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我在七零做军嫂/攻略大佬 作者:浣若君 文案: 彼邻星的女武士顾念,奉命到地球上去拯救本星球的最高司令贺轩昂 却没想到,贺轩昂在地球上的身份,是她被退婚的准姐夫——军人刘向前 而她,必须让他爱上她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甜文 主角:顾念 ┃ 配角: ┃ 其它: ===========   第1章   “这可太丢脸了,订了三年的婚,人家的罐头点心吃了那么多,订礼拿了三十块,你现在想退婚,我拿什么还人家的定礼,我在这向阳公社不是要叫人笑话死?”   七月的知了呱呱的叫着,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声音在嚎哭。   直到顾念提着一篮子野菜进了门,刻意大声的叫了声妈,屋子里的哭声才停了。   转眼,顾念在这个世界的母亲方红霞出来了,边走,还在擦自己的眼泪,显然,她想瞒着顾念的,可是事情已经到瞒不住的节骨眼儿上了。   “你姐说要退婚,杏芳你说说妈该咋办?”方红霞醒着鼻子说:“刘家那么好的人家,妈可不想放弃,你姐是真糊涂啊。”   顾念,在这个世界也叫赵杏芳,笑着说:“总会有办法的,妈,你和我姐不要再吵了,好不好,别人听见多不好?”   方红霞直勾勾的看着闺女,定目看了半天,转身进了厨房,把自己早就做好的早餐提了出来,递给顾念说:“去把这早饭提到田里,给你爷和你爸吃去,你奶割了阑尾时间不长,让她回家来吃饭。”   顾念提过瓦罐的同时抬头,就发现方红霞正上下直勾勾的,打量着她呢。   姐姐英芳不愿意嫁订好的男人要悔婚,她可以把妹妹杏芳给嫁过去呀。   方红霞脑子一转,突然的,脑海里就冒出这么个想法来。   要说方红霞这辈子,嫁的男人虽然没出息,但好在公婆都有体力,肯干,这半辈子她在向阳公社就没受过什么委屈。   生的儿子是赵家的独苗苗,为着这个,赵家二老在她面前都小心翼翼,向来不敢驳她的脸面。   而赵杏芳,也就是现在的顾念,是她的二闺女,从小就勤快,又会干活,栽树树长,栽草草绿。   一年四季,手里的农活就没断过。   至于养鸡养鸭,那更是跟邪了门儿似的,别人养的鸡鸭一到六七月就不下蛋了,唯独杏芳养的鸡鸭,一年到头屁股里噗呲噗呲的往外冒蛋,都甭想它停。   更可喜她长的嫩气,十八岁的大姑娘,就跟那用脆藕捏出来似的,翠生生的漂亮。   大闺女赵英芳,从小到大别的不爱,只爱读书,一张张奖状挣回来,把屋子都给贴的红彤彤的。一路考到中专,现在已经是个中专毕业生了。   每次奖状拿回家,方红霞都是淡淡的:“这种成绩,一般孩子努力一下也会有,把这有啥好骄傲的?得让她学学杏芳,帮家里干活才对。”   但其实她心里可美了。   毕竟赵英芳可是全向阳公社头一个考上中专的姑娘啊,那学历,那文凭,含金量足着呢。   更有一点叫方红霞骄傲不已的是,赵英芳三年前就订好了亲,订的可是向阳公社的刘大柱家。   刘大柱是什么人啊,人家是向阳公社的书记,仨儿子,老大是县一小的校长,解放装上永远别着钢笔的。   二儿子是水电站的站长,一月福利不知道有多少,拿回来全是补贴家用。   至于三儿子刘向前,也就是方红霞的准女婿,79年上过自卫反击战战场的人民解放军,在部队上可是个连长。   虽然说三年前上战场前,俩人就只见过一面,但当时赵英芳对于刘向前很满意,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商量好等刘向前从战场上回来,俩人就结婚。   而刘家呢,也是把英芳看成自家的儿媳妇,因为大儿子在县一小的原因,只等一毕业,就替她把档案挪到县一小去了。   眼看着英芳就能走出向阳公社,也成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   可就在这时候,英芳也不知道怎么地突然就闹起来了。   “三年啦,刘向阳信里没有一句嘘寒问暖的话,更本不懂得啥叫体贴入微,我要退婚,我不嫁啦。”她说。   方红霞额头都要急烂了:“向前是在战场上,忙着呢,他早晚都得回来跟你结婚。”   “反正我就是不要嫁刘向前,为人木讷不说,当兵的,一年四季都在外头,那种男人要他何用,咱们县里的几个军嫂,那个不是活的像寡妇,反正我就是不嫁军人。”英芳任性,又读过书,哭起来一套一套的。   “那你的工作咋办,那可是人刘家老大帮你跑的,还没上班呢,咱们这猛乍乍的退亲,人家万一把你的工作给推辞掉了,难道你也回村种地?”方红霞说。   英芳反正不管这个,寻死觅活,连着哭闹,这都快半个月了。   方红霞怕英芳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但是又实在舍不得刘家那么好的人家和那门亲事,其实心思早打到比英芳小两岁,才十八的杏芳身上了。   杏芳虽然因为脑瓜子笨没读多少书,也没学历,但她长的漂亮会持家呀。   整个向阳公社,谁还能像她一样养鸡养鸭,养的一年四季屋前屋后全是鸡鸭。   要是能把杏芳嫁到刘家,还能保住英芳在县一小的工职,这个家在向阳公社,还不是最风光的?   看着杏芳出了门,方红霞还在后头嘱咐:“路上小心点儿,你爸腰不好,让他少干点,你奶忙了半天,让她回来吃饭,活儿让你爸和你爷爷干就完了。”   顾念应了一声,挑脚赶开只往她面前窜鸡鸭,跳脚出门,送饭去了。   对于方红霞的心思和想法,顾念,或者说现在的赵杏芳当然一清二楚。   一个月前,姐姐英芳突然闹起来,好好儿的不肯嫁早已说好的对象,为着这事儿,甚至于还悄悄跳过几次河。   要不是杏芳发现的早把她给拉回来,只怕英芳连命都没了。   而且她也早就发现了,母亲舍不得刘家,心里很有几分拿她顶替姐姐嫁到刘家的意思。   杏芳是个温柔,少话的好姑娘,最不喜欢的,就是一家人吵吵闹闹,家无宁日。   英芳跳河不过吓唬人,达到目的也就完了。   杏芳却是因为这事儿愁的,前几天的夜里,到河边找鸭子的时候,给掉河里淹死了。   顾念做为一个穿越者,是因为执行任务的原因,才找上新死的赵杏芳的。   她是第一次穿越,而穿越的原因,恰恰就是赵英芳正准备悔婚的刘向前。   这个世界里的人所不知道的是,刘向前其实是彼邻星战营的最高司令员,因为在激烈的战斗中被敌人打伤,神识堕落到了这个世界。   而顾念作为星际一个受过训练的女武士,所要做的则是把最高司令员的神识从这个世界带走,并且带回彼邻星,让他能够再度率领大家一起战斗。   不过,令顾念没想到的是,赵杏芳的灵魂居然要向她提了几个要求。   “我这具身子还干干净净,也才十八岁,死了要说没遗憾那是不可能的,你不能就这么拿走。”赵杏芳说。   “说吧,不论什么我都会满足你的。”顾念说。   赵杏芳于是说:“刘向前曾经差点就当了我姐夫,他喜欢的是会读书,学习好,样样都优秀的赵英芳,肯定看不上没学历的我,到时候要是他不答应婚事,不接受你,不愿意真心实意爱你,你仍然得跳河,把我干干净净的身子还给我。”   要知道,穿越者接受一具身体,就必须接受她提出的条件。   顾念头一回穿越,没想到原主居然会提这么个条件。   而她要是不答应,就必须跳河而亡,以偿还借用赵杏芳身子的罪过。   而穿越者主动离开原身,不会有什么痛苦。   要是完不成任务就必须按照原身说的方法去死,非但任务完不成,大千世界,就没有顾念这号人物了。   所以早在赵杏芳提任务之初,顾念的目的就变成两个了。   一,她得带走刘向前的神魂和意志,这是为了彼邻星的生死存亡。   二,她得让曾经英芳的未婚夫,军人刘向前爱上自己,因为如果刘向前不爱她,她就必须跳河而死。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作者连着写了两本年代文,而且都是大长篇,所以很累,短期内又因为资料不全,不敢动笔写《八零之恶霸的白月光》。   然后就想,不行就写个甜甜的恋爱文吧,依然是军婚,弥补一下上本没给几个孩子好好相个亲的遗憾,毕竟我可能不会再写军婚文了。   《七零年代大美人》这个是上两本的第三部,主角贺译民和陈月牙。   美了半辈子,风光了半辈子的陈月牙居然重生了。   然后她发现,上辈子对人冷漠凶悍,对自己却无比温柔耐心,一直说自己是个穷小子出身的丈夫贺译民,她都准备好用双手给他奋斗出一个锦绣前程了,却没想到,他居然会是乌钢最年青的工程师   斯文帅气不说,还是个家境优愈无比的金龟婿。   这个大骗子!   第2章   赵杏芳的奶奶秦氏都已经六十了,按理来说,村里这么大年龄的女人几乎都不下炕,要坐在炕上当老太太了。   更何况她去年才割过阑尾,年青人动个小手术,恢复起来容易,老人要动个手术,恢复起来可不容易。   但现在不是土改了嘛,家家户户都分了田地,种出来的庄稼,除了公粮,收回仓里都是自个儿家的。   更何况儿媳妇有个子宫脱垂的毛病,弯不得腰,这就逼着她不得不在田里干活儿。   顾念提着早饭来,接过奶奶的锄头就说:“奶,我已经吃过饭了,你赶紧回家吃早饭吧。”   祖父赵东光是家里的主劳力,捡起饼子就吃了起来。   父亲赵铁全皱着眉头还得问一句:“杏芳,英芳是不是还在家里又闹又哭的?”   顾念没说话,拿起锄头挖着土,挖起一块来就拍碎,农活干的有模有样。   秦氏揉了会儿腰,想了下,觉得事儿不能这么办,于是说:“杏芳,你跟我一起回家。”   果然,俩人才刚进门,就又听见英芳在屋子里又哭又闹的。   方红霞还在忙着收拾早饭,见婆婆进来,赶忙给她打了水出来。   秦氏坐到桌子边上了,见英芳还是不出来,跟顾念说:“去,把她给我叫出来,马上要分配工作的人,你看她像个啥样子?”   方红霞没好气的说:“想闹就让她使劲儿闹,从小到大因为学习好,真是把她惯坏了,让她饿着去。”   到底都是孙女,而且英芳眼看就要上班,还是到县城里当老师,秦氏于是对顾念说:“杏芳,去,把你姐劝出来,让她来吃饭。”   方红霞还得多插一句嘴:“杏芳你甭管,她要想悔婚,就饿死她算了,没出息的东西,不知道悔了婚,我们全家在向阳公社就难做人了吗。”   秦氏瞪了儿媳妇一眼,努了努嘴,示意杏芳把英芳的饭给端进去。   北方农村,一样的四合院,顶多也就四间屋,俩姐妹当然是占一间儿。   顾念推门进屋的时候,英芳正在桌前刷刷刷的写着什么呢。   见她进来,刷的一下,往信纸上盖了一本书。   “姐,赶紧出去吃饭,今天我烙的油饼子可圆了,里头还搀着红糖呢。”   提起这个赵英芳就要皱眉头,农村人家条件不好,油饼子里放点红糖,不论母亲方红霞还是奶奶秦氏就要念叨一百遍,说的好像日子过的有多好似的。   要嫁到刘家,还是这样的农村,还是这样的日子,那又有个什么盼头?   更何况刘向前冷冰冰的,凶神恶煞,就像一头大灰狼一样。   就为着这个,她也必须退婚不可。   “要让我嫁刘家,我就真的饿死自己,跳河你要拉着我,我饿死自己你总管不了吧?”英芳眼泪巴巴的说。   虽然比杏芳大两岁,但英芳一直在读书,天生就比杏芳娇气得多。   在妹妹面前也习惯撒娇:“反正我要饿死了,妈只会高兴,不会心疼,只有妹妹你死了,估计咱妈才能哭两声,这家里除了你,别人在妈那儿,都跟牲口一样,是任她使唤的。”   “你这叫什么话,大清早的咒死咒活,要给爷爷和爸听见,又得抽你的屁股。”顾念赶忙说。   “但我就不想嫁刘家,解放前都主张自由恋爱,这都解放多少年了,我就不信妈还要包办我的婚姻不成?”英芳委屈巴巴的说。   顾念说:“这个可怪不得咱妈,当时你俩见面,不是你也一口答应了的吗?”   英芳立刻就噘起嘴来了:“人城里人谈恋爱还有个分手呢,咋咱们就不行啊,就算谈恋爱,处了一段时间我觉得不合适想分手还不行吗?我看妈就是舍不得刘家是大队书记,只看人家家庭好,不管女儿的幸福。”   “妈怕刘家不使力,你进不了县一小当老师。”顾念笑着说。   英芳两面脸颊都哭肿了,眼睛都哭成两条缝了:“妹,学历是我自己考来的,我咋可能进不了县一小,刘家老大再厉害也只是校长,他能左右教育局吗?档案都进一小了,我人怎么可能进不去,妈没读过书,就不明白这些道理。”   “那你就吃饱了饭,把利害跟妈讲清楚,然后商量着退婚。吵架只能叫村里人耻笑咱们,可不能帮你退婚,难道忘了伟人说的话,身体是革命的本钱?”顾念笑吃吃的说着,把油饼子往汤里头一泡,就送到英芳嘴边了。   “真有红糖”英芳吃了一嘴子,唔的就是一声叹。   “可不,我从缸子里挖了一大勺呢,赶紧吃吧。”顾念说。   英芳端过碗来连着吸了两口汤,又说:“要妈还不答应去退婚,那她可就等着吧,我有了力气再绝食,总不能叫她愿意。”   “行了姐你赶紧吃吧,我帮妈干活儿去了啊。” 顾念说着,关上门出来了。   方红霞在外头捡鸭蛋,捡来全装在一个铺满了麦糠的篮子里,一层鸭蛋一层麦糠,一层层铺上去,一只筐子能装十斤蛋,任你摔地上它也破不了。   要说英芳不愿意嫁到刘家,其实也不无道理,毕竟她中专一毕业,可就是有公职的老师了,在县城里完全可以找一个更好的男同志做对象。   而刘家呢,刘向前再好他也一直在部队上,一年顶多一个月的探亲假,更适合他的可不是能当老师的英芳,而是能操持家务的杏芳。   但是礼金拿过了,俩家人都见过了,甚至于当初刘家拿来的袜垫子,方红霞和秦氏俩都已经穿烂成絮子了,这时候怎么好说换姑娘话?   方红霞心里其实可想换了,要真一换,英芳再登一步嫁干部,杏芳嫁个军人,赵家在向阳公社只会更风光,不会差的。   只是她再强硬,这种李代桃僵的事情,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漂亮啊。   想来想去,还是得问婆婆拿主意。   到现在,甭看她生了仨孩子,四十岁的人了,家里的账连边儿都没摸过,全在秦氏手里捏着呢。   “妈,你说这事儿咱们咋办,你给拿个主意呗?”提着篮子进了门,方红霞说。   秦氏在扫窗台,没转身的时候那眼睛其实瞪着呢。   这叫什么事儿?   当初眼皮子浅薄,怕闺女读不好书,要给找门好亲事,看上人刘向前是个军人,急匆匆订了婚,现在闺女毕业了能有公职,又想反悔,整天在家闹,真正临到大事上,一点主见都没有。   “不行还是我走一趟,还能怎么样?”秦氏气哼哼的说:“你就想到刘家探探口风,看人家愿不愿意把俩闺女换一换,是不是?”   “哎呀妈,俩都是你的心肝肝,这事儿可不得你跑一趟?”方红霞赶忙说。   “那带点啥呢,你看看家里有啥能走亲戚的东西没?”秦氏于是说。   做为向阳公社的书记,刘家啥东西没有,虽说俩家是亲家,但毕竟嫁女儿的天生高人一等,所以这三年,赵家所有的罐头都是刘家提来的,饼干点心,逢年过节人家就没断过。   到了回礼的时候,方红霞顶多也不过回俩自己蒸的大馒头,现在轮到上门求人了,还真不知道该带啥。   “看你发愁那样子,就鸭蛋吧,那鸭子全是杏芳养的,咱去了也有个说头。”秦氏又说。   紧接着,秦氏两只解放脚乱窜,不一会儿又把英芳当初考中专时穿的那套衣裳给拿出来了。   白底,蓝花儿的的确凉衬衣,藏青色的窄脚调绒裤,再配两只秦氏自己手衲的绒面布鞋,一套儿给顾念换上。   方红霞自己都啧啧不停的叹:“我家杏芳的腰,那就跟条水蛇儿似的。”   秦氏还觉得不够,非得蘸点水来,亲自帮杏芳扎一回辫子:“一根辫子有啥好看,现在将就俩,拆开重新编,系个红带子才好。”   这俩辫子扎起来,十八岁的大姑娘,一眼瞧上去水灵灵儿的。   顾念也猜到奶奶必定是想带着自己到刘家去探口风,提着鸭蛋出门的时候,特地往篮子里多塞了两颗鸭蛋。   秦氏还不到六十,一辈子性烈,解放前给她妈打着裹脚,她能把她妈用裹脚布捆起吊房梁上,吓的她妈再也不敢让她裹脚的人。   这一辈的老太太里头,那是脚程最快,最麻利的一个。   跟着她下山,翻沟渠,顾念都有点儿追不上。   虽说属同一大队,赵家在上阳坡,刘家在下阳坡,俩村子之间隔着三里路,中间还有一道深沟,所以这俩村的人并不怎么往来。   妹代姐嫁,这事儿不论成不成都是不能叫人知道的,所以秦氏走路都专门避着大路呢,就怕有人瞧见了要嚼舌根儿。   下阳坡村头第一户,门前不种菜,反而栽着两朵大牡丹,屋子后面全是果树的,就是刘家。   门上光彩熠熠的挂着‘光荣军属’四个大字,门半掩着,听得见里面刷刷的声音。   “马家妈妈在家吗?”秦氏高叫了一声。   “哎呀,这不是……赵家奶奶,您咋来了。”家里,马菊英正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做鞋子,见了亲家母家的老太太,当然很吃惊。   俩厢一见面,自然要客气几句。   马菊英把秦氏和顾念往院子里让着,见顾念提了一筐子拳头大的大鸭蛋,笑着接了过来,赶忙说:“你家情况也不好,有蛋不留着给自家娃们吃,这不过年不过节的,咱您老就上门了?”   秦氏揽过顾念说:“你儿媳妇喂的鸭子,今年也不知道怎么的,鸡鸭都特能下蛋,您尝尝这蛋的味儿。”   马菊英上下打量了一番顾念,俩家既做了亲,是给她最疼爱的三儿子当儿媳妇,她当然认识赵英芳。   因为秦氏一句话,她心觉得鸡该是英芳喂的才对,但是怎么秦氏就把杏芳给带来了呢?   “赵家妈妈您先坐,这是杏芳吧,来,到厨房里头跟我一起端馍走。”马菊英于是拉了顾念一把。   俩人转进厨房,厨房里一股子的香油味儿,马菊英揭开笸子上的纱布,里面摞了一层子油润润的油饼子,个个里头包的红糖都往外露着呢。   一张红糖油饼子切成四瓣,马菊英还得调点咸菜出来。   顾念转身往墙上一看,厨房墙上么,只挂着一张照片,上面是一字排开三个军人,每个人的肩膀上都挎着一把枪。站在两边的两个也就是普通人而已,中间那个眉刚目毅,双目坚定的望着前方,透过黑白照片,那双锐利的眸子里都是满满的冷意和审夺。   顾念一眼就认出他来了。   因为在彼邻星,最高司令员是像神一样的存在,他的照片贴满了每个城市的每个角落。   每天顾念要去早训,都要从他的巨幅照片下经过。   而最高司令员,恰恰就跟中间那个人是长的一模一样的。   “中间那个就是咱家向前,右边那个是向党,左边那个是向北,他俩其实没当过兵,到照相馆做个样子,只有中间的向前拿的枪才是真的,真枪就是不一样,是不是有杀气。”马菊英于是笑着说。   顾念收回了视线,咬着唇笑了一下:“真不敢想象,婶婶您还这么年青,就有那么三个儿子了。”   这一句可把马菊英可夸的,那叫一个舒心。   当然,盛咸菜的时候她就顺带着问了几句,比如顾念的名字,书读到啥时候,在家都是干些啥的。   顾念依旧时不时看一眼墙上的照片,当然也是一一回答。   “赵家妈妈喝不喝茶,要不我给您炖罐罐?”马菊英把咸菜油饼子端到厅屋里,问秦氏。   秦氏声音压的低低的,不知道说了句啥,马菊英原本笑嘻嘻的脸色立马就变了,转身看了顾念一眼。   顾念连忙转头,假装自己在打量刘家厅屋里的陈设。   但总之,她听得出来,秦氏是在跟马菊英说英芳想退婚的话。   秦氏握着马菊英的手,苦口婆心的说着,但马菊英始终一言不发。   最后,秦氏压低着声音又说了一句:“对了,我家英芳也快上班了,到时候我让杏芳她妈做一桌子菜,把你们也请一请,英芳的事情也真是麻烦了你们。我现在带来的这个,啥毛病都没有,就一个字,勤快,虽然说闺女换了,但是想给你家当儿媳妇的心思没变过,你们家要有啥心思,咱们的婚事成不成,向前啥时候回来,啥时候办,我们全家啥话都没有,都听你们的。”   这意思就是大的一个想退婚,但可以考虑把小的一个嫁过来,私底下只有俩人的时候说,不伤大家的脸面。   马菊英百般挽留着要吃晚饭,秦氏和顾念俩还是推辞着,就从刘家出来了。   才走了几步,马菊英又在后头喊,却原来,她赶忙到后院摘了满满一筐子鲜梨,装在顾念刚才提鸭蛋的篮子,要顾念和秦氏提回家去。   秦氏仍然不说话,顾念当然也不说话。   俩人正走着,倒是碰上向阳公社的书记,刘向前的父亲刘大柱。   当然,秦氏还得跟刘大柱寒暄几句,又把顾念推出去,跟那显摆自家开的正好的牡丹花似的,让刘大柱看了个够。   刘大柱是向阳公社的书记,早晨忙完工作也才回家。   一进门,见厅屋的炕上还摆着油饼子,顿时笑了起来:“今天孩子们都不回来,家里也没客人,你咋把伙食搞的这么好?”   马菊英还在衲鞋底,顿了半天,突然就说:“娃他爸,咱家向前的婚事啊,怕是不行了。”   “咋就不行了,三年前订的婚,上阳坡的赵英芳嘛,就是因为她跟向前订了婚,我才让咱家向党格外跑县教育局,等她一毕业就把她调到县一小去教书了,档案都调过去了,她要退婚?”   “你只说你给赵英芳调了工作,你咋不说咱家向前出门三年,一封信都没给人赵英芳写过,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赵英芳不愿意啦,要退婚。”马菊英气鼓鼓的说。   刚才秦氏来做客,本就不符常理,紧接着,秦氏打起含糊来,非得说鸭子是她儿媳妇喂的,当时马菊英就有点咂过味儿来了。   三年前,刘向前突然要上前线,自己生的儿子自己了解,十六岁参军,不论训练还是执行任务,刘向前都是把命拼在部队上,一年一回探亲假,他还回回主动让给别人,不写信再三求他都不回家。   马菊英和刘大柱也是为了让他在家里有个牵挂,在战场上能保护好自己,安全回来,才急着给他订的婚。   三年未归,一心扑在部队上,回回要不是马菊英喊着,刘向前就不知道给自己的未婚妻赵英芳写封信。   现在人赵英芳闹,赵家想把杏芳嫁过来,可怜那赵杏芳乖的跟只小猫咪似的,当然了,没有正式工作,一个农村姑娘到底要绵软得多,一副任人品评的样子。   秦氏不过打了个马虎眼儿,主意还得马菊英来拿。   要是她愿意,从今往后,跟任何人都说订的是杏芳,这事儿就遮过去了。要她不愿意,悄悄上门退亲,这事儿也就遮过了,不伤两家的脸面。   马菊英不气这个,她气的是儿子刘向前。   是,据说他现在已经是个连长了,但是他今年已经二十七了呀,比他大两岁的向北家,儿女都已经成双了。   你再在部队上能干,家里空荡荡的两堵墙,回来睡个光被窝这怎么成?   “那咋办,工作都调了,没个退回去的道理,咱家向前有错,赵家这个做法也不地道吧。”刘大柱的语气里,听着都有点生气了。   马菊英把眼睛一瞪,虽说年纪大了,似笑非笑的时候还是有年青时的妩媚和风彩:“英芳是退了,但是赵家奶奶又带了杏芳过来,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杏芳那姑娘,虽说没读过书,但长的比英芳漂亮,人也大方,关键是……”   叹了口气,马菊英说:“我也不知道该咋说,乖的就跟个兔子似的。”   刘大柱不知道赵杏芳是谁,但是刚才进门的时候,分明见过一个小姑娘,两只眼睛圆圆的,皮肤特别白,看起来又羞又涩的。   “不会刚才从咱家出去的就是赵杏芳吧?”刘大柱说。   马菊英嗯了一声:“可不?”   “人家既然想换就换吧,我看那姑娘个头挺高,爹矬矬一个,娘矬矬一窝,比起学历,我更看中女人的个头。”刘大柱说。   这不变着法子夸马菊英嘛,因为马菊英的个头在向阳公社就算高的。   马菊英心头一高兴,立马就着手开始行动了。   拍电报,喊儿子回来继续商议亲事。   第3章   儿子儿子腰不中用,儿媳妇儿媳妇子宫脱垂,可怜赵东光和秦氏老俩口,一天在地里忙完农活,回到家,躺在炕上就跟叫人爆打过一样,动弹不得。   “你就不想想,刘家会咋说?”忍不住了,秦氏问丈夫。   “要我说,就该把英芳揍一顿,旧社会哪有个谈恋爱,就是新社会政策太好了,肚子能吃饱了,闲了闹的,订好的亲她不嫁人,她想干啥?你也真是的,杏芳脑瓜子笨读不了书,也没啥文化,人刘家的孩子可是连级干部,咋可能看上她?”赵东光往旁边挪了挪,虽然不敢明着反对,但秦氏和方红霞私底捉肘俩孩子的婚事,她当然不高兴。   不过他这句,腾的一下就把秦氏的火头给撩起来了:“你也觉得杏芳笨,没脑子,读不好书?”   “要能读得好,难道咱家供不起?”赵光东觉得稀了奇了,当初就是杏芳脑子瓜笨,读不好,给老师劝着退的学呀。”   秦氏剁着丈夫的脑袋说:“你咋不说那俩孩子上初二的时候,先是我割阑尾,再是她妈在生产队把子宫给累的坠下来,然后杏芳她爸又为了起房子砸断了腰,个个都要人伺候,一闹就是整整一年,全是杏芳伺候着我们。你们忘了,我可记得清楚着呢,初二之前,杏芳的学习不比英芳差多少,要说考中专,俩估计都能考上,是那一年开始,杏芳的成绩越来越差,然后给老师劝退的。”   赵东光猛的坐了起来:“学习是天大事情,天塌下来有我们大人顶着呢,杏芳咋就不学英芳,自己把自己的学习搞好,我就算借钱,能短了她的学上?”   这点倒是,向来懂事的孩子吃闷亏,更何况杏芳不但懂事,还不爱说话呢,可不就她吃闷亏?   “总之,你们觉得英芳好,能读书会学习,现在当了老师,又能叫咱家在整个向阳公社都抬起头来,但是赵东光,杏芳一年四季在家闷哼哼的干活儿,清油红糖,可全是她一个人补贴来的,要没有门好亲事,咱们可太屈着孩子了。”秦氏又说。   赵东光仰躺在炕上愣着出了会儿汗,说:“反正不论怎么样,不要让英芳的工作出差错就行,杏芳么,毕竟农村姑娘,我由着你们闹去,横竖你都有理,行了吧?”   “啊呸!不止是你,还有铁全和杏芳她妈,一帮没眼力见儿的。英芳读书是好,但你们也不想想,为啥当初跟刘向前订婚的时候她很乐意,这都三年了,猛乍乍的就不愿意了?你们也不想想,她闹跳河,哪一回不是把杏芳吓个半死,自己又全囫囵的回来?自家的孙女我就不说了,你应该到县一小去看看,谁在那儿当代课老师呢。”秦氏气的差点没跳起来。   赵东光愈发摸不着头脑了:“到底谁啊,谁在县一小当老师,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啊。”   事实上,杏芳一周有三天在县城的毛纺厂里剪布头子,一天五毛钱,是去挣工资的。   毛纺厂厂长的儿子,戴着眼睛的,文质彬彬的大学毕业生,现在就在县一小锻炼,当代课老师。   小伙子长的英俊帅气,还有好几次骑着自行车送杏芳回家,送到村头就走,秦氏碰见过。   有一回那小伙子把杏芳送到家,英芳就跑出去了,然后过了好久,秦氏仔细的盯着看呢,就发现那小伙又把英芳给送回来了。   也是打那以后,那小伙子就再也不骑着自行车送杏芳了。   英芳闹来闹去要自杀,要跳河,就真的只是退婚那么简单?   不过都是自己的孙女,秦氏也就不说啥了。   顾念每天除了养鸡养鸭,帮着奶奶干点零碎活,还是到县城的毛纺里剪布头子,从县城到向阳公社,来回四个小时,倒是很能锻炼身体。   今天顺路回来,居然在水库边上捡到几枚野鸭蛋,两只手都捏的满满儿的。   她一进门,就见方红霞咧着嘴的笑着呢。   “哎呀,我闺女就是漂亮,咋,这哪来的野鸭蛋,就是比家鸭子下的大。”方红霞说。   顾念把鸭蛋放到筐子里了,又把两只在水库边蘸湿的鞋子脱了下来,拿只破牙刷仔细的刷着边缘。   “闺女,你说你都十八了,不是没人上门给你提过亲,主要是同是咱农村人,妈看不上,现在有个特别好的苗子,你想不想听听?”方红霞说。   顾念把头扭了过去,心里当然知道,刘向前的事儿怕是有结果了。   果然,方红霞悄声说:“你姐就让她闹去,从今往后她的婚事我可不管了。但是妈让你奶去退婚,人刘家坚决不肯退,还一个劲儿说觉得你更好,想让你跟刘向前见个面呢,咋整?”   顾念依旧刷着自己的鞋子,把泥巴刷干净了,就款款晾到了窗台上。   方红霞的嘴,骗人的鬼,分明婆婆媳妇的,是把姑娘给人送上门给人看,到了她嘴里,就能变成刘家坚决不肯退,想娶她了。   “公社的人怕要笑话咱们,当初明明说好的我姐……”   “公社的人知道啥,只知道俩家子订亲了,我们又没说准过是英芳还是你。再说了,杏芳,你爸的腰摔断过,重活儿可干不了,你奶做过阑尾手术,天一阴就疼,妈为了你们仨,肯苦肯干,包产到户了,家家都是凭本事吃饭,妈也想出力气干活儿,可是妈这个子宫啊……”   四年了,丈夫赵铁全摔完腰,虽然还能站起来,但是毕竟那个人就不是原来的那个男人了。   活儿倒是能干,但上了炕,只能当根木头用,所以方红霞也有自己的苦衷。   至于子宫脱垂,是个麻烦事儿,不能干重活。   “自打俩家结了亲,一农忙人刘家人就主动上门来帮忙了吧?这门亲要没了,你说说,咱们还哪里有原来的好日子过?”方红霞摇着顾念的手臂,又说。   顾念得装的犹豫一点,毕竟刘向前差点就成了她的姐夫。   “妈,我就见过刘向前一回,还叫过一声姐夫,那是要当我姐夫的人,就怕人家瞧不上我。”   说起这个,就又是方红霞的一重操心。   因为马菊英那边倒是答应了,英芳换杏芳,她中,她家刘大柱也中,但就不知道部队上的刘向前是个啥想法。   她会写封信去试探一下刘向前的意思,不过刘向前对杏芳可能没啥印象了,马菊英想着,找张照片寄过去,刘向前中不中,就全在这张照片了。   赵杏芳去年曾经跟英芳一起去拍过一张照片,原来英芳一直对自己的容貌挺自信,总觉得自己比杏芳更漂亮。   结果俩姊妹的照片出来给她一看,她就把自己那张原本要寄给刘向前的给撕了,只留下了杏芳那张。   “这照片虽然漂亮,但是黑白的,现在不流行彩照嘛,你把照片拿到县城里,让照相馆的师傅给染一下,尽量染漂亮一点,咱再寄过去。”方红霞把张照片递给了顾念说。   现在确实流行给照片上色,而黑白照片确实没有彩照来的讨巧。   顾念还想说句啥,方红霞深吸了口气,就把自己的肚子给捂上了。   子宫脱垂,就问你严不严重。   第二天一早,秦氏亲自梳的头发,方红霞给换的衣裳,就把顾念给送出门了。   县城顾念隔一天就得去一趟,当然,走在大路上,同村的人碰见,都得问一句:“哟,杏芳又要进城赚钱去啦?”   顾念当然笑着答是。   剪布头子的工作并不辛苦,相反的,还特别光彩。   为啥呢,因为现在整个县城,最光荣的就纺织女工们,她们工作体面,工资高,一个个戴着白围裙,白帽子,相互挽着手走在街上,那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当然,要不家庭好,要不中专毕业,总得占着一样,才能进毛纺厂当个纺织女工。   赵杏芳当然比不上真正的纺织女工们,她之所以能在里头剪线头子,是因为她手细心巧,而毛纺厂的女厂长,原来在向阳公社下乡劳动的时候,在赵家住过,一天三顿饭,全是赵杏芳给她做着吃的缘故,女厂长给她走的后门。   每回步行到县城,因为毛纺厂就在大路口,赵杏芳又胆小的原因,除了进厂子时剪线头,别的地方都没去过。   今天顾念怀揣着五块钱,还提了一篓子的大鸭蛋,路过毛纺厂的时候没停,继续往前走了二十分钟,直到一幢三层楼前面才停下来。   三层楼,上面有邮局,有信用社,还有公安局,旁边还有个小小的照相馆,,小学就在照相馆的隔壁,红砖砌的大铁门,看起来就一副书香气息。   这就是整个县城最繁华的地方了,难怪英芳一听说能在这儿当老师,乐的合不拢嘴。   顾念没有先去照片,反而是把自己的篓子揭开,把鸭蛋一只只的摆了出来,另外往手上捏了两只,学着赶集的人们,就在路边站着。   不一会儿就有人停下来了:“哟,这鸭蛋可真大。”   “一毛二一斤,一斤五个,大娘您要吗?”顾念说着,把自己的手伸过去了。   其实鸭蛋跟别人家的一样大,但是顾念的手小,皮肤又白又细,两只手指细细的小手儿,就显得她握着的鸭蛋格外的大。   “要啊,给我来十颗。”这大娘也爽快。   有几个人瞧见,纷纷停了下来,抢着买顾念的鸭蛋呢。   卖完了鸭蛋,顾念才进了照相馆。   交照片的时候,顾念就觉得照相师傅格外的热情,果然,照相师傅接过照片说:“向阳公社的赵杏芳吧,你放心,我保准把你这照片给你染的漂漂亮亮的,这可是咱们刘校长打过招呼的事儿呢。”   当然,马菊英不可能叫杏芳,或者是赵家给在部队的刘向前写信,她得让老大刘向党亲自跟刘向前写信说说这事儿,照片染出来,直接通过刘向党,就寄到部队上去了。   顾念对于这种县城里的集市格外好奇,先到供销社转了一圈,称了二斤秦氏爱吃的点心,又见外头集市上卖的粗红糖才五分钱三斤,便宜的跟白送似的,又称了几大块。   想想赵杏芳生前最疼弟弟壮壮,于是又给壮壮数了十颗大白兔奶糖,一颗俩分,这就花了她两毛钱。   回到家,方红霞和秦氏当然要问,照片染的好看吗,彩照是不是真能把一张灰秃秃的照片,染的就跟现在的杏芳这样,水嫩嫩的,就跟掐过的葱似的?   但是这事儿还没别的办法,就该她着急,因为照片一洗出来,刘家大儿子,县一小的校长直接连着照相馆沾起来的纸封子一起,就寄到部队上去了。   但是,一个月,又一个月过去了,赵英芳都收到教育局的来信,马上就可以去一小当老师了,部队上还是没有回信。   英芳横竖已经把婚事推了出去,每天进出都乐乐呵呵,唯独秦氏和方红霞俩的心要操碎了。   方红霞不相信婚事能这么着就告吹,实在没办法,非得逼着顾念再往部队上写封信,问问看照片人家是不是收到了。   这也算再多问一句,上一重保险。   当然,她不会直接逼顾念,只是找着法子的跟丈夫赵铁全吵架,要不就是找着法子骂赵英芳,吵的一家人夜里都睡不安生。   顾念表面上装作难为不肯写信,直到方红霞吵的厉害了,才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草草写了封信出来。   西北边防,某作战部队边防营地。   刘向前带着部队上山,进行了为期两个月的训练任务,刚刚才从山上下来,刚一推开办公室的门,就见罗占在他的办公桌后面坐着呢。   “老家来的信,你就不想知道写的啥?”罗占说。   刘向前一言不发,抿着唇就去抢信。   罗占又扬起一张照片来在手里挥舞着:“甭生气,我没有私拆你的信件,但是这封信里寄着照片呢,估计是你未婚妻寄来的,给我看看呗,你未婚妻到底长个啥样子?”   都已经带着几分怒气了,刘向前一把夺过信,转到办公桌后面读了起来,当然,读着读着,他的眉头就越皱越凶了。   “怎么样,家里又在催你回家结婚吧,给我看看你未婚妻的照片呗。”罗占又说。   刘向前嫌他烦,刷的一把抓过信封,压到桌子上了。   他把大哥寄来的信匆匆读完,皱了会儿眉头,这才抓起另一封信来。   ‘今年水库上野鸭子格外得多,油菜籽也是个丰收年,我捡了很多野鸭蛋,拿菜油炒着吃特别的香。这封信是我妈让我写的,你好,刘向前,我是赵杏芳!’   字迹略带着几分稚嫩,显然读的书并不多,但是因为信中短短的这几句话,刘向前的思绪,突然就被带到了阔别已久的故乡。   水库,野鸭子,还有成片的油菜花海。   一眼没瞅住,罗占已经把封着的照片袋子给撕开了。   一张照片落在桌子上,刘向前伸手去扑,罗占要抢,在俩人的指头缝里,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刻意涂染过的唇角红红的,两只漆黑的眸子下面堆着淡淡的笑,鹅蛋似的小脸蛋儿上,那两只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的,盯着俩个正在打闹的年青人。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悄眯眯的问一声,还有人吗,有的话冒个泡泡儿啊,嘻嘻。   第4章   “真漂亮,这就是你未婚妻啊,刘向前你可以啊,你是圣人吧,老家有这么漂亮个未婚,你居然舍得三年不回家”罗占都惊呆了,但是也不敢再抢照片。   二寸照片上看起来笑眯眯的姑娘,只是一张大头照而已,却让他有种自己再讲粗话就是在亵渎她的感觉。   刘向前为了弄清楚情况,又把信重读了一遍。   罗占还在那儿看呢:“真的诶,这么漂亮的姑娘,都能比得上下来慰问演出的那帮子军中绿花了,你就真不打算回去结婚?”   不得不说,有时候真正的彩色照片,大概都没有这种染过色的照片更让人觉得怦然心动。   暖暖的颜色,皮肤是最真实的肉色,唇是淡淡的红,隆廓还是黑白的,愈发显得照片上的姑娘是那么的干净,纯真,流海就像画上去的一样。   把信再读了一遍,刘向前才明白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边防部队的作战训练多,抽不开身,这是他无法回家的最主要的原因,当然,刘向前也觉得特别对不起赵英芳。   而且毕竟部队上的工作都是保密的,行程,他不能透露,工作,他无法跟对方聊,至于生活,他的人生中只有工作,没有生活。   他写信,顶多问个身体是否健康,家人是否安好,别的他也没办法过多透露。   这就以致于,一年半载一封信,一封信顶几十颗大字也就完了。   但是家里把英芳换成了杏芳,这到底又是怎么回事,原来跟他订婚的那个呢,就这样退婚了吗?   而杏芳又是谁,是他给父母押着去订婚的时候,赵家那帮孩子当中的一个吗,听说是妹妹,才多大啊就想着要嫁人?   在信的末尾,大哥刘向党还专门加了一句:向前,妈的意思是你要再不回来结婚,她和爸就准备给部队上的领导们写信,让你退伍,专心找对象。   那张照片罗占还想看,叫刘向前大手捂上,直接捋进抽屉里了。   当兵的推拉抽屉,响声都比别人的更凌厉些,更何况随之皮鞋**的踢了过来,罗占就得躲好远。   “怎么,你父母要帮你打转业审请?那好啊,等你一转业,咱们边防团的尖刀联肯定得易主,到时候,我们七连必定能把你们三连踩在脚下。”罗占竖起大拇指对着自己说。   刘向前盯着他看了半天,突然说:“千年老二当着不爽吗,要不爽,这回你咋不上山,跟我们比作战演练?”   “什么叫千年老二,刘向前,老子跟你一样参加过自卫反击战,击毙的敌人只比你少一个。”罗占气的拍桌子。   刘向前慢慢站了起来,一双瞳仁比别人略黑的眼睛带着几分审夺的盯着罗占:“你自己还知道比我少一个啊,那可不就是千年老二?”   罗占给气的呀,一脚踹在凳子上:“我妈寄了羊毛袜子来,我今年冬天要送你一双,我就是条狗。”   赵家,临到赵英芳要上班的时候,居然又生了点小波折。   教师入职,按理得先检查个身体,据说这叫健康体检。   而英芳呢,其实有点小毛病,就是她的右脚上有六个脚趾头,这本来不算啥,当初考中专的时候,杏芳都瞒过人了,谁知道要进小学,人家要检查整个身体,这就躲不过去了。   要说一个小六趾,切掉也就完了,不会有大问题。   但是那至少得住三天的院,家里筹不出手术费来啊,更何况这事儿还得瞒着人,悄悄做了。   方红霞没办法,自己跑了趟毛纺厂,找到厂长,只说自己子宫的毛病又犯了,让人家念在当初插队的时候住过几天的恩情,问人借了五十块钱,这才把英芳的小手术给做掉了。   当然,从今往后,英芳就是个健康的,没有任何缺陷的小学老师了。   做完手术,医生说休息三天就可以走路,但是英芳不敢冒险,是让杏芳跑到刘家借的自行车,把自己推回家的。   “医生都说了,就算体检也检不出来,而且以后走路一点都不影响。”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英芳笑着说。   身为女武士,可以说什么车顾念都会骑会开,但是毕竟在这个世界头一回骑自行车,她不敢表现的太过,小心翼翼的推着往前走:“本来早就该切的,是家里没钱把你给耽误了。”   路过水库,到了秋天,两岸黄叶,燕子都去南方过冬了,唯独野鸭子还在水库上飞着呢。   英芳心情大好,指着遥遥可见的县城说:“妹,等我当了老师,你以后有了孩子,我从一年级就帮你教,绝对让她考上大学,将来当干部,拿工资孝敬你。”   “工作了不能只顾着自己,发了工资要给爸妈补贴家用,知道吗?”顾念不想跟英芳聊孩子的事,换了个话题说起了工资。   说起这个英芳就得嘟嘴巴:“刚一工作一月才三十块钱的工资,我不可能天天回家,得在县城里租个房子住,少说一月得五块钱吧,还得置办锅灶开火呢,那也是一笔钱,当老师,穿这衣服可不行,县一小的女老师个个身上都是的确凉,我总不能一件破棉布衣从年头到年尾吧?”   见顾念看着有点不高兴,英芳赶忙又说:“你放心,我买啥肯定都是两份儿,有我的就有你的,将来工资高了,爸妈再添点儿,我在县城买了房,你想来住多久就住多久,跟你家一样。”   顾念连连点着头:“那时候你肯定就结婚了要过自己的小日子,我们不方便打扰的。”   说起这个,英芳念上的笑刷的一下就没了。   从自行车上跳了下来,割过六趾的地方其实还有点儿疼,她一瘸一拐的过来,抱上顾念说:“咋能因为结了婚就不一样了,你是我妹,咱俩在一个炕上睡了十八年,我这辈子不亲别人,就只亲你。至于跟我结婚的那个男人,嘻嘻,他脾气很好的,肯定不敢反驳我。”   顾念也只笑了一下,没说话。   转眼再过一星期,英芳终于可以去体检了。   当然,割过六趾的地方恢复的很好,医生一点都没看出来,而且人家主要检查的内脏、血液,怕有传染病,在这方面,英芳可健康着呢。   去一小报名,赵东光和赵铁全父子的意思是,他们跟着去,也跟领导认识一下,让领导把英芳多关怀一下。   但英芳坚决不同意。   “小学的校长可算半个干部,爸,爷爷,你俩跟支队长说话都要结巴的,快别去了,不然我怕要闹笑话。”英芳嘟着嘴巴说。   当然,赵东光和赵铁全俩俩父子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在裤子上擦了一下他俩永远洗不干净泥巴的手,就觉得英芳说的很对。   他俩去,确实是给英芳丢人去的。   因为中午不回来,得在学校吃饭,方红霞使着顾念给英芳准备了一个铁饭盒,亲自炒了一铁饭盒的鲜鸭蛋,再加一个馒头,还让杏芳再摘一把枣子填饭盒里,给英芳当午餐。   出了院子,顾念到后院给英芳摘枣儿的时候,就见路边靠着辆自行车,一个二十四五岁的,戴着眼镜的大小伙子在那儿站着呢。   见顾念出来,再看左右没人,嘘的就打了一声口哨。   只看了一眼,顾念转身就往后院走。   “你总得给我个说法吧,赵杏芳,到底怎么回事?”小伙子扔了自行车,赶过来了,想拉顾念。   顾念也不说话,只盯着这小伙子看,彼邻星的女武士,是能只凭目光就吓退敌人。   果然,这小伙子给看怕了:“你倒说句话啊,我哪儿惹你了,你突然就不理我了?”   顾念仍然什么话都没说,直盯到那小伙子往后退了两步,转身进后院了。   正好赵铁全要出门,小伙子怕给人瞧见,猛踹了自行车一脚,转身骑上自行车,轱辘蹬的飞快的走了。   毛纺厂的女厂长姓周,叫周带弟,这小伙子叫毛文斌,正是厂长的儿子,其实这一年多,在毛纺厂,赵杏芳和毛文斌见过好多次,还有好些次,杏芳下班太晚,都是毛文斌骑着自行车把她送回来的,不过是夜晚了,没被人碰到过而已。   要说赵杏芳喜欢毛文斌,当然喜欢。   毛纺厂那么多漂亮的女职工,谁不喜欢厂长家那个文静,帅气,还是大学毕业的儿子啊。   他在家等着分配工作,据说暂时当一阵子代课老师,就要到县教育局去工作了,教育局啊,因为属于最近才成立的单位,赵杏芳只听说他们管老师,但究竟不知道他们的工作是干啥的。   毛文斌总爱到毛纺厂旁边的篮球厂打篮球,等着他妈下班。   他一来,只要不上机子的女工们,全得凑得窗户边儿上看他打篮球。男同志什么时候最帅气,要在毛纺厂的女工们看来,就是他抱着一颗篮球,跃起投篮的时候。   当初毛文斌骑着自行车,一脚踮着地,堵在大路边,说要送赵杏芳回家的时候,赵杏芳的一颗心差点没从胸膛里跳出来。   当然了,那么多回,夜色中坐在毛文斌的后座儿上回家的路,路上俩人简单的谈话,全映在赵杏芳的脑海里呢。   但是就在英芳闹着退婚的时候,杏芳偶然看到她的日记本,上面整整齐齐的,写了几大页子,全是毛文斌的名字。   就是那天夜里,杏芳失魂落魄的去赶鸭子,才掉进水库里的。   其实从那天开始,杏芳就把自己的人生和幸福一并放弃了。   她从小是在姐姐的怀里长大的,当然,小时候俩姐妹的关系就跟大多数的姐妹一样,英芳是老大,懂得多,会替方红霞教育杏芳,身为老大,也会使唤杏芳干这干那,更何况她只比杏芳大了两岁,所以家里的大小家务,都是英芳指着,杏芳干着。   再加上英芳的学习好,在杏芳这儿,真有个好对象,她也愿意是英芳的锦上添花,让她能走的更远。   顾念只是来执行任务的,对于赵家全家,只有尽赵杏芳未了心愿的责任,对毛文斌可没任何想法。   一天又一天,刘家没有任何动静,而这个事情还不好一而再再而三的问。   问多了,只怕事情没成再闹出来,俩闺女一个人民教师一个军属的风光没了不说,老赵家全家得成向阳公社一个笑话。   于是,方红霞又出个主意来:“妈,要不咱让杏芳再给部队上写封信,说不定向前那孩子还是没收到信呢?”   秦氏对于自己这个儿媳妇,只能说,要不是看在她生了仨孩子,不是劳累出一身病的话,她都想戳着鼻子骂了。   “你咋不给杏芳额头上贴张邮票,把她直接寄到部队上去呢?”秦氏都忍不住声音要大起来:“寄一封就够了,再多寄,人家还当咱家的姑娘嫁不出去了呢。”   这边赵家急的什么一样,但是这种事情是急不来的啊,总还得等。   再说刘家。   刘大柱抱着公社的花名册,一直在厅屋炕上写东西。   当然了,现在国家有政策,有种子有地膜,他得考虑好,哪一村哪一户农活干的好,就把种子地膜放他家去。实验田,要搞好了明年大力搞,整个公社慢慢的,就能富起来。   马菊英簸完了麦子还得簸油菜,簸完了站起来,望着大门看了一圈,突然拍手说:“不行,看来我真得买张火车票到部队上去找人,这都多久了,咱们向前连封信都不来?”   厅屋里的刘大柱一把摸上兜说:“向前的信?五天前就来了啊,我直接从邮局拿的,咋,我忘了跟你说了吗?”   “你没忘了跟我说,你只是没有心,只偏疼大的俩,因为他俩在跟前,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我的向前上越南,上边防,天天呆在鸟不拉屎的地方,去年不是说耳朵都差点冻掉,你那心啊,早就把他给忘了。”马菊英骂骂咧咧的接过信,气的甩身就进了厨房。   当然,她也是等的太久,连点东西都没提,眼看夜里十点,人都睡下了,让大孙女思思给自己做着伴儿,就跑到上阳坡赵家去了。   等了三个月,刘向前终于要回来相亲了。   第5章   三更半夜给叫开门,方红霞的脑袋蓬的跟个鸡窝似的。   电灯一照,墙上更像投映着好大一个麦草垛子。   顾念还没睡,正在台阶上蹲着洗衣服,见马菊英进来,格外好眼色的就端着盆子出门了。   马菊英上下打量了一番,见院子里挂的满满的全是洗好的衣服,由衷的说:“她嫂子,我说句实话,生闺女比儿子强一百倍,你生了俩好闺女,这是你这辈子的福气。”   方红霞还不知道对方是个啥意思,那毛蹭蹭的脑袋在灯光下清晰可辩的闪着呢。   “大概再过半个月,我家向前休假就回来了,让俩孩子见一面吧,咱啥都不说,英芳的事儿就揭过,等于没提过。要俩孩子能瞧上对方,咱还是亲家,要说成不了,你放心,我啥也不追你的,不要你的。”马菊英于是又说。   三年啊,逢年过节的,点心罐头提了多少,要真的退亲,一般人家那一样样都是要算钱的,更何况当时的礼金三十八元,可全给方红霞买成药吃了呢。   方红霞果然眉开眼笑:“他嫂子你放心,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马菊英从来到走,厅屋里一直黑着呢,当然,秦氏和赵东光俩口子没出来见客人。   但是,这么天大的事情秦氏岂能真是睡着了?   “委屈了我的杏芳啊。”长长的叹了口气,秦氏念叨说。   赵东光就不明白了:“咋就叫个委屈啦,嫁给个军人还不好,刘家是公社书记,那俩口子人又年青,还是壮年劳力,这样的人家打着灯笼都难找,要我说,很合适。”   “关键是男人,刘向前在部队上,三年了,给英芳写过几封信,说是订了婚,俩人就只见过一面吧,就算他英芳杏芳不挑,哪个都行,那意味着啥你知道不?”秦氏又说。   这个赵东光咋懂:“男人么,娶个媳妇回家可不就是生孩子,伺候俩老过日子,他刘向前是个军人,军婚受国家保护,他又不敢乱来,难道还能结了婚再把咱家杏芳不要了。”   秦氏给气的呀:“那是乱来的事儿吗,要是结了婚也是三年才见一回男人,那个男人是国家的,国家放假让你见一回你才能见一回,国家不放假,你就在家里干耗着,杏芳才十八,花骨朵儿似的,在咱们家本来就委屈够了,嫁过去热了抱凉席,冷了抱胳膊,那样的日子,刘向前一天不退伍,她就得守一天,钱算个啥,公婆算个啥,自已抱着自己守半辈子的苦楚,小莲是怎么熬的你不知道?”   赵小莲,秦氏的小闺女,嫁的就是个当兵的,津贴是月月会寄,但是一年到头,别人家俩口子下地,她永远一个人,别人夜里俩口子对着吃饭,她一个人回到家还得照顾孩子,还得做一口饭,你就说累不累?   “所以我说你们多事,婚退了不就完了,谁叫你们非得又把杏芳送过去。”赵东光一生气直接翻坐起来了:“老子的孙女,嫁不出去就家里养着,那么漂亮的姑娘,我就不信找不到个可方的男人。”   “我还不是为了铁全俩口子,你看看杏芳妈,生壮壮的时候伤了子宫,现在连腰都不敢弯,活儿一把都不能干,铁全更是伤了腰的,咱们老俩口能苦到几时?”秦氏一巴掌拍在丈夫背上:“还嫌家里闹的不够,你也得搀和着闹一场不是?”   见丈夫仰着脑袋,喉结一上一下的,显然心里也不舒服,她又说:“行了,咱们记着孩子的好处,等她结婚的时候甭亏了她就完了。”   当然,她也在想,要是刘向前真的愿意跟杏芳见面,得找个谁陪着去呢。   相亲见对象,不论她还是方红霞都不合适陪着呀。   方红霞送走了马菊英,闻到厨房里一股浓浓的香味儿,转到厨房里,才找见正在熬红糖的顾念。   “你听见没,三年没回家的刘向前,因为你的一封信,终于要回来了。可见你比你姐能干,一封信就能把他叫回来。”方红霞美滋滋的说。   顾念把糖盅子从火上挪了下来,晾在窗台上,才说:“妈,你不能老拿我和我姐比,我俩没啥可比的。”   “那是,她学习好能当老师,你漂亮能给我找个好女婿,都是好孩子。”方红霞忍不住又说。   当然,刘向前方红霞三年前见过,抛开长年在部队上这一点,长的一表人材不说,关键是津贴高,家庭条件好,方红霞看事情只往好处看。   但她也有个毛病,都是自己的孩子,不论心里偏的是谁,这种比较的话说出来,俩闺女都不高兴。   “对了,明天咱就起枣儿,到时候我让你爸带到县城去卖,能卖多少钱,全拿来给你买衣服,这些钱英芳她一分都甭想沾到。”方红霞想了想,又说。   顾念等红糖凉了之后舀出来放到案板上,还得一点点的碾碎,然后搀在擀好的面里头,捍成巴掌大的小圆饼子,再放到炉子上,刚才熬过红糖的余火,就能烙出一个个圆圆的油饼子来。   她其实吃过晚饭并不饿,但方红霞非得掰半只油饼子给她,让她带到炕上去吃。   九月的夜,外头飘起了絮絮的寒霜,在英芳走后,顾念终于又可以独自一个人睡了。   事实上,对于感情毫无知觉可言的刘向前愿意回家,让顾念觉得意外的同时,对于自己能够完成任务的信心,又增加了不少。   在比邻星,她并不是最优秀的女战士,甚至可以说,她是所有的女武士中资质最差的一个。   至于最高司令,更是除了画报,她从来都没见过。   但是,她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慢慢融入这个世界的人的生活习惯,所思所想,也知道一张照片并不能引起刘向前的注意力,毕竟他作为一个铁血战士,对于女人是没有任何感情而言的。   真正让刘向前心动的应该那是份信。   信里,她所描述的野鸭子和油菜花,以及水库,在一瞬间就挑起了他心中思乡的那根琴弦,毕竟人行千里,忘不了的是故乡。   时间不多,任务必须完成。   至于让刘向前爱上自己,顾念揽过镜子端详着镜子里自己的脸,这是不是个容易的任务,她现在还不知道。   她只知道,要完不成,她就得跳河,溺水,经历一遍赵杏芳经历过的痛苦,然后死去。   当然,她死了并没有什么关系,只要最高司令能回到星际就行,但是顾念并不想死,从生来就是女武士,她还没过过平常人的日子呢,而她最想要的,就是回到彼邻星后,开一家鲜花店。   为了鲜花店,她也不能死。   夜越发的深了,顾念躺在床上,回忆着自己在彼邻星时的生活。   而壮壮呢,就在隔壁,跟赵铁全和方红霞夫妻一起睡着,小家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喊了起来:“你们俩能不能别动了,有意思没意思啊?”   方红霞直接一声斥:“不想睡就滚出去。”   以自己对这个世界生活的了解,顾念估计,那俩口子是悄悄的想干点啥但没干成,给孩子发觉了吧。   咯吱一声,门被推开了,顾念还以为进来的会是给父母赶出来的壮壮呢,没想到来的却是奶奶秦氏。   “见了面不能害羞,知道不?”秦氏摸到炕上,就跟孙女并肩躺到一块儿了。   顾念嗯了一声:“好!”   秦氏又说:“奶奶年青的时候,那会儿还没解放呢,男人和女人是不能说话的。那时候你爷爷长的帅气呀,咱们这一方圆的女人都知道他长的帅气,我也听说他长的帅气,我就想嫁他,你知道你奶是咋办的?”   祖父赵东光确实比父亲赵铁全生的结实,还帅气,这个顾念知道。   “奶你咋做的?”顾念侧过身子说。   秦氏也把脑袋凑了过来,在顾念的耳边絮絮叨叨的说着。   半天的功夫,顾念捂上脸,听的直笑。   秦氏揉了她一把:“听奶的,只要你能看得上,一定要主动。”   这可倒好,顾念一直在愁自己怎么才能拿得向刘向前呢,却没想到,奶奶居然会是她的小诸葛。   作者有话要说:  亲亲们,下章就见面啦,嘻嘻!   第6章   枣子打下来,装进麻袋,足足有三麻袋之多。   当然,英芳眼睛最尖,下班回来一眼就瞧见了:“这枣儿要送到县城,一斤一块钱,至少八十斤有吧,这能卖八十块钱呢,妈,我现在啥都不缺,就缺件棉衣上的罩衣,学校里的老师都是条绒面的罩衣,我也想要。”   方红霞瞪了英芳一眼:“这月工资该发了吧,发了工资趁早拿回家,攒着给你爸动手术,至于卖枣子的钱那是杏芳的,你一分都甭想要。”   英芳甩着两条辫子,哼的一声转过就走:“您可真偏心眼,只偏着我妹。”   方红霞正计划着要怎么收拾打扮杏芳,好让刘向前来了之后,一眼就能看得上杏芳呢。   一转身,就见小儿子壮壮跟只仓鼠似的,往怀里搂了两大把的大枣儿,还往嘴里塞着一个,转身就跑。   “壮壮你给我拿回来。”方红霞给气的抓过儿子就拍了他的屁股两巴掌:“你不知道这枣儿关系着你二姐的终身大事?”   顾念一直都是好性子,也把方红霞给惯坏了。她当时啥也没说,就把脸给捂上了。   “姐你咋啦?”壮壮从来没见二姐哭过,还有点害怕。   顾念深吸了口气说:“没啥,就想着,妈把刘家的事嚷嚷的全村人都知道了,这事儿要成不了,姐就只有跳河一条路可走了。”   这话说出来,不止壮壮吓的连枣子都不敢吃了,方红霞更是给吓的噤了声,一言都不敢再发了。   当然,要把枣换成钱,那得卖出去。   方红霞和秦氏俩计划着,得是让赵铁全把枣儿挑到县城里去零卖,零卖价格高,能卖出钱来。   但是也有一点不好,赵铁全挑了两筐枣子到县城,大太阳晒了几天,枣子的水份全晒干了,没啥重量了不说,一斤一斤的,也不知道啥时候是个头儿。   才两天,本来腰上就有伤,还立等着做手术的赵铁全就累倒在炕上,起不来了。   方红霞急的嘴角都上了火,翻了一页日历,眼看再过半个月刘向前就得回来,急的也顾不得人听见了,直念叨:“赵铁全,要是因为咱家杏芳没打扮收拾漂亮,刘向前看不上她,我到时候跟你没完。”   “我不是没卖,你听听,我嗓子都喊哑了,但是买卖不就这样,卖不出去我也没办法啊。”赵铁全说。   方红霞气的掐了赵铁全的腰一把:“就你这腰,这辈子我还能有啥指望。”   “医生不是说了,要攒足了钱打上俩钢钉,我一样还能雄风再起,方红霞,我是亏了你三年,但等我动完手术,你看我怎么把亏你的这三年给你打回来。”说着,赵铁全握过方红霞的手:“这三年,我真是亏了你了。”   毕竟人方红霞就跟守活寡似的,活寡,可比死寡更难守,这个赵铁全再明白不过。   顾念要进门的时候,正好碰见这俩口子抱在一起。   她见赵铁全是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开心样子,好奇的看了很久,赵铁全和方红霞俩见闺女站在门口,才红着脸赶忙分开了。   进了厨房,把自己背回来的红糖放进大锅里,顾念就开始熬糖了,等把红糖浆熬好,再把枣子一股脑儿的倒进去,拿糖浆和过了,然后再盛出来晾在笸里,见壮壮在门外馋的直流口水,顾念拈了一颗递给他。   壮壮咬了一口,糖丝儿带着枣肉,甜的孩子差点没把舌头吞进去。   “妈说的对,二姐是咱家最好的人。”壮壮竖着大拇指说。   总共八十斤的大枣,一锅子的红糖可熬不出来,这才熬了三分之一呢。   英芳又是坐着自行车回来的,两条辫子甩呀甩,进门就在嚷嚷着饿,先冲进父母的房里去,正好听见方红霞在跟赵铁全俩说杏芳的婚事。   英芳一听妹妹也要相亲,一贯的一惊一乍:“居然有人想娶我妹,这我可得参详参详,妈,男人哪的,城里人吗,还是咱农村的农民户儿?”   到这会儿,方红霞也就不瞒着英芳了:“还是刘向前,你不愿意,要闹着退婚,那就换你妹妹吧,她愿意。”   英芳愣了半天,一脚跺在地上:“刘向前三年就给我写过三封信,不超过十个字儿,妈你也真是的,我好容易才闹着脱了火坑,你又想把我妹填进火坑里。”   “啥叫个火坑啊,向前那孩子人是不错,就木讷了点,配你妹刚合适,小声点吵,不怕村里人笑话不是。”方红霞瞪着眼睛说:“三十块钱的定礼人家三年前给的,你要不愿意,你来掏?”   英芳于是转身进了厨房,这时候顾念又在熬另一锅子红枣呢,并不算太甜的,最便宜的生红糖汁子在锅里咕嘟着,枣子浮在上面,糖浆顺着枣子给煮裂开的枣儿往里头渗着。   “妹,姐是不是把你给害了呀。”英芳走过去,揽住顾念看着。   她的妹妹啊,就是学习差了点,在家里任劳任怨的,现在又要嫁给一个她自己都不满意的男人,英芳心里的难过真是说不出来。   顾念拿漏勺捞着枣子,笑着说:“有什么害不害的,我在家也是这样过,到了刘家不也是一样的过日子?”   英芳想了想,就跟想明白了似的,说:“也对啊,你又不好吃,也不好穿,只爱在家里干农活,说不定清静自然的田园日子才更合适你呢?”   她的喜怒哀乐,来的快去的也快,说着又悄悄抓了枚枣子一口咬开,甜的跟壮壮一样咂舌头:“但我跟你不一样,我追求的是爱情,是俩个人的心意相通,他要一天不能给我恋爱的感觉,我立马就要抛弃他,这是新社会女人的自由,而我是个有知识,觉性了的女性,我会勇敢的去追求自己的爱情。”   “你行了吧,刚刚上班,备课不容易吧,赶紧去备课吧。”顾念说。   杏芳揉着顾念呢:“妹,枣子真甜,要是妈,保准不给我吃,你悄悄的挑一碗,我保证关上门吃。”   见顾念似笑非笑,一副看穿了她的样子盯着自己,英芳赶忙举起一只手说:“刚上班,教的虽然只是一年级的数学,但是备课真的好难,你要给我一碗枣,我保证好好备课,不想别的。”   还用说吗,她几回回家,顾念发现她晚上不但没备课,而且还是在给毛文斌写信,至少在信里,俩人确实打的火热。   生枣不好卖,但是换成红糖枣就不一样了。   第二天赵东光和赵铁全父子一人挑了一担进县城,也只是偶然有人尝了一颗,转眼之间就来了好多人买枣儿。   生红糖本身不值价,三斤才五分钱,枣儿是自家的,因为加工过嘛,赵铁全咬着牙,一斤要了一块五,没想到一上午就卖的光光的了。   这天他父子赚了四十五块钱,刨去买生红糖的五块,净赚四十。   “我的杏芳咋就这么能干?”方红霞握着钱,都不知道自己该说啥:“就明天,我自己上县城给杏芳置办衣服去。”   当然,这事儿也不用顾念操心,她只需要在家里熬糖枣就行了。   秦氏怕方红霞没眼力见儿,专门把闺女赵小莲喊了来,让她俩一起参详着,去给杏芳扯布料,做衣服。   棉衣里的棉花,用的是最好的新疆棉,一斤十五块。棉衣的布料也是赵小莲挑的,白底红碎花儿,花样儿是真漂亮。罩衣选的是深红色,既能压得住里头的棉衣,又能把赵杏芳的白皮肤给衬出来。   当然,方红霞嘴里说一分钱都不在英芳身上花,可到了做罩衣的时候,还是给英芳也悄悄多做了一件。   “小莲,杏芳是个木讷姑娘,刘向前也不咋会说话,见了面你得把俩人招呼起来。”方红霞说。   赵小莲生活在县城,当然,知道的事情也比赵家别人多一点。   “你们就没打听过英芳在学校里干啥,工作咋样?工资咋样?”没好气的,她说。   说起大闺女,那是方红霞的一重得意啊:“才上班,听说还没发工资呢。”   赵小莲冷哼了一声,没跟嫂子说啥,进了秦氏的屋,才说:“我大哥手术的钱还没攒足吧,杏芳要相亲,扯件衣服也正常,那么好的条绒布,我大嫂非得给英芳也扯一件,好像钱没地儿花似的。”   “英芳有出息,当老师呢。”秦氏也只能用这个来安慰自己了。   赵小莲再冷哼一声,心说,当老师的果然占便宜,但俩姑娘,方红霞她将来到底能指望上谁,可就不好说了。   英芳在小学教书,工资是跟着档案走的,所以她从调档的那天就有工资了,也就是说,她一入职就有两个月的工资等着她。   六十块钱啊,谁知道她花哪儿去了?   辛辛苦苦供读书,供出个白眼狼,赵小莲都懒得在哥嫂面前提这事儿,等他们自己知道的那一天,心里可堵着去吧。   紧打紧的半个月,刘家终于有消息了。   说刘向前回来了,而且准备好就在水库上见面。   正好是周末,英芳也在家,听说赵小莲要跟着去,嘴里直叫老土,什么年代了,相亲还要个家长跟着。   等顾念从屋子里出来,她本来在吃枣儿的,突然就噎了一下。   同样的红条绒罩衣,她矮一点,胖一点,穿身上鼓鼓囊囊的,杏芳身材高,腰身细,绵衣上再罩着罩衣,不但没有一丝的臃肿感,反而给衬托的婷婷玉立。   咬着颗枣子,她红着眼睛就跑了。   水库就在下阳坡,刘向前家往前三公里的地方。   金秋十月,正是落叶满地黄的时候。   中午吃完饭才出门,吃饭的时候,顾念假借要喂鸭子,把自己的一碗面全倒给鸭子吃了。   一路上,赵小莲还在叮嘱:“你啥都不用说,我跟他谈就成了,他一部队上的军官,要真说结婚,领导都会压任务,相亲相不成领导要批评他的……”   顾念远远望着呢,秋天风冷,水库上几乎就没啥人了。   远远的,水库大坝的入口处,水泥路上站着个男人,正在望着奔腾而泄的湖水。   他穿着草绿色的军装,身姿就跟身边那株青松一般挺拨,侧面能看得见他的鼻梁,高挺而又修长,习惯性的两脚松开,是个稍息的姿势。   “这就是向前吧,我咋感觉他又长高了?”赵小莲惊讶的说。   正好刘向前也听到了声音,抬头在往这边看。   顾念一手捏上自己的衣领,坦然的迎上他的目光,翘起嘴角就是一笑。   一口白白的,糯米似的牙齿,衬着十八岁姑娘不涂而红的唇,她笑的恰就跟照片里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人在看吗,嘻嘻,按个爪,撒个花,留个言吧。   第7章   其实刘向前对于照片已经没有任何印象了。   那天罗占非得要抢着看照片,他不肯给,俩人推搡起来,把茶杯打翻在桌子上,水溜进抽屉里,染过色的照片直接化成了一团糊。   所以刘向前只记得那姑娘一双眼睛特别漂亮,神情格外的温柔。   从那天开始,从部队上到家,他心里一直在想,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眸子,能叫他想不起来,但一直要去回想。   这下总算看清楚了,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浮着笑笑的卧蚕,瞧起人来含情脉脉的,只能说,真人比照片更漂亮一百倍。   “咳咳……咳……”刘向前猛然就拘促了。   而顾念也差点脱口而出要喊一声姐夫,因为三年前刘向前头一回上赵家,给方红霞强压着脑袋,赵杏芳和壮壮俩就是一人喊了一声姐夫的。   在赵杏芳的记忆里,刘向前就是姐夫。   “这是咱家杏芳,向前,跟杏芳握个手吧。”赵小莲说。   刘向前两只手一直是捏成拳的,郑重其事的看了杏芳一眼,才说:“我认识她,三年前见过。”   “见过就好,省得以后认错,握个手吧。”赵小莲又说。   刘向前立刻伸出手,先敬了个礼,才把手送了过来:“杏芳同志你好。”   “你好。”顾念大大方方伸出手,给他握了一下。   但很快,俩人就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中。   当然,这时候就该赵小莲上了。   曾经跟人家姐姐订过婚的男人,又来和妹妹相亲,赵小莲不就是奉命,来化解这种尴尬的吗?   “向前,我这侄女没别的说着,就俩字儿,太勤快。”赵小莲是认识刘向前的,直接就问:“咋样,你中意不?”   顾念赶忙的摇着小姑的胳膊呢:“小姑,慢点儿说啊。”   哪有一个才一见面就逼着人家问中不中意的呀,赵小莲这急性子,也不怕把人给吓跑了她。   果然,刘向前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两只拳头也捏到了一起。   赵小莲于是赶忙说:“你俩原来也认识,催人的话我就不说了,我得问一句,向前你是在哪个部队。”   **的,刘向前嘴里嘣出两个字来:“保密!”   赵小莲也是军属,知道他们部队上有严格的规定,很多东西不能随便透露,所以能理解刘向前,但她怕杏芳不能理解啊,毕竟杏芳是个十八岁,没出过门的小姑娘,给男人**的说上这么一句,会立马对他没好感的。   “我们不是你的兵,向前,小时候我还见过你穿开裆裤的样子呢,不准对着杏芳凶,她才多大,会被你吓坏的。”赵小莲说。   开裆裤三个字一出来,顾念的脸上刷的就浮起一层红晕来,而且侧首还在吃吃的笑。   刘向前的脸,当然也愈发的红了,两只手攥了又捏,捏了又攥:“要不,咱们在水库上走一走?”   赵小莲一看刘向前那红了脸的样子,回头就悄声说:“杏芳,我得说一句,三年前到赵家,他就跟只犟着不肯犁地的公驴似的,今天你再看他,脸都红了。小姑悄悄说一句,他不喜欢英芳,喜欢你。”   她这话也不说声音小一点,刘向前都听见了。   二十七岁的男人,瞬间肌肉紧绷,抑不住的又咳了起来。   事实上,最高司令员的意志力就像沸腾的铁血一样,没有任何感情而言。   所以,他应该是一架只知道军事训练,没有任何感情的机器才对。   顾念一开始接到任务的时候,觉得这简直是无法完成的任务。毕竟最高司令的意志力,那是需要整个彼邻星所有的战士仰望的。   但看着刘向前有点手足无措的样子,她就有点怀疑了,难道说,他对她,也有所动心?   “那就走一走吧,我不冷。”顾念笑着说。   赵小莲多有眼色的人啊:“也是啊,这水库上风这么大,我看向党你对杏芳也挺有好感的嘛,相亲就这样,没啥害羞的,难不成你就准备带她在水库上吹吹冷风就算了?”   既然双方都不讨厌,那就得更进一步。   其实刘向前在来之前,马菊英和刘大柱俩人差点没把他给吵死。   用他们的话说,儿媳妇再没得说,就赵杏芳了。但是他一再不回来,杏芳又是顶替姐姐出嫁的,今天他要把杏芳哄不高兴,他就甭想回家。   “那要不,咱们到水库底下走一走,那儿没风。”刘向前于是说。   顾念一皱眉头,赵小莲赶忙悄声说:“他不是不愿意,估计是不解风情,你让我想个办法。”   但是,顾念准备了那么久,哪需要赵小莲来想办法。   她轻轻揉了一下肚子,肚子已经开始咕咕叫了。   当然,她肚子一叫,刘向前猛然就打了个机灵:“这样吧,去县城,咱们一起吃顿饭。”   原来县城只有一家国营饭店,自打包产到户,又开了俩家私营的,当然也不能叫饭店,只能叫饭馆。   “去小吃馆吧,那家的浆水搅团是一绝。”赵小莲脱口而出,但立刻就后悔了,毕竟好容易有人请撮一顿,只吃个浆水搅团咋成啊,那东西不长肉还刮油,刮的肚子呱呱叫。   刘向前也不多说,到县城的路得俩小时,平常顾念都是走路的,还想着走俩小时到县城,昨天就饿了一夜肚子的自己,估计得走晕过去呢,没想到人刘向前回了趟家,居然弄来一辆二八大杠来。   “这怕不好坐吧,要不你俩去吃饭,我在水库上等着。”赵小莲说。   刘向前拍了拍大杠说:“前一个后一个,刚刚好。”   这倒好,赵小莲一把搡过去,就把顾念给搡前面了:“大杠坐着多难受,我得坐后面,舒服点儿。”   就这样,前面坐一个,后面坐一个,一路上碰见好多熟人,大家也不打招呼,只是笑,那笑容里头都是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   到了县城,就在小学旁边,跳下自行车的时候顾念的屁股胳的疼,忍不住就揉了两揉。   至于刘向前,一路怀里抱着个十七八,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进城,他居然脸不红,面不慌,好像没有任事一样。   八珍楼,县城里最好的饭馆,据说自打它开业,国营饭店都没人去了。   进到里头,赵小莲的腿都吓软了:“一个大盘鸡居然要三块八,一只生鸡才多少钱,这太贵了吧,咱能不能吃得起?”   刘向前看一眼顾念,她始终是含笑笑的,不说话。   他的眼睛也红了。   这时候当然得让俩人单独相处一下,借着找厕所,赵小莲就出门了。   “小赵同志……”刘向前鼓起勇气叫了一声:“你想吃什么,我给你点。”   “我随便,什么都行。”顾念笑着说。   但她一笑,刘向前的脸就又红了。   而且军人的作风,盯着她,势必要叫她点出个菜来。   “要个溜白菜吧,我喜欢吃溜白菜。”顾念于是说。   她低头的时候,刘向前直勾勾的盯着她,但等她抬起头,他就跟部队上稍息立正转头一样,刷的一下就把脑袋给转过去了。   “再点个别的吧。”语气僵硬又不容置疑的,他又说。   顾念其实不想点菜,目光在玻璃下面压着的菜单上来回扫着。   扫了一圈,俩人都没说话,不一会儿赵小莲进来了。   而恰恰在赵小莲进来的时候,刘向前猛的站了起来,转身就走。   赵小莲还以为顾念是说了什么话把刘向前给惹了,给吓的顿在原地,定定看了半天。   见刘向前不过是去找服务员报菜名了,又悄悄掐了顾念一把说:“杏芳,不止你爸你妈乐意这门亲事,你自己也乐意吧?要乐意,身为女人,就得顺着男人,哪有个相亲点菜自己报菜名儿的?”   刘向前正在跟服务员报菜名,说到醋溜白菜的时候回头又看了顾念一眼,格外叮嘱了一句:“记得一定多放醋,炒脆点。”   赵小莲还在罗罗索索的说:“我是真看出来了,刘向前待你,跟英芳完全不一样,当初英芳也跟他相过亲来着,那是在国营饭店,从头以尾我点菜,他一句话都没说过。一会儿你少吃点,装矜持点,我看向前这人还行。”   那边刘向前都要走过来了,赵小莲又来了一句:“你看看,他看你的眼神都跟看英芳不一样。”   “一对姐妹跟同一个男人相亲已经够丢人了,不论英芳还是我,一家子的姑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姑,不管你心里怎么看我们姐妹,没个当着别人的面说自家侄女难听话儿的,你这么说,叫刘向前听见,他不觉得你是在夸他,只觉得咱们家的人不团结,没自觉。”顾念声音不大,也软软的,格外诚恳的说。   赵小莲嗨的一声:“你怎么对她,她又是怎么对你的,你难道真就是个闷瓜子,不清楚?”   “那也不能在这儿说这些话,姑,咱吃饭吧。”顾念一看刘向前坐了,又小声说。   菜不一会儿就摆上来了。   热腾腾的大盘鸡,鸡肉块子在里面翻卷着,配的是又白又细,拇指宽的白皮面,把那油黄黄的汁子往上一浇,一拌,看着就好吃。   “我来我来,向前,你要拌汁子不?”说着,赵小莲就拿起了菜盆里的勺子,唾沫已经不争气的从口腔里往外溢了。   虽然说她丈夫秦加倍也是个军人,但是在部队上当伙夫的,饭做的很好,这样的大盘鸡,别人没吃过,赵小莲每年能吃一顿,因为知道它好吃,才格外的要往的馋。   当然,因为是军属,赵小莲一直都自我感觉高人一等。   “二姑你放着,我来。”刘向前猛的一把推开凳子,稳准狠的,先赵小莲一步抢过了勺子。   他跟赵小莲上回见的时候相比,那真的是变了好多。   上回她记得跟英芳三个人一起吃的也是大盘鸡,那时候的刘向前就跟个木偶人似的,一动不动,说吃就吃,说放筷子就放筷子。   这果真是看上杏芳了吧,瞧他那勤快的样子。   “他真看上你了,小姑的眼光再错不了。”给一惊一乍的刘向前无形的逼着坐了下来,赵小莲忍不住又来了一句。   顾念依然笑着,接过刘向前递过来的碗的时候,还轻轻说了声谢谢。   “小姑,吃饭吧,我会努力的,好不好。”顾念别有深意的盯着赵小莲说。   赵小莲望着小姑子的眼神,蓦然心说,大家都觉得杏芳面,没话,总吃亏,   她今天,咋也跟换了个似的?   难道说,不止是一家人逼着嫁,她委委屈屈才来的?   她自己也想嫁刘向前?   第8章   一盘醋溜白菜,顾念就只夹了一筷子,剩下的几乎风卷残云,全收刘向前一个人吃掉了。   这人没别的爱好,就喜欢吃醋溜白菜。   赵小莲今天的任务当然不是吃饭,饭桌上就指望着她活跃气氛呢。   “向前,你就没闻着咱们杏芳身上有股子啥味道?”赵小莲突然说。   刘向前正在夹最后一筷子醋溜白菜,猛的停了筷子,抬头看着顾念呢,当然,这时候他才发现,她的碗里对,饭吃的格外整齐。   就是说,一盘子和着汤汁的白皮面,她不是像他一样狼吞虎咽,弄的满子都是汤汁,她是挑一块面,在汤汁里蘸一下才吃,盘子干干净净,面也也干干净净,看上去可真舒服。   “闻着没,知道她身上是啥味道不?”赵小莲又说。   刘向前的脸又是红,其实他早就闻见了,一股说不出来的甜香味儿,让人忍不住想凑近了闻一闻。   “不像英芳……”   “小姑……”顾念出声打断。   赵小莲赶忙说:“我们家杏芳可懂事着呢,咱家不是有大枣儿,干枣儿卖不出价钱来,杏芳想的办法,拿蔗糖一熬,枣子格外的甜,一斤卖两块都有人抢呢。你就说说,她会不会持家?”   会持家,这是一般人家选儿媳妇第一重要的事情。   刘向前于是直视着顾念,再看了一眼她的脸庞。   可惜她那双眼睛是垂着的,只看到睫毛在微微的闪,看不到那双漂亮的大眼睛。   “对了向前,你现在还在步兵连吧,我听说你们任务可辛苦了。”赵小莲于是又问。   这是得打探一下他现在的具体情况。   用她丈夫秦加倍的话说,在部队上,甭看什么连长营长的,都比不过炊事班,冬暖夏凉,吃的还好。   “不是。”刘向前又是一句冷冰冰的回答,但是他捏了捏衣领,赵小莲的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   他穿的是军装,要不是军属,一般人分辩不出来。像炊事班,文职内官兵,现在穿的还是老棉布的旧式军服,而作战部队,能够执行特殊任务的尖刀连、尖刀营队伍,早在79年就更换成混纺军装了。   混纺军服颜色漂亮,不打皱褶,穿着更加舒服,以及,他们的扣子也是金属扣子,用秦加倍的话说,自己在炊事班呆着,有吃有喝啥都不羡慕,最羡慕的就是那帮子穿着混纺军装的优秀干部们。   既然刘向前穿着混纺布料的军装,那就证明他在所在的队伍肯定非常特殊。   而特殊队伍的里的军人们,因为任务的关系,只要组织,家属是可以随军的。别不会,杏芳跟着刘向前,将来还可以随军吧?   想到这里,赵小莲不由的多扒了一口饭,心说英芳自以为聪明,怕是瞎了眼了,这闹一闹的,别丢掉一个金龟婿啊。   “看得出来你在连队挺爱器重的,俩人结了婚,到时候我们杏芳可以随军吧?”赵小莲于是又说。   刘向前依旧是冷冰冰的:“这个得看组织批准。”   “什么组织批不批准的,那还不都在你。甭看我家杏芳天天在外头干活儿,我就说个不害臊的话,结了婚你再说组织批不批准的话。”说着,赵小莲估计捏了一把顾念的胳膊。   一看他就是没沾过女人的,秦加倍一年只有一个半月的探亲假,回来就往里迭绊,炕上总要说一句:只恨我级别不够,不能叫你去随军,一个人睡光板床,你是不知道部队上有多难熬。   刘向前的目光顺着赵小莲的手望过去,一只细白的,葱管似手,比他又粗又厚的大巴掌小了不知道有多少。   赵小莲得寸进尺,还想再捏一把,顾念不动声色的,就把她的手给推开了。   吃完了饭,赵小莲撑的都快站不起来了,直打饱咯。   当然得等结账,赵小莲估计这顿饭不便宜,而私营饭店不收票,收的是钱,所以她还在不停的念叨:“少说五块钱,这顿饭咱们吃了一个普通工人一月的工资,要刘向前真看不上你,舍不得花这个钱。”   半钱半票证,票证稀罕有个数儿,钱的稀罕是没数儿的。   要不然,赵铁全摔了腰都整四年了,怎么就动不起个手术来?   结果刘向前掏了一张大团结出来,收银员只找了他四块钱,所以这顿饭,足足吃掉了六块?   吃完了饭出来,一看刘向前的意思就是还没接触够,因为他在八珍楼的门口直勾勾的站着呢,不推自行车,也不说道别的话,就那么直直的站着。   “今天县城赶集啊,要不然,咱到县城的集上再逛逛?”赵小莲于是说。   八珍楼就在小学的对面,这会儿小学才刚放学,学生们走完了老师才出来。   顾念已经瞧见了,英芳跟一个年龄跟她差不多的女老师俩一起往外走呢,而刘家老大刘向党也赶了出来,仨个人有说有笑的一起走着。   “那就去逛逛。”刘向前回答的很干脆。   县城也有集,跟向阳公社的集一样,三日一赶,到赶集的日子,附近乡下的社员们都会把东西挑到集上来卖。   正值金秋,恰是东西最多的时候,本地产的苹果、大枣、胡萝卜土豆,堆的都跟小山丘似的。   这边赵小莲看着杏芳和刘向前走在前面,一个是翠绿的军装,一个是深红色的条绒布罩衣,一红一绿,那叫一个般配,当然了,在人群中也是那么的显眼。   她本来因为杏芳在家里总吃亏,而一家人把她的吃亏当成习惯习以为常而心里不舒服,所以力争着要促成这门亲事。   但现在恍惚觉得,没自己卖力争取,这俩人也能成呢。   杏芳看起来啥都没干,但完全占据着主动啊。   “向前,向前。”身后突然有人在喊。   不用回头顾念都听出来了,这是刘家老大,县一小的校长刘向党的声音。   而英芳也在身后喊着呢:“小姑,小姑,你是陪我妹来的吧,我妹呢?”   顾念原本对于英芳,没啥不高兴的,也没啥气恼的,毕竟她是赵杏芳的姐姐,要是自己任务完不成离开,赵杏芳的身体也会随之枯萎,不论委屈还是不高兴,那全是赵杏芳的。   但是附在杏芳的身体里时间长了,她渐渐的就替杏芳有点委屈。   要知道,她离开了没什么,彼邻星还会再派别的人来执行任务,可是赵杏芳一个黄花大闺女,要是在相完亲之后死了,那么向阳公社那些好嚼嘴皮子的人,就会说赵杏芳是给人没相中,羞死的吧?   所以她眼看着前面有个卖衣服鞋子的摊位,正好挂的窗帘布能堵着,于是转身就转到窗帘布后面,假装自己是在欣赏窗帘布去了。   赵小莲一回头看见英芳,自家人,当然得堆个笑脸出来:“英芳下班啦,咋和校长走在一块儿?”   英芳挽上赵小莲的手,笑嘻嘻的说:“学校宿舍的干板床睡着不舒服,刘校长给我们介绍了一个认识的人家,两室一厅的楼房,一月租金才十块钱,我们要去看看房子。”   “那赶紧去吧,刘校长,我家英芳可全靠你照顾了。”赵小莲说。   妹妹和自己退了婚的男人相亲,英芳也不知道避闲,居然拉过赵小莲就来了一句:“这就刘向前吧,好些年不见我都忘了他的样子了。”   似乎比原来更高,更结实,更黑了些,一看还是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她还得故意表现出个自己完全认不出刘向前的样子来:“这要走大街上,我绝对认不出来。”   相过亲,还订过婚,俩人也是一起吃过一顿饭的,英芳这样大大咧咧的说话,也不怕刘向前要对她们一家都有意见。   总归,英芳还是因为从小学习好,在家里给大家捧惯了,一惯的高高在上,没心没肺。   但是赵小莲觉得,读书好不如嫁的好,俩姊妹将来谁风光谁委屈,还不一定呢。   英芳看不出小姑都快嫌弃死自己了,凑着赵小莲的耳朵还得来一句:“我妹胆子是真大,也不怕将来结了婚,被这男人给吃掉。”   赵小莲白了英芳一眼,打量着刘向前的身材,心说,小姑娘们小的时候喜欢白白瘦瘦,文文静静的男人,但等真正结了婚,睡到一个炕上,她才知道什么样的男人能叫真男人呢。   看刘向前那副身板就知道是铁打成的,那才是真正能叫女人当个女人的身材呢。   “赶紧去吧,甭耽误了事儿,记得中午睡一觉,要不然下午不好讲课。”赵小莲说。   跟刘向北和英芳道了个别,一抬头,赵小莲就发现杏芳和刘向前居然一起不见了。   “想买棉鞋?”这是刘向前鼓起勇气,跟顾念说的第一句话,因为杏芳的手里捧着一只棉鞋在看呢。   “里头壮的是熟羊毛,瞧着挺好的。”杏芳笑着说。   她抬头看一眼,刘向前就觉得自己混身的汗毛都在朝着她的方向竖着:“那就多买几双,你家几个人?”   他这是以为,她想给自家的人买棉鞋。   顾念却说:“你家婶婶年年长冻疮,这壮了羊毛的鞋子给她穿着正合适,我记得她的脚码,跟我妈一样。”说着,她挑了一双放到了刘向前的手上。   又拿起一双来,她说:“你家伯伯冬月最忙,我记得他到我们村来,冬天总是一跳脚一跳脚的,羊毛鞋子穿着不长冻疮。”   好吧,她又往刘向前的手里放了一双。   但这都是给他爸他妈的呀,第一次见面,虽然马菊英没交待,但刘向前记得罗占说过,总得给女孩子买点啥才成?   “那你呢,也给自己挑一双,我付钱。”刘向前于是说。   顾念突然抬头就笑了一下,这一笑,刘向前那张黑的脸直接快红到脖子脖子根儿了。   胡乱抓了几双棉鞋往摊主跟前一塞:“就这些,你看看有多少双,我一起结账。”生怕顾念要抢着掏钱,他一手还拦着顾念呢,这一算,足足买了五双鞋。   刘向前当然是自己拎着袋子,走到自行车跟前了,才把袋子伸出来递给顾念:“给,你先挑,挑完的我回家再拿给我父母。”   这时候赵小莲已经找过来了。   顾念轻轻挨上刘向前的手,低声说:“都是按着你们刘家人的鞋码子买的,你先拿回去,要亲事能定下来,咱们再说我的事情。”   刘向前还想推让呢,顾念手上又用了点力:“鞋得问合不合脚,我是按着婶婶和伯伯的鞋码挑的,我家人穿不得。”   “你再等等。”刘向前说着,把只装鞋的尼龙袋子往自行车上一挂,转身就跑。   不一会儿又回来了,气丝稳稳的都没乱,但手里捏着一只冰草编的小笼子呢。   赵小莲一看,噗嗤一声就笑了:“哟,这是红糖枣儿啊。”   刘向前解释说:“买这个的人比买糖的还多。”   他是想买点糖果来着,看见人都在抢着买枣儿,于是也赶了个新鲜,买枣儿去了。   赵小莲刚想说这糖枣儿就是我家杏芳熬的呢,顾念又是一把,就掐在赵小莲的腰上了:“我们就不坐你的自行车了,自己走回去,你先回吧,有事咱们再见面。”   刘向前唉了一声,他不论行事还是走路,一直都跟架机器似的。   但是这架机器迈步要挎自行车,突然又走了两步,回头还是盯着顾念呢:“那咱们就,再见面?”   顾念笑着挥了挥手:“看前面,路上小心。”   刘向前又往前走了两步。   赵小莲刚想说走错方向了,是另一边,就见刘向前挎上自行车,拐个弯子,朝着向阳公社的方向而去。   不过几分钟没见面啊,赵小莲就纳闷儿了,自己这个永远面面的,也不咋说话的小侄女,到底干了啥,就跟给上了**药似的,让个仿佛生来都不会笑的军人,突然之间连回家的路都找不着啦?   作者有话要说:  既然是快穿,当然步骤会比较快,嘻嘻,别攒文了,等他们原地结婚吧。   冒个泡泡呀大家,嘻嘻。   第9章   “十块钱一月,我俩一人摊五块,那可是楼房,冬天有暖气,屋子里还有蹲坑能上厕所的,还能在卫生间里洗澡,多舒服。”家里,英芳叽叽呱呱的正讲着呢。   秦氏不好说她,方红霞正在数落:“你自己说说,你的脚趾头拿什么钱割的,那钱咱不得还,你自己发了工资不说拿回家,租的啥房子,小学的宿舍咋就不能住你了?”   “宿舍冷啊妈,再说了,钱不是借的周厂长的?我说不用还就不用还。”英芳也是气的直跺脚,满院子的鸡鸭,她见一个就得踢一个,一见赵小莲和顾念俩进门就冲过来了:“妹,你说说,我要不租个房子,难道一冬天冻死在宿舍里?”   “咱家也没暖气,二十年你不是都熬过来了,怎么才当了两天老师就受不了冷啦?”顾念抚过英芳的脸说:“甭跟妈吵了,熬两年宿舍攒点钱,到时候城里买套房子把咱爸咱妈都接过去,他们才高兴呢。”   “那他们可等着吧,一月才三十块工资,要想在城里买房子,得猴年马月呢。”英芳说着,伸手就来摸顾念的衣服兜儿:“我闻着一股子的香味儿,你们在县城是不是吃糖啦?”   “哪有糖,快去备你的课去。”顾念说。   英芳左摸右摸,没摸到东西,却从赵小莲的手里看见那兜篓枣儿,一看就明白了:“果然刘向前给我妹买好东西了,妈,这可不是你们的,我得全吃掉去。”   “知道的人说你是妹妹她是姐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妹妹,你是姐姐呢。”方红霞拉过顾念上下看了一圈儿,笑开了:“不止见了个面,还进了县城,听说还逛街了,估计明天俩家就能商量亲事了。”   “妈你甭那么着急,万一成不了,不是白高兴一场?”顾念说着,转身进厨房了。   方红霞也跟了进来,二闺女的婚事进行的那么顺利,曾经叫她无比风光的大闺女一朝不听话,她受不了啊:“你听说没,你姐补发了俩月工资,一分也不掏,杏芳你劝劝她,让她把钱给妈,妈跟卖枣子的钱一攒,给你爸做手术,咋样?”   辛辛苦苦养大的闺女,自己说话不管用,却要小女儿来劝,方红霞也是够生气的。   “我姐跟我们在县城还见过面的,我和我小姑走路回来两个小时,她回来有一个小时了吧,妈你就不问问她咋回来的?”顾念笑着说。   方红霞愣了一会儿才说:“这丫头,不会悄悄儿的给我谈上对象了吧?”   顾念低头一笑,剁好了喂鸭子的野菜,端着出门去了。   赵小莲刚好进门,就见方红霞喜滋滋的挽着袖子准备做饭呢:“小莲你这两天也甭回去,今天晚上我给咱们做顿带猪油的饭吃啊。”   赵小莲没说话,洗了把手就进厅屋了。   “咋,我看你们这样子,估计见面的事儿错不了。”秦氏说。   赵小莲直接就冷哼了一声:“二闺女学学没上过,一天天既要打工挣钱,又要养鸡养鸭,里里外外一把手,还得给逼着去相亲。大闺女倒好,把啥事情干了,在我嫂子眼里只有她的对,没有她的错。”   “英芳是老师……”   “妈你也一样的偏心眼儿,老师上不了天,她还得扎扎实实在地上走。”赵小莲立刻一句就回堵上来了。   一开始她还替杏芳委屈呢,现在想想,有啥可委屈的呀。   杏芳暗示的那么明白,说英芳谈对象了,方红霞连问都不问一句,反而连英芳工资不拿回家的事情都不追究了,显然是默认了英芳拿着钱去谈对象的事儿了这是。   这样偏心妈,这样偏心的奶奶,要赵小莲说,杏芳早嫁出去早好。   看得出来刘向前虽然木讷一点,但男人么,都在于调/教,而部队上,恰是个□□好男人的地方。   至于方红霞和秦氏俩,她且要看着她俩将来怎么哭呢。   刘家。   刘大柱和马菊英当然翘首以盼的等着呢。   刘向北一家子回来的早,也等着听刘向前的相亲成果呢。   “鞋子,你咋还会给我们买鞋子?”马菊英向来觉得自己这小儿子对家,对父母都没啥感情,就是一种,你看他在跟前儿,其实他对着你的时候,压根儿没揣心的感觉。   当然也是因为这个,不论刘大柱还是他的俩哥哥,从小到大几乎跟他说不上话。也是因为这样,刘大柱对大的俩儿子都亲热,唯独对向前淡的不行,就跟没这个儿子似的。   “我试试,这棉鞋刚合脚,向前真能干,都会给我买鞋了。”刘大柱穿着鞋子在地上走了两圈儿才说。   刘向党接过一双,看了看大小,说:“这怕不是你给我买的吧?”   “要不哥你试试?”刘向前说。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赵杏芳把鞋子递给他,鬼使神差的,他就把鞋子给买下来了。   刘向党一试,跺着脚站起来了:“还真是够合脚的。”   刘思思见有一双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连忙把自己的脚伸进去了:“哎呀可真暖和,这双归我啦,不过三叔咋知道我的脚掌有多大?”   “她挑的鞋子。”刘向前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   马菊英给丈夫一个眼色,俩人顿时别有深意的都笑起来了,看来俩孩子处的不错啊。   家里虽然孙子孙女多,但是刘思思是马菊英的大孙女,头一个,因为刘向党俩口子都在县城工作的原因,跟着她一起长大的。   要说马菊英现在最疼谁,除了小儿子,就是大孙女。   一样样的好东西,宁可她自己没有,不能缺了刘思思的,这双鞋就把马菊英给哄的心花怒放了。   总共五双鞋,另外还有一双呢,刘大柱想都不用想,这分明就是给老二向北的。   老二俩口子都在水电站上,周末才回来,所以刘大柱笑眯眯的,就把那双鞋子专门放到炕柜的顶上了:“等你二哥回来,我就把鞋子给他。“   就只是几双鞋子而已,没想到一直严厉的父亲居然对自己笑了。   刘向前从来没见父亲笑过,居然有点不知所措。   “走,上咱家地里看看去,果树该调枝子,向前跟我一起去。”刘大柱蹬着崭新的棉鞋说。   秋天是要调果树的枝子,所以刘向前特意带了两把果树剪子,但其实天都黑了,调的啥树,修的啥枝子?   刘大柱蹬着新鞋,带着小儿子出门,是想故意在村子里走一走,遇上人正好夸一夸自己的新鞋子,为人父母的光荣,可不就在这儿?   马菊英也蹬着一双新鞋子,在院子里左看看右看看,心说羊毛的就是暖和,这一双至少三块钱,就一点不好,破费了她的小儿子。   厨房里,大儿媳妇张秀芳正在做饭。   虽然说夫妻双职工,但她在小学里,只是靠着丈夫的关系扫院子而已,不算正式工,一月十八块钱的工资也是学校开。不是正式工作天生就得低人一等,周内她都躲在县城不回家,到了周末没办法,必须回家给俩老表孝心。   可饶是这样,她也争不过向北家的,为啥?   就因为向北家的人家在水电站是正式工,一月拿三十块。   “小媳妇还没进门呢,已经把俩老哄的团团转了。”心里不满,张秀芳当然得抱怨上俩句。   闺女刘思思正在吃三叔从城里买来的红糖枣儿,摇着脑袋说:“妈你刚才说的啥?”   “啥也没说,玩你的去。”张秀英忿忿的说。   虽然是自己生的,自己没养过,她有一句抱怨的话,这傻丫头都得告诉她奶奶,要给马菊英听见,估计又得闹一场,婆婆的作她可领教过,不好受。   但是心里不高兴,嘴里又怎么可能忍得住。   正好刘向党进屋,要帮张秀芳生火做饭,张秀芳忍不住就来了一句:“我见人送糖送点心送罐头,没见过个送鞋的,鞋啊,那可是邪气,把邪气弄进门来,咱家还有啥好日子过?”   刘向党俩只眼睛都快瞪成斗鸡了,想让妻子闭嘴,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要没见过马菊英耍作的人,可不能想象她的作。   “是,这家里是有邪气,见不得兄弟好过就是最大的邪气,我本来还想着等上几天,这下我看是等不得了,我得给家里引一股正气、福气回来,好好镇镇这股子邪气。”马菊英跺着脚上的鞋子,揉着脑袋喘着气说。   就这样,刘向前和刘大柱满村子走了一圈,夸了一圈,还没夸完鞋子和儿子呢,半路迎上马菊英了。   “向前你自己说,婚事你中不中,要中,明天咱们就上门,英芳是英芳,杏芳是杏芳,这门亲事我得敞敞亮亮的重新订一回。”马菊英说。   老虎不发威,大儿媳妇还当她是病猫呢。   于是,这趁热打铁的,计划好第二天就让刘向党上门,说订婚的事儿。   夜里,刘思思向来是跟马菊英和刘大柱一起睡的。   “难道我三叔就不需要再考虑考虑,奶奶,现在讲究恋爱自由呢。”刘思思悄声说:“您现在这样子,就像我们老师在课上讲的专政的暴君。”   “想啥呢,你自己看看你三叔那样子,像是不愿意的?”马菊英打开木头窗子,外面还有一层纸糊的窗扇,窗扇的中间贴着一小块玻璃,用来观察外面的情形。   刘思思伸过脑袋一看,就见三叔坐在院子里的磨盘上,手里捧着一双棉鞋,月光下定定的望着那双棉鞋,就跟一尊雕塑一样。   “不止我想,你三叔攒了二十七年的魂啊,早叫人闺女给勾走啦。”马菊英语气里不无酸气的说。   作者有话要说:  大嫂:凭什么骂我,我是进度条!   所以,摁个小爪爪,来个留言撒。   第10章   刘家老大是县一小的校长,有身份,进了村子,全村子只要能瞧见的人都得停下来跟他说叨一句。   就仿佛能跟校长搭句话脸上有光似的。   “我分明记得当初定的是英芳,咋现在变成杏芳了?”有人跟刘向党聊了几句,然后说。   另有人说:“不清楚啊,那俩姐妹花儿差不多大,估计英芳得在城里找干部吧。”   其实大家一咀嚼就咂出味儿来了,英芳到底是向阳公社第一个女教师,估摸着,不是干部赵家还真舍不得把她嫁出去。   “这家人连着倒了几年的大霉头,估计要转运喽。”几个再看赵铁全家,那眼神都跟往常不一样了。   当然,刘向党来谈定亲的事情,肯定也是悄悄的。   不过等他一走,方红霞就过来了:“成了啊杏芳,向前对你非常满意,刘家的意思,横竖已经订过亲,商量个结婚的日子,你俩结婚就完了。”   顾念还得熬枣儿,因为枣儿卖的好,赶不及等它慢慢冷,端在外头晾着呢:“妈你就不问问我的意思?”   “咋,你不是一直挺听话的,这会儿不愿意了?”方红霞有点吃惊,毕竟自己这闺女一直绵软,没感觉出来她有不满意的地方啊。   “财礼,彩妆,这些你们都谈了吗,刘家那么大的人家,人家还有俩儿媳妇呢,咱家条件不好,我怕要真嫁过去帮衬不到家里,你要怪怨我,我想考虑考虑。”顾念说。   方红霞脖子一下就梗起来了:“就算咱家家庭条件再不好,嫁妆不能亏了你,现在讲究三个八,洗脸盆、手电筒这八套衣裳,妈怎么也得给你备齐。”   顾念于是又说:“彩礼也是一桩事儿,妈你先甭那么热心,先想想彩礼吧。”   本来吧,方红霞吐口是要了三个八,也就是240块的彩礼,嫁姑娘等于发笔财,当然得狮子大开口的要一笔。   但是这边还没张嘴呢,就见英芳踢着脚的从外面走进来了,脸上瞧起来还气呼呼的。   “你咋又生气着呢,那个人呢?”方红霞赶忙追了过去,追着英芳的屁股问。   显然,毛文斌来过,不过估计跟英芳俩没太谈得拢,又悄悄的走了。   “妈,我是个成年人了,还是个人民教师,我有我的自由,你能不能甭啥都要问个遍的。”英芳气嘟嘟的说。   方红霞看看英芳再看看杏芳,一跺脚:“英芳你就后悔去,我今天非给杏芳拾个人不可。”   所以,等到晚上,赵铁全把顾念喊了过去,就说:“我们也不讲三个八了,就三个六,一百八十块的彩礼,杏芳,爸的手术做不做都无所谓,关键是要你到了刘家,能挺起胸膛做人。”   就这样,刘向党亲自给弟弟当媒人,不过两天的功夫,嫁妆和彩礼,就全都谈的妥妥当当了。   当然,既然亲是早就订好的,现在就是看结婚的日子,在结婚前,让俩小的单独出去走一走,处一处,磨合一下彼此的性格,也让彼此对对方有个了解。   刘向前的假期并不多,而且马菊英给大儿媳妇一句话说伤了,非得要撑个面子,第二天就约好上门串亲戚,也让俩孩子见个面。   当然,最重要的是给彩礼,这是结婚前最重要的一步。   一个姑娘养了十八年,要说结婚,最重要的可不就是那笔彩礼。   三个六是拿红纸包着的,由刘向前自己拿着,刘大柱和俩大儿子,俩儿媳妇并马菊英全都跟着呢。   这么一大队人进了上阳坡村,把全村的男女老少都给惹出来了。   大家明面上碍着大队书记的脸面啥都不敢说,但私底下都得疑惑一句,分明英芳变杏芳了,要说赵东光和赵铁全父子,看起来木讷讷的,私底下的行事,可真够滴水不漏的。   因为是周末,英芳也在家呢。   估计她和毛文斌的架还没吵完,因为原来每天晚上,她都得跑到村头去转一圈,昨天居然破天荒的没去。   正好刘向前进了家门。   成亲前的最后一礼,叫女婿认亲,这个认亲,可不止是认活着的长辈,还得认死了的。   英芳今天是给方红霞支到了后院的,三令五申不准她出来,当然,杏芳今天大是羞客,也得避闲,在后院呢。   俩姐妹听见前院一阵阵的嬉笑声,也是好奇,一起扒在门上看。   三个六的彩礼,六张摆成一沓,在盘子里摆着,得由赵铁全交到刘向前的手里,然后由他捧着进厅屋,给刘家的祖先们上柱香,磕个头,这个女婿,就算是见过刘家的祖宗了。   英芳分明记得三年前上门,刘向前的军装软囊囊的,一点也不挺阔,都说军人帅气,她可没觉得,只觉得那套军装皱巴巴,一点都不好看。   但今天再看,一身草绿色的军装,风系扣系在嗓子眼儿上,铜质的扣子明光光的在太阳底下闪着光,他也没戴帽子,一头贴着头发的板寸,衬着一颗略尖的头颅,两道英眉直插云鬓,是跟文质彬彬的毛文斌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这样的男人,她觉得自己要结了婚,在跟前连句架都不敢吵,怕要被他一把捏死。   看着刘向前一步步穿过人群进了厅屋,英芳突然回头:“妹,村里的人可不是傻子,当初明明说的是我,换你结婚,向阳公社的人怕是要笑话你。”   “你要活的风光,有人想笑你也得背着你,明面上还得夸你两句,你要活的窝囊,谁都敢在你面前笑你。”顾念往嘴里填了枚糖枣儿说。   英芳回头看妹妹,莫名就觉得,向来乖乖的妹妹今天看起来有点吓人啊。   莫不是因为包办婚姻给吓傻啦?   “儿媳妇呢,向前三年没回家,赵家妈妈,也该让俩孩子私底下单独的见个面吧?”马菊英笑着说。   当然了,罐罐茶炖起来,搀着红糖的油饼子端出来,把熬好的红糖块子往罐罐子里一扔,甜甜的红茶熬上,大人们商量亲事,俩孩子就得私底下好好的接触一下。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爱,方红霞带着刘向前到了后院,事先还得咳上一声。   英芳也知道这一声咳是在赶自己,气的两步踩上树,窜到隔壁的婶子家去了。   相视一笑,刘向前今天终于主动了:“这是你家的园子?”   “嗯。”   人人都估计当兵的在队伍上可能不见女人,活的都跟和尚似的,但其实不然,尤其他们边防部队,每隔几个月,就有文工团的下来慰演。   当兵的见的,都是全国都有名的,最漂亮的姑娘们。   但是刘向前心觉得,那怕文工团的那帮子歌唱家,也没有她的声音好听。   好漂亮的后院,当中栽着一颗枣树,枣树下铺了满满的落叶,左边是鸡排子,右边是猪圈,打扫的特别干净。   俩人就在后院里站着,外头壮壮带着一帮孩子在那儿嘻嘻的笑着呢,当然是在偷看。   长时间的沉默,因为刘向前不知道再该说啥。   “你怎么啦,我看你好像不舒服。”顾念说。   是不舒服,三年前就曾在这个家里举行过一样的仪式,也是在这个后园子里,跟另一个女同志见过面,俩人全程一句都没有说。   刘向前本来可以拒绝的,他受不了被围观,也受不了换个女孩子再重新站在这里,但是就在顾念出口问他的时候,刘向前突然觉得,这么做是值得的。   他喘不过气来,可是,这是他必须坚守的战场,不能言败。   一把解开扣的紧紧的风系扣,他得喘口气,因为哪怕负重35公斤三十里的徒步军训,也没让他像今天一样,有一种心脏要受不了负荷的冲动感。   他的唇一直抿成一条线,而且极其严肃,顾念还以为他是不高兴呢。   在她印象中,最高司令的电视讲话,永远都是目视前方,声音坚毅而又深沉,跟架机器一样的坚毅和果决,以及,没有任何的私人情感。   看他解扣子的囧样,顾念心头突然明白过来,他应该跟她一样拘谨才对。   又往前走了两步,顾念突然就又问:“你饿不饿?”   “还不到十二点,不饿。”刘向前又说。他们在部队上训练过的,吃饭不赶饿,赶的是时间。   耳朵更红了,显然,她的努力起作用了。   慢慢的,她已经可以触摸到他的全部意识,并且连根拨起了。   要不是答应了赵杏芳必须让刘向前爱上她,她现在就可以带着她的意志力离开了。   “要不吃颗枣儿吧,你买来的。”顾念突然回头,就把手伸到了刘向前的面前。   她雪白的,不算太细嫩的手里并排列着俩只泛着褐色红糖光泽的糖枣儿,粘在一起,像两只乖乖的胖宝宝似的。   刘向前伸手接了一颗,顾念于是快速的把另一颗放进了自己嘴里。   她的手不算太细,但牙齿格外的白皙,在农村,大家都不讲究刷牙,再漂亮的姑娘,咧开嘴都是一口黄牙,她这口白牙让刘向前怎么都有种,看不够的感觉。   因为不知缘由的激动,虽然说刘向前也给自家买了一篓糖枣儿,但没尝过味儿,这时候咬开一颗,极度的甜味刺激着味蕾,差点没咳出来。   顾念的那颗枣儿还在口腔里含着呢,面颊上鼓起个圆圆的小疙瘩来。   “你要喜欢,我明天再去给你秤。”鼓起勇气,刘向前说。   “真是个大傻瓜,那枣儿就是我二姐自己熬的,哈哈……”壮壮一声才喊出来,方红霞一只鞋子已经追出去了:“好你个赵壮壮,还不给我滚远点。”   这时候刘向前才想起来,似乎赵家小姑说过,糖枣儿是赵杏芳熬的。   他都有点怀疑自己的脑子是否出问题,否则的话,他那么敏锐和警觉的思维,怎么能忘掉这句话呢?   “你等等!”既然是个训练有素的军人,当然也是做足了准备才来的。   刘向前突然跑了,而且不是从后院门上进家门,他直接飞奔着跃过矮矮的后院墙,就跃了出去。   正当顾念目瞪口呆,不知道他又是跑出去干啥了的时候,就见他一个跃身又跳进来了。   手里一双鞋子,他鼓起勇气递给了她:“既然我爸我妈有,你一样也会有的。“   顾念目瞪口呆,壮壮还骑在墙上不停的叫:“姐,快试啊,看合不合脚。”   刘向前已经半膝跪地了,伸着手呢:“试试吧。”   在孩子们的笑声中,顾念把脚伸了进去,顿时心里一阵惊。   真合适!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有没有看过军嫂的,这本文是写军嫂的时候,给前面有个半路被我丢了的配角,叫刘向前的单独开的脑洞,也是我当时写完军嫂刹不住车,想写一个短短的小军婚文的原因。   下一单元的大佬,是工作狂,总之,个个不同,都是大佬。   第11章   亲事定在冬月初一,也叫十一月初一,也是从一始,从一终的意思。   脸盆、手电筒、镜子,还有八套衣裳,全是赵小莲带着顾念自己挑的,颜色、质地,样了当然都挑她自己满意的。   方红霞居然愿意放顾念给自己置办嫁妆,这让赵小莲很是吃惊。   但是再看看英芳的行径,赵小莲突然就能理解嫂子为什么一下子态度大转弯了。   家里的糖枣儿卖了一百五十块,刘家给了一百八,办完嫁妆满打满,剩了二百八十块钱,再有二十块,赵铁全就可以到县城去做手术了。   “英芳,这二十块钱非得你出不可,把钱给我拿来,你爸要做手术。”方红霞追在英芳的屁股后面讨钱。   “妈,这个月工资才发,我总得给自己留点儿。”英芳这儿,还完毛文斌的五十,再加上这个月新发的三十,她花钱,就剩了二十五块,其实不想掏。   方红霞怎么可能愿意:“你们要结了婚,我不啃闺女,但我们夫妻养你到长,你读书的钱总该还我们吧,你爸等着做手术呢。”   英芳欲掏不掏,撇着嘴都要哭了。   “算了妈,不是有我陪嫁的衣裳,不行我拿到县城去,看能不能退了,筹钱给我爸做手术。”顾念说。   这不火上浇油嘛,本来方红霞是能忍英芳的,但好好一个毛文斌闹着分手了,自己发了工资一分都不肯给家里,这是养了个白眼狼啊这是。   一笤帚抽在英芳的屁股上:“你给不给,把钱给我掏出来。”   “我只有二十五,给你我就没钱啦。”   “我只要你二十,你爸的腰难道还不及你的零花钱更重要?”方红霞都气疯了。   “给给给,不就二十嘛。”英芳掏了钱,但是生气啊,转身进屋爬炕上就开始哭了。   见顾念还在缝自己陪嫁的小衣裳,对于她的哭似乎没有半点好奇,英芳于是又说:“妹,等你结婚了,还会照顾咱家吗,让他们啃你吗?”   “这怎么能叫啃呢,女儿帮娘家,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顾念一本正经的说:“结婚了怎么样咱们不说,结婚前总得要帮衬自家吧,你想想,就算你自己穿的有多漂亮,要是家里穷的不成样子,谁愿意跟你交往啊。”   英芳叹了口气:“你是不是知道小学老师们的攀比风气有多重,她穿皮鞋,你要没有,人家对你,立马就是一张脸,我原来还以为读书真的能改变命运呢,现在看啊,只有钱才能改变命运,别的全是废的。”   “你跟大多数农村姑娘相比,命运已经被改变了,但是,剩下的还得你自己好好把握,爸的腰非治不可,实在不行治完了你就跟咱家脱离关系,那样咱家就干系不到你了。”顾念又说。   县城就这么大,才中专出来就跟父母断绝关系,那不得被人笑死?   再一想,毛文斌到现在没有一丁点的主动,妹妹还得嫁给刘向前那么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英芳不由的就把妹妹给搂住了:“妹啊,咱俩的命怎么这么苦,你要嫁给一只大灰狼,我还得把整个人给全家啃着。”   为了能赶上杏芳的婚事,第二天赵铁全就进县城做手术,往腰上打钢钉,当然,钢钉一打上,卧床休息半个月,正好就能给女儿送亲了。   手术是赵小莲陪着去的,据说手术做的很成功,考虑到他们家家庭条件不好,做完手术吊了两天水,医院就安排出院了。   十一月初一这天,一推开门就是茫茫大雪。   凌晨三点就有人在大路上扫着雪。   才早晨四点方红霞就起来了,把顾念也摇醒来,又掐了英芳一把:“赶紧给我起来,帮忙收拾你妹妹来。”   英芳笑眯眯的说:“你嫁闺女我忙活的啥,好容易有个周末,我要睡觉。”   赵小莲一看这样大的雪,也赶早儿的起来了,把赵东光摇醒来,大家一起扫雪。娶亲的日子下雪,万一摔倒一个可就麻烦了不是。   “口红呢,雪花膏呢,还有鸭蛋粉,英芳,你到底把东西放哪儿啦?”方红霞急的直跳脚。   英芳再翻个身,来抱杏芳了:“把你嫁给那个人,姐心里真难受,杏芳,我对不起你。”   “现在说这个有屁用,一点本事都没有,你以为我不知道,当初毛文斌跑了好几回咱家为的是啥,你又干了啥。”方红霞指着英芳的鼻子说。   英芳也是毫不相让:“早晚你得知道,你闺女不是你想象中一点本事都没有的人。”   转身从炕柜里把鸭蛋粉、口红和雪花膏一股脑儿的提了出来,英芳又来搂顾念了:“让姐再多抱你一会儿,成不成?”   方红霞是妈,不论再怎么样吵吵闹闹,哪怕打一巴掌都不会让你疼。   马菊英的作和闹,刘向党家媳妇张秀芳没少跟英芳抱怨过,所以,一想到妹妹既将要面对一个只会耍软钉子的心机婆婆,英芳这会儿是真伤心。   赵东光在热火朝天的扫雪,把小壮壮也拎了起来,挑着担子倒雪。   赵小莲把扫把递给方红霞,进了屋子,冻僵的两只手才要来替顾念化妆。   农村女人,一辈子到头,就只有结婚这天,可以光明正大化回妆,平常要化了,那是不安分,是想当妖精,所以今天的妆才格外重要。   但是赵小莲的手冻僵了,等顾念自己抹好雪花膏,想往上拍鸭蛋粉的时候,却怎么也把粉盒打不开。   还是顾念把粉盒接了过来,拿手指沾上粉,轻轻往自己脸上拍着。   “妹,我和毛文斌又合好啦,我还了周厂长的五十块,他又悄悄贴了我五十呢,嘻嘻。”英芳笑嘻嘻的凑了过,扭开口红,悄悄往自己嘴上涂着。   “那你们啥时候结婚,婚期定了吗。”顾念说。   英芳自己涂完,往自己的手上亲了个唇印说:“还没到那一步呢,我们先谈着呗。”   顾念说轻轻嗯了一声,也只笑了一下,仿佛这件事情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壮壮今天最高兴,红白喜事上小儿无忌,今天不论他说啥还是干了啥,长辈都不会责备他。而且昨天晚上方红霞还不停的暗示他,今天一定要把门堵好,拿个大红包。   只听一阵锁啦声由远及近,换了新衣服的秦氏和赵东光刚才扫雪时的汗珠子还没干呢,脸上也是喜气洋洋的。   “赶紧堵门啊,愣着干啥?”赵铁全拄着棍子,眼听着声音到耳根前了,跟儿子说。   壮壮嗷的一声,带着小伙伴们马上就把院门给关上了。   “来的是谁,给了红包才开门。”要红包的孩子多,而且大家全是拿手搡着门呢。   刘向党是陪着来接亲的,手里当然有红包,一个里头装着一毛钱。   推开点门缝散出去,孩子们一通哄抢,一人一个拿着跑了。   壮壮哇的一声大哭,作为亲弟弟,他居然一个都没抢着。   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捧着香盘走了进来,这当然是新郎官,不论送亲的,还是迎亲的,所有人的目光全集中在他身上。   他的头发应该新剔过,板寸紧贴着头皮,紧绷着的脸庞只要一看到,英芳就得吓的打哆嗦,说真的,跟他相比,毛文斌其实够温柔够体贴了,这也是为什么毛文斌一直不答应结婚,英芳还愿意跟他谈恋爱的原因,在她看来,一个男人的温柔,是什么都比不上的。   刘向前低头,从兜里摸了个红包出来就递到了壮壮面前,等壮壮接过,又站了起来。   你要迎走人家的闺女,当然还得给列祖列宗敬个香。   就在大家都担心雪滑,他会不会滑倒的,但忧的目光中,刘向前稳步进了厅屋,烧香去了。   “哇,大团结,十元钱。”坐在雪地上,从红包里掏出一张十元的大团结来,叭叭叭的,壮壮猛亲了那张大团结几大口。   孩子们还在窜掇呢:“还有屋门呢,走,咱们赶紧堵去,再要点钱。”   壮壮猛的爬起来,抓起立在雪堆上的铁锹就往门上一横:“我姐夫今天必须带走我姐,谁要敢再堵门,我就打死谁。”   “就得这么干,小舅子亲姐夫,那是天生的。”听着众人的哄笑,顾念怕自己今天要饿肚子,才往嘴里填了一颗糖枣,刷的一声帘子撩,刘向前已经进来了。   今天的她可真好看,崭新的,条绒面的大襟棉衣,头发梳成个大辫子之后又挽了起来,流海是新剪的,像初春的柳条一样拂在她额头上。   “背啊,你咋不背?”刘向党看弟弟一动不动,低声说:“虽然咱们把雪扫干净了,但是路还是滑,你必须得背回去,要背不动,半路上哥替你。”   刘向前依旧直勾勾的看着顾念呢。   果然,在听到半路哥替你背的时候,她涂了淡淡一层口红的唇,突然弯起来,就像一枚红红的弯月牙一样。   一伸手,在刘向党和赵铁全全家的吃惊声中,刘向前一把就把顾念给抱起来了。   出门的时候,方红霞还好,秦氏猛然抓过顾念的手,就塞了一个金戒指过来,这是她这辈子唯一攒下的东西,本来想带着入土的,可是舍不得孙女啊,又怕孙女不肯要,所以要趁她不注意塞给。   顾念摸到金戒指,又悄悄的递还给了奶奶。   她对于这个家里所贡献的一切,全是为了能够见到刘向前,而家里唯独对她好的,也只有秦氏一个人,秦氏的东西,她当然不能要。   得亏只有三里路,并不算远。   “为啥不背着呀,抱着多累。”人太多,不好多说话,顾念只问了一句。   刘向前**的说:“背着不好看。”   抱着,不只好看,还舒服。   作者有话要说:  《七十年代大美人》有人愿意继续看年代文的吗,下本确定开,而且时间不长,收一发哈,点作者专栏可见哦。   美了半辈子,风光了半辈子的陈月牙居然重生了。   然后她发现,上辈子对人冷漠凶悍,对自己却无比温柔耐心,一直说自己出身是个穷小子的丈夫贺译民,她都准备好用双手给他奋斗出一个锦绣前程了。   没想到,他年青时居然会是哈钢最年青的工程师   挺拨帅气不说,家境优渥无比,还是个金龟婿。   这个大骗子!   第12章   在刘家的哥嫂们一路上心惊胆颤,提心吊胆,护着刘向前把新媳妇儿带回了自己家。   老秦州的风俗,儿媳妇头一天磕头拜堂就完了,不让出门见客的。   而且得稳稳的在炕上坐一天,这一天一动都不能动。   有人端饭给她吃,到了晚上,客人散尽之后她才能下来走走。   房子不是上回刘向前招待她的那一间,被子也没有叠成豆腐块,屋子里有带着穿衣镜的大立柜,还有一台现在最流行的缝纫机,上面搁着一台收音机。   显然,三大件,赵家没要,人刘家一样样的都备了。   家里俩儿媳妇,大嫂张秀芳带着二嫂吕娟俩一起端饭进来。   “要不要我下去帮忙,我看你们大家都挺忙的。”顾念说。   大嫂二嫂对视一眼,二嫂说:“就今天你才能坐一天,明天开始有得你忙呢,赶紧坐着吧。”   大嫂看顾念扭来扭去,一下就猜着她是怎么回事了,赶忙说:“活人能叫尿憋死,想上厕所就去吧,没啥事儿,我给你看着。”   顾念记得秦州风俗里,新媳妇儿的头一天,到天黑是不能上厕所的,要在大家吃席的时候上了厕所,是要败家里的财路的。   所以她说:“我并不想上厕所。”   但大嫂一出门来,就笑着说:“做新媳妇儿就这点不好,一天到晚坐在炕上,尿都憋死了,要是我,上厕所我就上,我才不要给憋着。”   正好马菊英端着碗干饭也进来了,恰好撞见大嫂二嫂在跟顾念说话。   想当初大嫂嫁过来,就是头一天坐不住炕,憋不住尿,外面吃着酒席,她在那儿找厕所,没得给人笑话死。   “怎么,杏芳想上厕所?”马菊英说。   顾念摇头说:“不用,我早起没喝过水。”   马菊英狠狠瞪了大儿媳妇一眼,把一碗干饭端过去,换了大嫂端来的那碗汤饭,出门的时候,气的撩帘子都是哗哗的。   三个儿媳妇,老二媳妇人家横竖城里有人,有正式工作,不怎么在家里呆,马菊英也管不着。   但是明摆着,小儿媳妇刚一进门,大儿媳妇就要操动着跟她结盟了。   不过一看小儿媳妇就是个脑子清楚的,不是那种跟妯娌结盟,然后跟婆婆对着干的,这就愈发显得小儿媳的珍贵了。   不行,马菊英觉得,她非得偏着赵杏芳,就得让俩大儿媳妇知道,这个家里是她做主才行。   流水席摆完天都黑了,当然,还得闹洞房。   秦州的闹洞房,跟别处不一样,只要婆婆肯护着,一般人就不敢来闹。   马菊英非给顾念撑面子撑腰,当然那洞房就闹不起来。她直接提着自家的叉就在门上站着呢,村里有来准备闹一洞房的人,看见书记夫人提着个叉,一脸的不好惹,当然嘴都不敢张,悄眯眯的就溜了。   可怜大嫂和二嫂本来可以借着闹洞房凑个热闹,偷一晚上的懒,先不用搞家里的卫生,这下倒好,还非搞卫生不可了。   终于,送走了大舅送二舅,还得把喝醉的几个亲戚全送回去,再一进门,马菊英就在招手呢:“你傻呀,那些亲戚是你大哥不能送,还是你二哥不能送,非得你去?”   ……   “赶紧进屋呀,新儿媳妇还等着你呢。”马菊英又踢了儿子一脚,才把刘向前给踢回洞房。   刷的撩起帘子,新媳妇端端正正的,就在炕上坐着。   “喝酒啦?”顾念往前挪了挪,去碰刘向前红红的耳朵。   那耳朵就跟兔子似的,上面的寒毛嗖一下就立起来了。   “吃饭了没,空肚子喝酒可是要闹胃病的。”顾念又往前挪了挪,酒气往她脸上喷着呢。   刘向前有点晕,心突突的跳着,也不知道是喝醉了的原因,还是因为她今天确实漂亮,总觉得自己还想多看一眼。   “鸭蛋粉啊,要不你闻一闻,真香,我也是头一抹呢。”这倒是实话,彼邻星的女武士是不能化妆的,所以顾念果真是头一回涂鸭蛋粉。   刘向前依旧看着,她红红的唇,胭脂浸在里头,软软嫩嫩的像花瓣一样,让人有种想撮的冲动。   “你吃过了吗,要不要我问妈要点饭来?”终于,刘向前知道该怎么问一句。嘘寒问暖,体贴入微,这是部队上关于家庭,三令五申要求他们做到的。   顾念突然捂了一下肚子,又往前凑了一点,这下,她的唇都快贴到他的脸上了。刘向前混身的肌肉都在发硬,硬的像铁一样。   “咱家的厕所在哪儿,我都一天没小解过了。”吃吃咬着牙,她笑嘻嘻的居然来了这么一句。   可算跟个溺水的人抓住一根稻草似的,刘向前猛然站起来了:“我带你去。”   农村人的厕所都在院子外面。   一前一后出了门,因为今天家里人多,怕要碰上别人也要小解,刘向前特意在厕所前面守着呢。   刷啦啦的声音,真是奇了怪了,刘向前心说,女人解手的声音都跟男人不一样。   刘思思蹦蹦跳跳的从院子里出来,就要往厕所奔。   “一边去,不准进厕所。”刘向前对侄女,就是英芳所说的大灰狼。   刘思思气愤愤的:“咋了嘛,三叔不上厕所还霸着厕所,你在给厕所站岗是怎么的?”   “一边去。”刘向前又说。   刘思思蹦蹦跳跳的又跑了。   好容易等到她从厕所出来,并肩俩个人,大冷的天儿,接下来就该睡觉了,刘向前还在想,自己的房间被顾念占了,自己该去哪儿睡呢。   就听顾念又说:“盆儿我有,你有打水的地方吗?”   “洗啥?”   “你说洗啥?”顾念也是笑吃吃的反问着,一手就抚上了自己的胸膛。   刘向前这是头一回从洗啥联想到女性的身体,刷的一下两只耳朵又竖起来了。   大嫂自忖最有经验,挑了好大一个盆儿,盛了满满一盆热水:“拿这个洗去,咱们农村人冬天不洗澡,还得搭个粗帕子搓咯哩。”   二嫂是城里人,有素质,瞪了大嫂一眼:“向前脸都红了,少说两句吧。”   一盆水端过去,马菊英也怕新媳妇要搓出满身的咯哩来,自己进去要给顾念搭手,毕竟新婚头一夜,洗个澡是正常的。   结果顾念把棉衣一解,马菊英直接哎哟一声。   那皮肤叫一个白,叫一个细,白的晃人眼睛,闻起来还有股子淡淡的肥皂香。   屋子里,顾念撩哗哗的洗着呢,另的屋子里,大家也在忙着洗脚,冬天的北方,没人天天洗澡的。   等儿媳妇脱完了衣服,本来都没婆婆什么事儿了,马菊英非得借着拿香皂又敲开门进去一趟,这就害的顾念又要重新把线衣线裤给穿上。   上下打量了一回,农村女人不会说别的,马菊英出来悄悄跟二嫂念叨说:“真是稀了奇了,杏芳那身皮肤,就跟用你手上这玉手镯做成似的。”   纤腰玉肤,通体雪白,马菊英是个有了年纪的女人瞧着都有点心慌慌的,就不知道自己儿子这会儿已经急成啥样子了。   但是转身一看对面的灯亮着,马菊英的头发丝儿都竖起来了。   “你怕不是傻吧,新媳妇才娶回来,你在这儿拆的啥被子?”他居然在拆他的豆腐块被子。   “啊?”刘向前愣了一下。   “狗大会咬,女大会巧,你自己说干啥?”马菊英又推了儿子一把。   要说洞房,那是男人的本能,马菊英娶过俩儿媳妇,比谁都知道,看着一个个一本正经的,等上炕就不一样了,这也是为啥,洞房的屋子必须安排成炕的原因。   “为啥不进来?”顾念已经换好线衣线裤了,还在被窝坐着呢。   线衣线裤,因为是化纤材料,现在还是个时兴东西,一般人可穿不起。   而且它会紧绷在人的肌肤上,把身材毫无遗漏的给展露出来,这是软塌塌的棉布和厚沉沉的条绒所不可比拟的。   据说县城里除了女干部,也就只有学校里的女老师们才买得起这种线衣。   “好看吗,我们家陪嫁的,我小姑为了抢它,在商店门口排了半夜的队。”顾念又说。   刘向前觉得好看,所以特认真的说:“以后我从城里给你买。”   “上炕呀,你咋不上来?”顾念说着,又从炕柜上另取了一个枕头过来,上面套着红罩子,但这个是刘向前的荞皮子老枕头。   刘向前只脱了外面的军装,捏着拳头在炕沿上坐着呢,一动不动的。   当然,眼睛也不敢看,至于脑子里,他得说,那怕79年在前线跟敌人拼刺刀的时候,他也没像现在一样,脑子一片空白。   “坐过来,咱们说说话儿。”顾念又说。   刘向前于是往前挪了挪,俩人一个炕上,一个地上的坐着。   “能不能跟我说说,你是咋跟我姐订的婚,是不是跟我姐退婚了觉得脸上没光彩,才再跟我订的婚。”顾念又说。   刘向前捏了捏拳头:“不是那样的。”   其实大家都知道,当初他要上战场,马菊英不让他走,上了好几回吊,又准备跑到省军区找领导,刘向前是没办法才跟英芳订的婚。   “换成我,看你没啥高兴,也没啥不高兴。”顾念又说。   刘向前心扑通扑通的跳着,但也只说了个:“高兴。”   “你爱着人家,但人家心里有别人,所以,你转过来跟我订婚,是想着以后还能再见我姐,说不定你还在想,以后你保准要让我过的比我姐差,这样,才能叫她后悔。”顾念又说。   就像一颗子弹从胸膛中呼啸而过,这话分明特别刺耳,又很难听,但她用一种格外温柔的语气说出来,让刘向前又发不出火来,只能是紧紧的盯着她的眼睛,感觉整个人都要陷进她的眼睛里一般。   结着一声叹,她又说:“偏大的,疼小的,不疼不偏中间的,反正我是老二,中间的一个,也没人在乎我在想啥,我又想要啥。”   这句刘向前知道该怎么接了:“我在乎。”   “在乎你咋不上床来?”顾念轻拍了拍软软的被子,说。   顺着他的神识,顾念的意识一点点侵入,只触到他意识最浅的地方,吓的打了个哆嗦。   看起来挺纯洁的男人,脑子里并不纯洁呀,想的那都是啥乱七八糟的?   但是,脑海里那么火热,为什么他就一动都不动呢。   其实现在,她完全可以带走刘向前的神识,那样的话任务就可以结束了,之所以还留在这里,是因为必须要替赵杏芳听到一句我爱你。   反正回到彼邻星之后,最高司令也不会记得自己,她仍将回自己女武士的岗位,直到退役的那天。   在这里,不论她怎么欺负,还是捉弄了最高司令,没人会知道的。   欺负他,怎么就那么好玩呢。   第13章   “上来睡吧,我保证不碰你,成吗?”顾念于是又笑吃吃的说。   这下刘向前终于解脱了,站起来快速的解着扣子,从毛衣到衬衣,再到解皮带,转眼之间的事情,所有衣服都叠的跟豆腐块似的。   躺到被窝里,俩人一个瞅着一个。   灯绳在刘向前那一边,他手拉着灯绳呢,但是不拉,显然,舍不得拉。   然后,眼睛一眨不眨。   而且,一直盯着顾念的眼睛。   顾念格外好奇此刻,他心里想的究竟是什么,很想把意识触进去看看,看到底他是不是还在想那些不堪入目的东西。   这可是彼邻星最高司令员,那怕只是意志力,那也是很警觉的,顾念不敢,怕他万一有警觉封闭了意识,她的任务会失败。   ……   “你用的啥牙膏,真香。”顾念哈了口气,试探着说:“要不,你闻闻我牙膏的味儿?”   刘向前仍然一动不动,那道眸子定定的望着她,就仿佛要把她看穿似的。   顾念都有点生气,他要再不动,她得懒得理他了。   这任务,刚开始接的时候顾念还以为好完成呢,谁知道这男人脑海里汹涌湃澎,表面上却一动不动啊。   他的意志力到底有多强大?   不过就在顾念准行转身的时候,大灰狼深吸了口气,突然就凑了过来。   ……   家里屋子并不多,而且因为都住在外头,大嫂和二嫂跟婆婆婆,思思挤一间,几个大男人挤一间。   “你听见动静没?”大嫂嫌一起挤着味道重,睡不着,问二嫂。   二嫂也挺好奇:“说不定换了个对象,他心里有想法。你看他平时表面上顺着父母,当初说订婚也就订了,但是一走,扔下个赵英芳三年没管,换成杏芳就好使啦?我怕他把这个娶回家作抚兵之计,结个婚,扔下再一走,又是三年不回来。”   大嫂却不觉得:“我怕他是不会。”   “狗大自咬,人大自巧,他把啥不会?”二嫂胸有成竹。   俩嫂子又侧耳听了半夜,大嫂捅了捅二嫂:“得,看来这夜是歇了。”   马菊英其实也没睡着,也觉得不对劲儿,新婚之夜,他咋就能一点声响都不弄出来呢?   不合情理啊。   当然,她也担心儿子又给她来一招缓兵之计,再一走,三年又不回来。   大清早大概四点钟,外面茫茫的下着大雪呢,刘向前突然出来,就开始扫院子里的雪了。   大嫂和二嫂都惊呆了,这一看就是恨不能赶紧回部队,急的在家里呆不住的原因嘛,否则的话,怎么可能三更半夜起来扫雪。   马菊英忍了半夜,再忍不住了:“向前,前天晚上你三点起来扫雪,今天晚上四点又扫,你要再不想睡觉,就给我滚出去,把全村的雪都扫了去。”   刘向前于是又进门了,但是不进门还好,一进门看见顾念露在外面的一条胳膊,比外面的雪还白,又暖,跟暖玉似的,就又勾着他想入非非,他就又想往外走。   “你前天晚上真的三点起来去扫雪啦?”顾念趴在枕头上,笑吃吃的问。   刘向前的脸一直是红的,而且大晚上的,他连毛衣都没穿就跑出去了,扫了半个小时的雪,满头都在冒汗。   当然,前天晚上为了迎亲,他确实凌晨三点就起来,一个人把从上阳坡到下阳坡路上的雪全给扫开了。   但这事儿刘向前不想提,他觉得这是他应该做的。   “上来吧,怕我吃了你?”顾念于是又说:“天还没亮,你就这么跑出去,大嫂和二嫂不得笑话我,说我把你赶出去了?”   再上床,只有一个小时到天亮,睡还是不睡?   要睡,在经过昨夜之后肯定睡不着,而且他还怕管不住自己的手要再伸过去,但要不睡,那日子将会更难熬。   “怎么好好儿的还不睡觉?”马菊英在外头看房间里久久不拉灯,都急了:“赶紧拉灯睡觉。”   “你没事吧?”刘向前分外紧张。   他曾听在部队上听战友们吹嘘,有人说自己洞房夜,把女人弄的三天没能下得来床,还有说,媳妇头一回跟自己,第二天就给吓回娘家了。   当然,那都是因为他们足够神勇。   刘向前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干,当然,克制万分,可他也怕自己要把水灵灵的小媳妇给弄坏了,那种躲在上铺听老司机吹牛批,跑火车的日子,给他种下心魔了。   “真没事,快睡吧。”顾念说。   黎明前的囫囵觉是最香的,也是睡起来最舒服的,但刘向前得说一句,什么囫囵觉,都不及她唇齿间的奶香。   第二天一大清早,当然,俩大儿媳妇比赛着早起呢。   新媳妇第一天进门,俩个大嫂得给她做表率,自己先勤快起来,等她俩走了新媳妇才能勤快起来,是不是。   而且,大嫂见顾念进了厨房,还得说一句:“你们新婚夫妻,昨天晚上肯定累坏了,快坐炕上歇着去,今天的早饭我和二嫂做就行了。”   不过二嫂要生火,却怎么也找不着火柴,满屋子乱摸着呢。   顾念顺顺当当从灶台下,风箱隔壁的窝子里摸出火柴来,就把麦杆给点燃了。   酒席上剩的饭,昨天晚上就分给各亲房邻居了,毕竟这个年代没剩饭一说,昨天晚上就为着给谁家多给点肉,又给谁家多给点菜,马菊英差点没把脑子想破呢。   给肉,那得是关系足够好的人家。   “烧甜麦面汤吧,我给咱们找面。”大嫂说着,在案板底下乱摸。   摸半天找不着面粉,顾念一把从案板下在面拎出个面袋子来:“烧莜麦面汤吧,昨天大家都吸了冷风,妈早晨还在念叨胃不舒服,莜麦面暖胃。”   马菊英在外的清清楚楚,勾唇就是笑了,心说看吧,这可是我自己认准的儿媳妇,就跟你俩不一样。   可能是刘家的光荣传统。   当初马菊英自己嫁过来,第二天一早没下炕,是刘大柱端吃端喝,连着伺候了一天。   至于俩大儿媳妇,张秀芳青出于蓝,直在炕上坐到回娘家的那天,一出下阳坡就叫老大把她背着。   二嫂结婚是旅游结婚,到底怎么样马菊英就不知道了。   但是顾念一早起来又是生火又是烧汤的,马菊英就跟刘向前一样摸不着头脑了。   等吃完早饭,刘大柱和俩儿子都得去上班,俩儿媳妇请假,在家里帮忙收拾昨天的残局。   顾念在自家的时候干活就熟门熟路,而且毕竟赵杏芳是农村土生土长的孩子,相比起大嫂和二嫂连笤帚都找不到放在哪儿的样子,那的确是游韧有余。   但是马菊英要的可不是这个啊。   她要的是新媳妇三天下不来炕,四天就能给她揣个小崽子。   老大只有一个闺女,也不知道为啥再不肯生了,老二家俩闺女,全养在她娘家。马菊英现在啥都不缺,最缺的就是个宝贝大孙子。   偏偏大嫂看顾念挺勤快,给二嫂挤了个眼儿说:“哎呀我昨天晚上挤了一夜腰疼,既然家里再没啥活儿干,咱走吧。”   进了城里生活的人,农村老家那是一天都不想多呆。   她们回来只为着城里的大鱼大肉吃腻了,来吃点清新小野味,当然,要能带走一只鸡,两只鸭子几颗实心儿的大白菜就更好了。   “还是干一点吧,昨天虽然没闹洞房,总不能咱们扔下新弟妹和一大堆的活儿就走吧。”二嫂说。   大嫂想来想去,提起了扫帚,扫院子这活儿可以慢慢干,婆婆还能看得见,这是个表现自己的好机会。   但是马菊英既然能叫俩个儿媳妇又怕又想躲,那眼睛里是能容得了沙子的吗?   “杏芳,把你们屋里的红纸红花子都扫了去,把厨房洗碗的活儿教给你大嫂干,你看她没事干,拿个笤帚扫院子呢,院子是笤帚能扫干净的吗,果然人一进城就不一样,连扫院子得用扫帚都不知道了。”马菊英笑着说。   大嫂猛的一下就直起腰来了,再看二嫂,人家在屋里刷炕呢,躲得远,婆婆看不见。   感情她这算是撞枪口上了呀这是。   顾念进了自己的屋,先收拾着扫地上的碎纸碎花子,还得把窗户上掉了一半的喜字给沾起来,然后把今天早晨只是草草收拾过一遍的炕重新铺一遍。   正铺着呢,刘向前进来了。   不过略坐了一会儿,他又转身出去了。   大概跟马菊英俩说了句什么,不一会儿他又进来了。   “到底怎么啦,你又出又进的?”顾念说。她总觉得,刘向前格外的怪,很不对劲。   刘向前似乎费了很大的劲,特别认真的说:“咱俩之间需要一个称谓,以后你就叫我向前,好不好?”   “嗯,好,向前。”顾念声音里甜滋滋的说:“你以后也叫我杏芳好不好?”   俩小夫妻,刘向前仔细看顾念的嘴皮子有点肿,猛然想起来,那似乎是昨天夜里他给咬肿的,不可抑制的心就又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别的时间你要干点啥,当然人得笑话。   但新婚头三天,只要没回门就是新娘子,马菊英现在可不急着□□儿媳妇,横竖等儿子走了,有的是时间教她做事情。   她现在急着要要个大孙子呢,不然,儿子这假期还有七天就休满了,别人不懂,马菊英可懂着呢,一月里头,姑娘走了例假前三后四,任你再努力,要种个种子那是种不进去的,一月就一天,那得连着耕,地里才能落上种。   所以,她等了半天,听着那屋里依旧静悄悄的,就又把儿子给喊出去了。   俩母子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总之,叽叽呱呱了一阵子,刘向前就又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隔壁的《七十年代大美人》,能帮忙预收一下吗,今天那本预收达到400,这本我就双更哟。   第14章   到了晚上,临到睡觉的时候的,马菊英都把热水桶子提到门口,让小儿子不要出来,就在里头洗涮。   看来这是为了儿子能给自己生个大孙子,连提水的功夫都帮他省了呀。   刘向前正在看顾念叠的衣服呢,居然跟他叠的一模一样,一件件都像豆腐块似的,看起来真叫人舒服。   而且,她叠的衣服可不像大嫂二嫂那么软耷拉的,也是四四方方,整整齐齐,真是舒服。   原来罗占说过,找个漂亮的媳妇不难,难的是娶回家之后,还能贴自己心意的。   刘向前现在就觉得,自己娶的媳妇是真贴合自己的心意。   所以,一眼又一眼,就算她洗澡的时候,他也没避,就在炕头上坐着看呢。   不过一躺到炕上,他居然单独给自己拆了一床被子。   当然,这时候他已经起戒心了,顾念的神识也就触不到他的神识了,不知道他心里究竟想的什么。   但是,昨天晚上还那么疯狂,今天突然就翻脸了,这也有点太翻脸无情了吧?   “向前?”顾念于是念说:“冷!”   “我把被子给你。”他居然把自己的被子抱过一,压到她身上,然后往自己身上盖了件军装,就那躺着了。   “那你为啥不直接过来,暖着我?”顾念手搭在自己还有点肿的红唇上点了点,轻轻碰到了刘向前的唇上。   残存的记忆,他记得昨天晚上他差点没把这两瓣唇给吞掉。   深吸了口气,但他把眼睛闭上了:“睡吧。”   说着,灯都给拉了。   当然,委屈着跟婆婆挤一炕的大嫂和二嫂熊熊而燃的八卦之心还是没有被熄灭呢。   俩人相视一笑,觉得今天晚上依然没动静,头一天婆婆责备老三,那是因为老三大概啥,还没开化,不懂事。   但今天晚上依旧没动静,估计才嫁过来两天的,白白嫩嫩,又文静又乖巧的小儿媳妇,也该要领教一下婆婆的作功了。   所以,俩人咕唧咕唧的笑着呢。   谁知道婆婆睡的那叫一个安稳,听着大嫂还在翻身,突然来了一句:“既然秀芳睡不着,去给咱们的炕里头都添点柴吧,给老三那屋记得多添点儿。“   二嫂躺在边上,纹丝不动的,当然在笑。   大嫂在中间忍不住又翻了个身,又撞枪口上了,还能咋办,只能爬起来又去添火了。   外面哐啷哐啷的,小推把往炕里不停的填着,捣着,能听得见柴草被添进来,劈哩啪啦燃烧的声音。   “要不,我抱抱你?”就在顾念差点睡着的时候,刘向前突然凑到跟前儿来了。   顾念也侧了过来:“不止能抱,我是你媳妇啊,不是你小姨子,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只抱一下,那感觉也是无法用语言能形容的。   顾念直觉问题应该出在马菊英的身上,所以问:“妈跟你说啥了吗?”   “她想咱俩有个孩子。”刘向前说,手对着手,十根指头全挽在一起,这种感觉是真好。   顾念一听就顿住了,她是来执行任务,带走刘向前的神识的,怀孩子那种事情,在彼邻星,像她们这种女武士只有等退役了才能生,而大部分女武士都不会选择用孩子来拖累自己,所以她们大多数都是独身一辈子,在退役后尽情享受人生。   “那咱们就生一个?”顾念跟别的女武士不同,对于战斗,保护星球那些事情并不热衷,她对孩子倒有种天然的向往。   当然,她也向往家里长里短的田园生活,要不然,她不会想着回去之后退役,然后开家鲜花店的。   刘向前抚开她额头前的流海,也不知道在抑制什么:“我得让你随军,到部队去跟我在一起,要不然,生了孩子会很辛苦。”   顾念明白了,他是因为这个才不敢碰自己的。   “妈会生气吧,她肯定想要个大孙子。”顾念笑吃吃的说。   而且她也挺惊讶,当初英芳一直在说,刘向前不可能让家属随军,她一直挺担心,在想着,如果刘向前去了部队,自己得找什么办法才能随军呢,没想到只嫁过来一天,刘向前就想到要她随军的事了。   刘向前舔了一下顾念的嘴唇,又舔了一下,就像一个孩子在闻,在嗅他想吃,又舍不得一次吃完的大白兔奶糖似的。   “妈本来想让你早点怀个孩子,但是这事儿我已经解决了,在你随军之前,她都不会再催你的。”刘向前果断的说。   看来,他在别人面前也不是像在她面前一样的木讷闷憨呀,那么个人精儿似的妈,他都能搞定。   “我不会怀孕的,前七后八你听过吗?”顾念小声说:“前天我例假才走,用英芳《卫生手册》上的话说,现在叫安全期,特别安全的那种。”   “真有这回事?”刘向前一下来精神了。   “有,不信你现在就去翻卫生手册,你自己都不想要孩子,我为啥要要?”顾念一本正经的说。   刘向前愣了一会儿,突然把灯一拉,就翻身上去了。   当然,昨天晚上几乎等同于啥也没干。   但今天晚上,俩人还是稍稍的弄了点动静出来。   当然,等完事,顾念已经哭成只小花猫了。   “那你爱我吗?”顾念揩干了眼泪说。   事实证明,要接触最高司令的意识并不难,而只需要他说一句我爱你,对于赵杏芳的承诺就算是完成了,她就可以结束任务,回到彼邻星了。   刘向前就那么愣着,直勾勾的看着她。   ……   另一边,且不说大嫂和二嫂听了心里怎么样。   马菊英却很生气。   这算什么事儿,啊?   昨天儿子明明还苦口婆心的跟她说,杏芳一个人带孩子可不容易,部队上他有好多战友,比如罗占,就是自己在部队上,妻子在家里辅养孩子,日子过的可苦了,天天闹情绪。   就为这个,他目前也得坚守阵地,不轻易欺负新媳妇儿。还答应她一到部队就想办法努力办随军,然后把小媳妇儿带到部队上,俩人一起好好的给她生大胖孙子。   她都答应了,他倒好,出尔反尔,这就欺负起儿媳妇来了这是。   不过也好,早欺负早有孙子,反正她不吃亏。   马菊英怎么就那么乐呵。   三朝要回门。   二嫂已经回水电站上班了,眼看学校放寒假,大嫂的工作清闲,走不了,给马菊英押着准备回门的东西呢。   为了办酒席,当初宰了两只猪,别的全用上了,只有小排还挂在库房里冻着呢,上面涂着雪白的盐巴,腌出生猪肉鲜红的肌里来。   “还得给赵家所有的女人一人一双鞋吧,杏芳知道尺码吗,咱俩一起进城,给你家婆母,一家子人买鞋子去?”   买鞋子孝敬娘家人,意味着闺女出了嫁也不忘娘家,得时常回家走走。   解放前的鞋,都是闺女亲手做,现在不一样了,县城里照着尺码买几双就得,当然,好与不好,也全看女婿的心情,看他想不想给媳妇拾个人。   马菊英似笑非笑的看着儿子呢。   “还鞋子,你是不知道咱家老三还买了什么新鲜东西呢。”马菊英笑着说。   几个人正说笑着,顾念推开门出来了,手里捧着一双崭新的黑皮鞋,笑着递给马菊英说:“妈,你试试这鞋子,看夹不夹脚。”   县城里有三个供销社,还有一个百货商店在卖鞋子,但是只有百货商店才有皮鞋,而且这种紧俏东西只要钱不要票,一双十五块,但你拿着钱也不一定能买得到,得有后门才行。   前几天儿子天天跑县城,马菊英就觉得他应该在图个啥事儿。   昨天听老大提起,才知道儿子专门打听着,想给小儿媳妇买双皮鞋穿。   马菊英一边心里暗酸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一边又暗自庆幸,三个儿子好歹都疼媳妇,在儿媳妇这儿,都是个好丈夫。   但是,把皮鞋给她就不对了吧?   “向前给你买的吧,自己穿去,给我干啥,我不出门,下田可没一个穿皮鞋的。”马菊英说。   顾念笑着说:“我也有一双呢,咱俩一人一双。”   马菊英专门把皮鞋捧在手上,半天才说:“都说我偏心老三,可看看吧,老三跟别人一样不?”   当然,大嫂心里也有不舒服。部队上津贴高,前两天老大跟老三聊天,没探到实底儿,但隐隐听说,老三一月至少能拿180到200的工资,一个一月50块的小学校长能比吗?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老大一个月要有200块,她也买的起皮鞋,借佛献花谁不会啊。   头一天穿皮鞋,衣服是顾念从娘家陪嫁的那八套衣裳里挑出来的,粉红色的毛衣,外面是她原来那件红条绒的罩衣。   罩衣配皮鞋,她自己在镜子里端详了一会儿,觉得扎辫子太土,索性就把辫子给放开了,一头长发,简直黑的跟瀑布似的。   刘向前提着排骨,买好的鞋子,还有猪油炸到起酥的麻花、油果子,荞面圈圈跟在后头,一红一绿,在雪色茫茫的天地间,那叫一个耀眼。   进了上阳坡村,迎面居然碰上毛纺厂的周厂长。   也穿着跟顾念一样的呢子黑皮鞋,但她是一件条绒裤子,还有一件呢子大衣,看起来就又比顾念更洋气,更时髦了几分。   “周厂长!”顾念笑着说。   “这是……杏芳?听说你结婚了,你这样子变的我差点没认出来。”周厂长说。   洋气又大方的漂亮,不过周厂长显然还有事情,只匆匆扫了刘向前一眼,跟顾念寒暄了两句,劝她继续到毛纺厂工作,就告别了。   一进家门,顾念就觉察出不对不劲儿来了。   “爸,你不说躺着,怎么在外头站着呢?”迎门看见拄着棍子的赵铁全,顾念赶忙伸手去扶。   赵铁全腰有些弯,手也有些抖,但没说啥就把顾念两口子给迎进去了。   方红霞的脸色,居然是铁青铁青的,就连壮壮看起来都不怎么高兴的样子,不过女儿三朝回门,她还是装出很高兴的样子来。   煤还是前天刘家送的,把炉子燃起来,罐罐一搭,炖上红糖水,再把刘家拿来的油果子拿来招待客人,这就已经很好了。   方红霞忙出忙进,秦氏和英芳悄悄的,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你怎么一直不说话,也不理我?”刘向前轻轻碰了碰顾念的膝盖说。   顾念笑了一下,又说;‘你知道我想听啥。“   刘向前捏了捏拳头,看着小媳妇盈盈的目光,盯了会儿,到底败下阵来,躲开了。   “说个爱字有那么难吗?”顾念笑吃吃的说。   昨天晚上她问了一遍,刘向前没有回答,又问了一遍,他依旧没有回答。   当然了,今天她不想理他。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为了三更,能不能大家再努力一下鸭鸭,帮我再加100个收藏。   第15章   顾念其实能触及到刘向前的意识,但是在关于爱的领域,他的意识一片空白。也就是说,他压根就无法理解什么叫爱,所以,顾念完成任务的心虽然很迫切,但显然,她先得教会这个男人什么叫爱。   “要我是你老婆,你得知道咋爱我才成。”顾念于是又说:“你要爱我,我就肯理你。”   这下刘向前的脸又红了,他心里知道该怎么做,但是让他说,那三个字打死他都说不出口。   “又怎么啦,恋爱自由,婚姻自由,不管谁来我都是这话,她为什么不管着自己的儿子,跑咱家来干嘛呀,真是的,让她去管自己的儿子吧。”英芳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不止顾念,刘向前一凛,真接坐正了,就连两只耳朵都刷的一下收一块儿了。   壮壮直接趴到窗户上了。   “小声点,杏芳和你妹夫俩回门,正在家呢。”方红霞赶忙说。   英芳的声音略微小了一点,但语气里满满的惊讶:“哇,整扇子排骨,妈,今天晚上咱炖排骨吃吧。”   方红霞悄声的,不知道说了句啥,英芳的声音又挑起来了:“你直接把我赶出门不碍你们的眼不就行了?”   “好了,进去暖着去,来客人了不招待,这是干啥?”秦氏说。   见面礼,一人一双现在县城里最时髦的条绒面棉鞋,十一月的天气,穿这个再舒服不过。   回娘家送鞋这事儿,渐渐的已经成个义务了,大多数人家礼钱要的多,既然媳妇娶过门,怎么节省怎么来,所以都是买一双一块五的胶鞋就了事了。   软软的棉鞋捧在手心里,方红霞好些年没穿过这么暖的鞋了,还没上脚心就热了:“可破费向前了吧,这双鞋可不便宜。“   壮壮也在忙着试自己的鞋,脚一踩进去就开始在炕上乱跳了:“妈,我感觉自己就像踩着白云一样哟。”   方红霞赶忙说:“不准这样叫,没大没小的。”   其实是自家穷,怕孩子在女婿面前又叫又嚷,愈发显出自家的寒酸来。   但是方红霞一看杏芳上下的穿着,忍不住的伸手就开始摸了:“真漂亮,咱们杏芳穿着十五块的呢子大衣,就跟城里的大干部似的。”   红罩衣,黑皮鞋,这俩样东西在现在,就算县城里,都能羡慕倒一帮女人。   刘向前倒是很会哄孩子,把壮壮勾了过来,从兜里慢慢的往外掏着。   壮壮一眼不眨的望着,直到他掏出个红五星的胸章来,把孩子乐的一个蹦子,差点没从炕上翻下来。   刘向前一把把他搂住,转身架在肩膀上在屋子里像飞机一样飞了个圈子,把壮壮给逗的哈哈大笑。   三朝回门,除了这些,还有一样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得给全娘家的人一人发个红包,这样才算认了新女婿。   赵东光下田了,他的红包由秦氏收着,摸着里头硬硬的一沓子,秦氏倒没说啥,方红霞死活不肯要,推来搡去的,跟新女婿差点扭打起来,还是壮壮接过红包,递给秦氏了。   当然,方红霞又从秦氏手里接过红包,转身进了自己屋。   “女婿给的红包你收了就行了,我怎么听着你们在吵架?”躺在炕上的赵铁全说。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方红霞的气又腾起来了:“刚才周厂长来,是不是让英芳甭再跟她家毛文斌接触了?”   赵铁全低头叹了一气,但是没说话,只看着桌子上的一罐黄桃罐头愁眉叹气。   “我可听人说好几回人都见毛文斌跟英芳俩在县城里出双入对的,赵铁全,一个巴掌拍不响,不可能全是我们家英芳一个人的错,英芳的名声坏了还怎么说亲嫁人,万一他俩谈恋爱的事影响她工作怎么办,就一罐罐头人家就把你打发了,你一个屁都不会放是怎么的?”   赵铁全还是叹气,不说话。   “你倒说话呀,你是咱家的男人,总得跟周厂长争点啥吧?”方红霞气的不行,掐了丈夫一把:“你要再这样,我可回娘家了啊。”   赵铁全还是不说话,抓过红包打开一看,哟呵一声。   为啥,崭新的贰元人民币,厚厚的一沓子,这少说也得二十块。   方红霞这儿一重喜一重忧,见丈夫还是不说话,索性就开始收拾自己的衣服了:“你自己惯出来的姑娘你自己管吧,我反正是不管了。”   “人家叫我劝劝咱家英芳甭再倒贴了,周厂长不稀罕一个小教师,要的是干部家庭城里户口,还说咱们要缺钱,她愿意贴给咱们一点,不用还,你叫我咋说?”赵铁全终于说话了。   方红霞其实也不知道该咋办。   英芳跟毛文斌俩说结婚又结不了,说没结婚吧,只差同居了。   她当然希望英芳嫁给毛文斌,父亲在县委上班,妈是毛纺厂的厂长,眼看自己就要进教育局,哪里还能找到这么好的对象。   但是,那得像给杏芳争取刘向前一样的争取啊,杏芳争到刘向前,原来天天在家养鸡养鸭,才嫁过去,眼看着脸蛋儿都圆了。   偏偏婆婆秦氏在农村还算个人物,一触到县里的大干部,就跟进了水的拖拉机似的,立刻就哑火儿了,一点忙都帮不上。   正当能跟厂长对话的丈夫连个屁都不会放。   方红霞说走又走不得,毕竟这家里还有她俩孩子呢。   俩姐妹的屋子,现在变成英芳一个人的了。   屋子里贴满了《大众电视》的封面,上面全是漂亮的女明星,桌子上摞了一堆的《大众电视》,显然,英芳发了工资啥也没干,光买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了。   顾念撩起帘子进门,正好瞧见英芳躲要被窝里看《大众电视》。   “怎么,我躲被窝里还不行,你们到底要我……”英芳猛乍乍见个一头乌发披散,穿着红呢子大衣的少女走进来,正好她看的杂志封面上就是这样一个女演员,而显然,那个女演员是化过妆的,要没化妆,她肯定没有赵杏芳的漂亮模样。   “咋不去厅屋里坐着去”顾念递过一双棉布鞋说:“给你的鞋子,怎么不去厅屋里坐着。”   英芳接过鞋子,也知道她不可能有红包,撇了撇嘴说:“还能是为啥,妈和奶都觉得你过的好,怕我要起红眼病呗。”   但是,要说不红眼那是不可能的。   英芳看着顾念脚上那双明光可鉴的黑皮鞋,不由的就把唇给咬上了。   跟她一起租房子住的那个女老师姓秦,名字叫秦蓓,她家爸是下面某个乡镇的一个小干部,家庭条件好,拿半个月的工资买了这样一双黑皮鞋。   毛文斌还专门说过,说秦蓓的个头比英芳高,看起来人就更大方。   啊呸,还不是高跟皮鞋的缘故,要不然,她和秦蓓一样都是160的身高,秦蓓还比她胖呢。   男人啊,眼睛都是瞎的。   秦氏已经在厨房里忙碌很久了,团圆的饺子滚蛋的面,嫁出去的姑娘上门头一顿当然得吃面,所以她自己呛的臊子擀的面,喊方红霞来端面,要给新女婿吃。   结果转到儿子屋里,就见儿媳妇正在收拾自己的衣裳呢。   “新女婿头一回来见,杏芳妈,我看你给我提着衣服回娘家。”秦氏气坏了,压低声音说。   方红霞也有自己的气:“赵铁全三杆子打不出个闷屁来,周厂长来做客,那么好的机会,他不说帮英芳争取一下就让人走了,我不回娘家这日子还能过吗?”   见婆婆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方红霞也忍不了了啊:“他半截子埋土里,让我也跟着往土里填是不是?”   “那你就回娘家,让杏芳回了家,叫刘家的人笑话去。”秦氏才不怕儿媳妇呢,是,儿子这么些年炕上体贴不了儿媳妇,田里田里帮不上忙,儿媳妇肯定要闹情绪,但是这时候婆婆不能搀,一搀和方红霞就得得寸进尺。   所以,甩着手,秦氏索性连面都不下,直接回自己炕上坐着,当老太太去了。   还是杏芳下的面,捞的面。   刘向前端过碗,一筷子搅上去,碗里满满的肉臊子和蛋花,挑起面来也是沉沉的一大碗。   但是他转头看了一眼壮壮那一碗,里面几乎没面,全是鸡蛋和肉臊。   壮壮就跟只小狼似的,呼嗤呼嗤的往嘴里刨着。   “吃啊,你咋不吃?”顾念碰了一下刘向前的膝盖。   结果他端起碗来,郑重其事的,把一大半的臊子都挑到了杏芳的碗里,这才呼啦呼啦的刨起饭来。   吃完饭,俩人就该走了。   当然,生了半天闷气,闹着要回娘家的方红霞到底拗不过女儿的脸面,洗了把脸才出来送。   “为啥把臊子都拨给我,我奶呛的臊子是不是不好吃?”转过院墙,顾念笑着说。   刘向前依然是一本正经,严肃到让人能肃然起敬的神色。   “说呀,难不成,你今天晚上不想上炕啦?”顾念笑着,拳头在他胸膛上轻轻捶了两下。   刘向前紧绷着的嘴唇终于裂开了一道缝子:“你给壮壮和你奶都挑了那么肉臊子,为啥自己不吃?”   原来他在意的是这个。   “我等着我喜欢的人给我挑呢。”顾念说。   俩夫妻在大路上打打闹闹,而且才过门三天,这要给俩村的人看见,肯定得说闲话,说赵杏芳轻眺。   刘向前一把抓住顾念手,看她笑嘻嘻的,突然就想起昨天晚上他听见她哭,拉开灯时她脸上的表情。   她只想要一句我爱你啊,他怎么就办不到呢?   “走吧,不能再闹了。”终归,他还是语气一柔,来了这么一句。   后院的院墙边,吃饱了肚皮的壮壮穿着暖暖的棉鞋,狠狠一大脚踩在雪堆上,得意洋洋,气势嚣张的说:“看吧,从今往后我就不怕雪了。”   一抬头,见大姐在墙边呆呆的站着,这孩子傻了吧叽的跑过去,突然就在英芳身后大嚎了一声:“啊啊啊!”   英芳当然给吓了一跳,回过头狠狠掐了壮壮一把,跺着脚回屋去了。   明明刘向前那么凶,那么不近人情的,杏芳怎么就敢捶他的胸膛,而且他也不生气?   但这些就算了,英芳的脑子乱,脑海里要过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了。   黑皮鞋,光靠她一个小教师的工资,攒一年也甭想体体面面的买上一双。   而毛文斌呢,分明是爱她的,要说俩人之间有问题,还是在于她的家庭条件。但是,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英芳才不相信呢,至少现在毛文斌最爱的还是她,对不对?   只要毛文斌爱她,她就一定能想办法嫁过去,要嫁过去了,毛文斌可比刘向前好相处得多,到那时候,她也能像妹妹杏芳一样,对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继续给《七十年代大美人》求收藏啊,亲们,加个收藏吧,收藏破600今天依然双更鸭。   第16章   一放寒假,大嫂当仁不让,得让大哥给赶回家来帮忙置办年货。   刚一进门,她就听见刘思思咧着嘴在哭:“你还我的大气球,你这个坏三叔。”   “再说一句我打烂你的屁。”屋子里是个男人恶声恶气,气急败坏的声音。   “来呀来呀来打呀,昨天晚上我还听见你打三婶婶的屁股呢,她一直在哭,说不要不要,你还打,你就是资产阶级的专治暴君。”刘思思的嘴巴可巧了,骂起来简直舌灿莲花,嘴里还吹着圆圆的大气球:“就不给,就不给。”   顾念在院子里簸箕粮食,准备磨过年的面粉,也是笑红着脸一言不发。   大嫂能不认识那东西吗,一把抓过来,冲着闺女撅起来的小屁股就放了狠狠一巴掌:“我让你再玩这东西,看我不打死你。”   刘思思哇的一声,扑顾念怀里了:“三婶婶,把这个坏女人赶走好不好,等我三叔走了,我就天天跟你睡。”   大嫂提起扫帚还想打呢,婆婆出来了:“行了,拿去烧了不就完了,打孩子干嘛?”   大嫂看着躲在顾念怀里扮鬼脸的闺女,又一回当了恶人,气的指着她的鼻子说:“你给我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   一进腊月,人人都忙着办年货,只有刘家不是那么高兴,因为刘向前是腊月二十七的火车票,年三十赶到营地,他得换一个战友回家过年。   顾念替他收拾衣服,一样的衬衣、毛衣,毛裤和军装,原本这些东西除了刘向前自己,别人是不能收拾不能碰的。   但是她居然能把军装叠的跟豆腐块似的,而且拆开一点也不会折皱褶,刘向前就把叠衣服的工作交给她了。   趁着叠衣服,俩人又能多独处一会儿。   “这毛袜子怎么这么软?”刘向前接过自己的羊毛袜子,好奇的说。   白白的牙齿咬着红红的嘴唇,顾念点了一下自己的唇:“亲一下我就告诉你。”   刘向前猛吸了口气,捏着拳头往后退了一步。   现在不讲计划生育,讲的是多生孩子闹革命,所以套子外头没卖的,只有医院才有。刘向前总共三盒,还是二哥专门找人在医院给二嫂开了个葡萄胎的证明,才在医院拿到的。   三盒用剩了三个。   最后三个,全让刘思思吹成气球了。   “怕要亲一下,今天晚上又想,怕自己忍不住?”顾念仍是笑着说。   刘向前把头低下了,果然,顾念猜的不错。   抓过他的手,让摸上毛袜子,顾念低声说:“毛袜子要洗干净,还要放在火上烘,但火不能太大,太大就烧焦了,要烘的干透,就会软软的,穿一天都不会冻脚。”   手和袜子一样软,绵绵的,既然不敢新吻她的唇,刘向前于是捧着那双手亲了好久。   原本在彼邻星,顾念听到最高司令四个字,都要吓的发抖的,因为他是他们在跟敌人争压领土的战斗中,唯有能够取胜的希望。   可她从来没想过,他会有这么可爱,傻的可爱。   “那你在外面上班的时候会想我吗?”顾念把一双双的袜子卷好放在行李包的角落里,问。   刘向前哽着喉头,没说话。   “我就知道你不会想我。”顾念轻声说。   “在咱们连队,团级以上干部才能办随军,因为这牵扯到家属的工作调动,以及户口,所以,我得先争取到营级,也就是少校级别,然后再往上,争团级,到时候,我就可以带你随军,之前,还得委屈你呆在家里。“刘向前说。   看着顾念眼神里满是失望,他又肯定的说:“相信我,不会太久。”   顾念抓上刘向前的手,掰一指,问一句:“这算一年,够不够?”   一般从连级到副营就得一年半,这还是最快的,再到营级还得一年半,再到副团,不又得一年半。   顾念自己就是个女军人,对于这个世界里的军衔的升迁,跟刘向前一样清楚,直到把他十根手指头全掰完,她又叹了口气:“看来十个指头是数不过来的。”   刘向前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顾念的两只手,像两只雪白的小兔子,在他的手指间爬来爬去。   为了送老三,老大老二全回来了,一家子要在一起吃顿饭。   当然,马菊英掌勺,顾念帮忙,大嫂借故要去串个门子,本来想躲过活儿的,结果等她回来,厨房里满满的一堆碗,全得她来洗。   当然,她还不敢喊顾念,毕竟人家丈夫马上要出门,婆婆顾不得老脸,还在逼着思思问剩下一个没吹的气球跑哪去了呢。   洗个澡,清清爽爽的再出门,这是必然的。   “你先到炕上,先睡。”刘向前说。   “怎么,你怕我要偷看?”顾念跪在炕上,一把抓过刘向前的衣领说:“来嘛,我帮你脱衣服。”   “别闹!”刘向前无奈的说。   顾念才不怕:“不让闹我就叫,我一叫妈准要来骂你,说你欺负我。”   刘向前无奈的松开了自己的手,任她解着扣子,忍了半晌才说:“丑,别看了。”   顾念不觉得丑啊,紧绷在身上的白色背心里头,那身古铜色的肌肉是整个彼邻星的男人们用蛋□□、牛犊肉,各种健身器材都练不出来的,当然,身为女战士,她也喜欢这样的身躯。   终于等刘向前洗完了,俩人还是俩床被子,躺的远远的。   “妈会对你好的,爸对你的评价也特别高。”刘向前斟酌着说:“我也会想办法的。”   要真的十年才能随军,顾念觉得彼邻星大概已经沧海桑田了,不止她的鲜花店开不起来,她父母的甜品店得给敌人轰掉,她的姐姐顾真,彼邻星唯一的女武神,估计也得死在敌人的量子大炮之下。   “我也会好好干活,工作的。”顾念笑着说。   “家里的活儿,甭看大嫂喜欢躲点懒,但她向来干的多,妈会看着办的。”刘向前又说。   这个顾念早就看出来了。马菊英喜欢踏实肯干的人,而且她心思灵敏,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几个儿媳妇,谁要偷奸躲滑,肯定干的最多。   “看来你是真不想。”俩人聊着聊着,眼看都到夜里十二点了,早晨六点的火车,凌晨四点刘向前就得起来,这时候非睡不可。   厅屋里,刘大柱催儿子,催的都快把肺给咳出来了呢。   “不是不想……我是在保护你。”刘向前又往远处挪了挪,神色极为认真的说。   小媳妇就跟只小兔子似的,似笑非笑看了他半天,突然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轻轻握过刘向前的手:“那你看看,这是啥?”   套子?   “傻瓜,你都不知道这东西洗了还可以再用?”顾念又说。   刘向前猛的翻身凑了过来,盯着顾念看了半天,脸上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但是一转眼他又笑了,笑的又那么好看。   “为什么不早说,真想我打你屁股?”   “不要啦不敢啦,思思,你三叔真打我屁股啦。”顾念在被窝里悄声笑着,假装哭叫说。   ……   莜麦面汤,里面啪啪啪打了三个荷包蛋。   虽然送的人多,儿行千里母担忧,大清早的,烧汤烙饼子,马菊英不假儿媳妇的手,全得自己一个人干。   热腾腾的油饼子出锅,外焦里嫩,一股浓浓的油菜香气,再吸一口莜麦面汤,这就是刘向前的乡愁,也是当初顾念能把他勾回来的,最重要的味道。   “为啥不昨晚就烙好饼子,今天少忙一点。”看着马菊英的黑眼圈,刘向前说。   马菊英叹了口气:“你又不常回来,我只有这样熬上一夜,心里才舒服点儿。”   要说原来的刘向前,对于父母,兄弟,其实没有任何概念。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腿就像灌了铅一样,格外的不想走。   “一月五十块,我会给你寄汇款单,妈,甭让杏芳干太多活儿。”刘向前说。   马菊英腾的就是生气:“谁不知道你钱多,我缺钱吗,我缺的是我最疼的儿子长的壮壮的,儿媳妇待他好好的,还能生个大胖孙子。”   “我会努力给您挣钱,给您争光,给您生大胖孙子。”刘向前顿了一会儿,又说。   马菊英心说,这就是为啥我独疼我的三儿子,因为他办事情有主见,有主张,心里有本账。   不像大的俩,早就叫儿媳妇给捉肘着,不知道他们姓啥了。   “大头给杏芳了吧?给我的只是小头。”马菊英两只眼睛亮亮的,突然凑过来说。   到底是儿子,刘向前的脸红了。   “行了,我是个开明婆婆,我知道我儿子咋做是对的。”马菊英突然掐了儿子一把,把儿子吓一跳,才笑着说。   到县城俩个小时,四点就得出门。   大过年的,就连三更半夜,空气里都是浓浓一股肉香味,一年到头,家家户户进了腊月,都敢闻点肉腥气了。   送到村口顾念就该回了。   结果刘向前又递了个东西过来。   “这是啥?”顾念好奇的说。   “存折。”刘向前说:“我所有这些年攒的津贴和奖金,都存在这里头。”   “咋不给妈,交给我?”顾念假装有点吃惊。   “妈是妈你是你,妈的我每月会给她,你的,我每月也会按时寄回来,到时候花不完,就存在折子上。”刘向又说。   “那你爱我吗?”顾念又问。   如果他能说声爱,这是她能带走他的最好时机,毕竟接下来就是分离,谁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再见面,而时间于她非常珍贵。   顾念急切的希望他能对着赵杏芳说出那三个字,所以两只眼睛睁的圆圆的望着刘向前呢。   月光下,她两只眼睛里盛着两弯细细的月牙,一眨巴就闪一下:“那你爱我吗?”   当然,生性羞涩的刘向前依旧踌躇良久,还是走了。   正月初二,顾念才回娘家去。   本来,她是想着英芳要在的话,问问英芳和毛文斌的事情到底怎么样了的。   没想到大过年的,英芳居然不在家。   “妈,英芳呢?”顾念问。   方红霞今天倒是很高兴:“听说和同校的一个女老师一起攒的钱,一起上省城旅游去了。”   “那得花好多钱吧,毛文斌是不是也去了,要万一也去,他俩……”杏芳把手指一并说。   方红霞一把就把顾念的手指头给折回去了:“不可能,我三令五申,年青人一起玩可以,她要敢叫毛文斌碰她一指头,我往后永远不认她。”   抬头看着闺女,方红霞愣了半天说:“不会吧杏芳,你居然有颗表啦,谁给你买的?”   这表,是刘向前走了之后,顾念在抽屉里发现的。   下面还放着张字条,上面郑重其事的写着我爱你三个大字。   顾念当时高兴坏了,立刻在脑海里检索自己随身所带的系统,看系统认不认可这种表达爱的方式。   结果系统冷冰冰的告诉她,不可以,系统只认由刘向前嘴巴里说出来的。   无奈,又讨厌,真是生气啊。   顾念开年就到毛纺厂继续上班了。   没想到一进厂子,周厂长居然找她。   顾念心里当然想的,是英芳的事情,因为据说在县城里,英芳和毛文斌俩已经是公开着出双入对的一对子了。为了这个,周厂长甚至把毛文斌代课的工作都帮他辞了,让他待岗期间,就在家里呆着。   但是儿大不由娘,不论周厂长再怎么闹,毛文斌该去找英芳的时候还得去,不过瞒着他妈罢了。   “我不为你姐的事儿,英芳,你看看这匹布,我听说上面的花子是你画的,染料颜色也是你调的,是不是?”周厂长还给顾念倒了杯茉莉花茶,热情的说。   其实在结婚前,顾念来打零工的时候,就画过各类床单、被套的花子。   她在彼邻星虽然不是一个优秀的女武士,但是在绘画,音乐、栽培、养植,这些副业上却有很大的天分,也因为喜欢弄这些,经常被上级批评。   她画的花子被染料车间的主任看到,觉得好看就套了版,毕竟现在各类床单、被套的花子都差不多,而顾念对于颜色、花色的欣赏力非常高,以致于开年一销售,居然一售而空。   “我也就是玩玩而已,没想到能卖出去。”顾念笑着说。   周厂长对于英芳的印象差,对杏芳的印象可不差,而且可以说是相当的好,语气里也不无惋惜:“真是可惜了,你要能给我当儿媳妇该多好。”   当然,现在说这个已经晚了。   当初周厂长授意儿子追过赵杏芳,可惜儿子总嫌她有点太木讷,不肯太主动,思想上那么一点点的波动,就错失了一个好儿媳妇。   “这样吧,从明天开始,你到办公室上班,一月我也开你三十块,你专门给咱们的床单被套做花饰设计,好不好?”周厂长又说。   顾念高兴的有点不知所措:“我来画版,行吗?”   “那当然还得我来最后把关,不过你先画吧,我既然能当二十年的厂长,就证明我是个很开明的人,对不对?”周厂长说。   就这样,顾念破天荒的,虽然不是正式工,但居然在县城里也坐办公室了。   而且,扎扎实实工作了俩月之后,因为画的版式漂亮,周厂长居然又给她额外提了五块钱的奖金。   加上每个月刘向前雷打不动汇来的一百五十块,顾念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小富婆了。   要不是急着完成任务,顾念真想再多多的挣点钱,从此就在这个世界里安稳的生活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依旧给隔壁求预收,如果能达到600,这本就双更撒,嘻嘻,所以大家加油戳一个哈。   第17章   顾念在毛纺厂上了一段时间的班,就发现外面的风言风语越来越多了。   “你们听说没,赵英芳和毛文斌公开同居啦。”办公室的小刘说。   小王也凑了过来:“可不嘛,咱们厂长不也撂了话,她不可能让赵英芳进门,就算大了肚子也不要呢。”   俩姑娘看到顾念提着小坤包进了门,连忙闭上了嘴巴。   顾念在自己的坐位上坐了半天,不拿纸,也不动笔。   “怎么,杏芳今天是不是不高兴?”小刘试探着问,怕是自己嚼赵英芳的舌根让赵杏芳不高兴了。   “没有,就是灵感枯竭了,需要找新的灵感。”顾念仍是笑着说。   当然,周厂长立刻也就知道灵感枯竭是个啥了,画的花子太多,渐渐的脑子里就没有新鲜感了。   “上省城的布料市场找灵感,好啊,厂里给你出钱,不过一个人肯定不行,我找个人陪你去吧。”周厂长说。   顾念笑着说:“不用,坐班车我会坐,到了省城,我家向前会来接我的。”   周厂长一想,对哦,人赵杏芳现在是军人家属呢,在省城那属于有家的人。   于是,在征得刘家人和赵家人的同意之后,来到这个世界上,头一回顾念要一个人坐着火车,到省城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顾念走之前给省军区拍了个电报,但并不敢确定刘向前能否收到,所以,这边的人以为省城会有人接她,但实际上,顾念是得自己摸到省军区去找刘向前呢。   方红霞嘱咐了一车的话,马菊英嘱咐了两车,当然,方红霞给她烙的猪油锅盔,马菊英给刘向前又织了好几双毛袜子,还给他炒了一大包他爱吃的带壳花生,把顾念的行李包装的满满当当的。   火车一路行驶的时候,顾念一直在好奇的打量着车上的旅客,望着外面的风景,两天时间,等到下车的时候,她依旧神彩熠熠,一点都不累的样子。   当然,这也和她们彼邻星女武士特殊的体质有关。   能加入女武士战队的,都是天资、天赋,身体机能趋进于完美的女孩子。   对于这个世界,她很新奇,也想要更多的看一看。   再说省军区。   罗占跑的快,但远没有刘向前跑的快,他就像一枚出膛的子弹一样,飞一般的往后勤部飞奔着。   “你慢点儿,向前,你二十七啦,不是十七岁,能不能不要表现的那么狂热,你让我这个还没结婚的人情何以堪?”罗占气喘喘嘘嘘的说。   刘向前马上要升副营,而升了副营,则意味着赵杏芳压下去的手指头就又多了一根。   不过两个人刚到政委办公室的门口,罗占跑的有点急,一脚居然踢翻了垃圾桶。   “吵吵闹闹的,怎么回事?”没想以政委和师长是一起出来的。   罗占掐了刘向前一把:“我媳妇好容易请到假,今天刚来,帮兄弟顶一下锅。”   就这样,刘向前成踢翻垃圾桶的那个人了。   当然,踢翻垃圾桶事情不算大,但是万一是刘向前故意闹情绪呢,当即,政委给了他一个,24小时的禁闭。   等罗占接到媳妇孙菲菲和她的闺蜜高原的时候,几个人才收到顾念已经从县城出发,前往省城的电报。   “刘向前那个村里的媳妇居然能追到省城来?”孙菲菲有点不信。   罗占说:“看照片倒是很漂亮,就不知道真人是个啥样子了。”   “农村姑娘,当初又是费尽心机嫁给刘向前的,这还没到随军的时候就自己找来了,我估计也是个心机特别深的农村女人,说不定还特别难缠。”高原说。   高原的父母都是高干,当初还主动追过刘向前,不过人家借老家有未婚妻就给推辞了。   罗占觉得,孙菲菲这个闺蜜,对赵杏芳抱的偏见有点大。   三个人一起紧赶慢赶到火车站,这时候火车已经到站,当然,顾念也就下了火车,不知道去哪里了。   战友替自己背黑锅,自己还把战友的媳妇给丢了,听高原念念叨叨说着一些妄想赵杏芳会有多土,多村的话,罗占直接给气的:“高原,咱都是军人,能不能放出你军人的素养来,这样抵毁一个农村妇女,真的好吗?”   高原这才闭了上了嘴巴。   从火车站沿路一直打问到军区,当然,他们连赵杏芳穿的什么衣服,长个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完全就是在抓瞎。   但是,一到军区大门口,罗占突然就倒吸了口气。   一个生的白白净净,还跟个高中学生似的小姑娘,提着个小皮包,就站在军区大门口,眉头簇着,显然她自己也非常忧心。   当初罗占看过赵杏芳的照片,但他得说,真正的赵杏芳,比照片里漂亮一百倍,至少那种白皙的,透明的肤色,就是照片里所没有的。   上下再打量一回,罗占心说,难怪向前那家伙从一结婚就神不守舍的,原来他的新媳妇儿这么漂亮。   而且,白的确凉的衬衣,黑条绒的裤子裤缝烫的平平的,脚上是一脚蹬的黑皮鞋,跟省城里的女人比,都不显土气。   当然,刘向前在给关禁闭这事儿,也就顺顺当当的,给顾念知道了。   因为刘向前不在,顾念当然就办不了入住军区招待所的事情。   好在毛纺厂给了钱,她在外面招了个招待所,住下了。   第三天一早,顾念还没起床,就听到格外急切的,一阵敲门声。   打开门的瞬间,刘向前的脸都是狰狞的,要不是后面还跟着几个人,他能立刻就把她搂进怀里,嵌入自己的身体里。   但是,高原,也就是披着长长的披肩发的姑娘半开着玩笑就来了一句:“24小时的禁闭出来就能见到家属,刘连看起来很高兴啊。”   自打十八岁进部队,整整光荣了九年的刘向前猛然就顿住了。   关禁闭这种事情,在部队上每个战士都会经历,但刘向前这确实是第一次经历,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允许自己犯过错误。   “进来吧,还站着干嘛?”顾念笑着说。   罗占带着孙菲菲和高原俩个女兵就渔贯而入了。   招待所小小的房子,只有两把椅子,孙菲菲是披肩发的一个,高原是短头发,个头矮的一个。   高原离刘向前近一点,膝盖碰了碰他的膝盖说:“不会吧,咱们刘连的脸怎么就红啦?是不是包办婚姻……”   刘向前的脸本来就黑,刷的转过去冷冷盯着高原,高原就把自己的膝盖给收回去了。   当然,刘向前也怕战友之间这样亲昵的举动,赵杏芳做为一个农村姑娘会受不了。   但人顾念笑的好着呢:“向前,咱们一起去打水,给大家泡杯茶喝?”   招待所的暖壶就在走廊上,随旅客提用,一只只铁皮带花子的暖壶整齐的摆在墙根处。   刘向前弯腰拎了一只,才一转身,小媳妇就碰他胸膛上,直接撞他怀里了。   一手一只暖瓶,刘向前深吸了口气,慢慢的把顾念揽到了怀里。   “关禁闭好玩吗?”她问。   能好玩吗,那对于别的战士来说或者没什么,但对于刘向前来说,是极大的屈辱,那怕今天早晨领导再三保证是王处长错了,而且马上他的少校军衔就能下来,刘向前依旧觉得屈辱,他的责任心不允许他被关禁闭。   而且,赵杏芳会怎么想,怎么看他?   “关禁闭的时候,是不是一直都在想我,想你没时间接我,我会走丢?”顾念主动揽上刘向前的背,仍然是那种笑吃吃的声音。   ……   “在想什么,快告诉我嘛。”顾念开始撒娇了。   “就想你做饭的样子,吃饭的样子,还有你给我叠衣服的样子。”刘向前终于说。   “才怪。”顾念小声说:“你想的最多的,肯定是我在喊不要啦,求求你,轻一点……”   “嘘……嘘……”刘向前给她戳破了心里所想,两手都是暖壶,招待所的走廊随时有人会进来,而且前台的姑娘也很可能往这儿看,所以他急的脸都红了。   男人硬挺的军装,张着两只提水壶的手,软软的小姑娘揽腰把他给抱着。   “还说没有,你看你身上硬的……”顾念话还没说完,终于给刘向前低头一吻,把她的话全给吻回去了。   还好这会儿没人进来,就连前台的姑娘也没有转头。   就跟壮壮和思思吃大白兔似的,刘向前吃的很香,也很过瘾,唯一一点不好,就是时间有点短。   俩人回到房间,眼尖的孙菲菲就发现顾念的嘴唇似乎有点肿,而且还有点红。   “咱们当初在战场上可是生死相交的战友,今天你们难得回总军区,一起吃顿饭吧。”孙菲菲说。   她和高原是通讯兵,79年,确实跟刘向前他们一起上过战场,是战友。   顾念看刘向前,刘向前摇头:“不行,我要陪我家属。”   当着高原的面,一本正经的刘向前就把顾念的手给拉起来了。   “我知道你们小夫妻见面有说不完的话,但是向前,今天还有任务,你最好快一点。”罗占特意叮嘱说。   从招待所出来,高原果断的说:“真没想到,现在还有被包办婚姻荼毒的人,刘连也是个苦命人啦。”   “要我妈能给我包办赵杏芳这样一个妻子,我得跪在地上给她磕八个响头。”罗占拿拇指打着响匪说。   高原不甚高兴的走了,孙菲菲和罗占俩相视一笑,是真觉得刘向前这个包办婚姻真没错。   不过,回头看一眼招待所,罗占摸了把自己的脑袋,心说今天刘向前可只有三个小时的假,这家伙不会大白天的就干些坏事吧?   要干也得抓紧点,毕竟现在于他来说,时间就是金钱啊。   屋子里,俩个人抱了好久,才刚刚分开。   “你就不问家里怎么样,妈怎么样,爸怎么样?”顾念笑着说。   刘向前对此可没什么好奇的:“我每个月都寄钱,只要他们不来信,就应当没什么事儿。”   “爸最近给公社闹的可不轻,因为包产到户,要提高粮食产量,爸把任务分着给了几家子,剩下的人不服,好些人来咱家闹,闹的他老人家好几夜都没合眼。”顾念又说。   刘向前挑了一下眉头:“本职工作,他自己知道该怎么办。”   “大嫂最近总爱吃点酸的东西,应该是又怀孕了。跟大哥总在吵架,不过她也怕妈,所以明面上俩人还是和和气气的。”顾念于是又说。   刘向前也不关心这个,只捏着两只拳头看着自己的小妻子:“那你呢,这半年过的好吗?”   顾念还没说话,刘向前已经把她买的书给捧起来了:“你居然还看这种书?”   “我现在是毛纺厂的设计师。”顾念仍是笑着说。   刘向前又哦一声,那种感觉该怎么说呢,设计师,听起来非常新奇。   “我到省城来,就是来给毛纺厂看时兴的花色的,这个也叫出差,好玩吗?”顾念又问。   刘向前一直看着她的唇呢,显然想亲,但又竭力的控制着自己。他现在听不到她说的,看不到她做的,甚至于,脑子也停止了转动,只想看着她。   “你就不打算让我吃点饭?”顾念又说。   刘向前应了声好,本来想下楼去打饭,顾念都已经收拾好,把皮鞋穿上了:“难道咱们就不该一起去?”   刘向前看了一下表,秒针哒哒的走着。他只有三个小时,而现在,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   而晚上,按部队的纪律,军人是不可以在外面过夜的。   顾念于是停下来了:“想吃方便面吗,有开水,这儿还有方便面,要不我给咱们一人泡个方便面?”   刘向前他们在部队上,在外面训练经常赶不到饭点,就得吃方便面,那东西吃多了腻心,他可不怎么想吃。   但是只有三个小时的时间,他想尽可能的多跟妻子呆会儿。   方便面泡好了,一个饭盒里,刘向前其实没什么胃口,顾念却吃的很香。   而且她吃的慢斯条理的,唇一下的往里吸着面条,给烫的红红的唇时不时拿纸擦一下,抬头看他一眼,刘向前就又得深吸一口气。   “吃完饭咱们去街逛逛,我听说省城的人民广场特别漂亮,还有鸭子喂。”顾念又说。   “好!”刘向前说。   妻子头一回来省城,不带着出去照张相,逛一逛,实在说不过去。   可这一趟,至少得耗掉两个小时。   转眼面就吃完了,刘向前迅速倒掉了残汤,把饭盒刷的干干净净,然后在门口等着。   结果顾念却把衬衣给脱了:“我得先洗个澡才能再出门,向前你等我一会儿,好不好?”   刘向前又深吸了口气,今天全师召开会议,商量的是接下来的训练部署,身为全师每个季度考核第一的连长,他必须到场,但是只剩下两个小时了,他要只能陪她逛一半,该怎么办?   厕所里传来刷啦啦的声音,是水淋在她的皮肤上,像欢快的乐点一般。   “不要啦,求你啦,好不好……”突然,浴室里传来一阵带着哭泣的声音。   刘向前啪一把就把门给推开了:“杏芳,你怎么啦?”   怎么啦,刚刚洗干净,换上宽睡衣的小媳妇头发湿潞潞的,就在门口站着呢,笑的很是有点小狡猾:“还有多久?”   “一小时四十五分钟。”刘向前绝望的说。   “那你就这么站着?”顾念拉着他的手摁到自己肩膀上:“半年没见,你不想爸妈,那是因为你没有弄疼过他们,但你走之前把我弄的那么疼,也不想我?”   怎么可能不想?   这半年,不论白天黑夜,只要停止训练,他脑子里想的都是她。   “但是我只有白天才有假,要是晚上,你看我想不想。”刘向前居然说。   一转身,顾念摸了一只套子出来,就在刘向前的脸上晃呢:“谁说那种事情只能晚上办?”   “白天也可以?”刘向前的呼吸都粗了,厚重的皮鞋夸夸两声响,他再往前一步,影子直接把娇小的顾念就给笼罩在里头了,果然像头大灰狼一样。   这怕不是个傻子吧,顾念心说。   一个小时四十分钟,短是短了点,但也足够俩个人腻腻歪歪了。   下午回部队开会,刘向前精神抖搜,正在准备发言稿。   “不错啊向前,看来跟媳妇处的不错,怎么样,她带什么土特产给你没?”罗占说。   “设计师,我爱人是毛纺厂的设计师,以后你得叫她一声赵设计师。”刘向前把自己的讲话稿竖起来在桌子上剁了剁理整齐,站起来,在热烈的掌声中,上台发言去了。   第18章   第二天一早,顾念才推开门,来的居然是孙菲菲。   “你好,刘连他们昨天的会没开完,今天要接着再开一天,我来给你送点早餐。”孙菲菲说。   顾念打开门把孙菲菲给放了进来,简单的整理着昨天自己画的稿子。   “你居然会画画?”孙菲菲有点惊讶,因为桌子上几张A4的白纸,上面绘着花纹图案,都不是一个乡下女人能画出来的。   顾念笑着说:“胡乱画画而已。”   “听说你中专毕业,中专应该没有很好的美术课啊。”孙菲菲说着,揭开饭盒盖子,第一层是花卷和咸菜,第二层是小米粥。   “我只读过初中二年级。”顾念接过花卷咬了一口,这是部队炊事班的花卷,也是她姑父秦加倍蒸的,吃起来油津津的,很香。   这下孙菲菲愈发的不懂了:“初中就更没有美术课了,但你画的这些图案,不像是一个没有功底的人能画出来的。”   “在农村,田里、山上、果园里,屋子外头,到处都有花。”顾念抓起一张绘着牡丹的图案说:“这是我们家门前的牡丹花,每年春天,都能开的像屋子一样高。”   “一般人能看,但可画不了,画画是要讲究功底的。”孙菲菲还是不相信。   顾念提过笔说:“你要十年如一日天天自己勾,熟能生巧的。”   也确实,在彼邻星虽然她不是个好战士,而她的姐姐,可是彼邻星唯一的女武神,顾念在全家眼里就是个废材,沉迷于自己热爱的绘画、厨艺、乐器。   孙菲菲又顿了一会儿,再看了几张图,笑着说:“那就这样,中午刘连应该能休息两个小时,到时候他会来看你的。”   孙菲菲转身要走,却给顾念喊住了。   “这是什么?”孙菲菲接过一条叠的整整齐齐的布,犹豫着问说。   农村人现在还讲究扯布做衣服,但在城里,大家早都不讲究扯布做衣服了,要是赵杏芳想送她一匹布,孙菲菲当然不会因此小看赵杏芳,但也会觉得她毕竟是个乡村姑娘,情有可缘。   但是一把打开布,孙菲菲哇的一声就把嘴唇给捂上了:“好漂亮。”   红色的被套,周围都是素的,唯独中间用一圈深红色的玫瑰组成了一个心形的图案。   “结婚的时候用吧,这是我绘的喜被。”顾念依旧笑着说。   昨天,顾念问刘向前打听过,孙菲菲和罗占扯了证,但是还没有办婚礼,也没有住到一块儿,所以俩人虽然说扯了证,但是还住在彼此的家里,现在给她送这么一份礼物,她肯定会喜欢的。   而孙菲菲的父亲,还是军区的司令员,这个女同志大方,温柔,善良,是个可以做朋友的女孩子。   “我得跟你说一声,高原吧……”孙菲菲顿了顿,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因为高原说,今天想请顾念吃个饭。   而高原的目的也很明确,她自己也是领导家的女儿,她就想当面跟赵杏芳聊聊,看赵杏芳到底有什么地方能胜过自己。   “高原同志原来是不是主动追求过我家向前?”顾念笑吟吟的说。   孙菲菲乐了:“你怎么知道的?”   “向前说的,但是我觉得这很正常,毕竟那时候大家都未婚,给彼此找个对象再正常不过了。不过现在他结婚,我也祝高原能找到一个比向前更优秀的男人。”顾念说。   孙菲菲接过床单和被套,深深点着头就下楼了。   “怎么样,她愿意出来吗?”高原就在楼下等着呢。   孙菲菲哇的一声叹了口气说:“不行啊高原,我得想办法让赵杏芳到省城来,她简直太对我的胃口了。”   这叫什么话,帮人传话没传到,最后居然还要把人家弄到省城来?   在高原目瞪口呆和不解的眼神中,孙菲菲抱着自己的喜被,心花怒放的跑了。   中午刘向前没回来,顾念抽着空,下午就去了一趟布料市场,站在市场的大门口,专门记录了下销售的好的是什么花色。   因为明天一早就得回县城,她先买好了火车票,才回到招待所。   等不到刘向前来,顾念估摸着是部队上任务重,他没时间再出来,于是给自己下楼要了碗烩面吃了,然后上楼,就开始整理自己在市场上速描出来的稿纸。   她还给马菊英买了一双软底子的皮鞋,怕到时候马菊英要说她不体贴娘家,又给方红霞也买了一双塑胶底的黑布鞋。   壮壮和思思都是学生,她又给一人买了一套连环画,装起来,行李仍然是满满当当的。   眼看到九点了,刘向前还不来,顾念就准备关门睡觉了。   马菊英叮嘱过好多次,说在外面一个人睡不安全,一定要把房门顶好,于是顾念又把凳子挪了过来,堵在门上。   结果她准备进厕所洗澡,居然见刘向前只穿着背心儿,就在厕所的门上站着呢。   “怎么,你也会害怕?”刘向前似笑非笑的问。   他额头上还有汗珠,肌肉一直在剧烈的颤抖,身上闻起来一股子汗腥味儿,显然,他也刚进来,但就是不知道门她一直关的严严实实的,他是怎么进来的。   拉到怀里狠亲了一口,刘向前还觉得不够。   当然了,夫妻之间,要一直不在一起还好,要一直在一起,怎么能忍着不亲密?   “快回连队吧,你们不是十点就要熄灯?”顾念说。   “嘘,让我再亲一下。”就跟刘思思的大白兔奶糖一样,仿佛亲一口就少一口,刘向前怎么都亲不够。   顾念给他猛亲了一气,还是一把给推开了:“快去吧,我明天一早先回县城,只要有机会,我还会来看你的。”   “这是爱吧,赵杏芳,我不想走了,我今天晚上要住在这儿。”向来一本正经的刘向前居然开始耍小孩子脾气了。   “还想给关禁闭?”顾念说。   关禁闭这事儿,在彼邻星的时候顾念可没少干过。   她因为训练的时候不敢猎杀动物而被关过禁闭,也因为晚休的时候悄悄画画给关过禁闭,还因为半夜用电磁炉悄悄给大家煮火锅关过禁闭。   总之,关禁闭对于任何一个军人,都是不伤体肤,但又最不喜欢的惩罚。   刘向前的身体果然僵了一下,但同时他转身就坐到床上了:“可我就想多看一眼我家杏芳,尤其是她往门口搬凳子的样子,就像只兔子一样。”   眼看时针已经到九点四十五了,十点熄灯,这儿就算离军区很近,也得十分钟才能跑过去。   顾念笑着,慢慢解开自己白色的确凉的衬衣,露出里面同样雪白的小背心来:“那我给你五分钟,你就走,好不好?”   “五分钟怎么够,我至少也得两个小时。”刘向前依旧着坐着:“除非你有五分钟就叫我高兴的办法。”   ……   “赵杏芳……”一把抓过自己给解开的皮带,刘向前的脸色没有变红,反而是变成了惨白,显然在这一肯间,他所有的血流都回到心脏去了。   还想跟她耍流氓?   顾念心说,我虽然不是一个好战士,但从小就会欺负人,耍流氓,彼邻星的男战士都欺负不了我,你刘向前又怎么可?   偏偏她跪在地上,跪在他的膝盖前,还要装出个无比纯洁的样子来:“不是你说的,让我叫你高兴?”   果然,刘向前一下就心疼了:“以后永远都不可以再这样,快起来,今天晚上我抱着你睡,好不好?”   “军事命令就跟钢铁一样,是不可违背的,这种约束虽然听起来很残酷,但是一个士兵必须尊守的,因为身为战士,跟普通人是不一样的,快回去,好不好?”眼看已经九点五十,只剩下十分钟了。   刘向前直勾勾的看着顾念,看了半天才说:“你怎么知道这些?”   他突然就起警觉了。   顾念笑说:“你在信里跟我说的呀,怎么,你忘了吗?”   刘向前确实洋洋洒洒给顾念写过很多信,在这个世界中唯有的怀疑,就这样轻轻的揭过去了。   干脆躺到了床上,看小媳妇一直盯着钟,显然很着急的样子,刘向前把顾念也拉到床上一起躺着:“你的随军办下来了,明天我跟你一起回老家,迁户口,也跟老家的人告个别,这是司令员亲自找我谈话,也是全军区第一个连级干部的家属可以随军的,当然,你的工作没法迁,你到这儿是找不到工作的。”   显然,这是给孙菲菲送的床单和喜被起作用了,她父亲是司令员,她估计在父亲那儿打了招呼。   随军,有工作的人难办,因为要给家属安排工作,像顾念这样没有正式工作的就好办了,房子可以分,唯一不好的是,她仍然没有固定工作。   “那你还骗我。”粉拳拳直接捶上胸口:“你坏!”   刘向前给捶的心里麻酥酥,喉头痒痒的,居然就开始坏笑了:“你以为就你会耍流氓?”   一个比他小九岁的小媳妇,居然一回回耍流氓逼的他节节败退。   他要耍起流氓来,她还是个孩子呢。   这流氓耍了半夜,第二天一早起来,刘向前再回连队给领导汇报一声,就带着杏芳一起坐火车回老家了。   刘家那边先不用说,没想到英芳这儿居然还真的出事了。   “杏芳啊,英芳都怀孕了,你说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方红霞就在毛纺厂的门外面,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   顾念其实不想管这些事情的,但是方红霞拖着她的手不让她走,而英芳自己呢,又不出面,毕竟是娘家人,当着刘向前的面,不管还真的说不过去。   “妈你的意思呢,想让英芳嫁,还是把孩子打掉?”顾念说。   方红霞抽噎了一会儿,才说:“那肯定要嫁啊,身子都给他毛文斌了,他不娶怎么行?”   当然,方红霞望着从省城回来的二女儿,一身军装的刘向前是那么挺拨,主动帮她拎着包,而她自己呢,白衬衣黑皮鞋,看起来是那么的精神又洋气。   英芳的名声现在已经在县城里传的很不好了,要是跟毛文斌结婚了还有得挽回,要是不结婚,英芳未婚先孕的事情传扬开来,她的工职只怕都得给开除掉。   杏芳把方红霞拉到一边说:“还没结婚就搞出这种事情,我姐有错,毛文斌也用错,要真的为女人好,毛文斌怎么可能先让我姐怀孕,他那个不可嫁。”   都到这个结骨眼儿上了,哪还有个不嫁的呀。   “她自己选的路她自己走,杏芳,你最后再帮你姐一次,她的事情我以后也不管了,由她去吧。”方红霞擦干了眼泪说。   当然,这事儿就得杏芳去跟周厂长提。   周厂长正在盯床单的版式和花色,一看顾念从省城拿回来的花子,顿时眼睛就亮了:“真漂亮,怪不得你画的花子销量好呢,我都迫不及待的想看看印出来的样子了。”   顾念把自己马上要随军去省城的事情说了一下,周厂长就不太高兴了。   但是,毕竟顾念给她创造的效益放在哪里,而且身为设计师,工资应该开的很高才对,她一个月只给顾念三十块,还不是正式工,这可太委屈她了。   “我姐的事情,周厂长,你就没有考虑过怎么办吗?”顾念又说。   说起这个,周厂长的脸一下子就沉下来了。确实,她是没想到赵英芳会那么契而不舍,最后敢以怀孕相逼。   这种事情于俩家子来说都是丑事,而且确实她也看不上赵英芳,但是顾念提出这件事来,她答不答应,就必须给个准话了。   “你是怎么想的。”周厂长说。   顾念说:“就算我到了省城,一样可以给你寄新式的花样,以及好看的样版,既然我姐契而不舍,不行就让他们结婚吧。”   “我得说一句,我家文斌的性格并不好,说不定不结婚于她来说,反而是件好事。”自己的儿子自己最清楚,毛文斌是个没主见的孩子,赵英芳能缠得住他,别的女人一样也能。   而赵英芳自己家庭条件不好,将来万一毛文斌再跟别的女孩子谈上,她没有好的娘家,又怎么能抗衡?   “自己的路都得自己走,周厂长,我相信我姐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的。”顾念又说。   从毛纺厂出来,刘向前站的比门口的保安还直挺的,拎着她的旅行包在等着。   “不是要回家吗,为什么要去八珍楼?”顾念见刘向前要带她进八珍楼,有点吃惊。   刘向前可有主见了:“连着坐了一天的火车,回去了要做饭,你还得在灶头忙碌,咱们吃完了再回,大嫂就没理由让你洗碗。”   真是没想到,看起来一本正经的刘向前,居然还会有这样的小心思?   “我姐的性格比较烈一点,但她是自由恋爱,会和毛文斌结婚的。”顾念又说。   “你是你,她是她,不过,我希望她一辈子都不要结婚。”刘向前悻悻的,居然来了这么一句。   顾念顿时就愣住了:“你……”   刘向前两手叉在兜里,意味深长的说:“万一她要结婚了,你认错了姐夫可怎么办?”他曾经差点就当了她的姐夫。   当然,回到家,俩人的嘴唇都油润润的。   大嫂不在,马菊英总闻着儿子身上有股大盘鸡的味道。   “你们吃啥了,莫不是在县城里下馆子了吧,身上这样香?”马菊英说。   “哪有?”刘向前一本正经的脱了军装往墙上一挂,说:“现在的方便面,什么味道都有,我们就是饿的不行,在外头随便买了个方便面吃而已。”   第19章   赶在走之前,顾念和刘向前参加了赵英芳的婚礼。   婚礼就在八珍楼举行,因为肚子已经遮不住了,没有行嫁娶之礼,周厂长包了几桌流水席,直接在八珍楼请娘家人吃了一顿饭也就完了。   “谢谢你啊妹,文斌和我一样感谢你。”英芳特意过来说。   大热天的,杏芳自己穿的是半截袖的粉红色的确凉衬衣,雪白的裤子,再加一双粉色的塑料凉鞋,头发扎成马尾,混身清爽的就像夏天池塘里的一朵睡莲似的。   再看英芳,头发烫的油腻腻的,为了遮肚子,特地穿着一件包住身子的夹克衫,又显老气,又显的土气。   “文斌,这是我妹,这是我妹夫,咱们跟他们喝一杯吧。”英芳说。   她当然不高兴,自己的妹妹那么漂亮,尤其是嫁人的那天,脸上涂的鸭蛋粉英芳再忘不了,可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想象中浪漫的,风光的嫁人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毛文斌意味深长的打量着刘向前,碰了碰酒盅才说:“你就是刘向前?”   刘向前伸手揽在杏芳的腰上,嗓音低沉又不失威严:“我是。”   杏芳给他揽的太紧,伸手轻轻在刘向前的手上挠了一下,想让他松手,没想到他反而搂的更紧了,只好也端起酒杯了,笑着叫了声姐夫。   谁知道这声姐夫一叫出去,刘向前的脸更黑了,而且还狠狠的掐了顾念一把。   “向前……”顾念低低的讨了声饶,刘向前一脸晚上再算账的神情,才把顾念给松开了。   毛文斌一口闷了酒,直勾勾的看着杏芳,怎么都想不通,曾经那个土里土气,闷声闷气的赵杏芳,是怎么变成今天这个看起来笑盈盈,灵俏,活泼又可爱的样子的。   “吃好喝好,招待不周啊。”毛文斌说着,举了举杯子转身走了。   英芳看他有点失态,忙着解释说:“杏芳你别介意,你姐夫他喝多了。”   方红霞和秦氏现在当然高兴,但是顾念听秦氏说,周厂长一分钱的彩礼没给,方红霞也一分钱的嫁妆都没掏,显然,在大闺女身上付出了太多,现在的方红霞也懂得及时止损了。   而毛文斌和英芳俩也没能住进周家去,反而是住在英芳曾经租来的小房子里。   总之,她期望的爱情和男人得到了,但她想要的福利却是一点也没有享受到。   至于将来,听说毛文斌眼看就要到省城上班了,就看赵英芳她能不能守得住这个男人了。   时间不多,全省的征兵工作已经到了尾声,眼看新兵的军训就要开始,刘向前必须及早返回部队。   于是,只在老家的炕头上过了两夜,夫妻俩就要同返部队了。   走的时候方红霞一路送一路哭,倒是马菊英很高兴,也有点看不上方红霞的为人:“不就是赵英芳嫁的差了点嘛,要我说,只要赵英芳好好教书,认真工作,她一个女人难道立不起来,想靠男人的女人啊,一辈子都甭想立起来,她的出发点就错了呢。”   大嫂才照完B超,县医院的医生悄悄告诉她,她这胎怀的是个儿子。   这下大嫂趾高气昂,叉着腰,心说,自己立得起来哪有那么容易,不止赵英芳立不起来,赵杏芳不也是靠着老三在部队上,才能像今天一样活的风光。   要她看,女人想立得起来,得是生儿子。   生了儿子,立马就能理直气壮,就像她婆婆一样。   到了连队,刘向前立刻得去报道,提交完手续,批到了条子,没想到替杏芳拿钥匙的居然是孙菲菲。   “这房子是我嚷着司令员给刘连,哦不,现在他已经是副营了,刘副营。房子只有一室一厅,是窄了点,但你们俩口子人少,先将就点儿,要赶向前现在的升迁速度,等升到团级,你们就可以有两室一厅的房子住了。”孙菲菲说。   原来,刘向前回到军区,等着他的只有宿舍的干板床,而家属区,对于他们来说只在家属来了之后,才可以分到一间房。   “谢谢你,孙姐姐,你人真好。”顾念说。   “举手之劳而已,从今往后你就可以安心的住在这里,外面就有属于咱们军区的菜市,商店,不用出门一切都是齐备的。我就怕这屋子很久没住人了,会有点脏。”孙菲菲笑着说。   俩人打开门,同时呵的一声。   也不知道上一任房客是谁,走的时候房子打扫的可干净了,瓷砖地面上只有轻轻一层薄尘,墙粉刷的雪白,厨房的台上还摆着崭新的碗筷,全拿塑料纸罩着。   “小赵你可真有福气,有些人搬了家,扔下的简直就是个大灰狼的窝,没想到这间屋子居然这么干净。”孙菲菲叹气说。   “孙姐姐你快回去上班吧,剩下的事情我来。”顾念说着,熟悉的从卫生间掏出个盆子来,把墙上挂的抹布往里头一扔,已经开始粗略的擦洗了。   “咱们军区家属院里头事非少,但总还是有些地方需要注意,比如有几个嘴巴比较碎的家属,你要少接触,就比如后勤王处长的家属,以及高政委家的家属,都比较难缠,主要是喜欢说点有的没的,离她们远点。”孙菲菲又说。   顾念一一的听着,只笑,并不说话。   看着顾念拿出自己从老家带来的床单和被套,孙菲菲的眼睛又亮了。   上面绘着睡莲,染的如栩如生,真是漂亮无比。   一天的功夫,顾念知道日用品批发市场在哪里,所以称棉花,做被子,买窗帘,订窗帘,再到自己绣桌布,她忙的忘了吃午饭,等刘向前开完会回家的时候,夜里十一点,她已经把一室一厅的小房子,布置成一个温馨的小家了。   “咱们连队还有这么好的房子?”刘向前下班回来,愣在客厅门口。   顾念还在餐桌兼茶几的方桌子上忙碌着绣最后一针呢:“可不,你看看,墙上都写着你的名字呢。”   趁风破浪,勇往直前。落款是顾念。   一副绢绣的楷体字,刘向前看了半天,说:“这个书法家的名字叫顾念,没怎么听说过。”   “你也不懂书法吧?”顾念笑着说。   最高司令对于书法,当没什么研究。   “怎么不懂,这是楷体,讲究的就是四平八稳,浓墨重彩,这副字形秀而体绢,一看顾念就是个女同志。”刘向前说起来还真的头头是道。   顾念别了针说:“不说了,快吃饭吧。”   她进厨房做饭,刘向前四处打量着屋子,过了半天,顾念一回头,就见他站在厨房门上。   揽过来,又是吃大白兔奶糖似的亲吻:“谢谢你杏芳,这转了一圈才明白,些都是你置办的,对吗?”   一个空间,一天的功夫,她就布置成个温馨小窝了。   “我办的可辛苦了,比如床单,扯来得自己缝边子,没有缝刃机,所以戳破了我的手指,被子得自己装进被套里,不小心碰到针,也戳破了我的手指。”把只白生生,水灵灵的手指伸过去,顾念又是一声叫:“向前,好疼,要亲亲一下。”   刘向前的眉宇间满满的心疼和不忍,握过她的手:“教我,我学会了你就休息,这些事情晚上我来做。”   让一个严肃、刻板,一米八几的铁血军人缝被子,听起来很好玩啊。   “我又不是给你缝的。”顾念一嘟嘴,撇过了头,眼看着刘向前的脸色边了,噙着笑说:“我是给爱我的人缝的被子,衲的床单,一针一线绣的桌布,请问,你是爱我的人吗?”   “我……”刘向前顿了好久,红着脸,结着舌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算了,就知道你不爱我。”顾念跺着脚转过了身说。   刘向前再不说别的,从顾念手中接过菜刀就开始切土豆丝了,刷的一下切下去,又薄又细的土豆丝源源而出,不得不说,他的刀功是真好。   晚上那么疲惫,俩人洗完澡,还是歪叽够了才睡下的。   刘向前紧紧的搂着妻子,在她耳边喃声说着对不起,隐隐的还说了一句爱你。   显然,我爱你三个字,不用多久顾念就可以听到他意识清醒的时候,真真正正的说出来了。   他在沉睡中,顾念能够没有任何阻碍的进入他的灵魂深处,去触摸他的意识,摸到他所有的意志力,只要机会合适,她就能把他从这个世界上全部带走。   当然,任务能完成的这样顺利,在来之前,不论顾念还是举茬她的姐姐,彼邻星的女武神都是没想到的,在他们看来,这个任务非常艰巨,稍有不慎就会丢了命。   谁能想到,她现在只差一句我爱你,就能完美的完成任务?   顾念这个名字,顾念通过一副书画把她留在这个世界里了。   但是刘向前是不会认识她,也不会记得她的。   他的心里只有赵杏芳是他的爱人,灵魂中的另一半。   一旦任务结束,她就可以回彼邻星了,当然,顾念也打算好了,到时候直接跟自己做女武神的姐姐提要求,要求立刻退役,然后回家,拿退伍津贴去开一家鲜花店。   望着沉睡中刘向前高挺的鼻梁,顾念也在疑惑,到底什么时候,他才能真正说句我爱你给她听呢?   第20章   在省军区家属院的日子当然好过。   每天都有新鲜的蔬菜,新鲜的水果,家属区还有特别便宜的鲜奶和酸奶,对于噬爱奶治品的顾念来说,这个世界香浓的牛奶,比之彼邻星工业化生产的牛奶可香甜多了。   还有罐头呢,水蜜桃的,杨桃的,桔子的,刘向前爱吃,顾念也爱吃。   至于省城里的衣服,更是琳琅满目,每一天都有上的新品,只要你有钱,都能买得到。   “杏芳啊,走吧,今天咱们去百货商场逛逛,我听说上海牌又出新电器了,大电视机,足足有十九寸那么大呢。”对门子住的正是后勤王处长的家属。   她周身穿的那叫一个气派,不经意的撩一下头发,耳朵上挂着金耳环,再揉一下脖子,脖子上又是金项琏。   现在不比79年之前,一切讲究节俭,讲究节约闹革命。   很多人正在富起来,攀比也成了风气。   “我就不去了,王嫂你自己去吧。”顾念说。   王嫂子下了楼梯,正好碰上住在隔壁的高原,努着嘴说:“刘副营的家属长的倒是很漂亮,但现在这个社会漂亮没用,得有钱。听说她家刘向前天天变着法子加班,就为能攒点钱给她花。”   “可不嘛,要不怎么说刘副营傻呢,他要娶个双职工,电视冰箱哪样买不起,但是他给个农村女人迷昏了头,非得养个没工作的女人在家里,这能怪谁?”高原故意大声说。   就是要发泄一下刘向前没娶她的怨气。   话音才落,就见顾念提着菜篮子从楼上下来了。   “你不会刚才听见我们说的话了吧?”高原嗫嚅着说。   刘向前的爆脾气她不是不知道,要赵杏芳一告状,她准得完蛋。   “听见啦,我听见高阿姨说我长的漂亮。”顾念说着,提着菜篮子笑盈盈的先出门了。   高原今年也才二十七,等顾念都走远了,愣了半天才说:“哎王姐,她叫谁叫阿姨呢?”   确实,在农村两百块的工资足够花,但城里毕竟是城里,顾念刚来的时候没觉得自己哪里有缺憾,现在发现了,她是个穷人了。   而穷的日子,在这个世界里并不好过。   所以中午刘向前回家的时候,居然破天荒的发现顾念不在家。   枯等了一个中午,不但热乎乎的饭菜没吃到,就连照例午睡时的功课都没有做。   到了晚上,开完会回来十一点,这时候顾念应该总是洗的香的喷喷,躺在床上,窝在暖暖的被窝里等着他的,今天晚上,她居然没躺着,反而又在画画。   “为什么不睡觉,饭呢?”刘向前说。   “没钱,等你发了加班费才有钱开伙,今天晚上咱们喝西北风。”顾念说。   刘向前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正想着自己进厨房糊弄点饭呢,顾念揭开桌子上罩着的纱罩子,里面罩着一碟油津津的凉面,三样菜,醋溜白菜、土豆丝,还有盘他最爱的鱼香肉丝。   “我姐夫调到省城啦。”顾念突然笑眯眯的说,刘向前顿时心头一毛。   确实,毛文斌也调到省城了,而且不是教育局,而是省城一毛厂的副总经理。   跟‘姐夫’同处一城,刘前前的戒备心是整个儿放开的。   “我想看大电视,我还想有个冰箱盛菜盛肉,就不用天天跑菜场。”顾念又说。   刘向前望着妻子的脸:“买,下月发了工资就买。”   “电视要八百块,我明天就要钱。”顾念的手已经伸过来了:“听说现在演的电视剧可好看,隔壁王处长家的电视,听见了吗,多好听?”   刘向前的眉毛果然拧到一起了:“买。我明天想想办法。”   顾念噗嗤一笑,站起来就搂把刘向前给搂上了:“我家向前真好,有能力给我赚大冰箱,大彩电。”   接着她就又低下头,去画自己的画了。   刘向前洗完了碗出来,她还在画。   “睡觉。”刘向前说。   “那明天能买到大彩电吗?”顾念契而不舍。   刘向前的眉毛拧了拧,一手摁在门上,揉着眉心说:“不能,我至少还得再攒四个月。”   顾念抓起自己的画儿说:“拿着这些画,我明天就能给咱们换来大彩电,你愿意吗?”   不是花子,而是一件件看起来格外新奇的服装,有些连胳膊都露出来了。   刘向前皱着眉头看了半天,说:“只要不是你穿就行。”   让她穿看起来那么新奇,还露着膀子的衣服,刘向前心理上有点越不了那个坎儿。   转眼就是孙菲菲和罗占在酒楼请客的日子,他俩不举办婚礼,只请战友们吃顿饭就完了。   在酒楼请客,出门前刘向前就发现顾念在换裙子。   “这衣服的领子呢?”看着她细腻而雪白的背,刘向前不由就把眉头给皱起来了。   顾念舒着双臂说:“给你做衣服了呀,因为现在布料涨价了,可贵了。”   “别胡闹,好好说话。”刘向前再皱了一下眉头:“不是我要民主专政,反对你穿成这个样子,而是,大街上的女人全都穿着长袖,你这样,大家会盯着你看。“   “盯着我看不好吗,我不漂亮吗”顾念扬起头来,放肆的盯着刘向前:“我家向前真不算民主专政啊,你难道不知道在别的国家,还有女人出门的时候,全身都罩着黑布,只留两个眼睛在外头呢。”   “你又从哪里知道的这些?”刘向前隐隐发现,自己的小妻子最近接受新知识的速度非常神速。   顾念吐了吐舌头:“王嫂家的电视上看来的呗,要不要也用黑布把我罩起来?”   说着,她还吐了吐舌头。   白色的露背裙子,稀碎的流海,长长的披肩发,她清纯又娇小,就像个中学生一样。   俩人出门,为了不叫人盯着顾念,刘向前还特意走在她身边,尽可能的挡着她。   正好经过一毛厂的门口,而且恰好是下班时间,厂里那些戴着白帽子,白围裙的纺织女工们像流水一样的往出来涌着。   “快看那个小姑娘,哇,好漂亮。”有个女工摇着同伴的手臂说。   同伴也顿住了:“真的诶,那条裙子是她从哪买的,不花哨,还大气,我也想要一条。”   “你要想,上去问她呀,反正咱们工资不低,买得起。”这个笑着说。   那个吐了吐舌头:“看见她身边那个黑着脸的解放军了吗,那保准是她爸,我怕!”   “爸爸好。”顾念摇了摇刘向前的手臂,故意吐着舌头说。   刘向前的眉头皱的都能拧出水来。   “虽然她们那样说,我只认你是我的爱人。”顾念又补了一句。   爱人?   刘向前深受打击的心里暖暖的。   “向前,怎么样,看我的裙子漂亮吧?”一进酒楼,孙菲菲迈着舞步就跳过来了。   她身上也是一件露着背的裙子,但跟顾念的不一样,半截袖,方开的领,对于一个二十六岁的女同志来,典雅大方,特别衬她的气质。   “看看我的吧,可爱吗?”通讯组一个矮个子的女生走了过来,身上一件泡泡裙打了个转儿,只能说,这件裙子特别适合她的个头。   刘向前眼花缭乱,给一群女人的裙子扰的不知所措。   直到孙菲菲笑着说:“看把向前给吓的,我转业啦,转到一毛厂啦,从现在开始,上面给的任务,要把濒临破产的一毛厂做起来,我头一个想到的,就是你们家赵杏芳,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   当然,一个军人的自觉,让刘向前不可能替顾念作主。   但是,刘向前清晰分明的记得,毛文斌调到一毛厂当经理了。   这么说,顾念是准备要到毛文斌的厂子里去工作了。   吃完了饭,大家的意思是不如就这样散了,但顾念非说自己还没见过人民广场上养的鸽子想去看一看。   她温柔乖巧的时候,乖的让人心疼,撒起娇来,不说刘向前,就连部队通讯组的一帮女战士都吃不住。   于是,一大帮女人陪着顾念,得去人民广场看鸽子。   当然,要只是她一个出门,可能街上的人就只是好奇的打量几眼。   但是一帮身材、相貌都无可挑剔的,像衣架子一样的女同志走在一起,能引起的那就是围观和轰动了。   “哇真漂亮,她们就是像电视上的演员一样。”有个姑娘说。   另一个姑娘说:“也不知道这些衣服是从哪儿买来的,她们该不会是在拍电视剧吧。”   晚上回到家,刘向前主动去熬粥,让穿着皮鞋走了一天路,累坏了的顾念能在床上躺会儿,休息一会儿。   刘向前在厨房里熬着粥,进进出出一言不发,这倒让顾念有点担心。   想过他会吃醋,但是她从来没见他发过脾气,看起来他发了脾气,这问题挺严重的呀,他都不说话,这是打算要冷战?   “好了,电视机我不要啦,我是开玩笑的。”终于,吃饭的时候顾念忍不住,先败下阵来。   ……   “冰箱也不要了,一天买一天的菜,吃的还都是新鲜蔬菜,好不好?”见他一言不发,顾念又说。   ……   他还是不接招,这下顾念就有点生气了。   不就是个毛文斌嘛,她早都翻过篇儿了,刘向前那么高那么大一个人,怎么就翻不过篇儿呢。   “想去一毛厂工作,想跟孙菲菲一起工作?”就在顾念闷着,也准备生点气的时候,刘向前突然说。   ……   “那就暂时别怀孕了,套子先用起来吧,万一怀孕,我就等不到看你给我争来的大电视机了。”刘向前尽量掩饰着笑意说。   吓唬她,不也很好玩?   第21章   就这样,顾念进省城三个月后,终于又有一份设计师的工作了。   高原发现自己被孤立,是从没有裙子,以及孙菲菲的聚会开始的。   王姐发现自己被孤立,是从大院时别的女同志不再追逐金项琏金耳环,而是以时髦的服装开始的。   可惜她太胖,不论穿什么都显的那么臃肿。   至于电视机和冰箱,居然还真不是顾念攒钱买来的。   因为过了俩个月,顾念这儿还在闷闷的攒钱呢,刘向前不闷不哼的,居然拎了一台电视机回来。   “我家向前真棒,居然挣回来一台大电视机。”顾念鼓着两只小手掌说,但转眼,她又说:“不会是你偷来的吧?”   “偷来的。”刘向前拍着电视机,意味深长的说:“赵杏芳为了一台电视机,整天画设计稿画的连床上的交流都快要没了,我铤而走险,偷了一台。”   顾念是开玩笑,但没想到刘向前能说的这么一本正经,不过等她脸色一变,他又说:“今年的新兵比赛,咱们军区拿了全国第一,组织奖励的。”   “我就知道我们家向前有能力给我买大电视机回来,当然,训练做的好,也是因为你本身素质优秀,文武兼并的原因,对不对?”顾念也收了脸上的失色,鼓着小手掌说。   刘向前似笑非笑,转身就把顾念给压床上了。   而渐渐的,顾念居然成大院里的中心了。   为啥,因为别人家的电视都是关起门来自己看,而到了8月8号,正是国家女排在米国二联冠的总决赛,刘向前索性把自家的电视机拎下楼,放在张桌子上,还把家里所有的凳子都搬了出去了。   军区院里没有电视的人家,不论是谁都可以搬着小板凳前来,看女排夺冠。   孩子们最欢实,尤其男孩子们,一个一个冲到刘向前的面前,最先要说的都是:“刘营,长大我们要当你的兵。”   日子过的其乐融融,当然,也非常忙碌。   但是这天下班,一个女人就在楼梯口把顾念给堵住了。   “以为月月寄着钱回家我就高兴啦,我告诉你们,没个大胖孙子我可不高兴。”马菊英气嘟嘟的说。   进了屋子,放下一大包的清油和腊肉,并一大包刘向前爱吃的花生米,马菊英不无好气的说:“全家都以为你大嫂怀的是个儿子呢,结果一生下来又是个闺女,这回啊,我准得督促着你俩给我生个大胖小子出来不可。”   顾念只是笑眯眯的回答,跟着马菊英进进出出的做饭,要马菊英问起为什么俩人将近半年在一起都没怀孕的事,只能假装个不知道。   晚上刘向前回来,桌子上格外丰盛的,又是一桌家乡菜,尤其炒的带壳花生,碾碎之后用来就面吃,是他最喜欢的。   “你爸让我给杏芳买点药吃。”马菊英笑眯眯的看着对面的小俩口儿,眼看刘向前变了脸色,又说:“我给他打包票,我的小儿媳妇没任何问题。”   刘眼前的眼色顿时一松。   “你爸又说,不行带向前去医院看看,说不定是他的问题。”马菊英笑眯眯的,又说。   眼看刘向前就要跳起来,马菊英又说:“我也说了,我的小儿子那副身板,想怀个孩子一点问题都没有,只不过是我不在的原因。”   小俩口儿再对视一眼,尤其刘向前,窘迫的都快钻地缝里去了。   晚上睡在床上,顾念笑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笑吃吃的说:“你就真不打算怀个孩子?”   在一起将近一年,顾念的时间也并不多了,再完不成任务,彼邻星就该派新的女武士来执行任务了。   一开始,顾念以为让刘向前说句我爱你非常容易,可眼看年关将近,她渐渐才发现,他的行动能力和表达能力是截然相反的。   让他办件事情,高效而迅速,现在他已经很会做饭了。   但是,你要让他说句动人的话,那等于难上天梯。   生孩子或者是个转折点,让他愿意说句我爱你呢?   “睡吧,你不是正要干事业,等你工作稳定了,我会让你怀孕的。再说了,妈只想要大孙子,可我想要个女儿,再等等,等大哥和二哥谁生出个儿子来,咱们俩没压力了,再生女儿吧。”   这个表面上沉默,内敛,算盘打的啪啪响的,高大而又英俊的男人伸手在抽屉里够着,一夜功夫,又是雷打不动的两个套子。   当然,马菊英笑眯眯的给小俩口做了几天的饭,嫌城里呆不惯,就又要回农村去了。   顾念给了马菊英很多一毛厂生产的布料,以及自己设计出来的衣服,又给她买了一双崭新的皮鞋,把马菊英打扮的比隔壁的王姐还要洋气。   虽然赵家那个娘家,顾念早就抛诸脑后了,但既然做人儿媳妇,就不能顾此薄彼,所以她特地又给方红霞和秦氏,以及壮壮各准备了一套衣服。   尤其是小姑赵小莲的衣服里,她还仔仔细细的包了一双皮鞋,并且叮嘱马菊英一定要亲手交给赵小莲。   当然,她深深知道,要把东西给方红霞,方红霞肯定会把这双鞋给昧下的。   只在火车站送别的时候,顾念就可以想象马菊英回到村子里,得有多风光了。   日子依旧平平淡淡的过着,到了过年的时候,任务繁重,刘向前照例要到边防部队上去,当然,马菊英早享受过城里的生活,也知道城里比农村舒服得多。   更何况家里大嫂才生了一个闺女,正是忙的时候,索性拍了封电报来,叫顾念不必回家,就在省城过年。   谁知道刚一过完年,居然出大事了。   这天下班,顾念才到大院门口,就见赵英芳抱着个才几个月的小女孩,站在大院的门口。   “杏芳,你也在一毛厂上班,你见过你姐夫吗,你知不知道,他在一毛厂跟个女纺织工打的火热?”赵英芳说。   顾念平静的说:“我是在一毛厂的服装分厂,就连姐夫的面都没见过,又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事情?”   赵英芳从兜里摸了张照片出来,啪一声拍在桌子上:“人家姑娘把照片都寄到我们学校了,你可看看这个姑娘吧,你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她说完,抱着孩子,就把脸埋进了襁褓里,抽抽噎噎的哭着。   顾念接过照片一看,照片里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看那五官的模样,居然跟自己有几分像。   这么说,毛文斌居然一到省城就跟别的女人搞上了,而那个女人,还长的像他妻子的妹妹?   赵英芳冷冷接过照片,抱着孩子转身就走。   走的时候眉宇间那种冷决,让顾念相信,她绝对绝对不会再来找自己了。   当然,第二天她就听说,赵英芳带着孩子,拿着一根绳子在一毛厂的门口上吊,准备自杀。   当然,她肯定给救下来了。   而且,她一口咬定是那个姑娘勾引的毛文斌,而毛文斌的语气跟赵英芳居然出奇的一致,也认定是那个姑娘勾引他。   于是,那个姑娘被逼从毛纺厂辞职,不知去向。   至于赵英芳,也在这件事情之后,给一毛厂施压,居然就把自己给调到省城了。   求仁得仁,在妹妹进入省城半年之后,赵英芳如愿以偿,也到了省城。   当然,在她想来,虽然生活一片狼籍,但她过的并不比妹妹差。   刘向前这一回回来,又给顾念扛回来一个大冰箱。   “这肯定又是军区奖励的。”顾念笃定的说,鼓着掌,她说:“我丈夫真棒。”   刘向前才搬完冰箱,一根手指又一根手指的抽了手套,意味深长的说:“这可不是军区奖励的。”   “那是从哪儿来的?”顾念的兴趣果然给他吊起来了。   要知道,有了冰箱,她就可以做很多只有彼邻星才有的美食给他吃了,但她更好奇冰箱是从哪儿来的呢。   “当然是……”刘向前卖了个关子,一口就叨上了顾念的唇:“咱们床上说去。”   ……   一把抓过套子,刘向前是那么的疾切,但顾念只接受他的亲吻,干推三阻四,,头一回拒绝深度接触。   这不是她的风格,原来回回,不都是她比他还积极?   “怎么,你就不想我,还是不想知道冰箱是从哪来的?”刘向前揩着自己的唇,两只眼睛就像狼一样,饶有兴味的说。   顾念指了指套子:“这上面好像有星星在闪哟,你猜猜星星是从哪来的,要猜得到,就告诉我冰箱是从哪来的,好不好?”   刘向前把套子凑到灯前,渐渐的脸上的笑容就凝结了。   这还是套子吗,这是漏勺吧,上面全是针眼,光灯下一照,满天星还差不多。   “谁他妈干的?”   “爸爸飚脏话了哟,宝宝,咱们得捂上自己的耳朵。”顾念揉着自己圆圆的小背心上那块最平坦的地方说。   果然,刘向前声音低了许多:“我妈干的吧,全扎成漏勺啦?”   “宝宝都已经长成小地瓜了,而且还有耳朵,眼睛和鼻子呢,爸爸还不表现出喜悦和高兴来,他可是会伤心的哟。”顾念笑着说。   拉过他的手,她又说:“来吧,跟小地瓜问个好,他等你了四个月,比我还想你呢。”   刘向前盯着顾念看了许久,转身下床,搬了把椅子坐到她对面了。   这夜,他在床前守了一夜。   顾念时时醒来,都发现刘向前握着自己的手,在床前坐着。   时而,他会把她的手贴在自己胡茬有点硬的唇上亲吻,嘴里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就仿佛他怕时间流走,也怕她会悄然离开一样。   当然,从第二天开始,顾念的上班就被强行终止了。   “服装设计是我的事业,我必须为此而努力。”不肯吃他喂过来的粥,顾念理直气壮的说。   刘向前眉头一挑,声音居然带着一丝挑衅:“哦,那咱们家是电视机是你买的呢,还是冰箱是你买的?“   作为一个事业女性,没想到一个月还是只能拿到五十块钱的工资,顾念好生气。   当然,小地瓜安安稳稳的呆在娘胎里,在爸爸无微不至的照料下,在妈妈暖暖的身体里安全的成长着,于是,顾念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   转眼就是顾念到这个世界一年半的时候。   终于,怀胎十月,到揭晓小地瓜是个男地瓜,还是女地瓜的时候了。   第22章   才下班回来的刘向前打横把妻子抱起,开车往医院赶着。   当然,所有生孩子的用品,早在家里养胎的时候,顾念就准备好了。   从上产床前的卫生纸到,到上了产床之后,体力不济时该吃的巧克力,一样样准备的齐齐全全,她是个从来不会让人操心的女人,当然,如果刘向前不把她当孩子,当个女人的话。   产床往产室里推着,医生在问:“赵杏芳,疼吗,疼就说出来。”   顾念其实并不疼,毕竟彼邻星的女武士,耐疼值是很高的。   “看她一声不哼,估计是疼傻了,快推进去检查,看有没有什么问题。”助产师大叫着说。   生孩子的事情上,叫的不可怕,不叫的才可怕。   “赵杏芳,我爱你。”刘向前追着床跑,握着顾念的手说。   “再说一声,我没听见。”这下顾念出声了。   “我爱你,赵杏芳,一生一世,不,生生世世,不论你在哪里,我在哪里。”掰着门不肯放,刘向前又说。   他的声音是那么诚挚,带着男性特有的磁性和沙哑,紧紧盯着顾念有脸,就仿佛只要自己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一样。   “我还是没听见。”顾念抚着肚子,笑嘻嘻的床上扮着鬼脸。   产室的门给他掰着,医生关不上,顾念看着他,不肯进门,刘向前也盯着顾念,一刻都不肯松开。   “我爱你……”刘向前哽噎了两声,说。   “我也爱你呀刘向前!”顾念坐了起来,给丈夫挥着手:“再见!”   从此,大概不会再见面了。   在助产士的坚持下,刘向前终于松开了门,却缓缓滑倒,跪在产室的门口,就那么泪雨磅礴的跪着。   直到顾念生完孩子,医生说母子均安,刘向前跪在地上,突然就吻上了医院那带着消毒水气味的地板。   生完孩子,顾念睡了长长的一觉。   梦里,她梦见自己生了个男地瓜,脸蛋圆圆的,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就是皮肤有点黑,看起来虎头虎脑的。   等到孩子一岁的时候,刘向前终于给组织放了个长假,让他回乡探亲。   家里,大嫂又怀孕了,但二嫂提前一步,赶在大嫂之前生了个大胖小子,于是,刘家里里外外,到处都是孩子,惹得马菊英不停的叫:“全生的大胖小子,我都不稀罕了呀。”   但是不论哪一个,刘大柱和马菊英夫妻都没有刘向前家的小地瓜那么疼爱。   当然,既然回了家,阔别家乡两年的顾念还得回趟上阳坡。   设计师的工作虽然忙碌,但并不辛苦,而且不需要天天当班,还算比较悠闲。   穿着高跟皮靴,更加漂亮的,乳白色的呢子大衣,里面是同色的高领毛衣,呢子面的长裤,一进村子,顾念就吸引了全村人的目光。   更甭提高大、英俊,现在已经是副团长的刘向前军装笔挺,把儿子抱在怀里,一家三口简直羡煞旁人。   方红霞现在不比原来,心思整天都在俩个女儿身上了。   她和赵小莲一起合伙,收购了大批的红枣,然后照着顾念的法子熬成红枣来卖,又因为顾念的指点,还用阿胶熬起了阿胶枣,虽然现在只是在县城卖一卖,已经有一笔不菲的收入了。   守得云开见月明,赵铁全的腰终于好了,俩口子也比原来恩爱了许多。   秦氏老俩口还是那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接过顾念递过去的大红包,秦氏笑眯眯的收下来,可是转眼,她又把红包重又塞进了小地瓜厚厚的小棉袄里头。   当初亏待过顾念的事情,秦氏一直都没有忘记,也一直记着自己该要怎么补偿。   赵英芳没有回家。   虽然同在省城,可是顾念并不知道她的消息,毕竟从赵英芳发现毛文斌还喜欢着妹妹的那天开始,她和妹妹之间不算仇人,也是老死不相往来的陌生人了。   “英芳说,又一个不要脸的女孩子在勾引毛文斌,她过年没时间回家,是因为要守着毛文斌。”方红霞很不好意思的说:“早知道当初会这样,我就算在县城里名声败尽,也不会让你求着周厂长娶英芳的。”   “我姐可是咱们县省第一批中专生,妈,她不是不懂,她知道自己该怎么做。”顾念仍旧笑着说。   方红霞望着二闺女的面容,恍然间,她生了一个孩子,可是比起在农村的时候她的皮肤还要水灵,还要漂亮。   再想想前阵子赵英芳回村,抱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面容枯槁,神经兮兮的,说话的时候看着周围,就仿佛随时都要出现一个女人,成为自己的敌人一样。   方红霞很想跟二闺女说说大闺女的苦楚,可是她看起来非常的着急,一个塞着十张大团结的大红包塞过来,匆匆忙忙的就要回省城去了。   当然,方红霞也听说顾念在省城,现在是个小有名气的服装设计师,据说连飞机都坐过,带着小地瓜一起旅游,就只为看看最时兴的服装样版。   而小地瓜就这样在旅游中跟着他妈妈一起长大。   据说四五岁的时候就出过国门,等再长大一点,服装厂在北京开了分厂,而刘向前也调到了北京,方红霞和女儿之间的联系,就只剩下书信,和偶尔寄来的钱了。   至于小地瓜,再一回见,已经是在报纸上。   他在十岁的时候赢得了世界奥数竞赛的第一名,捧着奖状骄傲的站在台上。   壮壮在给方红霞念报纸:“妈,你知道吗,记者采访我大外甥,说你为什么要努力学习,你知道他是怎么说的吗”   “当然是赚大钱,将来娶个漂亮媳妇,做咱们全县最风光的人呗。”方红霞理所当然的说。   赵壮捧着报纸,认真的说:“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他是这么说的。然后记者又问他,这话是谁跟你说的呢?他说,我爸爸和我妈妈,都跟我说过,但最重要的是,这句话是我们的总理说的。”   转眼已经是很多年后了。   曾经珍贵的黑白电视机被搁置,现在都已经换成了平面的大彩电。   毛文斌已经是个中年男人了,长了啤酒肚,戴了黑框眼镜,虽然年龄不大,但已经行动迟缓,像个老人一样了。   而有周厂长的帮忙,他在省城虽然给赵英芳闹着换了很多单位,也只是基层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干部,但居然还混的不错,有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   儿子,女儿,家里的大小琐事,那全是属于赵英芳的。   一下班回到家,他只会坐在沙发前打盹,看电视,看报纸,就算死都不会挪一下窝,当然,跟女孩子之间搞暖昧是早没可能了的。   赵英芳爱他吗,并不爱,但她会契而不舍的,像一股阴魂一样缠着,就仿佛他的人生只剩下出轨,而她的人生,只剩下捉奸一样。   “大年初一的夜,你也不说带孩子出去走一走。”赵英芳跟毛文斌比起来,反而要精神得多,毕竟捉奸这种事情要是习惯了,也是件很好玩的事情。   毛文斌才不管这个,抢过遥控器就又把电视调回了中央七台。   电视上正在播着全军的拜年晚会。   镜头一扫而过,毛文斌就把英芳一把推开了。   “你干嘛啊毛文斌,又想我找你领导是怎么地的?”赵英芳说。   毛文斌伸手嘘着,站起来,迈着蹒跚的,沉重的步子,小心翼翼的就凑到了电视机前面。   这是部队的春节文艺晚会,可是分明,他在电视机里看到一个漂亮的女人,那模样和赵杏芳一模一样。   “怎么了啊,起开,不怕看瞎眼睛吗?”赵英芳捣着拖把说。   毛文斌继续嘘着,已经跪到电视机前面了,而不负他所望,果然,镜头再一转,赵杏芳又出来了。   她坐在观众席上,身边坐着一个十七八岁,年青,帅气的大小伙子,穿着橄榄绿的军装,而在她的另一边,一个五官分明,面容威严的男人从在她的另一边。   男人侧首望着她,她也在笑,俩人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而那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当然是长大了的小地瓜,真没想到他也参军了,穿着军装会是那么笔挺。   主持人正在热情洋溢的介绍着什么,镜头再给到刘向前的脸上,他依旧紧板着脸,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因为不高兴。   隔着电视屏幕,顾念侧首望着刘向前,笑意盈盈的。   她穿纯黑色的晚礼服长裙,头发盘了起来,戴着一对白绒绒的小兔子的耳环,胸膛上别着一枚闪耀的红五星。镜头持续往前拉着,能让毛文斌清晰的看到她的眼角。   赵英芳的脸上已经爬满皱纹,皱纹深的可以夹死蚊子了。   可顾念的脸是那么的光滑,镜头再往前推,一直推到她那双动人的眼眸上,里面亮晶晶的,仿佛有星光在闪烁,可是没有任何一丝的皱纹。   “现在,有请我们全军敬业奉献模范刘向前为大家介绍他们的工作和成果。”主持人说着,电视里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来。   毛文斌突然就瘫座在地上,揉着胸口开始喘气了。   遥想当初,他妈逼着他送赵杏芳的时候,他要能再主动一点,多说一句话,多迈出一步,而不是嫌弃她没有学历,为人也太绵软的话,那么今天坐在她身边的,会不会是他?   掌声久久的响着,电视镜头一转,一片军绿衬着火红的海洋。   过年了,他的几个孩子在吵架,在打架,在哭,在闹。   赵英芳拖完了地,还得去厨房洗碗,孩子太多太忙碌,头发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洗过了,油腻腻的,但是她来不及洗头,几个女儿的功课要辅导,儿子要陪着讲故事。   在洗碗池旁抬起头,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和零星的炮火声响,赵英芳偶尔也会想,嫁给毛文斌,后悔吗,曾经那么辛苦,费尽心机的追毛文斌,到底值吗?   当然,这个问题永远没有答案。   于她来说,毛文斌只是一个往家拿工资的人,而她自己,早已没了当初追求爱情,追求城市生活的那种向往,她现在只是一个,四个孩子的母亲而已。   她的日子,就这样麻木,苍白,单调而又重复的,一日一日过下去,或者到她入坟墓的那一天。   节目现场,见刘向前一直不站起来,身后的下属悄声的提点着他:“首长,现在是电视直播,该您讲话了。”   镜头持续拉进,特写着他的脸,但刘向前依旧一动不动。   “向前,你不会是紧张了吧?”顾念也说。   地瓜在一旁说:“怎么可能,我爸爸天天上电视讲话,我没见他胆怯过。”   镜头依然在持续推进,刘向前依旧稳稳的站着。   “快看啊爸爸,你在电视上的样子多帅气。”顾念学着儿子的声音,在他耳边悄声说。   “我害怕。”盯着对面大屏幕上自己的脸,刘向前虽然说着害怕,但是语气坚毅无比。   “你怕什么啊,今天是你代表全军上台讲话的样子,快去。”顾念悄声说。   镜头已经推到他眼睛上了,那双锐利的,深沉的,又随着岁月增添了很多威严的眸子,在对面的大屏幕里是那么的犀利。   “我怕这样幸福的生活不真实,我怕它是一场梦。”刘向前又说。   第23章   直到主持人再叫了一声,刘向前才缓缓转头,在自己穿着黑色晚礼服,明艳、光彩照人的妻子脸颊上轻轻吻了吻,这才站了起来,在众人仰视的目光中,缓缓向台上走去。   “我爱你,赵杏芳。还有,哪里都不准去,永远陪着我。”他轻轻的这样说了一声。   主持人笑着说:“看来,刘向前同志很爱自己的妻子,当然,做为军人家属,她也为您牺牲了很多吧。”   “是。”   “您的光荣将是她的光荣的,她的默默无闻将成就您的贡献……”主持人自顾自的说着。   “你错了,我爱人的成就与我相比,绝不逊色。”刘向前拿起话筒,语声咄咄的说,一双锐目被投放在屏幕上,全场哑然。   这时候,现场爆出一阵窃窃私语来。   大家一起好奇的转身,打量着坐的并不显眼的顾念,但是光彩照人的顾念。   当然,这时候就有人悄悄的跟隔壁座位上的人说起刘首长那位美女夫人的经历。   却原来,她虽然隐在幕后,却是全国最大服装品牌的御用设计师,而国内很多电视演员,电影演员的造型,也是由她来做顾问的。   就连这台晚会的服化,导演都曾专门请教,让她做顾问。   她是默默无闻,但她对于家庭和国家的贡献,不比她的丈夫更少。   当然,小地瓜渐渐长大了,谈恋爱了,闹分手了,考试啦,工作啦,顾念和刘向前一直是他最坚实的后盾。   刘向前讲话的时候,一直在看着妻子的脸,她的脸看起来渐渐在变的模糊,时间似乎越来越快,他只是眨个眼睛的功夫,整个世界愈发模糊了起来。   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刘向前突然意识到什么,确实,这个世界是不真实的,他能感觉到它在回事运转,他的意识还停留在上台前的一刻,可是这一刻他已经讲完话,并且,下面在响起雷鸣般的鼓掌。   他还想多问小地瓜一句什么,转眼小地瓜已经领着一个女人到了他和妻子的面前,他宣布自己要结婚了。   接下来的时间就越来越快了,快到措手不及,眼花缭乱,而且,整个世界像万花筒一样旋转起来,这时候,他耳中听到的,却是才落地的小地瓜哇哇的哭声。   在万花筒一样的洪流中,刘向前一把抓过儿子才出生的儿子,紧紧抱在怀里。   但随即,他所有的意识就陷入了混沌之中。   ……   “顾念同志,能听得见吗顾念?”这是姐姐顾清的声音,由远及近。   休眠舱被打开,深吸了一口带着浓烈的化学味的空气,顾念翻身坐起来,产痛未消,混身骨头都在疼,真是没想到,地球人生孩子会那么的疼,而且,那个冗长的梦耗尽了她混身所有的力气,她躺在休眠舱里,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恭喜你,任务完成的很好,最高司令已经回来了。”还是她的姐姐顾清,正步走上前,用自己有力的手握上顾念的手:“从现在开始,不论你有什么愿望,组织都会尽可能的满足你。”   这就回来啦?   才生的小地瓜都没有抱过,只给她一个梦,就让她回来了?   “只是做了个梦,非常简单吧,快告诉我,你接下来想去哪里?”顾清又说。   她身后一群中高层的领导们,自发的为顾念鼓着掌。   “我想退役,回家。”说这句话的时候,顾念习惯性的要观察顾清的脸色。   当然,顾清一直以来,反对她退伍回家。   在顾清的心里,自己是女武神,身为妹妹,顾念很不该一直以来在部队上混日子,拖她的后腿,至于主动退伍,对于一个女武士来说,那简直是奇耻大辱。   当着那么多领导的面说自己要退伍,顾念预料到姐姐要发火,要生气,当然,也做好她发火,关她禁闭的时候,三缄其口一言不发,并且以绝食对抗,直到姐姐愿意让自己退伍为止。   “可以,今天你就打申请,从明天开始,恭喜你顾念,你将是一个普通人了。”   没想到姐姐居然这么说。   在所有人的鼓掌声中,顾念从休眠舱里站了起来,望着顾清利落而又干练,飚爽离去的背影,颇有几分目瞪口呆。   这就回来啦?   她阳台上种的小西红柿不浇水肯定不会结果子,生孩子前走的急,连煤气灶都没关,她追的电视剧《渴望》,正演到最紧张的关头。   结果就这样,她就回来了?   当然,回家肯定是好事,而且,一重又一重的惊喜等着她呢。   “代表整个联邦政府,我们将奖励顾念同志十万星币,这笔钱跟退役津贴是分开算的,不包含在你的退役津贴中。”办理退役手续的女武士欢快的搓着自己的手:“顾念同志,你马上就要成为少数本星球拥有星币最多的女武士了。”   “是退役女武士,我将成为一个普通人。”顾念说。   “是这样,但你永远同样光荣,因为你的姐姐是咱们的女武神。”女武士操作电脑的时候又说。   其实不过在鼠标上点一下,紧接着,顾念手里液晶屏的手机上就显示,自己已经收到了15万星币。   从现在开始,顾念就是一个小富婆了,而且,特别干脆的,她就这么从部队退伍了。   出了门,顾清的眉头一直紧锁着。   “司令员的意识分裂成了两个,那个多余出来的孩子你也见过,他现在该怎么办,我们如何让跟司令员解释这个问题?显然,他马上就要醒了。”疾步而来的,司令员的侍卫长说。   顾清一手叉着腰,仰起头也在思考:“就不能处理掉吗?”   “基因检测,孩子所有的基因序列,跟司令员完全融合。”也就是说,他把他在那个星球生的孩子一并也带来了。   “你让我考虑一下吧。”顾清说着,推开了自己办公室的门。   再说另一边,最高司令贺轩昂的病房里,围满了本星球联邦政府的高级官员们。   一个两只眼睛明啾啾,一眨不眨的孩子,他本来只是一团多余的意识,但是就在政府官员们不知道哪一团意识属于最高司令,把这团意识转嫁到一个属于司令员的胚胎中,他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居然就长成一个孩子了。   一个两只眼睛明啾啾,但是不哭也不闹,特别安静的孩子。   一开始生长的很快,但在成为一个初生儿状态之后,他就停止生长了。   喂奶粉,他倒是愿意吃的,而且也不哭,只是静静的啃着奶嘴。   而最高司令贺轩昂,还在昏睡未醒中。   “相邻星对我们发起的,可是史无前例的封锁战,最高司令再不醒,我们就真的要顶不住了,这到底该怎么办?”一个政府官员说。   另一个说:“最高司令只能有一个,现在我们是该留大的,留小的?”   毕竟真正的贺轩昂还在沉睡中,而小的那个,醒来的那个,大家作过多番测试,他就是个初生儿,最纯正的初生儿。   当然,大家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终于,有人提议说:“还是只留一个吧,小的那个不行就处理了?”   于是,有人把孩子抱了起来,并且准备抱走他。   但就在这时,孩子没了奶吃,当然哇的一声就哭出声来了。   “地瓜!”最高司令贺轩昂,也或者说刘向前,潜意识里,一把就抓住了小地瓜的手。   而这时,顾念已经从联邦政府的办公大楼里出来了。   真是奇怪,路上居然有一家本星球很少见的婴儿用品商店呢。   小小的初生衣,看起来软软的,摸上去也特别的柔软,再就是婴儿的小奶瓶,也是那么软嘟嘟的可爱。   出门的时候,顾念回头,见欢迎光临的牌子后面,还写着转让俩个字儿。   本来想开家花店的顾念,几乎是于一瞬间就改变了自己最初的设想。   从现在开始,她打算开一家婴儿用品店。   联邦政府所在的城市,就是彼邻星的首府,而顾念的家,则在城市效区的地方。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她们家穷,相反,她们家属于本星球社会地位最高的人家了。   不过,顾念并不喜欢回家。   “任务完成的还算好吧,我听顾清说她是力排众议让你去执行任务的,之所以让你去,是因为那个任务非常好完成,而她这样做,就是为了让你能不要总是拖她的后腿。”母亲语气里带着淡淡的责备。   当然了,顾清从小就优秀,顾母一直都以她为傲,而顾念,从小就废柴,去执行任务,顾母没想过女儿会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她有没有给自己的大女儿丢人。   就算此刻,她明知道顾念回来,但准备的,还是顾清更喜欢喝的蛋□□、鱼肉和蔬菜,没有顾念喜欢吃的炸鸡和薯条。   当然,顾母对此也有自己的解释:炸鸡和薯条,那是下等人才吃的东西,作为一个高阶层的社会精英,就该吃蛋白质更精细,也更文雅,清淡的食物。   “妈妈,我退伍了。”顾念说。   “什么,你居然退伍了,你这样做可是在丢你爸和你姐的脸,你知不知道?”顾母停了手头正在煎的鱼排,厉声说。   顾念的父亲,也在联邦政府任着高职,而她姐姐,可是本星球的女武神啊,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废柴妹妹?   “可是妈妈,我差点就死在那边了。”顾念说。   顾母又低头去煎鱼肉了:“要是你姐姐,肯定能圆满的完成任务,要怪只能怪你不好好训练,我还能拿你怎么样?”   顾念有点恍神,她怎么突然觉得,比起这个世界里的母亲,方红霞和秦氏反而还有点温情呢?   “好吧妈妈,我还有点事,今天晚上就不回来了。”顾念又说。   出了门,她看到母亲正在接电话,也不知道是谁打来的,总之,聊的很开心。   出门,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也不知道怎么的,顾念就又走联邦政府的办公大楼前面了。   好吧,现在她想起来了,自己已经退伍了,这个地方跟自己没关系了。   不过,拐过联邦政府大楼不远,就是政府官员的家属院。   这地方跟顾念的家比,又是另一种阶层的生活了。   毕竟彼邻星目前正处在跟同一星系里,另一个叫做相邻星的星球之间开战的年代,战争期间,军人的地位崇高无比,在这里面住的,大多数都是政府官员,以及部队的将领们。   家属院,跟地球上的家属院差不多,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当然是各种电器、电子产品,以及衣食的丰盛程度。   就比如说,在家属院的外面,会有大大小小很多的饭馆,鲜花店、以及……顾念看见了什么?   还是那家婴儿用品店,她曾经来过的。   “你好,需要什么呢,女武士,很高兴为您效劳。”一个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上下打量了顾念一眼,见她穿的还是军装,肩上背的是双肩包,问说。   顾念没说话,只是摩梭着婴儿的衣服。   “你是给谁家的宝宝买衣服呢,现在还会自己养孩子的人可不多了啊。”女人笑声里透着微微的落寞:“哪像我们小时候,都是跟着父母一起长大,现在的孩子,从胚胎开始,就住在恒温的培养皿里,大部分人也不愿意自己带孩子,都是生下来直接送到婴儿呵护中心,大点再送到幼儿园,几乎没人会管孩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所以,看得出来她的生意很萧条。   因为,没人在家养孩子,又有谁愿意给孩子买衣服呢。   “这间店多少我,我想把它转过来自己经营。”顾念摸梭着小婴儿的小袜子说。   女人的嘴巴张的很大,半天才说:“你确定想要转让这家店?”   ……   “虽然说不怎么赚钱,但是我在它上面投了很大的成本,三万星币是必须要的。”女人怕顾念要后悔,连忙又说。   顾念掏出自己的手机飞快的划着:“怎么把星币转给你?”   女人吞了口唾沫:“手机转账给我就行。”   于是,半个小时后,顾念有一家属于自己的小店了,这间小店,花掉了她作为一个女武士,一大半的退伍津贴。   不过也还不错,后面的库房里有张床,可以供她休息。   而且卫生间里也有淋浴设室,暂时住在这儿,是个不错的选择。   过了很久,虽然顾念明知道不会,但还是在苦恼,万一母亲打电话来,自己该怎么跟她解释自己花了一大半退役津贴买一家明知道不会赚钱的婴儿用品店的。   但显然,顾念多虑了,因为直到晚上打徉的时候,母亲都没有打电话来。   这样也好,顾念关了店门,出去找了个地方买了一袋泡面回来,准备吃袋泡面,再洗个澡就睡觉的。   不过她刚到店门口,就见几个联帮政府,最高层的侍卫正在婴儿用品店前焦灼的走来走去。   “你好,女武士 ,还有衣服吗,尿布湿,对了,最好有安抚奶嘴,婴儿哭起来真是……”年青的侍卫心有余悸的说。   谁能想象,一个孩子会有那么大的哭声。   而刚醒来最高司令,也是那么的茫然无措。   当多了一个宝宝之后,联邦政府永远井井有秩的中枢,终于乱成一片了。   第24章   没人知道宝宝是从哪儿来的。   而穿越任务的执行者是顾清,可她也说自己不清楚状况。   毕竟最高司令在地球上的某个时间段,跟拯救者顾念之间发生过的事情,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那请问,顾念在哪儿,这件事情,我们需要她的协助。”第一秘书尽量缓和着声音说。   顾清随即说:“我给她打个电话吧。”   但是,电话拨出去一直都没人接。挂了电话,顾清遗憾的说:“她在今天刚刚退役了,我了解我妹妹的性格,她是个渴望自由的人,而且退伍是她的愿望,大概她是不会再回来配合大家的。”   “那我们去你家找她吧。”第一秘书说。   顾清摊了摊双手:“我母亲说她并不在家,当然,你们要去我也不反对。”   就这样,一帮人又迅速的扑往顾家了。   当然,顾母当着司令员这帮智囊团的面,亲自给女儿拨了几个电话,依然打不通。   科技高度发达,现在可不是找不到人的时候,只要对方授权,你就能查凭借手机查到对方最详细的IP地址,不过顾母极为自信的,用手机去呼叫对方的授权时,就发现,顾念是禁止她寻自己自己的IP 的。   “这孩子从小就散漫,不听话,麻烦你们了啊。”送智囊团出门的时候,顾母极为抱歉的说。   她是联邦政府高官的夫人,智囊团的成员当然也很尊敬她,一一握手向她告别。   送走了智囊团的人,顾母就有点生气。   大女儿一心事业,肯定不会嫁人,而二女儿,就她现在面对生活的这种态度,顾母觉得她早晚得嫁个最下等的贫民,到那时候,得多丢脸啊。   这边,其实顾念并非有意不接母亲的电话,而是来的客人实在太对她的胃口了。   年青的侍卫长对于婴儿充满了一种无比的恐惧和神秘的敬畏,当然,他也不知道一个婴儿需要什么。   所以,他一进门就说:“包吧,只要上面有婴儿的都包。”   桌上的手机一直在无声震动,但是顾念无暇顾及,她生了孩子,可是她没有做过母亲就回来了,对于孩子,她有一种无比的渴望。   “孩子多大,先生,您拿的是一岁婴儿使用的尿布,您的孩子有一岁大了吗?“顾念问。   侍卫长比划了一下孩子的长短:“大概这么大。”   “60CM?那分明还是个初生儿。”顾念笑着说:“他不可能戴一岁儿童的尿布湿。”   “由您来配吧,一个60CM的婴儿所需要的一切东西,我希望您能替我配备。侍卫长干脆说。   见顾念穿着普通的T恤,外面是件军装衬衣,下面却是一件军裤,桌上还放着自己的工作牌,他敏锐的意识到,对方是个刚退伍的军人了。   同是军人,当然能更信任一点。   从鞋袜到帽子,再到婴儿用的爽身粉、淋浴露,甚至于擦PP的显巾,顾念才替小地瓜准备过一次,当然准备的游韧有余。   两大包子,还同结帐呢,侍卫长命手下拎起来,就想走。   “这些东西是要钱的喔。”顾念说。   她虽然爱孩子,但可没有到为了孩子能免费东西的地步。   侍卫长直接掏了张卡牌出来递给顾念:“价格你填,发送到联邦政府的网站就行了,这些东西,由联邦政府买单。”   顾念接过来,把它放到自己的收银台上,突然想起什么来,又从角落里抓了一瓶特别普通的药膏来:“记得给孩子擦完PP要涂这个,不然他会红PP的。“   “要不,你跟我们去一趟,就在后面的宿舍里,并不算远。”侍卫长心头一动说。   天已经很晚了,而生产过的母亲的心理,一般人是不了解的。   她们对于柔软的孩子,有种天然的责任心和渴望。   如果此时没有孩子抱着,那种孤寂是空前的。   “那就走吧,我大概懂一点新生儿的护理。”顾念说。   上车,进了院子,再继续往前走,过了政府大院的安检门,又是联邦政府大楼的安检门,一道又一道,在整个星球最繁华的城市里,顾念居然到了一个比七十年代的地球农村还安静的地方。   巨大的喷泉,彼邻星的各种图腾,不过尽头却是一幢非常典雅温馨的老式建筑。   “您家看起来很温馨。”顾念跟侍卫长说。   侍卫长不好说这不是自己的家,倒是抽空问顾念:“原来参过军。”   顾念把手伸过去了:“据说我是彼邻星最废柴的女武士,昨天才退役。”   “那我得恭喜你。”侍卫长说。   他应该是一个严肃而又刻板的人,最蔑视专业不及格的人,但是顾念坦然的说出自己的废柴来,却让他忍不住得勾唇笑上一笑。   才进门就是止不住的哭声。   一声接着一声,扯着顾念的心在微微的发疼。   “孩子怎么哭这样,他的妈妈呢?”顾念跑了起来。   “对不起,这孩子没有妈妈。”侍卫长也在跑,身后一群人全在跑。   “我明白了,现在的人只要后代,不要伴侣,在你们看来,血脉是永恒的,而伴侣,则是可以抛弃的。”顾念说。   但紧接着,她就倒抽了一口冷气。   那是一张非常厚重,华丽的大床,大床上躺着一个男人,而男人的胸膛上坐着一个全身赤/裸的婴儿,正在张开双手啼哭,哭的满嘴鼻滋。   他的周围站了那么多人,居然没有一个人给孩子一条毯子,或者一件衣服。   她一把脱下自己的衣服,就把孩子给裹起来了。   第25章   顾念是真的特别生气,那么多平常她连见都见不到的高层将领、政府官员,最高司令智囊团的代表们,居然能任由一个光着屁股的孩子就那么坐在个男人的身上,一直哇哇的啼哭。   “你们现在得出去,因为你们吓到他了。”她说。   没人说话,但是也没人动。   于是顾念抱着孩子说:“那你们呆着,给我和孩子一间安静的屋子。”   婴儿蜷在顾念的怀里,哭声更厉害了。   终于,其中一个人说:“这位女士,我们还在进行投票,看是否需要人道主义的毁灭他,所以你不能带走他。”   顾念不是一个善于发脾气的人,但是对方这句话就让她勃然大怒了。   “怎么,你们在测试他的DNA叙列吗,要测试他是否是一个各方面都足够优秀的婴儿吗,要是不够优秀,就必须人道主义毁灭他吗?”   “我们在等……”   “等结果?我曾经听我父亲说,根据基因检测的推算,我将会是一个白痴,所以胚胎培育院都打算人道主义毁灭我了,可我爸爸坚持要抚育我,而现在,我想大家也看得出来,你们都搞不定的孩子得我搞定,那么,我肯定不是一个白痴。”顾念又说。   奇迹般的,婴儿在她说完话之后居然就不哭了。   “要么你们出去,要么我出去,现在都给我出去。”顾念指着门口说。   所有人都散了,唯有侍卫长没敢走。   “你为什么不走,还有,床上那个人到底是……”顾念说着,看了眼床上,突然就把嘴巴闭上了。   那怕容貌换了,肤色浅了,衣服不一样了,这个人就是那个人。   顾念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再见的那个人。   侍卫长手里,拎着的正是属于孩子的东西,放在地上举起手,他说:“床上那位,是我们彼邻星联邦政府对相邻星战营的最高司令,要想与相邻星战斗,我们非有他不可,所以,我不论你是谁,你能给我们带来什么。我必须站在他的身旁,永远都不能离开,我是他的守护神。”   顾念伸手摸了一把。   顿了顿,又掐了一把。   心说这男人到底沉睡有多久了,为什么他的肌肉看起来是那么的结实呢?   而且,他跟她想象中的,画报中的都完全不同,可能是因为本身很高大,那怕睡着,都有一种迫人的威严感。   但是,莫名的,她也不怕他。   当然,为什么要怕他呢,她连他会把自己的私房钱藏在哪儿都知道,还有什么好怕的。   “我知道他是谁,你想怎么样我不管,这个小婴儿就交给我吧。”顾念说。   于是,一间房子里,侍卫长守着他的司领员,而顾念,则守着她的孩子。   既然床上躺着的是最高司令贺轩昂,那么,这孩子必定是他的骨血,也就是小地瓜了。   顾念去往地球的时候,曾听说从不同的维度带回一个人的意识,一个人是不可能达到的,所以,她的身后有智囊团,所以她才能把最高司令给带回来。   最高司令当时的意识是模糊的,本身就是附着她的,那他,又是怎么把小地瓜给带回来的呢?   那么将来怎么办?   现在贺轩昂还没有醒,那是因为他的意识还没有完全归拢的原因,很快他就会醒的,因为他的身体在灵魂不在的这段时间,已经完全休养好了,他现在需要的,是把灵魂和□□合二为一。   但是,他不记得她,估计也不会记得这孩子,而联邦政府的官员,还在外面商量,该拿这个孩子怎么办呢。   顾念不打算想这些,因为越想,她的脑壳就越痛。   头一次接触到真正的婴儿。   跟彼邻星电视上广告的那种白白嫩嫩,永远翘着嘴唇叨着奶嘴的不一样,也跟她在梦里走马观花般养过的孩子不一样,真实的孩子要不停的吃奶,可是他又吃不多,于是就得不停的喂,还会拉粑粑。   咦,粑粑真臭,这要不是亲生的,顾念才不会愿意帮他揩粑粑。   但是他也很好玩,只要顾念抱着他,只要侍卫长不盯着他,他就不会哭,安安静静的蜷在襁褓里,乖乖的盯着顾念看。   夜里,他就睡在她的身上,一觉睡了才三个小时,很快就开始哭了。   顾念醒来,发现侍卫长持着佩刀,还站在贺轩昂的床前。   再看表已经是零晨两点,不由从心地里给侍卫长竖了个大拇指:真是够敬业的。   冲奶,打着哈欠给孩子喂奶。   本来回到星球之后就没有休息过的顾念哈欠连天,虽然没有哭的意思,但是泪腺特别旺盛,几滴泪差点就掉到孩子的脸上了。   小地瓜当然吃饱了就睡。   顾念蜷在张沙发上,再度醒来,就发现自己的身上多了一床被子。   而侍卫长,依然直挺挺的站在贺轩昂的床头。   果然,能做最高司令侍卫长的人,比她可敬业多了。   也许是被小地瓜吵醒的,也许是自己起来的,贺轩昂缓缓坐了起来,抬头看了眼站在身边的侍卫,自己弯腰,去找鞋穿了。   当然,他根本没有看到顾念和小地瓜。   然后找到自己的军装,穿好,对着镜子整理仪容,再拉开门,他走了。   顾念有点好奇啊,因为侍卫长直挺挺的,还在床前站着呢,他难道就没发现他的司令员已经走啦?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司令员又回来了,这一回,他径自到了顾念和小地瓜的身边。   但是,他也不问,只是静静的盯着顾念怀里的孩子看。   不用他说,顾念也猜得到,小地瓜的DNA测试应该非常优秀。   也就是说,那帮人昨晚一夜犹豫不绝,应该是在讨论,到底该拿那个孩子怎么办。   贺轩昂出去,估计是去见那帮人了,现在,他应该已经知道,自己有了个便宜儿子,而且还没有妈妈这件事了。   但他还是没说话。   直到小地瓜突然一撇嘴,哭了一声,下意识的,他才准备掏兜,那是想掏手帕。   但是一掏没掏着,显然,他的兜里没有手帕。   给笑眯眯的顾念盯着,他显然有点着急,于是站了起来,想从军装的裤兜里掏,结果还是没掏着。   顾念怀里的小地瓜已经哭的泣不成声,咳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纸巾就在桌子上,一伸手就能够得着。”顾念于是说。   贺轩昂板着脸,抽了张纸过来,递给顾念。   顾念接过纸,却没给孩子用,而是伸手,在贺轩昂的胳膊上擦了擦。   他的袖子上湿了一片,那应该是刚才出门的时候,在外面溅的水,或者茶渍。   而小地瓜呢,只需要抱着摇上一摇,他立马就不哭了。   “我叫顾念,你呢?”顾念说。   贺轩昂没说话,就好比他随手掏帕子的习惯还来自于地球一样,他整个人,到现在应该还没有适应新的生活。   对于他来说,此刻的感觉应该是:我是谁,我在哪儿?   ……   “那个人,从昨天晚上起,就一直站在你的床头,他好像不会困,也不会睡,但是,他为什么也不跟着你,见你醒来,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高兴的。”顾念又说。   贺轩昂回头看了侍卫长一眼,轻描淡写的说:“他睡觉从来不闭眼睛的,所以他现在就在睡觉。”   这么说,睁着两只眼睛,嘴唇还微微上翘的侍卫,之所以到目前为止还一动不动,是因为他睡着了?   “女士,能让我看看这个孩子吗?”贺轩昂迟疑着,伸出了自己的手。   当然,刚才出去,会见智囊团的时候,他听说自己从地球带回来了一个孩子。   完全没有记忆,也没有影响,但是在听说他们差点公决,并处理掉那个孩子的时候,贺轩昂还是勃然大怒了。   这种怒火,不知道由何而来。   他是第一代从培养皿里出来的孩子,睁开眼睛所看到的,就是机器人保姆和机器人管家,直到上幼儿园的时候,才见到第一个真正的人。   他觉得那种感觉很好,甚至于,他觉得本星球所有的孩子都该那么抚养。   而对于个体的孩子,他从来没有过意识。   但是,他还是愤怒了,一怒之下摔了水杯,茶水全部溅在自己的袖子上。   这是他病后的第一次宿醒,整个星球,包括对手都在注视着他,但是在直面公众之前,他居然失控了,砸了杯子。   不说联邦政府、国会、智囊团和军方为他现在的精神状态吵的天翻地覆不可开交,就是贺轩昂自己,也深深的怀疑自己还能不能控制得住情绪。   所以,他需要看看那个让他失控的孩子。   “可爱吗?”顾念把孩子送了过去:“他叫小地瓜,你猜这个名字是谁取的?”   第26章   贺轩昂是小心翼翼,有双手捧的方式接过孩子。   “地瓜,那是什么,长在地里的某种瓜?”他说。   顾念直接从杯子里蘸了水,就在光洁的大理石桌面上画了一个地瓜出来:“它长这样子。”   贺轩昂看了半天,再看怀里的孩子,果然像个地瓜。   “据说这是我的孩子,而他,没有母亲。”贺轩昂又说。   顾念哦了一声,挑了挑眉头。故意说:“孩子很好养的,我相信您肯定能把他独自带大。”   因为干系到两个星球之间战争的关系,顾念的任务是全程保密的,当然,她也签了保密协定,答应不告诉任何人,她是小地瓜的母亲这件事情,当然也是到死都要保守的秘密。   孩子吃饱的时候确实很乖,不哭也不闹,间或蹬一下脚,几乎不会打扰到谁。   贺轩昂还得去开会,当然,因为不知道顾念到底是从哪儿来的,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这意思是想让她走。   不过就在这时,侍卫长醒了。   “首长,没想到您竟然醒了。”显然,他的记忆还停留在自己睡觉之前。   贺轩昂于是把孩子递给了侍卫长:“003是这里资格最老的保姆,让她来带孩子。”   就这样,他和顾念一起从宅子里出来了。   当然,贺轩昂一出卧室,就有一大批的人涌了过去,把他围在中间,而顾念,则被府中的侍者给送了出来。   真是没想到,一出门居然碰上父亲顾锐。   “爸爸!”顾念立刻就扑了过去。   当然,顾锐也是张开手臂,立刻就把女儿给搂到怀里了。   “是不是很委屈,任务是顾清替你接的,现在无缘无故多出个孩子来,那是你的吧,天啦,阿念,你在地球上到底都经历过些什么?”顾锐说。   当着父亲的面,顾念当然是有什么就吐什么:“那个孩子是我的,我必须得抚育他。”   顾锐面露难色:“阿念,你姐姐替你签的保密条约,就注定了你无法抚育那个孩子,否则你将赔偿高额的违约金,孩子跟着谁都会长大,倒是你,很该考虑考虑自己的事情了。你母亲昨天晚上还在问你到底去哪儿了,给她打个电话,然后乖乖回家,她已经物色了好几个人选,要替你相门门当户对的亲事。”   不用说顾念也猜得到,母亲打电话给父亲,肯定是抱怨她不听话,不配合她,总之,抱怨上半天,父亲也只会点着头劝她,让她多忍耐。   谁叫当初顾念是母亲一心想丢掉,父亲却坚持已见留下来的呢。   只要她稍有不对,母亲就得责备父亲,抱怨他当时为什么要留下她。   听说女儿已经在经营一家婴儿用品店,虽然明知道在这个婴儿全部由机器人培育的年代,这门生意必赔无疑,但顾锐还是陪着女儿一起去看了一趟她的店。   当然,出门的时候,他就悄悄的,通过付款码,把自己所有的私房钱全部转给了女儿。   相较于大女儿的优秀,在顾锐看来,小女儿也就这样了。   自己开着一间小店,不论赚不赚钱,她开心最重要,不是吗?   现在,大多数的人并不会看电视,因为获得资讯的媒介实在太多了,没人愿意去看电视。   但是,当有重大消息的时候,电视是会自己开启的。   就比如此刻,电视突然自己开启,紧急播出的,是贺轩昂在将近180天未露面之后的首次露面,电视屏幕一直在晃动,记者在不停的说着什么。   顾念饶有兴致的看着呢,过了大概三分钟左右,他终于上台了,身后是一群他的智囊团和国会、参议院、政府的高官们。   贺轩昂站在最中间,在一片哗哗的镁光灯中,讲着接下来的战略部署,以及彼邻星与相邻星誓要一战到底的决心。   彼邻星和相邻星,轨道几乎相同,相邻星上的人类,还是从彼邻星牵移过去的,但是,他们离恒星更近,现在为了抢占恒星能源,决定修筹太空军事,阻挡恒星的光线照到彼邻星,两者之间才会爆发战争。   顾念低头看了看桌子上的小闹钟,数着时间,估计差不多的时候,果然,第一秘书上前,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好吧,贺轩昂没有任何表示,依然在讲话。   呵,这男人,比起刘向前可要无情多了,虽然知道他们都是同一个人,但顾念还是止不住的生气。   果然,过了一会儿,大秘又上前了,在跟他说着什么。   这回,他的眼珠子都迟钝了几秒钟,但是最终,还是等把话讲完之后,电视机开始放别的,顾念才接到电话。   侍卫长打来的。   “孩子不肯吃奶,而且不允许003抱他,顾女士,你有什么方法吗能叫孩子愿意配合003的吗?”侍卫长说。   顾念很遗憾的说:“没有,但我相信,没有孩子会喜欢机器人。”   是的,003,一听就是个机器人,试问,小地瓜可是从小在娘胎里,就听着她的声音,她的歌唱成长的,出生之后立刻就到了彼邻星,第一个晚上也是在她怀里度过的,当他享受过人体的温暖,又怎么可能喜欢一个机器人保姆。   “那您能来一趟吗?”侍卫长说:“现在就出门,车在门口等您。”   “□□,服务费可是很高的。”顾念掩不住乐腔的说,谁说孩子跟着任何人都会长大?她的孩子就得跟着她才对。   “直接把帐单寄到联邦政府的信箱就可以了。”侍卫长说。   当然,顾念一到,只要把孩子抱着哄一哄,小地瓜立刻就乖了。   003是一个标准的机器侍应,样子跟所有的机器人一样,看起来跟人类无异,甚至于,她们的耐性比人类还足。   换尿布,抱着晒太阳,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讲故事。   抱着小地瓜一起参观他父亲给他的,看起来简直宏伟的卧室,以及墙壁四周摆满的,关于彼邻星、相邻星之间父子般的历史,和它们之间的斗争。   “真不愧是教育从娃娃抓起,既然你爸爸这么着急,就该把你的脑袋敲开,把这些知识全部灌输进去。”顾念摇着孩子说。   003非常仔细的记录着顾念哄孩子的一举一动,比如说她说过的话,她也全都记下来。   等顾念走了之后,就连她的体温,003都替自己设定好了,甚至于,她把体香,都调成了顾念的体香。   当然,暂时性的,这一点总算遏制住了孩子的哭泣,以及,让他愿意接受003了。   但是,每天总会有新的状况,叫003号不得不紧急呼叫顾念。   就这样,眼看了半个月,可以说003除了是个机器人以外,她的性格、行为举止,说话的语气,都完全跟顾念没有差别了,但是,小地瓜依然是,只要顾念不在就会疯狂的哭泣。   终于有一天,侍卫长趁着贺轩昂忙碌的间隙,递了张纸过来。   “聘请家庭老师,而且她要的薪水,有我的一半薪水高?”贺轩昂皱着眉头说。   敢要最高司令一半的薪水,这时候贺轩昂才真正意识到,顾念这个人的存的。   当然,晚上她就来了。   而且,因为据说她是唯一一个能搞定小地瓜的人,今天贺轩昂破例,打算见她一见。   按理来说,任何时候都是别人在配合贺轩昂的时间,但是在顾念这儿,他让她足足等了半个小时,就因为她说,她有一件十分重要的礼物要准备。   好吧,贺轩昂为了儿子小地瓜不哭,只能等着。   挂了手机,顾念总算在一家古着市场上找到了毛笔和宣纸,于是兴奋的买了下来,准备提回店去。   没想到刚到店门口,就又人等着她呢。   这回等着她的,是姐姐顾清,也是彼邻星唯一的女武神。   “阿念,我不管你愿不愿意配合母亲去相亲,你现在做的事情,严重违反了你和联邦政府之间签的合同。”顾清说。   “我并不知道自己签过什么合同。”顾念说着,一把拉开门,走了进去。   “你签的合同里,不透露自己曾经执行过的任务,并且与被执行人永不见面,这是最基本的条约,难道你想付高额的赔偿金吗?”顾清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的说。   顾念把宣纸铺到桌子上,因为买回来的是墨块,还得找个东西砚磨墨汁。   头都不带抬的,她说:“但分明,那份合同是你替我签的,而且,被送走之前,你还告诉我,这个任务结束之后,就可以永远放我自由,决不干涉我,至于保密条约,我都没签过字,为什么要尊守?”   “对于最高司令来说,没有你才是最好的。”顾清说:“况且,他根本不记得你。”   语气里还带着几分轻蔑的,她又说:“你要知道,地球上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是必须被抹去的,这对于最高司令来说是一种耻辱,所有的记录,只有你一个人知道,连我都不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你就算当着他的面说你是孩子的母亲也没有用,他的孩子不需要母亲,所以你不要再费尽心机的接近那个孩子了,因为不会有任何结果。”   顾念突然抬起头,看着顾清:“但对于我来说,那个孩子是我的,他就必须有我的陪伴的,我是他的母亲。”   “你现在去,我就敢让联邦政府以违约起诉你。”顾清说。   “起诉吧,我赔得起。”顾念说。   顾清就纳闷了,自己曾经那个沉默的,乖巧的,没有任何天赋,但是最听她话的妹妹,这是怎么啦?   她怎么突然就变的这么强硬了?   一个孩子而已,她为什么就非得执著的要跟他接触,孩子,不都是机器人带大的吗?   难道说,废柴如她,居然想当最高司令的伴侣?   顾念叠起自己的纸,才不管顾清说的,转身就出门了。   当然,贺轩昂等了已经有整整四十分钟了。   在这四十分钟里,他发现了很多有意思的事情。   比如说,当小地瓜蹬了蹬脚,而他用掌心接住了他的脚的情况下,小地瓜再次蹬脚的时候,就会期待他的掌心。   一次又一次,他在不停的试探,当他的脚伸出来,发现父亲的手不在原位时,就会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玩的乐此不疲,等顾念被带进来的时候,贺轩昂不但不生气,反而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听说你开出的薪水条件,是我的一半高。”贺轩昂站了起来,还舍不得放下孩子,因为怕自己太过严肃要吓到这个即将给自己的儿子做家庭女教师。   她不答他的话,反而铺开了一副只有古人才会写的书法,铺在桌子上。   “您还记得您这三个月的时间是去了哪里吗?”顾念说。   贺轩昂的脸色果然变了,没说话。   当然,像他这种人肯定都是非常谨慎的,他这三个月的行程,按理来说完全保密,顾念这种没有编制的自由职业者,根本不可能了解他的行程。   桌上是一副字,上面写着:乘风破浪,勇往直接。   顾念接过小地瓜,把字推向贺轩昂,然后说:“您自己难道不好奇在地球上,您是怎么渡过两年时光的吗?”   ……   “我是你在地球上的妻子,这个孩子,是我用最传统的方式,自然受孕,在自己体内孕育,然后用产道的方式把他生出来的,所以哪怕003的体温像我,走路的频率,甚至心像我都没有用,因为003不是我,她能模仿我曾经作出的任何事情,但她无法计算出我接下来该怎么做。”顾念又说。   ……   “我听说当我说出这件事情,将要面临非常高的违约金,不过我也有很高额的退伍津贴,以及,这孩子必须归我抚养,而且,我也必须要您一半的薪水,因为在地球上,您和我是夫妻,您必须给予我一半的收入。”既然对方不说话,那顾念就把自己该说的全都说完。   终于,贺轩昂问了一句为什么。   他没有联络自己的智囊团,也没有找秘书,甚至侍卫长,而是自己问她一句为什么,顾念就知道,自己这步棋是走对了。   他选择了信任她。   “因为女子本弱,为母则刚。”顾念说。   联邦政府又不是一切,每个公民都有自己独立的意志,哪怕贺轩昂不记得自己曾经是刘向前的时候承诺过什么,又做过什么。   今天,顾念非得为自己和地瓜而战不可。   她得找回属于自己的孩子和丈夫,才不要被那个所谓的保密条约束缚。   第27章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这句话在很久以前,贺轩昂从自己的母亲那儿听说过。   他的母亲是一个永远穿着精致昂贵的纱丽,化着精致的妆容,永远都一丝不苟的女人,也是彼邻星曾经的女武神,也是彼邻星第一任女元首,不过,在二十年前她就死于从相邻星回来的途中了。   那时候相邻星和彼邻星还是父子一般的关系,没有开战。   当然,也是因为这句话,贺轩昂只好吧顾念给留了下来。   两个星球之间再一次的战争,其实已经爆发在即了。毕竟是为了争取恒星的能源,生死存亡,要是彼邻星败了,那整个彼邻星都将陷入永远的黑暗之中。   因为相邻星是准备在恒星面大建戴森球,而戴森球的建成,则意味着彼邻星将永远照不到恒星的光芒。   所以贺轩昂的每一天,都是在为开战做准备。   相比之下,顾念自从强势留在小地瓜的身边,日子过的就很有意思了。   婴儿用品店,现在由003替她照料着,顾念只需要照料小地瓜就好。   一天又一天,婴儿长起来是很快的。   当然,在小地瓜这儿,大概不论爸爸,还是别的人,都只是符号而已,他身边唯一鲜活的,就只有妈妈。   三个月的时候,顾念发现小地瓜能坐大概三分钟,于是,尝试着把他给翻过来,小家伙脖子还是软的,抬不起脑袋,趴在地上哇哇的叫,好半天才努力着把脑袋给抬了起来。   顾念于是又把他翻了过来,放在地毯上让他躺着,等孩子休息够了,再把他翻过去,训练他的脖子。   等到五个月的时候,小家伙已经可以爬的很好了。   “首长,您觉得这可笑吗?”第一秘书进了办公室,洋洋洒洒汇报了半天的工作,见贺轩昂突然笑了一下,于是试探着问了一句。   贺轩昂忙里抽闲,其实到现在,才有时间去过问自己休眠的那三个月里发生的事情。   不过,联邦政府没有给他任何那三个月里,有关他的记录。   总之就是,没人知道他在地球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也没人知道是谁去把他带回来的。   这一切,都被封存在联邦政府的档案里,连贺轩昂自己都无权查看。   “我更倾向于,把您带回来的是有经验,有观察力的女武神们,而不是那位顾女士,当然,女武神的意思,大概也是如此。”大秘说。   贺轩昂没想到自己等了好几个月,大秘给自己带来的居然会是这么个回复。   “这个任务是由谁来主导的?”他问。   大秘说:“由女武神来负责。”   “安排一下,我一会儿见她。”贺轩昂说。   不过就在这时,他从监视器里看到顾念离开,然后小地瓜慢慢的翻身爬下来,一步一步的,居然就爬出了监视器的范围。   日复一日,一开始的时候贺轩昂其实只是偶尔看看,慢慢的他会很长时间的停留在监视器上,看顾念,看小地瓜,很多时候忙着工作,间隙也要打开手机查看一眼。   而现在,顾念和小地瓜都离开监视器的范围,他就有点慌了。   “让女武神到1号找我。”留下这么一句话,贺轩昂就快速的出了联邦政府大楼,开始往回走。   家里已经乱成团了。   因为顾念不见了,小地瓜也不见了,从001号到018号,所有的机器侍应全在上下乱翻,四处乱找,但是,始终就是找不到顾念和小地瓜。   当然,贺轩昂最先想到的,就是她和小地瓜是否被相邻星的对手给劫持。   虽然说这种机率并不大,但是在战时状态,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侍卫长带来的所有人,也立刻加入了搜寻的队伍中。   “可能这几个月她都是在麻痹您,为的,就是把孩子给偷出去。”侍卫长越想越觉得自己失职:“我怎么当时就没想到呢?”   偷孩子,在彼邻星可不常见,但顾念,似乎又无法用彼邻星普通女人的思维来衡量,毕竟她连自己是贺轩昂在地球上的妻子那种话都能说出来,就证明她要不是脑子坏了,就是有妄想症。   贺轩昂不置可否,进门了。   一楼不起居,当然没有顾念。   不过贺轩昂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顾念把那幅写着乘风破浪,勇往直前的字,挂到了客厅的正中央。   好吧,因为这所房子一直以来是供国家元首居住的,已经传了很多代,家具都很古朴,倒也很相配。   但是看着上面的顾念二字,他莫名就有一种熟悉感。   那种熟悉感指引着贺轩昂没上二楼,而是在一楼继续往后走。   一楼穿过走廊,是会客室,以及小型的会议厅,这两个地方当然四壁开阔,都没有人。   再往后走就是保姆房了,属于机器侍应们的房间。   虽然机器侍应在主人面前没有秘密可言,但这地方贺轩昂从不踏足,哪怕是机器人,他也都给予相应的人权。   再往哪儿走呢?   他转身折回来,又回到了客厅,就停在那副画的下面。   突然之间,他灵光一闪,紧接着就上了二楼。   二楼东边,是小地瓜的起居室,也是一直以来,监控可以24小时随意查看的地方。   贺轩昂一把拉开壁橱,顿时眉头就皱了一下。   这算什么失踪,她抱着已经睡着的小地瓜,就坐在壁橱里,这种躲猫猫的技巧,简直拙劣无比。   不过,显然顾念可不觉得自己躲猫猫的技巧拙劣。   “17个机器人侍应,你知道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找到我吗?”顾念说。   她软软的手指头就摁在他的唇上,那种软软的,香香的感觉,莫名的熟悉,莫名的,叫贺轩昂想把她和小地瓜都拥进怀里。   “因为她们熟知我的体味、展示出来的行为,但她们永远不知道我下一步会怎么做,而就在刚才,我换上了你的衣服。”顾念得意的展示着自己身上的军装:“我的体味被遮盖了,而机器人的自信,让她们根本不会去查看壁橱这种地方。”   贺轩昂想吻她一吻,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大概,是因为她现在呈现出来的体香,让他莫名的熟悉。   “那你知道,你为什么又能找到我吗?”顾念又说。   贺轩昂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会儿,居然脱了鞋子,也进了这间壁橱。   莫名的安全感,他想起来了,似乎小时候,第一次进家门,他才第一次见他当时是国家元首的母亲,因为她太过威严,也因为她一直在弹着烟灰,两只深邃的眼睛叫他害怕,于是他就躲进了壁橱,所以,这于他来说,是最安全的地方。   “因为在地球上,有一回咱俩吵架,我第一次跟你说要离婚,然后你就不见了。”顾念笑吃吃的,握上贺轩昂的手,然后说:“那你猜,我是从哪儿找到的你?”   “壁橱。”这回贺轩昂敢肯定。   因为当他觉得恐惧,觉得发生的事情自己无法掌握的时候,就会躲进壁橱。   “对了,你的记忆消失了,但你的潜意识还在。”顾念说。   虽然还没有找顾清确定过,这个女人还一点就拐走了他的儿子,但贺轩昂竟然就相信了。   壁橱很小,俩人挤在一块儿可憋屈了,尤其是贺轩昂的两条长腿,无处安放。   他于是把顾念和小地瓜都放到了自己的腿上,然后,饶有兴致的问:“地球好玩吗?”   “当然,咱俩住的房子,比这间壁橱大不了多少。”顾念笑着说。   要是别人,大概得大惊失色,但贺轩昂思绪一滑,居然觉得挺好:“那床有多大?”   “一米二,就壁橱这么宽。”顾念说。   贺轩昂于是躺下来了:“那睡觉的时候,你岂不是永远都睡在我的身边?“   顾念把小地瓜放到了中间:“当我怀孕的时候,你猜我睡在哪儿?”   ……   “我睡在你的身上。”她又说。   猛然间升高的温度,和贺轩昂突然间僵硬的肌肉,以及,那种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的局促感。   这种感觉,才是顾念所熟悉的,那个刘向前的感觉。   第28章   虚惊一场不说,而且从这天开始,顾念就成了一号大院里光明正大的女主人,当然,如果说还缺什么的话,那就是一个婚礼。   当然,从联邦政府到国会,再到参议院,军方,智囊团,上下一致反对,觉得战时最高司令,也是国家元首的贺轩昂,不该如此轻易的,让一个女人做自己的第一夫人。   当然,这是元首的私事,不是他们能主宰的,所以大家也不过吵吵一阵子也就算了。   真正的决定权,还是在贺轩昂手里。   所以,他说是,大家也能默认顾念的身份。   以及,顾念发现,贺轩昂到现在,居然还没有过一个真正的性/伴侣。   于是,她有了一种格外好玩的经历。   “你居然真的没有过伴侣?不是有很多机器侍应,而且现在,大多数人都不追究求男女之间的婚姻了,大家只需要一个机器伴侣不就行了”顾念说。   贺轩昂才下班回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这个问题会如此的好奇。   “在地球上,难道没有机器伴侣的存在吗?”   “当然没有,那个地方的男女在结婚之前,对于性都是一无所知的。”顾念说。   这下贺轩昂更感兴趣了:“那所有的男人,岂不都和我一样?”   好吧,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又把自己给暴露了。   彼此间的试探可真是好玩。   顾念当然还得假装不相信:“他们是他们,您是您,我才不相信您没有过机器伴侣。”   贺轩昂不说话了,但是,晚上顾念要睡觉的时候,就发现监控的红灯亮了起来。   她当时并不说什么,哄着小地瓜睡了之后,先去洗了个澡,出来之后,裹着浴巾慢腾腾走到监控器前,盯着监控器看了好久,突然轻轻的张开双手,浴巾从她的腰间,就那么滑了下去。   过了大概三秒钟,红灯熄灭了。   然后,顾念躲在门后面静静的等着呢,顶多就一分钟的时间,走廊那头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和粗喘声。   但是,贺轩昂的手按上门把手的时候,突然就又停住了。   他有一种别样的错觉和记忆,在记忆里,他似乎弄疼过她,也让她开心过,她还曾抱着他,哭的像只小花猫一样的说过不要不要的话。   但是,贺轩昂敢确定的是,自己的人生中绝对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他把她留了下来,但同时他又不敢接近她。   他迟疑着,脚步声却是在往后退。   “疼,好疼,求求你不要啦!”顾念故作痛苦的喊了一声,门立刻就被推开了。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贺轩昂一把就推开了门。   当然,他看到的,是裹着浴巾,头发还湿潞潞的,这和他脑海里一闪而过的,记忆里的那样女人的样子是相吻合的。   “想起来了吗?”顾念突然伸手,就去环贺轩昂的脖子。   当然,她一伸手,浴巾就得掉。   最高司令已经在濒临爆炸的边缘了,他脑海里闪现的细节,让他不敢想,但是,它有疯狂的涌入着。   “看来是没想起来,那以后还敢不敢乱开监控?”顾念又说。   贺轩昂刚才确实悄悄开了监控,所以才能一览无余的看尽春光。   他现在明白了,这不是诱惑,而是一种惩罚,她应该是生气了。   ……   “不可以有下回,但是你要是想跟我们一起睡,我很欢迎。”顾念说。   居然还能一起睡?   贺轩昂犹豫了一会儿,但还是进了屋子。   中间隔着小地瓜,不一会儿顾念就环过来了,抱着软软的孩子,依偎在贺轩昂的胸膛上。   “你能跟我说说吗,在地球上,你跟那个男人……”   “那就是你自己。”顾念打断贺轩昂说。   “不,绝不是,我是我,他是他。”贺轩昂说。   是,哪怕那是他自己,但曾经的经验已经无影无踪了呀,而且,贺轩昂很担心一点,就是,曾经有过一个经验极度丰富的男人,顾念还会喜欢自己吗?   她喜欢的,肯定是地球上的那个男人,而不是他,这就叫他很沮丧。   也叫他想起那个永远穿着纱丽,画着精致妆容的母亲用尖尖的手指指着他说:“你永远都只会搞砸所有的事情,你甚至还不如一个机器侍应。”   在别的事情上,贺轩昂都证明过,自己决不是搞砸事情的人,他也绝对比机器侍应更可靠,更有能力。   但是,在床上,他突然就胆怯了,退却了,因为,对面这个女人嘴里所言的那个男人,听起来比他有着更强的毅志力。   台灯突然被扭开,可怜的小地瓜被扔到了一边。   “所以你真的没有任何经验?”这下顾念算是有点相信了,因为贺轩昂现在的表情,跟曾经的刘向前一模一样。   她缓缓拉过他的手:“要不,我教你?”   不是机器侍应那种刻意伪造的毛孔,皮肤,也不是女武士们那种特意美黑过的肤色,更不是政府大楼里那些女人们常年不见太阳的病态肌肤,她的皮肤闪烁着蜜色的光芒,触摸起来是那么的滑腻,以及,叫他喉头窒热。   终于,在贺轩昂的期待中,她又说:“过来一点,我教你……”   ……   顾母最近一段时间,大概是她一生中,关注顾念最多的一段日子了。   因为顾清每天下班都在说顾念。   “她居然光明正大的,就住到一号大院里面去了。”顾清喝着咖啡说。   顾母说“贺轩昂原来不是一直都没有结婚的意思,这怎么突如其来的,他就说他跟顾念结婚了,地球上的事情也能做得了准?”   “妈,地球上的事情我只跟您提过,您不能跟别人提。”顾清说。   顾母连忙点头:“好好好,我不说。”   当然,于她来说,顾念能跟年青,帅气的国家元首结婚,她当然也很高兴。   “总算这一回是我看错了她,没想到她工作上能力一般,嫁人的眼光倒不错,现在愿意结婚的人可不多了,到时候咱们得好好给她办个婚礼。”顾母说。   而且,女儿要结婚,顾母当然得准备准备。   以后,她就得步入更上流的社会了,她得给自己订做几件好衣服,还得给丈夫所有的同事家里打个电话,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   顾清看起来很不高兴,但是既然母亲这么说,也只能说:“随她吧,我也不好干涉。”   嘴里说着不好干涉,而且眼看两个星球之间就要开战,她做为女武神,可是重要战队的一员。   但是,就算如此,看到一号大院公开宣布贺轩昂和顾念在战前即将公开举行婚礼的消息,以及顾念将出席公开记者会的时候,顾清还是莫名的愤怒了。   没有经过秘书处的首可,她是直接闯的一号大院。   当然,得是经过顾念同意,顾清才能被放进去。   “你怎么回事,你难道忘了,军训的时候我让你上台讲话,你上去三分钟讲完了十分钟该讲的东西,说的语无伦次就下来了?你难道忘了,我带你去公开记者会,你的屁股后面居然粘着一张卫生纸,转身的时候我被那么多人嘲笑。哦,对了,还有那次,你三更半夜开小差,给大家煮火锅吃,别人把你供出来,第二天早晨例会,那是你唯一次上台没有出丑的时候,但是你在干嘛,你居然跟你的教官说她的牙缝里有芹菜叶,顾念,你到底想干嘛?”开门见山,顾清说。   当然,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顾念曾经干过的丑事。   顾清本来不想说的,之所以说出来,就是想让顾念打退膛鼓。   不过没想到,曾经向来不论她说什么,都会一言不发的妹妹,今天居然学会反驳了。   “第一,军训的时候你给了我十分钟做自我介绍,可是其中有一千字都是在表彰您自己,揭露我小时候的糗事,我当然不愿意讲,所以才会说的与无伦价伦次。”   ……   “第二,你是带着我参加你的女武神就职典礼,可是为了你的形象好看,我整整替你画三个小时的妆,而我自己,你只给了我三十秒的准备时间,那张卫生纸就是你自己扔在沙发上的,于是粘到了我屁股上。”   不等顾清反驳,顾念紧接着又说:“至于煮火锅那次,教官把我赶出去罚站,但她自己端走了我们的火锅,还煮着吃掉了,我凭什么不拆穿她?”   顾清愣了半天,哑口无言,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但顾念的话还没说完呢:“而之所以你不愿意我去婚礼前的公开记者会,是怕我把地球上的事情讲出来吧?因为就在我之前,你曾经去地球执行过一次任务,而且还失败了,所以,你不能允许自己的失败被别人知道,对不对?毕竟就算你一再说我的任务没有被记录,但我清楚的时候,你们执行的所有任务,都是会备份的,你怎么可能没有我的记录。”   顾清愣了很久,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   为什么?   因为确实,在顾念之前,她曾经短暂的去执行过任务。   而她的任务,则是在部队上,侵入某个女战友的身体,并且希望籍此能接近最高司令。   当然,是以谈对象的名义。   但是,不说接近,她连刘向前的面都没见过。   因为人家说自己在老家有对象,还没见面就惋拒了她。   而后,才有的顾念前去执行任务。   之所以选顾念,是因为她的DNA叙列,跟顾清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表面是顾念在执行任务,低档上拓的,是她的基因和DNA。   顾念执行过任务的事情一旦曝光,她曾经失败过的事情,也将被公之于众。   对于一个骄傲的女武神,这种事情,是顾清所不能忍的。   第29章   “我真是没想到,从小,你在家里长大,我在保育院长大,你从小享受着父母的关爱,我却只能跟着冷冰冰的机器人保姆,可是你对我的怨念,会这么深。”顾清说。   确实,她是从小就在保育院长大的,而顾念,则是在家里享受着父母的关爱长大的。   尤其是父亲,对顾念太过溺爱,放纵,才会造成她散温,无纪律无组织的性的格。   顾清一直以来,都很看不起妹妹,却没想到,今天居然叫妹妹这样说了一通。   “我是在家里长大的,当然,也受了父母溺爱,如果你觉得是这样的话。但是,我不觉得就因为这样,我必须得在任何事情上,无条件的让着你。”顾念可不卑不亢。   顾清顿时冷笑了:“那好,你可准备好了,要是真的跟元首结婚,你的过去,所有的私事将被媒体发掘出来,并且摊在光天化日之下,到那时候,你就等着出丑吧。”   做为一个骄傲的女武神,这事儿她可不能忍,所以,气呼呼的,转身她就走了。   从婚前公开的记者招待会,再到婚礼,然后还有媒体见面会。   当然,顾清也早就想好了,一旦妹妹公开前往地球的人是自己,她将立刻辞去女武神职位,并且退役回家的事情。   当然,顾清也在等着顾念曾经的往事被发掘出来,然后媒体大肆叶笑她了。   可是没想到,顾念抱着小地瓜,跟着贺轩昂,礼服倒是换了一套又一套,但是不论在任何场合,就算记者们再追问,用各种巧妙的方式套问,她也绝口没有提过一句自己和贺轩昂是怎么认识的。   从网络上、电视上,不断的,关于顾念的往事,在被一点点的挖掘着。   但是,风评全然不如顾清所想。   曾经顾念入职军队时上台演讲的视频又被挖了出来,在网络上大肆疯传,但大家都是在说第一夫人小时候有多天真,可爱,可没有一个批评她。   她屁股上粘着卫生纸的视频也被发掘了出来,可是,没有人因此而嘲笑她,反而说她那时候迷糊的可爱。   她每次出现在公众面前,穿衣打扮就要被全星球的女孩子追捧,模仿。   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是媒体疯狂的镁光灯疯狂追逐的方向。   好在她并不经常出现在公众场合,要不然,顾清觉得整个星球,都要为了顾念而疯狂了。   不过,外面的世界不论怎么样,在顾念这儿,依旧是惬意的小日子。   不过,没想到战争来临的居然这么快。   还是从新闻上得知,所有的星舰都已经准备好,太空之战马上就要打响的。   “明天就要出发了吗?”见贺轩昂进来,顾念把小地瓜放到一边,问。   贺轩昂其实来了有一段时间了,一直在外面看顾念和小地瓜玩耍。   她也是真好玩,才不到一岁的孩子,她在教他唱儿歌,唱的是《抓泥鳅》。   “泥鳅是什么东西?”贺轩昂坐到儿子面前,笑着问顾念。   反正他也没去过地球,而彼邻星的所有食物,都是工业化养殖的,泥鳅那种东西也早已经就绝迹了,所以顾念故意撒谎:“长的就跟咱们的星舰一样,是一种特别凶猛的怪兽。”   小孩子喜欢听怪兽两个字,小地瓜虽然还不会说话,但已经呲牙又裂嘴的,放出自己一排门牙来,给贺轩昂展示着怪兽的样子呢。   “那地球上的孩子,为什么敢捉泥鳅?”贺轩昂一本正经的问。   顾念说:“因为他们都像小地瓜一样,知道爸爸是非常厉害的人物,自己要是不努力,就追不上爸爸脚步的原因呀。”   简直胡说八道。   不过,她总是喜欢胡说八道一些东西,但是小地瓜很喜欢听,而贺轩昂呢,即将开战,心情也很烦躁,听顾念胡说八道一会儿,居然会莫名的轻松。   就为这点,他就不追究别的了。   当然,到了晚上,他们照例要行一回在这个星球上,大多数人已经舍弃的那种事情。   之前,贺轩昂从来没有对这种事情产生过兴趣,因为从小到大,他的任务实在太重,肩头的工作实在太多,太累了。   但是这种事情仿佛有瘾一般,一旦一尝试,就很难再放下它。   而且,今天他似乎特别的有经验,那种经验就是,分明小地瓜在隔壁哭,顾念都没有踢开他奔过去,反而还热情的邀请他再来一次。   “说实话,顾念同志,在地球上,你也是像这样,倒追的我吧?“今天,最高司令居然会开玩笑了。   顾念一听就不高兴了:“怎么可能,是你倒追的我,追了好久呢。”   “哦,那是我主动给你寄的照片,也是我主动给你买的雪花膏,还是我对你说,我的牙齿间有牙膏的香味,你要不要闻一闻?是不是,你在外面当兵,我主动跑到省城去找你的?”贺轩昂居然来了这么一句。   顾念顿时就坐起来了:“你怎么知道的,难道说,你恢复记忆了?”   贺轩昂事情办完,现在就得出发,也站了起来,伸开手臂,就跟在地球上的时候一样,等着顾念给自己系扣子呢:“等我回来,就告诉你。”   正在隔壁哭泣的小地瓜,哭了半天,等来的只有003,当然,他不喜欢003,于是就继续不停的哭啊哭。   终于,香香的,软软的妈妈把他搂在怀里了。   然后,他被抱了起来,走到了落地窗前。   感应窗帘无声的自动开启,外面是深黑色的天幕,巨大的机器轰鸣声,让顾念自己都觉得不适,于是她捂上了小地瓜的耳朵。   巨大的天幕中,一点点的星星正在不停的被点亮,一颗又一颗,那是正在集结的星舰,将在联邦政府的大楼前集合,越过中央公园,再越过自由纪念碑,绕碑三圈之后,将启程出发。   用三分钟的时间,它们将离开大气层,而得用半个月的时间,它们才能通过彼邻星的轨道,加速到十分之一光速的速度,然后,这些星舰将驶达太空基站,在哪里,贺轩昂才要指挥星舰联盟,与相邻星战开一战。   为能源,为自由,也是为了信仰的一战。   直到星舰离开之后,003才给顾念送来一封信,这封信,是顾清写给她的。   “所有备份的记忆,我全交给最高司令了,阿念,虽然你觉得姐姐不好,但是,姐得告诉你一句,姐对你,从来没有过你想象的那种,拙劣的坏心思。”   一封古老的,手写体的信,最后附着的,是顾念很小的时候,到保育院去探望顾清时,俩姐妹站在一起的照片,照片上,俩个小姑娘笑的那么开心。   当然,顾念从来也没有恨过顾清。   只是没想到,姐姐居然会珍藏着俩人小时候的照片。   而且,也没想到,顾清会把备份的记忆,全部交给贺轩昂。   毕竟她那样做,就必须曝露自己失败过的事实。   显然,正如她心底里爱着姐姐一般,姐姐的心底里,也是爱着她的。   从现在开始,她就专心等着贺轩昂归来了。   因为她怕他要把小地瓜送到保育院,还没告诉他,自己再度怀孕了呢。   第30章   又是一年一度的圣临节。   相传在这一天的子时,相传就是在这一天,圣灵降世,为一直以来停滞不前的彼邻星文明带来新的生机,并且让它能够成为整个宇宙中最为先进的物种。   文明的高度发达,并没有让神文化消亡,反而,民众们对于圣灵的信仰,比之曾经礼崩乐坏的时候更加虔诚。   “我看你这样子,该生孩子了,为什么还不住进加护病房里。”顾母略带不满的说。   003也说:“夫人该从现在开始就躺到床上去。”   “我生过孩子,我有经验。”顾念执著的说。   “但是,以我们的商讨来说,您现在就该住到加护病房里去,夫人,您要再违抗命令,我就立刻请求国会和智囊团的支援。”国会派来的,据说在胚胎培育中心有着几十年临床经验的女院长扬起她高高的头颅,大理石柱子一般的脖子高挺着说。   顾母牵着小地瓜的手,正在看他在沙发上玩一字马,也说:“这个星球上可几乎没有女人经历过自己生产孩子了,你也真是心大,把它取出来,让它在胚胎培育中心长大不是更好?”   但嘴里虽然这么说,她也得由衷的叹一句:“孩子怎么就那么好玩呢,我原来可从来没发现过。”   不止顾母,现在彼邻星上的绝大多数女人,都没有自己生过一个孩子了。   所以,在场的女人,除了胚胎抚育中的院长,其她人完全没有任何经验。   相比之下,还是003更善解人意。   “战争还不知道打成什么样了,我想,夫人大概是想等元首归来吧。”   顾母觉得很奇怪:“这有什么呢,他们肯定会赢的呀,咱们只要安心等着就行了。而且,不是你自己说的,他们一切都安好?”   “妈,你们先出去,让我跟小地瓜单独呆一会儿,行不行?”顾念说。   院长还想多言,003走到她面前,已经是个要请她出去的姿势了。   顾母等院长出去之后,因为看见女儿的神色不会,而且一直望着天空,突然就捂起了嘴巴:“你不会,原来一直是在骗我吧,是不是你姐她们有什么危险?”   顾念的脸色又黯了一下。   这下,顾母直接把自己的嘴巴给捂上了。   这次是殊死一战,所以不止顾清,就连顾父都参于了战争。   而战争的残酷在于。   甫一开战,双方人为引发太阳耀斑,而太阳耀斑引起的地磁风暴,就把两个星球上所有的通讯设施全部摧毁。   而现在彼邻星用来通讯的,则是专门进行过加密的量子波段。   这种波段的信息,在彼邻星只有少数的联邦政府高官,以及顾念才有权利阅读,别人是不可能得到的。   有顾念这个第一夫人一直说战局很好,顾母还以为真的很好呢,这意思是,战争进行的并不顺利?   “妈,你先出去吧,让我和小地瓜单独呆一会儿,好不好?”顾念于是又说。   这下,顾母才算出去了。   “想爸爸了吗?”顾念等母亲出了门,才问小地瓜。   小地瓜已经一岁九个月大了,这孩子早慧,口齿特别清楚:“想,但是,三天喽!”   他说着,还竖了三根指头出来。   是的,三天前通讯的时候,贺轩昂还跟顾念说,现在除了一帮子顽负隅的死士之外,相邻星大多数的士兵都已经投降了。   而反抗者集团的头领,是曾经他母亲养大的孩子,也算他的哥哥,所以他得率着星舰,亲自去追捕那个头领。   毕竟他手里掌握着相邻星这么多年最顶尖的科研成果,必须追回来不可。   顾念听说过相邻星上那个反抗者的首领,据说其人特别狡诈,而且,因为是贺轩昂的母亲养大的,就算在彼邻星上,都有着特别大的号召力。   这样一个人物,驾驶的又是带着两座星球最高科技机密的星舰,让别人去追他,贺轩昂肯定不放心。   所以,顾念也只能说个注意安全。   星舰经过母星球的引力加速,都是以十分之一光速的速度在前进的。   三天时间,顾念呼叫贺轩昂,他始终没有回信。   而且,他的波段她现在已经追踪不到了。   十分之一光速啊,要真的还在追逐中,可能都要出本星系了。   不过,贺轩昂分明说过,他肯定就在这几天内能回来,用他的话说,他已经错过一次她的生产了,不想再错过第二次。   而特护室有大量的医用设备,量子通讯的波段在特护病房里是非常不稳定的。顾念不能把手机带进去。   “妈妈一会儿就要进产房,你怎么办呢,要不就去睡觉吧。”顾念对儿子说。   “一起去。”小地瓜摇着顾念的手说。   这孩子不比别的孩子从小没见过妈妈,所以,粘妈妈粘的厉害,一刻都不愿意离开,一听顾念要走,立刻就把她的大腿给抱住了。   产房里,孩子当然不能去。   而顾念呢,又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所以把自己的手机给了孩子,然后说:“你爸爸今天肯定会回来,所以你在这儿等他,妈妈进去生产,好不好?”   “不好。”毕竟谁都不及妈妈重要。   “但是,你爸爸要是回来,就只能依靠妈妈的手机,你想不想爸爸回来?”顾念又说。   小地瓜想了想,终于还是接过了手机:“那好吧。”   当然,有过一次生产经验的顾念,这一次的生产,几乎和上次一模一样,所以感觉到腹部有规律的收缩以后,她不需要别人帮助,直接就进产房了。   天色渐暮,虽然说因为战争的原因,通讯已经回到了最原始的,靠吼声联系的年代。   但在这一天,婴儿不准出胚胎抚育室,老人故去后不得举行葬礼,大多数人会涌上街头,高唱《圣经》,为圣人祈祷,也为星球祈祷。   而联邦政府大楼对面的自由纪念碑,则是人们最愿意集结的地方。   虽然说这个城市里建筑都特别的高大,但是一号大院因为其巧妙的建造结构,只要拉开窗帘,就能一览无余的,看到整个中央公园,以及自由纪念碑。   小地瓜是被外面一阵又一阵的声浪所吸引,于是,就拉开了窗帘。   外面看起来跟平常完全不一样,一阵又一阵的人浪,手牵着手穿过自由纪念碑,有唱歌的,还有跳舞的,更有对着人群喷彩花的,还有些人,在小地瓜看来简直不堪入目,因为他们连小光屁屁都露出来了。   当然,现在的小地瓜,还完全不懂得自由是个什么含义。   只觉得格外的好奇。   不过就在这时,他手里的手机突然就响了。   小地瓜凝视着屏幕,一开始并不知道该怎么办,就那么手持着,依然望着窗外。   “最后一次呼叫,首长,要是不行,咱们就转往回收塔台。”星舰上,船长说。   “再呼叫一次,这次用我的声音。”贺轩昂戴上了氧气面罩说。   于是,船长再度呼叫,这一次,用的确实是贺轩昂的声音。   当然,小地瓜手里的手机又响了。   不过这一回,是爸爸的声音。   “爸爸。”孩子一把就把手机给接起来了。   “怎么是你,你妈妈呢?”贺轩昂有点吃惊。   “生宝宝。”小地瓜说。   贺轩昂的嘴唇顿时就干涩了,但同时,他又说:“那你现在在干什么?”   小地瓜直接把手机转过去了:“你看!”   现在,是在近地轨道上。   “首长,您一个人,而保持通话的又是一个孩子,我劝您还是慎重考虑,再过24小时咱们就能返航,你不必要冒这个险的。”船长说。   贺轩昂已经穿戴好了宇航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