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嫂养儿记[七零]》 作者:浣若君 文案 苏向晚被嫉妒心爆棚的堂妹写到了一本年代文里,成了团长宋青山的家属 丈夫在外当兵,婆家欺凌,娘家不靠,卖儿卖女,偏偏还天生恋爱脑,对自家小叔子纠缠不清 ……好惨一小媳妇儿 一朝穿越,苏向晚麻溜儿的手撕恶婆婆,分家抢抚恤金 誓不走堂妹设定好的老路 几个儿子没一个有好下场? 丈夫是军官,那儿子们也得培养成军中大佬。 闺女平庸没出息?且看我怎么培养出个军中之花来。 日子过着过着,苏向晚就发现滋味儿了 儿子帅气,还男友力爆棚 丈夫表面忠厚,实则黑心黑肺 就算老娘都能唬的团团转,却从不叫自家媳妇儿受委屈 更可喜的是,他夜里只做那边关站岗的小白杨,绝不骚扰她一分一毫 苏向晚觉得,这小日子可以安安稳稳的过下去了 直到某夜…… 第1章 穿越了   “老二,老二,快回来吧,咱家的马户没人wei,就等你wei马户了呀。”   “是啊,老二,我是你大嫂,想你想的要死了哟。虽然我连驴字都不会写,可我还是爱你的哟。”   大夏天儿的中午,正是晒的人头皮发烫的时候,俩无赖的小后生一唱一和,拿着封信,就装模作样的念着。   “咋,这都嫁过来七年了,苏向晚还没死心,心里还在想着宋老二,她这是要闹哪样?”   有人从老宋家门前走过,听见俩娃一唱一合的念着信,也就跟着笑了起来。   宋家庄第一大的稀罕事儿,老宋家的大儿媳妇不爱丈夫宋老大,爱的是小叔子宋老二。   这个笑话,已经流传了五六年了。   从宋老大活着的时候,流传到他死了之后两年,到现在还兴盛不衰呢。   不过,听说大嫂直接给小叔子写信示爱,这还是大家头一回听,可真是够新鲜的。   “婆,婆,我妈上吊啦。”就在这时,老宋家的院子里,一个圆头圆脑的小家伙高声的喊了起来。   厅房里随即传出来一声叫:“苏向晚这个不要脸的,要死赶紧死,我只恨自己不能给她递刀子。”   “妈,大嫂就算能闹腾,好歹也给我哥生了仨孩子呢。”   “生孩子就有理啦?啊?她嫁的是老大,老大啦,可你看看她,这个不安分的,老大死了不说安分守已好好守寡,居然给我在部队上的老二写信,宋家庄谁人不知道她心里想的啥?败风化了她这是。”   宋老太才不管这个:“赶紧让她死,死了我连棺材都不给她打一口。”   ……   咽喉一阵阵的发紧,脖子感觉也快要给扯断了,苏向晚尽力的够着凳子,只觉得自己快要给勒死了。   睁开眼睛,只看见灰尘扑簌的房梁和蜘蛛网,绳子就勒在她的脖子上,脚下一片空悬。   尽力的,她想找个落脚点,好挣脱这快要勒死她的绳子。   “上吊的人不能扶,你要剪断了绳子才行。”   “对对,用镰刀割。哎哟喂,可算下来了,可怜见的,这也是一条人命啊。”   绳子断了,重重摔在地上,苏向晚顿时大口大口的呼吸了起来。   “妈,妈你没事儿吧。”有一只小狗熊爪子似的小黑手儿,在她鼻子前晃着,一个奶声奶气的小家伙在问。   “赶紧扶炕上吧,让她躺会儿,也真是可怜啊,一天累死累活的,这还有个奶娃娃呢。”   于是,她又给扶到了炕上。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苏向晚立刻就知道自己是穿越了,而且,还是穿到了一本书里。   为什么呢?   因为,这本书就是她堂妹苏小南写的。   是这样的,苏向晚向来爱在晋江文学城上面找书看,前天,她就翻到了一本叫作《开挂七零》的年代文,因为最近正好她迷年代文,而文中的男女主角设定的又都非常的讨喜,尤其男主,身残志坚,才智超群,特别的惹人喜爱。   这篇文章年代气息十足,她于是便兴致勃勃的看了起来。   这本书里,有一个跟她同名同姓的极品婆婆,也叫苏向晚。   这个苏向晚有多极品呢?   宋家三兄弟,她分明嫁的是宋老大,但她喜欢的却不是宋老大,而是在部队上当兵的宋老二。   这种事儿,毕竟她和宋老大生米煮成熟饭,人家宋老二也看不上她,她就是自己作一作就完了。   最可恨的是,她从来不管教孩子,甚至于,为了能有钱打扮自己,在后来还私底下就悄悄儿的把二儿子给卖掉了。   换得钱来,她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在丈夫死后,就整天在小叔子跟前晃悠,想要引起小叔子的注意来。   她总共生了仨孩子,先后悄悄卖掉两个,家里人问及,她就只会说,是自己带着孩子上街,叫人贩子给拐走了。   爱好虚荣,至死不悟。   而她的大儿子,正是书中的男主,在历尽各种艰辛找回弟弟和妹妹,并且跟原来说是死了,却又突然回来的父亲一起抚养着弟弟们长大之后,一家人正要和和美美的过日子的时候,这苏向晚又开始闹腾了。   就在苏向晚看到最后一章,发现这‘苏向晚’又在作妖,忍不住准备摔手机大骂时,就发现作者在下面写了这样一段话,她说:   小天使们,我的堂姐就叫苏向晚,说实话,这个人物,就是按照她来塑造的。爱慕虚荣,不则手段,但还永远能占上风,你们说,我该怎么办呢?   这下,苏向晚觉得不对劲儿了,因为她一直知道堂妹苏小南在晋江文学城写文,只是不知道她的具体笔名而已。   但是,在晋江文学城写文的女作者中,堂姐名字叫苏向晚的多吗,多吗?   当时,苏向晚一个电话就拨了过去,要问苏小南,那本书的作者是不是她。   谁知,苏小南在电话里冷冷一笑,直接就来了句:姐,怎么,你也觉得我写的是你,那看来我这个人物塑造的没有错呀。那你说,你想不想要我虐她?   苏向晚直接就开始破口大骂:“苏小南,我一个单身大龄女青年,没抢你男人没吃你家的大米,你凭啥污蔑我卖儿卖女还是个极品恶婆婆。”   “没啥,我就是讨厌你,看你不顺眼,谁叫你那么优秀,从小就考试比我好,工作比我好,还长的比我漂亮?”苏小南说着,直接就压了手机。   苏向晚才准备要冲到苏小南家去问个明白,没想到两眼一黑,自己已经穿过来了。   苏向晚大口的呼吸着,从没有一刻像此刻一样,觉得空气是那么甘美过。   既然穿过来,跟据晋江定律,那肯定是再也回不去了。   现在,她首先想的,是得在这个异世里怎么生活下去。   “妈,来吃颗梨吧,这是我从梨树上里悄悄儿给你偷的。”   那个小手脏的跟黑熊爪子似的小家伙又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只同样脏兮兮的梨,就往苏向晚嘴边放着。   穿过来之前的苏向晚一直单身,有一份很好的工作,也有轻微的洁癖。   她没想过要孩子,但是对于孩子还是很喜欢的,一年中至少有一个月,她会到孤儿园去作义工,照顾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们。   所以,就算看着这小家伙爪子跟黑熊似的,她也没嫌弃,接过来就说:“乖,妈没事,妈好着了,你去把这颗梨洗了,洗干净了妈吃,好吗?”   自打爸爸死后,狗蛋儿已经挨妈妈的揍挨了两年了,好久没听妈妈这样温柔的说过话,立刻哎的一声,立刻拿着颗梨,转身就出去了。   苏向晚冷静的梳理着,并努力回忆着原主的经历。   就发现,原主在她穿过来之前,其实还没有铸成大错。   比如说,原身就算跟小叔子有点儿往来,也是因为他们早先是同学,又还同龄的缘故,所以心中有点儿爱慕。   还没有那么没皮没脸,疯狂的去追求人家。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这处,这句老话是再也不错的。   再比如说,这一回她给宋老二写信,其实也是因为家里有两头驴,从早到晚全得她一个人喂,婆婆对她横眉冷眼,生产队的活儿又累,她苦的着不住,横竖丈夫已死,于是就给小叔子写了封信。   其实本意,是想让小叔子写信劝劝公婆,给她分摊的活儿少一点,或者,去了她早起贪黑喂驴的差事。   但是因为会写的字不多,写出来不伦不类的,还没寄出去,就叫好事儿的孩子们给拆了,宣扬了个四邻皆知。   而照原书中的剧情,这封信件给宣扬出去,成了全村人的笑话,她就会性情大变,全然不要脸了。   “老大死了都快两年了啊,让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滚,赶紧给我滚,滚的远远儿的。”   厅屋里,老太太正在大嚎大叫,哭断肝肠。   苏向晚望着捧着颗梨,跌跌撞撞,正在向自己跑来的孩子,突然就发现。   别的先不说,自己怕是得甩开膀子,吵上一架了。 第2章 奶娃娃   果不其然,远处忽而一声尖叫,又是整个宋家庄都能听见的凄厉:“我的梨啊,我的梨少了一颗。谁偷了我的梨,我要杀人啦,杀人啦。”   要说,为了一颗梨,至于这样大呼小叫像杀了人吗,但其实,在这个年代,还真至于。   现在是1967年,1956年开始华夏共和国实行农业土地集体制,农民在自愿的原则下成为社员,统一劳动,统一获得报酬。   不过,每家每户会有一小块的自留地,供社员们自己种点蔬菜水果,以备公社分的粮食不够吃的时候,调剂生活。   为了促进生产,把山全变成田,整个公社的果树全砍了。   就只有老宋家的自留地里有一棵梨树,而这梨树上结着的,甜美可口的早酥梨,在这大热的天儿,那一个社员走过去,都要馋的直流口水。   可是宋老太不准任何一个人那怕吃上一颗。   宋老太每天都会数,树上共有72棵梨,而这72棵梨,那是要给自己的小闺女,苏向晚的小姑子宋青玉治咳嗽用的。   小狗蛋儿因为见妈妈一直睡着不醒来,嘴唇又干的厉害,就悄悄儿的,从自家的自留地边上摘了一颗梨回来。   岂不知这颗梨,立刻就又引发了一场家庭大战。   “狗蛋,你居然敢偷奶的梨,你知不知道你小姑有哮喘,全靠这些梨来润喉咙,活命?”   说时迟,那时快。   宋老太拿着只笤帚从门外窜进来,一见狗蛋儿手里捧着颗梨,正从井台畔往西屋跑着,笤帚一倒,对着小家伙的屁股就抽了起来。   苏向晚向来最恨的就是有人打孩子,更何况,这宋老太下手极狠。   小狗蛋儿才不过六岁,因为穷,没布添衣服,穿的还是开裆裤,屁股上一笤帚就是一个血印儿,刷刷的,几个血印儿就起来了。   下炕冲过去,苏向晚一把就把这老太太给捞住了:“你再动我儿子一下试试?”   “就是你,整日的好吃懒作,还给娃们惯个偷东西的病,你等着,我早晚把你赶出家门。”老太太疯了一样,笤帚对着苏向晚,就打过来了。   要说这宋老太,根据原身的记忆,那才叫一个真极品。   就比如说,当初原身要嫁过来的时候,其实最开始说的就是宋老二,因为俩人同龄,又还一起上过几天小学嘛,免免强强还算同学。   原身愿意嫁,原身的父亲也看上宋老二,财礼都没要多少就答应了婚事。   结果到了娶亲的那一天,原身才发现斯文秀气宋老二变成了相对来说高大结实,温默内敛的宋老大。   而这宋老太自来并不偏疼宋老大和宋老二,她偏的是宋老三和小女儿宋青玉。   宋老三是她的小儿子,如今在家守着,夫妻俩最会偷奸耍滑,但也最会哄老太太开心。   至于老四宋青玉,十五岁就嫁人,死了丈夫之后,带着亡夫的孩子就回了老宋家,一直在家里找主儿准备要再嫁。   老太太为着女儿年纪轻轻就受了苦,更是偏疼的不得了。   苏向晚抓过笤帚,不但刷了老太太两把,还一把,就给扔到院子外头了。   到底她年青力气大,俩人真上了手,老太太居然只有给她拎着打转的份儿。   而那颗梨摔到地上,半边都给砸烂了。   “妈,好端端儿的,你咋又跟我大嫂吵上了,她才上完吊,你就给她吃颗梨又能怎么样。”小姑子正在鼓捣午饭,看这婆媳两人又打上了,拉开窗子就说。   “是,每天不是寻死就是觅活,社里的工分也不好好挣,昨天才给我挣来个八分工,我恨不得她今天上吊一下吊死了轻省了,你看看,次次都是装的,这不又没死,还怂勇着孩子偷上得梨了。好吃懒作的东西。”老太太虽然嘴里在叫嚣,但突然发现今天儿媳妇似乎力气特别的大,怕自己吃亏,不敢再打了。   但嘴里,依旧没个停的骂着了。   不就是吵架嘛,苏向晚很在行。   “妈,凭啥我不能吃梨?”她看老太太想出门,转身就给拦住了。   “那梨是给青玉治咳嗽用的,青玉有哮喘,你也有吗?”   “我只知道,真是哮喘就应该去吃药,要是真的吃梨能治哮喘,那还要医生干啥用,那治药厂还治的啥药,大家全去种梨树不就完了吗?”   说着,苏向晚就从地上捡起梨来,走到水井畔洗干净了,一口递给了小狗蛋儿:“来,咬一口,妈和你一起吃。”   “我看你敢动我的梨。”   “我咋就不敢了,这梨树是我嫁进来的那一年自己种的,一回回浇水是我自己在浇,公社来砍树的时候,也是我极力争取才没给砍走的,凭啥青玉能吃,我的娃就不能吃。”   一口咬开破了薄脆的皮儿,一口甜甜的梨汁儿立刻就蔓延在了舌尖上。   吃惯了快餐盒饭,打蜡水果的苏向晚,可是头一回吃到这么甜的梨。   在原身的回忆里,宋青玉压根儿就没什么哮喘,只不过是馋吃梨,整天假装咳嗽,就只为把一树的梨,全骗来给她和自家遗腹子小金贵吃。   “好吃。”苏向晚喀茬咯嚓的咬着,把梨递给了儿子:“狗蛋儿,来,咬一大口。”   “你,你个好吃懒作的泼妇,你还有理了你,我告诉你,我要让生产队主持着,把你赶出我们宋家庄。你也甭想再见我的老二一面。”这是老太太最厉害的威胁。   毕竟原身,就是因为宋老二,才赖在家里,不肯再嫁的啊。   “赶啊,正好也让大队的领导们看看,你是怎么虐待烈士家属的。”苏向晚说着,故意咔嚓,把个梨咬了一大口。   宋老大其实也是个军人,不过身份比较特殊,活着的时候并不穿军装,死了,那也是部队发过烈士函的。   打儿媳妇这事儿真传出去,要叫乡上的干部们知道虐待烈士家属,老太太确实,得吃不了兜着走。   这不,老太太猛的,就闭嘴了。   苏向晚笑的两只眼睛都弯了,极温柔的弯下腰来,就把那枚香酥可口的梨凑到了狗蛋跟前儿:“吃呀,狗蛋,你咋不吃了?”   狗蛋儿顺着妈刚才咬破的缺口舔了舔,娃长到六岁上头一回吃梨,由衷的就说了一句:“妈,梨可真甜。”   “是,梨是甜,去,把你大哥找来,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一起吃梨。”   “可是,我小姑说一个梨不能两人吃,因为分离分离,分了梨就得分别,所以小姑总是一个人吃梨,妈,还是你一个人吃吧。”   “既然不能分梨,那咱们就切吧,把梨切开了吃就不会分离了,是不是?”   大概原主这两年太歇斯底里,总是非打即骂的,小狗蛋儿还有些怕呢。   直到苏向晚从厨房里找到菜刀,把梨分成三瓣儿了,狗蛋才跟只小狗娃子似的,呼嗤呼嗤的,就跑着去找大哥驴蛋去了。   “妈,妈,你喊我吗?”闻声,一个圆头圆脑的小男孩儿跑进门来了。   这孩子皮肤微黑,但看得出来底子很白,属于稍微养一养,就能养白的那种。   尤其是一双眼睛,薄皮儿凤眼,哟,两道精气,甭提有多好看了。   小家伙肩上还扛着根棍子呢,棍子一竖,他高声的说:“奶,这颗梨就算我买啦,让我妈一人吃,我挣工分还你的债,谁也不准跟她抢。”   哟呵,威风凛凛的男友力啊,虽然孩子不大,但你看那虎头虎脑的劲儿,可真是够帅气的。   这,就是原书中的男主角了。   身残志坚,甫一入公安局,就给坏人设计砍掉两条小腿,但能凭借自己的毅志力站起来,然后成为共和国破案率最高的刑警的,宋东海。   照书中的说法,这孩子心地里其实非常爱母亲的,可是原身卖掉弟弟和妹妹之后,他就恨上原身了。   而就在苏向晚看的那最后一章的章尾,苏小南就透露说,这孩子心里其实一直在筹谋,准备要把恶毒的母亲给送到监狱里去,叫她在监狱里了此残生。   不过,那事儿目前还没有发生了,她当然也不会去操心。   她只是,瞬间给这小家伙苏到了呢。   可以说,虽然看了那么多的小说,但要不是真穿越过来,看着站在地上的俩个小毛头,苏向晚对于六七十年代的生活,是没有那么切身的体会的。   粮食馈乏,一家人会为了争一块包谷面饼子打破头。   无休无止的劳动,一个十分工,等于十二个小时的高强度体力劳动,才能换来一个成人一天的口粮。   没有避孕措施,于是一炮一个娃儿,父母身体没有接触过几回,却满地跑的却都是孩子。   原本,看书的时候苏向晚一度可喜欢年代文了,但也正是因为看得多了,才对于自己生活的环境,有个切骨的认识。   她越想越头皮发麻,而身边还有个奶娃娃哇哇的哭着,正在闹奶呢。   “妈,你还是不打算给妹妹喂奶吗?”狗蛋儿一脸的蛋怯,小心翼翼的说:“你说要饿死她,不会是真的吧?”   原身确实已经两天没给最小的闺女喂奶了。   当然了,丈夫死两年了,婆婆虐待,遗腹子哇哇闹奶,肚子饿的咕咕叫,原身就是想活活的,把最小的这个给饿死。   单身大龄女青年苏向晚,还没生过娃,就面临着要给孩子喂奶啦?   “妈妈,你喂吧,我们不会看的。”驴蛋把棍子一竖,突然伸手,就捂上了狗蛋儿的眼睛。   而他自己呢,面对着苏向晚,也牢牢的,把眼睛闭上了。   他嘴里还在不停的说呢:“不怕不怕,不疼不疼,妈妈,快喂啊,我会保护你们的。”   天啦,头一回喂奶了,在这小帅哥的鼓励下,苏向晚居然真的,就把衣襟给撩起来了呢。   小闺女也是饿坏了,一口叨上了奶,咕咚咕咚的就吃了起来。   俩小帅哥眼睛紧紧的闭着呢,尤其是小狗蛋,听见妹妹咕嘟咕嘟啃奶的声音,笑的嘴角都翘起来了。   苏向晚原本就爱孩子,之所以一直没孩子,也是因为没有找到合适的男人谈恋爱的原因。   不过,人再怎么着,爱的都是自己的孩子,别人的再怎么喜欢,也不会真心实意去疼去爱的。   但是在此刻,她怎么觉得,炕沿下那俩小帅哥,咋就那么的威武帅气呢。 第3章 算个账   转眼,就要吃午饭了。   午饭是宋青玉做的。   包谷渗子粥,清的能看见人影儿,一盆没有发酵好的,高梁和糜子,以及苦荞面搀杂着高梁杆子粉蒸出来的谷垛(一种馍),就是一家人的午饭。   饭摆在院子正中央的磨盘上,老秦州人的习惯,全家一起蹲在地上,围着半人高的磨盘,就只等开动了。   “爸,出来吃饭吧爸。”照例,大家坐好了以后,还得等宋家的大家长宋大爷。   宋大爷有喝罐罐茶的习惯,闺女喊了三回,他才意犹未尽的放下茶罐子,慢悠悠的出来吃饭了。   虽然说苏向晚看着那杂粮搀成的,酸叽叽的谷垛子没有任何胃口,但是原身饿呀。   她之所以上吊,就是因为吃的还不如驴,又要奶孩子,还叫人发现自己给宋老二写信诉哭,又羞又愤才上的吊。   胃里饿的着不住,苏向晚抓过饼子就开始大嚼。   “赶紧吃吧,都吃的饱饱儿的,吃完了好上工。”老太太手腕上还戴着块浪琴呢,在这贫寒的山村里,好怪异的奢侈品。   “天,这是汤吗,这直接是水吧?”苏向晚端着碗汤,都愣住了。   “这么穷的人家,有汤喝都不错了,你当是干部家庭,咱能吃得起稠饭?”老太太说。   “驴蛋妈,我吃稀的,稠的给你吃吧。”宋大爷也是看儿媳妇那碗汤太清了,把自己的一碗糊糊,换给儿媳妇了。   好吧,宋青玉向来偏心眼,盛给她爸的都是最稠的,盛给别人的,那都清的能照见人影儿。   “爸,你是咱家的主劳力,你就该吃稠的。”宋青玉说。   宋大爷重重吭了一声:“向晚,赶紧吃,甭理别人说啥,爸知道你的委屈。”   公公人倒还是不错的,端起稀饭呼噜噜的,就开吸了。   他吃饭的那种香劲儿似乎把所有人都给感染了,尤其是驴蛋和狗蛋俩,吃谷垛子吃的可仔细了,要掉下一点渣渣来,俩人都会用手指头抿上,然后往到嘴里,还要唆一唆手指,就好像那谷垛子格外香甜似的。   小吱吱两只眼睛明亮的跟小珍珠似的,特专注的看着妈妈的嘴巴,看妈妈喝一口,嘴巴就要抿一下。   这孩子已经有一岁了,但是因为营养不良,看起来顶多不过七八个月大小。   苏向晚从碗里蘸了一点粥给她,她小嘴荒不择口的舔着,吧唧吧唧的,吃的可香了。   苏向晚把谷垛子,粥全吞到了肚子里,回屋就躺下了。   她静静儿的躺着呢,就听见外面老爷子和老太太又在吵架。   当然,为的是啥,还不是儿媳妇闹自杀的事儿。   老太太觉得,儿媳妇这就是丢人现眼,干脆让她回娘家算了,要不然,等自家老二回来,还不知道她得发什么疯。   老爷子不停的在那儿劝老太太呢,毕竟儿媳妇只说了个喂驴喂驴,而喂驴,确实是儿媳妇一大苦差事,他的意思呢,是让老太太把一直在老丈人家的宋老三叫回来,夜里帮大儿媳妇给驴添添草,大儿媳妇不就不闹了吗?   但老太太不愿意啊,毕竟在她看来,老三能住在老丈人家,又没费家里的粮食,为啥要给家里干活儿?   而且,她觉得吧,自己的儿子原本好好儿的在外面工作呢,就是苏向晚去探了一回亲,儿子才死的。   这证明啥,证明苏向晚就是个克夫命。   好吧,她这种歪理,一般人跟她是讲不通的。   宋大爷平常没话,但是人个头高,力量足,也是整个宋家庄,唯一一天能挣十二个工的男人。   这不,大中午的,他还得喊上驴蛋,一起上山修田梗,这样,一天能多挣五个工分。   走的时候,他还再三叮嘱呢:“一定让向晚少干点儿,她还要奶孩子。你们也不要再提啥克死丈夫的事儿,生死有命,老大的死咋就能怪她了?”   宋老太撇了撇嘴,没说话。   驴蛋趁着空儿还进来,安慰妈妈呢:“妈,我下午能挣三个工分,你安心睡啊,万事有我呢。”   才六岁的孩子啊,把个土筐子往背上一背,故意走出个八字步儿来,跟着他爷爷,四平八稳的走了。   农村么,到了大中午,除了不怕累的男人,这会儿都午睡了。   不过,苏向晚搂着小闺女睡的正美着呢,就听外面宋老太高声说:“下午这么分配,我去锄田挣三个工,狗蛋跟着你妈去地里锄谷子,挣两个工,老三陪他媳妇去看病了不在家,就不用上工了,青玉和金贵就在家给咱们作饭,好不好?”   睡的正香的苏向晚给吵醒了,怀里的小吱吱也哭开了。   孩子的哭声并不高,而且这孩子两天没吃饭,哭的跟老鼠叫似的。   这时候,外面忽而传来一阵喇叭声,里面奏的,是响亮的《北京的金山》上。   这是集结号,听到集结号,所有人就都必须赶到公社报道,然后统一集中分工,上工挣工分了。   苏向晚刚起来给孩子喂奶呢,老太太就进来了:“老大媳妇,你没听见没,你该去上工了。”   “老太太,我现在是在跟你好好说话,你最好也给我好好儿听着,我没奶了,但孩子一直在哭,这事儿,咱得想办法解决,不然吱吱就会饿死的。”苏向晚说着,就把自己怀里那点小丫头伸了过去,给婆婆看。   她刚才给孩子喂奶,疼的不行,一挤,才发现粮袋里往外流的,居然是半红半白的血,孩子倒是肯吃,但是,她的粮袋疼的不行啊。   喂不出奶来喂血,这种事情,也太骇人听闻了。   婆婆下意识的要念叨一句小丫头片子,忽而一抬头,就见儿媳妇两只眼睛里满是凶光的盯着她。   宋老太小时候叫狼叨走过一个妹妹,而叨她妹妹的那头狼,其眼神正就是苏向晚现在这样儿的。   她居然还有点儿怯了:“那你说咋整?”   “咋整,我要给她买奶粉。”   要知道,买奶粉可是要奶粉票的,奶粉票也只有工人和干部才有,向他们这种农业家庭,根本就拿不到奶粉票。   “家里没有奶粉票,要不,我给她炒点杂面糊糊?”   杂面糊糊?才一岁多的小女娃儿,肠胃太弱,细面都吃不住,还杂粮。   这老太太也是真敢想。   “没票总有钱,钱呢?我可以给我闺女买黑市上的高价奶粉。”   “钱,你居然还想花钱,你咋不吃我的肉?你男人死了,你没收入了,咱家还得帮养你家仨孩子,你居然说要给她买奶粉?”   她心说,克死了爹的小丫头,饿死算了。   这要是原身,那怕日妈捣娘的跟老太太骂,终归无计可施。   可是,谁叫苏向晚是穿越的呢。   “行了,有你这句话,我就明白我该怎么做了。”苏向晚给这老太太挥了挥手,没有再多说一句。   吵架要管用,要警察干嘛。   这老太太不是吵架就能解决的事儿,她需要的,是来自社会的殴打。   等老太太走了,苏向晚坐了片刻,那不看见狗蛋一直怯生生的站在门外嘛,就问他:“你咋不进来睡觉啊?”   小狗蛋穿的还是开裆裤,早上给老太太拿笤帚抽出来的印子还清晰可见的呢。   孩子揩了揩鼻子,肚子里咕噜噜的响着呢,两只大大的眼睛笑的弯弯的:“妈,我不睡觉,我就给你看着门儿。”   “你怕是肚子饿了吧,要不然,为啥肚子一直在咕咕叫?”苏向晚打趣着就说。   狗蛋摆手呢:“没有,而且我奶不是说了嘛,没爸的孩子只能饿肚子,饿才正常,饱了就不正常啦。”   孩子说着,使劲儿揉了揉肚子,往外吐了口气,说:“你看,妈妈,我把气吐出来啦,这样肚子就不会咕咕叫了。”   事实上,根据原书剧情,苏向晚的丈夫宋青山只是在一场飞机撞山的空难中,被部队误以为是牺牲了,但是,本身他自己并没有死。   而且,只要熬过这段时间,他就会回来的。   原身并不知道死了的丈夫还能死而复生啊,天天要么哭闹要么上吊,要么闹着想嫁小叔子,生生儿的就给宋老太太折磨死了。   但苏向晚又不是原身,她对宋老大不感兴趣,对于宋老二是人是鬼还是狗,更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面前这个肚子饿的咕咕叫,还跟只小狗似的,忠心耿耿替妈妈看门的小狗蛋儿,倒是激起了她极大的兴趣。   “你不是肚子饿嘛,走,妈带你找钱,给你买吃的,给咱的吱吱买奶粉去。”苏向晚说着,就把狗蛋儿的手给牵上了。   狗蛋顿时两眼就放光了:“妈,我爸都死了两年啦,咱能从哪儿找到钱啊?”   苏向晚笑了笑,说:“公社。”   六七十年代啊,老太太蛮横不讲理,但是,人民公社,那是个好讲理的地方。   她这一回,要大闹公社,帮这几个孩子,要钱去。   作者有话要说:   宋青山:媳妇儿只喜欢弟弟,求问我回来之后,该怎么办?   苏向晚:难道我的男神,不是驴蛋和狗蛋吗? 第4章 闹个大的   下午一点半,红星公社宋家庄分社的围墙上刷的大白灰叫太阳晒的,刷拉拉直往下掉。   公社大院里站满了人,个个儿汗流颊背,满场一股子的臭汗味儿。   “男社员统一上山坪水利,女社员统一下谷田锄草,男娃跟男人,女娃跟女人,剩下的孤寡老幼,一起出去拾粪,现在开工。”生产队的大喇叭里,支队长宋光光的声音格外的大。   当然了,他人也就在主席台上站着呢。   “二叔,二叔,救命呀二叔。”把头发一把揉的更乱,一件烂土布衣揉的个脏兮兮的,苏向晚抱着孩子,趁着大队人最多的时候,直接就往主席台冲了过去。   “苏向晚,你个不要脸的泼妇,你给我回去。”宋老太在喊。   “苏向晚,你这是要干啥,生产队主席台,你个妇女冲上来干啥,你想进劳改点吗?”支队长宋光光也喊了起来。   “支队长,我只问你,你要不要替我作主?”   “作主干啥,作主让你带着仨娃儿嫁你家宋老二?”人群中,有人轰叫着就喊开了。   有人嗷嗷的,就开始倒嘘了。   苏向晚在这整个宋家庄,就是个大笑话。   “我嫁过来七年了乡亲们,嫁的男人总共见过两面,满打满在一块儿十五天,你们笑话我想嫁宋老二吗,啊呸,要我说,嫁老宋家的男人,就不如嫁头驴,嫁头驴,它还能一年四季陪着我呢。”苏向晚突然回头,一手叉着腰,高声就说:“我分明是让老二喊老三帮我喂喂驴,啥就叫个想嫁老二了,宋家庄的叔叔伯伯,大爷大婶儿们,你们看看我怀里的吱吱,你们还天天背语录呢,学红宝书呢,我就问一句,领袖让你们这么造谣生事,骂个寡妇了吗?”   “不是你婆婆说,你想嫁老二。”人群里,有人高声就说。   苏向晚一眼看过去,认出来了,这是拖拉机手宋建国,熊蛋的爹。   苏向晚跺着脚,再啊呸了一声:“我婆婆还说,你家熊蛋是个二傻子呢,那我问你,熊蛋是二傻子吗?”   宋建国一想也是哦,立马就把嘴闭上,不说话了。   苏向晚这一通,跟机关枪哒哒哒似的。   宋家庄的人本来就朴实,再说了,现在这个社会,领袖比天大,大家一听苏向晚把领袖都搬出来了,顿时,刚才笑话她的人,全把嘴巴闭上了。   说实话,看着小吱吱那么点儿孩子,一岁多了,因为营养不良都还没学会走咱,能不可怜吗?   “向晚,自家的矛盾自家解决,你赶紧给我下去。”宋光光拍着桌子呢。   “好,社员有难支队长不管,老宋家的人欺负我,按理来说,我就可以寻求妇联的帮助,红星公社妇联主任孙淑芬在哪儿,你看见了吗,有妇女要寻求你的帮助。”   每个公社都有一个妇联主任,是帮助妇女们解决生活中的难题的,比如说挨丈夫打啦,挨婆婆虐待啦,其实都可以寻求妇联来解决。   这是新中华从一成立,就设定的部门。   但是设定起来容易,执行起来却困难。   为啥呢?   因为说是妇联主任,大多数也全是没有文化的农村妇女们兼任,她们自己都没有领会到中央的精神,又何谈替妇女们作主?   所以,原身在死了丈夫,又受了婆婆虐待,还吃不饱的情况下,原本可以寻求妇联帮助的。   但是,她和宋家庄的所有妇女一样,压根儿就不知道红星公社宋家庄生产队还有个妇联主任了。   而红星公社的妇联主任就是宋老太的妯娌,宋光光的妻子孙淑芬。   苏向晚于大庭广众之下这么一叫,可就是撇清两家的亲属关系,把这事儿给上到公事公办的地步了。   毕竟宋光光两口子,打心眼儿里的,也是瞧不起她这个水性杨花了。   “说吧,有啥事要我帮你解决?”孙淑芬很讨厌苏向晚,当然也没好语气。   “主任,我有个东西,不能给别人看,但我得给你一个人看,你能跟我到主席台的后面吗?”   “那就到我办公室,我倒要看看,你有啥给我好看的。”孙淑芬说着,就进了旁边的砖瓦房,当然,也是她的办公室。   但是,令孙淑芬没想到的是,一进办公室,这怀里抱着娃的,瘦骨嶙峋的妇女,当着她的面一把就把胸膛给撸起来了。   原身毕竟也才二十四岁,十七岁生的第一胎两个娃,虽说生了仨个娃,到底她生娃的时候还小,又一直在劳动,身体恢复的快。   只是,肋骨深陷,小腹凹了进去,一看就是常年挨饿过的样子。   紧接着,她抬起头来就问:“主任,除了五八五九六四的时候,你还见过那个女人的身上,能挤出这东西来?”   半红半白半奶半血的东西,一滴滴在孩子嘴上。   小丫头荒不择口的舔着。   孩子吃母亲的血,这事儿,确实只有五八五九才有过。   孙淑芬就算再看不起苏向晚,毕竟大家皆是女人啊。   而原身呢,因为怕羞,耻于给人看自己的私处,所以宁可上吊,宁可饿死小闺女,也不肯来寻求帮助。   孙淑芬在这一刻,可不是瞧不起隔房儿媳妇的农村妇女,她在一瞬间就化身成了肩负着正义的妇联主任。   于是,宋老太给唤了进来。   妇联主任,要替苏向晚作主了。   “大嫂,我说你们家又不是没钱,好歹老二在当兵,老大死前也是在外工作,给家拿过钱的人,你们就不能想办法给这娃买点儿奶粉?”孙淑芬说。   宋老太点头跟捣蒜似的:“买买买,不就一罐奶粉嘛,我买不就成了嘛,至于闹的这样大吗?”   苏向晚听了就只有冷笑。   因为从原身的回忆里,她再清楚不过宋老太的为人。   她恨苏向晚,恨吱吱,恨不能这俩人一起死了才高兴。   原来啊,宋老大的工作保密性强,而且因为生死无问嘛,当时急着跟苏向晚结了婚,大概呆了个两三天,就去单位报道了。   这不,原身一胎生了俩儿子,丈夫在外时时寄钱回来,一家人倒还其乐融融的。   结果就在两年前,宋老大正好有个休假,但就算休假,他也出不了冬风市,于是让弟弟宋老二把原身带到冬风市,俩人在结婚第五年后,才见了第二面。   但是就见了那一面之后,原身回到秦州才不久,冬风市就寄来了宣告着宋老大牺牲的信件。   在宋老太的心里,自己顶天立地,长的跟存折,哦不,印钞机似的大儿子,就是叫苏向晚和吱吱两个克死的。   她又岂能不恨她们。   “我不要奶粉,我只要钱。”苏向晚目标非常的明确。   “你疯了,家里十几口人,老三两口子还窝在村里当社员,青玉还要嫁人备嫁妆,我哪有钱给你?”   “妈,我就只问你,老大的死,是不是有人寄了封信回家来,你们才知道的?”   “是,他工作特殊,你大字不识,我们跟你讲不清楚。”   “有一种工作,上不告父母,下不告妻儿,但若有一天,共和国十号信箱来信,信中有一张烈士证。然后,还有一张汇款单,就意味着,那个人已经死了。而那张汇款单上的钱数字,你要我说出来吗?”苏向晚一字一顿的说。   她不是原身,没有原身那么急躁,吵架只拣最精准的来:“你们也是因为收到了十号信箱寄来的信,收到烈士证,才确定宋老大死了的,对吗?但是,你敢当着大家的面说说,那张汇款单上,总共有多少钱吗?”   要说宋老大,可谓是整个红星公社最神秘的人物了。   原本,他是宋家庄第一个参军的人,但是,他每每回来,却从不穿军装。   他活着的时候,隔仨月给原身寄一回钱,每回三十块。   所以,原身一直过的富裕着呢,养孩子也不算难事。   直到那封夹着烈士证的信被寄来,宋老太使了个心眼儿,隐瞒了那笔钱数字,然后,满腹仇恨的,开始虐待原身。   听苏向晚提起钱来,宋老太心头突然一颤,因为那笔钱数额太大,她根本不敢让任何人知道。   “好啦,你不要再说了,我就问你,你要多少钱?”   苏向晚伸了三根指头出来:“五十,我要五十块。”   “你疯了,你咋不把我卖了,卖五十块来你自己去浪花。”   “呸,我要的有凭有据,我丈夫死了,闺女嗷嗷叫奶粉,我丈夫是烈士,就肯定有笔抚恤款,就该有我的一份。”   宋老太也伸了三根指头出来:“我顶多给你五毛钱,你想再要多的,没有。”   “那我就要到大喇叭上喊一声,宋老大死后,国家给了你们俩老多少赔偿款。”   苏向晚分毫不让。   毕竟就这会儿,外头的社员们都顶好奇的等着呢,也想知道上不告父母,下不告妻儿的工作,人死了能赔多少钱。   宋老太气的头晕哟,真晕啊。   五十块,那可是抚恤款的十分之一哟,她还指望着那笔钱给自己养老,给老三弄个正式工作,给青玉办嫁妆呢。   “十块,再多了没有,你要再敢多要,我立马喝农药。”   真要宋老太喝了农药,苏向晚就是个逼死婆婆,小样儿的,就问你怕不怕。   “十块就十块,我要你当着妇女主任的面把钱给我。”先少要一点解个急,再图多的。   宋老太拍着自己的胸口,十块呀,现在一个工人一月顶多十八块工资,这不是割肉,这是挖她的心啦。   摸了一张大团结出来,老太太直接扔到了地上,拉起青玉,转身就走。   还是狗蛋儿眼疾手快,一把从地上捡起来,就交到妈妈手里了。   “青玉,你可瞧见了吧,你大嫂这是要造反,我就问你怎么办?”   青玉自己也是死了丈夫的,当然,给婆婆逼的呆不住才回的宋家庄,这会儿兔死狐悲,倒还有点儿伤感:“她也不容易,一天给家里工分挣的最多,就算仨孩子,也不是她自己一个人的,妈,你就稍微的补贴大嫂一点吧。”   “可她克死了你哥啊。”宋老太撕着胸膛叹着气:“我苦命的老大哟。”   “那金贵他爸,也是我克死的?”青玉白了她妈一眼:“差不多就得了,大哥所有的钱不是全你攥着呢嘛?就给她十块能怎么样,饿死小吱吱你就高兴啦?”   “是她自己想饿死吱吱,好去冬风市找你二哥的,你不知道?”你看,老太太啥都清楚。   她清楚的知道,苏向晚想卖孩子,想跑到部队上去找老二,但她啥也不说,她就只会不停的逼,逼着儿媳妇走投无路,卖儿卖女。   “要不是她跟个傻子似的喜欢我二哥,人长的又漂亮,身段儿又好,还能劳动,会呆在咱家让你揉捏?”青玉啥都清楚。   当然,原身喜欢小叔子这事儿,她自己就从来没掩饰过,你说她傻不傻。   苏向晚拿到了钱,转身就对孙淑芬说:“妇联主任,你恐怕还得给我开个介绍信。”   “好好儿的,你要介绍信干啥?”   “妇联主任,我是一个普通社员,没有买奶粉的资格,但我家驴他爹可是烈士啊,烈士的孩子吃不起奶粉,这国家肯定会管,您只要开一个烈士家属办事函,再把驴他爹的烈士证给我,我拿着到供销社,看能不能争取到一罐奶粉来。”   这话,其实里面打着含糊呢。   就比如说,贵单位,只要不是指定的单位,那么,苏向晚去哪个单位都是可以的。   而孙淑芬了,就算是妇联主任,也是丈夫给她凭关系放的,她会写的字儿也不多。   而此刻,为了显示自己一个妇联主任的能力。   她打开抽屉,掏出章子来,一字一顿,嘴咬着笔头儿蘸湿了,磨蹭半天,才写出一份函来。   啪的一下,章子一盖,好了,一份生产支队的介绍信,苏向晚就拿到手了。   而宋老大的烈士勋章和烈士证呢,那一直是当做整个村里最大的荣誉挂在村队的办公室里的。   现在为了买奶粉嘛,由孙淑芬主持着,并宋光光的见证下,恭恭敬敬的,就交给苏向晚了。   而且,因为孩子实在饿的急,孙淑芬破例的,还给了苏向晚两勺奶粉,暂时安抚一下嗷嗷叫的小吱吱。   苏向晚拿着信和烈士证,环顾着这个小村庄,就发现莫名的熟悉呀。   一个作者,在设定,并且写文章的时候,难免要代入自己。   所以说呀,苏小南所设定的宋家庄,其实和苏向晚的老家一模一样,不过老宋家这家人,是她凭空设定出来的。   回到了自己小时候的老家,看着熟悉的山,熟悉的水,呼吸着清咧的空气,看着扫的干干净净,一丝荒草也没有的大路小路,一户户的四合院。   把宋老太气的直跳脚,可苏向晚的心情却舒畅着呢。   好吧,有这两样东西,她就可以抄宋老太的老窝,把抚恤款争取过来,养孩子了。   她相信,不论自己是怎么来的,也不论书中给这仨孩子安排了怎样的命运。   想她上辈子可是在世界五百强的重型农机场工作过的,又还有两年在农村的支教经验,可以说,虽然是个城里孩子,但是对于农村生活,那是非常非常有经验的。   她就不信,这仨孩子她养不好。 第5章 抚恤款   夏日的晌午,是真热,回到家里,顶儿漏雨的屋子,一张只铺着竹席的土炕,墙上灰絮挂了至少一尺的长,一股呛人的味儿。   苏向晚把小吱吱放到炕上,款款的从兜里掏出装着奶粉的小纸包来。   农村的灶火她上辈子支教的时候生过,倒不算太难,一把柴架进去,水已经烧开了,她赶忙又把水端到外头,再把奶粉冲进去。   吹凉奶粉的时候,孩子已经哭的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把一只半豁拉的破碗坐冷水里给坐凉了,苏向晚才喂过去,孩子已经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妈,还饿吗?要不要我再给你偷一只梨回来?”小狗蛋围在妈妈身边,转悠来转悠去的,跟只小哈吧狗儿似的呢。   不比驴蛋是男主,虽然小时候苦和累,还变成了残疾人,但总有男主光环罩着,回回大难不死。   这孩子从小,就因为原身的鼓励,惯下了一个小偷小摸的毛病。   今天一只梨,明天一颗瓜,到后面渐渐的,越偷越大。   再后来,在被母亲卖掉之后,他就长成了书中叫人胆寒的,阴鸷,偏执,无人能敌的大反派。   而书尾最大的高潮,就是驴蛋和狗蛋兄弟之间,也是正义与邪恶之间的较量,与最终的厮杀。   不过,现在的狗蛋儿还单纯着呢,全然没有书中终极大反派那么的,威风凛凛的样子。   “狗蛋儿,就算是咱们的梨,咱们也得光明正大的争回来,可不能再偷了,好吗?”苏向晚给自己洗了把脸,烂成絮子的毛巾拍这孩子脸上了。   “可妈说了那是咱家的梨树。”小狗蛋儿两只大眼睛,一脸的认真,正说着,妈一只毛巾捂上来,呵,擦下来一团子的黑。   “是咱们的,也得先确定了归属权,等那棵树明确属于咱家的,咱们才能再吃。”苏向晚确定的说。   好吧,孩子大概是明白了,坚定的点头:“只要妈妈说啥时候可以摘,我才能摘,对吗?”   “对。”   “那咱们现在要去下地,挣工分了吗?”   小狗蛋儿说着,就准备要出门去提自己的粪篓子了。   这么小的孩子,在家还得拾粪,一天挣两个工分呢。   没办法,他们虽小却死了爹,只得自己给自己挣工分糊口。   “狗蛋儿,今天咱们不拾粪,好好休息一天,明天,妈带你去集上,咱们给妹儿买奶粉。”   “妈妈,你现在的样子,就像原来一样啦。”狗蛋怯怯的,但又点儿惴惴的说。   要知道,原身在丈夫活着的时候,其实也是特别温柔,爱孩子的。   但从烈士证被寄来的那天起,她就性情大变了。   动不动就指着俩儿子骂是孽障,孽种,至于小吱吱,那更是,要不是公社为了她怀的是烈士遗孤不让打胎,她早就打掉了。   “是不是变的更可爱,更迷人了呢?”苏向晚极其佻皮的,就逗了一下这孩子。   小家伙立刻就脸红了:“妈妈一直都漂亮,也很温柔的,就算这两年变了,也是因为伤心爸爸的死,对吗?”   顿了顿,孩子又说:“妈妈,你还记不记得,我死了的爸爸到底长个啥样子啊。”   两年前,原身不是远赴冬风市,见过一回丈夫嘛。   为了怕费钱费伙食费,当然,也是因为怕俩儿子拖累自己,原身去的时候并没有带这俩大儿子。   结果就是,俩孩子长到六岁多了,居然都没见过爸的面。   而在原身的记忆里,那一次旅行是很愉快的。   不过愉快的原因,是因为她是跟宋老二一起去的。   住过宾馆,吃过糖和饼干,好像还在沙漠里兜过风。   当然,那一回也把原身的心给惯野了。   她只知道自己的丈夫死了,可她还想住宾馆,吃好吃的,开着大汽车在沙漠里兜风。   于是,她才会在小叔子回家之后,不择手段的想要接近小叔子。   甚至于,卖掉孩子之后,拿着钱,专门搭火车去找宋老二,想跟人家悄悄在一起。   因为她总觉得,那样的生活,小叔子也能给她嘛。   这一日家里倒是再没起事非。   到了夜里,照例是要给家里养的两头驴喂草的。   这驴,是原身的陪嫁嫁妆,一头驴一天送到队里,也能挣十个工分,因为是自己的东西嘛,原本都是原身喂的。   半夜奶孩子又奶驴的,从来就没有消停过。   不过今晚,苏向晚半夜给驴吵醒,就发现劳累了一整天的公公,半夜爬起来,在给驴添草呢。   好吧,公公这个性格啊,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他才好。   为了家庭和谐,他是愿意把自己给累死的那种人。   苏向晚睡了个好觉,只可惜太饿,早上起来肚子咕噜噜的叫。   小老鼠似的小闺女醒来半天了,哭起来也像只老鼠,吱吱的叫着。   昨天孙淑芬给的两勺奶粉夜里就冲完了,不得已,忍着痛苏向晚又把奶头给了娃儿,大约昨天终于吃了点东西,孩子能吮到奶,而不是血,她也就不那么疼了。   早上起来,厨房收拾的很干净。   “青玉,你们早上吃的啥,咋没我的饭?”苏向晚于是问正在刷锅的宋青玉。   宋青玉努了努嘴,指着案头上一粗瓷瓦还沾着点儿油气的,也看不清是啥的东西说:“大嫂起的那么晚,我们怎么可能等你?这是给你留的剩饭,快吃吧。”   不过,青玉还是特不高兴的说:“嫂子,咱爸白天本来就累,晚上还让他起来喂驴,这不合适吧?”   苏向晚特无所谓的说:“那又不是我爸,我不心疼。”   言下之意,你自己的爸自己都不心疼,我会心疼?   大嫂端着碗酸拌汤,咕嘟咕嘟,大口的喝着,全然没有因为难喝而皱眉头。   虽然宋青玉也是个女人,但是在她见过的女人里面,苏向晚那是排得上号的漂亮。   尤其那双眼睛,稍一挑,水灵灵的,至于皮肤,青玉整天在家捂着,都没她的白。   就一点,满脑子都是她二哥宋庭秀,也不知道她那脑子是咋长的。   把一碗酸拌汤全喝喝完,还拿筷子把碗里的酸菜仔细的挑完,苏向晚才意犹未尽的放下了碗。   这么难吃的饭她都能吃的津津有味,可见人真是饿不得啊。   一个狗蛋,一个驴蛋,简直跟那秦叔宝和尉迟恭似的,就在外面站着,给苏向晚守着门呢。   “你俩,跟我一起去买奶粉,好不好?”苏向晚于是问说。   狗蛋连连儿的点头呢:“好啊妈妈,我最爱赶集啦。”   驴蛋却是忙摆手呢:“妈,你们去吧,我在家呆着就行了。”   “不许再去拾粪,拾的身上臭烘烘的,晚上睡觉,我都懒得要你。”苏向晚指着驴蛋的鼻子说。   驴蛋使劲儿点头呢:“放心吧妈,我不拾粪,我就在家等着你,真的。”   到了集上是要花钱的,多一个孩子去,得多花一分钱啊,驴蛋不敢去。   不过,他还是追到村口,眼巴巴的看着妈妈拉着弟弟,背着妹妹走上了烈阳照晒的大路,就盘腿坐在树荫里,一直一直的看着。   其实,孩子更怕的是,妈妈兜里揣着十块钱呢,这趟走了,会不会就再也不回来啦。   “天啦,你大嫂上了个吊,比原来厉害多了,得亏她没再提抚恤金,那笔钱咱可得看好呢。”看苏向晚出了门,宋老太大松了一口气。   昨天看儿媳妇突然发疯闹起来,老太太还怕儿媳妇要分儿子的抚恤款呢,如果那样,她至少要损失个一二百吧,没想到她要了十块钱之后,就跟没事人似的啦。   宋青玉略带埋怨的说:“五百块啊,妈,家里用钱的地方是多,给我挪点儿,您养老留点儿是本分,但你把要给我三哥跑工作的那份给我大嫂吧,凭啥哥哥死了,抚恤金给弟弟不给人儿媳妇,这样会亏人的。”   “你三哥那么好的人材,凭啥就落在农村,他难道不需要打点个正式工作?”老太太有理着呢:“据说清水峡水库的修建要重启,继续建大水库,建水电站,你大姐夫说,能帮他在电站找个好工作呢,我得攒着钱,给你三哥跑工作。”   “你就偏老三吧,他就嘴甜会说,你当他真会给你养老?”宋青玉瞪了老太太一眼:“你还不如把钱全给我呢,你要病了瘫了,我养你十年,老三养不了你十天,真的。”   “反正这钱就是喂狗,也不给苏向晚。”宋老太就不信了,苏向晚能从自己手里要走钱。   但是,苏向晚要拿钱,会问老太太要吗?   笑话,身为一个现代人,她有更高级的手段,直接把钱拿到手。   出宋家庄,有两个地方可赶集,一是新兴乡,二是红星公社,红星公社近点儿,两公里路程,新兴乡得四公里路。   背着一个,牵着一个,虽说大清早儿的,但是阳光又炽热又刺眼。   不用凭原身的记忆,这条路苏向晚回家的时候也不知道走过多少回了。   “狗蛋儿,要妈背你吗?”走几步,回头看看六岁多的小狗蛋,苏向晚问说。   “不用。”小狗蛋跑的欢快着呢:“你还记得不,那一回你从冬风市回来,我和我哥就在这儿等你,妈妈,那天的你可真漂亮啊。”   当然,现在的妈妈也漂亮。   但那时候她穿着崭新的青工装,编着大辫子,戴着奶奶现在戴的那块浪琴表,才叫真漂亮啊。   到了新兴乡,呵,今天赶集,可热闹了。   就在集市的口子上,苏向晚就闻到一股熟悉的乡味儿,啊,真是,窜鼻的葱花味儿。   “妈,这儿有个炸油圈圈的地方,咱们跑过去,成吗?”   “为啥?”   “这两年每回咱来,不都是跑过去的吗,因为太香啦,咱会受不了那个馋,魂儿会给勾走下油锅的。”   油圈圈,是老秦州的一种特产,发面和着烫面,和在一起,里面加上葱花、香油和盐巴,以及苦豆子,下油锅炸出来,皮上一层焦面,脆的掉渣,里面却是软嫩的跟蜂窝似的,一只只的蜂窝子眼里还汪着油,还有诱人的葱花香味儿,不过一个价儿可大着呢,就现在也得一毛五分钱。   原身原来经济宽裕,倒是经常吃这东西。   那不后来丈夫死了嘛,没钱给孩子买东西吃,就总跟孩子说:“到了油圈圈的摊子前,咱得跑过去啊,要不然,魂儿就会被勾到油锅里炸没的。”   所以,狗蛋儿这就准备,要冲过去了。   “来,大娘,我要买四个油圈圈。”苏向晚故意走到摊子前,从兜里掏出一张大团结甩着,同时给狗蛋飞个媚眼儿。   那眼神仿佛在说:“看吧,咱又有钱了。”   热烫烫的大油圈儿,一把撕开,那叫一个软嫩香,苏向晚花了六毛钱买了四个回来,先把三个拿草绳儿串提了,再把一个撕开,滚烫掉渣的,就给了狗蛋儿半个。   “妈,这油圈圈可真香。”狗蛋咬了一口,大声的说。   孩子激动啊,因为好久,都没有见过妈妈这么爽朗大方了。   苏向晚自己也咬了一口,只能说,没有添加没剂的食物,小麦粉的筋道和清油香揉杂在一起,香,确实香。   回头一看小吱吱,她咬开外皮儿,给了她一口软囊囊的,才一岁的小丫头,香的啊,直眨巴眨巴着嘴儿呢。   作者有话要说:   老太太:天啦,我的一二百块保住了。   苏向晚:咱要要钱,那是五百块连本带金一起要,嘻嘻。   作者:放心吧,明天,连本带息,所有的钱都是苏向晚哒。 第6章 挂失折子   今天因为逢赶集,乡上挺热闹的。   红红的小嘴巴一嘟一嘟的,小吱吱也在尝油圈圈的香味儿了。   从来没有笑过,只会吱吱叫的小丫头突然就软囔囔的,叫了一声妈妈。   才一岁的小婴儿啊,瘦脱了像,眼窝深深的,声音里透着股子暖香香的奶甜味儿。   这是苏向晚见过最漂亮的小婴儿了。   哦,她想起这个小婴儿像谁了,像她上辈子的妹妹,而她妹妹在六岁就死了,因为也没病没灾的,孩子突然没了,苏向晚一家都大受打击,好久没有喘过气来。   而她的妹妹,就叫吱吱。   苏小南这是把她的妹妹也给写进书里来了,而且,还给吱吱安排了悲惨到苏向晚都无法说出口的命运。   咬牙切齿,苏向晚对空说:“苏小南,如果这辈子再能碰到你,我要把你放到滚水里滚三遍,再放到雪水里揉三遍,然后再放到碱水里搓上三茬子,少一样都不算我虐了你,不信你等着。”   新兴乡只有供销社,供销社里的奶粉当然是凭票的,没票当然买不来。   至于拿烈士证争取奶粉,那是不可能的。   毕竟供销社里只有售货员,售货员按章办事,奶粉那么紧俏的东西,就算你再是烈士军属,没有上级命令和文件,人家怎么可能给你。   所以苏向晚压根儿就不进供销社,她在集市上转着,不一会儿就见了好几个干部模样的男人,一只大黑袋子在路边站着,显然了,这些都是手里票多,用不完,来兜售东西的干部们。   “哟,这不是苏向晚?”有个干部模样的男人忽然就说:“咋,听说你昨天又闹自杀啦?”   苏向晚迎面一认,脱口而出:“哟,赵干部,我正准备去找你呢。”   这赵干部名叫赵国栋,据说在省城可是高干家庭的孩子,响应领袖号召,主动下放来锻炼的。   他是乡上的辅导员,也在红星大队的信用所工作,上一回原身自杀,他还到卫生院辅导,开解过原身呢。   用他的话说,寻死不是唯一解脱,毕竟丈夫已经死了,只要她想,勇敢的走出那个禁锢着她的家,她就可以获得重生。   不过,原身心里不是还想着小叔子嘛,压根儿就没有把赵干部的话听到耳朵里。   她只想着,自己任劳任怨,小叔子回来见到了肯定会高兴,是不是也就会喜欢自己呢。   原身没别的毛病,就是傻。   文文静静,个儿挺高,还戴着个黑框眼镜的大学生干部。   他提着只公文包,鼓鼓囊囊的,显然了嘛,肯定是在卖东西。   “你有啥想要的东西没?”说着,赵干部很小心的就打开了自己的黑皮包。   嗯,里面有一罐奶粉,还有一罐麦乳精,这俩样东西搭配起来,是目前最流行,也最奢侈的吃法了。   这肯定是自家带来的,赵干部估计缺钱,拿到街上来换钱了。   要有奶粉和麦乳精,苏向晚就可以给小吱吱断奶了。   “赵干部那奶粉多少钱,麦乳精了?”苏向晚说着,就把自己背上背着的小闺女给这干部展了一展。   大学生呀,可是心肠最软的,她现在没多少钱,得尽力表现出自己拖家带口的可怜样儿来,宰这个大肥羊。   你看他脚上的皮鞋,再看他手腕上的表,显然了的,虽说下放了,但家庭条件好着呢嘛。   “就,就一块钱一罐吧,你要,我全给你。”   苏向晚一路问了过来,别人一罐都要五块钱,他居然只卖一块,好吧,果然心软还是读书人。   于是,一罐麦乳精,一罐奶粉,苏向晚拿到手了,再递一张大团结过去,等他一块一块的,找回八块钱来,这就两清了。   “小苏同志,你还有什么事情是需要我帮忙的吗,我当时在医院不也对你说过,只要你想,组织,政府,还有我,都会在你的身后。”又鼓起勇气来,赵国栋敛着自己内心的激动,就说。   他永远也忘不了他接到任务后,到医院作调解时,看到的,苏向晚的样子。   婆婆小声嘟囔的,骂她克死自己的儿子还不肯消停。   而苏向晚呢,苍白着一张脸,躺在病床上,一只瘦骨嶙峋的手从病床边垂下,两道蛾眉紧簇,苍白的唇上没有一丝血色,两只眼睛格外的大,睫毛像蝶翼般的颤着。   不知怎么地,就叫赵国栋想起那幅著名的油画《马拉之死》来。   是从那一瞬间起,这个女人,他就再也没有忘记过了。   “赵干部,咱先不说这个,我有个特重要的事儿,要找您帮忙。”苏向晚立刻就说。   好吧,在原书中,这个赵国栋其实追求过原身很久呢。   毕竟宋老大已经死了嘛,原身肯定是要再嫁的。   但是,就在这个赵干部动了心思,想追求原身的时候,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儿,要给贬牛棚里去了。   可怜啊。   “你不是在红星乡的信用社办公嘛,乡信用社肯定认得人的,对不对,我想办个事儿,但我不敢进信用社。”苏向晚装出不识字的劳动妇女特有的怯懦来,惴惴不安的说。   赵国栋一拍手:“这有什么,走,我带你去。”   现在的广大农村,信用社是唯一的银行。   “王家慧同志,这位是宋青山的家属,她有点儿事要咨询你一下,你帮她参谋参谋?”果然,赵国栋跟里面的柜员挺熟的。   “国栋,哪个宋青山啊,是不是咱乡那个烈士?”   原本原身每每来取钱,问三句答一句的柜员王家慧可热络了,直接把柜台啪一把拉起来,笑眯眯的,就问说。   苏向晚一字排开,她就把介绍信,还有宋老大的烈士证明,以及自己和宋老大的结婚证全推了进去。   “王家慧同志,是这样的。我家属不是光荣牺牲了嘛,但他的户头一直开着呢,没销,对不对?”   一个农村妇女,背一个抱一个,还有介绍信,又有结婚证,手续就是齐全的。   “对啊,烈士开着户,是因为很有可能组织上还要给他汇钱,所以这个烈士证你们得保管好,据说现在上面有新政策,以后取烈士的抚恤款,是烈士本人名字开的户的话,要拿烈士证呢。”王家慧解释说。   苏向晚拍了把大腿,说:“可是,我们家的折子丢了,怕万一别人拿去,把钱取走了呢。王同志你能不能把它帮我挂失了去。”   柜员可热情,办起事儿来辟哩啪啦的:“苏大姐,折子已经挂失好了,但是,补办好的折子得从县城里往出寄,最后会寄到你们红星公社,你记着查收就是了?”   要说能办这么痛快,那全是赵干部的功劳。   这个王家慧,心里有点儿喜欢赵干部,这上苏向晚是知道的。   “那您能告诉我,现在账户上有多少钱吗?”苏向晚关心的是这个。   柜员低头,大概是在翻总账:“总共五百零十六块,五百是本金,十六是两年的利息。”   “好,同志,谢谢您啊。”   果然,五百块原封不动,还在户头上放着呢。   当然了,这个户头上的钱,可是大事儿,毕竟一个儿子尸骨无还的死了嘛,宋老太在把苏向晚赶走之前,还不敢动用它。   而现在这一挂失,等新折子寄回来,苏向晚自己拿到手里,就没别人什么事儿了。   只能说,面对高科技的力量,农民大爷大娘们的小米加步枪,它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啊。   原路返回,太阳够大,天也够热的啊。   赵干部执意要送,盛情难怯,苏向晚就只好跟他一起走到红星公社。   狗蛋儿不是走不动了嘛,赵干部自告奋勇,就把他给背上了。   沿途俩人有的没的聊了几句。   那不到了红星公社,赵干部就该回去了。   可是狗蛋还睡在赵干部的肩上了,睡梦里,他居然还喊了一声:“爸爸。”好吧,孩子在说梦话。   赵干部愣了愣,突然就笑了:“这孩子,喊的真叫我心里酸酸的呢,小苏同志,宋老大再是烈士,也死了两年了,你就没有考虑一下,你自己的个人问题吗?”   苏向晚早看出来了,狗蛋其实是在装睡。   她没回答赵干部的话,却故意说:“赵干部,既然这孩子喜欢喊你叫爸爸,那我把他送你算了,我先走了啊,再见。”   回头走了没两步,狗蛋跟条小狼狗儿似的在后面赶呢:“妈妈,妈妈。我不要爸爸,我只要妈妈一个人。”   小样儿,就说嘛,这小崽子,肯定是看着人家赵干部长的帅气,想给妈妈乱拉媒了。   这不,驴蛋虽然没有跟着妈妈去,但是一直在村边的大柳树下,定定的往着村口呢。   没妈的孩子像根草,没爸的孩子贴墙走。   贴墙走的辛酸味儿,驴蛋已经体会了两年了。   但是,要是再没了妈妈,他就真是贴着墙根的一颗草了。   他很害怕妈妈因为受不了奶奶的欺凌而悄悄走掉,但是,又不得不让妈妈去给妹妹买奶粉,这不,正痴痴的,坐在路边等着呢。   “你个驴蛋,一整天了找不到你,还不赶紧给我捡粪去,怎么又在偷懒。”   “我在等我妈妈,而且我妈妈说,拾粪会让我身上变的臭臭的,这样不好。”驴蛋高声说。   宋老太一听气坏了:“你妈克死了你爸,那就是个克夫命,你是她生的,可不就是天生捡粪的命,不捡粪哪来的吃的,赶紧,去捡粪。”   说着,一个粪筐子已经套孩子脖子上了。   结果,粪筐子给正好赶来的苏向晚一把夺了回来,半筐子粪就兜老太太头上了。   苏向晚冷冷看着她,说:“老太太你给我记住喽,我和你可没什么亲情,你自己怎么虐待我的你清楚,我也清楚,但我从今往后不会再忍了,你以后再给我儿子挎粪筐子,我就往你头上倒驴粪,牛粪,马粪,要不小心一脚把你踹粪堆子里,那也是你活该。”   宋老太一把摘了筐子,指着苏向晚,一巴掌就要搧过去。   苏向晚袖子一挽,却是一声尖叫:“看啊,大家快来看啊,杀千刀的宋老大他妈又在赶守寡的儿媳妇起身啦。”   但她手里可分毫不让,还有半筐子粪呢,可劲儿的往老太太头上洒着。   老太太给粪泼的喘不过气来,好容易扭上儿媳妇的胳膊,头上的粪刨完了,可儿媳妇却不动手,支着给她打了。   “咋又打起来了?”经过的是支队长宋光光:“大嫂,打儿媳妇能不能回家打,你也是新时代的妇女,能不能不要把旧社会的那一套总用在儿媳妇身上?”   老太太指着自己身上:“哎老二你看看,你看我这满身的粪。”   可是,驴粪羊粪那是干东西,这时候因为老太太的扑打,都掉地上了,她身上哪儿还有?   满地的粪,苏向晚一手指上宋老太,高声说:“她泼我粪,她还打我呢,二叔,你自己说说,咋评理?”   宋光光一把就把宋老太拉住了:“大嫂,好歹打儿媳妇回家打成吗,你在大路上这样耍泼,我让我这个村长咋做人?”   两年了,只有宋老太打苏向晚,苏向晚这还是头一回动手。   搁谁,谁也不相信她打人了,对吧。   苏向晚冷冷扫了老太太一眼,拉起狗蛋儿,走了。   搞栽赃,农村妇女撒泼这一套,她可是行家呢。   “妈妈,妈妈。”驴蛋追在苏向晚身后,悄声的喊着。   好吧,小小的孩子也不知道妈妈是怎么了,总之,妈妈没有拿着钱悄悄儿的离开村子,她回来了。   还给他买了他最爱吃的油圈圈呢。   这一切,都是小驴蛋梦寐以求的,也是他最想要的。   夕阳,晚霞,垂柳,在这一刻,这个山村,还有妈妈瘦瘦的背影,她背上两只眼睛明啾啾的小妹妹,以及瘦的跟只猴子一样的小狗蛋儿,都给蒙着一层金色,可好看可好看了。   那就是幸福的光辉吧,它是金色的。   驴蛋不停的说,真好,真好啊。   苏向晚轻轻伸了伸手,驴蛋立刻就把她的手给拽上了。   “想跟奶奶分家吗?”她摇了摇孩子的手,问说。   驴蛋和狗蛋两的眸子里,通时燃起火了,都在齐声点头呢:“想。”   “咱们现在啊,就准备分家。”苏向晚声音特轻盈的,就说。   没错,在原著中,就在这一两天中,在外当兵的宋老二就要回乡探亲了。   原本,原身卖孩子,以及主动献身,又悄悄跑到冬风市去找小叔子的一系列剧情将会上演。   苏向晚既然掌握着原著剧情,当然对这一切无所畏惧。   她现在所求的,当然就是借着小叔子这个一年一度如约而至的春风,痛痛快快的打土豪,分家产啦。 第7章 老二回家   大清早的,家里居然做的是干饭。   当然,所谓的干饭也不过一盘土豆丝,再加几个苞谷面垛子而已。   宋老三和方苞玉两口子,常年装病偷懒不下田,躲在红星公社,方苞玉的娘家躲清凉的,居然也回来了。   方苞玉的娘家爹是红星公社的仓库保管员,是个瘸子,但人家三代根红苗正,爷爷可是参加过抗战的。   那叫什么来着,祖坟上冒青烟呐。   一个仓库保管员,能让三辈人都吃享不尽。   而且,她大哥方高地,娶的就是宋老太的大闺女宋大花,俩家子属于是换亲,亲上加亲的那种。   所以,老太太的心,明显的偏着老三呢。   今天的谷垛子里放了点糖精,不显得那么酸了。   “大嫂,你一年四季在家劳苦功高,赶紧吃吧。”方苞玉笑着说。   她家大崽子宋福今天也跟来了,还在嫌弃呢:“妈,这是啥呀,猪食似的,我不吃,咱回我外公家吃油馍吧。”   方苞玉拍了儿子一巴掌:“胡说,外公家哪来的油馍吃,赶紧吃你的饭。”   金贵喜欢吃土豆丝,顿时就把整盘给霸占上了:“今天谁也甭跟我抢啊,尤其是你,狗蛋,你看你那馋的猪样儿。”   宋老三说了一句:“狗蛋,吃呀,为啥不吃?”   宋老太今天就是一尊弥勒佛,也是笑眯眯的呢:“都吃,大家都吃。”   昨晚她一翻日历,发现今天就该是二儿子一年一度休假的日子,二儿子一年四季,每月二十块津贴雷打不动的寄回来让她攒家底儿,给她养老,她当然得给二儿子展现一个,其乐融融,顿顿拌干饭的大家庭来不是?   结果,就有不听话的。   狗蛋在大家的鼓励下,刚一动筷子,啪一声:“狗崽子,一边去。”   是那个给惯坏了的金贵。   而狗蛋呢,一直被金贵和宋福打压,又被自己最爱的亲妈卖掉,小时候又怂又窝囊,但将来却会性情大变,阴暗,残忍,像金贵啊,宋福啊这几个孩子,最后都会因为他的栽赃而坐牢,或者出车祸,废手残腿,下场凄凉。   当然了,苏向晚当初看书的时候,也特讨厌狗蛋。   但通过几天的接触她发现了,狗蛋之所以走上犯罪道路,跟小时候这些孩子的欺压可不无关系。   毕竟,不是在沉默中死亡,就是在沉默中爆发。   把人欺负的这么惨,难道就不兴狗蛋爆发一下?   苏向晚心头蓦然腾起一股怒火,一把就把金贵的头给揉到了狗蛋的面前:“狗蛋,打他。”   “妈,我不敢。”狗蛋说。   苏向晚顿时恼了:“人家敢打你,你为什么不敢打他?”   给惯坏了的小金贵张牙舞爬的呢:“狗蛋,臭狗崽子,我看你敢打我。”   狗蛋还是不敢,但是苏向晚扭着金贵的头呢,眼神里那种神情,是你小狗蛋不打,我今天就吃了你的样子。   狗蛋再看周围。   奇了怪了,奶奶装做没看见呢。   爷爷在这种事情上,几乎是不出头的。   三叔和三婶并宋福,那是超出老宋家一家人的存在,根本不会管这家的事情。   孩子的手渐渐的伸出来了,终于,他鼓起勇气来,轻轻的搧了金贵一巴掌。   然后,他立刻就是一躲。   本来,他以为金贵还要扑上来打他呢,结果呢,爷爷重重的吭了一气,吓的金贵屁也没敢放一个。   小姑宋青玉就在厨房里端汤呢,本来觉得儿子受了委屈,想说句啥的,但听老爹吭了一声,就啥也没敢再说。   昨晚吃的又香又酥的大油圈圈早都消化光了。   苏向晚端起苞谷垛子咬了一大口,再给自己挑一筷子土豆丝,怎么说呢,跟自己上辈子支教时的农家饭差不多,她曾经在农村支过两年的教,还挺喜欢吃这饭的。   她吃的饱饱的,一看,青玉又把汤端出来了。   几个孩子的汤里还一人卧了一个荷包蛋呢。   苏向晚一挑筷子,发现自己的汤里也有颗鸡蛋,明知是老太太怕老二回来了知道自己苛待了大嫂,耍花样呢。   但不吃白不吃,她咬了一大口,笑着说:“现在公社比前些年好了,居然还发鸡蛋。”   “鸡蛋每月一个孩子有三颗,但老鼠爱偷吃,给糟踏光了,所以咱家鸡蛋少。”宋青玉说。   苏向晚回头问闺女:“吱吱,你小姑说是老鼠把鸡蛋糟踏光了,那只老鼠可真讨厌,尽偷咱吱吱的鸡蛋吃,是不是啊。”   “我妈不讨厌,你们才讨厌,哼。”金贵傻了巴叽的,一下子就跳坑里了。   “鸡蛋又不是你妈吃的,我骂的是老鼠,又不是你妈。”   “鸡蛋就是我妈吃的,你骂老鼠,就是在骂我妈。”   宋青玉再听不下去,啪的一巴掌搧在金贵的嘴巴上:“饭还堵不住你的嘴?”   金贵啪一下筷子扔了:“今天咋人人都打我。”   说着,他还想打狗蛋呢,苏向晚眼神一厉,瞪着他,把他的手活生生的,给瞪回去了。   “行了行了都吃饭吧,饭桌上吵吵,那是饿死鬼才干的事儿。”宋老爹把自己的一只鸡蛋放到了金贵碗里,说:“赶紧吃,不许再吵了。”   狗蛋也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喜悦,不停的往苏向晚怀里偎呢:“妈,妈妈。”   老三家的宋福可圆可胖了,都有双下巴,蛮不在乎的说:“切,在我外公家,一顿我能吃仨鸡蛋。没见过你们这样,还为了几个鸡蛋吵架的。”   宋老太赶忙就捂这孩子的嘴了:“我的福孙子唉,这种事儿能说吗,不能说,赶紧闭上嘴巴吃饭,啊。”   宋福吃的圆白胖,穿的又好又干净,身上没补丁,在现在的农村,跟个异种似的。   据说他临出生前,老太太梦见一条白额吊晴大老虎在跪着给自己磕头,她嘴里不敢说,但心里,从那以后就疼上这个福孙子了。   老太太是个二嫁,头一嫁只生了俩闺女,然后丈夫死了,她于是带着俩闺女,嫁了比自己小五岁的宋大爷,加上给宋大爷生的三子一女,总共六个孩子,但在她心里,唯独宋青玉和宋老三,以有宋老三家的宋福,才是她的命根子。   其余的那都是菜根子。   一个上午就这样有惊无险的过了。   苏向晚不可能不下地,背着小吱吱,到队里跟女同志们锄田呢。   当然了,全村的女同志,有的想给她介绍对象,还有的劝她再嫁,也有劝她守着的。   妇联主任孙淑芬还专门来劝她说:“狗蛋妈,坏伦理的事不敢干,知道流氓罪不,你就算心里有啥想法,可不敢再提宋老二了。那是个军人咱知道,那人长的俊咱也知道,但那是你小叔子,明白不?”   都是苦瓜瓤子,困难年代,农村妇女之间,其实事非很少,你看,这种事情都没人骂,大家都是劝解,希望苏向晚想开点。   “二妈,我就不明白了,我不过是给老二写了封信,让他喊爸和妈替我分担一点儿,喂喂驴,怎么就成我喜欢宋老二啦,你们也真是。”苏向晚故意插科打诨着说。   割豆子嘛,她一镰刀下去,茬子一层层的,割的又好,又干净。   这一手,也是支教的时候给老乡家帮忙,学来的。   现在村里唯一的女知青陶红武从田里站了起来,笑着说:“这就是旧式的封建愚昧,是该要被打倒的,咱们行的正站的端,但有些人的心眼儿,邪着呢。”   孙淑芬的妇联主任来的不怎么光明,这话没法接啊。   陶红武凑了过来,悄声说:“对了,公社信用所的赵国栋托我问你呢,他条件蛮好,你要不要嫁他,仨孩子他不介意的,只要有他一口吃,就有你和娃们一口,真的。你是不知道,人家爸在省城是大干部呢,你想都想不到的那种,娶你,那是你家祖坟上冒青烟呐。”   苏向晚回想了一下,赵干部确实长的挺帅哦。   不过可惜了,苏小南给他设定了悲惨的命运,在原身稍有动心的同时,就让他被劳改了。   总之,原身的命运就是,带着几个娃,还长的美貌无比,男人们见了没一个不喜欢,不为她痴狂的。   但是,只要稍一动心,全都下场凄惨。   “我啊,谁也不嫁,我只守着我家小吱吱儿。”苏向晚回头亲了一下背上的小吱吱,高声说。   宋建国家的啧啧叹着呢:“我嫁过来的早,我见过宋青山,那才是一表人材,把个宋庭秀有啥看头,真是。”   宋青山人材好吗?   苏向晚心里突然咯蹬了一声。   才一岁的小吱吱扭着屁股呢,她这是想撒尿啦。   赶紧的,苏向晚在一众妇女们的哄笑声中从背上解下吱吱来,抱着撒尿去了。   而家里面,宋老太特地把刘胡兰的像摆好,让青玉帮她剪二刀毛呢。   这不,剪好了头发,她这儿摸摸,那儿摸摸,就专等着儿子回来啦。   要说宋青山活着的时候,二儿子再加家来,亲戚邻居们可全得上门,问问老大,再跟老二聊聊,一门俩当兵的啊,谁家还能有老宋家的风光。   提起这个,她就不得不说那个苏向晚,要不是她去一趟冬风市,自己的大儿子现在肯定还活的好好儿的呢。   “你二哥跟你大哥一样,也是特老实的性子,最见不得咱们待你大嫂不好,所以,这两天你多干点,让你大嫂少干点,晓得不?”老太太就跟青玉说。   青玉皱着眉头说:“哎呀我知道啦,你赶紧炕上歇着去吧,有啥活儿我会干的。”   不得不说,小闺女就是贴心,就是因为有青玉,老太太这个家的里里外外,都收拾的妥妥贴贴呢。   这不,娘俩正聊着呢,就听金贵喊说:“妈,妈,你看这是不是个汇款单?”这孩子在苏向晚的房里呢。   昨天苏向晚不是带回来油圈圈,娘仨个一起坐屋檐下吃着。   金贵就想,反正没人,我这会儿溜进去看看,万一能捞到个油圈圈吃呢。   结果,他一进门,就发现残破的桌子上端端正正的摆着半个油圈圈,而油圈圈的上面还盖着一张纸呢。   “啥,贷款凭证,还三百元,这个不要脸的苏向晚,克死了我的老大不说,居然还拿他的名头跑去信用社贷款?”   宋老太看着上面蘸满了油渍的贷款凭证,顿时怒火冲脑,直接就冲到田里去了。   “苏向晚,我问你你贷的啥款,你不知道老大已经死了吗,你要贷了款,那就得从我的折子上扣,从我的折子上扣钱还啊。”   她踏在金黄色的豆田里,一脚踩下去,全是豆子辟哩啪啦裂爆的声音。   “大娘,有话好好说。”陶红武拦着呢。   孙淑芬也说:“有话好好说,她贷了款她又没处花,让她还上不就完了吗?”   宋老太已经遏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了,看不远处放着个打豆子的连枷,提着就冲上去了。   “大嫂!”   “大娘。”   “宋大娘你咋也不能这样打人啊。”   宋老太嗓音里一声的吼:“三百块啊,整整三百块,她贷了三百块出来,苏向晚,我今天要跟你拼命。”   宋青玉都不拉架了,拿着凭证正在仔细的看呢:“大嫂也太不像话了,我也当过寡妇我也守过寡,我可没像她这样儿啊。”   “妈!”突然有人喊了一声。   平坦的豆子地里,这会儿站满了人呢。   有个穿着军装,清清瘦瘦,皮肤白皙的年青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仔细挑拣着地下的豆子,往前走呢:“你到底怎么啦,你为什么打我大嫂?”   脸稍微有点儿黑,但是生的眉清目秀的,再有那身军装,甭提多俊朗挺拨了。   啊,儿子这就回来啦。   可是,她居然跟苏向晚吵起来啦。   再看苏向晚,怀里紧紧抱着小吱吱,给一群拿镰刀的妇女牢牢的护围着呢。   她本来就生的漂亮,怪异的漂亮,不论她站在哪儿,周遭所有的一切仿佛会自动变成黑白色,而只有她是彩色的。   不过,宋老太有理啊。   她从青玉手中接过那只贷款凭证,颤微微的就捧到宋老二面前了。   “老二啊,你可看看吧,你大嫂在信用社贷了三百块钱,还是拿你大哥的名义贷的,你大哥已经死了啊,死了,你让我怎么忍心,啊?”   宋老二,也是有大名的。   跟宋青山的一样,是五二年解放秦州的时候,有个在此驻扎过的老参谋长给取的。   他叫宋庭秀,一个特别带着华夏传统文化的,老派名字。   接过贷款凭证看了看,他眉头顿时深深的皱了起来。   宋老太还在嚎呢:“平时她撒死上吊我忍了,平时她不想好好过日子我也忍了,可是她拿你哥的名号贷款……”   “平时妈往我身上泼脏水我也忍了,平时她偏疼金贵和宋福,我也忍了。可是信用社的贷款凭证是个啥东西,这赃可栽的漂亮啊,栽我身上,又能给我来一顿打了。宋庭秀你看见了吗,你妈是怎么变着花样儿,要赶我起身的?”苏向晚高声问说。   所有人都看着宋庭秀呢。   ……   “妈,别闹了。我哥有大名,叫宋青山,这上面草草的写着宋老大几个字,凭证上连个印章都没有,你这假也做的,未免太……”   太辣眼睛了吗?   苏向晚心中哈哈大笑:总想逼走儿媳妇的老太太,大概想不到,假贷款凭证只是小试牛刀,还有更大的惊喜在等着她了吧。   其实就苏向晚自己来说,她对这老太太也没啥意见。   毕竟只要宋老大不回来,在老太太的心里,儿子是给她克死的这一点就抹不去。   分家,拿着钱带仨孩子过能吃饱饭的好日子。   她现在就只有这一个想法。 第8章 存折到手   乌金欲坠,苏向晚回来之后,先给自己通了个头,又放下帘子把身体擦了一遍。   看狗蛋和驴蛋一直在门上绕来绕去,把他俩叫了进来,也给压盆子里,结结实实的通了个头。   俩孩子身上全藏的什么似的,一洗,盆子里就是一层泥。   而她的土布衣裳上,也全是泥,而且,她总共就两件衣裳,全洗了,居然没得穿。   好在俩孩子懂事,把水抬出去倒了,再从窖里打出新水来,一盆盆的给她换水。   天啦,她真想搬出去啊。   今天宋老三,还有宋光光,宋光光家的山子,二山,以及老太太娘家,曹家外舅家的几个孩子全来了。   当然,全是来看望宋庭秀的。   你说,这要是自家独门独户的住着,有多舒服,她就穿的少点儿也可以出去不是。   现在倒好,家里全是客,她就得坐在屋子里等衣服干。   这不,吱吱又馋奶粉了,正在哇哇的哭,不停往她胸前拱呢。   苏向晚来之后,就给这孩子断奶了。   大龄单身女青年给孩子喂奶,她过不了心理上的那一关啊。   孩子奶瘾犯了,隔衣脑袋抵着,一会儿闻闻香味儿,再嘬巴嘬巴,再吱吱的叫两声,理直气壮又娇滴滴的,完全没发现,自己在奶奶的眼里,是个克死爸爸的煞命星呢。   “驴蛋,奶凉了吗,快点端进来给你妹喝。”苏向晚喊驴蛋呢。   虽然跟宋青山和宋庭秀似的,是一对双生,但驴蛋就是比狗蛋更懂事,更会干活儿。   这会儿,他在外头盯着小吱吱的奶,防着小金贵那个不长眼睛的偷喝呢。   但是,奶碗端到面前,吱吱不肯喝啊,她饿,猛吸一气会呛到,要咳好久才能有喝第二口,所以她不喜欢端着碗喝。   她喜欢的,是吮妈妈乳汁的感觉啊。   苏向晚还真是无奈了,这有啥办法好想呢:“驴蛋,你说咋办?”   驴蛋也愁眉啊,不知道咋办。   这时候,就见狗蛋拿了一根麦竿竿的管子进来了,一折,轻轻往碗里一放,再把一头伸进小吱吱的嘴巴里:“妈妈,你看妹妹吸开啦,吸开啦。”   “这法子是真好,我想不到。”驴蛋拍了狗蛋的脑袋一把:“你不愧是我兄弟,真的。”   苏向晚轻轻拍了拍狗蛋儿:“你可真是个聪明的好孩子。”   当然,也是因为聪明,他上辈子犯的罪,最后造成了兄弟相残,誓不两立呢。   这不,单身女青年苏向晚专心的盯着咕咕吃奶的小吱吱,孩子两只眼睛也睁的圆圆的看着她呢。   渐渐的,她居然觉得孩子吃奶是件很好玩的事儿。   好吧,她从这孩子的脸上,依稀能看到上辈子妹妹的影子,正在专注端详着呢。真想亲一下啊,这稚嫩可爱的小脸蛋儿,怎么就那么美呢。   她精致的跟个瓷娃娃似的。   就听驴蛋轻声说:“妈妈,你真的是我妈妈吗?”   苏向晚愣了一下。   驴蛋颇有深意,但又假装天真无谓的说:“昨晚我做了个梦,梦见你穿着件精胳膊的,可漂亮的裙子,躺在一张软软的大床上,我哭着想拉你起来,想让你回家,可你不起来,你还说,这地方太好了,你再也不会回宋家庄了。”   软软的大床,漂亮的裙子,那是不是意味着,原身到了21世纪,接手了她的生活,于是就不想再回来了呢。   “我啊,本来一点都不想回宋家庄的。”苏向晚故意轻轻揉了揉驴蛋毛绒绒的头发,又柔声说:“可我想,我要不回来,有个傻小子就要傻傻的,坐在村头的大柳树下直勾勾的坐上一整天,不等到我就不回家,直到变成一块石头,于是我就回来啦。”   说着,她就轻轻儿的,点了点驴蛋的鼻梁。   驴蛋突然双手就把她给圈住了,特肉麻的,就来了一句:“放心,就算整个宋家庄都没了,我会保护你一辈子的,也永远永远,不会再叫任何人伤害你。”   今天奶奶吵着要打妈妈的时候,驴蛋正好跟着爷爷去筑田梗了,要他也在地里,他肯定会保护妈妈,掀翻奶奶的。   就为这点事儿,驴蛋到现在还在自责呢。   他的这种男友力,这绵绵的情话,简直能把人的心给融化啊。   苏向晚心说不行了不行了,我快要爱死这小家伙了。   男人是啥,无所谓。   宋青山是谁,滚一边去吧。   有这俩小男神,我这辈子就活的足够了。   终于,本家和外家的男人们一个个的,走了。   厅屋里,也寂静了。   “什么叫贷款凭证是我弄的,我没有。”厅屋里隐隐传来争执,宋老三高声的否认着。   宋老二就算坐在椅子上,那也是卓然于群的军姿:“信用社的贷款凭证可不容易拿,而这家里别的人几乎不出门赶集,就你,你一直住在红星公社。”   “说不定是青玉呢,青玉也读过书,估计是她想给大嫂栽赃的。”方苞玉赶忙转移战火。   宋青玉急了:“三嫂,没你们这样欺负人的吧,我本身就是一个寡妇,怎么可能再去欺负大嫂?”   “你们一个个的,都欺负了老大媳妇,不过是我为了家和万事兴,把自己当瞎子罢了。”宋大爷重重儿吭了一声,说:“得,我把我自己苦死,希望你们有一天,看在我累死的份儿上,消停一下。”   “让苏向晚走啊,她走了,咱家保证齐乐融融,再没有任何人会吵架?”宋老太高声的说。   “大嫂娘家现在是黑五类,你让她回去,她不得跟着她娘家人一起住牛棚?”宋庭秀反问他妈说。   苏向晚的娘家在苏家旮旯,娘家有三姊妹,一个弟弟。   那不,她爸解放前,给国民党抓去当过一段时间的随军医生嘛,就为着这个,六六年给划成反革命了。   苏父当时就死了,苏母也是明理之人,把自家所有的财产全分给了三闺女,然后一纸书信,跟她们断绝了关系。   如今,苏向晚的娘家弟弟和娘家妈,还在整个清水县最苦最偏僻的胡家岔岔劳改着呢。   但是,这事儿苏向晚自己并不知道,因为当时革委会前去苏家旮旯的时候,正好宋庭秀在,是他前去交涉这事儿的。   也是为了不让苏向晚担心嘛,回来之后,只说她娘家不认她,跟她断决母女关系了。   而原身呢,又傻,对于宋庭秀的话无有不信,也不出去打听打听,还就真的以为,自家妈把自己给不要了呢。   当然,宋庭秀也是一力作主着,让苏向晚留下来的人。   ……   “你以为是我打她?你全村问问去,她给你写信,她打孩子,她整天不是上吊就是跳河,明明是她整天在闹好不好?”宋老太说着,气的都捂上心脏了。   “她还往我头上扣过粪篓子,拿着我的钱出去浪花,我怕人说我虐待儿媳妇,我啥也不说。”   宋老三添油加醋呢:“二哥,当时可是大嫂去了一趟冬风市,大哥才死的。把她送走吧,让她回她娘家去。”   “飞机失事,跟大嫂有啥关系?”宋庭秀听他妈告了半天的状,本来就很恼火,这下倒好,气全发给弟弟了。   宋富高声说:“我爸说了,男人不论干啥大事儿,干之前都不能碰女人,碰了就是沾晦气。”   方苞玉一把就来捂他的嘴:“这孩子,咋说话呢。”   显然了,这是她在家里经常捣鼓的话,给孩子记下了嘛。   宋庭秀毕竟当兵的嘛,性子冲,直接给了宋福一大脚,把他惹哭,这事儿才算完。   “这样吧,既然我来了,你们也对大嫂怨气都这么大,咱们分家吧。”宋庭秀站了起来,果断的说:“妈,你把咱家现有的存款统计一下,改天拿出来,大家一起分家。”   好嘛,刚才还在告状的所有人,纷纷都急了。   “二哥,啥叫个分家,你咋能说这话呢?”方苞玉急了。   要知道,他们俩口子横竖不在家里干活儿,但是,万一哪一天,方苞玉她爸的保管员不当了呢,回来分了家,难道让他俩一家子下地干活儿去?   而宋青玉呢,寡妇啊,带着个孩子,没有俩哥哥在上头支撑着,咋能找到好人家。   咋有在娘家这么闲适的日子过。   所以,刚才还在讨伐苏向晚的人,全都变了口风:“家不能分,我们给大嫂赔情道歉,往后对她好成吗?”   “就狗蛋和驴蛋,那是我亲儿子,得,明天我给他们买油圈圈吃,哎呀,好久没吃过油圈圈了啊。”宋老三赶忙的就说,这是准备要灭火呢。   院子里昏黄的月光洒着,烛光照映着。   驴蛋坐在炕沿上,静静儿的听着厅屋里人的谈话。   小狗蛋儿蹲在地上,扣地缝呢。   “哎,狗蛋,地里有钱呢,赶紧扣,我都看见啦,一张十元大团结。”苏向晚突然就说。   狗蛋一听乐了:“哪呢哪呢,妈妈,我赶紧扣。”   “妈的意思是,地里又没钱,你扣啥扣,小心扣坏了地。”驴蛋突然就是噗嗤一笑。   狗蛋红着脸站起来了:“妈诓我呢。”   苏向晚趁势在这孩子汗浸浸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没说话,只看着他笑呢。   狗蛋摸着脸,不可置信的说:“哥,哥,妈亲我呢,亲我呢。”太得意了,必须炫耀一下。   苏向晚转身,把昨天剩下的半个油圈圈一人给俩孩子掰了一半,看他俩大撕大嚼着,指着狗蛋的鼻子说:“你往后要不是走哪儿都蹲着,而是能跟你大哥一样好好儿坐着,妈妈每天都亲你一下,好不好?”   狗蛋狠狠的点了一下头,看了驴蛋一眼,突然就指着哥哥笑了:“哥哥好像不受活哦。”   不受活,在秦州老话里,是吃醋,心里不舒服的意思。   苏向晚一想到这俩孩子将来要拨枪相见,成死仇,不敢厚此薄彼,既然亲了一个小冤家,那就把另一个也亲一下呢,但是还没亲到呢,驴蛋刷的一下,红着脸就躲开了。   呵,臭小子,搞得她多在乎他似的,不理他了。   结果,苏向晚刚躺下,小家伙悄眯眯的,又凑过来了。   “妈妈,我死了的爸爸到底是个啥样的人啊,你能不能跟我说说?”孩子说。   苏向晚费力的在脑海里回忆着,但还是回忆不起来,原身的脑海里,就只有宋庭秀的模样。   俩人一起去冬风市时,挤在火车上,他给她买来的大白兔奶糖,饼干,还有用大搪瓷缸子泡着的奶粉。   天啦,苏向晚扶额,心说,原身怎么就一点也不走肾,光走心呢。   好歹睡过几回,有了仨孩子,你倒是记得那个男人的相貌啊。   这就害的,苏向晚对于宋老大的印象,就只有原书中的描述。   说他年青的时候粗中有细,细中有粗,个性幽默,为人内敛,最重要的是,特别擅长手工巧物,再兼智商超群。   当然了嘛,男主的爹,那得是比男主更苏的人物。   人家将来可是会成华夏共和国改革开放后第一代弄潮儿的人,是实现四个现代化的时候,天天上报纸的人。   可这么苏的人物,原身怎么就一丁点儿都不记得他长了个啥样儿呢。   接下来几天啊,不论宋青玉,还是方苞玉,还是宋老太,对仨孩子,那简直叫个如沐春风的好。   当然了,去年宋庭秀回来探亲的时候,他们也这样儿,变着法儿的对仨孩子好呢。   但是,等宋庭秀一走,该咋样,还是咋样。   苏向晚每天纳着凉,摇着扇巴子,吃着青玉端来的,带着油的酸拌汤,美滋滋儿的就想,家是你们想不分,就能不分的吗?   这不,宋老太和方苞玉俩正在窃窃私语呢。   “妈,大哥的抚恤款还在吧,你该不会是又给我大嫂了吧?”方苞玉问说。   她和宋老太的大闺女宋大花属于换亲,宋大花是方苞玉的大嫂,也是娘家大姑姐,那个女人,本事大着呢,最会骗老太太的钱。   宋老太包票打的好着呢:“五百块,我天天贴身攥着呢,丢不了,放心吧,有我在这儿就分不了家的,就算她苏向晚闹着要分家,横竖钱在我手里,要怎么打发她,还不是随我?”   “抚恤金的折子还是拿我大哥的户头开的吧,他人都死了,要不,放我户头里。”方苞玉其实想趁势搂钱。   宋老太挥手呢:“你的户头,那成啥了,你放心,我攒的钱将来全是属于福娃子的,但你们两口子现在甭打钱的主意。”   大儿媳妇除了闹腾小叔子,克死丈夫让老太太讨厌,至少还能拿捏得住。   这个三儿媳妇,又懒又馋,整天就只会旁门左道的挖钱,要不是她是仓库保管员家的姑娘,要不是她给老太太生了福孙子,宋老太只会不停的啐她。   老太太这钱啊,往谁的户头上不都转,就放在死了的大儿子户头上,踏实。   当然,那存折也攥的紧着呢。   可惜喽,钱是存折就能管得住的吗。   那不,苏向晚抱着小吱吱,正在村头浪着呢,宋建国开着拖拉机从红星公社回来,远远就在喊呢:“向晚,向晚,赵辅导员说,让你去乡上一趟,县城有封你的挂号信,让你去取呢。”   哟,存折到啦?   苏向晚咧开嘴就笑了:“好呐,谢谢你啊建国。”   明天就分家。 第9章 分家啦   孙淑芬今天在乡政府开会,没想到出来,居然碰上苏向晚和赵国栋站在一块儿。   看样子,是俩人正在聊天,孙淑芬于是就停下来,准备看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因为她最近啊,听说苏向晚对宋庭秀不那么热乎,反而是热乎起赵国栋了呢。   不过,俩人说的都是挺普通的话。   孙淑芬听了半天,只听见苏向晚在不停的说谢谢,感谢你之类的。   反而是小狗蛋就把孙淑芬的目光给吸引了,那不,赵国栋的自行车上挂着几个油圈圈嘛,孩子倒也不敢吃,就只是轻轻的,拿手蹭一点油圈圈上的油,趁着妈妈没注意,踮脚给小吱吱的小嘴巴子里塞着呢。   小吱吱嘴巴张的大大的,跟只要食的鸟儿似的,努力的从妈妈背上往下探着头,贪婪的舔着哥哥的手指,借哥哥那只瘦瘦的小手指,舔噬着一点油意。   莫名的,孙淑芬居然觉得眼热呢。   人穷不可怜,孩子穷才最可怜的啊。   “赵干部,你是不是最近要在《荒原》上发表一篇诗歌。”苏向晚的话,把孙淑芬给拉回了现实。   赵国栋架着自行车说:“是有这么回事儿,怎么,你看过我的诗稿?”   “暂时先别发了,我听说咱乡上,有些人想从你的诗里找毛病,批斗你呢。”苏向晚说。   她记得,原书中赵国栋给打入牛棚,就是因为一首诗的原因。   现在的批斗,就跟那击鼓传花似的,今天你还在批别人,说不定明天就变成别人批斗你了呢。   但愿她这一句,能救赵国栋一回吧。   赵国栋毕竟是高干家庭的孩子,一听这话,就知道估计是有人想整自己。   当然,他的诗稿就不会发了。   那不,他看苏向晚要走,赶忙就从自行车上把油圈圈给解下来了:“这个,你拿着吃吧,我给孩子们买的。”   狗蛋的口水跐溜一下就流下来了,笑的可怜巴巴的,以为油圈圈真归自己了呢。   苏向晚说:“六个油圈圈,那得9毛钱呢,这个我们不能要,赵干部,你快回去吧,我还得去趟乡信用社呢。”   孙淑芬看了半天,眼看着苏向晚和赵国栋推搡了一番,终是没要那六个油圈圈,狗蛋口水呲溜溜的跟着苏向晚走了,心里不停的叹啊,孩子们一个个饿的马瘦毛长的,也不知道这饿的年月,啥时候才能过哟。   下午。   大毒日头晒的人真叫难受啊,既然儿子在,宋老太就不用下田挣工分了。   而老三两口子呢,带着他们的小福娃,三人怕宋庭秀要骂他们懒,从家里出来后,也没上工,坐在村头一堵土坯墙下吹凉风呢。   大太阳下贴墙根,懒懒的打个盹儿,甭提多舒服了。   只有宋大爷早晨吭齿吭齿的带着两头驴干了一个大清早,回来喝了两口汤,又赶着去挖防空洞,要去挣十二分的工。   “宋大娘,宋大娘,你家大儿媳妇喊你全家去乡上哩。”这不邮递员经过老宋家门前嘛,响着铃子,就高声说。   “啥,她为啥喊我们全家去乡上。”老太太问说。   邮递员说:“她说她要大闹乡镇府,告你老太太虐待烈士遗孤和遗孀,然后分家咧。”   宋老太一声尖叫:“庭秀,你可听见了吧,不是我们闹腾,是你大嫂她非得要闹腾啊,这都闹到政府去啦。”   宋庭秀也是眉头一皱,啥也没说,把全家人招呼上,就往乡镇府赶了。   不过,乡镇府静悄悄的,没见有人大闹啥啊。   反而是,乡长韩跃进见老宋家一大家口人气冲冲的来了,给吓了一跳:“宋庭秀,你们家这是怎么啦?”   “韩乡长,我那儿媳妇是不是在乡上闹着,要分家,家丑不能外扬,你把她交出来,我们带回家去。”宋老太高声说。   韩跃进一脸的纳闷:“没这回事儿啊。”   “有,怎么没有,方苞玉和老太太天天四处嚼舌根儿,说我爱着小叔子呢,我受不下这个屈来,我要分家,我要离老宋家远远儿的。”这不,苏向晚抱着小吱吱,一边一个圆小子,慢施施的,就来了,声音还特别的高。   宋青玉连忙说:“嫂子,村里人人都传,咋就成我妈说的啦?”   “那咱们分家啊,我关起门来过我的单独日子,院门子锁的紧紧儿的,总没人会传了吧?”苏向晚依然声音特别高。   为自己正名嘛,那就必须让更多的人听到。   方苞玉却说:“大嫂,只要你行的正坐的端就行了,你怕个啥言传,为了这事儿闹分家,不是笑话吗?”   宋老太一手指上天,尖叫了起来:“有我在,你就休想分家。”   说着,她手又捂上了胸口:“不行,不行,我这心脏病要犯啦。”   以死相逼,就问你怕不怕。   “那也行,我拿着宋青山的五百块抚恤金,带着娃们走人,你们过你们自己的去,行不行?”苏向晚突然的,从兜里拿出一只印着信用联社的大信封来,揭开,十元一张的大团结,厚厚的一大沓。   “钱,钱不是在我的折子上?”宋老太直接吼起来了。   宋老三提起根扁担一抡,一声尖叫:“妈呀,大嫂居然偷折子。”   这个懒怂最爱的就是钱,钱把他从个窝囊废都激出男人气概来了。   韩乡长一把就把他给拦住了:“宋老三,新时代可不准打妇女,你要再敢抡扁担,我立马送你去劳改,再说了,钱不是人家宋青山的抚恤金,什么叫个偷,你这用词不对。”   好嘛,狗屁的分家,就是个抢钱的事儿。   转眼之间,死不能分家的宋老太又开始了新的盘算:“五百块抚恤金,我养宋青山长大不容易,我拿四百八,给苏向晚二十,让她滚蛋。”   乡长却说:“苏向晚有仨孩子呢,钱不能这么分,要分,那得几个孩子人人有份。”   “我们家应该也能分二百吧,宋青山是我大哥呢。”宋老三见缝插针的说。   不过,明显能感觉出来,他们全家人都慌了。   是啊,好好儿在折子上的钱,咋就全跑到苏向晚手里去了呢。   宋老三恼怒的瞪着宋老太,宋老太却手戳着宋青玉呢,估计是她把折子给丢了的。   因为老太太的折子藏的紧着呢,也就只给青玉看过。   苏向找了个大树下的荫凉地儿,坐了,让俩孩子跟自己一起坐下。   “一个烈士的抚恤金,国家是有规定的,赡养父母,抚恤妻儿,所以,国家的法律里明文说了,这笔钱,得按照人头来分。我是他的妻子,配偶能拿一半,就是250,剩下的250,这才按照六个人头除下来,一人是41块五毛,那么,我这笔钱,给俩老83块就行了,剩下的,应该全是我的。”优哉游哉的,她说。   “你放屁!”宋老太。   “大嫂这也想的太美了。”方苞玉说。   “我大哥就是你克死的。”宋老三都快指上苏向晚的鼻子了。   韩乡长再高叫一声:“有话好好说话,宋老三你想干啥,就冲你这动不动抡扁担的样子,我都支持分家,这苏向晚在家没给你们打死,算奇迹了吧。”   但人宋老三也有话说呢:“乡长你看,这种大嫂,我们怎么能把大哥的抚恤金给她,要我说,一分都不能给。”   他还藏着苏向晚写给宋老二的信呢,这不就抖出来了,准备给韩乡长看。   突如其来的一巴掌,直接差点把宋老三给打懵过去。   “我支持分家,我也支持大嫂的决定。”是宋庭秀,他一巴掌搧到宋老三脸上,高吼着问:“为了这么点儿钱,你们看看你们自己丑恶的嘴脸。”   宋老太懵了半天,跳起来说:“你宋庭秀敢提分家,我立刻死给你看。”   “分,为啥不分,要不就把我也分到老大家去,我帮老大养孩子。”再一声吼,仿如洪钟似的,好吧,这一回是宋大爷。   他把宋老三手里的扁担夺了来,高声说:“今天这个家,非分不可。”   给逼到急眼儿的时候,老爷子总算是看出来了,他要再不主持着分这个家,大儿媳妇全家,就得活活儿的,给老三两口子和老太太生吃活剥了去。   “那钱呢,钱怎么算,给我少了我可不干。”宋老太虽然还在耍泼,可是给丈夫吓愣住了,声音没敢太大。   宋家到底门风个个儿是孝子,宋庭秀忍着,没给他妈发火:“我津贴全给你,这总该成了吧。你大儿子已经死了,死两年了,抚恤金就该发给人家的妻儿,妈,你吃了我大哥一辈子,能不能啃了他二十多年,吸了他二十多年的血,您也消停一点?”   “宋庭秀,我养你们三兄弟长大可不容易,你说我吃你们的血,你这是在挖我的心啦,我要死给你看。”宋老太头发一揉,转身,居然往颗大柳树上撞过去了。   好嘛,宋庭秀和宋老三全都跑去追老太太了。   但是宋老爹没去。   他握了握乡长的手,说:“抚恤金,就是老大媳妇全拿着我也没意见,愿意给我们俩老一点,我也没意见,这个家就按她的意思分,娃奶奶那儿有啥事,我顶着。”   老爷子这一句,倒是说的立顶千钧,掷地有声。   老太太还想往前冲呢,韩乡长把大喇叭都扛出来了:“今天,我做主让烈士宋青山的妻子分家,谁要再敢不听,统统拉到胡家岔岔去劳改。”   这一声,才把宋老三和老太太俩给吓的,没声儿了。   这不,他们一个看着一个,那样子简直了,就跟给雷劈了一遍又一遍似的。   这时候,苏向晚才站起来了,直接数了八十三块钱,她交给了韩乡长:“这钱,你给俩老吧,宋青山死了,这钱是他该赡养父母的,以后,我和这几个娃,就跟老宋家没关系了。”   自己手握着钱还愿意给老人一点儿,而不是抱怨老人对自己不好。   这一手,在韩乡长看来,算得上大气了。   要知道,宋老爹的底线是一分不给呢。   “但是,你住那儿啊,你们连房子都没有吧,而你们村呢,房子紧的什么一样,小苏同志,你是烈士遗孀,我想给你安排个住处,但我觉得,这估计是个麻烦。”韩乡长于是说。   对此,苏向晚心中早有议计呢。   “我们村外不是有个劳改点嘛,那地儿还有好多大空房呢,我们住那儿就成。”   “你,居然住劳改点去?”韩跃进愈发的,不明白这个妇女的想法了。   苏向晚说:“说是劳改点,里面其实没人住,空着呢,我住着挺好。就是地方大,夜里黑点儿,仨孩子呢,不怕,真的。”   她心里其实美滋滋儿的呢。   现在地富反坏都是人人唾弃鄙夷的东西。   地主家的大院子,也给划成劳改点了。   可是那有啥呢,宋家庄的人相对朴实,没有说是今天改造这个明天改造那个的,地主家的大院子又空又宽敞,隔三岔五还有民兵巡逻。   住进去了贼都不怕,你说多舒服。   “那就这样吧,你们孤儿寡母先住进去,我跟你们宋家庄民兵队的人知会一声,谁要敢闹上门,抓他娘的。”   越看宋老太哭着咣咣撞大墙,韩乡长就越来气。   当然,越来气,他就越想支持苏向晚这个寡妇。   这不,他故意拿着大喇叭说:“我看你婆婆估计今天是不闹的全乡人都知道这事儿是不停歇了,你也甭回家取东西了,被子,褥子,席子,还有劳保,锅碗瓢盆,我亲自批你一套,你到你们公社去取,真是的,新社会啦老太太,妇女也是人,你甭拿你旧社会的那一套来压儿媳妇,在我们乡上,你这一套就说不过去。”   哟,这简直是,意外之喜啊。   苏向晚都给乐呆了:“那我可真是要多谢韩乡长您,体贴咱们烈士家属了啊。”   还用说嘛,老太太和宋老三俩,现在已经不是钱不钱的事儿了,他们简直急火攻心,要气死啦。   揣着四百二十块钱乡镇府出来,驴蛋不停的往苏向晚腿上撞呢:“妈,咱真就分家啦,咱这就分家啦?”   “还有乡上发的被子和锅碗呢,肯定全是新家伙。”狗蛋眼睛里满是星星。   “驴蛋,你老撞我干吗?”苏向晚腿都给他撞疼了。   驴蛋两只手大张着:“妈,我这会儿,就好像走在棉花上头,真的。”   那叫什么来着,解放区的天是明亮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啊。   驴蛋不止想唱,还想跳,想翻跟斗呢。   他从来没有想过的分家,居然叫妈妈给分成了,从今往后,他挣的工分,再不属于老宋家全家,而是属于妈妈一个人的了。   狂喜,激动,甚至想跑上两圈。   不过,冷静下来,驴蛋就发现,自己现在需要操心的还多着呢:“妈,那咱的驴呢,俩头驴,那不是属于咱家的吗,咱就这样扔下不要了吗,要你不在,说不定我奶天天逼着咱的驴出工,换工分呢。还有,咱要领粮,要上了工的工分,是不是还是会划在我爷爷那儿,三叔肯定会欺负咱们的啊。”   确实,还有两头驴,那是原身最重要的一笔陪嫁嫁妆。   不过,钱既然要来了,孩子都还在身边,那两头原身辛辛苦苦养了六七年的驴,就先让它们苦一阵子吧。   随着政策改革的继续深化,两头驴啊,很快也会入公社的。   至于粮本子,工分,那些她暂时并不着急。   宋老二探亲完一走,宋老大也就该回来了。   在原身的印象里,好像她曾对宋青山说过,说他就是一头只会配种的公驴。   苏向晚不了解宋青山,不敢妄下这个结论,但是,钱已经拿了,也舒舒服服儿的搬出去了,剩下的事情,就等宋青山来了再办吧。   “咱先不谈这些,你们不是想吃油圈圈嘛,我估计你们肯定没有吃过油圈圈蘸蜂蜜,那个简直是,美味到无法形容,就问你俩想不想吃?”苏向晚换了话题。   驴蛋还没说话,狗蛋的眼睛就亮了:“妈,蜂蜜我尝过,可甜可甜了呢。”   苏向晚早发现乡上有一家子悄悄买土蜂蜜的,这不,她现在揣着四百多块钱呢,先买了几个大油圈圈,再摸到卖蜂蜜的那一家,花两块钱买了一斤蜂蜜,揭开蜂蜜缸子,撕开软囊囊的油圈圈,蘸了满满的蜂蜜,就递到狗蛋面前了:“来,快吃吧。”   这孩子,早上馋人赵国栋的油圈圈,就一直不停的拿手蘸上面的油呢。   苏向晚看他啊,是真可怜。   狗蛋狠狠咬了一口,在嘴里回了一圈,眼睛突然就红了:“妈,我现在啥也不缺,就缺个爸爸了。”   像赵国栋那样高高的,斯斯文文的爸爸啊,能把他扛在肩上,还能把他放在自行车的后座上,狗蛋觉得自己要再有个爸爸,这日子,那就叫一个受活啦。   “那你就吃的饱饱儿的,养的胖胖儿的,妈啊,改天给你抢个爸爸回来。”苏向晚故意逗着这孩子就说。 第10章 军人青山   宋庭秀的假期并不多,闹完分家,也就该走了。   走之前,本来也准备照顾一下大哥家的孤儿寡母的。   不过,不论老太太,还是苏向晚,肯定都不可能给他这个机会的嘛。   全村妇女们的眼睛盯着呢,苏向晚白天只要出门上工,肯定要找个结伴的妇女,晚上,还特地把未婚的陶红武叫去给自己搭伴儿睡觉,就是不肯落单。   转眼就是一个多月的功夫,宋老太把自家分家时的事儿,当然是讲成折子戏了,以表示当时的苏向晚有多泼辣,多黑手,又抢了她多少钱,还有多么的,爱她生的庭秀。   但是,宋家庄的社员并没几个愿意信的。   人苏向晚看起来本分着呢,天黑就关门,每天准时上工,准时下工,就没在外头停留过。   当然,驴蛋和狗蛋俩的改变犹为大。   不挎粪篓子了,身上没有原来那臭烘烘的味道了。   而且苏向晚住的牢改点里有口单独的水窖,天天打水给俩孩子洗澡,驴蛋还好,狗蛋一天一个度的白了起来,才叫人知道,他原来不是黑的,竟然是脏成个黑小子的呢。   今天八月十五,公社额外的要给每家发半斤细面,再发两只鸡蛋。   苏向晚本着在宋青山回来之前,少事非,不起事非的原则,自己没去,是让驴蛋和狗蛋俩跟着方苞玉去领的鸡蛋。   好吧,等俩孩子的鸡蛋一领回来,她一看,简直小的,就跟俩鹌鹑蛋似的。   至于面,顶多也就有三两,至多能擀一顿面条。   但有这俩鸡蛋,苏向晚今天就不用专门跑到公社,到处搜寻着去买鸡蛋了。   她今天也不去出工了,把两只小小的鸡蛋并做一碗蒸成鸡蛋糕给吱吱喂了,一点汤汁儿给俩儿子一人舔了一口,两只眼睛没离开过大路的,就一直望着呢。   狗蛋和驴蛋虽然不知道妈妈等的是谁,但被妈妈的期待感给感染了,干脆就蹲到马路上,眼巴巴的等着呢。   “妈妈等的是这个人吗?”那不看一个中年人骑着自行车,轱辘轱辘的,就来了嘛。   驴蛋觉得怕是这个,这个看起来像个干部。   “妈,你等的是这个人吗?”他问。   苏向晚抬了抬头,说:“不是。”看上去四十多岁了,肯定不是宋青山,对吧。   再过了会儿,又走过来几个人,看来是要路过,往别的地方去的。   苏向晚专门冲出门看了一圈儿,也说不是。   好吧,这下可算是,愈发调动起孩子们的好奇心了。   “妈,再没人来啊。”驴蛋抹着额头的汗,大中午的,还不肯回家呢。   狗蛋看了半天,突然叫起来了:“妈,妈,你等的是不是赵干部啊,赵干部来啦。”   赵国栋满村子找人给自己作媒不说,最近宋光光不是高升了嘛,他居然特地打申请,到宋家庄做支队长来了,为了啥,谁不知道?   苏向晚最近对赵国栋可没啥好脸色,直接大声说:“不是。”   但是,赵干部已经到门上了:“小苏同志,你出来,咱见个面嘛,我是认真的,有事儿要跟你说呢。”   有啥事儿,还不就是想追求她。   苏向晚现在都有点儿烦赵国栋了,这个男女之间嘛,女人拒绝一次就完了,你一回又一回的,不停的追着人家干嘛啊。   “赵干部,我对你真没那种意思,你也不要再上我家门了,成吗?”苏向晚冷冷的说。   赵国栋说:“可你丈夫已经死了两年了,我觉得就算你现在开始新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对,我们家的家庭条件是真不差。”   “我丈夫啊……”苏向晚笑了笑,还没说完下半句呢。   但就在这时,突然门外一阵大嚎:“杀千刀的,带着我儿子的抚恤金嫁野男人,还想把我家俩金孙都带走,苏向晚你亏良心,苏向晚你亏人了啊你。”   宋老太威风凛凛的,直接就杀上门来了。   而且,后面还跟着宋老三,方苞玉,宋青玉,几个孩子全在,这是一家子上门,来欺负孤儿寡母了呢。   狗蛋就在马路边,看到一群人气势汹汹的上门,还没上前呢,直接叫老太太一脚,给踹了好远。   好吧,本来宋老太满打满也才是五十六的妇女,家里条件好,营养好,身体强壮的,根本就不能算是老年人。   她这一脚踹出去,狗蛋在大马路上翻了几个跟斗才停下来。   苏向晚心中一怒,顿时抄起一根顶门的扁担就冲过去了:“老太太,你干啥打我儿子?”   “你还知道那是你儿子?你拿了我儿子四百二十块的抚恤金,就应该给他守寡守到死,这才分家几天,你就跟男人眉来眼去上了,我听说,这男人还满村子的,四处找人给他做媒了,啊呸,他也不想想,这是谁家的儿媳妇。”   平时只会装死的宋老三,这会儿也提着根扁担呢:“大嫂你不要冲动,我这扁担可不长眼睛啊。”   “咱都分家了,你们老宋家有个屁的资格来管我干啥,我就想上天,那也是我的事儿?”苏向晚说。   “你拿着我大哥的抚恤金,我们不但管你,我还能打你。”宋老三分毫不让。   宋老太直接一蹦八尺高:“老三,进门翻钱,青玉,苞玉,抱孩子,赶紧的,啥也不给她留,把她一人扔这劳改点就行了。”   好嘛,青玉和苞玉俩一人一个,就去抱俩小子了。   而宋老三呢,那叫一个贼,转眼,就开始往劳改点里冲了。   苏向晚一声大吼:“赵国栋,你赶紧给我把宋老三拦住,不许让他进我的屋子。”   她屋子里有四百块钱的大存折呢,宋老三这是来抢钱的。   赵国栋是来给自己提亲的,他是个城里人,哪见过这种场面啊。   但他毕竟是干部,往劳改点的门前一站,一伸手,还真就把宋老三给拦住了。   宋青玉去捉狗蛋,狗蛋直接咬破了她的手,孩子像疯了一样,挣开宋青玉,就朝着宋老太撞过去了。   而驴蛋呢,刚叫方苞玉给抓到手里,直接一头顶在方苞玉的鼻梁上,顶的方苞玉捂着鼻子哎哟一声就蹲下了。   好厉害的俩小子,几乎是同时就冲着老太太撞过去了。   一个在前一个在后,老太太给撞的哎哟一声,眼疾手快抓住驴蛋,啪啪的,就在他脸上放了几个大耳刮子。   再接着,老太太又给了狗蛋两大脚。   苏向晚脑子一懵,直接一扁担就敲老太太手上了。   “你,好你个苏向晚,你居然敢打我。”宋老太一声尖叫,这回,是冲着苏向晚来了。   苏向晚打老太太,是瞅准了乱子占便宜,当然不会跟她正面对恃,一看老太太追来了,当然转身就跑。   这不方苞玉正在准备把趴在地上哎哟直叫的狗蛋给拖起来,她提着棍子就冲过去了,一通乱棍抽在方苞玉头上,把狗蛋扶了起来。   狗蛋的门牙磕掉了,爬起来还艰难的说:“妈,妈,我没事,真没事,我能保护你,真的。”张开双臂,还护着妈呢。   老太太嚎着呢:“狗蛋,还不赶紧回家给我拾粪去,你这不安分的亲妈啊,我慢慢儿的收拾。”   狗蛋的目光慢慢的,就变阴戾了,两只拳头攥在一起,突然站起来,直冲冲的就朝着老太太走过去了。   老太太一巴掌,他不躲,就往前走下。   老太太再一巴掌,他仍然不躲,那目光就是,只要手里有刀子,他是真的能直接捅的。   孩子气极了,恨极了之后那种凶戾的目光,苏向晚看着都害怕啊。   她直接一头撞了过去,一头,就把老太太给撞倒在地上了。   而就在这时,一阵轰隆隆的拖拉机声由远及近,一个男人远远的,从拖拉机上跳下来,朝着宋老太就奔跑了过去。   “妈,你这是咋回事儿?”男人搂起宋老太,说。   提着扁担的宋老三,还有正在扯着驴蛋的宋青玉和方苞玉几个全惊呆了。   夭寿啦!   不得了啦!   死了两年的宋青山,居然回来啦!   苏向晚抹了把脸,眼疾手快,跳上宋青山开回来的拖拉机,就把它开上了。   谁说她等的是男人啊。   她等的,是宋青山带回来的一拖拉机东西。   据书里说,宋青山带回来的东西,可让老宋家在宋家庄富了好些年呢。   富到什么程度呢,青黄五月家家挨饿的时候,宋老三进趟城,就能割来一刀子又一刀子一寸厚的大肥膘,全家上下吃的,出门嘴都在流油。   人人都说,是宋青山带回来的那一车宝贝,才是让宋老三能在青黄不接的月份里吃得起肉的。   不论别的,先把这拖拉机抢回家再说啊。   “狗蛋,驴蛋,赶紧去放门槛啊,妈得把这拖拉机给开进去。”一开上拖拉机,苏向晚直奔劳改点大院。   驴蛋和狗蛋边放门槛,还在回头看呢:“妈,妈,扶我奶的那个人是谁啊,还有,这拖拉机是哪来的,咱为啥要开回咱家啊?”   苏向晚把拖拉机开进了院子,转手把两扇大门给合上了,凑着门缝的,往外看呢:“那是你们的爸爸,烈士宋青山。”   好嘛,男人穿着一身六五式绿军装,但是肩上没有红肩章。   他看起来至少有一米八高,皮肤微黑,浓眉刚毅,扶起宋老太,听她喋喋不休的,也在往这边看呢。   眼神没有宋庭秀那么凌厉,但是有一种,别的男人所没有的,坚毅劲儿。   这正是原书中的男主他爹,宋青山。   苏向晚轻轻往外吐了口气,勾唇就笑了。   真帅,外面那个男人,挺拨高大,相貌俊朗,简直帅的,就跟从八十年代的电影里走出来的男主角一样。   他不但没有死,还带了一车的宝贝回来。   先下手为强,这车宝贝,现在属于苏向晚了。 第11章 静观其变   外面,是一场盛大的认亲场面。   宋大爷看着儿子,一步步走了过去,粗手抚上他的脸,突然就跪下了。   跪在地上,老爷子撕着自己的胸膛,大概也想说点儿什么,但他说不出来。   老爷子把头埋到土里面,一下下的捶着地。   那种悲噎感,才让人能感觉到,儿子死而复生的欣喜感。   老太太和宋老三几个,那不叫高兴,你甭听老太太哭的声音最响亮,苏向晚上辈子听过的那些专业哭坟人,比她更肝肠寸断,但那不叫哭,那叫技巧性的发挥。   “妈,那个人真是我爸爸吗,我一点也不喜欢他。”狗蛋啐着嘴里的血,嘟嘟囊囊的说。   驴蛋扒着门缝看着呢,“他一直扶着他妈呢。”   虽然长的又高又帅,但是,毕竟孩子们从来没见过面,跟他没啥感情嘛。   苏向晚才不理外面那些事儿呢,她揭开了拖拉机翻斗上的篷布,就想看看,里面到底有啥好东西。   站在拖拉机上,她直接哎哟了一声。   所谓的宝贝,还真是大宝贝。   里面摆了至少十几台收音机,还有半斗子的手电筒,虽然全是破破烂烂的玩艺儿,但这些东西在六十年代,那属于手里拿着票也买不到的好东西。   “妈,妈,我闻见一股香味儿,说不出来的香。”狗蛋低声说。   苏向晚顺着孩子的目光掀开,心直接提起来了,角落里有一条油布,里面包着好几大挂子的腊肉。   乖乖,红星公社为了提高粮食产量,能如数完成国家的统购任务,已经几年没喂过猪了。   慢说苏向晚穿过来俩月没闻过肉腥味儿,可怜的狗蛋和驴蛋,打生来就没吃过肉。   闻见肉腥味儿,仨人肚子全馋的咕咕直叫呢。   “大哥,你听我跟你说,大嫂和赵国栋是这么回事儿……”外面传来宋老三的声音,显然,宋青山是准备来看妻子和孩子的,宋老三正忙着,挑拨离间呢。   “你俩,有多少本事就使多少,今天,不论你奶和你三叔说啥,你们都不能叫他们得逞。”苏向晚鼓动着自家俩小子,反正现在就是臭屁匠也得充诸葛亮,她得用这俩孩子,把男人给掰过来。   “驴他爸,你回来啦?”跟孩子们商量定了,她一把拉开门,就把宋青山给拉进院子了。   帅气的男人眉宇一拧,大概是给对方给自己的这个称呼给惊到了。   驴他爸,好清奇的名头。   而宋老三呢,趁着苏向晚开门,也在往里挤呢:“大哥,这拖拉机是你的吗,那翻斗里我看装的满满儿的呢,告诉我呗,里面装的是啥?”   宋青山还没说话,苏向晚撕了一把,把他撕进来,原把门关上了。   “大嫂,做人没这样儿的吧,那是我大哥的车,凭啥放你家啊。”宋老三拍门都拍急眼儿了。   “咱都分家了,宋青山是我男人,开回来的车当然放我家,跟你们有什么关系?”苏向晚高声说。   哐啷一声,她直接把门给顶上了。   “我回来了。”宋青山声音颇沉,颇低的,说了一句。   苏向晚能记得原身的一切事情,就是不记得宋青山啊,对于他这个人,脑海中没有任何的印象。   那么,她该怎么表现,如果太热情,他会不会认为她换了瓤子了?   “青山啦,你是不知道,你家这口子她做的事儿有多见不得人。”老太太这会儿,想起刚才苏向晚撞自己的那一头了,好吧,她觉得自己给撞断了两条肋骨,疼的喘不过气儿来呢。   狗蛋和驴蛋俩下意识的,就跑过去搡门了。   “把门放开,那是你奶,给关在外头不像话。”宋青山说。   狗蛋和驴蛋对视一眼,不肯。   还是苏向晚一把,把门给拉开了。   老太太一边扶着一个,佘太君似的呢:“你死了两年,她没一天不闹腾的,小吱吱不是说要饿死,就是要掐死……”   “那是因为你不给钱,让我妈给吱吱买奶粉。”狗蛋嘴里漏着风呢,还是那幅,眼神阴森森的样子。   这孩子啊,这一个月变的不是一般二般。   “她前阵子还和咱家老二……这不闹着要分家,结果一分家,就跟赵干部俩好上了。要不然,你说家里大院子住的好好儿的,她咋可能搬到劳改点这个鬼都没一个的地方来,啊,还不是为了方便……”   老太太还没说完呢,狗蛋又跳起来了:“放屁,我妈和赵干部清清白白,是赵干部一直想娶我妈哩,但我妈从来没答应过。”   老太太告了一路的状,给这孩子全跟捅气球似的,一路戳破了。   外面全是围观的人,全在哈哈大笑呢。   你宋青山回来是变数,人苏向晚再嫁没毛病,这事儿,老宋家不占理。   唯独宋老三在哪儿跳脚:“咋没有,我夜夜在这儿守着,捉人呢……”   “你要心里没鬼,往嫂子的门上守啥?”就在这时,人群中一个女人突然就喊了一声。   宋老三突然就结舌了。   驴蛋高声说:“守啥,守我们家的钱哩。”   苏向晚明白宋老三是要丧心病狂的抹黑自己,但啐他的话还没说出口呢,就听一声极威严的声音。   “老三,我的烈士证寄回家都两年了,你大嫂要再嫁,没有任何问题。”   是宋青山,声音特别的高,一声,就把好些笑话的,悄言悄语的,所有的声音都给压下去了。   老太太这会儿已经转悠到拖拉机跟前了,一把揭开篷布,直接两眼放光了:“老大,这哪来的这么多收音机,还有手电筒,这东西,你从哪弄来的,这是你的吗?”   虽然看起来都破破烂烂的,但是,是收音机和手电筒,还有一些不知名的玩艺儿。   宋老三鼻子尖,直嗅着呢:“妈,还有肉呢,还有这是啥,这东西我都没见过,天啦,这也是部队上发的?”   新兴乡从好几年没喂过猪了,猪肉在这儿,是个传说。   宋老三的口水都流下来了。   “赶紧的,把拖拉机开回咱家啊,你大该有十年没吃过肉了吧,今晚让你大吃顿肉。”老太太说。   宋老三好吃懒做,学过几天开拖拉机,但是因为技术不到家,没有考进拖拉机队,这会儿已经跃上拖拉机了,这不四处看着呢:“哥,拖拉机的摇把呢,摇把哪去啦,我好给咱开回去?”   苏向晚心说,啊呸,就怕你要开走,我把摇把早藏了呢。   “摇把,摇把呢,赶紧把拖拉机开回家啊。”宋老太也说。   宋青山看苏向晚呢,苏向晚侧首,搂着狗蛋儿的脑袋,正在看他的牙呢。   好家伙,两颗门牙啊,有一颗是生生折断了,血呲胡拉的呢。   宋青山穿过人群,一把搂上了狗蛋的脸:“这是我儿子?”   狗蛋还没从刚才盯着老太太时那种愤恨中把自己解脱出来,呲牙咧嘴跟条小狗似的,猛甩着头,不准宋青山碰他。   近距离看,这男人五官长的很端正啊,没有宋庭秀那么白,但是在军人里,那是头一份儿的刚毅挺拨,驴蛋应该跟他小时候一模一样。   这不,他转身从拖拉机的斗子里翻出个旅行包,从中拿出个红色的药箱来,再取了棉签、酒精,碘伏出来,看样子,是准备要帮狗蛋处理伤口呢。   结果就在这时候,宋老三就伸手,去碰斗子里一个军绿色的帆布裹着的东西,那东西看起来挺粗,还有个黑洞洞的管子,摸上去圆圆的。   “老三,你想干啥?”宋青山突然就是一声喝,声音虽然不大,但是极其威严。   “哥,没啥,我就想看看……”   “放下!”他手才动了动,狗蛋立刻转身,躲到苏向晚身后去了。   好吧,一直以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宋老三,似乎挺怕他哥的,还真的,就把手给放下了。   但是,他那双贼眼就没有放弃瞄拖拉机,村里也有好几个大胆的人挤进来,想看看宋青山那斗子里,装的到底是啥。   “先送你爸妈回去吧,孩子的伤口,我来处理。”苏向晚于是说。   好吧,宋青山拉不出儿子来,只得站起来,带着爹妈先回老房。   于是乎啦啦的,一群人来了,又走了。   驴蛋眼看着便宜来的爸爸走了,赶忙就问苏向晚:“妈,我爸去老房了,咱也得跟着吧,你是不是得听听,奶奶和我三叔,会跟我爸说些啥啊。”   苏向晚说:“你去听听就得,妈不能去,妈得给狗蛋处理一下伤口呢。”   狗蛋一颗大门牙直接断在嘴里了,苏向晚得想办法,给这孩子止血。   苏向晚给狗蛋止着血,心里其实也盘算着呢,毕竟宋老太和她的矛盾,一直以来,都起自于‘她克死了丈夫’这个原因。   而现在呢,宋青山回来了,证明她并不克夫,对吧。   要老太太就此收手,不要再变着法子的闹腾,分了家大家好好儿的,各自过各自的日子,也就算了。   但要老太太还想闹,想要这一车的东西,那她要给老太太的,就不是社会的毒打,而是来自苏向晚的毒打了。   总之,暂时,她先静观其变,看宋青山的态度吧。   老房里,给老泪纵横的老爷子和老太太磕完头,宋青山正在讲述自己在外面的经历呢。   毕竟事涉机密,多的他也不能说,只能说,自己原本给单位误认为是死了,但其实没有死,总之,千方波折之后,他又回来了。   老爷子不停的拍着腿呢:“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既然回来了,家里整天那些家务事儿也就能消停了,对吧。   宋青山起身,把老爹老妈的屋子端详了片刻,炕上铺着褥子呢,两层,全是棉花垫子,下面一层羊毛毡,在当下,这种铺法,那是很富裕人家才有的。   炕上两只大板箱,漆面也是新漆过的,桌上还摆着个小闹钟,老太太身上衣服很干净,质量也很好,手腕上还戴着块浪琴表。   再观宋老三一家子,身上都是没有补丁的的确凉面料的衣裳。   而宋老三的儿子宋福,还有双小皮鞋穿呢,这样的穿着,就现在的社会形势来说,比城里人还优越。   但是,宋青山旋即心里咯蹬一声。   他刚才看了虽然只看了自己的俩个儿子不过一眼,俩孩子身上的土布衣裳,摞了至少七八层的补丁。   这不,认完了亲,难免的,老太太就要提提分家的事儿嘛。   她当然不可能说,是自己把儿媳妇赶走的,那么,像苏向晚给她头上洒牛粪,一头撞的她肋条疼这些事情,就不免要拿出来说说,并且,渲染一下。   以显得,自己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嘛。   她说这些的时候,宋青山一直答应着呢,不过,边听,他还边站起来四处走走,这摸摸那摸摸的。   尤其是,盯着老太太腕上的那块表,若有所思的看着。   “妈,分家的时候,你给向晚分了多少钱,我前几年寄回来的补贴,抚恤金,你们俩家是对半分的吗?”这男人可不糊涂,开门见山,问的就是最要紧的。   老太太讲的兴起,宋老三还在旁添油加醋。   听宋青山问起这个,俩人相视一眼,顿时一起愣住了。   分了个啥,那等于是拿着四百块,净身出户了啊,就连床破棉絮和破棉毡,宋老太都没给儿媳妇给。   作者有话要说:   青山表示很懵圈:苏向晚的表,咋跑老妈手上去了。   老太太:我说我还没来得及藏起来你信吗?   青山依然很懵圈:既然分家,我分到了多少钱?   老太太:我想图你的收音机,你居然想图我的钱?你不该是是是,好好好,啥都给老娘? 第12章 他在撒谎   “不是,大哥,大嫂她是真能闹腾,她心也不在你身上。”宋老三一看老太太无法回答,赶忙就岔开了话题。   宋青山的声音听起来很生气的样子:“孤儿寡母的,就是因为能闹腾,闹到俩孩子身上全是补丁,都没有一件好衣裳穿?”   宋老三不敢说话了。   宋老太直接就来了一句:“她天天给老二写信呢,你以为她留在这儿是为了你?她是为了咱家老二,你难道不知道?”   宋青山眉头皱了皱,闷声闷气的说:“妈,你能不能不要老扯这些八百年的陈谷子烂麻子,我刚回来,不想听你们说这些。”   反正苏向晚在他面前也没遮掩过,宋青山又不是不知道。   “驴崽子,粪篓子,赶紧给我滚出去。”外面,宋福突然一声吼。   宋青山猛的一把撩起门帘子,就见一个六岁出头的小男孩,瘦瘦的,个头挺高,两只薄皮大核杏仁儿眼,鼻梁挺挺的,抿着唇,手里竖着根棍子,正在跟宋福俩对恃呢。   “你是叫驴蛋吧,快进来。”宋青山伸着手,说。   宋福立刻来了一句:“他外号叫粪篓子呢,因为他老在捡粪,混身臭的跟屎一样。”   宋青山的脸瞬时就垮了。   而驴蛋呢,最恨的就是别人喊自己粪篓子,眼圈一红,转身就跑。   “他有名字,叫宋东海。”宋青山回头,指着宋福说:“你是叫宋福吧,你最好记住他的名字。”   谁愿意自己的儿子给人叫臭粪篓子。   这是宋青山涵养好,要宋庭秀,早一脚踹过来了,对吧。   宋老三立刻搧了儿子一巴掌:“不准再叫驴蛋粪篓子,都是兄弟,你这像什么话?”   “你不也天天这样叫?”宋福特别擅长拆他爸的台。   “行了行了,苞玉,青玉,你俩赶紧收拾上,我亲手给老大做顿饭吃。”老太太赶忙就说。   宋青玉和方苞玉俩本来在外面站着的,赶忙就跑出去,做饭去了。   宋青山从厅屋出来,满院子的,要看看自己的家呢。   宋老三赶忙就跟上了。   他一把推开宋老三两口子住的东屋扫了一眼,又推开宋青玉住的西屋扫了一眼,最后停在苏向晚原来住过的小西屋门前,这屋子里的东西,宋老三早都腾空了,现在装着杂物呢。   他转身要走,老太太撵出来了:“你爸架火要给你炖茶了,坐着慢慢喝茶啊,走啥走?”   “不是分家了嘛,我不得回我自个儿的家?”宋青山说。   宋老太赶忙说:“我叫老三跟着你?”   “我又不是不认路,为啥要老三跟着?”虽然语气还行,但显而易见的,因为妻儿受了欺负,宋青山很不高兴。   “那一拖拉机的东西,你得搬回咱家吧。”老太太又说。   宋青山眉头都皱起来了:“家里断顿了吗,开不了灶了吗?”   “那倒没有。”老太太赶忙说。   显而易见的,老宋家这陈设,这摆饰,在宋家庄,那就是第一富。   “没断顿就完了再说。”宋青山说着,直接出门了。   这不,宋青山刚出了门,眼见得面前一股黑雾,刷的一下就从自己眼前窜出去了。   正是刚才那个腿长,脸蛋秀气,扛着根棍子的小驴蛋。   小屁股蛋子翘翘的,两条腿像风扇似的,跑的可快了。   地主家的大院子,现在的劳改点。   外面看着宽敞着呢,毕竟地主家的大院子嘛,上面还贴着标语呢:一切地富反坏,都必须接受劳动人民的再教育!   红色的感叹号触目惊心,劳改点三个大字更是,描过不知道多少遍的红。   院子里所有的房间门全是把着铁将军的,还贴着标语呢,只在角落里有一间小屋子,门开着呢。   宋青山原来进过老地主宋扒皮的家,记得这应该是他家放杂物的一间屋子,门上撕了封条,窗子里站着个奶娃娃呢。   只有一床半旧的被子,铺着点薄薄的褥子,连张棉毡都没有的炕上,地上一个女人,正在拿碗给娃娃晾奶粉。   还有个同样五六岁,看起来虎头虎脑的小子,就缩在这女人的身边。   屋子里只有两只磨的光滑的大树根子当凳子,除了灶台,连张桌子都没有。   这,就是宋青山的家了。   苏向晚任凭凭他打量着,他既然不问,当然也不跟他说话。   驴蛋神出鬼没,这会儿也进了屋子,站到苏向晚身边了,一脸戒备的,看着突然就闯入自家的,这个陌生,高大的男人呢。   “你有名字,叫宋东海,往后谁要敢叫你粪篓子,不是有棍子嘛,上前就打,不要怕,打伤了谁我负责。”宋青山看着儿子,就说。   驴蛋吸了吸鼻子,嗯了一声。   东海,在驴蛋的印象里,没有具体的印象和概念,但是海,应该比河还大,听起来似乎挺带劲儿的呢。   狗蛋一听东海两个字,虽然不知道东海是个啥,但是,感觉似乎挺好听的,就很想问问,自己是不是也有名儿,自己得叫个啥名字。   但是,毕竟他心里,赵干部比宋青山更像个爸爸,所以,他想了想,还是不问了的好。   “那个,有盆嘛,我得先洗个手。”宋青山突然站了起来,就走到了苏向晚身边。   他太高大,而且毕竟当兵的嘛,脸黑,看起来凶神恶煞的。   驴蛋和狗蛋以为他也是要打妈妈,俩人几乎同时拦腰,就把苏向晚给抱住了。   “这是你们的爸爸,跟你三叔不一样,他不打人,不怕,不怕,啊。”苏向晚赶忙说。   俩孩子这才慢慢的,把苏向晚给松开了。   家里有俩只盆儿,一只洗菜做饭,一只洗脸,全是苏向晚在黑市上花高价买来的。   她拿只破桶子从井里打了半桶水上来,又兑了点儿热的,就把盆放地上了:“刚分家,一穷二白的,脸个洗脸盆的架子也没有,你就蹲地上洗吧。”   宋青山撩着水,连头带脖子的搓了一遍,再问:“有毛巾吗?”   苏向晚又从门后面的绳子上抽下毛巾,递给他了:“在这儿呢。”   结果,哗啦一下,他就把她的手给拉住了。   两只好有力的大手,掌心满是粗茧,尤其是拇指处,捏的苏向晚手疼。   大龄单身女青年苏向晚兜然一惊,穿越过来到这会儿,才发现自己现在在法律上,是个陌生男人的妻子。   她一挣,没挣脱。   “不说别的事,这两年辛苦你了,你能守是你的好心,我感谢你,你要不能守,我什么也不说,毕竟我死了,你想咋样过都可以,这方面你没错。”   哟,苏向晚心说,这男人不错呀,意简言骇,字儿不多,但该说的全都说清楚了。   苏向晚还没说话呢,门外突然哐啷一声响:“哎哎,那个人,你快出来啊。”   宋青山一把就把窗子给掀开了。   外面,是驴蛋和宋老三两个。   宋老三怀里抱了至少五个收音机,嘴里还叨着个手电筒,正准备要跑呢,驴蛋死命的,拽着他的腿呢。   “老三,放下。”宋青山说。   这不天黯了嘛,宋老三嘴里那颗手电筒里还闪着光呢,随着他一下下的折腾,手电筒的光漫天乱窜乱飞。   狗蛋比驴蛋还狠,都不下炕,直接从窗子里就窜出去了。   转身把门一关,他吼说:“那个人都说了让你放下,谁敢不放东西,我就放谁的血。”   这小崽子,嘴越来越野了。   宋老三放了四个收音机,还提着一个呢:“大哥,爸想有个收音机听新闻呢。”   “放下。”宋青山一声粗吼,吓的驴蛋和狗蛋俩都哆嗦了。   哐啷啷的,宋老三把所有的收音机全都放下,说了句:“妈叫你去吃饭呢,她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苞谷面搀豆面馓饭,已经做好啦,赶紧去吃吧。”   苏向晚趁机挣开了手,宋青山看起来也有点儿尴尬,但是问了一句:“那些东西,你说咋办?”   他这是问他用车拉回来的收音机啊,手电筒啊,还有那几大挂腊肉的归属问题。   苏向晚心里也是天人交战啊,要装柔弱装贤惠吧,事实上她装不出来。   要给老宋家东西吗,她当然不愿意,喂狗也不喂他们。   “要我说,我全要,你能给吗?”苏向晚反问,顺势,也争开了自己的手。   宋青山直接高声的,就对宋老三说:“那是我几个战友的东西,老三,全给我提进屋子里来。”   “哥,为啥让我搬东西?”宋老三摊着双手呢。   宋青山说:“因为你从小就是个,油瓶子倒了都等哥扶的懒怂,给我搬。”   好嘛,偷东西不成惨变苦力,宋老三在大哥的威慑下,就开始从拖拉机的翻斗里,往屋子里卸东西了。   “走,咱们大家一起回老房吃饭去。”等看着宋老三卸完了东西,宋青山把正在炕上爬来爬去,尝试着想要站起来的小吱吱一抱,就说。   看驴蛋和狗蛋还不走,他又说:“走啊,上你奶家吃饭去。”   这男人,就目前来说,苏向晚觉得,他表现的还不错,可以继续观察。   她也就跟着,回老房吃饭去了。   老宋家。   老太太和方苞玉,宋青玉三个全懵了。   你要说亏待,虐待,甚至说赶着苏向晚起身的事儿,老太太扪心自问是真没少做过。   是,一床破褥子都没给过,几乎等于扫地出门,在村里嚼她的舌根子,嚼到妇女们见了老太太都躲不及的地步。   这会儿面面相觑着,仨人连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不,刚才老大说想吃妈做的馓饭,老太太立马下厨,一边赶着青玉烧火,一边赶着方苞玉添水洗菜,就做开了。   包谷面加上豆面的馓饭,再炒一盘土豆丝,把苞谷面的饼子腾热,咸韭菜,呛酸菜,一盆盆的,就摆上了。   边做,老太太边想,大儿子毕竟也是个当兵的,顶多撑几天也就走了,对吧。   等大儿子走了,她顶多不跟苏向晚吵架闹腾,每月等着照拿的钱不就完了嘛,反正大儿子向来,大头的钱都是寄给她的。   于是,其乐融融的一顿团圆饭就开场了。   老太太的包谷面搀豆面馓饭,油泼过的红辣椒,韭菜芜茜调成的咸菜,还有一锅子油呛过的酸菜,甭提多好吃了。   而且,老太太还不停的给驴蛋和狗蛋俩让着呢:“俩孩子多吃一点,向晚你,你也多吃一点。你男人是当兵的,平常不在家,最苦的就是你了,他既然回来了,你就把你的苦,累,怨气,恼火,全发给他,他是男人,他撑得住。”   这是防着儿媳妇要坏自己的水儿,告自己的黑状,老太太特地说的。   毕竟一家人嘛,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苏向晚喜欢宋庭秀,自己从来不掩饰,还动不动就给人家写信,这事儿全宋家庄的从都知道。   宋青山也知道。   只要她和宋青山心里有这层疙瘩,老太太就不怕儿媳妇告自己的黑状。   “不过,老大你现在在啥部队工作啊,啥时候走?”老太太忙不迭儿的给儿子添着馓饭,就问说。   苏向晚也听着呢。   结果宋青山就说:“妈,我得郑重其事的跟你们说一句,我们单位的番号被撤销了,我也没有单位可回了。”   和着苏向晚轻轻的笑。   宋老太差点就要跳起来了:“你说啥?”   这就不走啦?   “工资呢,往后每月还会有吗?”老太太颤着声儿说。   宋青山脸色特正:“单位彻底解散了,哪来的工资。”   老太太坐地上,像是在摸啥呢,最后啥也没摸着,徒劳的说:“你们不也有番号,属于部队,能转业吧,转业了,跟你舅似的,也能当大官吧?”   老太太姓本家姓曹,你甭看人只是个农村妇女,弟弟在县城里,据说还是卫生院的政治委员呢。   那,就是转业回来的。   宋青山一本正经,还带着点儿沉重:“我们区别于正式部队,没有转业一说,我只能回乡,慢慢儿的,看能不能给自己找个工作。”   如果找不到工作,是不是就成个社员啦?   就好比一只硕大的,颤微微的,在太阳下五颜六色的气泡,它哗的被戳破,顿时,什么都没了。   老太太突然就把头垂下了,月光冷冷的,照着她才五十二岁,就一半花白了的头发,颇艰难的,她说:“算了算了,原来我只当你死了呢,既然儿子都活着回来了,还有啥可求的?”   这一句,倒真是让人顿容,也让人看到一个老母亲在儿子失而复得之后,那种真心的庆幸和喜悦。   它在这一刻,超脱了金钱带来的诱惑和丧心病狂。   苏向晚也懵了,这个男人看起来一本正经,但他是在撒谎啊!   作者有话要说:   老太太:嘤击长空,没工资没钱啦,嗷嗷嗷,儿子变成社员啦。   向晚:你就给我演,接着演。 第13章 告黑状   顿了顿,老太太又说:“那笔抚恤款,就是你这辈子赚的最后一笔钱了吧,那钱,你知不知道,你媳妇儿一刀砍走了四百二,准备跟赵国栋俩一起过好日子去呢,啊?”   这是,还想分那笔钱。   宋青山言之咄咄的说:“那是国家的钱,得还回去,妈,你拿了多少,现在得还给我。”   “拿个屁,我一分都没拿过。”老太太顿时说。   青玉和方苞玉俩也说:“没啊,妈啥钱都没拿过。”   分明到了韩乡长那儿就能戳穿的事儿,但几个女人齐心协力,说的就跟那真的似的。   八十块啊,搁现在,能买一千斤的细白面,而公社一月一个人,才给五斤的细白面,也就是说,你想要在公社挣到一百钱的白面,得花整整十六年,十六年,小吱吱都能出嫁了。   “咱拿了八十,你们快还给老大吧。”宋大爷插了一句公道话。   宋老三赶忙说:“是拿了八十,但是家里花销大,早花完了呀。”   “花完了也行,钱,我想办法自己还吧。”宋青山站了起来:“都散了吧,我也该回家了。”   狗蛋磕破了牙,本来一天下来也累了,困了,正在苏向晚的膝盖上趴着呢。   而苏向晚呢,还摇着呼呼大睡的小吱吱呢。   夜凉凉的,软嘟嘟的小丫头在她怀里,是个天然的暖宝宝,奶香香的,甭提多舒服了。   宋青山自作主张,过去,就准备把狗蛋给抱起来。   “我不要你抱,我要我妈妈抱。”狗蛋还会搡人呢,不给宋青山抱。   苏向晚耐着性子说:“那是你爸,让你爸抱抱又能怎么样?”   狗蛋心里,其实还是觉得爸爸不如赵干部好呢,爬起来甩了甩头,深一脚浅一脚的,自己走了。   驴蛋因为东海那个名字,挺忐忑的,突然给宋青山抱起来,毕竟从来没给大人抱过的孩子,顿时觉得天旋地转的,但心里还陌名的带劲儿呢。   宋青山从裤兜里掏了只手电筒出来,照着亮。   他走的本来就很慢,但那手电筒还是往后照着的,也就是说,自己走在黑暗中,只能照到苏向晚。   好吧,这男友力是不错的。   但是,他说的话里,有几句是可信的呢。   毕竟书里提过,他是有工作的,而且那个工作还属于级别特别高的那种。   而她现在就提抚恤金,会不会也像老太太一样,让他觉得,她也是个吸血鬼呢。   但走在前面的男人并不说话,他好像一直在努力的辩认,自己该往哪走。   当然,十三出门从军,那正好是五三年,他算起来,十三年中,在这村里只呆过七天,夜里认得路才怪。   “那钱,真的要还回去?“对于金钱的担忧,终于还是战胜了廉耻心。   有钱补贴,苏向晚就不必天天下十个工的苦挣工分,买点黑市上的细白面补贴一下,带着仨孩子也能过,真要没钱了,她还不得扎扎实实的,下田挣工分去?   男人在前面走着,突然就问:“你想还吗?”   苏向晚顿时说:“国家的钱啊,那是我说不想还就可以不还的吗,但我可给你说清楚,我只还得了四百,剩下的,你自己想办法还,你妈的债,跟我没关系。”   男人突然就停下了:“是这条路吧。”   今夜八月十五呢,没有经过大气污染的月亮,可真够明亮的。   苏向晚抱着一个,腰间还缠着一个半梦半醒的,直接碰他背上:“你这人,要停的时候能不能先吭一声。”   背挺宽阔的。   “我先是因为某些原因而造成的轰炸,从飞机上被击落,然后,因为当地没人认识我,而我更不能交出番号,所以,被误认为是苏国间谍,在海西县监狱里关了一年。”   宋青山慢慢走着,声音很轻的,就说。   苏向晚听着,心说,完犊子了,这经历,都跟我在书里看的一模一样。   但是这个男人是真实的,他离她很近,近到她能看清他说话时,鬓角的起伏。   “关了一年后因为表现好,我被转到了劳改队,从劳改队,我逃回我们连队。”宋青山顿了顿,又摊了摊双手,说:“不过,连队已经不复存在了。”   “好吧,我知道你为什么会死,又为什么突然会回来了。那为啥,来之前不写一封信?”苏向晚又说。   你想,一个大活人吧,你既然活着,为啥不写封信给家里报个平安。   “我先去了趟北京,在一遍遍的述职,确定自己没有嫌疑之后,才刚刚给放回来。”他轻声说。   顿了顿,又说:“算了,解释了你也不懂,总之,你知道我回来了就成了。”   要是别人,可能不明白宋青山的意思,但苏向晚是明白的。上辈子,她外公就是搞核工业的,她当然对六几年的历史非常了解,那时候北方的间谍战,可一点不比沿海更轻松。   你想,飞机失事,所有人都死了,就活了你一人,他自己不给怀疑成间谍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让你跟外面通信?   好吧,他所经历的一切,跟她在书里看到的是一样的。   那就证明,他刚才跟父母说的话,其实全是在撒谎。   而他也并非没有工作,事实上他将要胜任的工作,这村子里的人估计想都想不到。   回到家,狗蛋脚都不洗,直接往炕上一趴,驴蛋还好点儿,摇摇晃晃的,准备看看,哪有水能洗个脚呢。   苏向晚在灶下热了半锅子水出来,回头看宋青山两手插兜,一直在特好奇的盯着仨孩子看呢,就问:“你洗不洗?”   “你先洗,然后让孩子们洗,完了我再洗。”宋青山说。   苏向晚先洗了个脸,再把水全遮到脚盆里,把俩臭小子硬是给拍起来,赶着他俩打上香皂,把脚洗了。   然后,她自己洗了个脚,把水给了宋青山,果然,他就着她的水,就开始洗脚了。   这地主老财家的大院子里不止一张炕,别的屋子虽然挂着铁将军,一根铁丝的事儿。   苏向晚当然不想跟这男人同睡一张炕,毕竟他和原身没啥感情还能生仨孩子出来,头一回睡一块儿,所抱的目的就是为了繁衍子嗣,这种行为,虽然在现在来说没什么,但苏向晚总不能因为就穿越了,也去赞同这种行为吧。   “那啥,你要不……”   “你不愿意的时候,我碰过你吗?”宋青山反问。   他跟孩子们不一样,还刷牙呢,仔仔细细的把自己的牙刷了一遍,又把水全泼外面了,这才进来睡了。   毕竟财主家的炕大,苏向晚经常睡到半夜,得摸起来捞孩子呢,因为他们满炕滚,不知道会滚那儿去。   这不,宋青山人家远远儿的,睡在上炕呢。   而且,一躺下就睡着了,睡着了也跟站军姿似的,躺的笔挺,没有任何废话。   劳改点的一家子可以呼呼大睡,老房里的一家子,却没有一个能睡得着的。   毕竟,老大不走了,变成老农民了,这得愁白了老太太的头发啊。   她在宋家庄一直引以为傲的是啥,就是家里有俩儿子参了军,有津贴有补助。   只有老三一个在面前孝敬,家里源源不断的,月月有钱来,对吧。   你看看她的铺盖,她的被褥,那一样不是棉花的,那一样不是羊毛的,而现在村子里,大多数人家都还是无论春夏秋冬,娃们滚的都是光席子呢。   这要老大真的也落成个老农民,要种地了,那他带回来的那些东西,可就不能让苏向晚一个人悄悄儿的变卖掉,对吧。要知道,现在一个手电筒也得五块钱,拿出去谁不抢,毕竟现在年青人结婚,能有个手电筒当聘礼,或者陪嫁,都是新鲜事。   那东西,得让宋青山搬回来才成。   计议了一番,老太太和宋老三俩人商量议定,还是再看两天。   毕竟,万一宋青山是撒谎的呢,对不对?   但是接连过了三天,宋老三就发现,大哥是真不走了。   每天早晨起来,他到老房吃顿饭,然后说是给自己落户口,拖拉机一开,一走就是一整天。   等晚上回来再吃顿饭,陪着老头老太太闲话几句,晚上还亲自给老爷子老太太端洗脚水,喂驴,家务活一把好手,当然了,多少年没回过家嘛,孝敬父母,孝敬的隔壁的宋光光不停的骂自家的山子和二山俩,说他俩就是加一块儿,也比不上宋青山的孝顺。   等回到劳改点,他当然也是,倒头就睡。   宋福和金贵俩时时跑着呢,宋老三还半夜跑去偷听,以防苏向晚告黑状,结果呢,就发现宋青山和苏向晚俩,啥话也没说。   俩人之间一没提过宋庭秀,二没提过这两年老太太对苏向晚的虐待。   甚至连一个多月前,那场轰动整个红星公社的分家大闹,苏向晚都没说过。   而苏向晚呢,没事人似的,该上工就上工,老房喊一声,她就来吃饭,老太太客气一声,问她还要不要拿点儿面,她大碗一搂,就搂走了老太太半箱子的面,衣来伸手饭来吃口,可以说是过的不要太舒服。   连着三天,老太太就忍不下去了。   “老大,你回来了妈是真高兴,高兴的最近走路都不打颠儿了。”这晚大房一家子回家吃饭的时候,老太太就说。   不过,笑着笑着,老太太就又把脸耷拉下来了:“把手电筒,收音机全拉回来吧,还有你的手扶拖拉机,老三当初和宋建国一起学的拖拉机,但宋建国那家伙会巴结领导干部,就把拖拉机手的位置给抢了,一月八块钱的补贴,也给建国拿了。你的拖拉机往后就让老三开,也叫宋建国看看,咱老三啊,不输他,咱老宋家啊,还是全村最富,最有东西的人家。”   宋青山没说话。   老太太一看,儿了就是不爽快,不想给自己给东西。   她立刻就说:“今晚就去开拖拉机,你要不开,往后也甭来家吃饭了,也甭在我面前孝敬了,你的孝敬,我受不起。”   宋青山说:“那些东西还没明确归属,目前并不属于我。”   “那你就甭回来吃饭了,等你明确归属了,能把东西送回来的时候咱再说,现在咱可是分了家的两家人,回你家吃去。”老太太一挥手,就说。   当然,不论在哪儿,老大给分出去,那是丑事情,毕竟一家子的老大给分出家门,村里人肯定要嚼舌根,说他这人没担当。   你就出门走走看看,谁家的老人不是老大养,谁家的弟弟不是靠着老大来带的。   秦州老时候的娃们喊大伯不叫大伯,叫大大,为啥叫大大,可不就是因为,他的一肩要挑起全家。   所以,老大给分出去,那就是宋青山的没脸。   只要他还在乎面子,他就必须把这个家给合回来。   而要想把家合回来,行啊,先把拖拉机开回来啊。   苏向晚在心里给自己鼓掌。   得亏自己果断,早把家给分了,要她当时糊涂一点,等这男人回来,还分个屁的家。   她还以为宋青山不是个愚孝的呢,看来,这男人也逃不出愚孝的范畴嘛。   “妈,我是真不想分家,咱分了家,人会笑话我这个老大不孝顺。”宋青山说。   老太太无所谓呢:“你要真孝顺,就把拖拉机开回来,要不,咱就还是分了家的两户人,我说了的分家就分家,你也甭在这儿跟我求。”   冷酷的拒绝你,就让你丢面儿,看你能咋办。   这不,宋青山给老娘赶的没办法,站起来了。   不过,转身他就进了驴圈,把两头驴一解,再把笼头,缰绳一收拾,牵起就走。   “大哥,你想干啥,你牵驴干吗?”宋老三一看就惊着了,毕竟这两头驴那是俩壮劳力,最近公社想学其它公社,把它们也入到公社,谈好了一头驴要补贴三百块钱呢。   宋青山对着老三,可没有对着老太太的好脸:“既然家都分了,这是向晚的驴,那我就得牵回我家。”   “大哥,分家是分家了,但这驴是归我们老房的,你不能牵走。”老三跃跃欲试的,还想上前呢。   结果,宋青山就停下来了,突然一扬手,也不知道是想打人,还是拍驴,但宋老三似乎很怯老大这样,明显的往后一缩。   “向晚,牵上你的驴,咱们走。”宋青山站在院中,果断,底气十足的说。   老太太还在炕上呢,还没来得及溜下炕,等赶院门的时候,儿子牵着驴已经走远了。   这时候老太太才明白过来,儿子刚才竟然是给她耍了一套阴奉阳违。   她尖叫一声:“宋青山,你给我等着,分家就分家,原来你寄回来的钱你一份都甭想拿,大不了,我给老三买台拖拉机。”   两头驴,六百块啊,就这么生生的,给他搂走了哇。   作者有话要说:   老太太:我最恨苏向晚,拿着菜刀割我的肉。   青山:你看,我就好很多嘛,温水煮青蛙,钝刀子一点点的割。 第14章 算总账   八月十五一过,就该摘梨了。   本来说好了从此不认大儿子的老太太却把宋青山给叫回去,帮她摘梨去了。   梨树嘛,又高又直,非得搭个梯子不可。   围观的孩子特多,全都口水流的吧吧的。宋青山是从村队借来的梯子,搭着架子在上头摘呢,不一会儿,满树的梨就全叫他卸进筐子里了。   “那边树叶子底下还压着一颗呢,你瞅瞅,再瞅瞅啊。”老太太说。   宋青山拨拉着树叶子:“妈,没了,全摘完了。”   “那上面的字儿,还在吧?”老太太突然就说了一句。   宋青山抿了抿唇:“什么字,树上能有字儿,妈你也是真新鲜,没有,什么都没有。”   但其实,上面歪歪扭扭的,刻苦着宋庭秀仨个字儿呢,大概写的时候小,随着梨村越来越大,越来越高,它随着树皮形成了一道道的裂纹,除非剥皮,是消不去的。   这几个字儿,还是当初苏向晚刚嫁过来的时候,自己写在上面的。   她那时候是个傻姑娘,认识的字不多,这估计是她所认识的,最复杂的字儿了。   宋青山提着梨笸低头,就见老太太笑的别有深意:“下来吧,咱回家,吃梨。”   宋青山给围在旁边的金贵和宋福一人给了一颗梨,然后大手一抓,抓了至少五六颗梨出来,指着驴蛋撩起自己的衣襟,说:“去,带回家给你妈吃去。”   老太太心说,儿子是不是傻啊,媳妇儿把弟弟的名字刻在树上,随着梨树都长成个疤了,他还能给她梨吃?   不过,她还是笑着说:“狗蛋,驴蛋,快把梨拿回家去,拿回去给你妈吃。”   当然了,忆苦思甜嘛,老太太扶着儿子的手,还得讲点儿当初从小把他养大,有多么的不容易,以及五八五九六四的年月,她是怎么带着全家人熬过来的。   说到动情处,不免要扶着老大哭上几声。   当然了,要说老太太不容易,那是真不容易,庭秀和青山俩是双生,还生在四一年,为啥苏向晚给吱吱喂血的时候,全村人动容,就她不奇怪,那就是因为,她当年,也是那么过来的。   宋青山和宋庭秀,就是咂着她的血长大的。   既然老妈忆苦思甜,宋青山也不免要安慰她几句:“你不要操心别的,只想一点,饿着来,饱着去,儿子一定伺候您到老。”   “就你媳妇那样子,能伺候我到老?”老太太才不信这个,红了眼圈儿,她说:“老三媳妇就不说了,三病九灾的,老二到现在就因为你媳妇的闹腾,这十里八乡,就没有一个敢给他说媒的,家里就你媳妇一个儿媳妇,我都怕我死了,没人埋棺材哩。”   “媳妇是媳妇,我是我,您是喂血把我和庭秀俩养大的,您病了,儿子给您端汤送药,您要真的去了,没人埋,儿子一人背棺到坟上,您就放心吧。”   孝顺不在于言语,而在于行动,要说宋青山的孝顺,老太太那是知道的。   但是,这个世界上,并不是说孝顺的儿子就能得父母的宠爱,事实上父母的爱和过意不去,是两种东西,所以,老太太就还得多说一句:“你们兄弟好不算好,要拉着老三一起好,才叫全家都好,明白不?”   时时,她是忘不掉她过意不去的,相对较弱的三儿子的。   狗蛋人狠话不多,心眼当然也没驴蛋的多,揣起梨就跑。但驴蛋的心眼儿却要贼的多,棍子一竖,他提前窜到老房,就躲老太太的堂屋里,那张供着领袖像的八仙桌底下了。   你想想,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孩子总得偷听偷听,奶奶跟爸爸俩聊天聊的这么眼热,会不会到最后,再坏上妈妈一水呢,对吧。   果不其然,一会儿,宋青山和老太太俩就进来了,进来之后呢,看着四处无人,奶奶就哭开了。   无外乎那点事儿,什么苏向晚用浪琴表换宋庭秀在部队上的地址啦,什么她要不是怀着孕公社不让她走,她早就走啦之类的。   驴蛋越听越气啊,还想听听爸爸要说啥呢,没想到奶奶居然直接就来了一句:“这样吧,青山,你俩离婚吧,你带着仨孩子回来,让向晚另找去,她那个妇女你收拾不住,妈啊,慢慢儿的打访,保准给你找个好的,成吗,咱就说从此实话,三条腿的驴不好找,两条腿的个,心里只装你的女人还不好找吗?”   驴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心说,这个爹要是敢答应,自己就跳出去,敲他一棍子,然后再转身,走人。   “妈,老二要转业的事儿,你知道不?”宋青山却是问了这么一句。   老太太一脸茫然:“我不知道啊,老二在部队上呆的好好儿的,为啥也要转业?”   宋青山说:“现在各个单位都在关闭,人员全在下放,部队上更是大清洗,大换血,稍微品德方面有点瑕疵,或者说风纪不正的人,全部都得退伍。你给庭秀写的,告向晚的信啊,估计是给领导看到了,所以,部队现在要让他转业。”   老太太一下就愣住了:“就那点事儿,能让一个连级干部转业?”   宋青山拍了拍他妈的肩:“所以,往后甭提这些了,你要再整天四处嚷嚷家里的丑事儿,估计庭秀连工作都落实不了,毕竟单位就那么多,谁愿意接收一个家庭风纪不好的人?”   “那他转业了,能有个啥工作?”老太太吓坏了。   宋青山说:“按他现在在咱们清水县的名声,估计能在哪个厂子里,当个看门房的吧。”   说着,他又从篮子里挑了好几个最大的梨出来,把那块浪琴表往怀里一收,转身就走了。   老太太坐在炕上,一声没哭出来,另一声已经在哽噎了:“啥,我当了十三年兵的儿子,转业回来只能看门房,为啥,凭啥啊?”   过了片刻,伴随着她尖厉的一声哭,跟股小黑烟似的驴蛋也从屋子里溜出来 ,跑啦。   劳改点,苏向晚正在给吱吱衲鞋子呢。   孩子原来只有一双毛袜子,现在一岁多,该学走路了,得下地,就得有一双软鞋吧,所以,她薄薄的给打了一层底,就开始衲鞋子了。   狗蛋一脸狰狞的,正在对付一颗梨。   他不是掉了一颗牙嘛,另一颗也不甚稳,摇摇晃晃的。   这不,一口咬下去,梨纹丝没动,他一颗门牙差点又给蹦掉。   “妈,我想放我奶的血,我的牙就是她给碰掉的。”一 脸狰狞的,小家伙就说。   苏向晚连忙说:“我差点撞断了她的肋骨呢,那仇我已经帮你报过了,咱不怕,啊。”这孩子仇恨心理强,不能总给他的心里埋仇恨。   孩子想吃梨,又吃不到嘴里,怎么办呢。   她也不知道宋青山哪来的面子,就能从老房弄来这么多的梨,索性取了三颗,整个儿的把皮削了,然后再切成片,就给隔水放到了锅上,大火一蒸,不一会儿,熟梨那股特有的,酸甜又香的滋味儿,已经飘出来了。   起锅,再淋上蜂蜜,家里没勺子,只能用筷子吹着,给狗蛋一口,再给吱吱一口。狗蛋都甜晕了:“妈,梨居然还有这种吃法,你说,这世上还有比这好吃的东西吗?”   苏向晚就笑了:“多了去了,不过是你没吃过而已。”   “妈,妈,我奶和我爸商量着,说要跟你离婚呐。”驴蛋扛着根棍子,一股脑儿的,已经从外面窜进来了。   苏向晚的手都愣了愣,心说:刚给宋青山画了两笔正字儿,他就想跟她闹离婚?   这男人是因为她最近几天表现的太温柔,飘了?膨胀了?   还是,庸俗小器到,也想算算宋庭秀和赵国栋的那抹子烂账啦?   要知道,苏向晚上辈子那可是极为优秀的,她支教过,在世界五百强的企业里工作,跆拳道练到黑带,跳舞,钢琴,绘画,没有一样是拿不出手的。   虽然说现在社会跟将来的社会完全不一样,但是,真要能狠的下心来,既然孩子们的爸爸回来了,她就狠心撇下这几个孩子走了,在哪儿找不到一份安稳日子过?   苏向晚前几天都没动过肉,今天索性把刀一提,就开始割宋青山拿回来的肉了:“我就问你俩,想吃肉不?”   驴蛋没吃过肉,闻着挺香的,嘴巴张的老大:“宋青山的东西咱不要,不吃,反正他也想跟你离婚。”   狗蛋本来就不喜欢爸爸,直接就说:“他的肉让他拿走。”   馋死也不食嗟来之食,哼。   这不,宋青山在外砸门呢,俩孩子听见了,但是故意的,就是不开。   还是苏向晚出去,把大门给开开了。   “宋青山,要离了婚,我们都跟我妈,不跟你。”驴蛋棍子一竖,可以说是超野了。   狗蛋声音更高:“赵干部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我只爱赵干部,不爱你,明天我就让赵干部当我爸爸。”   “都把嘴给我闭上,那是你爸,我俩之间的事情改变不了你们是你爸孩子的事实。”苏向晚高声说,才把俩儿子给镇压下去。   俩男友力十足的儿子一左一右,牢牢的护着妈妈呢。   宋青山估计想说句啥来着,结果驴圈里,两头驴就嗷嗷的叫开了。   一看他小时候就是干惯农活的,门后面镰刀一提,出去先打了一捆草回来,给俩驴喂上了。   苏向晚先是拿自己上月秧的青蒜炒了一盘子腊肉出来,肥瘦夹花,闻着甭提有多香了。   家里早就没有白面了,只有从大队拿工分换的包谷面,她筛了又筛,把粗的难以下咽的皮子全筛了出去,再擀成面条。   单纯的包谷面是擀不成面条的,只能切成粗棒棒。   但是,在现在家家户户顿顿都是酸拌汤和馓饭的情况下,这么一顿棒棒,也是难得吃到的了。   毕竟你就有钱,没票的话,上哪儿买好东西去啊。   “妈,宋青山给驴添草呢。”驴蛋说。   狗蛋在窗台上趴着:“他洗手了,他进来了,赶紧的,跟他算总账。”   “怎么,这么香的腊肉,你们不吃?”宋青山端起碗来,闻着是自己最爱吃的包谷面棒棒,先就一喜。再看有盘青蒜炒腊肉,更甭提有多香,多好吃了。   但俩儿子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呢。   不过,听说可以吃肉,俩人还是犹豫了一下,狗蛋先就夹了一筷子,不过夹的太急,没夹稳,掉地上了。   肉嘛,孩子们肯定都爱,狗蛋哎哟一声,趴下去捡起肉来,就要往嘴里放。苏向晚他随即在他头上拍了一下:“脏不脏,不准吃,扔了去。”   就这么小一个动作,驴蛋的嘴立马就撇下了。   这是因为没挨打的缘故?   苏向晚也拍了他一巴掌,好吧,俩孩子的脸色,终于一样了。   但是,他们还是不肯理宋青山。   就只有小吱吱还理他一下,羞羞的,在苏向晚的怀里看他一眼,要他回看她一眼,就又躲起来了。   “你们离婚吧。”驴蛋并两手压在桌子上轻轻的叩呢:“我是苏向晚家的男人,只要苏向晚想离婚,我就能替她做这个主。”   甭看人家才六岁,甭看人家瘦的跟只猴似的,这一声出来,气势如虹,气贯长空。   怪不得就算双腿从膝盖以下缺失也能当男主。   而且,还是整个共和国破案率最高的刑警。   苏向晚呢,笑眯眯的,也不说话。   宋青山把块表压了过来,说了一句:“这还是咱俩结婚的时候,我给你买的表呢,你拿着。”   哟,表都拿回来啦,这个黑心肝的,不跟爹妈交底的男人,看来是真的想跟她离婚了。   事实上在原著中,宋青山回来以后,就跟原身离婚,各过各的了。   苏向晚接过表,天性是个不愿意打哑谜的,也是个从来有了不爽就要喊的,当然不愿意给宋青山黑啊:“怎么,驴他爸,咱这是,真的要离婚?”   驴蛋和狗蛋索性碗都放下了,一左一右看着宋青山呢:“离,妈,没了张屠户,咱还能吃带毛猪?我们支持你离婚?”   这是,嫌事儿不够大,还要往火上浇点油。   “好好儿的日子不过,离的什么婚?”宋青山用筷子截断了一根棒棒,哺到了吱吱的嘴里,小家伙红嘟嘟的嘴巴一抿一抿的吃着呢,粘粘糊糊的,就叫了一声爸爸。   他眉绽容开,倒是难得一见的,一抹铁汉柔情。   当然,就算他不提离婚,苏向晚也没打算放过他。   “你要孝敬老人,这没错,但是,上一回分家,那不叫分家,那叫你们老宋家把我苏向晚和仨孩子扫地出门了,那些收音机和手电筒什么的咋先且不说,自留地呢,要说分家,至少该三家一人分一半,我不要多的,我的那一半该给我吧,还有那棵梨树,那是我的,现在倒好,我的孩子想吃棵梨,还得看人眼色呢,凭啥?”苏向晚边说,俩孩子边一路点头。   她也是气势如虹的,就来了一句:“就你现在这粘粘乎乎的样子,你不提离婚,我还想提离婚呢,咱离婚吧。”   看了看仨孩子,尤其是窝在妈妈怀里,乖的像个小天使一样的小吱吱,她心一横,说:“孩子我全带走,你听你妈的,正好可以再找个好的。”   宋青山放下筷子,抬头看着苏向晚呢:“老人肯定要养,家也肯定得分,但咱这家分的不合适,改天,重新分家,这回,我保证能分的包你满意。”   “你知道怎么分,我才能满意?”苏向晚简直要笑死了,根据驴蛋所言,这男人刚才还在跟他妈俩共诉亲情呢,这会儿就说要分家分的包她满意,这不是笑话嘛。   但人宋青山笃定着呢:“我说能就能,你明知道我死了,还守了两年,这方面我不能亏了你。” 第15章 脑子有病   “但是,你总得告诉我,为什么咱们当初说好了要离婚,等我回来,你还在这儿的原因吧?”紧接着,宋青山就又来了一句。   苏向晚差点跳起来了:“你什么意思,啥叫我当初说要跟你离婚?”   “苏向晚,你当初到冬风市的时候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你该不会全忘了吧?”宋青山依旧冷冷的看着苏向晚呢,轻轻把块表推了过来,他说:“而且,这可是你最爱的一块表,我很难想象,你会把它送给我妈?”   给他看着,苏向晚突然多间就有一种,自己是不是给人识破了的感觉。   但是,她直觉俩人肯定没谈过离婚,这人估计是在诈自己呢。   特淡定的,她就说:“谈离婚,谈离婚能谈出个孩子来?”   吱吱难不成是分手炮打出来的?   那不,驴蛋和狗蛋俩那是在扒饭啊,狗蛋的饭早扒完了,两根筷子刷刷刷,扒着空碗,驴蛋耳朵竖的跟兔子似的,不用说,全在认真的听着呢。   宋青山抹了把嘴,就说:“行了,剩下的咱们晚上再说吧。”   说完,他放下碗,提起镰刀就出门了。   这不,老房里,听闻宋庭秀也即将退伍的噩耗,老太太直接给打击到崩溃了。   她啥也没说,赶忙的,就让宋老三到县城里,让他去找自己的大女婿方高地,二女婿赵援山,还有自己在老家的二闺女宋二花,以及娘家弟弟曹金多,打问这事儿,看是不是真的。   宋老三赶下午,专门搭着公社的拖拉机去县城了。   等他晚上回,把自己打听来的消息跟老太太一讲,老太太才知道,不但青山没了工作,庭秀退伍的消息,也是真的。   这不六七年嘛,革命运动正是轰轰烈烈席卷的时候,全国上下一片红,运动席卷,部队上也再所难免,宋庭秀估计就是因为受了流言蜚语的影响,才给退伍的。   当然了,这时候,宋老三能在清水峡的水库上找到一个月能拿五十块钱工资的工作,那可是真正的难能可贵啊。   “就五百块,妈,我大姐夫跟水库上的人打好招呼了,只需要五百块,我就能到那儿去当个监理,你大概不知道监理是个啥,我这么给你说吧,就是专门提着鞭子,赶着当兵的们干活儿的,军官。”宋老三说。   想当初,宋青山壮烈牺牲,抚恤金也才五百块啊。   现在的五百块,那等于是一笔巨款呢。   虽然说,一个月能有五十块钱工资的工作着实诱惑人,可是老太太也舍不得从自己的存款里拿五百块钱出来啊,对不对?   俩儿子已经没工作了,她原来的那些存款,得给自己和老爷子买棺材板,还得给宋福读大学,时不时的,还要补贴青玉几个,咋可能一把就花出去?   “这样吧,妈,咱们可以拿我哥的那一兜子收音机和手电筒来换钱,是吧,那一兜子收音机和手电筒,至少能卖五百块吧?”宋老三说。   老太太心里,当然也是这样想的,就说:“就不知道,你哥能不能同意。”   “他和我二哥,可是咂着你的血长大的,咋就不能同意了?”老三一幅理直气壮的样子。   这时候,宋大爷提着镰刀进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大块肉呢:“他妈,向晚给你的肉。”   一大块肥囊囊的腊肉啊,老爷子还以为老太太看到了会高兴呢,就劝她说:“向晚现在不是挺懂事的吗,你们要再不闹腾,这日子眼见得,能往好里过呢。”   老太太看着肉,心里想的却是,要没分家,这肉全放在老房,一家子人不是全都能吃到?   现在却得从苏向晚的手里拿肉,她心里又咋能痛快?   当然,原本谋算儿子带回来的东西的时候,老太太心里还有点儿觉得,会不会太亏了大儿子,这下倒好,她觉得,自己压根儿没有亏大儿子,那些东西,就该卖了给老三换工作。   今晚,苏向晚本来是准备继续做苞谷面棒棒的,狗蛋儿却端着一笸的豆子,嚷嚷着要吃豆子焖干饭呢。   那不最近正是收豆子的季节,孩子们也有工作,跟在大人们的身后捡豆子。   等到大人下工的时候,孩子们把捡来的豆子交到生产队,一人可以记两个工分。   不过,赵国栋并没有收狗蛋的豆子,而且,还是悄悄儿的,给他计了两个工分。   狗蛋本来就爱赵国栋,因为他送了自己一笸的豆子,不住的在苏向晚跟前说赵国栋的好呢:“妈,我觉得赵国栋当爸爸,比宋青山好,真的。”   苏向晚指着他的鼻尖说:“你要再敢说这话,我就不给你焖豆子饭。”   狗蛋噘了噘嘴,想了半天,屈服于美食了:“那你赶紧做饭吧,吃完饭之前,我还是认宋青山当爸爸。”   但等吃完了饭,他心里想的,还是赵国栋,哼!   苏向晚那不也是看着老房的几个孩子馋嘛,刚才进门之后,专门削了好大一块腊肉,就送给宋大爷了。   毕竟宋大爷是老房里,唯一一个待她还不错的人,人儿子带了肉回来,她要不给一点,在农村来说,那是要亏先人的。   这回,她专削了一块带骨的,骨头扔锅里,先熬汤,熬出汤来,这才把汤悉数倒进泡好的豆子里头,放锅里焖,等差不多焖熟了,再把苞谷面放进去,一顿豆子面的干饭,就这样熬进锅里了。   这不,饭在锅里静静的焖着呢,响声咕嘟咕嘟的,苏向晚还得把灶台重新收拾一遍呢。北方啊,因为植被不够,再加上季天气燥,到处都是土,出门半天,回来之后所有东西都得打水擦拭上一遍,要不然,满屋子一股的土味。   “妈,妈,我爸又给我奶叫到老房去了。”驴蛋竖着根棍子,一股黑雾似的就跑来了:“我奶跟我爸俩商量着,说要卖我爸的收音机和手电筒,给我三叔跑工作哩。”   要知道,在原书中,这些东西那是全归了老房的。   苏向晚心头一动,就说:“你爸咋说?”   她最怕的,是宋青山这个孝子阴奉阳违,表面上跟她说的好听,私底下悄悄的补贴老房,要是那样,她还是没二话,离婚,带着仨孩子走人,对吧。   驴蛋说:“我爸啥也没说,就只说,三叔能有个工作是好事,他还问我奶呢,看我三叔那工作,是谁找的。”   孩子咬着牙呢,半天才说:“妈,不说狗蛋生气,有时候我是真生气,分明那是我爸拉回来的东西,凭啥给我三叔找工作啊,三叔原来还抡着扁担,差点打你呢,咱就不该给他们肉,不该便宜老房。”   这时候,锅里传来一股淡淡的焦香味儿,苏向晚赶忙揭开锅,一锅子腊肉拌着的,苞谷渗子和着豆子的焖饭已经熟锅了。   给俩孩子一人盛了一碗,把俩孩子香的啊,话都说不出来,就只会刨饭。   今天晚上,宋青山是在老房吃完才回来的,闻身上那味道,苏向晚猜着,老太太至少给儿子炒了一碗鸡蛋。   不过,她笑眯眯的,还是啥也没说,就使着俩孩子上炕,睡觉了。   而俩孩子呢,跟前几天一模一样,一上炕,一个在左,一个在右,就睡到宋青山的俩边了,活活儿的,跟俩小护卫似的。   秋老虎正在发威,一人躺着都热,更何况俩阳气正盛的臭熊孩子。   宋青山于是说:“哎,你俩,能不能离我远一点儿?”   驴蛋还会讲道理,说:“我妈也热,我就要跟你睡。”   狗蛋向来最直接,假呼噜已经打的扬天响了,嘴里还在说:“谁也不准去臊我妈,今晚就得让她好好休息。”   宋青山无奈了,总不能跟孩子们说,我是得跟你妈说两句悄悄话,没碰她的意思这种话吧。   他们对于苏向晚,现在简直就是狼崽子护母似的霸道,估计说了,他们也听不进去。   就怕他靠近了苏向晚,是想跟宋老三似的打她,或者伤害她呢。   好容易听着俩孩子像是真睡着了,宋青山刚一动,狗蛋突然说:“能不能学着赵干部点儿,他可不是你这个样子。”   所以,那赵干部还来家过?   宋青山眉心跳了跳,但是没说话。   苏向晚贴窗跟儿搂着吱吱睡呢,听了这话,简直笑死了。   她蹑手蹑脚的起来了,那不听见驴叫嘛,出去添草。刚把草添上,准备解个手了再回去,一转身,宋青山抱着双臂,就在外头站着呢。   月光下,苏向晚心里先就哟呵了一声,那叫什么来着,他只穿着件白色的大背心儿,两臂肌肉还泛着光泽呢。   也不知道腹肌咋样,有没有后世的模特们那么好,能叫她盯着就能下饭吃外卖的优秀。   双手自然的一背,他这站姿,跟一直当兵的宋庭秀不像,反而跟那些领导干部们似的。   “苏向晚,我越来越觉得,你脑袋大概是给驴踢过了。”他迎门照面,来了这样一句。   苏向晚脱口而出:“你脑子才给驴踢过呢。”   “你就不问问,我妈喊我回去是干啥?”宋青山说。   苏向晚答的干脆着呢:“无外乎就是想弄点钱,给老三跑工作呗,还能是干啥?”   她一清二楚,只是不知道他是咋答应的,当然了,你有你的态度,我也有我的态度,你要让我不爽,我起身就走,看你咋整,苏向晚轻松着呢。   “来这么多天了,我就疑心,你是把你在冬风市时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忘了,还是你换了个脑袋。”宋青山若有所思的说。   苏向晚站了半天,突然就想起件挺可怕的事儿来。   这种事情,因为太难堪,一直藏在脑海的最深入,直到此刻,看着男人的眼睛,苏向晚一个机灵,才想起来了。   那是关于宋青山和原身之间一炕滚的事儿的。   大概就是,俩人在冬风市的时候,去了之后,宋青山挺热情,带着她四处旅游,吃好的喝好的,终于有一天俩人就滚床单了,滚完之后,原身居然问宋青山说:“我都给你睡过了,你总能答应我离婚了吧?”   要知道,军婚是受法律保护的,除非军人一方提出离婚,否则,那婚就离不了。原身也知道军婚难离,居然就想到了一个,蠢到让人掉眼睛的方法,她答应让宋青山滚一次,然后,让他答应跟她离婚。   而宋青山当时呢,完全就是一幅给雷劈过的样子。   因为,原身特坦然的说,我也想跟你过,但是不行,我心里只有庭秀,我就觉着庭秀比你好。   然后,因为宋青山不肯答应,原身甚至还当着他同事的面,骂过他顶多就是头种驴。   而宋青山也是答应的好好儿的,说自己回家就离婚,那不恰好飞机就失事了嘛。所以,他认为她脑袋给驴踢了,那简直是合情合理啊,要觉得她正常,才不合理呢。   而吱吱,还真是分手炮打出来的。   “你放心,就算你真提跟我离婚,我也会先给你把家当挣足了再说。”宋青山特真诚的,就把那块浪琴表递过来了:“行了,你自己的表,当初可是为了这块表,你才跟的我,快把它戴上吧,啊。”   苏向晚综合自己这几天的表现来看,发现自己在他面前,跟原身比起来,就只有俩字儿,贤惠,她啊,别的都好,就是装的太贤惠了,既然这样,那正好,她装贤惠装的久了,也有点儿皮痒呢。   “我一农村女人,啥用都没有,戴它干啥,不戴,放窗台上去。”她特坦然的就说。   “你这是,真准备跟我过日子了?”宋青山再反问。   苏向晚特高傲的,就扬起了头:“你不是说,要给我分个满意的家嘛,做为一家子的老大,你要提重新分家,那是得叫人笑话死的,我等着你给我满意的分家呢,怎么可能不跟你实心过日子?”   想想自己也是挺恶毒的啊,分明知道宋青山孝顺,她还非要逼着他,从老太太的身上扒肉挖血。   宋青山刚准备要说啥呢,突然就脸色一变,好家伙,到底当兵的,一二三上墙,月光下,苏向晚张大了嘴巴,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他跃上了墙壁。   “谁,来我家干啥?”他哑声说。   黑暗中,是一个怂的不能再怂的声音:“哥,你把手松开,松开,是我啊哥。”   一瞬间,宋青山的脑海里浮现出苏国的特务,日本的浪人,台湾的间谍,毕竟随着他们工作重心转移到清水县来,那帮在共和国成立前就埋伏在境内的,以及各国后来空投进来的,各种间谍,肯定会纷涌至来,打探他们的工作,刺杀他们工作组的核心人员。   却没想到,居然是宋老三啊。   这一拳头,宋青山想都不带想的,就揍出去了。 第16章 闹的啥鬼   这夜,宋青山睡到半夜就起来了,不知道在干什么,苏向晚没管他。   等第二天夜里,他又爬起来了,而且,说是出去给牲口添草,至少添了三四个小时,眼看天亮了都不回来。   苏向晚想知道这人究竟在搞啥鬼,出去一看,就发现人家就在牲口圈旁挖了个地窝子,然后,把收音机和手电筒,就给藏进去了。   苏向晚抱着手臂就笑呢:“宋青山,你闹的这叫啥鬼?”   “我这人,42年的大饥饿,58年的大饥饿全赶上了,没别的爱好,就爱攒点儿东西,这些收音机和手电筒,全是我们上回任务被中断后,给那些革命者砸烂,毁坏,遗留在工作区的,我赶到工作区后,就全给从垃圾堆里翻来,修修捣捣,把差不多的捡回来了。”   “我估计你就是个贼,现在像收音机,手电筒这些东西,那可是大宝贝,你能一千多公里路,从冬风市直接拉回来,还是开台拖拉机,我怎么不相信?”苏向晚说。   宋青山一手搭着门槛呢:“我们是基建工程兵,我们的车,地方是无权查的,至于那些东西,原本都是破烂,到现在好多还是废的,得我慢慢修呢,修好了,你要手头不宽裕的时候,私底下换点粮食和菜,不要狮子大开口讹人的钱,少要别人点钱,送人一台,也算补贴一下乡邻吧。”   他还叹气呢:“我来的时候开的是辆大卡呢,那不咱县里没车嘛,送给县政府了。”   苏向晚直接眼睛都睁圆了,心说,这究竟是个什么男人啊,咋在他这儿,很多不可能的事情,听起来咋那么的轻松呢。   月光凉凉的,宋青山出了地窝子,拿一扇破门板,柴草把那地方掩好了,指着说:“全是你的了,知道我为啥奖你不?”   “为啥?”苏向晚问说。   宋青山揩了揩沾着灰的鼻子,两手叉腰,说:“就凭你当时喊着说我要敢不回家扯离婚证,你就卖了俩孩子走人,结果两年后回来你还在,还多了个小吱吱,这就该是你的。”   那不看苏向晚戒备心特强嘛,他两手举高,就加了一句:“放心,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碰你,咱就这样过吧,有仨孩子我就满足了,真的。”   睡完以后就求离婚,还说自己喜欢的是他弟,原身的骚操作估计把宋青山给吓萎了,这辈子无法雄起了。   既然宋青山发了话,说收音机和手电筒可以私底下悄悄的换点粮食来补贴。   苏向晚本着不换白不换的心思,就行动开了。   今儿一早,孙淑芬念叨着说想要一只手电筒,问苏向晚十斤白面换不换。   她们有干部成份的人,一月细面比普通社员多五斤,而宋山子那几口子,全是朴实,能劳动,还不闹腾的主儿,家里攒的白面多着呢。   这种悄悄的,私底下的交易,它能肥人,还不露财,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苏向晚一算,十斤细白面呢,换一只手电筒其实太多了,她就给向来开明的二妈打了个八折,只收了八斤白面。   苏向晚现在也是有白面的人啦。   狗蛋和驴蛋,近几天都没有下过工,而上一回吃白面呢,还是八月十五,爸爸回来的那天,妈妈给他俩一人擀了一碗细面条。   狗蛋围着灶头,看着苏向晚把肉和面全藏到灶台里了,特好奇的,就问说:“妈,你为啥要把面全藏起来啊?”   苏向晚说:“你爸让藏的,我也不知道为啥。”   狗蛋突然就叹了口气:“原来,小阿舍跟我说,她最想要的,就是家里有肉,有白面的日子,我真想告诉她,我家现在有肉,也有白面啦,可惜她死了啊。”   驴蛋突然就敲了狗蛋一棍子:“她都死了,不准再提她。”说着,驴蛋的眼圈儿也红了。   阿舍,是宋建国家的二闺女,跟狗蛋驴蛋一样大,长的可漂亮了,不过,去年死了,那孩子临死之前最后一句话是:妈啊,你找个人问问,肉是个啥味道,来了说给我听,成吗?   那不,建国媳妇,熊蛋的妈就跑出去,准备给闺女找点肉尝尝,结果等她回来的时候,阿舍已经咽气了。   说起小阿舍,驴蛋和狗蛋俩的眼睛都红红的。   一大清早的,宋青山就在往他的三轮车上罩棚布呢,那不宋福和金贵俩,在宋老三被打的不敢来之后,现在是每天值守在劳改点,瞅着宋青山的嘛。   宋福胆子大一点,看宋青山往车上掂了几个看起来特新的,擦拭的蹭亮的收音机,就问说:“大大,你这是干啥啊?”   宋青山回头看了这孩子一眼,也是特认真的就说:“大大的战友们来了,大大得把收音机和手电筒啊,全给人送过去。”   “这收音机和手电筒,不是要用来给我爸找工作的吗?”你看宋福,他啥都清楚。   宋青山笑了笑,浓眉俊眼的男人,在孩子们面前向来是很和蔼的:“福娃子,你听谁说的?”   “我爸啊。”宋福扬望着腿长长的,穿着军装,白衬衣袖子挽起来的大大,就说。   哎呀,他两手一叉腰,腰上皮带崭新,可真是够帅气的呢。   “我没说过那话,赶紧回家去吧。”宋青山说着,提起拖拉机的摇把,一把就把拖拉机给摇起来了。   当然,宋福也是嗖的一下,跟一股子黑烟似的,回去就给老太太报信儿去了。   这不,等老太太好容易把两只鞋子套到放大脚上,一路飞奔着到劳改点的时候,就发现宋青山开着他那台崭新的,蹭亮的拖拉机,就从劳改点出来了。   村里一群孩子跟着跑呢,嗷嗷叫呢,驴蛋竖着根棍子跟在后面,高声说:“这我爸,看着了没,这是我爸的拖拉机。”   什么熊蛋啦,喜蛋啦,野蛋,臭蛋啦,村里的孩子全跟在后面跑。   而且,拖拉机上的篷布遮的严严实实,显然,里面装着有东西呢,隐隐的,老太太看见了,那就是个收音机。   “青山,你要去干啥?”老太太都给惊坏了,一把抓上车沿就说。   宋青山拖拉机放慢了,高声说:“妈,我拉着拖拉机和手电筒,得给人送去,这是别人的东西。”   老太太嘶声一声尖叫:“咋,你不是说要卖了给老三换工作?”   “妈,这是公家的东西,我怎么可能拿着给老三换工作,你怕不是听错了吧。”宋青山高声说,但车还是慢悠悠的跑着呢。   “你明明说,老三要当干部,你全力支持。”老太太还在吼呢。   宋青山说:“我支持是支持,但这跟收音机和手电筒有啥关系?”   老太太想揭帘子啊,想看看是不是几十台收音机还全在里面装着呢,结果呢,儿子的车跑的不紧不慢,但她恰恰就是追不上,那军绿色的厚篷布,死活就是揭不开。   只闻着一股子的柴油气和灰尘,宋青山扬长而去。   “我就不信宋青山个没良心的,他敢把收音机全拿光,这个窝家汉,这个窝囊废,他肯定是把收音机全藏起来了吧。”老太太没追上儿子,停在路边,跟宋福,青玉几个直喘气呢。   青玉于是说:“那要不,咱回劳改点再找找?”   这不,老太太一回劳改点,就开始四处乱翻了。   “亏先人啦,真的一台都没留,全拿走啦?”老太太翻箱捣柜,一看四处干干净净,炕上只有一床棉被,连点棉花褥子都没有,甭说收音机了,这家里连个桌椅都没有,简直家徒四壁,嘴就咧下来了。   她不停的这儿撩撩,那儿看看,为了找收音机,小推把一拉,居然往炕洞里扫着,看里面到底有没有。   跟她一起来的青玉贼一点,还转了一趟驴棚。   但是,她怎么也想不到,驴棚里堆杂草的墙后面,还藏着个地窝子吧。   要知道,那么多的收音机和手电筒,宋青山其实就拿走了三台收音机,剩下的,全在地窝子里藏着呢。   “真的就一台都没啦,就全拉走啦?”老太太两脚一软,直接坐地上了。   苏向晚忍着笑说:“那本来就是人家的东西,不是咱的,妈,你看看你这几天着急又上火的,嘴上一圈的泡,何苦呐,现在东西全没了,你也乐的个清静,对吧,赶紧回家歇着去吧。”   难怪宋青山一早起来,就让她藏白面和腊肉呢,却原来,是为了防止老太太来翻啊。   “要收音机没了,老三的工作咋办,老三给自己找了个正式工作,就等着卖收音机呢。”老太太说。   苏向晚撇了撇嘴,笑着说:“妈,现在的单位可不兴送礼那一套,你可别因为送礼,再给人当成反资修抓起来,我劝你啊,回家去吧。”   “都是你,都是你这个现形反革命害的,害的我儿子都不听我的话了。”老太太还提着捣炕的小推把呢,突然就朝着苏向晚砸过来了:“要没你,我儿子咋可能把一车的收音机全拉走?”   “老太太,我跟你多说一句话都是给你面子,你可甭给我来这套,咱是分了家的两家人,你敢动我一推把,我立刻一头撞死你。”苏向晚菜刀直接就剁在案板上了,吼说。   老太太想起上一回苏向晚那一头铁牛功似的撞,也知道她敢下狠手,到底没敢上前,指着苏向晚说:“你别得意,我告诉你呗,是分家了,但是,等我老了,躺炕上了,天天端屎端尿,都得你来伺候,因为你是老大媳妇,老大给老人养老,那是天经地义。到时候我再折磨你。”   “那可真是太好了,等你老了,动不了要人端屎端尿的时候,我不但天天给你端屎端尿,我还夏天给你盖八床棉被,冬天给你被窝里灌一被子的冰块,我让你舒服的嗷嗷叫,直夸我是个孝顺儿媳妇。”   真是,苏向晚都忍着好几天没骂人了,牙还有点儿痒呢。   老太太哪见过这种段位的吵架啊,气的两眼发晕:“有本事你把这话当着老大的面讲一回?”   “我不,这种话我就只讲给你一人听,要叫别人听见了,不得骂我是个泼妇。”   老太太一想,可不,自打大儿子回来之后,这个泼妇突然就不发泼了,却原来,她是故意的啊。   泼妇再长点心眼儿,这个苏向晚她要上天了呀她。   老太太连哭带跺脚的,就从劳改点出去了。   回到老房,正好宋老三的二姐宋二花从城里赶来,是来看弟弟的。   这不,老太太就把宋青山是如何如何拉了一车的东西回来,这又一车拉走的,一股脑儿的,全说给宋二花听了。   宋老三因为没抓住大哥,跟狗蛋似的,蹲在地上,一言不发的闷着呢。   “军装,干部,本来我能当监工的,本来我能跟我大哥一样,给咱家挣钱的,但现在没办法了,我大哥这样一弄,我这辈子,就窝死在家里,做个老农民吧。”   宋二花吧,虽然丈夫在县卫生院工作,她自己也搞点小投机倒把,日子过的倒还不错,但是,跟宋大花两口子比起来,那就差的远了。   宋大花自己,是清水县妇联的主任,而她丈夫方高地,则在清水县人事科工作,俩口子优秀不说,大儿子方金换还响应领袖号召,搞了个‘反倒底’兵团,现在那是风云人物。   所以,二花在老太太面前,向来插不上话。   不过,这件事情,她倒是觉得,自己可以给个建议:“那不还有拖拉机嘛,他把东西送走,拖拉机还在,要不,咱就让他把拖拉机卖了,用钱来给老三跑工作?”   老太太一听眼睛都亮了:“我正想问你呢,一台拖拉机,能卖多少钱?”   宋二花说:“差些的八九百,好些的两三千,说实话,只要开出去,随便都有人要。”   老太太长叹一气啊:“那就这样吧,卖拖拉机吧,总归,咱家必须有个军官,有个干部,老大和老二当不了,就让老三去当吧。”   于是,这事儿就弄成了是,宋青山自己明明白白的,跟苏向晚说要重新分家,但其实他啥也没干,一天照例早出晚归的,可等他宣布那一兜子的收音机和手电筒,以及借肉全都没了之后,就变成,老太太上门吵吵着,要重新分家了。   青山自己一幅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不停劝老太太呢:“重新分的什么家啊,咱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   老太太拄着棍子,给儿子扶着,越看那台崭新的拖拉机,就越觉得值钱。   “分吧,把干部们叫来,咱重新分家,这回分了家,我要签字画押,永不反悔。”老太太就说。 第17章 坑死老娘   大晌午的,苏向晚也才从田里回来,赶到老房的时候,分家眼看就要开始了。   赵国栋和宋光光,一个是大家长,一个是村里的干部,特邀出席,就在院子里坐着呢,至于老宋家的人,就连几个孩子都乌泱泱的,全在家里守着呢。   因为狗蛋的手脏,宋福特鄙视的就撇了撇嘴:”狗崽子,滚远点,不要挨着我。”   宋青山这回啥也没说,起身,从窖里打了一桶水出来,抓着狗蛋的手,就开始洗了。   他的大手又粗又厚,掌心还是满满的茧子,把小狗蛋两只黑黑的爪爪抓在手里搓了又搓,痒的孩子直咯咯咯的笑。   “咱先说收音机和手电筒吧,青山带回来那么一斗子的东西,我们就想知道,你卖了多少钱。”宋二花先就说了一句。   老太太真是,恨不能去搜儿子的身啊,就想知道,他把卖了收音机和手电筒的钱,都藏哪了。   “那是我战友们的东西,我一车拉出去,分给战友们了。”宋青山撒谎撒的面不改色。   还劝老太太呢:“妈,你说分家,儿子跟你分就是了,你不要把自个儿给气坏了,成吗?”   “那就分拖拉机,这台拖拉机至少两千块,你要么折我一半的钱,要么就把拖拉机给我,我折你一半的钱。”老太太说。   宋老三和宋二花俩点头跟捣蒜似的:“对,一家子的大哥,那可是天生要给老人养老,要养全家的,大哥带了恁多东西回来,不给老房留点,给二老养老,咋成?”   “二姐你觉得,这个拖拉机你们要多少合适?”宋青山说。   宋老三和宋二花俩人交换了个眼神,这不大哥脾气好,索性多砍一点:“那就对半,按两千来算,给我们一千块?”   宋青山答应的特爽快:“那就按两千来分吧,这车我自己得用,我折一半钱给你们,就是一千块,钱,我分给老房就是了。”   那不院子里看热闹的人多嘛,宋光光回头就敲了他家老大,山子一巴掌:“山子,你看看青山是咋当大哥的,父母说啥就是啥,往后你和老二要分家,那也得全听我们的,在咱秦州,老大,那天生就是要来吃亏的。”   老太太一听居然能分到一千块,整个人都哆索上了,揩着眼睛,也不停的点头:“我生了三儿子,光光家俩儿子,不得不说,咱们这一房,就青山是个孝子。”   “不过,妈,既然我们的东西要均分,那咱们原来老房的东西,也得均分吧,老二咱就先撇过,不论怎么着,被子得给我们分上两床,自留地得给我们分上一半儿,还有那棵梨树,那是向晚的,你也得给她吧?”   要知道,如果说宋青山只给五百块,那老太太打死也不会给他别的东西,但是听说能给一千块,老太太心里思忖了一下,觉得这挺值的啊。   这不,她就说:“这有啥不行的,我炕上那两床被子,向晚抱走吧,至于自留地,就把长树的那块子给向晚就行了。”   苏向晚给了狗蛋一个脸色,悄声说:“走,赶紧抱被子去。”   狗蛋还没反应过来呢,驴蛋转身进了厅屋,已经见苏向晚打开老太太的板箱,在从里面往出来抽一床崭新的棉花被子了。   方苞玉和宋青玉俩也是才反应过来,赶进来,还想阻止苏向晚呢,老爷子随后进来了:“不要只拿一床,向晚,多拿两床,你妈这被子再放放,都该放臭了。”   青玉和苞玉俩全急坏了:“大嫂,抱被子就抱被子,你看毛线干啥?”   老太太的板箱,没打开的时候苏向晚还不知道,里面不止有棉花大被子,还有一捆捆卷扎的好好儿的熟毛线,这东西要织成毛衣,给孩子穿着不知道多舒服呢。“   不拿白不拿,而俩孩子太小了又不好抱,苏向晚直接把毛线全挂驴蛋身上了:“赶紧,往家跑。”   这不,外面老太太一看苏向晚连自己的毛线都拿了,终于忍不住就跳起来了:“苏向晚,你这是抢家呢你。”   “我男人一台拖拉机你们都要分一半,就两床被子,我为啥不能拿?”   苏向晚可不止拿被子,自己扒开了一张大床单,再翻开老太太一只板箱,看里面全是宋庭秀和宋青山前些年寄回来的军装啊,手套啊裤子啥的,索性也给搂圆了,当然,心里也是气的直咬牙呢。   啊呸,这个宋青山信不得,说好了给她个满意的分家,真到了分的时候,倒成给老房倒贴钱了,那她今天就做个绿林好汉,来个不拿白不拿。   老太太眼看着苏向晚从厅屋里包了一大包子出来。   为了一千块,她恨不能咣咣撞大墙,但她还是忍了,颤着手,就说:“青山,咱啥也不说了,一千块,你现在给我,咱啥话也没有,你还是我的好儿子。”   好吧,一家子人全不闹了,都在看着宋青山呢。   结果,宋青山居然来了一句:“妈,我出门十三年,有十一年没有断过给你寄津贴,向晚那儿,我每月给她寄钱,她肯定没用过你的钱,而我给你寄的钱,至少也得存余着两千块吧,这样,俩家一人分一半,我那一千块你就甭给我了,折成拖拉机钱,怎么样?”   说着,他直接起身了:“别的亏,我吃了就吃了吧,二叔,赵队长,这家分的咋样?“   赵国栋和宋光光相视一看,那还用说吗,老大当了十几年的兵,最后只分到几床被子,一点棉花和衣服啥的,带回来个拖拉机,老房还要砍一半,这家,绝对是宋青山分亏了啊。   不过,宋光光拍着宋青山的肩膀,就说:“行了,咱秦州人嘛,向来讲究个老大吃亏,你这亏吃了就吃了吧,我们都知道你委屈,回去吧。”   “我的拖拉机,我的一千块。”老太太从脑袋里把这事儿回了一圈儿,发现它并不简单,直接就尖叫开了:“宋青山,你这是坑你死老娘了你。”   说着,她跳起来要打,宋光光就吼开了:“大嫂,你再这个样子,青山真不如死外头算了。怎么,要不,我把乡长请来评这个理?”   偏心太过分,外人都看不过眼了啊!   老太太手指着宋青山了,不住哆嗦着,突然哇的一声尖叫:“你滚,滾的远远的,永远都别回家来!”   “妈,你怎么能叫我滚,我是大儿子,你得归到我房里,我还得给你养老呢。”宋青山一脸忠恳的说。   老太太本来快叫他气死了,再想想苏向晚说冬天要给她被窝里倒冰块,夏天要给她加八床棉被的话,又给气活了过来,直接提着扫把就开始赶了:“滚滚滚,你给我滚的远远儿的,我要你给我养老才怪。”   “爸,这老房就分给老三吧,你和我妈俩,搬到我家住去。”宋青山跟老太太商量不清楚,又来招呼他爸了。   老爷子还没说话呢,宋老三开始赶人了:“大哥,说啥养不养老的,我就跟你说个实话,爸妈这辈子就我养了,谁也不准跟我抢。”   “那你立字据?”宋青山面不改色的说。   老三伸着一只手呢:“立就立,咋,我就到乡上立字据,老人也是我养。”   老太太可是金元宝,谁抢到了谁占便宜,老三才肯把她让人呢。   宋老太把老三一搂,哭成泪人了啊:“还是我的老三懂事,老大,我当初就该把你溺死在尿盆里。”   全家人除了老大爷,几乎全都嚎疯了。   宋二花和老三俩咒宋青山呢,宋青玉在劝老太太呢,只有宋大爷最淡定,吼着说:“家就这么分,我定了,走,赵队长,我到生产队画押去,谁再敢闹,看我大耳光不搧死他。”   老太太还在尖叫呢:“宋光宗,你就没发现吗,你儿子玩的这一好手,他把我坑惨了啊他。”   “你行了吧你,青山真寄给你多少钱,你当我不知道?他这会儿说余下两千块,那是怕向晚要吵要闹,给你面子呢,真的他要跟你兑汇款单,你自已说说,那数字你敢不敢说出来?”老大爷是真生气,突然一声吼,居然把老太太吓的一噎。   憋了半天,老太太捶着炕,嘤嘤嘤的,就哭起来了。   终归,一场分家,她啥便宜还没占着,签字画押啊,就成定局了。   劳改点。   新的棉花被子,羊毛线,可以说,苏向晚如今最缺的,就是这些。   锅,她有一口破锅,就不争老太太那只锅子,桌椅板凳呢,说实话,老房里大家都是蹲在磨盘边上吃饭的,压根就没那玩艺儿。   唯有这棉花被子,简直惊喜啊。要知道,她从公社仓库只分到一床薄薄的,给知青们用的单人棉胎,还只能给孩子们铺着,她自己天天睡光席子呢,你想,光竹席啊,苏向晚常常半夜给咯醒来。   有这棉花被子,苏向晚今晚应该可以睡个好觉了。   驴蛋全程参于,听说爸爸前些年于少寄来两千块钱,自家能分一千块的,可是分不回来了,这不,噘着嘴就说:“妈,咱吃亏吃大了,一千啊,那个人说顶成拖拉机了,但我咋觉得,咱们还是吃亏了呢。”   “宋青山永远都不是我爸。”狗蛋却很高兴:“要不成,咱就换赵干部当爸爸,不要他啦。”   事实上,苏向晚并不知道宋青山这些年给老太太寄了多少钱,但是,说自己给家里寄了两千块,最后想分一千却拿拖拉机折了,这不等于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她前两天不是换了八斤白面嘛,准备晚上给几个孩子做包子吃。   “妈,白白的发面,这一大坨,咱今晚一晚就能吃得完?”狗蛋口水呲啦的,看着驴蛋从被窝下面拖出来的,发的虚蓬蓬的白面,就说。   狗蛋却说:“吃的完,妈妈,我的胃是个无底洞咧。”   能包包子的,只有韭菜和腊肉。   而腊肉呢,老太太那天来的时候,苏向晚全给藏到灶头里了,所以,老太太误以为是宋青山拉走了,那么几大挂子腊肉,可不好处理啊。   得亏青山拿来的肉够肥,基本上一块上面没有太多的瘦肉,全是五六寸厚的肥膘。苏向晚想来想去,索性把几大块腊肉就全给切开了。   切开之后,一总儿给和到锅里,她就开始炼油了。   一块肥腊肉销成一锅子油,锅面上浮着的,就是一层金黄色的油渣。   宋青山闻见屋子里一股子的油香,赶忙就把院门给关上了。   得亏今天刮的是西南风,这股子油香要飘到村子里,老太太立马得端着盆子来分油。   他刚刚去自留地里,当然了,别说梨树,就是自留地老太太也不肯给。   在老太太那儿,她自己吃了那么大的亏,她咋可能还给苏向晚分地?   宋青山想要梨树来着,老太太直接裤带子一解,就把自己挂树上了。   这下倒好,全村的人看着呢,指指戳戳,直到宋青山跪着说不要自留地,不要梨树了,老太太才算完。   夸了海口的宋青山,这会儿都不知道该咋跟苏向晚说这事呢。   “半锅子的油,这可是好东西,咱们平常做饭,只要添上一勺子,不用肉,吃的也是荤饭,就是可惜了,没个东西好装它。”苏向晚看宋青山进门,笑着就说。   宋青山拍了拍脑袋,转身出去,跑到地主家的大厅屋里,他把人家正房里一只半尺高,当初斗地主的时候没人能搬得动的大香炉给端了出来,提到井旁,打出水来洗的干干净净,就给端进来了:“来吧,拿这个装。”   要知道,现在家里总共一只碟子,三只碗,还是苏向晚花高价从黑市上买来的。   她也只有一只洗菜和面的盆,一个脸盆子,要从黑市上买,得三块钱。   而这个大香炉,边上克着嘉靖二字呢,可见是嘉靖年见的东西。   好吧,古董装猪油,苏向晚索性拿起大碗,一碗碗的,就给装进去了,装进去之后,她从外面找了块自己拿剥出来的蓖麻皮搓成的麻绳编成的盖子往上一盖,放在角落里,嗯,很不起眼儿,看起来就是个破香炉而已。   用油渣和着韭菜馅儿包包子,那可是再香不过的了。   宋青山在旁边站了半天,看苏向晚不理自己,估计她正在酝酿着要跟自己吵架,转身出去,就给驴添草去了。   “妈,那个人给驴添草去啦。”驴蛋简直是耳报神,随时汇报宋青山的一举一动。   “他是你爸,不能叫那个人,你这样,别人会说我没家教。”苏向晚说。   “分家不公平,他也不向着咱,嘴上喊着给你争梨树争自留地,可是行动上尽偏着他妈呢,他是宋光宗的儿子,但不是我爸。”驴蛋故意挑衅着说,小家伙眼睛都红了。   苏向晚给他嘴里喂了一块油渣,看这孩子香的舌头都快吞下去了,指着他的鼻子说:“那将来你长大了,也娶媳妇儿了,你媳妇儿要跟我分家,你向着谁。”   “我当然向着你。”驴蛋脱口而出。   苏向晚立刻说:“那宋青山向着他妈,又有什么错?”   驴蛋一下就噎住了。   “妈,油渣真好吃,我能再吃一块吗?”狗蛋不喜欢听这种讲道理的话,抓了一把油渣说:“反正谁在欺负我妈,我就放谁的血,没二话。”   本来,俩孩子以为油渣就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了。   可等一锅子白白胖胖,圆嫩嫩的大包子出锅,咬了一口,才发现,韭菜咸香,油渣酥甜,一口化在嘴里,他们自打生来,就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妈,妈,肉太好吃了。”狗蛋咬了一口,一头就扎进苏向晚的怀里了:“等我死了,我一定要告诉阿舍,肉有多好吃。”   他的小伙伴阿舍啊,到死都不知道肉是个啥滋味儿呢。   驴蛋突然眼圈儿就红了:“你还记得不,有一回你在吃东西,我俩问你吃的啥,你说是肉,太香了,所以不能给我俩,我要自己留着吃。结果半夜,你就给送到乡卫生院抢救了,原来你吃的不是肉,是老鼠药,妈,我不想吃了,我难过。”   原身自杀过的次数,不计其数,哄孩子们说吃肉,自己吞老鼠药,只是其中的一回而已。   苏向晚故意看着呢,就见宋青山原本要进屋的,站在门外矗了一会儿,转身又退出去了。   无地自容了吧,脸没地儿搁了吧。   苏向晚心说,还以为自己顶天立地,把谁都骗的团团转呢,原身不过是没有知识的愚昧,没有宋老太一家子那么欺负她,她又何至于走绝路。   她故意笑着说:“那你还记得我跳河那一回不,其实,我是想去河里给你俩摸几条鱼吃呢,脚滑才溜进去的,那是骗你们的。”   “妈,你为啥那么骗我们啊。”狗蛋脑子转不过弯儿来了。   苏向晚一人点了一下鼻子,又给了他俩一人一个大包子:“就是想叫你俩啊,更爱妈妈,也爱吱吱。”   俩孩子顿时就扑过来了:“妈妈,我们爱你,真的。”   打过的,骂过的都能忘掉。   母子之间,唯有爱是怎么也抹不去的。   所以,能让宋青山这种,喝他妈的血长大的孩子跟他妈吵翻天,那确实是因为原身这两年受罪受苦了的原因。   估计宋青山今天分家的时候,心头也在天人交战吧,当着所有人的面,看似吃亏了,但其实占了便宜,又还,安抚了妻子的心。   但给他血吃,才能把他养大的老娘啊,可是差点就让他给气的升天了啊。   也不知道这个黑心肝儿的,心里是咋想的。   “咋,不用赡养老人,你还不高兴?”这不,宋青山依旧是那幅慢悠悠的,针都戳不动的样子,声音特轻的,就问苏向晚。   苏向晚啊呸了一声:“你以为老太太现在说不用你养,就真的不用你养,我可告诉你吧,她现在能劳动,能干活儿,手里有钱,老三当然愿意养,说不定你大姐和你二姐还抢着要养,等将来她老了,走不动了,谁都不要的时候,那还不是你这个老大养。”   军绿色的裤子,白衬衣,这男人看起来多帅气啊,就是一点不好,那个泼妇的妈,可真够难缠的。   就这一点,都能给他扣成负分。   这不,宋青山正在往墙上糊泥皮,堵灶火上的烟洞呢,突然手就停了,言之咄咄的说:“苏向晚,我说不用养就不用养,你这是不信我?”   “不信。”苏向晚说。   驴蛋和狗蛋立刻就护卫到她身边了,那叫啥来着,左右护法啊。   “不但不用养,那钱,我也会慢慢给你全弄来的。”宋青山意味深长的看了苏向晚一眼:“自留地没争来,算我没本事,不过你不用愁菜吃,但凡你想吃的,告诉我一声,我都能给你弄来。这样,你总该满意,帮我养孩子了吧。”   “你怎么知道我不愿意养孩子?”苏向晚就莫名其妙了,心说,我装的好着呢呀。   宋青山扬手指了指炕上,说:“你不但藏着地图,还有一份火车差旅表,哦,对了,还有乡信用社的贷款凭证,苏向晚,我把那东西呢暂时就收起来啦,你就安心住着,我保证你比我妈过的更舒服,这总该成了吧?”   他说的那么诚恳,简直跟真的似的,又叫苏向晚觉得,自己怕是叫他给看穿了。   怎么办,摊牌吗,还是干脆就乐得让他去刮他老娘,然后自己舒舒服服儿的,过日子?   “庭秀眼看就要回来了,就算你到冬风市,也找不到他的,听话,啊!”他这一句,险些没让苏向晚把包子都喷出来。   感情,他是怕她要丢下她去找宋庭秀,才那么卖力的当黑心肝,又如此的,苦口婆心的?   那正好,原身委屈了那么多年,她就好好儿的折磨一下他,给原身出出气。 第18章 真孝顺   “好啦,吃包子吧,等你吃完,粥也该熟了。”苏向晚淡淡的说。   这不,宋青山两手泥嘛,他就说:“宋东海,去给我打水来洗手。”   驴蛋两耳一竖,但很有借口:“我在给吱吱冲奶呢。”   “狗蛋打去。”他又说。   狗蛋说:“好啊。”这不,端着个盆子出门,顶多不过转了个身的功夫,孩子就把水打来了。不过,宋青山刚要把手伸盆里,就顿住了:“不行,你先洗。”   “我这水啊,专门是给爸爸洗手的。”狗蛋摇头晃脑的说:“我自己不用这个洗。”   宋青山拎了拎他的耳朵,转身出门,把水洒了,自己打水洗手去了。   小王八蛋,懒得给他打水,尿了半盆子尿,就想糊弄他呢。   洗干净了手,夹过一只白嫩嫩的包子,他咬了一口,看了苏向晚一眼,再咬一口,又看了她一眼,紧接着,一只包子都塞嘴里去了。   连着往嘴里塞了三只包子,他居然连口气都没喘。   香,香的他眼珠子都差点突出来了。   韭菜油渣馅儿啊,虽然吃完了味道冲,但这东西香起来,那是能叫人飘上天的。   这不,转眼又是晚上,该睡觉了。   照例,俩小卫兵一左一右,团着宋青山呢。   “那个,明天我还得去县城,以后至少三五年内,我的工作地点会在咱们清水县,等再将来,不论我走哪儿,都带着你们娘几个,成吗?”饭足肉饱,宋青山大概又有点儿飘了。   苏向晚团着小吱吱,正在给她穿衣服呢。   小家伙的小衣服还是原身给衲的,现在变小了,她正在拆一件从老房抢来的军装,准备给娃做衣服呢。   “啥工作,要你说不方便透露,我啥也不问,以后都不问。”苏向晚说。   但其实心里,她还是挺乐的。   黑心肝的男人,现在愿意给她交底了。   老太太要知道自己一步步的,把最孝顺儿子推向自己最恨的女人了,估计会气的七窍流血吧。   活该,她就要这么干。   “咱清水峡上要建个水库,这事儿你知道吧?”宋青山于是问说。   苏向晚没说话。   “我现在是负责水库建设的基建工程兵团的团长,总指军,那个水库,因为地理条件,以及工程难度,被认为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原本有苏国专家援建的,但苏国专家后来全撤完了,他们甚至在国际上宣扬,说这个项目不可能被完成。就是说,咱们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都在等着看咱们的笑话,而水库能不能建不建得成,全在我的肩上扛着呢。”宋青山淡淡的说:“尽量甭跟人提起,尤其是我娘,要知道了,准得闹妖蛾子,祖宗三辈的人,她都得弄到工地上去。”   苏向晚嗯了一声,还是没说话。   男人这回给她说的,有一半是真话。   因为,他们是在修建一个黄河上游最大的水库,但是,除此之外,他们还肩负着另一项工作,那就是,勘察,并修建华夏共和国历史上,第一座核电厂。   要知道,自从美国和法国相继搞了核电以后,苏联人和法国也开始搞核电了。   核电厂这个任务,可以说才是宋青山的重中之中,不过遗憾的是,照书中所言,这个计划最终因为间谍的干扰和破坏就流产啦。   以及,这并不算是书中的剧情,做为一个熟知历史的人,苏向晚知道,这个事件,是发生在共和国发展的,历史上的。   第二天一早。   宋青山把拖拉机一开,大清早的,出门直奔清水县城。   清水县城的口子上,是个两座高山夹着一条河的大狭口,现在,这地儿是个大工地。   也就是水库的位置。   而水库的最高位置,是在现在仰头可望的半山腰。   63年的时候,这地方就已经动工开始修水库了。   但是,等到66年,革命的浪潮一卷来,再加上苏联专家撤离,这儿也就被迫的,停下了工期,一座宏伟的水库,只打了个底子。   所以你甭看宋青山在家里的时候怂蔫蔫的,一到团部,马上就不一样了。   “团长,团长,北京来的总工程师应该马上就要到了,现在准备召开会议吗?”七团团长刘向前跑来,敬了个礼说。   宋青山问:“县委人事科那个方科长,还来过吗?是不是又在打听我们的消息。”   “来过,但我们没让他进大门,怎么啦?”刘向前说。   事实上,像他们这种部队,直属中央管控,是不准地方人员干预的。   而像总指挥、设计师、以及政委这种名头的人物,县级以上的干部们或者知道,但毕竟人事不从县人事局走嘛,在现在这个消息闭塞的年月,人人都在打听,但是,机密部队的事情,他们是打听不到的。   宋青山的大姐夫方高地,不是县委人事科的科长嘛。   他负责往工地上输送民工,以及一批稍有点文化和学历的,代班人员。   所以,他承诺了宋老三的工作,确实是有的,不过那是他职责之内的事情。但是,把宋老三当肥羊宰,收五百块的这事儿,就是他自己黑宋老三的了。   “告诉他,明天让他在家等着,就说团长想见他,对了,可不准跟他透露团长是谁。”宋青山说。   刘向前敬了个礼就跑了:“好的,团长。”   宋青山转身,从拖拉机里的帆布下面翻出一件崭新的军装来,把旧的那件解了,往身上一套,就开会去了。   傍晚,开着拖拉机回来,他照例在红星公社外,就把新军装脱了,换了一件半旧的老军装在身上。   那不正准备回村呢嘛,就见夕阳下,苏向晚背上背着一个圆圆嫩嫩的小闺女,屁股后面还拽着俩背着筐,筐里满是野草的小子,跟一众妇女们,正在大路上,也往村里走呢。   苏向晚这个妻子吧,宋青山原来是真没深交过。   俩人相处两次,加起来不过十来天,她嘴里永远都是庭秀咋样咋样,庭秀那么白,你咋那么黑,庭秀脾气冲,动不动踹谁一脚,你咋没他的脾气,庭秀人家脸冷冷的,看着就俊,你咋总在笑。   当一个人不喜欢你的时候,你的笑,在她眼中都是一种罪过。   总之,苏向晚在他面前,是从来不掩饰自己的。   在他看来,妻子是个想法浪漫,不切实际,也不顾别人感受,以自我为中心的女人。   而他呢,毕竟跟她生了几个孩子嘛。   说实话,死过一回的人,啥都是小事,把孩子养的白白胖胖的,才是他的头等大事。   苏向晚听见突突突的拖拉机声,就回头了。   狗蛋和驴蛋俩立刻就跟撒欢的小狗似的,追着车跑起来了。   宋青山把拖拉机开到劳改点外面,下了车,也不知道提的啥东西,把驴蛋一抱,就准备要回老房,那不,走之前他还问苏向晚呢:“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儿去?”   说实话,两家子因为一个分家,成仇人了,苏向晚怎么可能再去老房。   她说:“我晚上做莜麦面棒棒,你要在老房吃也行,要回家吃,我就多擀一碗。”   宋青山嘴角抽了一下,苏向晚能看不出来吗,那就是馋的。   饭把他的魂儿啊,给勾留在这儿了。   老房里,老太太那不着实给气病了,正在炕上躺着呢嘛。   事实上,宋老太要不是体格好,那是真的熬不过两回大饥饿,也养不大六个孩子的,但这回,她是真的给气病了。   “妈,我给你买了两盒加味逍遥丸,你最爱的佛慈的,这药舒胸活络,你先吃上一丸?”宋青山握上了他妈的手,就说。   这种儿子,看起来憨厚朴实,无论你咋打咋骂,他一声不吭,但是该硬的时候,也一丁点儿都不给你软,真真是能气煞人的。   老太太抬头看了看儿子,垂着眼皮子,捏开一丸药,慢津津的,就吃起来了。   但同时,老太太也说:“青山啦,你是真变了,你都变的啊不像你以前了。”   以前的宋青山多好啊,明明白白的说是给妻子和老太太俩人寄一样多的钱,但每回给苏向晚只寄三十块,老太太拿的那一份,只有老太太自己知道。   现在他会藏私了,分家的时候那么无情,这会儿再拿着药来孝敬,这不是要气烂老太太的心嘛。   但老太太还是要吃,毕竟这个儿子的钱,她花的心安理得。   母亲咀嚼的样子,叫宋青山想起自己小时候,和宋庭秀俩人一点点啃着树皮,而老太太自己则捧着一把谷皮壳子,一点点的,慢慢咀嚼的样子。   这是他的亲娘,从小把他养到大,无论老成什么样了,又生了多少皱纹和白发,宋青山依然爱她,跟仨孩子一样爱。   这不,怕自己气病了她老太太要气闷,逍遥丸不就买回来了嘛。   握着老娘的手拍了拍,看她把一丸药吃完了,宋青山出来,见老大爷风尘朴朴的,才从地里回来,拍着手呢,宋青山悄悄的,就给老爷子的怀里塞了一包烟:“爸,我先回家了,啊。”   “吃了饭再走?”老爷子说。   宋青山招手说:“不了,向晚也做着饭呢。”   老太太啥也没说,等宋青山出去了,就从身上摸了只信封子出来,转身递给宋老三了:“老三,你可得给妈争气,五百块跑来的工作,你要干不到像你大哥和你二哥一样,妈这辈子,可就没啥指望了,知道不?”   终归,老人们要的,还是一个,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对不对?   宋老三接过钱,当时就起身了:“行了妈,啥也不说了,我这就上县城,找我大姐夫去。”   “这事儿,可不能让你大姐知道,你大姐向来最恨的,就是咱们走人情,拉关系,知道不?”老太太赶忙又说。   要说宋老太生的这几个孩子,虽然说青山和庭秀都厉害,但是,要说老太太最得意的,可就数她的大闺女宋大花了。因为是劳动模范,宋大花都到北京去见领袖了呢。   而宋大花最烦的,就是老太太想给小儿子拉人情,套关系这事儿。   老三赶忙答应着呢:“哎呀我知道,钱是给我大姐夫的,你放心吧。”   这不,因为已经没车了,宋老三带着宋二花,,三十里路,直接就往县城走着去了嘛。   所谓莜麦,那是一种产量特低的麦子,而一般来说,农村人拿它做甜赔居多,五月五做甜赔,苏向晚上辈子,最爱吃的就是外婆做的甜赔。   听说狗蛋个秦州娃儿居然没有吃过甜赔,她都惊呆了。   但是,狗蛋就说:“阿舍吃过的,阿舍那时候跟我说,她去她外婆家,她外婆给她做过甜醅子呢,她说,味道可甜可甜了,她吃完都没吞唾沫,回来让我舔她的舌头呢。”   这孩子,但凡谈到吃,就总是离不了阿舍,小阿舍活着的时候,应该是个十足的吃货。   不过,俩五六岁的小屁孩子儿,就为了尝一口甜醅的味道而交付自己的初吻,真的好吗?   不过,在这方面,驴蛋显然权威得多:“根本不好吃,那年大姑妈带我进城,给我吃过半碗,又酸又难吃,害我拉了半夜肚子呢。”   大概两年前吧,宋大花带驴蛋进城做过一回客,孩子吃了一碗甜赔,也不知道是不是溲了,驴蛋是一路又吐又拉回的家,一路上,他的表哥金换还不停的骂孩子呢:“你要再敢闹肚子,我一脚踏死你。”   从那以后,驴蛋就恨上甜醅子了。   “咱先擀面吧,等过阵子,妈妈找着给你俩买上一斤莜麦来,好好儿做顿甜赔给你俩吃。”苏向晚筛着面呢,就说。   必须挽回甜醅子在驴蛋心目中的荣誉。   而对狗蛋呢,她却说:“狗蛋,你要知道,小阿舍已经死啦,从今往后,咱再不提她了,好不好?”   狗蛋垂了垂眼皮子,抿着小嘴巴说:“好吧。”   事实上,倒不是苏向晚小器,而是,你甭看就只是个小阿舍,那么一个小女孩在狗蛋心目中的地位,是除了妈妈和吱吱以外,最重的。   而在将来,他的生活中会出现一个,长的跟小阿舍小时候一模一样的小姑娘,结果呢,这姑娘爱的却是驴蛋,于是,俩兄弟的反目成仇里,小阿舍,就成了一环很重要的催化剂。   莜麦这东西,磨面的时候是不筛皮的,但是,不筛皮,就跟苞谷面似的,是揉不到一块儿的啊。皮子筛掉,也就没多少面粉了,可是这样的莜麦擀出来的棒棒,那是能香到人连舌头都吞掉的。   这不,宋青山进来的时候,苏向晚正在从锅里往外捞棒棒嘛。   一碗酸棒棒,没啥菜,只有上回腌的咸韭菜,和苏向晚从陶红武手里抢来的野葱头,但加在一块儿,味道却是出奇的好吃。   “给老太太送药去啦?”苏向晚笑着,就问说。   宋青山轻轻儿的嗯了一声,但没说话。   顿了顿,他拿过苏向晚的那块表,就准备帮她拧发条了。   不过,上着上着,他就把后表壳给掀起来了,然后,盯着里面若有所思的看着呢。   “赶紧吃饭啊。”苏向晚把一碗面条端到宋青山面前,就说:“不过一块破表而已,有啥好看的你要天天盯着它看?”   宋青山搓了搓手,就把碗给端起来了:“驴蛋,狗蛋,你俩为什么看我那么不顺眼。”   驴蛋说:“分家没分公道。”   狗蛋说:“赵国栋才是我爸爸。”简直诛心之言啊。   “那明天,爸要给你妈五百块钱,这个家它算不算分的公道?”宋青山故意就说。   “五百?那么多?”驴蛋的眼睛都快突出来了。   “赶紧吃饭,少听大人们说闲话。”宋青山说着,就喂了驴蛋一口面条。   驴蛋一口面条跐溜到嘴里,烫的舌尖儿都红了,苦着脸的,直哈起呢。   狗蛋最喜欢看哥哥吃瘪,指着他的脸哈哈哈的,就大笑了起来。   苏向晚随即给了狗蛋一巴掌:“同是兄弟,不准笑话你哥。”   怕驴蛋吃醋,她也拍了驴蛋一巴掌:“吹一吹再吃,你看你的馋样。”   这不,晚上又到睡觉的时候了,现在家里不是有两条棉被了嘛,苏向晚把一条当褥子,一条当被子,那不,俩蛋儿觉着绵蹬蹬的睡着舒服,也挤到苏向晚面前了,一家子其乐融融的躺着,就把个宋青山一人撇在上炕。   没被子盖,到现在,他盖的还是自己提回来的一件军大衣呢。   “过来睡啊,难道怕我要吃了你?”苏向晚说。   宋青山一言不发,躺的端正着呢,狗蛋已经睡着了,那不,驴蛋翻起来一看,悄悄跟苏向晚说:“妈,我爸哪是在睡觉啊,他就是在站岗。”   要就这样把他抬起来,再给他怀里放把枪,他还真的,跟个站岗的士兵似的。   “甭管他,他爱那么睡就让他睡着去,咱们倒看看,他能挺到哪一天。”眼看十月了,天越来越冷,他要再不过来,冻死在上炕算了,苏向晚心说。 第19章 社会的毒打   宋老三拿着五百块,跑到城里找他大姐夫方高地,就去跑工作去了。   而方高地呢,当时就给宋老三看了写着他名字的工作名单,以示肯定,自己是把他搞到水库上了。   然后呢,宋老三回家收拾铺盖,准备去水库上当工头。   方高地因为兵团的通知,就在家等着人家来提档案呢。   这不,有人敲门了,方高地门孔里看了一眼,立刻就把门拉开了:“这是青山,你不是退伍了嘛,我怎么一直没见过你?我还想问问了,你退伍了,咋档案一直没转出来。”   宋青山进门,抬头四顾,呵,不得了啊,这是县委的家属院,一室一厅的小屋子,客厅里居中挂着的,是领袖像,两边是红五星,再周围,挂着的,全是他姐宋大花和县长,县委书记,以及他的大侄子方金换和各地的革命头子们的合照。   “姐夫,听说你给老三在水库上找了个工作?”宋青山就说。   方高地坐下了,特稳健的说:“可不,水库那儿的兵团,做监理,怎么啦?”   “老三那种窝囊废,不会挑也不会扛的,进了水库能干什么?”宋青山继续赡仰着墙上的照片和标语呢。   “你也把老三说的太难听了点,凡事都是人做的嘛,青山,坐下说话。”方高地说着,就开始掏茶叶,准备给宋青山泡茶。   “我也想让大姐夫你给我也弄个这样的工作,得多少钱?”宋青山于是坐到了椅子上,又问。   方高地看了看左右,虽然是在自己家,但还是非常谨慎的:“青山你这就开玩笑了,你要想进去当监理,直接给我档案就成了,说实话,老三那是咱妈非得让我塞,我没办法,准备拿着人头,给人总指挥塞钱去呢,你这么好的资历,要的啥钱。”   “水库总指挥是谁,叫什么名字,你不知道?”宋青山再反问他姐夫。   方高地其实不知道,因为兵团涉及核工业,一切都是保密的,但他当然不能说自己不知道啊:“我知道,但这个姐夫没法告诉你。”   宋青山在桌子上敲着手指呢,敲了半天,把自己的工作证拿出来了,眼看着方高地的脸色慢慢变了。   再伸手,冷冷看着,方高地就把宋老三给自己的那五百块钱从兜里摸了出来,如数交给了宋青山。   “我大姐现在是妇联主任,将来要可能要做咱们清水县的第一任女县长,大姐人是真不错,你不要再扯她的后腿了,不然,我搞死你,真的。至于我的工作,你要不怕死,你就可劲儿到处说去。”拍了拍大姐夫的肩,宋青山转身就走。   这不,等宋青山走了,方高地家大闺女方彩旗就出来了:“爸,刚才进来的谁啊,还有,不是说要给我和我哥一人买双小皮鞋嘛,钱呢。”   “钱钱钱,一天就知道钱,你爸为了你们几个,命搭要搭上了你知不知道。”方高地把皮包砸在桌子上,转身,也走了。   在农村,一天逃不了的,就是上工,下工,做饭,喂驴和养孩子啊。   好在上辈子苏向晚支过教,农活样样拿手,虽说身在苦中,但还是很乐观的。   不过,偶尔孩子要受了气,苏向晚就乐观不起来了。   这不,她喂好了驴,收拾好了灶头,把小吱吱喂的饱饱儿的,刚背着出门,就见狗蛋抱着个脑袋,又在墙角蹲着呢。   “我都说过多少回了,你怎么又蹲在墙角扣地?”饶是苏向晚耐心好,上辈子见过的熊孩子多,也没见过狗蛋这样儿的啊,好吧,就跟叫花子爱抢个鸡屁股似的,他这个蹲墙角的毛病,就取不了。   伸手一拽,孩子头上居然几个大血点子。   苏向晚伸吸了口气,心说这个熊孩子,真是被打的实力担当啊。   “又是谁打的你?”是因为给人打了,才悄眯眯蹲墙跟的。   狗蛋说:“金贵和宋福。”   还用说嘛,老房里吃了亏,最过不去的就是几个孩子了。   而孩子呢,你以为他们是孩子,但为了大人的矛盾而伤害起彼此来,有时候真的是,会把一个好孩子,逼成个反人格的。   “你爸不是都说了,打回去就得,为啥不打回去?”苏向晚说着,把这孩子给拎了起来:“你是最近没吃饱饭吗还是天生就这么怂,就任人整天打你?”   说着,她也给拍了两下:“你要不还手,任人这么打,我不但要说你活该,我还得给你着两下,我就问你,下回他们要打你,还不还手?”   狗蛋咬着牙呢,不说话。   这小家伙,怂的时候是真怂,但偶尔爆发一下,那种狰狞的狠劲儿,又让人格外的怕,怕他随时要跟人拼命。   驴蛋一头汗的赶来了,急匆匆的说:“他们有我金换哥罩着呢,我金换哥是咱们县城‘反倒底’兵团的团长,小时候经常打我们的。狗蛋不是不还手,宋福和金贵说,我们要赶还手,他们就让金换哥揍你呐。”   “你金换哥不才十四岁,就这么狠,我都敢打?”苏向晚说。   驴蛋眼皮子垂下来了:“他今年还去了北京呢,跟我大姑妈一起去的。”   就是串联嘛,免费扒火车,全国各地四处乱走,这个苏向晚是知道的。   看来,方金换也很需要社会的毒打啊。   回到屋里,她取出宋青山拿来的棉花和医用胶带,一个又一个的,就把狗蛋头上的伤给补上了。   “对了,你金换哥是不是给阿舍嘴里尿过尿的那个。”苏向晚突然心头一动,就说。   驴蛋连连点头呢:“就是。”   狗蛋却是双眼一红,突然就又蹲到地上了。也不知道为啥,苏向晚的心里,莫名的就难过了一下。   方金换,也是方瘸子的大孙子,那就是个天上地下也没人能治得住的熊孩子,当然,他已经不是熊孩子了。   去年吧,来宋家庄走亲戚,他居然玩着玩着,就把阿舍给捉住了。   要知道,那可是在白天啊,而且是一群孩子们玩的时候,那个金换也不知道咋就玩野了,然后把阿舍压在墙角,往她嘴里尿了一泡尿。   小阿舍才六岁多,当天夜里回去就不肯吃饭,当然了,熊蛋家孩子也多,毕竟姑娘也没啥值钱的,没过几天,又饿又发烧的,就没了。   所以,阿舍并不是因为没饭吃,而是因为喝了金换的尿,孩子难受,不肯吃东西,才死的。   至于肉,反正那孩子到死,也没尝过是个啥味儿,苏向晚估计,她就是不想死在妈妈的眼前,把熊蛋妈骗出去,然后自己才咽气的。   而宋建国呢,老实人,当时宋大花又把方金换带来,当着宋建国的面是真的,给抽到半死。又还自己跪着给宋建国认了错,赔了他五十块钱,这事儿也就完了。   提小阿舍,就是狗蛋的心结,难怪他突然就又变了呢。   说实话,望着身后的小吱吱,苏向晚觉得,自家闺女要遭遇了那种事情,她非得着刀,把方金换给捅死不可。   “向晚,你今天想捉犁,还是想当驴?”那不熊蛋妈看苏向晚进来社场了,就说。   高高兴兴揽过苏向晚,她说:“咱俩架一支儿吧,你捉犁,我给咱当驴,成不成?”   这村里要说还有胖婆娘,也就熊蛋妈了,胃口大,心肠宽,力气也大,谁都愿意跟她一起搭着伴子干活。   而犁地这种活儿,现在村里因为驴少,全是拿人当驴的,一个人在前面当驴,一个人在后面架犁。当然,农业大生产之后,人们的热情是提上来了,但是操作方式,甭提了,简直都快退化到刀耕火种了。   但是,当驴的那个肯定出的力量大,而俩人挣到的工分,是一样的。   所以,在这种活计中得到熊蛋妈的青睐,那简直是,躺着挣工分啊。   苏向晚一把上前,就把她给拦上了:“成啊,咋不成,不过,熊蛋妈,你真觉得,咱们就这样种地,它成吗?”   熊蛋妈是个天生的没心没肺:“这有啥不成的,反正我力气多的是,响应党的号召,咱们往死里干,让娃们不饿肚嘛。”   “你家阿舍是发烧死的,还有个阿离是饿死的,现在就剩熊蛋和喜蛋了吧,你就没想想,咱们让这些孩子们能吃饱一点?”苏向晚说。   熊蛋妈摊着双手呢:“所以咱跟驴一样啊,咱得比驴干的还多,咱的娃们才能吃饱饭。”   苏向晚说:“不在于咱下了多少力气,而在于,咱很多力气都是白出的,你明白吗,地啊,它就不是这么个种法。”   上辈子,她的外公是搞核研究的,三个舅舅,分别在核工业、生物业,还有电子信息业,而她自己呢,原来是在国内最大的生物工程公司上班的,要说增产,套种,兼种,把粮食产量搞起来,那实在是再容易不过了。   更何况,她明明白白的,知道书里有很多地方有粮食,能叫孩子们不挨饿。   而原来呢,苏向晚是真没想过出过在六零年代出风头。   但她看看熊蛋妈,再想想她有的小阿舍和小阿离,再想想方金换那处人,心中那种正义感它按捺不住的,就蠢蠢欲动啊。   她真想伸出手,让这些孩子们不饿肚子啊。   不过,原身的身世可不太清白,在这个枪打出头鸟的年代,有时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人们受苦,却无法帮助,也是够痛苦的啊。   这不,分配完了工作,就该去上工了,不过就在这时,苏向晚就看到,小金贵和小宋福俩居然好死不死的,也跑到社场里来了。   这俩熊小子,今天一人戴了一顶绿军帽,上面还缝着红五星呢。   俩人只看那个脸色,又飘又膨胀的,简直快要上天了的样子。   事实上,现在是个特荒唐的年代,你看看,宋福今年八岁,而金贵呢,今年才不过六岁,就因为戴了俩顶军帽,连大人们从他俩身边走过,都小心翼翼的呢。   “妈,你甭看啦,咱赶紧下田吧。”驴蛋拽着苏向晚的手呢:“挨个打,多大的事情,我和狗蛋都不在意呢。”   而宋福呢,特得意洋洋的走了过来,显摆着自己的帽子,还偏要说:“大妈,这是我表哥在北京给我们买的哟,等他们‘反到底’团杀回来,你看我咋收拾驴蛋和狗蛋。”   指着自己头上的小五星,宋福还故意说呢:“你们可看好了,这是红五星哟,谁也甭想动我。”这是,把红五星当成自己的免死金牌了这是。   没想到,苏向晚一把已经把宋福给拽住了:“你是拿啥打的狗蛋?”   宋福连挣带扭的,指着自己头上的帽子呢:“我就拿我帽子打的,大妈,你想干啥?”   苏向晚脱了他的裤子,叭叭就往宋福的屁股上放了两耳光:“干啥,带你爹妈管教你,你懂不懂,闪闪的红星,那可是拿革命烈士们的鲜血染成的,你拿它打你兄弟,你就是在侮辱领袖,侮辱解放军。”   “苏向晚,分家你占了那么大的便宜还不成,你咋还打孩子呢你。”方苞玉高声叫着说。   结果,苏向晚就再搧了宋福一巴掌,这一巴掌甭提多响亮了:“我是他大婶,他不懂事,我不教他谁教他,你们看看他把红五星弄的有多脏,红五星是啥,那可是用烈士们的鲜血染成的,怎么能随意的就弄脏?。”   啪啪再给两巴掌,她说:“我打的就是你。”   方苞玉还想往前走呢,苏向晚一把,直接把宋福的帽子扯下来了:“乡亲们,看看这顶帽子上的血,这可是解放军的帽子啦,宋福不懂事,方苞玉总是他妈吧,你们说,这个方苞玉该不该给组织好好教育一下?”   “我看你敢教育我。”方苞玉说。   赵国栋也说:“算了,向晚,村里最好还是别引这种风气。”   苏向晚端端正正,就把顶帽子给扣到宋福的头上了:“要没人引这种风气就算了,但谁要敢引这种风气,敢拿它来欺负我家的孩子,我不但敢打你孩子,我还敢打你大人。”   方苞玉站在人群中,蔫不兮兮的,看着苏向晚呢,但终究没敢说一句话。   “心里不爽快了当面骂来,纵着自家孩子欺负别人家的孩子算什么本事。”苏向晚拉过熊蛋妈,就从社场里出来了。   那不,宋老三要到水库上去工作,老太太赶晚儿就又跑到大路上,等宋青山了。她还得知道,宋青山现在找了个啥工作啊,对吧,要找不到工作,干脆就天天上工当社员算了,那不,老房里几间房子的烟道全堵了,而青山要砌,比别人可砌的好多了。   当然了,老房的屋子普遍要换砖换瓦,从窑到烧砖烧瓦,那是宋青山的长项啊。   老太太和青玉俩聊天嘛,宋青玉吧,觉得这个大嫂跟原来,那是太不一样了,不住的瞄着劳改点,就劝她妈说:“妈,跟我大嫂少干点架吧,她现在可不像原来了,我现在都觉得,她有点我大姐的架式。”   “就她,大字不识几个,她能赶得上你大姐?”老太太简直要笑了:“你大姐,虽然说出身不好,但人家聪明,学字儿过目不望,摇起笔杆子来写得一手好文章,她苏向晚啊,拍马都赶不上。”   要说大闺女的口才,人才,各方面,那都是老太太希望中的希望啊。   好吧,老太太等到月亮都升起来了,也没见儿子回来。   那不,刚回到老房,就见宋福提拎着半包子的点心进来了:“奶,奶,我大大给咱买的呢。”   “那你赶紧吃啊。”老太太说:“咋不把你大大也叫来?”   “我叫啦,但大大说,怕大妈骂呐,不敢来。”   老太太和宋青玉,方苞玉三个直接就愣住了,尤其是方苞玉,尖叫了一声说:“大伯这人也太好笑了,怂货,妻管炎,悄悄藏着就行了,这事儿咋还能给孩子说。”   好吧,那怕知道儿子给自己带了点心来,老太太也气啊,气的吃不下去,嚼她的逍遥丸呢:“不行,青山这个窝家汉,窝囊废,他不是喜欢苏向晚嘛,我不能给气死了,我必定要等着我的老二回来,我要看苏向晚到时候闹起来,他的脸往哪儿搁。”   就为这个,也要活下去。   男人只拿回家了半包点心,驴蛋一看,赶忙就做了耳报神:“半包给宋福了,妈,我瞧见的。”   宋青山手叉着裤兜,就坐炕沿上了:“大家都吃点儿。”   “我不吃。”狗蛋说。   驴蛋也说:“我也不吃。”   “不吃,那就提回去给宋福和金贵吃,让他们好有力气,再打你们。”苏向晚说着,自己拈了一块,狠狠咬了一大口,红糖丝儿的普通酥皮点心而已,但在这个年代,那是真够奢侈的。   驴蛋和狗蛋相视一眼,立刻冲了上来,赶忙儿的就开始抢点心了。一人手里拈着一点,往小吱吱的嘴里送着呢,小吱吱张大了红红的嘴巴,乐的直拍着手叫妈妈。   “狗蛋这孩子,谁打的?”突然,宋青山的声音就硬了。   苏向晚说:“谁,就刚才你给了点心的那个。”   “为啥不还手?”这对父母,态度出奇的一致啊。   狗蛋赶忙说:“好啦,下回见了宋福,我一定打死他。”满嘴的点心屑子,看上去甭提多威武了。   宋青山看了半天,换了两大把的糖出来,一人剥了一颗,放俩孩子嘴里了,还特地声名:“不是说我这个大大小器,从现在开始,一年当中,宋福他甭想再吃我一颗糖。”   狗蛋和驴蛋才不理这个便宜爸爸呢。   宋青山叉腰站了会儿,出去打水,洗脸洗脚去了。   不过,甭看他行动上热络的不得了,跟只窝家的仓鼠似的,恨不能天天往家里搬好东西,但在行动上,戒备心强着呢。   如今天还热,他喊了驴蛋出去,倒水,站在水井旁给自己冷水冲澡呢。   男人嘛,关起院子来,只穿一个大裤衩子。   孩子站在台阶上给他头上浇水,哗啦啦的,水顺着肌肉蜿蜒的背往下淌着呢,不愧是当基建兵的,身材可真好的,两条腿又直又长,简直了,跟模特似的。   土布内裤也掩盖不住的,那叫什么来着,美队的翘臀吗?   就是不知道尺寸怎么样,还能不能立得起来,要知道,上辈子苏向晚没谈过对象,只听闺蜜们说过,说那得是越大越好,当然,言情小说里也是说,大大大,爽爽爽,那么,在逐渐的,建立感情生活之前,了解一下尺寸就非常有必要了,对吧。   狗蛋原来一直穿的开裆裤,还是苏向晚来了之后给他把裆缝上的,孩子羡慕嫉妒恨啊,在窗子里不停的念叨呢:“这人居然有内裤,妈,这人有内裤穿呢。”   苏向晚搂着吱吱,小家伙嘴里噙着颗奶糖,攀在窗子上,甜甜的叫了一声爸爸。   宋青山一把抹了脸上的水,抬头看苏向晚在窗子里看着自己呢,水桶一提,咦,居然转到后面洗去了。   这男人,怕她是老虎,要吃他吗?   晚上她都睡下了,他往她枕头底下压了个信封子:“五百块,就算是分家不公我补贴你的,拿着吧。”   苏向晚蓦的就坐起来了:“宋团,你这钱是抢来的,还是贪污来的?”   半晌,男人终是没说话。 第20章 亲爸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呢,宋老三已经要出发,去县城当工人了。   就连大队长宋光光都在欢送他呢:“你要知道,清水峡水库,那可是天天上报纸的工程,据说亚洲第一大,你真是当监工,可得好好监理,不能让下面的民工们马虎,知道不,万一坝垮了,咱们整个清水县都得给淹掉?”   “这有啥啊,我保证干得好。”宋老三因为是去当带班嘛,把宋庭秀寄回来的皮鞋都穿上了,还穿着件老大褪茬的衬衣呢,人五人六的。   老太太到底更了解儿子,不停的嘱咐呢:“不要说大话,去了以后,记得每天早晨按时起床,民工干啥你就干啥,一月五十块,那可没有白拿的,明白吗?你大哥和你二哥,那可不是凭着睡懒觉当的官。”   老三无所谓着呢:“说成是工头就是工头,我现在是干部了,哪能跟民工一起干活儿?”   路过劳改点的时候,他还高声的喊呢:“大哥,我去当工人了啊。”   劳改点。   苏向晚还在梦里呢,突然觉得有人动了她一下,毕竟炕上有个陌生男人嘛,一下就睁开眼睛了。   睁开眼睛一看,身上的土布线衣撩了一半儿起来。   而宋青山的手呢,就在半空中,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宋青山,你大清早的你耍的什么花招。“苏向晚顿时就恼了,刷的就是一巴掌。   啥人嘛,自己洗澡都不给人看,趁着女人睡觉的时候撩人家的衣服?   哺过三个孩子的女人,就有那么好看?   狗蛋和驴蛋也醒了。   驴蛋气的,一窜上前就把妈妈的线衣给拉了下来,遮的严严实实的:“这个人,我妈除了吱吱,没人能碰,你要再敢碰,你最好小心点。”   好吧,孩子也是欺负惯爹了,以为他爹没脾气呢。   结果,大清早的,驴蛋一把叫他爹揪起来,屁股上已经是特清脆的俩大巴掌:“老子是你爹,再敢不喊爸爸,你试试。”   狗蛋直接窜起来,一头就撞过去了:“谁叫你欺负我妈的?”   好嘛,这一个也给拎起来,啪啪也是两耳光:“都给我起来,现在咱们要去赶集。”   跟那打仗似的,大清早啊,娃们汤都没喝一口,苏向晚紧赶慢赶,给吱吱冲了碗奶灌上了。   宋青山的车已经发动起来了,突突突的,在外面响着呢。   他还不停的在催:“赶紧,我赶时间。”   “宋青山,大清早的你又打娃娃又赶着我们早起,你到底要干啥?”坐到了翻斗子里,天还没亮呢,苏向晚没敢当着孩子们的面吼他,抱怨说。   宋青山正在摇他的拖拉机呢,一把摇起来,拖拉机突突突的出了门,不过三五分钟,已经到红星公社了。   再往前是新兴乡,过了新兴乡,就是县城了。   “你不是连件好衣裳都没有吗,昨天我问过了,早晨七点之前这儿有布市呢,能买到布,还不赶紧去弄?”宋青山没好气的说。   苏向晚穿过来头一回赶集啊,眼睛都还没揉开呢,刚一跳下拖拉机,已经给一群人裹挟着,往前冲去了。   这是县上唯一一家布料厂的门前,抢布的人跟大军压境似的,挤了里三层外三层。   这是抢机器上余下来的布头子呢,布头子嘛,不需要票,只需要钱就行了,而且也便宜,一米布才八分钱。   “你想要啥,赶紧跟我说,我帮你抢。”宋青山体格好,在后面捏着苏向晚的腰呢:“要啥颜色的,或者说要多少布,咱有钱,可以放心花。”   看看所有要抢布的人脸上的神色,苏向晚胆都寒了。   但她还是说:“这时候还有啥挑的,有啥抢啥,抢的越多越好。”   布头子缝一块儿凑一凑,也是一件衣裳呢不是,这种情形下,还有得挑吗。   好嘛,突然,大铁门哗啦一声开了。   苏向晚眼看着人都往里冲,自己也往里冲,但是,她那能冲得过身经百战的城里人啊。   不过,就在这时,她直接给宋青山举起来了:“让让,大娘让让,大哥,你让让。”   但这时候,谁还会让啊。   苏向晚尖叫了一声,只觉得自己给宋青山有力的两只大手凌空扔了一把,等她回过神来,他已经越过人群,把她给扔到布料厂要处理的,布料堆子上了。   连刨带抱,苏向晚搂了一手又一手。   有人想从她手里扯布呢,她两手攥的紧紧的,猫着腰转身就往外退。   结账的地方在大门口,等苏向晚抱着布出来的时候,很多人还在往里挤呢。   “我没碰过你,我说了我一辈子都不会碰你就不碰,你的衣服是吱吱掀起来的。”宋青山接过一大堆花花绿绿的布头子,还是恼声恼气的。   “仨娃都看着呢,咱是夫妻没错,但你觉得这种性交一次就生一个娃的婚姻,它正常吗?你难道不觉得,咱们需要的是深入的了解?”   性交?   宋青山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   哦,对了,上回她还说他就是头只会配种的公驴呢。   明明在冬风市的时候,当着他所有同事的面,她骂他骂的,同事们都差点看不过眼。   但宋青山想起一早起来,苏向晚懒懒的睡着,闺女爬在妈妈身上时的样子,仍还是觉得,喉咙咋就那么的干,火辣辣的烧。   但早晨分明是孩子给她撸起来了,他看着不像话,准备给她放下去的好吗?   “不正常,这种关系不正常。所以我说了不碰你就绝不碰你,我可是一名人民解放军,苏向晚,我有我的原则,像钢枪和刺刀一样坚硬的原则,不会折也不会弯,更不容人随便玷污。”他义正严辞的说。   周围挤的全是人,还有人想抢苏向晚怀里的布。   要不是有宋青山这么个身长体壮,穿着四个兜的,干部军装的大个子护着,她抢到手的布头子,还得给人抢走。   “那五百块钱,是老三想找方高地跑关系的时候,给我截停拿下来的。我这儿还有些副食票,你给吱吱再买罐奶粉,然后就回去。”上了拖拉机,宋青山又说。   “你这些年,少说往家里寄了两千块吧,一分没分来,这会儿从兄弟身上弄来五百,你觉得这事儿,就能这么算啦?”苏向晚高声说。   宋青山顿了顿,愣是就没说话。   大概因为父母脸色都不太好看,狗蛋和驴蛋早上又一人着了两个大巴掌,都还没睡醒,这会儿撇着嘴呢,一副敢怒不敢言的羞恼样儿。   苏向晚想来想去,估计是自己错怪了宋青山,可能衣服真是吱吱撩的,遂就没有再吵下去。   父母吵架,最不好受的就是孩子。   上辈子,她父母也经常因为这些家庭破事而吵架,那时候,她总是惶惶不安的,以为是自己哪里做错了,或者做的不够好,父母才吵架的。   她不想自己的孩子,也经受同样的痛苦。   “我们还想在县城里逛逛,就不用你送了,你赶紧去上班吧。”苏向晚说。   俩小崽子也说:“不用你送,我们自己会搭车。”   每天下午,有一趟班车从县城跑红星公社呢,苏向晚自己是可以回去的。   宋青在拖拉机上看着媳妇孩子呢,突然就从兜里,又把那块浪琴表拿出来了:“那就把这块表戴上。”   苏向晚现在越来越怀疑,这块表应该有什么问题,不过,她毕竟是个穿越者,穿越之前,也只是个很普通,很单纯的女青年,完全不了解宋青山现在所面临的工作环境。   但是,她还是敏锐的察觉出来了:“你想着,我会拿了你的九百块钱,带着仨孩子跑掉?”苏向晚直接就笑了:“省省吧,九百块在你看来,是笔巨款,可要养大几个孩子,光凭九百块可不够。”   给他眼睛盯着,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把那块表戴上了:“赶紧去上班吧。”   苏向晚原来又不是没上过班,但凡是个单位,早上八点半上班,这是死数,已经八点了,他很快会迟到的。   目送着宋青山走了,苏向晚才带着俩孩子,在县城里转悠着,找到国营商店,拿副食票给几个孩子称了二两饼干给俩孩子吃。   驴蛋和狗蛋有了饼干吃,乐呵着呢。   “妈妈,咱是不是可以回趟舅舅家了啊。”驴蛋突然神来一句。   狗蛋也说:“是啊是啊,咱好久都没回过舅舅家了呢,舅舅见了我们,肯定贼高兴。”   原来,宋青山没死的时候,原身要带俩孩子逛回县城,就会回趟娘家。   而原身娘家呢,在县城另一边的苏家旮旯。   原身父亲苏保和的成份不太好,而且早在确定成份之后,就去世了,家里现在就只有一个母亲,和一个弟弟。   苏向晚不记得原书中有对于原身娘家人后来去了哪里的描述,只记得小妹苏向红应该是在县卫生院工作,遂对俩孩子说:“苏家旮旯还要搭车,太远啦,咱去卫生院找你小姨吧。”   这俩孩子一听,更乐了:“好啊妈妈,快走,我们特想小姨呢。”   他们的小姨苏向红,才十八岁的小姑娘,长的贼漂亮,一个月自己才挣着八块钱,还动不动,就要从县城给他俩带几颗水果糖呢。   却没想到,苏向晚到了卫生院一问,人家说苏向红早不在这儿干了,而她据在的针灸科呢,也给批成封建迷信了。   不过,卫生院的内科王主任单独把苏向晚叫到办公室,就悄悄给了她一只大牛皮纸的信封子,然后语重心肠的说,让苏向晚一定要保护好这份东西。   苏向晚打开档案袋,才发现,这是把自己挂在她早已死了的,二叔苏保全名下的一张户口单。   却原来,她母亲赵银霜和弟弟苏富富,在确定成份之后,经组织允许,现在被调到青海省的海西县,去接受那里的贫下中劳们的,再教育去了。   而且,走之前,他们连自己的户口一并迁走了。   而苏向晚姊妹三个的户口呢,单独列了出来,这样,只要不是有人认真要整她们姐妹仨,在这个年代,她们的身份是不会遭受到任何波及的。   苏向晚原来只听说过,很多人会斗亲人,斗朋友,斗到六亲不认的,这还是头一回见有人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自愿跟亲人划清界线,并且远走它乡的。   “我妹妹卫红呢,主任,你跟我说实话,啥话我都能接受。”虽说她不是原身,但是毕竟,苏向红是原身的妹妹啊,苏向晚只怕她是不是已经遭遇了什么不测。   “向红不是会针灸吗,最近总被革命团的几个小伙子骚扰,我就让她先躲起来了,你知道的,那些革命团的人,简直能要的人的命。”王主任说:“放心吧,我们全医院的人都会保护她的。”   苏向晚于是问他:“主任,你能告诉我,那几个革命团的小伙子是谁吗,告诉我名字,我总得保护我妹妹吧。”   王主任说“她也没跟我提过,这样吧,我托人问问她,给你回话,成吗。”   所谓的那些小革命者,小将们,那就是一群无法无天的混蛋。苏向晚心说,欺负我妹妹怎么成,我早晚要收拾的你们叫妈妈。   “那主任你千万把这当个事儿,问到了就直接给我寄个挂号信,成吗?”苏向晚怕王主任不答应,还给他硬是放了两块钱,用来寄挂号信。   这不,苏向晚拿着自己的户口单,把几个孩子一带,就回家了。   而宋青山呢,到单位之后,照例要去开会。   刘向前正赶着给新来的工人们挖窑洞呢,进来就跟宋青山汇报说:“那个宋老三特别不听话,吃的多,干的少,还动不动就说自己是花了钱进来的,不想挖土砸石头,咋办?”   宋青山说:“赶去让他挖导流洞去,要他敢出来,你们就给他上铐子,打到他愿意干活为止。”   懒怂,就不信剥不了他的皮。。。。。   刘向前要走呢,宋青山突然又把他给喊住了:“向前,你说一个女同志,她原来对你不好,现在突然对你挺好,你笑她都不讨厌了,那能是为啥?”   刘向前摸了摸耳朵:“对我有意思?”   “不可能。”宋青山断然说。   刘向前说:“肯定是有意思啊,要不然,她凭啥对我好,不过宋团,你是有家属的啊,该不会,县城里那个供销社的售货员看上你了吧?”   “去去去,怎么可能。”宋青山挥着手呢,却又说:“这事儿可不能告诉任何人,啊。”   妻子有点不对劲,但宋青山肯定不会知道她是穿越了嘛,他是越看妻子吧,越不对劲。   首先,他回来那天,清清楚楚的见她在开拖拉机,这是一个疑点,再其次,她的性格虽然没怎么变过,但是对他的态度,那是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弯啊。   当然了,今晚回家之后,他就准备再观察观察,看她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家里,随着天渐渐黑了,俩傻小的忐忑,正在不停的增长呢。   这不,狗蛋鼓起勇气来,就说:“妈妈,我不想要宋青山了,今晚咱把门关的严严的,不要他了,好不好?如果你不敢,我让赵干部来,把他打走。”   这是因为早上屁股上挨了巴掌,心里还生着气呢。   苏向晚立刻就把他的嘴捂上了,作势要打,看孩子一脸的惊恐,放开又在他汗臭兮兮的小脸颊上亲了一下:“你要把宋青山当爸爸,妈妈每天亲你一下,但要把赵干部当爸,妈妈每天都在你的屁股上,抽一巴掌。”   狗蛋顿时嘴巴就笑的咧开了:“我心里把赵干部当爸,嘴上喊宋青山叫爸,这总该成了吧?”   这直愣愣的傻小子,苏向晚简直就拿他没办法。   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一口没换过的小牙白的跟小糯米似的,长的太可爱了,她忍不住又亲了他一下。   驴蛋突然嘴巴一噘,就转过身了。   好吧,这是嫉妒了。   虽然是兄弟,但这俩货将来也是生死仇敌,嫉妒是埋在他们的骨子里的。   苏向晚只得把别别扭扭的驴蛋也拉过来,狠狠亲了一口,这事儿才算完。   苏向晚今天还灌了煤油,家里终于可以点得起煤油灯了。   小吱吱还是头一回见煤油灯,亮亮的,真好玩啊,她趴在苏向晚怀里,不住的指着呢:“咦?”   苏向晚就回吱吱个:“嗯!”   吱吱睁着圆圆的大眼睛,使劲儿点头呢。   好吧,这算是,婴语交流?   她铺开一张张的布头子,东拼西凑着,把颜色相近的给缝起来,拼布料,准许给孩子们做新衣裳呢。这就不得不夸一句,苏向晚真是眼狠手又块,抢来的布头子,全是成片成全的大布料,有一块儿,直接可以帮吱吱衲一件小衣裳呢。   驴蛋和狗蛋今天又吃的又是豆子和苞谷面焖的猪油干饭,一肚子饱饭吃下去,真叫一个舒服啊,俩人拿着一只手电筒,在偌大的,空旷的院子里照星星玩呢。   突然,俩孩子一前一后的,就喊了起来:“那个人,那个人的拖拉机回来啦。”   只听远处突突突不停的拖拉机响声,肯定的嘛,宋青山回来了。   苏向晚赶忙拉开窗户就喊:“我这儿拼着布呢,喊爸爸的才有新衣裳穿,不喊爸,再喊那个人的,就继续光屁股跑去。”   大门一拉开,俩孩子声音一个赛一个的大:“爸,爸爸。”   狗蛋声音可大了:“亲爸,你终于回来啦。” 第21章 谁敢抢我的油   “还有布吧,我这线衣不行了,今天抬了一天的水泥,肩膀全磨破了,赶紧给我补补。”宋青山进了门,迎门见面就说。   “你不是团长嘛,不应该是拿个大喇叭站着喊号子就行了,咋还去抬水泥?”苏向晚说着,怕他脱了衣服自己又要难堪,直接就说:“站那儿,我跪炕上给你补。”   “水库任务艰巨,工期紧,有任何任务都是团长和政委冲在最前面,什么叫个拿着大喇叭喊,那是号兵的事儿。”宋青山说。   他身上一股水泥味儿,直呛鼻子。   “我听说五几年引洮工程的时候,死过很多人,那要有特危险的任务,你可尽量小心点。”书里,这个工程宋青山可谓九死一生。   毕竟他身为团长,必须是冲在最前面的。   但苏向晚总不能说,我知道什么时候石墨泄露,要伤多少人,而你又会怎么样吧,只能是,事情到了跟前再看。   “既然穿上军装,危险和困难就该在我们肩上。”宋青山特无所谓:“有个统计,说咱们原来的老大哥,苏国军人但凡出任务,伤亡率最高的是下层士兵,而我们共和国军人出任务,伤亡率最高的是干部,你大概不懂,这是文明的进步。”   他说这话的时候,并不骄傲,也没有得意洋洋的神情,仿佛这种事情,就该是理所当然的。   浓眉大眼的,男人是真不错,苏向晚趁机观察了一下,肌肉特强实,嗯,他要哪天愿意当着她的面儿洗个澡就好了,她到时候可以好好看看。   当然,宋青山也在观察她呢:针线缝的很丑,跟原来如出一辙,说话时的神情,跟孩子们说的话,不论任何一方面,都没什么破绽,这就是原来自己那个妻子。   当然,原来她也不排斥他的身体,要不然,能做吗?   她只是,打心里爱着宋庭秀而已。   苏向晚跪炕上,给他缝衣服呢,驴蛋刚在外面组织自己的小跟屁虫们打了一场成功的歼灭战,进来一看,脸突然就歘下来了:“那个爸爸,咱商量个事儿成吗?”   “说吧,那个宋东海。”都叫上大名了,父子剑拨弩张。   “你能跟我妈保持一定的距离吗,你那么高,又那么结实,万一要打起来,我妈不是你的对手。”驴蛋坐在他爸这两天才拿土坯砌的,土凳子上,跷着二郎腿就说。   宋青山说:“我啥时候没跟你妈保持距离了,这是因为我衣服破了,是她主动要给我缝衣服的。”   “那你也应该脱了衣服,自己站外头去让她缝,你知不知道她今天起了一天的胡麻,胡麻呐,角子可尖着呢,她得多累啊,手多痛啊,还要跪着给你缝衣服。”   这是儿子在挑战父亲的尊严。   “要打就打吧,不就是大巴掌抽屁股嘛,来吧,我不怕你打。”驴蛋看他爸脸突然就黑了,还特无所谓呢:“反正,我希望你跟我妈保持一定的距离。”   宋青山只待苏向晚一缝好,剪了线头子,搓搓双手就走过来了:“不怕大巴掌抽是吗?”   狗蛋相对胆小一点,除非拼命的时候,就是个怂蛋,看这个黑脸男人一脸的凶相,早躲门后面了。   驴蛋特无所谓的站了起来:“抽吧,就算屁股破了,也不过见点儿血……”   宋青山大步走过去,一脚重重跺在儿子面前,突然一举,驴蛋,连带他贴身不离的棍子,直接就提到半空了。   “我很快就会长大的,到时候就会跟你一样高,而且我也不怕你,真的。“驴蛋两条腿紧缩着,像一只被人突然捞起来的小狗,脸都胀成猪肝的颜色了,那根棍子,还紧紧的抱着呢。   那是这孩子一直以来,竖着的尊严。   宋青山轻轻把他放坐到了炕上,再看狗蛋,躲在门后面,一脸怂像,两眼怨恨,苏向晚印象中,只有她提到小阿舍的那回,狗蛋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两只眼睛红红的,袖着手在角落里颤抖着,嘴里轻轻的呜咽着,但是不敢出来。当然,苏向晚觉得,这时候要能逼着这孩子站出来,他就真的该要杀人了。   毕竟,原书里,他身上是真的背着人命的。   总之,自从宋青山赏了俩兄弟一人一个大耳刮子之后,他们跟他就成仇人了。   但不论是不是仇人,晚上睡觉的时候,俩人一边一个,还是跟看守牢犯似的,紧紧儿的监视着他呢。   宋青山大手一边摸一下一个的屁股蛋子,又圆又翘,莫名的舒服啊。   苏向晚是真忙啊,一会儿要缝布头子,一会儿碾羊毛,树叶哗哗的落着呢,驴蛋脚上还是一双破鞋,她得给孩子编两双毛袜子,再衲两双鞋。   宋青山听了心烦,突然就问:“苏向晚,这么晚了你还不睡?”   “你先睡你的,甭防碍我。”苏向晚说。   做为一个老母亲,眼看要越冬了,她切身体会到了寒号鸟的悲哀,正在想该如何筑窝呢,一天高强度的劳动下来,倒头就睡,哪有时间想别的啊。   而宋青山呢,上班转眼一个月了,还没跟她提过工资的事儿,像他们部队上,肯定还要发补贴票的,毕竟人们说的好,现在级别高的,叫肉蛋干部,级别次一点的,则是糖豆干部,至于普通居民和社员们,那叫瓜代菜,为啥,就因为干部有肉蛋糖豆的特供,而社员们,就只能吃瓜代菜。   ……   “小苏同志,我想认真的跟你谈一谈,性交那词儿,你从哪学来的?”那不,等了半天苏向晚不开口,宋青山两手交在胸前,特认真的,就问说。   “猪叫交配,人叫性交,乡上来的干部教的,咋啦,听着不顺耳吗?”苏向晚粗声粗气的,就说。能叫他识破了才怪。   “开拖拉机呢?谁教你的?”   “那玩艺儿,看一眼就会,还需要教吗,只有你们家老三那样的窝囊废才学不会。”苏向晚答的很干脆。   好吧,宋青山一秒入睡。   这是原来那个苏向晚,喜怒无常,没知识,没文化。   村队一直想要苏向晚的两头驴,想把它们归到村队去,那不原来一直谈好的是六百块钱嘛,说是得等乡上的命令,等乡上批钱下来,就买她的驴。   天天要起夜添草,虽然说总是宋青山在添,但苏向晚也给驴吵的不轻啊。   更何况,在家里,它们俩是实在没啥好粮食吃,就只能天天吃草,而要是入到村队,听说一头驴一个月会有三十斤的大麦,和五十斤的谷子。   为着这个,苏向晚也见天儿的,想让村队把驴给收走。   终于,赵国栋来跟她说,村队要来收驴了,让她把笼头啊,缰绳啊,还有套驴的板子啊,全都准备好。   不过,她真是没想到,居然就这两头驴,也有人图她的。   这不,村队的人来领驴了,来的是赵国栋和宋建国俩人。   赵国栋是干部,而宋建国呢,是村里的车把式,这个车把式,开三轮车,也驾驴车,所以,驴得由他牵走。   狗蛋和驴蛋今天一早为了要让驴搬新家,特地打水,正在给驴刷澡呢。   “妈,咱的驴到了村队,真的能吃好吗?”狗蛋说着,给驴身上撩水呢,而驴蛋呢,拿着个大刷子,正在不停的刷着,随着他刷,驴身上流下来的,全是黄黄的脏水。   “能啊,咋吃不饱,你家这两头是公驴,而且还没骟过,原来我们一直想帮人配种,你家老太太配一回喊着要收五十块,太贵了就没人敢配了,现在啊,驴归到咱们村队,配一回种只需要十块,我估摸着,过阵子,来配种的人能把咱村队的门槛子给挤破。”宋建国高声说。   你就说说,男人想来一炮,那是多不容易的事情,为啥人骂人说驴日哈的,就因为这公驴配一次种,人还要收十块钱呢。   驴比人,可值钱多了。   赵国栋觉得吧,当着一个妇女的面提配种这事儿不太好,踢了宋建国一脚,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但宋建国无所谓啊:“明天咱就约了人配种呢,到时候狗蛋和驴蛋,一起到麦场上看来。”   狗蛋和驴蛋答应的可响亮了:“哎!”   “不过,赵干部,咱的钱呢,不是一头驴三百块吗?”苏向晚说。   赵国栋立刻就说:“对对,我还想提醒你呢,你家那个三房媳妇方苞玉当时在仓库,那不看到我从信用社拿出折子来,到仓库灌油嘛,就说,她帮你拿回家,怎么,她是不是没帮你拿回来?”   “你看我这儿像是有油的吗?”苏向晚摊开双手,就说。   赵国栋又踢了一下脚:“方苞玉这个小心眼的妇女,太需要教育了,这样吧,走,我跟你一起去找她,把你的钱和折子拿回来。”   你想想,方苞玉要半路截了东西,这会儿肯定已经拿到老房了,对吧。   苏向晚一跺脚,看赵国栋还在追自己呢,赶忙就说:“不用,我自己的东西,我就是生撕了方苞玉,把她炼成油,我也给自己拿回来。”   王八蛋,苏向晚心说,我今天非撕了方苞玉不可。   结果,苏向晚刚到老房,就见老太太在院子里,青玉在,方苞玉也在,这都不稀奇,最稀奇的是,宋青山居然也在。   “这不是苏向晚的驴换的钱吗,你现在让我做主分给你一半,方苞玉,我就问你,你的脸有多大?”宋青山居然是在训方苞玉。   方苞玉一下就哭开了:“大哥啊,咱们家现在没劳动力,家里没油吃,眼看冬天了,连棉花也没有,你看看福娃子的身上,还是一件单衣呢。我不敢求大嫂,她太泼辣了,你就做个主,分我们一半吧。”   说着,她就把宋福给搡过来了:“福娃子,赶紧给你大大看看,跟你大大说你冷,快说。”   而且,她戏做的足着呢,拉着宋福就说:“来啊,福娃子,快给你大大跪下,你是不知道,你小的时候,你大大最疼的,就是你和金换俩呢,也就你俩他才抱过,赶紧,跪下给你大大磕头。”   宋福也是演技派啊,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哭的稀里哗啦的。   青玉直接就冷嗤了一声:“三嫂,真要装象你也插两根大葱在鼻子上,成吗,你看看你家宋福那一身的肉,他哪没衣服啦,他光棉衣至少就有三件,倒是我家金贵,你看看我家金贵吧,三个月没吃过一颗鸡蛋了,我说啥了我。”   金贵原来日子过的好,那是因为,奶奶手里阔绰。现在老太太手里没东西了,他能有啥,孩子都瘦了两大圈了呢。   宋青山终归,还是把钱从方苞玉的手里给撕了过来,说:“老三真要好好干,你什么都能有,他要不好好干,你就离婚了,找个肯干的男人去,天底下没个兄弟养不起自己媳妇,叫哥哥补贴的。”   “妈,你倒说句话啊。”方苞玉就跟老太太说。   老太太能说啥,儿子刚刚又给她买了一盒加味逍遥丸,她吃着吃着,心眼儿居然没有原来那么窄了呢:“咱等着,就苦熬一月老三的钱就来了,老大的东西让他自己搬走,从现在开始,咱们也该指望咱的老三了,是吧?”   老太太现在全心全力,等的就是宋老三给自己当大官,挣大钱呢。   宋青山提着油桶子从老房走出来,刚到大路上,就见面前站着三个人呢。   苏向晚穿着一套改小了的军装,两条辫子,除了皮肤稍微黑一点,似笑非笑的,神情还带着点倨傲。   驴蛋一件五彩斑斓的花蟒似的小衣服,扛着根棍子,跟个小乞丐似的。   狗蛋两手插着兜,歪着脑袋,细细的脖颈大大的眼睛,又怂,又有一种仿佛一只在积蓄的爆发力。   “你的东西,我给你要回来了。”宋青山说。   这窝家小能手,把弟媳妇和妹子俩全惹哭了呢,真是难为他那么高的个头了。   苏向晚接过油桶子,说:“五斤油没多的,就算了,棉花呢,我要给自己衲棉衣,没多得。要知道,你家青玉年年有新棉衣,我连一件都没有呢,至于钱,爸帮我喂过好一阵的驴,还天天给驴打草,这五百块,分爸一百块吧。”   她边说,就见宋青山的唇一直在微颤着,那是一种,激动这后无以言喻的颤抖,这个最近叫老娘和媳妇两面煎着的鸡蛋,他激动了,眼红了,语无伦次了。   “苏向晚,你真的……”   本来昨晚觉得她正常,这会儿,宋青山双觉得,她不正常了。   “不过,钱得直接交到爸的手上,还有,你不要以为我是白给他们的。”苏向晚眼圈瞬时就红了:“你妈当初要逼我起身,赶我走,什么法子没使过,我现在不说,不代表我没记着。金贵三个月没吃鸡蛋青玉就要念叨,可你知道狗蛋多久没吃过鸡蛋吗?他从你死后,就只吃过两颗鸡蛋,也就是在庭秀回来的那一天。”   驴蛋接过话茬说:“咱村除了金贵和宋福,别的孩子也没吃过多少鸡蛋,有一回,金换哥说,谁要愿意给他骑,他就给谁颗鸡蛋吃,野蛋给他骑了一下,腰都给压断了呢,我们啊,不吃鸡蛋也能活。”   狗蛋咬着牙说:“早晚有一天,我会杀了金换哥的。”   事实上,在书里,金换就是狗蛋手上的,第一条人命。   苏向晚厉目,就把这俩小崽子给瞪着,不说话了。   她说:“宋青山,今天是因为你把油提出来,我就算了,下回,不论你妈,还是你妹,还是你弟媳妇儿,要再敢拿我的东西,我就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没二话。”   宋青山没说话,只是把狗蛋抱了起来:“你真的,就只在你二叔回来的时候,才能吃到鸡蛋?”   狗蛋一直以来排斥父亲比较严重,当然不愿意跟他说话,孩子看起来怂怂的,怯怯的,但是两只眼睛却瞬时就红了。   驴蛋轻声说:“他就偷了我奶一颗梨,还让我奶把屁股打烂过呢,笑话,宋福吃多了鸡蛋烧屁眼,拉不下屎来用棍棍往下扣呢,我俩因为吃的稀,尽窜稀,宋福还笑话我俩,是狗肚子里装不住酥油,尽窜稀呢。”   宋福还在院子里跪着呢,最近不是吃的稀嘛,一说,还真的爬起来,窜稀去了。   宋青山站了半天,说:“往后不会了。”声音虽然轻,但掷地有声:“让孩子都吃不饱,算什么男人。”   “今天的事咱们暂且就算了,宋青山,我有别的事情要干,到时候你要全力支持我,我才愿意跟你的这些家人,试着和平共处,但那必须是在,井水不犯河水的情况下。”说着,苏向晚转身就走。   事实上,她终于在穿过来三个月后,彷徨过,犹豫过,最终,现在给自己谋了一条发展的长足道路。   苏向晚不想这个村子里,再有像小阿舍那样,到死都没有吃过肉的孩子,也不想有像小阿离那样,生生给饿死的孩子,还不想有像小野蛋一样,因为想吃一颗鸡蛋,一个五六岁的孩子给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当驴骑,压断腰的孩子。   她想当村支书,她想让这个村子里的孩子们吃饱饭。   当然,如果是原来她的政治面貌不怎么清白的时候也就算了,但是,现在母亲和弟弟为了她的政治面貌牺牲了那么多,她再不做点什么,是真的说不过去了。   从现在开始,苏向红要救,支书也要当,苏向晚啊,确定自己的人生目标啦。   不过这种事情,说出去那是很可笑的,所以,她在想办法达成之前,得找个人商量商量。   得怎么想办法,让人们接受这事儿呢。 第22章 大惊喜   从老房再拿回来四百块,驴又给送走了,苏向晚这儿总计,就存着一千五百块钱了。   至少短期内,她就不愁钱花了。   狗蛋和驴蛋俩呢,现在又还小,估计要到开春才能上小学。红星公社是有小学的,到时候往那儿一送就完了,这个倒不需要苏向晚太操心。   宋家庄,事实上是分为大宋庄和小宋庄两个村子的,大宋庄有大宋庄的支书,苏向晚她们住的这叫小宋庄,原来因为村子太小,一直没有设支书,权力只在支队长那儿。   就在今年,村里满了五十户人家,才可以单独设列村支书。   因为村长赵国栋是下放的,村支书当然就得从村子里来选,党员优先,但是,如果村子里党员不够,普通村民也可以,到时候,入党和当支书一块儿办。   一个下放干部,一个本村干部,这就是现在每个村村委,最普遍的组合了。   苏向晚想当支书,要在大宋庄,或者说什么苏家庄,赵家庄那些大村,当然不行,不过,小宋庄毕竟小,似乎大家也都没太大的官瘾,从提议选村支书开始,到现在,就只有宋建国一个人报名,想竞选村支书。   这天晚上,苏向晚就让狗蛋把赵国栋给请到劳改点了。   说实话,就现在来说,虽然很多地方都有女干部,但毕竟秦州远在内地,要说自己想当村干部,估计得给人笑死。   苏向晚刚说自己也想报名竞选村支书,赵国栋还没坐稳的屁股,哗的一下就站起来了:“你,苏向晚,你没开玩笑吧,你真觉得,自己能当村支书?”   驴蛋和狗蛋俩点头如捣蒜呢:“能啊,我妈可厉害了,能领导我们全家呢。”   尤其狗蛋,抱住赵国栋就开始摇了:“赵叔叔,亲爸爸,你就答应我妈行嘛,她不想干别的,就想当个干部,真的。”   赵国栋笑了会儿,见苏向晚坐在炕上,抱着小吱吱正在瞪自己呢,赶忙就说:“咱先得提一句,你的政治面貌是清白的吧,虽然说,现在咱们也讲支书党员一并办,但那一定得政治面貌清白。”   苏向晚就把自己那份,苏向红给她弄来的,县城里直接开出来的介绍信递过去了:“你看看吧,我祖上是给八路军送过饭的呢。”   现在的情况就这么可笑,人都知道苏向晚的爸爸给国民党当过军医,可没人知道,她二叔当年还给八路军送过饭呢。“   赵国栋这人吧,相对比较好说话,就说:“我没有笑话你的意思,不过,你想参选村支书,总得有个理由吧,给我个理由,只要恰当,我就给你报名。”   反正她也选不上,农村妇女,异想天开一下,他忖合一下他的意思也就完了。   “当村支书,一月能有十斤白面,还有八块钱的副食票,嗯,对了,还有排面,阔气。”苏向晚说。   赵国栋摇头了:“那不行,这样的理由是真不行,你总得有个恰当的理由,你说有排面,那我可得跟你说,当村支书的,是这个世界上比芝麻还小的官,不,应该是皮袍下的榨,你可能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但总之,就是特小特小的官,一点排面也没有。到了上面,领导要骂,进了村子,四五月间村民全都饿的满身浮肿,全问你要吃的,你没得掏就只能干瞪眼,但要饿死一个,那就是你的责任。”   “那就,造福乡邻,为乡领谋福趾吧,咋样?”苏向晚于是又说。   这一句,听着还像那么回事儿,于是赵国栋就又问说:“不过,你总得还会点儿什么吧,字会写吗?”   狗蛋和驴蛋俩连忙说:“会写会写,她还教我们呢。”   说着,狗蛋就把苏向晚写的字儿给赵国栋看了:“你看看,我妈的字写的好不好?”   就一首《静夜思》而已,因为家里没纸,写在块板子上。   不过,任是苏向晚故意藏拙,赵国栋还是给震惊了:“这可真是一笔好字,谁教你的。”   苏向晚说:“我跟我爷爷学的,他生在旧时候,给八路军抄过报纸。”   一听八路军,赵国栋肃然起敬:“行,那我就把你的名字报上了啊。”   做好人好事还这么屈折,苏向晚也是头一回经历。   赵国栋坐了半天,看苏向晚再没跟自己多聊几句的意思,就走了。   而狗蛋呢,悄悄眯眯的,揣了自家一把手电筒就出来了,跟在赵国栋的身后喊说:“亲爸,亲爸,这是我妈送你的手电筒。”   而恰好这时候,宋青山从外面回来,因为他今天出门没开拖拉机嘛,大概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突袭。   这俩人才碰到一块儿,恰好狗蛋一闷头的,就撞出来了,嘴里还喊着爸爸呢。   宋青山和赵国栋同时一惊:这孩子喊的爸爸,到底是谁。   “狗蛋,以后不能喊我叫爸,这手电筒,我也不能要。”赵国栋义正辞严的说。   “这全是当初我们单位撤离时,遗留下来的废品,我捡回来修修捣捣弄好的,孩子让你拿你就拿着吧。”宋青山特大方的,就把手电筒塞赵国栋怀里了。   “不过,你来我家有啥事?”宋青山问说。   赵国栋还没解释呢,狗蛋说:“我妈想当支书,找咱村的村长问情况呢。”   礼貌的告别,大门一关,宋青山心里的怒火,大概只有门知道。   “你居然还会纺毛线,这是准备给娃们织毛衣?”那不看苏向晚坐在炕上,面前堆着一大堆的熟羊毛,她自己拿着个毛拈子,正在摇呢。   苏向晚白了宋青山一眼:“已经九月了,咱们清水气候再好,十一月也得落雪,这是我从老房抢回来的毛线,但是,这是生毛线,我熟完之后全缩水呢,这不,我重新纺着呢。”   不得不说,两年支教生涯,简直是苏向晚的金手指,瞧瞧,她连纺羊毛都会。   要有微博,苏向晚真想发给堂妹苏小南看看,自己把日子过的有多红火。   气不死她。   “赵国栋走咱家走的挺熟的啊。”宋青山有意无意的,就说了一句。   小吱吱趴羊毛窝子里滚着呢,不停的拿嘴巴吹着羊毛,逗的妈妈直笑。   “他是村干部,听说父亲在省城还是个大官,人是真不错,年青,热血,仗义,城里小伙子学着干农活,没有叫过一天的苦。”苏向晚想了想:“就是方式方法上有点不对,要我能当支书配合他,明年,咱小宋庄的粮食产量能翻一番,真的。”   “做过没?”宋青山声音一沉,双手轻轻一合,军人们那种,平淡,但带着审问式的迫压:“苏向晚,你们家是反革命成份吧,我前两天打听了一下,好像是庭秀想着办法,把你妈和你弟,以及你们姐妹几个的户口分开的,但赵国栋应该知道你的底细,要不是你跟他做过,他不敢帮你这么大的忙吧?”   推选一个政治面貌不太清白的女同志当干部,赵国栋这胆儿够肥的啊。   苏向晚愣了半天,才明白宋青山这话的意思,他这是认为,自己跟赵国栋俩曾经发生过那种关系呢。   好嘛,又黑心又卑鄙的男人,不管原身在冬风市的时候跟他说过啥。   又甭管原身爱小叔子爱到,有多么的不遮掩。   她至少在目前,可没跟任何男人有过苟且。   这种怀疑简直是,让她想打爆他的狗头。   “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我都成烈士两年了,你跟谁在一起都很正常。不过,真能把老二撇开,我挺佩服你的。”他又淡淡说了一句。   “你想的太龌龊了,我们的层次高着呢,已经脱离了肉体层面,上升到了精神层面,属于阳春白雪,清风朗月,而你这种下里巴人的恶俗,龌龊,是在玷污我和赵国栋的人格。”苏向晚故意往后仰了仰:“你永远都不懂我们这种人的情操和胸怀,我们不需要那种令人厌恶的肉体行为,我们只在精神上做更纯洁而又高尚的,交流。”   宋青山想象不到妻子会是个穿越者,想了半天,自然而然的,觉得应该是赵国栋教她读书,识字,并且,教会她什么是个阳春白雪了。   而事实上,宋庭秀之所以转业到地方,并不是像宋青山说的那样,因为风纪的原因退伍,而是,设计,并修建水电站的团队里,有好几个人都是宋青山在冬风市时的工作伙伴,不论水电还是火电,事实上都没有核电那么大的生产力,核电在工业上的意义,才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   而他们,就是专门研究,搞核电的。   随着这帮人的到来,很多原来潜伏着的,或者是现在才会出现的,各式各样的敌特间谍们,就会纷纷涌入清水县。   而宋庭秀的工作,则是任职在公安局,以保证工作的安全开展。   苏向晚肯定没问题,你看她这脑子,天抽一下地抽一下的,跟原来并没什么两样,但是,跟她接触过的人,就很有问题了。   而赵国栋的父亲,那可是省上一把手呢。   宋青山决定,还是先调查调查赵国栋那个人再说。   袖子一腕,他窜下炕,就去洗泡在盆子里的,正在用热水慢慢煨熟,泡脱油脂的,羊毛去了。   而老宋家呢,老太太和青玉,方苞玉几个,因为没了苏向晚那个挣工分的嘛,整天起早又贪黑的,也在下地挣工分呢。   方苞玉时不时的,就要瞪青玉一眼,真是,谁家的小姑子高不成低不就的不嫁人,天天呆在娘家啊。   而青玉呢,也时不时的要瞪上方苞玉一眼:好吃懒做,一下田就喊腰疼,这女人运气挺好,男人居然还能当官呢,唉,好气。   当然,方苞玉也乐呵着呢:毕竟,男人现在是个工头,估计提着鞭子,正在工地上挥着鞭子赶民工呢。   谁知道,就在她们娘儿三各怀心思,上了一天大工,拖着沉沉的腿走到家门上时,就见有个像从泥里淌出来的乞丐一样的人,背着两只铁皮桶子,正在砸自家的大门呢。   “妈,开门啊妈。”居然是宋老三的声音。   老太太一下就扑过去了:“老三,你咋成这个样子啦?”   宋老三满脸都是黑泥:“妈,清水峡水库上没一个好人,我花了五百块啊,他们让我打了七天的导流洞,昨天我实在熬不住苦晕过去了,他们才把我扔出来的。”   就这一声啊,两只铁皮桶子往地上一扔,嗷的一声,宋老三就哭开了。   老宋家的天,又一回的就塌了呀。   不过,好在宋青山原来给的钱够多,那笔丰厚的家底儿,老太太现在还藏的紧着呢,她只要不往外露,反正宋青山也不追究了,养老三,那是够养一辈子的。   分了家才知道要建起一个小家来有多困难。   苏向晚到今天,才从宋青山那儿拿到他这个月的五十块钱工资,还有五块钱的劳保和副食票。   转手,她就到红星公社给俩孩子一人添了一只牙刷,还买了一块香皂,给俩孩子洗脸用。   副食票总共称了一斤奶油饼干,放在奶粉罐子里,给仨娃当储备粮。   驴蛋贼激动,一拿起牙刷,装模作样挤上牙膏,就蹲他爸身边开始刷牙了。那感觉,就是,你有的我也有,咱俩一样是男人。   宋青山故意叫了一声:“宋东海?”   驴蛋立刻嗯了一声,转身,又去刷自己的牙了。   这名字,真好听啊。   最后一茬萝卜大白菜,今天下种,是赶在落霜之前收的。   苏向晚把吱吱一背,得赶紧去上工。   她报名当选村支书的审请已经由赵国栋打上去了,眼看十一,十一国庆节村里就要选支书。   那么,选上村支书之前逼自己一把,苦自己一段时间就很有必要了。   最近,为了能当选,那就是只要看见好人好事就做,早晚出工,从不偷懒,妇女们有啥家常里短的事儿,她也赶紧参于一下,好让大家把她给记住。   大概过了三天吧,宋青山牵来了一条大狼狗,就栓院子里了。   宋家庄人没有养狗的习惯,倒不是不喜欢,而是因为,养它们也得费粮食啊。   这些年饿,就算有条野狗,都给村民们打着吃完了。   这地儿,是除了人,天上连飞的鸟都没有呢。   “来,这是狗蛋,狗蛋,给它闻闻,你就是它的主人,它以后只认你当主人。”宋青山说。   大狼狗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但狗蛋摸摸它的头,它立马就开始摇尾巴了。   “它有名字,叫大山,你们叫它山子就行了。”宋青山揉着狼狗的项圈儿:“平常可不敢放出门,它要咬起人来,凶悍着呢。”   “山子?它和我山子叔同名啦?”狗蛋摸了一下耳朵,觉得好玩。   驴蛋则有经验得多,把吱吱也抱来了:“她也是你的主人哦,记得只要她在,你就不能大吵大叫,不然她会哭的。”   吱吱手时正拿着一块妈妈给的馍馍啃呢,小孩子嘛,喜欢毛绒绒的东西,伸手递过去了。   苏向晚看着她肉乎乎的小手手,其实心里害怕着呢,怕狗要咬她。   没想到大山轻轻一舔,舔走了吱吱手里的馍馍,头就伸到她怀里,连摇带摆的,摇尾巴了。   “这狗恁听话,会不会发了疯咬人啊,宋青山,知道狂犬病不,你这狗检疫过没?”苏向晚还是有点怕狗,因为这条狗实在看起来,太凶了一点。   宋青山说:“它是警犬,主人原来是个公安,不过最近给下放到我们水库上了,这狗咱替他养一段时间,我不在的时候,替你们看家,防贼。”   “是为了防偷,还是防人,宋青山你这花花肠子,可真够有意思的。”苏向晚抱着手臂说。   分明,他这是怕赵国栋在自己不回来的夜里走门路,拉条狗来看家的,居然还说的冠冕堂皇。   既然是警犬,那肯定是训练有素的,也不可能有狂犬病。   苏向晚摇了摇大山的手,说了个你好,狗有眼色着呢,立马原地转个圈子,开始给她摇尾巴了。   “你从哪儿知道的,狂犬病这种东西?”宋青山敏锐的扑捉到几个,苏向晚的知识层面里,绝对没有的字儿来。   苏向晚本着能气死宋青山,就绝不给他半点喘息的心理说:“有文化的干部教的呗。”   宋青山把拖拉机摇了起来,突然才想起来,哦,自己今天不开拖拉机,忍着心头的血,好好儿嘱咐了大山一番,出门走了。   很好,从现在开始,苏向晚得拿五十块钱,一月养六张嘴了。   熟过的羊毛拧成了线,洗干净,整个儿挂在屋檐下呢。突击种上大白菜和萝卜,就该种自家的自留地了。   苏向晚自己没有分到自留地,没有这项活儿,遂跑去帮熊蛋妈的忙,帮她一起种菜。   现在大家栽的,顶多就是红葱和韭菜这种,能多年生的菜蔬。   现在种进去,入冬前浇一茬子水然后封冻,这样种出来的菜,明年开春不但能收的早,而且比现在公社里普通种植的产量要高一倍。   在葱垄的中间,苏向晚教着熊蛋妈套种了很多党参、黄芪和柴胡种子,这些药材在冬天会缓慢生长,明年一开春只要冻土融化,挖出来就是成药,开春的药材价格最高,卖出去,又是一大笔钱。   小小一块自留地,苏向晚贴了三块钱,不过,这钱花的是很值得的,因为它会成为她给全体村民所展示的一块示范地,这个不能马虎。   带着熊蛋妈一起种着呢,苏向晚还得给熊蛋妈讲一讲,为啥要这样套种,套种的好处又有啥。   突然,就听不远处一阵狗吠声,正是劳改点。   苏向晚还没跑呢,驴蛋已经窜出去了:“妈,妈,准是咱家进贼了。”   “羊毛,咱的羊毛。”狗蛋也在叫呢:“我已经两年冬天没穿过毛衣了,肯定是有人偷我的羊毛。”   苏向晚提起锄把,朝着家里奔去,正好就见宋老太在门上,给狗扯着呢。   老太太怀里抱着的,正是她辛辛苦苦买了来,熟好了,拎成线的羊毛。   劳改点的大门,苏向晚是没资格锁的,她小房子的门锁着呢,但羊毛就晾在院子里,得亏今天有条狗,不然羊毛就得给这老太太偷完了。   “苏向晚,这是哪来的恶狗,赶紧把它给我牵走。”老太太高声叫着说。   那不是宋老三回来之后,连着哭了几天嘛,老太太没处发火,想起叫苏向晚抢走的,自己的羊毛,准备来抱回去了,谁知道她家还养了这么一条大狼狗啊!   老太太给咬的,简直快要气死了啊!   苏向晚本来想着,要是宋老三,自己就直接放锄把的,既然是老太太,那算了。   这得亏是条警犬吧,要是头恶犬,老太太今天就给撕成稀巴烂了。   她从宋老太手里夺回自己的毛线,一看老太太脚上叫狗咬了好几个大青印子,故意说:“你儿子养的狗,专防偷我家的贼呢,谁知道把您给咬了。”   惊喜吗,意外吗?   宋青山,晚上回来可看看吧,看看你老娘偷人不成,给狗咬的活儿吧。   苏向晚抱着羊毛,牵上自家威风凛凛的大狗,就进院子了。 第23章 夫妻相处   给宋青山家的狗咬了,老太太没拿到毛线,脚上还多了好几个青牙印子。   一瘸一拐回到老房,她就不住的开始抹眼泪,当然,心里也不舒服啊。   “该,你要说分家不公平,当面说,问人向晚愿不愿意给,要向晚愿意了你再拿,那都是个事儿,你跑去偷毛线还叫人的狗咬了,传出去不叫人笑话死你?”宋大爷找不到棉花帮老太太擦伤口,从被子里撕了一点出来,用开水烫过了,小心的帮她擦着伤口。   老太太也有自己的理由啊:“当初,向晚还不是从我这儿抢走的毛线,我凭啥就不能抢回来?”   老大爷说:“你行了吧你,老三我是看透了,那就是个没出息的,你看看,水库上那么好的工作,他干了七天,回来这都睡了三天了,还亏了老大五百块。你闲了帮向晚带带孩子,帮老大看看家,算是把老三亏了老大的那五百块钱给补上都算个事儿,你还偷人的东西,你让我的脸往哪搁?”   好吧,一提起老三,就是老太太的心病,她也没想到啊,自己嘴皮子那么溜的小儿子,居然是个怂货。   看来,老三是真叫她给惯坏啦。   一阵沉沉的脚步声响起,一听就是老大的,老太太和老大爷俩赶忙的,就闭嘴了。   宋青山也是晚上回家,才听说老太太给狗咬了,进门先查伤口,毕竟狗嘛,虽然说警犬按例不会有狂犬病,但是他还是得看看,见血了没有。   老太太满脚都是青印子,宋青山看着也是心疼,倒出酒精来,给老太太连擦带拍,不一会儿,就把那淤血给拍开了。   而宋老三呢,在你甭看在外面怂,在家里可横着呢,闷头一大觉,醒来听说老太太给大哥家的狗咬了,那还了得,睡的头跟个鸡窝似的就进来了:“大哥,这事儿总是大嫂不地道吧,你看看妈的脚,哎呀,你们怎么着也得给妈赔点儿营养费。”   这不那壶不开提那壶嘛。   老大爷挤着眼呢,老太太都吓坏了:“什么营养费不营养费的,老三,让你大哥赶紧回去,妈这儿没事,真的。”   偷东西叫儿子家的狗咬,老太太也不想给声张出去啊。   “妈,万一我大哥家那是条疯狗呢,把你咬了,你可是会得疯狗病的,这个不行,大哥必须赔钱。”   宋青山正在收拾自己的酒精、棉花和胶带呢,突然抬头,就说:“老三,咱们好像立过字据,爹妈是你养,是不是?”   宋老三看大哥似笑非笑的,一件半旧军装,白衬衣,两道浓眉,两只拳头正在一块儿捏着呢,两只眼睛看着寒漆漆的,就莫名的有点儿害怕。   他们仨兄弟年龄差不多,老三只比两个哥哥小着三岁。   小时候,老太太最偏疼的当然是宋老三,毕竟小儿子嘛。   当然,自打有了宋老三之后,老大和老二就成菜根子了,一个锅里做饭,老三吃稠,老大和老二吃稀,要有什么稀罕东西,那对不起,俩大的只有看的份儿,全得给老三一个人吃。   就为这个,宋老三小时候背地里没少挨过俩哥哥的打。   不过,但凡老太太在的时候,老大和老二还是不敢动他的。   这,就给宋老三惯了一个,在老太太面前横,但在外面就无比怂的坏德性。   当然了,老太太是他的盾牌,也是他的尚房宝剑,宋老三生怕俩哥哥要夺走她,语气坚决着呢:“那当然,爸妈这辈子就我养,谁也甭想抢。”   “你养妈,你就得管妈,她都这把年纪了,仨儿子,仨闺女,一闺女还是咱县的妇联主任,在这村里就该德高望重,就该是妇女们的模范,居然跑去偷儿媳妇的东西,这要叫人知道,那不止老二得去看大门,大姐估计也没得妇女主任做,要调到火柴厂去糊火柴盒,咱老宋家所有的人,也得叫大家给笑死。”宋青山说。   宋老三还没反应过来呢,老太太气的,嗷的一声坐了起来:“青山,啥叫个你大姐要去糊火柴盒!”   宋青山赶忙拍了拍他妈的肩,说:“妈,你睡你的,你是我妈,有什么事我不怪你,我只收拾老三。”   说着,他突然捏了捏拳头。   毕竟搞基建的嘛,那两只手又大,又粗,一把捏下去,骨缝子咯吱吱的响。   宋老三啥也不说,趁着哥哥的拳头还没挥过来,转身就跑。   老太太不怕别的,就怕要连累儿女们的工作啊,又恨自己手欠,又悔自己当初不该偷,想来想去,带着青玉娘,就回曹家庄娘家,走亲戚去了。   宋青山从老房出来,先到村部转了一圈子。   这村部,现在只有赵国栋一个人,他进去之后也没说别的,俩人就聊了几句,看赵国栋正在写诗,宋青山征得他同意之后,把他的诗稿拿了过来,仔细的拜读了一下。   正如苏向晚所言,城里孩子,年青,有朝气,也有点儿理想,是属于那种,女同志们比较喜欢的阳春白雪。   不过,他诗里面很多隐喻,暗喻,显然他对这现在的社会形势很不满意,也有他自己的痛苦和彷徨,并且,打算用诗来抒发出来。   自古诗人多牢骚,这也很正常。   “怎么样,宋团,指教指教吧,您觉得我的诗稿里,还有什么不足的地方?”赵国栋人本来就坦白着呢,大大方方的,就说。   宋青山倒是有点吃惊:“你认识我?”   赵国栋赶忙说:“当初你们去我爸那儿汇报工作,有一回我见过您,那时候您就是副团,现在应该是正团了吧。”   也对,他是领导家的儿子。   宋青山说:“诗写的很好,但是显然,现在咱们这个年代缺少的是基础建设和粮食,诗可以继续写,但尽量别拿去发表吧,留着以后,等时局稳定一点了再说,你觉得呢?”   赵国栋原来吧,挺喜欢发表诗歌的,不过,前阵子有一个诗人因为发表诗歌被抓之后,他就有点儿害怕了。生怕因为自己诗里的隐喻啊,暗喻啊,那些东西被人拿出来做文章,连累他爸爸,当然也没有发表过。   这么一说,俩人还挺能聊得来的呢。   于是,俩人就多聊了几句。   从村社出来,宋青山就回家了。   一进门,就听见俩孩子声音抑扬顿措的,正在背诗呢。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驴蛋在背。   狗蛋却说:“妈妈,地上霜好吃吗,明月光又是个啥啊?”   宋青山进来的时候狗没叫,所以苏向晚也没发现,直到他进来,她才抬起头来。   “又是赵国栋教你的?”宋青山迎门见面的,就问。   苏向晚点头,驴蛋和狗蛋俩个应声早也一起点头,还声音特大:“嗯!”   宋青山看锅里有热水,通了个头,又洗了个脚,往地上一看,哟,还有一双羊毛勾成的拖鞋呢。   狗蛋和驴蛋俩一看妈妈把用烧火棍子写在纸上的大字儿收了,也来炫耀自己的拖鞋了。   底子全是拿宋青山原来的破胶鞋底子剪的,一人一双,下了炕就可以穿,洗完了脚也不怕下不了炕,甭提多舒服了。   “你读过书吗,要没读过,我们欢迎爸爸一起学。”驴蛋特热忱的,就说。   宋青山没说话。   “妈,他估计也是跟我三叔一样,念了三天的小学,大字不识一个咧。”狗蛋一下就膨胀了,指着床字说:“认得不,这是炕字,炕前明月光……”   生在北方,孩子没见过床是个啥,自发的记成炕了。   “不能胡说,你爸爸啊,人家十三岁参军,是上过军校的,认的字可比妈多多了。唉呀,要他愿意多给点钱,妈送你俩去上个学,就不必问赵国栋学这么简单的知识了,对吧。”苏向晚戳着狗蛋的额头,就说。   狗蛋特无所谓:“妈就认识三十个,我也只认三十个,别的我不学。”对于妈妈,就这么忠心。   宋青山从兜里掏了二十块钱出来,拍在苏向晚面前:“除了非得给拖拉机加油的钱,这月工资,剩下的我全给你了。”   ……   “跟赵干部断了吧,孩子们开年就送去上小学。”宋青山趁着俩孩子不注意,轻声就说。   怕她再跟着赵国栋学下去,知识丰富到,都能考大学了都。   苏向晚早就听说,他的工资该有八十块,这下明白了,他给了她五十,自己还留着三十呢,今天是看他妈闹了事儿,这是拿着钱来摆平事儿的。   小样儿,还想藏私房,就不信榨不干你。   “赵干部能帮我当选村支书呢,村支书一月十斤白面,一年十斤清油,虽然一样出工分,但至少地位高,在村里有排面,我必须得当。”苏向晚说。   她是个穿越者,早晚肯定得向宋青山坦白自己的身份,但是,照情形来说,现在并不是合适的时机。   那在这件事上,就要继续装傻,想当村支书的理由,当然也要越俗越好。   宋青山觉得,她这是逗着两虎相争呢。   赵国栋办了什么事,他要办不到,他这个下里巴人就永远甭想赶得上赵国栋那个阳春白雪。   夫妻相处,和气最重要,反正有警犬看着门呢,肉烂在自家锅里头,赵国栋也休想沾到身。   他于是说:“我大姐也是干部,当个女干部挺好的,不过,跟赵国栋断了吧,到时候选村支书,只要你理由相当,我帮你就是了。”   “我识的字可不多,就这几个字,还是赵干部教我的呢,你看,我总共学来了二十来个字,一股脑儿的,就全教给你儿子了,你也教我识识字吧,你要愿意教我识字,教我算算术,我就跟赵国栋断。”苏向晚也是见好就收,有台阶就上。   宋青山看几个孩子还没睡,不过俩大的凑在一块儿,正炕角里悄悄眯眯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呢,本来吧,他向来不开玩笑的人,居然忍不住就开了句玩笑:“我这种下里巴人,怕达不到阳春白雪的那种高度,你真愿意让我教你?”   “黑猫白猫,能抓住老鼠的就是好猫,赵国栋讲起来天一套地一套的,动不动说些我听不懂的,我毕竟是个劳动人民,虽然也羡慕阳春白雪,但毕竟下里巴人于我来说,更舒坦一点儿。”苏向晚说:“你也别客气了,从今往后,你来教我读书识字,我再教俩孩子,好不好?”   这女人的一张嘴啊,嘎崩脆,昨天自说自话,就是一通打击,打击的宋青山差点没喘过气儿来。   可今天这夸人的话,宋青山听起来也莫名的顺耳呢。   只能说,苏向晚寥寥几句话,就把她和赵国栋的关系给解释的清清楚楚了。   宋青山没说话,但是笑了一下。   苏向晚都有点儿看呆了,人都说男人清秀了好看,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喜欢宋青山这种,面貌坚毅,看起来冰山似的,但偶尔一笑,却又温温的,暖暖的这种。   他还是跟往常一样,一躺下,一秒就着。   第二天,宋青山到团步之前,先跑了一趟县里的新华书店。   县里最近乱,新华书店里也给闹的不成样子,总之,很多古典书籍基本上是给焚之一空了,但是小学课本还是有的。   宋青山记忆中的苏向晚,只读过两年小学,驴都能写成马户,认识的字儿当然不多,于是,他就选了从一年级到三年级的三套课本,到时候测验嘛,看她的文化程度现在究竟有多高,然后对症下药,帮她复习。   带着课本刚到团部,勤务员小吴就进来了:“团长好!”   他把省城寄来的,厚厚的信拆开一看,是陶红武和赵国栋俩的档案,不过,从上看到下,赵国栋呢,家庭条件好,父亲有意培养他走仕途,而他祖父又是解放战争中立过汗马功劳的人,这人肯定不可能有问题。   至于陶红武,是为了给弟弟换个机车厂的工作,才申请下张的,看起来也没什么问题。   当然,对于妻子的种种疑滤,他肯定还是没有消除。   晚上带着课本回家,家里苏向晚也才收工回来,和俩孩子围着大山,正在给大山喂东西吃呢。   宋青山把课本全拿一只书包背着呢,进来之后洗了手,给苏向晚帮着开始做饭。家里最近不是手电筒换来的白面多嘛,晚上苏向晚索性就继续擀白面。   从小,因为老房的伙食不好,驴蛋和狗蛋俩几乎就没吃过细白面擀出来的面条,而分家之后呢,几乎天天晚上都是细白面条,把俩孩子都给搞飘了。   躺到炕上,俩人就开始吹牛了。   驴蛋说:“狗蛋,我跟你说,今天喜蛋还说,自己盼着过年呢,因为过年有白面条吃,我跟他说,我都不兴吃白面条了,因为家里天天吃,腻。”   狗蛋也说:“哥,你才是觉得腻,我现在觉得啊,白面条不算啥,连油渣都腻。”   “要真腻,从明天开始,咱们顿顿酸拌汤谷垛子,你俩就不腻了。”苏向晚厉声说:“闭上眼睛,现在开始睡觉。”   顿时,俩臭小子往吱吱身边一团,眼睛闭上,就开始装打呼噜了。   宋青山从包里拿了几本书出来,依次排开,这是准备要教苏向晚读书了,当然,同时,他还得再仔细盘问盘问她。   “第一个问题,苏向晚,我就想问你,为啥要当村支书,你可得知道,村支书它可不好当,而且特别难选,你要说争着我和赵国栋俩人争风吃醋就给你选支书,那不可能。”宋青山说。   苏向晚转身走到炕沿上,摸着狗蛋的小瘦脸儿说:“我想这村里没有挨饿的孩子,这本身没啥错。”   好吧,这个确实没错,当妈的,没有一个想自家孩子挨饿的。   宋青山两目炯炯有神,就又问:“那你为什么,好端端儿的想学识字。”   苏向晚性子有点冲,当初第一面,要见宋青山长的丑,当然拖拉机一开估计带着仨孩子就跑了。   这不他是长的真帅气嘛,半旧的军装,双眉略浓,虽然说因为当兵脸黑了点,还一脸的杀气,但是架不住那身肌肉结实啊。   他虽然两手叉腰,就那么站着呢,身上的肌肉一直在细微的抖动。   苏向晚上辈子听性经验丰富的闺蜜们说过,说尤其是这种肌肉贼好,看起来会抖的男人,就跟带了电的马达似的,甭提多带劲儿了。   所以,她还是有愿意跟他搭帮过日子,并且有意培养培养,要真的觉得他不错,就做真夫妻的。   当然了,这些只是她心里的想法。   嘴上拍的那些,可全是彩虹屁。   “你有文化,我没文化,我就想学点儿文化,跟上你的脚步,这不很简单?”苏向晚继续,刷她的彩虹屁呢。   宋青山盯着苏向晚看了半天,居然来了一句:“你给我使的,该不会是东风市时候的那一套吧?” 第24章 贿选   东风市的时候,原身给宋青山使过哪一招呢?   这个,苏向晚其实是记得的,当然,宋青山也没忘,因为太刻骨铭心了。   事情是这样的,当时吧,原身刚去的时候,俩人还是挺好的。   毕竟几年没见,宋青山很热情,原身很羞涩,就是这个年代,标准的军婚夫妇。   就有一点不好处,晚上躺在床上,她不肯让他碰她。   你想想,宋青山那会儿才二十四,正是年青火气大的时候,好容易妻子前来探亲,组织给他发了三盒避孕套,到了夜里,一个都用不上,这可怎么成?   当然,领袖和总理一直说,在结婚后,男同志要尊重,爱护,体贴女同志,不能像旧社会的男人,把她们当驴当马,也不能动辄就随意打骂。   宋青山可是因为自身能力卓越,自学才上过军校的,这点觉悟当然有。   所以,他就问,那怎么样,你才肯让我碰你。   原身呢,也不是推拒,反正就是各种快要擦枪走火的时候就紧急刹车,几天下来,就把宋青山给整成了一颗,行走的核弹。   直到他眼看要给爆炸了,原身才欲言有止的说:“反正,我有个条件,你先甭问是什么,到时候你答应我就行了。”   宋青山毕竟是个踏实过日子的人,还以为妻子是想要件好衣裳啊,或者是要管子口红啊,或者一双高跟鞋什么的,当然,为了把那枚核弹给爆掉,也是满口答应:“行,只要你不是要天上的月亮或者星星,我都满足你。”   然后,有一夜,俩人不就滚了嘛。   滚完之后,原身就跟他提离婚,说要嫁他弟。   那枚核弹,就是这么爆的。   所以,现在的宋青山,对于苏向晚的戒备,那可深着呢。   而目前来说,为什么她不能一下子就暴露自己的身份呢。   原因是,在原书中,曾有这么一段儿。   说宋青山二十八岁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女同志,长的漂亮,大方,知书达理,相貌就更没得说了,省文工团的领舞,一枝花。   俩人都到谈婚论嫁的阶段了,结果,叫宋青山识破这女的是个间谍,当时俩人的感情还算深厚的,宋青山都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就把那女的反应到组织上,让组织处理掉了。   间谍罪啊,那是不需要庭审,直接就会给枪毙的。   所以,在他面前,苏向晚得慎之又慎。   看她似乎目光有点很不正经的在盯着自己看,宋青山特地,就把衬衣的扣子,一直给系到顶了。   苏向晚一把抓起一年级的课本,直接就拍在宋青山面前了:“宋青山同志,你态度能不能端正一点,啊?你死了两年了,我钱钱没一分,三个孩子整天肚子饿的咕咕叫,我是看咱大姐人家当了官,进了城,金换和彩旗两个整天不是拌干饭,就是吃肉,我才想也当个村支书,给娃们弄点饭吃的,好不好?”   宋青山盯着苏向晚看了半天,好吧,妻子的眼睛里隐隐的飘着泪花呢,虽然没掉下来,但是,显然,她回忆起前两年的痛苦了。   “一个死了两年的人,你回来到现在,我没抱怨过你家人一句,没骂过你一句,你倒有理由怀疑我了你。”苏向晚又说。   “支书,我帮你选,字,我教你,来吧,咱俩一起学。”宋青山那脸色,是只差要喊她叫祖宗了。   他先把一年级的课本拿了出来,从天地人开始,指着认,看她能认得几个。   原身自己本来就读过两年的小学,苏向晚也没敢一次把自己拨太高,把一年级的字全认了一遍,就要求看二年级的。   二年级的里面,她挑了几个比较难的字出来,比如希望的望啊,帮忙的帮啊,特地拿手指着,请教了一下宋青山。   然后,等到了三年级的课本的时候,她就指着更难的字儿,说自己不认识了。   因为太合情合理,宋青山几乎没有怀疑,从晚上九点开始,一个字一个字的带着她读,读到十二点,基本上就把三年级上学期的一本课本给读完了。   当然,在他看来,苏向晚是属于很聪明的那种人了。   一篇课文,他读完了,问她这课文是什么意思,她虽然说的粗俗,但是,总能说到点子上。   这不,今天晚上夫妻俩相处的就很高兴。   天晚,又累,苏向晚一把推开书,揉着酸痛的脖子说:“天啦,学习就是苦啊,这时候要能洗一个热水澡该有多好,我就可以舒舒服服的,睡一觉。”   话才刚出口,苏向晚心说,坏了。   要知道,原身可没洗过几回热水澡啊,别一天到晚都装的好好儿的,在这一两句话上露了马脚。   谁知,宋青山躺在上炕,声音特沙沉的,就回答说:“我最近比较忙,等十一月吧,进了十一月,我给咱们搭一个。”   他说完,翻了个身,嘴里似乎还低低的,唱着什么似的。   今天晚上,苏向晚因为太晚没怎么睡得着,就听见,原本一秒就着的宋青山,也在炕那头翻烙饼呢。   十一国庆,普天同庆啊。   而这也是整个清水县最美的季节了。   田里的冬麦正在出青,漫山遍野一片的绿,清水河上波光辚辚。   而清水峡边的高山密林里,基建兵团的官兵们,也正紧张忙碌的工作着呢。   连着三天了,宋青山他们一直在深山里面。   而今天他们上的这座山叫西岭,窗含西岭千秋雪的那个西岭,山道特别险,不是专业的登山人员是上不来的,但是上山之后,可以俯瞰整个清水县,以及九曲蜿蜒的黄河。   “侯工,测缓完了吗,完了咱们就走,我今天啊,得早点回家。”宋青山扛着把猎枪呢,站在高处,就说。   搞测绘的,是清华大学毕业的工程师,而且,人家的名字就叫侯清华。   而像他这样顶尖的人材,在最近一两年内,将会渐渐聚集到清水县,来共同完成一项,伟大的事业。   “宋团,到你家乡工作,可以天天见家属,我看你最近神彩飞扬的啊。”侯清华笑着说。   一起走的,还有政委陈爱党。   陈爱党也扛着把猎枪呢:“岂止是神彩飞扬,咱们宋团原来咋样我们不知道,他不有台拖拉机嘛,前几天卸完水泥,我们都累趴下了,他还能爬上拖拉机,回家去,家属的魅力是够大的。”   “是,我也想家,想家属,咱们男人在外头工作,可不就是为了有个家嘛。”侯清华是文化人,笑的可斯文了,那不工作也干完了嘛,挥手就说:“走,咱们下山吧,今天让宋团早点回家。”   既然上了寻常人上不来的高山,肯定得打点儿野味。   宋青山和陈爱党俩,打了七八头野猪,十几个炊事员和警卫员直接是做的滑竿,就准备要抬下山呢。   “你们在冬风市那一回,执行任务的时候座标是谁暴露的,这事儿到现在还没查出来吧?”侯清华和宋青山走在一块儿,边走,就边问说。   他身体不好,拄着棍子不说,还一直在咳嗽。   宋青山说:“不论是谁,只要能找到,我必诛了他不可。”   几十个战友,全葬身于大漠戈壁,其主要的原因,是他们执行任务时,飞机座标被暴露,被人劫持了飞机航道的原因。   侯清华拍了拍他的肩:“咱们现在的任务照样非常重要,反G命势力,国党的余孽,还有一些日系残余一直都有,这方面一定要小心。”   “放心,我家庭秀很快就回来了,到时候,他会负责整个清水县的公共安全,这方面咱有保证的。”宋青山说。   眼看侯清华工作完了,宋青山命政委陈爱党亲自背着身体弱的侯清华,再命警卫员们把七八只野猪往担架上一扔,大家一起抬着。   他自己把一只大概三百多斤的野猪直接扛起来,就下山了。   七八只野猪、兔子、野鸡,留着给联队灶上开火,给战士们打牙祭。   宋青山特地挑了一只最大,最肥的野猪,往拖拉机上一扔,在一群光棍汉的注视下,意气风发的,扛着战利品,就准备回家,找家属去。   这边,村子里。   选支书的事儿也才刚刚展开呢。   不过,听说苏向晚也想选支书,整个村子里的人就全都沸腾了。   “啥,妇女也能当村支书?”同样参选支书的宋建国就说。   赵国栋特严肃的说:“新时代,男女平等,现在好多地方都有女支书。宋建国你再说这话,我就取消你的候选资格。”   宋光光笑着说:“我当然知道全国到处都有女支书,我家大花在咱县里那是有名的女领导呢,但是你们说谁当干部,我也想不到向晚啊。”   “二叔,我好吃懒做了吗还是我卖孩子了你就埋汰我?”苏向晚说着,直接就站起来了:“我当了两年的烈士军属,小吱吱可是遗腹子,我喂血都喂大了,我劳动从来没有落过队,你想说我啥?”   苏向晚这个妇女,除了心里爱慕了一下小叔子,就没别的毛病。   “我选向晚,因为啊,最近向晚教了我好多种地的新方法咧,虽然说现在菜还没长出来,但我觉得吧,她说的特别好,我也相信,我家自留地里种出来的东西,会比你们地里面种出来的,都多。”熊蛋妈高声说。   宋光光说:“建国媳妇,你脑子没病吧,你家建国也要选支书,你居然支持向晚?”   “谁能种好地我就支持谁,建国倒是有力气,但他没人向晚的讲头啊,虽然你们总说向晚能闹腾,但要我说,她种地的本领那是没使出来,真要使出来,吓你们一跳。”   这一下子,下面的村民们就全吵疯了。   但村里毕竟男多女少啊,更何况,大部分的女同志,为了怕自家男人或者婆婆的责备,肯定也不敢选苏向晚。   女人当支书,大多数男人还是不屑的啊。   接下来,就该两个候远人上场,演讲了。   宋建国先上,他上去只讲了两点,一是自己带头,主抓粮食产量,二是要继续清除村民们思想里的封建余孽,尊重妇女,男女同工,但男人一定要比妇女干的多。   苏向晚自己呢,肯定不可能大谈特谈什么现代意识啦,科学育种啦。   她要说了,不是给大家当精怪,就是当封建迷信给处置了。   她一听宋建国讲的挺好的,正在思索着,怎么能稍微的,比宋建国讲的更优秀那么一点的时候。   就听一阵拖拉机突突突的声音。   “呀,青山回来啦?”宋光光一见面,就在伸手打招呼呢。   宋青山三天没回家了,哦不,应该是三天没下山了。   嘴上胡子都布满了,一身的臭汗,身上一件旧军服,血污斑斑的。   “呀,青山你在外头干啥了,这是给人打了吧这是,咋这么多血?”宋光光说。   宋青山转身,从拖拉机的斗子里扛了一头至少有三百斤的野猪下来,重重摔在赵国栋面前:“我的工作落实了,在清水峡打砂子,今天正好碰见头野猪,就给猎回来了,咋样,今晚村里改善顿伙食吧。”   宋光光摸了一把,呵的一声:“好大一头肥猪,咱县里还有这东西?”   “山上有,它们也怕人吃,不敢下山。”宋青山踩着野猪呢“有人递刀子没,就在这儿剥皮吧,我来给大家分肉。”   “给,我家的菜刀,成吗?”宋建国已经把刀拿来了。   赵国栋也跑到自己宿舍,把自己的一把老菜刀取出来了:“这个吧,我昨天刚磨过。”   宋青山接过赵国栋的刀子在野猪皮上蹭了蹭:“你这刀留着杀人吧,杀野猪是真不行。”钝的人都杀不动,更何况野猪。   “狗蛋,去,把爸那把尖刀找来。”突然的,宋青山想起什么来似的,就说。   好吧,宋青山藏在地窝子里的东西,狗蛋和驴蛋俩其实门儿清呢。   他嗷的一下,已经跟股子闪电似的,跑了。   一村子的人啊,为了提高粮食产量,至少五六年没吃过肉了。   大人们知道肉是个啥滋味儿,全在吞口水呢,小点的孩子们特好奇的,都伸着手,蘸了野猪流出来的血在尝呢。   宋青山把那件旧衣裳换了,穿了一件只有两个兜的新军装,就说:“你们不是在选村支书嘛,不要受我影响,大家慢慢选吧。”   “苏向晚,该你上台啦。”宋光光赶忙就说:“你可是咱们大队第一个敢站出来当选支书的女同志,我真的想听听,你要讲点啥呢。”   一群妇女全都羞的,把脸都捂起来了。   苏向晚落落大方走到众人面前,声音尽量的高,也格外的慷慨激昂:“我就是想,既然人小寨村有个女支书,咱村为啥不能有。我当了支书,宋建国一样会认真勤奋的劳动,因为他本身就是个优秀的劳动者。我当了支书,妇女们不用宋建国做思想工作也能站起来,因为我站起来了,就代表着宋家庄的妇女们,全都站起来了,所以,我觉得,宋建国是个好支书,但是,我比宋建国更好。”   不能说太过,比宋建国高那么一点点就行了。   毕竟,宋青山带来的这头猪,估计才是大家会选她当村支书的,最好的东风。   狗蛋拿来的,是一把看起来特锋利,尖锐的匕首。   宋青山玩这东西玩的好着呢,一刀切在野猪的咽喉上,戳戳捣捣,一个头已经卸下来了。再就是扒皮,他把刀子递给驴蛋,两手一歘,一张野猪皮已经下来了。   “你们投票吧,甭管我,等猪切好了,我给咱们大家分。”宋青山特无所谓的,就说。   好吧,事实证明,村民们的目光是无比短浅的。   就比如说,宋建国本人。   这不,宋青山把个猪头一抱,往他怀里一座,就说:“行了建国,肉你就甭分了,这个头给你吃吧。”   “青山,你不愧是我兄弟。”宋建国接过猪头,直接就是振臂高呼:“我投票,我选苏向晚做村支书。”   参选人直接倒戈了。   宋青山拿刀还在卸肉呢,看到一块大肥膘,一刀拉下去,宋二山直接冲过来了:“大哥,啥也不说了,大嫂就是咱的支书,这块野猪肉给我吧,成吗,哥,我有五六年没吃过肉了,真的,上回吃肉,还是你和大嫂结婚的那天,你还记得吗?”   苏向晚直接要崩溃了:有这么清奇的,贿选吗? 第25章 唱国歌   虽然说,村里表决同意了,但是,真正要当村支书,那还得乡上表决通过。   通过之后,还要到乡上,红旗下面宣誓入党,这个芝麻绿豆大小,上面要骂,下面要吃的村支书工作,才能属于苏向晚。   野猪的肥膘和下水,几乎全叫村民们刮分一空了。   最后留下来的,只有大家觉得上面没肉的排骨,但排骨才是好东西啊。   尤其是野猪的排骨。   苏向晚洗排骨的时候,驴蛋已经馋的等不住了,突然一头,就撞大山的毛里面了:“不行,我等不到肉熟,我要给香死啦。”   狗蛋却拍着胸脯说:“哥你也太怂啦,我能等到饭熟,我还能把这一锅都吃完。”   宋青山架火架的可旺了,灶里风呼啦啦的。   苏向晚没有白糖,只有小半包的红糖,还是她在供销社买来的,把那小半包红糖全融了炒排骨,再加上水炖,野猪肉不但不腥,还有一股特别浓郁的甜香,一点调料都没有,可吃起来,却是一丁点的腥味都没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已经肉褪骨烂了。   小吱吱闻见了,馋的都在炕上跳着呢,几番想溜下来,炕沿子太高,孩子不敢溜。   狗蛋是个天生的悲观派,看妈妈哼着歌出去,给大山喂下水去了,还是头一回心甘情愿的喊宋青山叫爸爸。   “爸爸,你说,我妈妈的村支书能当多久啊?”   宋青山在架火了,特随意的说:“那得看,爸爸能不能一直往村里扛野猪了。”   “那你就一天扛一只。”狗蛋豪放极了:“我天天喊你叫爸爸。”   宋青山摸了摸儿子的头:“你妈村官要能坚持到大家这一回的肉吃完,爸爸就再打一只,真的!”   苏向晚进门,恰好就看到他的笑,她能不明白吗?   这个男人,以为她不过闹着玩一下,那个村长顶多当不过三天,就会哭着回家呢。   当然,他原来哄原身的时候,不也从来没尊重过她的意志?   黑心男人,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   但是,目前为止她还不敢暴露自己,不敢大展拳脚,只能是装疯卖傻着来,真的好气啊。   苏向晚从锅里把肉全捞了出来,大口气的吹着,吹凉了,一人一块,撕着给这俩孩子吃。   俩孩子吃一块,往外扔一块骨头,大山因为宋青山在,不敢进屋子,就在院子里捞着啃骨头呢。   这夜,驴蛋翻来覆去的,就有点儿睡不着。肉吃多了,吃撑了,有点儿想吐,但是,毕竟头一回吃肉,孩子怕爸爸要知道他吐了,往后不会再往回带肉,就在炕上翻烙饼呢。   黑暗中,他就听见爸爸声音低低的,居然是在唱国歌。   “爸,不是升旗的时候才唱国歌嘛,你咋现在唱国歌?”驴蛋凑了过去,特好奇的就问。   刻意压低的歌声猛然就停了,和着苏向晚轻轻的呼吸声,狗蛋匀匀的呼噜,宋青山吃惊的说:“没啊,我没唱歌,宋东海,赶紧睡吧。”   正是年青干革命的时候,明天还要开车去趟省城。   肉吃着,孩子笑着。   是日子太好过了吗?   还是忘了当初在冬风市的时候,他还没出来呢,她就哭着说,反正你想要的要得到了,现在能跟我离婚,让我去找庭秀了吧的那时候,自己的尴尬和无奈了吗?   还是忘记飞机坠山后,那么多死掉的战友们,以及他们心中崇高的,由他背负着的理想啦?   宋青山深刻觉得自己最近是太浮靡了一点,居然还有心思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把嘴闭紧,心里默唱着国歌就睡着了。   苏向晚的支书还没有被正式任命,但也算是已成定局了。   既然真当了支书,那当然就得干点实事。   这倒不是说苏向晚是真圣母,她手里有钱,宋青山还有工资,补贴着,仨孩子倒不至于饿死,总能养得活。   但是像总是吃不饱的熊蛋,还有因为给金换压断了腰,整个身子都朝往倾着,非得拄个棍子才能走路的野蛋,她一个二十一世纪来的女人站在这儿,有能力,有办法,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饿死吧。   把熊蛋家的自留地种上,挑水浇透了之后,村里的妇女们就全来找苏向晚了,因为大家都想知道,一垄菜,一垄中药这种种法,它到明年,到底是不是真的能有一倍的产出。   不过,药材的种子都是苏向晚私底下找人买的,大家也就不种白不种了。   另还有一点,就是大家都操心,等中药材种出来了之后,往哪儿卖,卖出钱来,算谁的,要村民都拿了钱,它算不算搞投机倒把,资本主义。   关于这个,苏向晚也是早就研究过政策的,她跟妇女们解释:“由村里统一收购,拿到县里,有药材站专门收呢,你们不识字,可以问咱们赵干部再读读文件,只要村里统一回购,那叫副业,不算搞资本主义的。”   赵国栋跟在妇女们身后劳动呢,连忙说:“这个政策确实有,我可以做证。”   他当初还四处托媒,想娶过人苏向晚。   熊蛋妈和二山媳妇高白玉的立刻就开始起讧了:“赵干部,你的刀子人都杀不动,有时间把刀磨磨吧,你看人宋青山那刀子,多锋利。”   变着法子的欺负人家知识分子。   “我是这个生产队的队长,和苏向晚,和你们都是同志好吗,大家能不能不要乱传这种闲话?”赵国栋两手叉腰,笑着就说。   本来,妇女们暗戳戳的,就想看宋青山和赵国栋比上一手呢。   结果人宋青山直接扛来一头野猪。   好吧,赵国栋败的一塌糊涂。   好在他性格温和又大度,要别人,估计早臊死了。   “也不知道哪里能来个好姑娘,嫁给赵干部这样的好人呢。”苏向晚故意高声的说:“赵干部,要想让我们做媒啊,你就直说,我这儿有好苗子呢,真的。”   回头一看,赵国栋早不知道跑哪去了呢。   臊的。   那人性格真的挺可爱。   傍晚从田里出来,满村子的妇女们喊苏向晚,已经不叫向晚,而是叫苏支书了,还有人叫她猪肉支书,因为她的支书啊,是拿肉换来的。当然,药材虽然还在地里,但是,在她们美好的愿景里,那就是钱,就是粮食啊。   到了村头上,苏向晚就觉得不对劲了。   远远儿的,大山叫的比以往都凶,正在不停的汪汪直叫呢。   她不由的就加快了脚步。   进了门,苏向晚的气先松了半口,好吧,俩孩子抱在一块儿哭呢,不过,既然两个孩子都在,而且全囫囵的,没挨打就好。   一问苏向晚才知道,原来,宋老太最近几天转了趟娘家,一直不在家,回来之后,肯定是先翻自己的存款。   结果一翻,就发现存款不见了。   这时候,她自然而然想到的,就是那存款肯定是给狗蛋偷了,对吧。   家里虽然四个大孙子呢,但是,在老太太的心目中,只有狗蛋是个贼,会偷她的存折的。   刚才苏向晚还在田里的时候,宋老三带着宋福和金贵俩站在门外骂了半天,骂狗蛋是贼,要不是院子里有大山,估计他就进来,把俩孩子给打了。   大山威风凛凛的,围着俩孩子转悠呢,一副只要我在,谁都甭敢进这院子的架式。   苏向晚一听自己儿子给人诬赖成了贼,当然生气,但是,一听驴蛋说的钱数字,直接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   “妈,我奶奶说,狗蛋偷了她四千八百块钱的大存折,还有汇款单,但是,我和狗蛋俩今天就在家里给你秧柴胡的种子,门都没出过,真的。”驴蛋说。   狗蛋因为从小手就不干净,反而有点怯怯的,他什么也不说,一件花布拼起来的小裤子,膝盖上脏兮兮的,见妈妈看自己,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你三叔还说了啥?”苏向晚问说。   驴蛋说:“三叔说他要报案,让公安局的人来抓你,因为我们偷了钱,就是你犯法,你要犯了法,你这个猪肉支书也得给撤掉。”   一个小屁官儿,村里所有人服,就宋老三不服,因为是宋青山扛了一头猪换来的,他还私底下叫苏向晚是猪肉支书。   “如果没证据,你三叔不敢报公安的,他真的有证据?”苏晚再问。   驴蛋看了狗蛋一下,怯怯的点了一下头,摸了一把自己的脸说:“三叔说,我奶包钱的手帕上,有狗蛋的手印子呢。”   狗蛋不喜欢洗手,又还爱扣地,不论走哪儿,确实都能给人放几个小熊爪子。   “妈,我要说我没偷,你怕不会信吧?”说着,这孩子扑通一下就跪地上了:“别人都不信,但是妈,我真没偷,我也就偷过点我奶的饼干和糖,还给吱吱偷过一点宋福的麦乳精。”   苏向晚看狗蛋这么没尊严的,一下子就跪下了,那种窝囊样子,让她气的差点一脚就踹了出去。男子汉大丈夫啊,跪天跪地跪父母,他又没错,他怎么能跪?   气的脑袋发晕,苏向晚在院子里疾走了几步,才忍住了差点踹出去的脚,把心理给平复了下来。   她不停的告诉自己,这是个将来会背着人命的孩子,他会哭着杀人,会笑着折磨敌人,没有人伦,恶行累累。   说实话,这孩子不止需要正义。   更需要的是替他建立起,他从小就没有的尊严,以及,断掉现在还没有根植在他心里的,那种为贼的心思。   苏向晚啥也没说,进屋,就把灶下的火给点上了。   再接着,她从油缸里挖了一勺子猪油出来,就给融到锅里头了。   “妈,你这是想弄啥啊?”驴蛋闻见油香,特好奇的就凑过来了。   苏向晚把昨晚自己煮的熟土豆先是切成了厚片,再接着,又切成丁,然后从存油渣的罐子里挖了一勺油渣出来,放进锅里,俩样和在一起一炒,就给了俩孩子,一人小小的一碗油渣炒熟土豆泥。   大概美食,是最能抚慰孩子的心的。   狗蛋终于从地上站起来,端着碗,就坐下了。   苏向晚没说话,但脸上带着不高兴呢。   孩子端着碗香喷喷的油渣炒熟土豆,想吃,但又不敢吃,就那么抿着唇呢。   “妈相信你肯定没偷钱,但是,妈妈不高兴的是,你为啥不为自己辩解,反而我一问你就跪下了呢,你知不知道,你这一跪,在别人眼里,就等于主动承认了自己是贼?”苏向晚就问这孩子。   狗蛋唇都咬白了:“我怕你不爱我,我怕你不高兴,我还怕你伤心。”   “你一直都知道你奶藏钱的地儿吗?”苏向晚说着,示意这孩子吃。   狗蛋想了想,老老实实点了点头:“知道。”   “还摸过?”苏向晚试着问说。   狗蛋又点头了:“摸过,但我没敢拿。”还摸过不止一回,所以,老太太包钱的小白手帕上,沾了好几个狗蛋的小手印儿。   苏向晚于是说:“那妈妈再问你一件事,你知不知道你三叔的钱,一般都藏在哪儿?”   狗蛋看了一眼驴蛋,驴蛋抹了把脸,痛心即首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居然有点像他爸爸:“说吧,没事。”   狗蛋咬着唇说:“藏在我三婶婶的荞皮子枕头里,只要三叔有钱,给三婶,三婶婶就把它全缝枕头里了。”   擅长做贼的孩子,很多时候,不论你大人偷偷藏了钱啊,物啊什么的,有时候你自己都忘了,但他能敏锐的记的清清楚楚。   他知道家里每一个人的秘密,知道每一个人藏的东西,当然,估计他也随时想伸手偷,因为偷的技能和天赋,藏在他的骨子里。   事实上,苏向晚最先想到能偷老太太钱的,就是宋老三。   那家伙从小给惯坏了,这不,从收音机到手电筒,他一个都没捞着,心里肯定不舒服,对吧。   而老太太呢,手里攥着钱,可不是宋老三一个人的。   老太太如果有一千块,至少要拿三百给青玉,再给庭秀留一百,剩下的六百块,才能给宋老三。   大花、二花和宋青山她是不会给,只会要的。   为啥,二花向来只会占便宜,叫穷叫苦,老太太捞不着,还得补贴点儿,大花毕竟是个女儿,能捞的是少数,只有宋青山,数十年如一日的给,给惯了,给老太太惯出毛病来了。   但是宋老三怎么可能愿意,像他那种,从小就是穿着俩哥哥寄来的衣服,吃着俩哥哥寄来的营养品,理直气壮长大的孩子,要拿钱,肯定得全拿。   怕夜长梦多,怕老太太要补贴青玉,还给庭秀留点结婚的,宋老三估计是提前下手了。   而事实上,宋青山给老太太寄了多少钱,苏向晚本来是不想过问了的。   跟一个老太太争一两千块钱有什么意思啊,青春人生,大好年华,世界这么广阔,从哪挣不来一两千块钱。   但是怎么办呢,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撞进来。   诬赖孩子偷钱这事儿,苏向晚可就不能忍了。   老太太的钱,基本上全是宋青山给的,你拿我丈夫的钱,你还诬赖我儿子是贼,还要报警抓我,凭什么呀对不对?   等俩孩子都把饭吃饭了,苏向晚拎起自己的菜刀,牵上大山,就说:“行了,你俩等着,我给咱们找钱去。”   驴蛋和狗蛋俩眼巴巴儿的,在门上看着呢,尤其是狗蛋,拽着苏向晚的袖子,就是不肯叫她走。   “妈,我又没偷钱,我都攒了十几个鸡蛋啦,我还有好几块肉呢,大不了我去死,我死了还可以去找阿舍,我要死了,就没人会抓你啦。”狗蛋直接拽着苏向晚呢,就是不肯让她走。   这种要么生,要和死,要么我怂死,要么就把你恁死的性格,就是在从小这样一点点的叫人误解中形成的啊。   苏向晚啥也没说,把仨孩子用铁将军一锁,就去老房了。   没有人天生有正义感,但是,如果必须有一个人站出来,才能给孩子正义的话,她从上辈子开始,就一直都是义不容辞的。   傍晚,省城方向,一辆东方红大卡车正在国道上疾驰着。   宋青山亲自把着方向盘,政委陈爱党就坐在他旁边。   这俩人,是到省军区提押炸药去了,今天才刚回来。   “咱们至少需要五百公斤的炸药,可军区那帮王八蛋,居然只给咱五百斤,这点炸药,怎么够咱们炸山啊。”陈爱党点了一支烟,深叭了一口,就说。   宋青山嫌他烟味儿冲,就把车窗子打开了:“我家还有一百斤,那是我从冬风市弄出来的,你不要跟别人说,咱们添进去用就成了。”   陈爱党笑了笑,突然说:“听说你弟要转业,还是到县公安局上班,这事儿应该高兴的啊,你怎么愁眉苦脸的。”   宋青山特吃惊:“我愁眉苦脸了吗,我怎么没发现?”   等庭秀回来,苏向晚就又该燥动了。   想想她在冬风市的时候跟他说的那些话,宋青山就恨不能抽自己俩耳光。   她说,自己本来好好的,可是只要看到庭秀,她的心就全乱了,她就不在乎孩子,也不在乎丈夫,她的世界里就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一个庭秀,庭秀,庭秀!   宋青山曾经在一个士兵的枕头底下搜到一本台湾来的禁书,叫什么《窗外》还是什么的,里面不论男人还是女人的脑袋,就生的跟苏向晚似的。   旅途漫漫,陈爱党很想跟团长多聊几句啊,但团长把着方向盘,一言不发呢。   “哦,对了,宋团,我刚才去百货商店,给你带了一盒好玩艺儿。”陈爱党说着,扔了个小盒子过来。   宋青山立刻就说:“我不抽烟。”   “什么烟?避孕套,你不是都有仨娃了嘛,总回家住,自己又没票,就不怕再怀上孩子?我日用品票多,又没地儿花,买了一盒,算我送你的。”陈爱党说。   宋青山欲扔非扔的,突然就把套子揣裤兜里了。 第26章 讹钱   丢了钱之后,老太太是真躺下了,天塌了啊。   你想想,四千八百块啊,那里面有庭秀寄的,也是青山寄的,那是她攒着给青玉嫁人,给老三找工作,给自己养老,买棺木,买寿衣的全部家当,可它居然就不翼而飞了。   她面前放着块帕子呢,上面几个小黑爪子,显而易见的,就是狗蛋偷的。   不止县公安局的人,大队支书林书红也在现场,大家一起在看那块帕子上的小黑爪子印。   据老太太说,自己的手绢里面包着三张大存折,一张一千八,两张一千五百块的。   本来呢,老太太把小手绢的包儿一直是放在梨木炕沿子下面的一个缝隙里的,但是,今天她一回来,就发现钱没了,手绢还在,而手绢上面的小手印,就是狗蛋的。   公安局的小吕凭直觉,觉得一个孩子不敢偷那么多的钱,还在劝老太太呢,让她再想想,是不是她自己把钱给丢了。   宋老三一个劲儿的打着保票,说他敢肯定,那绝对是狗蛋偷的。   大家正争论着呢,就听外面的方苞玉突然一声叫:“大嫂,你想干啥?”   汪汪汪的,狗在叫,人有喊。   苏向晚进门,一脚踏开宋老三的房间门,提着把菜刀就冲进去了,她也是瞅的准,用菜刀一把把几个枕头全部劈开,在里面摸着呢。   宋老三刚赶进来,苏向晚手里持着折子,已经挥舞着,朝着他劈过来了。   宋老三险险躲过,菜刀在门上劈出一道白缝!   “公安同志,我就是宋家大房的儿媳妇,你们看看,这是不是你们要找的折子?”   是的,一张一千八,还有两张一千五,一点不差。   狗蛋清楚的知道,他三叔的藏在什么地方,苏向晚今天就杀了个出其不意,果然,还真给找着了。   老太太一个诈尸,直接就从炕上翻起来了:“啥?”   宋老三眼看大嫂的菜刀快砍到头上了,夺门而出,转身就跑。   而苏向晚呢,手里拿着折子,眼看着公安去追宋老三了,一把虚劈过去,把个方苞玉吓坐到了地上,就进厅屋了。   “向晚,你咋不把老三给拦住,你原来撞我那功夫呢,你原来往我头上扣粪筐子的那功夫呢。”她居然来了这么一句。   苏向晚就只问:“妈,我就问你一句,老三偷的那钱是你的吗,我还得再问一句,钱是我儿子偷的吗?”   老太太这时候还有啥说的,打不到宋老三,就搧了方苞玉一巴掌:“都是你,把我好好儿的儿子给教坏了,五百块钱跑来的工作只干了五天,这会倒偷上我的钱了。”   方苞玉受了一巴掌,大气都不敢喘。   苏向晚刷的一下,就展开了一大堆的汇款单:“刚才我虽然看的潦草,但我把所有的汇款单全翻过了,庭秀一月给你寄着二十,但是从四年前,他从信息工程兵学院毕业,当了连长以后,才开始给你寄的,总共960块,而剩下的3840块,全是宋青山寄给你的。”   “我丈夫寄给你的钱,你的三儿子偷了,你们还赖皮到我儿子身上,骂我儿子,你这会儿要不去给狗蛋道歉。”苏向晚把菜刀拍到了炕上。   “道歉,你让我给一个孩子道歉?”老太太直接要跳起来了:“怎么可能?”   苏向晚直接把一本那种苏国空投进来的,印着穿三点露背装的,用蹩脚中文写成的,反动宣传单页拍到老头子和老太太面前了:“要不道歉,我就拿着这东西去举报老三,私藏反动宣传单,那不止是要劳改,那是要枪毙的,你要不道歉,我就让人枪毙你儿子。”   宋大爷也吼开了:“你俩那么冤枉了孩子,为啥不道歉?”   ……   劳改点,苏向晚推开门的那一刻,还以为,家里这是养了三条小狗呢。   小吱吱是在炕上的,那是个乖丫头,只要放到炕上,除非要尿要吃才会叫,不然的话,就只会在角落里默默的玩自个儿的。   而狗蛋,驴蛋和比苏向晚早回来的大山三个并排在门前蹲着,三只脑袋凑在一块儿,眼巴巴的望着门呢。   威风凛凛的大山一看着老太太,立刻就连窜带跳的,汪汪直叫起来了。   狗蛋和驴蛋俩兄弟这会儿倒是不争强好胜了,紧紧搂在一块儿呢。   而且,驴蛋始终不停的,就把狗蛋往自己身后搡着,显然,是想保护弟弟。   “奶奶吧,特对不起狗蛋,奶奶错怪你啦,狗蛋。”老太太后面叫苏向晚菜刀威慑着呢嘛,就说。   月光下,俩孩子眼睛睁的,比大山的还圆。   让奶奶道歉,这俩孩子从来没想过啊。   当然,狗蛋也没听懂他奶是个啥意思。   苏向晚于是示意老太太:“你来给孩子道歉,总得表示点啥吧。”   老太太摸兜呢,哦,一把摸着了,刚才苏向晚给了她三颗大白兔奶糖,让她给这俩孩子。   她于是把糖掏了出来,当然,也是心虚,就说:“奶给狗蛋认个错,你不是贼,没偷奶的钱,好不好?”   狗蛋没接糖,但是,孩子低头许久再抬起头来,居然说了句:“我原谅你了。”   老太太有点意外的回头看着苏向晚呢:“这孩子说原谅我了,咋办?”   苏向晚说:“孩子的原谅是很容易的,因为他们本身还小,总是在依赖大人,但是,他们记恨谁,也会记得很深的,往后,你甭惹他了吧。”   老太太看着狗蛋的脸,突然心里莫名的一酸。   当然,主要是因为,她一直惯着,宠着,那么偏心着养大的宋老三想吃就吃,想拿就拿,不但偷了她的钱,还栽赃给狗蛋。   而狗蛋呢,这么小的孩子,给她打过那么多回,她只说了个对不起,孩子就原谅她了。   老太太脸皮虽然够厚,但一下子也臊红了脸,想走呢,苏向晚一把把她给拽住了:“你记住,他不是贼,他也不是狗崽子,他叫……”   她本来想说狗蛋的大名呢,突然想了想,狗蛋的大名她知道,但是,那个名字按理,应该是要由宋青山告诉孩子才对。   一个名字虽然简单,但是,代表着一个父亲对于孩子的期望,这个必须得给宋青山一个环境,由他说出来才成。   “总之,妈,你往后尽量少惹他吧。”说着,苏向晚就把老太太给放走了。   事实上,在那本书里,老太太间接的,也是命丧狗蛋之手。   应该是在不几年后,在城里做贼的狗蛋碰见老太太,遂指使手下的孩子去抢她,然后,有人不小心捅了她一刀子。   狗蛋当时顶多不过八九岁,蹲在个角落里,不停的哭着,看着自己的奶奶在寒冷的大街上,一点点的咽了她的那口气。   苏向晚让老太太给孩子道歉,某种程度上可是在救她的命,可惜这老太太是不会知道的。   一人吃了一颗奶糖,可谓心满意足,刷完了牙,狗蛋摸了摸肚皮,就说:“妈妈,明天要再能喝一顿莜麦面的甜汤,我就更高兴了?”   好了伤疤忘了疼,刚才还想着,要带着自己几块馊掉的肉和白面馍馍自杀,去找他的小阿舍呢,这会儿就在期待明天的早餐了。   苏向晚揉着他毛绒绒的脑袋,也是看他笑的可爱,就说:“咱要往后不看别人的东西都藏在那儿,不随便乱摸别人的东西,你想吃啥,妈都愿意给你。”   狗蛋两只眼睛直溜溜的瞅着苏向晚呢,瞅了半天,一字一顿的说:“我以后要再敢偷,我就是小狗。”   驴蛋说:“你可不就是个小狗?”   “我才不是小狗,我也会有自己的名字,没人给我取,我让赵干部给我取。”狗蛋气哼哼的说。   驴蛋一听就知道狗蛋是在嫉妒自己有名字,连忙说:“宋东海那名字也难听,我也不爱要,咱就驴蛋和狗蛋,妈不是说了嘛,贱名好养活。”   俩兄弟一开始打着呢,打着打着,就抱成团了。   因为存折是用宋青山的名字存的,苏向晚拿着和宋青山的结婚证,以及自己的介绍证,第一时间就给取出来了。   老太太听说苏向晚把钱全截获了之后,也没敢找她,直接跑到二房,就去找宋光光了。   估计她自己也知道,这钱,她很难从苏向晚手里要回来。   宋光光了解事情的原委,也知道狗蛋受了冤枉,受了冤枉,这时候当然不会偏袒老太太,就把苏向晚找来,准备调节一下这件事情。   他说:“不论那钱是谁寄的,毕竟分家的时候青山没要,那钱现在就该还给老太太。”   孙淑芬也说:“你刚当上支队书记,向晚,你还要开展工作呢,想当初咱家大花在公社妇联开展工作的时候,人家家庭可和谐着呢。”   “我说不给老太太了吗?”苏向晚反问孙淑芬:“我只是想当着二叔,二妈的面,跟老太太好好算个账,成吗?”   ……   “二叔你看,这些年宋青山总共寄来了7500   块,二叔,这个我不知道,因为我嫁过来,总共就只见过宋青山两回,可老太太她不会不知道。”一张张的,苏向晚就把汇款单全拍到桌子上了。   宋光光揩了一下眼睛,不用说,心里只能是暗暗叫,宋青山可真是这家的信用社,中央银行啊。   难怪连老太太都说,自己生了六个孩子,就只有他最会窝家呢。   “但是,前几年我这的孩子过的怎么样,二叔二婶你们都知道吧,要说从你们这儿找不到公正,咱就把乡上的干部找来,问问她们,我苏向晚是怎么从老太太那儿讨十块钱的,而老太太又是怎么扔地上还啊呸一口唾沫的。”苏向晚高声说。   宋光光说:“可是你们是签字画押,分过家的啊,既然分了家了,那钱就该是人老房的。”   啪的一声,苏向晚就把当时,宋青山和宋老三俩一起签了安据的分家协议给找出来了:“二叔,这份分家协议,一式三联,大队应该还有一份呢,你是文化人,你给我读读,这上面咋说的。”   宋光光说:“青山在部队上寄来的存款,父母一半,自己一半,父母的一半如何用青山不过问,青山只拿自己的一半。”   当时,所谓的一半,是折了拖拉机钱了。   苏向晚再把汇款单拍的叭叭响:“他总共寄来了七千五,白纸黑字,我至少要分到三千七百五才对,可是,这钱我一分也没拿过,我现在不要多的,我就只要我的那3750。”   “那可是我们老俩口儿的棺材本儿,苏向晚,你这简直就是抢劫。”老太太虽然还在吼,但到底是强弩之末了。   要说,都怪老三啊,好端端儿的,他干嘛要偷钱啊他。   老太太头一回恨上老三,也就是从这会儿开始的,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啊,她没想到,她最疼的老三,先是把她的五百块打了水漂,这一回,又因为手脚不干净,把大儿子给她藏的所有的钱,全给兜落到光天化日之下了。   “钱又不是我用了,老三俩口子都有病……”想了半天,老太太来了这么一句。   “是,老三俩口子在家里,十年没有上过一天的工,儿子养的那么大,脚上的皮鞋,方苞玉身上的印染布就没断过,那全是拿青山寄来的钱买的不是,我就问你,我买过一尺花布吗?”   “老三是他弟弟,光光你就说说,身为老大,青山和庭秀该不该帮他弟弟。”老太太说。   驴蛋竖着根棍子,站在苏向晚身后,声音悠悠的说:“还不止呢,二姑妈来了总叫穷,奶手里有的布票、粮票棉花票,不知道给她给过多少。”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青山和庭秀,我大姐三个挣着,青玉和老三,二花几个啃着,凭什么?”苏向晚手拍着桌子呢:“我不论你的折子上有多少,我拿我的3750,剩下的,刨过狗蛋医药费,才是你的。”   “老三不过是骂了狗蛋几句,又没打他,凭啥就要医药费?”老太太尖叫开了。   苏向晚拍着自己的胸膛说:“他外表是没受伤,可是他三叔喊他是贼,全村的孩子就都会笑话他,这个叫心理伤,心理伤表面看不见,但比外表的伤更严重。”   就讹你没商量。   “苏向晚,看我不撕了你。”老太太尖叫着说。   苏向晚一巴掌拍那儿,声音比她高多了:“行啊,你来撕我,你敢动我一指头,我明天就把宋福打成个半身不遂,反正不就是个冤枉偷钱,你能冤枉我家的孩子,我凭啥不能冤枉你家的。”   最终,经过宋光光和孙淑芬的调解,苏向晚放弃了赔偿精神损失费,但是宋青山的钱,她一分都没给老太太。   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宋光光和孙淑芬也不好搀和,到最后,全都不管了。   老太太捂起脸来,就开始哭了。   看她哭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苏向晚觉得她挺可怜的。   但在觉得她可怜的同时,她就又想起宋青山还没回来的时候,她不停的骂自己是个克夫命,以及宋青山回来之后,全家一起吃饭的那天晚上,她和青玉,方苞玉几个合伙赖那八十块钱时的样子。   苏向晚虽心软,但不是真圣母。   为了原身,她也得把这老太太给压的死死的。   伴随着老太太尖厉的哭嚎声,苏向晚从宋光光家出来,腰里揣着一大笔的钱,大摇大摆的,就回家了。   好在,宋老三偷钱是个丑闻,这事儿宋光光瞒了,孙淑芬也瞒了,老太太也不敢让人知道,这居然是,生生儿的吃了个哑巴亏呢,你说它气不气人。   而就在这时,乡上也传来了消息,说她的村支书终于被允许通过,乡里让她明天到乡政府去报道。   宣誓入党,当支书,她就可以大展拳脚了。   狗蛋这个被打担当,连着给人冤枉了几回,现在空前膨胀,晚上不是照例,苏向晚要一人,给他们一颗奶糖吃嘛,他揪着颗奶糖,就说:“哥,我现在都不兴舔着吃糖了呢,咱要吃都是嚼,你看,我在嚼糖呢。”   糖太珍贵了,虽然说爸爸拿来的也不少,但是,为了防止蛀牙嘛,他们一天也只能吃到一颗。   结果,狗蛋一大嚼,糖就沾在牙上下不来了。他本来门牙就丢了一颗,到现在还没长出来,这下要再掉一颗,以后就没法咬东西了。   “哈哈,小心你的牙给沾下来。”驴蛋说。   狗蛋嘴大张着,自己疯狂的往下拽着奶糖呢,拽不下来,呜啦呜啦的,就哭开了。   “多大的事儿啊狗蛋,你是个姑娘吧你?”苏向晚正在帮狗蛋从牙上掰糖呢,有人敲门了。   驴蛋怕是宋老三,高吼了一声:“谁?”   “你老子!”宋青山高声说。   驴蛋嗖的一下,连狗带棍一套家伙就配备上了:“妈,你抢了宋青山他妈的钱,他会不会打你?”   苏向晚正咔擦咔擦的剪着呢:“不会,你没听他声音挺怏气的嘛,你爸估计不高兴,赶紧去,把门开开。”   给老太太寄的,远比给原身寄的多了将近十倍,他宋青山想跟她算账?   她还想找他算账呢。 第27章 当驴使   原本,宋青山是该昨天夜里就回家的。   不过,单位上有事把他给拖住了。   事情是这样的,总设计师侯清华身体一直不好,但因为工期紧,每个月都是省人民医院专门派遣医生下来,给他检查身体。   因为侯工的重要性,那些医生和护士的底细,都是经过严格审查的。就是怕要泄露单位上的核心机密。   没想到这回来的一个小护士,走的时候居然把侯总工研究用的一块含辐射的稀有金属给顺进了包里,要不是警卫员搜的仔细,还真给她混走了。   警卫员搜到东西之后,汇报到宋青山这儿,当然是小护士的全家都要隔离审查,而小护士自己,不但受到大剂量的辐射手臂都溃烂了,还得立刻给送到总军区去审问。   为了这件事情,宋青山从昨晚到今天,开了一整天的会,又到各个工地上走了一圈,上下清查了一番,确保各个工地、厂区,以及宿舍等地都没问题了,才敢下班。   他回来的时候,都已经晚上十点多了,没想到一进村子,就碰上黑暗中,站在村口的宋青玉。   俗话说的好,恶人先告状。   宋青玉当然不会说宋老三是如何带着金贵和宋福俩骂狗蛋,骂的孩子连门都不敢出,还大动干戈,把公安都请回家的。   只说老娘辛辛苦苦十多年,攒了一点养老钱,叫大嫂一狠手就给搂走了。   当然,也是想叫宋青山劝劝苏向晚,把那笔钱给还回去。   毕竟老太太要做棺木,老爷子要做寿衣,那不全得花钱。   而且,宋青玉还特别提醒,让宋青山进门的时候小心点,说不定苏向晚一菜刀就会劈出来,像劈宋老三似的,劈他的脑瓜瓤子呢。   还有就是,劝他俩人动起手来的时候,防着孩子们一点,毕竟现在的年月,家家也就一张炕,大人们打架的时候误伤孩子这种情况特别多。   宋青山进门的时候脑袋就在隐隐作痛呢。   捏了捏兜里的那盒套子,宋青山觉得,自己的婚姻大概要从实际意义上破灭了。   不过,进门以后,预想中漫天飞舞的汇款单和折子,或者是钱,以及指着他的鼻子而来的骂声,并没有如数上演。   出乎意料的,苏向晚看起来非常平静,平静的,完全不像宋青玉口中形容的那样,会挥着飞舞的菜刀四处乱劈乱砍,会差点把宋老三的脑袋给削成两半,会拿菜刀勒着他老娘的脖子,让老太太给孙子道歉的样子。   接过他手里的提包,她还问呢:“怎么样,这回出差顺不顺利?”   宋青山点了点头。   不会这就完了吧,她一句不问,一句不说?   宋青山心说。   你想想,七年时间啊,他给老太太寄的钱可远比给苏向晚寄的多多了,当然,这事儿宋青山觉得自己也能解释,毕竟那时候两家人是一起过的,他给老太太的是家用,用来负责全家人的开支的,和存着过日子的,而给苏向晚的,则是属于她自己的零花钱。   但是要不是死一回,宋青山又怎么能想得到,身为生了自己的老娘,在自己死后,会那么的去苛待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呢?   “爸爸,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驴蛋趴在被窝里,脑袋圆圆的,两只眼睛亮晶晶的,突然就来了一句。   狗蛋接了他哥的话头:“这个爸爸当然没啥好说的,三叔还说,爸爸对他可比对咱好的多,因为他的钱啊,全都寄给了奶奶和三叔。”   “哦,难怪呢,那以后让宋福叫他爸爸吧,咱不叫他爸爸了吧。”驴蛋恍然大悟似的,就来了一句。   狗蛋点头跟捣蒜似的:“就是就是,反正我也不喜欢他当咱的爸爸。”   被嫌弃的爸爸啊,他还拎着两肥兔子呢,可是炕上的俩孩子现在仗着妈妈在旁边坐着,狐假虎威的厉害呢。   “狗蛋,驴蛋,你俩刚才说明天想吃啥来着?”苏向晚管不住这俩孩子,突然就问。   狗蛋赶忙举手:“莜麦面甜汤。”   “家里没莜麦面了,你们想吃,我还得去红星公社,找人拿手电筒换莜麦面,那可麻烦着呢。”苏向晚故意说。   驴蛋倒无所谓:“随便做什么都行,反正妈妈做的东西都好吃。”   狗蛋却说:“不行啊哥哥,我就想喝莜麦面甜汤,别的啥也不想吃。”   “想喝就听我说,你爸跟我之间有什么事情,那跟你们没关系,尤其是狗蛋,你要现在闭上眼睛睡觉,等妈妈去乡上,宣誓入党的时候就带着你,不然的话,你甭想喝莜麦面甜汤,也甭想跟我去乡上。”苏向晚说。   就这一句,俩兄弟对视了一眼,争先恐后的把被子一裹,眼睛闭的紧紧的,就睡着了。   看刚回来的男人不进门,苏向晚就又溜下炕了。   他提了两只野兔子回来,正在外面的台阶上剥皮,看她出来,也没说话,只往边上挪了挪。   苏向晚靠在门槛上就问:“晚饭吃过了吗,吃的啥?”   “你要听实话,那就是还没吃过。”宋青山说。   苏向晚转身进了门,拖出灶台后面的罐子,用最后一把莜麦面烧了一碗甜汤,再从地上装着麦糠的筐子里摸了两鸡蛋了来,就全磕到锅里头了。   再往锅沿上贴了半张饼子,等宋青山的兔子皮扒完,她的热汤就饺子也好了。   宋青山依旧没说话,端起汤来猛吸了一口,然后就匀匀儿的吃了起来。   狗蛋才是最想喝甜汤的那个人,嗅到甜汤的香味儿,皱着挺而秀气的小鼻子,不敢睁眼睛,贪婪的,一下下的闻着那股子甜香呢。   “我就好了奇了,我能问一句吗,你这钱都是怎么赚的。”苏向晚简直不敢相信啊,这个男人也能能赚钱了吧,他给老太太的钱,完全超过了一个普通军人十年的收入水平。   宋青山倒是回答的老实着呢:“我们会出一些特别任务,有津贴,当然,那都属于保密任务。”而且,多少回都是出生入死,就比如说飞机被劫持的那一回,必死的任务,活着奖励高,但如果说死了,反而抚恤金不高,为什么呢,因为现在国家对于抚恤金的规定,最高就是五百块。   “三千七百五十块,全在这儿了,这钱是你收着,还是我收着?”苏向晚坐在对面,问这男人。   宋青山看了看,还是没说话。   好吧,他也无话可说,对吧,毕竟闹已经闹过了,老房里老太太在装病呢,好在这事儿全村的人还不知道,要知道的话,估计又要不知道笑话老宋家多久了。   直到宋青山喝完了汤,主动洗了锅,上了炕,苏向晚没有责一句,也没有骂一句。   这倒是把宋青山给搞飘了,也搞懵了,当然,他心里也觉得,这个苏向晚怕不是脑子坏了,就是铁了心要离婚,八匹马都拉不回来的那种。   不过,就在这时,驴蛋突然声音小小的,就说话了:“妈,你倒是骂他两句啊,你不骂他,我心里着急。”   苏向晚搂过这傻小子带着汗味的脑袋,就问他:“为啥?”   “咱的狗蛋受了委屈,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这么些年受了好多好多的委屈,那时候你给我俩买个油圈圈,我奶都要骂你破费,说你浪费我爸的钱呢,可她自己捏着那么多钱,没给过我们一分。”驴蛋小男神忿忿着呢:“早知道他回来的那天咱就不该抢他的拖拉机,也不该要他,我给咱们顶门户,你当支书,咱日子过的也比现在强。”   宋青山终于忍不住了:“宋东海,闭嘴,睡觉。”   驴蛋撇了撇嘴巴,到底因为父亲的声音太过严厉,没敢吱声,闭上嘴巴了。   但心里吧,总还是觉得遗憾啊,要是自己当家做主说了算,那该多好。孩子看了看自己瘦巴巴的小胳膊,再看爸爸那身紧实的肌子肉,甭提多羡慕了。   “钱不是都拿回来了嘛,向晚,那钱往后就归你使唤了,想怎么用是你的自由。”   刚才还好好儿的苏向晚,因为他这么一句,就给惹恼了:“宋青山,你觉得,咱俩之间是钱的事儿吗?”   分明就是他愧对了她,哦不,愧对了原身,好不好?   “不是,爸爸应该像狗蛋一样,跪下来给妈妈认错。”驴蛋忍不住又说。   宋青山顿时声音就硬了:“狗蛋犯了多大的事,为什么要跪下来认错,他又没偷,为什么要跪?”   这是护犊子了。   苏向晚说:“事倒不是大事,但是,狗蛋的性格就那样,我会帮他慢慢改的,为了这事儿,我已经骂过他一次,你不要再骂了。”   宋青山在上炕坐了会,顿了半天,低声说:“辛苦你了苏向晚,我觉得特别对不起你,但是,当着俩孩子的面,这话总不好说,你给我点儿面子吧,成吗?”   苏向晚直接就笑了:“哟,你分家的时候,瞒着这笔钱不说的时候,咋就没想过你今天很可能会丢面子?”   “我爸爸不止面子,里子都丢干净啦。”驴蛋声音特小的,就又说。   这是直接把爸爸的尊严给踩到地上了。   苏向晚厉声喊他:“赶紧睡觉。”   “妈,你一人吵不赢他的,我帮你吵架。”驴蛋差不多要撸袖子了。   苏向晚搂过他的脑袋,深深的亲了一口,说:”现在睡觉。”   好吧,为了给妈妈面子,驴蛋两眼一闭,这回是,不论爸爸妈妈吵成什么样子,都不会再睁眼睛了。   宋青山看苏向晚坐在窗户边儿,不睡,还在衲衣服呢,遂也坐了起来,干脆就从拖拉机上拖了一张折叠桌来,放到地上,再把墨盒、铅笔、直尺三角板一字摆开,就开始绘图纸了。   苏向晚记得这人只是个工程兵啊,没想到他居然还会绘图纸。   不得不说,工作中的男人都是很帅的,白衬衣一挽,手上一块表,浓眉大眼的老牌帅哥,他这是想诱惑她心软,诱惑她原谅他。   想得美,苏向晚就不看他。   “你不是总指挥嘛,绘的啥图纸?”但忍不住,她就又问。   宋青山两手支着桌子呢:“这不是大坝的图纸,是山里埋zha药的图纸,zha药在现在,属于特级军备,每用一包都得我自己定夺。”   苏向晚于是说:“你是不是觉着我对你妈挺狠的?”   事关自己老娘嘛,宋青山当然不说话。   但苏向晚能猜不到吗,他在她这儿不要钱,转身还是会从别的地方搞钱,去补贴老太太,总之,只要宋青山自己补贴老太太的心思转不过来,她就算提着刀砍多少回都没有用。   总不能他前脚悄悄的给,她后脚提着菜刀再去砍着剁着,要回来吧。   继续衲着自己的衣服,苏向晚说:“前几天,赵国栋给我讲过一个《渔夫和金鱼》的故事,我不知道宋团你听过没有。”   宋青山眉头挑了一挑,点头说:“俄国诗人普希金写的。”   “既然你读过,有什么感想吗?”   宋青山哪能想得到,自己有一天,居然能跟自己只有二年级文化水平的妻子讨论俄国寓言故事,他说:“虽然那个故事荒唐,但是,在现实中这种事情很常见。”就好比他和他妈,不就是样的典型?   “那你觉得,你给多少,咱们家的老太太才能满足?”苏向晚反问宋青山。   宋青山停了手,抬头望着妻子呢。   她坐在炕上,油灯下漂亮的跟个观音菩萨似的,当然,这女人一直漂亮,两年前去冬风市那会儿因为有钱,人过的舒适,比现在还漂亮。   只要对他不满的时候,她就抬起赵国栋来。   等她高兴了,寥寥几句,就又能把赵国栋给推开,这女人的一张嘴啊,简直无法形容的厉害。   “你大概觉得,身为老大,就你自己一个人养老爹老娘,你都能担负得动,但是宋青山,你想过没有,宋老三能变成今天那个样子,就全是你和老二的责任。”苏向晚一字一顿的说。   宋青山这下终于不乐意了:“我们俩兄弟挣钱,养家,他一人在家里呆着,倒是我们兄弟的不对了?”   “是,你看到我是怎么养儿子的?”苏向晚一看俩臭小子就没睡觉,全是装的,一人脑袋上拍了一巴掌:“既然是兄弟,错了就要一起打,有饭就要一起吃,有苦也要一起挨,你以为你自己顶天立地能养父母,可是,老三一不用养父母,二不用操心媳妇孩子没钱花,整天懒懒散散,坐享其成,可不就变成了今天的样子,他变成个贼,还不是你们全家惯出来的,要从小他就没有现成的钱用,没有现成的军装穿,香皂用,今天他会这么的理直气壮?”   “妈,我们俩兄弟将来一起养你。”狗蛋一直在装睡,这回终于不装了,声音特甜的说。   苏向晚笑着摸了摸这孩子的脑袋,说:“妈自己能赚钱的时候不要你们养,赶紧睡吧。”   抬起头,她又说:“你要给老太太钱,那是你的自由,我不干涉你,但我劝你两句,于其把钱现在给老太太,你不如心狠一点,在信用社开个户,每月存上一点,存上几年了,等老太太老了,没人养了,到时候兄弟们一起商量,大家安比投钱,谁愿意养,就把钱给谁,这样来的更公道一点。”   直到苏向晚说到这一句,宋青山一下就把头抬起来了,虽然嘴里没说,但他心里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不得不说,这女人处理事情的想法,跟他在一条路子上,当然,也特别有智慧。   他其实也是这么想的,给老太太存笔钱,等她蹦哒够了,没人养了,要么拿钱送养老院,要么就谁愿意拿钱,谁养老太太。   他把自己标注的炸药安放点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就见苏向晚站了起来,正在试穿自己缝的衣服呢。   他原来穿过的,老式的绿军装改出来的女装,腰变细了,肩变窄了,但是,还是男人款式。   “漂亮吗?”她在炕上站着,扣上扣子还拂了拂头发,问说。   能不漂亮吗,美的简直跟三八妇女节军报封面上的女兵似的,不,应该是比那些女兵们更多一份肉欲式的质感,毕竟她是个鲜活的妇女,就坐在一张质朴的,铺着格子花纹床单的土炕上。   宋青山点了点头,当然不敢提避孕套的事,转身回上炕,以立正的姿势,唱着国歌,只差升着红旗入睡啦。   “对了,你明天能请一天假吗?”苏向晚一口熄了灯,黑暗中悉悉祟祟的,脱自己的衣服呢,把衣服脱了,叠整齐压在枕头下面,明天还要穿呢。   宋青山立刻一个仰卧起坐就坐起来了:“什么事要我办,你尽管说。”   到底军人,服从命令那是天职。   更何况,现在他虽然面上没表态,但那心里反思的程度,以及愧疚感,沉重感,可不比拿鞭子抽一顿,或者说是指着鼻子骂一顿来的强多了。   所以,苏向晚一声令下,都不是张嘴,直接就坐起来了,哦,不对,就是她此刻命令他出去跑上十圈儿,那怕到时候全村的人笑话,他也能照跑不误。   宋青山的思想,现在就这么的纯粹。   苏向晚忍着心里的笑,却说,暂时就当这男人是头驴吧,反正他这种人心黑,你骂了他也不顶用,打了他也不顶用,当头驴使唤着,给自己干活儿吧。   “明天是我入党的一天,我得到乡上宣誓入党,吱吱和驴蛋明天,由你来带。”苏向晚说。   驴蛋嗷的就是一声叫:“啊,妈妈,为啥啊,狗蛋呢,你不会不带狗蛋吧。”   苏向晚一字一顿的说:“关于狗蛋啊,明天妈妈要给他上一堂思想品德课,妈妈明天单独带他。”   永远站不直的小狗蛋儿,是时候给他点儿教育了。   当然,明天,也得让宋青山把那孩子的名字告诉他,她得着手把狗蛋培养成一个能自强自立,能站得直的,好孩子。   一夜,一张大炕,甜甜的梦,宋青山一家五口,就这样想着各自的心思睡着啦。 第28章 入党啦   “青山,钱呢?”大清早的,老太太问儿子:“从向晚那里要来了吗?”   宋青山唇抽了抽:“要来了,但我自己存了,您就别想了。”说着,又是一包逍遥丸。   老太太嗷的一声就哭开了,儿子这是彻底不听她的了啊,她要狗屁的逍遥丸,她要的是钱啊。   青玉也说:“哥你太过分了吧?,你就算再听嫂子的话,也该给爸妈留个棺材本吧,你忘了自己是怎么长大的啦?。”   “青玉,你这花布夹棉衣裳,新的吧?”宋青山突然说:“你知不知道你大嫂多久没穿过新棉衣了?”   “那管我什么事?”青玉说。   宋青山站了站,到底是没说话,走了。   听说苏向晚要到乡上宣誓入党,整个小宋庄的人全都沸腾了。   不过,更叫他们惊讶的是,没想到一直不在家的宋青山出门的时候,居然抱着小吱吱呢。   秦州老传统,男人一般是不抱孩子的,男孩子都不能抱,更何况闺女。   但是,宋青山就抱着自家的小闺女呢。   小吱吱那是真可爱,今天又穿的漂亮,村子里的妇女们都爱逗逗她,她虽然走路还走不稳,小嘴巴渐渐灵巧起来了,不停的喊呢:“爸爸,爸爸。”   宋青山虽然只是轻轻的答应一声,但是用熊蛋妈的话说:看得出来他的心都化了啊。   小宋庄是个邪门的地方,生的皮小子多,小闺女少,但是,只要是闺女,那都是一个赛一个的漂亮,看到吱吱,熊蛋妈就要想到小阿舍,不由的,又是一阵难过啊。   苏向晚手里整块的布不多,就只给狗蛋做了一身新衣服,驴蛋并没有新衣服穿。   不过驴蛋毕竟心胸开阔,跟在狗蛋的身后,还不停的夸他:“狗蛋今天看起来就像扬子荣。”   砖青色的小军装,苏向晚也给狗蛋缝了一个小军帽,帽檐儿里面壮的是一块毡,你甭说,还真挺挺的,因为没有红五星,她自己从信用社买了一只红笔给画了一个,好家伙,这可谓是,空前的满足了孩子的虚荣心。   看狗蛋在前面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苏向晚觉得,要再不给他拴根绳子,他都能飘上天了他。   一路往乡上,但凡认识的人全在打招呼呢:“哟,这不是咱的猪肉书记嘛。”   这明显就是在起讧嘛。   宋青山听了,还以为苏向晚会生气呢,没想到她特别大方:“是啊大婶大伯,我准备让咱们小宋庄的人,往后天天有猪肉吃呢,你们啊,记得甭改名儿,以后都叫我猪肉书记,成吗?”   一群乡亲们看她坐在拖拉机上一点也不羞涩的样子,顿时也哈哈笑了起来,本来还带着点儿瞧不起的,这时候虽然不说佩服,但也觉得,这女人很亮豁了。   在乡政府门口停下拖拉机,苏向晚就把吱吱重新又交给他爸爸了。   “这孩子乖,要尿的时候她会扭屁股,还会说尿,尿,你注意着点儿,感觉她扭屁股了,就把吱吱给驴蛋,他会帮孩子把尿的。”   送完了孩子,还有奶瓶呢:“这是她的奶瓶,是洗干净的,大概十一点的时候,到对面的村公社要杯开水,然后给她把奶冲上,等凉了就喂给她吃。”   再把奶瓶递过去,苏向晚又格外叮嘱了一句:“咱就这一个奶瓶,花了我五块钱,今天你们谁要把它打了,我就卖掉你们换奶瓶。”   狗蛋是唯一一个要陪着妈妈进去宣誓入党的,看着乡政府的大院门,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开始发抖了。   不过,虽然他人在发抖,但是为了不给妈妈丢脸,小军装笔挺,两只手紧贴着裤子呢。   “对了,你是给咱狗蛋也取过大名的吧,这会儿进去,要有人问起他叫什么名字,他该怎么回答?”苏向晚突然就问。   宋青山愣了一下,想了很久,才说:“西岭吧,他叫宋西岭。”   其实很简单的三个字,狗蛋大概都不知道那三个字怎么读呢,但他还是两只小手摆着,力争自己跟个军人似的,一步步的,就进乡政府的大门了。   那两只小拳头捏的啊,杠杠的。   “小苏同志,欢迎欢迎。”迎接苏向晚的正是韩乡长,也就是当初宋青山还没回来的时候,苏向晚大闹分家,给她做主的那个人。   当然,韩乡长也是因为了解苏向晚的为人,知道她在烈士丈夫死后两年都还坚守着家庭,并且养大了孩子,格外的尊重她。   不过,这是一码事,工作就是另一码事了。   “下面有人汇报,说你在冬季土地冻土前,在各家的自留地里搞药材和菜蔬的兼种,有这事儿吗?”韩乡长开门见山的,就问。   苏向晚说:“有。”但同时她又说:“这个还是我爸教我的,我爸啊,解放前给八路军送过饭,这主意,应该是一个八路军首长告诉他的。”   打着八路军的旗号,领导们就不会过多盘问了。   韩乡长两手撑着桌子呢,笑了笑,又问:“我还听说,你家宋青山用一头野猪,给你贿赂来了一个村支书的名额,有这事儿吗?”   苏向晚暗猜,估计是方苞玉那一家子的人告的状。   她点了点头:“是。”在乡领导面前,这个不能说假话。   但是,既然乡长都通知她来了,肯定不是为了骂她,人家就是想了解实情而已。   “我还听青山和赵国栋都提起过,说你想当支书,是想让娃们都吃饱饭,所以他们都推荐你当这个支书。但是呢,小苏同志,就现在来说,吃饱饭咱不敢想,咱们现在工作的重心呢,是在不饿死人上,你知道不?”韩乡长说。   苏向晚赶忙说:“知道。”   党组书记刘思民也说:“赵国栋一再说你觉悟不错,总之,小宋庄的工作让他干大头,你干小头,一切还是以国栋为主,明白吧?我们呢,心里着急,也想把粮食产量提上去,让大家不挨饿,但我们也只能是空有想法,束手无册啊,毕竟地就那么多,亩产一百斤,那是死哈数。”   事实上就是,在乡上的干部们心里,小宋庄有赵国栋基本上就妥了,而苏向晚这个支书,差不多就是个小跟班。   “来吧,宣誓入党吧。”韩跃进把苏向晚带到红旗前,自己先清了清嗓音,整了整仪容仪表,然后就举起了拳头。   等苏向晚宣完了誓,刘思民刘书记注意到,在苏向晚的身边,一直跟着个大概六岁左右的小男孩儿呢,一身八路军的军服挺挺的,不过腰上没腰带,系着一根草绳,背站的,那叫一个挺直。   “小同志,你叫什么名字啊?”刘思民半开玩笑,半威严的就问。   “宋西岭,我叫宋西岭。”狗蛋依旧站的直直的,两手并的严严的,小家伙的额头上啊,汗珠都冒出来了。   刘书记和韩乡长相视一笑:“哟,小苏同志,你这儿子不错啊,声音够宏亮,站的够挺够直,一看将来就是个有出息的。”   狗蛋一听,立马站的更直了。   像乡长,书记这种基层领导,见过的比苏向晚更没有知识,没有文化的人都有,还有很多下面选举上来的村支书,不止是像苏向晚这样看起来没啥能力,还有一看就是村霸类型的,看着就不适合做个领导。   但是没办法,政策就是这样,你放开选举,选举的过程中就有可能出现很多不可预料的情况。   一届支书是三年,干不好随时可以撤,反正也是个边干边看的事儿。   所以乡长和书记两方轮流,给苏向晚讲工作流程,讲工作中要注意的事情,讲村里出了事情,身为干部又该如何调解,或者按流程又该如何往上汇报。   上辈子吧,苏向晚潜意识里的印象,总觉得这些基层领导们应该是不作为,只会喝酒的,结果今天给他们夹着训了半天,才发现,他们其实非常操心工作,而且,琐碎,但又面面具到,可以说,乡一级的干部,估计是整个共和国最注重人情的。   等他们训完话,都快中午十二点了,苏向晚就问了一句:“领导,咱们整个乡,现在都没有化肥在使用吗?”   “化肥是个什么东西?”韩跃进看着苏向晚呢。   苏向晚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就是听人说过个化肥,但咱没有就算了。   要知道,现代农业的增产,一个靠的是杂交,另一个靠的就是化肥。   苏向晚上辈子是在全球最大的重型农机厂工作,跟农业是沾边的,她记得有一次看宣传片里科普,说建国前,稻子亩产百斤,改革开放后,稻子能亩产千斤,为什么,就是因为有化肥。   要现在没化肥,农作物又何谈量化生产?   她其实没什么官瘾,只有一个朴实的愿望,就是叫孩子们都不饿肚子。   而在书里面,宋青山将来会创建一座全国最大的化肥厂,氮肥,磷肥、钾肥,这些东西,基本上他是共和国第一个带头研发并生产的人。   怎么办,她一直装的那么好,就是想万一要乡上已经有化肥,自己就不需要麻烦宋青山了。   但就在刚才,她翻了一下北京发出来的农业指导手册,就北京也没有化肥这一条。   这么着的话,那她必须得跟宋青山坦白来历了。   因为,她得问他要化肥啊。   怎么坦白好呢?   外面,驴蛋和宋青山俩一起照看吱吱呢。   宋青山严格遵照苏向晚的指示,隔三分钟就要问吱吱一次:“你要不要尿尿?”   吱吱声音小小的:“不要。”   然后,眼看十一点了,俩人要来了水,开始给吱吱冲奶粉。   奶粉是拿纸包着的,驴蛋坚持是用开水冲,宋青山却因为自己所知道的一些育儿知识,觉得应该把水放温了再冲。   俩父子犟起气来,驴蛋因为没有妈妈的管束,就非常非常的野:“你不就是个头比我高一点,长的比我壮一点嘛,我告诉你,顶多再不过三年,我就能长的跟你一样高,一样壮。”   宋青山点头:“好想法,那拿着奶瓶使劲摇,争取让水早点变凉,这也是种锻炼,加油。”   驴蛋又说:“你都不知道我对我妈有多好,她不论做什么,我都觉得是对的,我对她,向来就只有服从二字。”   宋青山故意逗他:“我也服从我妈,咱俩之间没差啊。”   驴蛋犟不过他,好气啊。   好容易等水凉了,驴蛋把奶粉冲进去,放到小吱吱的手里,没想到她咕咚咕咚吃了两口,居然说了个:“甜,哥哥,甜。”   驴蛋就纳闷儿了:“不会吧,还真的用温水冲的奶粉更好喝?”   不过,他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打击爸爸的机会的。   一般孩子喝完了奶,过三分钟肯定要尿。   这不,吱吱扭着小屁股呢,小声的就在说:“尿,尿!”   但是宋青山也不知道在干什么,第一时间没有关注到吱吱,驴蛋就又抱怨开了:“爸爸,吱吱喊尿半天了,你都不帮他把尿。“   因为苏向晚是个现代人,不像现在的很多妈妈一样,孩子到老大了还给穿的是开裆裤,吱吱穿的是封裆裤,宋青山第一时间要脱,却怎么也脱不下来。   驴蛋一把就给脱下来了,而且,郑重其事的,他就把眼睛给闭上了:“爸爸,我妹是女生,我妈说了,她尿尿的时候,咱不准看。”   宋青山呢,沉默,还有点儿笨拙,总之,一言不发。   眼看就要中午了,苏向晚还不出来,驴蛋饿的肚子咕咕叫,还渴,但是,就是不肯说句话,让爸爸给自己买两片儿饼干吃,而且,还继续揶揄他呢:“哦,对了爸爸,你知道为啥我金换哥那么凶不?”   “金换凶吗?”宋青山七年没回过家了,他印象中的金换,还是跟驴蛋差不多大的一个傻小子,他回家的时候,还架在脖子上走呢。   要知道,金换的名声,在外家那可是臭狗屎,一说起来,全村除了宋老太,大家都要嫌弃的。   他凶起来会跟他妈一起对打,宋大花就叫他打的躺过半个月。   “你这种语气,咱俩没得聊了。”驴蛋摆了摆手,特不忍心的就说:“我听你跟人说,你是在清水峡的水库上筛沙子,是这样吗?”   为了不让大家知道他的真实工作,宋青山确实一直跟人说,自己在清水峡上筛沙子呢。   驴蛋挥舞着棍子说:“等我长大了,我要当清水峡的总指挥,指挥你给我筛沙子。”这简直目无尊长了这。   就在这时,大街上驶来一辆军用大卡车,上面全是当兵的,而且,个个核枪实弹,也不知道是在押运什么东西。   乡上今天不逢集,人并不多,但是仅有的那么几个人,都给惊的站在原地,看着那辆军车呢。   驴蛋指着军车上一个浓眉大眼粗胡子的叔叔说:“你看他的军装多新鲜,一看就是真正当兵的,哎,我将来要学他那样。”   那个浓眉大粗胡子的叔叔跳下车了,紧接着,朝着驴蛋而来了。   驴蛋把棍子一竖,一瞬间就站起来了,心说不会他们是要给我任务吧,要知道,王二小八岁的时候就接到了八路军的任务,送鸡毛信呢。   “团长。”刘向前到了宋青山的面前,啪的一声,双脚并拢就敬了个礼:“您家的炸药呢,咱们现在去取吗?”   “改天吧,我自己搬,你们原路返回。”取炸药不是什么大事,宋青山本来是想给青玉介绍刘向前这个小伙子的。   刘向前二十八岁,离异,因伤没有生育能力,跟青玉倒是很合适。   但现在,宋青山还是觉得,等等再看。青玉是他妹妹,但为人性格那么自私,介绍给刘向前,那是不负责任的表现。   刘向前收到命令,刷的敬了个礼转身就走。   而卡车上所有的士兵下了车,也在给团长敬礼。宋青山敬礼,说了声解散,他们才统一列队上了车,仍旧站成一排,走了。   驴蛋吞了口唾沫,好半天没好意思说话。   宋青山偏偏那壶不开提那壶:“宋东海同志!”   “到!”驴蛋赶忙说。   宋青山把他的手抬了起来,放到额头前:“你将来想当兵吗?”   “想,做梦都想。”驴蛋说。   宋青山轻轻吭了口气,就悄声的问儿子:“那你能不能告诉爸爸,你妈妈她最喜欢啥东西?”   “喜欢小宋庄,但她说,她喜欢没有我奶奶的小宋庄。”驴蛋可以说是很耿直了。   宋青山闷了一会儿,说:“这个估计难办,但爸想办法,还有了?”   驴蛋想了想,又说:“她昨天说,自己的皮肤皴的不行了,想要一管雪花膏,但是她没有日用品票。”   宋青山赶忙说:“这个也简单,我这儿有日用品票呢,咱们啊,现在就去帮她买一管。”   “还有别的吗?”宋青山说。   驴蛋想了半天,说:“有一天,她早晨起来突然就说我不想种地,不想养孩子,我想当老板,我想吃香的,喝辣的,裤衩子穿最大的!”   宋青山哪懂得这是苏向晚再跟孩子们开玩笑啊:“给她买个大裤衩?”   这不,等苏向晚带着身板挺的直直的狗蛋从乡政府出来的时候,就见宋青山抱着吱吱,驴蛋手里拿着一盒雪花膏,正站在路边,在等自己呢。 第29章 我不是我   “为什么你非得要一个最大的裤叉子?”宋青山买了一条确实是,尺码估计最大的平角内裤,那是一直挂在供销社,让饿的前胸贴后背的社员们望而兴叹也穿不上的。   怎么说呢,这件内裤宽到让苏向晚无法想象,它可以装得下他们全家。   她看着宋青山呢,宋青山也看着她:“不是你说,想吃香的,喝辣的,裤叉子要穿最大的?”   ‘吃香的,喝辣的,裤叉子穿最大的。’   这句话还是上辈子苏向晚小时候,农村人念叨那些包工头,暴发户们的话,因为羡慕他们的好日子,也是嘲讽他们胖。   苏向晚想起来了,自己懒得下田的时候,好像是念叨过这句话。   憋着笑,一本正经的,她说:“吱吱还小,但狗蛋和驴蛋,还有我,都需要裤叉子啊,你看这一条大裤叉子,至少能给我们改出三条裤叉子来呢。可咱们,只花了一条裤叉子的票,对不对?”   宋青山没说话,驴蛋和狗蛋两个拖着长长的尾音哦了一声,那叫什么来着,恍然大悟啊。   因为一盒雪花膏,也因为一个大裤叉子,夫妻俩这回聊的依旧很融洽。   宋青山说自己这回到单位上,估计得突击加班半个月。   而老房这头呢,宋二花又给宋青玉介绍了个对象,当然了,为了相亲嘛,就又从老太太这儿借了五块钱,带着宋青玉进城去了。   走的时候,宋青玉还挺高兴的呢,觉得自己这下是不用做个社员,也可以跟姐姐一样,嫁到城里去了。   结果呢,去的时候二花说的好好儿的,说是个医生,人只有三十岁,等去了一见面,才知道,医生倒是医生,但人都快五十了,眼看就要谢顶了的人,就那,因为人家是医生,还挑青玉的毛病呢,说结婚可以,但金贵不能带。   你说小金贵可不就靠着个宋青玉,宋青玉嫁人的时候要真不带他,就冲金贵那脾气,放在小宋庄,三天就能叫别的孩子给打死。   就这,青玉要能知道,她哥差点给她介绍个好对象,就是因为她自己毛病多而给作没了,不得后悔死?   成了支书之后,苏向晚就忙起来啦。   村里几个媳妇儿,熊蛋妈,野蛋妈,还有宋二山的媳妇高白玉,那都是勤快肯干愿意干活儿的,而像野蛋的姐姐宋小芹,小学五年级刚毕业,又聪明又漂亮的大姑娘,喜欢苏向晚这个嫂子,也是整天要跟着她一块儿干活的。   小芹是个特勤快的姑娘,而野蛋呢,自打给金换压弯了腰之后,就是一直不怎么能挺得起来。苏向晚索性给这丫头多给了好多的中药种子让她种着,俩姐弟大寒天的种中药,小芹边种,还边说,要明年真的能换钱,要带野蛋到医院做手术呢。   接下来,就该是养猪的事儿了。   你就说,整天等宋青山打野味哪行啊,村子里的伙食没油水,清汤寡水不顶饿,有一天看见熊蛋在地里挖蚯蚓,挖出来之后在锅里煮着吃,苏向晚都给震惊坏了。   蚯蚓啊,吃起来那得多恶心。   于是,她就跟熊蛋妈,还有野蛋妈,宋建国几个商量养猪的事儿,一两肉能顶十两面,肉加着面,孩子们才能不饿啊。   宋建国赶忙说:“不行不行,养猪要喂食呢,咱现在可没粮食喂猪,我们不同意养猪。”   二山也说:“咱都多少年没养过猪了,不就是为了没粮食嘛。”   虽然说糠叶子,菜叶子都可以拌着喂猪,但总归猪还是要费杂粮啊,对不对。   苏向晚悄声说:“我听我家青山说,野猪配家猪,配出来的猪种不用吃细食,光吃苞谷杆子就能活呢,你们赶紧给咱砌,我啊,让青山给咱抓头活的野猪来。”   只吃苞谷杆子?   那感情好啊,这村里啥没有,因为一年种的苞谷多,最不缺的就是苞谷杆子了,能拿苞谷杆子喂肥的猪,那岂不是,又消化了苞谷杆子,又能有肉吃。   像宋建国啊,宋二山啊,他们这种人,干事情只讲动手,不讲动脑,也不想想野猪容不容易抓,毕竟有的是力气嘛,就在村公社的外头选了一块地方,土坯一打,猪舍就砌上了。   傍晚,苏向晚回到家,就见狗蛋四处乱翻着呢。   这孩子吧,在苏小南的设定里就是个贼,那是有翻东西的瘾的。   他在外面不当贼了,就开始跟狗刨似的,整天大翻家里那点破烂,这不,翻着翻着,孩子翻出个东西来:“妈,妈,你快看,这是个啥?”   苏向晚接过来一看,好开放的东西啊,上面居然画着一男一女,穿的还是泳装,而且,上面写的还叫个啥,卫生套。   这不就是将来的安全套嘛。   怕孩子们要拆开了乱玩乱弄,她赶忙就给藏了起来   这个宋青山,躺在炕上就唱国歌的正义之士,居然还搞避孕套,表里不一的王八蛋。   转眼宋青山就回来了。   驴蛋还没说话呢,狗蛋声音特高的就说:“谁要再敢叫我狗蛋,谁就不是我爸爸,谁想当我爸爸,就说,宋西岭,赶紧去打水。”   宋青山迎门照面 ,看见自家圆头圆脑的傻小子在门上站着呢,也是这会儿才明白过来,西岭那么一个,他因为正在攻克西岭导流洞而随便起的名字,对于这孩子有多重要。   “宋西岭,赶紧去打水。”宋青山说。   狗蛋端着盆儿就跑:“好呐爸爸。”   宋青山进门之后,啥也没说,如数掏了八十块钱出来,就递到苏向晚手里了:“这个月的工资。”   苏向晚收了过来,不正在做饭嘛,白了他一眼说:“这会是全给啦,那你加油咋办?”   “加油的钱,估计到时候还要管你要。”宋青山说。   对待工资的态度很正确嘛,苏向晚心说。   她今天晚上做的依旧是莜麦面棒棒,不过不是酸的,而是咸的。   那不半个月前,宋青山带来了俩只兔子嘛,洗干净之后,苏向晚给俩大的一人炖了一只兔腿,给俩孩子解了解馋,然后把剩下的兔子肉拿盐巴一腌,拿个瓦罐儿就装起来了。   兔子肉的臊子,每每要做咸面条的时候加上一勺子,汤里一枚枚的肉丁儿,简直能吃的俩孩子销魂谷醉。   “我爸肯定没尝过兔子肉是个啥味儿,不过我宋西岭想告诉你的是,真的特香,爸,不信一会儿你尝尝。”狗蛋也是因为一个名字,就全然的,倒戈向宋青山了。   宋青山特有耐心的提醒他:“一般没人会说我宋青山,而是直接叫我,如果我说你,我就可以叫你宋西岭,好不好?”   “不好,我宋西岭说话的时候,就喜欢带着自己的名字。”狗蛋就跟他爹犟上了。   苏向晚把面从锅里捞了出来,一人一碗,土歪子砌成的桌子上再有一叠咸韭菜,这就是今天的饭了。   宋青山刨饭的时候,狗蛋也要来一句:“我宋西岭就觉得,我妈做的莜麦面棒棒,是全天下最好吃的。”   “这孩子怕不是脑子有点问题吧?”宋青山悄声问苏向晚。   苏向晚说:“正常的,你让他说吧。”   上辈子她最爱看的那些霸道总裁文里,男主角要说话的时候,不就是我龙傲天怎么怎么样,我赵日天怎么怎么样嘛。   她看狗蛋一幅得意洋洋的样子,莫名还觉得挺可爱的呢。   不论怎么说,孩子有自信了就是好事,对吧。   吃完了饭,就是全家一起排排坐,等着爸爸认字儿的时间了。   因为驴蛋早就悄悄告诉了狗蛋,自己爸爸是个大官的缘故,狗蛋最近看他爸的模样,好像也崇拜的不得了呢。   当然了,崇拜爸爸是好事,宋青山黑板一搭,不论教哈,俩孩子都学的可认真了。   尤其狗蛋,原来是个认上三个字就要跑去尿尿的,俗称癞人懒尿多,现在也不叫了,一堂课坐满四十五分钟,才赶紧跑出去放尿呢。   那不,年后据说村里就要来知青了嘛,这院子到时候也就能住满人了。   俩孩子学完了字儿,大声背着《吃水不忘挖井人》就在院子里逗着大山玩呢。   大山原来瘦,最近老有骨头吃,又还有肉吃,比刚来的时候胖了不少。   劳改点现在还没有别人,这条狗在宋青山不在的时候,就是苏向晚的顶梁柱,她刻意让俩孩子跟狗玩扔球,扔鞋子,让狗来捡,训练这条狗的反应和行动能力。   毕竟谁知道宋老三哪天会不会回来,要万一他回来,跑到劳改点来偷东西呢,就让大山咬死他。   等俩孩子都睡着了,宋青山还要做点儿工作。   他们这座水库,原本就是建造了一半的,中央只给了两年的工期,这转眼,半年就快要过去了,当然,因为加班加点干的原因,水库基本上已经到了闭拢,蓄水的阶段了。   明年要上马的,就是发电机组了。   而水库建好之后,紧接着,他们三0七团的方向,一个是开展开核电工作,还有另一个,则是生物工程工作,宋青山自己,对于这俩个工作的方向还很犹豫,上面的领导当然想搞核电,产能大嘛。   而宋青山自己呢,想搞的反而是生物工程,也就是苏向晚所说的那种,化肥、基因化品种的研发。但同时,地方政府一直想让他加入武装部,宋青山自己也一直在犹豫这事儿呢。   “对了,宋团,你这东西哪来的?”苏向晚看他埋头在那张小桌子上写着什么,突然就问。   宋青山一看是盒套子,下意识的就去摸兜,当然,脸也红了:“陈政委给的,不过,我真没用它的意思,你想多了,快睡吧。”   哟,回答的好淡定啊。   苏向晚就奇了怪了:“宋团,虽然驴蛋和狗蛋都跟你说过,说我在你没回来之前自杀了好多回,但是,你一直都没有问过一丁点儿,你是不是觉得,这事儿可以就这么算了?”   是,原身不止自杀过一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从老太太全家,到这收成不景气的年月,都是加害者,在书里,她熬不住之后,就把孩子卖掉,跑到冬风市去找宋庭秀了。   给宋庭秀送回来之后,其实宋青山的意思,是日子凑和着过就行了,可这时候,老太太跟着宋庭秀去了县城,在县城里四处乱说儿媳妇的坏话,给有心人听到,举到到庭秀单位上,庭秀就给开除公职了。   原身名声坏遍了全县,当然离婚走人,干脆的不得了,至于被卖掉的狗蛋和吱吱两个,狗蛋还好,找回来了,吱吱一直要到驴蛋当了刑警之后,才能找得到。   而宋青山呢,总不能这一切他都当作,是能坦坦然然的就揭过的吧?   果然,宋青山抬头了,两眼目光炯炯,如两道寒电:“老房的事儿,你当时在冬风市就该跟我说的。”   她到了冬风市之后,没说自己过的好不好,当然了,一月有十块钱,原身前五年的日子还是过的很顺的,爱孩子,也觉得丈夫还不错,就那一回,那一回旅途把她的心给惯野了,但同时,丈夫也死了,她什么都没有了。   “下半辈子,我会让你们娘儿几个都吃喝不愁的。”宋青山于是说。   “那你想过没有,我万一当时就死了呢?”苏向晚说:“跳河,喝农药、还有上吊,可不止一回,那要其中有一回我没挺过来,死了呢?”   宋青山面色渐渐往一起凝着,灼目看着苏向晚:“在海西县的时候就不说了,我是逃出来的,然后,又被押回北京,我想,驴蛋和狗蛋大概已经被卖掉,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了。”   毕竟她当时说的坚决着呢,说只要他不回来离婚,她就卖掉孩子走人,一刻也不犹豫。   宋青山飞机失事了,被伏了,他是逃出来的啊,逃跑本身就是罪,但他想逃回家,看自己的孩子还在不在。   他也清楚的知道,自己从未谋过面的两个孩子,可能真的要被卖掉,要从今往后,他于这个泱泱之国无处可寻。   而在被抓到北京后,面临的那一场场审问,高压审问,上级每问一句,每审一句,宋青山都能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的孩子正在离自己越来越远,一天又一天,他抓不住,他也抓不到,他甚至知道,因为没条件,那俩孩子可能连张照片都没有,他要找他们,连张照片都没有的话,会更难找。   他不能再逃,要再逃,他就会失去出狱的资格,所以,他只能熬,熬到自证清白,然后回来找孩子。   “好了好了,不提这个了。”苏向晚赶忙说。   卖惨大会吗这是?   她本来想卖点儿惨,但宋青山搞的比她还惨,你叫她怎么办?   画了一张图,然后标上时间,空间,再画了两个人,鉴于宋青山在军校里读过物理,而且原来还是跟一群物理学家玩的。   简单的,或者说是不算复杂的,就把自己跟原身的对调关系,讲给了宋青山听。   “当然,你可以认为她已经死了,但我这个苏向晚,不是原来你的那个妻子,我是别人,你明白吧,而且,我是从五十年后的将来来的,跟你的妻子不是一个人,而她呢,现在去我那边了。”苏向晚说。   宋青山是懂物理的,半个月前苏向晚跟他聊天,他都知道广义相对论呢,知道广义相对论的人,对于时间和空间是有概念的,跟这种人解释事情,其实是很容易的。   当然,他的反应也在苏向晚的预设之内。   他说:“半个月前,我们单位上查出一个间谍来。”   “你的工作,我有问过一句吗?”苏向晚反问。   “没有。”宋青山习惯性两手叉腰,低眉看着她呢。   “你的私人物品,除了这盒套子叫你儿子翻出来,我碰过吗?”苏向晚摇着那盒套子就问。   真是不要脸啊,烂账都没扯清楚呢,他居然就已经有开车的准备了,狂野驾驶,也不怕闪了腰啊他。   宋青山无表情,棱角分明的脸上泛起红色了:“没有,你没有碰过。”   他的东西检查的仔细着呢,确实也知道,她一点也不碰。   苏向晚心说,小样儿,想怀疑我是间谍,那怎么可能。   “你原来装的那么好,我甚至从来没有怀疑过,现在为什么不装了呢?”宋青山又问。   苏向晚说:“累,目前这个社会形势,外面比村子里乱得多,我在外头当然可以装,因为这个涉及我的安全,我怕被拉出去批斗,给关起来,但是在你跟前一直装,我会很累,我不想把自己搞的那么累。”   还想让野蛋站起来,让挖到一只蚯蚓就如获珍宝的熊蛋天天有肉吃。   她不但知道他给她装了窃听器在手表里,还知道他一直在观察她,不碰他的东西,不问他的工作,只发展自己的事业,就是为了站的端,立的正好吧。   顿了半天,就在苏向晚分辩他究竟是信了,还是没信的时候,宋青山突然就说:“你只告诉我,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抓头野猪,而且是公的。不过,这只是第一个要求,后面还有更难的,到时候我再跟你讲。”苏向晚说。   宋青山接过那张纸,叠起来,再叠一道,凑到油灯前就烧掉了:“想要活野猪你就说,我帮你抓就是了,赶紧睡吧。”   他这是信了,还是不信啊?   这不,刚一躺下,驴蛋一滚滚的就滚过去了:“我妈骗你的,你甭听她的,她就是我妈,真的,我做梦梦见她在另一个地方,但她爱我们,舍不得我们,所以她又回来了。”   全家一个二个,这是都有病这是。   宋青山赶忙也说:“我知道,她气爸,想在爸的面前变凶一点,这是变着法子折磨爸爸呢,不过咱不怕,她要想上天,咱给她搭梯子就成了。”   那盒套子,那盒叫宋青山丧权辱国,没法跟苏向晚理智对谈的套子,他决定明天带回团里,让陈爱党一只只的,给吃掉去。   至于活野猪,还是公的,攻击性可是极强的,那得用什么,麻醉枪吧,用麻醉枪来射吧。   明天,野猪也让陈爱党抓。 第30章 真假难辩   不过,不管宋青山信没信。   第三天,他就抓来了一头大野猪。   真正的,公的大野猪,而且,是带了几个战士一起押回来的。   在他用拖拉机把只镣牙外露的活野猪给拉回家的那一天,全村的人都沸腾了。   而苏向晚呢,跟赵国栋商量之后,从村社的会计那里拿了村社仅有的135块钱,带着最会挑母猪的宋建国,一直到县城的养猪场,才买到了一头母猪。   用宋建国的话说,这头母猪,毛光水滑皮黑肉松,一看就是最能揣崽儿的那种。   村社的钱嘛,是属于村社自己的,用来养猪,大家肯定没意见。   野猪是会咬人的啊,要让它和家猪配种,还得防着它把家猪给吃掉。   而野猪呢,当然愿意跟野猪交配,家猪的味道跟野猪不一样,它有股腥气,野猪放着那么一只油光水滑,皮黑肉松的浪母猪,它死活就不肯交配。   总之,为了能配出一窝四个月就出栏的猪,没把宋建国给累死。   在他给野猪咬了一口之后,配种的事儿就由全村最高,最壮的,野蛋的爸爸宋齐出面了,不过,宋齐也搞不定野猪。   最后还是宋青山下班回来,也不知道怎么弄的,反正,两头猪才算配成了种。   不但苏向晚想知道他是怎么做的,狗蛋和驴蛋也想知道啊。   “爸,你就说说吧,你们到底咋配种的?”狗蛋缠着宋青山,就说。   宋青山本来就回来的晚,看儿子还没睡,免不了要在他屁股上放个巴掌:“赶紧睡。”   “要说宋西岭赶紧睡。”狗蛋的执著,在于他对于那个,爸爸随随便便起来的名字的珍爱。   宋青山只好说:“宋西岭赶紧睡觉。”   狗蛋一下子就抱住爸爸的肌肉了:“爸,你真好。”   肉麻的无与伦比啊。   本来苏向晚还想问宋青山要化肥的,不过,他们水库要闭拢,要蓄水,要从四处引流,当然,这些全都是要用到炸山啊,挖槽的工作,他有将近四个月的时间几乎没有回家。   清水县这地方,因为地理原因,山清水秀不说,气候更靠近川蜀,只等一过年,气候就已经回暖了。   果不其然,只等地里的冻土融了,破了点儿绿,大家往外一刨,哟呵,几种中药果真生的粗粗壮壮的。   这下可把小宋庄全村的村民给乐坏了。   挖,洗,晒,不过几天的时间,成把子的党参、红芪和柴胡,而且是药效最好的那种,就可以拿出去卖了。   一个冬天,家里虽然紧巴巴的,但总算饭能吃到,而农村的冬天了,大雪封山,又缺衣少穿,大家都是铲了地皮把炕烧的热热的窝冬,一个冬天几乎没出门,苏向晚皮肤比之去年又白皙了不少。   她带着宋二山和赵国栋,宋建国几个把家家户户的药材收上来,带到乡政府去,韩乡长一看就把大拇指给竖起来了。   能把产能搞上去,这样的村支书谁不喜欢啊。   当即,韩乡长开好了介绍信,宋大山和宋建国俩就带着大家的中药,直接上清水县卫生院,凭介绍信卖给卫生院,卖的最多的就是宋建国家了,居然整整得了二十块钱,最少的则是宋青玉,可也得了五块钱呢。   一半的钱,一半的票,宋建国拿到票,飞奔进供销社,就先称了两斤奶糖,一斤是给自家俩蛋儿的,一斤,则是给苏向晚家俩蛋儿的。   不止他,小宋庄五十户村民,说白了,除了老太太,没有一个不感恩的,大家商量了一下,总觉得,当初药材的种子药是苏支书掏的,那肯定得给苏支书送点儿啥。   不过,还是宋二山有主见,他说:“咱们每人从卖了药材的钱里抽一块钱也是五十块,给我大嫂不就完了吗?”   大家一计议,除了宋家老房宋青玉只有五块钱,不肯给,还有宋齐家为了给野蛋治腰,没钱,大家就拦着没让他家掏之外,四十八块钱,就由村长赵国栋带回来给苏向晚了。   赵国栋还以为苏向晚要推辞呢,没想到她接的爽利着呢:“你得告诉他们,我买种子也花了这么多钱,没白占他们的便宜。”   揣着钱一路走着,路过宋齐家的时候,苏向晚就见小芹扶着野蛋,也在跟熊蛋,驴蛋几个玩呢。   野蛋不是腰弯了嘛,总是扬不起来,竖起大拇指还在叫呢:“猪肉支书,咱的猪现在我养呢,春天又生了五只猪崽子,眼看就要贴膘啦。”   野公猪虽然头一回死活不肯交配,但交完一次就收到了真香警告,然后再过一月,又是一窝,而现在呢,母猪肚子里,又揣上一窝了呢。   原来说猪肉支书是骂人,现在叫猪肉支书,那是夸人,谁不说苏支书配出来的猪只吃包谷杆子,好养活,还一天天的贴肉膘呢。   苏向晚弯了腰,看这孩子呢:“猪食桶子你能抬得起来?”   “能啊,咋不能,我就是腰弯了,但我还有力气着呢。”野蛋说着,也在摇自己的膀子呢。   苏向晚笑着,就悄悄把四十八块钱全给小芹了:“明天,让你爸带野蛋到医院里看看去,他这腰啊,应该能治,让医生重新接骨吧。”   小芹给激动的:“别啊苏支书,这是大家给你的种子钱。”   苏向晚看这姑娘又哭又笑又想推辞的,赶忙说:“打住,你要现在不拿,转眼我就会后悔的。”   虽然上辈子总叫苏小南骂是圣母,但苏向晚也不是真圣母,她好容易赚来一笔钱,这样舍出去,她自己心里也不舒服,好吗?   一回家,就见宋青山带着俩孩子在学军礼拳呢。   开春了,天也热了,他一挽袖子,鼓鼓的肌肉,俩孩子练累了,他就把他俩一边拎一个,在院子里打转儿,甭提多好玩了。   现在地里多的是野菜,而且吧,红芪、柴胡的嫩芽都是特别好的凉菜。   苏向晚当了村支书之后,大队给她奖励了一桶清油,再加上按工分发的,油多着呢,索性多倒一点,先拌一道凉菜,再然后,又炒了一盘黄嫩嫩的韭菜鸡蛋,那不还有最后一点儿兔子肉的臊子,她剜出来,各着土豆一起炒了,荤土豆片儿,也是别有味道。   吃完了饭,俩孩子带着吱吱,并一条狗在院子里玩着,宋青山当然也要问苏向晚:“不止一头野猪吧,那头野猪可差点撞断了陈爱党的腰,你就说吧,还有什么事是要我办的?”   “多着呢,眼看春耕,我需要焊上两个能用拖拉机来带的犁来耕地,节省劳动力,还有,你们部队上有大食堂,战士们吃完饭的餐羹剩水,以及各类骨头,捂起来发酵,发酵出来之后,就会是很好的肥料,甲肥,磷肥,氮肥,你不是都会做吗,我需要那些东西,你肯给吗?”   “拖拉机带的犁,苏向晚,我只在大型农场里见过。而生物肥料,是我们部队上现在研究的方向,这你都知道?”宋青山说。   苏向晚白了他一眼,特小心的扣了一点雪花膏出来,往脸上仔仔细细的涂着呢:“我说我跟你前面的妻子互换了身份,说了你又不信,那你就甭问,给我往回搬东西就行了。”   当然,宋青山不能接受,这个苏向晚也能想得到,那就慢慢的让他接受吧,反正只要他不怀疑她是个间谍,只要他肯往家拿东西就好,对吧。   总之,大概又过了三天吧,宋青山就把焊好的犁给她拉来了。   响应村支书的号召,宋二山也学了开手扶拖拉机,今天宋青山好容易休息一天,苏向晚正好把两辆拖拉机给了他们,让他们去种地。   哟呵,原本妇女们一个当驴一个架犁要半个月才能耕完的地,拖拉机架上宋青山在他们机车车间里特意焊的犁,到傍晚的时候,已经耕掉了一大半呢。   农业工业化,对于种地的改变,是不是革命性的。   难得在家一天,宋青山听说知青们马上要来,也在收拾屋子,鼓捣屋子里塌了的炕,总之,虽然经常不回家,但只要回家,还是个能用得上的好兵。   当然,也不知道他是信还是不信,总之,苏向晚问他要什么,他就给什么。   却绝口不再提她究竟是从哪来的这个话题。   但今天到了傍晚,都该洗手吃饭了,他突然就问说:“原来那个小苏吧,你是知道的,她特别特别喜欢庭秀,在我跟前也没遮掩过这事儿,我就问你一句,你是不是也跟她一样?”   这时候,他愿意相信,她不是原来的她了。   苏向晚正在帮他往外扫土呢,也是觉得惊奇:“你干嘛突然问这个?”   宋青山闷了好久,才说:“庭秀已经回来了,现在就在老房呢,他转业了,转业到公安局了,妈明天要跟他一块儿到城里去住,叫咱们一起去吃顿饭。”   哟呵,难怪最近两天没听见老太太在哭,却原来,是因为宋庭秀回来了?   苏向晚立刻说:“去啊,我凭啥不去?”   要知道,她记得宋庭秀的工作,就是老太太到县城以后,在庭秀单位上的人耳边骂了她,结果给别有用心的人听到,就把庭秀的工作给举报没的呢。   “我不但去,我还要闹你,闹你弟。”苏向晚突然就说:“啊,不行啦,我要一看见庭秀,估计我得走不动路。”   宋青山果然紧张了:“你不是说你不是她吗,那你闹的啥闹?”   “钱呢,五十块,你们水库合拢时上面发的奖金,为啥不给我?”苏向晚伸出手,就说。   宋青山盯着这个女人,好吧,刚开始的时候她装的多好啊,多温柔多体贴人意啊,他从陈爱党手里接那盒避孕套的时候,也是想过人生新开始的。   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突然就人民翻身做主人了。   不过,她猜的可真准,他真的发了五十块钱奖金呢。   “那钱,我准备给庭秀,庭秀不是在城里上班了嘛,以后妈就由他来养了,这个钱,我补贴给他。”宋青山好心好意解释。   苏向晚说:“你放心,她走不了。而且,以后真要给老太太给钱,那也得我心里爽快了,气磨平了,我自己愿意给的时候才能给,你不能给。”   宋青山就说:“怪了事了,你不是说你喜欢小宋庄,但喜欢的是没有我妈的小宋庄?而且,你还说,你不是我原来的媳妇儿,那你气的什么气?”   要知道,就是为着这个,庭秀回来之后,宋青山专门抽空跑城里跟宋庭秀商量,让他安顿好工作之后,找个对象,然后把老太太接到城里去呢。   宋庭秀吧,比宋青山更孝顺,当然满口就答应下来了。   苏向晚倒不会说,你妈要进了城,得作掉你弟的工作呢。   她理直气壮的夺过五十块钱,说:“我问你要犁,要化肥的时候,我就不是你爱人,但是,你要给老太太给钱,我就是你爱人,而且是那个,上了好多回吊的爱人。”   说着,她还吐了一下舌头:“咩,我是吊死鬼。”   宋青山也盯着她呢:“你真是……”   大概是因为长的漂亮,有任性的资本吧,宋青山心说,妻子变成个精怪了,长的越来越美,但这事儿还不能细想,细想了,他的头都得爆掉。   “你要不是她,就不打算跟我离婚,还准备继续给我当爱人,当家属?”宋青山也不甘示弱,就来了一句。   她骗他可骗的好很,在自己没揭穿之前,他是真没怀疑过,但是,她徒手划的犁,焊出来之后安在拖拉机上,几乎没有任何不合适的地方。   而她给他的配方,比如说残羹烂羹,以及树叶等东西高温发酵,做出来的化肥,确实钾,氮,磷都能达标。   苏向晚说:“做啊,咋不做,你工资挺高,人也不错,能帮我抓野猪,还能帮我研发化肥,焊铁犁,提高粮食产量,这不挺好的?”   “我要个妻子,可不止是养孩子,你总还得尽你为妻子的义务吧,原来跟别人做过没,有没有经验?”   “做那个?”苏向晚扫了宋青山一眼,不错嘛,很阳刚,肌肉紧实,相貌俊朗,才二十六啊,对她来说,算是小鲜肉了:“咱们相互都有需求的时候,想来就来吧。”   宋青山直接给噎的,差点没喘过气来。   “宋东海,宋西岭,吱吱,回老房吃饭喽。”苏向晚摇着五十块,就高声的喊。   驴蛋和狗蛋一听老房就直皱眉头:“妈,我们要吃你做的饭,不回老房。”   当然了,妈妈做的饭多好吃啊,昨天妈妈还说,等村里的肥猪出了栏,韭菜上来了,要给他们几个包饺子呢,老房的那酸谷垛子,有个啥吃头?   苏向晚说:“废话少说,赶紧走。”   老房里,老太太今天是真高兴啊。   她的庭秀回来了,而她的大花呢,其实也回来了,不过,大花为啥不来看她呢。因为啊,她有个说不出来的丢脸的地方,就是她的女婿方高地啊,又把大花给打倒了。   说起大花来,老太太是又想哭,又想笑啊。   大花个头高,性情爽朗,能干,干事儿领导全表扬。   可是方高地有个喝了酒就爱打媳妇的毛病,打的时候不注意手,打完了就下跪,好几回把大花都打的起不来床,但是毕竟俩人都有工职,还有孩子,再加上方高地其实也是喝了点酒,酒醒来之后还是会下跪认错,老太太也就没把这当回事儿。   最近大花闹着,给老太太带了话来说自己想离婚,但是吧,要离了婚,工作肯定得丢。老太太想的是,到了城里,一是帮宋庭秀找对象,二呢,则是劝大花不要离婚,因为这两件事儿,她都顾不上苏向晚了。   而且,大花挨打的事儿吧,她还得瞒着点儿老大和老二,怕这俩人要进城,打方高地呢。   方高地毕竟是个干部,对吧,要打了,事情闹大了,俩口子都没工作了,哪那行啊。   全家一起吃饭,苏向晚当仁不让的,也就坐下了。   老太太就问宋庭秀:“你养我,得先问你哥拿钱,问他要钱。”   宋庭秀刚转业,有转业金呢,这不,正准备取出来给老太太呢,就说:“我说养你就养你,你再甭提这些事儿了。”   老太太哪愿意啊:“光你养我怎么行,让老大也掏钱。”   她高声说:“青山,往后每月给你弟五十块,横竖老三也不回来,我这辈子,就由老二养吧。”   说起来,庭秀可比老大老实多了,有钱,那是会全给老太太的,这回转了业,不但在公安上,还有一大笔的转业金,正准备给老太太呢。   宋青山的钱刚刚才被苏向晚没收,只能老老实实的说:“我没钱。”   老太太气的拍桌子呢:“你不是在工地上筛沙子,你一月肯定有五十块,苏向晚现在又不是没钱养孩子,你的钱咋就不能给我?“   苏向晚冷笑了一声:“因为两个娃,我一个人生不出来,那是你儿子种的,他凭啥不养?难道说你们老宋家的习惯,就是只管种,不管养?”   “你,青山,你听听她说的这话,你居然不跟她离婚?”老太太拍着桌子呢:“庭秀,你自己也听听,我跟你说苏向晚,等到了城里,我得让城里人也知道,你有多不要念。”   “妈,就是因为你四处乱说,不但弄臭了向晚的名声,还搞的我们全家都丢人。”宋青山说。   老太太才不怕呢:“才不会,我给部队上写信告了那么多回,咱们庭秀还不是公安局长?”   这就对了,她要进了城,肯定还得闹。   因为宋庭秀上回唬了她,说庭秀回来只能看大门,结果宋庭秀当了公安局的副局长,就为这个,老太太觉得,告苏向晚,没错儿。   “妈,你这辈子就甭想进城了,真的。”宋青山拍了筷子,说:“庭秀,妈不能带走,让她在这儿好好儿的呆着。”   苏向晚得意的,给宋青山一个小眼神儿:就说嘛,你妈进了城想干啥,我能不知道?   宋青山低声说:“苏向晚,谢谢你,真的。”   不敢想象,真把老太太放进城会怎么样,毕竟她的事儿,农村说说也就算了,真叫老太太闹到领导们跟前,以后叫宋青山和宋庭秀怎么见人,怎么开展工作。   不过,一听说自己进不了城,老太太气的就跳起来了:“宋青山,我看你敢留我,我还得进城,劝你大姐不离婚呢。”   “为啥劝我大姐?”宋青山厉声说。   老太太啊的一声,还没说出口呢,嘴里塞满了鸡蛋的宋福说:“还能为啥,我大舅妈毛病多呗,给我大舅揍了几拳头,就闹着说要离婚。”   宋青山和宋庭秀两兄弟几乎在同一时间就站起来了,一拍桌子,宋青山说:“方高地那个杂种,居然还敢打我大姐?”   宋庭秀直接说:“上门,揍他!” 第31章 小姨来信   宋青山和宋庭秀俩兄弟连夜进城去了。   苏向晚带着仨孩子在老房吃饱了饭,正准备要走呢,老太太把她给拦住了。   “你个窝家婆娘,你还是支书呢,青山答应给庭秀的五十块,是不是你给私藏起来了,我问你。”   苏向晚老实说:“是。”   老太太气的啊,咬着牙呢:“我明天就到大队公社去告你,说你身为村支书,苛待婆婆,我要让你这官当不下去。”   宋大爷说:“向晚支书当的挺好的,要再换个别人来当,还不如向晚呢。”   “可她不给我钱,她拿了我的五十块。”老太太吼着说。   苏向晚看小金贵坐在那儿,正在看狗蛋和驴蛋两兄弟舔糖吃,看起来是真的挺可怜的,人宋福吧,毕竟外公家有钱,饿了馋了,外公会给,金贵是自打老太太没钱了之后,生活水平下降最高的一个。   他趁着狗蛋给吱吱喂糖的时候,突然伸手在狗蛋的糖上面沾了沾手指头,然后猛的,唆着那根手指头呢。   “你要记得当初你是怎么对我的,怎么骗我的,你就该知道,我除了棺材钱,一分都不会再给你,要告你就告去,我巴不得你去告呢,咱们正好掰扯掰扯,一个老太太在儿媳妇给孩子喂血的时候,她是怎么揣着四千多块的大存折,一分也不给儿媳妇的。”苏向晚眉头也不抬,淡淡的说。   老太太不怕别的,确实,就怕苏向晚要把这个说出去,气的啊,揉着胸膛,半边脸突然慢慢的,就垮下来了。   她本来可以进城,本来可以管庭秀的钱,要有庭秀的那份子钱,继续来补贴青玉和老三两家子的。   可是苏向晚这么一闹,青山不但不给老二钱,还要把她扣在村子里。   那她还怎么管庭秀的工资?   老太太的心烂了,脑子砰砰乱跳啊,还是给宋大爷扶着,回房,才躺到了炕上去了。   老大爷还在劝呢:“庭秀工作来的不容易,你的毛病我又不是不知道,到人公安局的家属院里一乱传乱说,你想着只是骂骂向晚,可是你不想一想,到时候有人万一要整庭秀,那不是就害死他啦?”   老太太也有她的道理啊:“我也往部队上告过,不也没啥事?”   老爷子劝不了老太太,突然想起自留地里新种的红芪还没浇水,跑着,就浇水去了。   宋青山是一直不在家,真没听说过方高地那么个王八蛋,还能打他大姐的。   在路上就有点儿生气:“庭秀,你原来不知道大姐挨打的事儿?”   庭秀闷声闷气的说:“大姐跟我说过两回,但是,妈的意思是换亲,况且方高地认错认的好,没必要离婚。”   “妈说没必要离婚,你就不管啦?”宋青山问。   宋庭秀咬了咬牙:“妈说没事儿,就是小打小闹。”当然了,他是最听老太太话的一个嘛。   俩兄弟一脚踹开门,凌乱的屋子里,晚上,灯黑着呢。   宋青山轻轻唤了一声:“大姐。”   屋子里一个微弱的声音:“我在呢,谁,是青山吗?”   一个女人艰难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把灯拉开了,见是宋青山,一把就把他的脸给捧上了:“还真是青山,姐在北京就听说你活着呢,你是不知道姐有多高兴。”   是,是宋青山的大姐宋大花,脸上也好好儿的,但是,一直捂着肚子呢。   “彩旗呢,咋也不在?”宋青山说。   宋大花皱着眉头说:“去他奶奶家了,我好着呢,就是工作太累,想多睡会儿。”   宋庭秀说:“听说我大姐夫打你了,有这事没有?”   宋大花赶忙摇头:“没的事儿,你们要不要吃饭,我起来给你们做?”   宋庭秀看着他哥呢:“咋办?”毕竟俩都是兄弟,总不好掀起来看姐姐的伤,对吧?   宋青山说:“没事,咱们回吧,让姐休息。”   结果,庭秀刚往外走呢,宋青山突然折了回去,一把,就把宋大花背上的毛衣给掀起来了。   “就这,你还说没打?”背上全是拳头捣出来的,一个个的青印子。   宋大花使劲往下拽着衣服:“没事,我也打他了,你们俩快回吧,这事儿就甭管了,成吗?”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用钥匙开门的声音呢。   宋大花赶忙就说:“别闹,你们俩别闹,要不然,你俩走了他还得打我,真的。”   但这时候已经晚了,宋青山就在门上瞅着呢,只等看清楚进来的果然是方高地,一把撕住领子,就给拖进来了。   宋庭秀因为愤怒,一拳就要往方高地的脸上打呢,却叫宋青山一把给捞住了:“你疯了吧老二,不能打脸。”   “那打啥?”宋庭秀说。   宋青山四顾看着,见方高地在挣扎,提起一把凳子,说:“把他的腿给我架开,嘴捂上。”   ……   半个小时后。   “姐夫,我们打你了吗?”宋青山手搂着方高地还没掉光的那几根头发呢。   方高地摇头呢:“没有。”   “还想跟我姐过吗?”宋青山再问。   方高地猛然点头,但连忙又摇头:“不过了,不敢过了。”   宋青山站了起来,看宋大花在卧室门上站着呢,低声说:“往后他应该不敢再打你了,赶紧把婚离了去,庭秀现在在公安局是副局长,副局长的姐姐被人打,这不笑话吗?”   宋大花点着头呢,却轻轻的叹了一声:“就怕俩孩子不愿意跟我。”   宋青山于是又问了一句:“听说金换现在也无法无天的?”   “他还在外头呢,我劝他暂时不要回来。”宋大花说。   宋青山说:“要真的孩子品型不好,那得调,姐,咱不能惯孩子,明白吧?”   宋大花哪没调啊,她跟儿子那是对打,可是,儿子才十五的人,个头比她高,长的比她壮,她打不过啊。   不过,这事儿属于是家务事,宋大花也就不跟宋青山说了。   水库合扰之后,就是蓄水期了,宋青山的主要工作也就不在水库上,而是转移到位于县政府的指挥中心了。   所以,他最近一直在指挥中心,庭秀又在公安局,倒不怕方高地敢跳腾,当然,重要的是,他基本上又可以天天下往就回家了。   这晚,宋青山晚上下班刚回来,迎面就碰上宋建国。   “建国,怎么这么乐?”宋青山停了拖拉机,下来打招呼。   宋建国咧嘴一笑,居然跐溜,溜下好长一串口水来:“青山,我得赶紧到乡上接知青们去,还有,咱的猪啊,生了一窝子七个小崽子呢。”   七只小猪崽子啊,野猪和家猪的混和品种,生出来之后,全村人都轰动了,因为,果然这些小野猪崽子们吃食特别糙,把苞谷杆子磨成粉了,缠上点菜它们就肯吃。   而且吧,隔壁大宋庄和苏家庄的人听说小宋庄有头能配种的野猪以后,也直忙到县上买了母猪回来,绑在板车上,推到小宋庄来配种。   黑野猪威风凛凛的,巡着栏子呢,护着自已那刚产了崽的母猪,谁也不准靠近。   至于别的母猪来了,它也无动于衷,任凭宋齐打着,赶着,喊着,就是不肯配种。   “青山,听说原来就是你帮着配的种,你帮我配个种吧?”大宋庄的支书宋国庆说。   宋青山刚从拖拉机上下来,冷冷扫了宋国庆一眼,啥也没说,转身,进门了。   结果,家里,苏向晚正在做肉呢。   特别好的五花肉,她全给切成了块子,拿红糖裹了,直接就在锅里炖。   “我宋西岭可不会告诉爸爸,这是啥哪来的肉”狗蛋特肯定的,就说。   “宋西岭,你妈究竟哪来的肉。”宋青山问。   狗蛋赶忙说:“大宋庄的村支书为了配种提来的呀,爸,你帮人配种了没?”   宋青山看着苏向晚呢,苏向晚也说:“赶紧啊,帮忙给人配种去。”   “不配。”宋青山特干脆的,就说。   苏向晚追着他进门了:“人大宋庄给了咱肉,说谁能帮配成功,这肉就给谁呢,你不配,让我咋吃肉?”   宋青山转身,就把苏向晚给堵住了:“小苏向志,你知道我是谁吗?”   “宋青山啊,驴蛋爸,狗蛋爸,咋啦?”苏向晚说。   宋青山抿了抿唇,特无奈的说:“三0七团团长帮猪配种,这事儿,你觉得要传到部队上,我还能做人吗?”   好吧,原来是为了这个。   肉都已经吃了,苏向晚出去一看,那边野猪死活不肯配种,一群人还在那儿忙碌着呢。大宋庄的村支书没办法,最终还是苏向晚答应他,到时候用村里的公驴,免费帮他们配驴种,这事儿才算完了。   “对了,你们进城,打方高地了吗,有没有把他给揍死?”回到家来,苏向晚就又问宋青山。   宋青山扯了扯唇:“我们是有公职的人,怎么可能动不动就上手打人,我们是文明人,不打人的。”   确实没打,但方高地下不了床了是真的,不,应该说,他可能有两三个月的时间,都得宋大花来伺候了。   而那个伤呢,他还不敢告诉别人。   喜欢家暴的男人,宋青山就给他以牙还牙,他不敢说出去的伤。   “窝囊废,自己的姐姐给人打了你们都不敢收拾,白长了这么高的个头,你不打,宋庭秀也不打?”苏向晚一听就生气了。   宋青山笑了笑,没说话,转身就出来了。   不过,刚一出来,他就听说老房里,老太太中风了,腿倒还好,就是手麻脚麻,半边脸不会动了。   咋办,那当然是赶紧送医院啊。   不过,要走的时候,宋青山就发现,自己兜里没有一分钱。   没钱,又怎么送老娘去医院。   苏向晚看了半天,从兜里掏了五十块钱出来,给了宋青山。   好吧,估计是给她气中风的,那她很乐意给这个钱,真的。   老太太在医院里躺了大概五六天吧,就回来了。   其实也没啥事儿,这种梗嘛,慢慢的梗,老太太从今往后,就没有那么利索的手脚,得吃药不说,还得拄着棍子喽。   劳改点来了总共三个知青,来了之后,当然是先开会,然后就加入劳动。   而地主家的大院子呢,一人占了一间,这院子里啊,它顿时就热闹起来了。   大概再过了两个月吧,宋青山他们用工地上的残羹剩饭、骨头残渣等物研发出来的有机肥,就由宋青山自己,一车车的拉到小宋庄来了。   因为是示范田嘛,苏向晚也没跟大队和乡里先汇报,打算把肥施上,让这一季的谷子和糜子,豆子先丰收了再说。   宋青山在苏向晚跟前蔫蔫的,在外面脾气可不算好。   小知青们一开始还闹着玩呢,因为看苏向晚年青嘛,虽然听说她是支书,但也不咋尊重,这时候,宋青山黑着脸训了几回,到底一个个的听话了不少。   而就在苏向晚以为,宋青山已经接受她不是原身,可以相安无事过日子的时候,没想到这天夜里,他回来之后,居然给她买了个盒子。   苏向晚扳开一看,里面装着枚戒指呢。   不是金的,是银戒指,给了之后,他躺倒在上炕,就睡下了。   “宋青山,你什么意思啊你?”苏向晚说。   宋青山两手握的,跟怀里抱着钢枪似的呢:“戒指,咱结婚的时候没买戒指,我给你买了一个。”   “你哪来的钱,你的钱不是都该给我?”苏向晚反问。   宋青山说:“带我妈去医院的时候,你不是给了五十?”   所以,他用剩下的钱,给她买了这个戒指。   苏向晚把戒指套到了手指头上,突然就说:“你要想要做,可以的,没必要憋着自己,真的。”   宋青山翻坐了起来,也看着苏向晚呢:“甭闹了,睡觉吧。”   好吧,苏向晚把灯熄了,刚躺下,也不知道怎么的,宋青山猛的一下就挪过来了,黑暗中,只是唇的碰触而已,他声音挺起来挺粗的:“你就是你,我知道我原来对不起你,你现在想要啥,我只要能力到的,都帮你办到,但是在外头千万注意着点,革命暂时不会消减,只会越来越猛烈,不要乱说话,做事的时候尽量避着点风头,明白吗?”   苏向晚没说话,当然,她也不敢说话,甚至不敢动。   倒不是因为她怕宋青山打她,或者是强暴她。   她只是听宋青山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挺悲伤的,可以想象,要叫他承认她是别人,那就证明,他的妻子真的已经因为顶不住苦难而死了,他又怎么能接受。   好吧,她只能说,原身在那边过的挺好的,但要宋青山不愿意承认,那就算了吧。   事实上,渐渐的,她也觉得自己跟原身就是一个人呢。   毕竟苏小南塑造原身,就是按照她来塑造的。   大概她唯一比原身理智的地方,就是从来没有为了爱那么痴狂过吧。   这一天的傍晚,狗蛋捧着一块小油渣,坐在外面,遥遥望着清水河畔,一口口的,就吃着油渣呢。   这本身是个天性孤寂的孩子,虽然现在日子好过了,这都连着半年没挨过打了。   而且,他也有新的朋友了,跟熊蛋啊,还有最近动完手术,正在炕上躺着的野蛋啊,都成了朋友,但他总还是每天都会抽点时间,望着他的小河,望着他的阿舍,陪伴他的阿舍。   不过,暮光下,他似乎隐隐约约的,好像看见三叔从自家院子后面溜了过去。   没有树的北方,又是平原,就一个人都不好躲藏的。   他还没看真切呢,突然就见暮沉沉的夜光下,有辆老自行车嘎达嘎达的驶了过来。   “苏向晚家吗?有你家的挂号信。”邮递员高声说。   狗蛋认得这个邮递员,这是赵家庄人,叫赵轱辘,他赶忙就跑过去了:“轱辘叔叔,谁给我妈写的信啊。”   邮递员一看:“县城卫生院,赶紧,给你妈送去。”   狗蛋摇着份信进来,看妈妈正在蒸糜子面窝窝,轻轻的就把信给撕开了:“妈妈快看,你的信,卫生院寄来的。”   苏向晚一听卫生院,心动了一下,一把撕开信纸扫了几眼,顿时就抬头问驴蛋了:“驴蛋,那个所谓的‘反到底’,首领是不是你表哥方金换?”   “是啊,妈妈,怎么啦?”驴蛋正在练他爸爸教给他的军礼拳呢,小拳头有板有眼的,就说。   苏向晚把信纸一折:“没什么,有人皮痒痒,想妈给他们松松皮了。” 第32章 大肥羊   带着孩子转了好几圈子,苏向晚一路打听。   直到县变电所后面的一排铁皮房子里,才找到苏向红。   一排冬天渗冷,夏天闷热的铁皮房子,顶子上泛着一层的铁锈,横七竖八的电线上停满了鸽子,来往的人得格外小心,才能躲过密密麻麻的鸽子屎。   本来苏向晚以为,妹妹东躲西藏,估计日子很不好过,没想到敲开门,里面竟然格外的热闹,一间小小的铁皮屋子里挤了四五个老太太。   这些老太太们一字排开,全是脱了裤子趴在床上的,每个人的大腿上都扎着针呢。   “姐,天啦,我的蛋儿!”苏向红说着就跑了过来,一把抱住驴蛋,在他汗津津的额头上狠狠儿亲了几口。   不过,她没怎么理狗蛋,眼看狗蛋一跳一跳的也在喊小姨呢,她也只是看了一眼,给这孩子点了个头而已。   这几个老太太,都是苏向红的老客户,也是她能在城里躲上半年还能生活下去的,经济来源。   既然姐姐来了,苏向红就得一个个的,把她们赶紧送走。   她在自己这间窄窄的小铁皮房子里四处乱翻:“姨记得自己攒了好多好东西啊,怎么全不见了呢?”   狗蛋两眼不眨的瞅着呢,想看小姨能给自己翻出个啥好东西来。   苏向红翻了半天,终于翻出好东西来了,居然是一包红糖。   她从暖瓶里倒了水出来,一只搪瓷缸子,一个碗,还有一只杯子,冲了三杯红糖水,就从苏向晚手里把吱吱抱了过来,吹着红糖水,给吱吱喂起来了。   苏向晚刚才特别注意的观察过了,苏向红作为医生,对那几个老太太没话说。   不过,她对狗蛋和驴蛋,就有点儿区别对待。   明明翻到饼干了,但全都给了驴蛋,一片都没有给她的小狗蛋儿。   驴蛋似乎也是习惯了小姨对自己的这种区别对待,没有自己吃,把饼干给装起来了。   狗蛋吹着烫气喝了半碗红糖水,哈出一口白气:“妈,真甜,小姨给的红糖水最甜啦。”   他也是真傻,完全没发现,自己给区别对待了呢。   “你说天天追着骚扰你的那几个小伙子叫啥名字?”苏向晚抽空就问。   苏向红一开始还挺为难的:“姐,就是十几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子,你要说他们成人了吧,他们还没成人,你要说他们是孩子吧,真不是孩子,现在有那身绿皮在身上,那就是无法无天的东西,你甭管这些了,在我这儿先热热乎乎的坐上半天,我给几个孩子下碗面,吃完了你们就回。”   “为首的,是不是叫方金换?”苏向晚直接开门见山,就问。   苏向红顿了半天,才说:“方金换这两天还没回来呢,现在整天四处找我的一个叫钱见见,是‘反到底’的副团长,一直追着想和我处朋友。”   “就仅仅是处朋友那么简单?”苏向晚看妹妹吃着唇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知道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   苏向红一把拉开铁皮桌子的破抽屉,在里面摸了半天,摸到两颗卫生糖,估计因为太寒酸,挺不好意思给俩小外甥的,但是,她还是一人给了一颗,就把俩孩子给支出去了。   支出去之后,苏向红才犹犹豫豫的说:“那帮孩子不是孩子,也不是大人,姐,你明白吧,他们是孩子充大人,心里没有大人的伦理底线,但是,耍的全是大人们的行事,要跟他们处朋友,不是跟一个人处,是跟大家一起处。”   苏向晚一听,恶心的差点要跳起来,但还是忍着心头的怒火就说:“他们最近有没有来找过你?”   苏向红摇了摇头:“这是变电所的家属区,我刚搬来,他们还没找到。”   窗外。   俩孩子站在电线下面站着,驴蛋从兜里掏了饼干出来,正在给狗蛋分。   他吃一片,给狗蛋吃一片,俩兄弟看起来倒是挺和气的。   但是吧,俩人脸上的神色都有点怪怪的。   苏向晚刚才看苏向红拉开抽屉的时候,里面有半把挂面,再看她要烧水,赶紧就站起来了:“行了,你甭烧了,姐跟你说,你姐夫回来了,现在还有工作,姐现在不缺钱,也不要你接济姐,姐还想你跟姐一起回我们村,成吗。”   一连串的话,把苏向红都给弄傻了:“我也听人说我大姐夫没死,回来了,看来这是真的啊。”   “真的,而且他就在城里上班,是个团长,真团级干部。”苏向晚话头一转,又说“好了,向红,姐也要批评批评你,驴蛋和狗蛋俩是一起进来的,你给了老大五片饼干,为啥给老二就一片也不给?”   “孩子懂啥啊,而且,我心里就只喜欢驴蛋,狗蛋我真心喜欢不来啊姐。”苏向红说。   苏向晚说:“你要不喜欢,就心里不喜欢,你要缺买饼干的钱,我给你,但一个给啥,另一个一定也要给,你不能再区别对待俩孩子 。”   “你不也更疼驴蛋一点?”苏向红就糊涂了:“狗蛋那孩子性格又怂,又不爱干净,姐,我是真喜欢不起来。”   “你直接怪我把他没教好不就得了?”苏向晚反问了一句。   苏向红吐了吐舌头,没说话。   苏向晚于是又说:“以后千万记着,不能区别对待俩孩子,知道吗?”   苏向红连忙点头呢:“好啦,姐,我会试着喜欢狗蛋的,成吗?”   苏向晚一看她就是在敷衍,气呼呼的把吱吱一抱,就出来了。   苏向红一看姐姐生气了,拽着几个孩子就走,连忙又翻出了小包袱来,追了出来。   一把吱吱搂住,狠狠亲了几口,她又塞了苏向晚一个包裹:“这里面啊,全是小姨这一年多四处给你要来的衣服,把咱吱吱打扮的美美的啊。”   说着,她挥着手,赶紧就跑了:“姐,我不能在外面露面,不然给那帮孩子看到就麻烦啦,你赶紧回去吧。”   她泪吧吧的往下掉了,自己不住的抹着,揩着,转身又跑回去了。   驴蛋望着小姨的背影说:“小姨是真好。”   狗蛋喝了红糖又吃了饼干,这时候还小嘛,不懂得岐视的意味,也说:“妈,我也觉得我小姨最好了。”   苏向晚从变电所出来,一路张望着,却是进清水县最大市场,百货商场了。   “妈,这儿啥东西都是要票的啊,咱进来干啥?”驴蛋特纳闷的说。   狗蛋自有一套认知:“妈当干部了,肯定是想要个笔记本儿,就像爸爸用的那种一样。她还缺一支钢笔,就像赵干部插在兜里的那支一样。”   这地儿说是个百货大偻,其实就是个六十年代中,地板灰溜溜,柜台漆面斑驳,货物堆杂的市场而已。   里面有个百货柜台的柜员,叫钱小芳。   根据原著中的描述,那个钱小芳,是方高地家原来的保姆,现在的情妇。   更神奇的是,方金换对自己的亲妈不咋地,动不动就因为宋大花要收拾,要教育他而跟宋大花对打,但对这个小妈可亲得很。   因为从小,他就是钱小芳带的。   后来大花发现丈夫和保姆不清不楚,于是把保姆辞退了。   但后脚,方高地就把钱小芳安排进了百货商店。   方高地只要把金换带到百货商场,钱小芳就给他送吃送喝送糖,小小年级还给他烟抽,两厢一比较,严肃刻板的宋大花那个亲妈,他反而就不喜欢了,对吧。   至于那个所谓的钱见见,是这个钱小芳的弟弟,跟方金换那是形影不离的狗腿子。   本着你不让我妹好过,我也不让你好过的原则,苏向晚现在,就准备先让钱见见和这个钱小芳不好过一下了。   钱小芳眼睛小,但是特别灵活,时不时的就要瞟谁一下。   苏向晚上前问说:“同志,我买盒火柴。”   钱小芳笑着呢,从柜台里拿了一小盒火柴出来:“火柴票。”   苏向晚说:“我没票。”   钱小芳两只眼睛盯着她看了片刻,快速的伸了两根指头出来,嘴里轻轻的就说了个:“两毛钱。”   要知道,有火柴票的话,现在一盒火柴才是五分钱,而百货商店的这些售货员,私底下收钱,则卖它两毛钱,到时候她自己找火柴票顶上去,那一毛五,就是她自己白赚的。   苏向晚直接摸了两块钱出来塞给钱小芳,说:“给我一大盒吧,我家用火柴费得很。”   钱小芳站了半天,伸了五根指头出来,一大盒要五块钱。   火柴吧,除了拆开一盒盒零卖的小包装,还有二十盒一个包的大包装,二十盒的话,要凭票,就是一块钱,但这女人涨价涨的是真够厉害的,一大盒她居然要五块钱,只能说,六十年代的售货员,那真是个一本万利的行业,也就难怪钱小芳能穿得起羊呢的裙子。   苏向晚掏钱的时候,故意露了自己兜里的信封出来,信封里装着的,全是十元大团结。   她穿的本来就朴素,又背着个孩子,听口音又是农村妇女,再带着那么多钱,标准的人傻钱多。   嘴里还叹着呢:“哎,好容易他爸发了津贴,咱现在有钱,手里没票就买不到东西啊。”   津贴,军人才有,有津贴,那就是军属,大肥羊   钱小芳一听这就是个好宰的,尽量压低声音说:“同志,我这还有最好的调绒布呢,一尺才五块钱,你要想要,我扯给你,只要钱,不要票。”   苏向晚赶忙就说:“好啊,我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布,不过,你的布在哪儿呢?”   钱小芳没说话,只跟旁边的人说:“哎,给我看着点儿,我去上个厕所。”   出了百货大楼,苏向晚追着这钱小芳,驴蛋和狗蛋俩追着苏向晚。   几个人跟作贼似的,兜到一个公厕的后面,一个居民楼的后窗子口上,钱小芳就喊开了:“见见,见见,把调绒布拿出来,这儿有个要调绒布的。”   不一会儿,窗子里探出个光着半个身子,戴着一顶绿军帽,嘴里还吊着根烟的半大男孩,嚷嚷叽叽的说:“姐,让我看看顺眼吗,是不是又红又专的,要是那种一看就是走资派,臭老九的,咱的调绒不卖她。”   “好人,还带着俩孩子呢。”钱小芳说:“乡里来的。”   这叼着烟的就是钱见见了,往外猛吐了一口烟说:“一尺调绒五块钱,少于六尺不卖,一手拿钱,一手拿货。”   大概是因为苏向晚长的漂亮,钱见见还打了个口哨:“哟,姐姐,结婚太早了吧,生这么一长串的孩子。”   现在的调绒再紧俏,要拿着票,顶多也就一块钱一尺,但是,市面上几乎没有调绒布票,为啥呢,因为但凡有工厂学校,各种单位发了调绒票,就全给这些戴着绿帽子的,半大的革命小将们给没收走了。   然后,他们屯积着大量的调绒布,坐地起价,钱赚起来简直不要太爽。   驴蛋和狗蛋俩都觉得苏向晚这生意怕是做亏了,拽着她的手,不肯让她买调绒布。   不过,苏向晚还是把怀里的信封整个掏出来,咬牙就给钱小芳了:“六尺是两米,大姐,你可甭少了我的。”   钱多多一个窜腰,把五块钱捞了回去,过了半天,才扔出一点点半旧不新的料子:“给,姐姐你干嘛结婚那么早啊。”   脏兮兮的,顶多不过一米出头的一点调绒布,这就是苏向晚拿三十块钱换回来的。   她接布的时候,因为后面的吱吱正在抓头发,故意一个趔趄,头伸进窗子里就扫了一眼,只能说,虽然就一间脏兮兮的小屋子,但那间屋子里的情形,叫苏向晚是个大开眼界。   怕引起里面的人怀疑,她立马就退了回来,还说:“哎呀,农村人路走多了,你看我这脚栽的。”   钱小芳还挺不好意思的呢:“现在调绒紧张,我是看你可怜才带你找路子的,甭觉得吃亏,真的,你一点也没吃亏。”   苏向晚不搭话,转身就走。   钱小芳算是强盗里比较有良心的了,看苏向晚拎着大包小包,把她送到了大街上,还不停的劝呢:“赶紧搭车回家吧,咱县里啊,坏人多得很。”   软刀子割肉,在这个一个普通职工一月才赚十八块钱的年代,她狠手黑了苏向晚三十五块钱。   要说坏人,谁能比她坏。   苏向晚拎着一米见方的布,带着俩孩子,一路打听,就往县公安局去了。   找庭秀,报案,抓她丫的。   驴蛋身体好点儿,一直能跑得动,狗蛋体弱,已经跑不动了。   苏向晚看狗蛋闷闷不乐的,悄悄挠了一下他的耳朵,狗蛋只差摆尾巴:“妈妈,妈妈。”   苏向晚悄悄眯眯的,给了他一块一直留着给吱吱解饿的饼干,然后悄声问:“是不是因为你小姨偏着你哥,你心里不高兴啦?”   狗蛋才不肯承认呢:“我宋西岭只要妈妈的爱就成啦,别人爱不爱我,无所谓。”   死鸭子嘴硬。   但其实吧,当驴蛋捧出饼干分给他的时候,孩子突然发现小姨更爱驴蛋的时候,心里那种酸楚是无法形容的。   狗蛋觉得,他一定是哪里做的不够好,或者没有哥哥听话,小姨才不爱自己的啊,那时候他的自卑感,就又浮起来了。   “并不是说只要妈妈的爱就成了,是小姨对你有偏见,但你一定要努力,消除小姨心中对你的偏见,明白吗?”苏向晚就又说。   狗蛋唇都要咬白了,张牙舞爪式的膨胀:“我宋西岭一定会让小姨爱上我的。”   “那往后能勤洗手吗?能站的端吗?能不论跟谁说话,声音都大大的吗?”苏向晚再问。   狗蛋一路走,一路小胸膛挺的老高的呢:“我宋西岭跟谁说话都声音大,就只对妈妈和吱吱温柔。”   这就对了,苏向晚哈哈大笑,她要把这个小怂蛋啊,培养成个龙傲天式的霸道总裁。 第33章 军人形象   苏向晚还以为公安局会很大呢,没想到一个小院子里,居然就只停着几辆三轮车,还有一辆特别特别老的老汽车,看那样子,估计还是解放前的牌子。   现在的公安制服,是深蓝色的,领子上有红领章,穿着也不说多帅气吧,但是,一看就威严气派。   “同志,我找一下宋庭秀同志,请问他在吗?”苏向晚凑近门房,高声问。   公安局副局长的办公室里,宋庭秀才入职几天,正在熟悉工作了。   首先,他要统计的,就是全县人口。   再其次,就是历年各类案件的卷宗。   然后呢,就是统计一遍蹲过号子的那帮王八蛋们,把这个县城里大大小小的毒瘤们了解一下,做个简单的认识,然后准备随时剖瓜,收拾他们。   这事儿特繁琐,就光看卷宗,他连着不眠不休已经看了两天两夜了。   听说大嫂来了,把宋庭秀给紧张坏了。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呛了口水出来,就说:“告诉我大嫂,就说我不在。”   来汇报的人是吕公安,就是去小宋庄,抓过宋老三的那个。   对于新来的局长吧还不太熟悉,就说:“一妇女,我原来见过,特凶,特漂亮,带着仨孩子呢,好歹让人进来喝口水吧,咱们公安局也没说不让见家属啊。”   宋庭秀还没说话呢,外面苏向晚已经喊起来了:“宋庭秀不在吗,那好,公安局的同志们,我也不知道我该找谁,但是,我是个农村妇女,在县城里上当,受了欺骗,我现在要报案,请问,报案你们管吗?”   “大嫂,你这是干啥?”庭秀一把推开窗子,就说。   这臭美的大小伙子,估计以为她是追着他来的呢。   苏向晚隔着办公室的窗子,一样是布,一样是火柴,俩样东西就放宋庭秀的桌子上了。   “是,是因为你是我小叔子,我觉得,可能熟人之间会好办事一点,才问你的,但是,今天我在县城撞见一个诈骗团伙,就问你管不管。”   “什么诈骗团伙?”宋庭秀说,做为一个心怀正义的公安,他最喜欢听到有人报案。   当然,他不敢见大嫂,也是因为自打哥哥死后,大嫂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求着要嫁他,给吓毛了。   苏向晚看着这臭美的小伙子呢:“搞投机倒把,专骗乡下人的窝点。”   宋庭秀一把拉开门,就把苏向晚给放了进去:“大嫂,你这是给人骗了吧,你慢慢讲,我让小吕做笔录。”   苏向晚要宋青山的尊重,当然也要宋庭秀的尊重。   她努力生活,努力学习,努力带孩子,就有必要争到取这个世界上所有人的尊重和认可,对不对。   但是,讲到一半的时候,她卡壳了:地址啊,她发现了窝点,但好像没记地址。   “百货大楼后面面粉厂的家属区里,第二个门洞,一楼左手一间,里面大概十几个男的,还有三个女的,全都衣衫不整,他们不止投机倒把,还乱扔语录和标语,还有,专门骗乡下人。”驴蛋说这话的时候,冷静,理智,完全不像个孩子。   而且,他刚才可一点都没显眼啊,苏向晚都不知道,他是怎么观察到的这些东西。   苏向晚回头看了眼儿子:“宋东海,你行啊,这都记得。”   驴蛋一幅咱优秀,但咱啥也不说的样子,就站到一边儿了。   宋庭秀一下就明白了,苏向晚感情是让人给骗了。   而这种投机倒把,专骗乡下人的骗子,不就是公安工作开展的重要方向?   “小吕,咱们公安局现在能出警的有多少人?”宋庭秀说。   小吕想了想:“副局,别的人都下放劳动去了,现在就一个门房大爷,还有你我。能出警的,就咱们俩个人。”   “宋东海,对方几个人?”宋庭秀问驴蛋。   “至少十三个,最大的一个顶多十七岁。”驴蛋答的那叫一个简洁。   “揍他!”宋庭秀说着就站了起来,把自己的枪卸了,锁进办公桌的抽屉里,毕竟十七岁以下属于未成年人,他们只能教育,不能持枪。   宋庭秀出警之后,苏向晚先给吱吱把了个尿,再就让狗蛋和驴蛋俩换着,在好二叔的办公室里,让这俩孩子学走路了。   小姑娘给背了半天,一下子放开,能走路了,开心的直叫呢:“妈妈妈妈。”   苏向晚翻开妹妹给的小包袱,里面果然是一件件洗的干干净净,香喷喷的小衣服,好多上面还缀着花边儿,甭提多漂亮了。   也不知道苏向红跑了多少家子,才能在现在这么困难的年月,给吱吱要到这么多的衣服。她翻到一件印着小草莓的套衫,直接给吱吱套上,把孩子高兴的啊,小猫似的软爪爪一枚枚的指着草莓问妈妈呢,看那是个啥东西。   驴蛋和狗蛋对于让吱吱走路这事儿,甭提多热情了,这个拉着她溜一圈儿,那个也拉着她溜一圈儿,把吱吱乐的直笑呢。   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过去了,宋庭秀还没回来。   而公安局其余的人呢,据说是全员派下乡,劳动去了,公安局的院子里就只有一个看大门的老头。   要不是真正经历一回,像苏向晚这种从小生活在法治社会的孩子,真的是无法理解,在这个年代,政府机关的瘫痪有多么的可怕。   你想,一个县城的公安机关啊,能出警的就只有副局长和一个公安。   眼看太阳落山,他们还不回来,不止苏向晚急,就连驴蛋和狗蛋俩,都急的不行了。   吱吱现在也能吃饭,但是,主餐还是奶粉,苏向晚出来的时候,就只给她背了一瓶奶,孩子这会儿饿了,不停的四处撩着,找着呢:“奶奶,奶奶。”   她是想找自己的奶瓶哪去了。   苏向晚背来的奶粉并不多,她思来想去,准备着要是回不了家的话,就到外头找一找,帮孩子再买上一罐奶粉,再等。   没想到刚出门,就迎上一呼啦啦的,一群人迎门而入。   宋庭秀给人打的头破血流也就罢了,小吕一瘸一拐,最夸张的是宋青山居然也在。   他身后还跟着四个大小伙子,五个男人,个个儿身上只挂着一条内裤。   全是满身肌肉的小伙子们,可是任谁身上的肌肉,也没有宋青山的那么,紧致而又好看,他这身材,要包上后世的那种西服,那是行走衣架子吧。   苏向晚见过打架的多,可没见过打架居然还能打成光膀子的,顿时目瞪口呆。   “妈,你知道我爸为啥光膀子吗?”驴蛋问苏向晚。   苏向晚摇头:“我不知道,你告诉我。”   “我不告诉你,因为你也不公平,只给狗蛋饼干,不给我。”驴蛋醋性性的说。   苏向晚掏了掏兜,揪着驴蛋的耳朵说:“宋东海,没有父母能做到极致的公平,因为有时候,他们自己本身也没什么可给孩子的,我只有一片饼干,而狗蛋当时缺饼干,我问你,你缺那一片饼干吗?”   “我不缺。”驴蛋犟着脖子呢:“我也不是馋饼干,我就是,就是……”   苏向晚赶忙亲了他一口,驴蛋本来气的嘴角都撇着呢,但撇着撇着,慢慢的嘴角翘起来,就开始笑了。对嘛,他需要的,是妈妈对他,跟对狗蛋有一样多的关注。   宋青山上前,下意识先抱了抱长的帅气,可爱,乖巧的驴蛋,突然低头,见狗蛋怯生生的也看着他呢,就把他也抱起来,丢了两丢。   狗蛋特好奇的摸了一把宋青山的肌肉,然后怯生生的问说:“你冷吗?”   宋青山摇了摇头,说:“不冷。”   他回头对七连连长刘向前说:“向前,你先借件警服披上,然后带着我儿子取咱们的衣服去。”   刘向前也是个浓眉大眼的小伙子,刚进来的时候,跟宋青山一样,步子迈的四平八稳的,这不猛然看见院子里还站着个女人,一下就把裤裆捂住了:“团长,这是嫂子吧?”   “赶紧去。”宋青山说。   可以说,岐视那是无处不在。   刘向前看着眼前俩一模一样高的小家伙,脑袋一样圆,眼睛一样大,但是有一个看得出来威风凛凛的,另一个相对就给人的感觉是很怂的那种。   他一把拍上仿佛随时在等待召唤的驴蛋说:“走,跟叔叔一起,取咱的衣服去。”   狗蛋立刻就深吸了一口气,就唆上手指头了,显然,他也想去。但是,他也知道,自己肯定得不到机会。   苏向晚原来没在意过,所以,除了把他们养饱也就算了。   但现在,既然她发现这种岐视的存在,那当然就要帮狗蛋争取,对吧。   她连忙喊:“同志,这位同志。”   刘向前一手还捂着自己的内裤呢:“嫂,嫂子,啥事儿?”小伙子们啊,给领导夫人看光了,多不好意思。   苏向晚把狗蛋也推了过去:“不论你想带他们去干啥,最好一块儿带着,行吗?”   刘向前也是大方人,拍了拍狗蛋的肩膀,就说:“走吧,咱一起走。”   这俩兄弟一个看着一个,驴蛋捣了狗蛋一拳,狗蛋也捣了驴蛋一拳,俩人勾肩搭背的,就跟着个当兵的叔叔走了。   副局长的办公室里,宋庭秀正在审那帮小投机倒把分子呢。   正如苏向红说的那样,你甭看他们小,一个个张嘴闭嘴都野的不行,嘴里喊的全是迫害,而且,拒不配合调查。   而宋庭秀呢,苏向晚还以为他性子冲,但没啥能耐,没想到他骂起人来一套套的呢:“迫害?你们口口声声说我迫害你们,那我问你们,这么多印刷厂的工人们辛辛苦苦,熬更守夜印出来的语录,标语,上面全是大脚丫印子,是我让你们踩在脚下的吗?”   “你懂什么呀公安叔叔,我们哪只脚踩了,你看见了吗?”其中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伙子,二郎腿翘着,张狂着呢:“说不定就是你们俩公安踩的呢。”   “那你们投机倒把,私藏调绒布,骗乡下妇女的钱,这总是真的吧?”   “那调绒布都是我们收剿来的赃物,至于你说我们骗人,给我们骗的人呢,让她出来我看看。”   钱见见这种人,他又不怕被抓,谁敢报案,那他肯定得打听到,想尽办法也要搞死那个人。   宋庭秀拍出调绒布来:“这个,不是你们今天刚出的?”   “哟,那个农村来的大姐啊,调样挺正,样儿挺美,好,我记下她了。”   宋庭秀一听他侮辱自己的嫂子,当然忍不住要折桌子:“同志,注意你的态度,不准用这种言辞侮辱妇女。”   “蓝皮子狗,你也注意你的态度,你知道爷是谁吗,你知道什么叫‘反倒底‘吗,爷要真发起怒来,明天拆了你们这衙门。”小伙子高吼着说。   宋庭秀袖子一挽,直接一大脚就要踩上去。   还好宋青山进来,一把就给搂住了。   但是,这时候一帮小家伙们已经开始叫了:“嗷嗷,公安打人,公安打人。”   宋青山只穿着衬衣,并没有穿军装外套,拍了拍那个贼眉鼠眼的小伙子:“我们这么多人呢,没看见公安打人,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还没打,打人最多的就是你。”小伙子指着宋青山说。   这小伙正是钱见见。   宋青山说的干脆着呢:“那是因为你们在行凶打公安,那怕你们是革命小将,也是咱们的战士,但在任何情况下,公安战士们是不容你们打的。”   钱见见率着一帮手下,刚才沿街把庭秀和小吕俩差点没给生生打死,就是突然冲出一帮没穿衣服的光膀大汉,把他们给制服的。   而制服他们的那帮人里,最狠的就是现在抓着他的这个。   那爆发力,那手脚,稳准狠,简直叫钱见见大开眼界。   而就在这时,钱小芳一路追着,也进公安局了。   一见宋青山,她还喊呢:“青山,青山,是我啊,钱小芳,你还认得我不?”   宋青山见了钱小芳,果然认识:“钱大姐?那个说自己是‘反倒底’的副团长的小伙子是你亲戚?”   宋青山离家那一年,方金换两岁,这个钱小芳,正好就在方高地家当保姆,那怕过了十几年,钱小芳的样子倒是没变过。   “我小兄弟,哎呀,我早听人说你在清水峡水库上当总指挥,工作很辛苦吧,烟抽着没,姐这儿有玉溪烟呢,也不要你钱,你先拿上一条子抽着?”钱小芳说着,就开始塞烟了。   现在的玉溪,那是师级以上干部才能有烟标,拿得到的,别人,馋死也只能流口水。   宋青山身上也没兜啊,当然不会要烟。   “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我说说。”   钱小芳说:“就一农村妇女,特没见识的那种泼妇,见见也是看她可怜,给了她点调绒布,收了她点钱,谁知道她就报案了,咱认识,见见也算你兄弟,姐不会亏待你的,你跟庭秀说说,大家都认识,把这案子撤了吧。”   “什么农村妇女?”宋青山问。   苏向晚这会儿还在另一间办公室里呢,没出来。   钱小芳说:“就那种特村,特土的,但是有钱人,兜里揣了一把的大团结呢,估计丈夫在外头也没干好事儿,她的钱也是不义之财。”   “你说的是她?”宋青山指着开门出来的苏向晚,就问。   钱小芳一转身,就见苏向晚抱着双臂,在身后站着呢。   ……   而这时候,钱见见还在里面吼呢:“姐,你站这儿干啥,赶紧去找人啊,就是那个,那个那个。”   钱小芳一听,哎哟一声,转身就跑。   对啊,她还有方高地呢,虽然好些天没见了,但是钱见见所在的反倒底,可是方金换的队伍,孩子们出了事,方高地肯定不能不管。   苏向晚还以为宋青山会追钱小芳呢,没想到他也不追钱小芳,进门看宋庭秀实在审不下来,拍了拍庭秀的肩,就说:“赶紧去处理一下你的伤口,这帮小伙子,我来办。”   “哥,不能放,你以为他们是孩子,其实不是,刚才拿着砍刀追着砍我的时候,比成年人可凶多了。”宋庭秀说。   宋青山点头呢:“我知道,赶紧去处理你的伤口。”   钱见见跟他那一帮子的团伙还在冷笑呢:“大爷,我们是未成年人,公安抓了我们也只能教育,你们俩,一个叫宋庭秀,一个叫宋青山对吧,行,我们记着你们呢,账啊,咱们出去了再算。”   宋青山走过来,拍了拍钱见见的肩膀,说:“来,小伙子,咱俩好好的,单独的聊一下。”   “大爷,你想跟我聊啥?”钱见见说。   宋青山两手叉着腰呢:“聊聊,看能不能让你放过我们。”他笑的一本正经呢。   就这样,宋青山单独把钱见见给带到另一个办公室去了,据说,俩人是在进行友好的磋商,过程很愉快。   不过,大概过了十五分钟,只听里面嗷嗷几声叫,宋青山先出来了,对着那帮叽哩哇啦的反到底团伙,他特认真的说:“好了,钱见见已经承认你们确实投机倒把了,而且他认罪态度非常明显,现在强烈要求到水库上去劳改,我把你们带到水库上,咱就走个过场,劳动几天,成吗?”   一帮小伙子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呢。   只见一脸垂头丧气的钱见见,蹒跚着步子,就从屋子里走出来了。   他高举着双手呢:“我自愿接受人民的审判,我劳改,我认罪,真的,我认罪啦。”   宋庭秀今天就是叫这家伙打的最多,刚才看他还一幅野像呢,再看他这会儿这个怂样子,也是纳闷啊:“哥,你再么审他的?”   “改天你回家,哥再告诉你。”宋青山说:“你看孩子都困的不成了,我们先走了,庭秀,现在的公安工作可不好开展,工作要做,但你也要保护好自己,明白吗。”   宋庭秀点了点头,反思了一下,也觉得自己性子太冲,就把他哥和他嫂子给送走了。   回到家,都夜里十二点了,俩孩子在路上吃了两个他小叔买的老面包,倒还不饿,已经睡着了,反而是小吱吱因为今天一直在妈妈的背上睡觉,这会儿不困,扶着墙,就在炕上走来走去的玩呢。   现在劳改点人多了,三个男知青还在外面说话,吵吵闹闹的。   苏向晚烧了两碗汤,给了宋青山一碗,自己也喝了一碗,就说:“你们刚才脱衣服,是为了打架的时候,不让别人知道你们是军人吧?”   宋青山手嗯了一声:“军人当街打孩子,那怕是合法的执行公务,也很难看,我们是共和国的军人,不止不能为共和国的形象抹黑,更重要的是,那怕世道再乱,不论别人怎么样,我们要维护我们军人的形象。”   不得不说,苏向晚从小到大,确实没有在公众场合,见过共和国的军人有任何不雅,不措的举动,他们见了老人就让座,有任何困难的时候,都会义无反顾的挺身而出,当然,也从来没有主动的伸手打过人。   大概这种优良的传统作风,是从宋青山他们开始,一辈又一辈,一年又一年的,维护下去,才能有的吧。   “老实说,钱见见那么难缠的人,你到底怎么让他吐口,愿意到水库上去劳改的?”苏向晚还好奇这一点。   “你又不是我爱人,我凭什么告诉你?”宋青山说。   苏向晚白了他一眼,冷冷看着他呢:“谁说我不是你爱人,咱俩有结婚证呢,赶紧说。”   宋青山别有深意的抬起头,吹着,深吸了一口汤,再咬了一口饼子,看了苏向晚一眼:“要真是爱人,咱能做吗?”   “能啊,来吧。”苏向晚说:“你有套子,又不怕我怀孕,你犹豫个啥?”   宋青山盯着张牙舞爪的苏向晚看着呢,看了半天,看她眼睛水汪汪的,唇红齿白,突然就说:“对不起,我是说真的。”   这个男人的味道,总是带着股子水泥和沙石,以及火药的浓烈。   但是,就这样就完啦?   “你真不做?”这不是男人吧,是不是真的萎了?   “苏向晚,这一回,我要等到你主动,真的。”他转身,又躺到上炕,当一颗在边疆放哨的小白杨去了。   苏向晚躺在炕上,嘴里轻轻哼着一棵小白杨,长在哨所旁,根儿青,叶儿壮,守卫着边疆,啦啦啦,就睡着了。   站一辈子的岗吧你。 第34章 盖新房   老太太中风之后倒是消停了不少。   至少没法插手大花的婚事,也不能到城里去闹庭秀了。   不过,她最近突发奇想,居然天天劝着宋青山,想让宋青山搬回家去呢。   当然了,嘴上肯定说的很好听,自己中了风了,半个身子麻了,宋青山天天来回奔波着孝顺多麻烦,倒不如住回老房,儿子少奔波点,对吧。   但是,苏向晚能不了解老太太的意思吗?   她还不是想着,儿子要能住到老房,工资什么的,她都能经手一点儿?   想得美。   而苏向晚的支书工作呢,现在已经进行到追肥的阶段了。   这一年,她不止要养猪产崽,还得把农作物的产量给搞上去。   宋青山一拖拉机一拖拉机拉来的有机肥,就是苏向晚把农业产量给搞上去的,关键所在。   肥料施下去才不过半个月的工夫,相邻着的两片地里,小宋庄新出芽的豆苗子就比大宋庄的高了足足一倍。   更甭提返青的麦苗,小宋庄的直接比大宋庄的抽高出了一大截子。   而接下来呢,就是锄苗,揠青,虽然说活儿不断,但是并没有什么苦活,累活,苏向晚索性让赵国栋把活儿全派给妇女们,把男人们解放出来,让他们到山上开荒地,再去种中药。   驴蛋和狗蛋也该上学了,红星公社的小学得四里路呢,而且吧,小学里就只有俩老师,其中一个高度近视,还有慢性肺结核。   苏向晚跟村里的妇女们商议了一下,毕竟村里孩子多嘛,索性跟大队一审请,就在村里单设了一个小学,就设在村社办公室的隔壁。   那不有两间空屋嘛,先只设个一年级呢,让陶红武先教着。   她记得书里说,狗蛋是最不爱上学的一个,小时候因为喜欢逃学,甚至被宋青山用铁琏子绑在教室里过。   而他对自己狠到什么程度呢,他为了逃学,能把自己的双手磨的鲜血淋漓,能当着他父亲的面,用削笔刀把自己的手和脚全划烂,然后,一言不发的跟宋青山犟。   而宋青山呢,找医生给他扎上绷带,继续绑起来,锁在课堂里,除非放学,否则就不肯开锁。   最后俩父子闹到狗蛋偷了他爸的枪,拿枪顶着他爸出逃的程度。   对此,苏向晚也很担心啊,一直怕狗蛋要闹着不肯去上学,自己可舍不得拿铁琏子锁他。   当然,在还没有上学之前,苏向晚就开始给他做思想工作了。   “狗蛋,你知道妈妈小时候最怀念的是啥吗?”苏向晚说。   狗蛋清楚着呢:“妈妈说,外婆买了白糖,放在纸上让你和我小姨舔呐。”   “是,这也算是一条吧,但妈妈最怀念的还是上学的时候,那时候妈妈懒得上学,没有识到多少字,你看,当时妈妈想给你二叔写封信都说不清楚,害的全村人笑话妈妈。”苏向晚说。   狗蛋学着他爸的样子,双手叉着腰很是得意:“行了吧,我宋西岭才不会像妈妈一样呢,我跟我爸已经学了好多字了,陶老师都说我是个聪明的孩子,上学肯定能考第一。”   他牵着大山呢,把小吱吱放在大山背上,一起在村子里溜弯儿:“妈,你就甭操心我上学的事儿了,操心你的工作去吧。”   一大通苦口婆心的劝书之言都没用上,儿子就这么有觉悟的,要去上学啦?   苏向晚目瞪口呆,真是觉得自己去年那半年的工夫没白花啊。   小吱吱大概是头一个骑狗的孩子,揪着大山的狗绳,嘴里还不住的驾驾驾呢,看妈妈在自己身后,不停的挥着手呢:“妈妈,再见呀,再见呀。”   这天下午,苏向红坐着班车,背着大包小包,就出了城,来红星公社了。   一路上,她都听见坐在隔壁的方彩旗和方高地俩悄声的聊天呢。   因为苏向晚结婚的时候见过,苏向红认识方高地,但是,方高地并不认识她,所以说的时候也没什么顾忌。   当然,宋大花的家务事,苏向红并不好奇。   但就算这样,听了一路,苏向红都差点给气死。   总之,方高地就说:“是,打过,爸也不是真打,就是轻轻的砸过你妈几拳头,这你们都见过的,是吧,就为这你妈要闹离婚,你说正常吗?“   方彩旗说:“那你往后别打她不就完了嘛,你在外面怂的什么一样,县委大院的保安吼你,你都不吼吭一声大气,就抓着个我妈打,打打打,一天烦不烦啊。”   “爸以后保证不打,爸给你到百货商店买小皮鞋,还要啥,绿书包是不是,完了你劝她,死都不能离婚,好不好?”   方彩旗指着方高地的鼻子呢:“说话算话啊。”   方高地的伤还没有完全好,拄着根棍子,一直在点头:“说话算话,爸说话算话。”   所以,这俩人到红星公社,是回老家看方瘸子的。   方彩旗梳着俩小辫子,背着时时髦的小书包,整辆车上,确实,她就跟一杆小彩旗似的鲜亮。   苏向红也在红星公社下了车,一直进了小宋庄,才从自己的包里翻了一挂子肉出来,这肉拿油纸包着呢,现在天凉,早晨新宰的猪,闻着很新鲜。   苏向晚一看她藏着一挂肉,险些没惊掉眼球:“这么一挂肉,你咋拿来的,没给人偷走,抢走?”   前阵子孙淑芬进城看闺女,闺女给她送了一只鸡,孙淑芬一路给人看了一下,等下车的时候,鸡就给人调成一斤红枣了,至于鸡啥时候给人调的,她都不知道。   现在的肉可是宝贝,尤其是这一刀肥肥嫩嫩的猪前夹。   苏向红笑着说:“我一直抱怀里窝着呢,就怕有人要跟我抢,今天我给咱们包饺子吃。”   她麻麻利利的剁肉,就准备要包饺子了。   三个男知青全出上工了,俩孩子就在院子里逗狗玩儿。   “苏向晚,苏向晚在吗?”这时候,外面有人叫门呢。   来的是大队支书林书红,开门见山,他说:“苏支书,有人到大队举报你,说你们不该占着大队的公产住。我们大队商量了一下,这事儿确实它有点不合适,怎么样,咱们商量着,给你们搬个家吧。”   要知道,苏向红才来,苏向晚自己也才高高兴兴的,就要准备跟妹妹一起开始新生活呢。   她自认在村里为人还算好,没得罪过认谁啊,这谁,就把她给举报了?   俩姐妹一直包着饺子呢,苏向晚还在想这一点。   就在这时,方苞玉鬼模鬼样的,就走进来了。   “大嫂,劳改点是不是不让你们住了?”她问说。   苏向晚没说话,接过菜刀,咚咚的剁着呢。   “要不让住了,你们就搬回老房呗,咱老房院子宽呀,你们都能住得下,你说呢?”方苞玉笑眯眯的,就又说。   苏向晚停止了剁菜,突然抬头:“方苞玉,就是你把我们家举报的吧?”   方苞玉讪笑了起来:“没有,我怎么会?”   “就我妈,还有我奶呢,咋样,反正你们是得搬家了,哈哈。”宋福神来一句,简直了,拆他妈的台呢。   驴蛋还没能抱得住,狗蛋一下就冲过去了,哐的一头,已经把宋福顶翻在了地上了:“你们全家都是卑鄙无耻的王八蛋,害我们没地儿住。”   方苞玉高叫一声:“大嫂,你家这狗蛋,你也不管管?宋福那是说气话,真不是我们。”   苏向晚把刀一剁,冷笑一声:“真是,原来总听人说,别人不会眼红你,因为你要日子过的好点,跟他没关系,就是亲人最爱眼红你,我还不信,见了你们一家,我才信了。”   方苞玉讪溜溜的走了。   宋青山晚上回来的时候,就见妻子鼻子不是鼻子,儿子眼晴不是眼睛的,全家人的神色又变了。   家里还多了个小姨子,正在做饭呢。   宋青山啥也没说,转身进原来的驴圈里去了,他上班搞了一身的臭汗,得先洗个澡。   “姐,不要跟我姐夫吵,就算真是你家三房举报的,那也跟我姐夫没关系啊。”苏向红赶忙就劝苏向晚。   苏向晚呢,知道宋青山是个孝子,但一直以来,欣赏他一点,就是孝而不愚,对老太太虽然好,但是没有太过分,对儿子媳妇倒还一碗水端平。   可她现在觉得,不解决了老太太这个麻烦,不解决了宋家老房,这个小宋庄,她就不愿意呆了,真的。   “我要洗澡,你来给我搓背。”宋青山当着小姨子的面就来了一句。   苏向红赶忙推了姐姐一把:“姐夫上一天班了,也累,快去。”   苏向晚眉头一挑,心说,这男人,自己家还一摊烂事,居然敢让我给他搓澡,怕不是想挨打?   提了一大桶子水,宋青山把衣服全脱了,只穿着条土布内裤呢,肩上搭着条毛巾,劈腿往那儿一站,先往头上浇了一大马勺的水,就说:“给我搓背。”   要不是苏向红在,苏向晚这会儿都该要提起扫帚抽他了。   她故意一把搓上去,就问:“你妈把咱举报了,不让咱在这儿住了,想让你搬回老房去,咋办,要不你一人搬回去算了?正好可以朝夕不离的,伺候老太太。”   “搓狠点,你手上没力道。”宋青山说。   苏向晚狠命搓了两把,把他的背都给搓红了,啪一巴掌搧上去,就问:“宋青山,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不就是公社不让咱们住这院子了吗”   宋青山给头上打了点儿香皂,搓着呢:“这事儿早就该办的,咱们也该有个新院子了,我帮你办好不就完了,搓狠点儿。”   苏向晚狠搓了两把,毕竟腕子细,没力气,宋青山不耐烦的皱眉头呢:“你是不是一天没吃饭,怎么这点力气也没有?”   两只手臂伸开着呢,肌肤上泛着光滑的水珠,他说:“给我浇水。”   苏向晚气的咬牙:“宋青山,这事儿你不给我解决好,咱俩离婚,反正我也不是你妻子,我要带着我的孩子们走人。”   “要解决好了呢,晚上你能自己爬过来吗?”宋青山突然睁开眼睛,就问。   苏向晚一马勺的水全淋到他头上,扔了马勺走了。   第二天一早吧,大队支书不好意思来,派了文书又来催了一次,催苏向晚赶紧到队上商量搬家的事儿。   全村的妇女们全来看望苏向晚,都是极其热情的,要邀请她到他们家去住的。   像二山媳妇高白玉,同一房的人,因为跟老房并排住,早知道举报的事儿是老房干的,还专门给苏向晚端了碗莜麦面,说是怕她搬家要费力气,给她添点儿营养。   当然了,老太太虽然说抽了风半边脸不会动,但抽抽着一边的脸,也幸灾乐祸的想着呢。   盖房子可是大事情,现在大队天天催,到底谁也没有妈亲,对吧,苏向晚再闹腾,她也得搬回来,不然,睡大街上去?   就苏向红也劝苏向晚呢:“要不这样吧,我还回城里去,姐,你们搬回老房去吧,打断骨头连着筋,到底老房跟你们才是一家人,对吧?”   不过,事实上,宋青山办事儿的态度叫苏向晚想不到,就他办事情的速度,也叫苏向晚完全没有想到。   早上起来,他先去了趟工地,回来之后跑到大队,讲明自己的情况,问大队批了块宅基地,然后,就问苏向晚要钱,准备去买宅基地了。   狗蛋和驴蛋俩听说家里要有新屋子了,当然高兴啊,驴蛋说:“咱继续往前,把房子盖在大路上吧,那样好。”   狗蛋却说:“不行,咱盖到河边去,我想离阿舍近一点。”   宋青山问呢:“苏向晚,你自己的意思呢?”   苏向晚倒是想看看,这一本正经的男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要指嘛,索性就要指一个对自己来说最理想的:“就这块吧,你看,河在这前面转了个弯子,后面远处那是三座山,一山一笔架,那是能出状元的,利风水。”   而且呢,最重要的是交通方便,宋青山的拖拉机可以直接开进院子,不需要再倒车,多好。   如果能盖得起来的话。   孩子天天区居在劳改点屁大的点窝里,当然不乐意,想要个大房子,大院子,但苏向晚可知道,盖房子没那么容易。   “盖个房子,至少得一两个月吧,我就问你,咱们盖房子这段时间住哪?”   要他说回老房住,苏向晚准备打死宋青山。   “我请了三天的假,三天房子就盖起来了,直接搬进去就完了,还往哪走。”宋青山特笃定的说。   和着俩儿子崇拜的,眼球都快要突出来的目光,苏向晚说:“你吹牛。”   她就没见过个,三天能盖起房子来的事儿。   “要我真三天能盖起来,你能自己爬过来吗?”宋青山突然就悄声说。   苏向晚心说,这男人是准备要把牛批给吹破天了,她说:“行啊,你要真能盖起来,我不但爬过来,我还能自己动。”   比谁不要脸吗,她比他厉害多了,好吗?   宋青山闷了半天,才明白自己动是个什么意思。   你想,他从小就在农村长大,在部队上接受的都是最传统,当然,也最严苛的教育,那见过苏向晚这样的女人啊。   在宋青山的意识里,炕上生活,那就是男人的事情,妇女都是羞双手捂着脸,一动都不敢动的。   不,应该是连声音都不敢出,如果敢说一句,那肯定是:羞死个人哩。   这种不叫勾引,也不叫诱惑,这种直接就叫,冲击他的人生观,社会观和价值观。   但是,毕竟人苏向晚长的美,身材不高不低,身段儿不胖不瘦,尤其身上那鼓囊囊的,那奶香香的,每回晚上多看一眼,宋青山就得多唱两遍国歌,想想红旗是用先辈的热血染成的,才能让自己严肃起来。   铁青着脸,为了证明自己,宋青山开着拖拉机就出去了。 第35章 盖房子   选好了地方,宋青山还问苏向晚,她想要个啥样的房子呢。   “妈,我想要一间单独的。”驴蛋说:“我不想再跟你们一起睡啦。”   狗蛋也点头呢:“给我和吱吱也给一间吧,我俩要睡一间。”   宋青山也不知道是心里真的有谱,还是假的有谱,总之,很认真的记下了:“宋东海单独要一间,宋西岭和吱吱俩人一间,对吧?”   驴蛋赶忙又说:“我小姨也得有一间啊,她现在也得住咱家呢。”   宋青山说三天要帮苏向晚盖起房子来,那是昨天的事情,今天已经过了一天了。   而昨晚呢,苏向红在家住,他索性开着拖拉机,是在水库上的宿舍里睡的。   苏向红挺不安的,说:“姐夫,我咋样都行,我和吱吱,三个孩子一起挤着睡就完了,真的。”   但这时候,时间只剩下两天了啊,苏向红也不相信宋青山能在两天时间里盖出三间房来啊:“咱就盖两间吧,两间就够了,真的。你们俩睡一间,我带娃们睡一间就行了。”   “不行。”苏向晚故意拆台来了:“得有个洗澡间,还得有个专门的厨房,这就是两间,咱们北方人盖屋子,那得是一厅两副的三间,你都得给我盖起来。”   就剩两天了,他要盖不出来,苏向晚当然不会搬到老房去,她都跟熊蛋妈说好了,带着几个孩子,就住到熊蛋家去。   至于宋青山,要么滚回老房伺候他妈,要么,他就回水库上住着去吧。   苏向晚心说,像宋青山这样的男人,就活该注孤生,原身走的实在是太明智了。   到了中午,林书红又来了。   不过,这一会不是来催搬家的,而是帮宋青山仗量地方的。   村里的人也全惊讶啊,宋青山说三天时间要在这儿盖一座院子。   但现在这地儿还是块正在种备种的苞谷田,那怎么可能?   不过,本着全是乡里乡亲的原因,宋建国袖子一挽,就说:“青山,现在正是青黄不接,要农忙的时候,我白天得上工挣工分,糊娃们的口,这样吧,今晚我带着咱村的男人,帮你一起先砌围墙,随便搭个小屋子,你们先凑和着,房子等咱九月农闲了慢慢盖,咋样?”   宋青山量好了地,正在提着砖,往地里砸砖,占地缝了,抬头说:“我自己盖就行了,真不用你们帮忙。”   不新来了三个知青嘛,也凑在一起看呢:“这男人啥来路,听说是个在清水峡上筛沙子的,有拖拉机开不说,还想自己一个人造屋子”   驴蛋赶忙说:“那是我爸,我爸是……”   孩子话到嘴边,就又把嘴给捂上了,他想起来了,爸爸说过,自己是团长的事情,不能告诉村子里的任何人。   把砖砸好,房基地定好了之后,苏向晚还以为宋青山至少得去挖料,买料呢,没想到他居然大摇大摆的就回劳改点了。   而且吧,往门槛上一座,就开始逗小吱吱玩了。   三个知青里面最大的一个,名叫王占风,最近正跟宋青玉俩打的火热呢,当然,他也是最会偷懒的一个,今天说肚子痛,明天又说腰痛,就是不肯下地干活儿。   而之所以老太太能想出举报的办法来,也是这个王占风给教的,不然,一农村老太太,她哪知道举报是啥啊她。   王占风一直小心的观察着呢,看宋青山在跟个小娃娃说话,就觉得这男人吧,没情况,于是,他就赶忙的,跑去给宋青玉报信儿去了。   当然,他把信儿报过去,老太太和宋青玉又免不了能乐一番嘛。   “吱吱,爸是不是也得给你起个名字了?”宋青山抱着小闺女,就问。   吱吱现在会说的话可多着呢:“好呀。”   “东和西爸都有了,你就叫南湖吧,咋样?”宋青山一本正经的说。   吱吱嘟着小嘴巴想了半天:“不好。”   “那你想叫什么,自己说。”宋青山于是说。   吱吱想了半天,因为喜欢听狗蛋一直喊自己叫宋西岭嘛,就说:“西,西。”   “好吧,宋南溪,不错,很好听。”宋青山就这么着,把闺女的名字给写下来了。   苏向晚白天在村社上班,傍晚回来,见宋青山架着张小桌子,正在写写算算,忍不住说:“只有两天了,驴他爸。”   狗蛋和驴蛋现在对于宋青山的热爱,就有当时苏向晚带着他俩搬家时的那么多,俩人赶忙说:“妈,你甭怕,我爸肯定可以。”   盲目的自信,也不怕闪了腰。   “驴蛋,狗蛋,大人的世界里没有容易二字。盖房子,那得先打地基,咱们农村人的房子地基虽然简单,但至少三天才能干透,然后还要打土坯,打好了土坯筑成墙,还得上木料来遮顶,遮好了顶,还得上瓦片顺雨,这些都做完了,还得做门做窗子呢,做好了还得盘炕,还得刷墙,你们以为,盖个房子,就真跟你爸爸说的一样容易?”   宋青山笑了笑:“你们的妈妈现在懂的是真多。”原来她哪懂这些啊。   “所以我说,我不是你家小苏,你非不信。”苏向晚悄悄的,白了宋青山一眼。   宋青山特笃定:“你就是你,习惯都没变过,再剁个菜刀我看看。”   一个人下意识的习惯是不会变的,苏向晚一生气先剁菜刀,那习惯倒是七八年了,没变过。   他这一说,苏向晚果然刀一提,就又想剁了。   这天夜里吧,因为苏向红在,宋青山按理还是该回水库上去住的。   这会儿,另外两个知青陈田贵和于佑中也下了工,正在院子里玩呢,苏向红抱着吱吱,把驴蛋和狗蛋一带,就到外面玩去了。   宋青山抱着一把算盘,已经把砖的数字给算好了,见苏向晚在灶头前忙着呢,就问:“床你想要什么样子的?”   苏向晚下意识说:“咱得盘炕啊,床那东西咱买不起。还有就是,盖房子,你打算花多少钱?”   “一分不花。”宋青山说着,搓了搓双手,鼓起勇气走了过来,准备先碰一下她。   不敢从别的地方下爪子,那就从头发开始吧,看她头发有点乱,找借口,就帮她撩了撩头发。   苏向晚觉得痒,就缩了一下。   宋青山吧,就想知道这女人的脑子里,有没有羞涩二字。   所以,撩了一下还不够,再轻轻的,拿她自己的发尾,就在她脖子上搔了一下。   苏向晚吧,因为这男人的压迫性,也因为他那种干脆果断的劲儿,其实还真有点儿紧张,但突然一个念头:“你该不会是准备从工地上拉材料吧,宋青山,公物可不能私用。”   宋青山抿了抿唇:“全团上下三万多人,政委,副政委,副团长,那么多的连级干部全看着呢,我能从工地上拉材料?”   “你不要钱,你的砖从哪来?”苏向晚再问。   宋青山撩着她的头发呢,分明软软的啊,但她性格怎么就那么冲呢。   当然,他头一回见她的时候,她就冲,瞪着眼睛嫌他黑,嫌他丑,不过那时候,她没当面说自己喜欢宋庭秀,他也就稀里湖涂的跟她在一起了。 第二回 在冬风市见的时候,直接就是嫌他不如庭秀,并且说的明明白白,自己要嫁庭秀。   早知道一开始她就说的清清楚楚,那该多好啊。   如果嫁进来头一天她就说自己喜欢庭秀,宋青山估计会转身就走,头也不回。   他想亲一下,但他不敢,就一起睡的时候,她也不让他碰自己别的地方,这样一想,宋青山又有点儿怕的,因为她现在很顺从,顺从的又不像他原来那个妻子。   “苏向晚,我真是越想,越觉得对不住你。”   不敢细想,那就说对不起吧,这话女人最受用。   果然,只要说一句对不起,苏向晚立马就能让步:“要不,就花着两个月的盖房子吧,我们先住宋建国家去,他家有张空炕呢。”   倒不是她心软,她不想听这种让人肉麻的情话啊。   宋青山啥也没说,转身走了。   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宋建国开着拖拉机,带着两头小猪崽子,正准备到乡上兽医站骟猪去呢,就见村头一阵黄烟,居然是来了一辆军用大卡车。   他张大了嘴巴的看着呢,回头问正在帮他捉着猪的熊蛋:“怕不是咱们村出了啥坏分子,这哪来的当兵的?”   熊蛋还从来没见过这种大卡车,站在他爸的拖拉机里,昂起头看着,口水都流下来了:“爸爸,这车好大,真的好大。”   但俩人还没震惊完呢,后面紧接着来一辆车,就停在了大路边上。   一辆又一辆,熊蛋一路数过去,拿手指头掰着呢:“爸,总共七辆大卡车,天啦,是不是要打仗啦?”   为首的一辆车里跳下个人来,宋建国定晴一看,正是宋青山,指挥着车一辆辆的,往地基处走呢。   陈爱党下了车,双手叉腰的看着呢:“宋团,你家这地方不错啊,选的这块地址也不错,一看风水就好。”   后面车上的人,全是从各连各排抽调出来,今天休假的连级、排级干部,还有一层士兵们。   刘向前上前请示:“团长,我们现在就开始挖地基吧?”   宋青山:“两天时间,工期比较紧,现在就开始,先打地基吧。”   宋建国把拖拉机都扔了,转身就开始往村子里跑:“不得了啦,咱们青山不是在筛沙子,人家是团长啊,大团长,带了一群兵来啦。”   知青王占风刚两手插着兜从劳改点出来,看那么多军车,第一反应,还以为这些当兵的是来抓自己的呢,毕竟他最近可没咋干好事儿。   再一听宋青山居然是团长,也是给惊的半天没合上嘴巴,赶紧跑回老房,就给宋青玉报信儿去了。   苏向晚也没想到,宋青山居然能拉一车的人来帮她盖房子,关键是,大家都在喊呢:“团长,嫂子呢,嫂子咋不出来,让嫂子出来见个面吧?”   宋青山笑:“她害羞,你们就甭见了。”   苏向晚倒是不羞,但她很忙啊,还得忙着当支书了,早起就去上班了。   驴蛋抓着陈爱党,正在问呢:“叔叔,我明天要去当兵的话,你愿意要我吗?”   “愿意啊,怎么不愿意?”陈爱党给了驴蛋一个墨盒:“来,拉着,咱们放线,裁木头。”   大锯子拉起来,陈爱党在部队上,原来一直是木工,这就开始截门做窗子,削梁削木头了。   他们可不是用小锯子,直接拉来水库上一辆发电机,木头上划好了细,电锯一上,不一会儿,车上早就干透的木料搬下来,就已经梁是梁,椽是椽了。   狗蛋和村里几个孩子一起,厥着屁股往车上爬呢,见啥啥新鲜,直接看的眼花缭乱。   北方气候本来就干燥,少雨,原来的土坯房都没有打地基的习惯,现在他们开槽,打地基,是起的砖,不过一幢民房而已,三百多个兵,一开始突击挖槽,和水泥打地基,到早晨七点多的时候,地基都已经打好了。   这时候大家把铁铲一横,盘坐在上头吃干粮,带着鼓风机的士兵们,已经开始烘干地基了。   等地基差不多干透了,水泥工们吃完干粮,和着清早才升起来的大太阳,搬砖的搬砖,砌墙的砌墙,也不过几个小时就已经把框架给搭好了。   正好今天太阳那叫一个烈,刺眼,大鼓风机架上,外墙到晚上的时候就干了,这时候再放木梁,等晚上十一点收队的时候,房子的外观,已经成形了。   其余人收队,宋青山自己用了一夜,来给几间屋子上水泥。   晾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该上稻草,盖瓦片了。   宋青山没有稻草,是问支队借的稻草,来借的时候,正好就是苏向晚要借给他稻草。   “两天时间,你觉得我能住进去?”苏向晚白了他一眼:“才新盖好的屋子,总还得晾两天才能住人吧?”   “你是怀疑我们共和国军人的行动能力?”   “房子是潮的,反正我不住。”苏向晚说。   当然,刚盖好的房子,不论你怎么烘,它墙体内部还是潮的,但是,毕竟四五月了,太阳那么大,院子又在光照最好的位置上,顶多三四天,就能晒的干干的。   宋青山说:“顶多也就潮几天,我说能搬就是能搬。”   犟着一股子的气,他还想知道,什么叫个爬上来自己动呢。   好吧,在整个小宋庄人诧异的眼神,三0七团团长率着了调剂出来的官兵干部们,就把自家的房子给盖好了。   王占风现在是老太太派出来唯一能帮老房撑门面的,看着几个当兵的正在往墙上按大铁门,结结巴巴的,就说:“宋团,这怕不对吧,他们是你的兵,但是不能帮你无偿干私活吧,更何况,这些砖呀啥的,肯定是部队上的,对吧?这应该叫以权谋私!”   宋青山没说话,陈爱党就把眉头皱起来了:“小伙子,什么叫个以权谋私?咱团长的木头,那是他这半年自己从山上挑的,砍的,自己午休时间晒的,刨的。至于砖瓦,那也是我们全团的干部官兵们抽下班时间自己烧的,至于你说无偿干活儿?怎么可能,我家盖房子的时候,宋团也得帮我,这叫借工,懂不懂?”   “陈政委!”宋青山突然颇严厉的一声:“不要扯这些,赶紧搬东西。”   都已经晚上十点了,再不搬,今天就该过完了。   王占风原来就老给宋青山训,听他口气一严厉,吓的转身就跑了。   “宋团,等房子晾两天,咱再来帮你搬吧。”刘向前试着把大门合上,严丝齐缝的,就说。   他还指着院子里呢:“我们还想帮嫂子再砌个花园呢。”   宋青山说:“现在就搬东西。”   苏向晚是眼睁睁的,看着一群当兵的连拉带抱,就把她所有的东西都给搬到新家去了。   确实,不过两天,搬家只用了半个小时。   政委陈爱党一直想跟苏向晚谈谈心呢,而且吧,他还自作主张,就帮苏向晚铺起了床。   要不是苏向晚拦着,他真能帮她把床都给铺开了。   “谈心就不用了,你们早点回吧。”苏向晚说。   陈爱党哪能啊:“小陈,怎么说呢,感谢你把宋团,还有几个孩子照顾的这么好,要不,我给你唱首歌吧?”   苏向晚早就听说部队上的人都特热情,给陈爱党闹的没办法,就说:“那这样,你在外头唱,我在屋子里铺床,好不好?”   “一颗小白杨……同志们,咱们一起唱。”陈爱党走了出去,招呼着正在院子里扫尾的同志们呢。   也不知道怎么的,宋青山突然就生气了:“陈爱党,换首歌。”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陈爱党于是再换了一首。   这下,宋青山气的,直接把铁铲摔地上了:“你能把你的嘴巴闭上吗?”   这下倒好,小宋庄所有的村民,全都跑来看热闹来了。   发电机带起来的,明晃晃的大灯泡,电锯,水泥搅拌机,还有脸上全都洋溢着热情的笑脸,混身上下沾满水泥的,工程兵,大家可是头一回见。   那不叫热闹,叫稀奇,小宋庄所有的人,到今天,才知道宋青山是个团长,至于团长多大的官,他们当然想象不到水库上有三万人,只觉得,能管这三百人,那个官就大的不得了。   老房里,老太太听说儿子真的两天盖起了一个新家,拄着棍子出来,要看儿子的新家呢。   叫宋青玉扶着,走啊走啊,走过了劳改点,就见一处崭新的砖院子,看起来真是又大又敞亮的。   在整个小宋庄,现在还没有砖砌成的院子呢,一水儿的红砖,立在旷野上,两边全是庄稼,后面就是清水河,可真漂亮啊。   她颤危危的走上前,不敢置信的问青玉:“这真是老大的家?”   宋青玉说:“我哥是团长,带了三百当兵的来,一人一块砖,转眼的事情,院子就盖成了。”   老太太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你大哥真是个团长?不是吹牛的?”   青玉有点儿不太高兴:“那么多当兵的小伙子,一个个人材那么好的,我哥也不给我介绍一个。”   她就不想想,自己要不是那么折腾嫂子,是不是会早点有个对象,而不是跟村里的知青鬼混。   老太太说:“团长好啊,要真是团长的话,那能帮你舅家的大忙呢,你大舅家仨儿子,二舅家俩儿子都在当兵,这可不行,赶紧去把你大舅和二舅全叫来,咱们给他家的孩子啊,提……提……干”   老太太慢慢的,慢慢的梗着,梗了两下,终究那个提干没说出来。   这当然是梗的厉害了,但是,那不因为她这个梗不是急性,而是慢性的,青玉也没太在意,就把老太太给扶回去了。   本来院子里应该要砌个小花园的,战士们没来得及砌,因为晚上十一点前必须回宿舍,已经走了。   没来得及盘炕,家里只支了两张床,一模一样的单人架子床。   狗蛋只等苏向晚铺好了一张,把吱吱往上一拉,俩人一起就躺在上面了:“妈,这张床是我和吱吱的,你们谁也不准睡。”   苏向晚没说话,再去铺另一张。   一米见宽的床,这么小,她心说,今天晚上怎么住人啊。   而且吧,大灶还用不了,今天他们全家吃的都是部队上的官兵们带来的干粮,而部队官兵在外的干粮呢,是杂面窝窝加上豆子,再就是清水,吃倒是能吃饱人,但是真不好吃。   不过,毕竟全家人都忙的四脚朝天,孩子们有豆子吃就不错了,对吧。   苏向晚自己呢,是真咽不下去豆子,眼看都要十二点了,把部队官兵们留下来的杂粮窝窝切碎,用猪油一烩,端着,就在厨房里吃呢。   “睡觉。”拽的跟二万五千八似的,宋青山指着盖在院子最角角上的洗澡间,就说:“苏向晚,我倒要看看,啥叫个自己动。” 第36章 金换来啦   苏向晚吧,上辈子很多单身女青年一样,荤话飚的满天飞,看秀整天品评肌肉,但其实就是个睁眼瞎。   那边,狗蛋和驴蛋俩听说能跟香喷喷的小姨睡,虽然只是挤一张一米二的小床,但也乐坏了,叽叽喳喳的,不肯睡呢。   吱吱一直是跟着妈妈睡的,这会儿还在吱吱呀呀的哭着。   宋青山果真人五人六的等着呢。   苏向晚给自己烧了一锅子水,让宋青山提到洗澡间,虽然说水少吧,也没个浴缸啥的,没法泡澡,但总归比在劳改点的时候,要洗个澡,还得把孩子全哄睡了,或者说是把他们全赶出去的强吧。   尤其是自打几个知青来了之后,总是在院子里转悠,劳改点那门缝子,宽的都能挤进人来,她都好几天没洗澡了?   “就不要我给你搓背?”宋青山问说。   他最近因为媳妇对自己太好,真的是又飘又荡,还像黄河水,有点浪打浪。   苏向晚白了他一眼,一把,就把门给关上了。   宋青山先躺到了床上,心情一澎湃,嘴里哼的都是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   就听突然外头有人敲门,最近老太太一梗又一梗的,宋青山一直怕老太太要突然梗过去,心里其实也提心吊胆的。   本来激动的跟什么似的,但老太太的梗,就跟国歌具有一样的效力,他刚才的兴奋和激情劲儿,这会儿全没了。   结果外面来的居然是宋大爷。   “向晚,青山已经睡啦?”老大爷问说。   苏向晚赶忙就问:“爸,是不是老太太的病又不好了,要不要我拿钱?”   宋大爷叹了口气,说:“是这么个情况,你也知道,大花最近在跟方高地闹离婚,我怕她一个人那个婚离不下来,我想去城里看看她,顺便,再把你妈给带上,给她瞧瞧病。”   却原来,宋大爷是为了借钱而来的。   宋青山猛的一个仰卧起坐,就翻坐起来了。   当然,妻子孩子在他死后的这两年受的虐待他自己是知道的。   但是,老娘得了病,时不时的要钱,他却给不出来,心里是真不好过。   而且吧,宋青山还怕一点,怕父亲这样张嘴借钱,借不到,心里难受,脸上也不好过。   更何况,父亲那么含辛茹苦的把他们给养大,除了干活就是干活,原来老太太二嫁,带来俩大的,他当时还是个大小伙子,二话没说就给养大了,现在儿子们成年了,又还添了孙子,一天苦死累活,就没有消停过一在。   他不像是个人,反而像是老房里养的一头牲口,每天默默无闻的干着,做的多,吃的少,孩子来了,就养,孩子大了,走了,他似乎也没什么悲伤。   当然,现在还有金贵和宋福呢,一样没有爹靠着,还是得他养。   他对于生活的感受,只有孩子会饿着吗,冻着吗,一年又一年,孩子长大了吗,能出去自己谋生了吗?   他就是一头默默无闻的老黄牛。   在床上坐了片刻,宋青山就听苏向晚说:“爸,你就说吧,要多少。”这意思,估计是答应愿意给那么一点儿的。   宋青山于是又躺下了。   宋大爷说:“具体我也不好说,你看着给吧,给俩药钱就行了。”   苏向晚原本呢,有四千多块钱的存款,不过,盖房子就花了二百买地基,买中药的种子又花了不少,再加上,她有三千块是存的定期,那是取不出来的,而零散的放在家里的呢,总共用一百多块钱。   她转身进来的时候,见墙壁都还光秃秃的屋子里,仅有的一张小床上,宋青山侧朝着里面,睡的稳着呢。   在地上翻了半天,从小吱吱的一只肚兜里翻出钱来,苏向晚想了半天,还是数了一百块钱出来,转身出门就给了宋大爷:“爸,钱我可以给你,但你只能给医院,不能给我妈,或者给青玉,方苞玉,我就说个难听的,您要把这钱给了她们,我往后都不认你,真的,钱花在刀刃上,要你们还有大用,我能给,但我的钱不给她们浪花。”   宋大爷一辈子在小辈面前,就没有个威严。   当然,这跟他一直以来,关键时刻站不出来也有关系。   老大爷紧紧握着一百块,拉过儿媳妇的手拍了拍,半天,往她手里放了个东西,说:“这个,留着给吱吱。”   苏向晚伸开手一看,是一块看起来不怎么亮的小球,成色应该是玉。   她也没说啥,就把个小球给收起来了:“爸,那你慢走啊,要不,明天让青山送你?”苏向晚又说。   宋大爷摆了摆手:“不用,赵援山在呢,他开着县医院的车,让他接我们去就成了。”   赵援山,是宋二花的男人,也是县医院的大夫。   有他来接,不止苏向晚不操心了,躺在屋子里的宋青山也放心不少。   本来吧,苏向晚是不敢让老太太进城,怕她要去祸害宋庭秀的工作的。   但是,自打老太太梗了之后,说话就不大利索了,像她现在那样结结巴巴的说话,就是上访,苏向晚估计也没人愿意听她的,要进城就去吧,再不去,要真在农村梗成个半身不遂,不还得有人伺候着。   转身再看一眼新院子,四四方方,就连院子里都是一整儿的铺的砖,而不是像别人家那样的土坯院子,下雨天在院子里踩两脚,两脚都得沾满泥巴。   厅屋现在还没收拾呢,就收拾了俩间偏房。   窗子是木料窗子,门是宋青山直接拉来的,工地上那种两层板的门,轻薄,但也不结实,不过,两天时间,能盖出这么个院子来,够好的了。   “你给我爸给了多少钱?”只等她进屋,合上了门,宋青山就问。   苏向晚咬着牙笑呢:“三块。”   宋青山的脸慢慢的黑着呢,但也没说什么,拍了拍枕头:“睡吧。”   这还是俩口子头一回单独的,一起睡觉,床特别窄,苏向晚在大炕上滚惯了的,还有点儿不习惯。   宋青山的脸黑的厉害,比唱了一百遍《义勇军进行区》还来的端庄肃穆。   “行了,三十,我是那么小器的人嘛我?”苏向晚看他脸黑了,于是又说。   宋青山果然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真的给了三十?”   要说一百,怕他要骄傲。   苏向晚笃定的说:“三十。”   “谢谢你,真的!”宋青山长长的往外叹了口气:“昨天我跟你是犟气,以后,我保证不碰你就对了。”   女人的唇嘛,比男人的软多了,她突然吻过去,宋青山直接跟条金鱼似的,两只眼睛就睁的怒圆了。   “你别告诉我,你没跟女人接过吻。”苏向晚松开了唇,发现这男人的唇整个儿在抖,而且是特笨拙的那种。   宋青山抿了抿唇,面不改色:“有,怎么可能没有。”   想了想,好像没亲过,赶忙又说:“原来你也不让我亲啊。”   但同时,他再三确认:“你是自愿的吧?”   “本来刚才我还挺愿意,这会儿不愿意了。”苏向晚够着,要吹灯呢,宋青山一口气过去,灯都叫他给吹翻了。   再并排躺着,宋青山就显得比较激动了。   “苏向晚,两年没见,我跟你坦白点儿事情吧。毕竟领袖一直说,夫妻之间是平等的,尤其像我们军人,常年在外,回到家中,见面之后,第一件事情要做的,就是向家属坦白自己在外的一切,有重大意义的事情,尤其男女之间,一定要坦白。”   苏向晚说:“嗯,说吧。”   宋青山于是又说:“前五年,我跟你说过的,我的履历保证清白,没有任何问题,在冬风市的时候,这事儿我也跟你交待过。”   “接下来有问题了?”苏向晚问。   她心里其实有点儿窃喜,这个年代的男人也太淳朴了,从外面回来,还得汇报工作,别的男人大概不会这么干吧,但宋青山够刻板,也够可爱的,一板一眼,真的就跟钢枪和刺刀似的。   宋青山欲言又止了很久,才说:“在北京的时候,我之所以能出来,有两个女同志,起了决定性的作用,一个是我原单位的同事,她给了我证词,另外还有一个在军法工作,是她一力推动了这个案子能很快的审下来,前面那个就不说了,同事而已,军法那个,我临回家之前抱了我一下,我如果说是礼节性的,应该是在撒谎,但是,我没有那种意思,你明白吧。”   “她是不是叫侯清跃?侯清华的妹妹?”苏向晚问。   “你怎么知道的?”宋青山的语气听起来,颇有几分吃惊。   苏向晚勾了勾唇:“宋青山,我知道的关于你的事多着呢,行了吧,赶紧睡吧。”   侯清跃,侯清华的妹妹,在原书中,是宋青山的红颜知已,将来要给他很多帮助。   交待完毕,宋青山犹豫了很久。   ……   “你真没接过吻?”苏向晚觉得很吃惊啊,刚才他的狼狈不是装出来的,他是真狼狈。   宋青山跟从水里面捞出来似的,那种香劲儿,苏向晚只见他头一回吃她做的包子的时候才有:“吃起来挺香的。”   苏向晚简直要崩溃了,这叫什么男人啊,孩子生了三个了,连接吻都不会不说,还把接吻叫吃,她心说,你咋不把我给吃了呢?   不过,什么大大大,爽爽爽,那是骗人的。   真实情况是大大大,疼疼疼,这是苏向晚的泣血之悟。   吱吱从五点就开通哭了,苏向红抱着在地上摇啊,转啊,干脆就是不管用。   狗蛋和驴蛋俩兄弟本来睡的稳着呢,一听妹妹在吱吱哇哇的哭,一起爬了起来,一个碰着一个,一个找奶瓶,一个翻奶粉,一个生蜂窝煤炉子,一个跑到劳改点去提水,顶多不过半个小时,奶粉已经冲好了。   然后,驴蛋砰的一声,倒头继续睡。   狗蛋把吱吱一搂,往驴蛋身上一靠,也睡了。   吱吱在两哥哥中间,小仓鼠似的,咂巴砸巴着,眯上眼睛了。   苏向红看着俩外甥,才发现自己完全插不上手啊。   当然,也是这时候她才突然意识到,狗蛋也是个特优秀的孩子。   他抱着妹妹,打着瞌睡,然后时不时看一眼奶瓶子的样子,又天真,又像个老父亲似的可爱。   宋青山一大早起来,还想谈谈感想呢,结果就见苏向晚捂着肚子,看起来脸也苍白的厉害。   “没事吧你?”他拉了她一把。   苏向晚皱着眉头摇头呢:“没事,不过你不去上班吗?”   宋青山起床,因为家里还没家具,什么都是堆在一张折叠桌上,把自己的军装翻出来穿上了,看苏向晚没事人似的,正在铺油纸,大概是准要糊墙,声音特轻的就问:“真没事?”   “要说有事,就是……算了,你赶紧走吧。”苏向晚说。   一夜的疼,让苏向晚看他都不帅气了,那钢筋铁骨似的,原来她喜欢的肌肉,现在也不喜欢了,她觉得,原来所有纸上看来的经验,全是骗人的。   这就是头驴,纯种的。   不一会儿,狗蛋溜进来了:“妈妈,我饿。”小脑袋往她怀里一靠,其实是一起睡了六七年了,头一回分开,那种感觉是无法形容的。   驴蛋也溜进来了:“妈妈,昨晚他打你了吗?”   苏向晚觉着这孩子问的莫名其妙:“为啥这么说?”   驴蛋别有深意的盯着苏向晚呢:“床咯吱咯吱的,一直在响呢。”   孩子一撩她妈妈的手腕,就见妈妈白皙的皮肤上,果然有很多的黑印子,这下驴蛋不高兴了,提起棍子转身就跑:“妈,你等着,我给你报仇去。”   苏向晚追出去的时候,就见宋青山跟儿子俩正在过招呢。   你还甭说,驴蛋不过跟着他爸爸,偶尔回家的时候练上两招,但那拳头伸出去,虎啦啦的,再看两条腿也稳的什么似的。   宋青山跟儿子过了几招,把这小子拎起来,对苏向晚说:“咱这孩子可以啊,是个练武术的料。”   苏向晚也觉得,驴蛋看起来像个能练武的,赶忙就说:“那咱给他找个师傅,让教着?”   宋青山回过头来,两只眼睛贼亮的,悄声就问:“真不舒服,我可是下了死力的。”   进了部队,只要交流经验,战友们都是说,床不塌,不能下战场。   苏向晚看着这直男癌,真是恨不能搧他两巴掌:“赶紧走,记得一定给驴蛋找个好师傅。”   要知道,将来驴蛋当了刑警之后,可是要叫人给弄断腿的,这时候让他练点武术防身就很有必要了,对吧。   宋青山一把摇起拖拉机:“咱村的老牲头就是个好师傅,改天,我带驴蛋专门拜师去。”   “爸,爸,你昨晚打了我妈,咱俩的账还没算呢。”驴蛋提着根棍子,还在追他爸。   宋青山说:“那咱们晚上回来,接着打,怎么样?”   驴蛋远远的把棍子一横,高声说:“你是我爸,我以后不打你,但我不准你再打我妈!”   孩子怕他爸爸听不见,两只手装做喇叭,站在大路上,拼了命的喊着呢。   宋青山迎着风大笑:这傻蛋儿啊,没治了。   驴蛋折了回来,边走,边美的,咧着嘴大笑着呢:“妈,他今晚肯定不敢再打你,他要再敢打你,我睡你俩中间。”   苏向晚皱了半天的眉头,轻轻在驴蛋的小屁屁上拍了一巴掌:“谁跟你说你爸打我了?”   “我都听见,你看看你胳膊上,全是青的。”驴蛋犟着呢。   苏向晚再拍了他的小屁一巴掌:“傻瓜蛋儿,我和你爸是夫妻,懂不懂,夫妻之间不止是养孩子,还有些别的事儿必须要做,等你长大了,你就懂了。 ”   驴蛋特茫然的看着妈妈呢:“到底啥事儿啊妈妈。”   苏向晚还得赶紧收拾屋子啊,就说:“反正,你知道你爸没打我就行了,好好练练拳脚,万一老牲头真有功夫呢,教你点儿,将来你金换哥要来了,你能打趴他,才是你的本事。”   驴蛋两眼一亮,立刻就说:“好呐妈妈,我现在就去。”   小宋庄有个孤寡老人,叫老牲头,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虽然是农村老人,但是一头白发,六七十岁了腰都不弯,我确实人人都传,说那人身上揣着功夫呢。   驴蛋吧,一直以来就有一个武术梦,当然不是像后世的孩子们那样,想上天入地,他就是扎扎实实的,想练散打的那种。   原来有一回,老牲头捏他的时候,就说这孩子的骨头不错,特别有劲儿,也有韧性,是个练武的料子。   那时候驴蛋就暗惴惴的激动着呢,这一听爸爸真要给自己拜师,索性连都不玩出去玩了,拉着狗蛋,俩人就在外面的旷地上一起过招。   其实也不过几套简单的兵拳而已,狗蛋身体弱,也没怎么练过,那怕点到为止,不一会儿,就陪不动驴蛋,蹲在地上直喘气儿了。   周围还有熊蛋、臭蛋几个,也围着看呢。   熊蛋也喜欢打一点儿,看狗蛋陪不住了,上前就说:“来,驴蛋,我陪你过招。”   驴蛋一脚踢上天去,刷拉拉的带着风呢,一掌劈过来也是风,几下就把熊蛋给打的喘不过气来了,不过,熊蛋抹了把汗,还是得竖个大拇指:“驴蛋,你真有两下子,咱接着来。”   “哟,这不驴崽子吗?你妈呢?”突然,有一个年青孩子的声音,语气里带着不屑,就问。   驴蛋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突然的就颤了一下,然后,他立马就说:“狗蛋,跑,快跑。”   狗蛋愣在那儿,一动不动的站着呢。   而像熊蛋啊,喜蛋啊,臭蛋之类的,顿时就如一窝鸟兽般的,四处跑了。   “金换来啦,大家快跑啊!”突然,熊蛋吼着破锣嗓子一声大叫。 第37章 真男神   方金换骑的,是辆战争时期,日本鬼子们老爱骑的那种摩托车,一人骑,旁边还可以带个人。   他不止一个人,还带着个马仔,这小马仔叫金亮,一下来就给金换点烟呢:“大哥,这就是你大舅家,看起来可真气派。”   金换深吸了一口烟,慢慢的吐出来,于烟雾缭绕中,欣赏着大舅家的新院子呢。   两扇开的青色的大铁门,一水儿的砖墙,确实气派。   金换长的不像他妈,也不像他爸,是个四白鱼泡眼,但是脸大,特别大,当然,个头也高,又黑,也不知道为啥,头发还是自来卷,总之,就是那种看起来钝兮兮的大块头,大概吃的也好,壮的不得了。   从他脸上,并看不出孩子的天真来,而是一种天生的老道和世侩感。   他一直在外面游荡,可以说是走遍了祖国的大好河山。   回来之后,因为一帮马仔全被俩舅舅给弄没了,生气,但同时也没敢吱声,暂时四处躲着,怂屈着呢。   方高地给宋青山和宋庭秀俩打了,但究竟打哪儿了,他自己不肯说,直到方金换摸了一把他爸的裤裆,才发现是给打着鸟儿了。   就是因为给人废了鸟,方高地才不敢吭气。   当时,方金换就给了宋大花一拳头,当然,软怂一样的方高地在外面大气都不敢喘,回家就喜欢给老婆上拳头,金换从小有样学样,十岁的时候头一回打大花,大花只哭了一下,没还手,从那以后,他就得寸进尺了。   你想,舅舅把自己的爹给废了,方金换能不生气吗,他特别生气。   但是,宋青山是团长,据说当年在西海,能打倒几十个狱警一路逃出来,在上千公安和战士们的围捕下,逃回冬风市的人。   宋庭秀在部队上,虽然一直干的是文职,但现在在公安局是副局长,更何部,宋庭秀的脾气爆,打不过人,还喜欢硬打。   最近满县城的,正在四处找他,说找着了要给他好过呢。   本来金换藏的好着呢,老太太进城之后说起一件事情来,方金换才忍不住了。   原来,老大爷昨天晚上把老太太珍藏的一块大宝贝的玉,送给苏向晚啦。   而那块玉,原本是老太太答应好,要送给方金换的。   方金换今天既是来抢玉,也是来教训狗蛋和驴蛋这两个小崽子,给他爸出气的。   狗蛋捏着小拳头,跟只小狗似的,就在金换面前站着呢,嘴里呜呜咽咽的往外哼着声儿。   金换于是轻踢了他一脚:“这不是狗崽子吗?”   狗蛋没说话,仰着头,捏着小拳头,依旧看着金换呢。   孩子是想起他的小阿舍了,可爱的小阿舍,总是躲在角落里,两个人一起形容,幻想一种种香喷喷的食物的小阿舍,吃了甜酷之后,连口水都不敢吞,要回来给他尝尝滋味儿的小阿舍。   就在这时,驴蛋一步步上前,突然就捣了金换一拳。   小小的拳头,就跟那小蚂蚁,想要努力的,踹大象一脚似的。   ……   而关于宋大爷给苏向晚的那块玉,其实来历是这样的。   当初要解放的时候,家里不是来过个师长嘛,行军经过,歇脚的时候,青山和庭秀俩兄弟,恰就比现在的驴蛋和狗蛋大了一点,一个给师长打洗脚水,一个给他递水喝,因为俩兄弟都长的帅气,又还孝顺,听话,对母亲更是孝顺的不得了。   这位李师长呢,六十多岁,妻子已经死了,膝下只有一个女儿。   据说他父亲原来跟过孙殿英,所以,手里有些宝贝。   李师长走的时候,认了宋青山和宋庭秀俩做自己的干儿子,然后,给青山送了一只小玉西瓜,给庭秀送了一块小玉藕,当时李师长还说好的,等自己再回来的时候,就来找俩干儿子。   不过,解放后不几年,他就因为路线问题而给下放到云南去了。   而这东西,老太太一直蛮横的自己收拾着呢,本来老太太答应好,是要给金换一个,给宋福一个的。   直到昨天,给宋大爷找到,居然送给吱吱了。   “这,真是慈禧太后的东西?。”苏向红看着,确实挺可爱的,因为,这是用玉雕了一个小西瓜,圆圆的。   苏向晚毕竟是从现代来的:“看着像,但不知道是不是假货。”   要是真货,等将来那是价值连城的东西。   苏向红给小玉西瓜了个红绳子,把它吊在吱吱脖子上:“那要不,咱就这样给孩子吊着?”   苏向晚说:“这么小的孩子,万一给人摘去了呢,赶紧弄下来,收着。”   不过就在这时,她听到外面驴蛋的声音:“狗蛋,跑啊,快跑。”   驴蛋倒没怎么挨过打,但是狗蛋吧,那是属天生欠揍的,谁见了他都喜欢打一下。   而紧接着,苏向晚就听见有人在喊金换的名字。   方金换,苏向晚到这儿之后,听到最多,但一直以来没见过的,就是这个人了。   “向红,我把门关好,你带吱吱在这儿坐着,我不叫门不准开门。”苏向晚说着,左右看了看,没找到什么趁手的东西,只见角落里有几根昨天搭架子时用过的钢管,提了一根就出门了。   走的急,她连一直在墙角汪汪叫的大山都没来得及带。   在苏向晚的记忆里,金换来一回,就要骑狗蛋一回,也不是真的像压野蛋那样压断腰,他就是非得要把自己的腿从狗蛋的身上压过去。   狗蛋最近才刚刚站起来,有了点男子汉的样子,勤洗手了,不挖地了,也愿意站的直挺挺的了,这时候要叫金换再给骑一下,他会不会又吓回原来的样子?   “妈,妈!”就在苏向晚往前跑的时候,就见狗蛋一路跑来了:“我哥还在那儿呢。”   驴蛋要挨打?   “好你个驴蛋,你再打我一拳头试试?”方金换高声说。   苏向晚紧追几步,就见一个穿着绿军装的小伙子撑着驴蛋的头呢,长的人五人六,人高马大的方金换,两手插在兜里,嘴上还叼着一支烟:“哟,咱家驴蛋这是也想叫哥给你来个过裆,是不是?”   所谓的过裆,就是把小孩子压到自己的大腿下面,然后让孩子爬过去。   驴蛋虽然人小,但气势不输啊,腰一点也不弯,硬硬的顶着呢。   苏向晚心说,这到底是主角,真硬气。   提着根钢管,她高叫了一声:“方金换?”   金换回头的瞬间,只见一根钢管朝着自己的鼻梁而来,只听嗡的一声,鼻血已经涌出来了。   “金亮,谁,谁他妈打的我?”金换一声大叫,还没来得及再说啥呢,只听突突突的两声,就见他的摩托车已经冲着他过来了。   苏向晚真要打人,那是人狠话不多的,先追着那个叫金亮的给撞翻了,撵过去,这时候金换才摸到自己的鼻血,尖叫着正在四处给自己找家伙呢。   一气呵成,苏向晚直接就朝着金换碾了过去。   然后,她再扭头,直接把个破摩托车给撞到了墙上,只听哐啷一声,好了,金换和他的狗崽子躺着呢,摩托车也爆废了。   而就在这时,宋建国和宋齐俩提着大叉也赶来了,一看是金换,俩人就又犹豫了:“向晚,这可是你家大外甥,他爸在县政府工作呢,你打了他,没事吧?”   驴蛋和狗蛋俩紧紧的偎在一起,当然,也觉得妈妈打了金换,这回肯定死定了。   驴蛋赶忙回家,把大山给牵了出来,也护在妈妈面前了。   宋齐也说:“他穿的是绿军装呐,咱们打了,县里革命团的怕不会来抓咱?”   “我打人了吗?”苏向晚高声反问。   ……   “我没打人。”苏向晚再一句,把这俩汉子又给拉回现实了。   金换挣扎着,还想往起来爬呢。   苏向晚一脚土踢过去,直接踢了他个满脸都是土:“分明方金换自己开着摩托车撞我家墙上了,你们看看,我家新砌的墙都差点叫他撞坏,有人愿意给我做证吗,他自己开着车出了车祸,还撞坏了我家的墙,我要他赔钱。”   宋齐和宋建国对视一眼,宋齐寒森森的就说:“要不,咱干脆把他给恁死吧,就说他自己翻车死的?”   宋建国不敢啊:“到底还是个孩子啊。”   可以说,他们软就软在孩子上。   方金换爬了起来,还想打人呢,这时候驴蛋一松手,大山跟道闪电似的,就冲过去了。   一口咬在屁股上,咬的金换嗷的一声。   他一边伸长脖子,一边踹着狗,大叫说:“金亮,金亮,赶紧走,回红星公社,快,咱快回红星公社。”   对方人太多,车废了,大腿还疼的厉害,金换就这么着,给吓跑了。   至于那个小玉西瓜,当然也没抢走。   砖铺过的地就是干净啊,又平,又公整。   驴蛋从河边掏了些沙子来,找了一条编织袋子,然后绑起来,就央着苏向晚,要她给他找个地儿挂呢。   苏向晚转来转去,因为家里也没颗树,就把沙袋给他挂到洗澡间的门上了。   再把洗澡间打开,这样,孩子就可以打沙袋了。   驴蛋捏着自己的小拳头,突然踮起脚亲了苏向晚一下,然后轻声说:“妈,我现在练的每一拳,都是为了将来,你和吱吱不挨打。”真男神,一句句,都能说的苏向晚心花怒放。   威风凛凛的小帅哥一拳头捣到沙袋上,哎哟喂,真疼啊。   看来,电影里是骗人的。   苏向晚揉了这小家伙的脑袋一把:“傻瓜蛋子,哪有个拿拳头生打的?”   她也知道,驴蛋虽然什么话都不说,但是,这时候心里憋着一股气,就是要练功,要帮她出气,索性啥也不说,找了个块方手绢给驴蛋绑了,然后,就让他对着沙袋,练功去了。   狗蛋虽然不怂,但是显然,不是像他哥哥一样愿意出力气的。   不过,既然哥哥在练拳,他也不甘示弱啊,孩子进了屋子,找出爸爸给自己买的课本来,往院子里一放,然后捡了块砖头块子,捧着,一言不发的,就蹲在地上开始练字儿了。   外面乱的时候,苏向红没敢出去,这会儿见俩小外甥这么乖巧,简直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姐,狗蛋啥时候这么乖巧的,你看他在写字呢。”   而且,孩子的手干干净净,上面一点脏儿都没有。   苏向晚也不知道自己是该骄傲,还是该自豪。   分明狗蛋应该是个学渣,驴蛋应该是个学霸才对。   但这究竟是怎么啦,怎么慢慢的,驴蛋从了武,而狗蛋那抿着唇认真练字的样子,简直就跟个小学霸似的呢。   宋青山还在城里,因为住院的老太太,趁着自己还算清醒,要给几个孩子分家。   宋老三偷跑出去也不知道去了哪儿,还没回来呢。   但老太太最疼的就是宋福,这个偏心是一辈子也改不了的,所以,老太太自己手里的五百块钱,加上一只小玉藕,她准备全给老三。   而宋青山的那只小玉西瓜,老太太则准备给她的宝贝大孙子方金换。   不说亲孙还是外孙,人们常说,幺儿子,大孙子,金换做为老太太的第一个孙子,小时候生的帅气,虎啦啦的。再加上父母都在当官,又有地位。   在老太太的心目中,其地位和份量,那是小金贵都比不了的,而给宋青玉呢,老太太则悄悄的,准备了四百块钱。   这下倒好,看病的钱俩儿子掏,老太太要真有个三长两短,受益的全是小的几个。   谁知道一提到小玉瓜和小玉藕,俩最听话孝顺的儿子,居然又不肯听老太太的分配了。   而且,俩人特一致的说,那东西不能给宋福和金换,不对,谁也不能给,他俩当初说是李师长的干儿子,但最后没有敬过一天的孝,没有喊过一声干爹李师长就死了,这俩傻子,准备把那俩样东西,要还给李师长的闺女去呢。   老太太用点药,就要好一点。   给这俩棒槌儿子一气,就又梗的厉害一点。   眼睁睁的,小玉藕叫宋青山没收了,小玉瓜更不知道去哪里了。   老太太长长的嗷了一声,两眼直接一翻,她现在觉得,自己活着简直就是熬地狱,她想赶紧死了算了。   至于宋青玉,还挺美的呢,反正她又没分到东西。   而方苞玉和宋福俩简直就要疯了,得而复失啊,再给方苞玉多少钱她也不会高兴的,对吧。   宋大花一直在外头站着呢,这回老太太看病的钱,其实她出的是大头,而且,医生也是她找的,她在妇联的工作好,倒不怕掏钱,当然,也不愿意让俩弟弟掏钱。   但她也是苦恼一件事情,那就是,她自己生的儿子不亲自己就算了。   现在还跟原来的保姆钱小芳搞在一块儿,回家除了打她,人都找不到。   而更可怕的是,昨天方金换还威胁她呢,说老宋家没一个好东西,自己现在身为革命小将,那可是手里握着实权,能改天换地的,他要把俩舅舅的工作全给造反掉。   “你不要听老太太的,金换要真敢要那块玉,青山,不要怕,下狠手打他,抓住了就往死里打。”宋大花说。   宋青山于是问:“那方高地呢,你怎么到现在还不跟他离婚?”   宋大花咬着唇呢:“你甭管啦,姐的事儿吧,姐自己会处理的,好吗?”   宋青山吧,毕竟男人,闷头闷脑的,还挺生气:“我和庭秀把他打成那样,你要不离婚,就是你自己不争气。”   宋庭秀也说:“离啊,姐,你到底怕什么,要真怕没工作了,以后我养你。”   俩兄弟这又是要打人的架势。   听说又要补交费用,宋大花首当其冲,抢着把住院的费用一交,看起来瘦瘦的,单单的,她们单位上福利好,送俩兄弟走的时候,给了庭秀一包挂面,又给了青山半袋子面,方苞玉两只眼睛滴溜溜的瞅着呢,她终是啥也没给。   一进家门他眼前就亮了。   要说三天搬进新家,其实宋青山自己也有负气的成份在里面。   等于是,赶着三军齐上阵,把全家上下给拎着扔到这个新家里头了。   房子是砖砌的墙,按理,里面是要先拿水泥抹平,再糊白粉的,但是,昨天盖房子的时候急,虽然人多,从砌砖到上水泥,那是一泥刀子抹起来的,但是,墙没干就不能刷大白粉啊。   没想到,苏向晚和苏向红俩拿农村那种最便宜的旧砖纸一糊,还做了些墙裙,真是挺漂亮的呢。   有了专门的厨房,卧室里就不用油烟缭绕的了,厨房又宽又大,战士们还给苏向晚砌了好大一个灶台,一边切菜一边炒菜。   烟道砌的那叫一个顺畅,火燃上,风呼呼的直响。   苏向晚还没做晚饭,正在给吱吱喂鸡蛋,嘴里还在念叨呢:“这可是咱家最后一个鸡蛋,不能剩,赶紧给我吃。”   “妈妈也吃。”吱吱说。   苏向晚一直嫌老太太偏心,但她自己对于几个孩子,其实也做不到一碗水端平,驴蛋太优秀,优秀到让她总是会忽略他,狗蛋呢,她相对重视一点,但对于大的俩,都不如吱吱。   毕竟吱吱的模样,长的跟她上辈子的妹妹一模一样。   外面,一看宋青山来了,驴蛋和狗蛋,争先恐后的跟爸爸汇报着呢。   尤其是驴蛋,正在给他爸爸形容自己妈妈的驾车技术呢。   一秒上墙,那辆烂摩托车现在还在外面堆着呢。   狗蛋已经带着村里的孩子们,赡仰过不知道多少回了,但还是得带着爸爸一起去赡仰一下,那堆成了废铜烂铁的,摩托车。   驴蛋抢了枚车镜,正在照着镜子里的自己,嗯,很是帅气。   宋青山进厨房了。   估计是在打量她。   他应该还不信,她能一个人干翻俩个革命小将。   他应该还是觉得,俩孩子是在吹牛。   开门见山,他就说:“那块玉呢,给我。”   见苏向晚不说话,宋青山又说:“给你你也收不住,赶快给我。”   西太后墓里出来的玉西瓜,他这是要送人了。 第38章 穷追猛打   “那摩托是你撞烂的,金换也是你揍的?”宋青山说。   苏向晚嗯了一声,没接话。   “金换是不是看起来挺胖的,我听我姐说,她压根不是对手。”宋青山于是又说。   他回来之后,还没见过方金换呢。只看过几张他的照片。   方金换在他的印象里,还是个白白胖胖,圆乎乎的,天真可爱的皮孩子。   苏向晚翻了个白眼:“那是因为你大姐爱他,你要爱谁,不论干什么,都得留个余手,你要不爱他,下了死劲儿的狠打,谁打不过?”   宋青山还提着一只编织袋子呢,看苏向晚挑着眉眼色很不好,赶忙递了过来:“家里是不是没面了,大姐单位上发的面,先添补着吃。”   苏向晚从袋子里掏出来一抹,再一闻,眼神就亮了。   就狗蛋和驴蛋吃到四处吹牛批的白面,其实也不是真正的小麦粉,而是加了很多种杂粮面进去的杂粮粉,真正的小麦粉,在这个年代那是属于限量供应的,宋大花是领导,才能拿得到。   不过,宋青山还准备要那块玉:“赶紧拿来,那个东西是别人的。”   “没了,丢了,不知道去哪了,没得给你。”   那东西价值不可估量,将来会流传到国外,叫国外的富商买走,苏向晚会给他,才怪。   宋青山特耐心的解释,说自己跟李师长之间有干爹的名头,但是并没有真正的父子情分。   而李师长呢,膝下只有一个女儿,成家后应该是生了一个儿子,但是,李师长的女儿李小萍,前几天宋青山就听说她已经病逝了。   那么,李小萍的膝下只有一个儿子,跟的是母姓,但叫什么宋青山并不知道。   他想找到那个孩子,并且,把小玉藕和小玉瓜还给他。   苏向晚回答的干脆着呢:“你不能找那个孩子,东西也不能还,倒不是说我是强盗,你也甭问我,反正,东西我不能给你,那个小玉藕吧,你也得给我。”   宋青山就着急了:“苏向晚,不论我的工资,还是我的福利票,一发下来我都不在兜里揣热就直接给你了,那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好,该我管,但这东西,它不属于我。”   李师长曾经在省军区是排得上号的大领导,那是个极其爽朗,性子也烈,动不动就艹他妈,动不动就要拿意大利炮问候敌人的老革命战士。   他死在前年,就是宋青山被伏的那一年,过程极其惨烈,这个就不提了。   看苏向晚把面倒在盆里活面呢,宋青山鼓起勇气,就说:“你不要以为咱俩那样那样了,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我有我的原则,原则之内,你想怎么样都可以,想上天,我给你搭梯子,但是,原则之外,这个家必须听我的。”   “为所欲为?”苏向晚一菜刀就剁在案板上了:“你都不知道问一声我有多疼,你还说我为所欲为?”   “不可能,我力气使的足着呢。”宋青山说。   这就是个棒槌,而且还是最好的木头造成的,实心子的那种。   驴蛋做为最谨慎的一个,已经从外面冲进来了:“爸爸,你想干啥?”   宋青山跟儿子过了两招,就准备把儿子给哄出去:“自己出去再练一练,你这身手还不行。”   驴蛋哪肯啊:“我明明听见你在吼我妈。”   “苏向晚,你自己说,我吼你了吗?”宋青山也烦了,这哪是儿子啊,苏向晚生的这就是俩革命小将,整天眼瞅着,准备要革他的命呢。   苏向晚把吱吱给了驴蛋:“去,给你个任务,把这半碗鸡蛋羹给她吃完。”   等驴蛋出去了,苏向晚才说:“我跟你说过,我是从很久以后的将来来的。”   宋青山不愿意承认,但总得顺着问几句:“你要说是就是。”   他在这方面固执着呢,打死不肯认。   “我在来之前呢,二十九岁,还没有结过婚,但是,我在帝都有房,我有上千万的存款,我还是一家重型农机企业的HR,我不是你能想象中会听你的话,拿着你的工资,帮你养孩子的那种女人,我的原则是,先把我自己活舒坦了,才会想别的,不论在内还是在外,这个家就该听我的。”苏向晚剁着案板说。   宋青山一听乐了:“二十九了还没结婚,估计长的很丑。”   苏向晚把菜刀拢起来了,宋青山赶忙又说:“那就算不丑,二十九不结婚,你肯定哪有毛病,不会是个石女吧?”   “我要是石女,那你家小苏也一样,因为她和我长的一模一样。”苏向晚说。   “那你来了,你就不担心你家人,你爸妈不会哭,你不想回去?”宋青山是个直脑筋。   苏向晚盆子甩的哐哐响:“担心有用吗,我要现在能回去,我立马扔下你们就走,眼睛都不带眨的。”   宋青山勾唇一笑:“你不会,你昨天晚上还跟我做了呢,你还让我吃你的嘴呢。那种事情,一般人不会愿意干的。”   他自以为,现在俩人的关系,已经进展到能拉小手的程度了。   “我今天不打死你,但是,我得说,你不能去找李师长家那个孩子,小玉瓜和小玉藕也不能给他,这东西我就宁捐博物馆,也不给他,真的。”   “你这也太财迷了吧,那本来就不是属于我们的东西。”宋青山说。   苏向晚一下子就忍无可忍了:“你一直在找那个孩子吧,我告诉你,他叫李承泽,今年十岁,但是,你最好永远都甭碰到他,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在将来,人要称他一句毒爷,那是个毒贩子不说,而且将来还会拐走咱的吱吱,让她跟他一起贩毒,最后叫人活埋在中缅边境上。”   宋青山盯着苏向晚看了半天,好吧,真的跟看鬼似。   “行了,东西你先拿着吧,这事儿咱以后再说。”   就是不想吵架,想止战,想躲。   苏向晚呢,看书的时候最恨的不是狗蛋,而是玉瓜的主人,那个李承泽,吱吱那么好的闺女啊。   叫他带着一起贩毒,没有过过一天的安稳日子不说,吃了十几年的苦,最后还在黑帮火拼的时候,跳进坑里,叫人连带李承泽一起给活埋了,看到那儿的时候,苏向晚简直哭的差点没能缓得过来。   “妈,今天晚上吃啥?”狗蛋今天挺高兴,刚从哥哥手里抢了个摩托车的后视镜,也在照自己呢。   “吃啥,吃西北风。”苏向晚剁着案板说。   金贵口水巴巴的,也跟在狗蛋的身后呢,这孩子最近是馋的可以,居然伸着舌头,就在舔苏向晚案板上的细白面。   舌头还没收回去,孩子抬起头,特好奇的就问:“大舅妈,西北风能吃吗?”   “不能,面粉也不能生舔啊,你舔生面粉干啥?”苏向晚问。   金贵肚子饿的咕咕直叫,咬着唇,不说话了。   苏向晚没忍住,从锅里拿了个早晨蒸的糜子面窝窝来,掰了半个给他,小家伙脏手也不洗,捧着嗷叽嗷叽几大口就吞完了。   吞完之后,舔了舔嘴巴子,还说了句:“谢谢大舅妈。”   小样儿,从小没爹的孩子,原来有老太太罩着,多狂野啊。   现在就是颗墙头的草,没人理没人带的。   看天晚了,人驴蛋和狗蛋俩兄弟头凑一块儿研究摩托车呢,他就一个人,垂着脑袋回宋家老房去了。   当然,苏向晚不可能做西北风吃,真正的小麦粉啊,她先给揉筋道了,再擀成细长面,正在想,没菜吃该怎么办呢,没想到正愁着呢,就见小金贵提着个小挎篮就来了,进门之后啥也不说,给苏向晚扔了一把黄花菜,还有一把小白菜,转身就跑。   人怂气不短,这孩子比他妈明理一点,还知道我吃了你的,也要还你一点儿。   有黄花菜,还有小青菜,一碗又一碗手擀面捞出来,用狗蛋的话说,他能一口气跐溜完一碗,都不带换气儿的。   吃完饭,宋青山牵着大山,跑红星公社方高地的老家,找方金换去了。   大外甥,带着个马仔跑到舅舅家打人不说,还准备抢东西,这样的外甥,宋青山拎住,肯定也得给他来一顿钱见见式的文明关怀,对吧。   方高地的父亲,人称方瘸子,当然,还有个诨外号,叫笑面虎。   据红星公社的人说,笑面虎家富着呢,不止富,还富的流油。   但是,表面上你真是看不出来。   “金换没回来过,真没回来过,不过,青山,听说你在清水峡是团长,就没想给老三找个正经工作?”方瘸子一边让烟,一边就说。   宋青山眉头一皱:“老三来过你家?”   他手上只有方金换的摩托车,刚才给大山闻了,然后就把大山放开,让它四处闻着,嗅着呢。   大山到处闻来闻去,但是,显然这儿方金换没来过,因为,它没有闻到方金换的味道。   方瘸子赶忙说:“没有没有,真没有。”   老式的大院子,收拾的整整齐齐的,好几间屋里盘的全是大炕,因为方瘸子的父亲,死在抗美援朝的战场上,虽然说没什么抚恤金,但是,厅屋的墙上挂着烈士证,还挂着好几张,他父亲的老照片,都是扛着枪的那种。   这家子,就是最正统的根红苗正。   宋青山早就知道这个方瘸子面上笑嘻嘻,为人不咋地,但还是苦口婆心的劝:“告诉金换,他是我大外甥,我不会把他怎么样,他要现在脱离那帮革命队伍,我什么也不说,顶多收拾一下就完了,他要不,你就告诉他,钱见见昨天放炸药的时候,炸掉了半条腿,他要不听话,跟我一起上大坝。”   方瘸子点头如捣蒜了:“就是就是,该打该打。”   但是,方金换要能停止做死,那就不是方金换喽。   牵着大山回家的时候,宋青山心里还挺美的呢,昨天都吃嘴了,今天应该还能吃点儿别的吧,他有更想吃的,还没敢造次过。   不过,回家了等上床,哦不,还想等着苏向晚主动爬过来的时候,就发现她往墙角上搭了两只凳子:“那个,你睡的地儿。”   “你没事吧你,我有床我干嘛睡那个?”宋青山一看就急了,让他躺个硬板凳,他还不如回团里呢。   “赶紧把厅屋的炕盘起来,你就有大炕睡了,跟你妈说的似的,想怎么滚,你就能怎么滚。”苏向晚说着,被子一撩,就睡了。   宋青山看着两只凳子都要疯了,一直在连队,部队官兵们,人人家属来探亲,头一天都还很陌生,羞答答的,只要睡一晚上,第二天一个看一个,立马就不一样了,小手悄悄一拉,那就不松开了。   他不一样,家属总共见过三次面,每次都是睡一回就翻脸。   原来一起洗澡,陈爱党他们总笑,说团长又大又带钩子的,估计伺候起女人来爽的不得了。   他咋觉得,这玩艺儿它咋好像有毒呢。   “金换要明天还敢来,你咋办?”宋青山于是又说:“你总不能再骑着摩托车碾他吧,要不,跟我住到连队去?”   然后吧,大概他还觉得,金换那孩子还能调,就说:“现在公安执法是有诸多限制的,但是,明天我就让庭秀找他,找着了,带大坝上教育去。”   苏向晚说:“你知道吗,他压断了野蛋的腰,你大姐赔了五十块,但他自己连句道歉都没有,他还往死了的小阿舍的嘴里尿过尿,那其实就是猥亵,他在城里跟一群孩子乱玩,还差点把我家向红也抓去,这种事情是能调的吗,你那大外甥,我非搞死他不可。”   这种人,在苏向晚的印象里,那不是能不能调的孩子。   他的心里没有为人的底线,他只是披了一张人披,但其实,那就是个禽兽。   宋青山一下就翻起来了:“什么叫个乱玩,什么叫猥亵。”   苏向晚想起来了,这男人连接吻都不会,叫吃嘴。   他的性经验简直就跟撒哈拉沙漠里的水一样,只是个传说。   “就是,一个女人,一伙男的一起玩。”   “玩啥?”宋青山简直就是头驴。   “玩交配。”苏向晚气呼呼的说。   宋青山深吸了一口气,又躺下了,他应该是不信,当然了,上回他来的时候,方金换才个七八岁的小崽子,就跟现在的驴蛋狗蛋一样,他都理解不了啥叫个了玩的人,怎么能理解那种东西。   好吧,苏向晚觉得,她应该是一直在刷新这个男人对于世界的认识和底线。   之所以宋庭秀一直找不到宋老三,是因为,他呆的地方,一般人也想不到。   宋老三,居然藏在姐夫方高地的情妇,钱小芳的老家。   毕竟宋大花和宋老三不是一个爹生的,大花又离家早,老三虽然觉得姐夫有个情妇这种事不对,但是没地方去,也只能跟着钱小芳走。   几个月的白面清油吃着,可以说现在日子过的舒服着了。   前阵子他还偷偷回过家,都没给人发现。   “要不,咱直接闯,生抢吧?”宋老三说。   也不知道那个小玉瓜到底值多少钱,但是,一说是从西太后的墓里出来的,那就值钱了,对吧。   就算现在世道乱,真正保价的东西,它永远是保价的。就算大家天天喊着无产阶级主义呢,但是,有好东西谁不愿意抢。   方金换能混到今天,用的可不是蛮力,而是脑子:“不行,我大舅是团长呢,你们村的人不是说,他带了三百人来盖房子,两天就砌好了一个院子?他那人吧,小时候我就知道,心黑着呢,咱不能再硬抢了,要不然,他估计得打死我,咱得来个迂回之策。”   “金换,你想咋样?”宋老三说。   方金换想了半天,一拍手说:“先搞那个苏向晚,过两天啊,我让我爷爷想办法捉她点短处,比如说查个账啥的,三个月前在江西我就见了一例,一个村长二块四的账没算清楚,给公社少交了两块四,人家那边的革命队伍,把那家伙直接给打到断腿。我爷爷带大队的人查账,然后我鼓动大家闹个革命,到时候咱直接抄她的家。”   老三一听,眼睛顿时亮了:“高明!”   正好,苏向晚躺床上,心里想的也是,天凉王破,自己好像该抄方瘸子的家了。   不得不说,这俩人,想一块儿去了。 第39章 开仓   第二天一早,苏向红早早儿的就开始扫地了。   自己家的院子就是不一样啊,她早起扫完了地,再把没铺砖的,要盖花园的那块地上的土就给松了。   心里头吧,向红也计划着呢,她想,等方金换那帮人不在城里晃悠了,自己就到城里去。   等进城,买点儿杜鹃啊,牡丹啊,芍药啊的栽起来,姐家的院子里,不就漂亮多了嘛。   但现在没花,那么珍贵的地也不能晾着啊,咋办呢,当然是先种上点儿菜在里头。   于是,她先跑到宋齐家,听说野蛋的腰上肉还是死的,而且吧,倒是抻直了腰了,但是还不敢动,混身都是褥疮,遂把自己的针拿来,用酒精一消毒,就给野蛋开始扎针了。   宋齐俩口子一看这真是个医生,乐的嘴都合不拢。   苏向红一分钱不要,走的时候只想要点他家自留地里的菜苗苗。   赵小兰差不多要把自家半块子的自留地都给起起来呢,豆角、茄子,西红柿,黄瓜,一大堆的菜苗子。拿回家,往自家院里一栽,一排排一垄垄的,以后就不用找别人要菜吃了啊。   “妈,咱永远都不会放小姨走吧?”驴蛋在沙袋上砰砰砸了两拳,过来问说。   苏向晚看着自家妹妹,长的真是漂亮啊,她自己吧,当然不能说自己漂亮,但苏向红长的就跟年青时候的陈红似的,穿个青褂子,黑裤子,甭提多漂亮了。   苏向晚说:“不放,你赶紧打你的沙袋去。”   “你今天又没爱我。”驴蛋撇了撇嘴,砰砰打了两拳沙袋:“知道我为啥不练字吗?”   “为啥?”苏向晚说。   驴蛋悄声说:“我的字比狗蛋的好看多了,但他是我弟,我让着他。”   苏向晚大赞,大拇指都竖起来了:“真是好兄弟。”   虽然说,将来不论在学业上,还是在女人上,金钱上,他们会面临很多纷争。   但父母要公平一点,智慧一点,哥哥让着弟弟,他们那怕在外面总是会受到不公正的待遇,但只要有父母平衡,是不会反目成仇的。   但愿将来那个像小阿舍的姑娘,永远不要出现在他俩面前,估计这俩兄弟就能友好相爱,跟宋青山和宋庭秀似的过一辈子了。   得,身为老母亲的苏向晚,现在操心将来,只操心俩件事,一是那个毒爷李承泽永远不要出现在吱吱面前。   二就是,长的像阿舍的姑娘,也永远不要出现在驴蛋和狗蛋的面前。   为表自己的重视,苏向晚赶忙亲了他一口:“行了,赶紧打沙袋去。”   早晨,狗蛋还没起来,驴蛋得到了单独的,只属于自己的宠爱。   小身板儿瘦瘦挺挺的,两只手上缠着小手绢,嘿嘿哈哈的,提着拳头就练沙袋去了。   不过,打了两拳他又溜回来了:“我听见昨晚,你跟我爸好像吵架了。”   半夜,懒得睡椅子的宋青山想回床,给苏向晚踢下去,然后宋青山争辩了很久,说自己没那个意思,不,他应该是,只要她不主动爬上来,他这辈子都不碰她,就是不想睡凳子。   苏向晚赶他去厅屋里盘炕,他又不肯,俩人争执了大半夜。   最后,苏向晚让他上交小玉藕,自己要保管,宋青山退半步城池,让她暂时保管着,他还以为上交了小玉藕就可以上床呢,结果一上交,又叫苏向晚给赶到凳子上去了。   为着这些,俩人拌了大半宿的嘴。   “大人的事情,你们孩子最好不要管,宋东海,你还是个孩子,懂不懂。”苏向晚说。   驴蛋嘟了嘟嘴:“你以为我愿意管你,我是怕他要欺负你。”   这驴蛋的性格,要跟宋青山对调一下,得多好。   不奶不娘不娇,还不燥,真正的男神。   苏向晚上辈子遇到过的男人也不少,但没有一个像驴蛋这样,有男友力的。   当然,前几天方金换才想出的馊主义,今天一早,红星公社就喊苏向晚,要去查账。   这个苏向晚是早就预料到的,当然,她也早有准备,召集村里的男人们,就要去红星公社了。   赵国栋,村长,必须得去。   宋建国和宋齐,村里俩最大的飚型大汉,也得去。   苏向红不想让苏向晚抱着吱吱一起去,但是,苏向晚把那颗小玉西瓜往吱吱的脖子上一戴,就把吱吱给抱上了。   “姐,这样不好吧,万一你照看不住,小玉西瓜叫人抢了呢?”苏向红说。   苏向晚说:“这叫幌子,有大山在,方金换他休想靠近我们,但是,看到小玉瓜在这儿,他就不会来找你们的麻烦了,明白吧?”   两辈子,苏向晚要想收拾谁,向来都是人狠话不多的,可怜宋青山过分高估了自己,当然也低估了妻子。   苏向晚这是,准备要给宋青山一个大惊喜呢。   宋建国和宋齐俩今天看起来都蔫蔫的,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走几步,宋建国那么大,那么高又壮的汉子,还得捂着胸口嗷嗷的吐上两声。   他们为啥吐,这个苏向晚是知道的。   所谓青黄不接,就是四到六月份,这段时间就连大队都没粮食,大家吃的是乡上从种粮库借来的种粮,而种粮呢,为了防虫害,从一开始就是拌着六六粉的。   带着六六粉的麦子磨出来的面吧,本身就具有微毒性,但是新麦还没下来,人们明知粮食有毒,还非吃不可。   看那么高个头的人饿的皮包骨头,也是叫人够难受的。   红星公社,方瘸子家。   这会儿不但方瘸子在,方金换也在呢,而要说为什么今天他敢出现了呢,因为收音机里正在播报,说清水峡水库初次蓄水,北京下来领导检查,要北京来领导,不止宋青山,宋庭秀他们县公安局所有的人,也得全员到达下场,展开戒备的。   两个舅舅今天白天肯定不会回家,不正是他抢东西,造反闹革命的好机会?   “一会儿,爷爷你只记得,你就抓住一点,那就是她苏向晚的粮食账不清楚,而我这儿呢,有举报信,就是小宋庄的知青写的,你一说,我就带人上场,明白吧,到时候,你声音一定要高,而我呢,不给她辩解的机会。”   金亮,宋老三,还有最近两天金换悄悄给自己召集的几个小马仔们,一溜水儿的绿军装,人人手里拿的都是皮带,蓄势待发。   同时,苏向晚刚到红星公社,正好碰见大队支书林书红,迎门见面,笑着就说:“支书已经到了,方保管员还没来吧,要不,咱们去接他?”   林书红觉得纳闷啊:“就让方何管员自己来呗,接他干啥?”   苏向晚说:“没啥,就是觉得他德高望重,咱们该去接一下。”   林书红还没说话呢,苏向晚已经往方瘸子家走了。   ……   方家。   方金换正了正自己的腰带,也准备跟他爷爷一起到公社办公室去,刚到门上,突然迎门照面,就叫一条狗给撕住了。   宋老三一看是大山,毕竟怕这条狗,转身就想跑来着,没想到后面风风火火杀进来的苏向晚提把菜刀就冲进门来了。   又是迎着他的脑门直接就是一劈,宋老三早就叫她劈过一回,再一看苏向晚风风火火的,直接吓的,退进屋子里,就软到炕上了。   当然,他还以为大嫂不过凶一下,不敢砍自己来着,没想到她狞笑着,手起菜刀落,直接就劈到炕上了,劈在他的双腿之间,咔嚓一声巨响。   宋老三挺着腰,就是一声尖叫。   外面,几个妇女正在从一颗老榆树上往下捋榆钱叶子呢。   六六粉拌出来的种粮,不吃吧,饿,吃了烧心,红星公社也就两颗老榆树,为了抢榆钱和榆叶子,大家都快的起来了,榆树叶子还是嫩芽儿呢,就给大家全撸掉了。   “听说了没,方瘸子家的炕是木头做的一,一张炕,里面全是粮食。”就在这时,有人吼说。   “啥,一炕的粮食,啥粮食,怕不是疯了吧,他家居然真的有粮食?”   “这么些年他当保管员,年年大队都检查了,没在他家检查出一颗粮食来啊。”   “人家盘的炕,在炕里藏着呢,刚才让小宋庄的支书苏向晚把粮食给找出来啦。”   “要死人的哟,娃们都快饿死了,保管员家里藏着满炕的粮食,打他。”有人尖叫着说。   林书红都喊不住了,红星公社的社员们听说方瘸子家的炕里藏着粮食,全冲进来了,一个又一个的,把方瘸子给打翻在了地上,也不知道多少人在往他身上吐唾沫呢。   不过,就在这时候,大家发现方金换似乎跑了。   现在讲的可是,红三代,臭三代,爷爷英雄儿好汉,爷爷贪污,孙子又咋能跑得掉?   苏向晚拎着菜刀,和大山一起,把方金换围堵在一堵土坯墙后面呢。   “大舅妈,咱是亲戚呀,亲戚,你可不能对我不好,你是不知道我大舅有多疼我,真的,小时候我还在他脖子里尿过尿呢。”方金换是个死恋态,但也特擅长装怂。   宋建国还在犹豫呢,宋齐说:“原来他是红三代,咱们不敢动他,现在他爷爷臭了,他自己也是臭三代,咱们就能打他?”   宋建国想起自家软嘟嘟的小阿舍,想起她不停的吐,吐,吐到最后蔫巴巴闭上眼睛的样子,突然就说:“支书,把你的菜刀给我,你先回吧,不然,这可是青山的大外甥,你让我们打他,我怕他生你的气呐。”   苏向晚把菜刀递给了宋建国,但也叮嘱他:“不能闹出人命来,仇报了就行了,知道吧,然后把人绑了,交给大队。”   她是支书,不能纵容着自己的社员犯人命,对吧。   “好呐。”宋建国提着菜刀,就朝方金换逼过去了。   狗屁的查账,啥事儿都没有不说,跟着林书红到大队公社开会,苏向晚才知道,方瘸子那个保管员,足足贪了五千多斤细小麦,还有三千多斤糜子。   家里全都是搭空的木炕,然后把粮食装进炕里头,最后再在上面铺上一层泥皮,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炕,里面装的全是粮食,哦不,应该是,好多因为饿而饿死的,孩子们的人命。   这下倒好,开仓,分粮食,红星公社这个青黄不接的四五月,估计大家都得有白面吃了呢。   气红了眼的社员们不但要分粮食,有人提着叉,有人提着锄头,连砍带砸,直接把方瘸子给打成了个血葫芦。   林书红几番冲进去想抢人,都叫气疯了的社员们给搡出来了。   方家的院子里,声声鬼哭狼嚎,仿如炼狱一般。   最后,林书红索性就不管了,关上门,让社员们去泄他们的怒火。   这一闹一直闹到下午,好在现在的社员们朴实,怕出人命,才没把方瘸子给生生打死。   林书红因为苏向晚找粮食有功,在各个村支书的支持下,居然还奖励了她十块钱的副食和日用品票。   意外之喜啊,苏向晚挥着手走的时候,林书红还跟她开玩笑呢:“要再能找出这么几炕的粮食来,咱红星公社到明年都不愁吃。”   拿着副食票,苏向晚进了供销社,就准备犒劳自己一顿。   见供销社的角落里居然有只公鸡在咕咕咕的叫呢,一问,才知道这也属于是副食,不过,是从一个私底下悄悄养鸡的人家没收来的。   总共八块钱的票,正好能买那只鸡,苏向晚索性,就把鸡给买回家了。   “妈,你咋一个人走了,都不带我。”一回家,迎门就撞上驴蛋。   向红也在叫呢:“姐,你家这俩熊孩子,没一个听话的,你一走,他俩叫着也要去红星公社,我差点儿就拦不住。”   小吱吱是跟着苏向晚一起出去的,这会儿才给妈妈解开两条腿,软嘟嘟的往小姨怀里扑呢。   苏向红当然也有一堆的问题要问,叽哩哇啦的,几个人简直没把苏向晚给吵死。   不过,还是狗蛋问的最实际:“妈,今晚吃啥?”   苏向晚拎着只活鸡呢,鸡还在咕咕:“大吉大利,今晚吃鸡。”   狗蛋和驴蛋俩顿时就站住了,同时吞了口口水,这俩傻孩子,不但没吃过猪肉,连鸡也没吃过,真是稀奇。   宋青山和宋庭秀是接到报案之后,直接扔下北京来的领导,从水库上赶回来的。   多少年没见的方金换和宋老三俩人背对着背,给捆在棵树上呢,但是,神奇的是俩人居然没挨打。   宋建国和宋齐倒是没敢打这俩人,社员嘛,胆小怕事,也心软,不敢打,就只拿菜刀吓唬了一下。   宋庭秀一见宋老三,提起皮带就想抽,宋青山把宋老三拎给他,说:“找间屋子悄悄打去,不要打脸,咱是有公职的人,真打烂了脸,可不好看。”   “舅,还是你最疼,是吧。”金换一看自己不用挨打,高兴坏了,就说:“大舅,我真的啥也没干,倒是我大舅妈吧,你看看她啥人嘛她,我家藏着粮食,那可是给咱们几大家子亲戚一起吃的,我大舅妈把这全分了,红星公社的人倒是有粮食吃了,可这于她有啥好处?”   宋青山带着金换,走到一块土坯墙的后面,把他头上几撮子杂草揪了下来,说:“我听说你在我们村,压断过一个孩子的腰?”   “是玩的时候,那孩子摔坏的,这不能赖我啊,更何况,我妈赔钱了呢。”方金换说。   “你还打过你妈?”宋青山又说。   方金换看着自己眉宇紧皱的大舅,笑的有点不太自然:“是她一直在打我,我就不小心推了一把,大舅,我真不是故意的。”   “那我想,你肯定也不是故意往人家小姑娘的嘴里尿尿的,是吧?我这两天在城里打听过,好几个小姑娘说,你摸过她们,骚扰过她们,我估计,那也不是真的。”宋青山说。   方金换顿时深吸了口气:“哪能呢,我没那么干过,那全是人胡编乱造的,不信你去问我外婆,我真没有。”   突然一把,宋青山也不知道捏在哪儿,方金换哎哟一声:“舅,你这是干啥?”   宋青山松了手,说:“彩旗是丫头,吱吱也是丫头,咱家丫头不多,金换,大舅相信这世界上犯了任何罪的人都能改过自信,但欺负小丫头的人,是改不了的。”   “我真没有,而且,现在城里的姑娘们都开放着呢,毕竟咱有个军团嘛,好多小姑娘赶都赶不走,就愿意往我身上贴,很多都是她们自己贴上来的。”方金换及力的想要证明自己:“谁叫咱现在也有权威呢。”   才十五岁的孩子啊,你说他是孩子吗,他不是,他已经发育成熟,完全是一个成年人的生理构造了。   但是,年龄限制,在法律上要处理他,就得以少年罪论处。   “如果有人敢往彩旗,或者吱吱的身上下爪子,你知道舅舅会怎么样吗?”宋青山拍着大外甥的肩膀,就说。   方金换赶忙说:“绝对要狠揍他一顿。”   “不,舅舅不会让那种人多活一天的,你明白吧?”宋青山拍了拍大外甥的肩膀,说:“去吧,玩去吧。”   这就给放啦?   方金换真是没想到啊,咧着嘴就笑呢:“谢谢大舅,谢谢大舅,那我走了啊。”   “大舅拖拉机上,还有几包子炸药,得送到水库上去,没时间送你,你自己回城,能找到路吧?”宋青山又说。   方金换愣了一下,又笑了一下:“怎么可能找不到路,我十三岁就骑着摩托车到处溜哒呢,大舅,我可是走过天南海北的人,你放心吧,真的。”   回到小宋庄,因为现在苏向晚住的离村子远了,就在大路边上,一眼就可以望得到。   两旁全是麦田,麦田围着一处院舍,青青田园,确实不错。   宋青山半年前头一天住劳改点就开始计划着攒家底儿,盖房子,一片片的砖,一片片的瓦,一根根的木料,那全是他自个儿攒的。   当然了,农村男人,心里啥都没房子重要,这一看新家,心里那是真高兴。   不过,最叫宋青山惊喜的是,俩儿子勾肩搭背,就在大路畔站着呢,一看见他,全跳起来了:“爸爸,爸爸。”   宋青山很高兴,俩儿子是越来越喜欢自己了。   “知道等爸爸啦?”宋青山抱起驴蛋丢了丢。   狗蛋闷闷的在后面走着呢,声音很诚实:“哪里,我们在等着你来,好开动吃鸡呢,我长到这么大,都没吃过鸡。”   “吃鸡,哪来的鸡?”宋青山说。   “大吉大利来的。”狗蛋懂的多着呢:“大吉大利,今晚吃鸡。”   顿了顿,他又说:“鸡是拿我金换哥换来的哦,我们今天准备好好吃它。”   自打上回方金换来,给苏向晚打跑之后,狗蛋空前的膨胀,今天还能吃到拿方金换换来的鸡,乐的简直合不拢嘴呢。   “你妈呢,好着没?”宋青山问驴蛋。   驴蛋一脸没事人似的:“好得很呢,回家的时候乐滋滋的,手里还提着一只大公鸡。”   孩子手里比划着呢。   宋青山想起苏向晚所说的小阿舍,现在总算理解了她心里那种不舒服,也明白,为啥她不愿意让他上床了。   他于是又说:“宋东海,你妈除了大裤叉子和雪花膏,还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没,爸给你妈送一个?”   驴蛋想了半天,说:“她有一天说自己想要个布拉吉,爸爸,布拉吉是个啥?”   孩子不知道布拉吉,宋青山知道啊,他赶忙说:“爸知道,爸改天就让人从北京,给你妈带一条她喜欢的布拉,咱给她买最大的。” 第40章 吃鸡   宋青山进了院子,先就叫了一声乖乖。   小吱吱坐在花园旁的张小凳子上,正在咬一块鸡肉呢,两只腮膀子鼓鼓的,一抿一抿,跟只小苍鼠似的。   油乎乎的小爪子往宋青山脸上放着,嘴里还嘟嘟囔囔:“吃,爸爸吃。”   “这家里,也就你最欢迎爸爸了。”宋青山诚言说。   比起为了吃鸡肉而等爸爸的俩大崽子,这个乖乖的小丫头,见谁都愿意笑,见谁都爱,真是能叫人把她给疼化了。   一只大公鸡,那可全身都是宝,拨了的毛,苏向晚全摆好着呢,苏向红反正闲着没事干,到时候做几只键子拿到城里去卖,一个一毛钱,也是好多钱呢。   鸡内金单独撕了出来,用到时候熟制了,磨成粉给吱吱吃,让孩子消化好一点,还能多吃点饭。   没有冰箱,天又热,鲜肉藏不住,必须得在一两顿内给吃完,苏向晚索性一只大锅一架,就把一只老公鸡给整个儿炖了,柴火大铁锅,焖肉的时候,再把昨天蒸的杂面窝头焖上几个,就是一顿饭了。   “方金换和宋老三呢,这会你能把他俩揍死吧,尤其是方金换,是不是已经给打成残废了?”苏向晚故意说。   一看他面露难色,苏向晚就知道,这人宅心仁厚,又把人给放了。   宋青山回答的很诚实:“庭秀揪着给揍了一顿,然后放了。”   她想要的是把方金换油炸一百遍,但法制社会,这个肯定办不到。   “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泪不干啊,这两句送给你,也送给方金换,行了,有你自己啪啪打脸的时候,吃饭吧。”苏向晚说。   宋青山笑的啊,让苏向晚简直想揍他两拳头。   家里唯一一只盆儿,洗菜靠它,揉面靠它,吃鸡也得是靠它。   当然,一只鸡,铁锅就那么炖出来也没啥吃头。   小金贵早已经吃熟了嘴,认熟了门,悄眯眯的,从老房的花椒树上栽了一把嫩花椒叶儿,进门人五人六的往案板上一放,歪着脑袋,就看着苏向晚呢。   现在的花椒叶子正嫩着呢,把还没长刺的花椒叶子给拿油炸干,然后再跟野葱花一呛,捣了两辫子蒜头在里头,再加点儿醋,那味道甭提多窜鼻子。   一盆端上来,狗蛋伸手就抓,烫的嗷嗷叫:“狼吃月亮没地方下爪子,妈妈,烫到宋西岭啦。”   苏向晚教狗蛋:“得这样,慢慢撕,蘸上一点再吃,光那鸡肉有啥吃头?”   狗蛋看着他爸的嘴呢:“爸,你的嘴可真大。”   宋青山在部队上习惯了抢饭吃,拎起一根鸡腿,就见俩孩子全盯着他呢,好吧,只剩这一只腿了,他看看狗蛋,又看看驴蛋,再看看蹲在角落里,理直气壮吃大舅的金贵,大概是在思索应该给谁。   苏向晚一把抢了过去,直接就撕了一口:“从现在开始,谁抢到就是谁的,都甭等着我给。”   顿时,驴蛋也不文了,狗蛋也不怂了,金贵的胆子也大了,仨人头一埋,就把个盆儿给占住了。   这就对了,苏向晚没有那么平衡的爱给他们,还是教他们抢吧。   哪有那么多的公平分配,将来到了社会上,什么不得是自己抢。   连着将近一周了,苏向晚都没让宋青山上床。   他躺在自己从部队搬来的两张椅子上,睡的骨头都青了,没办法,今天晚上,宋青山就准备给自己盘炕了。   当然,那只是做样子而已,只砌了两块砖,他就开始喊自己骨头疼。   苏向红的眼色多好啊,看吱吱还在吃奶,就知道这孩子又想闹着跟妈妈睡,进来把她一团,奶瓶一抱就走了,出门时还跟苏向晚说:“姐,差不多点儿吧,你看我姐夫的胳膊上,都青了。”   挽起袖子干活,宋青山的胳膊上确实一棱一棱,全是椅子上睡出来的青淤。   苏向红直接把俩张椅子全搬走了:“这俩椅子我今晚要用,姐夫要不能睡床,躺地上去。”   宋青山一言不发,当然,心里默默的,就给小姨子画一朵小红花,这小姑娘,人是真有眼力劲儿。   “我大姐也不知道怎么了,死活就是不肯离婚,这事儿,你们女人有办法没?”宋青山脱着衣服呢,就问。   苏向晚说:“你大姐的事儿跟我没关系,我记得她好像不怎么待见我吧。”   老宋家一门,只要出息了的全是孝子,老太太一见宋大花就告苏向晚的黑状,宋大花虽然鉴于宋青山,没跟苏向晚说过重话,但是,也没怎么搭理过她。   俩人属于,见了面顶多就叫一声姐的关系。   这种关系,苏向晚才不操那闲心。   “不过,改天我还得进趟城,搭你的车没问题吧?”苏向晚又说。   宋青山一听就躺平,开始做伸展运动了:“爬上来自己动就可以。”   “那行了,拖拉机留着我开,你自己走路上班吧。”苏向晚答的很干脆。   宋青山一个鲤鱼打挺就坐起来了:“苏向晚,你这是要上天吧,你知不知道你自己是个女人,而且还是我媳妇儿。就算我把你弄疼了,我都答应再不碰你了,你生气也得有个限度吧,你总不能让我天天求着你。”   “哎呀,我是你媳妇儿,但我把自己给吊死啦。”苏向晚吱声伢气的,就说。   宋青山砰的一下就又躺下了:“行了,你想干啥就干啥吧,我啥也不问了,这总该行了吧。”   原身那么多回的自杀,虽然不论孩子,还是苏向晚,只透过几句,没有跟宋青山说过太多,但这是宋青山过不去的坎,一说准灵。   苏向晚心说:我还治不住个你?   “真疼?”忍不住,宋青山又问。   苏向晚本来就是个对于疼痛特敏感的人,实言:“真疼。”   一点也不爽,苏向晚从此没期待了。   “我今天去县城图书馆,准备借一本《生理卫生》,结果,那儿的书全给烧光了。”宋青山特郁闷的说。   顿了顿,他又说:“我想跟战友们打听一下,但这种事情你说怎么打听啊,要不,你问问村里的媳妇们,看她们有没有能让不疼的办法?”   苏向晚气乎乎的说:“没有,你往后也甭想了,咱们就这么过吧。”   宋青山的绝望,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   唱了会儿国歌,他就睡着了。   苏向晚觉得吧,这男人就是块石头,他不懂得变通,自认为不碰她就是对她好。   虽然够傻,但至少心里想着对她好,在现在这个年代来说,也难能可贵了,这点是值得肯定的。   要不是因为他没有收拾方金换,苏向晚愿意指点指点他,但现在,她不愿意,她得等自己的气儿顺了再说。   没有老太太的小宋庄,还是很美好的啊。   方瘸子起的快,倒的更快,一是群众举报,二是新兴乡公审,然后再扭送县城的革委会,到了革委会,那就不是能活着出来的事儿喽。   方瘸子得天天给当成典型,到全县各个地方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呢。   苏向晚作为小宋庄的支书,也去见识了一下什么叫个公审大会。   虽然说只审了方瘸子两口子,但是,估计方高地在城里的日子也很不好过。   因为案子一传到县里头,县委首先得就得开除,并清算他了。   虽然说这种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是怂儿熊蛋的诛连式惩罚苏向晚并不认同,但是,不得不说,想想方高地全家都得倒大霉,她还是很开心的。   既然方金换全家被连根拨起,所谓的反倒底也烟消去散,那苏向红就可以回城啦。   苏向晚记得,苏向红在原书中,少年时候过的很悲惨,要一直等到驴蛋他们成年之后,才能如愿以偿当医生。   她想现在就让妹妹供读学业,那将来,她会走的更好吧。   不过,现在所有的学校全取消了,能上的,就只有红专和工农兵大学。   红专那真的得是又红又专的家庭出来的孩子才能上,而工农兵大学呢,就更难了,基本上要么你自己特别突出,要么,就得是家庭成分非常好。   这天,进了县城,苏向红背着吱吱,苏向晚抱着俩,就跑到清水县红专学校,去问入学的事情了。   红专学校有医科专业,是不但不需要交学费,而且国家还给补贴的那种。   但是,门槛也特别高。   在现在来说,它在这个县城里,简直就跟清华北大在北京的地位一样。   校长谷怀化先问了问苏向红的身世,因为户口在她二叔名下,而她二叔呢,属于贫下中农,这个就没有问题了。   再就是关于读书认字,苏向红是个初中毕业的学历,在现在来说,也属于高学历,没有任何问题。   而她的针灸,在县卫生院那是有名的,就连谷校长的妈妈,都找苏向红扎过针,所以,谷校长的建议是,只要上面愿意批,他就愿意收,然后,他给了一份申请书,让她到县政府,找人盖章子。   “这事儿归妇联管?”苏向晚看着申请书,巧了,一个是妇联审批,一个是县政府人事科的审批,这是,要让她把方高地和宋大花两口子都给走完?   本着先轻再重,苏向晚准备先去找宋大花。   宋大花这个女人吧,原来跟苏向晚就不冷不热的,反正在原身的印象中,她就是一副刻板的,冷冰冰的样子。   这回见了面,也是特刻板的,特冷冰冰的样子。   问明来意,她倒是很痛快,直接就把章子压上了,但同时,她拿着那张纸,就说:“人事科原来的科长方高地给撤职了,刚换的新科长正在整顿科室,章子怕不好盖,我帮你盖吧,你们下午再来取。”   “不用了吧,我们自己去盖。”苏向晚说。   宋大花冷冷抬头:“你以为你真能盖得到?”说实话,要认真审,苏向红的档案根本过不去。   宋大花抱过吱吱,问了两句你乖不乖啊,听不听话啊之类的话。   然后把吱吱还给苏向晚,一句话也没说,就把苏向晚俩姐妹给送出门了。   一出妇联,苏向红就说:“姐,你那个大姑姐不对。”   “怎么不对?”苏向晚问。   苏向红说:“两眼淤清,她体内堵着淤血呢,我见过的病人多了,她的病特别严重。”   苏向晚心说,天天被家暴,受的全是内伤,可不是淤血堵滞的厉害?   不过,夫妻间的事情,旁人是无法干涉的,大姑姐的事儿啊,她也帮不上忙,当然,也不操那个闲心。   驴蛋和狗蛋对视一眼,觉着吧,今天来城里,好像没有上次开心啊。   当然,在孩子的印象里,开心最重要嘛。   苏向红看俩外甥都噘着嘴呢,就说:“走,姨带你们去姨那铁皮小房子,给你们几个煮挂面吃,好不好?”   狗蛋赶忙说:“要一人卧一个鸡蛋才好吃,我还想喝红糖水。”   小姨的红糖水,那是真香啊。   不过,才经过公安局,还没到变电所了,就碰见宋青山了,他居然和陈爱党,还有几个军官一人骑着一批马,直接就从街那边冲过来了。   驴蛋一看,口水都下来了:“妈,妈,你看,我爸骑着马呐。”   狗蛋也觉得马威风啊,嘴巴张了老大:“妈,那是我爸爸,真的骑着马呢。”   苏向晚却觉得不大妙,为什么呢,因为像他们修水库的人,往山里走,车开不进去,就只能骑马。   而清水峡水库往里走,山高林深,那证明宋青山是直接从山里面赶来的,半路估计连换车的时间都没有,就直接冲到公安局了。   宋青山的工作那么重要,这要骑马往公安局赶,肯定是出大事了。   当然,确实,这几天县城里出一桩非常大的大事。   公安局的局长叫牟其年,正在办公室里等着宋青山和陈爱党呢。   事情是这样的。   方金换回城之后,不但没有听他大舅的话收敛自己,反而因为仗着自己有个团长舅舅,愈发的猖狂,前几天,他不知道从哪儿弄了几包子炸药,现在叫嚣着要炸水库,然后救自己的‘反到底’团伙出来,回城继续闹革命呢。   牟局长一直在擦汗,见了宋青山,上前就敬礼:“是在对不起,宋团,我们怕是给你捅了大篓子了?”   当然,他也觉得,不论宋老三还是方金换,都是宋青山和宋庭秀的亲人,这事儿估计宋青山不想闹大,就说:“消息我们暂时还压着呢,要不,咱们私下悄悄找人,找着了,把炸药一收剿,然后把俩人关起来就得了,你说呢?”   “全县通报这件事,告诉县长和县委书记,封城搜捕。”宋青山说。   “方金换可是你外甥啊,宋老三还是你弟呢,你要这样,恐怕对你们兄弟的名声,可不大好。”牟局说。   陈爱党也在后面劝宋青山呢:“要不,咱们就悄悄的抓吧,没必要搞那么大,万一影响你的升值呢?”   “抓。”宋青山说:“必须公开通报,然后公开搜捕。”   事实上,那几包子炸药就是宋青山拖拉机上的那几包子,到底方金换还是孩子,也正是因为是孩子,听说舅舅的拖拉机上有炸药后,就伸手了。   他的爷爷给人差点打死,他的父亲被开除了公职,而舅舅呢,正在调查他有没有强奸,或者说猥亵过女孩子的事情。   要这此事情被查实,方金换也知道,自己非得给打断腿不可。   所以,他忍不住伸了手。   他其实是爱他大舅的,对宋青山,有爱也有崇拜。   但是,谁叫苏向晚抄了他的老家,让他们父子一下子,从站在社会顶端的革命者,变成被P斗的贪污分子了呢?   当然,从哪一刻开始,方金换所犯的,就不是法,而是罪了。   外头,苏向晚和苏向红俩抱着孩子,就在大街上站着呢。   天热,几个孩子想吃冰棍儿,正好有个手推着车卖的,冰棍全罩在棉布里,苏向晚问了一下,一根冰棍居然只需要五分钱,她索性掏了两毛钱买了四根,苏向红和驴蛋,狗蛋一人一根,她自己呢,和吱吱俩共吃一根。   不过,就在这时,她看见宋庭秀急匆匆的,从不远处跑来了。   小伙子原来当兵的,跑的非常矫健的,结果,一看见苏向晚,突然就一个转身,而他身侧呢,正好是一根电线杆了,一头撞在电线杆子上,哐的一声。   他还得故作镇定,赶忙转过身来,结果也不知道怎么的,脚下一块水泥台子,一脚磕下去,连着几步冲到苏向红面前,扑通一下,跪下了。   苏向红刚剥了冰棍儿的纸,一抬头,就看有个公安单膝跪在自己面前,还伸着手呢。   她脑子一懵,以为这人是想吃冰棍儿,于是把冰棍递给了他。   宋庭秀接过冰棍,抬头一看,是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一下子脸愈发的红了,白里透红,粉嫩嫩的。   一帮当兵的骑着马冲进公安局,又骑着马出来,转眼全散了。   只有宋青山把马拍给了别人,走到街对面来了。   “哥,你终于来了,咱们现在就交流一下工作吗,关于老三和金换的。”宋庭秀拿着根冰棍儿,赶忙站了起来,就说。   苏向晚哟的一声:“怎么,他们又犯事儿啦?”   宋青山一身土绿色的军装,眉头紧锁着,没说话。   宋庭秀气的直咬牙呢:“那天,我应该把老三给抽死在红星公社的,要把他和金换抽死在那儿,他们就不会继续犯罪了。”   苏向晚看着宋青山呢,心说,这人的脸啪啪啪,应该快要给抽肿了吧,他咋就不脸红呢? 第41章 横着走   半个小时后,苏向晚和几个孩子跟着宋青山,到了宋青山他们单位,在县城的指挥中心。   苏向晚看大院外头,走来走去全是当兵的,估摸着,这应该全是从清水峡调来的人,正在满城搜炸药呢。   外面大喇叭一声声的喊着,公开通缉,方高地,方金换父子的名字,一遍遍的在喇叭里回放着。   外面基本上没有人在走动了,所有的人全躲在屋子里。   宋青山好像一点也不着急似的,命令全团出去搜捕方金换和方高地,就进自己的办公室了。   苏向晚还是头一回参观部队上的办公场所,转了一圈儿,见宋青山一直在自己身后,遂踹了一脚说:“你大外甥手里可有炸药,你就不着急,不准备去把他给找回来?”   宋青山只笑,不说话。   驴蛋和狗蛋俩揉着肚子呢:“爸,我们饿,真饿。”   宋青山的勤务员小吴,虽然是个勤务员,但是,因为领导下了班就回家,而且从来没带他回过家,所以他除了站岗,基本上没别的事儿,这时候才能显出自己的能力来,对吧,赶忙就说:“走,咱部队上的食堂里有伙食呢,我带你们一起去吃,好不好?”   “你们部队上有大公鸡吗?”狗蛋就问。他现在最想吃的,就只有大公鸡。   小吴摇头了:“没有,不过,有大馒头,还有大咸菜头。”   狗蛋一听馒头,眼睛顿时亮了:“馒头也行啊,馒头就咸菜,甭提多好吃了。”   其实这会儿,部队食堂已经下班了,但是团长的家属来嘛,食炊事班的士兵们赶紧就忙碌上了,把大白馒头一腾热,再剁好了大头咸菜,淋上香油,然后给几个孩子一人熬了一碗粥。   现在水库上资金紧张,伙食其实也很差,但是,在俩孩子看来,白面馒头加咸菜,已经要香掉他们的牙齿了。   呼噜呼噜的,不一会儿俩人一人就干了俩碗小米粥。   炊事班的同志们心里总觉得过意不去啊,跟小吴一起在仓库里翻呢,翻半天,又找到几颗鸡蛋,遂赶忙又下油锅,把几颗鸡蛋全给煎了,洒上盐巴,夹在馒头里给了狗蛋和驴蛋。   俩孩子本来已经吃的肚子滚圆了,一看热馒头里夹着鸡蛋呢,狗蛋打了个饱咯,说:“哥,我觉得我还能吃,你呢?”   驴蛋接过馒头说:“吃就吃,谁怕谁,大不了一会儿,咱围着他们的操场跑两圈也就消化了,对吧?”   俩人对视一眼,吃,等这个馒头再吃完,俩人已经撑的坐不住,就只出去跑圈子,好在农村孩子活动量大,才没给吃出病来。   办公室里,宋青山一直在等汇报,看方金换,方高地,宋老三那几个究竟跑哪去了。   苏向晚跟苏向红俩在宋青山的宿舍里,正在翻这家伙的东西。   她还以为,宋青山时时在单位,肯定给自己藏着私房钱,或者是小金库,借着叠被子的功夫,就四处给捏了捏,却没想到,宋青山的宿舍里,除了一张床,几本书,再有一沓笔记本之外,真是啥也没有。   对了,还翻出来几双胶鞋,一双双全是脱了线,大拇指在外头的。   于是,苏向晚又翻开他的笔记本。   现在的人吧,流行记笔记,就跟将来的人搞个微博啊,QQ啊,微信朋友圈之类的,是差不多的。   “姐,那怕是夫妻,姐夫的日记你也不该翻吧,快给他合上。“苏向红一看苏向晚在翻姐夫的笔记本,就说。   苏向晚说:“他又没来,我就悄悄翻翻,能怎么样?“   翻笔记本当然不对,但是,他又没上锁,就悄悄看一眼能怎么样?   而且,这人所记的日记,可真是枯燥无味,里面好多地方还画着几何图,施工图,完全就是一本工作手册,其中没有任何,关于私人的事情呢。   不过,翻到5月9号那一天时,苏向晚还是忍不住就笑了。   因为,宋青山在上面写道:我对不起领袖,对不起党,因为今天,我完全没有任何心情投入工作,这是对组织的不忠,也是对党务工作的懈怠,但是,我想我明天一定能以更饱满的热情和斗志去投入工作的!   后面还大大的写了俩字儿:期待!   那是盖好新房的前一天,宋青山正在期待着,她能自己动呢。   苏向晚特好奇,想知道第二天他会写个啥。   是不是第二天就有心情投入工作了。   “你姐呢?”谁知道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宋青山的声音,苏向晚赶忙把日记本一合,就给放到桌子上了。   宋青山一进门,先看自己的笔记本呢,一看苏向晚的手搭在上面,立刻就把笔记本夺过来,锁抽屉里了。   “俩孩子在灶上吃饭,你咋不带着吱吱去吃?”宋青山问。   苏向晚说:“能端进你宿舍,干嘛要去食堂里吃饭。”   指着外面一辆吉普车,她说:“我刚才都问小吴了,他说,那是单位上给你配的车,回家的时候,为啥不开?”   “拖拉机开着,不是更舒服?”宋青山说。   苏向晚说:“但是我想开啊?”   “你会开车?”宋青山不信了。   苏向晚立刻撸袖子:“要不要我给你露一手?”挖掘机和铲车她都会开,更何况一辆吉普车。   宋青山特耐心的说:“那是公物,油也是国家在加,公物不能私用,我是三0七团的团长,我们属于独立团,上面没有师长监督,这事儿就得以身作则,明白吧?”   这男人啊,一板一眼,真是傻的可爱。   苏向晚笑着说:“行了吧你,我自己会赚钱,等我赚了钱,会自己买车开,看你防人防的那样子。”   “你要真想要车,我能帮你弄一辆,但不是现在,现在时局不好,那吉普车是我的,但我基本上没有开出去过,现在县城里吧有一帮革命派,需要给清剿一下,等清剿完那帮人,这县城就清静了。”宋青山耐心解释。   当然,他不是那种特传统的男人,觉得女人就该呆在家里,家属厉害一点,能耐一点,真挺好的。部队上又不是没有女兵,好多女兵都比男官兵厉害呢。   站了片刻,他突然就说:“你一直以来不高兴,是因为你觉得,我收拾金换没让你顺心,对不对?”   苏向晚嗯了一声,突然就发现,似乎确实是因为这个。   她是个心里存着正义的人,不喜欢听见有人给方金换那样的孩子找借口,更不愿意承认,他是个孩子。   宋青突然就问了一句:“伤现在好了吗?”   “什么伤,我好好的,哪来的伤?”   “要好了,我真能收拾金换收拾的让你顺心,你还能……总之,一切全凭你主动,万一能成呢?”   宋青山两根指头往一块儿并了并,在被苏向晚打死之前,无声的说了三个字:自己动!   他这是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苏向晚一脚还没踹过去呢,他已经跑了。   不过搜捕了半天,就有消息了。   宋老三和方金换,方高地几个,全躲在方高地的情妇,钱小芳的老家。   而钱小芳的老家呢,正好应该在西岭山底下的小钱村,离清水峡水库,就在清水峡水库的半山腰上。   县城的公安,武装部和三0七团的部队官兵们一起出任务。   当然,所有人都想跟宋团一起出任务,听说他是神枪手,百发百中,还听说他当初在被误抓后,逃出来的时候,几千人都没追到。   这样的人物,大家都想看看,他究竟有多厉害,是吧。   单位上的大吉普车,这车除了出任务,宋青山都不开的,当然,公安局长和武装部长首当其冲,就上车了。   县城军备不足,他们单位上都没有这么好的车,想感受一下团级干部们的配车究竟有多好。   牟其年说:“真皮座椅,闻起来一点都不臭。”   武装部长说:“我就想摸一把方向盘,一会儿咱们说点好话,不定宋团给我摸一把呢。”   结果,宋青山上了车,直接就上驾驶座了:“二位,后面还有车,到后面座去。”   牟局和武装部长对视一眼,心说,不该啊,这宋团到底要跟谁一起出任务。   结果,小吕公安上车了,坐副驾坐上,嘿嘿的笑着呢。   牟局和武装部长对视一眼,平淡无奇的小吕,看起来一点能耐也没有啊,甚至连宋庭秀都不如,宋团咋就选了他了呢?   一路上,宋青山一本正经的就问呢:“小吕,听说你年纪轻轻,就有仨孩子了?”   “宋团不也一样。”小吕做为公安,一直都是调节民事的,头一回出武装任务,还有点儿紧张。   宋青山说:“主要是,我听说你们夫妻特别恩爱。”   “我在家,全听家属的。”小吕说。   他媳妇是红专学校的一名老师,长的挺漂亮,个头还比小吕高,俩人走大街上,经常要引人侧目。重要的是,人家属对小吕,那叫一个死心踏地的爱。   宋青山心说,在家我也全听家属的啊,为啥我家属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他现在有点儿不相信战友们的话了,想找个战友以外的人了解一下情况,但这种事情,怎么好意思说出来呢?   “你和你家属,一个月会有几次那种日子?”宋青山转着弯子,又问。   小吕也猜不到是哪种日子啊,因为宋团看起来实在太严肃,太正义了,他打死也想不到,宋团是想问那种事儿啊。   听了半天,理解了半天,小吕以为宋团说的,是吵架呢,赶忙说:“我们一般俩三个月,有时候一年吧,也就那样一次。”   宋青山顿时就陷入了沉思,心说,难道真是我有点贪心不足啦?   五月欲雨的天时中,一辆吉普在前,后面一大排的军车,碾过路边的嫩草,向前开去。   小钱村。   这时候方金换正在和宋老三,金亮几个商量咋用炸药呢。   清水峡现在就在他们的脚底下,要想冲进去,那实在是太容易了。   方金换正在吧哒吧哒抽烟呢,宋老三有点儿害怕:“金换,到底青山是你大舅,还是我哥,咱这么干可不成吧?”   金换深吸了口烟,说:“三舅,你不懂,我天生就是要当老大的,谁给我气受,我就要加倍的还,一倍不够,要百倍,知道为啥不?”   “为啥?”宋老三说。   方金换掐灭了烟头说:“因为从小,我就没受过气。”   他从生下来到三岁,父母忙于工作,一直是保姆带的,钱小芳把他跟钱见见一块儿养,俩孩子都惯坏了。   后来,宋大花发现方高地和钱小芳俩有苟且,就把保姆辞了,把方金换送回了小宋庄,让老太太带着。   宋老太天生不愿意受人气,再加上当时俩儿子在外面当兵,大闺女又在当官,金换又是她的大孙子,在村里,老太太跟螃蟹似的横着走,金换跟在她身后,就是一只小螃蟹。   看宋福和金贵俩现在的样子,那如出一辙,就全是老太太照着金换的样子,给养出来的。   要说现在的宋福,金贵,不也一样,那怕一坨屎,只要抢,他也非得占个尖儿嘛。   方金换深叭了一口烟,居然来了句:“你说的对,反正亲舅舅,宋青山也不可能把我怎么样,就今晚,炸他丫的,先把钱见见他们救出来再说。”   宋老三始终觉得这么干不行,跑去找正在睡觉的方高地,想让方高地劝劝金换。   谁知道方高地翻了个身,笑的特无所谓:“孩子想干啥我很支持,他的革命队伍现在全在水库上,不救出来,我们怎么闹革命。要怪,就怪青山为啥要抓金换的人,对吧?”   宋老三越想越腿软,越想越害怕,当然,他也清楚的认识到,这俩人现在已经是走到犯罪的不归路上了。   但是,他还有宋福啊,说实话,跟金换一样,从小也是叫老太太一直惯着惯着,从来没有吃过亏,稍微吃一丁点的亏,就要躺在地上打滚,大人不满足他,他就不肯起来的那种。   孩子这样教育下去,会不会有一天,也变成方金换现在的样子?   宋老三想来想去,借着出门上厕所的机会,就给溜了。   再怎么着,人也不能害兄弟,对吧。   不过,宋老三才溜出小钱村不久,就见大路上全是军车,一辆辆的,正往来开呢。   他顿时就站在路中间,连跳带蹦的:“解放军同志,报案,我要报案。”   宋庭秀开着公安局的小车,走在最前面,一见是宋老三,气不打一出来,直接停车,就让后面的公安给他拷上拷子了:“金换和方高地呢?”   “正在商量着要炸水库呢,但是老二,这事跟我没关系,我一直在劝他们,但他们就是不肯听。”宋老三赶忙说。   “你现在能回头,你就不必死,你个傻子。”宋庭秀气的,在他弟的头上狠狠敲了两拳头。   要知道,宋青山和宋庭秀俩商量的,是方高地那个大姐夫反正是个人渣,不行就弄死算了,当然,你要弄死一个人,并不容易,所以,他们才会故意让金换偷炸药,然后宋庭秀盯着方高地俩父子,今天,就是准备要彻彻底底的,弄死方高地呢。   一路上商量了一下,宋庭秀让宋老三去叫门,以防打草惊蛇,叫方高地提前拉响炸药包。   宋老三就是颗墙头草,这时候为了代罪立功,当然愿意啊。   车停在小钱村外,宋老三给宋庭秀押着,就上前敲门了:“大姐,大姐,是我啊,开门。”   宋庭秀一听他喊钱小芳叫大姐,气的又敲了他两拳头:“老三,你还是个人嘛你?方高地的姘头,你居然叫大姐?”   “哥,我也是为了讨口日子过,行不行?”宋老三躲着拳头说。   钱小芳正在跟方高地俩聊天儿呢,听见宋老三在叫门,气呼呼的说:“癞马屎尿多,这个老三,咋动不动就跑去拉屎拉尿的?”   就在她开门的一瞬间,门板直接给踹倒,外面全是手提着的汽油大照灯,枪管黑洞洞的,全指在钱小芳的头上。   钱小芳啊的一声尖叫,直接就喊:“老方,金换,公安来了,快跑,快跑啊。”   炸药,为了防止儿子玩的时候真的弄炸,一直都是放在方高地身边的,他一听有公安,立马拎起炸药包,转身就跑。   跑的时候,还不忘捎上儿子方金换。   ……   宋青山开着吉普车,并没有进村子,而是调头,直接把车开到水库上了。   停了车,带着小吕直接上了山,他就问小吕:“那你们夫妻是不是平常交流也不是很多?”   “多啊,咋不多,我俩有时候聊天聊的兴起,要聊到大半夜呢。”小吕特热情的说:“我媳妇吧,热爱文学,诗歌,最喜欢看我写的诗了,我俩经常一起聊诗的。”   “什么诗,读来我听听。”宋青山顿时有兴趣了,虽然他不会写诗,但毕竟,这也算是探窥别人夫妻交流的一部分嘛,对吧。   小吕沉吟半天,说:“心花游荡意未尽,思绪繁千心未安。踱步挪动未经停,累不冥想寝就深。宋团,我这诗怎么样?”   宋青山一句都没有听懂,但还是说:“好诗。”他还说:“一会儿抄下来,送给我。”   小吕一听宋团是个喜欢诗的,现在这社会,喜欢诗的人可难得啊,把小伙子给激动的。   “宋团,那边来了两个人,不对,是方金换和他爹,方高地,他们正在往这条路上跑。”吕公安赶忙说。   这条小路,是连队采购的时候,炊事班的人踏出来的。   是唯一一条能不通过武装防卫戒备森严的大门,直接进入水库施工区域的小路。   只要方高地父子稍微的有一丁点儿良心,或者说,稍微的还残存着一丁点的理智,他们都不会往这儿跑。   但是,从一开始偷炸药,再到躲到小钱村,他俩可以说是自己一步步的,就迈上了死途。   苏向晚找粮食,只是侵害了他们的个人利益,而他们报复宋青山,用的是炸水库,这,侵害的就是国家的利益了。   “俩人手里提着什么东西吗?”宋青山闭着眼睛呢,给小吕递了一个望远镜。   小吕慌里慌张打开望远镜的盖子,看了半天,说:“方高地的手里拎着个袋子。”   “现在,掏枪,瞄准那个袋子,然后听我下令。”宋青山于是再说。   小吕掏了枪,一直盯着正在山路上往前跑的两个人,一会儿,这俩人分开了,但过会儿,俩人又合差到了一起。   他大概有点明白,宋团是想射击方高地,但不想误伤方金换,所以,一直在等一个方高地和方金换俩父子能隔的远一点的时间。他想炸死方高地,但想给大外甥一条活路。   眼看俩人离的远了,宋青山突然下令:“开枪!”   一枪过去,那可是苦味酸和硝酸甘油和成的敏感炸药啊,只听轰的一声,半个山腰都在颤动。   炸药喷过来的热浪,把小吕自己都给推了好远。   小吕一看一阵火光,结结巴巴的说:“宋,宋团,咱是不是把方高地俩父子给……”   “金换应该没事吧,他离他爸比较远。”宋青山说。   小吕结结巴巴的摇头:“山路比较滑,就在刚才,方金换滑下去,滑到爆炸点的正中心去了。”   宋青山轻轻嘘了口气,抬头看天。   天上淅淅沥沥的,正在往下落着雨呢。   他揩了一下眼睛,接过小吕手中的枪说:“走吧,回。”   养不教,父子过,宋青山一直以来,自认虽然没时间教化,但是,金换在他心里,跟东海和西岭一样,是他最疼的孩子。   他自己也不敢相信,自己最疼爱的孩子,最终能走到这一步。   而究其原因,是为什么呢?   那怕回避,那怕不愿意承认,金换的悲剧和性格,与他母亲对于孩子的教育,是分不开的。 第42章 小吃货   苏向晚一家子,已经在水库指挥中心整整一整天了。   小吴是很热情,把俩孩子还专门带进他的宿舍,要安排俩小家伙午睡一下。   但是,俩孩子吃撑了,躺不下去,就只盯着小吴呢,看他还能变出个啥花样儿来。   而小吴呢,对驴蛋还好,一般般,跟狗蛋可谓一见如故,特喜欢这个乖乖的,闷闷的孩子,也是看他挺失望的,突然灵机一动,说:“走,我带你去找个好东西。”   狗蛋于是跟着他出门了,过会儿,蹬蹬蹬的就跑回来了:“妈,我给你看个东西。”   “啥?”驴蛋先就站起来了,要看。   狗蛋两只手捂着呢,这会儿慢慢伸开,先捧到苏向晚面前:“小吴哥哥送了我一只鸡。”   因为小宋庄的人不养鸡,苏向晚都好久没有见过鸡了,可爱的小鸡崽子,鹅黄鹅黄的,头上一点冠子,这是一只小公鸡。   “姐,你们村子是不是不让私自养鸡。”苏向红说:“要不,咱就悄悄的给孩子养着?”   小宋庄已经有猪了,鸡当然也要养起来,而且是分家分户的养,这个在苏向晚的心里,是早就有计划的。   不过,事情没干成之前,她暂时不会说而已。   看狗蛋捧着只小鸡崽子那么喜欢的,她说:“那就养吧,但是,你没问问你小吴叔叔,鸡哪来?”   小吴上前就立正:“嫂子,是这样的,我们部队上本来不养鸡,但也不知道是鸡蛋热了还是怎么的,它就自己孵出来了。”   食堂的小伙子们把鸡蛋搁在库房里,有一天里面窜出小鸡来,还把他们吓了一跳呢。   “还有没,你们有多少只鸡,能不能全卖我们?”苏向晚说。   小吴赶忙说:“这有啥卖的,我们没时间养,也正愁着呢,嫂子要,一共七只,全送给您吧。”   狗蛋直接乐疯了:“妈,咱们可以吃七天。”   “鸡还小,不能吃。”苏向晚说。   狗蛋才不这么认为呢:“小吴叔叔说,只要我养俩天,它就能长大,所以,过两天我就可以吃了。”   苏向晚还以为驴蛋懂事,会讲点儿道理呢,没想到驴蛋若有所思的说:“两天估计养不大,咱养四天吧,我觉得至少四天才能吃。”   俩孩子围着一只软萌萌的小黄鸡,想想前几天妈妈炖的那只大肥鸡,口水就吧啦吧啦的,往小黄鸡的头上流着呢。   不一会儿,睡了一觉的吱吱也醒来了。   看见地上一只笸子,里面跳着几只软萌萌的小黄鸡,苏向晚觉得,吱吱肯定是爱小动物的一个,却没想到,狗蛋递了一只给吱吱,小丫头圆萌萌的眼睛看了半天,啊的一下,直接就要放嘴里。   这三个小吃货。   晚上到十一点等不来宋青山,小吴就到对面的县委招待所开了两个房间,让苏向晚和几个孩子住下了。   县委的招待所,条件并不算太好,说实话,还有点儿破破烂烂的。   但是,驴蛋和狗蛋从来没有睡过软床啊,那怕床垫子里面只是一层薄薄的稻草,俩孩子也觉得新鲜呢。   “这个小吴叔叔真好,还让咱住宾馆。”狗蛋顿时两眼一亮:“妈,如果宋青山再惹你生气,咱就换小吴叔叔当爸爸。”   苏向晚揪着他的耳朵呢:“小吴叔叔那是看你爸的面子,要没你爸,他会开介绍信让你住宾馆?”   这没有远见的孩子,把几只小鸡就放在招待所里,一排三张的床底下呢。   都快十二点了,不知道睡,过会儿就要翻起来看看:“妈,我的鸡长大了吗?”   苏向晚给他吵的发烦,说:“大了,又肥又大呢。”   狗蛋嗖的一下就窜下床去了,一看小鸡还黄黄嫩嫩的,正在拿两只圆圆的眼睛瞪着自己,吞了口口水,就又躺下睡了。   第二天一早,听说宋青山喊自己去医院,苏向晚还挺纳闷儿的。   来的是小吴,通知完之后,把从单位食堂里打来的白馍和小米粥一放,就走了。   狗蛋和驴蛋揭开白馍一看,哇的一声,每个白馍里,都夹着一只煎鸡蛋呢。   他俩去医院的时候,还端着他们的筐子呢,上面盖着盖儿,不时掀起来就得看看,鸡长大了没,能吃了没。   到了卫生院,苏向晚是真没想到,病房里挤了好多人。   就连前两天还像野狗一样四处晃的小金贵都在呢。   宋青山和宋庭秀俩兄弟,就跟俩门神似的,在老太太左右站着呢。   老太太今天看起来很精神啊,宋大花在城里给她买了衣服,宋二花又天天在医院给她洗澡,青玉是个管饭的,卫生院的食堂,一天三顿不重样的,给她打饭吃呢。   老太太虽然说,在家里只愿意喝酸拌汤,但是听说医院的米饭不限量,可以多多的加以后,一顿三碗白米饭,不过四五天的时间,居然把自己吃的白白胖胖。   二女婿赵援山又是卫生院的医生,给老太太调了一间单人病房,老太太一高兴,病都好了一大半,一抹嘴,哎呀,环顾一圈,儿孙都在,那叫一个开心啊。   总得来说,养娃的时候苦,但是,等娃们长大了,自己老了,这时候才发现,没有一个白养的啊。   “既然大家都到了,我给咱们开个小会。”宋青山说。   老太太环顾了一圈,说:“没啊,老三不在,你开的啥会?”   宋青山特认真的看盯着老太太呢,说:“他现在在我们连队的禁闭室,你暂时是见不着了。”   “啥叫个禁闭室,跟医院一样不,有白米饭吃不?”老太太问。   宋青山顿了半天,说:“他是证人,证明方高地父子意欲进行恐怖活动的关键证人,而且还是同谋,方高地已经死了,金换目前还没找到,但是,老三至少得关上几年才能出来。”   顿时,连老大爷这个平常闷哼哼的都差点跳起来:“老大,啥叫个方高地已经死了?”   宋青山说:“你拎开收音机,大概半小时后,应该新闻上就要播报了。”   “我的金换,金换呢?”老太太急的直哆嗦,就说。   宋青山不说话,宋庭秀也不说话。还是紧急赶来的宋大花一进门,扑通一下,就跪到她老娘面前了:“娘啊,女儿对不住你!”   解放后,清水县经历过一场文化普及,在此之前,喊妈妈不叫妈,是叫娘,喊爸爸不叫爸,是叫达,所以,像宋青山这帮老派的孩子,小时候喊老太太,都是叫娘的。   宋大花都跪下了,显然,方金换父子一死一失踪,这事儿应该是真的。   苏向晚心说,这不是开家庭小会。   宋青山这是想送他老娘上西天吧?   但是,那么大的事情,估计省上,北京都要新闻轮番播报的,在老宋家,这可属于是丑事,宋青山把一群孩子叫来,说这事儿,是为了啥?   一家总共几个孩子,除了方金换之外,全在这儿了。   宋福,还有昨晚才接到城里的金贵,以及方彩旗,驴蛋和狗蛋,小吱吱,就连宋二花家的赵大虎,赵二虎,还有赵三妞,老太太膝下的孙子们,乌泱泱的站了一地。   驴蛋和狗蛋不是现在有几只小鸡了嘛,抽空还得看看,鸡长大了没。   用宋福一直以来的话说,宋青山倒是个好大大。   他从兜里掏了半天,掏了一把大白兔的糖出来,然后就在手心里数着呢。   老太太还得追问啊:“金换啥时候偷的炸药,你是他舅,舅舅是啥,舅舅比爹亲,他小时候可是我养大的,宋青山,你当团长,当大官,不去打鬼子,打日本人,你为啥不救你的大外甥?”   宋青山声音还是很和气的,就说:“妈,你要听我把这个会开完再说话,成不成?”   “不成。”老太太说。   “横竖金换已经找不着了,那我就让公安局给老三判十年,你要不愿意听,给他判二十年。”   老太太这下愿意听了,一言不发的,坐下了。   拿着一把糖,宋青山数了数,见有九个孩子,虽然吱吱小,但他也不放过,一人给了一颗糖,就问:“你们该说啥?”   彩旗大了,一颗糖嘛,没当个什么东西,一把就揣起来了,不想说话。   家里父母打架的孩子,确实是不愿意说话的。   宋福向来爱出风头,抢着就说:“这糖,我在我外公家常吃,不新鲜。”   但嘴里说着,他把糖一剥,一口还是塞嘴里去了,呱唧呱唧几口,就咬完了。   二花家的大虎和二虎一个十三,一个十四,也在城里闲晃,没把糖当回事儿,转手交给三妞,就站到后头了。   金贵也没吃,手里攥着呢,倒说了句:“谢谢大伯。”   驴蛋拿了颗糖,因为爸爸头一次让他在大家面前说话,想了会儿,才说:“爸,我不想再叫驴蛋,我想大家叫我东海。”   “这不算什么大问题,宋东海,把糖给我,后面站着去。”宋青山说。   轮到狗蛋了,孩子就有点儿结巴,站了半天,看那样子是腿软,想蹲,但又没敢蹲下去,就悄悄的问:“爸,我能把糖给我妈和吱吱分着吃吗?”   “可以。”宋青山说。   “谢谢爸爸。”狗蛋说着,抿了抿小嘴巴,转身就原回苏向晚的身边了。   吱吱是把糖纸一剥,自己舔了舔,就又把糖放进了苏向晚的嘴里,不停的,喊着要让她吃呢。   其实不用再说什么,苏向晚一看,也能想得到,宋青山这是想让老太太看看,谁家的孩子更有家教。   果然,宋青山说:“妈,就一颗糖的事儿,你看着,那个孩子做的更好?”   老太太犹豫了一下,毕竟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这个倒是能看出来的:“驴蛋最硬气。”   “我叫宋东海。”驴蛋说。   老太太再看了一圈儿,毕竟她的眼睛向来是长歪的,说:“金贵最不错,还知道说谢谢。”   金贵气哼哼的说:“你们全走了,把我一人丢家里,我整天在村里要饭吃,就我大舅愿意给一口,我当然愿意说谢谢。”人情冷暖,可不就在于落难时,谁愿意给一口饭?   “那您,从小让孩子们说过谢谢吗?”宋青山反问他老娘。   老太太愣了一下:“我疼谁,我的东西就是给谁的,我不需要他们说谢。”   “就是因为你从小就惯惯惯,惯他,惯到最后,才把个孩子惯的敢偷炸药。”宋庭秀忍不住了,吼了一句。   老太太一听不愿意了:“啥叫个我惯的,老二,金换不就偷了点炸药吗?大坝炸了吗,要炸了,你俩兄弟还能在这儿?”   “因为没炸,他父子上西天,要炸了,咱全家一起上西天。”宋庭秀吼说。   老太太转身,就跟宋庭秀俩吵起来了:“我这辈子没吃过几天饱饭,把你们养到这样大,就是为了让你们骂我?我省着吃,省着穿,省着喝养大你们,反而成了我的错了?”   老太太捂着脸就哭开了:“养你们的时候,你们咂我奶的时候,咋不说我的错,啊,如今一个个的长大了,能跑了,能自己找食吃了,反过来就嫌弃你老娘了?”   宋青山闷了半天,才说:“你们看看宋福现在的样子,再看看金换,你们要再惯下去,现在的宋福就是将来的金换。我们孝敬您是我们的事儿,但是不论您,还是方苞玉,还是我二姐,大姐,向晚,咱们所有人,都不能惯孩子了。”   “妈,咱们没有教育好孩子,我早就知道我错了,但是我没办法,毕竟孩子不是一个人的事情,更何况我还有工作,但是,咱错了,就得认错。”宋大花站了起来,说:“青山做的没错,真的。”   从一开始,金换欺负别人家孩子的时候,他一回又一回出格的时候,要不是宋大花自己生的,她都想把他给掐死。   可是,正所谓有些孩子是来报恩的,也有些孩子是来讨债的,方金换是她一生的债,这是她抹不去的。   老太太想了半天,才嗷的一声哭了出来。   宋大花搂过老太太,不停的安慰着呢。   苏向晚在外面听了,颇有几分兔死狐悲式的伤感。   当老太太惯孩子的时候,当她叫嚣着,自己是整个小宋庄第一富的时候,当她从小就让宋福和金换几个往别人家的孩子身上骑的时候,她确实没有想过,自己能把一个大孙子,给惯上西天。   苏向晚现在养着三个呢,一个太耿直,因为性格缺陷将来要丢掉双腿,还有一个会是杀人如麻的反派,而最小的,在她怀里的这个,最后还得给人活埋,   教育孩子是门学问,可惜,太多的父母在为人父母之前,其实就自己都没有学会,该如何去做个合格的父母。   所谓警钟长鸣,也不过如此了。   收音机里,新闻开始播报了。   报纸,给二女婿赵援山买来了。   爆炸现场的照片,登在报纸最显眼的地方,本来宋大花还怕刺激老太太,不敢让她看。   但宋青山坚持,非得要让大家都看看,而且,不但要看,他还叮嘱宋庭秀,一定要一字一句,读给大家听。   收音机里一直在播报,报纸一直在读,老宋家的孩子,大人,所有的人,就那么静静的听着。   一场灾难,也算是一场现场教育,它降临在一个家庭中的时候,是那么的突如其来,令人无法,但又不得不平静的接受。   不过,好在华夏五千年,人们经历过的灾难太多太多,似乎这个民族的人们,都有一种平静接受一切的本能,老太太也居然没给这消息,给打击死。   虽然自己并没有哑巴,但是,从此刻开始,老太太几乎就不说话了。   宋青山忙完了一摊子的事儿,还得回趟指挥中心。   一回指挥中心,办公桌上就有一个箱子呢,是从省城寄来的。   宋青山打开,左右看着呢,看小吴也不在,尽量装作镇定的,把一本《生理卫生》书小心捧了起来,给上面包了一层书皮,认认真真的写了几个大字《马克斯恩格思选集》。   他目前啊,准备好好儿的,攻读一下这本书。   不一会儿,刘向前来了:“团长,你托我打听的那个孩子,我们找到了。”   宋青山合上了书:“李承泽?他在哪里?也在咱们清水县?”   刘向前说:“认了一个特别优秀的女同志做干妈,目前啊,生活的很不错!” 第43章 共同话题   “到底是谁?”宋青山说:“不要卖关子,直说。”   刘向前热情洋溢的说:“咱省军区谷师长家的闺女,谷南,她插队到了红旗公社,现在是红旗公社的妇女主任,总之,一个特优秀的大姑娘。”   他还说:“红旗公社离咱近,宋团,我要想追她,你不反对吧?”   “谷南?”宋青山想了半天,心中没有印象,就说:“注意纪律,还有,尽量多观察观察,一个大姑娘收养一孩子,这事让人觉得很可疑,毕竟李承泽虽然小,但他身后继承的遗产可不少。”   李师长虽然下放而死,但他身后毕竟还有很多遗产,而他的闺女生前还是个考古学家,光是著作就有很多,在国际上都具有一定的权威,现在虽然说他们家因为路线问题而被问责,但毕竟像房产啊,学术专著啊,那些东西是保值的,那些将来都是属于李承泽的。   总之,宋青山可不想一个女人为了这些东西,而盯上李承泽,对吧。   “领导,我知道了,你甭操心,这事儿啊我替您看着。”刘向前说着,敬了个礼,就走了。   虽然说因为儿子的死而悲痛无比,但是,宋大花还是赶在自己被开除公职之前,把苏向红的入学审请给审批了下来。   丈夫和儿子一死一失踪,她的妇联主任当然也干不下去了。   不过,县里的领导看在宋青山不徇私,不包庇,公开处理紧急事件的情况下,破例,并没有完全开除宋大花,只是把她下调到一个村子里,让她去当妇女主任了。   这对于宋大花来说,总算是万念俱灰之后的一丁点儿希望了。   毕竟她还有个彩旗要养,真没了公职,没了工资,一个妇女怎么养孩子?   苏向红拿到批好的入学审请之后,因为已经开了学,时间紧迫,赶回家拿了两件换洗衣服,直接就回城,报名去了。   红专学校不收学费,也管食宿,每个月还有五块钱的补贴呢。   但是,她们不止学习,还得劳动,一天比外面的工人们可辛苦多了。   饶是这样,苏向红也乐坏了,走的时候还在念叨着,计划着,等自己头一个月的五块钱下来,是给吱吱买凉鞋呢,还是给驴蛋和狗蛋俩买衣服。   宋青山在看到几只小鸡崽子之后,就在墙角搭了个鸡笼子。   不得不说,他的手工活儿是真好,鸡架里面搭上一层架子,鸡在上面活动,鸡粪却会落到下层,而下层呢,铺上一层灰,既能杀菌,又不怕鸡一直呆在笼子里会因为本身的细菌而染上瘟疫,死掉。   上面的盖子还是可以揭开的呢,等太阳出来,把盖子一揭,鸡经常性的晒晒太阳,还会长的更快。   进入68年后,政策渐渐没有原来那么紧了,很多人家都在悄悄养鸡,但是,没有任何一户人家的鸡笼子,能有宋青山做的这么科学,合理的。   今天,俩孩子头一天去上学,一放学,一个赛一个的跑的快,回家就直奔鸡笼子,要看看,几只小鸡崽子长大了没。   “妈,咱们家的鸡崽子咋一点也没长?”驴蛋一看小鸡还跟昨天一样大,就不高兴了:“你是不是没有喂它们吃东西?”   苏向晚也才下班回来,说:“喂了,咋没喂,但鸡至少得长一年才能吃,赶紧做作业去。”   “我的作业在课间就全做完了,不需要做作业。”驴蛋理直气壮的说:“就金贵的作业,也是我帮他做的呢。”   “金贵自己有手,为啥你要帮他做作业?”苏向晚问。   “是有手,但是,他的手破啦,也不知道谁打的呢。”驴蛋一身正气:“兄弟有难,我不得不帮。”   “原来你和金贵不是总打架,现在倒好,他成你兄弟啦?”   “现在他加入我和狗蛋,不跟宋福混了,当然是我兄弟。”驴蛋得意洋洋的说:“我们今天一起揍宋福了呢,小家伙,肥肉嘟嘟的,揍起来可真好玩。”   “宋福又没惹你们,以后不准再揍他。”苏向晚说。   狗蛋得意洋洋的呢:“父亲英雄儿好汉,父亲软怂儿懒蛋,谁叫他爸坐监狱呢,我们打的就是他。”   狗蛋一看妈妈在摘韭菜,就说:“妈,今天是不是又是大油渣韭菜馅儿的包子,而且还是细面的?”   “是,大油渣韭菜馅的包子,但是没你俩吃的,给我墙角站着去。”苏向晚说。   狗蛋怂,乖,一看妈妈生气了,赶忙就站到墙角去了。   驴蛋不愿意啊:“村里的孩子都打宋福呢,这叫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是他该受的。”   “那万一哪一天,人家也革你的命,你咋办?”苏向晚反问驴蛋。   驴蛋一身正气:“我爸是军人,我妈还是支书,没人会革我的命。”   苏向晚指了指鸡棚子:“看见了没,那个叫资本主义的尾巴,就是你们俩兄弟养的,还准备养来自己吃呢,可见你俩也不是那么的又红又专嘛。”   驴蛋一下就愣住了,对哦,他自己也悄悄养着鸡呢,要说批谁,他自己也不该批?   “去,给我站墙角反思去。”苏向晚说:“认识到错误之前,不准吃饭。”   现在的政策,事实上很多和人性都是相悖的,那么,人不能违反政策,可人又有私欲,苏向晚自己还在替村民们争福利,争粮食,想让大家填饱肚子,这时候你那又红又专的那一套教孩子,肯定不行。   但是,教他们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也不行。   那怎么办呢,狗蛋其实对于很多东西是看的很透彻的,不用太操心。   像驴蛋这样的孩子,那就让他自己悟吧,他总得改掉自己的耿直,对吧。   宋青山今天一回来,先抱小吱吱,再一进厨房,乐了:“又是韭菜馅儿的大包子,这个我喜欢吃。”   苏向晚就问:“老三判了几年,金换找着了吗?”   宋青山说:“老三的案子还没判下来,大概三到五年吧,现在的法律,对于路线问题而犯错的人苛刻,但对于社会治安造成影响的人,判的还是太轻,太轻。”   热腾腾的包子出锅了,苏向晚才说:“那金换呢,怎么样,找着人了吗?”   “还没有。”宋青山说。   苏向晚顿时就掐了他一把:“一点能耐都没有,就这,你还当团长呢。”   俩孩子还在墙角站着呢,驴民看他爸在往院子里支桌子,就喊开了:“爸,爸。”   宋青山看了一眼,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进门了:“俩孩子犯了啥错,你要让他俩站墙根?”   苏向晚看驴蛋呢:“自己说,错在哪儿?”   驴蛋说:“不该打宋福。”   “不对,再想。”苏向晚说。   驴蛋本来是个耿直的脑子,哪想得到啊,站在那儿,脑子都停滞了。   这时候,宋青山和苏向晚把包子端到院子里,都开始吃了,边吃,苏向晚就把驴蛋今天说的话,做的事,全给宋青山汇报了一遍。   看着爸爸妈妈带着小吱吱,一起坐在院子里吃大包子,还有醋呢,酸酸的,最是狗蛋和驴蛋喜欢的味道,俩人一起吞着唾沫呢。   就在这时,赵国栋进来了,见俩儿子在墙角站着,宋青山俩夫妻坐着吃饭呢,他还挺有点不好意思:“苏支书,怎么让孩子们站着,你们俩口子倒是吃上饭了?”   “赵叔叔。”狗蛋又开始他那撒娇的一套了。   赵国栋说:“给我个面子,不要罚站了,让孩子们吃饭吧。”   苏向晚得给村长面子,就说:“快过来吃吧。”   驴蛋和狗蛋顿时一喜,立刻就扑到了饭盆子前,伸手,就想抓包子。   给苏向晚手指着呢,俩孩子一看自己脏乎乎的小爪子,赶紧跑去打水,洗手去了。   “眼看就要六月了,咱们的冬麦要收割了。”赵国栋说:“保守估计,亩产应该在千斤以上,这个在历史上都没有过,真要能达到亩产千斤,我准备叫记者们来报道这件事情。”   对于麦子的产量,苏向晚可以说是在意料这内,所以,她说:“你是管生产的,让社员们抓紧抢收,到时候咱统计一下,看究竟能不能达到亩产千斤。”   赵国栋转身,就来握宋青山的手:“这得多谢宋团,给了咱们那么多的肥料,要不是那些肥料,咱们的产量根本提不上去。”   宋青山他们的生物研料,只是他们军工厂的一个研究方向,估计明年才能实现量产了,小宋庄可谓是他们的实验田,这个实验田的成功,等于是他们向上面批要资金,扩大生产的最好契机。   不过,这个宋青山是不会说的。   赵国栋又说:“但是,麦穗太重,我们试着割了几把,麦粒子哗啦啦的往下掉呢,宋团,这事儿咱们该怎么解决?”   宋青山就问苏向晚:“怎么办?”简易器械,一直是她在画的。   苏向晚笑着说:“赵干部,你先回吧,这事儿我晚上问咱们宋团,成吗?”   赵国栋摸了摸狗蛋的脑袋,悄悄给了他一只小哨子,说:“行,明天宋团有了结果,咱们再一起商量。”   等赵国栋一走,狗蛋嘘的一声,哨子就吹响起来了:“赵国栋是我亲叔叔。”不敢叫爸爸,总可以叫叔叔吧。   驴蛋看爸爸盯着自己呢,没敢动。   宋青山揉过他的脑袋,说:“宋东海,爸不是说你打人不对,如果别人欺负了你,该伸拳头就该伸拳头,但是,批斗别人,那怕是个孩子,那都是不对的。”   “为什么啊爸爸?”驴蛋就纳闷了:“咱不是又红又专吗?”   “人无完人,这世界上没有真正又红又专的人,就连爸爸也不是,所以以后见了革命的事儿,站远点儿,多思考思考,明白吗?”驴蛋的拳头够硬,他现在缺的,是思考,是冷静分析问题的能力。   驴蛋摸了会儿脑袋,跳起来,去抢狗蛋的小哨子去了。   俩孩子抢着个哨子,叨着大包子,一前一后的,就从院子里跑出去了。   “你说你上辈子是干啥的?”宋青山端着包子进了厨房,就问。   苏向晚正在给吱吱喂粥呢,头也不抬:“世界五百强的重工企业的HR,也叫人力资源,就是专门帮公司物色人手的。”   “那你怎么会懂得追肥?”宋青山于是又问。   苏向晚说:“我有个舅舅,专门就是搞生物工程的,所以我懂一点。”   “那收麦子的时候怎么办?”宋青山说。   苏向晚盯着他呢:“洗碗啊,你洗碗,我给吱吱喂完了饭,我画机器的样子,到时候你拿到你们水库上的车间里去焊,焊出来不就得了?”   宋青山顿时笑了:“你这是在求我办事儿,你但凡求我的时候,你不是该……自己动。”   却原来,他问了一溜子,就是要接这句呢。   苏向晚白了宋青山一眼:“我是在求你,我能自己动,不止自己动,我有一百种姿势能给你解锁,但是,你处理金换的方式并没有让我满意啊,你到现在,还没找到他人呢。”   “什么姿势?”   “你以为床上就只有俯卧撑?”苏向晚低声说:“光自己动就有一百种姿势,是你少见多怪。”   她声音小,就跟刚搬新家那天晚上的哭声似的。   宋青山的两只瞳仁突然就聚焦到一起了。   苏向晚觉得他快要炸了。   不过,金换不死,就肯定还会出来继续作死,在那之前,她就继续冷着宋青山吧,直到她满意的那一天。   驴蛋和狗蛋俩在外面,见熊蛋在地里挖蚯蚓,就说:“咦,你咋还挖蚯蚓呢,咱现在不是有粮食吃了吗,为啥还要挖蚯蚓?”   村里的孩子们,现在因为一个可以大家一起揍的宋福,可谓是空前的团结。   熊蛋悄声说:“你们懂啥啊,我家养着鸡呢,这是给鸡吃的。”   驴蛋和狗蛋的眼睛顿时亮了:“鸡吃了能长?”   “能,长的特快。”熊蛋说。   顿时,几个孩子撅着屁股,就开始一起挖蚯蚓了。   这天晚上,狗蛋和驴蛋总共挖了十几只蚯蚓出来,差点没把几只小鸡给吃的撑死。   宋青山一直以来,最得意的就是自己的绘图本领,没想到苏向晚的绘图手法比他厉害得多。尤其是现在屋子多了,桌子一撑开,她只需要一把直尺,就给他把自己所需要的工具绘出来了。   “厉害,你是真厉害,话说,侯清华一直想要一个副手呢,你就不愿意去给他当下手?”宋青山于是又说。   苏向晚挑了挑眉:“候清华是肺结核吧,你身体好,估计传染不了,我才不要去呢,我怕他给我传染肺结核。”   “你连这都知道?”宋青山又惊讶了:“苏向晚,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事是你不知道的?”   “你想知道什么,尽可以问我。”苏向晚特得意的说:“家事国事天下事,随便问。”   “那东海和西岭呢,他们将来会怎么样,这事儿你是知道的吧?”宋青山突然就说:“他们将来会怎么样?”他现在信她,什么都信。   她说过,吱吱将来要跟个毒贩子,还要叫人活埋。   宋青山当时没说什么,但是心里难过了很久。   每次看见闺女,心里都特不是滋味儿。   苏向晚顿了半天,说:“都不太好,但是,既然有我在,很多事情都不会发生的,所以,你放心吧。”   她不能告诉宋青山狗蛋会做贼,她怕他心里会因此对狗蛋产生偏见,总之,事到跟前再说吧。   “对了,那我们国家还会再开战吗,比如说和苏联,和台湾。”宋青山又问说。   苏向晚说:“会,但至少在十年后,现在你应该还不需要太操心。”   宋青山又深吸了口气:“我们虽然是工程兵,但是并没有放弃过训练,早晚我得上战场,你说十年后才开战,也太不让人痛快了,这十年,难道就让老蒋好好儿的在台湾呆着。”   “你没事吧,你以为是要打台湾?”苏向晚说。   宋青山想当然了:“到时候我会第一个请战,打上岛去。”   简直傻的可爱。   傻的让苏向晚想团他的头,如果不是他个头太高的话。   “好吧,收复台湾那是大事,齐家治国平天下,齐家最重要,赶紧的,把俩孩子的床给咱扫一扫,喊他俩洗脚,刷牙去,这是你现在最要紧的事儿。”   俩孩子还在院子里,给小鸡崽子强迫着,喂蚯蚓呢,也不怕把鸡给撑死。   宋青山到底当兵的,行动力一流,立刻赶着俩孩子就上床睡觉去了。   这边,苏向晚和吱吱,还有宋青山仨人是挤一张床的。   宋青山捧着一本《马列》看的可认真了,看了半天,不是见苏向晚快睡着了嘛,就说:“虽然我们没有找到金换的人,但是,有残缺的尸块能证明那是他的身体,他应该是落到水库里了。”   给炸飞,然后炸掉进水库里了,那等于是尸骨无存了啊。   苏向晚果然一下就清醒了:“这么惨烈?”   宋青山说:“法律是有空子的,更何况,现在的公检法,只有公安存有一丁点最后的尊严,检察院和法院是不复存在的。你可能不知道金换干过多少骇人听闻的事情,尤其是在江西的时候,他手上沾了不少人命,我所做的事情,可能失为人父,为人亲之职,但是,向晚,咱们好好教育孩子,不要让他们走上歪途,否则的话,就算他们能钻法律的空子,也钻不过我的空子。”   好吧,这确实是原书中,那个比锅底还黑,心思深不见底的宋青山。   而方金换在游历的这半年中,确实手上人命累累,当然,那些东西是永远都不会再见天日的。   也许是时代的悲剧,也许是个人的性格问题,方金换在书中是死于狗蛋之手,但现在,他死在自己的手里了。   苏向晚估计宋青山也很伤心,就不多问了。   宋青山看苏向晚都要睡着了,突然又说:“我最近写了一首诗,你要不要听?”   苏向晚猛的,就把眼睛给睁开了:“你还会写诗?”   宋青山一本正经:“来,我读给你听。”   既然小吕跟他爱人因为诗而有了共同的话题,那他也试试,读首诗,看苏向晚爱不爱听呢? 第44章 死亡凝视   宋青山于是把吴公安的诗给读了一遍。   “打油诗?”苏向晚听完,笑的差点没喘过气来:“你这分明就是一首打油诗。”   然后,苏向晚就收到了,来自于宋青山的,死亡凝视。   不对,应该是给予吴公安的,死亡凝视。   赶在收麦子之前,宋青山的简单机械送回来了。   其实很简单,就是给现在大家用的镰刀加了一个手柄,然后,又在下面加了一个铁做的大铲子,这样,大家收麦子的时候,就不必蹲在地上,或者是弯腰了,直接站着就可以收麦子。   六月火红的阳光啊,一照,麦粒争相脱壳而出,但是,因为镰刀下面有一个大铲,麦粒不会掉到地里面捡不出来,会直接掉到铲子里头。   就跟拖拉机架着的犁一样,这种简易的,但是又机械化的劳具,大大提高了收割率,原本社员们一天割一亩地就是极限了,现在一天一个社员至少要割两亩地的麦子。   别的支队的社员们还在地里辛勤劳动的时候,小宋庄的社员们早早的收完了麦子,由拖拉机一拉,已经全收到麦场里了。   林书红做为大队书记,原来不怎么能看得上苏向晚的工作,直到麦子丰收的时候,才真正重视起她这个支书来。   不但自己重视,他还带着各个支队的支队长,到小宋庄来学习,参观,想把整个大队的产量给搞上去。   对此,苏向晚也不藏私,把肥料的配方全交给林书红,就连农具的模子图纸,一块儿交给了他。   今年来不及了,但明年,整个大队都可以照着小宋庄的模式来进行量产,对吧。   林书红开心的什么似的,号召村支书们学习完了,还一力推选苏向晚,帮她报名,让她参加新兴乡文化选传员的选拨。   要知道,文化宣传员可就彻底不需要下地了,而且吧,一月跟工人一样,有十八块钱的工资呢。   苏向晚要是真的当选,可就正式的迈入工薪阶层了,那意义可是划时代的啊。   不过,这天小金贵来蹭饭的时候,就很不高兴,一直尾随着苏向晚转来转去呢。   驴蛋和狗蛋吧,虽然把他当兄弟,但没有到可以一起分享妈妈的爱,以及,天天接受他蹭饭的程度,对吧。   驴蛋就特好心好意的说:“金贵,原来你在我家蹭饭是因为老房没人,现在你妈回来了,你也该回你家吃饭了吧?”   金贵答的干脆着呢:“我三妈丢下小宋福悄悄跑了,我奶天天哭,我妈也天天在哭,家里现在是我外公在做饭,做的又不好吃,我才不回去呢,我就要在你家蹭饭。”   苏向晚就好奇了:“你奶哭是因为她的宝贝大外甥没了,你妈为啥哭?”   金贵悄眯眯的说:“大舅妈,我告诉你,你可不能告诉别人。我妈想跟那个王占风结婚,但是王占风悄悄的跑啦。”   “你妈是不是还又呕又吐的?苏向晚问。   金贵点头如捣蒜:“可不,吐的特别厉害。”   还用说吗,宋青玉这是怀上了。   而老太太呢,自从听说金换死了以后,就彻底哑巴了。   她总是痴痴望着窗外,眼睛都快看瞎了。   说实话,要宋青山把方金换抓起来公审,老太太都不会如此痛彻心肺,她还会说,老大和老二都在当官,为啥不帮帮大外甥,肯定是他俩的错。   但是,照新闻来说,方金换自己偷炸药,又在两个舅舅围捕的时候,自己悄悄跑上大坝,最后,是不知道怎么自己引燃了炸药,然后把自己给炸了个粉身碎骨的。   一步一步,那路可全是自己走的啊。   这在老太太的心里,就成过不去的坎儿了。   她没法怪怨任何人,就只能不停的责怪自己,越想,越发现是自己把孩子给教坏了。   这就跟钝刀子割肉似的,一次割不利,还时时的疼着。   当然了,方苞玉听说宋老三入狱以后,悄悄儿的就跑了,宋青玉又悄悄怀上了身孕,全家子现在静悄悄的,任人欺负,连个屁都不敢放呢。   这就是老宋家人的出息,在自已家的人跟前耀武扬威的,被外人欺负了,却悄悄的夹着,只当做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似的。   大清早的,苏向晚在大路边就把宋青玉给拦住了,见她包着头巾,就问:“青玉,你不在村里劳动,这是想去干啥?”   “大嫂,我跟赵国栋请过假的,我有点事儿要进城,你就甭问了。”宋青玉说。   “怀上了,想跑县卫生院打掉去?”苏向晚反问。   宋青玉愣了一下,眼圈儿就红了:“大嫂,这跟你没关系吧,反正我这辈子又不嫁人了,我就只守着我金贵。”   金换没死的时候,青玉都没把金贵的教育当回事儿过,直到金换没了,报纸上一天天的说着,宋大花整天以泪洗面,就连原来整天只是想着新衣服,新口红的方彩旗最近都瘦了两大圈,连门都不敢出了,整天在家窝着。   宋青玉才发现,相比于给自己找个对象,似乎对金贵的教育更重要。   而这时候,前阵子跟她鬼混的那个知青王占风又跑了,她居然也没想着追人,悄悄的准备把这事儿闷下来,然后把孩子一打,继续过自己的日子呢。   “当初,老房举报我们不该住劳改点,就是王占风教你的吧?”苏向晚反问宋青玉。   宋青玉咬了咬牙,却也点了点头,但同时说:“大嫂,那事儿跟我没关系,是王占风和方苞玉几个和伙儿干的。”   “你甭跟我说那些,你就告诉我,王占风去哪了?”苏向晚反问。   宋青玉说:“我也不知道啊,我要知道了,至少问他要几个钱买营养品吧。”   说着,她就急匆匆的走了。   当然了,宋二花的丈夫赵援山就在县卫生院,宋青玉不过去打个胎而已,那都不算太大的事情。   不过,苏向晚可没打算放过那个王占风。   那明显就是个老油子的知青,专门在农村祸害小姑娘,小媳妇儿的。   苏向晚还以为,找他要花点儿时间呢。   没想到晚上宋青山回来的时候她一提,第二天傍晚,宋青山就说自己找着人了。   “不错啊宋团,你从哪儿把他给找着的?”苏向晚就问。   宋青山说:“在我们大坝外面鬼鬼祟祟的游荡呢,据刘向党说,他最近加入了红旗公社,而红旗公社离我们大坝特别近,当时我就给抓起来,关禁闭室了。不过,你说他真让青玉怀上了?”   苏向晚说:“问你妹吧。”   宋青山也知道,苏向晚对于老房的人,向来全无好感的,就说:“行了,你甭管了,这事儿我来处理就行了。”   “不行,你得把他给我带回来。”苏向晚说。   宋青山就愣住了:“你这是,想替青玉出头?”   苏向晚直接就笑了:“宋青玉原来对我什么样子,我又何至于替她出头?只不过,我还是小宋庄的村支书呢,身为村支书,村里的小媳妇大姑娘给人欺负了,这事儿我不能不管。”   “那你准备怎么管?”宋青山问。   苏向晚白了他一眼:“这事儿吧,估计还得你先把王占风给揍上一顿,揍服了才行。”   老房里,老太太听说跑掉的王占风又给抓回来之后,顿时也振奋了不少。   不过她觉得吧,当初她和青玉几个那么苛待过苏向晚,苏向晚肯定是要把青玉的事情传扬的人尽皆知,让整个老宋家都丢脸。   但是,老太太哑巴了呀,她又说不出话来,她就急的啊,拄着个棍子,在麦场上乱转呢。   而村子里呢,还有好几个知道王占风和宋青玉俩关系的,听说王占风给抓回来了,也是翘首以待的等着呢,估计苏向晚得开个批斗大会,然后把自己的小姑子宋青玉也给批上一回。   没想到,傍晚大家全坐到大麦场上,等着看宣扬,看批斗的时候,就见王占风穿着小花棉袄,脸上还抹着两点红,头上包着个花头巾,就从台子后面转出来了。   他边走,还边在看后面呢。   当然,后面有宋青山的拳头啊,叫他不得不往前走。   “十八的姑娘一朵花,我王占风恰好就是那朵花,因为农村穷又苦,国家给咱们派了知青来,知青有好也有坏,而我恰恰就碰上了个坏知青……”   台下的人全都笑的要乐死了,宋建国还高声吼着问呢:“坏知青长啥样儿?”   王占风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看宋青山背着双手,熊瞎子似的在后面站着呢,哭丧着脸说:“好知青天天去劳动,坏知青天天睡懒觉。好知青只愿意帮大娘,坏知青整天凑着小媳妇儿。”   台下的人直接笑死了:“王占风,你说的可不就是你自己吗?”   “坏知青嘴巴油又甜,手脚它也不干净,万一害我犯错误,对不起爹和娘,我更对不起党。”王占风哭哭啼啼的,又委屈,简直跟个小媳妇一模一样。   村里有几个小媳妇儿,王占风就勾搭过几个,只不过人家都不愿意理他,就宋青玉理了他而已。   台子上他还在连念边唱呢,台下的社员们早都扔不住,脱了臭鞋子就往台子上飞了。   当然,现在的社员们还很愚昧,你给他们讲大道理,他们是听不来的。   这样来个顺口溜,再让王占风活灵活现的演一下,不伤及村子里女社员们的名声,大家会声一笑,紧接着,孩子们已经学着王占风的口气就唱开了。   这么一首打油诗,你还甭说,真要流传开来,得挽救不少会给坏知青勾搭的,妇女同志呢。   等王占风唱完了,当然就由民兵们把他给押下去了,村里有劳改点,红星公社还有专门的劳改队,像他这种人,身为知青而偷偷逃跑,躲避劳动,两年的劳改是少不了的。   今天还要开个大会,也是苏向晚一直以来,酝酿了很久的一个会,所以,把王占风押下去以后,她就上台子了。   宋青山不知道妻子在村子里影响力究竟有多大,没敢走,特地从台子后面转了出来,就在前面站着呢。   毕竟他现在是个团长,有他镇场子,一般来说,哪怕有反对的声音,大家也不敢发出来。   而今天呢,大家讨论的议题,则是很多人反应,说现在家家户户都在悄悄养鸡养鸭,关于这事儿,他们当然想听听领导的看法。   原本吧,苏向晚虽然是个村支书,但是一般该出风头的事儿,都是让赵国栋去的,自己不发言。   不过,养鸡养鸭虽然是小事,但是,它触及到了苏向晚的切身利益啊。   所以,她专门上了台子,就说:“政策里是说,一切归国有,一切是公产,但是,生产还是要以村社,以及小组的形式来展开,那么,我们家家结成一个生产小组,到时候产生出效益来,归集体一半不就行了?有人说咱们私底下养殖就是违反政策,这个是不对的,只要咱们把一家一户定成一个小生产组,咱们私底下不论养鸡还是养猪,就都是合法,合政策的。但是,出了小宋庄,你们可不能说咱们是家里养,得说,是小的生产组在养,明白吗?”   “政策真的是这么讲的?”孙淑芬有点不相信。   苏向晚笃定的说:“那是因为你没有吃透政策而已,要真说政策,它确实就是这么讲的。”   村民们一个看着一个,不由的心中惊叹啊,心说,支书这话说的好,一家一个生产组,看似还是组,但其实吧,生产了多少,还不是由自己说了算?   这样,家家户户不就能有点余粮,能有个小金库了,这种私底下悄悄发闷财的事情,又有谁愿意往外说。   赵国栋站在远处,抱臂一直看着呢。   事实上,他在小宋庄的锻炼马上就要结束了,接下来,他将进入县委常委班子。   而他父亲呢,一直在全省物色一个,能和他一起把清水县的政务工作给搞起来的得力人选,这个人吧,得从基层选拨,并且还得是个女同志,毕竟不论时局再怎么乱,政府的职能部门不能松懈,生产一定要搞上去。   而一个女县委常委,又是一个县不可或缺的。   现在省上最热门的,是一个叫做谷南的,正在红旗公社当妇女主任的女同志。   不出意外的话,将由她和赵国栋搭班子,做清水县下一届的行政事务。   但是,赵国栋觉得,不论那个谷南有多么的出色,在他这儿,他仍然会选择苏向晚搭班子。   因为这个女同志,不论于行政工作,还是政务工作上,都实在是太雷利风行,太擅长于解决工作事务了。   所以,今天晚上回到宿舍,赵国栋立即就给父亲写了一封信,把苏向晚工作中的情况,原原本本的复述了一遍。   然后,在信尾他提了一句:在我看来,县一级的生产工作,非苏向晚而不能胜任。县委常委要真的需要一个女常委,那就非她莫数。   宋青山还回了趟老房,你还甭说,因为今天苏向晚没把宋青玉的事情当着大家伙的面提出来,而且还狠狠整治了那个王占风,老太太可算大松了一口气。   但是,她怕啊,毕竟现在苏向晚在村子里,那是说一不二的村支书。   老太太是真怕她要给自己,要给青玉穿小鞋,为着这个,只能是装着怂,怕要引起苏向晚的注意。   家里,苏向晚都睡下了,就听见男人进门的声音。   坐到床边,宋青山郑重其事的说:“诗歌那一茬子咱们就不提了,永远也不准再提,我今天有个更好的东西要给你。”   苏向晚看他一直提着个行李包呢,顿时眼前一亮:“啥好东西?”   要知道,上辈子苏向晚最大的爱好,就是有人送礼物给自己。   人不嫌礼少嘛,这是人之常情。   宋青山从包里翻出个东西来:“我专门托侯清跃买的,咋样,漂亮吧?”   一件布拉吉,也叫连衣裙,颜色倒是很漂亮,是苏向晚最喜欢的,白底,黑点子,但是,等宋青山把连衣裙给展开,苏向晚的笑容就渐渐凝固了:“这是个被套吧?”   “你想要的布拉吉,而且,你不是喜欢最大的?”宋青山一本正经,脱了衣服,伸展着自己的肌肉呢,不止肌肉诱人,他是板寸头,面貌刚毅,两条腿笔直,身姿一板一眼,脱衣服都跟机器似的,标准的军人。   “这件大吧,最大码。”   侯清跃,那可是侯清华的妹妹啊。   也是一直以来,那个女人都是对宋青山心存着爱慕的,并且,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苏向晚捧过裙子,说:“宋青山,侯清跃有没有来信问你,粮食够不够吃?”   “问了,她还说,要不够,她给咱寄一点。”宋青山说。   “粮食就不用了,要她愿意,让她给我多带几盒上海化妆品厂生产的百雀羚吧。”苏向晚笑着说。   “我和侯清跃同志保持书信往来,你不会生气吧?”宋青山在这方面显然非常自觉,怕自己跟个女同志有书信往来,家属要生气。   苏向晚大度着呢:“不会,怎么会呢,百雀羚是一样,将来我有什么要的好东西,还得麻烦侯大姐呢,这实在不算什么大事儿。”   宋青山这个棒槌,居然让他的红颜知已给她带裙子,还要了个最大的码。   估计在侯清跃的心里,她是整个共和国最胖的胖子吧。   不错,苏向晚心说:我上辈子一直就是因为太优秀而让别的女同志们倍受打击,这下倒好,等将来侯清跃见了我,她得经受多大的打击啊。   我这么美,又这么优秀,还这么年青,这么瘦。   不过,宋青山还没准备结束今天的卧谈会呢。   本着送样东西讨好一下家属,就必须提点要求的原则,他说:“那孩子真叫李承泽,据说是拜了个干妈,但我听来听去,都觉得他那个干妈不怎么样,你能不能至少去看看他?”   李承泽?   不真是将来要拱吱吱的那头坏野猪?   苏向晚猛的一下就翻坐起来了:“你准备让我现在就提着棍子去,把他给抽死。”   于是,再度的,她又收到了来自宋青山的,死亡凝视。 第45章 野猪崽子   “他现在是不是在四处讨饭?”苏向晚说。   宋青山现在已经见怪不怪了:“这你都知道?”   苏向晚心说,我能不知道吗?   李承泽,最开始是在云南的,但是,在他爷爷和他妈妈都死了之后,听妈妈说自己在清水县还有俩干舅舅,扒火车,就跑到清水县城来了。   据书中所说,他应该是半路发现盗窃更适合自己,然后加入了盗窃团伙,开始了他的盗窃生涯。   他生父是清海有名的十八家土司之一,在海西就有好几处山头,全是矿产,李师长的祖上又是跟着孙殿英盗过斗的,家产就甭提了,而他妈呢,考古学家,更甭提多厉害了。   按原书,他不是玩打打杀杀的,自己画汇款单,能在现在这个年月从银行往外倒钱,还能自己手绘钱币粮票,一般人分辨不出来。   总之,人家属于是教科书级别的犯罪。   后来,有一个原本他外祖父的老部下,早知他身价不菲之后,想霸占他家的家产,他无奈之下跑到云南边境上,带着吱吱就走上了犯罪违法的道路。   这大概就是李承泽的全部人生经历了。   “确实在咱们清水县城,据说,是跟一个叫谷南的女同志在一起,在红旗公社一起下放劳动。”宋青山说。   谷南,苏向晚于书中,是有印象的。   师级干部家的女儿,从小就特别优秀,跟赵国栋一样,属于被重点培养的那一类人。   准确的说,也叫做党的‘接班人’。   她在将来,应该是跟赵国栋俩搭班子,要一直从清水县干到市一级,再到省上的女干部啊,她怎么会跟李承泽扯上干系?   这就不是原书中的剧情了,苏向晚怎么觉得那么怪。   “所以,李承泽已经来了,小苏,这样,我给你打个欠条,但咱们把那俩样东西交给那孩子,好不好?”宋青山说。   苏向晚翻了个白眼:“不好,不给。”   “你这也太无理取闹了吧,就算我欠你的钱,把东西给他,成吗?”宋青山说。   苏向晚觉得这男人是不是傻啊:“你知不知道,那两块玉将来价值在千万以上?”   宋青山对于钱是没有概念的:“那我就给你打上千万的欠条,我拿这辈子给你还,总成了吧?”   直男癌,标准直男癌啊。   苏向晚侧瞄着宋青山:“你能值多少钱?”   宋青山说:“你不懂,不论珍宝岛还是台湾,只要一旦开战,我肯定是先谴部队,因为我的工作无人能够替代,只要我死了,荣誉,抚恤金,那全是你的。”   要他真死了,她能拿两次抚恤金。   见苏向晚无动于衷,他又说:“我这个人属于党,属于国家,因为是党和国家培养了我,但我一切的荣誉有你,军功章也有你的一半。”   共和国的军人,苏向晚心说,又耿直,又可爱,可爱的让人想撸。   但又耿直的,让人恨不能打死他。   “东西呢,我是肯定会交到博物馆的,明白吗,因为那两样东西要给了别人,都会流出国门,我不会任由它们流出国门的。但是,你说那位谷南带着他,我倒想见见谷南,等我见过谷南,咱们再决定别的吧。”苏向晚说。   宋青山头一回听到博物馆这一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里咯噔一下,才觉得,妻子跟原来,是真的不一样了。   不过,怎么看,她都是她。   想这些脑壳痛,他也就不想了。   一大早,狗蛋和驴蛋俩又在看他们的小鸡崽子呢。   “妈,它们一天一个样子啊。”驴蛋特认真的,捧着一只小鸡在撸毛毛:“我都等不及吃它了啊。”   “它那么可爱,为什么你就那么想吃它?”苏向晚说。   驴蛋把小鸡崽子往窝里一扔,说的理直气壮的:“因为它生来,就该是我吃的,就跟咱村的野猪崽子一样,都该被我们吃掉。”   狗蛋相对心要更软一点:“妈,我吃之前会跟它告别的。”   今天是周末。   苏向晚虽然计划着要去看看谷南那个女同志,但是,在此之前,她还有件要紧的事儿,就是驴蛋想学功夫那事儿,一直以来因为忙,她还没抽到空儿办呢。   苏向晚问驴蛋:“妈就问你,前阵子你还天天追着我,说要找老牲头学功夫呢,最近咋回事,拳也不练了,人也不追了?“   驴蛋对此,可不认同:“我天天都在练沙袋,不过是你自己在上班,不知道而已。“   苏向晚指着沙袋说:“那你就在我身上练两拳,我看看你的力道足不足。”   驴蛋一副大人模样:“打别人可以,你是我妈,咋能打呢?”   “没事,就你那点小拳头,真不能把我怎么样,来吧。”苏向晚特大方的,就说:“往肚子上打,不要惜力气,你肯定着得住。”   驴蛋两只拳头一并:“那我可打了哦。”   苏向晚说:“打吧。”   她还屏着息防着呢,驴蛋一拳头捣过来,直接捣的她蹲在地上,半天差点没能起得来。   “妈,你没事吧?”驴蛋也给吓坏了,不停的给她揉着肚子呢:“妈,我真不是故意的。”   苏向晚深吸了口气,竖起了大拇指来:“不错,继续练。”   她为了驴蛋的功夫,专门找过好几趟老牲头。   不过,老牲头现在并不在村子里,而是在清水县城拣垃圾。   而为什么老牲头不愿意回老家,而是要在城里拣垃圾呢。   是因为他的老伴死了之后,一个人太过孤独,在村子里呆不惯的原因。   要知道,现在的农村,多个人手就多个劳动力,当然,要能天天教驴蛋点功夫,老人也不止于太寂寞,是吧。   而且,一个村子里的人要是一直在外面跑,万一被革委会的人抓住,那是得批评整个村子的。   正好周末,为了给驴蛋找师傅,也为了把老牲头找回来,苏向晚专门洗了两年自己的衣服给向红带上,又给向红烙了几张大饼子,把班车一搭,就进城了。   进了城,她当然是先找宋庭秀。   他在公安局,对于街上的盲流人口吧,肯定会有一个摸底的。   但是,在公安局,苏向晚居然没有找到宋庭秀。   “嫂子,红专学校出了盗窃案,咱们宋副局亲自到红专学校去了。”小吴可热情了:“怎么样,要不要我带你们去那儿找他?”   苏向晚讲明了自己的来意,直接就问小吴:“你们一直在城里,巡逻治安的时候,有没有见过一个头发花白,大概六十多岁,但是腰一点也不弯的老头子?”   “你说的是老牲头吧?”公安局的小张抢着说:“嫂子,他一直在卫生院、红专学校,百货商店等地方忙着收垃圾呢,你要想找他啊,我带你去。”   驴蛋赶忙就说:“好啊好啊,小张叔叔,你带我宋东海去吧。”   “我宋西岭也要去。”狗蛋不甘示弱,赶忙就说。   这俩孩子对于他们的小名,有一种莫大的怨念,现在是不论到了哪里,都得抢着,把自己的大名给说出来。   “东海,西岭,是吧,我带你们去就成了。”小张说;‘得嘞,咱们走。“   不过,就在这时,小吴说:“哎哎,小张,你不是还要协调钱见见的案子嘛,你得往三0七团去,带嫂子和咱的俩大侄子找人的事儿啊,我办就成了。”   苏向晚一听钱见见三个字,耳朵就竖起来了:“钱见见,那不是在水库上劳改吗,谁准备把他给放出来吗?”   小吴本着副局长的嫂子就是自己的嫂子,而宋团又是他最崇拜的人的原因,赶忙就跟苏向晚解释了起来。   却原来,当天爆炸案发生之后,方高地死了,方金换失踪了。   但是,这时候省军区突然来了调令,说要以特长兵的方式,征钱见见入伍。   至于钱见见是个什么特长,小吴和小张当然不知道,再或者说,他究竟是从哪儿搭到省军区的线的,当然他们也不知道。   他们只是负责提户口就完了。   苏向晚吧,对于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并没有太大的偏见。   但是,方金换,钱见见,这俩个人在她心目中,那就不是东西。   她把这事儿记下来了,却再没说什么,转身,就从公安局出来了。   跟着小吴找到百货商场的后面,果然,驴蛋就开始喊了:“牲头爷爷,牲头爷爷。”   “这不是小宋庄的驴蛋儿?”老牲头正在拾垃圾呢,站起来就说。   苏向晚上前,也叫了一声:“牲头叔。”   谁知道老牲头突然就把脸拉下来了:“这不是苏向晚嘛,咋,你还没把你家的几个娃给打死?”   苏向晚笑着说:“哪能呢,娃就该是用来疼的,打他们干啥?再说了,你在外头时间也久了,咱们回村吧。”   老牲头正在收拾自己的垃圾呢,嘴里哼了一声,就说:“听说你现在还是小宋庄的村支书?我就说个实话,老虎坐厅堂,猴子当主簿,那样的村子,我就是宁饿死,我也不回去。”   狗蛋也不知道咋形容:“牲头爷爷,我妈那时候打我们,是因为我爸不在的原因,但现在我爸回来了,我妈对我们可好了。”   “一个妇人,哦,男人不在的时候就打娃,男人回来了就巴结着娃,你们知道这叫啥不?”老牲头指着狗蛋的鼻子说:“这叫嫌贫爱富,你懂不懂?”   苏向晚一听,就知道这老头是个正义之士,宁折不弯的那种。   而且,对于他的这套见地,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挺认同的呢:“是,一个女人既然生了娃,就该对娃好,要连自己的娃都养不好,她就不配做个女人。”   “你现在说这话,是给青山听的吧,可惜啊,我老牲头早就看准了,你是个贪慕虚荣的女人。”   好吧,这一点苏向晚不赞同了。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牲头叔,女人贪慕虚荣可没啥错,你要看不惯,你就别看,但是,你今天必须跟我回村子。”虽然说想给驴蛋请师傅,但苏向晚可没有想着,要巴结这老爷子。   老牲头一下就人激怒了:“我要不回呢?”   “那我现在就到公安局报案,说你原本是我们小宋庄的村民,但是不愿意回村子,你逃避劳动。”苏向晚说。   老牲头更生气了:“我就逃避劳动了,大不了让县公安局的把我抓监狱里呆上几天,还有人管饭呢。“   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多好的事儿?   苏向晚给这老头气笑了,竖起大拇指说:“你行,你犟,但是,你要知道,你可是丢了一个特好的,能继承你功夫的苗子,到时候死在监狱里,一身拳脚无人继承,你就后悔去吧。”   这种软硬不吃的老骨头,就得对症下药。   苏向晚一揽驴蛋,就说:“宋东海,咱们走,反正你老牲头爷爷有一身的功夫,他就宁可跟自己一起埋坟里去,也不愿意教你,这事儿啊,它强求不得。”   “你真说驴蛋是个练功夫的好苗子?”果然,老牲头一下就上钩了:“来,驴蛋,你来捣我一拳试试。”   驴蛋心情特紧张,转身问苏向晚呢:“要一拳捣死了怎么办?”   苏向晚小声说:“你捣不死他的,没事,放心捣吧。”   驴蛋深吸了一口气,走到老牲头面前,真的使劲了全身力气一拳打出去,老牲头的手可快了,一把,就把他的手给抓住了,嘴里哟的一声:“这孩子手里头的劲儿,可以。”   苏向晚颇有几分得意,但是,也只笑了笑。   老牲头却来兴趣了,那不看旁边有一个大概一米二高的台子,拍了拍台子,就说:“来,驴蛋,跳上去,让我看看你的腿劲儿。”   驴蛋拿手比了比,发现这台子差不多跟自己一样高啊,回头就说:“不行,太高了,这我跳不上去。”   “你要跳不上去,那你的腿上就没劲儿,我也不愿意收你。”老牲头颇为遗憾的,就说。   苏向晚觉得,老牲头这是在强辞夺理吧。   她量了量台子,说:“牲头叔,这怕是个大人也跳不上去吧,更何况孩子?”   但就在这时,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孩子,他什么话也没说,往后跑了几步,冲到台子前,两腿一跃,还真的就跳上去了。   不但苏向晚目瞪口呆,就连吴公安的嘴都长大了:“这哪来的孩子,两条腿上有这么大的力气?”   那站在台子上的少年大概十岁左右,黑黑的,瘦瘦的,个头挺高,抱着双臂,居高临下,冷冷的看着苏向晚呢。   “李承泽,你有没有脑子,赶紧给我回来?”有个女人不满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这少年皱了皱眉头,立刻就从台子上跳了下去,头也不回的,跑了。   李承泽?   苏向晚惊的回头,心说,那不就是那个,将来要拱她的吱吱的,小野猪崽子?   小王八蛋,这就直接出现在她面前了?   她赶忙回头,紧追了几步,但等绕过百货商店的门的时候,却没发现这前面有任何人。   她记得宋青山说过,这个李承泽是由谷南抚养着呢。   可是,刚才就只凭那一声喊的语气,显然,那个女人对李承泽很是不耐烦。   她就是谷南吗?   要不要再追过去看看? 第46章 新惊喜   “苏向晚。”是老牲头的声音:“驴蛋练功夫的底子,确实挺好的,你也甭恐吓我,我也不跟你说假话,这样,你不要当村支书了,好好在家带孩子,我就老老实实回咱们小宋庄,教驴蛋练点儿拳脚功夫,怎么样?”   苏向晚还没说话呢,驴蛋特硬气的就转身了:“不就学个功夫嘛,我自己在家也能练,我爸还能教我呢,牲头爷爷,你要这样,我就不学了。”   老牲头说:“反正我就是看不上一个女人当支书。”   在那一瞬间,苏向晚是想骂人的。   她想骂这个老牲头是个老古董,还想再咒两句,让他把他那三脚猫的功夫全带坟里去。   但是,转念一想,她却说:“这样吧,好歹你先回村子,有任何事,咱们回了村再商量,成吗?”   老牲头自己吧,其实是无所谓在哪儿的,他说:“驴蛋资质终究是不如刚才那个,不过任何天赋,都比不过勤学苦练,这样吧,我后天回村子,但是,我希望你苏向晚能辞了支书的工作,好好儿带孩子。”   说着,他就又去收拾自己的垃圾了。   吴公安挺纳闷的:“嫂子,刚才老牲头对你很不客气啊,你怎么一直脾气那么好,你就不生气?”   “人吧,那怕你跟领袖犟气,只要你是对的,你就可以理直气壮,但面对孩子的老师的时候,一定要谦卑,知道为什么吗?”苏向晚说。   小吴摇头:“不知道。”   “大人尊师,孩子才能尊师,大人敬师,孩子才能敬师,这方面得以身作则,不然你给孩子拜了好老师,他也不一定会用功学,否则的话,我早骂人了。”苏向晚说。   就为了点三脚猫的功夫,她好话都陪了几车了,这要上辈子的她,早翻脸了。   不过,好在过程虽然稍微有点曲折,但是总算老牲头答应回村子了,这事儿也就罢了。   驴蛋和狗蛋一看妈妈进了百货商场,一下俩人就乐的笑开了。   还用说吗,妈妈肯定是想买点儿东西,然后去看住在红专学校的小姨。   虽然说只是半个多月没见面,但俩孩子已经想小姨想的不行了。   买了两块胰子,又买了两大包卫生纸,然后,苏向晚看来看去,看百货商店的柜台里有一条特别漂亮的纱巾,估计向红围着肯定好看,一问这条纱巾才需要五毛钱的布票,苏向晚赶忙就给买回来了。   唉,上辈子,她对苏小南也有待苏向红这样的好。   可惜啊,最后养出一个白眼狼来。   钱小芳已经不在柜台上工作了,苏向晚问隔壁的柜员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她本来是因为窝藏罪而给抓到公安局了的,但是,就现在的法律来说,她那个罪名,也是只需要羁押几天就可以出来的。   所以,她现在应该还在清水县城,至于去了哪里,就没人知道了。   虽然是周末,但是红专学校的大门却紧锁着呢,而且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的样子。   “叔叔,我们来找一下苏向红,请问,我们可以进去吗?”狗蛋现在是叫苏向晚专门培养着问路,打招呼,跟人交际的一个。   这孩子胆小,多交际一点对他应该会有好处。   看门的保安挺不耐烦的呢:“咱们红专学校里出了小偷,公安局的人正在调查案件,暂时不开放,快走吧。”   狗蛋现在还挺有点江湖气儿,就打听上了:“谁偷了东西啊,偷了谁的东西?”   “小孩子问那么多干嘛,走走走,赶紧走。”保安不耐烦的说。   狗蛋哼的一声:“叔叔,你这样对待小朋友是不对的,我们是祖国的花朵,我们是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你应该要像对待大人一样尊重我。我叫宋西岭,你最好记住。”   说着,狗蛋还给保安敬了个礼:“我很快就是少先队员啦,我先给你敬个礼吧。”   保安咦的一声就站起来了:“这孩子倒是挺大方,宋西岭,好,我记住你了。我也给你敬个礼吧。”   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大概就是这么个说法了。   狗蛋的努力让他得到了保安的尊重,虽然只是点细微的小变化,但这在狗蛋来说,那是了不得的事情。   保安见苏向晚提着大包小包,估计是周末来看学生的,专门从传达室里走了出来,就跟苏向晚讲开了。   听保安提起,苏向晚才知道,却原来,并不是学生偷了学生,而是有个学生,偷了外面的人的东西,现在公安局的人正在搜查她的宿舍呢。   “是个女孩子吗,她叫什么名字?”苏向晚隐隐的,竟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因为苏向红原本周末是该回小宋庄的,没回去,会不会偷东西的就是苏向红?   果然,保安说:“听说那个姑娘叫苏向红,昨天下午她去红旗公社劳动的时候,偷了人家妇联主任的钱包。”   苏向晚瞬时脑子里就一个炸花:“那个妇女主任,是不是叫谷南?”   保安这下摇头了:“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恰好在这时候,宋庭秀在前面走着呢,苏向红跟在后头,小脸憋的通红的,就从学校里出来了。   保安还在跟苏向晚说呢:“就这姑娘,你说说,进红专学校管吃管住,她的手咋就那么不干净,咋就想到要偷人家的东西呢。”   苏向晚高声说:“这是我妹。”   保安啊的一声,嘴巴长了老大。   “我宋西岭从来不偷人家的东西,我小姨也不偷。”狗蛋声音特高,一字一顿的说。   “姐,你咋来了?”苏向红一看见苏向晚,眼圈儿就红了:“我们昨天下乡劳动,我跟一个女同志一块儿劳动的,但我没想到,等我回来的时候,兜里有她的钱包,晚上我们又出不去,今天一早我刚准备去趟红旗公社,给她还钱包呢,结果她就报案了。”   宋庭秀好像苏向晚几回见他,就总是红着脸的。   他说:“对方也不是不能协调,那位小谷同志还在公安局等着呢,咱们去跟她解释清楚就完了,这不是多大的事情。”   这时候,红专学校的门上已经围了很多学生了。   苏向晚一看人多,索性高声说:“宋庭秀,究竟是偷了还是没偷,这事儿总该有个论断吧,什么叫协调一下,解释清楚,我们不接受这种情况下的协调和解释。”   宋庭秀回头看了看苏向红,自己也脸红的厉害:“但是大嫂,钱包确实是在你家向红的手里。”   “我现在不跟你说这个,你去把那个小谷同志给我叫来,在这儿断案子。”苏向晚说。   苏向红赶忙说:“姐,还是去公安局吧,要是在这儿断案子,全校的人都会知道我偷东西的。”   “偷东西这种事情,那是瞒就能瞒得过去的吗?”苏向晚劝苏向红呢:“你要知道,这种事情,公开断,你还能洗涮冤屈,要这样不明不白的,那怕最终私底下合解,全校的学生也要笑话你是个小偷。”   宋庭秀想了想,也说:“既然向红坚信自己没偷,那就在你们学校断吧,我去吧那位小谷同志给喊来,你们在这儿等着。”   苏向晚就纳闷了:“庭秀,你在公安局可是副局长,你们公安局虽然说现在人少,办案的公安人员也有几个吧,咋你一个副局长来处理这种事情?”   宋庭秀一听,脸愈发的红了,往前走的时候慌张没看路,砰的一声,撞在一颗树上。   这下倒好,站在门口围观的学生,还有被诬陷偷了钱包的苏向红,所有人都在笑呢。   宋庭秀红着脸,一路小跑。   进了红专学校,谷校长也在呢,还在跟苏向晚解释:“昨天晚上吧,向红就跟我说自己包里多了个钱包,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就直接报案了。”   她说着,端来了茶,见几个孩子渴的厉害,想起自己抽屉里有半包红糖,遂拿出来,一块块的敲开,给仨孩子,一人冲了一杯。   这边,宋庭秀进了公安局,就问办公室里的小吴呢:“有一位姓谷的女同志,就是报案的那个,怎么,她不在吗?”   小吴说:“中午就走了,怎么了?”   宋庭秀颇有点气恼的说:“这人怎么这样,她不是说苏向红偷了自己钱包,来报案的吗,现在钱包我帮她找回来了,她怎么能自己走掉?”   小吴也说:“那位女同志还带着个孩子,俩人挺奇怪,本来在公安局坐着呢,但是,你大嫂进来以后,那个小谷就悄悄的溜出去了,并且,再也没有回来。”   谷南的钱包里其实也没有太多的东西,就只有两张两块钱的粮票,还有五张一块钱的人民币,就这点东西,按理来说也不够苏向红偷的,是吧。   宋庭秀回了趟公安局,没找着人,就又往红专学校去了。   “失主自己跑到公安局报了案,最后却自己回红旗公社了,钱也不要了?”苏向晚一听这话就笑了:“宋庭秀,你觉得这事儿它合理吗?”   “不合理,要不,我去一趟红旗公社,把她给找来?”宋庭秀说。   苏向红刚才出去上了个厕所,就听见厕所里,好几个女生在议论自己,说她是个贼呢,她绞着自己的双手,一言不发的坐着。   苏向晚把钱包接了过来,看妹妹一副事以至此,估计自己在红专学校这四年都摆不脱一个偷钱包的贼的样子,站起来跟谷校长说:“谷校长,你是知道向红没有偷东西的,明天正好周一,这事儿,你能全校广播一下,帮她正个名声吗?”   谷校长说:“可是,我也认不准向红到底偷了,还是没偷,这事儿你叫我怎么在全校广播?”   苏向晚说:“她要真偷了,昨晚怎么可能把钱包交给你?”   谷校长也有她的原则:“这个,我恐怕没有办法给你全校广播,除非对方承认她真的没有偷,才行。”   苏向晚接过钱包,说:“向红,你先委屈两天吧,这事儿,姐非得给你查个不落石出不可。”   她把烙的饼,衣服什么的,就全交给苏向红,然后准备要走了。   谁知道这时,门口突然冒出个孩子来,声音特硬朗的,就说:“那个,我想澄清一下,我是证人,我可以确定钱包不是苏向红偷的。”   这是校长办公室,谷校长和宋庭秀,还有苏向晚全在里头呢,一听外面有个孩子在说话,大家全都转头,想看外面到底是谁。   结果,他们就看见,是个浑身打满补丁,但是衣服却洗的很干净的少年。   “李承泽,你是不是叫李承泽?”苏向晚问。   李承泽犹豫了一下,咬着唇说:“那个钱包是我放进去的,至于为什么我要放钱包,这个我不能告诉你们,但是,你们只要知道苏向红没偷就行了。”   说着,这孩子居然转身就跑。   苏向晚说:“驴蛋,驴蛋,赶紧把他给抓住。”   但是,驴蛋还没来得及追呢,那小家伙跟股子烟似的,嗖的一下就窜着跑了。   苏向晚问谷校长:“刚才那孩子都主动招供了,这下,你可以帮我家向红澄清事实了吧?”   “我并不认识那个孩子啊。”谷校长说。   苏向红赶忙说:“那就是谷南的干儿子,昨天劳动的时候,他一直跟谷南在一起呢。”   故意放的,那就是栽赃了。   谷校长想了想,还是说:“这样吧,明天早晨升国旗的时候,我帮向红澄清这事儿,至于这个钱包怎么办?”   苏向晚说:“到时候,我还给谷南就成了。”   要知道,原书中的谷南,那可是要走仕途的,一个诬赖下乡女学生偷钱包的人,她的品型,就配走仕途?   这样的人,苏向晚又怎么可能不会她一会?   鉴于班车实在太挤,从学校里出来以后,苏向晚就跑到宋青山他们的指挥中心,准备去搭宋青山的拖拉机回家呢。   等了好一阵子,不见宋青山出来,她就抱着孩子进了指挥中心。   操场上一帮战士正在跑操呢,苏向晚仔细看了,其中没有宋青山。   估摸着,他应该是在水坝上,那她就蹭不到他的车了。   她正大失所望,准备带着几个娃坐班车回家呢,就见宋青山的越野车呼啸着从外面进来了。   小张公安一直在等他呢,见面直接就趴车窗子上了:“宋团,省军区从你这儿要不到钱见见的人,问我们调户口,要人呢,你给个准话,钱见见那人,你给不给省军区?”   宋青山接过单子,一看钱见见要以扫雷特长兵的身份入伍,直接就把省军区的函给扔了:“放屁,要说扫雷,我是祖宗,我怎么就没发现钱见见有扫雷的特长,你直接电报回执,就说钱见见的腿断了,省军区真想调人,让他们抬着单架来,自己接。”   那个钱小芳吧,还挺有点门路,虽然方高地死了,但她自己不知道怎么的,只关了几天羁押就出来了。   现在为了把钱见见从水库上给弄出去,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宋青山觉得那女人有问题,一直盯着就准备要逮她丫的呢。   他进了宿舍,就见家属全在里头,把吱吱一抱,拖拉机一开,全家人就回家了。   这两天炕盘起来了,但是因为潮湿,还没法住,就仍然是驴蛋和狗蛋俩挤一张床,宋青山,吱吱和苏向晚仨人挤在一张床上。   “我今天见着那个李承泽了。”苏向晚对宋青山说。   宋青山顿了顿,说:“见谷南了吗,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她怎么会收养那孩子的?”   苏向说:“明天把你的拖拉机留着给我开,我去红旗公社近距离的观察一下那个女同志,咱们再说吧。”   “最好早一点。”宋青山说:“珍宝岛估计得有一战,我必须得去,走之前,咱把这事儿定下来。”   “还真要仗打?”苏向晚两眼一亮,她不记得这时候有爆发过战争啊。   宋青山很得意啊:“看吧,也有你不知道的吧。中苏马上就要开战了。”宋团摩拳豁豁,准备上战场了。   苏向晚目前还不知道那个谷南是个什么来路呢。   再者,就是那个李承泽,偷偷给苏向红的包里放了钱包,但是又跑到红专学校,自己来证明苏向红没偷东西,那是不是证明,那孩子良心未泯?   一个良心未泯的孩子,在书里可是个毒贩子,要不要管,怎么办?   “小苏?”宋青山顿了很久,突然说:“我知道你喜欢什么,而且,我已经给你弄来了。”   “什么?”苏向晚说。   宋青山突然一个鲤鱼打挺就翻身坐起来了:“你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睛就看到了。”   苏向晚真的闭上眼睛,再接着睁开眼睛,只见满室明亮。   “灯,你居然给咱拉上了电灯?”苏向晚一声尖叫:“这是电灯啊,咱终于有电啦?”   满室明亮,这简直是文明的一小步,苏向晚在这个世界上的一大步啊。   她实在是点够煤油灯了。   看苏向晚眼睛都快要突出来了,宋青山一副深藏功与名的样子:“这不算什么,我还有大惊喜要给你呢,这汽油灯啊,就先凑和着,点着吧。”   他现在是明白了,这女人有精神上的追求,也需要物质上的享受。   但是,她其实特容易满足。   只要她高兴,李承泽的事不就好说啦? 第47章 小财迷   红旗公社跟红星公社离的并不远,也有一条大路相联着呢。   苏向晚准备要去一趟红旗公社,但是,两个公社之间又没什么往来,正没有由头呢,熊蛋妈来了。   “向晚,你知道不,听说红旗公社那边现在有黑货,听说有调绒布,一米才五毛钱,要不,咱们去看看?”熊蛋妈就说。   苏向晚说:“调绒布怎么地也得两块钱吧,五毛钱的,能用吗?”   “我是听大宋庄的花子姐说的,她说特结实,特好用,而且还便宜。”熊蛋妈说。   “这样,你等我收拾收拾,然后,索性你再多叫几个咱村的妇女,咱们一起,逛一趟红旗公社去。”苏向晚说。   她得去看看那个谷南,看她究竟是个什么来路,什么名堂,多带几个妇女打掩护,以防被对方先发现了自己嘛。   现在吧,小学一周上六天课,休一天,今天狗蛋和驴蛋俩都去上学了。   老牲头也回来了,正在河边收拾自己的破屋子呢。   苏向晚给老牲头端了一大碗杂粮面,又给他悄悄提了一个收音机,一个手电筒,就给送过去了。   “怎么,你还没辞了村支书的工作?”老牲头的语气很不好。   “你再在村里多住几天,要真的还说这话,我就辞。”苏向晚笑着说。   要知道,虽然粮食产量抓上去这后,领奖,被表彰的全是赵国栋,但功劳,那实打实全是苏向晚一个人出的。   外面的人或者不知道,但小宋庄的人全看在眼里,老牲头只要多呆几天,肯定就会对她改观的,这个,苏向晚自信着呢。   开上拖拉机,跟村里的几个妇女们一起出了红星公社,沿路一直往水库走,就是红旗公社了。   红旗公社的地势没有红星公社那么平坦,而且吧,这地方因为靠近水库,经常有水库上的当兵的啊,工人啊出来买东西,明显要繁华得多。   所谓的黑市,也并不大,就只是在一处民宅里,有人在卖些东西而已。   但是,果真有调绒布,而且,一批只需要五毛钱。   但是,卖东西的人也叫苏向晚没有想到。   “向晚,你也来买姐的调绒布?”居然是宋二花,她还挺热情,赶忙把苏向晚让进屋子里去,就说:“来来,向晚,我这儿有调绒布呢,姐免费送你几匹,要不要?”   宋二花在城里做点小买卖,专门爱捡人的小便宜的。   原来也颇瞧不起苏向晚,不过,自打金换死了之后,她却不像原来那样,只钻头弥缝的问老太太骗钱了。   她自己背着布,走一个地方,卖一圈儿东西,然后再走一个地方,再卖一圈子东西,至于调绒布,苏向晚估计,她也是从哪儿贩来的。   “对了,这村里有个谷南,二姐你认不认识?“苏向晚问说。   宋二花赶忙说:“她是个大好人,还是咱红旗公社的妇女主任,最近啊,就是她专门邀请我到她们公社来卖东西的。就这地方,也是她给我提供的呢。”   “对二姐你这么好,为啥啊,要万一给人抓到摆黑市,她的妇女主任恐怖得给撤掉吧?”苏向晚说。   “她啊,看上咱家庭秀了,想让我给做媒呢。”宋二花笑的颇有几分暖昧:“也不知道她在那儿见的庭秀,总之,一大姑娘,也算一见钟情吧,主动要我保媒,介绍。”   宋二花自已家的几个孩子已经长大了,大虎在帮她整理调绒布料,二虎在帮她数钱,俩小伙子倒是挺精神的。   “大虎,为啥不过来问你舅妈好?”二花看大虎还在那儿整调绒布呢,就说。   大虎把手一揩,从布料里翻了一块花布出来,就问二花:“妈,我想把这块布送给吱吱,成不成?”   二花是个小器的人,但是,儿子既然说出来了嘛,也不能说不送,就说:“送吧,送给咱的吱吱,也裁件衣服穿。”   宋青山可是个团长啊,大虎和二虎都想当兵,只是年龄还不到,要真当兵,那不全得找宋青山。   而宋青山对于吱吱的喜爱,大家是看在眼里的,不巴结吱吱,还巴结谁呢。   不过,苏向晚才不肯要宋二花的布呢,毕竟苏向红给吱吱要来的衣服,就够她穿很久了,她没必要为了一块布,最后承宋二花一个人情。   这不,她自己抱着孩子,也不往别的地儿,就往红旗公社的大麦场上走。   一般来说,妇女主任上班的地方只有两个,一个是办公室,还有一个,就是大麦场了。   她打算仔细观察一下,那个谷南究竟是个什么来路。   结果,刚走到红旗公社的知青点,一间屋子里就传来一阵骂声。   “李承泽,你就是条白眼狼吧你,我白养你了我,啊?不是,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我让你把钱包放进苏向红的衣服兜里的?”是昨天那个女人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孩子被从屋子里搡出来了:“滚,赶紧滚,爱哪哪儿去,我真是白白的疼你了,爱你了。”   这孩子正是李承泽,还是昨天那件破破烂烂的衣服,被人从屋子里推出来,就在门外茫然的站着呢。   “真是,想当初没人要你,你跟条野狗一样在外面跑着,是我给你饭吃,是我给你地儿住,你倒好,恩将仇报,居然还跑到红专学校去告发我。”   知青点上,有几个知青在劝里面的人呢:“谷南,你怎么又给孩子发脾气啦,挺可怜一孩子嘛,要养也是你自己愿意养的,不想养就送人了呗,何必总是打打骂骂的?”   里面的谷南说:“不是,这孩子品型不好,他总是乱说话,估计钱包就是他自己放到那个女学生的兜里的,现在还怪我,今天早上公安局的人来,还训了我一通,你说这叫什么事儿。”   “那就把他赶走算了,品型不好的孩子,没必要养着,真的。”这个知青说。   李承泽两只小拳头捏的紧紧的,一言不发的站着呢。   突然,里面的人就说:“好啦承泽,进来吧,你看你那小可怜的样子,来给咱们做饭吧。”   李承泽拳头依旧捏着呢,但是,一听谷南还愿意要自己,立马精神就打起来了:“好的,干妈。”   他倒是很会干活儿,搬出煤油炉子来,又把只小锅子拿到井畔,打了水出来仔细的洗着,洗干净之后,往里面倒了点清油,又扔了点葱花,洒了点盐巴,再添上水,等水开了,扔了一把挂面进去,就蹲在井台畔,等着面锅子开呢。   小家伙系裤子的一点布头带子,眼看就要断了,那腰啊,细的就跟苏向晚刚来的时候的狗蛋似的。不过,现在狗蛋吃的好了,腰可比他的粗多了。   眼看天已经中午了,苏向晚也饿啊,转身回到宋二花摆摊的地方,宋二花自己也正在做饭呢。   一样的,清水里煮出来的面条,宋二花今天倒是挺热情,给小宋庄的妇女们一人下了一碗面。   大家买了她的布,再吃她一碗面,小宋庄的妇女们全都可开心了,其乐融融的。   苏向晚吃完了面,就问赵二虎:“你认不认识那个李承泽,就是这村子里,妇女主任谷南的干儿子?”   “认识啊,怎么不认识。”二虎说:“我们就是他叫来的呢,他可厉害了,还能自己发电,还会做炮仗。”   “炮仗?”苏向晚一听,眼睛就亮了:“咋个做炮仗?”   宋二虎摇头说:“不知道他咋做的,反正,他自己做了炮仗给我,一个我给他三分钱,完了我自己卖五分,还能赚两分呢。”   好吧,苏向晚对于谷南和李承泽,是愈发的好奇了。   这小家伙,看来是从小就有些本领的。   她说:“这不正好中午,你去把他叫来,我看看他,成不?”   赵二虎有点不愿意:“那孩子吧,不太好搭话。”   结果,苏向晚刚一抬头,就见个少年在自己面前站着呢:“阿姨,你找我干啥?”   苏向晚一看,这不正是李承泽吗?   小伙子还挺得意,但也满脸的戒备,离的远远儿的,手在搓他那条裤带头子:“我认识你,你叫苏向晚,你丈夫叫宋青山,是个团长。”   苏向晚把这孩子给拉到了一个角落里,就问:“你知道我刚才在跟踪你?”   李承泽抿了抿唇,说:“我家有俩样东西,还在你们手上呢,是你丈夫私吞的。”   “谁跟你说的,我跟你又不认识,你有什么东西在我手上?”苏向晚故意反问。   虽然看起来深沉老辣,但到底是个孩子,他说:“我外公的俩样东西。”   苏向晚顿时就笑了:“小财迷。”原来说的是小玉藕和小玉西瓜。   这小家伙跟驴蛋和狗蛋还不一样,他是属于特别有自尊心的那种,一下子脸就红了:“不是我自己财迷,那本来就是属于我外公的东西,他给了宋青山和宋庭秀,但我外公死的时候,他们都没有出现过,他们可是我外公的干儿子,我外公到死的时候,还在担心他们过的好不好。可他们跟别人都一样,只贪图我们家的财产。”   却原来,他来到清水县,但是没有找宋庭秀兄弟的原因,是因为他到了以后,估计远距离观察了一下,觉得宋庭秀兄弟跟外面那些人一样,也想掌控他,并且拿他外公的财产,于是,在书里,就跟一群盗窃犯了,而现在,跟了谷南了。   小伙子,倒是很有心机。   苏向晚正色说:“那你知不知道,你太外公是个盗墓贼,而那两样东西,都是他从家的墓里头盗出来的,你要这样说,那墓的主人不也该来找你?”   “这世界上又没有鬼。”小家伙理直气壮的呢。   苏向晚说:“没鬼,但是,那也属于是公物,将来我要交到博物馆的,我还得劝你一句,不要老想些仇仇恨恨的,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完了。栽赃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说她偷人钱包这种事情,可不是满嘴说着大话的人能干的,你满嘴大话,你还栽赃我妹。”   李承泽的脸红了一下,还想说啥呢,吱吱突然就抬手,在他腿上敲了一下:“吵,吵。”   她这是不准李承泽和妈妈吵架。   苏向晚记得原书中提过,说李承泽和吱吱的相遇是这样的,当时李承泽是在给公安抓捕的过程中,抢了吱吱当人质的。   本来,出逃以后,人质就应该给放掉,或者杀掉,但是,他没有放,也没有杀吱吱,反而是一直带着她四处跑,把她当妹妹养着。   到最后,把吱吱养到愿意死心踏地,为他而死的地步。   苏向晚牢记一点,就是不想叫这个将来的毒贩子接触吱吱,但没想到这转眼,就让俩人碰上了。   “对了,你昨天也一直是在跟踪我吧,不然怎么那么巧,百货商店,红专学校,我碰见你两次?”苏向晚再问李承泽。   昨天他突然出现了两回,应该不是偶然,是那个谷南吧派他跟踪着她呢。   李承泽脸红了红,但是没否认,只说:“她说,你这个女人心思可坏了,你家那几个孩子人也不怎么样,总之,你们家没好人。而且,我干妈的爸爸可是师长,整个省里数一数二的大官,你可不能把她给怎么样。她养着我也是冒了很大风险的,我愿意帮她干任何事。”   当然了,现在讲究的就是一个父亲英雄儿好汉,父亲软怂儿懒蛋,像他这种孩子,一般人是不敢养的。   苏向晚现在已经能确定,谷南跟她一样,也是个穿越者了。   原书中的谷南,确实是将来的省级干部,但是,她可没有嫁给宋庭秀,而现在这个,为了想嫁宋庭秀,专门让宋二花给自己做媒,又还栽赃苏向红,用的都是下三滥的手段。   至于抚养李承泽,那更是一种投机。   李承泽不想再多说,转身就准备要跑了:“我该走了,还有,如果你要把我的东西送到博物馆,那我就原谅你。我干妈现在要竞选当咱们县里的文化宣传员呢,她说,你们红星公社把你也报上去了,她不会让你当选,而且还会让你出丑,估计我得干点坏事,所以,现在,我先赔你一个东西。”   小屁孩儿,还原谅,还赔东西?   这是打一棍子,再给她一颗糖吗?   而且,这小家伙显然良心未泯,但又不得不为了干妈而做事,看他纠结的那小样子,怎么那么可笑?   “你和我说的话,你会告诉你干妈吗?”苏向晚看这家伙要跑,一把就给拽住了。   李承泽唇都咬白了:“我肯定不会的,当然,你也不会知道我准备干什么,对吧?”   吱吱正在契而不舍的,拿小拳头砸这个大哥哥呢,一下又一下,打不管用,索性就拿脚去踩,使劲的,踩着李承泽的两只破鞋子。   苏向晚一松手,李承泽转身就跑。   在红旗公社都呆了半天了,村里几个妇女都不想再呆,想回去了。   苏向晚想了半天,走之前,专门跑到红旗公社的宣传栏前转了一圈,毕竟要是妇女主任,宣传栏就该是她负责的。而一个人的字,以及她写的东西,这是最能暴露一个人品型,以及习惯,来历,各方面的。   结果没想到,一到宣传栏前,苏向晚就豁然开朗了:黑板上的字是个女人写的,而那手字,她比任何人都认识,为什么呢?   因为她和堂妹苏小南俩是一起长大的,俩人小时候经常互抄作业,别人的字她或者认不出来,苏小南的字她认的再清楚没有了。   好家伙,原来是苏小南穿过来了。   而且,既然一直鬼鬼祟祟,悄悄摸摸的让个孩子跟踪她,那么,苏小南肯定也知道她穿过来了,肯定也非常怕她。   本来,苏向晚一直觉得,自己只要带好了几个孩子,别的事情都是小富即安,没有求过一个走仕途,当干部.   可是,苏小南想让她出丑,她可就不能忍了。   竞选不可怕,谁落选谁尴尬。   本来苏向晚都没想着当个文化宣传员的,但既然苏小南想跟她争,那咱就争一回?   而苏向晚一直没搞懂,李承泽说要赔她个啥东西,结果,等她回到家,就发现,拖拉机的下面,绑着一只肥腾腾的大鹅呢。   要放在上面,估计还能活,但是,因为他是绑在拖拉机的斗子下面,大鹅已经给吊死了。   所以,这只大鹅应该是李承泽为了干妈,不得不让她出丑,但是,又赔给她的道歉礼物?   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啊?   宋青山今天回来的时候,就发现苏向晚看起来挺高兴。   当然,妈妈的脸色,是家庭的晴雨表。   妈妈开心,全家都高兴嘛。   见妈妈正在宰大鹅,狗蛋就不停的擦着口水,看一眼,再擦一遍。   “妈,这鹅咱们咋吃啊?”刚跟老牲头学了半天功夫的驴蛋一进门,就扑到大鹅面前来了。   苏向晚拨光了毛,还得烫,还得用火烧,才能把只大鹅给处理干净:“铁锅炖大鹅,甭提多香了。”   宋青山说:“谁给的?”   苏向晚没说话,她总不能说,是李承泽给的吧。   “对了,我要竞选咱乡的文化宣传员,这事儿你也知道知道吧。”苏向晚说。   宋青山虽然对此没兴趣,但也得装出个有兴趣来:“是不是当选了以后,得整天四处汇报,搞宣传工作?”   苏向晚嗯了一声:“大概吧,但我自信能平衡好家庭和孩子。”   “需要我帮忙吗?”宋青山再问。   苏向晚倒是有点吃惊了:“你不反对?”   宋青山回答的非常诚实:“我见过你给村民们开会,你要真的从政,会是一个好官员。”   能活学活用的那种。   就是可惜一点,她要带孩子,吱吱又还这么小,真正让她当官,估计现在她也没那个精力。   那就暂时先哄两句好话吧,反正她爱听。   正视了妻子片刻,宋青山说:“我这人向来不偏袒谁,就是东海和西岭,我也不会偏袒他们。但我觉得吧,你要走仕途,真的能造福一方百姓。”   这男人,苏向晚心说,他怕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吧,马屁能拍的叫人这么舒袒?   怎么办,身为穿越者。   看着这么个愣头青,好想给他解锁一百种姿势啊。 第48章 反栽赃   转眼,就是乡上竞选文化宣传员的日子了。   谷南可以说是特别的紧张啊。   没错,她就是苏小南,也是个穿书者。   有一天,她正在给书写结局,写到宋东海和宋西岭俩兄弟自相残杀,宋西岭拆了宋东海的义肢,把他扔到铁轨上,眼看着火车呼啸而来,正在狞笑的时候,宋东海一枪爆了宋西岭的脑袋,然后被铁轨碾压的粉身碎骨的时候,她莫名其妙的,就穿越到书中世界里来了。   奇怪的是,她没有穿越成女主角,反而是穿越成了里面的一个配角,应该说,只是个默默无闻的角色。   在原书中,谷南是一个爱劳动,乐观向上的好姑娘,会一路从乡上的文化宣传员做到县长,再做到省长,一路那叫一个顺风顺水。   但是,醉心仕途,终身未嫁。   穿过来之后,苏小南迷茫了好几天,然后,她就萌生了一个希望,那就是嫁给书中自己最喜欢的角色,宋庭秀。   宋庭秀性格虽然有点爆,但为人善良,质朴,而且还孝顺,实在是个难得的好男人。   不过,在原书中,宋庭秀是一直默默的,喜欢着苏向晚的妹妹苏向红的。   所以,她明知道宋庭秀会喜欢上苏向红。   于是果断出手,拿钱包栽赃,就是想败坏了苏向红在宋庭秀心目中的印象,然后,再通过宋二花的介绍,顺理成章的,嫁给宋庭秀。   当然,身为师长的女儿,谷南在省城都有不少的同学和朋友,全都是非官即贵,在现在来说,那帮人都是具有很强的影响力的。   她在穿过来的第一时间,就发现苏向晚也穿越了。   毕竟原来的苏向晚,是她自己塑造的角色,而现在的苏向晚,不论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活生生的,就是她的堂姐。   堂姐苏向晚,从小就家庭比她好,父母比她的更优,而且学习还比她好,比她更会赚钱,更重要的是,她一直以来,总是把那种优越感伪装的特别好。   从小,苏小南的衣服,鞋子,甚至书包,全都是用的苏向晚的旧东西。虽然说父母从苏向晚那儿要东西的时候,只是想占点便宜而已。但是,苏小南可没像父母那样,觉得占了点便宜就能沾沾自喜,相反,她总是在接受东西的时候觉得耻辱。   她恨父母的穷,无能,同时也恨苍天不公,把她生在一个父母懒惰,贫穷的人家。而苏向晚的家庭条件,则比她好了太多太多。   所以,她才会以堂姐为原型,把书中的苏向晚写的那么惨,甚至在书的最后,不顾读者的抱怨,要把俩兄弟写死。   为什么,就是因为她恨啊,恨堂姐一直以来那种抹不去的优越感。   当身份对调,她拥有了更好的家世,背景,而堂姐一无所有,还多了几只拖油瓶,苏小南的心理,终于平衡了许多。   “承泽,记得一会儿你该怎么做吗?”到了新兴乡镇府之后,苏小南轻劝拽了拽李承泽的手,问他。   李承泽咬了咬牙,说:“知道。”   苏小南穿越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刚到清水县城的李承泽,收养了李承泽,为什么呢?   因为他是整本书里,智商最高,也最心狠手辣的孩子。   他生父是个公安,而且是在中缅边境上,一直以来维护边境安全的公安,他给这孩子教了很多东西,他能徒手开锁,还能徒手自己制炸药,要论盗窃啊,作贼啊,样样精通。据说,他还在云南的时候,自己绘汇款单,就能从银行里骗出两百多块钱来。   收养他,对他好,让他听自己的话,为自己所用,这孩子简直就跟个金手指一样,对吧?   这不,苏小南带着自己的干儿子,就到新兴乡镇府的门前面了。   李承泽想起昨天他偷的那只大鹅,转念一想,估计苏向晚已经把它给吃掉了,好吧,恩是恩,义是义,他虽然要犯错,但已经弥补过苏向晚了,对吧。   那他做的事情,就是无错的了。   因为是周末,苏向晚也非得带着她的俩小傻蛋儿不可。   宋青山还得去加班,把苏向晚放到会场之后,就赶到水库上去了。   前几天从宋二花那儿买了很多调绒布,苏向晚给狗蛋和驴蛋一人做了一件调绒面的无头小背心儿,做的时候简单,穿上以后,俩人一个赛一个的,就像电影里的王二小似的。   吱吱穿的,是苏向红从城里要来的小裙子,头上还有一顶小凉帽呢,黑白相间,凉帽子上还有个软嘟嘟的小熊猫。   又白又嫩的小丫头,见谁都愿意让人抱一下,一把摸过去,简直不要太舒服。   熊蛋妈和陶红武是小宋庄的村民代表,也准备要去参加选举,俩人抢着抱小吱吱呢,毕竟小宋庄闺女少,家家生的都是儿子,小吱吱在村里,现在可是唯一一个小闺女儿,村里谁不喜欢多抱抱她啊。   进了乡镇府的大院,各村的代表都已经到齐了。   而且,今天,宋二花还专门给苏小南约了宋庭秀,让俩人在开完会之后,见个面。所以,苏小南特地把自己打扮了一番,衬衣是现在最珍贵的,的确凉的面料。   裤子,是现在最流行的灯芯调绒布。   谷南本身的相貌,跟上辈子的苏小南很相似,总得来说,就是平平无奇。但是,架不住她家庭好,有钱呀,而现在的姑娘,可不讲究本身长的有多漂亮,光是一件的确凉的衬衣,就会吸引一大片的目光。   所以,苏小南一进新兴乡政府的院子,顿时,就引来了诸多人的围观。   “的确凉呀,这一米怕很贵吧?”有些妇女悄声的议论着呢。   还有小伙子鼓起勇气说:”这姑娘的家庭背景一定特别好,不然的话,怎么穿得起的确凉?“   “肯定是个知青,你去追她吧?”   “不敢,我哪追得起这么漂亮的姑娘啊?”   听着这些窃窃私语的声音,谷小南愈发的开心了。   而就在这时,她看到堂姐苏向晚也进乡政府的大院了。   看到堂姐苏向晚的那一刻,苏小南就差点跳起来。因为,她发现堂姐一个人带着仨孩子,但是一个个都穿的可干净,可精神了。   尤其是宋西岭,原本就该是一坨提不起来,糊不上墙的烂泥巴,可你看他现在的样子,小花布褂子穿着,小头颅仰的高高的,要多精神就有多精神,看了简直叫人可恨。   苏小南有点暗悔,她好像自打收养了李承泽之后,都没给这孩子买过一件好衣服。不过,看李承泽阴森森的目光盯着苏向晚呢,她就说:“孩子还是朴素点的好,苏向晚那么惯,会把孩子惯坏的,干妈虽然不在物质上给你很多,但干妈一直在精神上爱你,明白吗?”   李承泽居然说了句:“干妈,我知道你很爱我,但是,我不喜欢你总让我偷别人的东西。“   “我不是说了吗,苏向晚和宋青山两口子本身就不是好人,而且他们一直都是在利用你,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是为了你的家产不被他们剥夺,你还不明白吗?”苏小南说着,学苏向晚的样子,亲昵的搂了搂这孩子。   李承泽轻轻推开了干妈,远远的望着刚进会场,肩上背着个小女孩的苏向晚。   小女孩看起来萌嘟嘟,软嘟嘟的,也在看着他呢。   不过,小家伙的眼睛里满是愤怒,看了他半天,突然就嘟起小嘴巴来,轻轻的哼了一声,嘴里大概还在嘟囔:“坏哥哥。”   李承泽还得做一回贼呢,不敢看苏向晚,甚至也不敢看吱吱的目光,就只是紧紧的咬着唇,站在苏小南身边,静静的站着。   苏向晚一进大门,就看见苏小南了。   她这还是头一回见谷南的真面容,怎么说呢,只看样子,跟上辈子的苏小南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跟她相比,真不算太漂亮。当然,跟苏向红那就更没法比了,也就难怪,她要嫉妒,要栽赃苏向红。   上辈子就偷偷摸摸,跟作贼一样。   这辈子身为师长的女儿,不论同学还是同事,或者亲戚,都是居于高位的人,也没熏陶出她的气质来,还是那么的猥琐。   “现在,我公布一下文化选传员的竞选人选。”乡长韩跃进在台上,正在热情洋溢的讲话。   “苏向晚,来自小宋庄的村支书,她们村的情况呢,大家都知道,今年,他们村的粮食产量翻了十倍,这事儿啊,咱们省的日报正在排版,准备报道,大家欢迎。”韩乡长说着,停顿了一下。   苏向晚站起来接受表扬的时候,狗蛋就悄悄的问呢:“妈,咋样,给人夸的感觉,受活不?”   “受活,特受活。”苏向晚说。   狗蛋捏着两只拳头,悄眯眯的就笑开了:“将来我也要当官,到时候,跟你一样接受群众的表扬。”   看嘛,龙生龙,凤生凤,为啥老鼠家的崽子就只会打洞,因为大老鼠天天就在打洞啊。   真的父母优秀,孩子整天看着父母的表现,咋能不学好?   “红旗公社现在的妇联主任谷南,堪称一支笔,不论写故事,还是排小品,总能深入浅出,让社员们受惠受益,大家也欢迎她。”他于是又说。   接下来,还有几个候选人呢,苏向晚并没有注意听,她只是把目光集中到了李承泽的身上,就见那小混蛋特不得劲儿的,也在张望着她呢。   过了会儿,他起身,不知道干啥去了。   苏向晚赶忙跟狗蛋说:“宋西岭,就现在,看到前面那个孩子了吗,他好像偷了乡长的钱包,快去,把那钱包给妈偷回来。”   “妈,那我宋西岭不就成了犯罪了吗?”狗蛋吓坏了啊。   苏向晚说:“傻瓜,人总是要会变通的,一会儿妈妈再跟你解释你为啥非得也要偷,成吗?”   狗蛋犹豫了一下,站起来,尾随着李承泽走了。   再接着,那边乡长还在讲话,苏小南也站起来了。   她什么都不看,径自就朝着一直站在外面的驴蛋走过去了。   驴蛋因为吱吱闹的厉害,正抱着吱吱,在会场边大槐树的荫凉下走来走去。   “小朋友,刚才你是不偷了乡长的钱包?”苏小南一把抓过驴蛋的腕子,突然就说。   驴蛋整个人都愣住了:“没有啊,我没有。”   苏小南还在驴蛋的裤子上乱摸着呢:“怎么没有,我刚才亲眼所见,你偷了乡长的钱包。”   “他妈来选举,他居然偷钱包,哎哟,丢老大人了哟。”   “听说这孩子的爸还是个团长,咋教育出来的孩子还会偷东西呢?”   顿时,窃窃私语声四起,所有人都在悄声的议论着呢。   驴蛋多朴实一孩子啊,给一大阿姨乱摸着,脸都羞红了,就是说不出话来。   而苏小南呢,刚刚分明让李承泽偷钱包,再塞到驴蛋的裤兜里的,这会儿摸不到钱包,拽着孩子,死命的就连拉带扯:“你分明偷了乡长的钱包,快给我交出来。”   结果,正摸着呢,一只手已经叫人给攥住了;“小谷同志,我就问你,你在我儿子身上乱摸啥?”是苏向晚,她刚才还在人群里坐着呢,这会儿居然已经到谷小南身后了。   驴蛋又老实,给苏小南拽着裤子,愁眉苦脸的,居然来了句:“妈,这个阿姨抓到我的牛牛了。”   顿时,会场里所有的人都笑开了:“小谷同志,孩子再小也是男娃,你不要乱摸人家的牛牛啊。”   “我生的这可是儿子,你要乱摸牛牛他可是会害羞的,你一个大姑娘,你摸我娃的牛牛干啥?”苏向晚连拉带扯,连推带搡,就把苏小南搡到颗大槐树下面了。   “姐,你也太过分,太胡搅蛮缠了吧?”苏小南给逼的没办法,都开始喊姐了。   “哦,你终于肯承认你是我妹啦?”苏向晚再逼一步,顺手往后面一探,手里已经是一只钱包:“韩乡长,同志们,你们快看啦,贼喊捉贼,我从谷南同志的身上居然翻到一个钱包,大家快看看,这是不是乡长的钱包?”   苏小南蓦然转身,看着李承泽呢,两眼怨毒的目光:“李承泽,你这个白眼狼。“   苏向晚一把,就把苏小南搡到颗树上了:“小南,这个你不该意外的啊,你该知道,我家西岭要真的想偷谁的东西,手比任何人的都利索,你今天这是自找苦吃。”   “姐,我是小南,我是小南啊。”苏小南一看苏向晚怒了,顿时就开始耍怂了。   但是,现在是她怂就能管用的吗?   正好这时候,宋二花苦口婆心,劝着,哄着,叫着,喊到新兴乡,来跟‘谷南’相亲的宋庭秀,正好就从外面走进来了。   苏向晚直接高声就说:“宋副局,快来看,我们抓到一个偷钱包的贼,这事儿,是不是该你们公安管?”   还想栽赃,那正好儿,苏向晚就给她来个,反栽赃。   不过,就在这时,李承泽站了出来,高声说:“钱包是我偷的。”   他本来可以很快的,就放进驴蛋的裤兜里的,但是他没有,他犹豫了,因为驴蛋背上的吱吱,两只圆溜溜的眼睛一直看着他呢。   李承泽自打开始流浪之后,每天不知道要干多少违背良心的坏事,但是,从来没有后悔过,也没有觉得自己不对过。   可是叫个小丫头盯着,他就犹豫了,他的钱包就没有放进驴蛋的裤兜里,反而是被狗蛋给偷走了。   但是,没有帮到干妈,就要勇于承认,承担下罪责来,对吧。   在李承泽的心目中,男人,那怕再小,就是该要担负一切的。   这孩子一承认了错误,顿时一下子苏小南一下子就活过来了,转手,还想给苏向晚一巴掌呢:“听见了没,李承泽都说了,钱包是他偷的。”   苏向晚一把就把她的手给掰折过去了:“是他偷的又怎么样,你不是他干妈吗,你不是爱他爱的要死吗,你身为一个母亲,就是这么教育自己的孩子的,居然教育他偷东西?”   “反正我没偷。”苏小南往后退着呢,转身,见宋庭秀就站在自己身后,扬起钱包说:“宋公安,真的,跟昨天那只钱包一样,这只,也是李承泽偷的,跟我没关系。”   宋庭秀吧,长的又高,又白,又帅气的一个大小伙子。   在原书中,事实上一开始他默默喜欢的就是大嫂苏向晚,但是,因为大嫂等于是分配形式的,给母亲分给了大哥,这份爱他一直沉默着没有说出口过。   到后来,再见到苏向红,他就又爱上了苏向红。   可是,苏向红小他整整小着八岁呢,因为年龄相差太大,宋庭秀一直以来,心中有意,却没敢张过嘴。   苏小南也是因为喜欢这个痴情又总是得不到圆满的角色,才会在穿越后,不顾暴露自己的风险,准备要嫁给他的啊。   但是,她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被自己塑造的角色给侮辱了。   宋庭秀抓过钱包,一钱包就拍在苏小南的头发上了:“谷南同志,昨天你说那孩子偷了钱包,于是,我们放过了你,今天,你又说他偷钱包,怎么,你们俩母子,这是准要吃钱包吗?”   他其实也没有打到她,只是钱包不停的在她面前挥舞着。   苏小南退了一步又一步,直退着靠到了大槐树上,才停了下来。 第49章 怕了怕了   “宋副局,宋副局,我哥是谷北,你肯定认识他。”情急之下,苏小南来了这么一句。   宋庭秀的手顿时就愣住了:“谷北,你是说,你是谷局长的妹妹?”   苏小南赶忙点头:“对啊,秦州市公安局的谷北是我哥。”   谷北,秦州市公安局的局长,也是宋庭秀的老上级,俩人是一起转业到地方的。   宋庭秀性格比较内向,保守一点,所以,谷北原来经常邀请他到自己家去作客,宋庭秀居然一次都没去过。   不过,就算没有私交,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上下级的关系,那可比什么都重。   “那你来这儿插队,怎么也不让你哥给我打个招呼?”宋庭秀说。   苏小南比苏向晚穿越的还晚一点,穿过来也才半年多,而且一开始,她知道苏向晚也穿越了以后,一直把自己保护的很好,就是不想露出蛛丝蚂迹来,因为她知道苏向晚的性格,谁要欺负了她,那怕动了她一要针,她也要抄人家的祖坟,嘴上不输便宜,心里更加受不得气。   直到最近,她觉得自已有了李承泽这个金手指,又看宋庭秀一步步的喜欢上苏向红了,才迫不得已,暴露了自己。   “插队是一件光荣的事情,而且我们女知青们,不需要人刻意照顾。”苏小南赶忙说。   这下宋庭秀倒是有点犹豫了,走过来对苏向晚说:“嫂子,你大概不知道,谷师长一家在咱们省军区,那可是排得上号的人家,谷北是我老上级,这事儿是不是有误会?”   误会个头误会。   苏向晚白了宋庭秀一眼,说:“不论你多高的上级,就领袖和总理,要犯了错误也会批判自我,国家的政策里,还有一条叫修正路线呢,我不管,她的干儿子偷了乡长的钱包,你要么抓她,要么就抓她干儿子。”   李承泽只是个十岁的小少年啊,像这种孩子吧,警察就算抓了,也顶多批评教育一顿。   所以,宋庭秀说:“那行吧,我把这孩子带回局里,批评教育一顿就完了,小谷同志,你说呢?”   苏小南颇为得意的,望着苏向晚呢:“这样吧,宋副局,我跟你一块儿去,到时候你批评教育一顿,就把孩子给放了,成吗?”   李承泽一直紧紧的盯着苏向晚,小样儿,那目光中的神色复杂着呢。   “苏小南,你甭以为我会放过你。”苏向晚一把把苏小南拽到了角落里,说。   苏小南一脸苦口婆心的样子:“姐,你不能再像上辈子那样爆脾气了,你知不知道我爹是谁,谷正山啊,师级军长,我哥谷北可是咱们秦州市的公安局长,而现在呢,咱们清水跟小寨村一样,从70年开始,就会成为全国先行示范区域,到时候咱们会率先富起来的,等我将来当了县长,你说说,就你家这仨没出息的孩子,将来不得全靠我?”   苏向晚松开了苏小南的手:“天啦,你家简直是一门三探花啊,怕了怕了,是不是你将来还能当县长,还能当省长啊?”   苏小南写书的时候,多一半都是参照历史进程来写的,所以,很多事情在历史上都发生过。   像宋青山,还有他所从事的事业,其实都是有原型的。应该说,这就是真实的历史,只不过由她代述,并改变了几个孩子的命运而已。   当然,先富起来也是可能的。   她再度苦口婆心的劝呢:“你就乖乖儿的回小宋庄,好不好?上辈子你对我那么好,有什么好吃的都要分我一口,有什么好衣服,自己穿完了都会送我,这辈子,我也会对你那么好的。不就偷了个钱包的事儿嘛,我家补贴多,你想要啥,告诉我,妹都给你送。”   在苏小南看来,自己诬赖人家的孩子偷钱包,都不算个事儿。   而且,这是想送点钱,买她住嘴?   啥也不及钱好啊,苏向晚立刻就伸手了:“先给我三百块吧,你姐最近正缺钱呢。”   苏小南哥哥多,父亲又是那么高的级别,一个月不止父母,哥嫂的补贴都是一大笔呢。   她咬了半天的牙,终于还是掏出钱包来,里面一沓厚厚的大团结,忍着心痛,她数了二百出来:“姐,我再没多得,你先拿二百,好不好?”   苏向晚一把就夺了过来:“那就多谢你还记着我这个姐姐了,好吧,今天的事情我不计较了,你的干儿子让公安处理吧。”   苏向晚再看了李承泽一眼,小家伙唇都咬白了,还在那儿站着呢。   会场里好多人都在骂:“哪里来的小崽子,居然真的是个贼。”   “真是可惜了,那么丁点儿的孩子。”   “有啥好可惜的,我就说现在的法律太轻了,公安就只批评教育,要是我,抓住了不得打死他。”   苏向晚心里颇为辛灾乐祸啊,小反派,活该了吧,让你将来欺负我的吱吱。   谁知道就在苏小南准备给钱,然后走人的时候,会场外面响起一阵拖拉机的突突声来。   来的居然是宋青山。   一进会场,见宋庭秀也在,而宋庭秀的手里还牵着个半大孩子呢。   这孩子吧,宋青山见过照片,一眼他就认出来了,这正是李师长的外孙,李承泽。   俩人简单的交流了几句,当然,庭秀已经认为钱包是李承泽偷的,给宋青山说的时候,也是说所有的错误全在这孩子身上。   而把苏小南呢,他也介绍了一下,说这是师长谷正山的女儿,现在秦州公安局局长,谷北的妹妹。   宋青山倒是没管这些,他两眼一狭,看着李承泽呢。   “谷南走,把李承泽这孩子留下。”他突然就说。   “凭什么,这是我干儿子。”苏小南说:“不信你问他,他是愿意跟你们,还是愿意跟我。”   宋青山不再多说别的,只说:“把李承泽留下,至于偷钱包的事情,我负责。”   说着,他接过庭秀手里的钱包,硬是拽起了站在那儿不肯走的,李承泽的手,说到了乡长面前:“韩乡长,这孩子是我家一个亲戚,也算是我的孩子,你看是准备让我赔钱,还是让我管教孩子?”   韩乡长说:“才这么点儿孩子,我听刚才小苏支书的意思,还不止偷过一回钱包,这总得打上几戒尺吧,不能就这么放了。”   会场上所有人都看着呢,当然,大家也都在等,看宋青山究竟想怎么管教这孩子,甚至有人赶忙就把自己手里赶羊的鞭子递了过来:“来,拿这东西抽,抽上两鞭子,让韩乡长顺个气儿。”   李承泽唇依旧咬的紧紧的,当然知道自己要挨打,一只手还紧紧的,攥着自己那截快要断掉的裤腰带呢。   韩乡长没接鞭子,只跟宋青山说:“就在这儿教育一下,也让全乡的村民们都接受一下教育,咱农村孩子,丢啥都不能丢教育,干啥都不能去偷人。”   谁知道就在这时,宋青山接过鞭子,却是把它递到了韩乡长的手里。   “孩子本无错,失在父母之教,我是他舅舅,没教育好他是我的事情,这回就甭打孩子了,你要抽,就抽我吧。”宋青山居然说。   “宋团,这怕不好吧?”韩乡长都惊呆了。   宋庭秀也说:“哥,你何必呢,这孩子跟你到底有啥关系啊,你这样帮他?”   宋青山呢,原来没跟庭秀提过李承泽的事情,而他自己向来也是个不善解释的人,这时候什么也不说,转过身解了军装,就说:“韩乡长,抽吧。”   宋青山军装下面,那一身突起来的肌肉蓬勃怒胀。   苏向晚在最开始的一瞬间心里很气,气他对李承泽那么好,反而对自己亲生的俩个儿子似乎很淡,但是,她突然就想起来,书里说,狗蛋有一回因为在县城里偷了县长家的杏子叫人抓住,绑在树上抽,宋青山赶到之后,二话没说,松了狗蛋的绑,让县长家的保姆抽他就行了。   当然,书里面的狗蛋恨他,为此总是不停的闯祸,甚至还往大坝上埋过炸药,把宋青山最孝敬的老太太给故意弄死在街头。   而驴蛋呢,倒是很爱父亲,但孩子太耿直了,所以一辈子就是吃亏,忍让,最后还叫兄弟反杀。   狗蛋最后无法无天,他当然也下狠手打过,但是,最终也没把孩子给调过来。   宋青山这人吧,是孝子,孝敬父母,但是,对于自己的孩子,虽然细节上可能有所忽略,真正为父的爱,还是一直撑着的。   不过,他这摆明了的就是想养李承泽,为了这事儿她跟他没完。   韩乡长当然不可能真的拿鞭子去抽宋团长,但是,他正准备收鞭子呢,就听宋青山说:“言出必行,才能以身作则,韩跃进,抽吧。”   韩乡长想了想,抬起鞭子,一鞭子就抽下去了。   宋青山说的对啊,孩子长大了,干啥都不要紧,过怕是挑大粪过一生,也比作贼的强。人恨强盗,总还不及贼那么恨,为啥,就是因为强盗,那还得有点儿功夫,而贼,下三滥里面的下三滥啊。   如果说真的这一鞭子下去,能挽救一个作贼的孩子,那今天他韩跃进就是周瑜打黄盖了,只当是教育孩子了。   鞭子抽在他古铜色的背上,啪的一声脆响,只见落下一道青痕,鞭子随即反弹了回来。   连着抽了三鞭子,韩乡长收了鞭子,握过宋青山的手,说:“辛苦你了。”   宋青山把衣服穿好了,淡淡的,只说了句:“不算多大的事情。”   整个会场上所有的人顿时又是一片哗然。   当然,所有人都议论纷纷,心说,这孩子究竟哪来的,居然叫宋青山,得喊声舅舅。   也有人说,宋青山人是真男人,担得起事情来。   而这时候,韩乡长趁势就说:“虽然说现在讲究新文明,新风化,但是,养不教,父之过,这可是老时候流传下来的话,你们不好好教育孩子,真有人再敢惯着孩子当小偷的,就到我这儿领罚来,看看,清水峡水库的总指挥,只要没教好了孩子,我也是想抽就抽。”   好吧,本来议论纷纷的会场上,所有的人,不论男女老少,顿时就安静了。   等苏向晚再度回头的时候,就发现苏小南不知道何时,已经溜了。   这女人,这是直接把她的干儿子给丢下了呀。   “庭秀,赶紧追谷南,让她把她的干儿子领走。”苏向晚还想抢救一下局面。   宋庭秀这时候还在懵圈儿呢:“大嫂,那孩子究竟谁啊,我哥要代他受过?”   “李师长的外孙子,李承泽,你不是公安吗,你连这都不知道”苏向晚反问。   宋庭秀更纳闷了:“我哥也没跟我说过啊。”   狗蛋在地上直跳呢:“二叔,二叔,那个谷主任是不是要嫁给你?”   宋庭秀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确实是来相亲的,而要相的人,还恰好就是谷南。他一拍脑袋,才说:“不行,我得赶紧跟谷南说说这事儿去。”   其实吧,他是叫宋二花哄着,骗着来相亲的,宋庭秀现在没有结婚的意思,当然,他也没想吊人家姑娘,是准备来直接面对,给人姑娘说清楚的。   这没说清楚人姑娘就走了,那怎么成?   要叫市公安局的老上级谷北知道了,到时候人家会不会难堪,尴尬?   狗蛋一看二叔跑了,跳起来对苏向晚说:“妈,妈,我二叔走了,肯定是去追那个谷南啦。”   苏向晚咬着牙,心说:活该,宋庭秀啊,你就是一辈子注孤生的命。   这下倒好,等回家的时候,拖拉机里就有四个孩子了,其中一个还是白天诬赖过驴蛋的贼娃子。   狗蛋和驴蛋俩可谓空前的团结,躲在角落里,冷冷的看着李承泽呢。   苏向晚和吱吱是一派,坐在另一边,尤其是吱吱,人虽小,力不大,但是,因为讨厌李承泽,手里抓到一块哥哥给的饼干,也要远远的砸到李承泽身上,再抓到一块石子儿,也要扔到李承泽的身上。   孩子用光了所有的力气啊,只恨自己不能把这个坏哥哥从车上给赶下去。   “讨厌。”她说:“讨厌。”   苏向晚全程没有说话,等回了家,要做饭的时候,依旧是一言不发。   而李承泽呢,进门之后,突然眼睛就亮了。   他一把抱过大山,啥话也不说,就把头埋到了大山的毛里头。   “爸,那个贼娃子怎么在抱咱们的大山。”驴蛋赶忙就来给宋青山汇报了:“大山也不咬他。”   宋青山说:“大山就是他一个远房叔叔的狗,那个叔叔和他爸都是边防公安,不过,他爸前年牺牲在云南边防上了,而他那个叔叔呢,现在下放在我们水库上。”   驴蛋抿着唇呢,两只眼睛贼溜溜的圆亮:“我不可能叫他哥哥,还有,咱家现在没地儿睡,晚上,你把他挂到门上吧。”   亲戚来了没地儿睡,于是挂到门上,这是秦州人开玩笑的老话,以自嘲自家穷,驴蛋还小,真当能把人挂在门上呢。   “怎么没地儿睡?”宋青山把两张一米二的床往一块儿一并,指着说:“晚上,你们仨睡一块儿,这么宽的床,睡不下你们?”   驴蛋还是觉得不行:“他臭。”   “放屁,他身上明明比你们俩干净多了。”宋青山一看儿子就是故意的。   狗蛋好奇的摸着爸爸的背呢:“爸爸,爸爸,挨过鞭子的地方疼吗?”   宋青山摇头,说:“不疼。”   “我就不会偷东西,害你挨打。”狗蛋赶忙说。   驴蛋看着是真生气啊,毕竟李承泽看起来比他高,皮肤也比他白,而且吧,还跳的比他高,偷钱包,污蔑他,害的妈妈今天连文化宣传员都没选上。   尤其是,还让爸爸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了好大一个脸呢。   哼了一声,他说:“反正爸爸你只要知道,我们俩兄弟今天晚上不会让他好过就行了。”   宋青山自己铺完了床,又把孩子们的屋子给扫了一圈儿,就进厨房了。   “做的啥饭,闻起来这么香?”他说。   苏向晚白了宋青山一眼:“糜子面的棒棒,喜欢吃,那我给你多做几顿。”   糜子面糙,做成棒棒再加上酸菜当然好吃,但是毕竟杂粮再怎么好吃,也不及肉好吃,对吧。   “承泽头一天到家,你就没给弄点肉?”宋青山说。   苏向晚当然又是在翻白眼:“家里有肉吗?”   “那不昨天的大鹅还没吃完?”宋青山记得昨天晚上大家一起,还啃了一顿大鹅啊。   苏向晚想起昨天李承泽挂在自己拖拉机下面的那只鹅,气的再度把菜刀剁在了案板上。   这时候,宋青山已经找到剩下的鹅肉,端出来,放到笼屉上了。   这怕不是想挨打? 第50章 新世界的大门   苏向晚烩了一锅糜子面的棒棒出来,这时候宋庭秀已经回来了。   “怎么样,跟谷南同志道歉去啦?”苏向晚问。   宋庭秀这一回倒是挺认真的,当然,不是突发情况,他也不懵圈儿了。   宋青山在盛饭,苏向晚忙着给大山弄食。   宋庭秀简单的解释了一下,总之就是,照谷南所说,因为清水离秦州市近,现在又有水库、核电两样开发项目,很快,省里会调新的县长来此,当然,也是在中央一部分人的强烈恳求下,要以清水县为实验点,来个五年规划,看能不能让一个地区率先脱贫,解决温饱问题。   当然,这和现在全国最知名的小寨,大寨是一样的。   之所以有区别呢,就是小寨大寨,都只是一个村而已,而清水不同,它是一个县,一个县的量级下的脱贫,在将来或者很容易,但在现在来说,那是件很难的事儿。   所以,谷南可以说是带着任务来的。   不止她,过阵子她的大嫂李逸帆可能也要来,现在就来清水县当县长。   “你的意思是让我不要惹谷南,因为她们家家大势大惹不起,是不是?”苏向晚笑眯眯的,就问宋庭秀。   宋庭秀说:“倒不在于惹不惹,咱们过咱们普通老百姓的日子,谷南过她自己的日子不就行了?”   还是不想惹人。   不过,苏向晚也能猜得到,以苏小南的性格,估计是又威胁,又哭哭啼啼的说了一堆,说不定还想让她道歉来着,这时候,宋庭秀能顶得住压力不让她去道歉,也算他的骨头硬了。   但是,苏向晚可没想就这么善罢干休。   为什么呢?   因为确实,从七零年代开始,清水县要迎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像小寨和大寨一样,会提前富起来。可是富起来的代价是什么呢,首先是树立先进典范,严打一批,捧起来一批,但捧起来的,全是一帮真正的牛鬼蛇神。   而严打下去的,则是像宋青山、赵国栋这些真正意义上干实事的人。   倒不是说领导们的路线不对,而是,苏小南为了塑造自己的能力,故意在书里,把好人的命运都塑造的格外凄惨,反而把坏人都搞的格外嚣张,当然,这也就能显示出她的能力来了,最后平反他们,让他们对她感恩戴德。   要她记得没错的话,宋青山这趟去珍宝岛回来,应该就要倒霉了。   而紧随着他的倒霉,狗蛋和驴蛋关于那个像阿舍的女孩子的争执就要开始了,俩兄弟会一步步的,走入反目的死胡同里。   至于李承泽,更是给贪图他家产的人们,害的没有一天宁日,整天东躲西藏。   丈夫虽然看起来颇不顺眼,但好歹也是自己的丈夫啊,苏向南怎么可能让他倒霉?   儿子也都是自己生的,小小年纪就为女人反目,当然也要不得啊。   “庭秀,要不要留下来吃饭?”宋青山问。   家里的饭,一个人头一个坑,其实没多余的,但弟弟来了,总得管顿饭。   宋庭秀还得赶回老房看老太太,摆着手呢:“不吃了,哥,你们自己吃吧。”   等宋庭秀走了,宋青山才说:“不要管老二说的那些东西,那个谷南,且不论她有没有管过承泽,孩子能偷两次钱包她都不教育,就是她的错,那个女同志有问题。”   苏向晚顿时眼睛一亮:鉴女表专家呀宋青山这是。   不过,该冷还是要冷,谁叫他一声都不商量,就往家领个毒贩子呢。   李承泽不肯吃饭,还在墙角,跟大山一块和蹲着呢。   “承泽,过来吃饭。”宋青山说。   李承泽不说话,两只眼睛低垂着,蹲在门口,看那样子是想跑。   吱吱跑来跑去,抓到点草,就要揪着放到他头,从花园里揪到一颗菜,也要放到李承泽的头上,渐渐的,李承泽的头上就堆起一个小山包了,上面还顶着一朵花,看起来要多可笑就有多可笑。   像他那么有尊严的孩子,大概这时候都快要气疯了,但是,他依旧没有动,定定的在那儿蹲着呢。   不过,就在他估计气极了的时候,苏向晚看到了,把吱吱抱起来,她还是头一回打这闺女:“再敢这么干,妈妈就让你去跟两哥哥睡,欺人不欺头,明白吗?”   吱吱不明白,但是撇着小嘴巴,就说:“不要。”不要和哥哥们睡,为此,赶忙跑过去,就把李承泽头上的土给刨干净了。   “还得说对不起。”苏向晚教闺女,可有耐心了:“那个哥哥知道自己偷钱包不对,他知道自己错了,否则,他早跑了,知道吗?”   李承泽腿可快着了,真的要跑,估计只有宋青山能追得上。   宋青山突然对妻子有点另眼相看:“你还挺大气。”虽然原则上再生气,但没有教孩子仇视李承泽,这点很不错。   他再叫:“承泽,过来吃饭!”   “他要不吃,就把他的那一份给大山吃。”苏向晚说。   本来,她以为自己养仨孩子就已经是极限了,没想到宋青山不管不顾的又带来一个,她自己连吃饭的碗都没有,今天是端着自己的酵头盆子在吃饭。   要她说,这孩子就该给好好儿的晾上几天。   驴蛋和狗蛋一听把贼娃子的饭倒给狗,俩人跑的比大山还快,抢着端起碗,就把李承泽的饭给倒进大山的食盆子里了。   大山现在跟宋青山是一个胃,最喜欢吃的就是棒棒,呼啦呼啦几口就给吃光了,不但吃完了,tian盆儿的时候,盆儿卡脑袋上下不来,还是驴蛋把它把盆给解下来的。   吃完了饭,驴蛋和狗蛋俩还得给他家的小鸡崽了通风,带到外面去溜一溜,为防几只鸡崽子要跟别人家的混到一块儿,狗蛋给他的七只小鸡崽子,每一个的翅膀上都串着一截毛线呢。   这样,一会儿出去以后,可以跟熊蛋、臭蛋他们比比谁家的鸡长的更快,但是,又不怕鸡混淆了去。   七只鸡崽子渐渐长大了,竟然没有一只母鸡,全是大公鸡。   现在的公鸡可比母鸡值钱啊,毕竟能吃肉,俩兄弟伺候几只鸡,跟伺候宝贝似的。   转眼就该上床了,既然来了一个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哥哥,狗蛋个经常不爱洗澡的,都抢着打水洗澡,洗干净了赶紧上床,占位置去了。   唯独李承泽,跟大山蹲在一块儿,一动不动的蹲着呢。   宋青山是把孩子给喊回来了,但是吧,毕竟他一般情况下来说,连驴蛋和狗蛋都制不服,需要苏向晚来治的,喊了两遍,看这孩子一动不动,就来找苏向晚了。   “要还不打水洗澡,睡觉,就继续回红旗公社,去找你干妈?”苏向晚从柜子里翻了条新毛巾出来,又专门把驴蛋和狗蛋俩的脚盆儿找了出来,递给这孩子,就问。   李承泽的两只眼睛蓦然一亮,但随即又垂了下来。   “她带着你,小时候偷钱包,大了抢银行,你俩倒是可以做一对雌雄大盗。”苏向晚又说。   李承泽不是没有原则的孩子,对于盗窃他是很羞愧的,所以才会给苏向晚道歉。而苏向晚这一句,可以说是直戳到他心底的廉耻了,他咬了咬唇,接过苏向晚手里的毛巾,转身,还是进洗澡间去了。   厅屋的大炕上,宋青山当然挺忐忑的,正在努力的铺炕,给吱吱脱衣服,抱着吱吱哄睡觉,以努力展示,自己好父亲的形象呢。   “暂时先养着吧,过几天,我想办法带到水库上去。”宋青山说。   苏向晚没说话,坐在炕上给自己涂雪花膏呢。   “毕竟也是一条人命,那个谷南带着他真不行,我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那个女同志不是个好东西。”宋青山于是又说。   苏向晚坐了片刻,给吱吱掖好了被子,坐在炕上先照了会儿镜子。   然后就勾了勾手:“你过来。”   炕上铺的,先是竹席,然后是一层毡,毡上面才是小碎花的床单。现在的棉花值钱,苏向晚只有两床被子,还是从老房抢过来的,唯一一床褥子给俩孩子铺着呢,她睡的炕,几乎就只比木头板子软了那么一丁点儿。   她还是小媳妇儿,穿件旧线衣,胳膊匀匀的,脸上皮肤黑点儿,但是身上的皮肤甭提多细多白了。这也是农村妇女们常有的相貌,毕竟白天总是要在外面劳动,脸上和手上的皮肤,要比身上的黑得多。   宋青山当然知道苏向晚生气,换他他也生气。   她本来就很费劲,他又弄来一孩子,家里缺吃少穿的,她能不生气吗?   但是,真正让宋青山始料未及的是,苏向晚要发起火来,那种表现也是让他始料未及的。   她居然没打也没骂,还跟监狱里临刑前,给犯人吃顿好的似的,就给他表演了一个啥叫自己动。   但是,顶多不过三分钟,她突然就说:“不行,不行了,我一想起李承泽那只小野猪崽子,我就没兴趣了。”   然后,就翻身下来了。   然后,宋青山新世界的大门给打开了,但不过转眼,又关上了。   ……   这不叫爽,简直是给他上了个酷刑。   而做为一名军人吧,鉴于纪律,人妇女想要的时候,他们要积极配合,要温柔,不能粗鲁,但人妇女不想要的时候,强行上,那就等同于是强奸。   在军纪里,强奸比杀人还不如,那是进了监狱,都要活活给人打死的。   宋青山躺了半天,坐起了:“有什么事要我办,你直说就行了。”   这会儿愿意赴刀山赴火海,只要她一声令下,只要不违背风纪,让宋青山跳楼他估计都愿意跳。   “没什么事,你睡你的,我出去一下。”苏向晚笑着,撸了一下宋青山那头钢劲的板寸,特风轻云淡的,就说。   这军官一头板寸,一根根都钢劲的,跟竖起来的刺刀钢枪一样。   苏向晚大概没有让他们弯屈的能力,但有能叫它们生不如死的能力,有叫他们在弦上,却发不出去的能力。   宋青山好比扛着一柄刺刀钢枪,兴致勃勃上了战场,却发现敌人全是稻草人似的,一刺刀只能扎在稻草上。   这种酷刑,一般估计没人消受过,这得把男人给憋死啊。   她穿上衣服起床了,才起来,就听见隔壁有动静,而且还不小。   一把推开门,床上悉悉祟祟的,但是,只有两只圆圆的小脑袋,显然,李承泽并不在。   不过,转眼,咕噜噜的声音就把李承泽给出卖了,他在墙角,跟大山俩一起蹲着呢。   苏向晚转身回到厅屋,冲了半碗奶粉出来,递给李承泽说:“喝,喝完了再说,不然你肚子得咕咕叫上一夜,吵着他呢。”   李承泽接过碗,闻着是奶粉的味道,这玩艺儿,他小时候喝到想吐,但自从外公,爸爸妈妈全死了之后,就好久都没喝过了。   听李承泽一口气咕嘟咕嘟的喝着呢,被窝里的狗蛋不乐意了:“妈,奶粉是吱吱的,我和我哥都很少喝,你居然给他喝。”   虽然说宋青山回来以后,补贴的营养票多了,但是驴蛋和狗蛋毕竟是饿过的农村孩子,有好东西习惯留给妹妹的,奶粉虽然香,不叫苏向晚赶着,是不敢多喝的,喝也是小口小口的抿,那会像李承泽这样咕咚咕咚跟驴灌似的啊。   “赶紧喝,不要管宋西岭。他也就嘴上说说,其实心里头特乐意多了个哥哥的。”苏向晚补充说。   这下驴蛋的小脑袋也露出来了:“我刚才只是挠他痒痒,他就跑下床啦,妈妈,我可没错喔。”   李承泽一边喝奶粉,一边在提裤子呢,苏向晚看了半天才明白,他原来的裤带子应该就是根烂布头,刚才估计在床上打的时候,给驴蛋和狗蛋俩弄断了,这会儿没东西系裤子呢。   正好,宋青山有条多余的腰带。   苏向晚找了出来,给这孩子的腰上缠了两圈,才能系上,就问:“裤子还掉吗?”   “不掉了。”李承泽赶忙说。   而且吧,他是从小就有单独的,儿童皮带系的孩子。   系了很久的烂布头子,一下有了条腰带,李承泽觉得自己突然之间,就有一种体面感了,那是一种久违的,外公还是师长,爸爸还是局长时的,体面感。   那种体面感,是一个土司家的少爷才有的。   “那就上床睡觉去,要想撒尿,直接撒盆子里,但是,不准往外面乱跑。”苏向晚说。   李承泽刚一进屋子,苏向晚直接往门上挎了把锁,提着宋青山拖拉机的摇把,就从院子里出来了。   她怕自己去找苏小南,这孩子要出来捣乱。   等宋青山听到拖拉机突突突的响声,追出门的时候,一骑绝尘,苏向晚已经离开村子了。   “完了,妈妈总不是因为这个贼娃子,把咱们丢下,跑了吧?”驴蛋特担心的说。   狗蛋觉得才不会呢,他想给李承泽尿点儿尿,让他睡个湿床,但是吧,刚想尿来着,转念一想,要尿湿了,明天还不得妈妈洗。   算了,不尿了。   苏小南回到红旗公社以后,左思右想,就觉得自己前面可能是做错了。   她现在特别后悔,后悔自己不该这么早的去招惹宋庭秀,毕竟一招惹宋庭秀,就把她自己给暴露了。而且,她也没想到,上辈子不论凡事都包容她的堂姐,今天居然为了一只钱包而勃然大怒,显然,她是真把驴蛋和狗蛋当自己的孩子了。   要知道,苏小南到这儿之后,就没有太把这个世界的人,所有人的所思所想当回事过。而堂姐那种认真的态度,叫她觉得很害怕,总得来说就是,堂姐似乎不爱自己了。   大半夜的,她正忙着给省军区的领导们写告发信呢。   当然是告发宋青山隐瞒家属成份,以及宋庭秀找人,帮助苏向晚故意篡改户口,篡改成份的事儿。   还有就是,李承泽分明先是她收养的,但是,现在她得写信告发,说宋青山私养fan G命分子的后代,属于判D判G罪。   真是不得不说,有没有罪,全在于文人一支笔啊。   现在军区革命闹的正紧着呢,真要说举报上去,毕竟宋青山才27岁就是个团级干部,多少跟他一样大的还在排级,连级慢慢的熬呢,上面非给他撸了不可。   要宋青山的团级干部被撸了,堂姐就只是个彻彻底底的社员了,到时候,苏小南肯定会资助她生活,养孩子的,对吧。   上辈子一直是苏向晚资助她,这辈子,苏小南打算,一直资助堂姐,把上辈子她给她的,一一全都还回去。   “小南,开门。”就在这时,外面突然有人在敲门。   苏小南一听是堂姐苏向晚的声音,不说耳朵,头发根子都竖起来了:“姐,这半夜的,你怎么来了?”白天不是说放过她了吗?   都割了两百块的肉了,她还想怎么样啊她。   “小南,姐给你提着几个大萝卜呢,萝卜啊,又开胃又养气的,姐估计你这几天气不顺吧,姐来给你补补气,啊,快开门。”   苏向晚把拖拉机放在红旗公社外至少三里远的地方,是自己一个人走着,摸进红旗公社的。   事实上,上辈子她也不是个什么好人。   只不过,确实就只有苏小南一个妹妹,所有好的一面全给了她,而把恶的一面,都用来保护苏小南。   她只信奉一点,有人让她不爽就要打,而且,还要打的出其不意。 第51章 想仗剑走天涯   苏小南赶忙说:“姐,我睡了,你明天再来吧,成吗?”她赶忙把告发信给卷了起来,毕竟就一间小破屋子,这信明天一早,她就得寄出去,都已经贴好邮票了,她怕苏向晚进来要抄,赶忙装进信封里,就给放到桌子上,明天要送往乡上的,文件里头了。   “小南,开门。”苏向晚再敲门。   苏小南当然不愿意开啊,不但不愿意开,因为她和好几个知青是一起同住的,她还在喊隔壁的知青呢:“小王,小王,你帮我看看,外面是谁。”   隔壁的男知青小王最近正在追求苏小南呢,不过,属于苏小南吊着,但是没有答应的那种。   他睡的眯眯糊糊的,听见苏小南的喊声,就爬起来了。   “这位女同志,你有啥事吗?”小王揉着眼睛说。   苏向晚出门,当然是拎着菜刀的。不过,菜刀她可是揣在腰里头呢,手里拎着两只沿途在地里揪来的大萝卜,她说:“谷南是我妹,我是她姐,来投奔她的。”   “谷主任,她说是你姐啊,你为啥不开门。”知青小王说。   苏小南心说,她是我哪门子的姐哟,当然了,还是不愿意开门,在门上磨蹭着呢:“让她回吧,有啥事明天说。”   “同志,你看我这半夜的,是自己走路来的,这会儿让我再回家,我还怕民兵抓我呢,就让我在这儿过一夜吧。”苏向晚的口气听起来很正常啊。   小王犹豫了一下,说:“谷主任,你不开门怕不好吧?”   苏小南犹豫了一会儿,才刚把门开了道缝,苏向晚直接把菜刀一抽,转身就闯进去了。   “你想干啥?”苏小南虽然说知道苏向晚凶,但是,上辈子的苏向晚,向来是对别人凶,不论任何时候都护着她的,她还没领略过苏向晚的凶悍呢。   “一个人住在这儿,你看你的被窝乱不乱,你再看看这柜子,像不像猪窝。”苏向晚一手提着菜刀,一手快速的刨着,手没刨到东西,见桌子上有个抽屉上着锁呢,一菜刀,就把锁头给劈了。   “小王,快报警,这不是我姐,这个女人是个疯子,她正在砸我的柜子。”苏小南顿时就尖叫了起来。   不过,她一声还没叫完呢,苏向晚已经把日记本抽出来了,然后,快速的翻着,翻了两页子,啪一声拍桌子上:“苏小南,你自己敢不敢大声的,把这一段读一下?”   苏小南也把菜刀提起来:“姐,你也太过分了吧,你日子不好过,难道我日子好过吗,我不是跟你一样,见天儿的也在种地,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说,我自己也过来了啊,你为啥就不肯放过我?”   “这是个什么样的时代,糊涂,混乱,尤其是知青们,一个个的就像疯子,像傻子一样,还以为在农村真正能找到实现自我的广阔天地,可事实上他们跟旧社会的劳工又有什么两样,dang是什么,是最大的资产阶级,是最大的资本家,人民是什么,人民不过是苦力而已,我厌恶这个地方,我厌恶这种生活,甚至于,我厌恶这些虚伪至极的人。”苏向晚手拍在日记本上,一下下的拍着呢。   就知道她苏小南的臭德行,嘴里不敢往外说,肯定要往日记本上写,好吧,这下倒好,给她抓到实证了吧。   这时候,红旗公社的民兵队长也赶来了,外面还围着一大圈子的知青呢。   “还有这句,领袖的话就真的是对的吗,他的功过,在将来不也要被三七开,杀一人者为屠夫,杀千人者为将领,他也不过是……”苏向晚顿一顿,说:“红旗公社的同志们,剩下的我不敢再读了,我就想问,你们的大队支书呢,你们的大队长呢,你们红旗公社出了这样的人,他们到底管不管?”   顿时,所有的人都在看苏小南。   “至于大队,公社,这又是什么样的灾难啊,我怎么会在这种地方,跟一群如此愚昧的人在一起工作,想想我就想要发疯。”苏向晚不带任何情绪的,读着笔记本上的日记呢。   民兵队长,知青们,还有赶来的乡们们,也全在看着苏小南呢。   “这闺女,咋敢写这话?”终于,有个老太太说:“领袖那可骂不得啊。”老太太捂了一下嘴:“现在的年青人咋这样,表面上看着乖乖的,领袖都不信。”   一瞬间,苏小南所写的,或者是这个时代最清醒,最理智的话语,就被坦露到了光天化日之下。   在这一刻,真正的,不说神仙,就是领袖都救不了她。   苏向晚扬了扬手中的笔记本,撕了两页递给民兵队长,苏向晚说:“这本笔记本,我明天会交到革委会,至于苏小南这个人,你们大队自己看着处理吧。“   “姐,姐。”苏小南还想追出来呢,还在伸着脖子吼呢,苏向晚回头看了一眼,扬了扬手中的笔记本,转身就走。   苏小南还在高声:“姐,你原来对我那么好,我只是想对你好,我有错吗我。你现在惹了我,将来会有好日子过吗?你不要犯糊涂,好不好?”   谷南原来吧,是个为人特别好的女同志,她的家庭有那么强的背景,父母兄弟都在特别好的单位上班,今天惹了苏小南,就等于是惹了一大票人。   但是,苏向晚岂是个怕惹人的人?   苏小南这样的妹妹,不如一块叉烧。她真得感谢这个时代,感谢国家和dang,否则的话,让她自己收拾苏小南,说不定她还会心软呢。   师长家的女儿又如何,苏小南犯的可是政治路线的错误,至少三年的劳改和批斗,是少不了她的。   至于谷师长会不会受苏小南的牵连,这个苏向晚就管不得了。   反正在此刻,她就是只想,自己心里解了气儿再说。   拖拉机放的是怠速,苏向晚出了红旗公社就跑了起来,直到上了拖拉机,一脚踩到油门上,心里居然也没什么不舒服,反而还觉得,特别的安逸。   就该这么提着刀干,爽,那是真爽。   不过,就在她准备转弯子的时候,就见大路上黑乎乎的,杵着个人影子呢。   “你三更半夜的不睡觉,就是为了跑到这儿来?”宋青山的声音,又沉又严厉。   苏向晚给吓了一跳,当然,她也心跳的厉害啊,赶忙就把拖拉机的扶手让给宋青山了,这个拖拉机啊,还是给他开算了。   回到家,进了门,两口子专门到小卧室看了一眼,看仨男孩子头并头的一起躺着呢,宋青山才悄悄的,把苏向晚给拉回了厅屋。   “老实交待,你跟谷南之间究竟有什么过节。”宋青山说。   她开着拖拉机直奔红旗公社,提着把菜刀,简直就跟那儿要一头肥猪,要抢一刀子肉似的。   不,应该说,她凶的,就跟红旗公社有一头肥牛在等着她抢似的。   苏向晚说:“跟我一样穿过来的,是我堂妹。”多的没法说。   毕竟上辈子,苏向晚确实是跟对苏向红一样贴心贴肺的,对苏小南好过。   堂妹搞自己,那属于家丑,没什么好宣扬的。   本着什么都可以接受的原则,宋青山很快就接受了谷南也是个穿越者的事实,当然了,要不是谷南也是穿越的,苏向晚向来关起门来过日子,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人,不可能对她怀着那么大的仇恨,对吧。   “那你的意思呢,打算把她怎么办?”宋青山问。   苏向晚到这会儿,气还没平息呢:“你走过最穷,最远,最偏僻的是什么地方,把她送那儿去劳改就成了。”   “我没发现你的心居然这么黑,自己的堂妹,要送去劳改,还要送个最穷,最远,最偏僻的地方?”宋青山又不清楚底细,大为吃惊。   苏向晚直接就冷笑了:“那是当然,我这个人吧,六亲不认,谁让我舒服了,高兴了,我给他当牛做马都愿意,但谁要让我不高兴,不舒服了,我追遍天南海北也要弄死他。我心里也没什么正义感,就算多背几条领袖语录,也不过粉饰而已,我邪恶着呢。”   就属于,惹不起的那种人。   “所以,刚才我是让你高兴了,还是生气了?”宋青山缓缓的坐下来了,双手插在兜里,翘起二郎腿看着她,两只深邃的,锐厉的眼睛格外明亮,仿如鹰隼。   他也想不通啊,她干嘛要给他上酷刑。   还有,总得知道她是高兴了,还是生气了,才给他上的酷刑,以后照着表现一番,说不定还能得她上个酷行呢。   苏向晚白了他一眼,没说话。   宋青山掏了封信出来,郑重其事的放到了桌子上:“你倒是挺凶,够利落,但是尾巴没断干净,这封信就夹在谷南明天要送到乡政府的文件里面,要真给人寄出去,不止咱们,估计承泽也得完蛋。”   苏向晚接过信,撕开一看,还果然了。   苏小南不止在信里污蔑了宋青山一通,还把李承泽在清水县的事情,原封不动的,举报到了军区。   这要真的军区的领导们收到,宋青山的团职干部非得给撸了不可。   本来吧,刚才毫不留情面的揭露苏小南的时候,苏向晚的心里是有那么一丁点儿酸的。   毕竟自己的堂妹,人跟亲人撕起来,不论你再有理由,也是丑的。   但看到这封信,苏向晚就豁然开朗了。   姐妹之情,真是她多想了。   不过,宋青山也是够厉害的,追着她后脚到红旗公社,她都不知道,那么乱的场子里,他是怎么翻到这封信,这封差点就能害死她的,漏网之鱼的。   顿时,穿过来头一回,苏向晚对宋青山另眼相看了,喜滋滋的,她说:“你这是救了咱一家人的命,真的。”   “做为一个军人,要连这点直觉都没有,直接甭混了。”宋青山说着,从兜里掏出打火机来,就把信给烧了。   顿了顿,他又说:“但是,谷家不能动。”   倒不是说宋青山不敢动谷家,而是,谷师长的为人其实是很不错的,这也是为什么,苏小南不往父亲那儿告发李承泽,要选择直接告到省军区的原因。   谷师长为人正直,全家又在整个秦州,都在很重要的岗位上,这时候真正动他们家,估计整个秦州大军区都要动荡,要知道,秦州大军区可管着陕甘宁清新几大地区,是全华夏共和国的军区里,辖边任务最重的一个,也是战时,最容易被抽调的一个。   现在国家发现五年规划,要再建一座核电站,那可是国之重器,这事全是谷师长在推行,更不能给他添乱子。   现在的政策虽然乱,但是,外夷还不得不防,军区要乱了,那等于是给了造反分子们,莫大的可趁之机。   “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办?”苏向晚说。   反正她的气出了,她也爽过了,剩下的事情就看宋青山的吧。   宋青山颇为无可奈何的,看了苏向晚半天:“你知道我很快就要去珍宝岛吧?”   “嗯,你说过。”苏向晚说。   宋青山在部队上,几乎除了正经书籍,是不读杂书的,唯一读过的杂书,就只有《西游记》。不得不说,他这个自称穿越来的媳妇儿,乖巧的时候漂亮的跟菩萨似的,但要蛮起来,就跟那妖精似的。   “你就不问问我是什么兵种,也不问问我能不能回得来,去了是否安全?”宋青山说。   苏向晚白了他一眼:“安全得很,回来还有大笔的奖金呢。”   熟知剧情,苏向晚无畏于一切。   宋青山抽了抽唇角,出门去了。   毕竟,谷南要真的出了事,以现在这么紧的风声,肯定得传到省里,要传到省里,谷家就全完蛋了。   在秦州,已经倒了一个李师长,他不想谷师长也轰然倒塌,毕竟他们都是从硝烟弥漫的战场上活下来的,一个李师长已经死于屈辱了,谷师长,真的不该啊。   他得把事情压在红旗公社,只处理谷南一个人。   而自以为熟知剧情的苏向晚,这会儿将要面临新的困局了。   “我想来想去,还是要走。”李承泽敲开了她的门,说:“就算我干妈不要我了,我自己也可以凭借自己的手艺生活。”   “画假汇款单,从银行弄钱,再就是画假粮票,到信用社买东西,被人抓住以后,满街的打?”苏向晚反问说。   李承泽契而不舍呢:“那只是权宜之计,我很快就长大了,能进工厂上班了。”   吱吱都被他给惊醒了,而这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了呀。   苏向晚掀了掀眼皮子,本来都困的不行了,看着这小野猪崽子,还不得不起来应付他。   这孩子吧,其实从一开始跟上苏小南,就是个误会。   当然,症结还是出在宋青山三年前没有去云南上面。   她坐了起来,先是把宋青山三年前被人认为死了的那一折给这孩子讲了一下,以及,宋庭秀虽然也是干儿子,但是,宋青山身为长子,向来很多家务上的事情是不跟弟弟商量的,所以,宋庭秀并不知道云南那边出了事的事情,也给他大致讲了一下。   总之就是,宋青山三年前没有去,是因为李师长被批的正厉害的时候,他先是飞机撞山,然后再被关进监狱里,根本就没可能去找李师长。   再就是,去年,宋青山一回来,就派人去找他了。   但是,那时候李承泽已经趁着火车,离开了云南。   其实也不过是个巧合的错过,但是李承泽自己到了清水县以后,不肯来找宋青山,就还是这孩子的防备之心。当然,图谋他家产的人实在太多太多,他自己也不知道宋青山兄弟其人怎么样。   “你既然来了,就跟我们家的孩子一起生活,过阵子你二叔会给你重新改个户口,把你上到我们家的户口上,但那俩样东西我不会交给你,如果你愿意一直呆着,早晚有一天,你会看到我把它们全交到博物馆,这样成不成?”苏向晚好心好意的劝呢,上辈子她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啊,说真的,并非贪财贪物之人。   “我还是想走。”李承泽显然主见大着呢:“在你家我呆的不舒服。”吱吱往他头上放土,俩弟弟也不对付,最主要的是,李承泽偷过苏向晚两次,那怕是贼,也不喜欢被自己偷过的人养着。   “那你直接走就完了,为啥还要来问我?”苏向晚反问。   李承泽很有自己的想法:“那些东西我不要了,那帮人抄家的时候,抄走的我们家的东西,比你拿的那两样珍贵的都多了去了,我不稀罕,我想把大山带走。”这是条缉毒犬,也是曾经他父亲培养出来的,李承泽特别喜欢大山那条狗。   “不可以,那是我家的狗。”苏向晚头都不抬。   “我可以把它偷走,它会跟我的。”李承泽毫不示弱。   苏向晚顿时就提起笤帚来了:“那你现在偷一个我看看?”   当然,在李承泽的心里,估计更加恨她了,而且吧,人家做贼那叫一个明目张胆:“你就今天不给,我明天也能偷。”说着,这就准备要溜了。   “对了,那条皮带是我家的,你应该给我留下来吧。”苏向晚突然就说。   李承泽摸了一把腰,确实,腰上是根大人的皮带,他缠了两圈,才能勒住自己细津津的腰。   但是,他自己的那根破裤带子已经烂了啊,如果把腰带抽了,他连条内裤都没有的人,难道光着屁股从这儿出去?   “怎么,舍不得腰带吗?”苏向晚坐炕上下来了,听李承泽肚子还是饿的咕咕叫呢,从吊在梁上的笸里取了半个糜子面的窝窝出来,递给他说:“宋东海和宋西岭俩到现在系的还是烂布头呢,甭提多喜欢一条腰带了,你要愿意把腰带留下,我就剪成两把,给他俩一人一半儿,不正好。”   李承泽一只手在腰带上摸着呢,赌气,不肯吃那半个糜子面窝窝。   苏向晚于是直接把灯给关了:“你不是个大人物吗,想好了就把腰带挂在门上,自己走,要想不好,趁早回去睡觉。”   李承泽站在厅屋门上,倔兮兮的站了半天,到底敌不过肚子的饿,一口咬在糜子面的窝窝上,咀嚼了两下,突然,牙齿就给沾住了。   真是没想到,里面居然塞着一颗大白兔奶粮。   糜子面本身就是甜的,而且颗粒感非常足,跟糖一起嚼,就会变的愈发的甜,这种甜馍,虽然带着一股子的土气和糙气,但越回味越好吃,越回味越香。   孩子慢慢的咀嚼着,听呼吸还有点儿粗,站在外面把个糜子面的窝窝吃光了,才回偏屋里睡觉去了。   这叫什么来着?   曾梦想仗剑走天涯,因为一条皮带就放弃了原计划?   苏向晚心说,这小野猪崽子,骨头也没那么硬嘛。 第52章 还想逃   乡长韩跃进,是跟宋青山一起去的红旗公社。   苏小南哪里经受过这种阵仗啊,她的堂姐比她想象的更可怕。   不,应该是说,苏向晚熟知关于她的一切。   而她自己呢,做为一个有点文化的人,确实表面上不论怎么样,心里,总还是保持一份清醒,但现在,正是那份清醒把她给害了。   不过,在听说宋青山来了之后,苏小南的心中还是燃起一丝希望来了。   毕竟宋青山也在部队上,他怎么滴也得看谷师长的面子,对吧。   所有人都看着宋青山呢,毕竟他是团长,水库上的总指挥,那么大的水库,苏联人都没有建起来,是他率领着三万工程兵,一层层建起来的。   这向来是个少说话,但执行能力超强的人。   “这种事情几乎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有人诽谤,污蔑领袖,咱们当然得惩罚她,但是,谷南同志在省城的时候可是个乐观,积极,向上的好青年。”宋青山环顾着红旗公社的党委书记、大队长,以及民兵队长,还有几个知青们,就说。   大家当然是一起点头,大队长说:“就平常来说,小谷也是个好同志,原来可热情,可热爱劳动了,就最近她不怎么喜欢劳动,但估计是因为她身体不好的原因,最近她都瘦了好多。”   苏小南是给绑着的,一听可高兴坏了:“大队长,从明天开始,我会好好劳动的,真的。”   原来的谷南养的那么好的名誉,可全给她败坏了。   但是说实话,谁愿意在农村参加那么高强度的劳动,皮肤晒的黑不说,一天十二个小时啊,苏小南自己写小说的时候,可没想过,真正文中人的痛苦。   而宋东海和宋西岭,在她的设定中,相互残杀的时候,她的心中也只有快感,没有一丁点的愧疚,不过,此刻,她心里却也是真难受。   她怕要连累到谷家父子,毕竟不论哥嫂,对她都是那么的好。   尤其是她大嫂李逸帆,人爽朗,热情,工作突出,虽然说跟哥哥谷北的关系不算太好,但是,只要她写封信,说自己缺钱花了,李逸帆二话不说,就会把钱给她寄来。   “宋团,你可以给我大嫂打个电话吗?”苏小南赶忙说:“我保证我以后不会犯错误了,好不好?我大嫂李逸帆还是侯清跃侯法官的好朋友呢,咱们都是认识的人,你又何必?”   宋青山抽了抽唇角,扫了她一眼,说:“我从部队上找人,然后把她送到位于海西县的劳改农场去,在那儿,她一定会接受最红,最正统的教育,但是,这事儿只能是我向上面反应,你们不能说出去,明白吗?”   大家看了一圈子,韩跃进首先说:“这人可是在咱们在咱们队上变坏的,大家全都负着责任呢,可不许到处乱传乱说,明白吗?”   大队长站了起来,说:“咱们全听宋团的吧,大家都甭到处乱传乱说,把事儿压下去就成了,你们说呢?”   参于,见证过谷南事件的所有人此刻全在现场呢。   当然,宋青山的目光扫过,他们全在点头,这种时候,大家是恨不能把嘴巴都给封起来的。   苏小南就这样给送到海西去了。   而宋青山呢,解决完这一切,回到家已经是早晨六点了。   什么叫效率,这就叫效率啊。   苏向晚甫一听海西,愣了一愣,因为,那不正是原身的弟弟和母亲劳改的地方吗我?   宋青山初入部队,可是尖刀连的兵,就他那身体素质,当时都花了一年时间才能逃了来,苏小南想逃出生天,估计是有点儿难了。   正好,她不是嫌这个时代愚昧吗,苏向晚觉得,海西县应该是一个能帮人涤荡灵魂的好地方。   一大早晨的,宋青山就在忙碌。   驴蛋和狗蛋还是头一回见爸爸在厨房里做饭,都惊讶坏了。尤其是狗蛋,是个对于美食特别挑剔的孩子:“爸,你在弄啥?”   “煎鸡蛋。”宋青山挥舞着大铲说。   狗蛋一闻着焦味儿,赶紧就去告状了:“妈,妈,我爸把咱的锅都给烧了。”这是心里不满意宋青山带回来了李承泽,在夸大其辞。   苏向晚给吱吱穿好了衣服,又哄着她喝了点儿水润肠胃,等半天,就发现,驴蛋的奶还没有冲来。   “宋东海,奶粉呢?”她问。   驴蛋在喊:“妈,我的裤子破了,屁股都要出来啦,我没法出门。”   苏向晚过去一看,李承泽正在扫地。   驴蛋的裤子果然破了,自己揪着皮股上的破洞,还在床上嗷嗷叫着打滚呢。   “这是我缝的新裤子,怎么破的?”苏向晚问。   驴蛋说:“痒,挠了一晚上就破了。”   原本吧,他们兄弟都是脱了裤子光屁股蛋子睡觉的,昨晚来了个新哥哥,俩人不好意思脱裤子,然后就痒了半夜,挠了半夜的屁股。   “他身上有跳蚤。”驴蛋肯定的说:“就是他身上的跳蚤跳一了床上,所以我才痒了一夜。”   “你爸在煎鸡蛋呢,白面馒头就煎鸡蛋,现在换条裤子,然后赶紧给吱吱喂奶去,喂完了,咱们一起吃饭。”苏向晚说着,就把驴蛋给支出去了。   “你干妈从来没给你添过新衣服,也没给你洗过衣服?”苏向晚翻了两件驴蛋的旧衣服出来,递给了李承泽。   李承泽还是咬着唇呢:“没有。”   苏小南只是把他当个用物,偶尔使着他让他帮自己偷点东西,再让他帮自己做饭,洗碗,至于说洗衣服,洗澡,那也是李承泽全凭着自己曾经优裕的生活,自己摸索着干而已。   十岁的孩子,也不算小孩子了。他本来长的清秀,又有那种少数民族特有的高挺鼻梁,深邃的眼眶,比狗蛋和驴蛋俩加起来都要帅气。   当然,他的血液时也带着异族的那种狠劲儿。   这土司家的大少爷一看有新衣服穿,还挺有点儿激动,都没想着要避苏向晚,赶紧就去脱裤子了。   当然,他身上有虱子,鉴于他的自尊心,那可是很丢人的。   “不行,这衣服太短了,我要穿我原来的。”李承泽才换上裤子,就不愿意了。   差不多就是七分裤,露脐线衣,看起来很潮啊。   苏向晚早把他的旧衣服,还有床单,被面被里子一块儿拆了,正准备拿开水烫呢,看他这个寒酸样子,也是忍不住想笑:“短也忍着点儿,谁叫你身上有那么多的虱子?”   这个年代,农村的虱子,就跟将来的蟑螂一样是除之不尽的东西。   不过,驴蛋和狗蛋俩原来原身就爱干净,苏向晚接手了他们几个以后,经常给烫衣服,洗澡,家里是整个村子里唯一虱子绝迹的地方。   要不然,那东西比蚊子还烦人。   “妈,我爸的鸡蛋煎的没你煎的好吃。”吃饭的时候,狗蛋还不忘告状,并且,警告新来的:“我宋西岭一顿能吃三个煎鸡蛋哦。”   黄黄的煎鸡蛋,一大盘子,用的还全是菜油,油汪汪的在盘子里淀着呢。   家里本来凳子就不多,李承泽坐在只树根子上,因为饿,拿着个馒头呢,但是,没好意思夹鸡蛋。   苏向晚掰开馍,给他夹了一只鸡蛋进去,然后又洒了点盐巴,把盘子里的油又往馒头里淋了一点,她估摸着,这孩子从云南来,应该能吃辣,又涂了一层平常家里只有自己才吃的辣椒油,就见李承泽的眼睛顿时就亮了。   “这一顿真舒服,小苏,往后煎鸡蛋,记得要学我一样多放点油。”宋青山一抹嘴,很是骄傲,因为他觉得,自己煎的鸡蛋非常好吃。   苏向晚问:“厨房里总共几只鸡蛋?”   “大概九个吧,我全煎了。”宋青山特豪爽的说。   “那本来应该是吱吱十天的口粮。”苏向晚看狗蛋悄眯眯的给大山喂白面馍头呢,又说:“这些馒头,本来够吃三天的。”   一顿,叫他们全给造完了。   而清油呢,苏向晚现在顶多就只有一斤清油,也叫宋青山给造完了。   宋青山正拿着馒头在擦盘子呢:“不会吧,不是前几天我才给你给过粮票?”   “准确的说,是上个月。”苏向晚提醒他。   宋青山一想,坏了,至少还得五天,部队上才发工资。   他走之前,是没法把这个月的粮票和工资全带回家的。   “要不,你再给我上顿刑?”宋青山突然就笑了:“你要再给我上个酷刑,我明天就想办法给你多弄点粮食来。”   他们最近要出门,别的东西弄不来,但是打点野味还是没问题的。   “弄一只野猪吧,然后再弄一口大缸,三十斤青盐,夏天肉没法久放,到时候把猪腌着吃。西岭山上有很多野山药,还有野鸭子吧,弄几只回来,野鸭子到时候下蛋吃。”   “你这么能干,我可怎么办?”宋青山自觉空有一身本领,无处施展啊。   苏向晚说:“多培养点爱好兴趣啊,比如说做饭,你早晨煎的鸡蛋不就很好,以后多培养一点,等将来政策变了,我走了,你总还能带你家这四个孩子吧?”   这意思是,上刑,或者说上床是一码事,只要有机会,她还想走?   宋青山没敢多问,麻溜的端起碗来,进厨房洗锅去了。   本来今天他做了饭,是准备让苏向晚洗碗的,但对方有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本事。   “那今晚还有酷刑上吗?”宋青山临出门的时候,敬了个礼,多加了一句:“我们估计明天就出发,走之前,咱总得有个告别仪式吧。”   苏向晚别有深意的看着他呢:“有,给你换个姿势,特销魂的那种,真的。”想的美吧你。   宋青山信以为真:“苏向晚,你是我亲奶奶,但是,不要耍花招,你就算不换姿势,只要能坚持两个小时,我就很乐意。”   突然见李承泽在外头,好像在听似的,宋青山赶忙正色说:“以后孩子面前不准谈论这种东西。”   苏向晚一菜刀就剁过来了:“到底是谁在开黄腔啊。”   驴蛋和狗蛋吃的有点太饱,腰都弯不下来,一人背着个苏向晚拿从城里抢来的破布头子缝出来的书包,就得去上学了:“妈妈再见,爸爸再见。”   苏向晚把驴蛋拽住了,问李承泽:“读过书没?”   李承泽一下硬气了:“汉字,我至少能认得三千个。”还能徒手画人民币,这是个天才。   很快清水县就要来一批人,为了图谋他的家产而想控制他的人,养着这小崽子,其实也是养着一个很大的风险,但是没办法,宋青山已经弄来了,苏向晚就算心里再不舒服,也不可能真把个孩子给赶走。   至于那些想控制李承泽的人,估计就得苏向晚自己应对了。   哎,苏向晚心说,这时候自己要是能有点实权就好了,可惜啊,她现在只是个小小的村干部,而农村呢,公安出警又不方便,到底不如城里头。   穿过来头一回,她有了想要搬到城里去住了心思。   “这样,你俩先去上学,晚上放学 了早点回来,这个哥哥不能带出门,他只能呆在咱们家,村里要有人问,就说是你们二姨家的孩子,明白吧?”   驴蛋和狗蛋虽小而不输阵势,颇像大哥哥似的看着李承泽呢:“放心,我们会保护你的。”   李承泽倒也乖巧,一看俩大的走了,伸手,就准备要去抱吱吱。   吱吱哇的就是一声哭,还完整的蹦出仨字儿来:“坏哥哥。”   苏向晚也说:“你不准动她。”   看这孩子一脸愕然,苏向晚转念一想,孽都是苏小南造的,跟这孩子有啥关系呢。   “你看见咱的菜地了吗?”苏向晚指着说:“那些豆角全都需要搭秧子了,你要会搭,就给咱搭,要不会,我教你。”   李承泽摇头呢,显然,没干过农活。   但等苏向晚找来竹枝子,只搭了一排溜,他顺顺溜溜的,就开始搭架子了。   “你就不问问,你干妈去哪儿了?”苏向晚突然就诈问一句。   李承泽抽了抽唇:“我原来一直在劝她,但我也知道她早晚会坏事的。”   喜欢写日记可不是什么好事,李承泽偷偷看过苏小南的日记,他打算自己一辈子都不写日记。   苏向晚心说,这小崽子不愧是反派,一点良心都没有啊。   “你在我家呢,我一样给你吃,给你喝,我家的孩子不饿,我也不会饿到你,宋团最近要去珍宝岛,他回来之前你都得乖乖听我的话,至于你干妈,在我这儿就是个死人,不能提,明白吗。”苏向晚特干脆的说。   李承泽不说话,跟在苏向晚身后,边走边搭架子,活儿干的那叫一个匀称,仔细。   而且吧,苏向晚拎铁丝,总不得用个虎头钳,他那手也不知道咋弄的,转身就是一截铁丝,小小两只手太会干活儿了。   “我带着吱吱去上班,你一人在家呆着,可以出门走走,但不能出村子,明白吧?”苏向晚问。   孩子答的好着呢:“明白。”   不过,等苏向晚一出门,李承泽就跑去大山了:“大山,大山,快起来。”   他这是想拉着狗跑:“走啊,咱们走。”   大山懒洋洋的翻了个身,汪了两声。   在这儿吃的好又住的好,大山凭啥想走啊,所以,李承泽死拉活拉的拽着呢,大山就是不肯走。   李承泽本来都把院门给开开了,迈出去一只脚,突然就发现,自己穿的上衣盖不住肚脐,裤子刚刚过膝盖,这么丑的衣服,把孩子给羞的,嗷呜一声就蹲地上了。   这还咋跑,咋出去见人啊。   得呐,他乖乖儿的,就回去干活儿去了。   晚上回来,苏向晚就发现这孩子的好了。   厨房给她抹的干干净净不说,连花园一直丢着没砌的围墙,他都用砖给她砖起来了,而且吧,一片水泥都没有用,他只是用手搭砖头,借着巧力,就搭起了一个漂亮的花园墙。   再加上大山也亲他,完全不肯咬他,驴蛋和狗蛋俩的怨念,就甭提有多深了。   傍晚,果然宋青山又打了一头野猪回来,毕竟现在村里有猪了,虽然还没吃到嘴里,村民们望猪止馋,倒也没有原来那么的想肉了,苏向晚也就不会再把野猪分给别人。   她关起门来,提着刀自己扒皮,自己切肉,等宋青山的青盐拿回来,再叫几个孩子用玻璃瓶替她全碾碎,她在这边炒肉,那边孩子们碾碎的盐拿进来一铺,一大缸的咸肉,一层盐巴一层肉,就腌进缸里了。   宋青山不止挖来了很多山药,还从水库附近的村子里收了两大袋子的新土豆回来,再加上一些苞谷,粗粮是仅够一家人吃的了。   这回宋青山要走,照他自己的话说,至少得有小半年的功夫。   这又到了晚上,又是炖的野猪排,完了再有一碗酸棒棒开胃,驴蛋和狗蛋俩简直不要太高兴。   即将上战场的宋团,这天晚上终于获得了打开新世界大门的钥匙。   就是开启的时间有点太短,顶多五六分钟,但是,这已经足以叫他心情澎湃,热血难捺。   只恨一点就是时间太短,还未鸣金,对方就已丢盔弃甲,宣告投降,鸣金止战。   宋团在床上躺了良久,觉得这样不行,他大概还是得多学习,多了解,就不信过不了个,自己想要的炕上生活。 第53章 嘴苦心甜   宋团走了之后,苏向晚就得养着四张嗷嗷待哺的小嘴巴了。   她从苏小南那儿讹来的两百块钱,正好就派得上用场了。   公社发的粮食喂不饱四张嘴,那就从黑市上买。   几个孩子的鸡蛋不可或缺,那就拿现在还余下的收音机来换,总之,她得保证每一天,四个孩子一人都能吃到一颗鸡蛋。   当然,最叫苏向晚头疼的依然是李承泽。   为了给他有书读,她专门进城,把向红的课本要了回来。   本来她还想让他和驴蛋一起练拳的,但他死活就是不肯去,总之,又怂又熊,每天就是在家刷锅洗澡。   用了几天,苏向晚就知道苏小南为啥喜欢这孩子了,执行能力强,活干的还好,实在太好用了。   李承泽虽然乖,可是架不住狗蛋和驴蛋俩的熊。   这俩熊孩子,简直无时无刻不在苏向晚面前离间李承泽。   今天,适逢公社发土豆,现在村里土豆多了,大家都喜欢把土豆粉了,然后做点土豆粉,储备着吃。   粉土豆的机器呢,是红星公社专有的,到一个村子,就在清水河边,粉一个村子的土豆。   苏向晚去粉土豆的时候,正值老太太和宋青玉俩也在给老房粉土豆。   老太太虽然怂了,不说话了,但是,手脚还是麻利的不得了。   “那孩子究竟哪来的,大嫂,为啥你们家突然就多了个孩子。”老太太自己不说话,就赶着宋青玉来问苏向晚。   苏向晚说:“我二姐家的,怎么,来做客不行吗?”   “大嫂,你说话老是这么冲干嘛,我又没说啥。我不过就是觉得,我大哥一月工资也不高,最近好像还出远门了,你再养个娘家的孩子,怕不合适吧。”宋青玉说。   苏向晚说:“那不正好跟你一样,你不也一直住在娘家,吃娘家的闲饭,你大哥最近没少给老太太给钱吧,估计还悄悄给你们打了一头野猪,不然的话,金贵和宋福咋总有肉吃?”   金贵和宋福俩点头如捣蒜,异口同声的说:“宋青山是个好大大(舅舅),确实给我们打了一头大野猪。”   苏向晚白了宋青玉一眼:“你要看我不顺眼,也就甭要我家青山的福利和补贴,我今晚就带着孩子上你家,搬你家的肉缸子。”   宋青玉一下就不敢说话了。   大家都在排队呢,就老太太非得要插队,不但插队吧,而且看苏向晚在后面拎着洗干净的土豆袋子也在等,悄悄的,就把苏向晚的也给挪到前面去了。   苏向晚看在眼里,知道这老太太是以插队之名想讨好,巴结自己,好让她给青玉在宋青山的团队上介绍个对象,这种事情吧,她当然不愿意理会。   宋青山孝敬他妈,是因为他是他妈生的。   苏向晚跟这老太太,说真的,连个好脸色都不愿意给她。   “宋东海,去,把咱的袋子提过来。”苏向晚说。   她就不给老房一丁点,贴过来的机会。   一眼剜过去,老太太吓的一缩,躲了。   驴蛋一马当先,跑到前面就把袋子背回来了。   “看我的鞋子,我妈做的嗷,漂亮吗?”驴蛋给李承泽展示着自己的鞋子:“你就没有。”   “你妈好凶。”李承泽说:“村里人好像都怕她,你奶都怕她。。”   “那可不?我妈全村最凶,但做的饭也最好吃,最疼孩子。”驴蛋赶忙说。   “我可没看出来她疼孩子,对了,你力气是不是比我大?”李承泽问。   驴蛋赶忙说:“当然,我一个顶你俩。”   “那你看着土豆,我先回家啦。”李承泽出门就是想观察地形,准备逃跑路线的,还想去别的地儿再看看。   吱吱总追着往他头上放土,惹的他烦,还甩不掉。   他假装狼崽子,突然抬头,呲牙咧嘴呀的一声,本来是想吓的这小闺女不放土就行了。   结果她哇的一声,惊天动地。   眼看苏向晚要听见,李承泽把这小丫头的嘴巴一捂,往肩上一扛,转身就跑。   等土豆粉拿回家,李承泽干的就是最苦,最累的活儿了。   手擀粉不仅仅是把粉从土豆里分离出来就行了,还得每天换水,搅拌,一次又一次,至少排上半个月的酸,酿干之后才能吃呢。   这小伙子每天早晨早早儿的起来,自己提着桶子到劳改点的井里头打水,打来之后往淀粉缸里一倒,不停的搅拌,再等水淀下来,然后把它排出去,于苏向晚来说,他简直是个再好没有的苦力,比宋青山都管用。   不过,总归是在坐吃山空,而苏向晚呢,又是个大手大脚的,大概过了一个月,苏向晚就到了,不得不取存款来用的程度了。   不过,正如家里哪儿藏着钱,都逃不过狗蛋的眼睛似的。   李承泽身为比狗蛋更大的贼娃子,也发现苏向晚某一天,悄悄拿存折取了二百块钱回来。   孩子趁俩小的睡了,攥着手就进厅屋了:“苏阿姨,要不,我给你打张欠条吧,等我将来有钱了,再还你?”   他也知道是因为多养了一个他,才要费钱的。   吱吱正在炕上玩着个苏向晚新缝的布娃,突然抬头就说:“坏哥哥。”   总是有人的时候乖乖的,没人的时候就欺负她,还扮鬼脸吓唬她,和亲哥哥完全不一样。   但全家,就只有吱吱知道这个坏蛋还想跑。   李承泽本来穿的衣服就短,用现代的话说,那叫露脐装,再给吱吱一骂,脸愈发的红了。   不过,小伙子是长的真精神,真帅气。   书里曾说,他带走吱吱以后,本来宋青山是能找到他的。   但是,他和吱吱俩一起躲着宋青山,就是不肯现身,以致于,宋青山虽然一回回的眼看追到姑娘,却总是找不到她。   就是这个小王八蛋没良心的,活活儿的,把宋青山给折磨的还不到四十岁就白了头发。   想想也是够惨的啊,宋青山在书里,终其一生都没有见过吱吱的样子,直到她死后,驴蛋追查到身份,找到妹妹的照片,他才知道自己的女儿长个什么样子。   这没良心的小王八蛋,看着越乖越怂,苏向晚就越来气。   每次想到这些,她都得安慰自己,有自己在的情况下,这一切是不会发生的。而苏小南的那本书,切切实实就是在报复社会。   好在,苏向晚也还予了苏小南,社会的毒打。   “打欠条就算了,以后不要欺负吱吱就行了。咱存了钱就是急用的时候用的,赶紧去睡觉吧。”苏向晚说。   得叫他知道,他干的事儿她都知道。   不过他欺负吱吱,这个挺好,让吱吱从小就讨厌他,很可取。   吱吱也在挥手呢:“坏哥哥再见。”小闺女突然就能说五个字儿了,可真是大惊喜啊。   “不准叫他坏哥哥,他跟你驴蛋,狗蛋哥一样,都是哥哥。”等李承泽出去了,苏向晚才把这小丫给团了回来,说。   吱吱也有理着呢:“肚脐脐。”   却原来,是因为他穿的衣服太短,孩子才看不顺眼的啊。   “妈明天就给他缝,好不好?”苏向晚在吱吱嫩嫩的小脸蛋上猛亲了两口说:“明天,咱给承泽哥哥缝件能遮得住肚子的衣服出来,他穿旧衣服确实穿的够久了。”   说到不如做到,第二天,苏向晚就带着驴蛋、狗蛋和李承泽三个,开着拖拉机,气势汹汹杀到县城毛纺厂。   像宋青山头一回带她去的时候一样,抢了一回布。   这回,她是直接让狗蛋和驴蛋俩从树上跳到布堆里,趁着才开门,俩人一人抢了一怀抱的布回来。   当天晚上开始做衣服,为了照顾李承泽的身高,她故意把两条腿给做的长长的,然后,还特地给他缝了一条内裤,小家伙从此,也就是有内裤的人了。   虽然还不到秋天,但苏向晚照着自己上辈子在兴趣班学来的手艺,还给小家伙做了一件西装。   这在农村,可属于是奇装异服了啊,毕竟小宋庄是个,几乎连电影都看不到的村子。   好在李承泽也出不了门,就让他在院子里穿着,至少苏向晚看着,能过个帅哥西服的眼瘾,对吧。   “原来的裤子可不能丢,还得贴补着穿,明白吗?这裤子现在长,但架不住你长的快,穿穿就合适了。”   把裤角卷一卷,他瘦,现在穿着合适,等将来裤子短了,放一截下来就行了。   看得出来,小野猪崽子特别激动,拿着条合适的长裤子,和那件五彩斑阑的,各色布拼起来的小西装就跑到隔壁去了。   等穿好了再出来,不止苏向晚,连驴蛋和狗蛋都惊呆了:“贼娃子哥哥这衣服可真帅气,像电影里的人。”   羡慕嫉妒,还有点儿恨。   李承泽原来可是少爷级别的人物,小时候不止能穿西装,在中缅边境上,他坐在天鹅绒的小靠枕上,听爷爷和爸爸谈的,都是边境安全,国土和尊严,过的可是大少爷的生活。   甭看这一件西装,于他来说,那可是尊严和面子啊。   相处了几个月,李承泽突然就想起来,妈妈还活着的时候曾说过,人分两种,一种嘴甜心苦,一种嘴苦而心甜。   他遇到的那个干妈,就是个嘴甜心苦的人,嘴里说着爱,可从来没让他吃饱过,没让他休息过。   而这个苏阿姨,则是个嘴苦,心却甜的女人。   当然,她的嘴现在就很苦:“记得出门的时候可不许穿,小心给咱们招来麻烦,赶紧的,三个人一起去给咱挖蚯蚓,想吃鸡,就多多的挖蚯蚓来。”   仨皮小子转身就跑,比宋青山的兵还要听命令。   李承泽,也是从此就不跑了。   于苏向晚来说,别的都好,就是一点难办,宋青山是去参战的,水库又不可能直接把工资给她,他们战场上也没有汇款一说,苏向晚这段日子,可难过着呢。   不过,困难的时间也不算太长,就在苏向晚因为一月只有八块钱的津贴而愁日子过不下去的时候,乡上来了调令,让她做了乡上的文化宣传员。   这下,苏向晚一个月就有十八块钱的工资,再加上八块钱的津贴了。   而且吧,赵国栋同时也调到了乡上,直接做了乡党组书记。   两人还是搭档。   现在最讲究的就是革命路线。   省城里那帮革命分子现在是愈演愈烈了。   尤其是李师长,那怕死了,现在给翻出来继续轮着批。   好在清水县相对来说,是个安静,僻背的地方,那帮人目前还没有闹到清水县城里来。   而且吧,宋青山走的时候,专门叮嘱了部队上,让刘向前按时给小宋庄送肥料,村子里的收成一直很好,以至于,整个小宋庄就没有缺过粮食。   本来苏向晚还以为,到过年的时候,宋青山就能回来。   没想到直到第二年的四月份,珍宝岛那一战才结束。   当然,她也是看报纸才知道死了至少几百人,而且,从现在开始,两国就进入了一种非常紧张的对恃当中。   不过,好在四月份的时候,宋青山拍了电报来,说他马上就该回来了,让她在家等着。   苏向晚一看写信的日期,再掐指一算,哟,明天宋青山就该回来了。   “承泽,早晨起来记得把鸡喂了。”苏向晚带着吱吱,准备要去上班呢,就敲了敲仨孩子的门。   驴蛋和狗蛋俩现在是一年级的下学期,正是一到周末,就早晨六点起来疯玩,玩不到夜里12点不肯上炕,但是要说上学,死活不肯起床的年龄。   李承泽毕竟大一点,不论鸡啊,还是鸭啊,苏向晚全都是交待给他。   这孩子勤快,只要苏向晚说一声,昨天晚上给俩小的臊着几乎没有睡好过的,眼睛都还闭着呢,一个翻身就起来,开始穿裤子。   因为宋青山不在,苏向晚现在都是开着他的拖拉机到乡上上班。   这晚她刚下班,才从乡政府出来,半路冲过来两个看起来眼生的人,伸手就来抓她。   “赵干部,赵干部,你不出来,还在干啥?”苏向晚一声大叫,转身就往乡镇府跑。   这两个人一听后面还有人,吓的转身就跑。   赵国栋走了出来:“怎么了小苏?”   “没事。”苏向晚心有余悸。   显然,盯着李承泽的人已经盯上她了。   “好消息,咱们啊,可以一起去县城了。”赵国栋说:“我本来想把你运作到常委的,但估计不行,你得先到妇联工作,行不行?”   “妇联,那是啥意思?”   “就是说,清水县妇联想调你去做主任作。”赵国栋可不会说,自己从中做了多大的努力。   然后,他还特地说:“上面有人查过你的档案,估计是有人想动你,这方面你得注意着点儿,尤其是市公安局。”   还用说吗,苏向晚把谷南,或者说是苏小南给弄到海西县的那一天,她就想好会有很多人找自己的麻烦。   但那又如何?   几个孩子也大了,正好有机会进县城工作,何乐而不为呢?   反正她是受够了露天蹲坑的厕所,和没水没电,天天点汽油灯,从劳改点提水了。   她啊,还必须得拿下县妇联的工作,然后搬进城里,做个城里人了。   “行啊,走就走,不过你了,啥职位?”苏向晚问。   赵国栋有点不好意思:“县委六常委之一。”这人果然步步高升,当副县长啦!   苏向晚觉得,自己当初一句提醒,怕是要给共和国培养个真心能为国为民的大干部了! 第54章 进城啦   北京,南苑机场。   鲜花,红领巾,展眼望过去,一群少先队员唱着国歌,正在欢迎从珍宝岛凯旋而归的将士们。   宋青山水库上还有一大堆的任务,在机场跟领导见了个面,就得马上回水库。   不过,他走之前,还得见一下侯清跃。   “谷师长说,你让他家谷南到海西去劳改了,这事儿是真的?”侯清跃跟在他身后,追着问。   风风火火见了面,宋青山还得忙着办转机。   “有,有这事儿,但是,那是因为谷南自己犯了错误的原因,那怕是在自己的日记本里,她也不应该那么污蔑领袖,怎么,谷师长不高兴。”   “李逸帆马上要调到你们县,据她说,谷南给她写了信,说事情是你家属捣的鬼。”侯清跃说。   李逸帆的丈夫谷北,是宋青山的战友,现在就在省军区工作,而李逸帆自己的父亲,那属于是开国上将级别的人。   当然了,李逸帆自己也非常优秀,原来听说是在西藏工作的,最近转到内地来了,像她这种层次的女同志,将来甭说省级干部,估计那都是要进中央的。   妻子把县里的一把手给惹了,这得是种什么的体验啊。   也不知道宋青山心里在想啥,总之,侯清跃着急又关心,但宋青山看起来有点太淡定了。   “对了,我家属问你要的什么雀来着,你帮我买了吗?”宋青山突然想起另一件事儿来。   侯清跃瞪了宋青山一眼,无奈的说:“买了,我怕她脸大,不够用,买了五瓶呢,你全给她带回去吧。”   五瓶,宋青山直接乐坏了:“倒不是脸大不脸大的问题,你能买五瓶,这我很高兴,来,我给你钱。”   “钱就不用了,告诉你家属,健康比什么都重要,以后叫她多吃点素,明白吗?”到底侯清跃是个高级知识分子,不好当面说朋友的家属胖,是吧,委婉的劝了一下。   宋青山对此,却有异议呢:“有肉吃,干嘛吃素,我就喜欢家属胖点儿。”   侯清跃看着自己清瘦的身材,心说,难道我跟他好几年同学,他一眼都不看我,是因为我不够胖?   这可真叫人够郁闷的。   从省城下了飞机,陈爱党开着吉普车,早就在机场里等着呢。   当然,这半年多宋青山不在,陈爱党几乎党政工作一把手的抓,等宋青山回来,肯定有很多工作也得给他汇报。   俩人一路开着吉普车,跑了一个半小时,才到清水县城的指挥中心。   “爸,爸。”没想到居然是狗蛋,从宿舍里直接就迎出来了。   宋青山把儿子捞起来丢了丢,转手一扔,正在四处寻他闺女呢,就见苏向晚也从宿舍里出来了。   “多半年了吧,几个孩子都长高了不少。”宋青山说。   他四处张望着呢,估计是想看李承泽在那儿。   苏向晚说:“甭看了,你的小野猪崽子在小宋庄呢,他不肯进城。”   其实县城里李承泽就算晃晃也没事,毕竟他的户口,现在由宋庭秀想办法,已经给上到宋青山家的户口上了,要真查起来,他叫宋承泽,有名有姓的。   但那孩子不愿意来,苏向晚也就只好把他放在家,当个种地的老社员了。   宋青山搓着手呢:“怎么样,这半年辛苦你了吧?”   苏向晚伸着手呢:“辛苦是一说,但是钱呢,你回来就能领工资了吧,赶紧把钱给我。”   她整整苦了八个月,为了不花钱,除了上班几乎连门都没怎么出过。   要现在不把钱全兜回来,在宋青山这儿打个弯子,肯定还得给老太太余一点。   苏向晚虽然说也能理解宋青山非得给老太太给点儿钱的那种心理,但是,她就是不喜欢他悄悄摸摸,偷着藏着。   给她打只野猪,不也得悄悄给老房打一只,钱稍微盯的不紧,就得给老房给一点。   宋青山一拍脑袋,才想起来,确实,自己出任务的这段时间,团里的工资还没领呢。赶紧一个鲤鱼打挺,起来到后勤处,领工资去了。   “八个月,总共就七百块?”苏向晚反问?   宋青山不没说话呢,驴蛋赶忙说:“他进去领工资的时候我都看着呢,妈,就七百块。”   到底读了一年级,驴蛋现在觉得,自己的知识面是空前的广阔。   苏向晚还伸着手,等着呢。   宋青山拉开手提包,给了俩儿子一人一把看起来似乎是俄国才会产的巧克力,把俩儿子支出去了,这才从包里又数了五百块钱出来:“行了,这是这次特等功的奖励,全是你的了。”   这五百块,要不是今天苏向晚直接杀到宿舍里等着抄他的后路,苏向晚估计不可能全拿到。   她前后算了一下,一下子就愣住了:“宋青山,咱们解放军有特等功,一等功,但是立功不配备奖金的,只有你到底什么兵种,怎么会有这么高的奖金?”   宋青山个愣头青,突然往苏向晚面前一凑,还把她给吓了一跳,赶忙把手里的钱捂的紧紧儿的。   “先遣开路部队,听过吗?”这个愣头青就在苏向晚以为他要吻自己,或者说表达点相思之情,抱抱自己的时候,指着自己的鼻子说:“它立的大功,作战开路的时候,在一片战略要地上发现了三十多颗足以叫几百个战士粉身碎骨的地,排雷只用了五分钟,大大节省了作战时间。”   所以,他不止能装雷炸山,他还能排雷?   而且是用鼻子排雷?   就不怕脸给炸烂吗?   苏向晚莫名的有点儿佩服了:“倒是没看出来,你还有这种能耐。就没给雷炸飞了?”   宋青山凑了半天,舔了舔唇,其实吧,挺想尝尝比包子还香的,媳妇儿的嘴唇的,但毕竟大白天的,那个男人好干这种事儿?   像他们这种开路部队,那是真正意义上走在战士们的前面,拿身体滚雷,开路的部队。   不止得有勇气,更重要的是鼻子的敏锐性,稍不敏锐,今天大概已经在跟马克思列宁聊天论道了。   苏向晚数钱的时候,宋青山搓着手,仰望着头顶的天花板,沉默的坐在硬板床前。   “差不多就行了,快装起来吧。”他又把自己的包提起来了:“我先去趟水库,你们自己先回家。”   苏向晚终究还是从中数了一百块钱出来,递给了宋青山:“这些,你给咱爸和老太太吧。”   宋青山手有点儿颤:“你真愿意给?”   “要你有私藏的,那这些我就得收回。”苏向晚说着,把钱又收了回来。   宋青山一把就夺过去了:“真没有,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全在你这儿了。”   她那是来接他的啊,分明就是来抢钱的。   但鉴于有四个人质在她手里,宋青山敢怒而不敢言,只有上缴全部收入,至于给父母的教敬,那全得看她这只大鳄鱼愿意掉多少眼泪。   “对了,咱县要来个女县长,谷南的大嫂,名字叫李逸帆,我听说你要到妇联工作,要不工作就甭干了,还是回家带孩子吧?”宋青山转着弯子说。   “谷南的大嫂?凭什么谷南的大嫂来当县长,我就得回家带孩子?”苏向晚一听这个,就不高兴了。   宋青山说:“我怕她要给你穿小鞋,你不知道,那个女人脾气有点古怪。”   “因为新来的县长脾气古怪?你就是想让我在家给你带孩子。”   “并不是说她脾气古怪,我就让你回家带孩子,而是因为,我怕她要在工作中给你穿小鞋,万一也把你弄到海西县去呢?”   苏向晚灿然一笑:“行了吧,这些事儿你不用理会,我自已能应对。”   她不记得原书中有李逸帆这个女人,但是在现实世界中,她所知道的是,中央将来有那么一位女干部,就叫李逸帆。   要真的是现实世界中的那个李逸帆,那是个格局非常大的女人,又岂会为了那么一丁点的小事,跟她斗气?   苏向晚一把摸出五瓶子的百雀羚来,顿时一下子就又乐了:“你肯定没这觉悟,这是侯清跃给我带的吧?”   宋青山当然老实交待:“我们在机场短暂的见了个面。”   “怎么不一起吃顿饭啊,人家给我这么好的东西,你不得感谢一下人家?”苏向晚说着,已经在拎瓶盖了。   宋青山就纳闷儿了,因为,陈爱党家的爱人吧,虽然说远在四川,但经常打电话查岗,只要听说单位上有一个女同志,不论那个女同志年龄有多大,都得盘问陈爱党好久。   这个苏向晚怎么回事啊,她好像是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他在外面跟女同志有接触似的。   陈爱党总是为了家属太关注自己而头疼不已,而宋青山呢,没这个操心,因为小苏同志的眼睛里,显然只有钱。   看俩孩子吃完了糖,跑进来又准备要翻包,宋青山一把就把包给拎起来了,趁着俩儿子不注意,悄声说:“今晚我肯定回家住,记得早点哄着吱吱睡,你放心,我啥也不干,就等着你自己动。”   这怂货,苏向晚觉得,他是不是因为自己给了点儿甜头,蹬鼻子上脸了啊。   炕上啊,哪有一个总叫女人动的,这该不是个傻狍子吧。   她一脚还没踹出去呢,宋青山已经提着他的包,出门去了。   把俩儿子留在宋青山的宿舍里,只带着吱吱出门,到了信用社,只留一百块钱出来零花,就把剩下的钱,全存到信用社里去了。   不止把钱存进银行,苏向晚还得在城里,给自己找个住的地儿呢。   毕竟她现在有四个孩子,要真的住进城里,就必须得租上一套大一点的房子才成。   不过,现在人口流动缓慢,而且吧,城里的住房似小,但紧俏的不得了。   在街上问了半天,苏向晚专门还找那些老太太多的地儿,就问有没有地方租房子的。   结果问来问去,就只有苏向红原来住过的,变电所的那排铁皮房子才有出租,但那种冬冷夏热的房子怎么能住人。   走到县委大院隔壁的时候,看那条路上有家人正在搬家,曾经清水县土司衙门的大院子里,现在分成了一户户的人家,院墙刷的白白的,院门又干净,甭提多漂亮了。   可惜啊,那地方一般人住不进去。   傍晚回到小宋庄,苏向晚进了门还在愁呢,自己到城里上班,到哪儿住呢。   “阿姨,要我帮你烧火吗?”李承泽给狗洗完了澡,自己也洗了个澡,问。   这家伙估计是发现,自己很有可能在宋青山回来之后给送到水库上去,正瞅着门路的准备要表现呢。   苏向晚说:“烧火就算了,你帮咱们杀只鸡吧,你大舅刚回来,咱得给他做点儿好吃的。”   毕竟也是扫雷英雄,才一回连队就叫她讹了那么钱,总得表示点啥吧。   李承泽立刻就答:“好。”   估计孩子也是为了想表现自己,满院子的抓鸡着呢。   驴蛋和狗蛋俩一进门,就跑出门去挖蚯蚓了,当然,蚯蚓也是给鸡吃的。   见李承泽满院子的在抓鸡,狗蛋的口水直接跐溜一声就流下来了:“哥,哥,咱今天终于可以吃鸡了呀。”养鸡一年,宰在一时,口水流成了河啊。   驴蛋也收不住自己的口水:“虽然说也有野猪肉,但自己养的鸡,就不知道是个啥味道呢。”   总共七只大公鸡,仨人满院子的乱抓,总算逮住了一只,俩兄弟看李承泽扭着翅膀呢,狗蛋拿刀摁了摁鸡的脖子,把刀递给驴蛋了:“哥,你来杀吧。”   驴蛋也拿刀试了试脖子,转身,却把刀递给李承泽了:“哥哥,还是你杀吧。”   李承泽提起刀说:“你们可抓紧了啊,不要松手。”   不过,一刀劈下去,血出来了,狗蛋和驴蛋就发现,李承泽自己两眼一翻,居然软在地上了。   “妈,妈,承泽哥哥胆小鬼,杀鸡把自己给吓死啦。”狗蛋赶忙跑到厨房,就告状去了。   苏向晚正在厨房里淘米,准备下锅呢,赶忙把手一擦就赶了出来。   “妈,这个哥哥该不会真的把自己给吓死了吧?”驴蛋都吓坏了,因为只受了一刀,没被杀死的鸡现在还在满院子的乱蹦呢。   “这叫晕血。”苏向晚把驴蛋的手压到了李承泽的人中上,让他使劲儿的摁着,自己提过刀,抓过那只还在四处乱飞的大公鸡,闭着眼睛一刀,一只大肥公鸡,就身首异处了。   “他醒来啦,妈,他醒来啦。”驴蛋总算把李承泽给掐醒了。   狗蛋是见缝插针的在起讧呢:“大哥哥,胆小鬼,你就是个胆小鬼。”   李承泽摸着脑袋,挺不好意思的走了过来,挽起袖子,就准备帮苏向晚拨鸡毛。   “你晕血,你自己不知道?”苏向晚问他。   这孩子摇头又点头:“从小我就知道,所以我一般不看血。”   鸡血虽然放干了,但是盆子里还有血,苏向晚就说;‘去吧,跟驴蛋和狗蛋几个玩去。”   李承泽没说话,但是,转身从灶里掏了些灰出来,一路就把苏向晚拨下来的鸡毛一裹,再一扫,把个院子给弄的干干净净了。   只听见拖拉机的响声,再听驴蛋和狗蛋兄弟俩的欢呼声,宋青山已经进门来了。   “承泽这孩子变的不少啊,我看他正在扫院子呢,我不在的时候,他是不是帮你干了很多活。”宋青山说。   苏向晚也在看窗外:“你说可不可笑,他将来还得在中缅边境上贩毒,是个十恶不赦的毒贩子呢,可他居然晕血,你就想想,他要把人的头打出血,他自己却晕了,这时候他该怎么办。”   “什么叫十恶不赦的毒贩子,又啥叫晕血?”宋青山愣了半天,突然就说:“你的意思是这孩子,将来会不走正道?贩毒?那可是要枪毙的。”   其实这事情,原来苏向晚就提过,但那时候,宋青山并没把苏向晚的穿越当回事儿。   现在他倒是认真了,不,应该说,现在有点儿迷信,这几个孩子将来要干啥,颇有点儿想要对症下药,因材施教的感觉。   苏向晚赶忙说:“没事,想勾着他不走正道的那些人要敢来勾他,我把他弄死就完了。”   要知道,他是听说大外甥不走正道,就能一包炸药给轰上天的人,苏向晚真怕他要对李承泽也起偏见。   “苏向晚,得亏你是个女人。”宋青山无奈的说。   这要是个男人,估计看谁不顺眼,直接就弄死了吧。   “不服气吗?”苏向晚问。   孩子都在外头,没人能听到,宋青山说:“你要敢撑十分钟,我就服气。”至少能爆一会啊。   “宋青山,这回可不是我开黄腔吧?”苏向晚反问。   宋青山一看驴蛋在往来跑呢,马上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当然,像苏小南那样的,她没有当时弄死,但是,在海西县劳改啊,那种地方风沙又大,又缺吃少穿,宋青山在那儿熬了一个冬天,差点没活活冻死。   苏小南那样的小身板,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受的。   不过,随着宋青山的回来,意外真是一重接着一重。   第二天一早,苏向晚不但接到了县里妇联的调令,更叫她意外的是,新来的县长李逸帆居然邀请她到自己现在住的宿舍区去住。   要知道,李逸帆现在住的,恰好就是苏向晚站在外面,眼馋的流口水的土司衙门,那地儿又宽敞又广阔,实在是个一般人住不进去的地方。   而人家县委之所以给她奖励房子,理由也清楚着呢,是因为宋青山在战争中立了一等功的原因。   像他那种人材,真正属于是只要有战,就非他不可的。   而且,县里来的调令上还附着县长李逸帆的亲笔签名呢:速搬。   没想到啊,新来的县长这是,着急着让她搬进她梦寐以求的新家?   管它下马威还是鸿门宴,搬家!   苏向晚把信一放,当时就跟韩乡长打了个报告,回家搬家去了。 第55章 French kiss   苏向晚还以为,能搬进土司衙门里住,宋青山估计会很开心呢。   没想到他反而显的很淡:“那地方我们团刚来的时候,省上就安排我和陈爱党住过去的,但我们嫌地方太大,没住。“   苏向晚的脸顿时就冷了:“有自来水,有独立的厕所,还有好大的房子,为什么不住?”   他这种人,集体的光,能不沾就不沾,集体的便宜,能不占就不占。   跟那种总是想尽办法占集体便宜的人啊,完全就是两类人。   “李逸帆的性格非常古怪,而且你还得罪过谷南。”宋青山顿了顿,说:“你能跟农村的老太太们吵架,但不一定能吵得过她,那个女同志可不好惹,要你真想住,到时候记得除了上班的时间,少招惹她。”   这是同意她去住了,但是,怕她去了以后要闯祸。   “还有承泽呢,县长,县委书记,他们要有一个不愿意,他都是咱们的麻烦。”宋青山还担忧这个。   苏向晚就不明白了:“你总觉得,我就永远生活在村子里,跟你老娘争争吵吵就最好。”   “就算进城,你安心当个家庭妇女就好,好好儿的,为啥要当干部。”宋青山心底里真实的想法,还是想让她只养孩子就好。   苏向晚说:“我从小学一年级就是班干部,一直干到大学,积极的不得了,毕业了想从政,我爸我妈不让,因为他们觉得,政府职能部门太辛苦,非得让我在熟人的企业里赚轻松钱,但是,我一直都有个从政门,女人优秀点怎么啦?我就想当官,你不服都不行。”女人优秀点,有错吗?   宋青山除了竖大拇指,已经无话可说了。   啥叫吃屎都要吃屎尖尖,苏向晚这种,就是标准的。   “赶紧收拾搬家吧。”苏向晚说:“你要知道,我上辈子接触的,可不是一帮农村老太太,对于我来说,君子易对而小人难应付,对付一帮当官的,可比对付你老娘容易多了。”   她是迫不及待的,想去住一住土司家的衙门了。   几个孩子听说要直接搬到城里去,不用说,全都乐坏了。   尤其是狗蛋和驴蛋,天天就只有陶红武一个老师,教完了数学教语文,陶红武又长的不漂亮,一天八个小时只对着她的脸,早就想要一个新老师了。   而李承泽呢,自打到了小宋庄以后,连门都没出过,又担心,怕外面的人要找到自己,但毕竟孩子嘛,总还是喜欢出去放放风的,啥也没说,进屋子,就整理自己的几件破衣服去了。   苏向晚给他的,宋青山的那根皮带,依旧还得缠两圈。   驴蛋和狗蛋俩甭提有多羡慕这根腰带了,可惜啊,他们的爸爸现在,自己只只有一条裤腰带呢。   全家上下总动员,把软铺盖往车上一拉,赶周末的傍晚,拖拉机已经开进了县城,进了土司衙门了。   哦,不,现在这个叫县委干部家属院。   县委的干部家属院,比宋大花原来住的那种家属楼级别就要高的多了,门口是配备警卫的。   当然,这儿也就只住了几户人家。   一户是县委书记,另一户就是李逸帆,再有一户,则是县里的武装部长家。还有两个副县长也住在这儿,不过离的远,先就不算了。   李逸帆今天去上班了,并不在家,今天家里就只有她新雇来帮忙收拾着打打下手的一个小何姆,并从省城带来的何妈俩人。   “小芳,你会跟人吵架吗?”何妈问小保姆小芳。   小保姆正在费力的擦玻璃,笑着摇头呢:“不会。”   何妈悄悄望了一眼门外,不停拍着自己的胸膛呢:“你不知道,我们家在省城,那都是干部家庭,平常家里人说话声音都不敢大的,但我今天,非得跟隔壁吵一架不可。”为此,何妈正在深呼吸,快跑步,热身。   “为啥非得要吵架啊,新邻居搬来,咱们好好相处不就完了吗?”小保姆一脸的困惑。   说起这个,何妈气的咬牙啊:“隔壁搬来那个女同志,哎哟喂,听说是个泼妇,没素质不说,心眼窄的什么似的,我啊,就是我家老太太派来,专门跟她吵架,给她不痛快的。”   小保姆于是也凑到了门口,就见一个穿着改良过的男式军装,梳着两条乌油油的大辫子的,大概二十四五岁的妇女,看起来人长的又漂亮,笑的又好看,就这,泼妇?   何妈深吸一口气,两只眼睛叽哩咕噜的转着呢,心里想的是谷南教过她的小学课本:狼吃羊还需要理由吗,我只是想吃你,才要找个茬儿的。   好,找茬吵架。   这边,拖拉机一停,驴蛋和狗蛋俩跳下车就开始叫了:“哇,大院子,新新的哎。”   李承泽知道自己是不能在外面多跑的,看苏向晚不在,把吱吱一抱,提前一步,先进门了。然后再出来,把绑成串的大公鸡也带进了院子,一看院里有鸡窝,赶紧的,全圈进鸡窝里。   苏向晚下了车,左右看了一圈,一排子的四合院,全都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   估计吧,这院子于她来说是鸿门宴,但就算是鸿门宴她也吃了,因为院子看起来,实在是太干净,太舒服了。   屋背后还有大槐树呢,等夏天一到,又避蚊子又遮荫凉,这地儿,能多住一天她都高兴啊。   “驴蛋,狗蛋,甭凑头了,到这儿来帮着我搬东西。”宋青山说。   苏向晚提了把扫帚,先进门,当然是要看有几间屋子,到时候分配,谁睡哪一间。   “妈,妈,这院子看着挺大,总共咋就只有两间房?”驴蛋跑了一圈,出来说。   苏向晚也看了,虽然院子很大,但确实总共就只有两间房子。   再就是有一个小厨房,也是小小的,这应该是县里给干部们隔出来的宿舍,本身顶多就是配着个三四口的人家,不是给上有老,下有小的一大家子人住的。   不过,好在家里的孩子都还小,让他们挤一张炕也没什么。   至于吱吱,跟着他们俩口子睡也就完了。   “妈,我的功夫可怎么练啊,我都没告诉我师父我进城了呢。”驴蛋正在抱被子呢,突然一顿,就说。   苏向晚摸了摸他的脑袋,说:“放心吧,咱又不是不回村子了,村里那个家才真正是咱的家,等过两天,我把你师傅接进城里来。”   驴蛋回头就是一个挺腿,直接把腿要掰到头上了,对李承泽说:“承泽哥哥肯定不行,你原来能跳那么高的台子,现在肯定不行啦。”   都半年多了,李承泽没有学拳脚功夫,驴蛋在他面前现在空前膨胀。   “是啊,哥哥确实不行,不过,你的力气大,给咱们抱被子去,好不好?”李承泽说。   驴蛋为了表示力气大,展示着自己瘦的跟猴似的小鸡肉呢:“我能一次抱三床,真的,只可惜,咱家只有两床被子。”   李承泽等驴蛋把被子抱进来,扫炕又铺床的,就忙活上了。   等驴蛋一出门,他两腿一个劈叉,直接用脚,就把窗帘给挂到窗户上去了。   这要叫驴蛋看见,估计嘴巴里能塞个大鸡蛋,并且,拜他为师。   驴蛋从院子里出来,正准备从车上搬东西呢,突然就吸溜了一下嘴巴:“狗蛋,狗蛋,快看隔壁的杏子诶,真香。”   隔壁院子里有拳头大的杏子呢,正好现在是杏子成熟的季节,一只只肥嘟嘟的,掉下来一只,啪的就是一声。   “你去给咱捡一个,捡一个没事吧?”狗蛋说:“哥哥,我想吃杏子。“   驴蛋吧,不怪苏向晚说,现在最喜欢的就是坑弟弟:“我要捡来,你可得吃一口哟。”   狗蛋赶忙点头,等驴蛋跑到邻居家的门外头,捡了一颗杏子回来,接过来哇的就是一口,然后就开始吐了:“啊,哥哥,坏杏子。”   “叫你馋,原来你偷梨的时候让奶奶打的事儿,你都忘啦?”驴蛋看弟弟皱着眉头还在吐,赶忙说:“咱是邻居,说不定今晚邻居家就给咱送梨呢,忍忍,啊,忍忍。”   “谁在这儿偷别人家的杏子吃?”隔壁出来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手里提着扫把,气势汹汹的就冲出来了。   驴蛋也不知道咋想的,手一哆索,指着狗蛋就说:“他!”   何妈就跟大灰狼似的,终于找到吵架的理由了:“这是县长家的杏子,你也敢偷?”   “我就只是尝了一口而已。”狗蛋说:“这只是掉在地上的坏杏子,不算偷。”   “拿别人家的东西就是偷,我们老谷家多少孩子呢,也没教出来一个像你一样的。”何妈觉得光吵架可不行,自己还得闹大点儿:“我可得把你带到公安局去,让公安局的人好好把你给教育上一顿。”   “哥,哥。”狗蛋转身,看着驴蛋呢。   驴蛋吧,以为不过一颗烂杏子,这有啥呀,所以才开了个玩笑,谁能想到这个老太太居然较上真了。   他冲过去就拽了一把:“老奶奶,没你这样儿做人的吧,这是我弟。”   何妈还不到五十,虽然称一声妈,人家还是个大姑娘,一听孩子叫她奶奶,这下真生气了,一手就挥过来了:“谁是你奶奶,你就不知道叫个阿姨?谁给你的家教这是。”   驴蛋左伸一臂,右伸一臂,连着倒退了两部,哟呵一声:“老奶奶,你这腿还挺有点儿力气的啊。”   何妈给气的啊,转手扔了狗蛋,就冲着驴蛋来了:“我要给你屁股上放两巴掌,叫你知道我是不是老奶奶!”   “我家孩子再熊也得我打,你是谁啊你就打我儿子?”这不,何妈刚冲过来,就叫赶出门的苏向晚一把给捞住了。   何妈等的就是苏向晚:“哟,你就住隔壁的吧,我家南南就是让你给送到海西去的,是不是?”   “是我,怎么了?”苏向晚问。   现在这社会,揭发有功,它无过啊。   何妈搬出自己找来的理由:“你,你儿子偷我家杏子了。”   “老奶奶你一看就是新来的。”苏向晚说。   何妈一听苏向晚也叫自己老太太,气的头上几要稀疏的白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你叫谁奶奶呢你?”   “瞧见没,这棵杏子树是砌在墙里头的,虽然说枝子在你家,但是那根子,可是在我家的,这是我家的杏树,明白不?”苏向晚说。   何妈都快结巴了:“你敢跟县长争杏树,你……你就等着……”   苏向晚笑了:“县长才不会跟我抢一颗杏树呢,何妈你一直陪李县长在外出差吗?要真的一直在外出差,我估计你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小心县长把你原送回家去。”   县级干部,又是个女同志,就算别人再当面干点啥,她也不会跟人吵架的。   这是一个国家干部的修养和素质问题。   这老太太她不懂,她狐假虎威,一看就是李县长头一回带出来的。   宋青山正在重新砌烟灶,糊泥巴呢,听苏向晚在外面吵了起来,听起来还是跟隔壁的保姆,就说:“你好歹也是妇联的干部,怎么能跟个保姆吵架。”   苏向晚在等他砌烟灶的时候,赶紧就把自己的蜂窝煤炉子生了起来,准备给吱吱蒸鸡蛋呢。   “因为是保姆,我就不能说吗?你有没有听说过,阎王好见而小鬼难缠,但是小鬼难缠你就躲,那怎么成?咱们工作上可能面对的是县长,但生活中,更多要面对的,则是她家的保姆,下马威很重要,倒不是让她怕咱们,而是让她学会公平对话。”苏向晚说。   宋青山没说话。   总之,苏向晚干啥都有她自己的道理,在家里,他几乎是听着就完了。   她突然说:“对了,在我所知道的,将来的你,会在清水峡的两岸全栽满杏树,知道为啥不?”   “为啥?”宋青山糊好了泥灶,转身出门,扛大锅去了。   现在这个年代,锅是特精贵的东西,苏向晚有一口大锅,还有一口小锅,全是当初宋老太欺负着,逼着她非得搬家的时候,乡长亲自批给她的呢。   “因为啊,狗蛋将来也得因为偷杏子给人绑在树上差点打死。最后你去领孩子的时候,孩子都快给打咽气了,从那以后,你就在清水峡的两岸,全把杏树给栽上了。”苏向晚说。   这就是宋青山为父亲的爱,他跟宋大爷其实是一样的,心里只记挂着孩子们吃饱了吗,穿的好吗,儿子想吃杏子,他就把杏树栽到漫山遍野。   那时候,想必狗蛋的心里也是暖的。   但总有事情,把他们父子一点点的推开,推向反目的深渊。   “那当时你在什么地方?”宋青山现在,把苏向晚所说的这种事情,当成是一种前世,就比如说,应该是属于上辈子经历过的。   苏向晚特冷淡,也特高傲的拿凉开水打着鸡蛋,切着葱花说:“我当然是在过只属于自己的好日子,每天打电话等人送饭上门,躺着吃,你们父子过的怎么样,谁稀罕呀。”   但她这个人吧,嘴上说不稀罕,突然见灶头上一块砖眼看要掉下来,赶忙伸手就捞住了:“你就没长眼睛,没看到砖要砸到脚?”   还不是在乎他?   宋青山回头看了看院子里,狗蛋和驴蛋俩仰头,正在看那颗杏树呢,显然,俩孩子还是不太敢摘上面的杏子。   事实上,土司衙门原本就属于是公产,这里面的杏树,当然谁见了都能摘两颗吃,也就何妈那样天生的吝啬性子,才会为了几颗杏子而跟人吵架。   驴蛋想了半天,溜回来了:“妈,听说隔壁住的是县长,那杏子我们俩还是不吃了吧。”   狗蛋也说:“我不馋,真的,我一点也不馋呢。”   宋青山也纳闷儿啊:“小苏,咱们且不说你先是把谷南给弄到海西去了,刚才又惹了李逸帆家的保姆,现在你还准备让俩孩子摘她家的杏子,你是真的嫌日子太好过,还是觉得李逸帆的脾气会很好?”   苏向晚专门把李承泽也叫进了厨房,让他和驴蛋,狗蛋三个并排站了,就问他们:“进了城,高兴吗?”   李承泽是向来不说话的一个。   驴蛋摇头:“不高兴。”   狗蛋最怕:“不过一颗坏掉的杏子,差点把我抓到公安局。”   “所以,城里不比农村,一颗杏子不算啥事儿,在农村你想吃就吃,在城里却要分个你是你我是我,以后不明白归属的东西,可不像村里的蚯蚓想挖就挖,都得分个你的我的,小心给人找上茬,明白吗,尤其是你,宋承泽。”   李承泽眉都不抬,居然说:“好的妈,我知道啦。”   “你叫谁叫妈来着?”苏向晚一听就怒了,这是咋回事啊,她的吱吱才两岁半,小野猪崽子已经把自己当女婿啦?   “我不是在你家的户口本上,我要不喊你叫妈才是怪事儿吧?”李承泽一幅见怪不怪的样子,说。   宋青山还在厨房里忙碌,看李承泽端着碗鸡蛋糕出去,正在给坐在杏树下面的吱吱喂呢,就说:“这孩子多懂事,都知道给吱吱喂鸡蛋糕。”   苏向晚:这男人怕不是个棒槌吧?那是孩子吗,那是头野猪,好吗?   晚上草草煮了点挂面吃了,就该睡觉了。   苏向晚见宋青山一直抱着吱吱在外头,不肯进来,就自己铺开炕,先睡下了。   妇联还没给她确定的报道的时间。   但是,她心里头得把妇联的工作给梳理一下,还有就是,县里不比乡上,吱吱又还小,送不得幼儿园,得给家里也找个保姆啊。   “苏向晚,吃过这东西没?”她眯眯糊糊的睡着呢,就听身侧宋青山突然说。   眼睛还没睁开,嘴里多了个东西,苏向晚舔了舔,突然就睁开眼睛了:“酒心巧克力?”   果然吃过。   显然,战地记者阿德里安说的没错,他这个家属,懂的远远比他预想的多多了,而且是个天生爱浪漫的。   他不能光给钱,还得给点儿爱,法国人说的那种,能恶心死人的爱情。   宋青山的唇已经封上来了,先试探了片刻,伴着巧克力的滑香给她来了一通深吻,然后说:“French kiss,是这样的吧?”   男人脱了白衬衣,只穿着一件白色的套头背心,肌肉怒胀,是个在做俯卧撑的姿势。   能闻到地雷味道的鼻子又高又挺,虽然装的特老道,但额头的汗往下迸着,心跳的怦怦声苏向晚都能听得到。   所谓的法式长吻,应该也叫庆祝胜利之吻,得尽力的探触到口腔的最深处。   说实话,全世界估计也就法国男人,才会那么奔放大胆。   苏向晚睁开眼睛看了半天:“宋青山,你不会换了个瓤子吧。”   就真的换瓤子,才能叫一根特大号的实心棒槌,懂得啥叫个French kiss吧。   一通深吻,居然吻的苏向晚面红耳耻,眼红心跳。   “庆祝珍宝岛的胜利,庆祝共和国的战士永远是都是地球上最硬的刺刀与钢枪。”宋青山意味深长的说:“你的宋团懂的多着呢,小苏同志,好好享受吧,这回,你的宋团准备给你一个法式的温柔。”   大话吹的轰天响,但在苏向晚这儿也只是不疼了一回。   技巧,还是稀巴烂啊。 第56章 又飘又浪   李逸帆任县长,事实上是为着核电项目而来的。   当然,核电项目要真的能上马,那清水县就跟当初未爆炸前的切尔诺贝利一样,确实会成为整个秦州,乃至共和国最富有,也最安逸的地方。   苏向晚一早起来,就兴致勃勃的想见一下这个传说中女强人呢,不过,才起来就听说她跟宋青山俩一起到水库上去了。   没见到县长,就得忙自个儿的。   她得到城里的小学,给驴蛋和狗蛋俩办入学。   好在有宋青山的名头,她到了离此不远的县一小,只说明了来意,当时校长就把俩孩子收下,让他俩插到二年级的班里面去了。   俩小家伙穿着苏向晚给他们缝的,最漂亮的衣服,背的是她用各色花布缝成的小书包。   一进教室,见新同学们咧着嘴巴大笑,自己也跟着人家笑。   讲台上的老师是个看起来顶多二十出头的大姑娘,讲的活泼,普通话还说的好,一下子就把俩兄弟给吸引住了。   苏向晚还得凭着票去买蜂窝煤,毕竟城里头没柴烧,做饭必须得是蜂窝煤,煤一月有定量的供应,原来在老家,她攒了好多票没用,正好这回一次多买点儿。   然后就是吱吱,目前还没找到保姆,就只能是跟着李承泽在家里头呆着。   苏向晚忙了一圈儿,在大街上雇了个人把蜂窝煤背回家,已经累的气喘嘘嘘了。   李承泽在家里学习,也不管着吱吱一点,吱吱正在祸害糜子面窝窝,揪着喂鸡。   鸡跑了满院子,糜子面窝窝也洒了满院子。   苏向晚提起棍子,轻轻在这丫头的屁股上抽了两抽:“为啥要把馍馍扔的满地都是,还有,鸡是谁放出来的?”   吱吱指着李承泽呢:“坏哥哥。”   李承泽正忙着看书呢,一只手还捧着书,另一只手在院子里胡扫八扫的:“苏阿姨,关键是吱吱太能闹腾了,她不停的揪我头发,不停往我头上放土,还放鸡屎。”   “所以你就把鸡放的满院子,好让她去抓?”苏向晚问。   李承泽也有他自己的恼火:“宋东海和宋西岭都去上学了,我天天在家做家务,我也有烦的时候。而且,我对吱吱很好的。”   苏向晚在的时候,能看到的时候好。   苏向晚看不到的时候,没人看见的时候,就凶。   小家伙穿着他的小西装呢,脖子又细腰又细,显然,保姆当够了,这是想翻身做主人了。   “我也没让你天天带吱吱啊,但我总还得把你的情况跟邻居家商量商量,才能让你去上学吧?”   李承泽突然就吐了吐舌头,这小野猪原来就是装怂,今天突然就不怂了:“我要出去读书没有任何问题,反而是你,你惨了,你是当不了干部的。”   “为啥?”苏向晚顿时就愣住了。   “我不说,因为我不高兴说。”李承泽居然说。   焉坏焉坏的小毒贩子,在村里的时候甭提多乖了,一搬进城,突然就变的理直气壮,也变懒了,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眼看中午,俩小的也要回来吃饭,苏向晚洗了两个水萝卜,削成一盘子,然后再用早晨买的辣椒炒了个腌野猪肉,呛了一盆的浆水,就开始擀面了。   中午吃长面,有稀有干还有肉,俩孩子就能顶一下午,不会饿肚子。   李承泽吧,今天确实是摇身一变,有人支持了。   但是,他希望苏阿姨给自己服个软,来问自己啊。   可是,人家在厨房里忙碌着,还把小吱吱给拴到了案板旁,不让出来继续祸祸,理都不理他。   “苏阿姨,你就不问问我为啥笃定自己可以去上学,没人会追究我的原因?”忍不住,李承泽跑了进来,围着灶台就问。   苏向晚白了他一眼:“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我不想跟中山狼说话。”   摆明了的,几家子邻居,李承泽这是观察了一天,给自己找到后盾了。   这货果然是反派,不是像驴蛋那么的,永远正义,真诚,也只爱妈妈。   “中山狼就是白眼狼的意思,你不要以为我不懂,我小时候就读过《中山狼》的课本。”李承泽不甘示弱的说:“我就是想出去上学,这没错,而且,你肯定当不了干部,因为,我认识咱们的县委书记,也认识县长,他们啊,我全认识。”   “跟我说说,谁能帮你?”苏向晚问。   李承泽得意的说:“咱隔壁住的县委书记,名叫邓高明,那是我爸同学。”   哟,果然是大人物。   难怪他小尾巴翘起来,想上天。   苏向晚说:“邓高明真要是你爸同学,当初人家咋不帮你,让你在外头乱跑?”   李承泽撇了撇嘴,说:“反正,就跟县长李逸帆是个怪物一样,邓高明是个好人。”   苏向晚正准备再问问这家伙,李逸帆究竟为什么让大家都说怪呢,就见一个妇女从外面走了进来。   “是小苏同志吧?” 这是隔壁县长邓高明的家属,陈大姐。   她笑着走了进来,说:“我姓陈,叫陈明,你叫我声大姐就好。咱们新邻居,我家也没啥好东西,豆瓣酱你们能不能吃,我端了点儿来。”   苏向晚一看豆瓣酱,口水都要流下来了:“陈大姐怕是不知道,我最爱吃的就是豆瓣火锅。”   “闻着臭,吃着香,豆瓣火锅那是真的好吃。” 陈大姐总算找到知已了,悄声说:“原来的县长家就不爱闻这味儿,现在来一个女县长,也不能闻这味道,我但凡做一回,她都得躲出去,所以我最近都不敢做火锅。”   从背后拿出半截子葱来,她说:“我们现在都是这么吃。”   生葱沾酱,这味儿其实挺冲的,属于黑暗料理,苏向晚一般不敢吃,但为了陈大姐的面子,还是掰了半根吃了一口。   酱是真的够鲜,葱也够辣,确实好吃。   跟苏向晚进了屋子,陈大姐掏了五十块钱的粮票出来,直接就塞到了苏向晚的手里:“这个你拿着,补贴家用。”   “我们家粮票是够的啊,陈大姐,平白无顾的,你这是……”   “那孩子叫李承泽吧,说实话,你们一般进来我们就认出来了,我家老邓跟承泽他爸原来是同学,一直以来不敢伸手接济这孩子,也是因为现在风声紧。” 陈明怕苏向晚不要,使紧捏着她的手呢:“宋团到底不是一般人,把这孩子给收下了,总之,不论发生什么事,万事我们都会帮着你们的。”   苏向晚也没客气,就把粮票给收下了。   毕竟李承泽家里那么多的亲戚,朋友,同事,没人养的孩子她养了,既然有人资助,那她必须得拿啊,现在可是个啥也不及粮票要紧的年代。   陈明四处转着看了一圈儿,悄声说:“对了,李县长跟咱们不是同类人,晚上她请咱们吃饭,到时候你要不愿意吃,咱就一起回来。”   这又是一个说李逸帆脾气怪的。   “咱们李县长喜欢啥,我备一点儿?”苏向晚问陈明。   她对李逸帆那个县长抱的希望很大啊,不喜欢听别人打击自己。   陈明想了半天,说:“爱干净,特别爱干净。”   顿了顿,她说:“还有一点,她特别讨厌孩子。”   苏向晚看了看自家院子里叫吱吱拉的到处都是的柴禾,棍子,心说,中大奖了呀,新县长讨厌的东西,我家全有。   “行,那咱晚上见吧。”苏向晚说。   “妈,妈妈。”吱吱刚才出去溜了一圈又跑了进来,伸手就给了苏向晚一颗糖:“妈妈吃。”   “红虾酥?”苏向晚就问:“糖是哪来的?”   吱吱指着外头呢:“一个老奶奶给的。”   何妈正跟在后面看吱吱呢,没跑及,叫苏向晚捉了个现形,讪笑着也进来了:“哟,这小闺女是你家的呀,长的可真是可爱。”   昨天她还跟苏向晚俩干了一仗呢,今天居然还给吱吱给糖吃了,也是够好玩的。   不过,她又气哼哼的说:“那树上的杏子就当是咱俩家的吧,你家吃一半,我家吃一半,咋样?”   这是个锱铢必较,啥都要分明白,分清楚的老太太。   本来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吱吱到她家门上探了探脑袋,就把老太太给勾过来了。   苏向晚对此很有经验:“杏子刚黄的时候,大家都爱吃,但吃上几天,等你牙倒了,胃酸了,就扔地上也没人拣,且不说是谁家的,我明天得先卸一半儿,卸下来晾门板上晒着,秋冬季节蒸点黄米糕吃,往里面点上两枚,那才吃好吃呢。”   何妈显然也是个爱吃的:“黄米糕里放杏干儿,能好吃?”   “蒸透的杏干儿最配黄米糕了,要不,我现在上树卸,你等着,咱把它今天就给晒了?”苏向晚说。   何妈转念一想,又不肯了:“算了吧,我家还忙着呢。你家这小闺女是真可爱,咱们李县长啥都好,就是不喜欢孩子,她今晚请大家吃饭,你别的那几个都甭带,只带着她过来就完了,我估计她呀,咱们县长还能忍受两分钟。”   却原来,老太太是过来说这个的。   看来,她倒是很体贴她家主人的心意。   驴蛋和狗蛋俩放了学,旋风似的就刮回家了。   “哥哥,隔壁请吃饭哟。”吱吱一看俩哥哥进来,赶忙儿的就汇报上了。   驴蛋还没说话呢,狗蛋嗖的一下,已经抱着杏子树窜起来,去看隔壁了:“妈,妈,是那家要请咱们吃饭吗?”   何妈和保姆小芳煎炸蒸煮的,正做着饭呢。   驴蛋也窜上了树:“我们还从来没有吃过别人家的饭,闻起来好像是在炒菜。”   虽然自家的饭就够好吃的,但是孩子嘛,总喜欢尝尝别人家饭菜的味道。   “妈,要去隔壁,我是不是得换套衣服”驴蛋赶忙的翻着呢,翻出一件还算新的立领小外套来就披上了:“你看这件咋样?”   苏向晚心说,隔壁不太欢迎你们呢。   但是,既然孩子这么高兴,也不好打消他们的积极性,她只好说:“这样,先烧一大锅子的水,你们三个一人洗个澡,然后就不要再乱跑,免得跑出一身臭汗来,一会儿咱们过去做客,怎么样?”   狗蛋答应的最快,嗖的从树上窜下来,已经跑到厨房里,去烧水了。   李承泽一幅你死定了的样子,一会儿帮驴蛋辅导一下作业,一会儿又跑到大门口张望一番,一会儿,还得跑过来跟苏向晚说一下:“李逸帆可是会吃小孩子的哟。”   苏向晚准备让他先飘上两天,没理,忙着给驴蛋补破裤子呢。   李承泽两只眼睛明亮亮的,还有点儿辛灾乐祸,见苏向晚不肯接招,就又说:“你把我干妈逮了,李县长肯定要收拾你,苏阿姨,你记得要小心一点哟。”   苏向晚说:“小没良心的,你似乎很乐意看我给人收拾?”   李承泽吐着舌头呢:“咱们家你最凶,但出了咱家就不一定了。李逸帆可凶可凶了,你知道吗,她只穿黑衣服,而且头发就像两只大大的角,两只眼睛大的就跟灯笼似的,还特别特别凶,我原来在省军区见过她,好多当兵的见了她,大气都不敢喘,还有人说,她会悄悄的吃掉自己讨厌的小孩子。”   那怕再老道,这到底是个孩子。   显然,受够了压迫,很想她在外面吃点儿瘪啊。   “就算是县长,再凶又能怎么样?”苏向晚故意说:“我又没犯法,又没犯错,她难道能直接把我抓监狱里去?”   “可我干妈就是叫你弄走的,我都已经打听清楚了,她在海西,我老家。”李承泽说。   虽然对于原来的干妈没有多喜欢,但是,听说她在海西那种地方的时候,李承泽还是震惊了。   是的,他爸爸出生在那儿,是十八家土司之一,但是,他也知道那个地方有多穷,多苦,那儿的劳改农场,更是苦到整个共和国的人说起来,都两腿发软。   苏向晚指着自己呢:“你也可以去举报我啊,只要你能抓得住我的错,革委会可离咱们不远呢,让革委会的人把我也送走算了。”   “你好像不是很讨厌李县长?”李承泽有点明白了,苏向晚对于谷南,是连提都不愿意提,但对于李县长,似乎没有那种讨厌劲儿。   苏向晚说:“因为君子易对,而小人难应付。你不是天天读书,全肚到狗肚子里去啦?”   “反正,我现在是有粮票的人了,今天晚上,我要在自己家吃饭,我才不要过去叫李逸帆把我给吃掉。”李承泽又飘又浪,现在院子也不好好扫了,吱吱也不好好带了,拿着个扫把,就在院子里划八字。   苏向晚皱了皱眉头,突然就说:“宋东海,过来。”   “妈妈,怎么啦?”驴蛋嗖了一下跑了过来,先立正,才问。   苏向晚指着李承泽说:“他好像不想要自己的皮带了,说要送给你,你要不要?”   “要啊,当然要,谢谢你,哥哥。”驴蛋说着,就把李承泽的皮带给解了,然后,火速把自己的裤头带子扔给了李承泽:“哥哥你可真是个好人。”   “你!”李承泽给气的啊:“苏阿姨,你这是打击报复。”   “狗蛋……”苏向晚一声还没喊完呢,李承泽赶忙说:“好了,我不跟你犟嘴了还不行吗,这小西装是我的,我不会送给任何人。”   显然,他也知道,苏向晚一生气,就要把他的好衣服送给小哥俩。   苏向晚替驴蛋补好了裤子,抻展了,就从门槛上站起来了:“要明天还敢说李逸帆吃孩子之类的话,不但你西装送给狗蛋,往后,也甭想我再给你缝衣服。”   小样儿,苏向晚两辈子都活了三十年了,要搞不定个上窜下跳的小屁孩儿。   那官场,她也甭混了。 第57章 黑衣女魔头   宋青山从水库上回来,是跟县长李逸帆,还有副县长赵国栋几个。   李逸帆有非常严重的洁癖,别人的车都不肯坐,县里派的司机因为在车上抽了一根烟,已经叫她当场解除职务,给赶走了。   而她闻遍了所有的车,发现只有宋团的车上没有烟味儿,大剌剌的,就坐上来了。   李逸帆确实一身黑,就连衬衣都是黑颜色的,正在车上发火,骂赵国栋。   “小赵同志,我希望你认识到这个县的问题在哪儿,省上把工作交给我们,不是让你们来昏昏绰绰,游山玩水的,核电团队的专家马上要来,具体事宜都是你在负责,是你要配合青山他们工程兵团的工作,你现在跟我说你连个具体的规划都没有,你怎么搞的你?”   赵国栋只能说:“对不起,县长,我明天就给你交规划。”   “还有就是,关于苏向晚的调令,我不管你们是不是从省一级下的调令,这个我不能同意,一个只读过二年级的农村妇女,你们想让她当妇联的副主任,赵国栋,我就问你,你自己觉得这正常吗?”   赵国栋看着前面开车的宋青山,小声说:“苏向晚同志真的非常能干,你应该见见她再做决断。”   李逸帆说:“我当然会见她,但我会劝她呆在家里,好好帮宋团搞好后勤工作,这个我和宋团俩会商量,但是,省上的调令我绝不会执行。”   宋青山轻轻咳了一声,李逸帆的声音并没有减小:“宋团,我说的没错吧,你的业务能力无疑是突出的,但是,你家属只读过二年级,她就不可能在我这儿当妇联主任,副主任都没有。”   赵国栋到了县委就得下车,下车的时候,给李逸帆骂了一额的汗,不停的擦着呢。   直到他下车了,宋青山才说:“李姐,差不多点儿吧,苏向晚是我家属,赵国栋提她的档案,完全合乎咱们的政策要求,你要再这样……”   “什么叫合乎政策要求,现在的政策就是一团乱,你自己不明白?”李逸帆毫不示弱:“这么乱的政策下,我们需要维护的,是我党最后的尊严,我绝不允许在我的辖区,有你媳妇这样走后门上来的人。”   宋青山索性说:“那你就下车,自己走回土司衙门,我不喜欢别人阴阳怪气,在我的车上骂我家属。”   “那你自己说,咱们且不说一个国家,一个政党怎么样,你和我都上过大学,你总明白什么叫做隐私权吧。人权,隐私权,你家属侵犯了谷南的隐私权,你懂吗?”   翻人日记那种最私密的东西,这本身就是侵犯隐私权的。   谷南不论在日记里写了什么,确实现在查抄有理,但是,查抄她的人的品型也值得让人怀疑。   宋青山对于妻子呢,并不是特别的了解。   但是,他有一样好处就是,在外服从组织,在家服从家属,只要家属不是威害党和国家,人民的利益与安全,他基本上不会做过多的干涉。   “那你是愿意那本笔记本暴露出去,让谷家完蛋吗?”宋青山索性停了车,转身跟李逸帆吵。   李逸帆当然清楚的知道利害:“如果我是小肚鸡肠的人,我可能提着刀就上你家门上,砍你家属去了,但我没有,就是因为她没有把那本日记暴露出去。可我们现在说的不是这个,我们说的,是一个人的人品问题,你家属不该去抄谷南的日记。”   “谷南的日记再叫别人抄到,谷家上下更得全部完蛋。”宋青山说。   李逸帆看过几页谷南写的日记,气的咬着牙呢:“但你家属在我这儿的问题,不在于她告发了谷南,而在于,她不要想在我这儿当干部。”   俩人话谈不投机,宋青山把吉普车停到土司衙门门口,索性就说:“那这样,晚上咱饭也不吃了,明天继续上水库,还是忙工作吧。”   李逸帆风风火火,才不答应:“不行,你还是得让她过来一趟,工作要谈,我们家谷南和她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事儿,我也得问个清楚。”   这是个干净,整洁,事业心强,而且条理非常分明,能把男下属们骂的狗血淋头的女干部。   俩人在家门口分别,隔壁已经是一阵阵的饭香了。   宋青山一进家门,就见俩孩子在写作业呢。   狗蛋细致,手快,作业已经做完了,作业本还跟新的似的,作业本上的字简直就跟印刷体一样工整,驴蛋还有几颗字没写完,正在咬着牙赶作业。   “隔壁一会儿请咱们吃饭,李县长估计是想让你主动请辞妇联副主任的位置,反正你也要带孩子,到时候辞掉就算了,她要说话不好听,咱也甭吃饭,坐坐就出来,明白吧?”宋青山说。   其实在他看来,苏向晚只要有他的工资,在家好好带孩子就完了,是真没必要去当那个副主任。   但显然,他这个妻子有官瘾,不论芝麻还是绿豆大的官,她都喜欢当一当。   而谷南的那本日记本,她当初说要交给革委会的,最后没交,确实还在她手里。   她要想整谷南,只要撕两页子下来,就能让谷南生不如死。   李逸帆今天肯定要日记本,苏向晚肯定不会给她的。   宋团预感,俩个女同志之间会有一场腥风血雨。   该到隔壁去做客了。   “我先换件衣服,咱们就过去。”苏向晚转身进屋子,要换衣服:“闻她家的饭菜香味儿,闻的我们肚子里全在咕咕叫。”   “爸,你等着,一会儿看我妈出来。”狗蛋跑了过来,贼眯眯的说:“她有件特漂亮的衣服,刚才挂出来,烫了好几遍我。”   宋青山不记得苏向晚有什么漂亮衣服啊,她一直以来穿的都是他原来的老军装裁小以后的,那种不土不洋,最结实耐磨的朴通外套。   不过,等苏向晚带着吱吱从屋子里出来,不止宋青山,就连平时冷漠,向来游离于整个家庭之外的李承泽的眼睛都亮了。   白底,黑点的波纹裙子,她一件,吱吱一件。   她的倒还罢了,就是普通的布拉吉。   吱吱的一件才叫真可爱,小小一点裙子,白褶的,中间一层又一层的,甭提多漂亮了。   “走啊,愣着干啥。”苏向晚说。   “这裙子买的好吧,你看,你一件,还能给吱吱多裁出来一件。”宋青山看了半天,大拇指都竖起来了:“苏向晚,我是真佩服你,可真的太会过日子了。”   以后啥都买最大号的,准没错。   苏向晚白了宋青山一眼,心说,这男人脑子估计还是个棒槌。   他难道不知道,我需要的是有人夸一句你可真漂亮吗?   天啦,原身是怎么愿意嫁这么个棒槌男人的。   全家出门,李承泽本来不愿意去的,但还是叫苏向晚给拉上了。   用她的话说,饭你可以不吃,但是客必须去做,这是礼貌。   转身就到了隔壁。   从一进门,苏向晚就敢确定,李逸帆的洁癖那是极其严重了。   而且,真的,她一身的黑衣服,头发似乎特别多,剪的短发,大概在水库上给风吹的厉害,在头上确实就像是长了两只大羊角似的。   不怪李承泽说她会吃孩子。她的眼睛又大又高又深,还有深深的黑眼圈,孩子看了,确实会害怕。   “小苏同志你好,我是李逸帆,也是咱们清水县时任的县长。”李逸帆说着,就把手伸出来了。   但是,环顾一圈,她的眼神里,写满了对于几个皮小子的讨厌,不,那应该叫,简直恨不能把他们全拎起来,远远儿的,扔到没人的地方去。   苏向晚没握她的手,反而说:“我刚抱完孩子,手脏,咱就不握手了,我叫苏向晚,想必县长也早就认识我吧。”   “好,那就不握了。”李逸帆这个黑衣女魔头居然笑了一下。   准备要围观一场腥风血雨的宋青山和李承泽全都惊呆了。   不可能啊,李逸帆的爆脾气,苏向晚拒绝和她握手,她居然没生气?   但事实上,李逸帆有严重的洁癖,最讨厌的就是跟人握手。   只不过她身在官场,跟人握手,那是她的职责所在。   她是一个人民公仆,她的手不仅仅是一双手,那代表的,是党的力量,尤其是基层,握上老百姓的手,她能传达的,就是党的公信力,所以,她虽然有洁癖,但是该跟人握手的时候,不论多脏的一双手,也从来不嫌弃。   而苏向晚呢,裙子漂亮,人也大方,第一回 见面,主动不提握手,而且还特地声明,是因为自己的手脏的缘故。   李逸帆也不知道为什么,顿时就不讨厌她了。   好吧,她觉得这一定是错觉。   毕竟谷南在信里说这个女同志心眼极小,睚眦必报,就是因为要争一个文化宣传员,把自己给坑了的。   跟何妈似的,李逸帆准备继续给苏向晚挑刺呢。   “小苏是家庭妇女,应该于厨房很在行吧,跟我去厨房打打下手?”她于是又说。   苏向晚说:“好啊,但是,我得先洗个手。”   进厨房前先洗手,真舒服。   李逸帆个向来谁都瞧不上的,居然忍不住夸了一句:“小苏这裙子可真漂亮。”   话一出口,她又后悔了:自己怎么会说这种话。   宋青山却觉得,媳妇儿怕是要入大灰狼的嘴巴了,一把拽住苏向晚:“这个女人可不好应付,厨房就甭去了。”   小四合院,厨房不过两步路,苏向晚轻轻推了一把:“你进去等着吧,没关系的,我能应付。”   她要应付不了,当初就不会提着刀砍苏小南了,对吧。   “吱吱也来了啦,你看看这个,我蒸的鸡蛋糕,上面放着火腿和杏仁儿呢。”何妈先端了一盅过来:“大菜还得炖会儿,把这个先给孩子吃。”   李逸帆回头,才见身后还有个小姑娘。   皮肤比城里孩子的略黑,但是两只眼睛特明亮,很乖巧的样子。   真漂亮。   小闺女仰头,朝着她笑呢。   而且还伸手:“抱抱。”   李逸帆原来是真疼谷南,她嫁到谷家的时候,谷南才两岁,长嫂如母,当然疼小姑子。但就算再疼,也没有抱过。   她有很严重的洁癖,拒绝跟除丈夫以外的任何人的肢体接触。   “抱抱。”吱吱又说。   在吱吱看来,这个阿姨一身黑黑的,头发高高的像两朵云,眼睛又黑,又深,又大,看起来像一只黑猫似的可爱,就又说:“抱抱。”   李逸帆心里在抗拒,不停的说,黑丫头,丑丫头,脏丫头,我是不会抱你的。   但小姑娘笑的太可爱,李逸帆居然忍不住就把她给抱起来了。   啊,抱起来她才觉得,自己又犯错了。   但是孩子抱着,暖暖的真舒服。   “锅里贴的饼子还没好呢,我给孩子炖了碗蛋,让孩子先吃着。”何妈揭开蜂窝煤炉子上的小锅子,说。   李逸帆说:“何妈,你啥时候炖的鸡蛋羹?给谁炖的,我不吃鸡蛋啊?”   “就一碗,让孩子吃吧。”何妈说。   李逸帆觉得不对劲儿啊,何妈是来春命找茬的,怎么就给人家的孩子炖上鸡蛋糕啦?   赶忙,她就把吱吱给放到了地上,还给何妈眨眼儿呢,那意思当然是,咱们跟邻居就算不是仇人,也不能对苏向晚太好。   何妈也给李逸帆使着眼色呢:孩子乖啊,你瞧多可爱,再敌我矛盾,跟乖巧漂亮的小姑娘没关系吧。   三十八岁了还没孩子的李逸帆,跟从小一直伺候她长大的老妈子,两个人交换一个眼神,都不喜欢宋团的家属。   但宋团家的小姑娘,俩人无力抗拒,都想多看一眼。   于是,一碗鸡蛋糕就端过来了。   苏向晚接过来,转身看吱吱跟在自己身后,给她放了个小勺子,就让她坐在厨房里吃了。   “小苏同志,听说没读过书?”跟黑猫似的李县长个头也挺高,因为对方是女同志,竭力的忍着自己的语气,不好太冲。   “是,我只读过两年小学。”苏向晚说。   李逸帆于是又说:“虽然说我们身为干部,政策下来就只有执行,不会去质疑它,但是,我总觉得妇联的工作还是得有学历的人来干才行,你觉得呢?”   打官腔,给压力,让她主动请辞。   这个女干部确实不一般。   苏向晚当然也早有准备:“申纪兰同志也没有学历,自学成材,人家还是山西省的妇联主任,县长,别的岗位就算了,妇联方面,好像没有特别高的学历要求吧?”   全国,似乎只有妇女联合会,对于学历没有太大的要求。   当然,这也是因为第一批的老干部们,都没有学历的原因。   李逸帆一听,差点要跳起来反驳,但是,毕竟她是干部,在宋青山那种算是比较知已的人面前抱怨一下也就算了,在苏向晚面前,可不好去质疑政策,对吧。   想来想去,她很生气,也觉得一个没文化的妇女,无法用任妇联的工作,开动大脑就在想,得想个什么办法,让这个女同志知难而退呢?   “那这样吧,明天正好有件案子,你先去处理一下。”李逸帆说:“咱县城有个老太太,给养子虐待的厉害,应该还涉及到家暴,现在她的养子强烈要求脱离母子关系,但老太太不肯,想继续跟养子一起生活,这事虽然小,但引起的影响很不好,你去解决一下这件事情,解决好了,咱们再商量妇联副主任的事情,你看呢?”   老无所依,是很多失去亲生子女的老人晚景时,最凄凉的事儿了。   年青的时候抱养上一个,跟亲生的一样辛苦养大,但是,毕竟养的不如亲的,等到老来,养子不想要老人了,一脚踢开,不说自己心理上没啥负担,就现在来说,很多情况下,政府也没办法。   毕竟县城又没有养老院一说,而且财政那么紧,一个老太太,你每月派她点儿生活费还好说,真说养,让谁养?   苏向晚一听,就知道这小小的案子,是李逸帆深思熟虑以后派给她的。   因为,这种家务琐事,烂事,几乎就没有人能处理好。   不过,苏向晚还是特爽快的答应下来了:“这样吧,明天我到单位上一报道,就去处理这件事情,我保证处理的让县长满意就是了。”   李逸帆可以说是心理上思想斗争了很久,给何妈一直拿眼色逼着,才开口:“关于谷南的日记本……”   何妈一听,小心肝都攥起来了。   毕竟谷南可是她的小宝贝,在她这儿,就跟吱吱一样疼爱着长大的,在海西受了那么久的苦,因为一本日记本就回不来,老太太是真着急啊。   李逸帆大手一挥:“咱们先不说工作了,小苏同志,你就卖我个面子,你想要什么,只要我们家能办到的,我们都帮你办到,但那本笔记本必须还给我们。”   何妈两只膝盖颤危危的,这是准备苏向晚要不答应,自己都要跪下了。   要她跪下苏向晚还不答应,何妈就要跳起来打人了。   总之,何妈在此刻,为了自家的小南南,是真的不知道拿什么奉献给苏向晚,或者说,不知道该拿苏向晚怎么办才好。   “可以啊,怎么不可以。”苏向晚答的太轻巧,把李逸帆和何妈俩都给惊呆了。   俩人的嘴巴都大张着呢。   苏向晚转身回到自己家,本来谷南那本日记本就在炕上放着呢,她直接拿到隔壁,仔仔细细的用手绢擦了一遍,就交给李逸帆了。   “里面有很多东西估计全是胡言乱语,但我什么都不说,县长,您自己慢慢看,慢慢想吧,怎么样?”   李逸帆显然特别激动,一把抓过笔记本来,翻了两翻却是真的怒了:“小苏同志,这压根就不是我家南南的笔迹。”   谷南和苏小南的笔迹,字体,那是完全不一样的。   她一把就把日记本拍在桌子上了:“你这也太过份了,你拿一本别人写的日记本栽赃我家南南,居然还想在妇联当干部?”   “笔记和原来的谷南不一样,但是,和从海西给你写信的那个谷南的,肯定是一模一样的。你暂且不要提笔迹的事情,好好读读里面的东西吧。”苏向晚抱起了吱吱,一脸的不高兴:“还有,县长,你不觉得你这样冲动,要吓到孩子?”   李逸帆深吸一口气,毕竟她是个冷静而又理智的人,一看人家小姑娘撇着嘴呢,赶忙笑了一下。   她一笑,吱吱更觉得好玩了,小脏手就要来碰李逸帆的衣服。   李逸帆立刻以目光表示自己的厌恶:不许碰,你这个丑丫头。   她以为自己这么凶,吱吱会害怕呢,没想到小丫头还是在笑。   李逸帆叹了口气,拿出自己的手绢就把小丫头的脏手给擦干净了。   擦完之后,看着自己的脏手帕,李逸帆又觉得,自己太没原则了。   不行,从今以后,她都不能再看见这个小丫头。   苏向晚看锅里老太太蒸的杂面窝窝全出锅了,自己率先端起一盘,就端到厅屋里去了。   县长家的厅屋里,这时候陆陆续续的,武装部长,还有两个副县长都进来了。   其实也不是特别好的菜,五花肉、辣椒和蒜苔炒了一大盘,再加上一大盘的贴饼子,还有几个凉菜,就是一桌子饭了。   不过,就这顿饭里的五花肉,至少得有半斤,而现在宋青山他们的肉票补贴,一个月也就只有五斤。   几个孩子吃的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   而李逸帆呢,颤抖着打开日记本,正在看里面谷南对于自己的形容:要说李逸帆那个女人,叫她老巫婆或者,狼外婆会更加贴切吧。   她啪一把合上日记本,啊的尖叫一声,把正在大口吃着贴饼子的李承泽给吓的,手里的饼子都啪一声掉了。   他瑟瑟发抖着就凑到了苏向晚身边:“我就说嘛,那个县长是会吃小孩子的。”   李逸帆最恨的,就是别人说自己吃孩子的传言,恨恨瞪了李承泽一眼,合上日记本,转身就出去了。   气的啊,她进了卧室,对着镜子就开始搞卫生,把自己的桌子擦了至少八遍,才能平息自己的怒火,接着看那本日记。   但再打开,还是气的把门摔了又摔。   李承泽不停的给苏向晚使眼色呢:听见了吧?她肯定在想着,怎么吃我们。   苏向晚早在抢日记的那天,就已大获全胜。   苏小南当然也只是她过去的敌人,她完全把苏小南抛到了脑后。   现在想的,是明天第一天上任,要怎么处理工作上的事情。   宋青山发挥了他做为一名军人的战斗力,整整吃了三个杂面贴饼,凑过头来说:“怎么,你真把那本日记本给县长了?里面究竟写的啥,能不能给我透个底儿?”   苏向晚故意卖了个关子,半天才说:“反正没好话,尤其把她大嫂给嘲讽的厉害,你放心吧,她肯定得在海西好好儿的,艰苦奋斗上几年。”   宋青山的眼神里对于妻子写满了恐惧和敬畏:她得狠到什么程度,才能对于自己的妹妹这么无情啊。 第58章 县长的错觉   到新学校上学的第二天,东海和西岭依旧很高兴。   显然,在这个学校里,他们目前还没有受到区别对待,或者是欺压之类的,总之,简直乖的不像话。   李逸帆一早起来,就过来重审,希望苏向晚今天就能解决那个被养子家暴的老太太的事。   她估计给谷南的日记本打击的不轻,但是,对于苏向晚的偏见也没有消除。   何妈一直眼在李逸帆的身后呢,拿手逗逗吱吱,就得笑一笑。   李逸帆想威严啊,那种特别的威严,以表示,自己跟宋团的家属泾渭分明,不可能做朋友,也不可能做同事我。   但是,何妈总是逗人家的孩子,每每就要叫她破功。   “何妈,咳咳。”   她是想说,让何妈不要逗人家的孩子。   虽然小姑娘看起来干干净净,漂亮又可爱,但是,她们还是应该要跟人家保持距离。   结果何妈会错了意,居然说:“小苏去上班,这孩子怕没人带吧?”   苏向晚说:“我也正准备打听着雇个人,在家帮我带着这孩子呢。”   何妈赶忙说:“这两天先放我家,等你找好人了,再让人帮你带着,咋样?县长说的,你看,咱们县长一直给我挤眼色呢。”   女县长的眼睛本来就大,瞪着,还没收回去了,只能勉强笑了一下,比哭还难看。   苏向晚看了看怀里的吱吱,小家伙还在玩手指头,她赶忙说:“好啊,那何妈你就先照顾着她?”   这个老太太,锱铢必较,还特护短。   但是吧,她能跟着挑剔,爱干净的李逸帆很多年,就证明她不但精炼能干,应该还有很多别的优点。   苏向晚正愁自己去上班没人照顾吱吱呢,暂时给她照顾着,到时候想办法补贴她点儿东西,不就完了嘛。   李逸帆看何妈,简直就像革命战士在看个党国的叛徒一样。   不过,既然何妈都把人孩子接过来了,李逸帆也没办法,只能干瞪着眼,看何妈带走了吱吱。   好气,但是说不出来。   李承泽是和苏向晚俩一起出门的,因为,今天苏向晚宣告,他终于可以去上学了。   这孩子闷头闷脑,是属于有被迫害妄想症的那种人:“苏阿姨,前两天你才和何奶奶吵架呢,你就不怕咱走了以后,她虐待吱吱?”   “邻里邻居的,她跟咱又无怨无仇,好好儿的干嘛虐待一个小姑娘?”苏向晚反问。   李承泽说:“你把我干妈给送到海西去了,这就是你俩之间的仇,我干妈就是她养大的。”   苏向晚停下来,跟这孩子说:“她要真的记那个仇,想对付你们,多的是办法,不会大张旗鼓当着咱们的面把吱吱给要走的。”   这孩子完全不懂,相较于亲人,事实上朋友,或者同事之间,因为客气的成分,才不会那么过分的贪得无厌。   不是利益相干,才不会对你施以黑手。   李承泽怎么突然觉得,从头一天搬进城里,苏向晚好像就跟原来不一要了。   她一幅成竹在握的感觉,当然了,在他想来,进了城得有腥风血雨在等着他们,他都准备好听一场又一场的吵架了。   可似乎在她这儿,什么都能轻易化解。   而且,李逸帆那个行走的火药桶,居然对她很客气。   真是怕了她了。   到了县一小,苏向晚再一回找到校长,把李承泽的情况说了一下,让校长帮他做个考核,看能插到那个班读书,然后就从学校里出来,跑到妇联去报道了。   妇联的那几个人吧,上回来找宋大花的时候,苏向晚就都见过。   现在的妇联主任姓刘,是个男同志,叫刘塘。   一看就是个喜欢糊弄事儿的,苏向晚来报道,目前还只能是个干事,问他要个案件的记录,慢腾腾的,也得翻个好半天。   苏向晚要去出案子,问他要两个干事陪着,一问,妇联总共七个人,有五个请了假,居然办公室里就没有一个能陪苏向晚出去的。   苏向晚暂且忍了这些,自己拿着案件粗略看了一下。   被儿子虐待的大娘姓王,而她的养子呢,叫高斌,就是县城里那种整天偷鸡摸狗,不上班,又没事干,于是整天打养母,压榨养母的啃老族。   不得不说,啃老族,那是从古至今就有的。   了解完案情,她又跑到公安局具体了解了一下高斌的情况,中午回家给几个孩子做着吃了顿饭,下午才专门去解决这事儿。   找到王大娘的家,苏向晚还没敲开门呢,就听见里面传来摔摔砸砸的声音。   “让你糊火柴盒,你又在打瞌睡,我就问你,我穷成这个样子,好几天都没吃过一口饭,你有啥理由在这儿打瞌睡,啊,再这样就给我滚,我跟你又没什么关系,你凭啥总赖着我?”   大杂院,家家户户就一间房的那种,高斌这个啃老族在里面拿报纸抽着他老娘,苏向晚正好进来,就看了个现形。   她一脚就把门给踹开了:“高斌同志,你这也太过分了吧,那是你的老娘,你怎么能上手就打?”   “你谁呀你,她在户口上都不是我妈,我养着她已经够意思了,不过拿报纸搧了两下,这也能叫打人?”高斌骂骂咧咧走了过来,大概看苏向晚挺漂亮,还说:“新搬来的大妹子,住哪屋啊,结婚了没?”   “县妇联的干部,来调解你们家的家庭纠纷的。”苏向晚自认一身正气,比藿香正气水还正,冷冷盯着这个下三滥呢:“放尊重点,不要妨碍我的工作。”   “就你,县妇联的干部?”高斌一点也没把苏向晚放在眼里呢:“调解吧,这回是送米,还是送面,或者送清油?我告诉你们,你们妇联要不救助,我立马把她赶出家门。”   苏向晚四处看了一圈子,显然,这间小破房子,应该还是租来的,这宋大娘看起来年龄也不大,顶多也就五十出头,两条腿肿的厉害,苏向晚问了一下,据她说,是自己年轻时候落下的风湿病。   如果说用点药,或者说针灸一下,能好,能站起来。   但是吧,老太太没钱进医院,就一直这么撂着呢。   就这,高斌这个啃老族还想从她身上,还想再压榨一点,骨髓里的剩余价值。   而案子报到妇联,一般来说也就是上门慰问。   对于这个高斌来说,慰问还是件好事情呢,毕竟妇联来,总得象征性的表示一点啥。   不过,这种慰问不但缓解不了老太太所受的虐待,还会让这个高斌变本加厉的,虐待王老太。   “这样吧,明天晚上咱们县的文化广场不是有电影,我们也没有别的慰问品,我自己掏钱买两瓶汽水,还有半斤点心,高斌,你陪王大娘看个电影,就算是我们妇联的慰问了,咋样?”苏向晚说。   城里人因为经常广场上有电影放,倒没把看电影当回事儿,但是高斌听说有点心和汽水,还是乐了。   毕竟这两样东西一般人经常吃不起的。   “明天晚上八点吗?”高斌说:“那县妇联的同志,咱可不见不散啊,我等着你的汽水和点心。”   苏向晚笑了笑:“明晚八点,咱们不见不散。”   看着这嚣张无比的男人,苏向晚真想给他两拳头,但不行,她是干部,她得忍住自己的冲动,明天再收拾丫的。   妇联的刘主任正在办公室里喝茶呢,一见苏向晚进来,就知道她无功而返,摇头说:“没情况吧,像那种儿子虐待老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儿,咱们妇联也只能是调节调节,你要没事,就回吧。”   人常说,妇联就是干部家属们的养老中心,原来苏向晚还不信呢。   看了看办公室里总共的三个人,一个个的全在看报纸,好吧,她这才算是信了。这确实,就是个养老中心。   回到家,照例要问问几个孩子的功课。   李承泽今天去考试,据他自己说,小学的老师已经不愿意收他了,建他去读初中,于是把他送到县高中的附属初中,结果一测,初三的化学老师跟他一见如故,就准备让他读初三。   但是,他的语文严重偏科,除了认识汉字之外,还停留在小学阶段,不得已,就只能先上初一。   明天只要一交学费,他就可以读书了。   而让苏向晚无比诧异的是,狗蛋在学校里反而因为书写的字迹整齐,回答问题机敏,得到的,老师的青睐比驴蛋多得多。   驴蛋因为这几天师傅不在,没有练习他的拳脚,反而是兴趣缺缺的。   晚上,苏向晚闻见隔壁的陈姐在做豆豉火锅,索性就跑到隔壁要了几样子菜,再把自己腌的野猪肉切了两大块,然后又沿锅贴了半锅的窝头出来,烩了一顿结结实实的火锅。   当然,她送了自家的两大块腌野猪肉给陈姐,可把陈姐乐坏了。   现在干部家庭,一月定量也就五斤肉,孩子们最缺的,就是肉。   于是,县委书记家和宋团家,就一样燃起蜂窝煤炉子,吃起了小火锅。   上辈子三天不吃火锅就要走路打栽栽的苏向晚,来这儿都快两年了,可算吃上了一顿火锅。   驴蛋和狗蛋俩因为豆豉臭,但火锅又香,没办法,鼻子里塞着卫生纸吃呢。   李承泽是在云南生活过的,习惯于吃这种东西,但是,不愿意吃贴出来的窝窝头。当然了,他想吃米饭,这个苏向晚是知道的,不过在北方,要不调剂,哪来的米呢。   苏向晚也正准备着,从那儿给李承泽这个米肚子,搞点儿米来吃。   明晚苏向晚准备在人民广场解决她到妇联之后,面对的第一个案子。   晚上去,也不知道宋团要不要加班,肯定得把孩子们全带上。   而且她今天已经去看过海报了,明天晚上演的是《渡江侦察记》,这片子,只要是个带把,那都愿意看,千遍都不厌倦。   驴蛋和狗蛋不比李承泽见过的世面多,一听明天能去看电影,直接乐的连作业都不想写了。   李承泽相反就淡定得多,而且,他那种被迫害妄想症,或者是叫担忧症再度的,就又爆发了。   “四个孩子啊苏阿姨,就算吱吱我可以抱着,我可不担保能看得住宋西岭和宋东海,要不咱就别去了吧。”   苏向晚当然说不行:“我不止是去看电影,还得开展工作,明天,带孩子的事情我就得交给你。”   李承泽撇了撇嘴,心说,这个女人,怕不是拿我当她的老妈子使吧。   一土司家的大少爷沦落到现在这个程度,李承泽的心里是真不爽。   不过,为了身上的小西装不被剥夺,他依然得受压迫。   俩人正说着呢,就听见外面一阵汽车的声响,显然,宋团下班回来了。   而且吧,他今天开的还是吉普车,就停到了院子外头。   原本宋青山是不喜欢开自己那辆吉普车的,现在因为李逸帆来了,她爱干净,坐不惯别的车,他还非得开着不可。   俩人一起上班,一起下班,一路上大声嚷嚷着,显然说的还是核电站的事儿。   “怎么样,妇联的工作很难搞吧。”见苏向晚正在门口倒洗米水,李逸帆就停下来了。   她有好几回听妇联的刘主任抱怨,说这种工作棘手到无法解决,只能成为烂账。   当然,身为一个将近四十岁的女人,李逸帆从新疆到西藏,走过的地方可不少,各种各样人世间难以用法律去衡量,也难以用制度解决的事情可多着呢。   她这当然是给苏向晚一个下马威,苏向晚要调解不了这个案子,她就拿不到妇联的任命,得乖乖回家,当个家庭主妇。   “领导,多给我一天的时间吧明天晚上我保证把王大娘被家暴的案子给你解决了,怎么样?“苏向晚笑的啊,简直让李逸帆觉得,她就是个没有经历过任何事情的农村妇女,不了解局势,还在盲目乐观中。   李逸帆依然没有好脸色:“你就没有一份报告书什么的给我?”   苏向晚从宋青山的手里摸过吉普车的钥匙,摊手说:“我只读了二年级,会写的字儿并不多,报告书就算了,明天我保证把这事儿解决就成了,对吧。”   在苏向晚看来,基层干部,干实事就对了。   而那种冗长的报告,她能写,还能写的天花乱坠,但显然,现在她可不是玩文字功夫的时候,她是个只读过两年小学的,文盲。   李逸帆又不傻,她都知道怀疑谷南的笔迹跟原来不是一个人,当然也会怀疑,她这个妇女同志是不是有问题。   领导面前,该表现的时候表现,该藏拙的时候,还是得藏着点儿拙。   李逸帆笑的意味深长啊:“小苏同志,这可是组织教给你的任务,不要总想着靠青山,或者是靠庭秀,真正的干部,要靠自己的能力去解决问题?”   她是怕苏向晚要找宋青山揍那个啃老男一拳头,再给押到水库上去牢改。   痛快是痛快,但是,毕竟一县的工作不能总用拳头开展,对吧。   苏向晚也在笑呢:“您放心吧,我啊,真的不用靠青山,我靠自己也能把工作给搞好了。”   李逸帆都转身准备要走了,突然折了回来,低声说:“谷南从海西县寄来的信,我们可以认为她是代笔的,毕竟她在劳改农场,可能没有写信的自由,但这封信的笔迹非常值得令人怀疑。”   “所以呢,县长认为,那里面的很多事情,除了谷南之外,还有别人会知道吗?”最大的,叫李逸帆无法反驳的点就是,谷南在日记里写的很多东西,或者说,给他们全家人的评价,只有谷南自己知道。   李逸帆一想谷南的事儿,又觉得好气。   但是看苏向晚不停的掏着糜子,一遍又一遍的洗着,咋又觉得那么舒服呢。   没办法,她是个爱干净的人啊。   就喜欢像苏向晚这样爱干净,还利落的女人。   这一定是错觉,李逸帆决定,自己从今往后要少跟苏向晚接触。   “那就后天,我等你对于王大娘那件事情的处理结果。”处理不好,原回家当个家庭妇女去。   苏向晚笑了笑:“好,没问题。但我要真的解决了,而且解决的漂漂亮亮的,皆大欢喜的,我也希望县长您,能抛开偏见,相信劳动人民里,也有品德兼备的人材。”   她这意思是,说自己是个人材?   像李逸帆这样自信,有能力,雷厉风行的女同志,不喜欢畏畏缩缩的人,喜欢的,恰恰就是像她一样自信,活泼,能展现自己优点的人。   怎么办,她觉得,自己愈发不讨厌苏向晚了,嗯,这是错觉,李逸帆觉得,自己还是得克服。   不过,等她进了自家院子,见何妈正在给小吱吱梳小辫子,一把就把梳子夺过去了。   试问,哪有女同志不喜欢给乖巧可爱的小姑娘梳小辫子的呀。   县长这就,给吱吱扎起小辫子来啦。   晚上,又到了睡觉的时候。   前天,宋青山送了苏向晚一大把的酒心巧克力,晚上小苏同志热情如火,足足坚持了二十分钟,二十分钟后,就以疼为由而鸣金止战。   他痛定思痛,把自己跟战地记者阿德里安之前的聊天笔记本翻出来又看了一遍,准备要喊小苏同志上炕,早点办夫妻生活。   当然,因此早早儿的就把吱吱给哄睡了。   不过,一上炕苏向晚就喊累:“快来给我揉揉背,然后把我的内衣内裤给洗了去。”   她这是直接就要睡了,而且,还让他给她洗内衣内裤?   “小苏同志,没这样的吧,我也在上班,我也很累,内衣内裤多穿一天行吗。”   “你累,你累能有我累?宋青山,你只是出去上个班,回家除了洗碗,干过一样家务吗?”苏向晚说:“可你看看我,一天要上班,还要给孩子们做三顿饭,我照样有五十块的工资,我凭啥就不能要求你给我洗个内衣?”   “你可以呆在家里,反正我给的钱是够用的。”宋青山的症结,在于他仍旧想让苏向晚在家带孩子。   苏向晚就冷笑了:“总有一天,我工资会比你高,我说不定还能当县长,省长,你顶多也就是个干部家属,今晚要不洗,炕也甭上了,还夫妻生活,我一女干部,凭啥满足你的兽欲。”   “兽欲?”宋青山眼珠子都要突出来了:“你要还这样说,我以后大不了不再碰你,单身日子又不是没过过。”   他还精心的给她准备了一份她出生当天的《大公报》,准备一会儿送给她呢。   既然她说兽欲,那算了,报纸也不送了,他准备继续到上炕,躺着当颗小白杨。   下炕,闷着声把她的内衣内裤都给洗了,宋青山突然就听苏向晚说:“这哪来的老报纸。”   报纸,他是藏在枕头下面,准备要给她惊喜的。   “哟,大公报啊,四四年的?”   苏向晚躺在炕上,因为看不懂繁体字,看了半天,啪一把合上,说:“我倒想起个事儿来,在我们那边,网络上评选男人送女人最老土的礼物,生日当天的旧报纸高居榜首,这怕不是你想送给我的吧?”   宋青山顿时脸就红了:“才没有,我怎么可能,这报纸谁放的,我也不知道。”   看来法国男人也不是事事都通,宋青山把阿德里安教的这一招,狠狠的,就要从笔记本上给划掉了。   “还要吗?”他一上炕,苏向晚声音沙沙的,躺在旁边,脸蛋红扑扑的就跟小苹果似的,再问呢。   ……   “想吗?”   ……   “想就来吧,我也就嘴上说说,你这回轻点就行了,这报纸吧,我一看就是你精心准备的,准备的很好,记得下回再接再励啊。”想叫马儿跑,偶尔就得给他吃点草,不能光批评,不表扬。   那样男人就没动力了。   宋青山躺了半天,突然一个仰挺,就翻过去了。   这简直就是个妖精,而且是每天都在进化的那种。   宋青山本来不想的,但是,思想能控制大脑,控制不了身体,就又……   简直是深陷泥潭,欲罢不能啊。 第59章 完美方案   第二天晚上七点半,高斌带着他的老娘,就到县人民广场了。   占据了最有利的位置,他手里还摇着把大薄扇了。   因为总打养母,他在县城都成个名人了。   有人见他带着王大娘来看电影,还说:“新鲜啊高斌,你咋舍得让你娘来看电影的?”   “妇联要给我家解决困难,送我点心吃呢。”高斌摇着扇子,得意洋洋的跟人说。   “整天打你老娘,你还有理了你。”有人看不过眼,就跟他挣执了起来。   高斌一听愈发的得意了,当时就搡了老太太一把:“我就打她了,你看不惯吗,要看不惯,接你家养去啊,一残疾老太太,你想要,我立马就送你。”   老太太苦着个脸,任养子推来搡去的。   年青的时候,她一样也是拿自己的心血养的孩子啊,应该说,待高斌比亲生的还要亲。   但现在老了,动不了了,养子就这样待她。   动不动,他就叫嚣着说要把她送走,丢掉,动不动就把她赶到县委门口,逼着,让妇联的人给自己给米给面。   老太太也想过,再找一户人家,帮人家料理料理家务,能动的时候帮人家干点活儿。   可是这个饭都吃不饱,又还没有实行计划生育的年代,人多粮少,自家的嘴巴都养不过来,谁还愿意家里添双筷子啊。   一下子,所有围观的,不忿的人就悄悄儿的全躲了。   高斌摇着把扇子说:“就说嘛,这放哪都是个累赘,除了我,谁还愿意养她,政府不愿意解决这个难题,我就要骂政府。”   而恰好就在这时,苏向晚带着一串小崽子来了。   驴蛋拽着狗蛋,狗蛋拽着李承泽,李承泽的脖子上架着吱吱,四个孩子不敢四处跑,排成一个小队伍,就跟在苏向晚的身后。   “哟,这不妇联的副主任吗,饼干呢,汽水儿呢,你今天把我拉到这种场合来慰问,慰问品少不了吧?”高斌赶忙上前,手都伸过来了。   苏向晚一看围观的人特别多,正是展现自己做为一个妇联干部的魅力的时候,遂大声说:“虐待老人,把养母虐待成个皮包骨头的,你还有理了你?”   “你不要跟我玩这套,我高斌在县城里没皮也没脸,现在这老太太属于我养,就是我的负担,你要不给我点儿营养品,你就甭怪我出手不小心,万一磕到,或者是碰到她。”高斌叫嚣着说。   老太太本来就是给他背来的,放在把破椅子上。   他这会儿故意一把,老太太直接就要从椅子上摔到地上了。   谁知道就在这时,本来面对着他而站的妇联主任苏向晚突然一个抬腿,再一个飞踢,一脚就踹到高斌的手上了:“你再动手搡老太太一巴掌你试试。”   高斌都没看清楚苏向晚是怎么踢的啊,一脚踢的他的手于瞬间来了个钝痛,痛的这家伙连手都抬不起来。   “妇联主任你咋打人呢?”高斌高声叫了起来:“国家干部打人啦,国家干部打人啦。”   “国家干部就不能打人吗,我打的就是你这种不孝敬老人,而且还动不动就威胁着要扔掉老人的王八蛋。”   苏向晚转身,就问广场上的人:“你们说,我打的对不对?”   “对,这种人就该打。”人群里,顿时就有人叫了起来。   但同时也有人说:“干部同志,你甭冲动啊,这老太太是个残废,高斌要不养就没人养了,难道说,你背回自个儿家养去?”   高斌一听也得意了,一脚踹在老太太的凳子上:“对,我今天就当着干部的面说一句,这老太太我不养了,从今以后,她跟我啥关系都没有。”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要真想放弃领养关系,你现在就给我立个字据。”苏向晚指着高斌的鼻子说。   高斌可不甘示弱:“立就立,我从今往后跟这老太太一点关系都没有。”   啪一声,一张纸已经拍在高斌的身上了,苏向晚拍着纸呢:“字据就在这儿,签字画押,老太太我另行安置,你王八蛋往后要敢骚扰老太太一回,那就不是家务纠纷,而属于寻恤滋事,我报警抓你!”   高斌这算是当着全县人的面,草草签上自己的名字,指着苏向晚的鼻子说:“好,苏干部大好人,大善人,全县的同志们啦,有养不起的老太太全送给苏干部吧,让她给咱们伺候老人,端屎端尿去。”   广场上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倒嘘气,但肯定也有人觉得,妇联这工作做的太到位了吧,家里真有养不了的老人孩子,是不是真的可以送到妇联去,咱就不用管啦?   当然,立刻就有人说:“干部同志,现在咱国家的福利这么好吗,咱们自己家要是有没办法养的老人,你们是不是也可以帮忙养?”   “社会主义是真好,我家也有动不了的老太太呢,干部同志,你也帮我们家养了吧?”还有人怪声怪气的,就说。   这下倒好,一下子场面都无法控制了,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   李逸帆和何妈俩其实也在人群中站着呢。   何妈呢,自己没孩子,并且,不懂得干部工作中的难点,这时候就揩起眼眶来了:“哎呀,我咋就没发现,小苏还真是个好人呐,估计明天开始,这个老太太得住到她家。”   李逸帆很生气:“她这样搞工作,就是在扰乱行政工作的系统性,何妈,这个女同志几乎是个什么都不懂,她还想当干部,我是不会把妇联交给她的。”   何妈就不愿意了:“为啥呀,那老太太多可怜,小苏至少让她脱离了她那个没良心的白眼狼儿子,我倒觉着呀,这事儿挺好的。”   “她这么处理问题,自己名声倒是有了,但明天一早,估计会有一帮人把自己家不愿意养的老娘,智障、脑瘫的孩子,全背着送到妇联门口,到时候,妇联的工作怎么开展?”李逸帆很生气:“我不该让她处理这个工作的,这真是给自己找麻烦。”   当然,李承泽和驴蛋,狗蛋几个也很纳闷啊。   家里一串的孩子,妈妈自己还要上班,再来个瘫痪的老太太,在他们想来,日子简直要没法过了。   苏向晚这时候环扫了全场一圈。   遥遥见脑袋跟两只角似的,眼圈黑乎乎的李逸帆站在不远处,脸上差不多要写大大的愤怒二字,就知道她的不满意,已经快要跃腔而出了。   好吧,展现她工作能力的时候到了。   当着所有或担忧,或不解,或者还想占点小便宜的人的面,苏向晚转身,从放影员的手里,要过了他的话筒。   她打开话筒,但长时间的没有说话。   话筒往外发着呲啦啦的,尖锐的声音。   顿时,全场子的人就全都安静了下来。   显然,这个女干部不止要调解,她还要解决问题。   县城里的人比农村人到底素质高一点,有人于是就嘘起了旁边的人:“嘘,声音小点,这个干部估计是想讲话。”   “喂,喂,听得见吗?”苏向晚轻轻拍了拍话筒,满场子的人顿时就安静了。   “县城的同志们,父老乡亲们,父母养儿不易,但是人都会老,老了都想有儿女伺候自己,咱们都曾经是孩子,将来也都会老。县政府的财政也非常吃紧,而咱们国家现在又有谁现在就吃饱了肚子,我是干部,但你们看看,我家这三个毛头小子,一个小闺女,不也得我们两口子的工资,紧巴巴的来养?”   切身来说,大家谁不困难,谁现在不是勒紧了裤腰带的过日子。   “这个老太太,有人如果想帮忙来养,妇联一月可以补贴五斤白面,一直照顾到她终老的时候。”苏向晚是商量的口吻,在问大家。   这五斤白面,是妇联最大的权限了。   但是,五斤白面能吃几天?   谁愿意为了五斤面粉去伺候一个瘫痪的老太太啊。   顿时,大家就觉得,这个干部没情况了。   就连站在远处的李逸帆都冷笑了:“小苏脑子比我想象的倒是够用得多,但是,这可是个难题,谁会愿意养一个瘫痪了的老人?”   好了,妇联干事的位置,她都不打算给苏向晚了,还主任,她想的美。   但谁知就在这时,人群中一个大姑娘站了起来,举起自己的手说:“干部同志,这个老大娘,我可以养吗?”   顿时,满场子的人又震惊了,大家都想知道,是哪来的个大姑娘,居然脑子抽疯到,愿意养个瘫痪了的老太太?   大家脖子齐齐转着呢,就听有个小姑娘高声说:“我只是红专学校一个在校学生,但是,我自己会点儿针灸,我想把这位老大娘带回家,伺候着她,并且,用针灸的方法让她站起来,但是,我想让政府批准我开一个小诊所,帮着城里的父老乡亲们扎针换点学费,你们看行吗?”   这时候,本来电影都应该要开始放映了。   但放映员也兴致勃勃的,在看妇联的干部处理工作呢,电影当然也就暂缓放映了。   而整个广场上的人全都吃惊坏了:“还真的有人愿意养个瘫痪了的老人?”   “哟,这小姑娘看起来年龄不大啊,会针灸?”   “这闺女啊,我认识,叫苏向红,真会扎针,原来就给我扎过。”突然,有个老太太高声的说。   “妇联的干部同志,快点啊,同意她开个诊所吧,咱县潮湿,风湿病多得很,我们要腿疼了,也找她扎个针啊。”另一个老太太也说。   顿时,满场子的人全都沸腾起来了。   苏向晚看着妹妹苏向红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把她拉到自己面前,开了喇叭,高声说:“看看,这才是咱们新时代的新青年,人美心又善,愿意帮政府分担困难。既然大家都支持,那我就到县卫生局去给她办个证儿,让她开个诊所,到时候,大家多多捧场,让她能有钱养着王大娘,好不好?”   “好,我们一定支持!”这下,所有人几乎全是异口同声的。   事实上,在看到王大娘的时候,苏向晚就想到了妹妹向红。   她是上针灸大夫,而王大娘之所以瘫痪,恰是因为风湿病。   针灸本来就是治风湿的,要看好王大娘的病,很容易。   王大娘今年也才五十出头,真正要是两条腿好了,还是个特别得力的劳动力。   所以,苏向晚昨天就去专门问了一趟,看苏向红能不能答应自己,先照顾着王大娘。   当然了,她主要还是想借此机会,从县委审批,让苏向红正大光明的开个诊所。   不论什么时候,诊所、药店,那都是闷声赚钱的行业,给妹妹找个发财的路子,多好?   苏向红当时一口答应了下来,毕竟她是个医生,有病人练手再好不过,王大娘又是个孤寡老太太,还能自己糊火柴盒挣钱呢。   所以,苏向晚这个计划,可以说是完美无缺的。   人美心善的苏向红当众把老太太给扶了起来,毕竟她长的漂亮啊,顿时有好几个热心肠的大妈全跳了起来,赶着要帮忙,把王大娘送到她的住处去。   而苏向红呢,原本在变电所租着一个铁皮房子。   她先把王大娘安排到自己的铁皮房子里,再跟谷校长审请一下,放学以后去把老太太照顾一下,再给老太太扎个针,维持日常的治疗工作。   虽然听起来很麻烦,但是,毕竟苏向红是在大庭广众之下领养的老太太。   这世界上吧,善良的人总比心思歹毒的人多。   不但有人帮她送老太太回家,还有好多人自发的,送了好多鸡蛋、点心,还有糜子面馍馍之类的营养品。   第二天一大早,苏向红推开的时候,一看外面堆了好多的东西,都差点儿给吃惊坏了呢。   这都是后话了,先说当下。   苏向晚解决完了工作,把话筒还给放映员,跟几个孩子往最前面一蹲,也就兴致勃勃的,看起电影来了。   而就在这时,李逸帆走了过来。   虽然李逸帆没说话,但她的神色,就只能用两个字形容,那就是:舒服!   事务解决的干净利落,叫李逸帆无比的舒服。   可是,苏向晚就是不理她,这又让她着急。   “你不是要给那个小姑娘审批一个诊所?”等不住的李逸帆还是开口了:“诊所属于私营范畴,审批得有手续,报告拿来。”   这世界上啊,处在灰色地带的赚钱方式特别多,正等着苏向晚一一解锁呢。   “我早就写好了,县长,你签个字儿,苏向红同志明天应该就可以去药品管理站,领药品了。”苏向晚说。   李逸帆接过申请书,你还甭说,写的特别规范。   她气悻悻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深吸了一口气,看吱吱正在咬手指头,很想帮她擦一擦,但是,又不想叫苏向晚觉得自己心里喜欢她闺女。   遇到一个随时都让自己觉得舒服的下属,又不愿意承认自己舒服到了的李逸帆拉着何妈走了。   驴蛋和狗蛋俩已经完全陷在《渡江侦察记》里了。   李承泽毕竟大一点,一边得顾着憨头憨脑的狗蛋,还得防着吱吱随时要跑。至于电影,他原来都是在电影院里,翘着二郎腿,喝着汽水吃着五香瓜子看的。   这种简朴的,盘腿坐在广场上的看法,在他这儿,还真是没什么稀奇。   但是土司家的大少爷成了保姆,两只眼睛盯三个人头,简直盯不过来啊。   “宋南溪,我都说过多少遍了,不准再跑?”他哑低着嗓门,不敢叫苏向晚和护短的驴蛋狗蛋听见他在吼这小姑娘。   吱吱还那么小,哪懂得这么乱的地方,万一跑丢了会没地儿找。   小家伙把手指头含在嘴里,指着远处卖汽水和瓜子呢:“坏哥哥,想吃。”原来是想喝汽水。   小嘴巴一濡一濡的,小姑娘看起来是真的好馋。   “你俩喝过汽水儿吗?”李承泽转身问驴蛋。   驴蛋连忙摇头:“汽水?那个喝了是要坏肚子的,千万不敢喝。”   “就跟3911,乐果,666一个味道,千万不敢喝,喝了可是要死人的。”狗蛋显然更专业,指着李承泽的鼻子呢:“哥哥你往后千万不能提这俩样东西。”   “为啥?”李承泽问。   驴蛋郑重其事的说:“我妈有一回喝了汽水,送到乡卫生院洗过胃,差点就死啦。”   那是原身的其中一回自杀,在驴蛋和狗蛋俩的心里,就是心魔。   李承泽跟看智障似的看了他俩半天,把这几个孩子全部悄悄的,招到了另一边儿,然后拿自己不知道从哪弄来的五分钱,悄悄买了一瓶冰锋汽水回来,当着他俩的面,咕嘟咕嘟,就喝了半瓶子。   然后,勇于尝毒的狗蛋尝试着舔了一舔,立刻就把嘴巴捂上了:“哥呀,甜,真好喝。“   驴蛋也舔了一口:“毒药居然这么好喝?”   李承泽看他们仨怪可怜的,很想找点东西给这仨孩子吃,但是,他自己也就只有五分钱啊。   他想想办法弄点儿钱来,但是,一孩子,能从哪儿弄到钱啊。   不过,就在李承泽头痛着,想给这仨小崽子解决一下口腹之谷的时候,突然,他就在广场上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个大概二十多岁,身姿曼妙,漂亮的女同志,正在遥遥的给他招手。   李承泽本来是没有回应的,甚至有点儿想躲着那个女同志。   但一直看着驴蛋和狗蛋俩小心的舔着汽水,他突然从腰上取了根带子,把吱吱拴到驴蛋的腰上,再把汽水瓶子给了他,这就准备要溜了:“看好吱吱,等你们几个的汽水喝完,我就回来啦。”   “哥哥,你要去哪儿,也带着我们啊。”狗蛋说。   李承泽意味深长的说:“哥哥去赚钱再给你们买饮料,知道吗?”   驴蛋和狗蛋,还有吱吱三个赶忙点头:“那你快去吧,我们看电影。”   李承泽眼看着苏向晚不注意,嗖的一下就窜出去,‘赚钱‘去了。 第60章 杀鸡   第二天一早,苏向晚就可以到妇联去报道了。   不过,目前她只能做妇联的副主任。   主任还是那个半秃了脑袋,胖乎乎的刘塘。   但是,刘塘自己也不高兴苏向晚的到来啊,毕竟妇联的副主任位置已经空了好久了。   没有副主任的时候,大家想摸鱼就摸鱼,想开溜就开溜,多方便,现在来一副主任,叫大家还怎么开溜,怎么摸鱼。   刘塘当时拿了两包人从边疆送给自己的葡萄干,专门跑到县长那儿,就想劝县长,把苏向晚给弄走。   李逸帆向来号称最是自律,也最是清廉的国家干部,不但把葡萄干从窗户里扔了出去,还把刘塘给臭骂了一通。并且警告他,要不能好好工作,就让苏向晚当主任,他去烧锅炉。   苏向晚的妇联副主任,就这么走马上任了。   因为有何妈那么一个主动请缨照顾孩子的,而单位离家又不算太远,苏向晚早上上班,处理工作,中午回家给仨孩子做着吃顿饭,居然还能抽到点儿时间,午睡一下呢。   至于贯彻实行妇联的工作,这个还得李逸帆下令。   李逸帆在外面的时候,是个爆脾气,但又一心扑在工作上的领导,回到家,有时候大呼小叫,有时候安静如鸡。   这就造成了,驴蛋和狗蛋都喜欢爬上杏树,看看隔壁会吃小孩的李阿姨在干啥,然后再确定他们是该放开了玩,还是该悄眯眯的呆着的好习惯。   苏向晚估计,像李逸帆那么风风火火,雷厉风行的性子,肯定得想办法给自己找点儿难题。   不过目前她在忙水库的事情,还想不到这一点。   她暂时,乐得先把重心放在适应城市生活的孩子身上。   狗蛋进城以后,功课愈发的好了,两次摸底考试都是全班第一。   据说老师每天都在表扬他,现在可谓是空前的自信。   驴蛋则恰恰相反,进城以后成绩一落千丈。而他最难攻克的,就是数学。   就比如说,你说三加二等于五,说两遍,他会了。   但当你问二加三等于几的时候,他的脑子就转不过来了。   二年级的数学,在苏向晚看来,简直是闭上眼睛都可以算的,但驴蛋就是算不来,而且非但算不来吧,他还因为数学老师的打击,产生了懈怠心理,今天苏向一看他的月测卷子,居然只考了五十八分。   就这,还说不得他呢。   “反正我以后要学功夫,上少林,我不学数学。”驴蛋倔着嘴说。   李承泽在旁搧风点火:“就是啊,你看你腿都没劲儿了,赶紧回小宋庄,找你师傅去吧。”   小野猪就希望能在家里添点儿乱。   驴蛋一听,愈发的想回小宋庄了:“妈,不行咱还回小宋庄吧,我不想在城里呆了。”   “学习差就打退膛鼓?”苏向晚说:“我现在在妇联是副主任,但我有很多的账都不会算,你就不准备学好了数学,帮帮我?”   驴蛋一听学好数学就能帮妈妈,深吸一口气,埋头,就去做题了。   李承泽一看苏向晚就是在哄驴蛋,但是没办法,驴蛋对于妈妈,那叫一个愚忠,愚昧的忠诚。   他的作业做完的早,而吱吱呢,现在又在隔壁,给何妈霸占着呢,孩子没事儿干,就又准备要出去了。   “承泽,你这是又准备去哪儿?”苏向晚问。   李承泽居然说:“我又不是真的你儿子,而且我已经十一岁了,你不能总把我拴在家里给你干家务,我现在要出去逛逛。”   现在是夏天,这孩子穿着一件宋青山褪下来之后,苏向晚剪成两件儿的军绿色线衣,裤子还是她曾经给缝的,裤管特别长,特别窄的那种。   “站住,给我回来。”苏向晚说。   李承泽不肯:“我就出去玩会儿,我不会乱跑的。”   苏向晚一把把他拽了回来,撩起衣服一看:“哟,皮带,哪来的?”   李承泽一把就把皮带给捂上了:“人送的。”   “你面子大呀,告诉我,这城里谁会送你一根皮带?”苏向晚再问。   李承泽说:“反正就是有人送,至于谁送的,你管不着,反正你又不是我妈妈。”   苏向晚于是问驴蛋和狗蛋:“你们知道你哥的皮带是从哪来的吗?”   “不知道呀妈妈,估计是他捡的吧。”驴蛋一本正经的说。   狗蛋也说:“哎呀,我哥说不定还能捡汽水喝呢妈妈,你不要管他好吗,反正汽水好喝又没有毒,我们最近都喝胖了呢?”   小家伙打个饱咯,里面都带着汽水味儿。   显然,趁着苏向晚上班的这段时间,李承泽肯定在外面搞了浮财,或者说意外之财。   而且还把驴蛋和狗蛋俩收买了,这俩孩子是在帮他打掩护。   李承泽这种野猪崽子,弱的时候就装怂,稍微一不打压就冒头的熊孩子,苏向晚还是头一回对付。   要知道,将来,李承泽就会结识很多下三滥的人,其中想图谋他家的财产的可多了去了。   他得给那帮人骗了一次又一次,一次次都是几乎在死亡的边缘上。   这孩子虽然谨慎,但也特别的自负。   可惜,他就是个吸引坏人的吸铁石,围绕着他的,就没好人。   苏向晚说:“要出去别的时间都可以,但现在不行,现在,你们得给咱们再杀一只鸡。”   一听又能吃鸡,李承泽立马就不想出去了,窜进厨房就去拿刀:“东海西岭,快来看,咱们今天吃哪一只?”   狗蛋和驴蛋也不忙乎着写作业了,窜起来,打开鸡圈,三个人满院子乱跑着,就准备要杀鸡了。   “哥哥,你杀鸡不行,你杀鸡会晕,这鸡今天还是我来杀吧。”驴蛋说。   狗蛋也在夺菜刀呢:“不不,还是我杀吧,我也想杀鸡。”   李承泽一副大哥派头:“你们懂啥,今天这个鸡我非杀不可。”必须一洗上一次的耻辱。   他把狗蛋的红领巾往自己眼睛上一蒙,就说:“抓好了吗,我要杀了啊。”   “杀吧杀吧,哥哥你真棒。”驴蛋和狗蛋简直是,对于李承泽的崇拜现在属于是无限度的。   李承泽把眼睛蒙上,一刀稳稳的拉下去,这回是真的把只鸡给宰掉了。   狗蛋赶忙来打小报告:“妈妈,承泽哥哥今天没晕哦。”   “很好,今天妈妈给你们做一个特好吃的鸡,不过一只鸡只有两条,宋西岭,你要不要吃一条腿?”苏向晚问。   狗蛋答的干脆着呢:“我宋西岭的腿给我家吱吱吃。我自己不吃鸡腿。”   威逼利诱失败了。   苏向晚于是又说:“那这样,你要能告诉妈妈,你承泽哥哥最近都在外面都干啥了,妈妈也送你一条皮带,好不好?”   驴蛋的皮带,是苏向晚从李承泽身上扒的。   他系皮带,不像李承泽那样系在腰部靠下的位置,系的很正规。   他是学着照片上的领袖啊,开国元帅们一样系的,把裤子提的高高的,皮带直接系在胃部,走在路上,小胸膛一挺,甭提多潇洒了。   而李承泽呢,最近给自己搞了条新腰带,还是儿童款的,系着也甭提多炫了。   狗蛋每次看着人家俩的腰带,那叫一个羡慕,这下顿时就给苏向晚收卖了。   “我承泽哥哥最近总往咱们县文工团跑,说是帮文工团画画,她们就给他给钱。”狗蛋悄眯眯的说:“我承泽哥哥还说啦,文工团都是大美女。”   大美女?   这种时髦而又洋气的词,一般孩子是说不出来的。   苏向晚心头记下这事儿了,就把仨孩子打发着,让他们出去,到隔壁找邓高明家的孩子玩去了。   烫水一烧,先把只鸡给烫了,扒光了毛,再放到是蜂窝煤炉子上转着圈儿一烧,然后就开始剁了。   一只鸡全剁成小块儿,先炖汤,炖出汤来,把豆瓣酱一炒,再把从老家带来的土豆一削,另外又跑到供销社的疏菜经销点上买了几样蔬菜回来,就准备要做火锅吃了。   不一会儿,宋庭秀来了。   不过,他刚准备进门呢,就见隔壁走出个穿着黑衣服,头发竖的高高的女同志来。   这是能叫整个清水县的所有男人都闻风丧胆的女魔头,李逸帆。   宋庭秀因为公安工作力度不够,没有抓好辖区治安,给拎去批过很多回。   一看见女魔头上司,宋庭秀慌忙一个转身,却整个人碰在个大姑娘的身上。   “二叔?”苏向红手里还拎着一只卤的皮红肉酥的大肘子呢,扶了一把,才把宋庭秀给稳住。   “这是向红妹子,我听说你收养了个老人,咋样,麻烦吧?”宋庭秀问。   苏向红说:“王大娘的腿是不太好,但是身子骨别的地方都硬朗着呢,现在拄着棍子还能给我做饭呢。”   毕竟妈不在这儿,姐姐又离的远,苏向红可以说是白捡了一便宜妈,天天回到小铁皮房子里,就热饭吃。   而且,她开了整个清水县头一家挂牌的诊所,虽然只能是晚上营业俩小时,可是生意好的不得了,就几天功夫,她都赚了好几十块钱了。   她把只猪肘子拎了起来:“喽,这就是她今天卤的,不错吧?”   宋庭秀于是说:“王大娘要是身体不好,估计没什么,但万一她身体好了,只怕高斌不能善罢干休,到时候你记得报案,我替你教训他。”   高斌是王大娘的养子的时候,欺负了王大娘,那纠纷属于家庭矛盾,公安管不了。   但现在俩人没关系了,他要还敢再欺负王大娘,宋庭秀就可以给他放拳头了。   身为公安,他们要干的可不就是这个。   今天星期六,本来就是宋青山叮嘱,说要让庭秀回家吃饭的日子。   苏向红和宋庭秀俩人进了院子,闻着一股浓浓的鸡汤味儿,还有一股说不来是臭,还是香的味道,顿时前后脚的就进了厨房。   “这么多的菜,姐,能吃得完吗?”苏向红看一只大盆子里全是菜,都惊讶坏了。   而且,她还觉得吧:“姐,有点臭,你确定你这饭里头没有放馊掉的东西?”   苏向晚揭开锅子,说:“豆瓣火锅,闻着是有点味道,但吃起来特香,你们是没吃过,到外头等着去吧。”   宋庭秀于是出去了,苏向红洗了把手,四处转着一看:“姐,咱的吱吱呢?”   “在隔壁,隔壁有个老太太,特喜欢带孩子,最近吱吱总是她帮我带着呢。”苏向晚说。   “我去把吱吱抱回来。”苏向红说。   苏向晚立刻把她给拽住了:“不行,隔壁是县长,你最好甭让她看见你。”   要叫李逸帆看见苏向红是她妹子,肯定又要在心里嫌弃,说她凭借自家人的力量搞工作的。   “庭秀,你来,嫂子问你些话。”看宋庭秀在院子里站着,苏向晚就把他给喊了过来。   “咱们县还有个文工团吗,我原来咋不知道?”苏向晚说。   宋庭秀说:“最近才建设起来的,为了慰问水库上的干部和官兵们,从省文工里抽调来的人,不过,那帮姑娘傲气着呢,一般不出来,周末班车一座,就全回秦州市里头了。嫂子,你问这个干啥?”   苏向晚说:“你帮我查查,其中有没有李承泽家的直系亲属,或者说,认识他家直系亲属的人。”   “没问题,我帮大嫂查就对了。”宋庭秀说。   不一会儿,仨孩子争先恐后的,全回来了。   “妈,火锅好了吗?”李承泽大声的问。   这孩子喜食豆瓣,这是他在饮食完全不习惯的北方,最喜欢的东西了。   刚才还叫苏阿姨,这会儿一闻豆瓣酱的味道,苏向晚秒变成了他妈。   “马上就好,在外头等着吧。”   一顿火锅做好,眼看都要晚上七点了,宋青山才回来。   这俩兄弟一见面,当然得交流工作,不过,嘴上一个也绝不落一个,吃的那叫一个快,一只大公鸡啊,不一会儿就全变成骨头,成了大山的盘中餐了。   然后,送走宋庭秀和苏向红,宋青山还特意叮嘱,让宋庭秀把苏向红送回家,再把吱吱从隔壁抱回来,就该睡觉了。   宋团现在给小苏同志压迫着,每在晚上都务必得把她的内衣内裤帮她洗干净,挂起来,明天再穿。   毕竟布票就那么多,而俩人不论有任何布啊票啊的,都得先仅着孩子来。   苏向晚只有两条内裤,一天不洗,第二天就没有干净内裤穿了。   “你有没有觉得,庭秀和向红俩挺合适?”宋青山在地上洗着内裤呢,突然就说。   苏向晚早就猜到,宋青山是想撮合宋庭秀和向红俩。   “我妹才十八岁,还小,这事儿暂时就甭提了。”苏向晚说着,把吱吱往怀里一团,就把眼睛给闭上了。   估计是前几天给弄疼了,宋团今天非常自觉,就躺到上炕去了。   不过,他都快睡着了,苏向晚突然就问:“我都来这么久了,明天能不能去你们水库上转一转?”   宋青山先有点儿犹豫,却又说:“可以,现在除了大坝区域,水库已经整个开放了,你要去,几个孩子没法呆在家里,不行就把他们全带上?”   苏向晚轻轻嗯了一声,心说,似乎有点儿难办呢。   本来,她是准备着手处理李承泽那事儿的,要真的按原书剧情,文工团里勾着李承泽的那个女的,应该有很大的问题。   但她掐指一算,就发现宋团啊,明天有一桩大事儿,得她自己去趟水库看个究竟。   团着跟个小天使似的小吱吱,其实苏向晚不是没有疲过,累过,懈怠过,懒得干过,当然,孩子,她可以不养的,官,也可以不当的。   毕竟,于她来说,这个世界只是一本书而已,她完全可以抛开现在的一切,找个地儿自己凉快去,干嘛费心费力的,操心一根木头似的丈夫,和几个皮孩子啊。   但是,团着软软的小吱吱,想想上辈子自已只活到六岁的妹妹,她就觉得,很多事情自己无法坐视不理了。   她得给吱吱一个好的成长环境,让她幸福又快乐的长大,安安生生的过一辈子。   至于宋青山……   “我前两天写了信,让清跃从北京给你多寄几套内衣回来,她回信说,自己有几款苏式乳罩,但估计码太小,就没有……”   “没给我寄?”苏向晚一巴掌就拍过去了:“你到底是不是傻啊,没发现再不保养,我的胸就该下垂了?”   “你的胸很好看啊,真的。”宋青山说起来就要唇干舌燥。   苏向晚再一巴掌还没搧过去呢,宋青山赶忙把乳罩拿出来了:“寄了寄了,她还说,估计你看到这个,就会决心吃素了。但我觉得,有肉吃,干嘛吃素啊。”   苏向晚坐了起来,拉开电灯一看,确实是,五六十年前标准款的苏式乳罩。   她这身体,可生过三个孩子啊,真的,再不保养就该屈服于地心引力了。   不得不说,侯清跃可真是个好同志,好法官啊。   咬了咬牙,苏向晚在懈怠了半个小时之后,做为一个老母亲,一个国家干部,,一个军人家属,就又重新雄起了。 第61章 紧急任务   今天,李逸帆家来了个客人,县文工团的团长刘敏莉。   当然,同属秦州大军区系统,也是李逸帆的老相识。   甭看李逸帆在下属面前风风火火,还极其暴躁,但是在柔柔弱弱的刘敏莉面前,居然很是客气,无它,主要是因为,刘敏莉的哥哥刘在野,是秦州市革委会的一把手,要说方金换在清水县让人人胆寒吧,但跟他比起来,那简直就是小虾米。   现在的人,谁能得罪,搞革命的不敢得罪。   “承泽那孩子,李姐你就没想着接过来养?”刘敏莉说。   听她这意思,居然是想养李承泽那个孩子似的。   李逸帆说:“虽然李师长家惨,但是陈司令家不是更惨,还有聂老呢,开国元帅,不也一样孩子还在四处跑,我哪里管得了那么多。更何况,批他们,不正是你哥他们那帮反到底的职责?”   刘敏莉于是又说:“今天周末,我不回秦州,要不咱出去逛逛?”   毕竟在省城的老相识,李逸帆跟丈夫谷北的感情又比较淡泊,一个月不见一回面都没事,更何况,今天她是计划好了不回城的,出去逛逛也没啥。   但是,她不耐烦应付这个刘敏莉,索性就说:“何妈,去把吱吱抱过来吧,我今天答应了,要陪吱吱玩一天呢。”   这不就等于下了逐客令了?   刘敏莉不好再呆,于是意兴怏怏的就告辞了。   抬头看看隔壁,就见宋团穿着件白衬衣,正在院子里刷牙,一头板寸,两条长腿,正在刷牙。   曾经,刘敏莉去冬风市慰问演出的时候,演出的大礼堂突然起火,所有人都惊慌失措。   唯有宋团,一马当先跳上舞台,把她们一帮文工团的女孩子,一个个从火海中救了出去。   不过,等她们再去感谢宋团的时候,宋团居然把她们一个个的,臭骂了一通:“那怕再是文艺兵,你们也是军人,舞跳的再好能怎么样,应急逃生没学过吗?没学过就去找李逸帆,找侯清跃她们学学,那才是真正的女兵,能在青藏高原上喝马尿,也能在北疆的大漠里奔跑一天一夜,再看看你们,要是我的兵,非训掉你们一层皮不可。”   一群小姑娘们给吓的呀,闻风丧胆,就全跑了。   当然,也正是因为这个,刘敏莉才专门审请,调到县文工团来的。   谁是军人?   在她心目中,曾经的大哥刘在野,和宋青山这样的,才叫真军人。   大清早的,她心头有点雀跃,但怕宋团又要赶着她们去军训,没敢打招呼,只远远看了一眼,悄眯眯的走了。   何妈兴冲冲跑到隔壁去接孩子,结果,就见吱吱穿着布拉吉,甭提多漂亮了。   其他几个孩子全穿的干干净净,尤其是宋东海,裤子为了提高一点,提到胃部,小屁股都绷的紧紧儿的。   “咋,要出去啊?”何妈说。   苏向晚抱着吱吱呢:“咱们全家要去水库上转一圈儿。”   李逸帆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吱吱肯定不想去,让她呆在家吧,我今天休息。”   “李县长,咱俩可不是朋友,而且吱吱肯定想去她爸的水库上转转,明天吧,明天我把孩子送过来,好吗?”   苏向晚说的很正常,也很合乎情理啊。   但是,在李逸帆这个偏性子,或者说古怪性格的人听来,这句的意思就成了:啊,我李逸帆好在乎你家的吱吱啊,我好想跟她玩啊。   做为一个喜怒无常的中年女性,李逸帆才不想叫人这么认为:“明天我要工作,而且,你们家自己找保姆吧,何妈是不会再帮你带孩子了。”   无情的打击苏向晚,才不能让她以为,自己喜欢吱吱。   或者说,想跟她做朋友。   “那行吧,李县长,我们走了啊。”苏向晚上了吉普车,在副驾座上摇着吱吱的手呢:“再见。”   结果,吱吱不愿意去,她伸着手,非得要让李逸帆抱抱。   其实李逸帆本人的相貌,可以说是很漂亮的,五官深邃,头发浓密,在部队上十几年,身材锻炼的无可挑剔。   但是,她不太会打扮自己,又喜欢穿黑衣服,所以在孩子们的眼中像个老巫婆似的。   不过吱吱喜欢啊,毕竟相比于总是在没人的地方吓唬自己的李承泽,李逸帆有一头毛绒绒的头发,眼睛大大的,像只黑猫一样,有人的时候总是冷冰冰的,但没人的时候,对她可好了。   所以,吱吱居然闹着不肯走了。   她伸着手,眼巴巴的,就想让李逸帆抱。   李逸帆一把就把孩子从车窗子里给抓走了:“行了,你家这小丫头我看着就成了,你们自己去水库上吧。”   “李姐,这样怕不好吧?”宋青山不乐意啊:“我们全家出门,你抱走我闺女干嘛?”   李逸帆可冷可倨傲了:“怎么,你真怕我吃了你闺女?”   宋青山两手叉腰:“我不是那个意思,但孩子给我。”   李逸帆的性格,霸道,唯我独尊,又极好面子,认定了的事情可不想反悔,居然跟宋青山抢起孩子来了:“明明孩子喜更欢跟着我,你怎么能惹她哭,你看看,哭出眼泪来多脏?”   说着,她一把夺过吱吱,挥舞着吱吱的手,在跟苏向晚再见呢:“妈妈再见啊,祝你们玩的愉快。”   真肉麻,但她居然能说得出来。   也就难怪宋青山会说李逸帆的性格古怪了。   苏向晚因为不知道水库上到底是什么危险,其实乐得不带吱吱,索性就说:“好了宋团,赶紧上车吧,吱吱就叫李姐带着去,她会把孩子照顾好的,真的。”   皮带勒到胃部,紧到最近都吃不下去饭的驴蛋和狗蛋俩头一回坐吉普车,上了车生怕要给人家蹭脏,动都不敢动,说实话,还有点儿怕,生怕要弄脏了,人家部队上要他们赔车。   李承泽看着一身黑衣,跟只黑山羊似的李逸帆把吱吱都抱进门了,是唯一一个敢动的:“苏阿姨,李逸帆今天肯定会吃掉吱吱的。”   “你不是已经是个大人物了吗,居然总是想这种幼稚的东西。”苏向晚冷冷说:“有点大人物的样子吧,土司大人?”   小家伙,一瞅着机会就给自己搞享乐主意。   昨天晚上,苏向晚就听见他在教俩小的叫自己是土司大人。   俩小的最近估计吃他的糖衣炮弹不少,还真的在炕上喊他叫土司大人呢。   土司家的少爷当然得注重仪容仪表。   他用宋青山的鞋油把自己的秋鞋偷偷给染黑了,还用水把头发抹的又光又亮,现在是一副公子哥儿的打扮。   “就算不吃,李逸帆肯定也会虐待吱吱。”他笃定的说。   苏向晚哼了一声:“但至少李逸帆不会让吱吱去吃鸡屎,我说的对吧。”   书里吱吱还陪着他一起给人活埋了呢,这小王八蛋,苏向晚虽然不愿意吱吱喜欢他,但他对吱吱不好,苏向晚也很生气。   腰里系着小皮带,秋鞋擦黑变皮鞋,穿着五彩斑斓的小西装的李承泽小同学,四仰八叉往后面一躺,一边是狗蛋,一边是驴蛋,甭提多威风了。   “我没让她吃过鸡屎,只是假装,威胁她,说让她吃鸡屎。”李承泽赶忙自辩。当然了,苏向晚不在的时候,吱吱确实有时候给弄的比较脏,但是,该给小丫头吃的,他一样没少过,该让小丫头玩的,他都想尽办法让她玩。   她最喜欢追着往他头上放鸡屎,他都忍了,还有什么不能忍的。   “对了,你知道咱们今天为啥去水库上不?”苏向晚突然问。   李承泽小二郎腿翘的很高:“不是去玩的吗?”   “我还想见见大山的主人,他不是你叔吗?反正你现在也不听话,在外面干了啥也不跟我说,我想,不如就把你送你那个叔叔算了。”苏向晚说的很是风轻云淡。   李承泽的小二郎腿立马就不跷了:“我五叔人可很凶的。”   “那不正好,能治得住你?”苏向晚说。   李承泽抿着唇呢,顿了半天,才说:“我以后把孩子带干净点不就成了吗,你干嘛这样啊妈妈。”   “晚啦。”苏向晚说:“要不你就老实交待你最近是从哪儿赚钱的,要不,你就呆水库上,反正,在我这儿,就只有这两条路。”   “跟我说说吧,大周末的,为什么突然想到水库上走一走?”宋青山说。   苏向晚摇头说:“没什么,我就是想转转,怎么样,给我们介绍一下你们的大水库吧?”   到了水库上,那是一个巨型的大施工场所,各类苏联产的巨型机械到处都是。   几个孩子,就连李承泽这个见过大世面的,也没有见过动辄搭到半山腰的脚手架,比一个大人还高的轮胎,以及各类大翻斗车、铲车,轰隆隆的,还在施工中。   见团长的车来了,很多士兵停在原地,敬礼。   驴蛋嗖的就站了起来,对着外面的叔叔们,一直保持敬礼姿势,直到车越过他们。   等车停在办公区,几个孩子率先就溜下车了。   “走,咱找个地儿玩去。”李承泽说。   驴蛋纪律性最强:“这地儿咱也不熟,哥,随便乱跑怕不好吧。”   李承泽说:“你妈想把我送给我五叔呢,我才不要呆在这儿,我得想办法讨好一下你妈。”   这小子,毕竟在外面混了两年,已经混野了,不论想干啥,最先要走的肯定是歪门邪道。   他五叔名叫李红军,人倒是很不错,原来也是个公安。   但是吧,呆在水库上,那就得跟施工队一起干活,哪有呆在城里,又能挣钱,还有俩小弟,家里苏向晚做的饭又香,最近他的皮带都松了一个扣儿呢。   孩子想了半天,突然一拍脑袋:“来,咱们找个地儿给苏阿姨钓两条鱼吧,钓两条鱼,估计她会开心呢?”   不得不说,到底还是个孩子啊。   “哥,咱连鱼竿都没有,咋钓鱼啊。”狗蛋和驴蛋一脸的纳闷。   但是,身为一个南方孩子,像李承泽这种人,是只要你给他一根针,他就能钓出鱼来的。   果然,在驴蛋和狗蛋俩的目光中,他从兜里掏出一根针,再掏了一个打火机,把针一烧完,喊着俩小的给自己抓蚯蚓,把蚯蚓往针上面一串,再找根棍子,从车上找了一截宋青山常备的细尼龙绳子,一个简易钓鱼竿就做成了。   仨孩子一直跑出施工的大坝,跑到码头上,往水边一趴,就开始给妈妈钓鱼了。   另一边,宋青山带着苏向晚,正在业已建造完毕,已经蓄上水的大坝上走着,给她指着水库上的建筑。   “团长!”刘向前跑步而来,给宋青山敬了个礼:“今天你怎么来了?”   宋青山说:“家属听说水电站建好了,想来参观参观。”   刘向前立刻就开始搓手了:“要不,我带嫂子参观?”   “不用,我陪她走走就行了。”宋青山说。   “那边,是我们的研发中心,将来估计要分出去,而另一边,则是工程兵们的宿舍,你要不要过去看看?”宋青山说。   现在的水库上,还得修建正规的办公大楼,以及水电站,处处都是施工地,而再往上走,就是在半山腰上,一个个挖出来的窑洞了,所有的基建工程兵,现在全都住在这儿。   一眼望过去密密麻麻的,半山腰上全是窑洞,真是难以想象,共和国搞基建的工程兵们,居然住的地方会那么的艰苦。   这时候,正好有一队战士踢着正步路过。   见了团长,迈着正步进礼。宋青山收回目光,也在朝他们行礼,直到队伍从他面前经过。   “那你们的核工业在哪一片?”苏向晚问。   宋青山遥遥指了一下西岭山顶:“那边,但现在那个地方可不允许参观。”   在宋团这儿,纪律就是焊死的铁门,容不得任何一丁点的通融。   “你不是说有一个下放的公安吗,就是大山的主人也在这儿,他在哪儿?”苏向晚问。   宋青山正准备讲一下呢,政委陈爱党来了。   “那个李红军,脑子愈发不清楚。”陈爱党跑步走了过来,说:“宋团,要不,咱们把他送到精神病院去吧?”   见苏向晚看着呢,宋青山给苏向晚解释:“承泽一个远房叔叔,也就是大山原来的主人,在省军区的时候给人打坏了脑子,整天疯疯颠颠的。”   “不是让你们把他看好,最好给拴起来的吗?”宋青山问。   现在的政策,时局就是这样。   李承泽的五叔李红军,解放青藏高原的时候参的军,复员到省公安厅,因为特别擅长训练军犬,曾经还上过报纸,带着军犬见过总理的。   可是现在给打坏脑子,就成个疯子了。   陈爱党他们的工程兵团,收容了一大批这样的人。   当然,因为战友之情,他们是愿意收容的,但是,总养着一帮坏了脑袋的疯子,也不是事儿啊。   宋青山也想着,不行就把李红军给送到精神病院去呢。   “嫂子,吃过一整只的烤肥牛没有?”陈爱党见缝插针的,在苏向晚面前表现。   苏向晚说:“没有。”   她上辈子倒是吃过烤全羊,但那种羊都是小小的,烤一只牛,那得多大的地方啊。她不相信有人能烤出一只全牛来。   “你们今晚甭走,我啊,给你们展示一个只有我们共和国的解放军战士能烤出来的,烤全牛。”陈爱党说。   不过,苏向晚就又问:“那个李红军到底说了什么,让你们觉得他疯了?”   陈爱党说:“他整天说大坝上有人在装炸弹,让我们赶紧排查炸弹,连着一周,我们天天在四处排弹,都没有找到炸弹,但显然他脑子已经不清楚了,还搞的大家人心惶惶。”他话头一转,又说“宋团,你跟嫂子先转着,我去给咱们宰牛啦。”   苏向晚目送着陈爱党走了,才说:“宋青山,定时炸弹的事情,应该是真的,并不是李红军在胡言乱语。”   要知道,李红军吵着说有定时炸弹,这事儿吵了至少有一周了。   就跟叫狼的孩子似的,一直在叫狼来了,现在大家都不相信他了。   不过,宋青山还是于一瞬间,就相信妻子说的话了:“你是从书里看到的?”   “书里只是说,你们水库上发生了恶性事件,而这个恶性事件,一直以来,都有人警告你们,但因为那人是个疯子,你们都没有在意过。最后,酿成的灾难让你和政委、副政委全都被记了大过,以及,差点上到军法。”苏向晚特简洁的说。   大坝上风特别大,天热,宋青山没穿军装,只穿着件白衬衣,一头板寸叫太阳照着,黑的明亮刺眼。   然后,苏向晚就等着宋青山吼出电视剧里,这种情况下男主们肯定会吼的那句话:你怎么这么蠢,为什么不早说。   或者就是,你肯定是在胡言乱语,才不会有那种事情发生。   不过,宋团就是宋团。   他定定的看了苏向晚片刻,水库上那么大的风,他跟河马似的突然把她掰过去,狠狠就亲了一口:“不愧是军人家属,有脑子,不糊涂。你等着,我给咱排雷去。”   跑步前进,他吼说:“全体将士待命,有紧急任务,需要立刻执行。”   还在大坝上工作的,好多工程兵大概还是头一回见向来黑着脸,不苟言笑的团长会突然亲家属。有几个嘴里悄悄在念叨:“团长可真够劲儿的。”   不得不说,这人乐观向上,不怀疑,不质疑,有了困难不抱怨,迎难而上的品质,实在是太棒了。 第62章 危险解除   疯子李红军说水库上有雷的事儿都喊了整整一周了,大家搜了一通又一通,今天周末才刚刚松懈了一点,这下所有人的神经又绷起来了。   只听一声嘹亮的集结号,半山腰上一个个的窑洞里,整齐有秩的解放军战士们就全都跑出来了。   今天是周末,在连队的大概有三千人,剩下的全外出休假,或者执行任务去了。   但就这三千人,或者工作的,或者休息的,五分钟的时间,已经全部集合在大坝的平台上。   一眼望过去,列队的整齐度,能叫这个世界上最大强迫症患者,都感觉自己给治愈了。   男孩子对于钓鱼,似乎都有一种无比的痴迷,而水库里的鱼是只要看见吃的,就会狂涌着往上跑的。   仨孩子钓了一条,就还想再钓一条,正好岸边有一只小铁皮桶子,狗蛋把它拎了来,用来装鱼。   等钓到差不多,仨孩子一数,足足七条,全是一尺来长的大鲤鱼。   “哥哥,你真的太厉害了。”狗蛋说。   李承泽说:“那你俩给咱们抬桶子。”   “当然,我们肯定不会让哥哥你干活儿的嘛。”狗蛋赶忙说。   驴蛋和狗蛋俩都忘了李承泽刚到小宋庄的时候,俩人是怎么排斥人家的了,一前一后,抬着桶子就开始往前走。   “小朋友,你们是谁家的孩子?”就在这时,一条船泊在岸边,船上的人说。   狗蛋指着自己说:“我叫宋西岭,我爸是宋青山。”   “西岭,就是这个西岭吗?”这人从渔船上往下卸着东西呢,说:“咱对面那座山,就叫西岭。”   狗蛋回头一看,哟,威风凛凛的高山,山上郁郁葱葱,小家伙一得意,收腹挺胸,裤了都要掉了:“就是就是,我的名字可是我爸爸起的哟。”   事实上,现在的水库属于半开放的。   附近的村民可以到水库上来打鱼,以及简单的渡湖活动,而唯有大坝是整个儿的还在警戒线内。   不过,像附近村子里的居民,关系好一点的,经常给兵团送菜送面,以及帮他们做工,对于兵团内部的事务,倒是非常了解。   而这个人,就来自于水库周边的周家村。   周家村的村民,跟当初的小钱村一样,因为离水库近,经常给水库上的官兵们打下手,跟水库,那是军民一家亲的好伙伴。   这人叫周多多,属于在水库上拿到许可,可以进行合法捕渔的渔民。   周多多看着几个孩子,还用说吗,驴蛋浓眉刚毅,鼻梁悬挺,跟宋青山长的,简直不要太像。   一看就是三0七团的团长,宋青山家的几个崽子。   “宋西岭是吧,这样,你们现在就走,离开这个水电站,越远越好,好不好?”周多多还挺有耐心的。   驴蛋说:“我爸今天也在水库上呢,我们不能跑远。”   “那就这样,大坝上风大,晚上一定不要去大坝上,明白吗?”这人又说。   狗蛋和驴蛋弃弃点头:“好!”   又乖又傻。   结果,这人笑着,摆手说着再见,刚迈着步子,准备要进船舱呢,突然晃了两晃,居然栽倒在了他自己的船上。   而李承泽的手里,拿着两条铁棒,显然是带着电的,就是这铁棒,把周多多给电倒了。   “哥哥,你咋乱打好人?”狗蛋问。   李承泽一把扛起瘦津津的小狗蛋,转身就跑:“这个人的船里装的全是炸弹,知道啥叫炸弹不。我刚才用的,是他用来电鱼的电棒,我把他给电晕啦。”   狗蛋还想回头看:“至少给我看一眼啊,我也想看看炸弹。”   驴蛋说:“傻子,炸弹是会把人炸上天的。”   连拖带拉的,李承泽带着俩弟弟,转身就跑。   这边,苏向晚一直焦急的四处找孩子呢。   刚才一下车,几个孩子就没踪影了,到这会儿,宋青山要排除炸弹,也顾不上找孩子,她正四处乱找着呢,远远的看李承泽背着狗蛋,驴蛋一马当先,仨孩子同时跑了来。   毕竟李承泽惹她惹的让她有点儿生气,也是头一回打这孩子,一把拽住,就往他屁股上放了几个大巴掌:“你就算不是我儿子,总还是个哥哥吧,怎么能带着弟弟四处乱跑?”   “妈,你不要生气,我们给你钓鱼去啦。”驴蛋赶忙说。   狗蛋给放了下来,也说:“我们钓了七条鱼呢。”   再两巴掌:“你还带着我儿子到水边去,你知不知道水库有多深,要掉进去,这可是俩旱鸭子,全得淹死。”   李承泽小脸煞白,咬着牙站了半天,才说:“有个渔民,驾驶着渔船,船里有炸弹?”   苏向晚的手顿了一顿:“啥地方?”   “码头。”李承泽说。   苏向晚毕竟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立刻手就捂到李承泽的小屁股子上了:“你认识炸弹?”   “我爸活着的时候可是边防公安,我见过各种各样的炸弹,今天我见的是定时炸弹。”李承泽说。   苏向晚狠狠在他的小屁屁上揉了两揉:“小家伙,你立大功了,赶紧的,去告诉你大舅。”   宋青山他们排查炸弹,是在整个大坝上排查,目前范围还没有扩展到水库码头那一边,一听炸弹在水库那边,当然及时就派炮兵团的刘向党赶过去了。   而就在宋青山大松了一口气,以为炸弹风险已经排除的时候,有一队士兵来报,说大坝的主泄洪口上,一个阀孔内,悬挂着一枚定时炸弹,而刚才一个战士不懂得处理,手摸进去的时候居然摁了开始键,现在炸弹已经开始计时了。   “多少分钟计时?”宋青山问。   战士说:“5……5分钟。”   “要现在就进行疏散吗?”刘向党问。   宋青山说:“五分钟来得及疏散什么,赶紧启动紧急预案,防止大坝万一真的溃堤。”   现在还不知道炸弹的威力有多大,但只是一枚炸弹的话,对于整个大坝应该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可他们得把危险预估到最大,并且,采取防预措施。   否则大坝真的万一垮下去,整个清水县都得完蛋。   宋青山把军装一脱,转身就要走。   苏向晚虽然说对于军事方面不懂,但是,电影看的多啊。   “定时炸弹啊,非得你去拆?”她说。   这男人比驴可管用,还会给她找生日当天的报纸,虽然土的掉渣,但到底那种心意是真的,苏向晚可不想他死啊。   他要死了,她还得二婚,二婚的话,哦,她将来要遇到的全是大渣男,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渣。   比如,最红的,号称心脏长成红五星形状的革命小将。   再比如,号称自己是某某官员的领导,其实家里穷的嗷嗷叫的隐婚男。   在这一瞬间,苏向晚想遍了自己的后半生,突然就舍不得宋青山了。   “这种事情,肯定是我们先上,让别人上我怎么可能放心?”他说:“小苏,开上我的车,带孩子们往宿舍区撤,赶紧。”   苏向晚也不多废话:“你多保重。”   “对了,咱再生一个吧?”宋青山突然一把拽住苏向晚:“再要个孩子?”   “你疯了吧?”苏向晚抓过车钥匙,挣开宋青山的手就准备要跑:“这四个还不够养的费劲儿?”   驴蛋和狗蛋对于炸弹目前还没有概念,来的时候才坐了一回爸爸开的吉普车,因为怕爸爸,没敢多说话。   李承泽却说:“小苏阿姨,你可真没良心。”   “为啥?”苏向晚头一回开吉普车,还是手动档,毕竟她原来开的,全是自动档的车,不会换档,一档加慢满了油,车只有声响,没有速度,正在着急呢。   李承泽眼疾手快帮她换了档,车顿时窜了出去。   他说:“我大舅很可能会死。”   “那我更得把你们全从这儿带出去。”苏向晚说:“大灾大难面前,我们最先要讲究的,是避免伤亡。”哪来那么多的儿女情长。   李承泽又坐回去了,顿了半天,说:“我给你钓了七条鱼。”   “鱼呢?而且承泽你知道,我要的不是鱼,我要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苏向晚也看出来了,这孩子是在诚心实意跟她道歉,但是,他有他的自尊和小傲骄,以及,浮夸的大少爷风,心里怕,但嘴巴绝不软。   可是,苏向晚就是要逼着他妥协,主动交待。   他要一开始就养成个遮遮掩掩,隐隐藏藏的习惯,那将来,他在面对更大的困难的时候,只会给她造成更大的麻烦。   李承泽啪一下,坐到后面去了。   还是不肯交待。   “系上安全带。”苏向晚慢慢掌握了手动档的窍门,车开的跟飞似的。   爆炸有个安全距离,她一直把车开到半山腰上,战士们的营地旁才停了下来。   下面整个大坝的平台上人已经全撤完了,周末在连队的人本来就不多,所有人都在大坝的泄洪口处,忙着背沙袋,筑第一道防洪线。   而宋青山呢,她是看不见的。   他在大坝底下,泄洪口的位置上,应该正在拆定时炸弹。   李承泽简直就是个小乌鸦嘴:“已经过去四分钟了。”   准确的说,现在那颗炸弹,已经是在倒数秒数了。   驴蛋和狗蛋俩紧紧揽着李承泽的肩呢:“哥哥,要真爆了,会怎么样?”   “还不知道炸药的类型,威力,但是,10、9、8……”不止李承泽在喊,大坝下面,有很多人也在喊,但在喊到5的时候,喊声停止了,紧接着,就传来一阵欢呼。   一群当兵的把衣服都给撕了,扛沙包的也不扛了,还有一群人在狂吼狂叫,乱蹦乱跳。   生死一瞬间,但是,是生,就不会死。   李承泽悻悻的说:“大舅可真厉害,只差五秒,他把定时炸弹给解除了。”   参于了一场生死时速,宋青山从泄洪口处爬了出来,拍了拍刘向前的肩,转身大步的走了。   嗯,双手摆副仿如钟摆,步伐极为矫健。   码头上还有一帮人携带着炸药,那帮人,才是今天这场爆炸案的,始作俑者。那帮人应该也快给抓到了,他还得去看那边的情况。   以及,仅仅是一场爆炸吗,这件事的背后,还有没有牵扯着更大的后续事件,这些,都得宋青山亲自去查。   只要事情处理不好,隐患不清理干净,他和李逸帆这一票,现在清水县的领导们,全得上军法。   苏向晚还在宿舍区,沿着山路一台台往上走,看这些建造水库的解放军战士们所居的窑洞。   驴蛋和狗蛋俩一间间的凑头进去看着呢。   一模一样的高低床,一模一样的,叠的像豆腐块一样整齐的被子,还有一模一样摆放的脸盆牙具,太治愈了。   “哥,我将来也要当解放军。”驴蛋跟李承泽说。   狗蛋也说:“我也想当解放军,到时候,我可以帮驴蛋哥哥摆牙缸子。”   在生活上,李承泽和狗蛋一样,都属于特别细致的人,而驴蛋则不同,他虽然开朗,热情,大大咧咧,但是,也是个标准的邋遢汉子。   自己的牙刷缸子,用完了随便一扔,自己的牙刷,经常也是放错地方。   要不是抓着人家李承泽的牙刷刷牙,就是拿着狗蛋的毛巾洗脸,整天为了找不到裤子而大呼小叫。   苏向晚在生活上,最头疼的就是他,这会儿正好做现场教育:“宋东海,你得先能找到自己的牙刷和牙缸子,才能当兵,就你现在那邋遢样子,部队上首先就不收你。”   正好这时陈爱党经过,摸了一把驴蛋的脑袋就说:“这些到时候都可以训练,新兵蛋子,要我到时候还没退伍,我得磨掉你的一层皮。”   揉了揉驴蛋的脑袋,他又说:“小苏同志,今晚可真的不准走啊,我还得给你们表演啥叫个烤全牛呢。”   “你一人烤吗?”苏向晚说。   陈爱党停下了脚步:“那当然,我一个人,俩小时就能烤熟一头牛,等着吃吧你们就。”   “不是要处理爆炸案,陈政委难道不参于这事儿?”苏向晚说。   陈爱党敬了个礼,才说:“接到团长指令,炸弹的事情由他处理,我的任务,是帮你们烤全牛。”   “妈妈,牛肉到底啥味道啊。”狗蛋停了下来,仰着头问妈妈。   其实吧,不止吱吱可怜,现在苏向晚想想,整本书里,最可怜的就是小狗蛋儿。   他是个吃货,也有个馋的毛病。   文中有一段,说宋西岭小时候有一回,想讨好那个长的像小阿舍的小姑娘,听说那姑娘的奶奶喜欢吃牛肉,就跑到一家店里去偷牛肉,结果给供销社的采购抓住了,追着,打着跑。   然后他没处躲,看见有一个下水道,就躲进去了。   本来是想等采购走了,找不到他了再出来的。   结果当时来了一辆车,正好就停在那个井盖子上,然后,那辆车整整三天没挪窝儿。   宋西岭于是蹲在臭烘烘的下水道里,捧着一块牛肉,足足熬了三天。   三天后好容易才出来,还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躲过打了,谁知道一出来就碰上那个采购。   于是,他捧着块臭掉的牛肉,又给采购追着打了一路。   当时看书,她还拍着桌子大笑,心说,这虐渣虐的爽呀。   可现在,唉,看着这可怜的,瘦津津的吃货怂崽子。   本来她想吱吱,都想早点回家的。   但是一顿牛肉,还是满足孩子吧。   “陈政委,你要在哪儿烤牛肉,带我们一起去参观一下,好不好。”苏向晚于是说。   还别说,就不怎么好吃的驴蛋,和吃东西只求精益求精的李承泽俩人的眼睛顿时也亮了。   就想看陈政委现场烤全牛啊。 第63章 人民解放军   “报告团长,我们炮兵连受到小周村全体村民的围攻,请求使用武器,请求使用武器!”宋青山他们正往码头赶的时候,就听见对讲机里,刘向前的声音。   宋青山一把抓过通信班长手里的对讲机:“对方有多少人?”   “团长,你想象不到的,村民全疯了!”呲啦一声,对讲机里只剩盲音。   小周村就在西岭山下,那边是另一个码头。   宋青山回头看了一眼副团,俩人同时都有不好的预感,但是,那怕他们预估的很严重,等赶到小周村时,还是吓了一大跳。   确实是械斗。   小周村全体村民,不论男女老少,手里集体扛着家伙呢,木叉,铁叉,还有菜刀,宰猪用的尖刀,而且有个村民的身上,还绑着炸药。   炮兵连出任务的时候,带的武器不多,而且,全连出任务的只有一半人,一百多个战士,被全体村民包围着。   刘向前不知道给谁砍了一刀,手臂上翻着一只大口子,血流如注。   “宋团,咱们是不是军民一家亲?”周多多满身绑的都是炸药,正在挥舞着菜刀:“我们没有想让咱们的战士有伤亡,但是大坝非炸不可。”   他身后的村民,甚至孩子们都在叫:“非炸不可。”   刘向前本来就很生气,这时候不知道被谁用铁叉捅了一下,转身就拨了枪:“谁他妈背后捅人?”   有人在他身后怪叫:“炸大坝,炸大坝。”   就连小周村的孩子们都在叫:“炸大坝,炸大坝。”   炮兵连一个愤怒的排长拨了枪,顿时就指上了那个孩子:“你他妈的再喊一声试试!”   “团长,这些人不是老百姓,他们是魔鬼,他们肯定已经给魔鬼控制了。”刘向前往后退着,高声说:“我今天非得跟他们渔撕网破不可。”   只要擦枪走火,周多多身上的炸药,至少要炸死一大片的人。   “跟我说说,为什么非要炸大坝?”这时候,唯有宋青山反而不急。   靠近全村的男人们,扬起双手,以投降的姿态问。   周多多因为紧张,也因为给电击过,整个人都在颤抖:“你们的大坝坏了我们的风水,我们村最近老死人,我二叔前两天不明不白的,就死在水库里了,还有好几个孩子,游泳淹死了。”   宋青山继续往周多多身边逼着:“我们水库上的人多少回说过,靠近水库的时候要注意安全,刚才我儿子说你还在用电棒电鱼,电棒的操作危险性,你了解吗?你一电棒下去,鱼是翻上来了,但是,整个水库里所有游泳的、作业的人,全部都得给电击,要不要我再电你一下?”   “宋团,咱是朋友,你不要靠近我。”周多多说着,还展示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炸药:“我可是会拉响炸药的。”   宋青山也不知道怎么出手的,不过一个伸手,快到都没有人注意到。   “让你们到水库上学习安全知识,没有一个人肯好好学,说过多少次不能电鱼,电鱼会影响整个水库的生态,非得不听。”宋青山说着,一脚把周多多给踢了好远。   “我可是会拉炸药的。”周多多滚了老远,爬起来吼说。   宋青山似乎才是疯了的那个,上前再是一脚,把周多多给拎了起来:“不止不学习安全知识,应该还听信谣言,告诉我,是谁说你们村死了人,一定是水库给坏了风水的?”   说着,又是一拳头,打的周多多往外不停吐着牙。   周多多媳妇子看不下去了:“团长,是咱们这儿的风水先生说的,看风水的先生都说,水库坏了咱的地形。”   一说起阴阳先生,村里的男人们叉又抬起来了:“对,算命先生说的,我们村之所以死人,就是你们的大坝把风水给坏了。”   刘向前说:“团长,开揍吧,这就是一帮愚昧的村民,跟他们说这个不管用。”   拎着周多多,宋青山突然一个转身:“前有水,后有山,三山弯龙脉,要真的讲风水学,这地儿他妈的能出王侯将相,你们还敢说风水不好?”   “那咱们村咋会死人?”有个村民问。   宋青山还拎着周多多呢:“因为小人乍富,因为分赃不均,也因为你们愚蠢。水库起来了,最先富的就是你们,能打渔致富,果子、庄稼,收成都比往年好,正是因为有钱了,你们才吵架,打架,你们自己想想,吵架,打架,死人,是不是都跟钱有关。”   村民们面面相觑,突然就想起来,周多多二叔之所以会死,确实是因为跟周多多因为电的鱼多,谁该分多少而吵了架的原因,周多多电鱼的时候故意没提醒他二叔,就给电死在水里了。   顿时大家都开始点头了:“对哦,看来安全规范还是要学的,多多,是你亏了你二叔呐。”   “你们不能听宋团的,我可要拉炸药啦。”周多多说着,一把拉上了了引线。   这是给激愤怒了,冲动了,非得一拉引线,同归于尽了。   炮兵连的战士们以为炸药真的要炸,几乎同时在喊:“全体村民后撤,后撤。”然后,一个接一个的,他们以人肉做盾,就把周多多整个儿给压在了身上。   小周村的全体村民顿时懵住了。   事实上,危险来的太快,压根没有人跑。   这时候,有个孩子突然喊说:“妈妈,咱们想打解放军叔叔,可是解放军叔叔们在用他们的身体压炸药,就是怕炸药要炸伤我们。”   一群妇女们全都呆住了,就连村里的男人们,全都愣住了。   不过,想象中的爆炸并没有发生。   但是,解放军战士们实实在在的,是想保护老百姓们。   “引线早就给我剪了,都起来。”宋青山望着自己叠成罗汉状,决意赴死的兵们,扬了扬自己手中专门剪引线的镊剪,说:“把这个村所有的男人们全抓起来,让他们交待,看是谁在搧风点火。”   风水的事情由来已久,毕竟农村人最讲究的就是个风水,确实,水库一修起来,在很多人的眼中,会坏风水。   趁船离开村子的时候,小周村所有没有被抓的女人,老人和孩子们全跪在码头上。   副团长说:“宋团,给这帮村民跪着,我咋觉得咱们像死人一样?”   “不,咱们现在是他们的祖宗,他们是在跪送列祖列宗。”刘向前说:“不过,宋团,真的这地儿风水好吗?咱们是解放军战士,要信马列,不能讲迷信啊。”   宋青山看了刘向前一眼:“那不叫封建迷信,叫传统文化,你想根除是除不了的,执行任务的时候,也得讲究方式方法,你个爆脾气,白挨一刀。”   “引线啥时候剪的?”刘向前缠着宋青山呢:“您可太快了,我都没看清楚。”   宋青山在船头咧开嘴笑,一帮战士举着拳头也在嗷嗷叫。   而给抓回来的,带着嫌疑的周多多和他几个堂兄蹲在船舱里,迄今为止,周多多都想不通,炸药的引线是什么时候剪的呢。   宋团的手,可真快。   不过,既然给抓了,他也就不用担心,会误伤宋团家的孩子了,只能说,迷信害人啊。   一头牛崽,至少也得在五百斤。   而一头成年的公牛,它的休重,得在一千斤左右。   狗蛋和驴蛋连牛肉都没吃过,更甭提烤牛了,所以,跟着陈爱党往炊事班走的时候,俩人脚步都是软的。   而自负,又自恃见过大世面的李承泽对此,则表现的淡定得多:“这个陈政委肯定在吹牛,你们没有见过牛吗,那么大的体积,怎么可能烤得出来?”   苏向晚虽然也没见过怎么烤一只全牛,但是,忍不住还是得提醒一下李承泽:“承泽,没见过的事儿咱们就不能乱说,小心前面你陈伯伯听到了,要不高兴。”   李承泽说:“我相信那是不可能的。”   “能告诉我,文工团最近一直帮助你的那个女同志是谁吗?”苏向晚突然问。   这小兔崽子,就属于那种,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月光就浪漫的类型儿,非得时时打击着才行。   李承泽撇了撇嘴:“反正,是一个特别特别爱我的女同志。”   苏向晚意味深长的说:“承泽,你都经历过你干妈,居然还会相信别人,这让我觉得很意外啊。”   在李承泽虽然觉得原来那个干妈不好,但显然现在这个干妈,在他这儿应该是个真心实意的好人,所以他特大方的摆着自己的手呢:“总之你要相信,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东海西岭和吱吱就行啦。”   驴蛋回头,也肯定的说:“承泽是个好哥哥哟。”   狗蛋更会说:“不止好,是特别特别爱弟弟的那种,妈,他是我亲哥。”   最近几天,要么瓜子汽水,要么饼干牛奶,李承泽给驴蛋和狗蛋俩搞了很多好吃,而且,是一放学就守在小学门口,他个头又高,长的又帅气,还有一股痞兮兮的贵族气质,就介乎于流混混和普通的学生之间,属于校门口最靓丽的一道风景线。   身为他的弟弟,驴蛋和狗蛋俩甭提多有面子了。   也就难怪,他们要叫他是土司大人。   不过就在这时,突然陈爱党就说:“报告领导,生牛已经剥皮,清洗完毕,需立刻箍窑,请领导指示。”   炊事班的院子里,一群小伙子抱着手臂正在哈哈大笑。   驴蛋跟李承泽还好,稳住了自己,没给陈政委这一声吓到,但是狗蛋给吓的不轻,哇的一声,就把头埋到苏向晚的怀里了:“妈妈,我怕。”   “不怕,你不是想吃牛肉吗,快看,那么大一头牛。”苏向晚说。   她还以为,顶多就是一只小牛崽子呢,没想到这头牛又肥又大,看起来至少在八百斤以上。   肚子里面应该已经清空了,也不知道填了什么东西,重新又缝上的,头上还戴着一朵大红花,标准的入烤姿势。   苏向晚一看陈爱党那样子,就知道他是在吓唬自己。   当然了,这帮工程兵,平时埋身在崇山峻岭之中,大多数家还远在千里之外,难得部队上会来个家属探亲,要来个家属,那肯定得是最热情,但也最夸张的风格,势必要把她们吓上一跳。   “可以开始箍窑了,陈爱党同志,请继续。”苏向晚说。   既然他要叫领导,她乐得当个领导呢。   李承泽突然吐着舌头就笑了:“我妈妈说,她有一回到部队上去探亲,就给一帮当兵的叔叔们吓了一跳,你倒好,不怕。”   苏向晚也在撇嘴呢,心说,上辈子我啥没见过呀,这辈子,估计也就到大阅兵的场合,才会让我怕吧。   人经历的太多也不是好事啊,凡事都没有新鲜感了。   你还甭说,就在苏向晚以为人生已经没有了新鲜感的时候,陈爱党带着炊事班的兵,当着她的面,一个人用泥巴和土坯,就箍起了一个两米多高,于少三米宽的小窑洞。   “报告领导,箍窑完毕,现在请求生火,入肥牛,请指示。”他声音还中响的跟破锣似的。   “继续。”苏向晚索性手一挥。   一只千斤的牛,她不相信他陈爱党能给弄进箍好的窑里去。   没想到这时候,头顶突然轰隆隆的响起什么来,狗蛋和驴蛋几个一抬头,就见一辆启重机缓缓调了过来,当着他们的面,居然把那将近一吨重的牛,就给吊到窑洞里面去了。   “领导,从现在开始烤肥牛,大概得两个小时,两个小时以后,咱们再见吧,怎么样?”陈爱党于是又说。   给吊进窑里的牛,火架上,就开烤了。   徒手箍烤窑,起重机吊肥牛,苏向晚只能说,这是自己见识过的,史上最硬核的烤肥牛了。   她转身,就带着几个孩子出来了。   狗蛋不停的回头,在看窑下汹汹的火光呢。   这孩子吧,什么都喜欢尝一下,什么都喜欢吃一点,恨不能把时钟拨快一点,然后让那两个小时,快点过去。   听说李承泽还有个疯了的叔叔,为了照顾这小崽子的情绪,苏向晚又带着几个孩子,一直找到养牛棚,也就是化学肥料研发中心,才找到他。   要不到基建兵团实地走一趟,苏向晚都不知道,这个兵团到底有多大,下辖了又有多少产业。   当然,整个共和国,从解放之初,军工厂一直都是经济、科研,各类发展的前沿力量。这个状况会一直维持到改革开放,也就难怪,改革开放后的诸多大佬,全是军人转业了。   “李公安,李公安,别闹了,快回屋子里呆着去吧,啊。”一个正在给牛喂草的战士说。   李承泽的五叔李红军披着一件烂羊皮袄,拄着一根棍子,颤危危的,在牛栏边上站着,不停的在抢战士手里的草,要喂牛。   真是不敢想象,像大山那么沉稳,又帅气的,通人性到简直让人不敢想象的狗,会是这么一个人一手训练出来的。   李承泽不敢上前,苏向晚推了他一把:“去啊,看看你五叔去,听说他脑子不对劲了,不过你别怕,我是不会把你送给他的。”   然后,她就把驴蛋和狗蛋俩从牛栏这儿给带出来。   像李承泽那么好面子的人,肯定不想别人看到自己哭,但是看到自己曾经穿着公安装,一身帅气的叔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肯定要哭的啊。   苏向晚感觉自己真是个体贴入微的好妈妈。   果然,不一会儿,李承泽鼻尖红彤彤的就从里面出来了。   一出来,就扑到苏向晚的身上了。   她一件军绿色的解放装,一边是狗蛋的汗,一边又是李承泽的口水和眼泪,不对,应该是,李承泽直接在她的衣服上扑了一个哭脸。   抽泣了半天,李承泽才说:“刘敏莉是个好阿姨,她特别爱我的。”   看吧,苏向晚就说嘛,不需要像敌人一样威逼利诱,该说的时候这小兔崽子照样会说的。   这不,他主动的就摊白从宽啦。   “刘敏莉,县文工团的团长,从省上调下来的,是不是?”苏向晚说。   李承泽点头呢:“她是我妈妈的好朋友,看我过的不好,所以让我帮她们文工团画海报,然后给我给钱。”   伸着自己的双手,李承泽说:“我五岁的时候就开始学画画了。”   从小就能画人民币和粮票,这确实是个绘画天才。   刘敏莉呢,根据原书的发展,会在水库发生事故之后才遇到宋青山,然后,自告奋勇的,把驴蛋带到自己家照顾。   再然后,宋青山这边的危机解除之后,她跟宋青山就理所当然的,要谈婚论嫁了。   不过,再后来,宋青山怀疑她是间谍,就把她直接送到军法了。   当然 ,原书中更厉害,更难缠的那个人,是刘敏莉的哥哥刘在野。   他和宋青山,才是真正一直在较量的生死对头。   至于刘敏莉的后续,书中没有交待过,苏向晚也就不知道了。   她在大坝上坐了片刻,吹了会儿风,宋青山他们迈着豪迈的步子回来了。   就连刘向前胳膊上的伤口,也早已经包扎好了,战士们看起来热情,斗志昂扬,步伐坚定,不得不说,解放军战士,跟别人就是不一样。   仨熊孩子现在对于宋青山,那是无比的崇拜,尤其是李承泽这个自命不凡,自视甚高的,这辈子只崇拜过外公和爸爸的,现在空前崇拜宋青山。   不过,宋青山要忙着调查案子,这会儿可没功夫理他们。   大概过了两个小时后,宋青山就又回到大坝上了。   “那边马上开窑了,你们就不去看看,肥牛烤的怎么样啦?”迎门见面,他就问几个孩子。   李承泽还缠着,要问刚才的炸弹是什么型号,里面的火药是什么成份,威力到底有多大。   驴蛋和狗蛋俩死命的拽他呢:“哥哥,赶紧走啊,吃烤肥牛啦。”   等孩子们走了,宋青山才把小周村的事儿,给苏向晚大概讲了一下。   总之就是,村民小人乍富,一开始闹的有点儿分赃不均,现在这年头,老人们都爱掐一卦,结果算命先生说水库坏了他们村的风水,他们于是想趁着周末,大坝上没人的时候,炸大坝,恢复原来的风水。   一个特简单的事儿,但差一点就酿成灾难。   “算命先生,就跟间谍没关系?”苏向晚说。   像她这种人,总还是愿意相信,应该是有间谍在捣鬼。再说了,如果水库的事情是间谍在捣鬼,她正好可以查明对于刘敏莉的怀疑,对吧。   宋青山仰头,望着水库周边的村子呢。   小钱村,那个村子因为出过钱小芳的事儿,他一直盯的紧着呢,按理来说,应该没有大问题。   曹家庄,宋青山的外公家,离水库也不远,也在山上,兵团跟曹家庄倒是没有什么往来。   因为宋青山的舅舅,是县革委会的会长。   而革委会,是宋青山他们最不愿意接触的一个单位。   再一个就是小周村,小周村几个村民,是真的被愚弄的那种人,所以,他们确实是给人愚弄了,但是,就连他们的炸药,其实也是在山洞里发现的。   宋青山下意识觉得,应该不是间谍,而是附近的村民们给某些,真的特别在意风水,讲地形的人给愚弄了。因为他们修水库的时候,淹掉了好多祖坟。   而那些人,肯定会有心理不舒服的,于是借故捣乱。   但是,修水库的时候淹掉的祖坟那么多,究竟是谁在捣鬼呢?   只要周边村子里的隐患不解除,这些村子里的村民估计还得捣乱。   闻到一股浓浓的肉香,宋青山转身,拉着苏向晚就开始跑了。   “继续说啊,我还想听。”苏向晚说。   宋青山说:“说这些干啥。你是不知道,牛肚子里填了鸡、鸭、鹅,还有土豆、玉米,红薯,那可全是我们兵团里的人自己种的,你要回去晚点,就该被他们抢完了。” 第64章 虚荣心   几个孩子个个儿吃的都快坐不下去了,一大家子才从水库上出来。   不过,一出来,宋青山突然就刹车了。   大坝入口处,站着一个人,晚上,看起来黑乎乎的,个头很高。   苏向晚说:“谁啊?”   宋青山:“我大舅。”   宋青山的大舅曹金旺,原来就是从部队上转业的,五十多岁的人了,这人有仨儿子,一闺女,跟宋老太的往来很是密切。   宋青山还就罢了,宋庭秀但凡要回家,曹金旺和几个儿子都得去老宋家做客,算是给外甥撑场面。   他大概是从县城下了班,要回家,正在码头上站着等船呢。   苏向晚其实早在一穿过来的时候,就见过宋青山这个大舅。   就是宋庭秀头一次回家那会,他去过老宋家。   可以说,他这个大舅在整个清水县,因为管着革委会,权力比县长和县委书记还要大。   当初方金换活着的时候,就是他的手下得力干将。   后来方金换死了之后,他还伤感了好久呢。   不过,曹金旺并不知道方金换的死跟宋青山有关。   等宋青山下了车,俩人还聊的挺热络的,打开窗子,苏向晚听着,曹金旺似乎是想给宋庭秀介绍个对象,而宋庭秀不肯要,于是,曹金旺劝宋青山,让他劝劝宋庭秀。   苏向晚当然知道,宋庭秀心里默默喜欢的应该是苏向红。   不过向红还小,宋庭秀又愚孝,工资到现在都是全部上缴老太太,她不愿意罢了。   宋青山跟自家大舅说了两句,就跟他告别了。   曹金旺回头,就见车窗里有仨脑袋:“大舅爷爷再见。”   曹金旺回头看了半天,说:“驴蛋最近越长越帅气啦。”   驴蛋指着自己说:“大舅爷爷,我才是宋东海,这个是我哥哥,宋承泽。我爸爸的干儿子。”   哥哥长的太帅,都叫大舅爷爷给认错了,驴蛋和狗蛋还挺得意的呢,回头看一下李承泽,小伙子最近吃的好,面色红润,眉清目秀,漂亮的跟个小姑娘似的。   但李承泽不喜欢别人说自己长的帅,故意就要扮个鬼脸,吓唬俩弟弟。   回到家后,屁颠屁颠跟在苏向晚身后的李承泽,就把自己跟刘敏莉之间所有的往来,统统交待了个底朝天。   总之,在他看来,刘敏莉就是个看他可怜,而想帮助他的好阿姨而已。   而他自己呢,乐得赚点儿钱,这不挺好的嘛。   “你要缺了钱可以跟我说,我会给你的,往后不准一放学就跑到文工团去,明白吗?”苏向晚给吱吱梳着头呢,说。   李承泽可不这么认为:“学习对我来说轻松的跟什么似的,而且,我又不是你家的孩子,我要自己赚钱花,不要你养我。”   “你得以学业为主,不要总干乱七八糟的事情,哪怕你再自信,你不得不承认,它会分你的精力,对吧。”苏向晚提醒这骄傲而又自负的小孔雀。   李承泽两手插在兜里,特无所谓呢:“初一的课程我闭着眼睛都会。”   “你都十一岁了,还在读初一,居然觉得自己很厉害?”苏向晚说:“钱学森十七岁的时候,就已经考上大学,正因为那样,人家才能造出两弹一星来,你呢,你在干啥?”   但同时,她从兜里掏了两块钱出来:“往后,你每个月会有两块钱的零花钱,但是不能乱花,要敢乱花,我打烂你的屁股。”   “我不是你儿子,你要敢打我,我就报警。”李承泽说着,看苏向晚总是梳不开吱吱的头发,转身给她打了点水来,蘸着水,小丫头一头软软的头发,就可以梳得开了。   苏向晚一挑眉头:“报警,好啊,我要给公安抓走了,我看谁给你们做饭吃。”   李承泽去找刘敏莉赚钱的初衷,就是为了能有点零花钱,给三小的买零食吃,自己倒无所谓。   这会儿强辞夺理,其实还是在犟嘴。   心里早就听劝了。   接过两块钱,本来因为苏向晚不理解自己而撇着嘴巴的,但是,吱吱嘟着红红的小嘴巴,突然就从苏向晚的手里抓过梳子,指上他了:“biubiu,打坏哥哥。”   口是心非的李承泽心说,我还不是为了给你们几个赚汽水钱,才跑去给人家画画报的。   可是,小丫头才不理解他的苦心,继续拿梳子当枪,这会儿还变成了机关枪,哒哒哒的叫着呢。   黄毛小丫头,一点也不可爱。   但看着直理气壮biubiu自己的小黄毛丫头,李承泽撇着的嘴角,一点点的就扬起来了。   就像他爸爸活着的时候说的,一个男人,不论再怎么辛苦,咱什么都不说,保家卫国,不就是一个男人的责任吗。   书包一背,孩子上学去啦。   不过,一到中学门口,他就见个漂亮的女同志,正在门口等着他呢。   李承泽多厉害的人啊,不走大门,直接翻墙,就进学校去了。   他得听苏阿姨的话,跟那个女人断绝关系。   苏向晚在县城里挨家挨户,为妇女,老弱病残争取权益,调解家庭纠纷,总之,办一些七家长,八家短的事儿。   这些事儿看起来小,但是,有很多偷吃了禁果,未婚先孕的女孩子,怯于去卫生院堕胎的,有给妇联悄悄写了信的,这就得苏向晚上门,亲自去劝。   劝他们勇敢一点,或者给点补贴,奶粉鸡蛋什么的。   还有一些受虐待的老太太,上门该骂儿女就要骂儿女,该要挟着报公安就要报公安,苏向晚从不手软,逼着,也要叫他们孝敬老人。   苏向晚一则骂人声音高,再则手脚也不差,该骂就骂,该夸就夸,该动手的时候,也绝不含糊。   你还甭说,渐渐的,苏向晚自己居然对这份工作都有点儿乐此不疲。   县城里的妇女们,几乎人人都知道,她这个妇女主任是真厉害。   而现在,她准备在县城里再多设几家幼儿园,一则,解决妇女就业问题,再则,让县城里的孩子们也能有学上。   这个,恰是妇联的本职工作所在。   但是,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没想到她不找刘敏莉,有一天,刘敏莉居然就找上门来了。   而且,她还以为,刘敏莉做为文工团的团长,是个很温柔的女同志呢,没想到人家来势汹汹,凶的不得了。   这天,苏向晚晚上刚好下班,才回到家,正在给饿的嗷嗷待哺的孩子们做饭呢,突然,门外就是一阵哭声。   “李姐,李姐,真的不行,我是真的忍受不下去了。”一声尖厉的哭嚎声,直接刺的苏向晚耳膜发痛。   紧接着,有一个女同志应该是进了李逸帆家的院子。   出于八卦和好奇的目的,仨正在敲碗等饭的孩子,争先恐后,嗖的一下就跳到大杏树上,好奇的,去围观邻居家了。   “承泽居然跟个父亲给国民党当过随军医生的女人住在一起,而且,我分明可以照顾承泽的,她却管着承泽,不让他见我。”女人的声音还挺高。   隔壁李逸帆似乎是在劝她:“你是个艺术家,干好你艺术家的本职工作就行了,操心别人家的孩子干什么?”   “承泽妈妈可是我的好闺蜜,我必须对他负责。孩子画画的好,我让他给我们画点海报怎么啦,那个女人就不让。”刘敏莉说。   李逸帆倒是说的很忠恳:“孩子就该是读书的,才十一二岁的孩子,你能让他给什么海报海报?”   文工团是演舞台剧的,海报总得来说,还是有点儿少儿不宜的。   “李姐,你这么说可就没意思了吧,你爸当初还是李师长的手下呢,现在他唯一的血脉叫个地富反坏带着,你居然能说出这种风凉话来?”刘敏莉的声音听起来,还挺刺耳的。   李逸帆说:“小刘同志,注意你的态度,谁是地富反坏,我们这所大院子里,全是标准的一颗红心。”   “李姐,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你是真不知道苏向晚的来路,还是怎么着。”   俩人在隔壁,居然愈吵愈烈了。   而且,刘敏莉似乎一点也不怕李逸帆,听起来还颇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苏向晚的档案我看过,明明白白,小刘,你不要以为你哥现在在省城得意,你就可以在我这儿指手划脚。”李逸帆气的满头的头发竖的更高了。   而且,她还高声说:“你吓到孩子了你知道吗?”   吱吱最近几乎天天在隔壁,哪里给吓到了啊,她拿手指头做枪,正在朝着刘敏莉biubiubiu,嘴里还在嘟囔:“坏阿姨死啦,坏阿姨死啦。”   刘敏莉本来就娇气,这种娇气的声音刺耳起来,就会格外的难听:“谷北说你是头没有感情的猫头鹰,我还不信,现在看,你还真是。”   李逸帆曾经就听人说过,丈夫谷北背地里叫自己是猫头鹰,但她并不相信,因为她和谷北虽然聚少离多,但是感情一直都很好。   可是,在谷南的日记里,她也发现,谷南说谷北叫她是猫头鹰。   为着这个,李逸帆近来其实非常苦恼。   她自以为的爱情和婚姻,以及,她所爱的男人,她不敢相信,会在背地里那么污蔑她。   但是,刘敏莉这一句,确实打击到李逸帆了。   她抱着吱吱,至少往后退了两步,才能停下来。   这边,忍耐不住的苏向晚已经提着菜刀,准备要出门了。   “妈,妈,咱算了吧。”李承泽不是不知道成分的重要性,而且,他确实也曾听宋青山说过,苏向晚是改过户口的。   这时候苏向晚出去惹人,就是在给自己招麻烦。   当然,孩子在这一刻,才感觉到,刘敏莉,似乎没有她原来表现的,那么温柔,善良。   也正是因此,孩子怕苏向晚要吃亏。   苏向晚转身就到隔壁了:“谁刚才在这儿喷粪,污蔑我?”   一个穿着军绿色的,女式军装的女同志,身材确实很好,等她转过身来,一双特别明亮的大杏眼,唇角上还翘着一颗痣。   这种痣,叫泪痣,也叫美人痣,也就难怪,这个女同志嘴巴这么利索,又能说了。   刘敏莉其实早就认识苏向晚,不应该说是认识,而应该说,她早就在背地里,观察过这个苏向晚很多回。   知道她养着李承泽,还知道她私底下由宋庭秀牵头,替她篡改了档案。   “你爸原来可是国民党的随军医生……”   刘敏莉一句话还没说完,只觉得脸上给人揉了个什么东西,然后,她的五官就叫这个女人揉啊揉,不停的揉:“你说我爸是国民党的随军医生,你有证据吗?”   现在的档案,可没有将来那么系统,正规。   县公安局的档案,管理更加简单。   宋庭秀在翻到苏向晚的户口的时候,打火机一点,就给烧掉了,重新替她写了一张。   这种情况下,除非是有那种一大队的革命势力搞上门来,强行逼供,才有可能叫苏向晚吐口。   那还有一个,苏向晚肯不肯招呢。   别的,苏向晚都可以忍,拿她的成份做文章,就非打不可。   “倒是你,你自己看看,你让我儿子画的这是啥?”苏向晚继续往刘敏莉脸上揉着呢。   刘敏莉给她用一张画报揉的喘不过气来,好容易躲到杏树下面,才喘了口粗气:“苏向晚,你就是个泼妇。”   树上还有几颗没摘的烂杏子,正啪啪的往下砸呢。   砸在她头上,稀洼洼的跟屎似的。   苏向晚一张揉烂的画报,直接塞到这女人的嘴上,把她的口红一糊,给糊成个丑八怪了。   “是,我是个泼妇,但我儿子才十一岁,就是在绘画方面有点天赋,那也只是个孩子,你让他画的这种东西,那叫黄色图片,你是在教坏未成年人你懂不懂。”苏向晚拍着另一张画报,高声说。   这是一幅《洪湖赤卫队》的海报宣传画,但是,上面的女同志,却给画的胸膊鼓鼓的,腰细细的。很刻意的突出了一种女性美,而这个女性,正是刘敏莉本人。   苏向晚能不明白吗。   刘敏莉哄李承泽去给自己画海报,却专门教他在画身体的时候,画的尽可能漂亮一点。这很多时候,只是满足她自己的虚荣心而已。   但像李承泽那么大的孩子,正是即将懵懵懂懂,有性意识的时候。   这种东西对他来说,那简直就是黄毒赌。   会带坏小孩子的。   “你要还敢唧唧歪歪,那你就等着,我拿着海报到省上去举报你。”苏向晚说。   刘敏莉擦着自己给糊成一团的嘴唇,居然没给苏向晚的下马威吓到似的:“你,你有种再打我一巴掌试试。”   苏向晚摊着手说:“我是文明人,从不打人。”   但是,就喜欢羞辱她这种鬼鬼祟祟,勾别人家孩子的人。   说实话,真要照顾,学学人家邓书记,到现在,邓书记都没有见过李承泽,但是,人家送了五十斤的粮票,经常还让陈姐送点菜什么的,什么叫接济,这才叫接济,好不好。   刘敏莉转身出门,正好遇上下班回来的宋青山,俩人一个对视,她倒是没有多说什么,捂着嘴哭着就跑了。   李逸帆说:“刚才小刘不是挺凶的,怎么突然就哭了?”   苏向晚反问:“你不是向来都很凶,几个副县长想骂就骂,怎么来个女同志,反而吵不动了。”   李逸帆不好说那个女同志戳到了她的软肋,居然头一回,在苏向晚面前服了软:“我吵不过她,还有,你的档案是不是真的有问题?”   苏向晚特坦然的说:“有。”   “我会保护你的,没事,快带着孩子回去吧。”李逸帆很简短的说。   从她身上,苏向晚居然真正感觉到一个国家干部的正义感。以及,她现在看起来,不像一只黑山羊了,头发乱乱的,居然还真跟只大黑猫似的。   从李逸帆家回来,俩小的全在做作业呢。   李承泽更乖,左边辅导完狗蛋,右边辅导驴蛋,堪称倾囊相授。   苏向晚今天做的是豆面搅团,自己搅不动,把擀面仗递给宋青山,让他来搅。   家里还有咸肉,炒个苏向晚今天去调节家庭纠纷的时候,半路上买来的青辣椒,又辣又开胃,那是爱惹事的小野猪崽子的最爱。   “对了,昨天我们不是都洗过澡,今天你为啥又要烧水?”宋青山看蜂窝煤炉子上搭着水呢,就问。   苏向晚说:“难道就不兴我洗个澡?”   宋青山给锅里的蒸气腾的满头大汗,突然就顿住了:“不该啊,昨天你不是才让我来了一发,今天你又洗澡,这不是诱惑我犯错误?”   “我洗澡,跟你犯错误有什么关系?”苏向晚反问。   宋青山别有深意的上下看了一圈:“很有关系。”   总归就是,越来越把持不住。   原来他坚持当了半年的小白杨,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现在一周大概都会有一次性生活。   当然,不论她自我觉得再怎么不舒服,一周总得让他来一回,用她的话说,这叫解决生理需求。但显然生理需求不是她所谓的解决了就能解决的。   宋团觉得,再这么下去,他早晚得成个快枪手。   毕竟北方人不是天天洗澡,小苏同志要再洗个澡,闻着香喷喷的,宋团那一夜就更难熬了。   “你原来认识刘敏莉吗?或者说,在什么样的场合,会认识她?晚上咱俩好好聊一下,成吗?”苏向晚说。   “聊啥都可以,晚上能随我的性子办会事吗?”宋团说。   今天刘敏莉上门,他就知道,她是遇到难题了。   苏向晚没说话,但是笑了一下,这就表示同意了。   好吧,宋团赶忙又多替她烧了一壶水。   小苏同志也觉得,自己该跟宋青山坦白的商量一下,关于刘敏莉的事了。   毕竟坦白才是夫妻之道。   让她自己去查个间谍,在她这么忙的情况下,那是没可能的。   这事儿,还是让宋青山去查,并且把刘敏莉那根火苗子,给掐灭在萌牙之中吧。   万一,她跟水库的爆!炸事件有关,那这个女人,是不是可以提前解决? 第65章 刘在野   浆水搅团,再加一点苏向晚去水库上的时候,刘向前送她的木耳和洋葱拌成的凉菜,原来这属于,只有狗蛋一人爱吃的美食。   但现在李承泽也喜欢吃了。   他喜欢木耳里剁成绒的辣椒酱,也喜欢搅的特别精道的搅团,跟狗蛋俩抢着吃,跟俩只公鸡在抢着啄米似的。   吃完饭,赶着俩小的睡了,还主动过来问:“妈妈,狗蛋和驴蛋的衣服脏了,我帮他俩洗,好不好?”   这熊孩子,将来要是结婚了,倒是个好丈夫。   一犯错误就搞卫生,而且眼里能看到活儿,得把家属乐成什么样啊,估计得天天赶着他犯错误吧。   “我忙的时候,驴蛋会打水,狗蛋会扫院子,力能所及,他们要干的,都得干。你在我家吃饭,当然也一样,该你干的活儿,我一样不会叫你少干,但是,不要做家务当成惩罚,或者是讨好,你不用讨好我,我该给你的衣食住行一样会给你,你就算再讨好我,我也给不了你更多,因为我自己本身拥有的不多,明白吗?”苏向晚说的特别坦然。   她心里,吱吱永远是最重要的,然后,才是狗蛋和驴蛋,再往后,才是宋青山和李承泽俩。   李承泽哦了一声,转身进了自己的屋子,看俩熊弟弟团在一块儿,才躺下,就已经呼噜噜的在打呼了。   分明他是个爱干净的孩子,睡觉吧,也应该是躲的远远儿的。   但是,他就不,非得要挤到他俩中间,叫这俩臭烘烘的弟弟一边一个,把自己给围着,才能睡的香。   总归,还是三年前那场噩梦太可怕了。   让这孩子需要更多的爱和安全感。   不过,躺了一会儿,李承泽就觉得,自己不该继续躺下去了。   他没想到啊,原本那么温柔的刘阿姨,居然会气势汹汹的逼上门来,而且还拿苏向晚的成份做文章。   得亏苏向晚够横,提前把她给赶跑了,但是,这可是县委大院啊,要让别人知道苏向晚的成分有问题,他们会怎么样?   会不会把苏向晚从这儿给赶出去?   李承泽觉得自己不能再躺着了,他必须得做点儿什么。   而他呢,又属于是那种特别擅长快意恩仇,凡事都喜欢搞点歪门邪道的,这不就起来,溜出去了。   另一边,躺在炕上的苏向晚和宋青山,正在谈论刘敏莉呢。   当然,宋团肯定是认识刘敏莉的,毕竟他们都在一个系统。   宋青山十三岁的时候被李师长特招入伍,一直就是在秦州大军区活动,整个军区上下,就没有他不认识的人。   刘敏莉因为在冬风市的时候,一次失火,而对宋青山印象深刻,但宋青山对于刘敏莉却没有太深的印象。   当然,在书里面,也是她在宋青山落难的时候收养了驴蛋,宋青山出于人道主义的感激,才准备跟她结婚的。   不过,后来发现她是间谍,这事儿就截止了。   至于刘敏莉的来头,为什么会叫李逸帆那种爆脾气都忌惮呢,就是因为她哥哥刘在野,现在是整个秦州风头最劲的革命将领。   据说那人在解放前,才五岁的时候,叫还乡团绑走,跟一大帮我党的党员一起,准备要给杀害的。   当时,一群党员保护着他,把他压在全体遇难的党员们的身体下面,才能最终侥幸,让他活下来。   刘在野从那之后,就真的是,那怕一剖两半,挖出心脏来,那也是长成红五星形状的。   这人年青的时候在当兵,但是前几年开始清理地富反坏之后,就从团长的位置上退下来,专门清理那帮地富反坏了。   他是最狂热的革命分子,也是整个秦州,最红的红色战士。   当然,这只是表面上,就宋青山来说,他觉得吧,无利不起早,这世界上就没有什么真正的红色战士。   “刘在野是不是长的特别帅气?”苏向晚问的时候,语气有点儿幸灾乐祸。   宋团这种男人,对于帅是没有概念的:“皮肤白,性格又倔又左,原来我俩在同一系统的时候比过,不论拼枪越障,还是玩射击,他都不是我的对手。”   苏向晚撇了撇嘴,似乎很失望。   “书里还说,你跟刘敏莉将来可能要谈婚论嫁,还有,她很可能是个间谍,宋团,你最近不是一直在找清水县潜伏的间谍,找到了吗?是不是她?”   宋青山说:“是,但也可能不是,不过,这些都得我今天晚上出去确定一下才能肯定。”   “那你还躺着?”苏向晚问。   宋青山突然翻身起来,铺着碎花儿的炕上,他特地把小闺女吱吱给挪到一边儿去了。   这男人在不熟的人面前,通常会内敛,羞涩一点。   但是在家属和孩子面前则会随和得多,他是高兴了,就会把孩子扔到天上去丢,不高兴了,也不会跟孩子发脾气,发火的那种人。   一上炕,他通常都会又羞涩,又紧张,基本上除了必要的运动,不会多干别的,甚至连家属的嘴皮子,也不好意思多吃,吃一回都紧张的要冒汗。   胡茬扎扎的,呼息粗粗的,只穿着背心,六块腹肌,分明又有致。   ……   “晚上出门,记得小心点儿。”完事后,苏向晚掩不住笑意的说。   “怎么样,刚才舒服吧?”宋团正在穿衣服呢。   他只有军装,就没有常服,晚上出去不愿意穿军装,在炕柜里找了半天,找到一件侯清跃从北京寄来,寄给侯清华的藏青色解放装,就穿身上了。   苏向晚没说话,两只手把脸给捂上了。   一个随便乱开黄腔,一点羞涩感都没有的女同志能害羞,那证明还是爽到了的。   宋青山穿好衣服,几乎是跟李承泽前后脚的,出门去了。   而这时候,刘敏莉正在县委招待所里,正在给她哥打电话呢:“哥,我跟你说,我今天遇到阻力啦?”   “怎么啦?是不是宋团那儿不肯放孩子?”刘在野的声音,听起来确实野,在电话里说。   怎么说呢,事实上,刘敏莉目前来说,对于宋团,还没有什么情根深种,确实,她是带着她哥哥的任务来的。   而她哥哥的任务,是让她不计一切代价,把李承泽从宋青山的手里给争取过来。当然,究其原因,还是因为李承泽手里的那一大笔家产的缘故。   李师长,不是刘在野给搞下去的,他是属于路线不对的那一派,是北京方面直接下的命令,但是,现在已经是70年了,在去年,刘副主席临终之前极力争取,李师长的帽子,应该很快就可以摘了。   帽子一摘,组织就要归还他们家的固定资产,那可是笔天价的东西。   人不为已,天诛地灭。   刘在野看上了李师长丰厚的家产,于是,想把李承泽给争取过来。   这,才是他派给妹妹的任务。   刘敏莉说:“你还记得宋青山不,他的家属吧……”   电话突然就没声音了,刘敏莉一抬头,李承泽就在她对面站着呢,电话是这熊崽子给摁的。   你甭看在家的时候又撒娇又示弱的,李承泽在外面可老道着呢:“刘阿姨,你是不是想抚养我?”   刘敏莉住的,是这个县城里最好的招待所里,最好的一间房子。原本,这间房是水电站的总工侯清华住,不过,现在侯清华因为肺病而在省院休养,房子就归她了。   这属于一个独幢小楼,那是哥哥刘在野专门在县委书记邓高明跟前施压,才给她住的。   李承泽来过好几趟,小家伙熟门熟路的。   刘敏莉笑着站了起来:“想吃啥,我这儿有才从云南空运过来的荔枝,就在冰箱里呢,要不要我拿来给你吃?”   现在,国内还没有冰箱生产。   招待所里唯一一台冰箱,还是苏联人当初遗留下来的明克斯牌,宋青山是为了侯清华,才把它特地放到这家招待所的。   不过,侯清华走了以后,这台冰箱就归刘敏莉所有了。   “我就想知道,你是不是想领养我。”李承泽再问。   刘敏莉说:“乖孩子,跟着我,你可以回省城啊,再说了,苏向晚那个女同志的成分不好,她是会拖累到你的。”   李承泽抿了抿唇,说:“其实吧,你们大概不知道,我们家在秦州市的院子里,藏着宝贝呢。能不能让你哥把那些宝贝先挖出来,给我。”   这个世界上没有不贪财的人啊,刘敏莉一听,眼睛当然亮了:“是什么好东西,快告诉我。”   李承泽特简短的说:“你就不问问,那些东西埋在什么地方?”   刘敏莉说:“那你快说呀。”   李承泽一手插在兜里,说:“牌坊路我们家的院子,你去过的吧,就是门前有两棵老槐树的那个,在城郊,山底下那个四盒院,就在后院的水窖旁,两点钟的位置,藏着东西呢。”   画好了地图,标好了地方,李承泽把便笺递给刘敏莉的时候,还说:“一定记得不要找错了,两点钟的方向,挖出来,记得给我带回来,好吗阿姨。”   刘敏莉今年二十四了,像刘承泽这种半大孩子,在她们这种女同志的眼里,也属于可以施展自身魅力的那种。   她还搔了一下李承泽的小面颊:“你放心,我一定会全都给你拿来的,不过,现在风声这么紧,你挖那些东西出来干啥?”   李承泽大大方方的就坐到床上了:“我也想住你这样的招待所,我还想要个冰箱,这样,我苏阿姨就不需要每天想办法的找菜找肉了,可以多买一点儿,攒起来吃。”   大夏天的,清水县哪怕气候再好,现在也热的人着不住,那怕再好吃的菜,放一晚上起来也馊了,要家里有个冰箱,那该多好啊。   刘敏莉不得不说,这孩子的愿望,可真是够朴实的。   “那还要不要吃荔枝?”刘敏莉问。   李承泽赶忙伸手:“要吃要吃,能多给我一点儿吗?”   刘敏莉抓了两大把的荔枝,全塞这孩子兜里了:“小馋鬼。”   李承泽吐了一下舌头,嗖一下,原翻窗子出去,贼娃子摸准的贼门路,就准备要跑啦。   结果呢,他刚从招待所的院子里出来,还是个往前跑的姿势,居然叫一个人给拎住了。   “大,大舅?”李承泽说。   然后,再听一声轻笑,他又说:“二,二舅?”   没错,宋青山和宋庭秀俩兄弟,也从家里跑出来,正来查这个刘敏莉的来路呢。宋庭秀在部队上,学的是通信工程,而他最擅长的,也是监听,窃听这方面。   文工团的团员们鱼龙混杂,宋庭秀查她们,可不止一天两天了。   这不,他自己手提一只电话,把线插到招待所机房里的交换器上,就等于是分机,基本上所有从招待所里拨出的电话,他都能监听得到。   不过,目前来说,比间谍更重要的一件事情是,宋庭秀和宋青山发现,相比于间谍的证据,只有一个多小时车程的刘在野,应该已经盯上李承泽了。   “你小子,还想挖你家后院里的东西,刘在野什么人你不知道吗,他要挖出东西来,能给你?”宋庭秀揪着李承泽的耳朵:“再说了,金子是能吃还是能啃,你也不怕自己消化不良?”   这时候不澄清当然不行,李承泽捂着自己的耳朵说:“二舅,我家后院里没什么财宝,我也就是生气,才想去气一下,报复一下刘敏莉。”   就在这时内线响了起来,宋庭秀示意李承泽不要说话,接了起来,就听电话里,刘敏莉兴高采烈的说:“哥,哥,发财了,真的,承泽跟我说,他家后院里埋着东西呢……什么东西……金条啊,快去吧,小心甭让别人挖走了。”   挂了电话,宋青山看李承泽小脸儿蔫坏蔫,但又忍不住笑的样子,就问:“承泽,你们家后院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当然,肯定不可能是金子,但宋青山得知道,那是什么,对吧。   这小兔崽子,心思深着呢。   李承泽说:“当初我外公有一颗地雷,本来是放在书房里的,差点给我拉响,于是,他就让警卫员埋到后院的水窖旁了,然后,在那地方专门订了个框子。”   “好好的地雷,不说上缴了,你外公为什么要把它埋了?”   “因为我外公说,当时那颗雷,是他在跟敌人拼刺刀的时候,敌人砸过来的,但是,敌人忘了拉环,然后,他接到以后,战争就结束了,他不能上缴。”   那是1945年8月15号,一声响亮的号角声,代表着抗日战争全线胜利。   李师长什么都舍得缴,就是舍不得缴那枚手雷。   因为,他差点死在抗日全线胜利的时候,可是,他也抓住了死神,在苦战十几年后,迎来了胜利的曙光。   宋庭秀两手插兜,围着李承泽转了一圈:“可以啊小伙子,刘在野真的要是一锄头挖下去,那岂不是……”砰一声,得炸上天去。   “行了,剩下的事儿我们继续查,你小崽子赶紧回家去。”宋青山说。   李承泽带着满满两兜兜的荔枝啊,吭啮吭啮跑回家,大半夜的,掰开沉睡中的,驴蛋的嘴巴,往里面塞了一枚剥了壳的荔枝。   再把狗蛋摇醒来,也给他剥了一颗荔枝。   俩弟弟早已经习惯了哥哥总能带来好吃的,吧唧着搂过李承泽,像两只小猪似的,呼噜呼噜,就继续睡他们的大觉了。   苏向晚第二天一早起来,到隔壁屋子里去喊几个孩子起床,就看见李承泽叨着一根麦杆管子,正在扫满地的荔枝壳呢。   这一看,就是又跑到刘敏莉那搞腐化去了。   苏向晚提着扫帚,扬起来,是准备要扫地的,结果驴蛋和狗蛋一人一边,就把李承泽给抱住了:“妈妈,他真没偷,东西都是别人送他的,这个哥哥可好了,天天给我俩好东西吃。”   李承泽吐了一下舌头,站起来,从兜里掏了一大把的荔枝出来:“这是给吱吱留的,我真没偷。你想问啥,能坦白的我全坦白,不能坦白的,我发挥想象力,也给你坦白,成吗?”   ……   人家当年可是阔少爷,说不偷就不偷的,好吗? 第66章 小皮带   大清早,苏向晚起的有点晚,来不及做早饭,只得把吱吱赶紧送到隔壁,然后,先把俩小的送到小学去。   现在这个年代,大多数的父母还没有送孩子上学,接孩子放学的意识。   不过,苏向晚是只要有时间,还是愿意送他们的。   驴蛋的数学算不好,不论是在家,还是走在路上,苏向晚要随时给他出应用题:“咱们买了四根油条,总共花了两毛钱,问一根油条多少钱,这个要怎么减?”   驴蛋捧着根油条,一根根的减着呢:“这根五分钱,这根也是五分钱,妈妈,你的一根好像也五分钱哟。”   李承泽不论在逻辑,还是在数学,化学方面,都是属于一看就通的孩子,看驴蛋,简直就跟看个白痴似的。   一路上,他抽空把昨天晚上自己去刘敏莉那儿的事情给苏向晚讲了一下。   “所以,你说你家有金条,其实是让刘在野去挖手雷?”苏向晚说。   李承泽吃着一根炸的酥脆金黄的油条,可得意了:“可不,今天他肯定已经砰的一声,炸啦。”   小家伙出门的时候不敢穿小西装,天热,跟驴蛋和狗蛋一模一样的,粗布大背心,仨光头小子,他比另俩个高出了一截子,剔的光头,脑门子尖尖的,看起来又野,又憨懵懵的傻。   “是,这一下你倒是快意恩仇了,但你想过没,要是那个刘在野炸不死呢?”苏向晚反问。   李承泽说:“手雷啊,肯定会把他给炸上天的。”   “刘在野在省城可是一呼百应,手下小弟成群的人,你确定他会自己去挖雷?”苏向晚再说。   李承泽的油条吃不下去了:“那妈妈,到时候他万一追来,我怎么办?”   “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没有灭火的能力你还玩火,那就是,引火烧身。”苏向晚说。   已经到小学门口了,狗蛋虽然没有小皮带,但是那怕一截布头子,也系的跟驴蛋一样高,紧紧的,都快勒到肉了:“我宋西岭现在还小,就绝不会玩火。”   “那咱们该怎么办?”李承泽问。   苏向晚拍了这孩子的脑门一把:“赶紧进去吧,既然你喊我一声妈,这事儿,我就有办法。”   “真的?”李承泽有点儿不信。   毕竟刘在野,那是整个省城不说孩子,就大人听了,也要闻风丧胆的人啊。   要不然,李承泽都不会想到,让他去挖手雷的办法。   苏向晚特笃定的说:“真的能,快去吧。”   李承泽小脸蛋儿都红了,一笑,一口牙生的可真够整齐的。   ……   县委旁边就是水库指挥中心,妇联的办公室,在县委隔壁。   苏向晚路过指挥中心的时候,下意识的才想起,昨天晚上宋青山没回来。   指挥中心的院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群女兵,正在跑步。   “咱们县的工程兵团,啥时候来女兵了?”苏向晚见妇联的干事小陈也在围观,就问她。   小陈说:“听说是文工团的,来慰问演出,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给水库上的当兵的赶着在这儿军训了。”   苏向晚把剩下的一点油条几口吞了,然后就开始往人群里挤,也想凑个热闹。   院子里,估计文工团的姑娘们已经跑了很久了,一个个妆也花了,脸也红了,原本编的油光水滑的大辫子也全都松了,乱成一团了。   而宋青山,居然跑在最前面。   “宋团,我们实在跑不动啦。”有一个女兵跑不动了,站在原地喘着粗气呢。   刘敏莉是团长,也跑在最前面的,喘的最厉害,不过,她倒有一点好处,没有服输。   满头大汗,辫子都散了,一个个花枝乱颤,腿软脚软,还在跑呢。   兵团的政委,副政委全在陪她们跑步。   “你们还是军人吗。知道咱们李县长当年是在哪儿当的兵吗,知不知道人家当年爬墙越障,不输男兵,赶紧给我跑。”陈爱党高吼说:“不晕不许下战场,你们不是来慰问演出的吗,我们现在需要的,就是这种慰问演出,给我跑!”   “我们是文艺兵!”有个女同志说。   陈爱党指着这个女同志说:“文艺兵也是兵,你要再不跑,我立马打报告,开除你的党籍,军籍。”   文工团的小姑娘们,最大的也不过十八岁,给一个四十多岁的糙汉子指着,当时吓的腿一软,就坐在地上了。   刘敏莉跑了过来,把她拽了起来:“跑啊,为什么不跑,咱们可是文工团的,不能让这些人小瞧了咱们。   苏向晚头一回见,并不怎么能看得起刘敏莉,看她跑步跑的不错,反而对这个女同志有点儿刮目相看了。   看起来,她们至少跑了两个小时了,她还能跑,就证明这个女同志,不怂。   就在这时,宋青山脱离队伍,跑出来了。   “不是让你去查间谍的事儿,有眉目了吗没你就赶着帮小姑娘跑操?”苏向晚问。   宋青山要去县委开会,来不及多说,只问苏向晚:“你确定那个刘敏莉会喜欢我这种人?”   “大概吧。”苏向晚说。   宋青山特地跑回去,高声说:“再跑十圈才能停,继续。”折回来,他特间短的说:“现在不会了。”   他挥挥手,跑步进县委了。   苏向晚心说,这可是谜一样的自信啊,也是,刘敏莉要能喜欢他这种男人,也是怪事情。   她是个闲不住的人,上辈子是,这辈子也是。   她目前正在促进着,让县委再审批三个公办幼儿园下来。   一则,是因为像吱吱这么大的孩子,城里有好大一批,全在家里呆着呢。   像在苏向晚上辈子,这么大的孩子都可以去读书了。   孩子读书,家庭妇女们就可以解放了,解了的家庭妇女,不也能为社会创造财富?   当然,等再多三个幼儿园,整个县城就会增加几百个妇女劳动力,这几百个妇女劳动力,苏向晚也早就规划好了赚钱的路子。   合法赚钱,在这种处处布满高压,红线的政策之下,真的很不容易,但是,苏向晚想试一试。   所以,她今天打算等县长李逸帆忙完了,就去商量一下开办幼儿园的事情。   主任刘塘现在已经接受了苏向晚的能干和雷厉风行,反正做出政绩来,全是他的嘛,所以,他乐得当个甩手领导呢。   正点燃一根烟准备要抽,一看苏向晚皱起了眉头,赶忙就把烟给掐了。   没办法,想让副手继续干出得力的工作来,让人家过的舒服一点,这个很有必要嘛。   不过,苏向晚没想到的是,昨天自己才给了刘敏莉一个下马威,还以为在宋青山和宋庭秀俩调查她的时候,这个女同志能消停一段时间。   却没想到,今天,她就又给她来了一出。   当然,刘在野肯定没有挖到金子,非但没挖到,手下只挖到了一颗手雷,而且,还给挖爆了。   挖爆之后,炸伤了两个他手下的得力干将。   可以想象,在秦州不可一世的刘在野当时有多愤怒。   一个电话打到县委招待所,他立刻让刘敏莉去收拾一下李承泽。   刘敏莉早晨才起来,就叫水库三0七团的人给喊着,到水库指挥中心跑了一回操,回来之后,全团上下的姑娘们全都磨破了脚,一个个的,全躺在招待所的床上大呼小叫。   咒骂宋青山是周扒皮,刘文彩。   本来兴冲冲来清水县,一是想拉拢李承泽,二是想跟宋团来段浪漫邂逅的刘敏莉,先是在李逸帆那儿碰了一鼻子的灰,再是一大清早起来,就给宋青山喊着,跑了半天的操。   两只脚都磨起老茧了,回到招待所里,一接电话,听说自已的哥哥差点给炸了,炸上天了,你想,她心里怎么能够不气。   她冲到学校,就给了李承泽一个下马威。   “你们知道吗,你们班这个叫宋承泽的孩子,他就是个小偷,是个贼,这条皮带,是他从我这儿偷的,他还不止偷过我的皮带,还偷过我的饼干,还有大白兔奶糖,好多好多。”刘敏莉当着初一班所有孩子,和正在给孩子们上课的,老师的面,一把,就把皮带从李承泽的腰上拽了下来。   “小时候偷皮带,等大了,他还不得去抢银行?”刘敏莉指着李承泽说:“这就是个贼,永远的贼。”   说完,她气势汹汹的,就又走了。   县一中初一班全体学生顿时哗然,就连老师,都差点给惊掉了挎在鼻梁上摇摇欲坠的眼镜儿。   然后,苏向晚晚上去接孩子的时候,就发现,李承泽提着自己的裤子,蔫不兮兮的站在校门口呢。   “你们听说了没,这娃是个贼呢,偷啥不好,居然偷人的皮带,真是可笑了,他今天拿手拎了一天的裤子呢。”有个同学低声说。   还有一个说:“可不,让人从课堂上当众扒了皮带,也是够可笑的。”   李承泽拿手提着裤子,看那小样子,依旧还是倔倔的,因为有人从后面拍了他一巴掌,转身,准备抓那孩子,但是,那个同学跑的快,他自己呢,因为没皮带,怕裤子掉,不敢跑,就只好愤怒而又无助的停在原地。   苏向晚没有直接去问李承泽是为什么。   抓住一个他们班的同学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刘敏莉当众扒了他皮带的事情。   看着野猪崽子一副垂头丧气,了无生趣的样子,苏向晚怎么就觉得那么可笑。   好吧,最有自尊心的熊孩子,这回他应该深切的认识到,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句话了吧。   苏向晚当时啥也没说,转身到供销社里头,拿出自己这个月仅剩下的两张五块钱的日用品票,就买了两条小孩子用的皮带。   “两条啊,十块钱呢,苏副主任你可真有钱。”供销社的柜员啧啧叹着呢:“要是我,我可舍不得一次花五块钱,给孩子买这种东西。”   苏向晚把票搓给了柜员,从心里算了一下,这个月的牙膏,洗衣粉和香皂,估计得省着点用了。   从供销社出来,就见李承泽还在路上慢慢的走着呢。   原本吧,每天都是李承泽第一个放学,然后跑到小学门口去接俩小的。   今天俩小的没等到哥哥,一起跑到中学门口,才见哥哥拎着裤子呢。   驴蛋特大方,赶忙就把自己的皮带贡献出来了:“哥,咱没偷,咱不丢人,咱不怕这些事儿,好不好?”   李承泽没要驴蛋的皮带,还是紧捏着自己的裤子:“我没事,我好着呢,真的。”   那怕心里再酸,再难受,大哥的派头不能丢。   苏向晚从后面追了来,就问:“宋西岭,宋承泽,你俩是不是都缺一根皮带啊?”   狗蛋一听是妈妈的声音,赶忙转身:“妈妈,咱家穷,买不起皮带,我就不要皮带了,真的。”   李承泽因为丢人啊,没脸见苏向晚啊,啥话也不说,就只是撇着自己的小嘴巴,挤在墙角,尽量不想让苏向晚注意到自己呢。   “今天呢,我给狗蛋买了一条新皮带,但是,从今天开始,咱家的五只鸡要狗蛋来喂,而且,要每天都喂,鸡屎也得狗蛋来扫。”苏向晚于是又说。   新皮带?   狗蛋做为家里唯一一个没有皮带的孩子,一听都乐晕了:“妈妈,真的吗?”   一条儿童款的小皮带,褐色,就目前的制造工业来说,应该是真皮的。   苏晚晚从自己上下班时提的帆布包里掏了出来,就把它递给狗蛋了。   狗蛋接过皮带,当然心里激动,赶紧围到自己腰上,但因为紧张,那几颗皮扣子,却怎么也扣不进去。   还是驴蛋帮着他扣了,也替他把裤子提的高高,像照片里的领导人们那样,把整个肚子包住,俩兄弟简直,一模一样的威武。   李承泽的小脑瓜子,顿时就垂的更低了。   当然了,就现在来说,他在这个小县城里所有的自尊和尊严,在一瞬间,几乎全被剥夺的一干二净了。   不过,就在这时,一条皮带就在孩子的眼前晃着呢。   儿童款,跟原来他自己从黑市上买的那条一模一样。李承泽下意识的抗拒,还不肯要。   苏向晚于是一把收了皮带,就问李承泽:“给人欺负了,你就这么怂啦?”   李承泽现在,就跟原来的狗蛋一模一样,一把推开皮带说:“行了苏阿姨,从明天开始,我就不上学了。我还是在家呆着带吱吱吧。”   毕竟给人当众说是贼,小伙子觉得,自己这辈子,打概摆脱不了贼的烙印了,读书什么的,他都不想了,他就想在家呆着,给吱吱当个保姆算了。   苏向晚说:“那可不成,你要么不惹,要惹了,就得一竿子惹到底,而且你本身就没偷,为啥背个贼名儿?”   李承泽抬头,不可置信的望着苏向晚。   他明明白白知道,自己是凭画赚的钱,但是,刘敏莉一句偷,就把他给堵死了。   一个孩子而已,他想象不到,自己怎么才能替自己找回公道。   “系着,今天的事儿,我帮你摆平。”苏向晚说。   李承泽接过皮带,仰头看着苏向晚,就问了一句:“为啥啊妈妈?”   “因为你喊我一声妈,也因为我这个人,平常最护短。”苏向晚说。   李承泽毕竟比小的懂点事,还是很担心啊:“大舅好像都没有明确她是不是间谍,要人家真的又红又专呢,来路又硬,咱碰不起的,妈妈,算了吧。”   为了能有个家,李承泽不在乎在外面受多少委屈,反正回到家,看看吱吱那个小黄毛丫头,再看看他这俩臭兄弟,他就觉得,自己啥苦都能吃,啥委屈都能背。   “不论她是又红又专,还是间谍,到了咱们清水县,就只有搞慈善一条路可走。”苏向晚说。   确实,苏向晚还没有收到宋青山关于刘敏莉的准备确复。   但是,欺负孩子,这个苏向晚不能忍。   至于刘在野什么的,反正,只要来,就都搞慈善吧,谁叫她在妇联工作,最缺的,就是善款,善力,行善积德的大善人呢。 第67章 抄禁书   回家,从何妈那儿接上小吱吱,苏向晚自己做饭,专门的,就等着宋青山俩兄弟呢。   她得先确定了刘敏莉是不是间谍,才能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而宋庭秀来呢,苏向晚一般得做点儿好的给他吃。   家里还有从水库上带来的牛肉,苏向晚把那些熟牛肉又纯新熬了一遍,炖了汤出来,再切成大肉块,一人一碗牛肉面,大夏天的,再调上俩凉菜,就是一顿饭了。   不过,等了半天,宋青山并没有回来,来的就只宋庭秀一个人。   据说,宋青山和李逸帆紧急被叫回省城,开会去了。   “就目前来说,我查不到任何,刘敏莉和水库的爆炸案之间的干系。”宋庭秀挑了一筷子牛肉,回首对驴蛋说:“宋东海,你妈这饭做的,可真有滋味儿。”   “我小姨的饭也做的很好吃,你肯定没吃过。”驴蛋笑嘻嘻的说。   宋庭秀脸红了一下,没好接孩子这话。   他对苏向红吧,是真的很有点儿意思,但无奈人家有事业,又有学业,才十七八的小姑娘,根本无心结婚。   苏向晚给所有人都把面捞上了,才把锅底最后一点软软的面捞出来,喂小吱吱:“只要你说查不到,你们公安局就没法给她定罪,是不是?”   “是,而且吧,我监听过几次她的通话,她和哥哥刘在野之间说的也完会是怎么对付你,以及收养承泽的事儿,大嫂,你到底从哪儿得罪了刘敏莉啊?”   宋庭秀也是想不通,这叫什么来着,天降横祸吧,俩几乎没有见过面的女同志,刘敏莉却四处的查苏向晚的档案,天天想着,要揭她的老底。   “那承泽被诬陷偷东西的事情呢,这总该能解决吧?”苏向晚问宋庭秀。   宋庭秀对此,自有他的一套计划:“就现在,我带承泽去找刘敏莉,跟她谈个话,这事儿肯定不能就这么算了。得让她明天到学校,公开澄清,说承泽不是偷,而是合法所得。”   “行,那咱们吃完饭就走吧,去招待所,找刘敏莉。”苏向晚说。   李承泽现在,恰恰就跟原来的狗蛋似的,那叫什么来着,被幸福包围啊。   不过,出门的时候看苏向晚居然要带着吱吱,李承泽第一个就要反对:“妈,把吱吱留在隔壁吧,万一咱们吵起来,她会害怕的。”   宋庭秀也说:“文工团的姑娘们一张嘴顶普通人的十张,大嫂,你带吱吱干啥,赶紧找个人,把她托付了去。”   “这是我闺女,我干了啥,她从小看在眼里,长大了,就得跟我一样。”苏向晚说。   宋庭秀有点怕啊:“大嫂,吱吱这么漂亮的闺女,就甭让她学你了吧?”泼辣到一般人招架不住。   苏向晚心说,我闺女啊,将来肯定得跟我一样彪悍才对,吱吱生于66年,等到她长大,正好改革开放,那时候,到处鱼龙混杂,一个女孩子泼辣一点,岂不得叫人欺负死?   宋庭秀一看苏向晚是非去吵架不可了,想来想去,还是不君子一回,悄声在苏向晚耳边说:“我跟了刘敏莉很久,知道一点她不可告人的小秘密,我现在告诉你,但是,大嫂,咱尽量能不用,就别用,成吗?”   苏向晚不由的特地看了宋庭秀一眼:“庭秀,你行啊,都会活学活用了。”   让这种心里,眼里,就只有政策和原则的公安能给她悄悄透点儿底,不容易。   好吧,宋庭秀确实告诉了她一个,很不道德的,关于刘敏莉的把柄,一会儿要是刘敏莉真的蛮横,不道歉,苏向晚就准备要用了。   而另一边,刘敏莉和自己文工团的几个姑娘,正在招待所里聊着天呢。   她们这帮小姑娘们,大多数情况下聊的,都是衣服啊,最新排练的舞蹈啊,再有就是,说说军区帅气,干练的小伙子们。   刘敏莉原来看不上那些二十出头,满脸爆着痘痘痘的大小伙子。   她始终还是觉得,像宋青山那样的成熟男人,她才更喜欢。   当然,要是苏向晚的成份没问题,她也就不想了,可谁叫苏向晚的成份很差,母亲和弟弟,还在海西劳改呢。   但是,宋青山也太不解风情了吧。   当初把她们从火海里救出来,一人指着就骂了一通,昨天头一回见面,今天就把她们拎到指挥中心,出了整整半天的操。   现在,几个女同志全在骂宋青山和陈爱党。   说水库兵团上下,所有的男同志全是棒槌,一点也不解风情,刘敏莉深深觉得,自己很认可这一点。   而且吧,当初抱了多少的幻想,现在刘敏莉受到的打击就有多深。   她原来她是挺看的得上宋青山的。   觉得万一组织给压力,让他跟苏向晚离了婚的话,要他只带一个孩子,自己不介意在别人的介绍下,跟他组成家庭。   但现在,那怕他跪下来求她,一百遍,估计她才有心软的可能。   “刘团,外面有个姓宋的公安,带着个女同志,说想见你。”招待所的服务员敲门进来,就说。   刘敏莉挥手说:“不见。”   肯定是为了皮带的事情来的,但就一条皮带而已,刘敏莉只是给自己出了个气,她没把这当成多大的事情。   看团里几个姑娘不聊了,也不说话了,她于是说:“继续说啊,我听你们骂宋青山正听的美呢,为啥不说了?”   文工团的小秦说:“算了吧,团长没听他家属来了,咱们都是没有嫁人的女同志,万一叫他家庭听见,不得又骂咱们文工团的女同志们不安分?”   整个秦州大军区,文工团的姑娘们,那是军属们的眼中钉。   这时候不注意自己的名声,可不是好事情。   毕竟军区的小伙子们喜欢看她们跳舞,但在选对象的时候,不一定会选她们,他们大多数,都会选择内向一点,稳重一点,工作更加稳定的女孩子。   不过,就在这时,门突然一把被推开,先进来的是宋庭秀,然后才是苏向晚。   文工团的一帮子大姑娘,本来是在床上东倒西歪的,见了宋庭秀这么一个帅哥,一下子就全都坐正了。   刘敏莉又不是没有准备,而且吧,她哥哥在秦州搞革命,向来擅于给人戴高帽子,她自己也是有样学样,一下就坐起来了:“苏向晚,你甭以为我会怕你,我实话告诉你吧,你妈和你弟都在海西县,只要我想,立马就会有海西那边劳改农场的人来给我做证,说你这个女同志有问题。”   然后,她见苏向晚还不肯走,指着她说:“赶紧出去,现在是我们的下班时间,我不欢迎你们。”   宋庭秀看刘敏莉一副想打人的样子,手就伸过去了:“这位女同志,你冷静一点,咱们好好说话,不要动手。”   “谁动手了,我们文工团的姑娘衣衫不整,你们就这样乱闯进来,亏你还穿着治服,人权懂吗,隐私权懂吗?”刘敏莉懂的可真不算少。   谁知道,就在这时,苏向晚径自穿过她,一把,就把刘敏莉的床单给拉起来了。   床单被拉起来了还不够,苏向晚伸手,在稻草做成的床垫子里掏着。   “苏向晚,你到底想干啥?”刘敏莉尖叫说。   看她还在往外掏,她又说:“小秦,快抓住她的手,快让她停下。”   苏向晚掏了半天,就在刘敏莉气急败坏的厉害的时候,突然的,把自己一只空手给掏出来了:“你们上门欺负别人的时候,可没讲过什么人权,隐私权,轮到我们来给自己讨回公道,你就开始讲人权,讲隐私权了?”   “你想干啥?”刘敏莉说。   她赶忙转到苏向晚刚才用手掏过的那个地方,一屁股就坐上去了。   显然,那里面肯定有见不得人的东西,是她自己藏的,不敢露出来。   苏向晚说:“给我儿子道歉。”   “他就是个贼,我凭啥道歉?”刘敏莉自以为屁股坐稳了,自以为屁股底下的东西掏不出来,她自己就是安全的。   谁知道,苏向晚说:“你这床垫下面藏的是禁书《红楼梦》吧,你知道那可属于是四旧,刘敏莉,我没拿出来,是因为我觉得,为了一本书而批判人不对,但是,你必须明天一早,去学校公开给我儿子道歉。”   “要是我不道歉呢?”刘敏莉从小有个天不怕地不怕,能野上天的哥哥,惯出来的大小姐脾气,向来是个只顾自己爽的人,可没给别人道过歉。   苏向晚说:“那我现在就请革委会的人来,抄你们的招待所,看看你们文工团的姑娘们,宿舍里都藏着什么好东西。”   这下倒好,刘敏莉还没怕呢,她手下的一帮姑娘们脸色全变了。   毕竟这帮姑娘们,谁的床底下还没藏着点儿见不得人的东西啊。清水县革委会的会长曹金旺,听说那就是个老古董,批起人来,可不管你年青还是老,长的漂亮还是不漂亮,手下可一丁点儿的情面都不留。   “那你想咋样?”刘敏莉坐着呢,但是,屁股下面跟有个炮仗似的,动也不敢动。   苏向晚说:“明天一早,到我儿子的学校道歉,澄清他不是小偷的事儿。”   这不算太大的事情吧,小秦和几个姑娘都在摇刘敏莉呢:“团长,快答应她吧,那孩子本来就没偷东西,也没偷钱,他还帮咱们画了那么久的海报呢。”   刘敏莉想了半天,咬着唇终于点头,算是答应了。   要不答应,她看得出来,苏向晚肯定得抄她床垫里的东西。   “还有,明天一早到妇联报道,陪我一起下基层,宣传未婚妇女们的避孕政策。”苏向晚于是又说。   这下刘敏莉不肯干了:“凭啥,为啥,我们文工团可是属于军区的,跟你们妇联有啥关系?”   宣传政策,那不得跑断了腿,刘敏莉的腿今天就已经跑肿了好不好。   苏向晚看了这帮小姑娘一眼,说:“我看过你们的演出报表,这两个月内都没有新节目要排,整天呆在团里干啥,捣事非,骗孩子?”   “凭啥?”刘敏莉说。   苏向晚上下打量了一番,“就凭我是这个县的妇联主任,而你们,属于妇女,这个县的妇女,都归我管。”   刘敏莉给气的,简直准备要把苏向晚一头撞死。   几个姑娘们赶忙把她给拽住了:“刘团,忍忍吧,咱忍忍,成吗?”   刘敏莉咬牙切齿:“苏向晚,你给我等着。”   环顾一圈,李承泽头上架着个小姑娘,小姑娘倒是很沉默,两只漆黑的大眼睛,一直若有所思的盯着她呢。   她怒盯着那小姑娘,歪了一下脑袋,小姑娘也随之歪自己的脑袋,两只黑葡萄似的眼睛,一眨不眨。   刘敏莉朝她呲了一下牙,小丫头无声的,也在呲自己的小奶牙。   至于宋庭秀,身为公安局的副局长,似乎也一直在默许这种事情的发生。   刘敏莉目送着这帮人出去了,把团里一帮没有任何战斗力,连架都不会吵的小姑娘赶了出去,一个电话就拨到省城了:“哥,哥,我不要呆在这儿了,赶紧把我调走,调走。”   她以为自己好歹是个文工团长,可以横着走呢。   谁知道苏向晚居然还能凭借妇女主任的身份,就能管她呀,啊?   刘在野在电话里说:“傻丫头,再坚持一阵子,坚持一阵子哥就来救你,啊。”   “那你为啥现在不来?”刘敏莉气呼呼的说。   刘在野匆匆忙忙的把电话一挂,也不知道忙啥去了,就把个妹妹,给扔在了这儿。   当有了新的腰带,顿时,人生就不一样了啊。   从招待所出来,李承泽的脚步都抬起来了。   而就在这时,一辆吉普车刷的一下,刹在招待所的门前面,摇开车窗,正是宋青山。另一边坐的,则是李逸帆。   一见李逸帆,吱吱的手就伸过去了:“猫猫,猫猫。”   李逸帆的脸顿时就黑了。   为啥呢,因为今天回省城,她质谷北,有没有背地里叫过自己是猫头鹰,谷北居然招供的很干脆:“猫头鹰不是挺可爱的,我没觉得你有什么不好啊。”   这证明,他确实是在背后也喊她叫猫头鹰的。   李逸帆忙着要回清水县,跟丈夫连架都没来得及吵就回来了。   这会儿心里头正不舒服着呢,没想到苏向晚把自已家三个臭小子就全放车上了,顿时,满车的汗臭。   她还说:“县长,明天我们妇联有个活动,要跟文工团配合,让文工团的姑娘们下到基层,到各个厂区、中学,家属区去宣传未成年少女保护自己的重要性,这事儿你会批得吧?”   “不行。”李逸帆心情烦闷,故意不给苏向晚好脸:“人文工团也有自己的任务,凭啥配合你们的工作,保护未成年少女,那是你们妇联的事儿。”   紧接着,她又跟宋青山说:“管管你家这几个儿子吧,就不能给他们洗个澡,一个赛一个的臭。”   这摆明了的,就是心里有气儿,借故乱发她大小姐的脾气。   宋青山突然一脚刹住了车:“李姐,文工团的姑娘们,是省军区财政在发工资,但是,一天到晚没事干,动不动就跑到水库上扰乱我们的工任,这你是知道的吧?”   “那是她们的本职工作。”李逸帆说。   宋青山当着孩子们的面,分毫不让:“但她们就跳几支舞,一年要浪费军区那么多大的财政预算,凭什么?我作主,明天让她们全部去跟着苏副主任,一起工作。”   “宋青山,你是县长,还是我是县长?”李逸帆更怒了。   “我只知道,工作也有它的原则性,饭都吃不饱的年代,跳什么舞。”   宋青山下了车,嘴里说着,亲自从另一边打开车门。   这下倒把苏向晚和几个孩子吓坏了,大家都觉得,宋青山怕是要把李县长给赶下车了。   虽然说工作中会有各式各样的争执,但对个女同志,总不好太粗鲁吧。   没想到宋青山一把拉开后车门,拍了拍上了一天课,臭烘烘的驴蛋,说:“下车,爸带你们走回去。”   驴蛋和狗蛋特地闻了一下自己,大概发现确实有点儿臭,一溜烟儿的,全下车了。   苏向晚想了想,抱着吱吱也下车了。   转眼,车里就剩李逸帆一人了,她在副驾座上看着邻居家全家人都溜了出去,也是莫名其妙:“青山,你没问题吧你,把孩子们踢下车就行了啊,赶紧开车,我要回家。”   宋青山啥也没说,把驴蛋搂起来扛到了肩上,一手拽过狗蛋,回头看苏向晚也跟在后面,把儿子往上抬了抬,转身,迈大步离车而去。   狗蛋边走,边咬着唇,和自己的眼泪。   他原来吧,总是有一种,生活只要不如意,就想去另一个世界陪阿舍的劲儿。   哪怕呼吸,都带着一种,此刻生不是生,下一刻就死也不怕的无所谓。   但现在他不这么想了,他觉得,阿舍再好也是过去了。   在此刻,在这个世界上,宋西岭最爱的人,是爸爸! 第68章 嫩苞米   回到家,苏向晚颇有点儿嫌弃宋青山的效率:“不是让你们去查间谍吗,水库的爆炸事件过了有半个月了吧,你们到现在,就没有查出来一丁点的进展?”   宋青山说:“应该没有,至于水库上的事,我们把周多多放出去,正在通过那些算命先生们,慢慢找隐藏着的主谋呢,这个你们不用管,那几个村子,我们都会排查一遍的。”   “吱吱,闭上眼睛,早点睡。”宋青山见闺女两只眼睛明啾啾的,就又说。   吱吱还是不肯,而且,还特老气的来了一句:“你们想干啥就干呗,不用管我,而且何奶奶说啦,你们要再生个儿子,就把我送给李阿姨。“   这闺女现在有三岁了,嘴巴是越来越巧了。   “为啥我生了儿子,就要把你送给猫猫?”苏向晚问。   吱吱说:“因为猫猫喜欢我呀。”   “我难道不喜欢你?”苏向晚把这闺女要了过来,逗着她的咯肢窝儿。   吱吱笑个不停:“我也爱你呀妈妈。”   但是,显然她对李逸帆,居然也产生了别样的感情。   苏向晚心说,这怕不是个斯德哥尔摩吧,书里头喜欢李承泽那么个怪人,现在喜欢李逸帆那样,脾气和性格都古怪的人。   “我妈近两天在城里,说想来住两天,我当然没答应,但她要突然来了,毕竟周围有邻居,尽量甭跟她吵架,好好说话,咋样。”宋青山躺炕上了,又说。   宋团很担心,怕苏向晚要出口成骂。   不过没想到苏向晚居然答应的很痛快:“要来了,那怕呆一夜,于我来说都不是事儿,当然,只限一夜,她可以看看她儿子住的地儿,但要说真想在我儿长住,宋青山,你想都不要想。”   “对了,我过阵子到海西县有个任务,到时候正好孩子们放暑假,咱们全家一起去,你正好也可以去看看你妈和富富,说不定,咱还能把他们给接回来。”宋团于是又说。   苏向晚眼睛蓦然就睁开了:“宋团,你这两句话,前后应该是关连的吧?要我不说答应你妈来,是不是你就不会带我们去海西?”   “也不是那么个说法吧。”宋团说。   苏向晚一把就掐过去了:“宋青山,我对你可是好的够掏心掏肺的,这几个孩子跟我有啥关系啊,说养我就养了,你想要啥我没答应过你?你还跟我玩心眼子?”   “要苏富富真是你弟,那你就该是我媳妇儿,孩子不也一样是你的?要你真不是我媳妇儿,那苏富富和你妈,又关你啥事?”宋青山这话,似乎也是在理的啊。   苏向晚懒得再跟他解释,缓缓儿的就躺平了:“总之,我日子刚刚才过好,你妈要来一天也就算了,要敢长住,宋青山,我觉得吧,你们家的人,对我的认识度还是不够。”   宋团今天照例,还要在炕上耕耘一番,不过,今天他居然偷偷摸摸的,没有采取安全措施。   于是,刚摸过去,就叫小苏同志一把给拦住了:“宋青山,你没问题吧你,为啥不戴套子。”   “家里没套子啦。”其实,是总觉得那玩艺儿,不那么舒适嘛。   苏向晚气的,一把就把灯拉着了:“你家属妇联的,天天到处给人发套子,你能说家里没套子啦?”明明柜子里锁着一大堆,好不好?   这个宋青山,一看就是想让她再怀一个。   “你要再这样,往后我拒绝和你的性生活。”苏向晚给气的,恨恨说。   宋青山赖了半天,终归还是,取了个那玩意儿出来。   不过,在70年,他大概是整个共和国最奢侈的男人了,这玩意儿不用洗,用一次就可以丢掉,反正妇联这东西,多的是。   第二天一大清早起来,她要去上班的时候,先瞅准机会,就把李逸帆给拦住了。   “领导,幼儿园的事情,你考虑的究竟怎么样了?”苏向晚问。   李逸帆特坦白,也特干脆:“没钱。”   “正是因为穷,没钱,咱们才要变化,你知道咱们县就只有一家幼儿园的事情吗,你又知道不知道,要上那家幼儿园的孩子,至少有几百个,而幼儿园的招生名额,只有三十个?”苏向晚又说。   李逸帆自己其实也很头痛,一则,核电站的事情需要她协调,二则,上面三令五申让她要解决整个县的温饱问题,但是,这么大的一个县,温饱是说解决就能解决的吗?   70年啊,各大机关单位还是一片废墟,让她怎么办?   “如果我自己能搞到钱,那你是不是就可以给我审批幼儿园?”苏向晚反问。   李逸帆说:“当然可以,但是,你能从哪儿弄到钱?”   “这个你放心,咱们妇联的职责是促进妇女权益,而促进妇女权益,最需要的就是钱,钱嘛,总有些有钱人,愿意给咱们捐的。”   捐款?   李逸帆两条柳叶眉一挑:“这么穷的年代,你居然能搞到捐款?”   她心说,我信了你的邪才怪。   苏向晚扬着手,准备要跟县长再见呢,没想到又给县长捉住了手臂:“小苏,如果我明天换一件白衣服,会有人笑话我吗?”   李逸帆永远是一身黑,刚来的时候精神看起来挺好的,但这次从省城回来,明显精神不太好。   苏向晚立刻说:“可以啊,那样,你肯定会更漂亮的?”   “我漂亮吗?”李逸帆摸了摸自己的面颊,同时又说:“漂亮顶个什么用,我明天换件白衣服,你们可不准笑话我啊。”   苏向晚明显感觉,她应该是跟丈夫谷北之间出了什么问题,不过,毕竟上司和下属,她也不好直接问,遂挥了挥手,转身走了。   原本,苏向晚以为,自己要去征调刘敏莉,还得吵一架呢。   没想到刚进妇联的院子,居然就看见她和文工团的二十几个小姑娘们全在院子里站着,列队倒是列的很整齐。   刘敏莉当然生气,军装笔挺不说,今天特意连妆都没有化,帽子压的低低的,头抬的高高儿的,带着她们文工团的姑娘们正在列队。   “避孕套,省妇联发下来的,目的是为了促进咱们清水县未成年少女的性安全,避免太多姑娘们堕胎伤害身体。当然,咱们不可能直接把它发到每个人的手里,尤其是未婚的姑娘们,但是,咱们必须得去每所中学、毛纺厂、火柴厂,玻璃瓶厂宣讲未婚先孕,以及不注意避孕措施,意外怀孕的重要性。”苏向晚扬着手中的避孕套,说:“你们每个人的手里都有一张,上面是我列好的,宣讲要点,每个车间,每个地方,都必须单独宣讲,现在跟我走。”   “领导,我们都还是未婚的女同志啊,你让我们讲这个,我们将来怎么能嫁得出去?”文工团的小秦不愿意了,举着手说。   这话,倒不是找茬,而是小秦真正害怕的事情,苏向晚当然,也得认真跟她解释:“如果有个小伙子,因为你未婚的时候,就宣传过节育,安全避孕的事儿而不愿意跟你结婚的话,那个小伙子,就不值得你嫁。”   一帮姑娘们看着这凶巴巴的妇女主任,敢怒而不敢言,一人领了一张单子,又领了几盒避孕套,委委屈屈的,到各大只有妇女上班的工厂,车间宣传节育去了。   苏向晚单独带着刘敏莉,去的正是一中。   现在是70年,初中和高中已经复课了,就只有高考还没有恢复。   而县一中,是初中和高中合办的。   到了初一班的门口,苏向晚示意刘敏莉进去道歉,她毕竟昨天才抽了李承泽的腰带,还颇不愿意进去呢。给苏向晚推了一把,才慢吞吞的,进去了。   “那个,老师,打断一下。”她的声音刚在门口响起,苏向晚就看见里面的李承泽突然唇角一勾,眼神往面看着,显然是在找她。   “昨天我说李承泽偷了我的皮带的事儿,是我自己的错误,他其实没有偷我的皮带,他那条皮带,是自己赚钱的合法所得。”刘敏莉于是又说。   这会儿上的,是化学课。   李承泽的化学老师叫汪勇,是个跨着眼镜的,年青的,瘦瘦的老师。   正好,昨天刘敏莉来的时候,也是他在上课。   这人两手压着讲桌,听完,突然一根粉笔头子就砸在地上了:“昨天你说他,今天又说是他的合法所得,这位同志,你到底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李承泽没有偷东西。”刘敏莉说。   汪老师倒是很能找重点:“那你就是在栽赃诬陷,你知不知道,这样做,对于一个孩子的名誉伤害有多大?”   刘敏莉其实就是一任性,一直生活在哥哥的羽翼之下,没什么斗争经验的女同志。   咬着唇站了半天,深吸口气,说了声:“对不起。”   当然,她要不说,她也怕自己私藏禁书的事情传出去,要伤害她哥的名誉。毕竟她哥在整个秦州,号称清廉如水,刀枪不入的红色战士。   李承泽一口白牙咬着唇,在窗子里竖了两根手指头,对着苏向晚弯了弯,掩不住笑意的转过身,去看黑板了。   而她的同桌,一个看起来长的挺漂亮的小女孩,居然越过俩人之间画的三八线,在李承泽的手腕上轻拍了拍。   他后排的同学更是踢了踢他的凳子,以示支持。   小家伙,扬起自己的拳头,在空中扬了扬,宣示着自己的正义。   两只秀气的大眼睛红红的,不停的吸着鼻子。   在县一中,苏向晚带着刘敏莉,主要是到高中三个班宣传了一下未成年少女保护自己,不乱发生性关系的重要性,当然了,一盒避孕套都没有发出去。   现在这个年代,姑娘们还太保守,偷尝禁果那种事情,一般也是男同志主动,所以,她们压根儿就没有保护自己的意识。   刘敏莉走了整整一天,又气,又委屈,临分别的时候,因为天热,苏向晚还请她吃了一根雪糕呢。   刘敏莉接过雪糕,恨恨的说:“苏副主任,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出过清水县?”   “没有,清水县以外的地方,有什么好玩的吗?”苏向晚故作轻松的问。   刘敏莉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以为李逸帆很厉害?但其实他爸现在不但没有权力,在中央地位也是岌岌可危的。而我哥哥,不说在秦州一脚踏下去,能叫整个秦州抖三抖,就是在北京,他也很能说得上话。”   “那让他来清水县呗,我倒想会会,一脚能叫秦州抖三抖的人,长个啥样子呢。”苏向晚说。   刘敏莉心说,这女人要不是真的不怕事儿,就是没脑子。   总之,现在流的每一滴汗,走过的每一步路,刘敏莉都打算从苏向晚这儿,变本加厉的讨回来。   不过,理想太丰满,骨感的现实是,她已经累的完全走不动,必须回招待所好好休息一下了。   但是,苏向晚又岂能放过她:“对了,我听说你不止私藏了禁书《红楼梦》,还藏了好几本从香港来边泊来的画报吧,今天不藏床底下,改地方了,藏在县文工团的化妆箱,有没有这事儿?”   刘敏莉给气啊:“苏副主任,你到底想干吗?”   “天这么热,把你那台冰箱搬到县一小去,让老师们冰镇点水给孩子们,正好,老师也能喝点儿冰镇过的水。这个,我会在全县的妇联大会上表扬你的,而放,孩子们放暑假了以后,冰箱你还是可以搬回招待所的。”苏向晚说。   刘敏莉真是刘备失荆州,丢人又丢兵啊。   给气的啊,咬牙半天,跺着脚走了。   苏向晚正准备在各个巷子里逛逛,看有没有从农村来的,悄悄卖菜的人,买点儿菜回家做饭呢,突然辫子给人拽了一下,回头,就见李承泽小皮带系的垮夸的,在她身后站着呢。   小伙子应该是逃了下午的自习课出来的。   “你还敢给我逃课?”苏向晚一手就把这熊孩子的耳朵给揪上了。   李承泽抓着自己的耳朵:“是老师给我单独放的假好不好?”   “放假让你干啥?偷鸡摸狗?”苏向晚问。   李承泽说:“我们汪老师说了,他想要两盒避孕套,但是他没钱,就问,能不能免费发给他?”   苏向晚还没反应过来呢,李承泽一把抓了两盒避孕套,嘴里大叫着丢死人啦,跟只野猴子似的转身就窜,窜之前,还把苏向晚的冰棍狠咬了一大口。   苏向晚赶到小学门口的时候,小学已经放学了,孩子都走完了。   她于是又走了几条巷子,专门四处的找,看有没有农村来的,卖菜的妇女们。   现在农村正是各类瓜果下季的时候,有些离城近的人家,自留地里种出来的东西自己舍不得吃,悄悄背到县城里,低价卖给城里的居民,赚几个零花钱。   还真叫她找着一个卖好东西的地方,居然有个老太太拿着秦州有名的呱呱、然然和凉粉,正在沿街叫卖呢。   这个必须得买啊。   然后她正准备回家呢,就见一个妇女提的小篮子上盖着块布,揭了一半,里面是一根根,摆的整整齐齐的嫩苞谷。   现在的苞谷才上浆啊,正是又甜又嫩的时候。   要煮上几棒子,估计几个孩子会开心死的。   尤其是狗蛋和驴蛋俩,虽然从小就住在农村,但因为生产队的苞米都是产粮苞米,不到真正熟透,是绝不能掰的。   俩小家伙到现在,还没尝过嫩苞米的味道。   不过,苏向晚一问价格,就咂舌头了:“一棒五毛钱?大姐,这也太贵了吧?”   最近苏向晚花销大,一棒五毛钱的苞谷,是真的舍不得买。   毕竟宋青山说,最近要带她去海西见母亲和弟弟富富。   那么远的地儿,宋青山的差旅费可以报销,她和几个孩子的火车票钱,饭钱,可不全得她自己来掏。   不买了。   苏向晚一直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不能买,再买就该破产了。 第69章 然然,呱呱和凉粉   她一人提着菜回家,没想到,刚一进土司衙门的大院子,就从墙上翻下一个孩子来。   “妈妈,天大的事情。”狗蛋两只大眼睛睁的怒圆,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真的出大事儿啦!”   ……   “我奶来啦。”驴蛋居然重操旧业,手里扛着一根棍子,平空一道划,往身后一竖:“但是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俩熊孩子一左一右,紧紧贴着妈妈,空前一致团结的,好比要去上山打老虎似的,簇拥着妈妈进院子了。   正所谓铁树开花,千年一见。   宋老太来看儿子,居然还拎着个竹兜,竹兜里,居然还放着几棒子嫩苞米。   顿时,苏向晚为了自己刚才的明智而鼓掌,因为,她自己也买了嫩苞米棒。   一个五毛是天价,但是,值了。   见苏向晚进来,把老太太给吓的,嗖一下就站起来了。   当然,老太太心里怕啊,怕这个强悍的,泼辣的大儿媳妇又要指着她的鼻子,给她来上一通的臭骂。   没想到,苏向晚往院里的石桌子上一坐,就开始摘葱了:“妈这是从哪来的?”   都叫妈了,老太太心中愈发的害怕了。   “这是咱村的嫩苞米,用了青山他们的化肥,胖的不得了,也甜,比哪儿的苞米都甜。”   这老太太,有阵子装哑巴,不说话,现在倒是张嘴了,这不话说的挺溜的嘛。   苏向晚回头,就见驴蛋依旧竖着棍子,狗蛋抱着手臂,李承泽俩手叉兜,活像一部西游记,而她自己呢,在他们这儿,大约是面对着妖怪的唐僧吧。   仨男孩儿这是防着她要给老太太吃掉呢。   “既然来了,到厅屋炕上歇着去吧。”苏向晚说:“饭我来做。”   老太太显然大松了一口气:“煮些苞米给孩子吃,驴蛋和狗蛋俩都没吃过嫩苞米吧,今天尝尝味儿。”   是啊,当初有嫩苞米,都是宋福和金贵俩吃,他俩吃过的苞米棒子上的残渣,都是老太太自己啃,哪会给这俩孩子给啊。   苏向晚轻轻掀开自己的竹筐:“我这儿也有,妈,你的留着自己吃吧。”   老太太一看,果然啊,苏向晚买的苞米,比她的还好呢。   拎着篮子进了厨房,进来的是驴蛋,见苏向晚正在往蜂窝煤炉了上的锅子里放玉米,就哼开了:“解放区的天是明亮的天,解放区的人民也有苞米吃。”   孩子还说:“妈,这可真好,咱自己也有苞米,我们不馋我奶的苞米。”   李承泽一揭苏向晚提进来的篮子:“篮子里这是啥呀,咦,真恶心,看着像鼻涕一样,赶紧扔出去。”   仨孩子看何妈来送吱吱,李承泽一马当先就给堵上何妈了:“何奶奶,快把吱吱带回去,我们家今天肯定有一场恶仗要打。”   老太太来嘛,在几个孩子的心目中,苏向晚肯定要剁着菜刀,大杀一百个回合。   但是,格外诡异的是,苏向晚在厨房忙碌,风轻云淡。   老太太躺在炕上,居然一直在抹眼泪。   驴蛋和狗蛋觉得这不对劲儿啊,平常威风的跟啥似的奶奶,居然哭开了。   驴蛋赶忙钻进厨房:“妈,我奶绝对在使诈,这回是苦肉计。”   老太太拿了几棒子苞米,然后来使苦肉计了。   苏向晚唔了一声,回头看小家伙两只眼睛明啾啾的亮,揉了一下他的脑袋:“赶紧去给咱们舀浆水,我给你们先调凉粉。”   “鼻涕似的,我才不吃这东西。”李承泽特倔犟的说:“好啦,今天的晚饭我就不吃啦,做完作业,我睡觉好了。”   “那就赶紧睡去,少在这儿烦我。”苏向晚说。   像呱呱、然然和凉粉,那可是老秦州小吃里的灵魂产物啊。   要说驴蛋和狗蛋这俩小秦州崽子都没吃过,还是因为他们生在这个困难年代,物产太匮乏,以致于,小吃都绝了足迹的原因,现在慢慢的粮食产量上来了,小吃就有出现了。   苏向晚小的时候,家里最常吃的方法,是呛葱花浆水,然后把凉粉和然然,呱呱放进浆水里,那滋味儿,吃起来甭说有多香了。   果然,李承泽一开始叫嚣着不吃的,但又不肯走。一会儿做好了,他第一个端碗,只尝了一口凉粉,捂着嘴巴就哇了一声:“妈,这味儿也太香了吧?”   狗蛋挑了一筷子凉粉出来,味儿比粉条滑嫩,又比面条筋道,大夏天的,又凉又酸爽,他直接张大嘴巴,一口就把一小碗儿凉粉给滑进肚子里了,连葱花都舔了个一干二净。   苏向晚自己也盛了一碗,正在给悄悄溜回家的小吱吱喂着呢。   驴蛋做为只要青山靠不住,随时准备踢掉他顶门立户的一个,对于目前的时局,就有点儿看不清了:“妈,你该不会想跟我奶和好吧,要知道,她原来可差点害死咱们,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她对你的不好。”   想起当初妈妈自己吃不饱饭,还得给吱吱喂血时的样子,驴蛋的心头,就是一阵的酸。   让他跟宋老太心平气和的相处,没可能的。   苏向晚说:“这是我们大人之间的事儿,老太太不论怎么着也是你奶奶,端碗饭给她。”   饭端过去,老太太并不吃。而且还跟驴蛋说:“福娃子和金贵在村子里,可没有凉粉和然然吃,我吃不下去。”   驴蛋又把碗端回了厨房:“我,我奶说,宋福和金贵俩没得吃,她自己吃不下去。”   “那就端出去喂狗。”苏向晚说:“喂完了把碗端过来,我洗。”   不一会儿,听见大山因为有凉粉吃而乐的嗷嗷叫的声音,躺在儿子家炕上的老太太直接嗷声大哭起来了。   几个孩子守在厨房里,三小子,忙着在给小吱吱喂饭吃。   吱吱在隔壁,何妈跟喂鸭子似的,喂了半天的饭,这会儿孩子饱着呢,根本吃不下去,于是,狗蛋喂一口,她吐一口,驴蛋喂一口,她还是吐出来。   李承泽做为全家最能治得住吱吱的一个,挑了一筷子凉粉,喂到她嘴里头,就用手指着她的鼻子呢:“宋南溪,这口你要再敢吐出来,我就打烂你的屁股。”   吱吱作为一个三岁小屁孩儿,一般来说,大家都是拿她当鸭子一样填的,从来不会去理会她的诉求。但她真的饱了,又怎么可能再吃?   所以,她憋了半天,突然抓过李承泽的手,一口凉粉,就吐到了他手上。   李承泽把手扬了起来,小丫头就咬着牙,恨恨的看着他呢。   一口凉粉,李承泽看了半天,毕竟好吃啊,而且,他在外面讨饭的时候,那是垃圾都吃过的,怎么也不愿意浪费粮食。终究,那口凉粉还是他自己给吃掉了。   老太太躺到晚上八点多,饿啊,躺不住了。   不过,老太太还是没敢太凶,出了门,见自己带来的四根嫩苞米还齐齐儿的摆在石桌子上,就开始问了:“向晚,你咋能这么浪费,再不吃,苞米就该老啦,难道娃们不饿,不馋?”   驴蛋手里还有半截子苞米呢:“我妈也买啦,我们有得吃,不吃你这个。”   老太太伸着手,毕竟原来打惯了,见不得孙子反驳自己,大概是还想打。没想到狗蛋也抄起棍子了:“你想打就试试啊,我还真就不信了,我打会打不过个你。”   何妈做为八卦爱好着,听说隔壁来了个老太太,假借给吱吱送洗干净的衣服就溜进来了,看见老太太和驴蛋,狗蛋几个准备干仗,进了厨房,劝苏向晚呢:“没个孙子打奶奶的吧,小苏,赶紧劝劝孩子们。”   苏向晚接过吱吱洗的干干净净,何妈还专门烫过的小衣服,何妈:“我家这仨崽子,打过,或者说骂过你没有。”   “原来有,那是因为他们想偷杏子。”何妈说。   苏向晚于是又问:“那他们真偷了吗?”   说实话,宋团家这几个孩子,在何妈见过的孩子里,算是乖的了。   “老人要真自尊,既然半年没见过面的,几个孩子而已,何止到一见面,就吵起来,打起来?”苏向晚说。   何妈一想也是,要是真正省心的老太太,能一见面就跟孩子们打起来。   这不,看何妈一出来,宋老太一把就把她给拽上了:“你是隔壁县长家的妈吧,知道我弟不,曹金旺,县革委会的会长,不论大人还是孩子,谁要不响应党的政策和方针,统统都能抓起来的。”   老太太这是借着跟何妈说话,给苏向晚上话呢。   毕竟,她要真的想来个渔撕网破,先把曹金旺叫来,没理由的批上苏向晚一通,就看你服不服。   可是,要知道,像何妈这种人,那是在省军区,在北京的高官家里呆过的,哪像老太太想的一样是个没见识的。   她摇着头,撇着嘴巴说:“老大姐,孩子们是干部,是搞政府工作的,你这么说话,未免太没水平了一点。”   镇压不住儿媳妇,就把家庭内部矛盾转化到工作上去,这样的婆婆,要不是脑子不清楚,就是偏心到没边儿了。   何妈赶紧的,跑到隔壁跟李逸帆俩交流邻居家的八卦事儿去了。   宋青山回家,正好就碰见老娘在跟何妈告状,而且,还是老太太正在大肆宣扬,自己的弟弟曹金旺有多厉害。   他妈还是来了。   这对宋青山来说,可不亚于狼来了。   狗蛋和驴蛋是一脸的幸灾乐祸,立等着围观爆风雨的。   李承泽大点,懂点事儿,给宋青山塞了个玉米,说:“大舅,多保重,我先带着吱吱出去玩啦。”   宋青山看苏向晚在刷锅,没敢大声说话,转身把老太太给拉屋里去了。   当然,儿子来了嘛,老太太嗷的一声,仰天长哭啊,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就开始给儿子诉苦又告状了。   宋青山听完,撩了两次帘子才敢进厨房来,进来之后,也不好意思开口,抓起一棒子嫩苞谷就掰了起来。   他们这种从小挨过饿的孩子稀罕粮食,苞谷向来不啃,都是剥下来,一枚枚的放嘴里,就一个苞谷,能吃的比驴还干净。   “怎么啦,说啊。”苏向晚说。   那么高的男人,上战场的时候也没此刻的紧张。   “老太太的意思是农村住着不方便,想进城,跟咱们一块儿住。”   苏向晚一菜刀就剁在案板上了:“今天你妈,明天你爹,后天宋福和金贵,青玉,就全来了吧?”   宋青山说:“我也说了,家里紧张,而且,这是单位的房子,没地儿睡,但是,她不肯回,她还说,要找我大舅来理论这事儿。”   老太太不敢在苏向晚面前嚣张得瑟,但是,敢在宋青山面前嚣张啊。   刚才,老太太就数落了一通农村的苦,再说了一通自己日子有多难过,养几个孩子有多辛苦,总之就是,老三进了监狱,金贵又没人养,他们就该,理直气壮吃宋青山,就该由宋青山来养。   而且,老太太还说,要宋青山不同意,曹金旺立等着,就准备到宋青山家,专门来接决这事儿呢。   总之,这回老太太气势汹汹杀来,就是非把全家都搬到宋青山家不可。   “你大舅,那不是方金换的大领导,方金换的骨头你们找着了吗,你不是一直说他掉到了水库里,宋青山,甭在这儿糊弄我,人掉到水里,不论炸成几块子,可是全都会飘上来的,你是不是压根儿就没有再找过方金换。”   “找着了,确实找着了,太难看,是我自己埋的,就埋在水库旁边。而且,我大舅并不知道这事儿。”   “你说金换在江西杀过人,那你记不记得,66年省军区应该遭受过金换他们的冲击,金换那时候还小,但是,就算再小他也跟着一起去了,你想过没,武器,是不是就是金换从省军区带出来的?”苏向晚不过随口一说。   可宋青山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就变了。   对了,他一直在反思,定时炸弹、火药,都是从哪来的。   他和宋庭秀,也一直在往间谍方面查,却没有想过这个。   曹金旺的爹在解放前,可是清水县一带有名的大风水先生。   要说谁在意风水,除了曹金旺,还能有谁?   而确实,方金换很可能拥有武器,现在要还在外面,那就在曹金旺手里。   宋青山把半个玉米塞给了苏向晚:“老太太我也不想要来住,但这事儿估计还是得你唱黑脸,做个恶人,完了我给你跪一夜的搓衣板儿。我有个紧急事件,得去处理一下。”   要真的,爆炸案是他大舅一手策划的,那县城革委会的库房里,现在肯定还有枪支弹药。   如果能搜到同类型的武器,基本是就可以确定罪犯了。   几乎要稳不住自己的脚步,宋青山转身出门,发动起了车,扬长而去。   真所谓男人靠得住,猪都会上树,苏向晚到今天,可算是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   “青山媳妇儿。”   “向晚呐。”   “就让我帮你带着孩子呗,咱一大家在城里,热热闹闹的,多好啊?”老太太等不住儿媳妇,跑厨房来了。   苏向晚放下筷子了:“又是哭,又是闹,这会儿都笑上了,妈,你这一天,不累吗?”   “终归咱是一家人,你好歹也是干部,你大舅说,只要你肯要把咱全家都接到城里,你妇联咋搞工作,他都全力支持。”老太太又说。   “青山要想回去看你,我随他的便,我不会干涉,但是我家,那怕你往后提着金子,银子,一寸厚的肥肉膘子,也甭来了,咱俩是仇人,明白吗,连陌生人都没得做。”   苏向晚这话说的极轻淡,但是,老太太看得到苏向晚眼中的冷淡和轻蔑。   这个女人,泼辣,能干,也能掌家,但唯有一点,她是绝对绝对,不会再跟老宋家的人有任何往来了。   “你有那么多的儿女,只要稍微的不要那么偏心,养你,给你送终的人多着呢,不多我一个,也不少我一个。但那怕你死了之后披麻戴孝,东海西岭可以去,我绝不会去,我和你,是仇人。”   老太太揩着自己的眼眼睛呢:“你这意思是,我自己生的儿子,他的家我就连住一夜的权力都没有?”   “睡吧,睡你儿子的炕去,我和吱吱今晚跟孩子们挤。但仅限于今天晚上。”苏向晚说。   她出来泼水,一出门,看到窗户下面一溜儿四个孩子,四个全在笑呢。   看起来,真跟四个圆圆的苹果似的。吱吱嘴里还不知道吃的啥东西,这个的小嘴巴,永远跟只小仓鼠似的,吃东西都是慢慢的嚅着,舔着,砸着。   “妈,你今天晚上真跟我们睡?”三臭小子,臭的跟啥似的,尤其是驴蛋和狗蛋俩,出去玩的时候从来不注意,才刚洗完澡,又是一身的汗津津。   还是李承泽懂事点:“你这样,她会得寸进尺的。”   苏向晚从他头上,居然撸了一把的汗珠子下来:“既然她得寸进尺,咱们不是正好,可以先礼后兵?” 第70章 危机感   大清早的起来,几个孩子去上学了,苏向晚要锁门。   老太太倒好,起来收拾了个小包裹,也跟着出门了。   今天,苏向晚把文工团的姑娘们召集上,又给她们派了新的任务,让她们去统计整个县城里的老弱病残户。   这个,就得是妇联的干事们,一家家的敲门,去亲自见证,核查,然后再进行救助。   总之,县城有多少户人家,就得走多少户。   政府工作嘛,经常是有些老人都死了,儿女悄悄的不往上报,理直气壮的,月月还领补贴,而有些人呢,则是确实受了伤,或者是生了病,没了经济来源,但是,因为求助无门,都快饿死了,也没人理。   妇联人手不够,文工团的姑娘们凑。   一天虽然跑的多点儿,但是,文工团大部分的姑娘们,都还挺喜欢这种工作的。   到晚上一统计,果然,现在妇联每个月发补贴的老人里头,有三十多个已经在人世了。   这种,就得把补贴收回来,再补给真正需要救助的人,对吧。   刘敏莉两条腿都跑肿了,气哼哼的把调查结果放在苏向晚的办公桌上,意味深长的就来了一句:“我们帮你干也就干了,但是我告诉你苏向晚,等我哥来了……”   妇联的干部们全似笑非笑的,看着苏向晚和刘敏莉俩斗嘴儿呢。   “你哥来了好啊,咱们现在缺善款,我听说你哥钱挺多的,叫他捐点儿呗。”苏向晚混然不怕,甩了一下自己的辫子,起来把文件一收拾,就说:“行了,大家都下班吧,我啊,还得回家,给孩子做饭呢。”   说着,她就从办公室里出来了。   结果,今天仨大的居然全在妇联的门口等着她呢。   苏向晚一看李承泽的眼神,就知道老太太怕是没走。   昨天,老太太哭了半晚上,也没吃饭,在儿子的炕上睡了一夜,没达到目的,当然不肯走,今天跑到二花家吃了一顿饭,就又回到土司衙门,继续在门口蹲着呢。   好吧,这是苏向晚预料过的,最坏的结果。   但她是真没想到,老太太能做得出来。   老太太两只眼睛滴溜溜的,垫着一张报纸,就在地上盘腿坐着呢。   经过的时候,苏向晚没理,老太太就站起来了:“宋东海,宋西岭,没看见我还在这儿呢?”   狗蛋和驴蛋一起给吓的,缩了一下。   苏向晚回到家,本来准备要剁鸡的,正跟几个孩子商量着,哪只鸡更肥,剁来做火锅吃呢,宋青山带着他妈进来了。   驴蛋鸡也不抓了,赶忙说:“妈,妈,我觉得咱们可以让我爸回老家了。”   “你爸要回了老家,咱们的家谁来当?”苏向晚问。   驴蛋指着李承泽,再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有我们呀,再说了,你现在工资不也挺高的,养我们四个完全够用。”   老太太往院子里一座,就哭开了:“昨晚没给饭,今天干脆连自已家的门都关了,邻居可全看着呢,这就是一个团长,和妇联主任对待老人的样子。“   宋青山从厨房给老娘端了一碗水,也坐到老太太对面了。   苏向晚还以为,他此时必定焦头烂额呢。   没想到,宋青山居然说:“妈,抽空儿回一趟曹家庄吧,我舅那家子估计是完了,你去安抚安抚我大舅妈去。”   “你大舅妈人家是革委会的会长太太,我算个啥东西,去安抚你大舅妈?”老太太一提起曹金旺,胸膛愈发挺的高了:“对了,人常说的好,家丑不可外扬,你们俩口子待我不好的事儿,你大舅都答应要给我做主了,我估计,等他一为,你这团长都没得当。”   “我大舅唆使村民炸水库,已经由县公安局抓捕,移叫到省公安厅了。”宋青山看几个孩子虽然各个儿都在各自己的事儿,全竖着耳朵听着呢,索性沉声说:“他那儿藏着一大批金换从省军区私抢出来的武器,因为蓄意炸大坝,罪行确凿,估计得枪毙。”   回头看了看三个孩子,他又说:“勿伸手,伸手必被捉,承泽,西岭,东海,我这话的意思,你们明白吧?”   为了给自己家调风水,丧心病狂,也可以说,因为革委会权力太大,这些年膨胀的太厉害的曹金旺,还没来得及给老太太撑腰呢,居然就这么着,给抓到省上去啦?   “那可是你大舅,整个清水县说一不二,最厉害的人。宋青山你就放屁吧,谁要敢抓他,那就是跟领袖过不去。”宋老太一改昨天到今天装怂的样子,突然就跳了起来:“青山,你给我等着,我现在就去找你大舅,让他来骂你。”   宋青山说:“昨晚抓的人,今儿一早,我亲自押车,押武器,送他去的秦州,你要不信,去问庭秀?”   老太太筐子一提,也不知道事情真假,咋就觉得,前些年都是儿媳妇倒霉,现在咋回回都是自己倒霉呢。老太太气不过,提着篮子要出门,偏还要跟苏向晚多句嘴:“我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多久。“   殊不知,苏向晚一直以来,等的就是这一句。   “哎呀,我怎么又想起当年喝农药那时候的事儿了呀,不行,我要砍人啦。”说着,她居然抡着菜刀就出来了。   几个孩子一看苏向晚冲了出来,全都吓的哇哇大哭,就连李承泽都冲了过来,想要拦苏向晚,宋青山更是一把就把她搂到了怀里:“小苏,听我一句劝,收了刀,收了刀好不好?”   “不好,我一想起来我心里就慌,就难受,我想起我在乡卫生院洗胃的时候,你妹还在给自己涂口红呢,老太太还在咒我,咋不一趟子死了算了,现在还想吃我的,喝我的,还想住我家,看我不剁了你……”   老太太一看苏向晚脸都气青了,直接冲了出来,明晃晃的菜刀眼看要剁在自己头上,提起篮子,转身就跑。   苏向晚一直追出门,手扛菜刀,追着老太太,那叫一个穷追不舍。   最后是宋青山抱着她的身子,李承泽抬着她的脚,俩人把她给抬回来的。   好在这会儿下班回家的人还不多,只有门口的警卫们和隔壁的何妈,陈姐几个,见识了苏向晚的泼辣。   这么一闹,晚上当然杀不得鸡了。   几个孩子一吃完,扫地的扫地,洗碗的洗碗,狗蛋破天荒的,把属于他的几只鸡从笼子里赶了出来,还一只一只的给洗个澡,把鸡舍打扫干净了,才给放回去。   驴蛋更是,赶着给大山洗澡,洗完还专门带出去溜哒了一圈。   几个孩子简直是创造性的在做家务。   “要不,我今天晚上去和孩子们睡,你一人消消气儿?”宋青山到上炕的时候,还在怕。   太可怕了,他觉得,他妈这辈子都不敢再上门了。   洗完了苏向晚的内裤,知道她爱干净,专门替她烫了两水。本来就是纯棉布,一烫,一条内裤直接皱成团了。   苏向晚盘腿坐在炕上,正在缝一副护腿。   当然了,也不理宋青山。   “老太太是做的不对,但是,既然让她走了也就完了,再说了,我大舅已经被抓了,她要想找人撑腰也找不到,你又何必?”宋团柔声慢语,细声细气,极尽一个解放军战士该有的,要温柔,不粗鲁。   苏向晚突然就把针给停了:“你知道吗,在原来的世界中,你本来是带着俩孩子进了城的,但是,就因为老太太三天两头进城,借着照顾孩子的名义打孩子,狗蛋又倔,学习又不好,忍无可忍,把自己的手和腿全划烂,端着你的枪,顶着你的脑门从家里逃了出去,然后,是这城里,除了方金换之外,最叫人闻风丧胆,但又无可奈何的贼。”   “你说宋西岭将来要做贼?”宋青山脑海里轰的一声。   苏向晚说:“但你看看他现在,期末考试,二年级全班第一,他才学写了两年的字,班主任都说,漂亮的就跟印刷体似的。”   ……   “在你们看来,不过老人骂了两句,受了就是了。不过老人偏心了一点,咱们自己努力就是了。等老人老了,跑不动了,怂了,软了,巴着你了,养了就是,心里不爽快,反正那是媳妇孩子的事情,跟你有啥关系,是不是?”   苏向晚说:“但是,我分明能年级第一的儿子,就是因为你妈,才成了危害社会的毒瘤。这个世界上,不论法律,道义,都不允许你说老人的不是,因为你是他生的。但在我这儿,你妈再敢来,我能杀多少西瓜,就能剁多少她的脑袋。宋青山,我看起来嘻嘻哈哈,可心里有底线,你妈,你妹,你家老三,是在那个底线以外的,我永不会原谅他们。”   宋青山两手叉着兜,心里都毛的没边儿了,看吱吱,小丫头一副稳如泰山的样子,正在炕上帮她妈妈捋着碎布片子呢。   “那你缝这个干啥?”宋青山左看右看,全家五个男同志,没有一个是需要护膝的呀。   苏向晚说:“不眼看放暑假了,驴蛋的腿脚功夫不也得继续练,这个,是我给老牲头做的。我得把老牲头叫进城里,让他带着驴蛋练功夫。”   只能说,粗中有细,细中有粗。   小苏同志虽然日理万机,但是不论日常事务有多繁杂,她总能捋出一条清晰的思路,把日子过的妥妥贴贴。   “那你所说的那个世界里,东海呢,他将来会怎么样?”宋青山于是又问。   苏向晚刚想说啥,一听外面有动静,一把推开窗子,就见李承泽在外面站着呢。   “我没听你们说话,真的,我就突然想看看月亮。”李承泽说着,跑了。   回到他们仨的卧室,李承泽拍着胸膛说:“他们这么吵架,不会离婚吧?”   “不会。”驴蛋还在咬着笔头算算术,特无所谓的说:“他们天天吵,越吵关系越好,不吵的时候才吓人呢。”   原本最怂,最软,最弱的狗蛋,宋西岭,这两天正在玩个新工具。   这个新工具是李承泽送给他的。   把一个土豆,和一个苹果,用两根铁丝相连,就会点亮颗小小的小灯泡。   他一个人躲在被窝里,把铁丝插通的瞬间,看到灯亮起来,两只圆圆的大眼睛里,就亮起了两盏灯。   李承泽揉了揉这小家伙头上热出来的汗珠子,心说,他会变坏?   我才不信呢。   这小子有点儿懵,也没听懂大人吵的是啥,给突然发现之后吓坏了,赶紧往俩臭弟弟中间一钻,好给自己壮个胆儿。   虽然说俩人吵了架,但现在的宋青山可不比原来。   半夜,该爬过的时候还是得爬过来,当然,该交公粮的时候,就算苏向晚不愿意,也得找理由来交。   他渐渐又要的时间长,几次苏向晚不耐烦要把他给推开,都拼不过他的蛮力。   今天完了事,今天小苏同志就非常生气:“宋团,你所谓的要温柔,不粗鲁,全是假的吧?而且,你不是说,这事儿要以女性为主导,你就没发现,这一回足足两个小时?”   “你不也一样会爽,我有感觉的。”宋青山得手了一回,颇为洋洋得意:“汪洋大海似的,还敢说自己不爽?”   “宋团,你最近是不是挺飘的,也太膨胀了点儿吧,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你锅里的肉了,这辈子,你在家庭上,也就回来睡个觉,帮忙洗洗涮涮,也就完了?”苏向晚又说。   宋青山特诚实的说:“昨天真不是我临阵脱逃,我带人到革委会搜了一遍,武器,枪支弹药,我大舅那儿应有尽有,当时我们把他控制住,就给扭送到省上了,要不然,我一定帮你骂老太太,骂一百遍,说不定我还能帮你拿刀砍她,只要你高兴,让我干啥都行。”说着,宋团就开始手舞足蹈了:“真的。”   当然,他在老太太跟前,说不定也会说:妈你等着,等我回家了收拾向晚。   苏向晚要真是原身,估计得叫他活活气死,好在她不是。   怎么说呢,穷的时候,啥也不想。   但现在日子还算宽裕了,至少不愁温饱了,她怎么就觉得,这男人的殷勤和浪漫,那全属于是赶一鞭子才动一下,不赶,他就不动了呢。   “你就没发现,我长的挺漂亮的?”苏向晚又说。   她不死心,她就不相信了,满县城里,这个年龄的妇女里,她就算不是第一漂亮,也数一数二了,这男人就不知道夸她一句吗?   宋青山居然说:“你这么说,我就该拉开灯再仔细多看你一两眼,但是不行,我一看我就还想要,我就控制不住我自己,但是,我知道你累,你不舒服,咱睡吧,成吗?”   苏向晚撇了撇嘴,上辈子给多少男人追过,听过多少漂亮的情话,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给他这句撩到了,心里还颇暖的。   像他们这种男人,其实不懂得啥叫个爱情吧?   生活,就是生孩子,养孩子,睡家属,工作。   不过,很快他就会有危机感了。   因为照着苏向晚对书中剧情的推算,上辈子她生命中的第一个渣男,也是在各方面,对宋青山威胁最大的那个男人,很快就该到清水县了。   能叫原身一见而忘庭秀,心甘情愿的给骗了好几年,苏向晚也很好奇,那个男人究竟是长成个骡子样,还是长成个马样儿。   曹金旺藏匿,并且唆使村民安装炸弹的事情,在整个县城里引起了渲然大波。   据说,宋老太到革委会一打听到消息,当时就晕过去了。   当然了,有宋庭秀和宋二花,大不了就是住个院的事儿,儿女那么多,真尽孝,也轮不到苏向晚。   总之,苏向晚敢确定的一点是,她这辈子都不敢再来骚扰她了。   正所谓几家欢喜,就有几家愁。   刘敏莉和文工团的一帮小姑娘协助,并配合妇联的工作,已经整整半个月了。   效果当然是显著的。   这半个月里,妇联对于县城贫困、极端困难家庭的掌握,是空前的。   真正把补贴送到有用的人的手里头,这,才是真正妇联该干的事儿吧。   而昨天,终于,李逸帆在县委的会议上,通过了新办三家幼儿园的事情。   当然了,这事儿可以批,但是钱得苏向晚自己想办法。   今天刘敏莉显得非常的开心啊,崭新的绿军装,明光闪亮的领袖象,两只油光水滑的大辫子,上面绑的全是红丝巾,还特地系成蝴蝶结的样子。   走起路来脚步都无比的轻盈。   她哥哥,终于要来清水县,督导工作了! 第71章 南泥湾   家里,宋青山正在筹划去海西的事儿呢。   但具体他去了以后是执行什么任务,他自己没说,几个孩子也不知道。   刀子,剪子,铲子,刷子,一样样的,宋团把这些东西全磨的蹭亮,就装到自己的工具箱里了。   “现在天热,烙了饼要吃不完,半路上是要坏掉的,小苏同志,你的工作到底什么时候能够做完,赶紧请个假吧。”   “可以啊,很快我就可以请假,但咱们是搭火车,还是搭汽车啊?”苏向晚在屋子里问。   宋青山说:“两天火车,一天的班车,然后,大概还得坐半天的驴车。”   这在苏向晚想来,是无比可怕的事儿,但是驴蛋和狗蛋俩一听,直接乐的嘴都合不拢了:“那咱们岂不是,要走到世界的尽头?”   二年级的学生还没学地理,在他们想来,世界总是有边子的。   宋青山把俩儿子拉了过来,从工具箱里拿也改锥来,画一个圆,给俩儿子形容地球长个啥样子,它又是如何围着太阳转的,正说着呢,就听见台阶上一阵夸夸夸的轻响。   他抬起头,就见苏向晚今天居然穿着自己那件特漂亮的布拉吉。   白底子,黑点子,腰中间有根系系的带子束着,关键是,今天她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双米白色的高跟鞋就穿上了,下台阶的时候脚步夸夸作响,就只是脚步声而已,居然让宋青山觉得,有一种音符感。   他站起来了,看了看自己刚才磨刀弄脏的两只手,赶忙在水里洗了洗:“今天不是去上班?咋穿的这么……洋气”   “是去工作啊,今天我们妇联要举办一个现场宣讲活动,请了城里三十个困难户,给他们宣讲政府政策,以及,教他们一点,自力更生,自立自决的方法。”说着,苏向晚把吱吱的手都牵上了:“这工作啊,我们妇联已经准备了一个多月了,今天孩子们索性也跟着我,一起去,会场上热闹一点。”   宋青山立刻也不磨剪刀了:“那要不,我跟你们一起去?”   苏向晚没说话,牵上吱吱的手,转身就出门了。   驴蛋和狗蛋俩看了看自己,好吧,最近他们是讲卫生的好孩子,身上不脏,跟着妈妈出门,不丢人。   李承泽大概知道一点,根据刘敏莉最近得意的样儿,他估计是刘在野要来了。   但是,刘在野要来,小苏阿姨为什么穿的这么漂亮啊。   在李承泽想来,这很不科学啊。   说起刘在野,李承泽印象最深的,是他自己很小的时候,有一次跟小伙伴们在院子里玩踢球,那时候刘在野还在当兵,当时好像是他家属生病最严重的一个阶段,就因为他们几个小伙伴声音太吵,那家伙在喊几个孩子,喊不听话之后,就在李承泽接到球的时候,他一汽枪从楼上打下来,直接就把他们的皮球给打瘪了。   然后,还把他们几个全拎上楼,挨个儿的,在他妻子面前道歉。   要知道,那时候的李承泽才五岁啊,给刘在野拎着,到他家属床前,而他家属呢,又病的特别厉害,瘦的皮包骨头的,肚子偏又特别大,而且,因为久病卧床的原因,屋子里股污秽气息,把几个孩子吓的哇哇大哭。   李师长是最护短的,听说为了他家属,刘在野居然去欺负几个孩子,而且,他家属得的可是传染病,他居然把孩子们带到重度传染源去。   上班的时候,当然要跟刘在野交涉一番。   没想到俩人吵着吵着,刘在野居然拨了枪,就直接顶上了李师长的脑门子。为着这个,因为他蔑视上级,当时还关了他72小时的禁闭呢。   不过后来,刘在野的家属还是死了。   那个女人,李承泽记得长的还跟苏向晚挺像的,皮肤白白的,瘦瘦的,没病的时候笑起来倒是挺温柔的。   从那以后,刘在野就性情大变,退了伍,专心开始搞革命了。   当然,是搞革命还是敛财,这个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小苏阿姨,你不是不知道那个刘在野要来啊,万一他今天来了呢?他最喜欢批的,就是穿的漂亮,奇装异服的女同志,咱把裙子脱了,穿朴素点去开会,成吗?”李承泽悄悄劝苏向晚。   苏向晚却是浑然不怕:“承泽,追求美是一个女同志的天性,再说了,现在政策哪一点不允许女同志穿布拉吉啦?我忙了整整两个月,脚底板儿都要磨穿了,今天开表彰大会,就要穿的漂亮点儿。”   她和李逸帆俩约定好的,一起穿白裙子,要她不穿,李逸帆估计不敢换白衣服。苏向晚这其实,是在给李逸帆做表率呢。   因为,李逸帆一直犹豫着,说想穿件带颜色的衣服,到现在还没行动呢。   妇联的八个干事,加上主任刘塘,今天全在忙碌。   城里的困难户们,大多都是家有大病的人,再或者,就是全家都不太健全的那种,一家来一个,至少也得三十个人。他们得准备椅子,布置桌子,大夏天的,怕有些老人来了,大日头底下坐着要中暑,还得给他们准备凉开水。   总之,大家忙了个四脚朝天。   刘敏莉带着文工团的姑娘们,是上门请困难户的,等苏向晚到会场的时候,她们也才刚到。   一看苏向晚不但穿着裙子,居然还打着把伞,刘敏莉本来上火的人,就更加不高兴了:“苏副主任,没你这样儿的吧,我们大家都在为了你的政策而忙碌,你倒好,非但穿着裙子,还打着伞,看来,你也怕自己要被晒黑啊,就不怕我们也晒黑?”   苏向晚把伞收了,轻嘘了口气说:“因为我是领导啊,是领导,就得有点儿特权,你要不服气,你来当领导。”   “你就等着吧,我哥今天就到,你看他到时候要怎么收拾你。”   毕竟,刘在野此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收拾苏向晚。   天天通电话,刘在野在电话里都说,自己已经准备的万无一失,苏向晚就像六月的麦子,七月的瓜,只等他收割了。   几个孩子还是头一回听妈妈给人开会,一人搬了个小板凳儿,也坐下了。   这时候,刘敏莉和小秦几个,还得满场子的跑着,给一帮子老弱病残,困难家庭的代表们添水呢。   苏向晚的会开的其实很简单。   她一直在讲几个方面,就是那怕家庭在穷,也不能只靠着政府接济而过,大家总还是要想办法创造财富,比如说,给火柴厂糊火柴盒,再比如说,县药材收购站,有很多药材都是未经加工的,比如说,小宋庄生产的党参、红芪,这类药材,全得切片,熟治才能入药。   既然困难户们没发上班,那索性,跟小宋庄结成对子,苏向晚让宋建国他们把药材送到城里,然后让困难户们晒干,切片,熟制了,再送到卫生院,这样,不是大家都能赚钱?   县城里的困难户们边听,边在鼓掌。   虽然说现在为些事儿也就是画了个大饼而已,但对于一般人来说,恰就是画饼,想饼的那个过程,才真正叫人觉得开心啊。   宋青山就在场子边儿上站着呢。   吱吱一会儿闹着要尿,狗蛋一会儿又闹着想喝水,驴蛋呢,不时的还要四处乱窜上一圈儿,宋青山原来也没有太带过孩子,把几个孩子揪到一块儿,看他们觉得这地儿无聊,遂出去,一人买了一根冰棍儿进来。   吱吱舔冰棍儿,舔的脸都是。   宋青山发挥了一个父亲极大的耐心,不停的给闺女擦着脸蛋儿呢。   他的军装有点儿皱,一头板寸,浓眉大眼的帅气,吱吱一个小丫头,脑袋还没有他的膀子粗,坐在爸爸的怀里,特奇异的和谐感。   当然,在苏向晚看来,爸爸带着四个孩子,这画面要多好看,就有多好看。   但在刘敏莉看来,简直是心中白马王子的幻灭啊。   她简直就想不通,自己当初是怎么看上这个男人的,而宋青山所有的孩子里,就唯有驴蛋,她还觉得顺眼一点,别的那几个,猴儿似的,要多不顺眼,就有多不顺眼。   总之,现在的刘敏莉对于宋青山,那是一丁点儿的幻想都没有了。   这不刘敏莉正在心中腹诽,咒骂宋青山,当然,也在暗暗的怨恨苏向晚着呢,苏向晚下来了,这下,该刘塘上去讲话了。   “怎么,为什么一直盯着我家属看?”苏向晚灌了两口凉开水,笑着问刘敏莉。   刘敏莉翻了个白眼说:“你家属,不就一团级干部嘛,脾气臭,还自傲自大,我有什么好看的呀我。”   “这就对了,已婚的人和未婚的人,那是泾渭分明的,你啊,应该喜欢一个未婚的,朝气蓬勃的,没有孩子拖累的男人。”苏向晚说。   刘敏莉还是气鼓鼓的:“苏副主任,你这话的意思是我会喜欢你们家那个臭脾气的男人,你也把他想的太美了点吧。再说呢,咱们就算不是仇人,我也是属于整个清水县,看你最不顺眼的人,咱俩没啥可聊的。”   苏向晚边听边笑,突然,她放下水杯,高声说:“下面,有请咱们文工团的团长刘敏莉来给大家讲话。这一次的工作,得全赖她,和文工团的姑娘们,才能举办的这么成功,大家鼓掌。”   俩人刚才还在吵架呢,刘敏莉这就,给苏向晚推上台了。   而她呢,做为文工团的团长,毕竟专业就是表演,上了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再一看台下一帮老弱病残,确实看起来挺可怜的,憋了半天,居然说:“讲话就算了,这样吧,我给大家唱首歌吧。”   比起枯燥的讲话,唱歌多好啊。   要说干部领导们,当然动不动就有晚会可以看,但穷人们,底层的人们,哪来的晚会看。   哪怕全场不过三十多个人,刘敏莉唱了一首《南泥湾》之后,居然收获了,她从艺生涯来,最热烈的掌声。   刘敏莉还是看苏向晚不顺眼,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苏向晚这个女同志非常大器,那种大器,不像是刻意的想要宽恕谁,或者说是跟谁做对,她就是很大器,对于任何,都毫不带偏见的那种大器。   应该说,在她初到清水县的时候,苏向晚就清楚的意识到,她是为何而来,又为什么,非得要骗李承泽的了。   但是,苏向晚没有戳穿过她,也没有把她暗地里喜欢宋青山的事,直勾勾的指出来,就连她藏着的《红楼梦》,苏向晚都没有翻出来过。   她分明占着很多理的,但是,却从来没有在这方面针对过她。   心中一点错觉,一想到哥哥刘在野此行一来,就要跟拍死一只蚊子似的,把苏向晚两口子全给拍死在清水县这片沙滩上,刘敏莉心里居然还挺不好受的。   但就在这时,县委的门外开过来几辆吉普车,大剌剌的一停,一个身着半袖白衬衣,军绿色裤子,皮肤白皙的男人,从车上下来了。   他不像宋青山和宋庭秀那样一头板寸,流的,是电影上男主角的那种三七开的风头,前面的头发撩的高高的,额头略有点黑,两道眉毛没有宋青山那么黑,也没那么粗,倒是像李承泽一样,是两道颇细的秀眉,野剌剌的往上扬着。   当然,这,恰就是刘敏莉的哥哥,刘在野。   “这就是清水县的妇联?”刘在野大剌剌的下了车,站在院门外,看着几间混砖平房的办公室,再满场子看了一圈儿,有几个男同志,另外就全是女同志了。   他妹妹刘敏莉,居然在台上做报告,而院子里呢,坐了好多一看就是老弱病残,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们。   他的小弟刘明把刘在野的杯子端过来了:“领导,咱们要在这儿开展工作?”   他们的工作,其实总结几个字,就是欺负人。   而刘在野之所以这次来,是因为妹妹受了欺负,来出头的。   当然,革命队伍里混进了一个地富反坏,这在刘在野来说,也是不能容忍的,他必须剔除革命队伍里,所有的不良成份。   “资料都准备好了吗?”刘在野说。   刘明说:“准备好了,最确凿的一份,是我从省档案馆找出来的,苏向晚父亲和国民党军官的合照。宋青山跟地富反坏结婚,赵国栋让这个地富反坏进了我们的组织,而李逸帆,明知地富反坏就在周围活动,熟视无睹,这一回,咱们保准能把整个清水县从上到下撸个遍。”   刘在野接过档案袋,大剌剌的,就进院子了。   他首先看到宋青山,又往后退了两步,招呼刘明说:“让咱们的手下全进来,宋青山可不好惹,到时候我估计他要打,你们可能打不过他。”   “打不过,那我们咋办?”刘明问。   刘在野说:“若他,不停的惹他,务必要让他来打你们,等他来揍你们的时候……”   “我们就赶紧跑?”   “跑什么跑?站着挨打,等他打完你们,我就有理由抓他了。”刘在野大剌剌的说。   刘明看了一下坐在树荫里,手里一根小棍子,正在地上不知道划着什么的宋青山,轻捏了一下自己的拳头,不过,就在这时,宋青山突然就抬起头了。   这是在海西,能逃开千人追捕的逃犯,在珍宝岛战场上,居说用身体滚过雷,引爆过一片战场,能让战士们安全通过的人。   刘明看看他的拳头就觉得好害怕啊,在宋青山锐利的目光扫过来之前,赶忙扬手,就摸起了自己的头发。   好吧,他是来挨打的。   只要他挨了打,刘在野就有理由收拾宋青山了。   而这时候,宋青山也发现刘在野进场子了。   他这会儿正在给俩小傻蛋儿讲地球,是怎么绕着太阳而转动这个话题呢。   宋青山深深觉得,自己不是个好老师,因为,他讲了半天,驴蛋依旧不明白:“爸爸,我们的地球既然是圆的,那住在我们脚底下的人,为什么不会掉下去呢?”   “你傻呀,地球是有引力的,引力,就像磁铁一样吸着咱们,咱们才不会从地球上掉下去。”李承泽反而更像是个老师,接过宋青山的话头,给俩小的做科普呢。   就在这时,宋青山拍了拍李承泽的肩膀:“把几个孩子看好,大舅得去看看,刘在野咋跑这儿来了。”   李承泽抬起头,就看见了他童年时的噩梦,那个不论怎么晒,皮肤永远很白皙的男人,他正在朝着苏向晚走过去,而且,手里还有一个,档案袋。   档案袋啊,那是现在所有人的噩梦,因为,说不定里面就装着,谁的祖宗八代呢。   一个小会场,刘敏莉提心吊胆,宋青山捏着拳头,而刘在野,则是蓄势待发,同时,目光转向了站在树荫里的苏向晚。   谁知这时,苏向晚却走到了主席台前,拿着演讲稿说:“下面,我们有请咱们秦州革委会的会长刘在野同志,为大家讲话。大家可不能不知道,这么漂亮,又优秀,会唱歌,还愿意帮着妇联一起搞工作的刘敏莉,刘团长,就是刘在野同志的妹妹,要没有刘在野同志的悉心教导,刘敏莉是不会有今天的觉悟的。”   刘在野停在原地了,舔了舔正在大太阳下迅速干燥的唇,直目勾勾的盯着苏向晚呢。   “刘在野同志在整个咱们秦州,可是最红的红色战士,我们热烈欢迎他的讲话,好不好?”苏向晚又说。   坐在场子里的群众们回头,齐刷刷的盯着刘在野呢。   书里形容刘在野第一次见到苏向晚后内心的活动:天崩了,地裂了,整个地球都不会转动了。   没错,宋青山那根榆木棒槌,肯定不知道,刘在野是原身在跟他离婚后,遇到的第一个渣男,还是帅的,能叫人迈不开腿的那种。   但是,可没有什么浪漫的一见钟情,刘在野之所以对原身另眼相看,是因为,他死了的前妻,跟原身长的有几分相似。   而刘在野呢,很是看不起原身的没文化,又长的漂亮,后来主动追求,让她给自己做了几年情妇,玩腻了以后,就给一脚踹掉了。 第72章 割韭菜   真正穷的,或者说是有大病的人,脸上都是露着一股子的灰死之气的。   就像刘在野的妻子,临死的时候,脸上,就是现在场子里所坐着的,这帮人脸上的那种灰死之气。   她是得肝硬化,最后腹水而死的。   刘在野一直想不通,为什么妻子那么年青就会得肝硬化。   但是,病不由人,医疗条件又不充分,他爱人得病之后,一次次的抽腹水,直到最后膨胀着个鼓鼓的肚子而亡。   当时她还捧着肚子念叨,说:“在野啊,你说这肚子里,要不是水,而是有个孩子,该多好,我死,也能瞑目了。”   所以,在站到主席台前之后,气势汹汹杀一的刘在野,居然就顿住了。   他这辈子,什么人都能见,唯独不能见病人。   而在场的困难户们,也在面面相觑,看着台子上这个突然闯来,还带着一帮穿绿军装的战士的,年青人呢。   他看起来又年青,又帅气,皮肤那么白,一看就是城里非常洋气的那种人,这种人,会给他们带来什么?   话筒都捧到他面前了,刘在野才清了清嗓音:“我们是来搞革命工作的,不是来拉家常,搞虚假繁荣的,苏副主任,听说你只读过两年书?“   没文化,是苏向晚身上的烙印,似乎谁拉出来,都能鞭上两鞭子。   当然了,现在的刘在野对于苏向晚,是又厌恶,又看不起,心里大概还觉得很反胃,因为前妻在他心目中,那就是高洁的明月光,谁能想到,在这个偏远的小县城里,居然会有这以一个漂亮的,活泼的,鲜活的,跟他前妻似的女人。   她还捧着话筒,准备要让他讲话呢。   这估计是想巴结他,岂图他能对她枉开一面?   “清场,现在,我要开会。”刘在野于是又说。   “大家来都来了,而您呢,又是省城里的名人,刘主任,给大家讲两句吧。”苏向晚又把话筒捧了过去,一张小脸儿又漂亮,又活泼,又鲜活。   刘在野拿着话筒,本来是想直接掀翻桌子闹革命的,但是,一群苦哈哈的基层群众看着,这叫他咋闹革命。   毕竟他们收拾的是地富反坏,可不是劳动人民。   “大家辛苦了。”刘在野草草说了一句,不耐烦的就把话筒还给了苏向晚。   没想到,苏向晚接过话筒之后,居然说:“同志们,知道今天刘主任来咱们妇联,是来干什么的吗?”   大家当然是摇头。   不知道啊。   “他呀,打算给每一个家庭捐助点钱,让大家渡过暂时的难关。”苏向晚的声音,那简直叫一个,热情洋溢。   一群面色焦黄,衣着褛烂的人们顿时就雀跃起来了:“真的?”   “真的?这个刘主任,人也太好了吧?”   “大善人啦,一看这小伙子长的那么帅气,就是出身好,心好,心底里长着红五星的,真的。”又有人说。   刘在野一直在舔自己的唇,当然了,他肯定有钱,他之所以从部队转业,就是因为在部队上弄不到钱的原因。   在他妻子生病的时候,刘在野就经历过了,谁也靠不住,谁也帮不了,唯有钱管用。   而就在这时候,人群中站起来一个瘦瘦的小姑娘,高声说:“刘叔叔,你要真的捐助了我们,我一定给领袖写信,感谢你。”   另外还有一个小男孩儿附合说:“我也会给领袖写信,感谢你的。”   说着,俩孩子直接站起来,就开始鞠躬了。   这俩孩子,脸色都是蜡黄虹黄的那种。   苏向晚看刘在野一直在盯着孩子看,赶忙说:“都是乙肝,学校里举行献血活动的时候,因为护士没有给针头消毒,操作不规范才染上的,多可怜。”   恰巧,刘在野的家属,也是因为乙肝而死的。   刘在野懵了,同时,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顿了半天,才说:“这是我们党员应该做的,没什么好谢的。”   “捐多少合适?二十吧,真不算多。”苏向晚带头鼓掌,两只手都拍红了。   刘在野伸手掏着兜呢,但是,一家二十,三十家子人,那就是六百块钱啊。   他手里肯定没那么多钱,于是,他索性说:“这样吧,大家今晚到县委招待所,一家二十,这个钱我是不会赖账的。”   顿时,满场子的人都开始鼓掌了,俩孩子一直在给刘在野鞠躬,鞠了又鞠。   苏向晚于是又说:“好了,讲了这么久,大家也累了,文工团的姑娘们,把大家送回去吧。”   今天正好是周末,一散会,大家也就该,各回各家了。   不过,就在苏向晚招呼着大家,想出大院门的时候,刘在野突然伸手,就把她给拦住了:“小苏同志,你知道吗,咱们清水县有一帮子败类,身为地富反坏,混杂在革命队伍中,混杂在我们鲜红色的组织里,就像毒瘤一样,你说那种人,该不该被剔除,让我们红色的革命血液,能够清澈,更纯正。”   这是要拿她的成分开刀了。   苏向晚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宋青山一把,把苏向晚拉到自己身后了。   “在野,你在清水县想干啥都可以,但离我家属远点儿。”   “要我不呢?”刘在野跟宋青山,曾经在省军区,就是争锋相对的对手。   当时,一个团级干部的名额,是他俩一起在争的,但是,最后军区给了宋青山,而没有给刘在野,那时候,刘在野心里就怀上恨了。   还有一次,要出一个特勤任务,也是俩人一起争。   但最后,军区还是把名额给了宋青山,那个特等功,宋青山领了,而刘在野依然在原地踏步。   当然,在他心里,宋青山更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看不顺眼的人。   “算我求你,给个面子。”宋青山声音比较沉,死死的,箍着刘在野呢。   刘在野一看到宋青山,新仇加上旧恨,转念一想,对哦,他最主要针对的可是宋青山啊。   仇家分个先后,这个苏向晚先放一边,宋青山可是明知家属成分有问题,还对着组织包庇,隐瞒的,这个罪更大。   收割韭菜啊,简直不要太爽了。   更何况,这时候宋青山还要火上浇油:“有什么事你冲我来行不行,当时我也不知道你家属在生病,更何况,部队上,可没什么你让我让你的吧,一切,以能完成任务为目标,对吧?”   提起他家属,刘在野更生气了,转手就撕上了宋青山的衣领。   而宋青山,直接拎着刘在野整个人离开了地面。   俩人就这么着,打一块儿了。   他的小弟刘明也在惹宋青山:“宋团,来啊,来打我呀。”   毕竟宋青山是军人,军人他们不能动,但要是军人打了人,他们就有理由嚷嚷,并且让部队上来处理宋青山了,是不是?   刘在野也在叫呢:“宋青山,你这么护着你家属,那正好啊,来啊,来打他们啊,你揍他们一顿,说不定我就怕你了呢。”   苏向晚一看宋青山的脸愈发的黑了,也以为他要忍不住要,冲动,赶忙的在喝呢:“驴他爸,你不能动手,赶紧停下,快停下。”   驴蛋,狗蛋和李承泽几个,也围着宋青山呢:“爸爸,不能打架。”   宋青山跟刘在野俩人看着是撕在一起的,但是,宋青山突然一松手,就把刘在野的衬衣给松开了:“回招待所好好休息,晚上我来找你,咱俩再聊。”   “不是,宋青山,你可以打啊,你为什么不打人?”刘在野一下子就怒了:“打他们,你不是个军人吗,放你的拳头,揍他们,快。”   宋青山拉起儿子的手,把苏向晚也一拽,转身就走。   刘在野本来是想追的,但他走那儿,一帮子困难户就围到那儿,那俩身患乙肝,脸色蜡黄的孩子,也是不论他走到哪儿,就得给他鞠上一躬。   不得已,刘在野只能先回招待所。   他手里钱当然不少,要知道,乙肝在现在,是无法根治的,当然,就算莫斯科有更高端的治疗方案,也只能是说,把病毒复制率降下来,减轻肝损伤,但这个病毒要携带,那就是一辈子的事儿。   刘在野也不知道怎么的心头一软,给那俩孩子的家属,一人给了五十块钱。当然,大家走的时候那都是激动之情无以言喻的。   “有时候做点慈善还是挺不错的,看看这些孩子们,我就想起你嫂子来。”刘在野发完了钱,靠在招待所的床上,得意洋洋的说:“哥这辈子也没别的想法,就是希望有一天,乙肝能在咱们共和国绝迹,永远都没有一例。”   也不对,要有,也让宋青山得吧,他最恨的就是宋青山,李逸帆,谷北这帮子人。   刘敏莉看着自家哥哥,嘟了半天的嘴,才说:“哥,我咋觉得,咱们是给苏向晚耍了啊,那俩得乙肝的孩子,是她专门对口着照顾的,你仔细想,她是不是有意的教过那俩孩子,让他俩出来,然后哄着你捐款的?”   刘在野嗖的一下,仿如垂死病中惊坐起一般,就坐直了:“真的?”   “可不?”   一拳捶在床垫上,刘在野说:“我他妈这是给人骗了,那个苏向晚,利用的还是我最大的弱点。”   那女的,就是长的漂亮一点儿,穿的花哨一点儿,通身上下,哪哪都讨厌,但刘在野没想到,刚一到清水县,就能在她身上吃个大亏啊。   而就在这时,一直在监视着苏向晚全家的刘明就跑来说:“主任,情况不大好啊,宋青山那一家子,好像准备着要出门呢,他们是不是想逃跑?”   刘在野本来跟刘敏莉俩一人在招待所要了一碗面正在吃的,一听,啪一声就把筷子给甩下了。   对哦,革命工作者来了,别人或者不敢跑,宋青山毕竟是军区的,要想让妻子跑掉,那可是很容易的。   要苏向晚跑了,他还怎么借故跟宋青山发难?   刘在野把筷子一甩,就说:“你们呆着,今天晚上,我到宋团去观察情况。”跟着,看他们怎么跑。   这边。   苏向晚带着几个孩子回家,一进家门就开始念叨了:“这么漂亮的裙子,我舍不得换。”   狗蛋和驴蛋都觉得她的裙子是真漂亮,漂亮的都舍不得妈妈脱下来。   “这么漂亮,是不是今天晚上就不用做饭了?”苏向晚转了个圈儿,裙摆直接变荷叶了,她又问。   李承泽又没有亲情滤镜,看不到苏向晚的漂亮,而且,他最注重的,还是口腹之欲:“还是做吧,你不做,我们吃啥?”   宋青山也饿啊:“这样,你先把裙子换了,再做饭。”   不解风情的男人,他就不知道,当家属穿着这么漂亮的裙子,今天就该下顿馆子,然后再到人民广场上去看场电影的吗?   苏向晚刚腹诽了两句,就听吱吱说:“妈妈,我想吃鸡。”   家里还有五只鸡,一只又一只,简直是几个孩子的怨念啊。都长那么大,那么肥了,赶明儿还要出门,是要托养给何妈的。吱吱就觉得,让何妈少养一只,大家今天吃一只,多好啊。   苏向晚对谁可以马虎,对自家闺女马虎不了啊。   “想吃鸡是吧,那这样,让你哥去杀鸡,妈妈今天给你们做顿好吃的鸡。”苏向晚于是说着,挎起篮子,就准备要出门买菜去了。   李承泽撇着小嘴巴说:“不会又是豆豉火锅吧,李逸帆今天可在家哟,这么热的天,关着门吃,热死,要敞开门,她肯定会过来。”   “你是不是觉得,鸡就只能烫火锅吃?”苏向晚问这家伙。   李承泽已经在往自己眼睛上蒙布了:“除了火锅,就没有什么鸡是好吃的。”   这小家伙从小到大,那张嘴可是吃遍了山珍海味的。   “那你等着,我今天非给你做个好吃的鸡不可。”苏向晚说。   等她买菜回来,满院子的鸡毛,鸡血也是满地,李承泽晕在石桌子上,宋青山居然在拨鸡毛。   “不是承泽最爱杀鸡的吗,怎么是你在处理鸡?”苏向晚问。   宋青山看了李承泽一眼,忍俊不禁:“他呀,杀鸡的时候一刀没砍死,还给吱吱揭了蒙着眼睛的布,一眼,就晕过去了。”   苏向晚也跟着笑了两句,把李承泽抱过来,掐了掐他的人中,又喊驴蛋打了水来,给这孩子冰了冰额头,把李承泽给冰醒过来了。   李承泽一醒来,不说别的,跳起来就准备要打吱吱。   吱吱当然要跑啊,狗蛋和驴蛋也不可能让李承泽打吱吱,于是,四个孩子满院子的乱叫。   最后吱吱给李承泽抓住,还是在屁股上放了两个大巴掌,把小姑娘给惹哭了,这事儿才算完。   宋青山洗干净了鸡,拨干净了毛,照着苏向晚的要求剁成了块子。   这时候吱吱还在鸡圈旁蹲着哭。   仨小子早已经跑出去,不知道野哪去了。   “承泽好像经常欺负吱吱,你那么护短的人,居然不管?”宋青山看闺女哭的厉害,给了颗奶糖把她哄乖了,进来说。   苏向晚正在用油炸花生米呢,说:“没事,承泽又不敢打疼,不过是吓唬而已。”   “吓唬也不行啊,那是我闺女,晚上我跟承泽说说,让他不要再欺负吱吱了,我咱们全家,现在就吱吱最讨厌承泽,总是变着法子的欺负他。”宋青山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苏向晚把花生米捞出来控油呢,突然给油烫了一下手指头,敢忙放嘴里唆着呢。   “跟你说了不用就不用,现在啊,咱们需要的是让吱吱讨厌承泽,越讨厌越好。”苏向晚说:“我可不希望我闺女将来长了,会喜欢承泽那样的小伙子。”   既然在书中是悲剧,那就让他们从小彼此讨厌吧,将来也就不会纠缠在一起了。苏向晚觉得,自己简直是太明智了。   不过,她又说:“我今天听见你和刘在野俩吵架,似乎你们俩原来有过节啊,能不能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恰在这时,刘在野大剌剌的,也进了土司衙门的大院子。   现在的人,尤其是住四合院的人,还没有一个进门就闭户的说法,院门,只要家里有人,那都是敞着的。   所以,他进来的时候,也没有敲门。   听见宋青山和苏向晚俩口子在说自己,刘在野就停下了。   他倒想听听,宋青山在家属面前,得怎么美化自已,然后损贬他的名誉。 第73章 出门旅行   在宋青山看来,刘在野妻子的死,纯粹是他自己的性格原因而造成的。   他们家的家庭条件并不算太差,妻子家是遗传性的乙型肝炎病史,家里别的人倒没事,唯独他自己,非得要替妻子治好病,于是四处求医,不论中西,大夫开什么药就吃什么药。   于是,妻子整天就是,成筐子的药吨吨的往下吞。   最后,用总军医院主任的话说,吃毒太多,反而把肝给吃坏了。   当然,为此,军区的领导没少批评过他,都跟他说,既然这个病在全世界目前都没人能医好,那暂时就只能是维持,等着看。   但他自己呢,偏偏就是不肯信命,也不信邪,反而仇恨军区的领导们不能为自己争取权益。   再比如说,那次可以得特等功奖励的任务,是1961年,恰好又是排雷任务,刘在野无论在体力、耐力,以及对于任务的操作上,都比不过宋青山。当时任务又是在伊犁,而且是紧急的恶性事件,这时候,领导当然只考虑能力,不考虑个人问题,对不对。   所以,刘在野把妻子的死,归咎到众人身上,认为是大家伙儿,把他的妻子推向了死亡的边缘。   但是,在宋青山看来,他妻子的死,完全是他自己的问题。   “刘在野还挺痴情的嘛,愿意跟一个乙肝病人结婚,这在我来说,不敢想象。”苏向晚说。   宋青山倒没觉得什么:“既然相互喜欢,病倒没什么所谓,治就是了。但是一个人的病,上升到国家层面,拿军事制度开玩笑,这就是在野的不对了。”   苏向晚之所以今天专门拉了俩感染了乙肝的孩子出来,其实也是因为,早于书中了解到,刘在野的妻子死于乙肝,而他自己深爱着妻子的前提下。   至于破天荒的穿的比较漂亮,则是因为,刘在野当初之所以看上原身,是因为原身当时一个人在城里跑,穿的又破烂,又可怜的原因。   他心底里鄙视原身没文化,没素质,但是,又忍不住接济她,玩弄她的感情。   其实原身要说将来性情大变,跟像刘在野这样的渣男们的刺激不无关系。   而现在的苏向晚呢,自信,漂亮,干练又洒脱,苏向晚觉得,在这种情况下,刘在野是不会因为可怜而看上自己的吧。   总之,做为一个已婚妇女,该消灭的隐形桃花,还是得消灭的一干二净。   这边,俩口子还在厨房里。   宋青山看苏向晚在抓水淀粉,再看蜂窝煤炉子上的小铁锅里,她正在咣咣咣的往里头倒油,不停的说:“多倒点,多倒点。”   宽油炸鸡肉,那炸出来,外酥里嫩的,得多好吃啊。   “咱们不是要去海西,刘在野咋办?”苏向晚说:“我是这样想的,明天在会议上,李逸帆一定会为我据理力争,说我的成份没有问题,然后这时候,刘在野肯定要启动调查程序,而庭秀那儿呢,可以拖他一段时间,总之,只要庭秀一口咬定说我的成份没有任何问题,刘在野就不敢动粗。再过一段时间,他就该回省城去了,毕竟他的老巢在省城,对吧?”   “他要严刑逼供呢?”宋青山说:“你大概不太了解,在野原来是当过兵的,有一百种严刑逼供的手段叫你吐口。”   “那你说怎么办?”苏向晚反问宋青山。   关于她的成分问题,这个那怕苏向晚手再长也无法去改变,这时候,只能借助于宋青山了。   “晚上我去找在野,我有办法让他不跟你计较。”宋青山看起来胸有成竹啊,俩口子也初步达成了结果,认为他们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不过,就在这时,控干了炸好的鸡肉里的油的苏向晚回头踢了一脚正在洗菜的宋青山:“哎哎,你看。”   宋青山回头,就见刘在野半截袖的白衬衣白的发亮,抱着双臂,就在窗子外头站着呢。   他们俩口子聊的认真,居然都没发现,窗子外面大剌剌的,就站着个人呢。   “明天宋团打算去哪儿吗,海西?这是打算去把老丈母娘和小舅子都接回来,是不是?”刘在野问。   宋青山居然说:“是有这个想法,毕竟那是我亲丈母娘和亲舅子。”   刘在野指着宋青山呢:“你死定了,真的。”   然后,他就准备要走了,但是,他发现苏向晚那个应该来说,现在是处于暴风漩涡中的女人,居然风轻云淡的,没有一丁点的怕意,或者说是因为自己即将要给批判而害怕的感觉。   她切了一大盘红红的干辣椒,案板上还滚着好多才用油炸出来的花生米,晾凉之后搓去了红衣子,圆滚滚的,白胖胖的,他估计,她是要用干辣椒和花生,来炒她刚才用宽油炸过的鸡块。   “苏向晚,你就不怕?”   刘在野很好奇啊,而且,他怎么总觉得,这个女人自己一看,就挪不开眼睛呢。   恨不能抽自己一耳光,刘在野心说,我可是个信仰很坚定,也很正派的人啊,为啥会不由自主的,总是盯着人家的家属看。   尤其是,这个女人还是我最恨,最看不惯的战友,宋青山的家属。   她一没文化,二相貌轻浮,三又是个坏分子的后代,我为啥要看她?   苏向晚往锅里下了一丁点儿的油进去,把葱姜蒜沫全划香了,再把炸的外酥里嫩的鸡肉全倒进去,顿时,一股香气四散开来。而锅子上还炖着半只肥肥的大公鸡呢,那半只,是用卤子卤的。   她太忙,压根就不搭理刘在野。   几个孩子一闻到香味就冲进来了。   就连隔壁的陈姐闻到香味儿也过来了:“向晚做的啥啊,味道怎么这么香?”   苏向晚招呼着陈姐说:“辣子鸡,娃们喂的鸡可肥可胖的,有两只现在胖的连路都走不动呢,再不宰,就该养老了。”   陈姐一见站在院子里的刘在野,悄声说:“你咋把这个衰神给惹来了,在咱们秦州市,人叫刘在野不叫在野,叫疯狗,就是说,只要让他咬着了裤管子,你永远甭想挣开。”   苏向晚把鸡肉端出去,还得再炒俩样青菜,下几碗面,然后,还得顾着锅子上卤好了的鸡,那鸡,可是她要带在路上吃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不怕的。”苏向晚笑着说。   陈姐于是又说:“总之小心一点,但你放心,你现在是国家干部,他就算要批你,也得走程序,老邓肯定会帮你的。”   却原来,县委书记不好露面,这是让家属来给苏向晚吃定心丸的。   李承泽、驴蛋和狗蛋三个闻到香味儿,一起从外面冲进来了。   一见白天差点跟爸爸打起来的刘在野,狗蛋一怂就躲厨房里去了,驴蛋到底男子气概更浓一点,上前,围着刘在野转了一圈儿,就守到大山的窝子旁边去了。   “赶紧洗手吃饭啊,面条,一人端一碗,就着辣子鸡吃,要再不吃面条就该坨住了。”苏向晚一碗碗的挑着面呢,大夏天的,在厨房里做了半天的饭,她也是热了一身的汗。   宋青山毕竟是主,而且刘在野还是原来的战友,不让一碗饭当然不好:“在野也坐下,吃碗家常饭?”   “宋青山,我啥时候吃过你家的饭?”刘在野虽然看着那盘子辣子鸡炒的是真香,但是,他在属死的时候就发过誓,他和宋青山就是死仇了。   试问,谁会吃仇人家的饭。   不一会儿,隔壁李逸帆也下班回来了,还带着赵国栋呢,沿路边走,边在骂赵国栋:“人苏向晚的工作做的那么突出,你走大街上随便拎个人问问,谁不说现在全县工作做的最好的就是妇联,再看看你们,你们六个副县长,工作也做不过人家,什么叫上面不给钱,不给钱你就自己给蹲财政厅的门口等着去,我现在只要钱,钱。”   赵国栋看到隔壁人很多,抽空还给苏向晚招了招手,本来是准备要到隔壁去的,结果李逸帆一闻到辣子鸡的味道,也进来了。   “给我和国栋一人盛一碗面。”李逸帆说。   转身一看刘在野居然也在,她翘着二郎腿,把自己认为三个男孩子里最干净的驴蛋给赶了起来,就坐下了。   “在野,来督导我们工作的吗?”李逸帆指着赵国栋说:“你们革命小组的人要收拾,就收拾一下赵国栋这种人,最是不能办事儿,面情又软,又没脑子,整天叫人哄的团团转。”   苏向晚当初进县城的时候,以为是要跟赵国栋继续搭班子的,没想到她进了妇联,而赵国栋主管的,则是财政。   毕竟曾经的老搭档,她给赵国栋盛了满满一碗面,给李逸帆的,则相对要少一点。   吃面条,那得配大蒜。   赵国栋现在完全是个面肚子,挑起面来,见上面一层辣椒面,把一碗面都泼成了金黄色,兴奋的揪起一瓣蒜来,就开始了大嚼了。   刘在野两手叉兜,四处巡游着呢。   “既然来了,坐下吃碗饭啊。”李逸帆于是也说。   但是,要知道,刘在野的性子,那是你要不劝,我可能还吃一碗,你要一劝,我就更不吃了。   而李逸帆呢,又是个嘴巴无敌坏的:“人赵国栋别的地方一无事处,至少脾气好,刘在野,你野什么野啊你,要知道,革命早晚有一天得结束,到那时候你就等着大家清算你吧。”   要她不说这句还好,这一句出来,刘在野直接气的要打人了。   当然,苏向晚看过书,原著里,刘在野在革命结束后,确实死的很惨,是叫人拿砖头给生砸死,然后扔在臭水沟里的。   原身对他旧情难忘,还帮他收过尸呢。   “李姐,明天我请个假,要去趟海西,这事儿你知道吧?”苏向晚赶忙一句话,把李逸帆和刘在野给分开了。   李逸帆冷冷扫了刘在野一眼,说:“是陪青山出差,带孩子们出去玩玩的吧,妇联的工作,我让刘塘搞好就行了。对了,青山的业务能力,那是你不知道,他干的可都是玩命的活儿,出门在外,少跟他吵架,少分他的心。”   整个清水县,李逸帆能看上的上眼的男同志,就只有宋青山一个。   她表扬完了宋青山,还不忘再贬刘在野两句:“你们看看,站着的那个,当年一帮子党员流尽了血,拼了命,就护出那么个败家玩艺儿来。”   苏向晚一块鸡肉夹了过去,直接塞李逸帆嘴里了:“李姐,赶紧尝一块,我这鸡肉做的,是真好吃。”   苏向晚有时候很怀疑,李逸帆这么多年嘴又毒,人又刻薄,没给人打死,纯粹是因为她运气。   不过,不论她,还是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刘在野恰恰因为李逸帆这段话,居然改变了自己的心思。   这不,等大家刨了一气的饭,再抬头的时候,刘在野已经不见踪影了。   李逸帆吃完了饭,一再的问苏向晚,要不要把吱吱放给何妈。   苏向晚坚定的拒绝了。   一则,何妈的年纪毕竟大了,那怕心有余,力也不足,她们出门至少要一周,老太太白天带带孩子还行,夜里再陪着孩子睡,是会累垮的。再则,苏向晚都不知道刘在野在清水县要搞个什么幺蛾子,一家人还是齐齐整整的走比较好。   而且,她早和赵国栋通过气儿,要真的形势严竣,刘在野紧咬不放,她大概还得在外面多呆一段时间,要半个月不见吱吱,她肯定会想的啊。   谁都可以扔,吱吱不能扔,毕竟吱吱,才是她一切奋斗的价值所在。   等吃完了饭,赶着宋青山洗碗,苏向晚还得把鸡从卤汤里捞出来。   新调好的卤汤,才卤过一回东西,当然舍不得扔。   苏向晚把它分成两半,一半送给了何妈,一半送给了陈姐。   厨房里,酱油怕坏,上面要淋香油遮着。   醋怕晒干,要专门放到阴凉的地方,还有一大缸的浆水,一缸子的肉,大夏天的,怕突然下雨潮了,全得坏掉。   这些,苏向晚是专门托付给妹妹向红的。   这会儿,苏向红正好进门,来拿姐姐家的钥匙,结果,跟赵国栋打了个照面儿。赵国栋今年二十五,比庭秀小三岁,虽然说面貌不及庭秀嫩,但到底还是年青人。   要不是现在编制混乱,他估计得做十年乡长,才能熬到现在,副县长的位置上。   赵国栋一眼看见苏向红,比宋庭秀还激动,一头差点撞在土司衙门的木头大门上。不过,这全县最漂亮的大姑娘,醉心学业,无心恋爱,当然也没把赵国栋放在眼里。   苏向晚跟苏向红交待了几句该注意的事情,然后把钥匙交了,又把家里剩的点儿菜全给了她。   自己忙忙的,还在灶头上烙着饼子呢。   而何妈和李逸帆俩呢,听说苏向晚和宋青山是要去海西,赶忙的,也给谷南准备了很多必备的日用品,什么香皂啦,脸盆儿啦,粮票啦,毛巾啦之类的,让宋青山给谷南带着。   至于苏向晚和谷南之间的苟且,何妈还劝了苏向晚半天,让她一定好好劝劝谷南,然后,如果能,让宋青山想办法,把谷南也给带回来。   驴蛋和狗蛋这辈子长这么大,这是头一回出门,兴奋的夜里都睡不着觉。   而李承泽呢,父亲就是海西人,但他自己从未去过海西,所以,这是头一回去故乡,也挺激动的。   毕竟家里五只大公鸡,凌晨五点就开始用大合唱来打鸣了。   苏向晚还没起床的时候,仨孩子就在给自己打行李呢。   宋青山给他们教的豆腐块,一人几件土布的烂衣裳,鞋子,全用床单包起来,用尼纶绳子捆扎成个四四方方的豆腐块,然然后,还挂了四把牙刷,四个牙缸子。   李承泽看着天亮了,心情格外激动的就把院门给打开了。   结果,就见外面站着一个,自己这辈子最怕的人物。   刘在野痞不兮兮,随随便便的敬了个军礼,扬了扬自己手中的包裹:“承泽,早啊,看来咱们得一起去海西了。”   这个皮肤白皙,梳着风头的男人,在清晨六点的天光下,笑的跟个魔鬼似的。   李承泽对于旅途的兴奋和期待,就这样不见了。 第74章 艰苦奋斗   刘在野当然不是一时兴起,才准备跟宋青山全家去旅行的。   昨天晚上回到招待所,他本来就因为清水县招待所的饭太差而很生气,再刘莉敏又一直念念叨叨,说他给苏向晚骗了六百块钱。   六百块啊,在这个,一件最好的,苏联进口的布拉吉只需要十二块钱的年代,那得是多大一笔巨款。   再加上,刘在野一见苏向晚,就忍不住要想起妻子来。   越想妻子,他的心里就越不舒服。   一边看不起苏向晚吧,一边又恨宋青山,总之,那俩口子就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现在属于,不拨掉,就要寝食难安的那种。   想来想去,他就给军区自己曾经的战友挂了个电话。   一问,才知道,是海西那边有个定向爆破的工作,因为牵扯到定向爆破的石立方达到了空前的两万多吨,没人敢装药,得宋青山这个对于炸药的定向爆破非常专业的人材去才行。   刘在野自己在定向爆破方面,也特别专业,毕竟他们都是出身于炮兵团的。   所以,既然军区的命令下达了,他无法阻止宋青山去,但他在后勤部有关系啊,所以,他给打了招呼,把苏向晚一家子的火车票,给做了点小手脚。   这样,宋青山要么和家属分开走,要么,他就得自己一个人走。   他要扔下家属,刘在野就啥都不说了,毕竟宋青山是个,为了抢任务,可以五六不回家的男人,而刘在野做不到。   他家属活着的时候,他可从来没有忍心把她一扔下过。   但宋青山是可以把家属一扔就是五年,不回家,也不闻不问的人。   这回,刘在野就是想看看,宋青山是选择家属呢,还是选择任务。   他要选择家属,刘在野就去替他出任务,他要选择任务,那刘在野觉得,对不起啦,他打算陪苏向晚一起逛一趟海西。   但是,这事儿宋青山自己完全不知道呢。   清水县没有火车站,不过,从清水县到秦州市也只有一个小时的距离。   今天一大早,警卫员小吴把吉普车洗的干干净净的,就在门外等着呢。   “妈,咱带半个鸡在路上干啥啊,我们有饼子吃就够了。”狗蛋时不时的,回头闻着烧鸡的香味儿呢:“闻着可真香,要不,咱们现在就吃吧。”   “不行,得上了车才能吃。”苏向晚把他的脑瓜子从后备箱那边生生掰了过来,悄声提醒一直在踢脚的驴蛋:“上了火车可得注意一点,不能老是这样不停的踢脚,妈知道你好动,但别人不知道,车上人很多,而且吧,坐长途车,人都会烦躁,这时候,你们要踢踢凳子啥的,人家就很容易跟爸爸妈妈吵架,明白吗?“   “我踢我的凳子,关别人啥事儿?”驴蛋本身喜欢扛棍子,动手动脚,在医学上虽然算不上多动症,但是,确实是个好动的孩子。   苏向晚看他们几个馍渣子也快掉车上了,一点点的往起来抿着呢,抿起来就全都放自己嘴里了:“这叫素质,你们的爸爸是军人,军人的孩子就该跟别人家的不一样,不论到了哪里,要以不影响大家的舒适生活为原则。”   “可你一直说我踢腿很帅气啊。”驴蛋还是懵然未觉。   苏向晚看他那茶壶盖儿现在全长起来了,一头头发跟他爸爸似的全竖着,她就忍不住揉了一把。   这小家伙,本来应该是最受宠的一个才对,毕竟男主角嘛,自带光环。   但苏向晚的出现改变了这一状况,现在在家里,他没有狗蛋的乖巧软绵,也没有李承泽那么的帅气和偏才,总是被忽略的一个。   到了火车站,一下车,人就跟汪洋大海似的。   这时候大家都是顾孩子,宋青山抱着驴蛋,苏向晚背着狗蛋,而李承泽呢,背着吱吱,一家六口,紧紧凑在一起,生怕要给人潮挤散了。   后勤部的人就在火车站的广场上等着呢。   他给了宋青山,一张快车票和三张慢车票。   宋青山要的可是快车车厢的卧铺票,而后勤部给他的,居然是三张绿皮慢座硬座票,和一张卧铺票。   就在宋青山接过票的时候,刘在野拎着他的包,大摇大摆的也走来了。   “怎么,青山,票不合适吗?”刘在野问。   宋青山看起来颇有点儿惊讶:“你也要去海西?”   “当然,你看,我恰好跟嫂子他们一趟车,5046,这趟车就是慢了一点,闷了一点,不过没事,你先走吧,嫂子和承泽几个,我会照顾好的。”刘在野大剌剌的说。   宋青山这个榆木棒子,到这会儿还懵然未觉呢。   但苏向晚岂能不知道刘在野的心思,原书中,他从一见原身就被吸引,鄙视于原身的没文化和粗俗,但又忍不住想要占有她,标准的边吃边骂,边嫌边玩儿。   而原身呢,在宋庭秀之后,又对刘在野情根深种,还真的以为人家睡了她,就会跟她结婚呢。   没想到,刘在野一提起裤子来,居然就会说,你这种女人,玩玩也就罢了,谁会跟你结婚?   苏向晚一看,这就是刘在野在故意使坏。   “向晚,这样,你在这儿等我半个小时,我去协调一下票。”宋青山说。   苏向晚一把夺过票,摇头说:“不用,你在这儿等着,这个票,我去想办法。”   她冷冷撇了刘在野一眼,心说,小样儿的,你还想跟我玩花招,我今天还就偏不能叫你如愿。   说着,苏向晚把吱吱背了起来,再从打包好的包子找了一条尼纶绳子下来,当着刘在野的面,就把大的仨孩子给拴一块儿了。   “你这是干啥?”宋青山问。   苏向晚把几个孩子捆一块儿了,才说:“想办法,补快车上的卧铺。”   刘在野两手叉腰,习惯性撩着自己三七分的头发就笑了:“小苏同志,甭玩儿了,现在的火车票紧的跟什么似的,宋团趁的那辆车,顶多半个小时就要发车了,估计现在连站票都没有了,更何况,窗口都已经停止售票了。”   “那是我自己的事儿,你刘在野操那么多心干嘛?”苏向晚拽了拽孩子们:“走,咱自己去想办法。”   刘在野看了宋青山一眼:“你家属向来这么雷厉风行的?她一人带着四个孩子呢,别连大人带孩子全叫人拐走了才好,要不,咱们跟着去?”   而且吧,他显然很操心人家的家属,那种操心,都溢之于言表了。   宋青山看刘在野要跟着去,一把,就把他给摁住了:“在野,站这儿等着。”   “你就不怕你家属被人拐走?”刘在野说。   宋青山捏着刘在野的肩膀呢:“我不怕,但我看你好像有点怕。”   刘在野给宋青山摁住了动不了,看他一副四平八稳的样子,眼神里透着股子寒意,莫名心里有点儿叫他给看穿了的感觉,索性说:“既然你不怕,我有啥好怕的,行了,咱一起等着吧。”   火车站川流不息的人潮中,苏向晚背着一个,又一根绳子牵着三个,顿时就成了人群中的焦点。   她一看火车进站时间只剩下三十分钟,索性也不往售票窗口去,带着几个孩子,却是直奔火车站的铁路公安的办公室。   往办公室找的路上,她两只手往地上不停的蹭着,抬起来,便把手里的脏土往自己的脸上,几个的孩子的脸上抹着。   这一抹,再把头发抓乱,就是一家子,风尘朴朴的孤儿寡母了。   “同志,同志你好。”一进门,见有俩公安坐在里面抽烟,苏向晚特热情的,就把半个烧鸡递了过去:“同志,俺是要带着娃们,往海西探家属的,你看看俺这票,后天能到海西州不?”   公安一看来了半只烧鸡,再看一个灰头土脸的年青妇女,当然不肯要她的烧鸡:“妇女同志,有啥事说事就行了,不要来这套,我们不吃你的鸡。”   “俺男人在海西州当兵,俺现在要带娃儿去探亲,跟他约好滴后天早晨在海西州,他让个驴车接俺,但刚才俺问人,人家说,这个票大后天才能到海西州,是不是?”说着,苏向晚都开始抹眼泪了。   公安接过票正看着呢,一看这妇女都哭开了,既然是军属,当然不敢怠慢,赶忙安抚她:“多趁两天的车而已,让你男人过两天接你,不就成了?”   “俺男人大后天就出发,要往唐古拉去呐,驻岗,一驻就得三年回不来,那俺就见不着俺男人啦?”说着,苏向晚又哭开了。   这俩公安一听,边防战士的军属啊,当然就愈发的重视这事儿了。   俩人对视了一眼,一个说:“人夫妻三年才见一面,这事儿咱们怕得想想办法。”   另一个立刻就站起来了。   他还专门的,把苏向晚的烧鸡替她装到了包里,说:“走,我帮你协调这事儿去。”   要知道,铁道部内部单位,尤其是公安,当然有属于他们内部的特权。   这公安带着苏向晚到了售票大厅的窗口,让她们在后面站着,自己到窗口去交涉去了。   “妈,你刚才是在撒谎吧,我爸虽然是军人,可他就在车站外头呀。”驴蛋到底是一身正气的孩子,觉得这事儿怕是不地道。   这时候,那个铁路公安又折回来了:“妇女同志,卧铺已经补不上了,就连站票也没了,不过,有软卧铺,就是比较贵,一张要五十块,你看,要不我帮你想想办法,在列车员的车厢里,给你弄两张卧铺票?”   列车员的车厢里,那是列车员们专门睡觉,休息的地方。   这票估计还便宜,但是,苏向晚自己知道,自己带着四个孩子呢,这些孩子再怎么不闹腾,他们到底还是会发出声响,要真吵到了人家趁务员,当然不好。   她赶忙从兜里掏了一沓子钱出来:“买软卧吧,几个孩子挤一张,我有一张,我们就够了。”   公安从中数了一百块钱,然后说:“这可真是因为你们是军属,我才特例这么办的,总之,一切为了解放军,拿到票后,用你的旧票根检票进站,然后就直奔软卧车厢,明白吧。”   苏向晚赶忙说:“好呐。”   一个天大的难题,这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往回走的时候,驴蛋一路上还在念叨呢:“妈妈,咱们这么干不对。”这孩子,心里总是一杆公正的不能再公正的秤,最见不得的,就是投机取巧,偷鸡摸狗。   恰在这时候,火车站的大厅里,有个女人一直在不停的喊:“狗儿,狗儿,我的狗儿你在哪儿。”   这一看,就是个丢了孩子的妇女。   苏向晚几个孩子索性拽停了,一直看着,直到有人把个孩子送到这妇女面前,那孩子在哭,那个妇女也在哭,她才弯腰跟驴蛋说:“正常情况下,咱们当然是买票上车比较好。但是宋东海,妈一个女人,四天的长途火车上带你们几个,万一丢了哪一个,妈这辈子就完蛋了,因为,妈得用剩下的半辈子去找你们,找着了还好,要找不着,死不瞑目,而这时候,火车上正好还有票,咱不过多花点钱,虽然妈妈对公安撒了谎,但是,就算那个谎言被戳破,公安同志也能理解妈妈,明白吗?“   驴蛋想了一下,一把就把狗蛋给搂紧了:“狗蛋你放心,哥哥是绝对不会把你丢掉的。”   “我怎么可能丢掉,要丢也是你……”狗蛋想了一下:“呸呸呸,咱们谁都不能丢。”   揣着两张卧铺票,回到候车大厅,这时候离发车时间只剩下十分钟了。   苏向晚远远儿的给宋青山招手呢:“快,火车票已经买到了。”   宋青山是看行李的一个,而几个孩子的行李,四五个包,全他一手拎着呢。   远远看苏向晚灰头土脸的,带着一串孩子在远处笑,他立刻拎起包,转身大步的,就往前奔。   刘在野愣在当场了啊,在他想来,像苏向晚那么一个没文化,只读过两年书的女人,她哪来的办法,在火车站都停止售票之后,搞到的车票。   “这不可能,青山你给我站住,青山,我觉得你家属的票肯定有问题。”刘在野从后面追了上来,居然伸手,是想抢苏向晚的票。   几个孩子全都吓坏了,驴蛋手里没棍子,两只手在耍花拳,李承泽也是跃跃欲试的。   这是准备要攻击刘在野这个坏分子了。   苏向晚哪能想到刘在野会这么无赖啊,眼看着,手里的票就要给他抢走了,她也在尖叫。   但就在这时,只见刘在野的腰后伸出一只手来,掰过他的手腕,一个漂亮的过肩摔,他整个人脚朝天的扬起来,然后,就重重的落到了地上。   宋团还是那套不太挺括的军装,把刘在野牢牢摁停在地上,拍了拍他的脸颊:“在野,甭闹了,啊。”   整个火站上所有在行走的人,于一瞬间全停下来,就见一个身材高大,硬朗,结实的军人,脸色微黑,肩上背着一大串的包裹,牵起孩子的手,急匆匆的,转身离去。   一百块钱买来的软卧票,两张票。   宋团有一张卧铺票,全家子在一个火车上,不过,得分开住了。   宋青山带着几个孩子到洗手间,帮他们洗手,洗脸去了。   苏向晚自己忙忙碌碌的,得把烧鸡取出来,给几个孩子当午餐,还得打水来,给他们冲奶粉。   除此之外,她还得把烙好的饼也凉出来,捂着怕坏了,晒着怕干了,给绿帆布的包开了个口子,散热气儿。   她突然回头,就见宋团在自己身后站着呢。   他刚才打水洗了把脸,微黑的脸上居然在往外散着热气,解了两颗扣子的胸膛皮肤一样的黑,肩膀看起来又挺,又宽阔。   这男人,能把一个成年男人来个过肩摔,体力无疑是很好的。   当然,同床共枕了两年,苏向晚也知道他体力好,要不是经常性的敲打着,他能折腾断了她的腰。   一张湿毛巾扑面而来,他这居然是在给她擦脸。   擦到一半,他突然热息凑了过来,在她耳边说:“我都不知道怎么说才好,苏向晚,我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娶到你这么优秀一女同志……”   耳边痒痒儿的,苏向晚心说,他这该是要吻我了吧,宋团主动的,带着爱意和敬仰,亲慕的热吻啊,好难得。   她刚觉得自己在这艰苦奋斗的人生中,体会了一点恋爱的气息,没想到他居然嗖的一下就缩回去了。   好吧,几个洗的干干净净的男孩子,甩着手,连摇带晃的,就进来了。 第75章 烧鸡方便面   等到晚饭的时候,隔壁传来阵阵饭香。   吱吱悄悄的溜到隔壁去看了一眼,这还了得,隔壁的软卧车厢里门开着,里面有四个年青人,穿的都很干净,也很体面。   而且,人家摆开的桌子上有火腿肠,还有一种她从来没有闻过香味的面条,单独用一只只的饭盒装着,四个看起来很年青的,文质彬彬,像大学生似的年青人,正在吃呢。   “小朋友,要不要吃点面?”其中一个男同志问。   吱吱下意识的小手抹了一下嘴角的口水,转身就跑。   仨大的也闻着香味儿了,一起跑到隔壁,去看人家隔壁吃的是啥。   李承泽见多识广,悄悄的跟俩小的说:“那叫方便面,是上海产的,特别好吃。”   狗蛋和驴蛋俩循香而至,毕竟农村孩子嘛,香味儿从鼻子里窜进去,口水就从嘴角呲流下来了。   这几个小伙子对吱吱那个小姑娘挺客气,对于三个半大小伙子,就没那么客气了。   也是看他们穿着烂,估计是从农村来的。   其中一个说:“哎,大的那个,想吃方便面不?”   李承泽没说话,狗蛋连连的点着头呢,点头如捣蒜。   “这样,我们几个的皮鞋脏了,你们来帮我们把皮鞋擦了,我们就送你们一包方便面,好不好?”那小伙子笑说。   其实人家应该是在开玩笑。   但狗蛋当真了,他说:“好啊,拿啥擦?”   “你想拿啥擦就拿啥擦。”这小伙拿了一包金黄色油纸包装的方便面出来,在手里晃着呢:“擦完了,我就给你。”   狗蛋连个小手帕都没有,看这小伙子脚上的皮鞋也不脏啊,索性把袖子一揪,就准备要给人擦皮鞋了。   结果,李承泽一把把他给拎了过来。   “狗蛋,你馋方便面?”李承泽问。   狗蛋点头呢:“哥,我就想知道,那面条闻着咋那么香。”   “等哥一会想办法给你弄,咱可不能给人擦皮鞋。”李承泽说着,就把狗蛋给拎回来了。   狗蛋说:“哥,他们的皮鞋不脏呀,我用袖子擦擦完全没问题的,就让我擦一下呗。咱还能赚一包面呢,闻着可真香啊。”   李承泽死活把狗蛋给拽了回来:“你是我弟,我是海西县的土司,土司的弟弟可不能给人擦皮鞋,快走。”   狗蛋依依不舍啊。   方便面的味道,简直是太勾魂了。   不过,等他们三依依不舍的,嗅着香味儿回到自己靠墙的包厢里,就见妈妈也在忙碌他们的饭呢。   卤好的半只肥鸡,苏向晚把它撕开,再淋上自己带来的辣椒油,放在桌子中间的饭盒里,一人一杯开水,再一人掰了半块馍:“赶紧过来,吃饭吧。”   几个孩子这时候才想起来,哦对,自己也是拎鸡上的火车哦。   这时候他们才发现,妈妈拎只鸡上火车,简直是做的太对了,要没这只鸡,估计今天晚上他们就得被隔壁的方便面给馋死。   很快,卤鸡的香味盖过了隔壁的方便面香气,几个孩子就着卤鸡肉,再加上苏向晚烙的酥油锅盔,一口肉一口馍,油津津的就吃起来了。   一会儿,隔壁几个小伙子闻见这边的卤鸡香,有一个大概是香的着不住,专门在包厢门口探头探脑的,因为门开着嘛,就开始跟苏向晚攀谈了:“大姐哪来的啊,要去哪儿,娃们吃过方便面没有,刚才你家那个看起来挺馋的,要不要让他们尝一下我们的方便面?”   “我家还有馍呢,你们要不要尝尝?”苏向晚一看就是个特大方的,掰了一角饼子,就递给了这小伙子。   猪油酥饼,那可是老秦州的特产,里面又是苦豆子提味儿,又是猪油鸡蛋的,甭提多香了。   小伙子一口咬下去,酥的掉渣啊。   他赶忙拿了几包方便面过来,往苏向晚手里塞着呢:“这样,咱们换点儿伙食吃吧大姐,我们有方便面,想吃你的鸡肉和饼子,三包方便面换一张饼,咋样?”   苏向晚可没接方便面:“我这饼子里面揉的全是猪油鸡蛋,你那方便面干巴巴的一点点,就是味儿闻着香,那全是味精的关系,真要换,是我不活算。”   “那要不,五包,五包方便面换你一张饼,咋样?”小伙子又说。   苏向晚勉为其难的接了五包方便面过来,给了这小伙子厚厚的一张饼,这交易,不就齐活儿了吗?   小伙子觉得一张饼不够,还在问:“大姐,能不能在给我一张?”   苏向晚反问:“那你帮我擦擦鞋,怎么样,我送你一张?”   这小伙子突然明白过来,这个大姐应该是不满于他刚才取笑她儿子了,脸一红,一声对不起还没说出来了,苏向晚一笑,已经转身走了。   虽然衣服很土,但身段,步伐,那叫一个洋气。   小伙子站了半天,叹了口气,心说:这个大姐又漂亮,又洒脱,也不知道家属得多优秀,才配得上她。   用开水冲方便面的时候,驴蛋和狗蛋俩挤在开水间的门上,贪婪的闻着香气呢。   吱吱太小,只闻到香气,看不到面是怎么泡的,急的快要跳起来了。   还是李承泽把她给抱了起来,架到自己脖子上,专门让她看着,水流进去之后,面条一点点胀起来的样子。   把面泡好了,苏向晚示意几个孩子:“一人一口,不准多刨,这几包方便面,咱们得吃好几天呢。”   狗蛋最馋,抓起筷子刨了一口,烫的哇哇叫着吞了下去。驴蛋也刨了一大筷子,然后把筷子让给了李承泽:“哥哥,你也吃。”小家伙,笑的牙可白了,天生一股正气啊,贪吃,但绝不会吃多。   李承泽转而把面让给了苏向晚:“今天苏阿姨又是帮咱们买车票,又是帮咱们要方便面,最辛苦了,苏阿姨,您先吃。”   您都用上了,简直人模狗样啊。   苏向晚才不会给孩子惯吃独食的毛病,所以端过缸子大大的刨了一口,才把搪瓷缸子递给了李承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承泽吃完了给吱吱吃,赶紧吧,你看吱吱都馋成什么样儿了。”   李承泽端过缸子,笑的很有点意思:“宋东海,宋西岭,咱们仨是哥哥吧?”   “啊?”俩傻小子对视了一眼:“是啊,怎么啦?”   李承泽把吱吱抱坐到了上铺,再把搪瓷缸子也端到上铺,然后才说:“孔融都还让梨呢,咱们做哥哥的,哪能只顾着自己吃,就剩半碗面了,全给吱吱吃吧。”   驴蛋和狗蛋其实都还想吃,但是一想也对哦,那么香的东西,给吱吱吃才有道理哦,俩人对视了一眼,一人端了一块馍,就又开始吃了。   李承泽有点小聪明,但这点小聪明呢,还不肯锦衣夜行的藏起来,非得要显摆给苏向晚听。   这不,等俩小在上铺抱在一起睡着了,他就溜下来了:“妈,其实不需要你送饼子,我也可以从他们那儿弄来方便面的,为啥要送他们饼子呀?”   苏向晚搂着吱吱,睡一张软卧,很是舒服,睁开眼睛就问:“把你的办法说来,我听听。”   李承泽掰着手指头说:“隔壁软卧包厢的那四个小伙子,穿着时髦,又干净,条件又好,一看就是条件很好的人家出来的孩子,而且呢,你看他们的行李,也不像是要到海西县安家落户的知青,当然,他们也不是搞革命的,搞革命的才不会坐软卧,他们是怎么艰苦就怎么来。那只有一个可能,他们是搞地质勘探的,地质勘探队的人现在可有钱了,我跟你说,我爸跟地质勘探局的领导认识,我要是能有时间跟他们单独聊聊,他们肯定会送咱们方便面的。”   苏向晚还以为他要说啥呢,没想到狗蛋想的办法是擦鞋,这大少爷也不算太能干,要搞的还是歪门邪道。   拎起他的耳朵,苏向晚说:“李承泽,大清早亡了,你爸和你外公也早就去世了,你现在不是公子哥儿,可没人卖你的人情,知道我为啥专门卤半只烧鸡,还带那么多馍不?就是怕你们几个小家伙上了车,要馋人家的吃食。你给我记好喽,你一分换我一分,人活着,就活个心里踏实,我才不管对方是谁,我跟任何人,都是能力换能力,本事换本事,哪怕领导人来了,咱也挺得起胸膛,知道不?”   狗蛋和李承泽这俩喜欢走歪门邪道的,就必须得一点点的,让他们知道,走正道,堂堂正正做人的好处。   当然,这种东西,你讲大道理没有用,就必须得是在生活中言传身教。   李承泽看苏向晚眯上了眼睛,伸手才悄悄摸了一下小吱吱卷卷的黄头发,啪的一巴掌,手就叫苏向晚给打落了。   小家伙摸了摸鼻子,爬上上铺,睡觉去啦。   没有刘在野的,愉快的旅途,就这样开始了。   ……   海西县,白杨镇。   要没到过这地儿的人,是无法想象这个地方的大和风沙的。   而且,这地儿的土坯房子,也全都是矮矮的,卧在风沙之中。要在解放前,这地儿全是牧场,但现在,全变成农场了,一个又一个的,都叫劳改农场。   苏向晚的弟弟苏富富一忍再忍,忍无可忍,今天把他妈赵银霜给骂了一顿。   然后,扛着锄头出了门,就准备去上工。   小伙子今年十五岁,因为是劳改嘛,头发全是剔完的,大太阳下,一个青光亮的脑门子,瘦的皮包骨头,扛着锄头的肩膀上,全是拉车的时候磨起来的老茧,叫阳光照着,泛着红。   他边走,就又有点儿懊悔了。   事情是这样的,他和他妈赵银霜到这儿已经有四年了。   估计再想回家乡清水县是没希望了,然后呢,现在在劳改农场,有俩男人同时对她还不错。   一个是农场里赶牲口的车队队长,叫马喜军。   还有一个,则是从北京来的一个下放人员,据说在下放前,是某个国有银行的主任,叫赵国年。   这俩男的,马喜军四十五,赵国年四十七,都跟赵银霜年龄差不多。   分明,苏富富都觉得,赵国年有文化,有谈吐,比马喜军好得多。   但是呢,赵银霜却坚决不肯答应赵国年的追求,反而是跟马喜军走的比较近,她的心思苏富富能不清楚吗。   那个马喜军虽然粗俗,但是吧,因为是养牲口的,手里有马粮,就是灰豆子和大麦,马喜军自己吃马粮把自己吃的又壮又结实的,还总想着送赵银霜一点,勾着赵银霜,让跟他好。   不过,一直以来,苏富富都防着老妈跟马喜军走的太近。   但今天,苏富富早晨起来,居然抓到马喜军在给母亲赵银霜送灰豆子。   要知道,灰豆子可是农场里牲口的粮食,赵银霜要拿了,真给劳改队的人知道,吃牲口的口粮,那可是要判刑的。   苏富富听到以后跑出去,两棍子打跑了马喜军,把他妈也给吼了一顿。   然后,他留下坐在地上抽泣的母亲,就从屋子里出来了。   小伙子抹了把眼泪,大清早的,赌着气,连口饭都没吃,肚子饿的咕咕叫呢。走了几步,就又后悔了。   毕竟母亲今年也才四十二岁,自打十五岁生了大姐之后,到现在,为了几个儿女的操持,就没停过。   这把年级了,本来该是他孝敬老人的时候,却让她受这样的苦,富富心头是真难过啊。   仰头望着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黄天蔽野,蔽野上间或凋零的几颗树,路边供销社的门上,一只风车呲啦啦的,给风刮的转着。   苏富富想起自己离家的那一年,他还答应大姐,要给俩小外甥一人做个风车呢,唉,也不知道姐姐还活着没,更不知道俩外甥还记不记得他。   这个年头啊,有些人亲属离散,一眼就是一辈子。   他想起几个外甥,就特后悔,后悔当初大姐最后一次回娘家的时候,没把他们给抱一下。   富富抹了把眼泪,听着一声哨子响,赶忙扛起锄头,上工去了。   两天两夜的火车,驴蛋和狗蛋是只要天一亮,就不眨眼睛的要盯着窗外的。眼看着绿意渐渐没了,只剩下无边的黄沙,俩孩子还好奇的,盯着窗外看呢。   “要在解放前,你们都是我的奴隶。”李承泽一听说到海西了,赶忙穿着鞋子呢:“我爸说,他小时候在海西,但凡有人见了他,都得跪着。他不论走到那一家,那家子都得给他喝最好的酥油茶,还有油果子。”   小伙子有点得意忘形啊,揉着吱吱紧巴巴的才扎成的小辫子,说:“你就是土司的妹妹,他们要跪我,也得跪你。”   吱吱百无聊赖,正在撕手上的倒刺呢,一撕就是一个小血泡儿。   撕出来,还故意抹成一摊子给李承泽看。   李承泽晕血啊,一眼看过去,又头晕又恶心的,就把她的小爪子给捂上了:“不准撕了,赶紧,把你的手包起来。”   “就不,你这个胆小鬼,喝凉水,哼。”吱吱说着,得意的,摇晃着手上的大血泡儿了。   苏向晚和才从卧铺车厢赶过来的宋青山,一人手里拎着两只大包,只得喊驴蛋来给吱吱止血:“宋东海,给吱吱一片创口贴,这就要下火车了,这地儿咱们人生地不熟的,可得小心点儿,不以走丢。”   隔壁那几个小伙子也要下车,不停给苏向晚竖着大拇指呢:“大姐,你那饼子烙的可真好吃,还有没?”   饼子就着方便面,一路上几个小伙子吃的甭提多开心了。   狗蛋扬着背干粮的包呢:“哥哥,我们的饼子已经吃完啦。”   小伙子搂了搂狗蛋的头发,抬头看见个兵哥哥,一米八几的身高,军装有点皱,胡子有点粗,怀里抱着个小闺女,顿时明白了,原来,隔壁漂亮的大姐,是个军属。   小伙子看了半路,才笑着走了。   俩口子带着仨孩子出了火车站,除了宋青山之外,几个孩子全是久久的大张着嘴巴,好长时间都没能合得上。   黄沙,黄土,还有几棵快被晒死的白杨树,以及光秃秃的,快要被晒融化的街道,就是他们旅途的终点。   在他们看来,这简直就不是个人能呆的地儿啊。   宋青山要去的地方,叫白杨镇,而苏富富和赵银霜呢,恰好就在白杨镇。   所以,他们拎着大包小包,又赶到了火车站旁的汽车站,汽车站上,据说有一班能到白杨镇的班车,再过半个小时就要发车了,要等下一班,得到明天早上。   那怎么办,赶紧跑啊。   长途汽车站确实有一辆班车,但是,班车下面挤着的人,队伍长长的,从街这一头排到了那一头,而那个小班车,顶多就能坐二十个人。   有个售票员在往车上塞人呢,还不停的喊说:“同志们,往后挤啊,再往后挤一挤,后面还空着呢。”   然后,上一个,就听里面哀哀的惨叫声,关键是,大夏天的,每个人身上都是一层子的臭汗,老远的,苏向晚闻着,都快要吐了。   苏向晚突然回头,就问李承泽:“土司大人,去,上去给你的奴隶们说一声,说不定他们把这辆车,全让给我们呢。”   李承泽俊白的小脸蓦的红了一下,居然把头偎到宋青山的怀里去了。   驴蛋和狗蛋俩得意的笑着。   这样揶揄哥哥,可真好玩。   “怎么样,青山,这车你能挤得上去吗?”身后一阵皮鞋夸夸夸的响声,老宋家一家子回头一看,尤其是李承泽,大夏天的,居然把孩子给吓了个,小脸儿煞白。   刘在野还戴着副墨镜呢,手里居然拎着一把黑色的,质量一看就特别好的伞,大摇大摆的走过来,就遮到苏向晚的头上了:“小苏同志,这么大的太阳,对你的皮肤不太好,还是打把伞吧。”   这叫什么,殷勤献的赤裸裸啊。   苏向晚觉得,宋青山要还发现不了刘在野的狼子野心,他就真的是根实心子的榆木棒子了。   “你开车来的?”宋青山问。   刘在野说:“是,开车。”   现在的火车速度,只有80码,而且半路上还要不停的停车,给别的车让道,再或者,站台停靠。   但是刘在野开着吉普车,速度是可以达到120的。   所以,估计他昨天就到海西了,这人皮肤白,爱干净,时不时的就要挠一下胳膊,显然,昨晚给海西的蚊子叮惨了。   “那行吧,孩子们上车,咱们坐你刘伯伯的免费车去。”宋青山问刘在野。   刘在野等的就是这句啊:“当然可以,白杨镇是吧,走吧,坐我的车。”   几个孩子这会儿啥话也不说,乖乖的就跟着上车了。   刘在野自己开车,在这荒凉的,除了沙子就只有几件快要被晒死的白杨树的原野上,吉普车漆面光滑的,能闪瞎在天上徘徊的,老鹰和秃鹫的眼睛。   他亮眼的就像一道闪电。   “青山是要去土建一局吧,你就在这儿下吧,我带嫂子去农场,怎么样?”到了白杨镇,刘在野一脚刹停了车,说。   宋青山一回头,就见妻子似笑非笑的,在盯着自己看呢。   不过,转身,他居然真的下车,提起行李包,这就准备要走啦。   苏向晚心说,这该不会真的是个实木棒槌吧?   没看见他的前战友对他的妻子,现在叫个虎视眈眈吗?   但是,宋青山老老实实的挥着手呢:“我估计今晚加班,明天到农场去找你们。”   苏向晚气的跺了一下脚,心说这男人,简直是把大肥羊和小肥羊一起送入狼口了呀,他也不知道着急一下的吗?   “白杨农场,共分着十一个队,你妈赵银霜和你弟苏富富,是在七队,怎么,咱们现在直接去七队吗?”刘在野假装不经意的,望了一眼后视镜里的女人。   她穿的很朴素,梳着两条大辫子,这么热的天,怀里还搂着一个小闺女。   皮肤不算太白,但解开的衬衣扣子那儿,好吧,非礼勿视的地方可白了,显然,这是属于一捂就能到皮肤特白皙的那种女同志。   “那就走吧,不过,能不能开点儿空调啊,这车可实在太热了。”苏向晚说。   “小苏同志,你也想的太美了点儿吧,车里能给你有空调?”刘在野说。   苏向晚想了想:“也是,现在才70年啊,车里不该有空调的。”   真正的车载空调,要到65年左右,美国人才会搭载到福特车上,而现在,国内大部分的越野车都还是解放前的玩艺儿,里面能有暖气就不错了,有空调,那真是想得美。   “车上有水吧,你不是自愿要给我们当车夫嘛,赶紧给我们弄点水喝啊,这也太热了。”苏向晚又抱怨说。   她还不停煽动自己的领口。   撩者无意,看者有心。   刘在野莫名有点儿口干啊,很想搧自己一巴掌。   因为,他都不知道这一趟跑来的目的,简直就跟着了魔似的,这真是给人做车夫呢。   “渴就挨着,这地儿哪来的水。”刘在野一脚油门杀到了七队,下车一把拉开车门,本来心里特鄙视苏向晚。   还是觉得她没文化,还带着这么一长串的孩子,而且,看自己的时候,神色一点都不善良,没有妻子那种温柔,依赖式的感觉。   但是,等拉开了门,他就不由自主的说:“把伞打起来吧,这地儿可太晒了,估计得晒脱你一层皮。”   说完,刘在野又恨不能搧自己一个耳光:还是嘴太欠啊,给这种女人献的啥殷勤。   苏向晚下了车,远远儿的,就见一个大概四十多岁快五十岁的男人,站在大队供销社的门口,正在大阳底下捉虱子。   她看了一眼,莫名觉得这人眼熟啊。   就跟李逸帆是存在于现实世界中的人一样,这个人,多看两眼,苏向晚就能认出来了。   这个人从改革开放之后,将会成为共和国最有钱的一批人之一,到10年左右,他就是共和国的首富了。   他的名字叫赵国年。   将来的大佬,蹲在海西县,白杨农场里的大太阳底下捉虱子,苏向晚很庆幸自己穿越一趟啊,真是活久了,什么都能见着。 第76章 杀猪菜   “大伯,知道赵银霜家在哪儿吗?”苏向晚上前问。   赵国年一听有人在问自己,还是个很年青的女同志,赶忙把自己那件烂线衣给套上了,抬头看了苏向晚半天:“你怕不是赵银霜的闺女?”   “是是是,您认识我妈?”   “认识认识。”这人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   “大伯贵姓啊?”苏向晚于是又问。   赵国年特地停下来,转过身,才说:“免贵姓赵,叫国年,你叫我一声伯伯就好。”   “赵伯伯来这儿几年啦,还回北京吗?”苏向晚一听还真是赵国年,就跟这样攀谈了起来。将来的共和国首富,谁能想象到,今天他会在这儿捉虱子。   赵国年说:“走了好些地方,在这里有六年了。”   苏向晚带着几个孩子,一脚踏在地上,一层子又细又软,沙化了的黄土,会把整个脚背都给吞没。   清水县毕竟山清水秀,就小宋庄,那都美的跟画儿似的。   孩子们那见过这种地方啊,不说苦,先就这层子扫不掉的黄土,一会会儿就把几个孩子全给弄成个灰头土脸了。   赵银霜虽然也有四十二了,但是,既然能生出像苏向晚那样的姑娘来,就证明她的底子是很好的。在这儿晒了四年,她还是整个海西皮肤最白的妇女之一。   劳改农场也是按家子住的,但是,一家就只有一间小平房,进屋就是炕,一张炕上,一边儿睡着富富,一边儿睡着她,中间用土坯砌了一道窄窄的小墙,这就是她的家了。   她今天因为差点接受了马喜军的一碗豆子,而给儿子骂了一顿,烧的苞谷面糊子儿子也没喝,赌气就走了。   赵银霜正想着,是不是拌上一碗耗子药,把自己给了结了算了。   家里别的缺,最不缺的就是耗子药。   这不,正想着呢,突然就听外面一阵笑声。   而其中一个姑娘的笑声,听着怎么那么像她的大闺女苏向晚啊。   “向晚?”   “妈?”苏向晚自己都没想到,她见到原身的娘,会这么激动,搂住赵银霜,她差点儿就跳起来了。   赵银霜一看后面站着三个小子,一时半会没认出来,搂过李承泽说:“这是驴蛋,长这高了?”   “这是我干儿子,这个才是驴蛋和狗蛋,喽,这个是吱吱,妈,你没见过吧。”苏向晚说。   闺女来了,当然得把儿子喊回来。   赵银霜见陪着闺女来的,是一直私底下对她颇好的赵国年,又有点儿怕,轻轻的搡着赵国年呢:“你赶紧走,小心让马喜军瞧见你。”   那个马喜军长的又高,又有蛮力,就为着赵银霜跟赵国年往来,没少给赵国年吃过苦头。   不过,四年未见面的闺女来了,这是大喜事儿啊。   隔壁的邻居都过来看,还有人帮忙,去喊苏富富,让他赶紧回家呢。   苏向晚一揭锅子,见灶头上什么都没有,锅子刷的干干净净的,索性把自己带来的咸肉、干粉条全拿了出来。   粉条泡水等它软化,野猪肉切成片儿,她回头就问赵银霜:“妈,咱这儿有菜没,我去买点儿?”   “这儿哪来的菜,这地方就只能长苞谷,不长菜的。”   到底是外孙子,赵银霜抱了一下驴蛋,再亲一下狗蛋儿,最后把吱吱抱了起来,在怀里丢着。   虽然说苏向晚想到了海西的艰苦,但没想到这地儿能艰苦成这样啊。   她出了门,正准备找点儿菜去呢,就见刘在野拎着一只筐子,站在门口笑呢:“就知道你们没菜,土豆,莲花白,喽,还有番瓜,这是挂面,就问你,我这办的咋样?”   “你要天天这么办,等到今年年底,我给你一个咱们县妇联的光荣劳动者奖章。”苏向晚说着,毫不客气的,就把篮子给提过来了。   这种渣男,鄙视人家还老爱送东西,果然和书里写的一模一样。   他的菜,不吃白不吃。   赵银霜到这时候注意到‘女婿’。   毕竟原来的女婿宋青山,赵银霜也就见过一面,因为俩村子离的远,去村里相亲的又是宋庭秀,跟刘在野皮肤差不多白,当然,也长的差不多帅气,赵银霜一下就认错了:“这是女婿吧,快屋里坐。”   刘在野大言不惭,大剌剌的就进了焖热的,挤不开人的小屋子。   撩了一把头发,他心里大概还挺美的。   “外婆,这个可不是我爸爸。”驴蛋赶忙说:“我爸可不长这样儿,比他结实多啦。”   “那他是谁,我风闻着有人说青山死了,这怕不是你新找的吧?”赵银霜赶忙又问。   苏向晚悄声说:“那就是个找茬儿的,妈,你甭理他就完了。”   就跟着了魔似的,刘在野听人宋青山的家属说他是个找茬的,不知道为啥,心里还莫名其妙的舒服。   看几个孩子全在外面的黄土里玩的不亦乐乎,想了想,突然从车上取了一只皮球下来,丢起来,拿手指转着呢:“你们谁想玩?”   驴蛋最好动,也最爱踢球,一身的土就冲过来了:“刘伯伯,刘伯伯,给我玩呗。”   “叫声爸爸我听。”刘在野说。   驴蛋说:“好啊,那你把耳朵凑过来一点儿。”   刘在野弯了腰,还真把耳朵凑了过去。驴蛋嘶声裂肺的说:“你想得美。”   然后,拉起狗蛋,转身就跑。   刘在野愣了半天,把个足球往天上抛着,他就不信了,馋不死几个皮小子。   既然有土豆,又有莲花白,和上野猪肉和粉条,就可以炒一锅子香喷喷的杀猪菜了。   到时候把挂面下出来,这一顿饭,又有油,又有菜,甭提多香了。   俩人一起削土豆,剥莲白的功夫,苏向晚大概把自己这几年在清水县的经历给母亲讲了一下,紧接着,就是问富富和赵银霜在这儿过的咋样。   她想把母亲和富富俩都带回清水县,当然得把母亲在这儿的生活,盘问个清楚。   “我们好着呢,真的,你们既然来了,看看我们就回,啊,甭操心我们了。”赵银霜说。   苏向晚看地上还掉着几粒豆子,说:“妈,农场里的人怕吃不起豆子吧,再说了,我看你连点粮食都没有,这哪来的豆子啊?”   “就,有人路过的时候,不小心掉了几粒。”赵银霜赶紧,就把早晨富富和马喜军打架时,洒落的几粒灰豆子全都给从屋子里扔了出去。   “那我问你,你年龄也不大,我爸又死了好些年了,在这儿有相好的人没,或者说,结婚了没?”苏向晚又问。   “没有,我有你们就够了,还结的啥婚啊我。”赵银霜摸了把自己的脸,又黑又瘦的,跟在清水县的时候比,那简直叫脱了相了。   不过,这个地方,所有的妇女都跟她一样,黑的跟驴粪蛋蛋似的,全是脱了相的,也没有一个美丑之分。   苏向晚说:“那我问你,这队上,有没有一个叫马喜军的男人没?”   “你咋知道马喜军的?”赵银霜左右看了看:“是那个赵国年说的吧,他咋嘴巴那么长,你们才来,他就把这种没影子的事情搬弄给你们听?”   “行了妈,我猜的,真没人跟我说过。”苏向晚赶忙说。   赵银霜今年四十二,生苏向晚的时候才十五,这么大的年龄差,其实不太像是母女,反而跟姐妹似的。原身跟赵银霜相处的,就很好,苏向晚也是一见她,立马就有一种母女之间的亲情感了。   而苏向晚呢,记得原著中提过一句,说赵银霜应该就这一两年内,就要死在海西了,据说还是叫后来的丈夫给打死的。   而那个男人,因为名字里有个喜字,苏向晚记得特别清楚。   她听说赵银霜和马喜军还没结婚,心里放了一块大石头,不过就在这时,外面一阵吵闹声。   “马喜军,你想干啥?”这是赵国年的声音:“你不要打人啊。”   “老子打的就是你,你个吃稀饭放软屁,一点出息都没有的怂娘们,老子最瞧不上的就是你这种人,你说说,我的豆子是不是你偷的?”   赵银霜一听就赶出去了:“马喜军,你想干啥?”   “干啥?”马喜军说:“大队来查牲口的粮食,我的灰豆子少了半袋子,肯定是给赵国年偷了,你们闻闻,他的身上是不是一股豆子饭的味道。”   “没有,赵国年真没偷过,这个我作证。”赵银霜说。   马喜军骂骂咧咧的,还在推搡着赵国年呢:“就是你,赶紧跟我走,我要把你举报到大队,让他们送你到十二队去劳改。”   十二队,那是整个白杨农场最苦寒,也管的最严的一个农场。   据说,那个农场只要进去了,就很难活着出来。   而赵国年所认识的,一个叫谷南的知青,本来是在这个队的,但因为犯了错误,被马喜军举报,就是给送到十二队去了。   赵国年一听十二队就挣扎开了:“马喜军,讲点理行不行,不要胡搅蛮缠。你都已经把谷南给举报了,你咋还想举报我,你就这么仇视有文化的人?”   “十二队,马喜军你疯了吧,是个人谁敢到十二队去,你不要再闹了,算求你了,成不成?”赵银霜拦住了马喜军,也说。   马喜军还在骂呢,苏向晚忍不住了:“马喜军,你就是这个生产队的大车队队长吧?”   “你是谁?”马喜军停止了推搡,问。   苏向晚说:“你牲口的灰豆子谁也没偷过,全是你一人吃了,所以,你赶的几匹马都饿的快要断气了。举报到生产队算个屁啊,你现在拐个弯子,供销社的门前,用你的狗眼睛看看去,那儿停着个铁家伙呢,那玩艺儿有四个轮子,跑起来速度是你那马车的十倍,一会儿我开着到乡上,直接把你举报到镇长那儿,我就说你天天偷吃牲口的豆子,把自己吃的肥头大耳的,你看明天乡长还让不让当这个大车队。”   “放屁,我就没偷过牲口的粮食。”马喜军说。   苏向晚提着菜刀一剁,一个莲白一剖两瓣:“那你和赵国年俩人一起上个称,咱看看,究竟谁重谁轻?要赵国年真偷了你的豆子,能瘦的跟个豆芽似的?”   劳改农场围观的人多,其实大家都知道马喜军一直在偷牲口的豆子吃,但是,毕竟劳动人民都朴实,也没谁说是专门会去举报他。   苏向晚这一句,好多人都笑开了:“马喜军,你看看你这体格,再看看赵国年的体格,你俩谁像饿肚子的,谁又像是吃饱了的,甭闹了,赶紧回牲口棚里睡觉去。”   马喜军跑到供销社的门口看了一圈儿,才发现,真的有个大铁家伙,长成他从来没见过的样子,跟拖拉机一样也有四个轮胎,看起来简直是威风凛凛啊。   狐假虎威,他本来还想再闹闹人家赵国年的,但因为这辆车给吓住了,没敢再闹,灰溜溜的,就回自己的牲口棚里,睡觉去了。   家里连点儿油都没有。   苏向晚先把肥肉炒到锅子里头炼成了油,炸干成油渣以后,这才开始下莲白来炒,把莲白炒软了,再把土豆放进去,等土豆也差不多软了,这时候才把一指宽的手擀粉焖进锅里头,这种几种菜和在一起的,叫杀猪菜,也叫干部下乡菜。   就是说,有干部来了,社员们才舍得吃这样的菜。   一股的香气,熏的整个劳改队的孩子们全来了,围在外头看呢。   驴蛋和狗蛋几个不知道跑哪去了,苏向晚一看外头围的孩子多,趁着焖粉条的功夫就问:“吃过肉没?”   “过年能吃到,但那是羊肉,咱这不喂猪。”一个孩子带点儿羞涩的说。   “汉民,还是少数。”苏向晚于是又问。   几个孩子指了指一个高鼻梁的,说:“就他是个少数,我们都是外来的。”   苏向晚于是单另给那个高鼻梁的孩子给了颗糖,还特地叮嘱他,得回家问了妈妈,妈妈说愿意让他吃,他才能吃。   然后,她把一小碗炸出来的油渣,一颗颗的给围在外头的孩子们,一人喂了一颗。   要知道,现在可是七月啊,而这儿的孩子们想吃一顿肉,那得等今年春节的时候,才能分到一肉斤,一人还沾不到一筷子呢。   一群孩子一人尝了一嘴子的油,全都一股脑儿的叫着好吃好吃,全跑了。   苏向晚翻到她妈唯一的一只搪恣大缸子,把菜一股脑儿的铲进去了,这才烧水,起锅下面。   就这功夫,刘在野溜哒溜哒的,就站到窗口了。   要说帅,还得是这渣男啊。   白衬衣大概穿了两天了,没宋青山的那么干净,领口带着点微微的汗意,颇不自然的舔着自己的唇呢:“苏向晚,你肯定想让你妈和你弟从这儿出去,对不对?”   “对啊,咋了?”苏向晚看起来比他拽了一万八千倍:“但这关你啥事儿,刘在野,我家大山都不关心这些事儿,你关心它干啥?”   “大山是谁?”   “我家的狗。”苏向晚说。   刘在野想跳起来打人,毕竟人家都骂他是狗了,他也该走的。   但是,扭头走了一圈儿,他就又回来了:“我告诉你,这儿的大队长,镇长,可都不好说话,你想让他们放你妈和你弟走人,那还得求是我,我刘在野就在吉普车上坐着呢,等你来求我。”   “那快去。慢慢儿等,等着我求你吧。”苏向晚说着,见锅开了,一把子挂面已经下进去了。   “姐,姐!”有个少年从巷子那头跑了过来,脖子上还架着驴蛋呢,狗蛋就跟在他身后跑。   光着头的少年,冲到门上的时候没来得刹车,驴蛋只看到门梁,还没来得及躲呢。砰一声,额头已经碰在门上了。   “姐,真的是你。”苏富富把驴蛋一扔,突然过来,猛的一把就把苏向晚从灶台前给抱起来了:“瞧见没,我走的时候,还要你背呢,现在啊,我都能抱得起你来啦。”   苏向晚给个小后生抱了起起来,吓的哇一声叫。   苏富富,可真是好俊的后生呐。 第77章 吃亏是福   这天晚上,一张小炕上挤了满满当当的孩子。   苏向晚大致问了一下白杨镇的情况。   据赵银霜所说,镇长姓谢,是个本地人,在劳动和生产上比较凶,但是为人还是很忠厚老实的,虽然说地域苦寒,但对于这帮劳改犯们,是真不错。   苏富富和赵银霜不敢回清水县,还是因为顾虑,他们的成分要给苏家三姐妹造在麻烦。   不过,听说苏向晚现在是清水县的妇联主任,赵银霜就动心了:“这么说,清水县那边现在反而形势要好一点啦?”   “不论县长还是书记,都是主抓生产和经济的,而且吧,原来盯着咱们最狠的那个曹金旺,都给抓到省上枪决了,这方面你们就甭操心了。”苏向晚说。   赵银霜搂着软绵绵的小吱吱,一张顶多一米宽的小炕,夏天又焖热,挤的简直喘不过气来:“那咱们就回?但是,镇长那儿万一不放户口呢,咋办?”   她顾虑自己的户口啊。   苏向晚说:“妈,这个我会想办法的。”   “对了妈,这儿不是有个叫谷南的知青吗,刚才我听你们吵架,说她给送到十二队去了,那个又是怎么回事啊?”突然想起堂妹苏小南来,苏向晚又问。   赵银霜没说话,隔壁的苏富富说:“这个倒不能怪马喜军,那个谷南呀,她纯粹就是自作自受,真的。”   却原来,苏小南到了白杨农场以后,非但没有像这儿别的劳改犯一样好好劳改,努力争取改造,居然想尽办法的,给自己搞额外的细粮和福利。   头一回,她去赶集,也不知道怎么弄的,跟一个老乡聊了一下,本来应该三分钱一斤的胡萝卜,老乡居然一毛钱十斤的称给了她。   当然,老乡虽然算术不好,给她骗了之后就要闹。   这时候,她找到马喜军,送了马喜军一斤胡萝卜,让他帮她把那个老乡就给打跑了。   再就是,因为她宣传标语写的好,乡上让她在各个队做文化宣传工作呢,结果,她天天说是要细面调浆糊用,用来刷标语的。   可是,一个月谢镇长从大家的嘴里给她省出二十斤的细面来,这够多了吧。   可是有一天就叫马喜军抓住,她压根儿就没有用来调浆糊,而是天天拿细面给自己煎煎饼吃呢。   马喜军是最先发现这个问题的。   以此要挟,想跟谷南发生关系。   谷南一大姑娘啊,跟个四十多岁快五十岁的老头子怎么可能发生那种关系?   于是,马喜军一怒之下,就把她给举报了。   然后,镇上做的决定,就把她给调到十二队去了。   “其实吧,谷南耍的,都是特别特别小的小聪明,犯的也都是点小错误,但是,大家都穷的时候,她还耍这种小计谋。而且,马喜军那个,心黑又心毒,据说原来还打死过家属的,谷南还非得去招惹他,我们有心帮她,无力啊。”苏富富叹息说。   苏向晚只说了一句自作自受,就把眼睛给闭上了。   这个世界上,总有人喜欢愚弄别人,耍点小聪明来让自己过的好一点。   但老祖宗的古训却说:吃亏是福。   只可惜,苏小南估计还要很久,才能明白这么个道理。   而当她自己宕落到这个社会的最低层,要还弄不清楚这个道理,不知道收敛,踏踏实实的,用劳动来换取未来的话,那就活该,沾一点便宜,吃个大亏,再沾一点便宜,再吃一个大亏了。   隔壁的小炕上,几个孩子跟苏富富挤在一块儿,闹的不肯睡,苏向晚三喊四喊的,才把他们给喊睡了。   刘在野靠着他的吉普车上,月光明明,亮的就跟白昼似的,他一个人吧嗒吧嗒的在那儿抽烟,也在思索着,该如何从这地儿,把赵银霜母子的户口给提走。   海西这地方庄稼不咋长,用本地人的话说,冬天能冻干屎,夏天蚊子长的比麦子还长,一会儿一只蚊子,叮的刘在野满身满脸都是大包,一巴掌下去,啪啪啪的全是血。   远处还有狼嚎声呢,躺在局促的座椅上,分明没蚊子,刘在野突然就又搧了自己一巴掌:“刘在野,你可真是欠揍。”   分明宋青山的家属,他操的什么闲心啊。   但是,爬起来手都搭方向盘上了,他又顿了半天,还是折回躺下来。   毕竟长的那么像他家属,为了家属,他也不能叫这个女人在外受欺负。   要欺负她,也得是他才行。谁叫她长的像他家属了?   真是又可憎,又让他憎恨不起来。   刘在野就不信,明天没有他,苏向晚能把俩个大活人,能从监管这么严,户口调动几乎没可能的海西县给带走。   第二天一早起来,他只喝了点凉水,闻见队里人家都是一阵阵的饭香,跑到供销社,买了两个看起来,估计已经存放了至少半年之久的桃酥饼,就着凉水给啃了。   看苏向晚一个人出门,刘在野死命的打着喇叭呢:“小苏同志,你是要去镇子上吧,我开车送你吧,太阳这么大,等你到镇子上,绝对得晒成个肉干儿,不信你看着?”说着,刘在野举着伞就下车了。   苏向晚自己也带着伞呢,一把打开,说:“不用,我自己可以去,不过刘在野,你昨天不是说自己要走了吗,咋还在这儿?”   “因为我不相信你有办法说服这儿的镇长,你总归,还是得求我。”刘在野的衬衣领子黑的,都没法儿看了。   苏向晚笑了笑,打着伞走了。   这地方因为一个地区离一个地区太远,是有那种短途小火车的,火车站离这儿有一里路程,搭上拉煤的车,下一站就是白杨镇。   苏向晚淌了两脚的土,扒上拉煤的火车,到白杨镇的时候,就见阴魂不散的刘在野的吉普车,停在镇政府大院的门外呢。   不过,她依旧没理,直接就进院子了。   白杨镇的镇政府倒是修的挺漂亮的,五间土房子,依次是镇长、副镇长,书记,副书记的办公室,还有一间会议室。   苏向晚直接敲开了谢镇长的办公室,确实,谢镇长是个看起来至少六十多岁的老头子,又精又瘦,脸干的跟颗核桃似的。   “这位女同志是?”   “谢镇长好,我原来是咱们秦州清水县,小宋庄的支书,后来在新兴乡当过文化宣传干事,现在是咱们清水县的妇联主任,我叫苏向晚。”握上手,苏向晚笑着说。   “清水县的妇联主任?这么年青,还这么精神?”谢镇长站起来了,来握苏向晚的手。   苏向晚笑着说:“是。”   紧接着,她从包里掏了份省报出来,指着上面一篇标题为《华国有大寨,秦州有小宋庄》标题的报道说:“这上面,曾经小宋庄的村支书,就是我。”   关于小宋庄上报纸的事情,其实已经有将近一年了,只不过,苏向晚自己低调,从来没把这事儿四处宣传过。   正好,谢镇长这儿也有这份报纸呢。   他翻了出来,指着上面自己用笔勾过的地方说:“这个高温发酵堆肥法,就是你发明的?”   “是。”苏向晚说。   其实吧,这个也不算是她发明的,毕竟将来的肥料技术,离不开高温发酵,苏向晚做的,只是最基本的,但是现在她为了让谢镇长对自己有个良好的印象,只能这样说。   “你到咱们这儿,是为了啥,省上派你来宣传的吗?”   谢镇长真是没想到,全省的先进生产村的支书,居然会这么年青,这么干练。   苏向晚看他拉开凳子,也就坐下了。   谢乡长还亲自给她泡了一杯茶,水是海西本地特有的,那种混浊的黄水,茶叶就只是一点沫子而已,但这估计已经是谢乡长能给她的,最高的敬意了。   “我看咱们也在实施化学堆肥,但是,肥咋全堆在地里头?”苏向晚开门见山的问。   谢乡长说:“咱这是老办法,把肥料早早上到地里头,等到下个月,要种麦子的时候再洒开,就开种啦。”   “堆肥,不是说把肥料的尖子堆的有多高,而在于高温发酵,比如说牛粪和马粪,驴粪这些肥料,你要就那样洒到地里,对农作物来说,只能产生一分的营养价值,但是,谢镇长你看咱们海西这么好的太阳,这么热的天儿,如果你们这一个阴凉的地方,把所有的肥料全部放进一口挖好的大坑里,再闷起来,高温发酵出来,同样的肥料,洒到地里,能产生十倍的营养价值,这个,才叫堆肥。”苏向晚说。   谢镇长还是不太懂啊,毕竟堆肥二字,他们从字面上学习,可不就是把肥给堆起来?   苏向晚于是,从谢镇长的桌子上拿过他的信签本,从肥料的基本类别开始,边写,边给谢镇长讲堆肥的重要性,以及,堆肥过后,开肥料坑的时候,要注意沼气对于人体的损害啊,各方面仔仔细细的讲一遍。   然后,她又把小宋庄的中药材和粮食套种给讲了一遍。   谢镇长边听,边只差要鼓掌了,连连点头:“咱们一直都是看天吃饭的,你们这些年青人到底有办法,我明天就到农场,给大家讲讲堆肥去。”   这不很简单嘛,从道义上,苏向晚先就把谢镇长给说服了。   不过,谢镇长还是没闹明白,这个苏向晚,到底是为什么而来的呢。   苏向晚也就实话实说:“我妈叫赵银霜,我弟叫苏富富,全是自愿把户口迁到这儿,来劳动改造思想,进化品格的社员,我是来探亲的。”   谢镇长哦了一声,看着苏向晚呢。   “是这样,谢镇长,现在呢,我想把我妈和我弟的户口提回我们清水县,毕竟他们当初就是主动落户,来劳改的,这么些年,他们觉得不论从思想品格上,还是精神上,已经完全改造成劳动人民了,您看看,您有什么办法能帮帮我吗?”   谈判的第一要领,就是在不清楚对方所思所想的情况下,把问题推给对方,让对方跟着自己的脚步走。   果然,谢乡长思索开了:“你等两天,能让我好好想一想吗?”   显然,这事儿是可操作的,但是,谢镇长不敢给苏向晚撂准话。   “那就这样,我拿着这份操作规范,回去再细化一下,索性给咱们这儿的农户们写个操作手册,谢镇长您想到办法了,就来通知我,咋样?”苏向晚当然不见兔子也不撒鹰。   她的这份技术,且不论谢镇长掌握了多少,真想从她这儿拿走所有的资料,他就得帮她把事儿给办下来。   从镇政府出来,外面可真啊,大地都在冒烟呢。   地平线上,可以看到蒸腾而起的热气。   但苏向晚咕噜一下,居然觉得肚子又酸又胀又难受。   她捂着肚子就开始往厕所跑,一只脚踏踏进去,又因为厕所里那股子味道而给逼了出来。   “还真给你谈成了苏向晚?”阴魂不散的刘在野说。   他全程在外面听着呢,不说大跌眼镜吧,那也得是完全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个女同志不但懂得高温发酵,还懂化学,毕竟肥料的反应,可都是化学反应。   苏向晚肚子难受,又不愿意坐刘在野的车,出了镇政府的大门,看他一直还跟着自己呢,索性回头说:“刘在野,就算是我家大山,我这么瞪上几眼,它也该识趣儿了。”   “水土不服,肚子疼,拉肚子了吧,这儿也有卫生院,但所有的药品全是过期的,苏向晚,你可以求我试试,我这儿有药呢。”刘在野蛮不在乎的说。   苏向晚捂着肚子,回头恨恨瞪了一眼刘在野,气的直呲气儿。   她跑到卫生院,才找到个干净点儿的厕所,解决了一下拉肚子的问题。   但是,她跑去开药的时候,就发现,县卫生院治肚子,只有土霉素和红霉素这俩种药,而且,确实还都是过期的。   “同志,这个药已经三年了,你们这儿的人不得病吗?”苏向晚问。   赤脚医生说:“这儿的人一般不得病,要得了病,那都是要命的,用不着药。”   苏向晚出了卫生院的门,看着几乎要烧起来的地面,正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上刘在野的车呢,就见远处突然驶来一辆东方红大卡车,上面一个板寸头,穿着白衬衣的军人,车开的简直要飞起来,屁股后面腾着一股子的黄烟。   苏向晚还没认出来这人是谁呢,只见车从她眼前开过去,却又猛然刹住,折了回来。   窗子大开着,宋青山一手架在车窗上,问:“这位又漂亮,又干练的女同志,这是打算去哪儿?”   苏向晚又好气,又好笑,等他跳下车来,把自己扶上副驾驶座,才说:“你要再不来,我就跟狼跑了。”   “啥狼,你们昨晚不会真遇着狼了吧?”宋青山一脚油门,直接把刘在野和他的吉普车全淹在了黄土里头。   苏向晚知道这是个木头棒子,索性也不开玩笑了。   “你跑镇上干啥来了,咋刘在野的车一直在你身后?”宋青山又问。   苏向晚说:“我准备把我妈和富富俩的户口迁走,这事儿啊,差不多办成了。”   宋青山开着车呢,不由的看了她一眼,说:“苏向晚,有时候我真觉得你是个妖精,咋不论多难的事儿,在你这儿,似乎都特容易似的?”   “凡事不都在于想办法,而我,恰是个特有主意的人。”苏向晚笑着说。   她闻着后排座位上居然有股子清香味儿,回头一看就乐了:“哪来的黄瓜,这么热的天,看上去水灵灵的?”   “土建一局的人自己种的,还有西红柿,特甜,我估计你肯定爱吃。”宋青山说。   苏向晚从后面的筐子里拉了根黄瓜出来,一口咬下去,只能说,自己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脆甜的黄瓜。   “赶紧吃啊,为啥不吃?”宋青山看起来,比苏向晚还着急:“路上多吃点儿,等回到家,那几个小子可比你能吃多了,赶紧,趁势多几根。”   “肚子疼。”苏向晚皱着眉头说:“我估计我是在换水土。”   宋青山一边开着车,一手在副驾座下面翻着呢,翻出盒药来,说:“赶紧吃,这个就是治肚子痛的。”   “你行啊你,哪来的药?”苏向晚问。   宋青山说:“问土建一局的人要的,就知道你水土不服,肯定得闹肚子。“   他当然不会说,自己昨天一夜都在山里头,整整一夜没睡,要勘测地形,还要计算火药的填埋量,填埋方位,到这会儿一口饭没吃过,一口水没喝过,工作有个喘息,别人都熬不住了,打盹休息的功夫,他跑出来找家属来了。   狼在哪儿呢?   宋青山回头,只看见刘在野的吉普车叫他扬起来的灰尘给吹的灰头土脸,早没了昨天那蹭亮的精气神儿。   宋青山突然后背一凉,不会,苏向晚一直念念叨叨的狼,就是这家伙吧?   他突然想起来,好像,刘在野原来那个家属,跟他家属长的挺像的呀,这也太巧了吧? 第78章 炒摊叶片子   刘在野的车一直紧紧的,跟着宋青山的车呢。   黄土漫天,天高云阔,宋青山跑的有多快,刘在野追的就有多快。   毕竟小车加速更快,不一会儿,刘在野一个侧位超车,就把宋青山给超过了,然后,他索性放个二档,轰死了油门的在地里刨着,一股黄烟,直呛的宋青山和苏向晚俩在车里都咳嗽不已。   就这样慢悠悠的,刘在野给宋青山吃一会儿黄土,宋青山又超了车,给他吃一会儿黄土。   现在的车没空调,窗外三十七八度的高温,要合上窗子,那得闷死,不关窗子,就是吃土。   等两辆车开到七队,仨个人下了车,全成土人了。   赵银霜见了宋青山,虽说胡子拉茬,身上又脏,可是,这个一看就是正经女婿,顿时打了水出来,赶着苏向晚和宋青山俩在外头洗脸又洗头的。   可恨刘在野也是一身的土啊,都俩天没洗脸了呢,站在那儿,一脚把自己的个足球踢上了天,气歪歪的走了。   眼看妻子要做饭,宋青山提着几只黄瓜,又用自己的军用水壶装了一壶水,出去给几个踢球踢到满头大汗的孩子喂水喝。   夫妻搭配,一看就很有默契,赵银霜看在眼里,当然高兴。   不过,她还担心一点,就是那个刘在野,两只手插着兜,一直在劳改队四处转悠着呢,没个闲的时候。   “那人咋还不走啊,我看他啊,总觉得心里毛毛的。”她说。   苏向晚也纳闷啊儿啊,按理说,书里的刘在野被原身吸引,全是因为她当时的狼狈,他忍不住想要出手,现在的自己这么能干,又还有个宋青山,这人到底咋回事啊?   别他斯德哥尔摩了,喜欢被虐吧。   “妈,你甭管那人,饿两天他就走了。”她安慰赵银霜说。   赵银霜心里也有自己的小盘算。   她从筐里拣了两支黄瓜,两根西红柿,悄悄的,就去找赵国年了。   赵国年是从北京下放的,原本是交通银行金融方面的专家,从在监狱里劳改,再到农场里劳改,转到七队做劳动工人,在外头十多年了。   妻子早就跟他离婚,并且,还嫁给了他的上司,连孩子的姓都改了,不让认他了。   为此,赵国年颇为苦闷。   而且吧,像他这种知识分子,有文化,没力气,在这种劳改队上,给马喜军那种大字都不识一个的粗人欺负,那几乎是家常便饭。   所以,他为了能躲避挨打,几乎出的都是最苦的工,就比如挑粪,堆肥这种一般人不愿意干的,他都抢着干,目的,就是为了逃开马喜军。   这不,他在地里撩完了粪堆子,正蹲着喘口气呢,一支黄瓜递过来了。   “小赵同志,这是黄瓜吧,这么稀罕的东西,快留着给孩子们吃,你咋给我呢?”赵国年一看是赵银霜,赶忙伸手就去推。   赵银霜也是直接就坐到了田里头,笑着说:“我女婿带来的,光黄瓜就半筐子呢,你赶紧吃,吃完了记得涮个口,甭让别人闻到你嘴里有黄瓜味儿。”   赵国年笑着说了声好,突然听见一阵重重的脚步声,也知道是马喜军来了,起身就要跑。   赵银霜怀里还有两个西红柿是要送他的,看着他本来因为年龄大了,常年不灵便的双腿像只瘸兔子似的跑着,不觉得可笑,反而觉得莫名的难过。   要说整个白杨农场的七队,条件那是真艰苦,可除了马喜军,似乎人人都不错,不过要说心地善良,还得数赵国年。   他经常在劳动的时候帮她干活儿,但是,从来没像马喜军那样,明码标价似的,我给谁一碗豆子,就要跟谁多聊几句天儿,要要跟谁干个啥。   当然,更可能的是,赵国年是城里人,压根就看不上像她这样的半老妇女,劳动上,虽说自已没力气,但还可着劲儿的帮忙。   但是像那种流氓方面的便宜,却分毫不沾。   赵银霜听见马喜军的脚步声,也不敢多停留,转身跑了。   有了菜,还有苏向晚带来的面呢,今天宋青山又带来了好多的韭菜和鸡蛋,她索性把韭菜和面粉一和,直接搅成糊,大锅架起来一烧,一锅子的糊淋下去,再一张张的挑出来晾凉了,然后切成旗花片子,再下到锅里头,拿腌咸的野猪肉一炒。   “这叫个啥吃法?”有个孩子特好奇的,问苏向晚。   苏向晚照例,把炸干的油渣给几个孩子一人分了一块,说:“这叫炒摊叶子片儿,软囊囊的好吃,等回家,让你妈给你们做去。”   “我家都没有麦子面呢嬢嬢。”这孩子舔着自己黑乎乎的爪子说。   救急救不穷,本身家里面粉不多,苏向晚也就不好意思说留孩子们吃饭的话。   不过,如果说谢镇长真的按她的方式让农场追肥,这些孩子顶多两三年,就能吃上白面了。   苏富富带着几个外甥,和一帮孩子,正在大麦场里踢着一只货真价实的足球,踢的正欢着呢。   刘在野跟个孤魂野鬼似的,就在场边盯着看。   宋青山把几个小的单独喊了出来,一人掰了一截子黄瓜,给几个孩子吃了一点,几个孩子就又跑出去,踢球去了。   刘在野接了一支黄瓜过来,大咬了一口,指着几个孩子们踢的足球说:“那玩艺儿是我的,我现在要一枪打过去,看他们还能欢的起来。”   他自己人生不幸,所以喜欢搞破坏,就孩子们踢个球,他都想把那只球给打破。   “我家向晚跟你家属,那个小马,马春花,是不是长的很像?”宋青山突然说。   刘在野顿时啊呸的一声:“宋青山,你怕不是眼睛里钻了一只大蚂蚱吧,我家属可是正儿八百的城里人,你家属一农村妇女,跟我家属能比吗?还像,她连我家属一跟脚趾头都比不上,真的。”   宋青山看着刘在野呢,不说话,但脸色慢慢的变了。   “不止没文化,还粗俗,俗不可奈,最重要的是,都生过仨孩子了,怎么跟我家属比,真是,我告诉你吧宋青山,我家属在这个世界上,那就是独一无二的。”刘在野一把丢了黄瓜:“你那家属,皮肤又黑,长的又丑,尤其是身上那件小破绿衣服,丑的简直就像她给你戴了顶绿帽子似的……”   要不是心里有鬼,刘在野都骂不到这么动听。   当然,结果就是,苏富富带着几个孩子正在踢球呢,突然之间,就见一直站在场边的刘在野突然之间啊的一声惨叫。   然后,也不知道给谁拖到麦草垛子后面去了。   几个孩子抱着足球也追到麦草垛子后面,就见宋青山提着拳头,正在特结实的,往刘在野肚子上放拳头。   “我现在就走,真的,我立马就走。宋青山,咱们的账等回了清水县再算。”刘在野从麦草垛子上想爬起来,几番没爬起来,还是叫宋青山给拖起来的。   当然,骂骂咧咧的,从头上拨着麦草,刘在野这回,应该是真的,彻彻底底的,离开白杨镇了。   宋青山只在家吃了一碗炒摊叶子,又洗了个头,急匆匆的,开着他的大卡车,就又往土建一局的工地上去了。   当然,在他想来,刘在野这回不走,那估计就是失心疯了。毕竟他把苏向晚都骂成啥了呀。   到了晚上,照例,得先在外头纳会儿凉。   苏向晚反正也闲着,见一大群妇女全在那儿坐着,正好,就给她们讲了起要到了冬天,自家的自留地里怎么个套种点药材,等到来年开春卖的事儿。   宋青山带来的筐子里最金贵的,要属两只大西瓜,苏向晚掂了一下,一只至少有二十来斤重。   估计不是明天,后天也就可以走。   苏向晚索性杀了一只瓜,请街坊邻居们全来吃。   这儿的街坊邻居们几乎都是从全国各地来的,估计赵银霜也该是要走了,全在这儿跟她一起聊天。   大人们都舍不得吃瓜,把西瓜全给了孩子,等孩子吃完了,自己在那儿啃瓜皮。   她本来还想给刘在野也让上一瓤子呢,结果四处找都没找见刘在野,追到供销社门口一看,吉普车已经开走了。   显然,这儿比麦子还长的蚊子,终于把那个大渣男给吓跑了。   “嬢嬢,你家儿子跟人打起来啦。”突然,一个孩子赶来了,喊着说。   苏向晚一听,下意识问:“是不是我家大的那个?”   最不省心的,在苏向晚看来就只有李承泽。   而且,虽然大清早亡了,海西十八家土司也早成了历史,但苏向晚怕李承泽不知道天高地厚,要在这儿说自己是十八家土司的后代,要知道,现在像什么地主啊,土司啊,那全是要给狠狠儿的,往死里批的啊。   结果,这孩子却说:“是宋东海呐,他把一个孩子的骨头给打折啦。”   啥?   驴蛋?   他不是最省心的一个?   苏向晚赶到麦场的时候,就见那个马喜军居然在跟驴蛋俩对打。   场子边上已经围了好多人了,马喜军又是一个脸色黝黑,人高马大的北方汉子,他手里提着根棍子,嘴里骂骂咧咧:“他妈的,哪里来的小杂种,居然敢打我儿子,看我不一棍子把你抽死。”   驴蛋手里也是一根棍子,而且吧,这孩子腿脚那叫一个快,一直绕着马喜军打转子,但是并不跑远,显然,这是在撩着马喜军来跟自己对战。   这时候,马喜军又在骂了:“浪婆娘生出来的浪小子,看我今儿不不打你。”   就在这时,驴蛋突然一棍子抽了出去,居然正打在马喜军的鼻梁上。   要知道,人的鼻梁是最不经痛的地方。   一棍子抽下去,驴蛋吼说:“有本事你来打我呀,我让你在再骂我妈。”   马喜军力气大,刚才还有意让着孩子的,这会是真给打急了,也不顾驴蛋的棍子抽,直接就朝着他冲过去了。   “马喜军,我看你再敢打孩子。”苏向晚一声厉喝,本意是想去保护驴蛋来着。谁知道那个马喜军大概是喝醉了,一听见女人的声音,居然不打驴蛋了,棍子拎着,直冲冲的就冲着苏向晚来了。   而且,他一棍子扔过来,苏向晚下意识的一躲,却没想到,赵银霜就在她身,这一棍了,直接打到赵银霜的脸上了。   苏向晚本来就是个爆脾气,顿时腾起一腔的怒火,提着棍子也冲了上去。   “向晚,晚晚,那人不能打,甭打啦,咱们惹不起。”赵银霜一把居然扯住了苏向晚。   这人可是个家暴男,书里面,赵银霜最后还叫他给打死了呢。   苏向晚想都不想,直接拎着棍子就冲了上去。   ……   刘在野确实走了,这回是真的走。   但是,开车跑到海西县城里,找到国营饭店,给自己叫了一桌子菜,又要了一瓶汽水,美滋滋儿的喝了一大汽,自言自语:“一顿摊叶子而已,有什么的呀,我刘在野今天吃的可是一桌大席面,谁乐意吃他们的饭呀。”   但是,一个人吃饭终究是没有什么味道的。   他喝着汽水,也不知道为啥,居然有种熏然欲醉的感觉。   再转念一想,突然就发现,自己已经三十岁了,没有孩子,没有家属,人生过的那叫一个惨淡。   所以,虽然说叫了一桌子菜,但是刘在野也不过动了几口,把羊汤喝完了而已。   本来加满了油之后,他就该开车回省城的,但是把着方向盘,刘在野不由的,还是朝着白杨镇的方向开了过去。   这时候,刘在野还在自我安慰呢:就当兜个圈子,绕点远路再走就行了。   谁知道他刚走到七队的路口上,就见七队的麦场上一群人正在打架。   这还了得,刘在野跳下车来,就见大麦场里,苏向晚拎着棍子,带着李承泽,苏富富和驴蛋,狗蛋,四个人在打一个高头大个的莽汉。   他当时想都没想,直接拨枪鸣天,就是一声高喝:“谁他妈在打人?”   几个孩子听到枪声,全停了下来,苏向晚居然还在狠命的抽着呢。   马喜军的手,可一点也不比苏向晚的慢,她抽了他一棍子,他都抽了她三棍子了。   但是,苏向晚打的解气啊,所以,还在抽着呢。   马喜军跟一个女人打,当然容易得多,不过,他刚一把扯住,把苏向晚扛起来,正准备摔到地上,枪已经顶到他脑门上了。   ……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把马喜军捆了之后,刘在野问苏向晚。   苏向晚问驴蛋:“跟妈说说,你为啥打人?”   驴蛋不说话。   “孩子跟孩子打架,你一个大人跟着起啥讧”刘在野其实也是好心,毕竟马喜军那么高的汉子,要打三四个普通人都正常,更何况,她一个女人和几个孩子。   苏富富给打的最多,身上一条条的,全是棍子抽出来的伤。   苏向晚咬了口西瓜,恶狠狠的说:“别人欺负我家孩子,这种事情还需要考虑打得过打不过吗?就是打不过也要打。“   “难道不是你儿子先打了我儿子”马喜军给刘在野捆了,还是一副暴跳如雷的样子。   而他儿子,一个大概十岁,看起来也是高高胖胖的少年,正在揉着眼睛,哇哇的哭呢:“就是,宋东海无缘无故打我,我爸才还手的。”   驴蛋突然站了起来,一步步走过去,对着这小子就是巴掌,居然没人能来得及拦他。   “你他妈说我妈是卖逼的。”驴蛋一声嘶吼,再紧接着,又是一阵的脚踢拳打。   原本应该是最诚实,最温厚,最有大哥气质的宋东海,在这一刻,面目狰狞,凶相毕露,隐约中,居然是苏向晚第一次见狗蛋发怒时的样子。   在这孩子跟前,你怎么样都可以,就是不能骂他的母亲。 第79章 投之以桃   因为驴蛋打给打的最严重,又是撒娇又是赖皮的,今天晚上居然要跟苏向晚睡。   躺在妈妈身边,他把苏向晚抱的紧紧的,紧的苏向晚都喘不过气来。   原书里曾写过,这孩子后来给人砍断双腿,昏迷的时候,嘴里一直喊的是妈妈,可那时候原身已经不知道流落到哪里去了。   甚至于,在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下去的时候,他还跟宋青山说,如果自己真的死了,一定不要登报,因为怕妈妈万一在报纸上看到了,会伤心。   他虽然不及狗蛋那么会讨巧,也不及李承泽有眼色。   但他确实一直以来,都是跟他爸一样,铁骨铮铮的汉子,几个孩子里,最有担当的那一个。   苏向晚轻轻的拍着,这小家伙闷了一头的汗,不一会儿就开始打他的小呼噜了。   因为炕太小,赵银霜和苏富富俩是睡在外头的。   苏向晚从屋里溜出来,只见富富躺在外面的席子上,正在呼呼大睡,他的周围全是三寸长的大蚊子,大的跟内地的蛾子似的,把他整个人围着,正在贪婪的吸血。   这蚊子可不好打。   苏向晚左右开弓打了半天,把富富的脸都打肿了,这家伙还睡的死沉着呢。   她隐隐听见墙角似乎有人说话的声音。   “叫你吃你就吃,罗索什么呀。”是赵银霜。   苏向晚静静的坐着呢,就听见另一个男人的声音:“这是你女婿带来的瓜,咋能给我吃?”   “可你教了富富那么多东西,他的功课要不是你,早就荒废了,你吃点我家的瓜,这不应该的嘛。”   苏向晚悄悄凑过去一看,心里哎哟喂一声,大叫不好。   为啥呢?   因为她发现,赵银霜悄悄送西瓜吃的人,居然是将来华夏国的首富赵国年。   首富可不好当,这人应该很快就要成为秦州糖品副食厂的厂长,因擅长销售,将来还要做秦州卷烟厂的厂长,但是,大概在六年后,他就得因为贪污而坐牢,一坐就是十年。   从牢里出来,才会成立民营企业,渐渐把企业做强做大。   这样的人,跟他做朋友,有没有意义?   “还是你闺女和女婿好啊。”赵国年闷声说:“我听说我大儿子也要结婚了,我攒了三个月,才攒了十八块钱给寄过去,结果,孩子原封不动的把钱又给我退回来了,写的信里头只叫我做叔,还都把自己的姓给改了呢。”   他的声音听起来也颇为苦涩,赵银霜宽慰他说:“等你以后洗清罪名了,估计孩子们就愿意认你了,现在还是放宽心的好。”   切!   苏向晚心说,据她所知,赵国年的前妻,占着他在京城里的住房,占着他前些年所有的古玩字画,跟他的上司日子过的不要太悠哉,但可惜的是,应该就在这一两年内,赵国年的上司就要去世了。   等去世以后,她还要跑到秦州来跟赵国年闹复婚呢。   听这意思,赵银霜和赵国年俩,应该彼此之间有点意思,不过,还处在暖昧状态,没有捅破过。   想来想去,苏向晚觉得这事儿还是不要管得好,反正她也要把赵银霜带走了。   这俩人,听起来郎有情妾有意,还挺美好,怎么办呢,要他们无疾而终吗?   第二天一早,谢镇长就来了。   招呼大家儿跟着苏向晚学堵肥,学科学种田,而马喜军这个主劳力,则是干活儿的人里头最显眼的一个,当然,也是最受谢镇长器重的一个。   不论干啥,谢镇长都是把号令发给他,让他领着大家伙儿干。   他干活卖力,又不惜牲口,几头牲口给他抽着,耳朵上、屁股上全是血印子,但是,牲口在别人手里都走不快,就只见着了他,眼看着瘦的皮包骨头,一口气都喘不上来的驴,但走起来可快了。   大概这些驴也是给他打怕了的。   虽然说干活重要,但是牲口也是一条命啊,好多人看他抽牲口抽的厉害,不停的劝呢:“老马,你好歹也可怜可怜牲口啊,从你手里,已经死了三头驴了吧,那一头头也是命呐。”   “操他妈的,你要这么说你自己来赶驴,看它听不听你的。”马喜军恨恨的唾了一口唾沫在地上,大拇指揩着唇角说。   大家都看谢镇长呢,希望他劝劝马喜军,毕竟牲口也是命啊。   不过,谢镇长对于能干活儿的马喜军,显然要比别人宽容得多,也只是看着,并不多说他啥。那几头牲口,眼看都要给他抽死了。   他这是在发泄自己的怒火,也是在宣示自己的威力,总得来说,这就是个除力气,一无所有的垃圾人。   中午的时候,因为谢镇长一直在,苏向晚索性把剩下的一只瓜也给杀了,让谢镇长和大家一起吃。   谢镇长特地给了马喜军一块子,让马喜军也吃。   毕竟他早上干的活最多。   “小苏同志,你们清水那边在生产上还有什么,是我们这边所没有的,要不你再给咱们多讲一点,等你走了,咱们也好继续把工作开展下去,把粮食的产量给提上来。”谢镇长说。   “那谢镇长是考虑好帮我妈和我弟提户口了?”苏向晚问。   千里迢迢而来,帮他们镇子解决生产问题,苏向晚肯定是要有报酬的,毕竟不论任何时候,华夏国都是一个人情社会。   苏向晚还有很多能帮忙的,但是,她也需要报酬啊。   谢镇长说:“虽然有点难,但应该没问题,到时候我想办法,放你妈和你弟走。”   苏向晚一句感谢的话还没说出口呢,就见马喜军啪一声把块瓜直接摔到了地上,啊呸了一声,骂说:“谢长发你个王八蛋,你要敢把地富反坏从这儿放出去,老子就到海西县城去举报你。”   谢镇长显然,也早就知道马喜军想娶赵银霜的事儿,不停的给他挤眼色呢:“马喜军,你个混脑子,不就是个媳妇子嘛,等以后有好的,我给你物色就是了,赵银霜母子要走,那合情合理也合法,你要再闹,我把你关监狱农场去。”   “去就去,我到哪个农场谁不欢迎,反正都是个干活,谁愿意给我娘们,我就帮谁干。”马喜军特意一脚踩在西瓜皮上,死命的揉着说。   谢镇长回过头来,笑着说:“混蛋,那就是个混蛋,小苏同志你甭理他。”   “你谢长发要敢放人,我现在就去举报。”马喜军戳着谢镇长的鼻子,骂骂咧咧的走了。   苏向晚现在还无暇顾及马喜军,她要做的是说服谢镇长,让他放人。   所以,她说:“你们现在主种的是麦子和苞谷,但是谢镇长,你们在很多方面都种错了,就比如,像海西这么干旱的地方,种短把,根粗的芒麦,收成比你们现在种的这种长杆麦子要好得多,因为芒麦喜旱而长麦喜水,这是个最浅显的道理。还有,苞谷尽量得种在阴凉,有水的一面,而不能直接就那么种在旱地上,这全是我们小宋庄的生产经验,你要真想学,我可以把这些也写下来,全给你留下来。”   谢镇长都啃了三块西瓜了,还没啃够,一直在点头呢:“好好好,最好是写下来,毕竟你说了这么,一时半会儿,我们也记不住。”   下午,谢镇长专门盯着,让男社员们把肥料全填进坑里,用稻草盖上了之后,这才走了。   走之前还特地跟苏向晚交了个底儿,说户口的事情大概明天就能办下来,让她准备着收拾苏富富和赵银霜的行李就行了。   这就算是准话了。   苏向晚当然高兴啊,立刻就招呼着苏富富和赵银霜俩收拾起了行李和铺盖。   虽然说赵银霜看起来魂不守舍,但苏向晚狠着自己的心,也只假作没看见。   “妈,妈,那个马喜军又跟人打起来啦。”这儿苏向晚也正忙着给谢镇长写操作手册呢,驴蛋又跑来了。   马喜军在这地儿,大概就跟当年的方金换在清水县似的。   “让他打去呗,咱们明天就走了,不惹事儿,好不好?”苏向晚说。   驴蛋吞吞吐吐的说:“可是,他是在打刘伯伯呐。”   苏向晚猛然就抬起头了:“谁?”   “刘伯伯,刘在野啊。”驴蛋说。   苏向晚啪的一声拍了笔就问:“刘在野居然还没走?”   这个阴魂不散的刘在野,昨天晚上还说自己再也不回来了呢,咋今天又回来了啊。   等她冲出门,赶到供销社门口的时候,果然,刘在野给马喜军压在他的吉普车上,正在上拳头呢。   “马喜军,你怕不是疯了吧,这人可是个干部,你还敢打干部?”苏向晚吼说。   马喜军一拳头捣在吉普车,把整辆车都捣的晃晃作响。   “干部又咋地,能比我们海西县的县长大,我告诉你,就海西县的县长,他也不敢惹我,我一个人能干八个人的活儿,我是整个白杨农场的主劳力。”马喜军骂骂咧咧的,就又给了刘在野一拳头,打完之后,还挥舞着自己的拳头,看所有围观的人全吓的一缩,这才大摇大摆的走了。   苏向晚从自己的旅行包里翻了两个创口贴,一瓶碘伏过来,又觉得刘在野可笑,又觉得他可怜,就问:“好端端的你又跑来干啥,还有,你是咋和他打起来的。”   刘在野也不知道啊:“我刚停车,他过来就给了我一拳头,那不是个人,那是条疯狗吧?”   “你不有枪嘛,为啥不掏枪?”苏向晚问。   “我是有枪,但我不能真的对着人民群众开枪啊。更何况,那个马喜军就是个木头脑袋,拼拳头的,跟畜牲其实没什么两样,人怎么能跟畜牲对着干?”刘在野啐了一口血,挥开了苏向晚给的创口贴说。   其实是,他一下车就给马喜军一拳头打懵了,而枪在车上,他给打的都没有顾得上取枪。   驴蛋可不这么认为:“要是我爸,肯定能治得住他,你为啥不行,就因为你不能打。”   “打架那是野蛮人干的活儿,我不是野蛮人,我是一个接受过教育,有思想的文明人。”刘在野指着自己的鼻子说。   驴蛋两眼一眯,切的一声:“所以文明人就活该挨揍,我才不信,我觉得我爸一定有办法治那个马喜军,真的。”   狗蛋赶忙点头呢:“谁都怕我爸,就连我们那儿最凶的金换都怕他,怕的跳进水库里了呐。”这是在吹牛,以渲染他爸爸的厉害。   刘在野呸了一口,本来就因为自己魂不守舍,说好了要走,结果跟鬼打墙似的,又跑到农场里而生气呢。   想搧自己一巴掌吧,脸已经给马喜军打肿了,疼的搧不下去,只得做罢。   而恰就在这时,大路上驶来一辆东方红大卡。   驴蛋和狗蛋几个,昨天就是看宋青山开着这车来的,转身就往前跑了,嘴里还在喊着爸呢。   宋青山把车停稳在路边,下车的时候脚步还有点儿浮,轻飘飘的往前走了几步,突然一弯腰,指着自己的鼻梁说:“东海,来,揍我一拳头。”   “真的?”驴蛋说着,还真的揍了宋青山一拳头,笑着对刘在野说:“刘伯伯,你看我爸多经打。”   几个孩子七嘴八舌的,就把马喜军昨天打驴蛋,今天又打刘在野,还叫嚣着,说只要自己还在白杨农场,赵银霜和苏富富就甭想离开的事情,鹦赋学舌似的,全给宋青山学了一遍。   宋青山听的很认真啊,还不停的点头呢:”连你刘伯伯都能打的人,你们和你妈四个人都打不过他?听起来真的很厉害啊。”   驴蛋给宋青山抱着呢,指着自己的额头说:“你看看,这就是他打的,严不严重。”   总之,孩子们现在,就是要挑唆着要让爸爸和马喜军打上一架。   以扬老宋家的威风。   宋青山把驴蛋放到地上,捏了捏拳头,又松了松肩,拍着李承泽说:“那行,你去把那个马喜军给我叫来,我会会他。“   李承泽嗷的一声,几乎要跳起来的,就去宣战了。   孩子跑的太快,地上的土给他踢起来,一股黄烟开道。   苏向晚把碘伏和创口贴全塞到了刘在野的手里,看宋青山一直在捏拳头,笑着说:“算了,那个马喜军就真的是个牲口而已,你要打他一顿,闹到公安局,万一我们明天走不了呢?关于他呀,走之前我会想办法治他的,甭打架了,行吗。”   在苏向晚看来,这个有蛮力,能干活的土霸王,需要的是来自文明的毒打。   “你看我的就成。”宋青山笑着说。   不过,他还纳闷一点,就是刘在野怎么又在这儿呢:“在野,你怎么还没走?”   刘在野两手踹在兜里,大剌剌的说:“看上你这蓬头垢面的家属了,懒得走了,你信吗?”   苏向晚今天干了一天的农活,毕竟海西这种地方,太阳不是一把伞就能遮住的,晒的又黑,身上一件土布的花线衣上又全是土,看起来跟本地妇女没什么两样。   她自己瞬间就怒了:“刘在野,你再说一句?”   “我就说你又脏又邋遢,还粗野,明明自己没本事,昨天晚上还跟马喜军对着打,要不是我,你早给马喜军打死了吧?你看看你脸上那鼻青脸肿的样子,我要能看上你,才怪。”刘在野的嘴,要多刻薄,就有多刻薄。   但就是这么个刻薄鬼,在书里,还把原身给勾的三魂五道的。   苏向晚气的差点跳起来,两只手撕抓着就扑过去了:“刘在野,有本事你再说一句?”   好在宋青山把苏向晚给捞住了:“好了向晚,甭闹了,你就当他是条疯狗就完了,我和孩子都觉得你最好,真的,我们都喜欢你,都爱你。”   苏向晚自从穿过来,每天尽心尽力的养孩子,努力认真的融入这个社会,还从来没有被人如此刻薄的骂过。   问题是,她确实跟本地的妇女们一样,感觉自己真正跟土地融为了一体,没了性别,没了魅力,就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劳动者。   不怪苏小南要反抗,要偷懒,在这种年代,你要稍一冒头,就得挨批,但让一个女同志放弃女性的魅力,跟土地融为一体,她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   刘在野这等于是,戳穿了苏向晚给自己强蒙上的,皇帝的新衣。   她也没再说什么,甩开宋青山,转身就走。   宋青山不在的时候,大家看马喜军就是整个七队最高,也最壮的人了。   但是,宋青山比他高,比他还结实,没他那么臃肿,毕竟当兵的嘛,长年锻炼,跑出去的时候几个孩子全在尖叫呢。   马喜军手里还提着一要手臂粗的棍子,大摇大摆的就走了过来。   不过,宋青山依旧是上次对着刘在野时的那个过肩摔,几乎是把马喜军整个人翻了起来,重重的,就给摔到了地上。   马喜军挣扎着站了起来,但随即,宋青山一条腿伸进他两腿之间再猛的一套,后背朝下,又让他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宋青山这动作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但是,都是需要特别大的爆发力才能完成的。   把人摔到地上以后,他叉腰站着呢,还闭了会儿眼。   马喜军手里的棒子始终没松,这不,挣扎着爬起来,看宋青山闭着眼睛,一棍子就扫过来了。   出了那么大力道的棍子,宋青山一把就给捉住了。   捉住之后再反手一放,马喜军那么高的身材,轰隆一声又躺到了地上。   这一回他再爬起来,就点儿怯了,想躲了。   但是,宋青山从后面一套他的脚,还是一个过肩摔,这一次,地上的土直接以蘑菇云的方式,往起来腾着。   像条死狗似的,马喜军躺在地上,终于动不了。   “能听得懂人话吗?”宋青山问。   马喜军躺在地上点头呢:“听得懂,听得懂。”   “还敢动不动就乱打人吗?”宋青山又问。   马喜军摇着头说:“不敢,真的不敢了。”   “认真的?”   “特认真,认真的不能再认真,我真的不会再打人了。”马喜军躺在地上,居然双手合什跟拜菩萨似的,在拜呢。   看嘛,哪里有听不懂人话的,那就是欠打,这不是很听话。   宋青山这几天的行程是这样,先去工作,工作完了,土建一局的人回去休息,补觉,他再赶回来看看孩子,看看家属。所以,从到海西之后,到现在,他没有合过眼睛,也没有睡过觉,连着干了好几天。   人常时间不睡眠,虽然说身体能撑得住,但毕竟会走神,会感觉有一点飘乎。   刚才下车的时候,他整个人意识都是飘乎的,让驴蛋揍了一拳头,才算把自己的意识给回拢起来。这会儿伸了伸拳脚,顿时又觉得自己清醒了不少。   当然,跟刘在野战友又同事了那么多年,宋青山能不了解他吗?   他骂谁骂的嘴越毒,就证明,他心里最在意谁。   连着三天了,他不但没走,还真的跟条狗似的,一直绕着苏向晚打圈圈,显然是病的不轻。   看来,这家伙是该给上点眼药了。   “在野,明天我们就要炸山了,向晚要跟我一起去看炸山,你也一起去?”宋青山想了片刻,才说。   刘在野早就听说,明天的炸山量级非常重,在历史上属于史无前例的,他当然想去看看,宋青山在这方面的工作,做到什么程度了。   顿时就答应了下来:“好啊,那咱就一起去。” 第80章 世俗的从容   妈妈很难过,一回来,躺炕上就睡下了,几个孩子却不知道她是为啥而难过的。   “是因为咱们把西瓜全吃完了,没有给她留的原因吗?”狗蛋怯怯的问。   李承泽说:“不该啊,她自己说了自己不喜欢吃西瓜,让我们吃的。”   驴蛋到底老道得多,把这俩小的支开了,自己进了屋子,一张窄窄的小土炕上,往苏向晚身边一坐,就开始给她打一把破蒲扇了。   “宋东海,这几天不需要做作业,快出去玩啊,挤在妈妈怀里干啥?”苏向晚说。   驴蛋说:“外头有啥玩的,屋子里这么闷热,我帮妈妈打扇子就可以啦。”   扇子搧来的,其实也还是热风。苏向晚想安安静静的躺一会儿,索性闭上了眼睛,大白天的,也睡不实,似醒非醒的眯着呢。   “蛋蛋,让你妈睡着,我来打扇子,你快出去玩吧。”赵银霜进来,见驴蛋盘腿坐在炕上,靠着墙壁,浓眉大眼的小家伙搧风搧的格外认真,又心疼他,又觉得乖巧,搂过来说。   驴蛋声音也是小小的:“外婆你不知道,当时我爸还没回家的时候,我妈妈说准了自己要走的,小包袱都收拾好了,可她最后还是没走,留下来守着我们兄弟呢。从那时候起,我就发誓,我这辈子,绝对不能叫任何人欺负我妈妈。”   不得不说,到底是顶天立地的长子啊。   说出来的话都跟别的几个不一样。   苏向晚没有睡实着,听见孩子这么说,突然就想通了。   刘在野那么几句刻薄算什什么呀,她才二十六岁,还这么年青,孩子都这么大了,只要坚持几年,好日子还在将来呢,她能当干部,也有赚钱的眼光,等将来政策好一点,日子想怎么过就怎么过,这时候泄的什么气?   这夜苏向晚连饭都没吃,沉沉的睡了一觉。   半夜,总觉得谁拿着什么东西在自己脸上滚来滚去的,伸手推了一把,就听见宋青山的声音,听起来又温柔又肉麻:“说实话,我就没见过你这么漂亮的女人,苏向晚,我是说认真的。”   所以,他因为她的脸漂亮,摸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早起来,苏向晚照例洗脸梳头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脸上前天给马喜军打出来的那些淤清全都不见了。   皮肤虽不说白白嫩嫩,但至少,不像只花猫了。   摸着脸,见吱吱和狗蛋,驴蛋几个,一人手里啃着一个鸡蛋,她才知道,昨天晚上,宋青山为了让她的消肿,滚了半夜的鸡蛋呢。   几个孩子全在傻笑。   宋青山特郑重的说:“今天火药已经填埋好了,土建一局也不是军工企业,我跟上级请示过,我的家属可以跟我一起去看炸山,怎么样,跟我一起去吧?”   几个孩子一个笑的比一个灿烂:“妈妈,一起去吧,我爸想带你出去呢。”   “我连件好衣裳都没有,去了得给你丢人,算了,我不去了。”苏向晚下意识的,还是觉得自己没有衣裳穿。   在家里怎么都好,真到宋青山的单位上,她真怕自己穿得又土,皮肤又黑,要受人嘲笑。   “你看这件衬衣怎么样,合你的身不?”宋青山说着,递了一件衬衣过来。   苏向晚接了过来,见是一件雪白的,的确凉的衬衣,摸着就不是自己的衣裳,遂问:“这衣服哪来的?”   “你穿就是了,甭管哪来的。”宋青山说。   他当然不会说,自己昨天晚上开着大卡车,先是在土建一局的单位上一个个的敲开门,问工程师们借布票,攒好了布票,又赶天黑跑到海西县城里,把县城的百货商店里,最漂亮的那件衬衣给买了回来。   当然,宋青山这回没有想着要买一件最大号儿的,他买了一件对于苏向晚来说,最合身的。   不过一件白衬衣,穿上刚刚好。   苏向晚洗了把脸,见几个孩子簇拥在一起,全在身后看着她,显然,昨天她不过稍稍的懈怠了一点,孩子们都吓坏啦。   对着小镜子,苏向晚把麻花辫解了,只用几根皮筋子在头上鼓捣着,不一会儿,就扎了一个半高的丸子头出来。   白衬衣,藏青色的裤子,再有一个不太显眼的,盘起来的丸子头,毕竟她底子好,等转过身来,狗蛋小嘴巴张的大大的,哇的一声,不由自主的就说:“妈妈,你今天真的好漂亮呀。”   李承泽向来对于苏向晚没什么亲情滤镜,但是,昨天刘在野骂苏向晚的话,他可全听在耳朵里,本来他心里,也憋着一股子气呢。   一看苏向晚的样子,嗖的一下跳出门,就去喊昨天也住在七队的刘在野了:“刘伯伯,快来啊,我们这儿有个好东西要给你看呢。”   刘在野大大咧咧的走了过来,嘴里还在说:“小崽子,有什么好东西要给你爷爷看?”   然后,他就看见苏向晚从屋子里出来了。   那叫什么来着,美丽,自信,大方。   虽然说皮肤不算白,但一件白衬衣格外的妥贴,而且,高高盘起来的头发修饰出她的脖子来,让她显得特别的精神。   眼看人家两口子上了大卡车,刘在野还觉得,这有啥呀,不就一件新衬衣嘛。   一个女同志,能因为一件新衬衣就脱胎换骨,改头换面吗,她在本质上,还不就仅仅是一个俗不可耐的村妇而已。   但是,心里虽然这么想,可他就是挪不开眼睛,他总觉得,那个女同志简直是她见过这世界上最漂亮的。   土建一局的办公区,一帮子戴着安全帽的工程师们全在等宋青山呢。   土建一局的人,大部分也是从部队上退下去,曾经都是战友,见了面,相互都在敬礼。   “这是你家属?”有人上前握上苏向晚的手,居然是在问刘在野。   刘在野还没来得及否认,宋青山上前,揽过苏向晚的肩膀说:“我家属,小苏同志,她叫苏向晚。”   “大家好。”苏向晚说:“我是咱们清水县的妇联副主任,有时间,欢迎大家到清水县作客。”   也不过客套一句而已,但她语调温和,不卑不亢,大大方方,握手的时候,也不像一般的妇女一样要害羞,一个个工程师们握过去,居然还颇有点儿领导范儿。   这种工程单位的工程师们,大多生活在荒山野岭中,很长时间都见不到一个女同志的,有些拘谨,有些羞涩,还有一些,就忍不住的,想开点儿玩笑。   “真的可以去你们清水县作客吗?我们要去了,小苏同志不会假装不认识我们吧,毕竟咱们肚量大,去了,估计一顿饭就会把你们家给吃穷。”其中一个工程师笑着说。   苏向晚给他捏的手疼,不动声色抽了自己的手,说:“怎么会呢,咱们清水县现在在整个华夏国都是产粮大县,化肥是青山他们工程兵团自己造的,种植方面的技术,是我研发的,你们要到我们清水县都吃不饱,那整个华夏国,就没有能吃饱你们的地方了。”   倒不是吹牛,这种时候,身为一个女同志,她必须把自己的优点和地位说出来。   果然,这个工程师的脸变了变,那种尊敬感立马就浮现在他脸上了:“早听说清水县的粮食产量厉害,没想到技术方面,居然是小苏同志在搞研发,厉害厉害,看来,是我们小看你了。”   苏向晚站在原地,静静的等着一帮工程们用钦佩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刘在野不是觉得她是个村妇,没文化,长的丑吗?   那她还非得大方一回,给他看看。   “飞机座过吗?”刘在野忍不住说:“咱们一会儿,估计得坐那架飞机,去观察爆破的情况。”   苏向晚早就看见远处停着一架直升机,遂问宋青山:“真的要坐飞机?”   “是。”宋青山特简短的说:“但在野没得坐,他得跟工程师们开车,去现场。”   “去现场那就是吃土,我才不要去。”刘在野说。   宋青山说:“那你就回秦州去,这儿又没有什么工作要你开展,你老跟着我家属干嘛,这是真准备给她当车夫?”   刘在野顿时明白过来了,宋青山跑了一路,这是在玩他呀。   指着宋青山的鼻子,他说:“你等着,我现在就走,等你们回秦州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说着,他大步上了吉普车,扬长而去。   苏向晚上飞机的时候,就见刚才那一帮子戴着安全帽的男人,目光直刷刷的,全在看她呢,当然了,在这个年代,一个穿着白衬衣,头发扎的高高的,利落,干练,又漂亮的女人,到了一个施工队,一帮子好久没有见过女同志的男人们的震惊是可以想象的。   显然,这次炸山的任务是以宋青山为主导的。   直升机上就只有一个驾驶员,而宋青山呢,坐在驾驶员的后面。   在这方面苏向晚很识趣,上了直升机,把安全带系稳之后,就安安静静的坐着,一动不动。   宋青山把自己的大水壶递给了苏向晚,拿起飞机上的对讲机,就开始跟下面的人联络了。   飞机一直飞的很低,直升机的轰鸣声又特别的大,其实很不舒服。   从苏向晚的位置,可以看到脚下的地形,那是一道绵延的大山脉,恰好有一个地方山壁很薄,而且有一片悬壁耸立着,而另一边,则是一道深沟,这在工程上,叫做深挖高填,定向爆破山体,则可以让人力达不到的山体,填进沟里去。   一次性就能铺出几十甚至上百米的路基来,可以大大减少人力。   对讲机一直在响,宋青山是裸着眼四处巡查的。   直到大概两个小时后,这时候直升机的油该耗的差不多了,宋青山握着对讲机,才轻轻吐了个字:“引爆。”   然后,他松了对讲机,指着窗外说:“你注意观察山的倒向。”   因为很高,山体被炸之后的那种轰响声,听起来特别的空旷,又特别的远,苏向晚凑在窗子上看着呢,就见高高竖起的悬壁仿佛是从腰部折断了一般,先是缓缓的往下塌着,大概再过了几十秒钟,仿如一股利箭一般,它直戳戳的,就插进了对面的沟渠里,一丝偏差都没有。   在山体倒塌的那一刻,汽流涌过来,飞机剧烈的颠簸着,苏向晚在上面颠的死去活来,有一阵子,她都觉得这飞机要坠落了,好在飞行员技术够好,飞机虽然颠簸的厉害,但是没掉下去。   “任务完成了,宋团,可以返航了吗?”飞行员问。   宋青山说:“还有油吧,再往两点钟方向开两公里,我得观察一下山那边的地形。”   飞行员应了一声收到,飞机就又往北边开了。   宋青山一直侧着脑袋呢,直到飞机飞到山那边的一片金黄色的原野上,他才指着下面说:“那儿,就是三年前我服过刑的地方,看见那两个堡垒了吗,应该是我逃走以后,才新修的。”   下面是电网,高高的嘹望塔,还有一排排砖混建成的平房,因为直升飞机够低,能看到田野里,一群穿着土黄色衣服的犯人正在牢动,狱警在周围游荡。   看苏向晚看的差不多了,宋青山又指着远处的夕阳说:“我经常望着夕阳的方向就在想,你还在不在小宋庄,万一你已经走了,我又该到哪儿去找你。”   同样是农场,监狱农场和劳改农场又不一样。   苏向晚看着夕阳,突然这间,就能理解宋青山见不到家属,也见不到孩子时的那种焦灼了。   夕阳是够美的,可惜不是自己的家。   宋团向来也不过白衬衣,绿军裤,帅气,精神,内敛,没有刘在野那种野气,但是沉稳大方,是个靠得住的男人。   苏向晚看着他,就总觉得,原身真是瞎了眼,不喜欢宋团这样的男人,居然喜欢刘在野那种混蛋!   他在这儿给劳改了一年才逃出来,那种煎熬和痛苦,大概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下飞机的时候,宋青山自己先下飞机,因为螺旋桨还没有停,风比较大,他回头,还特地牵着苏向晚的手,以防她被风给吹倒。   不过,就在这时,一辆越野车从工地外面冲了进来,摇下车窗子的,居然是阴魂不散的刘在野。   “青山,青山。”他在叫。   大晚上的,海西这地儿风大,苏向晚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刘在野,你都说过多少回要走了,咋还没走?”   刘在野说:“那个马喜军在县城大吵大闹,说要举报谢镇长,这事儿干涉到你妈,不然的话,关我屁事儿。”   苏向晚一开始的时候可厌憎刘在野,这会儿看他一脸气急败坏,莫名觉得他气急败坏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不过,马上就准备要走了,这时候要真让马喜军举报一下,横生枝节,可就不好了。   所以,苏向晚和宋青山索性坐上刘在野的吉普车,就直奔海西县城。   但是,在海西县政府,他们并没有找到马喜军和谢镇长。   毕竟下午六点县政府就下班了,马喜军赶来举报,也没举报着个啥,估计是原路返回了。   所以,刘在野调头,准备往白杨镇追呢,苏向晚却说:“不行,往火车站追,马喜军那种人认死理儿,县政府下班了,他肯定会搭车去省城,他在省城一闹,万一闹出点事儿来,谢镇长和这个地方的县政府都得受牵连。”   “要不,直接一枪崩了算了。”刘在野气悻悻的说:“简直就是一头驴,死不开窍的驴。”   苏向晚指着前面的路说:“看着点子路,万一路上出来个人,或者牲口什么的,撞了怎么办?”   刘在野回头看了一眼宋青山,突然又笑了:“我就说嘛,拳头管什么用,遇上牲口,你就是没办法,难道你能把他打死。”   他这是揶揄宋青山也拿马喜军没办法呢。   在刘在野看来,他们俩一个靠枪,一个靠拳头,都征服不了一个空有蛮力的傻子,半斤对八两,俩人都差不多。   转眼,仨个人开着车就到火车站了。   还真巧,进了火车站的购票大厅,谢镇长和马喜军俩人就在买票的窗口前撕打着呢。   “马喜军,你是不是想到省城去举报我们?”苏向晚指着马喜军的鼻子,开门见山就问。   马喜军正在从兜里扣扣摸摸的凑着钱呢,凑出几毛钱来,数一下还要蘸一下唾沫:“你们走后门,你们把本来该好好劳改的地富反坏要带走,我就不信我上了省城,告不倒你们。”   苏向晚突然就笑了:“让他走吧,这人是个傻的,啥逑都不懂。”   刘在野说:“为啥?”   “他要到县公安局去举报,这事儿估计有人理,省城谁管这个呀,毕竟省城里几十万人口呢,谁认识赵银霜和苏富富是个谁呀。”苏向晚说着,抱起了手臂,一副自己胸有成竹的样子。   马喜军愣在那儿,站了半天,转身,居然出了火车站,往公安局跑了。   刘在野两手插在兜里看了半天,想搞清楚,苏向晚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呢。   就见她走过去,对谢镇长说:“你总觉得马喜军有力气,能干活儿,所以能出产量,但是,你也不想想,他一头头的糟蹋牲口,弄死一头牲口,不就是钱?而且,他在劳改农场等于一个恶霸吧,一不顺心就扛起棍子来打人,要哪天真闹出人命来,上面是不是要追究你?一条牲口你能担得起,一条人命,谢镇长,身为一个干部,你能担得起吗?”   谢镇长想了半天,握了握苏向晚的手说:“这个人的家属吧,其实就是他自己打死的,算了,我去公安局报个案,让公安局直接把他给抓了吧,这样还省心一点,这头牲口,我不用了。”   说着,谢镇长也走了。   苏向晚拉起宋青山的手,俩人挥手给刘在野说了个再见,也走了。   刘在野在候车大厅里站了半天,才明白过来苏向晚这两句的巧妙之处。   马喜军那个人,说白了,跟畜牲相比,也就是多了点力气,会直立行走而已。   像这种人,脑子特别简单,只认一点,你怕,或者不怕,所以,苏向晚对他,用的是激将法。   只说一句自己怕公安局,马喜军就跑到公安局去闹了,这等于是自投罗网。   而谢镇长呢,一直以来纵容马喜军的原因,是拿他当一头牲口用,觉得他能帮农场出效力。   这时候,苏向晚讲清用马喜军那个人的利弊,再告诉他继续用马喜军的话,自己将承担的后果,谢镇长一听,明白了利害,这就跑到公安局去报案了。   所以说,她不过两句话,马喜军前脚进公安局,谢镇长后脚,就得亲自举报他,并且,让公安局给他判刑。   刘在野再回头,就发现苏向晚这个女同志不止不是不简单。   她的为人处事,充满着,识透人心之后的从容与见地。   怎么办,越是想讨厌,就越讨厌不起来,刘在野真想掏出枪,一枪嘣了自己。 第81章 加更   天高云阔,细软的黄土就像沙子一样柔软,深沉。   大清早起来,苏向晚莫名的,还有点儿喜欢这个地方呢。   宋青山还有最后的一点任务,办完以后就可以回家了。   苏向晚带着苏富富和李承泽,准备去赶个集,采买点儿回家用的东西。   给宋青山用大卡车扔到海西县城里之后,他就又回工地上去了,留下苏向晚和李承泽,苏富富三个采买东西。   海西这地方,因为少数民族居多,有着明鲜的少数风情,比如说街上卖的各类织巾、毯子,布料,都是那种,带着各色少数民族花纹的。   苏富富对这儿很熟悉,带着苏向晚七弯八拐,就到了一个少数家里。   这家子少数,看得出为是个倒爷,家里也不遮掩,四处摆着的,都是现在市面上最稀缺的奶粉啊,麦乳精啊,奶糖啊,各类东西。   更可喜的是,墙上挂着好几件苏联产的布拉吉呢。不比宋青山买来的那个大被套非得要修一下才能穿,墙上那些布拉吉,颜色都比较素一点,尤其是一件淡青色的,颜色庄颜,领口高,长袖子,应该是秋冬季节穿的。   苏向晚是个干部,还是妇联主任,太艳丽的裙子当然穿不得,但是这种淡青色又庄重,又得体,她穿最好不过了。   不过问了一下,这一条居然要五十块钱。   苏向晚手里,总共就只有一百块钱啊,她轻轻摸梭了一下布拉吉的面料,回头看李承泽瘦的跟只猴儿似的,恋恋不舍的,还是把布拉吉给放下了。   最后,她买了两罐苏联产的奶粉,又给几个孩子买了一盒极为奢侈的巧克力饼干,剩下的钱买成面粉和羊油准备烙锅盔,花掉五十块,就只剩下五十块钱了。   从倒爷家出来,苏富富扛面粉,李承泽提奶粉,这倒是俩好干活儿的。   因为宋青山得工作到下午五点,而这会儿才是早上九点钟,苏向晚急着回农场,鼓起勇气去班车站排队,准备坐班车回去。   但是,到了班车门上,她还是给那种常年不洗澡的男人们在大夏天散发出来的强烈体味给逼回来了。   “其实吧,就三十里路,姐,你要不敢坐车,我背着面粉,还能背着你,咱们能一起回去呢。”苏富富说。   苏向晚看着他瘦巴巴的小胳膊,说:“行了吧你,你敢背我,可我还怕我要压死你呢。”   俩人说笑着,只得又回到县城里,在县百货商店的拐角处找了个阴凉地儿,坐在台阶上静静的等时间过去。   而就在这时,他们看见赵国年也在县城里呢,站在邮政所的外面,估计是在打听,看有没有属于自己的信件。   苏富富说:“也不知道咱们走了之后,赵伯伯会怎么样呢,他教我读了很多书,姐,你知道《资本论》不,他教我读了这本书。而且,他相信早晚有一天,现在的政策肯定要变,到时候,像他那样掌握经济的人,才能富起来。”   上辈子,苏向晚的老板也曾说过,经济的发展,逃不开社会学的规律,所以,一本《资本论》,只要你能读通,就能掌握经济发展的规律,就能赚钱。   赵国年将来确实是个能赚钱的人,而苏向晚呢,笃定在目前,自己要从政,宋青山又是个军人,这就注定他们两口子只能小富即安,在政策红线以内,是赚不了大钱的。   怎么办?   要不,把赵国年也给带走?   如果有赵国年这么个人,至少从明年开始,政策进一步放松之后,她就可以放开手脚,赚大钱了。   苏向晚心里正思索着呢,突然,李承泽把她捅了一下:“苏阿姨,快看,那是我干妈。”   哟,碰见熟人了,居然是苏小南。   一年多未见,要不是李承泽一直指着,苏向晚都认不出来,那个灰头土脸的妇女会是苏小南。   不过,苏小南的身后有俩人,腰里还佩着短棍。   这一行人,也是才从班车上下来的。苏小南面色如土一般,嘴皮干裂,无神的往前走着。   这种穿着灰色衣服,配短棍的,应该是农场的民兵,防止农场的农工们逃跑的那种。   “这怕又是逃跑,给抓回来的吧?看样子,像是十二队的人。”有人停下来,指指点点的说。   又有人说:“可不嘛,十二队听说管的特别严,再说了,跑出去几十里路全是荒滩,一个女同志这时候跑,不是找死嘛?”   “啥呀,你们没看她身上的麦杆嘛,我估计是流氓罪,跟男人耍,给民兵抓住的。”另有人说了一句,大家相视一笑,估计,是因为这个了。   苏向晚还来不及拉,李承泽嗖的一下就窜出去了。   苏富富也认识苏小南,不过,估计他跟苏小南之间,原来的相处不甚愉快,所以,他从兜里掰了块馍出来,说:“这个人啦,分个认命不认命,像苏小南这样儿的,就属于不认命的,没办法,吃了一次又一次的亏,但她还是要撞南墙,有时候大家看她是真可怜,但是,帮不得,没办法。”   而苏小南呢,给民兵们押着,到县革委会去了。   到底是自己的妹妹,苏向晚估计李承泽是去打探情况了,索性依旧坐了等着呢。   过了不一会儿,李承泽垂头丧气的回来了。   坐在边上,离苏向晚远了点的,沉默的坐着呢,半天不说话。   “说呗,到底是怎么啦?”苏向晚捅了这小子一下,说。   李承泽两手紧握在一块儿,深吸了一口气,才说:“我干妈犯流氓罪啦。”   稀奇古怪啊,苏向晚记得,在书里头,原身就曾犯过流氓罪,还给游过街呢。现在的流氓罪可不分男女,男的还好,尤其女的,未婚跟别的男人稍微接触一点,就是流氓罪。   “说嘛,到底怎么个流氓罪,她干啥了呀?”苏向晚又问。   李承泽于是讲了起来。大概就是,苏小南在十二队,跟一个一起劳改的,江苏来的小伙子好上了。   结果呢,俩人大概在麦草堆里滚的时候,正好民兵抓住。   其实这时候,如果说俩人承认恋爱关系,苏小南又有谷北那么个哥哥在秦州保她,民兵们批评教育一顿也就完了。   但是,那个小伙子太软弱,一口咬定是苏小南在欺负自己,把罪责全推到苏小南身上不说,还把苏小南写给自己的,几封疏发牢骚的信,全交给了民兵们,这下倒好,小伙子因为揭发有功,得到嘉奖,直接调离了十二队。   而苏小南呢,则给定性成了女流氓,估计这下,又得多劳改几年了。   人的路啊,真的全是自己走的。   要知道,谷北和李逸帆一直在帮苏小南活动,想把她从海西给调出去,只要她再熬过一段时间,估计就可以出去了。   可是,这时候来个女流氓罪,哪怕是谷北再有关系,估计也没有办法帮她了。   看李承泽一副蔫哒哒的样子,苏向晚就估计,这孩子是想帮苏小南一把来着。   “怎么,想让我伸手?”苏向晚说。   李承泽吞吞吐吐了半天,小家伙跺了跺脚,才说:“毕竟是我干妈,养了我半年呢,你要真的愿意帮忙,我这儿有好东西给你呢。”   这都做起交易来了,到底不是亲生的,养不熟的白眼狼,苏向晚心说。   “啥交易,你能给我啥好东西?”既然孩子都张嘴了,这事儿,苏向晚愿意一管,但是,她更想知道,靠她吃,靠她喝的李承泽,能有啥好东西给她。   李承泽伸着脖子舔了半天的舌头,从背后鼓鼓囊囊的往外抽着呢,抽半天,抽了条淡青色的布拉吉出来:“你要真愿意帮我干妈一把,这条布拉吉,我就送给你。”   这不正是刚才,倒爷家里,苏向晚摸了半天,没舍得买的那条布拉吉吗?   苏向晚抓过李承泽的手,把他给反背过去,屁股上啪啪就是两巴掌:“小兔崽子,我说了多少回不能偷不能偷,你咋又偷人东西?”   人常说,贼是有瘾的,原来苏向晚还不信,现在倒有点信了,你说李承泽这么个孩子,在家里不缺吃不少穿的,他居然还做贼,可见,这家伙就是个有贼瘾的。   两巴掌啪啪打下去,倒是把一旁的苏富富都给吓坏了:“姐,咋回事,好端端的,你咋打上孩子啦?”   苏向晚甩着裙子说:“这家伙做贼呢,一条五十块的裙子,你看看,咱们逛的时候啥也没发现,就叫他给揣在屁股上,一路从倒爷家里偷出来了。”   “我没有偷,我是买的。”李承泽臊的小脸通红,梗着脖子说:“五十块钱,一分不少的,我放在倒爷家的桌子上啦,这不是我偷的。”   “哪我问你,你哪来的钱?”苏向晚反问。   李承泽撇了半天的嘴,才说:“邓书记给我的,咋啦,他每月给我十块钱,我都攒了五个月,才攒了五十块,给你买了条裙子,你还打我。我简直是,白疼你了。”   “既然是送我的,哪为啥又变成,帮了你干妈,这裙子才能给我了?你不是说送我的吗,现在,裙子我要了,但是,忙我不帮,好了,你自己想办法,帮你干妈去吧。”苏向晚说。   李承泽咬着唇,揉着屁股,不说话,但是两只秀气的眸子里,可怜巴巴的,满是哀求。   确实,邓书记一直在悄悄资助李承泽,这事儿苏向晚知道。   她大概也知道,这小家伙攒了钱,估计就是想给自己送点儿啥,只不过,他在外面混惯了,习惯于跟人做交易,所以,本来是想给她个惊喜的,最后变成,东西给了,还得挨顿毒打。   “要想我帮你干妈一把不算什么难事儿,这地儿管的太严,要调她出去不可能,但让她过好一点应该没什么问题。不过,这地儿的革委会主任是谁,你看样子难不难缠?”苏向晚总算又改了口气,问李承泽。   李承泽说:“主任是谁我不知道,但是,刘在野刘伯伯,昨天夜里应该睡在革委会,他的吉普车就在革委会放着呢。”   冤家路窄啊。   这么说,苏向晚一次又一次,都凭借自己的能力战胜了困难,临到走的时候,还非得求刘在野一回不可了?   天啦,她都能想象到,自己要真的进革委会去求情,刘在野得得意成什么样子。   求,还是不求,这是个问题。 第82章 羊肉泡馍   海西这地儿,招待人最好的饭菜,就是羊肉了。   大清早的,羊肉粉条加锅灰,再加上天气热,一碗下去,简直能把人补的流鼻血。   本地的革委会主任也姓谢,叫谢天明,正在帮刘在野剥糖蒜。   毕竟糖蒜跟羊肉泡,那属于是绝配。   边剥,看刘在野笑的很迷,他就有点儿怕。   他们这个革委会,不算行政单位,都属于是捞钱的。而任免呢,那属于一把手说了算,整个秦州,管这事儿的就是刘在野,所以,刘在野大驾光临,对于谢天明,简直是蓬荜生辉。   据原来工作中的接触,谢天明知道,刘在野的脾气极为古怪。   别人高兴的时候笑,不高兴的时候拉着脸,但刘在野不一样,他笑的时候,不一定高兴,拉脸的时候,反而说不定心里还挺乐呵。   所以,谢天明这会儿怕,特别的怕。   跟谷南一起滚麦草垛的那个小伙子,叫王红军,就是一油嘴滑舌的小混混。   他昨天晚上就到革委会了,正坐在下首,给刘在野点烟呢:“领导,抽烟。”   “睡过了没?”刘在野问。   王红军嘿嘿一笑:“哪能呢,领导,我当时只是为了帮组织查清谷南这个坏分子,才委曲求全,跟她在一起坐了一会儿,她那样的姑娘,我才看不上呢,真的,我的心里啊,除了组织,没有任何东西,更没有男女私情。”   “放你妈的狗臭屁,一个男人不想女人,你怕不是个太监吧?”刘在野说着,大头皮鞋一脚,就踹到了王红军的裤子上。   王红军赶忙捂着要害部位,嘿嘿一笑:“真没有。”   刘在野其实没当这是什么大事,他认识谷南,也认识李逸帆。   但跟那帮人不对付,而谷南呢,显然了的,就是找了一没担当的软怂男人,然后给人卖了,仅此而已。   谷南人怎么样他不管,这世道嘛,女人,只要自己不检点,没智慧,就活该欺负,不是吗?   “刘在野,刘在野在吗?”外面是谷南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焦急。   刘在野皱起眉头来,给谢天明示意说:“不见不见,赶紧让她走,咱们这属于是欺负女同志。而我呢,向来见不得女同志们哭,赶紧让她走。”   谢天明站了起来,高声说:“走走走,赶紧押下去,下午游街,让这臭娘们知道,自己不检点是个什么下场。”   “刘在野,刘主任,我求你了,让我见一面苏向晚,好不好,我看见苏向晚在外头呢,她是我姐,她肯定会救我的,你去帮我问她一下。”苏小南给民兵押着呢,在外面高声喊说。   刘在野本来剔着牙的,突然就把牙签放下了:“什么意思,让他们停下,把谷南给我叫回来。”   谢天明本来都让人把谷南给押走了,一看领导发了话,赶忙又让人把谷南给喊了回来。   “什么叫苏向晚是你姐,谷南,不要跟我耍花招,你仔细跟我说说,咋回事?”刘在野把所有人全都赶出去了,才说。   苏小南当然不会说自己是穿越的这种事儿,先是呸的一口,说了句王红军不是个东西,然后才说:“总之,刚才在外面,我看见苏向晚了,她应该是来这儿探亲的,她跟我关系很不错,你去找她,就说我是她妹妹,我现在特别特别的难过,想求得她的原谅,让她帮我一把,她肯定会帮我的,好吗?”   这要别人求他帮忙,刘在野才不干呢。   但是,苏向晚呀,跟宋青山俩到现在为止,还没给他低过头呢。   他眼珠子一转,就问:“她真会帮你?”   “帮,她肯定会帮的。”苏小南笃定的说。   其实吧,上辈子,苏小南也经常在同学,邻居,亲戚面前抹黑苏向晚,不过那时候的苏向晚性格好,只要她哭两声,很快就会原谅她。   所以,苏小南笃定苏向晚肯定会帮自己。   毕竟人的性格是天生的,苏向晚天生,就是一个心肠特别柔软的女人。   刘在野一听就乐了:“我才不去找她,既然苏向晚都看见你了,她肯定会来求我的,到时候,你看我怎么收拾她。”   他心说,要苏向晚真的想救谷南,那可太好了,他得故意不放人,于少让她求他三遍,宋青山再求他三遍,这才管用,否则的话,他照样拉谷南去游街。   横竖,不论怎么做,对他来说,又没啥损失,对吧。   大中午的,苏富富舔着干燥的唇呢。   这地儿只有一家国营饭店,卖的只有羊肉泡馍,羊肉是切成片的,还拿一大块洗的干干净净的纱布盖着,馍就是那种烤的金黄的锅盔。   苏富富到海西这么多年,来县城赶集的时候,很想吃一碗羊肉泡馍,但到现在四年了,就没有吃到过。   “咋,想吃羊肉泡?”苏向晚问。   “怎么会?”苏富富眉毛一挑:“哎呀姐,我不贪嘴,但是我想着,你要真有办法,帮帮谷南呗,也挺可怜一姑娘,就是好吃懒作了点,话说,谁愿意干活啊,谁不想偷懒呀,只不过咱们胆子小,没那个胆量而已。”   苏向晚看看左边,李承泽两只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她呢。   再看右边,苏富富摸着自己的脑袋,也颇不好意思的看着她呢。   这俩孩子,现在都希望她能帮苏小南一把,于是,连她请吃羊肉泡这么好的事儿,对他们来说,都没什么诱惑力了。   不过,苏向晚依旧在犹豫,为了个苏小南,那么一个像块叉烧一样的妹妹去求刘在野,值得吗?   这时候,大街上一阵喧嚣,好多人在说:“听说了没,有个女流氓要游街了,这可是大新鲜,咱一会儿好好看看。“   “好啊,这个必须看。“另有人说。   女流氓啊,在这个性压抑的年代,那怕电影,在大家的心目中,也没有女流氓好看不是。   “我要三碗羊肉泡,你们俩不吃,我可一个人全吃掉啊。”拿着羊肉泡的票,苏向晚摇晃着说。   苏富富是愿意低头的一个:“我吃我吃,羊肉泡啊,吃了这一顿,还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吃到呢,不吃是小狗。”   李承泽看起来可怂了,小野猪崽子,一副吃里扒外的样子:“要不这样,苏阿姨,你先借我点钱,我去疏通一下关系,至少别让我干妈被人游街嘛。”   苏向晚说:“当初她整天让你做饭,洗衣服,还让你偷东西,你倒好,现在还想着拿钱去救她,李承泽,你原来说自己可坏了,我现在咋觉得,你一点也不坏,还是个又软又怂的小软蛋?”   “受人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我知道你们俩不对付,又没求你把她从这儿救出去,只是求你让她别被押着游街,有那么难吗?”李承泽说。   事实上,善良,是一个男孩子特别难得的品质。   转眼的功夫,苏向晚其实就已经想好该怎么办这件事了,所以,她把筷子递过去,又给李承泽放了很多油辣椒进去:“赶紧吃,吃完了,我帮你想办法。”   李承泽终于等到苏向晚吐了准信儿,刨着吃羊肉泡的时候,刨的比苏富富还欢。   俩人比赛着吃完了羊肉泡,还在比赛舔碗呢,一个舌头伸的比一个长,一个舔的比一个干净。   这不,等俩人都吃完了,苏向晚把这俩人一带,才到本地革委会去了。   “真的,苏向晚还真来啦?”大中午的,刘在野正在睡觉呢,一听苏向晚来了,乐的差点没跳起来。   不过,他想了想,说:“不见,让苏向晚在外面站着,宋青山下午五点就会下班,我要他们夫妻俩一起吃个瘪,我才高兴。”   于是,在革委会的办公室里,三条凳子一搭,刘在野就又躺下了。   她苏向晚不是皮肤白嘛,就狠狠儿的晒,晒的越黑,刘在野越高兴。   而这时候,苏小南是给关押在一间小平房里呢,平房的窗户早不知踪影了,但是,窗栏上焊着钢筋条子。   苏小南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不说吃饭了,一口水都没喝过,趴在窗子上,嘴皮子干裂的厉害,正在舔着嘴皮子呢,一看苏向晚进来,就开始叫了:“姐,姐,我在这儿啊姐。”   甭看李承泽刚求苏向晚的时候可怜巴巴的,这会儿倒是很高冷,缓步走了过去,冷冷看了苏小南半天,见押着她的民兵也没有赶自己的意思,从腰上解了自己的水壶就递了过去:“给,先喝两口水。”   苏小南咣咣灌了几大口的水,呛的差点没喘过气来。   “叫我干啥?”苏向晚也过去了,问苏小南。   苏小南擦着嘴角的水,连咳了半天,才说:“王红军就不是个东西,姐,别的咱就不说了,那个王红军骗了我二百块钱,那可是谷北寄给我的,你得想办法,把钱给我要回来。”   “一个只会骗小姑娘钱的男人,你也愿意跟,还跟他滚草垛子吧,你看你头上这草?”苏向晚忍不住伸手进去,揪了根她头发间的麦草杆子出来,说。   苏小南伸手,把自己的脸捂上了:“一开始,他不是这样儿的,他跟我谈了很多东西,我觉得他是个挺有深度的人,我哪知道他会那么翻脸无情。”   “百无一用是书生,听说过吗?”苏向晚简直要笑死了:“你自己还写小说呢,就不知道,最是花言巧语的男人,最不可信?”   苏向晚虽说黑,瘦,但好歹还有精神。   苏小南蓬头垢面不说,也不知道多久没洗澡了,脖子上出过汗之后,就是一条条的污垢,给汗水冲刷成了一道道褐色的小河流。   两只手上全是给风吹皴之后,裂掉的口子,昨天晚上大概她挣扎的厉害,手上全是血印子。   一个小姑娘沦落到她这种地步,也是够可怜的。   “你救我出去好不好?我跟你说,将来的首富赵国年也在这儿呢,咱们只要把他带走,就不愁致富,姐,你看,这么机密的事情我都愿意跟你说,你就相信一回,好不好?”苏小南恳求说。   她现在觉得,只要苏向晚能把她带离这个地方,让她当牛做马,她都愿意啊。   苏向晚说:“你把我想的太厉害了,我只能阻止他们带着你游街,把你送相对不太苦的七队去,但是把你调出海西,小南,我没那个能耐,真的。”   苏小南原本吧,是真的天真,但现在的她比起原来,总算看透了一点时事,确实,这个时代,很多时候,家庭能造就悲剧,但个人的行差踏错,或者说说错一句话,都会给自己召来可笑的命运。   想了半天,她搧了自己一耳光,蹲到角落里去了。   苏向晚也得等啊,等的功夫,塞了苏小南半个自己吃羊肉泡馍时,剩下来的锅盔,然后找了块干净的砖地儿,往地上一坐,李承泽顺顺的往她怀里一靠,俩人就打起盹儿来了。   这一打盹儿,太阳慢慢的往西贴着,俩人倒是在荫凉里,美美儿的睡了一大觉。   下午五点半,宋青山由土建一局的大卡车送到了县城里,找到外头等的苏富富,这才知道,苏向晚在革委会等自己呢。   于是,刘在野所期盼的,苏向晚俩口子一起求他办事儿的愿望,终于实现了。   “你怎么睡在地上?”宋青山进了革委会,见苏向晚和李承泽俩靠在一起,居然就那么坐在地上睡觉,眉头已经皱起来了。   苏向晚揉着眼睛,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已经下午五点了吗?”   “可不?”苏富富说:“你这一觉睡的,只差打呼噜了。”   在来的路上,苏富富已经跟宋青山讲过苏小南的事儿了,总之就是,跟个男人好,最后给那男人当女流氓给举报了,很搞笑的事情,苏富富说的时候,都忍不住笑呢。   宋青山在这方面比较严肃:“哪来的小伙子,这种事情,不保护女方也就算,怎么还能举报她?”   苏向晚回头看着苏小南呢。   苏小南咬着唇,也不说话,机械的啃着苏向晚中午给自己的一点干饼子,嚼碎了,太干吞不下去,伸长了脖子,鼓着劲儿的往下吞着呢。   刘在野一个长觉也总算睡起来了,伸了个懒腰,跟谢天明说:“谢主任,让宋青山和苏向晚两口子进来吧,我倒要看看,他们想怎么求我。”   谢天明点头哈腰的出去了,不一会儿,苏向晚和宋青山两口子,果然就进来了。   不过,让刘在野没想到的是,宋青山站在那儿,居高临下,冷冷的,居然给他来了一句:“在野,你还记得你家属是怎么死的吗?”   刘在野擦了一下口水,站起捋着自己总要竖的高高的头发呢:“这关你啥事儿?”   “你家属得的是乙肝,这病吧,有传染性,所以,军区忌讳很大。你为了自己的面子,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知道要科学用药,控制住病毒的复制就行了,可你非得要治好她,于是从四处搜罗了很多偏方,天天给她灌药,是药三分毒,谁他妈知道,那些江湖郎中给的药是好是坏,你什么都给她吃,最后把个家属好好儿的给吃死了,她就是你害死的。”宋青山摊得发火,声音不高,但是一句句,却足够戳刘在野的心。   家属的死是刘在野的心病,而且,他自己也知道,家属的病情之所以恶化,跟他给的压力,和吃太多的药分不开。   所以,一点就爆,他掏出枪来,顶在宋青山的额头上,青筋爆露,一字一的吼说:“这他妈的关你屁事?”   “你要敢故意再为难我家属,我还能说出更难听得来。大夏天,大中午,你有必要让苏向晚在外面坐上半天吗?”   快到苏向晚没有看清是怎么发生的,宋青山一把夺过刘在野手中的枪,就抵到他额头上了。   外面,本地革委会的主任谢天明正在敲门呢,估计也是想知道,里面几个神仙究竟在打什么架。   刘在野气的头发都竖起来了,宋青山握着枪,目光比他还冷,俩人箭拨弩张,一副你死我活的样子。   这时候要有个人,估计就该纳闷儿了,因为,在场的第三人,苏向晚,正在优哉游哉的给自己倒茶呢。   “苏向晚,宋青山要犯错误了,你没看到吗?他要敢开枪,立刻就得给开除军职,他要敢打人,回到秦州,我就敢到总军区举报他,你就不管管?”终是刘在野先认了怂,侧着眼睛,对苏向晚说。   茶泡出来了,但是太烫,一时半会儿还喝不得。   苏向晚坐到了刚才刘在野坐的椅子上,慢悠悠的说:“打呗,你们一个把一个打死了我才高兴呢,你要死了,秦州人估计全得欢呼,宋青山要死了,我立马改嫁,留都不带留的,怎么,为什么不打了?”   打架这事儿,得有人搧风点火才能打得起来,要有人鼓动着,它就打不起来了。   所以,刘在野先就泄气了:“宋青山,看看吧,你这家属就不是个好东西,你还没死,她就想着要改嫁呢。”   宋青山收了枪,脸上的神色依旧,看不出什么来。   终于,三个人都冷静下来了。   这时候,苏向晚才说:“刘在野,你是不是一直想让你妹考工农兵大学,但是找不到一个好老师帮她补习?”   “是,但那又怎么样,我有是钱,找个老师还不是容易的事儿?”刘在野对此,没什么特别在意的。   苏向晚说:“有时候,有学问的人,不一定能当好老师,而好老师,也不一定要学问特别高。现在呢,稍微有点文化,有点知识的人,全给你们搞到农村去了,但我认识这么一个人,他是个天生的好老师,能帮你妹妹补习文化课,而且,就在清水县帮忙补习,估计还不收钱。”   “那你说啊,那个人是谁,我就是三请四请,一月三五百块,也得把他给请过去。”   确实,老师多得是,但能教好学生的好老师不多,苏向晚这句,说到刘在野的心坎上了。   苏向晚顿了顿,才说:“算我求你,对谷南别太苛刻了,让她回七队去劳动,别游街了,行吗?你要能答应,我就告诉你,那个人是谁。”   既然刘在野那么想让她求他,那就求一回呗,这有啥。   苏向晚心说,能把赵国年弄回清水县,她就等于是赚了。 第83章 月圆人也圆   “那个人是谁?”刘在野问。   苏向晚说:“他叫赵国年,解放前留过学的,现在就在白杨劳改的七队劳改。为什么我说他是个好老师,因为他能深入浅出的教学。工农兵大学现在考的,除了文化课,就是党 史方面的东西,我弟弟苏富富就是他的学生,你要不信,回去以后,我先让富富考工农兵大学给你看,他要能考上,你再接赵国年回去辅导刘敏莉,怎么样?”   刘在野沉吟了半天,才说:“再看吧,不过,既然你求我了,那谷南那儿,我就啥也不说了,把她调到七队去吧,这于我来说,实在不算太大的事情。”   “那谷南呢?”   “带走算了!”刘在野特无所谓的挥手。   他目前还没意识到,自己给耍了呢。   从革委会出来的时候,苏小南也给松了绑了,跟在苏向晚的身后呢。   这会儿已经是傍晚了,天气总算凉了下来。   苏小南想去拉李承泽的手,一拉,李承泽就甩开他,再拉,李承泽又把她给甩开了。   见苏小南一个劲儿的想拉自己,孩子疾步跑了起来,远远儿的,就把苏小南给甩到了身后。   “真是奇了怪了,我也养了他半年,养不熟的白眼狼,跟了你,他就不认我了。”苏小南说。   苏向晚没跟她多说话,因为苏小南还要到十二队去收拾自己的行李,跟着民兵们又走了。   而苏向晚呢,则和宋青山几个,趁着土建一局的大卡车,就又回了七队。   李承泽回家之后,郑重其事的,把那件淡青色的布拉吉摆到了炕上。   苏向晚能不知道吗,他就是想让她看到,自己买的裙子有多漂亮,但苏向晚故意的,就是一眼都不看。   “我都没跟她多说一句话,你难道还为这个吃醋?”李承泽简直跟个大人似的:“赶紧穿上呗,穿上让我看看,漂不漂亮。”   苏向晚买了大半袋子的面,得和面,发面,还忙着呢。   “我身上脏,现在穿不了这个,不过裙子很漂亮,谢谢你,真的。”她特地停了手,认真的说。   李承泽可是破费了大钱,花了五十块的人啊,坐在炕头上,特得意的说:“这就对了,你对我好,我一直记着呢,将来等我赚了大钱,就全给你和吱吱俩花,真的。”   糖衣炮弹啦。   小家伙就又开始吹嘘他的小牛了:“还有,你不是知道的嘛,我们家有很多好东西,往后你要还对我好,我说不定,把我家的好东西给你一半呢。”   “我要是想要,就要全部,一半个有什么意思?”苏向晚白了李承泽一眼:“你以为我们家的饭是免费吃的?这都得记账,而且还算十倍的利息,你看你一天要吃要喝,还要穿衣服吧,这些都是钱吧,说不定你们家财产,还不够付账呢。”   到底小孩子,李承泽啊的一声,就坐直了。   等了半天,见苏向晚不说话,估摸着她是在撒谎,一溜烟儿的,就从炕上溜下去,找小吱吱玩去了。   “妈,你今天晚上是不是要烙饼子?”驴蛋见苏向晚围着锅台在忙碌,问。   苏向晚确实要烙饼子,而且,本地没有猪油卖,她烙不了酥油锅盔,正准备烙羊油锅盔呢。   “咋不去玩呀?”苏向晚说:“那不有个刘在野留下来的足球吗,跟这儿的孩子一起踢足球去呗?”   驴蛋吐了吐舌头:“我脚劲儿太大,刚才把一个孩子给踢的,流鼻血了呢,不敢再踢啦。”   苏向晚见识过驴蛋的脚劲儿,只能说,这家伙的拳脚,却实够重的。   “那就这样,你去麦场上抽麦草,抽来了,我今天给你们做羊肉泡馍吃。”苏向晚说。   “羊肉泡馍,那是个啥东西?”驴蛋问。   苏向晚弹着他的小脸蛋说:“反正,就是一种特别好吃的东西。”   本地的羊肉便宜,而且,国营饭店的熟羊肉拿钱也可以称,苏向晚赶关市的时候称了两斤熟羊肉,这会儿又炖到了锅里头,等炖开之后,把自己带来的手擀粉煮了进去,再加上两只大萝卜,也就是一碗简单的羊肉汤了。   家里本来还有烙好的饼子,苏富富和李承泽两个是吃过羊肉泡馍的,坚决不肯再吃。   苏向晚于是把玩的满头大汗的狗蛋给揪着耳朵揪了回来,再把赵银霜从田里给叫了回来,一人就给他们盛了足足的一碗羊肉泡馍。   宋青山在土建一局伙食吃的好,但是,他也是个爱吃羊肉的,泡着饼子,足足吃了两碗的羊肉泡馍。   这一回没有刘在野从中阻挠,可喜可贺的是,土建一局的人帮宋青山买好了票,明天一早,就可以返程回家了。   大晚上的,依旧天热,热的睡不着觉,所有人都在大麦场上坐着呢。   苏向晚出门之前,特地换上了李承泽买来的,淡青色的布拉吉。   这种布拉吉,估计得称之为是修女款,因为,它是长袖,还是高领,下面的裙摆几乎快要拖地了,穿上,简直就跟个修女似的。   吱吱也不知道被人抱到哪儿去了,麦场上,赵银霜正在跟几个农工妇女们聊着天呢,大家一起议论的,还是昨天前天苏向晚杀的那只西瓜,大家一起说西瓜有多甜,有多香,谁吃了几口,谁又把瓜皮都啃完了。   在这种极端缺乏物质的时候,人们总是习惯于去像老牛一样反诌,回味自己曾经吃过的美食,那种回味的过程,对大家来说,就是一种享受。   苏向晚静静的听着,看吃了一肚子羊肉的孩子们在麦场上嬉笑,玩闹,莫名觉得,跟上辈子总是坐在电脑前工作的日子相比,这样的生活,充斥着泥土气息,虽然苦,但也别有意义。   “向晚啊,妈得跟你说个事儿。”赵银霜犹豫了半天,突然说。   ……   “要不,你和富富,你们一起回吧,我想继续留在这儿。”赵银霜颇有点儿激动,说话的时候,嘴角都在颤:“半半辈子吧,我一直为了你们而活,而现在呢,你看你们都长大了,说个不害臊的话,妈在这儿,有个放不下的人,妈想留下陪他,你看成吗?”   “是赵国年,赵伯伯吗?“   “你咋知道的?”赵银霜有点惊吓到了,但又有点儿害羞,还想笑:“我这么老的人,说这种事情,你们怕不是要笑话?”   苏向晚笑着说:“赵国年吧,也很快就要调回咱们清水县了,不过,你要想留在这儿,我不拦着你,真的。”   “为啥,也是你办的?”赵银霜说:“晚晚,好闺女,跟妈说说呗。”   苏向晚于是,把刘在野想给妹妹刘敏莉找个好老师的事儿,在致的跟赵银霜讲了讲,也算是,安稳了一下赵银霜的心。   海西是个流行唱花儿的地方,月亮越来越高,几个本地的妇女们优扬婉转的,就唱起花儿来了。   赵银霜把苏向晚的脑袋硬掰了过来,让她靠着自己,长长叹了口气,才说:“你看天上那月亮圆的哟,咱们全家人,总算,也团圆啦。”   今天是农历的七月十五,要说过节,得是个中元节呢。   苏向晚一直没见宋青山,也没见吱吱,连李承泽都没见,听本地女唱了半夜的花儿,自己喜欢那个调子,也跟着哼两句,才站了起来,四处的找着宋青山和李承泽几个呢。   “吱吱,吱吱?”她满麦场,满街道的转着,逢人就问,看自家闺女跑哪去了。   结果找来找去,却在七队最后面的牲口棚外,把李承泽和吱吱,还有宋青山三个给找着了。   但是看起来情况不太妙,因为李承泽两手叉在兜里,嘴皮子都咬白了,垂头丧气的站着呢。   吱吱不知道在吃啥东西,小嘴巴吃的跟只小苍鼠似的,站在那儿,还在训李承泽。   而宋青山呢,一言不发,就只是盯着李承泽看。   “爸爸说的对,你就是个小偷,为什么要偷人家的巧克力,啊?”吱吱说着,舔一下嘴巴,糊在嘴角上的,全是巧克力。   “宋南溪你给我闭嘴。”宋青山厉声制止了闺女,才问李承泽:“巧克力是你从哪偷的,告诉我,我不打你,但我得把钱给人家。”   李承泽还是不说话,索性一转身,两条胳膊往牲口棚子上一撑:“你甭问了,想打就打吧,反正,巧克力是我买的,你知道就行了。”   吱吱还在说呢:“该打,小偷就该打,爸爸,快打他吧。”   宋青山示意吱吱退远一点,特地往掌心里吐了一口唾沫,手抡起来,正准备要打呢,苏向晚赶忙出来了:“驴他爸,甭冤枉承泽了,巧克力是我买的,他没偷。”   其实吧,巧克力还真是苏向晚买的。   她毕竟原来是属于富裕家庭的孩子,对于巧克力啊,糖果啊这些东西,有购买欲,但并没有那种贪吃,爱吃的心理,买来之后,本来是准备分给驴蛋和狗蛋几个吃的,但是一忙,就给忘记了。   偏心的李承泽可没忘了巧克力,瞒着俩弟弟,专门把吱吱哄到牲口棚后面,给她一个人喂着吃呢。   可恨吱吱向来是个喂不熟的,嘴巴憋的比仓鼠还圆,伸着手,还在帮宋青山教训李承泽呢。   李承泽总算洗脱了冤屈,把吱吱一把抱起来,假装要狠狠扔在地上。   小丫头还在努力的,往自己嘴里填巧克力呢,全然没有注意到,哥哥已经给她气的咬牙切齿了呢。   于是,小丫头骑在李承泽的脖子上边吃巧克力,边哇哇大叫。   李承泽简直快要气疯了,找了个苏向晚看不见的角落,给这小丫头片子的屁股上结结实实的放了两巴掌,把她打哭了以后,这事儿才算完了。   俩夫妻往回走的时候,宋青山突然回头,似乎是要捣苏向晚一拳头,倒把她给吓了一跳,一巴掌就挥过去了:“宋青山,你没毛病吧,就因为我说了一句,你死了我立马改嫁,你就要揍我不成?”   “巧克力,不是你自己买的吗,我都没吃过这玩艺儿,你自己尝尝,什么味道。”宋青山的拳头一展开,里面一枚锡泊芝包着的巧克力,估计捏的久了,全融化了,往外漏着呢。   苏向晚接了过来,仔细剥开,尝了尝,怎么说呢,苏联产的巧克力全然没有后世市面上买的巧克力那么浓滑,一股苦味儿。   “好吃吗?”宋青山吞了口口水,问。   苏向晚是伸着舌头,一滴不剩的把它舔完的,舔完之后,才发现,这种浓浓的黑巧克力,回味居然还不错。   “巧克力本身不好吃,但是,毕竟是你送的嘛,它就好吃了,特别好吃,真的。”苏向晚转身往后退着,故意说。   宋青山站停了,四周看了一圈儿,突然就叹了口气:“苏向晚,你知道吧,有时候我真想拉你干个啥,但现在不行,这地儿不合适,配不上你,真的。”   宋团多朴素的人啊,那听过像苏向晚这种人说的情话,撩的快跟他炸的那座山体一样爆了,但牲口棚,一张间宽只有一米的小炕,想干个啥,那无异于登天呀。   “那你跑的啥?”苏向晚看他袖起两手跑了,追着问。   宋青山远远的挥了挥手:“找个地方凉快凉快去,你快回家,睡去吧。”   苏向晚还以为,今天自己要见的人,就全见完了呢。   没想到,走在巷子里,居然就看见苏小南袖着两只手,完全是个本地妇女的样子,站在那儿。   好容易,她从十二队,又调回七队了,看样子,行李是已经放下了。   这不,俩人一起往前走着呢。   “那几个孩子又不是你生的,咋那么喜欢你?”苏小南最不解的,就是这一点。   “我又没让他们给我洗过衣服,做过饭,天天喂得饱,也不打他们,教唆他们去偷东西,孩子嘛,只要你给口饭吃就成的,怎么会不喜欢我?”苏向晚反问。   苏小南叹了口气,幽幽的说:“我看见刘在野了,真是没想到,会是他把我给放了。”   一群她们姐妹都熟悉的人,置身其中,一种特别奇妙的缘份。   “不过,你也别得意,刘在野好歹是军人出身,还有点文化,还记得将来要到清水县的那帮混混们,没有一个是好惹的,我劝你啊,还是多保重。”   苏小南抱着手,突然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就那吐唾沫的样子,也跟本地妇女一模一样。   所谓的,一群混混,就是她自己写的一帮专门用来欺负原身的大渣男了。   但何其可笑的是,苏小南自己也遇到了像王红军那样的渣男,偏偏她自己也无可奈何呢。   苏向晚笑了笑,终究没有多说话,转身走了。   原本她是挺恨苏小南的,但现在,她决定对苏小南仁慈一点。   当然,苏小南的心理上永远都不会平衡的,不过,她不反省自己,就永远都没有可能,从这儿走出去。   因为她必须得靠着自己的双脚,才能从这儿走出去,要不然,谁也帮不了她。   只可惜,她自己是悟不到这一点的。   第二天一早,烙了一大堆的干粮,全家老小挤上比鱼罐头还挤班车,先到海西县城,再转火车,这就回家啦。 第84章 翻脸   整整三天的旅途,回到清水县的时候已经是第三的傍晚了。   当吉普车开进清水县城的那一刻,几个孩子全都跳了起来。   吉普车里放着《我的祖国》。   车行驶在黄河畔,宋青山先就忍住哼了起来: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   李承泽也跟着哼了起来:咱们的吱吱好像花一样,爸爸的胸怀多宽广。   一把搂过去,吱吱路上给他打的太多了,正生气着呢,气的吡牙裂嘴,伸着小嘴巴,把李承泽咬了一口,才善罢甘休。   夕阳正美,此时正值丰收高梁和糜子,还有苞谷的季节。   赵银霜看着黄河两岸的夕阳,忍不住就嚎啕大哭了起来:“富富,这是咱的家啊,真是没想到,咱们终于可以回家了。”   苏向晚记得,在原书中,宋青山虽然跟原身离了婚,但是,他曾经在听说赵银霜死后,专门赴海西,把她的骨灰背回了清水县,葬在了黄河边。   对于原身来说,宋青山或者不是一个好丈夫,但是,在做人方面,他的道义感,还是足够的。   不得不说,要不去一趟海西,几个孩子对于自己的家乡,这个高山下面,一片平坦沃野的县城还没有那么多的亲切和感触,出了一趟美,才知道自己的家乡有多美。   回到家,当然得全家老小一起吃个饭。   宋青山今天可算是头一回行使自己的特权,居然把勤务兵小吴叫了来,给苏向晚帮忙,让帮她做饭。   还有苏向红呢,现在清水县唯一一个开着私人诊所的小医生,忙前忙后的,帮着苏向晚干活儿,做饭。   苏向晚总共三姊妹,老大是苏向晚,老二是生在七月七的,叫苏巧,老三才是苏向红,然后,再是弟弟苏富富。   原本吧,苏巧在划分成份的时候,就跟整个娘家断绝关系了。   而她自己呢,在清水县副食厂上班,丈夫又是在肉联上班的,现在的副食厂和肉联厂,那属于是大家削尖了脑袋也钻不进去的呀。   原来原身走投无路的时候,去求过苏巧来着,但是苏巧藏的好着呢,不见向红,也不见向晚,只说自己有病,门都不出。   从去年开始,苏向晚在妇联上了以后,苏向红当上了医生,眼见得两家子都富起来了,苏巧就想跟姐姐和妹妹重归于好,不过,那不几年没关系过嘛,总归不好意思。   直到今天,赵银霜回来了,苏巧专门带着自家的俩孩子,就跑到苏向晚家来了。   妇联最近福利好,发的福利票多,而苏向红家那个王大娘又是个善于养鸡养鸭的,所以,苏向晚宰了一只鸡,一只大鸭子,这边宽油炸着鸡,那边砂锅炖着老鸭,还有王大娘做的魔芋呢,往老鸭汤里一放,咕嘟咕嘟的响着呢。   “大福,小福,赶紧叫大姨。”苏巧把自家俩孩子直接就推到了苏向晚面前。   也是俩臭小子,因为父母工作好,吃的肥头大耳朵的。   “大姨好。”大福说着,就把手伸出来了。   苏向晚故意装个不懂:“巧巧,这孩子啥意思,饿了吗还是穷的过不下去了,咋跟个要饭的似的?”   苏巧嘿嘿一笑:“姐,你都是干部了,原来见面,你总要给孩子们见面礼的,这会,你总不会,不给孩子们钱吧。”   对,原来原身有钱的时候,手脚大方着呢。   而最沾便宜的,就是苏巧家的大福和小福俩个,每次见面,总得拿个五毛一块的。   但是,现在的苏向晚,又怎么可能再给像苏巧这样的人给钱呢。   她索性把狗蛋和驴蛋都喊了进来:“东海,西岭,你二姨你们还记得不,小时候啊,常到咱们家去打秋风的,走的时候怎么着都得带点儿钱,她还从来没给你们俩给过见面礼呢,伸手,问她要点儿见面礼。”   驴蛋和狗蛋相视一笑,俩孩子都不好意思伸手,李承泽从后面窜了进来,把个厨房挤的满满当当的:“二姨,给钱。”   这一声响亮的,叫的苏巧眉头都皱起来了。   “这哪来的野崽子,问我叫二姨,你谁呀你?”苏巧声音又尖又利。   苏向晚淡淡的说:“青山的干儿子,我拿他当亲儿子养的,至少,他整天给我扫院子,打水做饭呢,怎么,叫你声二姨,委屈你了?”   “行了吧大姐,人们常说人越富越小器,我还不相信呢,见了你,我才算是相信这句话了。”苏巧赶忙叉开话题,再也不提给钱的事儿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一大桌子的人,全是赵银霜的儿女们,她肯定看哪个都好,一会儿给苏向晚夹菜,一会儿又给苏巧夹菜,看着脸蛋圆圆的苏向红,长的那么漂亮,心里甭提多满足了。   本来家里就一张石桌子,小孩子上不了桌,单独在厨房里开了一桌子饭菜吃着呢。   等吃完了饭,苏巧就进卧室了,这儿翻翻,那儿拣一拣,一会儿说苏向晚的裙子漂亮,一会儿,又说她的衬衣好看。   苏向晚早就看出来了,她是想要她的衣服。   这个二妹吧,苏向晚就没想过要交往,所以,她索性说:“二妹你就甭看了,我这衣服啊,瘦,你太肥,穿不上。”   苏巧在三姊妹里头个头最矮,伙食又好,那是真胖,虎背熊腰的。   一把把苏向晚白的确凉的衬衣推开,她说:“不就一件衬衣嘛,搞的好像我没有似的,行了,我叫上孩子们,我们走了啊。”   赵银霜和苏富富俩,是跟着苏向红走的。   苏向红有早就给他们租好的房子呢,现在诊所有缺人手,去了就可以打杂,暂时可以解决生计问题,这些苏向晚都不需要太操心。   而宋青山呢,带着勤务兵小吴,专门在厨房里洗碗。   等苏向晚把亲戚全送走,简直觉得自己快要瘫痪的时候,就见宋青山围着她的围裙走进来了。   “男人戴围裙,真是帅气又性感,真的,你看起来可真帅。”苏向晚赶忙就把高帽子给送过去了。   今天要没他洗碗,苏向晚就得累瘫过去。   “苏向晚,咱们有一说一,你们家的亲戚,我就招待这一回,往后可绝不再招待了,太麻烦了。”把围裙解了,挂到门后面,宋青山往炕上一躺,直接就躺成个大字儿了。   本来,他以为,苏向晚至少要护两句短,为娘家人辩解一句呢。   没想到苏向晚翻了个身,却说:“远香近臭,确实,他们过的好一点,我心里挺乐意,但是,天天往家里绕我也受不了,往后没事,还是叫他们少来的好。”   “你们乐意,我不乐意啊。”外面一声嚎,嘶心裂肺的。   李承泽光着膀子就进来了,抽抽噎噎,形容了半天,一个人说不清楚,还是驴蛋跑了进来,才把事儿给讲清楚。   却原来,李承泽不是有一件小西装嘛,碎布儿拼的。   他特珍惜那件小西装,一直以来为了怕皱,都舍不得装柜子里,就在墙上挂着呢。   为了怕落着土,李承泽还专门的,给上面罩了一匹塑料,结果,今天送走客人之后,李承泽就发现,自己的小西装不见了。   “肯定是二姨拿走的,只有二姨进过我们的屋子。”驴蛋信誓耽耽的说。   李承泽也不哭,咬着唇呢,就想知道,苏向晚要怎么办这事儿。   要她说就这么算了,李承泽准备自己跑到苏巧家去,把自己的小西装给抢回来。   “你们先去睡,西装啊,明天琢磨着,给你们一人做一件。”苏向晚说。   “那是不是二姨拿走的哪一件,咱就不要啦?”李承泽盯着的,还是自己的那一件:“我还想等我长大一点,送给宋东海穿呢,凭啥给二姨家的孩子啊。”   “要,怎么不要。”苏向晚说:“等明天,她会专门给咱送回来的。”   几个孩子看着苏向晚呢,看了半天,觉得她不像说笑的,才一溜烟儿的窜回房里,睡觉去了。   第二天起来,上班的上班,在家的在家。   苏向晚特地跑到隔壁,跟何妈讲了一下苏小南的情况。   总之,她也不胡说,把苏小南给渣男骗的那一着子隐掉了,就说她又惹了事情,但是,处理好了,于是,又回到相对稳定的七队了。   到了妇联,苏向晚早晨在妇联办公,下午就到副食品厂去了。   她也没找别人,只到门卫上,对门卫说:“同志,你去里面叫一下苏巧。”   不一会儿,苏巧就出来了。   “拿来。”苏向晚直接说。   苏巧戴着大白帽子,护袖,袖着两只手呢:“咋了呀姐,你一个妇联主任,在这县城里,也是有头有脸的,咋总伸着手,这是想问我要啥呀。”   “你从我们家拿了啥东西,你自己该是知道的吧?”   “我拿啥了呀我,大姐,你好端端的儿,总不能诬赖我做贼吧?”   苏向晚瞪了一下眼,说:“承泽那孩子吧,有皮肤病,他的衣服一般人穿不了的,你要真不承认,那转眼扔掉算了,给孩子穿就是害孩子,明白吧?“   苏巧顿时就把自己的身子给抱住了,站了半天,才说:“行了行了,可真是晦气,是大福眼馋得慌才拿的,还没上身儿呢,谁知道你家孩子有皮肤病啊。“   转身要走,她又折回来了:“今天晚上吧,我就让大福给你送回去。“   所以,等晚上苏向晚回家的时候,苏巧家的大福,就已经把李承泽的小西装揉成一团,装在个小塑料袋里,给送回来了。   对于李承泽来说,哪怕真的苏向晚再给他做一件崭新的西装,也不及这一件好啊。毕竟他刚到小宋庄的时候,整天担心受怕,提心吊胆,就是这件小西装,给了他自信和尊严。   “你咋要回来的呀?”李承泽把吱吱架在脖子上呢,一脸好奇的问。   苏向晚说:“你猜?”   李承泽估计,这个世界上,没人能猜到苏向晚是怎么做的,反正,他猜不着的。   李承泽往后退着呢,又说:“那个二姨,会不会跟小姨一样,经常来咱们家?”   “会。”苏向晚说:“不过,你放心,她从我这儿是沾不到一丝便宜的。”   一件衣服的便宜,都休想占到。   转眼,就到孩子们开学的时候了。   这一开学,驴蛋和狗蛋俩就上二年级了。   苏向晚的幼儿园地址已经选好了,只等着有了钱,马上就可以开建。   日子过的顺溜,当然也就过的快。   这不,转眼又是一年年底,小吱吱满打满的,都有四岁了。   这天,苏向晚下了班,刚走到家门口,突然有人一声立正,倒是把她给吓一大跳。   一个看起来皮肤黝黑,瘦瘦的年青人,穿着一件军绿色的背心儿,一双帆布鞋,背后背着一个叠的跟豆腐块似的军绿色的包裹,一只举得高高的,一直没有放下来。   这人皮肤太黑,又太瘦,不止苏向晚,李承泽看了半天,也不认识。   直到这人出口说话,才真叫把苏向晚给吓了一大跳。   “大嫂,我是老三呀,我回来啦。”   宋老三?   苏向晚掐指一算,犹豫着说:“你不是给判了三年吗,咋这么快就放出来了啦?”   摸了一把自己的小板寸,宋老三嘿嘿一笑:“因为我表现优异,减刑啦,减了半年。”   回到家,她在厨房里做饭呢,狗蛋和驴蛋俩眼正在奋笔疾书着写作业。   宋老三一直在门口立正,站军姿呢,一动不动的。   吱吱是隔壁和这边俩边儿跑的,最近又窜熟了县委邓书记家,跟邓二花俩人学着踢键子,把六岁的小邓二花夸了半天,一会儿夸她长的漂亮,一会儿又夸她好看,一会儿又夸她学习好,夸了半天,夸的邓二花心花怒放,就把只小键子,送给吱吱了。   吱吱拿着一只小键子蹬蹬蹬的跑进门来,见个穿着军装的男人,孩子小,只看到腿,还叫了一声爸爸。   等宋老三一低头,虽然说宋老三走的时候吱吱还小,记忆都是模糊的。   但是,毕竟宋老三曾经狰狞的,吼叫的,为了贪一点小便宜而大吵大闹的样子,全在孩子的脑海里呢。   只听她哇的一声,李承泽已经从卧室里冲出来了。   苏向晚做好了饭,端到桌子上,见宋老三还在门口站呢,就说:“过来吃啊,为啥不过来吃饭”   宋老三早就闻着香味儿了。   臊子面呀,大冬天的晚上吃一碗,甭提多舒服了。   他坐下来,依旧是一副军姿:“我大哥不回来吃饭?”   “他们单位最近忙,在加班。”苏向晚说。   宋老三麻溜儿的刨完了一碗饭,把碗往厨房一端,自发的,居然就开始洗碗了。   驴蛋和狗蛋俩对于这个突然之间形象大变的三叔,一时还适应不过来,但毕竟三叔是长辈,而且是坐牢出来的,莫名的,身上带着股子杀气。   俩人对视了一眼,把小凳子往厨房门口一挪,边写作业,就开始边监视他了。   苏向晚最近在忙着教吱吱识字儿了。   这丫头四岁了,也到了识字的年龄。   她就跟书里写的一样,没啥大智慧,但是,淳朴,善良,还有点儿小凶小霸道,一个姑娘家,再多识点字,苏向晚觉得,就差不多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苏阿姨,那个宋老三,我觉得他不对劲儿。”李承泽悄悄溜了进来,说。   苏向晚倒没觉得宋老三有啥不对劲的。   怎么说呢,这两年他在清水县坐牢,在牢里的一举一动,宋青山知道,苏向晚当然也经常听宋青山说起。   一开始宋老三还不肯不吃饭,不肯劳动,也不肯军训,听说妻子方苞玉跑了之后,还曾经从监狱里往外跑过呢。   方苞玉在城里早就给自己重新找了个对象,年前吧,把宋福也悄悄儿的,给带走了。   对了,她给自己找的对象还挺不错,是清水县副食厂厂长的弟弟,听说家里条件,不比苏巧家差。   宋老太哭天抢地了一阵子,但无赖于青山和庭秀都不肯帮她,也就把这事儿给放下了。   牢里的宋老三可是最疼儿子的一个,听到这个消息以后,据宋庭秀说,就只说了四个字:认贼作父。   毕竟监狱不是老宋家开的,监狱长也不是宋老太,没人惯着他,大概磨一年多吧,宋老三突然之间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了。   他毕竟眼色好,原来总能拍马屁拍的宋老太心花怒放的,要真说会来事,会表现,谁能比得过他呀。   所以,这家伙从今年开始,因为劳动好,表现好,得了几个减刑,这不,牢才坐了两年半,就给放出来了。   宋青山下了班回到家,跟苏向晚似的,最先听到的,也是啪的一声敬立:“首长好。”   他转身,看着宋老三呢。   当然,几个孩子也同时在窗户里,看着爸爸呢。   他们总是一身军装,下班路上风尘朴朴,一股火药味儿的爸爸。   只见爸爸摘了军帽一手端着,然后立正,也缓缓的,给三叔敬了个礼。   驴蛋不由得说:“咱爸就是帅,敬礼的姿势都帅,真的。”   宋团拿着帽子,在门口站了片刻,撩起帘子进门了,还用说吗,苏向晚用脚趾头都能猜得出来,宋老三这回啊,估计是来求她办事儿的。 第85章 兄弟反目   宋老三除了哭就是哭,一句话也不说。   终于,苏向晚忍不住了:“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不然赶紧走,我还没起了,你嚎的啥丧。”   “我就是觉得,原来是真糊涂,对不起大嫂。”说着,宋老三又哭开了。   “那你就哭去吧,多哭会儿,我先睡了。”苏向晚索性说。   摆明了的,老三有事求她,但是想让她张嘴,主动问。   那怎么可能,苏向晚才不管了。   人给人帮忙,一口答应下来的,别人不知道感恩,要不然,为啥诸葛亮要刘备三顾茅庐?   宋老三终究没敢张嘴,背着他的豆腐块似的小包,一步一回头的,还是走了。   苏向晚最近忙着四处找钱,准备建幼儿园呢。   而钱呢,她已经看准备让谁来出了,不过,准备让出钱的那个人,目前不在清水县,她就只能继续等着。   眼看就该是放寒假的时候,驴蛋的数学成绩愈发的烂了,二年级的上学期,乘法口诀表是必须要熟背的,可他到现在,都没把那份乘法口诀表给背下来。   现在不像将来,孩子金贵,非但考试成绩不能叫他们知道,九年义务教育,就没有留级一说。   现在的孩子,真要学习差一点,那得留级。   所以,驴蛋走路都在背乘法口诀。   在一小门口分了别,苏向晚就到清水县革委会去了,她是去打听,革委会的主任刘在野,什么时候能回清水县的。   自打从海西回来,刘在野就没有回过清水县,一直呆在秦州市里,督促着妹妹刘敏莉考工农兵大学呢。   现在清水县革委会的工作,则由他的马仔,刘明负责着。   “嫂子,你咋回事嘛,天天来打听清况,这是惦记上咱们刘主任啦?”刘明叭叭的抽着烟呢,笑着说。   “惦记上了,他要来了,一定招呼我一声啊。”苏向晚故意开玩笑说。   到妇联去上班,还没进门呢,苏向晚就听见主任刘塘在跟几个下属开玩笑:“我就说苏向晚没啥情况,建三个幼儿园,那至少得三万块钱呢,三万块呀,这钱大风能刮来,真是笑话。”   “咱们苏副主任最近不正四处找着呢,说不定明天钱真的就来了呢?”干事员小芳说。   刘塘切的一声:“咱们李县长还说,要苏向晚真能找来三万块,就提她当正主任呢,我也等着呢,看她啥时候把钱找来,顶了我的缺儿。”   苏向晚在外面清了清嗓子,刘塘立刻缩进自己的办公桌里,装死去了。   小芳赶忙打开窗户,要让外面的冷空气进来。   苏副主任的家属不抽烟,所以她自己也闻不惯烟味儿,大家都知道这一点,所以,只要苏副主任一进办公室,大家最先想到的,就是把烟味儿给放出去。   “说啊,接着说啊,怎么不说话了都?”苏向晚问。   小芳赶忙把沏好的茶端过来了:“咱们都说着玩呢,苏主任,今天啥安排?”   临近年关了,各单位其实都在搞总结,搞年终福利,总的来说,就是人心涣散,最难统领的时候。   “苏主任带着大家,整天就是要了老命的忙,我想,也该给大家搞点福利了吧?”刘塘现在没威信,唯一的威信,就来自于,他能给大家搞来点福利。   所以,最近一张嘴,他谈的都是福利,转身四顾一圈,几个干事全在悄悄给他鼓掌呢。   “肉联厂蹄子和下水吗?那东西有啥吃头?”苏向晚笑着说:“小芳,带俩人去趟小宋庄,就说我苏向晚说的,咱们妇联要两整头猪,不要家猪,要野猪和家猪配了崽子的那种,直接村里买猪是不需要票的,花咱们小金库里的钱,买两头回来,大家分。”   顿时,八个干事一起站起来了。   比起几个小猪蹄和一副下水,小宋庄产的野猪肉,据说只专供县委的,他们能吃到,谁不高兴啊。   “看看,还是咱们苏副主任亮豁,刘主任,你那猪蹄和下水,留着自己吃吧。”几个干事起讧说。   刘塘从肉联厂买猪蹄,肯定是要捞点好处的,这下捞不着好处,气的,拿起烟盒,跑外面抽烟去了。   到了下班的时候,苏向晚戴上手套,围好围巾,笑吟吟的跟大家说着再见,转身从办公室里出来了。   要真说办公室斗争,她可是搞过行政的,刘塘跟她比,还嫩着呢。   县一小,二年级的教室里。   都临近放假了,二年级突然转来两个新生。   驴蛋忙着背他的乘法口诀,才不管插班进来的是人还是鬼,狗蛋却总是在臊他:“哥,快看,咱家宋福来上学了。”   “关我屁事。”驴蛋翻开书看一眼,又开始背了:“七七二十九,八八三十四。”   “哥哥,你再看一眼嘛,他跟个小女孩一起来的,这小女孩子我咋看着眼熟啊?”   驴蛋背了半天,猛然合上数学书,抬头一看,哟的一声:“宋福,你咋变的这么瘦了?”   宋福和一个大概八岁的小女生是一起进教室的,老师介绍完就走了。   而这俩孩子呢,恰好就坐在驴蛋和狗蛋的前一排。   这个小女孩据说叫陈小丽,长的珠圆玉润的,坐在那儿,头抬的挺高,四处张望着,一年多没见的宋福则不然,原来胖的跟个小气球似的小家伙,现在变瘦了,瘦的跟只猴儿似的。   驴蛋看那小姑娘,总觉得眼熟,男孩子嘛,皮,遂扯了扯她的辫子,等回过头来,想多看一眼。   “你没发现吗哥哥,陈小丽长的像阿舍呐。”狗蛋说。   驴蛋想了半天:“就是那个饿死的阿舍?”   “可不?”狗蛋点头。   驴蛋也觉得有点儿像,不过,这不关他的事,他背乘法口诀背烦了,脚底下比划着,就在演练老牲头教他的拳脚功夫呢。   宋福跟狗蛋俩倒是攀谈的很欢,毕竟俩兄弟嘛,宋福跟他爸一样,嘴巴可会说了,说起旁边的这个小丫头,狗蛋才知道,这个陈小丽他现在的继父家里的闺女,跟他一样大。   她爸她妈都离婚了,这孩子吧,原来她妈带着呢,但现在她妈要改嫁,就把她又送回陈家了。   “听说你继父是食品厂的,家里吃的不少吧?”狗蛋说。   宋福抹了把脸:“甭提了,我现在整天吃不饱,愁啊,狗蛋,你有干粮没,给我吃两口。”   冬天,孩子们中午是不回家的,就在学校里吃点干粮,所以,狗蛋确实有干粮呢,而且,还是现在所有孩子们最眼馋的油圈圈。   他把油圈圈掰了半个,刚递给宋福,陈小丽转过身来了:“啊呸,早晨才吃了三个馒头,把我的一个都抢走了,这会儿又要别人的东西吃,宋福,你就是个饿死鬼投胎的,你还是个穷命鬼。”   狗蛋的半个油圈圈,直接抢回去了:“宋福,你到现在还抢人东西吃?”   “我没有。”宋福指着陈小丽说:“这就是个撒谎精,你们可不能信她,自从她回来之后,我天天挨打,真的。”   陈小丽直接把自己的袖子撸起来了,她圆润的小胳膊上,一道道的,全是红红的抓痕:“你们瞧见了没,我这呀,可全是他打的。”   本来,因为陈小丽长的像阿舍,狗蛋对她就怀着一种别样的喜欢,一看身上这样子,那还了得,他一拳就捣出去了:“宋福你个王八蛋,你居然打小姑娘。”   驴蛋本来是在玩自己的脚上功夫的,抬头见狗蛋在打宋福,一把就把狗蛋给压桌子上了:“宋西岭,人不能打兄弟吧,你这是咋了呀这是?”   陈小丽趁着机会,也在往瘦瘦的宋福身上放拳头呢。   一时间,几个孩子全打做了一团。   今天晚上,因为宋青山下班早,特地先接上苏向晚,才去接几个孩子。   在校门口没接到孩子,苏向晚还以为驴蛋估计给老师留校写作业了,狗蛋在陪着他呢,没想到一进校门,就见俩兄弟带宋福三个,全在操场里站着呢。   眼看进腊月了啊,冻的滴水成冰的时候,几个孩子又没有羽绒服穿,就一点薄薄的棉花,还是苏向晚从被子里抽出来的,压根儿就不顶冷。   再看俩兄弟的脸上,一个眼睛是青的,一个耳朵是红的。   驴蛋更夸张,就连棉衣都破了,棉花顺着缝子往外窜着呢。   听老师说起,苏向晚才知道,宋福和他的继姐陈小丽吵架,俩兄弟一个帮宋福,一个帮陈小丽,于是打了一架。   宋青山先拍了驴蛋一巴掌,然后,再拍了狗蛋一巴掌,才说:“长本事了你们俩,都会打兄弟了,啊?”   驴蛋本来就因为学习差,比不上狗蛋,天天给老师批评,心里肯定隐隐的,嫉妒狗蛋。   而狗蛋呢,也觉得驴蛋太笨了一点,连个乘法口诀都背不人,就颇有点儿瞧不上哥哥的意思。   俩孩子一左一右,一个恨恨的瞪着一个呢。   “人前不教子,宋团,有什么回家再说吧。”苏向晚见宋青山还在生气,赶忙说。   不过,就在他们刚出校门的时候,一个小女孩跑了过来,远远儿的,塞了狗蛋一个烤红薯,然后,转身跑了。   狗蛋是牵着苏向晚的手的,指着那个小姑娘说:“妈,她叫陈小丽,跟宋福俩现在是亲姐弟,你看她是不是长的特别像小阿舍”   不过一眼的功夫,苏向刚才还在纳闷儿呢,她确实觉得,刚才那个小姑娘看着眼熟,但是,没有跟小阿舍联系起来,狗蛋一说,她不由的,就多看了两眼。   这小姑娘跟宋福俩都跟着方苞玉呢,估计是要一起回家。   方苞玉才嫁到城里,嫁的还不错,当然得巴结着现在的丈夫一点。   所以,一手拽着一个孩子,她不停的在骂宋福,骂到生气处,直接一脚就踹在宋福身上了。   “你个宋福,没出息的东西,小丽现在是你姐姐,你要再敢打她,看我不打死你。”说着,方苞玉又踹了宋福一脚。   宋福踉踉跄跄往前走着,还在回头看狗蛋和驴蛋,没注意,一脚给方苞玉踩到了地上。   这下宋青山忍不住了啊,快步过去,把宋福扶了起来,替他拍打干净了衣服,堵住方苞玉说:“孩子是我老宋家的,你要不养,还给老三就是了,方苞玉,你好端端的打孩子干啥?”   方苞玉啊呸的一声:“还给你们老宋家,他不就是个庄稼汉,现在在城里,他好歹能在城里上学,老三算个什么东西,他配有宋福这么个儿子吗?”   “不配,但你也不配当我妈。”宋福是个嘴欠的,一句出去,惹得方苞玉就又要搧他两耳光。   宋青山到底是大哥,一字一顿:“你再敢打一巴掌,这孩子我立马带走。”   方苞玉这才住了手,拽过宋福,依旧是骂骂咧咧的,走了。   回到家,俩小崽子刚进门,苏向晚才进了厨房,就发现他俩在卧室又打起来了。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俩?”宋青山忍无可忍,进去问。   驴蛋指着狗蛋说:“我刚才在背乘法口诀的时候,他笑了,他是在笑话我。”   狗蛋给捣了一拳头,揩着自己的鼻子说:“我才没有笑你,更何况,数学才考了58分,你就是脑子有问题。”   要说打架,狗蛋哪能打得过驴蛋呀,宋青山还没能拉得住呢,驴蛋一拳头捣过去,狗蛋捂着肚子哎哟一声,已经趴在炕上了。   这还了得,宋青山把驴蛋提起来,屁股上啪啪就是两大巴掌。   驴蛋又羞又臊,还又愧疚,也是给打急眼儿了,转身冲出屋门,正好迎上李承泽,就把李承泽给撞倒在了地上。   李承泽早在下午课间休息的时候就把作业全做完了,早早回来,把吱吱往脖子上一架,俩人跑出去不知道到哪儿玩了一圈,才回来,给驴蛋撞懵了,总算爬起来,再看驴蛋,已经不知道跑哪去了。   曾经多美好的家庭啊,兄友弟恭,几兄弟你谦我让的,突然之间,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宋团在院子里叉腰站了片刻,不知道该怎么办,转身进了厨房,见苏向晚还在摘菜呢,遂问:“驴他妈,你说这咋办,这几个孩子究竟是咋啦?”   苏向晚停了手,看着如丧考妣的宋青山,总归还是忍不住自己的笑:“你这俩儿子,命中注定是要反目成仇的,而让他们反目成仇的因素呢,除了学习上俩人不对等,命运上不对等之外,最重要的,就是一个小姑娘,而那个小姑娘啊,恰恰就是陈小丽。”   ……   见宋青山一头雾水的看着自己,苏向晚于是把书中的情节,就又大致的,给他讲了一下。   在书里头,这个陈小丽,也就是长的像阿舍的小姑娘,原本应该是跟驴蛋一起读书的,不过,狗蛋从小,就因为她生的像小阿舍,而一直特别特别的喜欢她。   但是呢,不像小阿舍那样天真善良,这个陈小丽因为父母离异,而她自己又比较聪明,从小就很有点小心思。   小时候假意跟狗蛋俩好,经常让狗蛋从供销社,粮站等地方替自己偷东西,但她心里默默的喜欢的,却是驴蛋。   所以,等长大之后,她甩掉对自己掏心掏肺的宋西岭,转而,却跑去主动追求宋东海。   宋青山虽然不愿意相信,但也不得不相信,这些看起来可笑的事情,可能会影响孩子们的一生。   “那怎么办?”他问苏向晚。   宋团擅长定向爆破,但不擅长教孩子呀。   苏向晚说:“别的暂且放一边,咱们先想想办法,把驴蛋的数学成绩给提上去吧。”   驴蛋的数学成绩,现在,可谓是个头等大难题。   俩夫妻对望着呢,宋团看着妻子叫油烟熏红的脸,春牡丹似的,确实,不怪刘在野总是挪不开眼睛,她是长的真漂亮,可惜整天柴米油盐,缠在锅台上。   他心中顿时浮起一阵愧疚来,遂说:“行了,今天休息,驴蛋的课,我帮他补吧。”   宋团吧,原来一直没有帮孩子补过课,当然,身为男人嘛,他总觉得,自己生的种儿,就该像自己一样,都该天生神武,不论什么,一学就会才对。   但现在,他不得面对,自己儿子在学业上,真的不行这个事实了。   把驴蛋找回来之后,宋团把他叫到自己炕上,就开始给补习了。 第86章 学算术   “学不好数学,是吧?”宋团课本摆开,指着驴蛋的鼻子,说:“等着,爸给你看个好东西。”   苏向晚心说,他能有什么好东西,是我没见过的呀。   宋团转身出去了,不一会儿,居然提了好几杆机枪进来,哗啦啦往炕上一摆,他卸弹夹,指着问驴蛋:“这是几发子弹?”   驴蛋一数:“五发。”   “这就对了,我再给你五发,现在是多少发?”   驴蛋整个人都是兴奋的,数了一遍,说:“十发。”   “好,我再给你五发,现在呢?”宋团一句问的比一句快:“闭上眼睛回答,要能回答得对,这把枪,这些子弹就全是你的了。”   驴蛋激动的啊,果然把眼睛闭上了:“十五发。”   ……   “现在呢,我先给你六发,再给你六发,总共多少发?”一把子弹,宋团哗啦啦的往外扔着,驴蛋闭着眼睛,抓了一把子弹又松,大声的喊着:“十二发!”   宋团哗啦啦的,把所有的子弹全部又装进弹匣里,往上炕一丢,说:“要你真的明早能背会乘法口诀,这杆枪就属于宋东海了。”   驴蛋看了眼,嗷的一身,转身跑到隔壁,背乘法口诀表去了。   “你这样怕不好吧,那可是杆枪呐,宋团,有枪有子弹,你为了教个乘法口诀,这是要逼他犯罪吧?”苏向晚说。   宋青山解了衬衣,变腰在洗脸盆前,正在给吱吱洗脸呢,笑着解释说:“那个叫绍沙M1915,是史上最烂,最糟,最无法发弹的轻机枪,法国人总是打不了胜仗,跟它不无关系,这枪枪栓丢了,要孩子真能背会,叫孩子玩去吧。”   你还甭说,第二天一早起来,大概六点不到,驴蛋就敲开门,进门闭着眼睛就开始背,一份乘法口诀,不止能正着背,还能倒着背。   背完之后,大模大样的,就把那杆轻机枪,给抱走了。   正所谓投其所好,几个男孩子当然知道枪不敢拿出去,而且呢,没有枪栓,但是,可以抱着在院子里玩啊。   尤其是那个弧形的弹夹,简直成了驴蛋最珍爱的东西,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都得擦一遍。   以枪和子弹为中心,宋青山只要一下班,回家就开始给他出算术题,驴蛋抱着一杆跟自己差不多长的轻机枪,大摇大摆满院子巡逻着,一会儿对上大山,一会儿对上鸡,千以内的加减法,不用稿纸,基本上是信嘴拈来。   简直跟那化腐朽为神奇似的,期末的时候,驴蛋居然考了89分,差一分,他就迈进班级前三了。   于此,苏向晚只能说,自己是不得不服。   狗蛋最近跟陈小丽走的很近,俩人上学,放学都是形影不离的。   这个陈小丽呢,另的方面都好,那不是才从秦州回来嘛,自家妈把她给不要了,回到小县城里,又有一个后妈方苞玉,虽然说方苞玉为了巴结丈夫,对陈小丽也是贴心贴肺的,但到底,陈小丽的亲妈是在秦州市里头上班的,有钱,所以,在秦州的时候,陈小丽花手很大,怀里经常揣着十元的大团结呢。   现在方苞玉没钱给她,她爸陈建国更不给她钱,这姑娘又是个嘴馋的,总是站在供销社的外面,看着里面的东西流口水。   然后,她就开始央求狗蛋给自己买东西。   狗蛋手里,一个月有五毛钱的零花钱,给她买了两回糖,两回五香瓜子,就用完了。   于是,陈小丽索性舔着手指,悄悄对狗蛋说:“宋西岭,要不,你帮我偷一包五香瓜子出来吧,我求你了,好吗?”   这要是没有苏向晚教育的时候,狗蛋肯定跑进去就偷了。   但现在的狗蛋至少知道,做人要堂堂正正,不能偷。   所以,他又问李承泽借了两毛钱,就又给陈小丽买了几包五香瓜子。   陈小丽上课的时候不爱听课,跟只松鼠似的,只喜欢悄悄磕瓜子,等放寒假了,索性整天跑到土司衙门,找狗蛋一起玩儿。   驴蛋因为要跟着老牲头练功夫,这几天回小宋庄去了,家里就只有李承泽既当爹又当妈的,照顾着狗蛋和吱吱俩呢。   今天,狗蛋又借了他两毛钱去买瓜子,害的李承泽都没钱给吱吱买糖吃了。   他是最喜欢打吱吱的一个,还喜欢指使着吱吱帮自己干活,苏向晚忙,中午不回来的时候,李承泽就赶着吱吱给他们兄弟几个刷床,喂鸡,喂狗呢,所以,吱吱恨他恨的咬牙切齿。   一天不送两颗糖果,吱吱就更讨厌他了。   李承泽带着吱吱出门,恰好就看见陈小丽和狗蛋俩站在供销社的门上呢。   陈小丽这个小丫头,那是真馋,见什么都想吃,而狗蛋呢,就跟鬼打了似的,还非得满足她不可。   所以,李承泽想了又想,趁着傍晚苏向晚回家,就把狗蛋在放寒假之后的所作所为,全汇报给了苏向晚。   “他这样下去不行的,肯定会给那个小姑娘带坏的。”李承泽忧心忡忡:“好歹是我弟,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再去当小偷啊。”   总这,现在的狗蛋和陈小丽俩,那简直是蜜里调油。   虽然说现在狗蛋还没有发展到偷的地步,但架不住陈小丽要的多啊,要着要着,他是不是就伸手,去偷啦?   “这事儿吧你甭管,我想办法。”苏向晚说。   “但是,我相信狗蛋没跟陈小丽搞对象,就是单纯的做朋友,你可别想歪了啊。”李承泽又说。   苏向晚突然就停下来了:“啥叫个搞对象,你小子咋连搞对象都知道?”   李承泽切的一声:“我们班好几个搞对象的呢,平常总悄悄传小纸条,我都知道,不过我不说而已。”   “那你有看上的小女生没?”苏向晚头凑了过去,以特鼓励的语气说:“我不反对早恋,只要不影响学习就成了,真的。”   李承泽脸都红了:“才没有,一个二个全是小黄毛丫头,比咱们的吱吱还丑,我要能看上她们,才怪。”   苏向晚今天买的是带鱼,准备给几个孩子,烩一锅子带鱼吃。   她把四条带鱼全剁成三寸长的截子,然后,再从隔壁陈姐家要了一勺子豆瓣酱来,然后,切了两只大土豆做垫底,再把切好,洗干净的带鱼条子铺在土豆上,然后,把用豆瓣酱、十三香、盐巴和辣椒粉调成的汁子一层层的浇上去,然后再铺上洋葱和青辣椒,一整锅子带鱼,直接就放到蜂窝煤炉子上,慢悠悠儿的炖上了。   不一会儿,狗蛋满头大汗跑回来了,闻着一股子浓浓的豆瓣味儿,也是吃惯了豆瓣火锅,一头扑进苏向晚怀里,来了一句:“妈,我今天可真高兴。”   “为啥这么高兴?”苏向晚问。   狗蛋张牙舞爪的说:“你知道的嘛,宋福现在和陈小丽是兄妹,他今天又打陈小丽啦,给我捉住,狠狠揍了一顿呢。”   苏向晚心说,书里的你,还曾经为了给她偷块牛肉,给压在下水道里,足足闷了三天呢。   不怪李承泽着急,那个叫陈小丽的小姑娘再勾下去,狗蛋还真有可能得走上邪路。   而且,她知道,宋福肯定没有打过陈小丽,陈小丽身上的伤痕,另有来途,所以,宋福现在天天吃的,可真是哑巴亏。   不过,今天她还有别的事情。   暂时,只能先把狗蛋的事情放到一边。   这不,过了一会儿,外面大摇大摆走进来个人,嗅了一鼻子,长出一口气就说:“真香!”   “刘主任,赶紧进来,今天请你吃带鱼。”苏向晚说。   大冬天的,刘在野大概是整个清水县最时髦的人了,他穿着件军绿色的皮衣,又是长靴子,打扮的,就跟电影里的特务似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苏向晚,听说我不在清水县的这阵子,你三天两头在找我,到底啥事儿?”说着,刘在野还把手臂靠门上,微撩了一下头发。   狗蛋看着他的样子,一副流口水的样子:“刘伯伯看起来好帅啊。”   苏向晚指着厨房说:“坐吧,今天啊,我是真的有事要跟你商量。”   刘在野前后左右张望了一圈儿,发现宋青山不在,莫名的小尾巴有点翘,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了:“最近我发现,苏副主任是越长越漂亮了,用的啥化妆品,用过雪花膏没?”   冬天没有大太阳晒,向来是女同志们皮肤最好的时候,苏向晚的皮肤,尤其乳白乳白的。   她自己也经常觉得讶异,不说相貌显得年青吧,皮肤比起上辈子来,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如果说非得找原因,那估计是在这儿不用整天坐在电脑前面受副射,空气污染也不那么重的原因吧。   “雪花膏?我不用那个,我有百雀羚用呢。”苏向晚说。   刘在野还想多说一句呢,就见宋青山从门外走进来了,肩上还架着自家闺女,李承泽跟在身后,一家子乐乐呵呵的。   宋青山也进了厨房,正在忙着帮苏向晚盛饭呢。   揭开蜂窝煤炉子上的锅盖,一锅子已经给炖成褐色,皮酥肉烂的带鱼,正在锅子里咕嘟着呢。   苏向晚先给刘在野端了一碗米饭,然后,才给几个孩子盛饭。   刘在野是来做客的,摸不清楚苏向晚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挑起一筷子米饭来,见是用苞谷糁子和大米搀起一起蒸出来的,香的直接叫起来了:“二米饭,这个好,我喜欢吃。”   北方米少,要想抢点大米特别不容易,有时候抢到一两斤的米,寻常人家都不够做一顿饭的。   所以,清水县的人要吃一顿米饭,大多都是用熬粥的苞谷糁子和白米搀在一起蒸。   孩子们吃腻了这种饭,端起碗来,脸都跟苦瓜似的。   刘在野生活优裕,吃惯了白米饭,偶尔吃一顿二米饭乐成这样,立即收到了,李承泽和狗蛋俩的,死亡凝视。   苏向晚最后盛饭,端着,自己拿了个四脚小板凳儿,把吱吱往怀里一抱,也挤到蜂窝煤炉子缘边了。   大冬天的,隔壁李逸帆闻见豆瓣酱的味道,正在发疯的叫呢:“何妈,赶紧喷点花露水把这臭气遮一遮,真是臭死人了真是。”   豆瓣火锅啊,闻着臭,吃着香,可不就吃了个臭气嘛。   苏向晚一抬脚,就把厨房的门给关上了。   “刘主任,我怎么听说,当时曹金旺死的时候,革委会的小金库里,存着三万多块钱呢,你能告诉我吗,那笔钱到哪去了?”苏向晚漫不经心的,挑了一筷子带鱼出来,仔仔细细的把鱼剔了,就放到了吱吱的碗里头。   “这关你们什么事儿?”刘在野吃着肉,咂着骨头,吃的可香了。   “怎么不关我的事儿,那笔钱可全是曹金旺当时抄家抄来的,那是清水县的民脂民膏,我怎么听说,你准备把它们,全都给私吞了?”苏向晚不吃饭,直目勾勾的,盯着刘在野呢。   啪的一声,刘在野敲着锅子说:“还让不让人吃饭了,再说了,苏向晚,我们革委会的小金库,跟你有啥关系?”   “怎么没关系,那些钱可沾着血的,它就理该留在清水县,你得把钱给我留下来。”苏向晚说。   刘在野的嘴,那叫一个欠:“你以为你长的漂亮,我就该把钱给你?”   苏向晚还记得他在海西州的时候,骂自己又黑又丑呢,敲锅子敲的声音比他还响:“刘在野,注意你的素质,咱们现在谈的是钱,你提我的相貌干嘛?那笔钱又不是属于你自己的,你也拿不干净,给我,我在清水县建几个幼儿园,这不两全其美的事儿?”   刘在野挟了块子带鱼出来,剔着刺儿:“苏向晚,你甭以为我是好耍的。那个赵国年,你想要,我帮你从海西州调回来了,清水县的贫困户需要捐款,我二话没说,掏了六百块,但这不代表我是个傻子,那笔钱,我非拿不可。”   “你这是贪污。”苏向晚说:“那是公款。”   刘在野筷子一停,突然就笑了:“你知道像我们这种人干的,那是什么活儿吗?那是刀尖上舔血的活儿,我今天斗人,明天等政策变了,那帮知识分子平反了,就是他们斗我,就是他们往死里打我,我现在执行的是政策,但政策变了,那帮人不恨政策,恨得是我,那这笔钱就是我该得的,那是我的买命钱,人不为已,天诛地灭。”   显然,他的脑子足够清醒,也知道自己现在干的这种事儿,是天怒人怨,是在得罪人的,所以,三万多块钱,他只当那全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一把甩了筷子,刘在野气悻悻的说:“老子还不吃了呢,你们全家可真是脸大,以为我就吃你们一顿饭,就活该掏钱?”   “你在秦州市里头,赚了不下十万块,抄人的家,扒人的墙皮,从别人家的橼子里,墙缝里,木头梁里,四处扒钱,在野,秦州的钱你可以拿,但清水县革委会的这笔,不能动。”宋青山也拍了筷子,突然就说。   “我要不给呢?”   夺人钱财,无异于断人生路,刘在野可没想过,把清水县革委会小金库里的钱,给任何。   宋青山把碗轻轻放到了桌子上,站了起来,说:“在野,那咱们就好好掰扯掰扯,你这几年干过的缺德事儿。”   “我就算打人了,杀人了,冤枉人了,你又能把我怎么样?”刘在野说。   几个孩子也全都停了筷子看着呢,宋青山依旧低着眉头,突然抬起头来:“我就现在把你刘在野一砖头拍死在清水县的街头,扔到大街上,明天立马就会有新的革委会主任走马上任,而你,非但没人追究死因,很可能还得给恨你的人多扔上几砖头,甚至于,整个秦州市的人得点着鞭炮,奔走向告,庆祝你的死。”   说着,他突然从角落里抓过一直以来,给驴蛋他们玩的那柄废枪,提着管子,枪柄一横扫,就扫到刘在野的脑袋边上了。   这一家子大大小小的强盗,全围着刘在野看呢。 第87章 命名权   “宋青山,那钱也不是你的,建了幼儿园,对你又有啥好处,你这样做,就甭怪我不客气,公报私仇。”刘在野甩了碗,踢了凳子,转身就走。   但是第二天,就把清水县革委会小金库里,当时曹金旺贪来的那笔钱,转手,全捐给县妇联了。   “可以啊你。”李逸帆跟刘在野也算了解了,没想到苏向晚居然能从他这儿弄到钱。   三万块啊,直接从县财政划拨,幼儿园的建设,就可以开始了。   李逸帆也是够快的,当时就把刘塘给调去烧锅炉了,而苏向晚走马上任,成了妇联的新主任。   刘在野当然生气,把钱划完之后,轰轰烈烈的,在清水县又搞了一场运动,赶在过年前,把清水县各单位的干部们,全赶到乡下做水利,几乎让大家全褪了一茬子皮。   苏向晚因为要监督、招标幼儿园的开工,倒还躲过一劫。   尤其是李逸帆,嘴最坏的一个,也是骂刘在野骂的最凶的一个。   刘在野亲自押着她下地干活儿,又干的是最脏最累的活,几乎没把个李逸帆给折磨死。   “刘在野,你也太过分了吧,不就三万块钱嘛,你可以不捐,但那是你自己愿意捐的,你何苦逼着我们下乡劳动?”李逸帆跟他俩人,简直要打起来了。   刘在野一副无比猖狂的样子,才无所谓呢:“我自己又没有孩子,建幼儿园,关我屁事啊,我是给宋青山逼着的捐的,你们要怪,就怪宋青山两口子去,反正,我自己心里不爽,那些不爽我就得捞回来。”   李逸帆要说别的方面还好,最讨厌干的,就是脏活累活,回来之后,一听隔壁热热闹闹,听吱吱还在唱歌,这回可忍不住了。   敲开门进来,看吱吱还在跳舞,孩子倒是挺可爱的,但是,她还是生气啊:“苏向晚,我不得不说,你真是个官迷,革委会的人啊,刘在野啊,那就是条疯狗,这下倒好,你从他那儿弄了三万块钱,倒是能建三个幼儿园,可是,刘在野说,他让整个县委的干部,集体劳动三个月,到时候政务荒废下来,县里的工作没人做,咱们怎么办?”   “我想办法就行了,你甭急,成吗,李姐?”苏向晚看李逸帆都激动的直喘气了,赶忙说。   李逸帆说:“你能负责的起来吗你,啊,我告诉你,真的要是刘在野赶着大家要劳动三个月,你这妇联主任还是还给刘塘吧,他干不出成绩来,可他至少不会给我惹祸。”   说着,李逸帆拍着门,气呼呼的,转身离去。   苏向晚回头,家里面招来了好几个小姑娘,正在眼巴巴的,望着她呢。   “来,我教你们,咱们继续唱。”苏向晚笑着说。   眼看就是年三十了,宋青山专门回了趟小宋庄,去接跟着老牲头一起练功夫的驴蛋,要把他接回来,一起过个年。   狗蛋依旧和陈小丽打的火热,不过,好在这孩子还没有进展到偷钱的阶段,作业也做的很好,苏向晚也就只能,暂且放任着。   在年二十九这一天,按例,妇联要在人民广场上搞一场慰问活动。   这事儿是由苏向晚一手策划着,主办的。   今天全县的领导要参加不说,因为各单位都放假了,现场可谓人山人海。   苏向晚把刘敏莉请来做主持人,当然,这事儿事先没让刘在野知道,这是准备,要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呢。   活动一开始,当然是领导讲话,然后才是对于困难户们的慰问,再接下来,苏向晚示意刘敏莉,让她上台讲话。   “在今年清水县的妇联工作中,我们非常感谢领导们的支持,还有市民们的配合,不过,我们妇联最感谢的,却是一个名叫刘在野的男同志,他也是咱们县革委会的主任,因为他的支持,咱们今年开始,要兴建三所幼儿园,这三所幼儿园一次性能招收一千名学生,可以说,对于咱们县的妇女同志,是一种莫大的解放,现在,有请刘在野同上台。”刘敏莉话讲的热情洋溢,声音亢慨激昂,对着台下,目光远远的穿梭着,找着呢。   刘在野今天也在现场,不过,他对于这种活动,向来是兴趣缺缺的,所以,站在角落里,正在欺负李承泽和小吱吱呢。   吱吱今天脸上画了很可笑的妆,蓝眼影,红嘴唇,还有特别特别红的腮红,用刘在野的话说,丑的就像一只绿眼红嘴的红鹦歌一样。   “真丑啊,这小丫头可真丑。承泽,跟我说说呗,你整天为啥带着这么个丑丫头?”   李承泽唇都咬白了,但是,一言不发。   刘在野于是又说:“知道吗,你们县初中一开年就不上学了,全他妈下去给我劳动,一个个儿的,还想读书,我让你想得美。”   李承泽依旧一言不发。   吱吱倒是回了一句:“你心里特羡慕我爸,羡慕的要死。”   “我羡慕你爸个屁。”刘在野啊呸一声:“一月八十块钱的破工资,娃都养不起,前天去洗澡,他内裤上全是洞,哈哈哈哈。”   吱吱和李承泽俩个给气的呀,一起咬牙切齿着呢。   不过,一看刘敏莉上台,吱吱和李承泽俩就赶紧儿的,转身跑了。   恰恰这时,刘敏莉在呼唤他上台,刘在野把自己的头发撩的高高,大摇大摆的,就上台去了。   “下面,有请清水县所有困难户家里的孩子们,为刘在野同志高歌一首,以示他为孩子们捐款建立幼儿园的感激之情。”刘敏莉嘴巴一离开话筒,就说:“歌,苏副主任写的歌,我排练的舞蹈,快坐下看吧,这全是跳给你看的。”   一群衣着只能说是干净,满是补丁,大不过五岁,小的大概只有三四岁,领首的,居然是刚才正在给他欺负的小吱吱。   孩子走到台前,身子不动,伸出双手就唱了起来:“妈妈,月光之下,静静的,我想你啦……”   刘在野看着吱吱,和她身后一群四五岁的小女孩。   她们全是画的蓝眼影,红嘴唇,看起来要多可笑就有多可笑,可是,她们的嗓音是那么的清澈,歌里唱的是妈妈。   刘在野母亲死的早,是在山东的时候,和那些救他革命战士一起,给还乡团的人杀掉的。   他对于母亲的容颜没有太多的记忆,如果真说妈妈,他最能记得的,就只家属马春花,那个温柔,善良,因为有乙型肝炎,脸总是黄黄的女人。   “天之大,唯有你的爱是完美无暇。天之涯,记得你用心传话。天之大,唯有你的爱,我交给了他。让他的笑像极了妈妈。”孩子们依旧轻轻的唱着。   吱吱这小丫头,刘在野除了嫌弃她头发黄,也因为她性格不是那么突出,他几乎从来没有关注过。   但是,在此刻,孩子唱着,他突然就想起来,母亲死的时候,跟他说过,一定要于人为善。妻子死的时候,也曾说,不论对谁怎么样,不能欺负孩子。   刘在野此时都快要气死了。   他最恨的就是搧情啊,可是苏向晚偏偏要给他搞一套搧情。   他坐不住,想站起来,不,他想哭,他觉得自己干的很多事情都愧对了母亲,也愧对了一辈子都没能当母亲的妻子。   偏偏这时候,苏向晚从台上递了一束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的塑料假花,捧到吱吱手上,在台前惦着脚说了个啥,吱吱捧着花,居然就送到他面前来了。   “刘伯伯,我们所有幼儿园的孩子,会永远记住你的,因为咱们的幼儿,就叫,在野幼儿园。”   三万块,换来了命名权。   就问你,感不感动。   后面几个小姑娘唱完歌之后,都特害羞的,转身就跑了,只有吱吱一个人,大大方方的,声音还特别高的,把花捧给了刘在野。   李逸帆也是坐在台侧的,见苏向晚上台来了,侧首把她拉住,说:“那就是个人渣,一条疯狗,我让你想想办法对付他,你居然还让孩子们唱歌给他听?”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苏向晚弯着腰说:“他都快哭了,你没看见吗?”   李逸帆刚才听歌的时候,都差点听哭了,见苏向晚要走,又一把拽住了她:“哪来的歌,唱的我心里难受,但是,又觉得贼好听。”   苏向晚心说,将来的各大慈善会上,要搞催泪,要搞搧情,离不开《感恩的心》和《天之大》这些歌曲,那是听烂的。   她听这种歌都听出免疫力来了,但是,现在的人没听过啊,所以,会场里居然一片的沉默呢。   等到歌唱完了很久之后,先是稀稀落落的掌声,但是,掌声越来越热烈,越来越大,好多人都在长时间的鼓着掌。   虽然刘在野依旧在那儿坐着,一言不发。   但苏向晚敢肯定,从明天开始,他应该会解放掉县委的这帮干部了。   活动才进行到一半,接下来,是文工团的姑娘们的表演时间。   苏向晚于是就从台上下来了,她最近忙着排练节目,想在年前这个晚上,拿高帽子给刘在野下猛药,都没得及顾着孩子呢。   而刚才,她似乎看见驴蛋和狗蛋俩,又在台下打架。   孩子之间的嫉妒心理,有时候特别难以调和。   驴蛋呢,又是个比犟的,他心里只认兄弟,所以,宋福要是受了欺负,他就非帮不可。   但是,狗蛋现在是,一门心思的相信那个陈小丽。   而宋福和陈小丽两个,因为住的离土司衙门不算远,跟驴蛋和狗蛋,那简直就是,天天见面。   不过,苏向晚从台上下来之后,才从人群中往前挤着,走了不过几步路,一个女人突然一把抓住她,啪的一巴掌,对着她的脸,直接就搧过来了。   苏向晚上辈子可是练过跆拳道的,当然,也正是因此,在海西的时候,她都能跟马喜军那样重量级的男人对打,反应力当然也是一流的。   一把捉住这只手,苏向晚一个反手,差点把这个女人一条胳膊就给拧下来。   “打人啦,妇联主任打人啦。”尖叫着的,居然是方苞玉。   “方苞玉,你没事儿吧你,你想干啥?”苏向晚松开她的手,高声问。   方苞玉索性把自己的头发整个蓬乱,尖叫着说:“啊呸,苏向晚还是妇联主任呢,我告诉你们,她就是个没家教的东西,她儿子把我闺女打的,满身都是伤,我要大家给评评理,这事儿该咋办?”   “妇联主任的儿子居然能打人,还打人家小姑娘?”顿时,人群中传来一阵的轰闹声。   就连妇联的几个干事都围了过来,给方苞玉说着对不起呢:“孩子可能是不小心的,这位同志,私人的事情就甭在这儿闹了,成吗?”   方苞玉才不管不顾呢,把头发揉的愈乱了,那不看见谁把驴蛋给推过来了,一巴掌,居然就搧到驴蛋脸上去了:“啊呸,我管你干不干部的,当初在小宋庄的时候,这个苏向晚就是以能泼,能打,能闹而称霸咱们小宋庄的,就连婆婆,她也是想打就打,这不正好,你是干部嘛,来啊,苏向晚,我家孩子都打了,你来打我呀,快来打我呀。”   身为干部,苏向晚当然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人。   但是,她也不可能让方苞玉把驴蛋给打了呀,所以,她还是一把,就把方苞玉给拽住了:“方苞玉,公众场合,能不能不要撒泼?“   “我们家可全是你给抖散的,你抖散我们家的时候,咋就没想过,今天我要撒泼?”人越多,方苞玉越来劲儿,索性在人群中就高吼起来了:“快来啊,大家都来看看,妇联的干部是怎么打人的吧。**让大家读《水浒》,知道《水浒》里高衙内和高逑不,她就高逑,她儿子就是高衙内。”   这都扯上《水浒》了,苏向晚咋觉得,方苞玉的背后,怕是有个智囊团吧?   今天,除了县委书记不在,几个副县长里头,至少三个在场,李逸帆那个县长也在现场呢。   驴蛋给方苞玉撕着,在人群中荡来晃去,很快在现场维持秩序的,县公安的公安都围过来了。   方苞玉今天要的,就是要闹个大的。   还要闹个乱的,所以,她这会儿就是,想怎么耍泼,就怎么耍泼,势必要闹的,让苏向晚在所有县委干部的面前,丢个大脸。   毕竟,她的哥哥方高地,大侄子方金换,可全是因为苏向晚而死的呀。   这要是个男人,估计这会儿直接就叫方苞玉给闹臭了。   但毕竟苏向晚可不是男人,她是个女人,还是个特别泼辣的女人。   现在的妇女,因为没条件,大多数都系不起皮带,系的,全是一点布带子,苏向晚假装给人群推到方苞玉面前,趁她不注意,一招黑虎掏心,扯到她的裤带子上,再狠命一把,居然就给扯掉了。   拽着方苞玉的裤带子,她还在高声叫呢:“苞玉,你不要激动,你看看,你的裤带子都掉了呢,赶紧把裤子提上。”   要知道,在改革开放前的很多年,做裤子的时候,都是不按腰做的,为了能尽可能的穿的时间长一点,所有的裤子全是肥腰大屁股,裤带子一抽,那首先就掉裤子。   方苞玉果然不揪驴蛋了,也不闹了,双手,就把自己的裤子给提上了。   这时候,挤的人正是多的时候。   苏向晚四处找着,看着,眼看得那个陈小丽也在人群中,一把就给拽了过来。   方苞玉肯定是找茬儿的,但无风不起浪,她倒要看看,这个陈小丽到底是拿啥,来离间驴蛋和狗蛋两兄弟,唆使着他们打架不说,还在会场里搞乱子的。 第88章 大年三十   “你说,刚才究竟是谁打得你?”苏向晚拽着陈小丽,高声问。   陈小丽当然不说话,只是哭,不停的哭着。   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慢慢的解开自己的小棉衣,再把棉衣里面的毛衣撸上去,露了一截胳膊出来。   胳膊上,一道道的红痕,看起来确实是给人打过的。   这小丫头,在原书中,不愧是能惹得俩个男孩子为了她而自相残杀的,甭看她胖,但是小脸蛋圆圆的,小嘴巴一撇,那种无声的,委屈的表演力,让在场所有人,几乎在一时间就全部都沉默了下来。   “阿姨,我背上还有,你要看吗?”这小丫头仰着头,怯生生的问。   驴蛋突然就冲过来了:“放你妈的狗臭屁,不但宋福没有打过你,我也没有,我们碰都没有碰过你。”   人群中顿时又是一阵的沸腾,看着驴蛋这种样子,你要说他没打人,谁信啊?   八岁多,快奔九岁的孩子,本来吧,这个年龄,就是猪嫌狗厌,最惹人讨厌的时候,驴蛋摸了把自己的脑袋,小拳头捏着,本来想揍陈小丽的,那不揍不着嘛,转头就给了狗蛋一拳头:“宋西岭,你简直瞎了眼,我告诉你,这小丫头就不是个东西,真的,她是个谎话精,害人精。”   “我宋西岭的朋友怎么可能撒谎,分明就是你和宋福俩看她不顺眼,打她了。”狗蛋也挺有理的。   苏向晚往后退了两步,示意妇联的干部们把围观的人往后搡,然后屈膝蹲了下来,捧起陈小丽的小胳膊问:“疼吗,孩子?”   陈小丽委屈巴巴的摇头:“不疼,但是阿姨,我怕。”   苏向晚轻轻的,在这姑娘完好的皮肤上挠了几下,然后说:“那你告诉我,这些伤痕是不是宋东海打的?“   陈小丽怯怯的看着驴蛋呢,声音无比的小,仿佛鼓了半天的勇气,才说:“是。”   驴蛋都气的直接要跳起来了,转身,又给了狗蛋一拳头。   兄弟反目,就在转眼之间啊。   不过这时候,苏向晚轻轻伸手,在这孩子的胳膊上挠了几下,突然转身,居然朝着方苞玉就吼了起来:“你个方苞玉,还是新时代的妇女呢,孩子得荨麻疹,一碰一擦就会起伤痕的,你居然不知道帮孩子看看病,还在这儿大呼小叫。“   “啥叫个荨麻疹?”有人问说。   苏向晚索性把陈小丽这胖乎乎的小丫头给抱了起来,然后,不顾她要挣扎,死命的,就把她的胳膊伸给所有围观的人看了:“瞧见了没,轻轻挠一下就会泛红,这就是荨麻疹,不信,你们挠一下看”   现在的年代,大部分的可能不知道荨麻疹是个啥,但是,毕竟读书人多,医院里上班的人,也知道啥叫个荨麻疹,所以,人群中已经有人在帮大家做科普了。   “那这孩子就是在撒谎啊,我就说嘛,大冬天的,怎么打,能把胳膊上打出血痕来。”有人恍然大悟般的,高声说。   方苞玉这时候才想起跑来,给苏向晚左堵右堵的,终归还是把陈小丽一拽,转身就要跑。   苏向晚拿脚挡着,不让她跑,但是现场太乱,突然不知道从哪窜出一帮人来,不停的劝和:“行了,让她赶紧去给孩子看病吧,苏主任,你退一步,行吗?”   方苞玉还拍着打了了陈小丽两下,拉起她,转身就跑。   显然,她自己也不知道陈小丽骗人的事儿,这是慌张了,要躲了。   苏向晚不知道在原书中,俩兄弟打架的时候,宋青山这个当爸爸的,心里头是怎么想的,但现在,身为他们的家长,她已经苦恼的不行了。   就好像一开始驴蛋成绩不好的时候,狗蛋总是在掖揄他,笑他似的。   这回,陈小丽身上明明是荨麻疹,却非得要说是别人打了自己,在驴蛋看来,就是狗蛋输了,所以,散会之后往家走的时候,驴蛋走在前面,唱的可欢了:“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   狗蛋呢,自打进城之后,学习好,把自己保持的干净,再加上他本来就是个内敛的孩子,又因为经常被人打,除了陈小丽,几乎没有别的朋友。   本来以为,宋福和驴蛋俩真的打陈小丽了,这下可属于是当场打脸。   他不擅长于表答自己的情绪,愈被驴取笑,就愈愤怒,小脸蛋儿惨白惨白的。   回家之后,骄傲的驴蛋端着他的枪,雄赳赳气昂昂的,满院子瞄着大山练瞄准呢,狗蛋就比较乖巧了,进了厨房,帮着苏向晚,就开始干活儿了。   “妈妈,我以后是不是不可以再和陈小丽做朋友啦?”孩子怯生生的问。   苏向晚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不会啊,跟任何人做朋友都是你的权利,这个得由你自己决定,妈妈不会替你做决定的。”   狗蛋似乎大松了一口气:“那你放心,妈妈,我下次见了陈小丽,一定要教她不撒谎,她要以后还敢撒谎,就不是我朋友,真的。”   这要寻常的家长,既然知道那个陈小丽对着狗蛋和驴蛋俩没安什么好心,肯定要苦口婆心的劝,让孩子不要再跟陈小丽往来。   但苏向晚不会,因为她知道,凡人吧,都有一种,你要拼死硬拦硬劝,我就非得去探个究竟的好奇心。   就比如说,上辈子她一个同事,好好儿的白富美,非得要嫁一个家里有三个姐姐的凤凰男,父母为了她将来的幸福,差不多跪下来求她。   但最终呢,她为了真爱,还是选择嫁给了凤凰男。   结婚之后,就是三个姐姐一起啃凤凰男,她一好好儿的白富美,就连买件三十块钱的打折背心儿,都得给凤凰男说一句:我三个姐姐都只穿十几块钱的背心儿,你居然穿三十块的,你不觉得你自己太大小姐脾气了一点吗?   最后,那个白富美是哭着离的婚,回的家。   还生生儿的,赔上了一套婚房,要知道,那可是帝都的房子啊,还是最好的学区房,在当时,是拿着钱都买不到的。   所以,苏向晚不会反对狗蛋和陈小丽的往来,只在往来中,狗蛋才能一步步的看清那孩子的真面目,对吧。   现在他还抱着很大的希望,觉得陈小丽撒谎了,他要教育陈小丽以后学成个诚实的好孩子。   但早晚有一天,当他发现陈小丽死不改悔的时候,真正自己从内心放下陈小丽,他们之间的孽缘才会散掉。   同比,兄弟之间也是如此。   狗蛋和驴蛋作为两兄弟,从生下来,所受到的待遇就是不对等的。   就跟脓疮似的,原来是因为家庭困难,妈妈总想着要走,他们才团结一致。   现在家庭稳定了,兄弟之间因为学习,也因为朋友,渐渐隔开鸿沟了,这种不满,也就会逐渐的显露出来。   所以,苏向晚现在需要的,不是哄着他们兄弟和好,而是真正的,把他们兄弟心目中对于彼此不满的那种症结给挑出来,一次性的,治标又治本。   苏向晚看狗蛋出去了,又把李承泽喊了进来,一再的跟他说,让他看着俩小的,打架可以,但是,不要让一个伤到一个。   然后,她就在厨房里忙着炸过年吃的油圈圈呢,不一会儿,只听外面轰的一声,居然是枪响。   大山汪汪的吼着,外面一阵静默,片刻,响起了吱吱的哭声。   苏向晚锅里还炸着油圈圈呢,一把把油锅从蜂窝煤炉子上端了下来,跑出去一看,三个男孩子全愣在当场,墙角那颗杏树上,好大一个口子。   狗蛋捏着小拳头,怒目向相的,望着驴蛋呢:“打偏了算什么本事,来啊,往这儿打,往我脑门子上打。“   “那个陈小丽就不是个东西,你居然到现在都不知道,啊呸,你要再这么混蛋,我还真的要打你。”驴蛋说着,枪栓一拉,居然又对准狗蛋了。   “宋东海,慢慢的,把枪给妈妈,快点,要不然再来一枪,咱们全家都得去坐牢,好不好?”苏向晚尽可能小心的伸着手,慢慢的,伸手从驴蛋这儿夺枪呢,总算,一把,她把枪给夺回来了。   顿时,驴蛋一跺脚,转身进屋子了。   狗蛋抹了把脸,还特有面子的说:“我反正无所谓,他不是我兄弟,他也看不起我,死就死了,这有什么好怕的呀。”   苏向晚把狗蛋关进了自己的卧室,见李承泽一直跟在自己身后,遂问他:“俩小的都火拼了,你在干啥?”   这个,李承泽得解释一下啊:“我和宋东海俩找到了一个枪栓,正在研究怎么打枪呢,只装了一发子弹,是瞄准那颗杏树的,宋西岭这是误会我们了。”   “多大的孩子就玩枪,你爸还是公安呢,你难道不知道,孩子不能玩枪?”苏向晚说着,提起扫帚,就在李承泽的屁股上抽了两下。   李承泽揉着自己满头的小板寸,气的直跳:“那不是原来从来没成功过吗,谁知道这枪它还真能修好?”   据说,很多有男孩子的家长,每当提起孩子的成长,都觉得是一段侥幸史,每一个熊孩子的长大,真的,靠的是老天保佑,是幸运。   这些孩子熊起来,那都是主动为计划生育做贡献的。   大过年的,这帮孩子不教育是不行了,这不,苏向晚把俩孩子分开关押起来。这就等着宋团回来,要让他这个父亲出面,双管齐下的,教子。   宋团这时候,正在水库的指挥中心了。   他没想到的是,李逸帆的丈夫谷北居然临下班之前,赶到指挥中心来见他。   说要他准备好,大概过完年,就要到上海集训,然后,参加一个代号叫做‘571’的军事行动。   宋青山在布雷、排雷方面,在全国都是属于顶尖行列的。   对内不说,如果一旦向外动武,他总是优先被招列的人选之一。   他下意识的问:“是首都方面批准的军事行动吗,是为了打击台湾才要行动的吗?”   谷北自己大概也不太清楚,只说了个,这也是上级给他的调令,让他特意来转告的,跟宋青山寒喧了几句,就走了。   宋青山自从68年去过一趟珍宝岛之后,就没有出去参过战了。   当然,对于一个战士来说,能参战的那种心情,虽然激动紧张,但正如宝剑出鞘一般,也是让人心情澎湃的。   所以,下班的路上,他甭提多高兴了。   这不,刚走到土司衙门的门上,就见宋老三在门口站着呢。   “进去啊,你咋不进去?”宋青山问。   宋老三背着个编织袋子,把袋子从肩上卸下来,递到了宋青山的手里,抹了把脸说:“大哥,啥也不说了,爹妈现在身体挺好,我就在家里养老,暂且孝敬一阵子父母,这是咱家自留地里种的土豆和萝卜,还有两只猪蹄子,留着给孩子们啃去,我先走了啊。”   “你到底怎么啦?”宋青山见老三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总得问一句嘛。   宋老三依旧是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哥我没事,你快进去吧。”   宋青山打开袋子一看,里面果然有半袋子土豆,还有几根大萝卜。   老三送的最大的礼,当数两只猪蹄子,毛拨的干干净净,用火烧过,皮全是烧焦的。   家里几个孩子都是无肉不欢的。   不过,宋团他们部队上今年发的福利并不多,而妇联发的肉呢,一大半也全送给贫困户了,苏向晚因为是领导,比别人多拿了四个猪蹄。   再加上这两个,今天可以美美吃一顿猪蹄子呢。   宋团心里想的美着呢,结果,一进门,兜头就是一头的凉水。   一把绍沙1915轻机枪,轰掉半颗的树,苏向晚把枪搡到宋青山的怀里:“你不是说没有枪栓,是杆废枪吗,你告诉我,你儿子从哪儿弄来的枪栓,又是怎么安上去的,刚才一枪轰掉了半颗树,幸好李逸帆回了秦州过年,隔壁没人,否则的话,你就等着上军法吧你。”   “好小子,真是厉害啊。”宋青山试着拉了把枪栓,有点卡,但是,还真的能拉得动,能上膛。   要知道,绍沙1915,属于最难缠的枪。   据说在一战的时候,美国士兵在战壕里拿着它,就只能干瞪眼,因为枪长的炫酷,但是极难上膛,所以,他们只要发到这种枪,打也不打,出去就举手投降了。   宋团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在厨房里钻研着他的枪呢:“这小子真可以,这枪栓,估计是他从我的零件柜子里翻出来的,我看他啊,以后甭干别的,就考军校得了。”   “现在不是你儿子考不考军校的问题,他一枪差点轰了兄弟的脑袋,你还在这儿得意?”苏向晚觉得,这人简直脑子有问题。   俩儿子都打的生死不可开交了,他想的,居然是,驴蛋在武器方面的天赋。   “你说他们将来会怎么样?”宋青山突然抬头,问说。   苏向晚说:“反目成仇,拨枪相向。”   “那你现在要我怎么办?”宋青山又问。   “最终的目的,当然是得让他们兄弟和好啊。”苏向晚说。   宋团把枪一竖,说:“还有那个陈小丽吧,你说过,他们兄弟得为了那个姑娘而反目成仇,是不是?”   长大之后的事情,是这样的。   小时候吧,陈小丽只喜欢宋西岭,指着他整天给自己偷东偷西,但是呢,她因为普通话说的好,外形也漂亮,长大之后,上了一个中专类的广播学校,然后就在秦州市当了一个电台的主持人。   这时候,她喜欢上当时在刑警队上班的宋东海,然后主动追求,俩人突然有一夜,就睡到一块儿了。   结果,恰好给回来找她的宋西岭撞到。   毕竟从小,她几乎算得上是宋西岭养大的,所以,她有点怕宋西岭,不知道该怎么跟宋西岭交待。   居然灵机一动,说是宋东海强暴了自己。   俩兄弟为了女人,拨枪向相,就真正成死仇了。   “你要我怎么办?”宋青山问。   苏向晚说:“教育孩子吧,有时候得是男子单打,或者女子单打,但更多的时候,讲究的是相互配合,所以,你唱红脸,我唱白脸,也就是你当恶人,我当好人。你先去惹他们,惹得越燥越好。”   大年三十的,鞭炮零落,夫妻教子,就这么开始啦。 第89章 兄弟军训   这夜,俩孩子是分开睡的,当然,都没有吃饭。   第二天一大清早,俩孩子还在梦中呢,就听外面爸爸的声音:“宋东海,宋西岭,出来集合!”   一个快一个慢,俩孩子就从俩屋子里前后脚儿的出来了。   “立正,稍息,我问你们,有没有力气?”宋团反问。   驴蛋声音可高了:“报告首长,我有的是力气。就算被别人错怪了,冤枉了,依然有力气。”   狗蛋一直以来怂,骨头弱,但也说:“有,我也有的是力气!我还觉得,一个小姑娘而已,她肯定不是故意的,她犯了错误可以改正,我有的是力气教她。”   隔空斗嘴炮呀,一个比一个有理由。   “既然有的是力气,那就走,今天跟我一起出去训练。”宋青山说。   两孩子一人得了一个冷馒头,赌气又比赛的,往嘴里填着。   看着这俩人从院子里跑出去了,李承泽想跟,宋青山回头说:“你在家帮你妈干活儿,不准跟来。我今天,非训死这俩小崽子不可。”   李承泽吓的吐了吐舌头,转回厨房,帮苏向晚的忙去了。   跟所有的部队一样,工程兵团也是有训练场的。   宋团一路开着车,到了水库上也不停,一直往西岭山里走,大年三十啊,不论任何单位,全都放假了,就算没放假的,也都休息了。   除了重要的岗们,四处都没有人,一片荒芜气息。   兵团的训练场就在西岭山里头,四周全是山林,风吹过干枯的树枝,大冬天的,居然是一种仿如鬼叫般的,哇哇的声音。   而这还不算,宋团先给这俩孩子一个行军训练时的负重包,让俩人先提,驴蛋提着,还勉强能提动,狗蛋是干脆提不动。   “这个,三十五公斤的魔鬼训练负重,一会儿我背。你们俩,一人背个十五公斤的,现在跟我走。”宋团于是说。   空荡荡的山谷中啊,也不知道有没有野兽,也不知道有没有鬼,俩孩子吓的瑟瑟发抖,但是,因为还在生气嘛,一前一后,跟着宋团,就开始了他们的疾行军。   这山,可比俩孩子想象的深多了。   走了一程,还有一程。   走了一个小时,狗蛋先受不了,得喘口气,喝口水。   但是,等把军用水壶打开,晃了两晃都没有晃出水来,孩子一舔,就是啊的一声:“爸爸,壶里的水好像冻住了。”   宋团走在最前面,晤了一声,说:“给你,我的。”   狗蛋接过来喝了一口,咦的一声:“爸爸,你这水还是热的呢。”   宋团当然不会说,为了能让俩儿子受教育,还有得热水喝,他把一壶温水,是紧紧贴在腰上绑着的,这样,水不会凉,也不会结冰,这时候喝了,也不会伤害他们的身体。   驴蛋自恃体力比狗蛋好,眼看着黑乎乎的,有一道大山把去路给挡住了,心里还挺高兴,觉得,终于走到目的地了。   谁知道,就在这时,宋青山带着他们爬了几个台阶,上到山腰上,有股子泉水流出来的地方,那地儿是个深涧,从深涧间踩着石头跳过去,一个一线天一般的位置,在山洞间穿行了大概有个五分钟左右,眼前一道亮光,再出去一看,豁然开朗之后,居然又是一片绵延的山脉。   这片山脉,大概因为土质的问题,除了矮矮的灌木和杂草,没有一颗树。   指着远远的山峰,宋青山说:“从这儿开始走,用我的脚程,是四个小时,就能到达目的地的终点,你们谁现在想放弃,我就把你们带回去。但要不想放弃,就得走四个小时。”   这还用说吗,狗蛋不服输,驴蛋就更加不服输了。   俩兄弟一个看了一个一眼:“走就走,谁怕谁啊。”   四个小时的疾行军,两兄弟跌跌撞撞,盯着爸爸两条长腿,这就开始了。   苏向晚在家里,正在炖大猪蹄子呢。   六个猪蹄炖做一锅,先烧透了,然后再把用冰糖、酱油炒的糖色倒进水里,再加上花椒、大料,八角等调和缝成的调花包,蜂窝煤炉子里架上两块煤,慢慢儿的,猪蹄子就炖上了。   她把吱吱和李承泽一带,这就准备出门逛上一逛。   人常说,二七二八你莫慌,三十还要赶一场,就是说,年三十还有一场集要赶,而这场集呢,就在清水县城里。   这一天,你家多了啥,拿出来摆,我家少了啥,也得拿出来摆。   烟花炮竹也是不凭票,只凭钱就可以买的,不过那得抢,孩子多的人家,孩子们早晨早早儿的,就在几个供销社的门前排长队,忙着抢鞭炮儿。   至于副食厂,肉联厂,还在毛纺厂、火柴厂,这所有的厂子,今天都要清仓最后的货物,摊位一搭起来,摊子前就已经挤的水泄不通了。   苏向晚带着李承泽,李承泽背着吱吱,在县城被人挤的水泄不通的主干道上,三个人随波逐流的往前走着呢。   那不,几个人给人流簇拥着,就来到了肉联厂的摊位前。   这个摊位,因为有肉,今天还不凭票,挤的那叫一个人山人海。   方苞玉因为后门的关系,也进了肉联厂,一手握钱,一手出肉,因为长的还算漂亮,好多男同志往她面前挤呢。   而小宋福和陈小丽俩,得陪着父母来上班嘛,就在后面的空地上玩着呢。   “苏阿姨,你看那个小丫头,一直拿眼睛其溜其溜的,看着咱们呢。”李承泽说。   苏向晚往里头扫了一眼,确实,陈小丽一直在盯着她看。   大概是因为,苏向晚是头一个戳穿她的人的原因吧,她对于苏向晚很是戒备,不停的在那儿翻着白眼珠子呢。   不过,她对方苞玉倒是很好,自己吃颗糖,也要方苞玉一颗,自己喝口水,也要端过去,给方苞玉喝上一口。   可怜巴叽的宋福站在那儿,反而成了一个,没人疼没人爱的。   孩子又没有棉衣穿,冻的抖抖索索的,站在后面,不停的跺着脚取暖。   就在这时,肉摊子前突然一阵轰闹。   “方苞玉,你她妈好吃懒作,原来整天劝着老子,不是偷大哥,就是骗二哥,惹的天怒人怨,最后老子进监狱,你倒跟人跑了。今天我啥也不说,你把我儿子还我,要不然,咱们就红刀子进,白刀子出,我杀了你们这对狗男女。”   人群中顿时一阵子的轰闹。   李承泽跳的最高,往里面看了一眼,乐了:“苏阿姨,宋老三呐,提着刀要儿子来啦。”   宋老三也是脑子里进水了,大年三十的提着刀在闹市上吵吵闹闹,一把菜刀,吓退了好多人。   “你个怂没出息的懒汉,一年四季除了睡觉就是睡觉,原来好歹还有俩哥哥给你给点钱,你现在有个屁啊,窝囊废一个,我把儿子给你,你那啥养他,赶紧滚吧你。”方苞玉声音可一点也不小,无情的僖落着宋老三。   那个陈建国也站起来了:“大家赶紧叫公安,这个宋老三,可是公安局副局长宋庭秀的弟弟,大年三十,提刀威胁人,赶紧让宋庭秀来抓他丫的。”   宋老三一听直接冒火了:“想抓我,你先看看我的菜刀吧你,你这个小儿麻痹,你这个骗人婆娘的大瘸子。”   所有人都往后退着,还有人在喊:“报案啦,赶紧报案,有人杀人啦!”   “老三!”就在这时,苏向晚扒开人群,一声喝:“让你买把菜刀,你死哪去了你?”   宋老三还没回过神来呢,苏向晚一巴掌就拍他背上了:“没出息的东西,既然苞玉都跟人走了,要娃就行了,你吵的啥吵,带拿着我的菜刀在这儿祸祸。”   说着,她一把,就把宋老三的菜刀给夺下来了。   宋老三突然想起来,确实,自己是来孩子的,啊呸一声:“方笣玉,你干啥我不管你,把我儿子还我。”   方苞玉连尖叫带奚落:“有本事你来啊,来捅我啊,谁怕谁啊,甭以为苏向晚当着妇联主任就了不起,你们一家就可以以官欺民,我们虽然是平头老百姓,但现在可是社会主义,你们干部欺负老百姓,那就是学恶霸,学大财主,小心我告你们。“   这女人,跟了个当会计的,到底不一样了,嘴里骂起人来一套套的,还会讲路线了。   “是吗,那我问你,你和陈建国有结婚证吗你俩就同居?”苏向晚突然反问。   宋老三都坐牢了,方苞玉是偷跑出来的,哪来的结婚证啊,她吱吱唔唔,说:“宋老三都坐牢了,我就看不起他,我自己做的主自己给自己找的二嫁,谁也甭想管我。”   “你要跟陈建国领了结婚证,因为你和老三还没有解除婚姻关系,你犯的就是重婚罪。你要没跟他领证,那就是非法同居,因为你和老三的婚姻关系还没解除。而且,你还把孩子都带走,带到姘头家,这严重影响了咱们清水县妇女们的名誉,方苞玉,到底是重婚罪,还是非法同居罪,你倒跟我说说啊?”   苏向晚有理有据,从容不迫,真正的干部风采。   这要讲起理来,方苞玉是真理亏,她还没说话呢,那陈建国突然拄着棍子就站起来了:“苏主任,你可不要乱讲话,我跟这个方苞玉一点关系都没有,啥姘头不姘头的,你可不要诽谤我的名誉。“   “那你们一锅子吃饭,一炕睡觉,那算啥,一起躺在炕上背语录?”苏向晚索性高声说:“陈建国,你可不要把人都当傻子,你跟方苞玉同居了将近一年多,当别人都是死的不是?”   宋老三一听有大嫂帮忙,一下子跳起来了:“对对对,我现在就要到革委会告你们俩非法同居,搞破鞋!”   性压抑的年代,真搞破鞋,可是要给人人喊打的。   所有人都七嘴八舌,全是在骂陈建国喝方苞玉不地道,甚至有些人还可是打口哨,怪叫,起哄。   方苞玉一看所有人都对自己指指点点,这才怂了:“大嫂,咱都是一家人,老三没出息,这你是知道的。有啥告不告的,你说,咋样我都行,甭拆我的台了,行吗?”   苏向晚只当方苞玉多厉害呢,没想到居然这么怂。   她站在摊位前,高声问:“我仗着自己是妇联主任,欺负你了吗?”   方苞玉脸上擦了一层子厚厚的雪花膏,因为冷,也因为拉了脸,粉簌簌的往下掉着,但是不说话。   “你闺女陈小丽诬赖我儿子打人,但事实上是自己有荨麻疹的事儿,给我儿子道歉了吗?”苏向晚又问。   方苞玉深吸了口气,回头看陈小丽呢。   陈小丽才无所谓呢,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居然还冷笑了一下。   这小丫头,甭看小,但是,比方苞玉可老道多了。   方苞玉搓着双手说:“大嫂,孩子而已,至于吗?”她想,就这么算了。   苏向晚一直瞅着,就是想抓陈小丽给驴蛋道歉了,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可能放过。   “很至于。你和老三的事情,你们自己看着办,今天晚上,让你闺女到我家给儿子道歉来,否则的话,我必定带着妇联的人,追究一下,你和陈建国俩婚内非常同居的事情。”   说着,把菜刀一提,苏向晚就从人群中出来了。   肉没买到,还看了好大一场热闹,苏向晚带着俩孩子好容易又挤回家,不一会儿,有人敲门,她还以为是带着俩儿子出门的宋青山回来了呢。   没想到一开门,进来的居然是宋老三,而且,身后还跟着个,鼻涕直流的宋福。   俩父子都冻的直打哆索,不过,自打认识宋老三以来,苏向晚也没见他笑的那么开心过。   “大嫂,你看这排骨好不好?”把几大块排骨放到案板上,宋老三哈热了两只手,就捂到宋福的耳朵上了:“要今天没你,咱这福娃子,还要不回来呢。”   宋福个傻子,乐的呀,在地上直跳。   显然,他愿意跟宋老三这个爹,不愿意跟方苞玉那个妈。   苏向晚是因为陈小丽冤枉驴蛋的事情才出的手,无功不受禄,当然不肯要宋老三的排骨。   但宋老三的激动之情难以按捺呀:“大嫂,你可看看吧,全是小排,椎骨都剁啦,这可是陈建国赔给我的。说实话,方苞玉那个女人,原来吧,整天就是教着我装病骗钱,我早不耐烦她,我就只当送给陈建国算了,这排骨,你一定得收下。”   说着,他把宋福一拉,这就准备要走了。   “留下吃顿晚饭呀三叔。”吱吱站在门上,笑着说。   洗心革面后的宋老三看着自家唯一的小女娃呢,看了半天,在她冻的红红的小面颊上摸了摸:“三叔也没颗糖哄你,等开年吧,三叔赚了工分换了钱,给你买糖吃。”   说着,宋老三拉上宋福,俩父子乐乐呵呵的,回家团圆去了。   苏向晚也不知道宋青山训子训的究竟怎么样了,指着李承泽和吱吱俩轮番的,在土司衙门的门上张望着,就要看他们啥时候才能回来。   这时候,鞭炮辟哩啪啦的,已经响起来了。   收音机里传来热情洋溢的,广播主持人恭贺新年的贺词,还有几个频道在欢唱着《我的祖国》、《拥军秧歌》、《北京的金山上》等脍治人口的歌曲。   终于,李承泽一溜烟儿的跑进来了:“苏阿姨,来了来了,真的回来了。“   “哦,俩人啥样子?”苏向晚和吱吱,一同把头,就从厨房里探出来了。   李承泽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形容:“一个脖子往左拎,一个脖子往右拎,但是,全给我大舅抱着呢。”   这不,宋青山果然一边抱着一个儿子,就从门外进来了。   宋团一身的汗,额头上都亮晶晶的,原本拉着一张脸,看见苏向晚,才面容稍霁。   同时,他也在摇头,那意思当然,这俩硬骨头实在够难啃的意思。   不得不说,这俩小子还是很有骨气的,出门整整十二个小时了,显然,到现在为止,俩人还是没有合好,因为,俩人不望对方,也不看他爹。   总之,这父子仨目前应该是处于,火力全开的敌对状态了。   很好,苏向晚心说,宋团的大棒抡完了,看来两兄弟不但彼此生气,更是恨上爸爸了,现在,该她给他们,发点儿糖了。 第90章 大团结   苏向晚把李承泽和吱吱俩个,给打发到隔壁,让他俩去给隔壁的邓书记家送蹄磅去了。然后呢,她又跟陈姐打了个招呼,让陈姐把俩孩子留下来,在那边吃顿饭。   陈姐呢,正好也想把李承泽留下来吃饭,遂就在那边开饭了。   这边,就只剩下宋团和苏向晚,专门来对付驴蛋和狗蛋俩。   不过,热乎乎的半盆猪蹄,还有油圈圈呢,俩孩子死活就是不动筷子。   “要不吃,就俩一起到外头站着去。”宋团今天带着俩孩子走了一整天,一路上问了他们很多,俩人都是一言不发,这会儿,他也火大着呢。   驴蛋站了起来,嗖的一下,就出去了。   狗蛋紧随其后,出了门,俩人站的一样端正。   “我们今天走了整整二十公里,是我们平常军事演习的路线,这俩家伙在路上就只吃了点干粮,回来的时候,是驴蛋先摔倒了,狗蛋才坐在地上的。”宋团说:“我本来想,关他们24小时的禁闭,看他们会不会服软,但现在看来,就算关24小时,他们也不可能服软。”   这俩孩子的性格里,一个比一个倔犟,只不过是,一直以来孩子都还小,性格没有显露出来而已。   苏向晚示意宋团先吃,然后就出来了。   俩小家伙一个在左,一个在右,直挺挺的站着呢。不过,苏向晚把手往两边一伸,俩人全是熊扑的,就扑进她怀里了。   驴蛋哇的一声,狗蛋也不示弱,哇的一声,哭的比他还夸张。   “你们俩要现在不吃饭,也不说话,或者说不说实话,我从现在开始,也不吃饭,陪你俩一起挨饿,还受冻。”苏向晚说。   她一直在厨房里忙碌,身上只有一件毛衣,一出来,已经冻的混身都在发抖了。   驴蛋啥也不说,率先进门,从盆里捞了一个大蹄膀出来,就着半个油圈圈,二话不说,就啃开了。   狗蛋当然也不能比哥哥嘴巴小啊,也是一大口的蹄膀,吃的满嘴流油。   “宋西岭吧,一直以来最羡慕宋东海的一点,就是他爸爸宋青山从来都只抱宋东海,不抱自己,对不对?”苏向晚突然说。   狗蛋小嘴巴憋的足足的,还没吞下去呢,突然之间,本来冻红的小脸蛋,一下子变的更红了,左右一看,驴蛋定晴瞅着自己呢。   “宋东海吧,其实心里特喜欢弟弟,但是吧,就一点,羡慕他学习好,羡慕妈妈疼他疼的更多。”苏向晚于是又说。   这下,换驴蛋的小脸蛋儿嗖的一下红了,而且,他是连脖子一起红了。   “妈妈原来,确实看宋东海一眼,就要看宋西岭三眼,东海,你知道为啥不?”苏向晚于是又说。   驴蛋其实特想知道,但是,并不说话。   “因为,我知道我的驴蛋吧,我不需要管,他也是个好孩子,绝不会犯错误,他是我生的,最省心的一个孩子。我心里疼一样疼他爱他,但是,我得揪着总是会犯错误的宋西岭,而不是揪着他。”   苏向晚是笑着说的,驴蛋听着,小脸蛋儿渐渐就有笑了。   这时候,苏向晚话头一转,又说:“现在咱们三个全都坦诚以待了,宋团你自己说,你是为啥从来只抱宋东海,不抱宋西岭的。”   宋团正在狼吞虎嚼,突然抬起头来,直愣愣的看着苏向晚呢。   驴蛋和狗蛋的目光也是齐刷刷的,看着了。   “有吗?”宋团愣了一会儿,突然放下手里的蹄膀,转身找肥皂把自己的手给洗干净了,然后拍了拍干净的大巴掌,盯着狗蛋看了半天:“想让我抱,是吗?”   狗蛋还没来得及说话呢,他突然把狗蛋给架了起来,直接就冲出门了。   在院子里疯跑了一圈,宋团才停下来:“让我抱抱,就有这么好玩?”   狗蛋不停的笑着,笑着笑着,突然,宋团觉得自己胸膛前热热的,摸了一把,把这家伙就给放地上了:“你不会,也尿我身上了吧?”   狗蛋为了跟哥哥比谁更强,已经憋着,整整一天没有尿过尿了。   刚才一受惊吓,小孩子又憋不住尿,刷的一下,果然,连裤子都尿湿了。   “所以,宋团,问题不在于孩子,而在于咱俩,我多疼东海一点,你多疼宋西岭一点,这俩孩子呀,说不定开年能给咱考个并列的,二年级第一呢。”苏向晚笑着,就给宋团画了个大月饼。   狗蛋居然声讨起宋团来了:“可不嘛爸爸,我觉得,都是你的错。”   驴蛋赶忙点头附和:“反正我妈没有错。”典型的愚孝啊这是。   ““苏向晚,说好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我怎么觉着,你这属于过河拆桥,反而变成,对我的声讨大会啦?”宋团觉得莫名其妙,自己突然就被讨伐了。   俩孩子可算尽释前嫌,驴蛋先捣了狗蛋一下,狗蛋也回捣了他一拳头,俩人悄悄看对方一眼,俱是偷着乐呢。   抽空,宋团就把自己很可能开年就要调去上海的事情,跟苏向晚大致讲了一下。   代号为‘571’的任务,谷北亲自通知的,他很可能过完年直接到上海集训,然后,就得去参加任务了。   571,这个代号苏向晚觉得,莫名的熟悉啊。   但是,一时之间,她又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   恰就在这时,外面因为没关院门,有人直接走了进来。   还用说嘛,方苞玉来了。   今天,她先是为了能灭宋老三的火,给宋老三几块最精最细的小排,这趟来,还提着两大块厚厚的肥膘呢。   陈小丽就跟在她身后,一进门,就跟那恋爱中的小女孩似的,还惦着脚尖,给狗蛋招了招手。   苏向晚觉得,自己此刻的心情,就跟天下所有的恶婆婆是一样的。   恨不能一下子,让狗蛋认清这小女孩的真面目。   而陈小丽呢,时不时的觑她一眼,还是那种极度挑衅的眼神,这小丫头,她有一种对于凡事完全无所谓,死猪不怕开水烫式的佛系感。   果然,方苞玉絮絮叨叨的,先哭,骂宋老三没出息,然后再接着,就开始说自己有多可怜,总之,现在她攀上肉联厂厂长家的儿子了,身为曾经的妯娌,她觉得,苏向晚就不应该找她的麻烦。   “我才不管你们这些烂事儿呢,我只问陈小丽,我家宋东海打你了吗?”苏向晚问陈小丽。   陈小丽怯生生的,就躲到狗蛋的身后了,然后,卷着自己的衣襟,一言不发。   这时候,狗蛋就显示出自己的霸总气质来了:“犯了错误不可怕,最重要的是改正,陈小丽,去给我哥道歉。”   陈小丽在狗蛋面前,充分表现了,什么叫温柔似水,楚楚动人。   “宋东海,对不起,我不应该撒谎的。”她声音特小的,说。   接着,她又补充说:“我也有我不得已的苦衷,实在对不起。”   驴蛋心多宽的人啦,挥着手说:“哎呀没事啦,反正宋福以后也不在你家,你以后甭学下三滥的那一套,就行了。”   下三滥三个字大概把陈小丽给刺痛了,小丫头嗖的一下抬头,两只眼睛里满是怨毒的,盯着驴蛋看呢。   同理,狗蛋也有点生气:“什么叫下三滥,哥哥,你会说话吗你,怎么能这样说个小姑娘。”   “都别说了,这样吧,大年三十的,我孩子发点压岁钱吧。”宋青山突然就说。   驴蛋和狗蛋俩毕竟从小教育的好,对于金钱没有太大的概念,也知道过年要拿压岁钱,但是,向来都是,爸爸发到谁就是谁,不会明抢。   没想到陈小丽的眼睛却一下子就亮了:“叔叔,有我的份儿吗?”   “有,都有。”宋青山说着,把手伸进兜里掏摸着,先是掏一张十元的大团结出来,顿时,陈小丽的眼睛就亮了。   不过,宋团看了一会儿,似乎颇有点肉疼,又把十元大团结给装了回去,接着,摸了一张伍圆出来,在手里摸了摸,终于还是又塞了回去。   紧接着,他又换报一张绿色的贰元出来,在手里摩梭着呢。   “叔叔,你该不会小器到,过年掏压岁钱。连贰元都出不起吧?”陈小丽居然直接来了一句。   宋团笑了笑:“家里孩子多,我们工资也不高,这样吧,我给你一元钱的压岁钱,好不好?”   说着,他居然摸出来一张一角钱,就递到陈小丽的手里:“拿着买糖吃吧。”   陈小丽拉过方苞玉的手,转身就走,嘴里还是笑嘻嘻的:“不了,叔叔,我不是那种贪钱的孩子,这一元钱呀,您拿着花吧,真的,我不缺钱。”   那不,陈小丽和方苞玉俩一起出门了,宋青山才说:“宋西岭,赶紧,悄悄的把这十元钱,塞到陈小丽的兜里去,记得甭出声儿,给她个惊喜,爸刚才是逗她呢。”   狗蛋因为陈小丽表现的热情大方,又有礼貌,心觉得倍有面子,拿着十元的大团结,就冲出去,找陈小丽去了。   “从十块到一角钱,玩人了吧这是?”陈小丽袖着两只手,边走边在骂:“还一角钱,我咒宋青山和苏向晚这辈子都当个穷命鬼,啊呸。”   方苞玉好歹还厚道一点,劝着说:“小丽,我是真把你当闺女的呀,这种话哪能说,人家能给一块,那是情分,给一毛,那是本分,一分不给你都没啥。说实话,你天天念叨说宋福打你,宋福没打过你吧,你这个撒谎的毛病啥时候能改啊你。”   “妈妈,你别这样嘛,我有钱,以后也都会留着孝敬你的呀。。”陈小丽小屁股一扭一扭的,在前面走的可欢实了。   方苞玉说:“这就对了,以后少撒谎,做个乖孩子,我没了宋福,就只有你了。”   陈小丽的气还没消了:“不是还有宋西岭那个小傻子吗?那十块钱,我早晚弄回来。”   不过,她本来是笑的得意洋洋的,在满街辟哩啪啦的炮声里,突然之间,笑容就凝结在脸上了。   她转过身,就见狗蛋站在她身后,手里还拿着一张十元的大团结呢。   狗蛋小脸儿煞白,居然给陈小丽敬了个礼,然后,转身跑了。   方苞玉对于这个虚荣,爱钱,又全身毛病的继女,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回头看狗蛋跑了,还颇幸灾乐祸的,就说了一声活该。   狗蛋进了土司衙门,就见驴蛋把炮架在墙边,正在辟哩啪啦的,放着呢。   这娃冲到驴蛋面前,突然扑上去,就把驴蛋给抱了抱,然后又突然转身,跑进卧室去了。   苏向晚在厨房里,还挺纳闷儿的呢:“这孩子到底咋啦,从外面回来,就不对劲儿了?”   宋团笑了笑,但是没说话。   要知道,针对陈小丽,苏向晚这个老母亲,可是搞了一系列的计划,势必要把儿子掰回正道。   但是,就算聪明如她,也想象不到,宋团这个看起来一本正经的男人,对付起女同志来,那招数是一套又一套的,甭说陈小丽了,估计就算再来个千年的狐狸精,都招架不住。   李承泽和吱吱俩在隔壁,还没回来呢。   宋团捏着两只手,搓了又搓,捏了又捏,一直望着在灶台上忙碌的妻子。   清了半天的嗓音,他说:“小苏,你知道吗,要不是今天带着东海和西岭出去一圈,我是完全体会不出来的,他俩太犟了,而我呢,我没有你那么的忍耐力,也没有你那么细微观察力,要没有你,这俩孩子,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就好好学着点儿,万一我要将来走了,你自己一个人带孩子,这俩兄弟,可全得你一人调和。”苏向晚说。   宋团大吃一惊:“苏向晚,你甭告诉我,直到现在你还想着要走。”   “过年了你知道吗,我来这儿四个年头了,宋团,衣裳没有穿过几件好的,整天除了锅台就是孩子,你以为,像我一个研究生毕业,上辈子月薪三万块的女人,会心甘情愿,给你养一辈子孩子 ?”苏向晚白了宋团一眼:“大过年的,连个礼物都没有,白疼你了。”   “我在炕上伺候你了呀。”宋团简直大言不惭。   苏向晚一抹布,险些就打过去了。   几个孩子还一人亲了她一口呢。   宋团吧,在家属身上,充分表达了什么叫做只知道索取,而不知道回报。   夜里该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但是,确实似乎没给家属准备过什么礼物,过年这一茬,他全给忘了呢。   “等我去上海,你想啥,列个单子,到时候那边的津贴发了,我一样样,全给你买。”宋团接过苏向晚手中的碗,声音格外的温柔:“今天晚上的锅我洗,要不,你先去睡一觉,然后咱们再?”   苏向晚所要的,其实也就是个态度。   毕竟这会儿逼着宋团搞奢靡,那就是逼着他犯罪。   这不,宋团把所有曾经阿德里安给自己教过的甜言蜜语在脑海里转了一圈儿,就给苏向晚说了一句,自认为总动听的:“你放心,这回出去,我一定还能给你争个军功章回来。”   对于一个战士来说,军功章,就是他能献给家属,最高也是最贵重的东西了。   苏向晚停止了擦碗,突然就顿住了。   宋团说过,自己要去执行的任务,代号是517。   517,似乎,是武装起义的意思。。 第91章 说客来啦   71年,571,苏向晚蓦然之间想起来,宋团面对的,是什么样的事情了。   “武装起义,开什么玩笑,现在这个时局下,会有谁敢这么干?”宋团一语未落,突然脸色就变了。   因为他想到一个人,而那个人,还确实是敢这么干的。   宋团难得严肃:“我明白了,是林立国干的,我跟他曾经战友过,他这是盯上我了。”   林立国,林副统帅的儿子,全国人民都知道,苏向晚当然也知道,不过,大概到今年的十月份,那家伙就得死在温都尔汗了。   但问题是,他从私底下调动宋团,宋团此时要不去,肯定就得给他盯上,但此时要去,在林立国他们的罪行败露之后,岂不也要被清算?   真是没想到,当个工程兵,还能卷入这种政治斗争当中去。   苏向晚问:“那你打算咋办?”   宋团躺炕上想了想,到底军人嘛,转身就爬过来了:“赶紧睡觉吧,大年三十的,谁也甭想挡着我做俯卧撑。”   不过,就在这时,吱吱和李承泽从隔壁回来了。   吱吱乐哈哈的冲进门,把她爹直接给吓硬在了炕上。宋团谁都挡不住的俯卧撑,因为闺女的突然闯入,硬生生的就流产啦。   苏向晚忍俊不禁,笑了半天,终归是把姑娘哄睡之后,才能在大年初一的早晨,来一次让人心惊胆颤的,深入交流。   正所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宋团报了个有病,推掉了上海的公干,想来想去,给自己腿上打了个石膏,装病。   要林立国找到合适的人,这事儿估计就能躲过了。   不过这天,苏向晚在街上,就遇到一件特别不寻常的事儿。   “这位女同志,你今年多大了?”有个穿着绿军装的女人拦住苏向晚,问说。   苏向晚说:“大姐,我今年27了,怎么啦?”   “没事没事,我以为你顶多二十上下,还想叫你去参军呢,咱们总政歌舞团现在要选一个团员,就要像你一样漂亮的。”这个女同志大概三十来岁,长的还挺漂亮,干净又清爽,就是眼神有点不善。   苏向晚笑着说:“大姐,参军就免了吧,以后我儿子估计得参军。”   “真是看你太年青,你要不说,我都不敢相信你有二十七,真的。”这个女军官长的挺漂亮,也很会给人戴高帽子。   苏向晚没把路上的一点小插曲当回事儿,到了学校门口,就见驴蛋和狗蛋俩肩并着肩,从学校里走出来了。   这不刚开学嘛,他们俩自打过年后,感情好的,那叫个如胶似漆,而苏向晚呢,为防两孩子又要闹矛盾,每天晚上接他们放学,路上谈谈心,聊聊天,也算是给俩孩子做点心理辅导。   这俩兄弟现在学习差不离的好,还真跟苏向晚预计的似的,估计要考个,二年级的并列第一。   而李承泽呢,因为成绩优异,直接升到初三,马上就要迎来他的中考了。   这孩子个头高,直逼苏向晚的个头,走在路上,书包斜斜一挎,大小伙子似的。   “哎哎,宋西岭,快看,你的小跟屁虫还在哪儿呢。”李承泽人五人六的走着,突然用肘子捅了狗蛋一下,就说了一句。   阴魂不散的陈小丽,果然,一放学就在校门口站着,一只手指头唆在嘴里,眼巴巴的,看着狗蛋。   狗蛋吧,要真的还对陈小丽余情未忘,肯定会多看她一眼,但是,他就是一眼都不看,而且,还故意掐了李承泽一把:“你是我兄弟吗,要是兄弟,就甭说这种让人败兴的话。”   苏向晚还不知道,宋青山的十块钱就能照妖的事儿,颇有点儿惊讶:“宋西岭,你到底咋啦,突然之间就这么不待见陈小丽?”   狗蛋只是惨白着脸苦笑了一下,还甩了一下自己的小板寸脑袋,那模样儿,要多霸总就有多霸总:“妈妈,啥事都没有,你只知道,我是个特听话的乖孩子就完了。”   他回头,寒森森的目光看了陈小丽一眼,挽过驴蛋,俩人脚步迈的,跟大阅兵的时候,走在长安街上似的,俩人皮带提的又高,小屁股勒的圆圆的,要多搞笑,就有多搞笑。   人常言青黄不接,过完年,就是全国人民都得勒紧裤腰带的时候了。   这时候,面粉就只有豆子面供应,大米从市面上绝了迹,拿着粮票,你就算挤破供销社的门也没用,因为供社里头没有米,更没有面。   至于妇联所要的,贫困户们的补贴,丁欠卯粮,更是不知道多久没有下发过来了。   当然,现在主疏菜还没有下来,一日三餐,能开门见客的,除了土豆,就还是土豆。   几个孩子吃土豆把脸都吃绿了,苏向晚计划着,今天怎么变一下花样,做顿好吃点的晚饭呢。   却没想到,还没进院门呢,就听见院子里有个女同志的声音:“青山,副统帅要请你去当师长,小老虎更是一直把你当老师的,我就不信你能不听他们的调令。”   宋团一条腿上打着石膏,伸直着一条腿,就在院子里的石椅子上坐着。   看他面容,甭提多严肃了。   “还有就是,我听说你家属的体重至少一百五六,你们俩还有四个孩子是吧,这么多张嘴,你说靠你现在一个团级干部的工作,能养活得了吗?”   一个穿着六五式绿军装的女军官,背对着苏向晚,站在院子里,正在喋喋不休的,说着呢。   李承泽示意苏向晚甭动,自己先溜进去转了一圈儿,然后才跑了出来,悄声说:“苏阿姨,这女人我认识,她叫胡敏,是总歌舞团的,她爸是个大校。”   苏向晚在一瞬间就想到了,这位应该是林立国派来的说客。   571,那事儿是从5月份开始的。而林立国的计划,又属于布雷,爆炸,远程布弹这方面的,全是宋团的专业长项,但然,针对的,也只有他们方面所谓的,统帅一个人。   显然,林立国非要用宋团不可,这是把说客给送来了。   胡敏说了半天,见宋青山一动不动,只能说:“我先回招待所,青山,副统帅惹不起,老虎更是你的好学生,你自己好考虑一下,成吗。“   巧了,等她转过身,苏向晚一看,哎哟,这人自己认识啊,她不就是,在信用社门口跟自己搭话的那个吗?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苏向晚往后闲了闲,站到杏树后头,没跟这个女人打招呼。   这女人一身军装,意气风发,当然,走路的姿态也特别高,根本不会左右四顾,要不然的话,总得看见苏向晚挺面熟吧。   她径自,却是走到隔壁李逸帆家去了。   “爸,你今天咋还拄上拐啦?”驴蛋性子耿直,见宋青山还拄个拐,大喇喇的问。   李承泽和狗蛋俩几乎是同时捂上他的嘴,宋青山也是嘘的一声,全家上下,如临大敌。   驴蛋究竟不知道自己哪儿做错了,给狗蛋和李承泽一扛,就给扛进小卧室,做作业去了。   “林立国派来的说客吧,这女的真是总政的,林立国凭啥就觉得,她能劝得动你?”苏向晚在厨房里削土豆的时候,问。   宋团一条腿打着石膏呢,拄着拐走了进来,说:“我当时不是说过,我从军法能出来,有两个女同志帮过我,一个是侯清跃,一个就是胡敏,她父亲是冬风市的科研人员,帮我做了证。”   原来是有私恩啊。   “怎么,你俩之间关系还比较亲密,是不是属于红颜知已的那种?”苏向晚记得宋团是有几个红颜知己的。   “你想我们亲密,还是不亲密?”宋团一脸正气,滴水不漏:“该交待的,我不是都跟你交待过?”   宋团吧,属于表面上看起来稳妥,忠厚,高大英俊,特可靠的那种。   但实际上那小肝儿黑着呢。   宋西岭遇到个难缠的小姑娘,苏向晚都没辙,人宋团一句话,就把宋西岭给拗过来了。   不得不说,他啥都知道,啥都懂,只不过在苏向晚面前也要装点糊涂。   “那你怎么办,就打算这么装病,糊弄过去?”苏向晚说。   宋团说:“北京当然要去,而且是非去不可,这个国家,不能任由着林立国他们胡闹了。”   苏向晚遂说:“我不是说了吗?他非死不可,不过是一段时间的事情而已。”   宋团于是不说话了,苏向晚也不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   林立国的事情,属于历史事件,上帝欲上谁灭亡,就先让谁疯狂,林立国现在哈巴狗似的叫欢着呢,但是,十月必死无疑,这个苏向晚是知道的啊。   恰这时候,白天一直在隔壁的小吱吱溜进来了,摇着苏向晚的手说:“妈妈,大猫猫家去了个女的,她说你是肥婆。”   苏向晚差点给气的跳起来:“啥意思,什么叫个肥婆?”   吱吱撇着嘴摇头,声音小小的:“是一个女军官,正在跟大猫猫说话。”   苏向晚心说,我这小爆脾气,谁他妈的敢骂我是肥婆?   她提着菜刀,气势汹汹冲出门去,就见李承泽抱着轰成半颗的杏树叉子,骑在墙头上,正在竖着耳朵的,偷听呢。   而且,他还在招手,示意苏向晚过去。   苏向晚踩着大山的狗窝也爬了上去,拍了李承泽一把:“你咋又在这儿偷听人说话,我不是说过,偷听不是君子风范?”   李承泽笑的两只眼睛贼亮:“你来听嘛,真的,特别有意思。”   土司衙门这种干部家属院,都是两大一小的房子,带个洗澡间,厕所在外面上公用的。家里来客人,天气的热时候,一般都是在院子里的石桌子上招待。   那个胡敏,从宋青山这儿出去,到了隔壁,恰李逸帆回来了,俩人就在石桌子旁坐着呢。   “你甭跟我说青山的家属长的多漂亮,怎么,杨贵妃吗?连内裤都要穿最大号的,啥东西都是侯清跃帮她带,要的裙子就像麻袋一样宽,我能不清楚吗?”胡敏正在说。   李逸帆是个严谨的人,一句话都不说,只静静的听着。   她对于稍微顺眼的人,还愿意骂两句,不顺眼的,则一句都不说话。   “还有,林副统帅的命令,不论你听不听,立刻,让妇联的人把你们全县十八到二十岁的姑娘给我集合起来,我要从中选一个最漂亮的姑娘出来。”胡敏于是又说。   李逸帆的父亲身在要职,对于政治当然非常敏感。   她知道,如今如日中天的林副统帅肯定有异心。但是,毕竟那是当权者的事情,轮不到她操心。   而且,林副统帅啊,真的她要不听话,估计一个电话,她父亲,乃至谷北的父亲都要接受调查。   所以,李逸帆说:“这样吧,明天,我就让妇联的人带你去选人,今天晚上你住哪儿?”   “你们家可以吗?”这个胡敏还颇有点儿自信呢:“我现在就想见见宋团的家属,要知道,当初宋团要不是有她那么个脱累,估计都不用坐一年的牢呢。这个肥婆,可把宋团给害了呀。”   李承泽转过身,笑着问苏向晚:“苏阿姨,咋办,咱现在就过去,溜它一圈儿,臊臊这个女的?”   苏向晚听了一圈儿,大概明白了。   这个胡敏,三十出头,大抵对于宋团有点暗恋的意思。   还恰好,对宋青山有点恩惠。   她来,除了要赶着宋团去上海之外,还要大张旗鼓的,让妇联帮她选一姑娘,明面上,说是要加入总政歌舞团,但肯定,事情没那么简单。   “过去干啥?”苏向晚问李承泽。   李承泽骑在墙上,猫着腰,两只比划着:“比美呀,你能把她碾成渣渣。”   要说比美,苏向晚心说呵,岂止是碾成渣渣,我都能让她明天都没脸见人,但这是比美的事情吗,我这么美,又这么瘦,还这么年青,根本不需要比呀。   我要打击的她呀,喘不过气来。   从大山的窝棚上跳下来,她喝着嗓子问驴蛋:“宋东海,晚上想吃啥?”   驴蛋从窗子里探出个脑袋来:“还不就土豆面条,随你做,不要再问我啦。”   “不是你嫌我老不关注你,这不,昨天狗蛋,今天,明天承泽,后天吱吱,你们换着点,想吃啥,我就做啥。”苏向晚说。   驴蛋再往外伸了伸脖子:“那我要吃大鸭子。”   开春,苏向晚才买了几只鸭子回来养,因为买的时候就是半大的鸭子,现在看起来挺大的,过完年缺肉少菜,只有土豆吃,驴蛋现在就想吃家里咯咯叫的鸭子。   “鸭子不行,我给你们做土豆吧。”苏向晚于是说。   驴蛋嗖的一下,把头收回去了:“要吃土豆,你可甭叫,吃腻了都。”   孩子吧,家长要凶,他就乖的不行。   你家长要稍微对他们好一点,他们就得登鼻子上脸。   “宋西岭,我今天呀,要把土豆擦成细丝儿,然后再加上甜甜的糜子面儿,和在一起之后呢,搅成糊糊,再把它烙成饼,然后,家里不是还有几根辣椒嘛,切成细丝儿,拿酱油,醋一炒,给你们就饼子吃。”   苏向晚说着,边挽起袖子来,从厨房的案板下面掏了几个大土豆出来,正在削皮呢,一抬头,驴蛋笑嘻嘻的,已经蹲在灶火旁了:“妈,我今天帮你添煤吧?”   “我用的是蜂窝子,不用添煤。”苏向晚一指头指在他的额头,把土豆扔过去了:“赶紧削皮,削不干净打屁股。”   那不,隔壁的胡敏听见这边有个女人的声音,也猜,是宋团的家属回来了。   她从自己漂亮的小坤包里取出化妆包,匀匀的给自己补了个妆,这才施施然的起身,过到隔壁来了。   当然,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胡敏太有自信了,一个估计一百五十斤的肥婆,她这一回打算用气质,美貌,以及自己这套崭新的军装,把苏向晚给打击成个渣渣。 第92章 大老虎   糜子面沙沙的,土豆糯糯的,再拿微油轻轻一煎。   再有点用辣椒丝儿炒成的菜就着吃,驴蛋嘴巴张的比谁都大,吃的时候连声音都不发,唯恐一眨眼,饼就没了呢。   李承泽有心思,知道苏向晚要跟那个胡敏比个谁更漂亮,顾不上吃,两只眼睛瞪着外头,卯足了劲儿的看着呢,就想看看,胡敏得受多大的打击。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苏向晚一不换衣服,二不梳头,三不洗脸,而且,还在厨房里,忙着洗自己的手,涂雪花膏呢。   “你好歹打扮一下呀,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连妆都没化,咋成,我帮你洗碗,赶紧打扮打扮,收拾收拾去。”李承泽说。   苏向晚一句没必要还没说出来呢,胡敏已经进来了:“青山,在家吗?”   宋青山故意翘着他打了石膏的腿:“胡大姐来啦,快坐下,咱们一起吃饭。”   胡敏笑嘻嘻的说:“我已经在隔壁吃过了,不过,你家属呢,叫她出来,咱一起聊聊天吧。”   苏向晚把头发一捋,在李承泽恨不能把她拉回来,再去打扮打扮的眼神中,就出去了。   “胡大姐,快进来,坐下吃饭啊。”苏向晚笑着说。   怎么说呢,胡敏的眼神就撞见鬼似的,盯着苏向晚看了半天,才说:“你就是青山的家属?”   “可不,咱俩是不是见过啊?”苏向晚笑着,就把胡敏的手给握上了。   要没有这双手,胡敏还没那么震惊,可怕的是,人家是从厨房出来的,可是,手上非但没有一丁点的油烟不说,还嫩的,能掐出来水儿来,握在手里,那叫一个软绵绵。   胡敏哪还能坐得下来啊,心里那叫一个惊涛骇浪。   要知道,她来这儿,除了要劝宋青山跟她走之外,还怀着一个动机不纯的目的。   这个目的,总得来说,就是要从全秦州,乃至西北五省,找一个脸蛋儿长的最漂亮的女孩子给送到北京去。   天啦,她望着苏向晚那张脸,不敢相信啊,她在秦州转了那么久,什么边疆,青藏,清海,该走的地儿全走过了,只看上一个女同志,却没想到,她居然会是宋青山的家属。   又年青,又漂亮,关键是皮肤还那么好。   她要刻意化个妆,胡敏都可以说,她是因为化了妆才漂亮的,可是,人家分明就是从厨房里走出来,才刚刚做完饭的,家庭妇女的样子,这叫胡敏怎么能够接受。   她曾经听侯清跃提起的时候,笑过多少次啊,又嫌弃过多少次,还觉得,自己来了,势必要拿自己的身份,相貌,把苏向晚给羞的钻老鼠洞去呢,可是,她一到清水县城,就差点,把苏向晚当成个大姑娘,给骗到首都去了。   往后退了两步,胡敏颤巴巴的深吸了口气,跟撞了鬼似的,居然就那么走了。   “不会吧,不战而屈人之兵啊,苏阿姨,你怎么做到的?”李承泽格外讶异的说。   苏向晚勾唇笑了笑:“好戏还在明天呢,这有啥,赶紧吃饭去,吃完了,跟驴蛋俩把锅洗了去。”   这才第一回 合,苏向晚心说,从现在开始,我得睡个好好的美容觉了,明天一早起来,接着再战。   狗蛋吧,自从大年三十见过陈小丽一回之后,就洗心革面,每天自觉打扫鸡架、给狗喂食,以及,迁着大山出去溜弯儿,这些,可全是他的活儿。   今天,他依旧在打扫完鸡棚子之后,就把大山给牵出去了。   不过,今天一出门,他居然就看见,陈小丽跟着隔壁的邓大娃,在土司衙门的大院子里转悠着呢。   邓大娃跟狗蛋和驴蛋同岁,今年都是八岁,毕竟书记家的儿子嘛,为人很忠厚,也不跟孩子们打架,学习没有狗蛋那么拨尖,但也算是个好学生了。   不过,这娃跟陈小丽俩看起来玩的挺开心,挺高兴的呢。   狗蛋只看了一眼,牵着大山,转身就走。   大山吧,原来还会在墙根下大便,后来给狗蛋驯着,渐渐儿的会蹲厕了,现在直接就是在公共厕所里蹲茅厕呢。   狗蛋是个特别内敛的孩子,而且,还擅于搞一点小发明。   那还是去年,李承泽送了他一个,用苹果和土豆做灯泡的方法,他自己一个人琢磨着,钻研着,自己从四处搜罗一些废品,居然做出一个能用一个苹果和一个土豆来带的小风扇来。   孩子正玩着呢,陈小丽突然跑过来,故意撞了狗蛋一下,狗蛋摇摇欲坠,正在扑楞的小风扇,就碎成几块子了。   “你个陈小丽,你再试下。”狗蛋说着,拳头就提起来了。   “邓哥哥,快来啊,宋西岭在打我。”陈小丽叫说。   要她不喊邓大娃,宋西岭也就算了,但她一喊邓大娃,宋西岭一下就来气,直接提起拳头,一把,就把陈小丽给摁到墙上了:“你当初说宋福整天打你,方苞玉虐待你,让你吃不饱,穿不暖,我几个月的时间至少给了你三十块钱,陈小丽,你可看看你恶心吧唧的样子吧,你就是四方君,孔财迷,而且,还是一点骨气都没有的那种,我鄙视你。”   陈小丽扬着脖子,喘不过气来,结结巴巴的居然还来了一句:“啊呸,你看看你,又瘦,头又大,丑的就跟个怪物似的,除了我,谁还愿意跟你好。”   狗蛋的脑袋确实比较大,这是因为小时候缺了营养的缘故。   正是因此,学校里的孩子都欺负他,确实除了陈小丽,没有别人愿意跟他玩。   也正是因此,他曾经才格外的,珍惜陈小丽这个朋友。   他拳头捏着,最终也没捣下去,反而是悠悠的来了一句:“我说你长的像我曾经一个朋友,对于我朋友是一种玷污和亵污,真的,陈小丽,你不配。”   陈小丽也有得说呢:“邓大娃可比你大方多了,谁像你,扣扣索索,几毛钱都掏不出来。”   小姑娘啊,能说出这种话来,也是钱眼儿里钻够了的。   这要别的小伙子,估计当时就给陈小丽一拳头。   但狗蛋可没有,他揩了一下自己的鼻子,特不屑的撇了一下嘴巴,大摇大摆的,牵着大山走了。   那叫什么来着,妈妈教他的,最大的蔑视,就是无视。   他无视陈小丽的存在,他需要的,是让自己变的强大,并且,拥有更多的朋友。   狗蛋带着大山大便完了,遂带着它,就在土司衙门的大院子里溜着弯子。   结果就在这时,他居然碰到一个看起来很面生的男人,这个男人穿着跟宋团一样的军装,先给狗蛋敬了个礼,才说:“小同志,听说你爸爸受伤了,不严重吧?”   “严重,可严重了,听说那条腿往后就废了呢。”狗蛋一本正经的说。   这个男人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抚摩了一下大山的背,才说:“孩子,你是咱们的好解放军,不撒谎的好孩子,快去吧。”   狗蛋仔细的看着这个男人,似乎是在哪儿见过似的,但究竟想不起来,于是转身,跑回家去了。   当然,他一回家,立刻就把这事儿告诉了宋团,说自己见到一个叔叔,并且,这个叔叔还问了爸爸伤腿的事儿。   宋团和苏向晚面对面坐了半天,突然翻开自己的相册,问狗蛋:“是不是这个人?”   黑白照片里,一边是宋团,一边是一个浓眉毛,单眼皮大眼睛的男人。   狗蛋赶忙点头:“我宋西岭敢确定,就是他。”   宋青山和苏向晚同时抬头:“老虎来了。”   这已经不是书里发生过的故事情节了,宋团和苏向晚的生活彻底融入了即将发生的历史。   看来,林立国再三调不到宋团之后,不但派了胡敏来当说客,而且,自己暗中来到清水县,就是来确定宋团的伤势的。   “怎么办?”苏向看着宋青山,突然就说:“我倒是挺想见见,老虎长啥样子呢。”   融入历史的感觉,真是又新奇,又让人觉得忐忑。   虽然说就连狗蛋都觉得问题应该很严重了,但爸爸就是爸爸,他特风轻云淡的说:“明天的事明天再说,赶紧睡觉吧。”   林立国又不是傻子,他是暗中坐飞机,先从广州到的秦州,再从秦州驱车到的清水县,当然,一查,就查出来宋青山是在撒谎,毕竟一个团长要伤一条大腿,那总得进医院吧,总得有诊疗记录吧,啥都没有,打个石膏就说伤了腿,怎么可能?   所以,晚上在招待所,他找来胡敏,直接就下了最高指示:“明天,你直接明示宋青山,他要再违抗最高指示,那我就得想办法撤他的职,给他找麻烦。”   胡敏笑着说:“那不,叶总还让我给您选人了,这事儿,咱们还办不办了?”   大概从70年开始,副统帅两口子看儿子林立国也有二十五了,该到结婚的年龄了,就开始从全国各地给他选配偶。   条件是,家境不能太高,但必须根红苗正,最大的特点就是,必须漂亮,还必须皮肤白。   这件事情,迄今为止整整进行了一年了,选到首都的,家世不算太好,但也根红苗正,足够白,又长的漂亮的大姑娘不计其数。   不过,选了好几回,林立国自己没有一个看上的。   所以,这件在史上称之为‘选妃’的事情,以目前为止,还一直在计划,进行中。   林立国自己吧,其实对于找对象这事儿可没他妈那么急,挥手说:“狗拉耗子,多管闲事,不准再办了,帮我把宋青山搞出来就行了,要他再不识趣,就除掉他。”   毕竟,宋团已经猜到林立国的心思了,这时候,这个人,要么用,要么除,只有这两路可走。   胡敏今天晚上,还得回李逸帆家住着去。   而林立国呢,因为这个小招待所太简陋,还有一股子难闻的味道,饭菜也不可口,饭后出来,就打算在大街上逛逛,谁知道刚走到百货商店的门口,便瞧见夜色中,有个长的特别漂亮,甜美,脸蛋儿圆的跟满月似的大姑娘,提着菜兜子,正在大街上走着呢。   怎么说呢,人和人之间的眼缘就是这样。   擦肩而过的瞬间,林立国突然就停下来了。   他身后还跟着俩警卫员,招手喊了一个过来,他说:“跟着这姑娘,看看她往哪儿去,再打听一下她的底细,明天告诉我。”   警卫员给林立国敬了礼,小跑着,跟踪苏向红去了。   苏向红吧,今天是出门给人诊病,诊完之后,自己单独回家的。   完全没有意识到狼跟在后面,还走的挺乐呵的呢。   ……   第二天一早,胡敏再上门,就不是昨天那么好说话了。   “青山,你今天必须跟我去医院,我得亲自监督,检查你的腿伤,看这石膏能不能拆卸。”她说。   恰这时,苏向晚撩起帘子,就从屋里出来了:“胡大姐,青山的事儿先放放吧,我带着你啊,给你找个大美人儿去。”   胡敏因为林立国的指示,早把这事儿给放下了,所以,冷哼一声,她说:“选大美人的事儿暂且放一边,青山,你今天必须跟我一起去医院,去检查一下你的伤口。”   说着,她就来拉宋团手。   大清早的嘛,宋团只穿了件衬衣,又因为一条腿不方便动,给胡敏扯了一把,衬衣扣子一下子就开了。   而胡敏呢,又没太在意苏向晚,自己伸手,居然就去帮宋团系扣子去了。   啪的一巴掌,搧的胡敏差点没回过神来。   “啊呸,你个胡敏,这是我丈夫,你乱摸个啥摸,摸了,你能赔得起吗你?”苏向晚是突然发怒的,而且,声音足够大,又泼辣,又彪悍。   胡敏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啊,在首都都是很受人尊重的。   你要说威胁人,她有的是办法,但你要说打架,她怎么可能是个乡村泼妇的对手。   所以,她提着自己的小包一下子砸过去,还没砸苏向晚头上呢,苏向晚一巴掌又搧过来了:“我让你再摸一下我家属,你看我怎么打你,收拾你。”   胡敏被苏向晚拿着她的小坤包击打了两下,头发都乱了,气的转头,一头应该撞上了宋青山:“青山,你看看你家这个泼妇,你就不嫌她丢人吗你?”   在胡敏想来,这种泼妇,那怕长的再漂亮,人前这么没素质,宋青山就该立刻跟她扯离婚证,一脚踹了才算。   谁知道宋团一把捏住她的腕子,居然声音沉沉的就来了句:“向晚脾气不好,胡大姐,你包容着她一点。”   胡敏气的踹了一下脚,指着宋青山说:“甭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压根儿就是假装的,你可等着吧,老虎发怒,那是要吃人的!”   目送着胡敏离开的背影,宋团和苏向晚对目而视,确实,从现在开始,他们,得对付一只狂怒中的,大老虎了。   不过,老虎毕竟在暗,而宋团和苏向晚在明。   既在明,一天的太阳升起来,他得去上一天的班,到办公室里,去做一天的工作。   这不,苏向晚还没到办公室呢,就见苏向红笑嘻嘻的,在妇联的门口等着她呢。   “姐,你大概不会相信吧,我居然要给选到总政歌舞团当报幕员啦。”苏向红乐的,一口白牙都在笑在外面,伸手还给苏向晚敬了个礼:“咋样,我像人民解放军不?”   苏向晚毕竟是熟知历史的人,也在胡敏说她去总政的那一瞬间,其实就想到了,这很可能,是历史上有名的‘选妃’事件。   这意思是,她妹妹苏向红,给林立国盯上啦?   苏向晚当然没有想过,自己能牛逼到改变历史,但是,既然林立国有所图,那她也可以帮清水县争取点福利啊。   大老虎又怎么样,再大的老虎,见了苏向晚也得乖乖怂掉。   不行的话,就让林立国也吃点亏,再离开清水县,去赴他命中注定的温都尔汗,怎么样? 第93章 一文一武   林立国当然不会显露真身,只是在暗中操纵着一切而已。   真正出面的还是胡敏。   最近苏向晚一直以来,干的热火朝天的工作,是建设三座幼儿园。   这三座幼儿园现在建起来了,但是,桌子板凳,被褥,以及幼教老师还没有配备到位呢。   苏向晚正在愁,这笔资金该从哪儿来。   压榨刘在野当然是不可能的了,因为,他现在已经穷的叮当响,躲在秦州不敢出来不说,据说,只要人一提起苏向晚,都得吓的打哆索,就因为怕苏向晚又要变着法子,问自己要钱。   那么,苏向晚就得给自己找个新财主了。   这个大财主,当然就是胡敏。   而被老虎盯上的苏向红,此时仿佛做梦似的,正在被欢乐和梦境所包围着呢。   第二天一早,就有一个穿着军装,看起来挺年青帅气的男人,到诊所里,让她给自己号了个脉。   然后就有人通知她,说让她去总政当报幕员。   接着,就有一个叫胡敏的女同志从牛奶厂提了好多牛奶回来,还特地叮嘱,让她每天坚持务必用牛奶洗澡,究其原因,是因为她啥都好,就一点,皮肤不够白,用对方的话说,皮肤要是够白,稳打稳的,报幕员的工作就是她的了。   苏向红还是个傻丫头啊,一下子得到一大桶的牛奶,这么珍贵的东西,当然不会真的拿它去洗澡,洗脸。   她转眼,就把牛奶提到土司衙门,送给几个亲亲的大外甥喝了。   这可乐坏了驴蛋和狗蛋几个,农村孩子呀,啥时候喝过那么多的牛奶。   用驴蛋的话说,不但可以站着喝,还可以坐着喝,更可以躺着喝,想怎么喝,就怎么喝牛奶呢。   不过,一边让苏向红用牛奶洗脸,把自己的脸再洗白一点,胡敏在另一边,还在忙碌着,想办法的,要迫害宋团和苏向晚俩个呢。   她所做的,其实全都是林立国指示下来的。   这不,因为宋青山坚决不肯出山,胡敏索性就来了一招狠的,她一个电话,就把最近一直不敢在清水县露面的刘在野给弄来了。   “刘主任,整个秦州的革命工作可是你在负责,现在,我不管苏向晚这个人怎么样,我就只想整她,你帮我弄点材料,务必是能一下把她整倒在地的才行。”胡敏说。   刘在野这个人吧,当然不是好人,而他手里,还有苏向晚的父亲和G民党军官的合照呢,那玩艺儿一出,苏向晚必死无疑。   但是,刘在野也是个唯利是图的人啊:“胡大姐,你是在总政工作的吧,既然想让我整苏向晚,给我有啥好处没?”   胡敏眼珠子一转:“这样吧,你妹妹不是在秦州文工团嘛,我把她调到总政去,怎么样?”   总政是好单位,刘在野当然愿意啊。   他摸了摸自己的兜,不见兔子不撒鹰,就说:“先把调令给我办了,我就帮你办苏向晚的事情。”   胡敏盯着刘在野看了半天,才说:“唯利是图的东西,难怪秦州的革命工作能搞好,你啊,就等着将来被副统帅重用的那一天吧。”   刘在野嘿嘿一笑,盯着胡敏,直到她亲自给总政挂过电话,确认过调令,才从招待所里,胡敏的房间里出来。   当然,他无利不起早,凡事都得谈点条件,最好还是能,两边都得利。   转身,他就又跑到幼儿园的门上,找苏向晚去了。   苏向晚最近,一直盯着幼儿园的工作,带着吱吱,干脆就驻扎在幼儿园里。   甫一进门,刘在野没见着苏向晚,倒是见吱吱在最新修建的,用木头搭成的滑滑梯上玩滑滑梯呢。   “妈妈,月光之下,静静的,我想你啦……”吱吱一见刘在野,摇头晃脑的,就唱开了。   “打住,你个臭丫头,丑丫头,黄毛丫头,不准再唱啦。”刘在野气的,伸手就去堵这小姑娘的嘴巴。   吱吱给他堵了小嘴巴,只剩一双大眼睛眨巴着,一言不发的望着这个一身皮衣,帅帅的大伯伯了。   可等刘在野一放开,小丫头就又开始唱了:“妈妈,你的怀抱,我一生爱的襁褓。”   刘在野再一把捂住,都差点把小吱吱给憋断气了,这才放开。   “天之大,唯有你的爱是完美无暇……”这小丫头不怕死,唱的可乐呵着呢。   刘在野无可奈何,只得举手投降:“小丫头,去把你妈喊出来,就说我要跟她谈点事儿。”   苏向晚在窗子里笑够了,才走出来,问刘在野:“怎么,胡敏让你搞我,是不是?”   “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吧,这都知道。”刘在野还颇有点儿惊叹。   苏向晚于是问:“那你的意思呢,你打算咋办?”   刘在野说:“副统帅惹不起,人家有啥事,你们帮人家办了不就完了嘛,我其实吧,对你们俩口子无所谓,但不希望你家这丑闺女将来落难。”   歌唱的多好听,要真的因为苏向晚两口子而变成个没人管的小可怜,刘在野自恃狼心狗肺,也有点儿过意不去啊。   苏向晚说:“这样,你不是有我爸和G民党军官的合影嘛,你先把它给我,我到时候修改一下,然后你拿着去送给胡敏,问胡敏讹上一笔钱,不少于三万块,就行了,至于你,我有让你全身而退的办法。”   “这样也行?”刘在野吃惊坏了:“苏向晚,人命比钱重要,你懂得吧,甭为了钱把自己也搭进去,成不成?”   苏向晚笑着说:“甭怕,有我呢。”   她转身,扭着腰姿,就又进幼儿园的楼里去了。   刘在野两手叉兜,轻轻打了个口哨,心说,这女同志咋就这么美,又这么辣,还这么有滋味儿呢。   在野的狼心狗肺,无一刻不在骚动啊。   当然,第二天,他就假装自己搜集到了证据,然后承诺,只要胡敏再给他点好处,他就把证据送给胡敏。   而胡敏呢,也很干脆,当着刘在野的面,直接打电话,让广州那边往清水县革委会的户头上汇了三万块钱。照刘在野的估计,这笔钱,应该是林立国的私房钱。   当然,得到刘在野的承诺和支持之后,胡敏立刻就开始布署自己接下来的工作了。   老虎再大,他也不可能在闹市现身。   林立国当然深居简出,一直隐居在招待所。   不过,既然胡敏要对着苏向晚发难,那他也得去看看,苏向晚究竟是个何方神圣,对不对?   那不,他趁着从秦州调来的吉普车,跟着胡敏从招待所出来,转个弯子就是小学门口,苏向晚手牵着吱吱,正在等俩臭小子放学呢。   早春,树枝才露苞芽的时候,一个穿着军绿色的小外套,脖子上围着一条红围巾的女同志,看不出年龄来,皮肤给冻的略微有点儿红,但是,真白嫩,白的应该跟牛奶洗过似的。   她的身材也很好,还裹着厚厚的棉衣呢。但一点也不臃肿,还有妇女们特有的,那种苗条曲线。   林立国看了半天,才说:“你说,这个就是宋团的家属?”   “可不。”胡敏说起来意兴怏怏的:“看起来都不像个真人,是吧。”   太白了,而华夏人,就讲究个,一白遮百丑。   “另外那个叫苏向红的,就是她妹妹吧?”林立国沉吟了半晌,说:“想想办法,让苏向红的皮肤有苏向晚这么白,她的家庭条件咱们可以想办法改,但前提条件必须是,皮肤必须得白。”   像他这种人,漂亮姑娘看惯了,说实话,结婚也不是谈感情,无非是想找一个相貌合自己眼缘,确实长的漂亮,还够干净的姑娘。   白,那是最基本的,得晶莹剔透,得像苏向晚这样才行。   一句话拍板,第二天一早,苏向红就又得到了,一大桶的牛奶。   这那喝得完呀,苏向红提着牛奶,又是直奔土司衙门。   苏向晚接到几个孩子之后,就回土司衙门了。   然后,她今天晚上居然让李承泽做饭,因为,据她说,她和宋团俩有特别重要的工作,得关着门干。   给李承泽绑上围裙,再把锅铲给了他,苏向晚郑重其事的说:“今天我是真没时间,你糊弄点饭你们几个吃,你大舅吧,得帮我的忙。”   李承泽哪里愿意做饭啊,拎着铲子都要崩溃了:“我连火都没生过,咋做饭?”   苏向晚直接把大卧室的门一关,跟宋团俩不知道搞啥去了。   李承泽站在外面,目瞪口呆了半天,进了厨房,才发现,自己连火都不会生啊。   不过,好在有狗蛋呢,他从李承泽这儿接过围裙,又接过铲子,先把蜂窝煤炉子透亮,透燃,然后座上一锅子水,把馒头搭到蒸笼上,就开始蒸馒头了。   然后,他再学着当初爸爸的样子,往大锅里倒了点油,把苏向晚所有储着的鸡蛋全拿出来,一个个的,就开始煎鸡蛋了。   “宋西岭,你这些本领都哪学来的呀。”李承泽和驴蛋,还有吱吱三个,围在狗蛋身后,那叫一个佩服啊。   瘦瘦的狗蛋,裤子把小屁股勒的紧紧儿的,再紧了一下自己的裤腰带,吐了吐舌头,没说话。   他把馒头蒸好了,给大家都夹上鸡蛋,自己给自己夹了两只鸡蛋在馒头里,吃完之后就牵着大山,到大院子里慢跑去了。   一天又一天,狗蛋觉得,自己只要坚持锻炼,就一定能像驴蛋,能像李承泽似的,长的高高的,也结结实实的,对不对。   锻炼完了,趁着驴蛋和李承泽带着吱吱去玩的功夫,他还专门给自己找了几本爸爸所藏着的,武器方面的书出来,一本本的,就读上了。   可以说,驴蛋和李承泽在很多方面都是自带天赋的。   但狗蛋不同,他天生是个怂孩子,是必须被逼到悬崖上,才能奋起反抗,而且还总出阴招的那种人。   但陈小丽的鄙视刺激了他,他渐渐的不那么瘦了,也不那么怂了,身板儿上都有小肌肉了,白白净净,又有礼貌,文质彬彬,简直是,一天天的,就从一个小怂蛋就变化成个小男神了呢。   苏向晚把自己和宋团关在屋子里,其实是在洗照片。   她父亲和G民党军官的合照,现在就在宋团的手里,而宋团自己呢,有三0七兵团的照相机,还有胶卷,先翻拍照片,然后,他居然提着毛笔,就在胶卷上一点点的修着,画着呢。   “我看书里头说,你能耐大得很,文武兼具,我还不信,现在有点儿相信了。”苏向晚一手搭在下巴着,笑焉焉的说。   像后世有数码相机,照片这东西,导到电脑里面,想怎么修改,就可以怎么修改,但是,现在可不行,现在的共和国,可是一个,连彩色胶卷都稀有的地方啊。   宋团用一支孩子们练书法用的细管毛笔,居然就能修改底片,在苏向晚看来,简直是不可以完成的任务。   当然,在没有数码相机的年代,不论影视剧,还是影楼,要修改照片,胶卷底版,用的全是墨汁和毛笔,而用这两样东西在胶片上绘图,那种工笔,得是非常非常老道的画手,才能完成的。   当然,修改底片时的宋团,特地戴了一幅眼镜,虽然说还是那头板寸,但毕竟白衬衣洗的足够白,两道浓眉微簇,居然还颇有点儿学者气质。   带着学者气质的武夫,肌肉又生的健硕,年龄愈长,就愈发有成熟男人的性感,更何况,他虽然表面上一本正经,炕上要耍点流氓,也一点都不含糊啊。   苏向晚越看,就愈觉得,自己是真捡了个宝贝。   这不,经宋团一修改,同样一张照片,洗出来的,就是截然不同的,两张照片了。   宋团把毛笔一丢,叉腰看了半天,突然一笑:“立国那儿我来想办法,这个胡敏,我就交给你了。”   苏向晚接过两张照片,再度精叹宋团的手艺:“你这画画的功底,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宋团扬着双手呢:“画画跟画设计图纸,不应该是相通的吗?”   顿了顿,他又说:“对了,过年的时候,你不嫌我没给你送礼物吗?海西那边的奖金已经下发了,三百块,这笔钱,我只给你自己,随你的性子花去吧。”   三百块钱,可真是意外之财啊。   苏向晚看了半天,说:“应该发了五百,你给了你妈两百块,剩下的三百才给了我,对不对?”   宋团脸色都不变一下:“没有,全给你了,真的。”   “放屁,钱是汇到信合的吧,你现在把汇款单交出来,要是五百块,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一个牵涉着那么大的工程体量的爆破项目,如果说奖金只有三百块,那真叫见了鬼了。   向来骗鬼都面不改色的宋团,这才给诈着,吐了真言:“就土建一局不给这个钱,我不一样得去工作,你拿三百,我自己留了一百,给老房,真的就只给了一百,这下我不骗你了。”   苏向晚伸出手来,直伸到宋团挺拨的鼻梁上,只差要捣瞎他的眼睛,戳了半天。   宋团心有不甘的,又掏了十张大团结出来。   当然,在他的心目中,这个年近三十还皮肤白皙,一丝皱纹都没有,漂亮的跟个妖精似的女人,简直就是个狐狸精。   跟刘在野似的,宋团的心里,也是咬牙切齿的,唱着《义勇军进行曲呢》。   “苏向晚,你明白的吧,那里有压迫,哪里就反抗,我不是林立国,找家属非得要找个长的特别漂亮的,你这样儿的,漂亮是足够漂亮,但有时候我真有点招架不住,小心哪天,我也学谷北,给你闹个起义。”   宋团一条腿上还绑着石膏,把一只裤兜都抽了出来:“你见过身上穷的,连一个硬币都没有的团长吗?我宁愿家属长的丑点,兜里有点钱花也好啊。”   “那你就重新找一个啊,反正,清水县有的是渣男,只要看见你家属,就会连眼睛都挪不开,我要想找谁,随随便便。”苏向晚蛮不在乎的说。   “这叫什么逻辑?为什么所有的渣男见了你就挪不开眼,你莫不是块磁铁?”宋团是个正经人,最受不了的,就是苏向晚这个论调。   苏向晚撩了撩自己长长的辫子梢儿,故意挑衅一下,估计宋团给她撩的要站不住了,冒火了,这才转身离去。   怎么说呢,苏小南给她设定了一群的渣男,渣的稀奇古怪,还渣的五花八门,但全跟了眼瞎了似的,只要一看见她就挪不开眼睛。   万人迷的人设,也是真苦恼啊。   卯足了劲儿,宋团和苏向晚俩夫妻,这就准备一文一武,对付林立国和胡敏俩了。 第94章 苦求不得   苏向红一开始觉得,去总政当报幕员是件再好不过的事情。   但是,很快,她就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了。   首先,这个姓胡的女同志每天都盯着她,念叨她皮肤黑。   整天问她有没有用牛奶洗澡,为什么还是白不了。   再就是,这天晚上,她说,有个领导要见她,让她准备一下,去趟招待所。   苏向红去了以后,才发现,正是前几天,到过自己诊所里的那个,穿着军装的男同志。   “怎么还是这么黑,胡敏就没想想办法让你变白一点?”林立国说。   苏向红捏着自己的衣襟,尴尬的都快哭了:“不够白,就不能当报幕员吗,那算了,我不当了。”   “这叫什么话,回去之后不要外出,多捂几天,说不定皮肤就能变白。我倒是无所谓,但是,叶总喜欢姑娘家皮肤白一点,还有,我以后说话不要反对,叶总不喜欢总喜欢反驳别人的女同志。”林立国手依旧插在兜里。   苏向红直觉,这不像是选报幕员,而像是在选别的似的。   林立国的刺还没挑完呢:“还有,不要总是把手抽在袖子里,叶总不喜欢不大方的女孩子,把手伸出来,然后,大大方方的坐下。”   苏向红就纳闷儿了,这个叶总是何方神圣,为什么对于女孩子的要求会那么苛刻,当然,她也不敢坐啊。   桌子上还有桔子呢,这个年头,在二月里有桔子吃,可不多。   “吃桔子啊,为什么不吃?”林立国又问。   苏向红愈发的拘谨了:“我不爱吃桔子。”   “叶总……”林立国一句话还没说完,苏向红立刻起身,几乎是躲门而出,叶总叶总,这个叶总,可算是把她给吓出心病来了。   宋团是铁了心的不愿意配合。   所以,林立国也是在犹豫了很久,做了很久的心理斗争之后,就把宋团直接给放弃了。   “行动吧。”见警卫进来,他说:“实施第二套计划。”   所谓的第二套计划,也叫灭口计划,在计划中,宋团将被带到黄河边,然后反手,给林立国带来的人直接灭口掉。   当然,这种事情林立国也不会亲自出面,对于他来说,一个宋青山,还轮不到他亲自出手,抹掉他,就跟抹掉一只苍蝇一样简单。   但是,在此之前,最重要的事情则是,由胡敏牵头,和刘在野一起,先对苏向晚,来一次无情的打压。   而这种打压,还必须是在县委会议上,在这种大会上狠狠的打压她一回,宋青山两口子,才会清醒的认识到,违抗最高指示的后果有多严重。   正好,这天广州的款也汇过来了,县委也要招开会议,大好时机,胡敏揣着照片,带着刘在野,就上县委了。   刘在野还提着根大棍子呢,身后一群马仔,手里提的也全是棍子。   胡敏一看,只差竖大拇指了:“真是没想到,刘在野,你们秦州的革命工作,能搞的这么……”嚣张两个字,胡敏没好说出来。   但是,在她看来,刘在野的气焰,足够嚣张了。在首都也有搞革命工作的,但是,没有敢扛着棒子的呀。   “对不起,打断一下,现在是我的开会时间。”等刘在野把门敲开,胡敏一进会议室,径自走过去,直接就拍了一张照片在苏向晚的面前:“苏主任,我请你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这儿,会有你父亲和G国民党军官的合照?”   虽然只是一张照片而已,但是,这也足够一石激起层浪的。   指着在座的赵国栋,李逸帆,胡敏又说:“你们一个个的,全是包庇罪,尤其是赵国栋,你父亲在秦州还是一把手吧,我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一个成分不清白的女同志,你是怎么把她给提起来的?”   赵国栋一下子就站起来了:“这位同志,你怎么能证明,照片上的男人是苏向晚的父亲。”   胡敏一拍桌子,指着赵国栋说:“你,被解职了,现在立马给我出去。”   “谁给你的命令?”   “最高指示,副统帅给的。”胡敏也分毫不让。   李逸帆一听也气了:“胡敏,你不要太过分了,我们在招开县委会议,我都没拍桌子,你拍的什么桌子?”   “你也被解职了李逸帆,副统帅的命令,现在,立刻给我出去。”胡敏于是又说。   扬起头来,她说:“不但你,就是李司令,他也将受到副统帅的问责,这个,你自己心理有准备就好。”   所有的干部,全看着苏向晚呢。   当然,在没有主见,或者说,心思不够坚定的人的眼里,苏向晚,现在可以说是,整个清水县政府之耻了,因为她,一个县长,一个副县长,全部被问责,而她居然还坐在那儿,纹丝不动。   事情要真的就这样,那今天这件事情,就成定局了。   但是,突然之间,刘在野一把就把苏向晚给撕住了,而且,手中的棒子眼看就要打到她的头上去了:“来吧,让我把咱们清水县的耻辱,从清水县给打出去。”   但就在这时,苏向晚一巴掌,转而就搧到他的脸上了:“刘在野,事情都还没有定论,你凶个啥凶?”   刘在野看似凶狠,但似乎又战斗力全无,几巴掌就给苏向晚打的抱头鼠窜:“哎哟,疼,疼,苏向晚太凶了,我们招架不住,我们先撤了啊。”   他居然真的就那么,率人离去,跑的比兔子还快!   一群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好戏呢,就见苏向晚啪一声,直接转身,就把照片拍到身后的墙上了:“大家看看清楚,这张照片上,跟G民党军官合照的人,到底是谁。”   会议室的墙上挂着一副油画,名字叫《平型关大捷》,这种画,每个政府会议室都会有。   苏向晚把照片轻轻贴在墙上,照片上那个穿着白汗衫的男人,跟油画正中央的军人眉目相当,相貌也相当。   不,应该说,照片上的人,完全就是油画上的这个人。   这可就尴尬了,因为平型关战役,恰是副统帅指挥的,而照片里的男人,跟副统帅一模一样。   胡敏望着苏向晚,所有人都望着她。   这女人脸簌簌的往下掉着,突然就叫了一声:“刘在野,你个王八蛋。”   “你个胡敏,你诽谤副统帅,你给我站住!”苏向晚假装要追,把胡敏吓的,跑起来都带着哭声。   一张照片,宋团可是从底片上一点点的,从眉眼到嘴巴修出来的,可是专门照着会议室的油画改的,这种事情,几乎就是个糊涂吃糊涂,黑吃黑。   可不坑死她个胡敏?   等开完了会,苏向晚怕夜长梦多,索性跟刘在野俩拿着汇款单,就把三万块钱给取出来了。   有这笔钱,基本上三个幼儿园,再过三个月,就可以开门营业了。   回家之前,苏向晚特地去了趟学校,就发现,居然是宋庭秀和宋老三俩一起,在校门口蹲着呢。   宋老三可以说是比较幸运的一个了,因为县公安局没有编制的名额,但需要几个打杂的人手,工资给的很低,一月八块,大多数城里人看不上干,所以,宋庭秀就把宋老三给招来了。   当然,他有俩哥哥养着,大钱没有,小钱肯定是够用的。   “怎么你们俩在这儿?”苏向晚问。   宋庭秀指了指校门,说:“我大哥让我们来的,这会既然你来了,我去接承泽,你和老三带着俩小的,先回家吧。”   那不,狗蛋和驴蛋俩兄弟手牵着手,迈着他们阅兵式的正步,就从校园里出来了。   狗蛋今天看起来,似乎有点格外的意气风发。   而驴蛋呢,当然就得悄悄儿的,给苏向晚汇报一下他的情况:“我们班有个女同学,今天悄悄给狗蛋传了个小纸条。”   哇,才上二年级,就有女生追。   苏向晚心说不错啊,我的小萝卜头都有人追了。   “写的啥,快告诉我。”苏向晚说。   驴蛋摇头呢:“我们是好兄弟吧,这种事情,肯定要帮忙保密,妈妈你就别问了。”   “漂亮吗?学习好吗?那个姑娘。”什么都无法阻挡苏向晚的八卦之心啊。   驴蛋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摇摇头,跑了。   狗蛋走在最前面,那叫个风彩飞扬,意气风发。   宋团的行动,可以说是非常的怪异了。   他最近不是赋闲在家嘛,今天居然把吱吱原来穿过的小衣服全捆成一扎子,就装到了一个旅行袋里,拉琏一拉,似乎是要带走的样子。   事儿是吱吱发现的,她自己的好多小衣服,还是当初苏向红在城里各家各户要来的百家衣,有些衣服着实好看,就算穿不了,吱吱也经常要拿出来玩一玩,看一看。   所以,吱吱发现之后,就原把她的小衣服全放回了柜子里。   但是,到了晚上她一翻,就发现,爸爸又把她的小衣服给叠到一起,装袋子里了。   “爸爸,你拿我的衣服,准备干嘛呀?”吱吱问说。   宋团那不看苏向晚在外面嘛,悄悄嘘了一声,嘱咐吱吱,不准把这事儿告诉苏向晚,然后,提着行李包,就出门了。   他今天给自己带了俩副手,一个是团里炮兵连的连长,刘向前。   还有一个,则弟弟宋庭秀,一个公安,俩军人,三个人趁着夜色朦胧就出门了。   吱吱充分表现了,什么叫两面派,等宋青山一走,赶忙就把他提走了自己所有小衣服的事情,全部说给了在厨房里忙碌的苏向晚听。   就连宋青山特地嘱咐的,坚决不能告诉妈妈这句,一并儿的,也告诉了苏向晚。   苏向晚记得,老房里没有人家生孩子呀,而且,宋青玉是个寡妇,不可能再怀上一个,宋团拿走孩子的衣服,又不敢让她知道,这到底是要送谁啊?   本来吧,苏向晚没多想,但是,宋团走之前分明说,自己今天晚上不回来,明天一早,要到秦州开会。   这么说,他把吱吱的小衣服提着,是要送给在秦州的,某个人?   而今天晚上呢,是林立国在清水县呆的最后一夜。   他专门让秦州大军区的几个领导陪着自己吃了顿饭,然后再从秦州返回清水县,准备看着让下属们把宋青山给处理完之后,就返回广州去。   在车上,林立国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下属当然也不知道他心里面究竟想的是什么,像他这种位高权重的人,很少会表露自己的真实想法,当然,下属们也不可能去揣摩他的真实想法。   但大家估计,他对于此次清水县之行,除了没有请到宋青山出山之外,最纠结的一点,估计就是,在犹豫,要不要带走还颇看得上眼的那个女同志。   大家都看在眼里,他嫌对方皮肤不够白皙,大概还嫌对方性格不够好,但是,从全国各地选了一遍,这已经算是一个,足够叫他看得上眼的女同志了。   “部长,那个女同志,要不要调回北京?”因为他在广州某军区工作,所以下属称林立国,都是部长。   林立国坐在后面,想了半天,摇头说:“感觉性格一般,算了吧,估计叶总不会喜欢她。”   说白了,林立国要找家属,也是找给母亲叶总看的,一切,以叶总的心思为准。   这不,汽车平稳的行驶着呢。   突然,身后轰隆一声巨响,让整辆车都颠簸了起来。   “下车去看,怎么回事。”林立国说。   身在旁边的警卫员掏枪,下车查探了一番,回来说:“应该是山体滑坡,恰好就在咱们身后。”   “继续走,不要停。”林立国于是说。   车开,再走了大概有五分钟,后面又是轰隆一声,这一回,林立国有点警惕了:“再去看看,又是怎么回事?”   警卫员下车看了一圈儿,回来说:“您可能不相信,是一根废弃在路边的电线竿子,倒了。”   “倒在哪儿?”林立国皱着眉头问。   警卫员揩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离车不过三米远。”   这就已经足够吓人了,对吧。但是,比这更诡异的是,再过五分钟,离车不过一米远的距离,一颗一人抱的树轰然倒塌,险些就砸在林立国的车尾翼上。   这时候,全车的人都把枪掏出来,已经是严阵以待的状态了。   车上总共五个人,当然,全是些只信马列,不信鬼神的,他们也不相信,鬼神能支配山体、电线杆和大树,对吧。   可事实上,不止这些,再走了大概十分钟左右,宽敞的,平坦的黄河畔,突然平地一声炸雷,轰的一声,林立国是眼睁睁的,看着黄河旁一株槐树,就砸在自己气车尾翼上的。   而他带来的大部队的人马,这时候还在黄河畔设伏,准备要搞定宋青山呢。   “不过装神弄鬼而已,继续往前开,快!”林立国扬着枪,上了保险,于是说。   这一回,毫无防备的,车正走着,平坦的大路上,突然之间,一根废弃的大烟囱,说缓不缓,说迅不迅,就从远处倾倒,直接横在了车前。   一阵急刹车之后,林立国跟两个持枪的警卫员一起坐在车上,正愣着,就听有人在敲窗子。   顿了半天,他才示意警卫员把窗子打开。   站在外面的,正是林立国一直以来,苦求而不得的,爆破方面的专业人手,三0七团的团长,宋青山。   他穿着军装,戴着手套,敲完窗子,缓缓扬起了自己的双手。   以展示,自己的手中,绝对没有武器。   “这个,就是定向爆破技术,林副部长,目前为止,我们通过遥控、以及炸药的安装量,安装方位,来达成山体、废弃大楼、厂房,尤其是特别危险的电线杆、烟囱等工程方面的定向爆破,误差率应该不足一米,刚才我实验了五次,每一次,应该来说都是成功的,您觉得呢?”   他从容不迫,话说的也很慢,而且,确实林立国也看了,外面就他一个人。   共和国的军人,就是这么的正义,挺拔,一身正气! 第95章 吱吱告状   “我有四个孩子,上还有老父老母,副部长,我不想惹事,但也绝对不会把今天的事情宣扬出去,咱们彼此放自己一马,好不好?”宋团于是又说。   林立国长时间的沉默着,过了很久,才扬了扬手,对下属说:“返程吧。”   …………   “你就那么着,把他给放啦?你就不怕他报复你?”第二天傍晚,宋团回到清水县之后,跟苏向晚讲起这事儿来,苏向晚一脸的惊愕。   宋团想的很轻松:“立国别的方面不说,军人的底线还是有的,既然我都放了他五次,他肯定不会再找咱们麻烦。”   “那这事儿就算是完了吧?”苏向晚又说。   宋困狡然一笑:“怎么可能?昨天晚上,我连夜到秦州,找到谷北,已经让谷北把立国的事情,汇报到北京去了。”   苏向晚目瞪口呆。   这就是宋团,当时和林立国还信誓耽耽,说自己绝对不会他的事儿给宣扬出去呢。   结果第二天,就让谷北上北京了。   苏向晚心说,这个黑心鬼,表面上一本正经,谁要真信了他,那可真是死路一条。   转眼已经是五月,驴蛋和狗蛋俩的学习,真正意义上成了你追我赶,谁也不比谁差的时候。   就连吱吱,也终于可以不用整天赖在隔壁,去崭新的幼儿园里上学去了。   李逸帆最近倒是活络了很多:“谷北最近不是去北京出了趟差嘛,回来带了一袋子的大米,我分你半袋子,可不要告诉别人。”   北京来的大米,在现在来说,可是好大米了。   苏向晚喜之不尽,当然得感谢她一下。   转身,她从自己家舀了半罐子浆水给她:“尝尝我做的浆水,比你在外头买的那种好多了,真的。”   “这么酸的东西,我才不爱吃它。”李逸帆嘛,向来口嫌体正,嘴里说着,但还是接过去了:“既然给浆水,今天晚上你正好也送一把面条,何妈老了,擀的面不筋道,我不爱吃。”   苏向晚就说嘛,最近的李逸帆因为有她的带头,白衬衣也敢穿了,有一天居然还穿了件裙子,当然,只是放假在家里穿穿而已,但是,这也足以表达了她的进步,对吧。   “对了,承泽他爷爷的案子不是平反了嘛,抽空去趟秦州,把他家的院子收回来吧。”李逸帆说着,扭身走了。   李师长的案子,从前年就说要平反,一直到现在,已经是71年的5月了,这才真正平反下来。   苏向晚几回路过秦州,都没在秦州停留过。   而现在呢,赵国年给刘在野调到秦州卷烟厂当厂长去了,赵银霜在年前悄悄的跟他结了婚,现在也在秦州居住着。   苏向晚正好想去趟秦州,一则,看看政府究竟能给李承泽归还些什么东西。   再则,就是顺便看望一下赵银霜。   但是,正所谓计划不如变化。   这儿苏向晚给自己请好了假,特地还给自己准备了两套好一点的衣裳,正准备要去秦州呢,县一中的老师却上门来请她了。   而且,还是因为李承泽犯了流氓罪,才来找的她。   “流氓罪,汪老师,你可甭搞笑了,我家承泽今年才十三岁,满打满,要到9月才有十四,你说个十三的孩子犯流氓罪,可能吗?”苏向晚没法让自己严肃啊。   汪老师,是李承泽的化学老师,也就是那个经常让李承泽从苏向晚这儿帮他要避孕套的那个。   他戴着一副厚厚的啤酒瓶似的眼镜框子:“人姑娘告他了,承泽也承认,总之,这事儿现在是闹大了,他估计得下去,到劳改队劳改一段时间。”   这时候,眼看就得去接吱吱了。   苏向晚着急麻慌的,先把吱吱给接了出来,都没来得及跟驴蛋和狗蛋说一声,直接就到县一中了。   去的路上,汪老师介绍了一下情况。   大概就是,课间休息的时候,李承泽趴在桌子上画画,然后呢,有个叫牟清的女孩子,趁着他不注意,抢了他的画,然后,李承泽在课堂上抢画,牟清一路的跑,他一路的追,追进女厕所,把自己的画给抢了回来。   然后,牟清就告李承泽耍流氓,而且,还画流氓画。   现在的问题是,李承泽一不交画自证清白。   二,也承认自己耍了流氓。   现在虽然不讲少年犯,但是孩子们犯了错误,也是得下乡劳改的。   当然,孩子们犯了错误,可不讲究什么隐私权,而讲的,是当众批评。   所以,李承泽跟普通的流流氓犯一样,是给反捆着,五花大绑的,绑在红旗下呢。老师、校长,还有‘受害者’的家属,看热闹的,围了好大一个圈子,全在围观,唾弃,批评他。   “你爸可是边防公安,你外公还是师级干部,你看看你自己,你丢不丢人啊你,小小年纪耍流氓。”   “高大姐,你消消气,孩子也可能是无心的,行吗?”一中的孙校长正在做调解。   这个高大姐,名字应该叫高原,苏向晚认识她,因为,她是公安局长牟其年的家属。   “就你,苏主任,你可来看看吧,李承泽,哦不,现在他叫宋承泽是吧,耍流氓,耍到我闺女身上来了,我们不像一般人,会忍气吞声,这事儿,你必须给我闺女给个公道。”高原说着,手指头差点就要戳到苏向晚的鼻子尖上了。   李承泽刚才吧,一直是给大家压了,跪着的。   就在看到苏向晚和吱吱的那一刻,小家伙突然就开始挣扎,而且,他突然暴起,冲过来,一头顶到高原的身上,差点没把高原给顶倒在地。   “还废的什么话,赶紧,现在就抓他去劳改,这小伙子已经没救了。”高原揉着自己的屁股,嗷的一声,尖叫说。   汪老师还在帮李承泽求情:“别这样啊高大姐,咱们承泽这两天得去秦州参加美术大赛,要没他,咱们清水一中不可能获奖。”   高原矛头直接就对准汪老师了:“画啥,流氓画吗,你让他自己把画掏出来给大家看看,他画的啥,是不是流氓画。画流氓,还耍流氓,我今天跟他就没完。”   不愧是公安局长家的夫人,句句说出来,都能以理怼人,怼的人说不出话来。   趁着乱子,苏向晚把李承泽扶了起来,特短暂的,只问了一句:“画过吗,耍过吗?”   李承泽往外啐了一口,居然是血,这娃晕血,看了一眼自己的血,差点吓的晕过去。特无所谓的一笑,呲牙咧嘴:“没有。”   这就对了,不论什么时候,苏向晚觉得,自己该相信的还是自己一直养着的孩子。   所以,她当时先握上高原的手,就说:“这样吵吵也不是办法,对俩孩子都不好,这样,我和承泽他大舅,今天晚上去你家,上门慰问,道歉。现在也甭说什么让承泽劳改的话,他才十三,真要劳改也不够年龄。“   “我说能就能,苏向晚,你想包庇个小流氓是怎么着,你自己家也有闺女吧,你可防着点吧你……”   好吧,她这句话还没说完呢,李承泽突然就又撞过来了。   得亏汪老师一把拦腰,才能把李承泽给抱住。   这半大小子,力气死是个大,挣扎的时候,还差点儿把汪老师给甩飞出去。   苏向晚说了半车的好话,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一定严惩李承泽,绝对不会让他好过,高原才骂骂咧咧的,同意让人给李承泽松绑。   校长要给他松绑,给他拿头顶回来了。   苏向晚去松,李承泽这才乖乖的,肯听话了。   把绑松了之后,带着这个不省心的从学校里出来,苏向晚突然就顿住了:“承泽,咱的吱吱呢?”   李承泽两只手腕因为给捆过,上面全是血痕,摇着手腕,左右四顾着:“我就没见她呀。”   小吱吱,才五岁的孩子,两条小短腿,能跑哪儿去?   这不,苏向晚正张望着呢,就听一个小丫头的声音:“来啦来啦,我回来啦。”   她手里抱着一只铁皮盒子,摇哐啷啷直响:“妈妈,我回家取药去了呀。”   苏向晚把这小丫头抱起来,指着她的鼻子说:“你一小闺女,马路上全是车,这还不说,万一一个人遇上人拐子,怎么办?”   吱吱茫然的看着马路:“没车呀妈妈,还不到的下班的时间呢。”   七十年代县城的大街上,确实鲜少有小汽车,而最多的,则是自行车,但自行车队,得是在上下班的高峰期,才会蜂涌而至,这会儿还没到高峰期,所以,街上确实连辆自行车都没有。   回头看了李承泽一眼,苏向晚想拉他的手,但这熊孩子吧,就是不肯给。   他只是看着自己手腕上的血痕,晕的难受,一扯袖子,就把自己的手给塞进去了。   跟在她身后,李承泽就跟只落了水,还叫人拿棒子胖揍过一回的落水狗似的。   曾经在县一中有多么的风光骄傲,现在就有多么的凄惨。   流氓罪啊,这玩艺儿要是定上,他的前半辈子估计就完蛋了。   而且,还是对着女学生耍流氓。   要知道,他前两天才因为跟美术老师共同画一副《井岗山会师》,给选到秦州,准备要去参加绘画比赛,第一名有三十块钱的奖金,而且画还会被挂到省医的大厅里。   李承泽把三十块钱怎么花,花出去之后,吱吱和苏向晚俩得多开心的模样儿,都想过一遍了,结果今天,他就出事儿了。   人生的变幻莫测,大概也不过如此了吧。   驴蛋和狗蛋今天勾肩搭背,在土司衙门的门上站着,等苏向晚呢。   而且,俩人共同的,还舔着一根冰棍儿。   “妈妈,这是宋西岭的女朋友请我们吃的哟。”驴蛋特得意的说。   说狗蛋有女朋友这事儿,驴蛋已经说了好久了,大概是个小姑娘,先给狗蛋传纸条,然后呢,偶尔就会请她吃根冰棍儿。   本着好兄弟,有福同享,能难同当的份上,狗蛋吃一口,就得给哥哥一口。   俩人直看到鼻青脸肿的李承泽,才有点儿严肃了:“哥哥,打架咋不喊我们?”   李承泽又往外啐了一口,大摇大摆的,就进土司衙门去了。   苏向晚肯定得跟李承泽这孩子聊上一聊,不过,她刚准备进门呢,居然给气势汹汹,从隔壁冲出来的李逸帆撞了一下。   何妈随后跟着,死命的,在拽李逸帆:“逸帆你消消气儿,我敢保证,肯定不是咱家谷北的,说不定是宋青山的呢。”   俩人声音虽小,但是,苏向晚也听到了呀。   何妈似乎很怕苏向晚听到,说完之后,还拍了自己一巴掌:“你瞧我这嘴。”   俩人推推搡搡的,回隔壁去了。   外面的火暂且不管,苏向晚进了厨房,就见李承泽揉着脑袋,在厨房里蹲着呢。   这小子,原来跟着苏小南的时候,饭都会做,现在把自己当大爷养了,不但做饭,连碗都懒得洗,全是俩小的帮他干。   “画的,怕不是那种裸体画吧?”苏向晚试着问。   没想到这一声,居然又把李承泽给点燃了:“不是,根本就不是,而且,你也甭问了,什么都不是。”   苏向晚赶忙把双手全扬了起来:“好好好,我不问了,但是,你总得给我一个态度吧,我得知道,晚上去了牟局长家该怎么说,对不对?”   李承泽坐了半天,突然跺脚:“我啥也不说,去劳改就行了。”   哟,破罐子破摔呀。   苏向晚说:“行吧,今天晚上蒸白米饭,赶紧写作业去。”   有李逸帆送来的大米,苏向晚破天荒的没有蒸二米饭,而是足足的,蒸了一锅子的细白米饭出来。   吃米饭,当然得炒几个菜。   苏向晚这儿有青菜,还有黄瓜,还有西红柿,但是,缺几苗子蒜。   住在那边最角子上的武装部长是个喜欢种菜的,种着几垄子老葱,现在正是下葱头的时候,人人要是缺了葱头,都去他家地里,他是个大方人,倒不太管这个。   驴蛋和狗蛋对坐着,正在写作业,这俩不能打扰。   吱吱正在强势而又霸道的,帮李承泽擦着伤口呢我,虽然李承泽平常骂吱吱最多,但也疼得多,这个也不好打扰,苏向晚只好自己厚着脸皮去人家地里摘葱。   不过,经过李逸帆家的时候,她就觉得,隔壁的事情,怕是闹的有点儿大。   “难道非得等着人家闹上门了才叫我离婚?”是李逸帆的声音,压的低低的,但是听得出来,她整个人应该已经乱了阵脚了。   接着,就是何妈劝她的声音:“谷北不说了嘛,不是他的,你咋只信别人,不信自己人啊你。”   “不是他的,人能把孩子赖给他。“李逸帆声音猛的一高,听见苏向晚的脚步声,猛的,声音又变低了很多。   苏向晚估摸着,隔壁应该是在闹鬼,不过,她也只听了听就回来了。   不一会儿,宋团也回来了。   当然,他刚进门的时候,苏向晚正在厨房里炒菜,并没有听见他的声音。   但是,那不有一个告状精吱吱嘛。   “爸爸,今天承泽哥哥因为耍流氓,还画流氓画,给抓了哟。”吱吱赶忙汇报说。   孩子并不懂得耍流氓和流氓罪是个啥,还在拽宋青山的手呢:“一中的老师都说他是大流氓呢。”   宋团左手上戴着手套,还没解呢,一听流氓罪,眉头就皱起来了:“啊?”   ……   “我宋青山家的孩子耍流氓?”一把提起竖在墙角的,那杆没有枪栓的轻机枪来,宋团一枪把子,谅抽到李承泽的屁股上了。   “毛都没长齐,你就会耍流氓啦?”   冤枉俩字儿,李承泽并不是不会写,但是,当这俩字儿糊到自己脸上,那种痛苦,就只有他自己知道。   偏偏吱吱不知道啊,还在努力的跟宋团告状:“可不嘛,好多同学都说,承泽哥哥是整个清水县最大最大的大流氓。”   李承泽深吸了口气,因为太生气,无法跟吱吱对望,漫不经心的扫了眼厨房,就见苏向晚居然在笑。   她跟吱吱一样没心没肺,居然还在笑。 第96章 好日子   对于北方孩子来说,大米有种格外的新奇。   总归是吃惯了面条的原因,给他们一碗大米饭,不用菜,他们都能刨着,给吃的光光儿的,更何况,只要做米饭,肯定还要炒几个菜。   驴蛋和狗蛋现在是俩没心没肺的,因为狗蛋多了个女朋友的原因,俩人乐的跟啥似的,见了饭就吃,吃饱了,把大山一牵,就到外面锻炼身体去了。   狗蛋最近除了慢跑之外,也学着驴蛋压腿,上树,还跟驴蛋,邓大娃,那边武装部长家的儿子组了个小足球队,在大院子里踢足球。   李承泽吃完了饭,就在收拾自己的小包裹。   吱吱忙前忙后的帮他打理,还从墙上把他最钟爱的小西装取了下来,手指头戳着他的额头说:“去了可得好好改造,我们很快要去乡下吃忆苦思甜饭,到时候我去看你。”   现在的学生,每个月都会抽一天,下乡吃忆苦思甜饭。吱吱不知道乡下是个很广阔的地方,还以为,乡下只是一个地名儿呢。   李承泽慢悠悠的装着自己的衣服,隔着窗子往外看,就见苏向晚和宋青山俩,还在石桌子旁坐着呢。   俩人声音很小,所以,他也听不到人家在说啥,他肯定还是在商量,怎么解决他耍流氓的事儿。   “你的流氓画给我看看呗。”吱吱揪着他的耳朵,又说。   李承泽一把拽过这丫头的小手,抓住指头假装恶狠狠的要咬,咬到一半又推开:“赶紧给我回房,写作业去。”   “我们幼儿园没作业,不需要写作业。”吱吱撩着自己的小裙子,就在炕上跳起来了:“我们现在啊,整天学跳舞,很快,我们就要去秦州跳舞,给武警叔叔们看呢。”   到底还是小孩子好啊。   李承泽再收了两件衣服,回想自己,好日子才过了几天啊,这就又要沦落到,到乡下去劳动的地步了。   怎么说呢,原来谷南曾说过,他这辈子就是个穷命,贱命,做贼的命,一辈子都改不了的。那时候李承泽正在讨饭,父辈似乎也没有平反的可能,他也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就这样儿了。   但是,因为苏向晚和宋青山俩,他差点就能为了父辈而争光了。   怎么突然之间,就因为耍流氓,得给拉去劳改了呀?   吱吱还在跳的舞,什么让我们荡起双浆,小船儿推开波浪,听的李承泽发烦,恨不能把这小丫头再给揍上一通才走。   但真拖住她的腿,一把压倒在炕上了,李承泽指着她的鼻子,也只说:“不准贪吃冰棍儿,知道不?”   “还有,以后我不在,你不要总跑到隔壁去,也帮咱妈干点活,知道不?”   吱吱连忙点头:“这有啥呀,吃忆苦思甜饭的时候,我会去乡下看你的呀。”   没心肺的小丫头。   就在这时,外面都没有脚步声的,突然帘子一撩,进来的居然是宋团。   李承泽给吓的,差点没跳起来。   “画呢,不给别人看没关系,但我一定要看。”宋团把手都伸出来了。   他的左手还戴着手套呢,一把摘了下来,只见手上一片白色的大水泡,看起来格外的吓人。   小时候吧,李承泽就特别怕爸爸,他爸是那种很严肃的人,剿匪的时候,脸上还留过疤,所以,特别吓人。   宋青山要高兴了,随时把他们一抱,架脖子上也是随随便便,有时候还愿意跟他们搞枪战,所以,李承泽并不怕宋团。   但今天的宋团就有点儿吓人了。   当然,主要是他画的画儿,让宋团很生气。   啪唧,宋团就把画揉成了一个疙瘩,然后深吸了口气,说:“吱吱,出来!”   “我们去吃忆苦思甜饭的时候,咱们再见哟。”没良心的小吱吱,等于已经把李承泽给送走啦。   回到卧室,宋团长嘘了一口气,脸上神色莫辩的。   “到底画的啥?”苏向晚假装自己不好奇,但其实还是很好奇的嘛,毕竟李承泽不肯给别人看,那里头就肯定有鬼。   宋团把自己的左手伸了过去:“你就甭问了,总之,流氓画,赶紧,给我处理一下伤口。”   苏向晚才看见宋团的伤口,吓了一跳:“枪支走火?”   “可不?”宋团皱了皱眉头:“我的配枪也不知道怎么走火的,还好当时我躲得快,不……”   不然的话,抬枪瞄准的瞬间,估计半个脸都得给轰烂。   火药烧伤是很难处理的,属于灼伤,而且特别的疼,好在宋团的耐力不错,苏向晚帮他涂碘伏的时候,眉头都不皱一下呢。   而且,看苏向晚愁眉苦脸的,他还挺生气:“单手又不是做不了俯卧撑,你苦着脸干啥?“   苏向晚愣了半天,才明白他的意思:“宋青山,你懂不懂,啥叫有效率没质量,你单手撑,就不怕把我给压死?”   宋团对于自己的体能,向来有迷一般的自信,非得要当着苏向晚的面展示一下,这不,一包扎好伤口,立刻就趴床上了,单手撑着俯卧撑,不停说:“看看,怎么样,就问你,灵不灵活?”   说着,他还快速的起伏了几下,正玩着呢,突然,李承泽就进来了。   “大舅,我是现在走,还是……”李承泽可没搞懂,为啥他大舅在做俯卧撑啊。   尴尬的宋团只能背着一只手,又做了几个俯卧撑以示挽尊,才从炕上爬起来。   “好好儿的不在家呆着,下的什么乡?”宋团说:“这事儿我帮你解决。”   刚一出门,宋团心里还在琢磨这事儿该怎么解决李承泽耍流氓这事儿,转头正倒着车呢,突然就听苏向晚说:“孩子究竟是谁的,你的,还是谷北的?”   一脚油,宋团差点把车开到树上。   “怎么可能是我的,肯定是谷北的。”他说。   这就对了嘛。早在当初三月份,宋团拎着吱吱的小衣服去秦州找谷北的时候,应该就已经有个孩子了,这不,过了俩月,李逸帆都听说了,应该来说,谷北在外头,妥妥当当的说,是有人了。   宋团开着车,不住的回头看苏向晚:“你可太厉害了吧,照着我倒车的时候审我,让我一点准备都没有,就交待了个底朝天。”   “你岂不更厉害,帮谷北养孩子,还瞒了我那么久?”苏向晚说。   宋团嘛,毕竟男人,只说了个谷北也有自己的苦衷,就完了。   公安局长牟其年是本地人,所以,家里有老式的四合院,所以,是住在老城区的四合院里的。   俩口子甫一进门,宋团才把烟压到桌子上,高原已经骂起来了:“宋团,你在咱们清水县,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怎么教育出那么个撒谎的孩子来?”   牟其年也说:“宋团,这事儿吧,我看承泽非劳改不可,你也甭想让我通融,我这儿没得通融。”   人家俩口子一致讨伐宋团,苏向晚大概因为面嫩,还没有展示过自己的战斗威力,所以,居然避开了火线。   她悄悄溜了出来,四合院嘛,就准备找一找,看这件事情的苦主牟清在哪儿。   既然李承泽耍了流氓,她总得知道,李承泽的流氓是咋耍的吧,对吧?   结果,就在对面的房子里,有俩胖乎乎的丫头,小的一个大概七八岁,大的一个估计有个十四五岁,小的在做作业,大的一个对着收音机,正在一句句的唱《红灯记》。   大的这个就是牟清,这闺女跟了她妈高原的体形,是个妇女体形,虽然年龄不大,但胸大腹大,一条松紧裤子,肚子上勒出好圆一圈子的肉来。   高原也不说替她买个罩子罩起来,虽然还是孩子,但那种体形,让人看着很不舒服。   “牟清。”苏向晚突然喊了一声。   牟清啪一把关了收音机,抬起头来,茫然的看着苏向晚呢。   “我问你,宋承泽不想给你看他的画,你为啥非得要抢?”苏向晚又是一声问。   牟清从炕上趴了起来,愣了一会儿,才说:“他,他在女厕所耍流氓。”   苏向晚直接把手伸过去了:“是不是这样,这样,那我问你,你为啥要把他的画藏在自己的怀里?”   “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啊。”牟清给苏向晚隔着窗子抓了把,索性叫开了:“妈,你快来看啊,这个阿姨也耍流氓。”   高原和牟其年两口子,因为宋团建议他们枉开一面,正火大着呢,一听又是耍流氓三个字,高原已经冲过来了:“苏主任,你想干啥?”   苏向晚回头,看着随后而至的牟其年呢,突然一伸手,就把他的眼镜给抢了。   牟其年是个近视眼,一下子没了眼镜,肯定要抢回来,对吧。   “这个女同志咋回事,宋青山,你这家属咋这样,赶紧把我的眼镜给我,快给我。”牟其年拽着苏向晚的手说。   苏向晚把眼镜往怀里一抱,故意摇着头说:“不给,不给,我就不给。”   牟其年看见眼镜有半截子露着呢,刚一伸手,才准备抓过来,脸上啪的就着了一巴掌:“好你个牟其年,你居然耍流氓。”   牟其年可是个干部,哪见过苏向晚这么无赖的,动口不敢动手:“宋团,你这家属,太胡搅蛮缠了吧?”   宋团没说话。   苏向晚指着窗子里头:“当时吧,承泽的画就是给你闺女像我这样捂着呢,承泽从她怀里抢画是耍流氓,你们要送他去劳改,为什么到了你们这儿,就成我耍流氓了,怎么,我们全家看着,就那么像流氓?“   ……   牟其年俩口子对望着,显然,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呢。   苏向晚于是说:“你家牟清已经十五了,对,发育的比较早,但承泽才是个十三岁的半大小子而已,我就说个实话,他连耍流氓是个啥都不懂。牟清抢他的画,他不给,俩人推搡的时候,可能正好碰了一下,如果牟局长你真觉得承泽是耍了流氓,那好,明天我也告你耍流氓,你和承泽,一起下乡劳改吧。”   “你这叫啥话?”牟其年都惊呆了。   高原也说:“苏向晚,没你这么当妈的。”   “怎么,护短吗,咱俩不是半斤八两?我好歹还问孩子一句,他干没干过,你问过你家牟清吗,问过她究竟是不是在撒谎吗?”苏向晚走了过去,连迭声的逼问。   “行了行了,那这事儿就这么算了,总之,让你家李承泽好自为知。”高原一甩手说:“我就没见过你这么护短的。”   “只是你说不追究了就成的吗?”苏向晚可没打算放过牟清。   她指着牟清说:“你闺女先是不由分说抢承泽的画,然后还诬赖他耍流氓,现在整个一中的孩子都说他是大流氓,这名声,我家承泽可不背,要背,就让你家牟其年也一起背。”   “我告诉你苏向晚,你甭欺人太甚,牟清再怎么也是闺女,我们不追究就完了,咱都是有脸面的人,你要想闹你就闹,咱们看看,到底谁最后吃亏。”高原边说,边走到自家院门口,看似带着苏向晚和宋团一起出门,结果等这人俩人出去,却一把就把自家的门给关上了。   哐啷一声,直接把这俩人,给拒之门外了。   高原这样子,恰就是领袖说的,官太太高高在上惯了,都无法融入革命群众,也无法理解革命群众的疾苦了呀。   宋团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见苏向晚一把拉开他的后备箱,直接从里面,把工地上的喇叭给提出来了。   把喇叭一甩,她开开之后先喂了两声,然后直接高声就喊:“父老乡亲们,大家饭吃完了吗,要吃完了,快点出来看热闹。”   没有电视机,收音机都少的年代,最新奇的就是热闹了。   嗷的一声,先是孩子们呼啦啦的,就从两边全涌了过来,好奇的望着苏向晚呢。   喇叭里呲啦啦的怪叫着。   苏向晚于是又说:“还是很新奇的流氓罪,就比如说,小姑娘给小伙子写情书,人家不搭理,恼羞成怒的那种,我就问你们,要不要看?”   这下不止孩子们,连好多人家的大人全都出来,围着苏向晚看呢。当然,大家窃窃私语,有些人直接开口就问,谁家的姑娘胆子这么大,胆皮这么厚,还敢给人写情书?   苏向晚声音更高了一倍:“这不是脸皮厚,就连领袖都说,追求美是妇女们的自由,妇女是咱们社会的半天,有权力追求自由。但问题是,求爱不成就报复人小伙子,还说人小伙子耍流氓,这可就不对了,你们说对吧?”   “那闺女在哪儿啊,快告诉我们呗。”好多人全在喊呢。   苏向晚提着喇叭,嘴里还在喊:“一,二,三,牟清,你要再不出来,可就小心我不给你面子啦。”   就在这时,哗啦一声,门还真的开了。   牟清从院子里扑了出来,胖乎乎的丫头,直接两只撕着,这是准备来打苏向晚呢呀。   好在苏向晚早有准备,先是一闪,再顺势推了一把,直接就把牟清给推到人群中了。   “别是牟清吧,牟清,你没耍流氓罪吧?”一群街坊邻居的,或笑,或不解的,全望着牟清。   在他们看来,耍流氓罪,那也得是漂亮姑娘啊,咋会是胖乎乎,还长的很丑的牟清呢。   牟清当然也在大叫:“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那就明天一早,到学校里去给宋承泽道歉,说他不是故意的。”苏向晚依旧提着喇叭,直接就对准了牟清的耳朵,然后一字一顿的说。   牟清站了半天,居然真的就点了点头。她这是,给苏向晚的气势压住了呀。   苏向晚这才转身说:“街坊们,大妈们,想知道真正的女流氓是谁吗,明天晚上八点钟,咱们人民广场见,电影《七十六号女间谍》,让大家见识一下,什么才叫真正的女流氓。”   街坊邻居们顿时轰然大笑:原来,妇联主任是来宣传大家去看电影的啊。   等人群全散了,牟清还一脸不解的,望着苏向晚呢。   苏向晚把喇叭关了,但是,手里还提着喇叭:“给承泽写了不少情书,传了不少的小纸条吧,也怕我当众揭穿你吧,喜欢人家。就告人家耍流氓,牟清,你可够厉害的呀你。”   “你咋知道,我给宋承泽写过情书?”牟清还是一脸的未解。   苏向晚把喇叭一收,直接就上车了,系上安全带,她才勾唇一笑:“给我家承泽写情书,递小纸条的大姑娘多得是,那些东西我全留着呢,就是用来治你们这种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姑娘们的,你好自为知吧你。”   李承泽长的帅,个头高,能画油画,化学和物理几乎次次满分,在学校里受欢迎,所以,经常有情书收,这个苏向晚是知道的。但是,小伙子一收到情书,转手就烧,就连俩弟弟都没看过。   她刚才其实是在诈牟清呢,但是,没想到啊,一诈,还真诈出来了。   可见,真金不怕火炼,打铁不得自身硬,真不够硬,那就是吃不着羊肉还沾臊的事儿。   牟其年两口子出来的时候,大获全胜的宋团和苏向晚的车,已经扬长而去了。   哼着《好日子》,苏向晚见宋团开着车,脸上一丁点的表情都没有,摇着他的胳膊说:“这有啥呀,好酒不怕陈,好饭不怕晚,这种事情不在急,我自信能解决好啊。。”   宋团愁的能是这个吗?   他愁的是,他意志不坚,泄露了谷北的秘密,谷北这下,估计要惨喽。 第97章 当众道歉   李承泽牵着大山,就在院子里坐着呢。。   俩没心没肺的弟弟,还在外面玩着呢,尤其是驴蛋,原来闷哼哼的小子啊,最近变的好皮,进门一看李承泽手里拎着个破行李包,居然来了一句:“哥哥,以后你天天劳动,不用上学,我可以把我师傅让给你,你跟他好好学,回来咱们再切磋,成吗?”   李承泽气的啊,这仨没心没肺的还在催他:“都这么晚啦,快走吧,再迟,你就该赶夜路啦。”   显然,没了他,这仨自己也能过的很好呢。   李承泽本来万念俱灰,是想走的。但是,转念一想,给冤枉了,多憋屈啊。要是他外公的风格,会说:把老子的意大利炮抬出来,轰他丫的。   要是他爸,会说:死都要自证清白,是党员,就不能退。   承泽于是积蓄了力量,捏起他的小拳头,正准备出门,冲到牟其年家自证清白呢,就见苏向晚和宋团俩一前一后的,进来了。   “现在去做作业,做完之后早点睡觉,明天早晨起来去上学。”宋团倒是说的很简单,没发现孩子都快哭了呢。   而苏向晚呢,虽然说没生过孩子,但毕竟养了几个孩子这么久,身为女人,她更懂得孩子们心里那种脆弱,和无依无靠时,只看着父母的彷徨,所以,她特地把李承法拉过来,在小家伙臭烘烘的头发上亲了亲:“牟清答应我们,说你不是耍流氓,赶紧去做作业。“   李承泽这才嗷的一声,明白过来,自己无缘无故给栽赃的事儿,这是真的解决了。   他突然跳起来,指着驴蛋和狗蛋几个说:“还想我走,没门儿,这就是我的家,我哪都不去。”   说着,小家伙张牙舞爪的在院子里跑了一圈,抱着大山狠狠吧唧了一口,才赶去写作业了。   驴蛋和狗蛋挺纳闷啊:下乡劳动不好吗,在家天天要上学,有啥好的啊。   这不,转眼就是上炕的时候了。   宋团拿着自己的枪,一直在研究。   他的佩枪是一把六四年才设计完成的六四式,这种枪在八六年才会真正量产,现在在共和国,因为性能好,目前只将领们才有得佩。   宋团这把,还是当时执行飞行任务的时候,上面给佩的。   这种枪会发生自然走火当然不可能,但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宋团现在还理不出头绪来。   “睡啊,你不是准备单手给我做个俯卧撑?”苏向晚撩开了被子,见宋团不上炕,问说。   要说单手俯卧撑,宋团当然觉得没问题,当然,家属招唤,这种时候必须得随叫随到,还得表现热切,要温柔,不粗鲁,对吧。   不过,他刚上炕,正准备来展示一下自己强健的体魄呢,没想到,苏向晚居然反客为主了:“躺着,事儿我帮你办。”   新世界的大门啊,至少有一年多了吧,自打进了城,苏向晚工作繁忙之后,就再也没有反客为主,给宋团表演过啥叫个自己动了。   宋团一激动,还颇有点儿紧张:“我都没洗澡,有点对不住,要不,我去洗个澡?”   苏向晚说:“臭男人臭男人,我就喜欢你这种臭男人,好好躺着吧。”这高帽子戴的,宋团差点没飘起来。   不过,她一转话头,又说:“对了,承泽究竟画的啥,你告诉我就行了,我谁也不告诉,快说。”   宋团几乎又是脱口而出:“就只是画了个小姑娘而已,穿着紧身的白裙子,露了白大腿出来,样子像咱的吱吱,流氓是流氓了一点,但是,画画嘛,他又不是真的耍了流氓,以后让他甭画了也就成了。”   苏向晚想象了一下,突然跳起来,把自己两只手举起来,腿一竖,头一扬:“是不是这样?”   宋团一看,还真是。   当然,他还得赶忙说一句:“快躺下,你穿的太少了,这样可不太好。”   两条长腿很漂亮,姿势更是优美无比,但是,它有伤风化啊。   苏向晚说:“那叫《白天鹅》,是有名的芭蕾舞剧,跟咱们的《红色娘子军》、《白毛女》,全是一样儿的。”   宋团一想,可不嘛,似乎确实画上面姑娘的姿势,《红色娘子军》上面也有,不过,他想了半天,说:“红色娘子军和白毛女,那都是竖刀眉毛大红眼睛,一看就让人心潮澎湃,那《白天鹅》可没红色娘子军的气势。”   “那你觉得红色娘子和白毛女美吗?”苏向晚于是又问。   “红眉毛绿眼睛的,能美吗,美得是你这种。”宋团侧首看着苏向晚。半天,才来了句:“我刚才还挺生气,现在算是明白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承泽只是爱美,可不是耍流氓,要我,我也愿意看你这种,真的。”   相互夸赞,有助于增加夫妻感情,所以,今天晚上宋团又一次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乐的连理智都没了。   直到睡了一觉醒来,才发现,李承泽画小姑娘的事儿,原则上,他是不应该告诉苏向晚的。   就跟谷北的女人孩子似的,他对于苏向晚这个女同志,可以说完全没有招架之力。得亏她不是个特务,她要真是个特务,估计共和国从上到下,谁遇上她,都得招个一干二净。   第二天恰好是周五,一早起来,李承泽给自己挑了一件带着破洞的烂线衣,就套头上了。   大小伙子白皮净面的,又高又帅气,不过,既然要被大家笑成是流氓,那还是低调的一点的好,对吧。   当然,在他心里,自己只要能留在城里,那怕头上背个流氓帽子,也无所谓。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这件事情,远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容易翻过页。   “大流氓,臭流氓。快看啊,那是流氓李承泽。”有人在身后喊,李承泽猛的转身,身后一群七八岁的小家伙,跟那鸟兽似的,呼啦啦的,全都四散了。   驴蛋和狗蛋俩一人捧着一个糜子面的大窝窝,一大清早的,也发现似乎流氓罪不是啥好东西,因为,所有的同学路过他俩的时候,都得啐上一口:“听说没,他哥是流氓。”   狗蛋好容易抓到一个同学,一拳头捣过去,人家哇哇直叫:“你哥哥画了流氓画,还摸了人家姑娘的那个那个,你也是个小流氓,你们全家都是流氓。”   这下狗蛋和驴蛋也懵了,跟在李承泽的身后,仨孩子一人一个糜面窝窝,却怎么都吃不出滋味儿来。   来来往往的同学,哪一个不是指指戳戳,在笑话他们。   他们分开去上课,一个比一个更加担心,当流言发酵以后,当满大街人人都喊他们叫小流氓的时候,自己该怎么办。   不过,事情在下午,突然就有了新的转机。   眼看五一劳动节,下午,县里三所小学所有的学生,带着自己的小板凳,全部要赶到县一中去参加活动。   狗蛋和驴蛋俩现在彻底被孤立了,除了狗蛋的小女朋友还愿意跟他们在一块儿,居然都没有人愿意跟他俩一起坐,你就说惨不惨。   当然,俩孩子也在四处找李承泽,身为真正的大流氓,李承泽才是最惨的那一个对吧。   会议呢,又比较冗长,全是一中的校长,副校长们在讲话,听的孩子们直盹儿。   而李承泽呢,今天一天,除了埋头写作,什么都没干,一直在想,苏向晚到底要怎么办,才能堵得住这整个县城里的,悠悠之口。   牟清大清早的,在教室里跟他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就叫班主任给保护起来了,不论任何时候,女孩子都是弱的一方嘛,那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对于李承泽起不到任何作用,但在班主任的眼里,这已经足够了。   五一啊,大中午的,李承泽的额头上全是汗,少年攥着两只手,只觉得两手冰冷,根本听不见周围的同学们在说什么。   “同学们,打扰一下。”就在副校长结束了讲话,大家正在鼓掌的时候,突然,喇叭里传来一个女同志的声音,格外熟悉,李承泽一看,正是苏向晚。   “牟清同学在吗,现在请你上来一下。”苏向晚又说。   牟清今天压根儿就没有参加会议,早在早晨跟李承泽轻飘飘说了个对不起之后,就由班主任护送回家去了。   副校长和校长一看苏向晚上来了,不知道她的战斗力究竟有高,俩人赶了过来,还在一起劝她,让她算了,不要追究这事儿了。   毕竟在他们想来,他们没有处罚承泽,承泽还能继续读书,这就很好了,不是吗?   所以,为防苏向晚大闹,副校长还忙着关喇叭呢。   在他们想来,男孩子吃亏,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你们这是准备包庇公安局长家的闺女吗?”苏向晚自备喇叭,声音可比任何要都高得多:“牟其年,现在出来公开道歉,否则的话,我可不敢保证自己能从兜里拿出什么东西来。“   孩子们全在面面相觑,还有很多孩子在窃窃私语,今天来看表演的家长,老师,全部坐在后面,也在嗡嗡嗡的传唱着呢。   苏向晚不急不迫,正好,仔仔细细的,当着所有人的面,就把昨天牟清抢李承泽的画,以及拒不肯给,然后李承泽不小心碰了牟清一下的事儿,在主席台上给讲了一遍。   正所谓笔有春秋,人的嘴也有啊。   在牟清讲来,那李承泽就是个大流氓,但在苏向晚讲来,李承泽根本就是个啥都不的毛孩子,不过是不小心碰了人家一下而已。而且,既然你已经知道错了,为什么不当众道歉。   她讲的匀,又讲的缓,事情讲了个清清楚楚。   当然,也给了牟其年两口子足够的时间赶到现场。   高原的眼睛里就只差往外冒火了:“苏向晚,凡事也甭做的太绝了,吃屎,你也得吃屎尖尖不是?你难道看不出来,我家牟清就只是个孩子而已?”   “承泽也是孩子,而且他才十三岁,凭什么让人人都喊他是流氓?”苏向晚直接就把话筒给戳过去了:“牟清,就现在,公开道歉,证明我家承泽不是流氓。”   其实也只是一声轻飘飘的对不起而已。   但是,意义不同的是,这是当着整个县城里,所有孩子们的面,李承泽听到的。   牟清说完对不起,把话筒一甩,转身就跑。   高原还在指着苏向晚大骂:“我告诉你,我家牟清要是因为丢人而上吊抹脖子,吃老鼠药,我跟你没完。”   “教育不止是老师的事情,还是家长的事儿,你养了一个孩子十五年,都没教会她自尊、自珍、自爱,大好年华跑去自杀,该问责的人是你自己,跟我有啥关系?”苏向晚可是占着理儿,就绝不绕人的人:“以为这社会上人人都是你妈,都得让着你?可省省吧,至少我就不会让着你。”   苏向晚如此一言,倒是把一中的孙校长给逗笑了。   他戴上眼镜,重新打开了话筒,也说:“苏主任说的对,对于一个孩子来说,不止老师是老师,社会是老师,家长更是老师,孩子犯了错误,不能一味推给别人,家长们也该反省一下自身才对。”   这就对了嘛,人群中顿时也是议论之声四起,冤枉了别人家的孩子,还威胁人,牟其年两口子可算是糗大了,几乎落慌而逃。   校长讲完了话,就是表演节目了。   李承泽坐在人群中,先是有个同学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再是,另有一个男同学,在侧面捣了他一拳头。   他坐在人群中,只觉得自己飘飘欲仙,就跟当初在云南的时候,吃了带毒的菌子以后似的,整个人都飘在半空中。   直到驴蛋和狗蛋俩人来拽他,李承泽才从坐位上起来。   跟着俩弟弟抱着板凳回小学的时候,李承泽在笑,俩弟弟从小学出来,他还在笑。驴蛋问狗蛋:“宋西岭,承泽哥哥该不会是傻了吧?”   狗蛋觉得哥哥似乎也有点傻。   他不是有个小女朋友嘛,每天俩人形影不离的,晚上放学也得说再见。不过今天去说再见的时候,狗蛋就发现,小女朋友居然不辞而别啦。   好在他是个没心没肺的,没把那点小事当会事儿,俩人拉上李承泽的手,就一起回家了。   苏向晚在回家的路上,居然碰到刘在野。   这家伙得意洋洋,说有个好消息要告诉苏向晚,而且,是只告诉她一个人。   “到底什么事,不要卖关子,好好说。”苏向晚说。   刘在野看了看四周,才说:“你们家的家庭条件,你清楚,我也清楚,大家都是靠死工资吃饭的,没有外来的财路是真恼火。现在吧,有个好事儿,就是有人想出一批古董,价格特别低,反正就是白菜价,机会不可多得,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要想要,过两天去秦州,我帮你办这事儿。”   苏向晚对于刘在野这种无事献殷勤的态度,已经很习惯了,但还是有点意外:“你不是最喜欢搞浮财的,咋不自己收了去?”   她自我感觉,自己也没有美到,能让刘在野这个扣门家伙愿意让财的程度啊。   刘在野现在,那属于是巨富隐于市之人,指着苏向晚的鼻子,他说:“我要不是看你家吱吱连件好衣服都没有,仨小子天天啃糜子面窝头才跟你说这个的,你爱来不来。”   所以,狼心狗肺也会有良心,还是因为孩子们的原因?   苏向晚一进院门,就见李承泽在训小的三个呢:“赶紧写作业,写完了宋西岭跟我学化学,宋东海去练腿,吱吱,你赶紧给我扫鸡架,扫完了就去厨房,给你妈帮忙。”   这小子,公报私仇,把三个小的不珍惜自己的忿恨,全合理化的,分配到生活中了。   人常说,严师出高徒,你甭看狗蛋怂,但是,他在工科上是很有点天赋的。那把轻机枪,驴蛋和李承法只会抱着突突突,就狗蛋,他能把它原样卸开,再一点点的装上。   宋团原来一直藏着一杆来福,是卸开着的。有一天,狗蛋就把它给组装到了一起,端着在院子里摇呵呢。   李承泽原来心高气傲,当然,主要是人家太聪明,看不上略微有点笨的小狗蛋,但现在,他居然愿意去教比自己笨好多的狗蛋了。   不得不说,他心头真正感念的,还是苏向晚愿意在人人都觉得,差不多了的时候,挺身而出,帮他最后一把。   苏向晚在厨房里做饭的时候,一直在愁一点,就是谷北在外头养了女人的事情,她自己身为女人,知道这事儿了,不管管似乎不大好,但是,天底下也没有一个,跑去帮别的女人上门打小三的呀。   这事儿,该怎么办呢?   她对于李逸帆的为人,是极度认可的,工作能力强,性格虽然差了点,但在领导当中,算得上是个好领导了。   身为邻居,不帮忙开导一下,任她就那么憋着,也不大好吧。   偏偏谷北最近,又因为林立国的事情,亲自到长沙出差去了,还不在秦州市。   李逸帆似乎也没有采取行动的意思。   李承泽到秦州去参加画展了,李逸帆没有动静。等他获了特等奖从秦州回来,她依旧一点动静都没有,抽时间,还带着吱吱到正在修建的核电站去玩了一趟。   她表现的,就跟个没事人似的。   暴风雨前的宁静啊,是那么的可怕啊。   终于,在孩子们眼看放暑假,苏向晚准备带着孩子们去趟秦州的时候。   李逸帆终于,出手了。 第98章 落井下石   不得不说,李逸帆不愧是县领导。   她虽然私底下痛苦,但是,从来没有把情绪给带到工作中。   相反,还表现的异常淡定,直到这天晚上,她突然造访,开门见山就说,要苏向晚跟自己当夜去趟秦州。   “那个女人叫沈招娣,原来跟我一起,是军区通讯组的电话转接员,她复员后,做了个公交车售票员,但她前夫原来也是在市公安局工作的,我估计她和谷北,是因为她丈夫的原因才有得接触,俩人现在有个三岁的孩子。”李逸帆开门见山的说。   具体情况就是,这个售票员沈招娣,前阵子突然给李逸帆带话,说自己有个三岁的男孩,是谷北的,现在眼看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级,要报户口,上幼儿园,所以,她要求李逸帆和谷北离婚。   要不然,她要么去军区闹,要么就去市政府闹,总之,要让谷北丢工作。   “所以,你就怂成这样,准备离婚,让谷北和那个女人结婚,只为了给谷北的孩子上户口?”苏向晚都惊呆了:“李逸帆,这可不是我想象中你该有的脾气。”   李逸帆可是大将风度:“我先去跟她谈谈吧,谷北的工作可不能丢,你是不知道,咱们秦州这地方风邪,一边是清海,一边是边疆,再一边就是青藏,还有一个大军区,一般人镇不住的,公安工作,还非得谷北来做。”   “那谷北了?他为什么不出面?”苏向晚问。   李逸帆说:“他不是给青山闹的,一直在跑林立国的事情?”   苏向晚虽然说也在当干部,但是,于她来说,不论什么时候,先小家而后大家,她虽然把集体的利益也看的很重,但最重要的,总归还是自己小家的利益。   像李逸帆这样,丈夫出轨了,都养上孩子了,她居然还能审时夺势,先以丈夫的工作为重的女人,苏向晚还着实没见过。   怎么说呢。   在现实中,这位,将来是会顶着一头白发,两只黑眼圈,一直奔波在卫生、工业各个领域的大领导。   当然,人人说起她,首先都会提她的二代身份。   但事实上,真的跟她一起工作过之后,可能很多人,才会发现这头大猫头鹰的可爱,和让人哭笑不得。   不过,大猫猫再凶,也只是在自己的下属面前才能凶得起来,见了丈夫的小三,她居然怂的,让苏向晚咂舌。   在一个家属院里,敲了半天的门,自报过家门,李逸帆特好声好气的说:“你好,我是李逸帆,沈招娣同志,开门,咱们谈谈吧。”   “怎么,谷北为什么不来,为什么就来你一个人?”一个穿着睡衣的女人打开房门,冷冷瞪了李逸帆一眼,说:“让谷北自己来,否则的话,我还是要上访。”   啪一声,房门要关,苏向晚一脚给顶住了:“同志,要点脸吧,李逸帆和谷北可是俩口子,你插足人家婚姻,还理直气壮了你。”   “万一谷北强奸的我呢,这事儿又该怎么说?”这女的一看就是掐住了李逸帆的死穴,伸出自己的手来:“甭跟我提别的,谷北和李逸帆离婚了,这事儿才有得商量,不然你们一个公安,一个军人,就等着我抱着孩子去闹吧。”   李逸帆深吸了口气,居然来了一句:“什么都可以谈,先让我看看孩子。”   “孩子是我和谷北的,你有什么好看的?”沈招娣白了她一眼:“你要真有诚意,拿着离婚证来才算,不然的话,我要你好看。”   咣一声,门又关了。   李逸帆面色惨白,回头看着苏向晚呢。   “你连架都不会吵,还跑来会第三者。”苏向晚说:“被人家拒之门外了,那咱们就走吧。”   李逸帆说:“孩子,我还没看孩子长啥样呢。”   “就见了孩子,你又能怎么样。”苏向晚说:“不过白着气而已,我真不建议你见孩子。”   李逸帆的大将风度,在此刻,那真是体现的酣畅淋漓:“我还是不敢相信谷北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我得看看孩子,长的究竟像不像谷北。”   显然,她对丈夫倒是有一种格外的信任。   苏向晚转身下楼梯了,突然之间,从楼道里找了根拖把就上来了,然后重新敲门,对李逸帆说:“你需要一个,正确的对付第三者的方式。”   扬着手,她再敲了两下,沈招娣刚开了点门缝,苏向晚一拖把撬过去,直接就把门给撬开了,然后再一把搡上沈招娣:“孩子在不在,我们要看孩子。”   “这是我家,你想干啥,小心我报公安。”真来个气势汹汹的,沈招娣也吓坏了。   一居室的小房子而已,特别的窄,苏向晚往里走着,沈招娣居然好死不死,来抓她的发辫。   苏向晚直接反手一拖把捣过去:“你一个第三者,没被我们拖到外面去拿拖鞋抽就不错了,破坏军婚,真要闹出去,等我们送你上法庭,不判你个十年八年的,还敢报案,你倒报一个我看看。”   直接冲进门,苏向晚二话不说,直奔卧室。   在卧室里,她首先见着的,就是吱吱的小衣服,零零散散扔了一地,还有几件在墙角,跟垃圾似的堆着呢。   外面,这个沈招娣头发一拆,头一摇,于是立刻尖叫了起来:“救命啊,杀人啦。”   苏向晚一概没管,继续找着,卧室里没孩子,客厅里也没有,肮脏,零乱的地板上,四处是孩子的衣服,还有一些吃剩的干馍馍片,以及半碗馊掉了奶粉,上面围满了苍蝇。   她忍着呕,在以为这房子里没有孩子的时候,转到卫生间,居然就见卫生间的蹲坑上趴着个孩子,穿的正是吱吱的衣服,正在喝那里头的水。   哇的一声,苏向晚差点吐出来。   紧接着,她就把孩子给抱起来了。   吱吱的衣服啊,原来那一件件,全是由宋青山洗的,宋青山手劲儿大,甭提洗的多干净了。说实话,这辈子苏向晚不可能再生孩子,她对于吱吱小时候的衣服,都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可是,此刻趴在卫生间里的孩子,嘴上还沾着污渍呢,衣服那么的脏,上面也不知道是些奶粉,还是面粉的东西,不由的惹的苏向晚怒从心头起,回头,见沈招娣想抓自己的辫子,刷的就是一巴掌。   俩人撕打在一块儿,苏向晚见李逸帆还在那儿愣着,赶忙说:“快看啊,到底像不像?”   李逸帆看了一眼,怎么说呢,谷北是个浓眉大眼的北方汉子,而这孩子,恰就是谷北的缩小般。更令她难堪的是,孩子突然张嘴,喊了一声妈妈,那粗乎乎的声音,居然也和谷北一模一样。   李逸帆几乎是夺门而出的。   苏向晚把吱吱的衣服全给抱了回来,然后拉开柜子,连着扯了几把,从柜子里不停的,往外翻着衣服呢。   但见是有吱吱的衣服,她全都收了回来了。   这个沈招娣放过了李逸帆,居然来跟苏向晚俩扭着打,那个小孩子也在卧室里乱窜,还给这女的踩了几脚。   抱着吱吱的衣服,苏向晚大胜而还,下了楼,上了车,就见李逸帆在车上坐着呢:“回去就离婚,悄悄的办吧,谷北,我让给这个女人了。”   苏向晚本来是来给李逸帆壮胆儿的,没想到打人的是她,骂人的也是她。   李逸帆曾经骂副县长们的时候那种英气,荡然无存。   回到家都三更半夜了,苏向晚把所有吱吱的小衣服,全部一股脑儿就堆到了宋青山的头上,揪着耳朵拎醒他:“去,把我闺女的衣服给我洗干净。”   宋团翻身坐起来,一件件看着吱吱的小衣服,愣了半天,才说:“谷北找的,这是个什么妖精,怎么把孩子的衣服弄成这样?”   苏向晚还记着,那个声音粗粗的小家伙,男孩子,穿着小闺女的衣服,趴在洗手间里喝水的样子,又觉得可怜,又觉得可笑。   总之是生气,被子一扯,就把自己给包上了。   宋团自知有错,爬起来准备去洗衣服,却又叫苏向晚给压住了。   “行了吧你,手不是还烂着嘛,我抽空会洗的,赶紧睡吧。”   “你不生气?”宋团有点吃惊,用肘子支撑着坐了起来,说。   苏向晚说:“你当时遇到的是怎么个情况,赶紧,坦白从宽。”   宋团于是给苏向晚讲了起来,在他这儿,故事是这样的,就在林立国来的那几天,谷北突然打电话来说,要几件三四岁的小孩子穿的衣裳,然后呢,正好宋团要到秦州,跟谷北商量这事儿,以为是他帮同事,或者亲戚家的孩子要的,索性就去了。   去了之后,跟谷北一起去见沈招娣,谷北才跟他说,自己四年前认识的一个女人,莫名其妙的,带着个孩子,说是他的孩子。   谷北自己吧,不太相信自己出过轨,毕竟出轨就要睡觉,而那个沈招娣呢的丈夫呢,原来是他下属,他四年前应该去上属家喝过酒,大家一起去的,喝醉之后,就那么胡乱挤了一夜,但不会那么巧,他就丧心病狂到,喝醉了以后,睡别人的家属吧?   而沈招娣的丈夫呢,在三年前就牺牲了,所以,谷北至少有三年没见过沈招娣这个女人。   然后,谷北一见孩子,拍了自己一巴掌,就认下了。无它,因为那孩子吧,长的实在是太像谷北了,简直就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然后嘛,谷北出差的时候,托宋团去照看过沈招娣母子。   就前几天,宋团还去给沈招娣送过一回生活费。   “你去的时候,沈招娣家是不是也那么脏,那个孩子,是不是也在喝厕所里的水?”苏向晚突然问。   宋团愣了一下,说:“没有啊,家里挺干净,孩子也很干净啊,那女的也穿的不错。”   “这么说,你还看过那个女人脸,进过人家的家门?”说着,一把已经掐过来了。   打是情,骂是爱,宋团给这么掐一下倒不会疼。   但是,总不能叫女人冤枉自己吧:“孩子是看过,挺可爱的,但是你说那种女人,我怎么可能去看她,那种不正经的女人,领袖教导我们,不能看。”   对于宋团这一辈人来说,谈性如谈虎,诲性如诲医,那是谈论都不敢谈论的。   他们团里,曾经还发生过,有个家属去探亲,夜里一床睡,结果丈夫摸了一下,抱了一下,家属就跑到政委那儿举报,说丈夫耍流氓的事情呢。   像沈招娣和谷北这样有伤风化的,在宋团这儿,那简直属于惊世骇俗,想都不敢想的,当然,对于沈招娣那个女人,他抱的,也是一种极度的鄙视。   俩夫妻聊了一会儿,苏向晚转过来,压着宋团受了伤的右手,就睡着了。   宋团手疼,但是又不好打扰妻子睡觉,一直保持一个姿势,一觉到天亮。   第二天,就是苏向晚要去秦州,看赵国年和赵银霜的日子了。   所以,她一早起来,站厨房里闷了半天,见家里还有猪油,就烙了三个猪油锅盔,赵国年爱吃猪油锅盔,给他带一个,给几个小子留两个,正好今天的伙食就能解决一半儿了。   给三个半大小子吃着,家里几乎没有余粮。   一个厚厚的猪油锅盔烙出来,几个孩子就着小米粥,因为要出门作客,一个吃的比一个快。   赵银霜和赵国年,现在就住在卷烟厂的家属院里。   苏富富不是正在等工农兵大学的通知嘛,现在也在卷烟厂上着班呢。   苏向晚把孩子们放在卷烟厂之后,还得去见一趟刘在野。那家伙不是答应了苏向晚,说自己联系到一批古董,要出给她嘛。   刘在野这家伙在秦州可谓是狡兔三窟,不止在军区有房子,还给自己弄了好几套小四合院,全是清一色的古建筑,只看砖瓦都特值钱的那种。   他在外头当然一派正气,但在自己家里,完全就是大爷派头。   苏向晚单刀赴会,只见刘在野,没见别人,莫名觉得有点儿奇怪。   而刘在野呢,还搞的挺文雅,一套茶具,居然是在喝茶。   一只那种特别破的,老式皮包,皮面都麻光了的那种,他缓缓的推了过来,敲着皮包的背呢:“打开看看再说。”   苏向晚刚一揭开,立刻哗的一声就给合上了:“这些,不会真的吧?”   “真的啊,怎么不是真的。”刘在野说。   苏向晚沉默了一会儿,又问:“这些东西,你打算多少钱给我?”   刘在野的性格里,存着两点,一是欠揍,二是贱,就比如说此刻,他就觉得自己特别的贱,而且还欠揍,本来想讹苏向晚三百块钱的,毕竟这包东西的价值,远远不是钱能衡量的。   但是嘴巴一张,就变成了三十了。   没办法,他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讨好苏向晚,但在醒悟过来之后,又恨不能搧自己两大耳光。   “三十块就行了,我还要你帮我办点事儿呢。”他说着,突然抽了自己一嘴巴,同时又一笑:“蚊子,现在这天时,到处都是蚊子。”   现在苏向晚的手里,有俩样东西,全是从慈禧的墓里头出来的。那东西,苏向晚打算等政策变了以后,交到国家博物馆去,因为它们太过珍贵,不是一般人家能藏得住的。   而刘在野给她的东西,则是一些在过去,传统的女人们会珍藏的各类钻石,她只打开瞧了一眼,我凭借着自己上辈子对于珠宝的了解,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一颗不下12克拉。   这样贵重的东西,刘在野要不是眼瞎了,或者是失心疯了,肯定不可能给她。   “说吧,你想让我办啥事?”苏向晚于是又说。   刘在野摊了摊双手:“我现在在谋谷北那个位置,你啥也不用做,眼看谷北回来,你只需要劝李逸帆几句,让她坚决的和谷北离婚,并且,和我一起追查谷北私生子的事儿,就完了。”   苏向晚就说嘛,刘在野这个狼心狗肺的家伙,要真能做善事,那灰太狼都得改吃素了。   站了起来,她往后迈了两步,突然甩手,就给了刘在野一记,响亮的大耳光。   谷北私生子的事情,还没最终确定是不是真的呢,刘在野这个王八蛋就开始落井下石了。   说什么要给她搞点浮财,却原来,这是变着法子的要贿赂她。   好让她煽风点火,唆使李逸帆离婚。   须知,原本吧,苏向晚在看到那个沈招娣的时候,就对谷北完全没有好印象了,但她现在觉得,这事儿自己非查个清楚不可。 第99章 三方对质   “谷北就是出轨了,他那人好酒,喝醉了到处乱睡,原则问题你懂不懂。而且我告诉你苏向晚,谷北整天四处说李逸帆是个怪物,要不是李逸帆的二代身份,他俩的婚早离八百年了。”刘在野又说。   苏向晚迄今为止,还没见过谷北的人呢。   但她知道一点,刘在野这家伙善于钻营,又狼心狗肺,除了利益,一切都不看在眼里。   她于是问:“那个沈招娣,是不是跟你也有合作?”   刘在野赶忙摆手:“那倒没有,她要愿意跟我合作,还有你什么事儿?苏向晚,你以为你是谁,我妈没都没打我,你看我怎么……”   收拾你三个字没说出来,刘在野一巴掌搧过去,到了苏向晚的脸边,又停下了:“走吧走吧,往后甭让我再看见你。”   可是,苏向晚都准备要走了,他一把又把苏向晚给拽住了:“这些东西全是李承泽家的东西,原本吧,我是想自己吞掉来着,但算了,杀人不杀熟,你全拿走吧,你自己藏着也可以,给承泽可以,我不会过问的。”   苏向晚就说嘛,好端端的,刘在野怎么可能给自己送东西,却原来,他手里这些鸽子蛋、玉器首饰,其实都是人家李承泽家的,他转而送给她,还想讹点钱呢。   这家伙,实在是不愧了他狼心狗肺的称号。   苏向晚从刘在野这儿出来,就到了卷烟厂。   赵银霜现在没上班,专门在家里给赵国年做饭吃,他们也分到了一套一居室的小屋子,俩老人睡在卧室,苏富富就住在客厅里。   在现在来说,倒是很齐全的一家子。   赵国年接过苏向晚递过来的破皮包,因为苏向晚让他看看,东西到底值不值钱,他转身摸着,就把自己的眼镜儿戴上了。   转眼也该五十岁了,赵国年也到戴老花镜的年级了。   在海西的时候,一件套头线衣,腰又弯,脸又黑,看起来真是要多惨就有多惨。   但现在白衬衣一穿,眼镜一戴,赵国年看上去比赵银霜还年青,毕竟老牌大学生,斯文儒雅,气质也很好。   不得不说,赵银霜眼光挺好,给苏向晚姐妹找的这个后爸,是真不错。   戴着眼镜看了一会儿,他又找出放大镜来看了一圈,回头说:“这些东西可值钱着呢,是哪儿来的,这可一定得保存好了,现在甭出手,出手可不划算。”   苏向晚把这些东西的来路大概的说了一下,赵国年的脸上突然就黯淡了。   怎么说呢,他们家祖上在北京,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要说家底,可比这丰厚多了。更甭提古玩字画什么的,全在清算的时候,让前妻一股脑儿的,给搬走了。   既然赵国年说这包东西值钱,苏向晚当然不敢掉以轻心,想来想去,找了个更旧的烂帆包出来,就给一股脑儿的,倒手到里头了。   然后,中午跟赵银霜聊了一会儿,俩人提着菜篮子出门,正准备去买菜呢,居然迎面,叫个男人给堵住。   这个男人身高跟宋团差不多,脸比宋团白一点,穿着深蓝色的公安装,戴着大檐帽,浓眉大眼,身姿挺拨,差不多四十出头的年级。   他长着张国字脸,脸上每一道皱纹,都带着一种极其威严的好看。   刷的一声,给苏向晚敬了个礼,他一把握上苏向晚的手:“小苏同志,我听逸帆提过你好几次。我叫谷北,咱们秦州市公安局的局长。”   这就是谷北吗?   苏向晚心说,这个渣男,至少外貌看起来是真不错啊。   当然,现在的社会治安并不算好,尤其是因为革命的原因,四处流窜的流动人口特别多,简直可以说是乱的一塌糊涂。   不过,秦州做为西北五省的枢纽中转城市,一直以来治安不错,还真的,得亏了有谷北这么个公安局长。   “上车说吧,你得跟我走一趟。”他说着,就是个请的手势。   ……   谷北前阵子,先是去了趟北京,本来是想直接见领袖的,但是现在领袖在长沙,他和几个战友们,以及父亲谷司令商量了一番之后,由谷司令带着,直接奔赴长沙,然后的事情,当然,就是谷北不能告诉任何人的了。   等他一回来,还没进家门呢,有人给他通风报了个信,说他家后院着火了。   他想来想去,就跑去找苏向晚呢。   为啥呢,因为就现在来说,整个秦州,在李逸帆的嘴里,风评好一点的,知交好一点的,就只有这个苏向晚。   谷北怕真要闹起来,自己无法收场,这是把苏向晚叫来,准备帮他调停李逸帆呢。   “逸帆要跟我离婚,这事儿你知道的吧?”上了车,谷北侧首说。   苏向晚从来都没怕过宋青山,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的,居然还有点儿怕谷北。   倒不是说他长的可怕,而是,他这种国字脸,又一脸严肃又正气的相貌,让人觉得,这就是个特别威严的领导。   “知道,但是,我也知道谷局在外头养着个女人,还养着个孩子,这种情况下,不离婚才不正常吧?”苏向晚特干脆的说。   谷北系好了安全带,突然来了句:“天亡我也。”   “这四个字,谷局要是四年前就能懂,该多好。”苏向晚用颇为讽刺的语气说。   “领袖教导我们,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小苏同志,我只见过那个孩子一面,是,我承认跟我长的很像,但我并不承认那个孩子是我的,这不是说我狼心狗肺,提起裤子不认账,但凡事,我们总得先调查一下,查明事实真相吧?”谷北这话倒是说的很在理。   苏向晚觉得很简单啊:“过了那么久了都,原来你怎么不调查?”   “你看我有时间调查吗?”谷北摊了摊双手,反问?   也对,自从那个沈招娣出现,谷北就出差了,就连沈招娣,都是宋团一直在照顾。   这下倒好,等他回来,沈招娣已经抄上他的老巢了。   “宋团向来把小苏同志你捧的很高,你知道吧?”谷北又说。   苏向晚并不知道宋团在外头是怎么说她的,这下来兴趣了:“哦,他是怎么说我的?”   “他说,你有别人所没有的智慧。这个当然我不相信,但是,你也知道,要想查明沈招娣那个孩子究竟哪来的,至少得几天功夫吧,我得去医院找她生孩子时的诊疗记录,这还得是她在医院生孩子的情况下,现在很多妇女选择在家生孩子,这个就更难查了。我还得走访她的街坊邻居,但她是个流动人口,并没有固定的居所。总之,得仔细排查。既然宋团说你那么神,你有没有短平快,一下就能证明那孩子他不属于我的方法,至少让我今天过了这个难关?”   苏向晚没说话,她都不相信谷北的为人,怎么可能自告奋勇,出谋划策。   “天要亡我。”谷北又念叨了一句,这才把车给发动了。   苏向晚对于他这句话,现在还没有太确切的体会,但是,等谷北把她拉到地方,她才明白,谷北为什么要说天亡我也了。   出轨这种事情,最怕的就是三方对质,但现在,风风火火的李逸帆,就给谷北搞了个三方对质,就在省军区,他们俩的家里头。   “当时吧,谷局是在我家,先是说,李逸帆长的就跟只猫头鹰似的,一点意思都没有,然后还特爱干净,俩人每次同房前都要洗澡,他是北方汉子,不喜欢洗澡,于是,俩人经常吵架。”沈招娣正在絮絮叨叨的,说着呢。   李逸帆卧坐在沙发里,一言不发的坐着呢。   她要一熬夜,黑眼圈就会更深,两只眼在黯光下,又深又圆,果然跟只猫头鹰似的。   看着丈夫,她一不骂,二不不哭,只是静静的听着。   任丈夫的另一个女人剥落自己的尊严,揭露她作为一个女人,生活中最私密的事情。   “他还说,李逸帆事业心太重,根本就不适合做个家庭妇女。然后,我俩就那样那样了嘛……”沈招娣抬头看了看谷北,又说:“原来我也没想过打扰你们,那不孩子越长越大,要上幼儿园嘛,没户口,我咋叫她上幼儿园?”   “你就没什么话说?”李逸帆抬头,问谷北。   谷北低着头,两手插在兜里,反正就是一言不发。   李逸帆深吸了口气,说:“行吧,后天周一,民政局上班,咱们正好去把离婚给办了去,办了离婚,我由着你们高兴,你们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去。”   沈招娣显然特别高兴,站起来,摸了摸自己的大腿,还给李逸帆鞠了一躬:“那我可真得谢谢你。”   李逸帆咬着牙,捏紧了双手,稳稳的坐着。   她心里有多乱,当然只有她自己知道,但她是个受过良好教育的知识分子,她也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能哭,也不能闹。   因为,再怎么闹,丢人的都是她自己。   苏向晚没关注这个,她一直在找沈招娣家的那个孩子。   直到沈招娣喊了声谷东,并且打开洗手间的门,苏向晚才意识到,那孩子从一进门,就在洗手间里呢。   而且,这孩子似乎是习惯在洗手间里掏挖,拿着根水管子,正在蹲坑里头玩的不亦乐乎,压根儿就没有意识到有人来了。   沈招娣来抱孩子,苏向晚却一把就给抱起来了。   “这位女同志,别人的私事儿你少搀和,赶紧把孩子给我。”沈招娣说。   苏向晚把孩子往自己怀里搂了搂,却是问这孩子:“谷东,我问你,你想不想要这个妈妈?”   三岁的孩子,会说话,其实也懂点事儿了。   这孩子回头看了看沈招娣,居然摇了摇头:“不要。”   “谷东,你给我过来。”沈招娣伸着手说。   李逸帆也说:“向晚,把孩子还给她,赶紧让这俩人离开我家。”   应该说,她现在,一分钟,一秒钟,都不想再看见谷北和沈招娣,还有谷东这个孩子。   苏向晚心里隐隐觉得,这事儿应该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但是,她始终还是想不起来,究竟哪儿不对。   她觉得这个沈招娣,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做母亲的,而且,谷东跟沈招娣之间,怎么好像一点亲情都没有似的。   恰恰就在这时,外头突然有人敲门。   谷北离门最近,一把拉开门,恰就见刘在野带着他的一帮打手,呼啦啦的就冲进来了。   “谷局,今天看起来不错啊,怎么回事,不会你真的婚内跟别的女人耍流氓,耍出孩子来了吧?”刘在野开门见山的说。   谷北没说话,李逸帆倒是吼起来了:“刘在野,你给我出去,我们家的家事儿不需要你管。”   “怎么能叫家事,谷北可是咱政府的干部,跟下属的家属私通,还生出孩子来,李逸帆,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现在,你只需要给我做个证,我立马带他到革委会清算他。”刘在野说。   李逸帆的原则,是感情不论怎么样,也不能影响到工作,所以她说:“刘在野,我和谷北之间早就感情破裂了,你少来这套,赶紧给我走。“   “你简直就是个傻子。”刘在野说:“怪不得谷北给你戴绿帽,这种事情,就应该把谷北和沈招娣俩全扒光,一起带到大街游街示众。”   这不是火上浇油嘛,谷北一大巴掌就搧过去了。   刘在野往后一退,他那帮打手就全涌进来了,一个个儿嘴里怪叫着,一间小屋子,都快叫他们给挤破了。   “这孩子压根儿就不是谷北的。”突然,苏向晚一声喝:“你们真要抓,就该抓那个沈招娣,这是个人拐子。”   这下倒好,不止刘在野愣住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苏向晚一开始,只是在心里隐隐的怀疑,但是,话一出口,她就愈发的相信自己这直觉了:“刘在野,你愣着干啥,赶紧抓人啊。”   刘在野是来混水摸鱼抓谷北的,没抓着谷北,给苏向晚喊着,下意识一把拽住沈招娣,问:“孩子真不是谷北的?”   “就是谷北的,怎么不是?”沈招娣说:“你可看看吧,孩子跟谷北长的有多像?”   “放屁,长的像就是父子,我看你沈招娣长的还像你们家隔壁的老王呢,那你是老王生的?”苏向晚这是胡搅蛮缠了这是。   沈招娣还在挣扎着往外跑,苏向晚伸手一把,就把她的头发给拽住了:“刘在野,卖我个人情,赶紧抓住她,快啊。”   “你怎么能证明这孩子不是谷北的?”刘在野但凡做点好事,那可全是给苏向晚逼的。但他下意识的伸手,还是把沈招娣给拽回来了。   苏向晚深吸了口气,见谷北一手还插在兜里,缓缓竖起了自己的大拇指,似乎是在鼓励她说下去。   于是伸了一根手指头出来:“最简单的,验血型啊。血型遗传规律,甭告诉我你们没听说过。”   现在是1971年,于华夏国内,血型的分别,应该还是只属在工农兵大学里的医学专科的医学生们才懂的专业知识。   所以,在场所有的人都愣住之后,苏向晚不得不给他们普及了一遍血型遗传规律。   然后,所有人就一起到了市人民医院,挂号,给谷北、沈招娣和那个叫谷东的孩子查血型。   刘在野混水摸鱼没捞着好处,一直跟在苏向晚身后,不停的抱怨:“就你爱瞎起讧,就你爱多管闲事,谷北家的事情,于你能有什么好处啊。谷北那位置,我干不好吗?要我干,转身就提你到市上工作。而谷北呢,他能给你啥好处。”   苏向晚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她和李逸帆俩头一回冲进沈招娣的家里,那时候,因为沈招娣没有准备,她俩见的,应该是她对待孩子最真实的情况。   试问,哪一个做母亲的,能整天把自己的孩子关在厕所里,能让他去喝厕所里的水?   她在当时,其实就已经起疑了。   但是,毕竟孩子们都皮,有可能是自己喜欢往厕所跑的。   所以,刚才苏向晚一观察,发现沈招娣顺顺溜溜的往厕所里找孩子,一下子就敢确信,她应该经常把孩子给关在洗手间里头。   这个国字脸,浓眉大眼,嗓音虚蓬蓬的小家伙倒是个不怕人的。   他等待抽血的时候,一直由苏向晚抱着呢,嘴里不停的念叨念叨:“大咕咚,大咕咚。”   苏向晚从兜里一摸,正好摸出一颗从吱吱那儿没收来的大白兔奶糖来,轻轻剥开,在这小家伙的舌头上点了点,轻轻问:“什么是大咕咚呀?”   小家伙舔了舔糖,大概是觉得有点甜,又伸舌头舔了一下,但是,不用手抓,也不抢苏向晚手里的糖,只是声音特小,但又虚蓬蓬的说:“妈妈总是打谷东。” 第100章 越权执法   今天,李承泽今天专门带着仨小的,也在市人民医院了。   医院的大厅里,挂着一幅巨大的油画,名字叫《秋收起义-向着井岗山前进》,长宽是两米乘以一米六,在现在来说,算得上是一副大型油画了。   “瞧见没,那个像不像咱爸,就在哪儿呢。”李承泽拿手下指着,左下角,还真有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样子跟宋团一模一样。   李承泽拉着吱吱的手继续往下,再指着一个人说:“看着了没,那个是我外公,还有那个,是我爸,我爸就长那样子。”   这家伙,在画画的时候,把他所有认识的人,全给画到画里头去了。   吱吱对于这些东西可不感冒,她只感兴趣一点:“哥哥,你不是说要给我买罐头吗,罐头在哪儿呢?”   李承泽带着仨小的,揣着三十块钱,在秦州市的大街上大摇大摆的逛着。   秦州是省会城市,城里的东西,当然比县城里多得多,也好得多。   橘子罐头,黄桃罐头,各买了两罐儿,就在商店的门外,坐着凭他们三个吃。   总得来说,吱吱和狗蛋俩吃罐头,驴蛋和李承泽喝糖水,两罐罐头总共花了四块钱,把李承泽和驴蛋俩给灌的,走路的时候肚子里都在晃悠着。   不过就在这时,于路上碰到一个人,看起来挺眼熟,但是,李承泽想不起来他是谁。   这人笑着说:“这是承泽吧,听说你爷爷平反了,你们家被上交的东西,应该也已经归还给你们了吧?”   李承泽是听说过,自己家原来给抄走的东西,现在要还回来,但是他还没见过东西呢。   当然,他外婆和他妈原来,都有很多特别贵重的首饰,那些东西肯定是还不回来的。毕竟抄东西的时候,是刘在野抄的,像刘在野那种人,吃鸡不吐骨头,让他还东西,那怎么可能?   他们家在秦州最好的一处房产,还由他小姑占着呢,他小姑那个人李承泽再清楚不过,绝对不会把房子还回来的。   这样一想,李承泽就又想起苏向晚扣押着的小玉西瓜和小玉藕来,那两样东西,苏向晚一直说要交到博物馆,可最后不也没有音讯了吗?   这小家伙带着仨小的,莫名的就有点儿丧气啊。   心说,这个社会上,果然人人都是利已主义者呀。   带着几个小的,他又跑到了自个儿家位于牌坊路的家门口去转了一圈儿。当然,现在一把铁将军把门,他是进不去的。   “这就是你家呀,哥哥,看着可真阔气。”吱吱说。   李承泽蹲下来,把吱吱架了起来,让她尽可能的,能看高一点儿:“将来这也是你家,等咱有了钥匙,就到里头住去,我给你一间最大的房子。”   “一个人也能有一间房?”吱吱才不相信呢。毕竟她都快五岁了,还和爸爸妈妈睡在一起,李承泽他们仨人,还挤着一张炕呢。   李承泽回头,正好看见谷北带着沈招娣从自己面前经过。   谷北李承泽肯定是认识的,所以,他架起吱吱的手,摇着说:“谷伯伯好。”   “哟,承泽啊,这是青山家的几个吧,小伙子们,看起来可真精神。”谷北笑了一下,推了沈招娣一把:“快走。”   狗蛋和驴蛋俩听谷北认识爸爸,俩小子顿时站直了,刷的一声,就给谷北敬了个标准的军礼:“伯伯好!”   这个人吧,在年青的时候,对于孩子不会有特别强烈的感情。但是,尤其是男人,一旦过了四十岁,毕竟自己年龄渐大,江河日下,对于小孩子,就会有一种别样的好感。   谷北上一次见沈招娣,因为急着出差,走的急匆匆的,只是见了一面而已,所以,并没有特别深的印象,当然,连天都没聊过,只听说孩子是自己的,看了一眼孩子,就把事儿交给宋青山了。   而今天呢,他和这个沈招娣,算是头一回接触。   孩子不是在苏向晚那儿嘛,沈招娣初时慌乱了一下,但这会儿已经镇静下来了。也知道自己既然带来个孩子,对方还是公安局长,审问是免不了的,所以淡定着呢。   真是巧了,谷北把这女的没地儿带,因为承泽家的钥匙从革委会,是转到了他的手里,该由他交给宋团的,所以,他现在有一把多余的钥匙,就是李承泽家的钥匙。   然后,他就把沈招娣给带进李承泽家的院子里了。   李承泽也想进门啊,谷北低头看了他一眼,毕竟今天他正在倒大霉嘛,口气就不太好:“臭小子,一边玩去,不准进来。”   李承泽刚才大剌剌的,给几个小的说这是自己的家,结果谷北大摇大摆进去了,却把他们给拒到了门外,孩子小脸儿上挂不住啊。   但是,毕竟孩子嘛,敢怒不敢言。李承泽带着仨小的,委屈巴巴的就回家去了。   谷北进门,随便找了一间有床的房子,先说了声对不起,就把沈招娣给铐在床头上了。   “我这属于越权执法,但是沈招娣同志,你现在所做的事情,危害到我的家庭、事业,人生安全了,你懂得吧?”谷北站了会儿,又说。   沈招娣赶忙说:“谷局,道理我都懂,就当时的事情你不认账也行,但好歹给娃上个户口,让娃能读书就行。”   谷北拧着眉头站了会儿,又说:“沈招娣同志,大家叫我家属猫头鹰这事儿,我也知道,这不算秘密,但你得告诉我,我不爱洗澡,然后整天跟她吵架这事儿,你从哪知道的?”   “当时你喝醉了,跟我说了很多的,不过你要真不承认也没关系,我不会怪你的。”沈招娣又说。   她比李逸帆小着几岁,但小的并不多,穿衣打扮也挺朴素,说实话,不及李逸帆十分之一的漂亮,但是,说话很慢,也很温柔。   谷北原本觉得,简直就是天方夜谭的事情,叫这个女同志一席给说的,居然隐隐的,就有点儿相信了。   “你还说自己特想有个孩子,要有个孩子,姓谷,就得叫谷东,为啥叫谷东呢,因为你曾经有个战友叫刘卫东,那是55年的事情,你们当时是在马鬃山那边剿匪,有一伙子土匪跑到蒙古那边,开枪射击的时候,他替你挡了子弹,所以,你要生了孩子,不管男女,名字里都要有个东字。”沈招娣语气娓娓的,一直在说。   而要生个孩子,名字里得有个东字的这话,谷北敢确信,他只在哀求李逸帆给自己生个孩子的时候才说过。   不过,李逸帆有洁癖,不接受不安全的性生活,所以俩人到现在都没有孩子。   真是见鬼了,这女的似乎啥都知道。   而更叫谷北无奈的是,身为公安局长,他自己会主动的,每周在家里排查一次窃听设备,进行反无线电操作,也知道,自己在家里跟妻子说的话,没人可能偷听到。   所以,这女的从哪儿知道的这么多事情?   “不对,要我真喝醉了,说不了那么多话。”谷北又不是傻子,对此还是很敏锐的。   “你就说了这么多呀,当时是在我家卧室啊,他们全在外头划拳,有紧急任务,有几个突然走了,你跟我聊了几句之后,就……”沈招娣说到一半,吸了一下鼻子:“算了吧,别的咱就不说了,你给孩子上个户口就成了,跟我结不结婚,我无所谓。”   这是个跟高傲,霸气,还有点儿神经质的,李逸帆完全不同的女人。   她初看的时候,其实没什么好看的,特别普通,但是,至少比李逸帆更贤妻良母一点。   而孩子呢,万一血型匹配,就真是他的?   谷北站了半天,突然说:“一会儿我会让人给你送饭来吃,床你可以躺,但是别的地儿你甭想去,等血型出来了,事情调查清楚了咱们再说。”   沈招娣轻轻的嗯了一声,临着谷北要出门的时候,又补了一句:“不要跟李逸帆吵架,有话记得好好说。”   谷北本来想点头的,但转念一想,莫名又觉得,自己一大男人,对方又不是他家属,说这种话的时候他点头,不会太没面子了点儿吧?   “沈招娣同志,请你不要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明白吗?”谷北于是又折了回来,指着沈招娣说:“你这么说话让我觉得渗得慌。”   “要孩子的血型跟你一样呢,谷局,我没什么恶意啊,要不是李逸帆率先找到我,我到现在还藏的好好儿的,我都没想过破坏你们的婚姻,真的。”沈招娣还颇有点人淡如菊的意味,听其口气,可真够体贴的。   谷北莫名的觉得这女的脾气还挺好,然后他就在想,自己瞒的那么好,李逸帆是从哪儿听到消息的,是宋青山说的吗?   当然,得亏谷北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要不然,怀疑起宋青山来,肯定得对他有意见,还搞的战友之间生分了呢。   转身,他就从李承泽家出来,然后,找了个靠得住的下属,把沈招娣给交待下去了。   出来长舒了口气,谷北是真觉得,自己神经错乱了。   李承泽带着仨小的回到了卷烟厂的家属楼上,赵银霜在厨房里做饭,赵国年在凳子上坐着看报纸,刘敏莉和苏富富俩在卧室里头对着头读书。   乱七八糟组合起来的一家子人,居然还莫名的和谐。   “我们回来啦。”吱吱趾高气昂的说。   然后,她就发现,咦,妈妈带来了个小宝宝,小家伙正在往洗手间里钻,拉都拉不住。   “妈妈,这哪来的宝宝呀?”吱吱问说。   苏向晚把谷东给扭了过来,让吱吱看:“你看看,可爱不?”   吱吱凑过鼻子闻了闻:“咦,一股臭气。”   谷东可没觉得自己臭,摇着小屁股,死命的要往厕所里钻。   孩子爱孩子嘛,尤其是小姑娘,天生都喜欢照顾小宝宝。吱吱拦腰拖着小谷东,把他带进厕所,然后就开始喊:“妈妈,我要给他洗澡。”   苏向晚也正准备给这个臭烘烘的小谷东洗个澡呢,从蜂窝炉子上提了开水壶下来,在大洗盆里兑着水:“吱吱来给他脱衣服,承泽,你去把这孩子的衣服给我搓着洗了去。”   小保姆李承泽本来今天就有点儿委屈,再看谷东那个熊孩子的样子,肯定不高兴啦:“苏阿姨,你甭告诉我咱家又多个孩子,我告诉你,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你想的美,这么团乎乎的肉小子,人能随便送你?”苏向晚推了李承泽一把:“赶紧,楼道里洗去。”   这种小家属楼,房子都是一排排的,厕所小的不够人转身,因为楼道里还有水池子,大家洗衣服,都是在楼道里。   李承泽给自己找个小板凳,一件件拎起来,见全是吱吱的小衣服,愈发的生气了,抬到公共水池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把衣服搓完,拎干,气乎乎的说:“还不如自己一个人过算了。”   他还给苏向晚买了个好东西,想要送给她呢。   结果,苏向晚现在有了个小的,一会儿搓香皂,一会儿打泡泡,居然洗澡就洗了个不亦乐乎。   也搞不清楚自己心里究竟是啥委屈,但总归吧,李大少爷因为自己那点祖产七零八落的关系,现在对于整个社会都有点儿怀疑。   “承泽,洗完了吗?洗完了就进来,我给你看样东西。”苏向晚突然喊说。   李承泽怏怏的应了一句,慢吞吞的进了门,跟着苏向晚到阳台上,就说:“说呗,啥事儿?”   苏向晚深吸了口气,把自己怀里一个旧帆布包掏了出来,点了点李承泽的鼻子,说:“我现在得给你看几样东西,看完之后,可不准哭鼻子。”   李承泽吸了吸鼻子,心说,自己又不是三四岁的小孩子,能有什么东西,叫他哭鼻子,他才不信呢。   然后,苏向晚就把帆布包给打开了。   那是他外婆的鸽子蛋,曾经他外婆每逢生日的时候,都要拿出来戴。   外婆还曾经对李承泽说:“等你长大了,结婚了,这枚鸽子蛋就是我给我外孙媳妇儿的见面礼。”   对了,还有一套祖母绿的项琏,镶祖母绿的戒指,用他外婆的话说,这种东西,养人,也养家,所以,老太太时不时的,都得拿出来戴一戴。   他们老一辈的人,对于这种东西有一种莫名的迷信和迷恋,当然了,曾经老太太一直说,这些东西全是李承泽的。   李承泽那时候那知道这些东西的值钱啊,是直到被收走之后,外公偶尔念叨起来,他才知道,那些东西有多珍贵。   虽然说父亲一再开导他,说东西上缴给国家,而现在呢,讲究无产阶级,不要也罢,但毕竟,不论爸爸还是外公都知道,那些东西并非上交国家,而是落到了那些不法分子们的手中。   “刘在野给的,往后见了他,记得说声谢谢,嗓音一定要响亮,知道不?”苏向晚说。   小家伙是真的在哭鼻子,哭的可响亮了。   然后搓了搓双手,就把帆布包接过来了:“苏阿姨,往后这些东西是不是就由我保管啦?”   “你要想就自己保管,要是怕自己太小管不住,我替你收着也行,等你长大了,我会给你的。”苏向晚说。   李承泽把包接了过来,其实已经看出来,苏向晚的眉头皱起来了,但是,还是硬着头皮,从中挑了一样东西出来。   像珠宝首饰这种东西,得有包装,不磕不碰才好,就这么装在个破帆布包里,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好来。   李承泽摸的可准了,摸到了那枚鸽子蛋握在手里,说:“剩下的你帮我收着吧,这个我得先拿走。”   这天晚上,苏向晚带着几个孩子,是打着地铺在卷烟厂过的夜。   第二天一早起来,她就发现,吱吱手上戴着一个钻戒呢。   “妈妈,快看,漂亮吗?”吱吱不停的显摆着,就连洗手的时候都不愿意摘。   李承泽瞧见了,脸一红,赶忙就从吱吱手上摘下来了:“我不是说了嘛,只能收着,不能拿出来戴。”   “你都送给我了,管我戴不戴啊。”吱吱才不管呢,把只大钻戒,就又套到自己细细的小手指头上了。   李承泽显然很不好意思,但又管不住吱吱,只能是她跑到哪儿,他就追到那儿,一直跟着,谨防丢掉。   苏向晚早就猜着,李承泽是要把那东西送给吱吱的。   怎么说呢,孩子之间的感情真的是很奇怪,明明李承泽那么讨厌吱吱的,整天都在欺负她,但偏偏要把自己手里最珍贵的东西送给她。   老母亲不好当,苏向晚心头蠢蠢欲动,想做个恶毒后妈,给这俩小家伙来个棒打鸳鸯。 第101章 敌特势力   谷北在医院等了一夜,手里抱着大檐帽,一直在血液分析室的门外头着。   医院的人肯定已经下班了,但他没地儿去啊,因为已经被扫地出门了。   他在反复回忆着四年前的那一夜,自己究竟说过啥,干过啥。   但是,他的记忆中只有同事们,并没有沈招娣。   当然,他也不相信自己能跟一个只是见过几面的女人发生那种关系。   那怎么可能呢,他和李逸帆可是青梅竹马。她十七八岁的时候进的部队,两只大眼睛,一张小嘴巴,漂亮的跟只大白猫似的。他就是她的教官,那时候多少人追李逸帆,他可是拼过千军万马才追到的。   她到青藏援疆,回来脸整个儿变成青紫色的那种红 ,解开围巾一笑的时候,谷北就觉得,又丑,又可爱,他记得她当时说,自己又脏又丑,他肯定从此都不会再喜欢她了。   然后呢,他回报她的是什么呢。   “马克斯曾经对妻子燕妮说,我想吻遍你的全身。李逸帆,马克斯只敢想,我谷北他妈敢做。”说着,他就把她给扔到床上了。   她到边疆援疆,因为处理过爆炸的死骆驼才有的洁癖,结了婚不要孩子,他是怎么的做的呢,要不是她拦着,差点就把自己给结扎了。   追妻子,谷北追的可不容易,所以,他一直以来都很珍惜婚姻。   但是,怎么突然之间事情就搞成这个样子了呢?   谷北搧了自己一巴掌,两条腿伸伸的直直的,在凳子上挺着尸呢。   终于,第二天一早,医院血液分析室的人上班了。   “十万火急,天亡不亡我谷北,就在这一时了,赶紧给我出结果。”敲着窗子,谷北吼说。   刘在野是个好事儿的,大清早的,手里拎着两只卷着土豆丝的煎饼就进来了:“来来,谷局,天塌下来也得吃饭,我知道你不习惯吃早餐,但今天必须得吃一点,吃饱了才有力气战斗,对吧?”   刘在野现在没编制,图谷北的位置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谷北接过煎饼大咬了一口,看打印机刷刷的叫着,简直要诱发他的心狡痛了都。   这只能说是谷北自己倒霉,因为,确实,他是O型血,沈招娣是O型血,而那个孩子谷东,居然也是O型血。   拿到化验单的谷北,就跟给雷劈过似的。   刚刚燃起来的希望,在一瞬间又破灭了,命运依旧在捉弄他。   “看来,孩子是你的没错儿了。”刘在野一巴掌把化验单拍在谷北的身上:“行了,你自己多保重吧。”   他惨成这样,刘在野都不好落井下石了都。   苏向晚怕李逸帆要想不开,大清早的,给她带着粥,还有自己蒸的油花卷子,也刚到军区家属院,一进门,就见谷北在院子里站着呢。   李逸帆已经彻底的给击垮了:“血型还真就一模一样?”   谷北想了半天,觉得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所以,他说:“逸帆,这里头绝对有误会,我现在是弄不明白,但是,我他妈追了你那么多年,你他妈能不能相信我一回,就三天,给我三天时间行不行?“   “不行,立刻离婚。你还叫我是猫头鹰,人人笑我,你谷北不能笑话。”李逸帆甩着手,跺着脚,直接要哭疯了。   苏向晚还在徒劳的挽尊解释:“O型血是咱们国家最常见的血型,就算三个人全是O型,也不代表他们就是血渊关系,我也是O型血,难道,我也是谷北生的不成?”   然后,苏向晚又问谷北:“你没说过她长的像猫头鹰吧,肯定是别人瞎编的,对不对?”   谷北清着嗓子咳了一声,居然说:“说过。”   李逸帆直接提起包,就砸到谷北的脑袋上了,包砰的一声巨响。   谷北突然就吼说:“猫头鹰有什么不好的,那不挺可爱的吗?”   谷北和李逸帆都是中年人了,像他们这个年级,要是孩子的话,都得端着自己做家长了。   但是,因为李逸帆一直没孩子的原因,这俩人总还是有点儿孩子气。   李逸帆说:“可爱个屁,就冲着这句,离婚,立马离婚。”   谷北自己也有自己的愤怒。   是,从很久以前到现在,从军区到地方政府,李逸帆的外号一直都叫猫头鹰,甚至于,他们执行任务的时候,只要是夜里的任务,谷北都会给它起名叫猫头鹰一号,猫头鹰二号。   他是真觉得李逸帆像只圆圆的猫头鹰一样,很可爱。   当然,同事们开玩笑的时候,他也没把这当会事儿,他甚至不知道,怎么有一天,这么一句开玩笑的话,和一个莫名其妙,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的孩子,就把他的生活给搞成了一团的样子。   谷北气的要死,一脚踹到椅子上,就说:“你至少让我查一查那孩子的出生证明,再让我好好审一审沈招娣,万一那孩子真是她拐的呢。”   “你赶紧滚吧你。”李逸帆突然尖叫着说:“那个女人自己找上门来,要不然你还能瞒我一辈了,就现在你还想跟我耍花招。”   “不是你去找的她吗,她好好儿的干嘛跑出来找你?”谷北声音一点都不比李逸帆小。   李逸帆本来不生气,摸着自己的胸口突然说:“放你妈的狗臭屁,是她自己找到我的好不好,要不然我才懒得理你这些破事,臭事和烂事。”   甭以为就只是谁主动找谁这么点小事情它不重要。   但事实上,李逸帆觉得,明明是沈招娣先找的自己,所以,谷北是个糊涂蛋。但在谷北想来,沈招娣那么多年都隐而不发,突然跑去找李逸帆,也不现实。   要说一直以来,俩人之间还顾及点面子的话。因为究竟是沈招娣先找的李逸帆,还是李逸帆先找的沈招娣,这个信息的不对称,俩人之间负气的火刷的一下,就燃起来了。   “那就离婚算了,反正你也不给我生孩子,我就叫你猫头鹰怎么啦。”谷北在屋子里疾步的走着,突然一脚踹到一只凳子上,掀翻一只凳子又砸飞了桌子:“不就是找个女人吗,我伺候祖宗的,伺候了你二十年,伺候成太岁了这是。离了婚,我那儿还找不到一个给我生孩子的女人。”   “离婚,现在就离婚。”李逸帆也在尖叫,转身找着自己的包,从包里往外翻着证件,因为找不到结婚证,把包里所有的东西哐啷啷的往外倒着。   在谷北家正在进行家庭大战的时候,宋团过的却是比较惬意的。   他在核电站连着加了两天的班,今天白天可以休息一天,于是,回到家之后,先把大山送出去,委托邓大娃帮自己溜上一圈儿。   然后,折回来,把院子扫了一遍,又把鸡架清理了一遍,再把几个孩子的脏衣服全集中起来,往自来水旁边一拖,就开始洗衣服了。   吱吱的小衣服,向来都宋团最喜欢洗的。看着孩子的衣服给人弄的脏脏的,宋团也比较生气,当然最先选择洗的,就是吱吱的。   洗之前,习惯性的他得掏一下孩子的兜。   结果,一摸,他就从吱吱的衣服里摸出一叠子正红色的纸来,纸上面一点又一点,是凸起来的东西,圆圆的,鼓鼓的。   要是平常人,并不会认识这种东西。因为它是散装,分装的火药,用来给枪填弹用的。   一个孩子的兜里有这种东西,就很怪异了,对吧。   宋团在大洗盆前蹲了半天,突然站起来,进门,把自己的六四从抽屉里取了出来,再把里面的子弹倒在掌心,跟孩子兜里的一对比,立刻把枪一收,就从隔壁借了邓书记的车,然后,驱车进城了。   进城之后,他也不去别的地方,直接到了沈招娣的住所。   沈招娣不是在李承泽家嘛,所以沈招娣的住所里并没有人。   宋团敲了半天的门敲不开,一看左右无人,从兜里掏了根铁丝出来,直接把门撬开就进去了。   进去之后,他四处扫着,翻着,摸着,把整个屋子给仔仔细细的搜查了一遍。   在没有搜出东西之后,宋团站了起来,叉着腰,扬头四处看着呢。最后,把墙又摸了一遍,然后,在摸到配电箱的时候,他突然就找到自己想要找的东西了。   宋团从沈招娣家出来之后,直奔谷北家。   这时候,谷北家的战争远远还没有结束呢。   苏向晚因为受不了吵,在楼道里站着,毕竟现在的街坊邻居全是熟人,随时有人下来,她还得劝着人一句:“人俩口子在吵架,没啥可听,快走吧。”   要不是她一直这样劝着,估计谷北家的门外,得围上一圈子的人。   见宋团来,苏向晚还有点纳闷儿呢:“你怎么来啦?”   宋团特简洁的问:“那个沈招娣呢在哪儿?”   苏向晚说:“这个你得问谷北,她是谷北带走的。”   于是,宋团转身就敲门进屋了。而这时候,谷北和李逸帆俩撕开了脸皮,已经吵到李逸帆这么多年对于谷北的压迫方面了。   事业心重,聚少离多,脾气霸道,还动不动就发气发火,谷北越想越生气。   所以,这会儿换成他吼了:“离婚,坚决离婚,那孩子是不是我的我都认了。你到底把结婚证给藏哪儿啦,快找出来。”   李逸帆把家都快拆了:“你是死人吗,你倒是赶紧找啊,结婚证在哪儿,快找出来。”   谷北其实把结婚证直接塞自己内裤里藏着呢,但是,还得假装自己也找不到结婚证,跟李逸帆俩一起抖着,翻着,决心就是要闹个越大越好。   而就在这时宋团进来了,于是谷北俩口子同进住嘴,都望着宋团呢。   “走,带着我去找那个沈招娣。”宋团特简短的说。   李逸帆刷的一声,把玄关处一兜篓的零碎物品,会砸到了谷北的头上。   谷北不要面子吗?   他指着李逸帆的鼻子说:“你等着,回来我就跟你离婚,但我有一天终究要查清楚,那个孩子他不是我的。”   几个人上了车,苏向晚见宋团开的是邓书记的车,摸了一把,悄声说:“你有面子啊,居然把邓书记的车都给开出来了。”   宋团笑了笑,没说话。   到了牌坊路李承泽的家门外,宋团抬头打量了一下,院子是真不错,以后李承泽长大了,还得是一小富翁。   沈招娣就在床头上靠坐着呢,见谷北带了一帮子人进来,索性就说:“血型没问题吧,谷局,你可甭告诉我你们现在是想杀人灭口。”   宋团说:“社会主义下哪来的什么杀人灭口,沈招娣同志,你告诉我你现在的诉求是什么?”   “我只想给孩子上个户口,这事儿没多难吧。我有医院里的住院证明,我还有孩子从小到大的照片,我是因为转业后没有好单位,搬家比较多,但是,我原来的街坊邻居都可以给我作证,谷东那孩子就是我生的。”沈招娣又说。   宋团站了会儿,又说:“那应该没错了,谁叫谷北好酒呢,喝断片儿了闹出这种事来也怪不得别人,这样吧,我支持你们结婚,结婚的时候甭忘了请我们吃喜酒,行吗?”   “你没疯吧宋青山,我凭啥要跟这么一个女人结婚?”谷北突然大声说。   宋团从谷北裤子上抽下钥匙,居然直接就把沈招娣给放了:“行了,你回家吧,今天的事儿就算是完了。”   沈招娣揉着自己的手腕,有点不敢相信:“真的就这么完了?”   “完了。”宋团说:“快去吧,找你自己的孩子去,以后对孩子好一点,那孩子生的多像谷北啊,是不是。”   沈招娣从大院子里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还有点儿摸不着头脑呢,似乎有点太顺利,但是,又似乎合情合理,她被放了应该也是正常的。   所以,她回头看了看谷北,又看了看宋团,还真的就走了。   等沈招娣一走,谷北一拳头就捣过去了:“宋青山,你好好儿的添什么乱啦你?我怎么可能跟那么个女同志结婚,那孩子真就不是我的。”   宋团二话不说,带着谷北直接到了公安局,到了刑侦科,直接扯出他们的电台来,调好频道,这才回头说:“你还不懂吗,这是从四年前局就设好了。沈招娣的丈夫为什么四年前死了,就因为这女人是个间谍,而他挡了她的路。而你去他们家喝酒的那一天是个契机,她应该是刻意灌罪你的,四年时间,那些敌特势力足够时间找一个像你的孩子,然后,做好住院证明,人证,物证,偏偏你还喝大了,躲都躲不过。   而那次我去送东西,沈招娣使着孩子偷了我的枪,在我的枪里做了手脚,要不是我自己躲得快,早死了,而你,就得跟个间谍结婚,你可是秦州市的公安局长,西北五省,就全在敌特势力的可控范围之内了,谷局,咱们有一个核电站,还有一个大军区,那全是你的管辖范围,你想想,他们能放过你吗。”   “这不可能,我的反间谍意识还是很强的,沈招娣知道的很多话,我只跟李逸帆说过,真没跟别人说过。”谷北也有自己的自信,他下意识觉得,还是不可能啊,到底哪儿出错了?   “沈招娣原来跟逸帆是同事,同在通讯组工作,一根电话线的事儿,你跟逸帆在电话里聊啥她听不到?”宋团无奈的看着谷北:“四年时间,一条人命,还有住院记录,出生证明,一个血型跟你一模一样的孩子,她没有上线怎么可能办得到?”   扬了扬自己那只受伤的手,宋团说:“得亏她先对付我,我还逃过了死劫,从她那儿搜到了电台和手枪,以及很多证据,逸帆骂你两句怎么啦,咱们内部肯定有大间谍,乖乖闭上嘴巴,抓间谍吧。”   居然,一个局能破,还是因为宋团一只受了伤的手。   谷北站了片刻,突然就抽了自己一巴掌,摸了一下腹部,还好,结婚证还在里头呢。   他后背突然窜起一股子凉意来,心说,晚上回家,这事儿可怎么跟李逸帆交待啊。   苏向晚摸了摸宋团的手,轻声问:“疼吗?”   宋团摇了摇头,柔声说:“不疼。”   接着,他又说:“得亏那孩子长的像谷北,不像我,当然也得亏我不喝酒,这要万一是我喝了酒,谁抱个孩子来说是我的。我估计这会儿,我已经不在人世了吧。”   他的家属比李逸帆生猛了一万倍,宋团估计,这要是苏向晚遇到这种事情,非杀了自己不可。   苏向晚转念想了想,要真的有个女人抱着个孩子来找宋团,她会怎么样。   突然之间,她胸头就浮起一股不适来。那种感觉就是,她只要一想到宋团跟某个女人在炕头搬缠过,心头就是一股醋意,嫉妒啊。   难道说,她没把持住自己,居然在这个年代,爱上一个土的掉渣,连情话都不会说的,糙兵汉子啦?   苏向晚深深觉得,这要李逸帆再冲动点儿,谷北在糊涂点儿,要没有她,没有宋团那只受了伤的手,就凭那个沈招娣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样子,可能间谍还真就打入他们内部了。   书里头核电站最终没有建成,会不会就是谷北所认识的,沈招娣这个间谍捣的鬼?   再往长里想,李逸帆将来会恢复单身,肯定也是因为沈招娣这件事吧。   很好,她终于又改变了一件事情的行进轨迹。   哎呀,苏向晚觉得,生活真是处处充满惊喜啊。   宋团和谷北还在等着沈招娣的结果,苏向晚转身从公安局出来,就回了卷烟厂。   就在院子里,李承泽和吱吱几个正在大呼小叫。   那个小谷冬,手里提着驴蛋向来不离手的棍了,正在满院子的赶着大院里人养的鸡和鸭到处乱跑。   “这个弟弟实在太凶啦,妈妈,快把他带走吧,我一分钟都不想再见到他。”吱吱满头大汗,气喘嘘嘘的跑了过来,说。   谷东就跟只小狼崽子似的,嘴里念念叨叨着大咕咚,见鸡就赶,虎头虎脑的小子,甭提多生猛了。   回头一看苏向晚站在身后,居然歘的一下,就把自己那件松垮垮的小裤子给脱了,两只手扬着,跌跌撞撞朝苏向晚跑了过来:“好妈妈,洗澡澡,洗澡澡。”   小光屁屁一露出来,吱吱一下就把眼睛捂上了:“妈妈,这是个不害臊的小弟弟呀。”   苏向晚把这小家伙拎着抱了起来,肉嘟嘟的,一张满是口水的小嘴巴,就往她脸上糊着,死命的亲着。看得出来,谁对他好,谁他不好,小家伙也是分的清得嘛。   “小乖乖,你到底是从哪来的个你啊。”苏向晚咕咚咕咚的念叨着,揉了把这小家伙的头皮,就发现他的后脑壳上,缝了好长一道疤。   那本书里头,有个人,外号疤爷,后脑壳上就有一道好长的疤,据说是小时候,给养母摔的。   苏向晚摸了一把,心说:乖乖哟,你可甭是那个疤爷啊。   要是,你的好妈妈现在就要吧唧一声,把你给摔到地上。 第102章 豆角焖面   “我就觉得猫头鹰挺可爱的啊,怎么啦,就说你是猫头鹰又能怎么样?”大清早的,一声尖叫把苏向晚全家从睡梦中吵醒了过来。   已经快七月了,到了孩子们放暑假的时候,转眼,狗蛋和驴蛋俩就要升三年级了,而李承泽呢,也已经读初三了。   谷北原来几乎从来不踏足清水县城,每回都是等着李逸帆周末回去找他的。   现在几乎每天晚上下班,就得来一趟土司衙门。   当然了,虽然说孩子的误会解释清楚了,但是,俩人相互扒皮吵架的事情,李逸帆可没打算放过他。   “滚,赶紧给我滚,嫌我是猫头鹰,找好的去。”李逸帆出了门,气呼呼的甩门而去。   宋团昨夜一夜未归,大清早的从外面回来,不正好碰上李逸帆嘛,遂问正在扫院子的苏向晚:“这俩人还没合好?”   “可不,估计得还得纠缠一段时间,不过,沈招娣那事儿怎么样了,她的上线找出来了吗?”苏向晚问宋团。   宋团颇为遗憾的摇了摇头:“从她被谷北控制的那天起,她的上线就停止跟她联系了,我们也审了很久,但是,始终只是抓到几个边缘人士,至于内部的间谍,还是没找到。”   身为间谍,当然会有很多下线。就比如沈招娣那种,是敌特专门从部队的通信系统给腐蚀出去的,有她自己的活儿干,可能只知道自己的顶头上司,而再上面有谁,她自己也不知道。   所以,线追到沈招娣那儿,只抓到她的上线,一下子就又断掉了。   不过,这些事情不该是苏向晚操心的。   她现在最操心的是小谷东,明明姓谷吧,李逸帆不要肯要,现在还由她养着呢。家里本来孩子就多,再加上个小谷东,苏向晚这儿简直干仗要干翻天了。   大清早的,李承泽正在厨房里熬稀饭,不一会儿就喊开了:“苏阿姨,他又吃生面啦,我管都管不住,你快来看看啊。“   苏向晚还在给宋团搓背,吱吱嗖的一下从卧室里窜出来了:“来来,让我来收拾他。”   撂起帘子进厨房,紧接着,只听啪啪两声,厨房里立刻传来谷东哇的一声,大哭的声音。   苏向晚一撩帘子进去,小家伙立刻抱上她的腿,嘴巴上全是生面粉,哇的一声就哭开了:“好妈妈,姐姐打谷东。”   苏向晚点着他的鼻子说:“臭小子,谁叫你吃生面粉的,要不要洗澡澡,我帮你洗好不好?“   “好!”小家伙虎头虎脑,膨声膨气的,一个跃身,直接就跳进宋团盛水的大洗盆里去了,呱唧呱唧给自己灌了几口水,呼啦啦的往外喷着呢。   “这孩子究竟谁家的,你们找到他的父母了吗?”苏向晚问宋团。   宋团还得上班,也不是万能的啊,见谷北一脸丧气的进来,问谷北:“找着这孩子的父母了吗?”   谷北把小家伙从水里捞了出来,念叨了声儿子,说:“沈招娣说应该是从南方来的,但究竟是谁家的她并不清楚,我们只能是慢慢儿的走访。你们暂时先养着吧,哎呀儿子唉,来,爹给你洗个澡。”   只看他对着孩子时那乐呵呵的样子,就能看得出来,他是真喜欢这孩子。   可惜李逸帆不喜欢,他就不敢养。   几个孩子吃了早饭,全都去上学了,当然,大人们也该去上班了。   刚一出门,就见外面有人在搬家。正所谓冤家路窄,宋团一看,这不牟其山嘛:“牟局,你也搬进来啦?”   “牛副县长不是搬走了嘛,按例也该我搬进来了吧,这没啥不对的吧?”牟其年说着,招呼几个公安帮他搬着桌椅板凳呢。   土司衙门在清水县,就属于干部家属院了,住在里头的全是清水县的高干们,住这儿,那是一种荣耀,谁不想挤进来。   见苏向晚怀里抱着一个小谷东,牟其年的家属高原还说:“哟,够快的啊,苏主任又生了一个。”   谷东立刻抱上苏向晚的脑袋,吧唧就是一口:“好妈妈。”   高原抽了抽唇,怀里抱着几床大棉絮的被子,往里走了。   妇联自打把幼儿园建起来之后,就没有过大手笔的工作了。苏向晚计划在县城里成立个大型的养猪厂,把小宋庄带着野猪基因的大肥猪给推广开来。   现在人们的生活情况,比原来好了不是一点半点,但就是那个肉联厂,厂长不作为,员工整天混日子,混饱自己的肚子就完了,全县的人要想吃点肉,还得走后门。   为着这事儿,苏向晚最近整天在缠着李逸帆,喊开养猪厂的事儿呢。   毕竟民以食为天,苏向晚没想过当大官,办大事,凭着自己的一已之力,只想解决一下口腹之欲,之余,再为这个县城做点贡献嘛。   当然,于李逸帆来说,政府没钱再开养猪厂你要想开,可以,但是得自己想办法找钱。   苏向晚不好再去压榨刘在野,也在想从哪能出笔钱了。   “听说了没,最近要来一批卡其布,咱今天一起去毛纺厂守着抢去,苏主任,早点把我们放了吧?”干事小芳结婚之后,明显比结婚前爱美了许多。   因为找的对象还不错,丈夫是机械厂的,工资高,但凡有新布上,总是第一个去抢。   苏向晚靠窗坐着,看着外面的小谷东,张嘴才说了个:“去吧。”   几个女干事全乐的啊,一下子跳起来,嘻嘻哈哈的就跑了。   苏向晚也提前下了班,经过毛纺厂的时候,就见门口排着长队呢。   卡其布做西装,做风衣都好看,苏向晚也想要,毕竟她眼看就该三十岁了,孩子要养,但是在服饰渐渐开放的时候,也喜欢穿件漂亮衣裳呀,对吧。   不过,就在这时,她就看见李承泽一马当先的,还在他的老位置,那颗树上站趴着呢。   毛纺厂放卡其布的时间特别短,基本上都是赶下班的时候,因为从省城拨货就得半天,来了之后,里面的售货员还要故意押货,押到抢布的人全急不可捺的时候,才把布推出来。   李承泽一跃跳进布堆子里头,不一会儿,已经抱着好几米的布,跑到大门口结账了。拿着卡其布,小家伙啥也不说,呲一口气,转身,赶着接吱吱去了。   苏向晚牵着小谷东的手,转到土司衙门后那条巷子里,找到几个卖菜的老太太,今天老太太们卖的是刀豆和灰灰菜。   现在的菜市就是这样,供销社和菜市上凭票供应的蔫瓜烂菜,价格贵的离谱。老太太们知道土司衙门里住的是干部,有钱,专门就是瞅着她们下班的时候,悄悄提菜来,躲在门口卖。   又便宜,还新鲜。   “好妈妈,晚上吃啥?”谷东问说。   苏向晚背他背的烦,说:“就吃你,拿铁锅炖了吃。”   这要驴蛋和狗蛋几个,就凑过来,挨着要苏向晚来亲,来啃了。   但谷东不一样,他似乎经常被这么吓唬着,所以,小家伙哇的一声,居然哭开了。   而且边哭吧,边就把自己两条胳膊全给揣怀里了,时不时的抬头看苏向晚一眼,还得保护好自己的小爪子,谨防苏向晚真的要吃。   “妈妈,今天晚上咱吃啥呀?”才一进门,狗蛋冲出来了:“我哥这回数学考了96,我们全班第一,咱得吃点儿好的吧?”   “刀豆焖面。”苏向晚扬了扬篮子里的刀豆角儿,说:“咱不是还有村里你三叔送的咸肉嘛,加上刀豆一块儿炒成汁,焖一锅子干面,甭提多香了。”   狗蛋拽着谷东的小腿肚子,死命的把他从苏向晚的怀里往下拽呢:“疤爷那么重,我不准你再抱他?”   “你叫他啥?”苏向晚说。   狗蛋往回边跑,边回头,指着自己的额头说:“疤爷啊,他现在的外号就叫疤爷,我给他起的,谁叫他头上好大一个疤呢。”   苏向晚啊的一声,大惊失色的抱着谷东,看了半天,居然来了一句:“你还真的就是疤爷,谷东,这他妈是命吧?”   哟呵,不止文中的男主,一群反派基本上全都出齐了啊这是。   只是,这个疤爷,那可是个大麻烦啊。   几个孩子还没吃过焖面,不过,听苏向晚形容的好听嘛,好吃的狗蛋,嘴馋的李承泽,还有理直气壮霸占着苏向晚不肯撒手的小谷东,几个孩子门都不出,就在厨房里围着苏向晚,看她做饭呢。   小宋庄的野猪肉,现在在整个清水县,那是属于只要上市,就能给抢购一空的。三寸厚的肥膘下到锅里头,一会儿全融成了油,再把刀豆和西红柿下进去炒成汤汁,几个孩子已经在吞口水了。   这时候再把切成韭叶的面焖进锅里头,那一锅子,闻着就香。   追了两把火,等一回头,苏向晚就发现,似乎多了一个孩子啊。   她家现在本来应该是五个孩子,但是苏向晚怎么数都有六个脑袋。   “妈,这是我的朋友牟芳芳,你能不能给她也吃一碗咱家的饭呀。”狗蛋摸着自己的小脑袋,特不好意思的说。   苏向晚定晴一看,可不嘛,驴蛋身边站着一个跟他差不多高的小姑娘,脸胖,圆,还黑,小肚子鼓鼓的。这是牟其年的二闺女,牟清的妹妹,牟芳芳。   “这是你女朋友?”苏向晚问说。   狗蛋咬着唇呢,害羞的直笑,不说话。倒是牟芳芳特干脆,嗓门特大的说:“阿姨,等我长大就嫁给宋西岭。”   苏向晚这时候就只有苦笑了:“小孩子不准说这些话,牟芳芳你乖啊,赶紧回自己家吃饭去,好不好?”   “芳芳经常给我买冰棍儿呢,妈妈,今天我都答应人家了,请人家吃饭的。”狗蛋一脸认真的说。   苏向晚嘴里一句好吧还没说出来呢,就听外面一个女的骂骂咧咧的声音:“这谁家养的狗,臭死了,整天四处乱拉屎,有没有人管一管?”   “不是咱家的狗,咱家大山现在都会蹲茅厕,而且还喜欢蹲坑,经常一蹲就要十几分钟,拉都拉不起来。”驴蛋赶忙说。   苏向晚刚给最饿,跳的最急的小谷东把面盛上,就听外面骂声又起来了:“一个还是团长,一个还是妇联主任呢,个个在外面都是党员,连条狗都管不住,四处乱拉,那可不全是他们惯的?”   铲子一拍苏向晚就冲出去了:“高大姐,你咋能证明我家狗在你家门口乱拉屎啦?”   “我家门口有屎,就是你家狗拉的。”   “稀了奇了,你咋知道是狗屎不是人屎,你尝过?”   “苏向晚,甭在这儿跟我耍泼,下回要撞见你家狗在我家门外拉屎,我一锄头我就能锄爆它的狗头。”高原提着只铁锨,锨上一坨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什么粪便的东西,居然一下了就撩到苏向晚家门上了。   苏向晚怎么可能受着,她提起铁铲,直接把粪起来,穿过李逸帆家,再经过武装部长家,还有两个副县长的家,直接把屎,就给撂到了牟其年家的院子里。   高原才刚进门,身后扑来一堆的脏东西,冲出去想跟苏向晚干仗呢,叫牟其年一把给扯住了。   “往后,除非能证明屎是我们家大山拉的,否则,你再敢往我们家门上扔屎,我把茅厕都搬你家上去。”苏向晚临走的时候还得撂上一句。   高原还想往外冲呢,牟其年把她拽住,然后说:“你不是马上要做妇联主任了嘛,忍一步行不行,等你上任了,工作上想怎么挑刺怎么来都好办,天天搁家里吵架,有没有意思啊你。”   高原这才生生的忍住了。   赶下班的时候,谷北又来了,碰见苏向晚还笑了笑,悄声说:“小苏,记得照顾好我儿子,到时候我帮你个大忙。”   “啥忙?”苏向晚问。   谷北故意卖了个关子,才悄声说:“你知道咱们中央有特供蔬菜和特供肉的吧,你们这儿的野猪肉,我可以找个人帮你们送上去,你不是还想找钱开养猪厂嘛,我到时候给你拉个有钱人来。“   这个年代,除了刘在野,哪还会有什么有钱人?   苏向晚才不相信谷北的鬼话呢,他现在为了能让李逸帆接受自己,啥谎都撒得出来。   李逸帆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见谷北,当然要翻个白眼。   不过,就在苏向晚经过的时候,就见谷北一把就把李逸帆给搡到自己门里头了。突然,李逸帆一只脚跷起了,哎哟一声。   这俩人都四十多岁了,也真是不害臊,尤其是谷北,对着李逸帆,那确实是热情如火。苏向晚原来对这人印象并不好,但现在她却发现,谷北这人热忱,正义,正直,该热情的时候绝不含糊,该孩子气的时候,就是一股子的孩子气,还挺可爱。   对方在搞壁咚,苏向晚只能加快几步,心里默默的怨念几句:土成实木棒槌的宋团啥时候也能像谷北似的,热情一下啊。   宋团回来的时候,几个孩子正在刨着,往嘴里憋面条呢。   焖面,那属于是越吃就越有味道的面条。   不过,苏向晚似乎兴趣缺缺,大七月的热天,正在炕上躺着呢,那个像小狗熊似的,大嗓门儿,大脑门儿,胖腿粗胳膊的小谷东,也不嫌热,就在她身上趴着。   小家伙穿着花衣服,花裤子,荷叶领子,唇红齿白的倒是很可爱!   宋团近来颇有点委屈,为啥呢,因为家里多了个孩子之后,俩人之间想要深入交流,简直难上加难。   哄睡一个孩子容易,要哄睡两个可不容易。   而谷东呢,又属于那种特别警醒的,好几回宋团翻山越岭,刚爬上去,就见黑暗中两只明啾啾的大眼睛瞅着自己呢。   他才三十出头,总不能天天躺床上唱《义勇军进行曲》来给自己安眠吧?   所以,宋团也急着想把谷东这孩子给送走。   苏向晚先把这孩子额头上的头发给揭了起来,仔细的,给宋团看了一下他头发里的那一道疤,然后说:“这孩子外号叫疤爷,你儿子给取的,他爸应该叫韩明,现在还在海西州的监狱里呢,将来,是咱们省的一把手。”   本来,苏向晚还想说,他还有个叔叔叫韩江,长的那叫一个威猛帅气,估计很快就要到清水县了,而且还是在继刘在野之后,继续玩弄原身感情的大渣男呢。   但想想宋团连刘在野都不吃醋的,还是算了,甭说了吧,反正说了他也不会吃醋,哼。   宋团没问苏向晚是怎么知道的。   毕竟她向来知道的事情都多。   夏天嘛,几个孩子最喜欢的就是洗澡,全都在外头,泡在大洗盆里头洗着澡呢。   宋团转身,就把小谷东给抱出去了。   苏向晚在窗户旁坐着呢:“你甭看他小,气势足的很,将来宋西岭都得管他叫大哥,有他爹韩明那个保护伞,他才是真正的无恶不作。”   狗蛋才没意识到小谷东将来会是他的大哥,一把把他的小大哥给淹到了盆子里,小家伙只剩个圆圆的屁股在外头,两只手乱抓乱扒着,一把就把驴蛋的内裤给抓了套在自己头上。   还伸手想去抓李承泽的内裤,叫李承泽拎起来啪啪打了几巴掌,那不打不到人家嘛,气的鼓着劲儿的,往李承泽的脸上耍尿呢。   然后,苏向晚又说:“这小王八蛋,将来就是要砍驴蛋两条腿的那个人。”   宋团向来淡定的人,啊的一声,直接就站直了。   要知道,哪怕他表面上公平以待,心里一直最疼的那个就是宋东海,长子嘛,对于男人来说,那是有着特别的意义。   就这小崽子,得砍掉他儿子两条腿?   宋团在此刻,都忘了自己曾经多么大肚的接受李承的了,他转身出去,倒提起那个无法无天的小王八崽子,对着他肉嘟嘟的小屁股,给了两大巴掌。   “一天到晚洗澡,现在不准再洗啦,赶紧给我睡觉去。”他说。 第103章 见谁打谁   当然,小谷东最终并没有被送走。   驴蛋尚且不知道,身为正义和力量的化身,书里头砍了他腿的,杀了他的,害死他妹妹的,一群牛鬼蛇神正围绕着自己这个男主角打转转呢。   转眼就是暑假,又到了孩子群魔乱舞,家长度日如年的日子了。   好在家里还有个大保姆李承泽,所以苏向晚和宋团除了钱上面紧张,缺衣少穿之外,于生活上,倒还算能应付。   但是,就是小谷东实在太皮太皮了。   这才来了不过一个多月,打遍满院子无敌手。   驴蛋有个棍子收集癖,收集了好多的棍子,现在全成了谷东的武器,整天抡着棍子,所有邻居家的孩子全叫他打的嗷嗷叫。   不止宋团,家里几个哥哥没少往他屁股上放过巴掌,那小屁股上永远是红红的大巴掌印子,但就是管不住他犯欠的手。   谷北今天驱车又从秦州专门下来,不过不是来找李逸帆的,他是直杀到妇联来的。   “给你找的有钱人明天就来,你可打起百倍的精神来啊苏向晚,记得让那人把钱给你留下来来,他是来干工作的,主要听说你茶饭做的好,我点名让你帮他做饭吃,只要茶饭做得好,他高兴,到时候估计直接就给你们妇联想办法捐资金了,真的。”   谷北向来风风火火,一说完转身就走,连杯茶都不喝。   苏向晚都没来得及问一句那个人到底是谁。   所以,她一不知道对方是谁,二不知道对方是来干什么的,只知道对方明天一早会在长途汽车站下车,她等着去接就完了。   而这人,会是妇联的大财主。   养猪厂的事情既然已经提上日程了,苏向晚就得抽空去趟小宋庄,看种猪去。   “咋,向晚这是又生了一个?”宋建国一见谷东,特惊讶的说。   谷东仰头看着宋建国,笑了一会儿,突然一伸手,要不是苏向晚拦着,一大把就抓上去了。   这可真是个混世魔王啊。   苏向晚先到自己家,打开门搞了一圈子的卫生,等出来一看,谷东已经把花园里李承泽种的花全给拨掉了,扔的满院子都是。   小宋庄的这个家,还是宋团带着一群军官们盖起来的,从风水学上来讲,是个再好不过的老宅,所以苏向晚虽然没住着,但是,经常抽空回来打扫。   宋团自己也经常回来,用他的话说,将来等他老了,还得回小宋庄来养老呢。   “给我挑十只大种猪,必须要老野猪的后代,下来估计得两千多块钱吧,这钱我直接从妇联走,给到村子上,你们自己计划着用去,怎么样?”苏向晚说。   宋建国现在是村支书,愿意是愿意,但是,怕违反政策。   “这个你不用怕。”苏向晚悄声说:“咱村里自己的猪,到时候你悄悄的把钱补到全村村民头上,叮嘱他们不要乱说就行了。”   宋建国想了想,这主意也不错,就点头应承下来了。   然后,苏向晚兴致勃勃的,就等着谷北给她找来的有钱人呢。   宋团得上班,李承泽得照顾几个小的,吱吱不愿意跟她,现在粘苏向晚粘的最紧的就是小谷东,路都不愿意走,见谁打谁,抱着她的脖子,就跟只小跟屁虫似的。   苏向晚到了长途汽车站,既不知道对方是谁,也不知道人家长啥样子,想来想去,自己写了大卡片,上面写了几个大字:妇联主任苏向晚,热烈欢迎领导前来检查工作。   既然都不知道对方是谁,总之,马屁先拍上,这准没错了吧。   趁着等人的时间,苏向晚就问小谷东:“告诉我,你为啥打人。”   “喜欢好妈妈。”小家伙嘴里吃着一只大雪糕,时不时的,小狗似的就得舔上苏向晚一口。   苏向晚又恶心,又难受,还嫌他败坏自己的形象,指着他的鼻子说:“再敢叫妈妈,我剪了你的舌头。”   小家伙把舌头往里折了拍,囔声囔气的又叫了一声妈妈。   绿皮子的公共汽车开进站了,有等着想上车的人正在往前挤,要下车的也全挤在门口上,一辆小绿皮子车摇摇晃晃,正在往前走呢,突然之间窗户哗啦一声就碎了,伴随着一阵尖叫,一个瘦巴巴的小混混直接从门里就飞了出来。   “我可是领袖的好战士,我是人民的子弟兵,你他妈哪来的王八蛋,有种咱俩单挑。”这小混混歪穿着绿皮军装,急慌慌的给自己戴着绿军帽,冲着车上吼着。   “这是怎么了这是,出贼了吧?”有人说。   另有人说:“可不嘛,现在这些小王八蛋,一身绿皮子一挎,谁知道是人是鬼,估计偷人钱包,给人打了吧。”   车一停稳,车下的小绿皮子混混还在拿手指着呢,只见车上走下个人来,跟宋团差不多的身高,在七十年代啊,他穿着一件的确良的半袖,模样威猛又帅气,还带着股子洋气,怎么说呢,挺洋气的。   “领袖的好战士?就你,也配?”这人一拳头捣过去,那个穿着绿皮子的小混混脑袋直接打了个弯儿。   小谷东最喜欢的就是打架,两只头嗨呀嗨呀的,也在哪儿帮着忙呢。   这人左右四看了一圈,特鄙夷的叹了口气,把那小混混给搡远了。   苏向晚举着自己的牌子,还在徒劳的往车上挥着,她得找一个有钱人,而这个有钱人拿着她要开养猪厂的资金呢。   但就在这时,那个穿着的确凉年青人皱着眉头,看着她,一直的看着她,就朝她走过来了。   苏向晚心说,这怕不是个恶霸吧,难道看上我的美貌了不成?   七十年代的民风不是相对纯朴,而是极为的纯朴,苏向晚生的美自己知道,天生丽质难自弃,她也知道。怎捺现在是个讲求肚子吃饱,衣服穿好的年代,长的漂亮还没啥用。   但万一来个色狼什么的,苏向晚还是想展示一下自己跆拳道黑带的厉害,对吧。   “你就是那个会做饭的女人?”这人冷冷扫了苏向晚一眼,直接把包就扔过来了:“帮我提着包。”   要不是谷北说他是个大财主,苏向晚直接想呼耳刮子都:“同志,你没看见我抱个孩子吗?”   “抱着孩子干工作,这就是你的工作素养?”这人轻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衬衣,冷冷的说。   不过他一语才落,谷东一大巴掌就呼过去了:“你瞅啥瞅?”   对方给这孩子打懵了,提起自己的大包袱来,居然来了句东北话:“这孩子挺彪啊。”   一瞬间,这威猛帅气的男人因为一句东北腔,突然就破功了。   苏向晚今天为了迎接大财主,特地扣了宋团的车来接人呢,把人接上车,送到招待所,这人进门之前冷冷丢了一句:“一日三餐做好了送来,不好吃的我可不吃,现在赶紧去做饭。”   苏向晚忍无可忍,说:“同志,我总得知道你姓甚名谁,来干什么的吧?”   这人再度冷冷扫了苏向晚一眼,居然来了一句:“甭以为你长的漂亮就什么都能问,我们的工作是保密性质,不能问。还有,听说你们这儿要钱,只要让我吃好,一两万不是问题。”   这还真是个大财主啊,口气粗的都不像七十年代这个社会上该有的人。   苏向晚为着对方想捐款,顿时把自己还想往外骂的话就给吞肚子里去了。   回到家,家里不用说肯定是个战场。   而且,随着谷东一进门,先是邓二花,再是邓大娃,一个二个的就全窜了:“不好啦,那个大咕咚又回来啦,大家快躲啊。”   谷东打人是不要命的那种,提起棍子满大院子的乱扫,不止孩子们生气,就连大人都有点儿受不了他。   邓书记向来是个容忍力好的,见苏向晚抱着谷东回来,特地拦住她说:“赶紧把这孩子送走算了吧,太皮了一点,我都不喜欢他,真的。”   要不是苏向晚拉着手,谷东一巴掌就要呼到书记的脸上去了。   苏向晚眼疾手快,把小家伙的手拉了回来。   人前不教子,进了屋子,她才提起烧火棍子在屁股上狠抽着,指着这小家伙的鼻子给训了一通。   谷东撇着两只大眼睛,话听,也笑,但是出门,该打的人一点也不会少打。   苏向晚为了这孩子,简直要头疼疯了。   不过,这孩子也有他的好处。那不苏向晚在灶头上做着饭呢,越想这孩子送不走,自己管不住他打人,愁的不行,正假装哭着呢,就见小家伙脱了自己脏兮兮的小汗衫,捧过来就开始给她擦脸了。   “好妈妈不哭,打谷东,打谷东。”说着,小家伙自己在自己的脸上狠搧了两巴掌。   苏向晚愣了片刻,才说:“谷东,你是不是怕别人会打妈妈?”   小家伙死命的点头:“不准别人看妈妈。”   所以,他打人的症结在于,谁敢看苏向晚一眼,他就要呼人家一巴掌。   好吧,症结总算是找到了。   苏向晚指着自己的脸说:“妈妈长的漂亮别人才愿意看,要是长的不好看谁愿意看啊,给人看人都不愿意看呢,以后有人看妈妈,咱得笑,不能因为别人看了妈妈一眼你就打人,明白不?”   小家伙不明白,当然在他的认知里,你瞅我妈,我就揍你,已经成一种惯性了。   因为招待所里有一个财主等着她送饭呢,苏向晚今天晚上特意又焖的米饭。   听对方口音是个东北人,她专门把苏向红给自己送的圆粉泡了一把,又拿这个月仅有的五斤两票兑了二斤肉回来,再加上夏天的酸菜特别的酸,索性就烩了一锅子的蒜菜粉条煮白肉,让李承泽和驴蛋几个,给住在招待所的那位送过去了。   然后,等几个孩子回来,围着石桌子,一大盆的酸菜白肉,一人一大碗米饭,几个孩子才刨着吃了起来。   “妈妈,后天我们要下乡劳动,记得给我们问准备干粮。”狗蛋伸手形容着:“一人一个大油锅盔,记得要烙6个哟。”   他现在有个女朋友,牟其年家的牟芳芳,又黑,又胖,又丑,狗蛋还爱的不行,这就会变着法子的,给女朋友搞福利了。   但是,牟其年和高原俩,估计到现在还不知道他家牟芳芳跟狗蛋做好朋友的事,要知道了,苏向晚估计,高原才是真正的恶毒丈母娘。   苏向晚在清水县城里,惹得最凶,最恨她的就是高原了。   她心说,狗蛋,你可甭给我玩罗密欧与朱丽叶的那一套,在我这儿可没有什么好的老母亲,有的,只是棒打鸳鸯。   苏向晚自己向来吃饭少,没办法,孩子们的肚子总是填不饱。   而她呢,身为一个眼看快三十岁的女人,节食可比敞开了吃更重要。   最近多了个谷东,还得给她喂饭吃。   喂着吃完饭了,再一回的,她把孩子抱去给李逸帆:“你看看,多可爱的孩子,你自己又没孩子,又不打算生,往后你养着她,咋样?”   李逸帆挑了挑眉,居然说:“苏向晚,就这种动不动就提着棍子四处乱打,呼人嘴巴子的孩子,你甭说送我,你就一月交我五十块钱我也不养他,赶紧抱走,要送,你把吱吱送我吧。”   这个女人啊,怪不得谷北跳着脚的要跟她离婚,苏向晚有时候都受不了她。   谷东的小巴掌还没呼出去呢,苏向晚赶忙把这个混世魔王就又给抱回来了。   看着这个小混世魔王,苏向晚是真头痛,当然,到了晚上,小家伙往她怀里一趴,再亲亲她的脸蛋儿,就算睡着的时候也死死的捏着她的衣裳呢。   这孩子不是还有一个小叔叫韩江嘛,在原书中,那个韩江,是刘在野之后又一个大渣男。   这个渣男到底有多渣呢?   用书中的形容是,外表威猛又帅气,多金又神秘,而且还瞎了眼睛,完全看不到原身的美貌,至于为什么最后跟原身搞在一起,是因为原身给刘在野踹了以后,失魂落魄没地儿去,跑去给人当保姆。   而韩江呢,正是原身的雇主。   原身凭靠自己精湛,或者说是合韩江口味的厨艺,就把那个渣男韩江给征服了。   当然,最后韩江依旧是嫌原身没文化,没素质,还唠叨,玩腻了以后就把她给踹了。   可以说,骗身又骗心,最后一脚踹,渣男们的套路总是那么的相似啊。   苏向晚心说,这恼人的小家伙我都快伺候不起了,也不知道那个韩江从哪里来,啥时候才来,赶紧把这孩子带走哇。   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苏向晚坐在炕上,正在补小谷东的破屁股,就见宋团疾匆匆的走进来了。   然后,直接从柜子里掏了自己那把来福出来,掏枪填弹,一气呵成。   然后,杀气腾腾的,他拧着把枪,居然就准备要出门了。   苏向晚哎的一声,宋团才停下来了。   “你就没看见炕上还坐着个人?”苏向晚说。   说实话,对于自己越来越美的相貌,苏向晚虽然一再忍着不想欣赏,但是,也不愿意全家没一个看见她漂亮,对吧。   宋团的眼里咋就从来没有她呢。   吱吱也说:“爸爸现在都看不见我们啦。”   宋团撩着帘子的手还没放下来呢,特简短的说:“首都调查部来了人,配合秦州市公安局抓间谍,现在间谍有线索了,我们得前去配合他的工作。”   “首都调查部的人,叫啥名字,他现在在哪儿?”苏向晚问。   宋团说:“韩江啊,他就住在县委招待所,那人口味比较怪,喜欢吃家常菜,晚饭不是你送的?”   什么?   却原来,她给送饭的人,就是在原书中,原身要靠厨艺征服的那个大渣男,韩江?   那可太好了,小谷东是不是就可以送走啦?   不过,照原书中所说,那个韩江不止人渣,于工作上好像也不怎么样。   那到底,要不要挑明谷东的身世,把谷东给送回去?   苏向晚想这些的时候,脸色肯定不大好看。   宋团突然折了回来,特认真的盯着苏向晚看了一眼:“天啦,炕上这个女同志长的可真漂亮,就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   这是悟出来,家属生气的原因了。   “田螺变的呗。”吱吱笑着说:“我妈妈都说了,自己是田螺姑娘,还是织女,哦对了,她还是小谷冬的恶毒后妈,长的最漂亮,但是心最坏的那种,万一谷东不听话,她就把谷东送给七个小矮人。”   吱吱一路说,一路指着谷冬的鼻子,吓唬他。   宋团是个朴实的农村汉子,七仙女和田螺姑娘都没听过,恶毒后妈这个当然不相信,不过,苏向晚想送走谷东的心,宋团却非常能够体谅。   无奈的笑了笑,他转身出了门,却又站在窗子上说:“谷东那孩子咱继续养着吧,也甭送人了,怪可怜的。至于你说他父亲在海西的事,我给海西那边发了电报,要真能查实,好歹也把谷东养到他爸能出狱的时候,行不行?”   “真的,我特爱你,身体给国家,心给你,汗水归国家,光荣全归你,成吗?”见苏向晚没有要答应的意思,宋团于是啪的一声,站在窗外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这简直,酸的苏向晚差点打哆嗦。   不过终于,生活又燃起新的希望了,下一步,苏向晚得看看,渣男二号,他适不适合养小谷东啦! 第104章 亲小手   养猪厂的地皮是苏向晚自己看好的,离城八公里的地方,就在红旗公社,连养猪带宰杀一趟子,到时候谷北可以帮她联络,直接从厂里走特供,就不需要经过县财政。   倒不是苏向晚自己想捞钱,这个养猪厂直属于妇联,妇女养猪,妇女卖猪,赚来的钱那可全都属于妇联所有。   “这厂要真能建起来,可是足够肥的,谁来当厂长?”随着苏向晚一起看地方的赵国栋问苏向晚。   苏向晚心里吧,还没有一个真正能在肉联厂当领导的好苗子,也正在慢慢儿的找着呢。   今天她坐的是赵国栋的自行车,赵国栋还专门问同事借了一个放孩子的筐子,放在前头,就把谷东给放里头了。   从红旗公社到县城,一路沿着黄河,两边绿树掩影,甭提多美了。   但小谷东依旧是个麻烦的,他不肯坐前面,非得要坐在苏向晚的怀里。   “快给我坐好。”苏向晚凶这孩子说。   谷东小嘴巴一撇,穿的又是小闺女的衣服,啥也不说,就是委屈,而且一委屈吧,他的破锣嗓子就开始狂嚎了。   赵国栋没办法,只得停下来,把这孩子抱下来还给苏向晚:“行了苏主任,你抱着他吧,咱图个心安吧,不然,路上的人还以为咱是拐孩子的呢。”   不过是倒个手的功夫,古冬就啪啪的,在赵国栋的眼睛上捣了两拳头。   赵国栋扬起巴掌来正准备打呢,苏向晚把孩子接了过来,抓过谷东的手,就在他的小手手上轻轻的吻了一下:“好啦赵县长,我家谷东这只手啊,我已经封印过了,这只手从现在开始绝对绝对不会再打人了,真的。”   赵国栋心说,这孩子动不动就打人,就该打屁股啊,苏向晚这也太惯孩子了吧,孩子打了人,她还亲他的手,这不是纵容孩子打人嘛。   苏向晚对于谷东的教育,跟别的几个是完全不一样的。   她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说也说过了,这回其实也是灵机一动,心想既然打不管用,骂也不管用,不如我亲他一下,看管不管用。   结果,一路往回走,谷东就一直乍着给苏向晚亲过的那只手呢。   一直乍在空中,动都不动一下。   而且,小家伙时不时的就得闻一下自己臭烘烘的小爪子,仿佛妈妈亲过的香气还留在上面似的。   谷北他们调查走访的时候,听说这孩子从小就挨谷招娣的打,而且给拴在厕所里,吃生面粉,干奶粉,那属于是家常便饭。   因为给打的多了,孩子习惯于打人,以暴治暴,这个估计在短期内都改不了。也就是说,他可能从小到大,跟人交流的方式就只有打人。   这也就难怪他长大之后,能凭一已之力打成整个秦州的黑社会老大,连狗蛋都要拜他的山头,喊他做大哥了。   小大哥伸着自己一只稚嫩的小爪子在风中飞着,时不时的抽回来闻一闻,再加上他穿的全是吱吱的小衣服,花的跟只小花蝴蝶似的,又粗又萌,居然是一种极为新奇的可爱。   回到县城,因为已经到了中午,苏向晚就没有再回妇联,打算带赵国栋回家,做顿饭给他吃。   结果俩人才回土司衙门,就发现不止他们没上班,就连李逸帆,邓书记,几个副县长,居然全在土司衙门里站着军姿呢。   “苏阿姨,昨天我送饭的那个人大有来头,正在骂人呢,你最后甭进去,躲了吧。”李承泽一马当先,跑来汇报说。   韩江嘛,苏向晚知道这个人,但是,没想到他居然能把县长和县委书记,都给调出来站军姿。   “家里还有菜没,饿不饿?”苏向晚问。   大保姆李承泽说:“早晨就没吃饱,饿!”   苏向晚伸手到兜里找自己的浪琴表,却发现不在兜里,于是塞了他两块钱:“那赶紧去买点儿咸菜,妈中午估计没时间做饭,你把昨天晚上蒸的馒头热热,给几个孩子吃。”   说着,她把谷东递给李承泽:“记得要给他冲奶粉喝,奶粉里要泡馍馍,不能烫了他的嘴。”   小家伙还缠着要亲亲,撕都撕不开,给李承泽硬生生的抱走了。   不止李逸帆和邓书记在站军姿,几个副县长,公安局长,宋庭秀他们全都在,七月啊,大太阳底下,额头上全都是汗。   “十万紧急的事情啊同志们,你们屁股底下坐的是椅子吗,不是,是间谍的定时炸弹和无线电机,是咱们核电站的安全,你们居然还有心思干别的,尤其是你,李逸帆,你到底知不知道核电站的安全有多重要。”   韩江换了一四个口袋,藏蓝色的中山装,大夏天,也不嫌天热,负着双手在一群县干部面前踱着步子:“知道国家为什么派我来吗,就是因为你们县一直没有意识到,因为一个核电站,你们这儿已经成间谍的窝子了。”   苏向晚和赵国栋俩尽量不想引起人注意的,往后躲着,准备悄悄的站到最后面去呢,结果没想到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看看,就那位女同志,还妇联主任呢,间谍已经打上门了,她还在想开她的养猪厂。国都要亡了,你居然还想着要吃猪?”韩江一句话,刷的一下,所有干部们的目光,就全集中在了苏向晚的身上。   其中尤其公安局长牟其年笑的最大声,笑的连树头上的麻雀都给他惊走了。   间谍这事儿,在华夏成立的前三十年,那是一种根殖的文化,当然,间谍也确实满布着神州大地。   而随着核电站的建立,间谍势必要侵入清水县城,这个是必然的。   但是,国家调查部都派人来了,清水县城里抓间谍的工作却一点进展都没有,这肯定是要被问责的。   “你,李逸帆同志,五天时间,如果找不到间谍,立马停职接受处理。邓高明,你也将被调到马鬃山去,清水县的政务工作另由省上派人前来接管。”韩江又说。   李逸帆本来身体就不大好,就站在苏向晚的前面,都快要晕过去了。   但是,仿佛真的敌人在跟他们做对,挑衅似的,明明一直以来清水县都风平浪尽,但是居然就在韩江到了之后,前往水库的公路就给人炸断了一截子。   这还不算,韩江正在训话呢,突然头顶的电线辟哩啪啦气了火,刷的一声,全城停电,甚至于,有几个地方的变压器都给烧掉了。   你可以说是天干物燥,电线给晒起火的,但万一真的是有间谍在捣鬼呢。   这下可好,韩江指着头顶的电线,高声说:“李逸帆,还不赶紧派人下去排查,现在可是抓间谍的大好时机,快去。”   好在他这一声,可算是把大家给解脱了,于是,所有揩着额头上的汗,各回各岗,各司其职。   这个韩江吧,典型别人吃苦,老子享乐主意,见苏向晚要走,点名把她喊住了:“哎,那个养猪的,赶紧给我做饭。”   “你咋就成养猪的啦?”李逸帆悄悄拽了拽苏向晚的袖子,问。   苏向晚心说,我要早知道自己自己得给人喊成个养个猪的,打死我也不问他要捐款,更何况,谁知道他真的有没有钱呢。   李逸帆于是又悄声说:“耐着性子去给做饭,记得做好吃一点,你不知道韩江这个人,父亲原来是我党在国党内部的高级大间谍,他哥估计这辈子很难再出狱,但他可是真金不怕火炼的人,忍着吧。”   苏向晚于韩江这个人,没有刘在野那么的了解。   因为书里头对于他的描述并不多,只是在原身的生命当中出现过,而将来,他和他的哥哥韩明,是谷东最大的保护伞,保护着那家伙在整个秦州,是跟林立国似的,太子爷一样的人物。   总之,渣男看起来一脸正气,但是,在知道谷东是自己的大侄子之后,那叫一个惯的无法无天。   苏向晚对于这个人物,现在真的是充满着极度的厌恶。   “养猪的,今天中午吃什么?”趾高气昂,指气饴使,两手插着兜,韩江就走过来了。   见苏向晚径自进门,还哟了一声:“这就是你家呀,不错,今儿中午我就在这儿吃饭。”   苏向晚记得原书里,说这货是个饕餮,是因为原身饭做的好吃,大概还比较好睡,于是让原身陪吃又陪睡,等他在秦州的工作一做完,提起裤子抹了嘴,转身就走。   既然这样,又还看不起人,她怎么可能给他做好饭吃。   这家伙进了门,往石桌子旁一坐,看李承泽正在忙着给几个孩子蒸馒头,给谷东喂奶粉呢,大摇大摆往哪儿一坐,伸手就勾了勾谷东的下巴:“熊崽子,打一个我瞧瞧。”   小谷东早晨才给好妈妈亲过手手,这会儿觉得自己这只手漂亮的不行,当然不肯打人。   但是韩江喜欢作死啊,而且,虽然目前他还不知道小谷东是自己的大侄子,但是,小伙子浓眉大眼,一表人材,血源上的亲昵感是抹不去的。   所以,谷东打他他非但不会生气,反而还觉得好玩。   于是,他跟那撩虎须似的,因为看狗蛋气质怂,好欺负嘛,就又说:“来,打这个家伙一拳头,我给你五毛钱。”   孩子还小,不懂得钱是个啥,没有动手。   于是,韩江又从兜里掏了半天,掏出一块糯米纸包着的酥糖来,先给谷冬舔了舔,才说:“来,打他,打完这块糖就全是你的。”   谷东本来手就欠,右手给妈妈亲过了,不好打人,于是伸出左手来,一拳头就捣到狗蛋的眼睛上了。   狗蛋从小给人打惯了,倒是个会忍气吞声的,更何况谷冬是弟弟,打大不打小,他倒没事,只嘻嘻笑了一声。   但李承泽受不了啊,指着韩江的鼻子,他说:“叔叔,你咋回事,怎么能教孩子打人?”   说着,李承泽直接给谷东屁股上啪啪放了两拳头。   于是,谷东也给了李承泽两拳头,连妈妈封印过的那只手上的戒都破了。   “谷东,要再敢打人,我就把你送给七个小矮人。”苏向晚在厨房里厉声一吼,谷东看着自己的小爪子,发现自己又打人了,哇的,就是一声大哭。   而韩江这个始作俑者,申公豹似的人物,搅的几个孩子起了内讧,还不知道在苏向晚的眼里,他现在已经是比刘在野还能叫人厌烦一千倍,一百倍的人物。   谷东还没还给他呢,他就已经教着谷东打人,这要真把谷东还给他,会不会最后谷东叫他惯成一个真正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   苏向晚是真的气谷东啊,管不住自己的手,爱打。   但是,小家伙连件男孩子的衣服都没有,今天穿的小粉裤子又太短,两条肥腿腿在外头,一蹬一蹬的,居然悄悄的在打自己的小手手,看起来又那么可怜,真是让苏向晚无奈之极。   韩江不知道苏向晚有多厌恶自己,还站在窗口还在问呢:“养猪的,咱中午吃啥啊?“   苏向晚正在灶头上剁吧剁吧着呢:“猪食。”   “这位女同志,你怎么说话的?”   “你喊我养猪的,我做的可不就是猪食?”苏向晚白了他一眼,说。   当然,确实苏向晚今天做的饭堪称猪食,为什么呢,因为她现在做的这种饭,对于孩子们来说,那属于是一闻见就会哭鼻子的。   秦州饭里头,有一样叫懒疙瘩,这已经算是极品的差饭了,但是还有一样比懒疙瘩更懒更差的,名字叫酸拌汤。   这个饭有多简单呢,就是把面揉到一块儿以后,把它剁成绒沫子,锅里呛点葱花,再切俩土豆进去,然后妈妈在厨房里边骂人,边剁面,面剁匀了,一锅子扔去,煮出来的糊糊上再加酸菜加上。   吃这种饭的时候,一般妈妈都心情不好,因为心情不好,才需要咣咣的剁嘛。   一锅子的拌汤做出来,因为太稀,两泡尿的事情,还得挨顿骂,所以孩子们一听做拌汤,都得吓的抖三抖。   苏向晚觉得自己做出这种饭来,韩江只要吃上一顿,就得给气的重新找人帮他做饭去。   反正她现在也不想找他捐款了,他爱滚哪就滚哪去。   果然,几个孩子见是拌汤,就连小吃货狗蛋都捏着鼻子跑的远远的,借口自己吃过馒头咸菜不肯吃。   韩江端过碗闻了闻,居然眉头一挑:“这酸菜贼有味儿。”   谷东的胃口那就是小猪的胃口,呼噜呼噜的往嘴里吸着拌汤呢。   韩江似乎还有点激动,端起碗来呼了一大口,说了声爽气,居然一口就把一大海碗的拌汤给喝完了。   “这位女同志,饭还有吗?”他问。   苏向晚白了这人一眼:“没了,一人就一碗饭。”   韩江不肯信啊,端起碗来进了厨房,揭锅一看:“你这个女同志怎么能撒谎,这不还有半锅。”   在几个孩子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围观下,一开始韩江还会把拌汤盛进碗里,最后居然袖子一撸,直接就就着锅喝开了。   不止孩子们,苏向晚也目瞪口呆啊,这怕真是头猪吧,酸拌汤都能喝的那么香。   喝完之后一抹嘴,韩江松了松自己的腰带,居然说:“今晚必须还得是这个饭,现在我得去工作了,你们不是有野猪嘛,晚上搞点尝一尝,真要味道好,我会考虑把你们的养猪厂加入特供行列的。”   事实上不论任何年代,任何情况下,特供食品是一直都存在的。   所以谷北没说错,这个韩江真的能把她们养猪的肉,直供到中央去。   要真供到中央,有扶持资金,价格还能卖得高,那等于是躺着赚钱的事儿。   但是,这家伙也太讨厌了一点,就连做饭这么简单的事情,苏向晚都无法配合他了呢。   而且,她咋觉得,这人很怪。他没来的时候,清水县虽然时时传言有间谍,但是除了方金换炸大坝那次,就没有出过任何事情,咋他来了之后,才一天的时间,路给人炸了不说,就连电线全都给烧了呢?   神侦探柯南啊,跑那儿哪儿就人命?   这不晚上宋团回来,苏向晚在厨房里絮絮叨叨的,就说起这事儿来。   烧伤是不容易处理,也最难好的。而宋团的手呢,又是伤在夏天,到现在整只右手上结的痂还没有脱落。   昨天晚上他出门带的,是那杆来福,今天回来,又在修一把56工半自动,这些东西现在在家里,是给孩子们玩儿的。宋团不用的时候,拆掉零件就是玩具,他要用的时候,把零件按上,又是武器。   不得不说,相比于普通人家的孩子,驴蛋他们小时候的玩艺儿,一般人是想象不到的。   相比于县城里其他人对于间谍的事情只当个笑话,宋团却是难得的认真:“间谍一直都有,但是因为核电站一直没建起来,所以他们没有出现过。现在间谍跟我们玩的是反间计,韩江那个人工作能力究竟怎么样我还不好说。但是,间谍现在是准备对核电站下手了,凭借的就是大家内讧的时候。”   所以,现在宋团他们面对的,是真正意义上比较困难的局面。   见苏向晚又在灶头上剁吧剁吧,宋团的脸也苦了:“咋又做拌汤,你不知道吗,我最讨厌吃的就是拌汤。”   “你们调查局的韩大爷要吃拌汤,我有什么办法。”苏向晚白了他一眼,又说:“对了,韩江就是谷东的二叔,但我现在不敢把给孩子给他,你先找个人仔细的去打问一下,看这孩子当初究竟是怎么跑到沈招娣那儿去的。”   韩江和韩明俩兄弟的父亲,是解放前一直潜伏在国M党内部的大间谍,最后是经国M党处死了的,所以,他们兄弟的履历,那属于光辉闪闪。   但是,苏向晚也得弄明白一件事,谷东究竟是怎么跑到沈招娣那儿去的,调查局人家出身的孩子,给间谍了,这事儿咋就那么古怪。   宋团说:“这事儿我还真帮你问到了,你知道吗,韩明的妻子被认为是间谍,大概三年半前怀着身孕潜逃,生了谷东之后养孩子到两岁吧,就死了。而谷东就是那时候,给沈招娣带走的。”   所以,谷东那孩子离开妈妈的时候,大概两岁半,对于自己的亲妈是有记忆的。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对于被从妈妈身边夺走一直也有着很深的印象,所以谁瞅她他就打谁?   这可咋整,熊孩子要还给韩江那样的混吝,苏向晚觉得,谷东可能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她还在四处寻摸自己的手表呢,但就是找不到,奇了怪了,该不会是给谷东这小王八蛋丢了吧,三十块钱的浪琴啊,苏向晚揉着谷东的小屁股,心说跑哪去了呢? 第105章 浪琴表   拿葱花和蒜苗炒的野猪肉,半肥半瘦,让红辣椒给染的油汪汪的。   本来现在到了夏天,鲜肉存不住,咸肉也放不住,这肉还是李承泽骑自行车三十里路,专门跑到小宋庄,在宋建国的肉缸子里挖来的。   韩江一人抡圆了霸占着吃呢,慢说宋团,就是几个也没抢到一口吃。   吃完之后,当着宋团的面,他居然把碟子都给舔了个一干二净。   放下了筷子,他说:“从现在开始,县里所有干部,包托兵团的人夜里全部都得加班,继续排查间谍。”   苏向晚觉得,这人怕不是疯了吧,间谍那玩艺儿是能大张旗鼓的查的吗?   什么叫内耗,现在就是内耗。   就在李逸帆家,他把几乎所有的干部全集中了起来,一个个的指着呢:“间谍肯定就在你们中间,现在咱们得搞相互揭发,找出几个有疑点的人来,然后再进行有目的的调查,你们觉得,如果你们当中有间谍,那个人会是谁。”   孩子们觉得新鲜啊,全骑在墙头上看着呢。   看了那么多年的谍战片,终于有一天,间谍潜伏在他们中间了。   大人们全都一本正经,一个望着一个。这种相互揭发可以说是我党的老传统了,大概从六五年开始,你揭发我私底下说了什么,我又检举你私底下做了什么。   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说战友、同事之间,就是亲人之间都不敢说特别私密的话。就比如说,去年在小宋庄就曾发生过一件事情,过年的要宰猪,宋建国做为村长,就说了个,咱们先杀猪再拨毛,咋样?   结果,给一个知青告到革委会,刘在野就关了宋建国半个月,一个过年都让他在革委会的拘留室里过的。   为啥,就因为朱和毛,你一个杀一个拨,岂不要成反革命。   这种事情听起来荒唐,但清水县还算革命闹的最不凶的地方,要在革命闹的凶悍的地方,这会儿全县的干部估计得给团灭掉。   你还甭说,愁什么就来什么。   大家面面相觑着,没人带头,也没人好意思检举同事,战友的时候,突然啪的一声,电又停了。   而且,过了大概半个小时,黑暗中,一直在外面值勤的小吴公安急匆匆走了进来,说:“领导,情况不太好。”   “怎么啦?”牟其年率先站了起来。   小吴说:“铁路公安在铁路上排查到一包炸药,幸好他们排查及时,才没有造成火车的拖轨。”   虽然说火车在清水没有站,但是通往西边的铁轨是从清水县走的,要真的炸药在铁路上爆炸,列车脱轨那是一瞬间的事情。   韩江转过头,指着李逸帆和邓高明的鼻子说:“听听,炸药包真的是要按到你们的屁股底下了,你们还能坐得住?”   这时候,谷东在隔壁哇哇的大哭着呢。   宋团站了起来,对苏向晚说:“小苏,回家。”   “宋青山,你不能走,给我留下来继续揭发。”韩江说。   宋团本来脾气很好的人,突然就吼开了:“都他妈愣着干啥,赶紧去爆!炸现场,开会开会,越开越坏,再坏都要烂透心了,赶紧走!”   他这一声吼,干部们全站起来,这才算是散了。   饶是如此了几天,满城皆兵不说,还真的四处仿佛都有特务,有间谍的影子,而最重要的问题是,随着核电站的建设,核电站中心处理器里面要用化学物质铀,马上就要从江西运过来了,这要真的列车脱轨,或者说是在运往核电站的途中出点差迟,爆炸或者什么的,整个清水县估计全得完蛋。   所以,宋团回家之后,就一直在擦枪。   苏向晚也知道他这是愁,看真正的间谍究竟会在哪儿呢。   男人嘛,愁也不敢往外说,就只好在哪儿擦着枪想事情。   “那个钱小芳呢,你还记得她去哪儿了吗,还有,书里曾说过,你曾经怀疑刘敏莉是间谍。”苏向晚尽可能的想着办法给宋团出主意呢。   大夏天的,扇子就煽过去了。   宋团难得幽默,那不看苏向晚一件大汗衫子,风一撩一撩的,下面空空的,着实有点撩人,摇头说:“不行,你这么站着,我可没法集中精神思考。”   “那你想干啥?”苏向晚明知故问。   宋团擦着枪了:“还用说?改天咱能不能把谷东送那屋睡去,我真的憋坏了。”   最近一段,因为小谷东,宋团可谓是憋坏了。要不然,他那么本分的人,能干就干,那需要过嘴瘾啊。   偏偏苏向晚最近发现谷东还有这么个妙处,乐得让他搅和宋团了。   “该!你以为养个孩子容易啊,你只是憋一憋,我了?自打谷东来,那夜睡过好觉?”苏向晚故意往脖子上撩着风:“哎呀真热啊,不好,还有点儿痒啊,浑身都痒,真想有人帮我挠挠。”   不止上面煽,下面也要煽,一件大汗衫又空,大白天的,差点没把宋团给看的馋死。   要不是这么一问,苏向晚都不知道宋团的准备工作做的有多踏实。   “钱小芳我整整跟踪了三年,直到去年,她嫁了人,但同时又因为生孩子而死在秦州了,这只是你不知道而已。至于刘敏莉,那不正在考工农兵大学嘛,根本不可能有作案动机,所以,间谍肯定还在清水县,而且正如韩江说的,或许就在我们当中。”   “所以,你觉得是谁?”苏向晚问。   宋团考虑的居然和韩江差不多:“县里的干部,高层,应该有权利,总之,就在咱们中间。”   两口子聊完,就该去上班了。   “今天还会不会打人?”苏向晚问谷东。   小谷东摇了摇,抱上苏向晚的衣襟,特干脆的说:“不打。”   “不打就可以跟妈妈去上班,但要是打,就只能在家里呆着,让哥哥们打你。”苏向晚说。   谷东立刻轻轻的抚摸着苏向晚的衣袖,小嘴咧开,小红衣服照着一张虎萌虎萌的脸,甭提多可爱了。   一上班,妇联的同志连野猪肉都不新鲜了,全在议论谁是间谍的事儿。   但问题是,非但间谍没抓着,公安巡逻的时候,居然又从变电所的配电箱里搜到了几包炸药,这倒好,一时之间人心恍恍,甚至于,县城里有很多人索性请假不上班了,就全在家里头窝着呢。   但是,究竟谁是间谍,公安们徒劳的四处跑着,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于是一时之间,有人说间谍肯定都穿的特漂亮,于是群众们把几个穿着卡其布的年青女同志,全给扭送到了公安。   又有人说穿的确凉的肯定是间谍,于是,又有好几个穿的确凉的大小伙子,也给群众们扭送到了公安局。   而这时,李承泽做为脑子最清醒,也是属于直属公安后代的孩子,简直要给这帮人笑死了:”切,这帮人就没见过真正的间谍长啥样子。”   “哥,间谍长啥样子啊?”狗蛋特好奇的问。   李承泽正趴在歪脖子树上,给几个孩子摘杏子吃呢,丢着颗杏子说:“总之就是不起眼,会特别特别的不起眼,就比如说你看咱整个大院子里,谁是最不起眼的那个人?”   狗蛋想了想,指着牟芳芳说:“你妈最不起眼,我到现在都记不得你妈长啥样子。”   牟芳芳嘴里憋满了杏子,鼓肚子,黑脸蛋的小丫头笑嘻嘻的说:“我妈还会认字呢,天天看报纸,谁说她不起眼啦。”   李承泽兄弟虽然不喜欢高原,但对于牟芳芳还是很喜欢的,因为这小丫头特别喜欢给大家搞点儿吃的,而他们家似乎总有好吃的。   今天她从家里又偷了几块糖纸出来,里面的糖当然早吃完了,但是,孩子们可以把糜子面窝窝头夹进去,假装是糖,然后一点点的吃那糜子面窝头,也就有了新味道了不是。   就在这时,高原回来了。   她不是正在给自己跑妇联的工作嘛,当然是想顶掉苏向晚,然后成为妇联的新主任。   她可不是一个人,还有武装部长家的家属林大姐,以及邓书记家的家属陈姐几个,都是因为各种原因呆在家里,没工作的,正在聊天儿呢。   “我只怀疑苏向晚,你们是不知道,当年她去冬风市探亲的时候,宋团他们的飞机就出了事故,宋团是侥幸活下来了,但别人呢,一飞机的人全死了呢。”高原真在悄声的,给陈姐她八卦着。   陈姐向来厚道:“那也是她恰巧赶上了,她还带着五个孩子呢,有时间做间谍才怪。”   “她有个妹,差点不是选到总政去了嘛,那就是她派着去腐蚀领导的,可惜啊,领导没看上。”高原于是又说。   李承泽给气的,小脑瓜子都要冒火了。   他于是故意丢了几颗杏子下去在高原头上,哎哟一声:“谁在那儿放屁,可真臭。”   “你个臭流氓,你给我等着,早晚有一天我叫你哭。”高原捡了枚子杏子,啪的一声,朝着李承泽砸了过去。   李承泽觉得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于是,他窜下墙头,喊驴蛋和狗蛋两人看着吱吱,自己就跑到妇联去了。   “苏阿姨,我咋觉着压根儿就没什么间谍,而是那个韩江在故弄悬虚,更重要的是,她专门在家属们的面前抹黑向红小姨,还说她的坏话。”李承泽说。   苏向晚早都想过,像高原那样唯恐天下不乱的人肯定要抹黑她,但没想到的是,苏向红的事情进行的那么机密,就连苏向红自己到现在,都不知道她差点给林立国看上过,高原是从哪儿知道的?   这个女人,看来没有她所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啊。   李承泽抱过谷东,特吃惊的发现谷东今天没打人,于是说:“苏阿姨,谷东好像学乖了诶。”   苏向晚说:“就怕一见韩江,韩江惹一惹,他又要出手。”   谷东扬了扬小拳头:“妈妈亲过的小手手不能打人。”   好吧,看来今天是学乖了。   小家伙乖的时候还是很可爱的,往家里走,一路上唧唧呱呱的,还非得不停的喊妈妈。   李承泽拉了拉苏向晚的手,指着前面一个姑娘说:“苏阿姨你看,牟清真恶心,肩膀上居然有鸽子粪。”   苏向晚顺着李承泽的手一看,鸽子屎落在肩膀上都不知道清理,牟清确实够邋遢的。   李承泽还气的咬牙切齿呢:“你知道不苏阿姨,她学习差的一塌糊涂,但是居然也能上高中,我真是想不通。”   “那就甭想这些事情,以后见了那姑娘,记得躲远一点。你不懂有些女孩子的嫉妒心有多可怕。”苏向晚开导李承泽说。   经过变电所的时候,爆炸就发生在一瞬间。   苏向晚原来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危险来临的时候,还是李承泽一把把她扑倒在地,把小谷东给压到了下面。   到处都是嗡隆隆的声音,她在喊李承泽,其实已经喊破嗓了,但是自己还是听不到声音。   李承泽抱着她一直在喊啥,喊了半天,她才听出来这孩子喊的是妈妈。   一场爆炸,公安赶到现场核实的时候,据说是炸死了一个老太太,还烧掉了变电所大部分的铁皮房子。   好在苏向红外出就诊,才免于一难。   “看吧,我就说有敌特,今天只是变电箱,明天说不定就是水电站,核电站,李逸帆,牟其年,你们他妈的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隔壁,韩江正在嘶吼着。   李承泽给磕破了皮,驴蛋和狗蛋几个正在围观,个个儿竖着大拇指:“哥哥,你可真是英雄啊。”   “不敢当不敢当,不过,你们想不想抓间谍,要不,我还你们一起去?”李承泽悄声说。   俩小的当然想啊,尤其是驴蛋,刷的一下,自己那把卡壳的绍沙M18就扬起来了:“走,咱赶紧走。”   “你们谁要敢去,我就拿鞋底搧烂你们的屁股。”苏向晚说。   几个小崽子溜到一半,悄悄的,又溜回石桌子上了。   而就在这时,公安局的小王突然溜进院子里来,举着块手表呢,见了苏向晚,抹着脑袋笑了笑:“苏主任,你还记得我不?“   “记得啊,咋不记得你?”苏向晚说。   小吴左顾右盼,突然掏了块浪琴表出来,塞给了苏向晚,然后说:“你还记得这块表不,这应该是属于你的表吧,有人悄悄把它送到招待所,放在调查部的韩江的桌子,还好当时韩江不在,是我在他那儿值勤,我把表给拦截住了,里头有一枚窃听器。”   苏向晚自来不戴表的,确实好几天都没见过自己的浪琴表了,而这块表里面,也确实有个窃听器,那是宋团防着她要携款逃跑的时候装的。   这么说,不止高原在私底下败坏她的名誉,还传说苏向红的不是,甚至于,有人为了栽赃她,把她的表偷出去,都放到韩江的桌子上了?   不得不说人缘这东西的重要,它就在于,人有难的时候,看愿意帮你的人多不多。   苏向晚擦了一下手,握上小吴的手,狠命摇了两把:“多谢你,小吴,我估计我现在大概能猜到那个间谍他究竟是谁了。”   小样儿,间谍当了也就算了,居然还想栽赃她?   苏向晚决定给清水县城里的真间谍,一会儿好好上一堂爱国课!   而这时候,宋团才从核电站出来,一路开车到了水电站。   就在这时,电站上的电话响了,是从江西打过来的。   “铀原料已经运上火车了,专列列车,重兵把守,而且专门在清水县停靠。宋青山,这个的消息只有你知,我知,除此之外没人知道,你知道这个问题的重要性吧,从现在开始,等原料吧。”   电话是直接从那边的三0五工程兵团发出来的,当然,专列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到,也只有宋团一个人知道,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人能知道。   宋团挂了电话,莫名觉得自己外衣的兜兜里似乎有个什么东西。   他自己呢向来不在兜里装东西,一摸上去的刹那间,还在想,会不会是有人给他装了窃听器?   要知道,不止谷北谨慎,像他们这批生于四十年代,长于六十年代的军人们在防谍防特方面,那是训练成本能的。   谁能在他的兜里装一枚窃听器,一瞬间,宋团先是觉得不可能,再就是觉得,这特务,也太可怕了点吧。   但等把东西摸出来,他就又觉得哭笑不得了。   那是一枚糯米纸被舔掉一半的酥糖,半枚而已,粘巴巴的沾在他的衣兜上。   宋团想起来了,小谷东昨天晚上就捏着一枚酥糖在那儿舔了,孩子躺在炕上,舍不得吃,又馋,于是舔了半天。   所以,小家伙看来不止爱苏向晚,对他也不错嘛,还知道悄悄的往他的兜里装半块糖呢。 第106章 抓间谍   牟清一回到家,长喘了口气,伸手就问她妈高原要钱:“赶紧给我钱,我要去买衣服。”   “看你那馋钱的样子,给人发现了没?”高原问。   牟清一脸蛮不在乎的样子:“怎么可能被发现嘛,我爸是谁啊,谁见了我不绕着道儿走?”   毕竟她爸当官,牟清两姊妹在县城里那可是名人,怀疑谁是间谍,也没人怀疑牟清啊。   高原一拍闺女的肩膀,突然就顿住了:“你肩头这是啥,鸽子粪吧,咦,可真恶心。”   牟清肩头落了好多的鸽子粪。   变电厂那地方鸽子多,尤其爱停在变压器下面,所以,她去放炸药的时候,肩头落了些鸽子粪。   牟其年刚刚排查完爆炸案的现场,拍着肩膀也走进来了:“例行公事,我又去排查了一遍,真是累人啊。”   高原拍着牟其年的衣服说:“你反正也升不上去了,就陪着他们闹呗,看他们闹到啥时候。”   牟其年吧,虽然跟高原一样也是间谍,但是毕竟他还有点底线,有点廉耻心,坐在椅子上长叹了一声:“当时不是说的好好的,让牟清尽量拣人少点的时候去,咱们只是工作,出了人命还得我负责。”   “那你咋不自己去,咱家牟清才十五岁啊老牟,就帮咱办这么危险的事情,不就一个老太太嘛,死就死了呗,核电站才是关键,对吧?”   “可不嘛,等苏向晚下去了,你就是妇联主任,我反正在这儿得一直干下去,你也有个好职业,夫妻双干部的日子还是要好过的多。”牟其年笑着说。   事实上,高原的父亲就是一个解放前就潜伏在国内的日系间谍。   而牟其年呢,又是一个贪钱的,这俩无耻的混蛋从65年开始,整个社会比较乱了以后,还是属于主动联络上线,然后开始帮日本人卖命的那种。   他们现在针对的是核电站,所以,从诬赖苏向晚为间谍开始,然后再让牟其年借助韩江抓捕宋团。   再然后,由牟其年接管宋团的工作,并且,偷对于核电站,以及国家都非常重要的核原料铀,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   不过小地方嘛,而且对付的都是帮子小人物,所以,牟其年两口子还悠哉游哉着呢,根本就没把这当个大事儿看待。   就比如说高原,她读书识字,而且连日语都会,但是在外面非得要装成大字不识一个,而且还特别俗的那种泼妇。   这种泼妇喜欢捣事非,跟人吵架,会惹得人烦她,但是,没有人会把像她这样一个嘴上没门,整天捣事非的女人跟间谍联系在一起。   毕竟在大家的固有印象中,间谍那都是属于是斯斯文文,深藏不露,需要大家费尽心机才能找出来的,对吧。   既然停电了,家家户户点的都是蜡烛。   苏向晚悄悄把自己找到间谍嫌疑人的事情告诉了小吴,然后搡了他一把,让他赶紧去找宋庭秀和宋青山兄弟,就不动声色的,把那块表给藏起来了。   几个孩子都在等苏向晚做饭呢,韩江也来了,见苏向晚又在做酸拌汤,这回不爱吃了:“养猪的,就没点肉吃吗?”   苏向晚一菜刀拍在桌子上,指着问:“韩同志,你不是来抓间谍的吗,整天吵吵嚷嚷,间谍把个老太太都炸没了吧,你知道那老太太是谁不,是我妹妹的干妈,我妹幸好当时不在里头,要在屋子里头,也得炸没了,我还能回家给你做饭,就是因为你说你能抓间谍,人常说吃要嘴短,你咋嘴不短不说,还这么的长?”   “问题是你这个女同志除了做饭就不会干别的啊,要不,你帮我抓个间谍试试?”这个韩江还跟刘在野不一样。   刘在野虽然说嘴坏心坏,但那是在大处,对于妇女儿童还是很关爱的。   而这韩江呢,要说谷东是个小熊崽子,韩江就是个大熊崽子,可能他父亲有着光辉闪闪的履历,但他吧,说实话,苏向晚觉得,就是个靠父亲功劳爬上去的二代而已。   “我帮你抓间谍,要抓到了怎么办?”苏向晚反问。   韩江是站在厨房外头的,那不是跟谷东自然亲嘛,摇了摇小谷东的手说:“你是不是特烦这孩子,想把他送走,我把他收养了,带到北京去,咋样?”   苏向晚还没说话呢,谷东直接抬起自己玩丢了鞋子,光着的脚,一大脚就踹到韩江的嘴巴上了,踹上去还得揉一下,嗓子粗蓬蓬的:“想得美!”   “不错呀儿子,再踢一个,我就喜欢有人这么踢我。”韩江竖着大拇指说。   他这个人看起来二十七八岁了,但在感情上就跟刘在野一样,属于看谁觉得好看,喜欢,就想拼命欺负人家的那种。   所以,其实甫一开始在班车站见面,只一眼看到苏向晚,韩江那个心就叫一个怦怦的跳,但是越是看见人家心跳,就越想说两句难听的,以示自己心里没鬼。   “谷东你说,你是想跟着这个养猪的妇女在这儿养猪,还是想跟着爹到北京去,告诉你,在北京,爹属于开着小汽车,啥地儿都能去,整天跟着领袖的那种,去不去?”   谷东力气不够大,手上有戒不敢动,脚丫子可以动啊,所以,整个人在韩江的怀里,两只脚丫子连环炮似的就往韩江的脸上踹。   偏偏韩江是个欠的,谷东越动手他就越高兴:“好样儿的,看看这身手,宋团家这几个熊崽子加起来也比不上你吧。”   苏向晚翻着白眼儿,突然刀一停:“承泽,过来蒸馒头,今天晚上我不做饭了。”给这种嘴欠的人,她才不想做饭吃。   李承泽和驴蛋,狗蛋几个对于韩江现在也是满负荷的厌恶,仨兄弟虽然不喜欢谷东,但也不喜欢他像玩狗似的玩谷东啊。   尤其是吱吱,从韩江手里把谷东抢不回来,不停的跳着,跟韩江说:“叔叔,我弟弟白天都没打过人,你再这样惯会把他惯坏的。”   韩江仍然一副蛮不在乎的样子:“小丫头你懂个啥,这叫狼性,咱们华夏人千百年来,只有奴性而没有狼性,所以教出来的孩子个个儿都跟软怂蛋似的,所以日本鬼子才敢侵略我们。要我有个儿子,我一定把他驯成一头狼。成吉思汗听过没,日令一食听过没,日本天皇,人家就是因为用狼性来养国民,才把那群小日本,用了四百年的时间养成一群小狼崽子,来侵略咱们,而咱们呢,那四百年你知道在干啥不?”   吱吱没读过书,哪懂得这些东西啊。   李承泽正在摸着黑烧火点锅呢,跳起来说:“满清是外夷,不算我华夏,再说了,我们是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的新一辈了,我们才不是你说的软怂蛋。”   韩江属于有理论,没实践的那种人,指着李承泽说:“就你们几个,一天除了做饭就是在家里写作业,哦,还玩几把连枪栓都没有的破枪,你以为你们瞄准一下家里那条老狗,就能打仗啦?我告诉你吧,打仗不是儿戏,革命一直在进行,但是,你们几个都是怂蛋,没一个有谷东有血性。”   他来了几天,用教科书上的方式没有抓到间谍,也很烦躁。   而且还犯了一个跟刘在野一样的病,自恃自己有着极好的出身,又是在北京工作的,也不知道怎么的,跟鬼打了似,看人家宋团的家属咋就那么好看。   看了一眼,还想再看,再看一眼,心都怦怦儿的跳。   所以,变着法子的就得贬低一下苏向晚,和宋团家这几个看起来没啥灵气的孩子。   毕竟贬的越低,谷东在他眼里就越可爱嘛。   “苏阿姨,拿出对付刘在野的气势来骂啊,把这家伙给骂出去。”李承泽气的说。   苏向晚正在切咸菜,家里有买来的大头菜,还有她自己腌的泡菜,切成丝儿,先拿油呛一呛,那不昨天炒野猪肉的时候,销出来的油渣还在碗里存着呢嘛,把馒头腾热之后,一人一个软软的大馒头掰开,然后把炸菜、泡菜和油渣加进去,她先给几个孩子,一个就给了一个馒头,让大家来电之前先垫补垫补。   然后,给李承泽给了一个馒头,她才说:“承泽,你还记得牟清不,咱们今天见过她,你觉得她有啥不对劲不?”   书里头不是说这小家伙脑子好使唤嘛,苏向晚觉着吧,既然脑子好使唤,那应该李承泽也能看出来吧,甭真的这帮小家伙原本都是大佬,最后给自己养废,养笨了吧。   “鸽子粪!”李承泽咬了口馒头,突然抬起头来:“苏阿姨,只有变电所的电线上才有鸽子,牟清去过变电所……”   “这就对了,牟清去过变电所,而变电所就是在那时候炸的,屁的狼和怂,你观察的很仔细,可见我看我家的小崽子没有一个笨的。”苏向晚给韩江也夹了个馒头,不过只夹了咸菜和泡菜,没有夹油渣。   把馒头递给他,她说:“韩同志,现在你认真的等着,让我们告诉你咱们清水县的间谍是谁。”   韩江看狗蛋一大口馒头咬下去,嘴里说的是真香。   再看驴蛋,这个孩子向来话少,但是腰板挺直,眼睛圆圆的,没狗蛋那么瘦,又正义又帅气,人家咬一口,也是要叫一声好香。   就一夹着泡菜和咸菜的白馒头,这有啥香的啊?韩江心说。   谷东捧着个比头还大的馒头,吃的简直跟头小猪似的。   韩江抢着咬了一口谷东的,满满的油渣化在嘴里,香的他差点没把自己的馒头给扔掉!   另一边,高原也正在做饭呢。   有家有室的人,不论你是什么工作,一天三顿总得开火。   这不,她在灶头上忙碌着呢,李承泽进来了:“高阿姨,我妈妈问你,有没有见过一块她的手表。”   在灶台上烧火的牟芳芳刚举起手来,想说是自己拿过,高原踢了她一脚,然后笑着说:“你妈的表肯定在你家,我们咋能见?”   李承泽摸了摸脑壳说:“那估计是我妈丢到别的地方去了,还有,那个韩调查员请你去我家坐坐,他说从明天开始,就不吃我妈做的饭了,想吃你做的。”   高原一听就乐了,毕竟韩江是个外来者,跟本地这帮子熟人不一样,不好监视,要能到她家吃饭,会好监视很多,对于她和牟其年的工作来说,也是莫大的好事。   所以高原把手一揩,跟着李承泽就过来了。   不过她刚一进院子,李承泽一把就把院门关上了,而且,这个向来爬高又窜低的小崽子直接就喊开了:“驴蛋,绳子呢,快,来绑人。”   韩江还在吃馒头,没反应过来,苏向晚一脚踹过去:“快啊,那个就是间谍,赶紧把她抓起来。”   韩江怀里还抱着谷东呢,把谷东一放,要掏枪的瞬间,枪居然给高原抢了。   紧接着就是砰的一声。   韩江一个躲头的功夫,只觉得自己耳边擦过去个什么东西,再一抹耳朵,顿时大叫了起来:“孩子们快躲起来,枪,这个女人开枪啦。”   今天晚上正好停电,又是个阴天,院子里又黑,看人影都是绰绰的,大门已经关上了,关门打狗,再好不过。   但是,怎捺这个韩江居然是个猪队友,连枪都能让间谍给抢了。   “狗蛋,驴蛋,赶紧躲进屋子里,谁也不准出去。”苏向晚提着把菜刀,不顾高原手中有枪,直接就冲出来。   但紧接着就又是一声枪响。   韩江直接一声尖叫:“高原,你她妈开枪冲我来,打孩子算什么本事?”   不过,随着苏向晚一声尖叫,持枪的高原突然就是一歪,直接歪倒在地上了。   既然高原倒了,那证明枪就不是高原开的。那么,除了高原以外,难道这儿还有别的间谍?   “谁开的枪?”韩江四处乱瞅,乱喊着,把苏向晚和孩子们往后拨着。   苏向晚一个个的拣着孩子,找到吱吱,压怀里了,再找到狗蛋,一把也塞自己怀里,然后拽到驴蛋,也死命的往自己怀里拽着呢。   对了,还有李承泽呢,。   那家伙一直都在大门上,还在死死的把着院门呢。   苏向晚不知道拿枪的人是敌还是友,万一是友也就算了,要是敌,这时候对方再开一枪,不论打到谁,对于她来说都是致命的,因为院子里五个孩子,可全是她的命根子。   “妈妈,妈妈,我的脚丫丫今天也打人了哟。”就在这时,小谷东不知道从哪里跑了过来,抬起自己脏脏的小脚丫子,就在趴倒的苏向晚面前摇晃着呢。   “快趴下。”吱吱都气疯了,死命的拽着孩子。   孩子犹豫了一下,才说:“好妈妈要是亲一下,谷东就不踹人啦。”   这都什么时候了,这小家伙还想让妈妈亲他的脚?   苏向晚一把把谷东给拽倒在地上,跟只抱窝的大母鸡似的趴着了,李承泽慢慢的就走过来了。   先是跟驴蛋,狗蛋几个似的,他也趴下来,然后就趴到苏向晚身边了。   “苏阿姨,枪是我开的。”小家伙趴稳了以后,才说。   苏向晚猛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李承泽呢。   小家伙两只手一直在发颤,捧着烫热的枪管说:“后座力太强了,我的胳膊好疼。”   “你才十三岁啊,哪来的枪,你就不怕你大舅打断你的腿?”苏向晚问。   李承泽口气大着呢:“翻过年就十四啦,我已经不算小孩子,而且,枪就是我大舅的老五四,我和狗蛋俩看着修好的,好用着呢。”   “好用你就能乱开枪?”苏向晚伸着手,在这家伙腰上抑了一把,小家伙哎哟一声,转身居然把驴蛋给掐了一把。   驴蛋也是哎哟一声,把狗蛋掐了一把。狗蛋顺手把吱吱掐了一把,转身跟苏向晚说:“妈,我们都好好儿的,啥毛病都没有,真的。”   几个小家伙,显然狗蛋和驴蛋也是知道李承泽有枪的,凑过来,都在摸他滚烫的枪管。   几只圆乎乎的小脑瓜子,全在苏向晚的下巴下面毛绒绒的窜来窜去,跟几只活兔子似的。   苏向晚抬起头来,就见韩江张开着双手,跟只大母鸡似的,还在她和几个孩子的头顶四处乱绕着呢。他还不知道枪声是从哪来的,这是准备给孩子们挡子弹呢。   好吧,韩江确实是个猪队友,但好歹也是愿意帮人挡子弹的猪队友。   就是不知道,万一叫他知道开枪的人正是他所嫌弃的怂孩子李承泽的话,他这张长了二十七八年的老脸,可得往哪儿搁哟。 第107章 好妈妈   抓捕牟其年的时候发出的枪声,把整个清水县的孩子都给吓的半夜未眠。   是307兵团的工程兵们执行的抓捕。   宋团头一回持枪执行任务,闯进土司衙门的时候,李承泽和驴蛋几个不怕死的就骑在墙上看。   在他们眼里,爸爸一直都是个搬砖的,今天看他扛着枪,那么利落的走在最前面,才知道爸爸这种工程兵也是兵,还是最厉害的那种。   牟清和牟芳芳都被带走了,家里抄出来的枪、支,电台,窃听设备,还有各类炸!药,简直叫厉害孩子大开眼界。   而且,苏向晚觉得他们几个没治了。   除了狗蛋因为牟芳芳被带走而吓哭之外,俩大的除了觉得希奇,居然一点都没怕。   “咦,今天的伙食不错啊。”大清早的,宋团一进门就闻见一股子煎鸡蛋的味道,笑着说。   几个孩子昨天晚上才见他黑着脸把高原和某芳芳两姐妹抓走,据说还跟某其年枪战过,本来还有点怕。   但宋团一伸手,驴蛋就冲过去了。   给他搂到肩膀上转了一圈,驴蛋深嗅一气:“我的爸爸还是一股火!药味。”   “香吗?”宋团问。   “賊香。”驴蛋说。   苏向晚正在厨房里忙着摊鸡蛋呢,蒸的大白面馒头刚出笼屉,热腾腾的,夹上咸菜和泡菜,再有点儿油渣,甭提多香了。   “怎么,今天是不是要表彰韩江。”她把馒头递了过去,笑着问宋团。   宋团说:“可不,毕竟他是抓捕间谍的英雄,在咱家那一枪不是他开的吗?”   驴蛋想说啥,李承泽一把就把他的嘴捂上了。   苏向晚赶忙给俩孩子一人一个馒头,把这两孩子支走了,   抓捕高原的时候,李承泽不是开了一枪嘛,他一枪打到高原的小肚子上,就把个女间谍给打伤了。   他可是孩子啊,这事情要传出去,不说有没有人会问责宋团,李承泽肯定得挨宋团的打。   苏向晚也是没办法,把宋团的五四藏起来之后,就一口咬定,肯定是韩江开的枪,所以,韩江因祸得福,居然得到了上级的表彰。   “对了,谷东那孩子呢,韩江这不准备要把他带走,就把他送给韩江吧。”宋团又说。   谷东三岁半了,又不是不懂事,也看得出来,宋团对自己可没有苏向晚那么深的感情。   所以,提着棍子,他就抽了宋团一棍子。   “你怎么又打人?”宋团把这家伙给拎了起来,指着鼻子问。   谷东噘着小嘴巴一言不发,但是,闷不哼哼的,就又抽了宋团一棍子。   宋团把他举了起来,放到头上,小家伙荤素不忌,就又开始亲宋团那一头板寸了,和着口水说:“好爸爸,谷东爱爸爸。”   愿意抱他的时候,他就当宋团是好爸爸,但要不愿意背他的时候,宋团就是坏爸爸。   宋团简直无奈了,回头问苏向晚:“这孩子咱们到底送还是不送。”   苏向晚又白了他一眼:“当初是谁跟我说身体归国家,心归我,汗水归国家,荣耀归我,只求能养着他的。”   “那不是韩江条件不错,而且你也说过,韩江是这孩子的亲叔叔,索性咱们把关系挑明了,就把孩子送给他呗。”宋团于是又说。   苏向晚是觉得养着这孩子累,但是吧,把孩子给韩江,万一最后给他养成混世魔王呢,怎么办?   愁啊!   几兄弟今天为了去参加表彰大会,一个个儿穿的全是新衣服。   尤其是李承法,向来功夫上不会超过驴蛋,还总要让着一招半式。   狗蛋想学枪就一力的配合,特耐心的教他,从来不会打击弟弟。   只要兄弟之间,不论在任何方面都是深藏功与名。属于咱有能耐,但咱就是不说的那种。   这不,他和驴蛋俩兄弟一起打扮吱吱,说好了一人给吱吱扎一个辫子。   结果李承泽的一个扎的丑,还低,人家驴蛋扎的一个高,还漂亮。   吱吱嫌自己头上一高一低的辫子太丑,不肯出门,李承泽就一个劲儿的夸呢:“好看,真的特漂亮,现在就流行一个辫子高,一个辫子低。”   吱吱回头看看驴蛋,再看看李承泽,心不甘情不愿的穿上一件粉红色的卡其布小外套,在苏向晚看来,这粉红色简直属于死亡芭比色,是李承泽从毛纺厂专门上来埋汰她的。   但是人吱吱皮肤白,眼睛又圆又大,穿在身上粉嫩嫩的,就跟个小公主似的。   不过,穿她衣服的小谷东可就受罪了。   这小家伙是整个清水县城里衣服颜色最艳丽的小伙子。   弟兄几个热热闹闹的刚出门,正好碰上李逸帆,毕竟不是特别严肃的政务工作嘛,李逸帆一伸手,吱吱一牵她的手,一个好容易打扮好的妹妹就给别人带走了。   不过,兄弟自己出去玩也有自己玩的乐呵,不带小姑娘的时候,他们可以爬高窜低,还可以上树偷点果子,所以,李承泽把驴蛋一勾,俩人还是开开心心的就走了。   宋团看着儿子们走了,一个馒头也吃完了,拍了拍自己的手说:“把谷东送给韩江吧,首先,这孩子太粘你,夜里跟咱一起睡我睡不好。再一个,毕竟韩江是他亲叔叔,他在北京生活比在这儿好一万倍。”   “韩江动不动就教他打人,最近谷东是不拿手打人了,但是,动不动就拎棍子,要么就是上脚踹,就因为我没有亲过他的脚,所以,他的脚就可以打人。”苏向晚说的时候,小谷东就在拿自己的脚踹着宋团呢。   好吧,踹不疼,但是打人的样子也让人生气啊。   宋团拎起来,本来想揍他两巴掌,但一看那圆嘟嘟的屁股,到底下不去手,轻轻拍了两把,就又给放下了:“这是军令,他必须送走,今天晚上就让韩江带走。”   “凭啥啊,我又不是你的兵。”   宋团今天执行保密任务,出门要佩枪,而且佩的还是自己那把六四,往外走了两步就又折回来了:“我对养这娃没有别的意见,但就一点,那怕宋南溪影响了我的性生活,我也得把她给扔掉去,更何况他,又不是我的种,我还想再要一儿子了,有他在,怎么要?“   “你还是人吗你,就那怕动物,也没你这样儿的吧?”苏向晚明知宋团是在开玩笑,还是忍不住的要骂一句。   宋团扬了扬手中的枪,伸了伸双臂,都没来得及换件衬衣,一身略皱的军装,头发略微长了一点,年龄大了嘛,一身成熟又锋芒毕露的气质,挥着手转身走了。   谷东还不知道自己之所以被嫌弃,要被宋团送走,仅仅是因为他夜里太好动,太清醒的缘故,提着棍子,还在撵着追着往宋团身上放,想要加深宋团对于他的厌恶值呢。   苏向晚把所有的事情全收拾完,该出门的时候,就觉得似乎有点不对劲。   谷东掰着她的脸呢:“狗蛋,狗蛋还在炕上躺着呢。”   孩子多了就是操心,苏向晚还差点忘了,家里还有个小狗蛋子。   牟其年全家最后应该是要移交到军事法庭上去的,而小可怜的牟芳芳,因为太小,又不是跟牟清一样,直接参于过间谍事件的,所以,估计过几天就会给重新送回清水县。   但是目前为止,那小丫头还没去处呢。   “快起来,今天有表彰大会,好多领导要讲话,宋西岭,陪妈妈去看一下,好不好?”苏向晚说。   狗蛋躺了半天,突然翻身就坐起来了:“妈,我有个事儿要跟你说。”   “说吧,啥事情?”苏向晚说着,给狗蛋塞了个大白馒头。   眼色最好的小谷东屁颠屁颠的,已经把哥哥的鞋提过来,还亲自帮忙给狗蛋穿着呢。   狗蛋看着妈妈,有点不好意思开口啊。   苏向晚估计他是想说收养牟芳芳的事情,因为家里现在已经有一个谷东,还有一个李承泽了,小家伙好容易有个喜欢的女孩子,估计他是想收养来着。   要知道,谷东,苏向晚无一日不想送走,至于李承泽,等长到十八岁,苏向晚就准备一脚踹出去,让他自谋生路。   至于别的几个,除了吱吱,苏向晚全部都准备到了十八岁就赶走的,要想让她再收养孩子,当然不可能。   但是,这要求要是李承泽提,她可能一大耳刮子就抽过去,当时连李承泽一起赶出家门了。   驴蛋不会提这样的要求,那孩子最爱的就是妈妈,将来要是结了婚,苏向晚估计他都会是像宋青山那样的阴奉阳违,嘴里说着老婆最好,但其实,会把所有的钱悄悄儿的全补贴给老娘。   她要稍微苛薄一点,就是宋老太第二,儿媳妇要是糊涂一点,就是苏向晚第二。   谷东就不说了,还不知道自己要养多久。   唯独宋西岭,这小家伙从小就脆弱,又还敏感,苏向晚在他身上确实就不得不多花点心思。   “我爸昨天不是说,牟芳芳可能过两天就回来了吗?”狗蛋穿上鞋子下了地儿,把半个馒头喂给小古冬,然后说:“妈,我在想个事儿,就是,你说咱们能不能想办法,让个人把牟芳芳给收养了呀。”   苏向晚心中恶婆婆的心思,已经在蠢蠢欲动了。   原书里没有提过牟芳芳这个小姑娘,当然了,这个小姑娘苏向晚见了很多回,心思单纯,善良,还有爱心,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   但是,再好的姑娘,她也不可能从小就养成儿媳妇啊。   管养儿子就行了,谁还管养儿媳妇啊,再说了,世事易变,谁知道牟芳芳长大以后,还愿不愿意嫁她的小狗蛋。   所以,苏向晚的语气就很不好听:“那也得有人愿意收养她啊,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狗蛋吐了一下舌头,小家伙扬了扬手说:“妈妈,我有办法。”   苏向晚心说,小家伙这是准备要给我上个计谋是怎么滴?   不过,既然狗蛋不张嘴,她也就乐得看看,这小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又准备给她来个什么样的计谋呢。   这不,让狗蛋把小谷东一背,苏向晚就带着他们俩到人民广场了。   现在抓到间谍啊、敌特什么的,都是进究公开大会,公开批评,公开表彰,所以,这会儿由邓书记为首,正在上面讲关于牟其年的事情,代表政府,在全县人民面前做检讨呢。   不得不说,这个年代的官员,在很大程度上,那真的是父母官,跟人民群众也没有那么高的隔阂。   “小苏同志,你好你好。”韩江正在准备上台,怎么说呢,因为间谍并非他自己开枪打的,属于冒领功劳,心里其实特别忐忑,但是吧,毕竟当时在场只有一把枪,他又不好说是别人开的,所以,虽然受之不武,但是,毕竟要得表彰,还是很开心的。   “对了,从牟其年和高原之后,咱这儿就没有间谍了吧?”苏向晚问他。   韩江说:“应该没有了,再有,估计短期内也不敢冒头,你们可以放心的工作了。”   想了想,他又说:“小苏同志,你真不知道那天晚上开枪的人是谁吗?”   苏向晚摇头:“不知道。”她当然不能说是李承泽开的枪。   韩江想了半天,来了一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啊。”   顿了顿,他又说:“我还要在清水县多停留几天,一呢,是确实想考察一下你们的野猪肉究竟怎么样,能不能做为特供食品供到北京去,再一个呢,就是关于谷东的事情,小苏同志,我想特认真的跟你聊一聊。”   野猪肉的事情,一直以来是苏向晚的所欲啊。   从大的方面来说,能帮妇联挣点钱。   小的方面来说,自己养猪,孩子们就不用馋肉了。   所以,为了这个,她也只能认真的倾听韩江给自己倒点苦水。   韩江于讲了一下自己的家的情况。   他大哥韩明是真正被间谍腐蚀了的,而他自己呢,目前还没有孩子。   他的老母亲一直在北京,因为大哥韩明的妻子逃跑的时候怀着身孕,老太太因为儿子进了监狱,又因为儿媳妇失踪了,受了很大的刺激。   现在吧,韩江就想收养一个孩子,去抚慰一下老母亲的心思。   他们家的家庭条件那肯定没得说,他自己在调查部,而他母亲又是解放前的革命工作者,六十多岁了,但老太太身体还很好,人也很精神,家里又还有保姆,抚养个孩子完全没有问题。   “所以,你把谷东给我,我就好好儿的去考察一下你们的野猪肉,然后,做为交换条件,我把你们的野猪肉采购成特供,怎么样?”韩江又说。   苏向晚心里头也在做斗争呢,谷东也意识到自己马上要被抛弃,连人都不打了,死亡芭比色的小粉衣服都在轻轻的颤着,趴在苏向晚的怀里,不停念叨着:“好妈妈,好妈妈。”   他好容易碰到一个香喷喷的好妈妈,当然不愿意让好妈妈把自己送人啊。   就在这时,狗蛋拽了一下韩江的皮带,然后说:“韩叔叔,你知道吗,对于老人来说,一般领养一个女孩子,会比男孩子好哟。”   韩江在苏向晚替自己抓到间谍以后,顿时就谦虚了不少,就连狗蛋这个,他自来看不起的小怂娃的话,也愿意认真一听了:“为啥,你说来我听听。”   “小姑娘温柔呀,而且小姑娘懂事,万一要是会做饭,还可以帮忙照顾奶奶呢,你为啥想要谷东啊,他可烦啦。不过,我认识一个小女孩子,可温柔,可乖,可听话啦,而且虽然才九岁,饭做的可好吃了,你要真的想领养个孩子,不如领着了她,好不好?”   小家伙这口才不错嘛,苏向晚心说,用的还是排比句。   果然,韩江来兴趣了:“她叫什么名字,现在在哪儿,为啥给自家不要的?”   狗蛋说:“就是牟芳芳呀,她爸她妈不是给你们抓了吗?”   韩江一时还回忆不起来,到底谁是个牟芳芳。   苏向晚却在一瞬间却是对狗蛋这小家伙寡目相看了。   大义凛然啊这是,小家伙想把自己的小女朋友送到北京去,他能舍得?   而且,这么说的话,难道说他对谷东的感情,比对牟芳芳还多?   韩江还皱着他的眉头呢,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愿不愿意收养牟芳芳。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愿不愿意养你直说。”苏向晚抱着谷东,香了一口这小家伙奶腥腥的额头,说:“这是我的肉疙瘩,谁也不肯给,你就甭想了。”   其实是怕他要把小谷东从混世小魔王,教成一个混世大魔王,不敢给。   “小苏同志,你们这儿的漂亮女同志,说话都像你一样粗野吗?”韩江简直要抓狂了:“你能稍微温柔一点吗?”   苏向晚冷冷看着韩江,心说,温柔个屁,我要再温柔点儿,你小子就该掉温柔乡里出不去啦。   持续斩桃花,咱是已婚妇女,不让任何男人对咱有非分之想。 第108章 不堪回首   真正意义上的汗水归国家,名誉归你是什么样的子的呢,就是苏向晚现在所面对的样子。   大概过了五天左右,三更半夜的,宋团回来了,一身臭汗,而且还神色很不好。   大夏天的,他整个人都给汗水煮透了,脸上胡子拉茬,而且吧,衣服也不知道是怎么磨破的,全身上下整个黑透。。   “你到底去干啥啦,把自己弄成这样。”苏向晚问。   宋团瘫坐在石桌子上半天,才说:“麻烦你打点水,我得洗个澡。”   顿了顿,他又说:“核原料安全到达,从现在开始核电站就进入真正的外围建设了。于我们来说也不是累,而是压力,怕核料丢失,怕自己要成千古罪人,全团上下三万人,我们五天五夜没有合过眼。“   苏向晚虽然是个现代人,但是除了福岛和切尔诺贝利之外,对于核电站这种东西那属于是一无所知的。   她只知道,工程兵团三万多人,现在所参于的,就仅仅是这一个工程而已,那三万人,远在深山,远离亲人,除了宋团碰巧家就在这里,大多数人一年,只能见一回家属。   好吧,宋团的肩上负担的任务看起来无形,但也确实够重的。   “吃过了吗?”苏向晚于是问。   宋团揉了揉肚子,只看那意思就是没吃过。   家里这会儿没有别的吃的,苏向晚正想着是不是给他煮碗面呢,宋团突然说:“我想吃大白馒头,家里头还有没?”   苏向晚一想,正好还有点儿余下的油渣,是自己存着给小谷东补身体的,遂把油渣重新热了一遍,然后夹在馒头里,又涂了满满的红油辣子在里头,另外还给宋团夹了两根细葱进去。   这么一只热腾腾,软和和的白馒头一吃,再洗个澡,宋团总算是活过来了。   “对了,你这两天是不是没有听过收音机?”宋团突然问苏向晚。   “一天到晚五个孩子,还要上班,你觉得我有时间听收音机吗?”苏向晚反问他。   宋团顿了会儿,突然一笑说:“大概再过三天吧,记得早晨起来听收音机,副统帅啊,估计要下台了。”   上辈子的林副统帅,那是死在温都尔汗的。现在眼看要入八月,其实时间上的差迟并不算大,所以,虽然宋团得意洋洋,但在苏向晚这儿实在没什么好惊讶的。   “你说慈禧会是什么时候完蛋?”宋团想了想,突然又问。   苏向晚特干脆的说:“76年,还有五年好等呢,你就修着核电站慢慢儿的等吧。”   宋团眼眸黯了黯,五年啊,好长的一段时间。   这不俩人一起进了屋子,宋团一解皮带,突然之间,就见小谷东圆圆的脑袋从被窝里钻了出来。   两只眼睛圆亮亮的,兔子一样的警醒。   “这孩子咋还没送走?”宋团大吃一惊,又把皮带给扣回去了。   苏向晚还没来得解释呢,宋团突然把自己的衣服一卷:“走,今天晚上我必须办事儿,天上下刀子也要办,而且还要舒舒服服的办一回。”   “孩子咋办?”苏向晚说。   宋团看了一下熟睡的吱吱,再看了一下还在被窝里面打着滚装睡,但是精力好的不得了,一天不睡觉也精神无比的古东,说:“孩子喝西北风去。”   他真是莫名的恼火啊,吱吱也就算了,自己生的,得忍着。   这个小谷东,哪来的小王八蛋,凭啥占他的炕啊。   出了门,苏向晚还以为宋团要带自己去哪儿呢。却没想到去的居然是他的宿舍。   不过,宋团最近似乎有点小秘密啊。   他在指挥中心的宿舍里,锁着的抽屉里居然往外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苏向晚勒令他打开,就发现里头有两盒百雀羚。   “这啥,谁的?”苏向晚现在可是他的家属,有权审问这些事。   宋团深吸了一口气,坐在床沿上搓着手说:“你知道不,如果远处的家属来探亲,按理是可以一起住在宿舍的。”   “所以呢?”苏向晚问。   宋团自打翻过三十岁以后,多了皱纹,现在因为还算一心一意,不会总瞒着苏向晚给老娘悄悄寄钱,苏向晚最近看他,总有越看越耐看之势。   就连那些细细的皱纹,看起来都温柔无比。这人是工作忙碌,但家里该办的事情都会办好,在责任方面可没得说。   就是太古板,原来家属还不牢靠,总想着走的时候,他还知道搞点儿浪漫,想办法刺激一下生活,现在倒好,也不搞刺激了,一副孩子拖着你哪都去不了的样子。   有时候着实让苏向晚想跟他吵几句。   “但我今天是头一回,到时候你声音小点,明白不?”   “滚吧,甭想我满足你的兽欲,没门儿,我要早知道三更半夜跟你跑到宿舍来,我打死也不来。”   苏向晚说着,故意撩了撩裙子,对,她今天穿的是裙子,的确凉的,不吸汗,但凸显身姿,灯光甭提多诱人了。   宋团给吓的:“隔壁有人,不要乱开玩笑。还有,这化妆品是侯清跃给你的,那不最近一直忙,我给忘了。”   苏向晚这才想起来,似乎至少有半年多的功夫,没有收到过侯清跃寄来的东西了。拧开百雀羚的盖子,她闻了闻,味道有点淡了,再看生产日期,果然是半年前的。   “睡啊,为啥还不躺下?”宋团准备妥妥展展的烙一锅子呢,当然得催着苏向晚一点。   “哎呀甭碰我。”苏向晚说着,洗了把脸,掏出百雀羚来,仔仔细细的给自己脸上,脖子上和手上全涂上了,才说:“你可等着吧宋青山,等到76年一恢复高考,我立马就去高考上大学,到时候你想听人叫,都没人给你叫。”   宋团要不是真的给小谷东憋坏了,也想不出跑到宿舍里解决需要的法子来。   但是俩人一上床,就是咯吱一声。宋团刚翻了个身,床又是咯吱一声,而且,隐隐听那裂声,这床应该快要寿终正寝了。   隔壁住的就是警卫员小吴,宋团都要疯了:“苏向晚,这几天开始我就得去加长班,咱能不能配合点儿?”   “你都准备办这么大的事情,就不知道花五块钱住一晚上招待所?”苏向晚说:“你可真够扣门儿的,大晚上的把我叫出来,就为睡宿舍这张咯吱咯吱的床,我都没动,它自己乱叫,你怪我干啥。”   宋团嗖的一下翻身就坐起来了:“招待所那地儿也能办这种事情?”   “在我们那个年代,未婚男女想办这种事情都是去招待所,哪像你,穷疯了,办这么大的事,连五块钱都要省。”苏向晚说。   宋团哪是为了省钱啊,像他这么淳朴的人,进了招待所,为防在外面要给部队丢人,躺在床上都得要立军姿的。   被窝一撩,他说:“那赶紧走啊,不就五块钱嘛,我现在马上要升大校,工资肯定得提,五块钱还是掏得起的。”   苏向晚顿时就停下了:“你真要升大校啦,中校升大校,不是至少十年?”   “因为兵团的任务原因,破格提拔。”宋团说。   苏向晚可真是没想到,自己能嫁个军官,这军官还能升任副师呢。   男人是真的够帅,毕竟当兵的嘛,身板儿跟那铁板似的,但就是三更半夜拎着家属,还拎着家属的洗涮袋,家属还穿着拖鞋,俩人悄悄儿要找一张床办事的样子,着实不雅。   俩人急匆匆的又从宿舍跑出来,三更半夜跑到招待所,一问,才知道人家不但要钱,还要介绍信。   苏向晚披头散发,宋团扣子都是歪的,招待所的主任打着哈欠,一看这俩就不是正经货,要不是宋团和苏向晚在县城还算名人,估计就得给当场赶出去。   于是宋团自己跑回办公室,又给自己开了个介绍信,急吼吼的,就又奔招待所去了。   当然,到了招待所后,发现套子盒里空空如也,于是俩人相对捶床后,终于手动解决的事情,以及宋团管不住自己而狂嚎,惹得服务员敲门,隔壁房间客人砸床的事儿,对于宋团来说,就只有个四个字可以形容:不堪回首。   而且,宋团大清早从招待所出来的时候,总觉得所有盯着他看的人的目光里写的,全是流氓二字。   今天是孩子们下乡劳动,吃忆苦思甜饭的日子。   苏向晚也好久没有回过小宋庄了,正好不是韩江还在嘛,她就带着韩江一起,把宋团留在县城里的越野车一开,带着孩子们,浩浩荡荡的回小宋庄去。   几个孩子好久没有回过小宋庄,对于自己的老家,当然是无比的亲切。   下了车,就连李承泽都无比的激动,直奔自家的院子。   只有狗蛋兴趣缺缺,一直拽着苏向晚的手闷闷不乐的走着。   “快去啊,先到家里转一圈子,然后呢,就到宋建国家去吃忆苦思甜饭,你的那小朋友们,野蛋、铁蛋,还有喜蛋,熊蛋几个,都等着你们呢。”   “但是妈妈,那个韩叔叔他愿不愿意收养牟芳芳啊?”狗蛋问说。   这小崽子,好容易把小阿舍给忘了,认识一个黑黑的,胖胖的,还有点儿丑的小姑娘,当然,也是好容易有一个小女孩愿意不嫌他脑袋大,不嫌他样子怂,喜欢他,愿意跟他一起玩儿,现在小姑娘没去处了,这家伙操的可全是大人的心。   关于这事儿,韩江其实早就跟苏向晚说过了,他是不可能收养牟芳芳的,毕竟牟芳芳的生母是个拥有日本血统的女人,而且还是那种自愿为汉奸的人,牟芳芳自己也交待,她确实受她妈的指示,从苏向晚那儿偷过手表。   现在可是个讲血统的年代,父亲英雄儿好汉,父亲窝囊儿懒蛋,韩江说起他大嫂都气的咬牙切齿,用他的话说,因为大嫂是个间谍,他们全家连大嫂生的骨血都没有刻意找过,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收养牟芳芳。   所以,苏向晚只能开导狗蛋:“韩江不愿意,咱再找别人,咱们清水县想要小姑娘的人家多得是,快去玩吧,好不好?”   狗蛋一回头,什么铁蛋、野蛋、喜蛋之类的,也全长成了大小伙子,就在他身后站着呢。   一见狗蛋,几个小伙子顿时就把狗蛋给抬了起来,扔在空中丢着。   他们今天还得到田里拣麦穗子,一人一个筐子,乐悠悠的就出发了。   而韩江呢,身为城里人,头一回到农村来转悠,小宋庄这种地方,山清水美,可以说是极大程度的满足了他这个城里人对于农村的好奇心。   而且,那不是还要去参观野猪和家猪繁衍出来的后代嘛,韩江因为要选特供猪肉,专门搓着双手,准备要看看传说中的野猪长个啥样子。   小宋庄的村民们见过的城里人多,但是,也没见过像韩江这么高大,威猛,又帅气,不能说一口跟电影里的人似的,普通话的。   所以,他去围观野猪,全村的人也都在围观他。   村里那头老野猪还是宋团带着几个军官从山上抓来的,这都三四年了,因为吃的好,整天也就只是配个种,养的毛光油亮,通体透黑,只看那威风凛凛的样子,简直帅气逼人。   更重要的是,它现在看起来至少五百斤以上。   韩江一看就乐了:“这猪好啊,要不行宰了让我尝尝味儿?”   宋建国当然不愿意:“咱村现在配野猪,全凭的还是这头猪,它说啥都不能宰。”   苏向晚倒是好奇一件事情:“建国,这猪原来不是除了那只小母猪,别的种猪都不肯配吗,现在呢,配的猪多不多?”   宋建国嗨的一声,还没说话呢,宋福喊了一句:“可甭提了,除了那头母猪它谁都不肯配,人家比我爸知道害臊,只认他家属。“   这小子一句话,逗的所有人轰堂大笑。   孩子们中午要吃忆苦思甜饭,是在宋建国家吃。   而所谓的忆苦思甜饭,就是红薯叶子、小米熬成的拌汤,旧社会的时候,这种汤是清可见度的,现在解放了,小宋庄的粮食又多,粥熬的太稠,筷子竖着都能不倒的。   孩子们一人一碗,大家凑在一块儿,吃的甭提多开心了。   但是,驴蛋有一点不懂:“哥哥,旧社会的人吃的真有这么好?”   李承泽到底要大一点,拍了驴蛋一把说:“傻瓜,那是宋建国心疼咱们,故意给咱们添伙食呢,旧社会的粥里头要能竖得起筷子来,谁还愿意造反啊。”   “你当初被判流氓罪的时候要来劳改多好啊,天天吃稠粥。”驴蛋一脸认真的说:“我觉得这粥贼好吃。”   想当初的流氓罪,那可是李承泽的痛啊,属于永远都不能提的。他突然脸色一变:“宋西岭,你猜今天晚上吃啥忆苦思甜饭?”   狗蛋一脸懵懵的:“啥饭啊哥哥。”   李承泽指着驴蛋,一本正经的说:“柴火炖驴蛋,宋建国都说了,要炖的又软又烂,然后分给咱们吃。”   狗蛋一脸懵懵的,舔了下唇:“宋东海肯定不好吃,咱炖谷东吧,又肥又胖,咬一口肯定满嘴都是油。”   另一边,为了招待韩江,村里宰了一只野猪家的公猪崽子,然后把五花肉、排骨,两条前腿,全给苏向晚送来,放在她家呢。   苏向晚呢,则在忙着给韩江做饭,要在他的亲自监视之下,把野猪的后代烹了给他吃。   而吱吱和小谷东,这俩还拣不动麦穗,吃不了忆苦思甜饭的,就在院子里玩儿。   中午一个回锅肉片、一个酱油烧排骨,再加上一盘子拌黄瓜,还有一盘炒青菜,把这家伙吃了个滚肥的肚圆。   当然,他也很识趣,当天晚上回到招待所,就联络上头,让北京那边把特供的指标通过秦州市,直接给苏向晚下下来了。   “你知道吗苏主任,只要你肯配合我继续干事儿,不止清水县的妇联主任,我能把你捧到人民大会堂,让你当人大代表。”韩江扬着手里的指标,抹着嘴说:“咱们能一起升官,平步青云的,就看你愿不愿意配合我。”   “怎么个配合法,你倒是说出来我听听啊。”苏向晚说。   她不是官迷,但也想知道这家伙葫芦里卖的啥药。   韩江吃的好,吃的足,还有点儿意犹未尽:“甭信你家宋青山,信我,具体啥事儿,我到时候再告诉你。”   这大渣男,过了半个月,一张一万五的汇款单就递到苏向晚手里了。   而且还得故弄个玄虚:“等过一阵子,我还能给你一笔钱,但是,你也得听我,知道吧?”   这个癞皮狗,走又不走,苏向晚简直要烦疯了,但是看在钱的份上,也只能暂且容忍着他。   谷东当然还是养在苏向晚这儿。   没办法,韩江于谷东来说,就是瘾君子的酒,赌鬼的筹码,一见就得破戒,所以苏向晚到现在,依旧迟迟没有把谷东的事情告诉他。   生活就这么平淡无奇,但又充满着希望。   宋团这一回果真加的是长班,偶尔也见他的车在指挥中心,但是,有将近一个月的功夫都没有回过家。   这不,苏向晚正嫌宋团天天加班,生活一点激情都没有呢,没想到刺激和意外就同时降临了。   晚上下班的时候,她二妹苏巧居然跑到妇联,来找苏向晚来了,而且,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幸灾乐祸。   “大姐,天大的事儿,我可告诉你吧,宋青山在秦州养着个女人呢,估计有近半年了吧,你在家养孩子,是不是还啥都不知道?”苏巧说。 第109章 打上门去   苏向晚还没说话呢,小谷东抢了一句:“你是个坏女人。”   苏巧一下脸色就变了:“这就是咱们城里有名的那个喜欢打人的孩子吧,看着可真叫人讨厌,大姐你看他那两只眼睛里全是邪气,这孩子啊,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赶紧送人吧。”   苏向晚笑了一声,说:“我看二妹你的眼睛里满满的也是邪气呢。”   “你可看着吧,这孩子早晚把你祸害的不轻。”苏巧说。   谷东手上有戒,脚上也有戒,就连小嘴巴都有戒,气的呀呀大叫,捏着两奶胖胖的小拳头在空中挥舞:“这个阿姨好讨厌。”   三岁的孩子,嘴巴可是真够巧的,骂完还要亲苏向晚一口,以示自己绝对是个妈妈的好宝宝。   “大姐啊,不是我说你,你对于宋青山就是太掏心掏肺了,而且,五个孩子一天到晚缠着你,哪都去不了,虽然说你长的漂亮,但是男人图的不是漂亮是新鲜,你就不好奇他养着个啥样的女人吗?”   “不好奇,一点都不好奇。”苏向晚说着,拐进了大菜场。   临近下班的时候,菜场里有些便宜菜可以搂一把,五个孩子,三个正是长骨头的时候,给他们啥他们都能一下子就吃完。   淘菜淘肉,是苏向晚的好差事。   “真的,我不骗你,是你姐夫说的,他跟了好长时间,那女人就养在秦州的牌坊路,宋青山大概一周去一趟,什么洗涮用品啦菜啦的,啥都给送,你就说在家里头青山帮你买过一回菜没有?”苏巧跟在后面,依旧喋喋不休的说。   苏向晚看上几大块筒子骨,上头肉不多,但是骨头上油挺足的,一问一根才五毛钱,索性全买了下来。   她要走呢,又给苏巧拽住了:“你们的养猪厂不是开了嘛,你二妹夫一直在肉联厂工作,那个厂长非他莫数吧,咋样,我可早跟他说好了,养猪厂的厂长就是他。”   苏向晚一笑:“二妹,你这算盘可打的有点早了,养猪厂的厂长早有人选了,你也甭再跟我说了,咱再见吧。”   苏巧远远望着提着肉,抱着个孩子的苏向晚,给气的哟:“这女人咋就这么死不开眼的呀。”   回到家,苏向晚刚把谷东放地上,就听见外面传来驴蛋的喊声:“亲爸诶,你可算回来了。”   这孩子一看见他爸,乐的都不知道从门里走,直接顺着那棵歪杏树叉子就溜下去了,嗖的一下,已经窜他爸怀里了。   “怎么回事,今天我闻着有肉香。”宋团走了进来,乐呵呵的说。   他还不知道自己正要大祸临头呢,揭开锅一看,里面炖着的居然是大筒子骨和玉米,炖了大半锅子,正在咕嘟着。   “玉米怎么能和筒子骨炖到一块儿,这是人吃的吗,我不吃这个。”宋团又好死不死的说。   “那你就自己开火,自己找饭吃去。”苏向晚戳了一下骨头,已经炖的褪骨了,回头喊孩子们:“一人一根骨头,对着啃就行了,至于玉米,还得多等会儿。”   现在的玉米可不是将来那种水果玉米,也不是转过基因的糯玉米,就这么炖出来,柴面面的其实不好吃,加上油炖出来,本来油就足,再搭上烤架放在蜂窝煤炉子上一烤,喷香四散,不过是转眼之间,几个油着嘴巴的孩子一窝蜂的就把玉米也全给抢完了。   宋团有点郁闷啊,没饭吃,洗了个澡回到卧室里,吱吱正在给谷东扎小辫子,扎上了小辫子还嫌不够,又给他头上搞一朵大红花,把个谷东打扮的美美儿的,搂着当小妹妹亲呢。   苏向晚出出进进,但眼里就是没有他,只有俩孩子。   而且晚上睡觉的时候,她一边搂着吱吱,一边搂着谷东,把宋团远远儿的就给晾在上炕了。   宋团极度郁闷的躺了下来,肚子还在咕咕直叫,掐指一算,至少三个月没有认认真真的过过一次炕上生活了,才三十岁的男人,挨顿饿倒也没啥,但这事儿它哪能不办?   这不宋团正想着是不是什么地方得罪了家属,绞尽脑汁的想着,阿德里安曾经给予自己的告诫里头,该拿哪条来讨好家属呢,就见苏向晚悄悄的滚过来了:“饿不,我存着两根玉米,烤一烤给你吃。”   家属如玉,温香满怀,刚入九月的天气,可把宋团给激动坏了:“饭就算了,战时不忌生冷,咱先解决别的需求。”   “宋团,藏这个女人偷情的感觉怎么样,刺激嘛?是不是比睡家属爽多了,告诉我,有多爽,是不是比开招待所,我帮你还要爽?”几乎是突然之间,家属就翻脸了。   本来激情澎湃的宋团刷的一下就在炕上给苏向晚来了个军姿:“天打雷劈,苏向晚,我不是那种人。”   “哪种人?在家油瓶子倒了都不扶,出门给别的女人买菜送饭?就这样,你觉得我还能给你养孩子?”苏向晚一声比一声高,吓的宋团生怕俩孩子要给她吵醒来。   “你想怎么样都可以,声音小点行不行?”宋团吓的就差跪下叫奶奶了:“能不能不要当着孩子的面吵架?”   苏向晚显然气坏了,脸都是青的。   就在宋团觉得家庭大战即将开始的时候,她噗嗤一声,唇红齿白的,居然就笑了:“侯清跃吧,她来多久了。”   宋团只差发心脏病了:“小苏同志,能不能不要翻脸翻的那么快?你怎么知道是侯清跃?”   “我猜的。”苏向晚一把搡开宋团:“我估计就是侯清跃,除了她没别人,不过怎么回事,她好好一军法的女法官,怎么就落到东躲西藏,需要藏起来不见人的境地了?”   宋团这才给苏向晚讲了起来。   却原来,侯清跃的丈夫叫齐力,两人婚后一直没有孩子,就在半年前,侯清跃发现丈夫不但在外面有女人,还生了孩子。   而且吧,给她生孩子的那个女人,在首都还算一号人物,非得76年才能下台的那种。   所以,侯清跃从女法官到给打成坏分子,变成逃犯也不过一夕之间。   说完,宋团颇有点儿惊讶:“我以为你要知道了肯定得大动肝火,骂我几句,但你就不吃醋?”   苏向晚翻身坐了起来:“我又不爱你,吃的啥醋?”   “小苏同志,不爱也可以吃醋啊,毕竟你是我家属,这事儿我一直没跟你坦白,主要是因为韩江在的原因,毕竟少一个人知道,对于侯清跃来说就多一份安全。”   苏向晚转身到厨房里,把两根冷了玉米给宋团烤好了,拿了过来,才说:“你对你家属的认知还是太片面了,真的。宋青山,你是不知道,如果政策好一点,你的家属不论是在国家层面,还是在个人层面,对于这个社会能有多大的贡献。”   宋团对于苏向晚在家庭中的贡献,要是满分一百,他能打两百分,但国家层面,也就太夸张了点吧,他自己都不敢说这大话。   不过讨好的话还是要说的:“相信,我极度的相信我家属的能耐,就李逸帆也比不过你,真的。”   “违心的话说多了,小心闪了舌头。”苏向晚说。   本来她还想再吵几句,突然一转眼,就见谷东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她呢。   好吧,没法吵下去了。   虽然苏向晚一再不愿意,但是宋团属于怎么也搡不开的,提心吊胆,俩人还得来次深入交流,你还甭说,越是提心吊胆就越是不够劲儿,越不够劲儿那瘾它就越过不了。   三十出头的男人,苏向晚看宋团那样子,再憋又该憋炸了。   她心说,活该,你可好好儿的憋着去吧。   果然,第二天韩江到养猪厂找苏向晚,就两个事情:“苏主任,第一,我知道侯清跃在秦州,你只要告诉我她在哪儿,咱们一起举报,平步青云。第二,牟其年那家伙肥着了,留下的东西估计就宋团知道,你告诉我在哪里,咱们一起上缴组织,一起立功,怎么样?宋团那家伙靠不住,你想更进一步,还得靠我!”   苏向晚也听说,牟其年比当初的曹金旺还肥,估计家底都能赶得上刘在野,但那家伙嘴巴硬,跟谁都没说东西藏在哪里。   所以,宋团其实也不知道东西在哪里。   不过,她特讨厌韩江这比刘在野还难看的吃像,眼看猪进了圈,一个闪身出去,就把韩江给关猪圈里头了。   “苏主任,开门,我还在圈里头了。”韩江给猪拱着,拍门大叫。   苏向晚大步往前走着,故意喊说:“猪在叫啥,我听不见。”   韩江明知她在欺负自己,给气的呀:“你等着,苏向晚,要我真抓到侯清跃,你们全家一起完蛋!”   还有个苏巧呢,这家伙知道侯清跃藏在哪儿,苏向晚还以为,自己冷一冷,自己这个二妹识趣,也就不会再缠着自己了。   没想到这个人要是厚颜无耻起来,那简直能突破苏向晚觉得为人的底线。   那不牟芳芳终于给放出来了,因为狗蛋一直操心那孩子的原因,苏向晚打算亲自去趟秦州,看看牟芳芳最终要被什么人家领养,刚一上车,就见苏巧居然坐在车上。   “大姐,你是不是准备打上门去,二妹帮你,好不好?”苏巧说。   中巴车本来就够挤的,苏巧自己没有买座位,还偏要往苏向晚身上挤,挤着占那一个小座位。   “到时候你甭怕,你在后面,我前面,你先敲门,然后我上,抓她个稀巴烂。”苏巧两只手抓着,形容自己的泼辣:“你向来是个急性子,但手不够狠,我的手足够狠啊,到时候你看着,我不把那个女人抓成个稀巴烂才怪。”   ……   “对了,你家俩大外甥刚上学,妹这儿现在紧张的跟什么似的,那个养猪厂的厂长位置啥时候才能下来啊,大姐,我就这么跟你说吧,厂长要是你妹夫当,那就能开下去,要别人,真的当不灵,你还甭不信我说的话。”喋喋不休的,苏巧一会儿表着忠心,一会儿又挖着便宜,简直没把个苏向晚给吵死。   骂骂咧咧的,苏巧挤了又挤,简直快把苏向晚给挤成肉饼了。   不过就在这时,谷东突然揪着苏向晚的耳朵就说:“好妈妈,坏叔叔就在后面哟。”   苏向晚刷的一下回头,还真的就看见韩江戴着顶解放帽,穿着件灰色的,汗迹斑斑的中山装,就坐在自己身后,隔了一排座位。   他这种穿着属于是标准的,也是最不起眼的,教科书式的,国安们在跟踪人时的穿着了。见苏向晚回头,还故意压了压自己的帽檐子,以防她认出他来。   摇摇晃晃的车里,苏向晚直接刷的一声,就给了苏巧一个大耳刮子:“是,我苏向晚是妇联的主任,但妇联不是我家开的,养猪厂也不是我苏向晚一个人的,二妹啊,你怎么就这么糊涂,咱是社会主义社会,能者居上,我要真把养猪厂的厂长给了二妹夫,别人得戳我的脊梁骨。”   “大姐,你好端端打我干啥。”苏巧给打懵了,捂着自己的脸说。   苏向晚声音索性愈发的高了:“大家伙儿都是清水县人吧,大家给我评个理,我是咱妇联的主任,是,开了个养猪厂,但那是为了咱全清水县的妇女们造福利呢,我二妹整天巴缠着我,就要让我把养猪厂的厂长放给我妹夫,天天跟在我屁股后面聒躁,不放不行,你们说说我该咋办”   中巴车上挤的满满当当,大部分都是清水县人,本来车里头就挤,虽然说咱们华夏人的传统是含蓄不惹事,但总有好事的,指着苏巧的鼻子就说:“社会主义下还有你这种逼着姐姐给自己走后门的,你可真够不要脸的。“   “哎,我姐争取的资金,我姐开的养猪厂,凭啥厂长就不能是我家的人当,你可闭嘴吧你。”   “问题是你姐当的是政府的官,干的是政府的事,她要真把妹夫放成厂长,政府要撤她的职,你赔得起嘛,真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又一个人指着苏巧的鼻子说。   这种骂法,只要有人带个头,一时之间,所有人指指戳戳的,就全骂起苏巧来了。   苏巧闷坐了片刻,突然就叫开了:“司机,快停车,我要下车。”   回头闷哼哼的,她又对苏向晚说:“姐,咱从现在开始就是仇人了,你就是个棒槌,一条道走到黑吧你。”   谷东也学着苏巧的语气:“你是个棒槌,大棒槌。”   满车的人给这穿着粉红色的小衣服,圆的跟只苹果似的,嗓音虚蓬蓬的小家伙逗的轰然大笑。   下了车,苏向晚亲了小谷东一口:“我的小乖乖,你这俩只眼睛可真够灵的啊你。”   小谷东也回亲了苏向晚一口,甭提多得意了。   下了车,苏向晚就发现韩江一直尾随于后,在跟踪自己。   这家伙显然,表面上不动声色,但私底下牢牢的跟着她,就准备把侯清跃给跟踪出来了。得亏她刚才把苏巧骂走了,要不然叫这家伙听到,侯清跃准得完蛋。   苏向晚要去的是秦州市的妇联。   因为牟芳芳还不够劳改年龄,给军区遣返到妇联,正在联络收养人呢。   就在秦州的大街上,苏向晚正走着呢,突然只听一阵急刹车声,再就是韩江一声尖叫:“谁他妈没长眼睛,要撞老子?”   那是一辆特别破的大卡车,差点怼到一颗树上,韩江就在树和车之间,乍着两只手,吸着气的站着呢。   从车上下来的正是宋团,手里拎着一只掰手,下车提着掰手,就把韩江给指上了。   到底当兵的,脸又黑,一把掰手,凶神恶煞。   “我没啥意思,我也没跟踪苏向晚,我就走随便走路碰上了,真的。”韩江举着双手说。   宋团扬了扬手中的掰手,说:“那正好,我也不想挪车,就委屈韩同志你在这儿多站会儿,成不成。”   韩江给挤在树上,想挪也挪不出来啊,乍着两只手,就只好在那儿站着。   现在可没有伪停一说,宋团那车就那么四仰八叉的,在马路牙子上停着呢。   “你也太夸张了吧,那可是首都来的调查员,你就给人家怼在那儿?像话吗?”苏向晚说。   宋团长话短说:“我给你的养猪厂找了个好员工,等你见完牟芳芳,咱们一起去见她。”   苏向晚心说,这家伙说的该不会是侯清跃吧。   丈夫的红颜知己给自己养猪,怕是不好吧? 第110章 红颜知已   “不就一敌特家的小丫头嘛,没人要的,马上就要送到孤儿院去,你们就甭见了。”秦州市妇联的工作人员说:“到底是日本人,小孩子都是一脸的凶相,可甭提有多讨厌了。”   说着,她还不停的审视着苏向晚手中的介绍信:“真是不知道像你们这种干部身份的人,怎么会来看一个日本间谍。”   宋团也不说话,一巴掌就拍在桌子上了。   这个妇联的工作人员见他身上四个兜的军装,也知道这绝对是个军官,给凶神恶煞的宋团吓了一跳,这才住嘴了。   等了大概半个小时,终于那个工作人员又回到办公室了,一转身,搡进个小姑娘来:“要谈话就在这儿谈,声音要大,而且一定要让我听见,我得全程做记录。”   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啊,曾经圆圆的,胖胖的,黑黑的小丫头整个儿就瘦成个皮包谷头的样子了,咬着唇在门口站着呢,站了半天,慢慢的走过来,小脑袋一耷拉,就站在苏向晚面前了。   “有人领养你吗?”苏向晚问。   小丫头摇头,看表情却是出奇的坚强。   苏向晚当然不可能领养这小闺女,但也估计像她这样的血统和出身,大概孤儿院就是她最好的归宿了。   “这样,不论到哪儿,你听妇联工作人员的,也甭闹,甭哭,你在哪儿这地方都会有备案记录,等宋西岭有时间了,我让他去看你,好不好?”苏向晚拉过小丫头的手说。   “行了,不要太亲密,不然的话,苏向晚同志,我会特别怀疑你的立场问题。”那个妇联干事又说。   小丫头深深的吸了口气,特干脆的说:“阿姨我没事,你们快回去吧,记得让宋西岭好好吃饭,每天都要锻炼身体,还有小谷东,往后不能再打人了,知道吗?”   说着,她迅速的往苏向晚手里塞了个纸条,然后挥了挥手,自己就出门了;“苏阿姨,以后再见呀。”   妇联的干事把牟芳芳带走之后再回来,送宋团和苏向晚出门的时候就客气了很多;‘说真的,像你们这样讲义气的人现在也不多了,就她的爷爷奶奶都不肯要她呢,估计她下周开始就侍在孤儿院,你们往后要见,就往孤儿院去。”   总之,现在的国情就这样,妇联的干事其实也是为了宋团和苏向晚俩口子好。   出来之后,宋才突然之间手就伸出来了;‘拿来我看看,牟芳芳给你给的什么了?”   “你这眼神也太贼了吧?”苏向晚说着,就把手里的纸条给宋团递过去了。   宋团颇有几分得意:“这属于职业素养,你以为她悄悄给你送东西,我会看不出来?”   展开纸条俩人一起看,上面只写着一句话:我家老房院子正中间埋太岁的地方,往下三米深,所有挖出来的东西,全部送给宋西岭。   “可以啊,我儿子都可以靠着女人发家致富了。”宋团大吃一惊:“咱们一直都知道牟其年藏着东西,但是一直没找着,原来在他们家的太岁爷脚底下放着呢。”   秦州人喜欢供太岁,所谓的太岁,也属家神,旧社会家家院子里埋着一个,所谓的在太岁头上动土,也恰是这个意思。   韩江为了牟其年留下来的东西,一直没走,估计给牟其年也上过不少的严刑逼供,却没想到,东西藏在哪儿,居然是由牟芳芳来告诉苏向晚。   只能说,这个世界上,你功利一点,当然会过的更好。   但是,于人为善,有的时候反而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确实,侯清跃也住在牌坊路,但并不是在李承泽家,而是谷北在公安局的家属院里给她找了一间房子住着。   她原来给苏向晚买过很多超大号的裙子、内衣,以及各种化妆品,当然,跟胡敏似的,也以为苏向晚是个又粗又黑的大胖子。   甫一拉开门,至少有三十秒的时间,侯清跃都忘记呼吸了。   三十岁的女人,一般来说都有皱纹了,当然,皮肤肯定也会变糙,而且苏向晚还生过三个孩子呢。   但是就算在北京见惯了各式各样有气质,有皮肤,有身材的,各式各样的都见过,但是,还真没见过像苏向晚这样,漂亮的那么叫人舒服的。   总之,在一瞬间侯清跃受到的打击,比胡敏还厉害。   当然,苏向晚是由衷的觉得侯清跃这个女同志很不错,白衬衣,砖青色的解放装,同色的裤子,三十出头吧,额头上一丝皱纹都没有,搓着自己的双手呢:“这就是谷东吧,快来给阿姨抱抱。”   谷东对于所有除了苏向晚之外想抱自己的人,只有一个动作,那就是踹。   因为脚上有封印,所以不敢真踹,但是点到为止,小脚丫子踹的就跟风火轮似的。   “家里五个孩子吧,一直听青山说你特辛苦。”侯清跃说着就开始削苹果皮了。   她削苹果倒是削的很好,一看就是练家子,皮长而不断,不过转眼的功夫,一颗苹果已经削好了,转手先递给谷东。   谷东在得到苏向晚的首肯之后才开始吃,嘴巴虽小,力气很大,一大口咬下去,咬的咔嚓咔嚓直响。   “清跃,向晚那儿开了个养猪厂,离我们水库不远,是个山明水秀的地方,你想不想过去住着,顺便养养猪。”宋团抽空插嘴,问说。   侯清跃削苹果的手顿了顿:“养猪厂?我不太会养猪,青山你觉得呢?”   宋青山嘛,直男癌一个:“我觉得挺好,你要去了我能少掏一份生活费。你是不知道,我家这四个小子一个的嘴巴比一个的大,养起来是真费劲儿。”   这话听着是够伤人的,侯清跃算脾气好了,深叹了口气说:”确实是我拖累了你,但是你放心,青山,等将来我能平反,能回北京,所有我在秦州时的花费用度,会全部都补偿给你的。“   “放心吧,我计着账呢。”宋团简直毫不知耻。   当然了,家里有五个孩子的男人,不这么扣门是养不活那五个孩子的。   “对了,这孩子看起来胃口不错啊,我听说你们家还有三个男孩子,一个女孩子,对吧?”侯清跃说着,伸手从兜里掏了个东西出来:“谷东,来,我送你个东西。”   那是一只上发条的小猴子,侯清跃灵巧的上了几下发条,然后把猴子往茶几上一放,猴子就开始翻跟斗了。一个又一个的跟斗,一直从茶几的这头翻到了那一头。   “来啊,送给你的。”侯清跃又说。   谷东看了半天,突然一脚踩过去,本来就是一只塑料猴子,咣啷掉到地上,直接摔成两半了,侯清跃的脸刷的一下,拉的更长了。   摊上事儿了,小家伙显然也有点怕,但是,钻在苏向晚的怀里,一副一妈在手,天下我有的架式,特有恃无恐的看着侯清跃呢。   苏向晚无奈啊,当然也想提起巴掌就在谷东圆圆的小屁股蛋子上给啪啪两巴掌,但是,她现在一边给自己唱着《感恩的心》,一边为了将来的秦州能少个小霸王,驴蛋能少一份危险,还得抓起小家伙的脚丫子亲一口:“不止不能踹人,踢东西也不行,妈妈亲一下,下次就注意,好不好?”   小家伙几只乳牙咬着唇,嘴里呱叽呱叽不知道嚼着啥,等苏向晚假装香上一口,直接就笑瘫在她怀里了。   “像谷东这种孩子,一味溺爱是不行的,道理要跟他讲清楚,干了坏事的后果也要跟他讲清楚,而且孩子到了三岁以后就不能抱了,得让他自己成个独立的人,否则他长大之后很可能会变的懦弱,没有主见,更甚,他很可能会成个唯母是从的孩子。向晚,你对谷东的这种教育方式,我可得批评你几句,很不恰当。”侯清跃说。   苏向晚还没说话呢,宋团赶忙解释说:“这孩子跟别的孩子不一样,向晚的教育方式是正确的,这个清跃你就甭说了。”   “不,青山,这方面你也不在行。这样惯下去,你家这孩子将来很可能就是一个在外无法无天,在家只认母亲的妈宝。”侯清跃于是又说。   谷东大概也意识到这个阿姨在批评自己,恨恨的说:“这个阿姨可真讨厌。”   “溺子如杀子,你妈妈倒是不讨厌,但早晚有一天得把你给惯坏,惯进监狱里去。”侯清跃一副沉竹在胸的样子,拍着桌子说:“男孩子可不好教,教好了,国之栋梁,教不好,那得毁三代。”   宋团深吸了口气,站起来了:“向晚,咱们走吧,让清跃一人安静会儿。”   但苏向晚又那是个会忍着的。   “侯大姐,你丈夫齐力就是个唯母是从的人吧,你不会到现在都觉得,他跟你反脸是因为听信他母亲的原因吧?”苏向晚反问说。   侯清跃突然就怒了:“青山,这种事情,你怎么能都告诉你家属?”   她的丈夫齐力是个妈宝男,啥话都听妈的,而齐力他妈呢,在首都也是一号人物,所以,可以说是丈夫和婆婆二人联手,就把她一个高级知识分子类的女性,一个女法官,给坑成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坏分子。   但是,齐力那个人除了是妈宝之外还特虚伪,明明自己跟别的女人都生了孩子了,还非得说是母亲作主找的那个女人,自己心里爱的还是侯清跃,因为这个,现在侯清跃居然不恨丈夫,只恨婆婆。   还一心想着,要是婆婆死了,丈夫还会给自己平反,把自己接回北京了。   “这跟宋团没关系,从我一进门就看出来你对谷东也有成见,侯大姐,我也是个直性子人,我就直说吧,不要当着我的面批评我家孩子,自己家的孩子我自己会教育,而且,他们将来绝对不会变成你丈夫那样的人。”苏向晚说。   侯清跃哎的一声:“小苏同志,你这是觉得我在秦州花了宋团几个钱,心里不高兴,变着法子要骂我的吧,我跟你说,我们可是战友,我们之间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龌龊。你应该多读点书,努力的配合上宋团的脚步,而不是乱怀疑他。”   “我也没说你和宋团之间有龌龊呀,你们都是军人,用宋团的话说,军人该有的底线,全华夏国的军人都会有,我赞同你们是最可爱的人,我还觉得你现在还不了解我,如果你了解了我,肯定不会说这种话。”   苏向晚站了起来:“后天吧,让宋团把你送到养猪厂,我们现在确实缺养猪的人。”   “我可是个高级知识分子,我不可能去养猪的,宋青山,你要这样我立马就走。”侯清跃说。   “领袖说,工种不分贵贱,劳动最光荣,我自己都砌猪舍,给猪和食呢,侯大姐你有什么不可以干的,就后天,到红星公社养猪去,不爱干就走,没人留着你。”   说着,苏向晚就从侯清跃家出来了。   俩人去开车的时候,当然韩江已经不见了。   “没想到你嘴巴倒是挺厉害。”宋团叉腰站了一会儿,突然笑了一下:“我劝过好几回,让她去养猪,她也不说别的,就只是哭,女同志嘛,本来就落难了,她一哭我就真没办法了。”   “所以人家一哭,你就跟人说,我家向晚从来不哭,你怎么老是哭哭啼啼,是不是?”苏向晚说。   宋团愣住了:“你怎么知道的?”   还用说吗,这家伙那张嘴巴,他得罪不死人,估计也就侯清跃那种在丈夫面前大受过打击的人才能受得了。   当然,要不是侯清跃为人本身不错,而且前几年在北京的时候一直对她颇多照顾,丈夫的红颜知已,她才懒得应付呢。   只希望侯清跃能沉淀下来,好好儿的去养几年猪吧,毕竟她丈夫和她丈夫的情人那一拨子,都是要等慈禧下台的时候才能真正倒霉呢。   宋团突然转身在谷东的身上摸索着,一点点的捏着。   小家伙给宋团的逗的痒痒,哈哈直笑,突然小嘴巴一吐,吐出个东西来:“爸爸,是不是在找这个?”   圆形的,上面玻璃头,下面金属质的窃听器,小家伙已经把金属棒都给咬变形了。   “你什么时候咬的?”宋团一把抓过来,两眼满是无奈的看着小谷东。   “我忘啦。”谷东可没有意识到,这玩艺儿是韩江装在他身上的窃听器呢,一脸的天真。   宋团和苏向晚俩口子都要叫这小家伙给整疯了都。   显然,韩江想找侯清跃,因为在苏向晚和宋团身上都下不了手,于是转而,在孩子的身上按了个窃听器,想看看侯清跃究竟在哪儿,但是给小谷东嚼巴坏了。   宋团还得赶着去看一趟,看侯清跃曝露了没有,又紧急给她转移了个地方住,俩人这才开着大卡车回县城呢。   毕竟,韩江现在看上的不止有侯清跃,还有牟其年留下来的东西,虽然说苏向晚和宋团俩聊天的时候,没有曝露过东西具体藏在哪儿。   但是,他俩聊天的时候,是提过牟其年家东西的事儿的。   要知道,韩江那家伙可不比刘在野,刘在野只是嘴巴凶狠,做事是留余地的。   他拿到东西会不会上缴国家,这个不一定,但是,他现在已经是立了功的,再如果能搜到牟其年的东西,那估计升官发财,就是指日可待了。   “大咕冬回来啦,你们都跑了吗?”一下车,谷东故意重重的踏着脚步,想让家里的哥哥姐姐们都注意到自己的。   不过,今天家里意外的安静啊,而且,家里还有一股浓浓的焦糊味儿。   牟其年虽然说被抓了,但毕竟原来在清水县干了那么多年的公安工作,手下人还是有一批的。   宋团身为带队抓捕牟其年的人,苏向晚也怕会有些暗藏着的仇家找上门来欺负孩子,或者公报私仇,是不是。   “东海,西岭?”苏向晚都吓懵了,心说甭有人在我家放火了吧。   厨房里阵阵的浓烟往外冒着,不一会儿,浓烟当中走出三个圆头圆脑的孩子来。   李承泽抹了把眼睛,一脸的黑,狗蛋直接给熏成一颗黑蛋了,而驴蛋呢,混身都还是湿的。   “妈,我把咱家的锅给烧了。”还是驴蛋有担当,虽然因为惹了祸而害怕,但总归,敢把祸事揽到自己上。   一扬手,他说:“全是我的错,不怪他们俩,但咱家从今天开始,恐怕要没锅吃饭啦。”   李承泽想了想,因为是老大嘛,怕家里最宝贝的大锅给烧了以后,苏向晚首先要责备自己,由衷的说了一句:“咱家可以一天没有爸爸,但我觉得吧,一天都不能没有妈妈。” 第111章 一人一鞭   究竟怎么就把锅给烧了呢。   难得一天老妈不在家,狗蛋和驴蛋俩呢,就都想吃点儿好的。   而家里一年四季,不是都养着几只鸡和鸭子嘛,所以,李承泽做为老大,在开了一枪之后气势大振,觉得自己不止能开枪,还能做饭,决心就要吃顿好的。   于是几个人就干掉了一只鸭子。   什么酱油、生姜、八角,大料全扔进去,炖了半天,老鸭子嘛,越炖越死,偏偏这时候守锅的驴蛋给隔壁邓大娃叫上,玩抓间谍去了。   他是喊了狗蛋看着锅的,但是狗蛋和李承泽俩忙着研究他爸的那一堆废枪呢,只填了一大堆的煤进去,就把锅给扔下了,等厨房里黑烟弥漫的时候,煤不止把鸭子炖成了只黑鸡,就连锅底子都给炖穿了。   三兄弟一起惹得祸端,一口锅,一只成了黑炭的鸭子,还有饿的咕咕叫的肚子。   宋团没关注这些,不看墙角有一堆的鸭毛嘛,翻了翻,问李承泽:“鸭子怎么死的?”   俩小的不敢说话,宋团再翻,就从鸭毛里头翻出一个弹壳来,怼到李承泽面前,小家伙犹豫了一会儿,才把那把老五四给交了出来。   这就对了,孩子不可能鸡鸭不分,本来想吃的是鸡,之所以杀错了,是因为他们不是拿刀宰鸡,而拿枪打,发枪的瞬间鸡跑了,结果打死了一只鸭子。   宋团把皮带一抽,直接一皮带就贯到李承泽的屁股上了。   ……   “宋东海,宋西岭,裤子脱掉。”宋团吼说。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要说情急之下玩次枪也就算了,还在家里公然开枪打鸭子打鸡,宋团先是结结实实的抽了李承泽三皮带,再把俩小的一人抽了一皮带。   吱吱跟李逸帆走了,不在家。   小谷东看着仨哥哥挨打,乐的就跟过年似的,自己也排排站好,等着宋团来抽他,还指着自己的小屁股说:“爸爸,我不哭哦。”   说完,还得羞一下正在哭的狗蛋和驴蛋俩:“这俩哥哥真不害臊。”   简直了,这家伙能活着,纯属运气好。   打完之后,俩口子相对着一口破锅,宋团说:“怎么办?”   苏向晚揭开罩着油布的案板,说:“我擀面条吧,给他们一人下碗臊子面得了。”   “还吃臊子面,做一锅子酸拌汤算了,今天总得让他们知道犯了错的后果吧。”宋团说。   给宋团盯着,明知道几个孩子中午就没吃饭,全都饿的肚子咕咕叫,但苏向晚还是没敢擀面,就剁了一锅子酸拌汤,以示惩罚。   仨人一起挨打,一鞭子都不少,仨人挨完了打,走路的时候全瘸着腿呢。   大晚上的,宋团在清理自己的枪支呢,现在当然不敢再放外头留枪了,但是家就这么大,藏到那儿他们也能翻得到,对吧,所以宋团想了想,从军区搬来一口铁柜子,就把自己的枪支全给锁进去了。   几个孩子大气都不敢喘,凑头在一起写作业,就连谷东都给吓呆了,今天晚上没敢大吵大闹,悄眯眯的炕上窝着呢。   “晚上我有事情,你们几个都得跟我一起去,执行特别任务,谁要拉了后腿,往后都不准再跟着我。”宋团说。   几个孩子本来提心吊胆的,一听有特别任务,一下高兴了,就连写作业的手都快了许多。   不过就在这时,韩江大摇大摆的,居然就从门外头进来了。   “怎么,宋团这是准备要出门?”韩江说。   宋团不动声色的,就把锄头搁下了:“我也打算给自己开片菜地去,家里没菜吃,凭票可喂不过几个孩子来。”   韩江不止自己来了,还提着自己的行李呢,大摇大摆往哪儿一坐,指着李承泽说:“这家伙的小姑和他奶奶一直在秦州吧,他咋不去找找他小姑,要住在你家?”   李承泽的爸爸是个好公安,但这不代表他们家的别人也跟他爸一样。   他奶奶有三个儿子,一个闺女,他爸因为是老大的原因,那就跟原来的宋团似的,等于是除了孩子,还得养着老妈和三个兄弟,一个妹。   不过,在他爸死了之后,他奶奶很快就跟李承泽划清界线,不但不承认李承泽是自家的大孙子,还霸占了李承泽外公家的一套房子,就不给了。   你说革委会的人厉害吧,刘在野在秦州那俗称吃人都不吐骨头皮的,但是,当初抄家的时候,愣生生的,就给李承泽奶奶打的,连那个院子的门都没能进得去。   而李承泽的小姑呢,跟老太太比起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老太太更厉害八百倍,关键是她不止嘴巴能说,因为有点文化,骂人的技术更是一流。   她的名字叫李激发,用她的话说,正是领袖的精神激发着自己,要勇往无前的前进,现在在秦州副食品厂,是个主任。   而刘在野,那怕自认野狗一条,在李激发面前简直就是个渣渣。   “他奶奶跟他是划清界限的。”狗蛋在这方面很懂:“一回都没来看过我哥哥。”   “怎么会,李激发最近一直在秦州上访,要她家的大外甥,是你们不知道而已。”韩江大腿一叉,摊着双手说:“哎呀宋团,真不好意思,最近上面没给经费,我手头紧,住不起招待所,看来得搬到你们家住了,你不介意吧?”   宋团还没说话,苏向晚从窗子里把头伸出来了:“我家就俩张炕,五个孩子,韩江,你觉得你有地儿挤吗?”   韩江无所谓啊,把李承泽的头一搂:“我跟孩子们一起睡不就完了嘛。”   苏向晚还想推脱呢,李承泽笑着说:“住吧住吧韩叔叔,我们特欢迎你,真的,而且我们还特感谢你那天帮我们击退间谍,挡子弹呢。”   韩江是给孩子们挡过子弹,但是击退间谍这事儿纯属狗屎运,不过功劳报上去之后,他得到了上面极力的嘉奖,所以这家伙现在得意洋洋,也开始迷惑自己,说枪是自己开的了呢。   全家大小,全是杀鸡式的眼神,但是李承泽还是极力的邀请韩江留下来:“没事,我家炕大,挤一挤总能挤得下,真的。”   现在的大炕嘛,是占着半个房子的宽度的,李承泽他们睡的那个大炕横宽有四米呢,等于两张两米的大床,要挤个人当然没问题。   不过谷东就很不高兴,而且,这小家伙可不像俩哥哥一样厚道:“小心我们把你也赶走。”   人说童言无忌,但有时候孩子的话也是很伤人的啊。   更何况韩江还是个申公豹式的两面派呢,指着李承泽,他也说:“哎哟,你有奶奶有小姑,天天四处上访着想把你要回去,这家人家又不爱你,走了算了,是不是啊?”   宋团咣的一声,把锄头递给韩江:“既然你想住在我家,要不咱们一起出去,先垦点儿荒去?”   对于韩江来说,看人干农活可以,但他一国家调查员,怎么可能跟宋团一起去挖地?   “要不去,就别想住我家。”宋团于是又说。   韩江当然是为了侯清跃,和牟其年而来的。   就比如说,其实宋团和苏向晚并不知道的是,牟其年不止像一般人一样藏着财宝,他还藏着一份国内某些人资助日系间谍的名单。   所以,韩江得找到这份名单,然后把它上缴上去,让自己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这也为什么他必须得缠着宋团两口子的原因。   虽然说窃听器给谷东嚼坏了,但他毕竟不傻,一看宋团拿着锄头,就知道宋团应该能拿到第一手的资料。   做为一个调查员,他怎么可能让宋团抢了自己的功劳,所以,他这是扎稳了的,要跟宋团抢功劳呢。   人家宋团提着把镰刀已经出门了,没办法,韩江只好扛起锄头,跟着宋团一起出门。   他还以为,既然是要开辟菜园子,肯定俩人一起挖地呢,没想到宋团抱着镰刀往那儿一站,居然就指着他自己挖开了。   宋团这种男人,脸黑,脾气还不好,韩江跟踪他的时候,好几次差点叫他拿车给撞死,所以,不怕别人,唯独怕宋团。   “宋团,你很快要升大校了吧?”韩江气的无可奈何啊:“我就这么跟你说吧,你既然得罪了林副统帅,就等于是得罪了上面的一大批人,那怕副统帅下台了,那帮人照样不会放过你,你这又是何必?“   韩江可是嫡系,上头就是慈禧,所以口气张狂,能说得出这种话来。   宋团黑着脸,背着手,也不说话,直盯着韩江给自己开了片菜园子出来,才放他回家。   几个小崽子今天一人就只吃了一碗酸拌汤,要上炕的时候肚子已经饿的咕咕叫了。   狗蛋揉着肚子说:“哎呀,现在要能有一个馒头该多好?”   驴蛋安慰他说:“甭想了,咱家的锅都烂了,现在一个锅可难买,估计好多天咱都吃不到馒头了。”毕竟馒头得大锅蒸。   “妈妈蒸的馒头,我一顿能吃八个。”小谷东坐在地上玩,手里还抱着家里唯一一个馒头,恨恨的说。   这不是拉仇恨嘛,三兄弟齐下炕,就把谷东的馒头给抢来了。   这小肉胖子,一天就跟个垃圾桶似的,吃多少进去也填不满他的胃。反正也吃不饱,不如给哥哥们吃,对吧。   韩江给宋团赶着开完菜园子,骂骂咧咧的就进来了。   他想洗澡,但是宋团家只有凉水,于是,他又气呼呼的回了卧室,就问几个孩子;‘你们也不洗澡?“   “韩叔叔,我们晚上只需要洗个脚就行了呀。”说着,驴蛋还伸出自己的脚,就准备给韩江闻上一闻。   臭小子们的脚啊,那怕洗过也臭,韩江给喷的啊呸一声:“起开起开,真是臭死人了。”   炕上只铺着薄江的一片毡,几个孩子倒是人人都有一个枕头,这在这个年代算难得的,但是,可恨全是荞皮枕头,韩江枕上一个,里面哗啦啦的响。   于是他又换一个,把狗蛋的抓了过来枕着,结果里面的荞皮子依旧哗啦啦的响。   这可把韩江给气的啊,说实话,要不是为了防着宋团三更半夜去挖牟其年的宝,这种地方,跟几个满身臭汗的大小子,分一分钟都睡不下去。   但这也就算了,韩江心说我忍吧。   狗蛋和驴蛋俩挤的紧紧的,已经睡下了,不过李承泽一直翻来翻去不肯睡呢,而且还非得跟韩江聊一聊。   “韩叔叔,你这包里装的是啥啊,给我翻翻呗。”李承泽趴在炕上,正在翻韩江的包呢。   “这个不能动,这个是窃听器,除了咱们调查部的人,谁都不能拿。”韩江一看李承泽翻出好东西来,吓的赶忙收了回去。   “哟,这是啥,不会是你写的日记吧,这上面记的啥让我看看,野猪肉的味道很不错,不过,要是小苏同志愿意去北京就更好啦。”李承泽叽叽呱呱的读着呢:“真不错啊韩叔叔,你还有记日记的习惯,像我,我从来就不记日记。”   韩江几乎要跳起来式的,可算把日记本给夺回去了。   怎么说呢,他平常会做点工作记录,偶尔也抒发一两句的感慨,但是,给苏向晚家的孩子发现自己写的日记里提到她,不太好吧,比竟人家有家属,对不对。   “大哥,你不知道我有多崇拜你,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好不好?”李承泽说着,又开始翻韩江的兜了。   韩江是个喜欢抽烟的,因为李承泽把自己奉承的好嘛,转身就趴到枕头上,就开始给李承泽讲自己的光辉历史了。   而另一间房子里,苏向晚和宋团俩相对着,听隔壁李承泽和韩江俩的叽叽喳喳,也是一头的雾水。   “不是自己生的,能不能打的时候轻一点,那家伙可是个六亲不认的毒贩子,你也真是,下得去手狠抽他。”苏向晚说。   宋团也有自己的理由:“就他们四个,谁要敢犯一点错误,那怕我八十岁了,也得拿大皮鞭把他们全抽死。”   那边李承泽和韩江俩,讲到尽兴处,同时哈哈大笑。   苏向晚气的说:“明天吧,把承泽送给韩江算了,吃里扒外的家伙,白养他了,三更半夜不睡觉,你听听,大哥都叫上了。”   “行了吧,他哪儿都甭想去,就给我在咱家呆着。”宋团说:“要真让他跟韩江走,岂不惯坏他了。”   对啊,俩口子相视一眼,同时想起来,李承泽那小家伙将来可是中缅边境上的小黑帮,还得祸害吱吱给人活埋。   可以说,这时候苏向晚和宋团俩口子对于李承法的愤怒值已经超乎想象了。   不过就在这时,突然,隔壁的李承泽高声说:“行了,哪咱们把我苏阿姨带上,一起上北京呗,反正你那么喜欢我苏阿姨的。”   韩江正在吹牛,哪知道这孩子突然来这么一句,吓的赶忙就去捂他的嘴:“闭嘴闭嘴,小家伙乱说啥呢?”   李承泽已经把韩江的包翻了个底朝天,突然爬了起来,大叫一声:“大舅,快来,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韩江一把,只捞到李承泽的内裤,但是他自己身上无形的内裤,已经给李承泽扒光了。   因为,李承泽居然翻到了一张,他悄悄儿的照的苏向晚的照片。   这还了得,李承泽没发现自己现在已经是个光屁股,嗖的一下直接窜到院子里了,扬着照片就开始大喊大叫:“大舅,快来看啊,我要给你看个好东西。”   才给哄睡着的谷东嗖的一下,两只眼睛已经睁的怒圆,抬头看着宋团。   苏向晚一把打开了窗子,也在往外看,要看李承泽到底在发什么疯。   韩江给抄到了自己最私密的东西,也从屋子里冲了出来,正在李承泽的手里抢着,狗蛋和驴蛋也在窗子上扒着呢。   好大的热闹,全家上下全惊动了。   李承泽扬着照片,嘴巴还大咧着,莫名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凉凉的,伸手轻轻摸了一下屁股。   好吧,这下他丢人丢大发了。 第112章 红烧鲤鱼   就算宋团再迟钝,这回也迟钝不了。   要说刘在野,他是早就看出来了,是,对他家属有点儿那种意思。   但是刘在野那个人就是个三五不着的,所以宋团压根儿没放心里去。   韩江就不同了,这家伙属于贼闷闷的坏啊,都住到他家来了,宋团啥都没发现了。   他正压着光屁屁的李承泽抢照片呢,宋团跟拎小鸡似的一把拎起韩江来,就把照片抢过来。   他照的是苏向晚站在人民广场的主席台上的时候,讲话的照片。   黑白照片上面,苏向晚穿着白衬衣,外面是小外套,两条乌油油的大辫子一前一后,手里拿着报告书,阳光下笑的甭提多美了。   “我只是例行公事而已,真的只是例行公事,这照片就是照来看的呀,怎么,宋团,你家属不是干部吗,不能给人看嘛,再说屋子里好几个孩子看着呢,咱能不能甭闹了,啊?”   苏向晚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儿大,在窗户里还在搧风点火:“你又不是记者,你拍的啥照片,我看你就是心里有鬼,你不还说要再给我们县补贴两万块,原来这钱是用来哄我的呀,哎哟,我就一啥都不懂,没文化的小媳妇儿,差点给你骗了哟。”   “小苏同志,你是个女同志,能不能含蓄一点?”韩江简直没脸活了,他都想不通,自己是怎么瞎了眼,就觉得这个女同志不错的。   她又粗俗,还泼辣,恨不能赶着宋团跟他打上一架。   几个孩子也全在喊:“爸爸,揍他,揍他。“   谷东唯恐天下不乱,抱着一堆的棍子,跳着脚的给宋团送呢:“打他,打他。”   宋团一把提起韩江,拎出门去,几个孩子冲到门上,门砰的一声关了。   只听门外面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声,求饶声,连两边的邻居都给惊动了起来。   好在李逸帆回了秦州,何妈也不在,不然的话,这个大院子里又得给人风传出一套好八卦来。   当然,当天夜里,韩江就连行李带人,都给宋团从家里扔出去了。   不过,这家伙没有拿到东西,当然不会离开秦州,不过,好歹不在宋团全家的眼前晃悠了。   宋团再去秦州看侯清跃,回来的时候就开始念叨了:“侯清跃怎么回事啊,也是从部队上下来的,不说学学人家李逸帆,现在搞的是要学常丽萍吧,动不动就哭,还动不动就说要回北京,我真想让她回北京算了。”   苏向晚估计侯清跃就是在闹脾气,不过,她更好奇常丽萍是谁:“你说娇气的,是不是那个军中绿花常丽萍,你居然认识她?”   在七十年代初期,有一个女军旅歌唱家,名叫常丽萍,人长的漂亮,歌唱的好,曾经风靡一时,苏向晚不期宋团居然也会认识。   “认识啊,怎么不认识,她刚入伍的时候我是她的教官。”宋团一副茫然的样子:“我马上要去北京出差,她还特热情邀请我去她家住。”   “那你正好去住,给咱省点住宿费,怎么样?”苏向晚就想看看,这家伙能直到什么程度。   没想到宋团别有深意的看了苏向晚一眼,说:“那怎么可能,她还说自己经常排练腿不舒服,让我去了以后帮她按一按,我告诉她,我只给我家属按,她一单身,我跑她家住的啥。”   “宋青山,你这人蔫坏,估计压根儿就没有常丽萍的事儿,你是因为韩江才有点醋劲儿,故意惹着我,想让我吃你的醋。”苏向晚说:“你这样对于常丽萍,对我,都很不尊重,明白吗?”   宋团看了苏向晚半天:“那你觉得韩江好,还是我好?”   “我又没试过韩江,我怎么知道他功夫好不好?”   苏向晚故意要混淆一下,这荤话把宋团给气的牙痒痒,捶着炕,只得认怂。   大周末的,宋团要准备着去北京出差,苏向晚带着几个孩子要去养猪厂呢,今天是侯清跃第一次到养猪厂,她得跟着一起去。   “承泽哥哥光屁屁哟。”谷东牵着苏向晚的手蹦蹦跳跳,一个劲儿的挖人家李承泽的短处。   李承泽本来年龄大了,不愿意跟着苏向晚一起出来,一出门就给谷东拆台,气的不停的扬着手准备打他呢。   谷东才不怕,回头就告状:“妈妈,哥哥又要打我。”   “打你活该,那事儿能说吗?”苏向晚一想起李承泽光着小屁股出门给韩江摁在地上摩擦的样子也是忍俊不禁的哈哈大笑。   李承泽的愤怒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小家伙揩了揩鼻子,一脸通红的跑了。   “侯大姐,房子还满意吗?”苏向晚打开她给侯清跃准备的房子门,得意的给她展示着屋子里的样子。   侯清跃从北京逃出来之后,还一直幻想着自己能再回北京呢,对于房子没有太大的要求,见炕上的铺盖还不错,握了握苏向晚的手说:“总得来说特别感谢你,但是猪我是不会养的,死我都不会养猪,我住在这儿只是想给青山省点麻烦,你明白吧?”   “全凭你自己,总之,你是我丈夫的好朋友,我不会勉强你的。”苏向晚笑着说:“那你就好好休息,我们先去忙我们的。”   侯清跃把自已的行李放到屋子里,就跟着出来了。   她还以为养猪厂,那必定脏的不得了呢,却没想到一排排的猪舍清扫的干干净净,猪舍还分着里圈外圈,猪食盆子都是专门砌出来的,砌的半高,正好适合猪吃东西。   “猪是多脏的东西啊,它们的粪便你们是怎么清理的?”侯清跃问说。   苏向晚提起一只特制的木铲子来,递给李承泽,李承泽趴在猪圈门上,几把一推,猪圈里已经干干净净的了。   “科学养猪,推出去的全是肥料,明天一早人就上到地里头去了,猪舍干干净净,隔三天这些猪还得全洗一次澡,连臭气都没有。”苏向晚说:“你闻闻,我这养猪厂它有味道吗?”   侯清跃闻了一下,确实没啥味道。   她也觉得好奇了,拿起小推把推了几把,把猪圈给推的干干净净的。   现在刚刚养上的种猪,清一色的黑毛,长嘴,野猪的后代,威风凛凛。   而红星公社呢,靠近水库,又是个风光怡人的地方,侯清跃着跟着苏向晚走了两圈,站在水库边上,双手一伸,说:“你不知道,青山让我来养猪的时候我有多生气,而且,我对你第一印象特别不好,但现在吧,我怎么觉着你人还不错。”   这女人还是带着一种高知的傲慢和清高在看苏向晚。   李承泽扛着个小推把,得意洋洋的说:“我妈的好,你还没经历过呢。”   “她怎么会是你妈?”侯清跃说:“你不是李大进的儿子吗?”   李大进,也就是李承泽的父亲,虽然跟他外公是同姓,不过一个来自江苏,一个来自海西州,不是一家子人。   而李大进的祖辈,是海西那边的土司,不过土司那称号也只在解放前,所以,虽然他号称土司,但其实他本家,远没有他外公家的家底儿那么深厚。   李承泽撇了撇嘴,又转身跑了。   侯清跃又说:“对了,宋团是不是要去北京出差,你不打算跟着?“   “我要跟着,孩子们怎么办?”苏向晚反问。   侯清跃别有深意的说:“男人还是看紧点儿的好,我原来不相信出轨这种事情,直到齐力跟别的女人孩子都有了,我才知道男人是经不住诱惑的,真的。”   苏向晚对于宋团,完全是放养式的。   当然,像宋团那么年青,眼看就要升大校,虽然说苏向晚觉得他不怎么样,在很多女人的眼里,那属于是香饽饽,毕竟三十出头的大校在华夏国可不多见。   但是,真有女人想撩,也得看她有没有那个本事,对吧。   所以,关于这个事情,苏向晚和侯清跃就不想多说了。   但显然,侯清跃对于苏向晚的认识,还远远不够:“你是不知道常丽萍,那可是交际花类的人物,她还是个不婚主义者,也就是说,她不会跟任何男人结婚,但她要看上了谁,就非撩到不可,你一养猪的的妇联主任,真不跟着宋青山去北京,你可就等着哭吧你。”   吱吱不是给李逸帆带到秦州去了嘛,所以,家里现在只有四个毛头小子。   而小谷东呢,只要苏向晚不在的时候,就是属于李承泽的。   这家伙倔,还爱吃,总被人打,但总是记吃不记打。小家伙又烦人,爱四处乱跑,养猪厂临近水库嘛,李承泽想了个办法,就找了个空着的小猪圈,把那家伙给关进去,然后自己带着驴蛋和狗蛋三个,跑到水库里就游泳去了。   驴蛋和狗蛋不会游泳,就只能是在水边玩玩水,李承泽那可属于是浪里白条级别的,下水不但能游泳,还能捉鱼,从水库里捞了一条将近一尺长的大鲤鱼出来。   “晚上让妈妈给咱们做鱼吃吧,这条鱼多肥。”李承泽说。   这鱼还跟别的鱼不一样,赤尾金鳞,威风凛凛的。   看那尺寸,都差不多有小谷东的长了。   “宋东海,宋西岭,咱们认真的聊一下吧。”李承泽看着俩抢鱼的小子,意味深长的说:“等宋南溪回来,可千万不敢告诉她我光过屁股的事情,知道吗?”   “那有啥呀,咱们不是天天看你的光屁股?”   “那不一样好吗?”李承泽胀红了脸:“你们俩要是告诉宋南溪,她转头就会告诉邓二花,邓二花个大嘴巴,又会告诉全县城所有的女孩子,那我的脸可就丢光啦。”   狗蛋抢到了鱼,抱着正在往前跑,嘴里还在说:“好吧,我们不会说的。”   不过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藏青色的外套,一脚蹬的黑皮鞋夸夸作响的女人走上前来,突然一把拎住狗蛋,就给了他一巴掌:“承泽你个没良心的,为啥小姑给你写那么多信,喊你那么多次,你就是不肯回家?”   狗蛋给打的目瞪口呆,驴蛋还没反应过呢,就见这个女人一巴掌又要搧过去了。   “李激发,你再动弟一巴掌你试试。”李承泽在河边走着,突然扛起一块石头来,就要往过去冲。   这女人正是李承泽的小姑李激发,也恰是在秦州,连刘在野都要怕的那个泼妇。   她打完,才发现不对劲儿,一回头,正好后面来个老太太,她就问:“妈,这哪个是承泽?”   李承泽从家里走的时候不过四五岁,而现在呢,已经是快十四岁的大小伙子了,不说她小姑不怎么认识,就是他奶奶李老太太也是瞅准了三个小子看半天才认出来,大的那个是李承泽。   十三岁的大小伙子,瘦津津的高,老太太照准李承泽就冲过去了:“你个没良心的,家里那么多东西,那么多院子,你居然全给了外人,你看我不一头撞死在你身上。”   驴蛋和狗蛋也惊呆了啊。   在他们心目中,李承泽就是他们的大哥,跟山一样的人物,但是,也不知道为啥,那个老太太朝着他撞过去了,可他一动不动的,就在那儿站着呢。   而且,这个老太太一巴掌搧过去,见李承泽不躲,愈发的连撕带打,看那样子,简直要把李承泽撕碎似的。   “哥哥,咋办啊?”狗蛋问驴蛋。   驴蛋从地上踢起一块石头来:“谁打我兄弟,肯定得帮他。”   “帮就帮!”狗蛋也扛起一块石头来,顿时就冲上去了。   这边侯清跃和苏向晚俩还在养猪厂里逛着呢,苏向晚还想的挺美:“说实话,我没想过让你养猪,但是,我们这儿缺个厂长,工作也简单,就是平常管理一下这儿的妇女们,北京那边要是要猪,我会自己赶着去的。“   侯清跃也是笑了一下:“真是没想到,当初那么优秀,那么多女人追的宋团,居然会找一个只会养猪的妇女。”   “你要觉得养猪是个下等工作,侯清跃,那你就甭笑我了,因为在我看来,你的素质比我还低,甚至可能还不如常丽萍。说实话,没见面之前我对你的评价挺高的,但现在我对你的印象,差到了极致。”   得亏侯清跃涵养好,要不然,得给苏向晚这种话气死。   苏向晚说着,摘了几样子菜,正准备要回家呢,就见狗蛋和狗蛋俩悄摸摸的在菜地里跑着呢。   “宋东海,宋西岭,该回家啦。”苏向晚于是喊说。   驴蛋和狗蛋俩嗖的一下就站直了,一个看了一个眼,点了点头,特乖巧的就走过来了。   “承泽呢,还有谷东呢,他俩怎么还不来?”   “我来啦?”李承泽怀里还抱着一条脏脏的鱼,往吐了口唾沫,才说:“妈,你看我钓的鱼它大不大?”   苏向晚这才发现几个孩子似乎不对啊,驴蛋和狗蛋还好,身上不算脏,李承泽混身都是破的,简直就跟个小乞丐似的。   见苏向晚看着自己,狗蛋机灵点儿,解释说:“下河捞鱼的时候,石头把我哥哥的衣服就给划破啦。”   李承泽也在点头,仨兄弟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   不过,还有一个小谷东呢。   李承泽站了半天,才说:“糟了,谷东。”   等他把谷东找回来的时候,小家伙为了能从猪圈里爬出来,也是蹭的满身都是土。当然,一路上李承泽好话说了半车,才哄着谷东忘了自己被关的凄惨经历,不告状的。   有一条一尺来长的大鲤鱼,几个孩子全围着苏向晚要吃鱼。   又肥又大的大鲤鱼,当然得红烧,烧出来才有味儿嘛。   北方孩子终归少吃鱼,水库里的鱼也是近两年才肥了的,尤其是这种黄河金鲤,又肥又嫩,炖出来就着饼子吃,甭提多香了。   苏向晚烧的时候,连隔壁的陈姐都惊动了,要过来看一眼,问一句,看她烧的究竟是什么鱼。   谷东因为给几个哥哥在猪圈里关了半天,可生气了,见谁都想打谁。   平常这仨大的,那等于是拿着小谷东的屁股练手,谁经过都要在他屁股上放两巴掌。但今天几个大的格外的不正常啊,尤其是李承泽,进进出出,都把个谷东架在脖子上。   苏向晚一直在纳闷,但问了半天,几个孩子异口同声,都是没事没事。   苏向晚也猜着他们肯定有什么事,但到底孩子要刻意瞒她的事情,她又怎么能猜得出来?   那不宋团收拾好出差要用的报告,行李,从单位请好假回来了。   一进门,他就进厨房了。   苏向晚正在起锅她的大鲤鱼呢,还笑着说:“今天几个孩子乖的不像话,谷东好像至少有两个小时没有挨过打了,我的教育方式还不错吧。“   “能不听话吗?”宋团把行李包放到餐桌上,气哼哼的说:“他们今天遇到李大进他妈,也就承泽他奶奶啦。”   “什么意思?”苏向晚的脸一下子就酥掉了。   宋团打了水给自己洗着手呢,脱掉衣服,两条臂膀上的肌肉是真得劲儿,抬头看了苏向晚半天,才说:“意思就是,咱们教出来的孩子把他奶奶,曾经李土司家的夫人,还有他的姑妈李激发,从养猪厂里打出去,一直打到水库上,俩人躲到水库上,才能没被他们三个给打死。”   苏向晚转身看了一眼外头的李承泽,小家伙也是估计天要塌了,把谷东往地上一放,隔着窗子也看着宋团呢,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还轻轻嘘了口气,撩了一下自己那头小板寸,仰头望着天呢。   好吧,书里的李承泽是不会这么干的,在书里面,他自己家所有的房子,珠宝,古玩和玉器全部留给了他奶奶,然后带着吱吱远走云南,那时候俩人都还是孩子,他虽然恨他奶奶,瞧不起他奶奶,但是,毕竟身为男人,孝义为天,他父亲养不了他奶奶,他就得赡养。   而赡养奶奶,就意味着得赡养他的三个叔叔和一个小姑。   现在的李承泽,究竟哪儿出问题,怎么就变成书里狗蛋才有的性格啦? 第113章 打上门来   “当初要咱们全家去了台湾,哪至于像现在这样,穷抖擞的。咱们海西当时去了台湾的孙家,人家儿子现在是将军,咱们谷平还连个大校都不是。”李老太太正在家里气的躺着了,又是老一套的抱怨。   李激发拍着老太太说:“您可小声点吧,给人听到您这么说,咱全家都得完蛋。”   “要说这一切,还得怪你大哥。”老太太叹可口气:“咱家的大烟还有没,再给我弄一口来。”   “全在箱子夹板里藏着了,你也甭抽了,就不怕给人闻着。”李激发说。   旧社会的土司夫人们,大多有大烟瘾,李老太太的瘾就一直没断过,就是现在不敢明着抽,都是过段时间,悄悄拿出来过个瘾。   过不了瘾的时候,就得骂儿子。   毕竟老太太当初养尊处优,大烟随便抽,下人随便用,是李大进出生之后,他们家开始家境衰落,走败字儿的,所以,老太太把这一切都怪在儿子身上。   而在解放的时候,原本老太太一家有机会去台湾的,是李大进主张留下来,所以全家才留了下来。   从那之后,只要生活稍不如意,老太太就要把大儿子拎来给训上一通。当然,她另外的三个儿子也没什么出息,个个儿的都得靠着老大来生活。   所以,在她的心目中,大儿子的一切,就该是她们全家的,当然,李承泽现在继承了李师长家的财产,不给她,反而转手给了苏向晚,她又岂能不闹。   “那个苏向晚,不用怕。”老太太想了半天,拍板说:“我几个儿媳妇,那个不比她泼辣难缠,我都能对付,还对付不了个她?”   长叹了口气,老太太念叨说:“这个社会它哪有原来好,原来的大烟可是凭着饱的抽的,我那时捏烟泡,那叫一个受活。”   一锅子的红烧鱼才盛出来,为了就着吃,苏向晚还专门烙了一沓子的荞麦面饼子,甜荞面,吃起来油津津的,泡饼吃甭提多香了。   “叫孩子们进来吃饭吧。”苏向晚说。   “就承泽那样的,能给饭吃?”宋团说:“不给他皮带吃就不错了,长辈岂是能打的?”   “那你是怎么把李老太太和李激发俩人给劝走的?”苏向晚问。   那么泼辣的老太太,他能劝走,肯定也有他的办法。   宋团说:“我没出面啊,只让陈爱党出面,把她们送走了。”   “你可够贼的呀,你明天就要走,这不等于是把事情全推到我身上?”苏向晚说。   宋团两手叉腰,意味深长的说:“拿出你对付我妈的本领来,我觉得那老太太你一定能对付。”   苏向晚白了宋团一眼:“这你可说对了,不过,要想我帮你对付老太太,这个月的工资全交,一分钱的零花钱也不能给,还有,记得走的时候换上一条最烂的内裤,这事儿我就帮你办。”   “你也太过分了吧苏向晚,好歹总给我五十块钱的零花行不行,到了北京,我不得请战友们吃个饭?”   “请常丽萍吃饭吗?放心吧,那种军旅歌唱家什么票都有,说不定还能多给你几张票,你也记得拿回来,眼看就要入冬,我得买棉花、买布,还得储过冬的大白菜,哪一样不需要票,不需要钱,我自己的工资严重不够花,而且孩子全是你自己拉来的。”苏向晚说。   宋团叉腰笑了片刻,说:“你要晚上再主动一点,这些事我帮你办好就完了。”   苏向晚说:“你甭想的美了,你家属从今天开始,打算你碰一下就举报你耍流氓。”   “那昨天晚上你咋那么热情,嗯?”宋团声音一哑,突然听见脚步声,立刻就把嘴巴闭上了。   苏向晚掐了他一把,这家伙也没敢吱声,一脸严肃的看着李承泽。   李承泽带着仨小的进来了,他自己不吃饭,把谷东往怀里一抱,就开始给谷东挑刺,喂鱼吃了。   谷东的小嘴巴,那简直就是个粉碎机,软囊囊的荞面饼子一咬就是一大口,还嫌李承泽给自己挑刺挑慢了,不时的就得嚷一声:“哥哥,快一点,我饿。”   苏向晚给李承泽卷了一块饼子,问:“为啥打你奶奶?”   李承泽没说话,狗蛋辩解说:“那个老太太打了宋东海,还打了我。”   “为啥不跑?”苏向晚又问。   “我们跑啦,咋没跑。但那个老奶奶说,承泽哥哥要跑了,她就去骂你,说你私吞他们的钱财,还把承泽哥哥给带坏啦。”狗蛋说。   “然后承泽就打他奶奶啦?”苏向晚又问。   驴蛋一本正经,还把自己的脑袋伸过来给苏向晚看:“我们三个也没动手,就是拿头抵着,把那俩女人给一直抵到了水库的大门口,妈妈你看我的脖子上,全是给那俩女人抽出来的印子呢。”   果然,狗蛋和驴蛋俩的脖子全是红彤彤的,一看就是给人搧了好多巴掌的样子。巴掌拍下去,先是红,然后是青,几个孩子的脖子上,全是青里透着红,层次分明的伤痕。   却原来,他们三个不但没打人,还给人打了。   苏向晚给气的,差点没跳起来。   得亏这几个孩子皮实,而李激发母女的不要脸,也超出了她的想象。   “行了,吃完了写作业,写完就去休息,剩下的事情我来办。”苏向晚说。   李承泽可是犯了错误的一个呀,抬起头来,有点吃惊:“我明天还可以在这家吗?”   “不想在这家,你想去哪儿?”苏向晚反问。   谷东说:“让他去住猪圈,臭死他。”   李承泽把这家伙抱起来,屁股上放了两巴掌,又搂过来亲了一口:“今天晚上谷东跟我们睡吧。”   说着,他把几个小的一领就走了。   今天晚上,宋团和苏向晚俩抽空,才要去挖牟芳芳家院子里藏着的东西,长锄短把探照灯,因为韩江一直盯着,宋团没敢把孩子们都带,就只带了苏向晚一个人。   你还甭说,挖出来的东西果然挺多的。不止有袁大头,就光是金条就有十几根,一个县级单位的干部,这已经足够肥的了呀。   把东西从地里挖出来之后,太岁还得原样安进去,土当然也得填平。   不过,最叫宋团惊讶的,就是韩江一直在找的那份日系间谍名单了,那份东西几乎可以把目前在华夏国内的日系间谍给一扫而空。   “可以啊苏向晚,难怪韩江一直追着咬着要东西,却原来,里头有这么一份东西呢。”宋团盯着名单,向来不激动的人,都变的有点儿把持不住自己了。   而且,牟其年不是还存着一箱子的袁大头和金条,这些东西,当然,他的意思是要交给国家。   “你可以把特务名单交上去,但是这些东西行。”苏向晚说:“这可是人牟芳芳的,我得给那小姑娘存着,抽时间换成钱还给她。”   宋团嘛,跟所有共和国的军人是一个心思,一腔赤诚:“这些东西就该上缴国家,你给牟芳芳干嘛?”   “国家不差几十根金条和几十个袁大头,但是牟芳芳缺这东西,而且,牟芳芳能供出特务名单就很不错了,干嘛还得把人家的家底给缴上去。”苏向晚才不愿意呢:“小玉瓜和小玉藕你明天一早就可以带到北京去,交到博物馆,但牟芳芳的东西必须留下来。”   好吧,一家之中,大事宋团作主,小事还得听人苏向晚的。   “对了,你想要啥好东西,这趟出去我都帮你办。”宋团说。   苏向晚想了想,列了个单子出来,递给宋团说:“都在单子上写着呢,不要省钱,既然难得去趟北京,该买的一定要买。”   说着,她还特地数了五张大团结出来,递给了宋团。   “你待我可真好,你放心,这五十块我会省着花的,除了买条新内裤,别的我都花给你。”宋团说。   他压根不知道,苏向晚给自己列的单子上的东西,只凭五十块钱是买不回来的。   赶天亮,孩子们还在睡梦的时候,宋团已经出发,赶火车去了。   孩子们一开学,就到储棉花、做秋衣,缝被子的季节了。   苏向晚和陈姐两人去了趟秦州,淘回好多新棉花来,有了新棉花,今年苏向晚打算给李承泽,狗蛋和驴蛋三个,一人做一件新棉衣,到于小的两个,就只能穿三个哥哥剩下的。   一般人春种的时候才施肥,但事实上,秋肥就等于是贴秋膘,对于土地来说,可比春肥要好得多。   吱吱是个指挥的,李承泽是个挑粪的,驴蛋和狗蛋挖地,谷东是个坐在菜园子旁边,抱着大馒头啃着,让吱吱给自己扎着辩子,狐假虎威欺负大的三个,骂人的。   总之,人人经过,都得说宋团家这几个孩子是真红火。   第二天是周一,苏向晚去上班的时候,就听说李老太太和李激发俩跑到学校里,跟老师反应情况,想让老师给李承泽做工作,让他回自己家去。   不过,等苏向晚赶到学校的时候,李老太太已经走了。   第三天,老太太又跑到县政府去反应情况,当然,反应完之后就走了。   反而是李逸帆把苏向晚拎过去,又劝了半天,让她把李承泽送还给李老太太。   这个李老太太,刚开始的时候苏向晚还以为简单,好对付,直到她跑了好几个地方,苏向晚才反应过,这老太太还是个顶难缠的。   而李承泽呢,只看他的样子就不想走,但毕竟他还是个孩子,也没人肯听他的意见呀,那怕他自己不想走,县城里知根底的人们说起来,总还是说,这事情的决定权在苏向晚身上,是吧。   鉴于李老太太和李激发俩把狗蛋和驴蛋俩的脖子打的跟卤煮似的,苏向晚牙痒痒着,也想把李老太太给撕成八瓣呢。   但怎捺这个糟老太太坏得很,四处传说,到处跑遍了,但就是躲着不见苏向晚的面。   李承泽因此承受的压力就甭提了。   不过,有人忧就有人喜,李承泽不开心,狗蛋却过的很开心,这天晚上还提了二斤肉回来,说要给家里添点儿伙食费。   一个才九岁的孩子,从哪儿来的钱买肉,也是够叫人惊奇的。   “妈,你就甭问钱是从哪来的,总之,钱是我赚的,肉咱们大家一起吃,尤其是谷东,今天吃肉可以敞开了吃。”   二斤五花肉啊,狗蛋一副不放心的样子,显然是怕苏向晚要把肉做砸了:“你也甭想着做别的花样,就酸菜白肉,我最爱吃那个。”   驴蛋也在旁点头:“妈妈,我也爱吃酸菜白肉。”   三层子,肥瘦夹花的五花肉,苏向晚觉得白肉了可惜了一点,往案板上一撂说:“赶紧写作业去,肉要咋吃,那还得看我咋做。”   “你就不问他们的钱是从哪来的?”吱吱对于妈妈,现在颇有点管东管西:“要我说,他俩准没干好事。”   “横竖他们不敢偷,至于究竟哪来的钱,等他们自己说吧。”苏向晚说:“你要追着问,他们该得意了。”   终于,苏向晚要做顿好肉吃的时候,老太太发招了。   晚上,先是李承泽给叫到隔壁去了,然后,苏向晚就听见隔壁传来一阵嚎哭声,一个声音极为尖厉的老太太正在哭着,说着些什么。   驴蛋向来是耳报神,竖着根棍子跑到隔壁偷听了一番,回来打报告了:“妈,那个奶奶和那个阿姨好不要脸,明明那天是她们俩打的我们,现在居然变成我们打她们了,而且,那个老太太还说要让邓书记作主,到咱家要东西来呢。”   毕竟李老太太是曾经的土司夫人,那怕到省上,领导们也得尊重,更何况邓高明只是县委书记,见了这种老太太,除了尊重,就只有尊重。   “你爸可是给国家亏了的人,幸好平反了,但是他死了,就你一个独苗苗,我就问你,承泽,你爸死的时候是怎么说的,是不是让你要孝敬奶奶?”隔壁,李老太太戳着李承泽的额头,问。   李承泽的爸就跟宋团是一样的,当然,最后一次见儿子,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我不在了,以后你奶奶就得你来孝敬。   这一辈的男人嘛,把孝字看的比天还重。   所以,李承泽点头说:“我爸说了,只要我活着,有一口气在,就得养着您。”   “那牌坊路院子的钥匙呢,还有国家归还给你外婆的东西呢,北京的院子还归还下来,那个就不先不提了,你先从隔壁,把牌坊路的钥匙要来,你小姑要住。”老太太又说。   李承泽站在那儿,给老太太戳着额头,但就是一动不动。   “去啊,愣在这儿干啥,赶紧要要钥匙去。”李老太太又说。   李承泽深吸了口气,说:“能不能等我长大了,挣了钱了再养你啊奶奶。”   “你少跟我来这套,我现在就要牌坊的钥匙,还要你外婆的那些珠宝,赶紧给我取去。”老太太又说。   不过就在这时,外头一声喊:“承泽,过来吃饭啊,在隔壁干啥?”   老太太哟的一声:“这不苏向晚嘛,拿我家的宝贝大孙子当摇钱树,你还有理了你?”   “承泽,这老太太是谁呀,哪来的,咋把你叫大孙子?”苏向晚也是故作大惊怪状。   陈姐面带难色的解释说:“承泽他奶奶,亲奶奶。”   “狗屁的亲奶奶,要真是孩子的亲奶奶,娃在清水县要了半年的饭她能不管?”苏向晚刷的一下,居然从背后亮出一把菜刀来:“一看这就是个骗子,陈姐,邓书记,你们都甭动,让我把这个骗子给咱们砍出去!”   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气势汹汹,苏向晚提着菜刀就冲过去了。 第114章 毒贩子   邓书记都给吓坏了,上前把苏向晚拦腰一抱,要抢她手里的菜刀。   陈姐也说:“算了算了,何必呢,人家总归是一家人,当初的事情咱们不好说,但现在承泽他奶奶来要他了,不行就把孩子还给人家吧?”   “我就只问一句,当初承泽要饭的时候你们在哪儿?当初承泽到我们家,连条裤腰带都没有,半根烂线绳子,腰细的就跟蚂蚱似的时候,你们在哪儿?”苏向晚说。   李老太太就是因为听说苏向晚凶,一直才没敢跟她正面交锋。   这一看菜刀都提出来了,转身就躲到了邓高明的身后:‘邓书记你可看看吧,承泽找的这是个啥妈,这简直就是个泼妇,娃就是让她给教坏的。”   “小苏,我做个中间人,这样,让承泽付你们点生活费,然后让承泽跟他奶奶走,毕竟人家是血亲,你觉得呢?”邓书记说。   李承泽猛的一下转头,看着苏向晚呢,两只眼睛里憋的全是眼泪,显然了的,不肯走。   “苏向晚,你没理由霸着我的大侄子,就现在,这孩子我们要领走。”李激发说着,就来拽李承泽了。   李承泽对着老太太不敢耍泼,但对着小姑就是另一个样子:“你甭碰我。”   “看看,孩子教成啥了,小姑都不知道叫一声,犟的跟驴似的,赶紧跟我走。”李激发一把拽过去,因为拽不动,一巴掌就搧到李承泽的脖子上了。   不过她刚搧过去,苏向晚的一巴掌也搧到她脖子上:“你又是谁,拽我儿子干吗?”   “苏向晚,你是不是眼睛瞎了,这是我大侄子。”李激发转过身来,手指头都快怼到苏向晚的眼睛上了。   这一回苏向晚可没轻饶,直接从兜里掏出个东西来,带着风嗖嗖的就搧过去了:“来,咱们看看到底是谁瞎了眼睛,你看看我家的户口上,宋承泽三个字,认不认识,看不看得清楚,要真想要孩子,把带着政府公章的证明给我开过来,我立马放人。”   “邓书记,你们再这个样子,我就到省委去上访,我要让你们走着瞧。”李激发一蹦八尺高:“稀了奇了,我家的孩子和房子,珠宝,还能让别人抢了去,我家的孩子就因为一个户口,也能让给别人。”   “小苏同志说的一点都没错,就算孩子是你家的,要带走,也得按照政府的规章制度来,你们总得法律文件证明这孩子是你家的吧。”邓书记突然高声说。   李激发就愣住了:“他就是我大侄子,你邓高明比谁都清楚。”   “那也得有文件能证明,至少把孩子原来的户口找出来,我们就放人。”邓高明向来不怎么说话,这一声吼的太大,整个一副青筋毕露的样子,总算把李激发给吓住了。   同时,他也说:“承泽,要是老太太明天还敢去学校闹,你就告诉老师说是我说的,没有文件能证明,她就是个人贩子。“   咦,真没想到邓书记竟然是这般硬朗的汉子。   苏向晚心说,平常可真是小瞧这个人了。   一洗前耻,趾高气昂的,苏向晚:“行了老太太,你也甭哭了,拿证件来吧,啊。”   老太太跟李激发俩视一望,顿时,老太太就拍了李激发一把:“户口,回家找娃的户口走。”   回到家,苏向晚就发现,俩小的怎么一直没见面,连热闹都去看。   李承泽一拍脑袋:“妈,咱的肉。”这小崽子,现在一声声的妈喊的,那叫一个敞亮。   苏向晚也想起来,自己灶上炖着肉呢,是压着煤出去的。   大锅烧掉以后,因为一直没来补锅匠,还没补好呢,家里就一口钢精锅,这锅要在烧穿了,苏向晚就该学着那些知青们,拿瓦罐子煮饭了。   一撩帘子,扑鼻的香气。   吱吱和谷东俩围着蜂窝煤炉子正在吃呢,五花肉啊,苏向晚炖的是最好吃,也最经典的红烧肉,为了几个大孩子能吃一顿好的,肉块子切的可大了,熬的糖色还是现在最珍贵的红糖,总共半包,全倒里面了。   吱吱和谷东俩坐着小板凳,围着锅子,正吃的津津有味。   吱吱给谷东喂一口,就得给他擦擦嘴巴,把小家伙的嘴巴擦的干干净净。一斤生肉出半斤熟肉,两斤肉本来就不过一点点,这俩家伙已经吃下去大半了。   “也不给我们留一点儿,宋南溪,他是你弟弟,我们就不是你哥哥吗?”狗蛋气哼哼的说:“我自己赚钱买的肉,我自己都没吃着一口。”   吱吱也有自己的理由:“他小时候就没吃饱过,你也没吃饱过吗,能不能爱护小弟弟。”   谷东哪是没吃饱过呀,他是生冷荤素全不忌,跟着沈招娣的时候,只要饿了,生面粉,臭皮带,捞着啥吃啥,吃嘛嘛香,一个后妈都虐待不瘦的孩子,再这么吃下去,早晚得胖成个球。   苏向晚不得已,又削了几只老土豆出来,再加几颗剥了皮的鸡蛋,然后先拿油给炸黄了,再加到红烧肉里头一起炖,炖的时候又到隔壁陈姐家,要了点儿她从秦州买来的腐竹,一并家里的扁粉一起泡开之后加到了里头。   这一锅子有肉,有土豆,还有炸成虎皮样的鸡蛋,又还有扁粉、腐竹,一锅子炖出来,香的狗蛋和驴蛋口水流的哗哗的。   “妈,这叫个啥饭?”狗蛋问。   苏向晚想了想,说:“东北乱炖。”   “这个乱炖可真香,比光吃肉可香多了。”狗蛋说着,搓了搓自己的双手,回头对驴蛋说:“咱们晚上接着干吧。”   “干吧。”驴蛋说。   俩兄弟吃完饭就跑了,这时候李承泽才进来,端起自己的碗来,往嘴里扒着饭。   “你是不是怕你奶奶真的找到户口本,或者是你的出身证明什么的,要把你给要走?”苏向晚问。   李承泽侧首看着苏向晚,夹了块粉条往嘴吸着:“你不是老早的就想把我给赶走,这下正好能如愿了。”   “是,我一天都不想要你,也不想要谷东,宋东海和宋西岭我也不想要,我就想连你大舅都一起赶走,然后和吱吱一起霸占一张炕,不需要一天做这么多的饭,但是,谁叫你愿意叫我一声妈呢?”苏向晚揉了揉这孩子的手臂说:“放心吧,早在66开始闹事情的时候,你奶奶就把原始的户口本给烧了,重新办的户口本上就没你,赶紧去吧。”   李承泽呼噜呼噜的刨着,把半碗菜全刨完了,就开始往外推苏向晚:“你去睡吧,今天的锅我来洗。”   把碗全放进钢精锅里头,小家伙还知道在蜂窝炉子上烧水,往水里头加碱面子,洗碗洗的甭提多好了。   这家伙小的时候给苏小南干活,那也是干的很好的。   后来到了苏向晚这儿,就开始耍他的小聪明,但凡脏活累活,全是驴蛋和狗蛋俩的,李承泽一直都是带头大哥的角色,至于洗碗做饭的事情,一点都不肯做。   今天这绝对是为了讨好苏向晚,才故意要搞点表面工作的。   在厨房里忙的叮咛当郎的,洗完了锅,一个人抱着腿就在灶火前坐着呢。   现在的李承泽,满打满有十四了。在书里头,这孩子应该是从现在开始,就跟毒品有接触了。   没错,他应该是华夏国历史上最早的毒贩子,据记录,应该就是从今年开始,他就开始藏毒、贩毒了。   最开始只是在秦州销售大烟膏子,到后来,在秦州给公安局的逮了以后才会逃到云南去,有记录的人生中,他一直被公安追捕,也是叫人人都厌憎的毒贩子。   简直跟做梦似的,现在看着还是一乖乖的孩子,在书里头却会成为让人恨的咬牙切齿的毒贩子。   苏向晚还以为小谷东吃了半锅子的肉,夜里肯定得难受,专门跑到县医院给开了一瓶子的食母生回来,想着帮他开开胃呢。   没想到这家伙吃完了就睡,滚圆的小肚子露在外面,一夜屁放的嘣嘣响,但那么多的肉,愣是没把他给撑坏喽。   县一小,苏向晚去接俩小的放学的时候,就见校门口围了一圈子的孩子,凑着头全在看里头。   “手电筒,一支两毛钱,赶紧的,今天只有三支,卖完我们兄弟就该收摊儿了,快点儿啊。”驴蛋正在招揽客人。   狗蛋在往外掏所谓的手电筒。苏向晚凑远看了一下,其实就是个用纸板子糊的圆桶子,里面应该是装了个宋团他们安全帽上的小灯泡,具体电池从哪来的,不知道,但是,纸糊的手电筒,还真的一打就着。   一群孩子抢着买狗蛋自己造的纸质手电筒,买到以后,小心翼翼的蒙着衣服,打着亮的照人呢。   俩兄弟总共其实就赚了六毛钱,不过现在的肉一斤也就一块钱,这俩兄弟再攒两天,估计又能买二斤肉。   既然他们不说自己是怎么赚钱的,苏向晚索性也不问,就是觉得他们俩最近铅笔用的有点多,这才几天的功夫,苏向晚已经买过三回铅笔了。   她故意没上去打招呼,就见俩兄弟勾肩搭背的走了。   毕竟他们也是大孩子了,苏向晚知道钱是从哪来的就行了,转身,她就去接正在上幼儿园的吱吱了。   秦州,李老太太家。   李老太太忍不住,还是趁着闺女不在,给自己捏了一大烟泡儿,点起来抽了一口,深深叹了一气:“舒服啊!”   这时候李激发进来了,一闻见味儿就开始捏鼻子:“妈诶,你能不能到厕所抽去,给人闻见了可咋整。”   李老太太可有理由了:“我骨头痛,这是我的止痛药,而且,这东西又不会上瘾,你怕个啥。”   事实上在解放之后,基本上大烟从华夏国的土地上就绝迹了,毕竟解放后还有好几次轰轰烈烈的销烟,禁烟活动呢。但一则,李老太太家原来在海西就是种大烟的,再则,李大进又是公安,所以他们家藏的大烟膏子在解放的时候没被收走。   前些年老太太碍于政策紧没有抽过,但这几年不是乱嘛,而且政策在这方面监管不力,老太太悄悄的就又抽上了。   “你拿我的烟膏子干啥啊?”老太太见闺女在挖她的烟膏子,不高兴了。   李激发挖的并不多:“有人能拿它当止痛药卖出去,能赚一笔钱呢,我给人送一点。”   说着,李激发又说“哎呀,我带着这东西出去可不安全,要有个孩子帮我带这东西该多好。”   像李老太太在旧社会,那属于农奴主一类的,对这种事情很有经验:“这多简单,我们那时候民国政府也禁烟,卖这东西都是让孩子去,咱不行到孤儿园领养一个算了。”   李激发一听,这主意可行啊。   当然,悄悄的私底下卖大烟只是随手为止,李激发现在最要紧的事情,还是想办法,把李承泽给要回去。   当然,现在事情终于有转机了。李激发的丈夫谷平,也是谷北的堂房兄弟,原来在北京军区,现在也调到水库上,做了副总指挥。   当然,有了谷平那个丈夫撑腰,李激发觉得把李承泽要回家,那是再容易不过的事儿。   另一边,出差的宋团终于回来了。   这都好几年没出过差了,脚刚迈进土司衙门,就听有个孩子奶兮兮的声音:“爸爸!”   小谷东猛的一下就冲过来,扑上他的腿了。   “你妈呢?”宋团把孩子抱了起来,丢了丢,问他。   谷东一只小胖手刚指进院子,苏向晚从里面走出来了:“这都一个多月了,你可算回啦?”   只有个谷东嘛,还不算太懂事,而且毕竟不是自己生的,宋团顾了顾左右,悄声说:“你还甭说,我在外头还挺想你的。”   这一句说出去,宋团自己挺激动,可惜人家苏向晚没有任何反应。好吧,随着年龄渐长,宋团渐老,人苏向晚还是那么漂亮,简直了,该死的是,宋团不但没有常丽萍所形容的,那种亲情式的,左手握右手的感觉,每回一见家属,心跳的不得了。   在他想来,大概这就是爱情吧,一个多月没见面,他没想几个孩子,反而是很想苏向晚。   别的暂且不说,宋团把行李一丢,说:“对了,我从秦州下车的时候是谷北送的我,他说有人要从孤儿园领养牟芳芳,而且要领养的那个人还是承泽的小姑李激发,你是知道的,李激发的丈夫谷平,马上要调到水库当副总指挥,没听说他们家有没有孩子,咋会领养牟芳芳?”   苏向晚本来是准备好好检查一下宋团的包的,突然手就顿住了:“李激发要领养牟芳芳,这事儿听起来咋那么怪异?”   宋团说:“是,谷北也觉得不正常,毕竟牟芳芳可是日系间谍家的孩子,不过李激发一再保证,说自己一定会好好教育牟芳芳,要从骨髓里头把牟芳芳给净化干净,谷北让我们去看一下,正好谷平请吃饭,咱们跟李激发具体谈谈这事儿。”   苏向晚轻轻拉开宋团包上面的拉琏,仔细回忆着书中的剧情,突然就发现疑点了。   对了,据书中所写,李承泽在七十年代的时候,不就一直在秦州悄悄的贩卖大烟嘛,而后来举报他的人,正是大义灭亲的李激发。   而李承泽在给李激发举报以后,之所以不留下来劳改,要跑,则是因为他一直养着个小闺女,恰就是吱吱,他怕宋青山知道之后,要从他身边带走吱吱。   小家伙当时可谓是给人围追堵截,十面埋伏着从秦州扒着火车,带着吱吱跑到云南去的。   书里形容说,那一年云南破天荒下了好大的雪,他带着吱吱,坐着绿皮火车,俩孩子一觉醒来,窗外落进来的雪把李承泽埋了半截子,吱吱还有件破毛衣,李承泽只穿着个半截袖的汗衫,俩人一起挤在火车上看雪。   那一回逃到云南之后,吱吱整整昏迷了半个月,差点没命。   苏向晚看书的时候,恨不能把手伸进书里头,把李承泽给掐死啊。   但现在她怎么觉得,那个李激发,大义灭亲的也太正义凛然了吧。 第115章 虎门销烟   纯棉的平脚内裤,还有苏联泊来的胸罩,苏向晚往身上贴了贴,发现还挺合身的。   “你怎么知道我的胸罩大小,原来侯清跃买来的可都不合身啊。”苏向晚说。   宋团手说:“我要不知道你该穿多大的,那不才是奇了怪了?”   他又从包里拿了好多的,上面是英文封面的糖果出来:“这个,常丽萍说孩子们肯定爱吃,我就收下了,你给孩子们吃吧。”   苏向晚接过来捏了捏,玉米饴糖,但是,塑料包装上闻着怎么有一股怪怪的味道。   小谷东已经从里面抓出糖来吃了,但是才吃了一嘴子就是呸的一声:“妈妈,不好吃,臭的。”   苏向晚抓过装着玉米糖的塑料袋,闻着一股浓香,再继续摸,就从里面居然摸出一管口红来,旋开,还是用了一半的。   宋团依旧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在往外掏着他的衬衣。   他们这种军人,天生的素质,衣服都是洗的干干净净,叠的整整齐齐的拿回来。把衣服叠好了,他就得去洗个澡,然后还得去上班。   “你跟常丽萍在哪儿见的面?”苏向晚突然问。   宋团说:“还有谷平,齐力,另外几个战友一起吃了个饭。不过可不是我约的她,她是跟着齐力一起来的,那不非得送孩子们几包糖嘛,你就留着给孩子们吃吧。”   这就对了,那个常丽萍自认魅力无边,估计还没有遇到过自己攻略不下来的男人,现在以收伏宋青山这种对于女人的魅力一无所知的男人为已任。   送一包糖,里面还要放半管子口红,这是给她看的,连糖的味道都给串掉了,难怪谷东都不喜欢吃。   苏向晚不动声色,把糖,连带着口红一起拿出去,就给丢掉了。   到了晚上,一起躺到炕上,宋团居然长吁断叹。   苏向晚觉得莫名其妙:“宋团,你怎么回事,原来没听你这样过。”   “就是觉得挺亏待你的。”宋团说:“常丽萍原本想送你两管口红,但是她那个女同志跟侯清跃不一样,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我一生气就没要。”   当时大家一桌子吃饭,侯清跃的前夫齐力也在,常丽萍以侯清跃做比喻,把已婚的妇女们批了个遍。   她的意思,结了婚就只有亲情,没有爱情,想要保鲜爱情,就不应该结婚。   而侯清跃结婚后不懂得保鲜爱情,自己变成个黄脸婆,之所以给抛弃,全都是她自己咎由自取。   宋团觉得吧,没有婚姻又哪来的爱情,所以齐力做的不对,应该批评齐力。   当时常丽萍就反问了一句:“宋团,你握着你家属的手,是不是有一种左手握右手的感觉。”   宋团这种男人,怎么可能把自己跟家属的相处说给别人听。   于是,大家一起打哈哈,他也就愤而闭嘴了。   但想来想去,宋团心里还是觉得挺亏了苏向晚的,毕竟同样的年龄,同样的条件相貌,人家常丽萍穿的什么,吃的什么,用的什么,而苏向晚呢,跟着他啥都没有。   “没钱就算了,现在也不是个涂口红的年月啊,我不要那东西也能过。”苏向晚特体贴人意的宽慰宋团说。   宋团一翻身,不知道从哪里还真的就摸出一管口红来,轻轻旋开说:“但这事儿能难得倒咱吗?我趁着开会休息的时候,给炮兵团的连长们讲了一下定向爆破技术,然后从他们那儿收缴了几十块钱的百货票回来做为回报。再然后,总共买了这一管子,据说商场里最贵的口红。”   所谓最贵的口红,其实也是国产货,跟常丽萍塞在糖袋子里的那种进口口红当然比不了,铁管子的蝴蝶牌,闻起来格外的香,颜色呢,就是最正最正的那种正红色。   苏向晚接过口红,往睡着的吱吱的眉心涂了一点,嗯,红的触目惊心。   “怎么样,喜欢吧?”宋团得意洋洋的说:“我们一帮子当兵的进了百货商场,把售货员都给吓懵了,大家一起给你挑的颜色,最红,最亮。”   好吧,一个直男的审美算什么啊,一群直男的眼光才最可怕,比死亡芭比色更恐怖的猩红色,要苏向晚真涂着,直接可以拉去拍鬼片,都不用化妆的。   第二天正好周末,谷平不是在秦州的悦宾楼请吃饭嘛,苏向晚和宋团正好也就把几个孩子全带上了。   孩子一多,出门就是个麻烦。   吱吱闹着不肯走,非得要画口红,而且还要给谷东也画。   “小孩子化的什么口红,那颜色那么丑,不准画。”李承泽说着给她揩着嘴呢。   吱吱给强迫着揩掉了口红,气的坐在台阶上哭,谷东嘴上还有,赶忙就给吱吱匀了一点过去,嘴里还要骂:“这个大哥哥可真讨厌,口红多漂亮啊。”   “漂亮什么漂亮,这颜色就跟吃了狼似的,自己照照镜子去,看有多难看。”李承泽指着吱吱的鼻子说。   一把,他又给孩子揩完了。   “承泽,这口红的颜色真的不好看?”宋团问。   李承泽那可是阔少出身,在审美方面可比宋团厉害多了:“这还能叫口红吗,鸡血还差不多。”   苏向晚一副咱啥都懂,但啥都不说的样子,似笑非笑的从谷东的小嘴巴上也给自己匀了一点口红过来,稍微在自己的嘴唇上掸了掸,你还甭说,就那么一丁点儿的口红,整个人的脸色立马就鲜亮起来了。   宋团指着苏向晚说:“看你苏阿姨涂着,那不挺漂亮的吗?”   “那是因为我苏阿姨本身人就漂亮,要不然,这口红一般人可涂不住,涂着跟吃了一头狼似的。”李承泽说。   好吧,一家子的男人变着法子的夸,夸的苏向晚简直心花怒放啊。   谷平只是副总指挥,而且还没上任呢,对于宋团这个上司当然得恭敬一点。   悦宾楼的一顿饭可不容易吃到,毕竟现在在整个秦州,就只有悦宾楼这么一家大菜馆,主做的烤鸭,一桌子四个大菜总共得二十八块钱的饭票,在一个干部月工资五十块钱的年代,二十八块钱的饭票,那可是足够奢侈的。   不但谷平,谷北今天也在,正在跟李激发聊关于领养牟芳芳的事情:“还是算了吧李姐,领养那个孩子真的没必要,她在孤儿园才是最合适的。”   李激发可不觉得,拍着桌子说:“那小姑娘可是日本间谍的后代,要就那么放任着长大了,等出了社会,不还得危害社会。我的名字叫激发,这名字是我自己给自己改的,为什么,就是因为我随时都激发着一种改变自己的热情,我们家当初可是土司,我都能把自己给改造好,牟芳芳那小姑娘,我当然也能改造好喽。”   谷北往后仰着坐了坐,转身看着谷平呢。   谷平跟李激发俩也没有孩子,不过这个问题出在谷平自己身上,俩夫妻聚少离多,一直没有能生孩子的机会的。   他倒了一杯酒说:“来来,大哥,咱们喝酒,女人的事情让她们自己折腾去。”   李老太太捣了一下女婿的胳膊肘子,谷平于是又说:“再就是关于承泽,那孩子是我老丈母娘家的,现在宋团家非要户口,你想个办法,给孩子在公安局开个证明吧。”   穷在闹市无人知,富在深山有远亲。李师长平反了,承泽的亲戚会变多,这很正常,更何况老太太是承泽亲奶奶,谷北头点的很干脆:“没问题,这事儿我和青山说。”   转眼,听包厢外面一阵脚步声,李激发给李老太太挤了个眼儿,老太太连忙扯了扯自己的衣襟,脸上就把笑堆上了。   今天,为了能让谷北当说客,把李承泽给要回去,老太太要忍,要装慈祥,所以,她不能生气,也不能发怒。   但等宋团全家一起进了包厢,老太太脸上的笑瞬时就凝结了:“哪来这么多的孩子?”   四个男孩一个闺女,再加上宋团两口子,一桌子四个菜哪能够吃?   更何况,阅宾楼的烤鸭、肘子,还有松鼠桂鱼,这几样硬菜,老太太就没想着让别人吃,自己准备要搂圆呢。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老太太当初可是土司夫人,现在过的穷日子,好久没吃过硬菜了。   “好啦好啦,让服务员再加几个菜吧,菜单呢,我给咱们加菜去。”李激发说着就站了起来,心当然疼的在滴血,但是谷北在,她总不能在吃的方面小器吧。   特地她还要说一句:“宋团两口子一直帮我们带承泽也辛苦坏了,今天咱们吃几个好菜,感谢一下他们夫妻。”   老太太立刻伸手去拉李承泽了:“我的乖孙子哎,快来,贴着奶奶坐。”   李承泽一躲,苏向晚贴着老太太就坐下了:“大娘您好,今儿看来您的气儿顺,都不骂人啦?”   “放屁,我啥时候骂过人?”老太太一言一出,看谷北望着自己呢,忍着气又挤了个笑出来:“我这老太太天生就是脾气好,前些年一直不知道承泽在清水县的事儿,要知道,我早把他接回身边养着了,哎哟我的乖孙哎。”   但其实吧,李承泽一到清水县,谷北就找过老太太。   那时候老太太整天说自己生病,门都不出,更何况养李承泽,笑话。   这种老太太,就是怂的时候装死,一有利益立马就跳起来,争的最不要脸的那种。   苏向晚看向李激发:“听说你想领养牟芳芳,巧了,那闺女跟我们也熟悉,咋回事,你跟谷平俩口子也不是生不出孩子来,怎么会想着领养个孩子?”   李激发还是那句话:“做为一个热爱国家,热爱政府的人,我不能放任一个日本间谍在没人教管的地方长大。”   狗蛋的小拳头一下子就捏起来了,要知道,牟芳芳可是他的好朋友啊,小姑娘是出身不好,但给人这样称日本间谍,他心里肯定不高兴。   苏向晚说:“你应该相信咱们的政府,像你们这样的农奴主都能给教化好,一个本质不错的小姑娘,政府完全可以教育好她。”   “你说谁是农奴主?”老太太又怒了,拍着桌子说。   苏向晚故作吃惊:“老太太您解放前不就是土司夫人吗,怎么,这事儿说不得?”   老太太不想正面跟苏向晚交锋,见谷东筷子上一块烤鸭,拍了孩子一巴掌,抢过来就开始给李承泽的嘴里送:“来啊,承泽,快吃,今天这菜都是奶奶给你点的,秦州悦宾楼的烤鸭,味道跟北京全聚德的那是一个味儿。”   谷东是个给别人打了,就肯定要还手的。   在他眼里可没什么尊老爱幼,本来左右开弓,在吱吱的保护下,涂着口红的小嘴巴吧唧吧唧吃的正香呢。一看老太太抢自己手里的烤鸭,一拳头就捣过去了:“这个老太太可真讨厌。”   李老太太正愁找不到机会让谷北看看,苏向晚教育孩子有多失职,直接啪一下就躺地上开始打滚了:“哎哟我的眼睛看不见啦,哎哟我的眼睛唉。”   宋团和谷平,谷北几个男的正在聊天,转眼的瞬间,哪知道女人孩子就能打起来。   本来吧,苏向晚觉得跟一老太太斗也没啥意思,还是想着要以德服人的。但是这老太太可恶的一点是,她自己都躺地上了,居然还然伸手再掐谷东一把。   谷东又岂是会受气的,本来是站在椅子上吃的,给老太太在软软的小腿上掐了一把,直接跳下去,跳到老太太的脸上就开始踩了:“踩死你,踩死你。”   “天啦,苏向晚,你就是这么教育孩子的吗,你可看看这孩子把老人打成啥样了。”李激发不嫌事儿大,只会搧风点火。   苏向晚故意装做挪凳子,要去拉老太太起来,一凳子腿结结实实的就碰在老太太的脑壳上了:“哎哟老太太,躺着干啥,快起来啊。”   老太太当然不肯起来,撒泼拽命似的:“苏向晚你甭装怂充好人,我听见我骨头咔嚓一声,肯定是给你儿子把我的骨头撞断了,你们得赔钱,赶紧赔钱。”   这时候就得说的越凶越狠,才能叫宋团两口害怕,是不是?   老太太不但挣扎,还要抓苏向晚一把。   苏向晚拉到一半就故意来了个松手,这下可好,老太太本来就在挣扎,咔嚓一声,直接狠狠摔在地上。   苏向晚偏偏还说:“哎呀,大娘你这劲儿可真大,怎么好好儿的能抓人呢。”   “我的骨头断啦!”   “苏向晚你到底想干啥?”   “快快,赶紧把老太太送医院。”几个人一阵子的大呼小叫之后,把老太太给送到医院去了。   这下可好,老太太本来是想要回大孙子的,大孙子没要着,直接从饭店转到医院去了。   李激发充分发扬了她的刻薄精神,忙着要送老太太去医院,还不忘把菜全打包了去,给孩子们一点都没留。   谷东只抢到一片烤鸭吃,气哼哼的从悦宾楼出来之后,就一直在骂:“臭老太太,大咕咚。”   狗蛋和驴蛋,吱吱几个也是面面相觑着呢,高高兴兴来吃饭,饭没吃着,打了一架。   宋团两手叉着腰,看着苏向晚,也看着几个孩子:“要不,咱们自己掏钱让孩子在悦宾楼再吃上一顿?”   李承泽不停的嗅着小谷东的腿,嗅一下,停一下,再嗅一下。   “怎么,这孩子拉了屎没擦干净屁股吗?”苏向晚说。   李承泽伸出舌头,抓过小古冬的胖腿腿舔了一下,深吸了口气说:“苏阿姨,你们从来没有闻过这种味道吗?”   大烟,又称鸦片,所谓虎门销烟,销的就是这玩艺儿。   甭说苏向晚了,就连宋团也不知道那东西是个什么味道。毕竟新中国成立后,这玩艺儿在市面上几乎就绝迹了。   但是李承泽的父亲在中缅边境上,对于这种东西了解的不能再了解,所以,李承泽今天一直觉得,在场有个抽大烟的人,到这会儿确定了,那个人应该是他的奶奶,李老太太。   因为老太太掐过谷东的腿,气味留在孩子的腿上。   老太太解放前种大烟,这个李承泽知道,但是,他奶奶到现在这个社会,居然还抽大烟? 第116章 宋团最好   听说老太太直接摔断了胯骨,宋团当然也得去医院看看。   苏向晚狠了狠心,重回悦宾楼要了一只烤鸭给几个孩子吃。   似乎越是物质馈乏的年代,饭店的大厨们做出来的菜那叫一个香,遥想上辈子就生活在首都,烤鸭这东西可以天天吃,苏向晚也没觉得新鲜啊。   但是,悦宾楼的烤鸭还真把苏向晚给差点香掉了舌头。   烤鸭,可以蘸甜面酱,还可以蘸白糖,最肥最嫩的那一部分,苏向晚分给了几个孩子,自己就只尝了一片,她得说,这是自己两辈子加起来,吃过最香的烤鸭了。   谷东吃起东西向来六亲不认的,但今天因为李承泽看起来很忧伤,特地把吱吱包给自己的一片烤鸭,下定决心的就递给李承泽了:“哥哥,吃呀。”   李承泽接过来,一口塞嘴里,嘴憋了好大的嚼着呢。   谷东再看驴蛋和狗蛋俩,这下舍不得给了,把吱吱给自己包的烤鸭全团的紧紧儿的,放着自己一个人慢慢吃。   现在的一只烤鸭得八块钱,够奢侈的了,但是,也把几个孩子给香的,从悦宾楼出来的时候还在抹自己的小嘴巴呢。   好吧,看在孩子们香成那样的份上,苏向晚觉得这钱花的值了。   下午,她得把别的几个放到卷烟厂,单独带着狗蛋去见一下牟芳芳,毕竟牟芳芳是狗蛋的好朋友嘛,她都打算好了,只要牟芳芳一直在孤儿园,隔一段时间,她都要带着狗蛋去看那小闺女一回。   这不,苏向晚正准备要走呢,李承泽把她给拉住了:“苏阿姨,我奶奶抽大烟的事儿,你知道吗?”   “什么叫你奶奶抽大烟?”苏向晚反问。   李承泽对于苏向晚,当然不会隐瞒这些事情,于是就把老太太身上有一股浓浓的燃烧过的大烟味道的事儿全告诉苏向晚了。   不过,孩子也有他的担忧:“你知道就好,尽量不要告诉别人,我们李家在海西当年就是种鸦片的,我奶奶旧社会一直有瘾的,我闻她身上的味道,现在应该还在抽。”   李老太太居然抽大烟?   苏向晚可不止是惊讶了,首先,李承泽他爸是在边境上搞缉毒的。   再一个,书里头曾说过,不止李激发正义凛然的把贩毒的李承泽给举报了。   李老太太更是对于李承泽深误痛绝,还跟公安说,大孙子要胆敢回来,自己一定亲手宰了他,因为孩子干啥可以,就是不能吸毒贩毒。   能说出那种话的老太太居然抽大烟,苏向晚心说,今天摔断她的胯骨,看来是一点都不亏。   她摸了把谷东的屁股,把小家伙递给李承泽了:“现在天凉了,家里不好洗澡,你们到卷烟厂的澡堂子里洗个澡,记得好好洗洗这孩子,他整个儿都是臭的。   李承泽不愿意啊:“凭什么我洗,我才不要给他洗。”   吱吱愿意啊:“我来帮弟弟洗,承泽哥哥滚蛋吧。”俩小的可真够相亲相爱的,拉着手就上卷烟厂的楼了。   “对了,承泽,你爸是缉毒公安吧,我问你,要是有人拿枪顶着你的头,你会不会去贩毒?”苏向晚突然问了一句。   李承泽本来一副丧兮兮的样子,突然两只眼睛就亮了,指着自己的眼睛,这小家伙已经比妈高了,大摇大摆的下了台阶,突然一手比枪:“甭说枪指着,就是爆了我的头我也不会,我要贩毒,我爸不就白牺牲了?”   一个缉毒公安的儿子怎么可能贩毒?   李承泽假装开枪,叭的一声,骄傲溢于言表:“我爸那可是缉毒公安,我李承泽一辈子以他为傲!”   俩小的一人屁股上一巴掌,他给赶着上楼了。   狗蛋为了这次探视,攒了很多钱,也准备了很久,自己掏了两块钱出来,让苏向晚到副食厂的门市部去买鸡蛋糕和饼干。   苏向晚买饼干出来,就见狗蛋站在门口的一小玻璃前,正在拿着宋团的小梳子梳着自己那几根稀疏的头发呢。   这家伙不但人怂,就连头发都比驴蛋的要黄不少,梳完还要抿一嘴唇,看自己帅不帅。为了见女朋友,他也是臭美足了。   孤儿园只是大家约定俗成的叫法,其实它的正确名字叫秦州福利院,就在黄河边,很敞亮的大院子,风景很不错。   本来苏向晚以为在福利院牟芳芳会受排挤呢,但事实上,这个小丫头一是开朗大方,二是没心没肺,三又会照顾人,现在在福利院里,还是老师们的好帮手,看起来她过的挺开心的。   当然,狗蛋来看她,她也特开心,探视时间嘛,俩人对视了一眼,小丫头把自己手里提的垃圾桶递给苏向晚,接过苏向晚给的点心就跑了。   苏向晚虽然也才二十七岁,奈何儿子已经长大了,人家要约会,她不好做电灯泡,就只好在福利院的院子里走一走,散散步。   “院长,还记得我吗,我是来领养牟芳芳的,水库副指挥谷平的家属?”居然是李激发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苏向晚转到院长办公室前看着呢,就见李激发站在院长办公室的门口。   “真是走哪儿都能遇见疯狗,我咋又遇上这条疯狗了。”李激发白了苏向晚一眼,对福利院的院长说:“那就是霸占着承泽家的财产不给的苏向晚,在咱秦州算个名人呢。”   “比不上你吧李激发,你妈不是屁股都摔烂了吗,你还有心思到这儿来搞领养,你就不到医院看看你妈的屁股去?”苏向晚乍着耳朵的听,一听李激发在骂自己,当然要赶过去。   一提这个,李激发才叫生气:“那可全是你推的,我妈的医药费得你出。”   苏向晚指着自己的脸呢:“你可瞧瞧吧,这是你妈划的,你妈把我的脸划烂,我也要医药费。”   李激发忙着还有事情,也顾不上跟苏向晚吵,指着她的鼻子说:“我不和你这种泼妇吵架,你就继续嚣张吧你,谁叫宋青山是个大校呢,军官太太,我惹不起你。”   她觉得吧,苏向晚来看孩子,也有要领养的意思,所以,这是故意在院长面前摆弱,以示苏向晚是个泼妇,显得自己明理大度,要给自己增加好感值呢。   可苏向晚又岂是会上当的,不但不上当,还要狠狠还击:“哪比得上你们家,你不也是军属,我听说你几个哥哥,没少仗着自己是军属,在外头拿砖头拍过人。”   一个是水库总指挥家的夫人,一个是水库副指挥家的夫人,福利院长那个都不好得罪,只得说:“行了,今天的探视时间也过了,你们都回吧,赶紧回吧。”   就这样,连狗蛋一起,给院长从福利院赶出来了。   狗蛋是真高兴啊,上了公交车就跟苏向晚说:“妈妈,等我十八岁就跟牟芳芳结婚哟。”   “好啊。”苏向晚说:“不过,你可甭想我给你们带孙子。”   不能啥都顺着他们吧,小家伙日子过的也太顺顺水了吧,书里头那么凄惨的大反派,现在发明搞着,钱赚着,妞泡着,日子潇洒的连苏向晚都羡慕。   狗蛋看见李激发也挤在前面,遂说:“那个阿姨不正是今天跟咱们一起吃饭的阿姨吗?”   苏向晚扫了李激发一眼,李激发挤在人群中,也在瞪着苏向晚,但是很奇怪的是,她并没有恋战。   医院在卷烟厂的上一站,更加奇怪的是,李激发并没有在医院下车,反而继续往前,一直到苏向晚下车的时候都还没有下车。   苏向晚带着狗蛋下了车,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突然就开始追着公交车跑了。   “妈妈,咱们是要去干啥呀?”狗蛋说。   苏向晚只问他:“你的腿快不快?”   “快啊,怎么不快?”   “那咱们比赛,看谁先到下一站。”苏向晚说。   得亏在下一站李激发就下车了,不然,苏向晚得追的累死。狗蛋跑了满头大汗的,过了半天才追上来。   这一站是长途汽车站,从各个县来的汽车都会停在这儿,所以,是个人多又杂的地方。   苏向晚一把拽住了狗蛋,躲在人群中,就见跟李激发碰面的,居然是陈小丽的爸爸,那个瘸子陈建国。   俩人鬼鬼祟祟的见面,然后左顾右盼,也不知道交换了个什么东西,然后陈建国转身要走,李激发也是急匆匆的离开,俩人连话都没怎么说。   苏向晚长舒了口气,拉过狗蛋,在他耳旁悄悄的说了几句话。   毕竟狗蛋小时候,人家也是小宋庄一大盗,摸进排队上班车的人群里,不一会儿就把陈建国装在兜里的东西摸来,给苏向晚了。   “妈妈,这是丸子药吧?”狗蛋见东西是包在锡纸里头,黑黑的,捏起来软软的,就是一包子小丸药而已。   苏向晚颤手接过这东西,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   在书里面那么正义,举报李承泽的李激发,要说贩毒,比李承泽可早多了,毕竟李承泽被指证贩毒的时候至少16岁,已经够得上法办年龄了。   而现在的他才不过十四,那么,在书里头,他被李激发养着的那几年,就是叫李激发哄着去贩毒的吧?   就是不知道孩子真正贩毒的时候,知不知道自己是在贩毒了。   而另一边,医院里,宋团和谷北俩都在老太太的病床前呢。   李老太太的胯骨是真的摔坏了,得动手术。胯骨啊,摔坏了以后那是特别疼的,但就算疼成这样,老太太和她的三个儿子,以及三个儿媳妇,一群的孙子们,正在群体围攻谷北。   “承泽家的房子,钥匙立马交。”大儿子说。   二儿子说:“我听说于少有两箱子金条,我现在就要去拉货,没两箱子,我卸了你谷北的腿。”   他家二儿媳妇是个极为刁钻的,戳着谷北的鼻子说:“对对,听说还有个鸽子蛋呢,宋团乡里人,大概不知道鸽子蛋是个啥,那叫大钻戒,承泽外婆的东西,那些现在全属我们家。”   这一大家子叽叽喳喳,吵的谷北顶不住,双手合什的拜着呢:“没那么多东西,真的没有,再说了,那也不是你们的,是人承泽的行吗?”   “哎哟我的屁股唉,疼,疼。谷北,我儿子可是你战友,他可是给政府冤死的,你要再不还承泽,我就到政府上访,告你去。”李老太太要不是真的胯骨摔断了,估计还是能一跳八尺高。   谷北顶不住这一群人的吵吵嚷嚷,转向宋团:“你说怎么办?”   宋团两手叉兜,一言不发。   当然,现在李老太太一家子率众围攻的,不是宋青山,而是谷北。   谷北是公安局长,管户口,管人员流动,李承泽的户口问题就属他管,这是第一。   谷北为人义气,敞亮,好说话,这是第二。   至于宋团,因为自从进来就没说话,看那张脸吧,三十出头,皮肤略黑,还在微笑,因为帅气,一直盯着李家几个儿媳妇子,几个女同志慢慢的有点不好意思,最泼辣的那个二儿媳妇一开始跳的很厉害,渐渐的居然就不跳腾,不闹,也不骂了呢。   在她们眼里,宋团是个没有战斗力,在家庭中也没有决策力,有着一个母老虎家属的,耙耳朵。   那几个叔叔已经快要把谷北给撕碎了啊:“就现在,你立马带我们到清水县,找苏向晚要珠宝,接孩子,马上!”   谁知就在这时,宋团突然说:“老太太,您现在住的房子,也是承泽的吧,他是不是个孝顺孩子?”   宋团嘛,特会伺候老太太们,到现在,回到小宋庄,还会给宋老太揉肩捏背,洗脚摁腿的,一把摁上去,手劲儿又大,摁的又舒服,把老太太给舒服的嗷嗷直叫:“可不嘛,承泽确实是个孝敬孩子,就是你那家属太泼辣!要你家属跟你似的,这么讲理,我们何至于全家子一起跟你们吵架,咱都是文明人,是不是。”   宋团恍然大悟似的嗷了一声,才说:“在法律上,那幢院子是属于李师长的,而李师长是我干爹。”   李老太太没反应过来,还在看着宋团呢。   宋团摸了摸身上的兜,军官嘛,衣服上都是四个兜,兜多,能装东西,一看就是大干部   所有人的目光全集中在他身上了,大概是想看他能大家给点什么。   清了清嗓音,宋团两道浓眉轻轻簇了簇,一笑,哎哟,在老太太几个儿媳妇子看来,这男人可真是帅气又好看,比自家丈夫顺眼多了。   “我和李师长是有领养协议的,而且在北京的时候,我和几个老领导都谈过,专门给我们兄弟和李师长办了户口本,所以,李师长是我爸,他所有的财产,我和宋庭秀才是直接所有人。”宋团说完,又顿了顿。   老李家一家子,因为宋团说话太温柔,也太语重心肠,又把老太太给拍的舒服的简直要上天,到现在还没明白过来他究竟是个啥意思。   “明天开始,老太太您搬家吧,我们兄弟要来收房子。”顿了顿,宋团又说了一句。   病房里至少沉默了有五分钟的时间,还是那个二儿媳妇先叫了起来:“这个宋青山坑人不吐骨头啦,他居然连承泽的东西都敢坑!”   老太太更是撕心裂肺的一声吼:“我要跳楼,我不活啦!“   顿时,病房里一片大乱。   宋团拍了拍目瞪口呆的谷北的肩说:“她们再叫也是假的,我有户口是真的,明天收房子,这事儿也得你看着办。”   他拿起自己的户口本、身份证明,各种材料,扔下一屋子或目瞪口呆,或大哭大叫的人,居然就那么走了。   走了! 第117章 抓毒贩   本来,宋团有一切的手续,第二天就可以收房子的。   但是,第二天却发生了一件特别蹊跷的事情。   谷北居然被人拍砖头了。   拍砖头这种事情,在秦州并不少见,还可以说是一种地域传统。   尤其是领导干部们,如果有些事情做的过分了,坚持己见不听下属了,或者说一意孤行得罪人了,都有可能被人悄悄从后面拍砖头。   书里的刘在野,不就是给人悄悄从身后一砖头拍进臭水沟里的的嘛。   但谷北可是公安局长啊,他的应变能力不可能差,三更半夜的,他躲过了第一砖头,没躲过第二个人的砖头,脑袋直接就给砸破了。   给人拍了之后,局里当然要调查是谁拍的,谷北还得养伤,宋团收房子的事情就耽搁下了。   老太太头一回找苏向晚干仗的时候临近国庆,这不又过了一个多月,已经是冬天了。   当然,牟芳芳也是真的就给李激发领养了。   毕竟人家也是干部家庭,家庭条件好,李激发现在二十五岁,又没孩子,这个条件当领养人,福利院很乐意的。   狗蛋听说之后,最近两天连发明创造都不搞了,作业也不做了,整天吊儿郎当。   “怎么回事啊宋西岭,大人的职业是工作,小孩子的职业就是学习,我看你最近学习搞的很马虎啊。”苏向晚说。   狗蛋也振振有词:“我已经失去奋斗的目标了啦,谁让你不阻止,叫李激发领养了牟芳芳的。”   “那你就继续堕落吧,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因为自己的朋友被不喜欢的人领养了,你就拿学习来威胁你妈,你妈从今天开始打算不要你了。”苏向晚说。   “把宋西岭赶走,让去睡猪圈。”谷冬理直气壮的拿起扫把,已经来赶人了。   狗蛋和驴蛋那可是苏向晚亲生的,要在封建社会,那属于是嫡系,所以这俩向来有自己的优越感。   但那是在妈妈愿意纵容他们的情况下,小孩子是很会看大人脸色的,一看苏向晚生气,狗蛋就不敢得瑟了。   “我是开玩笑的啊妈妈,我今天晚上好好写作业行不行?我心里不高兴,但我不让你知道,行吗?”他追着苏向晚说。   “不行,我已经生气了,在你心里朋友比妈妈更重要呢。”苏向晚白了他一眼,却给他削好了铅笔,拍了拍狗蛋的肩膀说:“我不是让你一直看着陈小丽她爸嘛,你最近跟的咋样?”   狗蛋是个细心,慢斯条理,但是非常擅于统筹的孩子。把作业本一推,他另外拿出一个本子来,指着上面自己记录的东西说:“从咱们那一回在汽车站见他,陈建国一开始是一周去一趟秦州,再后来就是三天一趟,但最近好几天都没去过了。”   肉联厂的会计,现在属于最多金的行当,当然,要说抽大烟,估计也就陈建国能抽得起。   而大烟那东西,是会越抽越上瘾,越抽越想要的。   苏向晚今天只带着谷东和李承泽,准备要到秦州去收房子。   当然,她没想过一次能把李承泽家的院子给收回来,但是敲山震虎是其一,去持续的跟踪李激发,才是她的目的。   撒大网,搂大鱼,李激发这个虚情假意的毒贩子,书里头害李承泽一步错,步步错的恶毒姑妈,还悄悄贩毒,苏向晚可没想着放过她。   正好李逸帆因为谷北给人打破了头,最近经常回秦州,苏向晚就把她也给捎上了。   把李逸帆送到军区之后,苏向晚才准备去找李老太太。   那步,在军区外头,李承泽居然碰见了他的三婶婶王红梅。   “快看,那个是我三婶,她叫王红梅,她咋在这儿。”李承泽指着车窗外说。   苏向晚在开车,虽然路上车不多,还是得专心看路,但听说王红梅三个字,她就专门看了一眼,因为这个王红梅,将来会是秦州第一富婆,也是秦州第一妈咪,专门腐蚀领导,拉项目,富的流油的那种。   还以为将来能把小姐们打的嗷嗷叫的秦州第一妈咪,得多漂亮了。   但事实上,也不过个脸很大的年青女人而已,正在路上疾匆匆的走着。   “就那个女人吗,看起来挺普通的啊。”苏向晚说。   只看王红梅的相貌,不像是个能凭脸就腐蚀领导的女人啊。   李承泽对于自己的几个叔叔和婶婶没有一个有好感的:“反正他们不认我,我也不认他们。”   “也是,以后也离他们远一点儿。”苏向晚说。   给李老太太一大家子占着的,属于李师长真正意义上的老宅,院子在大什字,紧挨着现在秦州城最大的百货商店民安大楼,原本只是个四合院,因为不够住,李家三兄弟起了三层子的小炮楼,虽然外表不怎么样,但里面极其宽敞。   李老太太已经动完手术,休养好身体回来了,就在院子外头拄着拐转悠着呢。   而他家的二叔和三叔俩属于高不成低不就,没有正式工作的无业游民,也在院子外头晒太阳。   另外他家还有个三叔李大光,那位才是个真正的人材,不过他之所以被称之为人材,并不是因为他对社会有多大的贡献,而是因为那家伙的死,可以说是震动了整个华夏国。   那应该是要到十年后,正值拨乱反正的时候,一切民营企业的原始资本,都累积于那些年。   李大光是个靠投机倒把把自己搞富起来的先行者,不过,在去云南出差的时候,给人弄死在云南了。   他是被人强迫生吃了几大把的海洛因面子,直接给憋死,或者说是爽死的。   死后还给扔在昆明的大街上,造成的社会影响极其恶劣,案子正是初出茅庐的刑警宋东海接手调查的,但是,一直以来那都是桩悬案。   “那个苏向晚,她压根儿就不敢来收房子,我就在这儿坐这,坐一天是一天,我就等着她来,然后啐死她。”李老太太坐在大太阳下,得意洋洋的说。   “她要赶来,敢挨您一下,您就躺下,到时候我们把您送到省政府门口,看她还敢闹。”大儿子正在积极献策。   而就在这时,苏向晚的车也停到大什字了。   她拉开车门要下车,给李承泽拽住了:“你不会直接上门赶人吧?”   在李承泽看来,如果要上门赶人,肯定得多叫几个人,他和苏向晚俩人单力薄,也打不过他叔叔和他奶奶那一大家子啊。   所以,他说:“我把别的东西全给你们,这院子要不咱就甭要了吧,我奶奶你打不过的!”   “李承泽,你想孝敬你奶奶,自己赚钱去,这院子可是属于你大舅的,你大舅的东西就属于我,既然东西是属于我的,我这人可没有随便做慈善的想法,该要就得要。”苏向晚这是故意说气话。   她能不知道吗?   李承泽对于自家人没啥感情,孩子是怕她吃亏!   她的副驾驶坐上,有了小喇叭,带电池的,拿起来,苏向晚就下车了。   李承泽估计她又是要搞大喇叭先声夺人的那一套。   怕她打不过他的三个叔叔要吃亏,悄悄从后备箱里摸了一截钢管出来,然后给谷东系上安全带,让谷东在车上好好儿坐着,自己就准备下去给苏向晚帮忙。   “你不要动,乖乖坐着,我去帮咱妈打架,好不好?”揉了一下小古冬的脸蛋儿,李承泽说。   谷东正在吃大白馍头,突然把馍头一扔,从屁股后面摸出一把驴蛋和狗蛋俩削铅笔的小削笔刀来,粗蓬蓬的嗓音:“一起去,削他!”   李承泽慌不迭的把这准备往外冲的,小短腿的圆肉墩子给抱住,再一听,外面大喇叭的声音已经讲起来了。   “街坊邻居们,大爷大妈们,我是秦州市清水县妇联的妇联主任,我叫苏向晚,我的丈夫名字叫宋青山,我丈夫的义父名字叫李云龙……”   这是在搞亲情演说呀,喇叭里头她的声音声音柔柔的,还特别好听,直接就是在讲故事似的,正在讲宋青山和李师长,以及李承泽的关系,等等等等。   李承泽只见苏向晚回回都在上手打人耳巴子,哪里听她这样温柔过啊。   他正准备要下车,就见苏向晚拉开车门上车了。   而且,她手里还拎着两只软软的,糯黄黄的烤红薯,搓了搓给冻僵的手,轻轻剥开红薯,她说:“来吧,咱们吃着红薯慢慢的听着,让喇叭替咱们要房子。”   所以,这意思是,她早就把自己是大什字这个院子的主人的事情,录成了录音带,然后又放成小喇叭,放在外面给街坊邻居听,而她自己连嘴都不用张,只在车上坐着等着,只要喇叭循环播放,这一片的人就都会知道李老太太强占了自己的房产?   只能说,一山还有一山高,强中自有强中手。   外面的李老太太和几个儿子哪几过这么高科技的吵架方式,堵在自家门前日妈捣娘,连吼带骂,对着喇叭也骂起来了。   苏向晚啥也不说,听他们骂的凶了,摇开窗子,把喇叭的声音调的更高一点,再关上窗子,大冬天的,外面多冷啊,车里头有暖气,又热和又舒服,烤着暖气吃红薯,简直不要太受活。   第一天李承泽跟着来了,第二天苏向晚也让他在学校里请了个假跟着,到了第三天,谷东和李承泽俩都爱上了喇叭吵架的这种生活。   当然,渐渐的,李承泽就发现,苏向晚吵架只是表面工作,她真正的目的远远不是这个,她一直以来最关注的,是李激发的一举一动。   李老太太再凶,她也不敢靠近车,也不敢砸人家的喇叭,就只能是在自家的地盘上扯破了嗓子的吼。   但是,人再厉害,又怎么可能干得过没有感情,不需要吃饭,只需要一块电池就能一直讲下去的喇叭?   所以,到第三天的时候,李老太太一家子就只剩下俩儿子还有战斗力,连老太太都人仰马翻,躺床上了。   要搬家吗?   老太太当然不会搬。   她不但不搬家,她还要李师长留下来的所有东西,一分一毫都不相让。   一个小喇叭而已,老太太为了房子,大孙子都能坑的人,会怕才怪?   所以,她躺在床上,喝着儿子熬的红糖水,听着外面的喇叭声,深吸一口气说:“甭怕,等我歇好了咱们再战。”   不过就在这时,突然喇叭不响了,车也开走了。   老太太和儿子们面面盯觑,冲出去一看车果然走了,终于松了一口气,心说乖乖哎,这女人吵不动,总算歇战了。   当然,他们也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   苏向晚,正是老李家一家人的噩梦啊。   就在这时,李激发也从自家门里,带着牟芳芳一起,鬼鬼祟祟的出来了。   大冬天的,牟芳芳身上穿的衣服并不多,给李激发牵着手,俩人并着肩一起往长途汽车站走着。   李激发最近不但没闲着,而且忙的不得了。   她最开始只是小打小闹的,四处偷偷的以止痛膏为由,给秦州城里几个旧社会唱过戏的,还有几个原来就有瘾的小富农,以及近来比较有钱的,像清水县肉联厂的会计陈建国那种人送点大烟膏子。   怎么说呢,这东西的味儿一般人闻不出来,但胜在有行家,一个摸一个,总会找到组织。   而且私下交易,还算比较保险。   前阵子吧,李激发只是小打小闹,也没想赚太多的钱。   最近因为苏向晚逼着要房子,虽然说老太太一直顶着呢,但李激发也得准备着第二手啊,她得攒点家底儿,要不然真的苏向晚打上门要房子,那烟土换不成钱,还不是废的。   这不陈建国最近瘾渐渐大了,今天又跑来买烟土,李激发正好带着牟芳芳去跑一趟汽车站,给陈建国送烟膏子。   而且这回她拿的烟膏子还多,全是捏成丸子药,装在逍遥丸的蜡盒里呢。   装丸药这个办法,主要是为了牟芳芳而想的,因为牟芳芳还是个孩子,好骗,她只告诉牟芳芳,说她送的是丸子药,孩子乐得给她帮忙呢。   “妈,我认识陈建国哟。”牟芳芳扎着两只小辫子,穿着大红色的小棉袄,在前面走的蹦蹦跳跳:“不过,咱为啥要给他送丸药呀?”   李激发搓着自己冻僵的双手说:“因为陈建国有病,非得这丸药才能治,到时候要收二十块钱,一分不能少,明白不?”   “咱的丸药真贵。”牟芳芳还感叹说。   李激发拽了拽这小丫头的辫子说:“咱的丸药还能卖得更贵呢,你个傻丫头,可记得把钱数好了啊。”   苏向晚把车放下之后,带着李承泽,李承泽背着小古冬,三个人在马路对面,尽量不引人注意的,就一直在跟踪李激发呢。   显而易见,书里的李承泽就跟现在的牟芳芳一模一样,应该从很小的时候,就在帮着李激发在贩毒了。   但问题是,他贩毒的时候,知道自己拿的是毒品吗,属于是被动贩毒,还是主动贩毒?   “苏阿姨,我小姑是在贩毒吧?”就在这时,背着小谷东的李承泽突然说。   ……   “最近这几天她每次都是早晨出门,而且,我有几次故意跟她擦肩而过,闻到她身上有烟膏子的味道。”李承泽又说。   苏向晚心说,这小王八蛋,眼光够敏锐的啊,几天时间,我啥都没说,他就发现李激发是在贩毒,可见书里头的他,应该也是属于明知故犯吧?   不过就在这时,李承泽把肩上的谷东卸了下来,一把就拍苏向晚怀里了:“这种事情可不能只是看着就成,咱得报案,我去报案,你来跟踪她,抓她丫的。”   把反派养成正义的化身是什么感觉?   苏向晚眼看着李承泽跑了,心说,这小家伙,这辈子估计得走一条完全不同的路了呀。 第118章 背黑锅   到现在,公安局还没查出来,到底是谁用砖头把谷北给拍了。   而那一砖头,差点就把他给拍成脑震荡了。   当然,大家一致的就把矛头对准刘在野了,要说谁想拍死公安局长然后自己上,除了刘在野,还能有别人吗?   而刘在野听说这事儿之后,直接上门,给了谷北一通的破口大骂。   当然,他也有他的理由,你就说说,他管着一个革委会,想查谷北,什么样的理由不能找一大堆,还需要干那种下三滥的,在人背后拍砖头的事情?   谷北自己查了一阵子,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不正好在休假,就跑到清水县,找李逸帆去了。   李逸帆下乡工作去了,闲极无聊的谷北没事干,见宋团也在家,于就就跑到隔壁,找宋团聊天儿去了。   宋团家,养的俩个不在,亲生的几个却在家呢。   “隔壁陈阿姨说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我原来不信,现在相信了。”吱吱撇着小嘴巴说:“谷东会哭,承泽哥哥家有钱,所以妈妈现在出去,只带他们,不带我。”   “你妈妈是有事情,在家的时候不是天天给你们做饭吃,还有,你这小辫子也是她梳的,她扎的吧?”宋团说。   吱吱撇着自己的小嘴巴,摇头晃脑的唱着歌呢。   这小丫头没有别的优点,就是嗓音,那叫一个动听,怎么形容呢,就跟小黄鹂,或者说是百灵鸟的声音似的。   别的孩子唱歌,只能说是在唱,吱吱唱歌则不然,她要唱起来,就连宋团这种没有乐感的人,都会觉得特别好听。   谷北也喜欢听吱吱唱歌,听这小丫头唱了半天的歌,突然对宋团说:“你就没想过,让南溪像常丽萍似的,也去学个唱歌?”   “怎么可能?我闺女要学唱歌,我打断她的腿。”宋团说。   他去北京的时候,隐隐听人说,像常丽萍那种女歌手,可能和某些政府官员不清不楚,而且,是以此来换登台的机会。   当然,常丽萍也曾在言语中暗示过宋团,说自己在很多情况下,都是为了唱歌而身不由已。   那种职业,宋团怎么可能让吱吱去干?   宋团对于目前苏向晚在干啥,并不是太清楚,只知道她在忙着收自家的房子呢,而他呢,这几天工作不算太忙,就得帮着驴蛋和狗蛋俩搞点儿小发明。   这俩孩子一个夏天卖手电筒可以说是卖发家了,尝到了赚钱的甜头之后,狗蛋搞发明的乐趣一下子就高涨了,大冬天的,他又自已用木头板子、废纸片子,铁丝造出一堆的小电风扇来,这些电风扇只需要再配上钮扣电池,就可以使用了。   “大冬天的,谁用电风扇,青山,你这儿子也真是的,想一出是一出,你就由着他们这么玩儿?”谷北说。   宋团接过儿子的小风扇仔细观察的时候,狗蛋紧咬着嘴皮子,特忐忑的看着爸爸呢:“爸,我不需要你的钱,但是,我得你给我开个证明,让我买钮扣电池。”   毕竟小风扇得电池才能带动嘛。   宋团捏了一下小风扇,说:“行了,钮扣电池我帮你买,你继续造你的小风扇就行了。大冬天卖不了电风扇,夏天可以啊,是不是?”   “孩子不应该专心搞学习?”谷北揶揄宋团说:“我听说你这儿子还搞对象,还搞小发明,学习搞的怎么样啊?“   狗蛋跟牟芳芳俩约会,苏向晚一个大人不但支持,还专门搞陪同的事情,何妈当个笑话四处跟人讲呢。   宋团两口子对于几个孩子吧,一直以来并没有特别严苛过,当然,狗蛋跟牟芳芳,宋团也没觉得他们是在搞对象,在他看来,那纯属于小孩子过家家。   “民主不是咱们的基本国策?”宋团说:“小家都没有民主,国家又何来的民主?”   狗蛋开心的哟,转头就跟驴蛋说:“将来我宋西岭挣了钱,绝对有你宋东海的一半,剩下的一半,拿来孝敬咱爸。”   民主的爸爸,值得上缴一半的钱。   其实吧,图纸是狗蛋画的,办法是狗蛋想的,但驴蛋的动手能力好啊,所以,木头是驴蛋裁的,铁丝是驴蛋绞的,就连小电风扇,都是驴蛋自己拧到一块儿的。   但是毕竟驴蛋是哥哥嘛,这方面可不抢弟弟的功劳。   在他眼中,宋西岭的小脑瓜子那简直是天下无双的好,怎么看狗蛋怎么可爱。所以,这哥俩现在要真的给一个形容,那就是仨个字,哥俩好!   中午谷北也要在宋团家吃饭,宋团于是煮了一锅子的挂面,男人嘛,少下厨,宋团总觉得自己下的面有点少,挂面那东西,向来属于是越煮越多的,所以,最后煮出一锅子白白的,让人没有任何食欲的面来,最后只得倒给大山和家里的鸡,鸭子一起吃。   吃完了饭,谷北该回秦州了,他没开车,是坐着班车来的。   而吱吱和驴蛋,狗蛋几个也想到秦州去逛逛,宋团一想,坐着班车去,回来的时候有苏向晚的车,这不正好,大家索性一起坐班车去算了。   于是,脑袋破过,还没好利索的谷北和宋团带着几个孩子,一起就挤上了县城开往秦州的中巴车,而恰好,陈小丽他爸陈建国,也在这趟车上。   而另一边,长途汽车站上,苏向晚抱着谷东,站在人群中,正在盯着不远处的李激发呢,突然回头,就见李承泽又跑回来了。   这小家伙的耳朵上还流着血,拽了苏向晚一把:“阿姨,我给人拍砖头了。”   拍砖头,秦州第一风尚啊。   现在的社会可不算太乱,李承泽一个小孩子,居然也能给人拍砖头?   苏向晚再回头一看,好家伙,李激发带着牟芳芳,居然急匆匆的转头,看那样子是要跑。   李承泽捂着自己的脑袋已经窜出去了,熙熙攘攘的火车站上,他一把拽住李激发,吼着说:“李激发你给我站住,你要往哪跑?”   要不是李激发的突然反应,苏向晚都想象不到,一个女人可以恶毒到这种田地。   那不牟芳芳一直是跟着她的嘛,她突然一把,就把牟芳芳给搡到一辆刚好发动,正好要走的中巴车下面了。   顿时熙熙攘攘的车站上乱了套似的,有人在喊:“孩子卷车下面去了!”   “孩子唉,赶紧停车,停车啊!”   牟芳芳在车下面哭,苏向晚也在喊着叫着让停车,李承泽牢牢拽着李激发,俩人正在撕打。   就在这是,半空中飞来一砖头,要不是李承泽躲的及时,还得挨一砖头!   苏向晚心说,牟芳芳大概已经给车压死了,她还在忙着要把牟芳芳从车下面给救出来,可以说是眼睁睁的看着李激发转身跑了。   就在苏向晚以为这么大的乱子,自己没头绪,要乱抓的时候,就见李激发跑了两步,居然又退回来,退回到李承泽的身边了。   来的是宋青山和谷北俩,他俩还带着一群的孩子,一团团的,把个李激发围在中间。   ……   狗蛋的眼泪哟,都快流成河了呀,谁能想到,他今天乐乐呵呵是来见女朋友的,班车还没进站呢,就见女朋友给卷到车底下去了。   好在车站上人多,谷北一组织,一号召,大家一起抬车,整个儿的把车抬起来,就把个牟芳芳从车底下给救出来了。   那不还有个李承泽呢嘛,头是破的,也在地上躺着呢。   兴师动众抓毒贩,结果毒贩没抓着,反而是搞的俩孩子负了伤。   这个年代,在秦州还没有救护车,好在撞了人的中巴车给力,直接把人全喊下来,一趟子拉着李承泽和牟芳芳俩,一路飞奔,直接连孩子带大人,一趟子就给拉到医院里去了。   李承泽脑袋破了,包扎的时候,纱布缠了满头,直接包扎的跟个猪头似的。   而牟芳芳呢,毕竟孩子小,体积小,虽然说给压到了车底下,但是奇迹般的,只是额头擦伤了一点,身上倒是没有别的伤。   狗蛋、驴蛋和吱吱几个围了一大圈子,望着包成个猪头的李承泽和贴着创可贴的牟芳芳呢。   “完蛋喽,说不定咱家又要多个孩子了。”吱吱叹了口气,又揶揄李承泽说:“我们家孩子太多,都快揭不开锅了,到时候我爸我妈肯定把你给分出去。”   狗蛋照顾着自己的女朋友,才没管吱吱的揶揄了。   谷东做为最能吃,最胖,还脾气最臭的一个,危机感最重,已经在往外推李承泽了:“承泽哥哥睡猪圈。”   驴蛋最厚道,犹豫着说:“妈,要不我和承泽哥哥一起搬到养猪厂,我反正无所谓,你说呢?”   所以说,因为一个牟芳芳,苏向晚都没有打算领养她,但是,几个孩子已经担心的不得了了。   “这个不好说啊,反正家里房子紧张,要不咱们一起搬养猪厂去算了?”苏向晚说。   谷东赶忙说:“我和妈妈睡一个猪圈。”   就不知道他怎么能活的这么理直气壮!   李承泽闭着眼睛,一直没说话,过了好半天,才凑到苏向晚面前,清了清嗓音,从兜里摸出一大把看着像是丸药似的东西,然后说:“苏阿姨,这些东西,是当时最乱的时候,李激发塞到我身上的。”   褐色的,熟制了的烟土,确实跟丸药一模一样。   李承泽深吸了口气说:“我现在仔细猜想,贩毒的时候,李激发肯定不是一个人,那个王红梅应该是一直跟着她的,所以,在发现咱们跟踪之后,李激发就把毒品给塞到身上了。”   “你当时为啥不说?”苏向晚说。   李承泽咬着牙说:“当时李激发跟我说了句话,她说,领养来的小姑娘,干这活儿天经地义,我拆她的台,她就诬赖我!。”   好吧,照这么说,李承泽小时候应该是没有贩过毒的,估计书里面的剧情跟现在差不多,当时是李激发贩毒败露,于是,她就把黑锅给压在了李承泽的身上。   “那阿姨再问你一句,现在咱家孩子这么多,我肯定得仅着小的们先来,要我真让你走,你咋办?”苏向晚抛了最后一个问题。   李承泽扬了扬脑袋说:“其实我不是没想过这事儿,我不有钱嘛,就把那颗鸽子蛋给卖了,到时候不行就在县城里想办法买套房子呗,反正我是不会离开清水县的。“   “为啥不去大城市?秦州不是更好,城市大,学校好,还没有我天天盯着,管着你。”   “宋东海傻,数学一天不盯就不行,宋西岭倒是天天搞发明,要不是我盯着,咱家都给他烧掉好几回了,最重要的是宋南溪,她还那么小,没我每天接她上学放学,成吗?”李承泽反问。   但事实上,在书里头他给李激发诬赖了以后,之所以要逃跑,最深的症结应该还是在吱吱,毕竟宋团那时候发了疯似的,四处在找吱吱,李激发肯定威胁过他,要不跑,就把吱吱的去向告诉宋团。   只能说,最毒姑妈心,这群小小的孩子呀,当他心里有爱,有牵挂,有不舍,又怎么能和李激发那种毫无原则和底线的人斗。   当然,李激发的原则和底线,就目前来说,不止苏向晚觉得乍舌,就连谷北都觉得,这个女人的脸皮,厚比城墙的转角。   “为什么把牟芳芳往车下面推?”公安局,谷北正在审问李激发呢。   “那是我刚领养的闺女,我疼爱还来不及呢,怎么能叫我把她推到车下面,再说,你们有证据吗?”李激发坐在审讯桌的对面,答的振振有词。   “牟芳芳自己说的。”谷北说。   李激发拍着桌子呢:“日本汉奸的话也能信?”   “那为什么贩毒,你知不知道贩毒是要给枪毙的?”谷北又说。   “毒品呢,在哪呢?”李激发指着谷北的鼻子说:“谷北,咱可是亲戚吧,我家谷平是你堂弟吧,我是你弟媳妇吧,别的不说,谷平参军年限比宋青山高,资历比宋青山高,就是因为你们的排挤,现在宋青山是大校,谷平只是个中校,他都三十三的人了,还在给只有三十岁的宋青山当副手,这也就算了,部队上的事情咱管不着,但是,我咋觉得你这是有意识的要迫害自家兄弟?”   “你们家就有烟土,旧社会你们家还贩过烟土,李激发,我们现在能确定你就是在贩毒,你只要交待就完了,因为烟土那玩艺儿,我们能从你们家搜出来,明白吧?”谷北说。   李激发哟的一声:“你甭跟我说这些,现在谁家还搜不出点烟土来,那东西只要搜到了,烧掉也就完了。贩卖,那得有交易,有钱,有人证物证,你没有人证物证,你就没法证明我是在贩卖。再一个,我可告诉你吧,承泽是我大侄子,这个谁都知道,你也知道我材料写得好,今天出去,我就写好材料,到军区组织部、政治部去上访,我早晚得让人知道,你和宋青山这帮子人为了贪承泽的财产,不要脸到了什么程度。”   谷北气的一拳头砸在桌子上。   但是,确实,现在对于大烟膏子的政策,就是收剿了就烧,如果不能证明存在交易,那就不算贩卖,你还真拿李激发这女人没办法。   而更重要的是,她虽然说没工作,但是,上访文件写的那叫一个溜。   就刘在野,够凶吧,够狠吧,但是,还不是叫这家伙的上访信给闹的,见了李激发就绕道走。   从审讯室出来,谷北揩了把汗,抬头问宋团:“怎么办啊宋团,小姑娘的指证不能做为证据,而陈建国呢,又一口咬定自己没有交易过,这个李激发不肯招,你说怎么办?”   宋团一直都是站在外面,听审讯的。   他现在是个大校,也确实,原本该谷平上的,但是大校的军衔最后组织评给了他。   而原本,谷平资历确实比高,但是,水库和核电站的总指挥是他,谷平只是个副总指挥。   谷平心里估计也有不满,但谷平那人内敛,一般有啥也满也不会说。   这时候要把他家属得罪了,谷平估计得上火。   而且吧,不在其位就不该谋其政,这个道理宋团还是懂的。   所以,今天最正确的选择,应该是以证据不足,就把李激发给放了。   这样,宋团不得罪资历比自己高的下属,也不让人觉得,他跑到公安局多管闲事。   不过宋团也记得一点啊,当初李承泽刚到家的时候,苏向晚整天盯着小家伙的背影,一声声的,是怎么喊他毒贩子的?   别的可以忍,贩毒这事儿,于国,于家,于情于理,都不能忍。   挽起袖子来,宋团笑了笑:“谷北,要不,这案子我帮你审?”   “你能叫李激发吐口说自己贩毒?”   “我能叫她端正态度。”宋团说。 第119章 搞破坏   绿色的军装很妥帖,里面的白衬衣领子特别白,头发理的妥妥贴贴,紧贴着头皮,两道锐眸,目光格外的历,这是常年不懈的军事训练所练就的。   看见宋团进来,李激发莫名的就有点怕。   你想想,她们全家都在想着如何撒泼打滚的时候,这家伙不闷不哼的,跑到北京一趟,就给自己和李师长把户口都办好了,这下倒好,虽然说李家占着李承泽是亲孙子的理,但是,人宋团有户口啊。   所以,李激发原本都写好了上访材料的,就因为宋团有户口,才迟迟没敢往上交材料。   不过,李激发的心里并不怕宋青山审自己,她心说,不就一臭当兵的嘛,你要敢对我上刑,我明天出去就到军区上访,让组织撸你。   而就在这时,宋团缓缓的就坐到她对面了。   一笑,共和国军人所特有的,想要传递军人的稳妥与诚恳的笑容。   李激发切的冷笑了一声:“宋青山,笑啥笑,你是一军人,不要搞越权执法那一套,我几个兄弟虽然没有工职,但谷平可是水库的副总指挥,你以为你能屈打我成招?”   “不敢。”宋团说。   李激发二郎腿一跷:“那就赶紧放人,你们多关一天,我上访的时候理由就多一点。“   “谷北给人拍砖头了你知道吗?”宋团突然说。   李激发声音变了:“刘在野干的吧,他不一直想当公安局长?”   “不一定。”宋团说:“我看谷平一直在给自己搞转业,说不定也想进公安局。”   “你说谷平去拍谷北,你怎么不说是我拍的砖头呢?”李激发的嘴巴那可灵着呢:“笑话,谷平天天和你一起上班,他有时间去拍谷北吧?”   “不是谷平拍的,说不定是你家李大光呢,那家伙不是拳把式出身?”   李大光,李激发的三弟,那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俗称混混,因为排行老三,在外面人称李三爷,就连他媳妇子王红梅,经常都不知道那家伙到底在哪儿。   但是,那家伙还真是个能给人上拳头的。   李激发突然就闭嘴了,而且是一言不发的那种。   宋团还在她对面坐着呢:“拍砖头这种事儿,必须是练家子出身,身手得好,老二和老四我不敢说,老三的伸手我试过,要不,我去查他?“   “你不要查我兄弟,不然宋青山,我告诉你,我们老李家在海西人不是死绝了,早晚有一天叫你知道后悔。”   “比如说呢?”宋团问说。   李激发笑了笑:“两年换条孩子的命,你说值不值?”   怎么说呢,像她们这种土司家庭出身的人,除非受过高等教育,否则的话,毕竟旧社会的贵族阶级,对于现在的政策排斥不说,对于人命其实也是很冷漠的。   政府对于他们还有优待政策,上学加分,刑事案件有减刑,万一他们想不开,给你闹个大的,他们自己判刑起来,普通公民十年,他们顶多也就是两年。   这还用说吗,李激发这话说的够赤裸了。   万一宋团真的惹了李大光,李大光弄死宋团一个孩子,宋团的天塌了,李大光就算给抓住,只要他是自首的,顶多两年完事。   这就是无赖们的行事,在他们那儿,没有底线可言。   宋团于是说:“那你就招供吧,我保证不动李大光,行不行?”   “行了,我贩毒了,你们拘留我就行了,但我家老三,你最好别招惹。”李激发深吸一口气,把手一扬,好吧,这案子还真就审完了。   不过,宋团长这么大,他妈拿死都吓不住的人,怎么可能被李激发威胁到?   你看他跟李激发答应的好好儿的,但是从审讯室一出来,就对谷北说:“去盯着李激发她哥李大光,那家伙啊,就是拍你砖头的人。”   “李大光?那不是个混混?”谷北说。   宋团说:“那种混混,不能是抓起来,拘留几天就放,得盯着,然后想办法搞个罪名,判个无期,明白吗?”   谷北当然明白,有些人吧,天生的危险分子,监狱就是他们最好的归宿,不过,依法治国,抓人要理,宋团只让他盯着,没让他抓人,也是这个道理。   从公安局出来,宋团到医院去接人的时候,一长串的孩子,看的他自己也直眼晕。   而牟芳芳呢,宋团的意思是不如就原送回福利院得了。   但是牟芳芳显然不想回去,对于孩子来说可太可怕了,你想,她才被领养了几天,就差点给搡到车轱辘下面,连命都没了,你说她还敢不敢叫人领养。   “苏阿姨,要不这样,你把我送养猪厂吧,我可会喂猪了呢,我喂的猪比别人喂的都胖。”牟芳芳说。   狗蛋为了说服力,掐着牟芳芳的胳膊说:“妈妈你看,她的胳膊多粗啊,她人胖,喂出来的猪肯定也胖。”   而谷东和李承泽两个呢,现在属于悄悄的,连放屁都要夹着不敢大声的那种,毕竟他俩也怕牟芳芳来了之后,自己要给送走啊。   当然,回家之后,原本喂大山是狗蛋的活儿吧,就给谷东抢了。   小家伙端着狗食盆子横冲直撞,狗食洒的满地都是,压着大山的脖子,非得让它吃。给狗一头甩开,在地上打个滚,气呼呼的又去跟大山斗去了。   洗锅涮碗的事情也当仁不让的,给牟芳芳抢了,中午宋团煮出来的那一锅子糊掉的面,和所有脏了的碗,也是牟芳芳给涮的。   “你们家这是带兵打仗啊。”陈姐听见热闹,好奇的过来张望,感叹说:“乌泱泱的孩子,我都认不清哪个是那个啦。”   苏向晚心里苦,嘴里不好说。   陈姐是来借浆水的,她揭开浆水缸子,给陈姐舀了半盆子的浆水,做着给孩子们一人下了一碗浆水面,把几个孩子喂饱了之后,就全赶到隔壁,李承泽他们那屋的炕上去了。   “哟,你还真跟个没事人似的,咋还看上书了?”苏向晚进了屋子,见宋团在看书,大吃一惊。   而且,他看的书看起很枯燥。   《新政策在少数民族地区的实施办法和条例》,苏向晚定晴看了一圈儿,说:“宋团这是准备要转业,弃工从文啦,都看起法律来了。”   宋团于是把李家老三,也就是李大光的事情,跟苏向晚讲了一下。   总之就是,不止李大光,就李家三兄弟来说,因为他们作为海西的十八家首领之一,主动归于国家的原因,政策上对他们有非常多的优待,而这帮人呢,又没有固定工作,完全属于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那种。   宋团从一开始就猜到,应该是李大光在拿着砖头拍人,但是,像李大光那种人,就跟方金换似的,你要治他,要么治死,要么就别惹,否则的话饴祸无穷。   而要治李大光,你就非得把政策给摸透了才行。   “不错呀宋团,没发现你在这方面还不是个直脑子。”苏向晚莫名的对于自家宋团还有点儿刮目相看:“在书里头,那个李大光就是凭着优待政策,将来在秦州可是属于最大的大佬,最有钱的有钱人呢。”   宋团果然来兴趣了,对苏向晚说:“讲讲吧,李大光在书里头都是个啥经历?”   苏向晚于是把王红梅在秦州开第一家夜总会,当妈咪,往西北搞南方小姐,以及李大光做生意赚钱,并且给人搞死在云南的事情,整个儿的,就给宋团讲了一遍。   “你的意思是,李大光给人喂了满嘴的毒品,然后死在云南,还是挂在天桥上?”   “可不?”苏向晚说:“一点线索都没有的,就那么死了。书里头负责查案案子的就是咱家东海。”   她最近正在给孩子们衲棉鞋,谷东一双,吱吱一双,俩孩子棉鞋里的棉花原本该是一样多的,宋团看着,啥也不说,抓过自己的棉衣,拆开,就从里面又分了一大把的棉花出来,匀到俩孩子的棉鞋里头了。   好吧,这就是爸爸啊,虽然平常不说话,但是连点棉花都恨不得全贴孩子身上。   四只小棉鞋,装上宋团棉衣上的棉花,胖的四只小炮筒似的。   “那肯定是承泽干的。”宋团特笃定的说。   这下轮到苏向晚奇怪了:“为啥会是承泽,承泽自己在书里还是个毒贩子呢,当然,现在我对这个持怀疑态度,不过总归不会任何事情都是空穴来风吧。”   宋团说:“具体的你可以去问苏小南,但是你想一想,你说吱吱是和他一起跑的,对吧,你还说秦州在将来,毒品猖狂的厉害,李激发现在就能贩毒,李大光能给她做掩护,那将来,必定他也可以远赴云南贩毒,承泽去云南,是因为他爸死在那儿的缘故,他爸曾经是缉毒警察,他叔叔贩毒,以牙还牙,拿毒品弄死他叔叔,不正是他的性格。”   “这就对了,应该是李大光死了之后,他的手下,或者是王红梅才会那么恨他,要把他活埋的吧?”苏向晚转念一想,还真是,这么一来就能说通为什么李承泽最后得给人活埋了。   好吧,俩口子对视一眼,可以说现在都很后悔,想当初他俩对于李承泽的偏见,可真是太大了。   这样一说,还有驴蛋呢,给人砍了腿。   还有狗蛋呢,拜了谷东做大哥,然后在秦州给人当枪手杀人。   谷东有父亲,叔叔罩着不用死,狗蛋却被人围追堵截,惶惶如丧家之犬。   几个孩子虽然正邪不立,但最后还斗的你死我活,几败俱伤,然后年级青青,正值热血的年龄,却归于尘土。   想着书中的厮杀,血光,听着现在隔壁几个孩子简直要闹翻天的热闹,真是恍如隔世啊。   不过,苏向晚还愁一点:“对了,你今天晚上是不是该去住宿舍了?”   “家里炕这么热,铺的这么软和,我为啥要去住宿舍?”   “那屋六个孩子,一张炕都躺不下,你不去住宿舍怎么办?”苏向晚反问。   宋团想了半天,毕竟他是男人嘛,事儿还得他做主,他说:“这样吧,牟芳芳那姑娘就甭往福利院送了,要不然,她还得背个日本汉奸的名声,我跟谷北打个招呼,县里头问问,看有没有好人家愿意收养她的。”   “那你赶紧去宿舍住吧,天这么夜了,吱吱和牟芳芳是俩闺女,承泽和驴蛋,狗蛋几个也是大小伙子,让他们夜里一屋子呆着不大好。”苏向晚说。   宋团下了炕,不但在收拾自己的衣服 ,居然连苏向晚的睡衣也就给拿上了。   “你拿我睡衣干嘛?”苏向晚问。   宋团想说点悄悄的话时候,习惯于看看外头,看有没有孩子进来。   “今晚去招待所,上回没套子,浪费了我五块钱,今天晚上咱得补回来。”宋团说着,扬了扬手中的套子:“我数过,里头有七个,今天晚上足够用了。”   五块钱的房费,在他这儿,七次才能回本。   苏向晚恨宋团这种小农意识,本来是死活不肯去的,怎捺他不但连她的睡衣,就连明天早要换的内裤一并都给收走了,因为苏向晚不肯走,索性把她一背,就往招待所去了。   三更半夜的,大街上倒是没啥人,但是,一个男人背着个女人,在这个年代给人看见,那是要批评的呀。   “你把我放下来好不好?”苏向晚挣扎着说。   宋团不但不放,还紧了紧手臂,把苏向晚往上筛了筛:“你大概不懂,这么背着家属去招待所,我咋心里那么美呢。”   是啊,跟背着猪要去上秤,然后宰了大吃一顿似的,想想那软软的床,吃起来美美的香,糙哥哥宋青山心里那个美哟。   本来,宋团两口子还以为,像牟芳芳这样的小闺女肯定没人愿意领养,却没想到,谷北在秦州一打听,还真就打听到一个愿意养牟芳芳的人来,而这个人,属于是苏向晚就算打死,也不愿意把孩子给他养的。   是的,那个人正是不论任何事情,都喜欢横插一脚的刘在野。   “什么,你想收养牟芳芳,刘在野,你甭搞笑了吧,你到现在就没打算再谈个对象什么的?”苏向晚说。   刘在野最近在秦州革命搞的厉害,又搞了不少浮财,当然,打扮的那叫一个英俊又潇洒,拂了把自己梳的油光发亮的头发,他说:“其实也不是我自己想收养,是我北京一战友,她想收养个孩子,她的意思呢,就是想要一个丑一点,胖一点,好养一点的小姑娘。”   “稀了奇了,一般人收养孩子,都喜欢漂亮一点,乖巧一点的,你那朋友怎么反其道而行之,想要一个丑一点的,黑一点的?”苏向晚说。   刘在野说:“她长的特别漂亮,看不得女的长的比自己漂亮,对了,她还是咱们秦州大军区出去的,你应该听过她的歌声,她叫常丽萍,她对你家宋团还挺有具有一点,战友之间别样的关怀的,你大概不知道吧。”   好吧,果然,又是这个常丽萍。   “你认为,常丽萍就只是想收养一个丑一点的孩子?”苏向晚听完刘在野说的话,反问说。   刘在野对此很是认同:“是啊,那不然呢,她说了,自己主要的目的是想帮宋团解决点麻烦。”   “身居北京,操心着给我们家解决麻烦,她管的可够宽的。”苏向晚说:“明年,中日大概就要建交了吧,到时候常丽萍肯定会在赴日交流演出的演员名单里,我说的对不对?”   这个刘在野还真知道,中日建交,确实已经提上日程了,就是明年。   苏向晚于是又说:“牟其年和高原在咱们国家是间谍,在日本,那属于是民族英雄级别的,常丽萍如果去日本,带着牟芳芳的话,她可能从此就可以滞留日本,不用回来了,而且,她还可以得个英雄母亲的称号,你懂吗?”   刘在野本来是坐着,突然就站起来了:“操他娘的,你的意思是,常丽萍这家伙拐弯抹角,又是给我送茅台,又是给我送进口皮鞋,邓丽君的磁带的,她居然不是为了在你们家搞点小破坏,她是为了上赶着给日本鬼子当间谍?”   大山给这家伙吓的汪汪直叫,刘在野也是气的,一脚踹出去,踹到石桌子上,大冬天的,人的脚本来就是冻硬的,一脚没踢动石桌子,倒是踢疼了自己,抱着脚,疼的那叫一个嗷嗷直叫。   苏向晚冷笑了两声,转身就进厨房了。   说实话,这个世界上哪来的那么多爱慕和爱情,太多太多的还不都是算计。   尤其是像常丽萍那样的女歌唱家,什么男人没见过,要孜孜不倦的在宋团身上搞破坏。   除了宋团太木,征服他能有一种铁树开花式的成就感外,最大的原因还不就是牟芳芳,那么一个有利可图的小姑娘?   这边刘在野从苏向晚家出来,正好就碰上苏向红扛着一根猪腿往土司衙门里走呢。   苏向红今年二十二了,清水县最漂亮的大姑娘。   那叫什么来着,想当初刘在野一见苏向晚,就有一种天崩了,地裂了,地球都不会转动了的感觉。   那种感觉,这辈子他都追求不到了。   但看见苏向红的那一刻,刘在野心里哟的一声,心说,这姑娘一看五官,就是苏向晚那个妹妹,她比苏向晚土一点,五官也没有苏向晚那么的柔和,让人舒服,标致的有点过分,又土的有点过分。   但是做为家属来说,也不失为一个好家属啊。   怎么办?   要不就勉为其难,只要苏向晚肯求他一下,他就自我牺牺牲一下,娶了苏向红做家属算了?   擦肩而过,苏向红才不知道盯着自己的男人的脑子里有那么多的戏。   她欢欢喜喜的扛着一根猪腿进了门,特甜的喊了一声姐,隔着窗子就对苏向晚说:“姐,我打算要结婚啦,你猜对象是谁?”   “谁啊?”苏向晚从窗子里探出脑袋来:“你不会真的打算跟我做妯娌吧?”   “什么啊,以后赵国栋就是你妹夫啦。”苏向红笑嘻嘻的说:“他不是要调到青藏去嘛,我要跟他一起去青藏!” 第120章 过大年   苏向红要去援藏,于苏向晚来说可是一件大事儿了。。   她不愿意妹妹去援藏,但是人家赵国栋想去,苏向红就得跟着,小姑娘嘛,正是满腔热血的时候,干脆劝不动。   “高原反应是一,到了青藏,你很可能给晒的又红又紫,你现在皮肤就红,两坨高原红,还不知道保护自己的皮肤,这个我不能同意。”   “妈都说了行的,而且赵国栋人本身不错吧,你怎么回事啊,宋庭秀那个人吧,脾气爆,老爱打人,我才不喜欢那种人,我就觉得赵国栋人温柔,挺好。”苏向红说。   “那也得呆在清水县,他一副县长,跑青藏干啥去?”苏向晚说。   苏向红说:“临危受命,他要去阿里地区做地委收记,既然他要去,我肯定得跟着,我就喜欢他那种温柔,工作能力强,还稳妥的男人。“   不得不说,现在这个年代的人是真纯朴,尤其是像赵国栋那样的,从一开始,慧眼识珠,把她提到村支书的位置上开始,苏向晚就觉得他能干大事,而现在他到青藏,可以直接做一个地委书记,估计等再从青藏回来,直接就可以在省上工作了。   有一个高官妹夫,其实也是件很不错的事情,只可惜一点,苏向红那么漂亮的姑娘,从现在开始,小脸蛋只怕要变的更红了。   当然,苏向红要走,苏向晚是阻止不了的,她和赵国栋俩人连婚礼都不办,到秦州扯了个结婚证,号称旅游结婚,赶在年前,直接连苏向红的小诊所整个一打包,就援藏去了。   转眼就是大年三十,宋团最近一直在加班,偶尔回家,只要看见牟芳芳就得愁眉苦脸一回,巴望着苏向晚能赶紧把她给送走。   但人姑娘乖巧啊,吃的比谷东少,干的比承泽多,而喜新厌旧的吱吱也喜欢上了牟芳芳,私底下连嫂子都叫上了,就连隔壁的陈姐和李逸帆都觉得,这小丫头,估计就得长住在宋团家了。   当然,三十出头,血气方刚的宋团,要再不盖两间房,估计就得打着光棍过年了。   可是,常丽萍想要牟芳芳,苏向晚不肯给,而清水县呢,又没有别人肯领养这闺女,福利院吗,你把孩子送去,她们或者会安排,但你不送,人家怎么可能主动来要孩子?   李激发自认贩毒给抓了以后,因为属于主动自首的原因,并没有判处死刑,但是,整整判了二十年的有期徒刑。而她丈夫谷平,在她出事之后,倒是处理的很迅速,直接就跟她离婚了。   然后,据说李老太太在知道之后,差点哭死过去。   然后,还专门在秦州政府打了招呼,说要带着自家三个儿子来把李承泽直接给直接给抢回去。   对了,虽然说没有户口,但是,她有儿子李大进和李承泽俩父子的照片啊,这个足以证明李承泽是她的大孙子了吧?   只能说,李老太太是占着理儿的,亲孙子,怎么可能因为一个户口就难道她。   李承泽不用说,就连别的几个孩子,也时时在担忧,万一老太太真的率着三个儿子上门生抢哥哥的话,该怎么办啊。   正好大年三十嘛,妇联又发了几个大肘子,半扇排骨,家里不是还有苏向红提来的一条猪腿,苏向晚就准备要把几条猪腿整个儿给卤了,让家里这几个馋肉的半大小子们开个荤。   牟芳芳帮她生火,吱吱帮她洗肉,家里有俩闺女,可比原来她单打独斗的时候轻松多了。   不过,几个小子一直没见着面,都不知道他们几个跑哪去了。   “小苏,不行这样,反正快过年了,你带着孩子们回小宋庄住一段时间去,李老太太那儿,我来顶着。”陈姐说。   邓书记最近一直在出差的,难得也大驾光临:“如果你们不想回老小宋庄,不行我给你放个假,到我们四川旅游一趟去,我可以把我们家在成都的房门钥匙给你,总之,李大进他妈吧,因为李激发给抓了,现在就跟着了魔似的,动不动就躺到省政府门前头,领导也怕影响太坏,你就让一步,成不成?“   苏向晚正在卤肉呢,俩小姑娘在厨下烧火,本来是一块儿在唱洪湖水浪打浪的,一看连邓书记的脸色都特别严肃,一下子都唱不出来了。   显然,连邓书记都有点怕的话,李老太太这回的招应该是憋的很大了。   “我们家就在这儿,躲得了初一,难道能躲得过十五?”苏向晚说着,就又说起一件事来:“邓书记,牟其年家那房子,到现在一直没人住吧?”   “是,怎么了?”   苏向晚折回厨房,从锅里捞了一大块的肘子肉出来,先放到陈姐的手里,然后在地上画着呢:“你看啊,咱们李县长是个单身,而且住的院子又那么简朴,牟其年家那院子里的房子,可是专门都装修过的,你也看到了,我们家孩子多,现在也没地儿再找房子,能不能这样,咱们帮李县长改善一下居住环境,索性让她住到里头去,把我们家和她现在住的这个院子打通,我们家孩子多嘛,到时候我们宽敞一点,咱们也能给李县长改变一下居住环境。”   陈姐看着邓书记,邓书记也看着陈姐呢。   “我可没想占组织的便宜,主要是李县长每天工作那么辛苦,我们家的孩子又吵,总吵的她失眠,而牟其年家又在最里头,是咱们全县最安静的地方,邓书记,我这可纯粹是为了领导考虑,真的。”苏向晚赶忙又说。   正好李逸帆下班回来,在外头听到这句话,冷哼一声说:“苏向晚的嘴,骗人的鬼,你们要真的信她,那才叫见鬼了。”   “你要不想搬也行啊,但是,我和陈姐一个口味,就喜欢吃豆瓣火锅,你要不嫌臭,那咱们就继续当邻居。”苏向晚喊说。   李逸帆冷冷扫了苏向晚一眼,说了句:“看把你得意的。”   当然,刀子嘴豆腐心,虽然嘴里不说,但是回去之后,她就派何妈到最里面,打扫牟其年家的院子里去。   所以,借着老太太来闹的机会,明知邓书记心里头有愧疚,抓住机会,苏向晚就把隔壁的院子给自己要来了。   热腾腾的大肘子啊,苏向晚是放在大锅里头炖的,炖了一下午,拿筷子戳着只是差不多褪骨的样子,眼看吱吱和牟芳芳俩馋的都在流口水,还是继续架煤,接着炖。   秦州人的老话,说人一旦炖肉,或者是炸麻花,家里就会来客人。   还真的,苏向晚正炖着呢,居然来了难得登门的客人。   一个女人,穿着军绿色的大衣,戴着雷锋帽,围着围巾,分明院门大开着,还专门敲了几下门,等厨房里的苏向晚说了句门没关,自己进来,才进门来了。   这一看,就是个不懂秦州风俗的外地人。   秦州人都是直接就进门,没个敲门的道理。   “侯大姐,你这包的也太严实了吧?”苏向晚说。   侯清跃还拧着好几大串的腊香肠呢:“住在你的养猪厂,我总得给你送点儿年货来吧。”   说着,她低头一看厨房灶下俩小闺女,吱吱是她认识的,但是牟芳芳她不认识啊。也不知道是不是一见投缘一原因,侯清跃看了半天,说:“哟,这小丫头瞧着可真面善。”   牟芳芳端来小凳子让侯清跃坐了,又转身出门,到苏向晚的卧室里找开水壶,忙着给侯清跃倒水去了,临走还要问一句:“阿姨,你喝茶还是喝水。”   “喝水就成。”侯清跃笑着说。   回头,她问苏向晚:“那来的闺女,没听青山说你家俩闺女啊。”   苏向晚半开玩笑的说:“捡来的,你想不想要,想要的话我送给你。”   本来,苏向晚不过一句开玩笑的话,侯清跃突然就把嘴巴给捂上了,而且,抖着肩膀居然笑的前仰后合。   “你咋啦”苏向晚说。   侯清跃深吸了口气,还在笑呢:“你还不知道吧,齐力给我写过信说,他现在那个新家属给他生的孩子生病了,他去医院里查血,才发现他和那个女人都是A型血,但孩子却是B型血,所以,他又专门到医院查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天生无精,也就是说,那孩子压根儿就不是他的。”   这下可好,苏向晚也跟着一起笑起来了。   这可真是,齐力因为侯清跃不能生孩子,就跟她离婚了。   然后跟别人有了孩子,结果最后一查,发现自己无精,没有生育能力,这事怎么就那么搞笑。   侯清跃笑完,特认真的拉起苏向晚的手说:”要那孩子真没人要,要不我养着去?”   就好比谷东和李承泽,养了一个多月,苏向晚对于牟芳芳也有一定的感情了呀。   更何况,只看狗蛋和牟芳芳俩人现在的关系,好的真的就跟长了之后要结婚似的。   这样的闺女,给侯清跃养着,行不行?   “齐力现在正在帮我争取洗涮罪名,要能洗涮成功,苏向晚,我依旧会回军法工作,你这闺女不论啥出身,跟着我总没错吧?”侯清跃又说。   “她的父母是日系间谍,你愿意要吗?”苏向晚反问。   好吧,果然,侯清跃一下子就顿住了,怎么说呢,在现在这个年代,除非像常丽萍那样的投机分子,否则的话,日系间谍,那简直是天一样的门槛啊。   “要不这样,让她跟我到养猪厂过个年,我一人过年怪寂寞的,万一我要觉得她人不错,英雄不论出身嘛,再带回北京去,你觉得呢?”侯清跃又说。   你还甭说,侯清跃一直以来都有点看不上苏向晚。   苏向晚也一直以来,颇有点儿看不上她的清高。   但是,对于牟芳芳的看法,苏向晚倒是挺赞同侯清跃的:“你这说法还颇合我心意,不过,不是你选择牟芳芳,而是一种相互的选择,明白吧?”   要真的牟芳芳能到北京,虽然说她和小狗蛋短时间要分开,但是有一个在军法工作的妈妈,对于牟芳芳的教育来说,那是再好不过的呀。   要侯清跃真的愿意养牟芳芳,苏向晚就打算把牟其年家的金条和袁大头,全送给她,不过,那也得看侯清跃的诚意究竟有多大了。   大肥肘子炖成了深褐色,皮都炖的跟果酱似的了。   一年四季,现在的人,也就过年前后能吃这么一顿肉,所以,苏向晚把肉从锅里捞出来,一个大铁盆子装着放到了桌子上。   捣好的蒜泥,里头加着醋、花椒面子、香油、还有一点八角粉,撕下一块来就那么蘸上醋蒜,然后再来一筷子热腾腾的酸菜,这在秦州,才真正叫大块吃肉,大口吃菜。   不过,她喊了半天,就发现几个孩子没一个应声儿的。   “谷东,回家吃肉啦。”苏向晚于是在大院子里又高高喊了一声。   要知道,这么一声,要是平常,谷东会像一颗疾速飞翔的炮弹似的,从各个方位,迅速撞进苏向晚的怀里。   但奇了怪了,她这么一喊,也没声儿啊。   转了一大圈儿,陈姐才说:“我刚才好像看见承泽带着几个小的,在大铁门上呢,你去看看去?”   苏向晚走到土司衙门的大门口,就见四个男孩子一人扛着根棍子,一排排的在墙跟子底下站站着呢,李承泽最大,扛的棍子最短,谷东最小,扛的棍子比他自己都长。   驴蛋一马当先,站在最前头,圆圆的后脑勺像极了宋团,就那两条长腿,都跟宋团的一模一样。   更意外的是,宋青山和宋庭秀俩兄弟居然也在。   “一杆枪,两颗蛋,三十年来你就没参过战,宋庭秀,我真是服了你了,苏向红那么好的姑娘,你咋就没追到,给个赵国栋追走了?”宋团双手捧着一只拿黑布罩着的盒子,正在跟宋庭秀俩聊天,声音并不大,当然,几个孩子估计也不听不懂他在说啥。   宋庭秀没有拿棍子,穿的还是一身的公安服,两手叉在兜里,跺了跺脚说:“哥,当时吧,我和苏向红俩也是谈过婚,论过嫁的,都商量到结婚以后钱归谁管的事儿了,但是,一听我说,结婚以后钱还得归咱妈管,她啥也没说,第二天就跟赵国栋俩确定关系了,我自己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呢。”   这俩兄弟的通病嘛,愚孝,宋团好歹还知道养家糊口,宋庭秀就为着个愚孝,连个对象找不上。   见苏向晚出来,宋团说:“大过年的,你回家歇着去,李老太太一家我让孩子们对付就行了。”   “宋团,你该不会准备要上手打老太太吧?”苏向晚说。   大过年的,老太太上门来闹不是啥好事,但宋团率儿子打人,那就成恶霸行径了呀。   不过,宋团就没有苏向晚的担忧:“治病要治根,你放心,今天我不但得替承泽把老太太打发了,就承泽在秦州的房子,肯定也得叫老太太乖乖的交出来。承泽这些年受过的委屈,既然老太太要闹,咱们就掰扯清楚,你去歇着吧。”   好吧,毕竟大过年的嘛,小苏同志都辛苦了一年了。   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今天,宋团打算用自己的方式,彻底解决了李老太太这缠人的一家子,让苏向晚舒舒服服的,过个好年。 第121章 要搬家   李老太太在大年三十这一天率众前来,当然是准备的好好儿的。   老太太领头,几个儿子跟在后头,由李老四捧着一幅黑白照片,上面是一个异常年青,穿着白色公安装,戴着大檐帽,佩着领章的年青人。   年青人嘴唇略厚,两只眼睛神彩熠熠,要不是相框子上蒙着黑布黑花,谁能相信这和年青的一个公安,却已经牺牲了啊。   “老四,到了土司衙门,啥话都用说,跪下就哭,明白不?”老太太给李老四吩咐着呢:“我们就在你身后哭,大过年的,臊死他宋青山一家。”   老二和老二媳妇俩眼看天就要黑,街上壁哩啪啦的全是鞭炮声,又冻又饿,也着急啊:“咱们还是赶紧的吧,大过年的,家里的羊肉锅子做好了,大家还吃不到嘴里呢。”   “有承泽,你们天天有肉锅子吃,没承泽哪来的肉锅子?”老太太白了老二两口子一眼,深吸了一口气,听着广播里在报时,正是晚上七点钟的时候,一把扬起手来,高声说:“都给我哭起来!”   “哥哎,你死的好惨哟,大过年的,咱们想给你过个年,敬杯酒都没个娃来敬哟。”李老二用的,还是唱花儿的腔调,哭着就进土司衙门了。   李老四直接就跪在了土司衙门的铁大门前,本身海西人的嗓音,就因为地域原因而高亢明亮,他声音直接就是花儿,这种腔调不但不费力气,而且特别的高。   大年三十啊,虽然说现在破除封建迷,大家不敬神了,但总归人都是祖宗生的,到了今天,肯定都得把祖宗们的牌位,画像请出来,有些人私底下会上柱,更多的人则是敬碗酒,敬根烟,毕竟这属于国粹,不让大张旗鼓的搞,但要禁,肯定是禁了的嘛。   小谷东一马当先就冲出来了:“坏老太太,打死你,打死你。”   “邓高明在不在,李逸帆在不在,这个县的领导们呢,七八个副县长都是死人嘛,可都快来看看吧,看看宋青山这个不要脸的贪心鬼,再来看看李承泽这个狼心狗肺,大过年的都不知道回家给他爸上柱香。”   李老太太也提着喇叭,声儿调的死是个大,把收音机里主席的新年贺辞都给盖过了。   几个儿媳妇是陪哭的,那声音一波三折,甭提有多好听了。   当然,瞬时之间,整个土司衙门里所有在家过年的领导们,带家属孩子全都冲出来,围成一圈子的看着呢。   “承泽你给我过来,给你爸磕头。”李老太太手叉着腰,一蹦三尺高,上来就拎李承泽的耳朵。   “让孩子回去吧,这样闹真的太丑了。”邓高明说。   李逸帆和谷北俩这趟在清水县过年,也对宋青山说:“好歹让承泽回他家过年,也算陪陪他爸,要不然,你们干的这叫啥事情。”   除了那个神出鬼没,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李老三,李家所有的人可谓全都到齐了,拿手指着戳着宋团,而李承泽呢,则给他奶奶拽着耳朵,正在人群中打转转。   苏向晚真的好气啊,她觉得宋青山兄弟实在太面了,她恨不能提着菜刀就上,但是,毕竟宋青山说过,这事儿他来想办法,对吧。   所以,苏向晚只能是捏着拳头,忍啊。   忍字头上一把刀,她都快忍不住的时候,突然就听人群中谷东哇的一声大哭,瞎熊嗓子似的爆哭,小家伙两条短腿往地上一蹬就开始吼了:“打人打人,坏奶奶打人啦!”   “都干什么,就事论事,你为什么打孩子?”宋庭秀突然之间啪一把,直接把李老二给掼倒在了地上,指着他也是一声爆吼。   “老宋家打人啦,大家抄家伙。”李老二也是一声吼,跟宋庭秀俩就打到一起了。   李老四一看老二跟宋庭秀打起来了,把手中大哥的遗照啪的一声往地上一掼,冲上前就帮兄弟打架去了。   驴蛋在这一刻爆发了他的战斗力,眼看李老四一拳捣过去,手中一根棍子,跳起来直接就掼到了李老四的脑袋上。   这要不是宋青山一把抓的快,驴蛋那一棍子下去,李老四保准得头破血流。   而且,他扬天就是一枪,一声轰响,整个县城里辟哩啪啦的鞭炮声在一瞬间都停止了,所有人都看着宋团呢。   “老太太,大过年的,你不好好在家歇着,跑这儿来干嘛?”宋团这属于明智故问,声音还特别高。   老太太说:“承泽得回家陪他爸过年,这事儿就算领袖来了,总理来了,他也得同意。”   “承泽他爸是死在云南的,怎么着也得有他爸的骨灰才算个事儿,老太太,您到云南接过他爸的骨灰吗?”宋青山说着,还来扶这老太太,要给她拍胸膛顺气。   老太太现在知道宋青山个黑心鬼,表面看上去老实巴交,待老太太们和颜悦色,其实是个黑心鬼。   啊呸一声,她说:“我们家的事情你少管,反正我们有照片,见照片如见人,承泽就得跟着我们回家去。”   宋团端地是好耐性啊,给老太太啐了也不着急,反而是纠结于李大进的骨灰:“当时云南那边不是写过信嘛,让你们去接骨灰,你们为什么不去?”   “你少管这些,一是孩子,二是房子钥匙,三,还有承泽家的金条、珠宝,全给我拿来,就现在。”老太太两只手都快怼到宋团的鼻子上了,突然一把,就叫宋团把她的手给抓住了。   “大进的骨灰没人领,还是我家庭秀专门跑到云南接回来的,而且,在云南那边,整理大进的遗物的时候,还有老太太您写的一封信,信里头骂儿子不孝,说他当初归顺政府是个错误,口口声声,您老太太都在抱怨儿子当时为什么不走台湾。”宋团的声音并不高,但足够大家停到:“信还在我手里,大进的骨灰也在这儿,承泽可是你们家不要的孩子,户口也在我们家,大过年的,跑你家干啥去?”   刷的一声,撩起自己怀里一直抱着的,遮着黑绒布的盒子来,就一只特别普通的盒子而已,上面贴着一张二寸照片,这还真是一个骨灰盒。   “太不要脸了吧老太太。”李逸帆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把拉过李承泽说:“孩子要饭的时候你们躲起来装死,屁都不放一个,现在政府归还财产了,你们倒好,那是人李师长家的东西,凭什么给你们?李大进的骨灰盒在哪都不知道,捧着张照片,你们是怎么有脸上人家门上来闹的?”   老太太全家那样子,就跟雷劈过似的。   辞旧迎新的炮竹辟哩啪啦的给他们搞着伴奏,把这家子人给轰的,那脸一阵红,一阵白的。   而且吧,宋团不止有骨灰盒,还确实,藏着老太太写给大儿子的,咒骂政府,咒骂领导人的信呢。   宋团转身拍了拍谷北的肩说:“谷北,这一回房子你再收不回来,我觉得那个公安局长你也就甭干了,真的,给在野干吧。”   谷北心说,这关我什么事。   所谓气势汹汹的来,偃旗息鼓的去,李老太太还没会过意来呢,谷北接过信翻了一圈,抬起头说:“不行,这事儿我得交到革委会去,让在野来办。”   李老太太只听到刘在野三个字,胯骨都还没好利索呢,冰天雪地里啊,转身就跑,跑的居然比几个还是年青人的儿媳妇都快。   为啥?   因为前两年斗的最厉害的时候,刘在野上门搞革命,这老太太不但打破了刘在野的头,还往刘在野的身上泼过大粪。   啥叫个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李老太太这下,可谓打虎不成还撩着了虎须,真真是摊上大麻烦喽。   再大的热闹也比不过过年吃肉,大年三十,抱着盆子啃肉吃,这种爽利劲儿在谷东有限的人生中,还从来没有过。   醋蒜一蘸,煮成褪骨的肉,大家都是拿手撕着吃,也就不显得谷东的吃相有多狂野了。   牟芳芳太勤快了一点,不像谷东那样,理直气壮,吃东西厉害,尤其是吃肉,能吃出一种气壮山河,唯我独尊的感觉来。   苏向晚孩子太多,想把其中一个送人,而侯清跃呢,一开始是想要牟芳芳的。   在饭桌上,突然就喜欢上胖乎乎的,粘在苏向晚怀里,大口大口吃着肉的小谷东了。   不得不说,这小家伙的胃口那是真好,胃口好就意味着好养,更何况谷东还是个儿子,对于一般人来说,养儿防老,这是个最基本的吧?   “小谷东,你想不想到养猪厂去住啊?”侯清跃从肘子上撕了好大一块瘦肉下来,蘸了点醋和酸,就递给小谷东了。   这小家伙短腿肉肉的,摸上去甭提多舒服了,好捏,也是个优点啊,大冬天的,暖和的跟个火炉子似的。   驴蛋和狗蛋,吱吱几个在一瞬间居然也安静下来,看着小谷东呢。   当然,他们也是想知道,小谷东的回答,会不会让他变成要被送走的哪一个。   “谢谢阿姨,但我只吃我妈妈给的肉肉。”谷东转头,够着脖子,油乎乎的小嘴巴在苏向晚的脸颊上狠狠亲了一口,给她抹了一嘴的油,钻苏向晚怀里,不出来了。   疤爷就是疤爷,你甭看他外表长的粗犷,嗓音虚蓬蓬,但是,关键是刻可不糊涂。   “那就芳芳吧,今天晚上养猪厂的人全回家了,我正好就一个人,给我作伴儿去,好不好?”侯清跃说。   牟芳芳吐了吐舌头说:“好呀。”   磕睡遇着枕头,再不说牟芳芳在寄人篱下的时候,心里有多孤寂的时候,遇到侯清跃愿意领养自己的时候有多感激,总之,大过年的晚上,宋团开着车,就把侯清跃和牟芳芳俩,给送到养猪厂去了。   三十的夜,天上飘着黯黯的雪沫子,侯清跃包里装着泡软的扁粉、泡发好的木耳,炸成金黄色,只需要炖一下就能吃的排骨,还有油炸的,酥的掉渣的油果子。   说实话,在北京的时候,她的工作好,生活地位高,像什么粉条啊、油果子啊,糖果啊,排骨啊,这些东西,侯清跃从来没有把它当作珍惜之物过。   当然,那时候宋团写信要点小县城里没有的东西的时候,侯清跃之所以一直都有求必应的寄,除了原来妥贴,稳重,踏实的宋团一直怀着好感之外,她从来,就没有把苏向晚那个女人,当做一个可以平等对待的人看过。   在她心里,苏向晚只是宋青山的一个附庸,一个庸俗的,肥胖的,泼辣的,像个生育机器似的农村女人而已。   她所有给予苏向晚的东西,都带着一种高知式的怜悯。   可谁能想到,突然有一天,当她四面楚歌的时候,恰是那个,她一直不怀好意的,给予资助的女人,给了她那么多的帮助。   只能说,侯清跃在此刻感慨万千,最后也只能是说一句:“宋青山你放心,你这儿媳妇,我一定把她教育成一个高知人材,真的。”   宋团把侯清跃和牟芳芳放到养猪厂,大过年的嘛,不太放心她一个人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自己提着手电筒,把养猪厂整个儿转了个遍,确定几个门都关好,锁好着,才从养猪厂出来。   男人不好做啊,他现在还得悄悄的回趟小宋庄,安抚一下老爹老娘去,当然,摸一把兜,连续加班了好长时间宋团,兜里的加班费,就是用来悄悄慰问老爹老娘的。   老太太就不用了,宋大爷见儿子拿着钱来,必定高兴的不得了啊。   没了小姐姐,吱吱就又剩一个人啦,在炕上滚来滚去的不肯睡,闹着要到隔壁去。   当然,隔壁听起来格外的热闹啊,几个男孩子叽叽呱呱的不知道在说啥。   秦州风俗传统,到了大年初一就不能缝衣服,缝鞋子了,而明天一早是新年,几个孩子都得穿新衣服。   李承泽的大棉衣是缝好的,驴蛋和狗蛋没有新衣服穿,因为李承泽褪下来的,就够他俩穿了。   谷东穿吱吱的,吱吱呢,跟李承泽似的,因为是老大,占了便宜,年年都有新衣服穿的一个。   苏向晚把几个孩子明天要穿的所有的衣服全部衲好了,洗干净了,正在忙着给吱吱的鞋子总鞋面呢,房门砰的一声,狗蛋进来了。   小家伙盘腿往炕上一坐,显然很忧郁啊,但是就那么坐着,不说话。   “怎么啦,大过年的,跟那几个吵架了吗?”苏向晚问。   狗蛋瞪了眼窗子外头,突然说:“妈妈,我要搬家啦?”   “大过年的,你准备搬到哪儿去?”苏向晚故作吃惊的问。   狗蛋吸了吸鼻子,一看就是怂人在给自已强壮胆子:“我也准备搬到养猪厂去,你甭拦我,也甭想我,牟芳芳也是我的好朋友,妈妈把她送人了,所以,我也不想在家呆了,我明天就走。”   别的孩子吧,毕竟因为谷东更小一点,都支持留下谷东,但就狗蛋,长的最怂,恋爱谈的最早,才十岁的孩子,装模作样的,都说好了长大就要跟牟芳芳结婚的。   虽然父母的意志不能违背,但是,他可以选择改变自己啊。   “那这样吧,你自己整理衣服,等你爸爸回来之后,就让他把你也送养猪厂去,行吗?”苏向晚说。   狗蛋没想到妈妈居然答应的这么干脆啊,毕竟要是妈妈挽留一下,他还可以抱怨一下为什么妈妈非要送走牟芳芳,而不是小谷东,对吧。   但是妈妈这么开明,钱一收,头都不抬,这就准备把他直接不要啦?   狗蛋觉得,妈妈应该再挽留自己一下啊,好歹让他把自己心里的不舒服也往外说说,是不是?   “宋东海”苏向晚突然一把推开窗子,喊了一声说:“过来,试试妈给你缝的小内裤来。”   驴蛋嗖的一下,已经窜过来了:“哇,妈妈,是我和宋西岭一人一条吗?”   新内裤,比新棉衣还能叫孩子们开心的东西,有了新的内裤,上学的时候结伴一起上厕所,脱裤子的那一刻,甭提多骄傲了。   到那时候,尿都能耍的比别人高一点。   苏向晚转身,从一沓子的衣裤里翻着,翻出两条内裤来,就全递给驴蛋了。   这内裤上面还有松紧呢,不会像系带子的一样,孩子手不巧系成死扣就打不开了,可以说是很时髦了。   内裤上还缝着特别的可爱的卡通图案,一条上面是一只黄色的,胖乎乎的小鸭子,一条上面是只特别可爱的,屁股圆乎乎的小老鼠,恰好就印在屁股上。   “宋西岭从今天开始就搬家了,要去养猪厂住呢,这两条内裤全是你的啦。”苏向晚说。   这样的内裤李承泽没有,古冬也没有,现在连狗蛋都没有,驴蛋可以一个人拿两条,又开心,又觉得狗蛋会不会太悲惨了一点?   “没事,拿去穿吧,怎么还不去睡觉?”苏向晚还在缝鞋面呢,见驴蛋不走,头都不抬的说。   “妈妈,我突然觉得,我还是不想离开这个家的。”狗蛋咬着红红的嘴唇,嗫嚅着说。   苏向晚不说话。   “能给我一条内裤吗,我只要小鸭子的那一条就行啦。”狗蛋于是又说:“明天还可以见到牟芳芳呀,我为啥要搬到养猪厂去,是不是啊妈妈,我不走啦。”   苏向晚依然不抬头,但是,却喊住了驴蛋:“东海,既然西岭不走了,那内裤就分他一条吧。”   狗蛋一把扯过上面缝着小鸭子的内裤,嗷的一声,已经窜到隔壁去了:“承泽哥哥,快来看我的内裤哟,你没有的哟。”   看来,宋西岭的爱情也不是那么的深沉嘛,一条内裤就可以叫他改变主意。 第122章 歌咏比赛   日子要是过的顺溜起来,那可是飞一般的,等狗蛋和驴蛋俩上了五年级,小吱吱也终于上二年级啦。   至于李承泽,现在已经是高二的大小伙子啦,从去年开始,他突然开始猛窜个头,现在比苏向晚还高着半个头呢。   当然,驴蛋的个头也眼看要赶上苏向晚了,毕竟也是十一岁的大小伙子了。   苏向晚一大清早的起来,就得去养猪厂一趟,因为她们的野猪终于可以作为特供,供到北京去了。   当然,负责采构,检疫和往北京输送,那都是从北京专门下来的人。   这一笔就是四千多块钱的收入,当然是厂里的妇女们人人有份。   苏向晚自己也分到二百块钱,这是她穿越过来六年后,真正意义上赚到的第一笔外块,拿着钱从养猪厂出来,苏向晚心里还在计划着这二百块钱该咋用呢。   狗蛋现在可以说是整个清水县最风云的人物了。   苏向晚还是在政策的指导下,想办法的搞点福利,赚点钱。   人家狗蛋则不然,前年靠着卖手电筒小赚了一笔,去年又靠着他爸爸买来的电池,自己造小风扇又大赚了一笔。   赚钱这种事情总是会上瘾的,现在他又有了新财路,一放学就跟驴蛋哥俩就在路边摆小摊儿,最近卖的是李承泽自己画的《三国演义>>和《水浒传》的人物谱。   一张小卡片,上面画一个人物,或者吕布,或者关云长,然后再写几句人物生评,简介,武力值什么的,就那样,他们俩兄弟两分钱卖一张,居然也能赚钱。   只能说,在书里自相残杀的俩兄弟,现在变成了小小年级就能相互帮助,致富的好帮手,苏向晚有时候都有一各想操心都操心不上的无力感。   “九九那个艳阳天来哟,十八岁的哥哥坐在河边。东风吹的那个风车儿转啦,蚕豆花儿香啊麦苗儿鲜……”吱吱唱着歌,跟她的音乐老师孙秀兰挥手说着再见,就从学校里出来了。   远远看见苏向晚,吱吱已经在挥着手喊妈妈了。   这小丫头转眼就要八岁了,梳两条细捋捋的长辫子,穿着军绿色的小外套,胸膛上别着一枚领袖像章,皮肤又白,脸蛋儿又圆,漂亮的简直跟个圆苹果似的。   “苏主任,秦州的歌咏比赛,代表咱们学校的是宋南溪,她得跟我们一起去,没问题吧?”孙秀兰笑着说。   苏向晚愣了一下,也是笑着说:“不行啊,我们家最近很忙,没人陪孩子去参加比赛,孙老师,这事儿就算了吧,南溪不报名了,好不好?”   不但孙秀兰,就连吱吱都惊呆了:“妈妈,你不是说今年妇联的工作清闲,十一你可以好好休个假的嘛,为啥不让我去参加比赛?”   苏向晚只得说:“妈妈的工作现在又变忙了呀,而且忙的不得了。”   “才没有,你昨天还说自己这回可以领两百块钱,打算带我们全家出去旅游,你明明就是不想让我参加比赛。”吱吱可不比几个傻小子好哄,鬼精鬼精的。   “反正秦州的歌咏比赛我们是不会参加的,孙老师,再见吧。”苏向晚说着,一把就把吱吱给扯过来了。   吱吱不能去参加比赛,当然生气,撅着小嘴巴,一路都走的不高兴。   然后,苏向晚还得带着吱吱一起去接小谷东。   “妈妈,我今天吃了八个大肉卷哟。”谷东从幼儿园蹦蹦跳跳的出来,伸着自己的手指头比划着呢。   幼儿园的老师见是苏向晚来接谷东,本来为了表示一下对于妇联主任家的大宝贝的重视,想抱一把,但是,谷东重的就跟个铁秤砣子似的。   老师抱了两抱,愣是没抱起来,只好把谷东给推出来了。   “他真的吃了个八个肉卷?”苏向晚问老师。   老师笑的有点难堪:“吃了四个,不过因为他吃的太多,我们就骗他说他吃了八个。”   幼儿园的菜和肉,现在全进由着养猪厂来供的,当然,老师肯定不敢苛扣谷东的伙食,但也怕吃太多要吃坏了他啊。   谷东可没发现自己的吃饭成了让大家发愁的事儿,小家伙圆丢丢的屁股一颠一颠的,跟着吱吱俩《九九艳阳天》,俩小家伙拉着手,一唱一合的就回家了。   苏向晚本来以为,自己不让吱吱去比赛,这事儿就完了。   谁知道第二天,李逸帆居然上门来了,而且开门见山就说:“向晚,到秦州的比赛南溪必须参加,因为我马上要调回省里工作,而你呢,我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到省上去,这次歌咏比赛的冠军能上省里的新年文艺汇报演出,到时候你也正好去见见省上的领导们,这样对你的升职大有好处,好吗?”   苏向晚觉得奇了怪了:“李姐,我这妇联主任当的好好儿的,没想过要升职啊,你要调就调呗,何必为了我的工作操心这么多?”   “南溪唱歌唱的好,将来说不定能在文艺上有大发展,再说了,比赛要得了第一也能为咱们县争光,你怎么回事,阻三挠四的就是不肯让她去?”李逸帆嘛,人固执,而且因为没有孩子的原因,一直把吱吱当自家闺女,她就觉得,苏向晚阻挠吱吱发展文艺,这样很不好。   “反正吱吱就是不参加,李姐,你回吧。”苏向晚说着,直接就把自家的院门给关上了。   李逸帆给气的啊:“要不是咱俩工作配合好,就你这脾气,你以为我愿意调你当副手?“   宋团回来的时候,恰好听见苏向晚在门里头说:“李姐,我是妇联主任的时候能忍受你,因为咱俩不是正常意义上的上下级关系,咱俩不需要天天吵架,所以我容忍着你。但是你要说真的调我当副手,我辞职都不来及,还让闺女帮我跑官,你想的美。”   李逸帆向来在工作中,只有她把别人骂的狗血淋头,但在苏向晚这儿,就只有给苏向晚骂的狗血淋头份儿,气的跺着脚,她说:“不去就不去,跑官俩字儿也太难听了点吧?”   回头正好看见宋团,李逸帆就把火又撒到了宋团身上:“你们俩口子啊,可就永远的在清水县呆着吧。”   宋团现在的家等于是打通了两个院子,虽然说也不过就是四间房,李承泽和谷东有一间,驴蛋和狗蛋俩有一间,吱吱有单独的一间,苏向晚和宋团俩,也终于有了一间属于他们俩单独的卧室。   几个男孩子放学后出去玩了,吱吱在厨房里忙着做饭,而苏向晚呢,则在一旁忙着给几个男孩子补衣服。   “怎么又在补衣服,是不是得给几个孩子说说,让他们爱惜着点衣服,这也太费了吧。”宋团说着,就接过了吱吱手里的土豆,削了起来。   苏向晚拿剪刀把线头子剪了,转身过来和面,才说:“你说了能管用吗,隔壁陈姐整天在骂邓大娃,说他费布料费衣服,跟要吃衣服似的。可是,本身棉布就易损,男孩子又是爱活动,爱运动的,衣服要不破,那就不是男孩子了。”   “所以,还是我家属明理。”宋团削完了土豆,得把几个孩子的衣服给抱出去,把空间让出来,苏向晚好做饭。   不过,吱吱今天一不唱歌,二不是美滋滋儿的,就有点儿奇怪了啊。   毕竟这小丫头从小到大,那都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开心果,很难得有一天,她的眼睛上还挂着泪,一副委屈样儿呢。   “这孩子又是怎么啦?”宋团问说。   吱吱嗖的回头,甩着辫子说:“妈妈不让我去参加唱歌比赛,而且我一唱歌她就不开心,真是奇了怪了,没想到我妈也是个老封建,居然觉得女孩子唱歌跳舞是件丢人的事情。”   说完,小闺女刷的一下撩起帘子,跺着脚扭着屁股的,转身走了。   宋团一直以来都觉得,苏向晚不是一个不开明的家长啊。   “孩子还小,不就一唱歌的比赛嘛,要不就让她去参加一下,等她长大以后在唱歌跳舞方面,咱们阻止着点就完了,行不行?”宋团瞧闺女太可怜,来帮闺女求情了。   苏向对于几个孩子,对于自己的生活一直都是很从容都很从容,毕竟她能未卜先知嘛,像今天这样做个蛮横家长惹孩子,她还真的是头一回干。   当然,这不是因为苏向晚没理由的不让吱吱去参加歌咏比赛。   而是,她心里也有自己的担心。   苏向晚看着窗外正在揉着大山,给大山喂食的小丫头,轻声说:“今年在秦州的歌咏比赛,书里正好一笔带过的写过,不过,不是因为什么好事情,而是其中得了第一名的那个小姑娘,最后在台上被灯砸死了。之所以书里写到这个,是因为当时咱们的狗蛋在外头流浪,就住在文化宫里头,有人怀疑那灯是他弄松的,把狗蛋给打了个半死。既然今天吱吱提到了,我也想起这事儿来,到时候我找人托个话,让人把文化宫的灯修一修,但吱吱就别去了。”   宋团觉得吧,苏向晚也太迷信了一点儿:“吱吱是吱吱,那个小姑娘是那个小姑娘,再说了,你不都说了是灯松了的缘故吗,一个灯而已,拧紧不就行了?”   “而且,我特别不喜欢听咱家吱吱唱《九九艳阳天》,要以我对几个男孩子的脾气,我得抽着她的屁股不让她唱,不过毕竟吱吱是闺女,不能抽屁股。”苏向晚特无耐的说。   “你也太霸道了点吧,小姑娘们都在唱歌,怎么偏偏就吱吱不能唱,人写了歌不就是给人唱的?”宋团说。   苏向晚说:“书里头说,承泽小时候要出门赚钱,吱吱要送他走,就总要追着他的屁股给他唱《九九艳阳天》,唱到最后,他给人打死了,人把吱吱跟他一起埋的时候,吱吱还在唱那歌儿,所以,我一听见《九九艳阳天》我就心烦。”   宋团看了苏向晚半天,说:“不行,这歌咏比赛啊,我还非得让我闺女去不可。”   “万一不是灯出事,出别的事呢?”苏向晚说。   “人活着,啥事儿不碰到一点,为了闺女高兴,必须去。”宋团索性说:“正好国庆节我们团得到总军区去开会,跟我一起走,我得让你们舒舒服服的过个国庆假期。”   “不会吧宋青山,让我舒舒服服过个国庆假期,我咋听着不像你能说出来的话?”苏向晚心里其实美滋滋儿的,但是嘴里还是得损宋团几句嘛。   宋团两手叉着兜呢,意味深长的说:“生命不止,追求不休,我发现你最近一直在自学高中课本,显然我对你好的掏心掏肺,只差把胆囊都掏出来了,你要上大学的心思,就没息过,是不是?”   李承泽上高中以后,苏向晚就一直在复读高中课本,当然是为了高考。   这宋团得多迟钝啊,李承泽都高二了,他才发现。   苏向晚轻轻撩了一下自己的辫子,嫣然一笑:“那是必须得。”就得让这男人啊,提心吊胆。   你看,他一担心,就有动力了。   苏向晚,也就可以去度个假了,不是吗?   吱吱的嘴瘾过不了,那怕心里在委屈,嘴巴管不住,就又在那儿哼起了歌儿来,又是《九九艳阳天》。   正好几个哥哥回来了,一股脑儿的冲进门,驴蛋在脱背心儿,狗蛋把自己的脏衣服一脱,直接就扔吱吱头上了,喊着让她去洗。   谷东是只要不入冬,天天都要洗澡的一个,提着盆子追着吱吱的屁股,喊吱吱给自己打水烧水,要洗澡呢。   李承泽脱了自己的衣服,那不正好谷东在洗澡,也说:“宋南溪,把我的也一起洗了去。”   吱吱翻了个白眼,原把衣服砸李承泽头上了:“自己的衣服自己洗,凭啥总让我给你洗衣服。”   “你不是我妹吗?”李承泽说。   “我是你妹,但是你总打我啊,你要不打我,我就愿意帮你洗。”吱吱说。   谷东摇着自己的小破裤衩子,在大洗盆里玩香皂泡泡:“哥哥那么丑,身上都长毛毛啦,哪有我可爱,就不给他洗。”   李承泽最近正在发育,长喉结,长毛毛,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让小女孩知道?   小伙子给吓的哟,一把就把个胖谷东给揉到水里头去了。 第123章 手抓羊肉   因为爸爸的发话,吱吱终于可以去参加歌咏比赛了。   这算是全家有史以来,自三年前去过海西那一回之后的第二次旅行了,虽然说只是去秦州,但是,据爸爸说,去了之后可以住在军区的大饭店里啊。   几个孩子上回住酒店,能追溯到的,还是住清水县的招待所,那怕只是稻草床,可把几个孩子给美的不轻。   而据李承泽这个曾经的大少爷说,宾馆里的床,那都是弹簧加海绵的床垫,躺在上头,跟硬棒棒的炕可不一样,还能压下去呢。   狗蛋和驴蛋俩也是大孩子了,对于新鲜的事物有一种别样的渴望,躺在炕上听李承泽形容大饭店里的床的时候,乐的连嘴巴都合不拢,立等着就要去住呢。   当然,一个秦州嘛,一小时的功夫就可以到了。   等宋团拿着票开好了房,几个孩子冲进饭店的房间就开始上下参观。   还真的,床是软绵绵的弹簧床,谷东一个蹦子跳上去,床陷下去了大半。   小家伙乐的连放了几个响屁,突然钻进洗手间里头,就不肯出来了。   几个大的不知道为啥有床不躺,他要进洗手间,要把这孩子往外扯,但谷东就是不肯出来,钻着头的,就非得要在洗手间里头玩水。   直到苏向晚解释完,说这孩子从小给沈招娣关在厕所里关习惯了,所以他习惯呆在厕所,几个孩子才恍然大悟。   不得不说,吱吱对于谷东的怜爱,就又增加了几分啊。   宋团呢,为了让孩子们都能住一晚上宾馆里软软的床,想到一个办法,那就是把自己几个远道而来,到秦州大军区来开会的,原本该住宾馆的战友,全给招待到谷平家去。   这样才能给孩子们省出床位来。   歌咏比赛是在秦州市的人民文化宫举行的,一开始会有一轮的初选,然后到复选,得选出一二三名来,到新年的时候,参加省上的汇报演出。   来参加比赛的学生们,全都是各个县专门选送上来的,大一点的在上初中,小一点大多也都上三五年级了,像吱吱这样只上二年级的小姑娘还真不多见。   苏向晚自己没去,李逸帆在这种事情上,展现了比亲妈还亲的热情,亲自陪着吱吱去了。   当然,不出预料嘛,吱吱虽然小,但是嗓音清澈,舞台表现力好,初试一上台,军区歌舞团的几个领导一眼就把这小闺女给看上了。   然后,就是等着参加复试,而复试要是过关,等到决赛的时候,据说还有从总政来的歌唱家,专门来教孩子们唱歌。   “第一名奖励一个军用水壶,一个笔记本,这是给孩子的,给学校呢,到时候会奖励二百本的作业本和二百个笔记本,现在娃们的作业本,都是写完正面写反面,有些孩子没有作业本,手纸订成本子的写,南溪这回,估计得让整个县一小都受益,多拿二百个作业本了?”吱吱的歌唱老师孙秀兰掰着手指头说。   李逸帆想的不是这个,她说:“咱们南溪外形漂亮,唱歌嗓音也好,将来参军,能当个女歌唱家才是我的目的。”   “我也想当军旅歌唱家。”吱吱揩着自已化着妆的眼睛说:“大猫猫,等我当了歌唱家,赚了钱一半给我妈,一半给你。”   “你就一分不给我,我照样支持你唱歌,你把所有的钱都给你妈,你妈也不会陪着你来唱歌的。”李逸帆恨恨的说。   她一县长,那么忙的,都来陪吱吱参加歌咏比赛,真是想不通,苏向晚有这么漂亮,这么可爱一闺女,为啥对她总是淡淡的。   苏向晚没有陪着吱吱去歌唱比赛初试的现场,倒不是因为她不重视吱吱的缘故,而是因为,李承泽家的房子的事儿,到现在才算解决完。   对了,历时两年时间,政府轮番的派人做工作,终于,李老太太搬家了,但是,李承泽家在大什字的那套院子,也给老太太全家祸害的可以,房顶子全掀了,家里搞的就像个大垃圾场似的,更可恨的是,为了能泄愤,老太太临走之前,在院子里扔满了狗屎。   总之,李承泽的家最后就变成了一个大垃圾场。   而苏向晚两口子忙于工作,一直没时间来打扫这个院子,这不半年的时间没来,院子简直无法踏脚了。   “这样吧苏阿姨,这院子我们来打扫,你回宾馆歇着去吧,你不是说自己这一回要好好的渡个假?”李承泽挽着袖子说。   苏向晚确实想渡个假,她从穿过来有六年了,几个小家伙都叫她养成大小伙子了,像这种体力活,就该叫他们来出力啊。   所以,她把谷东一领,索性就说:“那就这样,你们三个今天费点力气,把这院子打扫干净,晚上我请你们吃军区食堂里的羊肉,怎么样?”   秦州虽然盛产羊肉,但是清水县不产羊,而且羊肉比猪肉贵多了,几个孩子都爱吃羊肉,一听妈妈这样说,那能不干嘛,当然得拼了命的干啊。   “哟,这不承泽嘛,瞧瞧吧,奶奶现在就住在你家隔壁,我就跟你说实话,你就算把房子打扫干净了,我还得给你扔垃圾进去。”就在几个孩子提着扫把准备进门的时候,李老太太居然从隔壁出来了。   李承泽哎哟一声,就听那边他二叔的声音:“承泽吗,真是不小心啊,怎么,臭萝卜砸到你了吗,这算啥,说不定待会儿还有大粪浇头呢,你可小心点啊。”   见苏向晚在远处看着,老太太大摇大摆的就走过来了:“苏书记,您可瞧瞧,咱家三儿有钱,给咱把这个院子买下来,我就在隔壁住着,我倒是得看看,你们把这院子要回去能不能住的清静。”   李老太太的三儿子李大光,那可真是个奇人。   两年前,因为抓到他当街拿砖头拍人,被公安局收押,判了三年的有期徒刑。   但是那家伙因为在监狱里表现的好,减刑成一年半,去年下半年就出狱了。   出狱之后,那家伙表现的极为老实,而且也不知道哪儿来的钱,就把大什字,李承泽家这院子隔壁的一处院子买下来,给老太太住了。   李老太太嘛,恨苏向晚恨的跟什么似的,揶揄完了还不够,还要故意来撞一下苏向晚,嘴里还在叫:“小心点,你要敢碰老太太我一下,我立马给你躺这儿。”   这要一般人,房子都收回来了,老太太这么挑衅,顶多笑笑也就完了。   但是,苏向晚是一般人吗?   她进了院子,提起一块砖头,哐啷一声,直接就扔隔壁了。   隔壁,李家二哥也不知道在干啥,差点给块砖头砸,哎哟一声惨叫,跳起来骂人呢。   “东海,西岭,承泽,你们给我听着,一会儿隔壁要敢再扔东西过来,你们就扔一块砖过去。不要怕砸死人,砸死了人我赔偿。”苏向晚说着,再捡起一块砖头砸过去。   真是的,三个大小伙子,要真耍无赖,还能耍不过李老太太这一家子?   老太太给气的直跳脚:“苏向晚,你再横,我们也有钱,就住你隔壁,天天往你家扔垃圾,气死你!”   把几个小家伙安排好,苏向晚才准备着去领羊肉票呢。   是的,宋团他们来开会,军区是会发福利的,手抓票,据说一人有一斤,拿着这一斤票,到军区食堂可以领手抓。   一斤手抓,要给几个孩子们吃,谷东一人就能搂圆,别的几个估计就只能唆点骨头。   不过,宋团不是为了能让孩子们吃顿好的,住好点儿,自己主动带着几个战友,就住到谷平家去了嘛。   晚上呢,他们自己在那边下厨搞饭吃,而把战友们所有的羊肉票全部集中起来,送给宋团家的孩子,就为让几个孩子和苏向晚,能美美儿的吃上一顿肉。   军区大门口树着对党忠诚,听党指挥的大牌子。   夕阳下,宋团和谷平,并几个战友们才开完会,从大礼堂出来。   苏向晚带着谷东,是站在马路对面的,当然,宋团一出来就在四处张望,遥遥看见苏向晚,小跑着步子就过来了:“票全在这儿了,晚上你打好肉,带着孩子们吃一顿就得,我们后天应该就可以放假了,到时候咱们一起去看吱吱的歌唱比赛,怎么样?”   苏向晚问:“要不要给你留点儿?”   宋团也爱吃羊肉,不过,为了能让几个孩子都饱餐一顿,尤其是谷东这个打小就给饿伤过的能吃饱一顿,他还是说:“算了吧,我们自己想办法做饭,一人搞碗面就行了。”   挥着手,宋团正准备要走呢,没想到身后过来一人,居然来了句:“这就是苏向晚?”   “这位是?”苏向晚见一个同样穿着军装,打扮的挺帅的男人朝自己走了过来,问说。   这人握手说;‘我叫齐力,你应该从清跃的嘴里听说过我吧?“   原来,这就是那个婚内出轨,睡出孩子来都没事的大渣男齐力啊。   苏向晚使劲摇着他的手说:“提过提过,齐力你好。”   两年前,原本齐力发现新家属的孩子不是自己的之后,就准备把侯清跃调回北京,跟侯清跃复婚的。   但是这时候,横空杀出个常丽萍,就跟齐力俩谈起了恋爱来,然后呢,侯清跃恳求了几次,想要回北京,齐力都没有想办法把她给调回去。   只不过是在北京那边想办法,就把她的通缉给取消了。   而侯清跃到现在,还在养猪厂里养猪呢。   齐力这个大渣男,虽然说一直没见过,但在苏向晚的心里,比刘在野还让人讨厌。   “我的羊肉票也送给你们,嫂子你和孩子们记得吃高兴点儿啊。”齐力挥着手说。   苏向晚也挥了挥手,转身就走了。   她说自己要休息,但其实压根儿休息不了。   把几个孩子安顿好,她还得去趟文化宫,专门找馆长去谈一下,看松了的灯究竟是哪一颗,最好是让馆长找个修理工,把舞台上所有的灯都紧一遍,对不对?   不说为了自己的孩子,就算有别的孩子受伤,苏向晚也不愿意啊。   更何况,还有一个小姑娘,会因为那次灯的事故而被砸死呢。   这次来秦州大军区开会的战友委实不少,而他们之所以来开这个会,并不是专业上的问题,而是针对即将展开的‘批林批孔’,由北京那边派了人来,专门来讨论这件事情的。   不止齐力在,常丽萍的档案因为隶属在秦州军区,也专门来了,在参会呢。   “怎么回事,你们出去聚餐,为什么不叫我?”那不宋团和几个战友们正走着呢,就听见不远处有个女同志娇滴滴的说了一句。   齐力一看正是常丽萍,赶忙就迎上去了:“我们今天晚上得去谷平家歇一宿,你不是还要跟领导们一起吃饭,怎么跑出来了?”   常丽萍没跟齐力说话,倒是给宋团敬了个礼:“宋教官,怎么,你们不欢迎我吗?”   “都是男同志,你一女同志跑去干啥?”宋团说。   常丽萍的嗓音,优美的就跟百灵鸟儿似的:“咱们都是战友,你们吃饭我怎么能不一起去,走吧,咱们一起去。”   说着,她就来挽宋团的手,而且还娇滴滴的说:“当初我刚到部队,就是宋教官给我们搞的军训,他那个严苛啊,我一辈子都忘不了。让我看看,现在的宋团,是不是还那么凶”   “常丽萍,注意点影响,你这样抓我的手我觉得不妥当。”宋团说着,缓缓扬起了自己的手。   见常丽萍不松手,他突然就来了句:“立正!”   常丽萍还真的立正了:“怎么,看来侯清跃说的没错嘛,宋教官确实是个妻管严,战友之间挨一下碰一下,回家都不敢给家属交待吗。”   宋团平常其实挺温和一人,不过当着女兵的面,他向来比较严肃,而且还特坦率:“小常同志你说的很对,我就是妻管严,但我觉得男同志给家属管严一点,这没什么不好。”   常丽萍脸簌簌的:“也对,管惯了,一头老虎也能给管成只猫。算了,咱们不说这个了,关于政策问题,你们考虑好了吗,孔、林和周公,现在是咱们重点考虑,接下来要展开批评的工作方向,晚上,咱们一起聊一下这个问题吧。”   宋团两手插兜,看着谷平呢。   是的,常丽萍和齐力俩,现在一直在鼓动他们到北京去,开展‘批林批孔‘的工作。   宋团当然不肯去,因为林和孔好解释,一个是曾经的林副统帅,而孔呢,则是孔子,至于周,表面上说是周公,但其实影射的是总理。   连总理都批,齐力和常丽萍的主子可以说简直是丧心病狂了。   让宋团和谷平这帮军人去批总理,那不如直接拿枪把他们给嘣掉算了。   谷平一看宋青山脸色不太好,估计他是想发火,赶忙打了个圆场:“这样吧,咱们是军人,听党指挥,对党对忠高于一切,我什么都听党的,至于私底下,咱们就不商量这个了,成吗?”   “不过,听说宋团家闺女唱歌唱的挺好的,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让她听我指教一二?”常丽萍又说。   好吧,这可真是拍马全拍在马蹄子上,宋团特干脆的说:“好好一姑娘学的什么唱歌,我闺女长大了要敢唱歌,我打断她的腿。”   这男人没救了。   常丽萍本来想跟着宋团他们走的,怎奈人家不邀约她。   气的不行,她就准备着明天复试的时候,给秦州的少儿歌唱大赛做评委去呢。   宋团家的闺女听说也参赛了,她要去了,肯定能够定夺最终名次,给那小姑娘给个第几名才好呢?   而这时候呢,齐力突然想起件事情来:“丽萍,你不是有好多副食票嘛,既然我到秦州了,明天看看清跃去,咱们都来了,我不去看看她不合适。”   不说这个还就算了,一说这个常丽萍就生气:“不就你前妻嘛,还副食票,我告诉齐力,你要敢去看她一回,咱俩立马分手,真的。”   原本齐力一直运作着,是想把侯清跃调回北京,继续调回军法的,毕竟她的专业就在军法。   但是,可以说是碍于常丽萍的淫威,他愣是就没敢。   这个女朋友,那属于高在天上的云朵,是必须呵护着,捧着的。   她手头有很多关系,当然,认识的领导也多,而齐力呢,目前正在等着选升大校,不惹常丽萍生气,就是他最大的原则。   当然,在他想来,等自己选升大校之后,要是常丽萍再敢得瑟,自己索性就甩了她算了。   公主脾气,还总爱四处施展魅力,那是人宋团不接招,要接招,估计她立马就得贴上去。   齐力不是看不出来,只是,各取所需,懒得管! 第124章 野火春风   “是是,好好,我们把灯检查一遍,保证不会出安全事故。”文化宫的馆长是个女同志,五十多岁,听说苏向晚是清水县妇联的主任,倒是非常客气。   “我是来参赛的孩子的家长,也是看舞台上的灯松了,才来提醒一句,没别的事儿,馆长您也下班吧。”   苏向晚说着,就从文化宫出来了。   她能未卜先知,但是,也只能是提醒,毕竟她总不能说,舞台上的灯真的会掉下来吧?   回到宾馆,三个打扫完卫生的在宾馆里洗了个澡,饿的嗷嗷叫的,正在等着吃羊肉呢。   当然,苏向晚和吱吱俩拿着肉票,提着饭缸子,就到军区食堂里,把总共六斤手抓,全给打来了。   大的几个狼吞虎咽吃肉的时候,李承泽就在宾馆的窗户前站着呢。   这小伙子自打长喉结了之后,可以说就是个大小伙子了,个头直逼宋团,比苏向晚可高了很多,又瘦,皮肤又白,细条条的大小伙子。   一直看着窗外,也不知道他在看啥。   手抓啊。   尤其是军区食堂为了招待来开会的团级干部们而准备的,基本上没有骨头,全是肉。还不是那各柴柴的瘦肉,全是一寸厚的大肥膘。   手抓的大肥膘吃起来是甜的,而且因为先用油炸过,再蒸,还不腻口,甭提多香了。   驴蛋和狗蛋俩兄弟到底是哥俩好,还会你递我一块,我递你一块,只有谷东,面对肉类,都是六亲不认的左右开弓。   “哎呀,我得给你们讲个故事。”苏向晚搓了搓手上的油,突然说。   几个孩子一下子就把头全抬起来了:“妈妈,快讲啊。”   可以说,妈妈的故事大家是百听不腻啊。毕竟在她这儿,就连狗蛋和驴蛋俩内裤上的小黄鸭和小老鼠,都会有很多让人捧腹大笑的故事呢。   苏向晚于是说:“原来吧,有个小男孩吧,因为只吃肉不吃菜,最后胖成个小球球了呢。”   故事一点都不好玩,但是,吱吱摸了一把小谷东的小肚肚,就说:“咱们大咕咚也快成个球球了呢。”   谷东放下手头的肉,舔了舔嘴巴说:“要不,承泽哥哥你也吃?”   显然,他也知道,将来要胖成球的那个人是他自己。   他还说:“妈妈,我以后会少吃一点的。”还是不想变成小球球,然后姐姐嫌弃啊。   小家伙还是馋肉,但是,终归把吃的速度给放缓了。   饿过劲儿的孩子,对于食物有一种天然的饥饿感,那不是让他吃饱就能解决的,虽然说这样提醒他有点心狠,但苏向晚还是不希望小谷东真的胖成个小肉球啊。   第二天,吱吱还有复赛,必须得苏向晚陪着去。   今天,因为要问一下文化宫的馆长,灯修好了没,苏向晚必须去一趟文化宫,所以,吱吱的复赛,是她和谷东陪着去的。   几个小伙子昨天没有搞完卫生,今天还要接着到李承泽家去搞卫生。   不用说,一进院门,什么狗屎啦、烂砖头啦,烂菜叶子啦,就扔了满院子。   要知道,几个孩子昨天才辛辛苦苦搞完卫生,把院子清理干净,准备着今天要修被砸坏的墙呢。   这被人一扔狗屎,几个孩子又得重新干活儿了。   “哥哥,咱们把狗屎和烂菜叶子扔到隔壁去吧。”驴蛋一捏拳头:“你放心,你那几个叔叔可打不过我,真的。”   说着,驴蛋一脚踹过去,这么些年,他跟着老牲头学的功夫可不是白学的,那两条腿上全是力气,嗖的一脚,一块砖已经叫他踢上墙了。   可以说,这要是兄弟俩一起上,隔壁那家子,还真不是他们的对手。   “行了,咱们先打扫卫生吧。”李承泽说:“你们俩进屋子,狗屎我来收拾。”   “打一架啊哥哥,真是太气人啦。”驴蛋踢着腿,不服气啊。   李承泽竖了一根手指头:“赶紧搞完卫生,去看宋南溪唱歌呀。”   好吧,俩小的嗖的一声,全跑上楼了。   李承泽这帅气的大小伙子啊,现在不留板寸啦,学着电影《永不消逝的电波》里的李侠的样子,给自己留了一个三七开的风头,甭提多帅了。   当然,人家不但长的帅,而且还有大将风度,不就是个奶奶嘛,越欺负他,他的心里只会越恨他奶奶。   而秦州文化宫里头,今天也特别的热闹。   现在的歌唱比赛,跟将来各个学校啊,或者是社会上办的可不太一样。   首先,评委们那都是非常严肃的,其次,观众也不是普通的观众,而是各个学校的老师们,全都是正襟危坐的样子,一个个的脸刻板的就跟扑克牌似的。   在这种场合下,上台表演那都是一板一眼的,也就难怪最流行的,会是样板戏了。   复试比初试可就严格的多了,还附带着老师们的批评指点呢。   苏向晚一直在看舞台上的灯,好吧,那些大灯看起来是连成一片的,要掉下来,应该是整个儿的掉下来,但是看着似乎焊的挺紧的啊,怎么在书里头,突然就掉下来了呢?   十个评委,其中一个穿着绿军装的,脸蛋挺圆,长的也挺漂亮,妆化的一丝不苟,在这个年代,极为奢侈的,手里抱着一个真正的保温杯,点评起来倒是很专业。   苏向晚看她眼熟,但是,总想不起来自己在哪儿见过她。   “苏主任,您好。”文化宫的馆长老太太估计是看见苏向晚一直站在后台,在仰望她舞台上的灯,特地过来说:“昨天晚上我就找人看过了,灯都是焊结实的,好着呢,真的。”   然后,她摸了一下吱吱的小脸蛋,笑着说:“我说这话你可能要生气,但你有没有发觉,你闺女长的就像《英雄虎胆》里头的那个女间谍。我不是说她生的像间谍,只是说她长的漂亮,是真漂亮。”   要知道,本来吧,吱吱是紧张的,因为馆长说了一句她长的像间谍,吱吱一下子就紧张了。   哎呀跺了一下脚,吱吱一下子脸色就惨白了:“昨天我上台,好多人笑,是不是因为我长的像间谍的缘故。”   “这个奶奶嘴巴真臭,你才长的像间谍。”谷东牵起吱吱的手来:“姐姐一点都不像间谍,老奶奶才像。”   但是,人的自信心和胆识,有的时候很奇怪的,心理暗示嘛,一下子吱吱的勇气就没了呀,要上了台,还能唱好吗?   “那她是不是还像《野虎春风斗古城》里头的金环和银环那一对姐妹花儿?”苏向晚问馆长。   馆长回忆了半天,说:“还真是呐。”   “那几个角色,都是咱们国家的著名艺术家王晓棠演的,她能演间谍,也能演革命工作者,你只能说我家宋南溪长的像王晓棠,怎么能说她长的像间谍呢?”苏向晚说。   “是是是,你们母女俩这相貌,长的是真像王晓棠。”馆长笑着说。   苏向晚这时候才想起来,舞台下面,坐在最中间的那个评委她是谁了。   常丽萍嘛,就是那朵有名的军中绿花,显然,应该是秦州歌舞团专门把这朵绿花给请来,当评委的。   吱吱摇苏向晚的手呢:“妈妈,那个王晓棠究竟是谁啊。”   “今天晚上,妈妈想办法弄个电影给你看看你就知道了。”眼看该到吱吱上台了,苏向晚推了这孩子一把,就把她给推上台去了。   要说在舞台上的表演力和张力,以及那种能够带动人的沉浸感,在吱吱身上,那仿佛就是天生的一样。   现在的孩子们要唱歌,可挑选的可不多。   吱吱上了台,声音又清又脆的,就开始自己给自己报幕了:“评委老师们大家好,我叫宋南溪,我给大家唱一首《唱支山歌给党听》,谢谢大家。”   就在这时,常丽萍站了起来,远远的扬手,示意了一个停止的动作,然后站起来,端着水杯就走了。   好吧,一个评委离席,那吱吱就没法开始表演,得在台上等到这个评委回来。   要知道,上了台,一下子就开始表演,一气呵成,那是很容易的。   但是,一旦不让表演,就那么站在台上,于一个孩子来说,是一种非常大的考验。   苏向晚不知道这个常丽萍究竟是个什么来路,但是这也太过分了吧,欺人不欺孩子,你一直不起来倒水,等吱吱上台了,就跑去倒水,什么意思嘛,是不是?   不过,她正准备冲过去理论呢,就见常丽萍气悻悻的又从舞台侧面过来了,为什么呢,因为她看见李承泽抱着个水壶,一本正经的,就在追着给常丽萍的保温杯里添水呢。   这种场合,闲杂人等按理是进不来的,但是几个正在搞卫生的男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就溜进来了,而且还一本正经的站在边上,仨孩子都背着双手,干的是服务工作。   吱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开始唱了。   “唱支山歌给党听,我把党来比母亲,母亲只生了我的身,党的光辉照我心……”吱吱的声音里,没有普通女孩子的那种尖锐,相反,特别的甜。   怎么说呢,这么严肃的场合,但是听着她的歌声,人居然会有一种暖流流过全身,幸福的感觉。   苏向晚转身看了看,就发现好多老师们不但嘴角洋溢着笑,还在合着吱吱的声音,不由自主的,拿着手打着拍子。   几个男孩子全在跟着她的歌声打节拍呢,谷东在苏向晚怀里,鼓掌鼓的尤其是凶。等掌声落了,评委们点评的时候,别的评委当然除了夸就是夸,都说吱吱唱的好听。   “这个小女孩顶多也就七八岁吧,万一到了青春期变嗓子怎么办?”常丽萍往后仰了仰说:“而且看你还有点胖,小丫头要胖一点,到了青春期变声的时候尤其厉害,很可能,这幅好嗓子到时候就没有了。”   要知道,吱吱对于自己的规划,就是将来要当个歌唱家。   她不像苏向晚,不关注时下流行的歌手,学校里老师给她的磁带上就印着常丽萍,她可喜欢常丽萍了,刚才看她在台下的时候就激动。   再听她一点评,这等于是给偶像浇了一头的凉水啊。   “你叫什么名字?”常丽萍开开喇叭又问。   “宋南溪。”吱吱忐忑的说。   “原来你就是宋青山的闺女啊,哎呀,唱的可真好。”常丽萍极为夸张的就开始鼓掌了:“这个必须给十分,你们认为呢?我得说一句啊,宋青山可是我的教官,这是他闺女,谁不给打十分,就是不给我面子,明白吗?”   简直阴阳又春秋啊。   分明孩子就是因为唱的好,别的评委最少都打了9.8分,但因为常丽萍这一句,别的评委低着头也在修改自己的分数。   当着所有评委,家长,老师,参赛选手的面,一个稳稳的可以拿第一的孩子,变成了胜之不武的拿第一。   当然,掌声也是七零八落的,而吱吱依旧站在台上,难过的都快哭了。   正所谓一忍再忍,会忍无可忍,苏向晚站了起来,正准备到前面去,跟这常丽萍正面交锋一番呢,没想到却给李承泽一把拽住了。   “承泽,你先一边儿去,这个常丽萍太欺负人了。”苏向晚拨开他的手,把个肉墩子小谷东塞到他怀里,说:“这事儿不能忍,我得去给咱的南溪评个理去。”   “苏阿姨,快看,那是我三叔。”李承泽说。   对了,李承泽的三叔李大光,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个头不高,跟李承泽他爸李大进还生的挺像的,一头板寸,穿着这个年代最普通的那种黑色工人装,就在舞台的侧面站着呢。   苏向晚其实没见过这个李大光,只是听书中形容过,说他有一脸顽固的痤疮,脸长的就像月球的表面。   确实,那怕是离的很远,李大光只是站在舞台的角落里,苏向晚也能看的清清楚楚,那个人极为丑陋,一脸的斑,确实就跟月球的表面似的。   “刚才我问馆长,馆长说,我三叔是他们文化宫里头的电工,你说说,一电工他怎么能有钱给我奶买那么大的院子?”李承泽说。   他这么一说,苏向晚愈发的警惕了。   “所以,他肯定有不义之财。”李承泽说。   苏向晚再看了一眼舞台上那焊起来的,连成一个大环的铁灯管子,心说,这种铁灯管子能落下来,那稳妥了,肯定是谋杀啊。   “走,咱一起去看看。”苏向晚于是说。   小可怜的宋南溪,前七年都过的顺风顺水,在幼儿园那属于园宠,到了小学,学习好,哥哥多,歌唱的又好,哪个老师不喜欢她?   今天等于是给文火劈了一回又一回,下台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姓啥了。   好在一下台,就有俩哥哥不知道怎么混进来,居然在后台接她呢。   “不怕,你没听那个评委说嘛,就为着咱爸,她都让你拿第一。”驴蛋个憨直肠子哟,狠狠在妹妹的心头补了一刀。   狗蛋也说:“咱爸是宋青山,我看评委们一听他的名字,齐齐亮十分呢,不怕,啊。”   好吧,这俩哥哥直接把吱吱给打击的,都快喘不过气来啦。 第125章 抄家伙   “这是向晚吧,你好你好,你闺女唱的可真好听……”这个常丽萍段数很高啊,因为比赛已经结束了嘛,她看苏向晚从后面走过来,站起来,伸着手就准备和苏向晚握手。   她这样一说,家长们,老师们全都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还用说吗,走后门的人居然还好意思来?   吱吱以为妈妈也会随常丽萍的意思,跟她握手,然后默认这个结果了。   谁知道苏向晚并没有握常丽萍的手,相反,连笑都没笑。   “怎么,我们家宋团不过十年前给小常同志当了一回教官,到现在都没让您忘了他,非得让评委们把9.8分改成十分吗?”   苏向晚可不是个会给人面子的人,举起一个分牌来,高声说:“9.8就9.8,还有这位,是9.9分,为什么要改成十分呢,我觉得比赛还是需要一定的公平性吧?”   要知道,或者九点几的分数好改,要把九点几改成十分,那肯定是得把上面划掉的。   苏向晚也不管在场的评委们脸色有多难看,自顾自的走过去,一个个的就把分牌举起来,亮给后面的人看:“比赛讲究一种公正性,小常同志对于宋团不论是厚爱还是后怕,我们都心领了,但我希望咱们能有一个公正,公平的比赛环境,好吗?”   “你是谁啊你,就跑来干扰我们的比赛,你以为在场就你家一个孩子吗?”有个女评委丢了面子,不高兴了,站起来拍着桌子说。   苏向晚说:“秦州市,清水县妇联的妇联主任,但这个不重要,我现在只是一个家长,我代表所有的家长,只想寻求一个,公平的比赛环境。”   要知道,不论家长还是老师,肯定都不喜欢这种赤裸裸的走后门方式,对不对?   而且现在的社会环境,就是一个讲公平,讲公正的社会环境,所以后面好多人也在议论纷纷,总之,大家也是觉得这个评分方式不公平。   “这位女同志说的对,评分可不能这么评,咱们还是要以公正为主。”   “人孩子的家长都不满意,你们怎么搞的比赛。”   家长们全是议论纷纷啊。   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就问评委尴尬不尴尬!   常丽萍显然也很吃惊:“原来我影响到大家的判断了吗?那这样吧,我维持原分数不变,你们重新评分吧!”   说完,评分牌一丟,她走了。   剩下的几个评委没办法,重新用原来打的分数评分,不用说,吱吱还是第一,但是,所有的孩子都得到了公正,好几个家长主动走过来,和苏向晚握手致谢了。   还用说吗?   至少此刻,吱吱的难堪就解了呀。   “我是真觉得宋南溪小朋友唱的不错,但是小苏同志你想过没,你这回可把评委们于得罪光了呀,决赛上宋南溪估计拿不到好名次了。”等人几乎全散完了,馆长特遗憾的说。   这个馆长老太太,倒是个挺负责任的老太太:“刚才也是常丽萍同志说起,我才觉得宋南溪长的像《英雄虎胆》里头的阿兰,但我真没有说她长的像间谍的意思。”   苏向晚笑着说:“那都不重要,我相信我闺女的实力。”   哪怕苏向晚并不支持吱吱唱歌,但是,既然已经比赛了,苏向晚哪怕只凭一己之力,也一定会保证决赛的公平性。   她觉得这个自己还是能做到的。   “对了,那个李大光,是你们馆的电工?”苏向晚又问起自己最关注的事情来。   “李大光?是啊,我们馆的电工,年青人做事情特别踏实,除了管电,平时馆里的洒扫、整理桌椅板凳,拉放幕布全是他的活儿,那就是个闷人,怎么啦?”馆长问说。   苏向晚摇了摇头:“没事,我不过就问问而已。”   “对了,有一个叫王文花的小姑娘,就是这回复赛的第二名,是不是那个?”苏向晚指着一个看起来有十四五岁,长的挺漂亮,两辫子甩呀甩,边往外走,还边在唱歌的小姑娘说。   馆长说:“是啊,叫王文花,她也很有可能能拿第一的,唱的是真不错。”   苏向晚看着小姑娘挺漂亮,那小姑娘也挺活泼,远远的在给苏向晚招手呢,好吧,也可能不是给苏向晚招手,是在给李承泽招手,因为李承泽的脸蛋嗖的一下就红了,把脸转过去了。   那个王文花,在原书中,就是比赛上拿第一的姑娘,上台领奖的时候,给掉下来的灯砸死的。   因为她的死,原本夜里栖居在文化宫的小狗蛋给怀疑成凶手,差点打了个半死。   从文化宫出来,吱吱还没有从受打击中恢复过来呢,偏偏驴蛋和狗蛋俩只会给她补刀:“既然妈妈把评委得罪了,咱不拿第一,咱拿第二也行啊。”   吱吱现在在乎的是第一第二的问题吗,她在乎的是,宋青山是她爸爸,怎么就影响到她的分数了,而且,因为这个,孩子都不觉得唱歌是一件让她快乐的事情了,好吗?   晚上还能住宾馆,但是,没有羊肉吃了,而且,还得在外面吃一顿饭。   秦州的票据管的可比清水严多了,苏向晚没有饭票,怎么办呢?   “我上次来考试的时候,三中旁边的道子里有个做土豆饼的,只是悄悄卖,但味道不错,而且还有灰豆子卖呢。”李承泽说。   他现在上高中,考试的话是在秦州考,对于秦州的饭食,比别的几个可了解的多。   “那就走吧,今天晚上咱就吃土豆饼。”苏向晚拍板说。   几乎所有的孩子都喜欢吃土豆饼,尤其是这种把土豆擦成丝儿,和面加在一起,然后拿鳌子鳌出的饼,这种饼吧,外头烤的焦焦的,里头可嫩可嫩了,那属于街头小吃,在家里做不出来的风味儿。   当然,在有投机倒把罪的年代,这属于悄悄卖的,得由李承泽上前接头,然后打暗号,才能吃得到。   “老乡,买复习资料呐。”李承泽说。   窗子啪一声打开,里面探出个头,一个甩着两条大辫子的大姑娘:“给你留着呐,赶紧进来。”   却原来,这大姑娘正是刚才也在歌唱比赛中得了第二名的那个王文花。   吱吱本来一直不太高兴的,毕竟姑娘嘛,比男孩子们眼尖,一看就明白了:“妈妈,这怕将来不得成我嫂子?”   李承泽的脸嗖的一下就又红了:“再瞎说打烂你的屁股。“   这家子人临街是个小门脸,进去有个院子呢,里头稀稀拉拉的还真坐着几桌子人,看来,都是来吃土豆饼的。   本来,听说一张土豆饼要两毛钱的时候,苏向晚只想一人买一张的,但是,看看小谷东饿瘪了的小嘴巴,她忍着痛就痛了两块钱出来,但是就在这时,狗蛋刷的一下就掏了十块钱出来:“小姐姐,能给十张饼吗?”   人家手里还有好几张大团结呢,给他挑饼子的王文花都不由的抬起头,得多看狗蛋两眼,毕竟现在手里能捏大团结的孩子可真没多久见。   没发现啊,宋西岭现在真成土豪了。   李承泽端饼子的时候,忍无可忍的提醒:“宋西岭,把钱收起来,不许显摆。”   “不嘛,万一这个小姐姐要看上咱们家呢?”狗蛋扬着手中的钱说:“我跟你说哥哥,我得给你撑面子!。”   最怂的宋西岭,现在拥有最多的钱,而且还有女朋友,简直人生赢家。   李承泽深吸了一口气,摸了这小家伙一把,先给谷东和吱吱一人给了个土豆饼,跑着去端灰豆子汤了。   甜甜的灰豆子汤,那是硬生生的把豆子熬成汁儿的,王文花给几个孩子白糖放的又多,把吱吱和谷东给甜的呀,要不是李承泽杀鸡般的眼神,只差要喊王文花做嫂子了。   不过就在这时,谷东突然转身,一拳头就捣到后面去了,虚蓬蓬的嗓音在吼:“你瞅啥?”   院子里总共就坐了七八桌子人,苏向晚带的孩子多,一直在顾着孩子们的吃饭,没关心后面,这时候一转身,就看见李承泽的三叔李大光,不知道啥时候也在他们身后坐着呢。   李大光这个人,阴森森的,脸又丑,真的就跟月球表面似的,谷东一拳头捣过去,他一把就抓住了谷东的手,直接把这孩子给撕出去了:“这孩子有没有教养,怎么随便乱打人?”   “你乱瞅我姐。”谷东给他拽到了半空中,手脚齐发:“打死你,打死你。”   小家伙手里一个土豆饼,揉成团的往李大光的脸上揉着呢。   李大光把这孩子砰的一所就甩到了地上,只听哐啷一声,他甩着手说:“没家教的东西,你妈不管你我管你。”   孩子打了人,表面上,确实是谷东不占理儿。   但是苏向晚还是拍桌子了:“我儿子干了啥有我管呢,哪怕打了你,你可以来打我,说我家教不好,咱俩掰扯,你打我儿子,大人打小孩,就是你的不对了。”   父母是什么,就是教育孩子的,我要没教育好孩子,你可以打我,但你打我孩子,不论孩子有错没错,我都得跟你拼命,这就是苏向晚的逻辑。   “不要脸的婆娘,你是不是以为有李逸帆和谷北罩着,你就能横行霸道了,我告诉你,我们秦州人不吃你这套。”李大光骂骂咧咧的,手都指到苏向晚的鼻子上了。   苏向晚一把捏上这家伙的手,一个反甩,但是,她力气不够,没把对方甩倒。   “承泽,赶紧报警,这人挑事儿。”她说。   “我不跟你纠缠。”李大光推开苏向晚说。   但就在这时,李承泽突然一把,就把他三叔的衣服给撕住了:“拿来!”   “什么东西拿来?”李大光反手抓上李承泽的手:“承泽你个败家的东西,只舔有权有势的人,巴结宋青山的东西,我看你今天不放手。”   “我妹的头花不见了,就你偷的,给我拿来。”李承泽红着脸,撕着李大光的衣领,坚决不肯松手。   是的,吱吱为了登台,头上戴了一朵时下最流行的,用四方的红纱巾编成的花儿,还是李承泽亲自给编的呢,可圆,可繁复了,贼漂亮,现在,她头顶的那朵花没了。   李大光深吸了口气,那不是围观的人多嘛,他突然一笑,一巴掌就搧李承泽脸上了:“你们可瞧瞧,这是我大侄子,自己有奶奶不孝敬,自己有家不回,拿着自家的房子,他爸给的珠宝,巴着人宋青山呢,为啥,就因为宋青山个团长,宋青山的婆娘,是个走后门得来的妇联主任……”   不过他才甩过去,承泽已经一头抵过去了。   “我让你再说我妈……”驴蛋也是一声暴喝,直接提起板凳,就冲上去了。   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谷东回过神来,直接就吼了一声:“抄家伙!”   ……   部队上还在开会。   依旧是北京来的齐力讲话,于会的,秦州大军区的干部们几乎都是一言不发,当然,大家也在想,这种动员会什么时候才能开完啊。   毕竟大家都有自己的本职工作,作战部的要训练,工程部的要出工,各个装甲部队的,也有满满的日常训练需要做完呢。   好容易一天熬完,到了晚上,他还想和谷平俩商量一下,关于核电站工作的进展情况呢,现在核电站马上要开始运转,这个项目在国际上都是能引起轰动的。   当然,真正的核心成就,属于核电站的内部工程师们。   宋团他们的工作,说通俗点,就只是搬砖而已。   但是,哪怕搬砖,他们也是最专业的搬砖人,心里只操心自己的工作啊。   “今天晚上,你们该有时间跟我们聊聊了吧?”常丽萍在门口就把宋团给堵住了:“宋教官,我没有别的意思,但是,我带着最高指示呢,这个你非听不可。”   宋团只得停下来:“常丽萍,开会的时候你又跑哪儿去了?”   “我去少年歌唱大赛上做评委了呀,还给你闺女评了个第一名,怎么样,我做的不错吧?”常丽萍颇为得意的说。   宋团说:“你要给她评个倒数第一,彻底断了她的歌唱梦,我会觉得不错,也许还听听你今天晚上究竟想讲点啥,但现在不行,好好的姑娘,我都说了我不想让她唱歌,你干嘛给她搞个第一?”   常丽萍给气的呀:“宋教官,你要真这样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等我回去可得如实反应,后果你自已负责。”   “要让我退伍吗,还是转业?”宋团摘了帽子端在手上:“核电站正在封顶的时候,你们要能找到一个能代替我的总指挥,那我就退伍,没有二话。”   常丽萍给气的哟,转身问谷北:“宋教官这人,是不是一直脾气都这么大?”   谷平只得从中调停:“宋团最近几天心情不好,你多担待一点。”   宋团并没有心情不好,相反,他心情应该来说很美丽,那不昨天晚上在谷平家挤了一夜,谷平家只有两张床,还都是硬板床,谷平打了一夜的呼噜,搞的宋团一晚上没睡着。   他今天又跟人换了一张票,终于,夫妻俩可以一起睡回软床,开心还来不及呢,有啥心情不好的。   但是,迎面碰上谷北,他的心情就不那么美丽了。   “嫂子率着你家四个儿子,把承泽他三叔李大光给打了。”谷北往宋团胸膛上拍了一朵小姑娘们常戴的小红花,见宋团变了脸色,连忙又说:“放心吧,你儿子多,打李大光一个是占着便宜的。”   而所谓打群架的原因呢,就是因为吱吱头上的一朵小红花不见了,几个孩子怀疑是给李大光偷了。   那么,打完人之后,花到底在哪儿呢?   事实上,花就在桌子底下,很有可能是孩子不小心丢的。   谷北在接到报警以后到达现场,把双方都批评了一番之后评估了一下,李大光给凳子砸过,给饼子砸过,头发上还有粥,更神奇的是,腿上还有几个牙印子,也不知道是谁咬的。   总之,苏向晚没动手,动手的全是几个孩子。   但就是几个孩子,把李大光那个练家子给打了个毫无还手之力。   有谷北在,苏向晚当然不可能在公安局,她带着孩子已经回宾馆了。   宋团推开门,就看到一家子六个脑袋,个个儿的脸上,全是一副打完人之后死不认错的犟怂样子。   先看苏向晚,再看几个孩子,挨个看了一圈,就在苏向晚以为宋团冷着一张脸,要发火的时候,就看他居然笑了。   他居然笑着问:“没受伤就好,说说吧,那个李大光又是怎么回事?” 第126章 王晓棠   谷北也在。   把孩子们安排了一间房子,苏向晚和宋团转到另一间房子里,她才说:“那个李大光肯定有问题,但我想不出来究竟哪有问题。”   宋团看谷北呢,毕竟李大光这个人,从两年前开始,送进监狱再出来,他都是一直让谷北盯着的。   “老实巴交,怕老婆,除了上班几乎不干别的。”谷北说:“我们公安局重点派人守着他呢,就为了怕他要再干坏事,才给他安排了文化宫的电工工作,但是真没发现他有什么大问题。“   “他给李老太太买了一套四合院,那可不是一个文化宫的电工能买得起的。”苏向晚说。   谷北一听顿时就精神了:“有这事儿,明天我派人把他拎公安局好好问问。”不义之财不可能横发,当然有大问题。   完了他又说:“要不,我今晚把古东带走,跟我睡一夜去?”   臭烘烘的,总喜欢呆在洗手间的小古东,谷北特喜欢他,当亲儿子一样,但是李逸帆一见他就讨厌,正好今天不在,古北想抱回去,绵烘烘的跟自己睡上一晚上。   谷东不但不肯去啊,谷北还没把他捞起来呢,小家伙直接一个猛扑,就给谷北大腿上搞了几个大牙印子。   好吧,这证明李大光腿上的牙印子,也是他给印上去的。   “行了吧,真要有心,一月给点生活费,他永远姓谷。”苏向晚说。   谷北摸了一自己的兜,想想还是算了,昨天李逸帆才给吱吱买了好几套的衣裳,他这个月生活费都快没了,凭啥了,自己没孩子,全给宋团夫妻串盘缠。   总共六个人的票,三间房里头有六张床,今天晚上,宋团和家属总算可以单独睡一夜了,白白的床罩,软软的床,多舒服啊。   不过,原本天天念叨说自己进了宾馆就要好好睡上三天的苏向晚,看起来似乎有心事。   “我得去趟卷烟厂,你先睡吧。”她说着,匆匆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呢。   宋团觉得这不科学啊:“别啊,咱俩结婚有十年了,我还从来没让你住过一回宾馆,今天晚上不能走,你必须睡这儿,这是军令。”   “老夫老妻了,有意思吗宋青山?”苏向晚整理好了睡衣,看宋团气急败坏的样子,颇觉得好笑。   宋团一本正经:“有意思,那怕我八十岁了,我都觉得这事儿它有意思。”   颇为忿恨的是,苏向晚显然很轻视他这种行为,而且一言不发的,躲开他就准备要走呢。   “说吧,到底什么事情这么急,是苏富富又没学费了,还是苏向红又从青藏写信管你要钱了,我给你钱还不成吗?”   生活真是处处有惊喜也有意外,苏向晚向来觉得自己驭夫有道,就算宋团偶尔给家里给点钱,那也全在她的控制当中,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还有私房钱?   “那来的钱,你告诉我。”苏向晚伸着手说:“按理,你就不应该有钱。”   “你也不能把个男人管的太紧了吧,身上一分钱都没有我怎么出门?”宋团也有自己的理儿。   “实话说吧,我今天晚上打算到卷烟厂去,是问一下我继父,看能不能跟他一起到秦州电影厂,翻个老片子出来给吱吱看。”说着,苏向晚就把吱吱给常丽萍说像间谍的事情说了一遍,总之,闺女因为有人说她长的像间谍,心理上有阴影了,她得想办法帮孩子抹平了这个阴影。   “你以为电影厂有片子?”宋团本来把皮带都抽了,准备要睡觉的,特地又把皮带给系上了:“你等着,这片子我帮你找去。”   “你上哪儿找去?”苏向晚问。   宋团说:“咱是军人,这个能难办?就明天一早吧,军区大礼堂,开什么批评会,咱们军区的干部们也该好好一上堂革命课了。《野火春风》是老片子,也刚放出来给大家重温一下了。”   像常丽萍那些人,整天只知道搞阶级斗争,都快忘了想当初,革命先辈们是怎么浴血奋战,才迎来的解放,迎来的新中国了。   苏向晚还伸着自己的手呢:“私房钱呢,哪来的,告诉我,然后把钱拿来。”   宋团一把把苏向晚压床上了,心里是真气啊,这么娇小一个女同志,脸长的那是真漂亮,但管他也管的实在太严了点儿:“你就不能稍微给我点儿面子,后天我还得请客吃个饭呢。”   “请客吃饭的钱我会给你,但你的私房钱到底哪来的,这你得交待清楚,不然的话,你甭想我一天这样子,吃着大白菜,操着白粉的心帮你带孩子,除了宋南溪,那没一个是我亲生的。”   宋团看了苏向晚半天,她脸粉扑扑的,三十岁的女人当中,像她这么漂亮的可少见,而且还是越来越漂亮。   得,今天晚上的炕上生活,看来不交私房钱是没可能了。   好吧,苏向晚这一诈,还真诈出三百块钱来。   可以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就不知道宋团的私房钱到底是怎么存的了。   三个大的睡了一间,俩小的睡着一间。   谷东非得要跟吱吱一床睡,吱吱不肯要他,正在往另一张床上死命的抱弟弟呢。好容易把古东哄睡了,吱吱就盘腿坐在另一张床上,闭上眼睛,开始准备她决赛的时候要唱的歌了。   是唱《十送红军》呢,还是唱《红主阳照边疆》,小姑娘想来想去,突然心头想起馆长说自己长的像间谍,心里的劲儿就没了。   驴蛋和狗蛋俩还是小傻瓜,只会损她,但是,李承泽可以啊,她得问问李承泽去,看自己像不像间谍。   结果刚一出来,正好碰上李承泽,这家伙是个偷偷就要往外溜的姿势。   “哥哥,你看我长的像间谍吗?”吱吱指着自己的脸说。   李承泽忙着要出门,才没心思应付吱吱:“不算太丑,也就那样儿,快去睡觉吧。”   “那你觉得我这样能当间谍吗?”吱吱又指着自己的脸说。   她其实是个小甜脸蛋儿,两只眼睛尤其漂亮,跟那会说话似的,小脸蛋肉肉的,一笑两颊还有小酒窝,但是,终归还是小黄毛丫头嘛,李承泽从小看惯了,是,挺可爱,但就她这样子,能当间谍才怪。   “就你,赶紧洗洗睡去吧。”李承泽继续无所谓的说。   吱吱有点明白了:“你是想去找那个姐姐吧?”   李承泽气的都要来掐人了:“什么姐姐,那个王文花我就只在考试的时候见过俩回,压根儿就不认识。”   “这关我啥事儿,你就又要打我,我可告诉你吧,等将来我上了大学,一辈子都不见你,哼!”吱吱说着,就把门给关了。   这边,李承泽三更半夜从宾馆溜出来,却是跑回自己家,也就是李老太太家去了。   当然了,从小作贼的家伙,于他来说就没有开不了锁,上不去的树,和进不了的门。   这会儿,正是全家憨睡的时候。   他三叔李大光和他三婶当然也在睡觉。   李承泽相信一点,就比如说,有什么关键事情发生的时候,他悄悄去听宋团和苏向晚的墙跟,保准就会有惊喜似的,于其等着谷北审李大光,倒不如偷偷去听回墙跟,说不定会有新惊喜呢。   好吧,李承泽也不是小孩子了,贴在窗户外头,听人家床咯吱咯吱摇了半天,深吸着气,心说还是大炕好啊,没声儿。   他恨恨的放耳朵里放了两疙瘩棉花,蹲在地上就忿忿的想,我要以后长大了,结婚了,绝对不睡这种小破床,可真是吵死人了。   这给别人听见,得多丢人啊。   “哎哟喂,明天那五百块钱能到吗?”李承泽的三婶王红梅气喘嘘嘘的拍了李大光一巴掌,说:“咱这院子还欠着一千五呢,赶紧把那五百拿来啊,不然人原房主天天上门闹,没得烦人。”   对了,他们这院子是新买的,看来还欠着原屋主的钱呢。   “钱是由常利军来联络着收的,事儿办好了,我得问常利军要钱呢,但至少还得两三天时间吧。”李大光说。   李承泽一听常利军三个字,嗖的一下就来兴趣了。   因为常利军这个人,是常丽萍的堂弟,原来靠着他姐的关系当过一段时间的兵,但是后来因为在部队上老爱打人,不听从军令指挥,就给部队勒令退伍了,属于有钱人的穷亲戚。   既然套上常利军了,那是不是意味着,李大光和常丽萍也有关系?   这还了得,李承泽在黑暗中,跟枚利箭似的,嗖嗖嗖的就跑回宾馆了。   当然,一大早起来,他立刻就把自己得来的消息告诉了苏向晚和宋团俩。   “常丽萍和常利军也不过是堂兄妹而已,而且常丽萍常年在北京,对她那个堂弟能有多好,我觉得不大可能这俩者之间有关系。”宋团说。   李承泽说:“可我亲耳听到,李大光说要问常利军要钱呢,而且一要就是五百块。”   苏向晚回想着自己对于常丽萍的印象,也觉得她顶多就是腐蚀一下领导,搞一下奢靡生活,按理来说,应该李大光那种下三滥的人物走不到一起。   不过,今天谷北不是要去调查李大光嘛。   想当初他抓李大光的时候,干净利落,办的很干散,苏向晚倒是挺相信谷北的能力的。   她让李承泽把这个消息赶到公安局,就告诉谷北了。   离决赛还有两天的时间。   今天晚上,军区果然组织大家看《野火春风斗古城》这部电影,估计是因为宋团提议的原因,只要家属在秦州的,大多数人都来了。   苏向晚带着一串的孩子,因为几个孩子原来看的都是露天电影,这还是头一回在礼堂里头看电影,为了给他们找一点看电影的感觉,专门跑出去找了一大圈子,没有买到爆米花,但是,她买到了几瓶汽水,还有半包子的奶油饼干,喝着汽水,吃着饼干看电影,才有意思嘛。   不过,刚一坐下,很不巧,苏向晚就发现,常丽萍居然跟自己是相邻着坐在一起的。   “宋南溪嘛,后天少儿歌咏比赛的决赛就该开始了,歌儿准备好了吗?”常丽萍倒是挺温柔,隔着好几个孩子,笑着问吱吱。   吱吱因为对方是评委,站起来回答说:“报告评委,我已经准备好啦。”   “真是个乖孩子。”常丽萍扫了一圈儿,独独盯着李承泽呢:“这小伙子明年就该高中毕业了吧?你们想好让他去哪儿工作了吗?”   现在还没有高考一说,学生从高中毕业就得走向社会了,而孩子们的就业,一直以来都是父母最操心的事情,毕竟像苏向晚家有这么多孩子,李承泽留在城里的可能性几乎微乎其微,按照政策来说,他都应该是要上山下乡,去做知青的。   大小伙子啊,这就到工作的年龄呢。   常丽萍意味深长的说:“你们清水县的招兵办主任是我战友,要不要我帮承泽说句话,不行让他当兵算了?”   苏向晚说:“小常同志的操心我能理解,但是,这个事情我会看着办的。”   “现在要参军可难着呐,更何况,宋团向来不善于结交关系吧,承泽要下乡当了知青,以后再想参军可就难了。”常丽萍又说。   苏向晚说:“在哪儿不是奋斗,又不是为人民服务,不论承泽干哪一行,我都很高兴。”   “还是领养个孩子的好啊,不像亲生的需要那么操心,他长大了该怎么走自己的路,随他去。”常丽萍感叹了一句,那意思是,苏向晚因为李承泽不是自己生的,就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这要别人,这口气可能就忍了,但苏向晚是个向来不肯忍气的人啊。   “小常同志你这意思是,只有当兵最高尚,知青就不是人了?”苏向晚的声音突然就拨高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常丽萍都有点儿后悔招惹苏向晚这个泼妇了。   说话嘴又毒,毫不让人,就是脸蛋长的漂亮,大概男人都是以貌取人的吧,要不然,宋青山怎么能忍受这么个泼妇。   “那就甭一副瞧不起知青的样子,承泽和东海,西岭几个要下乡,我肯定给他们挂大红花,十时相送。他们要去当兵,我也一样,啥都是政策,我这儿可没个三六九等。”苏向晚依旧一副无知泼妇的样子,那声音甭提多高了。   好吧,常丽萍翻了个白眼,转过身,终于不跟她说话了。   “哇,那个是妈妈哟。”谷东正喝着汽水呢,突然就见片头上出现个女同志来,长的简直跟妈妈一模一样。   不对,应该准确的说,是跟宋南溪长的一模一样,因为这个女同志是个娃娃脸,尤其是,她还是个地下革命工作者呢。   小家伙再咬了一口饼干,睁大眼睛的看着电影上的大美人儿,转身就靠到吱吱怀里了:“姐姐,电影上的大姐姐真好看哟,比你还好看。”   王晓棠这个女同志,现在应该也在下乡劳动,但是,在六十年代她拍过很多电影,据说在她演特务的时候,很多人看到电影结局,都不相信她是特务,甚至有人因为她是真正的特务而大哭大闹,伤心欲绝的。   可以想象王晓棠有多么的漂亮。   宋团他们是军人,是坐在最后面的。   当然,苏向晚一个带着一串孩子的军属,也没人会过多的注意她。   不过,从李承泽到狗蛋,驴蛋几个,毕竟傻孩子嘛,也全是几个直憨肠子,一个个的争着揉吱吱的脑袋呢:“真是没想到啊小丑丫头,你居然会长的,像电影里的革命工作者呢。”   可以说,昨天给馆长打击的有多严重,这会儿吱吱的信心就有多高涨了。   小孩子嘛,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染料就能开染房的。   这一场电影看完,常丽萍的脸色有多难看,宋团家几个孩子就笑的有多开心。   当然,也是直到看完电影之后,常丽萍打听过后才知道,这场电影,是宋青山专门给司令写了一份报告,然后在得到司令的首肯之后才放的。   勿忘先烈,不忘血耻。   他在报告里说,尤其是现在的文艺兵们,常年累月呆在掌声和鲜花中,对于革命先烈们所做出的浴血牺牲,不但不曾记得,说不定早已忘的一干二净,所以,必须要放《野火春风斗古城》,就因为,电影里的女主演长的那么漂亮,依然不忘革命本色,这样的精神,才能给现在的文艺工作者们,狠狠的敲个警钟。   明明就是想让他闺女看个电影,能写出这么一长套来。   宋青山这个人,完全不是常丽萍印象中曾经那个黑着脸,一脸严肃,不解风情有教官啊。   他比常丽萍想象中的,有意思多了呀。 第127章 绿裙子   电影一散场,大家都该回去了。   其实吧,几个孩子已经住烦宾馆了。   首先,床太软,是个问题。其次,每天的吃饭也成了问题,总不能为了住宾馆,天天跑卷烟厂赵银霜家吃饭去吧。   当然,那不还得等吱吱歌唱比赛最后的结果,所以,大家就还得住在宾馆里头。   “姐,咋地,今天回家住一宿吧?”就在宾馆门口,有个嗓音粗蓬蓬的男人,突然就把常丽萍给堵住了,说了一句。   常丽萍似乎对他很熟悉,白了一眼说:“我住宾馆很习惯,不想回去。”   “姐,你咋回事啊,这是嫌咱们这种穷亲戚丢了你的人不成?”这个男人吧唧了一口烟,又说。   常丽萍更生气了:“我爸我妈都去世了,我们家的房子也是二叔二婶住着,利军,咱是兄妹,但毕竟你爸只是我二叔,不是我爸,不要老是来找我,成吗?”   “姐你这话咋说的,咱们是一家人,你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回家住一宿咋地啦,你这是看不起人啊这是。”这人又说。   常丽萍都有点儿烦啦:“哎呀我说你烦不烦,赶紧走吧,你要想要钱,我明天想办法给你找一点儿就是了。”   这时候,正好苏向晚带着孩子们经过,谷东突然哇的就是一声大哭,然后一转身,头直接碰到苏向晚的腿上,就开始叫了:“大咕咚,大咕咚。”   这孩子吧,都有好久没有念叨过大咕咚了,但在他小的时候,才三岁的时候,最喜欢念叨的,就是大咕咚。   “这孩子咋啦?”吱吱把他拉了出来,指着鼻子问:“古东,你又发的什么疯?”   古东反正不抬头,只往苏向晚怀里钻,而且最奇怪的是,他连眼睛都闭上了,孩子额头上全是汗,后背上也是满满的汗,跟那从水里头捞出来似的。   常丽萍的那个弟弟常利军也是,两手插着兜的回头看了古东一眼,转身走了。   这天夜里,古东死活不肯再跟吱吱睡,缠着闹着非得要跟苏向晚睡,蛮横的霸占了一张床不说,还非得把宋团也给赶出去。   但吱吱是个姑娘,又不可能跟几个哥哥睡,最后还是宋团搧了古东的胖屁股几巴掌,把这家伙给搧害怕了,才委委屈屈的,钻被窝里跟苏向晚一起睡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宋团就把手里的餐票一张张的数好,全交给苏向晚了。   是的,毕竟齐力和常丽萍俩远道而来,齐力又是他的战友,宋团去北京的时候,人家请吃过饭,人家到了秦州,他总得还一顿不是。   所以,今天中午宋团要在秦州悦宾楼请客,请大家吃饭。   他们的会开到尾声了,但早晨还得去一趟,做最后的总结会。   苏向晚坐在宾馆里,正在听吱吱唱歌呢,小姑娘正在练习《十送红军》,因为唱的好听,就连整个宾馆里的服务全都围在门口看着呢。   这时候有人瞧门,没想到来的居然是刘在野。   “小苏同志,猜猜,我给你送啥来了?”刘在野一副副大剌剌的样子进了门,嘴里说着,就往床上扔了个手提包。   “好久不见你了刘主任,最近什么工作把你忙的,都没见过你的面?”苏向晚问说。   刘在野笑了笑,只说:“你拉开拉琏看看,里面是啥。”   苏向晚一把拉开拉琏,直接呵的一声,里面装着军绿色的布拉吉,西式大翻领,腰上还有一条褐色的皮带,这条裙子,既忖合时代特征,又洋气漂亮,要穿在身上,那甭提多美了。   “这裙子据说在北京,也只有那些大学里的女教授才能穿得起,这可上海服装厂限量生产的,就问你,喜欢不?”刘在野又说。   苏向晚就纳了闷了:“好端端的,你送我条裙子干啥?”   不止裙子,刘在野还说:“你们养猪厂是不是有一女同志,是齐力的前妻?”   ……   “让她不要来了,齐力现在就是一条哈叭狗,只追着常丽萍吠的那种,都是一个系统的,见了面多难堪啊。”刘在野说。   “你要不当那个革委会的会长,简直都可以当我们妇联的主任了,够能体贴女同志们的心思的。”苏向晚说着,就把行李包的拉琏拉上,把包原拍给刘在野了:“行了吧,我一干部,这裙子我穿不出去。”   “你这人咋回事了,我实话跟你说吧,当初常丽萍跟我原来的家属不对付,而且她还不止一次的在外面损过我家属,我就喜欢看她吃瘪。”   刘在野多坏的人啊,多小的心眼儿啊,只要他看不起的人,就永远都看不起,而且,还不希望对方风光,只盼着对方越吃瘪越好。   苏向晚鄙视于刘在野的这种小狗心思,但是,听说侯清跃要来,她突然就有想法了,转手给了刘在野二十块钱,她说:“这裙子就算我买的,咱们中午吃饭的时候见。”   那不明天就是少年歌咏大赛决赛的日子嘛,苏向晚得去公安局看看,看到底谷北从李大光那儿问出来什么来没有啊。   “他说,钱是他和他媳妇子从别人那儿借来的,我们走访了一下,还确实,有一个叫常利军的人肯出面作证,说钱是他借给李大光的,所以,钱的来路没有问题。”谷北开门见,就说。   “常利军,那不是常丽萍的堂弟吗?”苏向晚说:“你们把他叫到公安局,问过了没有。”   “巧了,常利军现在就在公安局呢。”谷北说。   这不谷北正说着呢,就听不远处的羁押室里一阵狂叫乱嚎的声音:“操他妈的,这帮公安还是人吗,随便乱抓人,老子真想提起板凳就削人。”   李承泽拉了拉苏向晚的袖子:“苏阿姨你听,那不是正是常利军的声音?”   羁押室里,几个公安正在跟常利军吵架:“我们这属于正常质询,你再踢来打去的,小心关你几天拘留。”   “老子一没犯法,二没犯罪,你今天拘留我,我明天就到市政府去告你们越权执法。”常利军的声音虚蓬蓬的,格外的大。   ……   谷北两手叉兜,颇难堪的看着苏向晚:“问是问过了,你要说上点手段也行,但今天晚上我们必须放人,因为我们是拿他们随地乱吐痰抓进来的,顶多也就教训一下就得放出去,下回要抓,我找个能关两天的理由,再给他们上手段。”   明天就是歌咏大赛的决赛了,就算李大光给放出去以后,因为被抓过而收敛,万一他真是个杀人凶手,这种事情会延迟,并不代表他会就此收手,不杀人啊。   但是,你因为吐痰而抓进来,给人关两天,确实不像话。   “你瞅啥瞅,啊,小公安,小心我出门背后拍砖头!小心我削你脑袋!”常利军还在那边骂骂咧咧着呢:“你们公安局的人个个我都认识,老子不犯法你就没得抓,但你们惹急了老子,削你没商量。”   像削人啊,你瞅啥瞅啊,这些话,原来本都是属于谷东的口头惮。   但是吧,平常那么狠,人虽小,向来战斗力满格的小谷东今天格外的反常,居然抱紧苏向晚的腿,就在那儿瑟瑟发抖,一动不动的。   “对了,谷局,咱们秦州,动不动就喜欢说削他,你瞅啥瞅的人多吗?”苏向晚突然问谷北。   谷北低头看了一眼谷东,还用说吗,他认识的似乎就只有一个古东。   “谷东当时是由沈招娣养着的吧,而当时,谷东是从哪来的,她妈妈又是怎么死的,这事儿沈招娣是不是一直没有吐过口。”苏向晚又说。   谷北突然抬起头来,不可置信的望着苏向晚,可以说,他顿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对啊。   像削你啊,你瞅啥瞅啊,这种话压根就不是秦州方言,谷东是小时候听人说惯了,才会一直挂在嘴边,而那个常利军呢,也是把这种话当口头惮。   会不会,当初跟沈招娣一起拐了谷东的那个人,就是常利军?   好家伙,谷北直接提了一条我麻袋,甩着手说:“行了,这案子有方向了,这个常利军和李大光,和拐卖谷东脱不了干系。”   所以,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苏向晚把个肉坨子的小谷东抱了起来,特地抱到羁押室外面,指着里头戴着手拷,正在暴躁的乱喊乱叫的常利军,和阴森森的李大光俩,问这孩子:“认识那两个叔叔不?”   谷东看着李大光的时候,一直在摇头。   看到常利军的时候,看起来挺疑惑,下意识的说了个怕字。   显然,那个常利军应该就是从小一直对着谷东暴粗口,说粗话,又动不动就打他的人,给孩子种上了心理阴影,也把这孩子给养成了一个暴躁的,暴力的,习惯于动不动就拿拳头解决问题的人。   苏向晚看着笑呵呵谷北提着麻袋进了羁押室,也知道他是想干啥,心里不由的觉得解气儿啊:像李大光、常利军这种人,说白了,要不是现在讲究文明执法,打死最好!   侯清跃其实一大清早就到秦州了。   她在养猪厂呆了两年,连件好衣服都没有,还是昨天特地到供销社扯了一批布,自己赶着给自己衲了一件外套,结果因为手艺不好,还缝的歪歪扭扭的。   她还带着牟芳芳呢,俩母女一直在军区门口站着,等齐力出来。   “天啦,这是清跃吗?”身后有人喊了一声,侯清跃回头,就见齐力在自己身后站着呢。   “啧啧!”齐力摇着头,看着前妻身上那件跟麻袋似的外套,再看看她腿上,膝盖部位缝着补丁,松的跟灯笼似的裤子,连连摇着头:“你怎么就成这个样子了”   侯清跃心说,还不是你害的?   但是,在人屋檐下,就不得不低头,她还指望着齐力能把自己调回北京呢。所以,她讪笑着说:“养猪厂就这条件,不过,帮我调工作的事情,你究竟办好了没有?“   其实要说帮侯清跃调工作,齐力不过反手就能办到的事情。   但是,一则常丽萍不愿意他办这事儿,再则,原来他对前妻吧,还抱着点怜悯,但现在看看前妻身上的衣服,再看看她给风吹黄的脸,齐力一下子就没有兴趣了。   “你等着吧,我再努力一下,应该很快就能帮你调动工作。”齐力应付着,转身走了。   侯清跃一看齐力那样子,就知道他是在应付自己,心里是真生气,但还拿前夫没办法。   她于是又跑到宾馆,去找苏向晚等着中午一起吃饭。   当然,她也把自己见了齐力一面的事情,得告诉苏向晚。   “齐力那个人我最了解,我怎么觉得,他始终还是不愿意调我去北京的样子。”侯清跃忧心忡忡的说。   苏向晚摸了一把她身上的衣服,说:“你就穿着这个去见齐力的?”   “我也没别的衣裳啊,就这件还是我昨天连夜缝的。”侯清跃说。   一军法的女法官啊,给弄成这个样子,也是够凄惨的了。   但是,现在她前夫是占风头的那一方,为了能调回北京,她还不得忍气吞气的,求着他。   “我这儿正好有条裙子,你先穿着,然后,我得给你化个妆。”苏向晚把侯清跃拉到镜子前面,把刘在野给的那条裙子在她身上比了比,咦,还挺漂亮的嘛。   然后她又说:“你现在只想着怎么气死齐力和常丽萍就行了,至于你回北京的事情,我听说宋青山一直在想办法,你就甭跑去求齐力了。”   侯清跃想回北京,宋青山又不是不知道。   其实只要他想到办法,肯定会想办法让侯清跃回去的。   只不过现在,宋团是真的还没有找到办法而已。   你还甭说,刘在野送来的绿裙子,侯清跃穿上还真的大方又漂亮。   苏向晚一直在妇联工作,福利不错,当然,化妆品也不少,除了雪花膏,她还有这个一般人买不起的鸭蛋粉呢,那可全是李逸帆出差的时候,从上海帮她带回来的。   先让侯清跃洗了个澡,然后才是雪花膏,鸭蛋粉,可惜点,没有眉笔,而侯清跃的眉毛又很淡,怎么办呢?   吱吱灵机一动,取起桌子上的火柴一擦,等燃完了,把烧焦的梗子递给苏向晚:“妈,你试试这个。”   苏向晚拿火柴梗子一划,还甭说,颜色不算深,但是划成眉毛,那是真漂亮。   一个女同志,要想化腐朽为神奇,还真就这么简单。   侯清跃进来的时候,土的就跟刚从黄土里捞出来似的,这会儿已经是个气质忧雅,端庄,大方的御姐。   不就是让渣男眼馋加悔恨吗?   苏向晚心说:这事儿我很在行啊。   再一个,苏向晚既然知道常利军跟李大光俩人不清不楚的,而且显然,李大光和常利军是想干点犯罪的勾当,那么,吃饭的时候,她也得探一探常丽萍的口气。   看这个女同志跟她那个堂弟的关系究竟怎么样。   但愿常丽萍只是个眼皮浅一点,喜欢搞点小事非的,但是在大事大非上,原则上不会怨错误的女同志。   可别秦州军区再出个女间谍,那可就成丑闻啦。   可以说,身为几个孩子的妈妈,一个军属,苏向晚是真的很忙碌啊。 第128章 毛遂自荐   大中午的,一帮当兵的还全是军装,像刘在野这种退伍了的,看着宋团啊,谷平啊,还有齐力啊,还有另外几个战友全是四个兜的军装,心里难免不是滋味儿。   人家坐着,议论的都是部队上的事情,他一个编外游民,游兵散勇,还真是跟人聊不到一块儿去。   奇怪的是,就连常丽萍那个花蝴蝶,今天看起来也心神不定,心不在焉的。   不过,她对于齐力的呵斥和看不起,以及齐力那种上赶着巴结人的样子,让刘在野看了也是觉得烦心。   “能不能不要一个劲儿缠着让我喝水,真是烦人。”常丽萍说。   齐力也只讪笑一笑,就把杯子给端过去了。   但是,再过会,常丽萍想喝水,一伸手眉头又皱起来了:“哎呀,有没有眼力劲儿,我的水杯呢?”   齐力赶忙又把水杯端了过来,递给常丽萍:“来,来,喝水。”   回头看一眼刘在野,常丽萍就得瞪他一眼:“这不在野嘛,大家喊你搞运动,搞革命的时候不见人,遇到吃饭的好事情,你就出头了?”   要知道,刘在野现在确实,为着自己的妹妹刘敏莉上了工农兵大学,学习还比较好的缘故,在做人做事上都收敛了很多。   就比如说这次,常丽萍和齐力俩到秦州来开‘批林批孔’的动员大会,按理来说,他就应该积极响应的。   但是,刘在野的底线是,谁能批,周公和总理不能批,所以,他一直躲起来装死呢。   不过,看着齐力和常丽萍这俩人,他心里怎么就那么不舒服啊。   要知道,刘在野自忖狼心狗肺,但是,对于家属那叫一个爱的深沉,对于抛弃妻子的人,只有三个字,那就是看不起。   今天中午,别人都没有带孩子,当然苏向晚也不带孩子,安排着几个孩子到卷烟厂去吃饭,就带着侯清跃俩人一起,到悦宾楼了。   她自己向来朴素,今天还是那件白衬衣,但是呢,她把头发给盘了起来,然后跟侯清跃似的给自己化了个淡妆。   走在大街上,就有很多人回头看呢,一是看侯清跃军绿色的裙子,那叫一个漂亮,再是看苏向晚的脸蛋儿,那叫一个甜甜的好看。   俩人正好半路撞上谷北,谷北一看眼睛都直了:“哟,这么漂亮的俩女同志,我一时半会儿都没认出来。”   苏向晚一见谷北,就得问一句:“那个常利军呢,你们审的怎么样了?”   说起常利军和李大光那俩社会上的渣渣,谷北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还是不肯招,我们真是下了死手的,但是那俩家伙的牙口是真硬,不愿意吐啊。”   一进包厢,在座的男同志全都站起来了,尤其是谷平,那不跟李激发俩离婚之后,一直还没有结婚嘛,原来没觉得侯清跃咋样,今天突然一见,她一件绿裙子,皮肤又白又细,两眉毛弯弯的,三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当中,这简直是属于能叫人耳目一新的好看啊。   偏偏这时候,刘在野就跟弹簧似的,突然就站起来了:“来来来,快来,小侯同志吧,坐我身边,我倒水给你喝。”   谷平也拉开了自己旁边的椅子,说:“来来,小侯同志,坐我这儿吧?”   齐力都看傻眼了,早晨侯清跃那样,就跟披着麻袋似的,这怎么才半天的功夫,突然就大变样了?   人嘛,都是视觉动物,而且呢,常丽萍又很不给他面子,见他也直勾勾的盯着侯清跃,还特地要骂一句:“齐力,你那两只眼睛长鸡眼儿了吗,还会不会眨?”   齐力赶忙挪过了眼睛。   宋团刚才一直在外面点菜,进来之后,刚坐下,就听刘在野说:“也该给咱们的女同志一人买瓶汽水吧,你们等着,我下楼给咱们买去,这么漂亮俩女同志,不喝点汽水怎么行?”   而且他也特刻薄,还真的下楼,就买了两瓶汽水回来,直接拿筷子顶开盖子,给了苏向晚一瓶,又给了侯清跃一瓶,但是,就没给常丽萍汽水喝。   好吧,常丽萍那眼神,看着都要杀人了。   而刘在野和谷平俩对于侯清跃这个突然打扮的非常漂亮的女同志,虽然说没有献极了殷勤吧,但总之,也是格外的热情。   谷北天然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以及,他当着大家的面就开始问常丽萍:“丽萍,你那个堂弟常利军究竟怎么回事,跟咱们秦州一个混混俩搞的不清不楚的,你知道吗,他究竟在搞什么行当?”   说起常利军来,常丽萍刷的一下脸色就变了:“不过是我一个堂弟而已,他在外面干啥,我怎么知道?”   齐力说:“那家伙不是老找你要钱,正好现在谷北问起,你就跟他说说呗。”   “说什么说,谷北是公安,又不是常利军他爹,常利军不犯法,谷北能管得了他?”   常丽萍显然对于常利军那个弟弟也极为苦恼,再加上刘在野和谷平俩又不停的给侯清跃献殷勤,像她这种向来给人捧惯了,突然之间不再成为男人目光的中心,就很生气,索性站了起来:“烦不烦啦你们,要吃饭大家好好吃饭,不吃我可走了。”   说着,她居然拎起包,起身就走了。   齐力给晾在那儿,一脸的尴尬。   刘在野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正好见烤鸭上来了,伸着自己两只手说:“小侯同志,来,我给你展示一下属于我刘在野的,独家的吃烤鸭方法,好不好?”   刚上来的烤鸭片,还滋滋冒着油呢,一片儿加上白糖,再裹上薄薄的春饼,折成一个三角,刘在野就给侯清跃送过去了。   侯清跃看着对面的前夫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也是觉得可笑,当然了,齐力早晨一副厌恶她的样子,她正好乐得,让谷平和刘在野给自己献献殷勤呢。   苏向晚倒是察觉出常丽萍的不对劲来了,那不连齐力都不肯出去找她嘛,苏向晚做为今天请客的东道主,常丽萍走了,她总得去给叫回来。   哪有吃饭吃到一半,让客人走了的啊。   不过,苏向晚追到悦宾楼的大门口,问服务员的时候,服务员说常丽萍并没有出去过,反而是,有个服务员说,常丽萍很可有在洗手间。   因为刚才有一姑娘去厕所,隐隐的,就听见厕所里似乎有人在哭似的。   到了厕所门口,苏向晚没听见哭声,反而听见一阵冲水的声音。   现在,像悦宾楼这种,秦州最大的饭店,也是拉水箱的抽水,哗啦啦的一声,水从头顶上流下来,声音格外的大。   苏向晚并不了解常丽萍,但是,照着昨天晚上的样子,她对于那个常利军似乎很厌恶似的。   虽然说常丽萍有点阴阳怪气,苏向晚并不怎么喜欢她。   但看她从洗手间出来,哭红着两只眼睛,苏向晚还是问:“小常同志,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我能有什么苦衷?”常丽萍洗完了手,摔着手上的水花子呢。   苏向晚遂说:“你那个弟弟常利军,跟你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说不得的事情,你一女歌唱家,不应该有什么事情是被他胁迫的吧?”   常丽萍还是那么的高傲:“我可告诉你吧,你甭看常利军就那么一个混混,但那就是个刺儿头,可不是好惹的,我劝你们最好甭惹他。”   她脸上的神情,看着不像是高傲,而是真心怕常利军那个人似的。   就好像,常利军能威胁到她的利益,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似的。   深吸了口气,这女的说:“公安局能把他怎么样,顶多也就是抓进去关两天,打一顿再放出来,他又没干过真正伤天害理的事情,公安局又不可能判他的刑,那种人,你只要惹了,你就等着家里永无宁日吧。”   所以,她这意思是,常利军那个人连公安都管不了?   苏向晚可不这么觉得:“你应该相信公安的力量,你要真有什么苦衷,说出来,谷北他们会想办法,何必把自己搞的这么痛苦?”   “行了吧,你还是让你闺女专心准备明天的决赛吧,以我来说,她进前三的希望特别渺茫。”常丽萍甩着两只手上水花,淡淡的说。   这是自己不开心,还要顺势踩人一下玩儿?   苏向晚的小爆脾气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她说:“我闺女唱的怎么样,那得看她的发挥,她的唱功,她的舞台表演力,十个评委一起打分呢,结果应该不是你一个人能决定的吧?”   常丽萍再没说话,转身走了。   好吧,虽然常丽萍走了,但是包厢里的热闹并没有散。   谷平现在不是没家属嘛,而且侯清跃人家曾经可是军法的法官,正经清华大学毕业的,她哥哥侯清华现在在葛洲坝依然是水电设计师。   要用古话说,侯清跃那是出自名门的大家闺秀,所以,谷平挺有点心思,想跟侯清跃谈个对象的。   而刘在野呢,说白了,眼光太高,看不侯清跃这种年龄大一点的妇女,但是,他会瞎起讧啊,尤其是当着齐力的面,更得起个讧:“小侯同志,你现在还没有谈对象吧?”   侯清跃怎么也觉得自己比刘在野大啊:“我40年的,你该叫我一声侯大姐吧?”   “巧也,我也40年的,而我呢,也是个单身汉,小侯同志,我就毛遂自茬一下,你觉得我怎么样?”刘在野又说。   齐力在对面看着,侯清跃的裙子漂亮,脸上脂粉施的刚刚好,虽然说没有常丽萍那么年青,但是,好歹俩人七八年的夫妻,侯清跃的好他是知道的。   当然,要说婚姻当中,侯清跃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对象。   而且,男人嘛,既然是他前妻,在他的意识里,离婚之后那怕侯清跃一个人孤单到死,他心里舒服,但有个人追求侯清跃,就跟孩子叫人抢了玩具似的,他的心里就不舒服了呀。   更何况,刘在野追的那叫一个势在必得,而谷平呢,时不时的看侯清跃一眼,那眼神也叫一个意味深长。   这一顿饭吃下来,刘在野献足了殷勤,谷平和齐力俩吃足了飞醋。   而谷北呢,则一直在和宋团俩商量,该如何撬开李大光和常利军俩人的嘴巴。   当然了,本身菜就不多,桌上又全是男同志,整个儿的,大家就把桌子给席卷了一空。   苏向晚吃完饭之后出来结账的时候,正准备让服务员算账呢,刘在野一个反手,直接差点把她给掼摔在地上。   “你疯了吧刘在野,你想干啥?”苏向晚说。   刘在野扬了扬手中的餐票:“就你那几张票,留着给孩子们买顿饭吃吧,这种场合,当然我请客。”   这家伙有钱,一听总共五十块的餐票,把餐标数出来拍到桌子上了,一撩头发,苏向晚赶忙捧了一句:“抢着埋单的男人,就是那么帅气。”   不过,旋即她就瞪眼儿了。   “我又怎么了,哪儿惹你生气了,你倒说说,干嘛老拿眼睛瞪我啊?”虽然说,他说齐力是常丽萍的哈巴狗,但是刘在野只要一见苏向晚,不也秒变哈巴狗吗,人家瞪他一眼,他立马就得反省一下,看自己是哪儿惹她生气了。   “你想跟侯清跃有近一步的接触?”苏向晚说?   “没有。”刘在野头摇的跟拨郎鼓似的:“我还是喜欢家属比我小一点,侯清跃跟咱们同龄,但是看面相也太老面了一点。”   “那你还对着人家献殷勤?”苏向晚就知道,这家伙是在搞表面工作。   刘在野居然来了句:“就是看她给她前夫欺负的厉害,我送点儿温暖,送点儿关怀,这叫什么来着,一个优秀的男人对于一个老大姐的仁慈,明白吗?侯清跃那么老了,我怎么可能看上一个那么一个老大姐?”   苏向晚一巴掌还没搧出去呢,就见齐力、谷平、宋团和侯清跃几个从包厢里出来,全在他俩身后站着呢。   侯清跃本来因为老战友们一起聚餐,今天一顿饭吃的挺高兴,还笑的挺开心的,结果因为刘在野这句话,瞬时间煞白了脸,站在那儿,一脸的惊愕。   她当然也明白,像谷平和刘在野这样的人肯定看不上自己。   但是,毕竟她也三十四五的人了,大厅广众之下,给一个同龄的男人嫌弃老,装怜悯,又怎么可能受得了?   好吧,这一回,几个男同志对视了一眼,谷北先提起拳头,直接就朝着刘在野的眼睛捶过去了。   谷平也是气的不行,抡起拳头直接上了。   “干什么你们?”就在这时,宋团一声怒喝。   刘在野赶忙说:“对嘛,谷北,你他妈的公安呐,我看你再敢打我一拳头。“   “都把制服给我脱了。”宋团解了军装上的风系扣子,一颗颗的把扣子全解了,把军装往苏向晚怀里一扔,说:“不怕影响部队的形象吗?都他妈给我脱了制服再打。”   ……   这边,宋团和谷北俩打算继续去啃李大光和常利军那俩不怕死的东西呢。   一路上,谷北就在说:“嘴巴特别紧,我直觉他们身上应该有命案,但是吧,套着麻袋打了打了,但这俩人就是死活不肯松嘴。”   宋团觉得,谷北还是没有用对方法,遂说:“你光打肯定不行,向晚不是跟你说了吗,常利军似乎跟谷东俩之间有很大的关系,你还记得不?”   谷北说:“沈招娣不是已经给枪决了吗,所以,线索到沈招娣那儿就全断了,现在的问题是常利军打死不肯吐口啊,我有什么办法?”   是啊,苏向晚一口咬定,说李大光和常利军俩身上肯定牵扯着命案,但是,像常利军那种,原来当过兵的人,心理素质是很好的。   你知道他身上有命案,但只要他不吐口,不招供,你也不能没有任何证据的就把他给抓起来,是吧?   “领导,李大光的妈又在外面撒泼了,问咱们是为啥抓的李大光,要问他是犯了啥事情。”一个公安推门进来,问说。   按理来说,拘留嘛,顶多不过48个小时,现在眼看就要到48小时了,真要不放人,还是个麻烦。   “要不,你找一卷麻绳来,要拇指粗的那种,越长越好,这案子我帮你审。”宋团说。   谷北说:“得了吧,我又不是没动过拳头,一条麻绳,你就能叫他们吐口?”   “能!”宋团说。   你还甭说,谷北命人找来了麻绳,丢给宋团,等宋团提着麻绳进了审讯室以后,心里还在纳闷儿,就一捆麻绳而已,宋团难道是想勒死李大光和常利军俩不成?   当然,他也怕宋团要那么干,在隔壁盯着呢,毕竟再怎么也不能闹出人命来嘛。   盯着盯着,谷北的脸慢慢的就由不安,变成愕然了。   只能说,他们做公安的,偶尔不流氓黑心一点,那帮小混混们还真不怕他们。维护社会治安,有时候就是得下点拳头。   但是宋团的审讯方式,他在公安行业干了这么些年,还真没见过。   他提着麻绳了进门,先唤进来的是李大光,提着麻绳,他还对李大光笑了一下。   那一笑,就连谷北看着,都有一种毛谷耸然的感觉。   “宋青山,我告诉你,你要抽了我,那可都是伤,你甭以为我会怕你,到时候一条条的伤疤,我光着身子到你们军区上访去,就说你他妈一军人,对着我一老百姓上刑。”李大光一脸的无所谓,显然了,打于他来说,那直接就是挠痒痒。   像他这种人,是怕打的吗?   “不,你会是没有原因的自然死亡。”宋团说着,一把拽上李大光,摁在桌子上,从脚底开始,就开始往李大光的身上缠麻绳了。   整个身体被用麻绳捆起来的感觉是什么样子,没被捆过的人是永远不知道的。   至于什么叫个没有原因的自然死亡,大概也只经历过的李大光自己才知道。   好吧,不出半个小时,恰在十二点之前,先是李大光给招的一干二净,紧接着,顶不住压力的常利军也招了。   还真他妈的,要这俩人不招,就得出命案。 第129章 十送红军   既然餐票没有花出去,苏向晚索性就打包了一桌子的菜,提着,准备带回宾馆,给几个孩子们吃。   几个孩子都爱吃烤鸭,她索性就打包了两份。   别的几个还好,唯有谷东,昨天就蔫巴巴的,蔫乎了一整天,今天从苏向晚一走就开始发烧,等苏向晚回到宾馆的时候,几个大的围着一张床,全在瞅着小古东呢。   “妈你快来看啊,弟弟整个人都红彤彤的。”吱吱说。   狗蛋补了一句:“像只热腾腾的烤乳猪一样哦。”   小家伙胖,脸蛋儿还圆,因为在发烧,热,盖不住被子,光着屁股在床上趴着呢,屁股蛋子圆乎乎的,确实跟头胖乎乎的小乳猪似的。   “大咕咚!大咕咚!”小家伙一个劲儿的念叨着。   苏向晚把这小家伙给抱了起来,赶着让李承泽去买退烧药,捂着他的额头问:“还难受吗?哪不舒服?”   小古东睁了一下眼睛:“妈妈,香!”   吃货本色啊,烧成这样了,还能闻得到妈妈带回来的烤鸭香呢。   等李承泽把药买回来,苏向晚灌了一遍,灌不到这家伙的嘴里,吱吱于是又哄了一遍,还是哄不到让他吃药。   现在的发烧药嘛,只有柴胡片,磨成粉沫之后苦的不得了,只要喂了一嘴子进去,小家伙立马就能吐出来。   昨天宋团在这小家伙屁股上搧出来的巴掌印子还红彤彤的呢,再打,苏向晚也下不去手啊。本来小屁股就圆,给打肿了,胀的圆鼓鼓的。   大晚上的,谷东不肯吃药,只抱着苏向晚呼噜噜的憨睡着,混身烧的就跟只热火炉子似的。   吱吱因为弟弟烧成这样,连唱歌的心思都没了。   “怎么回事,谷东这是怎么啦?”好吧,大概要到一点了,宋团才回来,敲开门就问。   “怎么了,大概是饭吃多了,酒喝多了,不知道家里五个孩子闹翻天,家属都快忙升天了,自己还觉得后院一片太平了吧?”苏向晚哒哒哒的一阵说,跟那机关枪似的。   宋团愣了一下:“我咋听着,你这说的不是古东,是我啊。”   “是,大晚上的,一个孩子发着烧,一个明天一早就要歌咏比赛,我就问你,你跑哪去了?”苏向晚自己生气,语气当然不好。   宋团说:“去审李大光和常利军了呀,那不谷北没办法嘛,我去审的。”   好吧,不过一语,苏向晚两只眼睛顿时就亮了:“哦,审的怎么样,有结果吗?”   宋团看着苏向晚凑过来,两只眼睛亮晶晶的,那一脸等着他解谜的小样儿,本来还想卖个关子的,结果她一把,就要把小谷东给扔过来了。   “有了有了。”宋团赶忙说:“你可以放心了,他们全招了!”   ……   “配冥婚!”宋团说:“李大光和常利军俩,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关系,居然私底下悄悄的,物色一些去世的女孩子,专门拉到愚昧偏远的农村,去给年青未成家的那些死人配冥婚。”   “社会主义下,还有这种事情?”苏向晚都咂舌头了:“不会吧?”   “怎么不会,一个女同志的价格的还挺高的呢,要五百块你要现在农村娶一个媳妇都花不了五百块钱吧,但是,买一具尸体就得五百块。”   宋团看闺女趴在别一张床上,睡的正香着呢,伸手摸上吱吱的脑袋说:“当时承泽他们出手打人是对的,李大光当时不是偷了吱吱头上的头花吗?”   ……   “他本来看上的是王文花,但是很可能中途改了主意,想害死的是吱吱,所以才会摘孩子头上的花,应该是想给对方拿去做信物的。你想想,孩子去世了,咱们总得葬她吧,而像李大光和常利军,他们一个联络买家,一个在文化宫里,负责让孩子出意外,一个负责把孩子的尸体卖出去,给人配冥婚。”   苏向晚愣生生的打了个寒颤。   可以说,这个世界上有好人,也有坏人,但是像常利军和李大光那种,坏到极致的,能拿人的尸体去卖钱的,还真是少见。   当然,要不是苏向晚一心认定那俩家伙有问题,然后让谷北、宋团他们连番盯着拷问,这种在新社会下已经灭绝之后又死灰复燃的事情,凭借常利军曾经当过兵的心理素质,那怕真正能追到凶手,估计也得等到命案真正发生之后。   “对了,常利军招供之后,我们才发现,很有可能谷东的母亲压根就不是间谍,常利军招供了一些证据,对韩明特别有利,很可能韩明不久就可以出狱了。”宋团又说。   事情是这样儿的。   谷东的妈妈叫沈招弟,当时恰好是在秦州工作,沈招娣不是在军区通信组做电话转接员嘛,当时,她在做间谍工作的时候出了纰漏,留下线索,怕自己要暴露,才栽赃给同样姓沈,名字叫沈招弟的,谷东她妈妈的。   俩人的名字差不多,只是名字里多了一个女字边而已,所以,当时谷东的妈妈被诬赖为间谍,含冤而死,而沈招娣呢,抢了她的孩子,还在虐待孩子。   可以说,沈招娣那种女人,就活该被枪决。   苏向晚乍听谷东的爸爸要回来了,一是喜,心说,谷东这小家伙终于可以有个亲爸疼了。   但再就是,心底又浮起不太好的预感来。   为什么呢?   因为在书里,秦州可是个从七六年开始,就很乱的地方,十年拨乱反正,养出一大批的蛀虫来,可全是在他当政的时候。   像李大光那种人,只是社会上的渣渣而已,但是,要知道,将来的秦州,古东的爸爸韩明,才是一把手啊。   而他叔叔,那个动不动就教着古东打人的韩江,在秦州也是蛮横的盘踞了很多年。   可以说,古东变成黑老大,和韩明、韩江两兄弟的纵容可逃不开关系。   只能说,但愿这辈子,韩明知道妻子不是间谍之后,能好好做工作,不要把古东再给带坏了吧。   “对了,你到底怎么审案子的啊?”苏向晚还好奇一点,遂问宋团:“我怎么觉得,这世界上好像没有你撬不开的嘴巴似的。”   “有啊,就比如说你的嘴巴我就撬不开,苏向晚,说句实话吧,我是真心喜欢你,不是家属,家里人的那种喜欢,是真的,又欣赏又爱,甭看你现在蓬头垢面的,但是,我还是真心喜欢你。那我真心问你一句,你喜欢我吗?”宋团跪在床沿上,突然问。   苏向晚一直在笑,脸笑的跟花儿似的,也确实了,她给谷东快揉成一块抹布了。   “我还真不知道,要不,你也像审李大光和常利军似的,也审我一回?”   宋团半跪在床上,一副当了真的样子:“那你等着,我去取麻绳。”   “取麻绳干嘛?”   “捆你啊,一般来说,从脚上开始捆,捆到腿上的时候,你肯定得招。那怕嘴再硬的,捆到心脏的时候,基本上就已经崩溃了,能捆到肩膀都不吐口的,我还真没见过。”宋团一本正经的说。   用麻绳捆人,可以阻止人的血液流通,如果说真的从脚底捆到头底,首先人的血流流速会下降,慢慢的心脏就会降慢工作速度,当然,要说把一个人活活勒死,那种可能性不会很大,但是,在把麻绳从脚底往头底缠的时候,那个过程中让人所产生的恐惧感,比活生生埋在棺材里的还大。   这种审讯方式因为涉及嫌刑迅逼供,在社会主义下的公安教材里面,是给严禁的。   苏向晚一直知道宋团是个黑心鬼,没想到他连这种阴损的审讯方法都知道。   只能说,他不当个公安,反而天天去搬砖搞工程,实在是在太可惜了一点。   宋团当然不可能捆着麻绳审苏向晚,不过,他宣称自己有别样的审讯方式,在捏着鼻子,强迫谷东吃药不成后,准备给苏向晚展示一下,俩人刚把俩孩子悄悄塞到一块儿,准备要来个亲密接触呢,吱吱突然哇的一声。   好吧,小姑娘睡了半夜,突然睁开眼睛,就看见爸爸跟头大熊似的,正在打妈妈,孩子能不哭吗?   第二天一早,就是少儿歌咏比赛的决赛了。   李承泽带着俩小的,连着在自家砌了两天的房顶子,今天一早,苏向晚亲自宣布,他们可以不用去干活儿了,大家一起去少年宫,参加吱吱的歌咏决赛。   俩小的还好,穿的就是平常的衣服。   李承泽那是大少爷派头,特地里头换了一件白衬衣,然后给自己套了一件宋团的军装,现在的军装是要红领章的,有红领章,那就属于有编制的,没有红领章的军装,大家都可以穿。   而且,现在的风尚,就是以穿军装为荣。   所以,李承泽穿上宋团褪下来的军装,除了宽一大,大一点之外,毕竟十五岁的大小伙子了嘛,梳个三七分的分头,再拿水帮自己撩的明光可鉴的,那叫一个帅气。   当然,虽然说宋团一年有两套军装,褪下来的也挺多,但是,驴蛋因为太小,还穿不了啊,所以,小伙子甭提多着急了。   宾馆里打来的早餐,稀饭加馒头,还有一碟大头菜。   李承泽的饭量小,一个馒头加菜就成了,驴蛋憋着气的,一口气就只吃了仨馒头。   “你也不怕把自己给撑死。”苏向晚忙着给谷东喂粥呢:“两个就成了,干嘛吃那么多。”   驴蛋把自己的小蓝衣党往身上衣套,也是撩头发:“明年我就能长的跟承泽哥哥一样高,哼。”   谷东还没退烧,但是好歹清醒了,而且连衣服都不穿,一看几个哥哥穿的干干干净净,体体面面的都要走了,连裤子都没穿,一个不注意,已经从屋子里冲出去了。   宾馆的走廊上,这小家伙光着屁股,要不是宋团一把给搂了回来,可丢人丢大发了。   谷东给宋团拎回来,两只小胖腿直蹬呢,突然就听妈妈喊了一句:“谷东,快来,妈这儿有油圈圈呢,赶紧来吃,再不吃可没了啊。”   油圈圈,那可是谷东的最爱啊。   好吧,小家伙忘了姐姐,又折回来了。   苏向晚果然给这小家伙掰了半只油圈圈,还给他半碗小米粥。   “妈妈,我怎么觉得油圈圈有点苦啊。”小家伙一边吞着呢,一边皱着眉头说。   “那是因为你烧的太久了,舌头发苦,油圈圈可香了,真的,你看我吃。”说着,苏向晚咬了一大口的油圈圈:“大的几个可没油圈圈吃,只有你有,赶紧吃吧。”   谷东还是觉得油圈圈有点苦,皱着眉头,又舍不得油圈圈,一口口的,终是给吃完了。当然,苏向晚一直喂不进去的药,搀在油圈圈里,总算给这孩子吃到肚子里了。   苏向晚把自己收拾好了,刚一出门,就见一个满脸横肉的女人在楼道里骂着呢:“常丽萍你给我出来,利军可是你弟弟,你们老常家三辈人,就那么一个大孙子,我就不信你能让公安局把他给枪毙了去。”   这不用说,肯定是常利军家妈。   常丽萍并不住在三楼,她是住在五楼的。   这个女同志一层层楼的喊着,骂着呢,骂完又开始哭:“造孽哟,利军要真给公安枪毙了,你们老常家可就断子绝孙了哇。”   显然,常利军给抓了以后,她妈快疯了,这是来搬常丽萍,想让常丽萍想办法,帮她把儿子捞出来呢。   可惜哟,那个常利军和李大光几个,不但伙同着,杀了谷东的妈妈,还涉嫌到卖买尸体,要说他们不枪毙,那这个世界真叫没王法了呢。   这还不算,宋团开车,经过大什字的时候,李大光他妈,李老太太哭的那才叫一个美呢,跪在地上,简直都要嚎断肝肠了。   既然全家子哭成那样,当然也没心情给李承泽家的院子里扔垃圾了不是。   “妈妈,你说我是唱《十送红军》,还是唱《绣金匾》呢。”吱吱一声,就把苏向晚给拉回来了。   小姑娘今天穿着的,是苏向晚给她裁的衣服,用几个哥哥的话说,全家一个月的生活费,全在吱吱的身上了。当然,给她穿着,那叫又新奇,又好看。   现在还没有别的好布料,最好的除了的确凉,就是卡其,但是,还有一种布,整个秦州都没有的,叫丹宁布,是李逸帆从上海专门买回来的。   丹宁布其实特别粗,而且特别硬,苏向晚把它裁好之后,自己拿到毛纺厂,专门借着毛纺厂的缝刃机,就缝了一条背袋牛仔裤出来。   七八岁小姑娘,白衬衣,背袋牛仔裤,漂亮的就跟电影上的小姑娘似的。   “我也拿不定主意,看你吧。”苏向晚说。   “承泽哥哥,你说呢,我唱啥好?”见苏向晚也拿不定主意,吱吱扭头,又问李承泽呢。   “《十送红军》吧》李承泽心不在焉的说:“反正我听着这些歌都一个样儿。”   正好这时候宋团把车一停,孩子们一股脑儿的就下车了。   发着烧的小谷东,专属于李承泽,不论他走哪儿都得背着的。   而驴蛋和狗蛋俩呢,用他们的话说,他们早就给自己找好了位置,要去看表演了,这俩兄弟勾肩搭背的,就走了。   宋团和苏向晚是家长,可以从大门进的,人家俩也进文化宫了。   李承泽抱着谷东,因为这家伙早晨喝了太多的粥,要带着找个厕所,让他撒尿去呢。   “李承泽?”有个姑娘在后面喊了一声。   李承泽的脸刷的一红,转身准备要跑的,面前一下堵了俩姑娘,不用说,其中一个,就是那个卖土豆饼的,还会唱歌的王文花。   “真是想不到,你爸爸居然开得起吉普车?”王文花咂着舌头说。   另一个也说:“你爸怕不是个连级干部吧,要不然,能有大吉普车开。”   李承泽没说话,显然,王文花在这方面懂得比较多一点,她说:“哪儿啊,李承泽他爸是个大校,咱们核电站的总指挥呢。”   另一个姑娘哇的一声,嘴巴直接就张了老大。   “对了李承泽,高三就停课了,你想好了没,是去上山下乡支援农村,还是准备要参军?”王文花跟在李承泽的身后问说。   李承泽还没说话呢,谷东气呼呼的说:“这个姐姐可真讨厌,老是盯着我爸爸的车看,哼,我爸爸的车有那么好看吗?” 第130章 得奖啦   宋团的吉普车已经开了有五六年了,虽然说在李承泽,驴蛋和狗蛋几个看来,那就是一辆老破车而已。   但是,在普通人家孩子的眼中,那个铁玩艺儿就是身份的象征。   像王文花这样的小姑娘,从小就生活在小巷子里,只有父亲有工作,母亲在家悄悄摸摸经营点小摊子,说实话,长这么大都没有坐过吉普车的,当然要盯着看。   从外面进来之后,谷东还不忘跟宋团,苏向晚俩告状:“承泽哥哥跟个姐姐说话了哟。”   苏向晚一下就有兴趣了:“真的吗,是不是还是那个王文花?”   谷东赶忙点头:“就是就是。”   狗蛋跟牟芳芳俩才多大的小屁孩儿,谈对象的时候苏向晚都是很支持的,对于李承泽,她当然也不会反对。   当然,李承泽也不是狗蛋嘛,还小,压根就不知道啥叫个谈恋爱,这小子要谈,那肯定是真谈。所以,苏向晚对于王文花那个姑娘就有点儿关注了。   常丽萍今天来的很晚,而且,身上的衣服也不是太整齐,当然,直到她来了以后,比赛才能开始。   不过,她今天倒是收敛了不少,当然,评分的时候也真正显示出了自己的专业来,在孩子们唱完之后点评的时候,比另外几个评委点评的可专业多了。   而且,兴趣一来,她还愿意唱上两句给孩子们听,做示范。   不过,王文花不知道怎么回事,唱的是《十送红军》。   而吱吱呢,恰好报上去的也是《十送红军》,小丫头一看王文花一报幕,恰是《十送红军》,就溜到后面来了:“妈妈,我要是跟王文花姐姐唱一样的歌,会不会影响评委对我的评分啊。”   这时候,王文花正在台上唱呢。   这小姑娘不论嗓音还是技巧,还是感染力,都是足够好的。   而吱吱呢,又太想得个第一了:“妈妈,想想办法呗,我选的两首歌都被人唱了,怎么办啊?”   “你就那么想拿个第一?”苏向晚说。   父母的这种漠视和不支持,简直要把吱吱给气死了,跺着脚,小姑娘说:“你还一直想着要当干部呢,小时候要不是我支持你,天天赖皮着跑到隔壁让何妈带着我,我天天就哭,就拽着你的衣服不让你走,你还哪来的妇联主任干啊?我那么支持你,你为啥就不支持我?”   眼看都该上台了。   苏向晚暗示吱吱声音小一点,但毕竟,从小惯出来的闺女,苏向晚说话的时候她怎么可能愿意听:“不行,我要唱《天之大》,我今天就要得第一。“   《天之大》是苏向晚教给吱吱唱的,但是,那首歌要很多年后才能被写出来,苏向晚对于版权意识还是强的,所以,自从吱吱大了一点,会听话之后,她就再也没让孩子唱过。   “那首歌不行,妈妈都说过了,不能再唱的。”苏向晚说。   吱吱见苏向晚不肯管,跺着脚的走了。   苏向晚本来想去追吱吱的,宋团一把就把她拽住了:“你不希望孩子搞文艺吧,我也不希望,咱都甭管,不论第二第三,反正,咱们不支持,也不打击她就行了。”   所以,宋团持的是放任自流的态度。   “以后她怎么走我不管,但是今天宋南溪必须拿第一。”苏向晚掰开宋团的手说:“倒不是说我非得跟常丽萍较这个劲儿,但是,她在做评委,我就一定要让我闺女发挥到最好,如果宋南溪发挥到了最好,她不给第一,她就甭想从这儿出去。”   说着,苏向晚就到后台了。   吱吱还在跟孙老师商量,到底要唱首哪首歌呢。   “《山丹丹花开红艳艳》吧。”苏向晚走了进来,说:“闺女,唱的时候,记得想一想妈妈每天下班的时候,你在土司衙门的门口等妈妈时的心情,再想一想,吃忆苦思甜饭的时候,咱们回老家,推开院门时的心情,你就能唱的好了。”   《山丹丹花开红艳艳》这首歌,出来的时间并不长,而且,它对嗓音是格外挑剔的,孙老师有点担心:“那首歌怕太高了,就怕宋南溪唱不上去。”   “她能。”苏向晚说。   自己的闺女嗓音有多宽,苏向晚比谁都知道。   吱吱是那种,在唱歌上特别有天赋的孩子,只不过宋团和苏向晚一直以来,因为不想她走唱歌这条路的原因,格外的在限制孩子,也没有给她请好老师。   但是,她的天赋是不容忽视的。   当然,这时候常丽萍也在等着要听,宋南溪会唱着个什么歌呢。   她和常利军之间的关系,确实仅仅就是,常利军是她家唯一的男孙子,她爸整天勒令着她,让她要想办法帮帮忙,给常利军找工作,帮忙解决工作问题。   因为是自己的弟弟,常丽萍不得不给钱,但是说实话,心里烦常利军烦的要死,而恰在这时候,宋团居然审出来说那家伙私底下在给人配阴婚。   你甭看常丽萍给她二叔和二婶骂的躲起来都不敢见人,但是心情甭提多好了。   当然,对于宋团的印象,除了他是她的教官这一重之外,就更添了几分佩服。   不过,这种佩服劲儿,只存在于男人和女人之间,她并不会爱屋及乌,就对宋团的闺女寡目相看,相反,反而觉得,像宋团那么好的男人,三十出头,长的帅气,又稳重大方,最重要的是,全国像他这么年青的大校,那怕北京上海,也没几个。   唯一不好,就是家里拖累太重。   所以,常丽萍一看吱吱上了台,深吸了一口气,心说,上次你苏向晚不是嫌我不够公正嘛,那正好,我今天就公正给你看。   她决心要把吱吱在台上,不论从台风,还是唱腔,再到舞台表现力,所有的方面不专业的地方,全部没有任何遗漏的指出来。   “一道道的山来哟,一道道的水,咱们中央红军到陕北……一杆杆的那个红旗哟,一杆杆的枪……”   小姑娘上了台,深吸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她心里想提什么,总之,唱出来的嗓音极其欢快,而且,那种向往幸福的眼神,和字里行间往外溢着的幸福,在一瞬间,有几个评委直接不由自主的就开始鼓掌了。   那种感觉就是,她已经超越了技巧和表演的范畴,台上的小姑娘不是在唱歌,她应该是在诉说自己的生活。   当她的高音飚起来的时候的,怎么形容呢,站在后面的几个家长悄声说:“天啦,这小姑娘一唱,我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常丽萍用最严苛的目光审视着呢,她必须得挑点毛病出来,而且是专业上的。   挑出来之后,她还得给宋南溪一个,所有评委里的最低分,就为了苏向晚那天在复赛的时候,当着大家不给她面子,她也绝不能给苏向晚面子。   “哎,承泽,你能不能给我透个底儿啊,你到底是准备参军,还是准备去支援农村,或者是进厂子?”舞台一侧,李承泽抱着双臂,正津津有味的,看着台上的小姑娘呢,王文花走过来了。   李承泽说:“这个我还没考虑好呢。”   “要不,咱们一起去海西州吧,那边现在大量招知青呢,我们家吧,我弟得留城,就只能是我去当知青,我听从海西州回来的知青都说那边挺好的。”   “不好,听我的话,不要去。”李承泽说。   现在是有回城政策的,但是,很多在农村下放了很多年的知青回城之后,为了能让有人接自己的班,并不会把农村那种辛苦说出来给城里的孩子听。   再说了,知青们,可以说是赔上了自己的青春和汗水,出城易,入城难,很多没有关系的人,想不到办法,一辈子都得窝在农村。   所以,李承泽也是好心好意的劝王文化:“小王同学,你最好还是想办法在城里找个工作,就算下乡,咱们周边,哪怕我们清水,也比海西洲那种地方好,真的。”   但是,王文花一听这话,却觉得,李承泽是不是对自己也挺有好感的。   “留城是肯定留不了的,我估计你也留不了城吧,那要不,到时候我申请一下,咱们一起到你们清水县的乡下去劳动?”王文花又说。   李承泽打断了一下:“我妹的分数出来了,我得去找她了,再见啊。”   吱吱还在台上呢,十个评委一排排,现在开始亮分数了。   驴蛋和狗蛋俩给他们所找的,最佳位置,其实是在两道幕布的中间。   幕布拉开的时候,俩人就跑到边上去,拉上的时候,俩人就又回到台中央,可以说,天底下也没有哪个地方,位置能比这儿好了。   这会儿歌唱完,幕布拉上了,吱吱就站在最前面,这俩兄弟就站在她身后,看着吱吱等评分呢。   “到底是我妹,连抖都不会抖,我看刚才好几个,评分的时候都在发抖。”狗蛋说。   驴蛋:“那当然,宋南溪是我妹,能不厉害吗?”   无一例外的,别的几个评委几乎都是9.9分,轮到常丽萍的时候,她一直没有举牌子。   时间一长,吱吱就开始捏衣角了。   毕竟王文花的平均分是9.8,如果说,常丽萍给她个9.9,那她就是妥妥的第一,但万一常丽萍公报私仇,给她个9分,那她就得到不了第一了。   军用水壶和绿书包得不到不说,孙老师已经在学校里吹过牛了,说她能帮大家赢一百本作业本,只怕也要办不到了呢。   “10分。”就在这时,常丽萍直接站了起来,专门把评分牌转过去,给在场的家属,当然,最重要的是给坐在后面苏向晚看。   一看她又评了十分,这一回家长们应该没什么异议。   但是呢,家长们也想知道,常丽萍会怎么解释自己给10分的原因啊。   “我是一个感性的人,所以,上次确实是因为宋青山是我的教官,我崇拜他,感激他,所以才给宋南溪10分,而这一次,我明显的看到她在技巧上有欠缺,但我觉得,唱歌最重要的不是技巧,而是情感,宋南溪的歌声里有真情实感。”常丽萍说着,转过了身子。   而就在这时,舞台上的幕布后面突然就响起掌声来,而且,还伴着两个小家伙的怪叫声。   还用说嘛,本来因为怕灯架子掉下来的缘故,今天谷北专门带着公安,就在后台一直守着呢,听见幕布后面俩孩子在怪叫,抓出来,一人屁股上又是两大巴掌。   王文花当仁不让的,得了第二名。   最后还有个颁奖环节呢,李承泽和驴蛋,狗蛋几个全守在台下,等着吱吱上去领奖,当然了,自家妹子得第一,大家甭提有多高兴了。   “要我到清水县去做知青,到时候可以去你们家玩吧?”王文花又说。   李承泽得跟驴蛋,狗蛋几个给吱吱加油打气,哪有时间应付王文花啊。   但毕竟他在宋团和苏向晚的教育下,也知道男孩子要谦虚,面对女孩子要有礼貌,所以他摸着脑袋说:“想来就来呗,不过我估计我也很快就得去就业啦,到底去哪儿,我自己还不清楚呢。”   大男孩子们嘛,总觉得自己靠舞台还不够近,这家伙把驴蛋和狗蛋一拉,就又跑了。   军用水壶和军绿色的书包,还有一张大红奖状,这是吱吱今天得到的奖品。   另外还有两百本作业本,以及两百个小笔记本,这些是由孙老师领了之后,直接拿回学校的。   不过,从现在开始,吱吱就得准备年底军区和省委专门组织的文艺汇报演出啦。   谷东的发烧还没好呢,宋团开着车回家的时候,小家伙又发起了高烧来,一个劲儿的往苏向晚怀里耸。   齐力和常丽萍俩是到秦州来开动员大会的,虽然说也动员到了一些人,但是,像宋团这样的主干力量他们并没有动员到啊,所以,无功而返,他们并不愿意。   这不,宋团才开着车,带着一群大孩子小孩子的回到家,就见齐力居然在土司衙门里等着他呢。   “青山,你要这回不去,我估计后果会很严重。你看看这都多少年了,你虽然说升了大校,工资是高了,待遇是高了,但你看你这住的是个什么地儿啊这是。”齐力说:“你要在北京,哪怕是个中校,你都能分到一个好宿舍,在这种穷乡僻壤,你能有吗?”   宋团说:“齐力,原来林立国也来找过我,但你看他后来怎么样了?”   “我又不是林立国,再说了,李师长手下那些干部,现在可全在等着听你号令,毕竟承泽在你这儿,不是吗?”   李师长,那是死在云南的。   他的一生,父亲是军阀,自己参军之后,跟着红四军南征北战,手底下当然有一大批军人,现在在各个军区,大校就不用说了,一星少将,两星中将都有好几个。   这些人不是没有给宋团抛过橄榄枝,毕竟宋庭秀不在部队上,但是做为李师长的干儿子,宋团现在一直是在部队上的呀。   但是,每每,宋团都以核电站的工作任务太重,不能离开为由而拒绝了。   现在齐力想游说他,还是想让他去说服李师长手下,当年的那帮子老部下的原因,齐力看上的,就是这笔无形的资产。   “你可真是太傻了你,我看你这辈子就止步于个大校吧。”齐力说不动宋团,就只好来了这么一句。   看他悻悻而反,苏向晚问宋团:“你就真的打算一直窝在清水县这个山窝窝里,没打算再挪过步子?”   “团长夫人还不够,你还想当当别的?”宋团反问苏向晚。   在原书中,宋团最后是下海创业了,苏向晚到现在,还等着当大老板的夫人呢:“我在等你将来好好赚钱,让我做阔太太呢。”   宋团笑了笑:“一个中将夫人估计有可能,但阔太太你注定是没得当了,毕竟我从来没想过要退伍,真的。”   好吧,共和国的军人,只要还能在一线奋斗,想退伍的确实少。   就不知道,宋团在清水县究竟能干到什么时候。   不过,就在苏向晚和宋团都以为,他们要在清水县至少还奋斗个十年八年的时候。   宋团居然接到调令了,得调离清水县了。 第131章 臭脾气   “504厂?那不是卖雪糕的地方?”苏向晚听说宋团要到调到504去,一瞬间觉得好意外啊。   难道说,宋团从现在开始,得改卖雪糕啦?   “明明是军工厂,怎么可能卖雪糕,你觉得军区会调我去卖雪糕?”宋团看着苏向晚,那叫死亡凝视。   苏向晚是知道504厂的,她小的时候在秦州,最爱吃的雪糕就是504厂产的,但是,她所不知道的是,从五十年代开始,504是浓缩铀的研发厂,也是西部最大的军工厂。   所以,宋团依然属于核电站,但是,他的工作地点改了,从现在开始得常驻秦州。就连他们的指挥中心,也得挪到秦州去。   苏向晚不期自己随军五六之后,居然得和宋青山俩两地分居了。   毕竟李承泽马上就要参加工作,狗蛋和驴蛋,谷东几个都得在县城上学啊,她也不可能把家搬到秦州去。   不过好在每逢周末,宋团能自己驾车回来一趟,要不然的话,只凭谷东的腻人劲儿,她就想把几个孩子全部打包,一股脑儿的全部送人算了。   李承泽大一点儿,能帮她很多忙。   但这家伙最近也有他的烦心事儿,那就是,去当兵,还是下乡当知青,他自己也没个定论呢。   像他们高中,一到高三就不需要上课,天天都是下乡劳动了。   现在的李承泽也才15岁,要当兵还早了一年,不够合法的招兵年龄。   下乡当知青吧,李承泽是真不愿意下乡天天去掏大粪。   知青的日子他又不是没过过,想想每天一个酒精炉子帮苏小南煮面子的日子,李承泽的头就有两个大。   正所谓风水轮流转,正好现在清水县管户口档案的,是苏向晚原来那个领导刘塘,那家伙因为当初苏向晚抢了自己的闲差,把自己弄到户籍办,正愁找不了苏向晚的茬,所以,把李承泽盯的那叫一个紧。   “晚上吃啥?”大冬天的,白天在县城里扫了一天的雪,回到家,李承泽两只手都是冻僵的,还在摸快要冻掉了的耳朵。   “只有猪皮。”苏向晚说。   “苏阿姨,我在县城里掏了半个月的大粪,又在毛纺厂给女工们打了半个月的下手,现在天天都是扫雪,所有单位院子里的雪全是我扫的,你晚上就给我吃猪皮?”李承泽的嘴多挑啊,就算好吃的,他也能说出个一二三,更何况难吃的呢。   苏向晚还在刮猪皮呢:“今年咱们所有的野猪给上头搂圆了,就这皮,还是你侯阿姨怕你们饿,在肉联厂收肉之前专门给你们留的,你要不吃,留着给谷东吃。”   “不就是皮冻嘛,我反正是不吃它,太恶心了。”李承泽吸了一下鼻子,把手贴在炉子上,冻了一整天的手,乍一遇热,冷热一刺激,生疼的都发麻了。   苏向晚一挑眉毛:“谁说猪皮就只能做皮冻?”   “前阵子你不天天都是皮冻,吃的就连谷东都没心吃了呢。”李承泽说。   是啊,今年的肉奇缺,一个月虽然说涨了肉票,一个干部有十斤肉,但是肉联厂没肉啊,所以,苏向晚变着法子的,也就只能是做一点养猪厂剩下的猪皮吃。   猪皮再好,孩子们也有吃腻的时候,现在一看见猪皮,就连胃口最好的谷东都要打哆索。   “今天我给你们做个好吃的。”苏向晚踢了李承泽一脚:“赶紧,接孩子去。”   大的几个还好,古东还在幼儿园,要没人接,老师是不会把他放出来的。   而古东呢,又是一个只要放了学,没人来接,就能嚎到让幼儿园所有老师耳朵发聋的一个,所以,得赶紧去接回来。   “妈……不,苏阿姨……”李承泽想问啥来着,话到嘴边又不说了:“算了,我去接孩子了。”   不过,他刚一走到院门口,就听外面一阵银铃似的笑声:“还真的,这真是李承泽的家诶,他家还真在土司衙门里头。”   俩姑娘就在门外站着呢,现在的小姑娘嘛,都是青砖色土布绵袄,一样的大辫子,胸膛上挂着一枚红红的领袖印章。   这正是在秦州跟李承泽认识的那个王文花,她还有个伙伴叫秦丽娟,相较来说,秦丽娟傻一点,丑一点,王文花则漂亮一点。   “你们怎么来啦?”李承泽一看,下意识的想把这俩姑娘往外搡。   “阿姨,叔叔,你们在家吗?”王文花的手一转,从背后提出一串土豆饼,加一串油圈圈来,在李承泽面前晃着:“我们是李承泽的同学呀。”   苏向晚本来就在厨房里,正在煮猪皮儿,推开窗子一看,这小姑娘自己是认识的,她当然得说:“进来坐。”   俩姑娘笑嘻嘻的看着李承泽,转身进厨房了。   “阿姨好。”俩姑娘都在说。   苏向晚关了火,从柜子里掏了几个自己新炸的油圈圈出来,又专门跑到库房里,把自己攒的花生、瓜子和原本,谷北捎来,专门叮嘱苏向晚,只能留着给谷东一个人吃的花生酥和大白兔奶糖,满满的抓了一盘子,就准备要端出去。   “妈,那是宋南溪和谷东的口粮,你这干啥呀,咋能给她们吃?”李承泽一句话,就暴露了他跟宋团一样的窝家本性。   苏向晚把盘子递给李承泽,才说:“哪有客人来了不招待的礼,你陪她们聊天,我接谷东去。”   “我跟她们真没关系。”李承泽赶忙说。   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们,对于男女关系是最敏感的。   让他们跟女生多说一句话他们都会脸红,更何况,李承泽小时候还是清水县有名的大流氓呢。   “认真的招待一下,没话说就陪会着等我回来,你把俩姑娘晾家里不像话。”苏向晚说。   李承泽想了一下,特认真的,就把厨房的门帘子给撩起来了。   “多冷啊,李承泽,大冬天的你撩门帘子干啥?”王文花抓了把花生,磕开一颗,笑着,就往李承泽的身上打了一下。   李承泽都没来得及躲,脸蛋儿更红了,居然来了句:“我热呗。”   明明耳朵都是冻红,上面还有疮了,他居然觉得自己热。   十五六岁的大小伙子,穿着属于他爸爸的,不贴身的军装,下面的棉衣要短一截子,在身上晃来荡去,偏他皮肤又白净,傻乎乎的帅气。   好吧,俩姑娘相视一眼,全都捂着嘴咯咯的笑着呢。   苏向晚笑了一下,就从家里出来了。   出来正好碰上陈姐,她也准备去接孩子呢:“你家来客人啦,我瞧见还是俩大姑娘。”   “承泽的同学。”苏向晚说。   “这么大的小伙子姑娘们,虽然说还没到谈对象的年纪,但是毕竟高中毕业就要参加工作,现在给承泽找一个,你们都是能省点麻烦。”陈姐说。   苏向晚可不这么觉得。   李承泽在秦州有两个大院子,还有政府返还回来的那么多的珠宝,这才是他所有财产的一部分,大头还在北京呢。   北京那边,属于他母亲的房产和他母亲的著作等知识产权,以及他母亲收藏的字画、古玩,还得有一大票,只不过政府还没有做最后的统筹,没有归还而已。   这小子甭看现在天天除了掏大粪就是做好人好事,在县城里瞎混哒,但那是真正属于金龟婿的,谁真能谈上这么个对象,那叫有眼光。   “妈,妈,有个怪事儿呢。”狗蛋气喘嘘嘘的,在雪地上跑的东倒西歪,直接撞到了苏向晚怀里。   鼻子里往外呼着大团的白气,狗蛋说:“妈,我有好几个同学说,最近有人在打听咱们家谷东呢。”   ……   “有俩妇女,不是咱这儿的口音,反倒像是四川那边的人,不但打听谷东,还打听你来着,已经好几天啦,今天那俩妇女跑到幼儿园,接谷东去啦。”狗蛋又说。   相较于李承泽会把大把的业余时间放在画画和学习上,驴蛋因为脑子直一点,学习吃力,会更加认真的学习。   狗蛋这孩子其实特聪明,又胆小,不知道为什么,他特别喜欢赚钱。   苏向晚呢,又不会刻意的去管这孩子那些小卖买,所以他是整个清水一小里头最有钱的孩子,钱多的孩子朋友多,当然,小道消息也多。   “那你咋不早说?”苏向晚说。   “我宋西岭也是刚才知道啊。”小学要放学了,还得组织着到街上去扫雪,这家伙扫雪的工作估计是让别人干了,这是来提前通知苏向晚的。   小谷东的爸爸韩明,按理来说差不多快要从海西的监狱里出来了。   他在被关进去之前,是在秦州省政府给领导做大秘的,估计出来,还得到省上工作。苏向晚一直等着韩明亲自来接孩子呢。   但是,要说直接从幼儿园里头带人,怕不合适吧?   “这不是我妈,这是个坏女人。”才到幼儿园门口,苏向晚就听见谷东虚蓬蓬的嗓音。   幼儿园的老师也在说:“我不论你们是谁,这孩子是苏主任家的,妇联苏主任你们认识吗,要孩子啊,就问她要去。”   苏向晚快着步子赶了进去,就见俩穿着解放装,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妇女在幼儿园门口站着呢。   谷东跟颗炮弹似的,轰一下就撞进苏向晚怀里了。   “这谁啊,干啥来的”苏向晚说。   俩女同志,一胖一瘦,瘦的一个没说话,胖的一个说话倒是很客气:“这是沈招弟的孩子吧,苏向晚同志,你知道沈招弟是谁吗?”   “沈招娣?那不是个女间谍吗?”苏向晚揽着孩子说:“我不论你们是谁,这孩子是我儿子,跟你们没啥关系。”   这俩女的对视了一眼,大概是交换了一下该怎么办,其中一个把苏向晚拉到一边,从兜里掏了个手帕包子出来,直接就塞苏向晚怀里了:“这孩子我们得带走,这是给你的,这三年来你养他的感谢费,说实话,这些钱你就是买个孩子都够了。”   厚厚的一大沓,全是十元的大团结,其厚度用目光来测是一千块钱。   现在不说一个孩子,就是娶房媳妇儿,彩礼顶多也就六个八,六八四百八十块钱。   谷东直接一头就撞这妇女怀里了:“我妈才不缺钱。”   “是不是韩明叫你们来的“苏向晚说。   胖的这个在犹豫,瘦的那个赶忙说:“是,就是韩明叫我们来的。“   “那就叫他自己来,而且到我们家来领孩子,不然的话,你们要再敢这样纠缠,我可报公安了。”苏向晚说。   胖女人总算沉不住气了,一把拽过谷东的手:“这孩子吧,咱们大家都清楚是谁的,我们从远路上来,也没时间耽搁,今天必须带走。“   “妈,这是咋啦?”驴蛋说着,脚步重重的跺着雪,也从外面进来了。   “去告诉你二叔,就说这儿有人抢孩子。”苏向晚说。   驴蛋虽然和狗蛋一样大,但是个头高,也长的猛,这个冬天窜了不少的个头,再加上这孩子吃得好,一直在练拳脚,看起来跟个十四五的大小伙子似的,见那胖女人一直撕着苏向晚,一把就给搡开了:“好好说话,甭碰我妈。”   这女的跟瘦女人交换了个眼神,俩人啥也没说,迅速的出门,走了。   问起幼儿园的老师,老师才说,这俩女还真的带着成都那边的介绍信,其中一个还有妇联的工作证。   她们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想带走谷东,而且,还给谷东编排了一个很大的来头,说他是成都军区某司令员的大外孙子。   苏向晚心说,这种骗子也能信?   讲了一通的道理,再给幼儿园的老师们讲了一下一个儿童一旦被拐卖,对于家庭,对于孩子人生的打击有多大,苏主任现场足足上了半个小时的教育课,才带着谷东和驴蛋几个,从幼儿园回来。   本来,她以为今天遇到的怪事儿就足够多了。   没想到一进家门,还有更怪的呢。   陈姐和何妈,还邓家的邓二花,邓大娃几个全在他们家门上围观着呢。   院子里隐隐的,是俩小姑娘的哭声。   “现在就滚,立马就滚!滚出我们家。”李承泽已经长喉结了,也变完嗓子,吼起来时候嗓音尤其是,带着一股子的钢性,听着还挺渗人的。   院子里,那个王文花和秦丽娟俩站在一块儿,俩小姑娘牵着手,呜呜咽咽的都在哭,李承泽还在发他的火:“滚出去,赶紧滚。”   苏向晚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进门之后,一把把李承泽搡回厨房,又从小库房里淘了半袋子的花生米,又把自己蒸的大馒头往上在搁了两个,塞给王文花,说了句李承泽就那么个脾气,让她俩多担待,就把这俩姑娘给打发了。   “我跟你说向晚,突然之间你们家承泽就吼开了,真是的,这孩子原来脾气没这么怪呀,那俩姑娘都是好人家的孩子吧,他咋能说吼就吼,这叫人家的姑娘多丢脸啊。”陈姐在大院门口迎上苏向晚,说。   苏向晚说:“所以县城里的姑娘不跟承泽往来,就是因为知道他是个怪脾气。”   “那你还不说说他,这种孩子以后到社会上是要挨人打的。别以后连对象都找不上,那可就麻烦了。”陈姐也是好心,又说。   苏向晚才不操心这个:“他长的帅,在咱们县里名声又不好,说不定现在不找,年龄大点不能找个更好的呢。”   陈姐想想也是,那不闻见苏向晚锅子里又在做猪皮嘛,遂问苏向晚要了点猪皮,端着盘子走了。   在土司衙门,李承泽是第一个长大的孩子。   因为他,苏向晚不得不提前适应,从工作上,学习上,婚姻上,做一个真正的老母亲啦。 第132章 找谷东   “你可真大方。”李承泽就在门口等着呢,俩手叉兜,衣服空荡荡,二流子似的:“现在的花生可不好找,那一大包子全是我抢来的,你倒好,一下子至少送出去五斤。”   要知道,大冬天的,花生米可是几个孩子的最爱。   在外面冻嗖嗖的半天,回到家里,剥上半碗花生米,或者油炸,或者炒了,再或者苏向晚还加油渣弄点馅儿出来,拿米粉包点汤圆吃,那都是他们兄弟几个在漫长的,枯燥的,几乎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打牙祭的冬天,最喜欢的食材了。   刚才那俩小姑娘连聊天带说话的,吃掉了大半盘子的花生,这会儿又提走了四五斤,李承泽都急眼儿了。   苏向晚还从来没有打过孩子们的脑袋,一巴掌拍到他脖子上:“赶紧给我屋子里呆着去,人姑娘来的时候拿着油圈圈和土豆饼呢,我要不回点啥,像话吗?”   “你就该把油圈圈和土豆饼原样让她们提回去。”李承泽说。   但是一转身,他就看见吱吱和谷东,一人捧着一个油圈圈,正在吃呢。   哥哥的女朋友带来的油圈圈,那真是格外的香啊。   没人给他长志气,全是灭他威风的。   李承泽哐啷一脚踢出去,把大山的狗食盆子踢的满子乱转。   这狗食盆子是铁的,都已经好多年了,狗蛋每天都洗的很干净。   叫李承泽一大脚就给成了两瓣。   大山都已经是条老狗了,最重视的就是这个狗食盆子,一下给人踢成两半,肯定得叫。   而李承泽呢,棉衣又大,又空,人又瘦,刚才欺负完人家姑娘,风把头发吹的跟个鸡冠子似的,脖子通红,那模样儿,简直就像一只发怒中的大公鸡。   外面的何妈和林大嫂俩还在大声的说呢:“这娃娃呀,长大了就是让人操心,踢来打去,真是不像话。”   “妈妈,打他。”谷东适时的递上棍子:“赶走他,让他去睡猪圈。”   吱吱也觉得,像李承泽这样的行为,再不打就得上房揭瓦了:“妈,你打他,我保证不拦着。”   驴蛋和狗蛋俩在旁围观呢。   俩兄弟也觉得,事态怕是有点严重了。   苏向晚深吸了口气,说实话,这要是驴蛋和狗蛋敢这么干,她保准得提起棍子给抽烂屁股,让他们什么叫个屁股为什么这样红。   但她转身,还是进厨房了。   要么弄点汤圆,要么做个皮冻子,今年粮食格外的馈乏,但是为了几个孩子能吃好,苏向晚每天动着脑筋,变着花样的,还是想办法得给他们做点儿好吃的出来。   猪皮这会儿已经煮软了,捞出来以后,放到油锅里,苏向晚就开始炸猪皮。   猪皮这东西,炸的时候不会收缩,油脂被炸出去以后,反而会慢慢的膨胀,白白的,胀的就跟爆米花似的。   谷东和狗蛋俩一边围了一个,口水巴巴的看着呢。   苏向晚先炸了几片出来,往上面洒了点儿盐巴,让俩孩子先吃。   狗蛋津津有味的尝了一嘴子,说:“妈妈,这个跟爆米花似的。“   谷东向来最直接,端起碗就跑了,蹲到屋角,嘎嘣嘎嘣的,一个人在那儿啃着。   要把猪皮做成菜,还得加上郫县豆瓣儿,再加点花生米、木耳,摊点鸡蛋片进去,然后和着泡软的圆粉一炒,大铁锅里抡圆了大铁勺,炒出半锅来,再就着一大锅的白米饭,这几个孩子,那怕吱吱是个闺女,都能吃两碗。   李承泽还在自己的屋子里呢。   驴蛋叫了一回,他不出来。狗蛋又叫了一回,他还是不出来。   圆粉、木耳加鸡蛋,要在以往,那是李承泽最喜欢吃的东西,今天扫了一天的雪,估计也在期待着晚上能吃顿好的呢。   苏向单另盛了一大海碗的米饭,又在上面高高的,把菜挪成个尖尖,知道李承泽喜欢吃圆粉,她索性又多挑了两筷子的粉条盖在上面。   浸透着猪油和酱油,褐色的,油润的粉条,李承泽号称打小儿尝遍各种高档美食,但事实上,每每看到这种粉条,都毫无抵抗力。   人间烟火,又俗又香。   不过,小伙子必须得装出个不为所动出来了,盘腿坐在热炕上,最热的那个火点上,正在埋头看书呢。   “王文花是不是进你的屋子,翻你的画啦?”   这一句,李承泽把头抬起来了:“你怎么知道的?”   这小伙子有俩样东西不能碰,一是他的画儿,除了谷东能踩能揣还能扯,高兴了还可以吃,没人敢碰,碰了就得挨打。   二是他的头发,谁也不能碰,只有谷东能揪,吱吱帮他洗头的时候可以碰一下,现在长大了,家里有剃头推子,连头都是他自己给自己推。   “还用说吗,小姑娘嘛,进来聊会儿天,肯定想参观你的卧室,你不肯,人家偏要进,进去了还看你的画儿,你就发火了,对不对?”   “你咋知道的这么准确?我跟她们又不熟,俩人抢我的画,还翻我的笔记本。”李承泽眼睛都亮了,也是确定苏向晚不会收拾自己,半大小子,挪着屁股端过碗,刨了一大口的白米饭,再带了一大口的菜。   “你是我喂大的,心里想什么我能不知道?我也没怪你,但你的火气,不止这个吧?”苏向晚顿了一下,又说:“你还想当兵吧,就怕年龄不够入不了伍,是不是?”   李承泽呛了一下,癞皮狗似的,脑袋就凑过来了:“咋,我大舅真愿意给我走后门啦?”   “美得你,但是,他应该会想办法的。”苏向晚说着,撩起帘子就出去了。   李承泽猛刨了两口饭,使劲儿的咳着。   其盘腿坐着,就着小炕桌儿盘腿坐着刨饭吃的样子,就跟个老农民似的,哪还有当初大少爷的派头啊。   是,相对于下乡插队,李承泽当然更愿意当兵,但是一来吧,宋青山这个大舅,五六年了,一直养着他,替他交学费,等他的房子要回来之后,好几回李承泽提出想把房子送给宋青山,宋青山都只是笑笑而已。   他和苏向晚俩口子虽然说过的不算富裕,但还真的不是贪财的人。   他外公不是有俩样东西是从慈禧的墓里头出来的吗,宋团把那俩样东西送到北京之后,交给博物馆,博物馆给了他颁发了一本荣誉证书,还有十五块钱的补贴,就连那十五块,宋团都交给李承泽了,一分没贪过。   也正是因为这样,李承泽才不好意思张嘴,让宋团想办法把自己办进部队去。   504厂是师级编制,宋青山才34岁就当了师长,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要宋青山敢走后门,明天就有人能把他给举报上去。   所以,小伙子乍一听说宋团真的在帮自己想办法,好叫他能进部队,那个开心劲儿可就甭提了。   “妈,我承泽哥哥怕不是真有病。”吱吱特笃定,特认真的说。   小闺女打了个咆咯,神秘兮兮的说:“咱们清水县的姑娘都把他当怪物,而且,她们还说,他很可能是个疯子,尤其是谁碰了他的画儿,他能跟人拼命。”   当然,要不是发疯了,不就几幅画嘛,大多数画的都是花儿啊,谷东啊,或者是老树之类的,至于发那么大的脾气吗?   除了苏向晚和宋青山俩,还记得孩子因为画了一张芭蕾舞的小姑娘图而差点被打成流氓的心魔之外,估计这世界上,也没有别人再能理解李承泽那种,不愿意给小姑娘看画儿的忐忑和恐惧感了。   孩子其实也没错,他只是不懂得如何跟小姑娘们相处而已,这孩子在他少年时期,给牟清种上的阴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消。   这夜,谷东吃饭的时候还刨了两大碗。   冬天嘛,大家关门早,苏向晚分分明明一直见谷东在厨房里,但是,等到晚上睡觉的时候,那小胖家伙就找不着了。   ……   宋青山要让把李承泽弄进部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14周岁就可以上山下乡,这个是硬政策,但是,要想招兵,就必须是年满16周岁,这个也是硬政策。而且,因为林副统帅的事情,今年暂停招兵,所有老兵超龄服役一年,这个宋师长您是知道的。”招兵办的主任说。   是的,今年暂停征兵一年,而一转年,李承泽就必须上山下乡,这是硬政策,宋团也没有办法。   毕竟政策是铁打的,整个军区不招人,你让宋青山能怎么办?   然后呢,宋团突然想起来,刘在野入伍的时候应该只有十三岁。   那家伙就是从小想当兵,疯魔了一样的想当兵,而且,因为他没爹嘛,还是自己把自己给弄进部队的,这事儿必须得去取个经啊。   于是,他就跑去找刘在野了。   “你终于有事儿要求我办了?”刘在野笑的差点没能喘过气来:“宋青山,这事儿其实挺好办,不过,你要不求我八百遍,我没法帮你。”   “就算我求你,不,我带我们全家老小,一大家子一起求你,现在又不能高考,孩子也涌总在社会上混,得让他入伍,我不想孩子上山下乡。”宋青山说。   刘在野说:“你知道的吧,自从副统帅那一党被批评,清算之后,革命渐渐就有退潮之势,我得给自己找个退路,公安就算了,压力大,还没钱,不是个好单位,我想到民政上,救灾办去工作,你知道的嘛,救灾办那是肥的不得了的好单位,你不是跟民政厅的领导们挺熟嘛,帮我说个情,我就帮你。”   救灾办,专门抢险救灾的部门,就现在来说,整个省,别的单位或者没钱没人,但是救灾办这个部门一定有钱也有人,因为随时得准备好抢险救灾。   宋团看着刘在野,半天,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你慢慢儿等着吧。”   让这家伙到救灾办工作,那不等于让猫守鱼,狗看肉,猪去守菜地嘛。   说什么,宋团也不可能答应他啊。   当然,宋团还得继续为了李承泽的工作而苦恼。   不过,正所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今天正好周五的晚上,宋团开着车,正准备回家呢,才从刘在野这儿出来,居然被军区的王司令亲自给拦住了。   而王司令,恰恰就给了宋青山一个,能把李承泽弄进部队的,合情合理的好办法。   “你得去趟海西,韩明可能得你亲自去接回来。”王司令说。   韩明,父亲是曾经潜伏在国党内部,我党最大的特工头子,解放前夕被杀害在重庆的,其本人也非常厉害,原来在秦州省上是一直做领导大秘的,那曾经也属于是被国家重点培养的对象。   既然王司令亲自让宋团去接,肯定事态比较严重。宋青山先敬了个礼,然后才说:“怕不是曾经迫害过韩明的人,不想让他回来吧?”   “是。”王司令说:“而且,很可能你这一趟还比较危险,最好多带几个人,迫害过他的人据说一直在监狱外头守着,就想给他来个意外死亡。”   宋团想了想,说:“如果我带一群部下去,目标太大,正好最近承泽闲着,要不,我带我儿子们出门一趟?”   王司令也在看着宋团呢:“你一人,带几个孩子,行吗?”   “三个臭脾气匠,抵得了一个诸葛亮,带着孩子们去,目标小一点,而且易分散,应该没啥问题。”宋团说。   宋团的能力摆在那儿,既然他说自己的儿子们没啥问题,那不如就放手一把?   王司令大将风度,用人上向来有自己的主见。   “车我给你最好的,人你自己选,青山,韩明必须接回来,要接不回来,我估计你和你的儿子们……”他给宋团敬了个礼,握上他的手拍了拍:“韩明可是总理要保的人,我不论你用什么办法,一定得接回来,这是死命令。”   ……   家里头,都夜里十一点了,还是找不到谷东。   李承泽跑去叫宋庭秀的时候,宋庭秀正在约会呢。   是的,他最近正在跟县一小的音乐老师,也就是吱吱的那个音乐老师孙秀兰俩谈恋爱。   孙秀兰家在县城,父亲又是校长,出身比较优渥,因为奶奶死的早,对于婆媳妇关系没有太深切的认识,又因为宋庭秀长的帅,年龄还大,会体贴人,俩人最近正打的火热。   今天晚上,就在公安局的值班室里,俩人嘴对着嘴,眼看就要亲到一块儿去了,李承泽一脚踹门而入,生生的就撞坏了俩人的好事。   “你不是说关门的时候还在吗,那就在家里找啊,那么能吃,脾气又坏的小胖墩儿,他能跑哪儿去?”宋庭秀抹着嘴巴,也是一脸的气急败坏。   李承泽脑子清晰,分析的条理有致:“最近有俩妇女还跑到幼儿园里抓过他,最后我妈喊着要报案,那俩妇女才没把人给抓走的,二舅,咱能封路吗,万一谷东真给抓走,现在应该还没出秦州,要不,咱把整个秦州的路,尤其是前往四川那边的全给封了,那俩妇女要是抓了孩子要跑,肯定是往四川,因为她们就是从四川来的。”   牵扯到孩子,当然说干就干,宋庭秀提起电话来,一个电话打到秦州市公安局,秦州市公安局的人计算了一下车程,以查车的名义,三更半夜的,就去封路查车了。   当然,家里,县城里,整人土司衙门都得找。   孙秀兰为了要嫁给宋庭秀,最近正是表现自己勤快的时候,带着吱吱在掏公厕,因为怕小谷东是上厕所的时候,淹死在公厕里了,掏完了土司衙门的不算,还把附近几个公厕全给掏了,边掏边喊着谷东的名字。   何妈跟李逸帆俩在掏所有的炕洞,怕这家伙突发奇想,钻炕洞里去,得给烧死在里头。   苏向晚带着驴蛋和狗蛋俩,大雪天里,满县城的转遍了,几个人嗓子都喊哑了,还是没找着。   宋团是在大街上碰上的苏向晚和狗蛋,驴蛋几个,大寒夜啊,俩小蛋子的脸蛋冻的跟苹果似的。   “一般人抓不走谷东,他要凶起来,肯定有声音。”宋团听苏向晚说完,笃定的说:“他肯定就在家里头。”   “找过了啊,我连锅都抬起来,灶里头都找过了。”苏向晚摊着双手说:“没有。”   宋团摸了苏向晚冻红的脸,当然,自打结婚以来,还从来没见她这么气急败坏过,莫名觉得好笑,应该是又好笑又可爱,三十岁的女人吧,她头一回急的跟个孩子一样。   “你摸我干啥,孩子在后头看着呢,老夫老妻的,要点脸吧。”苏向晚说。   “那不怕你冷,我给你搓搓嘛。”宋团好没面子啊:“我知道谷东在哪儿,我也笃定,那地方你们肯定没找过。”   你还甭说,回到家,苏向晚不相信,找了半天的宋庭秀,李承泽,两个蛋子,再加上个吱吱,没人相信谷东在家。   毕竟这个家里头,不说炕洞,灶洞,就连所有的柜子,苏向晚都翻过了呀。   但还真的,人谷东就在家里头呢。   家里不有个小库房嘛,平常存粮食、土豆、花生,以及腊肉,煤,还有锄头,犁的地方,这地儿李承泽和苏向晚几个都进来找过,但是,他们没有翻过袋子。   宋团一把拉开灯,就见装花生的那个袋子,悉悉祟祟的摇着呢。   一把拉开袋子,谷东满嘴的花生衣子,头上,身上全是花生壳子,两条小胖腿稳稳的盘着,坐在里头剥花生:“爸爸,那俩个坏阿姨走了吗?你看我躲的多好呀,她们可找不到我,对不对?”   好家伙,一家子,不,应该说整个土司衙门的人翻箱捣柜找了他整整三个小时,这家伙坐在花生袋子里,吃完了一袋子李承泽千辛万苦,从供销社抢来越冬的花生。   这天夜里,谷东的小胖屁股,经受了全家所有人的大巴掌! 第133章 泼冷水   大锅菜,一般来说都会越热越香。   苏向晚热菜的时候,等不及的宋团在厨房里转来转去直跺脚呢。   知道他也爱吃圆粉,苏向晚特地给他单独留了一把粉,盖在菜上头闷了一阵子,一根柴的事情,粉条又筋又滑,最是好吃的时候。   说起那俩个妇女的路来,苏向晚并不敢认定就是人拐子,但是,也得问问宋团,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宋团说:“确实,谷东的外公最近复了职,就在成都军区做司令员。“   现在的社会就这样,一大家口人吧,一旦出了一个间谍,那怕是将军级别,也得全家遭殃,所以,谷东的母亲沈招弟,确实是曾经成都军区某司令员的女儿,但是就因为她被打成间谍,最后还冤死,沈司令全家也给下放了。   照这样子,随着常利军和李大光的被抓,沈招弟被平反之后,沈司令也官复原职了。   宋团刨了两口饭,突然抬头:“你不是整天想把谷东给送走,既然有人来,还愿意给你一千块,你咋不把他给人家算了?“   “你以为你家属的脑子就那么不够用?首先,要真是沈司令自己派来的人,那肯定得先到军区找人,然后拿着介绍信来找我,毕竟谷东是喊我叫妈,怎么可能直接跑到幼儿园去抓孩子。那两个女同志的来路绝对有问题。”苏向晚笃定的说。   宋团刨完了白米饭,意犹未尽:“女诸葛啊你是,确实,沈司令现在才刚刚上任,而谷东的事情我也没有宣扬出去,所以他并不知道谷东在咱这儿,那俩妇女,估计还真是韩明的仇家派来的。”   所以嘛,不为一千块钱而折腰,苏向晚救的,可是胖谷东的一条命。   小家伙今天吃多了花生,又给全家一起指责,打骂了一番,李承泽都不肯要他一炕睡,窝在灶火旁睡觉呢,一会儿放个屁,砰砰作响。   “这就对了,他外公身居高位,又愧对女儿,韩明呢,将来也前途无量,谷东这个性格,给他们养成个黑社会头子,一点也不屈。”苏向晚感慨说。   现在宋团一周才能回家一趟,相较于原来天天回家,夜里应该别有一种热情如火才对,原来好几次回来,苏向晚半夜得哭着把他给赶出去,就因为他太蛮了。   这一回,苏向晚为了享受一点炕上的乐趣,还专门好好休息了两天,决心今天晚上陪宋团大战三百回合,没想到他居然忙忙碌碌的,就打开自己装着武器的铁柜子,开始鼓捣他的家伙什儿了。   “宋青山,赶紧上炕呀,你本来一周才回来一次,我还等着你交公粮呢。”一周就见一天面,要是撞上苏向晚在经期,那就等于两周一次。   这么一熬,把苏向晚原来还算个冷淡的人,都给熬热乎了,所以说距离产生美,大概还是真的,她现在就很想揉揉宋团那身紧致的肌肉。   “上周你还骂我是禽兽,这头禽兽现在准备罢工。”宋团继续看着自己铁狼伉里的东西呢,皱着眉头说:“下周咱们得去趟海西,我得准备点东西。”   “你要二十分钟,我怎么可能骂你是禽兽,关键一回四五个小时,谁也受不了啊。”苏向晚说。   半天,她才又来一句:“去海西干嘛?”   宋团于是就把韩明在海西,然后给仇家盯着,一出狱就想搞死他的事儿大致的,给苏向晚讲了一遍。   “那你自己带一队人去不就完了,带我们去干嘛?”苏向晚说。   宋团这才说:“主要是为了承泽,今年整个部队的死命令,不召兵,但是到了元月份,承泽要不上部队,就必须去上山下乡吧,我想给他搞个三等功,特召入伍。“   光带李承泽一个人去,不够用,但是,再带别人又怕事情要走漏风声。   所以,宋团想来想去,既然能公费,倒不如带着孩子们一起出门游一趟。   大冬天的,又放了寒假,宋团也有好久没跟孩子们在一起过了,最近苏向晚老念叨自己是丧偶式育儿,这叫宋团有点过意不去,所以找着法子,想大家一起出门一趟。   “别人出门都是去海南,去三亚,去渡假,宋青山,我跟你结婚六年多,总共只出过两次,还都是去海西,那可是整个秦州最差劲的地方。”苏向晚说。   宋团拎了两把枪出来比较着呢,抬头笑着说:“先忍忍吧,你不是说将来政策会好,等孩子们长大点,咱们核电站这边建好了,我抽时间出来,陪你环游世界。”   环游世界这个词儿,还是苏向晚一直念叨着的。   宋团这谎撒的一本正经:“等孩子们都工作,我一年的假保准休够,你想去哪儿我都陪着你。”   苏向冷笑了一声:“等孩子长大,据说这是丈夫能撒给妻子的,最大的谎言之一。”   谁知道等孩子长大了,他们还是不是夫妻呢。   据说,军区要给一辆最好的车,不过最终被宋团给否了,既然他们是去接韩明,想不乍眼,要么坐火车,就算自己开车,开自己那辆就好,没必要开辆好车去招摇,对吧。   苏向晚对于去海西洲可没什么期待,不过几个孩子都高兴的不得了。   宋团周末在家,也是唯一回,待这孩子跟大人似的,就跟他讲了一下,说他有个爹,在很远的地方,过两天全家一起,准备把他的爹给接回来。   李承泽和狗蛋,驴蛋几个也是头一回听说谷东这家伙居然还有另外一个爹,不是要赶寒假作业嘛,俩小呲牙裂嘴,凑着脑袋的听着呢。   “他爸爸肯定也是个胖家伙。”狗蛋悄悄说。   驴蛋认真思考了一下:“估计不下两百斤,可能还跟谷东一样凶头乍脑。”   “你那个爸爸呢,在你还没出生的时候就进监狱了,现在还在监狱里,他肯定特别想见你,所以咱从今天起,少吃一点,少增加点营养,变帅气一点,然后去见他,行吗?”宋团语重心肠的说。   谷东是从小就给人拴在洗手间里,给人打成习惯,而且饿出心魔的孩子,只要不吃,他就没有安全感。   最近苏向晚实在怕他要太胖了,变成个痴胖,于是给他准备了一些极难啃的鸡脖子,一天给一块,没东西吃的时候,就让他不停的啃着。   “我的新爸爸来了,你就可以去睡猪圈了。”谷东觉得理所当然:“我妈妈以后要和我爸爸睡。”而且还喜新厌旧:“宋青山,你走吧。”   宋团一脸的黑线,看了这小伙子半天,很怀疑他将来会不会给人打死。   以及,他最近一直在努力,终于帮侯清跃在秦州找了一份工作,临走之前,得让苏向晚先把侯清跃带去看工作。   苏向晚很是羡慕侯清跃现在的工作,因为,她居然是到民政厅的救灾办去工作。   救灾办嘛,平时很清闲,要忙,那得是六七月份,要下乡,要赈灾。   苏向晚要能有这么一份工作,工作不高,但是清闲,还能顾得上几个孩子,抽时间再搞搞学习,那她得高兴死。   但是不行,学历是个门槛,没学历的她,妇联主任就顶天了,别的工作都甭想干。   民政厅的张厅长跟宋团俩是老关系,而侯清跃这个人呢,恰恰就是张厅长给调的档案。   苏向晚开着宋团的车,带着侯清跃,还带着牟芳芳和狗蛋俩约会的小情侣,到民政厅去报道。   “我这个工作算是宋团头一回走后门吧?”侯清跃笑着回头看了看俩孩子,说:“他在你身上大概都没走过后门。”   这还真是,苏向晚下了车,翻了一下手中的档案,说:“张厅长那个人呢,你甭看他老,面相慈善,但是,心里一本账那是门儿清的。所以,你必须得表现出你的工作能力来,别把赈灾办当个养老衙门。”   侯清跃今天特地把自己给打扮了一下,深吸了口气说:“放心吧,我会努力的。”   她家的牟芳芳最近长开了一点,皮肤没原来那么黑了,还是一挺漂亮的小姑娘,侯清跃养猪养够了,有调档案的机会,怎么可能不争取?   正好最近刘在野看上了赈灾办的工作,也正在给自己跑工作。   不过,他向来一看见苏向晚就走不动路的。   而苏向晚这会儿正好在民政厅的大院外头,看狗蛋和牟芳芳俩孩子玩着呢。   刘在野就跟齐力看见了常丽萍似的,一下子就只差流口水了:“小苏同志,你怎么会在这儿?”   真是该死啊,大冬天的,街上的女同志总共分两类,一类是蓝蚂蚁,就是穿着蓝色的大棉袄的,还有一类是黑蚂蚁,就是穿着黑色的大棉袄,个个儿都肿的跑炮仗似的。   只有苏向晚,虽然穿的也是棉衣,但不那么厚,也不像个炮筒似的。围一条红围巾,是寒冬中的一抹风景。   “侯清跃要调到赈灾办工作,我陪她来交档案。”苏向晚说。   刘在野吸了口冷气:“青山也太不够意思了吧,同是战友,我对你们该比那个养猪的大姐可好得多吧,他昨天晚上才跟我说自己没关系,不帮我跑工作,今天就把侯清跃介绍到民政厅工作,他啥意思啊他?”   苏向晚白了这家伙一眼,懒得理他呢,就见刘在野卖了个关子,又悄声说:“哎,我最近接到一特别任务,要能搞好,军区司令员亲自帮我办转业,到时候赈灾办主任肯定还是我的。”   这人嘴欠起来就没个完的时候。   那不看狗蛋和牟芳芳俩站在路边聊天儿嘛,虚踢了狗蛋一脚,又说:“小屁孩子儿,伯伯还没对象呢,你们装模作样的已经谈上对象了,这闺女跟侯清跃一样丑,也不知道宋西岭你到底看上她个啥。”   狗蛋一下子就怒了,气的凶眉瞪眼,捏着小拳头看着刘在野呢。   “行了行了,咱们走吧,甭惹他。”侯清跃一把抓过正准备甩开膀子干架的苏向晚和狗蛋,扯了牟芳芳一把,在苏向晚的骂骂咧咧声中,硬是把这几个人给拽上车了。   “侯大姐,你就是太软,太绵善,这种人就该用大巴掌伺候。”苏向晚骂骂咧咧的说。   侯清跃年龄大了,又养了几年猪,可以说,曾经为高知的那份气性早磨平了,能找份工作,开心还不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为了刘在野那么个嘴欠的人而生气:“咱关上门都是吃自己的饭,那种话当耳旁风就行了,刘在野那人吧,早晚得给人打死,你要这样想,你就能想开了。”   苏向晚本来就因为刘在野一直狗眼看人低,又喜欢侮辱女同志,今天没伺候他两巴掌而生着气呢。   没想到,家里头还真的就有一个等着,要叫她出气的人。   “李承泽年满十四周岁了吧,他的同学已经组织好了,马上就要动身,去边疆的就有五个,到青藏的有七个,还有几个去海西州,我就问你,宋青山,你这是仗着自己是个师长,故意拖延时间吧?”在家里,跟宋团俩讲歪理的,正是原来苏向晚的老上级,现在在户籍工作的刘塘。   这家伙是个老烟枪,烟叭叭的不离手:“今天12月25,还有5天时间今年可就完了,我给他安排在海西州,元月1号大家一起走,你要再不让他走,我就得到军区跟你们领导谈谈,啥叫个领导家的孩子故意拖延时间。”   宋团还在跟这人讲理:“不是还有五天嘛,我们家承泽满满才14周岁,他是因为上学早,才跟那帮高中生一起毕业的,但他的年龄还不到。”   “我只知道高三就下乡,这是死政策,宋团,哦不,宋师长,你们家李承泽今天必须走。”   刘塘叭了一口烟,见宋团也要给自己让烟,挥手说:“宋师长的烟我可抽不起,您还是赶紧给孩子打包裹吧。”   说着,他还来拽李承泽:“这小伙子,县城里的风云人物啊,想当初摸人姑娘……”   迎头照面一桶子冷水,泼的刘塘那叫一个晶晶亮的透心凉。   “政策是说,十四周岁以上,看实际情况来定。你看看那些小姑娘们,敲锣打鼓,红花戴着,大冬寒天送到青藏,送到边疆去,一个个儿脚上大冻疮,脸上大冻疮,那叫滚水里滚三滚,雪水里揉三水,碱水里搓三搓的大罪,你刘塘倒是有政绩了,你管过孩子们的死活没?”苏向晚一桶子水泼完了还不算,指着刘塘的鼻子说:“不但我儿子,这县城里从现在开始到开春,一个孩子都不准走,你要敢让走,我就跟你拼命。”   “我举报你个苏向晚,借着跟县长关系好,无法无天。”刘塘说。   苏向晚咣咣的敲着自来水龙头,正在放水呢:“我也得举报你,为了政绩,丧心病狂。”   当然,刘塘不相信苏向晚还能再泼他一身,居然说:“有种你再泼我一回,你个泼妇。”   这不找揍吗?   水管子大概有点给冻住,咕嘟了半天,才出来一点点的水,苏向晚转身,全泼刘塘头上了:“这可是你说的,我要不泼你,岂不没面子?”   十二月份啊,冻的什么似的,刘塘的头上都结冰了:“苏向晚你给我等着。”   又是一瓢水:“我等着呢,你可劲儿告去吧你。”   刘塘冻的直发抖,回头问宋团:“苏向晚个妇联主任耍泼,给人头上泼水,你宋青山就只看着,不吱声儿?”   瞬时间,几个孩子全围宋团身后了。   谷东一根棍,驴蛋也是一根棍,俩兄弟同时就对准他的鼻尖了,尤其是谷东,人不够,掂脚凑,也要把棍竖到刘塘的鼻尖上。   “那不你喊着让苏主任泼你的?”宋团回头看了看孩子们:“是不是,他非得让苏主任泼他,不泼就不行,大概是烟抽多了火气大,想泄火,,对不对”   别人是上阵父子兵,这家子那叫一群土匪,吃人不吐骨头的那种。   刘塘本身就是个秃头,又因为抽烟太多肺不好,寒天隆冬这一泼,回家一个重感冒差点没挺过去,当然,清水县的孩子们下乡的事情,也就耽搁下了。   第二天,宋团正式带着几个孩子,就得给李承泽争那个特召入伍去了。 第134章 羊肉泡   本来就连李承泽都以为,王文花的事情就那么完了。   没想到全家子开着宋团的车,正准备出门呢,王文花的母亲找到门上来了。   “回去之后吧,我闺女就病了,我们不是那种想巴结,或者是一定要贴你们干部家庭的人,但是孩子到你们家做了个客,回去就生病了,好歹,让你们家儿子去医院看看我闺女吧。”王母倒是个老实人,因为一直在烙土豆饼,两只手上全是油垢,不安的搓着双手。   她拦在车前,宋团的车就开不了。   当然,王母的话也是对宋团说的:“孩子我就不说了,宋师长,你是个男人,这事儿你得给我姑娘做个主吧?”   宋团知道俩孩子来做客,李承泽骂了人家姑娘的事儿,回头问李承泽:“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人家姑娘?”   “那就去吧,只看一眼咱们就走。”李承泽今天最高兴,摸了把自己给自己剔的新板寸说。   他现在已经在想象自己入伍以后的幸福生活了,跟王文花告个别,也权当跟自己十五年的社会生活告个别的,然后就可以进入梦寐以求的部队了。   到了医院楼下,他还伸着手呢:“妈,给钱,我要上楼看人姑娘,得买个啥吧?”   要出门,肯定得准备吃的。   因为谷东爱吃油圈圈,苏向晚在车上带了好些个油圈圈,全是自己炸的。   自己炸嘛,油用的多,里面油香搁的也多,她往外数,谷东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瞅着呢,就连驴蛋叫起来都是肉疼的声音。   王文花送了李承泽五个油圈圈,李承泽觉得,自己回五个就够本了,但苏向晚手大,数了七个给他,就让这小伙子上楼,看病号去了。   ……   “怎么样,咱现在可以走了吧?”等李承泽回来,宋团说。   李承泽可以说是更高兴了:“她好着呢,我也道歉了,咱走吧.”   吱吱吸了口冷气,瞪了李承泽一眼,突然就捣了他一拳头。   “你捣我干嘛,宋南溪。”李承泽嗖的一下就跳头了。   吱吱瞪了他一眼说:“那个姐姐还在生病,还是被你骂生病的,你看你乐的那样子。”小狗一样,只差流口水了。   谷东也说:“对,那个小姐姐的土豆饼真的很好吃。”   其实吧,上去探病的时候,王文花送了李承泽两个土豆饼,说是要送给俩孩子的,李承泽没要,扔垃圾桶了。   本来他心里还有点儿愧疚,但现在他一点也不愧疚了。   要真把土豆饼提来,这俩小家伙估计还真的认王文花做嫂子了呢。   绝对不能。   开车到海西州,这条路宋团很熟悉,当然,原本的他可不舍得开车跑这么远。现在的石油也属于统购统销类商品,基本上县级以上的供销社里都有,桶装的那种,但是油票难搞,比清油还贵。   不过,好在王司令直接从军区给宋团批了一沓统购票,宋团这趟,那一脚油踩下去,车轮胎狂浪又嚣张,简直能跟刘在野相比了。   匀速120的话,总共就是12个小时的车程。   现在的路上几乎没车,只要不心疼油,想飞起来,都是由着宋团的性子。   昨天,在全家人语重心肠的劝告下,谷东是准备要节食减肥的,而且发誓自己今天一天都不会吃饭,所以,虽然车上有油圈圈,还有几个孩子最钟爱的猪油锅盔,还有煮的白鸡蛋,但是,谷东什么都没拿,一直稳稳的坐着呢。   不过到了九点,他就开始揉肚子:“妈妈,明天我就要吃饭啦,不管什么我都会吃,而且要吃很多很多哦。”   “减肥不是一天不吃饭的事儿,要不你今天少吃一点,明天也少吃一点?”苏向晚搂着这家伙说。   谷东摆着手呢:“我今天不吃,什么都不吃。”但是想了想,他说:“妈妈,咸菜不算饭,要不,我嚼两根咸菜吧。”   好吧,本来该就饼子的咸菜,真的,谷东的小胖手就只叼了两根,嚼巴的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让这么爱吃的孩子减肥,可真是一种痛苦啊,苏向晚连你再胖妈妈就不爱你了那么伤人的话都说过了,这小家伙现在经受的得是多大的考验啊。   “妈,你看,那个怕不是我刘在野叔叔。”李承泽坐在副驾坐上,突然指着窗外说。   果然是刘在野,本来路面就不太宽,他还特地打开窗户,戴着墨镜就给宋团挥了挥手:“真巧啊,你是不是也去海西?”   高速行驶,他在喊,你要说宋团听见声音,那肯定听不见。   不过车总得要加油,路过一个县城的时候,宋团拐下去加油,刘在野也下去加油,俩人就碰一块儿了。   刘在野说:“真巧啊,我是要去接韩明的,你呢?”   宋团笑了笑,先提了一桶油给刘在野,没说话。   刘在野于是又说:“王司令亲自答应的,到时候要能把韩明安全送回秦州,到时候他帮我重新安排转业,我得到赈灾办去工作。”   宋团依旧没说话。   李承泽在帮忙加油,不过,他还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怎么立那个三等功呢。   当然,他怕刘在野要抢自己的功劳,让自己参不了军,眼神里头当然藏着凶意,刘在野本来还想骂两句,突然就见李承泽两只狭长的眼睛盯着他呢。   这小伙子家里头,那是祖祖辈辈出狠人的,李大光悄悄摸杀人,要不是苏向晚一直盯着,非说他有问题,人都发现不了。   他爸在部队上的时候,也是个狠角色。   刘在野为了自己能抢到功劳,好到赈灾处去工作,抹了抹鼻子,终究是转身走了。   虽然说计划十二个小时,便到海西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一弯细月,天亮的就跟白昼似的。   风声就像狼啸似的,真正的鬼哭狼嚎。   海西只有一个招待所,还叫先到的刘在野给搂圆了,这家伙排场搞的大,开了两辆车,大摇大摆,已经占完了所有的房间,不过他的玩笑向来也是适可而止,所以,苏向晚只踹了他的车两脚,他麻溜儿的,就拿着钥匙下来,亲自请苏向晚上楼了。   坐了整整一天的车,一天吃了咸菜的谷东已经忧伤的睡着了。   大的几个还能走,上了楼,闻着床,狗蛋和吱吱不肯睡,嫌屋子里有羊膻气,驴蛋倒是倒头就睡。   不过,再怎么嫌羊膻气也架不住凌晨三点的困意,冻嗖嗖的,几个孩子挤了一张床,挤在一块儿,瑟瑟发抖着,就睡着了。   宋团今天只带了李承泽一个人,临出门的时候一人扛了半个锅盔。   边吃边走。   从海西州到海西监狱,还有三十公里的路程,三更半夜,宋团开车,李承泽依旧坐在旁边。   “监狱里应该有那帮人的眼线,所以,韩明一出狱就会被盯上,那帮人开的什么车,用的什么武器,咱们完全不知道,更麻烦的是,他们上头还有保护伞,所以咱们这回得劫狱……”宋团顿了顿,又说:“明白吧,你的特长就是偷,你得把韩明从监狱里头给偷出来。”   这就得说王司令的战略了,先让刘在野大摇大摆接人,吸引敌人的注意力,然后再让宋团和李承泽,却是悄悄的把韩明从监狱里给偷出来。   所以,之所以王司令会选宋团,就是因为,他是解放以来历史上唯一个从海西州的监狱里逃出来的人。   “从监狱里偷人,那咱不是犯法吗?”李承泽说。   宋团笑了笑,说:“只要把韩明安全带回秦州,就不算犯法。而且,这个可以给你记三等功。”   人是宋团去偷,但是,功劳得记在李承泽的身上,这就叫三等功。   ……   “承泽,我可以把你送进部队,但是,进了部队,不能就那么当个小兵算了,剩下就得你自己努力,在兵役期内,不论是选兵种,还是将来要留在队伍上,提干,我一概不会帮你,明白吗?”   大事大非上,宋团也只拿能帮这么多,剩下的还得李承泽自己努力。   ……   “不止你我不帮,东海和西岭将来也得参军,我一样也不会帮。”宋团又说。   这个人,是李承泽的外公选遍千山万水,给自己认的干儿子,续他老李家香火的人,比李承泽的爸爸更高一点,脾气更稳一点,当然,浓眉大眼,也比他爸生的粗犷,人如其名,就跟一座秀挺,但也巍峨的青山似的。   在十五周岁这年,李承泽的那身绿军装梦总算是可以圆了。   “大舅,你猜我想干啥兵种。”李承泽压抑不住胸腔里的喜悦,特兴奋的说。   宋团说:“机械师吧,要么就是空军,现在的孩子们都喜欢去这俩地方,尤其是空军,开飞机多帅气。”   “尖刀联作战部队,我要去哪儿。”李承泽扬了扬手:“咱要去就去作战部队拼刺刀,讲战略,等拼够了再说别的。”   戈壁滩生垦出来的监狱农场,黑暗中一望无际,冷哪,风刮来跟刀子似的。   遥想上一辈,他爷爷就是这儿的土司,赶着一群农奴给自己种大烟呢,李承泽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乐开了花开,拽上宋团的胳膊,倒把宋团吓了一跳:“你干啥?”   “就想摸摸你呗。”李承泽自己其实也吓了一大跳。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像现在这样牵过一个人的手了,粗粗的,厚厚的,热热的掌心,牵上手的那一刻,李承泽难过的扭过了脸。   俩人转到凌晨五点多才回到海西州的县城,这时候满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但是,街上有一股浓浓的香味儿,还有一股子白色的烟雾往外冒着。   “这绝对是羊肉泡。”宋团一嗅,汗毛都竖起来了:“赶紧找,看这羊肉泡是在哪儿。”   大冬天的,这地儿居然有不要票的羊肉泡馍,那必须得吃啊。   俩人走街串巷的找,只闻肉香,不见肉影子,本来冻透了,结果急出一身的汗来。   你甭看房子矮矮的,全是小巷子,这边走,看烟往边冒,那边走,又看烟在这边。   突然,李承泽就顿住了,他想起来了羊肉泡该在哪儿了。   不就是上回他来买过裙子的那一家嘛,看来啊,那家还悄悄儿的经营着羊肉泡馍呢。   大清早,饼还在平底子的鳌子上转着圈儿呢,热腾腾的羊肉才刚出锅。海西产土豆,天旱少雨的气候,让这地方的土豆里头淀粉尤其多,做成的粉条尤其筋道。   一人一碗羊肉泡馍,第一桌客人嘛,店家把肉切的尤其多,厚厚的肉片子,肥瘦加花,再淋上热汤,香葱香蒜,冬瓜子加粉条,把热腾腾的饼子碎在里头,相对着,俩人就刨了起来。   这时候天还黑的什么似的,第二桌子客人来了,刘在野给一群狗腿子簇拥着走了进来,这家伙极其潇洒,不知道从哪儿给自己弄了个羊皮袄子,雪白的羊毛蜷的伏伏贴贴,下面一双翻毛皮的靴子,等他的狗腿子刘明把碗汤端过去,先吹着热气喝了一口,才说;‘没想到啊,青山居然起的这么早。“   宋团几口刨完了羊肉泡,不跟刘在野寒喧,也不急着回招待所,居然跑去跟正在烙饼子的老妈妈聊天去了。   “他估计是没钱。”刘在野对李承泽说:“结了婚吧,也有结了婚的不好处,你大舅给苏主任管的紧,身上没钱,我估计他这是想办法,要搞点啥抵账。”   李承泽吃的慢,细嚼慢咽,还在吃着呢。   当然,他手上也没钱,所以有点担心,是不是宋团真的没钱,所以才跑去跟人老妈妈攀谈的,小伙子嘛,一想没钱付账大概就得等着刘在野掏钱,瞬间觉得有点丢人啊。   “这煤是不是该添了?”宋团拿着煤夹子,往人店家的鳌子里添煤呢。   显然,羊肉泡老妈妈早见惯了没钱付的人:“煤添是添喽,但那也得付账。”   宋团没接这个话,提过煤桶子,出门提煤去了。   刘在野又踢了李承泽一脚:“看吧,我就说他没钱,打算帮人干活儿抵账呢,想想还是单身好,没家属管着,有一分花一分,那都是自己的。”   李承泽都快羞死了,一巴掌捂在自己脸上,悄声说:“刘伯伯,借你五块钱买两碗羊肉泡,回秦州了我再还你,成不?”   刘在野吃完了羊肉,从店家的灶底下折了根糜杆子剔牙呢:“多大事,今天大的羊肉钱我全掏。”   宋团在外头,提着煤桶桶跟羊肉泡的老大爷倒是聊的很好,俩人指手划脚,谈天聊地,不知道在聊啥。   刘在野当然也知道,宋团跟他一样是来接韩明的。   不过呢,俩人之间存在个竞争关系,谁接到,安全护送回秦州,功劳就是谁的。   他一转念,心说莫不宋青山跟这卖羊肉泡的老大爷有啥交易不成?   所以,他也不走啊,宋团在外头聊天,他就在旁边绕来绕去,晃来荡去,总得偷听点儿人家在聊啥。   宋团对于海西当然很熟悉,能从北边滩子上的土豆,聊到西平河湾里的倭瓜,就连当年土司们家,谁家有十八小老婆,谁又只有一个老婆都清清楚楚,跟老大爷俩讲的口若悬河,涛涛不绝。   刘在野心说,这家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啊,俩人一起抢韩明,可不能让他抢了先啊。   眼看天亮了,眼看日上三竿了,眼看着已经是上午十点了,刘在野都焦虑的不行了,毕竟今天可是韩明出狱的日子啊,他可是卯足了劲儿,为了赈灾办的主任而奋斗的人,不想把把功劳让给宋团呀。   不过,就在眼看快十一点的时候,宋团终于回头,对李承泽说:“去,喊你苏阿姨他们去,让他们来吃羊肉泡。”   这间羊肉泡店,属于偷机倒把,开到十一点,市面上有人之后,就该关门了的。   李承泽转身,于是跑去喊苏向晚和几个小的了。   刘在野到现在还是没搞清楚,宋团浪费了四个小时在这个老大爷身上,到底是想干啥呢。   然后,他就看见睡足了之后,精神抖擞的苏向晚,带着几个孩子进来了。   “哟,这就是你家那口子?”老大爷极其热情:“赶紧坐,赶紧坐,老太太,捞新肉,烙新饼,有贵客呐。”   到了这会儿,烙饼子的老奶奶已经休息了,当然,饼是凉的,羊肉也只是点儿剩下的边角料了。但是,因为宋团跟老大爷关系拉的好,老太太一看苏向晚来了,还真的,重新起鳌子,现烙饼子现热新肉,一人一大碗,肉又足,汤又鲜,饼子还是新出锅儿的,香喷喷的羊肉泡。   刘在野两手叉腰,站院子瞪了半天,顿时觉得宋团没情况了。   你能想象吗,他跟一老大爷费了四个小时的口水,就只为老婆孩子能吃一碗热腾腾的,刚出锅的,最新鲜的羊肉泡,这种男人,他还能干个啥?   跟英明神武的刘在野抢韩明,宋青山想得美! 第135章 正经人   宋团得和苏向晚大致的讲一下,毕竟有人进监狱劫人,外面就得有人接头。   “这个接头的活儿得你们一起去。”宋团看苏向晚在挑眉头,赶忙说:“当然,你负责开车,剩下的事儿我来交待宋西岭干。”   苏向晚的车技,在宋团看来顶多就是平平无奇,当然了,她是个新时代的女同志,接受过最良好的文明礼貌教育,县城的大街上只有一个红绿灯,而县城里为数不多的那几辆车,从来没有车会等那个红绿灯,也没有行人会等,大家都是按自己腿的直觉,想走就走,当它是空气。   但是,要苏向晚开车,她就会等,那怕夜里十一二点,街上不说车,人都没有,她也要老老实实的等。   在这方面,她老实的跟个傻狍子似的。   刘在野有回坐苏向晚的车,笑了半天:“你居然会等这个傻灯?”   “文明出行,交通安全人人有责,懂吗你?”苏向晚开车还系安全带呢,而在整个秦州,大概她是唯一个开车系安全带的。   所以,宋团很担心:“你顶多只有十分钟的时间,等监狱的人反应过来,外围联勤队的一出动你就跑不了,你们全得给监狱搂圆,所以,最少也得70码,不要怕不安全,逃出去最重要,明白吗?”   宋团还没见苏向晚开过飞车,以为她的天性就是个小蜗牛似的慢慢跑,所以得做点心理建设。   “你只管提人,剩下的交给我们就行了。”苏向晚看起来有点盲目的乐观,高兴的就跟个小孩子似的。   宋团没办法,于是又叮嘱驴蛋:“一旦不对劲,你就得督促着你妈,让她狠加油门,明白吗?”   驴蛋也是大小伙子啊,两脚一踮,刷就是一个敬礼:“明白!”   妈妈从小就讲安全知识,讲一辆车撞了人会有多危险,所以,这几个孩子都没有摸过方向盘,要不然的话,宋团都想让驴蛋开车算了,他和狗蛋俩,哪一个都比苏向晚有冲劲儿。   但反正,死马当活马,眼看下午一点半,他就目送着苏向晚带着孩子,先离开了。   宋团去海西监狱,比刘在野去的晚多了,他去的时候,刘在野已经在监狱外头等了不知道有多久了。   “这地儿可真不是人呆的,风太大了。”刘在野说着,夹着他的羊皮袄吸了一口冷气:“而且,监狱这帮人把人不当人看,那鼻子眼睛抬的实在是太高了。”   他又说:“说好了两点半上班接人,现在都一点半了,这帮家伙还是不开门。”   他就是为了抢在宋团前头,才早早儿来的,结果在高高的监狱门外等了这么久,监狱还是不开门。   宋团上前跟卫兵交涉,人家倒是很快就让宋团进去了。   “凭啥他能进,我不能进,我们一样是来接人的。”刘在野说。   门房上的狱警看了他一眼,冷冷的说:“这位同志是代表504厂来谈收购土豆的,你也是?”   刘在野都有点儿愣住:“我就不相信了,宋青山,你怎么可能是来收购土豆的?”他分明,也是想来接韩明的啊,怎么就变成来收购土豆的啦?   但是,人宋团有504厂的介绍信,信上写着的还真是来收购土豆。   不过刘在野并不慌,为什么呢?因为既然宋青山说自己是来收购土豆的,他就不可能接韩明出来,进去的早,不如明目恰当啊,到时候,韩明还是得由他来接。   “现在,韩明在狱政管理处的审查中心,他大概是吃完午饭才出来的,现在开始,他得等审查中心的狱警上班,然后给他调档案,我们有二十分钟的时间。”宋团对跟在他后面,跟个小兵一模一样的李承泽说:“到时候换完衣服,你带他去劳动保障处谈土豆价格,以及收购事宜,然后从农场那边逃脱,你苏阿姨的车等在那边,明白吗?”   李承泽觉得不对啊:“大舅,那你咋办?”   宋团说:“我跟刘在野一起走。”   “审查中心的人不可能不认识韩明啊,到时候万一人家认出你来,不让你走怎么办?”李承泽说。   宋团笃定的说:“那就再逃一次。”他从这座监狱里逃出去过一次,就能再逃一次。   韩明今天出狱,现在来说,出了外围这座高墙,他就是个自由人了。   当然,也没人会觉得,到了这一步他还会跑去越狱,对吧?   所以,寒风嗖嗖,太阳光刺眼,韩明坐在椅子上激动而又忐忑的等着自己得来珍贵的自由呢。   先是一个小兵过来啪的敬了个礼,说:“同志,厕所往哪走?”   韩明是个性格特别和善的人,指着楼后面说:“就在那后面。”   “您能带我去吗?”瘦瘦高高的小兵又敬了个礼说:“我是来陪首长谈生意的,不认识这儿的路,怕乱跑给首长造成影响。”   韩明已经在监狱里呆了整整六年了,当然,监狱里嘛,牛鬼蛇神都有,那是一种自尊、人性、平等和自由,一切都被剥夺了的,与往日生活完全不同的体验感。所以,小兵这种平等,尊重的感觉,让他倍感亲切,切切实实的,觉得自己是从监狱里得到了新生,真正自由了一样。   所以,背着自己行李的韩明站了起来:“走吧,我带你去。”   当然,一进厕所,宋团就把他的嘴巴给捂上了。   从狱服到军装,宋团解韩明皮带的时候,韩明就开始挣扎了。   韩明今年才三十岁,比宋团还年青一点,生的那叫一个眉清目秀,皮肤白嫩,而监狱里呢,犯人跟犯人之间因为都是男人,而且都是好些年没有见过女人的那种饿狼,像他这种海西的风吹不粗,海西的太阳晒不黑的男人很少见。   所以,确实在厕所里会有很多不可描述的危险存在。   而韩明恰是这种危险中,最受欢迎的受害者。   好在他还算有后台,总理都拐弯抹角的往下,给狱警们打过招呼,韩明才能安全的保护好自己。   六年监狱生涯都熬过来,今天要在厕所里给人侮辱一通,那韩明还要不要活了?   “给我站好!”宋团可没那么多时间吵架,一膝盖就把韩明给抵到了墙角:“承泽,脱他的裤子。”   一把抽了自己的皮带,宋团多正经的人,哪知道韩明的脑子里想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   换好衣服以后,宋团才说:“现在,你们俩去劳动保障处,韩明你一直闭嘴,土豆价格由承泽来谈,好吗?”   “万一韩叔叔被人认出来咋办?”李承泽还在担心这个。   宋团说:“劳动保障处的人只管后勤,怎么可能认识里头的犯人?赶紧去。”   海西这个监狱是整个西部,除了塔里木监狱之外最大的,全国各地的犯人都有,里头几千人,韩明不是刺头,当然,除了狱警,肯定没人能认识他。   所以,韩明跟作梦似的,跟着李承泽走了,而宋团,赶在审查中心上班前,站到审查中心的门口了。   里面调档案的干部翻韩明的档案的时候,办公桌底下似乎出现了一只老鼠,不过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这个干部不过是低头踩了老鼠几脚,抬头的时候,韩明档案上属于韩明的黑白二寸照片,就已经给宋团换成自己的了。   当然,等刘在野好容易等到两点半,进来接人的时候。穿着已经换好衣服,拿着档案,档案袋上明明白白写着韩明二字的男人,已经移花接木,调包成宋青山了。   刘在野进来的时候还叼着一根烟,看了宋青山半天,突然一把就撕上他的衣领了:“你他妈的……”   监狱再往西走的路上,往前一条水泥路,后面就是属于监狱的农场。   上前交涉的是狗蛋,不对,这种场合应该叫宋西岭。   下车之前,他正了正自己的红领巾,下车之后,给监狱外围联勤队的卫兵敬了个礼,然后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说着,边回头不在指着车子。   “我新爸爸了,到时候赶走你们的爸爸,换成我自己的。”谷东在车上乍乍乎乎,吱吱受不了,一把把他压倒,往他嘴里塞了两根咸菜。   这时候孩子有时候是真凶的让人烦,挨打一点都不冤枉。   苏向晚都想下车,拉开车门把他给扔了去。   不论狗蛋怎么交涉的,总之,等他交涉完,苏向晚的车还真的就得到了,参观监狱农场的许可。不过,查被仔仔细细的查了一遍,看是满车孩子,卫兵才放行的。   倒不是说卫兵不够尽责,而是因为,最近正逢元旦,天太冷,犯人都不出工,所以,农场里几乎空无一物,这时候普通人的车辆可以通行,但是,必须得下车接受检查。   “稀了奇了宋西岭,你到底怎么交涉的?”驴蛋问。   狗蛋在这方面可专业着呢:“我先说我是哪个学校的,然后再说我爸是来收购土豆的,然后我还说,参观完农场,我回去得写一篇作文,而这篇作文得报到省里,参加作文大赛。”   苏向晚不得不佩服这孩子的社交能力,多么的异想天开,但又合情合理。   但同时,她回头,给联勤队的卫兵就敬了个礼。   要说她能进监狱农场,完全是因为卫兵对于孩子的善意。   而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不是成年人之间的善意,而是陌生人给予孩子的爱意和善意。   谷东还给捂着嘴呢,但不时的就突起来看看,看到底他的新爸爸在哪儿,长什么样子。   “是不是在那群人里头?” 正好有几个狱警迈着正步经过,驴蛋瞅着外面说。   苏向晚也不知道人在哪儿,她知道自己进了农场,开着车,李承泽就会把韩明带出来。   “是不是那个?”一个没压住,谷东就爬起来了,指着不远处一个背影看起来很像宋团的人说。   吱吱和驴蛋一起把他给压下去了:“那是狱警,你爸是个犯人,赶紧给我趴下。”   驴蛋有点操心到时候苏向晚怕要跑不快,所以头几乎要伸到了挡风玻璃上:“妈妈,你能开得快吗?”   “那得看你想象中的汽车能跑多快。”苏向晚说。   孩子们全是跃跃欲试,所谓的拖后腿,就只有小傻瓜谷东,不过这个是可以用暴力和蛮力征服的。   面这时,外头还没有韩明的影子呢。   大冬天的,孩子们紧张的全在冒汗,苏向晚呢,继续开车往前。   不远处,她看到李承泽的时候,直接就在窄路上调头了。   当然,李承泽和韩明俩是小跑着步子上的车。   车是从一瞬间,几乎飞起来一样开始加速的。   韩明几乎可以说是一头雾水,不知道有人要搞死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必须要在眼看就能出狱的时候越狱。   但他是个很聪明的人,到了这种时候,当然不会大喊大叫,从一进劳动保障处,就配合着李承泽,俩人假装是504厂的采购,跟着保障处的干部一起到了盛着土豆的大仓库里看土豆。   自己呆过的监狱,自己装过土豆的大仓库,中途还碰见好几个算是眼熟的狱友,但是,其强大的心理素质,愣是没让他露出破绽。   一件四个兜的干部军装,能让狱警肃然起敬,也能吓的那帮犯人们连都不敢抬。文气而又清瘦,白净的韩明,跟着李承泽,大冬寒天的,俩人借口要参观种土豆的农场,于是,从仓库出来,正好和苏向晚接头。   就是在同一宿舍的狱友从身边过去的时候,都没有慌过的韩明,却因为车里面满满的全是孩子,而变的不知所措,连脸都红了。   “这就你爸,赶紧叫爸爸呀。”驴蛋拍了谷东一巴掌。   狗蛋强扭着谷东的大脑瓜子:“对啊,这就你爸,叫声爸爸好。”   苏向晚的车开的跟飞似的,但是,眼看就到路口了,那儿守着卫兵呢。   “把韩明扔后备箱去。”苏向晚吼了一声:“承泽也钻后备箱去。   出门的时候,按理还得检查一遍,毕竟那怕这是监狱的外围农场,既然进来了外部车辆,也得例行公事。   慢慢刹好了车,吸了口气,狗蛋一把摇下了窗子,然后敬了个礼,少先队员的红领巾那叫一个飞扬,声音又尖锐又高昂,就跟平常朗读课文似的,得叫人起一身的鸡蛋疙瘩:“叔叔,我们参观完了,我的感想是特别特别的激动,我有很多热情澎湃的感想想跟您谈,但是,我……我肚子痛。”   “那快走吧,回县城买点药吃。”卫兵敬了个礼,忽略了狗蛋的表演是多么的假又多么做作,居然真的就把他们给放行了。   出了农场,苏向晚又是一脚油,跑的那叫一个飞快。   什么叫飞车,从驴蛋高竖着的两只耳朵,和他嗷嗷的尖叫声里,苏向晚在七十年代,才算撒展了脚,给孩子们展现了一个什么叫真正的车技。   “这真的是你爸爸。”李承泽从后备箱里盘腿坐了起来,揪了一下谷东的耳朵:“从明天起,你就得跟着他,然后从我们家滚蛋了。”   要不是给这小家伙折磨疯了,要不是他就跟个太岁似的无人能惹,李承泽都要参军的人了,笑不到这么敞快。   他的嘴巴都要笑裂了:“谷东,赶紧叫爸爸呀。”   谷东个头矮,站在车里面都抵不上篷子,两只拳头捏的紧紧的,轻轻叫了一声妈妈,然后就在摇摇晃晃的车里面端详着自己的新爸爸。   就在几个孩子看他两只眼睛从怒圆变成一线,再到张开嘴巴,以为他要以自己独有的热情欢迎他的新爸爸的时候,谷东一个猛扑,已经扑到韩明的头上了。   “你还我爸爸的衣服!”   连撕带打还带着刨,差点没把韩明给生吞活剥了。   韩明穿的衣服是宋团的,别的几个孩子都没发现,就谷东发现了。   其粗糙的外表下面,那种敏锐的洞察力,大概是遗传自他爷爷的天赋。   韩明还没有关注到别的,只听谷东喊了一声妈妈。   当然,那怕将来他在秦州当一把手的时候,或者说走的更高,更远的时候,改革开放三十年,他将经历很多,很多。   但是,在未来,没有哪一天,韩明会有像今天这样的经历。   他越狱了,劫狱的一帮孩子。   他有一个野蛮兮兮的胖孩子,还有一个开着车,正在撒野狂奔的妻子。   妻子特别漂亮,长的就像六十年代,他明信片里夹着的,心目中的女神王晓棠似的。孩子一看就是个好胃口的,因为那小颊膀圆圆的,都快鼓出来了。   在轮胎碰到石头,车飞起来的一瞬间,跟着飞上天的孩子们,韩明把将来,自己大孙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第136章 要入伍   毕竟曾经是战友,那怕给宋团阴了,刘在野没敢在监狱里大吵大闹,黑着脸就把这个‘韩明’从监狱里接了出来。   “宋青山,你他妈抢老子功劳!”出了监狱,走到半路上,刘在野一拉手刹,把车扭到旁边的田里,就让他那一帮狗腿子把宋团给围住了:“给我打,往死里打。”   “怕不好吧领导,这可是个大校,师级干部,我们要打了……”   “打,为什么不打。”刘在野简直气疯了:“宋青山,你不是不知道赈灾办的工作对我有多重要,没那个工作,老子在秦州还是野狗,常丽萍那样儿的都看不起我,你还来拆我的台。”   一起在部队,他转业了,宋青山一路做到了师长。   一起有的家属,他的早死了,宋青山一窝孩子,你就说刘在野现在能不生气吗?   不过,还不等刘在野的怒火发泄出来,从后面迎面而来一辆苏式的玛斯200,装满着沙土,直接就撞过来了。   要不是宋团一把拉开刘在野,他们俩就得给撞成个肉饼。   “怎么开车的这人?”刘明个狗腿子,骂骂咧咧的说。   但是,后面再来一辆苏玛斯200,直接就朝着宋团撞了过来。   惊险,刺激。   不止刘在野,他那帮狗腿子也是四散逃窜,因为刘在野在秦州赖以招摇的那辆吉普车直接给大卡车撞飞了起来,就在漫天冻了土的黄土地上咣咣乱翻,跟个破铁盒子似的。   刚才跑掉的那辆卡车也折了回来,车上下来个同样穿着羊皮袄的,手里拿的,还是用报纸卷的那种纸烟的男人。   他捏着烟把子深吸了一口,把烟把子往地上一扔,再一踩,这穿羊皮袄的,蓬头垢面的男人手里拎着一把跟自己一样高的土枪,直接就瞄准宋团了。   瞄准加上膛,砂弹呼啸而来。   “跑啊,傻愣着干啥?”宋团一声吼,刘在野才醒悟过来。   什么建功立业,什么回去就到赈灾办,他妈的王司令忽悠刘在野,是让他到海西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送命来的。   ……   车停在长途汽车站,但是,为了保险期间,苏向晚得带着孩子们,和韩明一起坐火车回秦州。   而她的车呢,得留给宋团他们。   毕竟真要说迫害过韩明的人一直在监狱外头守着,没几次车毁人亡的事故,他们不可能脱险。   “小苏同志,你好!”韩明在搞清楚来龙去脉之后,才算清醒了过来。   “你先静一静,我给咱们买火车票,然后再买点吃的,咱们赶凌晨两点上车,后天就到秦州了。”苏向晚握上韩明的手,心说,这人哪像是从监狱里出来的,手咋这么细,还这么绵软啊,跟个女人似的。   当然,韩明长的很帅气,文静又帅气,跟他弟弟韩江完全是两个类型,说话慢斯理,声音特别温柔,笑的时候两个眼角的鱼尾纹皱皱的,非常好看。   苏向晚因为这人长的好看,特地多给了几个笑脸。   好吧,韩明前面的梦全是白做的,家属是人宋青山的,孩子是他的,但是他的妻子死了。而这一切,在坐牢的时候韩明完全不知道。   妻子死了,韩明得悲伤会儿吧,那么,这时候最好的就是让他一个人静一静。   苏向晚从火车站出来,还得去买点儿馍馍和奶粉,毕竟路上得吃。   不过,在供销社里,她发现了一样很好的东西,风干牦牛肉。   别的几个孩子没有暴饮暴食的习惯,谷东在减肥一天后,迎来了他疯狂的反弹,而且大道理特别多,不论谁劝,都是一句话:“我已经减过肥了呀。”   一般来说,一家要是孩子多,毛病最多的那个,向来是最受父母关注的。   苏向晚本来还想狠着心让谷东减肥的,但是转念一想他立刻就得跟他爸走,没忍住,还是买了几大块子的风干耗牛肉。   耗牛肉这东西属于海西特产,但是本地人买不起,外地人擅长发现它的风味的并不多,所以买的很少。   售货员大概很少能遇见像苏向晚这样财大气粗,能买得起耗牛肉干的,还特热情的替她剁成块子,另外送了她一个小土布袋子,让她单另装耗牛肉。   提着大半袋子的耗牛肉干,几个大馕,为了就馕,还买了十几头洋葱,并一罐子一揭开盖子,就腥的人直想哇哇大吐的耗牛奶粉,苏向晚才回了火车站。   当然,不是她有钱,也不是她大方,想在这地儿穷造。   而是因为宋团的车上有一大把的统购票,且全盖的军区的戳,既然是帮军区办事,不花白不花,对吧?   耗牛肉干,那是属于越嚼越有味儿的东西。   但是,就这样的牛肉干太腥,并不好吃,苏向晚从供销社出来,又跑到她早晨吃过羊肉泡的那家子,问老太太买了点儿孜然粉和咖喱粉,洒在耗牛肉干上头,只能说,要再能有一部电影给她消磨时间,这趟旅程就算齐活儿的舒服了。   “我真是你爸,你也不叫谷东,这名字很不好听,爸爸得给你改一个。”韩明正在候车室里,耐心的跟谷东俩交涉呢。   “我放屁。”谷东义正严辞,就跟电影里头正在被暴力镇压,或者日本鬼子严刑逼供的我党战士似的:“我爸叫宋青山,我叫宋谷东,我妈叫苏向晚,我才不要你做我爸爸。”   吱吱在铁皮椅子上蹬长了腿,指着自己说:“你也不看看,你跟我们家的孩子像吗,你哪儿像我妈生的,啊?”   他就好像狗窝里进了一只野猪,鸡群里的一只大鹅,怎么着也跟宋团家的孩子不像啊。   韩明现在的悲伤是无人能理解的。   像他所有的经历,只有荒唐两个字能形容。   当然了,在这个时代,在海西州这地方,跟他一样经历着荒唐的人不计其数,不多他一个,也不少他一个。   时代的浪潮中,他只是一滴满载着伤痕,沉痛而又悲伤的小水滴而已。   谷东不能接受他,他也能理解,所以,李承泽和驴蛋几个训谷东的时候,他还有点生气:“好了,他说他是谁的儿子就是谁的儿子,你们都是大孩子了,就不要为了这个跟他多做计较,行吗?”   谷东一脸得意洋洋,抱着手臂,要挟半天,大冬天的,非得韩明把宋团的衣服脱了给他抱着,这才算。   苏向晚回来之后,还得等到半夜才能上火车,毕竟时刻表就是这样,快车到海西这种小站上,都得到凌晨两点。   苏向晚取了一只馕出来,然后用自己随身带的水果刀把一个洋葱一切几半个,给孩子们就馕吃。倒不是说馕就洋葱会香,而是馕本身是用羊油做的,极易上火,就着洋葱吃,能败火。   新鲜的耗牛肉干,洒上孜然粉是一种风味,再洒上咖哩粉,又是另一种风味,而且是切小块的,一小块能磨半天的牙,几个孩子都吃的津津有味,连吵架都忘了。   韩明还有心事,吃了一小点馕,就把苏向晚拉一边了,得单独跟她讨论一下。   “小苏同志,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荒唐,我也知道自己现在提这个要求不对,但是,我有个笔友,或者说是知已,她现在就在海西州,那是一个意识极为清醒,思想也极为先进的同志,可以说是我这么些年,难得遇见的一个真正有思想,有见地的同志,我就想问一下,既然你们能把我从监狱里劫出来,能不能把她也从监狱里给劫出来,咱们一起走。”   苏向晚舔了舔唇,问:“她的名字是不是叫谷南?”   韩明顿时目光一亮:“你怎么知道的?”   “她还有个堂姐,或者是表姐之类的,很嫉妒她的才华,于是,迫害了她,让她进了监狱,对吗?”苏向晚于是又说。   韩明更加讶异了:“小苏同志,你怎么连这都知道?”   “我只是很惊讶,谷南同志本来在农场劳改的好好儿的,是怎么就进了监狱的。”苏向晚说。   不止意外,而且惊喜,能写小说的苏小南,能塑造一个合情合理,或者说,深入而又现实的世界观,但是,她自己在生活中并不是个强者,反而得说是个很弱的弱者。   关于苏小南是怎么进监狱的,韩明当然也不知道。   海西州的监狱里有男犯人也有女犯人,因为禁止与外界沟通,男女监之间会有组织的,相互进行鼓励,教育的笔会,也就是说,男犯人有觉悟好的,可以跟女犯人通信,进行自我反省,自我批评和教育,以及,劝告对方好好改造。   反之亦然,女监里的犯人也可以这样。   所以,在韩明这儿,谷南只是他的笔友而已,至于姐姐的事情,也只是在字里行间暗示过。   信都得教导员审多少遍,当然不可能说乱七八糟的。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韩明一看苏向晚的眼色,知道她有为难,就知难而退,不再提谷南那一茬儿了。   倒是苏向晚,见李承泽乍着耳朵在哪儿听,踢了他一脚:“你就不问问你干妈是怎么进的监狱?“   李承泽嘿的一声:“我早忘了好吗,你非得提这茬儿吗。对了,谷东还是送走吧,求求您了亲妈,让我在入伍之前单独睡几晚上成吗?”   人李承泽现在是个兵了,口气都粗的不得了。   当然,要不是跟谷东睡一间屋子,李承泽都不会那么绝望。磨牙打咯加放屁,谷东的一晚上奏的是交响乐,李承泽跟他一起睡,经受的那叫惨绝人寰的绝望啊。   ……   第二天傍晚,公路上。   “对,宋青山,这车就该你来推。”刘在野把着方向盘,开着车往前走呢,但是奇怪的是车并没有发动起来,反而,后面一帮人在推着呢。   宋团也在推车,而且还在最中间,推的满头大汗的。   是的,他本来有一大沓的统购票,想怎么加油都可以,车是完全可以跑回秦州的。   但是,等宋团拿到车的时候,就发现车上的统购票全不见了。   现在还不是苏向晚所描述的,一百公里就会有一个加油站,而且不凭票,只要你兜里有钱,油就能随你加,只要能有一辆四个轮子的车,就可以跑遍大江南北的时代。   没有统购票,买不到油,车跑没油了,就只能推到附近的军区,找个地儿借油去。   刘在野一没抢到人,二还给搞废了自己的两辆车,不叫宋团替他推车,那怎么可能?   所以,他回头还得喊刘明一声:“都惜着点儿力,反正宋青山力气大,就让他推。”   不过,因为车是给推着的,他没怎么管方向盘嘛,路上一个大坑,旁边正好是个渠,就在刘在野低头点烟的功夫,后面推的劲儿还在,他的脚又没有刹车,方向一拐,车直接就在他一帮狗腿子们的尖声叫中,掉到泥坑里了。   刘在野的一根烟杵在脸上,眼看着档风玻璃钻泥里了,眼看着污水从四面八方漏进来,从泥坑里抬起头来,气的面色煞白,他这趟出门,真的想杀人。   ……   顺应几个孩子的心意,当然也是应韩明的强烈要求,苏向晚把谷东留给韩明了。   没了谷东之后的家里格外冷清,而且李承泽不是要准备应召入伍嘛,得去找学校,找户籍办开介绍信,一回家就又得忙起来。   小的几个天天盼着谷东走,但真正等谷东走了以后,他们并没有收获想象中的安宁,反而还觉得空落落的。   先是大门外一阵惊叹声,然后再是一阵汽车声,陈姐家的邓大娃直接在尖叫:“哇,战时指挥车呐。”   几个孩子估摸着也是爸爸回来了,奔出门,就见宋团开了一辆崭新的BJ212回来,BJ212,那后面是可以架火箭炮的,现在整个秦州,也就军区才有,尤其男孩子们,偶尔见这车出来,那得追着跑一路的。   宋团进了门,也觉得家里冷清的慌:“小苏,今天院子里挺干净的,怎么回事?”   苏向晚说:“谷东给他爸留在秦州了,没人祸祸了呗,倒是你,怎么开回这么个玩艺儿来?”   “任务办的好,总军区奖励的。”不过,他手叉着腰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就喊:“承泽!”   “大舅,咋啦?”李承泽从卧室里跑了出来,当然了,满面喜气洋洋:“我要入伍了吗?”   “还记得那个王文花吗?”宋团说:“小姑娘啊,父母一个没看住,昨天在家里搞了个割腕,又给家人送医院了,人父母又找到军区去了,拦了王司令的车下跪,我就问你,你说咋办?”   李承泽一跳八丈高,绕着院子转了一大圈,伸着两只手不停的撸着自己的头发,他莫名其妙的样子,居然叫苏向晚想到自己上辈子最觉得非常搞笑的演员马景涛来。   “我跟那个王文花几乎都不认识,她要割腕,关我啥事儿?”   为了参军,李承泽九十九拜都拜了,只差临门一哆嗦,哪知道居然半路能杀出个王文花来,就要害的他不能入伍?   这说啥也不行啊。   不止李承泽,驴蛋和狗蛋也觉得,小女孩太可怕了,不就送了几个土豆饼吗,那姑娘这是要缠着毁李承泽的前程啊。   “你是孙猴子吗,想上天吗?”苏向晚瞪了李承泽一眼说:“甭蹦了,也甭撕头发了,屁大的事儿,我帮你想办法。”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个声音来:“大咕咚回来了,有想我的人吗?”   谷东大摇大摆,扛着根棍子就从外面走进来了。   小样儿,想摆脱他,那怎么可能? 第137章 去参军   “他一不吃饭,二不喝水,三不拉屎。”韩明无奈的指着自己青青的眼圈:“都饿过气儿了,还把我打成这样。”   给沈招娣养着的时候,就连生面粉都吃,厕所里的水都喝的谷东,回家三天,脸颊上都没肉了,小脸黄巴巴的,把棍子交给苏向晚说:“妈妈,给张纸,我先去上趟公厕。”   不吃不喝,还不拉屎,这是孩子威胁大人的绝招啊。   更何况,谷东还特别凶悍,谁碰就揍谁,在他眼里可没什么亲爹不亲爹的,整天蹲在厕所里,韩明一拉就是一拳头,再拉就是连撕带咬,至于你讲大道理,那根本不可能。   王八念经,他不听不听。   韩明一回来就官复员职,继续回省委,依旧是在秘书室工作。   “我这些年的工资已经补发了,这是一千块,孩子你们先带着,父子感情可以慢慢培养,我每周回来看看他吧。”他说。   别人都没说话,宋团断然说:“不行!”   韩明都愣住了:“宋师长,要不,咱再商量一下?”   “韩秘,我和我家属现在属于俩地分居,本身家属就特别辛苦,承泽一走都还有仨呢,谷东我们是真没办法要。”宋团又说。   谷东闻着熟悉的厕所味道,上嗅嗅下嗅嗅,一会儿狗蛋也进来了,俩人相视一笑,一人蹲一个坑,隔着茅坑眼儿一个捣一个一拳头,一起使劲儿,这比省委里头那小小的厕所里,单独关着上厕所可好多了。   宋团是执意不要的,苏向晚没表态,韩明刚刚复职,会很多,更何况他仇家多,也不好四处招摇,到处找不见儿子,反正拖油瓶加小恶魔,心里头喜欢,自己带是真的受不了,他借个故,带着警卫员走了。   “孩子们的嘴角怎么全在上火?”宋团看狗蛋,一嘴的大疮,看驴蛋,也是一嘴子的疮,就连最漂亮的小吱吱,嘴角眼角,红红的也全是疮。   大冬天的,苏向晚晚上做的居然是浆水面,拌的凉菜只有两道,一是洋葱,二是泡菜。   “这几个孩子回来的路上耗牛肉干吃多了,全在上火,非得败火不可,浆水面吃完,我还给他们准备了甜萝卜汁,你要不要喝一口?”   苏向晚泡的冰糖萝卜汁,她把这个叫饮料,出奇的好喝,但也刮油。   宋团才不要吃这种东西,自己翻出耗牛肉干来,当饭啃去了。这本来应该是几箱的汽油,给苏向晚全换成耗牛肉干了,害他给刘在野推了那么久的车。   苏向晚没有怕过间谍,劫狱的时候,还能保持淡定,但对于王文花那家子人,就没法淡定了。   “人家说承泽跟王文花是恋爱关系,现在小伙子这个应该叫始乱终弃,所以王父的意思是,让俩孩子订个婚,然后让俩人一起上部,阻止王文花自杀。当时领导在,我没好说什么,但是你说这事儿咋整?”宋团问苏向晚。   谷东很干脆的说:“那个姐姐就是看上我爸的车啦。”   他不想跟李承泽睡,鸠占鹊巢,睡在宋团和苏向晚中间,得意洋洋的啃着耗牛肉干。   最近几天,宋庭秀要结婚,苏向晚全家还得回趟小宋庄,眼看过年,妇联其实也很忙,但是,为了李承泽能顺利入伍,苏向晚还不得不去再去一趟秦州。   “要不要我一起去?”省医的楼下,宋团问苏向晚。   苏向晚当然说不用,解决王文花的事情,人其实越少越好。   果然,她一上楼,就见医院的楼道里围了好些人呢,一般来说,人嘛,都这样,平常没亲戚,一到有点什么风吹草动的事儿,那三大姑八大姨就都来了。   “这是宋师长的家属吧,你们家李承泽呢,宋师长呢,咋就来你一个人,我们姑娘可是割了手腕的,你咋连点东西都不带就来了,你这是来给说法的诚意吗?”有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声音特尖,袖着两只手看着苏向晚呢。   还有几个妇女,一看就是城里洗饮料瓶子,糊火柴盒的,全围在一块儿:“就是,这事儿你们必须好好解决,解决不好,我们还得去军区闹。”   “我儿子把你们家王文花睡了吗,大肚子吗?”苏向晚高问了一声。   这几个妇女全不说话了,只有王母怯生生的,在病房门上站着呢,一见苏向晚,直接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哎哎,领导夫人,您可看看诶,我嫂子都跪了,你还能不答应是怎么滴?”那一群妇女又叫开了。   苏向晚没理,伴着王母的哭声直接进病房了。   病房里,王文花的手腕上缠着纱布,身边会着个男人,一件蓝衣服,袖子上满满的都是油,一看也是个工薪阶层。   “阿姨……”   “领导……”这俩人一看苏向晚进来,同时站起来了。   “我家文花的意思呢,就是确定个恋爱关系,订个婚,把她也送到部队上就行,等复员了俩人再结婚,领导,您给个准话吧。”王文花的父亲嗫嚅着,又说。   苏向晚说:“那孩子姓李不姓宋,所以就算结婚,我们家不出一分钱,也没有财礼。”   “这个我们知道,全秦州人都知道他是李师长的外孙,李师长嘛,咱秦州走出去最大的官儿。”王父说起来有点激动,搓着手呢。   “那你可能想岔了,首先,孩子从他外公那儿拿来的东西全捐给博物馆了。”苏向晚说着,啪的一声就把小玉瓜的捐赠证明拿出来,拍桌子上了。   看王父大张着嘴巴,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苏向晚又把小玉藕的捐赠书也拍过去了:“他是有两处院子,但是,也全捐给国家了,他现在又红又专,属于无产阶级。”   王父嘴巴张的很大,毕竟工薪阶层,也没看捐赠证明上写的啥,但在他想来,珠宝一个,房产一个,那挺合适,就是两张证明。   苏向晚快速的又把捐赠证明收了起来,然后说:“我家啥都不给不说,养了那孩子这么些年,真要订婚,你们家得出一半他的抚养费,承泽我直接送给你们家。至于你说俩孩子一起到部队上,那更不可能,73年全国不招兵,不信问政策去。”   “多少钱?”王父犹豫着问。   外面几个妇女叽叽喳喳:“咋回事,这师长夫人是来抢钱的吧,没听说结婚还问女方要财礼的啊?”   苏向晚伸了三根指头出来:“也不多,三千块就得。”   王父还没说话呢,王母冲进来了:“要不,我们再考虑一下。”三千块,做梦也做不来啊。   “妈,我就想进个部队,你们这都说的啥呀这都?”王文花显然也没想到父母这么能讨价还价。   苏向晚就冷笑开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碰见一小伙子,人孩子有礼貌,有家教,见了女同学会脸红,会让座会关门,家里爸爸还在部队上是干部,这姑娘立马学也不想上了,歌也不想唱了,想尽千方百计就想嫁人小伙子,这叫啥你们知道吗,这叫虚荣心,这叫贪财不要命。且不说今年全国不招兵,就算真招,这种思想部队肯要吗?”   这下可好,王文花的脸刷的一下也红了。   “爸……”   “给钱吧,三千块,明天李承泽我就送你家吃去,能不能上部队,你们自己看着办。”苏向晚的手直接伸王父鼻子底下了。   王父转身,啪的给了闺女两耳光:“不要脸的东西,赶紧跟我回家。”   苏向晚冷笑着出来了。   “那好歹,宋青山是个师长,您也帮我家闺女解决一下插队的事情啊,她就是不想去插队。”王母追在后头,还想讨价还价。   苏向晚顿时就回头了:“可以啊,我妹在青藏援疆呢,你知道她公公是谁不,咱原来的省委书记,现在在青藏那边还是自治区委书记,我请示他一下,把你闺女调过去?”   王母的嘴巴立刻就闭紧了。   要去青藏,那不把王文花的命给要了。   这就是人的可惜之处了,苏向晚最开始见王文花的时候,对她印象还不错,其实一直以来都在清水县一小里头找空缺,想办法,看能不能帮这姑娘个留城的教师资格,这种资格不能直接安插,总还非得等,等有老师退休。   可她这儿正想着办法呢,王文花全家就急不可捺,跑军区拆李承泽的台。   可以说,王文花的留城梦,全是自己给作没的。   新兵入伍前三天,军装就发到手里了。李承泽终于有了一套崭新的,适合自己身高比例的新军装,附带着,还有一双军绿色的帆布鞋。   今年全县就走他一个兵,还是特召入伍,省军区的征兵令到刘塘那儿的时候,这家伙还在发高烧呢,高烧,肺炎都断不了他的烟瘾,抖抖索索抽一口,吐一口大浓烟出来,喷在李承泽的脸上,那脸上写满了对于宋青山的敬佩啊。   不说全县了,全省今年就只招了李承泽一个兵。   下乡参加宋庭秀的婚礼,李承泽就穿着他合身又崭新的军装,坐在宋团的指挥车上,自我感觉光芒万丈。   “宋东海,以后见了小姑娘绕着走,明白吗,就是咱妈教的那首歌,山下的女人是老虎,看见了千万要躲开。”这种感慨,发自李承泽的肺腑之中。   驴蛋说:“女人是老虎,看见了咱就打打打!”臭小子,搞的好像有人能看上他似的。   “女人是老虎,这叫什么歌?”宋团一听不高兴了。   苏向晚悄悄在宋团儿边唱了一遍,最后两句是:师父呀,坏坏坏,老虎已经闯进我的心里来!   宋团拉着手刹呢,顿了一下:这唱的可不就是你嘛,真跟头老虎似的。   宋青玉早就二嫁了,不过宋庭秀结婚,回来在家忙碌着干活儿,做菜呢。宋大花带着方彩旗,也在厨房里忙碌。   老太太格外欢喜,坐在门口吹牛呢:“庭秀找的是个老师,好的不得了的职业,等一过年我就搁城里,给我的新儿媳妇带孩子去。”   “那也不如人向晚吧,向晚可是咱的妇联主任。”跟她聊天的宋光光说。   老太太顿了一下:“啊呸,人家秀兰有文凭呐,将来说不定能当校长,她苏向晚能升上去,那凭靠的全是赵国栋的关系,本质还是咱老农民,要不然,一个主任当这多年?”   宋大爷在归整自己的衣服:“够了,你少说两句不行吗,大喜的日子。”   “我就说,咋地啦,老三结婚都多久了,他青山不住的房子也不给我们俩老养老,那俩口子就是亏先人,她苏向晚就不是我儿媳妇,她要敢来,我啐她。”   “妈!”宋团一声,把这老太太惊醒过来了,没发现啊,大儿子居然回来了。   但是,更叫老太太没想到的是,苏向晚带着几个孩子也跟在后头。   “哎呀,我本来准备了半袋子的花生,想着酒席上要用呢,可惜啊,老太太似乎不待见我呢,那我还是把花生提回去吧。”对于自己和老太太的矛盾,苏向晚从来没有在几个孩子面前掩饰过。   李承泽提着花生,转身就走了。   “你个苏向晚,青山恁多的福利,你就一人省着吧,过完年我就上清水县城,我还住你家对面呐,咱倒看看,谁日子过得好。”老太太终于有了个有工作的儿媳妇,立马就不一样了。   苏向晚又说:“东海,把那半个猪腿也甭往来扛来了,你奶看不上吃。”   她现在回村,那叫太后出巡,说实话,赏光都是为了宋庭秀,半跟猪后腿,再加上半袋子花生,她当着老太太的面,还真的就原样儿的给提走啦。   哎哟喂,老太太的心可以说是简直是在滴血啊。   打开自家门,还得搞一趟子卫生。   苏向晚自己搞卫生,交给李承泽和吱吱一个任务,就是让他俩去趟宋齐家,去看看宋齐家的闺女宋小芹,看她在干啥。   宋小芹这闺女,今年估摸着也有二十一二了,大姑娘一个,不知道为什么,苏向晚对她突然就感兴趣了,真是奇怪。   外面宋庭秀的迎亲队伍应该已经进村了,现在不讲究吹琐剌,抬轿子,一路那是公安局的公安们唱着歌儿把孙秀兰就从车上给接下来了。   “猪啊羊啊,送到哪里去啊,送给那亲人解放军!”一群小伙子们唱的那叫一个慷慨激昂,不过,簇拥着新媳妇唱这首歌,似乎哪里不对啊。   “唱歌的事情爸妈不让去就算了,那不算多大的事情。”李承泽在后面走的慢慢腾腾的,说。   吱吱跺着脚说:“哎呀可真烦人,我十五岁就参军,到部队上唱歌去,你们都甭管我。”   “喜欢你才管你,要别的姑娘,我管她是谁啊。”李承泽说。   七八岁的宋南溪,还是个小闺女呢,因为谷东胃口好而影响,这两年圆润了很多,小脸蛋儿那叫一个圆。而且,李承泽要走,就数她最高兴,每天掐着指头算李承泽参军的日子,少一个哥哥,少一个人打她呀。   “我家小芹,那早到秦州去了呀,给人当保姆的,一月能赚不少钱呢。”宋齐说。   野蛋的腰终于直接,当然,小伙子也挺精神,就是看着李承泽和吱吱的时候,非常的局促,搓着手,一会儿想给这俩城里来的兄妹倒杯茶,看看自家的茶杯那么脏,又觉得不好意思。   “是在哪儿,哪家子当保姆,这些我妈都得问。”李承泽尽量笑的像雷锋似的,热情的说。   宋齐说:“说起来那可光荣着呢,说是叫光荣大院,里头住的可全是大干部。”   就跟土司衙门里住着清水县的干部一样,秦州有个著名的光荣大院,将来叫大法院,不论军区还是省上的大干部,全住在那里头。   宋小芹个农村闺女,能在那儿当保姆,确实不错。   李承泽和吱吱俩打问完消息,冰茬子,冷风渣子,冻嗖嗖的就往家走呢。   先是牟清,再是王文花,李承泽可以说是被蛇咬过两次了,所以,他的心里女孩子不止是老虎,还是毒蛇,正是因此,他刚来的时候,还在炕上打滚滚的宋南溪就犹为的可爱了。   “你就说句听哥哥的话能怎么样?”李承泽拽着吱吱的辫子说。   吱吱回头瞪他一眼,抓回自己的辫子,头摇的像拨琅鼓:“就不,谁叫你老打我。”   回到家,说起宋小芹在光荣大院里当保姆,苏向晚似乎早就知道似的,只淡淡的说了句:“我知道了,你俩去老房里喊你爸去,咱也该回城里了。”   宋小芹,在原书中,这小姑娘就在光荣大院做保姆,然后是给谷东砍死的。   没错,爆脾气的谷东,在书里头那可是属恶魔级别的,虽然书中没有明写,但是各种证据都能证明,那事儿就是谷东干的。   而韩明呢,当时已经从大秘换到实权位置上了。   所以,这个人的黑就黑在这儿,他包庇、宠溺儿子,是从小的事情。   不过,这事儿要发生还得好几年呢,暂时,苏向晚并不操心这个。   宋南溪一再的说李承泽走的时候自己得敲锣打鼓,拍手相送,当然,小的几个也没心没肺,没人把李承泽的参军当回事儿。   2月28号,要去参军的日子了。   李承泽凌晨五点起床,背着行李,跟宋团俩出了门,等着部队上的大卡车来,然后上了车,照例,县征兵办一样要给他佩大红花,一样要敲锣打鼓相送,不过今年不征兵,偌大的翻斗里就他一个人,风吹的寒,车又颠,空荡荡的。   “九九那个艳阳天哟,十八岁的哥哥坐在河边……那怕你一去千万里,那怕你十年八载呀不回还,只要你不把我英莲忘呀,只要你佩戴红花呀,回家转……”   清脆的歌声,在黄河上漂荡着。   李承泽还戴着光荣的大红花,跳起来挥着手。   黄河滚滚,波涛如浪,吱吱穿着件红色的,软腾腾的厚棉袄,身后还跟着几个大的,迎着天方的鱼肚白,就在黄河边跑着,胖嘟嘟的脸蛋冻的红彤彤的。   那歌声啊,是李承泽这辈子听过最好听的。 第138章 光荣战役   “你还真的要高考啊,看书看的连饭都不做了,再说,你就能笃定明年一定会恢复高考?”宋团下班回来,看苏向晚捧着书,有点不敢相信。   驴蛋背着书包大摇大摆的走进来,说:“我妈一直念叨着说她要参加高考呢,她说能考,肯定就能考,要不然,她能把我承泽哥哥从南海给叫回来?。”   扔下书包,这十五岁的大小伙子转身就跑。   “跑哪儿去啊,我还等着你给我领带鱼呢。”苏向晚说。   驴蛋才不在乎:“我又不馋带鱼,那玩艺儿自打到了秦州我就吃腻歪啦,让宋南溪帮你去领吧。”   大小伙子,只闻其声,人已经出门,不知道跑多远了。   刚入十月,北方渐渐的就开始有带鱼了,光荣大院,那是全省物资最丰盛的地方,就比如说水果,别的地儿全发的都是红星,国光,唯独光荣大院的果子,清一水儿的红富士,又脆又甜。   现在是1976年,苏向晚比较诧异的是,首先,四人帮在74年的时候就已经退出历史舞台了,再其次,她影响中76年有一场特别大的地震,也与她所看的历史上发生的,相去甚远。   不过,除此之外的很多事件,都是照着历史走的。   而她和宋团在经历了三年多的两地分居之后,终于,宋青山在光荣大院里分到了一间房子,正好驴蛋和狗蛋正好上了高中,她也就搬进来住了。   李逸帆调到省上之后,也住在这儿,俩人还是照样做邻居。   不过除此之外,苏向晚又多了一个新邻居,就是住在她家右手边的王琳,她丈夫是才从成都军区调过一的龚文。   正好,小宋庄的宋小芹就在她家做小保姆。   “谷东呢,咋又不见他的人。”宋团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子,没见谷东,还颇有点吃惊。   说起谷东来,苏向晚格外的头疼:“肯定又去打架了,要我猜的不错,驴蛋也是帮他去打架的。他们最近和陈爱党家那几个,打的不可开交。”   “陈爱党家那几个孩子也是刚搬进来,你跟几个孩子说说,甭打了行吗?”宋团说。   吱吱撩着帘子进来了:“那是我们说不打就能休战的问题吗,这大院子里,男孩子们都领兵作战,但是就没一个孩子像陈光荣那样讨厌的,至于他二妹陈光彩和三弟陈光耀,那简直就是俩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的,不打都对不起我手里的棍子。”   “你得给我领鱼呢,赶紧回来。”苏向晚说。   吱吱手里也拎了根棍子,掂了掂说:“共和国的女兵从来都只会迎难而上,带鱼啊,妈你自己去领吧。”   对视一眼,苏向晚把筐子递给宋团了:“你去领鱼吧。”   光荣大院里,领鱼的全是老太太和小保姆们,宋团拎着筐子愣了半天,只当自己没有脸,跺着脚出去领鱼去了。   苏向晚把自己的书全收了,然后把李承泽寄给自己的笔记本也合上,站起来就准备要找几个孩子去。   因为大部分都是大军区的军属们,而南海呢,74年又发生过对南越的反击战,这两年大院里的孩子们整天都是在领兵作战,打仗。   孩子们手里整天小木枪小木炮的,只有大人想不到的,就没有他们拿着小刀刀和木头,雕不出来的。   “婶婶,你又去找孩子啊?”宋小芹正在淘米呢,笑嘻嘻的说。   “可不嘛,谷东最近又跟陈爱党家的孩子们惹一块儿了,我得去看看。”苏向晚说。   宋小芹笑嘻嘻的说:“我瞅着咱全院子就谷东最可爱。他是为着郭大姐抢了您的工作才生气,整天找陈家那帮孩子干仗的吧?你甭急,他天天念叨着,说自己是点到为止,不会打破别家孩子的头呢。”   苏向晚笑了笑,没说话。   大院子的最中间是个池塘,上面还有假山,夏天养鱼,冬天一结冰,爬山越岭搞枪战,那就是孩子们的最爱。   “谷东你个孬种,有种就来打我呀,我就当你是个孬种。”陈光荣跟驴蛋一样大,个头挺高,性格跟他爸可一点都不像,站在假山的最高处喊着呢。   谷东的小爆脾气,那是能忍的吗,你甭看他才八岁,那只膀子那叫一个结实,一块鹅卵石就飞过去了:“陈光荣,接招吧你。”   陈光荣给打了一石头,当然得还谷东一石头,这一石头砸过来,谷东提着棍了就冲去了。赶来的驴蛋往嘴里塞着馍,提着棍子也冲上去了,总之,几个孩子全是打的不可开交。   苏向晚远远儿喊了一声,几个孩子才气悻悻的折了回来。   “陈光荣他妈一天在妇联工作,我就打他一天。”驴蛋说。   吱吱也说:“对,他妈害咱妈没工作了。”   “工作是妈妈主动让给陈光荣他妈的,你们要再敢去打架,我揍死你们。”苏向晚在这家伙脖子上狠狠拍了一巴掌。   陈光荣的爸爸陈爱党现在是水库的总指挥,水电站的站长,家属郭梅是去年调到秦州来的。   而苏向晚呢,恰好同一阶段要往秦州妇联调,工作只有一个名额,郭梅拖着三个孩子专门跑到领导那儿一跪,磕了个头,就把这个工作给抢走了。   苏向晚则变成了个待业在家。   大人倒还好,郭梅是个特别冷漠,也敬业,当然还有点高傲的女同志,而苏向晚呢,也不是那种特别会跟人热络的,所以俩人面子上还过得去,见面总还点个头,但是俩家的孩子就成仇家了。   晚上吃带鱼,苏向晚还拿葱爆了个孜然羊肉下饭,几个孩子都特别喜欢吃。   宋团急匆匆的扒完饭,还得去军训。当然,跟南海越战的时候他也去参战了,不过回来之后,依旧在五0四厂当总指挥,但是,他肩头的任务比谁都重。   虽然国家现在明面上没说有战争,但宋团他们从74年之后,军事训练比原来增加了不少,白天上班晚上训练,发展工业和军事训练两不误,这属于常规操作了。   “我还等着你的环游世界呢。”苏向晚替他把晾在外面,洗干净的帆布鞋收了进来,见宋团两只手上全是血痂,啧啧而叹:“你都这把年级了,能不能小心点儿。”   “这回真要打那就是硬仗,你说的对,我都快三十六的人了,不加强体能训练怎么行?”宋团说着,见谷东在那儿咬笔头,悄声对苏向晚说:“等韩明从地线调回来,赶紧把这孩子送走,不够烦人的。”   韩明的轨迹,就是书中的轨迹。   一年大秘之后,下调到地级市做地委书记,应该马上就要调秦州,到时候估计不是市上一把手,也是二把手的位置。   而他引以为傲的儿子,依旧在苏向晚家里当混世小魔王。   吃完饭照例要辅导作业,关于这件事情,对于苏向晚来说,当属她人生中最大的挑战和考验。   “一根铅笔一厘米,一把尺子长五米,这是什么,一个馒头有五斤重,谷东,这馒头也就你才能吃得下去吧?”   “一个馒头五斤重,我才能吃饱呀。”谷东一脸认真的说。   苏向晚气的只想把自己的头撞啊撞啊,干脆用桌子把她自己撞死算了。   想当初驴蛋数学也差啊,但那还是有逻辑的差,不是差成谷东这样,他这种差,那是基于一种天马行空,简直叫辅导他的人分分钟想自杀。   “还有这个,妈妈买回来20颗苹果,小明吃了五颗,为什么还剩下0颗?”   “因为小明做作业的时候又把剩下的全吃了。”谷东咬了一大口苹果,认真的说:“妈妈,你说谁会留苹果过夜啊,是不是?”   但总归,这孩子的作业算是做完了。   “你还真的要高考啊?”李逸帆敲门走了进来,说:“王琳和郭梅几个议论着说你居然要高考,都不敢相信似的。”   “考啊,怎么不考,考完之后说不定我也能跟你一样,进省委的领导班子呢。”苏向晚说。   李逸帆现在在财政厅是一把手,最近总爱拉吱吱出去,苏向晚大概猜得到,她自己贴钱给吱吱找了个音乐老师,在私底下悄悄教吱吱弹钢琴。   吱吱的乐感好,在妈妈跟前不敢弹,但是跟着李逸帆,琴弹的那叫一个好。   “宋南溪今天晚上跟我睡,你晚上就甭等她了。对了,龚师人家是作战部的,今天都休息在家,而且我听说他可能要提正师级,你家青山也太夯实了吧,天天训练,有时间也跟王司令把关系搞好一点嘛,青山虽然年青,但珍宝岛,南越都参加过,资历可比老龚厉害啊。”李逸帆又说。   不像总军区别的师级干部们专注于训练,宋青山因为一直是工程兵,所以,他得抓工业,还不能忘了训练,这就让他在军区是个极为尴尬的存在了。   据说王司令有一回见了宋青山都没认出来,就因为长时间不见他,没想到他能给晒的那样黑。   但是,军区日程上的训练,他又还必须参加,苦死累活,干两倍的工作,等到真正要升职加薪的时候,领导连他的人都不认识,你就说这得有多委屈。   “他应该知道怎么做。”苏向晚说。   她一直跟宋青山说,76年革命才能结束,结果74年革命就结束了。   她还笃定的说,76年会有一场大地震,会死很多人,害的宋团一直在认真考虑该怎么办,当时还专门跑了一趟唐山,当然,地震是发生了,不过灾前预警早有人做过,而且做的很好,所以,宋团也是白忙活一场。   这要别人,估计早都不信她了。   但宋团脾气好,不但不生气,而且在军事训练上一点都不马虎。   李逸帆把吱吱一带,俩人一起走了。   这时候狗蛋才回来,今天晚上下了点儿毛毛雨,还挺冷的,小后生的狗蛋打着把伞,进门就甩着水花子呢,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把李承泽给自己寄来的军装扣子松了,深吸了口气,才说:“妈妈,以我初步的观察来看,宋小芹跟咱家谷东的关系挺好的呀。”   “有多好?”苏向晚笑着说。   “小芹姐跟我们都好,天天见面,都是笑嘻嘻的,今天还亲了谷东一口呢。”狗蛋说。   那不书里头,说谷东个熊孩子,熊的可以,大概就在这个阶段,要牵扯上关于宋小芹的命案嘛。   所以,苏向晚一直在观察宋小芹那个小姑娘呢。   而狗蛋呢,因为手脚灵便,脚步轻,善观察,她就一直让狗蛋看着宋小芹,想弄清楚,书里写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苏小南的恶毒就在于,她给几个孩子安排了悲惨命运的同时,还都有说不出口的苦衷。   她要真的问苏小南,估计一切都可以找出真相。   但她就不,她宁愿苏小南永远呆在海西,也不想她回来。   “对了,就在刚才,常丽萍常阿姨到隔壁龚伯伯家去了哟。”狗蛋又说。   是的,几年过去了,侯清跃早从赈灾办调回北京了,就连牟芳芳都带走了。   但是歌唱家常丽萍,有一年出国演出,回来之后身上被搜到一枚窃听器,虽然她自己一再说自己全然不知情,但是,她还是给从总政除名,长相洋气又漂亮,嗓音清脆的女歌唱家哟,一朝除名,回到秦州军区,现在居然只能是在军区食堂的窗口里打饭。   名声没了不说,现在好多人还骂她,叫她是间谍。   “她你甭管,多盯着些谷东和你小芹姐姐就行了。”苏向晚说。   她不关心常丽萍,只关心宋小芹的死,跟自家那个爆脾气的小谷东之间到底有没有关系。   不过就在这时,苏向晚突然就听见外面哐啷一声。   “常丽萍,你色诱男人卖逼到我们家老龚身上来了,你还要不要点脸啦你?”   说着,只听啪啪两个耳光声,狗蛋已经窜出去了。   这院子的外头,家家都有一块空地,可以种菜,也可以养花,就你养鸡鸭也没事,反正是属于自己家的。   苏向晚赶出去的时候,就见常丽萍趴在隔壁的菜地上,王琳正在指着她破口大骂呢。   “看看,这不要脸的婊子,卖逼卖到国外没人要,转回来腐蚀军区的领导来了。”王琳见苏向晚出来,指着常丽萍说:“真是够不要脸的,送逼上门啦这是。“   常丽萍爬了起来,抹了把脸,疾匆匆的走了。   好吧,秦州军区向来管理严谨,这种绯闻也是够叫人嚼几天的。   当然 ,常丽萍个歌唱家惨成这样,也是苏向晚没想到过的。   谷东这家伙,自己的专业搞不好,学习一踏糊涂到,据说整个秦州都没有第二例的熊孩子对于这件事情,却另有自己的看法。   他不睡觉,尤其一听这种事情就兴奋,在二楼打开窗子就开始往外喊:“是龚伯伯整天盯着常阿姨的奶奶看的哟!”   苏向晚的手不够长,捂不住他的嘴。   就因为他,宋青山和苏向晚得把军区所有人都给惹完。   这家伙,他外公现在已经调到北京了,那是元老级别的人物啊。   苏向晚就不知道,为什么他不肯走,非得要呆在自家祸祸她。 第139章 不正经   “你也真是,不说好好在食堂里打你的饭,跑龚家干啥去啊,明天万一王琳一举报,你估计连食堂的工作都得丢。”   苏向晚给了常丽萍一杯水,说。   常丽萍虽然比苏向晚小,但也三十岁的人了,拍着身上的土和水,她说:“老龚那人说不成,明明说好的要帮我调工作,我一进门就黏黏糊糊不说,还让他家属那么侮辱我,他以后甭想我再理他。”   “王琳一没工作,二又长的一般,龚师长对她来说就是她的通灵宝玉,她的命,你活该,谁叫你上她家门的。而且,男女关系是大忌,你跑去跟一副师级干部黏黏糊糊,你想坐牢吗?”苏向晚说。   “你想哪儿去了,我是那种人吗?”常丽萍瞪着眼睛,自顾自的掸着身上的草呢:“好歹我也是个女军人,我得对得起我头上的国徽,我只想调工作,可没想让他占我便宜。”   “那是谁跟宋青山说,自己在总政的时候也经常给人逼的逼不得已,然后那样那样的。”苏向晚拍了她一根毛巾:“赶紧擦擦吧,你啊,给搞到食堂里一点都不亏。”   “宋青山咋连这种话都跟你说。”常丽萍的脸红了。   “因为我们是夫妻,他是个军人,在外面遇到什么事,什么人,按照纪律都会跟我坦白。”苏向晚说。   常丽萍看起来很心虚,端着水咽了一口,才说:“那时候我挺看不起你的,所以,跟宋教官说了很多乱七八糟的话,但你也太直了吧,就这么当着我的面说。”   “我要是王琳,我不当着你的面说,反应到政治部,你估计当时就得坐牢。”苏向晚说。   常丽萍跟宋青山暗示自己很开放的时候,确实,跟侯清跃一样,从来没把宋青山远在清水县的那个家属当回事儿,毕竟她一直暗恋人宋青山,心底里的想法,当然是想破坏人家婚姻的,奈何宋青山钢铁直男不接招啊。   “我要说个实话你可能不信。”常丽萍把头凑了过来:“虽然说嘴里那么说,但我从来没有干过那种事情,原来的政策多紧啊,我们这帮文艺兵只是给人说的难听,政策还是知道的。我到现在,还是一雏儿。”   “你要是雏,那刘在野也是雏儿。”苏向晚推开门说:“赶紧走吧你,不送。”   不论常丽萍自己怎么说,第二天王琳就把这事儿直接反应到政治部了,常丽萍本来还可以打饭的,最后政治部没办法,直接把她调去洗碗,这事儿才算了。   不过,常丽萍这个女同志到底是经常登台的,脸皮厚,那怕洗碗,情调不能丢,于是军区食堂里就有了一个有史以来最漂亮的洗碗工。   但就是风言风语太多,闹的整个光荣大院里头,那个男同志多看她两眼,回家都得给家属训一顿。   相较来说,反而是原来一直讨厌她的苏向晚,从来不因为宋青山跟她有接触,或者说是多说了句啥而发火。   而且,对她也没有那么深的敌意。   所以,她特地得塞苏向晚二斤羊肉:“食堂里做菜剩下的,给娃们炒着吃吧。”   苏向晚都说了不要不要,但常丽萍非得要给,不给还不行。   谷东一放学,照例想去打架,苏向晚一把都拽不住:“你不给我好好写作业,这是准备干啥去了你?”   “我这回考了三十三名,你说过,只要不是倒数第一,你就要奖励我,我现在就只想出去玩,这个你得奖励我。”谷东理直气壮的说。   全班总共三十四个人,他考到倒第二就不想再进步了,这叫什么逻辑啊这叫?   谷东才不管呢:“反正我进步了,而且你说过,哪怕进步一名也是进步。”   没在家找着棍子,小家伙估计妈妈是把他棍子又给烧了,一个眼睛没瞅住,转身嗖的一下跑出门,苏向晚就甭想再把他给拉回来。   “妈妈,我看见有羊肉哦,晚上咱吃泡馍吧?”苏向晚刚拿起书来,窗子外头谷东又喊了一声:“我最爱吃你的羊肉泡馍哟。”   “那你得听我的话,出去玩可以,但不论陈光荣说啥都不能抡棍子,这个人啦,重要的不是你多能打,而是能控制得住自己的怒火,好不好?”苏向晚隔着窗子说:“你要今天能办到,我让你吃两碗。”   “好呐妈妈。”谷东说着,拎着棍子跑了。   既然一直待业在家,驴蛋和狗蛋俩又正值中考,伙食当然就不能马虎。常丽萍送的羊肉是早就煮好的,自己家煮肉,洗的干净,又煮得烂,汤又浓又香,再把已经发酵好的面揉好了烙成饼子,苏向晚八月份抢来的大蒜也已经腌成糖蒜了,还有泡好的萝卜。   宋团最近回家都是急匆匆的吃个饭就走,赶在宋团下班之前,她必须把饭给做出来。   还甭说,谷东今天出门,居然真的没打架。   小伙子一回家就满头大汗,跟水里捞出来似的,往苏向晚怀里一扑,深吸了一口气:“香喷喷的妈妈,一股羊肉味儿。”   见了宋青山,小家伙也得表现一下:“亲爸,我今天考了倒数第二哟,我进步啦。”   倒数第二也能叫进步,这大概只有谷东才能说得出来。   宋团本来想训两句的,抬头见苏向晚瞪着自己呢,赶忙硬着头皮鼓掌:“咱谷东太棒了,两年时间前进了一名,要再多读几年,应该还能继续进步。”   谷东点头如捣蒜:“五年级吧,我争取考到倒数第三。”   宋团端着羊肉碗,心说,得亏这不是自己生的,要不他得给气到升天啊。   吃完了饭,几个孩子全得去写作业,苏向晚翻开一本《高等数学》,又开始自习了。   “怎么样,学的困难吗?”宋团问。   苏向晚抬头,有点吃惊他居然没有走,而且,看他正在擦手,回头再看厨房,这家伙不闷不响的,居然是把碗都给洗了。   “你今天怎么不去训练。”   “没事,你忙你的,我今天休息一天,在家给咱们搞卫生。”宋团说。   还真是,从楼上到楼下,犄角旮旯,苏向晚向来卫生搞不到的地方,宋团全搞了个遍,把家里家外擦的干干净净的。   既然他来了嘛,苏向晚正好,也就把谷东的辅导作业交给了他。   宋团向来总嫌苏向晚辅导谷东的时候声音大,隔壁的王琳没少抱怨过说她扰民,自己辅导了一回,才知道这小子就应该立刻打包,送给韩明。   或者直接送到北京,送给他外公沈老去。   俩人晚上躺在一张床上,宋团向来不愁眉苦脸的人,居然就开始叹气了。   这时候,苏向晚才意识到,怕不是有什么不对劲。   “老龚那个人吧,我真是想不到。”宋团解着衣服呢,突然说。   因为他最近白天上班晚上训练,训练完回家都到凌晨一两点,为了不打扰苏向晚,经常自已在一楼的凳子上一裹就是一夜,或者去跟谷东睡。   苏向晚也是怕他年纪大了,体力上背不住,床上向来拒绝他的要求。   今天因为宋团一声叹息,没防住,居然就给他推翻了。   “你好好儿的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苏向晚说。   话到嘴边,宋团又不说了:“行了行了,赶紧给我亲一口。”   开了一天的会,冗长而又枯燥,宋团深啃了一回,才说:“诗里头说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说真得,跟家属活动一下,可比开会有意思多了呀。”   “你就贫嘴吧你。”苏向晚念叨着:“承泽也该请好假回来了吧,我太需要一个人来辅导我了。”   “这可是床上,我都两个月没过性生活了,你就不能专注点。”宋青山不满意了。   苏向晚只得闭上眼睛:“那我还是当条死鱼吧,谁叫你孩子这么多,尽是叫人操心的。”   “那你等着,我得变成头禽兽了。”宋团不满意,当然得下点儿狠功夫。   “疼!”   “那还不专注点?”宋团气悻悻的,本来就不满于苏向晚高考,不得狠用点力,最好折磨到她明天都无法集中精力学习才好。   是的,眼看明年就要高考。   且不说对于社会上知识青年们,就是对于军人来说,高考的意义也非常重要。   苏向晚并不知道77年高考的准确日期,但是为了能让李承泽也考上大学,她专门给远在南海的李承泽写了封信,让他把这三年当兵期间攒的假期,索性在今年年底全部休了,回家复习,明年报名参加高考。   当然,母子一起高考,这种罕见的历史估计也就现在才有。   苏向晚并没把宋团晚上念叨的话当回事,不过,第二天一早起来,就见王琳喜气洋洋的从隔壁出来了:“向晚,你知道不,宋团和老龚俩个都是副师级,估计老龚要先提成正师了哟,而且还是13师呐,你们家青山还是副业太多,才升不上去的。”   13师,那是秦州大军区唯一的炮兵师。   而宋团的专业就在于爆破,排雷方面,要说13师要换帅,那应该是非宋青山莫数的啊,没想到大家讨论了那么久,上去的却是龚师长。   “哦,那该恭喜你家老龚了。”苏向晚笑着说。   王琳左右看了一圈儿,又悄声说:“对了,我们家的小保姆小芹是你们小宋庄的人,我就跟你说句实话,小姑娘可不太检点。”   苏向晚记得原书中提过,说宋小芹会死,而且还是谷东打死的,虽然说现实的轨迹一直在变,但她一直以来,都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呢。   小芹那么质朴又纯净的小姑娘,她可不想这小姑娘出啥意外。   “怎么就不检点了?”苏向晚说。   王琳悄声说:“勾男人,跟那个常丽萍一模一样。”   这种话,苏向晚当然不会接,她的门前种的是菜,拨了两朵小白菜,苏向晚说:“王姐你站着,我该回家做饭了。”   “再聊两句啊。”王琳于是又说。   苏向晚笑着说:“不了,我还要复习功课,准备着万一哪一天恢复高考,我还得参加高考呢。”   王琳说:“咱大院里的人都知道你没读过多少书,把这当个笑话讲呢。”   “谁说我没读过多少书?”苏向晚说:“我读过小学,初中的课本也一直在自学,辅导出三个高中生来,这就叫我的学历。”   王林讪笑的功夫,苏向晚冷笑着,已经进门了。   宋团今天晚上果然又是早归,而且也不去训练了,还主动进厨房,来帮苏向晚做饭。   “怎么,是不是13师的师长给老龚上了,你心里不得劲儿?”苏向晚说。   宋团帮苏向晚削着土豆呢,那刀功,削的嗖嗖飞:“王司令的意思当然是让我上,毕竟他觉得中越必有一战,要出战,13师绝对是主力,主力部队肯定得有个专业的人材,但我听人说,老龚直接把关系给搞到北京去了。”   要真说79年有战,秦州军区属于第一阶梯部队,13师做为炮兵师,又是主力部队,宋团为了这一仗准备了多久,别人不知道,苏向晚是知道的啊。   “主要是他应该向上反应过我很多问题,具体是什么我就不知道。”宋青山说。   苏向晚把这话记在心里,埋头又开始读自己的书了。   “你还真的把高考当回事儿了苏向晚,我就问你,你一辈子不上班,我养不起你吗?”家属功苦功高,宋团不敢抢人家的书,但是对于她这种全力以赴的样子,总还是有点担心的嘛。   怕她真考完,上了大学,得呼扇着翅膀飞走。   苏向晚更气:“人一生最大的噩梦可以说就高考了,我不得经历两回,你甭骚扰我了,赶紧给谷东辅导作业去,成吗?”   给谷东辅导作业,那是比高考更可怕的噩梦,宋团得深吸一口气,然后在脑海里给自己做很多很多的思想建设,才能上马啊。   十月的秦州,天气甭提多好了。   苏向晚家门前不止有菜,她还种了一棵核桃树,一棵苹果树,现在农历正好九月,苹果和核桃刚好是下季的时候,全栽下来,捂两天,核桃就可以褪青皮了。   “嫂子,你在给核桃褪皮啊。”宋小芹笑吃吃的走了过来,蹲在苏向晚身边说。   苏向晚看这姑娘脖子上有一个红痕,看起来怎么像个吻痕似的。   谷东向来是个不说谎的,他还说过,龚师长专门瞅着常丽萍的奶奶看呢。   苏向晚心头一动,遂问说:“小芹,龚师长那人咋样,像原来你伺候的那家子人一样不?”   宋小芹还是个傻姑娘,但说起这个来脸色立马就变了。   “蚊子咬的啊,现在的蚊子可真讨厌。”   “不可能,这天气哪儿还有蚊子。”苏向晚一把就拉住了宋小芹的手,盯着她的眼睛说:“这个叫吻痕,是男女之间接吻才能有的,你实话跟我说,是不是姓龚的骚扰过你?”   宋小芹一下子就把手缩回去了:“没有,再说了嫂子,这里头住的可全是大官,这种事情咱们不敢乱说的。万一龚师长就是跟刘爷爷似的,喜欢我才亲亲我呢?”   这宋小芹原来是伺候一个离退休的老将军,那个老将军患有痴呆症,经常把宋小芹当小孩子似的,有时候亲一下脸蛋儿,有时候掐一下胳膊,宋小芹毕竟农村姑娘,傻,不懂得性骚扰是个啥,所以,龚师长估计亲她一下,她还当人家是玩儿呢。   “亲完了就是强奸,龚师长才五十多岁的人,怎么跟刘老能相提并论?”苏向晚说:“真的再要有这种事情,你必须得告诉我,就算不能告诉,也一定得叫一声,知道吗?”   要真的宋小芹是给龚师长亲出来的吻痕,那证明常丽萍那个大大咧咧的货就没撒谎,说不定还真是龚师长那家伙主动骚扰的常丽萍呢。   枉了常丽萍那么臭的名声。 第140章 洪荒之力   宋小芹犹犹豫豫的走了,走的时候捡了俩核桃:“嫂子,这个送我吧,王姐最爱吃你家的核桃,她说,北方的核桃就是好吃,里头有油气。”   “她怕是从我家的树上摘了不少核桃吧,要不然,能知道我的核桃里有油气?”苏向晚笑着说。   宋小芹的脸色立刻就变了:“这个可不敢胡说,是我馋才摘了几棵。”   苏向晚可以说是到现在才理解了当初宋老太给人偷了一棵梨就大呼小叫的心情。   她这棵核桃树是老品种,而且还是专门托人从新疆送过来的品种,因为是新树,上头结的核桃可不多,也就七十几棵。她都分配好了,给即将回来的李承泽留几棵,小的几个一人吃几颗。   她每天盯着数,不想让孩子们在没成熟的时候就把它给糟蹋了,但每天回来核桃总得少几棵果子。   她还在怪怨,说到底是谁偷了核桃,却没想到居然是邻居王琳。   “这核桃树下埋了农药的,没成熟的时候吃了,小心肚子要生虫,真的,小芹你得给自己买点驱虫药吃。”苏向晚一脸认真的说。   当然,这天晚上,她就听见隔壁的王琳大呼小叫的,喊着让龚师长去替她买驱虫药,说自己感觉自己肚子里生了虫。   没文化,真可怕啊!   这天晚上回来,宋团兴致勃勃的又要出去训练了。   “怎么,你终于还是拿到某个师的指挥权了吗?”苏向晚说。   宋团在换帆布鞋呢,起来跺着脚说:“哪能呢,降级,我现在是13师的一个旅长了,依旧是炮兵专业。”   “不是吧宋青山,你一大校去当个旅长?”苏向晚说:“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啊。”   他这个人,表面上淡泊,但该他的一丝一毫他都得争回来,从不吃亏。   “为了打仗,这些都可以不拘小节。”宋团说着,搓了搓苏向晚的脸蛋,凝视着她,居然让苏向晚觉得这家伙还有点儿深情似的:“少费劲儿了吧,你都说过你两辈子加起来,学习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又何必呢?”   苏向晚踢了一脚,这家伙急匆匆的训练去了。   本来吧,苏向晚还以为宋小芹注意一点,事态就不会闹大,却没想到隔了顶多一个多月的时间,下午五点多,先是一阵刺耳的怪叫声,然后就没声儿了。   而王琳呢,急匆匆的从她家出来,居然跑来敲隔壁的门了。   苏向晚为了安静学习,关着门拉着窗帘子的,一直安安静静的学习呢。听着那一声有点怪,王琳来敲门的时候,她就没有应声。   王琳敲了会儿,估计隔壁没人,看样子是长出了一口气。   于是,她转身想走,要折回自己家去。   正好,那不谷东放学回家了嘛。   一个人背着小书包,蹦蹦跳跳的往前走着,就碰上王琳在自家门口。   “这个坏阿姨,我家的核桃已经卸完了,你偷不到啦。”谷东说。   “哟,这不谷东嘛,你妈妈今天不在家,把你家钥匙留在阿姨这儿,走,上我家取钥匙走,好不好?”王琳居然有撒谎。   谷东因为是小学生,放学最早,背着两只手还在蹦着呢:“真的吗,阿姨你看起来像个骗子哟。”   “真的,快进来吧。”王琳说。   谷东蹦蹦跳跳的,转身跟着王琳俩人就要走。   “谷东。”苏向晚即时的就出现在门口了:“去,赶紧去大门口,通知警卫让他们过来一趟,就说咱们院里有人在耍流氓,杀人。”   “哟,你咋在家呢。”王琳声音特别的大:“向晚居然在家呀。”听着像是喊给某个人听的。   苏向晚眼看着谷东跑了,就开始往隔壁跑,一把搡不开门,索性开始踢门了:“老龚,你给我开门。”   “苏向晚,你想干啥?”王琳一把来扯苏向晚,苏向晚回头就是一巴掌:“你要不想我打死你,现在就开门。”   “啊呸,我不信你敢打我,我告诉你,宋青山现在可是在我们家老龚的手底下一小旅长……”她这种说话,简直有辱光荣大院集体家属的水准。   一语未落,王琳就见苏向晚的手伸了过来,一把把她推倒在地上,提起拳头,专照着她奶奶的位置就开始捶。   “救命啊,苏向晚杀人啦!”王琳顿时开始尖叫。   “姓龚的,你开不开门?”苏向晚再吼一声,她直觉自己这会儿要不撞开门,估计宋小芹就得性命堪忧。   咣的一声,门开了,龚师长的衣服有点乱,胳膊上居然还有一道刀伤,出门就开始骂骂咧咧:“现在的女孩子可真是,当个小保姆嘛,不知道天高地厚,居然还想勾想引我,还给我下药,得亏我划了自己一刀,才能保住自己的名节。”   这家伙五十多岁了,半秃,还有点胖,专门给自己留着用来地方包围中央的那撮子头发从头顶落下来,在肩膀上飘扬着呢。   苏向晚直接甩手就是一巴掌:“老龚,宋小芹呢,小姑娘人呢?”   “她犯了严重的错误,当然在屋子里呆着呢,还能去哪儿。”龚师长说。   王琳简直就跟个戏精似的,突然就从地上爬起来了:“对对对,宋小芹她不止想勾引,还想强奸我们家老龚,赶紧报案啊,让刘在野来处理案子,宋小芹她意图腐化师级干部,她就是个间谍,应该直接上军法,关监狱。”   什么叫无耻不要脸,这俩口子恰就是无耻加不要脸。   苏向晚赶进门的时候,宋小芹在洗手间里头缩着呢,还好,她除了身上的衣服凌乱一点,并没有被侵害过的迹象。   苏向晚估计自己来晚点儿,这姑娘怕连命都没了。   谷东在外头,忽然就是一声暴喝:“王阿姨你放屁,坏事都是龚伯伯干的,我一眼就看出来啦。”   “你个熊崽子,你给我闭嘴,这院子里谁不知道你是个小混蛋,你说的话怎么可能有人信!”王琳伸着手,照那意思,还想打谷东不成?   “王琳,你嫌你头上头发多吗,还想我再撕几捋吗?”苏向晚不敢破坏现场,正好王琳家装着电话,一个电话打到公安局,就给刘在野报案了。   没错,刘在野最终也没能拿到赈灾处主任的那个肥差,反而是给王司令一纸证明,转业到公安局了。   想他一世英名,要么拿钱,要么当官,可惜两样都没捞到,现在在公安局,是给谷北做副手。   “什么意思,这小姑娘差点把龚师长给强、奸啦,她有毛病吧,咋不来强奸我,我刘在野总比老龚长的帅气又年青吧?”刘在野也觉得荒唐啊,而且是荒唐极了。   “刘副,注意一点你的影响,你可是有身份的人。”龚师长气忿不平的说:“原来吧,我就觉得这小姑娘年龄渐渐大了,心思有点歪,但在今天之前我是真的没想到她会这么干,不信你们问她,问我家属。”   王琳赶忙说:“对对对,就是宋小芹想勾引我们家老龚的,这闺女大了,思春了,太不要脸了。”   刘在野低头看着宋小芹呢:“你说呢小朋友,我是公安,你有什么委屈都可以跟我说,好不好?”   宋小芹抬起头,看看苏向晚,再看看龚师长,把所有人都看了一圈,居然点了点头:“是,是我糊涂了。”   “这就对了嘛,小姑娘犯了错误,糊涂了而已,苏向晚你再敢动手的话你给我等着。”王琳说。   谷东一声吼:“这几个人都在撒谎,妈,揍他们,尤其是龚伯伯。”   这事儿还用说吗,肯定几个人都在撒谎,但是,龚师长和宋小芹之间肯定达成了某种协议,才能叫宋小芹改口的。   一个师级干部,在侵犯一个小姑娘不成之后,威胁,威逼她改口供,那是很容易的。   谷东眼里容不得沙子,见苏向晚还没动静,都急的恨不能上前去撕咬龚师长了:“这个伯伯就不是好东西,妈妈,你不揍他我可要揍他了。”   八岁的小伙子,苏向晚拦不住,抱不住,这家伙的冲劲儿实在是太猛了。   最后还是刘在野一把把他给搂了回去:“行了,谷东你给我滚回去,有理公安局讲,这几个人我全得带到公安局去。”   回到家,苏向晚总觉得背后冷嗖嗖的。   一回头,没人。   又觉得背后冷嗖嗖的,再回头,好吧,这回她捉住了,站在她身后恨恨盯着她的,正是谷东。   “小芹姐姐那么可爱,见我总是笑嘻嘻的。”小家伙指着自己的小脸蛋说:“这院里没人知道我爸是韩明,所以谁都叫我野崽子,陈光荣就是因为我没爸才整天打我,但是,只有小芹姐姐不欺负我,不狗眼看人低。”   因为韩明仇家多,谷东的亲爹是谁,到目前为止苏向晚一直是瞒着人。而确实,陈光荣兄弟总追着谷东惹,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来自于,孩子们的狗眼看人低。   只是,苏向晚不期谷东个粗枝大叶孩子居然看问题能看的这样深。   他什么都懂,而且还眼里容不得沙子。   “那要是她惹了你,你会动刀子吗?”她得知道究竟书中所谓的动刀子是怎么回事,对吧。   “放屁,要有刀子,我会一刀捅了龚伯伯,他从一来就喜欢看别人的奶奶,有一回看你,我在他屁股上咬了一口。”谷东恨恨的说。   “好了,赶紧去写作业,你想说啥咱写完作业再说成吗?”苏向晚又问:“晚上你想吃啥?”   “我啥都不想吃,我只想要小芹姐姐回来。”谷东说。   “外头的洋柿子该起了,要不,我给你们炒柿子酱,咱不还有几根些小白菜嘛,我切些五花肉,拿豆豉给你们煮火锅吃,怎么样?”苏向晚煞有介事的计划着。   谷东想起豆豉那臭臭的,但又无比鲜的味道,嘴角跐溜一声,不过还是倔兮兮的说:“不吃,我就是不吃。”   连美食都无法诱惑,看来这小家伙是真的动了怒了,而且怒火值一直在嗖嗖的往上涨。   气哼哼的,他还说:“刘在野伯伯一点都不靠谱,明明小芹姐姐在撒谎,但他肯定看不出来。”   苏向晚故意踢了这家伙肥肥圆圆的小屁股一脚,说:“你是不是特别担心你小芹姐姐要给抓起来,真的关监狱?”   “嗯!”小家伙使劲儿的点头呢。   苏向晚于是指着他的鼻子说:“那要是公安局的人都没办法,然后你小芹姐姐就得坐牢,但这时候爸爸妈妈想到办法,把她从公安局带出来的话,你咋办?”   谷东先是愣了一下,过了半天,伸了三根圆乎乎的手指头出来:“我考倒数第三给你看。”   亏他想得出来。   但是,为了这个小恶魔能不祸祸她的狗蛋和驴蛋,她还非得要耐心一点:“不要那么没志气,考个顺数第三给我看看呢。”   “那不可能,我就算拼死也不可能。”谷东但凡说起学习来,那都是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   他甚至都不相信自己能考倒第三,他在倒数第一的位置上玩很开心,说实话,倒数第二都让他有压力。   “努力一下,倒数第五吧。爸爸妈妈可以帮你救小芹姐姐,而且还能让你出口恶气,但是,你先把今天的作业做完,然后咱们一起去,成吗?”苏向晚不得不说。   谷东犹豫了一下,勉强同意了。   驴蛋甫一回来,一看隔壁的地上乱七八糟,树叶子横飞的,再看军区的警卫员和市里的公安居然在周围拉警线,一打听,顿时脸也黑了。   进了门,他捏着拳头在门口站了很久,见谷东在餐桌上默默的写作业,啥也没说,就坐谷东身边了。   “哥,你肯定想去救小芹姐姐,对不对?”谷东不是在写作业,而是在鬼画符,他的学习,都都是出自本能的洪荒之力,明知道2x2=4,但是他心里想的是,这道题乘法和加法一个答案,真没意思,于是就在答案后面写了个5。   驴蛋猛吸了口气说:“这跟你个小娃娃没关系,哥哥的事情让哥哥办,懂吗?”   说着,两只拳头捏的梆梆响,驴蛋深吸了口气,还专门把自己前两天从街抢来的军帽往头上一压,跺跺脚,转身出门走了。   这个哥哥向来长的又高又大,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背影真是让人崇拜啊,谷东想里想着,又写错一道题。   他天马行空的做着他的作业,明明知道32 8=40,但是他脑子反应的太快,思绪一滑,心里想的却是,要是用32x8会是多少,于是果断的填了一个256,刷的一下,一道题就做完了。   今天吱吱要悄悄出去学琴,不回来。   宋团回来,悄悄进了厨房,而妈妈真的准备要做豆豉火锅,于是切着薄薄的五花肉,俩人一起悄悄的还不知道在说着什么,总之,这一切都得让谷东分心。   别的题那就是只要填个意思就行了。   “按书中来说,应该得在过年前后,那时候谷东在这院子里名气就跟现在一样,臭的像茅坑,然后呢,宋小芹依旧是龚家。据说是他入室,为了抢一块龚师长的梅花表,而杀死了宋小芹,但是现在你明白了吧,应该还是老龚要侵犯小芹,也许小芹不从,反抗了,于是他失手把小芹杀死了。或者是王琳回家撞破了,俩夫妻一起把小芹给杀了,再然后,才嫁祸给谷东的。”   苏向晚仔细的给宋团分析着:“老龚是训练有素的军人,所以,他不会干那种先杀人再嫁祸的事情,他会把谷东引进门,然后在杀死人的第一时间就让谷东到案犯现场,可能还会针对他的爆脾气,专门引诱他捡起刀来,沾上血迹,从而证据确凿?”   所以哪怕书里头,其实谷东是很喜欢宋小芹的,毕竟宋小芹小姑娘人美,心地善良,对于谷东一直都是很好的。   “你觉得不论常丽萍还是宋小芹,都是老龚引诱的?”宋青山说。   苏向晚蓦然就生气了:“能不能不要那么自以为是,大男子主义,你觉得就老龚那样的人,五十多岁,头发成了地中海,有女人会愿意勾引他吗?”   “部队的败类,共和国军人的耻辱!”宋团说:“走,先去公安局,这家伙我来啃。”   苏向晚一把又把他给拽住了:“等等,先看谷东的作业,我说过,他得独立完成作业咱才能帮他。所以,程序不得不走,作业必须检查。”   谷东一看亲爸亲妈出来,当然立刻坐的端端正正,铅笔也啪的一声就放到了桌子上,小手一背,胸膛挺挺,等着爸爸妈妈检查作业呢。   读了两年书,没有哪一天,谷东像今天一样认真的对待过自己的作业本。   宋团拿起练习册扫了一遍,不敢相信自己的目光,于是把本子递给了苏向晚,让她看。苏向晚也愣住了,嘴巴张的好大。   没人敢相信,练习册里的一个单元,从速算到选择题,再到大的应用题,谷东完美的避开了所有正确答案,一道题都没有作对。   这台阶可该怎么下,这孩子得怎么教啊这? 第141章 宋团请缨   苏向晚是从那个256里发现了一点逻辑问题,但是,这会儿着急,她就不说什么了。   “虽然全错,但胜在页面整洁,而且完成的速度也很快,行了,咱们现在去公安局,毕竟咱们谷东是要考到倒数第五的人呀,是不是?”苏向晚热情的说。   谷东摸了一下脑袋:“那应该没问题。”他至少能让班上四个孩子考0分。   但他饿呀,正准备跑厨房呢,宋团从兜里掏了块油纸包着的点心出来,啥也没说,塞他手里了。   还是亲爸好啊,谷东因为心里高兴,就多看了一眼宋青山。   这个亲爸爸最近肌肉又结实了好多,晚上跟他睡,他会啃,会掐,还会踩,可比韩明那个软爸爸好多了,脸虽然黑,但是看着他的时候眼里没有不耐烦,反而更多的是心疼,真心疼。   出了门,宋团发现自己停在门口的指挥车居然在慢悠悠的跑。   歪歪扭扭的撞了一下核桃树,车短暂的熄了火,但是再一发动,这车居然还要跑。   “你们这是想干啥?”宋团一把拉开门,见里头把方向盘的是驴蛋,一把就把档位给归正了。   狗蛋在旁边,也是一副欲干大事前的郑重其事:“爸,我们有大事,你就甭管了。”   “什么大事,现在就说。”宋团直接把钥匙都给拨了:“而且,给我从车上滚下来。”   驴蛋摇着自己手里一把钥匙,嘴都笑霍开了:“这个是我们从龚伯伯家厕所里的洗手台下面搜出来的,爸你看,这是不是你们军区澡堂子那些单间上的钥匙,我们一直都知道有几个干部单间上着锁呢,龚伯伯把钥匙沾在洗手台下面,就绝对有问题。”   “搜他的单间去。”狗蛋也说。   什么叫鸡鸣狗盗,这大概就是。   因为苏向晚的报案,公安们把老龚家翻了个遍,没发现有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和证据,转身撤了,谁能想到,俩孩子能从洗手台下面找到一把粘着的钥匙来。   “上车。”宋团说:“你俩个表现好,高中毕业爸就叫你们去参军。”   驴蛋得占着副驾驶座,指着后面:“爸爸,搜房子是我的主意,但钥匙是宋西岭发现的,首长,你得记他一大功。”   谨慎又缜密的宋西岭拍着自己的胸膛左右展示着。   “咦,这是什么,怎么全是女人的内裤和胸罩?”一堆内裤和胸罩,这是俩孩子从龚师长洗澡的单间柜子里搜出来的。   “这个是常阿姨的哟。”谷东指着一个胸罩说。   狗蛋手就去捏他的圆脸颊了:“你个大流氓,看阿姨的胸罩。”   谷东直接一蹦三尺高:“什么呀,这个料子咱妈都没有,只有常阿姨出过国,是从国外带来的。”   这孩子就是因为关心得太多,看的太多,思绪太活跃,心思才投入不到学习上。   宋团一扭方向盘:“走,去找常丽萍。”   这事态的发展,几乎要让苏向晚相信常丽萍那朵军中绿花,真的是个雏儿了。   曾经的军中绿花,最漂亮的洗碗工常丽萍才刚下班,揉着自己发酸的腰肢,摇摇摆摆的,得往宿舍走呢。   像她这种经常在外演出的人,对于别的要求都不高,关键是衣服一定要漂亮,外面是绿军装,但里面都得穿的风情万种,她的小资情调就在这儿。   不过,她比较不开心的是,去洗个澡,把最珍贵的罩罩给丢了,所以,最近她走路的时候胸膛都不敢太挺,就因为没自信。   “哟,宋教官!”给宋青山拦停,常丽萍立刻把腰一扭,面对曾经暗恋过的人,不论何时,她都得是最好的状态。   “阿姨,这个玩艺儿是你的吗?”驴蛋适时的,隔着宋团就把个罩罩递过去了。   常丽萍一看,这不正是自己最爱的那个罩罩吗,就是为了在日本买这个,她才给间谍盯上,包里装了窃听器的。   “好啊宋东海,才多大你就耍这种流氓?”常丽萍要抢自己的罩罩,一个大耳刮子就刮过去了。   …   公安局里,刘在野正在问讯龚师长。   他不像谷北会文明执法,他只讲究一个,就是有罪推论:“你到底是怎么强迫人姑娘的,姓龚的,坦白从宽好不好?”   一个当几十年兵的人,龚师长的心理素质是很强大的:“刘副,我再说一遍,是宋小芹强迫的我。”   这会儿都夜里八点了,局里大家都是从食堂里打的饭,酸汤面片子。   刘在野端着面片子,一只脚踩在桌子上往嘴里刨着呢,嘎嘣一口糖蒜,而龚师长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拷着手拷还嚣张的不得,一副自己很快就能出去的样子。   刘在野心里生气,突然手一歪,滚烫的酸汤面片就淋龚师长那油光蹭亮的头皮上了:“哎哟喂对不起啊龚师,我这手没劲儿了这是。”   他嘴里说着,手一秃噜,本来光头的头皮就敏感,这一秃噜,龚师长直接叫了起来:“刘在野,你这属于蔑视、侮辱军人,而且我们有政治处,也不该我来审我,你算谁啊你。”   “真的是我不小心,哎呀龚师大人有大量嘛,宋小芹毕竟不是军人,所以得我们破案。而且,人家现在一口咬定就是你侵犯了她。”刘在野把蘸着酸汤汁的,龚师那捋子头发给甩到头顶上,突然一把撕上他的衬衣,头就顶过去了:“说吧,你在成都肯定也干过这种事情,狗改不了吃屎嘛,宋小芹都招了,你赶紧给我招。”   “刘在野,你等着我向上反应问题吧你。”龚师长觉得自己受到了严重的侮辱,而且他马上就要给移送军区,怎么可能听刘在野的:“我现在要保持沉默,你尽管侮辱我吧。”   所有的账,等出去了再算。   “我可告诉你,我没有留下JY在宋小芹身上吧,我连碰都没碰过她吧,没有强奸,你们断个狗屁的案子。”龚师气的不行,又嘟囔了一句。   刘在野拽着他的衬衣领子,俩人睚眦并裂的对视着,眼看就要撕打到一起了。   “在野你这是干啥?”谷北走了进来:“你是不是又在打人。”   刘在野跟龚师俩本来头碰着头,正是目光交战的时候,怕领导要责罚,突然摸过龚师光溜溜的额头就亲了一口:“哪能呢领导,我正在跟龚师俩友好交谈,军民一家亲,咱一个系统的,我太爱他了,真的。”   龚师突然抬起头来,两只眼睛阴森森的:“刘在野,我十年前还在特种部队,你今天的侮辱我会一点点的全还给你。”   转身出来,刘在野气的直吸气:“这家伙是个死变态,不过他家属那边怎么样,招了没?”   “一口咬定是宋小芹想引诱龚师,以及……”谷北拎了个小罩罩出来:“这玩艺儿,常丽萍一口咬定是自己的,是龚师偷的,但是,王琳却一口咬定说是自己偷的。”   “她一女人,偷常丽萍的罩罩干啥?”   “说是自己戴。”谷北单手晃着一只罩罩:“那女人没救了,这是包庇龚师呢。宋小芹也死不开口,还有,王司令那边亲自让部队保卫部门的来提人了,龚师得马上送走。“   “怎么可能,我不能废了他也得搞死他。”刘在野不知道怎么形容:“宋小芹都能当他闺女了,禽兽都不能干的事情他都干了,军人因为训练有素,犯起案来比普通人还厉害,你懂吧,这家伙差点犯人命,只是苏向晚去的及时而已。”   事实上,现役军人要真的犯了法,其将受到的惩罚,比普通人是要严格得多的。   刘在野脾气暴躁,谷北不得不亲自镇压,才能把这家伙给镇压住。   大晚上的,刘在野一碗面全洒龚师长脑袋上了,见谷北端着个不知道哪儿来的安全帽,低着头在旁边扒拉,莫名觉得有点怪异:“领导,你这是在干吗?”   谷北把安全帽端了起来:“吃饭啊,我这不没饭盒吗,找了个头盔凑和着。”   事实上,谷北自己脾气更爆,不过他有一点好处,生气的时候不打人,讲道理,要真的气的不行,就是砸饭盒。   现在一个饭缸子,那得凭票供应,谷北砸坏了太多的饭缸子,闹到最后,吃饭就只能是用个砸不坏的头盔了。   这边,宋团带着几个孩子,不是也在等案子的结果嘛。   谷北把个头盔洗干净了以后,专门放到自己办公室里头,柜子最高处,洗了把嘴,急匆匆的出来了。   当然,现在几个孩子的愤怒值已经燃烧到顶点了,因为宋团正在跟谷伯伯一起商量龚师长这个案子的可能走向。   谷北说:“这人在成都的时候也出过这种事情,不过当时是把所有的罪过全赖给家里的保姆了,而当时也是公安局办的案子,可以说龚师和王琳俩对于这种案子都特别有经验。但是,既然出了这种事情,他在13师的位置肯定得撤,这个没问题。”   常丽萍当初歌唱得多好,一年飞机坐着,三百六十天都在基层慰问,出一点问题,立马调到食堂去,部队上对于这种风纪问题的敏感性,完全可以断了龚师长的前程。   “他要再走走关系,调到别的军区去呢,混几年岂不是还能混上来?”苏向晚说:“我不知道他北京的关系到底是谁,这可涉及到强奸了,甚至于人命,你们不能把问题说的这么轻巧。“   “要是强奸,那得宋小芹吐口啊,宋小芹现在是矢口否认。”谷北说。   “爸爸去打龚伯伯一顿,抽他屁股。”谷东伸了五根指头出来:“我考十五名给你看。”   显然,为了宋小芹,小伙子决定打服班里19个孩子,让他们集体考0分了。   但是,宋团和苏向晚并不知道他心里想的啥啊,还觉得这孩子孺子可教,这是要发奋图强,努力学习了呀。   恰好这时候,王琳和龚师长俩人从里给部队保安队的提出来,正准备要走呢。   王琳两眼通红的盯着苏向晚,啊呸了一声:“光荣大院里尽出婊子,常丽萍戴外国胸罩,苏向晚在的小宋庄,没一个好东西。”   “你偷人罩罩你还有理了。”常丽萍不愿意了,那可是她最值钱的罩罩,给搞的恶心巴叽的。   王琳嘴巴可灵着呢:“你那是资本主义的腐化品,我岂止偷,我还要举报我还要烧掉它,你个资本主义的间谍,贱货,你活该。”   “有种咱俩打一架。”常丽萍声音叫的高,但其实胆儿特小,她二婶都能吓住的人,没啥战斗力。   王琳的战斗力可是满格的,手给拷着不能动,飞来就是一口痰:“你个婊子,破鞋,整天勾引男人,你还有理了你。”   本来也是,龚师长在成都就是犯了这种糊涂毛病,压下去之后才调到秦州来的,到了秦州以后,就是因为常丽萍漂亮,才把他的邪火又给勾起来了,前途尽毁,王琳能不气吗。   谷东这会儿只差给气疯了,两只小拳头乱挥:“亲爸,揍他,快揍他。”   “第五名,我不能再让步啦。”宋团摇着腕子把这肉墩子给掂了起来:“我要打了人也是要上军事法庭的,你想爸爸坐牢吗?”   谷东犹豫了一下:“牢我替你去坐,人你去揍。”他脑子里大事大非还是有的。   而且,在他心目中多简单的事情啊,爸爸妈的行动力在他眼里,委实太磨蹭了一点。   毕竟是现役军人,宋团带着几个孩子开上车,直奔军区保卫部。   苏向晚则留了下来,在公安局,负责说服宋小芹,让这孩子能主动站出来指证龚师,部队留着这么个人,那是给部队抹黑,真是共和国军人的耻辱。   在共和国,不论你多大的干部,犯了风化纪律问题,尤其是强奸一类的,那都得上军事法庭,而且部队的审讯极为严格,基本上大一点的纪律问题,比起普通人来,那种惩罚是极为严酷的。   毕竟部队上军人那么多,你不可能保证个个思想又红又专,对吧。   现在部队上的纪律属监察委管,一般来说都是司令员监任。   而具体让谁负责调查案子,也得王司令来指定人选。显然,宋青山并不是特别合适的人选,因为他前阵子才为了13师的位置,跟龚师俩起过争执。   王琳为了自得利益,既然能在成都的时候就把过错全推给保姆,在秦州她就可以大抱大揽一次。强奸或者说是猥亵并没有最终实施,这是第一,第二是,像龚师这样特种部队出来的,刘在野都能叫他给气的暴跳如雷,自己先乱阵脚,真要是心理素质不够的人去,非但审不了龚师,说不定自己还得给人上上一课。   “我去吧领导,我答应了我家几个孩子要亲自让龚师吐口。”宋青山说。   王司令本来很愁,正在沙发上吞云吐雾,一听宋团这话挑眉头了:“你和他得避嫌,再说了,你那几个整天满院子乱窜着打人的孩子,平常不教,今天你就得教一下?”   “首先,一个巴掌拍不响,我儿子只是人多势重能打,能占到便宜,这不代表陈爱党家的孩子们没有错,这方面我不认怂。”宋青山说。   他和陈爱党一路搭着班子干,俩人不算莫逆,但也是生死与共的好战友,不知道为什么俩家的孩子住进同一大院之后却打的不可开交。   宋青山别的方面可以让,孩子没错他就不能让,相反,他觉得陈爱党教育孩子的方式,也有问题。   “你和小龚之间有竞争关系,真的不行,避嫌吧,我另找人审这个案子。”   “我手有重器,首长,这个任务就让给我吧,我保证自己嘴巴都不张行吗,重器一出,龚师必认无疑,真的。”宋青山说:“这个任务我必须请缨。” 第142章 冰白配虾   大山已经很老了,老到但凡拴在院子里,人路过的时候,都要吃惊于,院子里怎么会有这么老一条狗。   而现在这条老狗,被牵到王司令的面前了。   监察委的办公室里,两张红漆桌子,军区几个副司令员,参谋长,还有做战部、政治部的几个领导全在。   “小伙子,你是说你这狗会断案子?”高副司令指着牵狗的宋东海,有点不敢相信。   “它是缉毒犬,嗅觉非常灵敏,任何人的气味,它都能分辩得出来。”驴蛋牵着自家的老狗说。   现在,警犬还是一个特别先进的概念。领导们不太相信,而且,宋东海那种正义凛然,一副天塌下来有我大个子顶着的,顶天立地的汉子模样,也让大家觉得好笑。   王司令扬了扬手,掏了包烟出来说:“这玩艺,名叫凤壶,两毛钱一包,我和高司令抽的是一个东西,现在我做个手脚,俩人的烟放一块儿,你这狗要能闻出哪一支是谁的,我就信你,好不好?”   驴蛋弯腰,把狗当人似的,给大山说着呢。大山也跟个老孩子似的,瞅瞅司令员,再瞅瞅高副。等到两个司令员把彼此的烟往哪儿一放,大山窜了起来,趴桌子上嗅一嗅,叼起一根,递给王司令员。   几个司令员对视了一眼,觉得这狗还真挺神的。   “同理,现在王琳说内衣是自己偷的,但是呢,我们认为内衣很可能是龚师偷的,那咱们现在就来让大山断断这个案子,好不好?”宋团说。   现在,王琳和龚师俩属于分别关押。   高副和王司令商量了半天,专门把宋青山留在外头,让驴蛋带着大山,又试了几次,当然了,百试不爽。   “也有可能,是家里条件困难的原因呢,龚师家属想不开,偷了人两个内衣,开除党籍就行了吧,应该没那么夸张吧。”高副说着,挑起内衣给大山闻着呢。   王司令也说:“要龚师愿意这么认账,那也行,咱们看情况吧。“   但真实情况是什么?   大山闻完内衣,只等一打开房,窜进门四处一嗅了一圈,大张着嘴巴,就把正在左躲右躲的,龚师不可描述的位置一口给逮住了。   几个司领员脸色由白转红,由红转青,高副直接把件内衣扔到了龚师的头上:“你就等着枪毙吧你!”   ……   宋小芹这儿,其实非常容易说服。   她怕的是什么,是龚师的权力和地位,苏向晚是她的嫂子,只要苏向晚晓以利害,单独说服一番,宋小芹其实就愿意指控了。   从一开始,龚师先是摸摸她的头发,渐渐的会亲亲她,再发展到上下其手,慢慢的实话侵犯。本来昨天,龚师是意图强奸的,宋小芹因为有苏向晚原来提醒过,叫了一声,正好吵醒楼上睡觉的王琳。   宋小芹想告强奸,龚师两口子为了怕要吵嚷出去影响龚师的名声和前程,才想把宋小芹给彻底解决的。   当然,谷东因为名声臭,也正是王琳情急之下,找来的顶罪鬼。   ……   断案子,一边得有指控,另一个得愿意认罪。   开车往军区去的时候,苏向晚估计今天军区应该会很热闹,这种风纪问题,尤其又是在十一严打的档口,传扬出去整个军区都要抹黑。   而龚师一天不交待,拖一天就会有更多的人知道。   千百年来,军人的威信在新的共和国,被提高到了空前的程度。   但是,正如一颗老鼠粪坏了一锅粥,龚师长一个人,毁掉的,有可能是个整个秦州军区所有军人的节操和尊严。   刘在野对此就很开心:“该,要我说秦州军区的风纪就该好好整顿一下,真是,一帮兵都养废了,想当年我和我家属结婚,啥求都不懂,人家在外头拉我的手,我还以为她要耍流氓。”   “你这叫一棍子打翻一船人,我们秦州军区的风纪是最好的,也就出了你这么一个败类。”常丽萍说。   俩人互看不顺眼,但刘在野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还是瞄下去了。   这朵军中小绿花,皮肤又白又嫩,但是他刚才摸过人家的罩罩,哎呀,那个碗碗好大呀?   单身太久就是狂野啊,刘在野突然就有点按捺不住,想给自己找顶绿帽子来戴。   摩拳豁豁,交涉完,等卫兵移了障碍进了军区,刘在野说:“事儿简单,但是老龚那人难缠,青山肯定没办法,这案子还得你军区配合我们公安才成。”   打着小口哨,他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往监察处走着,心说当公安还是有好处的,比如说,今天这样,他不就扬眉吐气的,又回来了吗?   谷东蹦蹦跳跳,驴蛋和狗蛋俩兄弟看起来也贼高兴,宋团手里还牵着家里的老狗大山。   “他招啦?”刘在野当然不相信,他还有一千种酷刑要给姓龚的上呢。   谷东说:“招了呀,咱家大山闻了王司令的烟,就只认王司令,闻了那些内衣内裤,就只认龚伯伯,大山差点把龚伯伯的蛋都给咬烂啦。”   什么叫人不如狗?   多么复杂的案子,居然就给条老狗破啦,还破的大家用心服口服?   不过就在这时,宋团把大山的绳子直接递给刘在野了:“估计你得去趟成都军区,王琳还没吐口,老龚除了承认自己偷内衣内裤,依然拒不承认猥亵罪,但我感觉成都那边有蹊跷,你去搜他们家在成都的房子,然后把他的档案再细查一遍,万一有人命案子呢。咱们得争取像龚师这样的人从监狱里出不来才行。”   好吧,刘在野总算挽尊了一下。   不过,就这么一条老狗,真有那么厉害?   刘在野想象不到这条狗能多打他的脸,牵着狗,贱兮兮的回头看了常丽萍一眼,鬼使神差,居然说:“要不,你们军区派个人协助我吧,小常就不错,咱战友,让她跟我一起去,咋样?”   他的心在咆哮:这纯属于自己给自己找绿帽子戴啊。   “可以啊。”宋团说:“这个案子我负责,我答应你了。”   常丽萍终于可以不用洗碗,调动工作还不用牺牲色相,多高兴啊,一把就把狗绳给牵上了:“宋教官,记得明天帮我调档案啊。”   临走的时候,明明苏向晚就在身边站着呢,她还得给人宋团飞个媚眼,军区的家属不讨厌她,简直天理不容。   转眼就该是期中考试的时候了。   狗蛋和驴蛋,吱吱几个的学习倒不需要太操心,李承泽归来的日期临近,极为思念他的谷东还专门在日历上标着圈儿呢,十月五号,一天天的划着圈儿等。   当然,他说要考进前五,这个是谷东答应过宋团的,但是苏晚一审,就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上学就上学,为啥出门的时候兜里要塞那么多糖,你是不是上课一直在吃糖?”这天晚上,苏向晚整理书包的时候,就发现问题了。   谷东也有理由:“这是韩明给的糖,当然由我支配,我可以随便吃。”   装模作样,还往嘴里放了一颗。   “那让我数数,大白兔,总共29颗,你们班里总共34个人,要考到第五名,好像中间就差着29个人哦。”   “对啊,一人一颗糖就是29颗。”看嘛,他的算术不差的嘛,小器鬼,多一颗都不肯拿。   苏向晚自己也剥了一颗吃:“那要是吃了你的糖,人家还是不愿意考0分,你打算咋办?”   “我还有拳头呀。”谷东得意洋洋的在饭桌上挥舞着拳头:“打服他们。”   苏向晚拿出他的数学园地来,指着上面的乘法说:“你明明知道二二得四,我从小就教你背这个,但你故意就得答错它。”   谷东仿佛第一天看到这道题似的:“对哦,二二得四。”   苏向晚说:“用最简单的方法,不要乱想别的,你只想想,你要考的好,回家妈妈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万一要还乱想,就想苹果,两个苹果乘两个苹果,是不是四颗苹果?”   “四颗苹果。”就跟驴蛋的子弹似的,谷东的苹果那是屡试不爽:“但我会把它们全吃光。”   “拿回来给妈妈。”苏向晚说:“所有的苹果拿回家,妈妈分配了才能吃,要不然,只胖谷东一个,南溪和东海,西岭三个怎么办?饿死算了吗?”   这种煞有介事谈话,也只有苏向晚和谷东之间才能懂,虚拟的苹果,就跟驴蛋的子弹一样,苏向晚觉得,应该会成为谷东打开数学之门的钥匙。   谷东总算把糖全从书包里拿出来了,这是打算真正凭实力去考试了。   不过,俩人的身后居然响起掌声来。   苏向晚回头,见好久不见的韩明穿着件藏青色的解放装,头发有点长,风尘朴朴的提着旅行包在门上站着呢,笑着说:“韩书记进来啊,咋不进来?”   韩明一来,谷东嗖的就跑:“这个人真讨厌,我不吃你的糖,哼!”   孩子蹬蹬蹬的,上楼了。   “你家那几个呢?”韩明说。   苏向晚说:“俩大的在高中,得上晚自习,宋南溪去练琴了。”   韩明刚调回省里,风尘朴朴的来看儿子,但是这个儿子就这样,老子都敢打,听苏向晚刚才跟他的一席谈话,估计在学校里没少打过别的同学。   至于在大院子里,刚才韩明进门的时候,就见一群孩子在围攻假山上的一个稻草人,稻草人的身上,拿毛笔粗歪歪的写着几个大字:大咕咚最可恶。   儿子人嫌狗憎,猪嫌狗厌,一路进来,虽然大院里没人认识他,但韩明的压力不可谓不大。   “这是两张票北戴河中心我的疗养票,是上面发下来的,我有个会议,你和谷东俩跟我一起去吧。”韩明说着,把票放到桌子上了。   “北戴河,这会儿大闸蟹该肥了,哎哟喂,还有大龙虾,多少年我都没有吃过海鲜了。”可以说,韩明一声,就把苏向晚上辈子最大的爱好给唤醒了。   “红酒,鲜虾,那可是我的最爱啊。”说着,苏向晚轻轻旋了个身:“要是有冰白配虾,那可最好不过。”   “咱仨一起去吧,我们的会议正好在北戴河,这个会议非常重要,谷东外公也会参加,到时候你想吃海鲜就随便吃,他外公那边派上几个工作人员,陪你到秦皇岛、承德,坝上草原,各地转一转,怎么样?”韩明说话的声音一直都特别文气,在他这儿,说话那是一门艺术:“你不用怕花钱,一切的安排都由谷东外公来,他特别想见见你,走吧。”   最近苏向晚正好在家休息,而且呢,大的几个孩子也长大了,军区有食堂,现在只要你有饭票,家属一样可以打饭吃。   要真说出去玩一趟,很容易的事情。   更何况韩明给的疗养票,那是十二级以上的干部们才有资格享用的。   苏向晚自打到这儿,整整十年了,为了养几个孩子,连门都没出过,这时候奢靡一下,享乐一下,似乎也没什么啊。   “不行,我家还有几个孩子呢。”苏向晚起身,把谷东的小书包扔到盆里头,端到外头刷着呢:“更何况宋青山最近正在集训,我得给他做饭吃。”   “顶多也就半个月,眼看放假,给宋师长雇个保姆顶半个月吧,怎么样?”韩明搓着两张票说:“要不然,这两张票可就作废了,这种票是有专人陪同的,不去可真是可惜呀。”   苏向晚没抬头:“不可惜,而且,韩书记,你也该找个家属了吧,谷东一直在我家也不是办法,对吧?”   韩明依旧笑嘻嘻的,摊了摊又手:“这不一直忙于工作,没找着嘛。”   这人也不生气:“票会一直等着你们,你要哪天想通了告诉我。”   苏向晚目送着韩明走了,轻轻叹了口气,站起来在玻璃窗户里欣赏了一番自己的花容月貌,真是,埋头还是继续洗衣服吧。   红酒大闸蟹,跟着宋青山,这辈子估计是盼望不到了。   不过,宋青山可不这么想。   其实韩明一开始进家门的时候,他就回来了,倒不是他不愿意进屋,而是刚听着韩明和苏向晚俩人商量在说去北戴河的事情,就见陈爱党家的大儿子陈光荣跑过来,溜到他家后院去了。   “哎哎大咕咚,出来出来。”陈光荣扬着手朝窗子上喊了半天,等谷东从二楼一把拉开窗户,这家伙扬着一只手,吐着舌头说:“你妈逼!”   谷东跟颗炮弹似的,撸着自己的脑袋,直接顺着排水管子就从二楼跳下来了,扛起棍子就开始追陈光荣:“你妈的……,啊呸呸呸,我妈不让我骂脏话,你看我不揍死你个王八蛋。”   宋团一直知道俩家的孩子打的不可开交,但是一直以来,也跟所有人似的,以为是谷东在挑事,但这一回明显的是陈光荣挑的事啊。   他不像苏向晚那么护短,要见了这种事非得帮着孩子打架,他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跟上去了。   这一跟还了得,陈光荣家三个是会搞战略的。   谷东不是在跑,人家老三陈光耀个小屁孩儿就在路中央,眼看站谷东来了,直接就坐到了地上,开始哇哇大哭。   谷东忙着追陈光荣,还管不及这个,但是陈爱党家的二闺女陈光彩就开始大叫了:“大咕咚又打我弟啦!“   谷东的性格,你要没说打,我不打小孩子的,但你既然说了,我就得踹他两脚。   所以,谷东折了回来,就狠狠的踹了陈光耀圆圆的小屁股两脚:“你姐姐让我打的哟,谁都别怪。”   孩子们打架嘛,正好傍晚下班的时候,干部们陆续回家,大家一瞧见这个样子,谁不得骂谷东几句。   而且,正好王司令也进来了,这事儿看起来就挺微妙的。   谷东又是个熊的,见了王司令还得裂牙吡嘴一番:“这几个小王八蛋就是想给你看的,老爷爷,我还要打打打,继续打。”   “这叫什么?”王司令一把就胖谷东给拽住了:“不说我不撒手。”   谷东两条胖腿并用的蹬,蹬的还很厉害,但是挣扎不开王司令那两只看起来瘦,但极其苍劲有力的手:“离间计,以为我不懂吗?”   “大智若愚啊小子,不愧是俩革命家的后代。”王司令给谷东蹬了一脚也不以为然,看他蹬蹬蹬的跑了,还笑着呢。   “青山,你今天下班早。”回头,见宋青山在后面,他又说。   宋青山敬了个礼:“报告首长,我刚训练完,晚上吃完饭,还得去一趟504厂。”   王司令站了半天,指着谷东说:“谷东这孩子也是太熊了点,但将来估计会有大出息,特别大的那种。”   接着,王司令又说:“最近北戴河有个会,边疆那边不论军工还是工业,派出去的都是精锐专家,咱们这边,你和爱党一直是搞军工的,他笔杆子厉害,你重在能行动,是个行动派,但是我不喜欢爱党那个家属,小心眼太多,你要能给我出份完整的报告,我让你去!”   “是关于咱们省水电、重工发展方面的吗?”宋青山一听,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没错,正值76年,革命刚刚结束,一切百废待兴。   这时候,不论哪一行,需要的都是有知识,有文化的人。宋团虽然说在部队上也读过点书,但终归不及陈爱党那种科班出身的大学生。   这一次不止韩明要去北戴河,军区也有好几个名额能有幸参会,共商发展大计。   一直以来,王司令在宋青山和陈爱党之间犹豫,想着这俩个在军工方面的元老该谁去才好。   好吧,郭梅怂勇着几个孩子整天挑事儿,自以为自己这样做就能叫陈爱党更进一步,可是,一个大军司的司令员,怎么可能看不穿这种小计谋?   “青山,要说能参会,你得感谢你家属。”王司令挥着一只手,躬着在战场上受过伤的腰,笑着走了。   宋青山两手叉腰,站那儿笑了半天,再回家,就见苏向晚还蹲在门口,洗谷东的小书包呢。   “想去北戴河吗?”他说。   苏向晚头都懒得抬:“不去,我儿子我闺女都不去,我去干啥?”   “那万一咱能一起去,正好还能接上承泽呢,毕竟承泽得先坐火车到北京,才能回秦州。”宋青山接过书包,给拎干晾了起来:“全家一起去,走吧。”   不就是海鲜大餐加红酒吗,宋团这会不论想任何办法,也得替苏向晚办到啊。   她实在是这光荣大院里,最光荣的那个军属。   作者有话要说:   谷东:悄悄跟你们说,真的,我爸爸的江山就是我用棍子打来的。   驴蛋和狗蛋:说的好像我们的棍子没有出过鞘似的。   承泽:急需要被放出场,嗷嗷。 第143章 磨刀声   北戴河会议属于秘密召开的那种。   宋团熬更守夜的读书做计划,只为能带着家庭孩子出门旅游一趟,但怎捺他腹中墨水确实没有陈爱党的多,而重工发展,又需要非常宏观的战略目光。   “又去找书啦?没找着吧,省图里头我看只剩下几本工科类的书了,没什么能看的。”苏向晚说。   宋团摇头了:“发展经济没有前路可寻,只能往后看,往后想,但是我最近跑到秦大那边问了几个老教授,他们因为给整怕了,什么都不敢说,我说让我们这种大老粗,怎么搞经济。“   狗蛋嘴里叨着一颗洋柿子,慢悠悠的从楼上下来了:“爸,我知道有那么一人,对于经济特别在行,要不你去找他?”   “你小子想说的,是不是赵国年?”宋青山说。   狗蛋慢悠悠的穿着鞋子呢:“可不嘛,而且你想要建议,找我外公其实不如找我,我对经济比你们都在行得多。”   “是,说不定咱们全省的经济,都靠你儿子呢。”李逸帆正好送吱吱进门,瞪了宋青山一眼说:“重工业的发展那可不是儿戏,宋青山,我知道你几个儿子都有偏才,但是,你要真听小孩子的话来写报告,我估计去北戴河没你的戏。”   狗蛋撇了撇嘴,小孩子嘛,不好表答自己的满,转身出门了。   “大晚上的不在家等着吃饭,干啥去?”苏向晚说。   狗蛋神秘兮兮的笑了一下,一个不注意,已经溜出门了。   他和驴蛋俩最近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苏向晚,但就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儿。   宋团在这方面还真的是谦虚诚恳,叉腰在客厅站了会儿,专门从柜子里把前阵子韩明送自己的两条玉溪烟拿了出来,这一看,就是准备要送给便宜老丈人赵国年的。   过不其然,他去了一趟卷烟厂,回来的时候扛了一挪子的书,什么《资本论》,《富国论》、《经济学原理》,全是繁体字的大部头,像这种书,只有赵国年那种人才有,而且,其中书签做的密密麻麻,很多地方勾勒过,还有几大本笔记本,全是赵国年写的笔记。   “行啊,宋团这是弃戎从笔了又。”苏向晚把饭端到书桌上,取笑宋青山说。   宋青山翻开书来,一直在训练嘛,两只手糙的简直不像话:“等真正和平安定下来,最先要发展的就是经济,没办法啊,我们落后资本主义国家实在太多太多了。”   “经济光凭你,也搞不上去吧。”苏向晚说。   宋团笑了一下:“不一定,但是把咱们家的经济搞上去,让你们过好一点,还是很有必要的嘛。”   结婚十年了,连出去旅游都没有旅游过,宋青山心里是真愧疚,他这一趟,报告必须写的叫王司令满意,为了苏向晚能旅游一趟,北戴河也必须去。   在书里头,宋青山也是在这个年月的前后从军区转业的。   转业之后,为了跟得上社会的发展,也曾勤学苦读过很长一段时间。不过书里头的他,可比现在惨多了,毕竟原身时时在纠缠,几个孩子还四处流散。   所以,书里头的宋团,这时候已经是满头华发了。   可看看现在的他,一头板寸,因为不懈于训练,又瘦又挺拨,也就眼角才有几丝皱纹,整个光荣大院里,就他最帅气,阳刚威猛。   既然要出门,得坐火车,十月天凉了,几个孩子全得换厚衣服,光洗衣服就够苏向晚忙一阵子的。   当然,她还得准备点儿路上吃的东西,毕竟火车上可没那么便利的饭吃,就算有,也很贵啊,这么多半大小子,她出门,等于是带着几个行走的饭桶,不得不多准备点食物。   常丽萍和刘在野回来之后,带来了一个极为劲爆的消息。   “居然还真的,龚师身上有命案?”苏向晚都不敢相信。   “怎么没有?还是他家的小保姆,说是在河里溺死的,但是刘在野查过了,那家伙那天夜里的行踪不明,抓着这个疑点调查,找到目击者,说他当时去过河边,再一拷问,他就招了。”常丽萍悄声说:“那家伙肯定得给枪毙,活该,谁叫他把我最好的一件内衣给弄坏了。”   “我得说,为了成都的那个小保姆我很生气,但是,为了宋小芹我也很开心,这事儿我得写封信到小宋庄,告诉宋小芹才行。”苏向晚说。   常丽萍转转悠悠进了屋子,见门口一只盒子里装了半盒子的核桃,自己拿牙咬了一颗,就开始掰瓤子吃。   “怎么啦,不就一颗核桃嘛,我估计得调到后勤上,到时候什么好东西不能给你弄,你要瞪我。”见苏向晚盯着自己手里的核桃,常丽萍故意又砸了一颗。   “没什么,就是看你脸色不太好。”苏向晚说。   常丽萍短暂的黯了一下神色,强撑着笑说:“我的皮肤也就比你差点儿吧,这大院子里,还有谁能有我皮肤好?对于保养,我还是很在行的。”   但其实她之所以不高兴,是因为去成都的时候,跟刘在野俩人没把持住,有一天夜里就发生了那种关系。   然后呢,她正经来说,真的还是第一次,所以床单上有血迹。   这可把刘在野给吓坏了。   那家伙从床上坐起来,看了半天,居然来了一句:“我听说在日本,有那种专门给妓女们缝一层膜的手术,方便她们将来要嫁人的时候,能跟丈夫交待过去,你去了趟日本,该不会缝了个那么玩艺儿吧?”   常丽萍当时也不知道为了面子还是啥,总之,刘在野鳏夫好多年,曾经又是当兵的,体质好,差点没把她给折磨死。   而她呢,为了面子,鬼使神差,居然答了声:“嗯!”   “那估计你还得再补一回,实在抱歉,我浪费了你一次能嫁人的好机会吧,到时候补你点钱,你下回找个机会再去趟日本,再补一个,好不好?”刘在野提起裤子,就那么扬长而去了。   常丽萍多少年心高气傲,哪个男人都看不上,溜男人跟溜狗玩儿似的。   报应啊,谁知道三十岁的人了,好不容易交付第一次,居然给人这么骂了一回,说不伤心那是假的。   但她的名声放在那儿,要真说有人相信她还是个雏儿,那也是假的。   刚回秦州,刘在野郑重其事的给了她五百块,意味深长的说:“要不够,我再给你补。”   只能说,估计她这辈子是嫁不出去喽。   陈爱党一周才能回一次家,自己开车倒也不算远,但就是家里面那个家属难对付,一想起来他就头痛。   据说宋青山出具了一份未来十年秦州军区军工转型方面的规划书,别的领导们都没说什么,但是司令员却觉得很好,拍案笑了半天,说宋青山文笔粗糙,但胜在写的有东西。   当然,去北戴河参加会议的,也就从一直以来稳打稳的他,换成宋青山了。   但是他家属郭梅为了能去趟北戴河,已经准备了很久很久了。   “到嘴里的肉都能叫人叨走,你还有什么出息啊你。”郭梅一打开门,辟头盖脸就是骂。   家属边带孩子边上班,劳苦功高,陈爱党当然不敢跟她发火,笑着说:“有能力的上,青山有能力,参会代表就该是他嘛。”   “看看你儿子吧,这脸上青青点点的,可全是宋青山家几个孩子打的,亏你能说出这种话来。”郭梅把小儿子搡给陈爱党:“人家不止孩子雄,爹也雄,就你,人熊孩子怂,永远给人做副手吧你。”   陈爱党搂过小儿子,一看他眼睛上好大一个青眼圈,心里当然不舒服。   但是,确实他是个怂性格:“以后躲着你宋叔叔家那几个孩子,好吗,爸和他们的爸爸是战友,生死与共的好兄弟,你们也得是兄弟,不能打架,明白吗?”   孩子嘛,都是跟妈的。   妈妈总说爸爸怂,孩子又怎么可能看得起他,小儿子一把挣开他爹,转身跑了。   郭梅在外面高冷,在家也很高冷,地一周没拖过,碗至少三天没洗过,桌子上全是饭渍、奶渍,就跟那垃圾场似的。   只有郭梅自己的卧室是干净的,而且特别干净,她还有很漂亮的睡裙,还有天鹅绒的床罩,但那些小资情调的东西,全是属于她自己的,那地方陈爱党几乎不敢踏足。   站了半天,他袖子一挽,先进厨房洗碗,再把地拖了,然后再把几个孩子大大小小的衣服鞋子全收起来,一大盆装着,到大澡堂子去洗。   这个是为了省水,毕竟孩子多的人,就连水都不敢浪费不是。   苏向晚终于准备好了几个孩子的衣服,吃的用的,还得把大山托付到隔壁,送给李逸帆,让她早晚照料着去。   完了她还得去趟邮局,给妯娌孙秀兰寄封信去,让她转告宋小芹龚师长的事儿。   要说起孙秀兰,就不得不说说宋老太太如今的艰苦日子。   刚结婚的时候,因为孙秀兰脾气好,生的温柔,宋老太一边贬着苏向晚,一边捧着孙秀兰,没在村里把大儿媳妇给骂死,二儿媳妇叫她捧上了天。   但是,自从孙秀兰生了个儿子以后,情况就急转直下了。   老太太进城带孙子,本来以为自己能像当初镇压苏向晚似的,把孙秀兰给镇压住呢,岂知,宋庭秀在的时候,孙秀兰嘴巴绵绵的妈叫着,话听着,笑的两只眼睛弯弯的。   但只要宋庭秀一走,她就能秒成变成一只老虎,而且还是一蹦三尺高的那种。   俩人有一天吵了架,正好宋庭秀那天不在,老太太睡到半夜,就听见磨刀声,睁开眼睛,只见孙秀兰坐在她的床边,正在刷刷的磨刀。   “你这是干啥啊你?”老太太惊恐的问。   孙秀兰盯着老太太看了半天,才说:“哦,我梦游,梦见自己杀了个骂我的老太太。”   城里姑娘,读过书的,耍起泼来可比苏向晚迂回屈折的多。老太太差点没给吓死,心里委屈啊,偏偏没地儿睡,包袱一卷,麻溜儿的回村去了。   现在说起苏向晚来,她居然交口称赞,说苏向晚是个好儿媳妇呢。   寄完信出来,正好今天不是中考嘛,苏向晚正往家走呢,就见陈爱党那个陈光彩远远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跑了。   这个小姑娘不知道为什么是个斜视,跑起来还挺快。   “陈光彩!”苏向晚一声厉叫:“今天考试,你不上学还在外面乱跑,小心我告你老师。”   “阿姨,我们早考完啦,现在考的是一二三年级。”这小丫头捂着嘴在那儿笑着,一脸的幸灾乐祸。   一大人,欺负孩子可不算地道,不过苏向晚的心里向来没地道可言:“你就说说,我家南溪多漂亮,多干净,你再看看你,脏成这样,难怪院里的小伙子们都爱打你,见了南溪,他们声音都不敢粗。”   打击一个小姑娘,这话可是够狠毒的。   陈光彩变了一下脸色,啊呸一声:“漂亮的女孩子全是妖精,间谍,燕子,丑的姑娘才可爱。”   说着,这小姑娘突然就开始跑了:“你家大咕咚考试抄作业,他们兄弟要一起站墙跟喽,哈哈哈。”   苏向晚一转念头,赶忙往学校里跑。   “抄袭就算了,而且还是三个大孩子帮着一个小孩子抄,丢不丢人。”二年级的王老师一张卷子几乎要甩到苏向晚的脸上了:“我们班本来今年该是全年级,不,全校第一,就是宋谷东在拖大家的后腿,可是大家是怎么做的,大家从来没有岐视过他,依然当他是班级里的一员,但是苏大姐,你看看你家大的这几个,三个人集体帮他抄袭,这个要当众批评,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批评宋谷东。”   是的,戴着军帽的宋东海,瘦瘦的宋西岭,还有一个甩着两条辫子的宋南溪,三个大孩子也给抓住了,三个人一起帮谷东抄袭,还被小学老师给抓了现形。   “你知道他们怎么抄的吗?”王老师张开双臂形容着:“宋南溪说是来帮小学的孩子们奉献爱心的,却偷偷的偷试卷,宋东海和宋西岭俩,一个在房顶,一个在窗子底下,俩人一起递答案。要不是陈光荣举报,我们都发现不了。”   苏向晚接过卷子一看,这大概是谷东离一百分最近的一次,因为二年级的题简单,有三个大的帮他,他居然全答对了。   “这事就算了吧,明天不是就放假了吗,我们今天晚上坐火车要出门,孩子我就带走了。”苏向晚说。   王老师是个女同志,还很年青,好胜心非常重,说话的时候简直痛心疾首:“苏大姐,你没有意识到吗,你们家这几个孩子将来很可能走上犯罪道路。”   “这是我的原因,我太想让孩子进步了,以致于拨苗助长了,王老师,你可以批评我,我愿意给你写检讨,但这事儿跟孩子们没关系,谷东的成绩你记个0分就行了。”苏向晚到这时候,依旧还耐着性子呢。   “孩子自甘堕落,是因为他们还小,不懂得学习的意义,但家长自甘堕落可就麻烦了,苏大姐,你从来没有意识到学习对于一个即将走上犯罪道路的孩子有多重要,溺子如杀子,你是在杀孩子!”王老师又说。   苏向晚深吸了口气:“你口口声声说你从来不岐视谷东,但是你也口口声声说他拖了全班的后腿,九年义务教育,每个孩子都有上学的权利,学的好的该表扬,差的该批评,但正如有的花开的早,有的花的晚,谷东也许是没开窍,我都在耐心等他开窍,你做为班主任,是不是该多投入点心思在他身上,而不是一味这样逼他考100分,却从来不关心他?”   “我怎么没关心他,全班34个孩子,我一样关心。”王老师说。   苏向晚一把拽过谷东:“那你怎么可能喊错他的姓,他的作业本估计你都没收过吧,不然的话,他姓韩,作业本上一直写着韩谷东三个字,你却喊他叫宋谷东?”   王老师猛的一下就闭嘴了。   因为确实,她厌恶谷东厌恶到连作业都懒得收的地步。   至于他姓韩还是姓宋,没有任何意义的拖后腿的孩子,重要吗?   把几个孩子从学校里领出来,大的几个懂事了,知道这不算啥大事,还一个捅着一个呢。   就谷东比较担心:“妈妈,我是不是又给你丢人啦?”   “没事,咱一会儿去大澡堂子洗个澡,明天一早五点出发,去北京。”苏向晚说:“学习不是一簇而就的事情,是我逼你逼的太急了。”   真是好神奇啊,妈妈还会跟小孩子道歉呢。   谷东恨不能向全天下展示,自己这个亲妈有多好。 第144章 绅士风度   刘在野最近一直在相亲,什么样的女同志都愿意相一相,毕竟三十多岁,眼看奔四的人了,总得结个婚嘛,不然他难道一直就这么单着?   今天来相亲的只是个小学老师,叫王琴,虽然说工作一般,口气还挺狂:“你明白吧,有我在,孩子的教育就不成问题,而你呢,在市公安局只是个副手,这也不行,你得是一把手,以后能升到省公安厅才行,我不喜欢不上进的男人。”   “啥时候能结婚?”刘在野不知道具体该怎么相亲,就想直奔主题。   “那你现在有什么呢,房子公安局分了吗,体检做了没,我听说你前妻有乙肝,你自己有没有被传染,要你也被传染了,那我可不成,我的丈夫必须干干净净,没有传染病。”王琴说。   刘在野在玩盒火柴,啪一把拍桌子上了:“我就问你啥时候能结婚,要不今天晚上就住我家算了?”   啪的一巴掌:“人渣,感情你啥都没有,这是想骗我上床啊这是!”   王琴拎起自己的包来,转身就走。   刘在野已经相过无数次的亲了,抹了把脸嘴里骂骂咧咧:“结婚不就是上床的问题吗,你要愿意,咱现在就领证,成吗?”要说房子,他刘在野没多少?   这可把王琴给气的哟,直接一杯水就泼过去了。   刘在野相亲不成,还给僖落了一通,转悠来转悠去,鬼使神差,就又转悠到军区去了。   常丽萍现在在库房做管理员,比原来洗碗可轻松多了,当然下班也早,下午五点半准时下班。   今天常丽萍很开心,那不当时她被误认为是间谍的时候,齐力把她给抛弃了嘛,今天那家伙打电话来,居然说自己要调到秦州市来当一把手,就问常丽萍,来了就可以结婚吗?   常丽萍原来当齐力是条狗,现在亦然:“啊呸,你可等着去吧你,我在难中你都不救我,现在想娶我,你想得美。”   “常丽萍,你现在可不是歌唱家了,我愿意娶你是看得起你。”齐力在电话里说。   “我一辈子都看不起你。”常丽萍答的很干脆。   齐力那样的男人,大难临头各自飞,那怕他是省上的一把手,她都懒得尿他,还市上的一把手,哼。   端着打来的饭,常丽萍美滋滋儿的往宿舍走呢,一棵松树后面突然伸出一只手来,就把她给拽住了。   “那玩艺儿你还没补吧?”刘在野说。   常丽萍愣了半天,才想起来,他说的是处女膜。   这女的长的漂亮,皮肤是真好,嗓音又动听,白的跟只雪兔子似的,但脑子不太够用,当然,主要是刘在野太流氓了,跟她原来见过的男人全然不同的流氓性质,让她简直无法应对。   “没补就好,反正一次也是搞,两次也是搞,要不咱今天再开个房,你解决一下我的需求,我也解决一下你的,过阵子我给你联络一下,万一北京,或者上海也能补呢,你说是不是?”刘在野现在为了上床,已经丧心病狂了。   常丽萍害怕啊:“注意纪律,要给人看见再举报了,我还活不活啦?”   “你还有名声吗?我带你开房,去我家也成,反正你也缺男人,我也缺女人,不就干一炮嘛,多大的事情,乖啊,赶紧走。”   这就对了嘛,于其那么麻烦的相亲,不如找一个长的漂亮,还没脑子的炮友,只要花钱就成,多爽的事情。   常丽萍因为怕要闹出风纪问题,不敢大吵大叫,拿饭缸子挡着脸,把军装脱了揉在怀里,悄悄摸摸的,就给急色如狗的刘在野给拉走了。   宋团今天所遭遇的,可以说是他人生历史中最严竣的考验。   因为人多,又因为孩子们大了,他是买了三张卧铺,三张硬座,和孩子们轮换着来,他们白天睡觉,孩子们在硬座上玩,晚上孩子们去睡觉,他们座硬坐。   三天三夜的旅程,这样安排,才不至于到了北京之后人仰马翻。   但是,夜里坐硬座,那是真熬人啊。   “承泽所在的连队,是南海舰队的抢滩突击部队,首长叫沈三强,是沈老的大侄子吧。”宋团说。   韩明点头:“是,沈三强是我大舅子,他家那个大儿子沈星火也在抢滩突击部队。”   基本上元老,上将级别的这帮子首长们,孩子们叫什么,在哪里,那都是保密的,李承泽在信里提过沈星火,说这小子是自己的莫逆,74年海战的时候他俩一起抢滩金银岛,那小子比他还生猛。   这样说起来,转来转去,大家都是一家子啊。   “这个夜里坐火车就是难熬,小苏怎么看起来没精神似的,吃个鸡蛋吧。”韩明说着,磕破了一个鸡蛋,还专门从自己的旅行包里翻出盐巴来,细细洒上去:“来,吃一个提提神。”   苏向晚接过鸡蛋,心说看看人家韩明这润物细如水的献殷勤,冷扫了宋团一眼,咬了一口。   “最叫人意外的就是齐力了,原来他是跟着慈禧混的吧,但是74年的时候他临时倒戈,现在居然还在北戴河会议上给自己搞了个副秘书长。”韩明又说:“那家伙跟你有过节的吧,这趟去了你低调一点,谁知道他会不会为难你。”   宋团是军人,顶天立地,而部队上呢,又不像官场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为了能在北戴河的会议上能真正为国家的发展提出建设性的意见来,正在埋头苦读《富国论》呢。   ……   不过,宋团低头读着书呢,突然就闻到一股异常的浓香味儿。   夜里人全是东倒西歪的,走廊里睡满了人,而韩明呢,跳着脚就从车厢的那一头踮着脚走了过来。   “真香,这是啥东西的味道?”   “是啊,真香,说不出来的香。”给韩明不小心踩着的人全睁开了眼睛,争向往他手上的保温杯里嗅着。   “雀巢咖啡,速溶的,没听说过吧?”韩明笑嘻嘻的把保温杯推了过去:“来来,小苏同志,喝一口提神,这个啊,我都舍不得喝,专门给你备的。”   虽然说三十年代就有速溶咖啡了,但是在华夏国的七十年代,这玩艺儿不说绝迹,近乎是不可能有的。   就跟方便面似的,物以稀为贵,苏向晚上辈子可不愿意喝这种速溶的玩艺儿,但现在,在这难熬的夜里,这杯咖啡是真的诱惑到她了:“哎呀,这可真是香,快来,我喝一口。”   宋团嗖的抬起头来,就见韩明先把保温杯滴到自己的手腕上,滴了一滴,然后说:“不烫,快喝吧。”   本来人韩明长的就帅气,三七分的头发一丝不苟,皮肤又白。   掏了咖啡还不算,又从自己的行李包里翻出来几块饼干:“这是苏联产的堆糖饼干,就咖啡甭提多香了,咖啡呢,你也不要嫌苦,它这味儿得慢慢儿的喝。”   “没发现呀,韩书记是个真绅士。”本来夜里人就感性,苏向晚两辈子,还没有被这么温柔又体贴的服侍过,一不小心,脱口而出。   她身边的宋青山都愣住了:“这就叫绅士风度?”   战地记者阿德里安教了宋青山很多,宋青山曾经也卯足了劲儿的绅士过,人苏向晚连头都懒抬一下,可韩明不就冲了杯黄汤吗,不就搞了两片饼干吗,这就绅士风度啦?   问题是,旅途漫漫,韩明坐在对面,脸上笑嘻嘻,一点的烦躁都没有,这简直是要力争着,在旅途中把宋青山秒成渣渣呢。   李承泽现在就在北京呢。   也确实,他跟他的好朋友沈星火在一块儿,不过,沈星火回家,他还得换票回秦州。   “别介呀,我家有个妹,15岁了,美的就跟邓丽君似的,真的,你在秦州那破玩艺儿的家,回啥回呀,走,上我家去。”沈星火说。   李承泽切的一声,他的妹妹才叫漂亮,但他从来不说。   “李承泽同志,这儿有你爸爸写来的挂号信,叫你在北京等他,他会带着全家来北京接你。”军人售票窗口里,笑容可掬的女同志笑着说:“乐吧,在北京等着,你爸爸明天一早就会到。”   当了三年了兵,整整三年啊,就连李承泽这种天性内敛的孩子,一下都激动疯了。   如售票员想的一般,孩子两只眼睛嗖的一下就红了:“沈星火,听见没,我大舅要带着全家人来北京接我呢。”   沈星火说:“真没劲儿,你又不是亲生的,看吧你乐的。”   这家伙歪了歪嘴:“走吧,先回我家,我介绍你认识我妹去。”   不过就在这时,身后走来俩个穿着黑色中山装的同志,一个手里还拿着张李承泽的照片呢,上前看了眼李承泽,敬了个礼:“李承泽同志吗?”   “是我。”李承泽说。   这个同志说:“极为光荣的任务,咱这边军区现在缺几个从大车上往下来卸煤的同志,你得跟我们走一趟,去西郊机场卸煤去。”   沈星火直接愣住了:“同志,你们哪个部队的呀,军装都不穿就来命令人,认识他是谁不,抢滩金银岛立过三等功的李承泽,越南人见了他拼刺刀都要尿裤子的,你让他去卸煤,你没开玩笑吧。”   “紧急调令,估计也就半个月的事情,李承泽同志,跟我们走吧。”来人彬彬有礼,但也不容质疑的说。   李承泽心说怪了事了,这铁定是有人盯上自己了吧,不然的话,宋南溪他们不正好回秦州了,他才能给放出来?   “首长,能问一下调令是从哪儿下的吗?”多贼的李承泽,当然要知道是谁在整自己,对吧?   来人犹豫了一下,才说:“咱们是政策处的,但调令是北戴河那边发过来的,总之,这是个光荣的任务,因为上面有领导看着呢。”   光荣个屁啊李承泽心说,老子的能耐那在战场上,卸煤就不是我的事儿。   他突然一捂肚子:“哎哟喂,我这肚子水土不服啊,要不,您二位等会儿?”   说着,李承泽转身就开始往厕所跑。   去他娘的卸煤,三年没见过爹娘父母,谁他妈跑到西郊卸煤,那就是谁傻。   李承泽把全家的孩子都想了一遍,几个男孩子他并不想,因为都见过照片,唯有宋南溪,三年没见啊,宋青山俩口子连张照片也没给他寄过,也不知道那闺女长大了没,头发是不是还是原来那么黄。   小黄毛丫头,可想死他了。   吱吱可不知道哥哥有多么的思念自己。   一排三张床铺,他们四个在父母把夜里的位置让给他们,让睡觉的时候,其实压根儿就没睡觉。   几个孩子一排排的坐着,正在看对面下铺上,一个打扮的极为精致、漂亮的中年妇女。   驴蛋和谷东俩都是一脸戒备,吱吱满脸的困惑,而狗蛋呢,则是一脸的深究。   几个孩子并不是因为这个妇女漂亮才盯着她看的。   而是因为,她的手上捧着一本日语的漫画书,漫画书上有个叫机器猫的家伙,就跟妈妈缝在他们内裤上,书包上的一模一样。   对于现在的孩子来说,彩色漫画书,那种吸引力简直是无敌的。   “喜欢的话,我可以送给你们啊。”这个女同志非常温柔,不过,就是汉语说的不算太标准。   几个孩子连忙摇头。   谷东直接说:“八格牙路,日本人的东西,我们不要。”   这个女人很大方,一见面就说自己是个日本人,这也是几个孩子对她非常有兴趣的原因之一。   天天在电影上看杀鬼子,见活着的日本鬼子,他们还是头一回。   而且,这个漂亮的,温柔的女日本鬼子,还有好几个人陪同着,保护她呢。   显然,大有来头。 第145章 边走边跳   这个妇女自称自己姓渡边,也不喜欢孩子们叫她婶婶,要让大家叫她渡边先生。   一个女同志,还是日本人,居然要大家叫她先生,真是奇怪。   一夜到天明,她吸引了孩子们所有的目光,搞的几个孩子都没睡好。   “来呀,我这里有糖果,想吃就吃吧,这个见过吗?”渡边先生手里捏着一个粉色的小球球,捏一捏,放到谷东嘴边了:“要吃吗?”   “日本鬼子的东西,我才不吃。”谷东啪的一把就挥开了。   渡边先生笑了一下:“你们是新时代的孩子,仇恨我们也很正常,不吃我就吃啦。”   棉花糖呀,别的几个孩子还好,谷东简直给馋的啊,有那么一会儿,嗅着草莓甜腻腻的香味儿,他觉得自己都要做一个革命的叛徒了。   “宋南溪长的可真漂亮,不过等过几年,你也会去上山下乡吧?”渡边先生说。   吱吱赶忙说:“现在已经没有上山下乡政策了,我将来会当兵,而且是当个骄傲又光荣的女兵。”   “女兵很不错,你会被晒的很黑,而且心中充满着热血,让太阳照着,风吹雨淋着,估计二十出头,就会变的比我还老。”渡边先生指了指自己的两鬓,说:“我从不晒太阳,所以才能把皮肤保护的这么好。”   女孩子谁愿意变丑啊,吱吱摸了一下自己的脸,突然想起李逸帆的脸来,还真的给打击到了。   “不过,这也是文化的必然性,你们中国人丢掉了自己的传统,重新建立了一种文化,而旧的文化则被你们给抛弃了,这是坏事,也是好事。知道为什么吗?”渡边先生又吃了一枚棉花糖,然后说:“好事是,你们从今往后不需要思考,于是,就没有了思考者的痛苦,而坏处是,你们的文化从此就失去传承了,你们的文化,却需要我这样的人来拯救,这就是痛苦。”   就在这时,宋青山和苏向晚几个过来洗脸,吃东西,准备让孩子们出去,换他们几个睡觉了。   “妈妈,传统文化是什么呀?”吱吱转头问苏向晚。   苏向晚还没开始解释呢,韩明赶忙说:“儒释道就是传统文化,不过你问这个干吗?”   吱吱把对面的渡边先生给韩明他们介绍了一下。   “却原来,您就是渡边先生啊。”韩明上前就握手:“听说您是来指导敦煌研究院的,但我一直忙,没时间去敦煌,失敬失敬。”   却原来,渡边还真是个博学的大家。   76年开始,国家计划开放敦煌的壁画,以及雕像很珍贵文物的展示,虽然说日本鬼子真的是侵略者,但不得不说,人家在保存文物,以及研究文物方面,就现在来说,于技术方面领先我们很多。   所以,这个渡边先生,还真是个中央特批,请来的大宝贝呢。   “这些孩子们都是你家的?”渡边先生问韩问。   韩明扫了一眼:“是。”有点心虚。   “这位女士也是您的爱人吧。”渡边先生指着苏向晚说:“用你们中国话说,很般配的一对。”   韩明笑的太乐,嘴巴都合不拢了。别的几个傻,谷东可不傻啊:“这个韩明偷着乐呢,哼!”   宋团简直了,要想去洗脸,就发现韩明在给苏向晚挤牙膏。   好吧,他忍了。   他想着,洗完了脸该吃饭了,自己去招呼几个孩子去,忙前忙后,闹完大的还有小的,等再闻到一股香味,就发现韩明又给苏向晚冲了一杯速溶咖啡,放在桌子上让她品,还得地要把后面的窗帘都给拉起来,就为窗帘影响了苏向晚的视线。   天啦,这殷勤献的,让宋团简直无处可抓啊。   偏偏那个渡边先生也是个喜欢绅士风度的:“真是难得啊,在新的华夏国,居然有像韩先生这么一位具有绅士风度的男人。”   说着,她还邀请韩明,苏向晚和自己一起用餐,当然了,她跟苏向晚聊的不多,更多的是在跟韩明聊天。   这种拥有专业技能的人,大多数都很清高,而且显然,她对于中国人对于文物的保护方面,有着很多的不满。   在听说韩明马上要当秦州市的一把手之后,她就把那些不满全表答出来了:“知道吗,整个敦煌,全是像那位宋一样的男人,相貌粗鲁,为人也粗野,他们是军人,这个我懂,但他们根本不懂得保护文物的意义。”   韩明笑着说:“我一直在关问这个事情,也一直在协调,您这趟回北京,只是回去渡个假吧,应该很快还会回敦煌吧?”   壁画、雕塑,这个国家的历史,最珍贵的遗产,想要保护起来,还非得有赖于这个女同志不可。可以说,她能帮国家抢救的文物,是无价的。   渡边先生摇头说:“不了,在文物研究院有太多事情让我觉得很无力,也伤了我的心,所以,我这趟回日本就不会再回来了。”   韩明现在就在秦州,而敦煌也在秦州,为了敦煌那么多珍贵的遗产,也为了他的政绩,他不可能让渡边先生走啊。   要知道,为了请她,国家可是花了大价钱的。   “一定有误会吧,可能言语不通,也可能是研究院的人执行能力不够,只要你说哪里有不对,我组织调人马不就行了吗,你要走了,那些文物怎么办,有很多东西一见天日就得化为灰烬,那是我们都不愿意看到的啊。”   “那你们能把军人撤走吗,他们驻扎在那里,让我很不舒服。”渡边先生指着宋青山说。   几个孩子也看着宋青山呢,心说我爸爸惹谁啦?   宋青山也觉得,自己惹了谁了,突然之间就被人给针对了。   韩明背一挺:“我们从1890年开始,叫帝国主义偷走的文物实在太多了,你说让军方撤走,那不可能,敦煌必须有部队驻守。”   “他们口口声声说怕人盗文物,难道是怕我盗吗?一点诚意都没有,又何谈保护,何谈让我留在这儿,再说了,韩先生,我非常不喜欢你们的这些孩子们,是,他们热血,他们视我如豺狼虎豹,而且,他们已经完全没了孩子的单纯,我不喜欢看到这样的孩子,这样的孩子也让我不舒服。”   几个孩子到现在,看渡边先生都跟看怪物似的。   韩明都无奈了,回头看着苏向晚呢。   苏向晚摸了摸驴蛋的脑袋,悄声说:“这个婶婶特别厉害,是个好的日本人,所以,把你们的棍子放下,好不好?”   驴蛋大了,刷的一下,就把竖在旁边的棍子给踢到床底下了。谷东一看,哥哥宣告投降,那好吧,他的棍子也丢床底下了。   几个大人白天睡觉,孩子们就跑到那边去了。   躺在床上,宋团也没法安生啊。   因为苏向晚睡在中铺,韩明自己动手能力不行,但是又不让宋团动手,他自己非得要搭个帘子。   搭吧,他手拙,又搭不好,半天在那儿粘粘乎乎的折腾来折腾去。   “哎呀韩书记,你能甭弄了吗,你这样很影响我睡觉,明白吗?”苏向晚都生气了,但是韩明不生气啊:“再等会,等一会儿我就弄好了。”   宋团躺在上铺,感觉自己分分钟就要爆起,但是只要他一动,韩明立刻就会说:“为了表示感谢谷东,这一路啊,小苏同志都由我来照顾,怎么样?”   好吧,宋团又躺回去了。   那个渡边先生不知道这几个人昨夜熬了一晚上,犹还在表答她自己的不满,而且就因为宋团是个军人,她就非得抓住宋团了批:“上铺的那位先生,你的体味好大呀。”   宋青山坐了起来,头顶着车顶呢,军人嘛,瘦瘦高高,在这上铺简直是委屈了他。   不过他还是很有礼貌的说:“女同志,我上车前才洗过澡,体味应该不重吧?”   “已经很重了,你怎么就不学学这位韩明同志,他身上就没有体味。”   岂止没有体味,韩明身上还有香水味儿呢,娘娘腔似的,宋团一看就鄙视,但是没办法,因为韩明对于渡边的尊重,也因为她确实值得尊重,宋青山索性下了床,就站到列车靠门处去眯眼儿了。   苏向晚在睡觉,韩明还在弄他的帘子,而那个渡边先生呢,也躺在床上,慢悠悠的在看书呢。   苏向晚没眯眼睛,从高处往下看,就发现她看的是一本关于《敦煌伎乐天》的中文版,大概认字吃力,戴着眼睛,她在特别特别仔细的看。   那不韩明非得要给她拴个帘子,在她眼前聒噪来聒躁去的,一直不肯走嘛。   苏向晚忍了又忍,忍了半天,突然说:“韩书记,你是不是特想这个日本女人能留下来?”   “当然啊,你没有读过书,不知道敦煌的意义。”韩明一本正经的说。   苏向晚心说啊呸,是个中国人都知道敦煌的意义。不过,这些大道理她不讲,她轻声说:“你不要弄帘子了,下去好好睡觉,这个女人啊,我帮你留下来。”   韩明转身,就准备往下躺了。   “外面睡着去,我家宋团都在走廊里睡,你凭啥睡床?”苏向晚说。   这个韩明比他弟韩江聪明得多,当然,特别擅于察颜观色,情商那叫一个高,但是苏向晚不愿意受他的殷勤啊,这一路上,要她真一路给韩明像那太监似的服侍下去,她都该要被他的糖衣炮弹给腐蚀了。   当然,韩明是个极为聪明的人,虽然说处处在抢宋团的风头,但在苏向晚这儿,却是绝不忤逆。   三天的火车,只要渡边嫌弃,不肯要宋团一起睡,苏向晚就把韩明也给赶出去,这下倒好,六张床铺,除了陪伴渡边的工作人员,苏向晚独享三张床,可不潇洒。   而渡边先生的不满,其实一直在累积呢。   几个孩子对于她这个日本人的仇视,让她觉得他们很无知,同时又让她觉得心痛,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国家的人会把孩子培养的,让他们那么仇视另一个民族。   再一方面,敦煌的古迹,再不抢救就来不及了,那种毁灭,对于世界都是令人痛惜的,可是她的工作迟迟得不到开展,就跟要扔下自己的孩子然后远走似的,她的心里其实也很难受。   这时候,晚上对着几个孩子,白天对面又没别人,就苏向晚一个,当然,她把自己的不满,也就有意无意的,要分摊一点儿给苏向晚。   “你的女儿看起来很乖巧,但我觉得,当兵并不适合她,她更适合去跳舞,肢体太漂亮了,长像又那么的古典。”渡边说。   苏向晚躺在上铺,在看渡边的《机器猫》:“我更愿意她长大以后在大学里当个老师啊,或者是在某个银行上个班,比当兵好多了,至于跳舞唱歌,她想都甭想。”   “你们这一代人,等于是被洗掉骨髓了,做为一个有着五千年灿烂文明的,历史古国的人民,对于自己的文化,没有一丝一毫想要传承的意识,而且还在鄙视它,我只能说,你们不懂得思考,这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因为如果你去思考,你会为此而无比痛苦。”渡边又说。   韩明赶忙解释:“她读的书确实不多,所以不懂得这个。”   宋团忍不住了:“我们不是不懂得保护我们的文化遗产,但是现在对于大部分的人来说,最重要的是先吃饱肚子。”   “这是个野蛮的军人,我不想跟他说话。”渡边先生说。   宋团脾气不算暴的人,受不了这个渡边,站起来,转身走了。   韩明还在那儿劝呢:“求您了,不论怎么艰苦,请您回去探完亲之后再回来,好吗?”   渡边索性连他的话都懒得回了,抱着书,躺在卧铺,只是闭目养神。   当然,苏向晚所谓的,自己能把渡边留下来的办法,韩明并不相信。   不过,做为秦州市的一把手,死马当活马医,而苏向晚提的要求呢,又不算特别苛刻,或者说难以满足,所以,韩明在不停的劝渡边的同时,也按照苏向晚想的办法,正在积极努力的配合着她呢。   转眼就到北京了。   北京啊,一出火车站就是一股油烟味儿,就连味道都跟秦州不一样。   “哇,这么多的火车,这么多的人。”驴蛋眼睛都花了,而且,他不是出门都得带根棍嘛,立刻就有大妈上前,指着他的棍:“这东西,给我扔垃圾桶去,哪来的野孩子,居然扛根棍子?”   好吧,谷东的棍子也扔了。   从火车站出来,是一条长长的巷道,川流不息的人群,一个个的,大包小包的,全往外挤着。   这时候,突然空中响起音乐来。   驴蛋和狗蛋几个乡里人进城,没听说过地下通道里还能响音乐的,而且音乐听起来不是平常那种慷慨激昂的,缓慢,悠沉,听起来像敲钟似的。   “听听,这儿还有音乐呐。”驴蛋捣着狗蛋说。   谷东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嘴巴张了老大:“哥哥诶,快看我姐姐,她简直美的要上天啦?”   人潮之中,吱吱本来是披着个苏向晚的纱巾的,突然就舒开了自己的双臂,伴随着四面八方涌来的音乐,突然一个踢脚,再一个旋身,一只脚高高竖起,弯腰一搂,要真正懂得人才能明白,这个在《敦煌伎乐》中,叫做反弹琵琶。   谷东的口水一直在往下流,嘴巴张的比狗还大:“我姐可真美。”   人家宋南溪可不止是美一下,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她昂着头,踏着鼓点,继续旁若无人的往前走着,边走边跳。   现在才是76年,距离《丝路花雨》的横空问世还有3年,这种舞蹈,只存在于那些真正懂得敦煌艺术传承的,艺术家们的笔下,要说吱吱能跳,那还是因为李逸帆给她找的老师好的原因。   渐渐的,通道里的人自愿分散成了两排,看着这个梳着两根辫子,披着纱巾的小姑娘旁若无人的舞蹈。   且不说别人,渡边先生随在后面,看着宋南溪的一步一调,仿如壁画上的伎人们的灵魂在现,她舞的那么优美,那么动人,一步步的,全踏在她的心坎上啊。   不过,最最惊讶的,要属在火车站里东躲西藏了一天,只为逃避卸煤,然后等着见家人的李承泽。   这会儿,他正站在高处,眼巴巴的瞅着,看宋团全家在哪儿呢。   “嘿嘿,承泽,快看,那儿有一特漂亮的小姑娘,多大的胆子啊,在通道里跳舞,不过跳的可真美啊。”沈星火捅着李承泽说。   李承法的小姑娘啊,曾经离别的时候,唱着《九九艳阳天》的小姑娘,和着编钟编成的敦煌乐曲《长沙女引》正在旁若无人的跳着。   李承泽直接从二楼,就跳下去了。 第146章 一见钟情   计划不如变化。   还没等李承泽跳下去,给吱吱来个惊喜呢,就听地下通道里的人群中,有个女人喊了一声:“我的拓片,我的拓片哪去了?”   “快,有人偷了我的拓片。”是渡边在叫,边叫,她边扬起自己手中的护照,高声喊了起来:“我是日本人,我丢了非常重要的东西,快,有人能帮我找一下吗?”   在这个时代说自己是日本人,除了渡边自我的高冷之外,当然,很可能她对过去的历史并不熟悉,而且自从来中国,一直都是呆在一种相对友好的环境里,才会有这种优越感。   当然,火车站上形形色色的人立马就给渡边上了一课:“日本人?谁他妈把日本人放咱这儿来了?”   “我爷爷就是叫日本人杀死的,让我看看这个日本人在哪儿,我要把他捶成肉饼。”又有人说。   “那可是极为珍贵的拓片,韩明去了哪里,苏女士,求求你了,谁能帮我找到拓片?”渡边转来转去,没找到韩明,抓过苏向晚问了起来。   而且这时候,火车站的出口处要拉闸门了,闸门一旦拉开,人们汹涌而出,渡边最为珍贵的拓片,可就永远找不到了。   她跑到出口处,双臂伸开拦着人,喊着她的那几个随行干部:“小王,小赵,你们没听见吗,我的拓片丢了,赶紧报警,帮我找拓片啊。”   这就得说另外一件奇怪的事情了,渡边先生的那几个陪同人员,除了跟着她之外,几乎跟她没有任何言语交流。   就现在,她急成那样儿了,那几个陪同人员还是慢腾腾的,四处转头看着,慢腾腾的走着,但是,没有一个人着急。   而且陪她来的那个小王还说:“拓片怎么会丢呢,那东西给谁人也不愿意要啊,莫不是渡边先生您自己丢了却忘了,丢了就丢了呗,您再不走啊,赶不上飞机啦?”   这明显的就是推脱,懒得帮渡边先生找东西嘛。   “对了,军人,那个军人先生,您能帮我吗”就在这时,渡边突然看到人群中最为高大,头上还架着个孩子的宋青山。   就好比夜空中最亮的那一颗星星,从林中最高的那颗树,要知道,一路上渡边先生嫌弃宋团,可是整整嫌弃了三个白天啊。   但就在这一刻,她突然就朝着宋团奔过去了:“宋大校,这个忙无论如何您也得帮我,赶紧把我的拓片找出来,行吗?”   好吧,这会儿她不嫌宋团身上有体味,直接快趴宋团身上了:“那些拓片对于敦煌的艺术和人类的文明,都有着莫大的意义,您必须得替我找着它。”   宋团给女人惹的很生气,要不是领袖才去世不久,要不是中国有句老话,叫两国交恶,不斩来使,再加上渡边是个女人的话,他都有心把她从火车上给扔下去了。   找什么‘拓片’,要知道,宋团也不懂得拓片是个啥啊。   “那是极为珍贵的东西,莫高窟里所有的壁画,每一张,我用炭笔轻轻拓出来的。”渡边伸出两只手尖叫着:“那是我后半生所有研究的方向,壁画不可以再拓,因为它们太容易损坏了,那些拓片珍贵无比,宋大校,你必须得给我……”   “谷东,贼在哪儿呢?”宋团还没听渡边说完,直接把架在脖子上的谷东一转,四面八方的,就让这孩子看。   谷东一只胖手抱着宋团的脑袋,另一只手四处指着。   人们的目光也跟着他的手,四处转着。   “在那儿!”谷东突然一声吼,宋团在这种人群中,因为个头高,视觉优势明显,望过去的功夫,就见有俩人突然之间转身,往二楼上跑跑了。   把谷东一扔,宋团朝着如潮水般分开的人群跑了过去。   俩个贼已经在蹬楼梯了,这要上了楼梯,上面就是火车站的进票口,真叫他俩跑掉,全国三十二个省份,每个省都有火车,谁知道他俩跑哪儿去了?   宋团是在楼梯的拐角上,三步跃起,直接翻过了栏杆。   上面再扑下来个穿着绿军装的小伙子,一人一个,两个贼就给扑翻在地上了。   几个小的半天才能认出李承泽来,他长高了太多,同时也瘦了,就跟宋青山似的,皮带和衬衣相间的地方陷进去着,以示他的小腹有多么的平坦。   哥哥的皮肤变的比以前黑了,一张紧绷着的,硬梆梆的脸,看起来满满的杀气,不过等他一笑,把手伸开,狗蛋和驴蛋就扑过去了。   这还是那个虽然不苟言笑,但是从小就想尽办法给他们找吃的,找喝的,为了给他们买饮料,不差点叫人抓起来哥哥啊。   “就是这个,拓片,喽,漂亮吗?”在派处所,等待公安问话的时候,渡边从包里取了一张拓片出来,轻轻打开,给宋团和李承泽展示着。   这俩中国军人,一个放翻了一个贼,就把她最珍贵的拓片,给找回来了。   宋团对于拓片没有什么研究,但是,他心里觉得很不舒服。   “这是属于我们国家的文化遗产,造成拓片被您带走,怕不合适吧?”他说。   渡边突然就愣住了,但同时又说:”只是拓片而已,而且,这是政府允许我来拓,并带走的,它属于中日友好交流的象征。”   宋团很干脆的说:“要是政府由我做主,我绝不会容许你带走这些东西,你们这些帝国主义,从我们中国的土地上掳走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渡边的心里依旧在腹诽宋团太迂腐,太老古董,不懂得把敦煌的宣扬于世界之后,所能带来的经济价值。   但是,因为他刚才捉贼的时候的那种暴发力,渡边对于这个男人,着实生了敬佩。   “我还要北京休息两天才会赶飞机,要不今晚,我请你们全家吃顿饭?”渡边于是说。   吱吱她们没有来派处所,在外头等着呢。   渡边太想在有灯光,有音乐,安静的地方,让那小姑娘给她再来一曲《长沙女引》了,小姑娘真是天生的舞者,美的让渡恨不能立刻掏笔,把她给临摹下来。   “我们还要去北戴河呢,就此别过吧,再见。”宋团果断的说。   这个人啦,像韩明一样求爷爷告奶奶,低声下气的求的着,渡边才不愿意留下来呢,但是现在,她从吱吱的身上,知道可能在民间还有那么一部分要传承敦煌的文化,又在宋团身上,发现中国的军人除了刻板的执行任务之外,关键时刻的那种担当和使命感,居然让她莫名觉得敬佩。   “宋大校应该也很反感我吧?”渡边追着说。   宋团和李承泽俩都从派出所出来了,一起回头,异口同声的说:“是。”   好吧,这又把渡边先生给怼的没话说了。   “但是,在我们的土地上,你就是我们需要的保护的人,只要有困难,在任何场合你都可以求助于军人,任何一个军人,都会为你倾尽所有力量,保护你的人生安全。”宋团说着,敬了个礼,把李承泽一揽,走了。   要知道,韩明吩咐宋团,是让他一定要想尽各种办法,都得求着渡边留下来,要叫韩明知道宋团不但没有留渡边,反而一力把她赶走的话,估计得给气死。   但是,韩明百般求着,都留不下来的渡边,现在反而是真正的,给苏向晚一家勾着,不愿意走了。   而且,她恨不能追到北戴河,好好的跟宋南溪聊一聊关于舞蹈的事情。   不过可惜,她的签证,可不允许她去北戴河那种地方。   原本,今天苏向晚一家子应该在北京火车站直接转火车,前往北戴河的,但是,火车票居然给取消了。   而且,据火车站售票员的意思,就连火车票,也是专门有人打招呼取消的。   北戴河会议明天一早招开,现在前往北戴河的车次已经完了,宋团和韩明今晚要赶不到,明天就无法参会了。   “这肯定是有人故意不想让咱们准时参会。”韩明急的满头大汗:“我把所有能调动的关系全调动了,但是,最后一趟列车已经开了,我们坐不上火车了。”   宋团刚才就听李承泽说,自己差点给人抓到西郊机场卸煤去。   “齐力,是齐力干的。”宋团把自己的大包小包都交给了苏向晚:“你们等着,我替咱们找车去。”   齐力其人,就是那么个脾气。   别的方面怎么样不说,在北京人脉广,关系多,而他那个人,只要谁把他得罪了,他会想尽一切办法的,从各个方面,都得让你不爽一下。   宋团出去找车了,孩子们全围坐在一块儿吃干粮。   几个小的对于初回来的李承泽,那当然是特别的好奇,而且,他还给大家带着礼物呢。   “哇,哥哥,这真的是表吗?”驴蛋接过一块表,不敢相信他一孩子也能戴表,看着上面的向阳两个字,简直乐的冒泡泡,赶忙就戴到自己的手上了。   为防别人看不见,还特地把表戴到袖子外头。   给狗蛋的,则是几本书。上面包着牛皮纸,纸上面写着《马克斯列宁选集》几个大字。虽然狗蛋极度羡慕驴蛋的那块表,而对于马选呢,没有太大的爱好,但毕竟是大哥从南海背回来的嘛,接过来,很礼貌的说了一声:“谢谢哥哥。”   不过,等他要把书放进包里的时候随便翻了一下,嘴巴都张圆了:“哥哥,这个……”   李承泽赶忙就嘘了一声,示意他不要声张。   《碧雪剑》,武侠小说,金庸的,包在马选里面,只能说,到底大哥就是大哥,太了解狗蛋中的所思所想了。   他也乐的冒泡泡了。   谷东好着急啊,他一直觉得,自己应该是所有孩子里,承泽哥哥最爱的那一个,但是前面还有个宋南溪呢,所以,他狂吞着韩明带来的堆糖饼干,偷偷喝着原本只该属于苏向晚一个人的咖啡,把一只小胖手伸的直直的,就在李承泽的鼻子下面。   不说话,但是,要礼物的心情是那么的急切。   “宋南溪……”李承泽顿了一下,就发现几个孩子里头,唯独吱吱不在啊,这小姑娘跑哪去啦?   苏向晚能看不出来吗,李承泽低头掏礼物的时候,估计是因为害羞,都没好意思看人吱吱,这会儿一抬头,吱吱不见了,他就慌了。   “她跟着那个沈星火打开水去了。”苏向晚颇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   小姑娘长的漂亮就是占优势啊,才十岁就有人追了。   李承泽给吱吱搞了很多小玩艺儿,一听她跟沈星火跑了,啥也不带,站起来就往厕所找。   火车站的开水房,按道理,都在厕所旁边。   沈星火正在跟宋南溪吹牛呢:“你知道你哥在部队上,外号叫啥不?”   宋南溪低头打开水,笑的跟朵花儿似的:“不知道,你告诉我呗。”   “你告诉我你多大了,在哪儿读书,我就告诉你。”沈星火简直了,如果屁股上有条尾巴,现在肯定是朝着人小姑娘不停摇的。   宋南溪伸了一根指头出来:“哥哥,我十岁啦,在秦州一附中读书,快说吧。”   多么直爽的小姑娘啊。   “才十岁,可你这个头儿,这脸蛋儿,哎呀,我不相信你只有十岁。”沈星火大失所望,这小姑娘看起来至少有一米五,两条辫子又长又黑,一笑嘴角还有俩小酒窝,甭提多漂亮了。   “快说啊,我哥在部队里外号叫啥。”宋南溪头凑了过去,笑嘻嘻的说。   沈星火的脸颊突然一下,刷的就红了,因为这小姑娘离自己太近了,也因为她实在是太漂亮了,漂亮的就跟从电影里头走出来的一样。   “甜,你长的可真甜。”沈星火不由自主,脱口而出:“我不是吹牛,全北京城里,也没一个长的像你一样又甜又漂亮的小姑娘。“   宋南溪又不是三岁四岁,抬头一看,就发现这个兵哥哥有什么地方好像不对。   而就在这时,李承泽过来了。   “吱吱,先回去。”他说。   吱吱笑了一下,回头看了沈星火一眼,走了。   “你妹可真漂亮,她说她才十岁,这个我不相信,那个头多高啊。”沈星火的一见钟情,简直无法掩饰。   李承泽给气的,一条腿踢过去,眼看着沈星火一躲,再一个反手,直接把这家伙给掼摔在了地上。   “怎么了嘛,我就问了句你妹而已,你摔我干嘛?对了,我不回家了,我跟你们一起去北戴河,行不行?”沈星火从地上爬了起来,追着李承泽说。   “滚,沈星火,你他妈再不滚,老子削了你。”李承泽气的一声吼,一巴掌还没甩过去呢,见好多人用诧异的眼光盯着自己,深吸了口气,赶忙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让普通民众看见军人当街骂人或者吼人,那都是不对的,他得随时随地,保护军人的形象。   韩明依然事无巨细的照料着苏向晚,谷东没有等来自己的礼物,一边看驴蛋在盯着自己的手表,再一边看狗蛋抱着那本《马选》看的出神,越想越委屈。   正在酝酿着自己该怎么大声的哭一番,来表达自己的委屈。   “宋青山在北京没什么认识的人吧?我估计他可能是去买班车票了,明天一早的班车,大概四点多五点钟吧,咱们出发,大概四个小时就能到。”韩明用两个杯子倒着水,晾着差不多温了,就递给苏向晚了:“坐了半天也累了吧,快来,喝点水。”   “瞎献殷勤,韩明,你还有脸吗?”谷东正在生气呢,一看韩明还在献殷勤,不高兴了:“你凭啥以为我爸爸就只能买班车票,说不定他能给我们找一大汽车呢,单独的大汽车。”   谷东为了吹捧宋团,尽自己的可能而想象着:“最高最大,像班车一样的那种。”   韩明笑着说:“宋青山在秦州算是个人物,但是像他那样的大校,在北京,一片树叶落下来能砸死十个,所以,真不新鲜,而且,我没听说他在北京有啥认识的人。”   谷东才不信呢,他只信一点,他的爸爸宋青山,那是天上地下,比谁都厉害的人。   “爸,爸,有车了吗?”孩子东张西望着,一眼瞅见宋青山在大厅入口处招手呢,跳起来就朝着宋青山跑过去了。   宋青山还真找了一辆车,而且,这辆车除了他自己,估计都没人能开得动似的,因为看起来太大,太重,也太狂野了一点。   不止钢的质量看起来特别好,蓬布又厚又结实,轮胎至少有普通车轮胎一倍的宽,而且车上没有任何汽油味道,显然,这车不漏油。   韩明有晕车的习惯,一辆不漏油的车,对他来说简直是福音啊。   “还真叫你找到车了?”韩明对于儿子这个便宜爹,除了佩服,现在就只佩服俩字儿:“这车叫啥名字,我咋从来没见过?”   “井岗山70型载重汽车。”宋团说着就跳上了车,掰过方向盘说:“这车属于咱们国家自主研发的新款车型,才刚刚问世,走吧,咱们试试它的动力究竟怎么样。”   齐力不是千方百计要阻挠他坐火车去开会吗?   宋团心说,自己开这么一辆去,估计齐力会很开心。。 第147章 没有礼物   “不是跟你说了,不管用任何办法,也得把渡边留下来,你倒好,她请你吃饭你反而拒绝了?”韩明在车上气的大叫。   宋青山说:“咱们是中国人,在日本鬼子面前怎么能低声下气,韩明我告诉你,在火车的时候我就看你很不顺眼,要我说,人可以留,但咱们有别的办法,没必要总是求着一个日本人吧?再说了,去北戴河开会的任务,总比陪一个日本女人吃饭更重要吧?”   韩明伸着双手说:“问题是,她们有保护文物的先技术,你有吗?你要有,我马上来求你。”   转身,他就开始跟苏向晚告状了:“你可看看宋师吧,人怎么能这样,咱俩一路上商量着想办法,一下火车,我就到火车站去找人,放音乐,努力都做完了,可是人却让他给放走了,小苏同志,宋师太过分了。”   “为了南溪跳的舞,她至少这两天是不会走的,等她不走了,剩下的咱们再继续想办法不就行了吗?”苏向晚说:“你大概不了解日本人对于中国文化的热爱,我跟你保证她这几天不会走,行不行?”   “那是日本人,是咱们求着人家来的,她们怎么可能热爱敦煌,她们爱的是我们国家给她的钱。”   “国家能给她多少钱?”苏向晚反问:“一个月几百块,你可拉倒吧,渡边这样的女人在日本,一月少说要赚几万块,她是因为热爱敦煌文化才来的,就好比当初日本帝国侵略咱们的时候,喊的口号不也是拯救东亚病夫?日本人对于咱们国家的文化有着独特的迷恋,以及无可救药的自大意识,觉得咱们国家不如她们,她是来拯救咱们的,所以,我能笃定她不走,为了证明她比咱们国家的研究员更厉害,她也不会走。”   韩明不说话了,直愣愣的盯着苏向晚呢。   “求人也不能失了骨气,要不然,你跟满清那帮子大臣有什么两样,跪着,割地赔款,你更能求她留下来,但是,那样做有意义吗?”苏向晚悄声的,又抱怨了两句。   韩明猛的一下,就把嘴巴给闭上了。   谷东依旧在期待自己的礼物,时不时的,就要把手伸到李承泽的鼻子底下,摇一摇,探一探。   但是,长大了的哥哥们讨厌的地方就在这儿,李承泽总是会轻轻挥开他的手:“甭理我,烦着呐。”   烦啥烦呀,谷东心说,承泽哥哥这就不爱我了吗?   心里真是好委屈啊。   自己开车就是快,晚上十点的时候,车已经到北戴河军区疗养院了。   是的,会议就在这儿召开。   这会儿,参会的人员也才从火车上下来,陆续往这儿赶,正在签到。   当然,签名报道的时候,又起了点小波折。   签到处的人居然说,没有苏向晚全家的住宿处,而宋团住的地方,也不在疗养院里,是在南戴河那边。   还用说嘛,这肯定也是齐力捣的鬼。   韩明在报道处直接跟签到处的服务人员就吵起来了:“不是说了可以带家属的吗,而且宋师是师级干部,怎么可能没有他的床位,你们能不能不要这样搞?”   “对不起,原本是有的,但就在一个小时前,宋师长的房间突然被取消了。”这儿的服务人员也是军人,不停的小声给韩明道着歉呢。   宋团回头看了看几个孩子,转身叫过李承泽,说:“走,咱们进去找个人去。”   说着,俩人一起进军区疗养院了。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韩明这边吵架吸引了一大批参会的人,签到处的俩个士兵也是满头大汗的,就见宋团从里面走出来,拎上包,把车开过来,直接招呼着苏向晚和孩子们,要进院子了。   “你到底找的谁啊,能直接把你放进去?”韩明吵了满嘴的泡,舌头都在上火,气呼呼的说。   宋团依旧没说话。   车绕过前面的住宿楼,再往后开,就是不对外开放的别墅区了,军区疗养院的别墅区,基本上只有部级以上的干部才有资格入驻。   “你行啊你,宋青山,你甭告诉我,你在上面还有认识的大人物吧?”韩明看着两旁宽阔的草地,一幢幢的别墅,突然之间,对宋团有点儿刮目相看了。   显然,从井岗山牌载重汽车,到直接可以进别墅区,宋团肯定有关系,但就不知道,这关系是从哪来的。   军人嘛,执行能力强是他们的优点,不废话,则是他们更大的优点。所以,直到在别墅楼前下车,宋青山究竟没告诉韩明,自己的关系是从哪儿找来的。   其实房子的大小,构造都跟光荣大院是一样的。   但是,推开窗子就是大海,虽然夜里灰蒙蒙的,但北方孩子没见过大海,几个孩子全凑在窗户上,看外面海平面上点点的灯光呢。   “明天一早,你们还可以直接从窗户上看日出,咱们这儿的早晨,六点钟太阳就会出来的,可别睡懒觉哦。”服务员也是长的非常漂亮的女军人,笑嘻嘻,特别和蔼。   谷东是从小给关在厕所里养大的孩子,跟别的几个不一样,对于什么大海啊,海鲜啊,日出啊,都不感兴趣,而且,他还喜欢钻牛角尖,这不,正在悄悄的翻李承泽的包呢,想看看哥哥究竟给自己带的啥礼物。   “谷东,乱翻别人的包是不礼貌的行为,赶紧把手拿出来。”李承泽说着,气呼呼的,就把自己的包刷的一拉拉琏,给提走了。   “哥哥,咱一起,夜里先去悄悄看看大海,怎么样?”驴蛋扬着自己闪闪发光的手表说。   狗蛋和吱吱俩一溜烟的,跟着驴蛋跑了。   谷东那个伤心啊,就因为拿到没有礼物,连饭都没吃,直接躺床上了。   当然,以他伤心的程度,应该要辗转翻侧,半夜难眠的,但因为他心宽易胖的体质,不一会儿就已经打起呼噜来了。   第二天一早,在宾馆的自助食堂里吃完了早饭,苏向晚就得带着几个孩子一起出去看海,乘船,当然,乐乐呵呵的游玩了一圈。   十一的天气当然没法下水,但是李承泽给苏向晚吱吱一人带了一件特漂亮的连体泳衣。   苏向晚的是墨绿色,吱吱的呢,依旧是李承泽所钟爱的,死亡芭比粉,为了能穿一穿漂亮的泳衣,正好韩明又不知道从哪儿搞来几张温泉票,那绝对也得去泡一趟温泉啊。   于是,下午苏向晚带着几个孩子,又美美儿的泡了一趟温泉。   几个小伙子都大了,尤其是狗蛋和驴蛋俩,一人领了一条小裤衩出来,胳膊上眼见得的肌肉,远远儿的,往深水池里去了。   “一定要戴好游泳圈,而且得保护好自己,明白吗?”苏向晚说。   李承泽一头扎进水里就是一个猛洑:“您就放心吧苏阿姨,有我在,他俩今天学不会游泳,就甭想从这儿出去。”   苏向晚换上了自己墨绿色的泳衣,不得不说,李承泽那家伙的眼光可真好,这种颜色不轻眺,也不浮夸,但是,特别衬她的肤色,就算她上辈子,也没有这么好的审美。   吱吱虽然才十岁出头,但是因为宋团个子高,苏向晚也不矮,又一直在练舞蹈,眼看就有一米五的高了,穿上那死亡芭比色的泳衣,漂亮的让苏向晚都挪不开眼。   只有谷东还在操心自己的礼物:“妈妈,你说承泽哥哥是不是把我给忘记了呀。”   他因为屁股太大,小孩子儿的泳裤套不上,大人的又太宽松,松垮垮系了个大人的,从水里出来,泳裤就掉了,只好自己又提上去,在水里翻着花儿呢。   “肯定有,怎么会没有呢,一会儿我问问他,行不行?”   “我也觉得有,肯定是他忘记了。”谷东很认真的说:“妈妈,你提醒一下承泽哥哥吧,就说我特别想要礼物。”而且是惊艳型的那种。   苏向晚本来想耐心的教吱吱学游泳,但人吱吱嫌她烦,跑去跟大的几个玩了。   无奈,她的身边就只剩下个小谷东了。   而谷东呢,也不愿意学游泳,就只在浅水区里抱着个游泳圈儿吐泡泡,玩脚丫,于是苏向晚也坐到了岸边上,泡着自己的两条腿。   “韩明到现在都没把孩子带到你爸那儿过吧?”突然,苏向晚听见有个女人说。   她回头一看,池子边上坐着个女人呢,披着白色的浴袍,坐在躺椅上,室内温度很高,这个女人看起来异常的干净,皮肤非常白,大概有四十多岁。   她身边是俩小姑娘,一样的大辫子,都长的挺漂亮。   一个在浅水里泡着,另一个则跟这女的躺在一块儿:“我听说大姐的孩子特别可爱,要不,咱们上门一趟,自己找去,我姐夫单身一个人,听说是给孩子找了个保姆。”   “等着他们自己上门吧,你爸现在这么高的位置,韩明要不表现好点,秦州市的一把手就是齐力的,毕竟齐力的眼色可比韩明好多了。我倒情愿那个孩子不来找你爸,正好齐力就可以去秦州当一把手了。”这个女人又说。   “啊,这孩子咋这么熊,你刚才是不是放屁啦?”另外的那个,在水池子里的姑娘说:“这孩子咋这么没礼貌啊。”   “你看到我放的屁了吗,阿姨,是不是一圈小泡泡?”谷东没发现这个阿姨很讨厌自己,还在追着人家问呢。   “咦,你好恶心。”这个女孩子也爬上岸了。   苏向晚把谷东从水里拽了起来,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我怎么说的,来游泳,一不能在泳池里尿尿,二不能放屁,你是不是把我说的话都当耳旁风了?”   谷东犯了错误,那都是一脸的天真和无辜:“天拉,我忘记了。”   “去跟阿姨道歉,然后说自己错了,下次不会再犯,快去。”苏向晚于是说。   好吧,小家伙屁颠屁颠的过去,特大声对的那个小姑娘说:“阿姨,对不起!”   “谁是你阿姨啊,要喊姐姐,真是,不游了,败兴.”这小姑娘给气的直跺脚,披着浴巾转身就走。   另外,躺椅上的那个女人也站起来了,也要走,谷东乐颠颠的还给人挥手呢:“奶奶再见。”   这个女人,从她刚才的谈吐来听,苏向晚觉得,她应该就是谷东的外婆,沈夫人。   不过,对方没有相认的意思,苏向晚当然也就不会上赶着去让谷东认她了。   晚上,韩明和宋团俩回来,正好苏向晚带着孩子们玩的筋疲力尽,也从外面回来了。   “没发现啊,宋师口材可以,今天下午的发言非常好,非常有见地。”韩明高竖着拇指,说。   宋团自打这趟出门,心思全在经济上,自己的发言上,急匆匆的扒了几口苏向晚打来的饭,进门,就又读他的书去了。   “对了,渡边从北京打来电话,说自己还要滞留几天,等咱们这边忙完了,她想跟南溪好好聊一下,尤其是想见见教南溪舞蹈的那帮艺术家,怎么样?”韩明又笑着说。   宋团正准备上楼的,都折回来了:“小苏倒是没求着人家,你就说说,渡边是不是留下来了?”   韩明摸着脑袋说:“可不嘛,我以为她非走不可呢。”   “你是思想上的奴隶,在日本人面前跪了太久,站不起来啦。”苏向晚在温泉里没洗干净,准备去洗个澡呢,正准备上楼,又给韩明喊住了。   “谷东他外公也在这儿呢,老人家一直想让谷东过去见他一趟,谷东的外婆去世的早,他现在的外婆是继室,原来对我就诸多挑剔,我估计她对于你教育孩子的方式方法也会有很多挑剔,到时候你劝劝谷东,让他去了之后尽量少说点话,成吗?”韩明悄声说。   这时候,就不得不说一下谷东的外公沈老了。   沈老的前妻死的比较早,五几年就去世了,然后呢,沈老在医院里疗养的时候,娶了当时照顾自己的贴身护士,然后,就又生了几个小的孩子。   当然,对于大闺女沈招弟,就跟前妻一样,他肯定不及后面几个孩子照顾得多,估计他自己也心存愧疚,但毕竟后妻在身边,而谷东呢,又鞭长莫及。   所以,老人家此番,应该是想好好的,疼爱一番自己的大外孙子,并弥补一下,自己对于前妻和大女儿的愧疚之心。   不过,沈夫人既然是沈招弟的后妈,又是谷东的后外婆,又怎么可能喜欢谷东和韩明,以及苏向晚这拨人。   苏向晚白天去温泉的时候,见的那个中年女人,其实就是沈老的继室。   听那位沈夫人的意思,她跟齐力之间应该也有着莫大的渊源。   这不最近秦州的一把手一直没定论嘛,估计那位沈夫人应该是在运作,准备把齐力给送到秦州,当一把手去。   “求你了小苏同志,你不是爱喝咖啡嘛,要你能让谷东在他外公跟前表现的好点儿,以后雀巢的速溶咖啡,我给你管够。”韩明搓着双手说。   苏向晚说:“你是想给自己争取一把手的位置,所以准备让谷东到他外公面前给你争点儿光,争点儿脸。”   表现儿子,曲线救国啊。   “齐力是这次会议的副秘书长,别的本事没有,你看他这一天天的,给咱们穿了多少小鞋,要他到秦州,那还得给你们穿多少小鞋,你这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你和宋团俩,好不好?”韩明这家伙,嘴巴那叫一个会说。   ……   “我也不期望谷东能表现的多好,他去了以后,只要愿意陪着他外公吃顿饭,全程甭说话就行了,成吗?”韩明看苏向晚要上楼,又追着说。   苏向晚心说,谷东也就表面粗糙一点,但总得来说是个好孩子啊。   要说韩明有这种担心,不得不说,他对自己的儿子,也存着莫大的偏见。   “行了吧,约好明天吧,让他见他外公,但你放心,我教育出来的孩子小处或者不怎么样,但在大场面上,不会丢你的脸的。”苏向晚笑着说。   驴蛋和狗蛋,以及宋南溪三个,公开帮着谷东作弊,这事儿他们几个或者忘了,苏向晚还没忘记呢。   正好,明天得跟沈老一起吃个饭,苏向晚啊,也该给几个孩子紧紧螺丝了。 第148章 鱿鱼丝   洗完澡,苏向晚还准备去找趟李承泽呢。   那家伙给仨个大的都备了礼物,但就没给谷东备礼物,她得去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早点睡吧,你一天怎么这么忙。”宋团合上书,颇有点得意洋洋:“这床舒服吧,苏向晚,为了你这趟渡假能舒服点儿,我可是把一辈子的老脸都豁出去了。”   “你到底找的谁啊,能搞到这么舒服的别墅来住?”苏向晚给他拉着躺到床上,一摸这家伙的胳膊,肌肉硬成那样,估计今天晚上,他还得来场鏖战,不敢现在就上床,一把搡开了问。   一般来说,只要家属有审问,宋团向来都是要坦白从宽,没得坦白,发挥想象力也要坦白的,不过这一回他却不坦白了:“总之,有那么一个司令员,是我的老上级,我专门找他帮的忙。”   “那怎么样,你这回能帮你们秦州军区争取到多少工业方面的资源?”苏向晚又问。   这个,可以说是宋团这一番来,最关心的事情。   首先,军工是秦州军区发展的大方向,而他们三0七团的化肥、水电,以及核电产业,样样在新华夏的历史上,都是足以书上浓墨重彩的。   宋团换了个姿势,趴在上面了:“我会继续努力的,等将来不打仗了,工业还是咱们发展的主要方向,要不然,连渡边那样的女人都会鄙视咱们,这也太过分了。”   虽然说日本战败了,但他们对于中华民族的那种优越感,却不是一场战败就能抹去的,中国,得从经济上真正站起来,才能让那些外夷们从心理上真正臣服,不是吗?   ……   “对了,我特好奇一点,渡边在火车上那么嫌弃你的时候,你怎么一点都不发火?”摸着宋团脸上淡淡的胡茬子,苏向晚说。   宋团舔了舔唇,本来这会儿就该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了,但说起这事儿,床上的事儿就缓一缓:“跟一女同志置什么气,我只知道,甭管日本现在发展的有多厉害,那后面靠的可全是美国,咱们中国看着穷,只要我们肯努力,早晚有一天,咱们不论从任何方面都能超过日本。“   这就对了,宋团身上有的,那是不卑不亢的大将风度。   谁能相信啊,一个大老粗的军人,一边为了即将到来的战争要苦苦训练,还得为了经济的发展,得抱着英国人的《富国论》在那儿死啃。   但是,别的国家的军人或者不行,中国的就可以。   他们除了保家卫国,还得操心让整个中国在国际上站起来,富起来,并且,永不受人岐视。   “我裤子都脱了,你又要去哪儿啊?”房间不多,而且韩明就在隔壁,宋团声音也不敢太大,但是他才脱了衣服,苏向晚就要走,这就有点过分了吧?   “我去找找承泽,你先躺着,我马上回来。”苏向晚只能说。   好吧,孩子多了麻烦事儿多,宋团枪都上膛了,只能硬生生的止火,拿起那本《富国论》来,在床上边翻边等。   李承泽原来是跟谷东俩一起睡的,谷东爱他,爱的不得了,夜里必须抱他,啃他,往他嘴里塞自己的脚丫子。   但今天,哥哥不给礼物,也不说到底有没有给自己带礼物,谷东一伤心,就抱着枕头走了,他决定从此,再也不爱这个哥哥了。   谷东一走,李承泽就把吱吱给叫进来了。   “宋南溪,把你昨天在北京火车站跳的那个舞,再来给我跳一段儿。”李承泽大爷似的,盘腿在床上坐着呢。   吱吱嘛,天生的表演欲,家里没人爱看她跳,所以,有个哥哥愿意看她跳,甭提多高兴了,直接把床单一披就跳开了。   “就这样,停下来不要动,哥哥给你画副画。”李承泽说着,把削好的画笔拿起来了。   他因为喜欢画画,随走,都会带着自己的画笔。   今天他就专门准备好了画架,准备要给妹妹画副工笔画。   在部队上太想她了,但是苏向晚故意就是不让他带照片,而且,照片也没有自己一笔一画画出来的画有意义,对吧?   所以,李承泽打算给吱吱画副画,然后带到部队上去呢。   “哎哎,承泽,我是星火啊!”窗子外头,有人砰砰的,正在砸呢。   吱吱不一直是双手拈莲花的站着的嘛,一听外头有人,就扭头了:“哥,外面好像有人。”   李承泽快速跑到窗户边上,往外砸了个烟灰缸,然后说:“没人,不知道哪来的狗,在外面乱叫呢。”   吱吱撇了撇嘴:“我明明听见人家是在喊你的名字,是那个沈星火吧,他都说了,你在部队上还有外号儿呢。”   “就是条狗,没有人。”李承泽好容易才给自己找来一点温馨时刻,一把拉开窗子,桌子上两只烟盔缸,另一只眼看又要飞出去。   好吧,沈星火终于走了。   妹妹是真漂亮啊,站在那儿,小脸蛋圆圆的,两只眼睛笑笑的,比真正的那些飞天伎乐还漂亮。   李承泽高兴的跟个孩子似的,看一眼,画一笔,吱吱也高兴啊,盯着李承泽,心说我大哥咋这么能耐,能当兵,能立功,重要的是还是还会画画。   只可惜,快乐的时光总是太短暂。   “怎么回事,宋南溪,为什么不去睡觉?”该死的沈星火给打跑了,但是强势的苏向晚一把拉开门,吱吱就跟只小猫似的,溜掉了。   不过,好在有一点是,她虽然一直以来,盯着李承泽就跟盯一只随时会偷骨头狗似的,但是他对吱吱不论怎么样,打了,凶了,骂了,她向来都不会说什么。   就算今天,他悄悄喊吱吱来画像,她只看了一眼,就挪开眼睛了。   “为什么给我们都带了礼物,就不给谷东带?”苏向晚问。   李承泽往床上一躺,手抱着脑袋:“我忘了!”   “他上一年级的时候,就用拼音给你写一封信,我记得上面还画着一个军人吧,他说那是你,你居然能把他的礼物给忘了?”   “什么军人,那是恐龙吧,而且我一个字都没看懂。”李承泽反正无所谓:“他又不是咱家的孩子,也不缺吃不缺喝,胖成那样,还要什么礼物。”   “你就是小心眼儿,觉得他天天跟宋南溪在一起,心里不舒服吧?”苏向晚一句话,就戳到根源上了。   “怎么可能,我还是小孩子吗,我怎么会有那种可笑的心理?”李承泽气的,一下就从床上跳起来了,在柜子里找着自己的包呢;‘而且我不是没带东西给他,带了,只要我嫌他烦,想等咱们走的时候再给他。”   “我不相信,你肯定没带,说不定你这是骗我呢。”苏向晚故意说。   “带了带了,真的带了,但是,我得到走的时候才能给他。”   “那给我看看总行吧,万一要是吃的,给放坏了呢。”苏向晚说着,把他的包拽了过来。   好吧,本来她以为李承泽应该没带的,但是李承泽确实,给谷东带东西了,而且还是吃的。   “这玩艺儿,够他嚼半年的。”李承泽摇着自己的行李包说:“我总共提了一个包,里面半包子,全是给他带的东西。”   ……   来了两天了,几个孩子把整个军区疗养院也给跑熟了,正所谓老鸹狂要打破蛋,驴蛋和狗蛋几个好久都没人给上螺丝了,也该到闯祸的时候了。   这不,这天下午两点多,苏向晚给自己在二楼弄了一浴池的水,打开窗子望着海边,倒了杯红酒,假装自己在享受日光浴呢,楼下有人敲门了。   “小苏同志,我向来对你的影响不不错,但是你家那几个孩子也太熊了吧?”居然是好久不见的齐力:“你看看你家这几个孩子,把人沈老的轮椅给推海里头去了,你就说说,皮不皮?”   李承泽和吱吱不在,估计是又跑哪儿画画去了。就只有驴蛋,狗蛋和谷东三个。   显然的,几个孩子也给吓坏了,尤其是狗蛋,向来怂的一个,撇着嘴说:“妈,没有,我们只是从那儿经过,没见什么轮椅。”   “我亲眼看见的,就是你们三个,把人沈老的轮厅推到了水里头。”齐力两只手乱挥着:“小苏同志,你可得严肃批评这三个孩子,至于轮椅,我估计沈老大人大量,不会计较那个。”   “谁看见了,谁能做证?”苏向晚开门见山的问。   齐力拍着自己的胸口呢:“正好我从沈老的门前经过,我看见了。”   “你是这儿的保安吧,齐保安……”   “我是本次会议的副秘书长,小苏同志,你该不会不认识我吧?”齐力一时没反应过来。   苏向晚一把拉开门,揽过狗蛋,高声说:“你放屁,今天的会议那么重要,身为副秘书长能不参会,你就是这儿一保安,就事论事,你可不要冒充国家干部,小心我举报你。“   “小苏同志,你可别狗眼看人低,我就是于会的副秘书长!”齐力还没搞清楚呢,要跟苏向晚俩胡扯一通。   “那可真是奇了怪了,要真是副秘书长,正当开会的时间你不参会,你跑外头闲逛的啥?就为了盯几个孩子,看他们有没有偷偷扔沈老的轮椅?”苏向晚反问。   齐力要能找到一个愿意栽赃的人,还至于自己出面吗?   他就是因为在疗养中心暗示了一圈儿,都找不到一个军人愿意栽赃的,所以才亲自出面,想要抹黑几个孩子的。   当然,最重要的,这种抹黑,因为除了他没人看到,能当着沈老的面,对谷东和韩明这帮子人造成极坏的影响,当然,也有助于让他调往秦州,他才会不辞老脸的,干这种下三滥的事情。   所以,他拍着自己的胸膛说:“反正我就是看见了,我告诉你苏向晚,你要这么个态度,拒不道歉,那我可得去跟沈老说说,你是怎么教育孩子,教育他的外孙子的。”   “去吧去吧,赶紧去吧,你一堂堂的副秘书长栽赃几个孩子,你还得劲儿了你。”苏向晚说着,啪一把就把门给关上了。   “被冤枉啦?”回头,她问仨孩子。   几个孩子齐齐点头:“嗯!”   就是说,他们仨压根儿就没见过会什么轮椅,只不过从沈老住的那幢小楼后面绕了一圈,没想到齐力突然跳出来,一口栽赃,就说他们几个顽皮,把沈老的轮椅给扔到海里去了。   而更可恨的是,齐力和沈老的警卫员跑到海边,还偏偏就找到在沙子里埋了一半的轮椅,简直可谓是,证据确凿。   “心里难受吗,是不是有委屈说不出来,但是特别恨,恨不能把那个齐伯伯给揍一顿?”苏向晚又问这几个孩子。   谷东点头尤其如捣蒜:“那个家伙一看就是在撒谎,说不定轮椅就是他扔的。”   “当然,沈老是你外公,而齐力呢,跟他关系不错,你个小傻瓜,都到这儿了,还不肯去见你外公,齐力瞅着给你抹点儿黑,你外公就会更讨厌你。你自己说,这叫啥?”苏向晚说。   “离间计。”谷东说:“他跟陈光荣的妈是一种人,要哪一天真惹急了,我就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叫他们看看我宋谷东的厉害。”   这孩子就是因为太聪明,眼里容不得沙子,最后才要走歪路。   “现在说那些都是屁话,今天晚上去见你外公,能表现好吗?“苏向晚又问。   小家伙深吸了口气,狠狠点头:“绝对能!”   只要他愿意,什么事都能做漂亮,可他就是不愿意。   “还有你俩,是不是觉得你们大一点,犯了错误,因为总不及谷东犯的大,我就不收拾你们?”一看俩大的嬉皮笑脸,悄摸摸的又要跑,苏向晚一边一只耳朵,就把俩大的给拽回来了。   指着谷东,她说:“自己的弟弟,不说从小就管教好,宋东海教他打架,宋西岭帮他抄作业,到现在困难来了,你们仨一起都对付不了一个齐力,那将来呢,要真的遇到大困难,你们仨是不是一起进监狱?”   驴蛋猛的一噎,狗蛋也是一噎,俩人都没敢说话。   “一起吃饭,你们也要去。去之前好好想想,做哥哥的不说当榜样,当弟弟的又怎么能学好。”苏向晚于是又说。   俩亲儿子对视了一眼,驴蛋捣了狗蛋一拳头:“是你说要帮他抄作业的。”   “打架不都是你的活儿?”狗蛋也捣了驴蛋一拳头。   那不三个男孩,就谷东最脏嘛。   苏向晚得给他换套衣服,进门就直接把他的裤子给歘了。这家伙打开双臂,叹着气说:“妈妈,我现在已经想通了,虽然承泽哥哥没给我带礼物,但我还是爱他的。“   礼物啊,已经成这家伙过不去的坎了。   “他给你带礼物了,只不过你老是烦他,所以他不愿意提前给你,我先悄悄给你一点,你赶紧吃完,但是不要让他知道,成吗”苏向晚说。   “什么好东西?”谷东确实一下就来劲儿了。   等苏向晚从柜子里掏出包,再拿出一牛皮纸袋的‘礼物’来,谷东迫不及待的拆开,然后尝了一嘴子:“妈妈,这个可真香,看来承泽哥哥还是爱我的呀。”   鱿鱼丝,满满的半旅行包,估计够谷东这样的小馋嘴吃一个月的。   苏向晚也不得不叹服,李承泽那家伙的心思是真细腻。   鱿鱼丝又有嚼劲儿,一次还吃不了太多,对于谷东这种小胖子,实在是解馋,抑制体重的佳品。   “承泽哥哥最喜欢宋南溪,然后就是我。”谷东自认魅力无边,往嘴里放着鱿鱼丝儿:“他从来除了画宋南溪,就是画我,真的,我比谁都知道。”   “他来休假,再一走又得好几年,所以,咱们商量一下,你夜里不要总是去打扰他,让他给宋南溪好好画副像,好不好?”苏向晚说。   在书里头,李承泽一直在帮吱吱画像,可是,因为他总是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到他俩死的时候,都没能给吱吱画一副完整的画像。   这回,苏向晚打算,就不打扰他们了,要画就好好的画一幅吧。   另一边,齐力跑到沈老那儿,当然是添油加醋,得把宋团家几个孩子的缺教养,以及,偷着扔沈老轮椅的事儿,添油加醋的说上一番。   本身韩明因为没有照顾好妻子沈招弟,以致于她先是被人诬赖为间谍,再接着又惨死在秦州,沈老对韩明的意见就非常大。   而且,他年事已高,都坐轮椅了,韩明不主动带谷东去见他,他当然也不可能去找谷东。   “也太顽皮了吧,我去温泉里泡澡的时候就见过那个胖小子,真没想到他就是韩谷东。”沈夫人坐在窗前的一张沙发上,看了沈老一眼说:“你那个大孙子,论教育,应该确实很一般。”   沈老倒是笑了笑:“男孩子顽皮一点是应该的,要说男孩子都没有一点烈性,没有一点脾气,那成什么了,小猫小狗?齐力,不要吓唬几个孩子,就说轮椅的事情,我不会责备他们,要喜欢,明天开始,只要我不坐的时候,都送给他们玩。“   齐力当然笑的很灿烂:“好好好,是是是。”   门外叮咚一声,宋团、韩明和苏向晚带着几个孩子,就来做客了。 第149章 龙虾大螃蟹   要是亲外婆,遥想女儿那样惨死,亲亲的大外孙子长到八岁上,肯定已经哭的眼泪汪汪了。   所以人说没妈的孩子是根草,连亲外婆都没了,岂不连草都不如。   沈老当然激动,遥遥伸着手想搂孩子呢,沈夫人赶忙说:“哎呀,沈老不能激动,这孩子明不明事理啊,让他往前来。”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都不认识的老爷爷,而且沈老因为病,也因为年事已高,老的不成样子,孩子见了这种老人肯定要怕,谷东当然瑟缩着不肯往前去。   但是在沈夫人这儿,岂不就可以添油加醋一通:那全是没教育惹得祸?   不过,就在沈夫人想张嘴的时候,韩明想要搡一把儿子的时候,谷东突然之间深吸了一口气,迈着正步走过去,啪的就给沈老敬了个礼:“爷爷好!“   这一声又粗又亮,膨然气魄,把沈老都给逗乐的,哈哈笑起来了:“好小子,嗓门真大!”   “沈老耳朵不好,小心吓着了他。”在沈夫人这儿,她啥都能给你挑出毛病来。   这要别人,肯定就忍了,但苏向晚不能忍啊:“孩子的天性可不就这样,要不这样,为了沈老的健康着想,我还是把孩子带走吧。”   “走什么走,来,孩子,坐姥爷身边来,姥爷带你一起吃饭。”沈老说着,伸手找沈夫人,当然是想走到餐桌旁去。   这就是残疾人的不方便,平常有护士,不过这儿会护士不在,他一切都得有赖于沈夫人。而沈夫人呢,因为沈老跟自己犟了一句,也在生气呢,假装自己没看着沈老眼里的示意,故意的就把头别过去了。   像沈老这种老人,不论你多大的干部,多贵重的身份,但毕竟老了,而身边呢,又只有那么几个人。   像沈夫人这种,一开始是他的护士,照料他到无微不至,慢慢的成了他的妻子,就从饮食、生活习惯、健康,各方面的把他给控制住了。   当然,打的旗号都是为你好。   为你好,所以你不能激动,就不能见你的最亲的外孙。为你好,你就不能抽烟喝酒,也是为你好,让你晒太阳你就得晒,让你喝水你就喝,让你睡觉,即使你不困,你也得躺在床上。   时间长了,你看他是个高级干部,但其实,他整个人都是给攥在沈夫人手里的。   再加上老爷子本身要面子,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行动不便,慢慢的,自己委曲求全,也就依赖于沈夫人了。   老人家求不到回应,看起来特别尴尬。不过就在这时,驴蛋和狗蛋多好的眼色啊,一溜烟儿就跑过去了,一边一个把沈老架了起来:“爷爷,我们扶您过去。”   老爷子给高兴的:“哟,这俩小子的力气可真大!”   都把老爷子抬起来,腾云驾雾般的,就走到餐桌旁了。   齐力眼疾手快,想去拉椅子,可是跑到餐桌旁一看,主位上的椅子已经叫李承泽拉开了。这三兄弟那叫一个眼色好,嘴里爷爷叫着,拉椅子的拉椅子,就把沈老舒舒服服的,扶着给坐进去了。   谷东今天那叫一个内敛,坐在沈老的怀里,沈老夹啥他就吃啥,全程一言不发,只知道咕唧咕唧的吃。   “这孩子胃口可真好。”沈夫人说。   齐力赶忙递哏儿:“就是,听说学习很差,孩子的心思,大概都在吃上头。”   要说起这个,驴蛋不愿意了:“我弟每天放学都送一年级的孩子过马路,懂礼貌。”   狗蛋也不愿意啊:“院子里有老太太拎不动东西,全是他拎。”   沈夫人不好再说什么,齐力笑看着韩明:“你儿子倒是个活雷锋,长大了能干体力活。”   “学习是个重要事儿,谷东,能跟爷爷说说嘛,为啥学不好?”沈老跟所有的老人一样,最关心的当然是孩子的学习,毕竟他自己战功赫赫,之所以止步于目前,就是因为吃了没文化的亏。   要说学习,那可是谷东心头一痛啊,果然,他都不吃了,抬头看着苏向晚呢。   苏向晚并未言语。   等孩子大了,自己的路总归要自己走,今天她就想把这几个孩子放出来,叫他们自己来应对一番呢。   学习那是必须要学的,驴蛋和狗蛋能在学校里帮谷东抄作业,这会儿临到谷东的大场面了,他们还能帮吗,显然了,不能啊。   沈夫人看了一眼自家俩闺女,这都是沈老快五十岁的时候才有的,学习且不论别人说怎么样,至少在她汇报给沈老听的来说,那都是一等一的。   “怎么办呢,谷东,你这俩小姨在北京,可都是在最好的中学里头读书,成绩那都是名列前茅的,你说将来她们在干部阶层,你要在工人阶层,怕不太好吧?”沈夫人于是说。   谷东可不在乎这个,指着他的小姨烈英说:“我昨天喊你阿姨你生气,看吧,你就是我阿姨。”   直脑子啊这是个。   那个叫烈英的小姨给气的啊,直跺着脚喊妈妈。   沈夫人递了个眼色给烈英,意思当然是,只当谷东是个笑话看就玩了。   尤其齐力还得添点儿梗:“对了韩明,我听说你家这孩子回回数学考0分,你能不能告诉我,他咋考的?”   韩明手都捂上脸,是真不知道该怎么答这个令人难堪的话题。   当然了,为了孩子的学业,他都打算钻地沟儿里去了。   但宋团蓦的一下,不觉得丢脸,反而是觉得生气了:“谷东,我问你,78X56等于多少,现在立刻说,桌上那盘剩下的大虾就全是你的。”   北戴河的秋季,那全是海鲜的世界啊。   大螃蟹,大龙虾,谷东是为了给自己和全家争个体面才没敢放开吃的。   刷的一下他就站起来了:“4368!”他快速的说,说完,一本正经的,当着所有人的面,就把那盘大虾全搂到自己面前了。   沈夫人几个目瞪口呆,沈老放声大笑。   但是,还没完呢。   宋团左右扫视了一眼,又问:“一个轮椅有几个轮子,几个大几个小,现在,立刻就告诉我。”   这下不但谷东傻眼了,就连想帮他的驴蛋和狗蛋几个,也傻眼了。   唯独李承泽在那儿捅谷东呢,伸了四个指头出来,那意思肯定是四个嘛。   “赶紧回答,要答对了,那盘大螃蟹也归你。”宋团说。   谷东两只眼睛看着满盘子高高的螃蟹,嘴里直流口水,再看一眼宋青山,伸了四根指头出来,那个焦急劲儿啊,额头上汗嘣嘣的往外冒呢,突然一跺脚:“男子汉大丈夫,不就一盘螃蟹嘛,我不吃啦,我不知道轮椅几个轮子。”   大的几个捂着脸拍额头呢,狗蛋还说:“傻瓜,轮椅是用来坐的,那铁定是四个轮子啊,而且轮子还得一样大,后面肯定还有一个把儿,然后这样推着来,推着去!”   沈夫人和齐力几个,一看宋团家这几个孩子的憨样,顿时给逗的哈哈大笑。   尤其沈夫人,笑的前仰后合:“看来说这孩子傻是名不虚传啦。”   不过,沈老并没有笑,长时间的盯着谷东,依旧是一言不发的盯着呢。   半天,齐力站了起来,端过螃蟹说:“行了,我估计算术题是青山教了半天,让孩子背会的吧,你看他,那么难的题他都答的那么容易,轮到简单的了,四个轮子的事儿,他都不会数,就别为难孩子了,一盘螃蟹嘛,全给谷东吃了,啊。”   “你这个坏伯伯,原来就看不起常阿姨,现在更坏,拿我当个笑话。”谷东一生气,抱上自己的虾就走:“你的螃蟹是臭螃蟹,我不吃。”   “哎这孩子,咋一点礼貌都没有?”沈夫人一声尖叫。   直到小女儿忠英拉了她一把,才又坐下了。   老爷子估计也知道自己见外孙子一面比较难,吃完了饭,大家一起挪到客厅喝茶的时候,估摸着这一面见完,夫人肯定左推右搡,难让自己再见谷东第二面,所以,老爷子居然开门见山的,就对着夫人说了一句:“烈英和忠英都在,你也在,今天我正好就把自己身后的事情交待一下。”   “身后的事情,那还早吧,现在谈这些做什么?”沈夫人说。   沈老突然就生气了:“你不是说我心脏不好,肺也不好,胃也不好,哪哪都不好,哪我万一明天就死了呢,就今天,宋青山、韩明,再把许老也请过来,就说他的老兄弟要去世,让他来做见证,我要立遗嘱。”   沈夫人到这会儿,才察觉到似乎有点儿不对劲了:“老爷子,你没事儿吧?”   “我很好,去个人,把我老上级请来吧,只是简单的立个遗嘱而已。”怎么说呢,沈老也不是那种脾气很爆的人,这会儿已经平定下来自己的心情了。   见谷东端着一盘子虾在大门口站着,侧首问了一句:“孩子,为啥不在这儿吃?”   谷东答的可天真了:“我喜欢坐在我自己家吃饭,不喜欢别人看我的笑话。”   这会儿,宋青山去请‘许老’了,沈夫人和齐力俩,还没有意识到事态到底有多严重呢。   苏向晚却知道,谷东这孩子从小的悲惨身世,以及七八年间,除了韩明,就没有一个亲人管问过的局面,也该有个了结,和结束了。   她走到沈老面前,那不看那老人穿的裤子薄,而且,人的身体要是没了意识,是很凉的嘛,所以,她就给沈老的腿上披了个毯子。   “这孩子吧,从小给一个叫沈招娣的女人关在厕所里,又给一个叫常利军的混混常年殴打,他不论吃东西,还是生活,都极度没有安全感,喜欢呆在很狭小的环境里。但这孩子并不傻,算术也不是不会背,他擅长非常难的速算,之所以总考0分,是因为他知道正确的答案,但是,孩子嫌那种题简单,习惯性的,总会避开正确答案。”苏向晚笑着解释说。   沈夫人也是觉得可笑:“还能编的再搞笑点吗,这孩子连轮椅有几个轮子都不知道……”   “所以老子的轮椅是齐力扔的,你他妈的!”沈老突然一声暴喝:“妈了个巴子,都当老子糊涂了是不是,轮椅是进口货,宋青山家的几个孩子压根儿就没见过轮椅长什么样儿!孩子是因为没见过轮椅,才不知道轮椅究竟几个轮子!”   还真啊,现在的轮椅,进口货,两个大轮子,两个小轮子,那种新奇玩艺,没见过人的肯定编不出是个什么样子来。   一声暴吼,沉病的老爷子也曾在抗日战场上手刃鬼子,也曾在解放战中率兵突袭,在枪林弹雨里冒死往前冲,身上背着炸药包拿自己当防线。   老来,却连自己最亲的大孙子都护不住。   愤怒,悲噎,在此刻填满了他的胸膛。 第150章 出国留学   “你要真这样,咱们就离婚,马上离婚。”沈夫人都不顾体面了,哭着,尖叫着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齐力个老好人,两边抹稀泥的货:“夫人也不容易,老爷子您就退一步,您还这么健康,立的什么遗嘱,要真的夫人跟您离婚,就算有护士,到底不如夫人照顾您方便啊。”   “哟,齐秘书长也在啊,我怎么听说前两天专门让人抓着我兄弟去卸煤的那个人是你啊?”   一个大大咧咧的小伙子从外面走了进来,眼看齐力弯腰在沈老身边说着什么呢,一把拎上齐力的衣领,撕着他给李承泽指着呢:“我打听清楚了承泽,就这家伙,拐弯抹角儿的让你去卸煤呢。”   齐力顿时愣在当场:“我,我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还专门跟人打招呼,把我们订好的床位都给取消了呢,副秘书长,你可不就是协调住宿的吗?”苏向晚适时补刀,这个齐力没有干大坏事的本事,就是衣食住行的小事情,他就专门来恶心你。   “齐力?”沈老顿了顿:”你是不是一直想给自己运作着,到秦州去”   千里奔徙只为官,齐力的笑还在脸上呢:“就是就是,难为沈老您记得这事儿?”   “秦州不缺人,青藏阿里那边有个村缺个村长,要不我打个招呼,你过去吧。”沈老突然说。   齐力的笑顿时凝结在脸上:“沈老,阿里那地儿高反特别严重,再说了,我怎么可能当个村长,我现在可是十三级的干部啊。”   “让你去你就去,怎么,不想去的话,这儿还有扫厕所的工作了,你想不想干?”沈老虽说老了,实权职位上还有很多他带出来的兵,不整则罢,真想整齐力,怎么可能让他好过?   齐力揩着满脸的汗,嘟囔了半天,就听沈夫人在楼上又喊了一句:“烈英,忠英,跟我走,让你爸爸跟韩明全家过去,反正他不需要咱们的照顾了。”   照顾,是沈夫人最大的筹码。   试问,是韩明能照顾,还是谷东能照顾老人?   那不笑话吗?   夫人要真的撂了挑子,难道韩明不上班了,来照顾老人?   沈星火还在那儿偷瞄吱吱,李承泽在后面忙着掐他。   孩子们一副看热闹的样子,沈老虽说腿瘫痪了,身子尚且硬朗,稳稳的在沙发上坐着,只管冷笑,抽空,还理了理自己打起皱褶的军装。   于他来说,这是一场硬仗,为了能够传承自己的精神和荣耀而战的,真正的硬仗,当一个老革命者吹响的革命的号角的时候,他就像此刻一样,严阵以待!   就在这时,门响了,大踏步的走进来个老军人,一身勋章,嘴里在喊:“老沈,你怎么啦?”   七十一岁的老上级尚且神彩熠熠,沈老才六十九,就已百病缠身,需要坐轮椅了。他伸出自己枯枝一般的手,握过老上级的手,缓缓敬了个礼:“首长!”   李承泽和沈星火俩一看进来的这个老首长,全吓坏了,跳起来忙着敬礼:“首、首长好!”   来的这位老首长姓许。   74年的海战,正是这位七十多岁的许老上将指挥的,而李承泽和沈星火俩都属于是毛头小兵,像许老上将这种级别的首长亲自驾临,当然要吓他们一跳。   苏向晚见许老上将一直在侧首问宋青山什么,反而是对于韩明不太理会,突然意识到,怕是他说的老首长,就是这位吧。   要知道,79年的自卫反击战也是这位来主持呢。   宋青山的载重汽车、小别墅,应该都是问这位要的吧?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荣幸啊。   能亲眼见到这种载入历史史册的人物。   老首长来了,事儿当然就好办了。至于老爷子的遗产要怎么分配,那就是老爷子和韩明几个的私事了。   苏向晚和她家的几个孩子此时当然不宜在场,所以,她带着几个孩子告辞出来,只留下谷东,就回到自己住的小别墅里头了。   不过,甫一回家,服务人员上门,就告诉了苏向晚一个极为令她震惊的消息。   “我家吱吱要被公派出国去日本,这怎么可能?”苏向晚说。   服务员笑着说:“是一个女同志打来的电话,她说她叫渡边,而宋南溪的公派出国计划是由她亲自跟外交部交涉,协调来的,您不必表达您的感激之情,这些她懂,也不必您言谢。而且,因为手续难办,她现在就会启程回秦州,然后在秦州来帮宋南溪办手续,也请您尽快回去,然后把孩子交给她。”   在改革开放之前,是没有留学一说的。   但是从66年开始,每年国家都会派一批工农兵学员出国,或者去非洲,或者是欧洲,日本是从73年建交之后开始的,每年都会派些人出去,进行学习和交流。   当然,在七十年,中国也有其他国家的留学生,只不过太少,一般不做统计罢了。   但是苏向晚觉得,这个渡边也太强盗了一点吧。   送走了服务员,苏向晚越想越觉得搞笑,正在那儿笑着呢,就见谷东和宋团俩从外面进来了。   “你在笑什么?”宋团因为苏向晚笑的莫名其妙,问了一句。   苏向晚依旧止不住笑:“我就笑这个世界上的强盗,似乎不分国籍,不分男女。”   她的吱吱是可爱,漂亮又乖巧,但是就算李逸帆,也没有霸道到都不问她一声,就想把孩子给领走吧。   那个渡边的脸也太大了点儿。   “老爷爷给了我三幢房子哟。”谷东一蹦一跳,伸着三根指头说:“我说我要全送给我妈妈,爷爷说可以,他全答应。他说他还有钱,虽然不多,但全是我的,还有很多勋章,也许没什么用,叫我拿去玩,我说我也要全送给你,他也答应了,他还当着我的面哭了呢。”   这家伙现在最迷恋的就是李承泽送给他的鱿鱼丝,已经不顾及李承泽的脸色难看,转身进门掏了一大包鱿鱼丝出来,往地上一坐,面朝大海,就啃起鱿鱼丝来了。   “到底怎么样,沈老究竟怎么分配遗产的?”苏向晚说。   宋团也不敢相信:“他现在身边所有的东西,包括房产、珠宝、折子、现金,所有的贵重物品,以及战争时期的勋章全部交给谷东,并且由你代为保管?”   “啊,那沈夫人岂不气疯了?”天降横财,砸的苏向晚差点没喘过气来。   “沈夫人当着许上将的面大吵大闹,还叫个不停,这时候沈老发话了,老爷子说,你要把我伺候好一点儿,我多活一天,赚来的待遇,福利可全是属于你的,我要哪天死了,你和俩闺女什么都没有,就这么回事儿。”   “这可真够狠的,为了自己能有钱,有地位,沈夫人还非得尽心尽力伺候着沈老爷子不成。”苏向晚说。   “是啊,沈老说,孩子就由咱们养着,他保证自己要活到参加谷东婚礼的那一天。”老爷子一直就是给沈夫人从中作梗,无法见到谷东的。   一面而已,到底血缘的关系,从今往后,就又因为谷东而燃起生的意义了。   沈夫人一个年青的女护士,傍上一个高级干部,青春奉献了,孩子也生了,是,名誉和地位都有了,毕竟像她一样的出身,要一直在工作岗位上,现在最多也就是个护士长,而她早早内退,享受的是国家最高级别的待遇。   可是老爷子要真的狠起来,她还不是毫无招架,还手之力?   所以说啊,青春那么宝贵,姑娘们年青的时候,何必把自己委身给一个老头子?   宋团忙着开会嘛,洗了把脸,急匆匆的就走了。   明天会就开完了,再让谷东跟沈老见几面,玩一玩,交流一下感情,其实很快就可以回秦州了,因为孩子们的假期完了,必须回去上学。   这一趟把苏向晚和吱吱俩都给晒黑了,谷东更胖了,驴蛋和狗蛋俩学会了游泳,全家上下,除了宋团的会议不知道开的怎么样之外,全都是收获多多。   晚上,几个玩的筋疲力尽的孩子全睡下了。   李承泽押着吱吱,又在房里给她画像呢。   不痴不聋,不做家翁。   宋团总觉得,苏向晚对于李承泽未免太放纵了点,吱吱才十岁的小姑娘,很不该叫跟他过渡接触,但是毕竟苏向晚是读过原书的呀。   这点她能放心,书里头的这俩孩子,到死的时候都没做过对儿呢。   李承泽虽然在书里被说成毒贩子,这种大事情上却不荒唐,因为自己那个名声,那个出身,可没把吱吱怎么样过。   大晚上的,宋团非得叫上苏向晚,俩人单独出去泡个温泉。   “老夫老妻的,有那么个必要吗”苏向晚深觉得,这会儿自己很该躺床上好好睡一觉,毕竟从明天开始,汽车,火车,又得熬上好几天呢。   “走吧,晚上温泉里头人少。”宋团对此却很雀跃,而且还低声说:“你知道吗,今天工业部的那位找我聊天了。”   “哦,什么情况?”苏向晚对于经济不太感兴趣,但是毕竟宋团那么热络,开心的跟个孩子似的,她也不好打击他嘛。   一个男人,三十多岁的年纪了,可真苦了他为家为国做的那么多的贡献。   要不是穿越在七十年代,苏向晚是真的无法理解,像宋团这辈人那么辛劳的付出的。   “他的计划是,将来咱们五0四要转型向钢铁产能,那可是极度能带动经济发展的。”   所以,将来的冰棍儿厂,要转型成钢铁基地了?   这可全有赖于宋团这段时间来读的书,做的笔记,用的苦功啊。   “你怕还不会游泳吧?”宋团到了泳池边,做着扩胸运动,伸着手说:“来,承泽能教会小的几个游泳,我也来教教你吧,往后等咱们老了,我有时间了,天天带你来游泳。”   结果人苏向晚解了外面的衣服,一个猛扎,在淡蓝色的水里头,那件墨绿色的泳衣就跟一朵水花儿似的,她不但能洼泳,仰泳,侧着泳,甚至于,还能于水里头花式的游上几圈儿。   “上辈子我差点就进了国家游泳队,你居然说我不会游泳?”苏向晚冷扫了宋团一眼,拨着水花,往前游去。   宋团目瞪口呆,只能说自己这个妻子简直是个宝藏啊,真不知道这世界上,有什么是她不会的。   另一边,渡边先生因为对于敦煌狂热的热情,在看完宋南溪的舞蹈之后,在北京想了很久,就把自己的飞机票给撕了。   她在敦煌工作了好几年,除了一沓子拓片之外什么都没有得到。   而如果能把宋南溪带出去,再有一个有功底的舞蹈家,那么,向外介绍敦煌,以及自己的工作价值,就会方便得多。   而且像宋南溪那样的好舞蹈苗子,在日本,乃至国际上得到的发展,都会比这个闭关锁国的国家所来的多得多吧?   然后,出于一种强盗式的责任感和义务感,她就在秦州等着苏向晚全家呢。   不止宋南溪,她还给自己联系了一个曾经去过日本的女歌唱家,常丽萍,想让她陪同着宋南溪一起去。   “渡边先生,要是您一个月前联系我,我都愿意去,但现在恐怕不行。”常丽萍咬着唇说。   渡边很生气:“日本那么好的发展,很可能你就不用再回来了,为什么不去?”   常丽萍不好说啊。   刘在野那家伙,一开始三五天见她一回,后来变本加厉,天天晚上都在军区外头晃荡,抓住常丽萍就往自己家逮,进了门二话不说只管上床。   还美其名曰,帮将来常丽萍的丈夫,在她未婚之前照顾照顾她。   刘在野那个人吧,外表看着大大咧咧,但是不论在生活上,床上,都是很不错的一个人,常丽萍心高气傲,一直没找到合适的男人,却在床上给刘在野征服了,现在居然连日本都没诱惑力了,明知道人家只是玩玩而已,居然招之既来,挥之即去,心甘情愿被玩弄。   所以,原本的她,心心念念想去日本,可是真正机会来了。   她为了刘在野那么个渣男,居然就给放弃了,你说气不气人。   苏向晚家,出门的时候被褥全遮了起来,但一回家就得换,得重新收拾。   不过好在有李承泽这个大劳工,一进门就开始拖地,扫地,换床单被套,率领着小的几个,干的甭提多起劲儿了。   “对了,晚上给你们做搅团吃,是想吃浆水的,还是地达菜的?”孩子乖巧,苏向晚当然得表示点什么。   搅团和豆豉火锅,以及酸拌汤,那可是李承泽的乡愁啊。   “搅团,地达菜的也要,浆水的也要,一样三碗。”李承泽伸了三根指头出来。   苏向晚就把装地达菜的盆子递给他了:“正好,因为这东西难做,我们好久都没吃过了,地达菜就由你来挑了。”   地达菜好吃难挑,问题是不脏,李承泽人仔细,摘的最干净。   “妈,你去铺床,浆水我来呛吧。”驴蛋赶忙说。   小伙子天天想着南征北战,跟哥哥一样去参军呢,只可惜一点,一床小小的被子就把他给难住了,眼看着被套是被大,被子是被子,就是套不到一块儿啊。   苏向晚把浆水缸子揭开:“要不会做就别勉强,我没指望过你们几个给我做饭。”   “这算啥,呛个浆水而已,妈,你交给我们吧,保证完成任务。”驴蛋说。   驴蛋小心翼翼,狗蛋也赶来帮忙,俩人一起准备要呛一盆子浆水出来了。   宋团疾步从外面走进来,见厨房里几个半大小子,吓了一大跳:“这怎么回事?”   “懒得干家务活,想躲懒,以为做饭容易呢,我叫他们试试。”苏向晚在套被子,扔了一个被角给宋团:“你怎么今天回来的这么早?”   “渡边找到王司令那儿,打的是中日友好交流的旗号,想让咱家南溪去香港留学。你知道吗,今年,咱们国家总共有八个交换生的名额,也就是说,在咱们中国,有八个外国学生,而中国有八个孩子可以出国,王司令来让我问你,咱们想不想让南溪出去。”   苏向晚挑了挑我眉:“那宋师长您的意思呢想让她出去吗?”   “这个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一点,咱家小苏同志最有能耐,强盗只会打劫,咱小苏同志不但能打劫强盗,还能让强盗给自己做苦力。”宋团及时的,就送上了高帽子。   渡边那样的女人,在他想来,还是留在敦煌继续贡献自己的剩余价值比较合适。   谷东给吱吱押着正在扫地呢。   提着扫把,他就说:“爸爸,你说的强盗是我吗?” 第151章 以大欺小   “你到底愿不愿意跟我结婚啊,要真愿意我可就不去日本了,咱们结婚好不好?”常丽萍捂着被子,羞嗒嗒的说。   刘在野现在属于老房子着火,这不一回刚完,歇了会儿,急吼吼的又要爬上去:“人常说一个男人要征服一个女人得通过YD,看来我功夫不错,让你都想结婚了。但你跟那么多男人睡过,我头上这帽子有点多啊,要真结婚,我怕你别的相好要来砍我。”   “我跟别人没发生过系,哪来的人砍你?我就问你结不结婚?”常丽萍气的直拍被子,一脚就把刘在野给踹下去了。   “你爽我也爽,多好玩的事情,你到底怎么啦?”刘在野给踹了一脚,没面子啊:“要玩就玩,不玩咱就一拍两散,是我刘在野找不到个女人,还是你常丽萍找不到个男人?”   常丽萍给气的呀,但偏偏她这种专型的人材,会唱不会说,张牙舞爪了半天才说:“哎呀我怀孕啦。”   刘在野顿时就跳起来了,四处找着自己的裤子,转身就准备要跑:“这跟我有啥关系,你又不止我一个男人。”   常丽萍猛的一下就开始哭了:“那我还是打掉去日本算了,你这人真过分,我都说过多少回了,我就你一个男人,你从来不信。”   刘在野都快四十岁了的人了,冷静下来一想,孩子是不是自己的无所谓,常丽萍原来花一点,其实也无所谓,他现在最重要的是得养个孩子,将来替刘家续香火啊。   “这样吧,你甭走,孩子就生,要生出来是儿子,咱俩就结婚,成不成?”他居然说。   要说别的女人,这种荒唐的条件怎么可能答应。   但常丽萍的脑回路异于常人,她最看重的也不是婚姻那一纸的形式,毕竟她一直觉得,自己将来应该还可以登台唱歌,结婚这事儿其实并不重要。   “我不是追求婚姻的形式,但是我是个军人,跑去打胎要给人说的呀,你要不想办婚礼也行,咱悄悄扯个证吧,把孩子生下来。”常丽萍于是说。   刘在野从在床头上抽了三根烟,当然,他也是个重面子的人,所以,不想公开办婚礼,但私底下扯个证儿他也能接受。   指着常丽萍的鼻子,他说:“孩子出来像谁不说,是谁的也不说,但必须姓刘,还有,原来我不论你跟谁睡都没关系,将来咱要离了婚,你去找谁都没关系,婚姻存续期内,你甭再找别的男人,成吗?”   “我原来也没找过。”常丽萍一把打落了他的手:“孩子就是你的,你爱信不信。”   刘在野嘴欠那是一辈子的风格:“我要信了我就是大傻帽儿,说不定咱这孩子出来就戴个绿帽子呢。”   但就算嫌弃成这样,他还是说:“月份还小嘛,你急个啥,赶紧再来一回,月份大点还怎么搞?”   一脸猴样儿。   ……   说吱吱要去留学的事情,其实只是渡边的一厢情愿而已,苏向晚这儿可没答应她,而且,来了好几天,她压根儿就没去找过渡边。   但是,也不知道怎么的,军区的军情栏里就把大字报已经贴上了。   宋青山是汉奸!   苏向晚是走狗!   宋南溪要做汉奸,凭借靡靡之舞,远赴东洋当间谍!   一张张的大字报,也不知道是谁在贴,总之,一早起来,军情栏就贴的满满的。   这大院子里,别的妇女和苏向晚之间可不太熟,但李逸帆跟她是熟悉的呀,一看大字报,直接懵了,一把全撕了,抱着就来找苏向晚了。   “你到底怎么回事,我家南溪的名声可全要叫你们俩口子给做坏了你明白吗?我找老师教孩子有多困难,你倒好,让她当众给日本人跳舞,苏向晚,这事儿要在整个军区传扬开来,可怎么办?”   别的几个孩子去上学了,李承泽正在跟苏向晚商量着彼此给对方出题,准备考考对方,看自己现在的水平到底有多高。   把渡边先生和吱吱的相遇,以及渡边先生所拥有的,保护文物的技术,各方给李逸帆讲了一下。   贴大字报,这可不是秦州军区的老传统。   而且,宋南溪的事情,整个秦州除了军区领导,就只有妇联、公安局和市政上的人知道。   这绝对属于是给人盯上了,有人借题发挥,要专门借着这件事情整宋青山。   苏向晚其实已经给公安局报过案,让公安在查这事儿了,她大概知道那个人是谁,只是没想到对方这么卑鄙而已。   李逸帆说:“这种事情,就跟脏水泼上豆腐似的,那个渡边是日本人,人家拍拍屁股想走就走了,我就问你,到最后你咋办?”   苏向晚说:“南溪不去日本,这是其一,其二,咱们站的端行得正,谁贴大字报咱把谁揪出来让军区处分他不就完了,那是我闺女,你看把你急的。”   李逸帆依旧是往日那个气呼呼的样子,自己跑到小学门口,提前接吱吱,送她上舞蹈班去了。   这件事情的发酵,迅速的传扬开来,整个儿超过了李逸帆的预期。   说宋青山是汉奸的大字报是贴在军区的,正当人们沸沸扬扬,传论这件事情的时候,第二天一早,另一封大字报直接贴到领导办公室的门口了。   强烈要求处置宋青山!   不能任由宋青山当日本人的走狗!   甚至于,到了第三天,就连渡边的姓名,以及她所住在秦州饭店的宾馆房间号儿,都在大字报上给贴的清清楚楚。   要知道,爱国意识最浓烈的就是军人。当然,最恨日本鬼子的也是军人,只不过军区和外办几乎是分隔的,部队纪律严明,所以这事儿才没有被传扬出去。   但在整个军区里面,说宋南溪要公派日本留学的事情,已经闹的沸沸扬扬了。   这时候,渡边且尚且什么都不清楚,再加上她为人太傲慢,就连上面给她派的那几个随行人员,除了保护她的安全之外,也没有提醒过她在外注意自己的言论和行为。   敦煌毕竟人少事非少,秦州多大的地方,才过了三天,夜里渡边正睡觉呢,外面一片砖头,就把她的窗户给砸破了。   这还不算,第二天一早起来,她在秦州宾馆楼下的院子散步的时候,头顶飞来一块砖,要不是随行人员的提醒,她的脑袋都得给砸烂。   这下渡边急了,只得自己上门去找苏向晚,想赶紧把宋南溪给带走。   不过,甭看军区里头传言闹的轰轰烈烈,可苏向晚就是不见渡边。她把门一锁,跟着李承泽俩跑到省读书馆里,翻着找复习书去了。   无奈之下,渡边只得跑到学校去堵宋南溪,让她跟自己走。   这会儿正好放学,吱吱和谷东俩一起从学校里出来,还正好碰上那个跟吱吱一样大的陈光彩,悄悄跟在吱吱身后跟人说呢:“瞧见没,宋南溪要当间谍啦。”   “这个可不能胡说呀陈光彩,宋南溪那俩哥哥可凶了,小心他们收拾你。”一个女同学小声说。   陈光彩才不在乎呢:“我们军区都传开啦,真的,她要去给日本鬼子当孩子,再说了,就她那几个哥哥,你们怕,我可不怕。”   “为啥呀?”几个小姑娘说。   陈光彩吐了吐舌头,说:“我大哥一个人就能打他们哥仨,真的。”   “哎呀,真的吗,宋南溪真的要跟日本鬼子走吗?”一个小姑娘胆子大了点,小声说:“她可是咱全校最漂亮的女生,那多可惜啊。”   吱吱可不是那种只会哭哭啼啼的小姑娘,转身就指上几个小姑娘的额头了:“你们放屁,是渡边先生想请我去日本,但我不愿意去,怎么就变成我想去日本啦?”   “大字报上贴的哟,我们哪知道?”小姑娘们嘛,爱喟舌根,但真的要吵起来,也是跑的最快的那种。   正好这时候,渡边带着几个随行人员,从马路那边就过来了。   当然,因为渡边带的人多,而且她本身的皮肤白,相貌,口音都一看就是个外来人,一下子孩子们就全给吸引住了。   渡边说明来意之后,还特地从包里翻了一本香港的风景画册出来,翻开给吱吱看着,大声说:“小朋友,你在电影里看到的日本,都不是真实的日本,而且我们也不是去日本,我们是要去一个叫做香港的国际大都会,在这儿,你的舞蹈不需要表演给坐在台下的,像扑克一样板着脸的人们,而是要表演给真正懂艺术的人看。”   孩子们嘛,最爱的就是热闹,这会儿又正好放学,里三层外三层,凑着的全是孩子。   “阿姨,我不懂您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我从来没有跳舞给长的像扑克一样的人看过,您是不是误会什么啦?”吱吱一头的雾水啊。   “艺术,明白吗,这儿的人并不懂得真正的艺术,你得跟我一起出国,向真正懂艺术的人去介绍敦煌文化。”渡边又说。   不过就在这时,大冬天的,狗蛋、驴蛋和谷东几个,扒开人群也挤进来了。   “哥哥,这个阿姨口口声声说的艺术是啥?”谷东嗓门儿最大,最能吸引人的注意力,高声问。   狗蛋声音细,慢斯条理,但是讲的好啊:“外国人叫艺术,但咱叫历史,就是从两千年前秦朝的时候开始,那时候的人信菩萨,于是就雕了很多菩萨的塑像在石头山里头,到现在,历史就让它变成艺术了。”   谷东恍然大悟:“那不是小时候,我在黄河边摔的泥娃娃嘛。”   “差不多。”狗蛋说。   谷东一把拽过吱吱:“姐,咱走吧,咱不需要懂艺术,咱回家吃饭,今晚妈妈做大鹅火锅吃呐。”   渡边本来就生气,而此刻呢,围观的孩子也多,渡边从一入中国,就一直在敦煌。当然,她所见过的孩子都跟狗蛋、驴蛋这些孩子一样,一件绿军装,一张扑克脸,他们的体内好像没有灵魂在跳动,他们在她眼中,也从不思考。   “孩子,不懂艺术就不要乱说,你这样是在害你妹妹的前途。”渡边因为生气,声音更大了。   当然,所以的小学生们眼睛都眨巴眨巴,看看渡边,再看看狗蛋,要看这俩人咋吵架。   狗蛋本来就瘦,脖子又细,最近因为总低头看书,有点驮背,把个绿书包往后一搡,双掌一搓说:“阿姨,要说起敦煌的艺术,那咱们是从北魏的秀骨清像说起,还是从唐的饱满雄健说起,要说壁画,咱们是从它的形神,还是历史谈起,您要愿意就到我家来,我能跟您谈一天一宿不打结儿。”   要知道,哪怕是李承泽那样的孩子说这种话,渡边都会想,那孩子可能读过大学,进修过艺术。   可狗蛋是谁呀,他是整个宋家最怂的孩子,又怂,看起来又没气质。   不,应该说,在整个秦州市所有的孩子里,狗蛋也是最怂,最没气质,叫人一眼看见,就觉得这孩子没任何情况的那种。   可是,他不过一句话,所挑出来的恰就是渡边所认为的,敦煌的艺术价值所在,如果他只懂两句皮毛也就罢了,要是他真的懂呢,能谈呢。   这就好比她自认武功天下无双,却叫人一把菜刀给破了盖世神功一样。   她目瞪口呆,愣在当场。   吱吱拧过谷东的耳朵:“放学为啥不等我,跑去干啥啦?”   谷东赶忙递上一根冰棍儿:“找哥哥给我买冰棍去啦。”   都入十月了,也就谷东的燥火才能吃得下去冰棍。   吱吱嫌冰不肯吃,谷东把冰棍儿拆开,一边一根,左一嘴子的右一嘴子。   当然,进光荣大院的时候,他就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呢:“不生气,陈光荣是个屁,气到自己不划算,不如咒他妈生孩子没屁眼儿。”   这歌吧,是苏向晚给谷东教的人,为防的就是他老要去跟陈爱党家那几个孩子打架。   但是显然,歌词已经叫谷东给篡改了。   但是说实话,架这玩艺儿,是谷东几兄弟想不打,就能不打的吗?   这院子里别人家的孩子都有教养,当然,跟驴蛋他们关系好,知道内情,不会喊汉奸。   陈光荣兄弟几个可是乐疯了呀,尤其是那个老三陈光耀,简直了,小屁孩儿一个,裤子都不起来,一看见驴蛋几兄弟进门,就要喊大汉奸。   好吧,为了妈妈的劝告,他们几兄弟忍了。   但是,这小家伙他着实欠揍啊。   “宋谷东,你妈生孩子没……”那小家伙也不知道谁教的,小手指头居然是最没教养的孩子的那种形态,一根指头撮个圈儿,另一根指头一捅一捅的,就在假山上做着样子呢。   好吧,这回暴怒的是驴蛋。   人能侮辱谁,也不能侮辱他妈呀。   书包往地上一甩,十五岁的大小伙子,也不顾自己要以大欺小,直接就爬上山,以大欺小去了。 第152章 深受打击   今天宋团下班,是和司令员一起回的院子。   俩人边走边聊,司令员的意思是让吱吱去香港一趟,现在的留学,多来之不易的名额。   “资本主义国家也不尽是糖衣炮弹,人家比我们富强,我甚至希望你们都出去多学点知识回来,孩子有机会,为什么不出去呢?”王司令说。   “要说让孩子们出国,这个我并不反对。但是,在孩子们还小的时候,没有接受过系统教育的时候,我不觉得她们出去留学是好事,毕竟资本主义国家整个的文化体系跟我们是不一要的。孩子要不融入他们,怎么学,要融入了他们,那就是在跟咱们的共产主义学所相悖的东西,所以,不希望我的孩子们在长大之前出国。”宋青山。   王司令一看池塘边四处是石头,就说:“估计你家和陈团家的孩子啊,又打架啦。”   这俩家的大人关系那么好,孩子动不动就打架,也是院中一景啊。   不过,宋团怎么看着地上有斑斑点点的血似的,好在王司令没细看,转身走了。   回到家,还没进门呢,宋团就见墙跟下一溜排的站着四个,就连李承泽都在。   “爸爸。”狗蛋先叫了一声,那个可怜样儿啊,揉着肚子说:“我饿。”   “饿也忍着,我都说了多少遍,不生气,他人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你是怎么干的?”窗户里一声,啪哒一声,窗子又关上了。   吱吱也在叫:“爸,我腿酸。”   宋团觉得闺女嘛,苏向晚疼一点,估计可以走,刚给了个眼色,窗子啪一声又开了:“就宋南溪刚才跳的最欢,爬那么高,你就没想过要是摔下来,腿要断了,你还怎么跳舞?”   几个孩子没见妈妈发过这么大的火,一瞬间全都站的直直的。   进了门,宋团闻着一股浓浓的香气。   苏向晚正在案板上卖弄她的刀法,蜂窝煤炉子上,一锅子汤正在咕嘟咕嘟的滚着,案板上一排溜的小碗,里面装着蒜茸沫子、香菜沫子、香油、还有些不知名的酱料,琳琅满目。   一只大肥鹅,这是李承泽来了之后,苏向晚专门开着车跑到清水县,花了两块钱,从养猪厂买回来的。   一斤鹅肉倒不贵,但是难得啊,特供商店里头就没这东西。   骨架子在炖汤,肉全给她切成了薄薄的片儿,码在盘子里。   宋青山拈了一片起来,薄的几乎可以看见肌里。   可以想象,放到滚开的鹅汤里转一圈儿,捞出来之后蘸上酱料之后,那种味道。   “到底怎么回事?”宋青山放低了声音:“我听有人风传,说贴大字报的应该是郭梅,但看不出来啊,那个女同志看起来挺本分的。”   提起这个苏向晚就生气。   因为下午刘在野来过,说其实昨天夜里,他们公安局和光荣大院的保安部门就抓到人了,比较可气的是,贴大字报的那个人,居然是常丽萍的二婶刘梅。   刘梅在特供商店里工作,这工作还是原来常丽萍给领导打了招呼才给放进去的。   现在还没有不准贴大字报一说,所以,贴大字报,抓住,批评教育一通也就完事了。   “这么说,跟郭梅没关系?”宋青山说。   苏向晚又哼了一声:“郭梅在妇联,妇联的采购全从特供商店走,你说俩人有没有关系?”   所以,郭梅自己不出面,却指使着常丽萍的二婶,在光荣大院里贴大字报呢。   关键是,还有孩子们打架的事呢。   “那几个孩子岂不是打的有理,我都想替他们去打架。”宋青山说。   苏向晚一刀剁在案板上:“问题不在这儿,你自己去问承泽,看是怎么回事。”   “那他们能进来吃饭吗,咱们边吃边聊?“   “不能,认识到错误才可以。“苏向晚说。   宋青山其实吧,还有件事情想跟苏向晚说,是关于自己的,但是毕竟中年夫妻,孩子比自己更重要,于是,他转身就出来了。   “怎么回事”宋青山故意给李承泽使着眼色呢:”你也参于打架了?”   “岂止参加。”谷东扬着一只手在那儿示意:“我被陈光荣压着打的时候,我哥哥提着菜刀就出来啦,菜刀上还有血呢,哗啦啦的往下流,陈光荣一下就给吓瘫在地上,都没跑得掉,叫我哥给削了一顿。”   宋团觉得不对啊,因为李承泽一直是晕血的。   这孩子现在好像不晕血了似的。   “长时间盯着血看,坚持,训练,报告首长,我现在已经不晕血啦。”李承泽昂首挺胸说。   “那赶紧反省错误,反省完了才能进去吃饭。”   鹅肉火锅,不说几个孩子,宋青山其实也是头一回吃,而且苏向晚对于食物的追求,在物质慢慢变的丰盛以后也变的越来越精致。   一堆的碟子和碗,光闻着窗子里往外散的香味,肚子里就是咕咕直叫。   李承泽当了几年兵,脑子都当直了,还不及小的几个有悟性。   谷东的肚子咕咕叫的最响,捂着肚皮,馋的口水真流。   宋青山不得不点拨他们:“敌来我躲,敌走我扰,陈团家那几个孩子摆明了的就是骚扰你们,想让你们打他们给人看,你们还非去不可。跟你妈说,一回要打躲着人打,行不行?”   “不行,谁敢骂我妈,我就干死谁,光明正大的干。”驴蛋顶天立地,谁都不服。   宋青山顿了片刻,才说:“那几个孩子骂你妈啦?”   “可不?”几个孩子异口同声。   “不讲战略直接打,要是打不赢,还可以喊我,这个必须打。”宋青山说完,自己也站墙跟了:“为了你妈,饭不吃都成,气势咱不能输。”   不过宋团也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声:“好饿啊。”   “看你们那熊样子,赶紧进来吃饭吧。”苏向晚推开窗户说。   渡边先生来的时候,苏向晚全家围着蜂窝煤子,正在后院里吃火锅。   后院就一点点地方,蜂窝煤炉子一架,肉一盆,各色素菜一盆,一人端只碗,十月的天气,一个个吃的满头大汗。   渡边还真是因为狗蛋而来的,去北京的时候,一路上坐火车,她都没看出来,一个十四五的小伙子,能说出那番话来。   她来,还有韩明陪同着。   韩明现在马上就是秦州市的一把手了,在外面当然也有他的官威,不过在宋家,他就算想夹一筷子鹅肉,也有一个眼神像杀鸡的儿子瞪着呢。   “你了解敦煌吗?”渡边毕竟是个有文化,有知识的人,坐到苏向晚挪开的凳子上,颇为好奇的问狗蛋。   狗蛋把碗抱在怀里,掏出小手绢仔细擦了个嘴,才说:“并不了解。”   “可你懂得什么叫秀骨清像,那你就必须了解历史,了解北魏,而据我所知,现在的教科书里头并不讲这些东西。”   狗蛋颇为害羞的,抬头看了一下苏向晚,说:“渡边先生可能不会相信,这些,全是我妈妈讲给我们听的。”   这下不止渡边,就连韩明都诧异了:“小苏同志,你还能给孩子们讲历史?”   “历史就是故事,我只是给孩子们讲故事而已。就比如说,宋朝的时候,为什么是赵家坐江山,而杨家来保江山呢,那是因为,原本赵家和杨家的高祖都在海边打渔的时候,见海中腾起一条青龙来,赵家的高祖把自家的儿子就放到龙头上去了,杨家的高祖呢,手慢,只把儿子挂到了龙犄角上,所以,才有的宋朝,赵家座天子,杨家世代保忠。至于汉朝,也有它的历史,你们想听吗?”苏向晚笑着说。   渡边自认对于中国的历史文化,以及神话学,了解的算是很透彻了,而苏向晚的这个故事,她还真的在隐隐在某本书里翻到过。   “你这些是从哪里的书里读来的?”渡边于是又问。   苏向晚笑着说:“我奶奶讲给我听的呀,不论历史,还是野史,在中国的民间都是以故事的方式来传承的。就比如说,你出去问问,应该是个人都知道,隋唐以前的塑像以清丽飘逸为主,为什么,因为那时候的人崇尚以瘦为美,从隋唐开始,塑像渐渐变的丰满,因为隋和唐的君主都有鲜卑血统,而鲜卑人,崇尚丰韵。”   这话要是一个有知识,有学问的人来说,渡边都不觉得有什么。   但问题是苏向晚只读过两年书啊。   火锅还在沸腾,韩明吃的满头大汗,竖起大拇指说:“我奶奶也给我讲过很多故事,要是渡边先生想听,我今天晚上讲给你听。”   虽然苏向晚也给渡边调了蘸料,但是渡边并没有吃火锅。   武功再高,也怕菜刀,而更可怕的是,菜刀他妈比菜刀还厉害。   渡边再也没说什么,轻轻的叹了口气,见韩明还在吃火锅,转身进了屋子,略站了片刻,突然就看到一间屋子里,放着一张工笔画,画的正是宋南溪。   画里的小姑娘穿着她军绿色的衣裳,两条辫子,双手合什,笑的跟菩萨一样。   但这,只看旁边那些凌乱的画笔什么的,显然,只是一个普通男孩子的临摹而已。   狗蛋蹬蹬蹬跑了进来,在厨房里一个个的归整着,洗着碗呢。   渡边抱着试一试的心情进去跟他聊天,聊着聊着,就发现,那孩子懂的,不仅仅是他自己所谦言的故事和历史,这看起内文静,内敛,羞涩的大小伙子,对于传统文化和历史,有着非常独道的见地。   她突然就明白过来了,一个国家的文化和底蕴,哪怕统者阶层再不宣传,只要有人,它就不可能消亡,也不可能一个外来者懂得比本国人更多。   毕竟历史是人创造的,而非由人记录的啊。   伴随着打击的,当然还有特别深的羞愧心,她对于敦煌的见解,其实跟这个国家最普通的妇女和孩子是相当的,还谈什么大家?   “渡边先生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韩明捞了一大筷子的肉片起来,轻轻吹着说。   宋团已经吃饱了,正在擦嘴巴呢,晚上他还有训练,得出去。   他伸了伸自己年龄愈大,反而又愈瘦又结实的臂说:“看那样子是深受打击,估计她得在敦煌再呆上几年了,否则的话,她怎么好说自己懂历史,懂敦煌。”   ……   苏向晚还以为,郭梅闹成那样子,总得跟自己正面交锋一下呢。   但是没想到,她除了怂着几个孩子整天出头之外,自己却躲得深深的,几乎不露面。   而且,这一回李承泽率队,把陈光荣几兄弟堵在一起给打的可不轻啊,她也是就那么悄悄的压下去了。   渡边连回国的话都没说过,直接就转道到敦煌去了。   不过据韩明说,她现在除了在窟里发掘,修复文物之外,经常还会跑到乡下去,听老太太们讲故事。还真甭说,她自己整理了一本神话故事集,然后送给狗蛋,狗蛋居然读的津津有味呢,俩人倒还成了莫逆之交。   日子要过的顺起来,那当然就挺快的。   转眼又是一年,77年的夏天,即将恢复高考的消息给登到报纸上,当时,还在部队上的李承泽和苏向晚俩,就一起报名了。   冬天高考,苏向晚进考场之前,驴蛋和狗蛋俩满脸冒着青春疙瘩痘,跟谷东和吱吱,宋青山几个给她壮胆儿呢。   人李承泽在部队上,不能参加高考,但是,人家报了军科院的自主招生,也在同一时间,赴北京高考呢。   苏向晚曾经参加过一次高考,虽然紧张,但那个紧张是有度的,毕竟有经验,考完出来之后一估,就发现自己答的还不错。   不过,她就发现,原本对于自己考大学很紧张的宋青山,现在似乎一点都不紧张了,而且还挺热情的,要给她参详一下,看她到时候报那所大学呢。   “你就不怕我到外地去读大学,比如清华北大,到时候你得一个人带孩子?”苏向晚说。   宋青山最近忙的,是504厂将来转为钢铁基地之后的报告,他是工科出身,擅画图,在写报告的同时,索性连规划图都来自己画。   “想去就去吧,吱吱可以跟着李逸帆,大的俩能住,把谷东给韩明,这不就了结了吗?”宋青山答的倒是很轻巧。   苏向晚莫名觉得宋青山最近瘦的有点厉害:“宋青山,你该不会有什么病吧,我看你最近瘦了好多?”   “我怎么可能生病?”宋团丢了笔,站了片刻,在苏向晚看来,他有点儿局促啊。   习惯性立正,把两手只并在两侧,宋青山突然说:“你一直都知道的吧,苏向晚,我特别爱你。”   苏向晚莫名的就笑了:“当然,我是个非常优秀的女人,值得任何一个男人爱。你爱我,这不奇怪啊。”   宋青山深吸了口气说:“大学是要读四年。这一年多来,院子是我在整理,孩子们的衣服全是我们自己洗,你的衣服我洗,卫生也是我和孩子们轮流着来搞的,我也想好了,我等你四年,等你大学毕业之后还回咱们秦州工作,到时候你要觉得我配不上你,那我带着孩子们再求一回婚,怎么样?”   学历一直以来都不是拴住苏向晚的那根绳子,她一直以来在宋青山身边,除了必须教育孩子之外,更大的原因,是因为她在跟命运抗争,争取自己要活的跟书里的不一样。   当她改变了所有孩子们的命运,现在轮到改变自己的命运了。   宋青山为此而做足了准备,但不得不说,当一想象同床共枕十年不曾分开过的妻子要离开自己,到异地求学的时候,那种难过劲儿,让宋青山每每夜里想起来,都要翻身起来看看妻子,怕她出门在外不习惯,也怕她那么能干,走了之后要头也不回。   好多回,他只要一想就是突然的悲噎,这让宋青山觉得,自己都不像个男人了。   “不对,你绝对还有别的事情。”苏向晚见宋青山脸色很难看,果断又说。   宋青山确实,只是为了这个而难过,而不能自已的。   但是,活到37岁,他从来没有因为夫妻感情的事情而失态过,为了掩饰自己的慌乱,想来想去,他突然想起件事儿来,就把自己的难过给叉开了:“你知道吗?常丽萍和刘在野居然悄悄结婚了,而且还给他生了个小闺女。”   “啊?”这回啊,轮到苏向晚大惊失色了。 第153章 父子参战   从77年开始,因为拨乱反正,以及大批知识分子要恢复岗位,上山下乡的知青们大批回城的原因,公安工作变的特别忙碌。   谷北调到了省厅,而刘在野呢,又是市上的一把手。再加上他自己糊里糊涂娶了常丽萍,总觉得自己头上戴了好多顶绿帽子,耻于见人,就连宋青山前往越南之前要跟大家告别一下,他都没参加。   苏向晚倒是经常见常丽萍,因为她现在就在光荣大院的居委会工作。   刘在野的小丫头叫刘灵,生的那叫一个水灵灵的漂亮。   据常丽萍说,私底下刘在野其实很疼她,但是正式常合,苏向晚从来没见那家伙抱过孩子,亲过孩子一口。   当然,只要不忙,他还是会到光荣大院来接老婆孩子,但是公安帽子压的低低的,一见熟人扭头就走,任凭苏向晚再怎么喊,那是停都不停一下。   “刘在野对你究竟怎么样啊,要是不行就离婚算了,你是个军人,工资又不是养不起孩子,何必跟着他受气?”苏向晚说。   常丽萍嘛,漂亮,没脑子。   每每到各家游行一趟,各家的家属们都要如临大敌,不敢放领导在家的。   偏偏现在政策松了,她还爱打扮,三十多岁的人了,一袭漂亮的蓝裙子,小伙子从后面看着还要吹口哨。   “人挺好的,就一点,他总嫌弃刘灵是个姑娘,而当时我俩又说好的,要生了闺女就不结婚,所以他到现在都瞒着人,不想叫大家知道他结婚了。”   “这种不平等条约你也能接受?”苏向晚大吃一惊:“同志,你可是个女军人啦,你能不能有点志气,离开他算了,看他还能得瑟成什么样子。”   常丽萍说:“哎呀,他私下挺好的。就一点,嘴欠。”   苏向晚可不觉得这只嘴欠的事儿,新时代的新妇女,居然因为生了女儿就不能被公开承认,那成啥啦?   小刘灵已经快三岁了,挥着小手跟苏向晚摇着呢:“苏阿姨再见!”   考大学之前,不止宋青山,就连几个孩子都因为怕苏向晚要去别的地方读大学而操心了很久,但其实等录取志愿下来他们才知道,她报考的是本地的秦州大学,而且,因为属于已婚人士,又有孩子,苏向晚给自己办了个走读,每天早晚上学放学,跟上班下班是一样的。   就一点,等做着吃完了晚饭,还得去学校上晚自习。   “妈,晚上做的啥饭,我饿坏了,还有,收音机为啥不开?”谷东只要进了院子,脚步声就是轰隆隆的。   大夏天的,他身上一股子的臭汗。   “是去打篮球了还是打架了,身上这么臭?”苏向晚在门口就给堵住了:“赶紧去厕所洗洗,你闻闻你自己臭不臭。”   “臭豆腐虽然臭,吃着香呢,我就是臭豆腐,怎么啦?”谷东硬是绕开苏向晚,把收音机拎开之后,声音大的能吵死人,这才进厕所里洗脸去了。   “摸底怎么样,考了多少分”苏向晚在厨房里擀着面条,伸出头来问。   这时候穿着白裙子,漂亮的跟只白蝴蝶似的吱吱也推门进来了:“谷东读书,那叫猫猫念经,他要洗脸,那叫猫猫洗脸,妈你觉得呢?”   这小丫头今年上初二,进了门也立刻凑到收音机前,竖起耳朵就听开了。   “目前,为了保障边疆安全,南疆部队对越军侵战的据点,正在进行点拨作战,并且,利用越军内部作战的机会,全军主力部队正在抓紧训练,随时等待作战机会……”收音机里传来女播音员慷慨激昂的声音。   “秦州军区13师,有说过在哪里吗妈妈?”谷东从厕所出来,只看那张圆乎乎的胖脸上,中间白,两边黑,一看就是没洗干净。   他现在倒不算太胖了,而且随了他爸的皮肤,显白,面相又漂亮,其实是挺俊一大小伙子,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声音粗的跟炮筒似的。   苏向晚因为还忙着晚上要去上晚自习,把面从锅里捞了出来,浸到浆水里头,赶忙就把凉拌黄瓜和耳朵丝儿端到桌子上了。   “妈,你说我爸和我哥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新闻播完了,吱吱关了收音机,望着桌子上浆水面说:“我东海哥哥最爱吃的可就是这个,估计他好久没吃过了吧。”   李承泽是在南海,自卫反击战那是必参加不可的。   但是驴蛋和狗蛋俩实属意外,这俩是78年高中毕业就参了军,打算在部队上考军事院校的。结果,参军不久,战争的号角吹响,直接就给调到前线去了。   宋青山父子四个人,一个在南边,三个在北边,一起参战,为着这个,军区特地给苏向晚颁了个‘光荣军属’的称号,可没把陈爱党家的郭梅给眼馋死。   “你爸前天还打过电话呢,说他们秦州军区现在要撤防,换下来,该成都军区上了,估计半个月左右就该回来啦。”苏向晚笑着说。   一下把俩小的给乐的呀。   谷东几口扒完了饭,今天倒是不往外跑了,抹了把脸,转到窗户前的书桌旁,特别大声的叹了口气,拿起笔来,跟上那刑场似的,就写开字儿了。   “他今天怎么这么乖?”苏向晚说。   吱吱说:“大概是听说我爸快回来了,天天考20分没脸见我爸,所以想努力学习吧。”   谷东的成绩恰恰就跟宋青山预言的那样,小学五年,他现在稳定在倒数第五,前进一名都不可能。   用王老师的话说,这孩子小学一毕业,基本上家长就可以给他联络一个送报纸,或者是送牛奶的工作了。   上初中,那叫背着去扔干粮,浪费钱。   苏向晚也曾起过要替他换学校的念头,但是,谷东自己不愿意啊。   这孩子有主见,反正老师也放弃他了,他乐得上学就跟放羊娃似的,闲极无聊的穷开心呢,怎么可能愿意换个严厉的老师再来管教自己。   棍子抽不响,只算替他挠痒痒。   再加上他在数学方面还真不是不懂,只是他不愿意学而已,没办法,苏向晚也只能是放任其自流了。   谷东左手在空中绕着,右手一支笔哗哗的划着写着呢,嘴里还在念叨:“妈,你说我要我考个一百分,我爸会不会特高兴?”   “那肯定比他在战场上消灭了一百个敌人还要高兴。”苏向晚赶忙就开捧了,母子一起吹牛皮!   谷东嘿嘿一笑,突然扔了张卷子过来,两手拍桌:“这周的摸底,你可瞧瞧吧,93分,我其实可以考一百分,但我怕吓到王琴,我这是给她打个预防针呢,下次期末考试,我直接得给她来个一百分。”   苏向晚差点脱口而出,要问一句你是不是抄袭的,不过她没敢问,拉着吱吱还一起鼓掌:“咱家谷东是真不错呀,能考93分。”   班主任王琴应该要给惊吓的得上心脏病了吧。   自己知道自己家的孩子的实力,但是老师不知道啊,所以,苏向晚上晚自习之前,特地骑着自行车,得到王琴家,去给她专门解释一下谷东的事情。   但是,苏向晚骑着自行车,刚从学校那边拐过弯子,就见刘在野跟王琴俩站在墙角里,不知道在说啥呢。   这个王琴,事业心非常重,甭看只是个小学老师,年年都是市级优秀老师,还有一点,今年应该也有二十五岁了吧,还没有结婚,心高气傲,就因为觉得自己这个师资厉害,就想找一好男人结婚。   “我未婚啊,谁说我结婚啦?”苏向晚走过去的时候,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听见刘在野来了这么一句。   王琴说:“刘局,人人都说你有家属,还是一朵军中绿花呢。”   “谁在那儿狂喷臭屁,我刘在野缺女人吗,要不是咱们有组织有纪律,我要说随便找个女人,大街上都能有一帮脱裤子……”啪的一巴掌,直接打的刘在野就住了嘴。   苏向晚真气疯了,当然,要不是她给气疯了,也不可能天还没黑,当街搧刘在野这种人的耳光。   一把揪过他的脑袋,苏向晚只想往墙上撞。   刘在野当着个女人的面,叫苏向晚搧了耳光,当然也不愿意啊:“苏向晚你她妈疯了,当街袭击人民公安,信不信我给你上拷子?”   “怎么,你妈喊我,让我来抽你一耳光,不服气吗。”   “我妈早死了,苏向晚,你是我妈?”   “你要不认常丽萍是你家属,她就是你妈,你祖宗。一已婚男士,当街跟个未婚女同志说自己未婚,还肆意抵毁自己的家属,你还是党员呢,你配得上自己头上的金盾吗?”   指着刘在野的鼻子,苏向晚个头没他高,踮起脚来,跟刘在野一起瞪着眼睛。   刘在野这还没完呢,把一包子油纸上包着的点心塞给王琴。   然后揩了揩鼻子,说了句好男不跟女斗,苏向晚你早晚要后悔,骑上自己的自行车,转身跑了。   王琴对着盛气凌人的苏向晚,就有点儿不好意思了:“我爸在咱中医院,刘局是来找我,让我爸替他诊个病人的,苏大姐,你有事儿吗?”   “他是已婚男人,你是人民教师,王老师,这会儿天都晚了,现在纠察队的人还四处抓风纪,抓流氓罪呢,注意点吧。”   苏向晚说完,才想起来:“对了,谷东这次的成绩,我敢保证是真实的,他绝对没有作弊,你少批评他点,鼓励鼓励孩子,他爸爸和他的哥们都上战场了,他想在他爸爸回来的时候给他爸一个惊喜。”   说起谷东来,王琴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苏大姐,您可是咱们秦州现在为数不多的大学生,我尊重您才愿意跟您说一句,谷东那孩子没救啦,陈光耀也考了93分,俩人前后桌,错的都一模一样,你这意思是,陈光耀抄了谷东的题不成?”   陈光耀,就是陈爱党家那个小儿子,在小学里人称神童,上学就跳了三级,现在才8岁,就跟谷东一个班了。   苏向晚当然不评价陈爱党家那几个孩子。   郭梅是个当官的好手,现在在秦州市妇联是妇女主任,而不论陈光荣还是老二陈光采,亦或那个小老三,小时候总是被谷东架起来揍的小家伙,学习还真不赖。   但是,要说谷东抄陈光耀,那也太搞笑了点。   “谷东那孩子有他的血性,他说没抄就没抄,我信任我儿子,我也希望您做为老师也相信他的成绩,这孩子在语文上就算了,数学他的实力,远超目前的水平。”苏向晚说。   王琴一手叉着腰,笑说:“苏大姐,咱宋师长在外打仗,新闻上都经常听见能提起他的名字,说实话,我特尊重他,当然也特别尊重您,但是韩谷东那孩子是你们捡来的,是不是?他的脑子真的有问题,那孩子将来也就送报纸、看大门,送牛奶的料了,您就甭替他操心了啊,我会替您看好他的,成吗?”   说着,王琴就该走了。   “别呀。”苏向晚把王琴拉住了,“我就说句实话,我家的孩子除了谷东,全都小学毕业了,从现在开始你就不是我祖宗了,我说个难听点的话,就凭你给谷东翻的那些白眼,我能赏刘在野一巴掌,也能赏你们一巴掌,你能不能站在这儿,好好跟我沟通一下。”   王琴是真忙,因为陈爱党的家属郭梅给她介绍了个对象,听说在市上是排得上号的领导,她忙着得去见一面呢。   “我是真没时间,明天咱再聊,成吗?”王琴边走还在边挥手:“我也劝您少操心点谷东那孩子,像宋南溪,多优秀的孩子,宋东海现在是步兵兵种吧,那小时候也很聪明,你家西岭就甭提了,我听说在通迅团,更加了不得,致于谷东那孩子,捡来的嘛,你养着他,叫他将来去送牛奶就行啦,何必呢,是不是。”   苏向晚把着自己的自行车,心说这个王琴的狗眼看人低,怎么就没人给治一下呢。   结果一回头,就见韩明脸色颇为不善的,在自己身后着呢。   “哟,韩书记!”   “怎么,谷东又给你闯祸啦?”韩明皱着眉头说。   苏向晚看他穿的很正式,头发也是新理过的,本来都蹬上自行车了,莫名多问了一句:“韩书记这怕不是准备去见谷东吧,收拾的这样利落。”   韩明说:“军区的张副司令员说,有个女同志给我介绍了一对象,就是咱们一小的老师,我准备去见见,相个亲嘛,我到现在不没解决个人问题,组织上老问,不好交待。”   “叫啥名字?”巧了,苏向晚最近隐隐听说,郭梅在给王琴四处介绍对象叫经。   “王琴。”韩明说。   苏向晚指了指前面正走的风风火火的王琴说:“那巧了,王琴是你儿子的班主任呢,快去见见吧。”   韩明到底是领导,面子上不带,但显然,刚才王琴埋汰他儿子的话全听在耳朵里呢。   这人啥都好,工作认真,脾气不躁,不论任何事情都能处理的面面俱到,是个好干部。   就一点,贼护短。   甭看谷东凶起他来凶跟的孙子似的,但是谷东在他心里那真正是心头肉。   书里头的谷东,没有苏向晚和宋青山约束,就是叫韩明给惯成土霸王的,谷东那怕八十岁了,骑在一百岁的韩明头上撒尿,韩明也能觉得,这还是个孩子啊!   他和王琴,真该好好相个亲。   省中医院。   虽然已经下班了,但是从门诊到住院部,所有的灯全亮着,医生护士全部站在门口待命。   大门口全是军区的士兵,就连才从前线上回来不久的张副司令都在大门上焦急的等着。   中医院的对面就是黄河,虽说路上车不多,但从半个小时前就已经执行交通管制了,所以现在这地方不止小汽车,就连辆自行车都没有,一律不准通过。   刘在野在执勤,见常丽萍抱着女儿在对面给自己招手,赶忙就跑过去了。   “哎哟我的灵灵,赶紧香爸爸一口。”他说着接过饭盒,端起勺子就开始往嘴里填饭,还得嫌弃常丽萍一句:“你往里躲一躲,叫单位上的人看见了不得笑话我。”   “笑话你什么?是笑话你的闺女不够漂亮,还是笑我长的丑?”常丽萍蛮不在乎:“我就想不通了,我这么漂亮,你有什么觉得可丢人的啊你。”   “你美,你天下第一的美,赶紧的,把孩子给我抱抱,快走吧。”刘在野又要抱女儿,又要推走她娘俩走,忙的不亦乐乎。   “前线上是谁生病了,这么大的阵仗?”常丽萍有点疑惑:“再说了,要前线上受了伤的,该送省医啊,你们在中医院门口等的啥。”   任何秘密在刘在野这儿,那都不叫秘密;‘我告诉你,你可千万要瞒着苏向晚,是宋青山那王八蛋,据说走之前身体就有病,硬是瞒着上了战场,这回是挺不住了才回来的。”   这就对了,像省医啊,军医那样的大医院,怕自家的丈夫和儿子要出事,苏向晚嘴里不说,每天都要跑一趟。   唯独中医院,她不会来,因为这儿不对口接收军区的病人。   常丽萍心说,不愧是我的宋教官啊,真是如发丝一般细的心,生了病,还怕妻子担心,来了只走中医院,不走省医和军医!   路边,一辆越野车疾驰而来,连带着军区的副司令员,刘在野等人皆是一阵喧嚣。   宋青山并不光荣的,就这样从战场上回来了。 第154章 考试作弊   王琴兴致勃勃的去相亲,但是,并没有见到传说中的市委书记,据说书记因为工作忙给耽误了。   不过,书记也答应好,等到小升初的考试考完,要单独约她一起吃个饭呢。   郭梅和王琴俩都特别高兴,自认为嫁给书记有望,当然,兴致勃勃的就回去又去搞工作去了。   现在还没有实行九年义务教育制,并不是所有的小学生都能考上初中,大把的孩子五年级一毕业,要么在家里呆着,要么就是找个送牛奶,送报纸的工作,慢慢的往大里长去。   而书里的谷东和狗蛋,吱吱几个,全是这么长大的。   要说谷东能从小混成黑社会,跟这个不无关系。   所以苏向晚很注重这次考试:“语文就算只能考20分咱都不怕,这次数学必须100分,这样,综合下来60分,你依旧是及格的,明白吗?”   谷东可谓志得意满,小屁股一扭一扭,上学路上那叫一个意气风发:“那是当然,数学考一百分完全没问题。”   目送着孩子进了学校,正好今天周末,苏向晚索性也没回家,转到特供商店里买了点东西,就在校门口等着谷东。   两节课考完,她放暑假了,孩子也该放暑假了。   要宋青山能把俩大的也带回来,这个暑假苏向晚还打算去趟敦煌呢,因为渡边在那边,一直写信邀请她前去。   “哟,这不向晚嘛,你听说了没,今天考试王琴找了三个老师一起监考你家谷东呢。”郭梅今天破例,居然穿了一件红色的外套,头发还是烫过的卷儿,油汪汪的粘在头上,笑呵呵的说。   苏向晚跟郭梅俩没什么交情,而且,因为俩家的孩子总打架,郭梅家那几个孩子又特别的势利眼,所以,她在院子里几乎连话都不跟郭梅说的。   但听她这么一说,苏向晚还是生气了:“什么叫找了三个老师来监考?”   “你家那孩子太能抄袭,小升初可是很严格的考试,怎么可能再让他抄袭,小苏,哪怕是捡来的孩子,那也代表着你们全家的素质,养好自己家的不算啥,养好捡来的才真叫一个女同志的水平。”郭梅今天的口气都跟往日完全不一样。   苏向晚突然就想起一件事来。   在书中,谷东第一次真正危害社会,就是在小学的时候考试,因为他自己水平的原因,老师非但不相信他,反而在考试的时候找了三四个老师来监考,这孩子一怒之下,直接拎着棍子,把学校给砸了。   现在,谷东没了市委书记儿子的光环,也没人惯着,宠着,但他的爆脾气可是天生的,要王琴再这么肆意的侮辱孩子,那孩子极有可能再度爆发。   但是这个郭梅也着实叫苏向晚生气啊。   “对了,你知道吗,我眼看大学就要毕业了。”她说。   郭梅拂了拂自己新烫头发,轻轻唔了一声:“难得啊,听说你只读过二年级,这都能考上大学,宋青山从中出的力可不少吧”   “少不少的没关系,省上的领导们天天跑秦大,就等着我到省上,做咱们省的妇联主席呢。”苏向晚淡淡的说。   果然,郭梅大惊失色:“不会吧?”   “怎么不会,妇联也该有个高学历的领导了吧?”苏向晚轻瞄了郭梅一眼,淡淡的说。   这种只会搞关系,巴结着走后门当官的女人,就得有一个真正有水平的女人,来给她强势一击。   “那宋青山……”郭梅又说。   宋青山在前几天,被紧急从云南送到秦州,这事儿原本知道的人并不多,不过,王琴的叔叔是医院里的主任,于是,王琴知道了。   然后,王琴跟郭梅俩关系好,于是,郭梅也知道了。   据说宋青山从云南诊到省中医院,诊出来都是癌症,而他自己呢,在做了简单的治疗以后,就又回工作岗位上去了,所以郭梅今天才这么高兴。   毕竟师级干部就那么多,再往上可就是军区的司令员了,八仙过海大显神通,要少了宋青山那么个竞争对手,陈爱党的仕途会更顺利,对不对。   不过,郭梅话还没出口呢,迎门照面就是啊呸一声,来的居然是常丽萍。   “你个郭梅,往后能不能不要让你家的孩子四处扔垃圾,有点素质没有。”常丽萍说。   郭梅自己打扮的光鲜,但是极其没有素质,同样的院子里,她家是最脏的。   而且,常丽萍还给她使着眼睛色,那意思是甭把宋青山病的事情给说出来,毕竟宋青山上下死命的封口,就是怕苏向晚知道。   好吧,郭梅一想,宋青山都得癌症了,苏向晚再当了妇联主席又能怎么样啊,这下不吵了,转身准备走了。   小学并不大,而上课的时候铁门是锁着的,听着里面一声虚蓬蓬的怒吼声,苏向晚心里头暗叫一声不好,估计谷东已经在闹事了。   果然,不一会儿,就连考完提前出来的几个孩子,嗖的一下,全窜到五年级的教室窗子上去了。   苏向晚在摇小学的铁门呢,常丽萍爱凑热闹,也凑上来了:“现在孩子们还没放学,你等着就行了嘛,摇人门干啥?”   苏向晚说:“你去一趟市委,只到门房上去找韩明,就说他儿子这儿肯定有事情,让他赶紧来一趟。”   常丽萍愣了一下:“韩明,那不是市委书记吗?”   “就是啊,谷东就是他儿子,你赶紧给我叫人去。”苏向晚说:“我估计我今天得好好吵一场架。”   常丽萍还什么都不知道呢,转身跑了。   苏向晚摇不开铁门,直接翻上铁栅栏,就给翻进门去了。   “什么叫我的答案是抄的,我抄了吗,你们一个个的狗眼睛看看我宋谷东有没有抄过?”谷东正在拍着桌子怒吼呢。   一个老师说:“同学,你不要激动,现在让开,我们要检查你的课桌。”   “不给,我没有抄就是没有抄,你们不能就这样给我定罪。”谷东屁股坐的稳稳的,不动如山。   “韩谷东同学,我已经把你的卷子批过了,一百分,这根本不可能,你起来,我们必须查一遍你的课桌。”王琴要去约会,着急啊。   谷东又气,又恨,两只眼睛都是红的,耳朵竖的就跟兔子似的:“要是课桌里没有小抄呢?”   “那我就搜你的身!”王琴指着谷东说:“你绝对有小抄,只是没给我们看到而已。”   谷东两只手摁在桌子上,眼睛红红的盯着王琴,再看几个监考老师:“你们一个个对我都有偏见,你们压根就没资格给我当老师,我想跟你们玩才玩,我要不想跟你们玩,你们算老几!”   “你要再这样,考试成绩直接作废,韩谷东,你给把手松开……”王琴真是恼火啊,她还忙着要去跟书记相亲呢,怎么就遇上这种奇葩孩子。   谷东突然一摸手,居然从兜里掏了颗手榴弹出来,而且还拉着环子呢:“你们谁敢碰我的桌子一把,我立刻拉响,咱们一起死!”   “这孩子疯了,真疯了,你再这样就是危害社会,你长大了就是个造反派!”王琴尖叫着说。   “我儿子是造反派?”就在这时,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响起来:“那我也是造反派,这儿的校长呢,你给我滚出来。”   ……   “我都看了,你们现场批卷子,韩谷东语文59,数学一百分,别的孩子都是交叉阅卷,凭什么我儿子的卷子是班主任批?还有天理吗,还有法治吗?“   谷东正气的满头冒火,恨不能拉响手榴弹的时候,一把就给苏向晚搂到怀里了。   “不怕,今天这手榴弹我来拉。”苏向晚从谷东手中抓过手榴弹,说:“就现在,让校长来当面出题,我儿子当面答,他要答对了你们要说抄袭,我炸了你们这学校。”   当老师的,什么样的家长没见过,但是,苏向晚这样陪着孩子起讧的,大家还真没见过。   这下可好,一间教室,几个被困在里面的老师,外面挤着看热闹的孩子,顿时之间,连校长都慌了。   当然,第一步就是到公安局报案,然后,校长打算进去把几个老师换出来,样自安抚暴怒中的苏向晚和谷东俩。   不过就在这时,一群人疾匆匆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为首的校长并不认识,只看他皮肤白白净净,长的很是斯文。   而宋青山校长是认识的,毕竟身为在前线主力师的师长,宋青山是经常上报纸的。   “首长您好!”校长赶忙握手,只能说,现实中的宋师长,比报纸上更黑一点,更瘦一点,但也更年青一点,比报纸上帅气多了。   就是不知道,经常上报纸的宋师长,怎么就从前线回来了呢?   韩明之所以和宋青山在一块儿,是因为宋青山前几天在中医院紧急治疗了一下,醒来之后一直在忙工作,今天又赶到市委,去找韩明聊点事情。   正好俩人在办公室聊天的时候,常丽萍跑到门卫上来喊韩明,于是,韩明和宋青山俩,以及韩明秘书室的人,就一块儿过来了。   不说校长见到应该身在前线的宋青山而觉得诧异,就是常丽萍自己也很惊讶呢,毕竟刘在野前两天跟他说,千真万确,宋青山是得了胃癌了,估计这下小命得报销掉。   当时她还取笑说:“宋教官得了胃癌,你这王八蛋是不是心里一荡一荡的,操心人家家属没人照顾。”   刘在野其人嘛,在外面别扭的就跟头犟驴似的,但在家里,跪着给女儿当马骑他都愿意:“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反正满头绿帽子,咱就王八对绿豆,凑和着过吧。”   听说宋青山得了癌症,人宋青山自己面色都没变,刘在野给伤心的好几天夜里没睡着觉呢。   整天念叨,说苏向晚没了丈夫,自己绝对第一个照顾。   但是她看宋青山只是瘦了一点,皮肤黑了一点,哎呀,上回战场就是不一样啊,感觉他整个都带着一股子杀气似的。   相比之下,刘在野那家伙简直没眼看。   暂且不提这些。   只说此刻的学校里,情况十分危急,因为苏向晚拿着颗手榴弹,还威胁着两个老师呢。   校长于是把谷东逆天考了93分,王琴不相信,于是找了三个老师监考,最后没想到谷东在大家用的眼皮子底下考了100分。   几个老师不肯信,于是要搜他桌子,搜他的身儿,简短的给大家介绍了一下。   韩明脾气没那么躁,这会儿还是悠悠的:“老师是不是对我们家谷东有偏见,他虽然说态度不端正,但在数学方面是真的有点天赋的。”   校长说:“天赋不等于成绩,也不等同于家长的态度,苏向晚同志的态度有问题啊,要是所有的家长都拎着手榴弹来威胁老师,那我们教师的工作还搞不搞啦?韩谷东有天赋又怎么样,不尊师重道,这样的孩子长大了也会成为社会的毒瘤。”   教育工作,在于家长和老师的相互配合。家长要都跟苏向晚一样,老师还怎么教孩子。   “对不起校长,是我对孩子的教育不够,这方面我向您道歉。”韩明握上校长的手,痛心疾首的说。   校长心说,这才对嘛,这才该是家长应该有的态度,像苏向晚那样,陪着孩子炸学校,那简直是泼妇啊那是。   “道的什么歉?本来就是老师的工作态度有问题。”宋青山突然就说。   校长吓了一跳不说,韩明也变脸色了:“宋师,你怎么能这样说话?你这样说话会寒了老师们的心的。”   “韩谷东没有抄袭,你们干嘛找三个人监考?”宋青山又说。   “就算没有抄袭,咱们可以讲理,孩子怎么能仗着父亲在部队上工作,能够拿到危险物品就炸学校呢?”校长也有他的道理。   而韩明呢,左右为难啊,毕竟儿子是生的,祸是他的儿子闯的,除了道歉,就只有道歉。   宋青山没再说话,见教室门口这时候已经没人给围着了,而且公安们也赶来了,直接推门就要进教室。   “谁都不准进来,就让校长进来换人,出试题,我要我儿子重新考试。”苏向晚高举着手榴弹大喊大叫。   “开门,是我!”宋青山说话的时候,忍不住笑了一下。   从玻璃窗子里看见角落里四个老师抱在一起瑟瑟发抖,苏向晚高举着个手榴弹,怀里搂着谷东。   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的妇女,本来很漂亮,很温婉的相貌,但是只看那一身气势,威武雄壮的跟邱少云似的,不让人害怕,只让人觉得特别好笑。   “妈,外面是我爸啊!”谷东嗷的一声叫,本来是给苏向晚搂着的,一下挣开苏向晚,一把拉开从里面合上的门,砰的一声,差点就把宋团给撞翻在外头。   嗷的一声,孩子就开始哭了:“他们都不懂我,爸爸,他们根本就不懂。”   这个世界上,只有宋爸爸和宋妈妈才懂他。   苏向晚本身也是因为谷东受了屈,生气,恼火。   而且,书里面的谷东是砸过学校的,她不知道谷东哪来的手榴弹,但是,她知道这孩子真给惹急了,是会跟老师同归于尽的。   她刚才从谷东手里夺手榴弹的时候自己也吓坏了,正在发着抖呢,突然听见宋青山的声音,没来由的,眼眶也就红了。   整整一年时间了啊,从去年七月份他们紧急被调往前线,苏向晚就在担心他们的安危,每天看报纸,每天听收音机,三个孩子,一个丈夫,别人或者有危险,家里有烈士和伤员的可能性,只是百分这一,可她是百分之四。   她有四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在战场上服役。   所以,看着黑了很多,也瘦了很多的宋青山似笑非笑的从门外走进来,十多年没有给人撒过娇,没有哭过的苏向晚嘴角一撇,跟个小姑娘似的,跺着脚就哭开了。   而且,借故嘛,她还非得要哭的特别大声才行。   “你是不知道这帮子老师,太过分了……”连哭带叫带撒娇,苏向晚赶忙告状。   谷东更是恨不能有八张嘴:“他们盯着我就跟盯贼似的。尤其是王老师,全程看我答完题,还说我抄袭。”不能忍啊。   宋青山轻轻从苏向晚的手里把那枚手榴弹接过去,看着王琴和另几个老师都大松了一口气,才说:“你看你俩急的,这事儿我来解决,好不好?”   “让校长亲自出题临考试,我还需要王琴的道歉,以及我觉得这事儿跟老师的职业态度有很大的关系。”苏向晚掰着手指头说。   校长就在外面,索性说:“苏主任,我非常尊重你,但是,你不该陪着孩子瞎起讧,这样是在扰乱我们学校的行政治安工作。”   苏向晚并非起讧,而是刚才,她要不去接谷东的手榴弹,这孩子估计真得搞个渔撕网破。   在闹大之后,她需要的是校长来监考,然后再让韩明看看到底是孩子不行,还是老师不行。   臊一臊工作不尽职的校长,和狗眼看人低的王琴。   谁知道这时候,宋青山居然会回来了呢?   宋青山回来,事情就好办了,毕竟这家伙长了一脸正气。   但肚子里的弯弯绕,有时候能把人给坑死。   不过,她看宋青山眼眶有点儿红呢。   难道是她刚才假装哭,把这人给搞心疼了?   早知道多哭几下,也让他多难受难受。   “王老师的工作态度,不止校长认可,所以的家长也都特别认可。我相信不论是市委书记的儿子,还是送报纸的老王家的儿子,您都是一视同仁的吧?”宋青山说。   “那当然,就算是市委书记家的儿子,作弊了我照样要罚。”王琴这回算是活过来了,站起来说:“五年级一个班,谁不说我工作态度认真又负责任,对孩子们也能一视同仁。”   宋青山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转身说:“韩书记,既然不论校长还是王老师都一视同仁,你自己来求王老师和校长,给谷东一个公平考式的机会吧,说不定王老师就是因为谷东是你,韩明,韩书记家的儿子,才故意针对,要对他特别严厉呢,是不是?三个监考老师,一遍遍的搜身,逼着孩子忍无可忍,拎着手榴弹造反,为什么,就因为他是市委书记的儿子。”   他这一句说的又轻松,又好玩,还带着点揶揄,搞的苏向晚都差点笑喷。   满场更是顿时哗然。   校长当然得吐血,谁能知道学校里最顽皮的那个小霸王,他是书记家的儿子啊。   但校长吐血是有数的,毕竟他只是在教育上没有尽责,对于差孩子一棒打死,没有尊重过孩子的自尊和尊严。   可王琴吐的血那是没有数的。   她准备了好几天,只为跟韩书记相亲,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她带了五年的混世魔王,居然是韩书记的儿子?   而且,窗户外面的韩书记看起来长的又白净又斯文,简直就是王琴梦中,那个好丈夫的模样啊。 第155章 上北京   事实上不止王琴笑话谷东,韩明自己也从来没有相信过自己的儿子。   但是,此刻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校长出题,谷东来答。   从因数与倍数,再到求长方体和立方体的总面积,谷东就跟头愤怒中的小狮子一样,只听校长出题,好几次答案都是脱口而出。   分数和除法,这是五年级比较难的题了,校长当众出题,而孩子几乎全部答队,他想来想去,突然就出了个很偏门的题:“圆周率,给我背到小数点后二十位。”   圆周率,这应该是六年级的知识点了,考一个没学过的孩子,校长这是面子下不来,想给孩子出难题呢。   苏向晚脱口而出就叫:“校长,你这不公平!”   谷东直接就开始背了:“3.1415926535897932384626433832……”   “行了行了。”校长满头大汗:“我宣布,韩谷东同学的成绩是真实可靠的,实在对不起韩书记,是我们的工作做的不到位,还请您原谅。”   韩明伸手想拉儿子,但谷东不肯尿他呀,人家窝在宋青山怀里,出都不肯出来。   校长还想解释,王琴直接快吓尿了,屈着腿一副要哭的样子。   韩明特别激动,毕竟孩子是他生的,又没有亲妈,他一直以来都当孩子是个废材,想着自己这辈子不缺钱,只要养他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就完了,那怕废一点,将来送报纸,横竖不会饿死。   可他没想过的是,孩子在学校里被岐视,被欺凌,这些东西是无关于他父亲的社会的地位的,在学校里,只有一种强者,那就是学习好的孩子,一个孩子,任你父母官职再高,任你家再有多少钱,在学校里学习不好,同年龄的孩子同样都会看不起你。   再就是老师,她哪怕表面上巴结着你,可她有一百种方法让别的孩子孤立你,欺负你。   考完试的,谷东的同学们还没走呢,就在校长宣布谷东成绩属实的同时,一帮他的同学自发的就开始为他鼓掌了。   谷东趾高气昂,扬扬得意的从学校里往外走的时候,两旁还有好多低年级的同学给他鼓掌呢。   比竟人韩谷东,四年如一日,送低年级的小同学过马路,扶卖菜的老太太,老师不喜欢,民间声望可是很高的呀。   宋青山向来喜欢吃肉,而且还喜欢吃五花肉。   尤其是拿糖和酱油烧的透透的,烂烂的那种,下饭他能吃三碗。   苏向晚专门开车跑了一趟清水县,赶天晚,督促着养猪厂的人现杀了一头猪,连排骨带肚皮上的五花肉,一车拉回家了。   “这几十斤肉,怕得不少钱吧,你现在没工作,谷东和南溪上学还要钱,会不会太破费了一点?”宋青山扛了半扇排骨下来,吃惊的说。   “我不工作的时候,当然还有别的来钱的来路,你以为我就只等着你那几个津贴和工资?”苏向晚白了宋青山一眼,莫名觉得他似乎瘦了好多啊。   回到家,屋子里窗明几亮,警卫员小吴正在卖力的擦着玻璃呢。   宋青山替苏向晚把肉放到厨房,袖子一挽,就开始帮她改刀了。当然,他的刀功数十年如一日,那是极为精致的。   不但切了肉,他把苏向晚所有的菜刀全拿出来,一个个儿的,全磨的极为锋利,吹发可断。   “至于嘛,不过一把菜刀而已,何必磨的那么快。”苏向晚说。   从战场上下来,没有了不停响的电报机,电话铃声,还有随时随地喊报告的声音,家里的这种安静感让宋青山觉得恍如隔世。   “要没有我呢,你这菜刀老的连人都杀不动,我给你多磨几把吧。”扬着刀,他说。   苏向晚把肉煮上,还得给排骨焯水,腌制,然后下油锅炸,炸完之后还得拿蒜爆一道,给谷东和吱吱俩做蒜香排骨。   “小苏,赶紧来搓背。”宋青山在厕所里喊了一声,苏向晚赶忙把蜂窝煤炉子压了一半儿,进厕所,给宋青山搓澡去了。   韩明那边紧急召开了个会,查了一番,才知道现在秦州各大小学居然属于近亲繁殖,就是说,大部分的老师都是爹老师,妈老师,然后儿女也当老师,把个小学居然搞成家族模式了。   就好比王琴那个女教师,之所以自我感觉那么优越,就是因为她妈妈在教育局当主任的缘故。   当然,她的专业能力是无庸质疑的,毕竟工作成绩不错。   不过鉴于她嫌贫爱富,对孩子们不能一视同仁,韩明专门给教育局打了个招呼,把她俩母子,就全都给调到海西州的一所小学,当老师去了。   都是差孩子,想必到时候王琴能一视同仁吧。   韩明下班专门来找宋青山,还是为着儿子的事情。   一直以来,之所以韩明没有公开儿子的身份,是因为他原来的仇家,到目前为止,其实一直还没死,活着呢。   而且,那个人现在也在政府的职能部门工作。   因为妻子的关系,韩明跟那个人之间早晚得对上,但现在人家在北京,而且位置还比他高,韩明为了保险其见,也只能是先蛰伏着,慢慢为妻子讨公道。   不过,他最担心的一点就是那个人要对谷东下手。   毕竟他一直知道,那家伙只是查不到证据,心特别的黑,要知道他有个儿子,难保他不在秦州下狠手。   还有一点呢,则是宋青山,他不是在云南、省中医院都诊出来,说很可能是胃癌嘛。宋青山找到韩明,让他帮忙在北京私下里联络医院,得去北京做个纤维胃镜,所以,韩明来找宋青山商量这事儿。   路上碰见一男一女,恰是刘在野和常丽萍俩,抱着他家刘灵,也要到苏向晚家做客,因为今天宋青山回来,专门请了刘在野来吃饭。   “原来小常是刘局的家属。”韩明握上刘在野的手,上下打量着常丽萍,说:“失敬失敬,今天的事儿,我特别感谢常丽萍同志。”   “哪里,我不认识她。”刘在野赶忙撇清自己和常丽萍的关系:“小常同志,你认识我吗?”   常丽萍瞪了刘在野一眼,原来吧,好歹都是同级的,或者下属,刘在野嫌弃她也就算了,韩明可是书记啊,在书记面前刘在野也要否认,她蓦的一下火就大了:“我俩不是不认识,只是离婚了而已,我现在是个单身。”   刘在野脸色那叫一个难看。   而韩明呢,不知道人俩口子在拌嘴,居然当真了:“看来我是问到不该问的问题了,不过孩子归谁?”   “归我。”常丽萍气冲冲的说:“韩书记,你说像刘在野这种男人都能找到爱人,是不是老天瞎了眼。”   韩明在感情方面是个特别有想象力的人,所以,就这么点儿功夫,他已经想到,常丽萍带个女儿,他有个儿子,一儿一女,都是二婚,俩人要结婚,那得多和谐的一家啊。   宋团家的门虚掩着呢,推开就是一股焦糊味儿。   常丽萍赶忙跑到厨房里去关火,刘在野和韩明俩还以为这俩口子是出了什么事情,楼上楼下的喊着,叫着,得看看这俩人到底是怎么了。   楼上楼下找不到人,韩明听见厕所里有水声哗哗的,隐隐约约还有喘息声,拍了两把门,顿时就听见厕所里的水声哗的一下停了。   常丽萍在厨房,嘴里还在念叨:“这俩口也真是,门都不关,锅都要烧糊了,跑哪去了啊这是。”   韩明给她打了个手饰,意思是让她别出声,只让她看着,不一会儿,就见宋青山只穿着裤子,光着臂膀从厕所里出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苏向晚才出来,脸上红扑扑的,穿的还是湿衣服。   “行啊你们俩口子,这都多大岁数了,还有这闲心。”常丽萍取笑的时候,嘴都合不拢,心说,宋教官的体力都比刘在野好,那刘在野就是个渣渣,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害了眼,看上他。   韩明更惊讶啊,毕竟宋青山在他眼中现在可是个癌症病人。   “宋师,您也太猛了点吧,注意点身体行不行?”韩明追在宋青山的屁股后面,悄声说:“这方面可得注意保养,那怕得了癌,多活一天是一天吧。”   “一个人,哪就那么容易能死?”宋青山混身还滴着水珠,那身紧致的肌肉,羡慕的瘦弱的就跟白斩鸡似的韩明简直要红了眼睛。   他上楼给自己换了件衣服,下楼来肉已经烂在锅里了。   因为时间够长,炖的油烂烂的,收汁收的极好的红烧肉,还有一大盆蒜香排骨,另外,苏向晚还炒了两盘子青菜,又抽空儿给宋团呛了一大盆的酸菜,一桌子已经是满满当当的了。   “谷东和南溪呢,怎么还没回来?”宋青山说。   苏向晚估计,吱吱下了课还得跳舞,谷东个皮孩子,今天两科平均下来破天荒及格,肯定是报喜去了,遂说:“舞蹈班肯看下课,再等会儿吧。”   几个人坐着,正好刘在野也在,韩明也就不遮掩,把自己的情况给宋青山和刘在野讲了一下。   “当时我出狱的时候你们也见过,就在海西的戈壁滩上,有人拎着土枪,还有人开着大卡车,就是想撞死我,而那个人呢,我也不瞒你们俩,他叫梁同,现在在北京,混的还不错。”韩明双手合什,先拜宋青山,再拜刘在野:“那人跟我迟早得对上,但是我不想拿孩子冒险,所以,不论在野还宋师,你们都帮帮我,帮我保护谷东,成吗?”   “究竟是谁啊,把你怕成这样?”宋青山捂着胃部,皱了一下眉头说。   韩明于是说:“梁同,你应该听过吧,他在国防某部上班。”   不止宋青山,连苏向晚都啊的一声:“梁同,那我认识啊,你怎么就把他给惹了?”   梁同这个人,苏向晚从来没见过,但是她听说过。   为什么呢,因为她的继父赵国年的前妻林郁,就是嫁给了梁同。   身在高位,还极有手段,跟林郁俩私吞了赵国年大把的财产不说,还把赵国年搞到海西州,九死一生的人物啊。   没想到,韩明的生死仇家,居然是他。   宋青山到这会儿,还没找到去北京的理由呢,毕竟他要去做胃镜,就必须得去北京,但他没有理由,无缘无故的,怎么好去北京啊。   而且,万一真的是胃癌,他总希望自己的余生,能是一直跟妻子在一起的吧,所以,他肯定得把苏向晚也带上啊。   不过,不需要他着急的是,这个理由很快就从天而降了。   谷东满头大汗的,一把推开门,粗着嗓门吼说:“爸,给钱,我要上北京。”   “你上北京干啥?”苏向晚站起来问。   谷东抹了把脸,气哼哼的说:“有个不要命的想拐我姐姐,我得把他的肠子给揍出来才行。”   望着满屋子惊讶的人,谷东又抹了把脸,嘿的一声,这事儿,就得从头说起了。   他刚才确实是跑去接吱吱了。   人吱吱啊,甭看才14岁,上初三,但在整个秦州,那是属于漂亮的闪闪发光的小姑娘。   跟她相比,陈爱党家的陈光彩只是名字光彩,又丑又黑,简直就是个丑小鸭。   谷东在外面等姐姐的时候,高兴的踮着脚,也学着舞蹈教室里的吱吱扭圈圈呢。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姐姐出来,跑到教室里一找,才知道今天吱吱压根儿就没上舞蹈课。   “她说她大哥在战场上受了伤,现在在北京,她请假,坐火车上北京去了呀。”舞蹈老师惊讶的说:“怎么,你们家的人不知道吗?”   谷东哪知道啊,爸爸才回来,哥哥就受伤了,这事儿听着咋就这么的让他不开心呢?   当然,人谷东可是个社会人,一听这话,喊了俩小弟,三个人骑着自行车飞奔火车站,赶在吱吱搭上去北京的火车之前,就把她给拦下来了。   然后,爆脾气的谷东一逼问,才知道,就在今天早上,宋南溪接到一封从北京寄来的信,信的抬头称号是李承泽,信里头说李承泽受伤了,因为伤势严重,现在在北京住院呢。   而李承泽自己呢,特别想见宋南溪,但是又不想叫父母担心,于是在信里卷了二百块钱给宋南溪,让她紧急赴北京,到宣武医院,见李承泽最后一面。   吱吱还傻,当时就信了,请假、买车票,那不立刻就要奔赴北京嘛。   得亏谷东到火车的及时,就把吱吱给拦下来了。   谷东讲完前因后果,啪一巴掌就把信纸拍在桌子上了:“爸,这字迹我认识,就是那个臭不要脸的王八蛋沈星火的。”   “你怎么知道的?”宋青山都有点犹豫,因为信上的字迹看起来,还挺像李承泽的字迹。   谷东一急,就会满头冒汗,抹了把额头,他又说:“沈星火的字迹我见过,老子对于这些东西,都他妈的过目不望。”   然后,这孩子说着说着,就激动的语无伦次了:“宋南溪可是我姐啊,我亲姐,要叫沈星火给拐跑,我灭了他老沈家全家。”   宋青山和苏向晚面面相觑着看了半天,突然也是拍案:“沈星火这小子,我必须得上北京揍他一趟。”   为什么呢,因为自卫反击战有两条战线,宋青山和东海,西岭三个是在北方战线,而李承泽是在南方战线上。   就像宋青山身为炮兵师,必须处在战火纷飞的第一线一样。   李承泽是步兵联的尖刀部队,半个月前通电话的时候,他还在南越深处,忙着破坏当初援建时,修给越南的军事掩体,以及道路桥梁呢。   想我中华为了能让越南解放,让战士们没日没夜,苦死累活的替他们修筑兵事堡垒,基建,最后他们解放了,能独立自主了,却拿着解放军替他们修来的掩体,支援的炮火来伤害解放军,那怎么可能?   李承泽率部干的,就是我中华对于外夷最强的威慑,破坏基建,复我国仇。   小伙子还在外面浴血奋战,沈星火就抄他的后路,这小家伙,宋青山非削不可啊。 第156章 小流氓   正好孩子们放暑假了,计划去趟北京倒是很容易。   苏向晚在走之前,专门去了趟卷烟厂。   她的继父赵国年在卷烟厂现在是厂长,而秦州卷烟厂所生产的秦州牌卷,虽然说比不上玉溪、阿诗玛,中华那么有名气,但是在整个西北,那可是销量最大的卷烟了。   赵国年和赵银霜是老来夫妻,特别的恩爱,家虽说小,但也温馨的不得了。不过就一点,赵国年说起前妻林郁来,那叫一个无语。   前阵子赵国年平反,平反之后,家里的老院子,还有被上缴的好多古董,字画,以及赵国年自己收藏的老书,就全给林郁一股脑儿的抱走了。   “要是你们去北京,向晚,替我去问问,这些到底是怎么回事,行吗?”   也是够奇葩的,儿子不认自己做爹也就算了,总不能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都让给前妻和她现在的丈夫吧!   上了火车,苏向晚把这件事当个笑话说给宋青山听,但是没想到他居然就伤感了,特认真的说:“我好像什么都没留给你,这辈子,对别人都无愧,唯独愧对了你啊。”   从一开始就是夫妻,从来没有过恋爱的激情,到现在,也是这世间最普通不过的一对中年夫妻。   坐在火车上,望着坐在自己身边,正襟危坐的宋青山,明明都已经人到中年了,苏向晚居然有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她指着坐在对面郁郁寡欢的吱吱,和一脸煞气,准备一到北京就要把沈星火给弄死的谷东,笑着说:“至少你给我留了这么几个孩子,个个儿拎出来都是一等一的啊。”   宋青山喉头突然就哽噎了一下,当然,要是别人,连着两个医院都诊断是癌症,而他自己呢,最近胃部又老是疼痛,估计早都吓傻了,但是宋青山毕竟胆大心黑,也坚信自己肯定没病,所以,依旧面不改色呢。   韩明是专门请了假,先坐飞机到北京,到宣武医院联络好医生,在北京等着宋青山呢。   而且,因为宋青山生了病的缘故,组织紧急调令,就把东海和西岭那俩新兵蛋子,也从前线给调回来了。   可以说,甫一到北京,这算是苏向晚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她的小狗蛋,走的时候脖子比枪管还细,现在也从战场上撤下来,而且也要到北京,一重又一重的好事,惹得苏向晚目不暇接,完全没有意识到,宋青山目前,正是一个待确定的癌症病人呢。   79年的北京,苏向晚还是头一回来,但毕竟上辈子她就生活在这儿啊。   下了火车,闻一口现在就已经带着污染气息的空气,苏向晚深嗅一气:“这才是我熟悉的味道啊。”   来的路上她还跟谷东,吱吱俩吹牛呢,说自己梦里就到过北京,对所有的路都熟的不得了,结果一下火车,直接就傻眼儿呢。   相比于将来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来说,现在的北京,楼都矮矮的,太阳依旧那么晒,暑气晒的啊,简直叫她喘不过气来。   “妈妈,肯德基呢,就是你说的哪个大鸡腿?”谷东吸了口口,茫然的问说。   苏向晚也经常给孩子做炸鸡,做的时候,总要说自己的炸鸡,可以媲美肯德基和麦当劳,而且,她还吹牛,说到了北京,要请这俩孩子吃肯德基呢。   但是,她忘了,第一家肯德基进国门,还得再等四年呢。   “要不,等回家了我再做给你们俩吃?”苏向晚只能说。   谷东大失所望。   “万一伤的真是我哥呢,妈,咱先去宣武医院看看吧。”宋南溪急的是这个啊,她的承泽哥哥,一想到要真的受了伤,吱吱心里就不得劲儿。   虽然说因为小时候总打她而讨厌哥哥,但自己的三个哥哥,她一个都不想有事,对不对?   宋青山对于这趟旅行规划的很好:“骗人的正是沈星火,一会儿我去收拾就行了。咱们现在跟着韩江去趟韩家,晚上呢,俩孩子住家韩家,咱俩大人住宾馆,等到明天,我请你们一起吃炸鸡。”   谷东一听还真有炸鸡,两眼一亮,还没回过神来呢,已经给他叔叔韩江拉到车上了。   韩江,就是当年跑到清水县抓间谍的那位。   遥想当年,他还抱过谷东,亲过谷东,吃过谷东的臭脚丫子呢,那时候他就觉得谷东这孩子格外的顺眼,臭脚丫都带着股子香味。   果然啊,这还真是他的大亲侄子。   “今天晚上哪都甭去,就住我家,我妈等着见宝贝大孙子呢。”韩江侧首望着苏向晚,笑嘻嘻的说:“我妈现在座轮椅,不方便动弹,但是咱在北京就是地主,必须得尽个地主之谊,今天晚上就在我家吃大餐。”   “您能不看我妈吗?”谷东特别冷漠又嫌弃的撇了韩江一眼:“看你那哈巴狗一样的样子,可擦擦口水吧。”   这可太难堪了啊,宋青山厉声说:“谷东,不许胡说。”   “真的啊,这俩兄弟就没安好心,爸,他们老爱看我妈,我特烦。”谷东抱着双臂,全然没发现他叔叔已经给他弄的快下不来台了。   这还没完呢,谷东突然一凑头,又对宋青山说:“甭操心我姐啦,那是我的事儿,你就没发现韩明和韩江这俩兄弟看我妈的时候,总是那么的让人讨厌吗?”   宋青山能没感觉吗?   韩明听说他得了癌,只差敲锣打鼓,简直有种有过大年的感觉。   至于这个韩江,原来甫一到清水县,还四处给苏向晚拍过照呢。   人到中年,不能死啊,他要死了,估计韩明这俩兄弟得造他的反。   韩明在医院,宋青山要去找沈星火,把苏向晚他们放到韩明家门口,就让韩江带着自己,又往宣武医院去了。   而这边呢,一直没见过大孙子的韩家老太太,坐在轮椅上,激动的那叫一个语无伦次,正在等着她的宝贝大孙子呢。   韩江早都结婚了,妻子倒是个特别开朗的北京大妞,就在胡同口上等着,一看苏向晚等人下了车,那叫一个热情的,就把她们迎进家门了。   且不说谷东跟自家奶奶如何相见的事儿。   宣武医院里,你还甭说,沈星火伤的挺严重的。   宋青山来的时候,这家伙刚从重症监护室给转出来,躺在病床上正在跟护士吹牛呢。   “护士姐姐,你长的可真漂亮。”沈星火脑袋上还缠着绷带呢,奄奄一息的样子,但嘴巴那可跟抹了蜜似的,一样甜。   护士眉头都不抬一下:“我再漂亮也得给你打针,你嘴巴再甜也得做手术。”   沈星火又叹了口气:“护士姐姐,给个镜子呗,我女朋友马上就要到医院啦,我现在这样子挺寒碜的,没法见女朋友啊。”   这小伙子也才二十二岁,从战场上下来的,伤的那是真叫一个严重,但是,因为嘴巴太贫,又不肯吃药,不肯配合治疗,护士拿他一直当钉子户呢。   不过,听说他女朋友要来,护士还是给他找来了镜子,并且替他梳起了头来。   不过就在这时,外面突然进来个女护士说:“沈星火吗,重大消息,你女朋友来啦。”   沈星火手里还撑着个小镜子,激动的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护士姐姐,我这头是不是太油了一点,要不,你给我找顶帽子戴戴?”   小伙子哪哪都好,就一点,头发油的不行,这可有碍观赡啊。   “咱可说好了,见你女朋友一面,然后就必须配合治疗,动手术,明白吗?”护士说。   “哪能呢?”沈星火笑的极其无赖:“只要见我女朋友一面,我就燃起生的希望了,手术必须动,一切命令听指挥,真的。”   不过,沈星火激动的望着病房门口,正等着自己心目中,那个漂亮的跟个洋娃娃似的小姑娘出现,并且心里酝酿了非常非常多的,想要跟她解释,道歉的话的时候,就见病房门口出现一个正值盛年的军人,皮肤微黑,个头高大,行步精干而又利落,出现在病房门上,两道锐目望过来,一下就把他给盯住了。   天啦,这是13师的师长啊,那个在战场上面上笑呵呵,但总能打的敌人闻风丧胆的笑面煞神宋青山啊。   沈星火听说这人越笑,心就越坏。战场上,只要谁听说宋师长又笑了,那就是仕气大振,因为他肚子里总有兵法在绕,能打的敌人鬼哭狼嚎。   他心说,就连医院的护士们为了满足他的愿望,都在帮着他一起作假,咋宋青山慧眼如炬,就给发现了呢?   “首,首长。”沈星火挣扎着要坐起来,抱着拳头,结结巴巴的说:“我,我就是嘴欠,您大人有大量,不会揍我吧?”   宋青山本来一肚子的火气,而且,还喊韩江给自己找了一帮子人,准备教训一下沈星火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小小年纪就骗他闺女的小伙子呢。   不过往床沿上一站,宋青山就觉得怕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这条腿怎么啦?”他说着,把手压到了被子上,轻轻一摁,顿时大惊失色:“这是受伤了吧?”   沈星火嘴巴抽了抽,没说话,就刚才那痞劲儿于一瞬间都没了。   护士接过话头说:“腿都坏死了,他闹着不肯截肢,不配合手术,是我们答应他帮他把女朋友从秦州骗来,他才肯答应手术呢。”   只要有战,就必定会有伤亡,从将军到士兵,能躲过的都是侥幸,躲不过的就是光荣。   沈老的侄孙子,司令员沈三强的儿子,十四岁参军,跟李承泽一样优秀的天之骄子,有谁能想到,在一场战争中,他会失去一条腿。   宋青山已经准备好以我老丈人的姿态,来打小流氓了,却没想到等着的他的,依旧是一个铁骨铮铮的人民解放军。   小伙子撒了个谎,也只是想,在自己身体尚且没有缺陷的时候,见心爱的姑娘一面而已! 第157章 南溪的信   他爹都治不住的沈星火,在宋青山来了之后一害怕,直接给推进去做手术了。   当然,心爱的姑娘也没见着。   小伙子本来想求求宋青山,等他出来的时候让宋南溪来医院看看自己的,不过,因为宋青山笑的太可怕,小伙子愣是没敢张嘴。   宋青山今天要做纤维胃镜,他因为早就知道要查体,从早晨起就是空腹。   现在查胃镜可没有麻药一说,都是那么生查,宋青山只能说,自己这辈子经历过最可怕的事情,不是枪林弹雨,而是在这里检查身体。   “胃没任何问题,而且宋师长的身体机能非常好,不过,胆管里有颗石头,长在比较难发现的位置,这个必须切除。”内科主任说。   “胆管里的石头,而且好几年了,宋师您可真够能忍,这种要疼起来,能把人疼疯过去啊。”肝胆科的主任一脸的佩服,心说这帮当兵的就是跟正常人不一样,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忍疼痛的。   既然查明胃没问题,那当然好啊,不止宋青山高兴,韩明都大松了口气,毕竟他还等着宋青山给他介绍常丽萍当家属呢。   曾经的军中绿花,听说离婚了,韩明对常丽萍很是放在心上。   当然了,鉴于首长还有工作,手术得立刻就动。   胆管手术嘛,门诊手术,照医生的意思,做完之后在医院里休养两天再走,但是宋青山为了怕苏向晚担心,当天动完手术,赶在天黑之前就跟着韩明一起,回韩家了。   在宋青山出院的时候,发生了一点小波折。   医院人事处来了个干部,事无巨细的,非得把宋青山的所有病例全部收走,而且还要问他的行程如何安排,这几天要去哪里,做什么工作之类的,据说是为了更好的给他进行对症治疗,开药。   宋青山所进行的工作,现在可全属于保密性质,他怎么可能把这些东西全说出去,所以,说了句无可奉告,他就从医院出来了。   韩明觉得,这人简直跟机器似的,才动完手术啊,就打了点麻药,还缝着伤口呢,你看他行动自如,一点事都没有似的。   韩家,一家子的人正围着谷东这个大宝贝和宋南溪俩看呢。   “真般配啊这俩孩子,苏大姐,您家南溪要没有对象,我看嫁给我们家谷东就很合适。”韩江的妻子也姓苏,叫苏敏,一口大板牙,说话也是大大咧咧。   吱吱掐了谷东胖乎乎的胳膊一把:“阿姨,能甭开这种玩笑吗,他是我弟,而且我这辈子就不结婚。”   小姑娘嘴巴一噘,不愿意了。   苏敏说:“哟,这小姑娘还会害羞呢。”   老太太座轮椅,苏敏和韩江俩鼓捣了一大桌子的菜,热热闹闹的,等着韩明和宋青山俩从医院里回来。   “我家老大吧,自打前面那个去世之后,就一直没给自己再另找过,主要还是当初谷东母亲死的太惨,给孩子种上心魔了。”老太太悄声说:“最近,他说自己看上个女同志,非常不错,想让你们俩口子给撮和一下呢。”老太太悄声跟苏向晚说。   苏向晚没听说韩明看上谁啊。   不过,她隐约听说原来在海西州的苏小南前两年保外就医,现在人应该在广州,就知道韩明说的是不是苏小南呢。   “只要韩书记愿意,我当然愿意介绍,这不算什么大事儿。”苏向晚笑着说。   老太太于是又说:“北京我住着是真为难,要是韩明有了家属,我打算搬到秦州去住,就韩江两口子也愿意调到秦州去,所以韩明的婚姻大事,就劳烦你们俩口子千万给费个心。”   苏向晚前后左右看了一圈儿,老太太家住的是四合院,不过看起来只有半边院子,另外半边应该是属于别人家的。   “你在北京是有院子的人,跑秦州干嘛去啊,在北京呆着不好吗,医疗条件好,公共资源便利,要我在北京有这么一幢院子,我非呆在北京不可。”苏向晚说。   老太太摆了一下手,悄声说:“瞧见住在我们家前面那家了吗,欺负的我们家没法过日子啊。”   苏向晚愈发的惊奇了,毕竟韩明在秦州还算个人物,他妈在北京居然能给人欺负的过不下去?   “妈,您就甭说了,不就是扫厕所嘛,现在讲究个为人民服务,在啥岗位上,咱都得发挥咱的力量不是?”苏敏走了进了,大大咧咧的说。   老太太倒也还算豁朗,指着苏敏说:“我儿媳妇也算个人材,你知道吗,现在她在宣武医院扫厕所,就是我们家隔壁那户给闹的。”   “行了妈,这都要吃饭了,你动不动提什么扫厕所啊,真是。”苏敏恨不能捂上老太太的嘴巴。   “到底谁啊,这么有能耐,能叫您家儿媳妇去扫厕所?”苏向晚愈发的好奇了。   苏敏要把老太太扶起来,去吃饭呢:“谁啊,跟你家应该还有亲属关系。”   “到底是谁,小苏同志你能不卖关子吗?”苏向晚都着急了。   苏敏这才说:“赵国年是不是娶了您母亲?我们家前面那半座院子啊,住的就是赵国年前面那位,名叫林郁,她现在就在宣武医院人事处工作,我本来也在人事处,就是叫林郁把我给调去扫厕所的。”   却原来,韩老太太原本和赵国年是邻居,后来赵国年去了海西州之后,林郁就让梁同住进来了。   本来梁同有身份有地位,按理来说不会在乎这么一半间小院子的,但是据说那个人特别迷信,只认这个地方风水好,虽然说国家给分配的房子,那都属于将军级别的人才能住进去的。   但他也不知道听谁说这地儿风水好,尤其是梁同的八字最适合住这个院子。   所以,梁同和韩老太太争这半间院子,那么大的官,这些年没少在些小事情上为难过老太太。   “我那继父还有仨儿子,你们应该挺熟的吧?”苏向晚说。   苏敏还未说话,老太太先就笑了:“那个梁同,原来是赵国年的上司,跟赵家一直有往来,小时候咱就不说了,他们家小的俩不在家,大的一个叫赵兵,明天你要见了面,你就知道为啥当年林郁非得跟赵国年离婚了。”   “莫非……”   “赵国年是白白替别人养的儿子,他那三个儿子年龄大了之后,长的都跟梁同一模一样。”老太太气乎乎的说:“这条巷子里街坊邻居们背里的谁不骂一句,说林郁是个不要脸的,贪人赵国年的钱财不说,仨儿子,全都不是赵国年的种。”   所以,赵国年五六年被劳改,到现在整整二十三年了没回过北京。   不止他家的财产全被妻子占着,就连他自以为属于自己的三个儿子,也没有一个是他的?   这个继父可真是够苦逼的啊。   等宋青山和韩明俩回来,大家一桌子热热闹闹的吃完了饭,俩孩子住在韩家,苏向晚和宋青山俩得出去住宾馆。   出巷子的时候,苏向晚特地伸脑袋到前面这家看了一下。   院子比后面的大,打扫的很干净,显然里面住的人不多,院门紧锁着呢,所以,她并没有见着那个传说中的林郁。   苏向晚还以为只是住个招待所呢,没想到宋青山订的居然是前门饭店。   “宋青山,你家里有矿吗,能这么着造,你知道这儿一晚上多少钱吗?”苏向晚站在前台,都有点儿提心吊胆,怕那价格自己要承受不了。   不过,宋青山毕竟是个师级干部,报了自己的大名,房间就开出来了。   “我一般出门都住招待所,你知道为什么吗?”宋青山拿着钥匙,也有点儿雀跃,毕竟于他来说,癌症变成胆管结石,这事儿只能心里偷着乐。   苏向晚没说话,上辈子经常出差,住腻了宾馆,她只是想不到,自己有一天,能为了住一夜宾馆而高兴的像个孩子似的。   宋青山叹了口气,又说:“咱是军人,共和国靠咱们守卫,为祖国节约财力物力和人力是第一位的,所以我自己出门只住招待所,但今天不是你在嘛,为了你,咱必须得住个好一点儿的饭店。”   “明天狗蛋和驴蛋就都来了吧,到时候他们也住这儿?”苏向晚看过牌子了,一间房一晚上五块八毛钱,要真放开了住,那是住不起的。   “他俩?”宋青山挑了挑眉头:“对面的前门招待所,一晚上才三毛钱,军人还能优惠一毛五,我都登好房子了,明天他俩一来就住那儿。”   所以,可怜的小狗蛋和驴蛋俩,从战火纷飞的前线回来,趁着飞机还没到北京呢,住处已经给他爸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了。   宣武医院,手术室的门外,站着个一米八几个,皮肤黝黑的年青人,身上穿着件海边的渔民们才会穿的那种大汗衫,垂着脑袋,两手叉在军装裤的兜里,一直在手术室外站着呢。   手术室的黄灯亮着,这证明手术还没有做完。   这会儿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门外安安静静,一个人都没有。   年青人长长的往外吐了口气,从背后的军用旅行包里掏了水杯出来,正准备去给自己倒杯水呢,手术室的门开了。   “医生,沈星火怎么样?”李承泽赶忙把杯子又放了回去,问说。   医生动了一晚上的手术,累的筋疲力尽,也该去休息了,解了口罩说:“腿部手术已经做完了,但是他人还在昏迷中,没有醒,不过你是谁啊,这位同志,你身上太脏了,你得离他远点儿,小心要细菌感染。”   李承泽于是又往后退了几步。   要说沈星火的受伤,其实也是因为他。   他们俩人本来是并肩作战的,但是沈星火特欠,老是缠着要给李承泽当妹夫,李承泽烦他,执行任务的时候,他们俩个连队相互配合,休息下来,俩人就打嘴仗。   有一天,进行一项扫雷任务的时候,本来李承泽觉得那个地方看起来不太正常,不过因为沈星火自我宣告,他现在已经是李承泽的妹夫了,李承泽一生气,就站在原地,让沈星火率队去排雷,结果就在时,地里头埋的地雷炸了,直接把沈星火一条腿给炸烂了。   为着这个,李承泽的心里特别的愧疚。   “这哪来的流浪汉吧,赶紧,把他给我从医院里赶出去。知不知道沈星火可是沈司令员的儿子,司令员现在在前线,他儿子的手术咱们就必须特别特别的重视。”就在李承泽准备去倒水的时候,有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声音极为尖刻的说。   这老太太身后,一群人簇拥着呢。   李承泽身上确实脏,毕竟他是直接从战场上接到调令以后回来的,为了赶来陪沈星火做手术,连衣服都没换。   毕竟医院嘛,需要的是干净。   李承泽刷的一把,直接把汗衫就给脱了,揉成一把扔进垃圾桶,他刷的一下,给对面的女同志敬了个礼:“南海某部作战连连长李承泽,接到调令,是来陪伴沈星火同志作手术的。”   那一身古铜色的肌肉,紧窄的,没有一丝赘肉的腰际,以及他微黑,但又帅气的面庞,整个人杀气腾腾。   这个中年妇女倒还好,她身后几个年青点的女同志顿时哇的一声,都把嘴唇直接就给咬起来了。   “哇,这就是李承泽,报纸上讲过他。”有个女孩子悄悄跟同伴说。   同伴直接要晕过去了:“天啦,没想到在战场上屡立战功的李连长,居然长的比明星还帅气,而且这么年青。”   这个中年妇女顿时脸上也堆满了笑,握上李承泽的手,她说:“久仰久仰,原来是李连长。我叫林郁,是咱们医院人事处的主任,赶紧的,咱俩一起去陪小沈同志吧。”   战功赫赫的英雄啊,谁知道他会穿的那么破破烂烂。   林郁恨不能打自己一巴掌,同时,还得跟李承泽套点近乎:“怎么样,南海那边现在正在进行轮防吗,你们换下来之后,是哪个军区的同志们顶上去呢?”   李承泽跟宋青山一样谨慎,嘴唇抿的紧紧的,来了一句:“无可奉告。”   林郁忍着胸头的一口老血,因为沈星火还在重症监护室,于是,忙着让人事处的人给李承泽去食堂打饭,打水,又专门从自己的办公室找来几袋子现在来说,最洋气的速溶咖啡给他冲上,然后,又陪他在重症室的门外坐了半夜,腰酸腿软的,这才回家去了。   她原来是赵国年的妻子,现在的丈夫叫梁同,原来是赵国年的上司,当然,跟苏向晚俩,也就是这么个拐弯抹角的相识。   不过,这些事情李承泽是不知道的。   他站在重症监护室的外面,长夜漫漫,难熬嘛,就从兜里翻了封信出来,在哪儿仔细的看着呢。   这是他上战场之前,宋南溪唯一写给他的信。   信里头其实就特简单的两句话:“承泽哥哥,你要能活着回来,我往后天天给你打我的屁股哟。”   后面还缀了两行龙飞凤舞的字:“打我的吧,我皮厚肉糙,经打。”   再往下面,还有一个红红的唇印。   李承泽一看到,噗嗤就笑了一下,鼻涕带着眼泪齐飞。   记得当时他收到信,还以为那唇印是吱吱压的呢,一边觉得她小小年级就玩这个,实在该打,一边又激动了半天,仔细端详着那个唇印,心都差点从胸膛里跳出来。   结果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承泽哥哥,这是我给你的吻哟,不要嫌弃。   落款是:大咕咚! 第158章 东海西岭   大清早的,苏向晚准备出来吃个早餐,然后就到西郊机场去接宋东海和宋西岭俩孩子。   不过,宋青山居然发烧了,躺在床上不肯起来。   “不会吧宋青山,你不是壮的跟头牛一样,你这样的人居然还会发烧?”苏向晚极为震惊。   宋青山拿被子把自己给裹严实了,嘴里嘟嘟囔囔:“我就睡个懒觉不行吗?你给下楼取点退烧的药,然后让韩江带你去接孩子,我在这儿好好睡一觉。”   昨天晚上,因为住宾馆,俩人关了灯之后还折腾了一回,虽然时间短了点,但对于女同志来说,原来像打桩机似的那种,只能爽宋青山一个人,反而是昨天晚上,他温柔一点,和风细雨一点,苏向晚才能感觉到舒服。   所以,苏向晚压根没想到这人会是个伤员啊,还故意在他腹部拍了一巴掌:“懒你死算了,你儿子回家啊,你都不去接一下。”   本来昨天晚上伤口就有点儿挣开,这一把拍下去,宋青山正在长合的伤口,就又得裂开一点。   就这,苏向晚依旧什么都不知道呢。   韩江开着车,得带着苏向晚去机场,同时,他还给了谷东和吱吱一个难题:“李承泽在医院,宋东海和宋西岭在机场,你们打算去接谁?”   俩孩子对视着,这可是个大难题啊,毕竟他们谁都想见,但是,又舍不得分开啊。   “你去接东海和西岭吧,我还得去医院教训一下那个沈星火呢。”谷东说。   吱吱只能说:“好吧。”   韩江开的是辆特老,特旧的老式的旁蒂克,车烂不说,大热天的,里面不出冷气,喷的居然是热气,简直就跟个桑拿房似的。   “韩江,你好歹也是调查部的工作人员,这车也该换了吧。”苏向晚快要给热中暑了,头都要伸到窗子外头才能呼吸。   韩江愁眉苦脸:“实不相瞒,我现在在调查部也是在扫厕所,就这车,那还是你们要来,我问同事借的呢。”   俩孩子更是热的满头大汗,吱吱都快要晕过去了,咬着唇在后面闭着眼睛忍着呢。   车先到宣武医院,谷东还小,不能一个人下车,韩江得把他给送上楼去。   不过韩江刚一停车,吱吱一看外面,两只眼睛就亮了:“妈,你看那是谁?”   苏向晚热的头晕眼花,两眼一定,见一辆大班车走下来一群当兵的孩子,全是黑乎乎的脸,都跟那焦炭似的,还没看清楚谁是谁了,吱吱已经跳下车了:“西岭哥哥,我西岭哥哥在那儿。”   通信联的士兵宋西岭,站在队伍里头,摘了帽子在队伍里挥舞着呢。   宣武医院是军区定点的医院,所有从前线回来的士兵都在这儿体检。   苏向晚从车上跳下来,晕晕乎乎跑上前,只能说宋南溪的眼睛真是够尖的,这是宋西岭吗,走的时候顶多也就一米七左右的高,现在看起来至少得有一米八三,而且还特壮实。   仅仅一年啊,简直是化腐朽为神奇一样,还是那张怂兮兮的脸,但孩子又高又结实,都能把她抱起来了。   只能说静待花开,孩子要真的长大起来,有时候就是那么一两年的事儿。   “你哥呢,你们俩怎么没有一块儿回来?”苏向晚说。   狗蛋忙着进去体检,抱了一下苏向晚,才说:“调查部那边说有些情况要他配合,他给紧急抽调走了,妈,你看我是不是长的特帅?”   “特别帅,简直帅呆了。”苏向晚赶忙说:“等检查完了就去前门饭店,你爸在哪儿等你。”   狗蛋敬了个礼,赶忙随着大部队一起进去体检去了。   既然驴蛋给调查部的人带走了,而狗蛋又在医院,那苏向晚也就不去机场了,正好一起上楼,去看看李承泽和沈星火俩。   当然,见了李承泽,俩孩子又是一番震惊。   前两年这个哥哥走的时候还那么阳光明魅,愿意跟他们一起玩,一起逗一逗的,现在看起来脸色阴沉沉的,也不说话,很有点吓人啊。   “承泽,你没事吧?”苏向晚说。   李承泽愣了半天,才摇头:“苏阿姨,我很好的。”   于是,大家一起又那么愣着。再过了半天,苏向晚又问:“吃过东西了吗,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谷东赶忙说:“承泽哥哥肯定想吃美式炸鸡。”其实就是他自己想吃。   吱吱悄声说:“谷东呀,沈星火都锯腿了,他是承泽哥哥的好哥们,他现在不想吃东西,因为他特别伤心,咱能不提吃吗?“   还是小姑娘善解人意啊,吱吱也长大了,于少一米六五的身高,脸蛋还是那么圆圆的,肉乎乎的,皮肤又白又干净,跟谷东站在一块儿,皮肤一样白,一样带着孩子的稚气,跟一对金童玉女似的。   而且,她大概也知道,沈星火是喜欢自己才要骗她来北京的。   沈星火现在可是英雄级别的人物,吱吱又是生在这个年代,心怀热忱的少女,想到自己让一个英雄伤了心,心里当然特别的难过。   “早知道我就早早来北京,让他见我一面了。”不无遗憾的,小姑娘叹着气说。   李承泽伸手,本来想揉一揉小姑娘的脑袋,终究因为苏向晚在,没好意思。   “想吃炸鸡吗,出门往左拐,走上一里路,记得正好一里路程有一家子,到那儿去买,味道不错。”李承泽说着,从兜里摸了三张大团结出来,递给吱吱说:“跟谷东一起去买,我也饿了,得吃点儿东西。”   一哄,小姑娘立马就开心了:“哥,还真有美式炸鸡啊,不过,三十块钱太多啦,我们用不了的。”   谷东接过钱说:“不多不多,我能吃得下一头牛,真的。”   李承泽知道这附近有炸鸡卖,就证明他肯定也曾经受过伤,并且到这儿住过院,但是,是瞒着家里人的。   谷东深觉得自己太聪明啊,啥都能知道。   苏向晚也觉得李承泽看起来阴郁了好多,几个孩子难得相处,她索性说:“你们在这儿呆着,我去买炸鸡。”   谷东一下就靠到李承泽身边了,有意拿自己比着他呢:“干嘛老看宋南溪,看看我啊,我是你弟,你们几个最爱的人不应该是我吗?”   狗见狗厌,人见人烦,说的就是他啊。   等苏向晚一走,李承泽刷的一下就坐直了。   “宋南溪。”   “干嘛啊哥哥。”吱吱一副天真的样子,谷东一脸警惕。   李承泽指着重症监护室说:“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已经过去12个小时了,据说沈星火还在发高烧,一直没有醒。咱们能不能想办法,用不科学的方式把他给叫醒。”   “说吧,你想让我干啥?”吱吱说。   李承泽说:“你就站这儿,不要怕人笑话,声音大大的,特响亮的唱一首《九九艳阳天》吧。”   有一回,李承泽跟沈星火说起自己当初参军的时候,吱吱给自己唱的《九九艳阳天》,沈星火枕着胳膊就在那儿长叹:“妹夫,要能叫咱家南溪给我唱一回,你信不信,我就算死了也能原地复活过来?”   沈星火这辈子,就想听吱吱给自己唱个《九九艳阳天》。   吱吱别的方面怎么不说,就一点,跟常丽萍一样,说唱就唱,再大方不过了,所以,清了清嗓音,重症监护室的外头,她还真就唱开了。   李承泽今天换了干净整洁的军装,在木头椅子上端端正正的坐着呢,怀里抱着自己的帽子。   谷东学着哥哥的样子,也坐的端端正正,俩人一起,还跟小时候似的,仰头看着吱吱唱歌。   “九九那个艳阳天呐哟,十八岁的哥哥呀细听我小英莲……”吱吱唱的正高兴着呢,突然重症监护室的护士就出来了。   “护士,沈星火他醒了吗?”李承泽刷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护士前后左右扫了一圈,指着吱吱说:“重症病房要保持安静,你们当这儿是天桥吗,你们是来卖艺的吗?”   哐啷一声,又把门给关上了。   几个孩子啊,白在外头着急。   下楼梯的时候,苏向晚碰上韩江的妻子苏敏,正在卖力的拖着垃圾要下楼呢,见了苏向晚,苏敏摘了手套和口罩,站在楼梯口喘气儿。   “怎么在这儿遇上你?”叉着腰,她说。   苏向晚说:“来看个孩子,在这儿动个手术。据说是截肢了,还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呢。”   “是那个沈星火吧?”苏敏又把口罩戴了起来,继续拖自己的垃圾:“那个小伙子对青霉素过敏,不敢用青霉素来消炎退烧,但是他感染的特别厉害,必须得退烧,否则他的腿就等于白切了,要是我来开药,我会给他开罗红霉素,但是就不知道他的主治医生是怎么开的药了。”   苏向晚真是没发现啊,这苏敏还是个好医生呢:“你们宣武医院这么厉害,扫厕所的都懂开药?”   “我原来就是这里最好的外科医生,是林郁和梁同两口子想强买我们家的房子,才把我调去扫厕所的,明白吗?”苏敏说着,提起两大袋垃圾,蹬蹬蹬的下楼了。   苏向晚不得不说,这个女同志真的麻利又干练。   出了医院一公里的地方有一家炸鸡店,看着简陋,闻起来味道很不错,当然,价格也非常的美丽,一块炸鸡一块五毛钱,够宋东海和宋西岭住十天的招待所。   苏向晚掏了二十块钱出来,挑了十几个刚出锅的,还酥的掉渣的大鸡腿,本来是想先去照顾几个孩子的,但也不知道怎么的,脚一拐,就往前门饭店那边去了。   她早晨走的时候宋青山还在发烧,得去看看宋青山的烧退了没。   “快看,那儿有个傻乎乎的兵哥哥诶。”有个小姑娘在苏向晚前面走着,突然就说了一句。   她身边的另一个小姑娘说:“嘻嘻,看起来可真傻,不过,他怎么站的那么直啊。”   苏向晚家有四个傻兵蛋子,所以她对当兵的孩子们总有一种格外亲切的感觉。   抬头一看,哪里来的傻兵蛋子,那是她的小狗蛋儿,站在前门饭店门口,背着自己的行李包,站的那叫一个直挺,就跟当年他爸爸在炕上唱的,边关站岗的小白杨似的。   “你爸就在楼上,你怎么不说早点上楼?”苏向晚说。   狗蛋咧开嘴,笑的跟黑人牙膏似的:“我在前线经常见我爸,所以不太想他,我只想你,妈妈。”   小伙子个头高了,跟妈妈说话的时候得弯腰。   提过苏向晚手里的鸡腿,他连闻都不闻,也不吃,亦步亦趋的跟着苏向晚呢。   “那我要是晚上才回饭店呢,你就在这儿站一天?”大太阳晒着,苏向晚是真心疼啊,这傻乎乎的黑小子。   “你照顾完谷东他们肯定要回饭店啊,我只要站在这儿等,就一定能等到你。”狗蛋特不好意思的吐了一下舌头,轻声说:“我东海哥更想你,飞机路过秦州的时候,他还跟我说,要有伞,他就直接下去,跳到咱家门外,要你正在做饭,估计能吓你一跳。”   俩兄弟在飞机上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都是红的,尤其东海,他可是最爱妈妈的一个啊。   可惜宋东海还有别的任务,注定他还得再想两天家啦。   进了房间,见了宋青山,狗蛋当然得给爸爸一个热烈的拥抱。   这小伙子现在跟他爸爸一样高,看起来比他爸爸还结实一点,一把搂上他爸,直接就狠拍了两把。   可怜宋青山昨天才动的手术,伤口还没愈合,给儿子拍的差点没背过气去。   热腾腾的炸鸡,谷东还在医院里望穿秋水的等着呢,苏向晚打开纸袋子,先给宋青山和狗蛋俩吃,这俩父子原来长的不像,成年之后,倒是长的挺像的了。   事实上,苏向晚对于林郁的好奇心,目前来说还没有太高,如果林郁不惹她,她可能打问一下情况,直接就回秦州了。   但是俗话说的好,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撞进来。   孩子们从战场下来,狗蛋和驴蛋一年兵役期满,得从部队上考军校,要考哪所学校,这个得提前商量。李承泽目前军校还未毕业,毕业后是去哪个部队,干那个兵种,也得宋青山提前考虑。   一家三口吃着炸鸡,正热热闹闹的商量着事儿呢,就有人敲门了。   “宋师长,您好您好!”敲门的是个五十多岁的胖老太太,头发花白,眼大脸小,肚子格外的大。   “这是向晚吧,哎哟你好你好,我听说我家老赵现在跟您家母亲再组家庭啦,你可能不认识我,我叫林郁,赵国年的前妻,我现在的丈夫梁同呢,在国防某部上班。”这老太太一进门,那叫一个热络,自来熟,而且还自报家门。   不过,显然她的热脸贴了苏向晚全家的冷屁股,因为苏向晚捧着块炸鸡,不笑,也不接她的话,只是定眼看着她。   林郁深吸了一口气,又说:“你们家出事儿了,出大事儿了,而且这个大事啊,还非得我来帮你们俩口子帮忙不可,怎么样,先让我进去吧。”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更何况这女人把韩明一家子可给整的不清。   苏向晚没理她的茬儿,指着门口说:“站这儿说就好了,赶紧说吧。”   林郁两只眼睛滴溜滴溜的往里看呢,恰这时候,狗蛋端了一杯茶过来给苏向晚:“妈,喝!”   林郁又是努嘴又是挤眼睛:“跟你儿子的前程有关,你确定要在这儿说?”   苏向晚端着一杯滚烫的茶水,回头看了狗蛋一眼,示意他先进去,然后说:“说吧。”   林郁从包里摸出一张化验检查单来,那不看宋青山也走过来了,声音并不大,但是,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丰富:“刚才体检,从你儿子宋西岭的身上体检出梅毒病毒来,梅毒啊,你们知道的吧,这种重大事件要给上级知道,不但宋西岭自己要受处分,他的上级,战友,以及宋师长,你们所有的人都得受处分,我今天来啊,就是想帮忙,帮你们把这事儿给压下去的。”   说完,林郁顿了一会儿,看苏向晚脸色未变,宋青山的脸慢慢儿往下沉着,估计自己这威胁是揍效了,索性把化验单往苏向晚手里递呢:“这要吧,咱们借一步说话,怎么样?”   听到这种消息,大部分的家长可能都已经慌乱到几乎要跪下来求人了。   当然,林郁也在等着苏向晚跪下来求自己呢。   谁知道兜头就是一杯热茶,泼的林郁一声尖叫。   “你放你妈的狗臭屁!”苏向晚一把拽过林郁的头发就开始大叫:“这酒店的保安呢,快来人啦,有个骗子在我们家房门上放资本主义的狗臭屁,没人管吗?”   “宋师长,你可管管你爱人吧,天大的事情,她这是想闹的人尽皆知。”林郁哪知道苏向晚居然是这个这么二五不着的,给苏向晚扯着头发往走廊上拽,伸着手想抓宋青山呢,总觉得,宋青山肯定不敢拿儿子的名誉开玩笑啊。   而且,你甭看她年龄大了,手脚可不软。   毕竟曾经在胡同里,那是跟街坊邻居打架向来战无不胜的,一个猛搡,居然把向来不干体力,没什么力气的苏向晚就给一头撞倒在地上了。   回过头来,她又往宋青山身边跑呢;‘宋师长,你爱人胡涂,你可不能胡涂啊!“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苏向晚只是敢扯敢抓,宋青山一把掏出来的,是佩枪,一下就抵她脑袋上了:“你叫林郁,国防某部梁同的妻子,昨天在医院还曾经打听过我的行踪,今天又拿非正规的手段获取我儿子的体检报告,林郁同志,我现在非常怀疑你是个间谍,而我们军人对于间谍有直接处理权!”   这要一般,心里没鬼胎的人,可能不会太怕。毕竟共和国对于枪支的使用有着严格的管控,没人相信一个军人能擅自开枪。   但是,要真的心里有鬼胎,在这一瞬间那得给吓死。   因为不论她是不是间谍,像宋青山这样的领导,还真的可以一枪崩了她,再往上级陈述,说明此事。   林郁缓缓扬起自己的两只手,头上嗖嗖的往外冒着汗,心说,宋青山和苏向晚,这俩口是什么魔鬼呀这是,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第159章 映山红   宋青山直接让前台把电话打到调查部,不一会儿调查部的人来,直接就把林郁给提走了。   但同时,狗蛋的化验单一下子就瞒不住,可谓激起轩然大波了。   在还没有艾滋病的年代,像乙肝、梅毒这类传染病,因为没有更好的抗病毒方法,不说在部队上,就是在普通人中,也是需要特别谨慎对待的啊,更何况部队同起宿,同作息,一人得,那得百人传染。   正好沈星火做完手术,他父亲沈三强,以及秦州军区的王司令都在宣武医院里,干部病房里等着沈星火从重症监护室出来呢。   恰好的是,就连林郁的丈夫梁同也在。   正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几个司令员,领导们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听说这件事的。   “不可能吧,明天给孩子重新检查个身体。”王司令笑着说:“宋西岭是我们秦州军区的人,这个病在秦州军区就只是个传说,你们大家也甭多想它,我估计只是个误诊而已。”   梁同却不这么认为,冷笑一声,他说:“那要是下个医院检查出来梅毒还是阳性呢,再说了,梅毒又没有误诊的先例,还是先公开,通报批评吧。”   “都没有经过论证,怎么能立刻就公开批评,梁部长,你这做法未免太草率了一点。”王司令说。   梁同拍着桌子说:“刚才调查部的人不也说了,只凭宋青山一言,说我家属是间谍,调查部的人立刻就把她给抓走了。在宋师那儿能一言堂,我这儿为什么不行,梅是资产主义的硫酸,是阶级麻痹,我现在必须立刻收押宋西岭,这个体检和调查,也必须由我们国防来做。”   “这个得让医院重新帮孩子查。“王司令说。   梁同说:“那也得是由我们来指定医院,万一你们伙同医院作弊了,宋西岭这个孩子,现在起由我们接管。”   这边,干病房里,领导们争论的不可开交,而宋青山和苏向晚俩还在忙着给狗蛋开招待所的房间呢。   谷东是因为早晨起来就没吃饭,饿的着不住,记得沈星火的病房里有颗金桔树,树上结了好多的小金桔,准备跑去摘几个小金桔垫肚子的,没想到,这些领导们的聊天,就给他听了个明明白。   宋西岭,那可是他的狗蛋哥哥呀。   这一听还了得,谷东跑的气喘嘘嘘,先回家,再到宾馆,因为没找着宋青山俩口子,转念一想,爸爸那小器的样儿,肯定是给狗蛋哥哥开了个最便宜的招待所,所以,他又往对面最寒碜的前门招待所跑。   你还甭说,乱拳打死老师傅,歪打正着,还真就叫他碰上宋青山和苏向晚俩带着狗蛋在那儿开房间呢。   “国防居然能管当兵的事儿?”苏向晚说。   宋青山舔了舔干燥的唇,说:“梅毒,在建国后一直以来都是特务腐蚀我党人士的秘密武器,它很可能会牵涉到间谍罪,所以国防才有权插手。”   苏向晚付了钱,气的扭着自己的钱包呢:“这也太欺负人了,走,咱们去医院,我去会会那个梁同,看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当然了,事关儿子的名誉,俩口子都是直奔医院。   狗蛋向来是个话少的孩子,都到这会儿了还一言不发呢。   狗蛋见他抱着个纸袋子,鼻子不停往里嗅着:“哥哥,真香啊,你抱的这是啥,能给我看看不?”   狗蛋这才想起来炸鸡,赶忙递了谷东一块,一根肥腾腾的大鸡腿。   宋青山和苏向晚俩因为儿子的原因,跑的就跟踩着风火轮似的。   医院离的并不算太院,但谷东一边得跑,一边还得啃鸡腿,又忙又乱,险些磕倒了好几回。   就在他又吃又跑,顾不过来的时候,狗蛋看他太忙,一拍自己的背,一个屈膝,就把这大小伙子给背起来了。   谷东啃着鸡腿,眼睛睁的跟那猫头鹰似的,边吃,嘴里还在嘟囔:“哥哥,我长大了也要当兵,你看你才当了一年兵,这肩膀多宽,力气多大啊。”   “你东海哥哥那才叫结实呢,你是没见他现在的样子,简直就跟座小山岗似的。”狗蛋笑着说。   背着个小胖墩儿,小伙子跑起来,还是健步如飞的呢。   宋青山赶到医院的时候,楼上的领导们还在争执,没有就宋西岭的这个梅毒事件该由谁来牵头调查达成一致呢。   梁同觉得军方这是在袒护他们的新兵蛋子,而两个司令员呢,也觉得为了一个新兵蛋子,没必要把事情闹到国家安全上去。   正当他们争执的时候,宋青山带着宋西岭,还有苏向晚几个,直接就从外面进来了。   当然了,作为这次战斗中主力师的师长,宋青山受到了两个司令员最热情的欢迎,搂抱必不可免,拍肩拍腰那是最正常不过的情况,而沈司令呢,也不知道是处于什么样的热情,狠命的拍了宋青山几大巴掌。   再说微创的手术,那也是伤口啊,宋青山觉得自己这伤口怕是好不了了。   林郁的丈夫梁同,也就是那个当初从赵国年手中抢了林郁的男人,苏向晚是真没想到,赵国年就算是个老牌帅哥了,没想到梁同看起来文质彬彬,也不显老,相貌居然比赵国年还要清秀一点。   林郁那么一个女人,居然能把两个长相不错,知识层次还挺高的男人给玩弄于鼓掌,不得不说那个女人是真厉害。   而梁同呢,从苏向晚进来,他就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   这个女人长的非常漂亮,笑起来就跟曾经的电影明星王晓棠似的,但是,眼神也非常的不善。   这种不善让梁同很不舒服,更何况他现在需要的是提走宋西岭,掌握宋西岭事件的主动权,所以他也不恋战,站起来清了清嗓音说:“那就这样,你们先聊,宋西岭跟我到国防上去走个过场,先不公开病情,不通报批评了,怎么样?”   稍让一点,然后掌握主动权,这人是真的够滑头。   苏向晚准备了一通的评理,正准备要评呢,宋青山身为主战师的师长,也准备着梁同要敢跟他抢人,他就算拨枪,也要先把儿子留下来,哪怕公开检查,都要还儿子一个清白呢。   不过就在这时,宋西岭刷的给几个领导敬了个礼,就说:“几位领导,你们能听我宋西岭说几句吗?”   这个人啊,在什么都不慌,为了孩子就会慌。   苏向晚刚想拉住孩子呢,宋青山一把,就把她给摁住了:“你别急,让孩子说。”   当然,两个司令员同时点头,也想听这孩子说说,看他要如何为自己自辩。   宋西岭先是从背包里拿了一盒安全套出来,然后说:“我们三兄弟要出门的时候,我妈给了我们这个,当时她说,一般来说,人们总是教育女孩子要保护自己的安全,却从来没有家长会教育男孩子,教他们不要去伤害女孩子,但我妈妈教过我们,所以,她要我们那怕是对抗不了青春期的荷尔蒙汾泼,也一定要保护女孩子的安全,这是第一。”   小伙子黑黑的面庞,但是五官很清秀,还带着点羞涩的望着两个领导。   “我小时候特别的自卑,是因为我妈妈一直在鼓励我,所以我才能渐渐变的有自信,长大后,我发现自己读书比别人强一点,于是在上中学的时候,我读了很多书,而在通信班,因为工作不是很忙碌,我在读艺术、文学之余,还兼修了一点医学,而同时,我发现自己的嗅觉特别灵敏,望闻听切,如果我不当兵,我会是个好中医。”那份从容和自信,让苏向晚都不敢相信,这是曾经那个怂兮兮,怯兮兮的小狗蛋啊。   但是,在此刻,他是完全掌握着自己的命运的。   凑近王司令轻轻嗅了嗅,他说:“首长,您的胆囊不好,所以口中带苦味。”   再嗅了嗅梁同,他又说:“您的肠胃不好,所以口中有股腐烂之气,而且肠有腐,则牙不行,要我猜的不错,您的一口牙都烂完了。”   在新的时代,这样一个能真的光凭嗅觉就断病,很懂中医的孩子,还真是难得一见。   不止王司令震动,就连沈司令都说:“宋师,你这儿子可以啊,嘴里一套一套的。”   “切不说我本身洁身自好,带梅毒的人本身就有一股腐烂之气,我就算真的想跟妇女发生关系,也绝对绝对不会找那种带着腐烂气息的女人。”狗蛋扬了扬自己的手说:“把北京几十家医院全部写成纸条,让我来抓阄,抓到哪个医院,我去哪个医院做检查,我宋西岭要真的有梅毒,我上军事法庭,接受党的处分!”   屋子里沉默了片刻,沈三强率先鼓掌:“我支持这孩子的决定!”   王司令也说:“部队上的事情,办不到国防插手,梁部长,您还是先回吧。”   梁同哪见过这么厉害的小伙子啊,只能说自己生了仨儿子,没有一个能像宋西岭这样,大事当前,不慌不乱,还能站得住阵脚的。   梁同当然是灰溜溜的走了。   苏向晚却没当这事儿已经完了呢,从一开始林郁来找她,再到梁同特意在两个司令员有的时候来提宋西岭,显然就是约好,准备要给宋青山泼污水的。   这种事情怎么能忍?   转身,她就找到韩江的妻子苏敏了。   “你原来不是在外科吗,咱们医院是不是有档案,可以查到所有建档军人的血型和病历?”苏向晚说。   “普通士兵的病例是由自己保管的,但是领导们的肯定有。”苏敏正在拖厕所呢,累的满头大汗。   苏向晚把梁同,以及他的大儿子赵兵的名字递给苏敏,说:“你今天晚上辛苦一下,帮我查查这俩人的血型。”   “你查这个干嘛?要给领导发现,我会被开除的。”苏敏说。   苏向晚不敢保证林郁的三个孩子都是梁同的,但只要查出来其中一个是,她就可以写举报信到国防部,然后再让赵国年上北京,到时候举报林郁个婚内出轨,这俩家伙都得完蛋。   当然,这事儿还需要时间。   宋青山不知道跑哪去了,已经好几个小时,苏向晚没见他的踪影了。   “妈,你不会不知道吧,我爸生病啦。”狗蛋在楼梯间等着苏向晚呢,见苏向晚来了,神神秘秘的说。   这下苏向晚更纳闷了:“没看出来啊,生的什么病?”   只是觉得他脸色不太好,精神好像也不太好,但苏向晚完全没有察觉宋青山有病啊。   狗蛋人已经从门诊查到住院部,完完全全的查了一圈子,于是,把宋青山做了个门诊手术的事情,原原本本的,给苏向晚讲了一遍。   不过,苏向晚听完,看起来也没什么激动的,难道说,真跟爸爸说的似的,她是找不到机会离开他们,然后去更好的地方?   “妈,你去哪儿啊,我爸应该在手术室换药呢,咱一起去找他呗。”狗蛋说。   苏向晚深吸了口气说:“一,我得出去找个车来拉你爸啊,咱不能再让他走路了,找个车拉回去吧。再说了,我不得到市场上去买条鱼,再买几个大猪蹄子,然后再买点儿虫草、天麻,老山参,锁阳当归什么的,给他好好补上一补?”   狗蛋本来想说,他爸那身体本来就很好,再补怕要出事。,   但既然妈妈那么热情的,非得要补,那就补吧,万一能再给他补个小弟弟出来,也不错啊。   另一边,沈星火到现在还没醒呢,而且高烧一直未退。   首长家的孩子,能用的药医生当然都会给他开,不问价格,但问题是,这孩子始终不退烧,也不醒啊。   “咱就说个迷信点儿的话,这孩子对于失去他的腿,一直都不愿意接受,所以他的意志力现在也非常的薄弱。”外科主任说这话的时候,格外的艰难,毕竟放在任何人身上,谁都不愿意失去一条腿,对不对。   更何况沈星火才二十二岁,正是年青的时候,受不了打击,估计在潜意识里,都有点儿自暴自弃。   沈三强想见儿子,而正好现在是探视时间,他回头见李承泽和吱吱俩并肩站在那儿,一个是儿子从三年前开始,就天天念叨的,说非得要娶回家的小姑娘,一个是他最好的战友,生死相交的好兄弟,他于是说:“你们俩,也都进来吧,估计他不想见我,想见你们俩。”   重症监护室里,高烧中,尚在昏迷的沈星火那条残腿已经给卸掉了,包扎好,还在半空中架着呢。   他整个人脸蜡黄,尚在沉睡当中。   沈三强的妻子早逝,就这一儿子,要承俩家子的香火,他自己忙于工作,儿子几乎是保姆给带大的,当然,也不怎么听他的话。   独生子女本来可以不当兵的,他非得要当,沈三强也没办法,只好让他去。   战场上那么多的士兵,受伤的当然也很多,但是真正轮到自己家的孩子受伤,试问谁不心痛,又有谁不难过。   沈三强站在病床边,望着沉睡中的儿子,突然说:“小姑娘,你给他首歌吧,今天探视完,我就得走了,明天估计人家不会让你们再进来的,他喜欢听《九九艳阳天》,听说你唱歌很好听,唱一个给他听,好不好?”   李承泽在旁边,摸了摸这小姑娘的背,轻声说:“唱吧,他喜欢听。”   吱吱咬了咬唇,心里头吧,其实不愿意唱《九九艳阳天》给沈星火听,因为在她的潜意识里,这首歌只能唱给几个哥哥听,而沈星火呢,又不是她哥哥,还有点儿喜欢她。   这可真是,小姑娘左右为难啊。   “这样吧,我给他唱首更好听的吧。”吱吱清了清嗓音说:“我妈妈教过我一首歌,我想沈星火同志啊,准会喜欢听。”   也不需要人同意,她声音特别轻,特别柔的,就开始唱了:“夜半三更哟盼天明,寒冬腊月哟盼春风,若要盼得哟红军来,岭上开遍哟映山红……”   沈星火的梦里还是纷火连的天战场,天空都是灰暗的。   他又热,又渴,又累,又疲惫,似乎躺在地上,跟泥土都要化为一体了,却怎么也爬不起来。   就在这时,耳边隐隐传来一个温柔,甜蜜的女孩的歌声:“若要盼得哟红军来,岭上开遍映山红。”   她不停的唱着:岭上开遍哟映山红……   沈星火的老家在四川的攀枝花,他记得最深的就是每到春来,漫山遍野的映山红啊,他会跟着保姆一起,到山里头去淘樱珠,淘樱珠的时候,最喜欢看的,就是满山遍野的映山红,那可是身为城里孩子的他,一年最大的乐趣啊。   渐渐的,他仿佛看到漫山遍野的映山红,奇迹般的,他觉得自己突然就不累了,不渴了,也不疲惫了。   他看见一个穿着绿色军装的小姑娘,就在漫山遍野的杜鹃花丛里站着唱歌呢。   沈星火心情又激动,又高兴,分明记得自己当初见的宋南溪还是个才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啊,梦里的她看起来脸蛋儿又圆,手腕胖乎乎的,皮肤白白的,至少有十七八岁,肢体是那么的柔软,笑容是那么的灿烂。   天啦,他心说,我的小姑娘终于长大了,你看看,她还在我老家等着我呢。   谁是人民解放军,他拍着胸脯说,我就是啊!   我的姑娘,你盼望的红军来啦。 第160章 岁月静好   林郁在听说赵国年想要回房子之后,才跟梁同俩合谋个下策出来,想要先抹黑了宋青山俩口子,吓的赵国年不敢回北京的。   那知道本来想捏个软柿子,结果捏到一颗手榴弹啊。   “仨儿子,那可全都是你的,现在老大在北京只有三套房,老二也只有两套房,老三虽然在广州工作,但是北京也得有几个大院子才成,你可真是个废物,连这么点事都办不好。”林郁从调察部回来,开门见山,指着梁同的鼻子就骂。   梁同更生气:“你不是说宋青山俩口子会怕你吗,人怕了吗?我听说苏向晚还有赵国年的介绍信呢,赵国年那些房子,你能不能早点把过户给办了啊,要不然,别被赵国年再拿走。”   至于字画,古玩,在这俩夫妻心目中,那压根儿没有赵国年的份,全是属于他们俩口子的。   这俩口子啊,当初赵国年在北京的时候,梁同给赵国年安排工作,让他天天加班,自己在人家家里鬼混,暗渡陈仓,儿子,财产,全弄到手了就把赵国年给搞到海西去,这都二十多年过去了,哪能想到,赵国年还有再爬起来的一天?   真是提心吊胆,夜不能寐啊。   苏向晚还真的找了一辆车,不是四个轮子的小汽车,也不是两个轮子的自行车,而是一辆三个轮子的大板车。   “我人好好儿的,干嘛坐这个啊我。”宋青山当然不愿意坐,嫌丢人。   “那你今天晚上住招待所,前门饭店我和狗蛋俩一起住算了。”苏向晚赌着气说。   “爸爸不愿意坐我来坐啊,我喜欢坐车的。”谷东一本正经,先坐到了车上。   好吧,宋青山毕竟善于察颜观色,一看苏向晚是真生气了,只好把帽子往脸上一扣,乖乖的坐上去了。   你还甭说,人苏向晚骑三轮车都骑的有模有样呢,一路拉着几个孩子和宋青山,就回前门饭店了。   回到宾馆,桌上还有几个大饭盒子,里面全是汤。   谷东馋的稀里哗啦,一个个的揭开闻着:“妈妈,这全是给我炖的吧?”   “韩谷东,你要再不回家陪你奶奶几天,我们走的时候就不带你,你自己想想吧。”苏向晚很认真的说。   但谷东不愿意自己回去啊,奶奶又唠叨,婶婶的手还是扫过厕所的,相比之下,他当然更愿意吃妈妈做的饭,是不是。   不过,在苏向晚如杀鸡般的眼神中,谷东还是跟着狗蛋乖乖的回家去了。   宋青山给苏向晚勒令着压着床上,躺着一动都不能动,就伤口上,她还专门买了一袋盐巴回来给压着。   “那怕是小伤口,也必须得躺着静养,至少三天时间,你一不压盐袋,二不静卧,还四处乱跑,今天伤口保证又裂开了吧?”苏向晚说。   宋青山只担心一点:“我现在是无胆人士了,医生说过的,对于生活的任何方面都没有太大的影响,你不介意我没有胆囊吧?”   “我要介意,你身上毛病还少吗?总是藏私房钱,遇事从来不说,大男子主义,真要走,我早都走了。”苏向晚说。   宋青山也确定她不会走,但是,自己越来越老,妻子还是那么年青漂亮,这一点也是够叫人担心的。   不过她今天是真好,熬了几罐子的汤不说,就连宋青山躺不住了起来要上个厕所,都不准他去,从医院搞个接尿壶回来,非得自己来接。   用她的话说,保持静卧,才能让伤口更好的愈合。   几个孩子全走了,宾馆里又安静,俩夫妻一个躺着,一个坐着看书,岁月静好的都有点儿不太真实。   这时候宋青山就想起另一件事来。   谷北的妹妹谷南,其实早在三年前就从海西州回到北京自己家了。   她当时生了一种怪病,先是动不动就睡过去,干活的时候也睡,上厕所的时候也睡,有一回正在给粮食脱粒,突然就睡着了,要不是身边的狱友一把抓住她的手,那只手都得给脱粒机飞掉去。   这回醒来之后,她就把自己整整9年的记忆全忘了一干二净,而且就连说话,口音,字迹和笔迹都变了样子,有人问她前面9年的记忆,她也是全都忘的干干净净。   正好当时她的服刑期也已经满了,谷北于是想办法,把她送到了广州,在广州的精神病院里做完检查,发现她一切精神都正常,谷北索性就把妹妹给留在广州工作了。   可以说,原来的谷南歇斯底里,对于任何事情都抱着自己的偏见,还动不动就喜欢招惹一些看起来就层次很低的男人,又次次给人家欺骗,利用。   并且,动不动就喜欢怪怨哥哥和父母不愿意帮自己,看谁都傻子一样,但现在这个温柔,沉默,老实而又本分,跟原来那个完全不一样。   宋青山出差的时候匆匆见过那姑娘一面,也不得不说,这个谷南和原来的那个谷南,虽然模样一样,但整个人都不是同一个人。   那是不是意味着,原来的那个谷南真的就是苏小南附体,而现在,她又走了呢?   马列之下无鬼神,但宋青山不得不悄悄念一句阿弥陀佛,心说自己这辈子估计再也找不到一个在他生病的时候,愿意从床上给他接尿的女人了。   不,就算有他也不稀罕。   毕竟将来,万一他能像沈司令他们一样,到部级,国级,愿意给他接尿的女人多着呢,但他只稀罕面前这个女人。   长的那么漂亮,却从来没觉得自己漂亮过。   两只手那么细,可从来只缠磨在案头上,几个孩子笑一下,她能比孩子还乐。   她愿意耐心的去教儿子们如何保护女孩子,也愿意教吱吱怎么当一个独立自主的女孩子,她总说自己没生过孩子,可她比生了孩子的母亲还要尽职尽责。   一个生了孩子的女人,能培养出来的只是自己想要的孩子。   她所培养的几个孩子,都是能益国益民的,于社会友善的孩子。   菩萨保佑,宋青山心说,她可千万别某一天醒来,就变成原来那个哭死觅活的,只想着宋庭秀的那个傻女人啊。   破坏岁月静好的,是韩江的妻子苏敏。   “我查过了,梁同和林郁都是O型血,万能血型,他家的几个孩子也全是O型血,但是,O型毕竟是万能血型,这个并不能证明他家几个孩子都是梁同的。”苏敏说。   真是巧了,赵国年也是O型血呢。   拿血型揭穿梁同,这一计就行不通了。   不过苏向晚说:“不怕,只要你不想扫厕所,不想房子被林郁强买走,就听我的?”   那还用说吗,梁同和林郁俩口子见人就笑,笑面虎似的,但是,杀人用软刀子更疼,韩江一家子叫这两口子折磨的连气都喘不过来,只差要卖房子走人了。   不论苏向晚用啥办法,苏敏当然愿意配合她。   第二天一早,先是梁同在单位上,莫名其妙就接到一封举报信,信上说,赵国年的血型是AB型,而赵国年的几个孩子的血型,全是O型,所以,那三个孩子必定全是梁同自己的。   信里还列举了很多赵国年当初天天加班的时候,梁同总往赵国年家跑的往事,言之凿凿,就跟亲眼见过似的。   这事儿恰好戳中了梁同内心的鬼,不过幸好的是信是他自己收到的,所以,当场他就把信给烧了。   但是,等梁同去上洗手间的时候,就发现洗手间的台子上,还有一封举报信。他打开一看,吓坏了,赶忙又给烧掉。   等中午他去找领导汇报工作的时候,正好邮递员上门,又是一封同样字迹的举报信,要不是他当时拦截的及时,险些就送到领导跟前了。   这一急,梁同下午就跑到医院去找林郁,想跟林郁商一下,看是谁在搞自己。   林郁每天都在办公室,忙于工作的同时,还忙着收集点军方在前线上的情报资料,这些情报资料,她送到广州那边,她的小儿子卖掉之后,还挺能赚钱的呢。   俩夫妻在医院见面,当然得把门给关的紧紧的。   “赵国年真的是AB型血吗?我咋记得他也是O型血啊。“梁同气急败坏的说:“有人想搞我,给我单位写匿名信,说咱家三个孩子都是我的,你不是医生吗,你有没有赵国年的血型,赶紧拿出来备着,咱要当证据。”   林郁两眼一瞪:“我怎么记着赵国年也是O型血啊,再说了,AB型血生不了O型的孩子吗?”   “你自己是医生你不知道,我怎么知道?”梁同气呼呼的说:“想当初可全是你不要脸,自己主动脱的裤子,就连赵国年的罪证也是你给我提供的,我当初还是一大小伙子,要不是你先生了孩子,我怎么可以跟你结婚?”   林郁也气啊:“你倒有脸了你,赵国年一上班你就往我家跑,我怎么记着分明是你强奸的我?”   “就你这副德性,你强奸我还差不多,行了行了,毕竟三个孩子全是我的,这事儿咋就不提了,为了孩子,赶紧想办法,把血型的事情给遮过去呀。”   这俩口子吵架的时候,并没有发现,桌子上那个梁郁经常用来通知事务的麦克是开着的。   当然,这话筒之所以会在非工作时间开着,也是上楼下楼,四处都能搞卫生的苏敏给开的。   正值下午下班的时候,医院里,从院长到所有的小护士们,都才从办公室出来,350度无死角的,就偷听了一场人事主任和她的二婚丈夫之间,关于林郁跟前夫还没离婚时的偷情大戏。   贼刺激啊,相互辱骂,抱怨,丑态毕现,又同流合污的那么清奇。   这俩人的名声,从此刻开始,声名狼藉,一泄千里。   至于赵国年回北京,亲自争自己家的房产,车子,以及古玩玉器的事情就是后话了。   且说沈星火醒来的时候,嘴角都是在往上扬着的。   小伙子笑的合不拢嘴,紧紧盯着床前的宋南溪,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梦里唱《映山红》的小姑娘,还真的把他给唤醒了。醒来之后退了烧,沈星火现在混身清爽,充满了力量。   “我想过了,我得让你站起来,不过你现在想吃什么,美式炸鸡吃不吃,我帮你买?”李承泽说。   真是煞风景啊,沈星火心想,自己要能动,先得一脚,把碍眼的李承泽从窗户那儿给踢出去。   而且女大十八变,十四五岁的宋南溪,皮肤又白,长的又漂亮,稍微圆胖了一点,肉乎乎的,捏一捏肯定贼舒服。   早在没睁眼睛的时候,沈星火就知道自己半条腿没了,下半辈子得驻拐,所以,他肯定没想过再追人宋南溪。   但是呢,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啊,他在梦里,梦到了一个比现在这个更大一点,更丰满一点的宋南溪。   然后,极为羞耻的,他就石更了,然后还极为羞耻的,他就做了个小伙子梦这辈子都要做一回的梦,总之,他在重症检护室里,从真正意义上变成个男人了。   而现在呢,更更羞耻的是,他发现自己的一条腿断了,但是某一条小腿吧,它似乎石更石更的,不受自己控制啊。   这简直是在犯罪啊,这不该是一个解放军该有的思想品德。   “我觉得自己有点脏。”沈星火吱吱唔唔的说。   真是,思想太不纯洁了,让他觉得自己不配做一个光荣的人民英雄解放军。   “这个好办,你要想洗澡,我现在就给你洗。”李承泽现在为了兄弟可以两肋插刀,这点小事当然不在话下。   而且刷的一把,就把沈星火的被子给撩了。   “不不,我是冷啊,我冷的要死。“沈星火赶忙说:“求求你了妹夫,把被子赶紧给我盖上。”   他就穿个内裤,半条腿还没了,在心爱的小姑娘面前多丢人啊。   冷吗,八床被子都没问题啊,李承泽一次压了两床,连病房里的风扇都给关了:“现在还冷吗,要不要再加床被子?”   七月份啊,本来就热的要命,沈星火心说,李承泽,你能少爱我一点吗?   他吼说:“出去出去,你俩赶紧给我滚出去。”   太丢人了啊。 第161章 东海归来   宋东海一直没回来,也是宋青山两口子的另一重担心。   为着这个,宋青山专门找了趟韩江,不过韩江说,宋东海是有紧急任务需要执行,所以目前还回不来。   不止宋东海,很快宋西岭和李承泽几个,连带他爸宋青山,都给北京方面紧急征调走了。   林郁和梁同两口子为人可不怎么地,而且林郁又是属于那种好大喜功,在医院里搞小派系,小团体,拉帮结派斗人的那种,一时之间,举报信跟那雪片似的往梁同单位,以及宣武医院飞着。   院领导碍于压力,把林郁调去扫厕所了。国防那边,直接把梁同给调到了门卫上,这俩口子还不知道自己惹了谁才遭来的霉运了。   苏向晚给秦州卷烟厂挂了一个电话,直接把赵国年叫到了北京。   这下可好,横竖三个儿子都不是他的,赵国年和赵银霜老来夫妻,这回倒是可以给自己争个养老的本钱了。   苏向晚是给韩明喊回秦州的,当然,回去的时候又是只有她和吱吱,谷东几个。   “你们可算回来了,就不知道现在世道乱的吗,而且苏向晚,你的妇联主席工作,没啦。”韩明比苏向晚早回来,进了门,无奈的说。   苏向晚指挥着俩孩子搞卫生,自己也在修理庭前的花草呢:“怎么,现在的妇联主席是谁啊?”   “还能有谁,陈爱党的家属郭梅啊。”韩明说:“本来那个位置就应该是你的,但是最近知青闹回城不是闹的厉害吗,郭梅把陈光彩送到边疆去当知青了,而且她自己原来就是知青,她还写了一封公开信登在《秦州日报》上,呼吁所有的知青不要回城,呆在农村,建设农村,省上的领导们高兴,那个妇联主席直接就是她的了。”   苏向晚在北京的时候,其实就听说现在知青们闹的很厉害。   79年,是知青大批量回城的一个高峰期,据历史记载,这一年有大约400万知青从农村涌向城市,为了能够回城,知青们原地离婚的不计其数,而为了能在城里找到工作,又不知道有多少父母,年纪青青就离岗,把工作岗位让给儿女们。   但是,更多的人回城之后成了盲流,在城市里四处乱窜,给社会造成了极大的不安和动荡,这些,苏向晚上辈子听父母讲过的可不少。   “我是真看不上郭梅当妇联主席,跟她比,你还是英雄母亲呢,要不,你也写倡义书登在报纸上,我再帮你争取一下妇联主席的工作?”看韩明的样子,那脑袋都快愁破了,就想帮苏向晚把那个工作给争来。   苏向晚直接就冷笑了:“韩书记,城市人口有压力,农村就没有压力吗,从六十年代开始,经过二十年的发展,农村人口也在爆炸,城里还可以发展工业,农村可以发展什么?当初上山下乡,那是支援祖国的基础建设,你们这些领导们不想着怎么帮咱秦州争取工业资源,还让我鼓励上山下乡,你想的美。”   韩明说:“照你的意思,你觉得知青们闹的对?”   “很对啊,要我,身为知识分子,把二十年的光阴放在农村,现在农村的建设搞起来了,整体文化水平也上去了,自己却回不了城,我非闹不可。”苏向晚说。   现在的知青们为了能有工作,能安定下来,贴大字报、游行,闹的可厉害了。就连秦州城里,到处都是贴大字报的知青们。   而刘在野身为公安,现在那个工作压力就甭提了。   不过听说苏向晚从北京回来,他抱着小刘灵,带着常丽萍,就跑到苏向晚家来了。   苏向晚在北京给小刘灵买了两条小裙子,还给常丽萍买了点化妆品,让刘在野俩口来取呢。   这俩口子无功不受禄,拿刘在野攒来的饭票在悦宾楼买了一只烤鸭,又打包了三条又肥又大的红烧黄鱼,打算来换小裙子和化妆品呢。   当然,在光荣大院门外的时候,没人瞧见的时候,刘在野抱着小闺女,都不愿意撒开手,但等一进大门,他立刻把孩子给常丽萍,然后自己提前几步,还得指着常丽萍说:“走慢点啊,小心甭磕着。”   “你嫌弃我,我还嫌弃你呢,没见过你这种人。”常丽萍气呼呼的说。   刘在野也有他的理儿啊:“常丽萍,你要当初不是只花蝴蝶,把这大院里所有的男人全招惹了一遍,我现在进这大院,我把你放我头上,但现在,我进来头上就有一顶绿帽子在飘。”   “我就没招惹过男人,我只看上一个男人就是宋青山,比你强一百倍。”常丽萍在刘在野面前,可从不输阵。   小刘灵摩拳擦掌,也在帮妈妈吵:“对,比你强一百倍。”   韩明正在帮苏向晚收理院子,种的西红柿挂了繁嘟嘟的,全得摘下来做西红柿酱,苹果树上生了虫子,得兑农药出来喷,核桃树半边叶子黄黄的,这证明树底下生虫子了,也得翻开来施肥。   甭看韩明是个城里人,当起园丁来,比宋青山还细致,给苹果树喷药的时候连口罩都不带。   “对了,小苏同志,你给我讲讲常丽萍那个女同志呗,她是怎么跟刘局在一起的,又怎么离婚的,仔细讲一下,行不行?”韩明边干边说。   苏向晚弯着腰,正在摘西红柿呢:“没听说他俩离婚了啊,你问这干啥?”   韩明笑着说:“刘局亲口说他俩离了呀,我跟你说,我现在对谁也不热心,只对常丽萍热心,你帮我介绍介绍呗。”   “小常同志不是名声不好听嘛,是为这个刘在野才跟她离婚的吧,要我说,你们这些男人们就是毛病多,小常要真跟刘在野离婚了,那我会劝她就甭找男人了,一人自自在在的过,多舒服啊。”苏向晚说。   韩明大吃一惊,扬头喷着农药呢:“不会吧,小常当初在北京的时候,可是出了名的洁身自好,那时候我在北京工作,宿舍就在总政旁边,我得说,小常同志每天晚上,都是最早回宿舍的一个。”   苏向晚说:“我也觉得她除了脑子不太好使,哪都不错。”   韩明感叹说:“我原来的妻子跟她认识,也是这个话,小常同志别的都好,就是太单纯。要我前头那位在,我啥都不想,只过我们的好日子,但既然现在有那么个机会,小常同志性格又好,人也单纯,我俩不是很合适吗?”   这俩人说话的时候,因为在忙在自己的事情,并没有抬头看外头。   篱笆墙外,刘在野就跟给雷劈过似的。   在他想来,常丽萍那就是花蝴蝶的代表啊,在北京的时候必定整天都在四处卖弄风骚,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搞在一块儿,为了能唱歌,人生没有底限才对。   咋在韩明嘴里,她简直又红又专,都能跟刘胡兰媲美啦?   “哟,刘局,你手里提的这是啥,闻起来挺香的啊?”韩明突然转身,见刘在野站在外头,赶忙说:“赶紧进来啊刘局,咱们坐下好好聊一聊。”   就跟个玩具似的,只属于自己的时候,没觉得它新鲜,有人抢,那东西就金贵了。   “不了不了,我们还挺忙的,向晚,孩子的衣服快给我吧,我们该回家了。”刘在野说。   苏向晚说:“别啊,宋南溪在烧饭,吃完了再走。”   刘在野看着书记,书记看着常丽萍,这时候他还哪有什么心思吃饭啊:“不行,工作太忙了,你不知道吗,最近咱们秦州市面上出现一帮子真正的反革命,我们得加紧巡逻呢。”   他要走,常丽萍不愿意走啊,毕竟烤鸭和鱼还没吃呢。   “叫你走你就走,这婆娘一点眼色都没有。”刘在野气冲冲的说。   常丽萍给骂惯了,没觉得有什么,但韩明看不下去了啊,上前就指上刘在野的鼻子:“刘局,你的觉悟呢,党性素质呢,怎么能大庭广众之下这样说一个女同志。“   刘在野不好跟韩明犟,一把把常丽萍给拽了出来,瞪了韩明一眼,气悻悻的走了。   “干嘛你这是,刘在野,你要再这么三五不着的,咱俩就离婚,真的。”常丽萍给他拽的手疼,摇着手说。   结婚整三年了呀,常丽萍了生了闺女,一人带孩子,上班工作,虽然说刘在野有钱,但人家有工资,就没用过他刘在野的钱,孩子的保姆费都是常丽萍自己出的。   常丽萍只是个嘴上不饶人,关起门来过日子,脑子里只想着唱歌的傻女人而已。   要真说她原来就跟韩明形容的一样,那刘在野亏她可就亏大发了。   “常丽萍,你想不想骑我脖子上,要不,我架你在这光荣大院里走一圈,咋样?”刘在野突然问。   常丽萍瞪了他一眼:“神经病!”   当了妇联主席的郭梅那叫一个趾高气昂,而今年呢,据说原定要往农村送80万知青。   结果全国总共就送出去了一千七百多个,那其中就有那个长的跟丑小鸭似的陈光彩。   当然,小姑娘的上山下乡,能成功的给她妈换来一个妇联主席当,她的下乡,有着莫大的价值呢。   转眼就是十月份,新的一学期开学,苏向晚已经是大四新生了。   当然,韩谷东也是个光荣的初中生了,宋南溪正在加紧备战考高中呢,全家上下,没一个闲人。   更可喜的是,前两天宋青山发来电报,说今天他们就要从北京回来啦。   谷东现在有辆二八自行车,他腿又长,最近一直在飚个头,跨上去,把书包往脖子上一挎,把全秦州城最漂亮的大姑娘宋南溪往车后座上那么一带,用苏向晚的话说,那就是整个光荣大院里最靓的小崽子。   不过,他和陈光荣兄弟的生死仇恨,那怕只剩陈光耀一个,那依旧是斗的不可开交。   “我家今天炒溜肉段儿,韩谷东,吃过溜肉段没?”陈光耀挤眉弄眼的说:“听说你爸是市委书记,溜肉段该能吃得起吧?”   不甭说,自打苏向晚上了大学,没了收入,家里那叫一个捉肘见襟,因为肉票少了,家里也没啥钱,谷东都给生生饿瘦了呢。   “滚你妈的陈光耀,你妈就一卖女求荣的货,赶紧给我滚远点儿。”谷东骑着自行车,还不望蹬陈光耀一脚。   现在的陈光耀可不敢打谷东,毕竟人家可是书记家的儿子,骂两句奚落一下,图个口快可以,真要打,那还得看韩明的面子呢。   火车站上,李承泽和狗蛋,宋青山几个居然是一起出来的。   而且,李承泽背着好大一个包呢,一见谷东,直接就架他脖子上了:“看你那肥样,赶紧的,给我把行李背着。”   谷东背着包正准备要走呢,就见从后面一瘸一拐,又赶来个大小伙子:“哟,这不谷东吗,赶紧的,把哥哥的行李也背上。”   沈星火啊,谷东心说,这小子腿不是断了吗,怎么看他走的挺顺溜的?   沈星火一撩裤子,其实是给宋南溪看的,敲着自己合金铝的,硬梆梆的假腿说:“瞧见没韩谷东,咱现在跟孙悟空一样,那属于是钢金铜骨造成的人啦。”   宋南溪还没见过假腿,果然眼前一亮,一屈膝,伸手就要摸沈星火的腿:“小沈同志,这个腿看起来可真棒,还你会觉得疼吗?”   从站起来,到学着走路,碰过的,疼过的,流过的血,不就为了这一刻吗?   沈星火大手一挥:“人民解放军从不言疼,我现在比李承泽还跑的快,要上战场,他杀敌八百,我能杀一千,真的。”   谷东能看不出来吗?   这小子原来因为瘸了腿,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当然没想过再追宋南溪,但你看他现在那副样子,显然了的,志在必得啊。   不过在谷东看来,承泽哥哥跟沈星火虽然关系好,但是在这方面,可没有要让的心思。   他把自己的包,沈星火的包,还有宋青山和狗蛋的包全架到自行车上,一根绳子绑的稳稳的,拍拍前杠,就说:“宋南溪坐上来,我先把行李拉回家,你们就等着坐爸的车慢慢回,我先走了啊。”   到底承泽哥哥更厉害啊,自行车那么一骑,打个弯儿,直接就不见人了。   宋南溪坐在大杠上,仰着头,就能瞧见李承泽的下巴,很奇怪的是,他的下巴居然发着青,脖子上还有几个才拆过线的针眼子,一看就是受过伤的。   “大哥,你们到底执行的啥任务啊,三个多月不说,你从南越回来的时候都没受过伤,今天我看你脖子上咋有伤啊?”吱吱问说。   李承泽笑的啊,咧着一口的白牙:“就,执行了点任务,然后受的伤呗,我身上也有,你甭靠我,疼。”他说。   吱吱一听他身上都有伤,转手就去摸:“哪儿啊,快给我看看。”   李承泽不止是疼,跟沈星火一样,看着软嘟嘟,还有点儿胖,绵乎乎的妹妹,思想上很有点资本主义的靡靡和邪恶:“哎,真疼,而且你不能碰。”   好吧,吱吱赶忙缩回了手,就跟小猫爪子挠了一下似的,倒不是疼,李承泽的心那叫一个痒痒啊。   “对了,你对于自己考高中,究竟咋打算的?”李承泽突然问说。   关于吱吱的高中,也是个难题啊。因为苏向晚对于她的艺考,不支持也不反对,但是艺术方面擅长,文理科相对就要弱得多,吱吱不可能跟驴蛋狗蛋一样,直接考上最好的高中。   而差一点的高中出来,直接考军校那根本不可能。   李逸帆愁眉苦脸不说,苏向晚为了给吱吱辅导功课,骂她骂的都要费干唾沫子了。   “我怕我考不上高中呢。”吱吱说:“我的文理科实在是太差了。”   “你也知道自己差,现在明白学正规科目的重要性了吧?”李承泽骑着自行车,笑的得意洋洋啊:“放心吧,我从现在开始得在总军区上班,你这个高中哥哥来帮你考。”   没有一个好的高中,考不上好的军校,就算你唱的再好听,也进不了好学校,李承泽多会规划的人啊,早在好几年前,他就计划好今年调回总军区,帮宋南溪复习功课,考高中啦。   因为孩子太多,向来他们要回家,苏向晚准备的都是火锅。   而且,为了今天这顿火锅,她先是跑到火车站后面的鸽子市上,连着等了两天,才排队买到一只特肥,特大的大公鸡,然后又跑到504厂的后面,直接从牧民的手里买了一只才出栏肥羊羔。   还有梅林午餐肉,是她让谷东和吱吱俩在商店排了好久的队才抢来的呢。   驴蛋已经好久没回过家了,那孩子似乎没啥爱吃的,也没啥特别的爱好,他要回来,苏向晚想给他准备点孩子爱吃的,都不知道咋准备。   她低头在厨房里做饭呢,夕阳照在脸上,莫名就觉得脸痒痒的。   突然一抬头,就见个又黑,又高又壮的大小伙子站在窗外,一直在对着她笑。   那张脸啦,黑里透着紫,紫里头还透着青,关键是脸上还贴了好几个创可贴,鬓角还拿纱布贴着胶带,脖子上应该是给指甲划过的,满是指甲印子。   当然,那怕破相破的再严重,苏向晚也能认出来,这是她的大儿子宋东海啊。   “宋东海,你咋给人打成这样,在火车上打群架了吗?”苏向晚把这孩子拉进门,问说。   驴蛋笑着摸了一下脑袋:“本来应该养好伤再回家的,但是我想您,所以非回不可,我皮糙肉厚,伤都是小伤,不疼的。”   不疼才怪呢。   苏向晚解开他的衣服扣子,就发现他身上这种软组织的挫伤,那才叫一个严重的触目惊心。   “你这是给几十个人轮流暴打了一回吧,谁把你打成这样?”   “北京.之春事件中,执勤任务的时候,给那些知青们推搡的,掐的,打的呗,皮外伤,不疼。”驴蛋笑着说。   79年的知青返城事件,首都闹的犹为严重,在历史上,这个被之为是北京.之春。   总得来说就是,曾经热血澎湃下乡的知青们,本以为自己是在为了祖国的明天而奋斗,是共和国的栋梁,现在却觉得,自己只是‘政治道具’,曾经无悔青春,现在痛悔万分。   而在这场运动中,他们在诉求未得到满足,愤怒不已的时候,就把自己心中的痛苦和愤怒,全发泄到了值勤任务的,宋东海,宋西岭这些军人身上。   苏向晚无法去评价历史,可是她也心疼自己的孩子啊。   “那你们就不反抗,也不自卫,就那么凭着他们掐,凭着他们打?”孩子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啊,虽然不是很严重的伤,但是只凭这些肌肉伤,也够疼的啊。   宋东海笑温温的说:“不是您说的吗,不论何时,士兵的枪口不能对准百姓,也不能对准妇女和儿童。”   当然,那场运动从现在开通,因为政府的妥协,以及积极的出台政策,慢慢的就缓和下去了。   但是,像宋青山父子这样的军人,真正是拿他们血和肉的身躯在沉载着历史的伤痛啊。   “疼吗?”苏向晚问。   驴蛋笑的可开心了:“本来疼,看见妈妈我就不疼了。” 第162章 白骨精   “80年代是十分重要的年代,我们一定要在这十年中取得显著的成就,以保证在本世纪末实现四个现代化!这一段肯定是政治的必考题,记住了吗?”李承泽吼着问。   吱吱两只眼睛睁的圆圆的:“那会是问答题,还是填空题?”   李承泽气的摸着额头:“你管它填空还是问答,背啊,把它背下来就行了。”   吱吱啪一把笔都扔了:“背背背,你看看你划了多少重点,要全背下来我就老了。”   眼看五月,正是天气好的时候,大姑娘可不喜欢学习,喜欢的是外面的春光明媚,偏偏今天周六,复员之后,转到504厂,跟着宋青山一起工作的沈星火在窗外摇着鱼网子在那儿逗吱吱呢。   沈星火水性好,不但可以带她到黄河边捞鱼,还可以去抓野鸭子,苦读几个月,要能玩上一天,得多好啊。   “沈星火你再不滚,小心我卸了你的腿!”李承泽一支粉笔就从窗子里飞出去了。   “承泽,让咱妹休息一天吧,她都苦学七八个月了,眼看中考,我是真心疼她。”沈星火在外头叫说。   李承泽再一把扔出去的就是一颗大洋葱了:“滚你妈的沈星火,你给我滚。”   “李承泽,你又不是我亲哥,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管,我今天就想休息一天,不学了。”吱吱也觉得自己委屈,天天给骂着,给吼着,反正她又学不好,这么好的天气,出去玩一天难道能死人吗?   但她刚一站起来,屁股上已经是一棍子,再走一步,那棍子直接抽小腿上了。   李承泽阴沉着脸,棍子指着吱吱的鼻尖:“我看你再走一步!”   “就算考不上好高中又能怎么样,我去上红专,出来一样能唱歌。现在咱城里还有舞厅呢,舞厅里一样能唱歌,我一样能赚钱,我就不考好高中了又怎么样。”大姑娘啊,还给这么抽着,打着,吱吱自己还想要脸呢。   但李承泽全然不为所动:“想去舞厅唱歌是吧,那我就打折你两条腿,你爬着去吧。”   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他吼的声音震的房梁都在颤:“赶紧给我背,下午还有三套数学卷子要做呢。”   吱吱气的直发颤,心说这个法西斯专政一样的王八蛋,当初怎么就没死在战场上啊,要他死在战场上,她今天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再一想,她又觉得爸爸妈妈也是真偏心,李承泽算个啥啊,从小在她家吃,她家住,还打她,而现在呢,明明李承泽整天逼着她学功课,父母却好像瞎了眼似的,从来没有把她挨打,被欺负的事儿当成过一件事儿来看。   望着窗外的春光明媚,吱吱心说,哪一天只要能离开李承泽,她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他。   枉她在他出门在外的时候还那么想他呢。   这人简直就是个阎王爷。   越看越讨厌。   苏向晚终于大学毕业了,现在该到分配工作的时候了。   妇联,那是原本稳打稳,苏向晚的对口单位,但现在郭梅任主席,再让苏向晚去她手下做下属,苏向晚当然不愿意去。   不过,这个她并不愁,现在一个大学本科毕业生,那属于金字招牌,好几个单位的领导天天跑秦大,就是想把她给挖过去了。   就比如李逸帆,就很热心她到财政厅去工作:“妇联能有什么社会地位,在整个秦州,最有社会地位的就是咱们财片厅,你来给我当副手,怎么样?”   当然,韩明也觉得,倒不如她直接到市财政局当一把手,岂不更好。   领导们如此热情,苏向晚乐得大学毕业后休息一段时间再上岗呢。   毕竟这段时间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经常觉得自己特别疲惫,困,懒,就是想睡觉,但既然有五个孩子,那就不是她想休息就能休息的了的。   狗蛋和驴蛋俩为了考军校,现在就在秦州军区本部服役,狗蛋因为爱好多,忙着读书,搞发明,看医书,没时间回家。   驴蛋除了学习,业余爱好不多,倒是经常回家。   但是今天他一回家,直接把谷东都给惊的,没时间走门,是从厨房窗子里溜进来的。   “妈,我东海哥哥谈对象了,女朋友马上进门,咱得想办法给她打出去吧?”   “什么女朋友,叫啥名字,长啥样子,啥文凭,家住哪儿?”一长串的话脱口而出,苏向晚才发现,天啦,上辈子她为了父母总介绍对象而生过多少气,现在自己当母亲了,其实跟上辈子的妈妈,其反应是一模一样的啊。   谷东刷的一下,棍子都竖起来:“是跟我不共戴天的仇家,必须得打!”   “到底是谁,还有,你给我从这儿滚下去。”苏向晚说。   谷东抹了把脸说:“陈光荣的小姨妈,郭梅的小妹子,名字叫郭晶晶,那不就是咱的仇人吗?”   说话间,驴蛋迈着正步,拐过弯子,带着个看起来有二十三四岁的大姑娘,已经到自己家的核桃树下了。   跟那大姑娘俩停了步,大姑娘吩咐着什么,小伙子低着头,正在听呢。   这大小伙子,是弟兄四个当中个头最高,也最结实,最像他爸的一个,眉宇堂堂,一脸的妥贴和沉稳。   大姑娘看着明显有年龄了,但是驴蛋比她更老成,俩人看起来都已经是二十四五岁样子了。   俩人也不知道说了几句啥,大姑娘在驴蛋胳膊上打了一巴掌,俩人一前一后的就进门来了。   郭晶晶这个名字,苏向晚可不莫生。   因为在原书中,她,恰恰就是原书中的女主角。   更为不幸的是,这个女主角,恰恰就是害的宋东海要从膝关节以下,给人砍掉双腿的那个姑娘。   这姑娘比宋东海大着三岁,原书中没有提过她的父母亲人,只说她在军区的特供商店上班,长的不算漂亮,但是温柔细腻,在东海面前跟个大姐姐似的,让从小就没有得到过母爱的宋东海,在她那儿找到了母爱。   当然,原书中原身虽然落魄,但当时也几番想要拆散这个郭晶晶和宋东海俩,毕竟宋东海可是原身一个孩子中,当时最有出息的一个啊。   原身死活看不上郭晶晶,作死作活的想拆散。   只可惜当时的宋东海只听郭晶晶的,原身的话一句都听不进去,反而因为恨原身,从此之后,跟原身生死不见。   驴蛋的腿是86年的时候被人砍掉的,而现在是80年,还有六年的时间,苏向晚是真没想到,她改了几个孩子的命运,但该遇上的人,孩子们总归还是要遇上。   “我曾经是一个知青,在边疆援疆整整八年,阿姨应该不会像别人一样笑我土吧?”郭晶晶笑着说。   吱吱还在做数学题,格外好奇的转过头,李承泽就把她的脑袋给掰过去了。   谷东一脸煞气,刚想张嘴,苏向晚伸手就在他软软的屁股蛋子上狠掐了一把。   “小郭同志哪儿土啦,一点都不土,长的也很漂亮,非常有气质,一看就是大家庭出来的孩子。”   郭梅也是四川人,家境应该很一般,这个郭晶晶既然是郭梅的妹子,那又怎么可能家庭条件好。   但苏向晚闭着眼睛说瞎话,高帽子一顶顶的,就送出去了。   郭晶晶提着两盒子的点心,打开想让谷东吃,谷东手臂一抱嘴一撅,往边上跑了。   想让吱吱吃,吱吱哪敢啊,数学题做不完,李承泽打的她连饭都不敢吃呢。   这大姑娘人也大方,坐了一会儿,见苏向晚没有跟她聊天的意思,很有礼貌的就告辞了。   驴蛋突然带个女孩子回家,显然也挺忐忑的,不过,等郭晶晶走了之后,他还是鼓起勇气跟苏向晚说:“妈妈,郭晶晶今年都二十五岁了,父母全都不在了,她自己的意思是想早点结婚,这事儿您怎么看?”   不止谷东恨不能大叫不可以,就连李承泽都给吓的把戒尺丢了,回头,俩眼的不敢相信:“宋东海,你脑子被门夹了吗?”   吱吱也说:“那个阿姨看起来比哥哥你大的多啊。”   李承泽一板尺抽过去,吱吱哼哼唧唧的,低头就又做题去了。   苏向晚转身进了厨房,还得忙着做她的饭呢。   宋南溪是家里的闺女,脑瓜子也最笨,为了能吃啥补啥,苏向晚买了好多的鱼头回来,天天炖汤给她喝,只盼着她能考上市一中。   宋东海当然也看出来妈妈不太高兴,摸进厨房就开始帮忙了。   “中午就做个搅团吧,简单点,我来帮你搅,成不成啊妈妈?”孩子提起擀面杖说。   搅团嘛,在宋东海看来,烧一锅水,把面扔到里头搅把两下就成了,这是个很不麻烦人的饭食。   当然,像他这样的小伙子,也没理由要求妈妈做更好的饭。   他天生就是个孝子,最怕妈妈麻烦。   “可以啊,你来烧水,搅面,我给咱们挑地菜,削水萝卜,擦黄瓜丝儿,对了,谷东再出去给咱买二两卤肉去。”隔着窗子,苏向晚给了谷东五毛钱。   谷东拿着钱,一溜烟儿的跑了。   驴蛋进厨房少,本来以为搅团好做了,才往滚开的锅里热了两把面,已经给热的满头大汗,这才知道妈妈整天做饭有多辛苦。   当然了,越是觉得妈妈辛苦,他就越觉得,自己和郭晶晶的婚事妈妈很可能不答应,毕竟郭晶晶大他大着五岁,历史还不是那么的清白。   一想到妈妈要生气,宋东海心里当然害怕,但同时,郭晶晶那个女孩子的遭遇特别特别的悲惨,又叫他不得不同情。   到今天,驴蛋才算是体会了曾经,他爸的那种里外不是人和左右为难了。   “你俩咋认识的,跟妈说说呗。”苏向晚说。   驴蛋满头大汗的搅着搅团就说开了:“那是在北京,我们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好多愤怒中的知青一直在攻击我,当时小郭同志站在我面前,伸开双臂护着我不说,还掂起脚来给我擦汗,当时我就觉得,这个女孩子是可以跟我共渡一生的人了。”   “那她原来是干啥的?”苏向晚又说。   驴蛋吞吞吐吐了一番,才说:“妈妈,她的遭遇可悲惨了,据她所说,原来在边疆当知青的时候,牧场偏远,曾经还叫当地的很多牧民给欺负过,甚至为了那些无人道的基层干部流产过孩子,她很袒然的把这些告诉我,本来是想打退我的追求,但我觉得一个男人就该有担当,接受女朋友婚前的一切,您觉得呢?”   天啦,这是什么女主角啊。   当了八年的知青,比驴蛋大着五岁,还曾堕过胎,将来还因为把驴蛋带到广州,在86年的学chao中要害驴蛋失去两条腿。   这妥妥的黑莲花人设啊这是。   难怪原身当时要哭要闹,要提着刀杀宋东海,找来这样的儿媳妇,苏向晚也想杀人啊。   不过,儿子为了讨好她,一根擀面杖在锅里狂搅着,一锅子搅团眼看就要出锅了。   儿子到底是自己的,苏向晚不停的安慰着自己,不能提刀不能骂,跟儿子慢慢说。   “郭晶晶不是郭梅的妹子吗,郭梅呢,愿不愿意她嫁给你?”苏向晚说。   “愿意,她家所有的人都支持这门婚事。”驴蛋又说。   一锅子撑团,撑的驴蛋汗流浃背,把窗子打开猛吸了一口冷气,他说:“妈妈,你原来搅搅团的时候,得多热啊。”   苏向晚故意把手伸过去给驴蛋看着呢:“看看我的手,就是给你们做饭做粗的,不知足的小兔崽子。”   “来来,妈,我给您捶背。”驴蛋说着,拳头已经放到苏向晚的背上了。   他吃完了饭,让李承泽辅导了半个小时,急匆匆的,就又赶着上班去了。   苏向晚下午照例在吱吱的哭声中睡大觉。   李承泽奶完大的还得奶小的,抽空还得把锅和碗洗了,一大小伙子,趿着两只拖鞋,比个老妈子还忙。   气的不行的时候,只能捶墙解气。   连着几天,不止郭晶晶每天下了班都要把驴蛋送到苏向晚家门上。   就连郭梅都热络的不行,据谷东说,家里今天包饺子,明天烙油饼子,昨天还从专门买了十几只羊蹄子炖了,招待驴蛋呢。   如此观察了几天,不止谷东,就连李承泽和谷东俩,都确定郭晶晶就是个白骨精,专门来骗驴蛋这个唐僧肉吃的。   唯有驴蛋还自我感觉良好,觉得郭梅那家人都不错呢。   不过,如此半个多月过去了,苏向晚每天做着吃完了饭就是出去走一走,逛一逛,摆弄一下自己的小院子,盯着李承泽辅导吱吱,抽空再给谷东上点儿课,完全没有要给俩孩子办婚礼的意思。   驴蛋自己倒无所谓,但是郭梅和郭晶晶俩着急的不行,整天喊驴蛋去扯证儿。   而且郭晶晶因为身上有历史的伤痕,有不清白的历史,还动不动就要跟驴蛋俩闹个分手,动不动就要到黄河边走一走,说俩句黄河没盖子,真想跳下去的话。   驴蛋对于郭晶晶吧,又是敬佩,又是心疼,但是因为苏向晚不发话,也不敢说自己想跟郭晶晶扯证的事儿。   夹在母亲和女朋友中间,那叫一个左右为难。   而那个郭晶晶呢,不是今天肚子痛,就是明天脑壳痛,几乎天天在医院,要去医院,就非得驴蛋陪着。   苏向晚本来在家,闲着没事,索性也就装病,今天脑壳痛,明天肚子痛,强迫着把驴蛋给留下来,让他能有点时间读书。   但饶是这样,郭晶晶那边的毛病就少不了的往外冒着呢。   这天,谷东跑回来,又跟苏向晚说,据说郭晶晶又是阑尾痛,喊着驴蛋,让他请个长假,到北京去给自己割阑尾呢。   “你哥咋说的?”苏向晚说。   谷东嘿的一声,急的直跺脚:“我看我哥那样子是想悄悄儿的走,陪郭晶晶上北京。”   苏向晚深觉得,郭梅和郭晶晶这俩姊妹作了很久的妖,估计最近啊,是该有个结果了。   这不,她正在午睡着呢,突然给宋青山摇醒来,见他满脸土色,倒是给吓了一跳:“出啥大事儿了?你脸色怎么这个样子?”   “我咋发现你最近老是在睡觉,人也懒懒的,你没事儿吧?”宋青山在谷南回来之后,就担心的不行,怕苏向晚一觉睡过去,也要变回原来那个。   但这种担心他说不出口啊。   苏向晚伸了个懒腰,说:“我没事啊,倒是你,不是说要加班半个月,咋回来了?”   “咱们东海在前线的时候,跟着我,一直是在13师,别的方面不说,炮兵这方面的专业还是很过硬的,过几天装甲兵工程学院的领导要来秦州面试,我得先眼他谈谈,然后把他带过去。”宋青山一看,这还是真正的苏向晚,顿时松了口气。   装甲兵工程学院,在全国的军事院校中排名第五,那可是一般孩子想都不敢想的好学校啊。   要能得到这个学校的面试,那可很不容易的。   “就面视他一个人吗?”苏向晚说。   宋青山说:“在秦州有俩苗子,一个是咱家东海,还有一个就是爱党家的陈光荣,不过今年他们工程学院应该只招一个人。”   苏向晚把被子一推,深吸了口气说:“宋青山,你知道真正的白骨精长啥样儿吗?”   “那得看《西游记》里咋写,在我眼里就是你现在的样子。”宋青山说。   苏向晚对谷东说:“你去一趟陈爱党家,就跟郭梅和郭晶晶俩姐妹说,我这个丈母娘啊,想见儿媳妇了,叫她俩来咱家一趟,我们商量一下结婚的事情。“   宋青山还啥都不知道呢,进房去看吱吱。   吱吱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当然得给爸爸抱怨一下,说李承泽对自己有多凶,她有多恨李承泽。   叽哩哇啦的,小姑娘哭的声音楼下都能听得见。   宋青山饿的肚子咕咕叫,还得听闺女的抱怨声。   家里没别的饭,倒是有炒好的莜麦面,拌上酸菜,这东西宋青山爱吃。   苏向晚盛好了莜面,又呛了半盆酸菜,从厨房里端出来,就见李承泽两手插在兜里,靠墙站着,正在那儿苦笑呢。   屋子里的吱吱还在给她爸爸告状,说李承泽是法西斯专政,是阎罗王,是魔鬼。   “你可真是活该,听听宋南溪是咋骂你的,她要考上大学,我估计真的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你。”苏向晚说着,把莜面递给了李承泽,让他给宋青山端进去。   李承泽这大小伙子,晒晒太阳就黑,在家捂了几个月,皮肤又白又净,鼻梁又高又挺,眼睛里好像盛着星星似的。   这我少数民族的大小伙子,帅的跟将来电影上那些小鲜肉们似的。   “当初是谁跟我说,嘴甜心苦比不上嘴苦心甜?您自己都是个嘴苦心甜的,还说我?”李承泽不高兴了。   “小姑娘得哄,你不但不哄,还总抽她屁股,你活该吧你。”苏向晚终于改观了,觉得李承泽不错了,可宋南溪不但不喜欢李承泽,反而还恨上他了。   小伙子接过熟莜面端在手里,听着屋子里一口一个法西斯专政,无奈的说:“苏阿姨,于我来说,宋南溪恨不恨我,远不及她能考上一个好中学,好大学更重要。”   真正爱你的人,不在乎你爱他还是恨他,只求能真心为你好。 第163章 分手啦   听说苏向晚要谈婚事,不止驴蛋乐坏了,就是郭梅全家也乐坏了啊。   今天陈爱党也在家,正在淘拖把,洗衣服,难得郭梅把他当个人看,提了军装过来给他:“赶紧穿着啊,咱们去宋家,把我妹和宋东海的婚事给商量了去。”   陈爱党有点不愿意:“晶晶比东海大着五岁呢,你不是说孩子都不能生了嘛,嫁给驴蛋是不是有点寒碜驴蛋了啊,俩孩子谈谈就完了,劝着他们分手吧。”   郭梅气的啊,指着陈爱党的鼻子说:“活该你一辈子呆在清水峡,你这人就是个棒槌,我都不知道我怎么找了你。人宋青山现在都是师级干部了,你再看看你……”   这一通骂出来,陈爱党就得拉白旗,抱拳头投降,只求能够止战。   当然,郭晶晶的阑尾立刻就不痛了,爬起来给自己梳洗了一番,开门一看,喜气洋洋的宋东海在门外等着呢,俩人手一挽,再把陈爱党和郭梅一带,这就直奔宋家了。   郭梅全家不觉没上门的时候,苏向晚抽空,把驴蛋和郭晶晶谈恋爱的事情给宋青山就讲了一遍。   宋青山一听,那还了得,这家伙比当初的宋老太太还夸张,一口熟面喷的四处都是:“那个郭晶晶风评可不怎么样,我去特供商店买东西的时候,她都能搭几句话,她居然想嫁咱家驴蛋,那怎么可能?”   “你坐着啊,这是干啥。”苏向晚见宋青山提起衣服就要出门,一把就给拽住了。   到了儿子的婚事上,宋青山都当不成老好人,就连他心里那些弯弯绕也没了:“这事儿我得去跟爱党谈,立马把郭晶晶调走是一,把驴蛋软禁起来让他学习是二,只有半个月的时间了,他甭想跟我闹妖蛾子。”   装甲工程兵学院,全国排名前五,宋青山可不想儿子为了一个比自己大五岁的女人,跟这么好的学习失之交臂。   “你懂什么呀,抽刀断水水更流,你儿子现在给恋爱冲婚头脑着呢,你软禁了他就能学?”苏向晚说:“行了行了,看我的吧。”   转眼,郭梅俩口子带着郭晶晶和驴蛋俩就上门了。   宋青山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毕竟就算狗蛋和驴蛋惹事,他都有心理准备。但驴蛋不行,一直以来,驴蛋都是他最骄傲的一个儿子,这孩子临考抛锚,他怎么能忍?   陈爱党就更甭提了,看着宋青山,一来觉得自己对不住老战友,二来又觉得郭梅俩姐妹太不知道天高地厚,偏偏他自己长年不在家,对郭梅有愧,又什么都不敢说。   “那就这样吧,咱们商量一下,明天让俩孩子扯证,怎么样。”郭梅笑着说。   “宋东海,你的意思呢?”宋青山敲着桌子说:“眼看就要高考,你们考军事院校那也分个三六九等,你又要上班又要考试,本来就很费劲,要因为结婚考不上军校,怎么办?”   关于这个,驴蛋也是想好的。   捏着拳头,他说:“爸,我也想过了,要是考不上我就一直留在秦州,正好也能在呆在您二老面前,照顾您二老嘛。”   宋青山看儿子呢,驴蛋站在沙发前,虽然跟郭晶晶俩离的很远,倒看那样子,对郭晶晶那么个姑娘,俩眼的敬佩和崇拜,这俩样东西可是装不出来的啊。   他今年才四十出头,自己还觉得自己是一年青人呢,老什么老,哪需要儿子照顾?   宋青山气的发颤,恨不以拨枪出来把驴蛋给毙了去。   苏向晚狠命压着,才把这家伙给制住。   在书里头,驴蛋就是为了这个郭晶晶,不要妈也不要爹,跟宋青山也是反目成仇过的。   所以,宋青山气的在掏枪,苏向晚忙着要扯住他。   而驴蛋呢,也察觉到爸爸可能是生气了,傻孩子嘛,自心为是宋青山想掏枪崩了郭晶晶,不动声色的,就挡到郭晶晶面前了。   这不是惹的宋青山更加生气吗,曾经那么好的孩子,现在为了个女人连命都不要了这是。   “我对于东海的婚事,是全力支持的,不过东海你说说呗,到底喜欢小郭同志啥方面,你甭看妈老了,心态可不老。”苏向晚还在笑呢,拽着宋青山的手说。   驴蛋也不懂得啥叫个爱,但看得出来,李承泽和吱吱俩凑着脑袋在看热闹,爸爸的脸都气青了,这个家里唯有妈妈才是支持自己的那个。   深吸了口气,他说:“虽然我热爱我们的祖国,但不得不说,像晶晶这样的女同志在前十年所经受的苦难是非人道的,我敬佩她,我也想呵护她,我想尽我自己的所有,让她的下半辈子,不再有苦难。”   “听说晶晶流过好几次产?”苏向晚笑着说。   这事儿要在别的人身上,那属于说都不能说的,但郭梅和郭晶晶俩姐妹可没瞒着驴蛋,一股脑的就告诉了他。   “那是历史烙在我身上的伤痕,苏阿姨您要因为这个不愿意我和驴蛋的婚事,我什么都不会说,只会立刻离开他。”郭晶晶深吸了口气说。   哟,看那样子,正义的就跟刘胡兰似的。   当然,她越正义,驴蛋就越心痛,孩子虽然不敢忤逆父母,但也说:“妈,这个我都不介意,您也就甭介意了,成吗?”   宋青山一听准儿媳妇居然还流过产,这下再也忍不住,一把就把枪掏出来拍桌子上了:“宋东海,你要真想结婚,就拿这把枪毙了我,然后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好嘛,瞬时之间郭晶晶和郭梅俩姐妹开始哭了。   陈爱党一军人啊,铁骨铮铮的,直接给宋青山跪下了。   驴蛋刷的一下,也跪下了。   苏向晚也是够着急的,她应该还有个救星呢,就是刘在野,本来是喊了谷东去喊的,也不知道为啥,到这会儿人还不来。   就在连苏向晚都着急了的时候,砰砰一阵敲门声。   “妈,妈,刘伯伯忙着呢,没时间来,不过他把您要的东西给我啦。”谷东冲进门,扬着手说:“您看,这是他给您找来的东西。”   刘在野给的东西,一个大牛皮纸的信封子装着呢。   郭梅哭了一会儿,这会儿开始叫了:“好嘛苏向晚,你叫我们来,不是商量结婚,这怕不是想让我们全家在你跟前出个丑的吧?”   “你个怂婆娘,你给我闭嘴。”陈爱党说。   郭梅才不肯呢:“苏向晚进不了妇联,本来心里就不高兴,这是变着法子的想给我们俩姐妹难堪,你个陈爱党,你就是个怂货。”   这俩口子一打起来,郭晶晶眼看着大家手忙脚乱,居然跑过来抢宋青山的枪,要不是宋青山眼疾手快把枪收起来,她估计就得血溅当场。   驴蛋始终跪在地上没起来,吱吱都吓坏了,蹑手蹑脚的跑去做作业了。   “都给我停下,是嫌看笑话的人少吗,那我把这一院子的人全叫来看热闹,成不成?”苏向晚突然吼说。   “宋东海,你就甭管我了,让我去死算了。”郭晶晶大哭大叫着,拿不到枪,转头就准备撞墙呢。   驴蛋也在跟郭晶晶俩人扭打,防止她要自杀。   结果刚一转身,啪的就是一张纸飞了过来,打的郭晶晶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是郭晶晶同志在阿里木林场当知青的时候的考勤表,三年知青,总共才拿过五十个全工分,郭晶晶同志,我能问你那三年都在干嘛吗?”苏向晚把张考勤表拍到了郭晶晶的头上。   郭晶晶整个人还懵着呢,没咂过味儿来呢,又一张考勤表砸过来了:“这是伊犁清河牧场的考勤表,你看看你,在那儿俩年,只拿过二十个全工分,哟,这旁边缀的是啥?因为偷掰苞谷给收押三天,还有这个,因为偷吃老乡家的老母鸡,和几个伙伴一起被扣十个工分。”   郭晶晶给一张张考勤表砸的七荤八素,还没明白过来苏向晚是个啥意思。   但是,这都半个多月了,苏向晚怎么可能就这么点小证据?   “估计你还要说,是当地的干部们想强占你,欺负你,所以才给你少报了考勤的吧,那咱们看看这个。”苏向晚又拍了一封信过来:“你不是说阿里木林场的书记欺负你,还让你怀了孕,打了好几次胎吗?体检报告来了!”   苏向晚又把一张纸拍在桌子上:“阿里木林场在你工作期间的书记是个百团大战的时候上过战场的军人,给枪打碎了睾丸,压根就没有性功能!”   满屋子的人全看着郭晶晶呢。   驴蛋更是一脸的震惊,不可置信的,一张张的拿起考勤表来,还有那张体检报告,在那儿不停的翻着。   显然,孩子不肯相信这是真的呢。   不过,就在这时,陈爱党一声吼:“行,还嫌不够丢人吗,赶紧给我走。“   “婚事还没结果呢。“郭梅也在叫:“他宋东海总不能始乱终弃吧?”   陈爱党终于男人了一回,拨出自己的枪说:“你他妈的郭梅要敢再吵再闹,老子一枪崩了你!”   春困秋乏夏打盹,冬天更是睡不醒。   春日的午后,实在再适合午睡不过了。   驴蛋拿着一堆的考勤表,还在客厅里傻愣着呢。   陈爱党家的哭闹声,高的整个院子里,所有的人都能听见。   宋青山一看苏向晚又躺下了,而且摇了两摇没能摇醒来,愈发的着急了:“小苏同志,向晚,晚晚……”   再摇不醒来,宋青山直接急的额头上都冒汗了:“晚晚,你不要吓我,你赶紧醒醒。”   “干嘛啊你,能不能让我好好睡会儿?”苏向晚说。   宋青山为了怕苏向晚知道后太高兴,也是怕她要甩掉孩子和自己走人,压根不敢说谷南已经变回来的事儿,愣了半天,说:“今天晚上军区大礼堂有电影呢,咱得一起去看,你起来,把自己也拾掇拾掇,咋样?王晓棠演的呢,叫《震》,专门讲76大地震的故事的。”   比起看电影来,苏向晚更想睡觉,但是看起来宋青山很想去看个电影啊。   吱吱悄悄从房间摸出来,也在门口悄悄喊着呢:“妈妈,咱去看个电影吧,我也想看看王晓棠现在长啥样子了啊。”   苏向晚没办法,只得从自已现在最爱的床上爬起来。   但她还是觉得自己懒洋洋的,不但不想看电影,就连饭都没心思做。   宋青山啥也不说,吃完了熟莜面,跑厨房里替几个孩子做饭去了。   磨刀,擦墙,洗菜板,他把这些活儿一股脑儿的全干完,累了个满头大汗,出来还忙着拖地擦墙扫院子呢。   隐隐的,家里居然有一股烟味儿。   谷东跟颗炮弹似的,砰的一把就推开了苏向晚的门:“妈,我东海哥哥正在抽烟呢,呸,臭死人啦。”   苏向晚跟着谷东上楼一看,还真的,她身高一米八三,壮实的跟头牛似的儿子站在窗口,正在抽烟呢。   孩子从来没抽过烟,一口烟下去,呛的两只眼睛都是红的,不停的咳着。   咳了一会儿,蹲地上,开始呜呜咽咽了。   大小伙子啊,在感情上受了搓折,哭一会儿也是应该的嘛。   其实吧,苏向晚一开始就可以把这事儿瞒下来,只把考勤表,以及自己搜集到的证据给驴蛋一个人看的。   那样,也能帮他认清楚郭晶晶那个女人。   但是,郭梅那个女人不可小觑,不当着她的面拆穿郭晶晶,苏向晚就怕自己家的傻儿子得不到三方对质,又给郭晶晶糊弄了去。   但就算她当面戳穿了一回,到了傍晚的时候,郭梅俩姐妹又使出新招儿了来呢。   陈爱党的大儿子陈光荣也在当兵,现在得跟宋东海俩竞争一个名额的,他跑到宋家来了。   而且不是走门,而是往窗子上扔石头。   当然,他一扔石头,驴蛋就得探头,驴蛋一探头,陈光荣拿石头绑着一封信,扔上来就跑。   “世道如此黑暗,我们的理想和青春一并埋葬在了边疆,别人笑话我也就算了,没想到宋东海你了是这样的人。”   信上只有这么短短的一句话。   驴蛋才知道自己的女朋友过往很不干净,远远不是像她自己说的那样,是被人迫害的,她很可能是为了逃避劳动,才结交了很多不三不四的男人。   但是,郭晶晶的封绝笔信,又让他陷入了怀疑之中,可是,对于宋东海来说,妈妈可是他最相信的人啊,他不相信自己的母亲会撒谎。   于是,宋东海又抽了一根烟,蹲在房间的角落里,看起来是那么的无助。   “妈,陈光荣全家这是在作弊,扰乱我哥哥的思想,咱们该怎么办啊?”谷东急的直挠头,可是连他鬼心眼子那么多的人,也不知道这时候该怎么办才好。   苏向晚既然准备了半个月,当然成竹在胸:“甭怕,你去告诉你哥,就说妈妈说了,他要想见郭晶晶,咱家谁也不拦着他,让他去就成了。”   要苏向晚拦一拦,驴蛋还有得抱怨,但现在呢,妈妈一不拦他,二不责备他,一副全然放任的样子。   吱吱悄悄窜进来,手里还捧着一杯热茶呢:“哥,抽烟对身体不好,快喝点茶吧。”   驴蛋接过茶,望着同样给考试折磨的瘦了一大圈的妹妹,心中不禁又充满了惭愧,要知道,他才是宋南溪的亲哥哥呀,要是李承泽那么上心她的复习,他身为亲哥哥,对于妹妹的高考,一丁点儿都没管过。   叹了口气,驴蛋把那张纸条子揉成了团,心里也知道郭晶晶估计要寻死,但硬着头皮,就是没有赴约。   不一会儿,李承泽进来了。   驴蛋以为妈妈不劝他,李承泽这个大哥哥肯定是个劝客,是来劝他的呢。   没想到李承泽丢了一张试卷过来,却说:“这是昨天你做的测试卷,文理科加起来才287分,这个成绩想高考,门都没有,倒是人家陈光荣的文理科成绩,我听说能考到400分,宋东海,甭怕,大哥就算吐血,也一定要辅导着,让你考上大学,成吗?”   从战场上下来的英雄啊,人李承泽在战场的时候,也没有像现在一样,又瘦,又颓废,一件半旧的军绿色线衣,他整个人为了驴蛋和吱吱俩,都快疯魔了。   不止对不起父母,更对不起小时候为了给他买汽水儿,被人当成贼的大哥。   宋东海往外深深的吐了口气,这一回是发了狠的,把谷东叫上来,亲自写了一封分手信,就让谷东转给郭晶晶了。   身为一个新时代的,有思想,博爱,有担当的军人,宋东海没把郭晶晶做过人流手术的事情放在心里。   当然,就连她的过往,不论是她偷奸耍滑不想劳动,才一年挣十几个工分的,还是她真正被人欺负,这些事宋东海统统不论。   他只写了一个意思:不论郭晶晶想要什么,只要他能达成,他都愿意达成。但是,他现在得认真读书,不想太早结婚,也不想耽误郭晶晶的前程。当然,他还愿意保证,郭晶晶曾经堕过胎,在边疆偷过懒的事情,他们全家不论任何人,都不会传扬出去。   这不,驴蛋正奋笔疾书着呢,突然就听身边一个粗乎乎的声音:“我可以保证,我一个字也不往外说。”   一回头,谷东手扬的高高的:“要我往外说,天打雷劈。”   驴蛋摸了一下这胖小子的手臂,说:“去吧,把这封信给郭晶晶送过去。”   谷东当然乐啊,只能说,妈妈简直是无敌的。   那个郭晶晶看起来强大到无与伦比,但是妈妈这一下,还不是把她给斗败了吗?   驴蛋写完了信,其实心里还是空落落的没有着落,但毕竟是他自己犯了错误。   所以,悄悄看了一圈儿,发现妈妈在梳头,爸爸在洗衣服,李承泽和吱吱俩还在卖力的学习,小伙子溜进厨房,因为只会做搅团,烧了一锅开水,哐啷哐啷的,就开始散搅团了。   宋青山洗完了衣服进来,见驴蛋在厨房里忙的不亦乐乎,跟苏向晚说:“别就这么着,这孩子就回心转意了吧?”   有点太容易了啊,毕竟谈恋爱的事情不像别的,一个人真要爱上一个人,在宋青山想来,那可不容易断掉。   苏向晚梳好了头,在镜子里左右端详着自己呢。   现在流行烫大波浪,但她有俩大学生,还有一个高中生,可不敢搞的太奢侈,所以,只拿铁钳子给自己稍稍烫了一下,看镜子里的样子,嗯,比起理发馆里的烫的虽然差一点儿,但也很不错了,毕竟没花钱嘛。   “要就这么着,她郭晶晶愿意分手,我啥也不说。但她和郭梅要还敢闹,你放心,我还有后招儿呢。”苏向晚笃定的说。   当然,她也特别笃定,凭借郭梅的花花肠子,一回估计是不会罢休的。   这不,晚上驴蛋还不肯出去看电影,是给吱吱和谷东几个强拉着,才拉出门的。   电影《震》是个老片子,也是电影演员王晓棠在平反之后拍摄的第一部 电影。   她没有六十年代的电影里那么惊艳的漂亮了,可是,岁月给了她沉淀的光辉,荧幕上的王晓棠在地震中又沉着,又冷静的挽救着一个个的生命,看电影的都是军人和军属,而电影里演的,正好就是军人们抗震救灾的故事。   不止一次的,军人们难捺胸膛中的热情,在不停的鼓掌。   就连苏向晚,也在不停的鼓着掌呢。   不过,正如她所料,郭梅就得搞点妖蛾子出来。   正当电影放到高潮的时候,大礼堂的门被人一把推开,一个女人尖叫着说:“宋青山,宋师长,我妹妹因为你儿子提分手都上吊了,我就问你管不管?”   好么,苏向晚心说,这就是你郭梅自找的了。 第164章 走马上任   郭梅一进大礼堂,也不往别处走,直奔第六排。   大礼堂的座位,那都是事先排好序的,几个司令员都是坐在第六排,为啥呢,因为看电影,要离的太近,得扬起头来,非常不舒服,但座的远了,观感不佳。   而六排七排,不远又不近,正是观看电影的最佳位置。   “郭梅,你给我滚出去!”陈爱党说。   郭梅跟丈夫扭打着,撕来打去,终归一口咬在丈夫手上,把陈爱党的手都咬出血来了,一路上连挤带碰,硬是冲到王司令的面前了。   就在这时,放映员估计出了大事情,把电影了给掐了,大礼堂里啪啪亮起灯来,亮的仿如白昼一般。   “宋东海和我家晶晶谈恋爱的事情,光荣大院里有不知道的人吗?”郭梅高声说。   轰轰闹闹的全是人声,但没人说话。   只有宋东海刷的一下就站起来了,他就在王司令的身后,低声的给郭梅说了声对不起。   “啊呸,你说对不起有用吗,我家晶晶在家里上吊,要不是我发现,这会儿人都死了,我就问领导们,你们部队上出了这样的兵,你们管不管?”   “到底怎么回事?”王司令侧首问苏向晚。   苏向晚很简短的说:“现在讲究恋爱自由,婚姻自由,俩孩子没谈成要分手,女方闹自杀呢。”   “婚姻嘛,能结就结,不能结分手了找更好的,为什么要闹自杀?”王司令还是不明白。   郭梅当初本来到不了妇联工作的,就是拖着三个孩子给王司令一跪,王司令给苏向晚做了思想工作,才让她到的妇联。   “啊呸,王司令,您还不知道吗,当初我和苏向晚俩争一个妇联的工作,她一直怀恨在心,这么些年,天天喊着孩子们跟我家的几个打架,现在干涉宋东海的婚事,还是她记着我的仇,要报仇呢。”郭梅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个喇叭,抱在里,一副势必要让整个大礼堂里的人都听到的决心。   不过宋东海突然一声爆吼,声音居然比她带着喇叭的还大:“郭主任,是我自己想分手的,你不要往我妈身上泼脏水。”   郭梅直接一喇叭就砸过去了:“宋东海你个软怂,怂货,你就是个你妈的应声虫!”   那喇叭她才砸过去,苏向晚一把抓过来,原朝着郭梅的脑袋就砸过去了。   “郭梅,这可是你逼我的。”苏向晚连砸了几下,把喇叭抽回来,突然就是高声一吼:“陈爱党,我问你,你强奸过郭晶晶吗?”   大礼堂顿时所有人倒抽一口冷气,好多人甚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伸着脖子在望前面呢。就想看看,陈团长家闹的,这又是哪一出。   郭梅脑子嗡嗡作响,两条腿有点软,还扯着驴蛋的衣服不肯放开呢。   苏向晚提着喇叭,低头从包里抽了张纸出来:“伊犁清河牧场的场长现在在东北,在大兴农场,这封调查报告是人场长亲自寄来的,你可看看吧郭梅,郭晶晶在信里红口白牙,说自己回家探亲的时候怀了孕,那孩子是陈爱党的,我就问你,陈爱党强奸过郭晶晶吗她要这样跟领导交待?”   别人犹可,陈爱党从苏向晚手里抢过喇叭,额头上的汗直接往外嘣着:“领导,同志们。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在郭梅调到秦州之前,几乎没有见过郭晶晶。”   这还用说吗?   郭晶晶也不知道是跟谁鬼混怀上孩子,想打胎批不到条子,横竖边疆和内地离着三千公里,她胡编乱造,为了博得领导的关怀,不惜把自家姐夫都给编造进去。   “这不可能,这肯定是诬赖,我家晶晶不可能说这样的话。”郭梅往后退着,尖叫说。   苏向晚另一张揉成团子就扔过去了:“就是因为这次怀孕,她才能从边疆调回来,否则的话,40万知青涌入城里,大部分都没介绍信,为啥就你家郭晶晶有。”   郭梅是叫陈爱党像拖死狗一样的,从大礼堂里拖出去的。   当然了,大礼堂里所有的人,望着陈爱党时,全是那样的不解和困惑。   妇联不需要学历,郭梅才能进去工作。陈爱党一心扑在水电站和核电站,因为受过几次辐身的原因,都早谢华发,剩下的那几根头发都还白了。   可是谁能想到,他的家属居然是这样的人。   闹到半夜,王司令家,陈爱党在,宋青山也在,几个副司令都在。   “你要想离婚,组织不会反对,而且你家属妇联的工作,可能需要审查组去审查一下。”王司令拍了拍陈爱党的肩:“也别太当回事,军区的同志们都知道你的难处。”   陈爱党又不能跪,想想自己这些年来的辛苦,当然,为国为家,他肯定贡献给国家的,比给家庭的多得多。   所以他还是说:“领导,今天的事情我来写检查,但我不想孩子们没有妈妈。”   人不论怎么样,总不好拆散一桩婚姻,所以王司令也只是点点头,想办法给陈爱党调了一个后勤上的闲职,这事儿就算完了。   可怜郭梅本来是想让郭晶晶嫁给驴蛋来着,谁知道妹妹没嫁成,反而还害陈爱党丢了好工作。   这下倒好,后勤上可没有出差补助,也没有团长津贴,他们俩口子啊,比之原来更穷了。   至于那个郭晶晶,厚着脸皮,还在特供商店上班呢。   而且,她很快居然就给自己谈了一个丧偶的,比宋青山年龄还大的团级干部,而且还在光荣大院里四处放话,说就冲宋东海那榆木脑袋,能考上大学才怪,他一辈子,就当个基层兵吧他。   当然,不止郭晶晶幸灾乐祸,就连李承泽这个老师兼老妈子,都觉得东海要想考上大学,估计是悬。   只有苏向晚还能睡得着她的大觉,迷之自认的,觉得自己生的儿子没孬种,驴蛋一定能考得上呢。   这不,李承泽大清早的起来,敲不开懒怂吱吱的房门呢,就见宋东海跑完了步,一身汗津津的,从外面进来了。   “哥,这道题我不是太懂,你给我讲一下吧。还有,就十五天的时间了,你给我定个学习计划吧。”宋东海说。   这孩子文科还行,数理化一直是他的天壁,而现在他在突击的,是李承泽给圈出来的,高考时的必考题。   “来吧,我先给你解一遍,然后给你讲,你去把宋南溪从床上给叫起来。”李承泽说着,把钥匙给宋东海了。   “你自己怎么不开门进去啊”宋东海说着,一把就把门给开开了。   这就是宋东海的傻了,李承泽跟他不一样,不是亲哥哥,吱吱今年才十四岁,不大也不小的时候,他又不是亲哥,当然得避嫌啊。   而吱吱呢,恰就是知道他要避嫌,晚上反锁了门,早上睡到十点,不到他拆门的时候,就是不肯开门。   吱吱穿的还是小吊带,见哥哥进来,迷迷糊糊的,赶忙钻被窝里了。   “宋南溪,起来学习。”宋东海说。   吱吱蹬着脚呢:“不要嘛哥哥,让我再睡会儿。”   宋东海坐到了床边,没有像往常一样撩被子,也没有拍吱吱的屁股,顿了半天才说:“南溪,你猜我今天出去看见啥了“   “见啥了哥哥,外头是不是有卖糖人儿的,还是有爆爆米花的?”   宋东海说:“你早晨起来,就见咱爸五点多就出门了,我还想着他是不是加班才去的那样早,结果我就见他进秦州照相馆。”   “爸一个人跑去照相,为啥呀?”吱吱的好奇的说。   宋东海于是说:“我也是好奇,等七点半爸走了之后我就去照相馆里问,一问才知道,他接了人家给照片上彩的活儿,每天只要厂里不加班,就得去照相馆里给相片涂彩,那可是个精细活儿,一般人干不了的。”   这个年代还没有彩色照片,要想让一张照片有彩,得涂,得画,而那个画工,一般的画手还达不到,非得是画过图纸,手上的精密功夫特别到家的人才能画。   当然,要画一张彩照,价格也不菲。   但宋青山可是一师级干部,要不是为着给几个孩子攒学费,他不可能那么辛苦的,去干那种费时又费力,还费眼睛的活儿的。   吱吱哦一声,突然就想起来,昨天晚上爸爸过来,念叨自己眼干涩,问她要眼药水,她因为烦心,光顾着告李承泽的状了,居然忘了给爸爸递眼药水呢。   想爸爸经营着一个正在转型的厂子,每天那么辛苦,为了赚钱,还跑到影楼去给照片上彩赚钱。   小姑娘本来是给赶上架的鸡,到这会儿才醒悟过来,自己要不努力,真的对不起爸爸那么的辛苦了。   但是,小姑娘依旧有一点有不解啊。   “妈,我爸不是504厂的总参谋,师级干部嘛,你不知道吗,他为了赚点钱,居然跑去照相馆给照片上彩,他就不会在厂里想想办法,赚点钱吗?”   这小丫头啊,是给苏向晚从小就惯坏了,不知人间疾苦,也不知道世道的复杂。   相比之下,几个孩子当中,李承泽因为从小在外头生活过,更懂事一点。   狗蛋因为从小受人欺负,胆小,但也谨慎,是个稳妥孩子。   唯独宋东海和宋南溪俩,从小顺风顺水,到大来,日子就会变的困难一点。   这证明什么,证明每个孩子的福气都是一样的。   小时候受了搓折的,更早的成熟,大来就不会犯错误,小时候没犯过错误的,因为还是傻孩子,大来总得载个跟头,才能叫他们成熟起来。   苏向晚最近一段时间天天在家睡大觉,估计今天自己的工作也该有着落了,那不看谷东在窗子外头领了一帮孩子在打仗嘛,遂隔着窗子喊了一声:“谷东,进来,我要跟你们谈个话。”   妈妈要找大家谈话,听起来好新鲜啊。   谷东把棍子一扔,进门的时候本来想摘个苹果来玩的,刚一抬头,就见苏向晚拿手指着他呢。   现在的苹果,还是苹果宝宝,苏向晚就跟当初的宋老太一般,数的那叫一个   仔细,谁都不准糟蹋她的苹果和核桃,毕竟她有五个孩子,个个儿都得吃果子呢。   驴蛋本来就在家,狗蛋也叫苏向晚喊着谷东,给从单位上喊回来了。   这一家子五个孩子,三个穿着军装的大小伙子往客厅里那么一站,肩比肩的高,一个比一个帅气。   “妈,您要有啥话,等我考我了再说吧,我得上楼学习去。”驴蛋终于洗心革面,愿意学习了,到这会儿,手里的笔还没放下。   宋南溪也在忙着喝她的鱼头汤,用李承泽的话说,她这脑子,中考都这么费劲,估计得吃上两车核桃,把黄河里所有的鱼头全唆完,才能考得上大学。   爸爸为了她考大学,眼睛都要熬坏了,脑子笨是吱吱没办法的,多喝鱼头汤,她总能做到吧。   “妈,赶紧说啊,到底啥事情?”狗蛋也急着回宿舍,这是个爱好安静的孩子,在家无法学习,他看上的可是国防科学技术大学,在军队上,这是国内最顶尖的学校。   多少应届的,整天在教室里做模拟卷的,全国最优秀的高三学子们要跟他争,他一边要服役,一边要自学,每天晚上学到凌晨两点,早晨五点起来就要开始读书,还生怕自己要赶不上那帮应届生呢。   苏向晚在看表,其实吧,她一直也是在等个人呢。   “谷东,去窗子上看看,你李阿姨来了没?”苏向晚急的不行,说。   谷东就在厨房窗子上趴着呢。   苹果树长大了,都快伸到厨房里头了,他生天生的祸祸手,总得碰掉一颗苹果,心里才舒服。   “来啦来啦,妈妈,我李阿姨来啦。”谷东只看李逸帆那一头标致性的猫头鹰头发出现在拐弯外,就是一声高叫。   “书记您好!”苏向晚带着几个孩子,赶忙把门给打开了。   省委书记那头猫头鹰一样的长发,近来有点变白,虽然也总在染,但发根的白是遮不住的。   她才要迈步进门,不禁就把眼镜给摘了:“这是东海吧,西岭,承泽,天啦这仨小伙子……”   一样的军装,一样的个头,除了驴蛋略黑一点,略壮一点,狗蛋和李承泽俩皮肤又白净,又高挑,恰是所有的妈妈们,最喜欢的那种女婿样子。   “不过到底还是不如我家南溪,瞧瞧这些大后生们多吓人,我的南溪呢,哎呀可想死妈妈了。”李逸帆说着,搂过吱吱看着呢:“瘦了,眼圈还是黑的,怎么回事,这孩子是不是在你家就没吃饱过。”   既然妈妈说要找大家谈话,而且新任的省委书记大驾光临,几个孩子当然搬来小板凳,往沙发周围一座,任凭再忙,也得认真听着。   李逸帆肉麻的把宋南溪归为已有,再听她连贬带损,把几个男孩子,尤其是谷东狠狠的贬了一通。   她这才讲到正题上了:“妇联可不算个富有单位,但就那么个单位,你知道吗向晚,郭梅从那儿,居然贪污了三千多块钱。”   ……   李逸帆长吐了口气说:“什么叫咬人的狗不叫,叫的狗不咬人,这就是。刘在野天天喊着说公安局太穷,自己捞不到油水,但公安局经费不足,公安们天天加班时的餐费都是他自己私人掏的,郭梅整天给大家讲廉洁奉公,这回本来省上是准备把她推到全国妇联,让她进人大的,可惜她审查不过关,人大进不去,得进监狱了。”   几个孩子碍于驴蛋闹的那一出,不好发表意见。   李逸帆呢,嘴巴还不饶人:“宋东海,你能跟我说说吗,你到底看上那个郭晶晶啥,我觉得你不是那么蠢的男孩子啊。”   宋东海也不说话,咧开嘴只笑了笑,学着他爸的样子,给李逸帆站起来敬了个礼。   “收拾收拾,赴任妇联吧。”妇联主席的工作,到底还是苏向晚的啦。   李逸帆说完,毕竟现在是大领导,还有自己的事儿,从车上拎了半桶子的新鲜鱼,半筐子的干核桃下来,走了。   几个小伙子一看见核桃和鱼,顿时就乐了。   “反正宋南溪也是个大笨蛋,这核桃我吃吧。”谷东说着,嘎嘣就咬开了一颗。   李承泽也叨了一颗,拎起一条还在活蹦乱跳的鱼来,在手里打着滑呢:“妈,这是胖头鱼,头最大了,今晚咱烙饼子,做鱼头泡饼吧。给笨蛋宋南溪好好补一补。”   南溪给气的呀:“你们就知道欺负我,哼!”   苏向晚送完了李逸帆,笑着进了门,说:“宋南溪,你刚才不是还问妈,为啥你爸是504厂的总参谋,却不肯想办法弄点钱吗?”   慢慢收了笑,苏向晚说:“要是他也在厂里弄了钱,咱们现在不会愁吃愁喝,但有一点,你们现在那么努力的学习,想要考上学,可你爸要是贪了钱,你们就会跟陈光荣一样,因为政治不够清白的原因,连大学都上不了。”   陈光荣就是这么惨,小伙子跟驴蛋和狗蛋一样,高中毕业先参军,服役一年考军校,本来很顺风顺水的前途,因为他那个贪污的妈,政审过不了关,这趟高考,他想考军校那肯定没戏。   不止军校,就普通的大学,估计都不会招他。   几个孩子内心有多么的震动就不提了,毕竟他们都是内敛的,传统的,羞涩的,不善于表达的那种孩子。   宋东海点了点头,率先上楼了。   狗蛋一看哥哥走了,过来在苏向晚胸前蹭了蹭,拿起自己的书,也走了。   吱吱忙着上楼学习呢,回头见苏向晚把鱼桶子拖进了厨房,挑了条最大的鱼出来,正在刷刷的刮着鱼鳞,在厨房门上探了探脑袋,声音甜甜的说:“妈,我从今天开始,不用承泽哥哥逼也好好学习,好不好?”   浪子回头金不换,说的恰就是宋东海和宋南溪俩。   这天晚上,吱吱连饭桌都不上了,鱼头泡饼,都是让李承泽端到书桌旁,一边做题一边吃。   宋东海也是几口刨完了饭,关上门就是学习。   那个郭晶晶离开了她姐郭梅,不是又谈了个丧偶的团级干部嘛,也是毛病多,进了院子,还非绕个圈儿,从宋东海的窗前过。   在她想来,自己这样绕两圈,就算不能让宋东海回心转意,总能惹得他妒意大发,扰乱他的思想,让他考不上军校吧。   当初之所以她今天喊肚子痛,明天喊阑尾痛,就是因为知道自己条件太差,想尽千方百计的,不想让宋东海好好学习,就想他考不上大学,这样,她才能把那个年青,单纯的傻孩子玩弄于鼓掌间嘛。   只可惜啊,像宋东海这样的孩子,单纯,质朴,朴实的就像深山涧里,最纯的那种水一样。   所以,她在特供商店里一撩就给撩上了,因为这孩子太单纯,觉得有一个女孩子看上自己,就不愿意辜负她的期望。   可他的心志也无比的坚硬,坚硬的就像最最纯的钢铁一般。   他既然知道郭晶晶不是自己描述中的那么高洁,悲惨,反而充满着心机,只知道投机取巧,孩子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此时心无旁鹜,只有学习,怎么可能还会为她所动?   这可真是,活该气死这个白骨精呀。 第165章 扒火车   就连苏向晚,也没见过宋青山现在的样子。   用照相馆总经理的话说,宋师长这是一个武将硬生生的,就把自己给逼成了文官呀。   他戴着眼睛,面前是晕开的颜料,提着一枝极细的毫笔,正在晕染照片呢。颜色上上去之后,还得拿棉签来晕开。   别的画师晕出来的照片,那就跟给死人化妆似的,两颊两舵红彤彤,再点个黑眼睛,这样的彩色照片,大家只当个新意,洗一回就没人洗了。   但是宋青山缓出来的照片,肌肤是肌肤,纹理是纹理,尤其是人的面部,得晕染出一种肉色来,这个肉色也不知道是谁替宋青山配的比例,他自己从不告诉旁人。   “说说吧宋师,您这颜料究竟谁配的,一上上去,谁的脸都跟真的似的。”照相馆的总经理说。   宋青山拿棉签细细的晕着呢,也在笑:“陈经理,这个目前来说我真没法告诉你,你就甭问了,成吗?”   “你一师级干部,504厂的总参谋,只要愿意吐口帮我把我外甥弄进厂里,从明天起你甭画了,我一样一张开你五毛钱,咋样?”总经理试着说。   宋青山画完了最后一张,手伸出来了:“一张照片五毛,我今天上了十张,五块钱,拿来吧陈总经理。”   目送着宋青山出了照相馆,总经理倒没有因为宋青山不接他的话茬子而不高兴,反而格外的敬佩他,当然,连带着,他也敬佩秦州军区那帮子干部们,可以说除了额外的几个之外,几乎乎人人都清廉无私。   社会风气就是如此,身为一个有点权力的干部,你要收了别人的礼,帮别人办了事儿,人当然高兴,但同时也会鄙视你,觉得你这人不成。   而要是你一贯廉洁,他虽然攀不上你,但于心里,又敬又怕。   宋青山在整个秦州,就是这样一个叫人又敬又怕的人。   从影楼出来,宋青山还得去趟特供商店,他最近不是老看苏向晚在睡觉,困的不行嘛,打算替她买点儿东西补补精神,看能不能看一点。   特供商店里现在有人参蜂皇浆呢,真人参,真蜂蜜,就是比较贵,一罐子要二十块钱,简直天价。   宋青山买人参蜂皇浆的时候,给他取浆的正是郭晶晶,这姑娘表面上看不出个啥来,清眉淡眼的,也不知道肚子里怎么那么多的弯弯绕。   “十八块就行了,我给宋师长便宜两块钱。”郭晶晶还笑着说。   宋青山把那绿面子的两块钱又推了回去,黑着脸说:“一个人走正道,能赚到的可不止这两块钱,小郭同志你甭跟我来这套,我宋青山从来不在这些事情上沾人便宜。”   转身回头出来,提着罐子蜂皇浆才走了两步,一个极为喜悦的声音就把宋青山给唤住了:“宋师长,您好。”   “哟,谷南同志,您好您好。”宋青山握过谷南的手说。   上下打量了一番,谷南还是十年前的旧打扮,相貌老了一些,粗糙了一些,但是举止还是跟个小姑娘似的。   “对了,我听说你失去记忆了好久,能跟我说说吗,那时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宋青山说。   他现在最担心一点,就是怕苏向晚也会一觉睡过去,等醒来以后,变成原来的那个啊。   对于这个,谷南原来想不通,现在有点儿想通了:“宋师长,咱们讲一个不怎么马列的现象吧,据我嫂子说我是给一个鬼附体了,不过,那个鬼可能是受了很强的刺激,生了气,然后在海西州的监狱里,精神也特别疲惫,然后她的意志力抵抗不过科学的意志力,于是我就回来了。”   宋青山握上谷南的手,又问了一句:“对了,你现在在哪儿工作?”   “咱们省财政厅,我做点干部工作。”谷南笑着说。   宋青山又仔细问了一些谷南现在身体舒不舒服啊,觉睡的好不好啊,还有没有嗜睡的症状之类的话,看她混身上下跟个正常人似的,毕竟她和苏向晚身上所发生过的事情都是科学所不能解释的。   他归结了一下,大概就是,不能疲惫,不能生气,意志力也不能消沉。   这么一想,宋青山就发现,最近又是郭晶晶,又是几个孩子高考的,很可能苏向晚是因为这些事情才疲惫劳累,生气过渡了呀。   宋青山心里暗暗觉得,他平常于家庭上实在管的有点少,最近也该注意一下,把家里好好整顿一下,让苏向晚不要那么累,洒操那么的心了。   她心情愉悦一下,一觉睡过去,让原来那个回来的可能性也就会小一点,对不对?   宋青山这辈子也没有特别大的特长,当兵的时候使炮,为了国家建设,当工程兵之后逼着自己学绘图,现在到了504厂,又得逼着自己读书,为厂子,也是为了整个秦州军区而谋一个长足的发展。   要说哄女人开心,他真的不擅长啊。   而且,就在他要进院子的时候,王司令正好下班,赶上来了。   “青山,你最近是不是没怎么管过谷东那孩子?”王司令笑着说。   宋青山不止没管过,亲生的都疼不过来呢,更何况谷东。那孩子就是跟着风一起长,跟着雨一起胖的。   王司令于是又说:“儿子是韩明的,这个咱们大家都知道,但是大家也知道,韩明自己管不住他这个儿子,要想管,还得找你。”   “谷东究竟怎么了,领导您直言就是,一个才十一二岁的小孩子,一般来说也就打打架,犯不到啥大错误吧。”宋青山说。   王司令笑着说:“要是大错误,我肯定得把你叫到办公室去,但要是小错误,孩子而已,我笑笑也就完了,他这个错误,就在于不大也不小,而且还牵涉到了经济,这才是我要专门找你私底下谈谈的原因。”   这下宋青山得认真对待了:“领导您说,到底怎么回事。”   经王司令说起,宋青山才知道,最近一直以来表面上很乖的谷东,在给他酝酿大坏事呢。   自从79年知青返城潮以来,社会还没有放开经营,但是从南到北,商品流通起来了,人也鱼龙混杂了。   尤其是很多南方人,跑到北方来贩卖东西,各种各样的小商品,尤其是衣服,从南方发过来,北方人求这惹渴,几乎都是一上市就给抢完。   而谷东呢,就是认识了这么一帮子贩卖衣服的人,然后放了学帮人跑跑腿,贩贩衣服,搞几个钱来花。   市场经济的冲击,对于整个社会都特别大,不止社会上很多人悄悄的在搞外块,就连军区里的很多家属,也在悄悄的贩一点这个那个的,以期能赚点零花钱。   毕竟就那几个死工资,在市场经济面前,简直不堪一击啊。   宋青山从这天开始,就开始仔细观察谷东了。   最近正好放了暑假,这家伙早晨起来刨两碗汤,一辆烂二八大杠一骑,叫上几个小弟,就在火车站外面等着呢。   那膀子,那劲头,比个成年男人还有力气。   因为现在打击投机倒把,铁路公安经常在抓那帮子投机倒把客,所以他们不敢在火车进站的时候卸货,都是趁着火车还没进站的时候扒火车,几个上了火车的往下扔东西,而下面的人就骑着木板三辆车,捡的捡接的接,不一会儿,一辆车已经装的满满儿的了。   谷东跟苏向晚嘴里形容的黑社会老大一模一样。   领着一帮十五六岁的小刺头们,把货卸下来,拉到一个大仓库里,汗一抹额头一批:“三十块,兄弟,赶紧给钱。“   那黑贩子牙粘齿糊的,一听就是个南方人:“靓仔,给钱。”   这人还在叽哩哇啦的说着什么,因为声音太低,宋青山也没太能听得懂,听得清楚。   谷东听罢,拍拍这人的肩膀,三十块钱拿到手,出了门,给那帮子比他还大的小弟,居然一人只给一块,这么一算,他这一趟子少说也得赚二十块。   宋青山跟了一圈子,只能说,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他一天在照相馆画的眼睛都要瞎了,也只能赚五块钱。   谷东个小屁孩儿,一天居然能赚二十块。   家里头,剥好了皮,开水烫过的核桃拌着木耳和洋葱,一大盆子。   大鱼头烩了一锅的饼子,热腾腾的才出锅。   宋青山进了门,见苏向晚在厨房里忙碌,而自己前两天买回来的那罐子蜂皇浆还没开封呢,进了厨房接过盛着鱼头的大锅,见她又在打着哈欠,看起来很困的样子,赶忙说:“我替你冲一杯蜂皇浆吧,我看你最近着实累的可以啊。”   “可不是嘛,我最近老觉得自己睡不醒,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苏向晚打着哈欠说。   把饼子递给宋青山,她说:“得,你们先吃,记得给我留点儿,我去睡一觉去。”   “先把蜂皇浆喝了再去啊。”宋青山说。   没人能想象他的那种无助感,生怕妻子一闭眼就回不来了,还不敢把这话说出来。   谷东就在这时冲了进来:“爸,你这蜂皇浆算啥,我妈现在天天喝的,可是我给买的海参乳精哟,一罐子可得二十八块钱呢。”   海参乳精,跟麦乳精是差不多的东西,营养品,但是更甜,更香一点。   不过,苏向晚一看见谷东就生气了:“额头这又怎么回事,从哪儿碰破的?”   事实上,谷东是跳火车的时候,不小心蹭破的。   但他不敢叫苏向晚知道自己为了赚钱给她买营养品而碰破了头啊,所以抹了一把,他就说:“路上碰见几个小混混,打了一架呗。”   “谁是混混,你就是最大的混混,我咋就没见你几个哥哥头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苏向晚给气的,拍了谷东两巴掌:“你要再这么着天天打架,就趁早跟你爹一起去过算了。”   养子,本来就低人一等,谷东又是个在别人面前不闹腾,但是在苏向晚面前,仗着苏向晚疼他,就特别喜欢闹腾的孩子,嘴一撇,脚一跺,干脆哭了个稀里哗啦,而且扑到苏向晚的床上,赖着就不肯起来了。   “出去吃饭去。”   “不要,我要跟你一起睡觉。”谷东理直气壮:“反正我就是赖着你,你让我走我也不走。”   理直气壮的倔小子,脖子上青筋哔哔的跳着呢,两只臭鞋子一脱,把被子就给自己包上了:“妈妈讨厌,骂我了。”   其实吧,他也就是撒撒娇而已。   这个家里头,宋青山身为父亲,对孩子们都很宽容,苏向晚呢,不论亲的还是养的,那真正是一碗水端平,对大的几个苛刻点,尤其是对他和宋南溪俩,不说掏心掏肺,那种爱孩子是能感觉到的。   之所以知道妈妈的底线,所以才撒娇,才无所顾忌。   可惜啊,宋青山就为了怕苏向晚要走,正生着火,冒着气呢。   一个小肉墩子,身上全是肌肉,屁股又硬又圆,也就只有宋青山能一把把他从床上捞起来,竖着在屁股上狠放了几个大耳光子,本来宋青山想,竖过来之后再打呢,没想到这小胖墩儿是个宝藏啊,身上十元的大团结,稀里哗啦的就从兜里,叫他全给倒出来了。   “这是怎么会事,钱从哪来的?”苏向晚也气坏了,不但没有拉架,趁着宋青山才打过,也是狠抽了谷东几个大巴掌。   “我赚来的,想攒够一百块再给你,怎么啦?”谷东还吼说。   苏向晚那叫一个气啊,脑袋嗡嗡响:“我分明前两天才说过,行正道,才能走得远,你是想学陈光荣兄弟吗?”   谷东一看妈妈是真生气了,这才有点儿吓着:“妈,我就扒了几回火车,帮人倒腾了几趟布而已,赚的可全是干净钱,真的啊妈妈。”   宋青山低头看苏向晚呢,那意思当然是得问她咋办。   苏向晚也在看着宋青山呢。   驴蛋谈个恋爱,收了心就好,横竖谈恋爱可不会有生命危险。   但谷东这个可是扒火车啊,扒火车卸车皮,这秦州城里给摔死,或者给火车压死的人可不算少。   本来宋青山俩口子一直以来在教育孩子上还算有默契的,但是这回,俩人没默契起来。   苏向晚的意思是打上一顿,让他晓得利害,收手也就完了,自己太困,只想着在床上美美的睡一觉呢。   结果等苏向晚醒来,再一问宋青山,居然就听宋青山说,自己把谷东,又一次的,送到韩明家去了。   明天就是驴蛋和狗蛋俩面试军校的节骨眼儿上了,而正好,中考也在明天。   苏向晚醒来之后,索性连床也没下,为了休息好精神,明天能陪几个孩子考试,就在床上躺着呢。   李承泽给她冲了一杯蜂皇浆,吱吱给她冲了一杯海参乳精,两杯子啊,闻起来一个甜,一个香。   只能说,多养孩子就是有好处,宋青山把鱼刺全剔的干干净净,泡了一碗热腾腾的泡饼,端在床边等着苏向晚起来吃饭呢。   “好好的孩子,教训一顿也就完了,你干嘛把他送回去啊,韩明又不会劝导他,那俩父子打起来怎么办?”苏向晚说。   宋青山长吐了口气:“那家伙攒了至少八十块钱,我也全让他带走了,这孩子从小就爱钱,可不是个好习惯。“   发财,人人都爱。   但是从小就爱钱的孩子,因为太小了,不懂得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定义,会更容易在人生的长路上走弯路。   苏向晚听着枕头底下哗啦啦的响,顺手摸了一把,卷成团的大团结,一张张的,这不全是谷东攒的吗?   那小家伙,都被宋青山给赶出门了,居然还记得把钱塞在妈妈的枕头底下呢。   宋青山本来这阵子就为了苏向晚身体不好而躁郁,这一看自己把谷东的屁股都打肿成那样,孩子临走的时候,都还不忘把自己冒着生命危险扒火车,赚来的几个钱塞到苏向晚的枕头底下,也是一米八几的男人啊,一下子就忍不住了。   偏偏这时候大概郭晶晶从楼下经过,在外头说了句啥,驴蛋和吱吱俩都在院子里背英语呢,驴蛋倒没说啥,吱吱气的在骂呢:“你放心,就为了你整天从我们家门口过,我哥也一定能考得上军校。”   在郭晶晶和驴蛋俩分手之前,苏向晚都没有为郭晶晶生过气。   但是,饶是她脾气再好,也架不住这个郭晶晶她不要脸啊。   所以苏向晚一生气,掀起被子就准备往外冲了。   “苏向晚,家就这么个家,你甭生气,有气全撒我身上,好不好?”宋青山也快要崩溃了:“就算我求你了,你快点好起来,成不成?”   多好的日子啊,文化革命结束了,改革开放在即,好日子眼看就要到来,这家人却都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居然就齐齐站在崩溃的边缘。   “我好好儿的啊,宋青山,你这唱的又是哪一出?”苏向晚本来还没当真,看宋青山坐在那儿,眼圈都红了,这才慢慢的收了笑:“你到底怎么了,快点说,你要不说我更生气。”   宋青山这才把谷南回来了的消息,全盘说出,讲给苏向晚听。   “曾经那个苏小南已经没了,据说就是因为太累,太悲伤,意志力消沉才会走的,苏向晚,你没发现吗,你最近睡的有点儿多?”宋青山说。   苏向晚到今天才发现,这男人才四十岁,发际间隐隐的,已经有白头发了呀。   而且,照着宋青山一说,她心中也是一动,毕竟现在都已经三十多岁的人了,要真的回到曾经的那个世界,她还是29岁吗,还会不会拥有上辈子那么轻松的日子?   还真是,狗蛋和驴蛋都要考大学了,吱吱也有李承泽和宋青山照顾,就算她走了,这家子人其实也能过。   苏向晚一时间之间,还真陷入了沉思之中。   宋青山发完了火,看着坐在床上的妻子,她最喜欢烫头发,只可惜手中没有余钱,那头发都是自己拿铁烙子烫的。   她还喜欢穿点儿漂亮衣服,可惜这几年读大学,现在出来参加工作,工资也不是很高,似乎有半年多的时间,都没添过一件新衣裳了。   而谷东为什么非得要跑出去赚钱,这个不止苏向晚知道,宋青山也知道。   东海和西岭俩马上就要出门读书,虽然说考上军校,一切费用国家全包,但是毕竟俩孩子都是到北京去求学,一个月每人总得给点儿生活费。   还有个宋南溪呢,虽然李逸帆乐得掏钱,但是毕竟是他家的孩子,上舞蹈课,请的又全是秦州钻研敦煌文化的一帮老专家门在教授舞蹈,唱歌的老师,也是军区最好的歌唱家,这又是一大笔费用。   再说了,苏向晚最近身子不好,她自己讳疾忌医,不肯去医院,就怕进趟医院又要花点钱。   孩子这是怕俩老生活压力大,变着法子的想替他们解决难题。   宋青山既然在体制内,当然就没有过暴富的心思,要不然,也不可能让俩孩子先到部队上,再考大学。   往常他要说自己还想着,身为一个军人,此生只以家国大业为重,大丈夫把金钱当之为身外之物的话,到了今天,才总算感受到点生活的压力。   一时之间,他竟不知道是该留下苏向晚在这儿陪着他一起为了孩子们而为难,受苦,还是该放她回到原来,她自己所说的,那种又有钱,又有房子,快乐而富裕的单身生活中去。   揽过苏向晚,宋青山这还是生平头一回,亲了亲她的额头,柔声说:“什么事都没有,想睡就好好的睡,把你这些年的乏气缓过了再说。”   叹了口气,他带上房门,就从卧室里出来了。   驴蛋还在外面大声的背着单词呢,大小伙子闭着眼睛,摇头晃脑的,显然整个人都沉浸在他的书本当中。   宋南溪背完了书,在厕所里忙着给几个哥哥洗衣服呢,小姑娘趿踏着两只拖鞋,苦读半年,曾经圆白白的,两只胖藕似的胳膊,瘦了好大一圈。   洗完了衣服,小姑娘给自己也冲了杯海参乳精,坐在客厅里咂了一口,香甜的闭着眼睛就叹了口气。小姑娘还想给李承泽喝一口,李承泽嗤之以鼻的走了。   但是等宋南溪喝罢了,趿着拖鞋上楼了,李承泽接过杯子,把杯子里剩的那一点喝的干干净净,才跑到厨房里,涮杯子去了。   一生之中,这是唯一的一刻,宋青山觉得金钱是那么的珍贵。   要是有钱,他就有勇气要求苏向晚留下来。   要是有钱,什么蜂皇浆麦乳精,管够的给几个孩子们喝。   要是有钱,谷东也不必跑去扒火车,对不对?   据说将来钱还会更加重要,但在现在,宋青山就已经感受到,钱支配一切的恐惧了。   你还甭说,说什么就来什么。   就在这个,抉择着几个孩子命运的晚上,宋青山居然得到一个,千载难逢的,可以叫他赚大钱的机会。   当然,政策之内,法律允许。   而且还带着为民除害,保家卫国的性质。 第166章 考试啦   “苏联政府腐败的一塌糊涂,塞米巴拉金斯克一座军用钢铁工厂,现在厂长带头,大批量的,疯狂的往外倒腾钢铁,不止有民用的,还有军用的。民用的就算了,边疆有的是贩子盯着,但是军用造船类钢材,你得想办法给咱们全搂过来。”王司令亲自上门,居然给宋青山了一个让他匪夷所思的任务。   苏联,在这个时代,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共和国。   据说它仅仅用1%的能力,就足以毁灭世界。   等它解体,要到90年代。   而从77年开始,苏联因为经济方面狠抓的原因,钢铁的产值超过1.5亿吨,而整个苏联对于钢铁的需求量,只不过五千万吨。   正好他们比邻我华夏,而八十年代初,虽然还没有大批量的放开口岸,霍尔果斯口岸却是可以在批到放行条之后通商的。   “这不触犯政策吧,领导,我怎么听着这像是强盗干的活儿。”宋青山说。   王司令笑了:“你以为这事儿容易吗,全世界多少国家都盯着苏联那头又胖又臃肿的肥羊呢,既然咱们秦州要建最大的产钢厂,而他们又有钢,为什么咱们就不能想办法弄来”   “听起来代价有点大,有什么报酬吗?”这一听就个玩命的活儿,毕竟俩国之间曾经交恶过,现在宋青山又等于是做小偷,东西安全偷回来,当然大家都高兴,于家于国都是大利。   但万一偷不回来呢,他岂不要关押在远东,跟现在那一大批被苏联打击的国际贩子一样,要在远东把牢底坐穿?   “硅钢片、军用造船钢,因为咱们军区没有钱的原因,你得拿我们现在积攒的,唯一在苏联人面前有价值的库存茅台去换,要能换来一百吨,咱们奖励你五千美金,记住,不是人民币,只能是美金,而这美金也不是组织给你,到时候我亲自给你。”王司令又说。   现在的美元和人民币汇率,差不多在一比一,但宋青山听苏向晚说过,在八十代到九十年代,因为开改的原因,这个汇率将要飚升到一比五。   宋青山能在精神上战胜美国大爷,但毕竟他不是人民币,打不赢美钞啊。   只能低声的,跟王司令一起骂一句:“去他美国大爷的!”   “我把刘在野和谷北给你配上,到时候会有联络人跟你们一起去,一吨茅台,能不能换来一百吨,就看你们几个的能耐了,怎么样?”王司令又说。   老了的大山正昏昏沉沉的睡着呢,抬头,都夜里十二点了,楼上几个孩子的灯还没关,宋东海还在跟猫猫念经似的,在念着他的英语呢。   苏向晚倒是早睡了,她的窗台外头还放着两盆花,只看那两盆花,就无比的温柔。   宋青山站了片刻,说:“行吧,我随昨响应党的号召,让我什么时候走,我就走什么走。不过,大概谷东那孩子,我得带上。”   “那还是个孩子,你带个孩子干嘛?”王司令说。   韩明在军区这些领导们的眼里,那也是跟宋青山一样得一直培养和保护的人材,而他的儿子,跟宋青山的几个崽子一样,王司令比别人家的更偏爱一点,当然,也会更护短一点。   “你是没见过那小子扒火车,简直叫个绝了。”宋青山说。   第二天一早,苏向晚的意思是让孩子多睡一会儿,但是没想到李承泽早晨五点就把吱吱给闹醒来了。   这大小伙子还扬着铲子呢:“瞧见没,我给你们准备的啥好吃的?”   新鲜面包,这个年头秦州可不多,毕竟秦州是个人们一睁眼睛,三餐都喜欢吃大饼的地方。   松软的薄面包,里面加着闻起来香喷喷的东西,还有几片绿叶子的生菜,另外,还有西红柿呢。   东海和西岭俩也揉着眼睛下楼了,一闻味道宋西岭就要吐:“哥哥,我们得去考视,你给我们吃这个,怕不太好吧?”   但是,吱吱一闻就乐了呀:“哥哥,这是那叫啥来着,闻起来可真香,我只在大猫猫家吃过,忘了叫啥名儿了?“   “梅林午餐肉,怎么,你觉得好吃?”宋东海接过一片三明治,说。   吱吱说:“谷东可爱吃这个,哎,不对,往常的咱的谷东就算被爸妈赶走,那怕钻窗子他也得钻进来,咋今天没回来啊?”   梅林午餐肉,对于内地的孩子们来说,可真是个奢侈东西,它又松又软,一煎又油腻腻的,香喷喷的,孩子们甭提多爱吃了。   但这东西对于宋东海他们几个上过战场的人来说,却是噩梦。   为啥呢,因为在战场上,他们吃的最多的就是这个,一罐又一罐,都曾经吃吐过,所以他们才不爱吃。但吱吱和谷东俩没吃过东西,当个新鲜物儿,当然爱吃。   几个孩子吃完了饭,吱吱还得把李承泽圈出来的考点再背一遍,边喝海参乳精边背,东海和西岭舍不得喝那么贵的玩艺儿,尤其是宋西岭,心里总有一点放下,一直在想着谷东,又不好敲开门去看父母。   眼看就要去考试了,这家伙做了个决定:“东海哥,咱先去把谷东给找回来吧。“   李承泽还在忙着熬粥呢,他能给吱吱搞出她最喜欢吃的三明治来,但是牛奶那东西,在李承泽想来,总归没有粥有营养,所以核桃芝麻加花生,他给几个小的熬的,是最能补脑子的八宝粥。   “你们给我回来,韩明是韩谷东他爹,在韩明家他是吃不好还是喝不好,要你们几个去,赶紧给我继续复习考点。”李承泽说。   东海和西岭俩毕竟怕哥哥,犹豫了一会儿,就好比临阵磨刀,还是把书给拿起来了。   但是吱吱不怕李承泽啊,原来凶她是为了学习,谷东都走了一晚上没回来,他不心疼,她还心疼呢。   “那你们呆着吧,谷东我去找。”吱吱说。   李承泽扛着勺子就出来了:“赶紧给我坐着背书去,我看你敢走。”   “为什么我就不能走啦,谷东是我弟,我俩从小一个炕上睡大的,你谁啊你,自己有家有房子,还老赖在我们家,哼!”吱吱说着,一把就把门给拉开了。   李承泽揪她的耳朵呢,吱吱本来不疼,也得装出个疼来,故意叫的特别大声:“哎哟疼疼疼!”   但就在开门的那一刻,连李承泽都愣住了。   谷东就坐在关着的篱笆槛外头,这孩子原来胖,跟头熊似的,现在长了骨架子,倒不算太胖,但那体格比宋东海的还结实。   这家伙偎着大山那条老狗,一人一狗,就在门外坐着呢。   “赶紧进来啊,爸妈那是开玩笑,没人想赶走你。”吱吱说。   谷东给摇了几下才醒来,抬头看了吱吱一眼,不说话,站起来,站到那颗核桃树下面了。   “这孩子怎么了呀,赶紧进屋去啊,你该不会在外头睡了一晚上吧?”宋西岭也说。   谷东咬着嘴皮子,两只滴溜溜圆的眼睛眨巴着,就是一声都不吭。   宋青山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呢,蓦然见苏向晚醒来,劈头盖脸就给了他一巴掌,吓了一跳,抓过苏向晚的手说:“晚晚,求你了,你可回来吧,我明儿就去给你赚钱花,好不好?”   苏向晚正好给外面的几个孩子吵醒来,听着床上的宋青山叽哩咕噜的,居然在说梦话,倒是没听清楚他在说啥,只听见个我明儿就去给你赚钱花,遂掐了他一把:“想钱想疯了吧,梦里都在想着咋赚钱是怎的?”   宋青山睁开眼睛,定了半天的神才说:“你还真甭说,怕你要走,我都种上心魔了。”   苏向晚懒了一段时间,当然心思也动摇的厉害,毕竟要说现在回去,还能回到自己二十多岁的时候,谁不愿意啊。   不过看宋青山胡子拉茬的,一脸衰样儿,苏向晚自己也不知道的事儿,乐得让他担心一阵子呢。   这男人,至少有一年多,泡在504厂就不知道回家,是时候该让他担心担心了。   “要不咱们去医院给你查个体?”宋青山说。   苏向晚才不要:“几个孩子今天就要考试,撑过这段儿能怎么样,我没发现我最近皮肤越来越好了吗?”   宋青山拉开窗帘,极为认真仔细,就跟在影楼给照片上色一般仔细的端详了一番,极为肯定的说:“还真的,似乎胖了些,脸色也比原来红润多了。”   苏向晚其实已经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了。   一指头戳上宋青山的额头:“你就是个棒槌,这辈子都变不了的那种。”   这男人,要么懒得管家,想要用点儿力吧,也总是用力过猛,到现在,他就没明白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宋青山敢忙献上大招:“这趟有个能挣钱的工作,组织说只要我出去一趟,能拿五千美金,你就甭走了,从今往后你不上班,想躺着吃,我估计我都能供你一阵子。”   “五千美金,那可是好几万块人民币,究竟什么任务,这么能赚钱?”苏向晚比昨晚的宋青山还要吃惊。   宋青山于是把他得远赴苏联,贩买造船钢和硅钢片的事儿,简单的给苏向晚讲了一下。   苏向晚一听,眼睛直接就亮了:“这可是组织逼着你捞外块啊,你的意思是,只挣五千美金就完了?”   “你还想挣多少?”宋青山说。   苏向晚说:“五千块要太少了,毕竟你和谷北,刘在野三个人得平分这五千块钱,分下来一个人得多少,掉着脑袋就拿那么点钱,那怎么行?不行,我得给你们另出主意,横竖一趟苏联,怎么都是捞钱,这一回可是组织开大门,不捞白不捞,咱至少得挣个几万美金才行。”   好吧,任何事情到苏向晚手里,那就不是宋青山能控制的了。   谷东在外头蹲了一夜的事情,吱吱一看爸妈开门,叽哩呱啦就是一通的告状。   “他现在可倔了,拉也拉不动,说也说不听,妈妈,我看谷东是真有事似的。”   苏向晚一听谷东在外头冻了一晚上,当然心疼,出来要拉,谷东也是一动不动。宋青山来拉,让他进去吃饭,这孩子直接一憋嘴,泪吧吧的往下落着,但还是一动不动。   这孩子从小脾气大,但在苏向晚和宋青山面前,可不怎么耍他的小脾气。   他的恶,那都是给外人的,在父母面前一直是个乖宝宝。   今天头一回耍脾气,拉也拉不动,哄也不张嘴,吱吱把他最喜欢吃的三明治递到嘴边,泪吧吧的往下掉着,但就是不张嘴,也不接来吃。   这可不像原来那个吃啥啥香,胃口贼好的谷东了啊。   本来今天忙,谷东的力气又大,苏向晚拽不动他,宋青山的火气也大,索性俩口子就说:“得,我们还忙着呢,你要爱在苹果树下站岗,就一直站着去算了。”   吱吱的中考,是在小学举行的,进门之前,李承泽还在给她喂蜂皇浆。   苏向晚看着,就拿胳膊捅宋青山呢:“我就问你,我要留下来,你也能那么对我吗?”   瘦瘦高高的大小伙子,两眼嫌弃的看着妹妹,拿还是奶瓶子。而吱吱呢,从小就习惯了拿奶瓶子吃奶,边走,边听李承泽在那儿不停的倒着考点,两眼盯着考场,嘴里咕唧咕唧还在那儿唆奶呢。   宋青山痛心即首的说:“我一看承泽这样我就肉麻,要不是他外公是我干爹,我早把他从家里赶出去了,我好好一大闺女,都给他惯成个废物了。”   苏向晚心说你懂个屁,那叫疼,叫宠爱。   宋青山越看李承泽这样,越觉得吱吱要给惯废,当然,他也不可能那么去对苏向晚,那不是得给人笑死吗。   只能说,在一起十几年,宋青山就当白捡了一堆财宝在花,到今天才知道,用了这堆财宝,是得要付出代价的了。   宋南溪进去考试了以后,宋青山带着俩儿子,得去军区宾馆。   全国所有的军事院校的第一次面试,全是在宾馆里举行的。   国防科技大学不用说,门外排满了一个个外型最帅气,各项本领最到位的新兵蛋子们。   在家的时候,狗蛋并不是最鲜的一个孩子,但是现在把他放在一群同龄孩子当中,他皮肤白,为人谦和,最重要的一点是,文气,那种斯文和书卷气,是别的当兵的孩子所没有的。   宋西岭排着队呢,再上一层,才是宋东海要面试的装甲工程兵学院,机械工和、控制工程和兵器工程,这些专业,将来那都是在战争中,有着格外的历史意义的专业。   因为陈爱党政审不过关的原因,很幸运的是,今天只有宋东海一个人来面视。   但这并不意味着宋东海就能选得上。   里面面试他的老师站起来跟宋东海握手的时候,宋青山很不地道的,就在门外偷听呢。   当然,下意识的,他也知道,装甲工程兵学院不论从排名还是地位上,都远不及国防科技大学,但是正如苏向晚所言,他的心一直是偏着宋东海的。   这还了得,宋青山又折到楼下,去看宋西岭的面试了。   在门口绕了一绕,到底还是担心宋东海,于是又匆匆上了楼梯。   但上到一半,又觉得自己未免对西岭太不公平,毕竟宋西岭啊,就连名字都是他胡诌出来的呢。   恰好谷北也陪着战友家的孩子前来面试,于是就看见宋师长在那儿不停的爬楼梯,一会儿上去了,一会儿又下来,他在这儿足足爬了半个小时的楼梯。   苏向晚跟李承泽俩站在学校外面,正在开玩笑呢。   “承泽,你瞧着你苏阿姨看上去像是多大的样子?”苏向晚说。   毕竟苏向晚也37的人了,但李承泽还得违心说:“苏阿姨,您看起来顶多二十七八岁,真的。”   “那我现在要生个孩子呢,你说会不会有人笑话啊?”苏向晚试探着又问。   李承泽这下马屁没拍到点子上:“您都整整苦了十三年了,就算再显年轻,看起来也是三十出头的妇女,再带个孩子 ,叫孩子喊您奶奶,还是喊您妈,要叫她喊我哥哥,还是叔叔?”   好吧,苏向晚的脸慢慢儿的就寒下去了。   李承泽犹还啥都不知道呢:“您还生的啥孩子啊,等我们几个都结婚了,您想住谁家就谁家,我们工作,估计都得在几大军区,全国各地,由着您和我爸俩浪,有啥想不开的呀。”   这下倒好,苏向晚的脸色啊,愈发的难看了。   而且天热,她最近尤其喜欢吃点儿凉的。   转头,到特供商店里头,苏向晚就准备给自己和李承泽一人买支冰棍儿去呢,结果一转眼,就见谷东把自己卡在学校墙外那红砖的柱子边上,一手扒着柱子,委屈巴巴的,正在看着他呢。   这孩子吧,皮是真皮,才十二岁,火车都敢扒。   但要可怜起来,不但两只给几个哥哥从小揪管了,揪的招风的耳朵会耷拉,就边那头野猪鬃毛似的头发,居然也能耷拉下来。   从一把推开洗手间的门,从厕所里把喝蹲坑里的水的谷东从厕所里捞出来的那一刻,这孩子两只眼睛里就只有妈妈了。   按理来说,他要只是耍点小脾气,知了错了,改正错误了,应该不会这样。   苏向晚觉得,谷东应该是犯了更大的错误,而且惹了没法收场的摊子,才会变的这么怂才对。   买了一根不带奶的冰棍儿,又买了两根绿豆沙,带奶的雪糕,把一支给了李承泽,苏向晚走过去之后,故意踢了谷东一脚,把雪糕递给了他。   这家伙的举动,充分诠释了什么叫爱妈妈爱的不愿意离开,但同时,又愧于见妈妈。   他不敢接雪糕,狗熊似的蹲在地上,再给苏向晚踢了一脚,泪吧吧的往下落着呢。   “究竟怎么啦,你要告诉我,我就悄悄告诉你一个特别大的好消息。”苏向晚踢他不动,于是蹲下来,把雪糕的纸皮剥了,递到他嘴边。   谷东嗫嚅了一下嘴巴,吸着鼻子说:“妈妈,你是不是怀上小宝宝啦?”   就连宋青山都没看出来啊,苏向晚惊讶坏了:“你怎么知道的?”   谷东又吸了一下鼻子:“我们班主任怀孕以后,跟我们宣布好消息的时候,笑的就跟你一样。”   这孩子,真真儿的心细如尘。   但是,他所那大嘴巴一咧,嚎的就跟只熊似的:“妈妈,我真的闯了大祸啦。”   看来真是不小的祸事,不过既然已经养了,再熊也是自己的孩子。   苏向晚索性也蹲到了地上,舔了口雪糕说:“是男子汉你就说出来,妈妈相信你爸爸一定兜得住,好不好?”   “韩明都兜不住,真的。”谷东一脸的沮丧,看熊孩子脸上那眼泪,天都要塌了。   “韩明当初,还是宋青山从海西的监狱里弄出来的呢,你觉得宋青山也兜不住?”苏向晚又说。   好吧,这下,谷东终于肯说了。 第167章 喝啤酒   不怪宋青山着急,这些军校的第一轮面试,可比普通大学严格得多,毕竟招进去,陪养出来,那都是各大学的顶尖人材。   不过,宋西岭准备了那么,还是出了岔子。   “大拇指骨结偏大,手部留有疤痕,就仅仅是这么一点问题,就能被刷下来?”宋青山拿宋西岭的体检表,手都在颤:“国防科技大学什么变的这么严谨的。”   严谨的简直有点变态啊,要知道,宋西岭小时候喜欢做手工,从小就喜欢做点小电风扇,小手电筒之类的来卖,赚的也不过小钱,他和驴蛋几兄弟小时候的零花钱,全凭他来赚。   但是这样做,势必身上就会有疤痕,一个多聪明的孩子啊,仅仅就是因为手部的疤痕,连正当高考还没考呢,就给涮下来了。   倒是宋东海,因为他在前线的经历,以及一直以来,宋青山手把手的带,在13师的时候,让他熟悉炮兵连的专业,几乎没有任何阻力的,面试就成功了。   三父子一碰头,宋西岭当然不高兴,不过这孩子一直以来性子内敛,自己没能面试上,最担心的是他爸:“爸,体检方面,一个学校不过关,别的学校估计都不能关过,要不我直接退役吧,退役了找个工作干算了。”   不是军校,当然不可能全部免费,不免费,就意味着这么大的小伙子,还得伸手问爹妈要钱花,宋西岭当然不愿意。   这要别人,肯定最先想的是联络来面试的老师,看能不能托个关系,毕竟孩子只是手上一点疤痕,稍微宽容一点,进军校还是可能的。   退而求其次,退役了找个工作,早挣钱,早帮家里减轻负担也好啊。   不过宋青山可不这么干,虽然别人都觉得,他待几个儿子都一样,但是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任是谷东,在他心里都比狗蛋要重一点。   这孩子要说缺点,那就唯有一样,太懂事了。   太懂事的孩子,不会哭不会闹,不会在父母跟前撒娇或者哭闹,他不犯错误,可他也不出挑,乖巧的让宋青山总是忘了他的存在。   一把掰过西岭瘦弱的肩膀,他说:“来,你跟我走。”   今天是部队所有军校统一面试的日子,每个学校一间房,这会儿眼看中午,几乎所有面试的孩子全面试完了,走廊里也渐渐空了,就连老师们,也正准备着收起档案,到食堂里去打饭吃呢。   先是解放军信息工程大学,宋青山进了门,见穿着军装的俩个老师正在收拾资料,就敬了个礼,然后握手:“老师您好,我是秦州军区参谋长宋青山,我家的孩子手上有个疤,但他在信息工程方面特别优秀,你们这儿对于体检的要求是怎么样的呢?“   一听是秦州军区的参谋长,在去年那可是天天上报纸的风云人物,全国人民,从电视上,从报纸上,天天得就着宋青山的脸和名字来下饭。   毕竟秦州军区13师,炮兵连,那是主力战队,只听见他们高唱凯歌,没听见他们打过败仗。   这俩老师跟别人一样,听新闻的时候,甚至为了宋青山的名字而红过眼眶,激动的暗暗唱着国歌哭过的。   俩个老师赶忙敬礼,但同时检查过宋西岭的手腕,还是很遗憾的说:“体检方面,军校比部队严格得多,实在对不起,要不您给我们校长打个电话说一说?”   给校长打电话,那就是走后门了,宋青山当然不愿意。   不过他并不气馁,一个间间房间的问着,明知道答案都一样,但父母的心就是如此,心尽不到一百一上,就不会死心。   不过,问到一间房子里的时候,还真的就有希望了。   “这怕不是宋参谋?”一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面貌像个外国人一样的中年男人正在收档案,看到宋青山,赶忙把手伸过来了。   宋青山因见这人未穿军装,门上也没挂牌子,敬了个礼说:“我是宋青山,秦州军区参谋长,不知道您是?”   “我叫聂博钊,北京石油学院研究部由我主持,我得多说一句,去年的战局我极为关注,每一次您的战略部署我都看过,虽然不是军人,但我得给您敬个礼,战争的发生我们无法避免,但伤亡的多少,我们却能自己主宰,您的专业方面是技术过硬的。”这人说着,缓缓举起手来,就给宋青山敬了个礼。   专业方面,这是本职工作,人人只求做到最好,当然也没什么可夸耀的。   至于北京石油学院,目前来说应该还在重新筹备当中,这所大学非是军校,但是就现在的意义来说,那也是份量极重的。   宋青山把宋西岭推了过去,还是那套说辞,孩子文理科都非常优秀,喜欢搞点发明,小时候就是因为鼓捣那些玩艺儿伤了手,有疤痕,就问他们大学收不收。   聂博钊仔细的问了宋西岭几个问题,听说他数学很好,随时出了几道算式让他来算,宋西岭也不犹豫,拿了一张稿纸,把一张演算纸就放在墙上,刷刷刷的,不一会儿,算式就列出来了。   聂博钊其人,也叫宋青山大开眼界。   他自己也不用桌子,手就靠在墙上,拿笔画着呢,看样子是画一个极其复杂的电板,然后他递给宋西岭,就问:“小同志,看看这个哪里有问题。”   宋西岭接过纸看了一会儿,这儿笔一构,那儿笔一构,转手又递给聂博钊了:“这俩个地方画反了,要把它们正过来,就可以了。”   聂博钊看完,自己又从一个地方圈出一点来;‘你漏掉了这个地方,不过能找到两处错误已经很厉害了。宋参谋,你这儿子往后大概得跟着我了。“   北京石油大学啊,刚才宋青山趁着儿子算数学的时候翻阅了一下,才发现他们之所以到部队上来招人,是因为要招收的,是资源勘察和海上油藏开发类专业的学生。   因为涉及到国家机密和国家财产,才需要到部队上来招收不论家庭,还是思想品格都极为优秀的,还得是参过战的孩子。   总得来说就是品学尖优的高精尖人材。   虽然说不是军校,但这样的机会对于任何一个孩子,都是极为珍贵的。   “我也有几个儿子,不过很遗憾,他们没有一个愿意跟着我干,宋参谋,您这儿子,等高考完了,就让他收拾收拾上边疆吧,我在我的实验等着他。”聂博钊说着,再度握上了宋青山的手。   这个中午,聂博钊专门请宋青山吃了个饭,为防有人说他们私开后门,饭是宋西岭打过去的。   总得来说,在聂博钊眼里,会打仗的宋青山仿如高山仰止,他得听点战场上的事情,但在宋青山的眼里,同样从地下往上打石油,也是一件很新奇的事情,他也愿闻其详。   谈到高兴处,不是宋青山最近得到了秦州军区所有库存茅台的使用权嘛。   宋青山丈着自己最近要干点坏事,还有点儿飘,自作主张就打了一瓶茅台,跟聂博钊俩人跟喝掉了。   俩儿子都有大学上了。   一个即将去研究新时代的武器,还有一个即将赴海上油藏,宋青山那叫一个高兴,部队上有喝酒的风气,但宋青山从不喝酒的人,今天脚步都是飘着的。   但家里头静悄悄的,只有谷东和苏向晚,不过俩人看起来都不怎么高兴。   “承泽和南溪呢?”宋青山脚步都站不稳,乐的啊,嘴巴都快咧到耳朵边上去了。   苏向晚在沙发上坐着呢,一把拎上谷东的耳朵,就把他拎到宋青山面前了。   “这是怎么了我的胖熊儿子?”也只有宋青山,才有把这个壮的跟熊似的泼 小子给拎起来。   但是谷东不敢说啊,回头看着苏向晚呢:“妈妈!”   “自己说。”苏向晚提起笤帚说对宋青山说:“我已经打过一回了,你听完,再狠狠抽他一顿吧。”   “你不是向来说要科学育儿,不能打,要爱护的吗,怎么还打孩子?”宋青山一听就不高兴了,今天俩儿子大学有望,他多高兴啊,苏向晚居然在家里打孩子。   说着,他就褪下了谷东的裤子,本来以为苏向晚拿笤帚打的,必定谷东的屁股已经青青紫紫了。   但是狠拍了一把谷东的小屁股,绵绵的,白白的,上面啥也没有啊。   而且苏向晚看起来,似笑非笑的,也似乎有点儿尴尬。   谷东啥也不说,蹬蹬蹬的泡到厨房,给宋青山泡了一杯茶出来,然后把自己的拖鞋一脱,递给宋青山说:“爸爸,拿这个抽,这个抽着狠。”   宋青山这才收了笑,正经问谷东:“究竟怎么回事?”   谷东依旧不敢说,还是苏向晚帮他说的。   却原来,谷东扒火车皮,从火车上卸衣服卸布料,那是有个联络人的。   而这个联络人呢,姓赵,名字叫赵兵。   这个赵兵今年三十多岁,生的挺斯文,还一表人材,据他自己所言,是在广州军区上班,现在属于请着兵假出来,在外面做点小生意赚钱,总得来说就是停薪留职。   谷东对于一个军人出来赚钱,当然有一定的防范意识,所以跟他走的并不是很近。   但是昨天晚上,宋青山不是把他赶出家门了嘛。   走的时候,连孩子的几件衣服,和他照的照片,就全部都给了谷东,让他搬到自家去。这也是发个狠的,宋青山确实想把这小兔崽子给送走。   但是呢,谷东倔啊,家门离的近近的不说回家,居然跑去找那个赵兵去了。   赵兵当然特别热情的,就把谷东给收容下了。   去的时候,谷东也是想要跟着赵兵混出个名堂来,连退学都想好了,想着自己要退学,要跟着赵兵一起赚大钱,结果呢,他一到赵兵所住的招待所,就发现问题了。   那家伙住的房间里,不止藏着谷东只见刘在野他们,公安局才有的军用电台,还发现,这家伙的桌子底下居然压着几张来往于霍尔果斯口岸,以及珲春口岸的来往票根。   在赵兵看来,谷东不过一个傻孩子而已,所以这些东西并没有藏深,他出去叫个饭的功夫,就叫谷东给翻出来了。   然后呢,赵兵把饭提来,让谷东吃,正好自己准备下去买包烟。   谷东嘛,惯是一个表面憨厚,内里奸滑的主儿,谁看他都好骗,但是说实话,照苏向晚和宋青山看,要能骗得过谷东的那个人,现在还没生出来呢。   结果赵兵一走,谷东就开始继续翻他的东西。   这一翻还了得,谷东翻到些个照片,虽然说为防惊到赵兵,他没敢把照片拿来,但是,据他所说,这个赵兵的照片里有一张,是三兄弟跟梁同站在一起的。   梁同,不就是韩明家那个在国防上上班的邻居嘛。   那家伙当初在国防上的时候,就不知道联合谁,差点把个韩明搞死在海西,让他无法回来。现在他的儿子赵兵,居然悄没声息的,就把谷东给搞上钩了。   “梁同的儿子,怎么会叫赵兵?”宋青山喝了点酒,有点晕乎乎的,而且还口干,央着苏向晚给他做一碗酸拌汤呢。   酸拌汤嘛,好做,把面揉成团,拿着刀在案板上剁就行了,剁的越碎越好。   呛好了浆水和上酸菜,闻着那味儿,宋青山的口腔里已经在往外泌口水了。   “赵兵,就是我继父赵国年的小儿子啊,你把这个给忘了吗?”苏向晚说。   “甭停刀啊,赶紧剁,最好让谷东再出去替我割半斤卤肉回来,我今天晚上得吃三碗拌汤。”宋青山说。   “我继父原来有三儿子,后来不是林郁亲口承认,仨都是梁同的种嘛。有俩在北京,一个在广州,要谷东说的没错,那赵兵很可能还真是林郁的小儿子,在广州的那个。”苏向晚努着嘴,指着熊乎乎的站在门外,还扛着自己的拖鞋,等着宋青山捧他的谷东说:“梁同那家伙现在可能没有实权了,但是林郁那俩儿子也在部队上,他们家跟韩明可是死仇,让谷东去扒火车,你想想,万一谷东给火车压死了,谁能怪到林郁和梁同身上?咱们还不是自己倒霉?”   天底下没有什么免费的午餐,扒一趟火车二十块,梁同和林郁俩夫妻,或者说韩明的仇家给孩子点小钱,要的,可是他的小命。   也就难怪谷东个熊孩子,能给吓成这个样子了。   宋青山笑着回头,谷东赶忙的,就把拖鞋给递上去了。   接过拖鞋,扔了好远,宋青山不但没打,反而一把就把谷东搂起来,给扔天上了:“好小伙子,心细胆子大,坏人想害咱,咱防不住,你至少混了八十块钱,还捡了一条小命,往后注意就完了。”   “我以为你要揍他。”苏向晚说。   进门之前,谷东坦白从宽之后,苏向晚心里只有后怕,当然舍不得打孩子。   等宋青山回来,笤帚是现拿的,那生气,当然也是装的,就怕宋青山知道这些事情以后,要打孩子呢。   早知道宋青山不打,她也就不装了,对不对。   “打他干啥?”宋青山说:“这趟扒火车,我还等着他和我一块儿去呢。”   宋青山不是要从霍尔果斯口岸上赴苏联,用非正常的手段,去给共和国搞点钢材回来嘛。   在他看来,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的都是好猫。   谷东这孩子,是个好猫啦。   且说另一边。   东海和西岭在面试中都过了关,昨天晚上就跟李承泽约好,准备今天兄弟几个带着宋南溪,哥几个当然不带小谷东,宋西岭还拿自己的私房钱买了一箱子西凉啤酒厂现在只敢在私底下悄悄卖的西凉啤酒,还买半包油渣花生米,还有一大堆上面铺着霜糖的米饼,再有些果瓜、糖果,几兄弟其实也是头一回喝酒。   大家高兴嘛,当然得庆祝一下,对不对。   不过,东海和西岭俩赶到他们约好的地点,柳树荫子浓浓的,天气热热的,黄河边啊,又凉爽又舒服,宋西岭还带着军用油布呢,一铺开,几兄妹甭提多爽了,是吧?   但是,俩兄弟就发现,不对劲儿啊。   李承泽在岸边站着,两手叉腰,望着远方呢,脸上的神情那叫一个好看。   “承泽哥哥,咱的南溪呢?”宋东海乐呵呵的傻笑着,问说。   李承泽咳了一声,清了一下嗓音,指着河中心的小岛说:“在那上头呢。”   “那你咋不过去啊,一会儿涨潮了她可就过不来了,多危险啊。”驴蛋说着,把两个裤腿子一挽,已经是一个准备淌河过去,接妹妹去的架式。   不过,旋即他就给李承泽摁住了:“算了吧,沈星火在呢,让他俩玩去。”   事实上,一考完人沈星火就来了。   而且,还给吱吱制定了一整套的玩乐计划,毕竟不论考的怎么样,考完就是成功,就是胜利,对吧。   所以,沈星火把宋南溪,直接就从李承泽的手里给拉过去了:“承泽,你打咱妹打了那么久,你现在要还敢打,我就把战场上的事情说出来,明白吧。所以,今天宋南溪啊,就归我啦。”   好吧,南溪不在,几兄弟一起喝啤酒也有几兄弟的意思嘛。   李承泽可不是头一回听说北京石油大学,听说宋西岭居然是给聂博钊特招了,拎着他的脖子,只差转两圈子:“你哥我当时也考过,我就没考上,把你脑子扒开让我看看,你脑子里装的啥。”   理工生的大脑,跟正常人据说是不一样的。   宋西岭还是一惯怂怂的,几兄弟有了啤酒忘了起子,打不开啤酒,于是宋西岭先咬,但这孩子牙口弱,愣是咬不开。   李承泽接了过来,本来吧,原来他是一巴掌就能把盖子给拍飞的,今天也不知道为啥,一瓶啤酒,就是打不开,还把手给划伤了。   于是宋东海又接过啤酒,真是奇了怪了,平常他一把就能掰开瓶盖子的,今天掰死掰活就是掰不开。   这可把三兄弟给急坏了,堂堂七尺男儿,竟然败在一瓶啤酒上。   “哥,快看啊,野鸭子,漂亮吗,好看吗?”宋南溪打着光脚,从河面上跑小心翼翼的穿过来,跑过来了。   沈星火只有一条是真腿,另一条从小腿开始是一条铝合金的腿,一开始的时候,他没少栽过跟头,不过现在沈星火的义肢已经可以用的很好了。   “小心点儿,不要吓到了野鸭子。”沈星火凑过头,咕唧咕唧的学着野鸭子叫着,说。   他的头啊,都快凑到吱吱的脸上了。   宋东海看不惯啊,拿啤酒瓶子把就沈星火的脸给挡开了:“哎哎,离我妹妹远点儿。”   宋西岭也说:“这瓶啤酒,我们仨兄弟都打不开,沈星火,我看你能不能把它打开。”就想让他吃个憋。   但这事儿能难道沈星火吗?   他接过啤酒瓶子,直接啪一把磕在自己那条铝合金的退上,瓶盖应势而飞,啤酒沫子喷涌而出。   “仨兵哥哥,比不上咱一个残疾人?”沈星火切的一声,啪啪啪,把一箱子啤酒,就全给起开了。   东海和西岭俩看着承泽,承泽面无表情,先往嘴里丢了一枚花生米,咕咚咕咚,就灌了半瓶子啤酒。   仨兄弟啊,给沈星火从油布上赶了下来,蹲在边上喝酒了。   人吱吱一人坐在油布上,摸着只小野鸭子。   沈星火把自己那条铝合金的金刚不坏之腿,大剌剌的横在一边,阻挡着宋家三兄弟,不准他们靠近油布一点点。   “哎哎,不要吓到咱们吱吱的野鸭子,你们仨酒臭烘烘的,就不能离我们远点儿吗?”见李承泽靠近了那么一点点,沈星火瞪着眼睛,还要来一句。   西岭和东海都忍不住啦。   那么辛苦教妹妹学习,考中考的哥哥,坐一下油布怎么啦?   这个沈星火,要不是有一条铝合金的腿,他俩简直想给扛起来,扔到黄河里去。   此时唯独李承泽还能淡定,站在油布旁边,轻轻吹了口啤酒,一副你沈星火就是再看不惯我,我也不会走的架式。 第168章 收物资   宋南溪自打出生以来,也没像今天这样开心过。   捧着只野鸭子,她一会儿往天上飞,一会儿赶在地上跑,整整一年噩梦般的学习之后,最后迎来的放松时刻啊,以致于,她全然没有注意到三个哥哥的脸都难看的不行了呢。   当然,猛然一抬头,看到李承泽一手插兜,站在那儿对着瓶子吹啤酒,这个动不动就凶她,吼她,拿着戒尺抽她屁股的大哥哥,眼神阴森森的,吓的宋南溪立刻一个哆嗦。   沈星火多机灵的人啊,一下就感觉到宋南溪的害怕了。   他还带着烟呢,二五八侯的自已叨了一根,再把一根往李承泽的嘴上送呢:“承泽,给个面子吧,宋南溪都辛苦那么久,你今天就让她开开心心,好好的玩一天,成吗?”   确实,对于一个只知道唱歌跳舞,天真的就跟一张白纸一样的女孩子来说,这一年的宋南溪过的可实在是太艰难了。   李承泽的心并不是石头做成的,他心里也为吱吱难过,有的时候看她困成那样,眼睛因为熬夜肿的跟桃子似的,就得想起还小的时候,他初到宋家,小丫头屁颠屁颠的,往他头上放土的样子。   也会想起他要去参军的时候,她追着卡车,一路挥着手唱《九九艳阳天》的样子。他来探亲,每每走的时候,她都要唱那首歌给他听。   “行吧,我们走就是了,今天让南溪玩开心点。”李承泽很干脆的说。   就这样,李承泽三兄弟提着啤酒走了,把瓜子、花生和糖全留给了沈星火和吱吱俩吃。   “宋南溪,你想过考哪所大学吗?”躺在油布上,枕着油布,翘着二郎腿,沈星火说。   宋南溪闭着眼睛说:“我要考解放军军事文化学院,出来就到总政歌舞团,我将来会是部队上最漂亮,歌喉最美的歌唱家。”   沈星火不比李承泽他们,在吱吱面前不说实话,反而鼓励她去当兵,他说的当然句句全是实话。   “你进了部队,哪怕再是文艺兵,一样要服役一年,那可是非常辛苦的。你没看李逸帆,曾经那么漂亮的女人,年青的时候都能上明信片。就是在青藏服完役回来,才变成了一只猫头鹰。就甭考军校了,考秦大吧,你妈妈上过的学校,出来分到504,以时候我带你当徒弟,咱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宋南溪是单纯,但又不傻,眼看沈星火越靠越近,嘴唇看起来傻的就跟条鱼似的,腾的一下就坐起来,坐下了,想了一会儿,她把只野鸭子还给沈星火,转身就跑。   人是很怪异的。   宋南溪在此之前,一直是个无忧无虑的傻丫头,但就在这一刻,她突然之间就懂事了,发现沈星火是在有欲望的,并不纯洁的追求自己了。   当然,小姑娘从此时开始就有她的小心思了。   东海和西岭没心没肺,当然早就走了。李承泽怎么可能走啊,拎着瓶子啤酒,他一看沈星火离吱吱那么近,本来准备拎着瓶子就上的,好在吱吱跑了。   扬头看着天,李承泽揩了揩嘴角,默默的跟在吱吱身后,也回家了。   谷东好开心啊,等宋青山去上班了以后,扭着自己的小圆屁股扫地,就跟那鬼画符似的,在客厅里画八字,脏东西不但没扫干净,客厅反而更脏了,嘴里还在着只有吱吱小时候才唱的歌。   妈妈,月光之下,静静的我想你啦。   妈妈,你的怀抱,我一生爱的襁褓……   苏向晚在卧室里,睡的正香呢。吧唧,谷东又得悄悄的跑过去,亲一下正在卧室里睡觉的妈妈。   “妈妈,咱啥时候才告诉爸爸你怀孕的事啊?”小心摸在被子上,谷东笑的口水吧吧的往下掉着:“我得要个妹妹,你赶紧给我生吧,明天咱就生出来,我把肚皮给宝宝当摇篮,好不好啊。”   小家伙尽量压抑着自己粗蓬蓬的嗓子,怕要吵到小宝宝。   苏向晚摸了把平平的肚子,毕竟上辈子她就是个不婚主义者,对于这个也不知道怎么就来的孩子,随着荷尔蒙的作用,一会儿极为期待,想要再养一个小宝宝,一会儿又极为沮丧,觉得孩子们都上大学了,自己再度给个孩子拖住了脚,多不好啊。   而恰好今天早晨,她抽空到医院做了个B超,医院的医生就告诉她,小宝宝只是一个七周大的小蝌蚪,而且看起来非常健康。   现在这个年代,是大生产,大奋斗的年代,可没人鼓励一个年青女人去卧床静养,去安胎,相反,医生还鼓励苏向晚说:“孩子非常健康,你只要没有妊娠反应,完全可以投入到你的工作中去,放心吧,他将来会是一个合格的共产主义接班人。”   这要上辈子有点育儿知识,苏向晚也不至于那么心大,她回忆了一下原身怀吱吱的时候,就发现她不但每天要喂驴,还要下地干活儿,完全没有一丁点的不适啊。   所以,为了宋青山所言的,赴远东赚趟大钱,苏向晚决定把怀孕的事情暂时瞒下来,也算是为了将来的小宝宝,大赚一笔钱,有一笔自己的财富傍身嘛。   要知道,她虽然管着李承泽家的古玩和珠宝,光将来价值千万的翡翠手饰就好几套,谷东那儿,他外公给了北京俩四合院,老爷子还有一笔存款,但那毕竟全是孩子们的东西,她和宋青山每个月花的依旧是死工资啊。   “咱先不告诉你爸爸,因为咱们得出门旅游一趟,等旅游回来了,妈妈的肚子也鼓起来了,咱再给他个惊喜好不不好?”苏向晚哄这孩子。   “你现在跟赵兵一样,眼睛里全是钱。”谷东神来一句,真戳苏向晚的心窝子啊。   东海和西岭听说妈妈让他们休个假,简直乐疯了。   这俩孩子自服役以来,没有请过一天假,因为宋青山一直跟砸核桃似的教育他们兄弟,就算放假,他们也是第一个站出来申请值班的,除了今天要面试,这俩兄弟就没休息过。   “要请假干嘛,我攒的换休就有十几天呢,主要是家里面不肯要我啊。”宋东海说。   宋西岭就更厉害了,自打到部队,没有休息过一天的,回去申请一趟,20天的换休就来了。   不过,他俩也弄不明白,妈妈为什么突然要让他俩休息。   “你们得跟我出去一趟,回来之后,咱们大概还得去趟边疆。”苏向晚似是而非的说。   宋青山是为了国家积攒财富,当然,在他想来,他和谷北、刘在野三个老梆子就把把最稀的硅钢片,军用造船钢全倒回来,但她是去赚钱的。   苏联自从60年代开始发展重工业,现在就跟一架钢铁铸成的老牛一样,混身负荷,但是他们的轻工产品却极为短缺。   而且在苏联,因为政策的原因,无法进行货币交易,只能以物易物。   苏向晚现在,就准备以最轻的轻工,去换苏联最值价的重工产品,这一回,她少说也得倒腾回来十万块钱不可。   几个孩子的心,那是真正的又红又正,她不好意思跟他们说,她想去另一个共和国赚点财富回来啊。   “我一人给你们一百块钱,到供销的门口去,但凡是白糖、糖果,想办法给我买回来。”苏向晚说。   现在一斤白糖才七毛八,就算糖果也才一毛二一斤,要收那么的白糖回来,那得好几百斤啊。   好在几个孩子都是当兵的,他们奉心一个真理,听命令,听指挥,只打仗,不多嘴。   现在还属于票证时代,人们拿票换糖,换日用品,人从供销社出来,听说有人愿意高一毛钱,五分钱的价格来收,当然乐得把票兑出去,毕竟大家现在不缺票了,缺的是钱。   所以这天晚上,苏向晚已经收到了将五百斤的各类糖品了。   糖品不沾地方,放在那儿,也不过几袋子而已。   第二天一早,她还得回一趟小宋庄。   宋青山一听吓坏了:“小苏同志,你回小宋庄干嘛?”   他这几年给老家给的钱多,概因老太太一直在想尽办法的要。今天十块明天二十,今天说自己头疼,明天说自己脚,后天又是屁股疼,总之,一疼就要钱。   而宋老三呢,也在宋青山和庭秀俩兄弟的扶持下,最近在老家给自己悄悄搞了个土卷烟厂,就那卷烟厂的烟丝儿,还是现在在秦州卷烟厂工作的赵国年教着宋老三来栽培,种植的。   宋青山这是怕苏向晚要一去,老三得露馅儿,他又得因为悄悄扶持不争气的兄弟,给苏向晚揶揄一顿。   俩人正在门口争执,突然宋青山就觉得背后似有一道寒光,如芒在背。   “爸爸,你还是男人吗,能不能不要跟我妈吵架,犟嘴,说句我爱你嘴上会长疮吗。”谷东说。   宋青山觉得莫名其妙,他夜里12点才回家,早晨7点就得去上班,到底犯了什么错误,让谷东看起来如此的不顺眼。   “谷东,我惹过你吗”   “对我妈好点,你这个一点都不浪漫,不绅士的男人。”谷东说着,两眼幽怨的出门去了。   苏向晚看着愣在原地的宋青山,忍不住哈哈大笑:“快去上班吧,我保证不跟你妈吵架,行不行?”   今天苏向晚开车,送宋青山到火车站,他说他得送一个人上火车。   然后,苏向晚才带着几个儿子回老家。   秦州火车站前的大广场上,有个男人站在那儿,手里捧着本书在看。   他穿一件白衬衣,黑边眼镜,等宋青山走过去的时候,抬起头来握手。   于此同时,谷东大叫了一声:“妈妈,那个人长的好像赵兵,你知道吗,赵兵长的跟他很像,但比他年青。”   苏向晚也是一句:“天啦,中年吴彦祖啊,怎么会有长的这么帅的男神在这个世界上?”   宋西岭也下车了,临走之前特骄傲的说:“那是我的老师,名字叫聂博钊,比我爸帅气吧?”   李承泽和东海,吱吱几个却觉得,那个人一看就是个知识分子,哪像他们的爸爸,一头板寸,又精神,又威武,刚劲挺拨啊。   一个知识分子,一个军人,边聊边走着,进火车站了。   苏向晚等宋西岭上了车,一脚油,就往小宋庄去了。   宋老太现在可吵不动架喽。   遥想当初跟苏向晚吵架,一蹦能有八尺高,但是在清水县城,给宋庭秀家的孙香秀吓了几回,再加上老来她生了白内障,看不清楚。原来总装哑巴,想要吓儿子,现在倒好,耳朵聋掉了。   相比之下,宋大爷反而越活越精神,还能在儿子的卷烟厂里帮把忙呢。   当然,宋大花有自己的家,宋青玉早就再嫁了,现在家里就只有一个能气死她的宋福,还嫌她又老又臭,每天威胁要用板车推着,把她倒到清水河里面去呢。   人这一生,最好是少年,最凄凉的莫不过夕阳红。   “我爸一辈子打光棍,就是你搅和的,离开你的宋青山和宋庭秀都有好日子过,就我们父子屁都没有一个,现在我想结个婚,人一看家门口坐着个你,姑娘连谈对象都不愿意跟我谈。”宋福现在恰继承了他爸的衣钵,从小惯到大嘛,是个好吃懒做的懒汉,还喜欢骂骂咧咧。   拎着瓶子啤酒,嘴里叭唧了一口烟,踢着脚底下的土,宋福就是啊呸一声:“我不是让你问我大伯要钱了吗,钱呢,你要来的钱呢?”   所以,宋老太自己现在其实不缺钱,她已经老的用不动钱,也不爱钱了。   惯出来的儿孙没出息,只会找她讨钱。牙落光了,想吃点好的也吃不动,腿瘸了,想穿件漂亮的也套不到身上,要钱干啥啊,是不是。   “赶紧啊,再写封信,问我大伯要钱。”宋福说着,忍不住就要踢脚。   老太太只哭,只摇头,实在是前两天刚要过,连她这种人都不好厚着脸皮再要钱了啊。   突然一阵马达声,宋福骂骂咧咧的抬起头,就见一辆军绿色的,一尘不染的战时指挥车上跳下三个个头又高又瘦,全是穿着军装的大小伙子来。   三个年青军人抱着手臂,将宋福围在中间,眼神冷冷的看着他呢。 第169章 洋芋擦擦   宋老三从卷烟厂赶回来,直接飞起来就踢,拿着棍子就开始抽。   胖胖的宋福,叫他打的嗷嗷直叫,那啤酒瓶子也扔了,烟也踩脚底下了,抱着头就往苏向晚的身后躲。   “让你学习你学不好,让你干活你干不了,你跟我就俩穷光棍儿,我让你再家做点饭,你居然还敢打老人,看我不打死你。”宋老三本来就瘦,一生气裤子都提不住:“想想你妈当时是怎么把你给不要的,再想我这些年带你带的有多难。”   棍子抽在宋福的屁股上,噗呲噗呲的响,宋老三声泪俱下,打的气喘嘘嘘。   宋老太躲在儿子身后,嘴里不停的叫着喊着:“打这个没良心的宋福,我白疼他了我,你们不在的时候,他就不停的打我。”   老宋家嘛,惯有的老的为老不尊,小的没有家教。   宋老三把儿子直接给打的,恨不能踩死。   苏向晚倒是一把,就把宋福给拉起来了。   “大嫂,你让我把他抽死算了,今天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我非得揍死他不可。”宋老三依旧骂骂咧咧。   “宋福,跟大妈说,为什么打你奶,又为什么逼着你奶问你大伯要钱。你说实话,我今天就护着你,你要不实话,看着那个小胖墩儿没,他最会看人有没有撒谎,你要敢撒谎,我让你三个哥哥今天把你捶成肉饼。”苏向晚揉着宋福圆胖胖的脑袋说。   谷东指着自己的眼睛呢:“慧眼如炬,鉴谎专家喔。“   毕竟三个穿着军装的哥哥呢,一个个抱着手臂,望着他的时候目光寒气森森的。   宋福深吸了口气说:“我奶整天骂大伯,说大伯不孝顺她,就我们家今天穷成这样儿,也全是我大伯造的,我气他,也气大伯,我恨这家所有的人,但我只能打她,因为我爸我爷爷都是吃苦干活的人,我舍不得打。“   说着,孩子哭了。   谷东赶忙说:“他说的是真话。“   这倒把宋老三难住了,毕竟老太太骂儿子是顺口溜,他现在是打儿子好,还是打老娘好?   要平常,苏向晚也就啥话都不说了。   不过今天看在宋老太这么可怜的份儿上,她得多说一句:“妈,人常言报应报应,你在宋福面前骂青山和庭秀,嘴巴快活了,可孩子记恨大伯二伯,也讨厌您,再揍您一回,小宋庄的人天天看热闹,您可说说,您要死了,这算不算报应?”   她在孩子面前总是发泄负面情绪,孩子反馈给她的,也只有负面的东西。   所谓报应,不过如是。   老太太要能大彻大悟,她就不是宋老太太了,但是她拉着老爷子的衣服,止了哭声,也不骂人了,好像是在回味向晚这句话似的。   跟着宋老三一起去看他的卷烟厂,还甭说,虽然只是个简陋的烟丝加工点儿,还颇具规模。   苏向晚说:“你供给秦州卷烟厂,一公斤烟丝顶多也不过五块钱吧,我五块五收购你的烟丝,有多少给多少,现在雇俩车,给我送到秦州去。”   哎呀,这哪是大嫂,这简直是财神下凡啊。   “大嫂你干嘛对我这么好,这我有点儿着不住啊。”大嫂的狠,宋老三是见识过的,她可不在乎村里那点名声,人家现在是大学生,妇联主席,一看那官威宋老三就怕啊。   “我还有另一重喜事给你说呢。”苏向晚说:“你看东海和西岭,小时候叫你打的嗷嗷叫的,现在精神不?把宋富也送部队上吧,不能在家里养废了孩子。”   那还用说吗,铁塔似的俩小子,能不精神吗,宋老三一看就怕。   人不欺少年穷,说的就是这个。   宋老三只希望那两个高高壮壮的侄子,能忘掉他小时候打他们的痛处。   至于宋富,要能去当兵,那当然好啊。   宋福本来就懒得在家呆,一听自己也能去当兵,看着仨哥哥,激动的眼泪直流,全然不知道,等到了部队上,他现在养出来的这一身膘,估计全都得给训掉呢。   而且,宋福激动之余,还想起一个人来。   “大妈,金贵最近也无事可干,整天四处当混混的,他能不能也去当兵?”宋福只怕人家不要,忐忑的说。   东海和西岭同时就笑了:“当然可以啊,他在哪儿呢,你们干脆一起入伍算了,我们兄弟争取一下,给你们当教官。”   风水轮流转啊,想当初东海西岭只有挨打的分,现在转过来了,人兄弟已经是有资历的老兵,宋福和金贵俩,得去给人家当小兵崽子喽。   回来的路上,李承泽开车,苏向晚坐在后面,就见宋西岭和宋东海俩坐在她两边,一直在笑。   “你俩小子,有啥好笑的?”苏向晚觉得奇了怪了,心说,莫非这俩小子发现他妈怀孕,这是在笑话我为老不尊?   吱吱凑过来说:“他俩刚还跟我说,要您当初走了,今天的他俩估计就跟宋福一样。“生在一个负面情绪满布的家里,看见任何人,心里只有满满的仇恨,说的就是宋福。   苏向晚看看大儿子,再看看小儿子,只能苦笑。   要说宋福,毕竟老太太再骂,也能给吃得饱穿得暖,他们俩兄弟要真没了妈妈,还不如人宋福呢。   将近两千斤的库存烟丝,还有几百斤的糖,这一下就花掉了苏向晚几乎所有的积蓄,现在她手头上,除了卖菜的钱,就只剩下等这个月的工资来开销了。   好处是,这趟去边疆,或者说出国门并不需要花钱,因为部队上会直接派车来完成这趟任务。   不过,宋青山望着后院摞的满满当当的烟丝,嘴巴都合不上了:“苏向晚,甭开玩笑,那可是苏联,毛子们玩枪就跟咱们的孩子玩泥巴似的,你甭想我带你去苏联。”   “没我,你至少要少赚十万块。“苏向晚说。   “我没见过十万块,我也不需要十万块,问题是你一女同志不能去冒险。”宋青山依旧冥顽不灵。   这时候谷东适时的出现了:“妈妈,要我帮你做饭吗,我不跟你吵架,我还会给你捶背,洗菜,拖地哟。”   意味深长的扫了宋青山一眼,谷东直接蹲到地上,就开始擦土豆丝儿了。   今天,苏向晚准备做洋芋擦擦,相比于洋芋搅团,洋芋擦擦是谷东的第二大爱好,把洋芋擦成丝,再和上面粉,然后拌一点脆酥酥的油渣进去,在蜂窝煤炉子上放平底锅,然后少放一点油煎出来,配上酸菜拌汤吃,甭提多香了。   本来苏向晚不爱做这个,但是谷东爱吃,宋青山也爱吃啊,所以谷东一回家就是擦擦擦,先擦土豆丝。   为了用行动来表达自己的不满,谷东屁股捣着宋青山:“要不想干活,不说我爱你,就赶紧出去,厨房里不需要一个只会站岗的爸爸。”   宋青山临出门,又说:“哦对了,一会儿赵兵要上门来拜访咱们,到时候谷东把嘴巴闭紧点儿,甭乱说话,私仇是私仇,现在咱们要以国家大义重,明白吗你们。”   赵兵,不就是赵国年那个便宜儿子,谷东说长的像吴彦祖的那个?   “他来干啥?”苏向晚和谷东异口同声。   宋青山说:“来往于苏联和咱们国内,联络到远东钢铁厂的造船钢,硅钢片的人恰恰就是他。”   所以说,赵兵,是他们此行的领路人,也可以说是他们的金主。   这个人物,听起来似乎不容小觑的样子。   谷东只要听说有人来,那绝对的,就跟条小狗似的,已经守到窗子外头去了。   苏向晚呛好了酸菜,预热了蜂窝煤炉子,把和好的洋芋擦擦整齐的摊在平底锅上,不一会儿,锅里已经开始往外溢香气了。   煎到一面焦黄,她再拿铲子把擦擦铲起来,轻轻扣个面儿,那香味儿滋悠悠的就开始往外发散。   “我怎么觉着你最近似乎变了个人似的。”宋青山接过铲子来,自己翻着面儿,烙熟一个,自己先吃了起来。   不得不说,他本来不怎么爱吃的人,也给苏向晚惯成个吃货了。   “你就没发现我有什么不对劲儿?”苏向晚挑着眉头说。   宋青山仔细端详了片刻,说:“漂亮,真漂亮。说实话,二十多岁的大姑娘我也见的多了,咱的南溪,据说经常有小伙子们骑着二八自行车,赶老远的路来看她,就因为听说她长的像明星,但我觉得她没你好看。”   至少没有苏向晚那种温柔中带着泼辣,麻利,果敢的风韵气质啊。   “你行了吧你,往后不用瞒着我啦,每个月给你妈五十块钱,但是不能邮给老三,邮给庭秀吧,让他买些奶粉饼干回去,还能花到老太太身上。”苏向晚笑着说。   她把宋福从家里带出来,让当兵,还专门跑到宋青玉的家里,喊了一回,让金贵也出来当兵,把几个孩子就全喊到部队上了。   她虽然说嘴里一直骂的凶,但并没有管过他给家里私房钱的事儿。   夫妻之间,有些事情上撕破脸,有些事情上装糊涂,宋青山不得不说一句,他在家庭里真的就是个甩手掌柜的,要不是苏向晚足够贤惠,陈爱党那样的孤家寡人,很可能就是他的下场。   “妈,来啦来啦,我的仇人来啦。”谷东在门外一声喊,苏向晚抬头望外,还真的,篱笆外面进来个年青人,眼眸深邃,身材瘦瘦高高,拎着一只黑皮夹子,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人很是有点阴气森森的。   这就是梁同和林郁那一对儿生的儿子?   真是可惜了一副好皮囊,生的确实足够帅气啊,相貌就跟吴彦祖似的。   不过,更叫人意外的是,刘在野居然是跟他一起来的。   “我哥们,从广州军区那边来的,有一段儿我俩一起军训过,跟青山一样,生死不离的好兄弟。”刘在野极为热情的介绍说。   捣了赵兵一拳头,他还悄声说:“看吧,像不像王晓棠,是不是一模一样?”   赵兵的目光,直接就盯在苏向晚的身上上下打量。   刘在野大剌剌的已经进了厨房,不请自吃,直接拿手抓了一个滚烫的洋芋擦擦就开始吃了。   这个赵兵看起来长的帅气,人也阴郁,当然,虽然说苏向晚只扫了聂博钊一眼,也得说人家作为石油业的专家,为人朴素,谦和大气,这个赵兵可就装的不了得了。   搞的自己跟个克格勃特工一样,端端正正坐到了沙发上,就在那儿一直坐着呢。   “咱们现在有俩条线,一条是霍尔果斯,这个是出去的线,但回的时候,是阿拉山口,因为我们如果真的能拿到稀有钢材,卡车运不回来,必须走铁路。”赵兵颇为高傲的坐着。   宋青山早就料到了要走铁路:“这个没问题,我们都是准备好的。”   “人少了可不行,有素质高,力气大的士兵吗,不能走漏风声的那种,咱们得多带几个。谷北也不能去,他的形象太正,一看就是公安出身,要他去了,毛子只怕要识破咱们。”赵兵又说。   苏向晚轻轻扫了宋青山一眼,她就说嘛,几个老家伙去搬钢材,那怎么可能。   还是她明智,早给孩子们请假了。   这个赵兵扫视了一圈,那叫一个会卖关子:“我做为一个特工,本来不该在这种场合露面的,但是刘在野跟我说,他有一个能够改变帮交关系的宝藏,于是我来了,当然,我现在看到了,这个宝藏,我得说足够重量极,是□□级别的。”   说着,他居然竖起了自己的大拇指来,一看就是在装,但苏向晚目前为止,还不知道怎么叫这家伙破功。   “我妻子不能去,任务再重,有我就行。”宋青山断然说。   苏向晚完全不懂啊,什么是能改变邦交关系的□□级别宝藏。   这时候,刘在野就开始给她解惑了。   却原来,从六十年代开始,在霍尔果斯和阿拉山的边防上有一部电影,影响着共和国的军人,当然,也影响着苏共那边的军人。   那部片子的名字就叫做《野火春风斗古城》。   在这部片子里,王晓棠所饰演的金环和银环俩姐妹,是多少共和国军人心头的那抹白月光,当然了,电影带子传到苏共那边,那边的边防关兵们也对王晓棠充满着别样的热爱。   毕竟他们在边关站岗放哨,能看到的电影少,而像王晓棠那样的大美人,又是那么一部经典的电影,任何人都会难以忘怀的。美人不分国界,那怕听不懂汉语,那些苏联士兵照样看的如痴如醉。   “宋参谋,两边边防把守极为严格,如果咱们想自由进去,大概还非得苏向晚同志去一趟不可。”赵兵于是又说。   至于刘在野,和常丽萍俩口子,那就是一对奇葩。   吵架的时候,一个说只要宋教官肯要我,我明天就踹了你,另一个立刻就会说,苏向晚比你漂亮一百倍。但俩人吵一吵,给闺女刘灵骂上两句,晚上刘在野照样死皮赖脸,还是要跟妻女睡在一张床上。   在他看来,就真正的王晓棠都比不上苏向晚。   所以,在刘在野和赵兵看来,出入边防,有苏向晚在,才能敞行无阻。   宋青山皱着眉头,很难下这个决定,毕竟这一趟于别人来说,都是赚大钱,发大财,只有他知道,那帮毛子绝对不好糊弄。   别人只是看热闹,苏向晚有三长两短,他怎么办?   她的价值可不是十万块能衡量的。   她是他孩子的母亲,是他的家,他的爱人,不,应该是他的一切。   所以,赵兵还在装他的冷酷克格勃,刘在野搓着双手,谷东好奇的在厨房门口着洋芋擦擦喝着酸拌汤,所有人都在等宋青山下那个决定。   吱吱其实早就不跟沈星火玩了,在他那跟鱼泡泡似的嘴巴差点贴到她额头上那会儿起,她心头泛起一阵恶心,从那以后,怎么看沈星火怎么讨厌。   喜欢出去玩,喜欢抓野鸭子,捞鱼的心思,很怪异的,因为沈星火就一下子全熄灭了。只要想到沈星火,野鸭子也讨厌,鱼也讨厌,她居然破天慌的,没人求着,自己跑到舞蹈老师那儿就练舞去了。   她练舞的时候,三个哥哥就在窗外看着妹妹那美妙的身影呢。   从远东运一批珍贵的钢铁,不叫它们落入美帝,和别的资本主义国家手中,把它们用在共和国基础建设上,这事儿非干不可。   所以,宋家几兄弟都要去。   宋南溪当然不可能去,她就像长在温室中的花朵一样,是这三兄弟无论在哪里放哨,在哪里站岗的时候,心里最暖的那一抹暖阳。   几兄弟对于能够看着妹妹在夕阳跳舞的这一刻,都觉得它格外的珍贵。   不过,赶在宋南溪察觉之前,李承泽就把东海和西岭给叫走了。   照计划,今天晚上他们就要出发了。 第170章 军人情怀   李逸帆出差的时候,宋南溪一般不会去她家。   但是不巧的是,这一回李逸帆还真的出门了,家里就只有个谷北。虽然说谷北也很疼宋南溪,但毕竟不是自己的亲爸爸,南溪与他之间有隔阂,这是不可避免的。   小丫头独自一人在家,爸妈当然给她叮嘱了两车的话,要她注意安全。   正好暑假,光荣大院算是整个军区最安全的地方了吧。   苏向晚临出门时依依不舍,几个哥哥说话说的宋南溪头都大了,宋青山就很生气:“她都十五岁了,不是十五个月,不是婴儿,她总要学会自己过马路,自己买票上车,你们早她爹吗,她爹我也看不了她一辈子。“   当然,宋南溪自己是给惯坏了的,第一次一个人过夜,门窗全都锁的紧紧儿的,就连老狗大山,都带在屋子里,直接拴在自己的床边上。   就算这样,头一晚上都把宋南溪吓了个半死。   不过,熬过一夜,第二天一早起来,她就发现独居的美好了。   没人管,练完晨功就可以再睡个大觉。妈妈买了一箱子的方便面,正好是她喜欢吃的,一次卧俩鸡蛋,吃饱了继续睡大觉,起来再练功。其间,沈星火因为担心,来看过她一次,宋南溪没给开门,只在窗户上接待了沈星火。   “你不出门,吃什么啊。”沈星火不止带着火腿肠,还带着饼干和方便面,挂面和鸡蛋,摇着说:“开门,我把东西给你送进去,好不好?”   宋南溪才不呢:“我家就有啊,小青菜后院有种的,我啥都不缺,就不给你开门。”   “你开开门又能怎么样,这么安全的院子,难道狼能把你吃了不成。”沈星火也是奇了怪了,这小丫头怎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啊。   宋南溪一副认真的模样:“沈星火你懂啥啊,小心使得万年船,再说了,我爸我妈得罪过的人可不少,我妈昨天晚上还给我说了,别人都无所谓,尤其是半大小伙子们,我一定得小心谨慎小心,就是不能开门。”   沈星火有没有那种心思,当然有。   毕竟宋南溪是练舞蹈的,长的漂亮,发育的又早,不是那种干巴儿的瘦丫头,也不是那种痴胖,肉乎乎的,但肢体格外的灵活柔韧,脸蛋儿再长的漂亮,整个秦州,在现在这种半饥不饱的大小伙子眼里,那是一等一的漂亮。   沈星火早就想好了等李承泽不在的时候发动攻势,确定恋爱关系呢,这给南溪搞的,门都没进得去,反而走的时候,还提了南溪的半袋子垃圾。   前几天都很好,当然,宋南溪也从来没有放松过警惕。   毕竟头一回一个人在家,用爸爸的话说,孩子早晚要长大,现在就是她当家的时候了。   八零到九零,或者说两千年以前,在某个方面来说,压抑的性被释放,金钱和物品的骤然丰盛,各类音象读书涌入市场,良莠不齐的,带着被压抑后的强烈释放的东西,都刺激着人们的神经。   尤其是那些年龄还不算太大,没有读过太多的书,血气方刚就初入社会的毛头小子们,在这个年代不犯错误的,真的太少太少了。   你还甭说,光荣大院,秦州安保最严格的大院子里,今天晚上,睡到半夜的时候,宋南溪就听见一阵咯吱咯吱,铁丝子在锁眼里捣弄的声音。   是大山把她摇醒的。   一个姑娘加一条老狗,俩人胆颤心惊的下了楼梯,就见自家的后门,锁子正在被摇的吧嗒吧嗒作响。   两道反锁,啪嗒一声,一道已经开了。外面的人大概有点激动,停了一会,听着屋子里悄无声息,执著的,又吧嗒一声,透开了另一道。   ……   经过十天漫长的旅行,一辆载着一吨茅台,还有大量烟叶、糖果,以及布料的卡车,终于到了霍尔果斯。   边疆就是不一样啊,大夏天的,一望无垠的蓝天,戈壁,风大的足以把一头四百斤的肥猪给吹上天去。   男人们还好,苏向晚本来就因为妊娠反应而有点吃不下饭,体重达到了史无前例的,她初穿过来的时候,原身的那个体重,好在她明知吃不下,还是尽力的在吃,所以虽然瘦,精神倒还不错。   在霍尔果斯找宾馆住下来,刘在野要跟着赵兵去办入边防证。   而宋青山呢,在口岸上有个老战友,听说得了癌症住在医院里,看战友去了。   自从六十年代两国交恶以后,进口贸易不受限制,但出口是绝对要严查的,尤其是投机倒把贩子,那些倒爷们,大部分都是身上套二十件毛衣,或者身上背三十斤白糖,再或者腿上套上三十件裤子,提四十个暖水壶的往外走。   当然,除了身上的,力所能力能背得动的,边防是不可能让他们携带大批物资出去的。   卡车尤其严禁。   所以,刘在野他们要去跟边防交涉这件事情。   苏向晚带着几个孩子,就在霍尔果斯市转悠,要看看这个北国口岸之首的城市。   “妈妈要被吹上天了哟。”谷东说。   大的几个看苏向晚给风吹的巅三倒四的,宋东海索性就把她给背上了:“妈妈,我怎么觉得你怪怪的。”   “我哪儿怪了,这不是好好儿的?”   “你皮肤特别的好,而且身上的味道奶香香的。”宋东海背着苏向晚,悄声说:“我发现你好久都没有用你那个装在铁罐罐里的直条条啦,你是不是怀孕啦。”   “你这孩子,咋啥都看?”苏向晚惊讶的说。   “那不是我爸给你买的,他后来从云南回来,就把这任务交给了我呀,所以我得经常看看啊。”宋东海不知道怎么就惹到他妈了。   直条条,其实就是卫生巾。   真正华夏妇女们要用卫生巾,那得等到82年的时候,卫生部为了本国妇女的卫生健康,才会拿出当时比黄金还珍贵的外汇,从日本进口。   而现在的妇女们,用的还是月经带子呢。   宋青山他们去云南的时候,那边有从云南边防上倒过来的卫生巾,她就让宋青山给她买了。真是没想到,宋东海个粗小子,能从这方面发现妈妈怀孕的事情。   “目前别告诉你爸,我看他啥时候能发现。”苏向晚笑着说。   “都什么年代了,你可看看吧,人家那个同志还背着他媳妇子呢,我就跟你牵个手,咋地啦?”有个身材精壮,穿着军装的男人大大咧咧的瞅了苏向晚一眼,对他的妻子说。   他妻子翻了个白眼,没理这人,走了。   那个穿军装的男人还给宋东海竖了个大拇指,打了个口哨。   宋东海好尴尬啊:“哎同志,这是我妈。”   苏向晚本来就不喜欢让驴蛋背着自己,从驴蛋背上跳下来直接哈哈大笑。当妈的,能跟闺女当姐妹,能让人觉得自己是儿子的女朋友,那感觉简直不要太美妙啊。   中午,苏向晚带着几个孩子还去吃了本地最有名的烤羊肉。   只能说,谷东满嘴流油,连话都顾不上说,就连平常最挑剔的宋西岭都吃的眼珠子快鼓出来了。   不过,刘在野他们的事情办的并不顺利。   赵兵说:“真是没想到,政策一天三变,就连秦州军区的介绍信都不管用了。”大热天的,这家伙还是黑西装,黑风衣,也不怕热死他。   刘在野直接大呼小叫:“这个世道简直太黑暗,当兵的没一个好东西。”   李承泽不高兴了:“刘伯伯,赵叔叔,你们以前也是兵,应该知道,边防部队也是按政策办事,能不能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骂我们军人。”   刘在野是个凡事嘴上坏,心里着急的主儿,这会儿都方寸大乱了。   不过,赵兵有的是馊主义啊:“此时不让咱们的原子弹出手,更待何时,小苏同志,下午吧,就由你给咱们开放行条。”   “边防部队真的会因为我长的像《野火春风斗古城》里的女主角,就给咱们放行条?   苏向晚觉得,这俩人未免太乐观了点。   但赵兵成竹在胸:“你放心,边防联的联长办公室里就挂着一副《野火春风斗古城》的海报呢。”   宋青山不在,几个孩子毕竟还小,只有听话的份儿。   苏向晚究竟觉得这俩人简直就是在痴人说梦,当然,也不相信共和国的军人会因为她而把他们给放出去,但毕竟她沿路收了将近三千块钱的物资,还有一车皮的茅台,这些东西不拿到苏联,它的价值完全体现不出来。   所以,她也只能去碰碰运气。   边防连的连长姓马木提,也可能是叫马木提,深鼻大眼,头发就跟那卷卷似的全贴在头皮。   等苏向晚一进办公室,还真的,马木提连长看了片刻,直接围着苏向晚就跳了个舞,用并不标准的汉语问候了苏向晚半天,还真的称她为‘银环’,抓着她的手,只差热泪盈眶了,还非得给她来个拥抱。   苏向晚在孕中,对于气味特别敏感,不过,马木提虽然长的人高马大,体味并不重,苏向晚也就勉为其难的接受了这个拥抱。   马木提显然早就知道苏向晚要来,所以,还真的配备着相机呢,跟苏向晚单独拍了个照,又大家一起拍了个照片,然后还非得单独给苏向晚拍几张照片不可。   苏向晚穿的,是件白色的的确凉衬衣,头发挽的高高的,扎成了个马尾巴,当然了,这是现在最时髦,也是靓丽的打扮。   但是马木提连长觉得还是不行,不像他喜欢的那个金环银环啊。   他拿着相机直叹气:“我还是喜欢银环你扎俩大辫子啊。”   这有啥难的,苏向晚拆了马尾巴,立刻就给他辫了俩大辫子,土土的,美美的,让他拍了几张照片。马木提慎重的抱着相机:“照片洗出来之前,这个相机就是除了口岸以外,我最重要的东西啦。”   不过,听说苏向晚他们想开卡车出国门,马木提的笑容就没了。   “实在对不起,银环同志,你可以自己过关,也可以带货物进来,但不能开卡车出去,这是咱们的死规矩。”马木提连长抱歉的说:“就算你的姐姐‘金环’活过来,来到这里,想开着卡车出一趟国门,也不行。”   在《野火》那部电影里,金环和银环俩姐妹跟敌特斗争,金环为了保护情报而牺牲的事情,赚足了这些边防战士们的眼泪,在他们心目中,能够让金环活过来,就是赔上他们的性命他们都愿意,但是,政策他们就是不肯通融。   马木提万分抱歉,同时也说:“要让你们开着卡车出去,我得坐牢,这个我绝不能通融。”   回到宾馆,赵兵这个一直在装酷的克格勃,都解开自己那黑色的风衣开始搧汗了:“这可不行啊,咱们非得出去不可,我跟塞米金斯巴拉克那边都约好时间了,咱们到时间不到地方,他们很可能把钢材交给别人,怎么办?”   刘在野也觉得,难道就白来啦?   这时候宋青山看完战友,刚好回来,战友年纪轻轻就得了癌症,看起来他的情绪也不是很好。   “回吧。“刘在野格外沮丧的说:“边防关兵就跟机器人似的,一点也不能融。总不能咱们为了国家,持枪冲卡吧,我家灵儿还那么小,我才不要坐牢呢。”   赵兵也是满头大汗,显然,这人是想出国来着。   宋青山倒是一声不吭,洗了把脸,单人直奔口岸上,半个小时后,他居然就把通行证给开回来了。   赵兵和刘在野出去吃饭了,苏向晚正在睡懒觉,接过通行证,都惊讶坏了:“我这个原子弹都搞不定的事情,你是怎么搞定的?”   不声不响,出门一回,通行证这就开回来啦?   怎么看,宋青山也没她长的漂亮啊。   苏向晚心说,这人倒底啥本事,就能从边防上开来条子?   “你以为赵兵真的可靠?那是个国际商业间谍,专门来交换,卖买情报的,我们这趟国门是为了咱们所没有的,人家苏联掌握核心机密的硅钢片,我们现在干的都是一旦被国家之间发现,必须坐牢的事情,因为这牵涉到邦交和国际和平,但同时我们又非干不可。”宋青山说:“还能怎么样,马木提连长为了金环银环可能献出他自己的生命,但是绝不会侵害国家财产。只有为了国家的兴盛和繁荣,他才愿意把牢底座穿,明白吧,我告诉他利害关系,他愿意用坐牢换的代价换咱们出国。”   “真会坐牢?”苏向晚都有点哽噎了,马木提连长看起来多热情,多淳朴,多可爱的人啊。就因为他们要出趟国,就得去坐牢?   宋青山顿了顿,说:“要被抓住,我们也会坐牢。”他话头一转,又说:“国家的建立和成长都需要付出代价,想想为了新中国而死的那些英烈,咱们就该知足,更何况企业和人呢?很多时候牺牲是必须的,这一趟就算我们全家几父子进了监狱,至少咱们会有被垄断的稀有钢材,至少你会有很多的钱,对不对?不想这些了,你赶紧歇着吧,我看你最近精神很不好。”   所以,这一趟前来。   赵兵只为从国际关系中谋利。   刘在野只是瞎着急,想赚几千美金。   唯有宋青山,带了四个儿子,一旦有事,至少三个要跟他一起把牢底坐穿。   但是,在一个即将崛起的国家,就好像孩子们成长中的摔跤,跌痛,是不得不付出的血与泪的代价。   宋青山当然不愿意带妻子,不愿意让她冒险。   可是,又怕自己万一座牢,她会失去依靠,所以才会放任她来一趟,赚点安身立命钱。   躺在床上睡觉的时候,苏向晚就发现宋青山不知道从哪儿借了个锅子回来,正在替她熬粥了。   这男人,说他是榆木棒子,一点也不假。   但是要说他细心,也是真细心。一路发现她除了粥别的没胃口,于是借了锅子来,蹲宾馆的房门口给她熬粥。   这份耐心,也是别人没有的啊。   出关在即,所有人都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把。   就连那个赵兵,也悄悄的替自己扣了一顶黑色的礼帽,墨镜一戴,搞的又炫酷又拽霸的。   不过就在这时,有人居然直接从秦州省委,就把电话打到宾馆里来了,而且,专找宋青山。   “谷北,怎么啦?”宋青山说。   谷北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紧接着又在叹气:“想不到,真的想不到,我完全想不到。”   “到底怎么了,你好好说话。”   “吱吱吧……”   “吱吱到底怎么啦!”随着宋青山语气一重,几个孩子都围到话筒前了。   “你放心,孩子没事,我是真的想不到,她会那么冷静。”谷北深吸了口气,才说:“有人半夜撬锁,想要入室抢劫,宋南溪一个人把犯罪分子给抓住了。”   这可真是一个可怕,而又让人心惊肉跳的消息。 第171章 我的祖国   陈光荣这小半辈子,不可谓不可曲折。   小时候父母两地分居,家里捉肘见襟的困难,他身为长子,母亲郭梅所有的愤怒和抱怨,全是由他顶着。后来终于进城了,日子才好过了一点。他发现只有惹老宋家的几个孩子生气,妈妈就会高兴,于是,他整天惹着谷东跟他们打架。   但是他喜欢宋南溪,这个是不可否认的,从小就喜欢,发了疯的喜欢。   喜欢她的歌声,喜欢她唱歌跳舞,喜欢她跟在谷东身后,挥着旗子喊冲啊冲啊,然后跟他们兄弟打架。   这种喜欢,要是他一直在一个有纪律,有组织的管理下,接受正统的教育,应该能压抑得住,因为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宋青山绝不可能把宋南溪嫁给他。   但是,最近连番的打击,先是郭梅被妇联免职,还进了监狱了,接着他爸陈爱党因为受到牵连,先从水电站贬到后勤,现在直接从后勤就给贬到保安处去了。而陈光荣自己呢,当了几年兵,文化理论好,身体素质也好,就因为政治面貌的问题,被所有军校拒录。   连番的打击,再加上最近读了点淫秽色情类的读物,让这孩子就走到了犯罪的边缘。   不过,等他撬开门,迎头就是黑洞洞的枪管。   陈光荣曾经当过兵,可不害怕一个小女孩和一条老狗:“宋南溪,小心点,枪会走火的。”   “没想到居然是你,陈光荣你给我滚远点。”宋南溪说。   月光下,陈光荣冷静的说:“第一,你不会开枪,第二,我不想你怎么样,我只想跟你坐在一起说说话儿。”麻痹她,然后再实施犯罪,陈光荣所有的计划都是想好的。   但是,他远远低估了宋南溪,只是一低头的瞬间,老狗汪的一声,再砰的一声枪响,不过一把老来福而已,他的一只脚险些给轰掉。   再端起枪来,拉栓上膛一气呵成,又顶到了他的脑门上。   这时候那条老狗大山才开始疯了一样汪汪的叫,而且窜出门堵在院子前,一副陈光荣甭想跑掉的样子。   陈光荣被俘的过程就是这样了。   不但被抓,还给宋南溪拿枪轰掉了半只脚。   且不说陈爱党的女儿还在边疆当知青,因为没有关系,户口都转不回来,儿子又因为一时冲动,同一院子住着,居然跑到他的战友家去,上门抢劫。   当然,他自己供认的是抢劫,可是真正他是想干什么,谁能不清楚。   偏偏这时候,组织下了最后通谍,让陈爱党搬出光荣大院,他的人生可谓空前的黑暗啊。   谷北接到案子以后,当夜没敢给宋青山打电话,直到次日才联系。   宋南溪,看起来那么娇滴滴的个姑娘,没有人能想到,她能办那么大的事情。   上了卡车,苏向晚和东海西岭几个又是惊喜,又是后怕,当然,也忍不住的担忧吱吱,从现在开始,他们至少还要十天才能回去,她一个人可怎么办啊。   “不过,到底是谁教她使枪的,那玩艺儿我也不会啊。”苏向晚说。   家里原来枪多,现在只有一把老来福,那还是宋青山从冬风市回家的时候带去的,平常拆成零件,一直在大柜子上压着呢,苏向晚觉得以吱吱的能耐,怕组不好一把枪吧,还装弹开枪,听起来简直跟听天书似的。   宋青山坐在前面,回头说:“当然是我教的,走之前我带着她在黄河边练过好几回,你们不知道?”   这事儿,李承泽知道,别的几个就连谷东都不知道。   一把拍在自己脸上,谷东深深觉得这个爸爸就是比韩明好,平常没啥,关键时刻总能挡大事。   现在是下午五点,交完岗的时刻,也是马木提跟宋青山协商好的,放他们出口岸的时间。   蓝天碧野,一望无垠,边疆的下午五点,太阳还高挂在半空中。   马木提率队站在口岸上,翘首以待的等着卡车的到来呢。   远远看到卡车,他已经欣喜的在挥手了。   “还要停车吗,咱们直接过吧,我们赶时间。”赵兵不耐烦的看着表:“那边约好的时间可是死的,咱不能在路上浪费时间,这群傻兵弹子,让他们玩泥巴,吃土去吧。”   开车的是刘在野,宋青山一把拍过去,拉着脸说停车,他一脚油就把车给刹住了。   “我才知道您不姓金也不姓银,名叫苏向晚,是咱们秦州的妇联主席。”马木提热情的握上苏向晚的手,狠摇了两把,捏的她的骨头都要断了,又说:“宋青山同志已经跟我介绍过您了,这样吧,您跟咱们的边防士兵也合个照,好不好?”   一边,赵兵坐在副驾坐上,正在不耐烦的催促着,一边,刘在野却说:“合照吧合照吧,我也合一个,谁知道他妈的出去了还能不能回得来呢。”   苏向晚不是明星,对于合影这件事情,真是觉得自己未免太被对方高看了啊。   “我又不是真的王晓棠,咱冒充电影演员跟孩子们合影,怕不太好吧。”苏向晚悄声跟宋青山说。   宋青山两手叉腰望着妻子,皱了皱眉头说:“合吧,等咱们出去,他们不同程度都要受到处罚,最重的罪马木提背了,但他们知而不报,大过要记,开除队伍是最轻的处罚。”   显然,这帮还很年青的,跟孩子一样的战士们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就在苏向晚回头的时候,全是二十出头的大小伙子,总共十二个人,略带羞涩的,随着她的目光扫过,都在给她行注目礼。   虽然知道这只是个假银环,但是常年驻岗的边疆战士们的热情,还是让苏向晚有点吃不消。   “到了咱们边疆,我理应敬你三碗酒,但是在工作岗位上,这个咱就不提了,苏主席,你给咱们唱首歌吧。”马木提热情的说。   谷东直接噗嗤一声:“我妈就不会唱歌。”   东海和西岭几个也是忍不住的笑:“算了吧,我妈本身就古板,还害羞,根本就不会唱歌。”   这要几个孩子不闹一下,苏向晚还得扭捏一下,但是,她真是没想到,自己在自己的心目中还算一个开明,年轻,有活力的家长,如今还在热情的期待着自己另一个小宝宝的降生。   咋在孩子们的影响中,她也是个老古董?   这可太过分了。   “我给大家唱一首吧。”苏向晚说着,于心里想了想,直接就唱开了。   要知道,从小就歌喉美丽又动人的宋南溪,可是她生出来的,想当初为了追爱豆,追偶像,她也曾是多少爱豆的亲妈,熬更守夜帮爱豆艹热度的,怎么可能不会唱歌?   当然,在这个地方,她不可能唱流行歌。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我家就在岸上住,听惯了船公的号子看惯了船上的白帆……”   苏向晚才一唱,战士们和着调子就开始唱了:“这是美丽的祖国,是我生长的地方,在这片辽阔的土地上,到处都有明媚的风光。”   孩子们扯开了嗓门的唱,声音那叫一个高亢,他们一遍遍的唱着:“这是英雄的祖国,是我生长的地方,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到处都有青春的力量。”   宋东海听见他妈唱歌,深吸了口气,脸居然胀红了。   李承泽本来不想让苏向晚唱的,这一听,跟宋南溪比也不差啥啊,虽然说她年级大了,气息有点不足,但《我的祖国》可是一首调子极为高亢,一般歌唱家都唱不上去的调子,也真是难为她了。   宋西岭一惯怂怂的,笑眯眯的,仿佛风起云涌,没什么能叫他激动一样。   谷东直接一拳头打到虚空:“这是我,大咕咚的妈。”   几个大男人就甭提了,刘在野点了一支烟,没抽到嘴里,一听苏向晚的歌声,直接就掉地上了。宋青山倒是比较淡定,他早就习惯了,苏向晚那种,平常淡淡的,关键时刻的一鸣惊人了。   不到国门,没人能体会祖国对一个人意味道着什么。   不守国门,也没人能体会自己肩膀上的担子。   苏向晚觉得,把这首歌送给这些即将要受处罚的孩子们,再合适不过了。   ……   车渐行渐远,苏向晚时时回头,都见那个高大,热情,头发像方便面一样卷在头上的马森提连长站在远方,朝着车的方向,一直在敬礼。   谷东唱了半天,见别人都不说话,摸了摸鼻子,拿他那粗蓬蓬的嗓音,在车蓬顶上就继续吼开了:“这是强大的祖国,是我生长的地方,在这片温暖的土地上 到处都有和平的阳光。”   ……   如果说不能理解现在的苏联人对于轻工纺织品,以及白糖,烟草和酒的需求,置换一下,二十年前的华夏,就恰是现在苏联人的样子。   当然了,就是再往前十几年,想当初苏向晚为了要买一罐奶粉,还跟宋老太俩打破头呢。   宋青山他们去交涉钢铁的事情了,苏向晚带着谷东,就得想办法把她带来的烟草、布,以及白糖给卖出去。   异国它乡,充斥着的全是异国口音,宾馆里有一股浓浓的,叫苏向晚无法适应的体味。   她吃不下去饭,因为除了肉就是肉,而且还做的很难吃。   唯一能下咽的就是黑面包就着牛奶,但是面包又粗又噎人,苏向晚没有一丁胃口,谷东却吃的极为香甜。   端着牛奶往苏向晚腰上碰了碰,他说:“妹妹啊,咱现在也是出过国的人啦,回去可得好好儿吹个牛才行哦。”   苏向晚的目标很明确,东西全部都得置换成值钱的机器,然后运回国。   不过她谈了几个在这边做倒爷的,国内中间商,都不满意。   毕竟将近半吨的烟草呢,而烟草现在在苏联,那属于紧俏物资,几个倒爷居然准备拿几台缝刃机就糊弄了事。   但事实上,现在的苏联和华夏之间的贸易差,可以大到,你只要拿俩暖水壶,就能换来俩把枪,还送两大兜子弹,你要能带过去一头肥猪,就能换来一架飞机的程度。   国内一台缝刃机也就贵点儿,这东西可不是什么稀罕货。   转了一大圈子,苏向晚在宋青山他们所去的,国营造船厂的隔壁,碰到一个门前长满了荒草的厂子。   那不没人愿意吃黑面包嘛,谷东也不知道怎么的,特爱吃这东西,背着一绿军书包的黑面包跟在苏向晚身后呢:“妈妈,这地方有商机。”   “为啥?”   “你看那些热闹的,咱们国人多的厂子,里面的东西肯定国内也有,但这地方连个鬼都没有,它生产的东西,咱国内肯定没有。”   不过,他俩没有翻译,在人大门口就是鸡同鸭讲,总之,想知道这个厂子造啥,对方说的话他们又听不懂,扯了半天,直到苏向晚灵机一动,从兜里掏了一把糖果出来,捧在手心上,这个厂子的门房愣了半天,直接感叹了一声,啊达!   这个厂子在苏联,算是轻工业了,因为他们生产的居然是手表。   而且,还是滞销到销不出手表,然后破产的一个手表厂子。   厂里工人全跑完了,只剩下一个仓库负责人,还有一个看大门的。   苏向晚也是两眼放光:“商机,大商机。”   塞米金斯巴拉克这地方喝醉的人特别多,满大街的酒鬼,而且,他们根深蒂固的,欺负国人的习惯,尤其是女人和孩子,最喜欢欺负一下。   所以,谈完生意回宾馆的时候,有个男人撞了苏向晚一肘子。   大约因为她是个东方妇女,就多看了两眼。   这时候,谷东就爆发他有惹事的天性了,胸腔里叫常利军打过,骂过的那种暴戾感蓬勃而出:“你瞅啥?”   就算对方不懂东北话,不会回一个瞅你咋地,但也能懂得对方是想挑事儿啊。   所以,那一拳头就朝着谷东抡过来了。   谷东人小气势大,伸开双臂把苏向晚往后推着,一副大哥罩你没商量,这地盘只有我说了算的雄心壮志,但奈何对方人高马大,一把拎上他的脖子,他就双脚离地了。   这家伙凶头巴脑,在人高马大的苏联人面前,跟只小哈巴狗似的,那叫一个凶相毕露,但就是叫的欢,脚丫子都踢不到人身上。   “误会,全是误会。”苏向晚掏出自己来此的通行利器糖果,还没来得及扯白旗投降,打算息事宁人,谈完事情的宋青山他们回来了。   跟苏国人差不多的体格,几父子把那苏国人团团围住,对方一看宋青山人高马大,卷着衬衣的手腕上满肌肉,一看就是个身体素质好的,这才把谷东给放下来了。   回到宾馆,还得相互汇报战果。   “手表?那东西咱国内也有,一块也就一百多块,你准备拿你的烟草、糖和布料换手表?”宋青山说。   苏向晚掏了一块手表出来:“这作工够精良的吧,你觉得能值多少钱?”   宋青山接过表,钢质表面,精针,卸开后盖,齿轮之间严丝合缝,上针甚至是纯铜作成的。苏联老大哥别的方面怎么样不说,生产这些东西是真精细。   “至少一百块。”宋青山说。   “事实上,我只用了三块糖就换到了两块表。”苏向晚摇着两只表说:“那个厂子里的人说,能带走多少我们就带走多少,只要把烟草和布料留下。”   所以,别人只是倒爷,苏向晚是掘金,她现在愁的是能运回去多少了。   “你们那边呢,谈的怎么样?”苏向晚问宋青山。   宋青山看着苏向晚,莫名觉得背后一寒,回头,就见宋东海和谷东俩同时以颇为幽怨的目光看着他呢。   “你俩又怎么啦?”宋青山说。   谷东和宋东海一个鼻孔出气,都只是哼的一声,俩孩子全转身走了。   宋青山依旧没发现家属怀孕的事。   另一边,宋南溪在报案,陈述案情完毕之后,又在公安局呆了半天才回家。   陈爱党正在搬家呢,他家最小的那个陈光耀也在,就连郭晶晶也在。   “实在是对不起啊南溪,那孩子就是昏了头了,法律肯定会严惩他,你没事儿就好。”陈爱党迎上来,叹着气说。   郭晶晶也笑着说:“可不嘛,他自己了昏了头干了坏事,法律非严惩他不可,不过南溪,你家那条狗是真灵啊,跟我说说呗,狗哪买的,我也想买一条回来。我也住这院里头,没条狗看门,不放心啦。”   沈星火早在院子里等着南溪呢,见她小脸儿惨白的盯着陈爱党一家子,赶忙劝说:“不怕,这不有哥哥吗,今天晚上开始,我准备就跟你一起住了。”   宋南溪说:“你赶紧走吧沈星火,从今天开始,我还非得跟大山一起,住到我爸妈回家不可。”   她的爸爸是军人,干妈可是共和国少有的,援过青藏和边疆的女兵,要连这点阴谋诡计都搞不定,那宋南溪可白白姓宋了。   她就不配做一朵军中绿花。 第172章 核废料   八十年代淘金热,英雄不论出身,赚了钱的才叫好汉。   郭晶晶最近不知道怎么来钱的,总之最近看起来手脚大方的可以,这天,还专门从悦宾楼打包了两样菜,就来敲宋南溪的门了。   “南溪,开门啊,好歹我跟你大哥也认识,你天天吃方便面,那东西可不健康,吃点菜吧。”郭晶晶说。   因为是傍晚,宋南溪一贯的不开门,在厨房窗子上一看外头,有个大姑娘对着她招手呢:“南溪,好久不见呀。”   居然是陈小丽,也就小时候跟宋西岭俩还玩的挺好过的那个姑娘,她一身白的确凉的裙子,一边手腕上是块亮晶晶的表,一边手腕上是条金琏子:“我考到咱们市艺术学院啦,听说你也是艺术生,我能进你家坐坐吗?”   南溪不要菜,也不开门,不过陈小丽突然变的这么时髦靓丽,小女孩嘛,对于新鲜的服装,手饰,那是再好奇不过了。   “你这琏子挺漂亮。”   “你也喜欢吗,我在歌厅里唱歌的时候挣的,现在好多有钱人,只要我唱的好听,一次十块八块的给小费呢。”陈小丽摇晃着自己的手腕说。   那条手琏亮晶晶的诱人啊。   宋南溪毕竟十五六的小姑娘,看起来挺心动,郭晶晶趁势追击说:“咱南溪的嗓子全秦州第一,要不我给你联络一下,找个驻唱的场子,你唱一次二三十块钱肯定有。”   看起来宋南溪是真动心,但是啪的一下,她还是把窗子给关上了:“不需要。”   “行了行了,这种人家,说好听了是教育做的好,说难听了就是呆脑子,他们还不知道现在物价一天三番,只凭那点死工资将来会连饭都吃不上呢,咱们走吧。”郭晶晶拉起陈小丽说。   南溪到底小姑娘,能不喜欢漂亮裙子,小手琏小手表吗,进了门,翻出她妈妈的表和高跟鞋,还有妈妈的裙子往自己身上套呢,再画点小口红,哎呀,这不也很漂亮吗?   结果过了两天,隔壁王司令家夫人,王奶奶直接就找上门来了。   “南溪啊,你是大姑娘了,要注意自己的名声,可甭最后闹的像常丽萍一样,院子里的女同志们见了就瞪眼睛,自己的名声也臭一辈子。”王奶奶语重心肠的说。   宋南溪这时候还一脸的懵了:“王奶奶,我一直在家,门都没出过。”   “不是有个小伙子经常来找你?就是陈光荣,你当初也应该离他远一点,不要给他多想的空间,我听院子里有些人说,可能你让陈光荣误会,觉得他能追你,所以才上门的。”王奶奶又说。   宋南溪那个生气啊,三更半夜上门搞抢劫,最后还说是别人勾引的自己,这个陈光荣进了监狱都不要脸了这是?   而且,那个陈小丽好像跟郭晶晶俩打的挺热乎,天天连在一起,撒播流言她俩可功不可没。   一直是校花,院花,力争还要当朵军中绿花的宋南溪仿佛兜头给泼了一盆凉水一样,又生气又委屈,但是毕竟爸爸妈妈不在,流言从哪里起的她也不知道,总不能到院子里隔空对着人吵架去吧。   把红领巾翻出来往头上一绑,小丫头咬着牙说:“从现在开始学习,我几个哥哥都考上军校了,等我考上解放军艺术学院,看谁还好意思嚼我的舌根子。”   妈妈说过,只要学习好,影子正,咱就啥都不怕。   当然,她也迫切的希望妈妈能回来,帮她改变现在的局面啊。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就被人传坏话,宋南溪自尊心那么强的,怎么受得了啊。   宋青山这边,事情进行的出乎意料的顺利。   一车皮的酒,把钢铁厂上面的领导们全给灌晕了,当然,硅钢片,精制造船钢,他们想拉多少就拉多少,不但集装箱拉到火车站,而且,只要宋青山他们能把东西带走,想带多少都行。   遍地是钱,就怕你力量有限,带不走它。   这时候宋西岭就发挥他的作用了。   文质彬彬的年青大小伙子,一边兜里是烟,一边兜里是打火机,上前不说话,只点烟,顶多就是竖个大拇指,因为他最瘦,最清秀,跟人高马大的苏联人完全不同,秀气的跟个小姑娘似的,居然一路绿灯,他看上什么就拉什么,集装箱一吊,大卡车一拉,全拉到火站去。   至于东海和承泽,谷东几个,那是最好的苦力,一言不发,专门扛箱子搬东西的。见好东西就搬,承泽还搞了两箱子子弹。   到了晚上,李承泽和东海两只肩膀劳损过度,连刀叉都拿不起来,黑面包也懒得吃,往谷东面前一送,直接躺床上了。   只有人宋西岭,不知道从哪儿给自己搞了身小西装穿着,一天油头粉面,干的也全是轻松活儿。   终于,苏向晚给自己弄了几千块手表,宋青山和赵兵那边的任务也完成了,牛奶黑面包大家也吃够了,终于可以回家了。   “妈妈,今天有啥好吃的没”宋西岭说了太多的话,口干舌燥,进门就要吃的。   苏向晚正在酒精灯炉子上煮着呢:“西伯利亚来的燕麦加奶粉,香的不得了。”   “那就是猪食,我一口都不吃。”宋西岭说。   东海和承泽也是连屁股都不掸,臭烘烘的一屁股就躺到床上了。   “起来掸掸衣服啊,你们这样子叫我晚上怎么睡?”苏向晚说。   李承泽仰天躺了片刻,突然一个仰卧起座,从他那件铁路工人的工装里掏了个东西出来,啪一声就拍到苏向晚面前了。   一个画着白雪公主的俄罗斯套娃,小伙子很无所谓的说:“给小妹妹的,你甭看就这么个娃娃,一个大的套一个小的,里面还有八个小娃娃呢,够小妹妹玩到九岁。“   这意思是,李承泽也知道她怀孕了。   宋西岭也买了个俄罗斯套,但显然比承泽买的要更贵一点,因为他买的娃娃身上,画的那叫一个花哨,摸上去至少雕过,凿过,还贴着金箔呢。   “我也给小妹妹买了一个。”他说。   几兄弟凑在一块儿,觉得真是好新奇啊,妈妈居然要生生宝宝了。   当然,谷东太熊,小时候是他们的噩梦,天要下雨,妈要生娃,他们拦不住,中祈求妈妈能生个乖乖的小姑娘。   这宾馆里没厕所,要上趟厕所得跑老远的路,男人还好,尤其女人不方便。   苏向晚下楼想上厕所的时候,就见那个赵兵在楼下跟一个牛高马大,但是瘦脱了相的苏联人在窃窃私语着什么。   到了这种地方,他们可以说是两眼一抹黑,因为不论宋青山还是刘在野都不懂俄语,只有赵兵,一会儿英语一会儿俄语,一会儿又是汉语,把所有人都哄得团团转。   “哎呀苏姐,我陪您去上厕所?”赵兵笑着说。   苏向晚又不是找不到厕所在哪儿,哪用得着他陪着去。   “你看你,干嘛对我戒心那么大啊,我真是好人,好的不能再好的那种,你们最近吃饭很成问题吧,我那儿还有几包方便面,要不要给孩子们吃?”赵兵跟在身后,极力的献着殷勤。   苏向晚突然就问:“你爸你妈呢,最近过的咋样?”   梁同和林郁俩,最近日子应该很不好过才对。   提到父母,赵兵兜然就不笑了,叼着根烟走了。   “那个赵兵到底是来干啥的,你们父子跟了这么久,就一点都没发现啥?”进了门,苏向晚问几个孩子。   孩子们不够天真,也不够世故,最近几天,因为赵兵办事得力,几个孩子还挺喜欢他的呢。   只有谷东知道真相:“那家伙贼坏,就是不知道现在他脑子里又冒的什么坏水水。”   几个大的觉得那家伙虽然是个间谍,但属于为国争光的那种,毕竟塞米半个钢铁厂,在他的联络之下,都快被他们给拉空了呀。   只有宋青山一直很头疼。   按理来说他的脑子是够用的,但是就算他,究竟观察不出来这个赵兵到底什么来路。   晚上回来,这家伙乐悠悠的,进了房间,把孩子们全赶出去,吧唧,就亲了苏向晚一口。   “你怎么还喝酒啦,嘴里这么臭?”苏向晚说。   宋青山这是第二回 喝酒了,看自己的手指头都比平常多:“联络了几个钢铁厂技术核心方面的工人,我想挖到咱们504厂去,所以跟他们喝了几杯。”   他又不懂俄语,鸡同鸭讲,翻来覆去,就是不停的灌对方茅台酒,然后用自己才学会的几句俄语对人家说,白面包管够,肉和蔬菜,牛奶全部管够,一月还有大把的工资。   还真的,塞米钢铁厂好几个总工级的人物,都叫他给说动了,准备办好手续,到504去工作呢。   “你最近好像胖了。”宋青山盘腿坐在床上,喝醉了酒之后眼睛也进了水,看苏向晚好像胖了一些。   “你就不想想,我为啥会发胖的?”苏向晚抓了个套娃起来,打开,从里面掏出个小的来,问:“漂亮吗?这是承泽和西岭俩送给小宝宝的呢。”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宋青山要再不懂,那就真成棒槌了。   宋青山没回答漂不漂的话,他回忆起来,自己刚刚回来的时候,身边擦肩而过一个人,那个人眼眶深陷,脸上长满了肉瘤,身上有一股极为难闻的气味。   当然,也是于一瞬间,他就知道赵兵到底是来干啥的了。   这家伙把苏向拂开,跳下炕就跑。   可是,苏向晚不知道他有心事啊,把只套娃拍在桌子上,心说这家伙,他就是个孤独终老的命。   不一会儿,谷东从隔壁窜过来了:“妈妈,你说我南溪姐姐现在在干嘛?”   苏向晚说:“估计在你李阿姨家吧,你谷北叔叔会照顾她的。”   “我特别喜欢小宝宝,我一想马上就要有一个小妹妹,我就激动的不得了,所以我能跟你睡吗?”转一圈子,却原来是因为想跟妈妈睡啊。   这要他小的时候,缠一缠,苏向晚也就答应了,但是现在毕竟谷东大了,眼看13岁的大小伙子,当然不能一直让他这么的恋母。   “你睡你爸那张床,咱俩一起聊聊天儿吧。”苏向晚于是说。   谷东乐的直接就是一个蹦子:“他们几个还嫌弃我臭,看吧,妈妈就不嫌弃。”   原来是因为太臭,被人家给赶出房门的。   这家伙有个无底洞式的胃,四处搜寻着,从抽屉里找到一块黑面包,站在窗边,跟老鼠似的咕唧咕唧吃完,才愿意上床睡觉。   就在这时,门被人紧急敲开,宋青山一进门就在组装他带来的来福枪:“赶紧穿衣服,咱们马上就得走。”   见苏向晚略慢了一点,他还得抱怨两句:“你看谷东穿的多快,就你拖后腿,赶紧穿。”   三分钟,几个大小伙子也涌进门来了。承泽率先问:“大舅,到底怎么了,咱们得走的这么急?”   宋青山从床底下掏出一只蛇皮带子来:“里面有拆开的枪来福,一人组装一把,赶紧下楼,你在野叔叔在楼下等着呢。”   几个大小伙子到底是当兵的,训练有素,不一会儿,个给个组装了一把枪。   凌晨五点,下了楼,果然,刘在野就在大卡车上呢。   只等孩子们一上车,刘在野一脚油,车开的飞起。   紧跟着,后面好几辆马卡斯跟疯了一样在追呢,宋青山和大的几个在车斗子里,全是伏击的姿势,在跟后面的车展开枪战。   苏向晚和谷东俩在这种情况下,就是俩大熊猫,啥也干不了的,只能是随着刘在野的车给荡上天花板,又落下来。   “王八蛋的赵兵,华人之耻,汉奸,败类,王八蛋!”刘在野听着叮叮当当的子弹声,大声的咒骂着。   “他到底干了什么坏事啦,是不是把咱们卖到苏联当劳工啦?”苏向晚紧紧抱着谷东,扭着脖子看着后头问。   刘在野都快气疯了:“他要让我当劳工,我都觉得他可能是因为缺钱,非卖我不可,但他干的事情比让我当劳工还可恨一百倍,一千倍,不,应该是一万倍。”   后面的车越追越紧,车斗子里直挺挺的趴着四条汉子,没一个孬种,看得出来,除了宋西岭枪法稍次,别的几个全是神枪手级别的。   黑暗中,有一辆车紧追不舍,而且火车还挺猛的,一时间流弹刷刷,弹壳四周乱飞。就在这时,宋青山居然站了起来。   苏向晚在拍窗子,谷东却一把就把她的嘴巴给捂上了:“妈妈,这时候需要的是安静,你不能张嘴,真的。”   宋青山站了起来,夜空中,灯火中,略瘦而又高大的身影,随着车的摆副晃悠,他在流弹中瞄准,在那一刻,让苏向晚发声她也不敢啊,枪林弹雨,说的就是现在。   宋青山突然扣动掰机,后面那辆车随即就打弯了。   却原来,他一枪直接把后车的轮胎给打爆了。   幸好所有的物资全运到火车站了,到了火车站,追的人还没来,现在毕竟信息滞后,进了火车站,外面的人就追不进来了。   “赵兵带着足足两千升的,压缩过的高放射性核废料,要带回国。”宋青山上了火车,才心有余悸的说:“苏联要处理那么多的核废料,得花费几千万美金,让赵兵带回咱们国家,只需要花费几万块钱,那些核废料就成咱们的难题了,处理吧,要很多钱,不处理吧,那东西比最凶猛的野兽还厉害,你想象一下一颗没有保护的原子弹被随意丢弃的危险性,就知道这事儿有多恶劣了。”   高放射性核废料,据说只需要一勺子,就能把一个人直接烂成一团肉泥的。   上辈子看过切尔诺贝利,看过日本核电站事故中那些人可怖的样子,苏向晚哇的一声,直接就开始吐苦水了。   “所以,咱们来买钢材,自以为自己占了便宜,但是差点替国家花了几千万?”李承泽笑着说。   宋东海抖着身上的弹壳说:“做生意本来就这样,鬼骗鬼,看谁骗得过谁,很明显咱们赢了。”   总之,钢材拿到了,手表有三千块,至于核废料,还是让那些苏国大爷们自己消受吧。   宋青山盯着苏向晚看了半天,眼看火车就要来了,他有点儿不敢相信,又有点儿雀跃:“小苏,你该不会?”   “是啊,她怀孕了,你不会才知道吧。”刘在野大惊小怪的说。   好吧,直到所有人都知道苏向晚怀孕之后,宋青山才知道自己老来得子,又要当爸爸了。   “好样的,我又要有个儿子了。”宋青山有点语无伦次:“我要求也不高,只要他有东海这么结实,脑瓜子有西岭的好用,长的像承泽一样帅气,千万别像谷东一样脾气臭就行了。” 第173章 宋北岗   在苏俄这边倒是没碰到什么麻烦,毕竟现在的苏俄极度混乱,政府腐败无能,几乎处于瘫痪状态,到了口岸,只需要塞点钱就可以过境了。   但是过境以后,咱们中方的管理却是非常严苛的。   两国的风界就是那么的明显,一边是醉熏熏的,打着哈欠的苏俄,一边是严肃而又古板的,一板一眼的华夏男儿。   赵兵给他们丢在苏俄了,刘在野和宋青山格外担心,怕这边边防上没有打过招呼的话的,东西运不进来,他们俩还得被抓。   毕竟显而易见,赵兵的头顶肯定还有人,是这个人为了赚钱牟利,一路开着绿灯把赵兵送到秦州军区,再从上面打好招呼,让他来找宋青山,到苏俄去,明面上是去运钢材,但其实就是想把苏俄不要的核废料运送回国,从而从中赚大钱。   核废料的污染性有多严重,不是像宋青山这种曾经工作在核辐射一线的人,还真不知道。   当然,像清水县核电站对于核废料的深埋,那都是在荒无人烟的沙漠里,还要挖深坑,用铅裹住废料,再浇铸水泥,记久封禁。   那么大的代价,非花几十上百万不可,还不算安全的封存。   就不知道那个卖国贼,赵兵的顶头上司究竟是谁了。   而此刻,他们最怕的是那个人要在边防上设卡抓他们,报复他们。   “手表都拿好了吗?”眼看口岸在即,宋青山侧首问苏向晚。   “我带了两百块,谷东背着三百块,这些就足够了,要太多我们也背不动,被抓住的机会反而更大。”苏向晚说。   宋青山低低的就叹了口气:“大概一个多月前吧,我做了个梦,梦见你站在一座山岗上,有条通体雪白的狼崽子在你的脚边闹着玩儿,还不停跳着,想让你抱它,当时我就想,该不会我家向晚又怀孕了吧?”   这时候还能说什么呢,要真的赵兵上面还有位高权重的人物,从塞米金斯出来已经三天了,那个人有足够的时间来部署人员,在口岸上抓他们。   “狼?那也太丑了吧,我可不要生头狼。”苏向晚说。   “你不能犹豫,只要有人进了车厢,朝我们走过来,你就跑,带着谷东一直跑,别回头。”宋青山又说。   孩子们全在上铺躺着呢,刘在野在给常丽萍写信,这家伙嘴欠人不欠,嘴里骂骂咧咧的说:“那败家娘们要知道我得把牢底坐穿,估计得高兴死。”说着,他突然就泪雨滂沱:“我得有多大的福气,才能遇到我前妻和常丽萍这样俩女人爱我啊。”   宋青山握着苏向晚的手,紧紧的,过了很久,又问了一句:“你知道的吧,我一直都特别爱你。你不会走,这太好了,但现在,我宁愿你没有怀孕,还能回到你原来的地方,这么些年辛苦了你,真的我们要被抓了,你还怀着孩子,日子只会更艰难。”   苏向晚强作镇定的说:“这不有表嘛,五百块,也够赚几万块钱了,等你和刘在野进了监狱,我打算和常丽萍每天在家唱歌跳舞,过最潇洒自在的单身日子。”   刘在野直接开始嚎啕大哭了起来。   “爸,有人来了。”一直在望风的谷东突然说。   宋青山站了起来,见上铺的几个孩子手里还抱着拆开的枪管,一脸戒备,拉着脸说:“不能跟国家对抗,现在给我下来,给你妈磕个头,然后咱们就走。”   西岭和东海乖乖的把枪缴了,就承泽不肯:“大舅,咱不能进监狱,咱又没干坏事。”   “你可以上军事法庭申诉,但必须尊纪守法,给我下来。”宋青山厉声说。   几个孩子从上铺跳下来,宋东海率先砰砰砰,跪在苏向晚面前磕了几个头,站起来就开始往外走,接着才是宋西岭和李承泽。   几个大小伙子,真要被俘,大好的青春不能报效国家,造福人民,就得去唱铁窗泪了。   不过,李承泽刚一跪,就听身后有人咳了一声:“不会,我也要跪吧?”   居然是马木提,所带的,就是上次苏向晚他们出口岸时的那帮,值勤的小伙子,穿着铁路公安的衣服,在过道上站着呢。   “老马,你怎么来了?”宋青山说。   马木提很坦然的笑了笑,伸开手给了宋青山一个狠狠的拥抱,才说:“我听说上面有人想在铁路这边搞你们,所以我们赶来了。既然最终要把牢底座穿,那我们就很有必要把你们护送回秦州,也算我马木提办了件像样的事情吧?”   先是私自放卡车出国门,现在又冒充铁路公安,马木提罪上加罪,足够他把牢底坐穿了。   有边防部队押车,沿路几乎没有经停,列车直奔秦州。   “你家这几个小伙子挺孝顺的啊,都有对象没?”出了阿拉山口,马木提才松了口气,回头对宋青山说:“我姑娘长的特漂亮,就像我们边疆,乌玛依有名的阿瓦尔古丽陈丽娜一模一样,你家这些小子们哪个没对象的,把我闺女娶了吧。”   宋青山还没说话,谷东悄悄举手了:“马伯伯,你姑娘多大啦,我也没对象呢。”   马木提赶忙说:“已经很大了,配你明显不合适。”   谷东看着窗子,心觉得自己挺帅的呀,咋人人都嫌弃他啊。   ……   一个孩子,得用七八个月的时间来成长,然后才能呱呱落地。   在这期间苏向晚专门跑了一趟北京,联络上韩江的妻子苏敏,一块120块钱,在宣武医院,街道办,各处出手了一千块手表,净赚了12万块。   就在宋青山以为她要把钱存起来,放在银行吃定期的时候,人苏向晚转手,三万块钱一个,就在韩明家隔壁买了四个看起来破破烂烂的院子。   “你买几个院子干啥啊,咱又不住北京。”宋青山说。   苏向晚正在给生了病的大山灌土霉素药:“好歹咱有仨个孩子,一人总得留点啥吧?四个院子,咱们住一个,仨孩子一人一个啊。”   现在的人不懂,眼看全国大兴土木,北京的房价一日三番,她那几个破院子,一个买着才三万,到了将来,那都是别人仰望不起的存在。   “对了,我这个月工资又用完了,这两天张副司令退休,我得看看他去,能不能给上二十块钱,我给老领导送几罐奶粉吃。”宋青山说。   一个副司令退休,宋青山居然连买礼品的钱都没有,苏向晚眼看生孩子,颇觉得这家伙有点不上心啊。   “你这个月就没往家拿过钱,你现在一个月津贴280,厂里还有300,好歹也是整个社会上的高工资,钱哪儿去了?”   “马木提入狱了,他儿子要上部队,闺女得找工作,我得给俩孩子给点路费啊。”宋青山说。   马木提被判了十年,现在去蹲监狱了。   曾经放宋青山他们出口岸的那十二个士兵也集体受到了处罚,这件事情还在边防上通报批评,严查狠整顿了一番,抓了一批边防倒爷们。   然后边防在查的时候就发现,还真的差点就有人从伊春那边,把核废料弄进国门。   这一查,给国家止的损失可真是不少。不得不说,宋青山他们一趟苏联,去的实在太值了。   给马木提给钱,倒也是宋青山的良心未泯,这个苏向晚说不得啥。   “妈,咱家的大山是不是快死了?”宋南溪放学回来,进门就来看大山。   一条老狗而已,默默的跟在几个孩子身后,等孩子们都长大了,它也该到死的时候了,这条狗要用人来算,已经七老八十了啊。   苏向晚注意到南溪的手腕上有一颗特别漂亮的梅花表,表盘还是镶了钻的,手腕一抖,亮晶晶的漂亮。   这姑娘如愿以偿上了高中,现在已经是第二学期啦,高一嘛,还可以轻松一年,等到明年开始,就又是她的苦日子了。   “你这表哪来的,看起来可不便宜。”苏向晚说。   “我哥给我买的呗,怎么啦?”南溪把手表摇了一下,又格外小心的缩回袖腕里去了:“不能给人看着,要郭晶晶和陈小丽看见了,止不定又得怎么编排我呢。”   郭晶晶的丈夫张团长转业了,现在在住建局工作,而郭晶晶呢,则给自己开了一个建筑公司,说是建筑公司,其实就是雇了一帮人搞拆迁。   现在各处都在大兴土木,建厂房,建居民楼,全市的拆迁工作,据说全是由她来承包的,当然了,眼看着她就富起来了。   整个光荣大院里,她是除了苏向晚外第二个学开车的女同志。   整天提着皮面包包,穿着高跟皮鞋,烫的大波浪长发,戴着墨镜,穿一件花的能闪瞎人眼睛的衬衣,下面是阔腿牛仔裤。   嘴巴涂的就跟吃了狼似的,见了谁都叫总,张总李总刘总,要么就是哥,有一天还喊宋青山叫哥,宋青山幽幽来了一句:“郭大姐,您看您那脸上的褶子里能夹苍蝇,这年龄喊我叫哥,我当不起啊。”   一句怼的郭晶晶从此见了宋青山,都得绕道走。   只能说,要宋东海看到自己曾经的恋人把自己倒饬成这个样子,估计得自戳双目,让自己瞎掉。   “怎么,郭晶晶是不是又在外面说你啥了?”苏向晚一听郭晶晶,直接就炸毛。   去年从霍尔果斯回来,苏向晚专门在院子里像幽灵一样的转了几圈子,正好,就给她抓住郭晶晶在跟几个干部家属们阴阳怪气的嚼南溪的舌根。   她当时揪上郭晶晶的耳朵,就把她给扯到王司令面前了。   然后,她也把郭晶晶曾经在边疆偷懒不劳动,流产还赖姐夫的事迹,全反应给了王司令,逼着王司令要一个处罚。   郭晶晶的丈夫张团长,也是因为这个才转业的。   只是那个张团长在上面还有关系,把自己就搞到住建局去当领导了。   从那以后,院子里说闲话的人少了很多,当然,最重要的是宋南溪自己也争气,自打去年一枪轰烂了陈光荣半只脚之后,突然就懂事了,最近不论学习还是跳舞,全不需要人赶着,自己就能自觉的去学了。   宋南溪不想让妈妈生气,赶忙说:“没有啦,对了妈妈,小宝宝生产应该就在这几天吧?”   正说着呢,谷东回来了:“妈妈,妹妹生出来了吗?”   “生出来了,在屋子里等你呢。”苏向晚说。   这不废话嘛,她肚子还那么鼓,孩子要出来了才怪。   当然,最近这俩小家伙也是格外的勤快,还没出生的小家伙的,已经有一个粉嫩嫩的婴儿床了,就安在苏向晚的床边。   苏向红和赵国栋最近调到江苏去了,听说姐姐要当高龄产妇之后,把自己家闺女的衣服全邮寄了过来,因为苏向红生了俩闺女,当然,也全是粉粉嫩嫩的,小闺女的衣服。   赵国年带着赵银霜回北京了,据说他这么大一把年龄,居然想做电子产业,总之,赵银霜一直在信中叫苦,苏向晚却知道,她那半路出家的便宜继父,正在向他的首富之路进发呢。   赵银霜给孩子也邮了很多的小衣服回来,当然,也不知道为啥,全是小闺女的衣服。   总之,全家除了宋青山深信他又将有一个儿子,别人都认为苏向晚要生个闺女。   “等妹妹生下来,叫什么名字好呢?”谷东拖着地说:“咱家东南西都有了,就叫北娃吧。”   南溪说:“那可真是比你的名字还土,土的掉渣了。”   苏向晚有三个儿子在读大学,她可以说是整个光荣大院里最光荣的女人,邮递员到别人家送信,都是叫一声:“有信!”   到她家门口,邮递员得先下了自行车,抻平自己的衣服,才好喊一声:“苏主席,您家的信。”   “哪来的,是石油学院,还是解放军军事学院,还是装甲兵工程学院来的?”苏向晚问。她有仨儿子在这仨学校,这院子里谁说起来,那都是啧啧称叹。   邮递员说:“装甲兵工程学院来的,应该是您家宋东海的信。”   苏向晚拆开信,里面先掉出一张汇款单来,她还没来得及细看上面写了多少钱,也没来得看信,就觉得肚子有点隐痛。   这个年纪了,她经了太多风雨,自以为自己已经经历过很多事情了,什么大场面都见过了,但是只觉得肚子下面哗啦一下,还是给吓慌了:“南溪,快给你爸爸打电话,我要生啦。”   ……   宋青山他们的钢铁基地,现在正式命名为秦钢,和鞍钢、首钢一样,是一座崭新的钢铁制造工厂了。   日夜继夜的加班,冶炼,生产线初运行,宋青山身为总参谋,这几个月来几乎没有一夜睡过整觉,从苏联来的专家讲俄语,从日本来的专家讲日语,他满脑子里都是八格牙路和格里希瓦。   但是,钢铁产能提不上去,达不到经济飞速发展时社会的需求,更达不到国家所需要的量,也是叫宋青山够着急的。   现在家里装了电话,有什么事就是一个电话的事情,听到谷东打来电话,说苏向晚要生了,宋青山就叫来分厂的厂长们交待工作。   顶多不过三分钟,小吴把车发动好,停在外面,宋青山披上军装,正准备往外走呢,办公室里电话又响了。   “不论什么事情,今天我家属生孩子,一律明天再说。”宋青山挥着手说。   接电话的勤务员有点结巴:“参谋长,那边说,您夫人已经生了。”   “生了?”宋青山腿愣生生打了个弯子:“这肯定有人在开玩笑,搞恶作剧,生孩子那得好久呢,咋能这么快?”   “生了生了,是个大胖小子。”勤务员复述着电话里的声音,只听电话里隐隐传来响亮的哭嚎声,重复说:“电话里,您闺女说,又是一个男孩。”   宋南溪在电话里说:“好小的小宝宝,瘦瘦的,小小的,超级可爱哟。”   宋青山的小儿子宋北岗,秉承着老宋家所有人雷厉风行,说干就干,绝不拖泥带水的优良作风,就这样迅速而又直接的,来到了这个家庭中间。 第174章 阿克烈烈   正值五一期间,孩子们都会有假期的。   而因为苏向晚要生小宝宝,承泽和西岭本来要回来的,结果一个电话挂过去,说又生了个大胖小子,而且南溪形容的夸张,说小家伙长的就跟谷东一模一样,于是,这俩直接电话一挂,暑假都没回来。   可怜的小北岗哪能跟谷东像呢,两只眼睛明啾啾的,虽然还在襁褓里,但帅比李承泽,小腿上的劲儿有东海的大,目前还看不出他是不是真的聪明,但只看那秀挺的人中,肥嘟嘟的小脸蛋儿,就不是个笨的。   而且这家伙很是乖巧,虽然宋南溪爱了两天就烦他了,谷东也嫌弃他是个带把的,但他见谁都笑,嘴巴咧的那叫一个开。   谷东沮丧了两天之后,还是再度开心了起来,因为北岗名字虽然糙,但是漂亮的就跟个小女孩一模一样,更何况家里就连襁褓都是粉粉的,包起来依然像个小姑娘啊。   转眼又是俩月,北岗出了月子,剔了胎毛,小腿上能挂得住裤子的时候,孩子们也该放暑假。   “今天晚上的电影可真好看啊,《瞧这一家子》,看起来就好笑。”陈小丽走到老宋家门前,故意扭着屁股说。   郭晶晶说:“谁说不是呢,就是电影院里人太少,现在的社会变了,吃死工资的人,一月连场电影都看不起。”   “这院里的很多人,怕也没喝过可乐吧?”陈小丽摇着可乐瓶子说:“哎呀,喝起来可真刺激。”   七月正热,苏向晚在核桃树下搭了个摇摇床,北岗在里面晒太阳,南溪在旁边摇着摇床学习功课。   这闺女这俩月可算忙疯了,伺候月子照顾弟弟,还得抽空读书,生怕要拉下功课,总之,一个小弟弟,半边在妈妈肩膀上,半边就在她的肩膀上。   正好《瞧这一家子》是陈佩斯父子最新上的电影,前阵子秦钢厂就放过,南溪不是没钱,没时间去看。   “小丽姐,电影好看吗?”南溪就这样给勾走魂儿了。   陈小丽停了下来,跟郭晶晶对视一笑:“当然好看了,特别搞笑,尤其是里面的刘晓庆,那叫一个美。”   指着摇篮里的北岗,南溪气嘟嘟的说:“都是因为你,我才没时间出去看电影的,赶紧滚回你妈的肚子里去。”   北岗除了蹬腿蹬脚就啥都不会,人家骂他,他还笑的乐呵着呢。   正好这时候,邮递员又来了信,宋南溪一看,又是东海寄来的,而且,里面又夹着一张500元的汇款单,这闺女提着弟弟就进门了。   “妈,你把这个弟弟送人吧。”   “他连哭都不哭的,这么乖,为啥要送人?”   “要没他,我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裤叉子穿最大的,看电影,喝可乐,刘晓庆的电影看个够。”南溪嘴巴可利索了:“你可看看吧,我哥上个月就寄了咱500块,这又是500块,一张电影票才两块五,一瓶可乐才七毛钱,我要真的浪开了花,五百块能年头花到年尾。”   啪唧一声,把摇篮往厨房里一撂,南溪说:“反正我不管,我也有漂亮的手表,我还有承泽哥哥寄来的裙子,我现在不想带孩子,就想享受,看电影。”   南溪也不过发个小脾气,谁知道这会正好中午,爸爸回来了,而且一进门就听见她的吵闹声。   “不想带孩子的话就到钢厂给我车钢筋去。”宋青山把手套甩在柜子上,连手都没洗,来训姑娘了:“你看看谷东的手都成啥样了,他在我们的车间里车钢筋,一天等不到下班回来吃饭,哪像你能天天在家里乘荫凉。”   “这院子里哪个姑娘都没我忙,人家放了暑假就是出去玩儿,看电影逛书店,谁像我天天在家洗尿布。”   “你要是别人家的闺女,就从我家出去,要是我家的,就只能洗尿布看孩子。还不赶紧去洗尿布?”宋青山一声吼,吓的南溪两哆嗦,钻厕所里搓尿布去了。   宋青山进了厨房,就见谷东已经在案头上咣咣咣的往肚子里灌浆水呢。   这是苏向晚呛好下面条的浆水,他咣咣咣的几大口,喝掉了大半盆子。   案头上摆着切好的土豆丝只等下锅,一盘虎皮辣椒是炒好的,带皮的卤肉是苏向晚昨天炖的,今天浇上蒜醋汁儿就着吃凉菜,七月的中午,高摞的一盘子卤肉加上一碗浆水面,这就是为什么宋青山中午只有一个小时,也得回家吃顿饭的原因。   秦钢的伙食算不错了,但怎么可能跟家里的相比。   在家里,宋青山才能吃个舒服,洗去一天的疲惫。   “东海最近是怎么回事,又给家里寄钱来了。”苏向晚把汇款单递给宋青山:“他还是一学生啊,在安徽读书,哪来的钱老是寄给咱们?”   宋青山说:“他前两天给我写信,说有关于自己人生规划的重大想法要跟我谈,估计这两天他就回家了,咱们等他回家再说吧。”   “据说男人有钱就变坏,女人变坏就有钱,咱们东海一个学生居然变的有钱,这让我觉得,他会不会是变坏了啊?”苏向晚说。   西岭在边疆,承泽在北京读研,东海却是在安徽,这仨孩子在仨地儿,长线莫及,真不好管理。   宋青山说:“碗我来洗,你赶紧去午睡吧,再不睡好一觉,下午起来你又要情绪不稳,一不稳,我们全家都得遭殃。”   为了和平,宋青山甘愿洗碗。   宋南溪虽然不愿意,但洗完了尿布,等苏向晚喂完了奶,还得把北岗抱上楼,摇呵着去睡觉。   不过,大家刚一闭上眼睛,就听见外头吵起来了。   “要不要脸啊你,放下我家的桃子,表面上穿的时髦洋气,骨子里脱不了小家子气,贼,没素质的女贼。”谷东的粗嗓门儿,惊天破地。   苏向晚把窗子一推,就见陈小丽给谷东拽着手,在篱笆外头站着呢。   谷东可没想把这从小就喜欢偷东西的惯偷小姑娘给放走:“我看见你偷桃子了,给我道歉,说你以后再也不偷了,不然的话你甭想走。”   “不就一涩桃子嘛,我只摸了一下,又没摘它,这孩子怎么这么没素质,你爸还是秦钢的参谋长呢,要我说你就是一恶霸。”陈小丽说。   苏向晚于是下了楼,问谷东:“怎么回事?”   谷东自认精力旺盛,不像宋青山有午睡的习惯,中午不睡觉,得忙着给苹果树和核桃树打药。   后院里又多了一颗桃树,据说是新出来的水蜜桃品种,因为才结果,上面只有五颗桃子,谷东自己都馋的什么一样,舍不得吃,准备留着给苏向晚和南溪吃了,谁知道陈小丽的手这么长,她就来偷了。   “苏阿姨,咱都认识,我不过就是摸了一下桃子而已,你听听你家谷东是咋骂我的,都是有素质的人,让他甭狗眼看人低,我现在一月唱歌也是能挣百八十块的,你们要真想讹钱,我给。”说着,陈小丽就准备掏兜。   谷东是没见过钱的人吗,他是看不上陈小丽小人乍富的样子罢了。   “啊呸,要说钱,我见过的比你多,甭吵我妈睡觉了,赶紧滚吧你。“谷东说。   回过头,谷东还背着药箱子呢:“妈,你赶紧上楼睡觉吧,这些事儿不用你操心。“   但是显然,最近随着市场经济的开放,物价涨了,电影越来越好看了,姑娘们的裙子穿的更艳丽了,就连谷东都忍不住的羡慕嫉妒恨,嘴里骂骂咧咧:“陈小丽的裙子真漂亮,应该扒来给我姐穿。”   回头见苏向晚杀鸡一般的眼神瞪着自己,谷东赶忙说:“我是你的乖宝宝啊,今天没骂人也没打人,真的。”   乖个屁,多少回苏向晚出门,都见他带着一帮小马仔,在大街上吆五喝六的走着呢,这家伙就是个表面乖,心里坏的不得了主儿。   正好孩子们放暑假,苏向晚至少两个月没出过门,听说宋青山他们的秦钢现在正搞的如火如荼,就准备去转上一圈儿。   苏向晚上辈子可没少吃504厂生产的冰棍儿,在她印象中,秦州北边这片平原上,也一直是破破烂烂的样子,直到了跟前才开始咂舌头。   一眼望去全是厂房,车间,巨大的材料集散地。   虽然这是军工企业,但是很大一部分技术工并不是军人,厂子里走来走去,全是穿着蓝工装的工人们。   宋青山还忙,直接喊来个人,让他陪着苏向晚一起逛去。   “这不是马连长?”苏向晚一见来了辆叉车,已经觉得自己这趟怕要逛的很硬核了,没想到叉车上下来的,居然是马木提连长。   苏向晚记得,这人不是给判了刑,在监狱里吗?   “不得不说咱们宋参谋那是大将风度。”叉车一开,马木提就说开了:“当初进监狱的时候判了二十年,我想我这辈子就得老死在牢里了,当然,为了国家咱啥也不说。没想到只在牢里呆了半年,里面的领导拿我当英雄,组织上多次派人到我家慰问,羊一头头的往家里搬,麦面大米就没断过,孩子们的学费没操过心。但是领导也说了,国门不是那么轻易开的,法律就是法律,容不得半点人情和通融,所以我非坐牢不可。苏主席你甭看我现在在开车,我还是个牢改犯。”   再抹把眼泪,他又说:“咱在秦州这地方人生地不熟,我就想找您聊两句,您不介意吧。”   “不介意,你还想干啥我都满足你,跟宋青山他们比起来你才是英雄。”苏向晚说。   她心说,宋青山这牌打的好哇,说是让她来逛逛钢厂,却原来是为了马木提。   马木提其实也极为苦闷:“我们现在除了叉钢筋,车钢筋就没有别的活儿干,当然,上面领导也说了,不是所有的领导心都是齐的,都能理解我们,宋参谋把我们调到秦钢来也担着好大的风险呢,你就在咱们车间逛逛就行了,咱也算接见了个亲人。”   赵兵的上面肯定有个卖国贼,但是毕竟组织那么大,谁也不知道那个卖国贼究竟是谁。   宋青山能把一群劳改犯到这儿来,已经是顶着掉脑袋的风险了。   自从不当兵了以后,马木提连长身上的体味在直线上升,再加上干的又是这种机油味十足的工作,一路又夸了半天他家的姑娘阿克烈烈有多漂亮,差点没把苏向晚给熏上天去。   “你家阿克烈烈在那儿上班,也在钢厂吗?”苏向晚心头一动,问说。   马木提兴奋的说:“就在食堂打饭呢,我们不能去食堂,但我经常在这儿守着,她回宿舍的时候,我能远远看一眼。”   辞别马木提后,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到食堂看了一圈,还甭说,真有个特别漂亮的大姑娘,头发像马木头一样略卷,皮肤稍黑,但是真的漂亮的就跟林青霞一样。   只一眼,苏向晚就能断定那是个好姑娘,打饭勺子不抖,盛菜格外实诚。   等她回到家,一进门,就觉得家里静悄悄的。   一低头,小北岗蹬着两条腿,在沙发上无声的笑呢,小家伙尿布都蹬掉了,光腿子,精屁股。   宋南溪点着他的鼻子正在骂呢:“要没你,我今天就可以出门玩啦,你知不知道?我也有跟陈小丽一模一样漂亮的裙子,比她那条贵多了,穿一次,你就给我拉一回,你个小坏蛋。”   北岗知道个啥呀,小脸蛋儿圆的就像个小苹果,咧开嘴巴笑的跟只小兔子似的。   苏向晚看了片刻,才突然说:“还委屈吗,还想出去玩吗?”   “为了他,也为了学习,我不去啦。”宋南溪恨恨的说。   苏向晚从抽屉里翻了封信出来,从中抽出张照片来,递给了宋南溪:“你还认识这照片上的姑娘吗?”   照片上是一个看起来白白净净,五官虽然不够漂亮,但是长的非常让人舒服的姑娘,站在一片樱花前,她笑的格外温柔。   这个姑娘南溪眼熟,但一时半会还认不出来。   “这就是牟芳芳,咱们西岭的女朋友,她小的时候还是间谍家庭成份,到了北京以后一直认真学习,用侯清跃的话说,一条裤子不穿破她就不肯买新的,但人现在在日本京都大学的医科大学读书,那种大学一般孩子可考不进去。据说她现在已经签到北京协和医院工作了,这件事情甚至推动了中日关系的改善,外交部点名表扬过侯清跃,说她教育工作做的好。”苏向晚说。   “陈小丽今天穿了件漂亮衣服,夜里还不知道在干啥呢,我听说你刘伯伯最近一直在盯着郭晶晶,看她在搞什么不法勾当,你觉得是认真学习,变成牟芳芳好,还是陈小丽那样的姑娘好?”   宋南溪不是不懂道理的人,但是任是谁,擦上两个月的屎也会烦啊。   “道理我都懂,所以我一直在好好学习,对你家这个臭崽子,除了骂我也没干过别的,我就是有点儿羡慕陈小丽嘛。”   是女孩子,就躲不过青春期的躁动,更何况宋南溪还那么漂亮呢。   迈着舞步,宋南溪穿上自己最漂亮的裙子,赶在夕阳落山之前,出门打酱油去了。   自从去的发生过陈光荣事件之后,宋青山只要回家,每天晚上还得拉着她去练点儿散打,柔韧,可怜吱吱一娇滴滴的大姑娘,生生给苦难的生活哟,就磨练成个女汉子了。   苏向晚把只会蹬腿,呜呀呀乱叫的北岗抱了起来,给他穿上象征着尊严的裤子,又拿襁褓包好,从后院出门,准备抱到王司令家去串个门子,当然也是感谢一下王司令对于马木提的帮助。   结果走了不多几步,赫赫然的,居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格外挺拨的身影,熟悉的声音,恰是她的大儿子宋东海,两手叉在兜里,低头看着郭晶晶,俩人不知道在说啥呢。   要知道,郭晶晶现在可是苏向晚在这个院子里最讨厌的人,没有之一。   就她姐郭梅,还要点脸。   这女人简直是不要脸的。   宋东海回到秦州,不回家,居然先跟郭晶晶见面。   苏向晚心说,我费尽千辛万苦养大了孩子,难道说反派给我全掰正了,主角居然黑化啦? 第175章 叛逆期   宋东海一回到家,就开始在逗小北岗。   “妈,这个孩子挺可爱的啊。”他笑着说。   苏向晚哼了一声:“本身就是个男孩子,他要不生的可爱点,在家里岂不是连饭都讨不到吃?”   说着,她又把那几张汇款单拿出来了:“说吧,钱哪来的,你一学生怎么动不动就给我们汇钱,妈不是说过不缺钱的吗?”   男孩子大了就这点不好,有啥不跟父母说实话。   宋东海说:“妈你就甭管了,总之你记住,我这钱都是正道上来的就行了。”   苏向晚又有了小的,妇联那边虽然说请了产假,又办理了一年的停薪留职,但是很多工作别人做不了的,还得她来干。   几个小的一天三顿要吃饭,虽然谷东和南溪都能干活,但一家之主,苏向晚也当的不轻松。   儿子这么多,别的几个还乖,但怎么着,宋东海也不该是不听话的那一个啊。   “你能不能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跟那个郭晶晶还没断掉?”掐了儿子一把,苏向晚小声问。   宋东海瞬间就变身小时候那个犟着脖子的驴蛋了:“哪能呢,我现在一看见她我就犯恶心。”   “猫看见鱼还嫌腥呢,但是偷吃的时候照样吃不误,你可给我小心,宋东海,从小我没打过你,甭让我用拖鞋抽你。”   “你倒是抽我呀,你眼里就只有小的几个,从来没有我。”宋东海说着,网球兜一提:“妈,我去打网球,今天晚上在外面吃饭,就不回来吃了啊。”   这孩子,转身一跑,再不见人影了。   你想骂他,想得美,他压根就不会出现。   宋南溪为了一场《瞧这一家子》怨念那么大,苏向晚索性把小北岗托付给了王司令家夫人,王奶奶,准备带着大的几个就去看场电影。   “妈,您还会看电影?”宋南溪惊讶坏了:“我以为在您心目中,咱们就该整天在家闷呆着养孩子呢,我都觉得我现在的日子没指望了。”   “要说玩,我妈比你更会玩。”苏向晚说着,转手给了宋南溪一张纸:“这是咱们在北京,最好的那间四合院的房产证,你拿着,还有,妈最近出手了一百块表,一块卖了150,价格还不错,卖了一万五千块,这个存折你也拿着,但是钱不能乱花,要知道,妈将来能给你的,可比这多多了。”   “妈你干嘛突然这样啊?”宋南溪声音放下了,嗫嚅着说:“一般来说,人不是都不给闺女给钱,钱都得留着给儿子花吗?”   “这俩月,可以说是妈妈最困难的时候,生了孩子,要工作,要带孩子,要照顾家庭,这时候只有宋南溪和谷东帮了妈妈,感谢是必须的,只不过妈妈依然觉得,比起玩来,现在于你来说,学习更重要,明白吗?”苏向晚说。   宋南溪还没见过一万块的存折长啥样子,她虽然嘴里有抱怨,但毕竟母女最亲,心里其实是对于母亲一点怨言都没有。   可是谁能想到,妈妈把她的好,一点一滴都记在心里呢。   小丫头一想妈妈刚生完孩子那辛苦的样子,没人懂得照顾月子时,抱着书本查喂养知识的样子,心里又是羞愧又是难过。   得,除了学习,估计她也没啥可回报妈妈的了。   嘴里不说,但宋南溪的心里,可美滋滋的。   这个妈妈跟别人的妈妈可不一样,重女轻男呢这是。   正值暑假,而且听说这个电影好看,电影院的门前居然挤的人山人海的,大苞谷爆出来的爆米花儿,玻璃瓶装的可乐,电影院门口啥都有。   因为宋青山加班不回来,苏向晚只买了四张票,打算带几个孩子好好看场电影。   没想到在人群中,苏向晚居然碰到刘在野和常丽萍俩口子,带着他们家的小刘灵,也在看电影呢。   宋东海到检票的时候都没来,谷东和南溪吃着爆米花,意思是再等等哥哥,电影嘛,总得全家人一起看才好。   刘在野却觉得没必要:“你哥那就是头犟驴,还比较蠢的那种,他就是最标准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电影这种高尚的娱乐他看不懂,咱一起进去看吧。”   南溪直翻白眼,谷东却说:“刘伯伯最近应该有啥案子没破吧,你看你那焦头烂额的样子,还好意思说别人。”   刘在野就急了:“你咋知道我们有案子没破?”   “你那么爱干净的人,衣服上全是油渍,证明你吃饭的时候心不在焉,公安局长能为啥心不在焉,还不是案子?”谷东撇着嘴,拉着苏向晚的手就进电影院了。   《瞧这一家子》是部老电影,刘晓庆在里面还是满满的胶原蛋白,不愧是风靡八十年代的大众女神,在电影里那叫一个肉乎乎的漂亮。   苏向晚和刘在野为了给孩子们调好座位,都坐在最后面。   “你还甭说,我们真的有案子一直破不了,上面的压力简直要把我压死了。最近你也甭放南溪出门,外头不安全。”刘在野就悄声说。   连公安局长都说市里不安全,那就是大事了。   孩子们看电影看的乐乐呵呵,电影院里全是笑声。   刘在野抽空就跟苏向晚讲了一下。   却原来,最近黄河里先后捞到两具浮尸,全是看起来生理年龄不大的女孩子,但是公安走访了好多人家,也有些人到公安局认领过,但都没有把这俩女孩子的尸体给认领走。   也就是说,秦州城,以及周边县区都没丢过姑娘,这俩姑娘也就没人知道是从哪来的,谁家的,什么人,到底怎么死的。   “要再破不了案子就得登报启示找线索了,省上肯定会骂我们的,毕竟咱们秦州的社会治安目前来说还算好,我肩上责任重大。”刘在野又说。   “这已经很好了,真的,比我想象中好多了。”苏向晚一句感叹,让刘在野觉得她在骂人。   但事实上,在苏向晚的印象中,八九十年代的秦州,那就是群魔乱道,狂魔乱舞的时代,像李承泽的叔叔李大光,常丽萍的弟弟常利军之流的,只能算是小混混,今天你死明天我活,苏向晚记得她上辈子的爸爸曾经说过,有一个姓金的,还有一个姓张的,那都是走动就带几十号小弟,动不动就能提着刀跟劈瓜一样劈人的那种。   谷东当时也是势头子之一,但是真正达到巅峰,那还得到十年之后,现在的他,只有玩泥巴的份儿。   应该说从现在开始,具规模的黑势力,随着那些港台盗版电影的涌入,才会慢慢形成势力。   刘在野那个愁啊:“要不,我让谷东帮我们破破案子去?”他也是想不到办法,突发奇想的说。   苏向晚答应的很干脆:“行啊,谷东是有点偏材,能帮社会安全尽点责任,我们很开心。但你把尸体处理好一点,到时候别吓到孩子。”   不过就在这时,前排有个小姑娘突然站了起来,对着身后一个男人啪就是一巴掌:“臭流氓,把你的手放远点。”   “哎小姑娘,要不要脸啊,谁碰你了?”一个小伙子骂骂咧咧的说。   这姑娘二话不说跳上椅子,直接一脚就踹过去了。   这小伙子还想跑呢,姑娘直接整个人撞上去,那一排呼啦啦的起来好多人,总之你推我搡,你碰我撞,就把这姑娘给围在中间。   小姑娘可一点都不怕,谁敢碰她一下,她就要还谁一拳头,打不疼也得打,就在那些小伙子以为一个小姑娘好欺负的时候,她身边突然钻出个半大小子来,一声粗蓬蓬的爆吼:“敢欺负我姐,你们他妈的不想活了这是?”   电影上面,新华书店的员工要学跳舞,陈佩斯奉命前去指导,正在卖力的教大家跳舞,音乐咚咚而响,正是搞笑的时候。   电影院里,一个半大小子就跟疯了一样,手里拎着一只掰下来的椅片子,见谁砸谁,打的不亦乐乎。   这种乱子要起来,也不过转眼的事情。   现在的人好热闹,都在往前挤,苏向晚在最后排,站到椅子上一看,这不宋南溪和谷东嘛,正叫人围在中间推搡着。   七八个大小伙子,全是一看就没工作的那种社会氓流,苏向晚可给气坏了:“刘在野,你他妈的公安局长怎么当的,没看见混混在电影里欺负孩子?”   刘在野是下班了直接过来的,当然佩着枪,不过他枪还没掏出来,就见一大小伙子从人群中挤了过去,在众人的呼声中,一拳头捣翻一个,再一脚踹倒一个,紧接着,在躲避不及的人们的尖叫声中,直接扛起一个混混来,砰的一声,往荧幕砸了过去。   “欺负我妹,你们他妈这是找死吧这是?”是宋东海,一开始声音低低的,但说着说着就吼起来了:“是糙面窝窝头没吃够吗,还是苞谷面拌汤没喝狗,死狗一样的东西,这么结实的身体不知道出去找份活儿干,不知道上班,就他妈整天欺负小姑娘”   混混们你踩着我,我踩着你的往外跑着。   宋东海跟气疯了似的,也不追,就在后面慢慢跟着,看谁跑的最慢,抬脚就是一大脚踹过去。   “我叫你们危害社会,我叫你们当混混,我叫你们欺负女孩子。”连踢带打,连吼带骂,一直以来都算乖的宋东海,在今天才算是展现了他男子汉气概的一面。   把一帮混混赶的,在电影里挤来挤去,鬼哭狼嚎。   ……   公安一个个的拷上手拷来抓人的时候,谷东的两个鼻孔都在流血,宋南溪要好一点,毕竟小混混们也不会对她下狠手。   “不用说,我有仨哥哥,宋东海最对是最棒的一个。”谷东扬着椅子板面说。   别人还用说吗,这么年青,高大,结实又沉稳,相貌就跟现在的奶油小生唐国强一样的年青小伙子,一人能挑翻七八个,谁不觉得他好啊。   就连苏向晚,都忍不住要给儿子鼓个掌。   但就在这时,穿着高跟鞋的郭晶晶跑了过来,鼓着掌对宋东海说:“东海,你真棒。”   就在这一瞬间,苏向晚和谷东,南溪几个同时眼中迸出杀气,直逼宋东海。   郭晶晶还得回头问苏向晚一句:“阿姨,你觉得咱们东海怎么样,是不是可厉害了。”   苏向晚可不跟郭晶晶这种人打哈哈,反而直接说:“对了,小郭同志,光荣大院里住着的,最次也是十级干部,你家张大爷十三级,你们是不是也该搬出去住了?”   她故意要把张团长叫成张大爷,就是想给郭晶晶点难堪。   果然,那怕脸皮厚比城墙,郭晶晶的脸色瞬时也煞白一片,再也不敢腆着脸来跟苏向晚讨好话了。   回到家,本来以为小北岗已经睡着了呢。   结果苏向晚去王司令家抱孩子的时候,刚一开门,就见北岗手舞足蹈的,在王奶奶的怀里笑着呢。   这小子跟他所有的哥哥都不一样,笑起来那叫一个甜,戴一顶荷叶边的小帽子,等妈妈进门就要找粮袋,吃奶奶。   晚上宋青山回来的就很晚,当然,一身的铁锈味儿,一看就是从钢厂出来的。   洗完了澡,苏向晚还等着他进来,跟他汇报一下宋东海的情况呢,没想到宋青山在外头直接就骂上儿子。   “宋东海你怎么搞的,我一进大门,乘凉的老太太们全在说你,你怎么又跟那个郭晶晶搞一块儿了?”宋青山说。   宋东海声音低低的:“怎么可能,我说了没有的。”   “没有就离远点,那就不是个东西。”   “不止不是个东西,而且没有做为一个人而该有的底线和尊严,我比谁都知道,我知道自己在干啥,行了老爸,你赶紧去睡觉吧。”   “你说谁老,我宋青山今年也才41岁,国家法律规定我还是中年人。”   “行行,您不老,您还能再奋斗二十年呢,快去睡吧。”宋东海说。   这不是火上浇油嘛,宋青山更生气了:“第一,以后见了郭晶晶绕道走,第二,说话不准带您字。”   进了卧室,见苏向晚刚给孩子喂完奶,小心翼翼的,往那张梦幻粉的小床上送着呢,宋青山就把小儿子接过来了。   看半天,香一口,再看半天,再香一口。   光荣大院里现在住的人多,老干部家属们退下来的也多,不比农村老太太们只是嚼点舌根子,她们可是有着觉悟的道德模范,像郭晶晶,陈小丽之流的女孩子,在她们眼里,那就是该批斗的对象。   当然了,看见自家院里的大小伙子们跟他们接触。   宋青山一进门,就碰到五个汇报情况的,还有三个自发的,准备替他劝宋东海的。在这种院子里,宋青山这种,省级身份的人,儿子可是全院孩子的标杆,谁也不希望他们长歪。   “你说,东海他究竟怎么啦?”宋青山越想越苦恼:“这才二十一就不听大人的话了,等长大一点可怎么办?”   苏向晚觉得,以宋东海的秉性,应该不会变坏。但是他先是瞒着她和郭晶晶见面,再是俩人一起跑去看电影,又让她不由得,觉得那孩子是不是想报复郭晶晶,先是勾引上郭晶晶,然后把她再甩掉,来这样干一场。   但是宋青山顶着一个钢铁基地,就是顶着全省的GDP,经济的担子都在他肩上,苏向晚也不好叫他苦恼啊。   “估计是叛逆期吧,据说孩子都有叛逆期。”她说。   叛逆期?宋青山谦虚而又诚恳:“那咱们该怎么办?”   苏向晚说:“再看两天吧,至少给孩子一个机会,看看他到底想干啥吧。”   对了,自打生完小北岗,夫妻之间就没有更加深入的交流过了。   今天晚上,苏向晚终于宣告,俩人应该可以深入交流一下,宋青山当然激情难捺,雀跃的就跟苏向晚看过的那些小言文里的霸道总裁一样。   但是,宋青山活儿干到一半,想起儿子叫自己老爹,本来还想浅尝辄止的,顿时火从心中起,怒从胆边生,还非得证明一下自己壮志犹在,宝刀未老不可。   于是,成功的给苏向晚踢下了床,就连孩子,都给苏向晚吵醒了。   “你是头驴吗,打桩机吗?有没有你这样儿的,光剩疼了好不好?”苏向晚一通的骂,裹起被子来睡下了:“温柔,你懂不懂,不要粗鲁要温柔,组织的训戒你都忘了吗?” 第176章 打儿子   宋青山俩口子直到后半夜,才算鱼水合欢了一回,不粗鲁的宋青山,还是很能让苏向晚开心一下的。   “我怎么听着外头似乎有声音,有动响?”宋青山翻身下来,喘着粗气说。   苏向晚也听见了,门好像咯吱响了一声,家里几个孩子,不说气息,就是脚步声她都能听个一清二楚,听见的脚步声是宋东海的。   宋青山想起来就去看,给苏向晚一把拉住了:“你甭起来,我去看看就得。”   怕他又要跟东海俩干起来,所以苏向晚决定自己去。   不看不知道,一听吓一跳。   那个阴魂不散的郭晶晶居然就在大门外头呢,估计是往东海的窗子上扔石头什么的,把他给喊下去的。   “有一特漂亮的姑娘想跟你耍朋友,你俩还是老乡呢,今天晚上耍一下,要不要?”郭晶晶站在篱笆外头说。   宋东海现在的样子,苏向晚这辈子都没见过。   路灯下他只穿件白衬衣,就只松松的扣着俩扣子,手插在兜里,转个圈儿靠核桃树上了:“陈小丽吧,我对她没兴趣,找个更漂亮的来,钱不是问题。”   天杀的,这小子居然还真有一种深沉,蔫坏的男性魅力。   “我们只谈感情不谈钱,谁像你这么庸俗,宋东海,我早怎么没发现你就是一大流氓啊?”郭晶晶也往核桃树上凑着,俩人险些就要凑一块儿去了。   “我只谈钱不谈感情,你找一个能现场交易的来,干净点,漂亮一点就得。”东海在此刻,就像一个从头到脚都渣的大渣男一样,还斜扫了郭晶晶一眼:“我这儿朋友多,你要有漂亮的女同志,多叫几个都行。”   说着,小伙子大摇大摆,吹着口哨就进了门。   结果一进门,就见本该在睡觉的他妈跟一只愤怒中的火鸡似的,头发乱乍,站在走廊中央。   苏向晚提着自己的拖鞋,一拖鞋差点抽到宋东海的头上。   “妈,不是你想的那样,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妈,千万不能让我爸知道。”刚才还胸肌外露,帅的跟奶油小生唐国强似的宋东海直接跪地上了:“妈,你打可以我,怎么打都行,千万别惹到我爸。”   本来,孩子以为妈妈会拉开灯,把爸爸叫出来,就得给他上堂思想政治课。谷东和南溪又要像上一回,郭晶晶来家里时一样,看他一回热闹呢。   没想到妈妈深吸了两口气,声音却意外的温柔:“是我没想到,大小伙子们都要找对象,宋东海,你还没犯过原则性错误吧?”   “要有,天打雷劈。”东海把两只手都举了起来。   苏向晚也蹲地上了,语重心肠:“我给你介绍一个对象吧,你要真着急,咱们暑假就结婚,我跟你保证比那什么郭晶晶还是陈小丽都漂亮得多,成吗?我养儿子养到这么大,不是让他们自甘堕落,去玩弄失足妇女的。”   这时候宋东海还能说啥,当然只能是点头如捣蒜啦。   只一点,在妈妈的眼中,宋东海现在,不止是个谈女朋友的时候被屎糊了眼,还吃喝嫖赌五毒俱全的大渣男啦。   大清早,北岗在床上伊伊呀呀的时候,谷东就在他的小床前做作业。   他的成绩依然不是很好,尤其语文,差的那叫一个一塌糊涂,他压根儿就没有学习的心思,昨天看人刘灵头上扎个花儿好看,就给北岗的脑袋上一绑了一朵,粉嫩嫩的小北岗,转眼就有小刘灵漂亮了。   “谷东在学习啊。”宋东海走了进来,兴致勃勃的翻着谷东的作业:“做的很不错嘛。”   谷东当然要炫耀一下:“哥哥,今天公安局邀请我去帮他们查案子哟。”   宋东海立刻就开始鼓掌了:“看来咱们谷东有当刑警的天赋。”   谷东骄傲的什么似的,但是对此却不屑一顾:“我不要当公安,要当兵,还要跟你一样当坦克兵,开坦克上战场。”   “其实,那俩女孩子是从安徽那边过来的。”宋东海捏的拳头咯咯作响,说:“你要今天去一趟太平间,应该会发现其中一个女孩子的额头上有颗红痣,就能确定我所说的话。她们都是那边特别穷的人家的孩子,来这边是来贩卖服装的,但是来了之后跟郭晶晶认识之后,就在这边做了那种贩卖淫的女性,结果,那俩女的有天晚上跟几个混混们喝酒,然后嫖资没谈拢,就给他们杀了,扔黄河里了,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谷东一瞬间就坐正了:“我当然明白,我一直都觉得郭晶晶和陈小丽没干好事。但是哥哥,你是怎么知道的啊?”   宋东海这于是才讲了起来。   却原来,自从个体户被解禁以后,有大批的南方人北上淘金,不止是死的那俩女孩,还有很多年青女同志到了这边以后,贩卖几天的衣服,有恒心的,能吃苦的就会继续做下去。   还有些好吃懒作,爱好虚荣的就发现生意难做又辛苦,于是一个拉一个,就在秦州做起了暗娼来。至于搞暗娼,拉皮条的女人,不止郭晶晶一个,但郭晶晶是其中干的最红火的一个。   现在的时局可以说是非常动荡了,上面不论政策还是领导一直都在不停的变幻,旧的,严苛的政策依旧未变,但同时,各省又在想办法刺激经济的发展,不希望再回到过去的穷日子。   所以经商政府不反对,但同时,谁也不希望女同志们流落去做暗娼啊。   那边的姑娘很久不回家,也不给家里写信,地方政府就会专门派公安来找,来查,但现在一是信息落后,二是电话都很少普及,所以办起案子来有难度。   这俩姑娘,其实那边公安们为了她俩的失踪,已经跑过好几趟秦州了,但这俩姑娘怕给抓回去以后要论流氓罪,一直躲着公安,结果就给混混打死了。   宋东海正好放暑假,而他在公安局有个朋友嘱托他查一下这俩姑娘,所以宋东海来了以后,才会假借招嫖,想把那些做暗娼的姑娘们全都给摸一遍底,然后跟这边的公安配合,把她们遣送回原籍去。   谁知道宋东海来一查,就发现那俩姑娘已经死了。   但是郭晶晶难办啊,一则,她丈夫在住建局工作,上面还有些关系会保她。再则她非常狡猾,介绍生意,当皮条的时候根本不收钱,都是提前约好搞暗娼,完了让人替自己介绍拆迁,建设房屋的生意,赚的都是大钱。   所以,宋东海想让她坐牢,但是找不到办法。   直到今天,他才找到契机了。   “你不是要去查案子嘛,帮哥哥个忙,把这东西弄到女尸体的衣服里,到时候我就可以把郭晶晶给送牢里去了,明白吗?”宋东海拳头捏的咯咯作响。   谷东接了过来,是半张水洗过的月经带票,上面还印着红红的最高指票,要节约闹革命几个字,落款是秦州军区特供商店。   这种票现在已经被废掉了,但是曾经,它可有着辉煌的历史,非特供商店不出,出的时候,必须签上郭晶晶的名字,因为她当时就管着月经票。这半张票,很成功的,就可以把郭晶晶和那俩个被害的女孩子联系到一起了。   “咱这样算不算故意放伪证?”谷东觉得这事儿有点不地道啊。   宋东海敲着桌子说:“那俩姑娘虽然不是郭晶晶杀的,但是被她诱惑才失足的,郭晶晶要不坐牢,她就要诱惑更多的女同志去卖淫,做暗娼,咱们非得把她关起来不可。”   “那真正的杀人犯岂不就逍遥法外了?”谷东依然觉得不妥。   宋东海却觉得不然:“这个你放心,那些个人渣,我有的是办法让政府把他们公开枪毙,震慑社会。”再一拳头砸在桌子上,哥哥帅气的,就跟电影里的唐国强一样。   昨天晚上谷东还觉得东海哥哥的眼睛是被屎糊住的呢。   在这一刻他才知道,东海哥哥是全家最光荣,最正义的那个人啊。   崇拜,无以言喻。   一个人赴公安局,紧接着跟刘在野到了省医的太平间,法医刷的一把撩开白布,谷东的脸色就变了。   孩子差点一个白眼翻过去,抱上刘在野的腰,差点没给吓昏过去。   被水浸泡过的尸体实在太可怕了。   “行了吧,我也是病急乱求医,一小孩子,他懂什么呀。”刘在野一看他这怂样子,说:“你先回吧,不行这事儿就登报启示,看到底是谁家的姑娘给糟踏成这样子的。”   谷东觉得尸体让他害怕,但不介意看看她们曾经穿的衣服什么的。   当然了,刘在野又把谷东带到证物室,让谷东仔细的翻检了一遍证物。   谷东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里了,手里拿着那半枚月经票:“刘伯伯,你看这是啥?”   刘在野接过月经票一看,牙一咬:“好家伙,我就觉得这些姑娘跟郭晶晶那个老鸨暗娼脱离不了关系,还果然,给咱们大咕咚找到证物了,等着,我现在就去抓她丫的郭晶晶。”   就这样,两具女尸体的线索直指郭晶晶。   表面憨厚的宋东海老谋深算,这就要把前女友给算计进监狱里去了。   刘在野率队,直杀郭晶晶家。   谷东回家的时候,一边因为帮哥哥干了大事而骄傲不已,但另一边,又因为在公安局做了伪证而苦恼不已。   直到进了门,听到北岗熟悉的小声,南溪不停的嫌弃声,谷东那颗小心肝儿啊,才算舒服了一点。   不过妈妈今天做的饭,感觉没什么胃口啊。   每天最期待吃妈妈做的饭的谷东,一看案头心就凉了:“妈妈,今天的饭看起来咋这么绿啊?”   主食是酸拌汤,案头上拌了一大盆的苦蕖菜,还有半盆子苦瓜,这就够绿了吧,还有一大盆的芹菜,另有一大盆的空心菜。   这一眼看过不说肉,就连肉星子都没有啊。   而且,苏向晚还在往菜盆里加醋呢:“咱们家有个人最近上火的厉害,咱得给他败败火。”   “我怕我吃完了得变成头驴,这全是驴吃的草啊。”谷东说。   “就是给驴吃的。”苏向晚拌好了凉菜,恨恨说:“驴蛋进来端菜,这些菜你今天晚上全得吃光光。”   不是上火的厉害吗,还想找个女人嫖风吗?   苏向晚准备这个暑假,就天天给宋东海败火,把他那邪火全给败的光光的。 第177章 血染的风采   “关于打击经济领域中严得犯罪活动的决定,将由公安机关,武警总队来部署实施,也请广大市民们尊纪守法,认真阅读相关法律法规,不要在经济领域触犯国家法律。”收音机里正在播报着,郭晶晶走了过去,啪一声就把收音机给关掉了:“老张,你听这干啥,怪渗人的?”   她的丈夫张晋,老家在安徽,是因为参军才来到这边的。   这人在部队上的时候,就是个特别会钻营的,不但经常越级到北京汇报工作,而且还特别会搂财。这光荣大院的房子,还是他前妻,一个地级女军官的呢。   最近物业经常赶他们搬出去,张晋就很恼火,为着能买个好院子,最近正在赶着郭晶晶疯狂敛财。   “明天我准备倒一批电线,你出面去给咱们收钱,三万块,足够咱们在光荣大院隔壁买上一层楼,好好装修一下,住的更舒服。”张晋说。   郭晶晶还不像苏向晚,冒着生命危险从苏联背回来三千块手表就收了手,现在拿那些手表慢慢转寰着给自己弄钱。   尽量不干违法的勾当。   她做的都是大生意,比如说这一趟卖电线,就是有些小混混们把各大厂区的电线给剪了,倒卖给张晋和郭晶晶俩夫妻,然后他俩再转手卖给那些准备开发房产的人,从中捞一笔。   “别让我老干这种事儿啊,万一给抓成经济犯怎么办?多给我介绍点儿你们政府内部的干部们,我有好多姑娘全都没事干,就等着你们系统内部的人扶贫呢。”郭晶晶说。   “你懂什么啊,政府打击啥咱就干啥,那样准发财,金石最近就要来,到时候傍着他咱们更能赚大钱,赶紧去卖电线吧。”张晋乐悠悠的呷了一口茶说。   他心里想:把我赶出这大院子又能怎么样,我比这大院子里任何一个有头脸的人都有钱,到时候羡慕死你们。   当然,他也不是全无苦恼,他最羡慕的还是他的老战友金石。   人家原来在部队上也是军人,转业之后成了北方矿业公司的老总。   前些年也就算了,现在的矿业公司,可以倒卖稀有矿石,可以坐地起价勒索诸大钢厂,毕竟钢厂要炼钢,原材料全得依赖于矿业公司,所以他这小打小闹算什么呀,人金石眼看就要成为一脚跺下去,整个秦州都得抖三抖的秦州王啦。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郭晶晶同志,我们严重怀疑你跟一桩凶杀案有关,请跟我们走一趟。”刘在野直接在郭晶晶家门,就把打扮的光鲜靓丽的郭晶晶给堵了。   “怎么可能,我自己有公司,我可是张晋的家属,我怎么可能犯罪。”郭晶晶尖叫着说。   刘在野啪的一把,就把张月经带票拍到郭晶晶的额头上了:“这玩艺儿在市面上绝迹八百年了,那你说说,死者的身上为啥会有这东西?东西上怎么会有你的大名。”   “这我怎么知道,我家都没这东西了。说不定是有人故意栽赃我呢?”郭晶晶尖叫着说。   刘在野派了俩公安进门,不一会儿,直接从郭晶晶家搜出一大堆的月经带和月经票来。   “还说不是你,我就告诉你,月经票这玩艺儿在市面上早就绝迹了。”刘在野趾高气昂:“把这家伙给我带走。”   大院里的老太太出巡,全在指指点点。   看热闹的,看笑话的,说活该的。   要说郭晶晶干过的坏事儿,那可多了去了。   搞拆迁队,其实就是黑社会团伙,剪国家的电线,侵害国家资源,发黑心财,当老鸨,带着一帮姑娘们做暗娼,也是国家严令禁止的,但她读的书多,坏事全让打手干,自己手上可干干净净的。   咋知道莫名其妙的一张月经票,就要把她给送监狱里去了?   光荣大院里,还是头一回有公安上门,直接戴着拷子抓人的,所有家属全在院子里围观着呢。   给公安拉着,踉踉跄跄从老宋家的院门前过,郭晶晶在混乱中回头,就见宋东海抱着双臂,跟那个最讨人嫌的胖咕咚站在一起,俩人皆是似笑非笑的样了。   擦肩而过的时候,宋东海从裤兜里掏了一只手出来,捏成拳头,在左胸膛上轻轻的拍着,嘴里轻声的唱着:“也许我告别,将不再回来。你是否理解,你是否明白。”   郭晶晶只听到两句:如果是这样,请不要悲伤,共和国的旗帜上有我们血染的风采。   这首歌,除了郭晶晶之外,大部分的人都没听过。因为它是当初‘北京之春’事件的时候,郭晶晶在北京,听隔壁房间里的一个人唱的。   那人是个作曲家,说自己要为自卫反击战的英雄们创作一首歌。   郭晶晶当时只是觉得歌曲好听,正好碰到宋东海,宋东海虽然不认识她,但她认识宋东海啊,知道他是宋青山的儿子,长的一表人材,帅气无比。   所以,本来是去闹事的,当时郭晶晶改了主意,替宋东海挡着人不说,还就把这首歌,唱给了宋东海听。   这首歌唱的,是反击战时死在前线的那些士兵们,是唱他们捍卫的国家安宁。   宋东海身为炮兵连的战士,在战场上死了那么多的兄弟,曾经枪林弹雨里,他有多少并肩的战友此刻还在欢笑,下一刻就被流弹击中。今天还约好了退伍后一起开个小吃店,一起做生意的,等明天回来,身上盖着国旗,就已天人两隔。   在混乱的人群中,在被推搡着,扭打着,依旧嵬然不动的宋东海,是因为郭晶晶这样一首歌而热泪滚滚的。   他是因为这样一首名字叫《血染的风采》的歌,才爱上她的。   而现在,他轻轻敲着自己的胸膛,轻轻唱着她曾唱过的歌曲,眼中依然热泪滚滚。   郭晶晶一直以来,觉得宋东海都是一个脑子再简单不过的率性小伙子而已,但此刻,她在他的眼中看到鄙夷,不屑,以及深深的厌憎。   他厌憎她亵渎了他的战友情,亵渎了他的爱情,以及他最崇高的信仰,所以,他想尽千方百计,也要扒下她的伪装。   目送着郭晶晶被抓走,她那年过半百的,胖的跟个肉球似的丈夫在忙着四处托关系,估计是想把她给弄出来。   东海轻轻拍上谷东的肩膀:“这事儿打死都不能告诉爸妈,明白吗?”   “不明白,咱们做了伪证,真正的犯罪分子要逍遥法外啦。”谷东简直沮丧坏了。但是长大了的哥哥可没时间跟他废话,军装一挎就走了。   当然,谷东一沮丧就吃不下去饭,并且还需要关怀。   但是最近妈妈只爱小北岗,对于他的关怀就很少了。   “妈妈,你没发现我早上只喝了两碗粥吗?而且,绿菜真的不好吃。”谷东做完了作业,一直站在厨房外静静的望着妈妈忙碌的背影,等不到回应,于是说。   苏向晚说:“明天要能减到一碗就更好啦,你现在已经没有小肚子,要能把小下巴也减下去,绝对是个小帅哥。”   谷东揉着肚子说:“可我今天中午想吃肉,还想吃白米饭,要是米饭就着红烧肉,我能吃三碗,我想继续拥有小肚子。”   在原书的描述中,谷东是个大眼睛,高个头,瘦削的又帅气的大小伙子。   可现在,苏向晚已经快把他养成一条快乐的小胖猪了,当然,那杀气也远没有书中那么厉害。   “最近市场放开了以后,猪肉价格一直在飞涨,问题是就算有钱咱也不好买啊,现在市场上肉可真难找。”苏向晚说。   其实肉并不难买,但因为宋东海一回家就想去嫖娼,苏向晚最近没在桌子上摆过肉,就想让宋东海多吃点素,消消他的火气。   谷东一脸的失望:“我外公不是给了你好多钱嘛,那要不用我外公的钱来买肉?”   “那是你的钱没错,但我没有花儿子钱的习惯,你要想拿自己的钱买肉吃,那还是回你自己家吧。”苏向晚摘着芹菜说。   谷东饿的肚子咕咕叫,一闻见芹菜的味儿都想吐,只看妈妈摘了那么一大盆,胃口全无,垂头丧气的就准备要走。   不过这时候妈妈说话了:“不过,你要能告诉我你和东海之间有什么小秘密,我就给你做肉吃。”这是准备套他的话了。   谷东当然不见兔子不撒鹰啊:“做啥肉吃?”   “虽然没有猪肉,但是咱们只要往钢厂那边走,卖牛肉的可多了,一斤三块钱,买上两斤肉回来切成片儿,爆炒,等炒出汁儿了,把咱家那厚墩墩的圆粉、院子里那青青的辣椒往里面一和,到时候配上白米饭,那叫一个好吃。”苏向晚故意说的很慢:“这叫爆炒牛犊肉,这样的饭要不要吃?”   谷东脱口而出:“要吃。”   当然,宋东海还以为自己这弟弟能替他守口如瓶呢,哪能想到就一味爆炒牛犊肉,谷东就把他给卖的干干净净。   从宋东海给他月经带的条子,再到他去办案现场的时候,把条子塞进受害者的衣服里,以及最后郭晶晶的被抓,小伙子全都一股脑儿的,卖给了苏向晚听。   郭晶晶是个老鸨,暗娼们的头子,这事儿苏向晚一直都知道。   但是,关于那俩女受害者的事情,苏向晚可是真没想过宋东海会这样处理。   他这样处理,是在混淆公安人员的侦察过程,真正的杀人凶手很可能会继续逍遥法外啊,这孩子究竟怎么啦,小时候那么正义,那么懂事的孩子,怎么突然之间就变的有点不择手段了呢?   “东海哥哥说让咱们放心,他绝对会让那几个凶手被枪毙。”谷东看妈妈是真生气了,赶忙说。   苏向晚从冰箱里掏了块肉出来,在水槽子里一洗,就开始改刀切片儿了。   “这不是牛肉吗妈妈?”   “是啊,我不是答应了你要爆炒牛犊肉?”苏向晚有点大惊小怪的说。   谷东再哦了一声,想了半天才说:“妈妈,你刚才好像骗我了呀。”明明有肉,非得说没肉,害他把东海哥哥都给卖了呢。   当然,今天晚上最重要的主菜,就是葱爆牛犊肉,炒了半盆子,就着米饭,吃的谷东成功的,又养出了他圆鼓鼓的小肚皮,撩起衣服拍一下,北岗就要笑一一下,哥哥圆圆的小肚皮,那是真可爱。   宋青山回来的晚,看起来还挺高兴的:“天啦,家里终于能吃上肉了。”   默默无闻,几乎被忽视的小北岗,在爸爸不在的时候,家里几乎没人会提起他来。就连他那只是松松挂着的,象征着尊严的裤子,也被南溪趴掉,就让他在沙发上那么光着屁股的躺着呢。   抱起小儿子来,宋青山嘴里不说,但是现在,这个老来得子的小崽子,已经成功取代宋东海那头犟驴,成了他的心头好。   给儿子穿好了裤子,等苏向晚把牛犊肉回一遍锅,洗了手,他才来吃饭。   当然,夫妻见面,照例得相互汇报一下工作。   苏向晚得故意把南溪和谷东支开:“去,你俩出去给咱买冰棍儿去,要门口有卖西瓜的,再给咱挑一大西瓜。”   冰棍儿谁不爱啊,南溪先抢到钱,转身就跑,谷东追了出去。   不过,苏向晚还没把宋东海最近那邪门的一举一动给汇报出去了,宋青山端起碗来猛刨了一气牛肉片子,就说:“明儿你不出门吧,车我得用一下,到时候得用我这辆车,接一下我的老同学金石去。”   “金石?是不是北方矿方矿业的那位总经理?”苏向晚说。   宋青山皱起眉头来,想了半天,自认记忆力还可以啊,犹豫着说:“我不记得我跟你提过金石啊,而且他就任北矿,也只是这两天的事情,你怎么知道他的?”   苏向晚撇了撇嘴,从宋青山怀里抱过小儿子说:“书里看的呗,据说他是整个北方所有稀有矿的垄断者,在秦州称霸王的人,厉害的不得了,怎么,那家伙居然是你同学?”   宋青山不好打击苏向晚,但也断然说:“不可能,首先,金石原来是在旅顺军港当兵的,是个血统纯正的三代海军,再次,一起读了三年的军校,他就是嘴欠点儿,人品我是能保证的。想同学少年,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我很期待他的到来,到时候他是矿业公司的总经理,我是我们504的总参谋,我俩同学一起干,秦钢的产能一定能提上去。”   “女人变坏就有钱,所以郭晶晶和陈小丽俩发达了。男人有钱就变坏,咱家东海且不说,你那个同学金石啊,在书中可是风云人物,跟咱们家谷东还有很大的渊源呢。”苏向晚说。   “怎么个渊源?”   苏向晚想尽办法的给宋青山形容着:“总之就是,金石是八九十年代,秦州的第一任黑帮老大,一脚踏下去,秦州都能抖三抖的那种,而谷东呢,睡过他的女人,那女人奶大腰细,三十多岁,风骚的不得了,一勾,咱谷东没魂儿了,就给睡了。”   “苏小南死的不冤,她怎么能这么写我儿子。后来呢?”   “后来,就连我都以为金石非杀了谷东不可,但事实上他并没有,反而转手就把那个女人送给谷东了。”苏向晚于是又说。   所以,在书里,不是有一个姓金的黑老大吗,那人就叫金石。   他和谷东之间,曾经爆发过新老两辈黑社会之间最大的血拼和火拼,但是并不是为了女人,而是为了权力,为了地位。   谷东多聪明的孩子,那么冷静,那么客观,腥偷,老大的女人不要,但权力,威望,金钱,样样都想要。   不过,饶是谷东那么聪明,脑子那么够用,在书里还是给金石玩的团团转。   要说谷东只是个聪明孩子,那么宋青山一心想念的,曾经在旅顺军港的金石,那就是个极其狡猾的坏家伙,在黑社会中,属于教父级别的人物。   宋青山越期待,苏向晚就越好奇,那个金石此番前来,打算把秦州霍霍成个什么样子呢。   不过不得不提一句的是,曾经的刘在野,韩江,就连那个从头坏到脚的胡敏到了秦州,都得给苏向晚押着搞慈善。   不论金石有多坏,有多老谋深算,苏向晚重视敌人,但心里也没有太大的压力,毕竟于她来说,不论你黑猫还是白猫,肚子里装着多少的坏水,她总归能赶着他们,在秦州搞慈善的。 第178章 东海相亲   最终,苏向晚并未告诉宋青山儿子在干扰公安办案的事儿。   他实在太忙了,为了钢铁产能而焦头烂额,洗了半晚上的尿布,早晨起来把那辆战时指挥车擦的干干净净,就接他的老同学金石去了。   苏向晚非上班不可了,一则她请了假,就只有个资本工资,宋青山养家的压力太大了,再则,现在社会正在转型期,不说宋东海蠢蠢欲动,全省的妇女思想也是极剧转变,妇联的宣传工作再跟不上,大把的姑娘估计都得走歪路。   北岗那边,苏向晚原本打算托王司令家王奶奶来照顾着的,不过最近宋青山给宋小芹介绍了一对象,正好是钢厂的职工,宋小芹上门自荐,要白天给苏向晚带孩子。   一月十八块钱,苏向晚就有一个不住家的保姆了。   当然,她也就可以把奶挤出来之后,轻轻松松的去上班了。   这几年整个秦州市大兴土木,到处都在搞修建,韩明是个颇具审美和眼光的人,批下来的所有建筑,规划合理,造型独特,这个北方城市别的方面不说,光论外观来说,大道宽阔,古槐参天,那是极其漂亮的。   就一点,现在小混混和小商小贩实在太多了,毕竟马路上车又少,所有的大街都是集市,他们四处摆摊设点,碰来撞去,好好的城市,搞的跟个驴圈马圈似的。   在马路上,她还碰见宋东海呢,小伙子穿着白裤衣,肩上搭着他的绿军装,一手叉在兜里,就在小学门口站着,嘴里轻轻吹着口哨。   像他这样皮肤略黑,眼睛带笑,帅的跟唐国强似的奶油小生,大姑娘们喜欢的什么似的。   现在城里又有一大批待业女青年,在街上卖个袜垫子,鞋垫子什么的,这些女青年们,蹲守着自己的摊儿,那两只眼睛,可全在宋东海的脸上滴溜着呢。   进了妇联办公室,像从清水县调上来的,曾经苏向晚的老同事小张,也就是那个张小芳,还有现在她的新副手,妇联副主任郝思嘉率着干事们,全在办公室里鼓掌欢迎她的到来呢。   “天啦,生了个孩子,苏主席怎么看起来更漂亮了呢?”郝思嘉说。   张小芳说:“可不嘛,我跟她同事十来年了,她就跟个妖精似的,没老过。”   苏向晚当然乐意听奉承,但是积压的工作也特别多啊,一上午就有三个慰问活动在等她出席,完了之后下午还得开会部署工作,都不知道能不能赶在六点前下班。   不过,这些事情可难不倒苏向晚,工作要做,孩子也要照顾,她连水都没喝一口,下楼骑上自行车,带着几个副手就去赶活动现场了。   到了现场,演讲,慰问,握贫困户们的手,李逸帆当初怎么干的,苏向晚现在就是怎么干的。   到了下午再开会,统筹明天的活动计划,一样样工作都井井有条。   她没上班的时候妇联就是一盘散沙。   等她一上班,虽然干事们也有抱怨声,但整个工作的氛围立马就提起来了。   针对目前待业女青年多,又一直安排不了工作的问题,好多人家都在上访呢,其中有一个上访户苏向晚还认识,就是曾经纠缠过李承泽的那个王文花的父亲,他自己现在该退休了,但是单位上不让王文花顶职,王文花就只能在外头摆点小摊儿,日子过的格外艰难。   王父发现苏向晚在妇联工作之后,索性天天就缠上门来了,每天上班等,下班等,就是想让苏向晚帮王文花解决个工作。   “领导,您给我想想办法吧,文花虽然当初纠缠过您家承泽,但她是个好姑娘啊,不工作吧,家里养不起,出去摆个小摊子吧,总有人欺负,你说怎么办?”下了班,苏向晚还得去买菜呢,王父就在身后跟着呢。   苏向晚耐心解释说:“我现在一直在运作这件事情,你甭急,回去等通知行吗?”   “我怕你心里有气,那怕有了岗位也不安排我家闺女。”王父犹豫了一会儿,突然伸手就来塞钱了:“这是五十块钱,您拿着,千万给我闺女安排个工作,好不好?”   苏向晚作为干部,能理解这些人的心理,但是,该骂还是得骂:“我要收了这五十块钱,你家王文花一辈子都甭想铁饭碗,你要是把五十块钱收回去,她的铁饭碗我来办。”   把五十块钱扔到王父身上,苏向晚气的瞪了他一眼:“有这时间陪着王文花去守摊子吧,少让人欺负她一点。”   王父揣摩不透领导的想法,那五十块钱就跟烫手山芋似的,不接不是,接也不是。   下午下了班,跟李逸帆见面,俩人谈起安排就业的工作,苏向晚还没说话呢,李逸帆已经开始叫苦了:“这整个秦州除了青山,剩下的那帮子全是王八蛋,现在政策形势不明朗,大家都在观望,没有一家企业肯进人,你叫我咋办?”   苏向晚说:“下任务,下命令,现在各行业,各类产品那么紧缺,你倒是让那些国企赶紧开设生产线啊。”   “我一直在喊啊,只不过他们不肯听,我能怎么办?”李逸帆还忙着呢,匆匆跟苏向晚见了个面,然后说:“这儿有份文件,一会儿你送到秦州宾馆888房间去,然后跟金总说,我今天晚上没时间见他,过两天欢迎会的时候,我们再见面。”   “我凭啥帮你跑腿啊,再说了,这个金总是人是鬼,大晚上的,占用我宝贵的亲子时间。”苏向晚说。   李逸帆意味深长的说:“你要能说服他,他至少能给你三千个工作岗位,就这样。”   李逸帆人是领导,家里有个老保姆操持,苏向晚照例还得自己去买菜,毕竟谷东和宋南溪几个,那是非她做的饭不吃的。   “妈,妈,出大事儿了。”这回迎上苏向晚的,却是宋南溪。   小姑娘从菜市场里跑出来,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东海哥哥没救了,你猜他勾搭到谁了。”   “谁?”苏向晚好奇的问。   南溪跺着脚说:“陈光彩啊,那姑娘最近不是老跟几个混混玩嘛,今天我就发现,我哥哥中午在咱们民贸商店的门口请她吃酿皮儿,吃冰棍儿和冰激淋呢,俩人还有说有笑的。”   陈光彩,就是陈爱党的姑娘,比南溪大着一岁,秦州最后一个知青,她妈进了监狱了以后,这姑娘才给他爸从边疆调了回来。   当然,没读过书,陈爱党现在又在军区当个保安,这小姑娘也就变成个野姑娘了,整天在外面坐着一帮小混混的自行车东游西荡。   苏向晚听王奶奶说过好多回,说那个陈光彩最近没干好事。   这种小姑娘,父亲要上班,妈妈进了监狱,哥哥也在监狱里,没人教育,最后就跟那些失足妇女一样,早晚得混吃亏   苏向晚从谷东那儿知道宋东海并没有长歪,也没有变坏,应该是他心中的正义感在作祟,所以最近才频频跟一帮小混混闹在一块儿。   他应该是想借着陈光彩混进那帮混混的圈子里,再把那俩个女孩子的受害者给弄进牢去,但就是不知道他现在想的是什么法子。   要他尊纪守法也就算了,要他敢违法乱纪,苏向晚当然不会坐视不理。   不过孩子大了,凡事自有自己的主张,她不能总是跟在孩子身后指手划脚的。   为了安抚民心,也是因为宋东海确实大了,苏向晚在征得马木提的同意之后,就专门给宋青山的勤务员小吴带了个话,让他给阿克烈烈说一下,要是人姑娘愿意跟宋东海见个面,相个亲嘛,能谈就谈,不能谈就算了。   正是晚高峰的时候,各大厂区下了班,大街上满满的全是自行车,自行车上全是穿着黑色、蓝色工装的工人们,车铃叮铃铃的响,四处的摊贩面前围着的,全是傍晚下了班,要买菜的人。   最近家里多了个宋东海,苏向晚吃的最多的就是绿草,所以她又买了一捆芹菜。   回到家过不了多久,宋东海两手叉在兜里,哼着首歌进来了。   他跟别的孩子还不一样,苏向晚给做啥就吃啥。   晚饭拌了一大盆芹菜,拉的拉条子,苏向晚连油都没放,谷东嫌太素,跑咸肉缸里给自己挑肉出来吃呢,宋东海呼啦呼啦,就是俩碗面片子。   吃完了饭,这家伙衣服往肩膀上一搭,转身就要走。   “你给我站住。”苏向晚把他给堵门上了:“你又去干啥,我不是说了嘛,我给你介绍一对象,人姑娘晚上休息,你好好准备一下,去跟人姑娘见个面。”   宋东海本来还要溜的,看苏向晚是真生气了,这才又坐了下来。   “妈,我哥的对相啥时候来?”谷东一下就来兴趣了。   “就一会儿,那姑娘在食堂工作,工作做完就来了。”   “啊,食堂工作的,那怎么能配上我哥呢,我哥可是自卫反击战的英雄,装甲兵工程学院的高材生,妈,你给我哥介绍一食堂小妹,这不好吧?”谷东不止聪明,还有着他天生的,一双能看透世故的眼睛:“门不当户不对,那样的婚姻可不幸福。”   对此,苏向晚也有自己的看法:“那个姑娘叫阿克烈烈,是咱们去边疆的时候,马木提团长家的闺女,初中毕业的时候成绩本来非常好的,但是为了马木提被抓才黜了学的,甭看人家现在在食堂里打饭,我找人打听过了,晚上从来不出去玩,只在宿舍里自学,据说等攒够了钱就要考中专。门当户对当然好,但是要是一个姑娘够优秀,够上进,咱凭啥不能帮人家一把?”   这么一听,谷东才有兴趣了:“见吧见吧,我同意东海哥哥相亲了。”   南溪也说:“我把咱们家再收拾收拾,把北岗打扮漂亮点儿吧,万一相亲成了,那可是嫂子呢。”   好嘛,谷东去给北岗穿衣服了,头上还得给绑上一朵大红花。   南溪进了厨房,飞速的洗着碗呢。洗完出来,再把客厅整个儿拖了一遍。又把乱糟糟餐桌和茶几规整干净,这才等着要来相亲的姑娘上门呢。   只听一阵车响,宋南溪跳起来就去开门,谷东抱着他现在越来越爱的,打扮的跟个象日葵似的小北岗,也在旁边欢迎。   “你们参谋长怎么没回来?”苏向晚见只有小吴,没有宋青山,遂问说。   小吴给苏向晚敬了个礼,才说:“最近咱们领导在研究快速炼钢法,晚上得在车间盯着,今天晚上应该不回来。”   他当然不好当电灯炮,往旁边一闪,就把个马木提家的阿克烈烈给亮出来了。   “小阿同志,这是咱们妇联的苏主席,叫你来聊聊天儿,说说话,你不要紧张,跟苏主席好好聊聊天,我在外面等着你。”说着,小吴就出门了。   比起上回见的时候,阿克烈烈的皮肤白了许多,当然也有点儿拘谨。   再说了,老宋家毕竟高干家庭,一进门来,墙上贴着的不是大红色的奖状,就是李承泽他们几个在前线时的照片,尤其门口一副,恰是宋东海摘了帽子,坐在坦克上的,杀气腾腾,简直能吓死人。   阿克烈烈给紧张的哟,转来转去,先说了一句:“这个小妹妹可真是可爱。”   北岗头上戴着红花,身上穿着金黄色的肚兜,不止可爱,简直像个象日葵。   本来不可笑的一句话,谷东和南溪却笑了个乐不可吱:“阿克烈烈姐姐,我们这可是弟弟哟。”   宋东海一直厨房里忙碌着,替他妈擦厨房呢,不出来,也不跟人姑娘打招呼。   苏向晚本来想好好跟阿克烈烈聊会儿天的,但是手摸到茶几上,突然就想起来,李逸帆让她给个人捎封信,而且是捎到秦州宾馆去,于是连忙站了起来。   “宋东海,跟人姑娘聊两句,我没跟人姑娘把话说死,你去跟人聊两句,不论行不行,我那儿备好礼品呢,你把人姑娘送回去就完了,明白吗?”苏向晚说。   把儿子养成渣男,就是宋东海现在的样子。   “我本来就没想过结婚。”他倒是有理得很。   苏向晚气的一巴掌就拍过去了:“那你倒是别出去乱找姑娘呀,你一当兵的,能不能注意点自己的形象?真不想结婚就洁身自好,甭出去跟姑娘们玩。”   妈妈一生气,宋东海当然立刻宣告投降,把手一洗,围裙一解,进客厅去了。   苏向晚一走,谷东和南溪俩把北岗一抱,当然就要溜了:“哥哥,你们慢慢聊,我俩去王奶奶家玩一圈哟。”   说着,俩孩子也跑了。   阿克烈烈今年才十八,当然,原来从来没相过亲。本来她也没有嫁人的打算,但是小吴说起宋东海的时候,她却一下就答应了。   不为别的,只为宋青山那个总参谋,在男人如林的钢厂里,身为老总,不摆架子不乱发脾气,还长的无比帅气,厂里的女同志都觉得他是个好男人。   他的儿子谁不愿意见啊。   再等宋东海从厨房出来,白衬衣,古铜色的面庞,那么高的个头,相貌就跟电影《小花》里的赵永生一模一样。   这时候要说不愿意那见鬼了。   阿克烈烈本来就是少数民族的姑娘,天生热情奔放,差不多就要脱口而出我愿意三个字了。   但是,宋东海立刻就浇了她一头的凉水,这个年青的,帅气的,俊朗的男孩子搓着双手说:“小阿同志,我宋东海这辈子没有结婚的打算,你呢,是不是也打算为了共产主义而奋斗一辈子,没有结婚的打算。”   阿克烈烈也挺聪明的,一听这话就知道是人小伙子没看上她,变着法子的要拒绝她。   她赶忙伸出手就去握宋东海的手:“我也是这样想的,那咱们就为了共产主义而奋斗吧,我们厂里很忙,我先回去为了革命事业奋斗去了,你也早点休息,好吗?”   说着,都不等宋东海提出苏向晚准备好的礼品,阿克烈烈几乎落慌而逃。 第179章 偷井盖   另一边,苏向晚拿着封文件,出了家门,走路不过五分钟就到秦州宾馆了。   在电梯里,苏向晚正准备关电梯门呢,一个人疾步走了进来,然后摁了个8。   摁完之后,侧首扫了苏向晚一眼,声音有点沙哑的问了一句:“你住几楼?”   苏向晚说:“8楼,跟你一样。”   俩人对视了一眼,这人眉间生着一颗痣,不偏不倚,就在两道眉毛的正中间,一张国字脸,两道浓眉,这人从气质上跟宋青山倒有几分相像。   能感觉得出来他曾经是个军人,因为要不是军人,没有他这么挺直的腰板儿,和这么好的仪态。   苏向晚莫名的,就觉得这人自己看起来有点熟悉。   但是这不是属于她自己的记忆,是属于原身的记忆,在原身的记忆里,有这么一个眉心有痣的人,在原身十五年前去冬风市探亲完之后,回程的火车上,坐在她卧铺的对面。   那个人一路上把原身照顾的很好,当时俩人应该聊的还挺投机,那个人敏锐的察觉到原身对于城市生活的渴望,还曾说过,要是苏向晚要喜欢城市生活,可以去旅顺找他,他就住在旅顺城里,那地方的工人不需要下田劳动,也有吃不完的奶油饼干和罐头,偶尔还可以下馆子吃饭。   原身当时心里只有宋庭秀,哪看得上别的男人啊,再说了,她只是对宋庭秀痴心,可不是那种水性杨花,勾三搭四的女人,所以她只是收了这个人两袋子饼干,就下火车了。   “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苏向晚越看,越觉得这人眼熟,于是试探着问说。   这人两手插在兜里,仿佛很惊讶苏向晚会这么说:“我倒是头一回见您,女同志怕是认错人了吧?不过被这么年青漂亮的一个女同志认错,我非常荣幸。”   他一开口,愈发印证了苏向晚的猜想,原身记忆里这个男人的声音,也跟他现在的一模一样,沙哑,富有一种年长者的磁性,听起来会让人非常想信赖他。   没错,原身在火车上见过的就是这个男人。   而且,要不是原身心里还有个宋庭秀,大概就要叫这人叫奶油饼干给拐走了。   眼看电梯到了,这人下了电梯,转身就走。   888房间门口,苏向晚抬手,还没敲门呢,就见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个小伙子来,居然是陈爱党的小儿子陈光耀。   这小子跟他姐姐陈光彩,自打陈光荣入狱以后,就把苏向晚全家当仇人了。   边走,他边回头给里面的人鞠着躬:“领导再见。”   苏向晚拎住这家伙的耳朵说:“我不是给你联系了饮料厂洗瓶子的工作吗,这是下班了,还是压根儿就没去工作?”   陈光耀只等关上门,一把拍上苏向晚的手:“我要去哪儿,干什么,不要你这假惺性的女人管。”   “这熊孩子,你怎么能动手打大人?”苏向晚一把拽住陈光耀的手。   陈光耀声音可大了:“嗷,这个老巫婆掐人,她掐我啦。”   八楼属于高干客房区,一般人可上不来,以上来的,那都是高干级别。   要这个陈光耀不阴阳怪气也就算了,他阴阳怪气的一叫,苏向晚就得展示一下自己跆拳道八段的身手,啪一把就把陈光耀给压墙上了:“你爹比宋青山才大着三岁,头发全白了,你陈光耀要有良心,就赶紧去上班,让你爸少操点心吧你。“   陈光耀真要动手,哪打得过苏向晚,一溜烟儿的跑了。   苏向晚记得李逸帆说过,她要给送信的这个人姓金。   她突然心头一动,心说,别这人就是书里鼎鼎有名的金石吧?   陈光耀就是个有名的混混,要里面真是金石,那就证明金石和黑社会脱不了关系。   再敲门,里面有人开门了。   开门的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头半秃,这么热的天气,衬衣外头还套着一件老人衫,开了门,这人本来没啥好气的,一看苏向晚穿着卡其色的外套,里面白衬衣,长发高高的扎成个丸子样,虽然很简单,但也很大气。以貌取人,这个男人瞬间就站正了:“你好同志,有什么事吗?”   苏向晚说:“您就是金总吧,这是李书记带给您的文件,我交给您就行了吧?”   不会,所谓的宋青山的同学金石,就是这么个人吧?   这也太寒碜了一点。   这人一听李书记三个字,直接一凛:“我怎么可能是金总,我叫张胜旺,是金总的秘书,他住另一间房,您把文件放下就行了,我会转交他的。”   “金总,是不是叫金石?”苏向晚又问。   这人笑了一下:“就是啊,咱们北方矿业公司的总经理。”   金石就住在这个宾馆里,但是很遗憾,苏向晚虽然好奇,今天并没有见着他。   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本来城里是有路灯的,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街上所有的路灯全停电了,一盏灯都没有,大街上黑乎乎的吓人。   据说近几年拦路抢劫,剪电线,偷井盖子的案件,是以大爆炸式的机率在上升的,还真甭说,苏向晚正走着呢,就见俩飞贼正在撬个马路上的井盖子。   “我看你俩再给我撬井盖子,大晚上的把人落井里咋办。”苏向晚的爆脾气,可忍不了这种事情。   “哪来的阿姨,井盖子是政府的,又不是你的,今晚撬了明天他们还会安上,你着急个啥着急?”这贼还不怕人呢,黑乎乎的还在撬。   苏向晚走近了一看,大的一个她不认识,小的那个不正是整天不好好上班,偷鸡摸狗的陈光耀吗?   “陈爱党,快来看看你儿子在干啥?”苏向晚直接就是一声吼。   大的一个不怕,陈光耀怕他爹啊,嘴里骂骂咧咧的,转身就跑,但是他忘了前面马路上的井盖子也叫自己给撬掉了,只听咣啷一声,自己掉进自己撬了盖子的井里去了。   “活该,你可等着吧,我现在就报案,让公安抓你们这种破坏公物的王八蛋。”苏向晚说。   陈光耀大概葳到了脚,毕竟还是孩子,在井里鬼哭狼嚎的叫着呢:“大刚,快拉我上去啊,我的腿断了,要叫我爸碰见,非打死我不可。”   这个叫大刚的把陈光耀从井里拉了出来,看那样子,还想收拾苏向晚呢,陈光耀赶忙说:“不要小看那个阿姨,她身手好着呢,打你没含糊,咱赶紧跑吧。”   苏向晚从小学叫了保安出来,把井盖子各归到原位上,确定晚上不会害人掉下水道里了,这才回了家。   不用说,宋东海又不知道跑哪去了,但是宋青山居然回来了,在厕所里蹲着给北岗洗尿布呢。   谷东也刚从外面回来,嘴里叼着一只冰棍儿,乍着两只手,跟从泥里面捞出来的一样。   “你这是也掉井里了吧?”苏向晚说。   谷东乍双手,进厕所开了莲蓬就开始冲自己:“可不嘛,肯定又是那帮混混王八蛋们偷了井盖子,我买完冰棍回来没小心,掉井里了,还是我自己爬出来的呢。”   南溪也说:“妈,现在这世道也太乱了吧,我昨天还听说,我一同学的哥哥学人去剪电线,给电打死了呢。一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子就那么没了。”   “所以说,人都说改革开放了好,我觉得还不如闹革命的时候,至少那时候没人敢剪电线,敢偷井盖子。”谷东气哼哼的说:“还好我胳膊举的高,雪糕没脏着。”   宁可自己摔着,也要保护好自己的雪糕的谷东越想越生气:“要早些年,我现在就是革命斗士,红袖章一带,把那些剪电线的,偷井盖儿的他们统统抓起来。”   宋青山见苏向晚一直笑眯眯的不言语,拎干了衣服拿出来晾,就问:“目前社会治安这么乱,你一直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你就不生气,不想骂几句?”   “管的太严,治安好,但是人穷的不得了,吃不上饭。政策放宽一点,人们能治富,但同时真正的牛鬼蛇神也会跳出来犯罪,总之,推动一次严打,完善法律,事情总会好起来的,社会嘛,就是这么进步的。”苏向晚毕竟熟悉历史,对此很是淡然。   只能说,法律的完善,就是靠这些小事情来推动的嘛。   宋青山把尿布全拎的干干的,晾到了院子里,还得在上面全夹上夹子,于是,满院子飘荡的都是尿布,闻着一股子洗衣粉的香气。   满院飘尿布,在这夏天的夜里居然还别有点雅致呢。   王奶奶和几个老太太盛完凉才回来,摇着扇子走过,叹着气说:“瞧瞧,同是从青水峡走出来的,青山家这日子过的多热闹啊,再想想爱党,家属在监狱里,儿子闺女没一个成器的。”   “王奶奶,咱有冰镇的西瓜,你们吃不吃?”她用三块手表,在贩子手里换了一个小冰箱,苏联产的那种小冰箱,只能冷藏,不能冷冻,在这院子里,还挺新奇的。   王奶奶笑着说:“向晚,你是不是给东海介绍了一对象?“   “是啊,俩人谈的咋样?”苏向晚走的急,都不知道儿子和阿克烈烈谈的怎么样呢。   王奶奶凑了过来,悄声说:“我和你张奶奶就在假山那儿呢,那姑娘坐车出去的时候我们可瞧着呢,大姑娘不高兴,眼睛里还有泪花儿呢。”   这么说,宋东海那头犟驴,把人姑娘是狠狠的给拒绝了啊。   苏向晚打死也想不到自己教育出来的儿子会那么无情的拒绝人姑娘。   要说阿克烈烈走的时候在哭,那可就麻烦了,苏向晚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到钢厂去给阿克烈烈道个歉才对。   “王奶奶,大家过来吃冰镇西瓜吧。”苏向晚从屋子里端了西瓜出来,放在路边,请几个老太太吃。   “冰镇西瓜,我怕吃了拉肚子,你们俩口子啥都好,就是有时间也该管管东海,我看那小伙子最近浮的可以,刚才又跟陈光彩一起出去了呢。”   果然,道德模范王奶奶比苏向晚俩口子还操心宋东海的事情。   “您放心吧,我的儿子我心里清楚,他啊,心里是想着要办件为国为民的大事情呢,我敢跟你们拍着胸膛保证他的思想绝对经得起考验,成吗?”苏向晚说。   老太太们七嘴八舌,有人试着吃了一块冰镇的西瓜,发现是比井里澎出来的好吃,于是你一块我一块,转眼一个大西瓜已经瓜分完了。   揉着肚皮,大家一块儿夸了一会儿北岗生的有多漂亮,几个老太太再感叹了一下为什么苏向晚没把他生成个闺女,眼看都快夜里十一点了,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家去。   虽然苏向晚拍着胸膛,一再保证宋东海没干坏事,但是宋青山一听王奶奶他们这样说儿子,也有点坐不住,想把儿子找回来,再训一顿。   “行了,你等等吧,他肯定会回来的。”苏向晚说。   宋青山提着手电筒闷了片刻,居然踮起脚来,就从柜子上把自己那杆来福给取下来了,快速的装着枪,他说:“介绍对象不愿意,还让人姑娘哭着走了,最近还动不动夜里不归家,我不论他在干啥,他是我儿子,我就能收拾他。”   “把枪放下。”苏向晚说:“东海那孩子一腔热忱,有正义感,要干坏事肯定不可能,他肯定是在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你好歹让他干完,等干完了再教育他,行不行?”   好说歹说,宋青山终于把枪给放下了。   这天晚上没什么事,宋东海依旧在外面鬼混,而且彻夜没回家。   好吧,看在妻子那么坚定的相信儿子的份儿上,宋青山忍了。   第二天,苏向晚专门去了一趟钢厂,本来是想送阿克烈烈几张百货大楼的内部票,让她给自己买两件衣裳的。   但这姑娘坚决不肯要票,反而提出要求,想要宋东海上学时候的课本,说自己想复习功课。   苏向晚于是把宋东海原来的课本,就全都送给阿克烈烈了,这姑娘捧着课本,如获至宝,还给苏向晚鞠了一躬,这才跑了。   这天晚上,宋东海依旧没回来。   就这样一等再等,宋东海没回来,苏向晚依旧在奔波着给市里的待业女同志们找工作岗位的时候,院子里却出了一件大新闻。   “知道不,旅顺港的金石,要住到咱们这院子里来了,那可是个连你们王爷爷都夸奖的好同志。”王奶奶率先就跑来,跟苏向晚来打报告。   李逸帆也特地赶来,对苏向晚说:“明天我让何妈给你打下手,你在我们家准备几个硬菜,准备欢迎金石同志。“   就连省上的一把手都么重视,一向好奇金石究竟是何方神圣的苏向晚,愈发的好奇起金石来了:“李大姐,不就一矿业公司的老总嘛,你怎么搞的好像领导要来检阅工作一样?“   “金石,那是我的偶像,也是在我心目中,工作作风方面唯一比青山更出色的男人。”李逸帆一副化身小迷妹的样子:“他来,能帮着咱们搞经济改革,能帮你解决岗位。给我个面子,明天帮忙做点饭。”   好吧。   书中秦州的第一届黑社会老大,会把自己的女人送给谷东,但是却又跟谷东两相厮杀的难分难解的金石,在领导们的眼中,居然是个优秀的不得了的好同志?   要做菜,何妈当然比苏向晚懂得更多。   老太太把篮子挎,迈着两条小短腿,风火轮一般的,提前一天,就跑菜市上采购菜品去了。   连着将近一个星期一直没回来的宋东海,这天晚上终于回来了。   大半夜的,一阵急匆匆的敲门声,宋青山本来想去开门的,苏向晚怕他开了门,俩父子又要吵起来,赶忙压着宋青山说:“你躺着,我去开门。”   “妈,我爸呢?”宋东海一把打开门,脸上那个兴奋劲儿,就连苏向晚都没见过。   “大半夜的,找你爸干啥?”苏向晚说。   宋东海摊着双手说:“今天剪电线,明天偷井盖儿,后天偷电话线里的铜丝儿,秦州城里那帮小混混不是没人管吗,今天啊,他大爷我终于摸到他们的老巢,还找到了那帮子混混的头子了,而且,我还知道,他们最近要干一件大事,足够叫咱们来趟严打的那种大事。”   小伙子的兴奋,那叫一个无以言喻。   宋青山拎着枪管随后赶出来,当然,本来是因为儿子长时间没回家,准备要拿枪管给狠狠抽一通的。   迎上跟自己一样高,比自己还结实的儿子,看儿子笑的那么明朗,嘴巴咧的就跟小时候,他刚刚回家,架在脖子上,在劳改队的院子里转了一圈之后,把尿都尿在他背上的时候一样,天真,赤诚,又是那么的帅气可爱。   宋总参谋不动声色的就把枪管竖了起来:“头子是谁,他们准备要干一件什么大事?”   东海望着黑森森的枪管,再看爸爸两只眼睛里那还没收回去的杀气,吓的吞了口唾沫说:“爸,你不要冲动,进屋,咱慢慢说。”   此事暂且按下不论。   不是说苏向晚一直好奇那个金石究竟长什么样子嘛。   第二天一早,她听说金石早晨就要搬进院子来住,正逢周末,她也就抱着打扮的依旧跟个花骨朵儿似的小北岗,到院门口转悠了一圈子。   只能说,情理之中,同时也是意料之外。   一辆看起来很不起眼的红旗轿车从门外驶进来,停在假山前,紧接着从车上下来个人。   两道浓眉,略削瘦的国字脸,这个男人,可不就是前几天苏向晚去秦州宾馆的时候,在电梯里遇到的那个家伙吗?   传说中的金石,苏向晚还以为这是个新朋友,却没想到,原来是个老相识啊。 第180章 偷内裤   金石搬到了原来陈爱党住过的那幢房子里住了。   “我没见这人有啥稀奇的啊,部队上厉害的人多了去了吧,咱你们都知道金石这个人?”苏向晚也在围观。   张副司令家的母亲,张奶奶说:“你怕平时不看报纸吧,你要看报,他可是风云人物。”   自打宋青山父子从前线回来,苏向晚好久都不看报纸了,现在的报纸在她看来,还没有苏小南的小说有阅读性呢。   “69年咱们在珍宝岛打仗,他可是第一批四个上岛修筑堡垒的人之一,苏方边防指挥官列奥诺夫就是他开枪打死的。这都不算啥,咱们国家的核潜艇,就是在他的主抓下研发出来的,后来不打仗了,人家从部队上退下来,在旅顺那边把经济也是抓的有声有色呢。”到底是干部家属,张奶奶说的头头是道。   当然,苏向晚听完这么多光辉熠熠的履历,也有一种自己是瞎了眼,看错了人的感觉,金石其人听起来,完全就是个英雄啊。   何妈主厨,今天做的全是东北菜,什么小鸡炖蘑菇,那口蘑闻着就鲜,一锅子炖在炉子上,大锅里炖着咕嘟咕嘟作响的胖鱼头,旁边烀着玉米面的饼子,闻着就是一股玉米特有的甜香味儿。   这还不算,还有谷东最爱吃的羊肉呢。   “小苏,你那味爆炒羊肉是真好吃,这道羊肉你来给咱们炒,好不好?”   “可以啊。何妈你歇会儿去,这肉我来炒。”苏向晚说。   “你家东海今天回家没,我听说他现在总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块儿。”天热,何妈摇着扇子说:“我可是看着他们几个长大的,虽然说我不喜欢那几个小伙子,但是我可不希望他们走歪路。”   苏向晚接过一块羊肉来仔细的切着,只笑,并不说话。   宋东海昨天夜里跟宋青山说,秦州大街上整天剪电线,撬井盖子,割电话线里的铜线的人上头有个主谋,而且原来还是属于军区的人,陈光彩一起混的几个小混混要去交电线,他得带着他爸一起去踩一踩点,看那家伙到底是谁。   毕竟你剪了电线,挖了井盖子,要没人收购,也会砸在自己手里对不对。   没有卖买就没有伤害,大则为了国,小则只是为了妈妈和弟弟们晚上出门的时候不掉井里头,东海也得把那个贩卖井盖子的上线给抓住啊。   然后,俩父子就走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李逸帆请客,宋青山没时间,谷东在谷北家撑场面。   用谷北的话说,他有三个爸爸,一个公安厅长,一个市长,还有一个是钢厂的总参谋,就问谷东觉得自己牛不牛。   谷东也答的很干脆:“你们都是假的,我只有宋青山一个爸!”   不过,看在谷北喊他一声儿子的份上,谷东今天发挥了他作为一个妈妈的乖宝宝,所有的礼貌和热情,开门,给大家提拖鞋,然后洗手,泡茶,端花生瓜子儿,抽空还得跑进厨房一趟:“妈妈,这可全是我为了你才干的哟。”   “要真是为了我,那就去给新来的客人表演个节目吧。”苏向晚揶揄这家伙。   谷东以为妈妈说的是真的,小脸都吓白了:“表演节目那种事情是傻子干的,我要干了肯定会害羞的。”   “平常见了人凶的像的条狼狗,我在的时候就乖的像只猫,韩谷东,礼貌是一个人必须的,不是专门表现给妈妈看的,你懂不懂?”   “不懂,我只听妈妈的话。”   “向晚快来,这就是咱们北方战线上赫赫有名的金石同志,青山是军事工业两手抓,人金石比青山可厉害得多。”李逸帆笑着介绍。   什么叫五雷轰顶,就是金石此刻的样子。   “这是青山家属?”   “对啊!”   金石深吸了口气,眼看苏向晚进了厨房,趁着谷北两口子在逗谷东,没注意他,钻厨房来了:“这位同志,你不会真是青山家属吧?”   “你不是假装不认识我吗?”苏向晚可乐呵了:“你接着装呀!”。。   “求您了,看在这么些年我都没有忘你的份上,千万别跟青山说咱俩见过面。”这人嘴倒是很滑头。   “那不可能,夫妻之间没有秘密,更何况我们很恩爱。”苏向晚故意说。   金石那个着急和尴尬啊,搓着手,一扫上次苏向晚见是,他那种带着清高的冷淡,都快跪地上了:“我估计你会怀疑我和冬风市当年的飞机失事有关系,但我保证,我当初只是看你长的漂亮,想骗你回家,真没有干过危害国家利益的事情。”   “这话,你跟青山讲吧,看他信不信。”苏向晚翻着白眼说。   金石看了半天,突然说:“在秦州宾馆咋两见过面吧,你比原来漂亮了,但是没原来那么可爱了,怪不得我没认出你来。你不是爱吃奶油饼干,还爱下馆子吗?要不咱俩晚上到悅宾楼,边吃边聊,怎么样。”   好家伙,外面吹的人五人六,这家伙简直是个色狼啊。苏向晚干脆的说:“连带这一句,我会一并告诉青山,你就等着吧。”   她还准备再探探这家伙的底么。   不过就在这时,李逸帆家的电话响了。   谷北接起电话,眉头就皱起来了,等匆匆接完电话再挂了电话,谷北就去拿枪套了:“逸帆,我得出去一趟,出大事儿了。”   出门的时候,他又把苏向晚也给叫出来了。   苏向晚估摸着,这人肯定是有啥事情要跟自己说,果不其然,谷北出了门,小声说:“向晚,我现在跟你说个事儿,你甭着急,也甭冲动,但是这件事情,估计得你们夫妻俩好好面对。”   ……   “有个姑娘叫陈小丽,你认识的吧?”   ……   “她的父亲陈建国,现在就在咱们院门口呢,据说他准备要拉横幅,然后举报你家东海强奸她,不过好在陈爱党在看大门,看到他拉横幅,就把他给控制住了,咱们光荣的大院的孩子可没这么干事儿的,这事儿你得问问东海到底是怎么回事,然后好好处理掉它。”谷东语重心肠的说。   俗话说的好,老鸹狂要打破蛋。   书里头,就曾有过陈小丽引诱宋东海发生性关系,然后闹到人尽皆知,还闹的东海和西岭两兄弟自相残杀的事情。   书里头的这一段儿,苏向晚因为惋惜东海,格外仔细的看过,可以确定那段情节她完全知道。   当然,就从东海这几天的表现来说,那怕宋青山不信任他,苏向晚也坚信那孩子,他比别的几个孩子都正义,除了因为太追求正义而表现的有点过分之外,在男女关系方面,可不是乱来的孩子。   真是没想到,书中的大部分剧情都改变了,但是这个阴魂不散的陈小丽,居然依旧要缠着宋东海。   这得多大的深仇大恨啊这是。   陈爱党现在在光荣大院门口当保安,这人跟宋青山一样的年龄,头发都半白了,腰佝偻着,跟个老头子似的,见面就说:“我家的那几个都是混蛋,我已经当他们都死了,向晚,你们家东海一直是个好孩子啊,怎么就突然有人找上门来了呢?”   苏向晚扫了一眼传达室,里面一个瘦脱了相的男人,那是陈小丽的父亲陈建国,另还有一个发胖到肚子都拐出来的女人,两只眼睛正在滴溜溜的看着她呢。   这是她曾经的妯娌,宋老三那跑了的,好吃懒做的前妻方苞玉。   陈建国的父亲是清水县肉联厂的厂长,而他自己是肉联厂的会计,想当初农业社还没有解散的时候,肉联厂可是肥的流油的好单位啊。   像陈建国这种当会计的,还能抽得起大烟呢。   想当初,李承泽的小姑妈李激发贩大烟,可不就是卖给他?   不过现在,回归私营之后肉联厂倒闭了,当然,陈建国估计也抽不起大烟了,一家子穷的叮当响,这是要靠讹人来发财致富了是。   方苞玉一见苏向晚,赶忙就迎了出来:“向晚啊,你可想死我啦。”   苏向晚冷冷看着她:“看你这样子日子应该过的很不错,怎么,来找我干啥?“   陈小丽前阵子还整天跟着郭晶晶一起东游西荡,打扮的跟朵交际花似的,今天一扫原来那风光的样子,穿件青工装,黑裤子,两只黑面布鞋,两条大辫子,哭的两只眼睛肿的跟桃子似的。   活脱脱一个受气小媳妇的样子。   方苞玉指着陈小丽说:“咱曾经是妯娌,你还让宋福去当了兵,我心里只想着让你好过,可没想过让你的日子不好过。我家闺女,确定给你家东海欺负了,现在有两条路,要么你家东海娶了我家小丽,要么,你们家赔给我们家三千块钱,咋样”   东海最近在外面干啥,苏向晚并不知道,但是有一点,要真说强奸,那得有证据,要她猜的不错,陈小丽还真有证据。   非到忍无可忍,其实苏向晚还是愿意让一步的,毕竟像陈小丽,方苞玉之流的人,撕她们,有辱她妇联主任的体面。   “钱就算了,我也知道你的证据是啥,那玩艺压根就不能被称之为是证据,趁着我没发火,赶紧走吧。”苏向晚说。   但是,像陈建国,方苞玉和陈小丽这样的原生家庭,为了钱可以连脸都不要的,更何况陈建国还是个瘾君子,总得花钱买大烟抽呢。   他哆哆嗦嗦的就从衣服兜里掏了一条灰色的男式内裤出来:“我们有证据,这就是你们家宋东海的内裤,是他强奸完我闺女之后留下的。”   内裤都出来了,外面也渐渐的围了好几个人,陈爱党冒头大汗,还劝大家走,甭看热闹呢。   谁知道苏向晚突然一把扯过陈小丽,直接就把她搡院子里了:“大家伙儿,这院里的同志们都来看啊,好不要脸的事情,我们家东海前天才说自己丢了内裤,今天这儿就有一姑娘捡到之后,拿着来讹人啦。”   偷内裤,多新奇的新事情啊。   再说了,人都好八卦,就连正准备出门的李逸帆和金石,以及准备出门溜狗的王司令都围过来了。   “你儿子是强奸犯,你身为家长还包庇他,我现在就要自杀,让领导们看看我的委屈。”陈小丽可不是吃素的,头发一扯,冲着苏向晚就撞过来了。   这不正好嘛,苏向晚一把就拎上她的头发了;‘好嘛,你说我儿子强暴了你,那我问你,他胸膛上那颗红痣在左边还是右边?“   “左?右边。”陈小丽用手拨拉着苏向晚拽着她头发的手说。   “你放屁,我们家东海胸膛上压根儿就没有痣。”苏向晚啊呸一声,一把就把陈小丽给搡到地上了。   “当时是关着灯的,我也没看清他身上到底有没有痣。”陈小丽辩解说:“就前天晚上,他跟我们打完牌之后发生的关系,我有一堆证人。”   苏向晚深吸一口气,不使杀手锏看来是不行了:“那我问你,既然你说你看不见,总能摸得到吧,他背上的弹痕,在左边还是右边?”   “他背上没有弹痕。”这回陈小丽可学乖了,不想再上当。   苏向晚直接就是冷笑:“东海为啥大夏天都不脱衣服,就是因为参加自卫反击战的时候,身上给流弹扫过多处,遍身都是伤痕,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血口喷人,要不要脸。”   深吸一口气,她回头说:“爱党,现在就报案,就说有个不自爱的女同志污蔑咱们的英雄战士,空口泼脏水,让他们速来,以诈骗罪逮捕这家人。”   不是想要钱吗?   让你丢个大脸你就不爱钱了。   苏向晚心说,我专治你们这种为了钱不要脸的人。   当然,这时候宋东海和宋青山俩,还全然不知道家里发生的事情呢。   他们俩带着市公安局刑侦科的一帮子便衣公安,正在蹲点儿,守着要抓偷卖,贩电线的人。   刘在野身为公安局长,被那帮子小混混都折磨出胃出血来和低血糖来了,走动的时候得嚼点东西,不然会头晕。   大口的嚼着糖,他说:“青山,郭晶晶那边证据不足,现在张晋给我们施压,我们估计得放人。“   “那个女人就是个暗娼,老鸨,你把她放出来,不是破坏社会治安的稳定吗?”宋青山说。   刘在野叹了口气:“但是郭晶晶打死不开口,只凭一张卫生巾票,我们也不能就这样给一个女同志判刑啊,听说她丈夫张晋要上北京上访呢。”   一起皱眉头,真是见了鬼了啊。   现在是和平时期,宋青山大部分的枪都缴了,只有那把老六四是他们大校级别的佩枪,这会儿,宋青山把枪掏出来,就递给宋东海了:“一会儿交易的人来了,上前抓人的时候,你上吧,我在这儿蹲守。”   “谢谢爸。但是这样做不违反纪律吗”宋东海掂着他爸的枪试了试,六四啊,建国以来最好的国产枪,只有团级以上的干部才能配备,按理来说,像他这样的小兵蛋子是没资格拿的。   宋青山昨天晚上还恨不能把儿子抽死,或者让苏向晚塞肚子里重新生一回,把宋东海生的小北岗一样可爱呢。   但是,在听完宋东海为了能够混到那帮下三滥的圈子里去,平生学抽第一口烟,学喝第一口酒,平生第一回 打牌,然后回到家,还得对着马列和毛主席宣誓忏悔的傻样之后,现在看他就顺眼多了。   “长江后浪推前浪,你爸还能再干二十年,绝不会死在沙滩上,但是既然你长大了,这事儿就该你去,爸看着就好。”宋青山笑着说。   这是一处正准备要拆迁的废墟,据说原来是个炼油厂,油渣熏的公安干警们一个脑袋有两个大,都快臭死了。   眼看着几个混混扛着电线,鬼鬼祟祟跑来,宋东海拿起枪要走,侧首说:“爸,我特爱您,真的!”   就这样,小伙子冲去,抓坏人去了。   剪电线,偷井盖儿,真不算什么大奸大恶,但是,它代表着一个城市的道德和良心,社会的稳定和繁荣,宋东海的一腔赤诚,在人们看来或者有点傻。   但正是他这样铁骨铮铮,心怀理想和热血的汉子们,才在推动着这个社会文明发的进步啊。 第181章 妈妈不好当   不蹲守不知道,一蹲守得吓一跳。   就连宋青山都没想到,收电线和井盖子的人居然会是跟他战友多年的张晋。   张晋的家属郭晶晶,现在还在公安局给羁押着呢,这家伙开着辆拖拉机,就来收电线,收井盖儿了。   刘在野气的直接拨了枪:“张晋本身就在住建局吧,这家伙帮人批工程,转手再把井盖子和电线全卖出去,他这干的可空手套白狼的活儿啊他,我刘在野也想发家致富,可没像他这么干过。”   现在的小混混,可不像将来的一见了公安就跑,他们都是有自治的土枪的,特简单的那种,装上砂弹,刷刷刷的砂弹已经扫过来了。   张晋开着拖拉机转身就跑,公安战士们忙着抓混混呢,也没人顾得上他,就在张晋自以为逃脱了的时候,就见迎面朝着拖拉机跑过来一个人,三步上墙的姿势,他两脚就蹬上拖拉机了。   张晋张大了嘴巴,才喊了一声青山,宋青山飞起一大脚,直接把他从拖拉机上给踹下去了。   拖拉机颓然撞上了废墟,只听砰一声枪响,宋青山还以为是儿子开的枪呢,这边治服了张晋,赶过去一看,才发现刘在野身上中了砂弹,而且,还是给几个混混打的。   这下宋青山能不气嘛,夺过混混手里的土枪,一枪过去,要不是有组织有纪律,险些就把那混混的脑袋给爆了。   刘在野都不得不说一句,在这种情况下,宋青山的爆发力,真是比他强多了,到底人还是得经常锻炼身体啊。   当然,张晋还想把郭晶晶救出来呢,他想得美,他现在也得把牢底给坐穿喽。   苏向晚跟陈小丽吵了一场,当然选择了报警,不过没等公安出警,陈小丽和方苞玉几个就灰溜溜的跑了。   用方苞玉的话说,苏向晚简直就是一架战斗机,还是油盐不入的那种。   谷东在李逸帆家没吃到羊肉,就很幽怨,边写作业,边悄悄的拿笔逗着小北岗呢:“妈妈,我还想吃葱爆羊肉,刚才在李逸帆家的时候就想吃,现在我虽然不想麻烦你,但我的肚子一直在咕咕叫,怎么办?”   苏向晚估计宋青山父子也快回来了,那俩昨天晚上走的,早饭就没吃,以宋青山的尿性,肯定不会跟着刘在野吃盒饭,得回家吃点好的,所以,她准备做点儿好吃的呢。   “咱家没羊肉了,不过我听张奶奶说军区商店最近进了大肥鸡,你买一只回来,我给你们炖鸡吃。”苏向晚说。   “炖的鸡没味儿,不好吃。”曾经厕所里的水都喝的胖咕咚,现在嘴可刁着呢。   “是吗,那要是我先把鸡剁成块儿,然后炒香,再加上青辣椒、圆粉,和炸过的土豆炖到一块儿呢,那汤子拌米饭,你不想吃就算了。”   怎么可能不想吃呢,谷东把北岗往苏向晚怀里一坐,接过钱转身就跑。   叮咚一声门铃响,苏向晚喊了一声:“门没关,进来吧。”   她低头,在餐桌上写着自己周一要用的讲话稿呢,莫名觉得有个人在看自己,一抬头,居然是那个阴魂不散的金石。   “真是没想到,你居然还会写字。”金石倒是一个自来熟。   苏向晚可不给他递杆子,翻着白眼说:“非请莫入,请你出去。”   “苏向晚是吧,你说我骗你,你看看你自己吧,当初说自己没文化,所以进不了城,身在农村有多惨,看来你也没那么惨嘛。”金石又说。   苏向晚啥也没说,转身就把家里的喇叭给取出来了,打开喇叭问:“你要不要滚出去?”   “你先不要告诉青山我当初跟你聊过天的事儿,求你了,我不想破坏我们战友之间的关系,你不是想要工作岗位嘛,明天来我办公室,咱们好好聊聊,成不成?”   “不成。”苏向晚说。   金石大概没想到苏向晚的态度能有这么硬,这人终于泄了气,出门去了。   不一会儿,谷东的大肥鸡买回来了。   小伙子不止能买鸡,还能杀鸡,蹲在后院里,不一会儿就把只鸡给扒的干干净净。   北岗那小家伙,本来是乖乖坐在苏向晚怀里的,突然手舞足蹈的就蹬了起来。   而且蹬的那叫一个欢实。   “我爸要回来了。”谷东指着北岗说:“这家伙第六感灵得很,有时候你不在,他一蹬腿,你立马就回来了。”   “不过一个三个月的孩子,你咋不说他会上天呢。”苏向晚说。   谷东一本正经:“这家的孩子,估计也就北岗的智商能跟我比,真的,我观察很久了。”   “情人眼里出西施,他是你弟弟你才觉得他聪明,要不是你弟,你看他就是一讨人嫌的普通孩子。”苏向晚。   还甭说,真的她话音刚落,宋东海和宋青山俩就从外面进了。   俩人在炼油厂趴了半天,混身臭烘烘的,不过,东海的手里拎着个布袋子呢,看起来挺贵重的,拿在手里,有一种不知道往哪放的感觉。   “哥,里面是啥好东西?”谷东的鼻子简直比狗还灵。   东海脸有点红,而且看起来很无助的说:“妈,刚才我回家的时候恰好碰上阿克烈烈,她说这是她家乡的玛仁糖,让我拿给谷东和南溪吃。”   小伙子第一次接到姑娘送的礼物,挺激动,当然,看起来也非常的珍惜,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苏向晚说:“阿克烈烈住在钢厂住,怎么可能跟你巧遇,估计就是专门等着送你的,你要不愿意跟她处对象,最好甭吃,我明天再添点东西,然后还给她。”   阿克烈烈本身长的漂亮,而且还热情,说起处对象几个字,宋东海的心怦的就跳了一下,不过就在这时,好死不死的,谷东就是啊的一声:“天啦,阿克烈烈居然又来咱们光荣大院啦,那她是不是也知道陈小丽耍赖皮,说我哥哥强暴她的事啦?”   孩子要不说还好,这一说,宋东海的脸色立马就变了,把玛仁糖挂的高高的:“妈,陈小丽又是怎么回事?”   就这,苏向晚还得把陈小丽一家子借着一条内裤闹事的事情,给宋东海委婉的讲一遍。   当然,内裤肯定是陈小丽从院子里偷的,毕竟宋东海的内裤就挂在院子里,谁要想偷一条,那不很正常。   只是正常人不干缺德事罢了。   可怜宋东海抓完小混混回来,看到无比羞涩,但又鼓起勇气来跟自己假装偶遇的阿克烈烈,小伙子给郭晶晶残忍的,烧成了灰烬的心刚刚才燃起一点恋爱的火苗,就又给陈小丽无情的浇灭了。   不过孩子还小,在恋爱中吃点苦头也正常。   以苏向晚的经验来看,只要相互喜欢,什么组织纪律,就算久经考验的共产主义战士,没一个不会倒在爱情的枪口这下的。   宋东海这家伙,前几天才无情的拒绝了阿克烈烈,这回就让他自己好好痛苦一番吧。   宋青山身上臭的可以,匆匆洗了个澡出来,一看厨房里苏向晚大锅炖着鸡,再揭开一看,剁碎的肉块子已经熬成了浓郁的酱褐极,白白的,软嘟嘟的圆粉在里面咕嘟着,土豆块子一看已经炖入味儿了。   那还用说吗,米饭一盛,围着半盆子的大盘鸡,再加上苏向晚从后院揪来,脆生生的油麦菜,几父子不过转眼的功夫,就把半盆子肉基本上给解决完了。   哺乳期的妇女,日子真的很难过。   因为当她们想吃的时候,孩子得吃奶,而孩子呢,大多数都是吃吃玩玩,磨磨蹭,等吃饱了小肚皮,也就该睡觉了。   好吧,等哄睡了孩子,饭凉了,菜冷了,糊糊涂涂就凑和一顿吧。   苏向晚也好久没吃肉了,因为今天的大盘鸡做的好吃,赶忙哄睡了北岗,出来也想吃点饭呢,没想到一出来,就见谷东直接把盆盖在脸上,在舔盆子。   “妈妈,你不会还没吃饭吧?”东海一看妈妈脸色不对,突然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谷东端着盆,一脸的茫然。   苏向晚摇着头说了声没事,进厨房,刚准备给自己盛米饭呢,宋青山进来了。   “我伺候你们父子可不是天经地义的,除了北岗,那几个孩子没一个是我生的,我在给孩子喂奶,哄孩子睡觉,你们倒好,吃完饭连盆子都要舔干净,也不说给我留点儿。”   宋青山没说话,从锅里别端了一盘他自己挑好的大盘鸡出来,里面圆粉特别多,旁边还有大半盘子的青菜:“你尝尝热不热,要凉了的话,我帮你热热。”   好吧,儿子不记得她,好歹丈夫还知道她没吃饭呢。   “现在是困难,我也太忙了,你相信我,只要我闲下来,一定带你出去走一走,帮你多干点活,好不好?”宋青山的谦意写在脸上,当然也表现在行动中,但就一点,正如他所言,秦州经济增长的压力全在他肩上,他不努力不行。   宋青山熬了一晚上夜,也来不及睡觉,刷干净了锅碗还得去上班呢。   当然,夫妻之间,也就在床上、厨房里才能多聊上两句。   宋青山也发现苏向晚是真生气了,刷完了锅没敢走,陪她坐在厨房里吃饭。   看他一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样子,苏向晚心里其实早就不起了,但还得装出个生气的样子来,总之,得让这男人知道她有多辛苦才行。   “你原来说咱们东海变坏了,我没有深切感受,今天我才感觉到这孩子是真的变的跟原来不一样了。”宋青山说。   “为啥?”   “他本来自己开枪就可以抓到那帮混混,但是他没有开枪,反而是引着那帮混混们开了土枪,刘在野脚部受伤,好几个公安也不同程度受了伤,事情汇报到省上,谷北问大家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建议是什么,你猜东海怎么说的?”   ……   “他说要严打,而且,他还给了谷北一份安徽那边搞严的内参,这次估计要枪毙一大批人,其中,今天开枪的那几个肯定得枪毙。”宋青山又说。   苏向晚侧首看了一眼外头,宋东海抱着睡着了的小北岗,正在客厅里悠来荡去的走着呢。   原来的宋东海,热血、爱国、正义感十足,唱一遍国歌都要激动的流眼泪。但是,可没这么好的脑子啊。   他先是从安徽那边了解到严打的政策,然后,想到秦州的社会治安很乱,趁着暑假回家的时间段,就一力推行,要让秦州也来一次严打。   历史上的严打苏向晚是知道的,那些社会毒瘤,一个个的绑起来,押在军车上游街,然后公开枪毙,重刑之下,才有将来的和平生活。   要苏向晚猜的不错的话,那俩杀了妓女的混混估计也得给枪毙掉吧。   既能惩罚凶手,还能为社会作贡献,宋东海给女人伤害了几回,等于换了回脑啊这是。   金石那边,苏向晚还没来得及告诉宋青山呢。   没想到第二天,李逸帆亲自上门,就来找她了。   “苏向晚,金石说要开设一系列的轻工产业,他现在想跟你们妇联合作,你也知道他们矿业公司多有钱,把这钱转化到市政上,再转化到人身上,我可全看你的啦,你去帮咱们把金石攻坚下来,好不好?”   “不行,我妇联的工作就有一大堆呢。”苏向晚说。   今天正逢周末,谷东给北岗穿的衣服,是一件红绿相间的连体衣,小家伙白胳膊白手臂,漂亮的像只圆滚滚的大西瓜似的。   李逸帆风风火火,也是听了金石说自己只跟妇联合作,才来求苏向晚的。毕竟经济发展,现在是全省的重中之重,只要有人能发展经济,她当然全力支持。   她原来可不喜欢小伙子,只喜欢闺女,但也不知道为啥,最近总有一种蠢蠢欲动的心,想把人小北岗偷抱回家,让陪着自己睡两天。   小家伙绵绵的,肉嘟嘟的,抱着睡肯定好玩。   “要不,北岗我让何妈帮你照顾着,你去给咱们把金石他们矿业公司给攻坚下来,怎么样?”李逸帆这个狼外婆,伸手就要抢孩子。   苏向晚本来也是跟她开玩笑,而北岗呢,还跟南溪不一样,是个只恋妈妈的。一看有个长的像猫头鹰的阿姨来抱自己,虽然还不会说话,嘴巴一撇,已经哇哇的就开始大哭了。   “行了行了,书记大人,金石我来攻坚就行了,你赶紧去好好睡上一觉吧,瞧瞧你那黑眼圈,都快掉地上了。”苏向晚说。   不就是个金石吗,守着矿业公司那丢大的资产,眼看改革开放在即,苏向晚要不把他的钱全榨干,那也就枉做秦州的妇联主任了。   不过,苏向晚一进门,就见自家东海两手叉着腰,在看那袋子挂在墙上的玛仁糖呢。小伙子一脸的苦恼,发着呆呢,看那样子也是真苦恼。   苏向晚看在眼里,除了笑儿子傻,也只能想着办法的,替他和阿克烈烈再找机会了。   妈妈不好当,一个善解孩子心意的妈妈更不好当啊。 第182章 童子军   秦州的严打政策终于确定下来了,宋东海那叫一个激动啊,三更半夜的,听着谷东的呼噜声,他硬是睡不着。   宋青山是夜里两点回来的,大卧室里的床有点松动,咯吱咯吱的响了半晚上。   当然了,父母恩爱,这事儿东海一直知道。   但他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啊,要不乱想,那怕往脑子里塞满了马列,也总是抵抗不住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临天亮的时候,很羞耻的他就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居然把阿克烈烈给压在一张宽展而又平实的炕上。   阿克烈烈那姑娘笑吃吃的样子,软软的胳膊,好像还搂着他呢,东海吓的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一醒来,宋东海当然吓坏了,大清早的就在那儿洗内裤呢。   “好端端的内裤,不挂在外面晾着,你这是干啥?”苏向晚挤完了奶放冰箱里,把北岗交给宋小芹,正准备出门呢,见宋东海拿着条内裤满屋子乱转,大惊小怪的说。   “我的内裤哪还敢晾外,要再给某些别有心机的女人拿去怎么办?”宋东海郑重其事的把内裤挂到自己房间,还在房门上挎了一把锁。   八月桂花飘香,出了门,天高云阔,和风清畅,最近因为严打,大街上兜然清静了许多。   “天啦,这个美女是我妈妈吗?”身后有个粗蓬蓬的声音在叫。   苏向晚回头一看,谷东骑着辆破自行,伸着两只手臂在那儿狂叫呢,自行车一拐,这家伙又不知道跑哪儿鬼混去了。   到了单位,妇联的干事们也才陆陆续续上班。   苏向晚简短的给大家开了个会,就往矿业公司去了。   她今天得去找金石谈合作。   这个合作任务可是李逸帆下的,矿业公司开设一家饮料厂,车间、机器由矿业公司出,人员则由妇联来出。   要是这个厂子能搞好,能解决一批妇女的就业问题不说,苏向晚还打算开设咖啡和可乐生产线呢,她是个爱好享受的人,可是,她已经有好久没有喝过咖啡和可乐啦。   不过,到了矿业公司,苏向晚并没有见着金石。   “我们金总吗?今天北京要来俩客人,他去见客人了。”张胜旺笑着说:“不过金总给您留了很多东西,说是送您的。”   苏向晚接过布袋子一看,里面一包包装精致的曲奇饼干,还有两大罐的雀巢咖啡。她喜欢喝咖啡,而且还是就着曲奇饼喝,但是在这边买不到,所以很久都没有喝过咖啡了。   金石显然也是打听过她的癖好了,曲奇饼干和咖啡,全是她喜欢的东西啊。   “这东西我就不要了,但是张主任,请您转告金总一声,就说我们妇联从现在开始就会组织妇女们参加培训,也请他尽快确定饮料公司的建设工作,行吗?”   张胜旺有点敷衍的说:“行,我会转告我们总经理的。”   从矿业公司出来,就又该到公安局去找人了。   一种是失足妇女,还有一些是待业的女青年们,再一个就是即将出狱的女犯人们,这些,全是妇联要照顾的对象。   把这些妇女们全部集中到一起,组织岗前培训,就是苏向晚现在的工作。   “王文花在吗?”   “到!”一个姑娘高高的声音。   “陈光彩在吗?”   “到!”是一个小姑娘不情愿的声音。   苏向晚亲自点着名,喊到郭梅的时候愣了一下,不过也是高声的喊:“郭梅,在不在?”   喊了半天,才从监狱里出来,怯怯的郭梅才在人群中举起了自己的手:“到!”   “咱们秦州马上要开设一个饮料厂,你们都将做为员工到里面去工作,生产线不同,工资也不同,但是最低工资会在三十块钱。”苏向晚高声说。   一群妇女们,就连郭梅都激动的不行,毕竟饮料厂,那可是正式工作啊,她们这种妇女能找到一份正式工作,那是多么的不容易。   “今天开始,我会找两个老师来培训大家的岗前文化工作,以及岗位职责和纪律问题,因为你们都没文化,明白吗?”   “明白!”一群妇女倒是喊的很欢。   尤其是郭梅,曾经一门心思追求权力,坐了两年的牢才出来,一出来就发现大儿子在坐牢,小儿子在当混混,而这时候,丈夫当了保安不说,她一直没怎么管过的女儿,居然是因为卖淫被公安抓住,然后送到这儿来的。   这时候还跟苏向晚争什么争啊,她现在急需要的,是把几个孩子全都掰回正道,而且,陈爱党在她一出狱的时候就给了她一份离婚协议书,急着要跟她离婚。   郭梅听说妹妹郭晶晶也入狱了,她现在特别后悔自己当初那些争强好胜,根本就不想离婚啊。就为了不离婚,她也要把儿子和姑娘全都掰到正道上来不是。   “向晚,我是郭梅啊,你还记得我吧。”郭梅追着苏向晚,手里还拉扯着自家的陈光彩:“这闺女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你一定要照顾我们俩一下。你可不能因为我当初跟你作对,就不给我们安排工人和,好不好?”   苏向晚停了脚步,见身后围着一群女同志,高声说:“我是代表国家和党,为的也是整个秦州的发展,谁要觉得我开后门,走关系,那就24小时跟着我,好不好?”   真是怪了事了,像郭梅,以及王文花的父亲这种人,自己心思不正,在他们眼里,别人也不正当。   真是枉了苏向晚整天替她们跑工作了。   再说东海这边,虽然说因为他的推动而进行了一次严打,但是他发现最近又有一撮子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混混,正在城里四处乱窜着呢。   这些人不剪电线,也不偷井盖子,但是他们总是盘桓在人民银行的门口,三小时换一岗的,就盯着人民银行呢。   之所以宋东海会发现这撮子混混,是因为陈光耀那个小兔崽子。   那家伙今年才十三,还不打严打的年龄,但是吸烟、喝酒、赌钱,样样都会。而且,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钱,出手特别大方,给自己找了一帮子小混混,整天就跟在他身后。   东海隐隐觉得,陈光耀跟着的这帮子混混,绝对是想实施犯罪,他觉得,只要自己跟着,就一定能发现这帮人最终的犯罪目的是什么。   不过就在这时,苏向晚提出,让他去给妇联那帮失足妇女们搞为期一周的军训,目的是训练一下她们的身体素质。   “妈,我是个军人,我怎么可能给一帮卖淫的女去搞军训?”东海顿时脸都胀红了。   但是,苏向晚严厉的说:“并不是所有的都是失足妇女,还有好多是待业的大龄女青年,那些女同志可是好同志,你得尊重人家,不能乱喊乱叫。而且,我还给你找了童子军,帮你一起去军训呢。”   童子军?   这东西内地可没有,要有,那也是在边疆和青藏那种地方。前些年边疆比较混乱的时候,有很多小孩子自愿参加童子军,跟当兵的一样军训,一样劳动,并且,还要肩扶起帮牧民转场,帮农场收粮食的工作来。   要说起童子军,那可都是很优秀的。   东海本来不愿意去帮苏向晚搞军训,听说会有一个童子军协助自己,这才兴致勃勃的,到军区的训练场上去搞军训了。   今天,因为是军区第一次开放,让社会民众参于进来,军区的领导们全都,在不说,就连宋青山也特意换上新军装,在主席台上会着呢。   一帮妇女们的军训装,也是从女兵营里调出来的。   但是,这帮女同志里头大多数都是不良职业者,所以大家都是嘻嘻哈哈,玩玩闹闹,没有一个肯听话的。   妇联的工作人员们正在劝大家:“上面可全是军区的领导,你们声音能不能小一点。“   “哎呀,有人踩我啦。”有个姑娘说。   还有个姑娘说:“哎呀,我的头发被谁扯了一下。”   东海在部队上,给新兵蛋子们也当过教官,但这还是头一回给一群妇女当教官啊,跑步到最前面,他高声说:“立正!”   除了少数几个女同志站正了以外,好多的女孩子还在相互扯来扯去呢,尤其是好些女同志看见他长的帅,叽叽喳喳的就议论开了:“哟,那个教官长的可真帅哟。”   “就是,比主席台上那帮老军官们可帅多了。”   “你们猜他有对象没?”又有人说。   现在的宋东海,是把女人当成洪水猛兽,以及帝国主义来看待的。一方面,他压抑不住本身的冲动,所以连着做了好几夜的梦,但另一方面,他深切的知道,这些女人都会害他,所以,他的脑子里懵的一声轰响,就愣在那儿了。   不过就在这时,有个女兵穿过人群,踏着正步上前,站到宋东海身边,声音极为高亢的就喊了一声:“报告首长,霍尔果斯边防童子军阿克烈烈前来报道。”   皮肤又白,又漂亮的女兵往那儿一站,军绿色的衣服,挺拨的身姿,两只灵动的大眼睛,鹅蛋型的小脸蛋儿。   阿克烈烈一笑,宋东海那一直绷着的脸庞,差一点就要绷不住的爆炸了,他差点就要落慌而逃了。   真是没想到,苏向晚嘴里的童子军居然会是阿克烈烈。   好在身为军人,宋东海也是经过千锤百炼的。更何况,他最尊重的,像高山一样叫他仰望的父亲就站在台上呢,部队第一次把训练普通人的任务交给他,他怎么能做个逃兵?   “童子军阿克烈烈听令,现在开始整队,先站一个小时的军姿,不合格者多罚站半小时。”宋东海声音一出,比阿克烈烈那尖锐的,女式的嗓音更加高亢洪亮,仿如雷吼。   顿时,一帮懒懒散散的女同志刷的一下,就站正了。   整队、调整站姿,调整手臂,宋东海板着一张脸,行走在人群中,时而回头,都发现阿克烈烈两只大眼睛里含着脉脉笑意的,跟在自己身后。   他已经连着三天梦见阿克烈烈了,每梦一次,第二天早晨起来都得洗一次内裤,而且,心里对于党,对于国家和马克思的痛悔就要多几分。   这时候,一个活生生的阿克烈烈就走在他身后,八月的热天,姑娘身上带着汗水的香气,这叫宋东海怎么忍受?   “阿克烈烈同志,请你到队伍前面,去帮大家示范军姿,时间为两个小时。”宋东海于是说。   当然,他心里也在想,要阿克烈烈是个经不起考验的,两个小时啊,现在这么热的天,她肯定会打退膛鼓,说不定明天就不来了呢。   宋东海是真的不愿意跟这个姑娘一起军训。   他怕他要控制不住自己,给爸爸,给部队丢人。   结果,人家阿克烈烈站在队伍前面,任凭下午两点的太阳再晒也不皱眉头,队伍里晕过去好几个了,人阿克烈烈还站的好好的呢。   宋东海整完了队,小跑到队伍最前面,两手一并,也开始站军姿了。   但就在这时,他发现阿克烈烈不为人注意的,悄悄的,就往他跟前挪了一步,慢慢的,再是一步,当这个来自边疆的,漂亮的,热情的女童子军再往宋东海面前进一步的时候,夜里曾经把阿克烈压在炕上好几次的宋东海,已经在爆炸的边缘了。   苏向晚可不参加军训,而且,来看热闹的常丽萍送了她一瓶防晒霜,俩人站在角落里,正在相互涂抹防晒霜呢。   “咱们现在年纪大了,保养得做好一点。不过那个阿克烈烈是从哪来的,她一来,我这军区之花的名誉,怕要不保了呀。”常丽萍恨恨的说:“我真想当个恶毒的,白雪公主的后妈,给她吃颗毒苹果,让她回家睡大觉去。”   苏向晚能不理解常丽萍的这种心情吗,年龄大了,看着漂亮的大姑娘们都长大了,自己没有魅力了,也没有男人在看到她们的时候,会觉得惊艳了,一个女人那得多伤感啊。   尤其常丽萍,秦州军区之花啊,地位要不保了。   “你放心,很快我就会让她离开军区的。”苏向晚拍着胸脯保证说。   常丽萍一听可乐坏了:“你是不是准备把那个阿克烈烈赶回边疆去?”   “哪能呢,我想让她做我儿媳妇,东海在安徽当兵,到时候叫她一起去安徽,在那边找份工作,边工作边陪东海读书呗。”苏向晚说。   常丽萍立刻开始鼓掌:“那就好,把她送的远远的。不过,你知道吗,我小姑子回来了,今天晚上在秦州宾馆要和大家一起吃饭,据说,有人帮她介绍了金石做对象,俩人要见个面呢,青山和在野也要去,我好想去啊,可惜我去不了。”   “为啥不让你去?”苏向晚惊讶的说。   刘在野有个妹妹叫刘敏莉,当初苏向晚在清水县的时候,她还帮苏向晚办过很多事情呢。后来,那姑娘在刘在野的运作下,到北京,总政歌舞团去工作了。   按她现在的年龄,应该也有三十多岁了。   真是没想到,她会跟金石走在一起。   那问题来了,书中说,金石跟一个奶大油细的大美人在一起之后,将来在那个女人跟谷东有关系之后,还会把那个女人送给谷东呢。   当然,谷东只是青春期的荷尔蒙作怪,睡了老大的女人一下,你让他娶,他肯定不会娶嘛。   那个没脑子,奶大腰细的大美人,最后是当着金石的面跳的黄河。   而金石呢,表面看似殷勤,其实无情无义,是个大渣男。   越想,苏向晚越觉得刘敏莉会是那个奶大腰细的大美人。因为按照原书中所说,刘敏莉是在跟宋青山相处了一段时间之后,就给宋青山举报了。   然后,这个人物就在书里消失不见了。   一个人物,不可能平白无故的不见了吧,而且她哥哥还是秦州的公安局长呢。最大的可能,就是刘敏莉又改头换面,以另一个身份出现了,然后做了金石的情妇。   现实跟书的中剧情已经有了很大的差异,但是,苏向晚影响不到的方面,还是会照着原书走的。今天晚上,苏向晚必须得去确定一下,看刘敏莉,是不是书中那个奶大腰细的大美人了。   “丽萍,你想不想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然后出去吃顿饭,顺便再闪瞎一帮男人的眼睛。”苏向晚说。   常丽萍能不想吗:“我有一堆的漂亮衣服呢,但是,哪有这种机会啊?”   “就今天晚上,你不是说在野请客,请金石和宋青山他们吃饭吗?咱俩也一起去,身为一个三十七岁的女人,我可没对岁月服过输,咱俩去闪瞎那帮男人的狗眼吧。”   当然,主要是去看看,金石那家伙到底搞的什么鬼。   大操场上,宋东海跟较了劲儿似的,本来已经下课了,学员们都走了,但是他就是一动不动的站着。   “宋教官,该下课啦。”阿克烈烈悄声说。   她是从钢厂借调的,回去还得补工作呢,所以很着急。   但是宋东海不知道啊。深吸了口气,看着身边马尾辫子飞扬的姑娘,他说:“你不是边疆的童子军嘛,今天咱俩站军姿,你要先撤退,你明天就回家,我不想要你当副手。”   阿克烈烈可不是会服输的姑娘,一开始上门,后来又送糖,她是实在喜欢宋东海这一身铁骨铮铮的军人气质,感觉就跟她爸爸一样。   但是,她也不希望人家烦她呀。   “你要觉得我不好,我明天就打报告回单位,好不好。”阿克烈烈小声说。   这下可把宋东海给难住了,他不是不喜欢人家姑娘,他喜欢,喜欢的要命了,发疯了,可是,他不想跟人家姑娘离的太近啊。 第183章 谈合作   金石今天晚上要请宋青山他们吃饭。   当然,他还特地叮嘱过宋青山和刘在野,说就是几个战友之间吃顿便饭,所以,他希望大家都不要带家属,估计就是因为不想跟苏向晚碰面。   至于刘敏莉,那是因为她本身崇拜金石,让刘在野去替她介绍对象的。   就跟刘在野一样,刘敏莉的情路也比较坎坷,本来吧,刘在野很热情的在给他介绍韩明,但是人韩明跟谷南俩虽然没有公开,但其实私底下早已经同居,并且领了结婚证了。   秦州就那么大,优秀男人就那么多,刘敏莉现在也是三十好几的女同志了,没有在总政混出名堂来,唱歌也没有唱出名,未婚的小伙子她看不上,干部们多少都有了年龄。   而金石呢,今年四十岁,离异,未带子,还是矿业公司的总经理,金字招牌啊,所以这个亲非相不可。   当然,常丽萍去问刘在野能不能带家属的时候,收到的就是一通臭骂。   “得了吧你们俩,金石还跟我不一样,人家是高素质人材,向晚搞个妇联,就跟打劫的一样,人家一来就赶着人家办厂,要不是迫于李逸帆的淫威,金石才不愿意给向晚投资。至于丽萍,你已经老啦,四十岁的人啦,甭整天跟个小公主一样的了,成吗?”   刘在野觉得,这俩女同志简直就是想去给他丢脸。   “你们家敏莉能去,我俩为啥不能去,再说了,同一个院子里住着,金石答应我们要开饮料厂,这事儿我可是当真的,他一直躲着不见人,我还得去问问金石,这事儿他打算咋办。”苏向晚说。   常丽萍赶忙说:“我是向晚的家属,我和她一起去。”   “你要敢去,我打断你的腿。”刘在野指着常丽萍的鼻子说。   正好宋青山下了班,也刚回来。   “要去就一起去,为啥她俩不能去。“宋青山说。   “人金石说了,不带家属。”刘在野说。   宋青山就笑了:“年青的时候聚会不带家属,那是因为没家属,大家才不带家属,现在都有家有室了,为啥不能带家属,我去,我儿子们也去,大家一起吃一顿,你们要掏不起这个钱,今天晚上我买单。”   “看吧,宋教官比你大方得多。”常丽萍说。   大家就准备要去赴宴了。结果宋青山去喊谷东的时候,谷东这个平常最好吃的居然摆手了:“爸爸,我东海哥哥给了我一个特别任务,我今天不能跟你们去吃饭。”   “什么特别任务?”   谷东四处张望了一番,悄悄凑到宋青山的耳朵上了:“我哥说,偷电线的混混们虽然现在都被抓了,但是还有干别的坏的事的混混呢,我得盯着他们。”   “吃一顿饭不打紧,等回来再盯,怎么样?”宋青山笑着说。   “不行,爸,等你吃完饭回来,我抱抱你就行啦,闻闻你身上的香气就行啦。”谷东说着,撒丫子跑了。   虽然说苏向晚还没跟宋青山说过,自己在火车上偶遇过金石的事情,但是金石却是早一步,恶人先告状,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宋青山。   当然了,他仔细描绘了当时的情形,然后很无耻的跟宋青山说,自己对于战友的妻子,可没有任何一丁点儿的非份之想,并且,他专门找来自己往边疆出差时的票根给宋青山看,以证明自己跟苏向晚的碰面,全然都是出于偶然。   然后呢,金石还暗示宋青山,苏向晚那个女同志可能有点水性杨花,叫他防着点儿。   宋青山当时二话没说,就给了金石一拳头。   于他来说,不论原来的那个苏向晚,还是现在这个,都不容许任何人亵渎,以及说不尊重的话。   他的妻子是什么样的人,他自己知道。   并且,因为金石对于苏向晚的不尊重,他看苏向晚还是白天那件衬衣,就不高兴了:“又不是没有裙子,把你的裙子穿上,今天打扮漂亮一点。”   有李承泽那么一个贴心的大儿子,什么时髦的裙子苏向晚没有,她只是碍于自己妇联主席的工作,不好穿而已。   “干嘛让我穿裙子啊?”一看宋青山的眼睛,她突然明白过来了:“是不是那个金石跟你说过什么?”   这就对了,她这边还没告诉宋青山火车上的事情呢,金石恶人先告状,就先说了。   “这种事情咱们就不提了,我一开始觉得金石人不错,但他主动跟我提起这事儿,我突然觉得战友可能也会变。”宋青山说。   战友啊,跟自己的妻子同趁一辆火车,就算不认识,也差点把自己的妻子给拐走了,这叫宋青山的心里怎么能舒服。   至于飞机失事的事情,宋青山当然也有点怀疑金石,不过他为人深沉,有怀疑也不会表露出来罢了。   苏向晚没换裙子,她换了件的确凉衬衣,直管的黑裤子,黑色一脚蹬,再把头发扎成个丸子样,等苏向晚从屋子里出来,从外面回来,还恍着神的宋东海直接拍了她一把:“南溪,给你哥哥倒杯水。”   “你个瞎了眼的东海,我是你妈!”   给儿子认成自家闺女的感觉是啥?   苏向晚差点没笑死,她觉得自已这辈子,迄今为止可没白活。   而另一边,金石正在跟他的办公室主任张胜旺俩聊天呢。   “陈光耀那儿,什么都是安排妥当的吧?”他说。   张胜旺说:“安排妥当的。”   “据说在秦州,眼睛最毒的就是宋青山家那个谷东,盯着那小子点,别让他坏了咱们的大事。”金石说。   张胜旺赶忙又点头。   金石敲着桌子叹了口气,从自己的雪茄盒子里掏了根雪茄出来点上,却不抽,只是慢悠悠的看着:“咱们是来干大事的,可别让一帮子长的漂亮一点,但是贪小钱,愚蠢无比的女人给坏了事。”   张胜旺连连点头:“好的好的,我马上去办。”   金石这才拿起雪茄来,深吸了一口。然后取了只鸡蛋,在滚自己的眼窝子呢。   他前两天委婉的提醒宋青山,让他注意自己的家属的时候,给宋青山捣了一拳头,当时金石就非常生气。   然后,他恨恨的说了一句:“女人都是毒蛇,宋青山,你会被那头毒蛇迷惑,然后,等你真正投入感情了,就会被她狠狠的抛弃,你懂不懂?”   宋青山不但不听,反而又给了一拳头,所以现在,金石的眼窝子是青的。   为什么金石敢那么笃定苏向晚是条毒蛇,因为金石的前妻,其实就是一条毒蛇。   他的前妻跟苏向晚一样,也是农村女人,因为他是个军人,又在部队上工作,一开始结婚的时候,对他那叫一个好。每天给他做饭,晚上帮他洗脚,夜里过完夫妻生活,她半夜起来,还要烧一颗荷包蛋给他吃。   用她的话说,干那事儿伤身体,干完必须得补一补。   她曾经那么温柔,那么体贴,可到后来呢,当她发现有些男人比他更富有,不但不用住狭窄的小宿舍,而且还有汽车开,有吃不完的奶粉和罐头之后,她带着他的儿子,义无反顾的就跟人跑了。   儿子最后死在逃跑的路上了。   当然,儿子的死是金石这辈子最大的痛楚,就不提了。   他此来有大事要干,当然不会陪着苏向晚来玩那么一个小饮料厂。   所以,别看苏向晚很热心,其实那个饮料厂其实是他用来迷惑苏向晚的呢。   至于刘敏莉,金石当然也没放在眼里,女人嘛,玩玩而已是可以的,但现在再让他付出真心,那是不可能的了。   金石见过的女人可多了去了,他这后半辈子,那颗苍老的心就再没有为任何人起过波澜。   刘敏莉要从军区转业,在办转业手续,还没来。   常丽萍和苏向晚先来了。   今年,可以说是苏向晚比较难过的一年了,毕竟哺乳期嘛,一切以方便孩子为易,所以她没怎么打扮过。   而金石呢,今天正在等刘在野给他介绍自己的妹妹,曾经在总政歌舞团工作过的刘敏莉。   苏向晚今天晚上特意打扮了一下,跟常丽萍两个看起来一样年青,一样漂亮,常丽萍是花孔雀式的,苏向晚只是一件衬衣,扎在裤子里,系着皮带,挽着个丸子头,利落,干练又爽利。   在这一瞬间,金石不但没能认出苏向晚来,一激动,还以为这就是刘在野替自己介绍的,他的妹妹刘敏莉。   那叫什么来着,一瞬间,金石感觉爱情都重新迸发在他的胸膛里了。   “这位就是小刘吧,你好你好。”金石赶忙去握手。   苏向晚直接就冷笑了:“金总,我天天找不见您,您倒是有闲心在这儿请客吃饭啊。”   毕竟天色黯了,包厢里没开灯,这会儿宋青山把灯打开,同时,苏向晚一说话,金石就认出来了,这不正是那个,当初差点被他拐到旅顺,最近天天喊着他办个小厂子的苏向晚嘛。   那叫一个尴尬。   这还没完呢,苏向晚是发现了,这个金石压根儿没把她的饮料厂当真,所以,她来的时候也是有备而来的:“金总,我最近几天天天在跑批下来的厂区,怎么没发现有人往里面进机器啊。”   ……   “还有,我这儿做好的产品规划、销售规划,以及市场推广规划,您是不是也该看看了?”苏向晚可没打算放过金石,紧接着说。   金石看了一眼宋青山,不乐意了:“青山,说好了咱们只是战友们聚一聚,你让你家属来谈工作,怕不太好吧?再说了,不就一小厂子嘛,随便玩玩得了,你家属还当真了啊。”   刘在野也在附合:“就是,点菜吃饭,谈的什么工作啊。”   “肉价一直在涨,昨天还是一块五,今天就变两块。一张电影票上个月还是两块五,现在就变成了十五块,今天咱们吃一桌子饭,要放在去年,二十五块钱就够了,但刚才我看了一下菜单,现在至少得五十块。秦州的人均工资有多少,大部分人一个月才拿多少,先谈规划再吃饭,这顿我请,到时候保证让大家吃好。”宋青山盯着金石,一字一顿的说。   他一说完,常丽萍率先鼓掌:“宋教官说的真棒。”   刘在野气的啊,直接就掐了妻子一把。   苏向晚起身,挪开金石身边的凳子:“您要想吃饭也可以,产品规划我自己做,销售我自己来跑,市场也由我自己来建设,你只需要给钱就行了,好不好?”   说着,苏向晚把自己写好的材料往桌子上扣,伸出手就说:“金总,事情我来干,绝不麻烦您,您给钱就成了,行吗?”   这钱要的多爽利,多理直气壮,多明正言顺?   金石直接就愣在当场了。   想当初,他在火车上见的那个女人,对着他的奶油饼干和罐头流眼泪,他才问了一句想吃吗,她就委屈巴巴的点头,给吃的时候也一点都不含糊,走的时候,还把他所有的干粮全都搜刮走,看起来直接就是个傻媳妇啊。   十多年过去了,沧海桑田,那个傻傻的小媳妇现在不馋奶油饼干和罐头了。   还懂得什么叫产品规划,销售规划和市场推广了。   原本没想过掏钱,只想玩玩而已的金石,就这样给苏向晚逼到了非掏钱不可的地步。   再说家里。   宋东海一边看孩子,一边在给自己和谷东做饭呢。   北岗有个小摇篮子,里面铺着绿底红花儿的小褥子,上面盖着红底绿面儿的小被窝,小家伙皮肤白皙,胳膊胖嘟嘟的,两只小腿特别灵活,只要东海一不看着,他就得把被子给蹬掉。   家里只有方便面和酸奶,东海煮了四包方便面,在里面卧了三颗鸡蛋,煮方便面的功夫,没回头看他,北岗就不满意了,哼哼唧唧直叫。   “臭小子,再叫的话,明天拉你去军训。”东海说。   北岗又不是当兵的,才不怕这个呢,当着哥哥的面,无所畏惧的举起自己的小胖脚,一脚就把被窝给蹬开了。   宋东海本来是想打的,但是因为小家伙的脚丫子肉乎乎的实在太可爱,他就假装是头大灰狼,张大了嘴巴,假装要咬:“吃掉你的小胖脚,看你还敢不乖。”   北岗给哥哥逗的前仰后合的。   俩兄弟正闹着玩呢,门开了,谷东满头大汗的跑了进来,嘴里还在叫:“哥哥,陈光耀现在不蹲在银行门口,回家了,我也就回来了。你给咱们做的啥饭?”   宋东海站起来,把弟弟一把举了起来:“你就胖的跟头猪似的,还吃?”   不过就在这时,他迎上一个姑娘笑嘻嘻的目光,正是阿克烈烈。   “你怎么又跑我家来了,小阿同志,你这样的做法可很不好,我很不喜欢女孩子主动到别人家作客。”宋东海脸的上笑瞬时收的一干二净。   他给女孩子欺骗过好几回,虽然不知道阿克烈烈为何而来,但下意识的,已经开始排斥这姑娘了。   阿克烈烈看起来也格外的不好意思,赶忙说:“那你们呆着,我走了啊。”   谷东在厨房探出头来,一脸的天真:“哥哥,阿克烈烈姐姐是跟我一起在银行盯梢陈光耀的呀,我求她帮我一起盯梢,我还请她来家吃饭,怎么,你不高兴吗?”   ……   “你嫌弃人家,人家还嫌弃你呢。”谷东气哼哼的盛着面,说:“我只比阿克烈烈小四岁,你要不想跟她谈对象,再过四年我跟她谈,哼!”   且不说宋东海这边。   阿克烈烈从宋家出来,心里那叫一个难过后悔,明知道人家讨厌自己,还上赶着去别人家,她的脸皮得多厚啊。   不过就在时,她看见陈光耀又在银行门口转悠了。   谷东正在吃饭,她又不好回去再喊他,那么,陈光耀就由她来盯吧,万一他真的要干什么坏事了,做为一名童子军,她必须盯紧坏人?   是不是? 第184章 比美大赛   银行的门口是邮局,陈光耀就跟阿克烈烈在边疆见过的,那些偷鸡摸狗的小贼一模一样,天黑了,路上没有一个人,他蹲在个邮箱上面,蹲了半天,就在阿克烈烈以为他会有进一步的举动的时候,这家伙突然从邮箱上跳下来,跑了。   阿克烈烈觉得这事儿自己非得回去跟宋东海说一趟不可,但是一想起他那么讨厌自己的样子就难过。   大姑娘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就一直在银行门口站着呢。   刘敏莉现在其实就住在秦州宾馆。   刘在野财大气粗,房子多得是,但是刘敏莉这些年在北京习惯了优质生活,就喜欢住宾馆,没办法,谁叫她有个有钱,有权有势的哥哥呢,她想怎么住就能怎么住。   这会儿她正在接电话。   “小刘,金石你可一定要给咱们攻坚下来,到时候我们来拿地皮,做生意就容易多了,明白吗?”电话里的人说。   刘敏莉望着镜子里自己的脸,笑着说:“沈阿姨,你可放心吧,这世界上就没有我刘敏莉攻不下来的男人。”   “我听说苏向晚把他盯的很紧,那个女人可不简单,你要小心应对。”电话里的人说。   刘敏莉对于苏向晚,可没电话里的人那么慎重:“我俩原来还一起共过事呢,我知道她,是有能力,但是她可没我漂亮,没我年青,也没我的眼界啊,毕竟我可是在北京混过的。”   啪一声挂了电话,刘敏莉哼着歌就下楼,去吃饭了。   当然,她曾经是在总政混过的,在部队的联欢晚会还曾上过几回电视,进门的时候就是一副决心要让大家眼前一亮的样子。   “大家好啊,干嘛要等我啊,你们应该先开饭的。”进了包厢,极为热络的,刘敏莉就说。   不过气氛好像有点不对啊。   宋青山就坐在主位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呢,她的嫂嫂常丽萍也是一副认真的样子,头凑在苏向晚旁边,不知道在听对方说啥。   “敏莉,赶紧过来,我给你介绍金总。”刘在野亲热的揽着妹妹的肩膀说。   当然,刘敏莉也足够漂亮,还年青,军绿色,系皮带的小连衣裙,头发还是现在最流行的那种烫发,蓬的高高的。   且不论金石有没有为了刘敏莉而眼前一亮,现在的他耳朵里面灌着的,是苏向晚的滔滔不绝:“饮料,啤酒,这俩样东西随着经济的发展,势必会有特别大的销售市场,我们北方这样的工厂本来就少,而它又难以运输,本地厂家对抗外来厂家,是最容易的,所以我们非生产饮料和啤酒不可。“   “一瓶啤酒顶多两毛钱的利润吧,有什么可赚的?”金石说。   苏向晚指着自己的调查报告说:“一瓶啤酒三毛五,就能赚两毛钱,它有150%的利润,是少,但是它的利润比跟贩大烟一样高。而且,啤酒和饮料都是快销品,天热的时候大家谁不喝啤酒,谁不喝饮料。”   “那个,打扰一下,你们是在谈饮料厂的规划吗?”刘敏莉热络的说。   要知道,她来跟金石相亲,最重要的,也是想拿下金石的投资。   她就是因为觉得自己足够漂亮,也足够专业才来的。   但是,此刻的苏向晚看起来,也跟十年前大不一样了。   刘敏莉故意装的很专业:“国家准备放开私营企业,我也想参于一下饮料厂的建设,你们觉得呢?”   金石给苏向晚押着听她讲大道理,脑袋都要爆了,这时候来个刘敏莉,当然就当成了救命的稻草:“可以啊,小刘同志,你要有好的想法,说来咱们听听。我们矿业公司也不一定只投个小小的饮料厂。”   “我当然有更好的主意,而且,毕竟我是从北京来的,北京那边现在已经放开私营企业,放开销售,好多人都赚了大钱啦。”刘敏莉说。   刘在野都开始鼓掌了:“赶紧的,敏莉,把你从大城市学来的东西讲给大家听。”   刘敏莉本来手舞足蹈的,想要讲下去的。   但是突然抬头,就见苏向晚在对面眼神极为不善的盯着她看呢。   “怎么,苏阿姨,我好像对我有意见。”刘敏莉一手支着下颌,故意说:“苏阿姨在针对我的,我不敢说。”   她直接叫苏向晚阿姨,苏向晚还没生气呢,常丽萍拍桌子:“敏丽,你怎么能这么没礼貌?”   “我怎么没礼貌啦,我叫她阿姨是为了礼貌,再说了,现在社会变了,时代也变了,私有企业一放开,大家都在生产产品,可不是人人生产出来就能卖得出去的,我年青,有思想,她就是怕我抢走她的投资,那么凶的盯着我,我就叫她阿姨,怎么啦?”   “向晚,搧她。”常丽萍果断的说。   金石和刘在野大概没想到女人之间的杀气能这么大,愣在那儿,不知道该怎么调和,宋青山正好起身出去点菜了。   常丽萍气的哟,差不多要跳起来打小姑子。   隔壁已经是一片划拳之声,这边的菜还没上呢,苏向晚站了起来,就在刘敏莉以为她真的要来出手教训自己的时候,苏向晚哗的一把,就把两个包厢之间的隔扇给拉开了。   秦州宾馆还是解放前建的,当时秦州被日本人统治过一段时间,所以宾馆的包厢都是日式风格,哗啦一开,俩包厢就能并成一个。   隔壁正好是一帮当兵的,伸着手正在划拳,其中一个直接跳了起来:“哎同志,我们今天都是有假期的,大家一起来欢送战友,可没违反纪律喝酒,你们这是想干啥?“   这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年青人,一身军装,脸上还爆着痘呢。   “你应该叫我阿姨。”苏向晚笑着说。   这个年青军人一下就愣住了,也是借着酒劲儿吧,当着俩个包厢人的面,他伸出手,居然在苏向晚头上揉了一把:“小同志,你恐怕还没有我大吧,叫阿姨,你疯了还是我疯了,赶紧回去吃饭去?”   苏向晚啪一把,又把俩包厢之间的门给合上了。   但是转眼,那边的人又把隔扇给打开了,一帮军人格外好奇的朝着这边看呢,见苏向晚向他们投以目光,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一起给她敬礼:“嫂子好,刚才没认出来,您是宋总参谋的家属吧,师母好。我们不是眼睛瞎了,主要是您太年青,我们全看走眼了。”   却原来,隔壁这帮子是宋青山的兵呢。   听说他们宋总参谋就在隔壁,把酒一揣,老鼠碰见猫似的,就全溜了。   苏向晚一句话也不说,坐在常丽萍的身边,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一副任人欣赏的骄傲模样。   谁说四十岁的女人就不漂亮了,保养好一点,照样能闪瞎一帮男人的狗眼。   至于刘敏莉,小丫头还是有点儿嫩啊,这会儿脸都红了。   苏向晚本来就猜到金石没想好好投资,是在哄着自己玩呢,所以这会儿也不再谈业务的事情,大家一起吃了顿饭就散场了。   还用说吗,常丽萍简直要乐死了:“敏莉不就是烫了个头发洋气点嘛,明天咱俩也烫一个,气死她。”   当然,今天至少在比美上,在闪瞎男人们的狗眼上,她俩是过了一回瘾的。   宋青山俩口子走在路上,今天晚上,路灯的线没给人剪掉,终于一路走回家,灯全是亮着的。   “我觉得金石压根儿就没有投资的意思,而且,他对我的偏见特别大,我现在看他比刘在野还讨厌,就跟齐力一样讨厌。”苏向晚说。   宋青山摇头:“原来的他并不是这样儿的,我最近打听了一下,这些年他过的很坎坷。”   “能有多坎坷,就叫他一点男人的肚量都没有,然后欺负女人?”苏向晚才不信呢,而且很生气。   宋青山这才说了起来了。   却原来,金石自己在旅顺当兵,但是他的家乡在伊春,而那边正好离苏联比较近,就在十几年前,国内政策正当紧张的时候,隔壁的苏联却非常富有,而且当时伊春边境上往那边逃的人很多。   他的妻子也不知道怎么,搭上一个苏联军官,就准备偷渡到那边去。   结果游泳过河的时候,儿子哗了几口水,直接淹死在中苏边境上的界疆里了。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金石不但讨厌女人,而且特别仇恨苏联,也正是因此,68年珍宝岛战役的时候,他才会冲在第一线,在他心目中,这不仅仅是报国仇,而且还是在报他的杀子仇。   “那孩子真的给淹死了吗?”苏向晚一听,心里也开始疼了。   “淹死了。”宋青山顿了顿,又说:“听说他的儿子也就比咱们东海和西岭小着几个月,要能长成人,现在也是大小伙子。”   这俩人正说着呢,就听一个大姑娘在喊:“苏阿姨。”   真正年青的小姑娘喊阿姨,苏向晚当然要答应:“这不阿克烈烈吗,怎么啦?”   阿克烈烈等了半晚上,也确定陈光耀不会再来了,就把自己盯梢陈光耀的事情告诉了苏向晚和宋青山。   这俩口子吧,现在都觉得阿克烈烈这姑娘挺好,当然得把她喊到自己家去。   所以,今天第三次,阿克烈烈就和宋东海又见面了。   而且,白天还是表面冷酷,但又热血激昂的宋东海教官,头一回上门的时候,他在吃弟弟的胖脚丫,这第二回 上门,他脱了衬衣,一件背心儿勒着满身的肌肉,看起来是那么的魁梧。   而且,小北岗都已经睡着了,他还舍不得放,在客厅里抱着弟弟写作业。   要不是亲眼所见,阿克烈烈都不敢相信,不苟言笑的宋东海会是这样一个暖心的男人。   这男人可嫁,就一点,人家不喜欢她。   “妈,她怎么又跟你们一起回来了?”一见阿克烈烈,宋东海就是如临大敌啊。   苏向晚悄声说:“人家在帮你盯梢陈光耀,你还好意思说这种话?赶紧去问问她,到底陈光耀是个啥情况。”   不止陈光耀那小子,还有一帮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混混,一直在人民银行门口蹲着,这事儿可愁了宋东海好几天了。   正好这会儿宋青山在,他也就事无巨细的,全讲给宋青山听了。   “爸,我觉得那帮家伙应该是盯梢着想抢银行,毕竟每天银行里得存好多钱呢。”宋东海说。   阿克烈烈赶忙说:“我们那边也有过抢银行的呢,一次抢了好几百块,后来给公安抓住,游街,枪毙了。”   倒是苏向晚想起一件事情来,她记得自己第一次去秦州宾馆的时候,碰见陈光耀从张胜旺的房间里出来。   所以,她也说:“青山,你说这事儿会不会跟金石有关系,要不然,陈光耀就一十三四岁的小屁孩儿,他是从哪儿认识张胜旺的?”   宋青山一言不发,听他们说完很久,才说:“这些事情现在由我来处理,东海就不用管了。东海今天晚上睡沙发,让阿克烈烈去睡你的房间,赶紧睡觉吧。”   这就完啦?   东海一急,首先脱口而出:“小阿同志怎么能睡我的床?”   “家里就这么几张床,她不睡你的床,要不就去跟谷东睡?”宋青山是老家长,当然想不到自己那个胖儿子谷东也想谈对象,还觉得他是个小屁孩儿,可以跟阿克烈烈挤一夜呢。   但是宋东海知道啊,谷东人小鬼大,最近见了漂亮的大姑娘,故意要走出个六亲不认的步伐不说,还动不动追在大姑娘的身后打口哨。   他赶忙主动的,就把自己的卧室门给打开了。   当然,他还得招呼人大姑娘换拖鞋,找厕所,喊人大姑娘洗澡。   表面一身正气,但是内心那邪恶的资本主义靡靡思想快要压抑不住的宋东海,脸绷的跟那扑克似的,厕所本来就挤,他要进,阿克烈烈洗完了脸和脚要出来,俩人正好碰在门上。   这时候就有点儿难办了,阿克烈烈要让,东海也要让,俩人让来让去,站在门口,一时就僵住了。   不过,宋东海有得是办法:“小阿同志,立正,稍息,起步走!”   就这样,他成功的把先走的机会让给了阿克烈烈。   另一边,宋青山并没有脱衣服,等苏向晚在一楼的厕所洗完澡出来,估计二楼上的宋东海也该睡了,居然问苏向晚:“你想不想出去走走?”   “大晚上的出去走啥,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苏向晚说。   真是够疯的,转眼都要夜里十点了,这男人居然想出门。   宋青山揉着肚子,突然就说:“要不,你替我做一碗凉粉,我有点事情出去一下,一会儿回来吃,怎么样?”   大半夜的,宋青山原来也没有吃夜食的习惯啊,苏向晚就问:“你怎么了,大半夜的要吃东西?”   宋青山捂着肚子说:“咱们部队上的人比不上金石他们财大气粗,我今天要埋单,所以点的菜少,怕不够吃,喝了一肚子的水,没怎么吃饭,这会儿饿得慌。”   这就是传说中的穷大方啊,请人吃饭,自己饿肚皮。   可怜她男人可是秦钢的总参谋长,手里也是过着上千万资金的人,但是吃着死工资,花起钱来就不得不计较啊。   而且,跟金石那种老油条比起来,永远都是绿军裤,白衬衣的宋总参谋,这么大的年纪了身材还那么好,干劲儿还那么足,年青的时候魁梧一点,年龄大了之后瘦了不少,看起来一身清骨,是够帅气的。   “那你快去吧,我替你撒凉粉去。”苏向晚于是说。   正好小北岗半夜醒来,苏向晚的粮袋也满了,给这家伙饱饱的喂了趟奶,上楼看东海他们都睡着了,就转身进厨房,去散凉粉了。   前些年各家都穷,家家都没什么东西。   这两年农村包产到户,大家都有钱了,当然,人也就没有原来那么的扣扣索索了。苏向晚的二妹苏巧,前阵子因为宋青山把她家俩儿子送到部队上当兵的原因,给苏向晚寄来了一大包的土豆粉。   相比起来,苏向晚更喜欢吃红薯粉,但是宋青山和几个孩子都爱吃土豆粉。   土豆粉也跟别的粉不一样,需要那么麻烦的去做。   散凉粉是最快的活儿。   把水搭在蜂窝煤子上,不一会儿就沸腾了,这时候把粉面慢慢的洒进去,不停的搅拌,等差不成形了以后再洒上明矾定形,一锅子出来,连锅一起放在冰箱里冻上片刻。   这东西配上酸溜溜的浆水,再调点辣椒油,甭提多香了。   不过就在她呛浆水的功夫,宋青山居然回来了,而且跑的满大汗,直接就在敲窗子:“向晚,把我那把来福拿出来,给我。”   “你怎么啦,驴他爸,和平年代可得慎用枪,你不会想上军事法庭吧。”苏向晚说。   宋青山深了口气,突然把苏向晚的脑袋掰出窗子就吻了一口,然后说:“赶紧去拿枪。余下的等我回来再说。”   天啦,这男人终于在儿子都成年了之后学会浪漫了呀。   这一吻,那么的热,那么的有力量,这个向来没什么吻技的男人,在这一刻居然吻的苏向晚心花怒放。   苏向晚跑进卧室,就从大衣柜上把宋青山那把拆开的来福取下来,递给他了。   路灯下,她这个没有金石有钱,也没有刘在野有家底儿,请客吃顿饭都要算计的男人,直接把枪摊在外面的窗台上,两道眉头微簇着,一双手快到苏向晚几乎看不清楚,不过喘息之间,啪啪就组好了枪,拎着,给她挥了挥手,转身消失在夜色里了。   这才是共和国的军人啦,苏向晚心说。 第185章 一触即发   这天夜里,宋青山没回来。   第二天一早,谷东是给凉粉的香味熏起来的,大清早的,非得给自己搞一碗凉粉吃。   阿克烈烈民族不同,不吃苏向晚家的饭,所以先走了。   宋东海还要去军训,早晨起来,也是非凉粉不吃,于是一大清早的,全家人围在厨房里唆凉粉。   “妈,我爸是去上班了,还是昨天晚上就没回来。”东海抽空问。   苏向晚悄声说:“应该有什么大事情,你随时准备着吧,万一他要找你的话,你就随时跟他去。”   宋东海犹犹豫豫:“妈,要不我就不替你去军训了吧,我想去找我爸,问问他,看陈光耀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爸在秦州军区好歹是个参谋长,大校军衔,真有什么事后面有整个军区呢,你去干嘛?”苏向晚早就看出儿子的心思了:“宋东海,你别不是喜欢上人家阿克烈烈了,但又抗拒这种喜欢,才不喜欢跟人家见面的吧?”   “是,我觉得我这样不好。”宋东海倒是个老实孩子,有话直说。   苏向晚于是劝儿子:“不是所有的姑娘都像郭晶晶和陈小丽一样,阿克烈烈一看就是个好闺女,你要跟她结婚,我不但不反对,而且还送你一个院子,帮你们成家,怎么样。”   宋东海两只手捏成拳头,喉咙居然有一点哽噎:“妈妈,我这辈子真的不会结婚的。“   “为啥啊孩子?”苏向晚说:“男人长大了都得结婚,你爸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快有你了。”   宋东海捏了半天的拳头,才说:“我在战场上的时候,跟我牺牲了的几个战友答应过,等工作了,要养活他们的父母,所以,我自己不结婚,而且我还得一直赚钱,因为我好几个死了的战友的父母要养活。”   这就对了,宋东海去年一直在往家里寄钱,苏向晚一直都还没过问,他的钱是哪来的呢。   “你从哪儿赚的钱?宋东海,你可甭给我走歪路。”苏向晚说。   宋东海伸出两只手说:“哪能呢妈妈,我们学校有个教授正在研发新式坦克,我是他的副手,我除了工作,就是在他的研发室里。我寄给您的,都是我的工资。”   研发军用武器的科研所,工资和补贴确实比较高,但是宋东海要养几个战友的家人,那孩子肩膀上的担子得多重啊。   “如果你真的没钱,可以不用给妈妈钱,但是婚必须结,就算为了不叫郭晶晶笑话你是个没人的男人,你也必须结婚。”苏向晚说。   那么高的个头,一八米几的汉子,宋东海坐在厨房的小板凳上,一手逗着比自己小整整二十岁的弟弟,当然,作为一个有家教的孩子,他也知道自己对阿克烈烈很不礼貌,但是,小伙子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啊。   他还负担着好几个战友呢,拿什么来负担阿克烈烈。   但是,就在他还犹豫的时候,苏向晚就踹了他一脚:“这样吧,只要你喜欢阿克烈烈,而且内心是愿意跟她结婚的,妈从今天开始每天都穿裙子,好不好?”   谷东在外面听了,心说这算什么承诺啊,天天穿裙子就能让哥哥答应娶阿克烈烈吗?   但还真的,宋东海似乎特别惊讶:“真的吗妈妈,那你可得天天穿裙子啊,你答应过我的。”   “这有啥,穿就穿呗。”苏向晚说。   小伙子深吸了口气,跑出门,估计是找阿克烈烈表白去了。   谷东就有点儿纳闷了,进厨房来杀后手,准备把所有的凉粉都给包圆:“妈,你要穿裙子,我东海哥哥咋那么高兴啊?“   苏向晚说:“年青的时候我也穿裙子的,但现在不是当了干部嘛,喜欢,但是为了影响不好又不敢穿,东海比你们都懂我,知道我想穿裙子可又不敢穿,所以逼我一把呗。”   谷东大吃一惊:“我都以为你是不喜欢穿裙子。”   “所以,还是自己生的好,懂我的心思。”苏向晚由衷的说。   谷东把所有的凉粉全唆进嘴巴里,拍着肚皮说:“你放心,我现在不过是还小而已,等我长大了,我韩谷东养你一辈子。”   这小伙子一天尽在外面鬼混,也不知道他在混啥,一抹嘴就跑了。   苏向晚得等宋小芹来,把北岗交给她,自己才能去上班。   当然,她现在工作的重中之重,就是既将要开的饮料厂,为了能够给产品定位,以及设计包装图纸,她得到市场上去走访一下,把这些东西给弄出来。   常丽萍最近闲着没事干,自告奋勇,就得陪着苏向晚一块儿去。   见苏向晚穿着一条藏青色的裙子,常丽萍直接就把大拇指给竖起来了:“你可以啊苏向晚,全国妇联,你是第一个穿裙子的吧?”   大热天的,苏向晚还给自己打了一把伞,啪哒一把撑开伞说:“妇联主席难道就不是女人啦,女人就该穿裙子,而且我觉得我这样很漂亮。”   “咱俩一样漂亮,真的,你看看那个骑自行车的男同志,他要撞撞撞……”在常丽萍的声音中,还真的有个三十出头,穿着蓝工装的年青人,就撞到了电线竿子上。   俩大美人儿,一样的美,虽然穿着漂亮的裙子,只是逛了一圈批发市场,但是心里高兴啊。   “敏莉肯定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说不定她身后有人,就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了,那个人啊,想抢你的生意。”常丽萍买了俩瓶小可乐,吸了一口说。   于少十年没有回过秦州的刘敏莉跟着金石一起回来,这确实有点违反常理。   不过苏向晚并不着急这个,她带着常丽萍,先是买好了各类饮料的样品,然后,等那帮妇女同志们军训完之后,就由她们来挑选,看自己喜欢哪一类饮品。   不出所料,大家喜欢的口味,跟后世差不多,可乐依然是最受大家欢迎的饮品之一,然后就是各类汽水。   “咱们自己也能做可乐吗,我以为可乐只能进口呢。”常丽萍咕咚咕咚的给自己灌着可乐说。   苏向晚耐心的跟解释:“只有有生产仪器和设备,咱们也可以生产,这个并不难。再说了,咱们不止生产可乐和各类饮料汽水,还有啤酒呢,这些东西现在是用玻璃瓶来装,将来塑料便宜了,换成塑料瓶子,成本还能再降,而且生产操作简单,机器只需要是个工人就能操作,不需要太高的学历。”   “我可以搞销售啊,苏向晚你甭笑,我可告诉你,我什么都能卖得出去。”常丽萍一副大言不惭的样子。   不过,今天苏向晚依旧没见着金石。   跟常丽萍分开以后,苏向晚开车,先去了一趟钢厂,不过在钢厂里,并没有找到宋青山。回到家,宋青山也不在家,苏向晚心头一动,赶到金石家,才在敲门,窗子里直接扔出一只烟灰缸来。   屋子里,两个男人正在对恃。   宋青山手里的来福,就抵在金石的脑门上。   金石似乎也不怕他,指着自己的脑门吼说:“来啊宋青山,四年同学,咱们都是在解放军军事学院上过学的,有种你就来崩我!“   “你他妈的懂不懂,你这样干要挑起两国间的战争来,你他妈就是东条英机,就是希特勒,你就是战犯,我枪毙你十回都不够的。”宋青山的食指就在掰机上。   但是金石显然也不怕:“不就是打仗吗,我金石不怕,你宋青山居然会怕不成?”   “我不惧于开战,那怕是跟美帝开战,我宋青山依旧能是抢滩登陆的第一人,但现在是和平时代,就算再有多大的血海深仇,我那怕毙了那个男人,也绝不可能拿两国人民的安危开玩笑。”   “瓦里希那个王八蛋害死了我儿子,现在还是边防上将,我就非杀他不可,再说了,我们旅顺海军个个能打,难道你们秦州军区这帮杂碎全是孬种不成?”金石跟宋青山同龄,不论个头,还是肌肉,那种阳刚劲儿,都跟宋青山一模一样。   指着自己的脑门,他突然一把掰上宋青山的手,声音无比的尖厉:“开枪啊宋青山,你要有种就开枪。”   苏向晚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上了,眼看宋青山要扣动掰机,却没想到他叹了口气,低声说:“我有个外甥叫金换,他小时候我特别爱他,因为那时候我没有儿子,我比我的儿子们还爱,但是,你可以去打听一下他是怎么死的。”   金石才不在乎这个呢,扬着双手,吼说:“你不要拿我跟一帮孬种比,要么死,要么战,我金石的字典里没有屈死二字!”   蓦的一下,宋青山的手指,就又扣上掰机了。   “青山。”苏向晚在门外轻轻的唤了一声:“北岗尿了,小芹也刚走,我得做饭,没时间给他换尿布,你来给他换换尿布,好不好?”   这一声,才把宋青山从愤怒中给惊醒了过来。   “当初飞机的座标,也是你发给苏方的吧。”宋青山收了枪说:“你就等着军事法庭的审判吧。”   从金石家出来,宋青山一直一言不发的。   回到家,见宋小芹还在,他也没怎么说话,从宋小芹手里接过儿子,抱进厨房,就开始替苏向晚摘菜了。   十多年的夫妻,这俩人的默契也早就培养出来了。   昨天晚上宋青山临走的时候,喊着说要吃凉粉,结果又没吃着,苏向晚索性就又替他散了一回凉粉。   宋青山抱着儿子,一直在替苏向晚摘地达菜。   “陈光耀就是受金石指使的,他们也不是想抢银行,他们盯着的,是银行门口的电话箱。我昨天赶到的时候,正好他们在电话箱里安装窃听器,而窃听器窃听的,正是秦州军区司令员的办公室。咱们统筹着整个西北的边防部队,因为目前中苏关系紧张,每晚中央都会下达一次开战口令,要是给金石窃听到开战口令,假冒军区下达作战指令,咱们和苏联,战争将会一触即发。”   现在是1982年,在今年,国家领导人在积极推进中苏关系的稳定发展。   毕竟苏联那么大的一个强邻,在国家想要发展经济的时候,维持邦交的正常化,可比一直戒备着要好。   苏向晚还以为,金石只是小打小闹呢,没想到这人还真的是个东条英机,希特勒呀。   “该,你咋不一枪把他给嘣了?再说了,你怎么没通知人把他抓起来,就自己单干上了?”苏向晚说。   对此,宋青山当然也有自己的解释:“一则,事情并没有发生,二则,苏联那边也有一帮好战分子在蠢蠢欲动,而且目前苏联边防上将瓦里希,正是害死金石儿子的那个人,就算不跟金石联络,他们照样要联络别人,这边开战,那边也要绕过中央还击,真正的战争才能打起来,所以我得留着金石,把那边的好战分子也给抓出来才行。”   苏向晚心说,我这是嫁了个什么样的男人啊,请客吃顿饭都吃不起,得灌自己一肚子的水,可是真正有危难的时候,他可以把整个国家都扛在肩上。   盛了一碗凉粉出来,酸酸的,凉凉的,加上地达菜,宋青山嘴巴比驴张的还大,一口就是一碗:“这碗太小,不过瘾,把拿盆拿来,我端着吃。”   曾经青葱年少时的同学啊,一起在军事学院读书,一起畅谈过理想,一起上战场的时候,彼此把家信写好,揣在对方的胸膛上,也跟东海一样,是承诺过只要对方死了,都要照顾战友的家属一辈子的人。   谁能知道,金石的心里,居然隐藏着一个战争的恶魔。   宋青山依旧闷闷的刨着他的凉粉,苏向晚怕凉粉吃不饱人,赶紧从冰箱里拿了快冻牛肉出来切着,要替宋青山炒一盘牛犊肉。   她当然恨战犯,但是她也操心一点啊,要是金石真的因为战争罪被抓了,她的饮料厂怎么办?   不过转念一想,矿业公司是属于国家的,金石被抓,国家依然会派新的老总来,说实话,这世界上还没有苏向晚征服不了的男人呢。   宋青山虽然说因为儿子的观察细致,也因为他自己的提高警惕,可以说是泯灭了一场险些爆发的战争,但是身为共和国的军人,像他这种人,是不会把这种事情当成光荣事迹来宣扬的。   反而,生死之交的战友犯了天大的错误,他在为此而伤感,愤怒,但又无处可说。   这时候,就显现出北岗和谷东的可爱之处了。   “妈,今天晚上做鱼吧,黄河鲤鱼,你瞧瞧,我给咱们钓来了一大桶哟。”谷东一把推开门,还真的提着一大桶子的鱼。   北岗一听哥哥回来,小胖腿蹬的那叫一个欢实。   苏向晚赶紧塞了宋青山一碗凉粉,给他码了半碗的地达菜和浆水酸菜在上头;‘赶紧再吃一碗,你这几个儿子回来,家里哪怕有座面山,也得叫他们吃空掉。“   谷东就不乐意了:“妈妈,我啥时候就成家里的饭桶啦,宋东海比我吃的多多了好吗?”   “我也没说你是饭桶呀。”苏向晚怒了怒嘴巴:“去,到门口看看去,要是你东海哥哥来了,你就告诉他,今天晚上妈妈不做饭,叫他到外头想办法,自己吃饭去。”   谷东看着妈妈给自己挤眼色,顿时一副了然于心的笑的啊,还用说嘛,本来宋东海今天试探着,才准备跟阿克烈烈俩聊聊天,交流一下思想,这会儿俩人正在交流思想,他把自己在安徽,装甲兵工程学院,跟着教授一起研发新型坦克这类的事情,边走边讲呢。   结果,谷东气喘嘘嘘的跑出来,直接就跟东海说:“哥哥,不好啦,第一,妈妈没做饭,第二,你的床给我和北岗俩一起尿湿啦,所以,你今天晚上没法回家睡,去开招待所吧。“   这光速一般的恋爱啊,直接给谷东一步到位,推到开房的地步了。 第186章 飞虎爪   事实上,因为在旅顺工作了多年,而且旅顺沿海,是最早开放的城市,这些年苏联腐败不堪,大型机械几乎全倒卖了我国境内,金石手头上积攒的大型机械,生产线都有一大批。   早在他自己要秦州的时候,其实那边就装好火车皮,一集装箱一集装箱的,把生产线给运过来了。   而宋青山呢,为了能不打草惊蛇,惊动苏联那边的好战分子,只把金石的事情告诉了现在军区的几个老大们。   当然,只要大家提高警惕,加强巡逻,作战指令想要曝露出去可不容易,几个司令员,宋青山这个总参谋,政委们,那得集体通过才行。   所以,金石目前只是被监视了起来,但他的职责不变,依旧是矿业公司的总经理。毕竟领导们还要靠着他,揪出中方在苏联的间谍,以及那边的好战分子呢。   而且,为了表达对于宋青山的愤怒,他还专门通知刘敏莉和苏向晚一起参加竞标,让她们来竞标饮料厂的经营权。   “立正,起步走,一二一……”一阵嘹亮的声音在操场上回旋着,宋东海教官,短短七天的功夫,还真的把一帮游兵散勇的女同志们,给训练的像军人一样,列队整齐,步伐有序。   不过,这才是第一批,这批人训练完就得上纲前培训,紧接着第二批妇女,还得宋东海来军训。   “向晚,矿业公司通知咱们五天后面竞标,我们家敏莉说,金石私底下都答应好把饮料厂给她了,请你去是想在领导们面前侮辱你呢。”常丽萍不顾太阳晒的赶来,一手遮着太阳光说。   苏向晚说:“好啊,我们现在,除了产品的标识,以及广告招贴画还没寄过来之外,别的东西都已经具备了,咱们就接着搞培训吧。”   妇联的郝思嘉也很着急啊:“主席,咱招了这么一大帮人,要真的那个厂子竞标不下来,这帮人岂不得把咱们给吃了吗?”   “放心吧,厂子必定是咱们的。”苏向晚从阴晾中走出来,撑开自己的伞说。   郝思嘉就跟看傻子似的:“主席,人领导不给,咱们去抢那个厂子吗?”   常丽萍昨天给自己烫了个头,有经验的人都知道,烫完头第一天,头发是最丑的时候,所以今天常丽萍的发型,可没有人家北京来的刘敏莉漂亮。所以,她一撸手腕就说:“抢就抢,我扒我小姑子的头发,你们俩抢合同就行了。”   在郝思嘉诧异的眼神,苏向晚和常丽萍就从军区出来了。   回到家,她还得给正在解放军军事学院读研的李承泽打个电话。   “承泽,你可算接我的电话了,我问你,你给我画的瓶标、瓶贴,以及广告招贴画,那一套BIS系统的东西怎么样了?”苏向晚说。   电话里半天没声儿,很久,才传来李承泽的一声:“南溪呢。”   “李逸帆要去敦煌出差,她跟着去敦煌了,据说渡边见了她,又把她留在那儿,正在排练新一版的《梦里敦煌》呢,要排练的好,她可能得赴日本做文化交流演出。”苏向晚翻着白眼说:“养你不如养叉烧,就知道问南溪。”   李承泽显然特别着急,提着电话说:“妈,我们现在有个特别重要的评选活动,我必须参加,要真的竞选上,后年,您记住了,1984年,我带您到天安门看大阅兵,至于你要的东西,明天我就给你拍电报发过去。”   咣的一声,电话已经挂了。   当然,儿大不中留。   李承泽在解放军军事学院眼读研毕业,估计这辈子就跟军事研究干上了。   曾经怂怂弱弱的宋西岭,据说现在在边疆开辟新油田,是石业第一人聂博钊最得意的徒弟。南溪的跳舞,正在朝着苏向晚无法阻止的方向前进。   苏向晚一不服老,二不服于社会现状,虽然刘敏莉那边已经一副饮料厂拿到手的样子,苏向晚还在认真的做着自己的准备工作呢。   当然,抽空,她还得问问谷东,宋东海和阿克烈烈进展到哪一步了。   这个谷东可清楚着呢:“你赶紧给我做鱼丸,我慢慢给你汇报。”   这家伙用核桃做了一个飞虎爪,所谓飞虎爪,就是用一根雪糕棍子,然后上面一个核桃,下面一个核桃,再在中间串一根绳子,一拉就会刷拉拉的转。   飞虎爪在北岗的眼前转着,北岗伸手想抓,抓不到,俩兄弟玩了个不亦乐乎。   “前几天我让我哥去开房,他个死脑筋不肯去,我今天想了个办法,一会儿我到钢厂,在阿克烈列的床上倒壶水,她今晚就得住到咱家来。”谷东特无所谓的说。   苏向晚在给这家伙捏着鱼丸子,直接一脚就踢过去了:“韩谷东,恋爱只是恋爱,真要更进一步,那也得领了证才成,你是流氓吗,怎么能干这种事情?”   谷东拿着一只飞虎爪,摊着两只手,气的直瞪眼睛:“我又做错啥啦,原来是饭桶,现在又成流氓了我就,宋东海假期不多,先上车后补票也没啥嘛。”   又是一大脚,谷东气的啊,把只飞虎爪拉的刷拉拉直转。   望着窗外天高气爽的秋老虎,谷东突然拍了一下脑袋,想起件事儿来,扭头走了。   当然,阿克烈烈和宋东海,在经历了一开始的别扭之后,现在已经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   白天军训,女同志们中午休息的时候他俩就聊天。   大操场上,太阳那么大,宋东海当然不怕晒,把人姑娘就那么带在操场上晒着,冰棍儿也不给买一个。   “阿克烈烈同志,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也看得出来你很愿意跟我共组家庭,但是,我得告诉你的是,一旦咱们组成家庭,我可能没办法像我父亲一样,把我所有的收入都交你,因为我还有好几个战友的父母,得我来养。”宋东海说。   这要是当初的郭晶晶,估计就得抱着宋东海,唱一首《血染的风采》,并且答应他一起赡养烈士们的亲人了。   但阿克烈烈毕竟是个诚实的女孩子,所以她说:“烈士的亲人应该由国家来赡养,而不是你个人,我觉得吧,不论在朝鲜战场,还是自卫反击战中,都死了那么多人,咱们应该向上反映这个问题,由国家来出钱,赡养他们。”   “国家的钱从何而来呢,国家现在这么穷。”宋东海嘛,当然是跟他爸一样的忧国忧民。   阿克烈烈就比他清醒,当然也理智得多:“咱们在各个行业奋斗,只要奋斗出价值,国家就会富有,国家富有了,烈士们的家属才能有保障。你一个人才能养几个啊,把你累死,养七八个也就止了吧,要是咱们能抽出时间奋斗,国家统一发放抚恤金和赡养费,那才真正的,能把烈士亲属们全养起来。”   多简单的道理啊,但是跟他爸一样钢铁直,而且除了上战场,开坦克,跟着导师研发武器以外,啥都不懂的宋东海偏偏还真就不懂。   所以,一瞬间,阿克烈烈在他心目中的形象,除了天然的,那种少女式的甜美吸力之外,就更多了一点,这姑娘比他更聪明啊。   这时候,俩人一个看一个,那叫什么来着,王八看绿豆,已经看对眼儿了。   恰这个时候,阿克烈烈的嘴边突然就多了极绿豆沙的冰糕。   “小阿姐姐,快吃吧,这是我妈给你买的,保证清蒸哟。”是谷东粗蓬蓬的嗓音,压的格外的低。   对于饮食这个问题,阿克烈烈得专门跟谷东他们解释一下:“我问过我爸爸,我们民族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有口忌,只不过边疆羊多,所以我们吃的羊肉多,我爸和我,只信共产主义。“   谷东才懒得管那个呢,看阿克烈烈咬了一口雪糕,连忙说:“我妈还说了,吃了她的冰糕可不是没有代价的,你得亲她儿子一口哟。”   阿克烈烈啊的一声,舔着雪糕,本来就晒红的脸蛋儿,这下愈发的红了:“亲你吗?”   谷东这个臭小子,一把把宋东海的脑袋碰在阿克烈烈脸上,害的本来就热血沸腾的宋东海刹那间血脉上涌,只能说,大姑娘的嘴唇是真甜,真香。   他还没来得及跳起来打谷东呢,人谷东一溜烟的,已经跑远了。   秋高气爽,苏向晚中午做的鱼丸捞面,凉凉的面,Q弹的鱼丸,要搭配上几片罗勒,那就更多香了。   出门摘罗勒的时候,苏向晚嘴里还哼着歌儿呢,结果一出门,就见北岗的小摇篮在院子里的荫凉处,这应该是谷东出门的时候提出来的。   不过,吓了苏向晚一大跳的是,最近一直没怎么跟她接触过的金石居然跪在摇篮前,在逗孩子。   这个可是狂热的好战分子,是希特勒,东条英机一类的人物。   苏向晚就纳闷了,他怎么会跪在北岗的摇篮前。   他手里一拉一拉的,拉着谷东两只核桃做的飞虎爪,沉默的,就在逗着孩子。   “金总,既然来了,不行进屋吃碗饭。”苏向晚揪了两把罗勒说。   金石叹了口气,站了起来。四十出头的男人,一看就是东北相貌,人高马大的。他摇了摇手中的飞虎爪说:“这玩艺儿,原来我经常给我儿子做,他临走的时候,手里还带着一个呢。我记得那是在界江边,追捕的战士后来跟我说,孩子一直在摇着他的飞虎爪喊救命,喊爸爸,但是他那个狠心的妈妈冒着枪林弹雨,把他抱起来就跳进界江里了。“   他儿子,是在逃往苏联的时候,淹死在界江里的。   而飞虎爪这东西,从解放前到现在,确实大江南北,在没玩具可玩的时候,父辈们都喜欢给孩子做。   苏向晚于是很大方的说:“送给你吧,我让我儿子再给北岗做一个就可以了。“   金石摇着手中的飞虎爪,居高临下,望着苏向晚笑了一笑:“但是,你也应该知道,我拿一个飞虎爪不算什么,刘敏莉也有非常好的产品规划,而且,我非常看不起宋青山,所以,那怕你的产品规划做的比刘敏莉更好,我也会把项目给刘敏莉。“   “行了吧,我们要吃饭,而且我也特别讨厌你,你赶紧走吧。”这人,还真把自己当成盐巴了,以为别人都非他不可呢。   当然,等他一走,苏向晚可给吓坏了。   宋小芹中午回家吃饭,还没回来,她抱着孩子坐在厨房里,连饭都没吃的坐着呢。   宋青山是接到说做好吃的,专门从厂里赶来的。   鱼丸,北方人可不常做这个,而且秋高气爽,就着罗勒的味道,一碗凉凉的捞面,闻着就香。   “你怎么啦,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宋青山说。   苏向晚深吸了口气,才说:“金石刚才悄没声息的,就在咱们家的院子里,我怕他要掐死我儿子。”   小北岗还是个小傻子,不知道他妈刚才差点被吓死,还在傻笑呢。   可苏向晚是差点给吓死了一回的呀,大院子里,这会儿大家都上班了,没啥人,要金石因为恨宋青山,真把北岗给掐死了呢,她的人生岂不完蛋了。   “怎么可能?”宋青山端起面碗来快速的刨着面:“他又不是小混混,也不是金换那样的死皮无赖,苏向晚,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匹夫一怒,血溅三尺。你就是求金石捏你儿子,他也不捏,他要的是踏平整个苏维埃共、产主义联合众国,他要的是让咱们共和国成为世界第一强国,他是一头狮子,你当他是一条哈八狗。”   吃完饭,抹了嘴,宋青山要有时间,肯定得把碗给洗了。   不过他今天是真没有洗碗的时间。   吃完饭,因为战友变坏而心情不大好的宋青山,在苏向晚洗碗的时候,从身后搂着她抱了好久。   “你自己都说过,人是会变的,金石跟你二十年没见面,他变坏,关你什么事?”苏向晚说:“天热,赶紧离我远点儿。”   宋青山也不说话,只是把下巴搭在苏向晚的肩磅上,就那么静静的搁着。   苏向晚这总是白衬衣,绿军裤的男人啊,看得出来,这是他人生中最痛苦的一段时间了。   然后,还给宋西岭挂了个电话。   听那声音,宋青山应该是还要再去一趟边疆了,因为在电话里他跟儿子说,自己可能需要宋西岭,和他的导师聂博钊同志的帮忙。   估计,宋青山是在酝酿一件大事。   当然了,中苏关系最近才破冰,改革开放正在规划中,这时候,要不把那帮好战分子揪出来,还怎么改革,还怎么开放?   把自己那把老来福,还有那把六四全擦的干干净净,摆好,匆匆换了件白衬衣,苏向晚眼看着他出了门,刚把门关上进了厨房,厨房子里,宋青山一把搂过她的脑袋,就又吻了一下。   路过的王奶奶看到宋青山出了门,悄悄跟张奶奶撇了一下嘴巴,总之,宋青山是这院子里越老越不正经的典范了。   因为苏向晚笃定自己肯定能把饮料厂给竞标下来,而金石呢,又在公开场合宣称,自己肯定会大力扶持私营企业,而且刘敏莉对于饮料厂又是一副已经得到的样子。   所以,不但妇联的同志们不看好苏向晚,就连常丽萍也不看好她,总之,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今天,就在矿业公司公开竞标,据说就连韩明都要出席。   常丽萍特地给自己请了假,就得去观战呢。   “你想好了吗,要不要我给你转业当总经理。”常丽萍揉着自己的烫发卷说。   苏向晚瞪了她一眼:“得了吧你,我有一个特别好的厂长人选,有销售经验,有管理经验,更重要的是,人家研读过好多遍的《资本论》,对于经济发展的规律都有着非常精准的把握,你有吗?”   好吧,苏向晚现在说的这些,对于常丽萍来说就是天书了。   她只好奇一点,苏向晚要怎么打个反身仗了。 第187章 一颗红星   刘敏莉最近经常来光荣大院拜访金石,当然,俩人应该聊的很投机。   而陈光耀呢,因为小的缘故,虽然跟金石混在一起,宋青山只是让陈爱党管教管教他,并没有把他怎么样。   这家伙最近就是谷东的头号敌人了,跟他爸,郭梅全家子,都住在光荣大院的门房里。   一见刘敏莉进来,他就得赶着去给提包,指路跑腿一条龙。而谷东呢,最讨厌的就是刘敏莉,于是,俩人虽然大了,不好真刀真枪实干,就得来几句嘴仗。   “你个陈光耀,党的叛徒。”谷东叉着腰说。   陈光耀声音比他大多了:“啊呸,君子不跟小人斗,韩谷东,饮料厂是刘阿姨的,等她的饮料厂开了,我到时候就是总经理,连你妈我都不怕。”   谷东本来想打人的,但是他背上还绑着个小弟弟呢,打不了,气的直跳脚:“你他妈要是君子,我就是君子他爹。”   “你要是君子他爹,那你去日我妈呀,就算你日了我妈,饮料厂的总经理照样是我不是你妈。”陈光耀的骂人,那属于能把别人气死,别人都无可奈何的。   谷东又不可能真去日他妈,背着弟弟,气的差点没跳起来。   不过就在他无可奈何的时候,门房里突然冲出个女人来,脱了鞋子,照着陈光耀的脑袋就抽了几大鞋底儿:“好你个兔崽子,苏向晚拿下饮料厂,你妈就能有工作,你不说帮你妈,你帮外面这些妖精一样的女人,于你自己能有啥好处?”   “哎,这个女同志,你怎么打孩子呢?“陈光耀没怕,刘敏莉给吓坏了。   郭梅不但能打脑袋,还能揪着陈光耀的胳膊给脸上抽耳光了:“这是光荣大院,你有没有点光荣大院大子弟的觉悟性,总跟这种贱货混在一起,啊?”   可怜的陈光耀,天不怕地不怕,就连别人日他妈他也不怕,但是,几大巴掌给他妈搧晕,就给拖回家了。   好嘛,谷东给乐的哈哈大笑,只能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   带着弟弟在院子里溜一圈儿,中午妈妈不回来,跟着宋小芹吃顿饭,下午宋小芹搞卫生,谷东就写作业,闲了给南溪打个电话,跟她聊两句,再或者就是给东海哥哥和阿克烈烈制造点机会,谷东的童年,这阔大的院子,还有那些总是爱他,但又忍不住要拍他屁股老奶奶们,以及吱吱呀呀学说话的弟弟,就是他的全部了。   当然,他也愁,妈妈的饮料厂到底应该怎么拿下来呢。   这不,夕阳下,宋小芹先走了,他正想着呢,就见一个穿着藏青色的西装,皮肤白净,戴着眼镜的,大概三十出头的年青人提着个公文包,到了他面前。   “小同志,苏向晚家怎么走?”这个男人说。   谷东又不认识这男人,噘着嘴巴说:“苏向晚是我妈,你找我妈干啥?”   “我就是你舅舅,这个就是小北岗吧,小伙子长的可真帅气。”   “我舅?”谷东凑近了看:“你是沈三强沈司令员,不像啊。”   这男人笑着说:“我叫苏富富,你小时候还在我家住过呢,总爱钻在厕所里喝蹲坑里的水的,还记不记得?”   “怎么可能,你绝对是个人贩子,你给我等着。”谷东一溜烟儿跑回家,等这男人追到苏向晚家门上的时候,窗户里黑洞洞的,就是一杆来福枪。   苏富富,苏向晚的亲弟弟。   给这小子吓的,立马举起了双手来。   曾经,苏富富曾经是工农兵大学最优秀的学生,也是现在在秦州卷烟厂工作的赵国年尽心培养过的一个儿子。   毕业以后,被国家分配到了位于广州的羊城药厂工作,在羊城药厂,他干到了企业的副厂长位置上,北方人不知道羊城药厂,可它是历史上,唯数不多的,八十年代就能在报纸上打广告的企业之一呢。   也是因为苏向晚打电话去,苏富富就辞了自己要熬到的副厂长一职,赶到秦州,来帮姐姐打理饮料厂了。   当然,苏富富比谷东还惊讶,因为曾经他还可以架在肩膀上,带着四处玩的宋东海,现在可以把他架在肩膀上了。   家里那满墙的照片,就可以证明他的几个大外甥没有一个是孬种。   当然,他来了,苏向晚的工作就好开展了。   第二天一早,宋青山还有点担心:“要不这样,我抽一天时间陪你去,金石那家伙应该不会把企业给你,但我可以帮你据力争,韩明也会向着你。”   苏向晚看他军装有点皱,替他掸了掸,回头看富富身上的西装,真是遗憾啊,要宋青山也能穿套西装,指不定得有多帅气呢。只可惜,他这辈子估计是脱不下这身绿军装了。   “不用,我苏向晚只凭能力办事,既然我的准备工作做到位了,饮料厂不可能争不来。”   金石只是玩玩而已,苏向晚召集的可是百万雄师,试问这仗还怎么打?   矿业公司,因为省上也特别重视这次竞标会,就连省长都要参加,当然,气氛搞的非常隆重,而且,还从各地请了很多知名人士来捧场。   苏向晚就碰到一个从乌玛依来的,推销布料的人,此人名叫贺敏,一直在推销他的布料,据他自称,乌玛依毛纺厂就是属于他一个人的,他是总经理。   这家伙油嘴滑舌,说了半天,最后成功的给苏向晚推销了一批他们乌玛依生产的的确凉布料。   正好,苏向晚拿着竞标书在翻呢,这个贺敏还挺有点商业意识,缠着她问了半天,就是觉得她这份商业规划书做的好。而且缠着打问价格,看那样子是想买来着。   上辈子,苏向晚一份商业规划书得卖至少十万块,一看贺敏就是个穷抖搜的,当然没跟他多说话。   转眼,竞标会开始了。   领导们当然也都聚集了,不过看得出来,金石确实是一丁点转寰的意思都没有,那怕韩明亲自说话,说让苏向晚讲讲她的理念,金石也说:“对不起了领导们,矿业公司属于国家,我现在是在替国家做主,我要支持民营企业,而刘敏莉办的,就是咱们秦州第一家民营企业,所以,我必须支持她。”   “小苏同志能解决的,是秦州的就业问题,金石,你们是中央直属企业,但是设立在我们秦州吧,那你就有必要解决秦州的就业问题。”韩明都生气了,语气很不好。   金石今天也换了一身西装,领带打的笔挺,一辈子当兵站甲板的,站在白板前,身姿那叫一个挺拨:“秦州的就业问题不该是你们政府的工作吗,难道说你们政府已经无能到要靠我们矿业公司来养了,那我来当省长,你韩明回家种地,怎么样?”   韩明本来不怎么发脾气的人,气的一把把笔折成两断,拍在桌子上了。   依然是箭拨弩张的场面。   怕苏向晚也要跳起来骂人,韩明从桌子递下还伸了手过来,示意她不要骂人,能不能说两句软话,再求一求金石。   毕竟事情还得从金石身上来想办法。   谁知道苏向晚站起来,却是问刘敏莉:“产品规划做了吗,上市推广有方案吗,以及,渠道建设有系统了吗,人员呢,配备了吗?”   刘敏莉身后有人,这些东西当然是备齐的,啪一把,捧到桌子上来,她说:“只要项目一签定,我们的管理层立刻就会从北京赶过来。”   看吧,人家的后台还是从北京来的呢。   韩明把两半支笔凑到一齐,手就捂在脸上了:改革开放当然是好事,但也意味着强资本的进入,真正的实惠依旧落不到普通人的层面上。   但就在这时,他突然听见苏向晚就问了一句:“那你的BIS文件呢,拿来给我看看,你不会只拿着几分薄薄的,讲话稿一样的东西,就当它是项目规划书吧?“   刘敏莉是工农兵大学毕业的,ABC都没学几个,哪懂得什么是BIS啊。   苏向晚身边,一直坐着个三十出头的年青人,这个年青人一直没说话的,这会儿才站了起来,走到白板前面,把一张张的图片就贴到白板上了。   “各位领导大家好,这是咱们的品牌名称,我们经过研讨,商量了很多次,发现全国人民对于红星二字有着非一般的感情,所以我们的饮料厂,打算主品牌名就叫红星,而其中呢,它又分为,酒品类、食品类,以及饮品类,分别都有它的标识,以及广告招贴,具体到每一款产品的每一种包装,就如我展示的这样。”   从企业标识,到商标,再到每一款产品的瓶标,瓶贴的样品,全是由李承泽亲手画成的,一张张的,就摆到白板上了。   苏富富毕竟是从广州回来的,而且,有着多年经营企业的经验。   从产品的规划,再到产品的前景,甚至于,就连盈利模式,都仔细的给在场的人讲了一遍。   这时候,别人且不说了,刘敏莉年青的时候,还是跟着苏富富一起读书,考的工农兵大学呢。   现在看看人家,站在讲台上说的头头是道,再看看她自己,不用别人说,刘敏莉自己都有点儿不好意思。   就她准备的那点小资料,哪比得上苏向晚这么充分的准备啊。   但是,毕竟她身后还有人,她要不把项目争取过来,对她身后那帮子人没法交差啊。   所以,刘敏莉就开始她撒娇的那一套了:“金总,红星这名字也太土了点吧?”   “敏莉,这不叫土,叫经典。红星这个名字,易传播,消费者有归属感,认同感,朗朗上口,它可能在一部分人影响里土,但是长期做品牌,它是个好名字。”苏富富好心提醒。   刘敏莉撇了撇嘴,毕竟人苏富富是从广州来的,她也不好说他没见识,只好撒着娇的看金石。   她的希望,还是在金石手里。   金石的手一直在抖,手里端起白瓷茶杯来,大概是想喝两口水的,结果就在他站起来的时候,哗啦一声,杯子直接摔在地上,就连他自己,双眼一个翻插,也晕倒在地上了。   ……   难道说发力过度啦?   这一下是把金石直接给震惊死啦?   苏向晚没惊,倒是把苏富富给吓坏了,把金石送到医院之后,站在医院的走廊里,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最近,阿克烈烈跟宋东海俩不是正好在谈对象嘛,苏向晚索性让宋东海和阿克烈烈俩,今天回卷烟厂,见一下外公外婆,跟外公外婆吃顿饭去。   这边宋东海是吃惯了嘴的,一下班,抹把嘴就准备要去呢,连点礼物都不准备。   倒是阿克烈烈在出门之前,特地买了点儿水果提着。   “阿克烈烈配咱家东海,会不会门第太低了一点。”苏富富悄声跟苏向晚说:“我姐夫现在也是参谋长,至少也得配个团级干部家的姑娘才对吧,这才叫门当户对。”   “门当户对固然重要,但是富富,东海那孩子耿直,热血,还易冲动,情商太低,那怕再是高干家的姑娘,要是没情商,不会来事儿,跟东海两个估计这辈子就是碰壁的命,阿克烈烈会来事儿,情商高,他俩的性格能互补,你明白吗?”苏向晚笑着说。   苏富富到底还年青,摸了半天的脑袋,才说:“姐,你可真是高明呀。”   像宋东海这样的耿直性子,还真得有个明事理,会来事的姑娘配合他,日子才能过得好,不得不说,苏向晚的眼光,那是真的好。   回到家,今天晚上把宋小芹特地留了下来,苏向晚准备熬一点小米粥,再拌了两样小菜,又腾了几个昨天宋小芹蒸的馒头,然后就到医院去看看金石去。   不怪谷东说北岗聪明,白天这小子不闷不哼,有时候给谷东背着四处乱跑,有时候给宋小芹放在屋子里,他都愿意。但到了晚上六点左右,他就不愿意了,非得要苏向晚不可。   小家伙还小,哭起来也没声儿,就是小嘴巴撇的厉害,眼泪巴巴,只盯着门口看。   “韩谷东,你最近在干嘛啊,整天不见你的面儿。”揪住谷东,苏向晚说。   谷东还能有啥事儿,他的心狂浪的就跟黄河边的野鸭子似的,恨不能飞出溜哒一大圈儿,只可惜他还小,一不能像西岭哥哥说的一样,下了班开着车,在边疆的戈壁滩上去打兔子,二不能像东海哥哥一样,天天去研发坦克装甲车,更不可能像承泽哥哥一样,在北京最好的军官学校里去给解放军们上课。   除了抓几条鱼,再给北岗做几个飞虎爪,他还真没事干。   “妈,你的饮料厂谈下来了吗?”谷东说。   苏向晚点头:“应该没问题。”   “那我得去给陈光耀他妈说说这事儿去,她一高兴,应该还能再揍陈光耀一回。”说着,谷东撒丫子又跑了。   等苏向晚赶到医院的时候,宋青山也赶到了,俩人正在吵架呢。   “你宋青山一枪嘣了我行不行,你要不嘣了我,你就甭告诉我关于瓦里希的任何消息。”就算在病床上,金石的声音可不低。   走廊里没有一个人,安安静静的。   宋青山抱着手臂,不气恼,当然也不激动,纹丝不动的在床前站着呢:“我要嘣你,也得是在你把赵兵给我引诱过来之后,还有,瓦里希我可以替你干掉,你不是东条英机,希特勒吗,有本事就站起来,跟我一起去边疆,那边我集结了一帮子人,打算替你报这个私仇。”   所谓报私仇,就是把金石眼看要挑起来的战火给熄灭掉。   金石气的一只水杯砸过,宋青山稳稳接住,反手,直接一杯水泼到了他脸上。   “战争一触即发,我们要的是和平,金石,现在是我愿意跟你好好说话,你才能坐在这儿,答应我,咱们一起去趟边疆,好不好?”宋青山声音依然低沉,当然,也是在语重心肠的劝金石。   这俩人说到一半,苏向晚进来了,当然,俩人也就不说了。   苏向晚把饭盒放到小桌子上,打开俩样凉拌菜,一样是菠菜拌的核桃肉,还有一样是绿绿的凉拌卷心菜,夹上她刚才热过的热馒头,甭提多香了。   她也不追问饮料厂的事情,坐在一边,就那么静静的看着金石吃东西。   宋青山就有点儿焦灼了,金石不配合他,不愿意去边疆,他有的是办法。但是是显而易见的,自己这样惹他,只怕那个饮料厂,因为他的关系,苏向晚只怕拿不到手。   谁知道金石喝了半碗粥,端着粥碗就说:“明天吧,我让张胜旺先给你转二十万,前期的启动资金够吗?”   苏向晚似乎也不惊讶,略回忆了一下,才说:“应该不够,至少得三十万。”   “那我就给你三十万,明天你和张胜旺一起去到银行去取。”金石把碗放下,掏出手娟来擦干净嘴,从床上下来,才来握苏向晚的手:“小苏同志,合作愉快!”   “像红星那样的孩子,咱们新共和国的历史上有过很多,孩子的成长是父母的责任,同时也是社会的责任,你的孩子是没了,但是,既然他是一颗红星,他肯定也拥有像你一样鲜红的,热情的,充满着爱的灵魂。红星这个品牌,我可以把它一直做下去,做到全国市场,绝不会叫它甘于平凡。”苏向晚握着金石的手说。。   金石整个人,顿时就是一震,男儿有泪不轻弹,但他哽噎了半晌,眼眶里瞬时就迸出了斗大的泪珠来,嘴皮上下哆嗦着,一直握着苏向晚的手,一个四十岁的男人,顶天立地,早过了哭的年纪,他却像个孩子似的,就那么嚎啕了起来。   红星,这是金石儿子的名字。   曾经,他也是一个热爱着国家,热爱着军旅,热爱着自己的事业的年青人,也有一颗滚烫的心。   所以,他才给儿子取名叫红星。   但是,他那么寄予厚望的儿子,死在界江中,死在妻子和她俄国奸夫的手中,这才是他一生都放不下的仇恨。   宋青山一直以来,都不知道苏向晚为什么那么笃定,自己能拿下饮料厂呢。   却原来,她的饮料厂有这么一个令所有人都能眼前一亮,同时也能叫金石心头一软的品牌名称。金石依然恨他恨的要死,当然,估计他也没有多喜欢苏向晚,可以说,只要不开战,他恨整个华夏民族。   但是没有关系,为了红星俩个字,他必须得建设这个饮料厂,并且让它发扬光大,那样的话,于他来说,儿子等于是在以另外一种形式,继续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当然,红星,这是一个好名字。 第188章 被策反   三十万一到账,饮料厂的生产线也即刻就位,因为都是从苏联走私进来的老生产线,有苏富富那么一个好厂长,几乎立刻就开始了试生产。   刘敏莉找了金石几趟,他都避而不见。   刘敏莉自己倒没事,一个电话挂到北京去,那边的人当然得给她劈头一顿臭骂:“什么都干不了,要你干啥,今年总政的年终汇报演出,你就甭想了。”   啪的一声,电话一挂,刘敏莉还在喂喂喂,那头只剩下盲音了。   刘敏莉也知道自己是给抛弃了,给气的呀。   但事实上,总政的斗争就是如此,没有后台,没有门路,你永远都休想成为压轴主唱。   她既然事情没办好,主唱那当然没戏了,灰溜溜的回到家,本来,她还以为她那个嘴碎,脑子直,说话不过脑子的嫂子常丽萍肯定要揶揄她呢,没想到常丽萍不但不揶揄她,还积极的替她办工作,收拾房子,并且,满军区的,就开始替她找对象了。   不得不说,人啦,风光的时候在天上飘,觉得亲人不过而而,真到难中,就会发现,自己能依靠的还真的只有自己的亲人。   宋东海和阿克烈烈打的火热,眼看就要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了,当然,父母都很赞成,阿克烈烈专门写了封信到监狱,是想问问父亲的意思,本来以为民族不同,父亲不会愿意呢。   没想到远在塔里木监狱的父亲第二天就把电话挂过来了:“这还用说嘛,既然你们一样信奉着共产主义,为啥不能结为伴侣,我一万个赞成。”   这可把阿克烈烈给高兴的哟,拿着信,就在光荣大院的大门口躲起来,等着宋东海呢。   看他迈着正步走过来,本来想冲出去给他个惊喜,谁知道这是,军训队伍里一个叫郭梅的女同志抢先一步,就把宋东海给拉住了。   “东海,听说你想跟那个女教官阿克烈烈结婚?”郭梅说。   东海脸蓦的就红了,站正了军姿,才说:“是。”   “她是少数呐,你大概没听说过,少数跟咱们汉人结婚,你是要随他们的教义的。”郭梅又说。   宋东海还真没想过这个,一时间之就愣住了:“什么教义?”   “第一,不能吃猪肉,第二,要你真在外头吃点猪肉,估计回家就得用香皂水灌肠子,还有很多严苛的规定呢,比如说,一开始你只娶一个家属,过阵子人家就得让你再娶一个,少数一般都是四个老婆。”郭梅掰着手指头说:“你要不信我的话,就去问问别人。”   宋东海虽然想结婚,可是一听这些可怕的规定,吓的差点要跳起来了啊。   不过鉴于他对阿克烈烈的熟悉程度,他说:“阿克烈烈不是这样的人,她虽然跟我们饮食习惯不同,但她从来没有强求我干过什么。”   “没生孩子的时候当然了,你家家庭条件这么好,她敢放个屁,但等生了孩子,尤其是生了儿子,以我的经验,她们就闹开了,你要不想随她们的教义,那你就等着这辈子都甭想再见孩子的面吧。”郭梅说。   宋东海站在那儿,跟雷劈过似的。   郭梅趁胜追击,又说:“咱们光彩现在也是饮料厂的职工了,就是长的平常一点,咱们同一个院子里住着,知根知底,你俩要谈,我一分财礼都不要,真的,就让你妈把饮料厂的副厂长给我就行。”   所以,她想用她们家的陈光彩,换一个饮料厂副厂长的位置?   宋东海只是耿直忠厚,又不傻,而且最近跟阿克烈烈处了一段时间,耳濡目染,还有了点儿小聪明,他正色说:“光彩跟南溪一样都是我妹,我听我妈说她最近也一直在给饮料厂物色副厂长的人选,因为她喜欢阿克烈烈的缘故,她最不喜欢的就是给我做媒的人,还有,一定要肯干,肯吃苦,要是让她知道偷奸耍滑不工作,她肯定第一个,把那人开除饮料厂的队伍。”   郭梅啊的一声,就往自己嘴上搧了个嘴巴子:“光彩哪配得上你啊,谈对象事情就算我没说,你可千万甭告诉你妈。”   说着,她想了想,又说:“这样吧,我现在就去加班,东海,你是个好孩子,把你妈叫到饮料厂,让她看看我加班干活儿的样子呗。”   “那没问题,郭阿姨你快去吧。”宋东海说。   这天晚上,他并没有等到阿克烈烈。   跑到钢厂一打听,才知道阿克烈烈请了假,连夜坐火车上边疆了。   当然,宋东海又问了一下战友们,以及自己认识的朋友们,总之,他们说啥的都有,但是男同志们嘛,最感兴趣的,就是四个老婆的事情了。   有人宽慰宋东海,说四个老婆养起来并不费劲儿,因为她们都会带大批的嫁妆来,完全不需要他养活,就是他得保护好腰子,可能腰得费点劲儿。   还有人确凿的说灌肠是真的,灌上一回,三天起不来床。   压力巨大的宋东海已经答应了阿克烈烈要结婚,但是不想娶四个老婆,也不想被灌肠,突然想起李承泽也是少数,只不过跟阿克烈烈民族不同,他应该对此更了解。于是就给宋东海挂了个电话,想问一下这是不是真事儿。   当然,李承泽依旧非常的忙,等了两天,宋东海才等到他的回话。   说起那些规矩,李承泽在电话里一沉吟,说:“灌肠不会,只要是党员,信仰的就是共产主义马列思想,但是四个老婆这个,有,而且估计到时候,会是你的大老婆,把小老婆直接带回家,有时候你防不胜防,她就把人塞你被窝里了。”   挂了电话。   宋东海想了一下四个老婆的事情,彻底的就把阿克烈烈给逐出脑海了。   这边苏向晚和谷东几个都在好奇,宋东海的婚姻大事进行到哪一步了。   给逼的没办法,宋东海很认真的说:“我已经考虑好了,这辈子就跟共产主义相伴一生,理想就是我的伴侣,祖国就是我的对象。”   “好吧,你要能找着对象,那也得是有姑娘瞎了眼才对。”苏向晚下了结论:“你就独身一辈子吧你。”   阿克烈烈因为父亲是军人,从小就在城里读书,并不知道她们的教义是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丈夫结婚了,也得娶四个妻子。   当然了,这姑娘跟李承泽一样,属于早就汉化了的那类人。   但是,她的母亲是个特别传统的守旧派,她隐约记得在自己小时候,她的小姨妈确实来家里住过几天,最后是给她爸爸赶走的。   那时候,她弟弟就曾隐约跟她提过,说小姨也想嫁给爸爸,但爸爸不愿意的话。   为了能确定有没有这些教义,也为了确定宋东海娶了她,是不是就得娶四个老婆,她当时买了火车票,坐着火车就回边疆了。   且不提这些。   再说家里头,宋青山显然有什么大事情,但是,只跟苏向晚和宋东海商量,是瞒着他的。   谷东身为家里什么事都想知道,什么事都想插一脚的那个人,细心撮和着的婚事啪一下就散了不说,就连爸爸妈妈有事都瞒着他,他觉得自己空前的失败啊。   尤其是这个暑假眼看就要过完了,28号开学,今天已经20号了,他的作业还没写完呢,每次想偷听点啥,妈妈一支笔就拍过来了:“韩谷东,你这作业要再写不完,你就等着开学让老师罚厕所吧。”   谷东赶忙就把北岗拎起来了:“我在带孩子呀,我没时间。”   苏向晚一发怒,就连小北岗也抱走,专门交给宋小芹,不准他再染指了。   当然,谷东可不是吃素的。   家里还有个破电话,悄悄往外面的分机线上一插,爸爸说的啥他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爸爸正在给人打电话,似乎是在联系边疆的某个部队,听那意思,爸爸应该是想上边疆。   “你好,我想找一下你们武装部的冷奇同志。”爸爸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也很随和。   但对方的声音就有点二六不着了:“你谁啊,干嘛的。“   “我宋青山。”   “送金山,你还给我送银山呢,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老子没时间跟你磨叽。”   “我是总军区的宋青山,冷奇同志,你们军分区现在已经到连总军区的领导们都不认识的程度了吗?”宋青山说。   那边突然就没声音了,紧接着,对方态度就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宋……宋总参谋,您有什么事情找我,冷奇随时为您孝劳。”   不过很快,电话里就没声音了。   谷东还想听呢,一个飞虎爪突然塞到他面前了:“小伙子,这玩艺儿,你还能不能再给我做一个?”   谷东回头一看,这不那个金石,金伯伯嘛。   他刷的一下就把自己那个破电话从分机线上给摘下来了。   “不做。”谷东说。   金石才从医院出来,有点恍神,当然,阳光下皱纹满布在脸上,笑起来倒是很慈祥,拉着飞虎爪的线,上面的核桃嘟噜噜的转着,他说:“你知道的吧,我曾经有个儿子,可惜去世了,当然,我可比宋青山和韩明有钱多了,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爸刚才给谁打电话,俩人说的又是啥,只要你能告诉我,我认你做我干儿子,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谷东一脸憨像,嘴巴张的老大,口水哗啦一下就掉下来了。   这皮肤白白的,脸蛋儿圆乎乎的少年最近正在窜个头,倒也不胖,跟他爸似的,一脸憨像。   “要是我死了,我所有的财产都会归你。”金石说。   谷东嘴巴张的老大:“那你肯定很有钱,才敢说这种大话,不吹牛,一般人家的家底儿可架不住我吃,看见那边的谷北家了吗,就是给我吃穷的,现在咱们李书记见了我,都躲着我。”   “你想吃什么,只要你能说出来,我都能满足。但是,你得把你爸爸跟别人打的电话,商量的事情全都告诉我,好不好?”金石对于这个一脸憨像,一看就是个傻狍子的小家伙颇为怜爱,撸一把他钢丝儿似的头发,总感觉他就跟自己的儿子似的,摸起来那么的叫人暖心。   谷东深深点头:“好!那你先给我买二十个冰棍吧。”说着,他的口水跐溜一声我,就又流下来了。   这还不好办吗,二十个冰棍儿,小意思。   金石让张胜旺把谷东带到特供商店,直接搬了一箱子,让谷东抱着箱子吃。   家里头,苏向晚正在跟宋青山俩商量他出门的事儿呢。   “边疆那边的人可信吗,要不要把马木提带上啊,我刚才听你打电话,听着那边的人似乎不怎么靠谱似的。”苏向晚说。   宋青山于此倒是很笃定:“找的人是聂博钊千挑万选的,也算是我的老下属,只不过原来没见过面而已,人应该没大问题。”   总之,这是一场见不得天日的刺杀活动,要揪内鬼,还要攘外奸,更要替金石报私仇,重要的是,跟军区一点关系都没有,全都得是宋青山带着宋东海俩人去单独完成。   只要透露出一点消息去,那就属于外交灾难,要立马引发战争的。   当然,宋青山不可能不谨慎,刚听窗外有点声音,立刻就把窗户给打开了。   拎着谷东的耳朵,给他屁股上两巴掌,宋青山质问他:“为什么又要偷听我打电话?”   果然,爸爸是听见他在外面偷听,就把电话给挂了的。   姜还是老的辣,跟爸爸斗智斗勇,谷东永远都不是他的对手啊。   但是谷东也有杀手锏啊:“爸爸,你猜猜我现在有几个爸爸?”   ……   “四个。”谷东舔着大冰棍儿,大言不惭,两只眼睛睁眼的跟铜铃似的:“有人想给我当爸,但我不稀罕,我只稀罕你,你出任务的时候带着我,好不好?”   想韩谷东这辈子,虽然从小被拴在厕所里,喝的是蹲坑水,吃的生面粉,但人也算得上人生赢家了,三个爸爸,一个比一个更牛。   这时候金石想策反他,那怎么可能,他得把金石所有的坏主意全卖给宋青山这个亲爸。 第189章 歌唱祖国   宋青山早知道金石贼心不死,却没想到,他居然策反到他儿子这儿来了。   当然,那边的好战分子们还得靠金石做诱饵才能刺杀成功,所以宋青山听了谷东的话,只能放任他一个人抱着一箱子冰棍去舔,然后,让他做个双面间谍。   他们父子去边疆,苏向晚其实是不愿意跟着去的。   听说宋西岭的任务特别重,而且天天风餐露宿,还是在塔里木,要想回趟家,那等于难上加难,所以宋青山的意思是希望苏向晚去一趟,至少让孩子见父母一面。   小时候俩口子亏的最多的就是宋西岭了,现在等他长大了,又是几兄弟里面唯一没有穿军装的,孩子的落寞可想而知。   远在沙漠里,偶尔打通电话,宋西岭半开着玩笑说,自己和狼在做邻居,可见他工作的环境有多苦。   “北岗怎么办,还在哺乳期呢,我不想这么早的给他断奶。”苏向晚说。   “他奶粉不是吃的很好?而且你奶也快掉光了吧?”宋青山却觉得无所谓,孩子奶粉吃的很好啊。   出趟门,就意味着得给孩子把奶断了,北岗还那么小,现在就给他断奶,苏向晚怕孩子的体质要跟不上了。   但是,宋西岭出门那么久,只有在执行任务的途中才能见她一面,也在眼巴巴的等着她呢。   总之,先尝试着给北岗喂顿奶粉再说吧。   正好这时候,苏联那边,赵兵又通过金石的卧底传来了消息,说那边的瓦里希,也正准备去趟莫斯科,亲自游说他们的最高统帅,想要开战。   所以,此时已经非走不可了。   北岗显然也意识到爸爸妈妈要出门,早晨起来就不太高兴,宋青山给喂奶的时候也不肯吃,反而是一脚抬起来,就把奶瓶给踢到了地上。   现在都是玻璃奶瓶,一个好几块钱呢,啪啦一声,这就飞了。   “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浪费你爸的钱?”看儿子两只眼睛明啾啾的看着自己,宋青山说。北岗才没那种意识呢,脚高高举起来,就在他爸胳膊上试着又踢了一下。   “宋北岗,给点面子好不好,你爸从来没带你妈出去过,她心野得很,还想环游世界呢,那得好多钱,趁着公家能报销,咱先把能走的地方走了,以后自费游的时候就能少花点钱。”宋青山看着左右没人,悄悄的,在小儿子面前暴露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北岗可不管这个,一脚又一脚,见啥踹啥。   向晚正在厨房里跟宋小芹俩烙饼子,和着猪油鸡蛋的锅盔,咸的里面加上剁碎的五仁儿,甜的里面则加葡萄干和红糖,要坐火车,这种饼子远路上又不会坏,再买上几包方面便,在苏向晚的经验里,它就是旅行必备的佳品了。   儿子不愿意吃奶,宋青山给急的焦头烂额:“这可怎么办,就从早晨开始,我喂他奶他都不吃,你要走了,他再哭闹起来,可怎么办?”   苏向晚拿起奶瓶,饿坏了的小北岗果然立刻就愿意吃奶了,自己双手扶着奶瓶,吃的咕嘟咕嘟的。   瓶里是奶粉,但是妈妈喂他就吃,宋青山喂,他不愿意吃。   苏向晚也是跟大人一样,跟他谈条件:“我去边疆看一趟你西岭哥哥就回来,好不好?”   北岗脑袋一扭,看那样子,显然不太愿意。   “这样,等回来之后,我让你谷东哥哥整天背着你在外面转悠,不让小芹阿姨再带你,好不好?”苏向晚于是又说。   小北岗咕嘟着奶瓶,当然了,几个月的孩子,哪能听得懂人说话呀,只不过妈妈抱着他高兴,咧嘴笑了一下,宋青山就认为儿子是愿意了,两只巴掌一拍:“行了,他也通过了,咱们走吧。”   可怜小北岗吃完了奶,在妈妈的怀里香喷喷的睡了一大觉,等再醒来的时候,人去家空,家里就只剩一个保姆阿姨宋小芹了。   小家伙心里能不委屈吗,当然委屈,但是,他跟别的孩子不一样,天性就是那种不好哭的孩子,当然,爱妈妈,可是宋小芹阿姨对他也很好,今天也不搞卫生了,专门抱着他,就出门去跟别的几个老奶奶聊天,晒太阳。   小孩子嘛,吃了睡睡了吃,奶粉比母乳更顶饿,小家伙吃了饱了伤心一会儿,毕竟还太小,也伤心不了多久,很快就在伤心中睡着了。   这趟出去,金石可谓是大熊猫级别的人物,怕他跑,也怕他随时要联络眼线偷风报信,所以,宋青山和宋东海俩父子紧盯着他呢。   至于谷东,作为有四个爸爸的人生赢家,金石以为这傻小子只会吃,是自己已经收买了的内奸,宋青山当然也知道,他是自己最忠心的傻儿子,绝不会背叛自己,总之,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   因为也是私底下行动,而且不能曝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就连火车票都不是军区统一购买,买的是普通票。   走的时候,宋青山还以为边疆的车空,票好买呢,结果宋东海去买票,卧铺卖光了不说,就连硬座,都是好不容易才抢到几张。   可见现在北上淘金的人有多少。   不过苏向晚临出院门的时候,就给王奶奶拦住了。   悄眯眯的,王奶奶作为一个八卦爱好者,立刻就把宋东海跟阿克烈烈之所以无疾而终,是因为受了郭梅挑拨的事情,全汇报到了苏向晚的耳朵里。   这不忙着出门,得赶火车嘛,苏向晚暂且就把这事儿给压下了,打算回来再收拾郭梅。   几个人背着大包小包,一路拥拥挤挤进了站,一看站台上挤火车的人,那叫一个密密麻麻望不到边。   “宋青山,你不是参谋长吗,你们秦州军区穷成这儿了吗,连一辆像样的车都配不起不说,难道就没个军人优先上车?”金石不满意啊,他可是享受惯了的。   宋东海站在人群中,那才真正叫一座青山,而且孩子很有礼貌:“金伯伯你要走不动,我可以背着你。”   金石自己还正年青,哪需要人背啊,而且现在的嘴巴,比当初的刘在野还毒:“只有体力没思想,打仗的时候充其量也就能填填炮膛,充充炮灰,我要你这样的傻小子背?”   东海并不说话,扛着行李站在人群中,只是勾唇笑着。   他越笑,金石就越生气啊,毕竟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孩子,跟他儿子一样大,骂不还嘴,那不叫傻,那叫教养,他心里嫉妒啊。   眼看列车进站,门开了,金石把西装一裹说:“赶紧走啊,不早点上车,估计就那点硬板板座位都得给人抢走,穷抖搜的,卧铺都买不起。”   苏向晚本来就因为自己要断奶,心里生着气呢,腾的那气就窜起来了:“东海,把金石的行李扔了,让他自己背着。“   “我有儿子呢,谷东,你来替我背行李。”金石扬了扬自己手中矿业公司的介绍信:“我还可以用介绍信直接替自己买卧铺,要你们不愿意,我自己走自己。”   宋青山穿着件特别普通的黑解放装,当然了,身为大军区的参谋长,他虽然见人少,但他的照片在整个西北,所有的军人都见过,更何况79年他还是天天上报纸的人,只要关注过自卫反击战的人,大多都认识他。   所以他还特地戴了幅眼镜,把自己打扮的就跟个知识分子似的。   一把拍在金石肩膀上,他一言也不发,只狠拍了两下,金石就怂了。   好在谷东有眼色,一把就把金石的包给提起来了。   但是正如金石所料,硬座车厢不但挤,而且大家历经千山万水,终于挤到自己的座位上时,那座位上已经坐满了人呢。   六人座上面挤了八个看起来个头不高,但是衣着还比较光鲜的中年人,这几个听不来口音,说的是很标准的普通话,但是看那衣着和行李,应该是北上淘金的秦州本地人。   东海是军人,有教养,还跟霸了座的人好好说话呢:“同志,这座位是我们的,能不能请你们让一让?”   这其中一个鼻子上长着痦子的男人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怎么,座位上写着你的名字吗?”   东海还是非常礼貌的,就把自己的票拿出来了:“同志您看,我这儿有六张票,这六个座位全是我们的,不信您看。”   这几个人属于上边疆淘金,淘富起来的那种。   见的人多了,而且手里有的是钱,再加上现在时局比较乱,先富起来的这帮子人,自我极速膨胀,但是思想意识又跟不上。   所以,就处于一种暴发户式的猖狂状态。   “小伙子原来当兵的吧,腰杆这么直,看着钱了没,你们当兵的肯定没见过这么多钱吧。”这人说着,从腰里掏出几张大团结来在手里甩着:“不就一张票嘛,我就出三倍的价钱,我也能买你的。这样,我买了你的票,你这座儿让给我,行不行?”   “不行,我爸我妈要坐坐位,你要觉得累,半路我可以让你坐一会儿。”东海笑着说。   宋青山是个不能惹事的,抱臂在后面站着看呢。   金石侧首说:“社会变了宋青山,现在的社会只看钱,你儿子要给人羞辱了,你信不?”   但其实,他心里在想,要是他自己的儿子活着,要是能面对一群混混也这么有礼貌,但又不卑不亢,当时有人一枪毙了他,他都能死而无憾。   东海和那个男人还在较劲儿呢。   “不要钱是吗,对了,咱们的人民解放军不爱钱。”这人手里几张大团结,都快搧到宋东海的脸上了:“那这样,你给咱们唱首歌,我们就让座位,好不好?”   宋青山都有点儿看不下去了,毕竟父亲护短,示意苏向晚上前,最好能把这几个家伙给臭骂一顿。他怕东海给惹急了,要跟这帮人打起来。   苏向晚悄声说:“你这儿子虽然耿直,但不傻,别人只要不是欺负我,你就可以放心,他绝不惹事。”   还真的,东海一笑,居然说:“不就是唱歌嘛,我给大家唱一首。”   小伙子还有点害羞,捏着拳头咳了咳,伸开手臂,高声就唱了起来:“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的歌声多么响亮,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   几个暴发户目瞪口呆,其中一个说:“这绝对是个当兵的哎,他唱的我都有点儿眼热。”   “越过高山,越过平原,跨过奔腾的黄河长江,宽广美丽的土地,是我们亲爱的家乡,英雄的人民站起来了,我们团结友爱坚强如钢。”小伙的嗓音低沉有力,而且不卑不亢,边唱,还边给自己打着拍子。   孩子穿着跟他爸一样的白衬衣,袖子半挽起来,有点羞涩,还有点可笑,但是,他的面庞上满是热情,就那俩只眼睛里的神彩,也是苏向晚和宋青山从来没有见过的。   这个全家最内敛,最耿直木讷的孩子,不怪宋青山最爱他。   他确实是最像他父亲的一个,像他父亲一个宽厚,也像他父亲一样,既使有智慧,也总藏在他看似忠厚的外表之下。   那几个暴发户听的直流口水,还没来得及说啥呢,隔壁一个头发花白,戴着幅眼镜的老太太站了起来,和着宋东海的声音就唱开了;‘我们战胜了多少苦难,才得到今天的和平解放,我们爱和平,我们爱家乡,谁敢侵犯我们就叫他灭亡。”   一时间,受了老太太的鼓舞,整个车厢里的人都跟着唱和起来,甚至有人跟着东海的歌声就打起了节拍,脚踏着,手拍着,整节车厢里所有的人都唱了起来。   谷东尤其跳的高,突然想起自己包里还有一面珍藏的小红旗,赶忙了拿出来,就在东海的面前舞来舞去。   “看不起人民解放军吗,你们的今天就是他们打来的,要没他们,哪来的你们能坐在这儿啃着烧鸡嗑瓜子?”   “我们也没说人民解放军不好啊,但他们不就应该发扬传统,把座位让给我们吗?”这帮人还挺有理的呢。   “啊呸,他们战时上战场浴血奋战,和平时期保卫人民,但保卫的是尊纪守法的普通老百姓,可不是你们这种投机倒把,赚俩钱就觉得自己了不起的暴发户。”老太太声音可不低。   “对啊,你们给国家纳税了吗,你们给解放军过一粒米,一颗粮食吗,要不要脸?”另有个女人在角落里尖声骂声说。   老太太一手摸着谷东的脑袋,一手指着这帮暴发户的鼻子说:“不要以为你们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钱那玩艺儿就像水,今天流到你家,明天流到他家,教养,传承,能培养出这么两个有礼貌的大小伙子来,那才叫家底儿,你们懂不懂?”   说完,她还得多问车厢里的人们一句:“大家说我说的对不对?”   没人说话,但是满车厢所有的人,脚踏着车厢,全是啪啪而响。   几个暴发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提起包袱,拿袖子把桌子上磕着的瓜子皮儿一兜,一溜烟儿的就跑了。   苏向晚等宋青山把椅子擦干净了,这才坐了下来,端起东海递来的水杯,吹着茶叶沫子就喝了口水。   还用说嘛,满车厢的人听东海和谷东一口一个妈,都知道这是她的儿子,眼里那羡慕啊,都快要装不下了,流出来了。   还真是,赚钱不如养儿子,别人以为她有这样俩儿子就了不起,谁知道这样的儿子,她有五个呢。 第190章 闪闪的红星   阿拉山口的风,比霍尔果斯的还要大得多。   宋西岭正在监听一架无线电发报机,另一边,电话压的是免提。   “再给我听一遍。”对方应该很忙,但是声音从容不迫,耐心的说:“这个无线电太噪杂,你得先给它降噪,现在听我的,扭右边数第二个,红色的按钮,对,然后再摁右边数第五个铵钮……”   宋西岭照着导师聂博钊的指示,在他的无线电收音机上不停的调试着,果然,不一会儿,信号清晰了很多,嘀嘀嘀的声音无比清晰,很快,他就要到他想要的资料了。   当然,很快密码就破解译来了。   “瓦里希准备明天晚上就趁飞机上莫斯科,游说元首,刺杀主张和平的戈尔巴乔夫,然后两国开战。”这个消息,让电话里的聂博钊都沉默了。   良久,他才说:“我只能让冷奇想办法把人赶到阿勒克勒,但是剩下的任务还是得你爸爸来亲自完成。”   宋西岭说了声好的,跟导师又聊了几句,就把电话给挂了。   从导师给的,上面满装着窃听设备,可以说是一架战车的车上下来,正好一群当兵的从面前走过,宋西岭穿着他任凭再怎么洗都洗不干净的蓝色制服,抱臂看了很久。   要说宋西岭现在最羡慕的,就是这身绿军装了,只可惜他是穿不到了。   而且,上一回妈妈生了弟弟,他并不是不愿意回去,而是他太忙了,没办法从塔里木出来,再加上前两天承泽又告诉他一个消息,说自己正在替军事学院竞争阅兵的资格,很可能从现在开始,他就得为阅兵的时候,军事学院的方阵而努力。   别的弟兄都那么优秀,自己灰头土脸,再一想,妈妈千里迢迢的来看自己,宋西岭又激动,又难过,就像小时候妈妈偶尔出门,自己眼巴巴的等她的时候一样,望着铁轨尽头的方向,格外忐忑的就等着呢。   当然,看到列车进站,他还在想,妈妈趁的会不会是这辆车啊。   再或者,她来之前都没打电话,会不会为了弟弟就不来了呀。   但是,就好像从六岁那年,她把自己吊死在房梁上的那天开始,他一直在努力的当个乖宝宝一样,妈妈也一直在努力当个好妈妈,从来没让他失望过。   前往莫斯科的K9795缓缓进站的时候,宋西岭突然就开始着急了。一方面,他怕妈妈没有来,另一方面,他又怕她来了,但是那么多的车门,她会从哪一个门口先出来呢?   于是宋西岭变会了曾经那个无助的,懦弱的,胆小的,只要妈妈在,就要撑着一口气呈强,让她觉得自己无比强大,但是内心又极度茫然,弱小的孩子。   他想往前跑,到第一个车门那儿去,可是又怕妈妈会从后面的车门里出来,于是迈步,又想往后跑,常年在沙漠里风吹日晒,本来就瘦的宋西岭,现在再加上胡子拉茬,宽大的工装给风吹着,排队要上列车人都是将要出国的淘金客,纷纷看着这个瘦削的,激动的年青人。   他想哭,可他又怕要给父母丢人,于是就跟小时候,宋老太率队杀上门的时候一样,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就只在那儿茫然的站着,任凭别人撕着,打着,他动都不会动。   当然,既然是他爱的妈妈,她是从来都不会辜负孩子的。   列车停稳了,但是还没有开门,车厢里,宋西岭最先看到的就是苏向晚,她是真的在跑,本来是在往前跑的,要再跑过一个门,她出来就会在他的面前。   可是列车停稳之后,照例还要退一段儿,于是她在车厢里,不顾拥挤的又往回折着,这个站口出站的人并不多,铁皮门上也就那么几个人,可是她还非得要往前挤,要站到第一个。   估计前面的人有些不满,也有些诧异的给她让着路呢。   宋西岭依旧站的直直的,他一动都不敢动,甚至连呼都不敢呼吸,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他觉得自己动一下,蓬勃的眼泪就会汹涌而出。   只听啪啦一声响,苏向晚已经冲下站,把他给搂怀里了。   “我的天啦,你咋变成这个样子啦?”苏向晚掰着儿子的脸,就连他们从前线回来的时候,她都没哭过。   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宋西岭那么瘦,那么黑,穿着不合体的大工装孤伶伶一个人站在站台上的时候,她就遏制不住自己的得红了眼圈。   宋西岭深了口气,拍着胸膛说:“妈妈,我宋西岭每天能吃八个大鸡腿,真的,我也不瘦,一身全是肌肉。”   嗓门还是那么大,声音还是那么的尖,小胸膛挺的还是那么的高。   一把把苏向晚搂在怀里,这孩子还说:“我昨天就到啦,都已经考察好了,今天你想吃啥,想买啥都随你,只有你想不到的,就没有我宋西岭掏不起钱,买不到的,真的妈妈,我现在有好多钱,比你想象的都多。”   可不嘛,住在沙漠里勘探油田,用工友们的话说,他们就是想吃个母鸡蛋都吃不着,连下蛋的鸡都是公的呢,往哪花钱去。   这时候,金石就又开始他契而不舍的毒舌嘴巴了:“一个够傻,一个够瘦,宋青山,你这俩儿子倒是可以去说相声了。”   东海是从小不缺爱的孩子,也是健康成长的孩子,所以你怎么骂他,辱他,他如青山,我自嵬然不动。   但西岭不是,他是从小就缺爱,就自卑,就敏感的孩子,你一奚落他,要么生闷气,要么他就要来给你个大的。   所以,宋西岭虽然还在笑,但是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要知道,他也一直在努力的吃,但是,怎耐工作环境太艰苦,就是吃不胖啊。   “金石,这样损人孩子,心里舒服吗?”苏向晚转过身,一脸的老娘不好惹。   金石摊了摊双手:“嫌我不好,你们可以赶走我呀,我现在就走,头都不回。”   当然,他不会走,他绝不会叛国,叛逃,但是,只要宋青山肯放了他,不纠结于刺杀间谍赵兵,不纠结于刺杀瓦里希,他就有办法叫两国开战,他照样能想办法踏平苏共,只需要在边疆游说几个好战分子就可以了。   “戳人伤疤,你以为就你会,我们都不会?”苏向晚拍着西岭的胸膛说:”我儿子,石油冶炼方面的专家,你以为你跟那帮间谍往来的电报是谁破获的,就是他。“   “那又能怎么样,你这儿子连一句骂人的话都听不得,一看就是个心胸狭窄,睚眦必较的主,这样的孩子,我告诉你小苏同志,你让他呆在荒漠里还好,要让他出来,这辈子都甭想混出名堂来。”   就连谷东都气的把自己的小拳头捏起来了,更甭提宋西岭,一把摘了帽子,眼看着,就得给金石使一招他的铁头功。   不过就在这时,苏向晚说:“谷东,你给咱们唱个《闪闪的红星》来听,我现在就想听那个。”   闪闪的红星,谷东最爱唱啦,而且,他一把就把自己珍藏的小红旗从背包里拿出来了:“红星闪闪,放光彩……”   金石立刻扬起手说:“行了小苏同志,我向你儿子道歉,这总该成了吧,求求你,甭让孩子唱了。”   宋青山也说:“谷东,换个别的歌儿唱,甭唱这个。”   几个大小伙子围着他妈,全是一脸的好奇:“妈妈,为啥不能唱这个。”   抽着空的,回宾馆的路上,苏向晚就把金石的悲惨历史,以及他儿子的故事,小声在后面讲给了几个孩子听。   闪闪的红星,这首歌在别人听来没什么,但是对于金石来说,他一听就得想起他儿子来,戳人短处,别人戳苏向晚一寸,她能戳别人一尺。   当然,这不是说她不敬孩子,而是像刘在野,金石这样嘴欠的人,你非得下狠招制他不可。   宋西岭开来的车,据说是他导师聂博钊的战车,曾经就是靠它,慈禧的飞机给导落在温都尔汗的。   谷东和宋东海还以为这么牛的战车,那必定长着八只爪子呢,却没想到,车上连座位到没有,只扔着几个马扎子,而去宾馆的路还长,在车上蹲马扎子可不好受,等下车的时候,苏向晚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晚饭是边疆有名的烤包子。   而且阿拉山口岸上的宾馆,那叫一个豪放,围着大炉子,包子都是自己往炉子里贴,烤好了自己抓出来吃就得。   晚饭不但有烤包子,还有酸奶疙瘩呢。   谷东的好胃口,就是全家的好胃口:“包子好吃,里面满满的肉,妈妈快吃。”   “奶疙瘩好吃,又酸又香,妈妈,我要香死了,我的肚子不够装啦。”谷东左右开弓,吃的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宋青山正在跟金石研究要发给身在苏联的,赵兵的无线电码。   要从赵兵这儿套出瓦里希要趁座的确切航班,然后由冷奇出面,阻止飞机,让飞机延误,继而,把瓦里希逼到阿勒克勒,而在阿勒克勒,宋青山他们就得跟瓦里希和赵兵同趁一辆火车,把那俩积极好战的王八蛋给解决掉。   赵兵那家伙,想当初是给宋青山和刘在野扔在苏联的,现在倒是成了吃里扒外的汉奸了,这种汉奸,当初是没机会干掉他,现在有了机会,宋青山怎么可能不把他除之而后快?   苏向晚吃不了这种没有带任何调和的肉,尝了一口奶疙瘩,是很好吃,但是那股冲鼻的羊骚味儿她也受不了。   东海和西岭,谷东几个,正是大小伙子,胃口好的跟牛似的,给他们什么他们都能吞下去,还非得给苏向晚一堆的包子:“妈妈,快吃呀,这么香的包子,你咋不吃?”   西岭亲自烤的包子,眼巴巴的看着苏向晚呢:“妈妈快吃吧,这可是我亲自烤的啊。”   儿子那么想她,为了见她,专门找的宾馆,亲自挑的羊烤出来的包子,不吃的话,也怕吧,怕孩子伤心,吃吧,苏向晚是真吃不下去。   这时候,就能显出宋青山的好来了。   他一直在跟金石俩聊天,抽空居然还给她烤了几个玉米出来。把玉米递过来,宋青山说:“你们几个,吃饱了就出去玩,甭在这儿闹你妈。”   宋西岭还有好东西要给东海和谷东看,把这俩带走了。   宋青山把那堆烤包子全送给了别的客人,这事儿才算完了。   谷东跟着俩哥哥,趁着辆颠来倒去的车跑在戈壁滩上,那真叫大开眼界:“西岭哥哥,我真的可以开枪吗,咱开枪不违法吗?”   “这是土枪,我们石油基地的人在边疆是有持枪权的,我说你可以开枪就可以开。”宋西岭说。   谷东还不知道他的李承泽哥哥十二岁的时候就能开枪打鸭子,这是头一回开枪,又紧张,又兴奋,看着满戈壁滩跑的兔子,一枪打出去,土枪的后座力把小伙子的肩膀给打的老疼。   兔子没打着,但是小伙子兴奋啊。   而且,宋东海和宋西岭俩的枪法那叫一个准,比赛似的,不一会儿就猎了好兔子。宋西岭还专门搞了条绳子,让谷东替他把兔子全背着。   谷东扛着枪,满山遍野的捡兔子,只能说,这趟边疆真的没白来啊。   “哎,哥,看见那条在跑的兔子了吗,咱俩比比,看谁能打得中。“宋西岭自忖现在枪法不错,指着一只被打怕了,在旷野上四处奔逃着的兔子说。   宋东海能比弟弟差嘛,当然不可能嘛,眼看兔子在跑,开了枪,砂弹在戈壁滩上飞溅着,兔子跑的更远了。   西岭紧接着一枪,当然也没打中,兔子受了惊,朝着一边的矮草丛疾带的飞奔过去。   就在俩兄弟再举起枪,准备同时射击的时候,只见不远处驶来一辆崭新的吉普车,从驾驶座上冒出一杆枪来,车在跑,车里的人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瞄准,只听砰的一声,兔子应声而倒,扑在沙漠里了。   开着车,还能猎兔子,而且是奔跑中的兔子,这得多高超的枪法啊。   在几兄弟目瞪口呆,两眼崇拜的眼神中,从车上大剌剌走下一个人来,这人是跟宋青山一样的板寸,脸长的非常凶,就跟日本电影《追捕》里的杜丘似的。   他从兜里抽出一包中华烟来,给东海让了一支,又给西岭让了一支,见谷东大张着嘴巴,直接往他嘴里放了一支:“乌玛依矿区武装部的冷奇前来报道,咱们宋总参谋呢?”   谷东以为,他那几个赶不走的爹就算帅气,没想到在边疆,还能碰到这么帅气,威武潇洒一男人,要不是爹实在太多,都恨不能跪下喊爸爸了。   乌玛依矿区的冷奇,负责在过了疆界之后,完成第一重任务的人,就这样来了。   本来,宋东海对于边疆要配合他们的人,还持着颇多的怀疑呢。   冷奇同志这一枪露的,让宋东海兄弟几个甘拜下风,同时,对于完成任务,又增加了无比的信心。 第191章 战利品   外面一夜载歌载舞,不是在边疆土生土长的人,没人能理解这种热情。   白天要干那么多的活儿,这儿的人似乎没瞌睡似的,不认识的人也在一块儿唱歌喝酒,直闹到凌晨两点才睡觉。   当然,大清早的,眼看八点了,这会儿秦州人都上班了,这儿的人还一个都没起来呢。   宋青山那边队伍组好,今天得趁第一趟火车出口岸,到苏联去。   他平常活的跟个闹钟似的,早晨六点半就会翻身起来的人,这会儿居然也还躺着呢。   “起啊,你怎么不起床?”苏向晚推了宋青山一把。   “你说咱们北岗现在在干啥?”宋青山拉开窗帘,又躺床上了,兴致勃勃的说。   苏向晚说:“一屁大点儿孩子,除了睡就是吃,吃完就是睡,还能干啥?”   宋青山回忆了一下小儿子的样子,叹了口气说:“西岭没当兵,这是我毕生的遗憾,当然,看孩子也很遗憾,不过他在石油上也算是报效国家。谷东肯定会当兵,北岗要长大了,也得让他当兵。”   “一个个出了社会,都跟傻蛋子似的,当兵有那么好吗?”苏向晚说:“我倒希望能培养出个大富豪,或者大明星,能叫我躺着就有钱花的那种,那才叫亲儿子。”   宋青山笑着想了想,说:“咱们国家的人口一直在增长,社会也在不断发达,我要猜的没错,将来人们就不会像现在一样死命的生孩子了,估计一家就一个孩子,到那时候,估计谁都不愿意孩子去参军,反而,热门的行业会是商业、演艺业,以及电子产业,我说的没错吧?”   这人一直是个兵老粗啊,哪懂得什么市场经济,而且苏向晚也没怎么跟他讲过经济的发展,很吃惊他居然能猜到这个。   “你怎么知道的?确实等到将来,只有穷人家的孩子才会去参军,一般孩子是不会参军的。”苏向晚说。   宋青山就有点自卖自夸了:“我看《富国论》和《资本论》总结出来的规律,就算跟将来有差别,那个差别应该不会太大。”   顿了顿,他又说:“社会要发展,要变革,这是普通人无法阻止的,也是众望所归的。但是,就跟咱们在火车上碰见过的那几个暴发户似的,人们的信仰也会产生变化,很可能再过十年,报效国家将不再是所有中华儿女最纯粹的信仰,就跟资本主义国家一样,我们的人民也会把钱当成最重要的东西,但是苏向晚,答应我,至少我的孩子,让他们不要那么的爱钱,把报效国家当成最纯粹的信仰,因为我们这一代人,知道这个共和国的成立,它有多么的艰难,好吗?”   嫁给个军人,当个军嫂,是光荣,但是每每有任务,这种每分离一次,就要生死相托一次的感受,没有一颗强大的心脏,还真的承受不下来的。   苏向晚伸着懒腰坐了起来:“不可能,我的四个儿子都给你培养成傻兵蛋子了,好吧,那几个我没痛过,也没哺过乳,就算了。我的小北岗长的那么帅,生他的那一天,产房里所有的护士一致评定,说那是她们接生过最帅的小帅哥,所以,我一定不让他当兵,我得让他当个小明星,天天拍电影,拍电视剧的那种,将来那种最挣钱,我还要培养他当歌星,把将来要火的歌,全让他先唱一遍,搂钱。”   宋青山深吸了口气,一看那脸色就是真的生气了。   为什么呢。   因为现在钢厂里的一帮年青姑娘们看多了电影,也因为他宋东海长的帅气,天天喊宋东海像唐国强。宋青山也是因为好奇,专门看了一趟唐国强演的电影,艺术家的工作,他不能评头论足,因为那不是他的专业。   但是他的儿子,不说真正扛起枪来保家卫国,去学个戏子演戏,那怎么可能?   “你要让我儿子去那些行当,我死都不能瞑目,苏向晚。”宋青山说。   苏向晚也说:“那你就甭跟我提什么你自己回不来的话,有种就把任务干好,人也活着回来,缺根手指头都不行,我现在还这么年青,这么漂亮,昨天晚上那个叫冷奇的还说我顶多十八岁呢,你要稍微有点缺陷,那怕缺根手指头,明天我立马改嫁。”   这一句把宋青山给怼的呀:“事情总有万一吧?”   “这很简单啊,要有万一,我就带着北岗立马改嫁,现在可是淘金的大好机会,说不定只需要两三年,我就能比火车上那几个暴发户更加富有。”   好吧,听门哐啷响了一声,苏向晚估计宋青山是真走了,才转过身来,又给他掰着脑袋,轻轻的吻了一下,当然,晨光中,欣赏一下苏向晚同志的貌美如花,再来个战地记者阿德里安教的French kiss,宋青山今天才愿意出门。   但是,猝不及防的,门就给人推开了。   另外几个人已经集结好了,都在门外站着呢。   而且那个叫冷奇的家伙特别没眼色,连领导的门都没敲,宋青山反锁上的门,他一脚就给人踏开了。   “要不,我们敲门,再进一次?”毕竟对方是领导,冷奇语气虽然听起来很嚣张,但礼貌还是要有的。   “进来吧,咱们准备行动。”宋青山只能说。   东海是要跟着宋青山一起出口岸的,当然了,大小伙子,那就是他爸的跟班,背行李的那种,几杆卸开的枪和子弹,全在他肩上背着呢。   宋青山把行李接过来,照例,还得在自己房间把所有的枪打开重新拼接一遍,再跟所有人对一趟表,每个人的表都得精确到秒针才行。   “妈,要你再能碰到阿克烈烈,你就告诉她,我想好了,除了娶四个老婆的事情我不能接受之外,别的一切,那怕她的信仰和教义,只要她愿意,我都能接受,叫她一定等我。”宋东海抽空跟苏向晚说。   这就对了,东海的态度才是一个战士该有的态度。   既然说民族大团结,要种族之间隔着那么多的岐视,还怎么民族大团结。   苏向晚小声说:“我看那个叫冷奇的有两把刷子,万一有危险,扔下他们你先跑,明白吗?”   “那怎么可能,妈妈,我们身为战士,必须冲在第一线。”宋东海嘛,就是头犟驴,你让他临阵脱逃,那属于痴人说梦。   对好了表,这就要出发。   宋青山先出门,还得去看看要被留在这儿的金石,那个叫冷奇的,长的像高仓健的家伙慢悠悠的,就凑过来了。   而且,相对于别的下属见了领导家夫人,自然有一种尊敬感,这个冷奇就跟个流氓似的,看着苏向晚,还轻轻吹了声口哨:“哎,漂亮的女同志,咱们领导人好相处吗?”   苏向晚心说,哪有这么跟领导夫人聊天的,这家伙的意识里到底有没有尊敬俩字儿啊?   “很好相处。”她笑着说。   “我要在他面前放肆一点,他将来不会给我穿小鞋吧?”冷奇试探着又说。   苏向晚赶忙说:“不会,他只相信有能力的人,冷奇同志您看起来就很有能力。”   冷奇大剌大剌出了宾馆,咧嘴就开始笑了:“老宋,既然您家夫人都说您人不错,那我就得给您展示一下,什么叫我们边疆的粗犷,把你把破来福送给你那胖小子去猎兔子吧,咱这儿有的是好枪。”   说着,他从自己车上拎下几竿加特林来,自己往肩上一扛,扬起手说:“走吧,干他毛子大爷去。”   加特林啊,史上最好的机关枪,它并不属于部队配枪,但是每个战士心目中的神枪。   东海真的直接就把自己扛的老来福给扔了,捡过一把端起来,对于完成任务的信心加速膨胀。   宋青山身为领导,被这个冷奇一再的挑衅,得亏他大将风度涵养好,才没有跟这家伙发怒,但是,那杆老来福可是宋青山的尊严啊,他还是拎起自己的老来福,跟在恨不能八只爪子耀武扬威的冷奇身后,走了。   好吧,苏向晚终于知道,这个冷奇看起来乍乍乎乎,据说开着飞车能打兔子,能力强到让人咂舌头的人,为什么只是一个小小矿区里的武装部长了。   像他这么膨胀又嚣张的性格,那是宋青山为人忠厚,这要遇上别的领导,不把他整死才怪。   阿拉山口,这是个比霍尔果斯还好玩的地方。   金石和宋西岭在车等信号,谷东抱着杆土枪,就在戈壁滩上玩瞄准,昨天没打着兔子,他当然不甘心,一枪又一枪,还真的叫他打着了一只兔子。   “妈妈,能在这只兔子的身上写个名字吗,就叫,韩谷东之兔。”捧着只死兔子,他说。   北边的天比内地冷得多,大清早的,宋西岭怕他冷,给了他一件自己的羊皮袄,本来穿着就跟个小羊倌似的,再扛只兔子,简直就是个活脱脱的小牧民了。   苏向晚昨天就没吃饱,隐约记起自己上辈子下乡支教的时候跟大家一起烤过兔子,索性捡了些柴禾来,就说:“得,咱们今天中午也不吃饭了,你们打了那么多兔子,咱们也不要浪费,把它烤了吃,好不好?”   “好啊。”宋西岭一把拉开车窗说:“我师娘做的兔子肉贼好吃,可惜我们只能闻得到,吃不到,妈,赶紧给咱们烤一个。”   说着,这孩子也跳下车了。   金石是给宋青山拿手拷拷在副驾座上的,又生气吧,又无奈,而且还得找着机会跟苏向晚吵上两句:“我的胃可不好,今天中午必须吃大餐,你要给我吃火烧火燎的野兔子,我可不配合宋西岭的工作。”   是的,现在宋青山他们过境了,这边的联络还要金石来干呢。   宋青山的意思是,他不听话就让宋西岭抽他,打他,总之,不能让他不配合任务。   但是,宋西岭那是个会打人的呀,他属于那种,被人打到半死才会还击的人,所以金石这下就把孩子给欺负上了。   自打宋青山走了之后,金石闹来闹去,就不肯配合了。   不过,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总有人能治得住金石的,对不对?   谷东听说他不肯吃饭,毕竟这个也是他一个便宜爸爸,谷东从羊皮袄里往外掏着,掏了半天,从掖窝的位置掏出个烤包子来:“金爸爸,你可以吃我的包子呀,比烤兔子还好吃,真的。”   羊皮袄本身就是一股羊骚味儿,再加上谷东昨天晚上没洗澡的味道,偏偏金石还躲不开,那臊烘烘的包子就在他鼻子底下。   “行了行了谷东,赶紧把包子拿开,我保证配合宋西岭的任务,行不行?”金石赶忙说,再被这臭小子熏下去,他真的该要升天了。   在戈壁滩上烤兔子,那当然得劲儿。   苏向晚拨好了兔子毛,喊来谷东,把个兔子尾巴递给他说:“这个叫战利品,以后回了家,到了内地,可不能玩爸爸的枪,想玩枪的时候,就拿出来看一看,好不好?你要忍不住玩了枪,就等于有了黑历史,就无法参军啦。”   谷东心里正想着,回家之后还可以悄悄玩一下爸爸的枪呢。   真是没想到,就那么点小心思妈妈居然都猜到了。脸一红,小伙子捧着个兔尾巴就跑开了:“韩谷东的尾巴,我亲自开枪打来的,看看多威风。”   宋西岭也不说话,盘腿坐在地上,笑眯眯的,就那么一直望着蹦来跳去的弟弟,和在忙碌着给他剥兔毛的妈妈。   苏向晚趁着机会还得问他几句:“牟芳芳回国了吗,现在在哪里工作?”   宋西岭嘛,说起谈恋爱的事儿就羞涩了:“她在北京,宣武医院工作,也忙的跟什么一样。”   孩子在那么偏僻的地方工作,女朋友却在大城市里,而牟芳芳上大学,侯清跃供了一半,另一半可以说是宋西岭从小攒手工,做生意供出来的。   也就是说,那个姑娘,有一半是宋西岭养大的,小伙子本身钱不多,还要养媳妇儿,没人希望她有好工作之后就把身在沙漠里的小伙子给踹了,对吧。   苏向晚只怕牟芳芳有了好工作之后,要看不上常年呆在沙漠里的宋西岭。   所以,试探着,她说:“牟芳芳经常给你写信吗,那你们有没有讨论过,将来俩人该怎么办?”   宋西岭摇头:“她很忙,也不怎么给我写信,我也考虑过将来该怎么办,现在我的主要任务,是把塔里木盆地的石油,想办法给打出来。”   还真是,不怪她心里不高兴,几个儿子全养傻了呀。   对象不想,心里只想着从沙漠里往外打石油。这就是宋青山想要的报效祖国,坚守心中的志向。   苏向晚还想追问两句呢,车上的无线电机响了,瘦瘦的大小伙子跟那触了电似的弹跳起来,朝着车门就跃上去了。   静如处子,动如脱兔,上了车,他熟练的摘下耳机,扭开一个的按钮,抽时间还给自己戴了副眼镜,只听那边声音响起,双目一凝,飞速的在纸上划着。   谁说她这儿子怂,没出息。   他穿着最破的衣服,他的手腕是那么的细,但是,他工作起来的样子,是苏向晚见过最帅的男子汉才有的样子。   好吧,一场跨国界的刺杀,在金石无可奈何的注视下,在点点散发着的,皮焦肉嫩的兔子香气中,就这么开始了。 第192章 我爱你中国   不知道真正无线电的高手聂博钊是怎么玩无线电的,但现在,仅仅是他一个小徒弟而已,就已经把大家给唬的一愣一愣的了。   唯独金石不屑一顾:“咱们国境以内都是有无线电屏蔽的,小伙子,你一旦打开无线电,你就等着被公安抓走吧你。”   宋西岭笑的很斯文:“我劫持的是苏联波段,而且密码难度高,一般人破解不了。”   金石一边怕赵兵被抓,二怕瓦里希要真的就那么给宋青山一枪崩掉,宋青山倒是爽了,他儿子的仇永远都报不了。   出口岸的火车优哉游哉的出了疆界,因为宋青山他们声音都带着无线电窃听器,经过波断转换,是可以跟收音机的声音一样,被宋西岭收听到的。   不过现在他们并没有传来声音,而边疆经常有巡逻部队,正好苏向晚在烤兔子,可以说是一种很好的伪装,别人看到,还以为这是几个风没吹够,沙子没吃够,跑这儿野炊来的呢。   原来在电视上看的那种烤兔子,其实都是假的,当火一烧起来,兔子皮烧焦了,里头还是生的,一点都不好吃。而且光是摇着转那只兔子,就能把人给累死,再不提火生起来,烟熏火燎的,得有多难受了。   谷东就很操心,围着转来转去,不停的问:“妈妈,咱们这兔子什么时候才能吃啊?”   苏向晚拎着只兔子,发现最大的问题了,这地儿没有水啊。   她们喝的水还是用水壶装过来的,怎么洗兔子,要兔子洗不干净,烤出来还不真就成个火烧火燎了?   偏偏金石还得打击苏向晚两句:“你就烤吧,烤出来,保证比昨天的羊肉包子还难吃。“   苏向晚的性格,你不说啥,我可能这兔子就不烤了,但你说我烤不好吃,我还非烤不可。把兔子一拎,跟谷东俩回到宾馆,到宾馆的后厨,本来苏向晚只想借个烤架,再借点儿盐巴的。   没想到这儿后厨的人,比曾经在霍尔果斯守口岸的马木提还要热情,不但给烤架,人家还有锡纸呢,调和都是用红油调好的,直接就送了苏向晚半缸子油。   后厨门口还有俩妇女在聊天儿,听那声音应该是少数民族,总之,她们说的话苏向晚听不懂。苏向晚的兔子毛没有用,见那个年长点儿的妇女一直盯着自己,遂把兔子毛就送给了她。   这个妇女还在忙着跟另一个吵架,这都入秋了,脚上一双鞋还带着破洞,嘴里喋喋不休的说了半天,突然就跟正在等烤架的苏向晚说:“你说说,一家子是不是人越多越好,姑娘一个人怕受负,是不是姐妹在一起才好?”   她这汉话有点生硬,连着重复了两遍,苏向晚才听懂。   苏向晚突然卷入了一场语言不通的吵架中,不知道该如何评理,思忖了片刻,说:“人要是对社会有用,那当然越多越好,不过姐妹嫁人了就应该分开,为什么要在一起呢?”   这女的拎着兔子毛跟苏向晚说了个谢谢,大概边疆人民都是这样热情,她回头又从厨房里拿了几只洋葱,两个土豆,还有一挂茄子,并几个干玉米,非得塞给苏向晚,回头,又跟另一个吵架去了。   有了烤架,还有锡纸,再有半缸子的调和油,苏向晚和谷东俩把摊子撑开,下面火一架,听着收音机里的歌声就开始烤兔子了。   菜不用锡纸,先熟了之后,拿铁签子一叉,苏向晚就喂给正在忙着工作的儿子吃了:“味道怎么样?”   宋西岭只竖大拇指,不说话。   金石当然不馋这个,但是,他自己在旅顺的时候,对无线电可不陌生。   根据宋青山他们简短的发回来的电报,他差不多能猜到,冷奇已经分道去塞米巴拉金斯克去了,金石比别人更了解冷奇,那家伙六几年的时候,十八九岁的大小伙子,押守给苏联还债的部队,人高马大的毛子们,愣是能叫他唬的一愣一愣的。   所以金石一直提心吊胆,当然,他还有隐隐一线希望,就是冷奇能把任务给搞砸。   大概再过了两个小时,冷奇那边传来消息,飞机成功延误,瓦里希和赵兵俩转到火车站去了。   金石已经给自己找到了逃脱的法子,现在就只差等待好的时机,然后逃走了,毕竟他逃出去以后,估计还得亲自过口岸一趟,阻止宋青山杀了瓦希里,所以他不吃也不喝,闭上眼睛,就在车上坐着,养精蓄锐呢。   夜幕落下来之后,宋西岭就不敢再呆在野外了。   一则,车耗了一天的油,也该加油了,二则,夜里还在戈壁滩上,就算民兵不来巡逻,连疆那帮子牧童兼带的童子军也能把他们给举报了。   这可是边疆,安全警惕性高涨的地方,要在这儿操作间谍工作,非得有点难度不可。   于是,在累了一天,也吃的满嘴油的谷东的呼噜声中,苏向晚听着收音机,金石闭着眼睛,宋西岭开着车,慢悠悠的,就把车往市区开呢。   事情就发生在一刹哪间。   金石那手拷的钥匙被宋青山拿走了,但是毕竟他只是给套锁在越野车副驾座上方的把手上,把手本身就是塑料的,不够牢固,而且金石的另一只手能动,经过一整天的摇,拽,掰,毕竟两年前他还在部队上,能一口气跑30公里的疾行军的人,身体素质极好,眼看进了市区,路上有个女的疾匆匆的迎面走来,而宋西岭得顾车,顾不上他的时候,啪啦一声挣开把手,转手之间,金石的手就朝着宋西岭腰间的手枪抓了过去。   当然,金石也没把文文弱弱,瘦巴巴的,只会操作无线电的宋西岭看在眼里,才敢在车上来这么一手。   但他远远低估了这小伙子的警惕性。   也仅仅是在一瞬间,宋西岭拨枪,抵头,啪哒一声就松了保险。   当然,金石知道宋青山的性格,忠厚,沉稳,最重要的是宽忍,只要不是危害到国家利益,他向来是个能忍,能容,也下手很绵稳的人。   所以金石笃定作为宋青山的儿子,宋西岭跟他文弱的外貌一样,也是个下不了手的孩子,所以他一拳头捶上宋西岭的眼睛,同时另一只手还在抢枪,这时候就看谁更仁慈,而仁慈的那个,必死无疑。   砰的一声枪响,谷东给惊醒来,乍着两只手。   就连在打动睡的苏向晚都给惊醒了过来。   还不等她俩回过神来,砰的又是一枪,紧接着再又是一枪,宋西岭连发三枪,从金石的左耳,右耳,再到额头顶上一枪,子弹呼啸着穿窗子而去,最后一颗子弹穿过顶棚,飞到了外面。   二十一岁的年青人,聂博钊最得意的弟子,宋西岭再把枪抵上金石的额头,声音听起来冷静而又寒森,跟他宽厚的父亲完全不一样:“金伯伯,我工作,或者开车的时候你最好甭惹我,因为我要发起火来,连自己都忍不住。“   谷东啪啪啪,连鼓了三下掌。   金石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要说怕吗,当然怕,但要说生气吗,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一点都不生气,仰头深吸了口气,过了良久,他才说:“要我是元首,俩国能开战,宋西岭,当初林彪什么位置,我就给你什么位置。“   苏向晚啊呸一声:“你当我儿子是啥,林彪,金石,你可太小瞧我儿子了。”   真是说不出的骄傲,痛快啊,宋西岭这孩子平时看起来怂,真到了关键是刻,比东海和承泽可爽气多了。   金石这会儿不想着跑了,仰头往后一靠,也有自己一套歪理:“你们懂什么,林副统帅,那就是娶妻不贤的典范,跟我一样,要有个贤妻,他何至于死在温都尔汗。”   转身看了眼苏向晚,这家伙连表扬都不吝啬了:“就比如说,能有一个像你一样的贤惠的女人,他现在估计还能上天安门,看阅兵呢 。”   好吧,今天晚上的事情可谓一波三折,这边金石刚不跳腾了,宋西岭突然一把猛打方向,只听哐的一声,漆黑的大街上,却是撞到一个正在走路的女人。   宋西岭当然把枪递给谷东,立刻,跳下车,就去看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事没事,是我不小心,我也没啥事儿,我现在就走。”一个大姑娘的声音。   宋西岭怎么可能答应:“我宋西岭不是那种讹人的人,而且我也有钱,姑娘你甭怕我是坏人,咱去医院,我给你看看去,好不好?”   “不用不用。”大姑娘说着,拽不住的就要走。   宋西岭拽着人姑娘的手就要往前拖:“要去要去,这事儿必须得去。”   “哎呀你烦不烦,我说不用就不用,你是不是不会听人话?”大姑娘还生气了。   苏向晚听着这姑娘的声音有点耳熟,谷东一把已经把门子拉开了:“小阿姐姐。”   真是千山万水有相逢,宋西岭开着车走在阿拉山口的大道上,居然就把大哥的女朋友给撞了,你说这稀奇不稀奇。   “小阿同志,你怎么会在这儿?”苏向晚也说。   要只是宋西岭,阿克烈烈就跑了,但是苏向晚也在,她就不好跑了。   而且,这姑娘也是爽快人,爽爽利利,几句话就把事情给说清楚了。   却原来,虽然她的父亲马木提是个军人,但是他的妻子并没有读过书,而且还是观念特别老的那种妇女。   再加上,阿克烈烈的姨妈,年青的时候本来是应该嫁给马木提的,但是马木提不肯要,于是就另嫁了他人,结果嫁的是个爱喝酒,又爱家暴的男人,结婚几年就离婚了,连嫁妆都没收回来。   他们民族的嫁妆一般都是非常丰厚的,基本上要达到自己家半数家产的程度,这样子,一离婚就等于是丢了一半的家产。   所以,阿母到现在都在痛悔妹妹没有嫁给丈夫,到了自己闺女这儿,那还用说吗,阿克烈烈有俩小妹妹,才跟萝卜头一样大,还在流着鼻涕放羊呢,在阿母这儿,既然宋东海要娶阿克烈烈,那俩也是他的妻子,就这么定了。   阿克烈烈不愿意,于是俩人吵了起来。结果阿母一生气就离家出走了,阿克烈烈这是出来找她妈妈的。   宋西岭好奇的打量着自己未来的嫂子,谷东边听边点头,劝阿克烈烈跟她妈绝交,断绝母女关系。   就连金石都饶有兴致的要插一句:“小阿同志,你们家到底多有钱,半数嫁妆都陪嫁的是啥?”   除了苏向晚,别的几个都笑的合不拢嘴。   这事儿对于宋东海来说简直不要太美太浪,金石都由衷感叹:“当初我怎么没到这儿来走一走,娶个本地媳妇儿,也有半数的嫁妆。”   谷东说:“坚决脱离母子关系,你就算没嫁妆,我们家也愿意要你,真的。”   当然了,玩笑归玩笑,年青人说脱离关系就脱离关系,苏向晚却知道,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而且,阿克烈烈最着急的是,本来阿拉山口就这么大的地方,她找了大半天了,愣是没找着她妈妈到底去哪儿了呢。   “要我猜的不错,我见过你妈妈,行了,我带你去的她吧。”苏向晚说。   就在这时,车上传来一阵清晰的声音:“喂喂,聂工家的狗崽子,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是冷奇的声音,听起来还是那么的狂妄嚣张,以及不可一世。   这个无线电的声音,是基于冷奇身上的窃听器,发到无线电波段上,再由无线电波段传过来的。   “我是宋西岭,冷部长有什么指示,over!”宋西岭简洁的说。   大街上本来就没什么车,也没什么人,苏向晚一把,就把阿克烈烈也给拉上车了。   因为无线电有延迟性,掐着秒表过了两分钟,才听到那边冷奇的声音:“聂工家的狗崽子,我已经赶到火车站了,我就在火车上,而你爸挑了个好位置,瓦希里马上经过,他要用一杆老来福跟我比狙击,你说最后谁会赢?”   这叫宋西岭怎么回答?   延时两分钟,很可能最后是由谁狙击到了瓦希里,这事儿已经发生了。   “冷部长!”宋西岭隔一分钟就呼唤一次,不停的喊着,看能不能知道最后的结果。   五分钟过去了,又是五分钟,再过了十分钟,还是没有动静。   时间一分分的过去,眼看就是半个小时了,金石一直憋着气,苏向晚至少有二十秒钟没有换过一口气,谷东的口水拉着长丝,已经快拉到地上了。   就在大家以为任务失败了的时候,突然无线电台上又有了新的声音。   “西岭吗?over。”这一回居然是宋青山?   苏向晚大松了一口气,谷东这才把口水又吸了回去,明明放的免提,几个人的头全往喇叭上凑着呢。   刺杀成功了吗,他们还能突围吗?   宋东海怎么样,冷奇了,为什么刚才还那么嚣张的家伙,突然就没声儿了?   “问问你导师,这个活神仙他到底是从哪儿找来的,我们好好儿搞狙击,他戴着大墨镜,穿着克格勃的军大衣,大摇大摆上了火车,要跟我抢功劳。”宋青山顿了顿,又说:“人倒是真厉害,放翻了瓦希里六个警卫员,但是他自己也给人打成猪头了,赶紧在口岸上等着我们,这家伙给我们引了一大群的追兵来。”   这会儿倒是金石眼疾手快,抢过麦克风问:“我的瓦希里呢,还活着吗,你他妈的宋青山,你要真杀了他,我跟你没完。”   ……   “老来福和加特林比性能,金石,我得很荣幸的告诉你,加特林的火力再猛,也比不过咱的老来福,久经杀场,好用!”过了两分钟,传来宋青山气喘嘘嘘的一声。   还用说吗,到底姜还是老的辣,冷奇的加特林再厉害,关键时刻,还得靠宋青山的老来福来救他那条天生就爱显摆的命啊。   ……   宋西岭是头一回见有人扒着火车的顶盖过口岸的,但是宋青山他们,还真是趴在火车的顶盖上过的口岸。   好在出境严格,入境对苏国人严格,对于咱们国家的人并不严格的原来,他们总算是从那边过来了。   冷奇是给宋东海从火车上扔下来的,当然,宋青山还得把他搬上车。   “正当梨花开遍了天涯,河上飘着柔曼的青纱,喀秋莎站在峻峭的岸上,歌声好像明媚春光。”在颠簸的车里,冷奇高声的唱着。   宋西岭开着车,时不时回头,就得看一眼传说中整个乌玛依矿区最不好惹的冷部长。   他受伤了,而且还是头部受伤,给人打的像猪头一样,但是精神很好,任凭宋东海给他处理着伤口,一直在不停的唱。   “爸,你们没有暴露咱们的身份吧?”宋西岭抽空问说。   这是个谨慎的孩子,当然知道这种事情,不论成不成功,不暴露自己,不引起外交灾难才是最重要的。   宋青山也戴着幅墨镜,穿着一件绿军大衣,摘了那顶绿军帽扔在沙漠里,又把绿军大衣也脱了扔到窗外,他说:“没有,我们冒充俄国人,又没摘过墨镜,他们应该以为我们是内部的和平人士干的,毕竟现在苏联境内反战情绪也特别的高涨,谁都希望爱好和平的戈尔巴乔夫能够上台,瓦希里之死,众望所归。”   “真他妈的爽快,我一枪就把瓦希里给干掉了,这趟回去我得在满矿区好好的吹个牛。”冷奇抽空说:“我杀了瓦希里,谁他们有信?但我真的就把瓦希里给干掉了。”   宋东海皱着眉头说:“爸,瓦希里不是在逃跑途中,给你五百米外打中的吗,你那一枪连我都惊叹,五百米啊,我都不敢相信你真的给打中了,但这家伙怎么说是他打中的,这也太过了分吧?”   人俩儿子一个开车,一个给他处理伤口,这个冷奇大言不惭,居然就当着领导的面抢领导的功劳,宋东海觉得这家伙简直脑子有病。   宋青山也觉得这家伙是个活神仙,接过东海递过来的水猛灌了一气,本来是准备给这家伙也灌点儿水的,看他太猖狂,没给水,给了一壶伏特加。   一口下去,呛的冷奇嗷嗷直叫:“操他妈的,宋青山你给老子给口水行不行,你是参谋长,那么点小功劳而已,让给我不就完了?老子回去还得给家属吹牛呢,我冷奇天上地下,独一无二。”   “行了吧东海,横竖见不得光的功劳,让给他吧。”宋青山于是说。   遇上这么个活神仙,大家都拿他没辙啊。   但是,在宋青山这儿,冷奇的前途就这么活生生的止步了。毕竟在军中当领导,别的怎么样不说,稳重是第一位的,这家伙当个武装部长,宋青山都怕他随时要搞暴动了,怎么可能再让他升职?   据说宋西岭的导师聂博钊让妻子陈丽娜准备好了丰富的新疆美食,等着他们凯旋归来,去家里吃饭呢。   但是宋青山确实没时间去,毕竟钢厂还有一摊子的工作得等着他去干,那么一座大钢厂,整个秦州都指望着它提高全省的经济水平呢。   而且,在外多一天,宋青山就得想想他的小北岗怎么样了,过的还好吗,猛乍乍断了奶,是不是哭惨了,还得回去看孩子啊。   所以,这是宋西岭唯一一次,可以不止是闻一闻导师家的饭菜,还可以吃上一回的机会,就这样遗憾的丢掉了。   冷奇伤势重,宋西岭非得赶紧带他走不可,但是毕竟兄弟俩几年才能见一回面,就这样走,总得有个告别仪式吧。   俩兄弟下了车,就在北风呼呼的戈壁滩上站着呢。   其实吧,西岭有很多话想跟东海说,比如说,他听说哥哥正在跟阿克烈烈谈对象,虽然只见过一面,直觉吧,西岭觉得阿克烈烈给自己当嫂子挺好的,但是,真要他跟哥哥说,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   而东海呢,也知道西岭开战的时候没有上过战场,心中就有遗憾,从通信连出来,本来,按照成绩来说,国防科技大学囊中在握,可以成为兄弟们当中最牛气的一个的,但是居然因为一点小小的伤疤就憾而落选,估计他心里也很落寞。   但是,俩大男子汉面对面,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弟弟啊。   而且,因为宋青山不抽烟不喝酒,他们兄弟也不抽烟,也不喝酒,这俩兄弟站一块儿,连个能拉进友谊的气氛都弄不热乎起来。   转眼就要天涯,下次相见,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呢。   “哥……”   “西岭……”俩孩子同时要张嘴,又同时不知道该说啥,笑了一下,东海摸了一把西岭的脑袋,西岭捣了他一拳头,俩人就又那么无声的,相视而笑的站着。   “操他妈的宋青山,今天老子干了这么大的事情,给我放首歌听,我要听《牢不可破的联盟》,苏联国歌呢,多慷慨多激昂的歌啊,我今天就要听这首歌,赶紧给我放。”冷奇在车里大声嚎叫着说。   好吧,宋青山现在不当他是神仙,拿他当大爷了。   扭开收音机,偏偏苏联那边的电台,唱啥歌的都有,就没有唱苏联国歌的。   “再调,赶紧给我调一个出来。”冷奇头疼,眼睛也疼,心里火更大,灌了两口酒,简直要升天了:“不就是参谋长吗,反正我这辈子是当不上了,我今天就要叫你宋青山好好给我服务一下。”   “百灵鸟从蓝天上飞过,我爱你中国。”收音机里突然传出一阵悦耳的歌声来,宋青山停了调台的手,冷奇也不嚎了,手还在半空中,就那么静静的听着。   “我爱你春天蓬勃的秧苗,我爱你秋天金黄的硕果。我爱你青松气质,我爱你红梅品格,我爱你家乡的甜蔗,就像乳汁滋润着我的心窝。”   收音机里是个高亢而又洪亮的男歌手,用他圆润,高昂的腔调唱着。   宋青山把声音调到最大,下了车,为防要打扰俩儿子,面向着秦州的方向,静静的听着呢。祖国于他是什么,是曾经的水电站,也是他拼命保护过的核电站,而现在,就是那座钢厂。   他的青春,苏向晚的青春,几个孩子的青春,欢笑,所有快乐的回忆,都荡漾在这片土地上。本来他都以为自己老了,可是突然又有了小北岗,于是宋青山觉得自己重又焕发了青春,听着这缓缓诉说的歌,他觉得自己还能再把美好的青春,奉献出二十年来。   冷奇打着拍子,有点遗憾啊,毕竟今天干了一件大事,他没有听到自己想听的苏联国歌。   在这北疆的烈烈风中,东海西岭俩兄弟静静的站着,也静静的听着这首头一回听的歌。   东海呆的地方才有甜蔗,所以,他知道甘蔗的汁液有多么的甜美。   宋西岭呆的地方,只要到了九月就会落雪,所以,他知道白雪飘飘的北国有多么的辽阔。   而此刻的他们,哪怕生活中偶尔有些遗憾,但拥有着的,却是最美好的青春啊。   “我爱你中国,我爱你碧波滚滚的南海,我爱你白雪飘飘的北国,我爱你森林无比,我爱你群山巍峨,我要把最美的青春献给你,我的母亲,我的祖国。   再捣了宋东海一拳头,宋西岭悄声说:“那个套子是你戳破的吧,你看看,爸老大不小的人了,又当爹,你还要脸吗?”   东海大吃一惊:“不是你干的吗?”   “我怎么可能?”宋西岭包紧了衣服说:“我去戳的时候,套子上已经有两个洞了,我以为是你戳的呢。”   “我去的时候,上面有三个洞。”东海说:“我还心说,你的心可真够狠的,也不怕妈一次生出三个来。”   所以,小北岗到底是怎么来的,又是谁先戳破了他爸的套子,这就是令人不得不深究一番的问题了。   茫茫夜色中,短暂相会过一回的俩兄弟,拍了拍彼此的肩膀,就这样又分别了。 第193章 北岗不高兴   就那么匆匆一面,宋西岭就又走了。   广阔天地,大有作为,他又投入到石油业的贡献当中去了。   苏向晚借了宾馆的厨房炖出来的,香烹烹的兔子肉,以及她专门从老乡家买来的大肥鸡,跟土豆,圆粉一块儿烧出来,准备给儿子补身体的大盘鸡,当然都只便宜了谷东一个人。   宋青山肩头有点擦伤,宋东海的大腿上也有被擦伤的痕迹。   不过,毕竟上过战场的人,这些伤他们都已经经过了初步的处理,只需要苏向晚再重新消毒,包扎一下就完了。   而现在,宋青山面临着一个大难题,就是金石这家伙,到底该怎么办。   而宋东海呢,也面临着一个巨大的难题,他早知道阿克烈烈家在霍尔果斯,却不知道会在这儿碰上人大姑娘啊。   毕竟在他看来,在阿克烈烈走了的那一天,谈对象的事情就截止了,今天再碰到,这个只处了半个月的对象该怎么办?   “妈,要不这样,你们先走,我跟阿克烈烈正式宣告一下分手,我就直接从地窝堡机场趁飞机回学校了,怎么样?”宋东海说。   苏向晚本来是想给西岭狂补一下营养的,一大锅的烧兔子,一大锅的大盘鸡,西岭没吃着,心里特不得劲儿,正押着宋东海和谷东俩狂吃。   “你就不问问阿克烈烈对于婚事是个什么态度和什么意见?”她没好气的说。   宋东海嘛,在恋爱上就是个二杆子,脖子一倔:“新时代的男人只有一夫一妻,我才不要什么四个老婆。再说了,阿克烈烈自己要支持这种封建糟粕,她也就不值得我宋东海喜欢。”   本来,因为人多,宾馆的房门是开着的。   正好这时候,阿克烈烈急匆匆的走来,恰好就站在门上。   宋东海大话说的硬,正在狼吞虎嚼着一根兔子腿,猛然抬头,见人羞涩的大姑娘站在那儿,差点没给呛的背过气去。   谷东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晃着根兔子腿,摇头晃脑的就开始唱:“大坂城的西瓜辫子长呀,姑娘大又圆啦……你要是嫁人不要嫁给别人,你一定要嫁给我……”   “苏阿姨,我妈妈请你明天去我们家吃饭。”阿克烈烈扭着两只手,笑着说。   宋东海立刻站起来,转身就去看窗子外面了,跟人姑娘招呼都不打。   阿克烈烈很尴尬,站了一会,走了。   “妈,这事儿八字还没一撇呢,你不会已经见人妈了吧?”宋东海赶忙说。   要说见阿母的事情,还真不是苏向晚主动。   白天,为了烤兔子,苏向晚跑到宾馆要调和的时候,有个妇女,得了苏向晚一块兔毛,于是送了她几个大土豆,还有茄子苞谷,那个,就是阿克烈烈的妈妈。苏向晚一开始只是猜测,跟阿克烈烈回到宾馆之后,到厨房里一找那女的,那女的跟阿克烈烈俩见面就吵架,苏向晚也就确定了,那个果真是阿克烈烈的妈妈。   阿母呢,听阿克烈烈说苏向晚是宋青山的家属,当然大吃一惊,同时,因为马木提的原因,对苏向晚和宋青山,给予了极高的尊重和赞扬,当然,转身就跑回家,给苏向晚全家做饭去了。   打算用她们最热情的欢迎方式,欢迎苏向晚和宋青山呢。   苏向晚不要欢迎,也不要吃烤包子和酸奶疙瘩,她需要的是在尊重孩子们信仰自由的前提下,不要嫁一送二,再强塞给宋东海俩个小老婆啊。   毕竟这玩艺儿只存在于解放前,它不适用于现在的婚姻法啊。   “你既然比我小,我叫你一声小苏同志,小苏同志,你知道咱家阿克烈烈会有多少钱的嫁妆吗?”阿母可不急,当时只问了苏向晚一句。   苏向晚没好意思说话,金石插了句嘴:“一辆马车,一车的西瓜,还有两个漂亮的妹妹?”   阿母是个没有读过书,一辈子都在家里呆着养孩子的家庭妇女,当然,也没有接受过教育,也不知道金石是在揶揄自己,实话实说:“马车肯定有,西瓜那是吃不完的,咱家一年存的西瓜,能从年头吃到年尾,你们甭看现在市面上没西瓜吃了,我家地窖里,还有半窖的西瓜呢,但重要的是咱家的山头。咱们家解放前,拥有整个阿拉山口,到霍尔果斯,那都是我家的,后来只归还了几个山头,但是,最近国家又说要征回去挖石头,什么铁石头,闷石头的,一个山头要给咱家补几十万块钱呢,那山头,有她们姐妹的一半。”   苏向晚一听,咋觉得这有点像说天书似的。   毕竟现在,就算北京的一个四合院,也才三五万块,国家要赔偿几十万,没听说马木提是个这么有钱的财主啊。   他最困难的时候,还多亏了宋青山的资助,才能熬过来呢。   金石的脸色却变了:“是不是铁矿石,猛矿石?”   “差不多,真是奇了怪了,石头还分个闷的和不闷的不成?”阿母闷闷的说。   金石意味深长的看着苏向晚,似笑非笑:“这事儿应该是真的,我们矿业公司最近在边疆挖掘矿石,是有几座富含铁矿石和猛矿石的山头正在谈征用。这种稀有矿石,咱们一般都是有耐于进口,这几座山头的发现,填补了我国钢材原材料的空白,可谓意义重大。”   最叫人羡慕嫉妒恨的,就是这种拆迁暴富的人了。   而且,阿母还得再追一句:“马木提的意思是,除了给闺女们的那一半,剩下的他全无偿捐献给国家,毕竟国家给他工资,我儿子也是组织保送着去上的工农兵大学,小伙子不能躺着坐吃山空,那样容易惯废了他,我们可不给他留钱,要钱,他自己去奋斗。”   这是什么神仙妈妈呀,苏向晚差点就要答应阿母,多嫁几个姑娘进来,陪嫁多多的,这辈子靠着儿媳妇,也能享用不尽了。   不过理智告诉她,一夫一妻那是国策。   于是苏向晚在厨房里,借人锅做饭的时候,还专门给阿母讲了半天一夫一妻的重要性,以及姐妹嫁给同一个男人,也不一定都会幸福的可能性,总之,劝了阿母半天。   阿母对着苏向晚倒是很热情,极力的邀请她去自己家吃饭,并且宣称,一定要做一顿好饭给苏向晚吃。   但是,她回去跟阿克烈烈商量了半天,还是那个话,要娶就全娶,要不娶就一个都甭娶,就阿克烈烈这样的姑娘,要说嫁人,这儿的小伙子都能打破头的。   “要去阿克烈烈家吃饭吗?”苏向晚问宋东海。   宋东海直接梗过了脖子:“不去。”   东海和金石却是立刻举手:“要去要去,怎么滴咱们都该去小阿同志家看看嘛,是不是?”   宋青山在宾馆的总台给总军区打电话呢。   当然,是在商量关于金石去向的事情。不过,总军区那边肯定还得请示中央,然后呢,等有商量结果,才会通知宋青山。总之,金石的罪一旦要算,必死无疑,但就看上面什么时候跟他算总账了。   而现在,他必须得回去了,因为钢厂有个大订单,非得他盯着去谈不可。   等他进房间,金石和谷东俩正在热烈的讨论,要真到阿克烈烈家去,有没有什么忌讳,会不会给抓着灌肠之类的。   “裕固人的灌猪肠,你们还甭说,那是真的好吃。”宋青山插了一句。   金石和谷东俩哈哈大笑,看的宋青山莫名其妙。   山头上的稀有矿石还没有被发掘出来,阿克烈烈家也不过几间土房子而已,还真有俩毛头毛脑的小姑娘,脸蛋儿红彤彤的,五官长的很像阿克烈烈,在厨房门口悄悄的看着客人们呢。   不过还真的,阿母虽然性子很犟,但是做的饭食却是叫苏向晚大开眼界。   北方的饭菜本来就丰盛,她和在宾馆后厨里洗碗的,阿克烈烈的小姨俩个,半天的时间至少做了十几盆子菜。   不比宾馆的手抓肉有股羊骚气,阿母做的手抓肉,差点香掉苏向晚的舌头。   还有一味羊肉垫卷子,把红烧羊肉和花卷炖在一起,苏向晚要不是为了控制身材,恨不能吃上五个卷子。   更意外的是,她妈妈炖的鱼汤居然也格外鲜美,再甭提什么油胡旋,羊筏子,酥油奶茶了,这一样样儿的,样子跟宾馆的食物一样,但是味道有天壤之别。   尤其当着苏向晚的面,阿母非得给苏向晚来一道甩酸奶,酸奶加上蜂蜜,一只铝锅子,阿母在苏向晚面前甩着:“你不要以为我的羊肉就够好吃啦,这道酸奶除了我,没人会做,不信你尝尝。”   酸奶在苏向晚的头顶上像一道白练般的刷刷飞着,阿克烈烈的姨母抽空端了一盘子爆炒猪肝上来,还未动筷子,只闻香气就够香的了。   宋青山他们几个当然吃的不亦乐乎,阿克烈烈就跟她那俩小妹妹一样,站在厨房门上,虽然嘴里不说话,只看那眼神,就是在等待,看苏向晚要怎么对付她这个观念老古董的亲妈。   “宋青山,你儿子的婚姻大事,你倒是说两句话啊。”苏向晚说。   宋青山横竖是三不管:“这事儿得看你,反正我看马木提家属这人,不好对付。”   精明,能干,心中还自有一套自己的主张,别看她是一农村妇女,马上就要卖掉几个山头的财主,还把女儿比儿子看的更重要,要不是她一心想把几个闺女都嫁给宋东海,简直是个苏向晚都佩服的女性。   谷东从一盆盆的肉里抬起头,抽空也说:“妈,我看这题没法破解,咱啥也不说,吃一顿就走吧,看来小阿姐姐只能等着我长大啦,她跟我哥没缘份。”   “阿大姐,你想没想过到城里生活?”苏向晚突然一问,不止阿母愣住,就连阿克烈烈都跑到了窗子外头。   没人知道苏向晚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苏向晚于是又说:“咱们秦州钢厂的外头,有好些个人因为想出门做生意,正在出售他们家的院子,到时候我帮你出钱,咱们买上一个院子,盖幢小楼也不过八千一万的事,我也帮你出钱,到时候你在秦州钢厂旁边开个饭店,前期资金你可以自己准备,到时候小阿姨妈给你帮忙,等有了收入,咱俩对半分钱,好不好?”   阿母一下就愣住了:“我做的饭在城里也会有人吃?”   “就现在这样子,肯定不行。”苏向晚把阿母做的菜拨了一小半出来,当着她的面摆好盘,再装饰了几根芜西在上头摆盘,一盘子菜装扮的漂漂亮亮的,才说:“这盘爆炒猪肝,在秦州城里,咱们至少可以卖到三块钱,你这副猪肝还不值三块吧?”   阿母有点不敢相信:“一盘菜能卖三块钱,那不是比咱们宾馆还贵,那有人吃吗?”   “秦州钢厂的工人都有钱,再说了,随着他们钢厂的产能慢慢提起来,好多来谈业务的人,不也在外头吃饭,一盘菜三块钱,这是现在的良心价,将来不定价格还会更高呢。你把你这俩闺女和妹子全带到秦州去,到时候让孩子们也在城里上学,总比她们在家呆着更好吧。”苏向晚于是又说。   阿母还在犹豫呢,阿克烈烈跑了进来,拍着她妈妈的肩膀说:“走嘛,你要真开个饭店,我姨妈不就不用在宾馆里打工,给人洗碗啦,而且,等将来我爸从监狱里出来,不也一样有事可干?”   她们全家,并不知道马木提就在钢厂工作的事情,要将来阿母能在钢厂碰见马木提,估计还得哭上一回。   阿母一看就是个爱做饭的,就是有点儿不敢相信,城里人会吃她做的饭?   苏向晚饭量不大,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然后兴致勃勃的跟阿母俩讨论起怎么开饭店的事儿呢。   等谷东和宋青山几个吃完饭,这边阿母和苏向晚也商量出定论来,到山头给国家征用之后,横竖也没地方再养马养羊,就全家搬到秦州去开饭馆。   苏向晚出房子,阿母出手艺,赚了钱俩人匀摊。但要不好好做,掌握不了饭菜的质量,苏向晚也说的很明确,她的房子立马收回,再找会赚钱的人来做。   酒足饭饱后从阿克烈烈家出来,谷东因为居然吃到了猪肉,在那儿唱叹:“原来大家都是骗人的呀,阿妈妈的溜猪肝儿做的可真好吃。”   宋青山对于家里这些琐事,向来不发言的。   倒是金石很是好奇:“小苏同志,咱们不是去解决东海同志的对象问题的,你怎么就跟阿母谈上生意了,那宋东海怎么办?”   苏向晚说:“阿母之所以想把几个闺女全嫁给一个男人,不过是她疼闺女,怕闺女嫁了不好的男人要受欺负,既然她做菜做的那么好,咱们正好开个酒楼一起赚钱,重要的是,钢厂里那么多当兵的小伙子,阿母多见几个,见过的世面多了,思想自然会改观的,到时候说不定她连阿克烈烈,都不愿意嫁咱家东海呢。”   正所谓好事多磨。   宋东海要趁车到地窝堡机场去座飞机,马上开学,他得赶去上学。   巴旦木,纸皮核桃,还有边疆的各类干果蜜饯,狼牙长瓜子,阿克烈烈撑开一只大旅行包,死命的往里面装着。   “哎呀,差不多就行了,你是要把这个家搬空吗?”她小姨看不惯阿克烈烈这吃里扒外的样子,说。   阿克烈烈这下凶起来了,张牙舞爪:“宋东海将来是我丈夫,我一个人的,当然得给他吃好点。”   提着一旅行包的干果,大姑娘一路狂奔,想赶在宋东海走之前,把这些干果送给他。   不过很遗憾的是,宋东海那家伙紧急接到导师的电话,说有重要任务,叫他赶紧回学校,所以那家伙连句话都没留,直接就走了。   阿克烈烈追出城老远,跑了一路,两只脚当然没有四个轮子跑的快,连车屁股都没追着。   当然,一大包的干果,最后还是便宜了谷东和金石俩。   苏向晚还以为,将近半个月的时间没见过北岗,小家伙肯定把自己给忘了呢。   眼看中秋节,家里倒是很热闹。   南溪也回来了,正在厨房里跟她干妈李逸帆,还有宋小芹几个商量着如何做月饼。   客厅的沙发上铺着褥子和尿垫子,尿垫子一个圆脑袋圆乎乎的小家伙,本来是睡着的,等苏向晚悄悄靠近,刚想在他额头上亲一下,小家伙嗖的一下,俩只圆圆的大眼睛就睁开了。   不怪谷东说这家伙聪明,嘴巴一撇,小家伙那眼神仿佛在说:好啊,抛弃我这么久,你还知道回来?   李逸帆亲手做的月饼,估计也就苏向晚全家才有幸能吃得到。   这女人是秦州唯一一个比苏向晚还忙的女人,做好了月饼,自己只拿了几个给她和谷北俩吃就走了。   宋南溪跳着舞步走了过来,递给苏向晚一个月饼,问了一圈儿几个哥哥的情况,听说苏向晚有宋西岭的照片,手一擦就开始要了:“妈,赶紧给我看看,我西岭哥哥现在长啥样了。”   苏向晚把西岭在塔里木拍的照片递给了她,特地说:“你西岭哥哥真人可比这帅气多了,也不知道这照片怎么照成这么个鬼样子。“   确实,宋西岭的五官那没得说,要真的打扮一下,帅的不得了。只可惜穿着不合身的工装,人又不修边副,照的照片又灰头土脸,实在看不出帅来。   南溪嘛,比苏向晚更加外貌协会,一看照片上三个小伙子,一个个给风吹的都像狼人似的,立刻就是啊的一声:“怪不得牟芳芳要跟我西岭哥哥分手呢,他怎么把自已倒饬成这个样子啦?”   “谁说牟芳芳要跟你哥分手?”苏向晚一听这话,觉得不对劲了。   宋西岭自己养大的女朋友,可是花着他的钱去读的书,现在居然要跟他闹分手?   当在,倒不是说苏向晚家娶不起个儿媳妇,照她家几个小伙子的素养,和她家的门第,那是她没开口说要给孩子们介绍对象,要不然,这家的门估计都要给媒婆挤破了。   但牟芳芳现在提分手,道义上说过不去吧。   南溪给了苏向晚一个电话号码:“就这个号码,昨天一男的打来一电话,说让我西岭哥哥不要再给牟芳芳写信啦,他一个在沙漠里挖土的,应该知道自己的分量,现在的牟芳芳不是他能追得起的啦。”   苏向晚接过电话号码,010开头,北京的电话号码。   好家伙,怕什么就来什么,这牟芳芳,还真的把宋西岭就给甩啦?   不是自夸,全家五个小伙子,当然各有才干。   放弃了宋西岭,只能说那是她牟芳芳的遗憾,因为宋西岭的优秀和能力,绝非仅仅是他展现出来的那么多,放弃他,牟芳芳真的再找不到比他更好的小伙子了。 第194章 心理病   宋青山把关于金石犯罪的事实汇报上去,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又过去了,上面迟迟没有处分他不说,就连矿业公司,依旧在他手上。   “那个金石,上面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处分他?”苏向晚说。   宋青山两手叉着腰,一直在盯着金石家的院子,过了很久才说:“再等等吧,你得相信,早晚有一天我会送他一颗子弹的。”   东风市当时之所以飞机会撞山,就是因为那家伙把飞机的座标泄露给了苏联人的原因,他以为当时能引起战争呢,当然,很快珍宝岛就有了中苏那一战。   飞机上那么多科研人员,不论他们是苏联人,还是我们国家的,都是国家花费了大笔的心血才培养出来的,而且,那些人的价值不可估量,除了宋青山以外,就全撞死在海西州的山里头了。   这帮人的死,都得金石负责才对。   “怎么,东风市那边还是拿不出有效的证据吗?”苏向晚又问。   宋青山没说话,但显然,他们往上举报,这事叛国卖党的大事,得有确凿的证据才成,可是毕竟已经是十五六年前的事情了,再加上文革十年,真要查到证据,还没那么容易。   更何况,上面还有很多极力的在保金石,四处为他想办法,说情呢。   “对了,那个胖丫头牟芳芳,还真把我儿子给甩啦?”宋青山要出门,突然想起件事情来,回头问苏向晚。   “我专门问了一下侯清跃,她说牟芳芳现在跟的导师是个日籍华人,她现在必须得跟着导师做临床,要达不到导师的要求,可能无法从东京大学毕业,所以,咱们必须得等,等她毕业。”苏向晚说。   谁知道这一等,就又是一年,本来牟芳芳这一年就该研究生毕业的,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导师把她的论文又打了回去,还得再读一年。   于是,转眼又是半年。   老大不小的哥哥一直在打光棍,小弟弟却在飞快的成长。   转眼,谷东要中考,宋南溪也即将高中毕业,眼看就要参军,至于小北岗,转眼就两岁了。   当然,这也是个不怎么省心的家伙。   家里从宋东海那儿传承下来的棍子,现在谷东不拿了,就归他,每天竖着根棍子,就在光荣大院的门口等妈妈下班。   而且小家伙嘴巴巧得很,极为会说。   那不王奶奶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可爱的慌,就说了一句:“人都说老来得子,孩子会有一股子老相,孩子也生不漂亮,咱们北岗倒是个例外,才两岁多的孩子,个头窜的这么高,瞧那眼神儿也挺机灵的。”   “爸爸昨天晚上做两百个俯卧撑呢。”这小家伙一本正经的说。   这一听,就是人家俩口子在床上的私语儿,王奶奶和张奶奶都笑坏了:“宋北岗,这话可不能拿在外头说。”   “可您说我爸老。”   “行行行,你爸不老,这总行了吧?”王奶奶说。   其实吧,院子里有很多两三岁的小孩子,大人把他们抱到一起,你玩个小气球,我玩个小汽车,你抢我,我抢你的,大家一起玩一玩。   但是北岗自认自己比他们个头高一点,就嫌他们小,跟他们玩不到一块儿。   这会儿站在大门口,要是南溪姐姐先回来,肯定会抱着他跳一圈儿舞,要是谷东哥哥先回来,那就更好啦,直接会带着他去买冰棍儿,一人唆一根,俩人一起等妈妈,更开心。   当然,宋小芹一直在警告他,说大门口有人拐子,甭让人把他给拐跑了。   宋北岗于此一直不屑一顾,在他小小的脑瓜子里,能拐走他的那个人应该还没生出来呢。   但是,今天还真就来了一陌生人,想把他给拐走。   “宋北岗吗,你这根棍子也太短了点儿,谁给你削的,它一点都配不上你的身高啊。”一个个头高高,皮肤白净,看起来有二十五六岁的年青人走到北岗面前,直接说。   北岗看这人长的很帅气,而且穿着一身军装,一看就是当兵的。   人拐子最喜欢伪装的就是军人了,毕竟孩子们喜欢兵哥哥啊,宋北岗于是说:“这棍子是我大哥的呢,现在送给我啦。”   “你大哥,该不会是宋东海吧,那可是我的手下败将。”这人居然说。   北岗当然不相信,前一阵哥哥回来,还把他架在脖子上,黄河边抓过野鸭子呢,他才不相信这个人能打得他大哥。   “对了,你南溪姐姐是不是在歌舞团里练跳舞,要不,咱们一起去看看?”这人伸着手,又说。   北岗一听,这更像个人拐子了,因为据说人拐子们想拐孩子,最先就是假装自己很你很熟悉。   果然,这人把手伸出来了:“走吧,带我去找你姐姐,好不好?”   北岗指着院子里,一本正经的说:“我姐姐现在在那边跳舞呢。”   这人恰是至少三年没回家过的李承泽,跟在小短腿的北岗身后,因为宋南溪很少写信的原因,他也不知道宋南溪现在在哪儿,想想妹妹也是十七八的大姑娘了,这些年俩人连信几乎都没有通过,都不知道妹妹现在长成什么样子呢。   再往里走,是光荣大院的网球场。   到了网球场门口,北岗还煞有介事的说:“等等,我去叫她。”   李承泽自己还有点儿心事,所以,把包往地上一扔,靠着铁门长嘘了口气,就在那儿站着呢。   北岗进了篮球场,里面一个一米七几的大小伙子,头剔的光光的,腚青的头皮上满是汗珠,跟一群大小伙子正在打篮球。   “谷东哥哥,外面来了个人拐子。”北岗依旧一副认真的样子,指着自己说:“他想拐我呢。”   “谁他妈敢拐我兄弟,打他丫的。”谷东把手里的篮球一扔,扬手招着自己一帮小弟:“赶紧走,跟我看看去。”   他这一帮小弟,跟了谷东五六年,要说宋北岗,那就是他们的活祖宗,一听有人赶拐宋北岗,手臂一挥:“揍他丫的。”   北岗还在跳着喊呢:“穿的军装哟哥哥。”   这边李承泽还闭着眼睛呢,那边铁门上哐的一声砸过来一个篮球,直接掼在他的脑袋上。   “谁他妈的打篮球不长眼睛。”李承泽当然一声怒吼。   “打的就是你,谁让人拐我们老大他弟的?”一大小伙子说着,拳头已经过来了。   李承泽抓起这家伙的拳头一个过肩摔,身后来涌来七八个大小伙子;‘猖狂哎,大哥,这儿有一不怕死的。“   “给我打。”谷东把北岗架在脖子上,振臂就是一呼。   还用说嘛,七八个小伙子全围着李承泽打了上去。   当然了,正在紧张的进行着阅兵前最后排练的李承泽,身体素质可是他人生中最好的时候,一个过肩摔再一脚飞踹,不过转眼间的事情,谷东还在慢悠悠的走着呢,他已经打到谷东面前了。   “你他妈的……”谷东一声暴吼,仔细一看,突然腿就开始打颤儿了:“承泽哥哥……”   李承泽脱了鞋,追着谷东的屁股就是一通狂搧:“我在信你怎么教你的,不拉帮结派不搞团伙,你这是当黑老大了你。”   “面子,承泽哥哥,那全是我小弟,给我点面子行不行?”给打的直跳脚,谷东架着北岗,连逃带窜。   他那帮小崽子全惊呆了,天不怕地不怕,就连他三个爸都不怕的韩谷东,居然给人抽着屁股,就一路拖回家了。   苏向晚知道李承泽今天要回来,所以早早回家,忙着给他做饭呢。   大热天的,李承泽非说自己想吃她做的豆豉火锅,而且,还非得多加点辣椒不可,所以,苏向晚正在剁鸡,宋南溪就在院子里替她摘辣椒。   七月,朝天椒正是火红的时候,宋南溪摘一枚,就得跟苏向晚犟一句:“我几个哥哥全是走的军校,我为啥就不能考。“   “军训你熬不过去,就算真的熬过去,跟你干妈一样,把皮肤全晒坏了,值得吗?”苏向晚说。   宋南溪可没觉得军训于自己是个事儿:“秦州军区年年招女兵,人人也没有晒坏掉,那不还是有很多可漂亮的?”   “你跟她们不一样,你的皮肤白细,那全在于这些年我保护的好,又娇又嫩,一晒就坏,不信你看着。”苏向晚说。   宋南溪现在一门心思,只想着去当兵,哪在乎什么皮肤呀:“您就是越老越爱管闲事。”   这不触苏向晚的逆鳞吗,她最恨的就是别人说自己老:“宋南溪,有种你再说一句我老。”   “您人不老,心老,老古董。”宋南溪说着,气呼呼的出了门,还赌着气说;‘反正你也最疼儿子不疼我,我今天晚上找我干妈住去。”   苏向晚是真的生气,一刀剁在菜板上,不骂人也不说话,就那么站着呢。   “你给我站住。”李承泽正好迎面而来,黑着脸,就把宋南溪给堵在院门口了:“每每一惹你妈生气就去找你干妈,留你妈在家一个人生闷气,宋南溪,你是显摆你自己妈多吗?”   俩兄妹都三年没见面了,本来宋南溪挺高兴的,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赶上她和苏向晚在吵架,这一下本来浮上脸的笑,硬生生的,就吞回去了。   当然,宋南溪也有自己的委屈。   从小到大,跳舞不让跳,参军不让参,她是那种温室里的花朵吗,不是啊,既然哥哥们都能当兵,她为什么就不能当?   不过,不就是道歉嘛,她也经常给爸爸押着,给妈妈道歉呢。   所以,宋南溪气鼓鼓的又折了回来,站在厨房窗外说:“妈,对不起。“   “算了,去找你干妈吧。”苏向晚这会儿其实已经不生气了,吐了口气说。   宋南溪吐着舌头刚想出门,李承泽就在她额头上猛弹了一记。   “弹我干嘛,好疼。”南溪伸着舌头说。   李承泽也不说话,只是寒目看着她,那眼神叫宋南溪莫名背后一寒,想想考高中的时候,他拿戒尺天天抽自己屁股的样子,愣是没敢走,悄悄溜上楼,给李承泽的屋子里铺床去了。   她是真怕这家伙一翻脸,又要打她屁股。   进了厨房,小北岗还在叽叽咕咕的跟苏向晚告着状呢,意思是外头那个坏坏的哥哥,不但打翻了谷东哥哥的小弟,还把谷东哥哥打的不敢回家。   小家伙躲在苏向晚的两条腿后面,一脸谨慎的望着李承泽。   见他进来,赶忙摇苏向晚的腿:“他来啦,妈妈,快看。”   “他也是你哥,上过战场,比你谷东哥哥还厉害呢。”苏向晚弯着腰跟儿子说。   北岗有点不相信,抱起手臂看着李承泽,哼了一声。比谷东还厉害,那不可能,刚才还给他唬的团团转呢。   “你不是正在参加训练嘛,怎么就跑回来了?”苏向晚说。   李承泽先检阅了一遍厨房,闻起来臭,吃起来香的豆瓣酱,剁好的蒜沫、葱花、香油,还有小虾米,鸡汤正在锅头咕嘟着,一只竹笸,里面全是他爱吃的菜,豆皮、腐竹,木耳西生菜,还有一大盘子的梅林午餐肉。   吞了口口水才说:“就想你了,回来看看你,不行吗?”   “不信。”北岗撇着小嘴巴说。   李承泽头一回见这个小弟弟,被他唬的一愣一愣的,直觉这家伙跟谷东一样,估计也是个很难搞的。   当然,没事的话的,毕竟年龄大了,李承泽还真的不会回来。   他不但有事,还有大事。   84年的阅兵,他是军事学院方阵的一员,三军仪仗队护卫着军旗通过之后,最先受检阅的就是他们军事学院方阵了,而李承泽,恰恰还在第一排。   距离上次阅兵有整整25年了,这25年中,国家没有举行过阅兵仪式,甚至于,很长一段时间在国际上都是被孤立的,前十年,周总理一直在为了我华夏的国际地位在国际上四处奔波,直到今年,许多国家与我华夏建立了外交关系,乃至于,他们都将参加此次阅兵,当然,这一次阅兵的意义有多大,不止李承泽,是一个华夏子孙都知道。   这也是改革开放后,面向国际社会的第一次形象展示,从解放到现在,整整35年,国际上都说中国的GDP是停止增长的,人们在内耗,在无止尽的自我斗争。   当然,大多数国家对于我华夏的国力都持着怀疑的态度。   可真的是那样吗,实际上并不是,这三十年,中国修建了上千座水电站、核电站,成千上万条公路,铁路的架设数量,位居全世界第一。   三十五年,整整两代人没有享受过一天,每一天睁开眼睛都是在努力,奋斗,为了子孙后代更美好的明天而勤劳工作。   现在,是时候向国际上展示形象了,而阅兵,就是最有意义的展示。   李承泽能参于其中,当然觉得光荣无比。   但是,他没有告诉任何人的是,他在训练的时候一直好好的,但是每天晚上都会做个噩梦,梦见真正阅兵开始之后,自己在整齐有秩的队伍中,通过长安街的时候,却迈错了腿,而且,还是一直在错。   整齐有序的队伍中,他就是个异类,也可以说是全军的军的耻辱,仿佛公开刑处般的,就那么参加完了仪式。   这个梦快把李承泽给折磨疯了,所以他才会在这么重要的任务中请假回家。   他记得小时候自己老是做一个在逃亡的梦,梦里,自己在一辆火车上,被人追着,东躲西藏,却怎么也逃不了,一直到苏向晚家之后,那个梦才算不做了。   所以,李承泽这次回来,其实是来替自己治心理病的。   假期紧张,李承泽心里自然有一肚子的坏水,不过呢,他这人心思深重,当然不会表现出来。   只能说,围着蜂窝煤炉子吃火锅,不论任务怎么紧急,今天是真舒服啊。   当然,火锅一烧起来,大热天的,谷东还得赶忙出去买瓶饮料。   红星牌的橙子味儿汽水,还是特地在冰箱里冰镇过的,谷东自己先灌了一气,才递给李承泽:“咱秦州本地产品,就问你喝过吗?”   南溪赌着气,不肯来吃饭,于是苏向晚涮好了菜放在碗里,指着谷东给她端过去。   “你可从来没有这么惯过我们,谁不是想吃就吃,不想吃就饿肚子的?”李承泽说。   谷东深以为然:“我偶尔回家晚点,锅里没饭,就只有饿肚子,只有宋南溪,不论啥时候回来,妈妈总能给她变出饭来。”   “而且,她不听话。”北岗下了句断语。   苏向晚挑好了菜,递给谷东,就见李承泽两只眼睛明啾啾的盯着自己呢。   这家伙恰就是当年的宋青山,明面上向着妈,心里装着的,其实全是儿媳妇,那叫一个会做人,分明他也想让宋南溪参军,但那话就不说出来,而且但凡有争吵,必定要为苏向晚说话。   “我从来没反对过宋南溪参军。”苏向晚又给北岗啾着小面片呢:“但是,全家一起鼓动她参军可不是什么好事,军训那么残酷,总得有个人反对反对再反对,让她一犟再犟,等真正进了军营,她才不会轻易言退。”   这话一出,全家所有的小子,只有一副表情,那就是恍然大悟。   妈妈的聪明和智慧,这几个傻小子估计还得学上好多年,才真正悟到呢。 第195章 救命稻草   “哟,青山,这就是你那个大儿子,长的可真是帅气。早晨从家里出来,迎面就碰上金石正在晨练。   俩四十多岁的男人见面,金石很热情,但宋青山却是冷冷的。   这家伙迟迟没有受处分,也不知道组织究竟是怎么考虑的,在宋青山这儿,他俩可是仇家。   但是要论经济方面,矿业公司这些年发展的确实不错,而且有金石做领导,矿业公司和钢厂相互配合得好,秦钢的产能,现在都已经要赶得上武钢和首钢了。   “那个就是金石吗,我们领导一直在夸他,说他战略思想好,是咱们队伍中比较得力的人材。”李承泽说。   宋青山当然不得不承认,金石其人能力不错,但是就一点,他不是个正材,而是个歪材。   “不知道组织什么时候处分他,但冬风市的事情,早晚有一天,我得让他把那个责任给负起来。”宋青山说着,一把拉开车门,就把李承泽给让上了车。   这俩人今天得去趟省医,找心理医生看看李承泽的病去。   当然,这事儿得瞒着组织,是宋青山私底下在秦州替李承泽预约的心理医生,就连李承泽的姓名都是绝对保密的,毕竟他是要参加阅兵的人,心理出了问题而看心理医生,这事情要传到北京,李承泽不但立刻要被剔除队伍,而且他瞒而不报,是要受军事处分的。   “不要紧张,我考军校那回,还总做梦梦见自己被考卷吓尿呢,但事实上什么事情都没有,我还考了全班第一呢。”宋青山安慰李承泽说。   李承泽在任何人面前,都没敢说过这件事情,但总归是觉得自己哪里不对劲,当然,也不讳疾忌医,所以才会来秦州找宋青山想办法的。   “爸,咱先去看医生吧。”李承泽伸出一根指头来:“我再努力一回,要这回不成功,我就主动打报告请辞。”   能让一个为了要参加阅兵整整准备了一年的小伙子主动退出,显然他这心理病是真的很重了。   省医的精神疾病科邓主任,还是宋青山特地的人打听过的,据说在精神疾病方面,不比北京的医生差。   当然,诊病的时候宋青山也得跟着,替李承泽向邓主任说明情况。   “做噩梦,结婚了没有,那遗尿了吗,或者有没有遗精现象吗,”主任问了一长串的问题。   前面几个问题李承泽都是乖乖的点头答是,等对方问他遗尿遗精,李承泽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转头看了宋青山一眼,这个当大舅的,也是一脸究寻的望着他呢。   “认真回答,那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宋青山赶忙说。   李承泽脸红了一下:“遗尿没有,另外那个,偶尔会有。”   主任听完,快速的就开始写病例了:“这不算太大的问题,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药可以控制,要没结婚,我建议你先结婚,结了婚这个问题应该能得到改善,再说了,它又不影响你的生活,就这么着吧。”   这果然是个好医生,不乱开药,但是,结论也下的有点太草率了啊。   “他现在有很重要的任务要执行,目前来说结婚也不大可能,邓主任,你能不能先给他点药,暂时控制一下他这个噩梦的行为?”宋青山不好说李承泽要参加阅兵,只能是象征性的暗示一下医生。   邓主任手在纸上一顿,也是看宋青山一身军装,而李承泽呢,随然穿着便装,一看脚上那靴子就是个当兵的,毕竟军人的任务更重要,于是说:“这样吧,大小伙子们精神紧张,又精力旺盛,得到不渲泄就作噩梦,这事儿真的结婚就好了,但你要真说吃药,咱国内没这个药。不过,我有个曾经在北京生活过的日本朋友,他最近应该就在北京,你们要是真想吃药,他有日产的一代镇静剂,也叫抗精神病类药物,你们可以去问问他。”   当然,不论何时,大家都有一种错觉,但凡国外生产的药,疗效总比国内生产的更好。   而且,日本医生不了解咱国情,也不认识李承泽,到时候还可以把病情尽量摊白的跟医生说一下,这倒也未尝不是一个办法。   “伊藤先生,今年六十岁,在精神病方面,那可是专家级的人物,我建议你们先给他打个电话,他从出生一直在中国,直到日本战败后,才跟着父母一起撤回国的,其人特别热爱咱们中国文化,也是个中国通,跟你们聊天用汉语,完全没问题。说不定他听一下你的病情,能给你开出一些比较普通,但组合起来能营养,镇定神经的药的呢?”邓主任又说。   拿着电话号码从医院出来,宋青山得忙着去上班,于是交待李承泽,让他回家之后,先给伊藤先生打个电话,然后就去上班了。   苏向晚这一两年的时间,几乎全扑在饮料厂,当然,饮料厂所生产的红星牌饮料和啤酒,目前来说不止在秦州销售的红火,西北五省,基本上全叫它给垄断了,就连洋品牌可口可乐在西北,都不是它的对手呢。   早晨,她刚起来,就闻到一股子清油葱花的香气。   “不会吧,我南溪姐姐居然在做饭呢。”要去补课的谷东都吃惊坏了,赶忙跑来给正在洗脸的苏向晚汇报。   苏向晚进厨房一看,还真的,宋南溪正在烧汤呢。   甜面汤,加上昨天晚上就发好面,今天早上五点多苏向晚起来烙的油饼子,再有自家院子里揪来的小白菜过水一拌,大清早的,有汤有菜还有馍,宋南溪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能弄出这么一桌子早餐来,不容易。   “这肯定是给承泽哥哥做的,可惜人家早晨就走啦,吃不到。”谷东有点忿忿的说。   “哪能呢,我是昨天惹了妈生气,给她做的。但是,谁也甭想阻止我参军的心思,妈要再敢阻止,我就离家出走,跟承泽哥哥一起上北京去。”宋南溪嘟着小嘴巴说。   谷东说:“你当然想去,你还想去看阅兵呢,没良心的宋南溪,你表面上天天在道歉,可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妈妈说的话,哪怕一次。“   宋南溪是给惯大的姑娘,心里当然也爱妈妈,但是不比几个男孩子,全给苏向晚抽过,打过,总觉得妈妈最爱的是自己,也从来没把妈妈的生气和伤心放在心上过,这时候不止要为自己争一口气。   更重要的是,李承泽回来了,曾经她不怎么喜欢的哥哥,现在她却不知道为什么,对于他,居然产生了一种跟别的几个哥哥完全不一样的感情。   正所谓那个少女不思春,十八岁的宋南溪,不比谷东整天要好自己的面子,还在打打杀杀,想着要当秦州的黑社会老大。   也不比北岗没心没肺,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她得参军,然后跟上李承泽的脚步。   当然,大清早的烧汤,也是因为李承泽回来了的缘故。   门哐啷一声响,南溪立刻就跑去开门了:“哥,你早晨去干啥了呀,这会儿才回来?”   不比原来,李承泽那怕生气的时候,对着宋南溪都得十二分的耐心,他今天似乎特别烦,只淡淡的说:“搞你的学习去,甭来烦我。”   “你还没吃早饭吧,我给咱们烧的汤,快来吃饭。”宋南溪又说。   都几年没见面了,她就想不通了,曾经每天为了不耽误她学习,边让她做题,边给她喂饭吃,为了帮她解一道数学题,手把着手教她的承泽哥哥,怎么就变的像现在这样冷淡了。   “我吃过了,你们自己吃。”李承泽还是那句话,见苏向晚还忙着在给北岗喂汤,突然就开始发火了:“宋南溪,你也有十八了吧,能不能帮你妈力所能及的干点活儿,难道说到现在,你还是个油瓶子倒了都不扶,在家要充大小姐的性子?”   南溪吧,其实天天都在给北岗喂饭吃,小家伙的衣服、卫生,早教,全是她一人包干。   今天是为了给李承泽烧汤,才没顾得上给弟弟喂饭的。   哪知道李承泽这么凶,看啥都不顺眼,要为着这个凶她呀。   把脚一跺,她说:“爱吃吃,不吃拉倒,宋北岗又不是我生的,凭啥要我负责?”   哐啷一声,她上了楼,又把自已屋子的门给关上了。   李承泽拿着电话号码,深吸了口气,在北岗嘟嘟嘟开火车的声音中,在谷东长江长城,黄山黄河的乱嚎声中,李承泽拨通了电话号码。   阅兵,他不想放弃,但是那个噩梦,李承泽又特别怕它会变成现实。   现在,可以说这个电话,就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了。   电话接通,是个特别甜美的女孩子的声音:“你好,这里是伊藤先生的房间,请问有什么事可以为您孝劳吗?”对面的女孩子说。   李承泽深吸了口气,简短的把邓主任的介绍,以及自己要看病的事情给这女孩子讲了一遍,很快,电话就转接过去了。   “秦州的李承泽,那你该不会是李云龙李师长的外孙吧?”伊藤的普通话果然说的很好,而且声音极为彬彬有礼:“在下非常的仰慕李云龙先生,李承泽先生,幸会幸会,久仰久仰。”   李承泽心说,这个老日本鬼子,口音听起来怎么一副老北京的味道。   不过,本着心诚则灵,自己要求他看病的原因,李承泽耐着性子,就把自己每天晚上做的那个噩梦,给伊藤先生讲了一遍。   对面,伊藤先生的声音可谓如春风一般温暖,随着李承泽的叙述,时不时的还要鼓励他两句:“说的很好,继续说,对对对,你讲的非常棒。”   “那么伊藤先生,我这个病得吃什么药呢?”李承泽于是又说。   伊藤先生当时并没有说什么,只说等晚,他会打电话来。   既然如此,就只有继续等了。   苏向晚喂饱了北岗,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居然要带着北岗和谷东一起去上班。   妇联现在除了饮料厂,还有一个饭店呢,这饭店是苏向晚单独投资,和阿母一起开的。其中有一味溜肝尖,还有一味灌猪肠,那真是百吃不腻。   当然,生意也格外红火。   只要不出意外,苏向晚都得去饭店里走一圈儿,当然,别人进店,那是厨子在炒菜,苏向晚只要过去,肯定是阿妈妈掌厨,所以北岗和谷东俩都爱去,屁颠屁颠的,就跟着妈妈一起走了。   李承泽一直端正身姿坐在电话前,等着伊藤先生的电话。   到了傍晚,还真的,伊藤先生把电话给打来了。   但是正好李承泽守了半天,这会儿跑去上厕所了,于是,电话是宋南溪接的。   “喂,是南溪吗?”电话里的姑娘声音很温柔,一听见宋南溪的声音,似乎很雀跃,但同时又说:“让李承泽接电话。”   宋南溪吧,不知道李承泽在替自己看神经病的事,见李承泽守了半天的电话,而打来电话的又是一个女孩子,本来自己对于哥哥,就有点莫名其妙的心思,这下直接把醋意给激起来了:“李承泽,你的电话。”   李承泽接过电话,这时候电话已经转到伊藤的手上了。   伊藤在说,李承泽在听,南溪只差竖着耳朵听,但是怎奈对方是在电话里,她只看到李承泽表情一脸的凝重,而且还是越来越凝重,可不知道里面是个男人,还李承泽是在给一个女孩子打电话呢。   等打完电话,李承泽往桌子前一坐,那叫什么来着,仿如天崩,瞪目结舌,目瞪口呆。   “哼,什么姑娘啊,把我哥欺负成这个样子?”宋南溪一开始还鼓着气呢。   半天见李承泽连眼珠子都不会转,到底小姑娘,而且喜欢李承泽,毕竟喜欢对方多一点的人,向来都是气势比较弱的一个。   所以,宋南溪给吓坏了,端了杯水过来说:“哥哥,喝口水吧?”   ……   “承泽哥哥,你不要吓我,你这是怎么啦?”她又说。   李承泽还是一动不动的,就那么坐着呢。   宋南溪给吓坏了,小姑娘自己没什么主见,这就穿上鞋子,准备跑到妇联叫苏向晚去。   结果就在这时,桌上的电话又响了。   一把接起来,里面是个女孩子的声音:“南溪,告诉承泽,一切都得自己做主,不要听伊藤的,我再说一遍,不要听他的。”   这姑娘莫名期妙的说了一段话,啪嗒一声就把电话给挂了。   南溪再拨过去,那边的电话倒是一直在响,但是没有人接听。   而李承泽呢,本来是上了楼的,等南溪穿好鞋子,准备要去找苏向晚的时候,怎么一转身,却发现他就在门口站着。   “哥,你没事吧?”南溪于是又说。   李承泽深吸了口气,眼神看起来特别的吓人:“宋南溪,我要说跟你结婚,你会不会愿意?“   为了让李承泽看见自己,宋南溪耍了一天的小心思,可是突然之间李承泽这么一句,又吓了她一跳。   “会不会太早了点?”南溪试探着说。   李承泽个头本来就是兄弟当中最高的,不比东海那么黑,也不比谷东那么粗野,他就跟小北岗似的,眼睛深深的,笑笑的,属于女孩子一见就会喜欢的那种类型。   但此刻,他的眼睛里可没有一丁点儿宋南溪喜欢的神彩。   而且,突然一伸手,他就把南溪给推到墙上了:“你也不小了吧,都十八了,你爸你妈,都愿意你嫁我来着。”   这可有点吓人了。   宋南溪还从来没被男孩子这样非礼过,眼看李承泽的嘴唇越凑越近,就跟当初的沈星火似的,宋南溪别过脑袋说:“哥,你这是想干啥啊你?”   话还没说完,李承泽急了一整天,两天没刮胡子的脸已经凑过来了。   当然,迎接他的,就是啪的一巴掌。   “你等着,我得把这事儿告诉我妈去。”南溪抹了把脸,似乎脸上还有李承泽的口水呢。   更加让她生气的是,他亲了她一下,道歉都不说也就算了,居然往后退了一步,还说:“要走就赶紧走,小心我要后悔。”   南溪给气的呀,哭哭唧唧,连绒布鞋的鞋带都没扣,就从家里出来了。   先是给个姑娘打电话,然后骂她,又亲她,最后还让她走人。   宋南溪越想越觉得委屈,虽然不知道李承泽是得了精神病,但自发的,就认为他是得神经病了。   而另一边,宋青山中午,正好要请客户吃饭,恰就是在阿母的酒店里请的。他对李承泽的阅兵当然上心,所以抽空,就把李承泽精神不太稳定,要找个日本医生替他瞧瞧的事情,也告诉了苏向晚。   几个孩子,不论大的还是小的,不论他们是十八个月还是十八岁,在苏向晚和宋青山的眼中,都是孩子。   所以,苏向晚今天下午特地早下班,就是想回家问问李承泽,他那精神问题到底有多严重呢。   “妈,我哥成神经病啦。”迎面撞上闺女,宋南溪一脸的气急败坏。   才听说李承泽得神经病,姑娘这就给吓坏了,显然,李承泽病的严重啊。   “他怎么啦,是不是在家发脾气啦?”苏向晚果然给吓了一跳。   南溪本来想说,他就跟个流氓似的,亲了自己一口的,但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当然,还怕自己冒然说出来,爸爸妈妈得打死李承泽那个大流氓,所以一转口,南溪说:“他在家发脾气。”   “怎么个发脾气,是不是摔碗砸筷子,有没有把我的暑假作业给扯掉,那可在最显眼的位置呢。”谷东假装一脸担忧,但掩不住心头的高兴。   毕竟他最头疼的就是暑假作业,要真的李承泽发了疯,把他的暑假作业给撕了,那谷东的这个假期,可就是最开心的一个假期了。   南溪想了想,说:“比那严重多了,总之,你们赶紧回家看看吧。”   于是,被精神病的李承泽,在苏向晚心目中,估计把家都给拆了。   而家里,李承泽在客厅站了片刻,熟门熟路进了苏向晚的卧室,从柜子的顶端取下宋青山那把六四来,打开一看里面有一枚子弹,闭上眼睛,把枪往腰间一插,看样子是准备要走了。   好吧,就在他准备走的时候,苏向晚一把推开门,进来了。 第196章 左手礼   李承泽肯定不对劲,面色苍白,一手插在兜里,一条腿还在不停的抖,但是行动力十足,一见苏向晚进门就开始挽袖子:“苏阿姨,要我帮你做饭吗?”   “不用,倒是你,李承泽,你到底怎么啦?”苏向晚说。   宋南溪气鼓鼓的进来,她自己心就跟小鹿乱撞似的,看李承泽,天生的白皮肤,脸都不会红,一脸淡定的看着她呢。   这王八蛋,就在她目光扫过的时候,还伸手揩了一下自己的唇。他要不揩也就算了,这一揩,一下就把宋南溪给惹恼了。   在宋南溪想来,他在电话里跟个姑娘吵架,然后亲了自己,又装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都不怕她告状,还不是认准了她肯定会把事情给瞒下来的,对不对?   越想越生气,她就插了句嘴:“他啊,发疯了呗。”   “疯了也没把我的作业给扯了啊,这叫啥发疯?”谷东大失所望,拿着自己的作业本在李承泽面前绕着:“哥,上学期,我一同学家的狗把他的作业给扯了,老师非但没有罚他多写,还安慰他好久呢,你也把我的作业给扯了,行不行?”   几个孩子乱糟糟的,谷东在挥舞他的作业本。   南溪都快给气哭了,在厨房里剥着蒜呢,回头看李承泽一眼,就要瞪他一眼。   还有个小北岗站在门上,正在从鞋柜里往外拖鞋子,排成一排当火车嘟嘟嘟的开着。   李承泽抽着空的要溜,躲过了这个,又是哪个,刚走到门上,给苏向晚叫住了:“承泽,你今天晚上想吃啥?”   “随便吧,苏阿姨,你做的啥我都喜欢吃。”   恰好就在这时,金石敲门进来了。   做为宋青山的仇人,金石这几年充分发挥了一种什么叫做没有自知之明,非但一直没有被组织处分不说,反而跟苏向晚俩合作的如火如荼,当然,跟北岗、谷东几个的关系,也是好的不得了。   “向晚,关于红星冷饮生产厂的投资,我们矿业公司得投八万块,这个你可不能再砍,再砍我们可就亏死了。”金石迎门进来,就说。   苏向晚在厨房里忙着煮削土豆呢,蕃茄酱炒的厚土豆片如今是几个孩子的最爱,尤其是小北岗,生下来就物质丰裕,没有挨过饿的,不像谷东一样见啥都馋,就喜欢吃个拿蕃茄酱炒的土豆片。   “只能给你五万的投资占比,本来就是个十几万块的生意,你投八万,将来你们矿业公司就要分走五万,那我们妇联还赚什么钱?”苏向晚说。   金石进了门,转手递给北岗一辆模型小火车,跪在地上替他装好电池,看火车嘟嘟嘟的跑起来,这才拍着双手站了起来,叉腰笑着说:“饮料厂的效益好,那全凭我当初的投资眼光好,一下子就给你上了全国最好的生产线,要不然的话,就凭你们妇联,能搞出多大的产量来,要不是一下子就能以产量赢得市场,又哪里来的收益?”   这倒是,像饮料、啤酒这类的快销品,一是前期要有大笔资金的投入,抢占市场,二是要舍得钱做广告投入,迅速抢占消费者。   新入市的可口可乐和燕京啤酒都在西北五省都遇了冷,可不是因为当初金石给的钱多,红星饮料厂资金雄厚的原因。   但是,同样的,饮料厂赚来的钱,得分给金石一半,连着两年了,每年他都能从饮料厂生刮走五万块呢,那还不全是他的分成?   “总之,你只需要给五万就行了,八万真的太多了。”苏向晚说。   本来只是好好的聊点家常而已,北岗在玩他的小火车,谷东失望之极,也只好磨磨蹭蹭削尖了他的笔,准备开始胡逑日拐的写点作业。   只有宋南溪,气李承泽,同时最关注的也是他。   她就想知道,小时候对她那么好的哥哥,怎么突然就变成流氓了,就算变成流氓,给她个准话也好啊,总不能她长了这么大,给他亲了一下,初吻都没了,他就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然后把这一折子给揭过吧。   结果,还真就是宋南溪的关注,救了李承泽一命,当然,也救了金石一命。   金石一开始,只是笑眯眯的望着李承泽。   李承泽面色冷白,也只是冷冷的望着他。   结果,金石就突然说了一句:“真是可怜啦,听说李红军也死了?你们家从现在开始就剩你一个了吧?”   这在宋南溪听来,只不过一声寻常的问候而已,但是李承泽的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   一点预兆都没有的,他先是轻轻一脚,就把北岗的小火车给踢进卫生间了,然后,小北岗爬进卫生间里找小火车去了。紧接着,李承泽喊谷东:“谷东,给我进洗手间撕点纸来用。”   “马上送到。”谷东刚翻开作业本,正是瞌睡了找枕头,想帮人跑腿办事的时候。   结果就在谷东进厕所的一瞬间,李承泽一把就把卫生间的门给带上,紧接着拨枪,瞄准,松了保险,就在金石抬头的一瞬间,一发子弹已经送出去了。   恰好宋南溪就在厨房门口,一把推过去,枪打偏了,子弹嗖的一声,闷到了墙里头,弹壳在地上哗啦啦的响着。   “你疯了吧小伙子?”金石吓出一身冷汗来,瞬时就来抢他手中的枪。   苏向晚也从厨房冲出来了,一时没敢夺枪,只问李承泽:“承泽,你怎么啦,有什么事跟我说,把枪放下。”   李承泽一言不发,转身就开始往宋青山的卧室跑,这枪里只有一发子弹,要想再拿子弹,得到宋青山的卧室。   金石毕竟曾经打过仗的出身,而且这几年宋青山家走的熟,也是先后脚的奔进宋青山的卧室,就在李承泽埋头装弹的同时,他取下来那来福,俩人几乎是同时就把枪抵到了对方的额头上。   谷东和北岗还在厕所里哭着,叫着,拍着砸门呢。   苏向晚直到那一枪打出去,才发现李承泽是真的想杀金石。   李承泽这小子,不动怒则已,一动怒,谁都劝不住他。一手拿着枪,另一只手,他还不停的把苏向晚往外搡着。   金石拿的是来福,啪哒一声上了膛,没有对准李承泽,反而是对准了苏向晚:“小伙子,想杀我,你大概还嫩了点儿,敢不敢再开一枪,你不敢,我可敢,信不信我一枪嘣了苏向晚?”   李承泽倒不是怕金石,而是苏向晚在,他就得有所顾忌,瞄准着金石,对上他的枪膛,他一只手不停的把苏向晚往外搡着。   “承泽你到底怎么啦,有事跟我说,要我解决不了再动枪,行不行?”苏向晚说。   李承泽一言不发,红着眼睛,只把她往外搡着,看南溪也站在外头,毕竟宋南溪对于他来说有多重要,只有他自己知道。   是的,自打到宋青山家,一直都很好的的管理着自己情绪的李承泽情绪失控了,他得吓到孩子,可能还得牵连到宋青山,但是今天,他非杀了金石不可,事情就这么简单。   “苏阿姨你出去,然后把门关上,这是我和金石俩个人的事,跟你们没关系。”李承泽总算说了一句。而且一把把苏向晚搡出门,他直接就把门给关上了。   这可把苏向晚给气的。   小的时候一个个还懂事乖巧,咋等长大了,想发疯就发疯,一点预兆都没有?   就在苏向晚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还是她平常骄纵任性,但是关键时刻不糊涂的宋南溪一下子反应过来,就把苏向晚最趁手的武器给递过来了。   武功再高,也怕菜刀。   南溪扛着菜刀说:“妈,砍门。”   苏向晚提着菜刀,对着门把手一刀剁下去,再一脚踹开门,里面的俩人还在对恃呢。   “想干什么,在我家玩决斗?想要血溅三尺?”苏向晚一刀,先朝着李承泽劈过去:“快给我滚出去,弄脏了我的床,你让我今天晚上怎么睡觉?”   再对着金石,她又是一菜刀:“还有你,姓金的,我家对于你来说是个菜市场吗,你想进就进?把我丈夫的枪放下,然后给我滚出去。”   不就是发疯吗,他俩能疯,苏向晚为什么不能疯?   一刀刀的劈着,李承泽率先招架不住:“妈,我会跟你解释的。你先让我出门行不行?“   苏向晚一刀又一刀,把这俩人给逼在窗口,他俩倒是想出门,但给苏向晚堵着,出不去啊。   “从窗户里滚,我家的门没你俩出的,要真的出了命案,也在我家门外头出去,你们谁杀了谁,我才不管呢。”苏向晚说着,再一刀劈过去,还真的,李承泽跃窗而出,金石紧随其后,俩人从窗户里就跳出去了。   ……   好在当时门是关着的,没惊动保安部,但是陈爱党听到声音,也专门跑上门来看了一圈子。   家务事闹的再大,毕竟孩子是自己的,金石一走,苏向晚就把李承泽给拉进门,单独的,锁在自己的卧室里了。   为防他还要发疯,谷东在窗子外面守着,宋南溪在门口守着。   北岗嚷嚷着要吃西红柿酱炒的土豆片,她给宋青山挂了个电话,钻进厨房里,手还在颤,忙着,就在给小北岗削土豆呢。   顶多十分钟,也不知道宋青山是怎么开飞车的,总之,他回来了。   当然,苏向晚听见车响就出门,等宋青山进门的时候,苏向晚已经把李承泽和金石俩之间发生的事情,一股脑儿的全告诉宋青山了。   宋青山在钢厂,只要不换衣服回家,那身上都是满身的铁锈味儿。   脱着衣服,他说:“俩人就很突然的打起来了,事先一点征兆都没有?“   苏向晚不记得有什么征兆,倒是宋南溪说:“金伯伯问候过承泽哥哥的五叔,就是在水库上的那个疯子。”   李红军,李承泽的五叔,很久以前,就因为在文革中受了批斗的原因而发了疯,一直在兵团下辖的化肥厂里喂牛呢。   一个半疯子而已,也是李承泽如今在世上,唯一最亲的人。   前几天莫名其妙的死了,据说是自己跳进水库里淹死的,但是他在水库边那么多年都没给淹死,怎么好端端的,这几天就给淹死了呢。   因为是承泽的五叔,宋青山这些年一直都在给下面打招呼,让水电站的人照顾好李红星,所以这人的死,恰好宋青山还知道一点。   而这时候,本来心理上一直承受着高压的李承泽就因为心理疾病的原因,跑回秦州来看病,偏偏李红军这么些年一直活的好好的,却就在这时候死了。   几件事情扯在一起,这就有点意思了。   宋青山示意苏向晚和几个孩子不要着急,转身进门去了。   当然,苏向晚和几个孩子都在门上悄悄的听着,唯有北岗抱着只大土豆跑过来,不停的在苏向晚面前绕,示意苏向晚去替他炒蕃茄酱的土豆片。   “那就是个叛徒,败类,我外公就是他害死的,大舅,我不会牵涉到你,我已经给组织写好了信,你让我杀了金石就好,反正阅兵我也没法参加了。组织的平反不算什么,我和金石之间是私仇,我今天非得杀了他不可。”李承泽在屋子里呜咽,宋南溪在外头揉眼睛。   苏向晚也看出来闺女不对劲,把菜刀递给她,让她先去替北岗切土豆去,伸手敲了几下门,宋青山一开门,北岗和谷北俩先挤了进去,然后才是苏向晚。   李承泽也是二十六七的大小伙子了,用谷东的话说,都长胡子的大男人了,苏向晚还从没见他像今天这样,面色惨白,胡子拉茬,一副丧家之犬的样子。   “以底怎么啦,你好歹是我养大的,李承泽,你要再不说,就从我家滚出去,我只当自己没养过你。”苏向晚说。   李承泽和金石之间的事情,经宋青山解释,是这样的。   那是1965年,正当革命开始的时候,承泽外公李云龙,因为脾气爆躁,性格张扬,在革命工作中不肯检讨自己,还阻止革命分子们抢夺军区的武器,于是被率先下放到了云南。   在云南,有俩个下属准备把他迎救出去,于是跑到他所居住的农场夺人,然后,他死在了被迎救的途中。   而迎救他的那俩个人,一个是金石,另一个就是李红军,这俩人都曾是李云龙的下属,最后俩人报了个领导自杀,这事情就结案了。   但是,今天接了伊藤打来的电话,李承泽才意识到,很可能外公并非自杀在,而是被金石给杀害的。   本来,因为伊藤的原因,他只是怀疑这件事情,还准备再找宋青山论证一下,但正好金石一进来就提起李红军,脸上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一下子就让李承泽断定外公是被金石所害,所以他才会拨枪杀人。   “伊藤到底问了你什么?让你那么笃定,你外公一定就是金石杀的?”宋青山说。   他对于金石其人,还算有一定的认识,那家伙确实是个好战分子,但是对于战友向来忠肝义胆,当初之所以前去营救承泽外公,也是因为宋青山在监狱里出不来的缘故,说他会杀李云龙,宋青山不肯相信。   在李承泽这儿,这件事情是这样的。   那时候他们举家都在云南,也是因为父亲在云南边防上的原因,外公才被下放到那儿的,而且外公在云南的生活还算舒适,唯独一点,没完没了的写检讨让外公脾气爆躁,于是一直跟组织对抗。   而外公走这前,跟李承泽见最后一面的情景是这样的。   他父亲李大进知道外公不高兴,也是为了逗他外公开心,于是悄悄叮嘱李承泽,让他用左手给外公敬个礼。   李承泽当时当然得问他爸一句,为什么要这样做。   于是他爸就告诉李承泽,说曾经有个士兵,刚入部队的时候,用左手给他外公敬了个礼,他外公当时大吃一惊,说:“哟,这个当兵的不错啊,右手骨折了都不肯休息。”   顿时,等首长接见的新兵们哈哈大笑,因为那个新兵并不是因为右手骨折而不能敬礼,而是因为紧张,才用左手给首长敬礼的。   当然,那个新兵并没有受处分,反而因为他一个左手礼,被李云龙青睐,一直在部队上混的不错。   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李云龙每每讲起这件事情都得哈哈大笑。   所以,李大进才让李承泽故意左手敬礼。   “这事儿跟金石又有什么关系,它跟你一直怕迈错脚又有什么关系?”宋青山问。   李承泽扬了扬手中的枪,语气略带些伤感:“伊藤说,我的疾病诱因,还是在小时候,毕竟是我左手给我外公敬完礼后的晚上,他就自杀的。还有,伊藤说,他的父亲曾经就是我外公最强劲的对手,他说,据他父亲的了解,我外公那个人绝对不会自杀,反而是用左手给首长敬礼的那个人,他前去营救首长,很可能就不是出自真心的想要营救我外公,于有些人来说,一个左手礼就能被首长赏识,步步提拨,当然觉得自己是交了好运,可能会感恩一生。但于有些人来说,因为一个左手礼就被首长笑话了那么些年,见人就讲,见人就说,他很可能会怀恨在心,想办法把老首长除之而后快。”   曾经给首长左手敬礼的那个人,就是金石。   金石是因为感激才去营救李云龙的,还是因为自己的一个左手礼而被首长一直当个笑话,想要去杀了首长的。   在此之前,因为李红军疯了的缘故,李承泽一直选择相信前者,相信外公是自杀的。   直到今天,伊藤的一席话,以及李红军的死,两厢因诱,就让他改变观念,选择相信后者了。   这可真是个大难题,毕竟知道事实真相的李红军早就疯了,而金石呢,也不可能承认是自己杀了老领导吧?   宋青山还在沉吟,苏向晚也顿住了,就连向来觉得自己最聪明的谷东,一个日本心理医生伊藤,再加一个坏坏的金石,他也不知道该选择相信谁。   就在这时,小北岗挥舞着自己的双手,学着爸爸出早操时的样子,一二一的走着,走到李承泽面前,伸出左手,就给他敬了个礼,一模正经的说:“首长好!”   不等李承泽回答,小家伙又自顾自的高喝一声:“为人民服务!”   然后,在全家绞尽脑汁,愁眉苦脸的样子里,小家伙迈着矫健的步伐,就往厨房里去看他的蕃茄酱炒土豆去了。   天塌下来,在小北岗这儿,也不及蕃茄酱炒土豆片更重要啊! 第197章 治病啦   北岗在厨房里吃着他香烹烹的土豆片,苏向晚还在忙着给李承泽和南溪几个做饭吃。   宋青山和李承泽俩经过深思熟虑,打算再给伊藤挂个电话。   当然,这个电话得由宋青山来打。   “青山先生,你好你好。”电话一拨出去,接电话的人就是伊藤,说话还是那么的春风和沐。   当然,谈起李承法的病来,伊藤也显得特别的在行:“青山先生有所不知,在下这些年,专门研究的,就是像承泽这样的心理病症,要在下来说,像他这种情况,最好来趟北京,由在下来为他催眠,然后做最终的治疗。”   “那现在呢,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暂时延缓他这种症状?”宋青山说。   伊藤略想了片刻,还真的给宋青山开了两种药,而且都是常见药,半片安乃近,一片维生素B1,然后,还建议他多服用西红柿,香蕉和燕麦,玉米等食物,用他的话说,忌酒,忌烟,只要每天服用维生素B1和半片安乃静,三天之内,李承泽的睡眠应该就会有很大的改善。   当然,这种方法治标不治本,只能让他能睡着,真正心理上的疾病,还得到北京,由他催眠之后,才能去除。   不就是玉米、香蕉和西红柿,还有燕麦吗,这些东西可是很容易找到的啊。   宋青山才一说,苏向晚发动着几个小的,就开始替李承泽找食物了。   谷东在商店里找了半挂子香蕉,边往家跑边剥皮,剥开之后忍不住自己吃了一个,再跑两步再吃一个,等跑到家的时候,半挂子香蕉就剩一个了。   “一斤香蕉三块五,韩谷东,你能不能少吃几根?”南溪忍不住要抱怨:“把香蕉给承泽留着,你到门口摘苹果吃去。”   “我就试一试味儿。”   “试剩一根?你干嘛不把那一根也给吃了去?”南溪觉得可笑,分明就是他自己爱吃。   “这东西是个意思,他尝个意思就行了,我说的没错吧妈妈。”谷东也有自己的理:“最重要的还是药,我说的没错吧妈妈?”   “很对!”苏向晚说着,又给了谷东五块钱,让他再买点回来。   玉米当然有大把,但是苏向晚怕老玉米的味道不够好,专门让宋南溪到阿妈妈开的饭馆儿旁边,去找阿妈妈自己种的。   阿妈妈的玉米地还铺着地膜了,一株株玉米又肥又大,听说宋南溪来掰玉米,阿妈妈直接给了她一筐子的玉米。   饭馆就在钢厂隔壁,宋南溪背着玉米从饭馆出来,正好就碰上钢厂冶金车间的沈星火,这家伙其实早就谈上对象了,但是毕竟宋南溪在他心目中与别个不同。   所以,他分明正在跟对象俩人吃饭,把对象一扔就跑出来了。   “怎么回事啊南溪,听说承泽回来了,咋闭门不出,也不肯见我,我听说他要参加阅兵,相互交流下啊。”沈星火说。   说起阅兵,宋南溪当然高兴,因为李承泽原来曾经答应过她,要真的自己能参加阅兵,到时候要在电视上让她看到自己呢。   但是,现在李承泽能不能参加阅兵还是一说,所以宋南溪的脸上,那是一脸的不高兴。   “你怕不知道吧,咱们钢厂也要参加,我们会在秦州代表团的方阵中,明天我就要上北京啦,你回去转告承泽一声,让他在北京等着我呀。”沈星火说。   宋南溪背着一筐子的苞谷,还没说话呢,沈星火的女朋友出来了。   宋南溪在秦州算得上小有名气,而沈星火的女朋友呢,又在钢厂上班,当然认识领导家的姑娘,不过小姑娘嘛,年青气盛,而且谁都知道沈星火喜欢宋南溪的事情,所以这小姑娘上下打量了南溪一眼,等南溪一转身,趁着她还没走远,故意就声音比较大的说:“咱们总参谋家的姑娘力气可真是够大的,那么一筐玉米,亏她能背得起来。听说这姑娘跳舞跳的好,咱秦州军区一枝花,沈星火,怎么这么土气?”   要平常,谁敢说宋南溪一句,宋南溪能回她十句八句。   但是昨天夜里南溪就没睡好,辫子都没梳,头发毛糟糟的像个鸡窝似的,还背着一大筐的苞谷,可没时间跟个吃她醋的小姑娘斗嘴。   回到家,把苞谷皮一剥,蜂窝煤炉子咕嘟嘟的就把玉米给煮上了。   至于西红柿,这个好办,因为北岗爱吃,苏向晚做了十几罐子的西红柿酱,炒蛋、拌面,炒茄子,再加上炒土豆,等到了晚上,一桌子西红柿宴,照着李承泽绿油油的面庞,香的小北岗和谷东俩差点没把舌头给吞掉去。   只有燕麦不太好找,苏向晚还是千打听万打听,才从现在秦州最大的百货商店,人民商场里买来的,好家伙,一罐子燕麦片要二十块钱。   当然,在将来,上辈子苏向晚的那个年代,一罐燕麦片也就二十块钱。   但这玩艺儿咱们国家不产,只能依赖于进口,所以它的价格才那么高。   睡前,苏向晚特地用牛奶冲了一碗麦片,亲自端进卧室给李承泽喝。   不说这是过大年,跟唱大戏也差不多了。   毕竟麦片贵啊,管它是个啥味道,在北岗和谷东的眼里,不选对的,只选贵的,只要贵的东西,那肯定就是好吃的东西,所以俩人还是馋巴巴的呢 。   在几个孩子的注目下,李承泽倒是很乖巧,一碗燕麦片吃掉,刷了牙洗了澡,乖的跟个小宝宝似的就上床了。   等他上了床,谷东和北岗俩还非得坐在被子上给他唱个摇篮曲不可。   李承泽并不是没有判断能力的人,当然,要不是因为一直在做噩梦,要不是真正阅兵带给所有人的,都是空前的考验,他也不会成今天这个样子。   闭上眼睛,李承泽对于伊藤半信半疑,对于金石当然也是半信半疑。   他一直在怀疑外公的死因,更可恨的是,那是众罪,他就算心里难过,也不知道这份众罪,该由谁来负责。   如今总算找到个金石,那份众罪可以找到一个元凶,让他发泄,这才是他正真失控的原因。   冷静下来想一想,李承泽觉得自己做错了,拍自己一巴掌,还真是庆幸回了家,也庆幸苏向晚在,不然,估计他还会错的更厉害。   人这一生是够难的,稍有不慎就会犯错误,李承泽是真的庆幸,他一个冲动,没把自己给搭进去。   他原来是个入睡很容易的人,这段时间一直在高强度的训练,但是入睡一直非常困难,经常睁着眼睛到凌晨三四点才能睡着,一个噩梦被惊醒,就得熬到天亮。   这不,他刚刚睡着,怎么就觉得好像有只毛毛虫趴在自己的面庞上,正在爬来爬去。但是不对,这不是毛毛虫,而是人的呼吸,他的枕边应该有人。   意识到危险,并且反应迅速,这是一个战士的必备素养。   所以李承泽一把拍过去,直接就把对方的脸给压在床上了。紧接着一条腿缠过去,对方不论想干什么,转眼之间,已经叫他给压的死死的了   “哎哟!疼死啦疼死啦。”这一声,带着娇气,还带着点儿赌气,怕不是李承泽最熟悉的声音?   “你怎么进来的?”李承泽还松手,软软的宋南溪,就还叫他给压着呢。   挣了两挣没挣开,南溪气鼓鼓的,但又抑制不住笑的说:“你的房间又没上锁,我咋就不能进来啦?”再挣了两挣,踢开李承泽的腿,她又说:“这个现在是咱家的客房,谁都能住,又不只属于你?”   “可今天晚上它属于我,人权你懂不懂,这是我的卧室,进门前你得敲门。”李承泽故意要犟一句。   宋南溪也分毫不让:“你不是我哥吗,当初打我的时候,从床上一次次把我拖下床压着我的脑袋让我读书的时候,你怎么就不讲人权呢?”   想当初,他是法西斯专政,是魔鬼,是希特勒呢。   “宋南溪你十八了,不是八岁,你要八岁,我的卧室你随便进,但现在不行,赶紧给我出去。”李承泽说。   南溪趁着李承泽一松手,啪啦一个转身就仰躺着了,伸开双臂,她说:“我是你妹,八岁跟十八能有啥差别,难道说我长到十八岁就不是你妹啦?”   “李承泽,承泽哥哥……”见他不应,南溪还在执著的叫着呢。   毕竟南溪是个大姑娘,李承泽也是个大小伙子,而且邓主任还特地叮嘱过,说很可能结了婚,他这种心理病就会不治而愈。   所以,虽然说这个妹妹跟李承泽朝夕相处了那么久,但这还是头一回,他压着她,居然犯了一个是人都不能容忍的错误,他居然对着自己的妹妹起反应了。   那怕李承泽从很小的时候,就没想过让宋南溪嫁给别人,但毕竟他们是一起长大的孩子,据说一起长大的孩子之间是很难产生性冲动的。   李承泽原来是真没冲动过,也不知道怎么的,今天晚上,黑更半夜,正是他该酝酿着好好睡一觉的时候,居然突如其来的就冲动了。   当然,立刻,李承泽一个翻身,就滚到床的另一侧去了。   “怎么,我就想问你,在你看来我是八岁,还是十八岁?”南溪才不管李承泽心里在想啥,凑了过来,执著的追问。   这姑娘的牙膏跟别人的不一样,别人都是薄荷味儿的,冲鼻子,唯有她的是桔子味儿,闻着就叫人想亲一口,更何况白天李承泽才尝过她唇的味道,甜甜的,吻起来特别舒服。   “我啥都没想,你赶紧去睡觉。”李承泽没好气的说。   结果话才出口,宋南溪一巴掌已经拍过来了:“果然是个臭流氓,我还以为你是喜欢我才亲我的呢,啊呸!”   她从床上爬起来,犹不解气,拍了李承泽两把,这才气鼓鼓的走了。   李承泽一看表,夜里三点钟。   好吧,他以为自己今天晚上就算不失眠,肯定也得做个噩梦的,但事实上,只等宋南溪出了门,他闭上眼睛再是一觉,等醒来的时候,窗外叽叽喳喳的麻雀叫声,太阳都升到半空了。   一看表,早晨九点整。   “昨天晚上睡着了没?”谷东第一个进来,两眼的关怀,当然还有掩不住的好奇,在李承泽的面前绕自己的作业本呢:“有没有想把它撕了的冲动?”   厨房里一阵扑鼻的清油香气,应该是苏向晚在做饭。   李承泽在床边坐了片刻的功夫,正准备找自己的拖鞋呢,从床底下钻出个小家伙来,掰着他的脚,正在卖力的往他脚上套拖鞋。   这是李承泽的家,一群奇奇怪怪的孩子,不论哪一个,都叫李承泽想起来,就要翘起嘴角。   尤其是才两岁的小北岗,李承泽原来是真没把他当回事儿过,这会儿给抱起来,仔细看这家伙,是有他的帅气,也有宋东海的结实,还有宋西岭那聪明劲儿,总之,他就跟宋青山想象中的样子一模一样。   抱着这小家伙出了卧室,把头往厨房里一伸,李承泽问:“苏阿姨,我大舅呢,去上班了吗?”   “大周末的,上什么班。”苏向晚说:“要不是在打篮球,就是在晨跑,你到篮球场看看去。”   李承泽从受训阅兵开始,到昨天,总算睡了一个好觉。   把小北岗往脖子上一架,他出了门,先到篮球场找了一圈,并没有找到宋青山。   宋青山爱打篮球,尤其几个孩子打了之后,喜欢陪他们打。   但今天他不在篮球场,转了一圈跑到网球场,李承泽还没找着宋青山呢,小北岗已经挥舞着自己的小手了:“瞧见没,那个是我爸。”   李承泽放眼一看,还真的,宋青山在网球场的最远处那一端,竖着球拍,正在跟金石俩聊着什么呢。   远远见李承泽来,宋青山扬起网球拍挥了挥,那意思是让他不要过去。   宋青山其人,是的四平八稳的人,但同时,是个很善于聊天的人。   他好像从来没有冲动过,但他就算不冲动,也能解决所有孩子们哪怕冲动也解决不了的问题。   李承泽估计,他今天是想问问金石,当初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爸爸一定有办法,这话一直是谷东念叨的。   原来的李承泽自诩有点小聪明,没有相信过,但今天,他有点相信了。 第198章 找到病因   部队上基本没什么胖人,很多退了伍的老将领们,到七八十岁,还是瘦熠熠的样子,当然,这跟他们在部队上时,一直以来养成的,每天锻炼身体的习惯离不了干系。   不比宋青山一直在部队上,而且每天因为几个孩子,保有大量的运动,像金石这种退到国有企业当老总的,既不抽烟也不喝酒,发胖就再所难兔。   在现在这个物质丰裕的年代,大部分人以胖为荣,谁要胖,就显得他家生活好,有钱,还有好多人平常在家里舍不得吃肉,出门的时候得用块猪皮擦嘴巴,以显得在家吃过肉。   金石可不屑于这个,他生怕自己胖起来,显得自己松懈了,跟常人同流合污了,所以每天必打网球,以保持自己的身材。   “我记得李师长似乎也挺喜欢打网球的,金石你打网球这个习惯,怕不是跟着李师长才养成的?”拍着网球拍试着球,宋青山说。   要提起李师长,金石一脸掩不住的自豪:“人都说你是师长的干儿子,我得说一句,这完全是放屁,我才是他亲口承认的干儿子,想当年在部队,他都是拿亲儿子喊我的。”   李承泽架着北岗,在网球场外绕了一大圈子,特地转到金石的身后,就想听听他要怎么说这事儿。   听到他这么说,只差要跳出来说声放屁。   毕竟当初的李云龙,一直以来看好的干儿子只有宋庭秀和宋青山,要不然,也不会把他们兄弟从清水县弄出来当兵,而且还让宋青山考军校的。   “那是,你这么优秀,谁见了你不得多看两眼。”宋青山笑着说。   金石给宋青山一夸,得意忘形,当然,眼圈还有点红:“那是,谁叫咱优秀呢,要说你宋青山幸运,能得到李师长的遗产,也不过你比我更会钻营而已。”   这家伙耿耿于怀,就在于世人都知道宋青山是李云龙的干儿子,而没人知道他。   “这不改革开放了吗,好几个李师长原来的下属和老战友联络我,说想给他迁个墓,搞个纪念活动,但是他的军功章全部佚散,截止目前为止,就连承泽那儿都没有一枚,要你能把军功章找出来,到时候我向大家隆重介绍你,就说你才是李师长真正认可的干儿子,怎么样?”宋青山说。   对于一个老奖领来说,钱财房产乃是身外之物,他们最重视的,就是自己那一枚枚的军功章。   李承泽初听宋青山捧金石,还没回过味儿来,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一听到军功章,突然醒悟过来了,金石这家伙一心想搞小团体,想利用李云龙的名号和威荣东山在起,宋青山抛出一个,说金石才是李云龙干儿子的诱饵,这家伙要真的拿着李云龙的军功章,肯定会拿出来。   可他要一拿出来,宋青山直接就可以拿军功章当证据,起诉金石一个谋杀首长之罪。   兵不刃血,言谈之间,这事儿是真与否,就能水落石出了。   金石本来在发球的手突然就停住了,过了半晌,他竟然生生一把,就把网球拍折断在了自己的膝盖上:“操他妈的宋青山,你知道李师长是个什么脾气的人吗,钢铁一样坚硬,宁折不弯的性格,可是在云南的时候,你知道他过的是什么日子吗?那些革命派天天上门,一上门就是让他检讨错误,而且,那怕他们打李师长一顿也好,至少疼挨过了也就过了,可他们不是,他们总是不停的奚落他,一点点的否定他曾经在战争中的贡献,喊一帮十四五岁的小孩子来,让他们造他的反,驱赶着他到农场里劳动,那帮孩子提着皮鞭,像赶牲口一样赶他去劳动。   我和李红军是看不过眼才去救他的,但是,就在我们把他营救出去之后,李师长坚决不肯走,他抢了我的枪,然后说,现在的政策和路线是错误的,但他是个粗人,不知道目前这种境况该怎么办,而且,像他那样的人,宁可战死沙场,也不愿意再受屈辱,所以,他没有更好的文采替自己辫驳,也不愿意屈从于那些革命小将们,但他可以决定自己的生死,他就算死了,在阴间,照样是将军,照样能杀日本鬼子!“   几欲哽噎,金石指着自己的眼睛的说:“我和红军是亲眼看着他开枪自杀的,然后红军疯了,我一个人守着他的尸体,你要问他是怎么死的,我比谁都清楚,但你要说军功章,我金石没有,因为就在他死后的第三天,那些军功章全给人抢走了。”   ……   这是不论李承泽,还是宋青山都没有预料到的答案。   金石一把把只网球砸到对面,高声说:“将士活着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战争,就为了死不瞑目的李师长,我也希望国家能再有一场战争,至少,打醒那帮战时缩在后方,等了战就出来闹清算的王八蛋们,让他们知道,新中国是怎么来的!”   “抢了军功章的人是谁,有你认识的吗?”宋青山说。   金石深深往外吐了一口气:“得了吧宋青山,那帮人革命的时候造反,等革命完了就开始搞经济,一个个全是能搂声望,还能搂财的主儿,除非能有一战,让咱们占据主动权,否则,你我就只有听命的份儿。”   这么说,抢李师长军功章的人,目前不但活的好好儿的,还在高位上?   “谁,那些人到底是谁?”金石刚一转身,李承泽就在他身后站着呢。   金石摊了摊双手,居然来了句:“要说那帮人的头子,跟你还算认识,小伙子,甭想这些了,这是我们老一辈的事情,早晚有一天,我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外公的死有多冤屈。”   这不等于没说吗?   李承泽认识那么多人,他哪知道谁家的长辈,才是害了他外祖父的元凶啊。   小伙子还想冲过去呢,给宋青山拉回来了。   “承泽,我一直觉得你不是个冲动的人啊,你到底怎么啦,最近这么爱冲动的?”宋青山说。   李承泽也觉得自己特别爱冲动,当然,小伙子向来自信,也只是把这归咎为,自己最近老失眠的缘故。   总之,宋青山跟金石聊了一回,也算大有收获,至少知道金石不是加害李师长的元凶这件事了。   而且,照金石来说,李师长的死显然不是众罪,是有那么一个人加害过他,既然有那么一个人,这就好办了。   金石今天不说,等明天,以宋青山水磨石穿的缠人功夫,总得把那个人是谁,给套出来不可。   但是,李承泽的失眠问题还没解决呢。   维生素B1和安乃近,以及玉米、香蕉和西红柿,现在成李承泽的主粮了。   当然,效果很是显著,连着三天,还真的,李承泽每天晚上都能睡得着觉了。   一夜酣睡到天明,要不是伊藤打电话来提醒他到北京做治疗,李承泽都以为自己已经好了呢。   阅兵之前,有三个月的集训期,所有参加阅兵的官兵们全部都得参加集训,当然,这时候进去集训,到参加完阅兵式之前,他们是无法再跟外界联系的,得把任务完成才能出来。   “承泽,现在就上北京吧,毕竟集训的时候你可没法吃药,要在集训中犯了错误,那才是致命性的,在下说的对不对?”伊藤在电话里,语气依旧是那么的亲和,耐心。   李承泽又不傻,想当初,他外公杀过多少日本鬼子,现在一日本鬼子要给他治病,而且还是在阅兵前后,你叫李承泽怎么相信他是个好人?   所以,这家伙就跑来找苏向晚了。   “苏阿姨,我不相信那个伊藤,要不这样,今天晚上我就不吃药了,让大舅陪着我,咱们看看今天晚上我还会不会做噩梦,要不会做,明天晚上我单独睡,要还不会做噩梦,我直接去参加集训算了,我觉得我自己现在很好,真的。”承泽拍着胸脯说。   北岗一脸认真:“这个哥哥特别好,真的妈妈。”   天把他架在脖子上四处跑,在北岗看来,这个哥哥比谷东还好。   苏向晚也觉得那个伊藤有点问题,毕竟要真是东京女子大学的研究生导师,什么奇奇怪怪的病人没见过,要对李承泽这么殷勤。   她当然愿意,不过倒是觉得一点:“干嘛让你大舅陪你睡啊,你自己睡就行了,要还做噩梦,咱们再替你想办法,要你不做噩梦了,直接去参加军训就得,这不是个很简单的事儿?“   正好宋青山进门,车钥匙都没放,急着就在给自己换衣服。   他却说:“不行,伊藤非见不可,不过你今天晚上可以不吃药,先试一晚上,我没功夫陪你,因为老家打来电话,说你大爷身体不好,我得和你苏阿姨开车回去看看,咱的老房也好久没有住过人了,我们得收拾一下房子,明天再回来,今天晚上让谷东陪着你。”   “你爸一直不都好好儿的,这是生病啦,还是怎么啦?”苏向晚说。   宋大爷今年都有七十了,他老到一定程度之后似乎就不会老了,一直很精神不说,这个年纪,还天天在宋老三的卷烟厂上着班呢。   要说宋老太生了病,苏向晚一点都不会操心,说宋大爷生了病,她还挺着急的。毕竟宋大爷还算是个难得的好公公呢。   “回去再说吧。”宋青山忙着又换了鞋,催促着苏向晚也赶紧换衣服,抽空跟李承泽说:“今天晚上让谷东陪你睡一宿,明天中午我们大概就能回来,到时候咱们再看。“   就这样,宋青山把苏向晚一拉,开着车走了。   当然,他们一走,做饭,带孩子,可就全成了宋南溪的活儿。   李承泽当然顺顺溜溜,就得肩负起帮宋南溪带孩子的活儿来。   家里有个小孩子,那你就甭想藏着什么东西。   不论你把什么东西藏的有多深,他都能给你翻出来,就比如此刻的小北岗。   小家伙正在翻他哥哥放在卧室的旅行包呢,从中翻出几张黑白照片来,对着上面的李承泽吧唧了几口,然后往后一扔,就又从中翻出一瓶瓶复合维生素来,扭把扭把,把它扭开,往嘴里放了一枚。   李承泽倒是很会带孩子,本来是在翻看精神病类别的医书的,眼看北岗一片维生素要塞到嘴里,一把就给抓过来了:“这是哥哥的药,你不能吃。“   “呸呸呸,苦的!”北岗说着,把药一扔,转身蹬蹬蹬下了楼梯,从苏向晚的抽屉里取了一瓶复合维生素出来,拿上楼在李承泽面前晃着呢:“不苦,这个不苦。”   不得不说,这小家伙的眼光还挺灵的。   因为,俩瓶一模一样的维生素,还是同一个生产厂家生产的。   但是吧,北岗拿着的,苏向晚的药片上有个字母,而李承泽这一瓶,药片虽然一模一样,但是药片上没有字母。   这维生素,是军区医务室开给李承泽的。   为什么医务室会给他开维生素呢?   因为大家一起军训,别人都晒成了古铜色,只有李承泽的皮肤一直白白的。阅兵嘛,要的就是统一,大家统一肤色,他肤色太白,太乍眼,领导才会专门到医务室,让医务室的人给他开维生素出来,看吃一吃,给他增加点维生素,他的肤色会不会变黑一点。   李承泽头一回吃维生素,当然,因为这药是从军区医务室出来的,也从来没有怀疑过什么。   但因为北岗重新拿出来一瓶一模一样的药,他突然觉得,自己一直以来吃的药该不会有问题吧?   至于南溪,昨天晚上叫李承泽从房间里赶出来,从小就当花孔雀养大的姑娘,对谁好,那是掏心掏肺的好,但你要不给她面子,她也得给你气受,属于绝对绝对,不会委屈自己的那种人。   所以,此刻的她,就在对着李承泽摔摔打打呢。   “西红柿炒玉米,你愿意吃吗?”南溪在厨房里探了脑袋出来,没好气的说。   承泽还在比较两瓶药,头都不抬:“随便。”   “你要说随便,那我就燕麦、西红柿和香蕉给你烩一锅子,我和北岗俩到阿妈妈那儿吃好吃的去。”宋南溪说。   她都气的快不行了,李承泽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你看着办就行了,甭问我。“   南溪气的直接把北岗从屋子里给抱了出来:“那就是个坏哥哥,整天打人的那种,不准跟他一起玩。   李承泽毕竟脑子放在那儿,是够用的,几是在一瞬间,他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摇着自己手中的药瓶,那不宋南溪正在下楼梯,这家伙一把掰过她,就在宋南溪以为他又要对着自己耍流氓的时候,这家伙朝准北岗的小脸蛋儿就亲了一口。   “宋南溪,我今天晚上要吃酸拌汤,一定记得面要剁细,土豆和酸菜都要放的多多的,要做不酸,做不好吃,我回来打你的屁股。”直接一把拉开门,这家伙抽空还抓起谷东的作业本撕成几大片,然后转身就跑。   南溪追出门,吓的哇的就是一声哭:“承泽哥哥,你快回来啊,你到底怎么啦?”   但是就这功夫,李承泽已经跑到军区总医院了。   挂军人号,搬出宋青山的名头,把几个药理科的,正准备下班的医生给堵在办公室里,李承泽等了一个小时,终于,结果出来了。   “这不是维生素,而是苯乙酸诺龙,一种会让人产生兴奋、幻觉的药物。”药理科的医生说:“它只是长的很像复合维生素而已,但这玩艺儿一般都是发达国家给运动员吃,吃了让他们能集中精力打比赛,增加肌肉用的,一般人可扛不住吃这玩艺儿,李承泽同志,这东西,你到底从哪来的?”   李承泽捏着只玻璃药瓶子,长出了一口气:“是啊,我也想知道这玩艺儿是从哪儿来的呢。”   有人害死了他外公,还抢走了他外公的军功章,金石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是不敢说出来。   而在部队的医务室,在阅兵前夕,有人特地想办法开了兴奋剂给他吃,以致于李承泽产生强烈的幻觉和性冲动,差点就要去求助一个日本医生。   再把这事想远一点,万一那个日本医生伊藤在对他实施催眠的时候,给他的脑海中灌输上什么不好的东西进去,做为走在阅兵方阵第一排的人,他会不会犯连自己都不敢想的错误?   李承泽深吸了口气,又缓缓的吐出来,凭空打了两拳头,只能说,这趟秦州回的,实在是太值了。 第199章 省亲式的爽   其实早在苏向晚没回老家之前,宋青山就已经一个人回来过好几次了。   宋大爷确实有病,而且还病的挺严重。   他脾脏上有个肿瘤,原来不大,拖了好几年,现在越长越大,因为老人家年事已高,不止县医院,省医都不愿意给他动手术。   再大下去,他的脾脏就该破裂,人也要玩蛋了。   这些,都是在路上的时候,宋青山抽空给苏向晚讲的。   俩人一到老房,大热天的,全家人都在外头坐着乘凉呢,宋大爷那肿瘤大概是良性的,除了疼一点,也没啥太大的不舒服,所以也在外头坐着。   “就苏向晚那性子,能带他去北京做手术?青山那是说大话,你们也肯信?”宋老太特别笃定,摇着蒲扇说:“行了,你和我就是吃苦的命,疼死算了。”   宋大花现在又在县妇联工作,眼看退休,有时间,也有钱,倒是说:“青山既然说了要带我爸去北京,就肯定会去,妈你少说两句吧。”   宋老三新娶的媳妇叫黄向阳,是个带着俩继女的寡妇,性格跟宋老太还挺像:“大哥最终还是得听大嫂的吧,大嫂几乎不认咱家人的,怎么可能愿意带爸到北京去,你们就甭想了,我估计他也就说说而已。”   恰好苏向晚和宋青山到了门外,宋青山故意放重了脚步,当然是怕宋老太又要骂出难听的来,得往里头通风报个信儿,就说苏向晚来了。   但宋老太现在耳朵可不灵光,犹还在大声说:“青山是孝子,但苏向晚可不是个好儿媳妇,只不过人家现在是妇联主任,这话咱不敢说而已。”   “行了行了,我这些儿女没一个差的,都是好孩子,人老了都会死,咋能怪在小辈身上。”宋大爷说。   宋青山猛咳了一声,院子里的人才止了声音。   “进去见我爸一面吧,他这个病不知道啥时候就会严重,也不知道啥时候会死。”宋青山说。   苏向晚一把掐在宋青山的背上,这家伙因为在自家门外,不敢大声,小声的,不停的叫着:“疼疼疼,快松手啊苏向晚,求你了。”   “又在给我唱戏,唱鸿门宴。”苏向晚再掐了一把:“合着你不代表钢厂去参加阅兵,是因为你爸生病了,你想带他到北京去医病,才不愿意去的。这是怕我不给钱,故意让全家唱这么一出给我看的吧?”   这男人,肚子里永远有那么多的弯弯绕。   “怎么可能,我的钱全在你手里,要不要给我爸看病全是你说了算。”宋青山赶忙说。   “你要不先斩后奏,给你爸看病的钱我出,我还亲自陪你去北京,但谁叫你非得把我架到火上,才跟我说这事儿的?”苏向晚说:“你就哭去吧,甭想我掏钱。”   老宋家全家人对于苏向晚的态度,趋年在变。   一看她进来,就连老太太都撑着棍子站起来了:“向晚啊,这么晚了,你们吃饭了没啊,今天晚上要不要住在这儿,我让老三媳妇替你们铺炕,收拾被褥去。”   老三媳妇也说:“大嫂想吃啥,赶紧说,我给你们做饭去。”   “我们啥也不吃,让我爸准备一下,最好青玉或者大姐陪着,大概后天吧,上北京去看病,那边我有认识的医生,联络一下,能做手术就做,不能做也保守治疗一下。”苏向晚说。   老宋家人,尤其是宋老太,撑着拐杖,拦不住的,就非得进厨房烧饭,指挥着老三媳妇替苏向晚和宋青山俩铺被褥去。   当然,苏向晚的老院子,老太太现在替他们打理的好着呢,花是花,草是草,屋子里清理的干干净净,老太太怕儿媳妇不高兴,一天都没敢住过。   要上北京治病,那得好大一笔钱,尤其宋大爷是个农民,还没法报销。   这笔钱,宋大花几兄妹只能出小头,大头得苏向晚掏,她是财主,当然得受到最热情的款待。,   老太太的拿手好菜荞面煎饼炒鸡蛋,苏向晚吃一口,老太太就得笑一下,人家吃她的饭是赏光,这个老太太比谁都清楚   苏向晚的屋子更是收拾的整齐,炕上一点炕腥味儿都没有。   宋青山心情格外激动,替苏向晚热了水,专门在洗澡房的门外等她洗澡,村子里这几年发展好了,他们的院子周围起了好多新院子,家家户户都是炊烟。   遥想一下,等老来,俩人夏天回来避个暑,多舒服啊。   “这就是爱吧苏向晚,你能忘了前嫌帮我爸,我觉得除了爱,没有别的东西可以解释。”宋青山说。   苏向晚冲完了凉出来,从宋青山手里拉过毛巾说:“工资你是每月上交的,以后每个月你的零花钱再减一半,就算分期付款吧,你争取多活几年,不然你欠我的债都还不清。”   “你就说一句爱我能怎么样,苏向晚,北京你都愿意带我爹去,嘴上说好听点行不行?”宋青山说。   苏向晚冷笑:“我可不是为着你爹去的,我去北京有个很重要的任务,非去不可。至于钱,那也是你自己掏,我只不过来享受一下这种元春省亲似的优越感,你还甭说,挺爽的,真的。”   比起你仇我恨来,偶尔给老房点面子,看老太太心里不舒服,还非得巴着她的样子,这感觉也不错。   “爽吗?”宋青山敏锐的扑捉到俩字儿,顿时就意味深长的笑了:“今天晚上给你来个更爽的,不信你试着。”   这女人,宋青山除了能在炕上治的她求饶,还真没别的办法治她。   宋南溪跟她妈一样的刀子嘴,豆腐心,嘴里说要祸祸一顿猪食给李承泽吃,但其实不但剁了他最爱吃的酸拌汤,还专门指着谷东给他到熟食店剁了两只猪手手回来,又自己拿阿妈妈送的卤肉给他炒了个虎皮辣子。   所以,酸拌汤只是附带的,肉才是主食。   谷东那叫一个激动啊,把自己给撕烂的暑假作业收回来,还给自己眼睛上抹了点口水,专门哭了一场。   可惜李承泽只撕掉了数学,他最头疼的语文还没撕掉呢,这不,他正等着李承泽回来,再把自己的语文作业也撕掉呢,韩明说家里有事,要他回去一趟。   小家伙当然不情愿去,不过估计家里发生的是大事,韩明让自己秘书室的人把这家伙一架,就给架走了。   李承泽兴冲冲回到家,一鼻子嗅过去,嘴里就在念叨:“好香好香,真的好香。”   南溪把饭端了出来,得忙着给北岗吹饭,喂饭,见李承泽不吃饭,倒是在忙着翻旧报纸,那不因为人家是个疯子嘛,得照顾情绪,于是好声说:“哥哥,快吃饭吧。”   “你们先吃,我还忙着呢。”李承泽头都不抬。   “再不吃饭都凉了,而且北岗不好好吃饭,你得在他面前跟他比赛,他才愿意吃。”南溪于是又说。   李承泽啪啦啦的翻着旧报纸,突然抬头,见南溪和北岗俩都在自己面前半跪着,他原来就只是觉得南溪长的漂亮,但不过个小丫头而已,今天看她,小脸蛋圆圆的,跟苹果似的,身材也不是特别瘦,圆融融的怎么那么美啊,怪不得秦州的大小伙子都喜欢她呢。   这时候那种不好的信号就又来了,他想亲她,还想抱一抱她。   兴奋剂所诱发的性冲动,就跟魔鬼似的,用医生的话说,他至少要大半年,才能代谢掉体内的兴奋剂。安乃近可以安神,倒是会让他短期内舒服一点,但是它治标不治本,还会产生依赖性,所以,吃它,对于李承泽来说也没好处。   多温馨的家啊,居然变成考验李承泽耐力的战场了。   他要真把宋南溪抱一亲,亲一下,人家才十八岁的姑娘,这事儿得让宋青山知道。   再或者,结婚,宋青山会不会愿意?   李承泽原来不敢想这事儿,最近不是生病了嘛,借着病,就想看看,宋青山会不会答应。   不过在宋青山答应之前,他还是和南溪保持距离的好,没别的,他是个吃多了兴奋剂的病人,怕自己把持不住!   “赶紧去,自己吃自己的饭,谁不吃我就打屁股。”于是,李承泽凶声恶气的,又说。   南溪这下是真忍不住的生气了,一脚踩在旧报纸上:“爱吃吃,不吃拉倒,这家子一个个的全成大爷了这是。”   北岗最喜欢的就是搞破坏,姐姐踩了他也要踩几脚,连蹬带踏的踩着旧报纸:“撕报纸喽,撕报纸!”   李承泽给这俩家伙闹的没办法,拎过北岗正准备抽他的屁股呢,突然就见一张华北军分区的军报上有一篇报道,恰好写的是他外公李云龙。   这小子,总能帮李承泽发现惊喜啊这是。   于是,李承泽抱过来,又把小北岗给亲了一口:“快去吧,你俩好好吃饭,我一会儿就过来。”   今天已经连着两次了,他只亲小北岗,不亲她。   南溪倒不是想让李承泽亲自己,小姑娘的心思嘛,原本以为哥哥是耍流氓,现在才发现,他对北岗和自己是一样的,拿他俩都是当小孩子,而且还更喜欢北岗一点。   她心里那个酸啊:“有种你就甭吃,永远都甭吃。”   军报上这篇文章,是讲谷东的外公沈司令的,撰写人用的是化名,但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这篇文章的撰稿人应该是沈三强沈司令员。   报道写的,是李云龙在抗日战争中打过最漂亮的一仗,也叫太平县战役,可以说是抗日史上名垂千古的一仗。   当然,功劳应该全在李云龙才对。可是,经这篇回忆报道一撰述,谷东的外公沈司令,才是这一仗的幕后总指挥,功劳也应该全在他才对。   沈三强,沈星火的父亲,当然,自卫反击战的时候也是立过大功的。   抗战的年代毕竟早已经过去了,而承泽的外公也早死了,化成了黄土一捧,现在没人能替他发言,也没人能替他表功。沈司令倒是还活着,当然,也是沈三强想要更进一步的时候最大的靠山。   身为抗战老将领,他就是沈三强的金字招牌。   这时候,有这样的回忆录篡改历史,承泽外公的功劳被别人取代,那么慢慢的,曾经浴血抗战过的英雄,最终是不是也会被人忘记?   而他呢,身为外公唯一的传人,本来外公的那些战友,下属们都对他寄予厚望的,这时候他要出点差池,他们老李家在军政上的前途,是不是就全然截止了?   李承泽拿着报纸,坐在书柜前,一方面不敢相信整自己的那个人会是他最好的莫逆,沈星火的父亲沈三强。   另一方面,又不住的替外公悲凉。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难道说,等外公的那些战友们全都死了之后,他曾经所有的荣耀,也都一并就那么归于黄土了,而他的功劳,得这样慢慢的给别人抢走?   当然,既然李承泽知道是谁在整自己,这事儿就简单了。   “哥哥,吃饭吧。”宋南溪这是最后一次妥协了,喂完北岗,端着碗过来了:“我喂你吃行不行,你还生着病呢,总得要吃饭吧。”   李承泽掰过小姑娘的脸,左看右看,拍了拍她白嫩嫩的小脸蛋:“哥这回一定是队伍里杀气最重的那个战士,宋南溪,十一哥哥带你上北京看阅兵去,最漂亮,杀气最大的阅兵式。”   这一回,他郑重其事的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轻拍了拍她的小脸蛋儿,然后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转身又走了。   南溪深吐了口气,恨恨说:“李承泽你给我等着,等我当了兵,离开这个家,永远都不会再见你一面的。”   宋青山还以为苏向晚说自己有大事情要去北京,是闹着玩儿的呢,结果人家还真有大项目。   这个项目还是韩明和李逸帆俩都特别重视的项目,俩人一起到宋青山家,来给苏向晚的临行助威。   “母乳化奶粉的定点生产厂,全国只有三个名额,苏向晚,你要能替咱们秦州争回来一家,股份制试点改革,你会有红星厂10%的股份,这个我作主。”韩明说。   李逸帆却说:“十个点是能给你,但是你还是得自己掏钱买,那十个点钱至少三十万块,这笔钱你得自己想办法。”   现在的红星厂,有饮料、啤酒,马上还要增加牛乳生产线,这个厂子虽然生产规模不及钢厂大,但意外的是,它的利润率比钢厂高得多。   这个厂子做好,苏向晚能有10%的股份,苏向晚基本就可以座吃金山了,这个股份,非争不可。   “你们不是已经很忙了吗,干嘛非得上个母乳化奶粉生产线。这意思是,你终于准备用自己所知道的先机,来赚大钱了?”宋青山于是说。   “赚钱只是我其中一个目标,更重要的是,宋青山,没有经历过的人,远远不知道改革开放的初期有多么的混乱,奶治品市场尤其是,你不知道什么叫大头婴儿,三聚氢胺吧,就为了能没有大头婴儿,没有三聚氰胺,我也得把北方的奶治品生产许可给拿下来。”苏向晚说。   宋青山当然不知道什么叫三聚氰胺和大头婴儿,但他也没追问,就上班去了。   有红星厂10%的股份奖励,苏向晚带宋大爷上北京看病只不过顺带而已。   红星厂可是她要把自己变成北方最富的富婆的一匹战马良驹呢。   苏向晚辛勤奔劳了很多年,现在得去替自己挣钱啦。 第200章 君子兰   南溪本来辗转难眠,想跟着李承泽去北京的,但毕竟小姑娘嘛,这话不好跟苏向晚说出口来。   结果没想到,苏向晚居然说要带她和俩小的一起去北京。   “为啥啊妈,你去就行了呗,我们几个去,咱们不得吃,不得住,那可全是钱呢。”南溪说。   苏向晚在阁楼上翻腾着自己当初从苏联倒腾回来的那些表呢,若有所思的说:“带你们去替我赚钱啊,再干啥,三十万块呢,要能有那笔钱,红星厂就有咱的股份了。”   她要红星厂10%的股份在自己手里,当然得掏一大笔的钱,但钱从哪来?   这些年苏向晚可没攒下三十万块来,于是,她就想到自己当初从苏联背回来的那一大批手表了,她得想办法,从现在开始积累原始资金。   “这一块表现在能卖多少钱啊。”谷东凑了脑袋过来,好奇的说。   苏向晚原本倒腾了一千块手表进来,但是这些年卖掉了五百块,再加上送人的,零散卖掉的,现在只剩下四百块了。   一块表哪怕现在涨价了,顶多还是一百多块钱,就算全卖掉,也只能有四五万块,离着三十万的目标还远着呢。   “妈,等到了北京,我把表全挎在手上,给你沿街叫卖,一定帮你卖出去。”谷东信誓耽耽的说。   南溪觉得这样不对:“表放在商场里才能卖大钱,在外头叫卖的那种就不值价儿,一块才能卖几十块钱出来。三十万呢,咱恐怕很难筹够那笔钱,要不把我们的院子卖了吧。”   宋青山也觉得苏向晚筹不够三十万,叫她算了,毕竟三十万块啊,哪是那么容易就能赚来的。   只有李承泽,听说苏向晚要搞三十万,直接从自己卧室把当年苏向晚从刘在野那儿要来的那些珠宝就全抱出来,一股脑儿堆苏向晚的床上了:“全是你的,要卖要留都随你,甭跟我来那套沿街叫卖手表的事儿,你有五个儿子,你是会缺钱的人吗?”   谷东也赶忙举手:“我的钱也全送你,你就甭叫卖手表了,我也觉得丢人。”   “你妈正大光明的赚钱,怎么就叫你们丢人了?”苏向晚推开李承泽的那一堆首饰说:“自己的东西自己拿着,我是为了养你们才没赚钱的,我要认真赚钱,就现在来说,我的对手还没生出来呢。”   然后,她揣了四百块钱,带着宋南溪,俩母女就出门了。   当然,既然她不做饭,晚饭就交给最近既不能去参加阅兵,也因为要替他爹看病,得花额外的钱,在家里地位一落千丈的宋青山了。   至于宋青山的饭,那是真简单。   先熬一锅小米粥,然后从商店买一板子鸡蛋回来,油倒的多多的,一个又一个,煎一大盘子鸡蛋,就着馒头,全家一起吃就完了。   吃饭的时候,李承泽找出那份报纸来,递给了宋青山,然后把自己的维生素给人调包成兴奋剂的事情,粗略的跟宋青山讲了一下。   总之就是,眼看要参加阅兵,他给人下了兴奋剂,还被指到一个日本医生那儿去做治疗,李承泽直觉,这件事情肯定不简单。   “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不说别人,就那些鬼子来说,咱们国家二十五年后第一次阅兵,要来那么多国际友人,能叫我们在国际上出个丑,他们肯定很高兴。说不定这背后是个阴谋呢,大舅你觉得呢?”   “你们部队医务室的人是谁,能查到来路吗?”宋青山说。   这个,李承泽昨天跑出去查了一圈子,还真给查到了:“就在我们军区医院的药房里,有一个女同志,咱们都认识。”   “是谁?”   “就是沈老的大闺女,叫沈烈英的那个。”李承泽说。   宋青山回忆了一下,沈烈英,沈老和第二个夫人生的大女儿,他只见过一回,但那差不多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你的意思是,很可能是沈烈英换了你的药,而她的背后是华北军分区的沈三强,至于沈三强之所以针对你,是因为他想打出他伯父沈老的招牌来,用沈老来抢你外公的战功,然后好让他自己能有更光明的前途?”宋青山也不是盖的,一下子就把这事儿给捋的清清楚楚。   李承泽不敢下断论,谨慎的说:“目前看来,这种可能性最大。因为沈老去年在厕所里跌了一跤,然后中风了,现在只是活着而已,已经没法说话了。他自己没儿子,侄子沈三强就是他唯一的亲人,真正到了升职的时候,组织肯定会考虑他和沈老之间的关系。”   “那咱们就先到北京,见伊藤,然后从伊藤那儿查一查,这事它到底是怎么回事吧,万一有人真的想破坏阅兵,那可是件大事。”宋青山说。   李承泽吃饱了肚皮,还有一杯燕麦泡的牛奶等着他呢。   谷东冲的,自己肯定先喝掉了一半,才给李承泽端了过来。   宋青山拿起李承泽给的那份报纸来,把餐桌一擦,就在餐桌旁读起来了。   这回阅兵,能上的都是参加过自卫反击战的将士,按理来说,宋青山身为当时主力师13师的师长,应该首当其冲才对。   但是,部队上的他不参加,就连钢厂的大游行他都不参加,这在李承泽看来,未免有点太遗憾了。   毕竟就高级将领来说,真正站到那儿,谁能有宋青山的气势,又有谁有他的杀气,这次阅兵,领导人都说了,最讲究的就是一个杀气腾腾呢。   “大舅,不参加阅兵,你就真的不遗憾?”李承泽于是说。   宋青山把报纸抖了抖就笑了:“那是你们年青人的事,你们能上就好,我给你们保障后勤吧。”   他一直在看报纸,一份份的看,想要知道那个一直在捧沈老,贬低李师长的人究竟是谁。   真是沈三强吗?   宋青山直觉不可能,毕竟同是战友,虽然没有共事过,但是能教育出沈星火那样的儿子来,宋青山觉得他不该是为了升官而那么急功近利的人。   那么,借着沈老的名头,曾经害李承泽外公,现在又打压李承泽,还跟伊藤有关系的那个人到底会是谁呢?   这个人,就得宋青山把他给找出来了。   据说兴奋剂的代谢非常难,而且副作用对身体的影响会非常大,至少有半年的功夫,李承泽要不吃安眠药,还是会做噩梦,不停的失眠。但是最近几天李承泽把安眠药给停了,然后尝试着自然入睡,就发现自己只是入睡困难,但是噩梦很少做了。   他把这归咎为家里面的氛氛祥和,安静的原因。   但是,今天晚上宋南溪一直不回来,他就发现,自己始终都无法入睡。   难道说,是因为宋南溪在家,他才能睡着觉的?   于是,他悄眯眯的,就跑到宋南溪的房间里头去了。这小姑娘喜欢用一种叫郁美净的擦脸油,闻起来奶香香的,李承泽恍惚记得,自己闻一下宋南溪的脸蛋,似乎就会睡的很好。   于是,他先在南溪的床上坐了片刻,觉得心里不是那么烦躁了,于是又揭开那瓶郁美净的瓶子,就深深的嗅了一气。   这都夜里三点了,苏向晚和宋南溪据说住在卷烟厂,而宋青山呢,也早就应该睡觉了才对。   谁知道李承泽刚扭开瓶盖子,门外就响起宋青山的声音来:“承泽!”   李承泽给吓的,瞬间一个立正。   “你是想娶宋南溪吧?”大舅变成老丈人了,三更半夜的,这一句差点没把李承泽给吓的魂飞魄散。   “大舅,医生不是说,我要结了婚这种病会好的更快吗,你们当初都差点给东海领了结婚证,要不,我和南溪俩……”李承泽没敢出门,在黑乎乎的屋子里,给自己壮着胆说。   “哪怕医生说结了婚你的心理病就会好,那怕你吃的不是兴奋剂,是印度神油,想跟宋南溪结婚,也得等她过了23才行,你要等不住,就去找别人结婚,再敢在她面前耍流氓,我打断你的腿。”宋青山说完,哗啦一声放了报纸,这才进卧室了。   李承泽心说,谁说宋青山是老古董,他连印度神油是个啥都知道呢。   第二天,苏向晚带着宋南溪在外头又忙碌了一整天,等到晚上的时候,就通知谷东和李承泽几个到大门口去接她们俩。   “妈妈,你买这么多的花干嘛,咱们现在不种菜,要改成养花了吗?”谷东见三轮车上满满的,装的全是花,可给乐坏了。   一整天的功夫,也不知道从哪儿,苏向晚搞来了十几盆的君子兰,一盆盆都是养的绿油油的,还有好几盆结着大骨朵子,一盆盆的,全装在三轮车上。   “这个呀,就是咱的钱,从现在开始咱们得好好养着它们,还得带到北京去,到时候你们几个,一人搬四盆,人越多咱搬的越多。”苏向晚说。   “不过就几盆君子兰而已,咱们买的时候,最贵的一盆才五块钱,这能赚多少钱啊。”宋南溪一脸的纳闷和不解。   苏向晚笑的极为神秘:“总之,三十万,就靠这些花儿了,不信你们看着,拿它们,我肯定能鼓捣出二十几万块钱来。”   终于,宋大爷和宋大花俩准备好了行李,也从小宋庄赶到城里了,火车票一买好,孩子们坐硬座,大人住卧铺,还真的,一人手里两盆花,全家老少加起来总共七个人,总共端了十五盆花,浩浩荡荡的,就准备要去赶火车了。   不过就在苏向晚检查完水电,拉了电闸,准备要出门的时候,家里的电话却响了。   “苏向晚吗?你这些年还过的好吗?”电话里是个女同志,听声音,并非苏向晚熟悉的人。   不过,苏向晚还是说:“我过的挺好的,请问您是?”   “养着我家的大外孙子,用着我丈夫的退休金,像你这种厚脸皮,腆不要脸的人,靠着韩明的能量当着妇联主任,我想你肯定也过的很好。”对方这一出口,苏向晚想起她是谁了。   “哟,这不沈夫人吗,怎么,是不是沈老快不行了,您快没钱用,也没有高极干部的福利享受了,这是找不到人出气,要给我打个电话?”苏向晚笑着说。   沈夫人,本名秦霞,是谷东的外祖父沈老的继室妻子,也是谷东的继外婆。当初为了不让沈老跟谷东俩见面,这女人可没少耍过小心计。   真是没想到,将近十年没见过面的人,她居然会打电话来   “你……苏向晚,我可告诉你,我丈夫早就改主意了,他的那些军功章全都要收回不说,而且,他给韩谷东的那些钱我们早晚也要收回来,这个咱们就先不提了,你不是代表秦州红星厂要来竞标母乳化奶粉的生产许可吗,我得告诉你一句,你甭来了,因为这个项目已经内定好是我的了。”沈夫人的语气里都带着趾高气昂的指气饴使。   听这意思,她是想跟苏向晚抢母乳化奶粉的生产许可?   要知道,就现在来说,国内几乎就没有几家子能够真正母乳化的奶粉,而母乳化奶粉的需求量,在全国,就跟烟草、酒类一样,属于非常紧俏的必销品。   生产许可只有三个,能拿到这样一个指标,像沈夫人这样的人,转手卖出去,毫不夸张的说,估计就是几十万块。   苏向晚想去拿指标的时候,早就想到肯定会有人跟她争,却没想到,要跟她争许可证的,居然会是沈夫人。   “您是轻工部的部长吗?”苏向晚反问。   ……   “您要是轻工部的部长,那我就得上北京来,问您一句,为什么我拿不到这个竞标权,您要不是,都还没有竞标结果的项目,你怎么就能红口白牙,说那个标底最终会是你的。”苏向晚一字一顿的说:“我现在马上准备录音设备,请您认真的再跟我说一遍,好吗?”   录音设备可是大利器,沈夫人一下子就不敢再说话,啪的一声,把电话给挂了。   不过,就在苏向晚刚要出门的时候,电话又响起来了。   本来吧,苏向晚不准备接的,但是走到门口,她怕万一是东海,或者西岭打来的,孩子听不到她的声音要不开心,走过去,还是把电话给接了起来。   “对了,苏向晚你知道吗,你有个儿子,叫宋西岭的那个,不是谈了一个很优秀的女孩子,叫牟芳芳的做对象吗,我得告诉你的是,牟芳芳专业极为优异,大学一毕业,就会到安定医院做医生,但很遗憾的是,她是不会嫁给你那个在沙漠里挖蚯蚓的傻儿子的,她啊,已经替自己重新找到合适她的好对象了,那个孩子是我家亲戚,特优秀一小伙子,你要来北京,横竖也要来我家做客,到时候我给你引荐引荐,我想你肯定会很高兴吧,自己花钱养大的孩子,却跟你向来看不起的我做了亲戚,你说是不是?”   这女人呱呱呱的讲了半天,大概意思是,牟芳芳很优秀,但是,把宋西岭给甩了,而苏向晚呢,花钱养大了一个白眼狼。   “领袖曾说,现在是无产阶级的天下,共农兵都是同等的。沈夫人,我可从来没有看不起过你,不过你要是自轻自贱,觉得自己低人一等,我也没办法,总之,我确实会来拜访沈老,到时候您要不那么自卑,咱们见面再说,怎么样?“苏向晚可不生气,还笑嘻嘻的呢。   这可把沈夫人给气的啊,本来估计是准备挂电话的,但架没吵赢就舍不得挂电话,又恨恨的说了一句:“你不要以为韩谷东现在吃着你做的饭,喊着你叫妈,就能一辈子跟你亲,我可告诉你,你跟一保姆就没区别,不就一做饭的吗,你给我等着,到了北京,看他还认不认你。“   这意思是,曾经她看不起谷东,但现在发现谷东的重要性了,打算等谷东到了北京,见到沈老,给他来个美食攻略,把谷东的人和胃都抓过去?   苏向晚心说,这女人为了钱和地位,大概有点疯魔了。   那边沈夫人犹还呱啦呱啦的说着呢,她啪一声挂了电话,捧起自己的两盆君子兰来,就出门了。   全家老小,一人捧着两盆君子兰,宋青山提的最多,提了三盆,谷东的背上还绑着小北岗呢。   等车的功夫,毕竟要上北京,就连最近一直郁郁寡欢的李承泽脸上都喜气洋洋,憋不住的笑,唯独谷东一人,愁眉苦脸,端着两盆君子兰正在抹眼泪。   “这孩子怎么啦?”苏向晚问南溪。   南溪只笑,不说话。苏向晚于是又问宋青山,宋青山说:“大概是喜极而泣吧,总之,孩子应该高兴的,你让他再哭会儿吧。“   谷东一听这话,直接蹲地上就开始放声大哭了。   “这孩子到底怎么啦?”苏向晚看他伤心成那样,觉得有点怪啊,毕竟谷东是个宽性子,估计就算韩明死了,他也哭不到这样伤心。   李承泽再也忍不住,伸出两根手指来哈哈大笑:“他天天喊我,让我撕他的作业,结果我帮他撕掉了,他太高兴,到处乱说,老师听到以后,又给他发了几本新的暑假作业,问题是,我撕掉的那些他已经做到一半了,现在他又得重新做,苏阿姨你说,他该不该高兴?”   他这一说,谷东借势撒娇,哭的更凶了。   苏向晚也是忍不住的笑:“果然是喜极而泣,咱们谷东一直都是个认真学习的好孩子,他要再这么高兴,等回来之后,我喊他班主任,让给他再多布置一点吧,到时候估计他就不哭了。”   就这一声,谷东的哭声戛然而止,提着两盆君子兰就上车了。   他是真怕苏向晚要去找他班主任,给他多布置作业。   这就对了嘛,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谁都降不住的韩谷东,就得苏向晚来治。 第201章 猫和老鼠   “我们日本人在二战的时候,男性平均身高只有160cm,但是二战后,我们国家开始向欧美人学习他们的增高方法,那就是喝牛奶,用母乳化奶粉代替母乳,之后,我们民族的平均身高在这30年内增加了10cm。所以,牛奶大有前途,这个将来国家肯定会宣传,到时候秦女士您能有一个国家指定的牛奶生产厂,那将会是这个国家最有钱的人之一。”日本医生伊藤在宾馆里,正在跟沈夫人聊着天呢。   沈夫人还带着个大小伙子,这小伙子身材不高,就只有一米六五左右,长的还算清秀,拍着大腿说:“秦阿姨,还真是,当初我们要不是生活艰难,能多喝点牛奶,今天我也不可能只长到一米六五,你说呢?”   “你放心,轻工部的领导全是我家老沈的熟人,这个奶粉指标,我一定能把它给拿下来。”沈夫人说。   这小伙子指着沈夫人说:“这可是您说的,我们的生产线马上设立,我爸一辈子在部队上,这辈子发财没指望了,咱们可得一起赚大钱,怎么样?”   沈夫人笑着说:“那是当然,你爸就你一儿子,我不用我家老沈尽力扶持你,这事儿都说不过去,行了,咱们就不打扰伊藤先生和芳芳了,赶紧走吧,估计过会儿,宋青山一家子就该来了。”   这个小伙子从客房出来,就见一个脸蛋圆圆,剪着妹妹头的姑娘坐在外头的办公桌前,正在写着什么。   “芳芳,你跟着伊藤先生好好学,我先走了啊。”这小伙子说。   牟芳芳头都没抬,只轻轻嗯了一声,看着这小伙子走了,合上书,闭上眼睛才叹了口气。   这个小伙子名叫张建设,他爸是秦州军区的司令员,现在正在阅兵村参加阅兵,不过这小伙子没当兵,一直在外头做生意。   要是宋青山和苏向晚见了他,肯定能认识他,一个大院里的子弟嘛。   不过他不等宋青山夫妻来,就从宾馆出来,走了。   牟芳芳的心情,可以说是格外的忐忑了。   其实早在两年前,她就宣告和宋西岭分手了,倒不是说她不爱中国,在被中国辛辛苦苦养大,送去留学之后叛变了,身为日裔,就要为日本工作,或者什么的。   在她心里,国界并没有那么重要,她自强,向上,要的是更好的生活和更便利,更舒适的环境,但是宋西岭一直呆在沙漠里不肯出来,而她自己又不愿意去沙漠里,于是赌着气,由她自己宣告分手,俩人就分手了。   本来吧,宋西岭从小对她千依百顺,言听计从的,那么小的时候就自己想办法赚钱,供她读书,她以为自己赌个气,宋西岭就会想办法调回北京,和她在一起呢。   但令牟芳芳没想到的是,原本对她那么顺从的宋西岭,在这件事情上却无比的固执,两年了,从她宣告不调工作就分手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也没有给她写信。   当然,加起来他们俩至少有十年没见过面,现在想来,也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玩笑罢了。   张建设同样来自秦州军区,就是个头矮一点,有能力,人也不错,正好俩人经伊藤的老朋友沈夫人介绍认识,所以牟芳芳跟他慢慢的就谈上了。   宋西岭现在长个什么样子,牟芳芳并不知道,夹在她的书本里的,还是他那张穿着大大的工装,胡子拉茬的样子,倒不是说牟芳芳以貌取人,就宋西岭那样子也太邋遢了一点,这是她在读完东京女子大学,接受过更高级的教育之后,所不能忍受的。   总之,她心里有遗憾,而且还有点怪怨宋西岭不近人情,但同时又非常的愧对宋青山夫妻,毕竟要不是他们当初救了她,并且默许宋西岭一直帮她,她也不会有今天的学历,和即将到手的工作,对吧。   一会儿宋青山夫妻来了之后,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呢。   果然,不一会儿宋青山全家就从马路边的黄面的上下来了。   而且特别搞笑的是,这一大家口人,一人手里都搬着两盆子花,就好比那些花都能价值千金似的。   宋青山一身军装,十几年不曾见过,身姿还是那么的挺拨,不过比原来好像瘦了些。而最叫牟芳芳挪不开眼的则是李承泽,小伙子个头又高,皮肤冷白,五官突出,极为帅气。   端着两盆子花,斜眸望着旁边的宋南溪,嘴角一抽一抽的,似乎是在笑。   而苏向晚,则叫牟芳芳忍不住要咂舌头。   十多年前她就那么年青,漂亮,带着一种少妇式的妩媚,这么些年过去了,她还是那么的年青,漂亮,跟宋南溪站在一块儿,就跟俩姐妹似的。   他们显然也是头一回见像建国饭店这么气派的宾馆,尤其是几个小的,嘴巴都合不拢。   “是伊藤先生的工作室吗,我是宋青山。”从大堂打上来的电话,是宋青山的声音。   牟芳芳赶忙说:“是的宋先生,伊藤先生一直在等您呢。”   至于伊藤,东京女子大学的教授,也是神经方面的专家,当然早就在等宋青山,这家伙个头更矮,只有一米六,再加上胖,穿上西装,肚子看起来格外的鼓,跟只蚕蛹似的。   “芳芳,你还有一部分财产在他们家,宋青山夫妻没有给你,对不对?”抻着自己的西装,伊藤说。   牟芳芳赶忙说:“毕竟我是在这个国家长大的,那笔钱和财物,宋青山夫妻愿意给我就要,不愿意给我也不会要的,您就甭提这些了,行吗,先生?”   “宋青山夫妻要真愿意给你,早就给你了,用扣押你财物的方式逼迫你给他们家做儿媳妇,这就是典型的中国式贪婪和丑陋,一会儿这件事情,我一定要提一下。”伊藤说。   建国饭店,八十年代北京最豪华的饭店。   这座酒店是登资修建的,用老北京的话说,你一进大堂,就等于是出国了,可见在当时来说,它有多豪华。   自打一进来,不止宋青山一直在擦额头上的汗,就连李承泽这个见过世面的,都紧张的直搓手:“苏阿姨,这地儿住一晚上得多少钱啊?”   谷东眼睛最尖:“标间280一天。”   “我五个月的工资。”李承泽一算,说。   当然,进了电梯,看着楼一层层的升高,谷东和北岗俩的嘴巴就没有合拢过。   等在电梯口看见牟芳芳,几个孩子已经不认识她了,只有苏向晚定晴一看,说了句:“哟,这不牟芳芳同志吗,你不是在东京读大学?”   “苏阿姨,我……”   牟芳芳一语未尽,宋青山就把这姑娘的话头给打断了:“伊藤先生在哪儿呢,我们要见他。”   牟芳芳赶忙把这端着花的全家子往套房里领。   当然,见了面,谷东和北岗俩张大嘴巴,就在看这个八十年代北京地标性建筑物,最豪华的宾馆里的各色玩艺儿。   尤其是客厅的那台大彩电,把几个孩子给吸引的,差点要钻进里头去了。   伊藤得替李承泽治病,还在问他服药以后的效果,苏向晚和宋青山俩就在旁边听着。   李承泽要跟伊藤说的话,当然事先都是跟宋青山商量好的,俩父子这一趟来,也是想看看,这个伊藤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在下给你开的药方,吃了吗,食物呢,是不是严格按照食谱来的。”伊藤说。   李承泽说:“是的,每天都在吃。”其实他早就没吃了。   “还在为你外公的事情所困扰吧,尤其是阅兵在即,很多他曾经的老战友,上老下属全会到场,风风光光观看阅兵,而他的人生最后却以悲剧收场。”伊藤盯着李承泽,突然问:“你外公的军功章都找到了吗?”   一个是他外公的死,还有一个就是军功章,这俩样东西对于一直在高强度训练的李承泽来说,刺激非常大。   更何况,他体内还有未代谢掉的兴奋剂也在扰乱他的神经。   所以伊藤一提起,李承泽的呼吸就粗了,脸色也是明显的惨白。   “没有找到。”李承泽说。   伊藤于是拿了张照片出来,转过来给李承泽看着:“这个地方叫做靖国神社,我父亲的灵位就在这里头供奉,他临去世之前让我一定要把这件事情,转告你外公的子孙知晓。”   李承泽的脸愈发的白了,要不是宋青山一巴掌拍在他的肩头,这小伙子估计得立马跳起来打人。   曾经战场上的对手,赢了的吞枪自尽,败了的却被供奉在靖国神社,这是个人都会觉得委屈,愤怒,憋屈啊。   “这样吧,咱们不提这些事情,我父亲和你外公虽然是对手,但是非常欣赏你外公的,而且现在是和平年代,中日是友好邻邦,承泽什么时候有时间呢。我替你做深入的治疗?”伊藤收了照片,于是又说。   “治疗费是多少?”苏向晚最关注的就是这个。   伊藤笑着说:“要是别人,一个小时100美金,不过既然是承泽,我只收他五十人民币一个小时。”   “那算了,这个钱我们出不起,他的病让他自己想办法克服吧。”苏向晚说着,端起自己的花,就准备要走了。   “他这个是心理疾病,不做干预是好不了的,而且,你们未免浮浅到,认为到了现在,我还准备在承泽身上用点卑鄙手段不成?”这个伊藤倒是非常能把握得准国人的心理啊。   苏向晚笑着说:“这不是我们信不信你的问题,总之,我们没钱。行了承泽,咱们走吧。”   就这么着,只跟伊藤短短见了一面,苏向晚带着全家老小,这就准备要走了。   北岗和谷东在看美国进口的大彩电,上面播的是特别有名的《猫和老鼠》,谷东口水都笑出来了,声音太大,以致于北岗得不停的提醒他,让他声音小一点。   “对了,你们是认识芳芳的,宋青山先生,我得郑重其事的告诉你一句,芳芳在我的帮助下,准备反对包办婚姻,并且跟你家宋西岭提出分手。”伊藤于是又说。   宋青山啊的一声,眉头皱起来了。   宋南溪也在看电视的,也是啊的一声,接着噗哈哈的,居然就开始笑了。   就连本来特别愤怒的李承泽,听到这话也是忍不住的笑,而且是那种特别无语式的笑:“什么叫包办婚姻,伊藤先生,你这话我们怎么听不明白?”   牟芳芳显然还挺怕伊藤先生的,坐在那张办公桌后面,头都不敢抬的搓着双手呢。   伊藤说:“当初宋先生不是全盘接手了芳芳父亲的遗产,那笔遗产,如今不也由你们保管,在下想说的是,包办婚姻,并且提前花销儿媳妇的嫁妆,宋青山先生,您是个军人,但您这种做法很不军人。”   本来吧,大家到了北京,先把宋大爷送到医院,然后这么着急的来找伊藤,是来替李承泽看病的。   碰到牟芳芳,并不在苏向晚的意料之外,毕竟沈夫人打电话的时候就曾说过,说牟芳芳跟她家一亲戚谈上对象了。   活了两辈子,苏向晚以为自己碰到一个苏小南,就已经是最极品的人了,却没想到,她在这里还能碰到一个牟芳芳。   这小姑娘曾经多优秀啊,那么好学,那么勤奋,现在却是摇身一转,不但替日本人做事,还准备要要自己那份财产啦?   “芳芳说的是不是那二百多根金条,一箱子袁大头,还有几件战国时代的青铜器,以及好几个从清宫出来的鼻烟壶,其中一个还是乾隆用过的?”苏向晚直接就把明目给数出来了。   伊藤连忙说:“对对对,差不多就是这些东西,芳芳不记得具体数量,但她记得曾经是交给了你们夫妻。”   果然,是为了那笔财富。   要知道,当初要不是牟芳芳主动把他父亲藏若财产的方位告诉苏向晚,她是不可能到福利院去见她的。   当然,如果不见,她和宋西岭之间就不可能那么一段孽缘。   西岭还在沙漠里孤身一人奋斗,牟芳芳呆在北京最豪华的饭店里,俩人小时候可能情意相通,但现在,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要是这牟芳芳再得意忘形一点,再趾高气昂一点,苏向晚还没那么生气,她副自己是个受害者的样子,突然站了起来,垂着脑袋,跟个日本人式的,深深一个鞠躬,以表达自己的谦意。   “那些东西当然还在,但那可不是嫁妆,是我们国家的耻辱,是你们日本侵略我中华时犯下的罪行的罪证,那些东西我会一直保存,并且在合适的时间,把它交给合适的人。”宋青山挺起胸膛,一字一顿的说。   伊藤个头很矮,站在老宋家这帮子人高马大的儿子中间,不得不扬头挺胸来表示自已的存在。   “您这话就说的难听了吧,战争打完几十年了,没想到中国还有您这么尖锐的人。”伊藤特地说:“现在,就连你们国家的元首都是在向钱看的,宋先生,您的观念过时了。”   “不忘国耻,振兴中华,这是我们中华儿女要刻在骨头上八个字,伊藤先生,它永不会过时。”宋青山说着,拍了拍李承泽的肩膀,示意他先走。   然后,一大家子捧着他们的君子兰,浩浩荡荡的,就从建国饭店出来了。   当然,出了建国饭店,大家得直奔自己在北京的家,也就是苏向晚五六年前买回来的四合院里头去。   打了面的上了车,宋青山见李承泽面色依旧惨白,侧首说:“那玩艺放到哪儿了?”   李承泽本来吊儿郎当的,听大舅问话,立刻就坐直了:“就在我坐过的那张沙发下,但是大舅,那玩艺咱们可不会用啊,而且,现在北京城里不是屏蔽无线电的吗,那东西怎么用?”   宋青山说:“西岭会来的,他知道窃听器玩艺儿怎么用。”   所以,伊藤以为宋青山着急麻慌的,抱着几大盆花,提着行李去找他看病,是因为着急?   错了,宋青山故意搞的自己拖家带口,只是为了放松他的警惕,给他装一枚窃听器而已。   一个有五个儿子,个个拎出来都能独挡一面的男人,伊藤找上宋青山,与找死无异啊。   一辆黄面的,宋南溪一个人坐在最后面,谷东和北岗俩都是贴着宋青山坐着,挤在中间一排,苏向晚坐在最前面指路。   俩小的叽叽呱呱个不停的,在跟宋青山讲大彩电和《猫和老鼠》呢。   宋青山看了李承泽一眼,低声说:“坐后面去吧,可以聊聊天,但不准对着南溪耍流氓。”   什么叫《猫和老鼠》,现在的李承泽就是老鼠,宋青山就是那只大猫,允许他去跟宋南溪坐一会儿,李承泽才敢溜到后面去,跟宋南溪一起坐会儿。   南溪身上还是郁美净的味道,闻起来香香的,暖暖的,李承泽现在有点膨胀啊,也不知道哪一天,大舅就允许他再亲一下宋南溪香香的小脸颊呢。 第202章 意志力   “没有大彩电,不好。”北岗在自己家的院子里里外外走了一圈子,下了一句断语。   “怎么不好啦,那床都是我搭的,地上的砖都是抽时间贴的,这几个院子里里外外,我一人收拾的,我觉得很好啊。”李承泽很不高兴,架着这家伙,要给他摘颗院子里的涩柿子下来。   北岗反正就是觉得这个院子不好,而且,只是在伊藤那儿看了半个小时的大彩电,小伙子已经给资本主义腐蚀了:“我要看大彩电!”   “等哥有钱了就给你买。”李承泽哄这家伙说。   北岗可不知道赚钱不容易的事儿,伸着手:“钱给我,我自己买。”   李承泽给了北岗五毛钱,让谷东带他出去买点吃的,北岗捏着五毛钱,雄赳赳气昂昂的出门了。   这院子,当初买的时候在城边子上,谁知道几年功夫,连着挨在一起的三幢院子,现在首钢的家属区盖了过来,周边全是大型小区,这几个四平八稳的四合院,就显出它的好来了。   出门就有商店,谷东带着北岗,出门买大彩电去了。   宋南溪正在替李承泽整理旅行包,嘴里还在念叨:“这袜子都快缝不到一块儿了,就不能扔掉吗?”   突然抬头,李承泽两只手叉在兜里,就在床边坐着呢。   宋南溪的皮肤就够白了,但每每总得羡慕一下李承泽的皮肤,那叫一个又白又细,个头又高,一脸想惹的样子,看着就叫人害怕。   拍了拍床,李承泽问:“这床舒服吗?”   “不止舒服,不算洋气,但就是样子好看。”宋南溪说。   李承泽突然就凑过来了,眼睛亮晶晶的:“这就是你的床啊,没发现吗,最漂亮的一张,我亲手打的。”   南溪可不关注这个,只说:“你明天就要到阅兵村去,你那神经病真的好了吗?”   李承泽的胆子,是随着宋青山的默许变大的,再凑近一点,他神神秘秘的说:“你还甭不信,你要亲我一下,我估计我天天晚上都能睡得着。”   “真的?”南溪手捂着嘴巴一脸的惊讶:“那你咋不早说,你要早说,我每天晚上亲你一口。”   “你试试。”李承泽凑了过去,当然,估计五毛钱能卖通俩小孩儿,父母又不在家,这会儿胆肥着呢。   南溪郑重其事的在李承泽额头上亲了一口,然后说:“怎么样,你睡一个给我看。”   李承泽心说,这可是宋南溪主动亲我的,跟我没关系。   他往床上一躺,伸开双臂就开始假装打呼噜,然后眼睛一睁:“刚才是真睡着了,你要愿意亲一下嘴巴,我今天晚上保准一夜到天亮。”   啥叫谈恋爱,这样偷偷摸摸的亲一下,在一起凑凑,聊会儿天,大概就是谈恋爱了。   宋南溪拍了李承泽一把,他躺着,她就趴上去,悄悄亲到他嘴上,俩人刚巧凑着要亲到一块儿去呢,外面哼的一声:“办这么大的事,居然才给五毛钱。”   一个谷东,一个北岗,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了。   俩人一人手里一个大雪糕,北岗还有一包五香瓜子,嘴里吹着的还是大白兔泡泡糖,都在玻璃窗子外头看着呢。   南溪跳了起来,甩着两条辫子,扭头就跑。   李承泽还得抚平两个小家伙的愤怒,直接从钱夹里掏了贰元钱出来,递给谷东说:“千万不能告诉爸,这钱够不够”   “你得帮我把作业做了。“谷东理直气壮:”要不是因为你,我这趟就可以好好的玩,哪会有那么多的作业。“   李承泽翻出谷东的作业来,再取出他那只脏兮兮的钢笔说:“不就是写作业吗,把你那几本也拿过来,信不信我今天晚上能全帮你写完?”   “我就知道承泽哥哥最棒了,赶紧写吧。”谷东接过两块钱,背上北岗说:“走,哥哥给你再买几个泡泡糖去。”   “可不能告诉爸妈。”李承泽说:“韩谷东,你要敢说,我打烂你的屁股。”   当然,为了能瞒着父母,李承泽明天就要去阅兵村的人,只能咬着牙,帮谷东写作业。   谷东和北岗俩狠狠的嚼着泡泡糖,一起盯着这个犯了错误的哥哥呢,一毛钱一个大白兔泡泡糖,他俩买了二十个,能从早晨吃到天黑。   宋青山陪着宋大花和宋大爷,在宣武医院里看病呢。   苏向晚一个人到轻工部的食品工业管理局,就去递材料了。   当然,材料也是她早就准备好的,韩明和李逸帆为了能争到母乳化乳品的生产指标,可没少跑路呢。   今天,食品管理局统一收材料,这只是个开始而已,等材料收上去,跑关系的跑关系,找人的找人,在竞标之前,大家就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   资料递的意外顺利,毕竟上辈子苏向晚就是干HR的,跟政府对接,那是她的熟门行当。来递资料的人很多,最引人注目的就是沈夫人了。   “什么叫我的资料不全,你要不要我给你们部长打个电话?”人群中,她声音格外的尖利。   工作人员正在小声的跟她解释呢:“同志,这是基本资料,您递交不完善,我们也没办法。”   “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你要不收资料,我马上给你们部长打电话。”沈夫人把资料拍在桌子上,趾高气昂的就出来了。   “哟,这不苏向晚吗,怎么样,我的大外孙你给我养的不错吧?”从办公室出来,沈夫人趾高气昂的说。   她那么高的身份,居然一个人跑来抢个生产指标,估计也是缺钱缺的厉害。   苏向晚说:“好着呢,白白胖胖的。”   沈夫人于是再一笑,刻意要提前苏向晚离开。   当然,苏向晚可没时间跟她吵架,她还得忙着去卖自己的手表呢。   四百块苏联进口手表,只从工艺上讲,那当然没得说,就一点,看现在一块能卖多少钱了。   她找的人还是谷东的二婶苏敏,她在宣武医院工作,而宋青山带着宋大爷,就在宣武医院看病。   正好,卖表,看公公,一趟子的,苏向晚就过来了。   而能帮苏向晚卖表的人,正是谷东的二婶苏敏,她现在是宣武普外的主任。   “咱们医院几乎所有人的手表,都是我帮你推销的,这表啊,哪都好,就一点不好处,它不坏啊,这么些年了,你看看我这块就没坏过,大家都开玩笑,说表都不坏,表厂不破产才怪呢。”苏敏笑着说。   苏向晚说:“对啊,就是因为它好,结实,有口碑,我才来找你的。你有没有认识的病人是百货商店,或者是哪个商场工作的,一批量批出去,一颗表咱们卖150,我从中给你30块,怎么样?”   医生,这个社会上认识人最多的行业,当然,她们说话也可信,而且苏敏为人爽朗,朋友多,找她卖表,再合适不过了。   苏敏想了想,还真发现自己认识一个在王府井大街上卖表的。   “你可得说准了,要我推销出去,一块给我提二十啊。”苏敏说着,都不需要苏向晚给她样表,直接就说:“我等着,我下了班就去他店里,跟他聊聊表的事儿去。”   就这样,表的事情轻松搞定了。   宋大爷头一回来住院,当然,头一天得检查身体,确定病因,那事儿还麻烦着呢。苏向晚打听到住院部,还没进门呢,就见宋青山跟一个金发碧眼,长的还挺帅气的外国人一起从楼梯下了楼,俩人张牙舞爪的,不知在说着什么,一起走了。   这个外国人是有人接送的,俩一起上了车,宋青山遥遥看见苏向晚,还给她挥了挥手。   苏向晚不记得宋青山有认识的什么外国人啊,尤其是金发碧眼的,看起来还长的挺帅气的外国人。   她又上楼,看了宋大爷和宋大花一回,却没想到居然在这儿碰到牟芳芳。   显然,牟芳芳看完宋大爷之后,就一直在住院部等着她呢。   “苏阿姨,真是对不住您,我得告诉您的是,我依然谨守自己的承诺,会回到中国来工作,报效这个国家,但我和西岭之间,有我们之间的无奈,您可千万别因为这件事情就怨我,怨我妈。”牟芳芳迎上苏向晚,顿时就是一通的说。   正是下班的时候,苏向晚刚想绕开她上楼梯呢,牟芳芳立刻就跪下了:“苏阿姨,求您了,千万原谅了我,也甭怪怨我妈,好不好?“   “你这叫什么事儿,小姑娘,你们日本人的习惯难道是见人就跪的吗,我跟你有啥关系你要跪我?”苏向晚说。   结果她手才一伸出去,牟芳芳就把她的手抓住了:“可您要不原谅我,我自己都放不过我自己。”   牟芳芳这种软钉子,苏向晚还是头一回碰,更可气的是,她急着上楼,刚搡了牟芳芳一把,角落踢踢搭搭就走出个小伙子来,懒洋洋的说:“苏阿姨,没你们俩口子这样的吧,芳芳也就小时候吃过宋西岭两根冰棍而已,您不会为了两根冰棍,就这么为难芳芳吧。“   牟芳芳当然得把她的新男朋友,她自认为比宋西岭更优秀的,父亲是秦州军区副司令员的张建设给推开:“建设,这是我和苏姨的事情,你不要管,一边去。”   张建设跟沈夫人是好朋友,但然语气也是如出一辙:“甭啊,当初芳芳家那么多的金条、袁大头,全在宋参谋和苏主任这儿呢,社会变了,别人家的财产咱也不能就那么随随便便的给闷了呀,苏主任您说,我这话是不是?”   本来吧,要去看宋大爷,而且是在医院里,苏向晚准备忍的,但是奈何牟芳芳和张建设俩,这一文一武,还是冲着牟其年当初那笔财富来的啊。   “牟芳芳,你和西岭之间是俩根冰棍的事儿吗?”苏向晚一把扯过牟芳芳,质问。   ……   “他为了给你攒学费,做手工弄坏了手,考不了国防科技大学,他为了你,自己省吃俭用,把学费都攒来给你花销,你花了多少钱,你自己心里清楚。”   “苏主任,你不能说那个呀,事实是现在宋西岭在沙漠里挖蚯蚓,你总不能叫芳芳这么漂亮的姑娘,也陪着他一起到沙漠里去挖蚯蚓吧?”张建设摊着手说。   至于牟芳芳呢,除了哭就还是哭,给苏向晚盯了半天,她居然来了句:“你们的恩情我都记得,可是苏阿姨,西岭自己不争气,我没办法啊,真的。”   宋西岭不争气?   苏向晚只想放声大笑,要知道,就现在来说,宋西岭应该是她最得意的一个儿子才对。   阅兵式完了以后,国家还有一堂面对国际记者的公开问答会,宋西岭做为石油业的代表,还得代表他的导师聂博钊出席呢。   像宋西岭那么年青的石油业专家,估计在国际上都要引起轰动,牟芳芳居然说他不争气。   本来还想吵两句,苏向晚连楼都没上,直接出门,打了面的直奔王府井。   她这一趟,非得让沈夫人、伊藤,牟芳芳,还有张建设这帮眼睛里只有钱,八十年代了还在亲日的势利小人们看看,什么叫个为国争光。   在王府井又逛了半天,当然了,苏向晚几乎把自己所有的存款全部花光,才拖着沉重的脚步和几大包的衣服回到家。   当然,俩小家伙就在门上等着苏向晚呢。   “妈妈,肚肚饿。”北岗说。   谷东说:“妈,家里出大事儿啦。”   但是,俩人一闻味儿,本来争先恐后要告状的,同时就改口了:“妈妈,你带的什么好吃的?”   苏向晚扬了扬手中的塑料袋,说:“你们猜。”   北岗不知道,只顾着扒袋子呢,谷东就跟个电脑似的,只要存储过的记忆,再也不会消失,而且鼻子就是雷达,一闻就准。   “美式炸鸡,稻香村的驴打滚儿,我说的没错吧?”这家伙一把抢过袋子,跟北岗俩连门都不进,就在院门口的山楂树下,拆开袋子开吃了。   “韩谷东,你要不带着弟弟去洗手,今天晚上就甭想吃东西。”苏向晚厉声说。   四合院的自来水,都是安在门口的,谷东教出来的北岗一个套路,都是猫猫洗脸。边让谷东给自己洗着脸,北岗指着脸蛋儿说:“要亲亲。”   “你臭,我不亲你。”苏向晚说。   北岗可有理由了:“南溪姐姐都亲大哥哥啦,我也要亲。”   谷东大惊失色,一把捂上北岗的嘴巴:“不许胡说,咱收了人家的泡泡糖,不能乱说的。”   但是,这事儿能瞒得住苏向晚吗,她还拎着一大堆的衣服呢,把衣服全放在自己卧室,撩开李承泽住的那屋的帘子,这条野猪崽子,正在奋笔疾书的帮谷东写作业呢。   “就是他亲了我姐姐。”北岗可不糊涂,两岁的孩子,告状那叫一个麻利,小嘴嘎嘣脆。   李承泽哪里能想得到,他收买了大的一个,两岁的小北岗会告状呢。   跟了触了电似的,李承泽嗖的一下就跳起来了:“苏阿姨,我可以解释,但是你会相信吗。”   宋青山要知道了,得打断他的腿,苏向晚知道了会怎么样,李承泽也不知道啊。   “行了吧,这厨房原来是你收拾的,过来给我看看调和在哪儿,我给咱们做饭。”没想到苏向晚居然没发火。   李承泽往外走的时候,北岗吐出个泡泡来,还在那儿咩咩咩呢。   宋南溪不知道跑哪去了,李承泽进了厨房,走路都是踮着脚尖儿的。   苏向晚从包里掏了块表出来,扔给李承泽:“你明天就得去阅兵村了吧?”   “是!”   “那噩梦,昨天晚上做了吗,还会失眠吗?”苏向晚头都不抬,正在切香肠呢,问说。   其实吧,昨天晚上李承泽不但做了噩梦,而且还梦见自己在阅兵的时候,不止是迈错了腿,甚至于,他梦见自己因为愤怒,拿着钢枪刺刀就挥向了他的战友们。   “曾经的战犯被供在靖国神社里,抗日英雄却尸骨不明,这就是我们国家对待英雄的方式吗,这就是我们国家浴血疆场后,军人的下场吗?”李承泽是这样喊着,挥舞着刺刀从梦中惊醒,然后一夜睁着眼睛到天明的。   他不想求助于伊藤,也不想吃药,只想用自己的意志力对抗心理疾病,所以才会想让南溪亲自己一下,毕竟确实,他发现南溪要是亲自己一下,于他来说会好很多。   “苏阿姨,我真的可以解释的。”李承泽又说。   苏向晚买了稻香村的蒜肠回来,本来是准备晚上就面条的,自己切了一块,尝着发现味道不错,于是也递了李承泽一块。   “你一直偷听我和你大舅说话,应该也知道,我说你上辈子是个毒贩子的事吧?”蒜肠递到李承泽的嘴里,苏向晚又问。   李承泽赶忙点头:“知道。”   “据说,那个你一直晕血,所以砍人的时候都得拿块布蒙上眼睛,到死,你都没有克服晕血的毛病。但现在的你,不止克服了晕血,还能上战场呢,承泽,人的意志力只要够强大,就能胜过天。不要去哄,或者骗南溪,倒不是说我反对自由恋爱,她还小,正当要准备高考,你要真的对她好,就很不该在这个时间段,用恋爱来扰乱她的心思,明白吗?”苏向晚说。   李承泽细细的咀碎了一片蒜肠,给苏向晚敬了个礼,特温柔的抱了抱她,才说:“我现在就走,在她上大学之前,我保证不欺负她,这总该行了吧?”   苏向晚又从包里摸出一包药来,郑重其事的递给李承泽:“这是我从宣武医院给你开出来的安神药,装在仁丹的瓶子里,你能带进阅兵村,千万记得,要睡不着就吃一粒,肯定管用,好不好?”   李承泽接过装着仁丹的瓶子,他哪怕怀疑谁,也怀疑不到苏向晚,刷的给她敬了个礼,行李是早就打包好的,小伙子连饭都没吃,也没给南溪和宋青山他们做告别,一个人悄悄的出门,就直奔阅兵村集训去了。   真是一个来了一个走,铁打的向晚和青山,流水的儿子们。   苏向晚抽着空儿的,还得把自己买回来的西装给挂起来,然后慰烫妥贴。   一套藏青色的西装,是她按着西岭的身高和体重,估量着买的,估计西岭趁着火车,眼看也该到北京了。   刚送走李承泽,她又得盼望着西岭的归来了。   北京的夏天,到了晚上尤其是热。南溪终于回来了,却原来,她是发现邻居家门口的山楂大,自己家的山楂小,跑到邻居家讨经验去了。   这一回来,闻着妈妈的饭还没熟,南溪扛着锄头,就开始收拾门口那棵山楂树了。   一整天都过于活跃的北岗和谷东俩,苏向晚还以为美式炸鸡和驴打滚应该把俩孩子的肚子给撑的滚圆了呢。没想到他俩提着塑料袋,坐在柿子树下,居然守着肉在打盹,而没有吃。   “谷东,我的饭估计还早,为什么不肯吃炸鸡?”苏向晚说着,把北岗给抱了起来。   谷东捧着肉,垂头丧气,北岗咧开嘴巴,指着自己的小牙牙说:“妈妈,牙牙坏啦,吃不动。”   “孩子怎么吃不动东西,韩谷东,你到底带他吃什么啦?”苏向晚问。   谷东指着自己的牙齿,伸了两根指头说:“我俩今天吃了四十多个泡泡糖,妈诶,我是想吃炸鸡,可是我的牙给泡泡糖酸倒啦,一咬肉牙就酸,我觉得这是报应吧,我可馋可馋了,可我的牙咬不动肉啊,你说我该怎么办。”   “哪来的四十个泡泡糖,你拿啥买的?”   “那不承泽哥哥亲了宋南溪,为了堵我们的嘴巴,给钱买的呗。”谷东说。   苏向晚一声活该还没喊出声呢,外头南溪就是一声大叫:“韩谷东,你是不是想我扒了你的皮?” 第203章 品头论足   宋青山回来的时候,估计得到夜里两点了。   北岗酸倒了牙,晚上没吃饭,也哭着不肯睡,在苏向晚的怀里趴着呢。   一盆盆的君子兰,苏向晚把它们摆在窗台上,一手搂着流口水,眼睛揉的肿肿的孩子,一手在浇水。   “闻着酸酸的,这到底是什么水?”宋青山接过马勺问。   “洗米水啊,发酵过的,你甭碰,这花得我来浇,你们谁也不准浇它,一浇,我的二十万就没了。”苏向晚不给勺子,非得要自己浇。   宋青山于是抱过了儿子来,当然还是不相信:“就这十几盆花,你真能弄到二十多万?”   “我说能就能,倒是你,怎么跟个外国人出去了,这是喝酒去啦,我闻着味道挺大的啊。”苏向晚闻了一气说。   宋青山再往外吐口气,还是一股浓浓的酒气:“阿德里安啊,我的老朋友,他来参加阅兵式,跟踪报道承泽他们,得进阅兵村采访报道。”   总听宋青山说阿德里安,还真没想到,宋青山的老朋友阿德里安长的那么帅气。   “法国男人吧,看着就浪漫,比你帅气多了。”苏向晚说。   宋青山手叉着腰,苦笑了一下,说:“总之,他不是原来的他,我也不是原来的我,朋友都会变的,但我现在还真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俩人又聊了一下宋大爷的病情,这才上床睡了。   宋青山半夜无眠,听得出来,他应该有很苦恼的事情。   “要不,我帮你捶捶背?”苏向晚说:“或者,摁一摁脑袋?”   “捶背就算了,怕你手酸,你要真想我能睡着,站那儿,我给你来个生猛的。”这男人越老越不尊重,三更半夜的,非得站着来一次。   宋西岭穿着他的大工装,趁着火车到了北京,大清早的,得先去他们在北京的单位报道,然后再去趟石油大学,确定参加阅兵式游行的事宜,才能回家。   是的,宋西岭也要参加阅兵,不过他呆在穷山僻壤里,无人知道而已。   “哟,这不西岭吗,聂工没来吗?”教导主任走了过来,问说。   宋西岭答的很简短:“工作忙,要测量塔里木油田,他没时间来。”   “你那个女朋友的事情,你还记得吗,就是一直要求要在北京替你安排工作的那个,今年二月份吧,她还来过一回,强烈要求把你调到大庆去,但是西岭,相较于大庆,咱们边疆才更需要你这样的人材,你女朋友当时说,要不调你她就跟你分手,这事儿我特别抱歉,你跟你女朋友怎么样啦,现在?”领导很关怀啊,毕竟西岭这样的人材不多得。   宋西岭记得自己早在两年前就跟牟芳芳已经分手了啊,怎么她又跑到学样来闹了。   “我还是那句话,事情总要人干,苦总要人吃,她要再来,你直接告诉她,我早就跟她分手了。”宋西岭说。   教导主任说:“那姑娘听说是个日裔,但是特别爱咱们中国,她自己都说,要是她能跟你结婚,你的前途不止于今天,也不止于在国内,她会带你出国深造。也是我们石油业太穷了,没有能力现在出去深造。但是西岭啊,千万,坚守咱们的困难,日子能熬得过去,你可不能哪天说走就走了。”   自从进入八十年代,留学开放了以后,大把的高精尖人材适应不过国内的困难,说走就走,所以教导主任才有这份担心。   不过宋西岭向来是个话不多的孩子,也没跟教导主任多说什么,就从学校里出来了。   打车过去的时候,宋西岭还在想,妈妈说给他们仨一人买了一个院子,在北京城里有个院子,在八十年代的今天,已经是大家不敢想的事儿了。   还真的是四合院,方方展展的一溜排儿,宋西岭正愁着要问,哪一户才是自个儿家呢,就见宋南溪在一院子门前忙碌着呢。   “这山楂树可是好东西,等到八月,果子下来了串糖葫芦,甭提多好吃了。”隔壁一家子姓沈,是个沈老太太,正在跟宋南溪俩聊山楂树呢:“不过闺女,昨天你那帅气的哥哥呢,咋不见他出门啦,我这儿有一特漂亮的大姑娘,想给他介绍一对象呢。”   南溪昨天就见过,隔壁确实有一特漂亮的大姑娘,比她大着两三岁,据说在石油大学读书的,那要介绍给李承泽,她咋办?   “我哥要参加阅兵,早去阅兵村了。”宋南溪说。   她心里也担心啊,没良心的李承泽,说走就走,连再见都不说一声。   老太太不经意的回头一看:“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最近要阅兵,咱北京城是真热闹,但我也没见过长这样儿的人啊,这是个马匪吧这是?”   宋南溪一抬头,看个又瘦又高,胡子拉茬,两只眼睛亮的跟夜里的猫头鹰似的男人,也吓了一跳:“沈奶奶,马匪长这样儿?”   沈奶奶说:“可不,旧社会的马匪就长这样儿,真没想到,新社会也有。”   “南溪,给我拎包来。”西岭显然已经习惯了别人对他的平头论足,一脸无所谓的说。   宋南溪扔了铁铲就扑过来了:“西岭哥哥,看照片你就够夸张的了,你现在这样子,比照片还夸张一百倍啊,你在沙漠里,不会真的在当马匪吧?”   进了门,当然还有北岗的惊讶呢,俩小的牙还是倒的,吃不了别的,正在愁眉苦脸的喝面汤,谷东抬头一看,直接把汤都给喷了:“我西岭哥哥全世界最帅,没有第二。”   当然,身为宋青山的儿子,什么男人没见过。   北岗立马就喜欢上宋西岭的胡子了,哥哥剪胡子,他就在地上捡胡子,把宋西岭用剪刀剪下来的胡子全给收走了。而且,相比李承泽,这个到底是血亲,一下就爱的不行,忙着去翻宋西岭的旅行包了。   宋青山早就在等儿子,当然,任务也是安排好的。   “现在的调察部改名了,叫国安部,韩江最近主抓国情安全事务,我昨天跟他碰了一面,咱们估计不止得盯着伊藤,还有一大堆的外国记者。承泽在伊藤的沙发上装了窃听器,但是目前为止还没启用,那个得你来想办法。”宋青山说。   宋西岭接过窃听器的样本,这玩艺儿是苏联产的老东西,跟他们现在用的美式装备完全不一样,他还得重新上手研究。   不过,他兜里有聂博钊给的日记呢,聂工的精细和精力就在于,这种东西的发展史,他那么忙的人,都能抽出闲时间来写出一本书来。   洗了澡,刮了胡子,本来应该找个理发馆再理个发的,但是苏向晚出去转了一圈,品评了一下这个城中村里头,那些剪发大爷们的手艺之后,还是准备亲自给宋西岭刮头。   当然,宋西岭回来了,在南溪和谷东几个看来,那就得把盔甲穿上,再拿一根长棍子,到牟芳芳的面前威风凛凛的转一圈,让牟芳芳知道自己的眼睛有多瞎。   “妈,你那手艺只能给我和北岗刮头吧,我哥的咱还是请个理发师来刮的好,你别给刮坏了。”谷东看苏向晚大推子上了手,很担心啊。   苏向晚争强好胜的心,只比谷东和北岗更澎湃一千倍,一万倍:“给你们理头,那叫薅毛,今天我得用我这十几年给你们兄弟理发的手艺,给咱们西岭理出个帅发型来。”   还是板寸,上面略微留的高一点,苏向晚别出心裁,用剃刀把他左边鬓角上刮出两道斜杠来,再看这小伙子,高挺的悬鼻梁,瘦削,两道眼睛深深的,古铜色的肌肤,曾经当过兵的好身板,好仪态,光着膀子就那么的帅气。   谷东再把西装给拎过来,全家一起看着宋西岭穿衣服。   当然,大家都估摸着,宋西岭穿上这套行头,肯定要觉得不自然,肯定要闹着换。   要那样,外表是帅气,总显得气势不足嘛。   但是没想到,人宋西岭一换好衣服,拿出他导师的笔记本,就跟宋青山俩坐一块儿去研究接下来的任务了,对于自己的衣服是宽是窄,是好看还是难看,没有一丝的动容。   “妈,你知道吗,我西岭哥哥这个样子,生动的诠释了什么叫衣服,你给他穿什么他都不为所动,但恰恰就是这个样子才真叫帅气。”谷东又盛了碗汤,咕嘟咕嘟的吸着呢。   当然,夏日,四合院,柿子树的荫凉下,俩父子,一个军装一个正装,坐一块儿研究,讨论该怎么接近,窃听伊藤,查明他的目的,工作中的男人,那叫一个帅气,苏向晚只恨自己没个相机,把他们给拍下来。   伊藤那样的人,要干,肯定是干大事,背后肯定也有人在撑腰,不知道那个人究竟是谁,但是,得把他给找出来。   至于苏向晚,也正忙着招呼几个孩子,给他们换衣服,还得联络一辆车,然后到沈老家,看望沈老去。   他们也是住在石景山区,但这么热的天,要去,非得找个车不可。   “要去那边的总参大院吗?”沈奶奶赶忙说:“让我孙女带你们去啊,她今天正好要往那边送点儿东西呢。”   石景山的大妈,好热闹的程度不比朝阳区差,老太太边说,边往苏向晚家院子里看:“那马匪是你们家什么人啊,哪去啦,怎么一进门就不见啦?”   苏向晚把老太太一拉,指着柿子树下说:“那不刮了头,洗了澡,在那儿看书呢吗?”   这老太太一看,就开始喊了:“星原,你干嘛去了你,那边不是喊着让你把轮椅给送过去吗,赶紧的,这儿有几个人,顺路给我带过去。”   苏向晚还在想,星原,怕是个小伙子。   结果那边墙头上草簌溜溜的一动,隔壁院子里走出个穿着蓝工装的大姑娘来,嘴里骂骂咧咧:“要我说,秦霞跟沈烈英俩就是没事找事闲得慌,我大伯中风啦,现在叫植物人,三天两头,不是喊我去洗尿布,就是喊我修轮椅,我要多说一句,她就得说,沈三强的今天可全是我大伯帮他跑来的。要真这样,我把大伯背回家伺候着吧,多好,可她们又不愿意,什么毛病。”   “行了行了,外人面前不说家丑。”沈老太太赶忙说。   苏向晚一看这大姑娘,认识她是谁了:“姑娘,你叫沈星原吧,沈星火是你啥人?”   “我哥啊,怎么,阿姨你认识他?”沈星原笑着说。   苏向晚仔细看这闺女,估计是在首钢工作的,身上还有洗不掉的油渍,应该是个车间工,女工科生,难得啊,看脾气还挺爽朗的。脸蛋儿长的那叫一个俏丽,跟平凡,普通,圆脸蛋的牟芳芳比起来,漂亮了不知道多少倍。   “要我猜的不错,你也是要去看沈老吧,那正好,把我们全家一路带上。”苏向晚说。   沈星原没说话,不一会儿,倒着屁股的,从她家院子里倒出一辆破吉普车来:“那咱们就走吧。”   沈星原,沈星火的妹妹,俩兄妹的名字,来自于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曾经,沈星火还契而不舍的,想把她介绍给李承泽呢。   昨天大沈奶奶一见李承泽,虽然不认识吧,但也是看那小伙子人好,想介绍,可没想到,几番都错过了。   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不认一家人,苏向晚买房子的时候,可没想过沈三强会住在自己家的隔壁,只能说,这院子买的挺好。   宋青山和宋西岭俩是准备着,要到建国饭店去的,正好这儿离的远,也就让沈星原把俩人捎了一程。   谷东这个孩子,沈星原听过,但是没见过,算起来,他俩也算表姐表弟。   不过毕竟离得远,沈星原看谷东,谷东捏了捏拳头,沈星原就把头扭过了,心说,切,又是一个跟沈星火一样,只会逞强好胜的傻小子。   倒是最后从家里出来的宋北岗,沈星原觉得这小孩子似乎有点不对啊。   “苏阿姨,你家这个小的,昨天还没那么多的毛发,今天他是怎么啦?”沈星原说。   苏向晚忙了一早上,都没顾到小北岗,当然,穿好了衣服把他往外一推,就去收拾自己了,这时候头也没回,还说:“那小子乖,甭管他。”   “他不可能长那么长的胡子啊,那胡子哪来的?”沈星原又说。   苏向晚回头一看,气的差点没升天,小北岗把他哥哥剪下来的胡子,给自己沾了满头,嘴巴上也沾的满满的。   “这么恶心的孩子,赶紧扔了去。”苏向晚自己打扮的漂亮,而且还拎着一只挺重的箱子,没手抱北岗,一脚踢给宋青山:“赶紧的,把你儿子洗干净去,要不然你们自己走路,不准上车。”   宋青山拎起儿子来,北岗两只手都是脏的,满嘴粘着胡子,奶兮兮的小家伙,张牙舞爪,要让他爸爸看看长了胡子的自己有多凶。   总参大院里,沈家。   沈夫人秦霞正在亲自下厨做饭。   从桌子上的摆饰来看,刚才这家里肯定招待过贵客,不过现在,那个贵客已经走了。   牟芳芳居然也在,毕竟她和沈夫人现在算是牢不可分的小团体,至于中了风的沈老,还真的就是个植物人,躺在床上任他们摆布而已。   “芳芳,你不是跟韩谷东认识吗,赶紧去大门口等着,这一回我亲自下厨,你看看这龙虾,这肥肥的鲍鱼,等沈三强回来,咱们得把想办法把谷东给争取过来。”沈夫人在厨房里忙碌着说。   牟芳芳的印象里,谷东还是个张牙舞爪,整天只知道吃,只知道咬人的小傻瓜,小时候要不是她主动退出,估计宋家收养的就是她,他就得被送走。   当时牟芳芳眼力好,发现侯清跃能上北京,转而跟了侯清跃,显而易见,她现在可比谷东过的好多了。   所以这姑娘挺开心的,就到总参大院门外了。   沈星原不去建国饭店,但这姑娘是真的爽朗大气,下了车,也不让宋青山父子单另搭车,拍了两把方向盘说:“车扔给你们了,办完事来总参接我们就好。”   这爽朗劲儿,跟西北风似的。   宋青山正准备下车呢,宋西岭一把把他给摁住了:“您老坐着,车我开。”   下了车,宋西岭把勒的自己有点难受的衬衣扣子解开,松了西装扣子,甩甩两条细长的大长腿,一摇手腕,手腕上那块西铁城还是牟芳芳寄给他的呢。   当然,眼看着他下车的牟芳芳,可没认出这个精瘦,文静,内敛,帅气到让人睁不开眼睛的大小伙子,会是给她抛弃的,在沙漠里挖蚯蚓的男朋友宋西岭。   还在那儿东张西望,等着韩谷东呢。 第204章 上缴国家   “谷东,快进来啊,今天外婆给你做了一桌子的菜。”沈夫人忙着招呼谷东呢:“澳洲龙虾,没见过吧,今天这东西全凭你一人吃饱。”   牟芳芳拉桌椅,不理小北岗,只把谷东放在桌子前头,还忙着在替他从虾壳里往外剥肉:“够不够吃,要不够,厨房里还有。“   “我又不是饭桶,我外公呢?”谷东又不傻,一眼就看出来,对方这是拿他当傻子戏耍呢。   沈老原来不论怎么样,现在就一只有脖子能转一下的老病人,当然,大院里的护士和医生每天上门,还得给他诊治,每天两小时的按摩,就是防止他要长褥疮。   比起上回见,老爷子已经老成一具骷髅了,当然,要不是天天打点滴营养液,也活不到现在。   家里本来有保姆,但保姆的手法重,一碰老爷子就要大叫,所以替他换衣服,收拾着擦身体,全是沈星原的活儿。   谷东进门,握过老爷子的手,才叫了一声外公,老爷子两只原本混浊的眼睛刷的转过来,嘴巴嗫嚅着,似乎是在说着什么似的。   “凑近了听啊,这是你外公,他是为了等你才熬这么久。”沈星原擦着老爷子的身体,瞪了谷东一眼:“人老了就这么可怜,韩谷东,多生几个孩子吧,甭把自己闹成你外公这样。”   原本,谷东对于这个外公,是真的没什么感情。   但是今天看他老成这个样子,又瘦成这个样子,再想想,自己身为他唯一最亲,最疼爱的大孙子,什么都没替他做过,孩子咬着牙就凑了过去,在沈老的额头上吻了吻:“外公,有什么事你就说。”   老爷子两只眼睛直呆呆的盯着谷东,喉咙里嘶着:“死!死!”   沈星原褪了老爷子的衣服,出去了。老爷子短暂的又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但一直握着谷东的手。   别人可能不懂老爷子的意思,但是谷东懂,老爷子活到现在,只能被人利用剩余价值,躺在床上靠营养液维持生命,作为一个曾经的红军老战士,他不想这样活着,他一心求死,可是别人帮不了他,他希望谷东来帮他。   外头,南溪和北岗俩望着一大桌子的菜,正在流口水呢,尤其是小北岗,看一会儿,就要把头抵到苏向晚的怀里:“妈妈,想吃。”   “你的牙倒了,忘了嘛,不信咬一口我的指头试试,酸不酸。”苏向晚说。   北岗试着咬了一下,牙好酸,又把小脑袋埋到苏向晚的怀里了。   沈夫人切好了水果,让牟芳芳端过来,自己也过来了。   恰好这时候门铃一响,保姆开门,沈三强沈司令员还带着几个沈老的下属就进来了,正好最近各个军分区的领导们都在阅兵村,是一块儿过来的。   沈三强倒还记得苏向晚,见面就来握手,他一握手,一帮各大军分区的领导们全过来握手。   这帮人进了门,照例要去看看老爷子。   耳不能听,口不能言的老爷子,现在是沈夫人最大的靠山,她那一套简直堪称声情并茂,总之就是,她照顾老爷子有多辛苦,老爷子有多担心她,有多放不下她,以及,正好轻工部的那位也来了,沈夫人抓起轻工部那位的手就哭了半天,侧耳私语,应该就是在说母乳化奶粉的生产指标。   轻工部的那位不说话,一直在点头。   沈夫人掩不住脸上的喜色,显然,她认为奶粉生产指标,自己已经囊中在握了。   “三强,招呼大家一起吃饭啊。”沈夫人忙碌着说。   沈三强说:“伯母,饭我们就不吃了,训练任务重,我们现在就得走。”他还说:“听说谷东好吃,让孩子多吃一点。”   “那也行,宋青山家庭条件不好,谷东在他家就没吃饱过肚子,我做的菜多,正好今天让谷东一次吃个饱饭,孩子也真是够可怜的,他外公的退休金拿着,十几年在宋青山家没吃饱过一顿饭,你们说这孩子可怜不可怜。”沈夫人大剌剌的说。   一帮前来参加阅兵军训的高级将领们,谁不知道宋青山,又有谁不认识宋青山,这话要早说,苏向晚还有辩解的余地,但是沈夫人的高明就在于,她这话是送客的时候说的。   而且她还在现场,时间来不及反驳不说,直接等于公开刑处。   沈夫人这一招可真叫高明,一语之间,就给苏向晚安了一个虐待谷东,贪图沈老家财的罪名来。   但苏向晚是能吃人闷亏的人吗?   拿起一只杯子,砰的一把,她直接把一个杯子扔到大门上,哐啷一声,就把保姆开开的门给砸着关上了。   “苏向晚,你这是干啥?”   “沈夫人,合着我们今天来,是来受你奚落的呀。”苏向晚说。   沈夫人也有自己的道理:“哟,收养了李云龙的大外孙,房子珠宝,军功章全拿了,收养了我们家谷东,连我家沈老的几个退休金都刮走了。大家看看,这个叫牟芳芳,是日籍,但特别爱咱们中国,人一毕业就要回来报效咱们国家的。当初苏向晚收养了俩男孩子,为啥不收养牟芳芳,就是因为芳芳背后没势力,他们贪图完人家的财产就要把人家姑娘一脚踢开的缘故。”   正好牟芳芳也在,真金不怕火炼的小姑娘,那叫一个会捧哏:“沈阿姨,那些金条和大洋,全是我自愿给苏阿姨的,你不能因为这个就怪怨她。”   本来沈三强带来的这帮人,因为苏向晚看起来挺大方,也挺漂亮,还对她印象不错,这一听,好多人假装劝架,其实是看热闹,而且,不义之财,没人喜欢别人独吞,所以,轻工部的那位说:“青山收养了几个孩子,这事儿咱们都知道,但是拿别人家姑娘的财产,恐怕不地道吧?”   沈夫人一副家丑不可外扬的样子:“大家忙就散了吧,家里的事儿我处理。”   这是生怕大家再多呆会儿,她想炒的事情,得给炒糊了。   苏向晚又不是不知道沈夫人要做妖,又不是没准备,她来的时候拎了一只挺重的箱子,就在现场,哗啦一声把箱子一翻,沈家客厅里挤了十几个高级军官,当然,谁都见过点东西,可没见过这么多的东西。   哗啦啦的,带着些黯淡的,全是金条,砸在沙发上,发着闷吨吨的响声。   再就是一箱袁大头,这东西倒不是说它本身值钱,但在收藏界,一直水涨船高,一枚现在都要卖好多钱的。   “这就是牟芳芳家的东西,青山的意思是把它上缴国家,但我看着她确实特别可怜,无依无靠,父母都是汉奸,才刻意留了下来,想等她十八岁大学毕业的时候交给她,可是你们问问牟芳芳,这么些年,除了十八岁那年,她寄给我过一张照片之外,还联络过我们吗?”苏向晚一手就指上了牟芳芳。   牟芳芳只知道自己家有东西,但是可没想到,会有这么的金条和袁大头,当然,这些东西要是变卖了,估计她都能在北京直接买套房。   但还有更叫她难过的呢。   “这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金条总计一百根,袁大头是一整箱子,古董我都没带来,原封不动,还在箱子里装着呢。”苏向晚这一句,惹的在场的人全都倒吸一口冷气。   这时候牟芳芳就有点怪怨自己。   是的,苏向晚当初虽然没反对,但并不支持她和宋西岭好,所以她一直觉得,苏向晚是把她父亲给的东西全贪了才对,说不定她都已经花销完了。   谁能想到,过了十多年,她还能把这些东西拿出来?   “一个日本汉奸在中国的土地上掳来的东西,是我妇人之仁,想要把东西给牟芳芳,但是,正确的做法,就是应该把它捐献给国家。”苏向晚啪的一声把箱子扔在地上,转头就喊:“韩谷东,在秦州,我有让你饿过肚子吗?”   说起这个,沈夫人来劲了:“那不是饿不饿的问题,谷东在你们家就没吃饱过,这事儿星火天天写信,三强你不知道?”   真是百口莫辩啊,给人养孩子养了十多年,花了多少钱,最终却要叫这帮不相干的人嚼舌根子。   这要别人,估计早都气的发抖了。   不过苏向晚可不会发抖,她转而却是问北岗:“想不想吃饭饭”   北岗哪能不想,餐厅摆了一桌子的饭,哪一样不想吃,只等着苏向晚让他开动呢。   不过孩子也有他的礼貌:“叔叔们,大家一起吃吧。”   对着这么可爱的孩子,一般人都得带点稚气,沈三强特从盘子里抓了一块孩子可能爱吃的糖藕过来,就递给北岗了:“你吃就好,伯伯们吃过饭了,不吃它。”   北岗看着糖藕上面还有红红绿绿的糖丝儿,也是觉得好看,在大家的注目下,张大嘴巴就咬了一口。   紧接着啊呸一声:“不好吃,倒牙。”啪的,孩子就把那块糖藕放桌上了。   当然了,不是沈夫人的饭不好吃,而是北岗的牙倒了,但是,既然你不仁,我也不义,苏向晚抱过北岗,直接就往门口一站:“你要做的饭好吃,孩子才爱吃,爱吃才天天喊饿,不信看看,我儿子正饿着了,怎么不吃你做的饭?”   一把拉开门,苏向晚说:“诸位要不是我们青山的上级领导,就是他的同僚,要不相信我们夫妻的人品,改天咱们一起去国家博物馆,我们捐东西,你们大家看着。”   这才是正确的送客方法嘛。   几个高级军官,大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轻工部的那位突然说:“嫂子,我们给你敬个礼吧。”   “我当不起,您该有五十了吧,怎么有叫我做嫂子?”苏向晚笑着说。   这人管着奶粉指标,也是苏向晚和沈夫人要争的大财主。   这人刷的敬了个礼,才说:“倒不是我觉得您老,您又年青又漂亮,可是,您值得我叫一声嫂子,因为您足够伟大,真的。”   伟大二字,听的苏向晚一身的鸡皮疙瘩差点没掉下来。   刷刷刷的,一帮人都给苏向晚敬了个礼,这才急匆匆的走了。   从沈老家出来的时候,牟芳芳和沈夫人俩的脸色可不要太好看,一根根金条,苏向晚是放着慢动作装进箱子里的。   眼馋吗,后悔吗,没用的,这些东西早没有还给国家,现在苏向晚得把它们全部捐出去,干啥不好要喂白眼狼。   从沈家出来,等车的功夫,沈星原问谷东:“你在秦州,真的没吃饱过吗?”   谷东平常那么话多一孩子,真是奇了怪了,今天吃东西的时候不见他,吵架的时候不见他,到现在该他为自己正名了,他也不说话,只把头往苏向晚背上一抵:“离远点,不要烦我。”   “把你是谁啊,还真当自己是根葱是怎么着?”沈星原瞪了谷东一眼说。   这车等的时间就有点长了,一个小时过去了,大太阳底下,车不来,再过一个小时,车还是不来。   北岗都饿的揉肚子:“妈妈,我想吃饭。”   苏向晚也着急,心说宋青山父子怎么到现在还不来呢。   正好这时候,牟芳芳背着个精致的小挎包,就从总参大院里出来了。   这姑娘就跟块橡皮泥似的,看脸色都快气死了,但涵养足够好。   远远见了苏向晚一家,还得过来问候一声:“苏阿姨,我要回去看我妈,你要不要去?”   苏向晚笑了笑,没说话。   于是她又对谷东说:“你外公身体不好,为什么不在家多陪陪他呢,要知道,血缘亲是骗不了人的,到最后,对你好的,始终是生养了你的人。”   这意思是,牟其年俩夫妻在被日本人引渡之后,跟她之间还是藕断丝连的呗?   “对了,芳芳姐,你就不好奇我西岭哥哥现在是个啥样子?”谷东眉头突然一皱,问说。   牟芳芳的那种表情,要怎么形容呢。   恨铁不成钢,烂泥扶不上墙,无可奈何,于是,只要提起宋西岭三个字,她的眼睛里就写着:可怜又可憎几个大字。   所以她说:“这个就甭提了,我热爱中国,我会永远报效这个国家,但是我和西岭之间的事情,真的无法对你们解释。”   就在这时,轰隆隆的一阵车响声,一辆除了发动机不响,全车都在晃荡的烂吉普从街上开了过来,一阵刺耳的刹车声,车终于停下来了。   车上下来个小伙子,西装有点乱,衬衣领子半开着,但是,又瘦又高的帅气,而且嘴里还在说:“小沈同志,你这个火花塞不行了,我们发动了半天,发不起车来……”   宋西岭一边说着,一边摇着自己的手腕,突然抬头,恰好看见牟芳芳站在自己面前,正在像打量个陌生人似的,在打量他。   “牟芳芳?”   “西,宋西岭?”牟芳芳不可置信的说。   苏向晚一把就把儿子给搡车上了:“赶紧走吧,我们都饿惨了,这会儿就天大的事情,也甭挡了我们吃饭。”   这一回,就算牟芳芳真是个狐狸精,有吸星大法,她也甭想再把宋西岭从她的身边给勾走。   但是奈何这个人啊,越急就越要出事情。   宋西岭显然大受震动,坐在车上,就那么稳稳的坐着呢,捏紧两只拳头,直勾勾的盯着牟芳芳。   苏向晚去推宋青山:“赶紧的,开车,咱们快点走。”   就是要给牟芳芳造成一种,西岭又高又冷又酷又帅的样子,但是不能让他破功,不能让牟芳芳再缠上宋西岭啊。   皇上不急太监急,苏向晚都要急疯了,宋青山还在那儿站着呢。   按理来说,他应该也知道牟芳芳对宋西岭有多重要,大家该齐心合力,把牟芳芳那块癞皮糖给踹走的啊。   “小沈,你这车,要不你自己来开?”宋青山居然说。   沈星原对她的烂吉普,比宋青山了解的多,不停的打着火,回头喊说:“叔叔,您赶紧推,大家一起再用把力啊。”   却原来,她这车是自己花了三百块钱淘回来的,因为年久失修,在很多情况下,非得推着跑起来,才能打得着火。   于是,宋青山带着谷东喊着一二三在推着车,苏向晚和南溪几个追着跑,宋西岭一个人坐在车上,车门半开,他穿着崭新的西服,面无表情的望着前方,就那么坐着。   他曾经回想过,要是再见了自己少年时曾经那么深爱过的姑娘,会怎么样。   他从来没有嫌弃过牟芳芳长的丑,生的胖,甚至从来没嫌弃过她皮肤黑,只是因为她从来不曾像别的女同学一样鄙视过她,才那么珍视她。   他所有的努力,除了回报父母,就是想给她更好的生活,当然,一个男人的一生,也不仅仅是给一个女人更好的生活就完了。   他需要实现他的梦想,也需要被这个社会所认可,站的越高,责任越重,既然他选择了现在的行业,就注定不仅仅只是属于一个女人的所有物,不仅仅只为她一个人而奋斗。   他得为了整个行业而奋斗。   他只是想不明白,小时候那么乖巧,任凭他做什么白日梦,说什么瞎话,都会乖乖听着的牟芳芳,在长大之后为什么会变的那么强势,就好像他是她的所有物一样。   “一二三,推啊,用把力啊。”谷东卖力的推着,还在招呼苏向晚她们也来推车。   宋青山一个人在最后面,生生的就把辆车给推着跑了起来。   沈星原在招呼苏向晚和南溪几个上车,然后是宋青山和谷东,一个个的跳上了车。   全家一起人仰马翻,等了上车,全都累的喘不过气来。   曾经,在宋西岭心目中,悲伤、愤怒,无法面对的分手后的再见面,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一场荒唐的闹剧。   沈星原终于又发动着了她的车,还不忘伸过手来跟大家一起拍个掌:“耶!”   摇摇摆摆,一辆破吉普就这么载着悲伤,但又忍不住要笑的宋西岭,去找饭吃啦。 第205章 烟雨蒙蒙   本来是准备在外面吃的,苏向晚想起家里还有炸鸡,况且沈星原这车是真不好停,遂一股脑的,就把全家人都拉回家了。   “妈,那炸鸡还能吃吗?”谷东最关心的还是他的炸鸡,昨天买回来的,牙倒了没吃成,现在牙好了一点,就不知道这么大热的天,鸡是不是坏了。   “坏了,咱吃酸拌汤吧。”苏向晚闷闷的说。   谷东那小心眼儿还不足吗,而且甜言蜜语,说的那叫一个好听:“我真的从来没有在沈星火面前说过您不好,沈夫人那些话都是编造的,你总不能因为沈夫人的离间计就不爱我了吧?”   “不爱了,养你吃养你喝,到头来当着众人的面给人指责,我反正不高兴。”苏向晚翻着白眼说。   这可叫谷东怎么办是好啊?   小伙子揉着脑袋,嘿的一声:“那就天天酸拌汤吧,反正你做啥我吃啥,不挑嘴。饿是没办法的事儿,我就算肚子饱着,心也是饿的。”   但终归谷东还是伤心,一大塑料袋的炸鸡,还有驴打滚。这么热的天,隔一夜就坏了,多可惜啊。   “妈,炸鸡要坏了就甭给大家吃,我一人吃吧,吃了拉肚子我也认。”谷东想了半天,又来缠苏向晚了。   “肚子疼怎么办?”   “吃两片弗派酸就行了呀,我们要拉了肚子,你不经常给我们吃好个?”谷东揉着肚子说。   苏向晚没理这家伙,从家里出来,到隔壁去找沈奶奶了。   “沈奶奶,我放在您家冰箱里的鸡和驴打滚儿呢,我得拿回去给孩子们吃。”苏向晚笑着说。   沈奶奶打开自家冰箱,把苏向晚的东西提了出来,把她拉到后院,努了努嘴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看看我们家这大姑娘怎么样?跟你家小伙子处的好吧?”   却原来,回来之后,宋西岭把西装一换,就到隔壁,帮着沈星原一起修理她的车去了。   小伙子又换上了他那套黄色的老工装,跟沈星原的蓝工装相映成趣,看起来很和谐的一对啊。   “挺好的啊,但是我们家这小伙子在沙漠里工作,俗称挖蚯蚓的,是个石油工人,你们家姑娘是北京大妞,怕不愿意去那地方吧?”苏向晚说。   沈奶奶一听,果然脸色大变:“那算了,你就当我没提过这茬儿,我们这闺女就不像个姑娘,性格又倔,脾气又坏,配不上你们家那马匪,千万再甭提相亲的事儿。”   果然,一听是个石油工人,老太太兴趣立马就没了。   嘴里念念叨叨,她说:“当兵还有个转业呢,石油工人,那就是一辈子打光棍的命啊。”   不过看起来西岭和沈星原聊的挺好的啊。   “你要有钱就换个新的火花塞,要没钱,你看我的。”宋西岭从自己的行李包里抽出一张砂纸来,把这个火花塞仔仔细细的砂了一遍,再安上去,只用引线打火,啪的一声,车就发动起来了。   “厉害啊兄弟,你这一手我怎么就没有。”沈星原一巴掌拍过去,宋西岭是下意识的反应,一把就把她的手给挥开了:“甭碰我。”   沈星原讪讪的摇着自己的手,就在西岭以为她会不好意思的时候,她突然就凑了过来:“你不会是害羞了吧?”   这姑娘比牟芳芳可漂亮多了,应该说,对于一个沙漠里的石油工人来说,她漂亮的就跟画报上走下来的似的,属于他们不敢妄想的那种。   刷的一下,宋西岭的脸就红了。   苏向晚从隔壁把炸鸡和驴打滚提回来,南溪的饭也快做好了,北京可没酸菜,她做的是一锅子的汤面条,正在蜂窝煤炉子上煮面呢。   这姑娘的心野,一见她妈进来就把筷子扔了:“妈,你看着面条,我出去逛一下啊,中午甭喊我吃饭。”   喊不住的,这就又跑了。   煮面条的时候,苏向晚开始翻柜子,一打开厨柜下面的柜子,哟呵,里面整整齐齐,摆着五桶子的菜籽油,估计是军事学院发的福利。   提了一桶出来,煮面条的功夫,苏向晚倒了半锅在大锅里头,给驴打滚改了个刀,再把炸鸡重新热过一遍,不一会儿,就连宋青山都给馋的,抱着小北岗进来了。   “你做的啥这么香?”宋青山说。   苏向晚递了北岗一块炸过的驴打滚,外头酥酥的,里面软软的,孩子咬了一口,嘴巴张的老大:“妈妈,真好吃。”   改过刀,油炸过的驴打滚儿,味道等于升了一个级,能不好吃吗?   尤其是谷东,本来对于今天的饭兴趣缺缺,结果一上桌子,夹了一块炸的酥酥的驴打滚,直接眼睛一亮。   就跟条小狗似的,这家伙不停用他的脑袋顶苏向晚呢。   “滚一边去,韩谷东,你热不热啊。”苏向晚说。   谷东嘿嘿一笑,贼兮兮的端着碗就开始刨面了。   宋西岭闷闷的在吃饭,吃的很快,不一会儿就是一碗,风卷残云,碗一放就说:“爸,咱们继续出去工作吧。”   苏向一听孩子这话就知道机会来了:“你们还得出去吧,要不要用车,用车的话,西岭到隔壁去借车去?”   西岭看他爸呢,宋青山掏出手绢擦了嘴巴说:“不用,国安会给我们派车的。”   来陪他爸看病的,宋青山这是直接把自己入到国安队伍里了呀这是。   苏向晚急的踩了他一脚:“就借沈星原的车?”   “那车打不着火,我们有更好的装备。”宋青山说。   还真的,下午,谷东的叔叔韩江就亲自送了一辆崭新的吉普车过来,要带着宋青山父子一起出去。但是,宋西岭和沈星原很遗憾的,就没有继续接触的机会了呀。   “不会有流血性的事故吧,危不危险?”苏向晚说。   宋青山说:“昨天我们启用窃听器听了一下,初步估计,伊藤应该不敢策划流血性的事件,毕竟现在的北京可不是原来的北京,他现在应该是联络了很多外国记者,准备在阅兵村拍一些关于我国军人的丑照,再写一些丑闻,发到国际上去。”   确实,现在的北京可造不成流血性的事件,但是丑化军人,这个就更加可恶了,谁不知道当兵的孩子们苦,参加阅兵的更苦,这时候还抹黑他们,伊藤那个日本人的用心可真是够险恶的。   “你们打算咋办?”苏向晚说。   宋青山说:“还能怎么办,我们会想办法的。”   “宋青山,最近你怎么回事,有什么事是瞒着我的吧,就跟我说了又能怎么样,你带出去的可是我儿子。”苏向晚说。   宋青山觉得奇了怪了:“你不一直说东海西岭都不是你生的,怎么就成你儿子了?”   “行了,我看你最近是皮痒痒,欠收拾了,赶紧去吧。”苏向晚说。   宋青山笑了笑,转身走了。   走之前都不知道来个吻别,苏向晚觉得,这家伙最近有点飘的厉害啊。   宋青山父子早出晚归,南溪在家带孩子,苏向晚就得去跑她的奶粉指标了。   “现在有十家在竞标,但是资质不齐全的就有七家,我们已经打回去了,目前等着招标的,一个是你们红星厂,还有一个是私营企业,张建设,另外在河北还有一个叫三牛的企业,你们现在得跟我们部长聊一聊了。”食药局的工作人员说。   张建设的背后就是沈夫人,至于另外那个企业,苏向晚草草看了一下,这个企业的资质跟她相比,实在差的太多了。   这样看来,从实力方面,苏向晚是稳稳的能把这个指标给拿下来的。   但是,最大的障碍还是在沈夫人这儿。   部长办公室,沈夫人正在拍桌子呢:“我们沈老当初是怎么带你们这帮兵崽子的,你也不想想你是怎么走到今天的,他现在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眼看就要留下孤儿寡母,离我们而去,我就不信你能把这个指标给别人。”   “张部长,我们会从日本引进全新的生产线,我是个医学硕士,主修心理学,但是我在销售学方面,不比咱们北京的专科学生差。”牟芳芳赶忙亮出了自己的日裔身份,掏出自己的名片说。   名片这东西,就更新奇啦,因为目前,它只流行于日本,咱们国内,还很少有人会印个名片呢。   显然,忠英和烈英俩,沈夫人得把她们放到部队上,在体制内让她们过着悠越,悠闲的日子。   牟芳芳,则是沈夫人用来赚钱的噱头,而那个张建设,则是她挖钱的好手。   这女人身后要没个能手指点,苏向晚还真不相信,她实在太会借着关系敛财了。   ……   “总之,我家老爷子两只眼睛盯着呢,这个项目你要不给我们,你以后就甭见他,就你的那些战友们,等我家老爷子好起来,肯定也会向他们好好说说你的人品。”沈夫人拍着桌子,给了轻工部的张部长狠狠一击。   然后,她跟牟芳芳俩趾高气昂的,就从部长办公室出来了。   “哟,向晚啊,今天晚上再来我家吃顿饭吧。”沈夫人一见苏向晚在外头,格外热情的说:“咱家老爷子昨天见了谷东,今天精神好了很多,我估计很快就能坐起来啦。”   “不用了,我忙着要去捐牟其年那个大汉奸留下来的黄金呢,没时间。”苏向晚淡淡说。   一百根金条,折合国际金价,现在就得四十多万,牟芳芳涵养好一点,还在笑着说没事,捐给国家是应该的。   这个沈夫人也不知道着的那门子急,脚下一打滑,差点没摔倒在地上。   当然,张部长对于苏向晚,展示了他极大的热情,又是泡茶,又是翻着办公室的,非得给苏向晚找点点心出来。   话也说的特别软,只差求情了:“小苏同志,论条件和资金,你们俩家企业差不多,至于沈老,那是我的老上级,要不这样,再等三到五年,咱们国家肯定还要发放奶粉指标,到时候我第一个给你们,怎么样?”   人情债,压死人。   对于国人来说,人情却实是一重债,要是沈老真的好起来,在他的老战友,老上级面前提上几句,说小张这个同志不行,张部长的仕途估计也就截止于此了,所以,张部长不得不顾忌这件事。   “还是要公开招标的吧?”苏向晚可不管什么人情不人情,她要拿下的指标,就一定要拿。   张部长赶忙说:“肯定要公开招标。”   “您迫于您的人情债,我也是为了给秦州争一个指标,咱们公开招标的时候再见吧。”苏向晚说。   今天晚上回到家,家里倒是挺热闹的。   宋青山去了医院,西岭倒是回了家,正在院子里看书。   “北岗,你谷东哥哥和南溪姐姐呢?”苏向晚找了一圈子,没找见谷东和南溪,于是说。   北岗倒是门儿清:“南溪姐姐在隔壁看书,说是什么《烟雨蒙蒙》,星原姐姐送给她的,总之,迷的不行。”   琼瑶小说,小姑娘们的最爱啊,苏向晚心说,那种小说,确实够小姑娘们陶醉一阵子的,那就不管她,让她看去吧。   但是谷东这一整天都不在家,就不知道他跑哪去了。   奶粉指标招标的日子很快,就在明天。   苏向晚抽着空儿,就在卧室里写了一封演讲稿,然后把资料整理了一下,这不,正在写着呢,小北岗神神秘秘的进来了:“妈妈,外头有个喜欢亲嘴嘴的哟。”   “什么亲嘴嘴的?”苏向晚看他拿着只支老冰棍,糊的满嘴都是,好奇的问。   北岗指着外头说:“来了个漂亮姐姐哟,愿意亲亲的那种。”   苏向晚才把笔放下,就听外面有个姑娘说:“苏阿姨,这是我从建国饭店打包的日料,留着给谷东和西岭他们吃吧。”   居然是牟芳芳,这姑娘还跟她小时候一模一样,不显山不露水的,苏向晚还以为她抱上沈夫人的大腿,就不会再理宋西岭了呢,没想到她居然又贴上来了。   “西岭和谷东都不在家,我们也吃不惯日料,你还是拿走吧。”苏向晚说。   牟芳芳笑的很热情,硬是把日料放到了苏向晚的桌子上:“阿姨,实在对不起,我要不补偿您点儿,我心有真的愧疚,再说了,西岭的人生,也不是你给他换身西装就会改变的。我哪怕跟他分手了,也只愿他过的更好,您让他跟我见一面,我想聊聊他的人生规划,在沙漠里呆着真的太委屈他了。”   “你觉得我家西岭,就只是换了一身皮?”苏向晚敏锐的听出来了,这姑娘对于宋西岭的了解,实在太少太少了一点。   她以为宋西岭卯足了劲儿,就只是换了一身好衣裳,要在她面前显摆一下。   “行了,明天咱们不是还要争奶粉指票吗,那咱们明天见,你还有什么想说的话,明天一股脑儿的说给宋西岭听吧。”苏向晚说。   既然没人理,牟芳芳也就走了。   等牟芳芳一走,苏向晚才四处找宋西岭,却原来,这家伙又给沈星原喊去修车,修了两手的油,俩人正在沈家的后院里聊着车呢。   聊车的时候,宋西岭一点都不拘谨,拍着辆破车,说的如数家珍,头头是道。   苏向晚把明天的演讲稿递了过去:“宋西岭,这个奶粉厂对我特别重要,你妈一定要把它争取下来,但是明天的演讲,可能得你来,你对销售行业不熟悉,对于奶粉行业也不熟悉,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必须把我这份资料好好的看上一遍,最好把它背下来,脱稿演讲。”   宋西岭这孩子没别的,就是一个乖巧,洗干净了手,就开始读苏向晚写的演讲稿了。当然,跟他的导师聂博钊一个习惯,边看,他还得边修改一下。   “明天牟芳芳也会去,而且还是沈夫人那边的得力干将,爱国日裔,东京女子大学,好大的招牌,宋西岭,我养了你这么大,你私底下要跟牟芳芳怎么样牵扯我不管,但是这个指标咱们非争下来不可。”苏向晚又说。   宋西岭突然抬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妈呢:“妈,你这是离间计吧,觉得我和牟芳芳之间肯定旧情未忘,所以我很可能又要跟她纠缠不休,于是把我推出去,让我跟她争奶粉指标,这样她就会讨厌我,是不是?”   不是沙漠里挖蚯蚓的小傻瓜吗,苏向晚心说,这家伙不傻呀,啥都懂。   “你就放心吧,我和牟芳芳之间肯定有个了结,这个不用你操心的。你的奶粉指标,我帮你争取。”宋西岭习惯性的把手表往上推了推,淡淡的说。   当然,沈夫人那儿因为昨天沈老短暂的好了一点,心情无比敞快,只等着沈老能坐起来的时候,再把张部长叫到家,来施个压呢。   可是今天她一回家,就发现家里似乎有点不对劲。   “王阿姨。”她先喊家里的保姆。   保姆没应声儿,看桌上留的字条,应该是出去买菜了。   沈夫人皱着眉头,自言自语的说:“这个王阿姨也真是的,怎么能把那么个老头子单独一人扔家里头?”   须知,结婚的时候就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当然,那时候的沈老,人人都喊首长,五十岁的男人还不算显老气,对于权力的迷恋,还有成熟男人的气质,让沈夫人短暂的喜欢过沈老一段时间,那段时间是真的爱,她爱那个成熟,性格猛烈的男人,爱到崇拜的地步。   但是毕竟夕阳再好,接下来就是黄昏啊,从六十岁开始的老人斑,一年比一年弱的身体,让沈夫人对沈老越来越厌烦,而且是无比的厌烦。   到现在,她开始恨他,二十多岁就跟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她感觉自己的半生都被沈老给耽搁了。当然,这时候她不会想,自己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同志,要没有沈老,怎么可能住进总参大院这种事情的。   现在,就让她进卧室看他一眼,都无比的困难。   不过既然家里没人,沈夫人就必须得进去看看才行。   “老沈,你这是……天啦,快来人啦……”谁知一进门,沈夫人就给吓的两腿发软,差点没晕过去。   沈老居然穿的军装笔挺,军功章缀满胸膛,手里还握着他的佩枪,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看上去神情里居然还带着点宽慰的笑。   屋子里还有个半大小伙子,韩谷东,他穿着件大他两号的军装,个头至少在一米七的半大小子,两手叉兜站在床边,紧捏着两只手,一双跟他爸一样秀气的眼睛,冷冷望着他的继外婆。   毫无征兆的,沈夫人最大的砝码,这看着,怎么像是要咽气的样子? 第206章 留学签证   “我外公躺在屎尿里,整整五个小时,家里没有一个人。”谷东说着,拎起一块脏掉的床单就砸了过来。   那上面很脏啊,沈夫人当然得赶紧躲。   但是,还有脏睡衣,脏睡裤呢,谷东也全扔了过来:“要不是我撬开窗子进来,他就躺在自己的尿溺之中,还不知道要多久。”   “没有啊,保姆可能出去啦,他现拉的。”沈夫人说。   谷东指着墙上的钟:“我进大院的时候是十点,现在已经下午三点了,我没有见过一个人。这就是你们对我外公的照顾?”   指着自己的胸膛,谷东说:“他一心让我给他枪,了结了他,可是你看看,他连拿枪扣动扳机的力气都没有,这是曾经抗日过的英雄,秦霞,你看看他身上的勋章,你看看他身上的弹痕,你就这么对待一个养了你三十多年的男人?”   沈夫人居然给个半大小子逼的节节倒退,而谷东呢,突然就握起沈老的手了:“要杀就杀了这个女人,自杀算什么英雄好汉,她虐待你那么久,外公,至少让她先死啊。”   沈老已经没有动手的能力了,但是两只眼睛里满是怨毒的,恶狠狠的盯着沈夫人呢。   连滚带爬的,沈夫人打120,叫救护车去了。   当然,很快救护车就来了。   这么老的岁数了,老爷子执意不肯换军掉装,一副等咽气的样子。   沈夫人的着急就甭提了,只能说,她现在就等一点,只希望老爷子还活着的时候,能把奶粉指标给她争下来。   但是谷东这个大外孙在,就不可能由着沈夫人再瞎捣鼓。   医院,老人家不去,营养液,他也不打,就连医院提议装的家庭吸氧机,他也不装,总之,老爷子就是一副自己要安稳咽气,绝不允许再抢救的样子。   穿着自己崭新的军装,挂满了勋章,周围围着一圈子的医生,护士,老人家手边伴着他的佩枪,他是那么的安详,从容,等着自仅剩的时间慢慢流逝。   而谷东呢,但凡有探病的干部,沈老曾经的下属们进来,都得跟他们握手,交谈,嗓音粗蓬蓬的,礼数那叫一个周道。   当然,这一面对他来说非常重要,因为沈老临终,陪在老人家身边的是谁,将来大家认的就是谁,对不对?   沈夫人这时候才发现,她一直当个傻子的韩谷东,办起事来能那么滴水不漏,一个老人,生财的工具,不闷不哼的,他就一手握在自己手里了。   谷东一夜未归,苏向晚打电话到沈家,才知道他在陪着他外公。   第二天一早,就该是她去竞标的日子了。   “妈,穿这个吧,我爸昨天晚上给我的。”宋西岭拎了只袋子进来,取了条裙子出来说。   苏向晚一打开,眼睛都亮了:“这别人买的吧,你爸可没这审美。”   应该是从台湾过来的裙裤,小开领的上衣,的确凉质地,还是连体的,雪青色,这要穿在身上,那得多修身材啊。   “我爸昨天回来的晚,没敢打扰你,跟我一起睡的。”宋西岭说。   等苏向晚换好了,他又进了,端详了半天,居然来了句:“不愧是我宋西岭的妈,带你出去脸上可真光彩。”夸人都夸的跟别人不一样。   长裙裤,特别的显身高,单色又简洁大方,给一女干部穿着,再合适不过。   早餐得赶忙吃,苏向晚到厨房里找饼子的功夫,就见宋南溪还抱着一本《六个梦》,边给君子兰浇水,边看着呢。   “甭浇啦,再浇我那花就该死啦。”苏向晚说。   南溪似乎有一肚子的话要跟苏向晚说,不过苏向晚这会儿可顾不上她,叮嘱她照顾好弟弟,就出门了。   食药局的大会议室,总共就三个企业,另外那个不知道什么来头,但是看起来气势最高的,就属沈夫人,牟芳芳和张建设几个了。   张建设一见宋西岭,哎哟一声,拍着西岭的肩膀就来了句:“这不咱秦州的傻狗蛋吗,鸟枪换炮,都穿得起西服啦,这一套不便宜吧,怕得顶你在沙漠里好几个月的工资?”   等他拍完了,宋西岭低头,轻轻掸了一下自己的西装。   怕不是错觉吧,苏向晚怎么看,宋西岭都是一股子天生的霸总气质,完全不像从沙漠里出来的,往哪一坐直接可以拍偶像剧了。   当然,等轻工部的领导们到齐,就可以公开竞标了。   牟芳芳坐在对面,估计心情也很忐忑,她也不说话,不停的撩着头发,时不时的就要咬一下嘴皮子,突然,张建设想问个什么,轻轻碰了她一下,她立刻说:“哎呀,小心点,我疼。”   疼吗,小时候的宋西岭最怕牟芳芳疼。   苏向晚估计宋西岭得跳起来,赶过去护花,谁知道人家低头翻着桌子上几本投标书,眉头都不抬一下。   很快食药局的领导讲完话,就该由双方来陈述了。   做为一个海龟,牟芳芳第一个站起来陈述,其间一会儿中文,一会日语,一会儿又是英语,把奶粉销售夸的天花乱坠。   另外那家是个女企业家,八十年代正是引进新思潮的时候,一听牟芳芳这种演讲法,直接手捂上额头,不用说,就给吓退了。   牟芳芳讲完,意味深长的看了苏向晚一眼,那意思还用说吗,苏向晚把宋西岭带来,在牟芳芳看来,就是自曝其短,她可不是输定了。   “大家好。”宋西岭站了起来,特文气,特内敛的一笑,又说:“我刚才听牟女士讲了半天,听到你讲生产线、销售、利润,可是唯独没听见你讲生产安全,请问,你们厂子的生产安全是怎么保障的?”   牟芳芳愣了一会儿,才说:“当然会配备,但这是我们自己的事情,我们会看着办的。”   “凭借你们的良心吗,可是据我所知,人的良心是不可靠的,50%的利润,可以叫人出卖力量,100%的利润,可以叫人出卖灵魂,300%的利润,一般人都愿意为其而杀人,母乳化奶粉的利润可真不算小。我能相信你们的良心吗?”   那个张部长一直都没怎么说话,听到这句,深吸了口气,啪啦啦的,就去翻沈夫人那一方的投标书了。   宋西岭的话还没说完呢:“我们秦州红星食品厂的生产安全,从一开始建设就一直是严格配备的,投标书里也写的清清楚楚。在座的各位都将为人父,为人母,给孩子吃的东西,那些花里胡哨的我就不说了,我只敢保证一点,我们生产的母乳奶粉,绝对安全,够营养。”   敲着黑板,宋西岭把苏向晚专门找李承泽画的车间效果图、生产线效果图,以及各道安全门的位置,就连工人的着装图都贴了出来,依然是慢悠悠的:“我们是按照着国际标准来建设的厂房,牟小姐,你们的厂房在哪里?”   “厂房,我们有啊,我们正在跟一家小乳品厂谈收购。”张建设赶忙说。   宋西岭直接就笑了:“所以,你们拿到指标,还得问政府要钱吧,因为你们没有钱建设厂房,等建好了厂房,你们还要政府的资金来替你们雇工人,没完没了的要钱,对不对?”   苏向晚简直要鼓掌了,这宋西岭呆在沙漠里,生意上的事情咋都知道。   “我们只讲奶粉的安全,至于销售,那得等产品生产出来,过了几道检验关以后,我们才会考虑。”说着,宋西岭重重的敲几下白板,上面写着安全二字。   啪啪啪的几声鼓掌,等沈夫人几个转头一看,鼓掌的人居然是张部长。   张部长家里,正好儿媳妇生了孙子,可以说没有人比他更能休会,买回来的奶粉,冲给那么一个小宝宝吃的时候,大人想想生产安全有多心惊肉跳了。   当然,也是因为这个,苏向晚在写投标书的时候,别的一切做简,只把安全当成重中之重来写的。   但是她没想到宋西岭一个沙漠里的石油专家,居然口材能这么好,能说的那么透彻。   接下来,领导们还得讨论,大概得半个月后,是谁最终拿到指标,才有定论呢。   沈老眼看咽气,沈夫人还得忙着回去照顾,都无暇顾及再争啥。   张部长单独把苏向晚叫进一间办公室,要仔细问问生产安全的问题。   既然部长要问,苏向晚索性就把自己上辈子所知道的,奶粉的蛋白含量有多重要,以及将来奶农们为了蛋白含量,于是违规加三聚氢胺的事情,变着法子好好的跟张部长讲了一遍。   如果这个错误能规避,将来不会出现那么多的大婴儿,那也算是一桩善事,对吧。   张部长耐心的听了好半天,握过苏向晚的手,就来了句:“那咱们就合作愉快?“   显然,那怕他没有当场表示,但至少是在暗示标落谁家了。   不过,刚一下楼,苏向晚就听见一声尖叫声,而且听声音好像是牟芳芳。   “好你个宋西岭,都分手了,你在厕所里拉扯我女朋友干嘛?”张建设的声音可大了,就在二楼的厕所门口。   “张建设,你给我放开。”宋西岭说。   “不要以为你披了身西装,有个苏向晚撑场面,你就是个人了,我告诉你宋西岭,我关系多的是,我也不怕你个挖沙子的。”张建设扬着拳头说。   牟芳芳简直添油加醋,明明挑衅的是张建设,她居然往厕所里推着宋西岭,还在那儿直哭:“西岭,不要动手啊,我求求你。”   食药局的人全在看热闹,宋西岭不过上个厕所,在大家看来,已经成打人的一方了。   苏向晚一看,这还了得。   高跟鞋踩着,把前两天才买来的皮包一扬,她就朝着张建设的脑袋揍过去了:“我家西岭不过上个厕所,张建设你想干嘛?”   “他欺负我女朋友,把我女朋友都得厕所里。”张建设抱着脑袋喊。   苏向晚抡起皮包一通乱砸,才不管砸到谁,把宋西岭从厕所里拉了出来,指着牟芳芳说:“甭跟我来这套,想当初为了嫁我儿子,有姑娘还割腕上吊呢,你算老几,就往我儿子身上贴。”   不就是泼脏水嘛,苏向晚要真野起来,谁能比得过。   围观的人又不清楚情况,一看西岭长的那么帅气,牟芳芳也就穿的漂亮一点,脸蛋是粉擦白的,脖子还是黑的,自然向着宋西岭的多一点。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宋西岭从胳膊上摘下那颗表,轻轻的,就放到了牟芳芳的胸前,她不接,那就扔地上。   这下可以说断的干干净净,明明白白。   而且,小伙子远比苏向晚想象的更利落:“牟芳芳,以后不要再以我的女朋友自称,到石油大学去骚扰我的导师们,你明白的吧,咱们之间早就完了,桥归桥路归路,我跟你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那你当初给我的那些钱,我怎么还你?”牟芳芳哭着说。   宋西岭突然就冷笑了,伸出舌头舔了舔唇,那样子帅的简直能迷死人:“人拿包子喂狗的时候,不会求狗有什么回报,明白吗。”   显然,要说原来宋西岭还能牟芳芳有点感情的话,刚才在厕所里发生的事情,让这小伙子彻底鄙视自己的前女友了。   转身离去,高大,瘦削,克制而又冷静的宋西岭,和个头矮,一身江湖气,油滑世侩的张建设,那种比较简直了,就不知道牟芳芳自己怎么看。   回到家,北岗特别的乐呵呢:“妈妈,今天出去吃饭哟。”   “谁说的,吃什么饭?”苏向晚顿住了在洗芹菜的手,问宋南溪。   南溪还在看她的《六个梦》呢,突然抬头,才好像想起事情来似的:“对了,我爸说今天得跟一个叫阿什么的出去吃饭,叫您千万不要换衣服,再化个好妆,他晚上来接您。”   “阿德里安?”苏向晚说。   南溪还沉浸在书的世界里,点了点头说:“大概是吧。据说是在建国饭店吃饭。”   建国饭店?   就现在来说,那可是北京最高档的地方了。   苏向晚甩着两只手说:“宋南溪,赶紧的,今天晚上咱们得去建国饭店吃饭,妈给你找衣服,梳头发,快点。”   南溪现在完全迷在小说里,眼看二十岁的大姑娘了,早不跟父母出门了:“甭理我,你们自己去,我还忙着呢。”   “这种情情爱爱的小说读多了对你没好处,有个法国人等着咱们请吃大餐呢,赶紧走。”苏向晚说。   但南溪依旧不为所动,抱着书转身进了屋子,直接把门给关上了。   好吧,闺女不去自己去,苏向晚又洗了个头,重新把头发烫了又烫,卷了又卷,再换了一双才新买来的高跟凉鞋,就听见外面已经有汽车的声音了。   一想到建国饭店,苏向晚就有一种久违了的,自己又活到上辈子了的感觉。   三十年后建国饭店都还不过时呢,可见它现在有多时尚。   至于建国饭店的饭菜,好吧,只要不是自己掏钱,什么法式大餐,日本料理,那都是本国厨师做的,今天苏向晚可得去好好享受一下才行。   “你疯了吧宋青山,阿德里安要给苏向晚一张签证,邀请她去法国留学,你居然还要带她去跟阿德里安吃饭。”是韩明的弟弟,韩江,从车上下来,嘴里骂骂咧咧的。   宋青山从驾驶座下来,笑了笑,但没说话。   “那王八蛋还带着一帮子的记者,专门对着李承泽拍,就想拍他失态,发疯的样子,他和伊藤就是穿一条裤子的狗腿子。”韩江又说:“李承泽可是你家的孩子,大热天,北京地面温度四十度,阅兵村的长枪短炮全都对准李承泽,要我是你,一枪嘣了阿德里安的心思都有,你居然还能跟他吃饭。”   “甭吵了,我爱人看着你呢,注意形象。”宋青山说。   其实吧,那套连体的裙裤,大陆还真没那玩艺儿,是前几天宋青山偶然看一份画报上有,专门拿到一家裁缝店,叫裁缝照着苏向晚的体形做的。   要她自己,绝对舍不得钱做这种衣服。   宋青山发现自己的眼光是真不错,苏向晚穿着这种衣服,有了年龄,自有一种成熟风韵,比那个台湾女明星还漂亮。   “北岗呢,谷东呢,其他几个孩子呢,一起去建国饭店,吃饭去。”宋青山说。   苏向晚再看宋青山,这人还是那套军装,眉宇间依旧是原来那样淡淡的从容,没有一丝的焦虑和气愤。   但她怎么隐隐记得韩江刚才说,阿德里安会给她一张去法国留学的签证?   难道说她这只白天鹅活到四十岁,终于可以从宋青山的土窝窝里,起飞啦?? 第207章 国际丑闻   事实证明,宋南溪和宋西岭不来赴宴是最正确的选择。   红色天鹅绒搭建的穹顶,璀璨的水晶灯,洁白的桌布,这个餐厅确实是孩子们从来没有见识过的新奇。   但是,用北岗的话说,大餐就是盘子很大,但是菜很少。比如鸭肉千层酥、煎扇贝,烤猪手酿菠菜,菜名很好听,服务的还是外国人,但是刀刀叉叉,吃起来一点感觉到没有。   而且宋青山和韩江不习惯于吃这种东西,所以吃的很少。   法国男人阿德里安,年青的时候做战地记者,现在在法国电视一台工作,全世界各地飞着做报道的记者,自己主持一个小有名气的专栏。   他原来娶过一个越南女人做妻子,但据说后来那个越南女人跟一个美国大兵走了,然后又娶了一个中国女人,因为他常年不在家,中国女人也跟他离婚了。现在大概没有家庭,这也是战地记者们的常态。   阿德里安的中文不算流利,但是在法国算个中国通了,要不然,他当初在珍宝岛也不可能跟宋青山聊得来。   “苏小姐,留学只是你出去的手段,等到了法国,你会见识这个世界上最繁华,最发达的国家,怎么样,考虑出去见识见识吗?”他说。   宋青山一动不动,还在跟韩江小声的聊着天。   苏向晚就有点生气,于是笑着问:“我去了能做什么,洗盘子,还是自己开个中国餐馆。”   “难道说,你们中国人到了西方,还有别的出路,不过你怎么不邀请我到你家,尝尝你做的饭菜,我很喜欢吃中餐”阿德里安说。   苏向晚再看宋青山,那家伙依旧跟韩江俩依旧在小声争执,这就让她有点生气了,这男人看不出来吗,对方是在撩她。   “你说呢,宋青山,我做的饭怎么样?”苏向晚笑着说。   宋青山没说话,韩江把大拇指竖起来了:“哪还用说吗,你做的啥都好吃。”   苏向晚是真生气,难道说宋青山这家伙也想着让阿德里安带走她算了?   他就没有一点紧迫感?   “对了阿德里安,你们明天是几点进阅兵村?”宋青山突然问。   这种餐厅的氛围说好听叫悠雅,说难听就叫死气沉沉,阿德里安颇带着几分傲慢的往后仰了仰身子,才说:“中方安排是九点,但你知道的,我向来有睡懒觉,并在床上吃早餐的习惯。”   这就意味着,他不知道时候进阅兵村了。   韩江突然就发怒了,两只手拍在桌子上,倒是把旁边拉小提琴的乐手给吓了一跳。   “没事没事,我很好。”韩江赶忙又说。   “对了苏小姐,你愿意跟我一起进阅兵村去看看吗?”阿德里安又说。   这男人可真会撩,苏向晚的好奇心立马就被撩起来了:“我也可以去?”她正在担心承泽呢,不知道承泽的心理状态现在怎么样。   阿德里安颇带几分不屑的说:“要是跟着青山,你肯定进不去,因为他们的制度就像螺母对着螺帽,不容通融,但你们这个国家奇特的一点就在这里,你跟着我,只要我说你是我的助理,任何地方你都可以敞行无阻,谁叫你们这个专治,蛮横的执政党,一心要表现自由、民主和公正呢?”   宋青山的眉头终于皱起来了,就跟自家的丑孩子似的,他们这一辈的男人,尤其是军人,自己偶尔抱怨组织几句可以,但要别人抱怨,他们就会生气。   “要真的可以,我倒想去看一看。”苏向晚笑着说。   宋青山终于生气了:“向晚,好好吃饭,政策不允许的事情不准干。”   阿德里安立刻给苏向晚一个了然于心的笑:“瞧瞧,他是不是就像一架机器?”   宋青山本来脸就黑,这下更黑了。   苏向晚倒不是想取笑他,只是觉得他这样子有点可爱,刚想笑,坐在婴儿餐椅里的北岗就把小手伸出来了,父子同仇敌忾啊:“妈妈,不能笑。”   “我们明天也得跟你们一起去,我希望你能尽量起早点,不要磨蹭到中午十二点。”韩江说。   阿德里安又开始攻击了:“自由就是你想睡到几点就可以睡到几点,当初邀请我们来的时候,你们不是说给我们展示的,将是自由、民主和公正吗,难道说从现在开始,你们就要表现你们的专治,独断和蛮横了?”   好吧,宋青山喝了一口水,正好吸到里面的一片柠檬,也给呛的拍起了桌子。   这边阿德里安还在极力的邀请苏向晚呢:“阅兵村,那可是你们政府最神秘的地方,尤其是,听说你一个儿子还在军训,跟我去看看吧,就把它当作一次冒险,怎么样?”   苏向晚还没来得及拒绝呢,一个服务生,这里高雅一点,或者应该叫侍从的过来了:“苏女士吗,有电话找你。”   电话都打到酒店前台了,那肯定是急事儿,苏向晚把餐巾一撕,赶忙就去接电话了。   今天吧,别的小崽子都好说,唯独有一个孩子,苏向晚没忘,但是他也没时间来吃饭,那就是谷东,毕竟他最好吃。   这儿苏向晚心里正想着那家伙了,那家伙把电话打来了。   “妈妈。”止这一声,嗓音粗蓬蓬的,一听就是很委屈的样子:“我有点处理不来,你跟爸一起来一趟,好不好?”孩子说。   当然,饭也差不多吃完了。沈老正在咽气的阶段,这会儿苏向晚和宋青山不过去一趟,还真说不过去。   不过,宋青山跟韩江出了门,好半天,都没等到苏向晚出来。   “苏向晚到底在干嘛,是不是要跟阿德里安商量商量,还真的一起出国?”韩江拍着方向盘说:“你是不知道啊宋青山,就连我爱人那样的傻大姐,现在都想出国,这个国家的人全疯了,一改革开放,全都要往西方走,西方人的狐臭就那么好闻,血呲乎拉的牛排就那么好吃?”   宋青山抱着北岗,在给这小家伙涮口呢。   用苏向晚的话说,别的几个孩子小时候生活条件差,没糖吃,倒养了一口好牙,北岗的生活好,几个大的又老给他买糖,所以北岗的牙必须注意,吃完东西必须涮口。   “不可能,你再等等。”宋青山说。   “还有阿德里安,他是故意的。早晨九点,军姿最整,仕气最高涨的时候他不进去,专门等到十二点,咱们的小伙子们军训半天,累了半天,军容最疲的时候他才进去,要故意再说两句刺激的话,承泽很有可能会发疯,到时候拍出丑照,你宋青山就等着全家一起扬民国际吧。”   韩江是国安,最怕的就是国际丑闻。   要有,领导要把他骂死。   “承泽是我大儿子,他妈还给他专门在宣武医院开了安神医,他自己都说效果特别好,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宋青山说。   韩江一把拍在自己脸上,直接就笑了:“苏向晚是找我爱人开的药,什么狗屁的安神药,就是仁丹,消暑用的,你这心脏可真够大的。”   仁丹?   宋青山前天去阅兵村,分明李承泽还说,安神药效果特别大,自己最近每天一粒,从不失眠呢,苏向晚这谎撒的,他都信了啊。   等苏向晚从建国饭店出来,十急火燎的韩江就忍不住又要打个口哨。   这女人,十几年没变过样子,他有点幸灾乐祸,像阿德里安那种浪子,最会攻心的,倒不如叫阿德里安拐跑,到时候,天塌下来都四平八稳的宋青山肯定得着急,韩江倒想看个热闹呢。   开车,直奔沈家。   当然,现在最重要的是遗产分配问题。   就在老爷子咽气的时候,沈夫人不知道从哪儿翻出一份遗嘱来,还真是老爷子写的,但是,老爷子收回了原来的承诺,现在要把他曾经给谷东的军功章,以及几套房子,还有曾经给的存款全都收回去。   总之,所有的东西全归沈夫人,至于谷东,也有遗产,老家攀枝花的那套小房子,就是属于谷东的,但附加条件事,丧葬费用,一切都得谷东和韩明俩父子来出。   “姓沈的背后绝对有个高人,就不知道那家伙他妈的是谁。”韩江听了这些话,简直要气的升天了:“老爷子怎么可能把给谷东的东西再要回去,还让他负责丧葬费用,这女人等于吃了肉还要吸骨髓,一点情面都不讲。”   苏向晚当然知道沈夫人有后招,但没想到她能恶毒到这种地步。   “咱们到了再看吧。”她说。   进了军参大院,本来一个系统的人,工作、生活,婚姻都是在这个院子里,就跟光荣大院似的,大家都熟悉,谁家有事,也是第一时间围过去看热闹。   迎门就是沈夫人的声音:“还没咽气呢,这可是老爷子最心爱的一套衣裳,叫这贪图老爷子财产的孩子给老人家早早换上,这下弄脏了,怎么办?”   忠英和烈英俩就是她的背景音乐,她们的爹刚刚咽气,不知道招呼丧事,跪在门口就是哭:“我爸死的好惨啦,我爸死的好惨。”   苏向晚下了车就开始小跑步子,等跑的时候,就见院门口,谷东正给沈夫人撕着呢,这女人的指头就在谷东的脑袋上叭叭点着:“你有没有常识,人要死的时候都要拉要尿,那套现在脏了,你给他找套干净的衣服来。”   “你放手,要不然我要打人啦。”谷东粗蓬蓬的嗓音尖叫着,那拳头眼看就要落到沈夫人身上了。   围观的人当然说:“可不能打长辈啊孩子。”   谷东拧着拳头,本来就没准备打,但是沈夫撕来打去,早打他好几巴掌了:“有种你倒是打呀,你把老爷子要穿进土的衣服弄脏了,我就看你怎么从死人身上扒衣服,你现在就去给我扒衣服,洗衣服。”   “我说了你放开我。”谷东大叫。   沈夫人不放手啊,孩子一点线衣,都给她撕碎了:“你有种就打我。”   谷东已经在爆炸的边缘了,拳头紧捏着,往沈夫人身上摁了摁,伴随着人群中的尖叫声,这小子突然把拳头摁到自己的嘴巴上:“要不是我妈封印我的手,我今天一定捶死你这个坏女人。“   “哦,你们听听,这孩子说的叫人话吗,他要捶死我呢,来来来,我让你捶!”沈夫人把脸凑了过去,正准备着挨了打,好进一步寻死觅活呢,突然之间,只觉得自己凭空离地的,就给人高高肘起来了。   是宋青山,这人沈夫人认识,但是她从一没把这个性格闷哼哼的男人放在眼里过,军人嘛,她接触的多了,都是直性子,虽然看着表面上人高马大气势大,但其实只要你耍耍泼,他们没有不怕的。   “宋青山,你放开我。”沈夫人说。   宋青山一手肘着沈夫人,一把扯过谷东给撕烂的衣裳,从这家伙的大脑袋上一套,就把孩子给放了。   这一放开,谷东才抽出时间进门。   门里面还有俩呢,一个忠英一个烈英,两个全跪在门口哭,就是不让谷东进去。   不过这不宋青山来了,他又不像谷东一惹就燥,嘴里念念叨叨,说的还是节哀顺便,一个一个的,跟抱小孩儿似的抱起来,就给放到一边去了。   谷东这才能进卧室。   而卧室里,已经没了呼吸的沈老身边,居然是张建设,正在卖力的四处翻着。   老人都有个藏东西的习惯,忠英和烈英早不进他爸房间了,当然,也不知道老人家东西会藏在哪儿,她俩还得堵着人呢,而这个张建设,也不知道跟沈夫人到底是个什么关系,居然就能进门,搜老爷子的东西。   谷东这回可不忍了,一把抓过张建设,一拳头就捣过去了。   好在张建设理屈,没怎么闹,给谷东打了一顿,就从屋子里出来了。   总算,当着满院子所有人的面,谷东解开他外公的皮带扣子,缓缓的从下面拉出一块垫好的毛巾来,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毛巾展开。   “是,我他妈能不知道老人去世的时候要脏衣服裤子的吗?我肯定垫了东西,但你们自己看看,老人得多长时间没吃过东西,才能走得这么干净?”   不是没吃过东西,而是饿,饿到肠子里面干干净净,死的时候没有任何残秽流出来,才会这样子。   “不可能啊,天天输营养液,我怎么可能不给他饭吃。”沈夫人说。   要知道,她就算再狠,不可能不给老爷子供营养液啊。   但是这话是能辩解的吗,这院子里所有的人都看在眼里,老人家去的时候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污秽。   几个老太太倒是说:“挺好,虽然闹的丑,但好歹去的挺体面,你们甭把他的丧事闹的不体面了就好。”   终于闹完了,今天晚上当然没有大家睡觉的地方。   不过宋青山还是很强势的,就从二楼找了一间屋子,把苏向晚和谷东,北岗几个给塞了进去:“守夜,丧葬的事情我和韩江来办,你们几个好好睡一觉。”   宋青山抹了抹嘴巴,大概有点饿,但还是出去了。   “哥哥没有小肚皮啦。”北岗吃完了手指,吃惊的说。   苏向晚一看,还真的,谷东一直都有点小肚腩,现在给人扒了上衣,都看不出小肚腩来了,皮肤白白的,细细的,半大小子,看起来还挺结实的。   “听说你们去吃法餐啦。”谷东把北岗抱起来,掰来掰去的闻着:“妈妈,好吃吗?”   苏向晚说:“还行吧。”   “什么还行呀,我闻到了肘子的味道,这是大虾的味道吧,哎呀,这是啥……”这家伙抱着弟弟嗅了半天:“罗勒,我可爱吃那个味儿的意面啦。”   “你要这么馋,就把北岗吃掉吧。”苏向晚说。   谷东这才觉得不好意思,把香喷喷的弟弟放到地上了。   苏向晚从建国饭店打包了一些东西,装在一个非常精美的盒子里,谷东下意识的唆上手指头,跟北岗俩就一起凑过来了:“妈,这是吃的吧,闻起来苦苦的。”   苏向晚打开盒子,从里面一翻,真是高级啊,八十年代,人家就有塑料的刀叉和餐盒:“是吃的,而且特别苦,本来我想,你要太冲动又打了人,就不给吃了,既然你没打人,那你吃吧。”   “哪能呢,我的手上可有你的封印呢。”谷东满心期待,等盒子一打开,里面一个圆圆的,黑乎乎的东西,看不出啥来,闻闻还是苦苦的。   “妈,这玩艺儿能吃吗?”谷东试探着说。   苏向晚切了一块给巧克力蛋糕给谷东,又给了北岗一块,俩兄弟坐一块儿吃着。   “好吃吗?”   “有点苦,不怎么好吃。”谷东说。   “那要不,我端出去给外面守夜的你爸吃去?”苏向晚说。   谷东赶忙就把巧克力蛋糕搂圆了:“外头有吃的呢,这东西这么苦,还是我吃吧。”   越嚼越香,这是谷东头一回吃巧克力蛋糕,转过来闻了闻自己手,哎呀还好没打人,不然这么好吃的东西,可就吃不到啦。 第208章 买冰棍儿   这边遗产风波还没闹清楚呢,阅兵那边还真出事了,但不是因为李承泽的原因,而是别的原因。   宋青山是三更半夜给宋西岭叫出去的。   “我只是听到伊藤说了一句,沙河桥那边的酒挺好的,要不,咱们晚上一起喝一杯,爸,你觉得会不会有事?”宋西岭说。   会不会有事,宋青山也不知道,但是伊藤那个家伙肯定有问题。   三更半夜,沈家就只有守灵的人,宋青山跟宋西岭俩把车一开就跑沙河桥上去了。   这到了第三天,八宝山都去完了,追悼会也开完了,宋青山才回来。   宋西岭背着改锥掰手,又是那套黄工装,宋青山也是一身的脏。   “你俩怎么回事,承泽那边还好吗?”苏向晚问。   宋青山不急这个,倒是问苏向晚:“那个姓沈的怎么把你们给放回来了?”   “上八宝山,开追悼会,该陪着的我们都陪着干完了,就只剩下遗产的事情,她说要去找人,也不知道要找谁,总之这回应该是来路足够大的大人物,来问我们讨遗产。”苏向晚说。   遗嘱这东西就这样,有的时候老人糊涂了,会给人哄着写很多,就比如说,有些老人去世后,还有保姆拿着遗嘱来跟人家的儿孙们争财产的呢。   苏向晚估计,遗嘱是沈夫人怎么想着办法哄着沈老写的,也不知道写于什么时候,总之,谷东到手的遗产怕是要飞了。   “不怕,等她找人闹吧,人越多越好。”宋青山又说。   “闹到整个北京军区的人都知道你贪污了老爷子的财产才行?”苏向晚说。   宋青山一副蛮不在乎的样子:“那也得我真贪了才行,大家又不是傻子,凭着一个泼妇闹。”   “那我可不管这事儿了,等着你名声臭尽,看你怎么办。”苏向晚说。   宋青山已经算根最实的实木棒槌了,但是突然就觉得屋子里有点不对劲:“那花哪来的,看起来挺漂亮,怎么好多种花还长到一起。”   百合、芍药,爱尔兰风铃草,甜碗豆,宋西岭懂的更多:“爸,这叫插花。”   苏向晚说:“你就不好奇是谁送的?”这花比宋青山早进门了五分钟,苏向晚也刚刚拿到手。   这个宋青山能猜得到:“阿德里安吧,他前几天问我要过咱家的地址。”然后人家就展开鲜花攻势了。   “宋青山,我真服了你,现在最流行的法国洋鬼子,把花都送你妻子面前了,你就一点动容的地方都没有?”苏向晚说。   “咱是夫妻,合法的,我又不可能跟你离婚,道德帮我约束着你呢。”宋青山的想法听起来很天真啊。   宋西岭忍不住插了一句:“爸,在西方,人不讲究婚姻,要是谁跟谁投缘,很可就离婚了,你这种态度不对。”   “妈的态度也不对,洋鬼子送的花就该扔掉,放家里臭烘烘的,赶紧扔掉。”谷东说着抱起来,就要扔花。   苏向晚啪一把就把花夺过来了:“扔什么扔,值钱着呢这东西,况且你妈长的漂亮才有人愿意送花,要不漂亮,谁愿意给我送花?”   “也就我们看着你漂亮,妈,你已经快四十岁了,能不能别这样?”谷东这家伙,平时爸妈叫的好,一到关键时刻就是宋青山的狗腿子。   “就是因为我长的漂亮人家才送的,爱看看,不看滚,赶紧给我都出去。”苏向晚一脚一个,就把几个孩子全踢出门了。   宋青山还得去医院,进厨房一看,苏向晚给宋大爷熬的鸡汤,烙的饼都是现成的,心里当然高兴,悄声说:“你要还喜欢吃法餐,下回我发了工资带你去,那花要不就扔了,明天我照原样给你扎一束。”   另外,宋青山觉得很疑惑:“原来的阿德里安并非现在这样子,他挺爱他的中国妻子的,也不知道怎么的,十多年没见面,他就会变的像现在这样功利,固执,以及不断挑衅我的底线。“   在宋青山的印象中,阿德里安还是个热血的大小伙子呢。   但现在,他整天不停的攻击宋青山,还要给苏向晚一个留学签证,又是三天两头的送花,这些,其实都是为了攻击宋青山。   “你俩之间到底什么恩怨?”苏向晚就不明白了,亏她刚收到花的时候还乐呵呢,给谷东打击的呀,真要扔花了。   宋青山说:“他执意要拍一些展现专治、独断和没有人权的照片出去,而且希望我配合他,我一直跟着他,就是不想他能得逞,所以我俩较着劲儿呢。”   阿德里安自知洗不了宋青山的脑,但是,他又需要收视率,而东方女人的脑瓜子,大概在他看来是很好洗的,之所以一见苏向晚就大献殷勤,是准备以他们法国男人的方法,给宋青山个没脸呢。   “你赶紧去看你爹吧,就跟他说饼是我烙的,汤是我熬的,但我实在抽不出时间去看她。”苏向晚说。   宋青山提着饭盒出了门,回头看,苏向晚抱着花,不像刚才乍乎乎的打孩子时那么凶,看那样子是真委屈。   当然,他也知道,是个女同志都喜欢花,好吧,今天出门,宋青山打算去问问一束花到底多少钱,不行他也扎一束吧,别让妻子看起来那么落寞就好。   谷东和北岗贼凶凶的盯着,还在看苏向晚啥时候扔花呢。   正好这时候沈星原进来了:“苏阿姨,你在吗?”   苏向晚正在赶着宋西岭换衣服,一把就把花递给他了:“出去,问她啥事情。”   宋西岭给他妈推出屋子,还抱着束花:“小沈同志,啥事儿?“   沈星原先看见花,再看见人:“哟,好漂亮的花,哪来的?”   苏向晚也笑着出来了:“我儿子给我买的,漂亮吧?”   “真漂亮。”沈星原都有点爱不释手。   苏向晚推了宋西岭一把说:“我估计他也不是真心想送我,你要喜欢,就送给你吧。”   沈星原大大咧咧,才不管宋西岭的脸都到脚后跟儿了呢:“那我可就拿走啦。”   她还真的把花给抱上了:“对了苏阿姨,我奶奶说她有个亲戚在南一鸽鸟市场卖花,有盆凤冠,你要想要就自己去一趟。”   凤冠,那可是君子兰中的极品,苏向晚一听就说:“孩子们,走吧,买花去。”   沈星原估计苏向晚要借车,赶忙说:“哎呀,苏阿姨,我的车又坏了。”   “让西岭帮你修,我们坐公交车就行了。”苏向晚说。   哪怕沈老太太再反对,孩子们之间的荷尔蒙是骗不了人的,苏向晚喜欢沈星原,也看得出来,这姑娘有主见,万一她要愿意到沙漠里去陪宋西岭呢,是不是?   修车修出来的感情,那比啥都牢固。   当然,南溪依旧不愿意去,还是俩小的听话,一高一矮,就准备到南一鸽子市场去买花儿。   结果几个人刚走了几步,宋西岭红着脸就追出来了,跟在后面,踢都踢不走。   “你就等着打光棍吧你,宋西岭。”苏向晚说。   南一鸽子市在昌平呢,将来的昌平都是农村,更何况现在。   “还是宋南溪聪明,知道躲凉快,这可热死人了。”谷东挤在车上,感觉自己简直要热的升天了,更何况他还得抱着北岗这个小火炉呢。   苏向晚也得抱怨一句:“哎哟我的裤裤都皱了,哎哟我的高跟鞋是谁踩的。”   宋西岭两只手搭在把手上,牢牢的把他妈圈在中间,还悄声说:“沈三强不可能让沈星原去边疆,您就甭费心思了。”   “你问过人姑娘吗,万一那姑娘自己愿意呢?”苏向晚说。   西岭脸一红,不说话了。   坐了整整四个小时才到昌平,巧了,这地儿离阅兵村还不算太远。曲里拐弯,总算找到了南一鸽子市,鸽子市里头卖花的还有几家,宋西岭文质彬彬的大小伙子,一家家问过去,终于找到沈奶奶说的那家子,门口就是一盆君子兰,正开着花呢,一层又一层长的可密了,最顶端几朵金黄色的花,开的很是鲜艳。   “这个就叫凤冠,前两天有人出一百八我没卖,你就再是熟人,也得给我两百。”卖花的老太太说。   谷东觉得苏向晚太冲动了,劝不住,只能用头抵:“妈,二百块啊,你俩月的工资呢,咱家花够多了,就不买了,成吗?”   苏向晚也不讲价,讨了二百块出来,又多添了二十:“有钱难买我愿意,这盆花给我就行了,多谢您呐。”   店主大概没见过苏向晚这样大方爽朗的,接过钱,把花盆就递苏向晚手里了:“你人不错啊同志,咋你这儿子这么小器。”   谷东气的直翻白眼:“花二百买花的都是傻子,您还甭嫌我多嘴。”   白吵了一回嘴,苏向晚又抱回来了一盆子的君子兰,在几个孩子恨其不争的眼神,抱着那盆花,全家就打算再挤四个小时的车,回家去。   天太热,大地都在冒烟,据说北京的地面温度已经达到了六十度。   “去,一人买个冰棍儿,谁去买?”苏向晚掏了两块钱出来,问。   谷东没抢着,倒是他身后的北岗一把就把钱给揪了过去:“我去。”   谷东把北岗放了下来,小家伙屁颠屁颠的,就要跑到商店门口买冰棍儿去。   西岭在这方面比较佛系,该办事的时候,他能一秒变的圆滑,亲切,但平常不显山不露水,是个躲在后方的,谷东就比较爱操心:“北岗,那儿就有一个商店,你看门口那棉被罩着的,就是雪糕。“   北岗只扫了一眼:“被被脏,不要。”他还嫌人捂着冰棍儿的被子脏呢。   谷东渴的喉咙直冒烟,但还没办法,只能跟着屁股一扭一扭的北岗往前走。   “那儿就有一家,你没看写着呢,冰棒五分,奶油雪糕一毛六一个,三毛钱俩,这个好,咱买这个。”谷东赶忙又说。   北岗看了一眼:“叔叔脏。”卖冰棍的小伙子也不知道多久没洗手,俩只手确实挺脏的。   谷东可是个能喝马桶水的人,吃的东西从来不嫌脏,拍自己脑袋一把,他简直要疯了。   一个鸽子市并不大,挑剔的小北岗东挑挑,西拣拣,直到出了鸽子市,也没找到合适自己的卖主。   “妈妈,你不觉得吗,咱们北岗别的都好,就是饿的有点少,咱们该饿他几顿,让他甭这么挑剔。”谷东气啾啾的说。   苏向晚倒是觉得,男孩子嘛,有自己的主见可比事事都无主见的好,索性一言不发,就看北岗能从哪儿挑到一个卖冰棍儿的呢。   出了鸽子市,顶着大太阳走了老远,终于,北岗一拐弯,朝着树荫里一个卖冰棍的摊子就走过去了。   一家几口盯着,不一会儿,北岗居然抱了十几个奶油雪糕过来,一股脑儿的就放到谷东手里了,而且,还给了他一块钱:“看吧哥哥,我买的好吧?叔叔说一个一毛五,我说放屁,别人家都是八毛,他就信了,一块钱给了我十二个呢。”   一个一毛五的奶油雪糕啊,北岗只花了一块钱,买来十二个。   谷东接过一个,拆开来舔了一口,直愣愣的看着宋西岭呢,宋西岭拎起一根来,也是直勾勾的看着苏向晚呢。   “看我干啥,你弟买的,吃呗。”苏向晚说。   她忙着照镜,看自己有没有被晒黑,才不管这些事儿呢。   “妈,你没发现吗,那个卖冰棍儿的,冰棍上压着一床崭新的,干干净净的大被窝,那个人的手特别干净,人也不黑。”谷东于是说。   苏向晚一看,可不,这是北岗千挑万选,走了好几里地儿才挑来的可心冰棍儿,那不得干净一点,不得傻一点儿,十几个大雪糕,瞧把孩子都抱的累成啥样了。   “那压根儿就不是个卖冰棍的,那人有很大的问题,妈,你们等着,我找电话给我爸打电话去。”宋西岭说。   ……   抓间谍,这事儿苏向晚很久以前就干过,所以,专门等着看热闹呢。   这回宋青山和韩江来,率的可是国安的队伍。   不一会儿,风驰电掣的,七八辆车一围,就把那个卖冰棍儿的小摊贩给包围了。   当然,很快那家伙也就给抓住了。   据说韩江那帮子国安审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是宋青山拎几十米的麻绳进去,关了审讯室的门,关了录音设备,摸着黑给审出来的。   “破坏桥墩,在路面撒钉子,让车爆胎,差一点就得酿成流血性的事件。”从国安出来以后,宋青山个不怎么流汗的人,满额头都是汗:“我和西岭在这儿蹲守了三天都没抓到的人,要不是北岗,估计就抓不到了。这上面的联络人是伊藤,王八蛋,这小日本贼心不死,是想害我们阅兵的战士。”   苏向晚听了半天,摇了摇宋青山的胳膊:“你还甭说,我记得小时候听我爸爸讲过,说当年阅兵的时候,什么地方桥塌过,死了好些个女兵呢,全是特别优秀的,从各个工厂选拨上来的女民兵,我爸说起来的时候都会红眼圈,说那些女民兵清一色的高个头,长的都非常漂亮,都没有结婚,人生才刚刚开始,就给压死在桥下了。”   “是不是沙河桥?”宋青山问。   苏向晚回忆了半天,隐隐约约,应该就是沙河桥。   “现在不会发生了,我们会抓住伊藤这个幕后黑手的,这个东西给你,把谷东的事情处理一下去。”宋青山把车扔给苏向晚,心有余悸的说。   显然,沙河桥,历史上是真正酿成过血案的,但是因为宋青山父子不懈的努力,那桩血案可以抹去了。   “这可真是有意义的一天啊。”谷东坐在车后座上,抚着肚皮感叹说:“妈妈,我现在看你这盆两百块的花都有点顺眼了呢。”   那当然,避免了一桩流血性的恶性事件,还吃了十几个奶油大雪糕,今天能没意义吗?   国安的吉普车,苏向晚还是头一回开,好新鲜的,上面还有对讲机呢,能全程听到国安工作人员的对话,时不时的,对讲机里就有声音。   听声音,那帮人已经集结起来,去抓捕伊藤了。   苏向晚打开宋青山给的盒子,里面有一枚印章,再还有一张照片,是典型的结婚照,女的那个看起来很熟悉,苏向晚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沈夫人,而另外那个男人,显然不是沈老,看起来挺眼熟,但苏向晚认不出来。   “这是咱们张司令员吧”谷东眼尖,凑过来看了半天,才说。   苏向晚拿着照片,也是一个警醒,可不嘛,这正是年青的时候,还没发胖的张司令员啊,这么说,秦霞在跟沈老结婚之前,跟张司令员是夫妻?   那就对了,难怪她那么器重张建设,还帮他张罗着跟牟芳芳结婚,对张建设比忠英和烈英还好。   感情张建设那小伙子就是沈夫人自己生的呀。   张司令员为人怎么样,苏向晚没有过多的了解过,但是,能干到他那种位置,筹谋划策当然少不了,会不会,他就是沈夫人身后那个高人?   载着吃多了雪糕,一路不停放凉屁的北岗和谷东,眼看到了家门口,好些辆车把胡同口都给堵上了,一看车牌号,大部分都是军牌。   显然,沈夫人这是杀上门来抢遗产来了。   苏向晚甩了甩手中的照片和印章,心说,宋青山这家伙可真是有意思,什么东西他都能找出来,要再能多几句甜言蜜语就更好了。   可惜共和国的军人,做的永远比说的多。 第209章 价值连城   其实部队上的干部们,是来沈三强家做客的。   就连轻工部的那位也在呢,秦州军区的张司令员也在,当然,也都是来帮沈夫人说情的。   沈奶奶把儿子喊到厨房,正在跟他说叨:“我接触过了,苏向晚人是真不错,秦霞人怎么样,不是我说你也知道,这事儿你得向着谷东。”   沈三强也有自己的难处:“到底那么多年,是秦霞在照顾我大伯,再不济还有忠英和烈英俩呢,多少人看着呢,我大伯那会儿肯定是气糊涂了,要不然,他怎么可能把所有的东西都给谷东,不给自家女儿留一点,遗产得讲个公平分配。”   “忠英和烈英俩都有工作,还在部队上提了干,还想咋样?”老太太说。   沈三强看他妈摆好了水果,就要往外端:“行了,这事儿我心里有杆称呢,你甭管,我来处理就行了。”   老太太知道,儿子是他大伯一手扶起来的,当着他大伯一帮子手下的面,要不向着秦霞,怕那事儿要说不过去。   “可别总是想着要挣个好名声,别亏待了孩子。”沈奶奶说。   她自己生的儿子自己心里清楚,因为自己发迹全靠大伯,最怕的就是别人要说自己没良心,不照顾秦霞孤儿寡母。   所以,等苏向晚一回来,他单独出门,就把苏向晚给拦截住了。   “向晚,秦霞那份遗嘱我也不看,你这边也再甭说什么,遗产我来分配,总参大院的房子原给秦霞住着,八中那套小的给谷东,当初给你们的钱,这边就不要了,但是军功章你可能得还回来。”沈三强说。   这是宋青山的上级领导,不好得罪,而显然,他是想从中和稀泥,把老爷子丧事之后的事情给压下去。   至于解决方法,就是让谷东吃个闷亏,安抚势必要闹大的秦霞。   “不是我们不想给,而是沈夫人那份遗嘱,你确定就是老爷子在清醒的时候写的?”苏向晚说。   沈三强讪笑了笑:“咱们就不说遗嘱了,公平分配财产,这不是应该的吗?”   这意思是他知道遗嘱来路不明,但为了压下事情,只能假装看不见。   “谷东,不要让你苏阿姨替你说话,男子汉大仗夫,你把你外公的军功章全还回来吧。”沈三强笑着说。   谷东只有一句话:“这是我妈,谁说她是我阿姨我就削谁。”   “怎么说话了这孩子?”沈三强的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一点教养都没有。”   “没教养的是你,谁知道你是不是跟张司令一样,也跟秦霞有一腿,哼!”   这孩子的嘴巴刻薄起来,一般人可受不了。   沈三强给气的脸色都变了:“我是你二舅,韩谷东,你怎么能当着舅舅的面说这种话。”   这时候要秦霞不出来还好,偏偏她就在院门上呢:“哟,我的婚事不瞒人,我就是离过婚再跟的老沈又怎么样,这么些年,那么一个病的要死的人全是我伺候,张军就是我前夫,那又怎么样,他是靠着自己的资历干上来的,韩谷东,小小年级你就会给人身上泼脏水,谁教的你,要不进去,让大家都听听你一半大小屁孩儿嘴里这脏话?”   谷东一挽袖子,直接就冲上去了:“我让你再变着法子的骂我妈。”   苏向晚一把拽住谷东,就在秦霞以为苏向晚想息事宁人的时候,苏向晚上前,啪的就给了秦霞一巴掌。   “跟个日本汉奸合谋,总部都设都总参大院了,你还有理了你。”苏向晚说。   不止秦霞,就连在厅屋里坐的一帮子人都冲出来了,沈三强赶忙来拉苏向晚。,嘴里还得劝:“不就为了一套房子,几万块钱的存款吗,至于这样吗你们?”   “是啊,孩子都那么年青,啥不能再挣,非得要跟长辈争?”还有人说。   秦霞自认人多势重,当然得跟苏向晚俩对着打,掏出写在信纸上的遗嘱来还要给大家看:“这可是复印件,苏向晚,你就算撕了,我还有原件。”   苏向晚一把抓过遗嘱,把自己原来那封掏出来,一股脑儿直接就拍沈三强胸膛上了:“你可看看吧,上一封遗嘱上有老爷子的私章,这份有没有?我告诉你,就为了不让秦霞得逞,老爷子早把私章寄给青山了。”   这还没完呢,她一手指上秦霞说:“知道伊藤什么人吗,日本间谍,差一点沙河桥上就要害死好多阅兵战士的人,跟秦霞是莫逆,沈三强你跟我活的啥稀泥,要帮秦霞讲理,话就跟国安说去,他们应该很快就要来抓秦霞了。”   部队上的人最怕的什么,那怕和平时期,也是间谍,一帮子干部们全倒抽了一口冷气,齐齐望着秦霞。   秦霞往后退了两步:“不可能,他可是日本来的大投资商,还要投资我们的奶粉厂呢,生产线都是由他来上。”   “对,奶粉是给谁吃的,孩子吃的。孩子吃的东西都让日本人掌握了,你们就不怕好好的孩子养成畸形,养成怪胎?”苏向晚又说。   秦霞倒抽了一口冷气:“这都什么年代了,谁不是以赚钱为目的,好好儿的怎么可能害人家孩子?”   一帮子当兵的干部全都愣在那儿,当然,有人安逸惯了,觉得这很荒唐,还有些人觉得这种事情也有可能,但是终归没有发生在自己身,况且,背后还有一个强大的祖国撑着呢,一个日本人能怎么样?   倒是轻工部的那位站出来说了一句:“现在我要说这话,可能要被右派分子们笑话,但是同志们,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警钟长鸣,大家自省吧。”   谷东悄声说:“这个伯伯好肉麻哟。”   肉麻归肉麻,一个国家的发展,离不开这些领导们的良心,要不然,早被帝国义腐蚀一空了。   苏向晚捧着自己的花,得意而归。   当然了,国安的效率,很快秦霞就被带走调查了,至于遗嘱,苏向晚手里的一封上面有老爷子的私章,那才算数,沈夫人写的那封只是手写出来的,就算真的打官司,法院都不可判她。   更何况,她还是给当着一大帮子干部们的面给抓的,她想要的名声和风头全都出了个够呢。   家里,宋南溪今天终于把琼瑶的一系列小说全还给了沈星原,居然破天荒的,就在擦拭屋檐檐下那一排排君子兰的叶子呢。   “今天怎么不看书啦?”苏向晚挺好奇的问。   南溪只笑着说:“妈,晚饭我做吧,天这么热,家里也没浆水,我给咱做个酸汤面片,拌俩凉菜,怎么样?”   苏向晚穿了一天高跟鞋,脚疼,早躺床上去了。   南溪进了厨房,把自己煮好的,八月正嫩的鲜苞谷一人掰了一半,就把他俩给赶出去了。   这都半个月了,她天天沉迷在琼瑶的小说里,简直不可自拨。   不过今天下午,李承泽一个电话打到沈星原家,说了几句,把宋南溪彻底就给打醒了。   据说他已经练了十五天的正步走,却没有踏出去过一步。   听起来很奇怪啊,他们每天在四十度的大太阳烘烤下,要保持迈步的姿势,一动不动,整整半个月,这接下来,才要练走姿呢。   更可怕的是,还有一大帮子外国记者天天对着他们拍,稍有一点军容不整的地方,那帮子外国记者就得发到国际上,然后饴笑大方。   南溪于是问他:“那你有没有给咱爸咱妈丢人啊?”   “怎么可能呢?”李承泽特轻巧的说:“有个外国记者拿出我外公的军功章,说他是从拍卖市场拿回来的,想要送给我,我都没有一丝动容呢。”   外公的军功章啊,那个外国记者拿在手里,挑衅似的看着他:“想要吗,只要你现在伸出手我就给你。”   将军百战死,已经化成枯骨了,他的军功章流落在外国人的手里,就跟逗狗用的骨头似的,外国人在拿它逗着李承泽,试问,只是个血性男儿,谁能不冲动,谁能不打人。   但人李承泽就是岿然不动,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前方,不叫那帮外国人拍到自己冲动出丑的样子。   “咱妈那些君子兰,我一直操心她卖不出去。爸最近医院家里两头跑,也快熬倒了吧,还有就是,几个小的你也要照顾好,甭让北岗中暑,北京的秋老虎可厉害,要中了暑,再拉肚子,当时报销的孩子都有。我昨天看见东海啦,他在装甲兵学院的方阵里,那小子跟我连招呼都没打,听说还病了一场,瘦了好多,这个不能告诉咱爸咱妈。”李承泽跟个老妈妈似的,语重心肠。   宋南溪听着,心疼这个又心疼那,简直心疼不过来,于是又问:“你怎么样啊,还能睡得着吗?”   “我有咱妈给的好药呢,能睡着。”李承泽顿了顿,又说:“有一个叫阿德里安的记者,叫咱爸千万注意着点他,我觉得他跟部队上某些人有牵扯。”   南溪听了,当然一一答应。   正准备挂电话的时候,他就听见电话里是沈星火的声音:“增重增重,李承泽,你要再不胖上十斤你就得滚蛋,还不赶紧去吃饭?”   听李承泽的声音,还在苦笑:“我已经吃了很多了,长不胖人叫我怎么办?”   艰苦的锻炼只是其一,李承泽因为失眠的折磨而一直特别消瘦,他要不再增加肌肉,影响整体形象,还是得回退回来,而阅兵村为了他们的伙食,据说一周七天,每一天的伙食都不重样。   阅兵的重要性,宋南溪这帮出自军人家庭的孩子比谁都懂。   展示国力,威慑雄心勃勃的帝国主义,就只有那短短的两个小时,谁能不尽心,不拼命。   小姑娘挂了电话再看琼瑶的小说,突然就觉得没劲儿了。   谁能像小说里的男男女女,整天不用操心家庭、工作,就只是谈恋爱啊,俩哥哥在阅兵村,那么辛苦的训练,爸爸和西岭早出晚归,也是那么辛苦,再看她,连着混吃等死半个月,还真当自己是琼瑶的女主角啦?   瘾过完的宋南溪,就这么又回到了现实世界。   苏向晚在这秋老虎的大热天里美美的睡了一觉,睡到晚上八点都不肯醒来。   “妈,我姐做的饭不好吃,打着让我俩吃。”谷东在她耳边抽噎着说。   北岗也跑来告状:“盐巴太多了,咸咸咸,呸呸呸!”   宋南溪也在外面叫:“宋北岗,甭闹妈了,有种你出来闹我行不行?”   “你做的饭不好吃,还打人。”北岗抚着妈妈的脸呢:“妈妈快起来,治母老虎啦。”   苏向晚一把把儿子搡开:“一边去,你妈不像你们是永动机,不会累,我要好好睡一觉,赶紧滚。”   北岗和谷东俩给妈妈搡了出来,还得吃宋南溪盐巴放多了的饭,当然,他们以为妈妈这一觉必定要睡到明天早上呢。   结果宋西岭回来,手里拿着份报纸进屋子,不一会儿,妈妈捧着报纸就出来了:“孩子们,收拾行李上长春,咱的花儿涨价了。”   “一盆能卖多少钱?”谷东说。   宋西岭说:“报纸上说,最高的价格一盆花卖了9万块。”   谷东一口酸汤直接就喷了个一干二净:“宋西岭,经济发展是有规律的,就那么一盆破花,能值9万块?”   等他接过报纸,报纸上赫然写着:君子兰将被定为长春市市花,为市容市貌故,每家每户必须养两到三盆不等,一夜之间,君子兰贵,有人为了一盆花,甚至愿意掏好几万块。   谷东放下报纸,不敢确定是自己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但是,苏向晚养的花于一夜之间,就这么价值连城了。   三十万,似乎唾然可得了。   谷东看着苏向晚,心说,我这妈怕不是个妖精吧,咋这事儿她都能知道? 第210章 :长0白猪!   “观众想看的是什么,不是那帮东方男人清一色的扑克脸,而是更有意思的东西,为什么你们就拍不来好东西?”对着助理一通的骂,阿德里安也在薅着自己那头黄毛。   他要的是什么,爆、炸性的新闻,这就意味着,这趟中国没有白来,但现在他什么都没拿到,这叫他怎么能不焦燥。   就在他正头疼的时候,另一个助理进来,又告诉他一个更加爆炸性的新闻:驻华进行精神研究的日本教授伊藤,被查实举行间谍活动,已被中方抓捕,所有跟他有来往的人,全部接受调查。   阿德里安直接拿起枕头就朝着助理扔过去了。   要知道,伊藤一直暗示他,自己策划了一场爆炸案,一旦成功,将在国际上引起丑闻和轩然大波,到那时候,西方国家都得张大了嘴的笑话,他们电视台的收视率也将翻倍。   倒不是说阿德里安缺钱,他不缺钱,也不缺女人,但是只可惜一点,早在68年的时候,他在珍宝岛,其实就给流弹伤了根本,所以压根儿就失去一个男人该有的性能力了,这样一个人,又不可能有子孙,娶了妻子,人家也不可能跟他产生感情。   都是拿他当个跷板,只要能跳起来,立马就走,从来不流恋。   他不缺钱,可以说这么多年做战地记者,攒了很多的钱,足够他挥霍着过一生。   像他这样已经被伤了根本的男人,得不到爱情,也不可能有下一代,独身一人,喜欢的是被关注,喜欢左右时局,喜欢被万众瞩目,只有这样,他才能确信自己还活在世上,活在人群中间。   别的那些士兵不好挖,毕竟那些长着扑克脸的男孩子,一样内敛,羞涩,也接受过严格的军训,不轻易流露自己的情感。   唯有李承泽他最了解,身上的故事也最能打动人心,一个被屈死的将军家的孩子,要能在当场爆发,那该能引起多大的轰动啊。   所以,阿德里安还是打算去趟苏向晚家做客,然后从苏向晚的角度深挖一下李承泽,所有的目的,还是为了逼那孩子失态,毕竟苏向晚最了解李承泽,不是吗?   宋家,全家正在收拾行李呢,一夜之间,全北京城的人都知道君子兰涨价了,隔壁的邻居们,来看花的人络绎不绝,不过毕竟这里不是东北,人们没有长春人对于君子兰的那种热爱,当然也没人愿意掏几万钱买盆花。   但是看一下总是可以的,沈奶奶还在给大家介绍呢,哪一种是什么品种,有多珍贵。   “我爸就不去了吧,把他留下看家,反正他经常也不回家。”北岗说。   谷东觉得不行,他是个恋爸狂魔:“哪那行呢,爸不在我都吃不好饭,我要他陪着咱们一起去。”   终于,沈星原的车给宋西岭修好了,苏向晚开着车,带着几个孩子看了一回宋大爷。   宋大爷的手术终于动完了,当然,肿瘤是良性的,所以只需要修养一下,就可以继续回家,在宋老三的卷烟厂里继续当头老黄牛了。   新时代,向钱看,钱最重要,苏向晚最关心的,是自己的手表卖了多少钱。   “表,总共卖了四万五千块,五千块是我的提成,你得给我。”苏敏说着,交给苏向晚一个好大的信封子。   现在只有十元的大团结,四万块,可真够沉的。苏向晚啥也没说,抓出一沓子就递给苏敏了:“这些都是感谢你的,甭推辞,本来我也没指望这些表能赚钱的。”   苏敏推辞来推辞去,只拿了五千块,原把剩下的还给苏向晚了。   这女人爽朗,大气,虽然长的不是特别漂亮,但是对谷东极为关心,跟她这个婶婶比起来,沈夫人那种外婆,真的就是狼外婆了。   病房里,好久不见的宋大爷做了趟手术,不但没有消瘦,居然还白了不少,胖了不少。当然,他和宋大花俩对于苏向晚,只有说不出来的感谢。   等宋大花出去,宋大爷也不知道自己该说啥,在床头柜里摸了半天,摸出一把花生酥来,塞到了北岗的手里,还给谷东给了俩大桔子。   估计这东西是同病房的病友给他的,这老爷子一辈子当个老黄牛,拿人几颗糖果桔子的,还得攒给孙子们呢。   越看北岗,宋大爷就越是笑的睁不开眼睛:“这孩子生的跟庭秀小时候一模一样。”   庭秀比宋青山帅气,他这是变着法子的夸北岗呢。   既然苏敏不要那五千块,苏向晚就把它单独包一个小信封,递给宋大爷了:“青山给您的钱,自己留着用,轻易不能给老三他们,这是您养老的钱,万一再发病,就得拿这个钱治,我们不会再另外给您掏钱的。”   老爷子就跟炫富似的,在衣服兜里掏了好半天,掏出一个手绢来,从中抽出一沓子钱,拿起五块:“这是宋福给的。”再拿五块:“这个是金贵给的。”又从兜里抽出几张十块的来:“这是东海和西岭俩给我的,向晚,要论孩子,都是好孩子,但就你教育的孩子最好。”   却原来,东海和西岭这俩家伙,不跟她说,却悄悄的给老人寄着钱呢。   这一出院,有宋大花陪着,宋大爷就可以回老家去了。   比起前些年,苏向晚发现老爷子的背都挺了不少,七十岁的人了,一点都不显老,可见这些年的生活还算如意。   宋青山还在国安那边,应该还是在深挖伊藤的事情。   开车回家,谷东眼睛最尖:“妈,咱家门口有一黄毛老外,长的就跟咱们养猪厂引进的长白猪似的。”   果然,苏向晚一看,阿德里安抱着束花,在自家门上站着呢。   那不沈星原和宋西岭俩个从沈家把车倒出来,沈星原在倒车,宋西岭趴在引擎盖上,似乎是在听发动机的声音。   俩孩子玩的很好,这人手捧着花,歪着脑袋叨着一支烟,就在那儿定晴看着。   这个男人长的确实帅气,但是一身阴沉气质,看得出来满肚子坏水,而且对于一切都有一种不屑一顾的架势,但又表现的彬彬有礼,总之,你挑不出他的毛病来,但你会下意识的讨厌他。   虽然苏向晚对于阿德里安只有白眼相待,但是架不住谷东和北岗俩热情啊,俩孩子就把这人请进家门了。   苏向晚招呼了西岭和沈星原过来,这回花就不能是大家用手端着,得想办法找辆车,再焊个花架子,开车赴长春。   宋西岭是从小干工科的,这方面当然在行。   沈星原不愧是在首钢工作的,钢筋,铁管,电焊机,要什么有什么,一股脑儿的就从车库里搬出来了。   谷东当然是个干苦力的,什么脏活累活都属于他,干的满头大汗。   而且他不止自己干,还得招呼阿德里安:“叔叔,重在参于,你也搬一点,好不好?”   人阿德里安是处女座,属于自己十天不洗澡,还觉得自己很干净,但是一看见脏的东西就会下意识回避的那种人:“不,这不是绅士们该干的活,我劝你们也不要干。”   “绅士是啥,能吃吗”谷东天真的问。   “你是个极度天真,但又无知的孩子。”阿德里安说。   他这种傲慢立刻就把谷东给惹燥了,好吧,为了妈妈,不打架。   焊出一个能装三台子花,每盆花之间都有独立空间的花架子,西岭混身一股铁锈渣子,忙着四处找水喝呢,沈星原把自己的保温杯递过来了。   宋西岭可是个内敛的孩子,当然不肯喝这个,沈星原就生气了:“怎么,嫌我的口水?”   “我不嫌弃,我渴坏了。”谷东抢了过来,咕咚咕咚灌了一大气,抚着肚皮说:“哎呀,我又成个大咕咚了。”   阿德里安一直坐在台阶上看,看这几个孩子玩的很开心,正好苏向晚要进屋子,他赶忙就迎上去了:“嗨,陈小姐,你去法国的行李准备好了吗,咱们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可以吃个饭,单独聊聊?”   西方男人要直男癌起来,中国男人简直没法比啊。   他这是以为,自己只要张张嘴,中国女人就全得跪舔于他。   “没有,我也不可能去法国,这种好机会你还是留给别人吧。”苏向晚说。   阿德里安似乎不敢相信,愣了半天,确定苏向晚是真的把自己给拒绝了,指着沈星原和宋南溪说:“你信不信,我只要说愿意带她们去法国,她们连考虑都不会考虑,立刻就会跟我走。这种机会,你怎么可能都不想想就推拒。”   “你把我们国家的女孩子想的太简单了,不信你现在就去问,别的女孩子我不敢肯定,但那俩肯定不会跟你走。”苏向晚说。   阿德里安先问南溪:“嘿小姐,你愿意跟我去法国吗?”   南溪白了这人一眼,跟谷东说:“他还会说咱们的话呢,新鲜。”   然后,她就那么转过身,干自己的活儿去了。   阿德里安这一打击可受的不小,毕竟就现在来说,哪怕走在大街上,他要随便问这么一句话,都得有几个姑娘扑过来的。   西方,对于改革开放初期的大陆人来说,诱惑力可真是太大了。   多少朋友,同事,就因为出了国,一夜之间就跟别人不一样,当你还在工厂里累死累活熬工资的时候,人家已经在外面赚大钱了。   苏向晚两眼得意的,就在台阶上笑着呢。   阿德里安不信,又跑去问沈星原,这回他诚恳了不少:“嘿,女士,假如我愿意给你一张签证,让你赴法国深造,你愿意吗?”   沈星原张大了嘴巴,两只眼睛皱在一起,这恰恰是好多女孩子激动的时候的表情,所以阿德里安转身给苏向晚竖了个大拇指,那意思是,自己应该是要成功了。   但是,沈星原打了个喷嚏,然后说:“你说啥,我没听见。”   阿德里安于是大张着两只手,追在沈星原的身后,极力的诱惑,并想说服她去法国。   这个洋鬼子,到这会儿才感觉自己受到了点打击。   苏向晚当然没把这个外国人放在眼里,冷笑了两声,转身进了厨房,就开始收拾着做饭了。   “妈,今天你得给咱们做点好吃的吧,毕竟明天咱们就要出门呢。”谷东说。   人都说大首都好,到了北京,谷东几乎就没吃过一顿好饭,究其原因,还是苏向晚太忙的缘故。   “那不还有那么多的剩菜,土豆白菜,烩一锅子烩菜吧。”苏向晚说。   谷东对于吃的倒不挑:“你多做点就好。”   倒是宋西岭说:“妈,今天晚上的饭我来做吧,你给咱出去称二斤羊肉,我给你看看我的刀功,怎么样?”   人材啊,宋西岭在沙漠里生活,连刀功都有了。   苏向晚赶忙出去,到菜市场称了二斤羊羔子肉回来,还真的,人宋西岭把工装一换,围裙一系,刀磨的极为锋利的,就开始切肉了,鲜羊肉可不好切,他一手摁着肉,一手拿刀,菜刀刷刷刷的过去,一片片都切的薄如蝉翼一般。   这下可好,土豆白菜,再有点豆腐粉丝,大热天的来一锅子京味涮羊肉,甭提多舒服了。   但就在全家其乐融融的时候,沈奶奶那边又来喊宋西岭了。   据沈奶奶说,有人打电话来,自称自己是宋西岭的女朋友,让沈奶奶喊一下宋西岭,就说她在被国安调查,只要他愿意去救她,出来俩人就立马结婚,她愿意陪伴宋西岭一辈子。   显然,电话是牟芳芳打来的。   伊藤被抓,那姑娘也要协助调查,现在居然又拿婚事来勾宋西岭,也真是够不要脸的。   宋西岭切好了肉,还得切土豆,在厨房里听沈奶奶说完,只笑了笑,说:“奶奶你肯定是听错了,我没有女朋友,还是个单身狗呢。”   单身狗这个词,还是苏向晚取笑他们兄弟的呢。   沈奶奶也估计自己是听错了,怨怨叨叨:“最近咋老有些乱七八糟的人给我打电话,真是的。”   铜锅子摆开,木炭架上,往院子里摆张桌子,全家一起吃涮羊肉,好不舒服。阿德里安是个好吃的,自己搬着小板凳,就凑到桌子前面来了。   宋青山回来的时候,正好碰上宋南溪坐在山楂树下打麻酱,这小姑娘,宋青山记得自己前几天来,天天抱着小说看,不闻窗外事呢,也不知道怎么的,今天突然就变乖了。   好吧,看看乖女儿,宋青山摸了摸她的脑袋就进门了。   院子里,锅子已经架起来了,不愧是在羊肉主产区呆过的。   宋西岭在往铜锅子里下料呢,谷东拿着筷子,在那儿悄悄的蘸着腐乳尝味儿,北岗蹬在小板凳上,想看看哥哥到底要给他做个啥好吃的出来。   一家子其乐融融,是真不错。   初看到阿德里安的时候,宋青山还是在笑的,阿德里安站起来,俩人还笑着握了握手。   但是旋即,宋青山直接就给了阿德里安一拳头。   再拎着拳头过去,把阿德里安拎起来,一拳头捣在这洋鬼子的肚子上,洋鬼子刚入口的糖蒜直接就呛到他气管里去了。   “宋青山,你这是在发疯。”阿德里安说。   “无良,无知,无耻的洋鬼子,承泽外公的军功章是谁给你的?多好的阴谋诡计,先是血案,再是逼着一个孩子发疯,为了刺激他,不惜拿出他外公的军功章来。你到底想要多爆炸的新闻,这样的够爆炸吗?”   前一秒还笑嘻嘻的宋青山说翻脸就翻脸,又一拳捣了过去,还不忘喊谷东关门:“谷东,把门关上,我今天要好好儿的给这洋鬼子一个教训。”   李云龙的军功章,那是李承泽心里最在意的东西。   当一个外国记者拿着它进了阅兵村,在整整踏了十五天正步的李承泽面前摇晃着的时候,孩子得有多大的毅力,才能保持那张扑克脸,才能保证自己不会崩溃。   这些骄傲的,自大的,就跟十字军一样,在改革开放初期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依然想着掠金的,傲慢的洋人,他永远不懂得一个东方孩子的克制背后,承载着多大的痛苦。   北岗最爱热闹,也讨厌阿德里安占了自己的凳子好久,既然爸爸要打架,那还等啥,抄起凳子他就说:“上啊,打死他!” 第211章 展销会   要不是一回冲动,宋青山大概永远不会知道自己这俩小的有多熊。   北岗提着板凳就冲上去了,谷东拎着拖把杆子,嗷的一声叫:“妈,这可是我爸喊我打人的。”   要不是宋西岭一边拎了一个给扔房里把门关上,这俩小家伙就跟俩条小狗似的,能把阿德里安给撕了去。   “偏执的,偏激的东方佬,知道李小龙怎么死的吗,就是死于他的偏执和偏激,以及盲目的自信,他差点席卷了西方,但他依旧死了,宋青山,咱们的友谊从此成为过去式了。”阿德里安气急败坏,以手做枪,在自己脑袋上砰的一声说。   李小龙,虽然说录相没有看过几部,但那可是几个孩子最崇拜的偶像,就现在来说李小龙还是死于西方人的阴谋的,谷东和北岗俩都要把门刨碎了:“有种放我们出,咱打一回试试。”   阿德里安极轻蔑的嗤了一鼻子:“我的绅士风度不允许我跟一群孩子打架!”   “我只知道一点,你要不说,今天你从我家走不出去。”宋青山说。   阿德里安现在说的话,就带着点挑衅了:“反正是你的上级,或者沈,或者张,你猜呢,就算你能猜得到,你能拿他们怎么样?”   也就是说给他承泽军功章的,或者沈三强,或者张司令,总之宋青山都惹不起。   他这一句,又来讨来宋青山两拳头,才把这家伙给放走了。   等他一走,把俩小的放出来,宋青山说:“吃啊,这么香的涮羊肉,为啥大家不吃?”   “我想跟那只长白猪打一架,他太过分了。”谷东一向功夫无用武之地,当然生气。   宋青山把这家伙拎了过来,涮了一块肉蘸上麻酱递过去,马上他就住嘴,只顾着吃了:“爸爸真好,我最爱爸爸了。”   第二天一早,还是借的沈星原的车,俩口子带着几个孩子一起赴长春。   越野车的后箱里,架子上固定的全是花,出门的时候,苏向晚专门跑到稻香村称了些点心,眼看就要暴富的日子,谷东都不约束自己的肚皮了,从西岭那儿继承下来的小皮带,放颗三颗扣子的吃。   一天一夜,宋西岭修过的车就是给力,虽然整个车都在晃荡,但好歹开到长春了。   这是个陌生的城市,满大街的人说话都是一股大茬子味儿,而且果然,一路开着车,就能瞧见好多人家的窗台上,都摆着一盆君子兰。   更可笑的是,有些人家的窗台口上还有人专门盯着花儿呢,估计是怕被人偷走。   现在出门就是方便,都不需要介绍信了,找个还算可以的宾馆住下,几个孩子跃跃欲试,已经准备出去吃点儿本地的好东西了。   宋青山始终没说什么,反而把宋西岭一带,俩人买了张火车票,又准备要出门。苏向晚一问,才知道这家伙听说鞍钢不远,跑到鞍钢去了。   鞍钢是国内第一家大钢厂,有个叫贺译民的,曾经是叱咤东三省的大恶霸,但是现在摇身一变,是鞍钢的总工,宋青山在秦钢,一直听闻那家伙身为钢铁子弟很有几把刷子,打算英雄会英雄,去会会那家伙。   第二天一早,从服务员那儿打听到花市,苏向晚带着南溪和俩小的就直奔花市。大家都以为君子兰在长春这么流行,花市上估计全是君子兰呢,但是停车走了一圈子,几乎没碰到一盆的君子兰。   反而是好多人都在问:“你有花吗,两千块出不出?”   南溪给人拽了一把,赶忙说:“有啊,但要看你们给啥价格。”   谷东赶忙就把她的嘴巴给捂住了:“宋南溪你傻不傻,你就没发现大街上没有一个人敢抱着一盆花走的,大家有盆君子兰,那都是成君结队的走。估计这地儿民风飚悍,那是怕抢。”   苏向晚看了一圈,也觉得在这地方卖花怕是要被人抢,要指着几盆花赚二十几万,这也不是个卖花的地儿,她把车一开就回宾馆了。   “我就说吧,这花不好卖,妈啊,你就甭想着一夜暴富啦,安心等你的大咕咚长大了赚钱给你花。”谷东马屁拍的那叫一个足。   宋南溪更是生气:“花市上也不知道哪来的混混,摸了我的屁股,要不是为了妈这些花,我就打回去了。”   来此,顶多也就几天功夫,要真卖不出去,就算奶粉指标下来,金石一注资,苏向晚照样等于白忙活了一场,是给矿业公司做嫁妆,那怎么行?   找来帮忙的宋青山不见踪影了,就连小北岗都说:“妈妈的二十万在天上飞哟。”   这儿的宾馆里有电视,几个孩子更加不愿意出门了,几个脑袋凑在一块儿,看电视剧《高山下的花环》呢。   苏向晚下午又出去了一趟,这回她不去别的地儿,而是跑到了吉林省宾馆。   她在秦州的时候向来保守,连裙子都不敢穿,一到长春,看这地方的人都时尚,特地挑了一套西装套裙穿着,进了大堂,开门见山就说要找他们经理。   现在的民风相对淳朴,没那么多的推销员,有人来找经理还是挺郑重一件事情,所以苏向晚很快就见到了这儿的王总经理。   苏向晚时间不多,开门见山,就把自己有十几盆君子兰的事情,给这个王经理讲了一下,意思是想跟吉林省宾馆一起销售一下,赚笔钱。   王总经理还比较忙,而且也觉得苏向晚这个想法有点可笑:“同志,卖花你应该去花市,出门右拐二里地儿,咱这儿不是卖花的地方啊。不过你要有,可以给我留一盆儿,君子兰马上要被选为市花,我家老太太也想要一盆,几百上千块她还掏得起。”   苏向晚说:“可是,我想卖的是五六十万的成交额,在花市上怎么可能卖出五六十万来,王经理你们这宾馆现在生意这么好,难道就不想再创佳绩,把酒店的销售额给搞上去”   开饭店的,可以说体制内思维最心潮的一帮人。当然这个王经理的思潮也算前卫:“一盆花而已,怎么可能卖五六十万?”   苏向晚从兜里掏了一份策划书出来,名字就叫:《君子兰展销会策划案》,她把策划案递给王经理,就说:“这样,我呢,先到楼上参观参观,你慢慢读这份策划案,剩下的咱们一会儿再谈,成不成?   然后苏向晚就上楼了。   老式宾馆,餐厅里有很多挺漂亮的桌子,但苏向晚都没挑上,直到了顶楼,一间干部客房里,她才找到一张很漂亮的,基底为黑色,上面镶嵌着玻璃的桌子,摸了半天,把这张桌子给记下了。   当然,等她再下楼的时候,王经理就在电梯口等着她呢:“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咱们登报纸打广告,然后就说咱们宾馆有极品君子兰的展销会,把长春所有的有钱人全聚宾馆来,然后就开始卖花,是不是?“   “是的。而且好处是,登报的广告费我出,事情成了,平均一盆花我给你们宾馆10%的提成。”苏向晚笑着说。   现在,报纸上广告还很少,当然,一个版面也贵。   《长春晨报》上的四分之一个版,就得七百块钱,当场,苏向晚就把七百块交给王经理了:“明天打广告,后天让事情发酵一天,大后天咱们办展销会,你觉得怎么样?”   “真能卖五六十万?”王经理还是有点不相信:“一盆花而已,我知道现在君子兰价格窜的高,但谁肯掏几十万来买盆花。”   “听我的就可以。”苏向晚说。   赚钱这事儿,再美不过了,有手表的三万五千块打底,苏向晚从吉林省宾馆出来,专门在大街上转了一圈子,想看看有什么好吃的,给几个孩子带回去吃。   逛了一圈,见一个卤肉铺子门口排着长队,本着凑热闹的心,苏向晚排了半天的队,终于发现,大家都是在抢一种叫做俄式红肠的火腿肠,老远闻着就是一股东北独有的果木香,有人当着苏向晚的面撕咬开一口,里面一股浓浓的蒜香带着松子香气扑鼻。   苏向晚当机立断,买了五根热腾腾的俄式大红肠。   “妈妈,花卖出去了吗”一开门,北岗光着屁股就从厕所里跑出来了。   宋南溪也是混身湿辘辘的,要把他给抓回去:“宋北岗,赶紧给我洗澡来。”   “我不要洗澡,我闻见肉肉啦。”北岗头上还是洗头膏的泡沫,就非得来抢肉吃。   当然,对于钱和花,因为有《高山下的花环》,他们早忘了。   吃完之后,听说晚上八点还有两集电视剧,守在电视机前,就立等着看电视呢。   而苏向晚呢,专门开着车,把自己那十几盆从秦州千挑万选来的君子兰,就带到吉林省宾馆,给王经理看去了。   第二天一早,吉林省宾馆有君子兰展销会的事情,在《长春晨报》的首版上就见报了,现在的报纸,可属于人们必看的东西,所以,到晚上的时候,用王经理的话说,已经有很多人电话过去问,君子兰的品项怎么样,价格会在多少之类的。   总之,吉林省宾馆的电话差点没给打爆。   这天晚上,苏向晚把孩子们一带,就搬到吉林省宾馆去住了。   “打来电话的还有香港贵宾,更甭说有些人从哈尔宾,鞍山、辽宁、抚顺过来的,你也知道,咱们东三省现在有的是支柱产业,很多人手里都有钱,而且是大把的钱,我按照你说的夸了一下咱们的花儿,盆盆都是极品,精品,没有几万块就甭来,这样真的成吗?”王经理搓着手说。   苏向晚颇为遗憾的说:“要不是我时间紧,你甭看就那几盆花,我能卖出上百万的价格来。”   王经理仍然觉得不可能,当然,他还有很多不解的地方。   就比如说,在他看来,把所有的花全都布置到展厅里,让前来参加展销的宾客们一眼就能看到花才好,但苏向晚别出心裁,非但把花全藏在后台,反而从顶楼搬了张伪满时期日本人留下来的玻璃桌子下来,只把一盆花放在上头,然后就让王经理去找歌舞团的灯光师来。   就为了这一盆花,当夜王经理紧急的,又往宴会大厅里多装了两颗射灯,一盆花,放在玻璃桌子上,周围红天鹅绒簇拥,愣生生给妆扮的国色天香了。   就这样,一张伪日政府时期,日本人留下来的桌子,上面摆着一盆花,到了第三天下午,把吉林省宾馆宴会厅的窗帘一拉,苏向晚的展销会就开始了。   《高山下的花环》晚上两集,早上再重复播一遍,中午还在播一遍,几个孩子看腻了,就由宋南溪带着,悄悄溜到宾馆的宴会厅外头,想看看她妈到底是怎么卖花的。   悄悄溜进门,她就发现妈妈穿着一套藏青色的小西装,头发盘的高高的,站在舞台上,居然有种外国电影里那些漂亮间谍们的气质,她手拿话筒,正在讲着桌子上那盆君子兰。   就一盆普普通通的花,在她讲来,又是寓意,又是品性,又是增值空间,总之,讲的天花乱缀,至于旁边的王经理,就只有傻笑的份儿。而且她一说完,很多人就开始竟相出价了。   “这叫拍卖吧?”谷东大开眼界:“那个人居然愿意为了一盆花出五万块?”   还不止呢,立马有人就站了起来:“我出六万块。”   “七万,这花是我的了。”另外一个人说。   妈妈站在台上,笑的矜持,但又大方:“如果没人再出价,七万块,这盆极品君子可就是这位先生的了。”   那人有点儿犹豫的时候,直接有人抱了七万五千块往那儿一拍,就把盆花给抱走了。   不过这才开始,还有十好几盆呢,每一盆都是单独端出来,放在桌子中间,苏向晚都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居然盆盆不一样。   宋南溪是个学表演,学唱歌的,经常被老师夸她有天赋,原来,她还真的当那天赋都是自己的呢。   今天看她妈站在台上,连着四五个小时,气不喘,水不喝,温柔而又有力量的,一盆盆的卖着花,才知道自己这不叫天赋,叫遗传啊。   还真的,四个小时,苏向晚只凭借自己的口才和这个舞台,就把君子兰给卖光了。   宋青山和宋西岭俩坐着火车,三天前先是从长春到鞍山,今天又从鞍山回到了长春。   俩人到了原来住的宾馆,才听说苏向晚搬到吉林省宾馆去了。   于是,俩人又出门,一路打听,到了吉林省宾馆。   几个孩子红肠没吃够,今天苏向晚专门又买了几大根,晚饭他们啥也不吃,就着电视,正在吃俄式大红肠呢。   宋青山在房间里没找着苏向晚,于是问宋南溪:“花卖的怎么样,你妈把花真卖出去了吗?”   南溪忙着看电视,顾不上他爸:“甭问我,忙着呢。”   “谷东你说呢,究竟卖了多少钱。”于是,宋青山又问谷东。   谷东也忙着呢:“爸爸,咱安心看电视,成吗?”   宋青山出门找了一大圈,才在总经理的办公室找到苏向晚。   这辈子,宋青山不是没见过钱,他们钢厂账面上钱多得是,也不是没见过现金,毕竟财务上一天要过那么多钱。   但是,十元的大团结摆了一办公桌,苏向晚往一只带拉琏的行李包里丢着呢,行李包上面还写着‘鞍钢’二字。   一沓又一沓的十元大团结,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沓,苏向晚数的费劲儿,还念叨说:“我的四十二万齐了,剩下的都是你们宾馆的。国家也该出百元的票子了,这钱数起来可真费劲儿。”   宋青山在鞍钢,跟鞍钢的工程师贺译民聊起钢厂的发展和前景,甚至说动贺译民,愿意给苏向晚拉点投资款,也就是说,宋青山这趟来东北,其实没想着苏向晚的花能卖几个钱,而是打算以一已之力,帮苏向晚拉投资,搞定她投奶粉厂的那些钱的。   谁知道苏向晚靠着十几盆花,居然就这么弄来了真金白银的四十二万。   于是,苏向晚从办公室出门来,虽然在人宾馆里,拎着钱也提心吊胆的时候,刚一转身,还真就有人来拎她的包了。   这一拎,可差点没把苏向晚给吓死,她以为有人抢包呢,结果抬头一看,一四十出头的男人,穿着军装,一手还在兜里,似笑非笑的,不正是宋青山吗?   丫这痞兮兮的样子,还挺好看。   “终于跟那八国联军似的,淘到金啦?”宋青山说。   苏向晚白了他一眼,拎着一包的钱,故意要走的风情万种:“我说多少回了,这叫改革开放必须付出的学费,而我呢,就是大家的老师,这钱就算我不赚还有别人赚,凭啥我不赚?”   总之,不赚白不赚。 第212章 半途被截   有了一车的钱,这地方目前看起来挺乱道的,而且北京那边阅兵马上开始,再呆下去怕出意外,第二天一早,全家就准备从长春出来了。   不过,宋青山接到一个电话,居然是侯清跃打来的。   而侯清跃呢,目前在沈阳军区的军法上班,据说她和贺译民认识,是从贺译民那儿知道的宋青山来了东北,所以才打的电话。   “牟芳芳被人保释了出来,现在已经回家了,听侯清跃的意思,她想让俩孩子再见个面,看能不能撮和一下。牟芳芳确定不会回日本,而且,照清跃的意思是,牟芳芳还有严重的抑郁症,弄不好那孩子就会自杀,至于张建设,那就是个混不吝,他和牟芳芳谈恋爱,侯清跃极为反对,她还是希望牟芳芳能和西岭俩谈。”宋青山说。   苏向晚转头看宋西岭:“你的意思呢?”   宋西岭就笑了一下:“打道回北京吧,我不想见侯阿姨了。”   但是,说不见就不见,那怎么可能?   本来从长春走北京,就得经过沈阳,于是,109国道沈阳段,有人直接就等着呢,而且是一大群人。   赫赫然,站在第一位的居然是很久不见的老朋友齐力。   “青山,快下车,看看这些老朋友。”齐力热情招呼说。   宋青山回头看宋西岭,这孩子把书一合,眼睛都闭上了。   但是,既然人家都截道国道口上了,还有好几个是地方领导,不下车肯定不行。   “妈妈,怎么会有这么一帮子人,而且还全穿的干部,感觉好正式啊。”谷东最好事儿,悄悄跟苏向晚说。   听宋青山跟这帮人聊天,苏向晚听出来了,除了沈阳地方的领导,主要来的是大庆的领导们,而他们就是为了宋西岭来的,据说这帮人一直在孜孜不倦的挖宋西岭,想把他从边疆挖到大庆去,奈何宋西岭神隐在沙漠里,一直找不到人。   挖蚯蚓的宋西岭,要不是石油专业领域,还真没人相信,这小伙子居然是个名人。   有人请吃饭是好事,但是车上放着四十多万的现金,苏向晚只能自己拎着旅行包,傻傻的去吃饭。   不过,最叫苏向晚惊讶的是,十年未见,侯清跃不但跟齐力复婚了,而且俩人还生了个儿子,现在居然有五六岁大了。   “难怪你这么些年都不联系我们,是为着跟齐力复了婚,又生了孩子的缘故吧?怕我们笑话你吃回头草?”苏向晚说。   相对于同龄人,侯清跃算显年青的了,但年岁不饶人,四十多岁的女人,看得出老态来,齐力就明显了,满头华发。   不过他们俩生的小儿子看起来倒是挺帅气,挺有灵性的一小伙子,很快就跟童心未泯的谷东,和傻乎乎的北岗玩到一块儿了。   “男人嘛,都是瞎凑和,有了儿子我的心也就定了。”侯清跃小声说着,就在宋青山跟那帮领导聊天的时候,她单独把苏向晚给叫了出来:“要不是大庆的领导们说起,我都不知道你们家宋西岭是这么重要个人材,芳芳那边我也骂过了,怎么样,给俩孩子一个复合的机会吧。”   果然,侯清跃看不上张建设,还是想让牟芳芳跟宋西岭在一起。   “牟芳芳呢,她怎么说?”苏向晚说。   说起牟芳芳,侯清跃其实也挺无奈的:“当初是我们不好,本来说好不生孩子,后来又有了小宝,生下来还是个儿子,她为此五六年都没联系过我,是这两天才回家的,一直在家里哭,说对不起我们,说想跟西岭俩复合。”   苏向晚对于牟芳芳最近的日子,大概有点了解。   她先是给抓到国安去接受调查,不过因为她独特的经历和身份,以及可能还有些人运作,保她,就把她从伊藤那儿摘清,然后给保出来了。   估计是因为张建设在她被调查的时候没有出上力的原因,她一出来就宣布跟张建设分,然后回到沈阳,果断的,让侯清跃再撮和她和宋西岭。   至于分手,骚扰宋西岭那些事情,牟芳芳大概都没跟侯清跃提过。   齐力喜欢钻营一点,到处抱大腿,当初还给沈老弄到青藏支了几年边,现在性格也磨平了不少,抽空出来说:“让西岭到东北来,给我当女婿,我现在就在大庆油田沈阳分公司呢,向晚你说,有我在,西岭是房子分不到,还是车子分不到,就我的能力,不出十年,让他当党组书记都有可能。”   果然,他一张嘴还是那么的市侩。   “芳芳呢,你们这么一大帮子人迎接我们,芳芳怎么不出来?”苏向晚说。   说起这个,侯清跃和齐力对视一眼,同时把头低下了。   却原来,牟芳芳因为家里多了个小弟弟,不闷不哼五六年没回家,也没联系过侯清跃,这一回来,当天晚上就在自己的卧室里吃了安眠药,要不是侯清跃疼闺女,半夜进去看了一回,估计牟芳芳早没命了。   “虽然我没生过,但也养到二十多岁,向晚,她要有错,伤了西岭的心,我替她赔罪行不行,千万让俩孩子再见一面,好不好?”侯清跃说。   可能很多人无法理解侯清跃这种情感,但是苏向晚能懂。   就比如李承泽和谷东,就算他俩将来在外头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别人可能恨他们恨的要死,苏向晚不会,她得检讨是不是自己在养育孩子的过程中犯了什么错误,才会让孩子走上歪路。   现在的侯清跃也是如此。   她自己生了孩子当然高兴,但是对于养女又很愧疚,而牟芳芳呢,表面上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但内心却极其自私,偏偏她那种自私又不是直白的表现出来,这就搞的侯清跃非但不觉得女儿错了,还要一味的检讨自己。   牟芳芳本来跟张建设俩准备赚钱的,结果沈夫人倒台了,没人帮他们,就果断分手。本来嫌弃宋西岭太怂,没出息,分了手的,结果发现人家现在特别有能力了,于是果断的又跑回沈阳,说服齐力,让他帮自已截留宋西岭。   她这戏也是足够多的。   “要不,让孩子也来吃饭,然后跟西岭俩见个面,怎么样?”齐力试探着说。   苏向晚立刻就说:“可以啊,让她来吧。”   男女之间,哪是说撮合就能撮合的。   牟芳芳肯定一直在等机会,所以苏向晚这一吐口,齐力就把她给叫来了。   但是,正所谓覆水难受,期望越高,失望就越大。   大庆的一帮领导,是因为知道宋西岭这个人材的价值,才专门坐飞机到沈阳来拦截他的,而沈阳的领导则是来陪同的。   牟芳芳跟齐力讲宋西岭的时候,可不知道一个宋西岭在石油业,会有那么大的影响力,她也仅仅只是跟张建设宣告分手之后,又用她的惯性思维找齐力帮忙,想要重续前缘而已。   但她到饭店的时候看到的是什么呢。   偌大的,能坐二十几个人的大包厢里,一群领导全都注视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年青人,这个年青人穿着藏青色的西装,白衬衣,虽然皮肤略黑,但是五官足够精致,他站在大圆桌的后面,正在侃侃而谈,一帮领导们都是全神贯注的听着。   他讲到激动处,就在包房的玻璃窗上拿着只服务员点菜的笔画了起来,牟芳芳知道一点,他这个叫做机械采油技术,全世界的石油科学家们目前都在致力于这项技术,要是宋西岭愿意带着这项技术出国,不论欧美还是中东国家,都会拿他当国宝来看持。   可宋西岭把那么珍贵技术,就在饭桌上,跟大庆的石油科研人员们分享着。   那帮技术人员赶忙掏着笔记本,匆匆的在纸上记着。   宋西岭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价值所在,同时,他又是这个领域的翘楚。   牟芳芳是直到今天,直到此刻,才知道自己放弃的东西有多珍贵。   现在该怎么办呢,继续求侯清跃吧,毕竟小时候她对侯清跃足够好,俩人的感情也还在,而侯清跃也因为生了小儿子,一直心中对她有愧疚,应该会帮助她的。   不过牟芳芳只是心里想的美而已。   她完全忽视了宋西岭的绝情和冷硬,曾经爱的时候,他是那么的卑微,把姿态放的那么的低,可现在不爱了,他那副冷淡的样子,也是牟芳芳从未见过的。   “你们大庆的科研人员在研发过程中要是遇到什么阻碍,可以到塔里木来找我,只要我有时间,一定尽力配合,但我是绝不会丢下现在的工作,到大庆来工作的,尤其是一个叫牟芳芳的女孩子,那是我曾经的女朋友,她要打着为我的旗号来找你们,想要求你们替我调动工作,也请拒绝他,我的本意是坚守在塔里木沙漠里,开发我国目前为止,超体量的油田。”   把笔丢给服务员,宋西岭就这么走出了包房,居然连饭都不吃,直接回车上了。   ……   酒足饭饱,几个孩子都饱的不要不要的,而且这边是人家政府给住的友谊宾馆,虽然没有北京的建国饭店那么豪华,但是人家的大厅里有个大彩电,来往的客人都可以看的那种。   俩孩子直接不上楼,一屁股坐人大厅里,就开始看电视了。   “幸好幸好,才八点四十五,应该还有一集《高山下的花环》。”南溪说。   北岗已经在摇谷东的胳膊了:“哥哥快看,赵蒙生出来啦。”   果然,电视上出来一个个头高高,五官非常英俊的年青军人,就连来办入住的陪同领导,还有些客人也凑过来看大彩电呢,毕竟现在彩电还是个稀有物。   谷东看了半天,觉察出不对劲儿来了:“这怎么看着不像《高山下的花环》?”   “那不赵蒙生吗?”南溪说。   谷东定睛一看电视上的那个军人,突然就开始大叫了:“爸,妈,快来看啊,电视上有我东海哥哥啦。”   中央一台,今天晚上没有播放电视剧,反而放的是对参加阅兵的战士们的采访。   宋东海长的像唐国强,北岗和南溪都没认出来,还当东海是电视里的人物了。   自己国家的记者,对于士兵们当然是非常友好的。   他们用他们的摄像机,拍出了士兵们最威风最帅气的样子,阳光下,宋东海的脸又黑了两个度,额头上还早着汗珠子。   “宋东海同志,你现在最想跟全国人民说的话是什么呢?”男记者问说。   电视里的宋东海目视着前方,很长时间,眼睛一眨不眨,过了良久才说:“保证完成任务。”   “这就是咱们共和国的军人,你看那脸,那肌肉都是练过的,纹丝不动,据说他们也不会眨眼睛。”齐力忙着给领导们解释。   几个领导在点头,几个要入住的旅客也说:“就是,看这小伙子那眼睛,杀气腾腾的。”   “据说这一回的阅兵还会拍成电视呢,到时候咱们还能在电视上看阅兵。”另一个人说。   电视里头还是宋东海,记者又问他:“在阅兵村整整三个月,这么辛苦,你有什么想对家人说的吗?”   电视的好处就在这儿,宋东海的眼睛突然被放大,他眼睛微皱了皱,看起来还有点儿湿:“我想我妈妈,以及家里的饭菜。”   这一声出来,电视机前好多人都笑了:“看来这当兵的挺傻的呀。”   “我要出门在外,最想的就是妈妈,这有啥好笑的?”谷东给气坏了,转头指着刚才笑的那帮人说:“你们难道就没妈妈,就没有母亲,不是母亲养大的?”   这孩子说的大家都挺不好意思。   宋东海一闪而过,接下来又采访了好几个士兵,最后一个,赫赫然居然是李承泽,就出现在电视机里了。   因为他终于变黑了,也可能是脸上涂了什么粉才强行变黑的,谷东和北岗没有认出他来,倒是宋南溪瞬时就倒抽了一口冷气。   不比东海的拘谨,李承泽是个天生不怯场的,不论站在哪里,不论他变成什么样子,那双深邃的,只要盯着就叫她发毛的眼睛,都能叫宋南溪于一瞬间认出他来。   “李承泽同志,你有什么要对全国人民说的吗?”   电视的上角出现时间,时间正在往九点走,眼看这个节目就要完了,李承泽应该只能说一句话,宋南溪就想知道,他会说什么。   ……   “这个孩子是不是怯场了,不敢说话了。”有人小声议论着。   还有人说:“节目应该就要完了,走吧走吧,散了吧。”   “我要把我最美好的青春献给你,我的母亲,我的祖国,和我的……”他顿了顿,突然很羞涩的就咧开嘴笑了,一口白牙,在彩色电视机里是那么的白。   伴随着李承泽略带羞涩的笑,节目结束了,片尾播的,恰好是《我爱你中国》。   这首歌,宋西岭曾经在沙漠里听过,当然,后来他在收音机里,电视里听很多人唱过。   我爱你中国,我爱你中国。   我爱你碧波滚滚的南海,我爱你白雪飘飘的北国   我爱你森林无边,我爱你群山巍峨……   这歌要别人喜欢,宋西岭都不会有那么的触动,可恰恰是李承泽的喜欢,让宋西岭心里不由的就是一痛。   外公受迫害死了,父母也受迫害死了,到如今,他披上戎装,坚守一线,还有一帮洋鬼子挑衅耽耽的逼着呢。   经常,宋西岭都怕那个很小的时候,有洁癖,但是又喜欢叫他和东海俩个臭烘烘的家伙把他围起来,只要缺一个弟弟就会睡不着觉,虽然闷声闷气,但是永远在给他们当大哥的李承泽会挺不过去。   可是看到电视上定格着的,李承泽灿烂而又羞涩的笑,宋西岭突然觉得,大哥就是大哥,李承泽那家伙,没什么事是挺不过去的。   我爱你淙淙的小河,荡着清波从我的梦中流过。   我要把美好的青春献给你,我的母亲,我的祖国。   电视里依旧在唱着,不过天这么晚了,大家也都回房了。   宋西岭招呼着弟弟妹妹,当然也上楼,睡宾馆软软的大床去了。   不过宋青山俩夫妻并没有回宾馆,反而,宋青山带着苏向晚,就又折回了侯清跃家。   “三更半夜的,咱们跑侯清跃家干嘛去?”苏向晚坐在副驾坐上,怀里仍然牢牢的抱着自己的四十二万,这可是她的第一桶金啊。   宋青山没喝酒,但是脸有点红,眼角的皱纹里头笑意浮浮的。   当然了,宋西岭那么优秀,他心里能不高兴吗?   “阿德里安的背后肯定有个卖国贼,他自己不是都说了,要么沈三强,要么张司令在跟他合作?”他笑着说。   “不论哪一个都是你领导,惹不起。”苏向晚说。   “我宋青山这儿可没什么惹得起惹不起,牟芳芳不是到沈阳了吗,咱去看看她,到底那个人是谁,底牌牟芳芳肯定知道。”宋青山说。   当然了,国安撬不开牟芳芳的嘴巴,因为她确实是个难对付的。   一则,爱哭,二则,还特别的软弱,几乎从来没有露出过强悍的,让人不舒服的一面,这也是宋西岭小时候喜欢她的原因。   但是哪又怎么样?   敌人不论伪装的有多好,在宋青山这儿,只要他想扒,都能把她的真面目给扒出来。 第213章 大彩电   侯清跃家,简单的两室一厅,客厅里堆满着孩子们的玩具,都已经夜里十点了,孩子早睡了,俩口子跟牟芳芳三个还在沙发上坐着,俩口子,一个的眼睛比一个要红。   “让她到医院去好好工作,有一份固定的工资,我就行了,我养大她,从来没求过什么。让她和张建设复合,你休想。”侯清跃说。   齐力指着侯清跃说:“你就这点出息,看看人宋青山,参谋长,再看看谷平,现在已经到中央了,我就一分公司的老总,跟人一起吃饭还要拍马哈腰,我能不生气吗,反正在我这儿,芳芳和小修一样,都不是我的孩子,我现在就想扶持芳芳,让她和张建设在一起,拿下大庆。”   “小修怎么就不是你的啦,要不咱们去做鉴定。”侯清跃气的都要跳起来打人了。   齐力立刻是个自卫的架式:“甭跟我说血型,我他妈天生无精症,这可是医院说的,芳芳也说了,只是血型没有什么说服力,得验DNA,所以你甭拿孩子是我的那套唬我,孩子的血型跟我一样没什么,关键得看DNA。”   “芳芳,你爸不相信你妈,你总相信我的为人吧,你说,我那时候再跟别人往来过吗?”侯清跃好容易生了孩子,是,是齐力的,但这家伙死不肯信,要不是真的孩子缺个爸爸,侯清跃早想把他给赶出门了。   牟芳芳避而不谈,只说:“安定医院比我想象的差多了,临床医生一个月才五十块的工资,妈,这个都不够我在北京生活。”   “你有我的房子住,你还能医院食堂里吃饭,资历高了自然工资就高了,医院的隐形福利可不少,怎么就不够你生活啦?”侯清跃说。   齐力抓过牟芳芳的包在手里扬了扬:“咱芳芳跟你这种土包子不一样,她这个包就不止五十块,你让她去吃食堂,她怎么可能愿意。”   “芳芳,资本主义的浮夸可要不得,你甭跟妈说你也学虚荣了,不好好工作,要以穿衣打扮为荣。”侯清跃摸着牟芳芳的包,跟她五块钱在市场上买的没啥区别啊。   齐力啪一声就把杯子摔了,一副恨其不争的样子:“老古董啊侯清跃,东北这地儿谁家没钱,人人几万块一盆的买君子兰呢,就你还想着体制,想着老工资。”   卧室里,小齐修都给吵醒了,在里头哇哇大哭。   “行了,你齐力赶紧给我滚,芳芳,把你那包扔了去,你要不好好到安定医院工作,我也不认你这个闺女。”侯清跃气的啊,直觉得自己的生活就是一场难收的覆水,把儿子抱出来就开始踹齐力。   齐力虽然不认儿子是自己的,毕竟养这么大有感情,伸手就来拽儿子:“不管你是哪里来的小杂种,好歹我养大的,凭啥便宜侯清跃,要走我也要把小修一起带走。”   顿时,孩子在哭,牟芳芳也在哭,侯清跃和齐力打了个不可开交。   不过,宋青山的到来,很快就解决了这一切。   房门是开着的,他一进门,看见齐力和侯清跃在抢孩子,一把拽过齐力,拉进厨房再关上门,只听闷哼哼的几拳头,再打开厨房门的时候,齐力垂着脑袋,再也没有刚才的张牙舞爪了。   经侯清跃断断续续一说,苏向晚俩口子才知道侯清跃的生活,这些年原来也是一地鸡毛。   齐力死活不肯相信孩子是自己的,这是俩口子最大的症结所在。   他不相信齐修是自己的孩子,再加上功利心重,转而想从牟芳芳入手,想办法扶持个年青女婿到大庆当党组书记,还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官瘾。   “让他走吧,你们也甭劝,我就是一瞎子,回回看错这个王八蛋。”侯清跃深吸了口气说:“当初他从青藏回来,说自己改好了,现在特谦卑,只想好好过日子,可你们看看他那个官瘾,一辈子就没断过。”   齐力当着宋青山的面不敢吵,看儿子委委屈屈的,不论这是不是自己的,到底心疼儿子,而且他确实待儿子好,孩子也亲他,俩父子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就说你不应该复婚的,天下什么好男人没有,谷平曾经追过你很久吧,你确实是瞎了眼,人谷平现在是什么地位,进中央了,再看看齐力,什么男人嘛,屁都不是。”苏向晚也是恨不得踹齐力两大脚。   宋青山一直没说话,也接过牟芳芳那个精致的小皮包研究着呢。   牟芳芳一贯的不说话,绞着自己的双手,就跟这一切都跟她自己无关似的。   “你说一句啊,让他俩离婚算了,齐力这家伙就不配为人夫,为人父,大渣男。”苏向晚说。   宋青山却是问牟芳芳:“父母打成这样,你一二十多岁的大姑娘,就不知道劝劝他们?”   牟芳芳绞着双手,苦涩一笑,好像她有多大委屈似的。   “张建设小伙子应该不错,但是齐力你也甭太热心,张司令得病了你知道吗?”宋青山又说。   齐力果然吓了一跳,就连牟芳芳的脸色都变了:“啥病?”   “癌症。”也不知是真是假,但宋青山脸上的神色,到少让大家觉得这是真的。   就连侯清跃都倒抽了一口冷气:“啥癌,严重吗?”   “肺癌,顶多三个月的存活期。”宋青山顿了顿又说:“他跟我年龄差不多,我还有几个儿子在部队上,他在部队上基本就没什么关系,张建设也只读过个中专,大庆的党组书记就甭想了,知道贺译民什么字历吗,北京钢铁学院毕业的,我再差,也读过军事学院,所以人家能做党组书记,张建设的学历是个硬限制,那家子人已经完了,明白吗?”   果然,这是个特别大的打击,齐力就跟给雷劈过一样,儿子不行,老子再得了病,张建设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宋青山于是说:“离吧,我们再呆一天,明天我们俩口子跟你们一起去民政局。”   齐力给吓的哟,差点就给宋青山跪下。   有人招待的日子就是好过,齐力虽然不爽,为了领导,还是得来招待宋青山全家吃早餐。   当然,只要有可能,他还是想劝宋西岭留在大庆。   大清早的,宋青山不肯在宾馆吃早餐,非得要到齐力家楼下,说那楼下家早餐店的熏肉大饼,还要把侯清跃给喊下来一起吃。   这一顿可把齐力给招呼的费劲坏了,而且在外头吃饭牵扯到报销问题,宋青山他们在里头乐呵呵的吃熏肉大饼,他就在外头跟老板商量如何多开收据好报销的事儿。   突然一阵对讲机的刺啦声,平白的屋子里传来牟芳芳的声音:“张建设,你爸得癌了,你为什么不早说?”   ……   “你甭跟我解释了,别人会撒谎,宋青山可不会,他那人老实着呢,我告诉你,你要这样,阿德里安是不会再跟你合作的,你们这样做根本带不来任何效益。”还是牟芳芳的声音。   早餐店里,大多数人都听到了,现在的对讲机还算个新奇东西,而且声音断断续续,有人还说:“这儿有电视吗,还是收音机。”   宋西岭接过他爸给的对讲机,调稍调了个方位,里面的声音愈发清晰了。   “我不管你说的那些,他要再拿不到爆炸性的新闻,你也等着跟伊藤一起去坐牢吧你。军功章要没用,就想别的办法,比如说沈烈英,我会让她想办法给李承泽开药,但是别的事情还要你们来办……”正紧张关键的时候,里面只剩下盲音了。   宋西岭拍了几下对讲机,见他爸看着呢,特遗憾的说:“爸,你开一晚上了,那玩艺儿没电了。”   正所谓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和平年代向钱看,可是,帝国主义永远都只想着薅你社会主义的羊毛,只是这种法会更加不要脸而已。   这还吃啥呀,当然得赶紧走啊。   侯清跃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是苏向晚解释了一遍伊藤和阿德里安这帮子外国人,以及张建设,牟芳芳之间的关系,她才明白过来问题的严重性。   毕竟在军法上班,辛辛苦苦十多年,供吃供穿供学费,养出个不脸的间谍来,这还了得。   那边齐力还在跟早餐店的老板商量:“你就在收据上多写几块能,以后我天天光顾你家早餐店行不行?”   老板不太会写字,艰难的正帮齐力写着手据呢,突然一碗豆腐脑凌空倒在齐力脑袋上,那张收据也给淹了。   侯清跃出了门,看门口有个拖把,不闷不哼,提着上楼了。   现在的家属区,楼本身就矮,侯清跃家就在二楼,还是临街的房子。   不一会儿,楼上就传来牟芳芳嘶心裂肺的哭声,但是,侯清跃的愤怒是撕心裂肺就能抹平的,不,再等一会儿,她直接就开始鬼哭狼嚎了。   “多少年的白饭养出你这么个白眼狼来,你不是日本人吗,不会哭的吗,给你菜刀,你现在就给我剖腹自杀,要不自杀,我今天就打死你!”侯清跃在楼上吼着。   牟芳芳连哭带吼的在求饶,但是求饶有用吗,侯清跃当即就报了警,把这闺女让公安给带走了。   齐力给吓的呀,听侯清跃吼一声,就得打一个哆索。   得亏自己和儿子没上楼,要不然,侯清跃得连他俩一起打。   早餐店里,正当这老板正在感慨这帮当干部的好日子过去了,一改革开放,他们马上比不过个体从业户,吃个早餐都扣扣索索的时候,苏向晚拎着她的旅行包在往外走,连着提了几天,拉琏有点撑开,露出里面一沓沓的十元大团结来。   早餐店老板的眼睛粘在苏向晚的旅行包上,越睁越圆,眼睁睁的看着她上了那辆吉普车,扬长而去。   赶在十一前进首都,用中央台主持人们的话说,那就是一片欢乐的海洋。   事态紧急,宋青山和宋西岭直接赶往阅兵村了。   至于阅兵,现在的直播不在电视上,而是在收音机里。   家里的大孩子们都走了,收音机开着,苏向晚在厨房里忙碌,得给南溪和俩小的做饭吃。   昨天连夜回来,沈奶奶给了几个顶好的大白菜,还有两条养在桶子里的黄花鱼,苏向晚就打算中午给几个孩子烧个白菜豆腐,再炖个黄花鱼来吃。   “妈妈,啥叫个军乐声声,战旗猎猎啊。”小北岗背着自己的两只手,竖耳听着收音机,就问他妈。   苏向晚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等明天吧,电视上就会播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中午妈给咱做鱼吃,你喜欢吗?”   “喜欢。”北岗悄悄说:“但是妈妈,谷东哥哥今天没胃口吃饭哟,他病的很严重。”   谷东这两天好像确实没啥胃口,苏向晚把这个归咎于是在长春红肠吃多了的缘故,还想着饿几天他就会消化呢,感情这是生病啦?   “怎么啦,你谷东哥哥吐了吗,还是拉肚子,哪不舒服?”苏向晚说。   北岗一本正经的样子:“又吐又拉,还有,听见沈奶奶家的电视声就好啦,听不见就不想吃饭啦。”   谷东就在外头,爬柿子树上给苏向晚打柿子呢,极为配合的干呕了两声,又叹了口气:“哎哟,没胃口吃饭啊,妈妈做了那么香香的鱼,今天怕是没人吃喽。”   原来是因为电视的缘故。   “那你说咱们该怎么办呢?”苏向晚忍着笑问北岗。   北岗赶忙说:“咱家也买个电视机吧,到时候我们都会有胃口的。”   俩孩子为了家里能买个电视机,这戏演的哟,那叫一个生动。   到了中午,南溪和苏向晚吃的好好儿的,北岗几乎不吃,至于谷东,为了表示自己没胃口,明明苏向晚照着沈奶奶的方子侉炖的黄鱼,再加上她切的烫面饼子,就着吃那叫一个香,但是为了电视,谷东还得装着干呕两声,甭提多惨了。   既然吃的人少,那正好,晚上一顿饭就省了。   苏向晚早早把菜一辙,放到大锅里头,鱼越炖越香,晚上再加着饼吃,跟宋南溪俩香了个不亦乐乎。   至于谷东,饿的肚子咕咕叫,但为了电视,南溪就是把鱼肉剔好了喂过去他也不吃。   饿的日子是那么的难熬啊。   要不偷偷吃个柿子吧。   但是刚摘下来的柿子还没软,得捂,咬一口,哎哟喂,满嘴的涩意。   谷东和北岗对视一眼,心说为了大彩电,咱们继续忍,非得熬着叫妈妈答应才行。   转眼就是第二天,鬼知道谷东是怎么熬过来的。   甚至于,他觉得自己快熬不过去了,头晕眼花,走路腿都在打颤。   但是,为了电视机,他们还能再熬一天。   据说首都这地儿,哪怕中南海,都没能瞒得住的秘密,二号这一天,就连沈奶奶都在悄悄说,说可能阅兵村那边抓了好几个人。   苏向晚估摸着,沈烈英那姑娘也得倒霉了。   不过北岗和谷东并不关心这个,他们只知道自己又熬了一天。   偏偏今天宋南溪也不喂他饭了,从外面提进一的焦圈儿,再加上老北京的豆汁,人自己坐在柿子树下吃,一口一个焦圈儿,再呷一口豆汁,甭提多香了。   苏向晚不喜欢喝豆汁,给自己拿缸子出去端了一碗面茶回来,麻酱的醇香味儿,小米面的清香味儿,再加上一个刚出锅的,皮酥内软的芝麻烧饼,一口闻过去,香的谷东那点小魂儿差点没归天。   和北岗俩眼泪汪汪的看着妈妈和姐姐,要说馋吗,快馋死了。   可是苏向晚把烧饼凑过来,问要吃吗?   北岗直接哭了,谷东眼泪汪汪的,再也经受不住考验,直接就吐露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妈妈要不买电视,我们就不吃饭,永远不吃。”   见苏向晚还不说话,北岗哽噎着说:“黑白的就可以啦,不用大彩电,咱不浪费妈妈的钱。”   狠心的妈妈哟,依旧不说话,舀起一勺子面茶,把俩孩子给馋的,哇的一声就开始大哭了。   不过就在这时,外面一阵车响,紧接着就是一阵敲锣打鼓声。   饿伤了的北岗和谷东同时抬头,就见好久不见的宋东海怀里抱着一台超大的电视机,胸前还戴着大红花,喜气洋洋的就从外面走进来了。   喜从天降,阅兵后评奖,颁奖,国家给最优秀的解放军战士宋东海,直接奖励了一台北京牌大彩电。   北岗和谷东的心愿,就这样跨过黑白电视机,一步到位到大彩电啦。 第214章 天线杆子   彩色大电视机,国家奖的,当然,不止宋东海有,评上优秀解放军战士们都有。电视上还没有播出过,所以小的几个并不知道俩哥哥完成的是什么任务。   “今天电视里要转播阅兵,你们谁也甭想拦着我,我要吃烧饼,我要吃油条,我还要喝面茶,边吃边看。”谷东从窗台上抱了几个大柿子,恶狠狠的说:“尤其宋南溪,你甭想阻止我看电视。”   光有电视可不行,还得绑天线,谷北把天线就绑在柿子树上,南溪忙着调台,电视上只要稍微一闪,出现个人影,北岗就得大叫:“哥哥,再转一下,马上就能看见啦。”   电视上播的正是大阅兵,就连苏向晚,都因为上面有自己家孩子的缘故,跑屋里看电视去了。   谷东撑着天线杆子,就问:“有信号了没啊?不要吃的烧饼,都把柿子给我放下。”   “有啊,你赶紧撑好啦,我们都看见承泽哥哥啦。”南溪的声音喊的可高了。   绝食了三天的谷东饿的前心贴后背,就想从树上溜下来,但是发现自己没带绳子,天线绑不了大家就没法看。   他实在想看的要命,也饿的要命,于是把天线就放在树叉子上,然后急吃火燎的溜了下来,眼看见电视里一排排军绿色的步兵迈着步子走过,刚想冲进门,电视机里哗啦一声闪,北岗开始叫了:“哥哥,电视又没啦。”   风一吹,天线一摇,信号可不就没了?   谷东又赶忙爬上树,听着下面主持人亢慨激昂的解说词:“横看一条线,竖看一条线,斜看还是一条线,他们像一座威严的大山,构建成祖国的万里长城。”   着急啊,饿啊,但是他上来的时候忘了带绳子,怎么办呢,本来谷东是想拿皮带绑天线的,但是解皮带解的太急,皮带掉树底下去了。   他一不作二不休,索性把裤子一脱,拿裤子把天线给绑好,就又溜下去了。   但北京的秋天,不说风了,沙尘暴都是说起就起,转眼哗啦啦的起了风,屁股好凉啊,谷东迈着步子刚到厅屋门口,这回是苏向晚啃着柿子在叫:“谷东,怎么又没信号了,赶紧啊,你东海哥哥出来啦。”   谷东抽了自己一嘴巴,从窗户里外里头看了一眼,电视屏幕上已经只剩彩色的雪花了。   好嘛,为了全家能看到电视,再爬树。   这趟他的运气就没那么好了,本来就洗过好多水的内裤,等李承泽进门的时候,已经给树划成了好几片。   谷东顶着天线杆子,屁股吹着凉风,就在柿子树上站着呢。听着下面的解说声,孩子一边撑着天线,一边在够好远处的一颗柿子,饿了三天,有颗柿子顶顶饿也好啊。   电视里,伴随着劈枪口令的下达,步兵战士们正在劈枪,特写镜头给宋东海,那一脸腾腾的杀气,伴随着啪啪的劈枪声,闪闪的枪刺一晃一顿一劈,简直帅呆了。   难怪苏向晚总听父亲说,84年的阅兵是后来任何一次阅兵都无法比拟的呢,还真的,连她这个向来不怎么爱好军事的人都热血沸腾了。   吃着烧饼油条,还有柿子,大家看的可开心了。   李承泽带着铁丝爬上树,接替了谷东的位置,还把自己的衣服脱了给他遮屁股,才算挽回了谷东一点颜面,叫他能进门,但这时候桌子就只剩一根凉掉的老油条了。   谷东反油条往嘴里一塞,眼看着花车一辆辆,电视里一片五彩斑斓,于是问苏向晚:“我承泽哥哥和东海哥哥呢?”   “不就在家里头?”苏向晚说。   谷东委屈的撇了撇嘴:“我要看他们在电视上啊。”   阅兵早完了,现在已经成□□方阵了,电视上那么热闹,别人都看的津津有味,只有谷东是那么的伤心难过,俩哥哥穿着军装劈枪的样子,这他就那么生生的给错过了。   李承泽另拿一截钢管,把天线单另固定到墙上,绑的稳稳的,这才进屋子。   “承泽哥哥不是优秀战士哟,没有大电视。”北岗立刻意识到,这个哥哥没有东海哥哥那么光彩,于是赶忙提醒他。   电视里的李承泽是那么黑,但进来这个,皮肤还是白白的,而且电视里他看起来好吓人,现在又笑嘻嘻的,总之,看起来很可笑。   “电视嘛,有一个就好,要那么多干嘛?”李承泽捡起颗柿子说。   南溪赶忙说:“彩电啊,咱北京得有一台,家里也得有一台,不然回秦州了我们咋办?”   “所以这个哥哥不优秀。”北岗再加一句。   宋南溪坐在北岗的小板凳上,恨不能钻电视里面去,李承泽两手叉兜在她身后站了一会儿,揪起她的辫子轻轻摇了一下。   等宋南溪回过头来,李承泽转身,又跑厨房去了。   今天,因为宋青山说谷平和沈三强等人要来家吃饭,她得早点准备菜。   一回头,李承泽手叉在兜里,得意洋洋的看着她呢。   “东海是被人敲锣打鼓送回来的,你怎么回事,电视里我看你走的可棒了,是不是又是因为你外公的缘故,没评上优秀?”苏向晚说。   “一个优秀而已,就那么重要?”这家伙只要高兴一点,就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不优秀又怎么样,反正我们军事学院是所有方阵里的第一名。”   “我是怕上面有人排挤你,故意为难你,什么伊藤,阿德里安,还有沈烈英,那帮子都是一伙儿的,专门要让你出丑,你没啥错误吧?”苏向晚说。   李承泽还是一副得意洋洋,极其欠揍的样子:“不就个沈烈英吗,那事儿我早就解决了,不用你操心。”   “那到底怎么回事,你外公的军功章是谁卖给阿德里安的,这事儿有着落了吗?”苏向晚说。   李承泽舔了舔唇说:“这些事不需要你操心,我自己知道该怎么办。你不是嫌我不够优秀吗,给你这个。”   一把小小的钥匙,挂在根军绿色的绳子上,上面还带着一哨子。   丢苏向晚手里,李承泽还在打口哨呢:“我可不是什么优秀的解放军战士,我是优秀的解放军干部,所以奖励房子一套,就在总参大院,两室一厅,以后就给你和我大舅养老吧。”   北京一套房,这福利也太好了吧。   “看把你得意的,为啥不告诉小的几个,也让他们夸夸你?”苏向晚说。   李承泽分外忧伤:“你觉得对于他们来说,房子有彩电重要吗?在他们眼里,就只有彩电。”   那是,谷东为了看电视,到现在裤子还在柿子树上飘着呢。   今天不止沈三强来了,谷北的堂哥谷平也在,还有国安的韩江,而最叫苏向晚意外的是,就连张司令居然也来了。   一大帮子平常都极其威严的老家伙,谷平和张司令还是出现才从阅兵场上下来的,不说威风凛凛,至少东海和承泽这两个小兵蛋子见了,也得夹着尾巴悄悄开溜。   解放军的光荣传统,几瓶牛栏山二锅头,再加一盘花生米,一调凉牛肉,一个青椒皮蛋,盛上一大盘的瓜了,就是他们聊天时吃的所有东西了。   筷子一摆,大家连吃带喝,也算是庆功。   苏向晚在厨房里给他们做拉面,呛上臊子,一锅子的面最简单了,宋南溪在厨房里帮她的忙呢。   当然,包括蹲在地上剥葱剥蒜的李承泽,大家一起,都得听听张司令那儿是怎么回事。   “我对着领袖发誓,我从来没有做为违背组织的事情,更何况我都得癌症了,做那种事情对我有什么好处?”张司令拍着桌子怒吼。   “那张建设是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不论秦霞还是牟芳芳,一口咬的都是张建设,也就是说,她们在部队上唯一能打进关系的只有你。”韩江指着张司令的鼻子说。   张司令是从副司令员熬上来的,确实前阵子体检的时候,检出肺癌来,但是为了阅兵,他一直把这事儿给瞒着呢。   “我平常在家里非常谨慎,你们要说我儿子在外头做生意,我信,你们要说他出卖国家,这我绝对不信。”张司令还在那儿吼。   “事情出了吧,沈烈英已经给关进去了,你们家建设要进去那是迟早的事情,因为沈烈英已经把他给咬出来了,领导,我只问你一句,承泽外公的军功章,是不是你派人抢的?”宋青山说。   张司令抚着胸膛剧烈的咳嗽着,咳了片刻,手往宋青山这儿抓过来了。   他们这帮大老粗一般不带手绢,现在卫生纸又不普及,只有宋青山,不论什么,兜里都有手绢。   把手绢抓过去,吐出来就是一口血。   他都成这样了,大家还能怎么办?   “总之,事情我会如实向上面汇报,您这儿要是承认了军功章的事情,我会帮你一把,办保外就医,要你死活不承认,领导,我可就帮不了您了。”宋青山说。   张司令站了起来,本来就摇摇欲坠,把一盘花生碰砸在地上,哐啷啷碎瓷片跟着花生乱飞着,他摇摇晃晃的就从屋子里出来了。   宋青山还想扶来着,也叫他一把给挥开了。   “十年前我还在林芝,你们知道那地方有多冷吗,脚上天天大冻疮,建设就是在林芝长大的,高原上条件艰苦,顿顿青稞高梁面,孩子有啥都给我省着,我在边防上把他带大,十八岁的时候,他冬天脚上的大冻疮还得早上起来我掰掉,才能把鞋子穿进去。”张司令气的指着韩江说:“我一人带大的儿子,他不可能干那种事情。”   “证据是充足的,领导,您还是承认现实吧。”韩江也分毫不让。   但事实是,张司令年青的时候,就因为一直在边防上,妻子跟他离婚,嫁给他的上司了。   儿子在偏僻地区长大,又因为他没时间教育,没有读到书,也没能考上好学校,知识层次不高,人又没什么定性,才会被牟芳芳和沈夫人所利用。   可怜他半生在边防上,日子才好过了几天,没想到因为儿子的缘故,这就得进监狱了。   看张司令背影那么踉踉跄跄的,不说宋青山和谷平几个,就苏向晚的心里也不好受啊。   谷平和沈三强几个不怎么关心承泽家的军功章,因为阿德里安的事情牵涉到两国邦交,比较难交涉,匆匆忙忙的走了。   苏向晚白和了半盆子的面,就算谷东再能吃,也不可能吃掉三个男人的量吧,更何况明天他们就打算回秦州呢。   没办法,苏向晚把活好的面擀成面饼,再抹上油,到隔壁找到沈奶奶,就要教她如何做拉面,等她走了,这些拉面沈奶奶还可以再的嘛。   结果刚到隔壁,她就听见屋子里有俩人说说叨叨的呢。   “不就边疆嘛,当初我要去,你们全拦着我,反正现在我不管,我就要去。”是沈星原的声音。   接着就是沈奶奶的声音:“那个马匪人有对象,就是原来跟秦霞关系好那小丫头,叫牟芳芳的,还是个间谍,你要敢跑到沙漠里去找他,我打断你的腿。”   “我哪是去找他呀,我只是到那边工作,我们钢厂开的分公司。”沈星原还在强辞夺理。   沈奶奶能不了解孙女吗:“真是生了俩棒槌,北京的户口是一般外地人能拿到的吗,你去了那沙漠里头,跟一挖蚯蚓的呆一块儿,北京户口咋整,房子呢,首钢还没给你分房子呢。”   “我不要房子,我也不要户口。”沈星原说。   沈奶奶平时挺大方一人儿,说起这事儿来,一口一个挖蚯蚓的:“你要真敢跟那挖蚯蚓的走,你就等着吧,我这院子就一个厕所也不给你留。”   苏向晚故意重重咳了一声,沈奶奶赶忙迎出来了:“哟,向晚啦,这么晚了还没睡?”   苏向晚故意说:“睡不了啊,我们自己的院子没收拾好,还得给俩儿子收拾院子呢,再说了,我家西岭也是北京户口,在石油大学还有岗位,我还得去领他的工资呢。”   不就是房子和户口吗,弄的好像谁家没有似的。   “你那俩儿子哪来的房,现在北京的房子可不好买,有人拎着钱,没人出房子呀。”老太太说。   苏向晚指着对面两个上着锁的院子说:“就那俩,我家西岭一院儿,东海一院儿,只不过现在他们还没成家,孩子们懒得收拾而已。”   这么说,苏向晚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有仨院子?   沈星原瞪着她奶奶呢,老太太心里着急啊,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要人再能有房有工作,胜于佛祖的金装。   老太太琢磨着,宋西岭要真的在北京有工作,还有房,这是个好对象啊,但是苏向晚只教她怎么拉面,什么粗的细的扁的韭叶,转眼就给她拉了半锅子的拉条子,但是绝口就不提一声宋西岭。   这要她提一声,老太太能立马答应,让俩孩子结婚呢。   可苏向晚临到走,都没提这茬儿。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只是匆匆一面,苏向晚全家得回秦州,宋西岭坐另外一趟火车,得从呼市那边转道,直奔边疆。   牟芳芳和伊藤,确实得判刑,当然,日本会有一大批爱国人士为他们的自由而奔走向告,并想尽办法把他们营救出去,为此,估计还愿意付出大笔的金钱,人力和物力。   宋西岭不关心这些,他唯一沮丧的一点是,自己恐怕很难给父母找到一个真正可心的儿媳妇了。   妈妈能看见的时候,宋西岭穿的是西服,还特地打着一条苏向晚给他买的领带,在整个火车站,乌乌泱泱的人群中,就属他最帅气。   但一上火车,找到自己要坐的卧铺,他找到厕所,就把西服换掉,仔仔细细的叠起来,又换回原来的工装了。   穿工装的时候,宋西岭愣了一下,因为他这工装上,原来斑斑点点全是油渍,没想到这回翻出来,却干净的就跟新的似的。   换上自己的工装,洗手台后面,水渍斑斑的镜子上就浮现出一个戴着眼镜,年青,斯文的石油工人来。   小伙子习惯性的把手往兜里一叉,居然摸到一张纸条。   他把纸条拿出来,还以为是废纸呢,习惯性的扔之前要看一眼,就见上面是苏向晚的笔迹,她详细的告诉他要如何用汽油来浸泡这种黑油渍,以及泡多长时间才能把它们全清洗掉。   所以,他的工装这么干净,却原来是妈妈帮他洗干净的呀。   回到卧铺车厢,到了上铺,宋西岭打开笔记本,忙里抽闲,就开始工作了。   隔壁的卧铺车厢里一直有个年青人在唱歌,而且唱的是一首英文歌曲,名字叫《波西米亚狂想曲》,一声声的妈妈,就算不懂英语的人,也能听得懂。   宋西岭听着声音很熟悉,回想了半天,想起来了,现在能唱英文歌的人可不多,这应该是他导师家那个比谷东还熊的二儿子聂卫国。   聂卫国现在在当兵,应该也是要回家探亲去,才会在火车上。   宋西岭天性凉薄,跟他导师一样,一心科研,不外世事,更何况动不动就抱着吉他上窜下跳的聂卫国,他还真有点招架不住了。   “真巧啊,你是不是也要去塔里木?”中铺一个女孩子憋不住了,踏着上铺的床板说。   宋西岭其实早就看见了,沈星原不但跟他同一辆火车,同一节车厢,还就在他的中铺。   虽然心就跟聂卫国的吉它一样,已经七荤八素了,但宋西岭还是没说话,他其实还是个很害羞的孩子,当初和牟芳芳分别的时候,人家要亲他一下,他还给吓跑了呢。   “我就问你,你说巧不巧咱们?”沈星原的没皮没脸,一般姑娘可比不上,她用一个极怪异的姿势,从中铺钻出来,手拉着床沿,两只眼睛圆溜溜的,一副女流氓的样子:“你是不是听不见,要不要我到上铺来跟你聊一聊?”   火车哐啷哐啷的往前走着,宋西岭看了沈星原好久,这个漂亮的北京大妞,皮肤白皙,笑的爽朗,一口牙齿是那么的白。   他突然伸出手,一把就把她给拉上铺去了。   俩人并肩躺在一起,宋西岭双手交在胸前,说:“我一月工资三百块,奖金有二百八,目前单身一人,你呢?介绍一下你自己吧。”   “我已经没工作啦,说调到塔里木那是骗人的,你要工资高,我就干个轻松点的工作,你要工资不高,到地儿我再往你们单位考呗,多简单的事儿。”沈星原说。   却原来,她是悄悄从家里跑出来,准备要跟宋西岭私奔的呢。   “我的工资不低,但总得给家里存一点,给父母养老,一月能花的也就四百块。”宋西岭于是又说。   “够了,你还不知道我的好处呢,我吃的很少,花钱也不多。”沈星原笑着说。   心是那么澎湃,但是能问出口的话,却是最简单,最无趣的话。   这大概就是谈恋爱吧。   当然,不论是宋西岭小的时候,还是长大了以后,对母亲,对家庭,对爱人,一直都是那么的虔诚。   只要有人愿意抛出橄榄枝,他依旧愿意倾尽全力去接受。   至于一段感情最终走向如何,宋西岭相信,自己绝不会是辜负别人的那一方。 第215章 皮带粉   “四十五万,红星厂15%的股份,这个我必须拿到,否则我这趟北京可就白去了。”现在的苏向晚,跟领导们谈起条件来,腰杆子倍儿硬,当然了,奶粉指标是她一个人争回来的。   韩明有点担心:“钱呢,从哪来?”   李逸帆也操心钱的事儿:“你要没钱就跟我们说,我们大家一起帮你筹。”   这个钱,是奶粉厂的启动资金,也是要用来买设备,上生产线的钱。   苏向晚还提着她的旅行包呢,含着笑,慢慢的提上桌子,就放俩领导面前了。   还没拉开拉琏,她先把自己到长春卖花的经历,就兴致勃勃的讲了一遍。   常丽萍最近转业,调了工作,在韩明的秘书处工作,看苏向晚的小西装裙,嫉妒,看人家的盘发,虽然简单,但是又蓬松又漂亮,还是嫉妒。   嘴巴往李逸帆耳朵一凑,她就说:“你没觉得苏向晚太显摆了点吗,我现在特讨厌她。”   李逸帆不懂得常丽萍这种人的口事心非,以及她的不着调,特严肃的瞪着常丽萍说:“小常同志,我得严肃的批评你,注意她的工作能力,甭一天把心思都放在穿衣打扮上。”   常丽萍端着茶水到苏向晚这儿,更加赤裸裸的挤兑:“少显摆点儿吧,你都要当婆婆了,这裙子明天借我,我穿两天。”   苏向晚已经讲完了,笑着拉开拉琏,一沓沓十元的大团结,整整一行李包。   不说韩明和李逸帆有多震惊,常丽萍直接白眼一翻就晕过去了。   这个女人实在太过分了,打扮的时髦也就算了,问题是她还会赚钱,你说气不气人。   当然,没金石什么份儿,奶粉厂的私人股份共15%,叫苏向晚悉数纳入怀中了。   而比这更叫全家人高兴的是,宋东海和阿克烈烈终于要结婚了。   当然,东海在安徽工作,阿克烈烈现在也在那边开餐馆,俩人一结婚还得回安徽去,但在光荣大院办婚礼,喜庆啊。   宋青山才四十出头,就已经荣升公公,那高兴当然是显而易见的,就是俩孩子的意见跟大人相左,他俩居然要搞个旅游结婚,也就是只扯个证儿,不办婚礼了。   宋青山觉得婚礼必须办,自家就有酒店,在酒店里请上几桌子,横竖来搭礼的人都会把饭钱掏了,为啥不办。   苏向晚却觉得,孩子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呗,她很支持。   当婆婆,苏向晚还没准备好呢。一想到办酒席的时候她得当众给阿克烈烈喊妈,她就肉麻得慌。   就算不准备婚礼,也得准备婚房,东海的战友,院里的孩子们都得来热闹热闹嘛。所以,押着李承泽和即将入伍的宋南溪,苏向晚就让他俩布置婚房呢。   不过今天,苏向晚要忙的不是大儿子的婚事,而是谷东,他不眼看中考,因为他一直表现良好,苏向晚没怎么管过这孩子,但昨天,郭梅告诉她说,初中的老师们因为谷东只剩一年,居然私底下悄悄的开欢送会呢,只差放鞭炮庆祝了。   谷东的考试分数还好啊,怎么就到放鞭炮的程度啦,这事儿苏向晚不得不去看看。   “谷东真的很棒的,是个社交能力特别强,而且还爱护老弱病残的好孩子,我们都特别喜欢他。”现在的班主任周老师说。   “他的功课一直做的还好吧,这次入学考试怎么样?”苏向晚问。   周老师下意识就把卷子给遮起来了:“真的不错,您放心吧。”   苏向晚照例跟周老师寒暄了几句,转身往外走着,在周老师不注意的时候却又突然折了回去,就开始翻谷东的卷子。   刷刷刷的翻出来一看,苏向晚倒抽一口冷气:“他跟我说自己考的还不错,怎么语文才考了51分?”   周老师挺难堪的,给苏向晚盯着,半天才说:“要闭卷考,回回他都这个分数,但毕竟是您家的孩子,明天我们给他开卷考,分数就漂亮了。”   苏向晚活了两辈子,这还是头一回听说有人能开卷考试的:“我交了学费,把孩子放学校里,你们就么给我教着?”   “您也放弃吧苏主任,谷东那孩子是有偏才,但是也就仅仅是偏才而已,我从来没叫过您吧,也一直在鼓励他,让他开心,快乐的生活,他自己没有上进的心,您说说,我们能拿他怎么办呢?”周老师说。   她也想让谷东学学好,但是谷东那么高的个头,人虎虎的,动不动就把拳头捏的咯蹬咯蹬直响,为了保命,周老师也只能让他开卷考试。   就这样,谷东平时不学习,但回回考试都在90分以上。   这都几年了,苏向晚和宋青山给那家伙骗的跟傻子似的,居然还觉得他学习很不错呢。   “以后每天我会给您打个电话,也希望您能汇报谷东的学习情况,别再跟我说他棒不棒之类的话,这个分数怎么考高中,就是红专都不收他。”苏向晚说。   “没人会觉着自己的孩子差,谷东那孩子也确实聪明,这个不可否认,但他是个歪材,太江湖,也太世故了,我不相信您能把他掰过来,真的。”周老师笃定的说:“你有教他学习考试的功夫,不如多想想,怎么能教育着他不危害社会吧。您家那孩子不缺聪明,缺的是对社会的谦卑和虔诚。”   周老师也不装了,把卷子拍在桌子上说:“他这种长大了,对社会的危害比好处大得多。”   这意思是谷东给她养着,表面上是个乖宝宝,私底下比她想象的还熊,才多大的孩子,都会威胁老师改分数了,这要大点还了得?   家里现在就谷东和北岗俩人。   那个饿了三天肚子才来的彩色电视机,是谷东一个人背回秦州的。   并不是宋青山黑心,有着大儿子不让背,非得使小的,主要是他不肯撒手。   现在彩色电视机可不多,谷东自己背回来,夜里睡觉都要跟彩电一起睡,就今天绑天线,也得在外面大叫几声:“这是啥呀这是,彩电的天线杆,跟黑白电视的就是不一样啊。”   “我瞧着没啥两样啊。”陈光耀赶来凑热闹,说。   谷东现在膨胀到无以复加:“滚你,我俩哥哥参加过阅兵,你有个屁啊。小心老子揍死你。”   正好宋青山为了东海的婚事回家早,在大门口碰上妻子,苏向晚就把谷东在学校两年开卷考试,还威胁老师的情况给他讲了一下。   俩口子一商量,就想看看这家伙还要干啥。   当然,谷东看着爹妈还没来,就把自已那群小弟全放家里来了。   改邪归正的陈光耀也有份儿看电视,还有幸帮忙搞卫生。   也就是说,电视可以看,但这帮小混蛋要帮谷东搞家里的卫生,还得帮忙照顾北岗。   至于小北岗嘛,从小就是大哥的心肝小宝贝,一帮人捧着呢,大十月的,居然还有人帮他捶背,打扇子。   总之,一个大佬,一个大佬的小弟,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磕着瓜子,旁边就是帮忙服务的小弟们。   苏向晚照例像往常一样回家,刚一转弯子,放风的已经把消息递出去了。   这边苏向晚从前门进,那边谷东的小弟们就从后门撤,那叫一个井然有序。   当然了,他们一出门,就碰见正堵在后门上的宋青山。   一群小王八蛋,一个个拧起来,宋青山给一人屁股上一大脚,才从家里给赶出去。   不是老师说,谷东属于哪种人呢?   太聪明,太自以为是,小弟被爸爸打,他似乎也不怕,溜厨房里去给苏向晚削土豆了。   最近因为宋福在部队上立了功,发了资金,宋老三高兴,给苏向晚带了一大筐子的裤带粉来,跟皮带一样宽的土豆粉,跟土豆煮一块儿,只要稍微加点豆瓣酱,就能把人的舌头给香下来,所以,谷东要吃皮带粉,就得先削土豆。   苏向晚把卷子拍到案板上,看谷东的眼睛呢:“你不回回都考98,99的吗,这哪来的51分。”   恰如周老师所言,谷东就是能认识到错误,但死不改正的那种。   一把揉了卷子,他居然说:“肯定是搞错啦,妈妈,明天我给你给张新的,分数肯定比这高。”   苏向晚直接提起擀面杖,就给了这家伙一能狂抽:“你的意思是明天你把老师训一顿,然后开卷再考一份?”   谷东嘴里喊着妈妈饶命,再也不敢啦,但其实心里气的要死,准备明天就去给班主任个下马威。   毕竟他的学习,仅仅是给苏向晚搞个面子工程而已。   周老师让他没脸,那他就得让周老师害怕害怕。   “韩谷东,我再问你一句,你想不想认真学习考高中。”苏向晚说。   谷东在这方是一个非常坏的典型。   他居然说:“不就一高中嘛,我不考啦,你就把我抓派处所关半个月我也不考,我完全可以带着我的小弟们一起去当兵,高中有个什么可考的。”   “不上高中,不上了军校,你永远就是一士兵,提不了干你懂不懂?”   “那我就回秦州,跟我的小弟们一起卖烧烤。”谷东削皮削的可快了:“还能赚大钱养您呢。”   没错,在书里头,谷东这个黑社会头子的正当行业就是开烧烤店。   据说他的烧烤店物美廉价,生意火爆。   但也有人说,他卖的烤肉便宜是因为,那些肉都是他割来的,仇家的屁股肉。   看看大的几个多有出息,再看看谷东,苏向晚心里顿时腾起一股子气来:“你就给我继续这么混着去吧你,再敢约一帮混混来家,我就让派处所把你抓起来。”   谷东这才有点害怕,虽然在挨打,刷刷刷的削着土豆皮,但原则不容改变:“我是不会放弃我的小弟们的,就陈光耀也是跟着我才变好的,你不能拿有色眼镜看我。”   把这家伙从家里赶出去,苏向晚问宋青山:“怎么办,要不让刘在野把这家伙给关起,打上一顿试试?”   关派处所对一般孩子来说,都是个好办法,因为没孩子不怕公安的。   但谷东不行,他不但熟悉孩子世界的规则,身为大领导的儿子,更是能凭借自己头顶那看不见的光环,把成年人都玩弄于股掌。   他听话,只是因为想听话,并不是他怕你的缘故。   “他那么聪明,什么看不懂,看不透,你就把他送进监狱,不出三天,他在里面就是老大。”宋青山说。   “那怎么办?”   苏向晚对大的几个都有办法,唯独谷东,这孩子又江湖,又世俗,又聪明,一般人还真拿他没办法。   “我来想办法吧,你给咱们煮宽粉。在野喊我,说有个大事情想跟我谈谈,我跟他聊完就回来吃饭。”宋青山说着,就出门去了。   宋南溪今天得跟李承泽俩个一起出去买东西。   李承泽的钱包可鼓了,据说里面装着学校奖励的五百块钱,现在当然全归南溪来支配了。   俩人自行车一骑,这就出门,直奔最近南方人开的小商品批发市场。   要买瓜子,李承泽也是先让南溪尝,尝着味儿好的才买,不好的就算。   再是花生,糖果,边尝边买,不一会儿俩人就弄了一尼龙带子。   临走的时候南溪又看上了大板瓜子,于是又称了一大堆。   回到家把东西放下,还得去一趟更远的百货市场,遵照苏向晚的嘱咐,房子就现在这样儿,不用翻新,但是窗帘被套得换,柜子得重新漆油漆,得让新儿媳妇一住进来,就能感受到,全家人是很重视她的。   百货市场才有窗帘布和床单被罩,所以得跑远点。   到了刘在野家的门口,李承泽长腿一叉,就把自行车给停下来了。   把自行车推一旮旯里,他居然跑刘在野家门上去了。   南溪觉得纳闷儿呢:“哥,咱们不是去百货市场嘛,跑刘在野家干嘛来?”   李承泽轻轻嘘了口气,示意南溪声音小一点,从兜里摸出根铁丝儿来,就开始撬刘在野家的门了。   不比别人都得住国家分配的房子,刘在野可招摇着呢,夏天是城中心的四合院,一入十月就搬回公安局的家属楼,毕竟冬天楼上有暖气,舒服。   总之,他在秦州,是所有党员干部们羡慕的典范。   乱的时候搂财,风光得意,现在又在公安局,依旧风光得意。   当初闹革命的那帮子人都给清算了一遍,就他在秦州还是人人惧怕。   “咱去刘伯伯家干嘛,哥,你小心给人抓住。”南溪说。   李承泽自己进门,把宋南溪也拉进门了。   这院子现在是空的,刘在野不住这儿。   “咱不会真偷东西吧。”南溪紧张坏了。   李承泽晃着铁丝儿说:“一则,咱得从他这儿弄点好东西,二则,你知道吗,沈烈英说,我外公的军功章,就是刘在野刘伯伯卖给她妈妈秦霞的,也就是说,很有可能当时在我外公死后,偷我外公军功章的那个人,就是刘在野。”   南溪嘴巴都张大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李承泽呢。   李承泽很想亲她一下,但是算了,怕吓到她。   在刘在野家的院子里转了一圈儿,基本可以判定,这家伙的宝贝全藏在西边的耳房里,李承泽把南溪一拉,就进耳房了。   他在翻箱捣柜,南溪就在窗边给他望风。   但是想来想去,南溪还是把李承泽那根小丝儿给夺过来了:“哥,你可是军人,咱们按照正常程序走,偷东西是违法的。”   “这不算偷,只能说咱们是来看看。”李承泽又把铁丝夺了过去,撬开一个破柜子,好家伙,里面琳琅满目的,全是宝贝。   他正准备翻一翻,看里面有没有属于外公的遗物呢,院门咣啷一声开了。   宋青山和刘在野俩,提着一扎子秦州红星厂生产的啤酒,从外面走进来了。   俩孩子吓的,都没地儿躲了。   可好巧不巧的是,院子里那么多间房,刘在野哪间都不去,朝着这西边的耳房就来了。   还能怎么办,李承泽把南溪一拉,一个滚儿,俩人就滚到刘在野家的床底下去了。 第216章 躲床底   “这事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青山,你兄弟有大麻烦了。”刘在野说。   ……   “枪,下面有个分局的俩小年青,把他们分局的两把枪给丢了。”刘在野又说。   “枪丢了还了得,你没把那俩家伙给拷起来?”宋青山吃惊不小。   刘在野双手合什在拜菩萨:“岂止是拷起来,我只差把他俩的命要了,但是枪丢了就是丢了,咱得找回来了,不然咋办。”   “登公告,全城搜捕,刘在野,两把枪呢,里面有多少发子弹,那可全是人命,这我可帮不了你。”宋青山说。   刘在野说:“要发现枪没了,你觉得我这工作还能干吗,我得跟着那俩怂蛋一起坐牢去,现在正在严打期间,我必定要给送到海西州劳改,你信不信?”   确实,从83年第一次严打之后,84到87年,进行过很多次的严打。   毕竟社会太乱,只要发现问题,只会重判不会轻饶,当然就会有很多人被屈判,这也是大时代下常有的现象,再正常不过了。   “那你想我怎么帮你?”宋青山说。   刘在野现在已经没有可信任的人了,找宋青山,居然是因为谷东的缘故:“你把这事儿悄悄告诉谷东,让谷东把枪找出来,你就说,我答应他,明年帮他考一中。”   “你这是想帮韩谷东作弊吧?”宋青山说。   刘在野敬了宋青山一杯啤酒,一口咂干杯子里的,说:“你以为我跟谷东俩没聊过这事儿吗,我本来是求他办事的,毕竟他手下小弟多,还都忠诚的不得了,但问题是他不愿意听我的,只听你这个当爸的呀。”   所以,感情刘在野是求不动谷东,才来求宋青山的。   宋青山没说话,默默的喝了一口酒。   这俩人一个坐在凳子上,一个就坐在床上,剥开花生往嘴里丢着,刘在野又说:“对了,你好久没见我家刘灵了吧,哎哟那小丫头,真是鬼精鬼精的,唱起歌儿来,嗓音比你家南溪还好听。”   在床底下并肩躺着的李承泽听了这话,就侧首看了一眼宋南溪。   南溪当然害怕,嘴巴抿的紧紧的,一言不发的躺在地上,生怕出点气息,得给爸爸听着。   “你家南溪也要走部队吧,我跟你说,我都替她看好部队和小伙子啦,到时候介绍她一特别好的对象。”刘在野又说。   宋青山现在就跟农民伯伯好容易丰收了一样,说起这种事情,那当然是咧开嘴巴就笑:“谁家的小伙子,人怎么样,条件有多好?”   “孩子爸在公安部,妈是八一电影制片厂的副厂长,小伙子又能唱又能跳,现在是咱们秦州军区的文艺骨干,你要真有心,我哪天带你看看去。”刘在野说。   南溪一直在歌舞团,又不是不认识团里的小伙子们,正在想刘在野说的那个人会是谁呢,突然觉得耳边有些痒,转眼的功夫,李承泽翻身起来,就给她亲了一口。   亲完他还不避,掰着南溪的脸,非得让她看自己呢。   南溪当然唔的就是一声,跟老鼠叫似的。   李承泽又不能说话,指着自己的脸呢,那意思当然是叫她不要乱听。   南溪有点怕,又不敢出声儿,李承泽还有点得寸进尺,突然在她耳边说:“你知道的吧,你得嫁给我,别听这些没用的。”   总之,俩人闹的动静可不小。   宋青山就在床对面的椅子上坐着,突然就站起来了:“我回去跟谷东说说这事儿,你们最近也少休息,多执勤吧,想办法把枪查出来。”   “我们所有人一天上十六个小时的班,只睡四五个小时宋青山。”刘在野说。   这俩人于是转身,又走了。   南溪大松了口气:“还要查吗?”   李承泽再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一张卷起来的锦旗说:“差不多,咱走吧。”   临要出门,他又转过身,在南溪的嘴巴轻轻的吻了一下。   南溪捶了一拳头,他就回头再吻一下,俩人贼溜溜的出了刘在野家,承泽蹬车,南溪抱上他的腰,严打最盛行的年代,这就是俩不要脸的大流氓,一路铃子叮令令的响着,回家去了。   煮一锅子宽粉,再加上土豆片,这个得配着凉馒头来吃,才更有味儿。   蒸好之后放凉的大馒头,切成片儿,把红油淋漓的宽粉摊在上面就着吃,那个香味儿,只有秦州本地人才能体会。   苏向晚煮好了粉,才发现自家的馒头还是热的,热馒头粘牙齿,配粉味道就得减一半。   “领导,我都闻见宽粉的味儿啦。”在窗户外头的居然是郭梅,笑的那叫一个献媚:“尝尝我们家的大馒头吧,爱党蒸的,味儿是真好。”   因为这女人最近跟陈爱党俩过的挺好,陈光彩在厂里也还算老实,而陈光耀呢,又一直跟着谷东混,给个面子,苏向晚就把馒头接了过来。   像她这种领导,吃谁的东西,那是给谁面子,当然,只要郭梅表现好,到时候乳品厂给她个车间主任什么的,生活不就越过越好吗,是不是。   还甭说,她切着尝了一块儿,据说陈爱党饭做的好,能把馒头蒸出个酥的掉渣的口感来。   宋青山一直在窗户外头站着,而且还破天慌的给自己弄了支烟,没点,也没抽,就那么捋着呢。   “进来吃饭啊,东海和阿克烈烈今天不在家吃,你进来吃。”苏向晚说。   宋青山又捋了一下烟,突然问苏向晚:“你说说,咱俩年青的时候,我强迫过你吗?”   “强迫什么……炕上?你不是没那种想法,我记得你刚到家的时候,天天都得睡上炕呢。”苏向晚说。   还别说,宋青山这方面做的很好,只要女人不愿意,再热血澎湃的关头,他也能紧急撤兵,憋死自己也不肯叫苏向晚吃苦头。   “怎么可能没想法,但组织教过我们,要爱护女同志,更何况只要你不愿意,那你就是不舒服,不高兴,我怎么可能强迫你。”宋青山又说。   苏向晚顿了一顿,抬头再看自己的丈夫,突然脱口而出:“宋青山,你真是个绅士。”   “别骂人啊苏向晚,咱俩也这么多年了,你没必要挖苦我。”   “不信就算了,你是个老古董,这下满意了吧。”苏向晚又说。   真的,比起嘴巴跟茅坑一样的刘在野,虚伪的阿德里安,或者这世上大部分的男人,虽然因为能力问题而动不动就粗鲁,但能在炕上尊重女人的宋青山,才是真正的绅士风度啊。   宋青山已经习惯自己是个老古董了,这话听着他才受用。   不一会儿,南溪和李承泽俩回来了。   一前一后进门,宋青山低沉着嗓音来了一句:“承泽跟我来。”   李承泽灰溜溜的,就跟宋青山走了。   “找到什么啦?”宋青山伸手说:“拿来我看看。”   宋青山抬脚走的时候,承泽就觉得自己被发现了,果然,他是为了不让刘在野发现他俩才走的。   李承泽赶紧把一面锦旗递了运去,这是他外公当年还在秦州的时候,有一回在黄河里游泳,救了个失足落水的孩子,然后那家人送的。   当时那家人不知道承泽外公是司令员,还以为这老头儿是看大门的,把锦旗送到传达室,传达室一路送到他外公面前的。   刘在野家,这是唯一跟承泽外公有关的东西了。   宋青山接过锦旗,就踹了承泽一脚。承泽也不说话,咬着唇就那么站着。   “你当时亲的挺美的呀,这是怎么了,怂了吗,屁了吗,不敢说话了吗?”宋青山问。   承泽刷的敬了个礼:“您都答应过我不给她介绍对象的,干嘛还问刘伯伯别人家小伙子的事儿。”   这意思是,宋青山既然答应了他,就不能把南溪另许别家?   “闺女是我的,在她要谈恋爱之前,考察几个小伙子很有必要,放开了的谈的,她喜欢谁就嫁谁。”宋青山把那面锦旗拍到李承泽的胸膛上:“去找东海,叫他也甭再去搞什么军训了,赶紧给我找枪!至于你外公的东西,我会抽时间问在野的。”   承泽如释重负,但没用,还得罚站半小时才能吃饭。   南溪进了门,跳着舞步就去抱正在看电视的北岗了。电视里正在播《阿凡提的故事》,北岗看的不亦乐乎,南溪抱起来,两只眼睛还粘在电视上,不肯松开呢。   也不知道宋青山是怎么教训李承泽的,谷东闻见家里的饭香,美滋滋儿的就跑回来了,手里还给苏向晚捧着一大束的花呢。   “妈妈,漂亮不,刚才出去,我帮你买的。”这家伙极其献媚:“不比阿德里安送你的那束差吧。”   还真的,塑料布扎着的一束花,最近菊花正开,他扎的全是菊花,苏向晚一看这花就知道,这是省委大院儿里头的,那院子里花多,他估计回家溜了一圈儿,薅了一回花就回来了。   “谷东,你就真不打算突击学习一下,我让你承泽哥哥给你补习,南溪也是经过他补习才考上高中的。”苏向晚说。   谷东刨着粉,嘿的一声:“咱这能力和智力,用我们老师的话说,我上课就是给她面子,过两年十六岁,谁的面子我都不看,我只爱您,妈妈。”   北岗怕辣,得用水涮了粉才能吸着往嘴里送:“我也谁的面子都不看。”   苏向晚于是又说:“你就不怕你这个行为带坏了北岗,他可是你唯一的弟弟啊。”   谷南和韩明早就结婚了,但韩明为了谷东,早在婚前就跟谷南谈好了不要孩子,专心于事业,所以谷东还真就北岗一个弟弟。   “妈你咋怕这个?我告诉你,公安搞不定的事情我都能搞定,北岗以后我罩着。”谷东说。   北岗也说:“不用你罩,我自己就倍儿有面。”   这兄弟俩,南辕北辙,但也如出一辙。   不一会儿,李承泽耷拉着脑袋进来了,南溪给他挑了半碗的粉,红油汤子淋的多多的,里面洒了一大把的炸干果,他不爱吃馒头,就好个土豆和宽粉。   苏向晚再看承泽,这家伙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从背后悄悄的,就在南溪的手上划了个圈儿,南溪一把,就把他的手给捉住了。   这俩家伙,看来表面上风平浪静,但早就暗渡陈仓了呀。   曾经一度,俩收养的表现可比东海和西岭俩好多了,但孩子毕竟是会变的,现在看看东海和西岭,多有自觉,再看谷东和承泽俩,一个致力于把南溪拐跑,另一个自忖天上地下,他就是第一聪明。   怎么看也没东海和西岭俩顺眼了。   宋青山盯着谷东看了半天,突然问:“你知道枪在哪儿吗?”   承泽和南溪知道刘在野丢了枪的事,也知道这事儿事关重大,放下筷子,都看着谷东呢。   苏向晚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宋青山一脸严肃,也知道那肯定不是好事。   谷东也给吓坏了,一瞬间乍起自己两只手:“爸,我啥都不知道,我那帮小弟你知道的,平常就帮人搬个货挣点钱,要不帮小学生们出手教训个挣顿饭吃,真没干过坏事儿。”   他以为爸爸是怀疑枪是他自己偷的呢。   扯着自己身的兜儿,他说:“家就这么大,要不您搜一遍我和北岗的屋子?”   “吃饭吧。”宋青山淡淡的说。   吃完饭,破天慌的,宋青山居然赶着南溪去练舞,而且往常都是承泽送,今天他把承泽也给喊住了:“谷东去送,陪你姐跳完舞,俩人一起回来。”   城里现在流窜着俩把从公安局出去的枪,本来被严打降低的犯罪率,很可能就会飚升,而宋南溪这么漂亮的大姑娘,恰恰就是最容易成为受害者的。   谷东赶忙拎起南溪的舞鞋来,还不忘在宋青山面前自夸:“爸你放心,我肯定保护好我姐,谁叫整个秦州就我脑子最好使呢,是不是?”   简直膨胀的要上天了。   承泽也走了,北岗一人舒舒服服霸占着他的电视,看的那叫一个美。   俩口子一起布置东海的婚房,照片是必须挂起来的,宋青山还准备搞个老式在相框把照片全放进去,苏向晚拿出自己让人打的小木相框来,一张张的把照片放进去,单个单个钉在墙上,既不那么呆板,还漂亮,是真好看。   还有棉絮呢,崭新的,专门找老手艺人弹好的棉絮铺到床上,软软和和的铺上两层,这才等着新床单和新被罩。   宋青山给苏向晚打下手,抽空,就把刘在野丢了枪的事儿给苏向晚讲了一遍。   然后犹豫了半天,他又把自己在刘在野家看见承泽和南溪躲人家床下面的事情,以及承泽居然偷亲南溪的事儿,一股脑儿的就全告诉苏向晚了。   他以为苏向晚会有办法管管这事儿,管管李承泽。   但苏向晚就跟看老古董似的看着他:“谈恋爱接个吻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怎么可能正常,苏向晚你想想,你要不同意,我亲过你吗?”宋青山脸红脖子粗的。   对了,这俩头一回接吻,苏向晚主动吻他,到现在她还记得他的眼睛突然就睁圆了,跟两只鱼眼珠子似的。   就年龄这么大了,他偶尔吻她一回,就跟一个吝啬鬼或者守财奴在亲自己辛辛攒下来的金币似的呢。   “年青人都那样,南溪都十八了,不是八岁,你少管点儿她的事吧,只要不是夜不归宿,搂一搂抱一抱都不算啥。”苏向晚说。   没想到妻子居然看的这么淡然,宋青山就有点闷气,闷闷不乐的干着活儿呢。   “你闺女早晚要嫁人,她前阵子还迷恋琼瑶小说呢,里面讲的全是爱情,为爱不顾一切,她不也走出来了?姑娘家的事情你少干涉点,多教育她保护自己和自己的名声,教她懂得如何自尊自爱就完了。”苏向晚又说。   宋青山这才想起来,在北京的时候闺女有阵子特别爱读书,他还以为读的什么世界名著呢,原来也是爱情小说?   好吧,这愤怒来的太迟,有火都不知道该往哪儿发了。   “对了,谷东呢,你不是说你要想办法收拾他,你的办法呢?你要说治他,我就能治,但现在的问题是,他太膨胀了,缺少自省这种每个人都该有的品德,这和揍他没关系,他得切身认识到错误才行。”苏向晚突然问。   宋青山缓缓往外吐了口气:“你就看着我怎么收拾他。”   韩谷东的膨胀,一方面来自于小弟们的捧场,另一方面则来自于不论他走到哪里都有人点哈腰,毕竟领导家的公子哥儿,谁敢不捧,老师都允许他公开答卷呢。   刘在野丢了枪,本来他不想管的。   但是今天,突然谷东就想管管这事儿了。   为什么呢?   因为刘在野那个只有八岁大的小刘灵也在歌舞团学跳舞,小姑娘长的特漂亮,两只眼睛大大的,鼻子塌塌的,一撇嘴巴就爱笑,跟小时候的宋南溪特别像。   别的小姑娘跳完都会被家长接走,只有这个小刘灵,连着好几天,谷东发现她跳完之后,就会主动的跟舞蹈老师一起走。   舞蹈老师姓包,年级大了,瘦的跟具骷髅一样,脾气也不好,来去总得拎个好大的包,包里装着收音机,磁带,化妆品。   那么大个包,也是刘灵那细细的肩膀来背。   谷东自忖正义感十足,既然刘在野和常丽萍是他爸妈的好朋友,那刘灵也得他罩着呀。   所以他就堵住这小女孩问:“你爸你妈呢,不会把你送给包老师了吧?”   “我爸加班啊,你不知道公安现在每天上班十六个小时吗,我妈也加班,因为你爸总是在开会,开会开会,越开越坏!”刘灵白了谷东一眼,细细的肩膀背着大大的收音机,转身就走。   仿佛她所有现在的不如意,全是他造成的一样。   为了这嘴巴贼坏的小丫头那瘦瘦的肩膀,寻枪的事情,谷东非管不可啦。 第217章 寻枪   李承泽和宋东海俩已经找了几天了,当然,也把全市那帮子不安分的家伙们排查了个遍。   最重要的坏分子有几个,还是老熟人。   一个是李大进,李承泽的三叔,还有一个是常利军,常丽萍的堂弟,但这俩人都不算最厉害的,最厉害的居然是陈光荣,跟谷东的小打小闹比起来,他有学历,有智商,还有年龄和阅历,在秦州混社会的角色里,那属于是扛靶子的。   今天,东海和承泽俩就在看这帮小混混们的聚会呢。   陈光荣自己开的烤肉店门口,摩托车停的满满的,大姑娘小混混,红星牌啤酒喝着,烤肉吃着,尤其陈光荣,现在可不是当年给南溪拿枪顶着的时候那个青涩的样子了,左拥右抱,一会儿左边的喂串烤肉,一会儿右边的喂口啤酒。   用秦州人的话说,陈光荣就是无冕的书记,书记也没他的潇洒。   这家伙蔫蔫的,阴阴的,头发油不叽叽,常利军和李大光俩,就是他的左膀右臂,走那跟那。   东海和承泽俩盯完人回家的时候,谷东就发现他俩走路咋墨墨叽叽,而且专拣没人的路走。   “哥哥,好好走路呀,你看你俩那样儿。”谷东背着小书包追上哥哥,连跑带跳的说。   东海只笑不语,承泽一脚就踹过去了:“离我们远点儿。”   “咱们四个的衣服,妈妈说叫亲子装,最帅气最好看的,来呀,一块儿跳呗。”谷东还在跳着麻花步子走呢。   是的,他们几兄弟和南溪全穿的都是运动服,红蓝黄绿,因为批发更便宜,苏向晚总共买了四套,谷东是火艳艳的红,承泽是深绿,东海的是鲜艳的金黄色,吱吱的最漂亮,是梦幻般的蓝色。   谷东喜欢自己的红运动服,但承泽和东海不喜欢啊,又黄又绿,穿着就跟四个色块似的,真丑。   “怎么样,查到什么了吗?”宋青山问几个孩子。   承泽和东海俩当然得汇报一下他们调查到的情况,以及目前的猜测。   虽然才入十月,但今天天冷,下了点毛毛雪,苏向晚把蜂窝煤炉子一生,上面架个铁板,居然要给大家做烤肉。   妈妈的美食,就是那么的出乎意料,又贴合天气。突然降温之后,冻啾啾的回到家,围着炉子吃烤肉,肉渗出来的油滋滋滋的煎着土豆和洋葱,胡萝卜,那味道甭提多香了。   俩大的认真汇报,谷东就一直在笑,边笑边往嘴里搂肉,还不停的跟苏向晚说:“他俩没情况,妈,这事儿得看我的。”   要不是这家伙勤快,把家里卫生搞的好,北岗也亲他,苏向晚早想把他一脚踹出门了,看他那得意的样子。   宋青山也是看谷东猖狂的不行了,遂说:“谷东,看来你不服承泽和东海,要不,枪你去找?”   “那肯定是我找着呀,他们几个跟我还差的远着呢。”谷东说。   见宋青山的脸一黑,谷东赶忙又说:“爸您英明神武,全家我就最佩服你和我妈。”   其实不是佩服,而是爱,他这辈子只爱把他从厕所里拉出来的苏向晚,和为了留下他,低声下气求苏向晚的宋青山,那天,他记得他还往宋青山的兜里装了半颗糖,爸爸摸到糖,肯定爱死他了。   “那就这样,明天起,你们一起查,谁能找到枪,我就把我那把来福送谁。”宋青山说。   几个孩子同时一个打了个机灵。   老来福,那可是宋青山的传家宝啊,不在于它有多值价,而在于,它是跟着宋青山上过几回战场的,要能拿到爸的枪,那得多荣耀。   谷东立刻举手:“爸,枪是我的啦,您就等着我把枪给您找回来吧。”   一身火红,皮肤又白,眼睛又大,这家伙虽然外表乖巧,行为举止简直就是个小恶魔。   第二天就是东海和阿克烈烈领证的日子,大清早的,阿克烈烈居然就在大门外头等着,东海也是随便,穿着他黄色的运动服,钉子鞋,太阳下跟个行走的大金条似的,俩人手一拉就扯证去了。   苏向晚要去扯被套和窗帘布,早早的开上车,拉着北岗就准备去市场。   “妈,你带着我呗,我带你去找枪。”谷东说。   这家伙现在书也懒得读,既然苏向晚知道他是在扯谎,索性旷课不去,就在家里瞎晃荡了。   路上正好碰见刘在野,这家伙刚从市委出来,在街边买了个烤红薯,边走边啃着呢,啃了一会儿,大概光吃不喝噎住了,又折回商店买了瓶啤酒出来,牙咬开,就那么往嘴里灌着。   当然,这种狗一样的怂样,只在一个人的时候,才是刘在野的常态。   现在还是白色的公安装,特别帅气。一见苏向晚的车经过,刘在野立刻把啤酒瓶子往背后一藏,上来搭讪了:“向晚啊,小西装哪买的,真漂亮。”   “上班期间,一会儿还要开车,刘局,酒后不驾车,您给大家作个表率吧。”苏向晚直瞄他身后的酒瓶子。   刘在野直接把酒瓶怼苏向晚脸上了:“看清楚,你们厂生产的果啤,你告诉我里面有酒精吗?”   说着,他还得靠在苏向晚的车上耍个帅:“韩谷东,你就不打算替我负担一下现在的事情?”   公安丢了枪,天大的事情,为了自己的公职,刘在野还不能让别人知道。   谷东拍着胸膛说:“放心吧,我今天就能把枪给你找回来。”   刘在野给谷东敬了个礼,摆摆手走了。   想当初这家伙是多么的帅气,狂妄嚣张啊,现在给工作折磨的就跟条狗一样,苏向晚又刹了一脚油,摇下窗户说:“别喝太多酒,刘灵还那么小,不要搞坏了自己的身体,要为孩子着想。”   刘在野只有苦笑:“苏向晚,严打持续两年了,上面高压,我们基层苦不堪言,当然,社会就这样,乱,真他妈的乱,我现在看见街上那些黄毛绿毛大喇叭裤,我就想给他们剪了。”   曾经也是引领过时尚,叫秦州市的万千少女虽然因为他在革委会而恨的牙痒痒,但也因为他的帅气而要多看他几眼,刘在野穿一件普普通通的白衬衫,男人们都得竟相模仿。   谁能料到十多年后,他也能成个老古董。   但是新潮就意味着不安分,不安分的下一步就是犯罪,刘在野算是明白了,保守最好,开放要命,尤其对于他们公安。所以,严打,抓风化,他现在抓的乐呵着呢。   “看见那个烤肉店没,妈妈,那就是陈光荣开的,所以他天天吃烤肉喝啤酒,风光的不得了。”车开到烤肉店门口,谷东止不住口水的说。   烤肉店这地方,白天不营业,都是晚上才营业,所以遍地垃圾,油油腻腻,一副脏乱差的样子,一看就是不良青年聚集地。   “陈光荣现在就住楼上,还有俩情妇,特不要脸的那种,妈你等着,我上去给咱们找枪去。”谷东说。   宋青山昨天晚上特地交待过苏向晚,谷东想干啥都由他,总之,这回得搓搓这小王八蛋的自信心。   苏向晚于是停了车,跟北岗俩就在下面等着。   “我也想喝酒。”后座上的北岗闷闷不乐的指着自己的小嘴巴说:“我嘴巴干的就像条鱼。“   “要叫公安发现你喝了酒,可是会抓你的呀。”苏向晚说。   北岗才不在乎呢:“公安有啥厉害的,我爸爸比他们厉害一百倍,刘伯伯的枪丢了还不要我爸找,哼!“   这就是为什么公安丢了枪不敢声张,这么小的孩子知道这种事情都会鄙视公安,要叫公众知道了,公安还哪来的公信力呢。   果啤里面确实没有酒精,出门的时候苏向晚还忘了给北岗带水,于是就准备给北岗买瓶果啤去。   这地儿靠近钢厂,小卖店的老板居然认识北岗:“这不咱领导家的儿子吗,要啥?”   “啤酒,大大的一瓶。”北岗说。   苏向晚笑着说:“果啤就行。”   老板刚给苏向晚取了瓶果啤,正准备拿起子打开呢,突然脸色就变了:“光荣大哥,今天您也来的太早了吧?”   “怎么,我就不能早起,啤酒呢,先来三扎子。”是陈光荣的声音,懒懒散散的。   “您已经欠我三百块钱的酒钱了,再喝我这铺子就该垮了,我上有老下有小,你总不能逼死我吧。”老板说。   陈光荣的字是从牙缝里往外嘣的:“黄河没盖子,随你跳,要绑根绳子,甭想再凫出来,想死,要不我帮你?”   说着,他还故意绊了北岗一脚:“哪来的小屁孩儿啊,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你爸是谁?”   北岗一声宋青山还没喊出来呢,苏向晚转身了:“这不光荣吗,听说你现在升任烤肉店的老板啦,恭喜你啊。”   陈光荣两只眼睛阴森森的盯着苏向晚,满脸的酒气,居然来了句:“好久不见,苏阿姨还是那么漂亮。”   “怎么说话的你,陈光荣,注意你的言辞,我是你阿姨。”苏向晚说。   陈光荣腔调阴阳怪气:“夸您漂亮还不行啊,我妈都巴结着您,巴结的让我恶心她,我巴结您一句怎么就不成了,我巴结您一句,您也给我找个工作?”   这家伙读过书,脑子清醒,但走上歪路,不觉得郭梅认真工作是好事,反而觉得郭梅现在老老实实,认真工作的样子让他丢脸,所以要变着法子的讽刺苏向晚一回。   苏向晚说:“有能者上,你妈工作作风出色,我就愿意用她。你妹上个季度还是优秀职工,奖金就五十块,那是她们自己争来的,你有什么好看不起她们的,跟她们相比,你这种社会的蛀虫才应该脸红。”   陈光荣辩不过苏向晚,当然,大白天的,人家是女干部,他这种社会的渣滓,公安追着准备严打的对象可不敢在苏向晚面前横。   往地上重重的呸了一口,这家伙转身走了。   外面一辆五羊王的大摩托车,上面还坐着俩女的,陈光荣骑上摩托,极其拉风的就扬长而去。   后面还有俩摩托车,一个是李大光的,一个是常利军的。   商店老板平常最恨的就是陈光荣和他的那帮手下,头一回见有人能几句话就把陈光荣给骂走的,心说到底领导家的夫人,小混混都怕,所以三毛钱一瓶果啤,老板还悄悄塞了北岗一酒盅的小麻子。   小麻子,一颗颗只有米粒大上,不会吃的人嚼不来,会吃的人要磕开了吃,是真好。   北岗两手抱着大啤酒瓶,兜里还装着满满的麻子,跟妈妈一起上了车,一边是啤酒,一边是小麻子,边喝边磕,就只等谷东哥哥凯旋归来了。   谷东上了楼,手里拿着根细铁丝儿,吹着小口哨就往陈光荣租的那房子去了。   撬门,其实他不算太在行,倒不是他不会,小时候李承泽和宋西岭都教过他,但是做了太多年的好孩子,这方面他没练过,手生了。   掏了半天,铁丝都要折里面了,啪哒一声,门突然就开了。   谷东已经做好了抱头鼠窜的准备,却叫人一把就给拉进去了。   他俩哥哥,一个一身鲜绿,一个一身鲜黄,正在啤酒瓶子,冷掉的烤肉,垃圾堆成山的屋子里翻着呢。   李承泽拍了他一巴掌:“去,看看厨房有什么线索没有。”   这么说,俩哥哥也是透铁丝儿进来的,而且东海是领了证就急匆匆赶过来的谷东没见过他这俩哥哥小时候的熊样子,等他到家的时候,他们已经懂事,学好了,所以一直不在能力上瞧得起他俩,现在看人家俩在外头商量事儿,突然就有一种,这俩哥哥也不傻的感觉。   厨房里简直就是个噩梦。   现在这个年代,偶尔可能有剩饭一说,但绝没有剩肉一说,割多少吃多少,昨天苏向晚给大家烤肉吃,那也是一人几片肉,剩下的肚子都用土豆和萝卜来填,所以肉就不存在腐烂一说。   而且苏向晚的肉做的好吃,谷东只要提起肉,口腔里就满满的都是口水,但陈光荣家的厨房里堆满了腐烂的肉,大部分是羊肉,还有一部分说不出来的烂肉,坏掉了,臭掉了,就那么在厨房的案板上流着腐败的血水。   这比厕所还恶心。   而更可怕的是,很可能他前两天悄悄来吃过的那些肉串儿,就是拿这些肉串起来的。   谷东哇的一声就从厨房里钻出来了。   越过满是垃圾的客厅,俩哥哥都在卧室里呢。   真是不敢想象,陈光荣小皮衣穿着,牛仔裤挎着,大摩托一骑,拉风的叫谷东的小弟们都睁不开眼,他的卧室居然会这么脏,脏到谷东都无法下脚的地步。   这么脏的卧室里,除了床,就一黑乎乎的铁箱子是最干净的东西,但是上面有几个锁眼,一个按钮,看起来应该是能打开的。   “保险柜,这款式很新啊,我们学校有一台,我开过,四个锁头,几乎得同时拧,而且要在一个频率上,要不然钥匙就得折断在里头。”宋东海说。   他的主业是研究坦克装甲车,但保险柜也属于机械类,在他们平常的学习中会有接触。   李承泽摸了把保险柜,拍着自己手上的烟灰说:“不止吧,这东西好像还插着电,咱要把铁丝伸进去,它估计得吱吱大叫。”   保险箱的报警设备,是从六十年代初开始发展的,现在才在国内流行开来,不论其技术怎么样,带着电的东西都神秘,所以东海和承泽俩都是一副如临大敌,认真研究的样子。   自忖天下第一聪的韩谷东摸着圆圆的脑袋,就蹲俩哥哥身后了。   真是没想到,俩哥哥似乎比他还聪明呢。   但是带着电的保险箱,就连李承泽这个从小就能一根铁丝偷银行的老扒手都望而怯步,有点不敢尝试啊。   就在几兄弟埋头研究的时候,突然就人说:“怎么,还是没找到线索?”   谷东回头一看,更懵了。   他爸宋青山居然也从外面进来了,在催促俩儿子。   他手里也有铁丝儿,一点声儿没有,就把门给撬开了。   谷东大受打击,不敢相信爸爸也比自己聪明,蹲在地上,恨不能把自己埋垃圾堆里去。   “爸,这保险箱带着电子报警呢,咋办?”东海站起来说。   谷东脑子突然一转,其实已经想到办法了,但是他就想验证一下,爸爸是不是比自己更聪明,所以他又从垃圾堆里伸出脑袋来,心里当然在说:“爸爸绝对想不到,还是我谷东最聪明。” 第218章 十五的月亮   宋青山转身出门,把客厅里的闸给拉了,然后问承泽:“还有电吗?”   李承泽拿电笔一试保险箱后面的插电孔,还真没电了。   “最简单的操作,不过是插上电而已,干吧。”宋青山于是又说。   谷东目瞪口呆。   确实,科技的进步总是在缓慢尝试的,给保险箱通电,也经历了最简单元始的插叉鞘,装电池,装小电机等过程,而现在,还在通电的原始阶段,破解它的方法当然也很简单,把电线扯掉就完了。   不是李承泽和东海俩不懂,而是他们学了太理论太多,再简单的事情也要往复杂方面去想,相比来说,实战经验更丰富的青山会看的更明白。   正好四个人,一人一根铁丝,撬开四个锁眼是很容易的事情,就一点难,得同时用力。   谷东的铁丝终于派上了用场,但是现场高手如林,就连平常温温不火的东海操作起来都特别顺溜,更何况作贼的惯手李承泽。   几番没捅进去,青山接过谷东那截小铁丝儿,闭着眼睛帮他捅了进去,才交给谷东,几个人合起伙来,听宋青山三二一报着数,一起拧,啪哒一声保险箱开了。   谷东赶忙凑头看呢,宋青山一把就把他的头给拨开了:“小心有危险。”   承泽手已经伸进去了,里面啥都没有,就一张纸,上面画了两把枪,下面还有一行字,写的龙飞凤舞的:枪呢,枪哪去了!   这是陈光荣的字体,这个年代的高中生就是高材生了,他用中文写了一行,又用英文写了一行,明摆着的,挑衅啊。   谷东一把抓过来说:“爸,摆明了就是他偷的,抓他丫的。”   “哪那么容易,人家是烤肉店的老板,你抓了他审啥,审枪?一审整个秦州人都得吓个半死,找枪比抓他重要。”宋青山说。   正好这时候,有人上楼的脚步声,宋青山:“行了,赶紧走吧,枪确定在陈光荣手里就好办了。”   说着,人家几个往窗口一溜,直接就跳下去了。   谷东愣了一会儿,到底他更谨慎,小心的把挪开的东西都归于原位,这才跟着宋青山他们溜出去了。   人家几个还有别的事情,已经不见人影了。   自忖天下第一聪明的谷东,一副憨闷闷的傻态就上了苏向晚的车了。   “妈,我弟脸上起的这是啥,怎么跟蚂蚁似的。”上车先抱北岗,看他满下巴挂着一些小蚂蚁的东西,赶忙往下扑着。   “小麻子,喝啤酒,我跟你一样牛。”北岗说着,手伸过来了:“哥哥,你找来的枪呢?”   谷东手里只有一张纸,纸上画着两把枪,画的特别精致。   车往前开着,苏向晚好歹不问,任他得瑟。   北岗捧着张纸正在惊叹:“哇,好威风的枪啊。”   要弟弟不这样谷东还好受点,弟弟天真成这样,赤裸裸的讽刺啊,让谷东怎么能受得了?   扯窗帘,买床单被罩,苏向晚带着俩孩子逛了一圈,给东海和阿克烈烈扯的当然是最艳的红色。现在的市场,相较于七十年代,那叫翻天覆地的变化,商品一多,人们就爱逛逛,逛一逛就手痒,不小心就得多买点。   “妈妈,我想跟谷东哥哥分床睡啦。”北岗突然说。   苏向晚说:“你俩睡不是挺好的,马上冬天了,他那么热乎,你抱着他能暖暖的过个冬呢,明年再分吧。”   “那也行,但要新床单,新枕头。”北岗说着,突然扯住一家子摊位上的床单就不走了。   苏向晚一看,质量挺好的床单,上面印着小猫钓鱼,还配着个枕头,上面是小猫提着鱼篮,筐里满满的鱼,这个年代还有这么可爱的东西,真是少见。   “买吧,你和谷东一人一个枕头,床单扯两米。”苏向晚说。   谷东其实一眼看到那个小猫提鱼的枕头就喜欢上了,为了问苏向晚讨要,连躺地上打滚,拽着衣服哭的法子都想过了,主要是他个头太高,怕耍起来别人要笑话。   正愁自己买不到枕头呢,没想到北岗一句分床睡,就能弄到俩枕头。   再看小北岗,抱着床单就在给他挤眼睛,笑的贼溜溜的。   谷东又一次开始怀疑自己了:难道说,连小北岗都比我聪明?   回家还是得继续布置新房,苏向晚别出心裁,拉着谷东和北岗吹了好多气球,又把南溪从小到大叠的糖纸花儿什么的全拿出来,把个新房装扮的热热闹闹的。   晚上,宋青山邀请了些人,得到阿母的饭馆里去吃顿饭,这样的好处是可以节省苏向晚的时间,她就不必做菜了。   陈爱党做为宋青山的老战友,当然也在被邀请之列。   而且宋青山亲自上门,就把他家光荣很可能偷了公安的枪,必须得还回去的事情给陈爱党讲了一下。   “你要能劝他把枪还回来,那就是自首,判也判不了几年,出来还是好孩子。要是枪给我找到,爱党,光荣这回要把牢底坐穿。”宋青山不无惋惜的说。   就连陈光耀和陈光彩都在学着做个正常人,工作,上班,唯独陈光荣不学好,同一个大院里的孩子,谁都不想他这样。   但陈光荣并非一般人,他当时是到海西州服的刑,当时常利军和李大光给判的是死刑,缓期二年执行,但是他去了之后,网结了这俩家伙,在狱中因为抢救着火的仓库,以及帮忙举报试图越狱的狱友,连连减刑,居然就把那俩亡命徒从监狱里一起给带出来了。   高智商的人犯罪,跟一般人可不一样。   陈光荣现在就是秦州智商最高的不安定分子。   陈爱党都已经一头白发了,能不在乎这事儿吗,问题是,那个儿子他也管不了。这不,好容易等到陈光荣愿意回家来一趟,陈爱党就开始苦口婆心的劝:“光荣,走正路吧,你看看东海兄弟,每个假期回来,都是这院里所有人眼红的对象,我现在在后勤处,让苏向晚给你找个工作很容易,你何必这样?”   陈光荣不能理解父母这种永远赶着孩子要出息,要跟别人攀比的心理,从兜里掏了三沓子大团结出来,啪一声拍在桌子上:“不就是钱吗,我的烤肉店一天能赚你两月的工资,你想劝我,就拿出三百块钱来给我。”   陈爱党一月工资现在才一百八,物价时时在涨,一碗面都从五分涨到了三毛,他还得攒钱买套房,哪能一下子拿出三百块钱来?   “这不是钱的事儿光荣,你走的那不叫正道。”陈爱党拍着桌子说。   郭梅比陈爱党更狠:“这孩子早完蛋了,有案底就进不了组织,没有党籍,没有公职,他现在就是一氓流。咱们还是专心培养光耀吧,让他当兵,让他提干,我的希望全在光耀身上。”   要不是母亲这样无情的奚落和打击,陈光荣都走不到今天的地步,一脚踹翻椅子,他转身走了。   大院的篮球场直通歌舞团,宋南溪要是去跳舞舞,就会从这儿经过。   陈光荣永远都记得自己三年前的半夜,一步步走向宋南溪时的情景。   半夜湿潞潞的花香,刚睡起来的姑娘身上的体香,以及她手里那杆来福枪里的火药味儿。   跟现在他吊的那俩妹子,和他现在的生活比起来,他生活在烂泥坑臭水沟,宋南溪就像湛蓝的天上飘着的那朵白云一样,他每次想起,都觉得自己是费力的爬到了云端,又重重的跌了下来。   晚上七点,该是宋南溪去练舞的时间了,她每天都会提着包从这儿走过。   很小的时候,陈光荣就在篮球场上打篮球,然后等着宋南溪经过,就只看一眼,他能一天都有好心情。   就跟走顺了的狗似的,他只要回光荣大院,就一定要在傍晚走到篮球场上。   篮球场上有俩小屁孩儿,一个是公安局长刘在野家的闺女,坐在篮板下就着一保温杯的水啃干面包呢,看起来气啾啾的。   还有个大小伙,他的死敌胖咕咚正在拽这小姑娘:“我家吃饭去啊,今天我哥结婚,家里菜多得是。”   刘灵撇了撇嘴:“我又不是吃不饱,为什么跑别人家蹭饭去。”   正好包老师来了,刘灵一溜烟儿的追上去,顺顺溜溜的就去背包老师的背包了。   这个包老师瘦的就跟副骨架似的,据说还有洁癖,又挑易又刻薄,全院最看不上的就是谷东,低头对刘灵说:“以后甭理那个熊谷东,我就会把你教的比宋南溪还好。”   刘灵背着包,啃着面包,头点的跟波浪鼓似的。   其实吧,她对于舞跳的又多好无所谓,主要是别的兴趣班一下课老师就走了,只有这个包老师因为没孩子,夜里失眠多,要是爸爸妈妈没时间接她,会把她带回家去跟自己睡。   所以,小刘灵很讨厌谷东这种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他就不知道世事维艰的道理。   不一会儿,宋南溪提着包过来了,穿着件松松的,天蓝色的运动服,围着一条白纱巾,风吹在运动服上,果然就跟天上那朵云似的。   陈光荣的心一下子就提起来,从一个老氓流就变成曾经那个青涩少年了。   谷东两只眼睛恨恨的盯着他呢,那眼睛仿佛在说,敢动我姐你就死定了。   不过宋南溪倒是很淡定,就好像她的眼里从来没有出现过他这个人似的。   “宋南溪。”陈光荣突然就叫了一句。   “啊?”宋南溪应了一声。   谷东立马就把棍子竖起来了:“陈光荣,甭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干了什么坏事,早晚有一天我还会把你送进监狱去。不要以为我姐跟你找的那些女流氓一样,你这种人没资格跟她说话。”   陈光荣指着天上的晚霞,油腻腻的头发里两只很利落的眼睛在笑,他说:“你就跟天上那朵云一样。”   谷东甩开了膀子准备大战一场,结果人家话一说完,头都不回的就走啦?   谷东当然认为陈光荣对南溪贼心不死,肯定想骗她去耍他的五羊大摩托,没想到这人居然拿白云比姐姐?   自忖天下第一聪明的谷东连个氓浪的心思都琢磨不出来,又是说不出来的打击。   晚上,钢厂外面的酒楼,要多热闹有多热闹,几个小服务员见一挺帅的,穿着西装的男人上了楼,因为他说话很亲切,长的也很帅气,还在猜这是钢厂那个车间的主任呢。   结果等人家一进包厢,郭梅一口一个书记,苏向晚也跑到楼下,喊阿母上去跟书记握个手,一帮小姑娘们才知道,来的原来是书记,省上的一把手,害的小姑娘们又多往包厢门上看了几眼。   既然来了领导,当然要上好菜。   阿妈妈的灌血肠做的最拿手,再有就是烤羊腿,一大根羊腿端上桌子,还有这边人爱吃的羊肉垫卷子,一会儿一张桌子就给塞的满满的了。   不过东海并不在,阿克烈烈和苏向晚俩招呼客人呢。   金石也在,坐在宋青山和韩明中间,几个人正在聊着什么。   苏向晚侧耳听了一下,金石似乎是在说组织有意要裁兵的事情。   裁兵,对于宋青山这家子人来说,就跟普通职工家听到下岗这种事情一样,当然得讨论上几句。   至于金石这个人,这一年多来他好的有点过分,从不卡钢厂的原材料不说,这家伙一直在四处出差,毕竟边疆发现那么大的矿产储备量,现在全国的钢厂几乎都要跟他合作。   仅仅是阿克烈烈家的山头,那些稀有金属就够他一年给国家交好多钱的。   这家伙原来就富有,现在明显的更加富有了,一块劳力士的腕表,现在市面上得八九百上千块,他别出心裁,把上面的王冠磨掉,戴着呢。   当然,他现在的坐驾也是一辆丰田皇冠,八十年代,丰田皇冠是国内唯一的豪车,但这家伙也是别出心裁,不但把上面的标志给掰了,不过轮胎上还是丰田标,所以苏向晚认得。   总之,金石极为有钱,但也有钱的低调,见北岗一直在埋头闷闷的吃饭,以为苏向晚没瞧见,就往孩子手腕上放了块表。   “高档防水塑料表?”北岗一看,眼睛都亮了:“伯伯你这表是送我了吗?”   “送你,但你妈看见的时候可不能戴,你也知道,她很不喜欢我的。”金石说。   北岗可不知道在他很小的时候,这个伯伯差点掐死他,还经常到金石家门上去玩,也知道他和宋青山关系好,接过表说:“以后有谁敢欺负你,告诉我就行,我罩你。”   所以,他把表当成保护费,自发的,就认为以后金石就是自己的小弟,归自己罩着了。   苏向晚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愈发觉得谷东不教育是不行了。   北岗好好一孩子,就因为跟着谷东,这才几岁就是一副大哥派头,长大了还了得。   不过席到中间都等不到宋东海回来,苏向晚就有点着急了。   酒店里装着台电话机,今天晚上结婚,还要给大家敬酒呢,东海就算赶不回来,肯定也得打个电话回来吧。   她上了个洗手间,转到吧台的时候,宋青山正好在接电话呢。   听口气,这电话应该就是宋东海打来的。   宋青山边接电话,边从吧台里头取了瓶果啤出来,放在吧台沿子上磕开,先给递给苏向晚灌了一气,然后自己喝了起来。   挂了电话,见苏向晚看着自己,他说:“枪确定在陈光荣手里,两孩子得盯着。”   “能拿回来吗?”苏向晚说。   宋青山说:”能确定在谁手里就很不容易了,从今天开始,承泽和东海会一直跟着他的,办法总会有的。“   “今天东海新婚,你总得让他们夫妻睡一块儿吧?”苏向晚说。   宋青山对此可不以为意:“又不像我,一扯证就得走,他们俩口子一起呆在安徽,什么时间不能睡一块儿,非得挑今天。”   总之,东海的洞房夜,注定要在那个臭烘烘烤肉店里,跟一群牛鬼蛇神度过了。   吃完饭就该回家了,阿克烈烈因为宋东海没来,只能继续住在娘家。   晚上回家,宋青山开着车,就只带着苏向晚和小北岗。   城市里多了路灯之后,月光都没有原来那么亮了。   宋青山开着车,不往家走,却一路往钢厂开。   北岗已经睡着了,苏向晚还以为宋青山是忘了什么东西,或者是要回去加班,让她陪着自己呢。等他停了车,就在办公楼前的大广场上等着。   在车上等了大概有三五分钟,突然,凭空响起一阵音乐声来,叮叮咚咚的响着。而且,大楼前的灯突然啪啪啪的就全亮了。   北岗怀里抱着他的塑料小手表,正在呼呼大睡。   喇叭声音有点大,苏向晚还担心要把儿子吵醒呢,突然就见宋青山换了84式的新军装,戴着大檐帽,抱着一束花在外面站着呢。   十五的月亮,照在家乡,照在边关。   宁静的夜晚,你也思念,我也思念。   你守在婴儿的摇篮边,我守在祖国的边防线。   你在家乡耕耘着农田,我在边疆站岗值班。   啊丰收果里有我的甘甜,也有你的甘甜……   “这不《十五的月亮》吗,宋青山,我不相信你要带我跳个慢四步?”苏向晚说。她还真有点怕,关键是宋青山会跳舞吗?而且,这儿会有人看到吗,看到多怪异啊。   “你怎么知道这歌的名字,咱文工团刚录出来的带子呢。”宋青山说。   “这歌早就听的我耳朵起茧子了你信吗?”苏向晚说。   宋青山就一句:“不准笑,再笑我就亲你一口。”说着,把花捧给她了。   非常漂亮的鲜花,菊花、桂花,一串红,仙客来,宋青山也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的,一大束花怼在苏向晚怀里,她差点没能抱得动。   把花放在车顶上,宋青山煞有介事的搂着苏向晚就跳起了舞来。   新版的军装是那么的笔挺,摘了大檐帽,还是那头板寸,宋团的身材还是那么的挺拨,一步又一步,他把舞跳的像耍武术一样。   但是跟肢体柔软,舞姿优美的苏向晚相衬托,居然是那么的和谐。   你孝敬父母任劳任怨,我献身祖国不惜流血汗   你肩负着全家的重任,我在保卫国家安全   啊,祖国长盛有你的贡献,也有我的贡献。   苏向晚忍不住笑,宋青山又跳的别扭,嫌她笑起来要叫自己破功,突然掰上她的脸,就亲一块儿了去。   歌依旧唱着。   今天是马木提嫁闺女的日子,不过他还在服刑期内,十年的刑期,到现在阿克烈烈还不知道爸爸在这儿上班呢。   放开音乐,想象着女儿能跟女婿也跳上这样一曲舞,远远看着妻子开的酒楼蒸蒸日上,马木提给自己也开了瓶果啤,遥遥对着月亮说:“干杯!” 第219章 我的太阳   音乐咚咚咚的响着,这个烤肉店一过十二点,就变成了一个扰民的最佳场所,吵的人耳朵都要发聋。   东海和承泽穿的太俊俏,虽然是准备暗中观察,但他俩的服装不允许他俩低调,很快常利军就瞧见他俩了。   “哟,这谁呀,咱的傻兵蛋子们,抓紧时间得瑟吧,等到明年啊,你俩也该也该复员卖烤肉啦。”   说着,他故意要搡李承泽一下:“你三叔就在里头呢,吃不起烤肉吧,进来,我请你们。”   承泽没说话,往旁边躲了一点。   常利军又来看东海了:“知道你那女朋友吧,郭晶晶,虽然年级大,但是味儿贼爽,你这种傻兵蛋子谈了那么久,怕是连人家的手都没牵过,她现在就跟我混。”   东海差点就冲出去了,承泽赶忙把东海给拦了回去。   李大光年龄大了,也谢顶了,特别瘦,佝腰偻肩的,手里提着一把削肉刀说:“枪就在我们这儿呢,有种来拿呀,就看你们能不能找得到。”   陈光荣都不用出面,只需要这俩出生入死的打手,就可以搞定东海和承泽俩。   相互推搡了几把,东海那套金黄色的衣服都差点给李大光和常利军撕破,这才算完。   夜里两点,烤肉店才消停,陈光荣骑着他的五羊大摩托,带着他的俩妹子就要走了。   “啊多么灿烂那辉煌的阳光,暴风雨过去后天空多晴朗……啊美丽的太阳那就是你。”还甭说,陈光荣的歌喉非常雄厚,指着宋东海的胸膛,他说:“你就是个太阳。”   东海黑着脸,一直就那么直挺挺的站着。   等那帮飞车党都走完了,李承泽突然蹲到地上就开始捶地面的疯笑了:“还甭说,东海,我也觉得你真像个太阳。”   东海啥也没说,一把撸起承泽的线衣就套他头上了:“你就像根玉米杆子,还笑话我。”   俩兄弟又相互推搡了几把,从烤肉店的后面上楼,就到楼上去了。   果不其然,一会儿陈光荣就又回来了。   所以,他还是住在这个脏乎乎的窝子里,那俩不正经的妞,一到晚上也会给送回家去,他开着最拉风的五羊大摩托,把俩妹子送回家,全城摆一圈,就又回来了。这也就难怪他那个猪窝那么脏了,没女人收拾嘛。   这烂窝子里住三个人,常利军、李大光和陈光荣。   “带个妹子来睡睡嘛,也给咱搞搞卫生。”李大光说。   他毕竟有过妻子,不像常利军和陈光荣俩,直接放逐自己,把自己也当垃圾。   “那种女人,她们配吗?”陈光荣极为鄙视的说。   “对喽,大哥想娶的是宋参谋加的姑娘呐,那可是个白天鹅。”常利军笑着说。   “你他妈再敢提她一句,厕所里自己吃屎去。”陈光荣说。   常利军给吓的,踢开垃圾,就睡到客厅的烂沙发上了。   陈光荣心里只有一抹白月光,那就是宋南溪,有宋南溪那么漂亮的姑娘,他怎么可能看上那些花花衬衣,头发油的跟烤串儿师傅似的,只要给瓶啤酒,搂着跳支舞就能乐上天的俗货。   是的,他想娶宋南溪,正大光明的求婚,在秦州办二百桌洒席,还想到时候把所有认识的人全请来一起吃他的喜酒,让大家都知道他的光彩,这是他努力的方向,为了这个方向,陈光荣正在努力奋斗。   “咱的货怎么样啦,盯紧了吗,那两把枪,到时候咱们用一把。”他又说。   常利军和李大光赶忙说:“我们都准备的万无一失,就等枪了。”   这意思是枪在哪里,李大光和常利军也不知道,应该只有陈光荣一个人知道。   知道这点,李承泽和宋东海俩的心就定了。   跟着这些夜猫子们就是累,东海和承泽等人家睡了才能回家。   东海确实是黑夜里的一颗大太阳,跑的跟风火轮似的,李承泽差点撵不上他,俩人气喘嘘嘘回了家,东海没刹住车,砰一把推开卧室的门,里面黑压压的,床上也没人,一脚下去,苏向晚吹的气球澎澎乱爆,他顿时就像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冷水。   “睡吧,你都没来,人姑娘怎么可能来,明天你再接去。”李承泽小声说:“你们一直在一个地方,又不是没接触过,忍一夜。”   “这事儿怎么能忍,我连她的嘴都没亲过呢。”东海说着,从玄关处摸到他爸的车钥匙,出门把车一开就走了。   李承泽都给惊呆了,心说这小伙子傻的够可以啊。虽然组织一再告诫大家结婚前不能耍流氓,但亲一下抱一下,那是男人的本能和冲动,他居然到现在没亲过人姑娘,这怕不是个傻子吧。   傻子宋东海开着车,一路狂飚,找阿克烈烈洞房去了。   转眼天亮,因为是周末,连宋青山都睡了个懒觉,大清早的就听见外面有人在敲门。家里起的最早的是小北岗,睡的早,起的早,手腕上还挎着一块电子表,给哥哥开的门。   东海今天激动的可以,洗了把脸从厕所出来,他爸正好也要上厕所,这家伙腿一软,差点没跪地上。   这一看就是昨天晚上俯卧撑做多了,腿软。   得知道陈光荣的枪在哪里,还得知道他准备拿着枪做什么,这是最重要的。   已经认识到自己不算绝顶聪明,并且把自己在家里的聪明值排序降到了第四位的谷东,睁开眼睛,就见宋青山带着东海和承泽俩在床边看着他呢。   “你觉得陈光荣会拿枪干什么?”宋青山问。   谷东一脸的懵圈:“杀人!”   “不可能,他还想娶宋南溪呢,怎么可能会杀人,杀了人就是死刑立即执行,他这辈子都没希望再翻身了。”东海说。   谷东又是一脸懵圈:“偷羊,他烤肉店的羊肉都坏了,他肯定想到牧民家里偷几只好羊。”   就跟看弱智似的,承泽看着他:“他烤肉店里所有的羊几乎都是偷来的,还需要拿把枪去偷?”   谷东的脑子要炸了,到底陈光荣想拿枪干啥啊?   宋青山使个眼色,承泽就把课本掏出来了。   《军事心理学》,军事学院的课本,往桌上一拍,承泽说:“来吧,韩谷东,我教你怎么从心理学方面去剖析一个犯罪分子的内心。”   谷东只觉得自己晕乎乎的,懵懵的,现在无比的佩服,就开始听李承泽讲课了。   在此刻,谷东觉得自己就是个大傻瓜。   苏向晚和宋南溪早晨起来得去买菜,家里人太多,消耗的菜也多,天天得买。而据说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对菜市场比大商场更感兴趣。   很遗憾的,苏向晚现在就是这样,进了菜市场就莫名的兴奋。   肉很新鲜,最好的前夹肉割上一斤,现在的物价乱,居然要一块五一斤。   称了肉,还得买菜,买水果。现在不像原来,哪个地儿就专产啥,也专吃啥,南方水果来了,就是特别贵,而且南方来的生意人不像原来商店里那帮售货员那么冷傲,他们会热情的剥开一个水果来邀请你尝一下。   南溪毫无防备的,就给人塞了一颗荔枝:“甜吗?”   当然甜啊,荔枝能不甜吗?   “称两斤,荔枝不贵,一斤才两块钱。”商贩热情的说。   快要馊掉的荔枝居然要两块钱?   南溪把嘴里含了一圈的荔枝吐出来,包进人家的壳里儿,就那么溜走了。   太贵了,她买不起。   家里,谷东还在听李承泽讲《军事心理学》呢。   “陈光荣的性格,是那种特别偏激,狭隘的,同时他又有极强的自尊心,现在的他一心还想功成名就,还想一夜暴富,然后以更高的姿态来娶南溪,这样的人,现在咱们要找的,就是他一夜暴富的法子。”李承泽说。   谷东一巴掌拍在额头上:“对呀。”   但是,怎么才能一夜暴富,谷东想了很多,一会儿觉得陈光荣应该是要偷钢材,一会儿又觉得他可能是想卖枪,直到李承泽说了句抢银行,谷东赶忙说:“对对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但其实他心里压根儿就没往银行那方面想过,只能说,哥哥们读过书,思路要比他开阔得多。   “既然他想抢银行,那肯定不可能是平常的日子,知道为什么吗?”李承泽昨天晚上可没闲着。   昨晚,宋东海跑丈母娘家圆房去了,家里面的宋青山也是老当矣壮,唯有李承泽,大光棍一个,上门女婿天生怂半截,啥也不敢干,就在自己的卧室里搞推理。   架起小黑板,他在上面写了一行字:“什么日子银行进钱最多!”   谷东觉得自己这方面有点懂了:“钢厂发工资的时候,钢厂有八千职工,平均人工资一百块,发工资的时候出钱最多。”   “你说的很对,钢厂发工资的时候会有一大笔现金出来,但钢厂是分批发工资,一次顶多提二十万,而且钢厂是军工企业,取工资的时候核枪实弹押运,他们得手的机会并不大,再猜猜,还有什么可能?”李承泽说。   宋青山和宋东海都是一副鼓励的样子,示意谷东继续往下说。   这种鼓励简直就像怜悯一样。   可谷东实在是想不出来了啊。   “哥你直说吧,我觉得你比我聪明多了。”谷东甘拜下风,手揉着他的小脸蛋说。   李承泽于是说:“还有一个可能就是,矿业公司最近在边疆征用了一大批的山头,钱已经批下来了,东海老丈人家的补偿款也在其中,这笔款我粗略估算了一下,在两百万左右。”   谷东一巴掌拍自己脸上了:“哥哥你真高明。”   现在还不讲究打存折,或者是转银行卡,因为没有银行卡那种东西,大家都是现金交易,那笔拆造款,金石要把它从秦州取出来,然后再跑到边疆的各地方,发给那帮被征用者。   而且现在的人,也不是有钱都存银行,更多的人会选择把钱全在箱子里,并不像将来的人那么相信,并且依赖银行。   所以那笔钱,应该就是陈光荣想要打劫的钱。   陈光荣智商高,盯着钱,但不一定他自己出面,很可能只是派常利军和李大光这俩死党,就想把钱给劫回去。   所以,犯罪脉络非常清晰,陈光荣就是想抢银行,具体怎么抢,现在还不能确定。   谷东看了一圈子,终于明白了,这家里,自己的智商大概也就比苏向晚和宋南溪,北岗几个高了,剩下的人他都比不过。   只是,还有一道大难题难住了他们全家所有的男人。   那就是,枪到底在哪儿,那个得捂着,得藏着,还不能叫任何人知道的东西,它被陈光荣藏在哪儿,只要能找到它,全盘事情就能迎刃而解,否则你就算卸了陈光荣也没用,只要枪找不回来,到年关省上述职,刘在野得坐牢。   就在人小心野,天生大男子主义,认为男人就比女人强谷东还觉得自己至少比家里的女人们都聪明的时候,他很快就要给打脸了。   南溪自己出门玩了一圈,回来之后并没有进门,提着一大兜子的东西,在外面站着呢,站了一会儿,又悄悄的跑了,等再回来,又是两手空空的。   见妈妈在擀面,揭开蜂窝煤炉子上的铝锅子一闻,里面一股酸酸的浆水味儿。   “妈,又是浆水面吧,我最喜欢吃这个。”南溪直忙说。   苏向晚又不瞎,削着萝卜准备拌丝儿了,问说:“你刚才提的那一大兜篓荔枝呢?”   南溪吐了吐舌头:“这您都瞧见啦,眼够尖的呀。”   说着,南溪剥了一枚出来,就要喂给苏向晚:“您尝尝,是真甜。”   苏向晚轻轻挥开了:“陈光荣给你送的吧,早晨我就见他在早市上跟着咱们呢。”   那种感觉是很奇妙的,昨天还油腻巴叽,肮脏不堪的陈光荣,一夕之间,大概是因为宋南溪多看了他一眼,今天一早,头也剔了,衣服也换了一套,干干净净的站着人群里,一直在看着宋南溪。   估计是看见南溪吐了荔枝,馋又舍不得买的那样子,他索性把所有的荔枝都买了下来,就在刚才,大院门口,往南溪的怀里一塞就走。   南溪当然不肯要,然后陈光荣凑了过来,指着自己的鼻子说:“老子现在也有枪,枪支,子弹都是有编号的公安佩枪,你要不想接,我把枪给你,你再朝着我胸口开一枪,怎么样?”   当初南溪就是朝着他的脚开了一枪,让这家伙给公安抓走的。   她哪见过这种亡命徒啊,只得收了荔枝回家。   不过她也不傻,想来想去都觉得自己要是收了荔枝,会变的跟陈光荣在五羊摩托车上吊着的那两个女流氓一样,可是荔枝那么贵,扔了又不好,于是她就悄悄儿的给抱到陈爱党家,放他家门口了。   “你做的很对,光荣的东西不能收,不过他还说啥没?”苏向晚问。   南溪说:“他说,他要玩死我几个哥哥,让我知道,他比我哥强。”   从小开始的斗争,李承泽他们早忘了,陈光荣还没有鸣金止战,他还想再来一句,让秦州人都知道,他就是比宋家的孩子更厉害,谁叫父母总那么瞧不起他,大院里所有人也总是嫌弃他,鄙视他,骂他了?   苏向晚想了想,说:“他肯定不会只见你一次,下次你见了面,就按妈教你的说,咱们应该能套出他把枪藏在哪里。”   ……   破天慌的,今天吃晚饭的时候,谷东居然捡起自己那本平常只当作象征和图腾的语文书,一目三行的就认真读了起来。   “韩谷东,想用功读书啦?”向晚说。   谷东给自己立的规矩,是能轻易破的吗?   “妈,我就稍微翻一下书,紧急补一下功课就得,这种书都是小儿科,我就算闭着眼睛也能考上高中,您不用怕这个。”谷东蛮不在乎的说。   全家对视一眼,大家都觉得,这只骄傲的小孔雀很需要再受一番打击。 第220章 胡萝卜   苏向晚真是料事如神。   男孩子有时候是特别傻的,第二天陈光荣就又在操场上等着南溪呢。   俩人也就打了个招呼,然后南溪只说了一句你这鞋咋这么脏啊,陈光荣嗖的一下就跑了,快的跟猴子似的。   苏向晚为了奶粉厂的事情,特地去了趟陈爱党家。   “听说要大裁军,而且是从上到下的裁,据说可能某个军区整个都要被裁,我现在就办转业,你在奶粉厂给我留个位置吧向晚。”陈爱党说。   这个苏向晚当然答应,不过她是来找郭梅的:“奶粉厂愿意干吗,我让你当领导。”   郭梅当然愿意啊:“那还用说吗,不论啥职位,我往死里干就行了。”   苏向晚不但给她工作,还专门从兜里掏了一叠钱出来:“我不但给你工作,还要掏钱让你去学习,但是你得记得一点,这个工作叫质检科长,你培训完回来,只能按标准办事,谁的情面也不能讲,哪怕厂长的也不行,要叫我听说你收钱收礼在质量上放水,郭梅,你这辈子都甭想再有正式工作干。”   郭梅别的方面不说,有那份官瘾,真要黑起脸来就是条恶狗,见谁咬谁的那种。接过钱,都有点不敢相信这事儿是真的。   “妈,我咋才能把我的鞋子洗白?”外头,大小伙子陈光荣正在刷自己一双白球鞋,但白球鞋发了黄,怎么也刷不下来。   “你个没出息的窝囊废,别丢人显眼了,赶紧给我走,家里有客人呢。”郭梅赶忙说。   陈光荣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艰难的搓着鞋子:“你不觉得自己就像条狗一样?巴结人那样子,你不臊吗?”   “这孩子咋说话呢,你是想挨打了你是。”郭梅说着,扫把都提起来了。   陈光荣提着一只满是洗衣粉的球鞋,刷的一下就摁到他妈脸上了:“信不信我抽死你?”   “有本事你就抽死你妈,要抽不死,我还是你妈。”郭梅指着自己说。   苏向晚一出门,郭梅就开始耍泼了:“你打死我,你个不要脸的陈光荣。”   她这种人,爱做表面功夫,私以为苏向晚讨厌陈光荣,为了工作,这时候连儿子的面子都不顾,戳着他的鼻梁还要挖苦陈光荣一句:“就你这种德性,只配做个氓流,连给南溪提鞋你都不配。”   这不是火上浇油嘛,陈光荣一把搡上去,是真准备把他妈给抽死。   “光荣。”苏向晚喊了一声。   郭梅一下就得意了:“向晚,我跟光荣这个流氓可没啥关系。”   “他是你生的,你肚里出来的,就跟东海西岭似的,他光荣你也光荣,他要是流氓,你就是流氓他妈。”苏向晚气的一把夺过陈光荣手里的刷子说:“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窝囊儿懒蛋,你们俩口子要还跟光荣这么吵,奶粉厂没你们的工作干。”   这叫啥事儿,郭梅一脸簌簌的,搓着手呢:“我没说光荣不好,向晚,那工作你可不能给别人啊,别人可没我对你的忠心。”   苏向晚再不说别的,从屋里拿了半管牙膏出来,涂在陈光荣鞋子上泛黄的地方,又往里面填满了卫生纸,放到大太阳底下,然后瞪了陈光荣一眼说:“等着吧,下午就干了,我保证它白白净净。”   家里,苏向晚去上班,做饭的就是阿克烈烈。   承泽尽心尽力的盯着陈光荣呢,东海却悄悄就溜回家了。   阿克烈烈削土豆,东海就在厨房门上看着,她和面,他也看着,她切肉,他不看着。   “你没事儿吧你?”阿克烈烈怎么感觉这家伙有点傻似的。   东海摸了摸鼻子,说了句没事儿,赶忙又出门了。   回头看,阿克烈烈还在案板上揉面,就跟小时候每天回家,总能看到妈妈在揉面一样,男人找妻子,大多数时候都是对于母亲温柔的那种延续,虽然在安徽的时候俩人也经常见面,但睡一块儿和不睡一块儿,谈恋爱和结婚了的感觉,那是完全不一样的。   陈光荣要打篮球,一黄一绿俩兄弟就抱臂在操场上看着。   陈光荣去撒尿,这俩兄弟就在厕所门口堵着。   陈光荣那双珍贵的球鞋,从家里挪到篮球场上,让大阳光干里晒呢。   眼看傍晚,球鞋终于干了,小心串上鞋带再把它系好,陈光荣已经因为投球太厉害,把球场上所有打篮球的孩子全给赢走了。   这时候南溪又走过来了。   陈光荣一手叉兜,一手拍着篮球,等南溪经过的时候,哎哟喂一声,假装要摔倒,要扬起了自己一只脚。   “哟,鞋子好白,咋洗的?”南溪果然说。   陈光荣摸了下脑袋:“也没咋洗,反正就洗干净了呗。”   南溪边走边说:“我小时候吧,有一双特漂亮的回力鞋,就穿了一次,晒外头就丢了,要能把那双鞋给找着,该多好啊。”   然后她挥了挥手:“再见呀陈光荣。”   在很小的时候,宋青山刚搬进光荣大院的时候,俩家的孩子还没吵过架,没有打的死去活来时候,宋南溪也会挥着手说一声再见的。   陈光荣摸站自己的脑袋,一直傻笑着,直到南溪消失在篮球场的另一边。   回过头再看东海和承泽俩色块儿,拍了几把篮球,陈光荣突然一把就把篮球拍了过来,东海跳起来接过篮球,本来准备上前打架的。承泽把他拽住了:“算了吧,赶紧跟着。”   这回,他俩想跟,陈光荣就不愿意了。   “再敢跟,我弄死你俩,老子坐过牢,别人要判了死刑就得吃枪子儿,我就算判了死刑,三年就能出来你们信吗?”陈光荣说着,还亮了一下自己腰间的匕首。   东海和承泽只能回家。   当然,谷东所期望的枪还是没找着。   苏向晚因为有工作,出来浪儿子的机会可不多,今天晚上还是她破天荒头一回出来浪儿子。王奶奶,张奶奶,大家都在外头晒太阳,浪孙子,再或者晒点萝卜干菜啥的。   “向晚,听说过没,组织可能要大裁军。”王奶奶说。   张奶奶也说:“东海和承泽俩怕不是要复员吧,据说裁得太多安置不了,连级以下都没有转业待遇,那直接是出了部队就成氓流啊。”   85年的大裁军,裁掉了将近一百万人,在历史上,其影响力也就只有随之而来的职工下岗能比了。   不过苏向晚注意的并非这个,大家都在假山前的凉亭里坐着,北岗在跟小朋友炫耀自己的小手表,还指着金石家说:“我小弟,金伯伯送我的。”   要不是他这一指,苏向晚大概还发现不了,但恰是北岗这一指,苏向晚就发现陈光荣在金石家的窗子户前站着呢,窗户里头站着个人,恰恰就是金石。   俩人跟那特务接头似的,只是交流了两句就分开了。   北岗突然就站起来了:“妈妈,我要了金伯伯的表,他现在可是我小弟,我得去问问他有没有人欺负他。”   苏向晚正想找个机会去金石那儿看看,这家伙和陈光荣有往来,原来苏向晚只是猜测而已,现在算是确定下来了。   北岗给了她一个很光明正大的借口。   “金伯伯,有人欺负你吗?”北岗敲开门,背着双手说。   金石愣了半天,才明白过来这孩子是真把自己当小弟了,又觉得可笑,心里又有点暖暖的感动,就把北岗给让进去了:“还真有,你帮我收拾他?”   “那当然,我还拿着你的表呢。”北岗说。   金石顿了一顿,故意拉着脸说:“你爸宋青山。”   果然,北岗愣住了,毕竟再大的大哥也怕爸爸的大巴掌抽屁股啊。   “这样吧,我跟他讲一下,让你别欺负你就好了。”北岗答的有点敷衍,金石就不高兴了,把这家伙拎起来:“我给你的可是防水电子表,难道你不是应该揍他,你不会不敢打你爹吧?”   北岗赶忙说:“怎么可能,他欺负你,我肯定揍他。”   金石又跟苏向晚聊了几句,俩母子才从金石家出来。   等不及的刘在野就在苏向晚家等着呢,看事情有没有什么进展。   从天明等到天黑,这会儿都晚上八点了,宋青山家几个儿子不没回来呢。   揪了一下谷东的耳朵,他说:“听说你旷课不上,还老欺负我闺女,有这事儿吗?”   谷东赶忙说:“哪能呢,我只想照顾刘灵妹妹,可她总瞧不起我。”   刘在野可不这么想,谷东的臭名声全秦州人都知道,揪着谷东的耳朵,他说:“你以后离我闺女远点儿,听说你跟她答话,她们班的同学都不肯再理她,觉得她也是一女流氓,明白不?”   谷东差点就没跳起来:“刘伯伯,我谷东哪流氓啦,就是小弟多一点,可没惹过事吧?”   刘在野可不这么看,指着谷东的鼻子说:“小伙子,你不是七八岁,你都十四了,不算小孩子。我闺女,公安局长的儿子,我能看上的小伙子得是从小就能一路优秀到大的小伙子,可不是你这样儿的,趁早离我闺女远点。”   好好儿的又扯到读书上去了。谷东给气的,一把捞起语文课本就要撕:“那我还偏不读书,我就要让你们看看,啥叫个不读书也能成材。咱的脑瓜子可是放在那儿的。”   “枪应该是金石和陈光荣俩一起藏的。”苏向晚进门就说。   刘在野倒不算太吃惊:“物极必反就是妖,金石那家伙这两年安静的有点诡异,而且钱就是他们矿业公司的,看来这家伙是不想给补偿户们那笔钱,想跟陈光荣俩独吞它。”   “而且最麻烦的是,他俩根本不需要出面,李大光和常利军就能把这事儿给办了。”宋青山说。   谷东这下是真的惊呆了:“妈,你咋知道枪是金伯伯和陈光荣一起偷的?”   苏向晚答的轻描淡写:“南溪帮我问出来的呗。”   这对于谷东来说,简直是核弹级别的打击:“就宋南溪也行?”   在他看来,宋南溪怎么也比不上自己嘛,怎么南溪能从陈光荣那儿套出话来?   不过很快谷东就找到解释了:“英雄难过美人关,谁叫陈光荣喜欢我姐呢。”   但就在这时,南溪进来了:“爸,你猜陈光荣的枪应该藏在哪儿?”   谷东跳的最高:“哪儿?”   南溪拿着一双巴掌大,泛着黄的小球鞋说:“应该在咱们大院的假山里头,因为这鞋子是陈光荣给我的,你们看这上头的青苔,是不是只有假山那儿才有?他会把自己觉得比较重要的东西,全藏在假山里头。”   说着,她拿了几根小胡萝卜,就又跑出去了。   秦州干燥,不是个产青苔的地方。整个市里头,只有光荣大院有个假山,假山周围是个鱼池子,山里头有青苔。   刘在野就跟触了高压电似的,跳起来就跑。   宋青山赶忙把他拦住了:“承泽很快应该就会把枪拿回来的,你能消停会儿吗?”   刘在野有很严重的胃溃疡,天天冷肉串加啤酒,胃只会越来越差,乍闻喜迅有点招架不住,他突然捂着胃就倒在沙发上了。   从丢枪开始,先是俩公安汇报到他这儿,然后只要哪儿有一声响点声音,刘在野就要以为是发生枪案了。   八十年代,全国要不发案,一发就是特大案件,杀人案层出不穷,危系的都是生命安全。   刘在野那怕闹革命的时候再猖狂也没杀过人,他心中的正义感还是在的。   他有足够的钱,公安也不是个贪财的岗位,只想把本职工作做好,谁能想到公安部门,竟然是这么个活受罪的部门。表面风光,丢一把枪你试试,分分钟进监狱。   既然李承泽能拿到枪,那事儿可就好办了。   刘在野一手揪上谷东的耳朵:“王八蛋,我白器重你了,你可看看吧,就连南溪都比你更聪明。”   言罢,刘在野开始哈哈大笑:“天不亡我,我就知道承泽和南溪聪明,才来找你们的嘛。”   宋青山心里却隐隐觉得不妙。   最近李承泽追枪,追的比他还尽心尽力,就跟条孜孜不倦的军犬一样,对于那两把枪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李承泽拿到枪,势必要追问刘在野军功章的事情,刘在野要真是偷了军功章的那个人,今天估计就是他的忌日了。   连阅兵都撑下来的李承泽,肯定不会轻饶偷他外公军功章的那个人。   宋青山莫名觉得小北岗一直在拿拳头砸自己,砸的还挺卖力。   一开始他没管,毕竟孩子嘛,顶多不过挠痒痒,但他砸的太起劲儿,宋青山就不肯忍了,转身问小儿子:“宋北岗你干啥,皮痒了找抽吗?”   北岗刚才还打的很凶,一看他爸那张黑脸上的杀气,扑通一声跪下了:“爸,我帮你捶背呢,舒服吗?”   小拳头一秒化身小捶子,北岗一拳又一拳的,就帮他爸捶上了。   谷东上看看下看看,左看看右看看,突然发现这个家里,就连小北岗自己都比不上,至少人家有眼色,能屈能伸啊。   外头,南溪踮着脚在池塘畔上等着李承泽,并且望着风呢。   晚上九点,这院里大部分的人都遵从着部队的纪律早睡早起,所以很多人家都熄灯了,但还有些老太太在外头聊天儿。好容易等她们都散了,南溪才悄声喊说:“人都走完了,快出来吧。”   不一会儿,猫着腰的李承泽就踮着脚出了假山,然后从池塘里跑出来了。   南溪远远的就伸着自己的手,准备要抓李承泽,他却故意一个远跃,跳回了岸上。   但是随即就是哎哟一声:“南溪,我的脚好像崴了。“   南溪从他手里接过两杆重沉沉的东西掂了掂,塑料布一层层的包着,看不出形样来,但估计就是陈光荣偷的那两把枪。   她拍了拍自己肩膀说:“来啊我背你,反正你也比我大的多,说不定将来咱们老了,还得我前你呢。”   李承泽比南溪大八岁呢,虽然还是二十六七的年青人,但最怕人说自己老。   故意拐着脚就趴南溪背上了:“那要不你试试。”   看起来精瘦的李承泽到底是男人,南溪当然背不起来,反而就给李承泽压弯腰了。   倒是李承泽转到前面,就把她给背起来了。   南溪给哥哥背着,抱着枪不时回头看:“为啥不报案啊,公安不是可以查指纹,审案子,现在枪找回来了,就该报案的。”   “那怎么能行?”李承泽得意洋洋:“明天矿业公司就要取钱,咱们等着看陈光荣拿着胡萝卜去抢钱的好戏吧。”   反正两把枪,已经被他换成四个胡萝卜了,就让他们拿着胡萝卜去抢钱吧,李承泽心说。 第221章 光荣立功   全员出动准备大干一场的,结果金石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   这都夜里九点多了,公安局打来的电话:“刘局,情况不好,是矿业公司报的案,失窃了三十多万,金总那边追着让咱们查这事儿。”   刘在野气的差点没跳起来:“这个姓金的,贼喊捉贼啊他。”   他本身就有特别严重的胃溃疡,今天又没怎么吃饭,站起来走了两步,哗的一口,吐了一地的血。   “没事没事,我刚才喝了点你家的红酒,所以吐成这样,它真不是血。”刘在野说。   正好李承泽进来,刘在野揩着嘴巴伸着手就问:“枪呢?”   承泽面色煞白,刘在野的脸只比他的更白。   当然,此刻的李承泽心里疑问滚滚:自己外公的军功章,真的是刘在野偷了,然后贩卖的吗?   要不要一枪嘣了这家伙?   宋青山以为这孩子要拿枪抵上刘在野,正准备去拦他,没想到他一反手,就把枪给递过去了:“在这儿呢,还有十发子弹,全都在。”   刘在野接过枪刚准备要走,突然转过头了:“青山,你没觉得这有点儿巧吗,咱刚在这儿谈抓陈光荣的事,矿业公司就出事儿了?”   宋青山也回头。   北岗抬起手腕来看着自己的电子表呢:“怎么,有什么事情吗?”   谷东终于聪明了一回,扑过去抢下那块电子表,小心翼翼的掰开。   还用说吗,里面就是一枚窃听器。   这下可好,宋青山进了卧室,把自己的枪也拿出来,招呼上承泽,打电话喊来东海,一块儿走了。   这一连串的事情,不止闹的谷东有点肚子饿,就连宋南溪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妈妈,金伯伯真是个坏人吗?”他说。   苏向晚听着街头的警报说:“严格意义上来不是,但是他有个心结,就是他儿子死的太冤屈,估计他不论干什么,跟这件事脱离不了干系。”   南溪才跳完舞,也觉得肚子饿,跟谷东俩对视一眼,叫开了:“妈,你能我们做点凉粉吃吗,咱们好久没吃过凉粉了呢。”   北岗也揉着自己的小肚皮呢:“妈妈,好饿哟。”   苏向晚故意说:“你不是有个小弟吗,找你小弟要饭吃去,干嘛吃我的饭呀。”   北岗的嘴,骗人的鬼:“金伯伯家的饭我又不是没吃过,臭的就像狗屎,还是妈妈做的好吃。”   要搅凉粉得有明矾,没明矾的话土豆是粘不成形的。   宋青山父子出了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苏向晚一想,正好呛点浆水,等他们执行完任务回来,有碗凉饭吃也挺好的,只是她一拉抽屉,就发现自己的明矾早已经用完了。   这院里的人来自天南海北,自有自己地方的一套风俗食饮,做凉粉的人家并不多,只有何妈,因为苏向晚教过,会散凉粉,而且家里有白矾。   苏向晚夜里怕黑,还喊了谷东跟着自己,一起去李逸帆家借白矾。   “妈,不会真的我是咱们家最傻的那个孩子吧?”走在路上,谷东颇为抑郁的说。   苏向晚说:“倒没有个谁更聪明,只不过承泽和东海有社会阅历,最重要的是他们读的书多,所以他们懂得多。”   谷东的心里,其实还是不愿意读书的。   但他现在也学乖了,要想爸妈爱自己,第一就是得有眼色,像北岗一样。   “你放心吧,我就算不考大学,在社会上照样能有阅历。”谷东蹦蹦跳跳的说。   苏向晚白了这小家伙一眼,觉得他还是受打击太少。   借完白矾回来,经过假山的时候下意识瞄了一眼,就见一个黑影子钻到了假山上。不用说,那肯定是陈光荣。   既然陈光荣来了,最不安全的就是南溪,而南溪恰好只跟北岗俩人一起在家里呆着呢。   “赶紧往回走,我看见陈光荣啦。”苏向晚说。   谷东顿时一个蹦子,张开双手跟只母鸡似的就堵在苏向晚前面了:“人呢,人呢,他在那儿?”   苏向晚眼看着陈光荣又从假山里头钻了出来,直奔自家那边而去,也是一阵飞奔。   老宋家。   南溪背着小北岗,哼着歌,从袋子里舀出土豆粉来,然后放进盆里搅匀,再和上凉水,就开始揉了。把粉揉搓匀了,再等妈妈的明矾回来,把它揉进去,擀薄切开,就是最筋道,也最光滑的手擀宽粉了。   再剥根葱,捣点蒜,加点醋汁儿,切一把小米椒,到时候搅在上头,又酸又凉又开胃,甭提多香了。   陈光荣本来跑的特别急,但一到苏向晚家门前,步子突然就放缓了,然后抱起手臂,静静的看着窗户里忙碌的宋南溪。   这是个跟他那个从来不做饭,也不搞卫生,痴迷于做官,打击别人,排除异已的母亲完全不同的姑娘,她的脾气比郭梅的更火爆,想端枪就端枪,想嘣人就嘣人,但是只是做一碗凉粉而已,她却能做的,叫他那么留恋从窗户里漏出来的那点灯光。   就跟小时候一样,不论她是在扔石头,还是给他气的跳脚,抑或像只白天鹅一样在人群中跳舞,陈光荣不论有天大的事情,都能一秒定格在那儿。   “陈光荣?”窗户里的宋南溪瞧见他了。   陈光荣笑着给宋南溪比了个八字,然后挥着手说:“宋南溪,再见呀!”   然后他转身又跑了。   谷东和苏向晚后脚而止,来的时候正好瞧见陈光荣跳着麻花步的往外走。   “别怕,假山里的枪已经给我们换成胡萝卜啦,他拿走的是胡萝卜。”宋南溪见苏向晚和谷东一直在担心,赶忙宽慰他们说。   谷东现在不敢再自忖天下第一聪明,隐隐觉得,要是大山活着,他的聪明程度论资排辈的话,估计会排在大山的后面。   做好了手擀粉,一人抱了一碗,几个人都站在窗台上,眼巴巴的看着外头呢,只听见外面警车呜呜的响,就不知道抢钱的坏人到底抓住了没。   当然,这夜宋青山父子都没有回来,直到第二天一早宋青山才回来,匆匆忙忙的要换衣服。   苏向晚和南溪还在睡懒觉,只有谷东昨天晚上在沙发上熬了一宿未睡,见爸爸回来,一副欲知天下事式的关心:“爸,怎么样,陈光荣给抓住了吗?”   宋青山进了厕所,拿起刮胡刀刷刷的刮着胡子:“你想知道?”   “抓心挠肝的想。”谷东赶忙就给爸爸挤好了牙膏,盛好了水。   宋青山接过牙刷一通猛刷,急的谷东恨不能把水直接灌他嘴里,让他把嘴巴涮了,好跟自己说话。   刷完牙,再洗完脸,宋青山还拿冷水冲了个头,擦干了脑袋才说:“矿业公司被人抢了三十八万,报警追钱,但是抢匪拿着钱不知道躲在哪里,我们搜了一晚上都没找到人,你猜人是谁找到的?”   “除了我爸没别人。”谷东竖起大拇指,就准备跟爸爸一起光荣一下了。   “光荣!”宋青山说:“钱是常利军和李大光偷的,但人是陈光荣抓着的,所以,光荣把钱和人都送回了公安局,他现在是英雄了。”   “啊?”谷东的下巴哐啷一声,差点没能合上:“那不是贼喊捉贼吗,常利军和李大光本来就是陈光荣的小弟,是他从监狱里带出来的。”   “对啊,所以他俩不怕死,也不怕进监狱,更不怕严刑拷打,因为他们相信,陈光荣依旧可以把他们从监狱里救出来。”宋青山自嘲一笑:“光荣那孩子是真聪明,可惜走上邪路了。”   惊喜吗,意外吗?   当所有人都以为陈光荣是想抢钱的时候,他真正想做的是立功,是奖赏,是再度夺回曾经在满大院里,被人人夸赞的荣耀感。   现在他还不知道自己包裹严实的枪成了两根胡萝卜,又是立了功的大英雄,估计此时正在不可一世。   高智商的犯罪分子,陈光荣可不好惹。   谷东只觉得天旋地转,腿一软就坐地上了。   不止大山,他发现,自己甚至连他从小就鄙视的陈光荣都不如。这还读的什么书,当的什么兵,他去要饭算了。   无比沮丧的谷东给自己端了一大盘子馒头,再加半盘子晚饭剩下的炒辣椒,还有半碟子咸菜,就在卧室里开吃了。   吃完之后往床上一躺,小猫钓鱼的床单,小猫吃鱼的枕头,多温馨的屋子啊,但是全家就他最笨,这个真相让谷东有点接受不了。   偏偏这时候,班主任周老师亲自上门,敲开门就说:“苏主任,我把谷东的毕业证给他送来了,您收下吧。”   “这才上初三,他一次试都没考过来,哪来的毕业证?”苏向晚说。   周老师笑着说:“那不都一样嘛,教育局多盖个章子的事情,反正谷东也忙,从今往后他就不需要再去上学了,往后他要做生意发了大财,可甭让他忘了我啊。”   就好比你人还活的好好儿的,外面有人已经在做棺材了一样,在老师看来,谷东已经完全没救了。   苏向晚接过毕业证,撕成几半扔到垃圾桶里,原回自己卧室里加班工作去了。   虽然她没发火,也没骂人,但是对于孩子来说,妈妈的无视比什么都可怕。   这多难熬啊,谷东于是跑到钢厂去找宋青山,看能不能想想办法,好歹让妈妈跟自己说句话呀。   宋青山把谷东从钢厂带出来,开着车一路带到清水县,又一路带到小宋庄自己那老宅子里头。   这地方是他曾经给苏向晚盖的院子,当初挑院子的时候,也是苏向晚挑的,据她用迷信的方式讲是风水不错,对面是个笔架山,而笔架在风水学里,是能出状元的。   谷东没怎么来过这地方,农村的院子,还挺新奇的,见门外一溜排栽了六棵松树,一颗比一颗要高一点,笑着说:“爸,这像六个解放军呐。”   宋青山带着谷东院前院后转了一圈,停在那六棵松树前面说:“当初我们家只有三个孩子,所以,笔架上三个峰就够了,后来又来承泽,你妈就在这儿种了棵树,是希望他也能成材,考上大学,后来又有了你,你妈就又跑来种了一棵,最小的那棵是有北岗之后我种的,你看它们只是几棵树,在你妈看来,那可是六个大学毕业的,最骄傲的人民解放军。”   拍了拍谷东的肩膀,宋青山说:“我跟你妈不一样,没想着你能读书考大学,明年起就要裁军,当兵会特别困难的,我已经在钢厂帮你焊了一架三轮车,上面还有一个烤炉,卖晾皮的玻璃罩子,从明天开始你就蹬着它先跑大街卖烤肉吧。”   “那怎么可能?我要考不上大学岂不是辜负我妈了,你宋青山休想离间我们。”谷东又羞又气,上车,还不肯跟宋青山一起坐,躲后座上一路嚎吻大哭着回秦州。   当然,这天下午他就去上学了。   据说他一进教室,因为杀气太重,直接就把班主任给吓晕过去了。   宋青山也是刻薄,把三辆车和烤肉架子推到家门口,只要谷东懒得学习想偷懒,立刻就会说:“别学了,去卖烤肉吧,爸也可以天天有烤肉吃。”   为了不让宋青山如愿,谷东愈发的开始奋发图强了。   东海因为休假期满了,急着回学校,第二天跟阿克烈烈俩就走了。   李承泽最近要分配工作,按理也应该到北京去报道,然后等工作的。   但是,他给陈光荣和金石玩弄了一回,这事儿就那么算啦?   因为立功而得奖的陈光荣到矿业公司接受两万块钱奖金的时候,李承泽就在不远处看着呢。   等光荣给矿业公司的车拉着,光荣游街的时候,承泽依旧在不远处看着呢。   “哥,哥,你快看,陈光荣一直在看你了。”南溪边跳着看热闹,边说。   李承泽把下巴抵在南溪脑袋上,也静静的看着陈光荣了。   陈光荣以手比八字,故意招摇着,丝毫不输气势。   对喔,李承泽心说,他最大的筹码,还是两把‘枪’,那就继续看他表演? 第222章 1985   ”这孩子怕不是傻了吧?”郭梅看着一直在傻笑的大儿子说。   陈爱党悄悄嘘了一声:“甭管他想干啥,我做菜,你洗鞋子,给孩子做顿好饭吃吧,他烤肉店都不开了,还能在矿业公司上班,这是成材了呀。”   金石在陈光荣举报有功后,就把陈光荣特召到矿业公司,让去当经理了。   郭梅死命的刷着陈光荣的大白球鞋,刷干净往上面涂着牙膏呢:“也是哦老陈,光彩跟我一起去学习当质检员呢,光耀明年怎么着都能走部队,咱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吧?”   陈光荣正在拍葱段儿,拍好了往锅里那么一溜,翻炒几下再把刚才拿豆瓣炒好的五花肉片子放进去,油呲啦啦的叫着,肉啪啪的裂着,闻着就是一股香味儿。   “儿子,还想吃啥,爸给你炒。”陈爱党在厨房里喊。   陈光荣在外头懒洋洋的说:“再摊个鸡蛋吧,记得油多点儿。”   “好呐。”家里总共就仨鸡蛋,陈爱党全磕了出来,见打出来碗底只有一点点,又挽了点面粉进去,刷刷打开,油放的多多的倒进去,哗啦一下划开鸡蛋,端起锅来耍一把,结果没耍好,鸡蛋飞到菜盆里去了。   郭梅蹲在地上,还在那儿说呢:“等咱光荣在矿业公司干稳了,你也进去干,咱们家就能比得上青山那家子人啦,日子也会越来越好的。”   陈爱党把菜盆里浸了水的鸡蛋又捞出来,回锅炒了一遍,端上了桌。   陈光耀和陈光彩俩也回家了,见桌子上居然有肉,小门房虽然挤,但也热热闹闹,更难得今天郭梅心情好,给大家盛好了饭,还特地给陈光荣压了一筷子肉。   “妈原来错怪你啦,光荣,以后这日子,咱们全家一起就好好儿的过,好不好?”郭梅还说。   陈光荣挟了块鸡蛋,一尝直接眼睛亮了:“爸,这鸡蛋真嫩,真好吃。”   陈爱党讪讪笑着:“好吃就好。”   陈光荣是多么冷静的人啊,依旧鄙视母亲,唯独见父亲那满头的白发时,心咯蹬跳了一下:富贵险中求,他妈混成什么样他不会管,但为了老爹,他必须争个光。   所以,这趟举报只是个序幕。   昨天晚上,他们策划着让常利军和李大光抢钱的时候,正好金石也赶过去了,虽然说有窃听器,但俩人错过了承泽和南溪换枪的事儿,所以俩人都不知道枪现在已经变成胡萝卜了。   两把枪,一把造命案,一把抢钱,因为是公安的枪,查又查不到陈光荣身上,到时候他不正好可以金盆洗手。   而那个命案,就是李承泽。至于抢钱,当然还是那二百万的补偿款。这个年代因为突然改革的原因,诞生了很多为钱不要命的犯罪分子,陈光荣在其中,绝对是智商和情商都在线的佼佼者。   听说李承泽为了落实工作得赶紧去北京,陈光荣也忍不住要行动了。   李承泽的习惯,只要在家,每天早晨晨跑一趟,晚上会到网球场去打网球,要是宋青山在,就跟宋青山一起打,要是宋青山不在,有谁在他就跟谁打。   而今天呢,正是金石帮他约的李承泽,就是没想到宋南溪居然也在。   李承泽刷刷的拍着球拍:“金伯伯,您倒是挺悠闲的,矿业公司才被小偷偷过,你还有心情打网球。”   “钱算什么,为了党,为了国家和人民的事业,咱们最重要是要锻炼好自己的身体。”金石笑着说。   俩人打的挺愉快,宋南溪等哥哥嘛,就在旁边给李承泽加油助威,背着水瓶子,就一口水,她都要喂李承泽喝。   “你俩这样子,不像兄妹,倒像要谈对象一样,李承泽,你不会要跟宋南溪谈对象吧。”金石没接到球,捡了回来又丢给李承泽发球,喘着粗气说。   场子里的大灯照的黑夜跟白天一样,宋南溪拿着个杯子就跳起来了:“金伯伯,不准取笑人。”   “先不要谈恋爱啊宋南溪,你金伯伯也有比承泽更优秀的小伙子给你介绍呢。”金石说着,李承泽一拍子已经把球拍过来了。   俩人连连刷刷打了几把,金石摸到了李承泽发球的窍门,连连就赢了几把。   这下金石更得意了:“承泽,我也给你介绍一好姑娘吧,跟伯伯说说,你想有啥样儿的?”   “我不喜欢太漂亮的女孩子,喜欢老实本分一点的,家庭好一点的,要能是您干闺女就更好了,我想给您当女婿,谁叫你们矿业公司里能有三十几万的现金呢。”李承泽死不要脸的说。   他边说,金石忍不住哈哈大笑,一球拍过去,李承泽还故意让着他呢。   “真是可惜,我现在没干闺女了,要不然我还真介绍一个给你。”金石一球拍过去,李承泽分明能接到,但还是故意让了一手。   “对了金伯伯,前阵子我在潘家园逛的时候,有一老头拿着一枚自由独立勋章,说是我外公的,上面确实刻着我外公的名字呢,我花了五百块钱买回来的,您要不要看看?”承泽说的时候,有点儿心疼钱,但更多的是喜悦,毕竟爷爷的军功章,他又找回来了一枚嘛。   但金石压根不需要看,直接就说:“假的。”   “为啥,您都没看过。”李承泽的肤色,一直都是一种特别渗人的惨白,他突然把只网球捏在手里,狠狠一攥。   金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猛然就闭紧了嘴巴。   南溪还在生气,拿旁边多余的网球往李承泽脑袋上砸呢,突然就见李承泽丢了球拍,三步跨篮的姿势直接跳过了球网,一脚就把金石给踹倒在地上了。   “因为独立自由勋章背面的名字是韩文写的,对不对?”一拳头捶在金石的脑袋上,李承泽说:“其实勋章压根就是你偷的,还说什么上面还有人的屁话,你偷了勋章,然后倒卖出去,还嫁祸给刘在野,你简直就不是个东西。”   又是一拳头,金石也开始还击了,嘴里不在叫:“光荣,赶紧报警啊,快喊公安来,就说这儿有军人在打人。”   军人打架,不论你打的谁,只要不是组织同意的,都得上军法。   李承泽本来准备再捣两拳的,想想还是算了,自己最近正准备落实工作,只要工作落实了,金石在上面的那个靠山究竟是人是鬼也就了然了,到时候再让组织查他、清算他,自己不惹脏,岂不更好。   所以一脚踹开金石,他说:“你就等着组织的清算吧。”   跟南溪俩从网球场出来,宋南溪瞪着眼睛说:“这要韩谷东,早把金石捶死了,就我爸,估计也把金石捶成肉泥了,这种事情你居然能忍?”   “傻丫头,这叫成熟你懂不懂?”李承泽扛着自己的球网说。   宋南溪还是觉得生气:“家庭条件好的姑娘北京多了去了吧,你在北京是不是已经给自己找好啦?”   李承泽揉上宋南溪的脑袋:“你觉得呢?”   南溪瞪了他一眼,暗暗觉得将来俩人要结了婚,估计她得给他吃的死死的。   俩人从篮球场经过的时候,就见陈光荣拎着两根胡萝卜,一脸看鬼似的看着李承泽呢。   显然,他今天计划的好好儿的,一条命,一笔钱,准备拿枪来取李承泽的狗命,结果出了门,却发现枪变成了胡萝卜。   南溪还给陈光荣招了一下手:“你好啊陈光荣。”   一个院子里长大的孩子们,总会有一些优秀的,永远都优秀,也会有误入岐途的,但要是没有李承泽几兄弟衬着,陈光荣也算是个优秀的孩子。   可是,偏偏就有李承泽兄弟,小时候打架打不过,长大了工作上依旧比不过,好吧,动点歪脑子,陈光荣不想比了,他想干死李承泽,来个清静。   可饶是这样,李承泽把他的枪就给换成胡萝卜了。   李承泽这家伙就是这么可恨,他哪怕当时戳穿了也行,可他就非得让他出个丑。   这回轮到李承泽拿手比八字,叭的一声了。   想杀人放火,和平年代,你想得美。   现在的陈光荣,就跟前阵子的谷东似的,自忖自己天下第一聪明,却没想到叫李承泽给从釜底抽了薪,气的一口咬上萝卜,咬的咔嚓咔嚓响呢。   他当然不会服输,而且要再酝酿,就是你死我活的大较量了。   不过暂且不说这些,毕竟你死我活,那不可能是你捣我一拳头,我再捣你一拳头那么简单的事情。   学校一趟趟的电话催着,李承泽也得离开家了。   谷东为了学习,不但不曾送东海,连承泽都没送。承泽敲他的窗户,这家伙一手馒头一手笔,拉开窗户说:“承泽哥哥你快走吧,等你再回来,一中新生韩谷东会到火车站你的哟。”   这盲目的自信,也就只有谷东有了。   据说李承泽原本的工作是在首都那边,军区的指战员岗位,但是他坚决谢绝了那边领导的挽留,暂时性的,把工作调到秦州军区了。   一个军事学院的研究生,到秦州来做指战员,他将是秦州军区最年青的少校。   东海反而调到了北京,在车辆研究所工作,他们的三究方向,是国家的第三代坦克。当然,阿克烈烈的炒锅和铁铲,也就跟着东海一起上北京了。   西岭依旧在边疆,前两天打来电话,说自己可能要生孩子了,问苏向晚生孩子之前需要准备些什么。   这事儿可把苏向晚惊的不小。   当然的,以为宋西岭还是只单身狗,没想到在沙漠里,除了蚯蚓之外,他还能找到对象?   仔细一打听,才知道宋西岭是找了沈星原,而且俩人的户口就在那边,人家俩早已经注册结婚,宋西岭也早不是单身狗了。   一年到头,他月月还往家寄钱呢,谁知道他已经结婚了呀。   苏向当机立断,就把宋西岭寄回来的钱,原封不动的又给他寄回去了。   寄完钱回来,一看幼儿园老师在大院门口站着,苏向晚心头已经是浮起一股不妙来。   “实在对不起啊老师,他今天又是想干嘛?”苏向晚问。   幼儿园老师也挺不好意思的:“大家午睡的功夫,我睡着啦,他所所有的小朋友喊起来,一起出了幼儿园,排着队,吹着哨子要去儿童公园玩,还是让交警给劝下来的。”   苏向晚低头看北岗,幼儿园是统一着装,小白背心小裤叉,别人的背心或者会脏,就他的滴水都甭想沾上去,干干净净,白皙的小脸蛋圆圆的,给太阳晒过的脸颊有点发红,抱着手臂膀一言不发。   但是老师说到激动处,渲染了一下当时北岗的不听话,北岗就要撇着嘴巴来个蔑视的表情。   而且,大门上人来人往,北岗也要面子啊。   所以,他不停的摇着苏向晚的手呢。   “是我的错,我答应孩子要去儿童公园里头玩,后来给忘了。”苏向晚对老师说。   老师其实很想责备北岗几句,但是碍于苏向晚家的家庭条件不好开口,也只能是说个再见就走。   “就那么想去公园玩?”把儿子抱起来,苏向晚问。   北岗撇着小嘴巴:“您都答应我半年了,也没带我去公园玩儿。”   “那就在后天吧,等你哥中考完咱们一起去。”苏向晚说。   谷东和北岗,要不是年龄差的太多,那都可以共穿一条裤子的,北岗当然乐意啊。   俩母子高高兴兴回家,一路上苏向晚又劝了很多叫北岗听老师的话,不能随便从学校跑出去,上课要认真听讲之类的话。   北岗嘛,跟他所有的哥哥都不一样,嘴上答应的好听,但心里自有自己的一套主张。   一个能把所有的小朋友忽悠起来,一起上公园玩的孩子,你怎么能当小孩子一样去哄他呢。   要在去年,他雄心勃勃,还想当的是整个光荣大院的第大。   直到今年,陈光荣不混社会,改入矿业公司了,谷东也不带小弟,认真学习了之后,北岗对于当老大才没了那么大的兴趣。   当然,一回家,棍子一扛,就跟小时候他的几哥哥似的,又出门领兵作战去了。   “我大咕咚语文96,数学满分,有不服的人吗?”谷东脖子里挂着个书包就进门了。   既然学习这么好,当然得鼓掌以示表扬。   苏向晚拍着手上的面说:“韩谷东是真厉害,一中今年应该稳了吧?”   “那都不算事儿,你不是说要带我们去公园里头玩,宋南溪赶不上了吧,她们从明天开始就要搞军训啦。”谷东说着,扭着舞步:“公园里的海盗船,没有宋南溪的话,我可以多坐一次哟。”   苏向晚却是眉头一皱:“不是已经军训过三个月了吗,怎么还要军训?”   谷东悄声说:“据说来了一特别帅的少校,营级教导员给她们搞训练,我姐还行,她们歌舞团那帮姑娘们听说教导员长的帅气,简直都要疯上天了,一个个儿从昨天就把行李收拾好了呢。”   南溪是宋青山的姑娘,就算是当兵,宋青山当然不会让她去更远的地方,所以就在军区歌舞团呢。   去年十一月开始,南溪进行了为期三个月的军训,那一回,把小姑娘给晒成了古铜色,差点没缓过来。一个春天,苏向晚给她专门托着李逸帆从香港买来的防晒霜,然后整天捂着,才算捂白回来,这就又要军训啦?   那她的白姑娘,岂不又得变黑?   这一重的操心还没完呢,外面王奶奶在敲厨房的玻璃窗:“向晚,你听说了没,大裁总,听说有些地方,可能整个军区都要裁掉,最主要的不是普通士兵,而是干部们,也就是说,他们得自己裁自己,有可能一个部队连编号都得撤,你们家东海和西岭几个现在可都是干部编制吧,有不有要被裁掉的?”   1985年的夏,于苏向晚来说,注定是非常忙碌的。   孩子们的工作还没有着落,南溪的同事们正在期待着年青教导的到来。   谷东要中考了,西岭的妻子要生了。   而最不安分的北岗,嘴上虽然答应的好好的,但随时都有可能带着全班的小朋友,去奔向他梦想中的儿童公园。   苏向晚揉了会儿面,心里暗暗的就念叨了一句:不是裁兵吗,索性把宋青山给裁掉吧。   要不然,一天天的忙成这样,还搞什么环游世界。   再晚两年,现在流行的摇滚乐队都要换茬了,她还想到国外去听几场演唱会,看看将来只能在大荧幕上看的那些老牌名星呢。 第223章 南溪的军训   红星厂,大清早的,苏富富才上班,居然给陈光荣带着一帮子人就围起来了。   据保安说,红星厂要搞私人承包制,现在被金石承包了,这帮人是来接手红星厂的。   “你们矿业公司也太过分了,什么叫红星厂是属于你们的,你们只入股了40%,剩下的60%属于政府,我们这是国营单位,请你们出去。”苏富富推着即将冲进来的人说。   陈光荣穿着黑西装,打着领带,还给自己搞了一副墨镜架在鼻子上,头发梳的油光蹭亮:“国有商业私人承包制,懂不懂,政府已经把这家企业承包给我们金总了,你们不同意也没用,因为矿业公司占着40%的股份,做为第二大股东,矿业公司同意承包,你们厂也有大部分职工同意承包制,这个企业它就属于我们金总。”   苏富富还在费力的拦着呢,陈光荣一把就把他搡倒在地上,进财务室了。   “你们可不能这样,这属于抢劫。”会计也给陈光荣吓的大声尖叫着。   有些职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冲出来想要阻拦陈光荣,他一扬手:“兄弟们,还等什么,上啊。”   身后一群扛铁铲的打手冲上前去,直接就把红星厂的公章,财务章和银行存折,所有的账本一股脑儿的给带走了。   苏富富没办法,只能去找苏向晚。   苏向晚近来一直在忙乳品厂,因为乳品厂除了政府,她是最大的股东,这个厂子必须得经营好,那里头有她的全部身家。   她有好长时间没有关注过红星厂了。   85年,正是公私合营,公有商业承包给私人最兴盛的时候。   可以说将来一大部分的有钱人,都是从现在开始,以各种手段把公有商业化为私有,就跟抢钱似的,凭空抢来的原始资金,然后才开始暴富的。   金石背靠着矿业公司,现在又拿下红星厂,把它变成他自己的企业,等过几年再把矿业公司私有化,那他岂不要成为整个北方最富有的人?   “姐,倒不是说我们不希望有私有,国营企业有国营企业的弊端,工资低,员工没有积极性,这些问题都存在,但是金石手下那个陈光荣就跟黑社会似的,把企业教给他们,我没法放心。”苏富富说。   苏向晚今天得忙着送谷东去考试,给苏富富塞了一个自己刚蒸出来,软软的大花卷说:“这事儿你不必怕,让我先打听打听,金石是怎么拿到厂子的,咱们再说吧。”   “可他们把我们的企业公章,存折都抢走了,我们马上得发工资啊。”苏富富说。   苏向晚嘴里叨着个花卷,见富富一脸的着急,回头掸着他的衣领说:“那你就给自己放个假,然后跟你媳妇带孩子到儿童公园里转一圈去,这事儿我来处理。”   苏富富的妻子从广州调了过来,也在红星厂上班,金石这一抢公司,俩口子都得失业。   目送着姐姐走远,苏富富抹平自己给撕烂的衣袖,就又回家去了。   苏向晚只能说自己知道了这事情,但金石怎么突然从政府那儿承包的红星厂,事先她一点风声都不知道,这事儿她还得打听一下呢。   考试眼看要开始了,谷东到了大门口,还得扭扭腰,再扭扭屁股,又往嘴里追了个小花卷。   苏向晚冷眼看着,觉得他应该要进去了,但他又从书包里掏了个鸡蛋出来,剥了皮就给吃掉了。   吃完之后,苏向晚觉得这回他可以进去了吧,结果他又蹦着步子来来回回,在外面跑了两大圈。   别的孩子都是一副大敌当前的紧张劲儿,只有谷东优哉游哉,在那儿摇来摇去。   “赶紧进去吧,再不然你就该迟到了。”苏向晚说。   她自己也忙,没时间伺候这个小祖宗。   谷东嘴里依然说着不着急,但时不时的还是在回头看后面。   韩明的车刚一露面,谷东嗖一下就躲苏向晚身后了:“韩明来了,赶紧让我躲起来。”   苏向晚抱着他的脑袋,直到韩明以为儿子已经进了考场,让司机把车给开走了,这才放开他的脑袋:“现在进去吧,你爸已经来过了,行吗?”   谷东还是不肯进考场,还在东张西望。   不一会儿,谷东那帮小混混的小弟们也来了,在马路对面给谷东摆着手呢。   谷东挥着手,嘴里念念叨叨:“一帮丢人玩艺儿,赶紧走走走,甭碍我的眼。”原来也不是在等他的小弟们。   苏向晚心说,这家伙到底在等谁啊,难不成他跟原来的西岭似的小小年纪谈了个女朋友?   不一会儿,一辆老式的战时指挥车抢了马路上所有人的目光,一路飞奔而来。   谷东就跟圈了一天刚放出笼子的狗似的,嗷的一声就追过去了,围着车就开始跳:“我就说嘛,我爸肯定会来的。”   却原来,这家伙等了半天,是在等宋青山来给自己加油打劲儿。   这会儿已经是开考时间了,老师都开始关铁门了。   谷东围着宋青山的车跳了一圈儿,等不到宋青山下车,就挥着两只手,抖着小屁股,跳着麻花步进去考试了。   苏向晚最近有好久没见过宋青山了。   钢厂一直特别忙不说,裁军百万的消息出来,整个秦州军区都被震动了,一下班大家就是回军区开会,学习,讨论。   现在国家有四百万军人,而军费呢,据说不到米国的2%,可以想象,军人们过的有多艰苦了。   但是,裁军,也意味着曾经在朝鲜战争、解放战场上获得过很多殊荣的一些部队,连编号一起都得消失。   据说四个干部里面就得走一个人,可以想象那得走多少人。   所以宋青山也是发愁,把帽子一摘,苏向晚下意识说:“你这白头发似乎又多几根,你站着,我帮你揪掉算了。“   “揪它干嘛,没必要的。”宋青山说着,就又把帽子给戴上了。   军人对于部队的感情,说白了,就跟谷东与他们俩口子之间一样。   平常人是不会懂他们那种,以组织为首,跟着组织走的心态的。   让他们复员,转业,拿一笔转业金,然后去干什么呢。   开烤烤店还是开饭馆儿,再或者到工厂里干保安,除了这些,平时只端过枪的他们还能做什么?   苏向晚见宋青山走的不是回家的路,问说:“你这是准备去哪儿啊?”   宋青山一直没说话,而且胡子拉茬的,人也没什么神彩。   苏向晚连问了两句,他才说:“我今天带你出去吃个饭,有个老熟人咱们得去见见。”   什么老熟人还要宋青山来介绍?   “谁啊?”苏向晚挺好奇的。   宋青山侧首看了看苏向晚,又打了把方向盘:“不行,你得回去把自己打扮漂亮一点。”   非得要打扮漂亮才能去见的老熟人,这叫苏向晚愈发的好奇了。   当然,宋青山的审美水平在今天,也可以说是发挥了超常水平,自己给苏向晚挑衣服,挑了一件她新买的,正红色的连衣裙。   这连衣裙苏向晚买来的时候嫌它颜色太艳,再说了,自己是个干部,所以没怎么穿过,但今天宋青山就非得要她穿这一件。   “算了吧,在家里看看就得,穿出去多丢人啊。”苏向晚说。   宋青山可不这么觉得,指着自己身上的军装说:“绿叶就得红花来配,你今天必须穿这个。”   直男审美的宋青山,今天连苏向晚的口红都要干涉:“就这一管,给我厚厚的涂一层上去。”   “你得告诉我,咱们要见的人到底是谁啊?”苏向晚白了宋青山一眼,接过口红说:“这么红的口红不能那么生涂,得往上点,你看我的,一点点的轻点上去,边界虚一点,现在看,漂亮吗?”   宋青山凝目端详了片刻,深叹一口气说:“漂亮,真漂亮,每回你一打扮,我就觉得自己捡了个大便宜。”   又美又洋气,四十岁的苏向晚比她二十出头那回儿,可漂亮多了,脸上连皱纹都没有。   俩人出了门,正好王奶奶拄着棍子走过来,停下说:“哟,南溪把自己打扮的恁漂亮。”   苏向晚故意停下来给王奶奶看着呢:“哪您就多看两眼,怎么样?”   王奶奶摸着苏向晚的手说:“小姑娘的胳膊真是软和,你妈最近老不见……这向晚吧,这么红的裙子,你穿着去干啥?”   苏向晚笑着就跳上车了:“再见啊王奶奶。”   这一路上开着车,老式的战时指挥车只是外头看着威风,里面可没空调,不一会儿人就热的要死了。   大概宋青山觉察到自己即将失业,以后得靠苏向晚的鼻息生活,走到半路上,还特地下车,跑到新百货大楼里转了一圈,给苏向晚买了个三色冰激林出来。   现在的冰激林奶味儿足,没有那么多的香精在里头,味道反而挺香的。   “现在这感觉,跟你所谓的上辈子没差别了吧?”宋青山笑着说。   苏向晚看了眼外头:“楼矮了点儿,人少了点儿,但要论幸福感,确实比我上辈子幸福多了。”   “你那时候吃不起冰淇淋吧。”宋青山一厢情愿,以为是冰激林让苏向晚开心的,可给乐坏了:“我就知道你没自己吹的那么厉害。”   “哪儿啊。”苏向晚白了宋青山一眼说:“我要想吃,买十个回来,只吃一个扔九个都可以,只不过那时候太忙了,没时间吃冰激林而已。”   宋青山舔了舔唇,因为苏向晚这句形容,大概能理解上辈子的她了:“工作累,压力大,时时想着工作,就算给你冰激林你也吃不香,对不对?”   苏向晚顿了顿,说:“还真是这样,比如我这会儿吃冰淇淋,就觉得它挺香的,因为我没那么急,那么忙,心里没那么多操心的事儿。”   宋青山心里暗自有点得意,心说看吧,跟着我可比单身一人好多了吧。   秦州宾馆。   苏向晚对自己美貌如花的自信劲儿,就有曾经谷东对自己智商的自信劲儿。   结果一把推开包厢门就惊呆了,因为包厢里只有俩人,一个是金石,另一个则是阿德里安。   当然,宋青山想要的效果肯定是惊人的。   不论金石还是阿德里安,抛开别的不说,只看苏向晚今天漂亮的样子,直接挪不开眼睛。   阿德里安站了起来,假借法国风俗,以公谋私,就给了苏向晚一个大大的拥抱。   “阿德里安这个大特务头子,怎么还没被遣返出境?谁让他还在四处乱蹦哒。”整理着裙子坐下,苏向晚悄声说。   宋青山声音也很小:“一会儿跟他聊一聊,你就明白为什么了。”   曾经在珍宝岛,既然阿德里安能因为女人这个百试不爽的话题跟宋青山做朋友,那么他跟金石也能找到共同话题,毕竟金石到珍宝岛的时间,比宋青山长的多。   所以阿德里安和金石认识再正常不过。   当然,这俩人认识,很多事情也就解释的通了。   军功章是他给阿德里安的,乃至于现在他做的很多事情,背后的那个,很可能就是阿德里安。当然,不止他俩,他俩的上面肯定还有别人,总之,阿德里安和金石所代表的,是一个很能左右时局的小利益团体。   这个利益团体,现在不止盯上苏向晚一手带起来的红星厂。   要苏向晚猜的没错,他们还看上了钢厂,以及奶粉厂,矿业公司,秦州的这几个支柱产业。   总之,洋鬼子带着他的土翻译,拉响了战斗的号角,这是准备跟苏向晚抢钱来的。   今天晚上,歌舞团的汇报演出轮到宋南溪报幕。   所以,她正在后台练报幕。   对着大镜子,先是微笑,再是形体,从眉毛到嘴巴的角度,再到吐字,那怕是最简单的报幕,南溪也练的一丝不苟。   “哎南溪,现在咱们演出又不多,军区要裁兵,听说歌舞团首先就得撤销,你来的什么劲儿啊,我反正在歌舞团也呆腻了,又不可能唱出名,想去医院,能接触好多优秀的大小伙子呢。”南溪的好姐妹小秦说。   南溪挥手说:“别打扰我练台词,赶紧换你自己的衣服去。”   “别呀,马上今年我们的军训就开始了,不是都跟你说了,首都来的指战员训咱们,我听人说长的特帅,你还练什么呀,今天晚上咱去的是养老院,你练的再好也没人看得见。”小秦说。   南溪在表演上,就有宋青山在工作上的轴劲儿:“演给谁看不重要,演砸了就是自己丢人,这是一个艺术工作者的职业素养。”   小秦拽不动南溪,听外面的姑娘们喊着说来了来了,嗖的一下就跑出去了。   南溪依旧在练她的台词。   练完之后回宿喝了杯水,上了个厕所我,回来继续。   练完之后就又开始唱歌了。   这阵子外面一直传言,说部队大裁军,最先裁掉的就是她们歌舞团。   别的姑娘都在给自己打听出路,跳舞唱歌全放到了一边,唯有宋南溪,到现在还是执拗的坚持着自己的专业。   突然,后台的电话就响了。   南溪本来伸着手在唱《我爱祖国的蓝天》,一听见电话声,吓的竟然打了个咯。   但电话一直坚持不懈的响着,一副这边的人不接,他就打到底的架式。   终于,南溪一把还是把电话给接起来了。   “今天练的怎么样,晚上是敬老院的演出吧,我有点忙过不去,让人送两束花过去给你,好不好。”里面居然是陈光荣的声音。   南溪立刻就说:“跟原来你送的所有花一样,我会立刻扔进垃圾桶里去。“   “跟花一起,还有一张黑胶唱片,可是《天鹅湖》的原声,宋南溪,你真舍得把它扔掉?”陈光荣语气里还带着点笑:“那东西咱们国内可没有,我可是专门从法国帮你买回来的。”   歌舞团的后台正好有一台唱片机。   《天鹅湖》的原声,对于任何一个学舞蹈的女孩子来说,诱惑力都是巨大的。   但宋南溪还是啪的一把,就把电话给挂了。   当然,她就是用屁股想,都能想得出来,陈光荣在电话那头,肯定笑的又阴又狠。   转眼大半年,李承泽只在半年前打过一个电话,时候正好是她的军训期。   本来她一直在军训,就那天偷懒请了个假,躲在操场的围墙后面,吃了一根谷东给她用绳子吊进来的热包谷。要说倒霉也就在这儿,结果李承泽电话打来的时候,她正在给女教官通报批评。   不就一根热包谷的事儿吗,她跟李承泽抱怨了几句,李承泽不体贴不说,反而硬梆梆的就来了句:“不想训练,只想偷吃包谷,那你还当兵干嘛?”   南溪给气的,把电话啪一声就给挂了。   然后她就转到歌舞团了。   李承泽又不是不知道歌舞团的电话,到现在,一个电话也没给她打过。   倒是陈光荣阴魂不散,整天想尽办法,不是让人给歌舞团的姑娘们送糖送花,就是请姑娘们一起去看电影。   一到周末,整个歌舞团的姑娘嘴里说的全是他。   当然,陈光荣毫不避讳自己的目的,那就是追到宋南溪。   南溪当然没把陈光荣放在眼里,不过鉴于他还算礼貌,没有私底下跟自己见过面,她就没把这事儿给说出来。   捏了捏嗓子,南溪再度的就唱起来了。   不过就在这时,小秦从外面冲了进来:“南溪,不骗你,咱们的指战员真的超级帅气,已经上楼啦。”   南溪给打断了一回,再捏了捏嗓子就又唱起来了。   “你聋了吗,真的,特帅一指战员,就是看起来挺凶。”小秦又说。   南溪再度给打断,白了小秦一眼说:“就陈光荣你都觉得帅,我很怀疑你的审美。”   小秦说:“你就是丈着陈光荣喜欢你才说这种话,要不然你凭良心讲一讲,他长的帅不帅,人家还是矿业公司的经理呢,年青,钱多,长的帅气,追你那是你的福气。”   “你要喜欢这福气,让给你了。”南溪扭着脖子说:“对我来说,啥也不及唱歌重要。”   不过就在这时,南溪就看见镜子里,一个穿新式军装,肘腕里夹着大檐帽,皮肤白皙,鼻梁分外高的男人一副阴气沉沉的样子,正在红色的幕布前面盯着自己呢。   见她给吓呆的样子,他突然低头,勾起唇角就笑了一下。   顿了半天,南溪才从心里尖叫了一声。   王八蛋的李承泽,押她中考一回还不够,居然跑来给她当教官了。   南溪的悲惨日子就这么到来啦! 第224章 帝国主义   金石点好了菜,笑着问宋青山:”准备好回家了吗?”   阿德里安笑着摇起了头:“青山是天生的军人,让他脱下军装,他的心里估计比死还难受。”   “那是,现在老山前线还在打仗呢,青山不止一次的申请,想到老山前线去,可以想象真的退役,他得多失落。”金石又说。   宋青山侧首问苏向晚:“还想不想吃冰激林,我听说这儿的更好吃。”   这个年龄可不是放纵自己的时候了,糖要戒,甜品冷饮更要戒。   这世上可没什么真正天然的大美人儿,苏向晚到四十岁形体都没变过,跟她一直守着嘴,迈开腿有很大的关系,所以她果断的就给拒绝了。   “据说你们整个秦州军区都有可能被撤编,青山,你赚钱的机会来了。”开门见山的,金石又说。   宋青山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你怎么知道整个秦州军区要被撤销?”   金石说:“目前咱们有十一个大军区,上面的意思是只留七个,剩下的四个全部撤销,所有人员全部转向社会。既然秦州军区撤销,那么你们钢厂也会转成社会企业,你见红星厂了吗,它现在属于我了,昨天我翻了一下账本子,那么一个卖冷饮、啤酒和饮料的小厂子,一个月的利润足足有十万。”   宋青山于是问:“红星厂要搞私人承包,这么好的事情事先我们怎么一点风声也没有听到?”   金石傲然一笑,指着阿德里安说:“是他从北京先知道的消息,然后通知我的,怎么样,我这先机抢的巧吧?”   见宋青山和苏向晚一脸的遗憾,这家伙递过来一个存折,示意宋青山看。   宋青山接过来打开一看,吃惊不小:“二十万,金石,你这是送我的?”   “当然。”金石笑着说:“你们军区一撤销,大家都得转业,年青点的还能谋到个好岗位,你这岁数到哪儿上班人家肯要?真去做个保安吗,你自己也受不了啊,来红星厂当总经理吧,我给你年薪二十万。”   85年的二十万,三十年后的二百万都比不了,那是一笔天文数字的巨款。   要真的转业了,一年二十万的工作,宋青山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红星厂一年才赚多少,你拿二十万给我发工资,你自己赚啥?”宋青山说。   金石又推过来一系列的合同,这些合同上面列的详细又清楚,一整套,先是钢厂由军工转向破产重组的审请,然后再是私有承包制的审请,一封又一封,列的详详细细,只差名字和日期了。   这份连带着的,是一张五十万的存折:“青山,你这问的就不上道了吧,从现在开始,你要能把钢厂的破产重组和私有化办下来,我给你五十万。”   这一大手笔,就连上辈子见过大钱的苏向晚都给惊喷了:“金石,政府可是会查你的私人账号,你哪来那么多钱?”   阿德里安赶忙说:“钱不是问题,要这些不够,我们这边还有更多,但是我得恭喜你的是,宋青山,你作为一个军人,即将就要成为这个国家最早一批富起来,并且永远都会有钱的有钱人了。”   苏向晚快人快语:“你们这法子挺好的啊,先把军工企业给搞破产,然后再引入外资,变成外资企业,套句十年前的话,这不是把自己的国防送给帝国主义吗?”   金石笑的很克制:“苏向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改革开放就是红色的资本主义,而你是一个爱钱,并且一直孜孜不倦在想各种办法赚钱的人,我把钱送上门来还不好吗?”   因为宋青山一直没表态,苏向晚就摇了一下他的胳膊:“走吧,这种饭有什么吃头。”   宋青山却伸出手来,示意金石和阿德里安俩人把手都递过来。   金石把手递了过来,还笑着说:“别人家都是女人要挣钱,男人不敢迈腿,苏向晚,你这觉悟也太低了点,你要再这样老古董的思想,我都觉得你配不上青山。”   阿德里安站起来,也把手递了过来:“青山,改革势在必行,谁掌握先机,谁就是能拥有财富的人,祝我们一起成功吧,怎么样?”   宋青山嘛,永远一身军装,一张黑脸,别人也看不出他的意图来。   但是他握着阿德里安和金石的手,突然两边用力,金石和阿德里安只觉得自己像给两只钢筋铁手箍着一样,怎么挣扎也挣不开,隔着桌子,俩人的脑袋就咣咣咣的撞到了一起。   撞了个眼冒金星,宋青山再拎起金石的脑袋问:“看见金子了吗?”   “青山,你这也太过份了吧?”金石两手抓着要反抗。宋青山再连撞两下:“这回看着金子了吧,财富啊,祝你们发财愉快。”   就这么着,他把俩人松开搡到椅子上,拉起苏向晚的手就走。   “宋青山,我见过太多在部队上不可一世的人转了业,给人呼来喝去像条狗一样,你就等着被人当狗喊的那一天吧。”金石气的把一只碗砸了出去。   阿德里安鼻子都给撞出血了:“让他走,咱们再找别人,秦州军区总有愿意跟我们合作的人。”   总之,在这俩气急败坏的人看来,宋青山简直就是死不开眼,活该转业后去当个保安大爷。   俩口子出了包厢,宋青山本来要走的,又折回了大厅,问服务员点了几样菜,跟苏向晚俩就在大厅里吃了起来。   “夏威夷果炒西芹,这菜怕不便宜吧?”苏向晚嚼了口西芹,秦州不产这东西,好久没吃过,她还挺想念的。   是很好吃,但是随着改革开放,饭店也于时俱进,菜涨价了不说,量只有一点点。   宋青山点这盘菜的时候,一看菜价要三块八,差点没吓死,不过还好,他现在慢慢琢磨出苏向晚的心意来了,只要他觉得她喜欢吃的,她必定喜欢。   “是不便宜,但你今天穿的这么漂亮,就该吃点好的。”宋青山淡淡的说。   他临走的时候抢走了金石拟的合同,这会儿饭都不吃,正在仔细的钻研那份私有化的合同呢,头都不抬。   苏向晚蓦然停了筷子:“你现在说话可真好听。”每一句都能说到她心坎上。   “有吗?”宋青山挑了一下眉头,又把头低下了。   嗯,不止说话好听,四十多岁还那么瘦削,紧健,不论你外国人还是大老板,拎起来就打的样子也有他独特的魅力,这个男人啊,越老越帅气了。   听说南溪第二天一早又要军训,考试回来的谷东先就叫了一声:“不可能吧,谁这么狠,敢在七月份这么热的天儿训我姐?”   南溪气鼓鼓的说:“那家伙你还认识呢,这么热的天我肯定会给晒黑的呀,我不想训,我只想唱歌跳舞,可我不敢跟他说。”   既然考完了,而且自己估了一下考一中没啥问题,谷东连小弟都不用喊,把北岗叫上,一人从门口扛了根棍子,就打算到军区去看一下,想给宋南溪搞军训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结果刚一出门,就碰上李逸帆了。   “北岗,你爸你妈呢?”李逸帆说。   谷东也不清楚爸妈去哪儿了,自发的认为俩人是上班去了:“李阿姨,我爸我妈工作很辛苦的哟,肯定是上班去了。”   “可他们都不在单位啊。”李逸帆说。   谷东依旧是那么的体贴:“那就更辛苦啦,他们肯定是去外面忙工作啦,我爸我妈这些年就没休息过。”   俩兄弟从篮球场这边绕过去,准备去军区的大操场。   虽然同在军区里头,但大操场是用铁丝网跟外面隔绝的,不远处就是军区大礼堂,看大礼堂外面的红板上写的《黑炮事件》几个字,估计大礼堂里应该在放电影。   把北岗架上铁丝网的时候,谷东就见苏向晚和宋青山俩一前一后的从大礼堂里头出来了。咦,他愣了一下,心说,不该爸妈背着我们,悄悄俩人跑去看电影去了吧?   但这个念头也是一转即逝。   在谷东想来,爸爸妈妈不带他们,自己跑出去享受生活,那是不可能的。   “新来的指战员呢?”谷东远远看见小秦和几个姑娘在操场上跳舞,叉腰就喊了起来。   这俩兄弟,一个叫歌舞团的姑娘们讨厌,一个大家则爱的不行。   没人理谷东,小秦倒是问北岗:“宋北岗,你想干啥?”   北岗人狠放不多:“揍他。”   “喽,就在那边二楼上,我们也想看看他,你们去把他喊出来咱们看看。”几个姑娘一起指着那边说。   谷东嫌北岗小短腿跑的太慢,架上弟弟就上二楼了。   一个敲门一个踹,北岗声音跟谷东小时候一样粗:“出来啊兄弟,让我看看你是谁?”   谷东则聪明得多:“同志,开下门嘛,我有四个爸,一个叫谷北,咱省公安厅的厅长,你听说过没,要没听说过,宋青山你总该听说过吧,这个你要也没听说过,还有一个我不兴提的叫韩明,至于我妈……“先吓死这丫的。   门咣的一声给拉开了。   下面的小姑娘们本来看的眼巴巴的,刷的一下也全站齐了。   李承泽看看谷东,再看还在拿脚踹的北岗,把那小家伙拎了起来:“你俩怎么进来的?”   谷东愣了半天才说:“承泽哥哥,不会是你要给我姐搞军训吧?”   ……   “你不知道吗,她的皮肤就是我们家的命,你要敢把我姐晒黑,你给我等着。”谷东说。   北岗也说:“等着。”   李承泽弯下腰,指着北岗的小鼻子说:“我会特别特别温柔的。”   这就对了,俩兄弟挺乐观的,虚惊一声啊。   既然是李承泽当教官,宋南溪应该可以天天病假,吃着雪糕冰激林躺床上训练的呀。   虚惊一场,俩小的还从李承泽那儿拿到了好多他从北京带来的零食,什么牛扎糖、大白兔、方便面,还有花生米,就在李承泽的护送下,原路返回,又爬出铁丝网子,回家去了。   苏向晚听说是李承泽给南溪搞训练,也是心头一喜,还安慰南溪说:“他是你哥,再怎么样也会保护你的皮肤的,我估计他就是怕别人给你们搞训练要晒黑了你,才专门回来的。”   南溪想起刚才李承泽那阴森森的笑,再看全家上下都在盲目乐观,真是有苦都说不出来。   晚上还得去敬老院慰问演出,南溪来不及吃饭,急匆匆的就走了。   李逸帆再度上门,可算把苏向晚给堵住了:“向晚,大好消息,有个外商来咱们秦州投资,一下子就得给奶粉厂注资上百万,我觉得你应该见见他。”   “是不是阿德里安?”苏向晚说。   李逸帆脸上的笑愈发的浓了:“你怎么知道的,就叫阿德里安,法国男人,一见面就送了我一套化妆品,看看我这眼袋,是不是消了很多。”   “李书记,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吃起来甜不甜?”苏向晚说。   李逸帆的脾气,可不喜欢苏向晚这么冷嘲热讽自己:“有话你就直说,现在是政策允许,不对,上面的政策是强压着我们搞经济,沿海都在搞中外合营企业,好容易有外资到咱们省投资,我还想别人是老古董,你苏向晚的脑子该是清醒的,你怎么比别人还老古董?”   “因为我吃过的盐巴,你吃过的面粉还多呗。”苏向晚说。   李逸帆在领导位子上干的久了,听惯了顺耳的话,那怕苏向晚跟她关系好,这一句可受不了,眼看就要跳起来。   大热天的,苏向晚正在锅里下漏鱼,盛了一碗出来,递给李逸帆,把她推到凳子上坐下了,才给她仔仔细细的,讲了一遍阿德里安的由来。   以及当初他为了以轰动国际的新闻,是怎么给李承泽下套的,还有他从金石手里拿承泽外公军功章的事儿,就细细讲了一遍。   然后才说:“你看看,这人是不是有问题?”   李逸帆当了那么多年的领导,对于这种事情肯定是有一定谨慎的,但毕竟现在大家都在搞外资,再说了,外国人拿钱进来给咱们搞投资,这事儿表面上看起来可没什么害处啊。   “就算那个阿德里安是想用外资控制咱们的企业,主动权在咱们手里,让他们先把效益提起来,咱们秦州的效益也就提起来了呀。”李逸帆说。   苏向晚听明白过来了:“红星厂,是你给金石的吧?”   “我哥在工业部,他说金石人不错,打了个招呼,我就把金石的审请给批了。”李逸帆说。   这不就了然了嘛。   金石和阿德里安这帮子人,不是具体腐蚀哪一个人,他们是拿着钱,见领导就腐蚀,然后再把所有的关系结成网络,有的时候是钱,有的时候打的直接是发展的旗号,一点点的,就把公企全变成私人财产了。   “我现在什么都不跟你说,咱们顶多等几个月,你就知道擅用外资,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了。”苏向晚说着就拿回了自己的碗,把门打开说:“好了,你也该回家了,快去吧。”   “别呀,咱俩再聊聊呗,你的眼睛是不是也用了眼霜,才没有皱纹的。”李逸帆说。   苏向晚指着自己的眼睛说:“反正我从来没有用过别有用心的人送我的眼霜。”   这不直白的讽刺吗?   李逸帆给气了个不轻。   当然,回家之后,她立马就准备了些钱,使着何妈,让她还给金石去了。   作为领导,不想被人腐蚀,那可是个大学问。   南溪今天在敬老院唱的,就是那首《我爱祖国的蓝天》。   她小时候嗓音清流,灵动,就跟小天使似的,长大之后嗓音柔了很多,沙沙的,不是主流的民族乐声,但是听起来就跟绸缎似的,特别有自己的风格。   尤其是那句晴空万里阳光灿烂,每回陈光荣听到,都会觉得自己身上的千疮百孔,都能叫宋南溪这温柔的歌声给抚平。   陈光荣要放在旧社会,那该叫票友,因为这半年多,只要是宋南溪公开演出,他就必须到场。   当然,只要到场就必须使着自己的小弟们到后台去送花。   今天不止花,还有一张格外珍贵的黑胶唱片,俩样子都交到手下手里,陈光荣还在叮嘱:“她要扔就扔,这黑胶唱片她想掰就掰,你们别理,送到就行了。”   “这黑胶唱片老值钱了吧,你真的让宋南溪想掰就掰?”小弟不解的说。   陈光荣把领带往下抽了抽,一手夹着烟说:“她想掰多少都行,反正咱有的是钱,我还怕她不掰呢。”   正好这时候,他就见李承泽开着宋青山那辆老式的战时指挥车,也到敬老院门口了,把车停那儿,下车之后两手叉着兜,掂起脚来,看敬老院食堂里正在表演的宋南溪呢。   宋南溪在台上唱着,下面的几个老太太为了晚上谁偷了谁一块蛋糕,正在那吵架,吵着吵着用瓜子和花生打起架来,有个老太太眼神不好,都把花生丢上了还在丢。   宋南溪边侧首躲着花生,一边还在舒着手臂,一手拿着话筒的唱着。   李承泽咧嘴笑了一下,远处的陈光荣也就笑了。   李承泽从明天开始就要给宋南溪搞训练了。   但宋南溪喜欢军训吗,不,她一点都不喜欢。   而人喜欢,或者讨厌一个人,有时候并不是你心里想的那样,更多的时候,喜欢是一种习惯。   他死缠烂打,整整追了半年多,已经在宋南溪的心头种上习惯了。   他就是在等李承泽回来,这下可好,等军训开始,他的温柔攻势会更加强烈,到时候就看他李承泽要怎么连人带名声,以及他的军衔,一起丢个滚瓜尿流吧。 第225章 民族品牌   第一天军训。   李承泽才到操场上,歌舞团的姑娘们已经主动站好队了。   “同志们好!”   “首长好!”   “同志们的皮肤很白啊。”李承泽横扫了一眼,意味深长的说。   姑娘们声音格外的大:“首长的皮肤更白。”   而且哗啦啦的,除了包团长之外,所有的姑娘都在笑,包括平时不苟言笑的副团长,全在给李承泽鼓掌。   “这是你们歌舞团的每年的例行军训,由我来陪伴大家一起完成,谢谢大家。”李承泽又说。   鼓掌声此起彼伏,好不热烈。   这要别的教官,估计脸都红了。李承泽还是那张白脸,一丝一毫都没有变过。   今天简直是个再好不过的天气,天阴,眼看就要下雨,实在是军训的好时候。   当然,比起半年前那回军训来,现在刚入团的姑娘们也有经验了。   包团长年龄大了,有资历,是第一个不肯军训的:“报告教官,上面领导找我开会,我得请个假。”   谁知道她上面是哪个领导,总之她要走,副团长得跟着给她拎包,俩人一起溜了。   “哎哟,我肚子疼,估计是早晨吃坏了,我也得请个假。”平常身体就不怎么好的小王也说,于是,三三俩俩的,有四五个姑娘信誓耽耽说早晨吃坏了,也请假溜了。   现在的歌舞团,原来叫文工团,得有好几百人。这些年慰问少了,持续的改革,人也少了很多,但现在也有二百人,不过大部分都是干乐种、编曲、编导之类工作的。   这帮人年龄都大了,素养还在,每年的军训也绝不偷懒。   但就是表演的这帮姑娘们,不知道原来的教官是怎么训她们的,总之,爱美的姑娘们,太阳是她们的天敌,站军姿是她们的地狱,想要逃避,办法多得是。   “宋南溪,你不请假吗,请个假,咱们一起回团里,在宿舍窗子上看教官军训吧。”小秦悄声说。   宋南溪倒不是不想偷懒,她想偷懒的要命,但是像好这种领导家的闺女,不说上面领导们都看着呢,就李承泽那个活阎王,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的,会任由大家找借口请假?   “你去吧,我不敢。”宋南溪诚实的说:“教官很凶,不是吗?”   恰好李承泽目光扫过来,绿军帽下两只眼睛还浮着笑,小秦觉得他可帅气啦,怎么宋南溪怕的要死。   没有一个姑娘想被晒黑,所以小秦举起手说:“报告首长,我低血糖,感觉自己有点晕。”   “那下去休息吧。”李承泽说。   小秦吐着舌头也一溜烟儿的跑了。   当然,说自己肚子痛的,说低血糖的,那都是骗鬼的,大家一起回到宿舍,打开窗子就是大操场,既可以欣赏教官的帅姿,又可以休息,何乐而不为?   眼看中午的时候,太阳刷的一下就出来了。   猛于虎的太阳啊,晒着宋南溪的脸,她心里暗叫一声不妙,突然想起来,自己早晨好像没有涂防晒霜。   没太阳的时候还好,这太阳一出来,她不会又黑成去年年底那个样子吧?   但是,正在站军姿呢,这时候怎么好跑到宿舍去涂防晒霜。   但是前后左右,团里的姑娘们几乎全喊着低血糖,一个个的都跑了。   南溪不是不想跑,只是她怎么看,一直在踱着步子的李承泽都在盯着她看,这一看,就把南溪的腿给吓软了。   好容易等到中午12点,下班铃一响,后面军乐队的老张就笑着说:“将门无犬女,没想到一帮姑娘,留到最后的是咱们南溪。”   军乐队的一帮子都在附合:“可不,人家哥哥在那儿军训,小姑娘都不偷懒。”   中午吃完了饭,照例要去睡觉。   宋南溪就纳闷儿了,李承泽这趟回来,住在宿舍不回家不说,难道他真的就准备铁面无私,跟她也不说一句话?   这还是小时候那个事无巨细,什么事情都依着她的哥哥吗?   “宋南溪,宋南溪!”南溪刚躺下,外面有人悄悄儿的敲门呢。   小秦比宋南溪耳朵尖多了:“来的肯定是谷东。”   “你咋知道的?”宋南溪跟同宿舍几个姑娘全跳起来了。   小秦笑着说:“他喘气的声音都跟别人不一样。”   果然来的就是谷东,拎着一塑料袋的冰棍儿,自己取了一根唆着呢,打开门,先指上小秦的鼻子,等小秦把抢过来的冰棍儿递给宋南溪,直到宋南溪打开冰棍的纸片唆了一口,这家伙才从二楼上直接一个倒翻,挎着栏杆下了楼,飞一般的跑了。   好吧,这是第一天,下午又是大太阳,宋南溪不知道李承泽到底要拿自己怎么样,厚厚的给自己涂了一层防晒霜,下午苦着脸,又军训去了。   不比上一回是冬天,气温低人会舒服一点,这一天下来,腰酸腿软,胳膊都捋不直。   李承泽依旧没有来找过宋南溪,当然,据说他刚到秦州军区,还有好多别的事情呢,至于给歌舞团当教官,才是他的临时职业。   第二天又是一天大太阳,宋南溪当然又给自己涂了满满的防晒霜,因为看胳膊和手黑的厉害,索性胳膊上手上,全涂的满满儿的。   这一天,李承泽仍然任由那帮姑娘们请假,一个个不是来例假,就是低血糖,还有拉肚子,总之,全跑了,只剩下一个脸上摸的白乎乎的宋南溪。   当然,宋南溪依旧不敢跑,实在热的熬不住的时候,就想想谷东给她送来的冰棍儿那凉凉的甜,这样才能熬过去。   第三天了。   李承泽仍然任由那帮姑娘请假,军训仿佛成了一场笑话。   宋南溪依旧没有等到李承泽跟自己说话,他照样每天来上班,完了就走了,跟她连一句话都没说过。   “南溪,你变黑了好多呀。”这天晚上,大家一起洗澡的时候,小秦就笑着说。   南溪一看镜子里的自己,也是给吓的哇一声:“天啦,我怎么这么黑?”像个包公一样。   看来不论你防晒霜抹多少,只要你不是李承泽,该晒黑还是得晒黑啊。   这到了第二天,南溪犹犹豫豫的,一大清早在食堂里,就找李承泽请假去了。   “首长好。”南溪还是头一回这么别扭的跟李承泽说话:“我肚子疼!”   “你的例假至少还有半个月,你从来吃冰棍儿不会拉肚子,告诉我,为什么肚子疼?”李承泽正在喝小米粥,筷子上串着个馒头,笑眯眯的说。   宋南溪脸顿时就红了,小声说:“可是我发现我已经给晒黑啦!”只要给他盯着,她就不会撒谎。   既然是哥哥,不就该让妹妹撒撒娇?   李承泽把粥一口喝干了,深吸了口气说:“宋南溪,你们的军训期是三个月,也是咱们秦州最热的这三个月,你会被晒成黑炭,比包公还黑。”   ……   “你要不想训也行,不当文艺兵了行吗?”李承泽终于提出了灵魂般的拷问。   南溪给他吓的一缩,要知道,唱歌跳舞文艺兵,那可是宋南溪终身的梦想,怎么可能放弃?   “我从小就知道你特别坏,赶着我读书,赶着我考试,现在还要赶着我军训,就是不想我当文艺兵唱歌,原来我还以为你好呢,结果你跟我爸我妈一个样子。想让我放弃唱歌,你想都不要想,不就三个月吗,我要坚持不到最后,我就是小狗。”宋南溪说。   李承泽脖子上挂着一枚哨子,往嘴上一叨他就站了起来:“全体结合,目标,大操场!”   到了大操场,包团长第一个举手,依旧要去开会。   “开会?哪个领导要跟您开会,你们是军区歌舞团的人,参加军训期间,不论任何人都不该擅自离岗,要直是重要的会议,让他们到这儿来开,就说这话是我李承泽说的。”李承泽厉声说。   原来宋南溪说李承泽可怕又可恨,姑娘们还不了解,直到今天李承泽变了脸,大家才发现,这个高高瘦瘦,长相帅气的李指战员,简直就是个白面阎王啊。   小秦好死不死,举起手说:“首长,我真的肚子疼。”   “秦媛出列,一百个俯卧撑,现在开始。”李承泽厉声说。   “我会晕倒的首长。”小秦尖叫说。   “那就让宋南溪坐到你背上做俯卧撑,如果晕倒,我立刻叫救护车。”李承泽咬牙切齿的说。   说什么散漫,无纪律无组织,小秦当着大家的面做了一百个俯卧撑,所有的姑娘们立刻就屏息凝神,严阵以待了。   这时候再一声哨响,歌舞团正式的军训,这才算开始了呢。   不论李逸帆还是韩明,对于金石承包红星公司,一开始是很乐观的,当然,就金石自己都很乐,毕竟阿德里安身为外国人,也仅仅只是投资人而已,金石自己心里还挺乐呵,毕竟一能赚钱,二能把整个企业发扬光大,何乐而不为。   这天,苏向晚从妇联下班,到奶粉厂转了一圈,正准备回家呢,居然碰上金石。   “向晚,咱们红星厂被我接手以后,所有的产品都涨了价,这个月底,利润应该能达到上个月的一倍。”金石笑着说。   “红星马上也要变成滚牌名字了吧,怎么样,你准备好让你儿子改名字了吗?”苏向晚于是又说。   金石顿时就愣住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向晚意味深长的说:“再等两个月你就知道了。”   当然,改革开放交学费,有时候是不可避免的。毕竟国内才开始市场经济,但西方的市场经济已经持续百年了呀。   金石见苏向晚是要去幼儿园接北岗,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是北岗的小弟,非得跟着苏向晚一起去接。   北岗最近一直都挺乖的,当然,见了金石还是一副老大派头:“金伯伯,最近有人欺负你吗?”   “不但没有,而且你金伯伯即将要把一个公司做到国际上去,咱们隔壁那帮苏联人可做不到像你伯伯这样。只有一点,你妈妈也很讨厌伯伯,这让伯伯很不高兴。”金石略带遗憾的说。   这简单呀,北岗说:“我们刚学了一首歌,我唱给你听吧,你会变高兴的。”说着,孩子就用他稚嫩的嗓音唱起来了:“红星闪闪放光彩,红星灿灿暖胸怀,红星是咱工农地心,党的光辉照万代。”   金石一路听,一路笑,直到大院门口,摸了摸北岗的小脸蛋儿说:“你放心,咱们的红星很快就可以走向国际大舞台了”   当然,除了金石自己,没人能理解他为什么要跟阿德里安合作,也没人理解那么一个老牌的军人为什么突然转业,就想把秦州所有的企业全囊到麾下。   但事实上,除了想赚钱之外,最重要的事情是,他已经把红字二字注册成商标了。用阿德里安的话说,美国有可口可乐,韩国有三星电子,日本有西门子,这都是驰名国际的商标,只要金石肯投资,阿德里安就会找一帮子外国专家,来帮他把红星牌做到国际上。   新的时代,枪炮战争已经成为过去了。现在的战争是商业在打,品牌在打,金石拥有一个国际性的品牌,就代表着他比苏联人更厉害。   因为苏联再强,在商业上也没有一个国际性的品牌。   红星牌,这是金石撬动资本主义的杠杆,也是他最终能打赢苏联人的武器。   他现在不以为自己被洋人玩弄,反而觉得是苏向晚和宋青山太过老土,不懂得随市场而变的道理。   当然,他也不觉得把李承泽外公的军功章送给阿德里安有什么错,毕竟阿德里安能给他的,可是一个能在国际上跟资本主义抗衡的品牌,那些军功章,它们在阿德里安手里的意义,可比在李承泽手里大多了。   北岗依旧是那么的大佬气派,眼看到了假山边,该到分别的时候了,突然想起来金石好久没有交过保护费了,遂把金石给喊住了。   “金伯伯,你是不是该交保护费啦?”   “什么保护费?”金石一愣。   北岗摇了摇自己白胖胖的小手腕说:“哎呀,商店里又有新表了呀,你上次的保护费也已经到期了。”   金石这才明白过来这家伙的意思,哈哈笑着,他捏了捏北岗的鼻子:“再等几年吧,我给你一个你爸都给不了你的大礼物。”   目送着金石走了,北岗还在感叹:“金伯伯真是个好小弟,比我谷东哥哥的小弟们大方多了。”   “是,还比那些小家伙们傻得多。”苏向晚意味深长的说。   且说另一边,正在军训的宋南溪那边。   转眼已经是五天了。   虽然白天辛苦,但是姑娘们还是挺乐呵的。   因为有韩谷东,她们虽然军训苦,但是每到中午,不是冰棍就是奶油雪糕,有时候还会有三色冰激淋,今天谷东居然抱来一个冰镇过的大西瓜,悄悄的,就从铁丝网的那边翻过来了。   而且,歌舞团和红星厂是有合作的,今天是红星厂照例要给歌舞团送冷饮的日子。到了夏天,歌舞团的福利也就这么一点了。   这要在往年,谁会等点冷饮的福利啊,但是现在,就连军乐团的一帮小伙子都眼巴巴的等着呢。   真是没想到,今天来送冷饮的,居然是陈光荣。   黑西装,白衬衣,再加一副小墨镜,风头一梳,一眼看过去,陈光荣可是整个秦州最洋气的主儿。   军训最热的时候,大家嗓子里都冒着烟的等着发冷饮呢。   汽水儿,可乐,冰棍儿,大家最想要的,则是放在泡板箱子里,上面盖着棉布的三色冰激林,三种味道,各种不一,这是秦州人唯一能吃到的冰激林了。   “南溪南溪,赶紧过来,他肯定最先叫你。”小秦说。   军乐团的小伙子们也把宋南溪往前推呢:“你先来吧,听说陈光荣现在是红星厂的总经理,有你给咱们打头,说不定他能咱们多发点。”   南溪就跟老鼠见着猫似的,远远看着李承泽,终究没敢第一个上前。   但陈光荣拿起本子来,第一个包团长,第二个副团长,下来第三个就是宋南溪。   有冰激林吃,哪怕李承泽要气的杀人南溪也不管了,反正先吃到嘴里再说。   陈光荣要给宋南溪发东西,当然跟别人的不一样。当着李承泽的面,他先是递给宋南溪给大家都发的那一套,等宋南溪叨着自己的汽水袋子要走的时候,他又嗨的一声:“还有这个呢,我单独给你准备的。”   “咱们光荣给南溪准备的又是啥?”大家伙儿全凑过来了。   毕竟陈光荣财大气粗这个大家是知道的,等陈光荣从泡沫箱子里端出个饭盒再揭开,所有人都是哇的一声:半饭盒的水果,加着泡冰,还有西米,煮熟的蜜豆,还有酸话梅,上面冒着凉气,看着都让人眼馋。   “宋南溪,快接呀,你又不是没接过。”小秦着急麻慌的说。   军乐团的小伙子们说:“接呀,你咋还不接?”   大家都觉得着急:“你不吃,我们可以吃,大不了你不接受陈光荣的追求就完了嘛。”   还有人起讧说:“你就接受了陈光荣的追求又能怎么样,我听说人家现在一个月挣的比咱们一辈子都多。”   “陈光荣还有小汽车呢,听说是桑塔纳牌,在咱们秦州,就连领导们都没得坐。”又有人说。   陈光荣挥着两只手说:“那都是虚的,只要宋南溪今天肯点头,明天我就能在秦州饭店摆个全秦州最大的酒席。”   他实在是太猖狂,把那小墨镜往头发上一架,故意问南溪:“怎么,你还怕李承泽不成?他在这儿是教官,出了军区,你大街上问问去,谁知道他李承泽是谁啊。”   定南溪不高兴了:“陈光荣,你不准损我哥。”   “我损了又能怎么样,不就一臭当兵的吗,谁没当过兵,和平年代,他们就是国家的保安。”陈光荣好死不死,侧瞄着李承泽说:“更可况十一个军区要撤销四个,说不定明天他就得卷铺盖回家。“   “那我还真不要吃你的东西。”南溪指着李承泽说:“那是我哥,不论他干啥都是我哥。”   “承泽,你原来不是脾气挺爆的吗,穿着军装,训一帮小姑娘们是不是很开心?我还就大声说一句,我就看不上你,怎么啦?”陈光荣现在又是矿业公司的经理,又是红星厂的经理,身后也是带着十几个混混的,还真没把李承泽给放在眼里,当着南溪的面,当然得故意挑衅一下,谁叫他还披着绿皮,不敢故意打人呢。   他要的,就是让李承泽气的吐血,偏偏拿他没办法。   当然,晒不黑的李承泽一张白皙的脸,太阳晒的表皮有点发红,绿军帽一戴,笑起来邪邪的,就是一副小姑娘们都喜欢的样子。   “光荣,给外国人当走狗好玩吗?”他突然说。   陈光荣只差学着他妈的样子啊呸一声了:“什么年代了你还讲走狗,现在外国人出钱又出力,他们才是我们中国人的走狗。”   “是吗,红星厂一个民族品牌即将下线,要改换成乐口可乐那个洋品牌,红星二字从此就得退出秦州的舞台,这也算是外国人给你们当走狗?”李承泽一字一顿,声音在这暑天里,不吃冰棍儿都是寒的。   陈光荣毕竟读过书,这几年连着读了《资本论》、《富国论》,也算懂点市场经济,突然额头上就开始冒汗了:“你这话什么意思?”   “人家要给你们注资,收购你们70%的股份,对不对?”李承泽说:“然后这个品牌就由外国人来经营了,但是从一收购开始,红星二字就得死,从今往后,你们就得关门了?”   陈光荣虽然还镇定的站着,但是嘴皮已经在发麻了:“不可能,他们说了会保留红星企业。”   “解释权归人家所有,你们合同已经签了吧,明天就等着关门大吉吧你。”李承泽说。   陈光荣再往后退了两步,突然拎起拳头就冲着李承泽过去了:“你他妈放屁,谁有钱不赚,会收购一个企业,再让他关门?”   李承泽等的就是他这一招,一把拎起陈光荣的衬衣领子,一个旋手已经把陈光荣给背朝天的放倒在地上了,然后迅速举起双手,他高喊说:“我这属于自卫,你们可都看到了吧?”   陈光荣是想出人头地,是坏,跟金石俩合起伙儿来,只想赚外国人的钱。   也确实,他们才跟可乐公司签订了协议,由人家注资70%来经营红星厂,那么,那个厂子的生死大权,现在就在外国人手里了。   要真外国人叫他们关门,他和金石将成为整个秦州,乃至闻名全国的大笑话。   现在的人,不论他是坏是好,只要站在民族的立场上,都是有民族尊严的,毕竟鸦片战争,918,卢沟桥事变,那一桩桩的惨事也不过几十年而已,再坏的人也不会想着卖国,被外国人玩弄。   陈光荣从地上爬了起来,连他给摔碎的墨镜都没捡,跌跌撞撞的,推着送冷饮的三轮车,就从秦州军区出去了。   今天是周五,这一天军训结束的很早。   而且破例的,李承泽军训完之后没有回宿舍,反而把自己的行李包一提,就准备要回家呢。   周五,不是封闭训练,宋南溪也得回家。   她还拎着几瓶红星牌可乐,还有几袋红星牌汽水。   见李承泽在前面,南溪一路小跑,先递了一包汽水过去:“哥你没有汽水吧,唆我的,咱饮料厂的汽水儿特别甜。”   李承泽没说话,但把袋装饮料接过去了。   南溪就跟只小鹌鹑似的,有点窃喜的跟在李承泽后面:“我又晒黑啦!”   说不定再求一句,他能放自己一马,让她请个病假呢。   “那就放弃舞蹈,行不行?”李承泽咬着汽水儿说。   塑料包装,不怎么好咬得开,宋南溪叨一个,呲的一声就唆一个,李承泽快把门牙扯掉了,塑料包装的头子一直在变长,就是咬不开。   南溪看他那么笨,急的不行,一把抓过塑料袋,牙尖一咬,咬开了递给李承泽:“那你就甭想了,就算晒成非洲人,我也要唱歌跳舞。”   袋装饮料,一撕开就得赶紧放嘴里,要不然就会挤出来。   南溪有点激动,本意是想巴结,讨好,要去喂李承泽的,但是袋子捏的太紧,一小股汽水从袋子里冲出来,冲着李承泽的鼻尖就去了。   就跟呲尿似的,转眼呲了李承泽一脸的汽水儿。   本来李承泽的脸色就不好看,这下更难看了,本来他脸就白,这下也更白了。   “对不起哥,我不是故意的。”南溪赶忙又说。   “擦!”李承泽说。   南溪只得举起手里,粘粘腻腻的替李承泽擦着呢。   俩人一比,李承泽的手比南溪至少白了一倍。   姑娘们最怕的晒黑啊,南溪都给晒成这样了,心里得多伤心?   李承泽一只手压上南溪的手,正准备说句话呢,军区的大喇叭里突然传来声音:李承泽,听到喇叭立刻到721开会。   这话还连着喊了三遍。   李承泽当然小跑着步子的走了。   南溪一个人回家,路过篮球场,就见谷东和北岗俩在夕阳下,跟瞎子阿丙似的,一人戴了一副老头子们都爱戴的茶镜,正在哆哆嗦嗦的往前走。   谷东是大的一个,要更淡定一点,还能仰头看夕阳。   北岗到底小,已经撑不住了:“哥哥,我觉得我眼睛晃的厉害,恶心,想吐,我不想戴墨镜啦!”   “晃是错觉,一会儿就不恍了,咱们得坚持戴到不晕,明天出去才能吹牛啊。”谷东说。   宋南溪夺过谷东的墨镜试了试,一脚就踹过去了:“韩谷东,你戴副老花镜干嘛?不怕把眼睛给晃瞎了去?”   “这明明是墨镜!”北岗说。   “这叫茶镜,专门给老花眼的老人戴的,你不眼晕才怪!”南溪说着,把北岗的也给摘了。   两副圆底儿茶镜,这俩兄弟也不知道从哪买来的,只当他们戴着有颜色的眼镜,也跟陈光荣那墨镜似的,能耍帅了,要不是南溪把他俩的镜给摘了去,这么看上大半天,他俩绝对得得老花眼。 第226章 反侵略   南溪一回家,把苏向晚也吓了一跳:“南溪,你不是军训,你是去锅炉房烧锅炉了吧?”   南溪再从家里看看镜子,妈妈那么白,自己简直要黑成黑炭了。   而且不是说你穿着衣服,身上就不会晒黑,南溪解开苏向晚的衣服跟她比了一下身上,直接嗷的一声:“妈,看来我是再也变不白了。”   “那就告诉承泽你不训了,我看包团长不是天天在请假?”苏向晚说。   南溪嘴巴一撇:“我不敢,我怕他打我。”   要小时候偶尔抽一下屁股,是为南溪不愿意学习的缘故,现在南溪都是眼看二十岁的大姑娘了,还打,这也太过分了?   “一点出息都没有,你还是我闺女吗,他是谁啊想打你就打你,今天晚上他回家你对他凶一点,你总不会一辈子只想着让他欺负吧?”苏向晚说。   南溪想了想,还是不敢:“妈,你替我说吧。”   “看你那出息,赶紧上去睡觉吧,等他回来我跟他说。”苏向晚说。   据说今天军区开会,就是因为裁撤军区的事情最终定下来了的原因,宋青山也去了,夜里紧急开会。   大概过了俩小时,李承泽和宋青山俩是一起进来的。   承泽特有眼色,进门就进厨房了:“苏阿姨,随便做点饭就行了,不需要太麻烦。”   不过一看案板他就惊呆了,案板上啥都没有,只有一把菜刀。   “欺负南溪好玩吗?”苏向晚拎起菜刀问。   李承泽一秒就举起了双手:“有吗,我没有啊。”   “她马上就得参加艺考,将来是要上台表演的,你把她晒那么黑,她怎么表演?”苏向晚说。   李承泽揩了一下鼻子,眼看苏向晚要拿那把菜刀,就知道她这怕是要收拾自己,赶忙举起双手说:“苏阿姨,你比我应该更明白现在唱歌跳舞的那帮子人有多乱吧,再说了,你就不想她做个老师什么的,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   宋青山饿的不行,也找到厨房来了,接过话头说:“承泽说的很对,小时候怎么样我不管,就算她现在跳出点名气来,歌唱家那条路可不好走,能让她退,咱们就让她退,更何况南溪的性格可不像你,不泼辣也不凶悍,当歌唱家,难免要吃亏。”   所以李承泽故意训南溪,这事儿宋青山也知道?   “承泽,我觉得你和青山都不了解南溪,她只是没我那么露在表面,心里可有主见着了,不信你就看着吧,她绝对不会服输。”苏向晚说着,才从厨柜里把给他俩留的饭取了出来。   切成片的馒头,炒在一起的五花肉、宽粉和大白菜,豆腐,摞了高高的一盘子,这菜就馒头再好吃不过,俩人连凳子都不要,蹲在厨房里,不一会儿就把一盘子菜给刨了个干干净净。   李承泽一直觉得,顶多一周宋南溪就得败下阵来。   但事实上从这天开始,三个月的军训,她熬了两个月,用苏向晚的话说,晒的整个人表皮都泛着一层古铜色的光泽,但她虽然天天夜里洗澡的时候都在哭,在抱怨,却没有请过一天假,缺过一天的勤。   苏向晚天天赶着让宋南溪在李承泽面前凶一点,但南溪就是不敢,两个月的风吹雨淋,歌舞团其她的姑娘是真倒了,生病的生病,请假的请假,唯独宋南溪风雨不改,每天准时到场。   当然,李承泽主要是想看,宋南溪的性格,是不是依旧像小时候那样软弱。   要真的她在工作中也像生活中那样不争不抢,唱歌这条路是真的不适合她的,在那种连刘敏莉、常丽萍都会败下阵来的工作环境中,她不可能替自己争到出头的机会。   而歌唱这种事情,只要你争不到出头的机会,你就永远甭想有出名的哪一天。   不过她能熬过去,就能走唱歌那条路,他肯定也会全力支持的。   “包团长,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解放军艺术学院来招人,您知道我一直想考,居然没给我报名?”宋南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一直以来想考的,就是军艺,您怎么能不给我报名?”   包团长白了南溪一眼说:“你看看你现在的皮肤,要真让你报名,是在丢我的人,要怪就怪李承泽吧,哪个教官军训像他一样,把一帮小姑娘训的这么黑?”   南溪才不管自己黑不黑,而且从小她一直坚定着自己的目标,就是想考军艺,团长给她把名都没报,这怎么行?   南溪跟包团长连废话都不讲,直接出门就往军区招待所去了。   但凡学校来招人,都是在军区招待所。   “你就别去啦,你现在皮肤这么黑,军艺的老师不可能要你的。”小秦拽着南溪,想拉住她的手。   南溪这会都气疯了:“皮肤黑是我的错吗,只要是个军人,只要她坚持军训,所有人都会被晒黑,又不是我一个人。”   “但是军艺要的是形象,你现在这样子怎么行啊,要我说你就该骂李教官一顿,他分明成心的,就是不想让你走艺校。”小秦说。   南溪只是娇气一点,脑子还是清醒的:“这个跟我哥没关系,总之,能不能考得上是我自己的事情,但不报名,那就是包团长的不对。”   军艺来的是个五十多岁的女老师,姓吴,倒是很热情,也没说南溪皮肤黑的事儿,还仔仔细细的问了一遍南溪的情况,才把她给送出门了。   但等南溪再回到歌舞团,等着她的就是疾风骤雨,包团长听说南溪居然背着自己跑去报名,大为火光,正好所有人集中一起,都在等下午的军训。   她居然当众指着南溪的鼻子说:“小小年纪,表面上天真,宋南溪你心机不少啊,还跑去自己报名,我可告诉你,我们报多少选多少,这个直接关系着歌舞团的选送率,你现在黑成这个样子,形象这么丑,能被选上才怪,要真接拉低了选送率,我就把你公开写在文化栏上,让你出个丑。”   “选不上又怎么样,我准备了十几年,就是想当个军旅歌唱家,你就算把我贴到满秦州的大街上去,我也不后悔。”南溪索性帽子都摘了往地上一摔:“唱歌要皮肤白,军人要军训,这本来就是个悖论,我要当兵,我也要唱歌,您就是再骂我,我该干的还是要干。”   “你就等着给宋青山丢脸吧你!选不上你就是个笑话。”包团长正说着呢,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咳了一声,知道是李承法来了,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她在军区也算有头脸的人,但军训期间,还非服从李承泽这个小小的指战员,少校不可。   南溪当然知道,唱歌跳舞的人都好面子,军艺又是这个国家最高的解放军艺术学府,自己报了名,没选上,至少在小圈子里会很丢脸。   本来全家人都反对她唱歌的,这下估计李承泽要乐翻天,爸爸也会很欣慰,妈妈可能陪她哭两声,但什么忙都帮不了。   八月的秋老虎是那么的晒,阳光穿透她的皮肤,晒的火辣辣的。   别的姑娘们都心机一点,知道下午西晒,把自己挪到了最后面,只有她一个人站在最前面,大太阳肆无忌惮的晒着。   等好容易下午军训完,别人一个个拖着疲惫的身体全回宿舍了。   宋南溪心里在赌气,也不肯走,就还在那儿站军姿,一动不动。   “怎么啦,为什么不走?”李承泽走过来问。   南溪原来是很喜欢李承泽的,当然,现在也喜欢,不过是另一种喜欢,她恨不能把他的皮扒下来,让它长到自己脸上,谁叫他那么白呢?   “那天晚上你和我爸他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南溪撇了撇嘴说。   李承泽轻轻哦了一声:“知道我们反对你从艺,还能坚持这么久,宋南溪,我怎么早没发现你是这么个犟骨头。”   他本来就白,笑出皱褶来,橄榄绿的军装衬着,样子更好看。   南溪心里生气,又委屈,索性就把眼睛给闭上了:“不就是考不上军艺吗,我哪怕就在咱们歌舞团只给养老院的爷爷奶奶们唱一辈子歌,我也绝不会叫你们满意。”   黑乎乎的大姑娘,扎着两极红发绳子,愈发显得脸黑。再想想包团长所谓的选送率,以及要是选不上,以后包团长但凡主持慰问演出,介绍她的时候,肯定得加一句军艺的落选者,南溪本来就累,感觉自己十几年的坚持在这一瞬间化为子虚有,嘴巴一撇就哭开了。   漂亮的,皮肤白的姑娘哭,那叫梨花带泪。   皮肤黑的,丑的小姑娘哭,那叫驴粪蛋蛋上带露珠,乡土气息。   一想自己皮肤黑成这样,这辈子估计都白不回去,南溪深吸一口气,咬着唇跟只小老鼠似的,嘤嘤嘤的站在那儿哭着。   正好这时小秦来操场上喊南溪,想喊她回去吃谷东带来的冰棍儿。   结果她就看见,本来李承泽两手叉着兜是在南溪面前站着的。见南溪哭,他居然还笑了,而且看起来笑的很幸灾乐祸。   小秦这段日子本来比较迷恋这个皮肤白皙,身材高大,还上过战场,参加过阅兵的李教官,但看他把南溪欺负成这样,瞬间就觉得他不好看,也没意思了。   再是个男人,也不能这样欺负自己的妹子呀。   不过就在这时,李教官突然腰一弯,掰起宋南溪的脸,就把她一直撇着在哭的唇给吻住了。   小秦一声尖叫,心说短寿的,这俩不是兄妹嘛,咋亲一块儿去了。   “放心,你一定能考上。”李承泽大概从十几岁的时候,就想亲的姑娘,终于明目张胆的亲了一回,顺带把她脸上的眼泪都给蹭的干干净净:“我说能选上就能选上,真的。”   “你放屁,你压根儿就没想着我能被选上。”南溪才不肯信呢,而且她又不是不知道李承泽的心思,这会儿反正破罐子破摔,胆子也大了:“我就算在这歌舞团里跑一辈子的龙套,我也不嫁你!”   怕屁股上要挨抽,南溪说完,还呸了一口:“你的口水全还给你,脏死了。”   说完就跑。   李承泽揩着嘴巴,依旧美滋滋的往前走呢,突然撞上小秦,脸刷的一下就拉下来了:“不回去休息,在这干嘛?”   小秦给吓的哟,突然趴地上就开始做俯卧撑了:“首长,我说我军训没训够,还想来锻炼一下,您信吗?”   “那就再做一百个。”李承泽说着,大摇大摆的走了。   组织的正式通知到现在也下来了。   宋青山家一门三个军人,而且还都是干部,在这个国家急需增强国力,砍削臃肿机构的时候,东海和承泽都正年青,而且是不可能被裁掉的军种,所以他们俩无例外,还得在部队上。   而宋青山这儿呢,现在面临着两个选择。   “你再努力一把,曾经李云龙的那帮子部下全支持你,你虽然还年青,但是现在的资历做副司令员完全可行,等再过几年,秦州军区由你来干,不是挺好的?”谷平是上面派下来,亲自来督查秦州军区的裁员工作的。   语重心肠的,他跟宋青山说。   宋青山自己,要说脱离队伍,他并不想。   像他们这辈人,那怕年龄大了,儿女成群,没有安享天年的意思。   那腔保家卫国的热血不到生命终止是不会停止奔腾的。   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刻,哪怕在睡梦中,他们都在等待国家的召唤,只要一声令下,随时就能奔赴战场。   没有养尊处优过,不喝酒不抽烟,没有大肚腩,体能比不上十八岁,但至少跟二十岁的时候没两样。   “要是你想转业,上面的意思是把钢厂一并分出去,以后归到秦州地方政府,你当党组书记。”谷平又说。   但显然,上面的意思是让宋青山留下来,不过这个得他自己争,也得他自己亲自给上面打电话,用李云龙的名号去给自己求情,至少跑一跑,争取一下。   宋青山站起来握谷平的手:“我再考虑一下吧。”   是转业,带着钢厂继续往前走。   还是留下来,坚持训练,等待国家的召唤,这样的选择对于宋青山来说,确实挺艰难的。   晚上回家,最近不算忙的苏向晚在园子里摘西红柿。   家里别的菜哪怕长的好,都有个数儿,唯独西红柿,那叫一个能长,苏向晚摘了两筐子,这才摘了一半呢。   “又得做西红柿酱了吧?”宋青山搬起筐子掂了掂说。   苏向晚指着台阶上一排洗的干干净净的罐头瓶说:“北岗爱吃西红柿炒土豆,谷东爱吃西红柿鸡蛋面,你最近还好上了西红柿火锅,可不得多做一点?”   “你可以少做一点,往后谷东来掌灶,他都那么大,一点出息没有,也该在家里学着主主厨了。”宋青山说。   妻子实在太忙碌,太辛苦了,要一直在部队,宋青山根本没有帮她的时间。   苏向晚扒拉着西红柿秧子说:“可算了吧,他们很快就走了,还能吃几年我做的饭?走了又几年才能回来一趟,能做还是我做吧。”   就在这时,一人戴着一副真正的墨镜的北岗和谷东俩气喘嘘嘘的跑来了。   “爸,不好啦。”谷东说。   ……   “我小弟,金伯伯被人欺负啦,头都给人打破了,公安把他抓走啦。这事儿咱们必须得管。”北岗摘下墨镜,学着陈光荣往自己脑袋上挎着呢:“走吧,爸,帮我教训人去。”   宋青山没明白过来他俩是啥意思,指着能说清楚的谷东说:“你说,到底怎么啦?”   谷东还没张嘴呢,苏向晚噗嗤一笑说:“报应到了呗,资本主义的新式侵略方法,购买你的品牌,再雪藏它,然后扶植自己的品牌,俗称垄断经营,从现在开始拉响它的号角啦。”   “那怎么办啊妈妈?”北岗说:“我的小弟不能被人欺负。”   苏向晚早就在等这一天,当然成竹在胸:“放心吧,你妈得给大家看看,什么叫反经济侵略,反垄断的教科书。” 第227章 打官司   红星厂的事情是这样的。   一开始被私人承包,工人们一开始还提了工资,大家都挺高兴的。   至于陈光荣,则是红星公司的总经理,而金石呢,作为承包人,那叫大老板,在红星厂说一不二的人。   但事实上金石一个国有企业的老总,再有钱也是有数的,工资毕竟就那么高,自己并没有钱从政府手里承包红星厂,掏钱让他承包红星厂的正是阿德里安背后的投资公司。   当时阿德里安还答应金石,等厂子一购买过来,就给他追加投资,扩张生产线,把产能给提起来。   但就在一个月前,金石从南方订购好生产线,把设备的订金都付出去了,这时候阿德里安突然告诉他,自己的投资公司没钱了,设备的钱让金石自己掏。   总共二百万的设备,金石自己投入了二十万,剩下的眼看要掏,不掏的话设备生产不出来,红星厂的资金琏就得断掉。   金石跑到北京去找阿德里安要钱,去了几趟都没找到阿德里安的人,最后终于找着了,却发现阿德里安正在跟边疆的乌玛依矿区谈乐口可乐的生产基地,而且一投资就是三百万。   “让红星厂倒闭吧,金总,你现在该关注的是秦州钢厂的收购项目,必须把它拿下来。”阿德里安懒悻悻的说。   金石对于红星公司的感情,是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的。   那是他被淹死在界江里的儿子的重生,不止是个企业,它代表着他的儿子还以另一种形式活在这个世界上。   他之所以当初投资红星公司,就是为了把这个品牌做大做强,就好比,儿子以另一种方式,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你不是说过,会让我们把红星厂做成一个国际性的大品牌?”金石说。   阿德里安抓起笔来,指着墙上挂的世界地图说:“红星厂,不过中国北方一个小小的饮料厂而已,全国这样的饮料厂不下百家,它们全部都得死,而往后中国的市场上,会只有乐口可乐,这也是我的美国代理人想要看到的。”   说着,他又把笔移了出去:“跟乐口可乐相比,一个小小的红星厂连只蚂蚁都不如,赶快去想办法承包钢厂吧,那个小厂子就甭想它了。”   “可它是用我儿子的名字命名的,你说过要把它做到全世界去。”金石说。   阿德里安直接就笑了:“金石你不明白吗,市场经济下,你们中国是不可能出品牌的,你们起步的太晚,在经济方面只有挨打的份。斯大林说落后就要挨打,你们的领导人把这句话当成左右铭,你难道不明白落后就要挨打的意思?”   金石带着陈光荣,忍无可忍的回了秦州。   当然,一线希望,他还是想自己在这边假装收购钢厂,阿德里安能把红星厂的设备款打过来的。   但是两个月过去了,红星厂没了资金琏,只能维持工资,连买原料的钱都没有了的时候,金石一回回的打电话,阿德里安终于来了。   这回的阿德里安可跟原来不一样了,质地优良的意大利品牌西装,真正的墨镜,虽然只带着俩个助理,但是气势一点都不输。   “拿下钢厂,我能帮你补发红星厂最后一个月的工资,然后让工人下岗,如果你拿不下钢厂,那就等着红星厂的工人把你撕碎吧。”阿德里安摘了墨镜,轻轻的敲着金石的胸膛说。   阿德里安还忙着要上边疆呢:“把钢厂拿下来了再来找我,否则就不要给我打电话,我对红星厂已经失去任何兴趣了。”   金石和陈光荣这种人,要说打商业战争他们可能不行,但打架他们在行啊。   一个好好的红星厂,上千工人都在靠它养活全家,就在这一瞬间就破产啦,没有它啦?   金石才给他的小大哥北岗夸了海口,说自己能给他打下半壁江山,让后让他继承呢。   陈光荣要凭借着红星厂一鸣惊人,好让宋南溪知道他就是比李承泽强。   可这俩人到最后全给阿德里安玩弄吗?   他就这样把一个企业做死,然后转身就走?   商业上搞不过这帮子资本主义,但咱们拳头硬啊。   金石本来就是个爆脾气,陈光荣的脾气更爆,俩人就在秦州宾馆里头,把阿德里安给打成了个猪头。   要不是阿德里安的助手报警,公安赶到的话,那俩家伙估计能把阿德里安给打死。   苏向晚和宋青山赶到公安局的时候,阿德里安正在刘在野的办公室里揩自己的鼻子。   是的,他鼻子给打破了,眼睛打肿了,估计要不是躲的好,一只眼球都得给打飞。   他的俩助理,一个懂点生硬的中文,另一个完全不懂中文,正在鸡同鸟讲的跟刘在野交涉。   打外宾,而且给人打成这样,那可是非常严重的刑事案件。   刘在野见苏向晚和宋青山大晚上的跑来,怀里捂着个热水袋说:“你俩跑来凑什么热闹,一个金石,一个陈光荣,就是该被抓起来判刑,永远都不放出来的料。”   宋青山直接到了羁押室。   陈光荣的西装烂了,金石更是气的头发都在乱乍。   偏偏阿德里安的助手走了进来,指着金石说:“我们的事情纯属债务问题,你得归还我们的三十万,法庭上见。”   做企业的盘子很大,但钱是大家的,是企业的,是工人的,金石所有的钱都投在生产线上了。   现在的他身无分文,这时候你让他掏三十万出来,怎么可能?   “我们会在北京正式起诉你,咱们法庭见。”阿德里安的助手说。   金石的手给拷在墙上,打不了人,但他曾经是个军人啊,训练有素,突然一抬脚,一只鞋子就冲着那个助手飞过去了。   砰的一声,金石的臭鞋砸在助理的头上。   “再加一条,人身攻击。中国的企业家施暴,人身攻击,明天就会上全世界的电视。”助手不但不生气,反而得意洋洋:“你们会出名的。”   金石为了挣脱手铐,连手腕都磨破了:“阿德里安,你个法国小杂种,有种你给我进来,咱们打一架!”   本来现在外国人就少,公安局所有的人都在看热闹,人外国人拿个摄像机还在全程录相,公安局里要多热闹就有多热闹。   就在大家看热闹不嫌事儿大,阿德里安的助手还准备着拍金石和陈光荣的丑样子的时候,突然一声女人的高叫声:“不就是打官司吗?我们应诉,到时候咱们开庭见。”   陈光荣猛然抬头,见是苏向晚在喊,赶忙说:“苏阿姨,官司我们肯定会输的,我看过合同。”   “有我在就不会输,倒是你们俩,活该被抽。”苏向晚说。   转身出来,到刘在野的办公室,阿德里安一个人坐着,还在安安静静的品着刘在野的茶呢。   “把你的人带走吧,红星厂目前由我们妇联接手,官司也由我们妇联跟你打。”苏向晚说。   阿德里安一直以来对于苏向晚这个东方美人,就没看在眼里过。   但听她要跟自己打官司,还挺有点兴趣的:“苏小姐,这个官司你们会输定的。”   “那可不一定,你们不止收购了我们红星厂,我们国内的诸如八王寺、冰峰、北冰洋,旭日升,都会被你们用这种方式玩死吧,到时候你们的乐口可乐再进来,这么大的市场,就可以形成垄断经营了,我说的对不对?”苏向晚笑着,又说。   阿德里安一下子就站起来了:“你居然还懂得这个?那你就该明白,合同写的死死儿的,你们没有赢的可能。”   宋青山一进来,就把阿德里安又给摁坐在椅子上了:“有没有可能,我们先打着看吧。”   不就个官司嘛,国人自古以来,不到烧杀放火,杀人抢劫的地步,能协商就绝不打官司,但这两口子同声同气,还真要打官司?   要只是苏向晚,阿德里安也就算了,宋青山一当兵的,经济方面他懂什么呀?   看宋青山也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阿德里安竖了个当初英国首相丘吉尔常用的手势,当然,将来大家会把它叫装兔子,卖萌。   “那咱们就北京见。”阿德里安得意洋洋的说:“你们必定会输的很惨烈。”   宋青山本来要走的,突然就说:“向晚,你把门给我关上,在门口望会儿风。”   “干嘛啊,金石和陈光荣就因为打人,至少得拘留半月,你也想打人不成?”苏向晚一看不妙,死拉硬拽,硬是把宋青山从公安局就给拽出来了。   “不行,我得回去揍阿德里安一顿,你给我放着风就得。”出了公安局,看一眼窗户,宋青山的手又痒痒了。   苏向晚死活拉不住这家伙,索性就给了他一拳头:“你要在法庭上能赢了他,把咱们打官司的过程公布出去,能救几十家企业,现在揍他一顿,你也得去蹲看守所,宋青山,你四十四啦,不是十四岁,冷静一点行不行?”   “那你抱抱我,行不行?”宋青山突然说。   这人胸膛宽阔,个头高,毕竟在部队上训练有素惯的,永远胸膛都是那么的挺,这还是头一回,他的胸膛有些佝偻,似乎是在乞求,希望苏向晚能给自己点安慰,或者抱抱他。   苏向晚拍了宋青山一把:“都老夫老妻了,你在这儿跟我矫情?”   宋青山突然就从后面把苏向晚给抱住了:“就抱一会儿行不行?”   这男人,原来可是个从来不激动,也不会这么外向的流露自己情绪的人啊。   苏向晚给他抱着,还得看公安局的楼里头会不会有人出来。   宋青山从背后双手环着妻子,过了很久才说:“行了,咱们走吧,明天起准备打官司。”   俩夫妻这还是头一回手牵手的回家。   谷东和北岗的墨镜其实是金石买的,毕竟金石是北岗的小弟嘛,对他俩向来有求必应。   这都晚上了,俩人还不肯摘墨镜,非得戴着在院子里转悠。   “哥哥,我咋觉得有点看不见?”北岗说。   谷东很淡定:“虽然咱们看不见,但别人都知道咱俩有墨镜了呀。”   所以,俩人摸黑在路灯下瞎晃悠,连爸妈从他俩身边经过都没察觉,远远看上去,就是俩瞎子阿丙。   俩人逛够了,被人夸够了,好容易摸回家,就闻到一股窜鼻的香味儿。   妈妈今天晚上煮的,居然是方便面,而且一人碗里有俩荷包蛋,午餐肉,还有小青菜,西红柿酱,再调点辣油进去,那味儿甭提多美了。   对于现在的孩子来说,这可比个大肘子还叫他们开心。   俩孩子抱着碗,听见外面似乎有人经过的声音,赶忙把墨镜一戴,就又跑出门去了。   “王奶奶,瞧见我们戴的这个是啥了吗?”北岗指着自己的眼睛说。   王奶奶和张奶奶也是乘完了凉要回家,见这俩孩子戴个大墨镜,也是觉得好奇:“能看见吗你俩?”   北岗老实,所以说看不见。谷东跟虚炫一点,分明啥也看不清楚,还非得抱着方便面走两步:“墨镜能夜视,你看我看的可清楚了,真的。”   但是毕竟天黑了,外头路灯又黯,谷东抬起脚来,没呈想一脚踩空,连人带方便面整个儿就扑在了院子里头。   美味的午餐肉,卷卷的泡面,还有他的荷苞蛋,哐啷啷的洒了一地。   就连墨镜都给摔碎了。   俩老太太看了对方一眼,一致认定,那墨镜肯定能把人的眼睛给看瞎,谷东不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当然了,方便面都是按人头煮的,一人一包,没有多的。   谷东嘶心裂肺的哭声和惨叫,一直都回荡光荣大院的夜空中,久久不息,直到宋青山把自己的半碗方便面给了他,才算止住他的哭声。   宋青山今天饭吃的闷闷的,吃完就进东海和西岭的卧室了。   这个房间现在也是宋青山的书房,里头放着宋青山这些年为了钢厂的发展,买来的各种书籍。   他其实是个不爱读书的人。   但今天给自己泡了杯茶,宋青山翻出本凯恩斯的《就业、利息和货币通论》,就准备进屋读书去了。   “怎么,今晚不去加班?”苏向晚说。   宋青山微皱了皱眉头说:“驴他妈,我得转业了。”   “还狗他妈呢,你能不能文明点?怎么别人都不转,就独独转你,你受欺负啦?”苏向晚说。   怎么说呢。   其实宋青山只要愿意到北京去活动一下,从副司令到司令员,他应该可以在更高的位置上退休,当然,对于一个军人来说,这也是这辈子最理想的归途。   但是,就在看见金石被拷在羁押室的那一刻,宋青山突然就又生出斗志来了。   金石是谁,他是能一个人在珍宝岛上面对敌人的火力,还坚持修筑掩体,与之作战,任敌人火力再猛也不下战场的汉子。   不论他私德如何,在战场上是绝服输的汉子。   但是在新的变革到来的时候,他只能像个傻子一样被人欺负,被僖落。   而陈光荣呢,小伙子不论小处怎么样,读过高中,是秦州一中曾经最优秀的学生,成绩比东海和西岭还好,可对着外国人,他依旧只有挨打的份。   所以宋青山觉得,做为一个军人,当大家都不愿意转业的时候,都想维持现状的时候,他有必要转业,为战友们搏上一把。   但是,妻子会不会不同意,毕竟参谋长夫人的光环,从今以后苏向晚恐怕就要没了。   所以,宋青山把自己想转业的想法提出来的时候,还挺忐忑的呢。   “转吧,看来以后我也得喊你一声宋总了。”苏向晚笑着说。   宋青山面色没什么变化,但其实因为终于下定决心要转业的心里的那些落寞,因为妻子的安慰舒服了很多。   转业啊,不论是谁都怕,怕自己到了社会上不适应,怕自己在新的岗位上干不好,怕没了那份工资,要养不起老婆孩子。   有苏向晚这句安慰,宋青山的心里至少没那么怕了。   没想到她笑了笑,紧接着又说:“在书里头你是个房地产商人,盖了很多房子,赚钱赚的别人眼都红的那种,别怕自己出了部队就没目标,先把跟阿德里安的官司打完,然后我当官,你做生意,怎么样?”   俩口子对视一眼,宋青山突然把苏向晚拉进来,就把门给合上了。   “咱们先来个亲密接触吧,然后我再看书,脑子应该会更清醒。”宋青山说。   “我还没洗澡呢。”苏向晚小声说。   宋青山把她抱放在书桌上,就跟小狗似的闻着呢:“我今晚没吃饱,你身上的方便面味儿真香,别动,再让我闻一闻。”   得多说一句,外头的谷东可不知道爸爸妈妈要怎么亲密接触,总之,爸爸把方便面让给他,这让他非常感动。   原本在考上一中之后,学习吊儿郎当的谷东翻开书本,就准备再临幸一下他的课本。   爸爸和妈妈在里面亲密的读书,那谷东就在外面一个人读,也不错嘛。   不过突然他就听见妈妈喊了一声哎哟,又叫了一声轻点。   虽然个头高,但是既然能跟北岗玩的很好,那证明谷东的心智年龄最多也就五岁。   这家伙不知道爸爸妈妈在干啥,扑过去就敲门了:“爸,我把你的方便面还你,你可不能为了挨饿就打我妈呀。”   说着,又是惊天动地的哭声。   这熊孩子,属于真正没救了的那种。   第二天一早,歌舞团。   今天终于不用军训了,大家可以睡个懒觉,那感觉甭提多美了。   而且吧,一清早才睁开眼睛,大家就闻到一股煎鸡蛋的香味儿。   “哎哟,今天军艺好像要面视,咱们还有谁是被选报的?”同宿舍的小王说着就踢开了被子:“我得赶紧起来化妆了,你们再睡着。”   南溪默不作声的也翻坐了起来,不过并不化妆,洗脸刷牙,然后就开始换衣服了。   “宋南溪,我觉得你还是甭去了吧,要不然包团长会生气的。”小王正在涂口红,侧首说。   但其实,宋南溪嗓子好,跳舞的功底好,她是怕宋南溪去了,自己会落选。   南溪才不管呢,抓起自己的郁美净倒了点出来,拍在脸上说:“她不止生气,她估计这辈子都忘不了我,那又怎么样,反正我不怕。”   拉开门出来,阳光灿烂又明媚,南溪从今天开始都不讨厌阳光了。   照镜子的时候,她看见自己挺黑的,但那又怎么样,她现在不在乎这个了。   南溪现在觉得,自己都可以征服星辰大海。   但是转头一看见李承泽,她就又给吓成小老鼠了。   “哥,你怎么来啦,这是女生宿舍,大家还没起床呢,你不该上楼的。”南溪悄声说。   其实她是怕李承泽知道她悄悄报了军艺,也要阻止她,所以想赶紧把他给送走。   “苏阿姨早晨做的馒头片夹鸡蛋,给你加了俩荷包蛋,里头还有生菜。”李承泽把苏向晚做的中式汉堡递给南溪,再低头看看她:“没化妆吧,军艺的这个吴老师不喜欢考生化妆,也别换衣服,就穿军装去面试。”   再看南溪头发乱的可以,他又说:“把梳子拿出来,我帮你梳头。”   南溪再三确定,发现李承泽的神情看起来很正常,就把头转过去了。   遥想四年前,她要考高中的时候,那时候不止头发是李承泽替她梳,就连饭都是他喂着她吃呢。   南溪就糊涂了,这个李承泽,打击她的时候总是那么的无情。   但不论她要做什么,到最关键的时候,似乎都是他一手替她包办。   深吸一口气,再咬一口妈妈做的馒头夹鸡蛋,她得去面试军艺了。 第228章 越狱了   “不论别的歌舞团怎么样,我们秦州歌舞团的选送率一直在100%,这在全国都是居首的,为什么,就因为选送的工作一直是由我来做。”包团长气啾啾的说。   总共五个女兵,齐刷刷的站成一排,当然,妆化的一丝不苟,皮肤也是独一份的白。   唯独宋南溪皮肤最黑,因为是自己给自己报的名,包团长不肯要她在一块儿站,还说:“那个自己报名的,会拉低我们选送率的人就自己走,不必要我带队了啊。”   再对着另外的五个,她把手里一只大旅行包打开,招呼说:“姑娘们,来,穿裙子。”   84年阅兵的时候,国家对军装进行了整体的修订和改版,改版后的新军呈橄榄色,男兵是裤装,女兵是裙装,不像老版那么的那么肥大,修身又漂亮。   但更换服装有个过程,基层的官兵们现在穿的还是老版军装。   可是包团长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居然给她所认可的五个女兵搞来了五套崭新的军装。   “哇,我的是白色的,这是海军装吧?”小王感叹着打开衣服说。   另一个小刘也是一声惊叹:“哇,我的是蓝色的,这是空军的军装。”   小秦嗫嚅着说:“我的也是白色的,你们认识这是什么哪个军种吗?”   小王凑过来看了一眼,断定说:“白衣天使啊这是,咱们部队的护士装,真漂亮。”   人家皮肤都那么白皙,你一言我一语的,就把崭新的军装换上了,再出来,大家一起起步走,包团长见南溪也想往队伍里跟,猛的一眼就把她给瞪住了。   “跟她们格格不入,怎么办?”自始至终跟着姑娘们,但一直一言不发的李承泽突然问。   自己身上六五式老军装,裤腿那么宽,衣裳那么大,就跟个桶似的,南溪看着另外五个姑娘的新军装,当然羡慕。   而且,就算包团长不停的排挤,她还是跟在那五个姑娘身后,一样甩着手臂,衣裳不够步子凑,大家得穿过军区大院,她抽空回头,对李承泽吐了吐舌头:“虽然我的军装不漂亮,但我走姿漂亮啊。”   李承泽顿时就笑了,远远竖了竖大拇指,跟在姑娘们身后。   真要上台表演,将来的路还很长,会受很多大击,也会受很多非议,有很多是任何人都帮不到,只能自己消化的。   宋南溪这种乐观的性格,对她将来事业的帮助会非常大。   直到此刻,李承泽才觉得,以宋南溪强大的心智,能顶得住出名之后的流言扉语和无处不在的霸凌。   包团长对于南溪的排挤,还有很大程度是李承泽这回没给自己面子,现在军训结束了,李承泽一小小的少校能管得了啥,她可是团级干部,就要给他个没脸,让他知道得罪了自己的后果有多严重。   而想排挤人,给你难堪,欺负你妹子不是最直白的表达?   “让王莉先进,宋南溪你挤什么挤,想红想疯了吗,瞧你那猴急的样儿。”招待所的大厅里,包团长见南溪走了快两步,直接开始明骂了。   李承泽的脸都黑了,站那儿看着呢。   当然,谁都知道,宋南溪是个从小就不会跟人吵架的孩子,尤其是团长的骂,挨了还不是白挨?   “只要进了这个行业,人人都想红,但是我想红的心可没包团长您那么切,要不然,我怎么没有新军装穿,就她们有新军装。”宋南溪居然说。   包团长咦的一声,回头看看自己的队伍,居然还真给宋南溪就这么拿软钉子顶了?   “李指战员,这儿没你什么事儿吧,你们今天不开会吗,跑招待所来干啥?”包团长又把不顺眼撒到李承泽身上了。   但就在这时,军艺的吴老师听见外头人,直接把门打开了:“承泽来了吗,快进来,我们都准备好了,正在等你呢。”   这么说,军艺的吴老师居然和李承泽认识?   官大一级压死人,包团长在秦州谁都不尿,毕竟歌舞团是个特殊的地方,谁也管不着她。但她最尊敬的就是艺术学院这帮子老师们,她们管着她的选送率啊。   包团长在一瞬间目瞪口呆,因为今天只是初步的面试,但是不比其他学校,军艺有四个老师,而看会议室的空位,以及桌子上摆的姓名,李承泽居然是老师之一?   要知道,考军艺,从政审,到外貌,再到形体、体重,裸、体的全面检查,以及书写,文笔,绘画,歌喉,总得来说就跟古代的皇帝选妃子似的。   但是据说并不难考,为什么呢?   因为苛刻的条件把大部分人都给拒之门外了,所以选送率才那么重要。   当然,直到此刻,南溪才知道李承泽会是面试的老师之一。   “天啦,李教官给咱们面试,他是负责哪一科的?”小王悄声说。   包团长毕竟有经验,闷闷的说:“政审,以及你们体能,军事素养,应该就是由他来面试。”   当然,女兵们一个个的等着叫名字,然后再进去面视。   听说李承泽也是面试的考官,这已经够叫一帮子女兵们心里发悚了。   头一个被叫进去的小王,出来的时候居然在哭,问起来又一句话都不说,这下另外几个姑娘更紧张了。   紧接着是小秦,然后又是另外几个姑娘,宋南溪是最后一个给叫进去的,面试过程就不提了,等她一面试完,第一轮都是当面宣布结果。   包团长从一开始有点后悔自己不清楚情况欺负了宋南溪,到现在也想明白了,李承泽说不定假借自己是考官,要故意涮掉别人,让宋南溪上呢?   而且她是个急性子,还不等吴老师拿起名单宣布结果,直接就说:“行了吧,宋南溪是李少校的妹子,她过了我也不说啥,你们看着办吧,只能说,现在的国情也就这样了,谁不是靠关系上位,哼。”   “秦州只录宋南溪一个人。”吴老师笑着说:“包团长,而且还有一点,你应该违反规定了吧,私自给歌舞团的女兵调新军装,这个要旦被举报,组织很有可能是要查你的呀。”   “可是姑娘们穿着漂亮啊。”包团长说。   吴老师又笑了:“她们先是女兵,再是表演艺术家,军训、体能和素养是最重要的,可我听说这里头只有宋南溪一个军训全勤,剩下的女孩子,比如小王,三个月军训请了60天假,这样的素养,怎么做一个合格的女兵,女兵都谈不上,又何谈搞文艺?”   “原来可从不考核训练出勤率的,你们这是怎么啦,事先也不通知我们?”包团长想不通,气急败坏的说。   吴老师依然在笑:“部队要改革,最先要去掉的就是靡靡,腐化,堕落的思想和念头,包团长,刚才几个女兵说,她们在训练时的请假大部分都是您授意的,您这个态度问题很大,我会向上面反映的呀。”   李承泽突然勾唇就笑了一下。   他何尝没有严格的要求过女兵们,但是包团长一意孤行,他又能怎么办?   包团长可是个有追求的人,平生最自豪的就是自己的歌舞团,要真叫吴老师向上反应,把她的团长给撤了怎么办?   “可是姑娘们漂亮啊,领导难道不喜欢漂亮的姑娘?”她又大声说。   吴老师依然在笑,但话说的更难听了:“就是因为你这种心态,才让很多人认为我们的歌舞团、军艺是高官情妇的摇篮,你这种心态不改,整个部队的文艺团体都要受影响。”   “好了我们也该走了,承泽,非常感谢你提供的考勤表,现在上面太重视女兵人的专业素养了,咱们合作愉快。”几个老师站起来,跟李承泽握完手,就那么走了,把包团长晾在原地。   当然,出来以后包团长才知道,军训开始的时候,其实军艺的考核就开始了。   而李承泽,之所以千方百计争取到教官的资格,就是为了能给妹妹当考官。   谁能想象到,他一言不发,就这么把自己的妹子给送上了军艺的选试线?   面试合格,只要文化科达标,宋南溪的军艺可就稳了呀。   且不说包团长苦心培养了五个选手,最后全部被涮,得受多大的打击。   且说宋南溪面试通过,李承泽还得去上班,南溪就一个人回家了。   心里有满满的喜悦,但是一想父母可能并不会因此而开心,南溪就又钻进厨房里忙碌去了。   今天苏向晚中午不回来,得她给俩小的做饭吃。   到了晚上,苏向晚依旧是加完班才回来的,而且回家就很忙碌,一直在打电话。   “妈,我有个大喜事儿要告诉你哟。”南溪把饭端到苏向晚面前,然后说。   苏向晚刚想听,电话响了。   “什么,你们在城里生孩子,什么时候能生?”苏向晚说。   这一听就是宋西岭,这么说,二哥家已经有孩子了?   “工作有什么要紧的,赶紧去医院陪床。”苏向晚说着,把电话挂了。   当然,西岭家马上生孩子,她的心情那叫一个美滋滋。   南溪搓了搓双手,看妈妈刨着面条,清了清嗓音,又想报告喜讯来着,结果电话又响了。   这一回,电话是一个叫陈丽娜的女同志打来的:“跟国外的投资公司打官司吗,小苏同志,这个我可没经验啊,我直觉咱们会输了官司。”   苏向晚其实也是第一次跟乌玛依的陈丽娜联系,听说这个女同志在乌玛依特别厉害,是个很大的企业家。   很耐心的,她说:“有我在,就不是官司能不能打赢的问题,但还请您去趟北京,成吗?”   那边大概犹豫了一会儿,答应下来了。   好吧,南溪觉得这时候自己可以讲自己考上军艺的事情了吧?   结果就在这时,居然有人在敲门,这下就又把南溪给打断了。   来的居然是刘在野,这家伙也给自己戴了墨镜,苏向晚怎么看,这副墨镜都像陈光荣的那一副。   “金石用他的鞋带打开手铐,跟陈光荣俩跑了,这事儿现在还没报上去,得把他俩找回来。我们现在想的是,陈光荣要继续犯罪,很可能还会来找你们家南溪。”刘在野说。   金石和陈光荣俩都没想过官司能打赢,因为合同是他们签的,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法律条款。   苏向晚能做到的最多也就是不赔款,她还能再做到什么呀?   她一只读过二年级的妇女,怎么能和带着一个律师团队的国际投资公司打官司?   所以,陈光荣和金石一商量,俩人索性从看守所跑出来,打算以自己的方式去复仇了。   而在复仇之前,按照犯罪者的行为心理学,陈光荣肯定要来见一面南溪,所以刘在野才会跑到苏向晚家来守株待兔。   一帮子公安进门,哗啦啦的四处就埋伏好了。   南溪真是郁闷死了,千辛万苦才考上的军艺,就想给妈妈汇报个好消息,有这么难吗?   刘在野见苏向晚一直盯着自己的墨镜,摘下来哈了口气,仔细擦干净了才说:“哎呀,你看你,我自己掏钱买的墨镜,我刘在野是缺钱的人吗?”   谷东和北岗俩看家里来了这么多的公安叔叔,要不是人家再三让他们保持原样,俩人都要高兴死了。   眼看到十一点多的时候,果然有人从后面敲窗子。   一般人到别人家,没人会敲后门的。所以,刘在野觉得这肯定是陈光荣来了。   他和金石本着快意恩仇的心理,应该是想杀了阿德里安了个私仇,但在了私仇之前,想来见宋南溪一面。   “谁啊。”南溪在刘在野的示意下,轻轻问了一声。   没想到却是郭梅的声音:“南溪,你在吗?”   ……   “光荣就不是个东西,我知道他早晚要走歪路,你可小心点啊,别被他把你给害了。”郭梅努着嘴说:“他小时候还看黄色小说呢,全是给那些东西害的,要干,可是大坏事。”   “我知道了阿姨。”宋南溪说。   郭梅还不肯走:“再跟你妈说说呗,质检科长我不想干了,我想当车间主任,我举报陈光荣也算有功吧,让你妈把车间主任给我干,咋样?”   南溪还没说话,苏向晚再忍不住,直接一把拉开门,一脚就朝着郭梅踹过去了:“滚滚滚,你离我家远点儿。”   “苏主席,咱好好说话,你打的啥人啊你?”郭梅捂着脸,还一副委屈的样子。   苏向晚啊呸一声:“我不嫌丢人的说,我儿子小时候也看过黄色小说,但我没把这事儿全天下的说过,悄悄把孩子引入正道就完了。孩子青春期有冲动也是正常现象,你该干的是从小教育他不要犯罪,不要欺负别人家的姑娘,而不是拿儿子的缺点四处讨好人,妄想着能给自己升官。”   “我这样保全的是你闺女,可笑了诶苏向晚,我马屁还拍在马蹄子上了我。”郭梅也不装怂了,直起腰也吵了起来。   “对,因为我压根儿就不需要的马屁的人,你从明天就从奶粉厂给我滚蛋,科长,我让陈光彩来干。”苏向晚指着郭梅的鼻子说。   “你这个叫啥意思啊你,光彩她懂个屁?她还坐过台呢。”郭梅一急,连自家闺女都开始抹黑了。   苏向晚摊开手就笑了:“奶粉厂原来干不良职业的可不少,人家现在工作也都很优秀,人要改错,八十岁都不晚,但就你郭梅没救了。”苏向晚说。   她不是没给过郭梅机会,也不是没在郭梅身上做过投资。   但事实证明,一个能养废一帮孩子的人,她永远都不会去反省自己的错误,走入正途。   郭梅一生气,直接扒拉上来了:“苏向晚,你用我闺女不用我,你太侮辱人了你。”   苏向晚不需要动手啊,屋子里两个公安全冲出来,直接就把郭梅给摁扒在地上了。   而就在这时,突然之间,院子那头响起一阵歌声,哽噎着,哭嚎着,是一个年青人在唱:“妈妈,月光之下,静静的我想你了。静静淌在血里的牵挂,妈妈,你的怀抱,我一生爱的襁褓……”   这歌是宋南溪会唱的,她唱起来是那么的甜美,动听,但这个唱起来,就好比对于母爱有着极独的渴望,但却从未得到过一样。   ……   “郭梅,老子生下来就是我奶带,你没有给我洗过一次尿布,也没有抱过我一次,小的几个全是我带大的,你不配当我妈。”紧接着一声吼,大家听出来,这才是陈光荣啊。   他果然来找宋南溪了,估计一直就潜伏在这院子里。   要不是郭梅从中作梗,陈光荣可能就此抓到了。   但是,郭梅的心思永远就是那么不可揣摩,她给俩公安压着,还得爬起来叫一声:“陈光荣,你个没出息的,我让你好好工作,你把个红星厂给人丢了,要不是你,我的质检员还当的好好儿的呢,你赔我的质检员,你赔秦州的红星厂,要不然,秦州人一人一口唾沫,就得啐死你。”   房顶上瓦片乱飞,显然,陈光已经跑了。   刘在野带队,所有人都去追陈光荣了,只留下一个公安看守着还在发狂的郭梅。   “你可丢人吧陈光荣,所有的事情都怪你!”   都怪你,锅糊了。都怪你,你爸不回家。都怪你,弟弟妹妹感冒了,还是都怪你,我的工作都没了。   这是郭梅骂了陈光荣一辈子的话,而红星厂,是陈光荣这二十多年替自己找到的,唯一可以翻身的途径,那么一声都怪你,活生生的,就毁了一个孩子。   折腾了一整天啊。   直到此刻,南溪觉得自己不能再等了,于是说:“妈,我考上军艺了呀。”   “哦!”苏向晚说。   “全秦州军区就选了我一人,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军训我没有缺过一天的勤,而且晒的最黑,几个老师都表扬我呢,说我是全国最优秀的女兵。”南溪乐悠悠的,又说。   苏向晚又轻轻的哦了一声,转身进门了。   “你就一点都不高兴?”宋南溪可失望可失望了。   “你爸拿他半年的工资,托人从香港给你买了一套化妆品,因为那人十二点才下飞机,他去机场守着给你第一时间拿化妆品去了。你大概没听说过,那个牌子叫兰寇,当然,要说它贵,还不算最贵的,最贵的是妈给你买的面霜,叫雅诗兰黛,悄悄跟你说,那种妈都很少用。”上辈子的苏向晚,为了买瓶海蓝之谜的面霜,都要熬夜守双十一呢。   南溪哦了一声:“我还没有用过化妆品呀。”   “那就从现在开始用,妈教你用。奶粉厂马上就能赢利,分钱啦,这样的化妆品以后妈给你买。”苏向晚笑着说:“咱要当穿着绿军装的歌唱家,皮肤不好哪行呢?”   闺女当然要疼,只是有时候父母该怎么疼爱她,大家不会太多的说出来而已。   宋青山三更半夜在机场守着,等着花了他们俩口子一年工资的化妆品,也就小小的几玻璃瓶子而已。   小姑娘的脸而已,怎么涂点东西就那么贵呢。   就指着它们,他的南溪才能再白回来,漂漂亮亮的登台。   只以说女儿比儿子可难养多了啊。 第229章 反垄断法案   本来苏向晚和宋青山俩口子已经打算好,是要去趟北京,应诉,并且打官司的。   结果没想到,俩口子却得临时去一趟边疆。   这天夜里,电话是聂博钊打来的。   “有个叫阿德里安的人来乌玛依收购企业,收购案没谈拢,但他现在在乌市被人绑架了,这种事情一旦传出去,极易引发外交事件,绑匪提的要求特别匪夷所思,他们不需要钱,也不需要物资援助,他们希望你们能去一趟乌市。”聂博钊说。   宋青山听完,当时就答应下来了。   当然,这时候他的转业审请也已经递上去了,他和钢厂,从现在开始要跟部队割离,连带转业的,还有钢厂的几万职工。   脱离部队,有遗憾也有伤感,更多的是不舍,宋青山始终舍不下自己这么多年为之奋斗的事业,这时候俩口子一起来趟旅行倒也不错。   从秦州到边疆,坐火车得三天三夜,汽车要快一点,但是宋青山因为还有很多书要看,所以他还是选择了坐火车。   两张下铺的卧铺票,一路上晚上睡觉,白天看看窗外的风景,这个过程应该是很愉快的。   不过才过了两站,就上来俩个加起来至少一百五十岁的老人,扛着花生,背着土豆,还扛着半只腌过的羊,据说是要上边疆看儿子去。   估计是个不怎么孝顺的儿子,给老人买的卧铺票在上铺,俩老人还怕他们的花生和土豆要叫人偷,非得扛到上铺去。   宋青山嘛,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发挥优良传统的,立刻就把自己的铺位让了出来,让给了这俩老人。   俩老人为了表达对宋青山的感谢,送了他半袋子花生。   于是,俩口子没得风景看了,只剩下宋青山在读书,和苏向晚吃花生米,边吃,边往他身上砸花生壳。   宋青山既然把苏向晚的铺位让给别人,只能忍受她的花生壳攻击,而且他现在读的这本书还非得这几天之内读完不可,为了抵御苏向晚的怒火,只好拿被子把自已给罩起来。   三天时间,宋青山马瘦毛长,苏向晚的头发也揉的跟个鸡窝似的。   下了火车,宋青山的意思,据说陈丽娜和这边公安厅的人就在乌市等他们,他们也该立刻去见人家才对。而且,人家是替他们开好宾馆的,只需要他们去住就行了,会受到热情的款待。   但苏向晚不肯,非得自己开个宾馆,先去洗个澡再说。   “你已经很漂亮了。阿德里安不是个东西,这我知道,但是官司咱们能打,这我也知道,现在的问题是陈光荣和金石把阿德里安给绑架了,要引发外交危机,咱们得把那个王八蛋给救出来,让他跟咱们打官司。”宋青山跟在妻子身后,忍着焦躁说。   苏向晚才不管那个呢。   给南溪代购化妆品的时候,她也替自己代购了一套,认真化妆,那还是上辈子的事儿了。   “听说陈丽娜长的特别漂亮,我当然得打扮一下自己。”苏向晚看着镜子,拿粉饼往脸上轻轻扑着粉:“女人见面,那是没有硝烟的战争,阿德里安死不死关我什么事,我今天一定要是最漂亮的那个女人。”   宋青山在看一本书,叫《美国反托拉斯手册》,车上看,下了车也看,有些地方一道又一道的划了好多遍,还在不停推敲。   “你就算披着麻袋出门也是最漂亮的女人,相信我。”宋青山说。   苏向晚才不信:“你都没抬头看过我一眼。”   宋青山确实这一路上都没看过苏向晚,埋头半天,直到苏向晚揪了一下他的耳朵,才抬起头说:“终于完了,咱们可以退房了?”   苏向晚白了他一眼,转身提起电话,就开始给陈丽娜打电话了。   离的其实不算太远,但是苏向晚住在市委招待所,而陈丽娜安排的宾馆,则是自治区的区招待所,之间不过五百米的路程,但对于听说要见一个长的漂亮,经济独立,还是某个自治区最有钱的女人的苏向晚来说,这五百米就可以帮她完成漂亮的变身,这个钱花的很有必要啊。   “在秦州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注重打扮过。”等车的时候,宋青山感慨说。   不过上下打量一遍,只能说苏向晚是真漂亮。   边疆的夏天贼热,她穿着无袖的包脚裙裤,再把头发盘起来,说不出来的洋气。   当然,那张脸大概是化妆品的功效,确实看起来至少年青了十岁。   不得不说,金钱能叫女人重返青春,幸运的是,等宋青山一转业,就不必拿死工资了,到时候看来得多给苏向晚买几件漂亮的裙子,多买点化妆品才行。   看她今天站在路边趾高气昂的样子,再看看路人们的目光,宋青山的心里也很舒服啊。   车是这边公安厅派来的,一上车就有人给苏向晚和宋青山介绍案情:“绑匪应该当过兵,反侦察能力特别强,也应该没有撕票,现在就一点,他们非得见了苏向晚才肯释放人质,而我们一再追查,就是找不到他们。昨天他们打来了一个电话,让我们问你,官司一定能赢吗?”   苏向晚抿了抿唇,宋青山却笃定的说:“只能输,不能赢。”   公安倒抽了一口冷气:“但他们说,如果能赢,这次就只给阿德里安一个警告,只废了他就好,如果你们的官司会输,他们会直接撕票。”   苏向晚的意思是,一旦要打官司,或者说红星厂并购案,可以被称之为历史性的事件。   它不仅仅是一场官司那么简单,所以,为防陈光荣和金石俩要撕票阿德里安,就骗他们说能打赢就行了。   但宋青山是个军人啊,而且他有自己的原则。   在连着一周之内,看了那么多资本案例之后,他已经确定这个官司不可能打赢了,而这个事件的意义,也不在于这个官司是赢是输,所以他仍然说:“只会输,不能赢,但是你可以告诉绑匪,这不仅仅是一桩案子输赢的问题,让他们来跟我谈。”   坐车就几步路的事情,眼看就到目的地了。   公安下了车,跟宋青山握手的时候说:“总之,我们的一致目标是解救人质,官司会输的事情咱们先瞒着,你们准备一下,我们跟绑匪联络好之后,你们就过去。”   当然,苏向晚下车的时候,这个公安盯着多看了两眼,等她再走两步,还轻轻打了一声口哨。   边疆民风彪悍人也大胆,不过这个公安可没想到,苏向晚居然回头,还冲着他回眸一笑。   好吧,四十岁又怎么样,女人的美丑和魅力,只能说不分年龄。   公安小伙子的心在一瞬间,就跟着苏向晚一起进酒店了。   现在是下午四点,因为是苏向晚和宋青山要见陈丽娜的,所以,按理来说应该由苏向晚请陈丽娜喝杯茶才对。   苏向晚卯足了劲儿的见面,就这样发生了。   当然了,期望有多大,见面就有多震惊。   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临窗坐着,长的就跟年青时代的陈红似的,而且衣着也非常时髦,就一点,因为边疆不像秦州风水那么温润,她的皮肤稍微差了一点。   乍一见面,苏向晚心中一声惊叹:天啦,她长的可真漂亮啊,要是皮肤跟我一样白,我岂不要叫她比下去了?”   当然了,陈丽娜站起来的时候,也不禁失声问了一句:“你真是秦州妇联的主任?”   苏向晚笑着点了点头,坐下了。   陈丽娜多尖的眼睛,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女人见她之前格外打扮过。   她轻轻的在心里叹了一声:呵,女人啊,都是那么的有心机。   而且更可恨的是,她丈夫看起来比聂工还年青,估计俩人年龄差不多,更重要的是还挺帅。   “天啦,我好想拥有她那样的服装厂啊,听说她贼有钱。”苏向晚心里也说。   当然,她不知道的是,对方心里也说:“我要一直认真从政,今天是不是也能像她一样当个妇联主席,真羡慕人家那么风光,当官就是不一样啊,气质那么好。哎呀,秦州女人的皮肤就是好,可恨我跟着聂博钊,就只能呆在鸟不拉屎的边疆,哼!”   总之,心里的戏不往外露,表面上俩人还是客客气气的。   “官司不可能打赢。”陈丽娜听苏向晚把红星厂的案子讲了一遍,然后断定说。   苏向晚说:“您不能一语否决了它,相信我们,我们还会有别的办法。”   陈丽娜当然也有她的自信:“怎么说呢,有时候外国企业对于咱们的经济侵略是不可避免的,就比如说像乐口可乐,像西门子,还有很多大企业,你不可能阻挡他们的壮大,这是人家资本主义近百年的历史累积成的,我们能做的,估计也只能是做好自己。”   苏向晚听了这话,心里不禁咯蹬跳了一下,心说这个女人不会跟自己一样,也是穿越的吧?   要不然,她怎么知道经济侵略是不可避免的。   “站在私人的立场上,当然是保护好自己就行,但要是站在国家的立场上,能走到多远我就愿意走到多远。”说着,宋青山把那本《美国反托拉斯手册》推过去了:“这是美国的反垄断法,我是个军人,在经济领域并不算太熟悉,聂工说你认识很多人,能给我们推荐一个能推行这个法案的人选吗?”   陈丽娜其实很忙的,毕竟随着改革开放,她自己经营的公司也发生着各式各样的问题,所以她没有太多的时间听宋青山和苏向晚说什么。   不过想了半天,她还真的想到一个人:“这样吧,我认识一个人,他叫邓东崖,现在在咱们商务部工作,你们可以去找找他,看他能不能想到办法。”   邓东崖,宋青山从脑海里搜寻了一遍,印象中商务部确实有这号人物。   他听沈三强说过,邓东崖跟韩明一样,也属于上面重点培养的人物,当然,也属于特别能干的那种。   商务部是直接管外贸的,你如果要推行一个外贸法案,还非商务部不可。   当然,三个人匆匆见了一面也就分开了。   上了楼,宋青山当即给邓东崖打电话,又把红星厂的案子讲了一遍。   在他想象中,邓东崖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理解这么一个小小的案例,将来会对国家造成多大的损失。   没想到电话里,邓东崖一下子就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咱们要因为这个案子,尽快出台《反垄断法》,否则的话全国有上百家冷饮企业得就此关门,是不是?”   宋青山肯定的答:“是。而且不止冷饮行业,冷饮的市场份额虽然大,但对国家造成的影响和损失并不大,大的是军工类企业、大型制造业,如果一旦被外资垄断,我们的品牌在国际市场上将永远都没有翻身的可能性。”   “我知道了,我从现在开始全力以赴,推动《反垄断法》的诞生,不过你有专业方面的书籍推荐我吗?”邓东崖在电话里说。   宋青山看了一眼这段时间给自己几乎磨卷边儿了的《美国反托拉斯手册》法案的书名给报过去了。   当然,不得不说陈丽娜风风火火,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但是解决起问题来,太他妈的行之有效了,一找,就能找到最准的人。   邓东崖收了电话,立刻通知大秘,去找所有相关于反垄断的,全世界的法律类书籍,以及大型诉讼案的案例。   红星厂只是个小小的鼠窝,但养鼠成患,就会祸及千里,邓东崖身为上海复旦毕业的高材生,比宋青山更知道垄断的可怕性,他着手的,就去办这事儿了。   这事儿就跟赶巧似的,宋西岭自打结婚以来没见过公婆的沈星原,就在乌市生孩子呢,据说早就该生的,但是等了一周了,还没生出来。   俩口子见完陈丽娜,当然还得立即驱车赶往医院。   “已经42周了吧宋西岭,我怀的怕不是个哪吒吧。”坐在病床上,愁怅的沈星原气喘嘘嘘的拍着肚子说。   在边疆一年多,不止宋西岭马瘦毛长,沈星原也不好过,毕竟怀孕,胖了,也臃肿了,只有那张圆圆的脸蛋还是像原来一样圆,笑起来还是那么的明媚。   宋西岭说:“准备确的是42周零2天。”   这俩口连孩子是哪一天有的都知道,因为他们为了准备一个小宝宝的诞生,可是做了很多功课。   宋西岭每天健身,早起早睡,沈星原天天大鱼大肉的滋补,俩人专门找排卵的一天,兴奋而忐忑的结成革命友谊,就为这个小崽子的光临。   怀孕的时候就更厉害了,现在因为堕胎事件频发,以及女胎被堕频繁的缘故,医院是不允许在生之前透露孩子性别的。   但是,宋西岭的厉害之处就在这儿,他跟沈星原一起进去照B超,居然通过电子屏幕上的波纹是条纹还是竖纹,就分辩出来,沈星原怀的是个儿子。   于是俩人又专门买了很多男孩子穿的衣服,就连胎教,都是宋西岭围着沈星原的肚皮讲物理和化学,以及分反应。   据说儿子一般都生的早,但是这个熊孩子在他妈肚子里都呆了整整42周了,就是不出来。   “哪吒诶,你赶紧出来吧,可急死你妈了。”沈星原拍着肚皮说。   着急啊,宋西岭的工作还十万火急呢,这边孩子迟迟不出来。   “哎呀,我的肚子好像疼了一下。”沈星原突然说。   宋西岭立刻条件反射就站起来了:“不是谎报军情吧,咱俩谎报了太多次军情,我怕医生要生气。”   “这回是真疼,估计也是真生,赶紧去叫医生。”沈星原拍着肚皮说:“哪吒总算要出来了,赶紧。”   要生的疼痛,她这会儿才算是理解了,不但疼,肝子还在不停的翻滚呢。   宋西岭个向来慢腾腾的孩子总算快了一回,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就出门了,心说乖乖诶,可赶紧生出来吧,我还得回去工作呢。   但事实上,波折远不止于此。   苏向晚和宋青山才出了宾馆要找个车上医院,就给气喘嘘嘘赶来的几个公安给拦住了。   “绑匪有消息了。”公安说。   “这么快?”宋青山下意识的反应:“他们其中应该有一个一直在跟踪我们吧?”   “不管这些,其中一个绑匪自报家门,说自己叫陈光荣,现在在自治区人民医院的住部大楼,他要求跟你们对话。”公安又说。   巧不巧,宋西岭就在那儿生孩子呢。   陈光荣这孩子究竟想干嘛啊他。   这可是自治区,对治安要求最严格的地方,他非得在这儿闹事儿吗?   那传出去影响得有多坏? 第230章 宋西岭   区医院的锅炉房,高耸的烟囱正对着住院部的产科。   真是没想到,曾经又瘦又怂的宋西岭居然也能娶到妻子,妻子还能给他生孩子。再想想小时候自己在那座假山上是怎么压着打宋西岭兄弟的,陈光荣的胸头就溢着苦辣酸甜。   曾经的宋西岭和韩谷东,他最瞧不起的人啊,但现在人家一个个混的都比他好。而他呢,惶惶如丧家之犬。   “光荣,都这样儿了,咱们杀了这个外国人,然后把他扔到边界上,外交冲突就起来了。”狂热的好战分子金石说。   陈光荣是和平年代长起来的孩子,对于战争没有太多兴趣:“闭嘴,老山前线战争还没结束,正在大裁军,你还想打仗,你就是个疯子。”   “那你打算怎么办?”金石说。   这俩曾经都是军人,一起参于绑架,但目标不同。金石是想谋个天翻地覆,陈光荣却只想挽回自己的名誉损失,让自己能在秦州城里重新做人。   红星厂的经理,是他俩个兄弟换来的,他本来可以在改革开放的浪潮中成为一个有钱人,现在却成了这个样子,全光荣大院的人在唾唾沫,郭梅还会在家里不停说:“看吧,我就知道光荣永远没出息。”   那个枷锁锁在他身上,永远都别想挣脱。   “公安都说了,我苏阿姨能打赢官司。”陈光荣回头说:“只要她亲口跟我说官司能打赢,咱们就不是秦州的罪人,砍阿德里安一条胳膊,然后放了他,罪名我全背,我去座牢,你走你的。”   阿德里安嘴里堵着臭袜子,但是不可遏制的就笑了起来。   金石对于官司是赢是输,比陈光荣清楚得多,对着阿德里安的脑袋敲了两煤铲,一扯扯了阿德里安嘴里的袜子:“你说,官司可能赢吗,红星厂还能不能回得来?”   “国际投资公司的合同是经过千锤百炼的,抱歉。”阿德里安只有嘴能动,当然极力的想证明自己:“钱不是问题,十万法郎够吗,要够,我马上给你我的瑞士账户,瑞士账户受法律保护,你们会非常干净的拿到钱。”   啪一下,臭袜子又塞进阿德里安的嘴里了。   金石指着陈光荣的鼻子说:“公安和苏向晚都是在麻痹你,想要打赢官司绝没可能,你已经是光荣大院的败类,郭梅最没出息的儿子了,咱们杀了他,好吗?”   真要杀人吗?   铁锹就可以,甚至于,只要把阿德里安从锅炉房这高大的烟囱上扔下去,这场对于陈光荣来说足以叫他铭记于心的屈辱事件就算结束了。   但他终归还有一线希望。   哪怕只是公安的转述,苏向晚他是了解的,只读过二年级的女人,可是她在清水县办过养猪厂,在秦州一手成立了红星厂,又还跟国内最大的企业竞争过乳品公司。   她在陈光荣的眼中,不是这个时代该有的人。   小时候陈光荣最羡慕的,就是韩谷东每天手里不重样的大花卷、大馒头、大包子、还有玉米面鳖鳖,荞面鳖鳖,豆子面谷垛。每次打架,谷东嘴里都是填的满满的,往外喷着跟他吵,他只有饿瘪的肚皮,和家里永远不是馊就是咸的饭菜。   他是相信苏向晚的,所以,他不让金石造命案。   就在陈光荣盯着烟囱底下的时候,突然,他就见一辆警车进了门,片刻,苏向晚从上面下来了。   “不会真在医院吧,我儿媳今天生孩子。”苏向晚说。   这儿守的公安比较多,而且自治区几乎所有有头面的人都来了。   为首的苏向晚并不认识,是个胖乎乎的中年人,听说是这儿的一把手,自治区的书记。   连宋青山都没理,书记一把握上苏向晚的手说:“您真是秦州的妇联主席?”胳膊上力气很大,摇的苏向晚差点没脱臼。   ……   “不是我不相信您的能力,而是您实在太年青,也太漂亮了。”看得出来这儿的书记也是一个很内敛的人,夸了苏向晚一句,脸都红了。   “现在是这么个情况,陈光荣听说你能打赢官司,他说,让您用喇叭把您想打官司的具体步骤在这医院里广播一遍,他要确定您会赢,他才能放人。”书记说。   书记不比别人,早已经忽略了宋青山那个人了,一直握着苏向晚的手,大概上下信息不对称,还挺乐观的:“所以,咱们打赢这个小官司没问题吧。”   事情逼到节骨眼儿上了。   陈光荣只要能打赢官司,而苏向晚敢肯定的是,这个官司不可能打赢。   “官司不可能打赢,咱们大概得另想法子。”苏向晚说。   也不知道谁出的主意,就连电视台的摄像机,报社的记者呼啦啦的涌来了,还有人安排了鲜花,要送给苏向晚,啪啪啪,周围全是拍照声。   随着苏向晚一句官司不可能赢,照相的人也停了,公安厅长的脸色孔变了,书记更是目瞪口呆:“苏主席,没这么开玩笑的,电视台和报社的记者都在,还有些国外的记者,要不是咱们国家拦着早进来了,你这时候说官司打不下来,陈光荣要撕票的。要不,咱们先瞒着陈光荣,把人救下来再说?”   “事实就是打不赢,哪怕你请来国际律师也不可能打赢,因为合同就是个死胡同,陈光荣可是老牌的高中生,他现在需要的是整个官司的预估过程,我要抱着大喇叭在哪儿讲瞎话,他只会更快的撕票。”苏向晚说。   时间滴滴哒哒的过着,苏向晚现在是这群人的焦点,虽然公安们一再阻止,还是有人不停的冲她拍着照片。   这大概是全国最年青,也最漂亮的妇联主席了。   当然,一个国际友人的安危,今天也得由她来处理。   但是,情况就是这么急转直下了。   官司没可能打赢,一旦阿德里安那个王八蛋被撕票,站在这儿的所有人,都要把脸丢到国际上去。   “能找到陈光荣和金石究竟在哪儿吗?找狙击手吧。”书记揩着脸上的汗说:“国际友人必须不能有事,这是死命令。”   公安厅长接到命令,当然是部署工作去了。   但是绑匪在哪儿,没有线索,人质在哪儿就更加不确定了。   因为两个绑匪不可能都在一起,不要赎金的绑架案,他们很轻松,只需要一个结果,就能确定是杀人还是行凶,但是公安破案的难度却大的不是一般。   就在住院部的六楼。   宋西岭终于找来医生了,然后仔细的把帘子拉好,等医生给沈星原查看宫口呢。   “这宫口开的挺快的呀,已经三指啦,加油。”医生说。   “还不能生啊,医生,你能不能让他早点出来?”沈星源捂着肚子说:“疼!”   “这才叫什么疼,蚊了挠?放心吧,疼还在后头呢。”医生什么风浪没见过,摘了手套又摘了口罩:“放心吧,宫口开的很顺利,应该很快就会出来的。”   好吧,俩口子只能继续等。   宋西岭打开了他的书,沈星源捡起了她的耗牛肉干,俩口子一起坐在床上,只要沈星原叫一声疼,宋西岭就会赶忙把自己的手伸过去:“掐我一下,你就把疼还给我了。”   沈星原哪舍得掐宋西岭呀,脾气好,工作认真,没有花花肠子,还体贴妻子,结了婚才知道他的好呢。   她一口咬过去,却也只是亲了一下宋西岭的耳朵:“不疼,真的。”   但是宋西岭的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而且直沟沟的瞪着她。   “我真没咬你,我就轻轻亲了一下,玩不起吗?”沈星原说。   宋西岭轻轻摸上沈星原的脸,就在沈星原肉麻的以为他要亲自己的时候,他突然又跳下床,追着一个小小的,只有鸡蛋大的光影看着呢。   “下面有孩子在玩镜子吧。”沈星原也看到了,墙上有个光影一直在绕来绕去。   宋西岭顿时摇头:“这个大楼周围最近的楼也有一百米,一百米外还能有这么强的反光,镜子可做不到,所以这是个望远镜,你别动,让我计算一下它应该在多远,这高的位置。”   看吧,沈星原心说,这就是台行走的电脑。   你看他是长着两只眼睛,不,那是两个X光片,只要他想做到的,就没有他做不到的。   只是追逐着一个光点而已,他能迅速的断定这个光点的来源,以及距离。   就在公安正在找人,宋西岭寻找那个光点的同时,公安局又接到电话了,而且就是陈光荣打来的。   “为什么苏向晚还不站出来说话?”   “她要不说话,我现在就撕票!”   电话里,传来阿德里阿一声嚎叫,应该还有人在施虐:“讲法语,让公安们听听你的惨叫声。”   但事实上,嘴里给堵着臭袜子的阿德里安除了嗷嗷就是呜呜,什么话他都讲不出来。   千钧一发,危在旦夕,这时候不让苏向晚出面当然不可能了。   所以,苏向晚要见大孙子的旅程就是这么的波折,她刚爬到五楼,书记亲自追上来了:“无论如何,苏主席,你现在必须从喇叭里跟陈光荣对话。”   “问题是你们找到陈光荣了吗?”苏向晚说。   书记回头看一帮公安,公安们还能说啥,不过五分钟而已,让他们上哪找去?   “您先讲吧,对着空气讲也可以啊,他肯定就在医院里,现在咱们必须缓和犯罪分子的情绪。”书记只好说。   苏向晚这就不高兴了:“只会刺激到他,还有,我丈夫呢,他能帮你们很大的忙,但他去哪儿了?”   一帮急的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公安们也在四处看,心说没发现这位苏主席来的时候还带着家属啊。   可怜的宋青山就这么被无视了,当然,也没人知道他到底去哪儿了。   “那要不这样,你就说官司不可能赢,但是你劝他下来,好不好?”书记说。   苏向晚接过书记递来的喇叭,上到七楼,也就是住院部的顶楼,打开喇叭正准备说话,身后那群围着她的人突然又是一阵躁动。   “哎哎,这位同志你下去!”有人说。   还有人说:“这儿在执行公务,不能打扰,快下去快下去。”   “妈!”宋西岭于是高高的喊了一声。   小伙子个头高,又瘦,现在还戴了幅眼镜,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招着手他就走过来了。   “西岭,星原生了吗?”苏向晚说。   她来医院,可是来看她的大孙子的,谁知道进医院一个小时了,连病房都没进。   “还没生呢。”宋西岭笑着,伸手指着不远处锅炉房竖起来的大烟囱说:“你们在找光荣吧,他就在那根烟囱里呢。”   “你怎么知道的?”苏向晚当然觉得意外。   而围观的人,当然是不相信,也觉得不可思议,公安还在一窝蜂的找呢,这个年青人就知道陈光荣在烟囱里?   但问题是,等他一点明,大家就发现,烟囱那个地方,还真是个绑架,要挟人质的最佳场所,够高,看的够远,目标明确,以及,非常适合死守。   至于宋西岭是怎么找着的,当然是因为望远镜盖子的反光,让他成功的计算出了陈光荣的距离和高度的原因。   “他现在肯定正看着咱们呢,妈,你打算怎么做?”宋西岭问。   这是个平坦的城市,矮矮的楼,因为工业兴起的原因,天空灰闷闷的扬着一层子的灰尘了,天盖下来,把人压的格外渺小。   而那个烟囱,高耸在城市中央,黑乎乎的像个碉堡一样。   苏向晚还没有举起喇叭,烟囱的方向已经传来声音了:“苏阿姨,官司无论如何都会输的,对不对?”   果然是陈光荣,而且他应该一直在那根烟囱上看着下面的一举一动。   这小伙子太聪明了,给自己找了一那么刁钻的位置,因为太高,短期内狙击手都无法找到更好角度。   “是不是?”再问一声,声音里满满的绝望和不甘心,以及殊死一搏。   紧接着,喇叭里隐隐传来阿德里安呜呜的嚎叫声。   所有人都仰着头,望着烟囱的方向,但是它实在太高了,下面还间或有摁相机快门的声音。   这个节骨眼儿上,叫苏向晚要怎么说?   就在苏向晚还在犹豫着该怎么着,一句话,不激怒陈光荣,并且能把他劝下来的时候,宋青山兜了一大圈子,带着一个姓卖,叫卖买提的公安,俩人找到烟囱下面了。   两把砸开从里面反锁着的铁门,钻进去就是烟囱的内部。   卖公安因为宋青山默默无闻,但是似乎对于公安工作很有经验,遂问了一句:“同志哪个岗位上工作的?”   “部队,马上要转业了。”宋青山说。   卖公安叹了口气:“我也是转业的,你这个年纪恐怕在部队上也混到个中校了吧,哎呀我跟你说,转业等于褪层皮,咱在部队上是拼本事吃饭,转业了可不一样,你看我都四十岁的人,还得从基层干起,当个片警跑断腿,不比人家有文化的进来就当领导。你准备转业到哪儿去?”   “我还在观望呢。”宋青山说。   半年没烧锅炉,烟囱里全是蜘蛛网。卖公安扑着蜘蛛网说:“来咱乌市吧,到我们市局来工作,到时候我帮你介绍领导,让你少受点欺负。”   宋青山诶了一声,观察着这个烟囱的内外呢。   金石和陈光荣绑着阿德里安,就在这个大烟囱的最顶上,他得想办法爬上去。   烟囱里当然脏,无比的脏,四壁全是黑的。   宋青山现在穿的,是人苏向晚专门给他买来的白衬衣,不好弄脏,于是脱了之后轻轻挂在门外面,他才开始摸那乌黑的铁架子。   “可以啊老宋同志,你真不嫌脏。”卖公安见宋青山手抓上铁架子,笑着说。   “咱是男人嘛,干活儿吧。”宋青山说。   当然,从一开始,苏向晚下了车,被鲜花环绕着,领导握手,记者拍照的时候,宋青山就默默的从她身旁走开了。   男人嘛,天生不就是干活儿的。   干吧,他心说。 第231章 生了生了   “快说,要不然我现在就杀了阿德里安。”喇叭里,声音不停的回响着。   苏向晚举起喇叭,顿了良久才说:“官司肯定会输,但是,这不是一个官司的问题,我和你宋叔借这个官司要推行的是一个法案,反垄断法案,只要法案通过,国内所有的企业都会受益,你懂不懂?”   ……   在场的,懂经济的可不多,毕竟经济在八十年代,还只是小打小闹的个体户而已,这个国家都没有几个像样的私营企业。   所以,大家全都倒抽了一口冷气,觉得苏向晚这一句,非激怒了陈光荣不可。   自治区的书记抹了把冷汗,回头看公安厅长,是要问狙击手到位了没有。   当然,一瞬间,他也在想自己的前途,肯定就此完蛋了,外交危机,他估计要成这个国家最大,最丢脸的干部了。   公安厅长何尝不觉得丢脸,那么多报社,电视台的记者看着,是,报道可以勒令着不发,但他们处理危机的能力,随着阿德里安的死,要成一坨狗屎了。   ……   “这个案子不可能赢,但是我们能汲取教训,只要国家修改相关条例,出行《反垄断法》,国外的投资公司从此就无机可趁。”苏向晚深知陈光荣的症结所在,所以高声说:“你是失败了,但你是因为无知而被欺骗的,你会是个案例,帮这个国家阻止不计其数的资产流失,你有什么好觉得丢人的?”   陈光荣愣了一会儿,才说:“一个法案的诞生,你以为会那么容易?”   “只要有人重视就容易,而现在,有人重视它。”苏向晚赶忙说。   毕竟陈光荣还愿意一谈,就意味着他是愿意松动的。   “不可能,不可能的。”陈光荣依旧喃喃的说:“你肯定是在骗我。”   自治区的书记赶忙接过喇叭,高声说:“我保证行吗,我以我的人格来保证我会推动它。”   事实上,这个国家的特色就是如此。上面没人重视,什么法案,一个小小的法治条例,都要能你踢给我,我踢给你,但有人重视,它就会非常容易。   陈光荣这时候其实已经心动了。   他要的是什么,是荣耀,是光荣,是证明他陈光荣不是个好孬种。   而且,他读过《资本论》,也懂得经济学,更知道什么叫《反垄断法案》,乃至于,当他听到苏向晚说起《反垄断法案》的时候,他甚至想捣自己一拳头,心说,这确实是条山重水尽之后的柳暗花明,为什么他自己就没想到呢。   “金总,你听见了吗,我们还有机会。”陈光荣收起喇叭来,转过身说。   但是迎接的是什么,是手铐。金石铁青脸着,咔嚓一声就把陈光荣给锗在烟囱的缺口处了:“放他妈的狗臭屁,老子的红星厂没了,老子的儿子没了,老子今天就要拿这个洋鬼子祭旗。”   “只有有相关法案,我们依然可以上诉。”陈光荣的脑袋,现在就在那个缺口处,当然,也是狙击手瞄准的位置。   “上诉,军人从不打官司,因为我们有拳头。”金石一铁揪又拍到了阿德里安的脑袋上。   “咱们没说过要杀人的,你不能杀人。”陈光荣看着金石一铁锹拍在阿德里安的脑袋上,就是一声尖叫。   金石才不管呢:“你没杀过人是因为你没上过战场,但我上过,所以我会杀。”   喇叭没关,吡里呜啦,里面全是叫声,回荡在整个医院的上空。   而六楼就是产科的产房,产房里也是用各种方式嚎叫着的,既将生产的产妇们。   “狙击手已经瞄准了,要射击吗?”公安厅长问书记。   书记得问苏向晚:“咱们能射击了吧?”要想制服绑匪,现在确实是最好打败会。   “不能。”宋西岭说:“显然绑匪在内讧,你们现在要是开枪,阿德里安必死无疑。”   “不开枪,国际友人也必死无疑。”公安厅长有点生气了:“这要真的述职,上面会说我们什么也没干,就那么看着国际友人死了。”   至少得狙掉一个绑匪,才说他们干了点什么吧。   总之,现场一团的乱。   公安厅长想开枪,自治区长也不想冒险,陈光荣的脑袋就那裸露着,宋西岭个不知道从那儿钻出来的,坚决反对开枪。   就在这时,苏向晚突然哎哟叫了一声。   那是一根用红砖砌成的大烟囱,在秦州也有很多,砖一层层的砌上去,有些梯子是在外面,还有些梯子是在里面,而这个烟囱比较大,当然,梯子也应该是设在里面的。   宋青山只穿着条黑裤子,裸露着上身,只贴着砖壁,居然在往上爬。   “你爸这是变壁虎吧?”苏向晚拉了拉宋西岭的衣襟说。   宋西岭一看,也给吓傻了:“要摔下来怎么办?”   “要什么,要命!”苏向晚心说,这人该不是脑子里进水了吧,砌烟囱的红砖之间是会有一定的缝隙,毕竟它是下面宽大上面窄,砖得一路往里缩,但是那么小的缝隙是承载不住一个人的呀,他这样爬上去,几十米的烟囱,要摔下来岂不要成肉饼?   狗屁的外交危机,阿德里安,苏向晚好容易等到宋青山要转业,想着他将来就不忙了,而且钢厂的发展前景那么好,她还想着靠宋青山来当个首富太太呢,这要摔下来摔死,她的美梦岂不泡汤了。   在那一瞬间,苏向晚把喇叭提起来,就准备要喊一声。   可是喇叭提到一半,她又给轻轻放下了。   所有的人在一瞬间沉默了,只有高高的烟囱上那个喇叭里,传来铁锹哐哐横拍的声音,和陈光荣不停呜咽的声音。   当然,所有人的目光也全钉在宋青山精瘦,肌肉贲张的背影上,看着他一步步的往上爬,那个高高的烟囱,唯有他,现在是所有人的希望。   但偏偏就在这时,也不知道是谁忍不住放了个屁。   自治区的书记回头一瞪,那人往后缩了两步,悄声身边的人说;‘完蛋了,回去领导估计得杀了我。”   苏向晚本来挺紧张的,因为这帮人的搞笑,突然就不紧张了。   烟囱里头,只是一个铁架子而已,金石正在拿铁锹拍阿德里安,陈光荣在那鞋带拼命的想把手铐给挣开,三个人挨的特别紧。   极为可笑的是,就在刚才,陈光荣还想杀了阿德里安,而现在,为了让阿德里安保着他那条狗命,陈光荣不得不频繁的伸出自己的腿,以阻挡金石的铁锹。   当然,要说坐牢,陈光荣并不害怕。   他有的是办法帮自己减刑,判十年,他顶多坐三年就能出来,他才二十四岁,出来也才二十七,什么事不能干,又有什么事干不成,他依然能向郭梅证明他不是个孬种,可要金石把阿德里安真杀了,他俩都得是死刑,还是立即执行。   陈光荣当罪犯的时候,可没少看过执行死刑的现场,那一枪出去,脑浆迸裂,他当然不想那样死。   要那样死了,他依然是个窝囊废,日升日落,别人都有了新的生活,唯有他,会永远是光荣大院里的一声叹息,可郭梅嘴里的一声没出息。   把整个背凑过去,挡着阿德里安,金石的铁锹落下来的时候,陈光荣就在想,这时候还有谁,能给他一线生机呢?   而宋青山呢,是从烟囱的顶端跳下来的,直接就压在了金石的身上。   这时候的陈光荣,整个背部都已经血肉模糊了。   ……   听说阿德里安没死,别人当然高兴,宋西岭一拍脑袋,才想起自己是来陪妻子生产的,转眼俩小时,他不在,沈星原能把孩子生下来吗?   跟苏向晚俩一路赶到病房,没人,再赶到产房门口,就听见一个助产士在破口大骂:“人都说丈夫好不好,怀个孕就知道,他爱不爱你,生个孩子你就知道了。沈星原的家属人呢,人呢?”   人都看热闹去了,病房门口哪有人啊。   助产士给气的:“这种男人也有女人嫁,真是稀奇。”   宋西岭迎过去,伸出两只手来就准备要抱孩子,助产士再三确定了几次,才把孩子给他了:“产妇疼了俩小时,你可真算个称职的父亲。”   苏向晚不知道助产士为什么这么生气,也很生气:“好歹告诉我们是儿子还是姑娘吧?产妇怎么样,身体好吗,心态怎么样,什么时候出来?”   婆婆和儿子俩个人在,半天喊不来,那岂不是更过份?   助产士哐啷一声,已经把门给关上了,甩个臭脸。   “儿子。”宋西岭笑着说:“早就照过B超了,是儿子。”   苏向晚揭过襁褓,就跟探宝似的打开看了一眼,小家伙一点小蚕蛹,还真是个儿子。   小家伙也长的特别丑,红通通的,皱巴巴的,又小,跟刚刚从产房里抱出来的小北岗完全没法比。   也不知道产妇在里头什么样子,苏向晚听说产妇要出来,赶忙就把孩子还给宋西岭了。   “来,你家的孩子你抱着,我去给咱们照顾星原去。”苏向晚说。   宋西岭就纳闷了:“妈妈,人不都说奶奶疼孙子,你怎么一点都不高兴似的?”   这孩子敏感,看出来了,苏向晚不但不喜欢他家的小崽子,还挺烦躁,只想看个热闹,一点都不想多抱。   “北岗才多大,整天烦的我要死,你觉得我会喜欢小孩子?”苏向晚觉得宋西岭很天真:“尤其是他们哭的时候,可真叫人烦。”   宋西岭给吓坏了:“好吧妈妈,我不会让他哭的。”   然后他抱着自己家的小家伙,坐在角落的椅子上等沈星原出来,乖的就跟两个想讨妈妈欢喜的小宝宝似的。   西岭听话,不代表着宝宝听话啊,人家才从娘胎出来,很需要活动一下,以展示自己的存在。不过孩子刚一动,宋西岭就摇开了:“嘘,嘘,别吵着奶奶,她烦咱们俩。”   苏向晚既然看过了,等沈星原从产房出来,挪到病房,也就该去找宋青山了。   当然,楼梯口还等着这边政府的一帮子人,要安排她跟领导吃饭,还要安排她接受采访,以及,顺带着,大家都还得问上几句,她丈夫怎么那么厉害。   那么宋青山在哪儿呢。   金石当场被捕,阿德里安和陈光荣则给送到了抢救室。   当然了,就算抢救,一个是犯人式的抢救,一个是国际贵宾式的抢救,俩人所受到的待遇当然不一样。   陈光荣当然很光荣,因为他的病房外面有足足四个人高马大的公安一直在给他站岗,就算处理伤口的时候,武警持枪守在旁边,他还戴着手铐呢。   只隔着不远的距离,阿德里安的干部病房里还有电视,不过阿德里安还在手术室,没出来。宋青山现在就站在病房门口,正在看电视。   卖公安跟他站在一起,也在看电视。   而电视上紧急报道的,正是两小时前的案发过程。   这种事情,人救不下来,大家一起丢人,所有事情通通封锁,一丝不露。   人要救下来,那得吹牛打屁,把所有的领导们全吹上天。   不过自治区的书记人不错,没吹自己,现在电视上正在美化,粉饰,以及不停轮番播放的画面,全是苏向晚。   她进医院了,她跟领导握手了,她拿着喇叭义正严辞的在喊话。   主持人用两种语言不停的赞美着苏向晚,宋青山抱着手臂就一直在笑。   “哎哥们,转业了来咱们边疆吧,我觉得我跟你特投缘。”卖公安于是又说。   宋青山轻轻嗯了一声,仍然在盯着电视屏幕看着。   平常没发现,上了电视的苏向晚特别漂亮,尤其是给一群臃肿的,胖乎乎的男人围着,大方,自信,笑起来是那么的好看,唯一一点缺憾就是,这电视它是黑白的,要是彩色的,估计还会更好看。   “老卖,听说咱们军区的宋总参谋在这儿,你见过吗?”有个武警走了过来,说:“领导都在找他呢。”   卖公安抬头问宋青山:“老宋,你见过咱们军区的宋总参谋吗,听说上面在找他,十万紧急。”   边疆属于秦州军区管,所以这边部队上的人,按理基本都是宋青山的下属。   领导找他,肯定也是为了庆功的原因,毕竟是他爬上烟囱,把人给救下来的。   至于公作方面,宋青山已经要转业了,按理军区应该没什么急事才对。   “没有,不认识。”宋青山说。   他转身就坐到椅子上了。现在的电视上电视节目可不多,几条新闻都是滚着播,宋青山原本对电视没啥兴趣的,但因为苏向晚上了电视,突然就跟小北岗似的对着电视入迷了。   “老宋,咱去吃饭啊,这国际友人的病房让别人守着去,怎么样。”卖公安说:“我今天请你吃炒面,毕竟咱以后是同事,下回你请我。”   “我还想看电视,你给我提个炒面回来吧。”宋青山说。   卖公安一想也是,估计宋青山家条件不好,买不起电视,所以想多看会儿。   没东西提炒面怎么办?正好上面慰问阿德里安,送来一个西瓜,卖公安把西瓜吃完,抱着瓜皮出去,就给宋青山提了个炒面回来。   等苏向晚好容易应付完一帮领导,强势拒绝了饭局,在医院里找了好半天,才算找到宋青山。   他抱着一瓜皮的炒面,并没有吃,坐在阿德里安的病房里,跟个傻孩子似的正在看电视呢。   黑白电视上正在播放那个大烟囱,而他,正在费力的往上爬。   但宋青山显然对这个没什么兴趣,低头把瓜皮放到地上了,等画面一转,变成她的样子,宋青山就又盯着电视去看了。   “西岭生孩子啦,儿子呢,小伙子长的贼丑。”苏向晚坐到宋青山的身边,轻声说。   宋青山哦了一声,明明妻子就在面前,偏偏要看电视里的那个。   “你这人怎么一点高兴劲儿都没有啊,西岭给你生了个大孙子。”苏向晚又说。   宋青山依旧没什么反应:“洗洗抱回家不就行了,谁生孩子不是第一次,他俩自己能搞定的。”   “你有大孙子了,就不想去看看?”苏向晚说。   宋青山仿佛才回过味儿来,指着电视说:“这个新闻我观察过了,一小时播一次,西岭他们的病房里有电视吗?”   “有,有个大头鬼。”苏向晚说。   那宋青山还去个啥,跟妻子并肩坐在一起,他笑着说:“前阵子谷平跟我说,很可能组织想把你调到中央去,毕竟你这个年龄能干妇联,有形象的人也不多,到时候咱们就搬到北京去吧,说不定我经常能在电视里看到你。”   苏向晚才不要:“秦州妇联多好,事儿少,麻烦少,重要的是我还能顺水摸点鱼,赚点钱,真到上面,那官可就难做了,我才不做呢。”   俩口子并肩坐在一起,看电视里的苏向晚。   可怜的阿德里安还在手术室做着清疮手术,这间干部病房,他还没机会来住。   外头,军区来了一帮子领导,十万火急,正在四处找宋青山。。 第232章 再上战场   “老宋,咱走吧,今晚我不值班,咱出去吃点烤肉去。”卖公安又来喊宋青山呢。不过一见苏向晚,他就有点纳闷儿了:“老宋,这不会是你家属吧?”   苏向晚笑了一下。   卖公安还在说:“厉害啊,新闻上全是你家属。”   不过,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就在这时,边疆军分区的司令员带着一帮子人进来了,刷的敬了个礼,手就握过去了:“首长好!”   齐刷刷的首长好,吓了卖公安一跳。   “我是陪我家属来的,不视察工作,也不去军分区,不要搞什么欢迎仪式,赶紧回去值岗上班。”宋青山说。   军分区的司令员又敬了个礼,一把摇上宋青山的手,差点没把他的手给捏断:“最高指示,您得带着咱们上前线啦!”   卖公安啊的一声,苏向晚也是啊的一声:“我家老宋都要转业了,上的什么前线,现在还有哪儿在打仗?”   “老山前线,济南军区坚守一年后换防,该咱们秦州军区上了,宋总参谋是咱的战区总司令员。”说着,一帮当兵的摩拳擦掌,止不住的哈哈大笑:“他娘的,终于轮到咱们上了。”   卖公安到此刻才发现,原来所谓的‘老宋’居然是他曾经当兵的时候,那个带着秦州军区13师上过自卫反击战场的主力师长宋青山啊。   卖公安悄悄搧了自己一巴掌。   只能说,他现在还是一普通的基层民警,不是没有原因的。   那么的大领导,他当时怎么就不阻止,让人家去爬烟囱呢?   要知道这是宋总参谋,他就算死也得自己爬啊。   老山前线,可以说是建国后战线拉的最长,也最持久的一次战争了。   从1984年开始,一直要到打88年才会真正结束,当然,也是为了训练战士们的作战能力,大军区都是轮番上战场。这趟持久战,在历史上可是极具意义的,因为他真正向国际上战示了我国的国防力量。   宋青山乐的嘴巴都合不拢,当然,他也能感受到苏向晚的不高兴,愤怒和委屈。都说好要转业了,这猛乍乍的要上战场,一去少说也得一年吧。   “上一次出去,是给救护车拉回来的,你说这趟你会怎么回来?”苏向晚问。   宋青山笑的合不拢嘴,但还得骂两句:“我今天晚上打红色电话,直接打给总书记撂挑子,什么意思嘛,人都要转业了,非得让我上战场,秦州军区没人了吗?“忍不住的,这家伙又转过身,肯定是在窃笑。   “你只记着,只要身体稍微有点损失,我都不要你了。”苏向晚说。   俩人一起去看宋西岭家的小狗崽子,一进楼道就是撕心裂肺的哭声。   苏向晚长叹一声:“完了,西岭俩口子有得受了,我记得西岭刚生下来的时候就这么能哭,好几回我都差点把他抱扔到清水河里头。”   孩子的哭声会感染大人,俩人的步子不由的匆急了起来。   当然,苏向晚心里还是不高兴:那么小,那么皱个婴儿,哭起来声音可真大.   她隐隐觉得,宋西岭带着他家的小狗崽子,还是呆在塔里木吧,尽量不要回家才好,刚听一回,她就忍受不了这种哭声了。   有个男人从病房里抱出个哭的撕心裂肺的孩子来,嗷嗷的哄着,不停的抱了转着,襁褓外一只紫红色的手,显然孩子都把自己给气憋过去了,才会哭成这样。   苏向晚咦的一声,只觉得听见孩子哭头皮都发麻,结果一进病房,就见西岭抱着个小小的,皮肤白白的,干干净净的婴儿,正在喂奶粉。   “不是你儿子在哭?”她有点吃惊。   大热天的,沈星原头上包着个毛巾,面无人色的说:“隔壁床的小姑娘,从一生下来哭到现在,我们都要给吵到升天了。”   西岭家的狗崽子停了吃奶,脑袋一转,两只亮晶晶的眼珠子盯着他爷爷和奶奶看呢。   宋西岭看他爸似乎也没啥感觉的样子,赶忙把小崽子给捧了起来:“爸,刚才洗了个澡,已经没那么丑了。”   小家伙挺挺的鼻梁,大大的眼睛,宋青山觉得他一点都不丑啊,哪儿丑了?   苏向晚当着沈星原的面,肯定得夸几句孩子好看,又帅气,还得抢着抱一抱,但其实她才生了北岗没几年,对于孩子没有任何新鲜感,使着眼色不住的让宋青山也抱一抱,只等宋青山抱到怀里,赶忙就从病房里出来了。   当然,宋青山连小北岗都没怎么抱过的,跟捧炸弹似的捧了片刻,也递给宋西岭了:“好家伙,干的不错。”   这边苏向晚出了病房,正准备进厕所洗手,原本应该在病房里的陈光荣赫赫然的把她给堵上了。   这可是正在做手术的犯人,还是个绑架犯,手术室应该在四楼,他是怎么上来的?   “苏阿姨,开心吗?”陈光荣低头,掸着自己身上的灰呢。   苏向晚说:“挺开心的,因为西岭生孩子了,怎么啦?”   其实她这会儿怕要死,毕竟四个公安守在手术室的外头,还有医生在里面做手术,这家伙能逃出来,很可能已经把医生给杀了吧?   “俩医生去吃饭了,值勤的护士也出去了,我用鞋带开的手铐。”陈光荣扬着两只手说:“我会回去的,但我就想问问,要我老老实实会三年牢,从监狱里出来,你能让我当奶粉厂的经理吗?”   所以,这意思是,他是从手术间跑出来的,但他还会回去,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希望苏向晚能给他个工作。   深吸了口气,苏向晚说:“红星厂在打输官司以后就侍审请破产重组,到时候我会把它买下来,然后依然做冷饮、啤酒类的生产,你要想进厂也可以,但你必须有相应的能力。”   陈光荣顿时咧开嘴就笑了:“我让你看到你的大孙出生,你也给我三年时间,到时候我来找你。”说着,他给苏向晚敬了个礼,爬上厕所的窗户,就又溜了。   “哎,进了监狱要听话,就算减刑也要按正规程序走,别以为我不知道,上回你说仓库着火,然后去救火,那火是你自己放的吧?”苏向晚赶到窗户边上。   陈光荣一个没抓准,差点掉下去:“你怎么知道的苏阿姨?”   苏向晚白了这家伙一眼:“别以为这个世界上就你最聪明,也别看不起宋西岭,于孩子来说,小聪明一时受益,大智慧才能受益终身,所以小时候你们兄弟压着他们兄弟,现在他们兄弟个个比你们兄弟有出息,明白吗?”   陈光荣是个从来没有听过良言劝诲的孩子,而这句话,于他来说就是良言。   “从来没人跟我说过这样的话。”陈光荣顿了顿,又说:“我本来是想跟阿德里安同归于尽的,但是您知道为什么我又想活了吗?”   ……   “因为您说,东海和西岭也看过那种小说,而且您还说,那不算太大的事情,改了就好。”陈光荣笑着说:“我会改的,真的。”   他突然纵身一跃,就在苏向晚以为他要跳楼的时候,这家伙坠到四楼,一把抓住阳台的角,就那么翻进手术室去了。   妈呀,苏向晚心说,得亏这家伙愿意坐牢,否则的话,就他这身手,哪个监狱能关得住他呀。   委委屈屈的宋西岭还有工作,而且他导师那边派了人来接,矿区油田现在福利好,还专门派了塔里木基地医务室的护士来陪同,一起带着宋西岭俩口,就要返回塔里木基地了。   在跟前的时候,苏向晚觉得宋西岭家那个小狗崽子格外的烦。   但等真正送别的时候,接过襁褓一看,小家伙两只眼睛明啾啾的瞅着她,她又突然觉得,这小家伙长的,跟小时候的南溪一模一样啊。   想当初她刚穿过来,饿的瘦巴巴的小南溪不就这个样子吗?   乖乖的,不哭,两只眼睛亮亮的,总是趴在她肩上,或者靠她怀里,一声不吭,任她这样揉那样揉的。   那种母性的感情被激起来,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   车眼看要走了,苏向晚把手又从车窗里伸了进去,点着小家伙翘翘的鼻头说:“要你们工作忙就送回家来,让他跟小北岗一起长,北岗现在亟需一个小弟呢。”   沈星原倒没啥,横竖了生了孩子自己带,没想过靠婆婆。   宋西岭却高兴坏了,声音格外的大:“好的,妈妈,我知道啦。”   就好像,他终于又受到妈妈的重视了一样。   天啦,看着宋西岭小俩口一起又往塔里木赶,苏向晚的心里是真难过啊。   宋青山和边疆军分区的一帮人也得紧急直火车,前往秦州。   临走的时候,区书记派人送了一大堆的土特产,还有一些据说是他自己家夫人炸的油馓子来,要给苏向晚和宋青山在路上吃。   但宋青山可不要这些东西。   “我要的东西呢,带来了吗?”他问区书记。   区书记一扬手,电视台的人抱着一只纸箱子就过来了:“所有的录相带,一刀没剪,全在里头呢。”   宋青山个黑脸,难得笑一回,接过箱子上了火车,才对苏向晚说:“电视台所有上面有你的录相带,我全要来了。“   “我就坐在你对面你不稀罕,非得看个录相带?”苏向晚觉得这人简直莫名其妙。   宋青山得意洋洋:“这你就不懂了吧,承泽会剪录相带,到时候剪出来珍藏着,咱老了还可以一起看,多好?”   对苏向晚来说,只是焦头烂额的一天。   但对宋青山来说,留着妻子身影的录相带,那必须得好好珍藏。   再说了,谷东和北岗要看到自己的妈妈那么能干,那得惊讶成什么样子啊。 第233章 大结局   总之,这趟边疆把苏向晚的心就这么给提起来了。   宋青山要上前线,她心里不得劲儿。   西岭抱着自家的小崽子,俩没有任何养娃经验的年青夫妻要去养大一个孩子,她心里担心,也不得劲儿。   而她自己呢,万一组织真要调她去北京,她可是个喜欢一家人热热闹闹,并不喜欢工作太繁琐的人,也觉得不得劲儿,总之,没有一样事情是能叫苏向晚觉得舒心的。   组织给战区司令员买的,当然是软卧车厢,而且这截车厢里坐的,全是要从边疆奔赴秦州紧急集合,上战场的同志们。   他们的优良作风和光荣传统就是安静,因为宋青山说苏向晚心情不好,整截车厢里除了哐赤哐赤声,再没有任何丝声音。   火车得走三天三夜,哐啷哐啷作着响,这回窗子够大,床也够宽,苏向晚想睡上铺就睡上铺,想睡下铺就睡下铺,当然,没有脚臭味熏着,外面的风光他想看多少就可以看多少。   苏向晚反正不说话,宋青山看她一眼,她就翻个白眼。   “这种不算战争,只能叫上场遛一圈儿,测试我们的新战术,新武器,当然,对于研发新型武器也有非常大的帮助,一点都不危险。”宋青山于是说。   苏向晚依旧白了他一眼:“那是因为国力强,不是因为你本事大。”   这话也对。   宋青山于是又说:“谷东还在家里头,我会叮嘱他让他多帮你干点活的,以后家里的活儿你少干点,不行把宋小芹再叫来给你帮忙。”   苏向晚又白了宋青山一眼:“那我还要你何用?”   看得出来苏向晚是真生气,宋青山不敢再说话,识趣的就把嘴巴给闭上了。   俩口子虽然说一直以来不算太恩爱,但也没红过脸。   苏向晚一直是个讲理,体贴,也善解人意的女人。   说白了,她虽然嘴上凶,但本质是属于最善良,最普通的那种中国式母亲,只会委屈自己,从来不会委屈别人的。   当然,宋青山也能理解,苏向晚的怒火,并非仅仅来自于他要上前线这一点。实在是她一个人撑了这么些年的家,好容易盼到他要转业,这下要转不了业,这辈子估计他就没机会了的原因。   都转不了业,谈什么帮她分担家务,又谈什么将来一起旅行?   但是偏偏宋青山还没办法,只能是让边疆军分区的人安静一点,再安静一点,以减灭苏向晚随时要爆发的怒火。   而苏向晚呢,内心生气吗,其实她并不生气。   有了小北岗之后,倒不是说爱与不爱,至少那种责任和牵绊都把她牵绊在这儿,她想走是走不了的,所以,也只能在这里生闷气。   火车继续往前走着,苏向晚特地单独一个人睡,宋青山两次想上床,都被她踢到对面的床上去了。   这一觉她睡的特别香沉,就连火车那咣当咣当的声音都没有吵到她。   再一觉醒来还没天亮,火车依然咣当咣当的作着响,不过火车并没有开,应该是经停在某个地方,一直停着。   外面还停着一辆车,一辆看起来还挺洋气的越野车。   而且,火车按理不开窗户的,怎么火车的窗户会是开着的?   她再看了一眼,宋青山居然也不在对面铺上,被子叠的就跟豆腐块似的,不过一摸被子还是热的,显然他刚起来不久。   于是苏向晚拉开软卧包厢的门,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路的包厢门都关的紧紧的,只有走廊上的廊灯开着,厕所也没有宋青山的影子。   难道说他是怕她生气,就这么不告而别,直接半路下火车,然后走了?   再往前走就是餐车车厢了,苏向晚本来想往回折,回去睡觉的,就发现餐车里头还真有人。   “首长,咱们经停的时间是有限制的,我顶多给您半个小时,这是我们能调动到的最大权限,半个小时候就有别的列车经过了,咱们必须开走,怎么样?”说话的人穿着蓝色的制服,站在宋青山面前,显然,这应该是这趟车的列车长。   一般来说,天大地大,一艘船上船长最大,列车上当然是列车长权利最大,按理来说没人能要求他们停车的,但是宋青山他们又不同,毕竟他们现在已经算是在执行任务的途中了,估计是出了什么情况,才要求停车的。   宋青山跟列车长握手表示了一下感谢,列车长转身走了。   宋青山也站了起来,不过走到车头位置的时候,突然就又停住了。   手扶上窗子,这家伙突然眼眶一红,喉结哽噎了几下,居然头抵在车窗上,声音压的特别低的,但是耸动的肩膀就能看得出来,他应该特别伤心才对。   一瞬间,苏向晚想到,怕不是东海出事了,还是西岭出事了,再或者,南溪、北岗,还是承泽和谷东。   要不然,以宋青山的心理素质,不可能哭成这个样子啊。   她就在门口,本来想过去问个究竟的,但是毕竟是人就会恐惧,而恐惧这东西有时候就会让人想要回避现状。   再说了,她和宋青山还生着气呢,万一宋青山哭的不是家里的事儿,而是他自己部队上的事情呢。   像他们这辈人,把国家和组织,看的可比个人和家庭重要多了。   转身就走,等宋青山回到软卧包厢的时候,苏向晚已经躺床上了。   当然,她也很着急,就怕是孩子们有什么事儿。   可宋青山不说话,那她也就忍着。   掐指算算,她从睁开眼睛那一天到现在,整整十八年了,嗷嗷待哺的宋南溪都要谈对象了,从工作到家庭,哪一次不是她先妥协,那一次不是她体贴他,顺着他,给这男人惯上毛病了还。   宋青山坐到床边上了,但还是不说话。   苏向晚很想踩他一脚,不过再忍忍吧,攒点利息,一会儿好好的爆发一场,也叫他看看,她发起火来有多凶。   结果他一撩被子,居然就躺她身边了。   苏向晚在装睡啊,感觉宋青山轻轻环住了自己,这下忍不住了:“滚,那边睡去。”   “你居然醒了?”宋青山刚才还在哭,这会儿听声音却在笑:“再睡会儿吧,列车经停,估计还要半个小时才能再走。”   “滚过去。”苏向晚要发脾气,可经不得任何通融。   宋青山反正没脾气,不但不肯松,还把苏向晚给搂紧了:“对了,你总说你想去的地方是哪儿?要是你还在二十一世纪,你最先想去的地方是哪儿?”   “哪儿都行啊,欧洲我也想去,北美也想去,我还想去南极洲呢,等我攒足了钱就去,据说去一趟得十好几万呢,但是可以去抱抱大企鹅,还能亲一下北极熊。”苏向晚只要一提起旅行,立刻就能兴致勃勃。   宋青山顿了片刻,说:“好,那就去南极。”   “说的好像你有几十万似的。”苏向晚白了宋青山一眼说。   宋青山打着手饰比划着:“我没有几十万,但是有几样东西,将来可能会很值钱,要不我现在把它们给你?”   苏向晚一瞬间就忘了自己还在生气的事情了,哗的一下就转身:“好你个宋青山,敢藏私房钱,你给我拿来。”   是啊,要不是今天苏向晚发脾气,宋青山都没发现她已经跟着他过了十八年了。   多看一眼,就是多一分的不舍,多看一眼,他就怕自己要后悔自己现在所做的决定。   硬是把苏向晚给掰着转过了身,依旧从后面抱着她,然后欠身起来,把自己这些年所有积攒的军功章全拿了出来,递给苏向晚说:“这些东西按理来说不能卖买,当我们要转业,它能给我们换来优先安置权,以及,这对于一个军人来说也是无尚的光荣,但这些都不重要,我把它们给你,你把它换成钱去用吧。”   苏向晚心说奇了怪了,这人到底怎么回事啊。   不过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宋青山说,等到将来,等到市场经济,这些军功章会没有任何用处,毕竟现在对于他们来说,这种荣耀是高于一切的。   “好吧,我收下了,本来你也说过,这里头有我的一半,现在滚到你自己的床上去。”苏向晚收过军功章,理直气壮的说。   宋青山把脑袋往苏向晚头发里头蹭了蹭,又说:“要没有我,你还会二婚的吧?”   “明天我就能二婚,追我的人没有一个排,也有一个连。你是谁啊,难道你死了我还得给你守寡不成,宋青山,大清早亡了,现在妇女可是能撑半边天的。”苏向晚说。   宋青山就笑了:“没有你,我永远都不会再结婚的。”   “你当初也不是跟我结的婚啊。”苏向晚觉得可笑了:“二婚男,装什么童贞。”   宋青山只是笑,两只眼角全是尾纹,并不说话,只是紧紧的抱着她。   俩人又躺了一会儿,宋青山说:“该起了,我给你倒水,洗脸吧。”   “还不到秦州吧,干嘛起那么早,再多睡会儿。”苏向晚说。给他抱着睡,感觉还是很好的啊。   “该起了。”宋青山依旧执拗的说。   这也是他们军人的作息,每天雷打不动六点就得起床,苏向晚反正不想起来,等宋青山打来热水,横竖他想帮他洗脸,那就让他洗。   他想帮她刷牙,苏向晚也把嘴张开,等宋青山捣了一会儿,吐了一口牙膏说:“没发现你这么会伺候人,早知道我就应该让你早打退伍审请,回家给我当老妈子。”   宋青山还是在笑:“不是你老赶着让我给北岗刷牙,练出来的。”   洗完脸,苏向晚又躺床上了:“你该干啥干啥去,反正我还要睡觉。”   “化个妆吧,漂漂亮亮的。”宋青山于是又说。   苏向晚觉得这男人突然有点不对劲啊,不过既然洗完了脸,那就拍点水,再拍点乳液,扑点粉底,化个妆吧,反正火车上,闲着也是闲着。   她化妆的时候,宋青山也是一眼不眨的看着。   确实,两只会说话的眼睛,到现在还明媚,白皙的皮肤,苏向晚也觉得自己很漂亮。既然他想看,那就让他看吧。   等她换完了妆,宋青山就又拖出行李箱来,在里头翻着。   “我只在床上睡觉的人,换什么衣服啊?”苏向晚说。   宋青山本来是半蹲着的,突然一个膝盖就跪在地上了,声音也是格外压抑着的难过:“对不起苏向晚,这么多年,我连件漂亮的衣服都没有给你买过。”   这时候苏向晚才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宋青山,你到底怎么啦?”   宋青山也不说话,突然站起来,抬起手指了指窗外。   窗外停着一辆越野车,这苏向晚早就看到过啊,没觉得有什么。   但是她看了一会儿,突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那是辆路虎揽胜,现在不说进口,就是设计和生产,也远远不可能有这样的车型。   所以,这是辆将来才会有的车。   宋青山解释说:“昨天晚上经停的时候,我就发现那辆车停在咱们的火车道旁边,正好我开窗子,就听见上面的收音机在播新闻,播的,是30年后的新闻。”   当时,正好列车经停,而经停的呢,又是一个没什么风沙的小山谷。   现在的火车窗子是绿皮火车,窗子可以打开一半,把头都能伸出去的那种。   宋青山一个人听了很久之后,见车上下来几个人说笑着就去露营了,像他这种有蛮力的人,直接就把窗户一把给卸下来了,然后跑出去看了一圈子。   车门是锁上的,那几个露营的人估计也是怕走远了不安全,就在离火车道不远的地方。   宋青山摸了一遍那辆车,站在不远处听那几个露营的小伙子和几个年青姑娘聊了会儿天,正好有个人要上车拿啤酒,丢了车钥匙,他把钥匙捡起来就还给了那个小伙子。   那小伙子还还挺吃惊的:“叔叔,这大晚上的,你一个人也来公园里露营啊?”   宋青山摆手说:“我是坐火车的,下来透个气儿。”   小伙子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火车?没见哪有火车呀,这也不是火车走的道儿。”   而且,不是夏天嘛,火车经停的地方是个戈壁滩式的荒谷,但是小伙子露营的,却是个绿意盎然的公园。   说着,小子拎着啤酒就又走了。   宋青山也发现了,当他站在那辆越野车旁的时候,是看不到火车的。不过几步路,但等到再走到火车前,却又可以看见越野车。   既然苏向晚能穿越,苏小南也可以,那证明这个机会就不是偶然,或者独一无二的。   宋青山试了好几次,确信那几个小伙子还在那个地方,基本可以确定,在这一刻,俩个时空之间,应该隔的并不远,或者就只是那一步而已。   “要回去吗,你现在就可以回到你原来所在的那个地方了。”宋青山说。   苏向晚明白了,所以宋青山特地要求列车长再多停半个小时,是为了把她送走,送到未来。   就算是未来,会是哪一年?   她的家,她的父母还在吗,她的房子还在吗,当她的专业知识被岁月消磨的一干二净,又该怎么就业?她还能再就业吗?   苏向晚连包都没拎,跳下火车跑了几步,突然回头,脑海里才冒出这些东西来。   十八年啊,她已经不年青了,就算回到未来,还能再做什么?   宋青山还在车窗里看着她呢。   苏向晚没想别的,听火车拉长了一声鸣响,估计火车是要开走了。   那种对于自由,或者说未知的向往驱驶着她又往前跑了两步,伸手就去摸那辆陆虎揽胜。   那不仅仅是一辆车,而是被她甩掉了十八年的未来。   有着高科技,有着舒适,不需要那么努力的拼搏和奋斗就会拥有的丰盛物质,以及更舒适的生活。她只要再多走一步,就可以回到过去。   宋青山两只手攀着车窗,双目依旧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呢。   那种眼神,那种神情,就好像当初她第一次出门赶集,在村头大柳树下定定望着大路的驴蛋一样。   火车越来越快,也不过刹那之间。宋青山一直在盯着她,苏向晚也在看着宋青山。总说要能回到将来会怎么样,现在机会来了,他也撒手了,走就是了,干嘛还要看啊,苏向晚心说。   所以,她在祈祷火车能再快一点,再快一点,赶紧消失在她眼前,这样她就看不到宋青山几乎半个都探在外头的身子,和他跟驴蛋一模一样的眼神了。   他一直盯着她,火车越来越快,他的身子几乎多半都露出了,还在继续往外探,那么远,朝曦中都能看到他眼里往外崩的泪珠子。   苏向晚很想喊一声,叫他回去。   毕竟列车一直在走,万一有个电线杆子什么的把他碰一下呢?   但是宋青山不但没回去,突然一弯腰,他整个都从车里钻了出来,然后就地一个打滚,直接就滚到路边了。   铁道边全是石头,看他重重落在地上那样子,咯的苏向晚混身都疼。   “回去啊,你不是要送走我了吗?”苏向晚说。   宋青山答的很简短:“不行,我后悔了。”   拽上她的手腕,捏的苏向晚生疼,一把,他就把她搂到怀里了。   苏向晚又觉得好气,又觉得好笑:“你们后天就得走,你现在赶不上这趟车,你就得耽搁部队上的公务,到时候等着上军事法庭吧你。”   宋青山不说话了,只把下巴搭在苏向晚的肩膀上:“我可能直到退休都还得呆在部队上,革命路上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我只是共和国小小的一块砖而已,但我对你的心从来没有变过。”   “我又不需要你的心,我现在要奔向我的新生活了,而且还是你亲自送我走的。”苏向晚笑着说。   她只是觉得幸灾乐祸而已,宋青山却是真情实感的难过:“我想让你过的好一点,再好一点,我恨不能这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给你,但我只能做到我力所能及的,那就是一直站在你的身后。能不能留下来,别走?”   苏向晚吞了口唾沫,给宋青山搂着,静静站在他怀里。   那么多年过去了,要说走,可能吗?   她还有时时妄想着要做秦州第一老大的小北岗呢,西岭的孩子也才刚刚出生,她怎么可能走,怎么可能离开?   只是,在那一瞬间,可能任何人都抵御不了终将能回到过去的那种诱惑吧。   “那你背着我吧。”苏向晚说:“你要能从这儿把我背回家,我就不走,永远都不走,你上战场,我就在家里等着你。你回家,我给你做热汤热饭吃。”   宋青山一言不发的,就把苏向晚给背起来了。   朝霞转眼就升起来了,那辆也不知道会不会带着苏向晚回到未来的吉普车,在一转眼的功夫,也消失不见了。   这儿距离秦州,还有二百多公里呢,要真的让宋青山把她背回去,苏向晚觉得能走死他。   不过宋青山可没觉得,只要苏向晚不生气,他觉得他能背着她绕地球走一圈。   背着苏向晚走了大概一个小时,才走到一个小县城。   “咱停下来吃个羊肉泡馒吧。”宋青山说。   苏向晚才不要:“不准停,继续走,要不然我还回去。”   好吧,继续顺着大路往前走。   一个小时还好,再走一个小时,宋青山也有点儿累了:“要不,我把你放下,咱们歇会儿?”   “不要,谁叫你跟逗狗似的,把我逗高兴,逗下了车又把我拉回来。”苏向晚笑着说。   宋青山只好又背着苏向晚继续往前走。   一步又一步,太阳渐渐升起来了,大夏天的,本来天就热,宋青山走的满头大汗。苏向晚又不肯让他停,一副势在必得,就是要他走回秦州的架势。   大概再走一个小时,宋青山还能走,苏向晚却觉得心疼了,宋青山背上都是汗,再背下去,真怕要累断了他的腰。   “差不多就行了,放下来我走吧。”苏向晚说。   “还是别了,我把你背回去吧。”宋青山却说。   他胳膊箍的很紧,没有想把苏向晚放下来的意思,而且走的很得劲儿。   这前前后后折腾下来,足足四个小时了,俩人还在大路上走着呢。   既然他愿意背,反正也有的是力气,苏向晚索性就由他了。   俩人大概又走了半个小时,公路上迎面来了一辆警车,停在宋青山对面了。   这是公安局的警车,宋青山大概估算了一下,从火车上的人发现他不在车厢里,再到报案,然后再到公安赶往现场,差不多正是现在这个时间。   当然了,宋青山肯定背不动了,早已经是强弩之末,看见刘在野,那就是人民的大救星,恨不能他赶忙上前解救自己。   毕竟就他自己来说,既然立下军令状要把苏向晚背回去,这个牛吹出来,就不能轻易收回去,对不对?   所以,他不停的给刘在野使眼色,意思是让他上前帮忙呢。   刘在野胃不好,大热天的出门,还得揣个热水袋暖胃。   大摇大摆下了警车,端详了宋青山半天,他就笑了:“咱们宋团不是挺好的,谁说他跳车了,又是谁说他失踪了的?”   “刘局,那咱们是不是得接他上车?军区不是说他特别重要,十万火急?”一个公安问。   刘在野远远站在路边点了根烟,扬着手说:“甭说话,让他继续背着苏向晚走,咱们在后头跟着就行了。”   一帮公安不知道刘局火急火燎的赶来,见了半路失踪的宋青山,为啥不上前,还非得开车慢悠悠的跟着,不敢问领导,只好不停摸自己的脑袋。   刘在野走到一个沟渠边,解开皮带往着沟渠里撒了泡尿,然后竖着大拇指说:“当年吧,有一回我和咱们宋司令一起去执行个公务,回来的时候车没油了,他在后面推车,我在车里把方向盘,就这个地方,他一把用力,就把我推沟渠里了。老狗记得千年事,小狗记得万万年,既然冤家路窄在这地方碰上了,我不报仇怎么行?”   大家一起游行,也正好听听宋青山和刘在野的恩怨往来,再抽支烟,这任务不就圆满完成了吗?   所以,管他是什么原因宋青山得背苏向晚,既然在这儿碰上,刘在野就非押着宋青山走回去不可。   不过正所谓欢喜老鸹打破蛋,刘在野本来就身体不好,再加上有点乐极生悲,没看好脚下,转身的时候踩了一脚自己撒的尿,一个脚滑,就又跌到沟渠里去了。   一大帮子公安,前赴后继捞领导,偏偏大家一起撒的尿,西北的泥土本来就滑,这一脚脚的,全栽进泥沟里去了。   夏天雨多,西北的烂泥巴,你只要溜进去,那是有吸力的,两只脚在里头噗呲噗呲直打摆子,你就甭想再爬出来。   这下可为难了宋青山,非得破了自己说的大话,放下苏向晚,去把刘在野他们一个个儿的,从那烂泥渠里给拉出来。   一个个公安给拉上来,全跟那泥猪似的,偏偏这地儿水少,没地儿洗,于是就换成他们走路,宋青山开车了。   苏向晚坐在后面,看一眼刘在野满身那搓不尽的黄泥,和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就得笑一回。   再看一眼,还得笑一回。   “笑什么笑?”刘在野的暖水袋都不热了,气的甩着衣服上的泥巴说。   苏向晚连忙忍住了笑:“上车吧,衣服脱了就得,我坐前面,不看你们。”   刘在野更气了:“你想当女流氓,我们可是有素持的人,偏偏不给你这个机会,你跟宋团赶紧走吧,我们公安也都是退下来的军人,可没有让女同志不自在的习惯。”   一帮子泥猪似的公安,直等宋青山开着车走远了,这才脱了他们的衣服,只穿着裤叉子在公路上晃荡着呢。   也不知道谁起的头,一帮子公安吼着嗓门儿就唱起了《打靶归来》。   宋青山等了足足六年,再度要上战场,当然高兴,也跟着哼了起来。   苏向晚坐在车上,突然就想通了。   将来的科技更发达,生活也更便利,很多东西都是现在无可比拟的。   可是,将来也绝没有像宋青山、刘在野、金石,韩明这样不论好还是坏,都那纯粹,纯朴的人们的呀。   也不会有像东海西岭,承泽谷东,那怕陈光荣那样的一帮孩子们啊。   而人活着,所面对的是什么,终归还不就是人吗?   一十八年,直到此刻,苏向晚才觉得,能生活在这么一帮子人中间,能生活在这个时代,自己有多么的幸运。   一帮公安唱完了《打靶归来》,还得来一首《歌唱祖国》。   一个个甩着上面满是泥巴的衣服,在公路上破着嗓子的嚎着:“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的歌声多么嘹亮,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   似乎越是步伐能迈得开,越是空旷的田野上,这歌儿唱起来它就越得劲儿。   “越过高山,越过平原,跨过奔腾的黄河长江,宽广美丽的土地,是我们可爱的家乡。”刘在野捂着他的胃,扬起手臂高声唱着。   宋青山抓起车上的喇叭就唱了起来:“英雄的人们站起来了,我们团结友爱坚强如钢。”   刘在野还在后面跳起来吼:“滚滚滚,甭抢我的台词。”   扭着屁股甩着裤子,他的声音可一点都不比喇叭小:“我们勤劳,我们勇敢,独立自由是我们的理想,我们战胜了多少苦难,才得到今天的和平解放。”   宋青山偏不叫他如愿,把喇叭递给苏向晚,示意苏向晚唱。   “我们爱和平,我们爱家乡,谁敢侵犯我们就叫他灭亡。”   只是她这一句,就点燃了后面极大一帮公安极大的热情,一帮男人们在一瞬间用他们雄厚的嗓间,连宋青山的喇叭声都给盖过了。   就这样一路开着警车听着歌,后面还跟着一群疑似‘露体癖’男同志,苏向晚回到了秦州城,回到了她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