲了实锤了。   姜染姝一时间神色复杂极了,她真的又要再生一胎了,她祈祷只是单胎,不想再生多胎了,太伤身体。   和她不同的是,康熙笑的合不拢嘴,高兴的朗笑出声:“好!好!好!”   他拍了拍御医的肩,眉飞色舞的转身,看向哭笑不得的禧贵妃,安抚道:“这孩子啊,都是你上辈子欠了感情债的,这辈子才来缠着你。”   这安慰还不如不说。   斜睨他一眼,姜染姝走到一旁,坐在太师椅上生闷气。   这疼不在自己身上,说感同身受就是个笑话,她对生孩子有深深的恐惧感,甚至想结扎了才好,可这个时代,别说结扎了,就是上环也是没法子的事。   时下的人,不会想着避孕,也没什么避孕的法子,能生才是福气。   “哎。”怎么这样啊。   她心里又涌起一股子暴躁来,烦躁的甩了甩帕子,看着康熙带笑的眉眼,突然心里的怒火就消了许多。   这事她也有一半责任,他愿意配合体外,已经是非常体贴的行为了,要不然在这时候,真真的没法子,可体外是非常不安全的,她这就中招了。   “哎。”她忍不住又叹气。   康熙便犹犹豫豫的开口:“要不然……”不要了三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一是他想要孩子,二是堕胎伤身,比生孩子更甚,怎的都是个心疼。   姜染姝怏怏不乐的往他身上一挂,趁机撒娇:“您往后可要对我好点,这真真的拼了老命了。”   康熙托住她,笑道:“成,往后啊,把你当小公主宠,比明瑞更甚如何?”   仔细的想了想,姜染姝觉得可行:“那往后我可是要猖狂起来了,就不知道您兜不兜得住。”   是男人就不能说不行,康熙胸膛拍的啪啪响,承诺道:“必然兜得住,你且放心便是。”   放心不放心的两说,这兜不兜得住也两说,姜染姝烦躁的心情抚慰一些,怀了就只能生,还能不要咋地,看来她上辈子真的欠了这孩子的债,所以投胎到她这里,为着就是让她左右为难。   “这是最后一次了,真不能再生了。”姜染姝道,看来橡胶的事,她得仔细的思量了,这小雨伞的事情,得提前提上日程,就算平民百姓不用,可以后女性有了小雨伞,就有了更多选择,倒也挺好的。 第194章   先前请的两个御医,主诊的姓张,副诊姓王,两人在太医院的资历不短,说是老人也不为过。   平日里也没出过什么岔子,若是出岔子,在太医院也待不了太久。   比如这次,张御医按下了自己的诊脉结果,他走到半途中的时候,看向王御医的眼神轻飘飘的,却隐隐带着威胁:“今儿这风景好,咱俩同走这一条道,着实是缘分啊。”   这是说绑在一条船上了,想要下水也晚了。   王御医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方才是本官走神了,您说的都对。”   他懒得理,左右方才他不是主要责任,也没上手把脉,自然对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看着张御医急匆匆的脚步,他想,估摸着要不了多久,这太医院又要换人了,景仁宫突然叫人,那心里头自然是有谱的,他遮盖这三五天的,也不知道背后为哪个主子在忙活。   而张御医却不这么想,别看就只有三五日,能做的事情多了去,能让一个还未诊出来的孕信没了,能让一个成人的身体因此败坏。   他心事重重,却没想到回头坠着人,一直在跟着他,直到看着他走入延禧宫,这才回身禀报。   剩下的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后宫盯着景仁宫的人不知凡几,刚开始的时候没有动手,是顾忌着等皇上厌恶了她,再一举上前痛打落水狗,省的皇上没吃够,心心念念的惦记着。   谁知道也一宠就是好几年,感情没淡不说,反而还更加淳厚了,这样的情况下,谁扛得住,只要把源头给掐了,皇上才能看到她们这些人。   也不求多的,一个月轮上那么几次,便尽够了,也省的像如今这般,一个个的守起活寡来。   是的,大家都发现了,皇上纵然会召见嫔妃,但从未让妃嫔侍寝过,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没有发现,谁会把皇上来了,结果自己没侍寝的事说出去。   还不够丢人的,可这时日久了,渐渐的纸就包不住火,有一个人说出来,就有两个人说出来,这一来二去的,都通过气了。   这也是通过书院大家都熟了,话题难免渐渐多起来,这一来二去的,什么话都说出来了。   面上大家都是,呀,你怎么没侍寝,你好可怜哦,不像我……欲语还休却把什么话都说尽了,实际上呢,心里想着的确实,她没侍寝我也没侍寝,那侍寝的人是谁。   自然只有禧贵妃占大头,旁人占那么一星半点的了。   如今想要重新把蛋糕夺回来,自然得干掉吃蛋糕最多的那个人,比如禧贵妃,人无完人,怎么可能一点缝隙都找不到。   这不,住在延禧宫的赫舍里氏就找到了机会,听到张御医这么说的时候,她心里真真的说不好什么感觉。   又酸又涩又嫉又妒,一时间五味陈杂,那滋味可真不美妙。   “你怎么亲自来了?”她皱眉开口。   前脚从景仁宫出来,后脚就来了她这,这是生怕旁人看不到。   张御医赔笑:“这事可耽误不得,事出有因,得马上谋划。”   赫舍里氏的眼神利了利,抿唇没有再说什么。   景仁宫。   姜染姝正在陪胤祧背九因表,也就是后世的九九乘法表。   令她意外的是,九九乘法表是春秋战国时期出的,她在现代的时候,一直自以为是新出的,或者是从外国引进的,当看到胤祧背九因表的时候,她那震惊的小眼神1取悦了康熙。   “怎的,你不会?”康熙笑着问。   姜染姝有些懵:“没注意过,还以为是生来就会的。”   康熙含笑摇头,点着她的鼻尖笑:“你读的史书都读哪去了?再不济,你看的话本,《西游记》九九八十一难多出名,总不能忘了。”   姜染姝:……   是哦,九九八十一到一一如一,老祖宗的智慧都在里头了。到了大清之后,她才知道,以前对古人多有误会。   现代九九乘法表是改成大白话了而已,并不是首创。   “是了,我想起来了。”姜染姝恍然回神,这也是她没联系起来,自己会的东西就不会去过多关注,猛然间想起,打从宋朝起,这口诀就基本成型了。   康熙轻轻嗯了一声,回头听着胤祧在那背口诀:“五八六十,六八六十八……”   可以说是错的很规律了,由着他背完之后,康熙又安排他去再看一遍,仔细的研究琢磨一下。   明瑞在一旁嘲笑,她对数字很敏感,早就把九因表背下了,这会子听着胤祧出错,很有一种想要上前指点江山的味道。   姜染姝不想让她打扰到胤祧,便笑着道:“厨下炸了菊花酥,你要不要吃几口?”说起吃东西来,明瑞便什么都忘了,拉着三个小弟弟一起,往小厨房要吃的去。   她现在喜欢带着三个小弟弟玩,明瑞觉得,小弟弟走路比较好玩,跟个小鸭子似得摇摇摆摆的,有时候还会摔,摔了之后撇嘴的小表情也可爱极了,总之怎么看怎么好玩。   “行,带着去吧,弟弟就交给你了。”姜染姝道,话是这么说,却还是给跟着的宫人使了个眼色,示意跟紧一点。   不得不说,这法子奏效,每次这样说,明瑞就责任感爆棚,护三个小弟弟跟护小鸡崽似得,那叫个看的跟眼珠子一眼,硬生生多出几分小大人的气势来。   三小只一听有东西吃,大眼睛便更加晶亮了,颠颠的跟着姐姐就走了。   留下胤祧一人目瞪口呆,难不成他是捡来的?要不然其他人有东西吃,偏他只能听着,这也太可怜了。   他看向贵母妃,就见已经和皇阿玛手牵着手,转往外头去了,显然也是不打算再管他了。   是捡来的,没错了。   他想着想着就觉得悲从中来,这孩子们也是敏感的很,是不是自己的母妃,那都是分的一清二楚,像是大阿哥就在自己母妃跟前,三阿哥也是,只太子哥哥的母后不在了,这剩下的,都不在自己母妃跟前。   像是四阿哥万黼、五阿哥胤禛等,日子都不大好过,总之没一点舒坦的,难道他以后也要过这样的日子?   这样胡思乱想着,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胤祧失落的垂着头,哒哒哒的回到自己侧殿,拿出小鸭鸭书包,将自己常用的鸭鸭水杯装进去,又装了一袋子点心,这就提着往毓庆宫去了。   等他到的时候,太子正在练大字,看见他之后漫不经心的问:“怎的了?”   见他表情有些不对,便多问了句,谁知道这也戳着胤祧脆弱的心肝了,他眨巴眨巴眼睛,眼泪巴巴道:“母妃和皇阿玛都不爱弟弟了。”   他说的委屈万分,等胤礽耐着性子听完之后,顿时无语,可是人既然已经来了,他只得招呼着:“去给贵母妃说一声,就说胤祧在这,让她不必担心。”   说完他蹲下身,摸着胤祧的额头道:“既然来了,孤教你打拳吧。”   他向来没有什么娱乐,这打拳就是难得的休息时间了,哄孩子的经验他没有,这打拳就是玩耍休息的玩意儿了。   胤祧圆溜溜的大眼睛上还挂着泪珠子,闻言呆在原地:“打拳?”   胤礽一本正经的点头,他这宫里头,难得有个孩子,现下纵然比他小,他也不想放他走,便哄着道:“可好玩了,出出汗之后就不难过伤心了。”   他是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人生来便会忧愁,他的日子,远没有面上那么好过,打拳就是他的发泄渠道。   胤祧好奇的跟在他后头,看着他打了一套拳,非常捧场的鼓掌夸赞:“哇,太子哥哥好厉害,真的好棒,好喜欢你。”   他彩虹屁一波又一波,夸的胤礽红了脸,却还是保持自己的哥哥威严,故作小大人的绷着脸,轻轻嗯了一声,这才谦虚道:“你过誉了。”   看着胤祧眼睛里的星光,胤礽不知道怎的,心中一动,这样的感觉,好像真的还可以。   他生来孤单,母后也没见上一面,见的最多的,不是奶嬷嬷便是文武师傅,连个同龄人玩都没有,再说他也没有玩耍的时间,被课业安排的满满当当,一点多余时间都没有。   胤祧愿意亲近他,固然他板着脸,很有兄长威严,实则心里头乐开了花。   当消息传回景仁宫的时候,姜染姝有些无语,这孩子能耐了,连离家出走都会了,简直皮的屁股想挨打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这宫里头看似平安,实则危机四伏,一个人就敢背着包走,胆子够大。   “劳烦太子殿下照顾了。”姜染姝说完,该干嘛干嘛去了,留下毓庆宫的人有些茫然,所以不打算去接回来吗?   说句实在的,这景仁宫和毓庆宫之间,那也是仇人啊,她都不怕出个万一什么的。   小太监晕乎乎的回去禀报,太子听了也有些懵:“没说来接什么的?”   看着他摇头,太子便知道,确实没有,可这是怎么回事,禧贵妃的心,也太大了,万一他有点歹心什么的,一杯鸠酒下去,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可他也明白,这是阳谋啊,明摆着把胤祧弄到他这里来,但凡出星点差错,那只会来毓庆宫问责。   纵然如此,太子脸上温柔的脸庞绷不住了,唇角微微翘起,露出几分笑意来,戳了戳胤祧肉嘟嘟的小脸蛋,他虎着脸吓唬他:“今晚要在这里睡了。”   “真哒?”胤祧却兴奋的跟什么死的,热爱冒险的他觉得,这世界上任何一张床,都比他的床好。   作者有话要说:   姝姝把自己绑上蝴蝶结来到乾清宫:您的快递已到,请来大门口签收,谢谢。 第195章   夏日炎炎,分明是有几分燥热的,可毓庆宫室内的温度却舒适极了。   胤礽有些头疼的看着皮孩子,他从来不知,原来养孩子是这么一件麻烦事。   一会儿眼泪汪汪的说亵裤穿不上了,一会儿又羞答答的说自己饿了,一会儿又拉着他衣角,非得让他讲故事。   胡闹,他是一国太子,学的都是圣贤书,哪里会读话本。   “从前呢,有一个小村庄,村庄里头呢,有很多小孩子,他们呢,最喜欢玩的游戏是捉迷藏……”清朗的正太音响起,听的胤祧瞬间安静下来,乖巧的坐着,听他在这讲故事。   “后来呢,他们都长大了,一起参军抵御外敌,做了大将军呢。”胤礽总结。   他觉得自己有些累,看向胤祧闪闪发亮的眼睛,显然是还没听够。   “从前呢,有一个猴子,他是女娲补天留下的神石……”   “女娲是谁啊?”   “女娲是造人的祖先,可厉害了。”   “人不是从肚子里生出来的吗?我亲眼看到的,贵母妃肚子一下子瘪了,就跑出来三个弟弟!”   胤祧表示有些不解,他非常不明白为什么女娲是用来造人的。   “这是故事,你听着就成。”胤礽武力镇压之后,才接着讲:“后来呢,从石头里蹦出来一个猴子……”   “可是猴子不是猴子妈妈生的吗?为什么是从石头里头蹦出来的?”胤祧又问。   胤礽忍了又忍,终究是忍不住了,把胤祧往被窝里一塞,往怀里一搂,诱哄道:“想要听故事,就要乖乖把眼睛闭上。”   胤祧将信将疑的闭上眼睛,到底玩了一天,累的不成样子,只要一闭上眼睛,瞬间就睡着了。   看着他恬静的睡脸,胤礽松了口气,带孩子实在太累了,等以后他能生孩子了,一定只要那么三五个,能带过来就成,不要这么多,他稍微幻想了一下,若是有十来个胤祧围着他,那会要命的。   他从来没有回答过这么多的问题,源源不断的奇怪问题从胤祧嘴里说出来,让他应接不暇。   怀里小小的身体有淡淡的奶香味,软嘟嘟的一小团,乖巧的不像话,那长长的睫毛像是鸦羽一样好看。   胤礽忍不住翘起唇角,露出一个微笑,也跟着闭上眼睛睡去。   而在景仁宫的康熙,却有些惦记:“两个孩子在一起成不成?会不会闹起来?”   太子自己都还是孩子,如何会再照顾一个孩子。   姜染姝心大的打了个哈欠,满不在乎道:“您就放心吧,太子为人周全,定然无事。”   再说了,若说哪个宫的安全程度高,那自然是乾清宫和毓庆宫了,再无其他能比。   康熙看着她瞬间闭上的眼睛,有点崩溃,念在她有孕在身,也跟着躺下睡了,可是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   担心胤礽哄不住胤祧,担心这担心那的,整个人都跟翻烙饼一样。   吵的姜染姝睡不下,戳了戳他,不耐烦道:“你要对两个孩子有信心。”   这信心是不可能有信心的,康熙直挺挺的躺着,一直到凌晨,没有宫人来传消息,这才睡去。   第二日一大早,他醒来的时候,禧贵妃还在睡,康熙便蹑手蹑脚的起了,先是问问两个孩子怎么样,听说一夜安稳的时候,沉默一瞬,紧接着笑了。   禧贵妃这一手玩的好啊,堵了多少人的嘴。   好一场兄弟情深,不可不说,这或多或少也让他心里,没那么担忧了。   唇角带着微笑,康熙脚下带风,施施然的去上朝去了。   等到白日的时候,后宫众人都知道昨夜胤祧睡在毓庆宫了,佟贵妃眯了眯眼,这手玩的确实妙,她们这后头再想要玩兄弟情,可都拍在她后头了。   再一个,她的心也真是狠,那可是亲儿子啊,也敢往政敌手里头送。   安妃也是这么问姜染姝的,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是那么个意思。   看了眉目柔和的安妃一眼,姜染姝淡淡的笑了,看着手中的葡萄,柔声道:“他是太子,一国太子。”   若是心态不正到连一个孩子都容不下,这国家,如何能交到他手里。   为人君者,首先肚量就要有。   安妃看向禧贵妃的眼神终究有了变化,她以前纵然站在禧贵妃这一边,那也是权宜之计,曾经也跟她比过,也嫉妒过她。   后来想着,不是她也会是别人,那张脸天生父母给的,谁也超越不了,总不能换头不是。   这今儿听着一席话,终于明白,她这个人看似疏朗,其实有几分后宫没有的眼界和大气在,这也是她和皇上立在一起特别和谐的原因。   以温和为皮,实则最是坚定不过。   “臣妾明白了。”安妃微笑着回,她头一次觉得,自己朦胧间做出的这个决定,实在是太对了。   而在毓庆宫的太子,在带着胤祧去上书房的时候,心里松了一口气,想着等到晚间的时候,怎么也会把他接回去。   谁知道他天真了,直至今日他才明白,他走过最长的套路,就是禧贵妃那张国色天香的脸。   胤祧这瓜熊孩子乐不思蜀,这禧贵妃一点都不想着把他接走,甚至还把家常用品都送过来,让奴才带话:“随着太子的心,若是您烦了,只管把他赶出来,随便他去哪。”   听听这话说的,这是一个当额娘应该说的话吗?   面对胤祧闪亮亮的小眼神,他头一次对禧贵妃生出了几分恐惧感,这母子俩也太可怕了。   当明瑞也抱着小枕头蹭过来的时候,胤礽已经笑不出来。   他才三岁,他好难。   不过带了三天孩子,胤礽的脾气就好上许多,康熙顶着他生无可恋的眼神,笑吟吟夸赞道:“多了三分佛性。”   胤礽微笑脸,并不想说什么。   胤祧从远远的奔过来,脑袋后头的小辫子一颠一颠的,兴冲冲的喊:“二哥二哥。”说完就跟一个小炮弹一眼,冲进胤礽怀里。   已经做好接孩子准备的康熙手还伸着,看向自己空空如也的怀抱,再看看被冲到在地滚做一团的胤礽,罕见的沉默了。   是他这个阿玛不香了,还是胤祧这小子飘了。   心里略微有些泛酸的康熙,上前拉起两人,一只手拉一个,缓缓的往内室走去。   “有没有闹你二哥?”   “没有。”胤祧仔细的想了想,认真回答道:“我可乖了。”   “你呢。”康熙看向太子。   胤礽沉默了,胤祧乖吗?是没有什么不乖的地方,可他烦人啊,这么小的孩子,什么都不懂,什么都要问,偏偏问了也不懂,就一次又一次的问。   “他很好。”他抿了抿薄唇,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   康熙摸了摸两人的头,又问了功课,这就施施然的离去了。   这一瞬间,胤礽是崩溃的,所以皇阿玛不是来接人的,而真的是来看看,这样真的好吗?   景仁宫。   姜染姝却很高兴,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小伙伴玩了,就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太子为人端方有礼,昨儿我远远的看了一眼,小小年纪就很有范,您特别会教育孩子,真厉害。”她笑着夸赞。   康熙斜睨她一眼,冷哼:“突然夸朕,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这话把姜染姝噎的够呛,她这段时间是有些暴躁,跟喷火龙似得,逮着空就想喷几口火。   “看您说的,是有什么意见吗?”她哼笑着开口。   意见是不敢有意见的,康熙摸了摸鼻子,开始顾左右而言他:“你今儿这肤色看起来格外有气色,是心情好吗?”   姜染姝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高高兴兴的说道:“新研制出来的粉膏,您来瞧瞧。”   她兴冲冲的拿来脂膏,用指尖蘸了一点,抹在手背上,这才含笑开口:“这是新研制出来的,花了大工夫呢,抹在脸上不会有粉的感觉,特别的细腻,但是人又会白一大截。”   这肯定很好卖,女人为了美白,那可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更别提她这用的都是好东西,原本只是为了出口用,后来想想,这样的好东西,没道理大清的女人用不上,索性先在京城推,她自己是先用用,感受一下,再去想广告词。   至于出口的脂粉,从古方里头挑几个就成了,目前还真没那个国家能比大清做的更好了。   康熙仔细盯着看了看,别说还真是,显得非常细腻,一点都不会有脂粉很重的感觉。   “真的还不错,给朕抹抹看。”他凑上来,好奇的不得了。   姜染姝一时有些愣怔,突然想起来,这古代男人其实没那么排斥涂脂抹粉的,不由得笑吟吟的上前,开始在康熙脸上上妆。   康熙不是壮硕型男人,相对比来说还是比较秀气精致的,这粉一上脸,就瞧着更精致了,姜染姝一时兴起,想着给他化女妆,不由得诱哄道:“你闭上眼睛,我给您细细的涂仔细了。”   这一闭上眼睛,事情发展就由不得他了。   康熙眉毛浓,这个没办法改掉,不可能为她一时兴起,真给对方打扮成女人了,只得淡淡的勾长眼尾,显得没那么粗就成。   胭脂轻扫,唇脂薄涂。   “您睁开眼睛瞧瞧。”姜染姝憋不住脸上的笑,在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把钿子戴在他头上,这钿子是绒帽上堆珠宝,刚好把他埕亮的脑门给遮住了。   康熙还未睁开眼就觉得有些不对,等他看向西洋镜的时候,忍不住炸了:“这是什么东西?”   想想这是他自己,这么说有些不大对。   “这东西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康康:!!!!!!! 第196章   “就不能是个人了?”姜染姝抿嘴轻笑。   她细细的端详着,想着这若是到了现代,康熙光靠这一手就饿不着。   想起在抖音上看的扭腰舞,她自己先扭了一下,接着试探道:“您扭一下?”   康熙似笑非笑的望着她,原本那无表情的时候,那股子素雅的劲就撤了,添上几分柔媚的风情。   “姝姝,你现下是越来越皮了。”康熙笑吟吟的看着她。   他身上穿着属于帝王最尊贵的九龙团云纹,禧贵妃却想着他跳一段扭腰舞,他意味深长道:“以前怎的不见你敢这样扭?”   姜染姝但笑不语,她以前身份低,越是这样越是要端着,跟下贱的事那是一点都不能沾,可现在不一样,她在康熙跟前扭腰,就是风情。   扭腰舞特别骚气,喜欢小细腰的她,平日里没少刷相关视频,这个舞姿是她最喜欢的。   无事的时候,也会录个视频,扭几下玩。   康熙沉默的盯着她,那双清隽的眼睛被她勾出细长的眼尾,平添几分温柔妩媚,往常这个眼神总是充满了压迫感,今儿这眼神就不成了,带着似有若无的媚意。   可以说总算添上那么一点夫妻相了。   “扭一下,好不好嘛~”姜染姝软软的撒娇,皙白的手指点了点他的腰,软乎乎的抛媚眼。   康熙冷漠脸:“不成。”   想让他扭腰,除非天崩地裂海枯石烂,要不然他不可能做这样伤形象的事,谁还没有点偶像包袱了,他作为帝王,那偶像包袱简直几吨重。   “玄烨哥哥。”姜染姝可怜巴巴的眨眼睛,捂着自己的肚子,哼哼唧唧的看着他,恳求的意思很明显了:“玄烨哥哥,扭一下嘛,就一下好不啦~”   年纪上来后,她就很少这样撒娇了,突然来这么一下又软又甜的,康熙还真是有些顶不住,眉目间的坚持松懈很多,哼笑道:“你如今是越发的胆大包天了,竟然敢让朕给你扭腰。”   姜染姝抿唇轻笑:“都是您惯出来的,还不是您受着,以前一直都说我不够嚣张洒脱,如今好不容易放肆一把,您怎的就不惯着了。”   她捏了捏自己的脸,可怜巴巴的开口:“您瞧瞧我如今都瘦成什么样了,脸上都没肉了。”   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正是十六七花骨朵一样的年纪,这现今已经是双十有余,脸上的婴儿肥褪去,显出成熟的轮廓来。   可不是脸上没肉了,她就不是肉嘟嘟的那种脸型。   ……   康熙沉吟,看着她不语,显然没有方才坚定了。   姜染姝决定再接再厉,掂起脚尖在他脸上么么哒一口,小小声的唤:“玄烨哥哥~”   说完便期待的看着他,康熙被她闹的不行,看向她不自觉轻轻扣住的小腹,还是轻轻的点头了。   她为他生儿育女,受罪无数,在鬼门关走了一趟又一趟,他不心疼谁心疼。   细韧的腰肢在眼前缓缓摆动,带着不太熟练的韵律,甚至还略有些不协调,可姜染姝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红了眼眶。   康熙:!!!   他赶紧上前搂住她,低声问:“怎么了这是?”   姜染姝眨巴眨巴眼睛,直接掂起脚尖送上轻吻,愿意包容她所有的无理取闹,他对她真的到极致了。   片刻唇分,康熙忍不住低低的笑:“怎的,喜欢看朕扭腰啊?”   见她轻轻的嗯了一声,他既然做过一回,这第二回便熟了,直接贴着她扭,还垂眸在她耳边问:“这样呢,成吗?”   血条都空了的姜染姝表示这样有些受不住,男人撩起来,真的没女人什么事了。   “莫这样,且正经些。”   正经是不可能正经的,这是她千辛万苦求来的,康熙直接将她托起来抱住,哼笑道:“还来招惹朕,又不管事。”   她现下身子重,虽然不大确认,可这过了好几天都还没有来月信,那就是八九不离十了,这撩拨成这样,全凭意念灭火,康熙鼻尖都沁出细汗了。   “安歇吧。”他觉得,他自打成人后,鲜少有这么佛性时间,遇上禧贵妃后,竟是他的劫了。   姜染姝嘻嘻一笑,偎在康熙怀里闭上眼睛,当初听到安歇吧,那是定然安歇不了的,现下真的只能安安生生的安歇了。   孕期嗜睡,她闭上眼睛就直接睡过去了,康熙小心翼翼地替她掖了掖被子,也跟着闭上眼睛。   第二日一大早的功夫,姜染姝刚醒来的功夫,就看到胤祧抱着自己的小包包立在门前,而胤礽就立在一旁,见她出来,先是行礼,这才又从后头戳了戳胤祧,见他有些不情愿,就又戳了戳。   胤祧还有些不情愿,嘟着嘴开口:“贵母妃,儿臣错了,儿臣不该偷偷出去的。”   姜染姝哼笑:“我可不缺阿哥,你走了,本宫再抱一个来,可没有人在原地等着你,有些事能做,有些事不能做,你又不是不懂。”   她这番话,让胤礽呆了呆,这是一个母妃应该说的话吗?   皇阿玛竟然也不管,这算是什么道理。   果然胤祧细细想了想,还真是这个道理,旁的不说,他自己就有三个弟弟,这宫里头的哥哥更是多,母妃长得又漂亮又温柔,想要换个阿哥那简直太简单了。   “母妃~”胤祧嗷的一声就哭了,总算知道自己的错。   姜染姝哼笑,却不再理他,转而看向太子,柔声道:“进来坐一会儿吧,刚好厨下刚做好早膳,来喝口汤也成。”   太子原本是要拒绝的,可看到禧贵妃眼神的时候,那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轻轻的嗯了一声,牵着胤祧的手往室内走去。   “来尝尝,看看这个合不合口。”   姜染姝先替胤礽盛了一碗粥,这才看向胤祧,特别冷漠无情的开口:“自己盛吧。”   看向有些愣怔的胤礽,她含笑道:“这毛病不能惯,去你那母妃是放心的,可若是长大了,胆子大了,直接跑宫外去,那谁受得住。”   她这般解释,胤礽仍是呆了呆,看向她的眼神有些懵,原来这就是母妃吗?   小口的抿着碗中的粥,他这才恍然发现,不过一碗白粥而已,可喝到口中之后,那叫一个香甜,竟然是从未有过的滋味。   “哟,在用膳啊。”远远的传来一声清朗的声音,胤礽刚要起身,就被姜染姝给按下了,笑道:“快吃吧。”   他有些担忧的看向康熙,就见对方一点都不介意,毫无芥蒂的坐在他边上,自己拿着碗去盛粥,禧贵妃老神在在的坐着,一点要起身伺候的意思也没有。   而胤祧更是将自己吃了一口的蟹黄包递给皇阿玛,奶声奶气的开口:“皇阿玛,您尝尝,可好吃了。”   今儿有些咸,他有些不爱吃。   胤礽喝着碗中的粥,突然就也想尝尝旁人吃过一口的东西,是不是滋味格外不同,亦或者是,他吃过的东西,可会有那么一个人,会毫不犹豫的塞进自己嘴里。   禧贵妃并没有给他特别优待,顶多就说一句:“喜欢什么,尽管自己拿。”   胤礽这才发现,奴才们都远远的立着,没有布菜侍立的宫人,膳厅显得有那么几分人气了。   他起身自己夹了一个小小的蟹黄包,突然觉得这感觉不错。   等用膳结束之后,该有的流程还是有的,漱口香茶立马有人奉上,这熟悉的流程让他唇角微翘,一直以来的局促总算消了些。   “太子……”康熙刚一开口,就被禧贵妃斜了一眼,就见在他跟前铁板一块的皇阿玛话锋一转,变得温柔起来:“今儿上午没课,便陪着弟弟玩,莫太压着自己。”   胤礽:……   一脸懵逼的他就留在了景仁宫,看尽了禧贵妃和孩子间的奇特相处想法,他们坐在一起,抓耳挠腮的补课业,甚至禧贵妃还一脸亮晶晶的问他关于四书五经的问题。   听他解答之后,一脸你好厉害你好学富五车的感觉。   胤礽想,这个上午,他怕是永远都忘不了了。   等写完课业,姜染姝便牵着胤礽和胤祧的手,施施然往外头走去。   胤礽有些不习惯,这手掌又大又软,牵着他的时候显得格外温暖,他对禧贵妃最多的印象,便是身边人,这样狐媚人物,以后定然是他的心腹大患。   生下的几个弟弟,这等将来长大了,那更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皇位这个独木桥,必然有人生有人死。   可今天这么相处下来,景仁宫毫无对他的敌意,都说孩子是最敏感的也是最容易模仿的大人的,其他的几个兄弟,或多或少的都对他有戒备,可景仁宫这几个孩子,机灵是机灵,总觉得教育有些不对,看到他亲热的不得了。   就连三个颠颠跑来的小不点,也对他信任极了。   早间在这用了早膳,午间要用午膳的时候,他一说要走,胤祄便抽抽搭搭的捏着他的衣袖,软乎乎的撒娇:“哥哥不,哥哥不。”   他话都还说不全,连哥哥不要走都说不出来,可这个意思很到位。   剩下的两个小萝卜头也颠颠的来到他跟前,抬着头,三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就这么看着他,着实令他有些无法招架。   “孤……二哥……”他一时竟不知所措的看向禧贵妃,就见她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温柔道:“你就留下来吧,下午跟胤祧一起去上书房,也不耽搁什么。”   胤礽垂眸,纤长的羽睫眨了眨,轻轻的嗯了一声。   毓庆宫虽好,到底冷冰冰的,景仁宫说起来没那么好,却有他无法拥有的温暖。   看着,便眼馋的紧。   作者有话要说:   姝姝:是心动啊,糟糕眼神躲不掉~   康康冷漠脸:这就是你逼朕扭腰的理由? 第197章   送走他们去上书房后,姜染姝直接睡下了,这个点已经到午休时间了,她早已经坚持不住,眼睛酸涩的厉害。   只是难得跟几个孩子这样亲密接触,难免也跟着兴奋了些。   自打这次之后,胤祧就放飞自我,不停的往毓庆宫去,背着自己的小包包,跟母妃说一声之后,说走就走了,一点犹豫都没有。   “今儿又去了?”姜染姝正在绣小衣裳,每每怀孕,她总要做几套小衣裳出来,给孩子穿,也是她的一片心意。   半夏无语点头:“是呀。”   赖嬷嬷捧着花瓶过来,直接笑道:“孩子大了,就是喜欢跟大哥哥玩,皇上当初也是这样。”   有事没事就想跟几个阿哥玩,自己宫里那是蝎蛰蝎蛰的,一会儿都待不住。   “您绣一会儿就起来走走,莫累着了。”她笑吟吟的开口,这御医又来看过,已经确诊了,说是稳稳当当的有喜信了。   说起这个,姜染姝就想起来刚开始的两个御医,现下已经被下放了,这培养出来一个御医不容易,下放之后多救几个人,也算是积福了。   这动作一出来,这后头的主子立马就安分起来,乖巧的跟猫似得,每每看见她,赫舍里氏就透出几分亲和劲,看着就没有什么龌龊的样子。   只两人知道,这梁子算是结下了,毕竟这样算计孩子,也算是生死仇了。   “钮祜禄氏那里……”这两个皇后妹妹,那是叫个心比天高,一个个的想要让她们安分下来是不可能的事。   赖嬷嬷摇头:“倒是没听说有什么异动,皇上这次换了不少人下去,想必要好上许多。”   这心腹哪里是那么容易培养的,没个三五年的相处,谁敢把把柄送到宫人手里,那得死死的捏在手里才成,现下突然被皇上换了一批,并且随机匹配,不给丝毫挑拣的机会,这样下来,心里有什么阴司,轻易也不敢说出来了。   姜染姝含笑摇头,懒得说什么了,这根子在包衣旗身上,你纵然换来换去,还不是那样。   包衣旗很特殊,彼此联姻更多一些,就那么几个大姓,里头的姑奶奶都沾亲带故的,你就算换换,那也没用。   这从德妃乌雅氏之后,大清的后宫都快被包衣旗把持了,包衣势大,可见一斑。   不过还是有一点作用的,但凡多一点顾忌,这后宫就能清净很多。   正想着,就见安妃笑吟吟的过来了,她手里捧着一个盒子,见了她就开始笑:“您瞧瞧这是什么?”她一脸神神秘秘的,惹的姜染姝好奇的望过来,一看就忍不住惊喜了。   “哟,你怎么想起来弄这个?”这可是个好东西,什么都能没有,就这东西少不了。   不是卫生纸又是什么,但是属于比较原始的刀纸,相对后世的纸巾来说,没那么软也没那么绵,只是摸起来扎手了。   安妃笑着道:“嗨呀,说起来上课也这么久了,哪能一点成效都没有?”   她上的就有造纸课,当初她还不明白弄这样的课做什么,但是在试验的时候,她突然就对造纸起了兴,一时沉浸之下,和教课的师傅一道研制出来的,还有些粗糙,但是跟往常那些跟刀子似得纸,已经很不错了,这才拿来景仁宫显摆。   “这东西好。”姜染姝先给与肯定,毕竟这玩意儿真真的缺不了,你可以什么都没有,但是不能没有纸。   她现在用的锦缎绢布,这玩意儿成本太高了,太令人心疼了。   安妃听她说好,唇角就翘了起来,笑吟吟道:“你说好,那便是真的好。”   她也就放心了,看着禧贵妃日子过的如火如荼,她哪里能不羡慕,可这些她着实羡慕不来,人家都是靠自己实打实的打拼出来的。   在以前她从来不敢想,原来一个后宫嫔妃,可以靠这种方式来更进一步。   往常也不是没有本身比较富的妃嫔,那可是卖官鬻爵的犯事。   “臣妾想着,到时候再京城开个纸铺子,专卖这种纸,你看如何?”安妃有些期待的问,对方做这方面特别好,她就忍不住想要来问问。   姜染姝沉吟,看着手中的纸,用还是能用的,可是这东西贵不说,它还贵不上价。   她觉得用绸缎绢布比较浪费,但是更多人觉得这是身份的象征,所以这些纸巾的定位就很重要,平民百姓肯定是舍不得,拿树叶擦一擦都是讲究的。   “平民不会用这个,上层人暂时不会用这个,你就定中端人群。”姜染姝细心建议:“你直接就说权贵都在用的东西,中端人群就会趋之若鹜。”   包括京城的小官小吏和富户,都应该是目标人群。   越听她说,安妃的眼睛越亮,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她有没有想到的,都从禧贵妃的嘴里说出来,竟然格外让人格外感动。   “你回去综合本宫说过的,仔细的写出一个计划书出来,就是你打算怎么做,已经做了什么,有什么需要准备的,有什么已经准备的,都列表写的清清楚楚,不光你自己能看懂,要旁人也能看得懂。”   这样到时候不容易出差错,既然决定做了,就做到最好。   万黼这孩子,着实有些可怜,在那拉贵人手里不好过,在李氏手里好过了些,可到底不是亲额娘,说起来都是遗憾。   李氏过的好了,万黼的日子才好过。   等送走安妃之后,姜染姝有些疲累,还未安歇的功夫,就见苏麻喇来请。   “嬷嬷来了,快请坐。”她含笑开口。   苏麻喇看了她一眼,笑吟吟道:“太皇太后请您去坐坐,爷孙俩好生聊聊。”   她越是这样说,姜染姝越不信,太皇太后待她一向淡淡的,找她坐坐的事那是从来没有的,这现下突然找她,定然是有什么事。   “成,本宫换套衣裳,马上来。”她有些不想出去,这么热的天,呆在室内看书多好,哪有空出去。   可慈宁宫有请,就是皇上也得去,更别提她一个贵妃了。   “您且快些,老祖宗还等着呢。”苏麻喇含笑开口,语气温柔且强硬。   听她这么说,姜然姝就显得更加不紧不慢了,她晃悠悠的收拾完,把仪仗给带齐了,这才往慈宁宫去。   她鲜少有这么劳师动众的时候,门房一看就知道是什么意思,赶紧派人往乾清宫禀报。   等到她带着仪仗队路过乾清宫的时候,康熙像是不经意出来看到她一眼,笑着问:“做什么去?”   这才看向一旁的苏麻喇:“你也在。”   他一脸谈笑风生的,就这么跟着一起来了,等到了慈宁宫,太皇太后一抬眼就看到两人相携而来,她瞟了苏麻喇一眼,没说话。   两人先是笑着请安,这才在礼让下一左一右的坐了,对太皇太后好一阵嘘寒问暖。   当寒暄过后,气氛一时有些冷,彼此都知道这中间有事,坐在这个位置上,也都不是能受气的人。   就见太皇太后摆了摆手,苏麻喇就带着宫人们退下,还体贴的关上了殿门。   这样的举动,让姜染姝心中一个咯噔,看来这次的事小不了。   “玄烨。”她冷声开口,眼神冷厉:“跪下!”   康熙缓缓起身,立在殿中,负着手问:“不知孙儿何罪之有?”   他目光如电,紧紧的的盯着太皇太后,就见对方原本强硬的气势登时一软,眼圈都有些红。   “原本这话,哀家也是憋了很久了。”她看向康熙的眼神特别软,叹了口气,才软声开口:“当初你皇阿玛,也是这样……”   这样的开口,两人顿时明了,这是在说独宠的事了,只是不知道太皇太后怎么知道了。   当初顺治和孝献皇后也是这样倔强的站在她跟前,任是她软硬兼施也没用,最后她失了孙儿失了儿,当她知道康熙重走老路的时候,心中那叫个满心茫然。   当初皇太极的时候,她们的竞争多激烈啊,各路来的福晋竞争的如火如荼,纵然海兰珠得宠了些,可她们也见的一点都不受宠,谁知道这血脉越往下传,就越来越过分了。   “你这样的行为,将天下百姓置于何地?”太皇太后眉目又变得冷厉起来,硬着嗓子问。   姜染姝一时间甚至没想到其中关联,就见康熙挺直脊背,冷冷的反问:“朕这样的行为,将天下百姓置于何地?”   他低低一笑,看向太皇太后:“朕无愧于天无愧于地,无愧于祖宗无愧于百姓。”   若说他有什么私心,那真的是没有,事事想的都是百姓,至于他独宠禧贵妃的事,他觉得一点问题都没有,对方对政事丝毫不感兴趣,对待孩子的培养,他都看在眼里,可要说她憨吃憨睡的,那自然不是。   她聪慧又机敏,从玻璃到西洋镜,从犁到播种车,这其中花了多少心血,并没有表面上那么云淡风轻,若是靠奴才就办得到,怎的以前办不出来,偏她参与了就能办出来,这其中真的没有一点关系,是不可能的事。   从护国寺走一趟,就多出来个书院来,若是旁人,哪里看得到这个,就是宫女出门,看到平民百姓,那眼睛里也是没有悯农的,满满的都是嫌弃厌恶。   “禧贵妃……”在他出神的时候,太皇太后的目光看向一旁坐着喝茶的禧贵妃,冷声问:“你对自己的行为怎么看?”   姜染姝笑吟吟的抬眸,施施然的走到康熙身边立着,她侧眸轻笑:“不知老祖宗怎么看。”   作者有话要说:   姝姝冷漠脸。 第198章   炎热的夏季,太皇太后素来讲究静心屏气,让自己的心静下来,这样心静自然凉。   当得知独宠的时候,她就忍不住皱眉,觉得禧贵妃是个拎不清的,连自己该做什么都不知道,一味的争风吃醋,把持男人。   皇帝就是皇帝,他宠爱谁,和谁生孩子,理论上来讲都是随他心意。   可他是皇帝,他就要保证子嗣延续,这后宫自然要百花齐放才好,只有孩子多了,才能从中挑选出最优秀的那一个。   纵观史书,当皇子越来越少的时候,就是朝代灭亡之时。   她心里头这么多顾虑,就当眼前这两个给堵了回来,她一时间真真一口气憋在心口,差点没过来。   “放肆!”她怒而拍桌。   谁知道两人一点不惧,原本以为禧贵妃是比较软的那个柿子,谁知道她纵然脸上带笑,可态度也是强硬的紧,她都快记不起以前那个乖巧的她了。   康熙不紧不慢的开口:“老祖宗息怒。”姜染姝跟在他后面行礼,又是那副乖巧样子。   看着两人,太皇太后皱起了眉头,语重心长道:“你宠爱禧贵妃,只要不过分,哀家是不会说什么的,可你瞧瞧现在成什么样子?”   自打禧贵妃上位之后,后宫竟无一人有出,连个喜信都没有,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   之前董鄂氏得宠,这后宫中也没耽搁生孩子,只不过董鄂氏到底不是博尔吉特氏,为着这个,跟顺治闹的狠了,这次跟康熙之间的关系,她拿捏的非常稳,谁知道横空出场一个姜染姝。   康熙抬眸,也跟着软了嗓,细细的将解释了:“禧贵妃是个什么样的人,再没有人比朕更清楚了,当初她不过一个宫女子,如何敢对朕要求什么。”   就是因为这样,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她的后背,都是情种不成,这简直是一件令人贻笑大方的事。   姜染姝回眸看向康熙,发现当初那个相貌清隽的青年,不知不觉间轮廓分明,气势沉稳,分明已经是个成熟男人了。   她眉目间漾出细碎的温柔出来,无比庆幸自己遇到的是康熙,他这个人强大而包容,隐忍而克制,对于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了解的非常清楚也做的很好。   康熙感觉到她的注视,敏感的回眸,对她相视一笑。   高台上的太皇太后看到这一幕,突然有些哑然,她用手拄着头,突然有些无力:“如今后宫子嗣,到底单薄了些。”   其实也不少了,只禧贵妃就占了四个。   她在心里细细盘点,大阿哥胤褆现下愈加的壮实起来,像是一个小牛犊子似得,勇武的紧,而太子养的君子端方,谁见了不夸几句。   三阿哥胤祉虽然被荣妃养的有些娇气,但是在读书上,那真的是很有天分,上书房里头得了不少夸奖。   而万黼养在安妃跟前,她素来跟在禧贵妃身后,这万黼养的也不错,温润有礼,人也踏实有度,难得几次接触,看着也是暖心体贴的紧。   至于胤禛这孩子,素来真性情,喜怒随心,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惹人怜爱。   而胤禶养在太后跟前,那自然是一千个好一万个好的。   后头的几个皇阿哥,都是禧贵妃跟前的,小的还看不出来什么,可那个大的叫胤祧的,这些日子跟在太子哥哥后头,宫里谁不知道,护着太子哥哥跟护着眼珠子似得,明明一点点的小崽子,偏偏学会护着人了。   想来想去的,这宫里头也有十个皇阿哥了,算不得少了。   可康熙还年轻,就算有更多的皇阿哥也是应当的,若是没有禧贵妃,那必然也是有更多皇阿哥的,这如何让人安心。   她心里头全是担忧,若是禧贵妃野心出来了,惑乱后宫,以康熙这股子宠爱的劲头,到时候真的会阻挡她吗?这时候自然是一切都好,可三足鼎立的关系才是最稳固的,这一家独大,早晚会出事。   太皇太后越想眉头皱的越紧,眼睛里头的担忧就快要溢出来。   就见康熙含笑坐下,柔声道:“禧贵妃前些日子身子不大舒坦,叫了御医来……”他这话说一半,太皇太后就心中一个咯噔,感觉猜到了什么。   这若是生病,自然是不值当说的,这说出来,自然是让她开心的事。   “说是有孕一月有余,日子尚有些浅,不便公开罢了。”康熙不负他望,直接说出了她最想听的话。   太皇太后先喜后忧,禧贵妃已经有四个皇阿哥了,这若是再生几个,真真后宫一半都是她的子嗣了。   “好好好,既然有孕了,那就好生的养着。”这一茬自然是提不了了。   这人家都有孕了,后期康熙的脚愿意踏入谁家后宫,那就是自己的本事了,不干人家什么事。   康熙负手起立,笑着道:“老祖宗久居深宫,难免有些无聊,这些嘴碎的人来嚼舌根子,您听着也无趣不是,不若跟着妃嫔一道去上课,可有意思了,朕有时候也会去听几节。”   现下是越发的完备了,刚开始还不够成熟,现下制度完善,有自有的一套流程在。   太皇太后面色一僵,这是在说她年迈不识人了。   “哀家这老骨头就不去了。”她才不要呢。   姜染姝轻轻一笑,柔声道:“您去瞧瞧,就当玩闹了,也好瞧瞧后妃们每日过的如何,闲暇时伺候着您开心也是应当的。”   老祖宗整个人都是拒绝的,她都这么大的年纪了,还要回炉重造像是什么道理。   “不去了不去了,你们赶紧走吧,哀家累了。”看着他俩闪闪发亮的眼神,她就有种不祥的预感,后宫想现在的劲头她也是知道的,每每来请安,聊着聊着就聊到课业上去,那真听的人头发晕,什么天文学这些后妃都懂。   以前大家凑一起,那不是聊胭脂水粉就是聊衣裳首饰,偶尔吧,互相给对方下个绊子,拈酸吃醋告个状什么的。   现在的画风简直有些让人看不懂,当然闹幺蛾子的人还是有,可总体是一种积极向上的状态,看着生机勃勃的,那种从股子里头散发出来的死气枯槁没有了。   康熙挑眉轻笑:“老祖宗,明儿朕也去,您也去吧,就当陪着孙儿了。”他这话说的软,太皇太后接着话茬就下来了:“多大人了,真是,那成,哀家陪你这一遭。”   这么说着就散了,看着他们两个离去的背影,苏麻喇皱眉开口:“就这么没了?”   太皇太后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不然呢?”   她今儿叫禧贵妃来,原本就是试探,可皇上想都没想,直接就跟着来了,这是怕吃一点亏啊,护的比眼珠子还紧,她还能如何。   总不能再闹得鱼死网破,她已经老了,这后宫谁生孩子不是生,只要是皇上的血脉,不管从谁肚子里出来,她都是稀罕的。   “你往后啊,且静静心。”她是她的耳目,她的心歪了,她的眼就跟着歪了,这样可不成。   苏麻喇脸色一僵,轻轻的嗯了一声,脸皮子有些烧的慌。   而姜染姝和康熙一道往外走去,走到半道上的时候,有些地方日头大,康熙便让她立在后头,笑着道:“过来,朕给你挡挡。”   “嗯。”   姜染姝非常乖巧的跟在后头,笑的甜滋滋的。   “傻呆呆的。”康熙笑。   “嘿嘿嘿……”今儿她是真的感动,原来被人维护的感觉,真的超级爽。   太皇太后纵然态度严厉,其实没打算对她做什么,只不过告诫一番,禁足月余是必然有的,只要康熙耐不住去宠幸了别人,那么他们两人的联盟自然不攻自破。   这根本就不要做什么,简单的抬抬指头就能做到。   到时候康熙也不能说什么,毕竟冲撞长辈,禁足一个月不是什么大惩罚,甚至是比较柔和的一种措施。   这是取的男人耐不住寂寞的空,挨不着她,那自然是要去挨旁人的身,到时候多少情谊也有了裂缝,简单的紧。   可谁知道这边不过透个信,皇上直接跟上了,所有的手段都不管用了。   太皇太后没有发作,就是因为康熙态度强势,纵然什么都没有说,可是态度做足了,简直明明白白的告诉众人,禧贵妃在朕羽翼之下,朕容不得她丝毫受委屈。   就算是没有发生,他也要扼杀在摇篮里。   想到这里,姜染姝就忍不住露出甜笑来,她哼哼唧唧的抱怨:“算是掉了您的坑,爬不上来了。”   他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无关乎外貌,以个人魅力就能让人神魂颠倒。   康熙便拥着她轻声笑,在她耳边轻声道:“怎的,你还想爬什么坑?”   这是不可能的,他这个坑,禧贵妃这辈子都别想爬出来了。   “累不累?”到底有孕在身,这么热的天在外头走,他有些担心。   姜染姝摇头,她就不是个娇气的人,是听说过有人在怀孕初期,因为大笑就流产的,前世网络发达,关于流产的姿势,她真真听多了看多了,简直叹为观止。   只能说,在前期保不住的孩子,如果没有吃错药或者太过剧烈运动,只能说胚胎本身就有问题,太过小心翼翼是没有必要的。   “不累呀,壮实着呢。”她垂眸笑,双手轻轻的扣在小腹上,一脸柔和。   迎面走来的赫舍里氏看到她这个动作,眼神闪了闪,唇角勾出端方的笑容来,这才柔声开口请安:“给皇上、禧贵妃请安,您两位万安。”   作者有话要说:   太皇太后:告辞!哀家不要去上学!哀家不要做梦都在写作业! 第199章   康熙漫不经心的瞟了她一眼,皱了皱眉没说话。   眼看方才气氛那么好,他正打算哄个香吻什么的,谁知道平地里冒出来个人来,怎么不让人郁卒。   姜染姝横了他一眼,看向依旧垂眸福礼的赫舍里氏,含笑开口:“起吧。”   想到她之前闹出来的幺蛾子,对赫舍里也很难真正的和颜悦色,这样假假的笑出来,已经是她最大的仁慈了。   康熙笑了笑,拽着她的袖子道:“走吧。”   “你呀,就是太善良,什么阿猫阿狗都要心疼一下,没得累着自己。”康熙歪了歪整整齐齐的衣领,说的意味深长。   这听的姜染姝黑线,赫舍里氏怎么就阿猫阿狗了,她都不忍心回头看对方的神色了。   “行了,走吧。”   “不行。”康熙想了想,还是有些不痛快,他回眸冷笑:“赫舍里氏御前失仪,顶撞贵妃,打今儿起禁足一个月,着精奇嬷嬷教习宫规,不得有丝毫懈怠。”   他话语冰冷,像是冰棱砸在心里,赫舍里氏知道他对禧贵妃维护多多,却没有想到,维护到这种地步,竟然让他不顾赫舍里家的脸面了。   “皇上……”她摇摇欲坠,眼眸中沁出泪花来,还不等她接着说,就见两人携手离去,渐行渐远,从她朦胧泪眼中,只剩下一个小点。   “竟盛宠至斯么?”她喃喃自语。   这样的盛宠,如何教人不心动。   “娘娘,您请吧。”身边的小太监含笑开口,眼中带着毋庸置疑的催促,吸了吸鼻子,赫舍里氏眼中带恨,终究是自己起身跟着往延禧宫去。   而已经回到景仁宫的两人,神情带着明显的愉悦,姜染姝想了想,不厚道的开口:“虽然这样说有些不大好,可是我还是想说,痛快。”   她嘿嘿笑的有些傻,依偎在康熙身边,特别妖妃的开口:“皇上,不若酒池肉林布置一下。”说完还抛了两个媚眼,妖妖娆娆的翘着兰花指。   康熙:……   他一脸没眼看的表情,似笑非笑的看向她,挑眉道:“成啊,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儿如何?”   不就是酒池肉林,他泱泱大国,还怕这个。   谁知道禧贵妃呆了呆,不好意思道:“我随便说说,您可别了。”   这酒池肉林就算是真的布置出来,她也不敢往下跳啊。   就知道她这么怂,康熙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了,只是想起今儿的事,他含笑开口:“今儿老祖宗传你,你做的很好。”   第一时间就来乾清宫说了一声,就算没什么事情发生,这样他心里也有数,也知道要去哪里找人。   她这地位越高,站的越高,旁人算计她,便愈加会一击而中,给不了他临时救场的机会。   姜染姝想到这个,有些失落,静静道:“到底让你有些……”说到底,这事不为大众所容,不是什么大事,可皇上的后宫,一向为众人所瞩目,想要走捷径的,再没有比这个更快的捷径了。   十年苦读哪里比得上这个,养个女儿,一朝入宫,便是鸡犬升天。   而动了旁人的利益之后,那口诛笔伐就会接憧而来,她有些担心,总有一天,她会因此而翻船。   想想宠冠六宫,回眸一笑六宫无颜色的杨贵妃,最后结局是什么,对方得宠年限可比她长太久了,若论恩情,谁又比得过。   千古传唱,不衰的话题。   康熙也跟着有些沉默,摸了摸她的头,笑道:“你以为太皇太后为何没有太过为难你,老祖宗也是一心为大清,若说私心自然是有的,但是大面上老祖宗是没错的,这次放过你,一是朕宠着你没胡闹,二是你真的争气。”   她做过的那些事,不过他看在眼里,老祖宗也是看在眼里的,只是有不得不为罢了。   当然也看在他面子上,看他着实护的紧,这才先放放。   略过这一茬不提,姜染姝又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小腹,有些不确定的想:“这是真的有了?”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按以往的经验,这时候应当有些恶心想吐了才是。   难道这是个天使宝宝不成,姜染姝心里有些激动。   都说宫里头地邪,越怕什么,就越会来什么,她昨儿刚说完的话,今儿就应验了,这粉蒸肉刚吃到嘴里,转脸的功夫就鼓了鼓脸,全部给吐出来了。   “哇。”漱完口斜倚在软榻上回神,她只觉得生无可恋,我的天,这感觉也太难受了。   话说,她这次生完之后,真的不能再生了,实在太痛苦了,她已经有这么多孩子,再生没有意义了。   半夏心疼的给她抚背,柔声道:“您缓缓,等会儿做酸汤给您喝。”   三胞胎目瞪口呆,胤祄被吓哭了,嗷嗷的跑过来抱住她的腿,抽抽噎噎道:“鹅鹅鹅……”一激动连额娘都不会喊了,直接变成鹅鹅鹅了。   姜染姝这会儿还有些泛酸,没敢动,就怕一动又吐出来,胤祄瞧着她这个样子,眼泪啪嗒啪嗒的抱着她的胳膊,小小声的也跟着抽噎:“乖,不哭,乖哈。”   平日里姜染姝怎么哄他的,他用脸贴着额娘胳膊,也学着怎么哄,小小的豆丁眼里全都是紧张,还有满满的疼惜。   另外两个也凑过来,紧紧的挨着她,一脸担忧。   姜染姝被感动到了,也跟着哭了,于是娘四个就这样搂着一起哭了。   康熙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个场景,瞬间有些懵,甚至还反出去看看门牌,确定是景仁宫,这才又踏进来,连忙问:“怎么了这是?”   瞧瞧这四个人抱一起哭的多惨,禧贵妃还好,热泪盈眶的,还有那么一丝感动在,这三保胎那真是哭的嗷嗷叫,天崩地裂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怎么了呢。   “皇、嗝、皇上。”姜染姝是想行礼的,但是一个哭嗝出来了,她懵了懵,把泪泡儿都给憋回去了。   康熙原本满脸忧心,看到她这样,还要什么不明白的,有些黑线的上前,把缠在她身上的三个孩子拽下来,让乳母带着走了,这才笑道:“行了,莫哭了。”   他侧眸:“朕心疼。”   她掉个眼泪珠子,在他看来跟把金豆子往海里撒一样,这空的一个是他的心,一个是他的国库,都是不能接受的事。   姜染姝又打了个嗝,擦了擦眼泪,努力的平复一下心情,原本就不是什么大事,这转瞬的功夫,心态就稳定下来。   “朕想着,不若等你这胎稳定了,便升你为皇贵妃如何?”康熙笑道。   姜染姝正在喝茶,闻言差点呛到:“怎的突然想起说这个?”她升上贵妃,满打满算不到一年功夫,这再往皇贵妃上升,她是高兴了,后宫的妃嫔不得把她活剐了,再说老祖宗那一关也过不去啊。   说起这个,自然不是一时兴起,只是康熙原想着徐徐图之,突然就不想了,想要快快的指着禧贵妃说,你看,这是朕的皇后。   姜染姝漫不经心道:“您过了老祖宗这一关再说。”   实话实说,听到康熙说这话,她才知道太皇太后这一步看似废棋的棋到底有多妙,被当时的两人都给忽略了。   人家都软软的放过你了,这自然是要各退一步的,至于你想往上走,抱歉,哀家都容忍你独宠了,怎的还想要上天啊,连地位也想要,那自然是不同意的。   只要康熙还要他的名声,只要康熙还想维护她的名声,那么妥协是唯一的选择。   管你是推一年还是推半载,这后宫里头啊,变数太多,但凡往后拖一拖,就能拖出无数个变数来。   事缓则圆,也圆的自然是自己啊。   她一拍桌子,激动的将自己的想法给说出来了,就见康熙也一脸懵,呆呆的开口:“是哦。”   所以他们两个小狐狸,还是掉进了老狐狸的圈套。   这种被掌控的感觉,让康熙皱了皱眉,安抚道:“左右你我之间的感情,自己是知道的,翻了年,等你生下孩子,再升也不迟。”   至于现下不能名正言顺的晋封,但是还有另外一条旁人无法阻挡的路可以走。   “那你便享皇贵妃例,一切都照皇贵妃的仪仗走。”康熙哼笑,这宫中的规矩,说到底也是他说了算。   这样何尝又不是另外一种妥协,太皇太后的目的,到底是达到了。   深深的体会到,什么叫姜还是老的辣,姜染姝安静如鸡,非常乖巧的去给太皇太后请安,左右现在她怀着身孕,每每过去,看在肚子的份上,老祖宗也会对她和善几分,说话也留几分余地。   她什么都不做了,有事没事都往慈宁宫跑,比康熙跑的还勤快,不得不说,在老祖宗这里,她着实学到了很多东西,每一个历史评价高的人,那必然是有自己的特殊在。   “老祖宗,您瞧瞧这个,新新出的款,瞧瞧爱不爱?”姜染姝挑起凤尾裙给太皇太后看,这凤尾裙都是绣满了花的布条,穿着端庄中带着仙气,特别好看。   太皇太后瞥了一眼,别说还真好看,原本小姑娘就长的俏,这一打扮,更是不一样了。   原本她有些不理解,这皇上为何独独就爱她,经过这么久的相处,她可算是明白了,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笑的甜蜜蜜的,说出来的话你尽是你爱听的,谁能不爱呢。   她这样提着裙子问好看不好看,恍然间让她想起,当初公主也是这般,提着裙子转着圈,笑着问她的模样。 第200章   太皇太后眼神闪了闪,隐隐的带着一些红,她别开脸,含笑道:“哀家这里存了几套首饰,配你这衣裳倒是正好。”   她挥了挥手,便立马有宫人往内室去,捧了一个小匣子过来,黑漆描金的花样,光是匣子都精致到不成。   姜染姝笑吟吟的上前,接过来捧在怀里,打开之后就怔在原地。   老祖宗存的东西,自然是不差的,可这东西也太好了,她拿出里头的珍珠云肩,细细密密的珍珠织成,华丽又富贵。   这不过是其中一件罢了,剩下的还有一套错金镶红宝石的钿子,旁的倒没有什么,只这东西是三层九凤顶东珠的,其中代表的含义便格外不同,她霍然抬眸,就见太皇太后含笑望着她,一脸的意味深长。   “老祖宗。”姜染姝红了眼圈,她施施然提着裙子上前,大胆的立在太皇太后跟前,俯身趴在她膝头,静默不语。   她来这的原因没那么单纯,老祖宗什么样的人,打眼就能知道,还是放了她进来,那都是看在皇上的面子上,这后来的感情自然是不提。   太皇太后摸了摸她的头,笑道:“你这人啊,素来可心,哀家瞧着也高兴。”   她没他们想象中那么古板,对于她来说,谁做皇后不是做,只是她坐在这个位置上,是要帮皇上把控的,不能说对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皇上是她一把手教出来,对方什么样的人,她比谁都清楚。   而禧贵妃这个人,她接触久了,自然也明白为什么这后宫这么多人,皇上却独独爱她一个,说句实在话,这一起处这么几天,她也爱上这姑娘,真诚而不油腻,一双眼眸盈盈的望着你,直接把人的心都给看化了。   姜染姝合上小匣子,笑道:“您给了这么好的东西,今儿说什么也得给您露一手,让您尝尝臣妾的手艺。”   她说着就挽着袖子起身,招来半夏轻声道:“去问问皇上可有空,中午来老祖宗这用膳。”   又让人去景仁宫把几个孩子叫过来,说是中午要在慈宁宫用膳,还命人去毓庆宫走一趟,把太子也带上,既然要刷好感,就把几个大佬都凑一起,一把全部都给刷了。   “你这还怀着身孕呢,怎能让你忙活,有这个心就好了。”太皇太后笑。   虽然怀着身孕,但是这一胎还是相当乖巧的,之前吐过两回,现下已经没有什么感受了,有时候甚至还有种自己没有怀孕的错觉。   肚子也没有鼓起来,也没有妊娠的反应,可不是真真的没感觉。   “无碍,臣妾心里头高兴。”她笑吟吟的起身,正在闲话的时候,康熙直接大踏步走了进来,这乾清宫过来就是慈宁宫,最近不过。   “皇上。”她柔声请安,康熙看了她一眼,顺手拉她起来,又转身给太皇太后请安,笑道:“既然禧贵妃想要尽孝,朕也不能偷懒,让您也尝尝朕的手艺。”   太皇太后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滚。”   这两个人眼神倒是没往对方那瞟一下,可往那一站,那和谐劲就出来了,一股子旁人勿近的气场。   康熙摸了摸鼻子,方才对禧贵妃的时候那么温柔,轮着他就是一个滚字,他便只能麻利的滚了。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苏麻喇欲言又止:“您……”她话语还未出来,就见太皇太后摆了摆手,示意她别说了。   这大清和沙俄之间的摩擦越来越严重,而打仗是不可避免的事,若是皇上愿意启用科尔沁,那自然是最好的,而礼尚往来,她自然是要先抛出橄榄枝的。   旁的不说,她能做的也不多了,这不过是投其所好罢了。   而康熙和姜染姝一起往小厨房去,就听康熙笑道:“今儿怎么想起来做膳食了?”她自打怀孕后就没碰过了,就算不是为着安全着想,她也是有些疲累的,会没有太多精力。   姜染姝抿着唇笑,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小声道:“老祖宗赏了一套钿子首饰,九凤的。”   这个暗示已经很明白了,康熙一听就明白,他有些意外的望过来,笑道:“厉害了啊。”这确实是厉害,毕竟按道理来讲,老祖宗历经三朝,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这种专门来刷好感的人也不是没有,可刷到的人很少。   就算能扯个大旗,已经是非常厉害的,哪里像她,直接让对方对她松手了。   “嘿嘿嘿。”她一高兴,笑的就有些傻。   康熙宠溺的看着她,问:“今儿做什么?”说起这个,姜染姝也有些苦恼,老祖宗什么好东西没吃过,她想要显摆,也得好生找找到底有什么可以抓住对方的心。   “不管什么东西,都没有主食抓心,这东西怎么吃都吃不厌,不若就做一碗牛肉面,这东西我也擅长。”最重要的还是简单。   正说笑着,太子带着胤祧、明瑞、胤祄、胤禋、胤祀几个弟弟妹妹,一道往小厨房这么来,行过礼后,才乖巧开口:“皇玛嬷让儿臣来帮忙。”   他说着有些无措的立着,这小厨房对他来说是没有涉足过的地方,就算四书五经读的再熟,看着这锅碗瓢盆也是有些懵的。   胤祧和明瑞倒还好,左右也跟着进过小厨房,大概是还有那么一点概念的。   “把这葱择了。”姜染姝没客气,直接一把小香葱递给他,笑隐隐的转身走了。   看着手中的小香葱,胤礽的表情有些空白,吃他是吃过的,认识也认识,可这个要怎么择?   胤祧颠颠的上前,奶声奶气开口:“太子哥哥,您瞧瞧我,就是这样。”   他还有些嘚瑟,拍着自己的胸脯,一脸看我厉害吧,这东西我都会。   康熙斜睨他们一眼,没吭声,不管怎么说,这葱只要没被揉成一团,洗的时候注意些,就还是一把很好的小香葱。   他们几个在小厨房忙活着,太皇太后装作在院子里头溜达,眼神总是忍不住望过来,看着几人的模样,唇角就不由自主的勾起来了。   她想着,等会儿不管他们做出什么味的饭菜,她都一定会笑容满满的吃下去,不能伤了孩子的心。   “这大蒜也剥皮。”姜染姝又递过来一块蒜,看着太子懵懵懂懂的接过,和几个孩子头挨着头,小指甲扣着皮,一脸认真,小嘴都撅起来了。   厨房里头烟雾渐起,模糊了那些笑脸。   太皇太后索性来到小厨房前,立在门口看着他们忙活,这种感觉,真真不赖。   康熙手里沾了面,调皮的抹在禧贵妃脸上,禧贵妃被惊了一下,满是讶异的望过来,发现是皇上的时候,脸上露出那娇羞的笑意,看的她一个老婆子,也跟着笑出来。   她捂了捂自己胸口,谁还没年轻过,她现在已经不敢想皇太极和多尔衮了,这两个人……   轻轻一声叹息,她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后宫妃嫔越发的沉寂起来,对争宠的兴趣降到了最低,这样的两人相处,让人艳羡嫉妒之余,怕是只有深深的无力吧。   “嗨呀,您尝尝,这个味如何?”姜染姝掀开锅盖,就见里头咕嘟嘟的冒着泡,微微发白的汤滚着精排,一股浓郁的肉香便霸道的传了出来。   康熙抽了抽鼻子,竖起大拇指赞叹:“好香,姝姝的手艺越发进益了。”   几个小萝卜头顿时凑过来一堆,叽叽喳喳道:“我们也要,尝尝,尝尝。”   自己做的饭,总是格外的香甜,虽然只是择个葱剥个蒜的,可觉得自己厉害炸了,都会做饭了。   姜染姝瞪了他们一眼,凶道:“不成,先给老祖宗喝。”   说着将炒好的菜码在托盘上,面条让奴才们端着,这就往膳厅去了。   “老祖宗,您还请上座。”姜染姝笑吟吟的上前,搀着太皇太后坐了,这才在对方的礼让下,坐在康熙身周,几个小萝卜头上前又请安,这才热热闹闹的坐下。   “老祖宗您尝尝,猜猜这里头那些是臣妾做的,那些是皇上做的。”姜染姝笑着显摆。   太皇太后哦了一声,这才看向桌上的饭菜,这着实有些简单,最硬的菜不过是一道山药炖排骨,对于她素来的排场来说,简直有些赶不上趟。   可这是几个重孙和她孙子做出来的,总觉得飘在空中的饭菜味都是香甜的味道。   “唔……”在几人紧张的眼神中,太皇太后笑了:“果然好吃的紧。”   她一夸赞,气氛算是彻底的松弛下来,康熙甚至让人温酒,要和老祖宗喝一杯,而几个孩子和姜染姝自然是喝甜汤了,酒是别想碰了,想都别想那种。   “衬着今儿这东风,咱祖孙俩好生的絮叨絮叨。”康熙抬了抬酒杯,先是一饮而尽。   太皇太后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两人眼神对视之间,都对对方的目的明了,姜染姝看了他们两个一眼,清了清嗓子,在两人望过来的时候,才含笑道:“快用吧,今儿啊,什么都别想,就吃饭吃饭,痛痛快快的喝一场。”   是啊,痛痛快快喝一场,太皇太后想,禧贵妃这不过眉眼精致,这心眼子也是比旁人玲珑许多,这份洞察人心的功夫,就没几个妃嫔赶得上。   康熙豪迈大笑:“好,便痛痛快快的喝一场!”   胤礽端着甜汤起身,冲着三人躬身,一脸端方的开口:“胤礽祝皇阿玛、皇玛嬷、贵母妃以后都痛痛快快的,心想事成!”   他学着康熙的样子,一口闷了甜汤,那真有几分气势。   作者有话要说:   姝姝:本宫的石榴裙,呵。 第201章   其乐融融。   气氛好到让太皇太后笑的合不拢嘴,她很久没有这么畅快的笑过,只笑的脸都有些僵了,愈加愉悦起来。   送走几人后,面对瞬间冷清的大殿,她垂下眼眸,看向院中晃动的芭蕉树,一时沉默下来。   而姜染姝带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忍不住笑道:“这若是去打群架,我定然是要赢的。”身边带着皇帝、太子、皇阿哥、公主等,这随行的嬷嬷、宫人、侍卫,快有上百人了。   康熙斜睨她一眼,谁敢跟她打群架,这纵观大清,也就太皇太后能搭起台子跟她打群架,可是老祖宗不是那样的人,她向来讲究兵不血刃,这般明火执仗,显然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偏偏姜染姝演上瘾了,她打了个响指,用那种非常嚣张跋扈的姿态道:“走,干他!”   康熙:???   朕是谁朕在哪,朕听到了什么。   “且正经些。”他显然是接受不了的。   姜染姝哼笑:“小女子不才,原就不是能困于闺阁之人,阁下又何必吃惊。”   哼,一点都不会配合。   胤礽目瞪口呆,纵然跟禧贵妃接触的不少了,但仍是对对方了解不够,像这般皮中带稳,灵动万分的模样,他到底是有些惊诧的,可看皇阿玛毫不吃惊的样子,显然是见多了。   胤祧和明瑞对视一眼,奶声奶气的跟着学:“走,干他!”   他俩一学,顿时让自己的额娘偃旗息鼓,被康熙说话还管用,这种类似于脏话的字眼,还真是很少出现,生怕污了两人的耳朵。   等回到景仁宫之后,姜染姝就长在了软榻上不肯动了,她到底是双身子,这今儿有些累,躺在那舒坦的紧。   “要不,你先搬进坤宁宫。”康熙想了想,这乾清宫和坤宁宫离得最近了,后头也有门直接通着,比景仁宫可方便多了。   他也是琢磨好几天了,原本想着坤宁宫封存起来算了,或者作为庆典的场合,可他总想离她更近一些,这就矛盾来了,按照往常的安排,禧贵妃定然是不愿意搬到乾清宫的,那说来说去的又赌气,还不如说直接一步到位,直接把她挪到最近的地方。   而且太皇太后已经赐下九凤首饰,这是一种默认,只要她不吭声,旁人也说不了什么。   姜染姝想想,可有可无道:“全凭您做主。”她现在也有些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左右已经是众矢之的,还有什么好怕的。   这么痛快的说话,让康熙惊诧一秒,忍不住笑了:“成,既然这样,便让人翻修,争取在生之前搬进去。”   说着他就上心了,迫不及待想让她搬进去,一时间连歇晌都不顾了,直接起身就要走,还交代道:“朕先去画堪舆图,你且先小憩一会儿。”   原本就有朦胧的想法,他也在心里过了不少次,坤宁宫的一草一木,他这会儿心里头想法不少,想要回去直接办好,早日动工,也省的他日日惦记着。   他先去坤宁宫溜了一圈,这到底有些年头没住人了,略有些荒凉,纵然日日有人打算也不成,没人气养着,到底有些阴森。   “尽快收拾出来。”该刷漆刷漆,该糊纸糊纸,窗户该换玻璃的也都给换了。   这样吩咐一通出来,康熙幻想了一把往后的幸福日子,就忍不住笑了。   而这个举动,在后宫中掀起不小的浪涛,毕竟坤宁宫空闲已久,各宫都在盯着,这突然收拾起来,必然是有人要入住中宫,而这个人必须是自己。   特别是佟贵妃,她谋划了这么久,连屈辱都给忍了,没道理最后功亏一篑。   她狠狠捶桌,恼怒道:“消息可确定?”她嘴里这么问着,心里却明白,必然是真的,要不然奴才也不敢出来跟她说。   入住中宫啊,她等了一年又一年,总觉得马上就可以了,可最后从皇上那里反馈过来的总是失望,若要她彻底的放下这念头,也是不可能的事。   她爱他。   在这夜夜守烛空等中,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看到禧贵妃的时候,她心中除了深深的妒,还有无尽的羡。   她轻而易举就能拥有她念念不忘的东西,甚至拥有的比她想要的更多。   明明就在皇上跟前,可她却尝尽咫尺天涯,看尽眉眼冷暖,终究是再也近不得他半步。   没有爱,那没关系呀。   她想要权,她想要一个名分。   可以正大光明,毫不犹豫立在他身后的女人。   不管如何,百年后,她必然是要葬在他身旁,生前不能同寝,死后便要同穴。   “既然如此,她便不能留了。”佟贵妃眼眶红红的笑着开口,难得哭的失态,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又何尝不是因为知道自己从此再无可能。   嬷嬷有些犹豫的上前:“景仁宫现下护的跟什么似得,已经钉不进去了。”也不是现在,自从搬进景仁宫后,一直都跟铁打的水桶一般,鲜少能安排进去人,后来出事了,那就是过个苍蝇也要抓住查一查,更是让人难以下手。   佟贵妃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她冷笑道:“景仁宫再严实,还有个姜府呢。”   这姜府里头,可不是铁桶一个,再加上跟瓜尔佳家里的那些别别扭扭,这些之前闹那么大,谁不知道那些纷纷扬扬的事。   只要把姜府给一锅端了,禧贵妃必然元气大伤。   “她大伯是在内务府对吧?便从他下手。”好歹是跟宫里头有关的人,想要找茬相对来说简单一些,而朝臣就不同了,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嬷嬷垂眸应下,悄声下去。   她这头刚吩咐过的事,转头康熙就知道了,自从下定决心之后,各宫都在他的控制中,像这样的事发生过不少,有的被他拦了,有的被他默默的锤了。   “让她忙去。”康熙冷笑。   让她尝尝钱跟沙一样撒出去,却连个响都听不到是什么感觉,他现在耐心是越来越差了,禧贵妃一直都在为后宫着想,可后宫诸人,却只想算计她,将她拉下马,一个个的不知感恩,瞧着就令人生气。   等到晚间康熙去景仁宫的时候,难免感叹:“人生若只如初见。”   姜染姝:???   她眯着眼凑过来,冷笑:“怎的,想起来跟谁初相见了?”这肯定不是说她,因为下一句是何事秋风悲画扇。   他俩好好的,显然用不上这样的句子。   康熙摸了摸鼻子,很有求生欲的开口:“想起来南怀仁了。”   姜染姝斜睨他一眼,没有接着逼问,原本就是这么一句感慨,她若是上纲上线,反而有些不好。   “嗯哼。”懒洋洋的应了一声,她乖巧的躺在半夏腿上,由着轻蘋采耳,她才知道对方还有这一手,只试了一次便爱上了,实在是太舒服。   康熙还在想着佟贵妃的事,她是个好女孩,一直都勤勤恳恳的,只是他心有所属,辜负了她。   想当初刚刚进宫的时候,她还是一个小姑娘,怯怯弱弱的湿了眼眶,喊表哥的时候,声音弱气的几乎听不见。   可是现在呢,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可以轻而易举的下令,要了旁人一家的命。   不过是拦了她的路罢了,如何就要这般狠了,站在禧贵妃这个位置上,只要她想,只要露出这么一点意思,就算是佟家,也不一定能在对方的侵蚀下活下来。   可禧贵妃没有动手,有时候在他犹豫着要不要给佟府荣宠的时候,她一点都没拦着不说,还正正经经的说:“是不是国舅先不提,有这个能力,您就不应该犹豫。”   这才是一国之母的风范,不能因为自己不喜欢就多加阻拦。   政见不合也是很正常的事,若是对方犯事,趁机痛打落水狗,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们报复去,可若是都好好的,直接给政敌安排点什么事,他就有些接受不了了。   这样的心胸,如何撑得下天下万民,这天下,又如何敢让这样心胸的人染指。   这么想着,康熙叹了口气,这世上,总是为自己想的人比较多,终究只有一个禧贵妃啊。   都以为他最爱她的容色,却不知道,他最爱的是她的灵魄。   姝姝,是与旁人都不同的。   “乖,来亲一口。”康熙笑吟吟的凑过来,慢悠悠的在她唇上啄了一口,这才犹豫着开口道:“朕想把你大伯给调动一下,你看如何。”   对于这样的事,康熙定然是有自己考虑的,姜染姝懒洋洋的斜睨他一眼,又补了补唇脂,这才笑着道:“都听您的。”   说这话的时候,她脸上满是信任,将康熙一肚子的解释给憋了回去。   其实内务府有人,对于后妃来说,是一件非常便利的事,很少有人能拒绝,这般干脆的放弃,又让他高看几分。   姜染姝索性跨坐在他腿上,双臂搭在他肩上,笑吟吟道:“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呐,您既然敢跟我开这个口,这调动自然是高升而不是下调,哪里有什么理由拒绝。”   她这样一说,康熙反而笑了,托住她抱得又紧了些,眉眼带笑的在她脸上轻啄,不知道怎么的,瞧着她就想笑,不自觉的就勾起唇角,柔和了神色。   “是是是,朕的姝姝最坏了。”   小心翼翼的搂着她,康熙垂眸低笑,他的姝姝最坏了,最是知道怎么才能引得他心潮浮动,抓耳挠腮只为亲近芳泽一番。   看着她粉樱般的唇瓣,康熙眸色深了深,声音又哑了几分。   “坏姝姝,朕的坏姝姝。”   作者有话要说:   姝姝:awsl 第202章   “这干花不错,摆在多宝阁上。”姜染姝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笑吟吟道。   半夏也跟着笑着应了,正要说话,就见赖嬷嬷神色凝重的进来了,低声道:“福晋……”   听见这两个字,姜染姝就觉得脑阔疼,她无奈开口问道:“怎的了?”之前是病重,延医请药自然不必说。   她对原主不好,原主生前并没有表现出想要原谅的样子,那么她就只能延续她的老路。   后来她上位后,闹出来的那些事,也让人无语的紧。   赖嬷嬷轻叹一口气,看先她的眼神充满了担忧:“坊间渐渐有传言,说是您……”她皱了皱眉,似是有些说不下去:“不孝至极。”   说这话,在不了解实情的时候,确实没有什么问题,她这做法,不管不顾的,确实有些不孝。   姜染姝勾唇笑了笑:“这是福晋新传出来的话?”对方不止一次的用这种法子攻歼她,只不过都被父亲给否了,怎的又突然提起这一茬了,简直有些不像她了。   再说,最近福晋安分的紧,一直吃斋念佛的,对旁的万事不理,一副乖宝宝模样。   赖嬷嬷点头,看向姜染姝的眼神满是难受,福晋是个什么样的人,跟着禧贵妃的人都知道,福晋的做法,放在旁人身上是没有问题的,可对亲闺女这样,真真闻所未闻。   “去细细查查,最近福晋跟前有没有出现什么新面孔。”现下对福晋的监视已经宽松许多,有人上前使劲也是可能的。   自打父亲明确表示不喜这样的时候,福晋就偃旗息鼓了,两人明明都在京城,却有些天各一方的味道在。   赖嬷嬷低首应下,悄然离去了。   半夏赶紧上前打岔,说起旁的来:“这桂花开的好,您要不要出去看看?”   桂花这东西,总是少不得,不拘是晒干花还是喝茶,做成点心也是极好的。   姜染姝轻轻叹一口气,轻轻的摇了摇头。   半夏急的抓耳挠腮,轻蘋也有些着急,捧着脸上前,笑吟吟的逗乐:“您瞧瞧奴婢,是不是又圆乎了?”   姜染姝最是怜惜她,有事没事就要投喂她,生怕她劳累瘦了。   结果就喂出一个圆嘟嘟,她脸都快圆出双下巴了。   “没,瞧着正好。”她五官都很精致小巧,配上个肉嘟嘟的脸特别好看。   她刚露出姨母笑来,就见康熙撩着帘子进来了,看到她在笑,就也跟着笑:“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他随口说了一句,就见禧贵妃的脸面又垮了下来,怏怏不乐的开口:“哎,福晋又说我不孝了,让我好过些,就那么难?”   她这话一出,康熙顿时笑了:“这消息是朕知道。”   姜染姝:????   她脸上的黑人问号脸太过明显,就连半夏和轻蘋的脸上也一片空白,这是什么神奇操作,简直让人无法理解。   约莫是她的表情有些吓人,康熙摸了摸鼻子,赶紧解释道:“这叫先破后立,大家都知道这事之后,再放出你至孝的消息来……”   他话音未落,就见禧贵妃黑着脸开口:“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听过没?”   康熙懵了一下:“啊?”   他这也是犯了想当然的错,在皇权至上的时代,自然没有人在明面上说这些是非,但是私底下就不一样了,一个至孝的贵妃自然不值得说什么,可是一个不孝的贵妃,茶余饭后是多么好的谈资。   她都能想象到,到时候会是个情景。   甲神神秘秘的冲乙招招手,再用一副我有隐秘事的语气开口:“你知道的伐,我妹妹的哥哥的福晋的妹妹的哥哥的福晋家的格格在宫里头当差,她说了,这禧贵妃呀,最是不孝啊,宫里头谁不知道,甚至连皇上都斥责过呢。”   这些话都是现成的,摆在人跟前的,偏康熙一脸天真的求什么不破不立。   康熙弱弱开口:“朕错了,这就去洗消息。”   这消息没什么好洗的,想要让人对一个舆论不感兴趣,那就要更大的舆论把这事给压下去。   所以,当京城民众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则流言开始流传了,皇上要封后了。   传着传着就成了,皇上要封后了,但是选民家女儿。   这是要效仿前朝,中宫从平民女中出,不从贵女中出了,这简直民声沸腾,谁不想宫里头有人,一飞冲天啊。   姜染姝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忍不住笑了,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过:“竟还有这等事?”   当看到她的账单子的时候,她就知道是真的了,原本她的护肤品铺子一个月流水也不过几千两银子,这已经是比较火的铺子了,哪想到这一日流水都要上千两了。   这一则舆论消息,就能让她的铺子多出这么多流水来,她觉得,她好爱他,毕竟招财。   她铺子里头的东西好,又高端,这就有一个弊端出来了,真正的贵女都是用自家方子,她这种外来的,一般人不敢用。   而平头小百姓的话,除了富商,一般人出不起这银子。   而且她的店开在鼓楼附近,敢在这转悠的,那可都不是一般人,等闲谁来闲晃悠。   这也是消息出来后,民女拼搏下,什么都不管了,直接出来买贵人们用的东西,这才给她提了销售额。   等到康熙晚间来的时候,就面对一张盈盈笑脸,对方还特别体贴的替他解披风,迈着小碎步上前来给他斟茶。   不得不说,这样细密周到的伺候,他估摸着有一两年没见到了,这小东西自打笃定他宠她之后,就爱踩着底线跳舞,虚礼不用你说,她自己就给你免了,特别的不客气。   她今儿免了这个,明儿免了那个,时日久了,他来景仁宫的待遇,就成了自力更生了。   像现在这般,那可真是许久不曾见过了,他端着盖碗,有些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的问:“你怎么了?”   受什么刺激了,竟然让她做出这样的反应。   姜染姝提着水壶的手一顿,念在他招财的份上,仍是笑吟吟道:“臣妾无事。”   她都自称臣妾了,天可怜见的,刚刚认识没几日的功夫,她就自己把尊称给免了,整日里我我我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胆大包天的。   “说吧,你到底怎么了?”康熙一脸如临大敌。   姜染姝哼笑:“我铺子里流水好,我高兴,您都在想什么呢?”   将手中水壶往他手边一撂,她不伺候了,简直事事的。   “姝姝。”康熙无奈一笑,将她搂到怀里,笑着哄:“整日里给你的赏赐还少了,也没见你感动。”   姜染姝仔细想了想,还真是,他赏她的东西,已经堆满了三个库房,都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可这不一样,御赐的东西,谁敢拿出去卖,但是她铺子流水,那都是现银,实打实的好东西。   跟库存中那些她动也动不了的东西不一样,哪里有什么可比性。   “大概是因为”,姜染姝清了清嗓子,哼笑道:“这铺子流水我还可以再办个学院,但是您赏的好东西就不成了。”   预估的价值是高,但是谁敢接手啊,砸在手里的东西,谈不上价值。   康熙一时竟无言以对,面对她那些歪理,好半天没想出怎么怼回去。   “成,按你爱的来。”要不然还能怎么滴,他又舍不得凶她一句。   两人絮絮叨叨的说着,姜染姝忍不住感慨:“您的后位,不说宫里头了,就是在外头,也是一呼百应的。”   想要嫁给他的人太多了,多的数也数不清。   康熙扯了扯领扣,骄矜开口:“可不是,你可得看好了,要不然你的相公,会被狼叼走的。”   “相、相公?”姜染姝敏感的摘出重点词汇,一时有些结巴。   “哎!”康熙速度很快的应了。   “还不是呢。”她大煞风景的开口,说来也是,这要么摆酒,要么领证,一样没有喊相公就是耍流氓。   这么一说,康熙愈加迫不及待起来,这坤宁宫翻修的也太慢了,简直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马上就是了,九凤都拿到手了,你还想反悔不成。”他面色严肃,隐隐的还有些凶。   姜染姝哼笑,一脸我便宜你了,虽然我心里高兴,但是我不能说,并且还得绷着。   “啾。”脸上被印上一个亲吻,她忍不住红了脸,侧过脸满是娇羞不肯再看他。   “啾。”想了想,到底还是回了一个吻,明明只是在眉心,康熙却觉得,直接印在他心口。   两人对视一眼,都跟烫着似得侧过脸,眼神飘忽,看着枯萎留色的干花,看着外头随风摇晃的芭蕉树,那眼神却怎么都落不到对方身上。   “姝姝。”   “玄烨哥哥。”   两人同时开口,又忍不住相视一笑,同时眼神飘忽的别开脸。   她/他可真好看。   “皇上。”姜染姝一脸正经的开口,在康熙望过来的时候,唇角勾出一抹坏笑,直接在他脸上啾了一口,笑吟吟道:“在您脸上盖过章,您就是我的人了。”   她浅笑盈盈,眉目映照着烛火,眼神亮的不像话,如同星子般璀璨,直接亮进了他的心里。   那樱粉色的唇瓣又湿又润,引人采撷,饱暖又诱人。   “姝姝。”康熙哑着嗓开口:“许朕尝尝。”   姜染姝在他唇上轻点,拒绝的摇摇头,在他明灭不定的眼神中,直接送上软软的唇瓣,含含糊糊的开口:“不必您说,我送上门来,可好?”   温玉暖香抱满怀,可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什么时候甜甜的恋爱能轮到我?还有去哪里可以领到甜甜的小哥哥,在线等,挺急的。   姝姝:作者会发啊,怎么你没有?   康康:同楼上。 第203章   你尝一口,我添一口的,胡闹过后,已经许久过去了,可惜姜染姝正在孕期,两人只能纯洁的盖着被子纯聊天。   “明瑞这两天有些胡闹了,对人略有些凶,这可如何是好”她有些担忧的问。   康熙有些疑惑,以他所见,没有什么问题啊。   “宫里头的人,她素来是个霸道性子,如今这样,已经是你教导的好,不必太多苛求,她是公主,原本就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即使凶些,也无妨。”   他瞧着觉得一点问题都没有,甚至像再让她更有狼性一些,谁家的姑奶奶谁心疼,这么小小的一团,长大之后,越来越向禧贵妃靠拢,完美的继承两人最完美的基因,会对他甜甜的笑,简直能让他恨不得掏心窝子。   这样的姑娘,在长大后,会被一个臭小子哄去,若是幸运些,遇上个愿意一生一世宠着的,若是不幸,遇上个不好的男人,受尽情伤,他岂不是要心疼死。   就像禧贵妃阿玛额娘那样,明明彼此相爱,可硬是把日子过成了老死不相往来,这样的情况太多了。   阴差阳错,爱而不得,色衰而爱驰,这样的情况实在是太多了,他想想就觉得心疼。   姜染姝有些无语的看着他,这方面她压根就没担忧,随口道:“都说忘记一段情最好的法子,是开始一段新的。”   所以明瑞之后,喜欢就在一起,若是不爱了,就再找一个。   作为他们的孩子,她觉得明瑞可以获得这个权利。   康熙一脸惊诧的望着她,呆呆的反问:“哈?”   姜染姝越想越觉得好,一脸认真的开口:“人生短短几个秋,还不能任她喜欢了,那些世俗约束,我觉得她可以不必遵守。”   这样的行为,在这个时候,可能有些惊世核俗,但是放在三百年后,那就是正常操作了,谁还没有几个前任了,多大的事。   康熙在面对感情的时候,抓重点的能力有点弱,他眯着眼睛危险开口:“如此说来,你也是这么想的?”   在姜染姝昏昏欲睡的时候听到这句话,她知道这是个送命题,遂迷迷糊糊的开口:“臣妾唯你一人,您说什么呢?嗯……”   最后的‘嗯’声已经快消失不见了,足见她到底有多困。   康熙将她往怀里搂了搂,低低的笑道:“皮。”   皮是真的皮,甜也是真的甜,他想着唯你一人四个字,默默的勾起唇角笑了,满足的闭上眼睛。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就听明瑞在发脾气:“我说了,这东西只能放这里,你为什么要给我拿走!”   她语气严厉,甚至还有些小委屈。   经过昨夜康熙说完之后,姜染姝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明瑞本性就比较霸道固执,特别有主见,她真的把她扭的谦和有礼,到底是对她好,还是为了自己的虚荣心,让旁人夸一句,你这孩子真棒。   她不说作为公主的基本素养,就算是作为普通百姓,这个性子也非常的可以了,固然霸道,但是你不惹她,她是不会霸道到你头上的。   就像今儿,她从头到尾都在关注,明瑞将她喜爱的钗鬟都摆在几案上,以便自己时时刻刻都要看见,但是奶母觉得,这东西还是放在妆奁里头,才算是和规矩。   如此几番往来,明瑞就急了,她声音就变得严厉急促起来。   “发生了什么。”姜染姝施施然的走出来,明瑞一瞧见她,眼圈红了红,又别开脸,显然是知道母妃不会为自己做主。   奶母就小心翼翼的将事情说了,就说什么公主心情有些不好,语气略急了些,不打紧的。   明瑞听了就更生气了,她人小不知道怎么辩驳,凶狠瞪过去的样子就显得有些蛮不讲理了。   姜染姝皱了皱眉,这奶母不是惯常伺候的奶母,又是这幅绿茶样子,怪不得明瑞最近脾气比往常急了很多。   “秀雅呢?”她低声问。   那奶母躬身回:“奴婢名唤温雅,是秀雅姑姑的妹妹。”   合着沾亲带故呢,怪不得这么猖狂,以为景仁宫都随她折腾了。   “过来伺候多久了?”姜染姝问。   她知道,这不过月余的功夫,是有一个奶母有孕回家了,这才又填补一个空缺。   温雅便垂眸浅笑:“不过月余罢了。”   她长的好看,这么一垂眸的娇羞,更是说不尽的温婉雅致,这名字起的也是极妙,直接点题,让人对她的温雅更加加重印象。   “皇上前几日夸赞,有一个新来的宫人伺候的细致,可是你?”姜染姝笑着问。   康熙确实夸过,他说一个心来的宫人心术不正,当着面的都敢不经意扭腰侧脸,他是什么人啊,什么样的手段没见过,这样的低端手段,他连点出来的心情都没有。   被姜染姝给嘲笑了,说他老腊肉刷新油,就觉得自己又香又嫩了,后来一岔,这事就忘了。   今儿重新提起,也是突然对上号了。   温雅闻言眼中迸发出惊喜来,她愈加娇羞了:“是、是吗?奴婢不敢当。”   姜染姝斜睨她一眼,突然笑了:“今儿公主这事,你重新再说一遍。”   若是说对了,便扰她这一回,若是说错了,便别怪她无情。   景仁宫什么样的宫人都能容下,唯独容不下欺主年幼。   温雅以为这茬过去了,笑吟吟的又将自己想好的说辞说了一遍。   “来人,传召六宫奶母,不拘阿哥公主家的。”姜染姝冷笑。   现下公主阿哥渐渐的都大了,这奶母的影响也跟着起来了,难免有坏心思的,她一连瞧见好几个了,旁人宫里的她不好处置,但是自己宫里头的就是现成的。   拿出来杀鸡儆猴,她也不怕丢这个人。   像是胤禛,怎的突然变成了火爆脾气,奶母也要背不少锅,这佟贵妃固然不喜他,可他是唯一的希望,就算严苛无爱些,也不会突然左了他的性情,毕竟佟贵妃一直如此。   她这话一出,温雅的脸顿时就白了。   秀雅出宫了,就给她铺这么好的底子,下头的奶母被秀雅捏的死死的,现下都归她管,景仁宫公主的奶母第一人,到时候公主出嫁,她跟着出去,那可是风光无限了。   “奴婢,奴婢,贵妃娘娘饶命。”温雅跪在地上,小脸煞白。   姜染姝看向一旁红了眼眶的明瑞,赶紧上前一步将她抱到怀里,细细安抚:“行了,今儿你也看看,这奴才以下犯上该怎么处置。”   她今儿敢欺主,明儿就敢卖主,这样的人,是万万不敢再用的。   景仁宫很少出这样的传召,消息一传出去,各宫都不敢耽搁,宫人们送着奶母过来,立在大殿中还有些懵。   一个阿哥八名奶母,一个公主六名奶母,宫里头这十来个小主子,凑在一起就是熙熙攘攘几十人。   “今儿传召你们来,一是再读读宫规,仔细着自己该如何伺候主子,如何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姜染姝端坐着,手里捧着盖碗,看向下面穿金戴银的奶母。   在主子跟前是不是得宠,光看穿戴都很明白了,都说先敬罗衣后敬人。也是因为这其中的差别大了,有些奶母穿着细棉布,有些穿着锦衣,这其中没点差别谁信。   其中数景仁宫的奶母穿的最好,她手里好东西多,这手也松,不时的就赏点好东西下去,长此以往,奶母倒养出几分贵气了。   “欺主、叛主、卖主这样的行为,一经发现,不管你奶过谁,一并赶出去,并明示赶人理由,这想要往后的日子好过,这该怎么伺候,那心里就得有个数。”   半夏立在高台上,看着底下的奶母厉声开口,这打一个棒子的时候,也得给一个甜枣:“当然,做得好的素来也有奖励,这自然不必多说。”   她现在历练出来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训话,依旧口齿清晰,恩威并施。   最后说到让众人来的目的,她才厉声开口道:“奶母奶母,母之前是个奶字,莫以为奶了公主阿哥,便真成了小主子的母了,想要拿捏主子,也看你有没有这个福运!”   这话说的就有些重了,底下一片的不敢不敢,她冷哼一声,又絮絮的训了许多话,才将温雅拉出来,厉声道:“这位奶母,想必你们都认识,我只想说,少想着拿捏主子,给主子脸色看,训导小主子那是贵人们的事,你们伺候的好就成。”   说着她看向自家贵主儿,这个责罚她有些捏不准,毕竟闹这么大,不可能只是赶出宫就完事了。   “仗十,褫夺全族资格十年,赶出宫去,温雅永不录用。”   姜染姝哼笑,厉声道:“一个人连累全族,以后想做什么事的时候,便掂量掂量,能不能做,可不可以做。”   半夏又絮絮的将中心思想给重复一遍,约莫就是什么你们好生的伺候着主子,管着衣食住行就成,教导的事有主子来,莫要耍小心思。   等把奶母们送走,正要处置温雅的时候,康熙施施然的走过来,看到温雅斜跪在地上,还有些诧异:“怎的,这东西惹什么罪了?”   能把禧贵妃惹急,这也是个人物啊。   姜染姝白了他一眼,可能在旁人看来,温雅犯的错并不大,可在她看来,她捧在手心里的宝,自己都舍不得给星点脸色看,却被别人捏在手里教训,她如何甘心。   温雅这手段,说白了就是掌控,这只是件小事,但是她掌控的是她的心理,是她的顺服,等温雅成功了,她好好的公主也就被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姝姝:气成河豚。   康康:哈? 第204章   夏衫单薄,随意的弧度都能勾勒出身形。   温雅想着方才康熙夸她的话,用锦帕半遮着脸呜呜的哭起来,抽抽噎噎的,最是惹人怜爱的哭法。   姜染姝猛然间看向她,无端的想起来裴静真来,她作为绿茶中的始祖,用过的手段无数,真真在宫中见过无数,无人能出其左右。   她是个漂亮美人,能做奶母,自然是生过孩子了,可她身段玲珑,腰肢细韧,臀部浑圆,一瞧便是个尤物。   有些人生完孩子,身材彻底的毁了,有些人生完孩子,反而愈加惹人起来,她就属于后一种。   温雅皙白挺翘的鼻头都带着几分微红,急促呼吸之下,胸脯鼓动,堪称活色生香。   “咳。”康熙清了清嗓子,还来不及说话,就听温雅嘤嘤的哭起来:“皇、嗝、皇上恕罪啊。”   姜染姝忍不住又盯着她看,身材是真的好,她看的有些目不转睛,一边想,她每次嘤嘤哭泣的时候,是不是在别人眼里看着也是这般。   “咳。”康熙终究是忍不住了,一把将她拉过,笑吟吟道:“莫污了眼。”   官方吐槽最为致命,温雅所有的动作都僵在原地,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有些不敢置信,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露出信号,对于这他邀宠,最后结果竟然是‘莫污了眼’四个字,简直让人难堪到极致了。   姜染姝黑线的等了他一眼,无声的用口型说:“胡说。”   到底是没再看温雅了,挥了挥手,就有嬷嬷上前将温雅拖出去,这仗刑定在下午,已经跟奶母们都交代过了,这到时候是都要观刑的,也好涨涨记性。   温雅被捂着嘴拖出去,她瞪大双眼,惊恐的挣扎不已,却没办法挣脱身强力壮的粗使嬷嬷。   解决完这一遭,姜染姝拉过明瑞,笑吟吟道:“任是谁让人不痛快了,你都来跟母妃说,但是话要说清楚,平铺直叙那种,但凡带些个人情绪,都很难判断。”   “就像今天的事,你是主子,你爱摆什么样就摆什么样,她是管不着的,但凡她想管,你换一个奴才使便是,何苦跟她在这吵嘴。”   明瑞到底有些小,处理不了这样的事也是应当的,姜染姝便细细的跟她一一掰碎了说清楚,明瑞本人是没有长歪的,由着奴才作践自然是不成的,学会反抗,才能学会思考。   “这几日,你受委屈了。”姜染姝将她搂到怀里,亲了亲脸。   她这话一出,明瑞眼圈红红的就哭了。   “贵母妃……”依偎在母妃怀里,闻着那香甜的味道,明瑞露出一个带泪的微笑。   她这几日憋气极了,却又没办法。   康熙摸了摸她的头,想了想,还是安抚道:“朕赐你一条斩龙鞭,打尽你不喜欢的人!”   斩龙鞭自然不可能叫斩龙鞭,只是一条藤编而已,可只要有这么个名字,就是一种震慑,意义大于作用。   看着禧贵妃不赞同的眼神,康熙摸了摸鼻子,他也是没有忍住,但是他又觉得必须送,他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就是要告诉所有人,此鞭可斩龙,你们想要冒犯,就得掂量着来。   而有斩龙鞭在景仁宫,也是昭告世人,景仁宫到底是个什么地位,别有事没事就想闹个幺蛾子,他不许。   姜染姝横了他一眼,一时间无话可说。   既然一个宠溺了,她就得严厉些,因此肃声道:“就算斩龙鞭在手,也不可太过任性,记住了没有?”   明瑞抽抽搭搭的点头,哼哼唧唧的撒娇。   其实她性子比较强硬,胤祧撒娇的时间都比她多,这般软乎乎的依偎在你怀里,像个小姑娘一样撒娇的日子,真的不多。   “嗨呀,我的乖宝宝呀。”姜染姝将她搂到怀里紧了紧,哼笑着唤。   康熙索性将娘俩都圈到怀里,挨个亲了一口:“嗨呀,朕的两个乖宝宝呀。”   “嗨呀,儿臣的好多宝宝呀。”胤祄也跟着颠颠的凑过来,他圈不住这么多人,就往几人中间一挤,奶声奶气的开口了。   姜染姝:……   这辈分乱了,可是胤祄连话都还说不明白,你真跟他解释,也没得说。   康熙笑骂:“臭小子。”   有了一个来,剩下两个就不远了。   果然两个小企鹅似得,颠颠的跑过来,也学着胤祄的样子,往众人怀里一挤,哼哼唧唧的求亲亲。   “臭小子们,都赶紧走开。”康熙将他们捏着脖颈都给掂走,禧贵妃还怀着身孕呢,可不能真压着了。   胤祄表示他很不开心,小手抓着母妃的袖子,怎么也不肯松,甚至还有些生气,严肃开口:“皇阿玛,您这样是不对的。”   “母妃说了,不可以抓别人的衣领。”   剩下的两个孩子跟他异口同声的开口。   姜染姝抿唇轻笑,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被几个孩子说,康熙却无从反驳的样子,真的太有意思了。   “行了行了,别闹了,乖哈。”   挨个亲了一口,三个人就又颠颠的离去了。   对于他们来说,当然是外面的世界更加吸引人一点。   看着三人离去,姜染姝含笑摇头,这几个孩子,也太有意思了,简直就是几个小魔王,说可爱的是时候,那是可爱的人心都化了,当然小恶魔的时候,也不少。   不怕孩子皮,就怕孩子皮到一起了,那熊孩子的程度真的是成倍增加。   胤祧、明瑞的时候还好,到底一男一女,爱好都不同,自然不会太闹腾。   可这三个不一样,前天说给她做肉肉吃了,结果端来一碟子翻涌的毛毛虫,看到的那一瞬间,她整个人都要爆炸了,还得僵着脸夸他们好棒,能抓到这么多虫子,简直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像这样的事,简直数不胜数,你都不知道有多少。   “啊,希望肚子里是一个公主。”姜染姝想了想,诚恳的祈祷。   康熙摸了摸鼻子,小心翼翼的提意见:“还是龙凤胎吧,一个像你一个像朕,多好的事情。”   “he—tui”,这个意思很明确了。   康熙:……   “从哪里学的怪模怪样。”   “您这里?”   反正锅给他背就对了,况且她真的不记得什么时候学的了,还记得有一段时间挺流行来着。   康熙横了她一眼,没说话,其中你接着作的意思很明显了。   姜染姝见明瑞也要出去玩,便放她出去,一时间室内只剩下两人,她这才似笑非笑的发作起来:“哟,我们的皇上真厉害,引的我这景仁宫也不安生。”   说起来也是,只要她在,这宫里头就不可能安生。   谁不想从伺候人的卑微宫人,到万人之上的贵妃,这何止是一飞冲天,这真真的是山鸡变凤凰。   这么说自己,好像有些怪怪的。   康熙对这种无妄之灾简直没话讲,他能说什么,只要他们两个还在一起,这种事就断不了,以前就觉得是风流韵事,现在却避之不及,人生真是奇妙的让人不敢信。   “行了,只要朕把持住,你怕什么。”他赶紧上前哄。   姜染姝想了想,还是有些不痛快,旁人惦记着也就算了,那温雅可是有夫之妇,这是将后宫诸人都放在什么地方,又把康熙当成什么人了。   “就不能安分些。”她哼哼唧唧的抱怨。   康熙含笑摇头,这安分自然是不可能安分的,他都不抱希望了。   姜染姝自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但是道理她都懂,不高兴还是不高兴。   笑了笑,她转瞬又高兴起来,柔声道:“您也太厉害了,温雅实在是太漂亮了,那身段简直凹凸有致。”   她瞧了都觉得好看。   康熙很有求生欲,他茫然开口:“朕没注意。”   他自然是注意到了,但是他觉得,只要他露出任何赞同,或者表达出任何不同意见,都代表他看过了,最后都会是惹来一场血雨腥风。   姜染姝斜睨他一眼,冷漠的别开脸就走,男人的嘴,就是骗人的鬼。   “大猪蹄子。”   她好像很久都没有骂过对方大猪蹄子了,因为康熙实在是事事周到,让她骂无可骂。   今儿可算是逮着机会了,骂一句就觉得好爽。   康熙觉得自己冤枉极了,神一样的大猪蹄子,她到底从哪里学来的奇怪的话,以前还没有这种情况,难道是在书院里头学的,自从宫妃都凑在一起之后,那时兴的东西一天一变的,他有时候都记不住。   “姝姝。”他委屈巴巴的开口。   姜染姝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打了个哈欠,啜饮着杯中的甜水,有些神游的想,后儿就是七夕了,到时候又是一场热闹,怎么玩出新意,倒是个问题。   “不如,七夕的时候,把人都拉到房山上?”她突然想去玩了,大家都一起,倒是正好。   康熙神色滞了滞:“把人都?比如说。”   “比如说,后宫诸人,尽数都去。”换成姜染姝眼巴巴的看着他,她作为乾西书院的荣誉院长,表示可以为同学们争取一点福礼。   像这样出宫的机会,想必是都很喜欢的。   “这……”康熙有些犹豫,出去不难,可出去后的安保问题,再加上要净街什么的,太过扰民了。   “多派些侍卫,也不用净街,到时候也让百姓们见识见识皇家威仪。”姜染姝开始舌灿莲花的劝:“皇家尊荣,一定程度上代表着大清强盛,是一个彰显国威的好机会。”   她这么一想,还真是。   “还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亲民,妃嫔们也高兴,百姓也高兴,多好的事。” 第205章   “这……”康熙还是有些犹豫,宫中向来是没有这种传统的,再说了,宫里头人都出去了,这到底有些不妥。   妃嫔在外,但凡出丝毫意外,皇家名声惹上瑕疵,都是不成的。   “皇上~”姜染姝用葱段似得手指勾住他腰带,软乎乎的撒娇:“好不好嘛~”   她软甜的不敢置信,康熙要拒绝的话,面对她星子般璀璨眼神的时候,便尽数都咽了下去。   “成。”康熙无奈的点了点她的额头,真真的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姜染姝这才高兴的笑起来,扑进他怀里,笑吟吟道:“还是您最好了。”   一个敢提要求,一个敢宠,当妃嫔们知道的时候,一个个都惊呆了。   “真真的?我们可以出去玩耍了?”安妃手中的团扇都吓掉了,一脸的不敢置信,就连佟贵妃面上也露出几分喜色来:“是七夕么?”   “是,七夕的时候,一道去爬山,到时候都把骑装给准备好了,皂靴也是少不了的,可事先说好了,到时候只能自己走,可不能让奴才抬着上去。”姜染姝笑吟吟道。   只要能出去,谁还在乎是什么姿势,至于山有多高,怎么能好生的自己爬上去,一时间没有任何人能考虑到。   “行了,都回去准备准备,这事有些急,没几日功夫了。”她含笑挥了挥手,示意都回去吧,众人喜气洋洋的走了,连步伐都变得轻松起来。   新进宫的体会不到这种感觉,但是最先一批入宫的人,已经十余年了,从未见过外头的天空一眼,可以说对外面的渴望是非常深的。   像是安妃等人,她们听到能出宫之后,整个人都开心到不行,回去之后,什么也不管了,直接就开始安排做旗装,打鞋底。   她高兴一半,又想到万黼了,有些犹犹豫豫的问宫人:“贵妃娘娘可曾说过阿哥公主们怎么安排?”   宫人的表情也有些空白,当时只顾着高兴能出去了,旁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快去景仁宫问问。”安妃笑吟吟的开口,简直有些合不拢嘴的感觉了。   姜染姝听到问这个,也有些懵,她真真的把这茬给忘了,在她的想法中,这嫔妃和孩子自然是一体的,能让妃嫔出去,自然也能让皇子们出去。   可站在这个时代的角度上想想,好像这样也不对,这在康熙心里头,怕是十个妃嫔加起来,也比不得一个阿哥的。   “去乾清宫问问,到时候阿哥公主们怎么安排。”姜染姝敷衍过安妃宫里头的人,便遣半夏去乾清宫了,这事她也有些拿不准。   大人和小孩到底不一样,大人出门是可控的,小孩就有些不可控,磕着摔着,小伤还好说些,这若是出任何问题,到时候落下埋怨,她图什么。   康熙听到问的时候,也有些懵:“阿哥公主原本就是要带的,自然是要出去的。”   阿哥们毋庸置疑,必须要出去见见世面,公主他原本是不想带的,但是想着明瑞一人在宫里头也挺孤单的,便带上吧,这一个都带了,剩下的几个不带也不是那么回事。   看着半夏喜气洋洋的离开,他不禁有些黑线,他的皇宫到底有那里不好,竟让她们厌恶至此,一听到能出宫一趟,一个个高兴的跟铁憨憨似得。   姜染姝接到消息后,心里头也有数了,她笑吟吟道:“遣人去各宫都说一声,大家都高兴高兴。”   这一出去,就是大事,宫里头完全忙活起来,就连宫人们也高兴的很,毕竟能出去一次不容易。   “这夏日里,还是穿水蓝色好看,清凌凌的,看着就清爽。”半夏提着几件旗装,有些犹豫的提议。   姜染姝看了看,笑着摇头:“就那件豆绿色的,不打眼又耐脏,这到时候是真的要爬山的,不是闹着玩的,你穿那么浅的衣裳,到时候弄脏了多难看。”   毕竟不是坐着轿子上山,不能这么的只要求形象。   若真说耐脏,灰色是其中之最,染上什么都不显眼,除非是花花绿绿的花草汁子,那是什么颜色都扛不住的。   可灰色衣裳,她没有,康熙不会准许这个颜色上她的身。   “多备几套,要原本就略带些灰的色。”这种色最是典雅大方,穿出去正好。   半夏笑吟吟的应了,没一会儿就和轻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商量,她们出去的时候,要穿什么衣裳。   这样的小话,平日里也没少说,但是现在说来,好像更有同感一点。   等到隔日的时候,妃嫔们就知道,禧贵妃的糖里头,向来是裹着刀的。因为在过来请安的时候,就听到一个晴天霹雳。   “未免到时候出差错,本宫想着,你们先提前演练演练。”直到这个时候,她们都还天真的以为,只是拉着一道在御花园里头走走,省的到时候掉队了什么的。   等看到一个英姿飒爽的女人走出来的时候,众人仍是一脸天真,甚至还笑吟吟的说笑。   这女人一开口,众人脸上的表情就崩了:“打从今儿起,只要走进这御花园,你们都是奴才手底下的兵,赖好有一丝出错,奴才可不管什么尊卑,直接就按着兵罚了。”   众嫔妃:???   我是谁我在哪,我听到了什么。   “是!”姜染姝肃容应了一声,在她的带领下,众人都跟着稀稀拉拉的跟着应是。   “跑!”她在前头一声令下,众人懵懂的跟在后头,一长串的妃嫔宫人就这样跑了起来,这样娇声微喘,听得姜染姝心中大为高兴。   该,有这个功夫不如用来跑步,算计她家做什么,别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虽然只是其中一两人罢了,但是她就爱连坐。   教官在前头一马当先,而姜染姝紧跟其后,看似娇弱的她,不但一点没拉下进度,甚至在教官有些累的时候,慢悠悠的打气:“跑起来,本宫相信你!”   后头的妃嫔:……   教官:……   这和想象中不一样,等姜染姝看着她们确实跑不动,喘气声粗的跟牛似得,这才大发慈悲的停下,慢条斯理的擦着汗,一脸冷冷的吐槽:“你们这样可不成,连这么几步路都走不下来,还想出去玩?这若是谁想退出,直接找半夏说一声,便不必跟着跑了。”   她这也是欲扬先抑,若真连这点都跑不下来,到时候爬山爬不动,又是事,现下这样筛选出来一批体弱爱面子的,倒也还不错。   “谢禧贵妃恩典,臣妾/嫔妾不用。”   众人异口同声,连嗝都不带打的。   看到她们这样,姜染姝就高兴起来,这只是个开始,等到爬山回来,她们会发现,除了文课之外,她们会添加一门步库,人人必须得参加那种。   非得折腾的筋疲力尽,真真的没有算计之力才成,省的她千日防贼,想想都累得慌。   “行了,都起来小走几步,该喝水的喝水,省的等会儿脱力了难受。”她也在约莫着来,毕竟都是大家闺秀,这辈子说不定都没有跑过步,这一不小心弄个什么肌溶解什么的,具体学名她不记得了,大概是记得没怎么运动过的人,突然间运动过量,就会造成这样的后果,严重的还会为此丢命。   由于她在前头一马当先,旁人实在说不了什么。   总不能跟旁人说,自己比禧贵妃还金贵吧,这是万万不能的事。   只佟贵妃脸青白青白的,又是气又是累的,这禧贵妃也太会折腾人了,怎的想出这样的法子折磨人,偏她自己也跟着跑,让人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还有没有点贵妃样子了,现下愈加过分了,皇上就不管吗?由着她羞辱后宫妃嫔。   一时间按捺不住,她直接红了眼眶,看向禧贵妃的眼神充满了控诉,扶着凝萃的手立了起来,颤颤巍巍的指着姜染姝,抽噎道:“你,你欺人太甚。”   她直接扭身就走,腿软的差点摔倒在地,为自己的狼狈而难受,她眼圈更红了。   立在乾清宫门口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的犹豫,以皇上对禧贵妃的宠爱程度,真的会为她们做主吗?   “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门口的小太监甜笑着过来请安,姿态放的很低,佟贵妃淡淡的嗯了一声,有些不愿意搭理,却还是耐着性子开口:“劳烦通传。”   她说的不耐烦,小太监也没什么反应,仍是殷勤的伺候着,快步往殿内走去。   看到他这样,佟贵妃心里头舒了一口气。   没一会儿功夫,小太监就出来了,看到佟贵妃先是行礼问安,这才一本正经的回:“万岁爷说了,现下忙,你请回吧。”   佟贵妃面色变了,她今儿当着众人的面,做出这幅姿态,就没打算善了,她想通过今儿的事,重新树立自己的威仪,把低下去的头,再重新抬起来。   再加上也是试探皇上知道不知道她对姜家动手的事,这一下直接连见都不见,她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恐慌的。   “劳烦再通传,就说有要事求见。”佟贵妃垂眸,觉得很难堪。   禧贵妃过来,哪一次不是长驱直入,何曾被拦在门外通传过,这样的不平待遇,让她心里头愈加难受起来。   人总是怕对比的,这一比,就难免让人意难平。   “贵妃娘娘……”小太监刚一开口,佟贵妃凌厉中带着期待的眼神就望了过来,小太监滞了滞,佟贵妃一定不知道,她眼眸中含了多少期待吧。   作者有话要说:   姝姝:护你半壁江山,保你幸福人生!   康康:这就是你拉练妃嫔的理由? 第206章   “皇上说了,全权交给禧贵妃处理。”小太监垂眸,温柔且坚定将这话给说了出来。   到底这才是他的职责所在,心疼佟贵妃,他又有什么好心疼的,旁人再怎么落魄,也比他强。   佟贵妃眼神明灭不定,那一瞬间,她的心不知道是什么感受,亦或者是早有预料,竟然没有想象中那么痛,竟还带着几分释然。   原来她的爱而不得,竟真的是爱而不得。   “禧贵妃……有孕还能跑那么快,怕是其中有什么误会,你还是跟皇上禀报一声吧。”佟贵妃捏着帕子,满是不甘。   她原本不打算说的,都是皇上和禧贵妃逼她的,一个有孕的人,那是叫个恨不得被人抬着走,怎的禧贵妃就敢跑了,原本她也只是有些犹疑,看到禧贵妃跑那么快,总觉得有些违合,也是方才反应过来。   小太监脸上一片空白,这样的话,由佟贵妃说出来自然是无碍的,若是由他嘴里说出来,皇上岂不是要活剥了他。   “贵妃娘娘……”这真真的是想要他的命。   佟贵妃冷漠一笑,知道此事经口的人,怕是都不能善了,可那又如何,这么大的把柄,让她放弃,那是不可能的事。   “奴才这就去禀报。”小太监涩然一笑。   等进了乾清宫,看着梁九功那严肃的脸,小太监委屈坏了,眼圈都红了,可怜巴巴道:“爷爷,佟贵妃娘娘说了,她觉得禧贵妃娘娘的胎有蹊跷,这怀孕的人还能跑,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   他这话一出,梁大总管也跟着呆了呆,这是什么话,乍一听好像没什么问题,但是这简直就是耍流氓。   “行了,你下去吧。”挥挥手让小太监下去,他也是喜欢这小崽子,太软乎了,又甜的很。   他刚一走到康熙跟前,就见对方抬起眼眸,漫不经心的问:“怎的了?闹什么了?”   梁九功露出一个万岁爷英明的表情,这才有些呆滞的将佟贵妃的话说出来了,这也是无奈,不管这事真假,只要有人说了,他就得禀报过来,省的到时候说是下头人欺瞒。   康熙听到的时候,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佟贵妃,这是觉得朕昏成什么样了?”   连身边人是否有孕都断不准,怕不是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昏君也达不到这程度吧。   梁九功垂眸不语,这话他根本没法接。   “行了,这事就按下不提吧,出去玩的时候,把佟贵妃也给捎上,到时候把宫务交给老祖宗,也省的牵心挂肚。”原本想着抬一抬她的权柄,也省的她太过难受,不管怎么说,到底都流着同样的血脉。   可如今看来不成,两人必然有一个主事的,这样早晚得打起来,亦或者是禧贵妃被坑,若真是惹出来个什么乱子,他真真的后悔都没地方了。   而姜染姝还不知道这茬,但是众人见佟贵妃久久不回,便知道,这回又是禧贵妃赢了。   安妃笑吟吟道:“您这双身子呢,都比臣妾强太多了,真真让人自愧。”   这说的也是实话,对方有没有身孕,她还是知道一点的,毕竟接触的多,对方没有换洗,那是真真的没有换洗,抱着铜盆吐的时候,她也是看的一清二楚。   只是惊诧于对方的健康程度,她现在气刚喘匀,可对方刚才那是气息都没乱。   姜染姝含笑道:“到底以前做惯了粗话,这身体康健了些。”   她以前在御茶房伺候,哪里就做惯了粗话,这话是用来自谦的,众人都听懂了,连忙说说笑笑的打岔,一时间气氛还挺好。   太皇太后闲晃的时候,就听到一阵清脆的笑声,各色笑声掺杂在一起,让人也跟着笑起来。   “走,去瞧瞧,这是怎么回事?”   苏麻喇犹豫一瞬,才又抬步跟上,她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对方又要取得老祖宗好感了,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把人迷的五迷三道,是有些邪门。   太皇太后到的时候,众人尚缓过来了些,可仍是发髻松散,鼻尖沁着细密的汗珠,猛一瞧,还觉得小脸红扑扑的,气色好极了。   “给太皇太后请安,老祖宗万福金安。”禧贵妃笑吟吟的带着众人请安,上前一步搀扶着老祖宗,含笑道:“臣妾和皇上商量过,到时候一起去爬山,所以提前拉练一下,免得到时候姐妹们走不动,赏玩的不舒爽。”   太皇太后斜睨她一眼,似笑非笑道:“是吗?”她倒没什么反对意见,以前的姑奶奶们,那可是跨马提弯刀的,也就现在养的娇了,事事有人伺候,走几步都喘。   姜染姝理直气壮的点点头:“这可比什么胭脂都管用,日日跑上那么一回,保管肌肤白嫩紧致。”这就是她瞎扯了,但是她长得好,完全有底气说这个。   太皇太后忍不住点了点她的鼻子,看着她调皮促狭的样子,就觉得心里一暖。   “行了,你还双身子呢,可缓着些。”还是忍不住告诫,总觉得她越发的孩子心性了,偏做事又妥帖的紧。   两人这么一来一往的,旁人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原本心里还有些小心思的,一时间也全部都熄灭了。   “没事,壮着呢,孩子其实没那么脆弱,但凡脆弱的……”那都是胚胎不大好,但是这话她没有接着说,毕竟说着有些不吉利。   太皇太后显然也是懂的,她拍拍对方的手,揭过了这一茬,由她这么一说,众人才恍然,能跑到她们跟前的禧贵妃,原来怀有身孕。   高层妃嫔消息比较灵通,这底层妃嫔就不成了,许多人都不知道。   闻言惊诧的人,着实有些多,瞧方才禧贵妃那一马当先,疯狂飞奔的样子,哪里有孕妇的样。   比不过,比不过。   一时间不知道多少人心里头都是这个想法。   等到晚间康熙来的时候,就见禧贵妃心情大好,竟然还穿戴整齐了,正正的坐着抚琴。   “今儿挺有兴致啊?”他含笑问。   姜染姝一甩大袖,露出一个温婉可人的笑容,腼腆道:“给爷唱个曲,可好?”   康熙:……   实话实话,禧贵妃这样掐着嗓子说话,嗲声嗲气的,听的他浑身难受。   “好。”   但是自己惯出来的性子,哭着也得惯下去。   抛开这一茬不提,禧贵妃不论是唱曲还是抚琴,那都是一等一的好,让人听罢还想再听。   “再来一曲?”他忍不住请求。   却遭到对方的无情拒绝:“不成,累了。”   今儿到底又是跑步,又是忙活的,这又试了好半晌衣裳,着实疲累。   她说累了便累了,康熙上前柔柔的替她揉着肩,笑道:“力道可还成?”   “嗯。”姜染姝懒懒的打了一个哈欠,回眸看向康熙,猛不丁的开口问:“佟贵妃,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她一直对对方有暗示,对方不说才怪了。   康熙的手顿了顿,有些诧异:“越发的机灵了,连这都能猜到。”   他这话一出,姜染姝反而有些惆怅,她是康熙表妹,她们两人之间闹起来,难受的是康熙,这手心手背都是肉,任何一个都舍不得,她也是理解的。   可佟贵妃不甘心,一直都在闹,弄的康熙左右为难。   不过说起来也是,若是她,她怕是也不甘心,明明离皇上最近,天时地利人和,就差了个人和,就这么一点点的距离就能追上,让谁能甘心。   康熙的个人魅力是毋庸置疑的,说句难听的,就算他一般般,皇上这个位置,就足以引诱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了。   “哎,我让一让,左右我还有你,失去了旁的不打紧。”才不是,她什么都不想失去,给谁都不想给佟贵妃。   “你呀,就是太过天真怜悯了,这宫里头跟战场差不多,向来都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你让一分,往后还有一分让,永远都没有个头。”康熙摸着她的秀发,含笑开口。   姜染姝含笑摇头,不再说话了,她是一个不爱告状的人,甚至一般不爱跟康熙说她跟后宫妃嫔的那点子别扭,毕竟连她都觉得烦,更别提忙活一天的康熙了。   他的所有脑容量,都要保留下来思考民生大计,更不是这些细枝末节。   “我知道,只是想让你轻松些,不说这个了,您觉得这大袖衫好看吗?”姜染姝起身,在他跟前转了一圈,双眸亮晶晶的问:“好好看,想穿。”   这毕竟是汉家衣裳,康熙朝的时候,如果她记得没错,文字狱还是比较严重的,她也担心戳到康熙脆弱的小心肝。   对于这个事,他太敏感了,十成十的只可错杀不可放过。   “好看,你穿吧。”康熙毫不犹豫的开口,其实这时候已经有风头了,后宫妃嫔身上的衣裳,若有若无的都开始带着汉化的影子。   康熙知道,这是无可避免的,毕竟满族衣裳简单,男女区别不大,在窈窕少女身上还好些,这若是上了年纪,你看背影真真认不出男女。   禧贵妃穿上真真的好看,就像是神妃仙子般惹人,一颦一笑都带着难以忽视的魅力。   汉家衣裳却精致又华丽,这也是当初他们拼命想要入主中原的原因之一,这娇妻美妾,华服美食,谁不爱呢?   “那我去睡了。”姜染姝打了个哈欠,毫不留情的转身就走,丝毫没有方才的软甜,看的康熙目瞪口呆,这样过河拆桥,用过就扔,真的好吗?   还不等他发作,就见禧贵妃回眸轻轻一笑:“爷,奴家累了,还不快来……”   “一起睡啊,呵呵~”   作者有话要说:   康康:这谁顶得住! 第207章   深夜寂寥。   只有虫鸣声声,偶有树枝相撞的沙沙声。   微晃的烛火下,是康熙略显无奈的脸,他眸色深邃,在烛火下星星点点的光,带着些许无言以对的看着禧贵妃,对方明明什么都做不了,偏偏撩拨的他心痒难耐。   看着微弱烛火下她恬静的睡颜,康熙也跟着闭上双眸。   第二日一大早,姜染姝刚到乾西五所的时候,就惊讶的发现,众人面有痛苦之色,一个个走路中还带着僵硬,偶尔姿势不对的时候,那真真的痛苦之色溢于言表。   似笑非笑的拍了拍手,她含笑道:“就这样的身体素质,还想出去玩?”   这到时候一爬山,这平民百姓就欣赏贵人们娇弱的体态,就够一场戏了。   众人一时天人交战,这出去玩,就难免要接着拉练,什么腰酸腿软,都是少不了的,若是不出去玩,下一次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众人都明白,一入宫门深似海,这一次拉着出去玩,着实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错过了,便真的没有了。   毕竟都知道这是禧贵妃争取来的,若是不好生表现,拂了对方的面子,下一次才有好事,谁肯再惦记着她们。   咬着牙跟,安妃无事自己仍旧隐隐作痛的小腿,带着坚强的笑意开口:“多大点子事,不就是骑射吗?谁打小不是这么过来的。”   这就是进宫时日久了,慢慢的养的娇了,把这些都给丢下了。   “那就成,如果有意见,现下不好意思说的,等到下学之后,直接去景仁宫寻本宫,说一句话的事,不必心怀包袱。”她说的慢条斯理,众人却从中听出意味深长。   从昨儿佟贵妃铩羽而归,禧贵妃不痛不痒的不说,皇上没有一句话说不讲,反而还宿在她那里,众人便知道,这宫中,无人能出其左右了。   等到下学之后,姜染姝直接卸了钗鬟,慢悠悠的坐在那看书,还真有人通传求见。   她有些好奇,便直接叫了进来。   “哟,燕嫔啊。”看到她的一瞬间,姜染姝就有些闹不明白了,若是其他妃嫔,她还是理解一二的,但是燕嫔进宫每两年的功夫,又年幼,不可能这点苦就吃不得了。   “给禧贵妃请安,娘娘万福金安。”燕嫔笑吟吟的请安,她生的端艳,比姜染姝略尖的鹅蛋脸多了几分圆润,原本就是国色天香的样儿,现下长大了,张开了,眉目盈盈的模样,着实惹人的紧。   “起,不必客气。”含笑叫起过后,姜染姝笑着问:“怎的了?”   燕嫔欲言又止,挠着头还有几分不好意思,她搓了搓手,有些期待的问:“等到出去游玩的时候,可否立在你身旁?”   她想站在人群正中央,能让父母一眼就看到她,就算说不了话,远远的看一道影子,也是极好的。   姜染姝侧眸有些诧异的望了她一眼,燕嫔受到的教育,一直都是精品教育,可以说是按着后位的标准来的,那么立在她身旁,就等于立在其他妃嫔前头的道理,她不可能是不懂的。   “娘娘。”燕嫔微微红了眼,手中的锦帕揉的不像样,她别开脸,不让自己微红的眼眶显露人前,声音却泄露出几分颤抖:“便是作为伺候的宫人,也便尽够了。”   她这话一出,姜染姝瞬间就明白了,她这到底是求的什么。   原本她还想着,真要是想要离康熙近一些,那么行走过程中,机会多的是,没必要来她这里走一遭,这要求难免遭人恨了些。   “哎。”她轻轻一声叹息,拈起帕子替她擦着眼角的泪意,这才浅声道:“你的心,本宫都懂。”   简简单单一句话,燕嫔眼中的泪珠便再也止不住,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她十三岁入宫,如今二八年华,小小年纪宫中沉浮,尝尽世间冷暖,不管再怎么坚强,那些委屈那些落寞都在心里头埋藏着。   就算骗着自己要自立,可那种被流放到孤岛的感觉,依旧像是囚徒般无法挣脱。   她还不能流露出丝毫的疲惫,永远都神采奕奕,永远都要笑盈盈的,像是这宫中每一个唇角含笑的人。   “姐姐。”燕嫔小小声抽泣起来,她带着颤音恳求:“允了嫔妾吧。”   摸了摸她的脑袋,姜染姝有些犹豫,最后还是笑着道:“到时候三品以上大员,也会携着福晋同行,必是要跪迎的。”   这跪迎的时候,偷偷看一眼自家女儿,也是无可厚非的。   她这话一出,燕嫔眼中流着泪,唇角却习惯性的勾出笑容,软软的撒娇:“便谢过姐姐了,有您这一句话,往后余生,任凭差遣。”   她明明还是个小女儿模样,眼中的世故沧桑,却是怎么都遮不住了。   这宫里头的人,进来了,便一个也逃不过。   “行了,别哭,有本宫在。”姜染姝瞧着,到底起了几分怜惜,说到底,也是刚刚初中毕业的年纪,却要面对宫中的牛鬼神蛇,说不容易是真的不容易。   又细细的哄了几句,燕嫔哭的更大声了。   三胞胎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嗷嗷的哭,真真的一点形象都不顾,就是姐姐哭起来也比她温婉几分。   等好不容易止住泪意,看到禧贵妃那温柔包容的双眸的时候,她鼻子又是一酸,差点又哭出来。   宫中世态炎凉,人人都蒙着面,想要触及点皮肉都难,谈心就更别提了,你入目所望,尽数都是戒备的双眸。   在暖心之余,她又不免艳羡,但凡身后有个能遮风挡雨的男人,女人总是能保留几分猫性的,又软又甜,还带着些许天真。   “姐姐。”燕嫔虚虚的依偎在那香甜的怀抱中,小心翼翼的不去挨着对方肚子,一边小心翼翼的撒娇:“嫔妾以后能常来吗?”   她的眼神期盼中带着些许脆弱,一时间晶亮极了。   “行啊,你要知道,本宫永远都在这。”姜染姝含笑搂着她,笑吟吟道:“宝贝儿,笑一个,你笑起来最好看了?”   燕嫔破涕为笑,还未来得及反馈,就听一声冷漠的男声响起:“是吗?”   两人回头,果然见身影高大颀长的男人大踏步走了进来,他踏着光走来,一时间看不清楚面色。   燕嫔心中一跳,隐隐的竟有一种禧贵妃要被抢走的感觉。   “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她有些依依不舍的从禧贵妃怀里出来,那尾指还恋恋不舍的勾了勾对方的衣袖,看的康熙眼皮子猛跳。   大踏步上前,很有宣誓意味将禧贵妃往自己怀里搂了搂,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很有一种,这是朕的,莫挨老子女人的感觉。   他现在真真的看这些妃嫔一点都不安全,禧贵妃这样的性子,他爱的跟什么似得,不是因为是他眼瞎,是他眼神太好了。   而眼神好的人,显然不是他一个。   燕嫔那略显防备的小眼神他瞧得清楚明白,一点都没错过。   “行了,退下吧。”他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很有危机感的想,等下次选秀,若是迫不得已非得有人入宫,那便挑个容色不那么出色的,最起码不会让禧贵妃爱不释手。   燕嫔知道她的小胳膊是拗不过大腿的,一步三回头的走了,恨不得将康熙挤走,自己取而代之。   香香软软的小美人,她终于能明白那种欲罢不能的感觉了。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再没有比这一刻她更能明白,什么叫从此君王不早朝了,禧贵妃甚至对她只是流于表面的温柔,她都有些耐不住,也不知跟皇上相处的时候,又是怎样的柔媚风情。   带着满心酸涩,一时间,她真真的不知道自己该嫉妒康熙,还是该嫉妒禧贵妃,两人都得到了她最求而不得的东西。   康熙见她背影消失,就迫不及待的将禧贵妃又往自己怀里搂了搂,冲着她耳畔轻轻哈气:“朕给你说过的,你都忘了不成?”   早先都说了,让她离这些后妃远一些。   她有没有旁的心思先不论,他就担心旁人对她有小心思,他跟她相处的时间,哪里比得上后宫那些闲的长毛的妃嫔。   若是来个有心计的,日日来挖他墙角,这千日防贼的事,真真做不了。   他气息炽热,那微烫的热气喷在耳畔,姜染姝瞬间就酥了半边身子,软乎乎的撒娇:“玄烨哥哥,别这样。”   “且,且正经些。”现下什么都做不了,这么的撩拨她,实在太难受了。   康熙低低一笑,将她压在软榻上,哼笑:“知道难受了?”他执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那你知道,朕瞧着你抱着别人,心里又是多么难受?”   姜染姝听着,差点以为,自己是搂着旁的男人,被康熙看到了呢。   想想方才搂着燕嫔,她略有些黑线的抬眸:“这有什么……”   还不等她说完,便被擒住了唇瓣,对方含含糊糊的从唇齿间溢出几句话语:“女人也不成,你只能是朕的,怀里,也只能是朕。”   不论男女,都不成。   姜染姝羽睫颤动,还未反驳,又被往怀里搂了搂,就听康熙在她耳畔哈着气低声诱惑:“你答应朕,朕便答应你一件事。”   这个买卖划算,她细想了想,暂时答应了,往后就算抱着妃嫔,不让他看到便是。   “都听您的。”她细细软软的开口。   康熙这才满意了,脸上的笑还未露出,便凝固在脸上。   “那你便这样唤一声吧。”姜染姝似笑非笑的望着他,然后微微压低了声音,拉长尾音,轻叫了一声“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   康康:朕是不会叫的。 第208章   寂静。   室内一阵寂静,康熙薄唇紧抿,一副士可杀不可辱的样子。   “玄烨哥哥。”她似笑非笑的斜睨他一眼,漫不经心的威胁:“您可是答应过的。”   “你这一天天的都在想什么。”康熙微微抬起头,昂首看着悬坠的宫灯。   他回眸看向禧贵妃,对方浅笑盈盈,眉目间是一片柔和,他的心也跟着软了软,哼笑道:“可……”   话还未完,就见禧贵妃委委屈屈的开口了:“整日里除了想你,还是想你,旁的都没有意思。”   这着实是假的,想想往后一辈子多只能选他了,姜染姝就觉得人生有憾,她曾经有一段比较中二的时期,也是梦想过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的。   短短的一句话,却直直的砸在康熙心里头,他哼了哼,眨巴着眼睛,欲言又止,却怎么也说不出去。   姐姐。   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总觉得太过羞耻了些。   “姐姐~”姜染姝含笑又示范了一遍,低哑微沙的嗓音中带着几分调笑,和方才的魅惑比起来,多了几分天真调皮。   “您就唤一声吧。”她期待的眨巴着眼睛。   康熙做了半晌心理建设,那姐姐二字,还是说不出口。   羽睫眨动间,就见一道香风袭来,禧贵妃香软的身子直接扑进他怀里,啃了一口他的下巴,半是撒娇半是威胁的开口:“快点嘛~”   康熙张了张嘴,那奇异的羞耻感简直就要爆棚,直接将他淹没。   “嗯哼~”姜染姝蹭了蹭他,无声的催促。   康熙闭了闭眼,学着他方才的样子,低哑羞涩的唤了一声。   “姐姐~”   艹!   姜染姝心中只剩下这一个字刷屏了,她显然是低估了对方言语的魅力,这微微带点小羞赧的低哑嗓音,苏的她腿一软,差点直接跪地。   他似是了解到她的某些爱好,那姐姐直接喊到她心底,酥麻的让人觉得整个人都是酥的。   “姐姐~”康熙笑吟吟的凑近了,那双明亮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她,似笑非笑的深邃眼神锁着她,无从脱逃。   姜染姝又是腿一软,她怀着甜蜜中带着负担的心情,双臂攀上他的脖颈,送上亲吻。   她略有些怅惘的想,到底是她输了,这滋味竟是该死的甜蜜。   等被抱到怀里的时候,她还有些怔忡,在心中不住感慨,这男人妖起来,女人真真的自叹不如。   她真真是媚宠后宫?这一刻,她有些怀疑了。   感觉被诱惑的人是她。   看着对方那眼神,她觉得,实锤没错了。   含笑又啃了他下巴一口,姜染姝笑吟吟的夸赞:“爷这嗓子,不去唱曲都浪费了。”   康熙横了她一眼,懒得理她,越发的作妖了,敢哄着他喊姐姐的,除了她,再没有旁人了。   不说在他跟前两股战战,那也是大气都不敢出的,这般又是拉着他扭腰,又是逼着叫姐姐的,简直让人无奈的紧。   “睡不?”他低声问。   姜染姝犹犹豫豫的开口:“这月份怕是还有些浅,不大好吧?”   康熙不敢置信的望过来,满肚子的槽点,却不知道该先说哪一句。   “睡吧睡吧。”禧贵妃为什么觉得自己稳重又端庄,她和这词有什么关系。   姜染姝捏紧自己的衣领:“不成,不能拿这个不当回事。”   康熙额上青筋乱蹦,直接开始脱衣服,打算去沐浴,再跟她说一会儿,怕不是他也要被带偏。   等熄灯后,姜染姝才知道,原来对方说的睡觉真的只是睡觉,徒留她满是躁动,怎么也睡不着。   这康熙是不行了还是怎么的?她都暗示的这么明白,对方还是躺下就睡?   等第二日用膳的时候,姜染姝便特意的叮嘱一句:“炖了鹿血锅子,送去给皇上吃。”   赖嬷嬷非常犹豫,这跟直接说皇上你快去御药房拿点肾宝丸有什么区别,这种作死的行为,她有些不敢去。   “贵主儿,这……”端着锅子左右为难,赖嬷嬷脚步怎么也迈动不了。   姜染姝挥了挥手,天真道:“快去吧。”   看着赖嬷嬷端着锅子走了,姜染姝这才把视线放在手中的作业上,继续被气出心梗。   当这样的作业多批几个之后,她觉得自己特别能明白以前的老师了。   “这道题都能错?”   “嗨呀,还有这种错法?”   “这不是刚背过的?”   ……   揉了揉眉心,姜染姝觉得,她这还是作业布置的少了,应该再多一点,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姝姝。”   低沉中压抑着怒气的声音响起,姜染姝蓦然回首,就见康熙立在晶簾下头,身后的梁九功端着方才的锅子,低着头特别乖巧。   一个老头子能看出乖巧来,可见康熙的情绪起伏是真的很大。   姜染姝歪着头,笑吟吟道:“怎的?想跟我一起吃啊?”   她苦恼的放下手中的课业,唉声叹气:“这一个个看着都听机灵的,怎的做起课业来,一个个气死人呢。”   她一说生气,康熙的思维就被带跑偏了,想都不想就开始安慰:“行了,为这个生气不值当,不开心罚她们便是。”   姜染姝无言以对,这教书哪能这样,既然进了乾西五所,就只能受着了。   “外来的和尚会念经?还有人拿这句话来讽刺学英文。”她一脸无奈,学习旁人并不是什么错处,怎么就不明白呢。   师夷长技以制夷,总有一天还是会走上这么一条路的。   康熙沉默一瞬,这才无奈道:“行了,朕也得学的东西,她们也就说说,你要是不爱听,罚站罚跪都是成的。”   姜染姝不爱体罚,总想着能自己起兴趣,到时候才学的深,她的计划才能成功实施。   说着她瞟了一眼鹿血,才知道康熙跑过来的意思是什么了,还以为是他默默的吃了,谁知道竟然端上过来。   “咳。您吃了吗?”她鲜少问这种没营养的话,今儿这么一问,康熙就知道她也知道心虚了。   “一起吧。”看来她真真的胆肥了。   康熙哼笑:“行了,过来吧,那是空的。”   姜染姝这才笑出声来,期期艾艾的来到他跟前,笑吟吟的拉着他袖子撒娇:“爷~”   她越发的爱娇了,眼神晃动间,似是有水意洒出,好看的不像话。   “行了,你你我我的就成,这叫爷……朕心里头瘆得慌。”这是真的,她向来没大没小,私下里相处的时候,恨不得骑到他头上来,这般卑微的喊爷,定然是有事。   姜染姝横了他一眼,却没有再多说什么,毕竟都已经说过了。   用过午膳后,康熙便走了,她也要开始继续忙活了。   刚一坐定,燕嫔就来了。   “姐姐~”   燕嫔叫的很甜。   姜染姝却只会想起康熙羞赧唤她姐姐的模样,简直不能回想。   “姐姐~”   “你脸怎的红了?”   燕嫔有些好奇,看着她腮边那抹嫣红,像是晨曦时刻,手中执着一枚羊脂白玉,映照着丝丝朝霞,那微微的一丝晕红。   她看了一眼,瞬间怔在原地,禧贵妃的万种风情,一颦一笑皆是诗意。   “姐姐~”   她接着甜甜的唤,却见禧贵妃回过神来,脸上的笑意又变得柔和起来,是她熟悉的假面了,方才那昙花一现般的娇羞,就像是她的一场梦,一场眼花的梦。   姜染姝含笑道:“瞧你小嘴甜的,今儿出门是吃了蜜?”   说着她话风一转,将手中的小札扔到燕嫔面前,揉着眉心问:“你来给本宫解释解释,You day day是什么意思?”   燕嫔心里一个咯噔,原本的理直气壮有些泄气,弱弱的回:“你一天天的?”   她自己都有些不确定了,禧贵妃的眼神严厉中带着责备,好像一个胡闹的孩子,她鼻尖又是一酸,差点又想哭了。   稳了稳情绪,她扯着自己的手帕,有些纠结的问:“可是错了?”   姜染姝:……   这个翻译真真的没毛病。   “你一天天的就不能好好学语法?”   燕嫔不自在的挠了挠脸,小小声的为自己辩解:“私下里都是这么说的,时间久了,一时就想不起正缺答案了。”   她竖起手指,信誓旦旦的开口:“姐姐,嫔妾往后定然好好学习,好生的背语法,再也不这样了,您别生气好不好?”   姜染姝静默的盯着她,半晌才叹道:“作为后宫的女人,你们艰难,本宫站在这个位置上,又何尝好过。”   这宫中浮沉,谁能长久?   她这话一出,燕嫔便沉默下来,就听禧贵妃又垂着眼睑低声道:“想要给你们点立身的本领,学了都是你们自己的,本宫也拿不来一星半点。”   她起身负手,看向外头的芭蕉树,冷漠道:“甚至,但凡有一个人学成了,以后对本宫来说都是心腹大患。”   这般剖白心意的话,让燕嫔无话可说,她怔怔的望着禧贵妃,有些不明所以,对方既然明白后果,为何还要这么做。   “道理本宫都懂,可这天下苍生,容不得本宫一人得失。”   西方终究是会崛起的,现下西洋玩意儿在宫中都金贵至极,还不明白吗?对方已经在某些方面超越了大清,大清却仍沉浸在击败大明,获取中原的胜利中,这如何成呢。   现下工业发展是跟不上了,她让众人学英语,除了要教宗妇、命妇之外,还是要以后学习西方的时候,翻译的时候没那么艰难,可以直接来学,而不是望其门而不得入。   “燕嫔,本宫对你期望甚深啊,别辜负本宫,好吗?”   燕嫔抬眸,看着禧贵妃那双含着千言万语的眼神,那里头深深的忧虑震撼了她。 第209章   怎么走的,她已是记不得了。   燕嫔一直在回想禧贵妃那欲语还休的眼神,原来在众人都惦记着争宠复宠的时候,对方的心中,装的尽数都是民生大计,打从一开始,便是她输了。   “禧贵妃……”她嘴里默默的念叨着。   她一时有些怔忡,迷迷茫茫的看着手中的课业,那是她敷衍之下的作品,笔迹潦草难看,有的单词也拼错了,这课业都是随堂刚学过的,若说不会,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只是她一直都不愿意用心罢了。   想了想,禧贵妃给她描绘出来的,以后那种女子不用靠取悦男人也可以挺直腰杆,活的非常潇洒,她有些想象不出。   打从她一出生,获取的信息便是,这女子啊,就是得相夫教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这一番话,颠覆了她一直以来的世界观,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只要这么想一想,她就激动的想要战栗。   好像能从短短的谈话中,提取出无限的力量来。   时间飞速,明明前两日才盘算着要出宫玩去,没想到感觉眨眼的功夫,已是到了时辰。   一大早功夫,姜染姝就被叫了起来,她望着外头漆黑一片,有些懵:“怎的这时候闹起来了?”说着她清醒几分,有些紧张的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半夏打着哈欠,身上披着披风,有些无奈道:“哪里的事,就是主子们太激动,现下已在景仁宫前集结,奴才们不敢让主子们晾在夹道上,便迎着进了前殿,这人多了,难免有些响动……”   所以在后殿的她也被吵醒了。   姜染姝看了一眼座钟,这四点一刻,不上不下的功夫,这时候集结起来做什么,又走不了。   “让都回去歇着,这还有一个白日的功夫,到时候一个个都蔫了,还玩个什么?”   她话音未落的功夫,就听赖嬷嬷一脸睡意,无奈的开口:“娘娘,安妃求见。”   她这被叫起来,也是一脸懵,这才什么时辰呢,中午才出发,这提前了三四个时辰,闹的哪门子道理。   “滚滚滚,让她回去睡觉,莫挨本宫!”姜染姝一肚子火,她是孕妇,原本睡觉就不安生,这被吵起来,那真真是压不住的起床气。   赖嬷嬷打了个哈欠,溜溜达达的就往外走,这人老了,睡觉不踏实,这刚刚睡着没一会儿功夫,就被宫人摇醒了,脾气也好不到哪去。   出去面对安妃的笑脸,那脸上的激动让她心中烦躁去了些,温声道:“娘娘,您快带着妃嫔们回去休息吧,贵主儿还睡着,说是都休息好了,打从下午到夜里,还有的玩呢。”   毕竟七夕玩的就是夜景,这大白日的出去做什么。   安妃扭了扭帕子,一步三回头,不甘心的问:“不能早点出去吗?”   看着赖嬷嬷肃容以对,她就知道,这事真真的没商量。   众妃嫔亲切的迎出来,就连佟贵妃脸上也带着几分期盼,她自打入宫,便再没有见过外面的天,这心里头,期盼甚深。   安妃讪讪一笑:“禧贵妃说,让姐妹们都回去好生的休息,明儿没有宵禁,随便玩,别到时候没精力了。”   也就是败北了。   众人用特别失望的眼神望过来,安妃抿了抿薄唇,冲着佟贵妃行了一个礼,坐在位置上不肯说话了。   她向来唯禧贵妃马首是瞻,今儿自然也不能例外。   走自然是不可能走的,说不定多磨磨,就真的能提前走了。   出去玩是一方面,这谁能抵挡自己父母亲族人在外头等着,只消她们走出去,便能远远的看上一眼,说不得还能对上眼神,那便尽够了。   等姜染姝睡醒,便得知众人在前殿候了大半夜,一个个的精神十足,只佟贵妃一人走了。   颇有些无言以对,她挥了挥手,无力道:“让御膳房把早膳都送过来,索性先聚一聚,左右一起用膳的日子也不少了。”   在乾西五所的时候,所里是提供膳食的,有些不得宠的小妃嫔就是在所里用的,到底没有人敢克扣份例,吃的倒比在自己宫里还好些。   她施施然慢悠悠的开始梳妆,安妃便又等不住了,听奴才说禧贵妃已经起了,赶紧来请安。   “您总算是起了。”安妃笑盈盈的走过来,她上前来看了看对方的装扮,有些懵的问:“怎的是家常衣裳?”   如果她看的没错,对方只松松的挽了堕云髻,这发髻松散,容不得跑动,显然不适合去爬山。   姜染姝比她还懵:“不然呢?”   她看向安妃,这才发现,对方发髻简单紧实,身上还穿着骑装,显然打算和她不一样。   “你还是回去换换吧,这丝绸经不得一上午的压,到时候皱了,你时间来不及怎么办?”姜染姝扶额,操心的像是个老母亲,为这群没出过门的傻闺女操碎了心。   安妃罕见的嘟了嘟嘴,颇有些不甘心的重复问:“真的不能提前走?”   姜染姝无情摇头,这妃嫔尽数出门不是个小事,可以说,把他们一锅端了,这大清必然会乱起来。   带她们出去,看似简单,其实巡逻的侍卫、路线、净街等,都是一遍遍策划过的,轻易哪里能改。   就这,还是兵丁们连夜奋斗忙碌,才能净出一条通皇家贵人的道。   安妃失落的出去了,就算这样,她也舍不得脱掉身上的旗装,能穿的机会不多,逮着机会,自然要穿个够了。   看着她出去,姜染姝含笑摇头,这是在宫里头憋的很了,这才这么期盼出去。   被她们这么一弄,她也有些期待了。   “早膳可备好了?”对着镜子抿了抿鬓边的一捋碎发,姜染姝轻声问。   半夏笑着回:“已经好了,现下就等您过去,便开始上菜了。”早膳原本就在准备,现下不过是呈上的地方换了换,也快的很。   等康熙下朝过来的时候,惊呆的发现,阖宫妃嫔都在这,而禧贵妃坐在主位上,笑的满面春风,也不知道底下的小妃嫔说了什么,她笑的露出八颗牙齿,就连眼睛也微微的弯起来,显然是开心极了。   “说什么呢?给朕也说说。”康熙慢悠悠的开口,一点也不嫉妒。   小妃嫔一看到他,脸都白了,结结巴巴的什么都说不出来,康熙便斜睨一眼姜染姝,那眼神像是在说,就连这样的都能给你逗笑。   佟贵妃看着两人眉眼官司,她明明就挨着禧贵妃坐,可皇上打从进门到现在,那是一眼都没往她这里瞟,无视的意思很明显了。   明明尚算清甜的白粥,这一瞬间也变得苦涩起来,她努力的整了整心态,说服自己,原本就放弃的东西,没必要念念不忘。   只要不是她的,那就不是好东西。   包括皇上也是,既然得不到,那便就是狗东西,哪里值得她惦记。   一时间桌上和谐的气氛不再,变得奇奇怪怪起来,姜染姝横了惹祸精一眼,接着用自己的膳。   康熙摸了摸鼻子,觉得冤枉极了,他什么都没做。   就在这样的气氛下,这一顿早膳算是用完了,让众人都先回去小憩一会儿,等到午时出发,等到山脚下的时候,差不多也到了午膳时候,直接支了架子烧烤,这时辰都是算好的。   歇歇脚,用完午膳,再休息一会儿,就可以爬山了。   等景仁宫又清净下来,康熙才无奈道:“你呀,就是太心善了。”   姜染姝敷衍的嗯了一声,反正不管她怎么白切黑,在康熙这里,那都是纯洁的跟白莲花一样,但凡跟哪个妃嫔挨的近了些,他都觉得对方不是想勾着她,就是想谋算她。   左右一点好事都没有,恨不得她直接在真空地带,眼里心里都只有他一个。   “今日爬山,定然有人体力不支,到时候在山中腰的地方扎个营,也省的到时候手忙脚乱,人手分不过来。”   姜染姝想了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山路陡峭,这后宫这些娇滴滴的妃嫔们扛不住也是常有的。   康熙不满:“管她们呢,就是爬也得爬上去。”   在他看来,能让出去,就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哪里还容得下那么多唧唧歪歪。   姜染姝哼笑:“我这是给自己留后路呢,谁知道爬山我肚子会不会难受,到时候我不上不下的多尴尬。”   她这么一说,康熙的神色缓和些许,笑盈盈道:“你爬不动,朕把你背上去,怕什么。”   左右也不是第一次背了,他想想这样宣誓主权,还挺有意思的。   “我才不让你背呢,压着肚子是其一,这姿势也太不雅了。”她想想被背着的人是什么姿态,觉得有些接受不了。   康熙:……   他就说吧,女人惯会恃宠而骄,他求着背她,她还不乐意了。   “成,都听你的。”是他自己惯出来的,不顺着还能怎么办,骂也舍不得,凶也舍不得,说句重话,她就敢眼泪汪汪的望着你,心都软成一团了,还有什么话可以说的。   姜染姝这才满意的笑了出来,她摸了摸自己相对来说比较小的肚子,柔柔一笑:“我觉得这是一个乖巧的公主,瞧瞧这肚子圆溜溜的,也不怎么大。”   其实她对自己肚子大小已经不太记得了,但是三胞胎那种吓人的大,她还隐约有那么一点印象。   康熙幻想一个软嘟嘟肉呼呼的小不点,咧着嘴叫他皇阿玛,心里也跟着期待起来。   “一个小公主就挺好,你也轻松些,左右朕不缺皇子。”   作者有话要说:   姝姝幻想:一个小公主!   康康:同楼上! 第210章   两人畅想一番美好的未来,都忍不住露出幸福的笑容。   上午的时间,在众妃嫔的紧张等待和姜染姝的忙碌中,很快就到了出发的时间。   “按着花名册再点一遍,没有问题我们就出发了。”姜染姝轻笑。   不说旁人了,明瑞都高兴的双眸亮晶晶的,她背着自己的小布包,里头装着自己认为有用的东西,有小点心肉脯等等,她是想好了,一边爬山一边吃。   小背包装的那叫一个鼓鼓囊囊,恨不得直接给撑裂了。   太子拉着胤祧的小手,兴奋的小脸红扑扑的,总算有那么点孩子的调皮劲了。   马车排成长龙,滚滚而过,这长街两边静悄悄的,毫无动静。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身边渐渐起了沸腾人声,在隔着一条街的地方,是大臣和命妇们的马车队。   安妃看到自己家熟悉的马车顶,那么一瞬间,泪盈于睫。   实在是太过感动,这马车破旧,显然是她儿时最常坐的那一个。   可父母什么样的身份,用这样的马车显然是有些跌份的,说到底,不过是给她看的,告诉她,这是他们,让她一眼都能认出来,连思考都不用。   文官坐车,武官骑马。   佟贵妃看着那骑着高头大马的哥哥,在这一瞬间,爱惨了禧贵妃,若不是她天真,她如何能再见哥哥骑马一次。   犹记得儿时,她最爱的不过是哥哥骑着马带着她溜达,好像看着他就能找回童年似得。   姜染姝也看到了人群中的姜知昼,他在这文武百官中,地位不够尊崇,能够一眼发现,靠的是那份不俗的气质,一眼望过去尽是清雅。   他就是他,不一样的烟火。   明明不是亲爸,可看到他的时候,却奇异的能感受到被父亲疼爱的感觉。   “行了,一会儿把妆哭花了,怎么面对百姓?”康熙轻柔的将她搂到怀里,细细安抚,轻声道:“乖,莫哭。”   她的眼泪,是他最承受不住的重击。   特别是在为别的男人的时候。   姜染姝吸了吸鼻子,轻轻嗯了一声。   到底隔了一条街,若是有房屋,那人影便都看不到了,可是这两边的人,那都是望着对方的方向,一眼也不肯错过。   渐渐的出城了,周围变得空旷起来,明明很简单的就能看到对方过得时候,双方却都不敢再往对方那看一眼了。   一个是不能抬头视君,一个是不能抬头直视外男。   这两个规矩,直接把人给框死了,谁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可姜染姝有些想念,那视线在群臣中寻觅,想再看看哥哥,之前的时候,把姜染斐派到沙俄去,这着实有太多时间没见过了。   康熙清了清嗓子。   姜染姝置之不理。   康熙又清了清嗓子,顺便斜睨了她一眼。   姜染姝不耐烦了:“这群臣都是一群糟老头子,连你半分也比不上,你有什么好咳的。”   错,还是有那么几个青年俊秀的。   比如她终于看到了传说中的纳兰容若,那可真是翩翩君子。   就连姜染斐,长相也比康熙好上太多了。   就算是假话,可康熙爱听啊,他瞬间安生下来,还给她指方向:“那是鸿胪寺的,你哥现下在里头当差。”   兼顾南书房行走,可以是天子近臣了。   姜染姝哼笑一声,紧跟着视线望过去,接着就被颜值暴击了。   都说好看的都上交给国家了,这话不假,旁的不说,这鸿胪寺和翰林院,都是些清瘦书生,偶尔有几个不一样的,也被她忽略不计了。   她略有些心酸的想,穿越大清到现在,真真头一次见这么多帅哥。   这可以说是有才有貌颜值高,这家庭条件自然也是不差的。   话本中的靠戏子捧上来的状元,那还真没有,一个个都是有真才实学,拿出来只能让你高喊自叹弗如。   “姝姝。”看出她眼眸中的兴味,康熙眯着眼睛,危险开口:“做什么呢?”   姜染姝漫不经心的回:“找哥哥呢。”   反正不是看帅哥,那个腰细的她没看到,那个腿长的她也没看到,那个跟她一样白的她也没看到,至于那个面如冠玉的,双眸跟她偶然对视能溺死人的,她也没看到。   故作漫不经心的侧眸回望康熙,她还真是有些恋恋不舍。   “您呀,作为大清最尊贵的男人,您都在想什么。”   她伸手去摸扇子,却摸了个空,回眸一看,那折扇在康熙手中,轻柔的给她打着扇。   “力度大点,没风。”   她嘀咕一句,就见康熙先是加大力度,这才横了她一眼,冷笑:“朕每日里除了宠你,还能做什么?”   真真的越宠越娇,越娇越让人舍不得她丝毫委屈。   “酸梅汤喝不喝?热不热?”   这马车里头没多少风,原本今儿就有些闷,这大中午的出门,着实有些热,也是没法子的事。   “还成,就是胸口有些闷。”姜染姝注意力到底被他吸引回来了,注意力在自己的身体上了。   康熙微微勾唇,接着担忧道:“那朕再给你扇扇。”   说着到底有些担忧,这胎已经坐稳了,到底怀着孕,他也有些担心。   这出门在外,不比宫里头。   那真真是事事都不方便,他这提心吊胆的,也不忍心坏了她的兴致,看她高兴,他心里头也高兴。   两人絮絮叨叨的说着话,周围的人虽然没有明确关注,但是两人注意力都在彼此身上,那真真是有一种生人勿进的气场在。   姜知昼看了好几眼,对自己闺女的得宠程度,有了新的认知。   不说他了,就是旁人也惊诧极了,后宫妃嫔也有些惊,原来两人之间,禧贵妃丝毫没有媚态不说,比她们任何一个人都要落落大方。   不提众人心里头怎么想,这到底是出行,一个个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外头了。   每一寸山河都是非常珍惜的,她们多看一眼就是赚了,这往后深宫苦短,这短短的出行,怕就是最美好的回忆了。   姜染姝若有所思的望着外头的天色,恍然间响起:“今年夏天雨水还不错啊?都没有什么旱天。”   康熙跟着点头,今年应当是有个好收成的,到时候百姓吃个饱饭,这国库也该丰盈一下,粮仓再没有进货,就要空了。   “麦种的进度提前了些,就看今年冬天是个什么结果了。”反正去年是挺好的,她努力了两三年,才提升了不足百斤,这还是把她知道的所有知识都用上的情况下。   这是真的难,这时候可没有什么显微镜,可以详细观察一下。   显微镜?   镜?   姜染姝灵光一闪,突然觉得有了些许灵感,显微镜是怎么组成的来着,她记得初中的时候是学过的,但是没放在心上,一时之间记不起。   她就记得是由透镜组成的,但是什么样的透镜,她不记得了,是凹凸镜还是什么,一点头绪都没有,但是没关系啊,左右现在已经会做玻璃了,挨个试就是。   就不信能做出榫卯结构的古人会搞不定显微镜。   他们定然是成的,既然想到这一茬,姜染姝就迫不及待道:“我的放大镜呢?”   康熙有些懵,出来玩,问这个做什么。   “快点,有没有。”她记得她是有很多的,当然是为了好看,做出来很多款式。   她说完就开始翻抽屉,康熙无奈的跟着她一起翻,终于在妆奁最底下翻出来一个,毕竟她现在兴趣过去,已经很少摸过这东西了。   把两个叠在一起,看到的世界跟肉眼已经不一样了。   她笑吟吟的给康熙看了看,柔声道:“之前玩的时候,无意间叠在一起,发现有些不对,可以看到平时看不到的东西,然后便想着跟您说一声,谁知道一转脸的功夫就给忘了。”   康熙看着觉得很有意思,原本这放大镜他也喜欢,没想到还能这么玩。   两人就拿着放大镜,互相看对方的脸,看了半天,康熙终究是没憋住,闷笑道:“你脸上有绒毛?哈哈哈。”   肉眼也是看得到的,但是不像在放大镜下那样明显,一根根粗的恨不得当柱子。   姜染姝横了他一眼,直接把他手里的放大镜给没收了,什么人呐,瞧着好好的,净说胡话。   “到了。”梁九功低声禀报,在皇上和禧贵妃跟前,他真是一眼都不想看,他一个阉人,还在皇上跟前伺候,就算是想找个对食也不成,白白看着,他都想来一场夕阳红了。   康熙抬眸,这营地已经收拾好了,烤架一排排的已经支起来了。   “行了,都按着安排走。”方才禧贵妃说饿了,他现在只想先下去,给禧贵妃烤一盘羊肉串,让她尝尝他绝佳的厨艺。   姜染姝搭着康熙伸来的手下了马车,有些诧异的看着这排场,和她想象中男女彻底分开的场景不同,现下还是按君臣分的,女子间也没有说直接看见男人就羞的抬不起脸。   甚至很有些明媚的少女叽叽喳喳的玩耍,看着这些少女,姜染姝唇角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这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现下直接烤?不歇一会儿喝点茶,讲个话什么的?”   康熙摇头,一般流程是这样,但是她饿了,这些就都可以省了。   “这是什么?”姜染姝看向一堆椭圆的东西,有些懵,旁边的看着像是羊蝎子,这是什么玩意儿。   康熙也跟着瞟了一眼,摸了摸鼻子,凑到她耳边低声道:“那是羊腰子,你莫看了,朕好着呢。”   他露出一个你想都别想的眼神,在众人跟前吃这个,别想。   作者有话要说:   姝姝:坐等康康真香。 第211章   “你们不是最讲究以形补形吗?”姜染姝坏笑着问。   康熙斜睨她一眼,为了自己的形象,没有说话。   絮絮的又说了几句,两人就停止拌嘴,开始专心致志的烤肉起来,康熙倒是会,下手有模有样的,但是姜染姝就不成了,她头一次弄这个,不是翻面翻早了,就是翻面翻晚了,总之没有合适的。   大多数肉串都是翻着翻着就糊了,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姜染姝看着烤架上黢黑的肉串,有些犹豫道:“算了,丢了吧,这东西吃也吃不了。”   肯定外糊里生,难以下咽。   康熙面带骄矜,隐隐还有些嘚瑟,笑眯眯的举着手中金黄滴油的肉串,挑眉问道:“饿不饿?”   “吃。”   这简直就是一个不用询问的问题,姜染姝一歪头,就看到康熙挺直的鼻梁,她居高临下的看过来,那弧度实在太过好看。   一个烤一个吃,等她回神的时候,已经是半晌过去,康熙给她烤了不少,她混了个肚圆,对方还没有尝一口。   “你先吃吧,我不饿了。”姜染姝将肉串递到他嘴边,笑着道:“您吃。”   康熙咬了一口,深深的为自己的手艺而着迷。   “唔,好吃。”他幸福的眯起眼睛,着实太好吃了,让人赞不绝口,不愧是他做出来的。   姜染姝试着又烤了几串,终于好上很多,虽然没有康熙烤出来的色泽好,但也有那么几分模样。   “再刷一遍蜂蜜,更香甜些。”康熙笑吟吟的指导。   正说笑着,胤礽带着胤祧、明瑞,几人手中端着托盘过来了,见了两人就开始行礼,笑道:“皇阿玛,贵母妃,你们尝尝……”   孩子们的手艺,不比姜染姝好多少,但这份心意难得,她纵然吃饱了,也忍不住又多吃了两串,不足扣的赞叹:“哇,好厉害,比额娘棒多了。”   胤礽一听,忍不住翘唇笑了笑,矜持道:“您喜欢就好。”   康熙觉得他眼巴巴的样子有些没眼看,冷哼一声:“还成。”   他这话一出,胤祧有些失望,淡淡的问:“只是还成么?”他落寞的垂眸,端着自己的托盘就要走,一边嘀咕:“既然如此,那便丢了吧。”   肚子饿的咕咕叫,打算再多吃一点的康熙,看着他扭头就走,差点伸出了尔康手。   姜染姝闷声笑,该,让他端着架子伤孩子的心。   这个时候,妃嫔们也开始来献礼,吃不吃是两回事,但是将自己最成功的成果拿出来献上,昭示自己的忠诚,是一贯的传统。   佟贵妃端着银盘,步履缓缓的来到两人跟前,也就她离得近,两人的互动那是看的一清二楚,她垂眸低声行礼:“给皇上请安,妹妹安。”   说着命人献上自己的礼物,不等康熙说什么,扭身就走了。   这打脸打的多了,她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难不成留下来看对方恩爱不成。   安妃就好上许多,她之前也有过心态失衡,但是她克制着什么都没做,一直安安分分的,这会子在禧贵妃和万岁爷跟前也是理直气壮的,不会有丝毫心虚。   甚至还笑吟吟道:“万黼,多给你母妃几串,瞧她瘦的,这马上入秋了,风稍微大一点,就能把她吹起来,可得再胖些。”   这话不假,除了肚子微凸,禧贵妃仍然四肢纤细,腰肢款款,衣裳稍微宽松些,压根看不出来是否有孕,看起来身材比她玲珑多了,让人艳羡不来。   说起来她还没有生育过,跟禧贵妃也比不上。   万黼小脸红红,抿着薄唇,眼眸中尽是期待,柔声开口:“皇阿玛,贵额娘尝尝,儿臣手艺不好,您多担待。”   旁的不说,万黼在礼节上,还真是没什么问题。   他斯文俊秀,小小年纪已经有翩翩君子的风范,相对比太子,多了几分温文尔雅。   “我万黼长大后,可是要迷倒万千少女的,定然是无数少女的春闺梦里人。”姜染姝调侃,确实有这个倾向,万黼特别暖男,若是性子不变,往后可比胤祧那小子受欢迎的多。   万黼笑的腼腆:“贵额娘谬赞了。”   等到两人走后,康熙便横了她一眼,凑近了压低声音问:“春闺梦里人,不知姝姝年少春闺念着谁?”   想想都觉得醋的慌。   姜染姝简直懒得理他,若说现代吧,那春闺梦里人不说一天一换,十天八天总要换一回的,毕竟现实中的人,网络上的人,网红明星等,都是一茬一茬的换,她喜欢的对象也跟着一茬一茬的换。   今儿爱这个哥哥,明儿想着那个弟弟,那都是常事。   有时候爬墙头爬太多,也是很累的。   “呵,打从十岁入了宫,十五六岁伺候您,我这春闺啊,就没第二个男人。”主要这深宫中,也着实见不到啊。   能走到康熙跟前的重臣,不说七老八十,那也是而立知天命,实在不在豆蔻少女的择偶范围内。   康熙仔细想了想,还真是,顿时乐了:“命运注定,你只能是朕的。”   姜染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慢条斯理道:“那你才更要紧张了。”   “为什么?”康熙问。   “自然是因为,没有选择下的选择,到底是不是选择呢?”姜染姝哼笑。   “朕不许。”有这样的想法就是错误,不应该出现的想法,要扼杀在摇篮中的想法。   姜染姝骄矜一笑:“那就看您的表现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有些狂傲嚣张,正正的扑进康熙心里,就像是最好的良药,一瞬间治愈了他所有的不安。   只有这样的全心全意的信任态度,才能让他安心。   他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他竟然为一个妃嫔的狂傲而感到高兴。   最恨的分明是恃宠而骄,而这么一个人,却又是他心心念念自己宠出来的,有那么一瞬间,康熙觉得,打脸真疼。   痛并快乐着。   这么想着,康熙柔柔一笑,挑眉道:“要不要喝点茶点?”吃那么多烤肉,到底又干又腻,哪里比得上宫里头的仔细伺候。   姜染姝点头,这天热,还真是有些渴了。   于是众人就发现,皇上起身去盛了一碗汤,接着放在禧贵妃跟前,又起身颠颠的拿了勺子过来,伺候的可以说是非常妥帖,让人非常难受了。   为什么被伺候的那个人,不是她们自己。   姜染姝倒没发觉有什么,不知不觉间,他们之间的相处就变成这样了,她甚至都没有发现,这些都是康熙为她做的。   原来的时候,都是不要奴才伺候,各自动手,就为了有个安静的气氛,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等会儿小憩片刻,等到太阳想落山的时候,我们就出发开始爬山。”姜染姝念叨了一句,又在心里头细细的计算着距离,其实这山不太高,但是人多的情况下,势必是进程缓慢,因此时间安排上要翻倍。   又细细的在心里过了一遍,觉得没问题了,这才回到自己帐篷,打算睡觉,不管她怎么精力充沛,她都是一个孕妇,到点都困那是基本操作。   “皇上,妃嫔和朝臣之间偶有接触,都是出去晃悠,晃着晃着就偶遇了。”梁九功低声禀报,康熙看了一眼已经闭上眼睛的禧贵妃,压低声音道:“随她们去吧,原本就是恩典。”   哪里能拘着不让人说一句话的,这人多眼杂的,也不可能有机会密谋点什么出来。   不过他心里微微有些奇怪,禧贵妃对姜家,并没有太深切的感情,前儿也只是远远的望一眼,没有提出要求说是非得见见之类。   像她这样的地位,就是要见父兄,也不是不可以安排的。   想到之前姜家闹的事,他好像又有点明了,一个鸡飞狗跳的家,对于幼儿来说,肯定是恐惧大于思念的。   不管姜知昼对她多好,到底在府里头时间最长的是福晋。   “往里头躺躺,朕也想睡。”康熙低声道,顺手扒拉她一下。   姜染姝半梦半醒间感受到了,也没说什么,只往床榻里头滚了滚,给他让出点位置来,康熙伸出一条胳膊,拿来给她垫腰,省的她难受。   这孕期有一点不好,胎儿压迫着脊椎,腰部总是会酸痛难受,有东西垫一下会好受些。   等两人睡醒的时候,太阳差不多西斜,姜染姝打了个哈欠,还有些懵,我是谁我在哪为什么这宫里头变样了。   等醒过神,才反应过来,这是出宫了,在外头玩呢。   “姜大人在外头候着,您可要传见?”半夏低声禀报。   姜染姝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什么姜大人?”话音刚落才想起来,说的必然是她父亲了,两人同时在的场合,姜染斐定然是用小姜大人来称呼的。   “传。”她随口吩咐。   随意的扒拉一下,擦脸的功夫,姜知昼大踏步走了进来,一进门就看到屏风后头婀娜的影子,他压抑着内心的激动,低低的喊了一声:“姝姝。”   大叔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带着成熟的韵味。   最重要的是,其中有一片拳拳爱子之心,姜染姝对他的疏冷,突然就少了那么几分,也跟着红了眼眶:“阿玛。”   她一开口,姜知昼手就有些抖。   “姝姝。”   “阿玛。”   “咳咳。”   康熙清了清嗓子,打断两人的深情呼唤,姝姝这两个字,只能从他口里说出来,旁人都不成,哪怕是姜知昼,也不成。   就是这么霸道。   姜知昼这才猛然一惊,想要跪地行礼的时候,被一双柔荑给扶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康·霸道总裁·熙 第212章   “阿玛不必……”姜染姝话还未说完,手便被康熙捉住了。   他清了清嗓子,引着她坐下,这才审视的看向姜知昼,这个近臣,他打过不少交道,但是都没有当着禧贵妃的面,竟不知父女俩的感情这么好。   瞧这不过见一面,就眼泪汪汪的,感动的好像眼里头只有彼此了。   岂有此理。   康熙心里头不爽,突然有些后悔,他不应该召姜知昼过来的,这对他来说,分明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姜染姝哼笑,横了他一眼,这才笑吟吟道:“阿玛快坐下,犹记得您最爱喝龙井,也不知现下改了没?”   这么多年过去了,就算是爱好变了也正常。   姜知昼笑着摇头:“贵主儿泡的茶,什么都可以。”   听他这么说,姜染姝便笑着起身,打算给他泡点自制的毛尖,这东西适合夏日喝,最是清热解渴,滋味又淳厚回甘。   “咳。”康熙又忍不住清了清嗓子,自打禧贵妃有孕后,很少给他泡茶了,怎的今儿竟动起手来了,简直孰可忍孰不可忍。   姜染姝顿了顿,笑吟吟开口:“皇上不若去瞧瞧胤礽,他上午还念叨着你呢。”反正离开她的视线,离开这个帐篷。   总而言之一句话,莫挨老子,滚。   姜知昼心里一惊,这姝姝也太过胆大了,竟然敢指派起皇上来了,显然胆大至极。   康熙:……   “成成成,朕走。”左右眼不见心不烦,省的看见她爷俩就烦。   看着皇上干脆利落离去的背影,姜知昼恍然间像是看到当初的他和福晋,想当初也很是恩爱过的,这般恩爱两不疑也不是没有过的,可后来终究是渐行渐远了。   皇上和姝姝都是聪明人,想必不会走到她们这一步。   “您呀,也莫要太过放肆了,这伴君如伴虎的道理,想必不用阿玛教,你自己都是知道的。”姜知昼还是忍不住劝诫道,这感情都是培养出来的,但凡有一个人心不在了,这再想挽回,那就难了。   姜染姝含笑点头:“女儿知道,您不必忧心,我们两个人知道就成。”   这是两人几年相处下磨合出来的相处模式,谁也不想再改了。   姜知昼这才絮絮的开始说一些小话,什么小孙子叫爷爷可甜了,家里一切都好,让她不必忧心,只要在宫里头好好的,他们就放心了。什么有了难处也要跟家里头讲,虽然帮不上什么大忙,小主意还是能帮忙出的。   毕竟姜家的智囊团还是比较强大的。   姜染姝一一点头应下,很快姜染斐也跟着过来,姜染姝看着他们爷俩立在一起,不禁感慨,基因的强悍之处,真真的无需赘言,俊雅儒秀美大叔,风度翩翩君子如玉,两人占尽世间一切关于男子的美好词汇,也难怪康熙醋坛子都打翻了。   “哥哥。”含笑打过招呼,几人絮絮的说着小话,一时间气氛好极了。   又闲话几句,看着时辰不早了,姜知昼和姜染斐便有些恋恋不舍的开口:“臣先告退,贵主儿保重身体……”   他眼神眷恋,这个女儿,打小就受苦,纵然有父兄疼爱,也无法弥补母亲的地位。   “您二位慢走。”姜染姝看到他这个眼神就觉得头疼,赶紧挥挥手背过身,不肯去看他们。   她也是恋家的,这样的父亲和哥哥满足了她对家人所有的幻想,纵然还惦念着前世的父母,可这样的父兄,也是让人放不下的、   没等她多想,就要整队开始爬山了,刚开始的时候还好,大家兴致勃勃,那叫个劲头十足,爬起山来一个个激情昂扬,厉害到不成。   还未到半山腰,一个个就从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变的蔫哒哒的,有气无力的喘着粗气,宫女和妃嫔互相搀扶着,还不如几个孩子跑得快。   这时候几个阿哥的身体素质也有了明显区别,大阿哥胤褆年岁长些,一直都在前头,他步库一直位列前茅,这会儿还有余力搀扶着惠妃前行,少年稚嫩的肩膀恍然间也能撑起一点重担了。   而太子胤礽左手拉着胤祧,右手牵着明瑞,一派兄友弟恭,纵然微微吃力,小脸红扑扑的,也没想过放开两个小累赘的手。   走在荣妃身旁的胤祉就不成了,他打小养的就娇,爬这么高已经是他最近勤加锻炼的结果了,这会儿呼呼的喘着粗气,满头大汗的,显然有些爬不动了。   万黼倒还成,他和安妃向来唯禧贵妃马首是瞻,鲜少有落下锻炼的时候,这会子还有余力,步履平稳的向前走去。   而跟在佟贵妃身旁的胤禛就有些狼狈了,他微微弯腰,喉咙中赫赫的喘着粗气,显然难受极了。   可佟贵妃自顾不暇,自己都已经头晕眼花走不动了,耳目间尽是自己心脏砰砰砰的跳声,一时间顾不上旁的。   再往下的胤禶拉着奶母的手,有些哭唧唧的,他一点都不想爬山了,只想安安稳稳的被奶母抱着,可是奶母说了,下头的小阿哥都还自己在走路呢,他要做一个好哥哥,可是他一点都不想做好哥哥,只想舒舒服服的窝起来,吃自己的烤鸡喝自己的香饮子。   “可是您瞧瞧,三胞胎才多大,颠颠的都要自己走呢。”奶母苦口婆心的劝,她心里也是无奈的紧,她一个下人都累了,可三个小崽子还活蹦乱跳的,这么大点的孩子,不是应该分分钟就累的走不动吗?   为何还这般精神,甚至还有空闲摘几个果子放到自己的小包中。一副我来郊游我很开心的模样。   她有些失神的看向怀孕的禧贵妃,对方言笑晏晏,只鼻尖沁出一点细汗,丝毫不见狼狈,就是因为她这轻松模样,逼得多少人牢骚都不敢发一句。   姜染姝真不觉得累,甚至比康熙的状态都好上许多,她还有心情调笑:“您该多练练,这马上就要步入中年了,莫到时候秃了顶鼓了肚……”   康熙:……   谁敢这么说皇帝,她这是仗着自己怀孕,可着劲的撩拨他,他还不能在床上惩罚她,简直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时之间不知道先反驳自己称不上中年,还是该反驳自己不可能秃顶鼓肚。   “你呀。”皮痒。   姜染姝嘻嘻一笑,印象中康熙老了是个精瘦的小老头,胖是不可能胖的。   这样说说笑笑的,行走路上似是有趣许多,佟贵妃排在两人身后,和两人的轻松步伐不同,每一步都是艰难的,腿跟灌了铅似得,怎么的也抬不起来。   昏昏沉沉间就听禧贵妃惊喜的声音响起:“前头就是营地了,总算是能歇歇脚了。”   这爬山对她来说没有面上那么轻松,但是她稳重的人设不能崩。   佟贵妃也跟着精神一震,营地快到了,就代表着她可以停驻在半山腰了,不用再吭吭哧哧的往上爬了,她敢笃定自己上不去了。   往后禧贵妃再这么胡闹,她是不要陪着了,肺部呼吸不过来的感觉太难受了。   等看到营地那灰色的帐篷之后,不少人不由自主的欢呼出声,天知道现在又热又渴,看到这么一个希望,就跟在沙漠中看到绿洲不差什么了,简直让人欢呼雀跃到不知如何是好。   “大家都歇歇脚,估摸着自己有力往上走的,等会儿到半夏这里统计一下,估摸着脱力上不去的,便好生在营地里头歇着,等到一个时辰后再爬山。”   姜染姝笑吟吟的开口:“左右都是必须要上去的,晚间还有篝火晚会和烟火会,都莫要错过了。”   她之前有些犹豫要不要举办这两项活动,毕竟是在山上,这若是山林失火,可不是闹着玩的,后来听侍卫说,这山顶是一片石头山,没什么树木,而且烟花是低空烟火,最高不过两米高,一切还在可控范围内,她这才蠢蠢欲动。   想要取消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众人精神一震,酸痛的腿脚好像也有了些许力气,想必歇上一会儿,定然能爬上去,宫里头的女人,就算是图个好兆头,也不能说自己登不了顶。   她们这些美娇娥都还在勤勤恳恳的往上爬,后头拉下的群臣也憋着一口气,怎么也不能比养在深宫的小娘子差,必须爬山,一时之间,这爬山的氛围竟然挺好,没有人闹事说自己难受什么的。   姜染姝啜饮了一口蜜水,轻轻的舒了一口气,不住感慨:“不成了,怀孕了到底体力不支,这点子路程就觉得累,这可不行,得多加锻炼。”   康熙无言以对,他已经累得不想说话了,跟禧贵妃比起来,他每日步库就像是一个笑话,任凭他怎么努力,都比不上人家的先天条件,你说气不气。   就问你气不气,他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最后还是比不过旁人。   特别有时候禧贵妃胡闹,最爱将他压在身下,看着他挣脱不得,再慢悠悠揶揄着让他求她的时候,笑话,他一国帝王,威仪无限,怎可能求一个小女子,想都别想。   现下禧贵妃怀着身孕,他什么都不能做,难免怀念以前,就算对方绑着他的手腕,用葱段似得手指拨弄他下颌,这会子也充满了诱惑,让他不禁想,就算如此,他也是认了。   “姝姝,放了朕吧。”他别扭沙哑的低声似在耳边,康熙故作淡定的别开脸,这不是他,回忆中的他也不可能是他。   都是她太过磨人了,让人骨头都跟着泛起麻痒来。   “姝姝。”康熙委屈巴巴的把头搭在喝水的姜染姝肩上。   作者有话要说:   康康:朕想吃肉,但是朕不说。 第213章   敷衍的秃噜一把他的脑壳,姜染姝便把注意力放在了胤祧身上,他有点累,小脸红扑扑的,但是眼神晶亮,看着兴奋极了。   “好玩不好玩?”她笑着问,胤祧一看她的注意力放在他身上,赶紧爬上她的膝盖,絮絮叨叨的开始讲起:“额娘额娘,您不知道,竟然有这么长的虫!”   他比了长长一条,眼神惊诧中带着得意。   姜染姝想了想:“你说的是长虫?”她觉得是这个,旁的应该不至于长这么大。   胤祧顿时点头如捣蒜,有一种惊叹的语气开口了:“好像捉一条来玩,但是太子哥哥不许。”他撅了噘嘴,看向慢条斯理喝水的胤礽,哼哼着撒娇:“下次看到,捉一条好不好呀~”   胤礽想了想,郑重的摇头:“不成,那东西有些有毒,有些无毒,孤现下认不清,等孤认熟了,便让侍卫多捉几条,你随便玩。”   他说的有条有理,康熙听了不住点头,是有点储君样子,求知中带着求稳,没错了。   姜染姝也倍感欣慰,太子好了,这储君位置才稳得住,要是晚爆发矛盾,越是好。   不得不说,胤礽在她看来,目前是非常符合一国之君的素质,温柔中带着坚定,善良不失原则,康熙将他培养的非常棒,他本身也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   “唔,这芒果干不错,要吃吗?”姜染姝随手递了一块芒果干给胤祧,小家伙有了吃的,那些奇思妙想便被抛到脑后,一时间抱着芒果干忙活,肉嘟嘟的小脸颊一鼓一鼓的,颇有些小仓鼠样可爱。   说起来也是,他一直都肉墩墩的,这个岁数按说也抽条了,但是他没有,还是有些肉嘟嘟的,相对比万黼的斯文俊秀,他真真的有几分可爱。   也有可能是自己的母亲滤镜太厚,看起着实越看越可爱,左瞧右瞧都是可爱的。   康熙看着他,突然觉得有些没眼瞧:“臭小子,你这也太没出息了。”他笑骂,其实没放在心上。   胤礽抿了抿唇,他张了张唇,有些欲言又止,碍于皇帝威仪却又不敢说什么,见胤祧吃的没心没肺,不由自主道:“弟弟还小呢……”   他话一出口,姜染姝就笑了,弹了一下他的脑壳,忍不住道:“你这就是一个护犊子的老母鸡。”   胤礽顿时僵在原地,什么叫老母鸡,老母鸡是什么。   康熙看着他雷劈一样,素来端方的表情也稳不住了,不由得跟着笑:“确实像。”   两人一左一右的笑他,明明是取笑的话,不知道怎么的,他心里却觉得热热的,总觉得,如果母后尚在人世,恐怕也是这样的。   明瑞眨巴着大眼睛,奶声奶气的问:“太子哥哥是人啊,怎么是老母鸡。骂人是不好的,额娘。”   胤祧暂时停住咀嚼的小嘴,煞有其事的点点头,亦是自己赞同姐姐:“是人。”   做人不好吗,为什么要做老母鸡。   姜染姝被龙凤胎噎了一口气,气笑了:“小兔崽子!”   “反正我们兄妹几个就不能是人了。”胤祧吐了吐舌头,抓着芒果干就走了,外头好玩的东西太多,他着实受不了诱惑,颠颠的跟着万黼的召唤走了。   明瑞紧随其后,太子看了看,也想出去玩,他机敏的看向在禧贵妃,总觉得此刻能做主的是对方。   “去吧,多带侍卫。”姜染姝含笑开口。   他们一走,康熙就忍不住道:“你这也太宽容了。”   由着孩子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向来不管缘由,跌倒了知道起来,她就更加不管了,有时候明瑞因为爬高上低的摔伤了,她让人给包扎包扎就不管了,可以说非常放任自流。   可几个孩子养的很好,不管是动手能力还是理解能力,都出类拔萃,不管是文武,都在阿哥公主中拔尖,让他想说点什么,都说不了。   姜染姝哼笑:“路都是自己走的,你跟他们说,这里会跌,都不如他自己跌一次,来的有记性。”   再说了,这些算什么挫折,周围呼啦啦的跟着一群奴才,一个小主子乌泱泱的跟着二三十个奴才,大伤着实不可能,小伤就由着他去。   况且,只有自己亲自跌倒一次,才知道为什么跌倒,下一次怎么走才不会跌。   光这小小的一个事,对于孩子来说可不得了。他们得做到手眼协调,大脑也得思索,其中能锻炼的海了去了,可不是坐着读书才叫学习。   这出去玩耍,也是一种学习锻炼。   胤祉现下会写的大字特别多,有时候一天练很多大字,务必让他名列前茅。   但是胤祧、明瑞虽然成绩好,但是一手字着实一般,每每知道怎么写了,就撂挑子不干,直接玩去了,一点都没练。   姜染姝也有自己的考量,两个小家伙现在的手部肌肉肯定不发达,太小记着捏笔,手腕没力气,手指用不下力,苦了孩子也学不来什么。   会认就成,练字等到一定年纪后,自然而然的就有那么个心了。   零零散散的想了这么多,马上又到了第一批出发的事件,出乎她意料之外,竟然没有人留下,就连方才白着脸的佟贵妃,也没有类似请求,尽数都要上山。   “挺好的。”她笑了笑,又率先走在前头。   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全民健身的问题,其实她觉得,这生命在于运动,这话着实没有说错,也不用你多运动多少,只要愿意动,就不会说赘肉累积,身材走形之类,气色也会变得很好。   男人多运动的好处自然更不少,试问谁不爱细腰和腹肌,多少人如痴如醉。   她到底也有些累,向上的速度慢了些,此时晚霞漫天,金红侵染了整个天边,看起来壮观极了。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   类似黄昏的诗句太多,简直让人叹为观止,不管黄昏确实值得,这么短暂的绚丽,让她看的目不转睛,不由自主的感慨:“宫中永远不可能有此等美景。”   皇宫自然的壮观肃穆的,也是文化结晶,但是当你真正住进去,变成关住你的牢笼之后,这再好的地方也不成了,你会有一种束缚感,特别难受那种。   康熙横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他打小在皇宫中长大,这二三十年过去了,离开的事件屈指可数,他说什么了。   一个个妃嫔就一入宫门深似海,有他皇帝惨吗。一坐龙椅深似海,轻易谁敢下,下来之后哪里还能留的命在。   这是一个终身绑定的位置,但凡沾染上了,便再也无法挣脱。   高处不胜寒,他会当凌绝顶的时候,幸而身边立着一个禧贵妃。   “这红枫不错,要不要在坤宁宫里头栽上那么几棵?”康熙欣赏着枫叶,突如其来的想法。   姜染姝仔细的看看,觉得有些不搭:“坤宁宫以花木居多,好像枫叶风格不合。”但是她也挺想要的:“不若移栽到畅春园,专门收拾个枫园出来。”   “这主意好。”康熙抚掌赞叹。   两人来来回回的商量,梁九功拿着小本本在身边记,觉得自己疲累极了,不由得怏怏出声:“万岁爷哎,您饶了奴才吧,这爬山爬到头晕眼花,着实有些记不住。”   这也是实在话,他真真的有些扛不住了,跑的呼哧呼哧那个,绝对有他一个。   谁让禧贵妃也是个狠人呢,明明大着肚子,却健步如飞,一点都不见疲累之色,可见身体之强,他一个糟老头子,真真的扛不住了。   “行了行了。”康熙用嫌弃的眼神看着他,随口吩咐道:“还不快去扶着你爷爷。”   梁九功确实年岁大了,当初他登基的时候,对方正值壮年,现下他已经老了,胡子都变得花白,看着有几分苍老,那整日里佝偻的腰,愈加蜷缩了。   “若是走不动,直接回营地去,也省的你难受。”康熙温声道。   梁九功连忙摇头:“奴才挨得住,谢主子体恤。”他哪里离得开,他看了皇上这么多年,从未分开过,他是十二个时辰随侍的,就算不当值,也离的也绝对很近。   康熙横了他一眼,没再多说话。   姜染姝看着看着就笑起来,漫不经心道:“梁大总管也有这时候。”她弹了弹指甲,哼笑:“当初你那冷漠的脸,我可还记着呢。”   她说的轻松,梁九功心里头一跳,他细细回想,自己在禧贵妃发达前是怎么对对方的。   在她做宫女期间,他是高高在上的梁大总管,八竿子打不着的,好像他也没有真正的得罪她,这么想着,着实放心许多。   当初给她透信儿,他还受了几句,这就是他的功劳,但是在皇上跟前不能说啊。   见皇上看向他的眼神变得审视起来,梁大总管能屈能伸:“当初你我不相识,冷漠那不是很正常嘛?”   对上禧贵妃意味深长的眼神,他心里一个咯噔。   果然就见皇上黑了脸,看向他的眼神都变了,很有一种你这个狗东西胆大包天的意思。   “奴才……”梁九功恨不得仰天长啸,最后还是弱弱开口:“奴才错了,当初有眼不识泰山,竟然对您冷漠以对,着实不该。”   姜染姝忍不住笑了,笑脸再也绷不住了,温声问:“有没有好一点。”   梁九功惊诧的发现,当注意力转移的时候,确实没那么累了,可这也太惊心动魄了,皇上的死亡视线可还没移开呢。   “玄烨哥哥……这是什么树,好看。”   康熙瞬间转过脸,看向一旁。   作者有话要说:   康康死亡盯,就问你怕不怕。 第214章   康熙盯。   又盯。   半晌摸了摸鼻子,故作深沉的开口:“朕观此树颇有异象,与寻常树木不同……”   梁九功弱弱的低声提醒:“这是华盖木。”   康熙斜睨他一眼,清了清嗓子,负着手漫不经心开口:“这是华盖木,开的花有点像玉兰,也带几分白莲韵味,特别的好看。”   这么一提醒,关于华盖木的资料尽数涌上心头,他侃侃而谈,说的细致又自信。   姜染姝将他前后的表现都看在眼里,不得不说,他脸皮也挺厚的,明明不知道,偏偏能做出一副朕胸有成竹的样子来,乍一看还挺唬人。   等上山之后,天色微暗,天空被晕染出漂亮的颜色。   “先原地扎营,都歇歇脚,等会儿便有篝火晚会。”姜染姝轻声道,然后转身看向半夏,问道:“教坊司的可准备好了?”   半夏点头,口齿伶俐的回禀:“回贵妃娘娘话,奴婢方才去看过,准备了三批轮流,还有备员,务保万无一失。”   听她这么说,姜染姝就放心了,这大型活动就怕出差错,而且还有人员安全问题,这个倒还好说些,一般情况下,安排的坐席一般没有人敢乱动,毕竟你若是往下坐了还好,若是惹了贵人们的眼,可不是每一个都像她一样,不怎么在乎尊卑。   那可真是会分分钟教你做人,训的你找不到北事小,罚你一顿也是在宫规范围内。   到时候真真哭都哭不出。   康熙跟她说要出去忙,这就不见人影了,说来也是,等着扎营之后,男女便分开了,不能再凑到一起,他还得去安抚朝臣。   不过走的时候,把几个阿哥都给带走了。   姜染姝这边带着公主,一一接见宗妇、命妇,看着一批批贵妇打她跟前流水般走过,她还真看得眼花缭乱,真真什么样的美人都有。   纵然五官不大出色,但是养的细皮嫩肉,穿着锦衣华服,那股子气度在,瞧着就舒坦。   这么想着,她难免有些走神,明瑞抿了抿嘴,学着额娘的样子,奶声奶气的开始招呼客人,还真有些像模像样。   “夫人客气了。”她微微侧眸颔首,粉嫩嫩的小脸蛋上满是认真。   等姜染姝回神,看到她这幅小大人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明瑞真棒。”   她想了想,唤来半夏轻声嘱咐:“把剩下的几位公主都召唤过来,穿着家常衣裳就成,告诉她们不必太过紧张。”   康熙的公主不多,比起阿哥来说,有些单薄了。   皇三女是马佳氏跟前的大公主,今年虚虚十岁,已经算是半个大姑娘了,她生的俊秀斯文,有些女生男相的意思在。   五公主是布贵人兆佳氏膝下的,比皇三女小一岁,两人一个高一个矮,瞧着像是错了好几岁。   而郭络罗氏膝下的公主,那就是比明瑞大一岁,她粉嫩嫩的一团,被郭络罗氏养的有些娇气,但是小女孩越娇气,瞧着就愈加可爱。   不像明瑞,她可以提着剑耍上那么一轮了。   姜染姝看着一排公主立在跟前,忍不住眼前一亮,其实她以前也关注过,到底别人的孩子,她说自己没坏心,也没人信啊。   但是现在不同了,她关注孩子,那是尽责任,是不得不为,她若是真的像以前一样漠不关心,反而是不对的。   皇三女带着几个妹妹落落大方的行礼,来的时候她就被交代过了,不管怎么说,顺着禧贵妃,轻易莫说什么,一切等回去再说。   姜染姝含笑捏了捏她的脸颊,示意她坐下,这才笑着开口:“叫你们来,没旁的意思,今儿也算是凑着空了,诸多命妇都来拜见……”   她絮絮的说着,皇三女听的认真,心里头一时间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她叫他们来,是想炫耀还是怎样,说句实话,这宫里头,就她一人势大,还有什么可说的。   等听到禧贵妃说:“你们都看看,瞧瞧贵妇们的言行举止,记得看仔细了。”   她到底大些,瞬间就明白了,这是教着她们人情世故呢,现下年岁还小,跟着瞧瞧便成,总能从里头看出几分行事来。   柔顺的垂眸,三公主软软的应是。   这细声细气的样子,像极了明瑞做贼心虚的时候那撒娇的模样,但是她算是看出来了,三公主日常就是这么说话的。   这就是所谓的淑女,女孩子笑不露齿,一步一挪一碎步,恨不得跟唱戏似得,再捏个兰花指,娇柔之态尽显其上。   姜染姝看向明瑞,看着她大大方方的模样,不由得笑了,相比于女儿娇态来说,她觉得女孩子英姿飒飒的模样也美极了。   反正她家的孩子不错。   这一轮一轮的会见下来,她都有些疲惫了,明瑞的小脸也有些蔫蔫的,不大精神的样子。   天完全的黑下来,外头渐渐沸腾起来,有歌唱声传来,姜染姝好奇的往外头看了一眼,就听半夏道:“篝火晚会开始了,就等您去了。”   当然康熙也还没到,但对方是压轴的,去不去还是两码事,她比不了。   等她换过衣裳来到空地上,不由得笑了,这大夏天的玩篝火晚会,有点热,是始料未及的事情。   看着热气扭曲了大家的笑脸,显然都不介意这一茬,她才放下心来。   “禧贵妃驾到~”太监略显尖利的声音响起,场上顿时静了静,接着是娇声请安,听着她们压抑不住的愉悦,姜染姝也勾起唇角,含笑开口:“行了,既然是乐事一件,那便不必拘礼了,都各玩各的,开心为主。”   要不然整日里关在宫里头上学,一不小心叛逆心理出来了可如何是好。   这么想着,她笑容愈加和善了。   佟贵妃瞧着她的笑,就觉得她在算计什么,以前她觉得禧贵妃笑的蠢,又甜又绵一副好欺负的样子,自己吃了这么多次亏,终于明白,这狗东西笑的越甜,盘算的事越大。   “姐姐辛苦了。”姜染姝看向眼神意味不明的佟贵妃,突然开口说道。   她现下有孕,许多事情都是佟贵妃协助着办理的,对方掌管宫务好几年,这些做起来得心应手。   原本她的意思是,直接将宫务交给佟贵妃,也省的担两个人的名,但是皇上不同意,说是什么这个旁人都做好了,不用她费什么神,就不要推辞了。   佟贵妃听到她这个话,简直就觉得要心肌梗塞了,这人会不会说话,一来就戳人心窝子,辛苦二字,是以下对上,可想想对方享皇贵妃例,她又缓缓舒了一口气,唇角勾出一抹笑:“妹妹客气了,应当的。”   对方按着皇贵妃的礼走,她现下是贵妃,差着等级呢。   这么一想,这心里头又不大痛快了,说起来也是,当初她是一个宫女,连直视她的资格都没有,每每见了她,那是要跪地请安的,等看不到她仪仗的时候才能起身,可现如今呢,她倒成了见面要先行礼的那个了。   原本一个有封号,一个无封号,好歹都是贵妃,大家见了行个平礼就过去了,可现下呢,她倒成先行礼的那一个,还不是甩帕子的平礼,而是要屈膝了。   这跟跪拜礼也不差什么了。   姜染姝视线打从她身上瞟过,转头又看向重新精神起来的公主们,笑道:“今儿不必拘礼,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贵额娘给你们做主。”   明瑞先是开心的笑了,她软乎乎的撒娇:“贵额娘真好,明瑞最喜欢贵额娘了。”   她话音刚落的功夫,就听到男人的轻咳声,就见康熙负手缓缓走来,到她跟前的时候,肃着脸问:“那朕呢?”   明瑞表情空白了一瞬,略有些心虚,黑葡萄似得眼睛一转,一看就知道是计上心来:“您是明瑞最喜欢的皇阿玛啊。”   这话没毛病,毕竟皇阿玛就这么一个,贵额娘又不是皇阿玛,所以她觉得自己圆了回来。   佟贵妃看着她甜甜的笑容,怔在原地,当初墨染是不是也曾歪着头,天真中带着狡黠,却也能让人看出十成十的诚意:“墨染最喜欢贵妃娘娘了。”   她垂下眼眸,一时不忍再看。   康熙板着脸看向明瑞,想要说什么,却还是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故作不耐的挥了挥手:“去去去,玩去吧你。”   这样闹过一场,气氛越加的放松起来,康熙执起酒杯,冲着宫妃的方向道:“你们很好。”在众人来不及喜悦的时候,就听他接着说道:“现下禧贵妃怀着身孕,你们且安分守己,莫让她太过劳神了。”   他是真觉得有些不满,这些子妃嫔被禧贵妃放在心上了,时不时的惦记着,对谁谁谁的爱好如数家珍,比对他都亲切。   偶尔还给他撂脸子,但是对小妃嫔们,那叫个如沐春风,和颜悦色,温柔至极。   他瞧着就艳羡的紧。   姜染姝:……   看着底下妃嫔们神色各异的脸,她就知道,这一波仇恨拉的很稳,你要是怪他吧,他这一片心意着实难得,你若是不怪他吧,总觉得心里不得劲,想削他。   众妃嫔真真一言难尽,还要怎样,若不是不能犯上,她们着实想拽着康熙的衣领子,好好的问问他,现下禧贵妃张狂成这样,谁敢说一个不字了,可怜她们一大把年纪,说要读书就得去读,一天懒觉都没睡过了。   可就算这样,皇上难得跟她们说句话,那说的也是,让她们安生些,不要给禧贵妃惹麻烦。   就连安妃也忍不住咬了咬后槽牙。   作者有话要说:   康康:都给朕记好了! 第215章   康熙说完,不管众人,直接在主位落座,等看到禧贵妃坐在他左上手的时候,他招了招手,低声道:“过来。”   一边说一边示意梁九功搬桌椅过来,他身边空空,总觉得有些不大得劲。   姜染姝晃着团扇的手一顿,已经不想去看佟贵妃脸色了。   “成。”左右拉仇恨,拉多了,众人拍马难及的时候,也就不那么的嫉妒。   这么想着,她施施然的来到康熙跟前,就见对方殷勤的把自己桌上的好东西给她挪了几件,转脸又低低的问她:“今儿一天忙碌,可累着了?”   姜染姝摇头,累倒是不累,甚至还有些兴奋,毕竟出来玩的机会太少了,这唯一的一次不让人惦记的心肝疼。   这么想着,她拈起一颗葡萄,被那甜滋滋的味道美了一瞬,不由得含笑道:“皇上您也尝尝,好吃的紧。”   两人絮絮的说着小话,一时间场上安静极了,只偶尔能听到禧贵妃悦耳的声音响起。   篝火、歌舞、美酒、烟花。   等一场热闹过后,已经是深夜了,姜染姝困的眼都睁不开,可她瞧着众妃嫔还是精神十足的样子,不由得感慨,这年轻人就是年轻人,她这着实比不过。   “本宫先走了,你们好生玩着,身边的宫人都仔细着伺候,到底是山上,不比宫里头安全。”   她叮嘱一句,这就走了,而康熙早早的就去男人那头了,这女人堆里,待着着实没什么趣味。   第二日一大早,姜染姝醒的时候,营地还是一片寂静,昨夜都玩的比较野,睡下的也晚,这白日里就醒不过来。   “等会儿把人都叫起来,我们该下山回宫了。”姜染姝含笑道。   说实在话,她还真真有些舍不得。   外头的天空格外蓝,连绿叶都格外的青翠欲滴,总之哪哪看着都比宫里头好。   上山的时候,大家心里头都鼓着劲,这下山的时候,那腿就有些迈不开了,都有些恋恋不舍的。   这宫里头的待遇,若是你得宠还好些,若是不得宠,那真真是什么好事都轮不上,现下禧贵妃愿意顾着,等她不顾着的时候,她们该如何寂寥无趣。   姜染姝牵着明瑞的手,含笑叮嘱:“且慢些,不必着急下山。”   小孩子喜欢疯闹,宫里头的孩子克制,都言行规矩,可下山加快速度是难免的,总是一口气下几十阶台阶,看的人心惊胆战,就怕一不小心没刹住车,那就是一个悲剧了。   明瑞乖巧点头,眨巴着眼睛告状:“哥哥就跑的很快,他还偷偷扯着太子哥哥跑。”   姜染姝摸了摸她的头,赶紧唤人去喊两人,凡事牵扯上太子就不成了,那不管什么事都是大事了。   等侍卫把两人找回来的时候,胤礽略有些心虚,却还是挺着自己单薄的胸膛,将所有错误都揽下:“是儿臣拉着胤祧跑的。”   他不说还好,一这么说,真真勾起姜染姝几分心疼,这孩子跟万黼似得,那真是懂事的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额娘不是责怪你,而是担心你,知道吗?”姜染姝蹲下身,看着两人认真道。   太子点头,心下愈加的复杂,耳中所听和眼中所见剧烈排斥,他有些彷徨无措。   之前跟景仁宫略亲近了些,索额图便派人传话,说是让他认清人心。   简单的几句话,却令他心里不大好受,这人心,谁能认得清,他只知道,禧贵妃瞧着他的时候,眼神温柔毫无作假,待他不够客气,却带着几分自家孩子的亲昵。   他知道这都是看在胤祧的面子上,可仍旧让他欲罢不能,这是一种瘾,那点子温柔,让他深深渴望,总想着再亲近些。   下山的时候,他带着胤祧乖巧的围在禧贵妃周围,没有乱跑,那长长的下山路,在这一刻变得格外的短,像是一瞬间就到了似得。   而对于姜染姝来说,下了山回了宫,日子一天天的过,转眼间这秋叶就黄了,再一转眼,这不知道何时起,天空中飘着雪花。   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一抬眸就看见康熙那双带笑的双眸。   “快回屋吧,外头冷。”低低的男声在耳边响起,大手执起她的小手,浅笑着往内室走去。   姜染姝从善如流的跟着他往里头走,一边无奈道:“这俩孩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按着预产期还有月余功夫,但是多胎一般都会早产,她想着估摸着也错不了多少时间了。   康熙一听这个,恨不得笑的露出牙花子。   作为有皇位要继承的他来说,那孩子真真的越多越好,当然他只喜欢禧贵妃生下的孩子。   当初觉得肚子不大,应当是单胎,这养着养着有胎动了,就骗不了自己了,明显的多手多脚,是熟悉的配方。   “多怀几天是几天,这孩子总是在肚子里头呆够日子再出来。”康熙笑着安抚她。   姜染姝怏怏不乐的斜倚在软榻上,也不想理他,话说的简单,她的身体素质再好,也扛不住啊。   这两个孩子压迫脊椎,哪里那么简单,时时刻刻腰软腰疼都是小事,她有时候都习惯了,有时候又觉得酸软难忍。   这么说着,胤祄颠颠的走过来,摸了摸她圆滚滚的肚子,期待的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额娘,弟弟妹妹怎么还不出来啊。”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分享他的玩具了。   姜染姝摸了摸他的头,笑道:“不着急啊,你先跟弟弟们玩啊。”   当初龙凤胎也是这么期待三胞胎的,现下龙凤胎已经知道,这孩子生出来之后,很久都不会有回应,所以不像胤祄、胤禋、胤祀一样天真了。   不管什么事,都是经不起念叨的,没几日的功夫,正在喝蜜水的她突然间觉得小腹一缩,后腰钝痛,是熟悉的发动姿势。   她淡然的放下手中蜜水,看向一旁正看书的康熙,漫不经心开口:“我发动了。”   康熙:???   康熙:!!!   那一瞬间神色变幻,放在他脸上神奇极了。   “来人!叫御医!”他慌张抱起禧贵妃,感受那沉甸甸的重量,心里头激动掺杂着害怕,有些懵的把她抱进产房,想了想,又抱了出来。   到底有经验了,这发动跟要生可是两码事,这会子黄昏,天亮能生出来都是顺利的,这会子应该先洗漱,再吃点东西攒力气,还得多走走,促进开宫口。   转瞬想了这么多,他还是有些慌,看着禧贵妃沉静的双眸,他面上也恢复淡然,他得稳住。 第216章   心里劝着自己要稳住,康熙仍慌的厉害,他心跳砰砰的,怎么也止不住。   看着稳婆将她抱上床,在他缓缓关上殿门的时候,他心中一滞,那种抓心扰肺一样的难受又涌了出来。   “姝姝。”   他低低的唤,打从这次起,真真的不能让禧贵妃怀孕了。   她躺在产床上,就这么去了他半条命,整个人魂都丢了,一时间颇有些不知今夕何夕,坐卧不安的感觉。   康熙焦急的踱步,薄薄的窗纱竟有些咫尺天涯的感觉,将他二人分割,再也看不到对方。   而姜染姝倒还平静,经产妇相对比初产妇来说,还是安全那么一点,而且她注重运动,一直注意着让自己状态达到最好。   熟悉的阵痛一阵又一阵,刀砍斧劈一般的疼,她咬牙忍住,熟练的调整着呼吸,让自己变的好受些。   “姝姝,朕就在窗外。”   “姝姝,朕在这。”   “姝姝,朕陪着你。”   “姝姝,朕……”   “闭嘴!”姜染姝被他吵的头疼。   “好……”略有些失落的男声响起,那低沉焦虑的声音不见了,殿中顿时又安静起来,只剩下姜染姝规律的呼气声阵阵。   一声婴儿啼哭。   又是一声。   稳婆利落的擦拭着胎脂血污,一个劲夸赞:“贵妃娘娘用力用的好,孩子出来的很顺利,公主很健康!”   哇哇的响亮声音在殿中响起,如同天籁。   姜染姝疲累抬眸,看了一眼皱巴巴的小东西,这才含笑闭上眼睛养神。   睡也睡不着,疲累的紧,却也没法子,她也没力气再去管孩子了。   还不等稳婆将殿内收拾干净,等不及的康熙便大踏步走了进来,他一口气冲到禧贵妃床前,看着她安稳的睡着,唇角还带着笑意,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心里头悬吊着的石头,也终于落地了。   稳婆僵着脸,手中还端着染血的纱布,这产房不让男子进,也是太过污秽的缘故,血腥味已经不算什么了,还有胎盘等等,都是入不得眼的东西。   却见皇上进来后,一眼都没看孩子,直接去看禧贵妃,她不由得心中惴惴,难道是皇上猜出来是两个公主,所以才不大喜欢,故而去看禧贵妃。   还有另外一个可能,那便是禧贵妃在皇上心中,比之孩子更加重要。   她简直有些不敢猜想,端着手中的腌臜东西走了。   另外两个稳婆一左一右的抱着孩子上前,笑盈盈开口:“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禧贵妃诞下公主,下一胎必然是两个胖阿哥……”   康熙不置可否,仍是爱怜的轻轻擦拭着禧贵妃额间湿发,在她眉心印上一个轻吻。   这世间万千,不敌她莞尔一笑。   ……   等姜染姝醒来,得知是双胞胎公主的时候,整个人不由得喜形于色,对于她来说,有好几个阿哥了,这公主着实就成了香饽饽。   香香软软的小公主谁不爱呢,她会眨巴着葡萄似的大眼睛,软乎乎的跟你撒娇,奶声奶气的小模样,一下子能甜到人的心里去。   “又要坐月子,烦恼哦。”姜染姝往康熙怀里一靠,娇气的撒娇。   康熙温柔一笑,捏了捏她的脸,笑着说:“行了,都是七个娃的娘了,别这么爱娇。”   “滚。”姜染姝笑骂,七个娃的娘,这话听着对她来说太恐怖了。   “都怪你。”她想了想,还是有些忍不住,用头拱了拱他,崩溃了。   康熙笑着将她搂到怀里,看向窗外寂静的夜色。   月子总是沉闷的,等姜染姝终于能出月的时候,她狠狠的把自己揉搓了一顿,从头到脚,连洗了三遍。   说起来也是好玩,她月子里臭的自己都耐不住,可康熙却一点都不嫌弃,每日里亲亲抱抱,简直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每当她说起来,对方就说,什么这是为他受苦了,他若是嫌弃,还是不是个人了。   “明儿就是满月礼了,到时候给你个惊喜。”康熙一脸神神秘秘的,有一种你绝对想不到,朕给你的惊喜。   姜染姝想到他每次给的惊喜,总是以惊吓居多,顿时淡然了,在这深宫中,能谈得上惊喜的,着实没有几件事。   除非是,能把她弄回现代,玩上那么几日,这才能满足她。   可这是不可能的事,真的发生了,她估摸着又舍不得几个孩子了,所以说,孩子就是母亲永远的牵绊,在没有孩子的时候,若是有回到现代的机会,不论她跟康熙的感情如何,她怕是不会怎么犹豫,定然会选择回现代的。   见她没放在心上,康熙有些气,恶狠狠的捏了捏她的脸,看着那上头留下些许红痕,这才哼笑着松手,淡笑着开口:“行了,睡吧,明儿就知道了。”   等第二日一大早,天刚蒙蒙亮的功夫,双胞胎就哼哼唧唧的醒了。   姜染姝被半夏和赖嬷嬷合伙从被窝里挖出来,开始洗漱梳妆,她想着今儿是满月酒,原本就要梳妆,因此没放在心上,一直闭目养神。   她这睡不够啊,昨晚上跟康熙絮絮叨叨的聊天,最后说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娘娘,你睁开眼瞧瞧。”赖嬷嬷话语中的喜悦非常明显了,颇有一种恨不得掰开她双眸的意思在。   姜染姝打了个哈欠,也想看看她们给自己拾掇成什么样,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这会子换也是现成的。   可望进镜子的时候,她瞬间怔在原地。   她是贵妃,吉服形制为金黄色,可入目所望,确实明黄色。   她心里头一跳,有些怔然的想要问问是怎么回事,以她现在的地位,也不能逾制,不说是砍头的罪名了,把她的地位一撸到底,也是有可能的。   刚一回眸,却对上一双含笑的双眸。   “不错,很衬你。”低低的男声响起,带着几分宠溺。   姜染姝垂眸看了一眼朝珠,是皇贵妃形制没错了,她懵懵的抬眸:“皇上?”   在她没看到的地方,背后九凤盘旋,霸气张扬,是他最后的妥协。   康熙点头,替她理了理衣领,笑着说:“这个惊喜,喜欢吗?”   原本想着,过几年再晋封,可看到禧贵妃躺在产床上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等不及了,想要她名正言顺的立在他身旁。   要这天下人都知道,他康熙的内人,叫姜染姝。   唯独愧疚的是,不能一步到位给她后位,可是就这皇贵妃,也让他满足几分。   “朕的皇贵妃。”   “朕的姝姝。”   就这么在唇齿间念一念,就觉得满足极了。 第217章   冬日最是寒冷不过,姜染姝却觉得心里暖融融的。   若说成见是一座大山,那么对于后位的苛求已经到了病态的地步,她的身份地位,在世人眼中,是无法染指后位的,甚至连想都不能想那一种。   众人完全没有想过,她有朝一日能坐上后位,时甚至觉得能当上贵妃,也已经是她姜家祖坟冒青烟了。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康熙力排众议,将皇贵妃的帽子结结实实的砸在她头上,任是谁也不能质疑半分。   “玄烨哥哥。”姜染姝轻笑,垫脚在他眉心印上一个轻吻,一切尽在不言中。   康熙执起她的手,缓缓的往外走去,对于他来说,握住她的手,就像是握住了全世界,这种感觉特别满足,感觉心里涨涨的,舒坦的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繁重的礼节由康熙陪着,从头走到尾,这是前所未有的,一般情况下,皇帝出场那么一会儿,就是天大的恩典了,这般牵着手,不像是册封礼,倒有些像是婚礼了。   姜染姝垂眸,看着他骨节修长的大手,直接将她小手包裹,不由得浅浅一笑。   当上皇贵妃之后,日子好像和贵妃时没有什么不同,只地位高了之后,就连佟贵妃也不能在她跟前发表自己的意见,凡事都要按她的想法来。   佟贵妃是不服气的,她的目标是后位,可心底总有一个声音告诉她,你别想了,这是不可能的。   她是一个伶俐通透的人,除了爱皇上太甚,碰上他的事总是会方寸大乱之外,其他的不管是人情来往还是宫务,都能处理的游刃有余。   看着高台上的太皇太后,佟贵妃就知道她是彻底输了,再无可能那种。   皇贵妃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笼络了老祖宗,这样的心机手段,能坐上后位,也是有可能的。   不管她怎么想,这寒来暑往,花开花谢,又是一载过去,当大家听到,要封后的时候,大家的心里一片平静,甚至有些漫不经心的想,除了皇贵妃再无旁人了。   自从姜氏上位以来,她们算是知道了,原来皇上也会温柔的等待,原来皇上也会拈酸吃醋,原来皇上也会目光殷切的盯着一个人,原来皇上也会细细叮嘱吃饭穿衣。   原来皇上也会紧紧的抓住一个人的手,原来皇上也会因一个人一句话一个眼神而紧张。   姜染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却又有一种,新征程就要开始的感觉。   她和康熙都还年轻,未来还有无数可能,容不得丝毫懈怠。   “玄烨哥哥。”   “姝姝。”   今生有你,真好。   封后礼,比之皇贵妃礼来说,更加的盛大繁华,姜染姝前日就被送进了畅春园,康熙说了,又要给她一个惊喜,让她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上一次惊喜,是封了个皇贵妃,这次要封后了,她都知道了,还要怎么惊喜?   她心下有些期待,说句实在的,只要康熙有这个心,不管做的好坏,她纵然嘴上不说,心里也是愉悦极了。   “娘娘,您早些睡,明儿还要早起呢。”   姜染姝轻轻嗯了一声,却有些睡不着,自打封了皇贵妃后,坤宁宫也收拾好了,她一直都跟康熙起卧,处处都在一起,搂在一快睡时间久了,就有些接受不了自己独自睡。   这被窝里少了一个人,总觉得有些奇怪。   总而言之,康熙不在,她有些睡不着。   翻来覆去半晌,到底抗不过浓浓睡意,她闭上眼睛睡着了,却不知道半夏和赖嬷嬷一道出去忙活去了。   她朦胧间,被一双手给挖了起来,姜染姝有些懵,软软的问:“怎的了?”   她的生物钟很准,一般在五六点的时候醒,困成这个样子,想必要早很多。   “您闭着眼睛睡,奴才给你梳妆。”赖嬷嬷喜笑盈盈,冲着外头候着的喜娘招了招手,这才候在一旁。   姜染姝懒洋洋的嗯了一声,便闭目养神,对于她来说,这册封礼真真的熟练了,就连流程也能倒背如流,什么时辰该做什么事,什么时辰该行什么礼,她都了熟于心。   赖嬷嬷脸上的笑怎么也止不住,盯着她看了半晌,如果说谁盼着皇后好,那除了她,再没有旁人了。   当初她还是一个小宫女,她就想把她护在羽翼下,当成自己女儿来养。   后来皇后起势,她特别担心,对方会因为她见过她最落魄的样子而不喜她,谁知道没有。   皇后并不在意任何人说她的出身,这份大气让攻歼出身的人都无话可说,当你没有回应的时候,对方自然偃旗息鼓了。   “您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赖嬷嬷忍不住浅笑着开口。   她这是自己最真切的期盼,坐上皇后不容易,可这守好后位更不容易,跟打江山似得,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   姜染姝含笑轻笑:“借你吉言了。”   上一次皇贵妃册封礼的时候,康熙都出现了,今儿都这个时辰了,马上要早朝了,对方仍然没有出现,她心里有些惦念着,却又不好意思问。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小羞涩,让她不好意思问出口。   毕竟时时刻刻都黏在一起,这一晚上没见就赶紧问,有些不大说得出口。   赖嬷嬷知道她惦念着什么,却不能说,这是串通好的秘密,说出来惊喜就没有了。   半夏欲言又止,最后紧紧的闭上嘴巴,扭身去了外面,既然不能说,她就不要在娘娘跟前晃了,免得一个忍不住把所有事都给说了。   再说这事有些违背她的职业道德,说好的要一辈子忠诚于娘娘,却因为一些事对娘娘有所隐瞒,就算是天大的惊喜,也让她有些良心过意不去,总觉得是一种背叛。   “娘娘,您瞧瞧合不合心意?”喜娘小心翼翼的问。   姜染姝抬眸,发现是陌生人伺候还有些诧异,却也没说什么,能走到她跟前,必然是家世清白的得用人。   “不错。”她淡淡的开口。   这皇后朝服都是形制,也弄不出花来,再说她看自己样貌时日久了,竟有些觉得自己相貌平平了,也就那样了。   当听到喜乐吹打的声音,她有些惊诧的睁大双眸,这丝竹声她听多了,唢呐一出谁与争锋的声音,她入宫之后还真没怎么听到过。   当仪仗步步接近,她在内室听着动静,瞬间红了眼眶。   感君千金意。   “皇后娘娘,这是平安果、太瓶,您抱好了。”喜娘塞过来两个凉冰冰的物件,让她瞬间回神。   作者有话要说:   康康:姝姝,朕来迟了。 第218章   面上被覆上晶簾,微微的凉意。   姜染姝就这么看着康熙穿着朝服,骑着骏马,胸前系着大团的红绸,就这么缓缓走近。   她觉得这一步一步的,像是走在她的心上。   “皇上……”她正要带着众人行礼,却被康熙一个眼神制止了。   看着他大踏步走近,姜染姝脸一下子烧的通红。   她羞涩的垂下眼眸,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由着喜娘扶着她,一步步的走向康熙。   这是一场盛大的婚礼,她想象中的打马游街,十里红妆,统统都有,康熙用自己的方式昭告天下,在他心里,皇后的地位到底有多么重要。   “姝姝,朕来了。”   康熙含笑,上前执起她的手,一步一步的走向花轿,在她猝不及防的时候,一把将她抱起,像是寻常婚礼般,新郎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新娘抱入马车。   仪式很繁琐,姜染姝很累。   她的精神却很亢奋,看着斯文俊秀的康熙,一时间眼神躲闪,总觉得空气都变得烫起来,让她的眼神飘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康熙被她带的也有些腼腆,看着外头漆黑的天色,有些期待的问:“安歇吧?”   安歇这两个字,说的意味深长,是两人一听就懂的信号。   姜染姝看着喜娘将两人剪下的发丝缠在一起,妥帖的放在荷包中收起来,她才低低的嗯了一声。   明明都是做惯了的事,当赋予不一样含义的时候,真真的就变得不一样了。   “皇上……”   “叫朕三郎。”   “三郎……”   “唔……”   “嗯……”   春宵一刻值千金,连窗外的半月都羞涩的躲了起来,一时间宫中寂静极了,只剩下偶尔的虫鸣声。   打从帝后大婚开始,皇后姜染姝便真正的走入百姓视线,从这一刻起,大家的生活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当听到说皇家研究院又有新成果了,什么麦种可以提高产量了,他们已经不用多想,就知道是皇后的功劳。   也在这个时候,大家才知道,原来那犁车也是皇后研究出来,包括走进千万家的玻璃制品,都出自那位宛若神女的皇后。   在这样的发展下,就连胤礽自己也在想,她是皇后,膝下有那么多孩子,几个皇弟都优秀的毋庸置疑,以皇阿玛的偏心,这皇位定然与他无关了。   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胤祧他跑到西方去了,说什么要看看世界,可他不相信,那个孩子,性情刚毅是为了掩饰内心的柔软,这么迢迢万里的路程,如何下得了决心。   就连他都以为,这皇位定然会是胤祧的,毕竟他作为皇后的长子,有着太多的优势。   可是没有,对方走了,皇后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只是让他多派些侍卫跟上,有时候他都有一种错觉,是不是自己也是皇后亲生的,所以才待他和几个孩子没什么区别。   新皇登基。   康熙成了太上皇,放下手中的权利好像也没有那么难。   头发花白的他,成了脾气有些臭的倔老头,把手中拄着的拐杖在地上敲的砰砰响:“姝姝,不是朕说你。”   他用这话开头,众人都知道,皇上又试图说服皇后了。   姜染姝哼笑:“您说什么,听着呢。”   她也老了,只是相对比康熙来说,像是一个风韵犹存的美妇,一点都不像老太太,越是这样,康熙越看的紧,但凡她多看哪个宫人一眼,不拘男女,对方都霸道至极的掰过她的脸,不许再看。   “整日里窝在畅春园有什么趣味,朕想去广东看海,想去西疆看黄沙漫天,想去东北看琉璃世界。”   总之不想呆在京城中,生于斯长于斯老于斯死于此。   姜染姝却不想动:“我的孩子孙子都在这,不想走。”这人老了就恋家,皇后刚刚诞下皇阿哥,这可是嫡子,说不得是未来的储君,她就算不会插手管,离远远的看一看也是极好的。   康熙噎的吹胡子瞪眼,年轻的时候他就管不住她,这年迈了,就更加拿她没辙。   “成。”姜染姝哼笑:“走吧。”   康熙还想再劝,却轻而易举的得到目的,嘴张了张又闭上,看着怪可爱的。   两个老人很任性,一夜之间偷偷的溜了,当第二天新皇来请安的时候,面对着空空如也的乾清宫,整个人都懵了。   “太上皇后呢?”胤礽问了一句,又补了一句:“太上皇呢?”   已经年老的半夏耳朵有些聋,她大声啊了一声,表示自己没有听到,边上伺候的小宫人有些懵:“昨儿还在呢,也没见太上皇出去啊。”   天可怜见的,她一直都在殿门口候着,一直没有离开。   “人呢!”胤礽大惊失色,狠狠的瞪了小宫人一眼,赶紧吩咐:“派人去找!”   话音刚落的功夫,就看到桌上放着一张信纸,不知道怎么的,他心中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果然展开信纸就看到令他恨不得心梗的话。   “朕和你额娘出去玩了,勿念。”   您走了便走了,把额娘放在家里就成,将人拐走了让他怎么办。   还不等派人去找,就接到太上皇后的信,两人连夜跑了几百里,现下已经到河南境内了,可以说为了不被捉回去,真真的辛苦了。   “皇上,直亲王派人来请了病假……”   “皇上,诚亲王派人来请了病假……”   “皇上,雍亲王……”   “皇……”   “滚!”   胤礽听不下去了,他按了按眉心,不用往下听,就知道,这皇城除了他一人,再无旁人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们潇洒的跑了,他心中有一种奇异的感觉,觉得自己这皇位,就是他们嫌麻烦甩过来的,这么想难免有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感觉,但是他总是甩不掉这种想法。   而现下已经千里之外的康熙,难得的体会到什么叫心塞。   “兔崽子你怎么来了!”   “兔崽子你怎么也来了!”   “还有你!”   看着面前一排排的公主阿哥,康熙看了身旁的姜染姝一眼,紧紧的握住她的手,冲她温柔一笑,转过脸又凶的不得了:“滚滚滚!都这么大的崽子了,莫挨老子!”   他只想和他的姝姝一起,用双脚踏过大清每一片土地,用目光丈量这繁华盛世,至于身后的拖油瓶,他只想一脚踢开。   姜染姝柔柔一笑,安抚道:“行了,孩子的一片孝心。”   还不是担心他们两个老人在外头不安全。   康熙憋气:“那也不成,朕只想跟你一道。”   风愈加的大了,吹动两人衣袍猎猎作响,不时交错在一起,难舍难分。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已经完结了,大家有想看的番外就告诉我,我看着写。   毕竟我番外……咳咳,老读者都知道,我这次一定悠着点。   给大家发红包了,感谢陪着作者、康康、姝姝一起成长。感谢在2019-12-06 18:49:05~2019-12-07 13:05: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5335519、爱吃草的肥兔子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5335519 66瓶;33382416 10瓶;酱酱酱酱酱酱5瓶;荟樱、伊酱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9章 现代番外一   帝都的冬天总是少不了雾霾的。   姜染姝捧着雪白一团的余年,懒洋洋的坐在沙发上,听着管家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夫人,秘书说了,先生在开会呢,现在没空接电话。”   她回眸打量着管家,对方是一个儒雅的中年男人,国字脸修挺的鼻子,看着有几分不近人情。   “成,等他什么有空了,把这个签一下。”她将身旁的文件袋拿起,漫不经心的扔到沙发上。   当再次穿越的时候,她是有些懵的,等她理清思绪就知道,这一次是回到现代了,看着熟悉的沙发电视高楼大厦,她立在落地窗前恍惚了许久,一直不曾回神。   现代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变得特别陌生,像是梦一场。   刚才那文件袋中装的是离婚协议书,原主嫁的是帝都新贵康烨,英俊多金的帝都三少,清贵摄人,冷冷的一瞥都能惹得许多少女捧腮尖叫。   可惜,矜持贵重的男人不爱这个妻子,娶回家就像是娶了一个空壳,每每将原主当成空气,就算打他跟前走过,他也当自己瞎了,毫无反应。   原主哭过闹过,心死了,却怎么也舍不得跟他离婚。   换了姜染姝来,这么糟心的男人,她无论如何也是不会留下的,离,这婚必须离。   家庭冷暴力也是暴力,这种狗男人必须一锤子锤死了。   离开康熙之后有些气不顺的姜染姝,看着淡然,其实是非常暴躁的,习惯了手牵着手,如何受得了这双手空空又冷冷。   管家看着文件袋,有些无从下手,纵然他不看也知道,这是夫人今儿忙活出来的成果。   姜染姝看了他一眼,掂着包就走了。   这家里头没有康熙,便算不得是家,她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管家无从置喙夫人去留,看着手中的文件袋,心中有些遗憾,老爷子吩咐下来的事,终究还是失败。   “夫人,您……”   姜染姝含笑摇头:“不必再劝,我都考虑好了,这新时代了,是去是留全看心意,他的心不在我这,纵然百般挽留也是徒劳。”想了想,她有些戏精上身了:“我放他自由,总有一个女孩,会让他心甘情愿的弯下腰,给她系鞋带。”   她神情凄婉悲哀,还有些隐隐的期盼,最终也不过一个垂眸,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原本是想挤一滴眼泪出来的,实在哭不出来,只好作罢。   离开别墅的那一刹那,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放飞了,第一时间跑会原来的家,想要看看父母还在不在,但是看到连街道都改了,她就知道,这个愿望依旧是落空了。   失落的久了,便已经习惯了。   姜染姝拿出自己的手机,在各个软件都翻了一遍,有些惊诧的发现,原主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怎么讨好老公身上了,关注的东西全都是相关内容。   简直像是坏了脑壳。   忍不住怒气升腾,她先是跑到博物馆,打算看看这个世界是以前的平行世界,还是她穿越后的现代世界,踏进博物馆的时候,她还真有些近乡情怯。   若是以前的世界,代表着康熙穿越的机会非常渺茫,若是她穿越后的世界,是不是康熙也在呢。   《康熙王朝》。   姜染姝拿起这本书,先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闭着眼睛摩挲半晌,给自己做够了心理建设,这才翻开书页,就见后妃子女页有熟悉的名字,她压抑的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   康熙在位六十一年,被称为千古一帝,在位期间平三藩、反击沙俄、亲征噶尔丹等等,贡献不一而足,而最为传奇的是宠后姜染姝。   这是一位奇女子,后世都说,此女相貌昳丽似神女,胸怀广阔非男子所比,心怀天下而不拘泥于后宫,名下的皇家研究院可以说开启了工业时代。   看着上面的介绍,姜染姝忍不住又泪眼朦胧。   吸了吸鼻子,她心里头有些难受,看着上面熟悉的字眼,胤祧、明瑞、胤祄……这是她的孩子。   “擦擦。”低低的男声响起,一张雪白的手帕递了过来。   姜染姝条件反射的接过,擦了擦眼泪鼻涕,将脏手帕又放回对方手里,完了才有些尴尬,小声道:“对不起,给我吧。”   跟康熙在一起的时候,已经习惯这样了,一时没有改过来。   想到这里,忍不住又有些心酸,她的玄烨哥哥,也不知还能不能见到。   他们这一来一往不打紧,跟着的记者却懵了,赶紧小小声的提醒:“康总,还在直播呢。”却见对方漫不经心的一回眸,眼神却格外伶俐。   姜染姝这个时候也发现摄像机了,她瞬间收拾好心情,又变回无懈可击的那个她。   “谢谢。”她微笑颔首,侧身而过。   摄像机忠诚的记录着,就见京城新贵康烨目光紧紧的锁着那窈窕背影,半晌都没有动弹。   弹幕直接炸锅了,这女人是谁,为什么可以这么做作的吸引康总注意力!   世面上也有传言,说是康总已有家室,但康总从未提过,也不曾有康夫人露面,大家就都默认这是谣言。   “那是……”康烨低声问特助。   而特助却有苦难言,他作为特助数十年生涯,从未遇到过今天这样尴尬的局面,他到底要怎么在摄像机面前提醒他的康总,这位就是他从未正眼看过的康夫人。   结婚三年了,对方连自己老婆的样子都没有记住,在这么一瞬间,特助不由自主的给他的老板盖上渣男的标签。   “这位是姜女士。”这暗示已经够明显了,却见康总眼神一闪,接着又归于平静,他就知道,对方连自己夫人姓姜也没记住。   好家伙,是个狼灭。   而他的后续关注,直接将姜染姝推上了热搜。   #那个勾引康总的女人。#   #神女天降,康总。#   ……   一半的女人在骂,一半的女人在夸,看到漂亮小姐姐的时候,大家的颜狗属性就会被点亮,而姜染姝原本就容貌盛世,回到了最巅峰的年纪,却又拥有了百年阅历,那一身气质,就算只是惊鸿一瞥,也让人难以忘俗。   #我可。#   #亦可。#   #看了她一眼,我差点直接离开人世。#   各种热评蜂拥而来,姜染姝却不知道,她这会儿正在泡澡,想着下午出的糗,愈加的想念康熙了,她在想,要不要直接去做明星,这样也好显露人前,康熙看到她之后,总能想起来。   这个世界,说要找人很容易,可难的时候,也是真的难。   这大猪蹄子还挺难找。   作者有话要说:   康康:朕在你面前,你却给了一个脏帕子?   姝姝:还给了离婚协议书! 第220章 现代番外二   康烨一直都想离婚,只是女方不同意,拖了这么久,对方总算是点头了。   他一点都没有迟疑,将离婚协议书给签了,递给管家道:“行了,夫人若是有什么想要的,尽管都拿走,这栋楼都在她名下,另有这些年替她经营的姜氏,想必也差不离了。”   难得说这么多话,康烨心中轻松极了。   一直摆脱不了的人,一朝彻底剥离,有一种非常痛快的感觉。   管家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道:“您不亲自跟夫人去办理吗?”好歹夫妻一场,最后当面都安排妥帖了,这往后也好见面。   康烨摇头。   第二日一大早,姜染姝就收到了红色的离婚证,她有些诧异的问:“这个色儿不对吧,不应该是绿色的吗?”   绿这个字眼,总是会让人特别敏感的,管家斟酌着,半晌才严谨道:“民政局就是这样的。”   收好离婚证,她心里头瞬间爽多了,她终于也二婚一回,等康熙来了,让他也尝尝前头还有一个前夫哥的滋味,想想都觉得刺激。   得知自己在网上火了之后,她心里有些蠢蠢欲动,但是按捺下来了,仔细的研究了一圈才发现,这网红说赚钱也是极赚钱的,但是跟偌大的姜氏比起来,着实不算什么,她还是不淌着这趟浑水了。   而且热搜很快被撤了,一点水花都没有了,偶尔有人讨论,形不成热度她也就被遗忘了。   等着被康熙发现找来的她顿时无语了,怎的旁人找老公都那么容易,她找老公就像是西天取经一眼,恨不得直接让她经历九九八十一难。   “姝姝,出来嗨啊。”   “姝姝,好不容易摆脱那狗男人了,走吧,蹦迪呀~”   ……   微信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对方的好友群她有印象,但一时之间看着还是有些陌生,甚至有人直接给她推了十来个帅哥,全是刚成年的小奶狗。   心理年纪破百的姜染姝挨个翻了翻,觉得都还不错,里头好几个她喜欢的小细腰。   细说起来,自打穿越清朝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仔细的盯着男人看过了,除了康熙。   她挨个回复十动然拒之后,想了想,还是决定泡在图书馆里头,她有太多的空白需要填补,再没有比系统的学习更好了。   等她到图书馆之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略有些诧异:“昨儿抱歉了,一时间……”   不等她解释完,那个一身考究西装的男人便顿了顿,故作冷淡的开口:“无事。”   两人一时无话,姜染姝客气的笑了笑,转身便去看自己的书了,她满心满眼都是康熙,对于旁的男人,着实不感兴趣,只是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这男人长得有些面善,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一旁的特助看似面不改色,实则心里头慌得一批,当他知道康总什么事都不做,在这图书馆泡一天,只为了等姜染姝的时候,他心里就有一万句卧槽,实在有些吐不出口。   康烨薄唇紧抿,浓黑的眉毛皱了皱,拿出手机开始发帖。   “如何和陌生女孩搭讪而不被拒绝。”   “钢铁直男怎么撩女孩子。”   “看到一个女孩觉得很熟悉,想要认识她,怎么开口。”   他一口气发了三个帖子,打算积多家之长,这样才能得出满意答案,谁知道转眼就被删掉了,还给他发了系统消息:“请勿频繁灌水,禁言半个小时。”   康烨:……   他捏了捏手机,还是放回兜里,想了想,往前大步走去,他来到姜染姝跟前,对上那明媚的双眸,他所有的预案都失效了,呐呐开口:“晚上一起吃个饭?”   姜染姝正在看现代史简介,听他这么说有些懵,呆呆的啊了一声,这才好笑道:“抱歉,我有男朋友了。”   特助:!!!   他听到了什么,他听到了什么!   他现在看到康总,总觉得对方头顶绿的像是一片大草原,可以放一万头羊。   而康烨也跟着皱眉,他神情不虞,当听到面前的人有男朋友的时候,一向波澜不惊的心底,终究是带着些微酸意。   他不太明白这种朦胧的情感,但是以他的作为,还不至于撬别人墙角。   “打扰了。”康烨客气颔首,转身大踏步离去。   姜染姝瞟了一眼他的背影,疑惑的皱了皱眉,总觉得他走路的姿态有些像康熙,这不应该啊。   而且他身边的特助看着也有些眼熟,这其中肯定有什么事,想了想,她突然灵光一闪,拿出手机搜索了她前夫的名字。   康烨。   康总。   算是对上了,原来是他,怪不得有些熟悉,不过说来也是好玩,对方的名字竟然是康熙和玄烨的组合,这家里头的老人起名的时候,到底是多想跟康熙扯上关系。   难道是康熙的崇拜者?这大猪蹄子有什么值得崇拜的。   决定以后要敬而远之的她,转瞬将这事抛在脑后,却不知道特助面对康烨的询问,满脑袋都是汗。   “之前我问你是谁,你脱口而出姜女士,你认识?”康烨若有所思,难不成是新出的明星,以她的样貌,火遍大街小巷也不是问题。   特助摸了摸自己的小心肝,小小声的开口:“您也认识的。”   康烨皱眉,俊秀的脸庞上带着疑惑,他淡淡开口:“哦?”   从随身包里头拿出一个红本本,特助恨不得双手奉上:“您瞧瞧就知道了。”   结婚证有两本,一人一本,他手里的属于康总那一本,一直都随身携带,他有些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操作,大活人在跟前不知道珍惜,证却保存的挺好。   康烨心里有些莫名,看到结婚证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不祥的预感。   “姜染姝。”   “康烨。”   那上头的双人照是图片处理出来的,可女子那一颦一笑,就是他在图书馆等着的人、   可是看着这照片,他像是看着一个空壳,一点感觉都没有,在图书馆的时候,分明心悸的厉害,甚至有一种想要用力将对方箍在怀里,好生的怜爱一番。   “原来,你要说的是这个。”   康烨神色复杂,枉他一直都自诩明白,竟然在婚姻上摔了一跤。   “早上的时候……”   他话未出口又咽了回来,知道离婚的管家不知道他见过姜染姝,而特助知道他要离婚,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的婚。   但凡谁多说一句,都不会是这个结果。   康烨神色复杂,总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甚至他有预感,离婚容易再婚难。   作者有话要说:   康康:嘤。 第221章 现代番外三   故宫。   姜染姝心情复杂的买了门票,万万没想到有一天她回家还得经过旁人同意。   熟悉的黄色琉璃瓦和厚重的红墙,让她有一种梦回大清的恍惚感,走在乾清宫中,她那种熟悉感便尽数褪去,变得哭笑不得起来,看着那些摆设,真真跟康熙的习惯不同。   她停步在自己住过的角房跟前,神情复杂的发现,这里还保存完好,摆放着康熙一个小小的牌位,所以一直都没有人动过,他这招是真的狠,谁敢轻易动祖宗东西。   这屋里头的摆设,处处都是熟悉的温柔模样。   她唇角勾出浅笑,猛一回眸,就对上一双直勾勾的眼神。   眉毛轻蹙,她收起微笑,挺直脊背离开了。这几日也是邪门了,不停的遇见这人,简直是犯了小人了。   男人西装笔挺,衣着考究,很有些斯文禽兽的意味在,想想他明明不喜欢原主,却非得娶原主,弄的她明明最爱康熙,看到他的时候也是心潮起伏,原主对她的影响竟然还在,可见爱他至深,连肌肉都有印象了,偏偏对方无动于衷。   短暂的会面让她很快忘记,在故宫溜达一圈,没有发现她心爱的玄烨哥哥,她便直接回去了。   “姝儿呀,来呀,快活呀,可不许拒绝,这是姐儿几个为你接风洗尘呢。”打电话的妹子噗哩啪啦的就是一顿说,她像是知道姜染姝会回答什么,直接又说道:“这么多年,你为了他疏远姐妹们,就怕他觉得你爱玩不顾家,现在离婚了,你可得重回姐妹怀抱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姜染姝就没有拒绝,一口应下:“成啊,什么时候?”   原本没有报什么希望的闺蜜登时瞪圆了眼睛,忙不迭的说:“晚上啊,大家下班都七八点,你直接来老地方,不许咕咕咕啊。”   她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下咕咕咕的意思,有些黑线的发现是鸽鸽的叫声,不由得笑了,还真是有意思。   “去,必须去。”她笑眯眯的说了一句,拍板道:“到时候让你们见识见识本宫的厉害。”   她自然是没什么厉害的,只不过口头上吹一波而已,闺蜜不知道她的德行,顿时信了,放心十足的放下手机。   姜染姝是真的打算放飞一把自我,当皇后的时候,不管她怎么不顾形象,那都是必须端庄又大气,脊背永远挺的能用标尺量,这来到现代之后,就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了。   小吊带必须安排起来,烈焰红唇也不能少。   毕竟是去夜店嗨,她收拾的那叫个相当清凉,想想现在是冬天,又泄气的在外头加了一件外套,配着冷艳的妆容,跟往常的她看起来还真是不一样。   作为皇城根下最热闹的场所,里头的服务员都是一米八的小鲜肉,穿着优雅的燕尾服,特别绅士的为你服务,每每当有人走进去的时候,都会躬身行礼:“恭迎大小姐~”   脸上的笑容宠溺中带着温柔,都说比恋人的笑更加招惹心扉,特别能引得人小鹿乱撞。   来这的女孩哪个不是一脸幸福笑意,简直就像是把整个星河都捧在了怀里。   姜染姝到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到齐了,和服务生一左一右立了两排,笑眯眯的迎接她。   “哇哦~”当她走进来的时候,惊叹声阵阵,都是见惯美人的人,可是看到对方的时候,仍是觉得惊叹不已。   “大小姐,请您准许星灯为您服务。”   “银平可……”   “兰瑟可……”   看着服务生抢着过来,闺蜜团出来了,伸手一拦,哼笑道:“行了,不劳驾了。”   她们已经准备了足够的惊喜,可比服务生好多了。   姜染姝客气的颔首,冲着他们点头示意,这才搭着黄娟的手往包厢走,一边笑着问:“今儿凑的挺齐啊?”   但凡跟她好上那么几天的姑娘都过来了,有些她甚至印象都不太深。   一进包厢,她就受到了视觉冲击,一水羞涩的小鲜肉冲着她笑,甚至还有几个姑娘,清纯的有,可爱的有,明媚大气的有,冷酷的也有,可以说应有尽有,全是一些可心人。   “瞧瞧,喜欢哪个,随便挑,这都还是学生呐。”黄娟坏笑着,凑到她耳边轻声道:“特意打听过了,资料都在手里握着,家世也都不差。”她最后又补了一句‘哪哪都不差’,可以说是说的非常意味深长了。   姜染姝捏了捏眉心:“不是说是闺蜜聚会吗?”这一堆小可爱是怎么回事,她满心满眼只有康熙,是看不到现场的酒窝、小细腰,偶尔伸手拿东西露出来的腹肌她也没有看见。   黄娟一本正经的点头:“对啊,闺蜜聚会,只不过多了几个可爱的小东西。”   “行了,我有男朋友了。”姜染姝笑着道,省的她们一心非得给她安排快活日子。   黄娟瞪大双眼,冲她竖起大拇指:“牛啊,敢绿了康总。”她声音压的极低,惊诧的话都快不会说了。   无缝衔接就是有备胎,简直毋庸置疑的事。   姜染姝有口难言,深沉开口:“离婚后才找的。”   黄娟给她一个我信你个鬼的眼神,哪有这么快就找到的,又不是挑白菜。   “我出去透透气。”姜染姝舒了口气,笑着走了出去,这些小孩子一个个都盯着她,特别有表现欲,看的她头疼。   黄娟跟着一起出来,两人说说笑笑的一个来回,却没发现,身后有一道修长的身影为她驻足。   “这是……”特助瞪圆了双眼,有些不敢置信的望过来,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这位是姜女士?   果然见康总神色复杂的停在原地,双眸危险的看向离去的两人。   “走。”   纵然知道她有了男朋友,康烨还是有些不甘心,他大踏步跟上,看着包厢门要关,一个伸手挡住了。   服务生客气的笑:“请问先生有预约吗?”   康烨张了张嘴,他自然是没有预约的,却不想包厢门从里头打开,一个小姑娘笑着出来的时候,差点撞上他。   只这开门的功夫,他就清楚的看到,室内男男女女不少,而他一眼就看到最中央的那个,她眉眼冷艳,神色客气又疏离,明明眼神没往谁身上望一眼,在场却全部都被她吸引。   看着她身边那个男孩,一脸羞赧的笑意,眼神躲躲闪闪的,却有不容忽视的好感,小心翼翼的陪着小心,还故意压低了嗓音说话。   “姝姝,您尝尝这个,吃着还不错。”   康烨薄唇紧抿,盯着那举着筷子的手,总有一种蠢蠢欲动给他剁了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   康康:拉出去砍了! 第222章 现代番外四   “姜染姝。”   冷淡的男声响起,在热闹的包厢中依旧很清晰,他是有一种让所有人都停下来听他说的魔力。   黄娟有些懵,她左右看了看,用担忧的眼神看了一眼自己闺蜜,她现在有些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是对方东窗事发,别康总给找过来了。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发生的事情,毕竟头顶青青草原,每一个男人都是无法接受的事。   “您……”还不等她起身打圆场,就见康烨大踏步走了进来,明明只是狭窄的通道,却被他走出了凌厉气势。   “这。”她愈加担忧了,却见对方薄唇紧抿,看着姜染姝身边的小男孩,只那充满压迫感的眼神就让对方扛不住,自动起身,讪讪笑着说:“您请坐。”   他们能混到这个场合来,自然是对服饰都研究个透彻,看似来人不显,实则都是低调至极的奢华,都处于顶尖系列,他们研究这服饰不是为了买,而是给自己敲一个警钟,但凡看到了,只远远的避开,莫要鸡蛋碰石头,才是最明智的做法。   这么想着,周围的男孩子显然都有些不安,惴惴的望着神情冰冷的康总,没一会儿功夫,就有人猜出对方身份,一下子,十个恨不得走八个,就算没认出来的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姜染姝冷眼看着,她挑了挑眉,纤白的手指伸出,轻轻的敲了敲身边也要走的小哥哥,哼笑道:“怎的,有急事?”   她这话一出口,对方那趋利避害的雷达顿时失效,笑的恨不得裂开嘴,特别温柔的开口:“自然不是,这不是担心打扰您嘛。”   男孩特别会顺杆爬,直接开口介绍:“我叫楠勝……”说着他又羞涩开口:“只要姐姐一声好……”   还不等他说完,就见姜染姝接话:“弟弟马上倒?”   一接梗,所有的隔阂都没有了,楠勝心里头那点小局促顿时没有了,他大大方方的笑着,不时的给姜染姝夹菜,他已经想明白了,纵然追求女孩会让康总不悦,但是凭本事追的女孩,谁也不能说什么不是。   对方一个老男人,还是刚刚离婚的男人,哪里配得上姜女士这样可盐可甜的小姐姐。   就算是新贵又如何,姜女士又不缺这些。   他自觉想明白了,却不见康烨的眼神越来越危险,渐渐的他好像有些不适,但是勉强忍住了。   姜染姝没有注意他,毕竟对于她来说,对对方越漠视才越好,这关注就是缠绵的开始,这样藕断丝连,当初又何必离婚,既然她已经离婚了,就已经做好一别两宽、各生欢喜的准备了。   她把楠勝当成南公公了,就算是气一气康先生,也好给原主小小的出口气吧。   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放在跟前,竟然做了这么久的柳下惠,这是对她容貌的侮辱。   黄娟坐立不安,她有些看不明白现在是什么发展了,说着自己有男朋友的闺蜜随意间就撩的小男生转不开脸,这前夫又坐在一旁看着她撩小哥哥。   她会不会直接被拆了,这么想着,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现在怎么收场,她已经有些闹不明白了。   康总看似最是温和不过,实则最有原则,说句心脏也不为过,但凡得罪过他,哪一个不是直接被打落尘埃。   她着实有些担心姜染姝在玩火。   却见对方没心没肺的,慢悠悠的吃饭,好像来这里真的是为吃饭似得。   半晌就听噗通一声响,姜染姝猛然间也被吓了一跳,就见康烨面色青白,眼里头满是血丝,就这么盯着她,眼神阴晴不定。   他右手无意识的转着左手大拇指,看到他这个动作,姜染姝心里头一突,总觉得有些不祥的预感。   果然就听对方低低的唤:“姝姝?”   听到这个声音,姜染姝就知道,她这是在玩火。   姝姝这两个字,她听了快上百年,熟悉每一个音调,熟悉每一个转角,简直让她瞬间无语凝噎,眼圈瞬间就红了。   两人执手相看泪眼。   黄娟懵了。   楠勝懵了。   众人都有些懵了,一时间搞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两人突然就这么情深意切起来。   康熙危险的眯了眯双眸,他现在还在整理思绪,看着以往的自己,简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知道跟前的女人是自己一生所爱,那就上去将她圈入自己怀里,划入自己领地,在她身上标记自己的信号,让她再也不能逃。   可原主是怎么做,犹犹豫豫的说上一句话,再整日里思念。   这不是他。   这蠢东西定然不是他。   这么想着,他看着姜染姝身边的楠勝,眼神特别的意味深长,他伸出手指,捻了捻姜染姝涂了口红的唇瓣,看着那嫣红的色泽毫无变化,不由得想起当年来,她涂着简单的口脂,你若是这么揉一揉,那唇色便娇艳的堪比海棠,让作为皇帝的他都把持不住。   “姝姝。”他又低唤了一声,骄矜的用下巴点了点楠勝,示意她自己解决。   这么一刻,他的心情着实的复杂,但是现在他还没有理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不影响他接收最新消息,那就是他刚刚看到,他的皇后姜染姝,身边围了一群小男生,那叫一个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好玩吗?”他挑眉问。   姜染姝跟他打了快百年的交道了,那是熟的跟彼此似得,闻言便懵懵的抬眸:“什么?”   她扭了扭手,似是她以前扭帕子的样子,然后又依恋的往康熙跟前凑了凑,含含糊糊的喊了一声:“玄烨哥哥。”   那温热的呼吸凑的极近,似是就喷在他耳畔,康熙不自在的抖了抖耳朵,就听对方接着问:“是你吗?”   这么一说,他心里顿时软成团,他的姝姝呀,最是爱娇不过,这初初换了地方,还不知道有多么难受呢,他怎么舍得凶她半句。   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姜染姝拼命的给黄娟使眼色,看着对方带着众人走了,这才舒了一口气。   警报解除,剩下来的事,就是糊弄过去了,这事有些难,对方到底是皇帝,看着她站在男人窝里,那心里估计复杂的要爆炸。   谁知道她一回眸,就对上一双已经爆炸的眼神。   “你这是什么衣裳?”   康熙盯着她细细的吊带衫,总算是反应过来了,好看是好看,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当时这屋里头可是有不少男人的。   姜染姝用雪白的指尖挑了挑肩带,哼笑着问:“好看吗?”   作者有话要说:   康康:朕炸了。 第223章 现代番外五   “这么冷的天,你光着膀子他不冷吗?”   康熙絮絮叨叨的说着,冲着特助招招手,示意他把风衣拿过来,披在对方身上后,这才又教训开了:“多大年纪的人了,还不知道心疼自己。”   特助:……   姜女士风华正茂,怎么就一把年纪了。   姜染姝的心情也有些复杂,万万没有想到,对方是这么个反应。   裹紧身上的外套,还带着他身上的味道,姜染姝转身对特助说:“你先出去一下,我和康先生有点话说,可以吗?”   虽然是讯问的语气,但是等特助看向自己老板的时候,见对方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就知道这往后的日子里,他的老板又加了一位。   等空间内只剩下两人的时候,康熙薄唇紧抿,仔细的盯着对方。   “你不像你了,朕也不像朕了。”   他有些怅然的感叹一声,闭上眼睛回神,方才一下子多了太多记忆,这会儿太阳穴还有些闷闷的难受。   姜染姝沉默,她已经习惯了,但是康熙却不一定能接受,这片土地已经不属于大清了,虽然没有了屈辱的现代史,但是也没有太过出挑,就这么过渡了统治者。   “不过。”他话锋一转,又接着说道;“不管你像不像你,今儿穿的也着实不像话。”   这还是冬天呐,穿着这算什么衣裳,虽然没露胸脯,但是刚刚压在线上,也欲遮还羞的就是惹人。   姜染姝冷哼一声,起身就走。   现在可是新社会,这狗东西还拿以前那套压她,这心里的气突然就不顺起来,她觉得自己一点都不想委屈自己一丝一毫了。   康熙瞪圆眼睛,看着她踩着高跟鞋,婀娜的离去,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这狗脾气越来越大了,简直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等他也出去的时候,就听特助笑着问:“又把姜女士气走了?”   康熙:……   什么叫又。   他急急的追出去,就见姜染姝坐在车上,冲他笑了笑,在他匆忙赶过去的时候,车窗升上,对方巧笑嫣然的表情便看不到了,那尾灯一闪,就消失在他眼前。   这是胆肥了。   他不耐烦的扯了扯领带,就听特助问:“康总,您是回公司还是回家?”   “去姝姝那。”他毫不迟疑的回。   但是特助有些犹疑,半晌才开口说:“怕是不成,姜女士已经换了安保,您最好先打个电话预约,要不然会被拦在门外。”   那就尴尬了不是。   康熙信心满满的掏出手机打电话:“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   连提醒了三次,他才满是怒火的看向特助,有些不虞的开口:“空号?”   特助也有些懵,他拿出自己的电话,打了一下就听到熟悉的彩铃声,看向康熙的眼神顿时楚楚可怜起来。   “喂……”   听到这个字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快要当场去世,毕竟康熙的眼神实在是难看极了。   特助小心翼翼的将手机递给老板,却哭笑不得的发现,对方没有听到回应,已经挂掉了电话。   康熙真的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找不到他的姝姝。   现在回想方才对方离去的狡黠神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无奈的锤了锤手,哼笑道:“再打,就说朕,咳,我在等着她。”   特助闷闷的笑了笑,轻轻的嗯了一声,这才又拨电话,打了好几次,对方却一次都没有接了。   姜染姝这边没有存特助的电话,还以为是推销电话之类,一次没有说清楚,她就不会给二次机会了,要不然这样的电话她都接不完了,还有什么时间处理别的事情。   美美的泡了个澡,她这才想起,现在康烨已经不是康烨,而是她的玄烨哥哥了,自然不能用以前的态度对待,想了想,没有对方的电话,也就作罢,算了,今天若是两人凑到一处,定然是要翻旧账的,比如说方才在包厢到底是什么情况,她才不要往枪口上撞,活着不好吗。   显然是不好的,在她犹豫期间,康熙已经找上门了,他就不是犹豫性格,心心念念都是她,自然会直接寻过来。   看着他把整张脸都怼在摄像头前,有些好奇的左看右看,姜染姝不由得闷笑,还真真是有意思,向来运筹帷幄的他还有这种表情,真是难得的很。   这么想着,她按了通过键,没一会儿功夫,就见对方已经大踏步走了进来。   “姝姝。”康熙给了她一个你呀你的眼神。   姜染姝轻咳了一声,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笑吟吟的接他进屋,看着他好奇的东看西看,左摸摸又摸摸,就知道他实在好奇的紧。   打开电脑打开了纪录片,让他好好的了解一下近现代史,也省的他问题多多。   就这么过了两三天,康熙总算是回过神来,和姜染姝想象中不同,他适应的非常好,甚至接受起来比她还要好些。   “我们什么时候去领证?”   康熙突然问。   姜染姝顿了顿:“没必要吧。”   她刚跟对方离婚,再转脸就去领了结婚证,这让旁人怎么看,婚姻又不是儿戏,闹着玩一样肯定是不成的。   康熙眯了眯眼,有些不虞:“怎的,看上那几个小男孩了”   他在这方面是有些小心眼的,还清楚的记得,刚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对方可是跟一个小男孩还亲近的。   “都能当你玄孙的人了,你也下的去手。”他酸酸的嘲讽。   姜染姝瞥了他一眼,懒得搭理,那时候以为是康烨,故意气他呢,说句实在话,她已经有了最顶尖的男人,哪里还看得上旁人。   再说了,这小朋友撩她的那些手段,她不光心里波澜不惊,觉得都是自己玩剩下的不说,甚至想教对方几招,这样的情况下,又哪里能真的有什么心思。   “萧姐的快乐你不懂。”男友永远十八。   康熙被她噎了一通,有些不高兴。   “怎么这么说话呢。”这两人在一起太久了,老的时候没力气吵吵闹闹的,看着还挺和谐,这现下又年轻起来,一个个的都精神十足的,可不是有力气闹腾了。   姜染姝瞥他一眼,找不到这人的时候吧,她这叫个心心念念的,这真找到了,她又觉得像逃离。   毕竟一个男人看大几十年了,这就是再好吃的东西,这吃多了,也想换换口味不是。   就算不换,也得歇歇再吃。   等康熙回过神来,才恍然间发现,对方竟然没有跟他亲近的意思,他心中一时猜测纷纷,什么想法都冒出来了。   姜染姝清了清嗓子,有些心虚。   有一种奇妙的张力在两人间蔓延,看着他越凑越近,她不禁闭上双眸,心里头略有些期待起来。   那时候两人年迈,那真是左手牵着右手,盖着被子纯聊天,这猛一下见到了,还真是有些想不起这档子事。   可到底是正值年少,这回过神来,又开始饱暖思和谐了。   康熙做了很多心理建设,对着这张跟以前不同的脸,怎么也亲不下去,咕哝道:“这长相不太一样了,总有一个奇怪的感觉。”   那是一种不知道是别人绿了他,还是他绿了别人的感觉。   特别复杂,让人难以辨明。   姜染姝等了又等,对方却没有任何反应,不由得懒得理他,直接手下用力,将他摁在床上,在那唇瓣上亲了亲。   “瞧您这矫情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位小主侍寝呢。”这大姑娘上花轿头一次,也没有这么犹犹豫豫的。   康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做了心理建设后,再下口就容易多了。   “唔。”   “姝姝一如既往的甜。”是记忆中的鲜美味道。   姜染姝横了他一眼,笑道:“你这话听着好生奇怪。”   两人别别扭扭的对视一眼,就知道床头打架床位合的机会来了。   “你闹了这么久的别扭,总得消气了吧?”康熙突然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   姜染姝有些懵,就听他委委屈屈开口:“怎的,还不领证啊?”   她还真有些不想,面上也带出来几分,就见康熙眯了眯眼,意味深长道:“怎的,这光床尾还不成,你还想沙发、阳台、厨房、洗漱台……”   他挨个念着,刚开始的时候,姜染姝没有听懂,懵懵的看着他,半晌才反应过来,不由得黑线,红着脸笑骂:“您那脑子里都装的什么东西,整日里都在想什么。”   康熙低低一笑,凑到她耳畔,压低声音说:“怎的,朕的好姝姝,你不喜欢吗?”   “喜……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姝姝:很清纯很不做作了。 第224章 现代番外六   康烨V:余生有你相伴@请叫我姜姜吖。   这么一条发出来,微博顿时炸了,纷纷跑到姜姜吖的微博下头围观,一个个的都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小妖精把她们的老公给抢走了,简直让人想拿出39米的大砍刀出来。   等摸过去之后,又默默的走了。   对于众人来说,康总只能用小仙女来配,可姜姜女士就是神女代名词,之前的热搜还挂着呢,大家都看的清楚明白,这是她们家的猪,在拱人家鲜嫩的小白菜呢。   无敌可爱吖:小姐姐我可。   请叫我小仙女吖:小姐姐我可。   突然间她微博底下多了很多请叫我XX吖这样格式的名字,一个个都我可我可的,嗷嗷着要给她生孩子。   康烨信心满满的等待大家祝久久,结果是这样,他很是有些不明白,拿着手机一脸懵:“朕原本以为,离开后宫之后,总算是没有那些个女人来跟朕抢你了,谁知道……”   想当初那叫一个水深火热,他千算万算,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有一天他会跟后宫妃嫔争宠,但凡有姝姝在的地方,就会有六宫妃嫔出现,她们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在姝姝跟前温柔似水、乖巧可人。   转而到他这里的时候,那就一点不可爱了,看着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纵然大家都极力掩饰着,可他是什么人啊,就是看你的后脑勺,也能看出三分情绪来。   特别是燕妃,她最后成了皇后最忠实的拥趸者,整日里跟在皇后身后,开口就是:“皇后娘娘说了,臣妾要去禀明皇后娘娘,再不就是,怕是皇后娘娘不高兴。”   念叨的他都快不认识皇后娘娘这几个字了。   偏偏姝姝还爱护着她们,一个个宠的要上天。   想到这里,他眉头皱的更紧,有些担忧的问:“姝姝,这些你可都不认识。”所以不会再护着了吧。   姜染姝美滋滋的刷着微博,心里可高兴了,对于她来说,妹子是天底下最可爱的生物,可盐可甜可性感。   看到她这幅表情,康熙很有危机感的凑过来,可怜巴巴开口:“朕这辈子可只有你一个。”   再没有旁人了。   所以说,她不能花心的给他弄一堆情敌出来,简直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么想着,他怒气冲冲的在姜染姝的微博下一字一字的流言:“姝姝是朕的。”   话语中的莫挨老子快要溢出来,一下子就惹了众怒,他的评论立马冲上热评,成了第一,下面的回复五花八门,最后汇聚成一句话。   巴巴别巴巴棒:民政局答应了吗?   民政局自然是答应了,并且答应了两次,发放了两个红本本,一个结婚证,一个离婚证,都在手里头攥着呢。   康熙看的愈加气恼,看向姜染姝的眼神也就更加的委屈起来,他怏怏的趴在桌子上,清隽的下巴磕在上头,仰视着那正在工作的某人,故意压低声音开口:“姝姝,我们官宣吧。”   姜染姝沉浸在自己思绪里,听到他说话,敷衍道:“别闹,乖。”   她一边电话、视频的忙个不停,康熙瞪着眼看着,突然间觉得,这辈子他们两个的身份对换了,他这殷勤伺候的样子,像极了前辈子当宫女的姝姝。   “娘娘,请用茶。”   “娘娘,朕给你捶捶背。”   “娘娘,你理理朕吧。”   康熙围着她转,越是视频的时候,转的越勤快。   就听对面西装革履的禽兽开口了:“蒋女士,这是你侄子吗?一直叫嬢嬢。”他甚至还歪了歪头,恶趣味的问:“四川的?” 第225章 现代番外七   姜染姝一时之间甚至没有反应过来,顿了片刻才神色严肃的开口:“不是侄子。”   她跟康熙玩归玩,闹归闹,但是康熙从来没有在安全感方面让她担忧过,她就要回馈百分百,侧眸含笑在康熙脸上亲了亲,笑道:“这是我前夫。”   康熙:……   对面:……   这个充满拒绝,又满是希望的回答,顿时惊了,对面仔细的看了看康熙,心里头有点明悟了,他有些遗憾,毕竟这希望不是给他的。   “姜女士呀,今晚出来请你吃饭,庆祝我们合作愉快。”对面笑吟吟的邀请。   姜染姝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笑道:“成,介不介意带家属?”   对面脸上的笑容梗住了,接着视频便被挂掉了,康熙这才心满意足的上前,将下巴放在她肩头,有些不语道:“这男人一点诚意都没有,这样用工作之余的视频也邀约,一点诚意都没有。”   给对面的男人上完眼药水,看着姜染姝似笑非笑的眼神,他一点也不慌。   腻腻歪歪的凑过来,他眨巴着眼睛,有点心虚道:“咱什么时候把证给换过来?蠢死康烨得了,自己的心头肉都看不住。”   面不改色的骂了一句自己,康烨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期盼。   姜染姝沉吟。   又沉吟。   康熙就慌了,可怜巴巴道:“怎的了?”   现代的男人一点都不矜持,看到心仪的女人冲的可快了,一点道德感也没有,不管对方身边有没有人,都是一副,你看看我,我最好的样子,抛弃他选择我,绝对没错。   什么承诺在一起之后将所有都给姝姝的不知凡几,这才哪到哪啊,甚至不过工作上接触几次,都已经无法自拔了。   说起来也是,姝姝值得最好的,比如他。   姜染姝又沉吟,她认真道:“你我二人在一起便是,结婚证只是个仪式,你这般短短时间就复婚,要旁人怎么看你。”   婚姻又不是儿戏,这样对企业形象不好,两人都不是那种无事一身轻的人,都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企业颜面。   康熙听她这么说,认真的坐直身子:“追回自己的妻子,哪里还需要在乎面子?”   他不知道怎么的,想起来自己在电视中看到的一幕,想了想,他前世的时候,虽然给姝姝一个盛大的婚礼,但是和现在的仪式相比,到底没有那么浪漫。   是的,没有偶像包袱的康熙开始在乎浪漫起来,他薄唇抿了抿,不等姜染姝说什么,紧接着就转移了话题,姜染姝有些意外,在他的亲吻下,又忘记了自己方才到底想说什么。   康熙突然忙碌起来,有开不完的会,和处理不完的文件。   姜染姝闲暇时刻想起,准眼又忙的不知东南西北,幸而她在古代的时候,有很多处理各种突发事件的经验,要不然突然接受这样的高强度工作,还真是转不开手。   等她回神的时候,已经过去一个礼拜了。   晚间就接到了康熙的邀约,她没有犹豫,笑着答应了,却见康熙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神色间还有些紧张的意思在。   “故宫吗?好的,我知道了。”有康熙陪着故地重游,肯定是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情。   这么想着,她唇角噙着微笑,穿上自己刚刚定制好的服装,是她以前做皇后时常穿的常服,再披上披风,对着镜子照了照,一时间还有些不知道今夕何夕的意思在。   驱车前往的时候,她漫不经心的问:“怎的不来接我?”   康熙略显紧张的声音响起:“在这等着你呢。”   这可是有些反常的,难道有些不舒服。   姜染姝抬眸,看着外头的皑皑白雪,一时间有些出神,她见过太多大雪纷飞下的皇城了,闪耀的黄琉璃瓦被遮住,只露出肃穆的红墙来,好看的不像话。   特别像是今日的样子。   她看着熟悉的景色,唇角不禁露出一丝笑意,抬脚就往里头进,不见康熙来接,她不禁眉头微蹙,但她也不是娇气的人,按着康熙给的地址,慢慢的往里头走着。   对于她来说,对皇宫的每一个角落,那可是比故宫工作人员还要熟悉,她甚至还能认出自己亲手种下的银杏树。   当初她爱极了秋日黄色树叶纷飞的样子,这御花园中便多了一片银杏苑。   今儿要来的地方,也是这里。   等她缓缓走近的时候,就见康熙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西装革履的立在风雪中,背对着她,挺拔的脊梁衬得飞雪愈加浪漫悠然起来。   “我来了。”   她刚一开口,就见康熙猛一回头,露出了怀中隐藏的大束花朵,他面色庄重,一撩风衣单膝跪地:“朕的姝姝,嫁给我可好?”   朕的姝姝。   嫁给我可好。   这短短的两句话,包含了两辈子。   他想艳阳是她,风雪是她。   姜染姝一时怔在原地,见他膝盖被积雪埋住,这才不再多想,上前正要接过玫瑰花,却被康熙一把搂住箍在怀里,凑到她耳畔低声道:“朕的姝姝,这一次,换朕守候你。”   他甜的人一塌糊涂,唇齿间像是涂满蜜汁,令人不禁神魂颠倒,难以自拔。   姜染姝在他唇瓣上啜了一下,轻轻的嗯了一声。   幸而今生又是你,若不然,怕不是要孤单到老。   康熙心满意足的牵着她的手,认真的让特助在一旁拍了九宫格,督促道:“赶紧发。”   康烨V:朕的姝姝呀。@请叫我小姜姜吖。   请叫我小姜姜吖V:本宫的烨哥哥呀。@康烨。   两人一来一回的九宫格,让微博又炸锅一次,神女落凡间,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就又被康熙给震了一波。   配图又是九宫格,从两人第一次的结婚证,到前些日子的离婚证,包括今天刚领的结婚证,和名下的所有财产转让书。   这可以说是诚意满满了,这份大气也让众人心服口服,纵然姜女士不需要这些,可对方做出态度来,能有这么大的魄力将名下所有都给转让赠与,这不是爱是什么。   姜染姝倒没觉得有什么,拥有过整个大清的人,又怎么会因为财富而动容。   评论底下骂声都歇了,开始一面倒的赞叹起姜染姝手段高超了,说她厉害,能哄的男人奉上所有,这到时候要是再离婚了,那可是赚的盆满钵满,祖孙几辈子都不用奋斗了。   可不乏有羡慕的声音,做人当做姜染姝,可比萧姐男友永远十八而快活多了。   这些康熙就不在乎了,他只是想要告诉全世界,姜染姝就是他的全世界。   这样明示过后,他心里头顿时舒坦多了,以后这想要追姝姝的人,就看有没有这个魄力,先把财产奉上了,要不然谁会找一个不如现在的人呢。   他就是要把姜染姝宠上天,让世人都知道,姝姝是他的,那些狗男人都给朕滚的远远。   “你看这件婚纱怎么样?”康熙手里捏着设计稿,越看越好看。   姜染姝看了一眼,忍不住黑线了:“这哪里好?”   她补充道:“我现在是汉族,可穿不得满族的新娘服,您得再换换。”   康熙怏怏不乐的哦了一声,又翻出几套来,皱眉道:“这形制都有些不大对……”   就被姜染姝堵了回来:“咱那时候做衣裳,也没见件件都一样的,还不是款式各异,怎的这就不成,我看成。”   反正是她的婚服,康熙也抗不过她,最后定了一件形制不明的婚服,看来类唐又类明,但是好看是真的好看,裙摆拖了三米,上头的绣花都是手绣。   姜染姝选完之后,就投入自己的工作当中,而康熙仍然沉浸在婚礼的各种细节中无法自拔,就连伴手礼他都要亲自选,姜染姝问起来,他就振振有词道:“你值得最好的。”   看着他这么在乎,细心忙碌的样子,她不禁微微一笑,两人都是风里雨里走过来的,有过战乱有过太平,不管什么时候,都没有功夫静下心做这些,前世大婚,至今还令人津津乐道,那东西却都是奴才们准备的,两人就是过了一眼,瞧着不错便罢了。   “您呀,不必如此,你我之间,不必在意这些细节。”姜染姝瞧他选的辛苦,不由得劝道。   康熙温柔一笑,拉着她的手,一起坐在沙发上,将她紧紧搂在怀里,这才低声道:“可你我之间,不都是细节一点一滴的堆起来的?前世欠你的,这辈子就想一一还回来。”   姜染姝靠在他的肩头,知道剩下的话不必多说了。   “康烨先生,你愿意娶姜染姝小姐为妻吗?照顾她,爱护她,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疾病还是健康,相爱相敬,不离不弃,永远在一起?”   “我愿意。”   ……   结婚誓言在司仪的口中显得格外庄重,姜染姝我愿意的话音刚落,就见康熙脸上挂着笑容,在她唇瓣上温柔的亲吻。   礼堂中响起热烈的掌声来,看着两人如胶似漆的亲吻,众人心中一阵酸涩,总有一种群狗被杀的感觉,相爱的人之间是有一种气场的,彼此眼神永远能在同一时间望向对方,那里头满满的都是对方,好像只是眼神碰触,就能开出无边的花来。   “捧花~”   “这里!”   等到扔捧花的时候,忍不住有失一场大战,这样爱的捧花,像是月老的红线一样,让人无比笃定,直接能接到捧花,定然也能寻到一个相爱的伴侣。   在座的看向两人,心中触动,原来,世人相爱,是这般平凡模样,不过是你眼里有我,我眼里有你。 第226章 老年日常篇(一)   “你知道色转皎然的来历吗?”康熙转动着手中折扇,淡然问道。   面前是一个楚楚可怜的小姑娘,她穿着素白的布衣,一张小脸白皙又精致,看向康熙的眼神充满了苛求。   “老爷,我什么都不懂,若能聆听您的教导,那自然是万年修来的福分。”   她这么说,康熙啪的一声收起折扇,挑眉看了她一眼,这才扬声唤了一声:“姝姝!”   他话音一落,就听一声淡淡的嗯声响起,略有些远,对方提高了银两,可也听的小姑娘一愣,这声音也太好听了,以她贫乏的词汇形容不出,只觉得若是能再多听几次,便更好了。   “叫我做什么?”   未见其人,又闻其声,小姑娘不由自主的抬眸,看向垂着的帘子,只见一只纤白的手伸了出来,那手她也形容不出,只觉得跟画出来的似得,就连她见过最美的观音像,也没得这般精致夺目。   一时间看花了眼,不由得有些期待对方彻底的转过身来。   不负她望,宛若神女下凡的女人走了出来,她年岁略有些大,但是岁月总是善待美人的,一举手一投足的气质,就令她望而生畏。   “老夫人……”小姑娘泫然欲泣,哼着哭起来:“您怜惜怜惜我吧,实在是日子没法过了。”   姜染姝挪了挪脚步,淡然的看着她扑倒在她脚下跪着,这才慢条斯理的坐下,笑吟吟的看着这小姑娘。约莫对方是特意打听过才来的,这装备很齐全。   这样邀宠的人,在她印象中已经是早些年间的事了,猛一看到,还挺有意思的。   她侧眸看向康熙,调笑道:“您现下这水平直线下降啊。”   连农女都敢来插一脚了。   康熙被噎了个够呛,看着方才还在他跟前大献殷勤的女子,一如往常般,又隐隐切切的看着姝姝,他这心里就不大得劲,已经远离宫廷,怎的就少不了这些女人在皇后跟前来回晃呢。   “不如您一如既往。”不咸不淡的噎了一句。   姜染姝立刻笑了,她温柔的看向小姑娘,含笑道:“你日子怎么过不下去了,倒是说说看。”   现下已经是新皇登基了,大清女人不说能跟现代人一样,但是入个学堂,学点东西,再寻点事做,是非常简单容易的事情。   这好生生的人,说是活不下去了,那可真是难。   再说了,这一块有她和康熙这镇山太岁呢,纵然平民不知道他是谁,就知道是尊贵的老爷。   可周围还驻扎着军队呢,加上这官员换了一茬又一茬,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可小姑娘只是道听途说,知道这院里头的老爷老夫人又尊贵又慈善,最是不与人计较的性子。   她也就起了心思,不管怎么说,就算是做一个通房丫头呢,也好过她现在这样寄人篱下。她也不是为自己打算,就是想着,到时候孩子不受罪,她已经盯了很久,这家连县老爷都得敬着,那得是什么样的人物。   若是她能剩下一儿半女,可就彻底的摆脱现在这种尴尬局面,她前些日子听姑姑说,要把她许给的亮亮,那可打小都是个混子,她自忖姿色还成,不愿意往后余生都是这样的日子。   她还偷偷去瞧过了,对方生的五大三粗,来往的狐朋狗友也是如此,她有些难以想象若真的嫁过去,这日子该多难熬,这不就开始想法子了。   可在贵人面前,自然是不能这么说的,她收起自己心中那些小九九,一五一十的将自己在亲戚家的遭遇尽数给说出来。   姜染姝含笑望着她,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为自己谋算无可厚非,说到底是农家的小姑娘,这敢跑到这小院来,已经是动了心思的。   她环视一圈周围,含笑道:“那你日子这么苦,有什么旁的想法吗?”   具体的她也不说,就这么用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睛望着对方,小姑娘垂眸,想要说出口的那些话,尽数都堵在了嗓子眼,怎么也说不出来,她也不是憨人,要不然想不出来这样的法子。   看着对方这样,她就知道,她是彻底没有机会了。   甚至那些话,她都不敢说出口,就怕脏了贵人的耳朵。   “就想着能不能来做个洒扫丫头啥里都成,我在家里什么活都做的。”她揉着手中的棉帕子,有些羞涩的开口。   她守了这么久,终于逮到两人出门的机会了,这一片瓜田都是他们家的,虽然不知道老爷这么富贵,为什么还要种田,但是两人的地位绝对错不了。   “就是薅瓜秧子,我也是好手。”   她殷切的推销着自己,只要能跟贵人搭上线,往后想要图谋什么还不简单。   康熙看了这半晌,姝姝是一点搭理他的意思都没有,跟个小姑娘你来我往好不火热,他顿时将脸拉的老长,毕竟一把年纪了,也不好去说个小姑娘,这若是说姝姝,他又舍不得,只得一个人生闷气。   那脸颊微鼓的样子,好玩极了。   姜染姝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快速的问完话,让小姑娘走了之后,这才笑着说:“行了,也就了解一下民意,现在还能出现这种想法,可真是个稀奇事,只有深入了解了,我才能好好的想对策不是,值当你生气?”   不过是个小姑娘罢了,比她孙女还小呢。   “都说君王好色,朕瞧着,谁也比不得皇后,但凡脸盘子端正些的,你都好言好语的,比对朕更甚。”他不爽这个很久了,年轻的时候不好意思说,觉得堕了自己的威风,现下终于能好生的扒拉扒拉,这其中到底是个什么道理。   姜染姝横了他一眼,懒得再说了,这么一个小问题,他来来回回的念叨,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你还不在意?”康熙手中的折扇摇的飞快,一脸朕心里很不爽,朕现在要哄哄的表情。   姜染姝拿他没办法,年轻的时候,他虽然性情温和,不会轻易发脾气,但是一身威势在那放着,着实令人心仪不已,这老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略有些喜欢絮叨,整日里嘴巴都没有停过。   “您呀,少惦记那些有的没的,人都跟你过一辈子了,现下说这个,有什么用呢。”姜染姝拍了拍手中的瓜,不得不说,这经过改良后的西瓜,吃着要甜多了。   康熙被她斜睨了一眼,憋着的一股气也就散了,笑着凑过来,在她脸上啄了一口,美滋滋道:“都说朕宠后,实则是朕捡着宝了。”   “爷爷,阿玛喊您回家吃饭。”三岁的小团子颠颠的跑过来,头上绑着的小揪揪有些散了,也跟着一颠一颠的,可爱极了。   她生的胖,小肚子圆滚滚的,整个人这么走过来,就像是一个圆球滚过来,就连小脸蛋也是圆嘟嘟水润润的,瞧着就令人心生欢喜。   姜染姝一把将她抱起,笑着问:“今儿谁做的饭啊?”   小团子掰着手指头想了半晌,才有些委屈的回:“半夏嬷嬷做的。”   她不喜欢半夏做的饭菜,总觉得有些不合口味,最喜欢奶奶做的了,特别好吃,就是奶奶不怎么下厨。   看着她的表情,两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就知道八成是半夏做的了,赶紧哄她:“你惦记着西瓜这么久了,今儿能吃了,高兴不高兴啊?”   小团子这才注意到,顿时眼前一亮,小孩子都馋吃食,她是其中之最,小嘴巴永远都要吃点什么,要不然就跟缺点什么似得。   “好呀~”欢欢喜喜的应了一声,小团子的情绪就下来了,顿时挣扎着要自己走:“奶奶,阿玛不让抱的,要让自己走。”   顺势将她放下,姜染姝含笑牵着她肥嘟嘟的小手,等康熙清着嗓子咳了咳,这才故作不以为意一般,也牵起康熙的手,见他的表情顿时满足起来,她的神情也变得柔和。   等回了院子的时候,就见明澜手里头端着一碟子葡萄往外走,作为双胞胎中的妹妹,她可以说是受尽宠爱长大的,这现下都当额娘了,还是娇气的紧。   就像这手中的葡萄,一个个都剥皮过了不稀罕,那被抠的坑坑洼洼的样子,让人一瞧就知道,这必然是驸马爷给剥的。   这驸马是她自己选的,整日里打马游街的,可她就是喜欢,两人成婚十余年了,孩子生了一串,还是恩爱到不成,姜染姝也就没说什么了。   “阿玛额娘你们回来了,正说着吃葡萄呢,女儿给你们端一盘去。”她放下手中的碟子,转身出去叫人洗葡萄。   姜染姝含笑冲她招了招手,示意不必了,还不等说话,就见小团子颠颠的开口:“额娘,有瓜吃呢,谁还吃葡萄。”   小孩子说话最是天真不过,一下子就将众人逗笑了。   明澜哼笑:“那是我额娘种的瓜,不给你吃哟。”她这话一出口,小团子顿时懵了,她呆呆的看了半晌,乌溜溜的大眼睛转着,一看就知道在想事情,她哼笑道:“您的额娘是我奶奶,就是我的瓜,不能不给的。”   显然是经过一番头脑风暴才得出的结果,她看自家额娘不以为意的样子,猛地扑进康熙怀里,嘤嘤嘤的假哭:“爷爷,您给团团做主啊。”   不让她吃算是什么事,这定然是不成的。   康熙最是爱她,就算知道他是假哭也受不了,可看着自己从小娇养着长大的闺女,依然舍不得说什么,只得哄道:“爷爷的瓜给你吃不就成了。” 第227章 老年日常篇(二)   “这小山村住久了,还挺舍不得。”姜染姝啃着瓜感叹,这瓜出来的不容易,子是自己点的,坑是自己挖的,就连浇水,也是自己一瓢一瓢舀的。   康熙点头,确实是这样,这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废了这么久的功夫,确实很有感情了。   明澜顿时无语了:“您二老去哪都舍不得走,怎的离开皇宫那么的利索呢。”   说起来也是两人的家,可二老一点都不稀罕,说走就走,一点含糊都没有。   康熙只笑,什么都不说,他现下是太上皇,只要他在京城,以前跟着他的那帮老臣就不可能真正死心塌地的跟着皇帝,可他不在就不一样了,这大清啊,只能有一个主人。   多一点零星的意见都不成。   但凡他露出那么一丁点的眼神,就会被无数人解读出无数的意思,凭白给新君政策带来无数的麻烦,太子是他和皇后亲手教导出来的,皇后废了多大的心血,他都看在眼里,容不得任何人毁掉这份情谊。   就算是漂泊无依,只要这大清金瓯永固,他便什么都满足了。   “胤祧那孩子呢,说什么时候回来没?”康熙突然想到自己远渡重洋的儿子,心里头担忧极了。   姜染姝也愁的厉害,但是她什么都没说,只笑着道:“没个三五年的,哪里回得来,孩子做一番事业,您老拦着做什么。”   郑和下西洋比发现什么大陆早了八九十年,凭什么错过大航海时代,胤祧也是她一手亲自教出来的,她相信那孩子能成。   她依稀记得,当初发现哥伦比亚大陆还什么大陆的船只,那跟郑和下西洋用的船只比起来,简直就像是破渔船。   想想都气,历史依然过去,无法改变,但是这书中世界,她还是希望有一百万个可能。   康熙往她跟前又凑了凑,拉着她的手,紧紧的握了握,就担心她心里难受,这女人总是比男人多愁善感一些,他都惦念的厉害,这姝姝心里更难受。   姜染姝也用力回握了握,嗯,这书中世界,定然会改变的。   两人没想到一起,但是难得都被安慰到了,互相露出一个满足的眼神,携手往内室走去。   明澜跟在他们身后,伸出尔康手,也不知道他们还记不记得,自己这个女儿跟他们说话呢,说着说着就牵着手走了,这算是什么道理。   姜染姝是走了几步的时候,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但一时没有想起来,被康熙牵着走也就牵着走了。   等回到内室的时候,康熙懒洋洋的往软榻上一歪,顺手把她也拽上,两人靠在一起,絮絮的说着小话,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晚。   “这夏日蚊虫多,最是难熬,这玻璃窗开了倒是通风,就是进蚊子。”特别这会儿黄昏,那蚊虫简直无缝不入,但凡露出点破绽来,就被叮个包。   康熙晃着折扇替她赶蚊子,有些愁:“这东西怎么消灭掉才好。”   这种事姜染姝倒是没有想过,在现代的时候,都解决不了的事情,放在科技不发达的古代,那更是拿它没法,除了忍着受着,一时也没法子。   再说了,还有许多问题没有解决呢,这蚊子的事,真的没空去管。   两人说蚊子,说着说着就说到朝中害虫上,到底信息不够发达,很多地方比较闭塞,外部人员很难打入,俗话说的好,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康熙自己在民间走多了,也终于了解到大清官员不为人知的一面,刚开始气的他心梗,还是姜染姝好不容易给安慰好的。   “水至清则无鱼,您要改革审核机制,而不是在这生气,没用的。”说完她又来这么一句,康熙的心梗都又复发了。   逮着她狠狠的亲了一通,看着她依旧白嫩的脸颊上泛出红晕,这才满意。   他脸上都有皱纹了,对方还油光水滑的,竟然还有些不长眼的揶揄,什么一枝梨花压海棠,气的他当时就想抽刀。   康熙仔细的端详着自己的皇后,越看越好看,就连诋毁的话,他轻易也找不出半句来。   “姝姝,每每读到《容止》篇,看着那色转皎然四字,朕就在想,何宴朱衣自拭,定然比不上你一星半点。”   朱衣自拭,色转皎然。   他的姝姝,比之更甚一筹。   姜染姝含笑摇头:“自然是比不过的,何宴先生在魏明帝眼中,那是一万个姝姝也比不得的,一如在你心中,何宴不及我。”   “不行,朕的姝姝谁也比不得。” 第228章 老年日常篇(三)   “是,世上无人能及皇额娘半分。”一道儒雅的男声响起。   姜染姝蓦然抬眸,就见高大的身影立在门口,逆着光,像极了康熙。   “皇上?”她有些恍惚。   来人点了点头,大踏步走了进来,来到她跟前就要打千行礼,被她拦了:“您客气了。”   她敬语一出来,胤礽就忍不住一声长叹:“当初你叫朕保成,朕心里头不知道有多高兴,如今世上能叫朕保成的,又少了一个人。”   他如今正当年,都说男人四十一枝花,他现下俊秀儒雅,近年来的帝王生涯,更是给他添上几分威势,那混合起来的凛冽气势,有那么点像康熙,却也多了几分姜染姝的疏朗洒脱。   “保成,快坐吧。”姜染姝笑吟吟的唤了一声,招呼着他坐下后,刚上了茶水点心,就见康熙也跟着走了进来,但是他看到胤礽就觉得不痛快。   不可否认的是,胤礽是一个非常好的帝王,在为君之道上游刃有余,大清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最适合他不过。   心里满意极了,他面上仍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怎么来了?”康熙大马金刀的坐在太师椅上,看向胤礽的表情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任何和他争夺姝姝目光的人,都令他不痛快,而胤礽是其中之最。   这小子聪慧的紧,知道自己不是亲子,又想要获得亲子待遇,那叫个挖空心思使尽手段,看的他那叫个叹为观止,不得不服。   “想阿玛额娘了,就来瞧瞧。”胤礽笑的很柔和。   他语气诚挚,惹得姜染姝怜惜大起,上前来拍了拍他的肩,笑道:“中午给你做饭吃,你想吃什么?现下爱吃的可换了?”   她现在难得下一次厨,要借别人光才能吃一次的康熙心里头的不痛快又涌了出来。   胤礽便笑了:“您做的倒没有不爱的。”这是实话,皇额娘的手艺好,不管做什么,都比旁人多了几分滋味。   大约,是家的味道。   说不清道不明的,却让人欲罢不能。   姜染姝也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却还是在对方说她一点没变,依旧美丽的时候笑弯了眼角眉梢。   “你坐着歇息,我给你做饭去。”姜染姝想着给两人留点空间,谁知道胤礽直接起身,跟在她身后往厨房走,一边说道:“朕帮你择菜。”   犹记得儿时,旁人都说,皇后待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一点都不和蔼可亲,连面都不怎么顾。   什么腌臜事都让他自己做,哪里有一国储君学着种菜的道理,还得自己施肥挖坑,瞧着就腌臜,哪里能入贵人的眼,动一国储君的手。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样平平对待,和胤祧他们没有什么区别,让他心里头有多慰贴。   “要不,回宫住几日?”胤礽有些犹豫的劝。   阿玛额娘的顾虑他也是知道的,可他想说,他不在乎。   姜染姝正在揉面,闻言停了手,笑道:“在宫里头住了大半辈子,出来松快松快也是成的,就是回宫,我跟你阿玛也是回畅春园。”   “畅春园也成,您二老不在,朕这心里头空空落落的,有点想。”胤礽到底也是当爷爷的人了,说这话有些羞涩的别开脸,不肯让姜染姝看到他的神色。   难得真情流露一次,他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只垂着头,默默的择着香葱。   康熙立在门口看了许久,清了清嗓子,吸引了两人的视线之后,这才漫不经心的开口:“不回宫朕去哪里?”   胤礽听他这么说,顿时惊喜起来,目光灼灼的望着他,半晌才故作镇定的将手中小香葱择完,期盼的看向姜染姝:“额娘,咱明儿就走?”   康熙:……   姜染姝:……   就算胤礽已经年过不惑,在两人眼中那也是孩子,看着他这样,哪里还忍心,第二日就收拾行李回宫了。   自打一入住寿康宫,康熙登时就后悔了。   这后宫妃嫔挨个来,明面上是请安,这暗地里一个个霸着太上皇后不放,康熙想多说几句话,都没有功夫,这么多人排队,怎么也排不到他这里来。   偏偏众人知道,太上皇后怜惜她们,一个个更是使出争宠的百八十种手艺,怎么也要在太上皇后跟前多转悠几圈。   至于太上皇,都被众人撇在脑后了,就算是惦记着,也没人敢真露出一星半点的意思来,这命还要不要了。   因此,等康熙终于抽着空能霸着自己的皇后,已经是好几天后的事了。   “朕要遣散后宫。”康熙委屈巴巴的开口。   姜染姝随口哦了一声,表示懒得理他。   这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随他念叨去。   “你是朕的。”康熙可怜巴巴的凑过来。   姜染姝在他唇上啾了一口,敷衍道:“乖,本宫是你的,别闹。”   康熙:(ω)   看着老脸一红的康熙,姜染姝扭身,认真道:“我这样对她们,不是因为我圣母慈悲,而是一种责任,当初是我们将她们选进宫的,好好的花季少女就这样耽搁了,怎么也不能在老迈的时候放出宫……”   有孩子的妃嫔不多,这么大年纪了,已经习惯了宫中所有,再放出去这不是谋杀是什么。   康熙被她说的哑口无言,一般人听到遣散后宫不应该是欢欣鼓舞吗?   为何到了姝姝这里,就成了逻辑缜密的细碎思考了。   “行了,乖,别乱想了,都老了,我这一辈子都是你的。”   “姝姝,你下辈子也是朕的,下下辈子也是。”   “好。” 第229章 架空世界番外(一)   康烨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重新披上战甲,拿李氏江山为祭——祭亡妻姜氏。   当坐上龙椅的时候,他心中只有无限空茫。   那个会笑的眯起眼睛,露出八颗贝齿的姑娘,终究是被他弄丢了。   “云梦姜氏染姝,贞洁和顺、温柔敦厚……今册封为皇后……”寂静的牌位面前,康烨一字一顿的念着手中诏书,清隽的眼眶微微红了,念着念着,似是有些哽咽,那低低的声音如泣。   周围伺候的奴才都赶紧跪下,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   康烨目光悠远,怔怔的望着远方。   “皇上……”伺候的太监小心翼翼的开口,窥视着康烨的神色,半晌才缓缓劝道:“礼部侍郎求见。”   “传。”   等礼部侍郎进来之后,两人相顾无言,半晌姜侍郎才哑然道:“皇上,姝儿已经……此举……”怕是不妥,剩下的话,他有些说不出口。   素来有阴婚之说,但是皇后如此,着实没有。   康烨神色淡淡,直视着姜侍郎的眼睛,说出来的话语却格外郑重:“她值得。”   十年前,他为国远赴疆场,放心的将心上人托付给皇家,可是结果呢,当他凯旋而归,面对的就是一座冰冷的衣冠冢。   为了剪他羽翼,直接扳倒姜氏,扣上罪名,男丁流放,女人尽数充入教坊司,世人都说她不堪受辱,自尽而亡,只有他知道,她不是这样的人,以她的坚强,定然是被人谋算致死。   这是他的软肋,京城人人知道,他做了万千准备,谁知对方釜底抽薪,从姜氏入手。   “姝姝……”康熙负手而立,捏着手中的玉佩,略有些遗憾的想,当初情急之下,将所有的东西都给打砸了,如今想要缅怀,竟然也找不到机会。   姜侍郎拱手告退,接着下去忙活这场罕见的婚礼,对于他来说,心情非常复杂。   而这场婚礼,让所有人都知道了姜氏染姝,而后宫的十年空悬,更是让满朝文武都操碎了心。   “皇上,储君不可无人继啊!”一位老臣跪在地上,哭的涕泗横流,看着高台上的帝王,可以说是非常恨铁不成钢。   “不过一个女人罢了,您追思十年,也尽够了。”   这话一出来,康烨眼神一利,他漫不经心的哼笑道:“那你可知,这大清王朝,便是因这个女人而来,储君的事,朕心中早有数了,不必多说。”   对于他来说,只要不是姝姝的孩子,都没有什么区别。   “此事不必再议,退朝。”康熙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然而回到乾清宫后,看着面前的小宫女服饰打扮的姑娘,愁秃了脑壳。   “你……”他有些无措,看着娇小的女孩无从下手,摸了摸鼻子,故作漫不经心道:“你……可曾用膳?”   “等着您呢。”小姑娘说话又娇又软,简直能甜到人的心坎中去。   康烨心头也跟着一软,牵起她的手,含笑道:“行了,明儿不必再等,左右朕又不会饿到。”   他这么说,姜染姝软软一笑,凑到他跟前撒娇:“看不到吃不下嘛。”   身后站着的宫女一脸无言,是啊,吃不下,整整喝了两碗粥,吃了两碟子小菜呢。   康烨却一脸高兴,在她鼻尖上点了点,笑道:“行了,朕还不知道你。”   打小都认识,最是会得了便宜还卖乖,又是爱娇的紧,让人不知道拿她如何是好。   姜染姝清了清嗓子,给他一个你知道就好的眼神,这才含笑道:“你怎的留胡子了,看着怪难受的。”   她上手薅了一把,瞧着更嫌弃了:“这最是藏污纳垢,想想吃的饭留在上头,擦又擦不干净,估摸着都结痂了。”   被她这么一说,康熙也被恶心到了,无言的看着她。   这怕不是一个小祖宗。   “你呀。”康烨宠溺的捏了捏她的脸颊,眼角眉梢都带着愉悦的笑意。   对于他来说,能失而复得自己的珍宝,就比什么还强,旁的都是细枝末节,并不重要了。   “近日来朝中让你纳妃的声音越发多了,你打算怎么办。”姜染姝眨巴着星眸,故作漫不经心的问。   康烨眼皮子一紧,这可是个送命题,当年及冠的他,对于姝姝是手足无措,如今年过而立,面对她仍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朕已经说了,此事不必再议,朕的心思你还不知道?”康烨赶紧表忠心。   那么问题来了,十年了,大家都知道皇上对元后情深义重,现下突然冒出来一个小姑娘,他必然也是要宠到心窝子里的,怎么圆这个事,成了一件让人头疼不已的事情。   姜染姝抿唇轻笑,特别幸灾乐祸。   一觉睡醒,竟然是十年后,众人都说她当初不堪受辱自戕而死,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过是睡了一觉,完了就改朝换代不说自己也成皇后了。   问题是,大家不知道这个皇后是她,甚至无从解释,这个皇后是她。   她若是活的好好的,现下应当是跟皇上差不多的年岁,可现下瞧着,眼角眉梢都还带着少女的娇俏,跟旁人说她快三十了也没人敢信啊。   “您还是先把胡子剃了吧。”她眼神危险。   康熙猛的一惊,捂着胡子后退:“不成。”   这胡子不能刮,当初他脸嫩,又是有名的武将,就是靠蓄着胡子,让人摸不着深浅的。   毕竟脸色都瞧不明白,自然行事就多了几分顾忌。   “是吗?”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姜染姝不再跟在他身后转来转去,接着在屋里头转悠,一副寻找东西的模样。   “你在找什么?”康烨觑着她的神色,小心翼翼的问。   姜染姝哼笑,突然眼前一亮,显然是找到目标物了。   她一把抄起剪子,笑道:“你剃不剃?”明明是简单的动作,却把康烨吓坏了,一个劲的点头:“剃剃剃。”   他磕磕巴巴的应下,天知道看到她拿剪子,他心跳都要停了,当年众人都说她自戕,便是自剪而死。   这宫中怎的还有这危险物件,宫人们该死。   姜染姝看似动作粗鲁,却小心翼翼的压着他,细细的剪着比较长的部分。   这伺候的宫人们一个个睁大双眸,不可思议极了,能这般捋龙须,已经是厉害至极,但是将皇上压在软榻上刮胡子,这是嫌命长了不是。   “现下看着舒坦多了。”她的手艺并不好,甚至有些地方还有些秃,但是大概形状是出来了,让人瞧着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康烨条件反射的来捋自己的胡须,悲伤的发现,已经没了。   “你开心就好。”   姜染姝看他有些不高兴,又重新压着他,缓缓低头,看着他紧张的闭上双眼,一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样子,不由得浅笑盈盈,垂眸在他唇瓣上啄了一口。   “当初你可以主动的紧,怎的现下这般羞涩。”她漫不经心的问。   却不知道对于康烨来说,这消失的十年时光有多么难熬,情最深最浓的时候,她不在了。   当初他心情愉悦的拿着聘礼单,想要将自己所有的诚意一股脑摆上,面对的却只是一个衣冠冢,那一刻,若不是想给她报仇,他真的会自戕在她坟前。   打她坟前走过,他的心也就跟着被埋下地底。   无数次午夜梦回,他都会紧紧的拥她入怀,可睡醒后,却只是一腔冰冷。   人人都说他勤政,却不知道这勤政是无数个思念她的夜晚组成的。   睡也睡不下,一闭上眼睛,都是她的一颦一笑,瞧着豆腐知道她爱吃煎豆腐,瞧着粉色就想着她最爱粉嫩的颜色。   甚至瞧见一段纱幔,就想着,若是她系上纱带,定然美丽极了。   这世间万物,皆与她有关。   “姝姝。”康烨反手将她搂到怀里,浅声道:“别在离开朕。”   你走了,朕的心就空了,一颗千疮百孔的心,如何受得了二次伤害。   姜染姝感受到他的不安,也跟着回抱,软甜开口:“我发誓,君若不离,我必不弃。”   在他唇瓣上轻啄,她调笑:“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人爱慕着我,我还有什么所求呢。”   她说这话时调侃,康烨却心中一紧,幽幽道:“当年朕和三皇子一道,明明是朕先心悦与你,偏你答应了他,好在……”后来又被抢回来了。   姜染姝就不爱听他提这一茬,她能说她没有吗?三皇子为了得到她,直接在外头放了流言,说是他的人,她从未承认过。   但世人不管,女人的想法不大重要,甚至都觉得,能嫁给三皇子是她的福分。   可她心仪战神之子已久,又怎么因权势而放弃他。   “还提?我哭了啊。”她笑着威胁。   康烨赶紧禁闭唇瓣,一言不发了,她别说哭了,就是瘪瘪嘴,都能让他心疼的把心肝挖出来给她玩。   这条命都是她的,不让说就不说吧,左右三皇子已作古,再也无法在他二人之间搅和了。   “姝姝,朕的姝姝呀。”简直怎么爱也爱不够,怎么亲都觉得香甜的紧,恨不得直接将她融入骨血,彼此再也不分开。   “姝姝。”   “嗯哼?”   “姝姝。”   “嗯嗯。”   “姝姝。”   “滚。”   这样的对话每天都在上演,康烨乐此不彼,姜染姝烦不胜烦,她现下也有些愁,该怎么跟父兄相认,当初睡醒后,直接就变成康烨身边的小宫人,不过一个对眸,就被他圈入怀中。   当时就把她吓坏了,还以为自己遇上恶人,直到她挠破了对方的脸颊,才知道是他。 第230章 架空世界番外(二)   “那小宫人又在扯龙须了。”   “那小宫人开始拉龙耳了。”   “真嚣张。”   “真嚣张。”   ……   类似这样的对话多了之后,大家都有些免疫了,不就是扯龙须拉龙耳吗?多大点事,没看皇上那冰山都融化了,以前素来有冷面活阎王的他,如今满脸宠溺笑容,恍然间竟有种皇上中邪似得感觉。   不光宫人们这样想,渐渐的朝堂上也发现,现下当今手段要温和不少,有时候竟然急着下朝,说是去宠一个小宫人了。   后宫里头那么大的一个人,到底藏不住了。   当年的姜侍郎,如今已是姜尚书了,他清雅如初,只眉眼间风霜依旧,他看向众人看似恭维实则看笑话的眼神,不动声色。   若是再早些时日,他怕是第一个要炸,可如今这风声就是他放出来的,他能绷住不笑,已经是多年造就了。   他的姝儿妹妹,终究是活着。   只可惜姜家满门,只剩下他兄妹俩相依为命了。   皇上失而复得,想必会对她好吧?这天下,一时竟不知道谁能做她的夫郎。   “陛下有个知心人,这是好事。”他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拂开众人,缓缓离去。   实不相瞒,他还有许多好玩的东西存着,等着一点点搬到姝儿跟前,哪里有空应付闲人。   而康烨这会儿也愁的厉害,他捏着自己快要掐不住的胡须,唉声叹气:“朕当初怎么就没想着留后路呢。”   封后的时候说的真绝,此生唯姜氏染姝为妻,若违此誓,猪狗不如。   现在问题来了,他虽然没有违背誓言,姑娘还是当初的姑娘,但是十年后的众人不知道啊,在他们眼里,自己定然是又寻了一个新姑娘,在众人嘴里,他岂不是要变成猪狗不如的那一个。   这么想着,他哼笑道:“罢了罢了,想要给你名正言顺,便做这猪狗不如的吧。”   姜染姝捏了捏他的脸,笑道:“那可不成,我的夫郎,那必然是要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可不要猪狗不如禽兽不如的玩意儿。”   好么,又被她逮着空的骂了一顿。   康烨无奈,只得又把她捞过来,狠狠的亲了一顿,方解心头之气。   她温软的躯体就在怀里头,能闻到那淡雅的熏香味,好像还带着点点的甜。   “偷吃糖了?”他眯着眼,往她跟前又凑了凑,细细的嗅闻着。   离的越近,便越能闻到那似有若无的甜香味,迷人极了。   两双眼眸对视,像是互相吸引般,再也分不开了。   “朕等不了了。”他扯了扯领口,他想她想的就要发疯,却要恪守规矩,不肯让她难过难堪。   一切不过图一个名正言顺,竟让他这般煎熬。   压抑的喘息一声,擦拭掉鼻尖细汗,康烨克制的滚了滚喉结,不敢再去看她,匆匆的留下一句‘朕要去处理政务’,便赶紧走了,他担心再待一会儿,就真的忍不下去了。   然而到底心思不在这上头,他索性将礼部的官员都给集结起来,怎么给姝姝一个盛大的婚礼,这是一件非常令人头疼的事情。   看着他面不改色的讨论自己当初发过的誓言,众人的表情都有些空白。   男人啊,你的代名词就是大猪蹄子。   事情比他想象中要难办很多,众人无法接受一个出身不高的人来做皇后,这满朝文武哪一家的姑娘不好,偏偏要这么一个。   “您就是封了贵妃,臣也无话可说,只是后位乃国母,干系重大,实在是马虎不得。”众臣劝的殷切。   康烨以雷霆手段直接定下此事,他想跟姝姝成婚想的要发疯,没空在这慢慢唧唧歪歪,他这副态度一摆出来,众人顿时都哑声了,这些日子皇上变得和善很多,让众人都忘记当初他是多么的阎王脸了。   而姜染姝就这么一脸懵的被扶上花轿,她弱弱的问:“就这么成婚了?”   康烨顿时紧张起来,小小声的问:“姝姝,怎么了?”总不能是后悔了吧,当初他远赴边疆的时候,就已经约定好了,等他回来便娶她为妻,只是这个约定,被延后了十余年罢了。   姜染姝听出他的不安,笑着回了一句:“姝姝最喜欢康康了。”   明明是幼时戏言,却让康烨心中五味陈杂,对于他来说,这句话,他午夜梦回的时候,不知道听了多少回,然而此刻听来,却仍旧觉得心头微暖,慰贴的一塌糊涂。   封后礼仪按元后来的,非常繁琐。   姜染姝累的脸色都有些发白,蔫哒哒的由嬷嬷扶着,在祖宗牌位跟前挨个的跪拜一遍,康烨在边上看的心惊胆战,只有他知道,此刻他有多么心慌,毕竟她的来历说不清道不明,这被祖宗看到了,若是降下点什么惩罚,定然是他承受不来的。   而到晚间喝完合卺酒,殿内只剩下两人的手,他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承受不住。   她一身红装,脸上和唇上都涂着艳艳的胭脂,明明压了几分她的颜色,却仍让他怦然心动,一时间紧张的不会迈步了。   “饿了。”她可怜巴巴的开口。   皇后吉服十二重衣,件件繁琐,这穿着难,脱着更难,为了减少工作量,和避免出丑,她只能减少进食,让自己空着肚子,饿着可比更衣要好收拾些。   康烨将自己满脑废料给收拾收拾,抿着薄唇道:“朕给你下面吃。”   看着她脸颊红透,连脂粉都遮不住,他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就这样撸着袖子出去了。   他离去的背影格外潇洒,姜染姝心头微梗,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狗东西一点都没变。”她小小声的嘟囔,一如初识那样直肠子,这桌上这么多的点心,赖好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这气氛不就没那么尴尬了,他倒好,直接起身做饭去了。   说好的洞房花烛夜,春宵一刻值千金。   她见不到新郎的原因是想吃面,说出去怕不是要被人笑死。   “你的面来了。”康烨端着两个碗,缓缓走近,姜染姝一看,心里头所有的埋怨都没有了,他纵然不解风情,却直的可爱,打心眼里头为她考虑。   热腾腾的一碗面下肚,姜染姝鼻尖都沁出细汗了,她小心翼翼的用锦帕沾了沾,担心花妆了,毕竟等会儿还要做羞羞的事,若是她素着一张脸,对方觉得她不够漂亮怎么办。   康烨一脸温柔,回身扬声道:“来人啊,给皇后娘娘卸妆。”   姜染姝:……   确认过眼神,是克星没错了。   “姝姝……”   等收拾停当坐在床沿上的时候,康烨手足无措,眼神飞飘,一眼都都不敢往心爱的女人身上瞟一眼。可她身上的幽香却无孔不入,直往他鼻间萦绕。   姜染姝羞答答的低着头,她这会儿才觉出不好意思来,赧然开口:“康康,我……”   话说一半,又想起来嬷嬷的教导,赶紧改口:“皇上,臣妾……”   话还未出口,就被康烨给堵上了,他浅声道:“姝姝,你的口中,我只想听一句相公。”   这是一句等了十年,终于等到的话。   姜染姝有些羞涩,她张了张嘴,还是说不出口,对于她来说,今儿的康康格外令她陌生,眼神中有她读不懂的欲望,让她本能的感觉到危机。   “姝姝,叫我一声相公。”他埋首在她肩头,低低呜咽:“朕求你了。”   他话语压的低极了,成年男人身上有一种鼓噪的气息,撩的她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茫然的啊了一声,却又被撷住唇细细研磨,唇齿间溢出含糊的话语:“姝姝,叫我一声相公,朕的好姝姝。”   姜染姝登时软了腿,困了心,跟着低喃:“相公。”   相公两个字,简简单单,却是他多年期盼,当终于听到的时候,心中执念放下,他不禁红着眼眶弯起唇角,将怀中娇躯搂的更紧了些。   “姝姝,给朕生个孩子可好?”康烨故技重施,凑到她耳边引诱道。   姜染姝听到生孩子三个字,顿时警惕起来,想都不想的回:“不成,我还小呢。”   她这十年可一分钟都没过,还是个花骨朵呢,想让她生孩子,那叫个想都别想,做梦吧。   康烨:……   “成成成,不生,我们不生。”捉住她的脚踝往下拉了拉,康熙安抚道。   能找回人已经不错了,至于孩子,那就是格外的东西了,有没有都无所谓了。   他这么劝自己,登时就觉得安心下来,一点都不想为难她。   一夜荒唐,等第二日早间醒来的时候,姜染姝顶着硕大的黑眼圈,打着哈欠起身,半晌实在起不来,又怏怏的躺了回去,天知道,当她挨着身边男人鼓噪的脉搏时,那真真是睡不着。   “皇后娘娘万安……”康烨笑着调侃,亲自上前来替她梳妆。   姜染姝羞赧不已,白腻的脸颊上染上红晕,看着众人打趣的眼神,她眨了眨眼,在康烨腰间软肉拧了一把,在对方望过来的时候,娇媚的横了一眼。   康烨便低低的笑,柔声夸赞:“姝姝拧的真好,朕一点都不疼,只是仔细累了手。”   姜染姝:……   告辞,是本宫输了。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已经全部结束了,心情很复杂,很舍不得康康和姝姝,希望他们在自己的世界里,永远在一起甜蜜蜜呀。   今天发个红包雨吧,谢谢小可爱们一直以来的陪伴。   下周一开新文《清穿之媚宠春娇》,喜欢的小可爱先收藏,开文就不会错过了,爱你们笔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