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之穿成男主他嫂子》 作者:桃花露   文案:   林菀穿成年代文里惦记小叔子的极品嫂子,婆婆真恶毒,小姑黑心莲。   老公虽帅却又聋又残,娘家一群病秧子没个撑腰的。   【好惨一小媳妇儿!】   路人:不分家小媳妇没活路了。   恶婆婆冷笑:分家?你做梦!   没几天,恶婆婆哭着喊着要分家!   林菀:分家?你做梦吧!   林.恶毒媳妇.嫂子.菀表示偏心是病,得治!懒馋作是病,更得治!   治得他们鬼哭狼嚎,就知道劳动最光荣!奸懒馋滑最可耻!   *   后来惨媳妇儿成了神医,   残疾老公站起来,又高又帅,会赚钱还疼媳妇。   林菀嗑着瓜子,看着婆家鸡飞狗跳的大戏,这小日子,特别滋润。   排雷:穿书,系统,金手指。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种田文 系统 年代文   主角:林菀 ┃ 配角:陆正霆、陆明光 ┃ 其它:年代文、种田文、养包子、极品、虐渣、爽文、乡村、田园、穿越 第1章 男主逃婚了   夏至节,麦收结束玉米也都种上,农民们又能松快阵子。有了粮食,乡下人就开始张罗婚嫁,尽量不要拖到冬天去。因为天寒地冻,这时候缺衣少食的,办喜事极不方便。   林菀今日出嫁,对象是娃娃亲,大湾村老陆家的陆正琦。   陆正琦去年高中毕业,结果突然闹起了文化革命,上头还取消高校招生。他不能参加大学考试,学校又乱糟糟的到处打仗,他就跑回老家躲一阵子。   那一阵子他对她忽冷忽热的,甚至说过要取消婚约,有人说因为他爱上了别的姑娘,不要她这个封建包办的媳妇了。   她就知道都是那些嫉妒的人嚼舌头,他才不会这么绝情呢。   这不,今年他就答应和自己结婚了。   他不但有文化而且模样俊性情好,是这十里八乡最出众的一个青年,多少女孩子爱慕她呢。   林菀能嫁给他,不知道多招女孩子恨呢。   而她模样也是极美的,一双水灵灵的杏眼,雪白的皮肤,窈窕的身段,和那陆正琦别提多登对。   她想着陆正琦俊秀的模样,多情的双眸,温文尔雅的举止,自己就要变成他的妻子,心里吃了蜜一样甜。   不害臊地讲,她从8岁懂事开始就爱他,她爱了他整整十年。   如今,终于梦想成真了。   一路上想着自己的亲事,并不曾留意外界。   突然,她听到一阵杂乱的喊声,“新娘子来了,新郎呢?”   “新郎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快喊!”   “别喊,别喊,有个闺女来找正琦,说什么谁生病了,他俩急急忙忙地跑了。”   “什么意思,新娘子都到了,还结不结婚啊?”   什么?四哥逃婚了?不可能!   林菀蹭得从马车上跳下来,“四哥,四哥?”   很快,送亲的和陆家人就闹起来,一个让找新郎出来,一个说不要闹有话好好说。   林菀如被一盆腊月的冰水兜头泼下一样浇了个透心凉,她手脚冰冷,身体僵直,满脑子都是陆正琦逃婚不要她的绝望。   “陆正琦!”她大喊着,“你出来,出来!”她冲进人群,撕扯着,要冲过去找她的新郎。   混乱中不知道谁推了她一把,林菀踉跄一下撞在墙角上,尖锐的墙角磕在她太阳穴上,登时鲜血长流,人也昏了过去。   “啊——死人啦!”   ……   林菀头疼欲裂,感觉被人把头凿开一样剧痛,她不过是看个画展,怎么就那么倒霉,被吊灯给砸中了?   她眼皮沉重得睁不开,便让自己冷静定定心神。她恍惚记得被吊灯砸中的时候似乎听见一个声音说它是全能医疗系统,要和她绑定穿越时空寻求新生来着,系统问她是否绑定,当时她即将昏过去,也不知道答应了没。   她刚要沟通系统,突然耳边传来一阵尖锐的嚎哭声,“我苦命的闺女啊,好好的嫁人怎么就这样了啊?那个天煞的陆正琦,你要是不同意你就别娶,怎么的媳妇儿过门了又跑了。天煞的狗东西,天打雷劈啊!”   林菀猛地睁开眼睛,就看到身边一个形容枯瘦的中年妇女,一边抹泪一边嚎啕大哭。   这是她娘?   林菀一怔,随即意识到:她真的穿越了!   她穿进了一本年代文里,原主和她同名同姓,这女人是原主的娘。   意识到这一点,她脑海里突然就涌上一些信息,都是关于原主的记忆以及本文的剧情。信息太多,一下子涌上来差点把她脑袋挤爆,疼得她叫了起来。   “菀菀,菀菀,你醒啦,谢天谢地啊!”林母停止了嚎哭,赶紧查看闺女,摁着她的手不让动脑袋上的纱布。   林菀已经知道前因后果,知道自己太阳穴有个窟窿呢,这可非同小可。   她看了一眼原主娘,林母因为身体不好,本就比正常年龄老相,再加上常年劳累,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了十几岁不止。   林母抹着眼泪,“菀菀,你别怕。强子陪着你爹来了,他们找了这里的大队干部,让干部主持公道。他老陆家要是敢欺负人,娘就是豁出这条命也给你讨个公道。”   向来一个人坚强撑起自己一片天空的林菀没想到林母会这样维护自己的闺女,一阵感动的同时心头涌上一股悲伤,原主已经没啦。   她眼泪流出来,哽咽,“娘,我没事。”   林母看闺女醒过来,就粗着嗓子喊下头给端鸡蛋汤来喝。   很快,一个妇女送来一大碗蛋花汤,林母接过来,把闺女扶起来喂给她喝。   喝了蛋花汤,林菀脑子清楚一些,然后就听到外面男人们吵吵的声音。   林家说一定要个说法,必须把陆正琦绑回来,陆家说一定给个说法,不会推卸责任,吵吵嚷嚷也没个结果。   有人喊道:“你们陆家这样不厚道,要这么着,闺女我们领回去,聘礼我们也不会还的!我们回头给大侄女找个更好的人家!”   一个老婆子尖声骂道:“想得美,我们出了比别人家多的聘礼,不结婚就得退回来,一个子儿不能少!”   听着他们吵吵,林菀就知道怎么回事。   林家是大伯当家,如果她被退婚回娘家,族里人会认为没面子,丢人,影响其他兄弟姊妹嫁娶。大伯会立刻就给她找个人家嫁掉。而她刚被陆家退婚,正经人家是不肯要的,只能把她嫁给别的什么光棍之类的,就算她爹娘不同意,那也不好使。   说白了,她娘家势弱。俩哥哥十来岁就得了癫痫,如今根本不能正常劳动。而她爹要强,为了养家,前些年干活太狠,累出一身病,现在时常咳血,按照剧情熬不过这两年就要去的。   就这样,他们还拼着一把老骨头给闺女撑腰,林菀自然不能回娘家给他们添乱。   按照剧情,原主当年醒过来以后恨上了男主陆正琦,发誓要给他添堵。加上不能回娘家,她就赌气嫁给陆正琦的残疾三哥陆正霆,从而留在陆家。   留在陆家的原主开始黑化,越来越偏激,一辈子致力于给原男女主制造麻烦添堵,上赶着被打脸,死活不肯自己过日子,最后下场凄惨,甚至连累养子黑化,导致陆正霆惨死。   想到未来的剧情,林菀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她绝对不能重蹈覆辙。   而且她携带医疗系统,完全可以过好日子。   她不能回娘家添麻烦,那她可以留在陆家,就算陆正琦不回来,她占着妻子的身份,他敢犯重婚罪她就敢告他!再者还有陆正霆呢。原主嫁给他,并没有和他做真夫妻,却连累了他,算是亏欠他的。她有医疗系统,可以替原主补偿他,争取给他治好残疾。   其实陆正霆本是个天才,三岁开始读书,成绩极好。后来生了一场怪病,耳朵聋了,但他视力和嗅觉极佳,因缘巧合被招入特殊部队服役。他工资比普通干部还高,一个月有六七十块钱,靠着这笔工资,陆家才能过得比别人滋润,陆正琦和妹妹也才能读高中。   像他这样的人才,比那个陆正琦不知道要优秀多少倍呢!可惜他后来因公负伤,双腿残疾只能退役回家。   这时候,林父站在门口道:“到底怎么弄还得问问我闺女,看她什么意思。”他扬声道:“闺女,你是咋个想法?是想继续嫁给那混蛋还是回家?你不用怕,你要是想嫁给他,我们就去把他绑回来。有公社干部撑腰,他就算钻到石头缝里我们也给他扒出来!等他回来,就让他和你好好过安生日子,他要是还敢勾三搭四,我们就敲断他的腿!你要是不想和他过,咱就……”   林父心里一阵心酸难受,闺女的名声被毁了,长得又漂亮,以后怕是要被人说三道四了,真是气死他了,恨不得把陆正琦那个混蛋绑回来立刻敲断他的狗腿!   陆正琦他娘立刻不高兴了,“怎么开口就敲断腿打死的,我们正琦……”   “你们陆正琦毁了我的名声!”林菀冷冷开口,她如今已经彻底冷静下来,既然要留在这里,那她会替原主好好活着,孝敬父母,逆袭人生。   她缓缓转首,看一个容长脸面相刻薄的老太太。老太太正目光愤恨地怒视着她,“那你想怎的?我会让正琦回来好好跟你赔不是,可他要是实在不同意……”   林菀立刻打断她的话,哼道:“他毁我名声,我以后没法嫁人,总得过活。要么你们陪我一千块钱,要么……”   一千块?   老太太几个陆家人眼珠子都瞪出来,“你可真敢抢!”   林菀扬眉,勾了勾唇角,“要么让陆正霆顶上做新郎!” 第2章 陆正霆   “闺女?”林母和林父急了。   林母用力攒住林菀的手,低声道:“你可不能赌气犯糊涂啊。”   陆正霆不但耳聋腿还残疾,现在等于废人。虽然长得很俊,却也没人肯嫁给他啊。试想,谁愿意让闺女嫁给一个残废呢?乡下可是靠劳力吃饭啊,他能干嘛?   林父以为闺女是担心娘家不能给撑腰,回家会被大伯摆布,他急道:“闺女,你甭怕,爹还没死呢。豁出去这把老骨头爹也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陆家众人却眼睛一亮。   尤其是陆老太,她不喜欢这个三儿子,但是也不能让他打一辈子光棍,那样的话会被人戳脊梁骨,说闲话,丢人。   如果能让林菀嫁给他,不但还小儿子自由,还能给残废找个媳妇,真是皆大欢喜啊。   她给了二闺女和大儿子一个眼神。   陆二姐立刻笑道:“哎呀,这样可好,好得很呢。弟妹,你可不知道,我们老三能干着呢。”   不少人翻白眼,能干什么?能挑水还是能下地?这会儿只怕连夫妻人道也不行了呢。   林家大伯听了也乐意,只要能把林菀留在陆家,那陆家给的聘礼就不用退回来。二弟不中用了,家里里里外外都要靠着兄弟帮衬,这聘礼一大半是要给他们的,他正要拿这个钱给儿子张罗娶媳妇儿呢。   林菀看除了她爹娘其他人都一副解决了大麻烦的表情,不由得冷笑,算计她?做梦吧。   她反握着林母的手,给了一个眼神,表示自己心里有数的。   林母却有些茫然,闺女怎么变了个人似的呢?   从前闺女不算聪明,遇到事情就会哭闹,想不出好办法。就说陆正琦虽然觉得她长得俊,却也不想娶她,陆家也瞧不上他们家。   她和男人也劝闺女,实在不行算了吧,不是非得嫁给陆正琦。可她死活要嫁,迷恋陆正琦,怎么都放不下,一次次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受了白眼也不退缩。   有时候林母甚至埋怨闺女不懂事,自己家什么情况不清楚,非要为个男人要死要活的?甚至在闺女看来,陆正琦比娘家还重要呢,可既然闺女坚持,他们也只能支持。   这会儿,林母觉得闺女真的变了,竟然肯放下陆正琦。一开始她觉得闺女是赌气,可闺女方才给她的眼神却不是那么回事。   闺女冷静得很。   也许是受到刺激,一下子开窍懂事了,林母很是欣慰。   林父见闺女坚持,叹了口气,他扭头去看东间,就见陆正霆正坐在桌前看书。他坐在轮椅上,脊背却非常挺拔,没有一点颓丧的样子。林父觉得,这个男人虽然残疾,但是毕竟当过兵人品没问题,肯定比他弟弟强。如果闺女嫁给他,起码他不会欺负她,他是残疾军人有补助金,过日子应该也不会太难。   哎,就是听不见,没法交流,到时候闺女难免寂寞啊。   这边闹哄哄的打破头,他却什么都听不见,不闻不问,以后要是闺女和婆婆妯娌闹矛盾,他肯定也不能帮衬护着媳妇了。   林父又恨自己无能,不能给闺女更好的未来,说起来闺女也是被他拖累,否则何必这样委屈?   既然林菀同意,爹娘不反对,这事儿就成了,并没有人去问陆正霆的意见。   陆老太拍着手叫好,“赶紧的,正好大队书记和大队长都在呢,把文书写写。”   结婚文书写下来,谁也没的反悔。   这时候城里人结婚都要去街道办领结婚证的,但是乡下不一样,基本还是老规矩找村书记写。写个结婚文书,把户口放一起以后林菀的粮油关系等就在陆家,她就是陆正霆的媳妇儿。   林菀看陆老太那得意样,冷冷道:“慢着,我还有个要求。”   陆老太眼皮一跳,“你要干啥?”   林菀:“陆正琦对不住我,总要给补偿吧。一点补偿都不给,当我是什么?”   她这么一说,林父林母也立刻附和闺女,要求给补偿。他们觉得怎么也得给十块钱,这样闺女就有私房钱。他们家穷,没能给闺女压箱底的钱,顶多掏空家底陪送俩手箱和一张桌两条凳子。   陆老太还想叫,陆二姐和陆大哥一副识大体的样子,问要多少。   林菀:“给我两百块。”   “两百?把你卖了卖不了两百!”陆老太瞬间翻脸。   陆二姐是当妇女主任的,有处理家庭纠纷的经验,知道林菀这是狮子大开口等还价呢。他们嘀咕一下,决定给林菀十块钱。   林菀嗤了一声,“打发要饭的叫花子呢?少了五十,我们就去公社找干部打官司!”   她发小的叔叔是公社干部,这一次原主能让陆家娶她,也是因为他找叔叔打了招呼的。   又是一番扯皮,林菀不退步,最后没办法,陆老太也只得咬牙答应。   五十块钱,对她来说那是剜肉一样啊。一年到头,队里分不到五十块呢。   陆二姐悄悄对老太太道:“娘你别着急,等她娘家都走了,她一个人在这里。她能把钱藏哪里?咱们趁着她不注意随便一翻不就拿出来了?”   陆老太哼了一声,“我不用翻,爹娘活着小辈不能藏私财,这钱给她长长脸,等她娘家走了就得交给我。”   林菀拿到五十块钱,想拿三十给林母,想了想暂时作罢。如果给她娘,那大伯肯定会变着法要去的。   解决了问题,两家又高兴起来,还照样喜庆一下,送亲的陪客的一起吃顿饭。   不过陆老太不高兴,如果是小儿子的婚礼,怎么庆祝她都乐意,可老三的还庆祝个屁啊。   她让俩媳妇儿把肉鱼蛋藏起来,只给干部们上一盘,林家送亲的就算了。夏天菜园蔬菜丰盛,加点油盐煮煮就能对付。   林菀也饿了,就让她娘去端了菜和馒头过来吃,让她娘吃饱,别饿着肚子回去。   林母原本没心思吃饭,这会儿看闺女这样精神,她也松了口气,敞开肚皮吃点饭。   林菀觉得自己既然是陆家媳妇儿,也不能和老太太见外啊,就去东间拿老太太藏的肉鱼等菜,打算拿给她娘吃。   她正忙活呢,扭头对上一双幽深的眸子,陆正霆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   虽然她在现代见识过各种类型的男人,可近距离看着陆正霆,也不得不感慨一句这个男人真特么帅啊!   林菀朝他莞尔一笑。   陆正霆坐在桌前,扭头看着她,见她脑门包着纱布,嘴巴里塞着一块肉,雪白的脸颊鼓起一个鼓包,手里还端着一个盘子,里面堆着炖鲢鱼块。   虽然被抓包,她也没有尴尬,反而笑得非常坦然。   林菀仗着他听不见,笑道:“以后你就是我便宜老公,还请多多关照。”说完她端着盘子又去西屋跟林母吃饭。   会读唇语的陆正霆:“!?” 第3章 下马威   今天弟弟结婚外面院子里摆酒,老太太嫌他碍眼,让他老实呆在屋里不要瞎掺和。而且外面都是桌椅,不方便他行走,所以他一直在东间看书,并不曾出去凑热闹。   陆正琦逃婚这事儿他知道,有人给陆正琦送了信儿说谁生病,陆正琦就急火火地跑了。家里乱成一团,新娘子正好上门,见新郎逃婚便撞墙寻死,然后林家打上门找村干部主持公道。   这么一团糟的状况,现在居然又一团和气。   他本来以为二姐不愧是干部,能摆平事儿。   这会儿新娘突然成了他媳妇儿?   陆正霆浓眉紧蹙,驱使轮椅要找陆二姐问问怎么回事。夏天屋子里热,客人们都聚在天井的凉棚底下吃喝说话,并没有人理睬他。   虽然陆二姐等人没找他商量就擅自决定,也不打算跟他解释,可他具有敏锐的洞察力,就算林菀不说,他很快也会知道的。   他在门口看了看那些人的口型,很快就知道怎么回事:为了顾全两家的面子,新娘林菀现在是他的媳妇,两家还是亲家,婚礼照办。   有个犯花痴的小子还在那里大放厥词:你们说正霆哥行不行啊,林菀嫁给他那不是守活寡吗?以后我们是不是要多关心关心嫂子啊。   陆正霆面沉如水,他转身朝屋里去,他想找林菀说说没必要这样,就算她回林家也没人能对她怎么样。   西间的门敞着,他能看到林菀一个劲地给林母夹菜。她长得很美,雪白的皮肤在昏暗的屋子里发光,如一颗发光的星星,她这会儿笑靥如花,看不出一点愤怒、忧伤,   陆正霆突然觉得自己有点看不透。他无数次看老太太和家人嘲讽这个林家女,说她空有模样却是个蠢货,男人不喜欢她还非要往上凑,死活要嫁,没半点羞耻等等。   她为了陆正琦自尊都不要的,现在这么容易就抛开转而嫁给他?   陆正霆觉得唯一的答案就是她在赌气,想故意气陆正琦。   他抬手敲了敲门框,示意林菀下来说话。   林菀正给林母夹菜呢,让她多吃点,听见敲门声就歪头看过去,朝他笑了笑,用表情询问什么事儿。   陆正霆朝着她招了招手。   林菀跳下地走到他跟前,又朝他笑。她生得美,清澈的星眸更美,尤其自内而外散发出来的自信和活力,让她的脸在昏暗的屋子里发光,有些眩目。   陆正霆下意识地侧了侧头,视线避开她那双灵动明澈的眸子。   他摸出纸笔写了几个字给她看:为什么?   林菀秒懂,笑得越发灿烂,“我愿意啊!”她一边说一边飞快地写下来,字体娟秀。   陆正霆盯着她的唇,她唇瓣红润如花瓣一样好看,尤其笑的时候,嘴角浅浅上扬,带着自信和力量。   这样的她和从前的林菀不一样。   从前的林菀他是见过的,她来找陆正琦,有时候是羞涩的,有时候是哭泣的,甚至是暴躁的,但没有一次是这样自信张扬的。   他虽然耳聋,却有敏锐的洞察力,他的视力和嗅觉都非常优秀,他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幽香,味道非常独特,从未闻到过的。   林菀看他面色严肃起来,目光越发清冷甚至带上凛冽的味道,知道他怀疑她嫁给他的动机。   她虽然对陆家没有好感,但陆正霆是个例外。   她真诚地写道:这是命运的安排啊,我觉得你比他好一千倍!她用力点了个感叹号,把纸都戳破了。点完,她把笔还给他,笑了笑,“你是我见过长得最俊的呀!不要怕,姐姐不会吃了你的。”   说完她就跑回西间去。   她从剧情里知道陆正霆很优秀,虽然耳聋却能说话,却并不知道他会读唇语。毕竟原书中他戏份很少,只有男主回老家和林菀有交集的时候,偶尔才会给他戏份。书中他只是作为一个优秀而又可怜可惜的背景板存在的。   如果她知道他能读唇语,她会咣咣撞墙的。   饭后,林母虽然依依不舍,但是看闺女没问题她也急着回家,毕竟家里还有两个随时会发病的儿子呢。   林菀送爹娘等林家人出去,看了看,没看到发小周自强,寻思以后再找机会道谢。   “闺女,以后不在家,要好好照顾自己。”林父忍不住叮嘱一下。   林菀点点头:“爹,娘,你们放心,我懂的。”   林大伯少不得也拿出林家家长的派头来,跟陆家说两句,再训导林菀几句,“好好孝敬公婆友爱妯娌,不要馋嘴偷懒,不要生是非。三日回门,记得来家,大伯娘给你做好吃的。”   言下之意,三日回门要去感谢他给他磕头。   等客人们走后,本村陆家族人还有在这里耍的,有人嘻嘻哈哈哈地说着,“那咱们晚上还闹不闹洞房啊?”   本来是要闹陆正琦的洞房,这会儿换了陆正霆,那是闹还是不闹啊。   有混不吝的小子打着哈哈,“闹啥啊,怕是什么也干不成呢。”   他们都猜测过陆正霆是不是已经废了不行的,根本干不了啥。   一群半大小子开着黄腔,说着自以为是的笑话,嘻嘻哈哈不断。   陆二哥听见骂道:“吃饱喝足都赶紧滚蛋,上工干活去!”   虽然现在能轻松些,但是每天还是要去地里除草捉虫,还得堆肥、割草等等,庄户人一年到头闲不着的。   几个小子说笑着往外走,结果刚出陆家大门口,脚底下一个踉跄,扑通扑通,几个小子相继摔了个狗啃屎。   “他娘的,谁这么不长眼绊倒我!”小子们爬起来破口大骂,然后就看到一旁的陆正霆。   他坐在轮椅上手里摆弄着一根儿臂粗的白杨木棍,面色冷峻,目光冷冷地盯着他们。   “卧槽,他抽风吗?”一个小子骂起来。   他们仗着他听不见,在他面前什么都敢说的。   另外一个道:“走走走,赶紧走!”   他总觉得陆正霆的眼神像刀子。   虽然陆正霆什么也没说,他也怀疑是因为他们说陆正霆不行以及林菀守活寡之类的荤话才被打的。   林菀将爹娘送到村口,依依不舍地回家。一穿过来有疼爱闺女的爹娘,她还是很开心的。   现在要回去面对陆家老太等人,她可得打起精神,因为书里说了陆老太这人忒坏!   果然,她刚进屋,就看陆家人摆起阵势专门迎接她呢。   已经傍晚时分,屋子里昏暗得很,陆老太的脸显得尤为阴沉。   她坐在上首,沉默不语的陆老头坐在她旁边吧嗒烟袋,陆大哥坐在老太太下首,陆大嫂带着孩子们站在后面,陆二哥坐在另一边,媳妇儿带着孩子在身后。而陆二姐这个回来给弟弟撑场面的妇女主任,也坐在那里,一派大干部的架势。   林菀瞅了一圈,竟然没看到陆正霆,她笑道:“都是自己人,不用这么隆重地欢迎我啊。”   说着她就要往屋里去。   陆老太啪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过门当人家媳妇儿的,懂不懂规矩!”   林菀扬眉,退回两步瞅着他们,“哟,我以为是欢迎我,原来是下马威。”她抱着胳膊,冷冷道:“怎么的,我娘家人一走,你们这獠牙就要露出来?是要吃了我还是要打我啊?”   知道的这是1968年夏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1689呢。   陆二姐笑道:“弟妹说啥话儿,来,坐!”她拍拍身边的位子,“你是新媳妇儿,有面儿,坐!”   林菀自然不坐,你们还是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陆老太瞥了她一眼,恨恨道:“咱们老陆家的规矩,父母还活着,小辈就不能藏私钱。以后不管是你自己赚的,还是娘家给的,还是哪里来的,都要拿回来给我。”   林菀不怒反笑:呕麦嘎~~你当你太后老佛爷啊!谁给你的大脸,磨盘?   陆老太看她不说话,以为她害怕了,继续板着脸教训:“以后每天进来出去,都要跟我问好报告。当年我做媳妇儿,都是要天不亮就给婆婆请安的,笑的模样不对都是给婆婆添堵,都得挨揍!”   林菀:呕麦嘎~~大清都亡了多少年了,你还想让媳妇儿请安啊。   她不说话,老太太就以为她是被镇住,心里松了口气,又瞪了林菀一眼,“怎么的,还不把五十块钱和你所有的私房钱,你的嫁妆箱子钥匙交出来?”   林菀手一摊,耸耸肩,无辜道:“老太太,你说你口是心非的,你想要你早说啊。我都给我大伯了啊。我嫁妆箱子?没上锁呢,里面就我几件衣裳,老太太你只管拿去,正好破得不像样子,老太太你再给我几丈布我好做新的。”   老太太被她给气了个倒仰,把桌子拍得啪啪响,“你、你、你明天赶紧把钱要回来!”   陆二姐赶紧让老太太别生气,好好说话,等抽空翻翻就行,她总不能一直藏身上。都给大伯?她才不信!   陆老太太气得鼻息粗重,“三日回门,让老二送你,去把钱拿回来。”她顿了顿,继续道:“明天开始,你早起做饭,不要耽误一家人上工。一天三顿饭都归你做,还要打扫院子,喂猪喂鸡,不要耽误上工。晚上记得给我和你爹打洗脚水。你不要不服气,你俩嫂子都是这么过来的!”   林菀笑了笑,拍拍手,“好滴啊,我服气的,就该我这个新媳妇儿干!干嘛等明天啊,今晚上家务就归我。”   桌上还放着白天用的茶壶茶碗,这会儿还没收拾呢,林菀殷勤地捧起来,大声道:“我来刷碗!”   她捧着茶壶茶碗转身要去洗刷,结果脚下一绊“啊”了一声,手顺势一松,噼里啪啦砸了一个茶壶两个茶碗。 第4章 藏私房钱   一屋子人都愣了,孩子们更是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   对于陆老太来说,最好听的就是她自己数钱的声音,最难听的就是别人管她要钱、生病请假不上工,另外就是打碎了碗。   林菀居然一下子打碎一个茶壶两个茶碗,这简直是不能再难听的声音了。   陆老太猛得扭头看向林菀,刚要拍桌子怒骂呵斥,就见林菀扶着头身子摇摇晃晃的,吧唧朝着灶台摔过去。   灶台上还有一个瓦盆。   陆老太也顾不得骂了,喊道:“盆!”   林菀摔下去的时候,顺手扣住了盆,一手撑在风箱上,扭头朝他们笑了笑,“幸好没打破。”然后她看到了地上的碎瓷片,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惊慌道:“这是谁打破的,是我吗?哎呀,我头好晕——”   陆二嫂怕她继续打了家什儿,赶紧上前扶着她,“他三婶,你今儿磕了头,淌了好多血。”她看向陆老太,那意思还是让林菀赶紧歇着吧。   陆老太还在肉疼茶壶茶碗的,要是搁别的时候,别人打了家什儿,她立刻就得暴躁如雷抄棍子打上,再者偷懒不干活儿的,她更是鄙视抄棍子就打。   可这会儿被林菀气得居然大脑短路了一样,没来得及追究林菀打碎了茶壶茶碗,更没想她偷懒不干活儿,下意识地就点头让林菀歇着。   林菀忙摆手,“不用不用,大家都这么忙,我怎么能歇着。我不就是磕了太阳穴淌了一碗血死了一遭嘛。没事的,阎王爷都不收我,说明我是个命硬的,累不死的。”   陆老太年纪大了,忌讳人家说死啊阎王之类的,触霉头。   她气道:“你快歇着吧。”   林菀也不进屋,扶了扶头上的纱布,疼是肯定疼的,磕破了脑袋没有不疼的,但是磕在太阳穴上死了是寸劲,要说伤口也没多大,她受得住。初来乍到,她才不会缺席家庭会议,让别人背后摆布她。   她在一旁态度奇好,长得又漂亮,表情笑眯眯的,半点火气也无,绝对不是那种泼妇耍横或者硬碰硬顶撞婆婆的媳妇。   陆老太就算一肚子火,居然发不出来!   要憋死了。   “行了,就这样。”原本还想商量怎么对付林菀,怎么怎么的,现在她态度奇好,说啥是啥,陆老太只能偃旗息鼓。   林菀自然也不是想偷懒不干活,一家子过日子,一起干活儿是应该的。可如果以此磋磨人,想分个三六九等出来,那对不起,不惯这个毛病。   她笑道:“老太太,明儿一早我起来做饭,你们不用操心的。”   说着她就转身去找瓦盆,“我给爹娘打洗脚水。”   陆大嫂怕她把瓦盆打了,赶紧道:“老三家的,不用。夏天爹娘凉水冲冲就行。”   林菀扭头朝她笑,就老太太那懒样儿她洗脚才怪呢,十天半个月别想她洗。书里说了,陆老太脚臭的时候,迎风臭十里,为这事儿把跟着陆正琦回家住的女主江映月熏得直恶心。   陆老太让媳妇儿给打洗脚水,更想媳妇儿顺便把脚给她洗了,可这是新社会,妇女能顶半边天。你让媳妇儿打洗脚水就算了,你让人给你洗脚,人家没爹没娘吗?这要是一说,还不得给搞顶地主婆帽子戴戴?   那是好玩儿的?   所以,打洗脚水这事儿,就是老太太磋磨媳妇的借口罢了。   陆大嫂感觉林菀笑得莫测高深,有点摸不着底细。   陆二姐总结陈词,“今儿好歹也是老三两口子的大喜日子,早点歇着吧。”   一时间大家都各做自己的事情去,女人们先去厕所那里擦洗身子,男人们都去外面河里。   等陆正霆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发现屋里气氛有些怪异,视线转了一圈没看到林菀,便想去西间。   陆老太一把抓住椅背,“你拿了什么回来?给我!”她伸手就去抓陆正霆手里的东西。   陆正霆没松手,却摊开给她看,是他从赤脚大夫那里要的干净纱布和药。   陆老太斥道:“用什么药?谁破了皮不是摁一把灶膛灰,买药不得花钱的?没死就熬着,看什么大夫。”   之前林菀撞破头,林家人在,不得不去找赤脚大夫,包扎一下花了好几毛钱,可把陆老太心疼得不轻呢。   陆二姐从外面进来,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娘你跟老三磨牙?笑死了,他听得见吗?快来,她去茅房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林菀打水去擦洗,她们趁机翻那五十块钱。刚才她故意摸了林菀的口袋,里面没钱,肯定是放屋里了。   然后她们俩就当着陆正霆的面,在西间翻腾林菀的东西。   陆正霆沉默一瞬,屈指敲了敲炕沿,吸引两人的注意力。   陆淑娴扭头看他,“老三干啥?”一边说她一边胡乱打了个手势。   陆正霆指了指药,示意她一会儿帮林菀换药,又敲了敲炕沿,双眸静静地盯着她。   陆淑娴秒懂,三弟在指责她们背着林菀翻东西,不告而取是为偷。   她很气,“娘,你还说老三没心没肺,你看这才捡个便宜媳妇儿就心疼上了呢。”   她们找了一会儿也没翻到那五十块钱,她到底把钱藏到哪里去了?   没找到钱,陆淑娴很失望,她让老太太早点歇着她先家去。她婆家就是后面小湾村,两个村前后挨着,来去方便。   临走前她又拿了纱布和药去找林菀,打算换药的时候套套话儿。   陆老太把气撒在陆正霆身上,喊道:“今晚你就睡这里,好歹也是你老婆,她伺候是应该的。”大夫都说三儿子聋了,陆老太是不信的,她坚信只要大声说话陆正霆就能听见,他不回应不过是发泄对她的不满罢了。   陆正霆看她们没翻到什么已经调转轮椅朝西间去。他每天睡前要把书桌整理一下,发现其中一本有些不对劲便随手打开。   里面居然有整整齐齐五张大团结!   同时还有一张纸,上面写着:你是我男人,帮我管好钱!   陆正霆哑然失笑,她让他帮忙管钱?她还真不拿他当外人。   可她分明是和陆正琦赌气拿他当挡箭牌的,又不是真的想嫁给他,想到这里陆正霆微微扬起的唇角又落下来。   恰好老太太追进来,骂道:“你聋啊,我跟你说话呢!我生你养你,给你娶媳妇儿,给你……”   林菀擦洗完毕把衣服和手巾晾好,从外面回来,就听见老太太在骂陆正霆,这是仗着他听不见可着劲儿地骂恶毒话呢。   “怎的,你不服气?我知道你心里怨恨。你觉得爹娘偏心,把你弟弟不要的女人塞给你?你也不照照镜子,你就是个废物,你能找到这样的已经烧了高香,还想挑三拣四?你还想跟小四比?你拿什么跟小四比?你是能听还是能说还是能跑能跳?给他擦屁股你不乐意是吧?你有什么不乐意的?要不是你,小四小时候能断了胳膊?心莲能脸上留个疤破了相?你还不乐意!你这样的废物活着都是浪费粮食,没得给亲娘添堵的!”   林菀之前就听她骂,寻思骂两声就拉倒,没想到越骂越恶毒。   老虔婆你来劲了是吧!   她走到东间门口就见陆老头躺在炕头装死,一副什么也不管的架势,陆老太坐在炕上一边抠脚一边骂儿子。   林菀转身从暖壶里倒了一大茶缸热水,没有九十度也得七十多,端过去笑道:“老太太你累不,口渴不,喝点水润润嗓子再骂。”   陆老太刚说自己不渴,就见满满一茶缸子热水朝着她塞过来,她来不及思考赶紧伸手接。   “烫!我喂你!”林菀一边说一边就直接朝着老太太嘴巴灌去。   “啊——”陆老太被烫得立刻抬手就打,结果那茶缸子就打在她怀里,她立刻跟锅里的豆子一样蹦起来,旁边的陆老头也被波及,两人一团忙乱。   林菀立刻躲到门口,大喊道:“老太太你咋的了?你是不是累坏了,怎么茶缸也端不住啊。”   那水不过七十来度,根本烫不坏,可陆老太还是气得摸起炕笤帚就要抽林菀,“你个坏蹄子,你滚过来!”   林菀立刻抱起暖壶,“老太太你是不是要洗脚,我给你倒洗脚水!”   陆老头吓得大喝一声:“放下!”   陆老太则朝着陆正霆大喊:“你还不打她!这个败家娘们!”   她的习惯,治不了儿媳妇就让儿子打,可陆正霆听不见啊,她喊破喉咙他也不知道。   再者听见他也不办啊。   陆老太气得两眼发昏,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要怎么对付林菀。她喊着让老头子打,又喊陆大哥和陆二哥过来打林菀,但是三个男人没动。   这年头的风俗是男人打老婆,老婆打男人,那是床头床尾的事儿,打了白打,娘家也顶多调解。可如果公爹打儿媳,大伯打弟媳,小叔子打嫂子,那就是犯事儿,女人是可以去告状的。   陆老太没辙,老头子又想息事宁人,她也只能骂骂咧咧地收拾一下,想着找机会好好给这个蠢媳妇一个厉害。   林菀微微一笑,“老太太,你歇歇啊,别累着。还有,陆正霆现在是我男人,要打要骂不有我吗,怎么能让老太太受累呢?累着你那不是我们不孝吗?”   说着她就去推轮椅,打算解救陆正霆让他去自己房间睡。   目前来说,陆正霆是她的同盟军,她需要他帮助,她自然也会保护他。   反正他们也不做真夫妻,她就大方点。   陆正霆的第一个反应却是拒绝,拨开她的手,目光清冷地注视着她,下巴点了点房门示意她去隔壁睡觉不要管他。   林菀拿了桌上的纸笔唰唰写了一行字给他看,把纸放在他手上,低头瞅他的脸。   他可真好看呢,轮廓分明,五官居然生得很精致。   她靠得太近,身上那股幽香一个劲地往他鼻子里扑。陆正霆呼吸不受控制地粗重了一分,垂眸扫了一眼那张纸,上面写着“过去睡吧。你放心,我不会占你便宜”。   他唇角不受控制地勾起来,冷淡的眼神带上几分热度,再抬眼依然清冷无波。   陆正霆摇摇头,大手钳住她纤细的手腕将她朝外推,他力气很大一下子将林菀推出去,然后砰的关上门。   她可以赌气说嫁给他,不在乎和他一个炕,他却不能如此。只要他们分房睡,她就是清白的,以后想通了照样嫁人。   林菀:“……”   我这暴脾气!   她不再管陆正霆索性回去睡自己的,躺在炕上,林菀沟通系统:“39,活着呢吧?”   系统叫999,是个全能医疗系统,可惜在保卫战中遭受强力破坏,如今能量微弱,带她穿越之后就近乎休眠。   系统:“……还没挂。宿主,陆正霆好可怜啊,咱们救救他吧。”   林菀:“用什么救,嘴巴?”你自己还是个小可怜呢,还可怜别人。   系统有一瞬间卡壳,片刻“……嘤嘤嘤,都是小9无能,不能把强大的功能向宿主全面开放。但是请宿主放心,小9跟陆正霆一样身残志坚,一定会努力修复的。”如果有实体,现在当是三寸小人,挺一挺自己的小胸脯,一脸的坚强。   林菀:“陆正霆的残疾能治愈吗?”   系统:“宿主放心,只要有心有能力,没有攻克不了的难题!虽然小9现在不能开放功能,但是基本医疗知识可以教给宿主,请宿主自行学习。”   ……猴年马月啊?林菀:“好吧,反正我也要找事儿干,不如就想办法先当赤脚大夫。”   她一个现代灵魂,种地、挑粪、收庄稼等等,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并不是有些人以为的那么简单,动动嘴皮女主就能下地干活,不信先去刨一方地试试。   她接收了系统给的一本《基础医疗手册》,因为系统能量不足,所以不能给她实体书,但是她能接收在脑子里然后翻阅。   因为一些限制,她现在还不能直接接收系统的知识灌顶,这和接收原主记忆以及剧情不一样,而且她接收的原主记忆和剧情也会随着时间淡忘,需要时常复习才行。   折腾一天,加上穿越灵魂万分疲累,林菀也没精神翻看手册,很快就睡着。   乡下没个窗帘,第二天四点半天就亮了,加上家里人都起来忙活,林菀自然也没的睡。   她下地洗脸,西间的老太太却还没起呢,依然睡大觉。   “大嫂,早上吃什么,我来做饭。”   陆大嫂赶紧道:“你去找咱们队长上工去,做饭有我们呢。”   比起上工做饭是家里最轻快的活儿。   林菀暗笑,难不成大嫂这是勘破了她的真面目不给机会发挥?她也不强求,反正她也不是怕做饭,只是不想让陆老太得逞而已。   她收拾一下去找生产队长。   她在院门外的巷子里碰到陆正霆,她笑道:“早啊!”然后招招手。她寻思他就算听不见,也能了解她问好的意思。   晨光落在她的脸上,让她的笑容跟夜空的星星一样明亮,却更加自信,带着一种暖意。   陆正霆静静地看着她,递给她一只土布钱袋。   林菀笑弯了双眸,她让他帮忙藏钱他就藏,并没有告诉老太太,真乖。   她俯身凑近他,拍拍他的肩膀,低笑:“真是个乖男人!”   陆正霆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立刻抬手抵在她肩头将她推远,“早。”说完他就推着轮椅走了。   林菀这还是第一次听见他开口说话,声音磁性带着点沙哑,非常有质感。   她笑了笑,打开钱包,里面有叠零钱和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五十帮你存着,五块给你零花。   第5章 吸收药性   哟!五块钱零花,不包括在五十里?   要是陆老太知道,不得气疯,更得骂他。她好奇他哪里来的钱,老太太不允许儿子媳妇藏钱,陆正霆的补助据说都被老太太把着呢,能舍得给他?   林菀非常惊讶,没想到陆正霆居然这么大方。   五块钱的,这也算一笔钱钱呢。三四分钱买个鸡蛋,五块钱能买一百多个鸡蛋呢。   林菀心里居然甜丝丝的。   穿越前她也算小有产业的,但是她依然深深地记着小时候外婆给她零花钱的场景,哪怕五毛、一块,都让她很开心。   现在比那时候还紧张,陆正霆居然给她五块,真的好男人啊。   她不由得想起原主嫁给他的事情。原主对陆正琦由爱生恨,但是并不爱陆正霆,所以他们虽然在一个屋檐下,却没有多少交集。不过她每每被陆老太刁难,或者她自己作的时候,陆正霆其实都会帮她,可她根本注意不到。   后来陆正琦回来,又对她心怀愧疚,觉得她嫁给三哥毁了一辈子,是他的错,于是对她好起来,还主动帮她干活儿。这让她死灰复燃,觉得他其实是爱她的,导致她对他一直痴心不改,爱恨交缠。因为这,她更加致力于和女主作对,给他们制造感情矛盾,没少被原女主打脸虐。   最后不得善终,哎。   林菀叹息了一声。   系统:“宿主,你可以的,努力学习医术,治愈陆正霆的身心,做他这辈子的小天使!”   林菀:“请你休养生息。”   系统:“我正在努力寻找修复的办法,请宿主对我有信心。握爪~~”   虽然系统现在没卵用,但是却给了林菀信心。   她拔脚去找陆正高。   林菀他们小队的队长叫陆正高,是陆正霆大爷爷家的大哥,今年四十来岁,紫棠脸宽胸膛,干活儿一把好手,性格比较沉闷,却颇有威严的。   这会儿家家户户都在做早饭,陆正高要去大队部开会,分派农闲时候的任务。有的队负责修缮水渠,有的队负责沤肥堆粪,还有的负责村里的排水沟等等。   他急着开会,草草听林菀说了一下,便道:“你才结婚,头又破了个窟窿,先歇两天再安排吧。婶子家也不缺你这两天的口粮。”   说着他就匆忙走了。   林菀有些发怔,她没想到还能遇到好人呢,陆正高居然主动让她休息。对比陆老太,她都有点不适应呢,原本她可想好队长会如何如何,她要如何如何应对呢。   还不到吃早饭的时间,林菀就去村口溜达一下,熟悉熟悉环境。   虽然有原主记忆和剧情打底,但都是看书一样的信息,并不是她亲身经历,感受不真切。   她综合了一下,大湾村隶属于棋山县大石桥公社五柳大队。   棋山县顾名思义,山多如棋子,境内大大小小5000个山头,是个多山多丘陵少水少田的地区。   大队下面包括八个自然村,其中大湾村、小湾村、湖沟塘三个村挨着,他们这三个村农田有一多半都是梯田。   如今正是水草茂盛的季节,站在村口一眼望去,山峦起伏,水汽氤氲,真真的山清水秀。   虽然陆老太很讨人厌,但是这景色绝美,林菀一下子就爱上了。   一个人独处,没有敌人在侧,东方日出绚烂似锦,周围是蝉鸣、蛙唱,绿草如茵,溪水潺潺。   她想一个人散散步,好好理理思路。   这两天经历的事情太多,饶是她足够坚强,也吃不消。   前世她生于八十年代,计划生育最严格的时候。她爸妈重男轻女,作为三闺女的她一出生就像二姐一样被送人。三年后,养母怀孕照顾不过来又把她给送回去。结果亲妈又偷生下一个闺女,便迁怒于她,嫌她丧门星,对她越发嫌弃,动辄打骂。年迈的外婆看不过眼就把她带在身边,小老太太虽然性情古怪,却给了她很多温暖,还让她接受该有的教育。   她爱外婆!   她发誓要好好孝顺小老太太。可惜天不遂人愿,在她读大学的时候,外婆突然去世。她回家奔丧从邻居嘴里知道,外婆居然是被她妈和舅舅气死的。因为外婆想把唯一的房子留给她,惹怒了他们。   为这,她和家里彻底决裂,不惜断绝亲情。她给自己戴上坚硬的盔甲,越来越坚强,也越来越孤独。   为了让外婆在天有灵能够放心,她努力工作赚钱,让自己每天都过得充实开心,她比姐姐弟弟们都要有出息。她赚钱,资助好几个贫困学生却独独不给弟弟买房买车。   亲妈咒她白眼狼、不孝女,说当初就应该把她溺死在尿盆里,诅咒她不得好死。   她偏要活得好好的。   没想到她竟然得了绝症没有多少时日好活。   她心灰意冷,却也不想把房子、存款留给他们,宁愿全都捐出去,然后找个地方静静地等死。   她宁愿孤独的坚强,也不愿意卑微地求虚假的温暖。   只是没想到她居然在画展上被吊灯砸中,同时被系统绑定穿越这个不知道真实还是虚幻的时空。   也许只是她临死前的幻想,也许是一场梦,可不管如何,她这一刻是真实的。她要好好活着,真诚而热烈地活着。   哪怕是一场梦,也是一场真切感受的梦,不枉此生。   她双手叉腰,深呼一口气,清新的空气沁人心脾。   “我要在这里扎根啦。谁想我欺负,都没门儿——”   她不惮做恶媳妇,不惮做村霸泼妇,谁对她好,她加倍对人好,谁对她坏,她绝对会更坏。   人生长长短短不过几十年,过得不舒坦百年不如弹指间,过得恣意快乐,弹指也可当百年。   我,是我人生的主宰,宁死不弯。   她泪流满面。   系统:“宿主是最棒哒,小9会永远陪着你,天荒地老,不离不弃。”   因为被毁损严重的缘故,它功能不全,这会儿就像个小娃娃,十分地惹人怜爱。   虽然是系统,却没给林菀发布什么任务,也没让她如何,像个陪伴在她身边的亲人,陪她解闷,让她开心。   林菀虽然坚强,可她也贪恋真心的温暖,正因为如此,她对陆正霆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她笑起来,擦掉腮边的泪珠,自嘲道:“初来乍到,伤感一次挥泪告别前世,以后咱们就要努力开始新生。1968,我们来啦,请多多关照。”   系统:“我们来啦,准备迎接我们的改变吧!出发!”   林菀提着裤脚在草丛里飞跑,直到出了一身汗,好像排掉了心头的毒液,身心一片畅快。   “嗯呀~~”系统突然发出似舒服又似痛苦的呻//吟。   林菀:“39小可怜,你咋啦?”   这个系统是极高等人工智能,模拟人类特别逼真,除了没有身体,其实就是人类。   系统:“小姐姐,我突然找到修复的办法啦!”   林菀也激动起来,“真的?我能做什么?”   系统:“请你蹲下,拔一株草药给我闻闻。”   林菀低头看看,她不懂草药,不过乡下很多野草其实都是草药,她随手拔了一棵大大车前草放在鼻端嗅了嗅。   系统:“就是这样的!我发现我可以吸收草药的药性,通过这些积少成多,来修复系统。”   当然这是一项漫长而艰巨的任务,它本身是一个非常高等复杂的人工智能,要想靠地球的普通草药修复没那么容易。但是它可以努力修复其中一部分,这样也足够帮助林菀的。   能够在茫茫宇宙中绑定林菀,让它非常珍惜这段缘分,所以为了让林菀活下来,它不惜耗费自己的能量帮助她穿越空间,同样也愿意努力修复,给她提供尽可能多的帮助。   林菀:“那我这样在野外溜达,你能吸收不?”   系统:“小9太弱,吸收不了有生命的药性,需要宿主亲自采集才行呢。”   林菀:“妥了,挖野草嘛,这个我擅长的。”   她看看39吸收过的野草依然如故,药性没了,但是作为野草的水分等还在,可以继续喂牲口的。   “我这就去多拔一些。”林菀说做就做,虽然没带工具,但是这里泥土松软,双手拔也可以的。   等拔了一堆的时候,系统提醒她,“宿主回家吃饭了。”   林菀也觉得饿了,便把这些草药收拾一下,折了一根蔓藤捆起来背回家。   她一进门就看到脸色阴沉的陆老太,正骂骂咧咧,骂林菀偷懒,骂老三废物,骂老二犟驴,骂大姐有日子不回来看她,反正就是不骂老大和二闺女。   陆老太是个事多还懒的老婆子,赶着儿子媳妇儿勤快上工,自己却在家里闲着。   她本以为林菀跑出去躲懒呢,结果看她背着一捆青草回来,涌到嘴边的恶毒话就咽下去一半。   陆老头等男人已经吃了早饭去上工,陆大嫂和二嫂也赶紧吃几口,奶孩子的喂孩子的,一边扣扣子一边急匆匆地去上工。   陆老太哼了一声,剜了林菀一眼,“以后记着早点回来,别耽误上工。”   林菀把那捆没有药性的草药扔一边,“队长说我脑袋破了,怕破伤风,让我在家里歇几天。”   她洗手进屋去吃饭。   陆老太一听差点跳起来,“他和你客气你当真呢?他让你歇,他给你口粮?”   林菀没管她,径直进屋吃饭,饭笸箩里还有菜窝窝头,还有一碗粗杂粮糊糊,黑乎乎的看着就没食欲。不过林菀饿了,而且她已经决定扎根这里,自然不会挑剔。   总归是心有不满,一边喝一边想前世吃过的各种美食,暗暗发誓一定要分家,然后天天做好吃的。   串串儿啊,麻辣香锅啊,烤全羊啊,酸汤肥牛啊,螺蛳粉啊,上百种面啊,各种各种美食啊,挨个排着队吃!!!   靠意念林菀吃完了早饭。   一抬眼,她发现几个孩子正瞅着她笑呢。   她根据记忆和剧情扒拉一遍,陆大哥家四个孩子,大儿子陆明善9岁读小学,大闺女陆饱儿7岁,在家带孩子,儿子陆明良5岁是个小调皮,闺女欠儿3岁。   陆二哥家就俩孩子,闺女挂儿,五岁。儿子陆明瑞2岁,现在还在吃奶。   闺女都是些什么名字?全是陆老太的杰作!   “你们三叔呢?”林菀问几个孩子。   陆明良抢着回答:“三叔去大队赚工分了。”   林菀点点头:“三叔好棒啊,是咱家最能干的。”   陆饱儿立刻道:“嫲嫲说四叔是最厉害的。”   陆正琦和妹妹陆心莲是老太太的心头宝儿,老大和二闺女能主事儿也不差,小辈儿的大孙子大孙女得她青睐。其他的么,基本就是草芥,只是用来给她养老的工具而已。   林菀看了她一眼,淡淡道:“陆正琦是最没担当的狗男人!”   陆老太听到这话立刻怒了,气冲冲进来,“你咋能跟孩子说他四叔坏话,这不是教坏孩子?”   林菀没理睬她,刷了自己的碗就拿筐子铲子继续去挖草药。   陆老太在她身后追着喊:“你聋了,有没有家教,进门出门要跟我报告!”   林菀轻蔑道:“你这是想当大首长?早请示晚汇报?你不怕被拉去游街批//斗砸狗头,我这就去大喇叭上给你吆喝吆喝,让全村来给你请示汇报!”   第6章 当赤脚大夫   “你——你这是要气死婆婆啊!”陆老太一拍大腿就要哭,不过老头子儿子们不在家,哭也没用,她立刻收了眼泪并不敢和林菀打架,寻思要怎么想个法儿对付林菀。   这才一天,陆老太感觉要被林菀气死。   林菀结合剧情和这两天的体会已经看明白,这老太太典型的窝里横,专门欺软,碰到硬的就找老公和儿子。要是老公儿子也没用,那她就消停的,还笑眯眯很会和人讲道理。   那天晚上当着陆老头等人的面,她跟老太太扮猪吃虎,现在陆老太落单林菀可不和她客气。   老婆子又打不过她!陆正霆也不会听她的打老婆!她怕什么?   至于陆正霆,林菀已经把他划为己方。他不会打他亲娘,但是也绝对不会听老太太摆布。   林菀哼着小曲喜滋滋地出了门,就碰到陆正霆从胡同外面进来。   乡下地面不平,但他那轮椅是特制的,格外宽大底盘稳当、沉重,如果不是他这种双臂结实有力的,根本驱动不了。   怼了老太太后林菀心情格外好,朝他嫣然一笑。这会儿比起早上,她的笑容都多了一些真诚少了一些调侃。   陆正霆敏感地觉察到她的变化,目光带着探究,却什么都不问,而是握着拳头朝她递过来。   他手大,皮肤白皙,手背上是微凸的淡青色血管。   林菀伸手去接,他松开拳头,一枚红皮鸡蛋落在她掌心里。   系统:“嘤嘤嘤,爱心鸡蛋哟。陆正霆好暖哦,小9要努力修复,早点治好他!”   林菀也是笑弯了眼睛,“鸡蛋!”   陆正霆看她露出孩子一样天真开心的表情,眼神跟着深幽了两分,他没说话,而是看她的头。   林菀摸了摸自己的脑门,送给他一个甜美的笑容,“没事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谢谢你送我鸡蛋。”   正常人嘴边有话会习惯性说出来,不管对方听不听见。   林菀把鸡蛋揣进口袋里,拍拍筐子,“我去挖草……了。”   她得多挖草药,给39小可怜吸收,这么看系统跟陆正霆还真有点像呢,哈哈,都是好惨一小可怜!   陆正霆目送她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远,她那样俏皮积极,一点都不萎靡哀伤,难道真不赌气?那她到底为什么嫁给他?   林菀挖了一上午草药,各种萋萋毛、曲曲芽、苦菜、白茅、止血草、地黄、野生花椒枸杞等等,各种各样都采,39也来者不拒。而多年生药效越好的草药,对系统的效果也越好。   她一边挖草药,也通过系统学习辨识草药、药性、治疗常见症等。   不过林菀觉得单靠自己力量太薄弱,她要尽快当上赤脚大夫,发动社员采药,她处理过后就可以给系统吸收。   晌午大家都回来吃饭的时候,陆老太还想曝光一下林菀的泼妇面目。可惜林菀头上包着纱布,手扶着头一副站立不稳的样子,还要抢着喂猪挑水的,大家都觉得是陆老太故意磋磨新媳妇。陆二哥还让她在家里歇着不必去割草呢,免得在外面晕倒什么的。可把陆老太气得不轻,看林菀的眼神就更加阴沉,不过倒是也消停一下,计划着等林菀脑袋好了收拾她。   *   第二天一早林菀没再去挖草药,而是趁着早饭前开会的时间直接去大队部,队长、会计、记分员等正在开会。   林菀皮肤雪白,模样又俊,往门口一站就引得屋里人齐刷刷地看过来。   这会都没法开了。   林菀敲了敲门,“我是陆正霆家的,来大队看看分派什么活儿给我。”   陆正高说让她歇几天,她已经歇了一天,现在来问问也没错。   一般按正常来说,新媳妇儿都是跟着自家婆婆妯娌干活儿,基本不用问,直接上工记工分就是。   但是她模样好,有好开玩笑的年轻干部就逗她,“小媳妇儿,那你会干啥啊?”   现在全村都知道陆正琦逃婚,林菀嫁给残废陆正霆。   让他们好奇的是两人圆房还是没圆房啊?   这里面不乏嫉妒眼红陆正霆的,见缝插针地找机会羞辱他。   陆正霆小时候非常聪明,镇上下来的干部都说他是个小神童,要下力培养他。后来他聋了,有人就说风凉话,没那个命,就别吹那个牛。结果陆正霆又被人带去部队,接受特殊培养,一个月还有好几十块钱,谁知现在又残废了。   起起落落,村里人也是感慨良多。   陆正霆作为退伍军人,有文化,如今在大队安排一个文书工作。一个月五块钱,另外一天十二个工分。村干部除了大队书记,其他都不脱产,而且没钱只补偿工分,自然有人眼红。   还有原部队一直给他发补助,一个月几十块钱,据说比很多现役军官都多,另外还有各种布票、油票、副食品等。他这个是特殊补助,和别人不一样的。   很多人说他才是大湾村最能赚钱的人,纷纷猜测他在什么部队服役,到底立了什么功居然有这样好的待遇,可惜谁也猜不着。   有人原本觉得他残废,哪怕有点钱,娶不上媳妇没有子女,老了不知道多凄凉呢。   这会儿居然有这么俊一个媳妇儿,有些人嫉妒得眼珠子都冒火。好在这媳妇儿是别人抛弃的,等于完美的花朵被虫子啃了个洞,让他们心里稍微平衡一点。   这当中就数陆正金最厉害。   看小媳妇儿这喜滋滋的模样,倒像是被滋润过,不过都说陆正霆不行,所以他们到底是圆房还是没圆房?   几个年轻的互相挤眼睛,挤兑对方去问问看。   他们当然不敢问陆正霆,别看陆正霆耳聋腿残的,那也不是能挑衅的。有人说他轮椅上配着刀,虽然没见过,但有时候他那冷冷的眼神比刀还锋利,真不是能开玩笑的主儿。   现在林菀来了,他们就想调戏她。她是被陆正琦逃婚抛弃的,大家心里下意识带上轻薄的意思,觉得不必给她应有的尊重。   他们甚至背后议论,林菀和陆正琦肯定睡过的,这会儿被抛弃,搞不好陆正霆要替兄弟养孩子呢。当然,不敢当众议论,都是几个小年轻说荤话。   林菀脸上依然挂着淡然的笑,既没有被抛弃的怨恨,也没有见不得人的羞愧,大大方方,就好像那些与她无关一样。   “我能干的多着呢。我读过小学,识字写字没问题。我还跟着我们村赤脚大夫学过,认识不少草药,能治常见病,当大夫也没问题。”   有系统帮忙,她会比赤脚大夫厉害得多,所以这样说也没什么。   人群里发出或善意或调戏的哄笑声,还没见过这么胆大不害臊的小媳妇儿呢,居然这么夸自己。   大湾村生产队长陆长发道:“这会儿村里都有分派,大队干部、记分员都不缺人,学校老师也不缺,赤脚大夫一村一个也差不多。你要当大夫可没那么容易呢。你还是在小队好好上工劳动吧。”   陆正金是三小队的队长,他撇嘴,“叔,别啊,识字多不容易啊。”他用一种非常轻薄不尊重的眼神扫视林菀,“哎,你识字比识字班多还是少?”   他赌了二两烟丝陆正霆不行呢,所以一定要找机会套她的话。   林菀以看穿一切的眼神瞥他,“我瞅着吧,比你肯定多点。”   陆正金本身就嫉妒陆正霆呢,这会儿残废媳妇儿居然想压自己一头?比他多?他可是初中毕业的好吧,岂会比不过她一个初小没毕业的?他立刻拍出一张过期的红旗报纸来,“别吹牛!”   其他干部纷纷劝他不要置气,“开会呢,别耽误时间。”   陆正金却不肯,非要和林菀比,言语间诸多对女性的轻视,还有对陆正霆的不屑,似乎他是残废他媳妇儿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瞧不起她,林菀倒不一定生气,可他居然说陆正霆的酸话,林菀就看不起他。   林菀面上依然笑微微的,“那我要是比你识字多,你是保证我当大夫,还是把你的队长让给我?”   反正她不想浪费自己的文化,得找点事儿干。   陆正金:卧槽了,这女人被陆正琦刺激疯了,敢来他跟前吹牛撒野!本来看你俊嫁给个残废不舍得欺负你,这可是你自找的。   他冷笑道:“别做梦了,先说你输了怎么着吧。”   他眼神肆无忌惮地在林菀身上扫射,恶意地在她胸口、纤腰、臀部停留了一会儿,最后落在她脸上,“你可别赖账。”   林菀前世和现在模样一样,但是更加自信张扬,也更加时尚,可没少见识猥琐男。陆正金这样的眼神,她一眼就看出来,猥琐男视奸漂亮女孩子什么的,要多猥琐有多猥琐。   她挑眉,语气冷淡下来,“你可别赖账!”   其他人看他们火气很大,纷纷劝架,有责备陆正金的,有埋怨林菀小媳妇儿不懂事的。   一个小娘皮,你来和老爷们斗什么本领?你再厉害,你能当家?   陆正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邪气的表情,“你要是输了……”他扬眉,得意地瞅着林菀,“咱俩就私下里好好讨论讨论学习的问题。”   林菀冷笑,“讨论学习,你怕是不够格呢。”   会计识字最多,他当裁判,其他人助阵围观,林菀和陆正金比试。   陆正金胸有成竹,赢定了。   林菀胜券在握,输不死你!   *   陆正霆日常习惯,早饭前到五柳大队部锻炼身体,吃过饭再来工作,每隔一段时间都要运动一下,保持身体的良好状态。   虽然他的双腿没了知觉,他却不想当它们是死的,定期活动按摩让血液流通,否则双腿会越来越萎缩。严重的话,可能需要截肢。他不想截肢,哪怕没用,只要它们在他就是个完整的人。至少做梦的时候,他还可以飞奔。如果截肢,做梦也没有飞跑的资格。   他给人的感觉一直是坚毅冷淡的,没人想过他会怕什么。   他正在做引体向上,一口气七八十,汗如雨却不肯停。这样剧烈运动对他没有好处,因为血流快,热力爆发,腿没知觉上半身却格外敏感,有时候会觉得血管里有蚂蚁在爬一样难受。   可他硬是咬牙生受了。   “三哥,你媳妇儿和陆正金比赛呢。”陆正衡跑过来,朝着他比比划划。   陆正霆读懂他的口型,坐回轮椅上拿手巾擦汗,比赛?   他驱动轮椅往大湾村生产队的队部过去。   陆正霆靠近队部,就见那里围了好多人,有人惊呼着,“小媳妇儿很厉害啊!”   “识字真多!还懂医术!”   “哎呀,三队长输了啊!”   林菀赢得没有任何悬念,她并不想给陆正金难堪的,是他非要羞辱陆正霆。   陆正金冷笑道:“你怕不是有备而来的?”   林菀:“你再拿别的,我难道都背下来了?”   陆长发道:“中了,别胡闹了。”   陆正高突然道:“小媳妇儿赢了。”   陆正金脸都涨红了,“怎么的,还真想夺我的队长?大不了给你一块钱!”   林菀:“不稀罕。你们相信我识字多,也有当大夫的资格了吧。”   刚才比试写字的时候,林菀念了一段医理,她能写出来,陆正金却写不出的。   陆长发扭头看向一旁的赤脚大夫,“咋样啊?”   陆正福听得直发蒙呢,他也就是凭经验头疼医头,脚疼医脚,哪里懂那么多?   看他那表情,陆长发就知道林菀说得不错,他道:“要这样,倒是可以试试。咱们大湾村真缺个女大夫。”   陆正福不管用,妇女病看不了,有些妇女病得厉害都忍着,最后忍出大病治不了,尤其生孩子的妇女。   陆正金冷笑道:“快拉倒吧,一个外村来的,会念那么张报纸,就能当大夫?她敢当,谁敢让她治啊?我不同意她当大夫,这是不负责。”   他妹妹一直想当大夫,正悄悄学呢,打算到时候去五柳大队部申请。而且五柳大队的书记是他大爷,他不同意,林菀还真没那么容易当上,毕竟得干部们投票通过才行。   这时人群外传来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陆正金,做男人要有点担当,别输不起。”   众人扭头,就见陆正霆坐在那里,面色冷峻,眼神犀利地看着陆正金。   陆正衡在一旁拿着纸笔比比划划说得起劲呢。   “卧槽,哑巴开口说话了!”   “别胡说,他只是聋,本来就能说话。”   “他亲娘整天骂他哑巴的,这是为媳妇开了金口啊。”   陆正金愣了一下,随即怒道:“你想干嘛?”   陆正衡还在写的时候,陆正霆淡淡道:“我媳妇儿这么厉害,我建议她做五柳大队的见习大夫。” 第7章 心动?   之前林菀不过是想当大湾村的大夫,这会儿成了五柳大队的,直接让他给升级了。   众人看着陆正霆一时间有些不认识他的感觉,从前他在人前不说话,只默默工作。所以虽然他长得俊,非常有存在感,那也跟一个有存在感的背景板一样。   这会儿居然为林菀开口说话,还给她撑腰,不能不让人惊讶。   林菀也没想到他居然肯给自己撑腰,笑得格外开心,立刻跑到他跟前,俯身和他比划,“谢谢你支持我。”   她足够体贴,所以他不需要仰头就能和她对视。   因为开心,她眼睛亮得如同落满了星星,清亮可人。   他面色依然冷淡,眼神却有他自己没意识到的情绪,朝着她点点头。   陆正金还不服气想说什么,却被陆长发打断,“行啦,开完会都散了。我去大队部看看。”   既然陆正霆开口,陆长发给面子,要去五柳大队部说说。陆正霆有上头关照的,但是他在村里从来没开口讨过丁点好处。为此,老太太骂他哑巴,说他没用,也许不是他不要好处,是大队部不卖他面子呢。   陆正金却没想到陆正霆这么有面子,毕竟除了在大队做文书工作,陆正霆也没其他特殊的,农忙时候他还去场里帮忙剥玉米皮呢。   林菀主动推陆正霆去五柳大队部,“去看看。”   这一次陆正霆没拒绝她,任由她推着他。   陆正衡惊讶地看着他们,三哥没事儿吧?真是有媳妇儿人大变样啊。以前别人说他废物什么的,他并不生气,可要是人家动他轮椅要推他,他就会拒绝。   三哥最不需要同情可怜,虽然残疾,可他的生活是完全自理的。   晚上他们还去河里游泳呢,自己都不是他的对手。   陆正金也跑过去,他见陆长发和大队的书记、大队长、会计几个商量,建议金大夫考核一下林菀。乡下女人能识字这么多不容易,而且现在大队没有女大夫,他们也需要一个。   金向东是五柳大队的大夫,不是本地人,而是上头医院下乡来的,有真本事。   他笑道:“书记、大队长,要是有别人也想当大夫,那是不是应该公平竞争?”   他朝着陆长友使眼色,自己妹妹在家里学医想当大队大夫,大爷不是不知道,怎么能因为陆正霆就直接让林菀当呢?   陆长友却没理他,而是让金向东考考林菀。   金向东随手拿了一张药方让林菀念,再让她说说几种常用药的药效、治疗病症等,然后让她示范一下手臂急救包扎手法。   这些都是最基本的,在那本医疗手册上有,林菀都学习了,她完成得很出色。   金向东点点头:“不错。”   陆正金:“正霞更好,这些她都学了,还学更厉害的呢。”   陆长友瞥了他一眼,“这样,反正村里需要一个女大夫,就让有本事的妇女们都参加比试,金大夫当裁判。各人输赢心服口服,也别说偏心谁。”   见书记这样说,队长几个自然没意见。毕竟陆正霞是他侄女,而陆正霆有点特殊,偏心谁都不好,这样最公平。   陆长友看着陆正霆,“正霆,你觉得呢?”会计已经写了给陆正霆看。   陆正霆看向林菀,他相信林菀,虽然他并不了解她,可她的自信感染了他。   她点头,他便表示没问题。   于是,他们定好一周后来大队这里比试,让金大夫和其他赤脚大夫当裁判。   陆正金暗自得意,他寻思大爷还是帮正霞呢,先让林菀展示一下探探底细,比不过正霞就让她们公平竞争。   对这个安排林菀没意见,本来她就想凭本事当大夫。可以走后门进去,看病却要凭本事,庸医害人,不如不当呢。   只是回娘家的时间要推后,这个容易,有邮递员下乡,大家一般都让他给带话。   陆正霆还给林菀介绍了陆正衡,陆正衡再介绍其他人。   林菀已经当众展示过自己的本事,大部分人还是佩服的。不认识的时候看看热闹,认识以后,这就是本家媳妇儿,互相照顾。他们已经有些同情她,觉得她人挺好的。   看时间差不多,林菀就推陆正霆家去吃饭。   路上,陆正霆又给林菀一个煮鸡蛋,还热乎乎的。   林菀惊讶道:“你变魔术的?”她接过去揣在兜里,等上午加餐吃。   陆正霆给她解释,“大爷爷家的,以后每天一个。”   他知道老太太不会给林菀吃好饭,昨天给了陆正衡两块钱,让他跟大爷爷家买五十个鸡蛋,早上煮,他锻炼身体的时候去拿。   林菀发现他真聪明,她简单比划手势他就明白她的意思。这也说明他心细体贴,了解别人心思。他表面冷冰冰的,却心细又暖,很会关心人。   看着手里的鸡蛋,林菀心里热乎乎的。   她从侧袋里摸出纸笔,唰唰写给陆正霆看。   陆正霆垂眸,见纸上写着:你应该定期去县医院检查吧。   这种复杂意思,她怕他不理解手势,所以写字问。   陆正霆本来想告诉她你说话就行我大概看得懂,话到嘴边他又忍住了。如果她知道他能读唇语,估计会拘束很多,至少不会再说诸如你长得是我见过最俊的,真乖,我不占你便宜之类的话了。   都以为他是聋子,在他面前说话不避讳,有嘲笑的,有同情的,也有关心的,而她关心同情之余,还有俏皮可爱。   他不受控制地还想看她那样。   他点头,又摇头。   林菀啊了一声,“是不是老太太把着钱不给你去?”   她觉得陆正霆这人平时安安静静的,也不出远门,没个花钱的地方。他看起来冷冰冰的,却与世无争,内心宽厚,可以说严于律己宽于待人。他对钱没什么**,那钱自然就被老太太都拿走。   陆正霆抿了抿唇,没说话。   林菀立刻严肃道:“以后钱不能全给她,你要攒着治病。我现在开始学医术,一定想办法把你治好。这个钱你要留着,以后买药、去大城市做手术。”一边说,手上写重点词汇。   陆正霆深深地看着她,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动容。   她是为了他去学医术么?他心里顿时涌上一种陌生而奇怪的感觉,酸胀,细细的疼。   家里从没人这样关心他,在他残疾回家以后,他们第一个反应是他会不会成为他们的累赘。还治不治腿,需不需要花钱,生活能不能自理,要不要他们养活。为这事他们吵吵了好几天,直到知道他能自理,有补助金才又欢喜起来。   林菀看他表情,怕他怀疑自己算计他的钱而不是真心给他治病,唰唰又写了几个字,“相信我!你保全我的颜面,我也会报答你。我一定想办法治好你!”   陆正霆酸胀的心一下子又收缩回去,他垂眼一瞬又抬眼朝她摇摇头。他不需要报答,甚至不需要怜悯和同情。   他更怕她给予美好的什么,最后又毫不留情地拿走,那比失去听力,失去双腿,失去眼睛,甚至失去生命,更可怕。   他按下心头的酸涩,淡淡道:“我们不是真夫妻,彼此没有必须的责任。你做什么,我支持。而你,不必对我负什么责任。”   他自己驱动轮椅走了。   林菀有些蒙,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冷了脸。看来是她考虑不周,只以为他坚强,却忘了他也是个男人有强烈的自尊。她这样说,他自然会多想的。   算了,在她医术精进能做出改变之前,不要再提,免得刺激他。   他们回到家,男人们已经都吃过饭去上工,陆大嫂二嫂照旧匆忙地踩着哨音飞奔而出,陆明善已经去上学,其他孩子吃饭慢还在吃。   陆老太劈手把陆明良和两个小孙女手里的窝窝头夺了去,“饱了就住嘴,饿死鬼投胎的,吃吃吃,就知道吃。”她却没夺大孙女陆饱儿的。   挂儿和欠儿瘪着嘴,不敢说话,   陆明良虽然小,却敢顶嘴,“我没吃饱呢!”   陆老太劈手就是一巴掌,“看你肚子鼓的,撑不死你!”   这家里的孙子孙女,除了陆明善和陆饱儿,其他都是草,一顿饭限量吃五分饱。孩子娘要是敢说什么,老太太就拿三年饥荒吃树皮吃地瓜叶说事儿,再吵吵就让男人打老婆,这么下来谁都得闭嘴。   饿?也有办法的,灌水,反正小孩子不干活,喝点水咋了?   所以几个孩子饿,却天天鼓着个肚子。他们要是说饿就换来陆老太的斥骂,要么抬手就是一巴掌,骂他们,“撑着个屎肚子那么大,还说饿,你饿死鬼投胎的?” 第8章 老妖婆的克星   陆老太打孩子习惯了,她的儿女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所以她现在打孙子孙女,陆大哥、二哥也觉得应该的,陆大嫂二嫂也不敢说话。   陆老太当家做主,她说打谁就打谁,他们都习惯从不质疑。比如就现在,陆二哥要是惹着陆老太,她还让老头子打儿子呢。而媳妇儿们惹着她,她也让儿子打,孙子孙女惹着她,自然是劈手就打根本不怕谁的。   林菀和陆正霆刚进院子,就见陆明良被陆老太拎着用烧火棍打。   陆明良虽然小,却也不肯告饶,嘴里还是嘟囔着:“我就是没吃饱,没吃饱,你坏,你坏!”   陆老太就拧着他的脸说要把他挂在秤钩子上挂起来。   陆正霆要去制止,林菀动作更快,她冲过去一把将陆明良夺下来,“你是不是就会欺负小孩子?”   她看明白了,这个老虔婆专门欺负小孩子。孩子小了她亲自打,大了让老子打,有了媳妇儿让儿子打媳妇儿,你特娘的怎么这么恶毒呢!   陆老太丢下小孙子,看林菀空着手回来,没割草也没拾柴火,立刻冷了脸,“我打孙子你还管不着,等你熬成婆再说。”   “孩子都是祖国的花朵,是大首长的小战士,岂是你随便打的?”林菀偏不让她如意,你以为说一句孩子是我的我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就拉倒了?   看陆老太被她气得直翻白眼,林菀继续道:“你再打孩子你等着。等他们长大了,等你老了!”   陆明良大喊道:“等我长大了,也不给你吃饭!吃不饱就喝凉水!说饿就扇巴掌,挺着屎肚子撒谎!”   陆明良明明才五六岁,小嘴却叭叭的非常利索,尤其和陆老太拌嘴的时候,挨打也不耽误他顶嘴,嘴皮子练出来了。   陆老太突然觉得自己处于弱势地位,委屈得不行,撒泼喊道:“老三,你就这么看着媳妇儿欺负老娘?”   陆正霆通过这两天的过招已经发现林菀就是老太太的克星,他也不多管,正往脸盆里舀水呢,背对着她自然什么都看不见。   林菀朝着陆老太做了个鬼脸,“呃~~~听不见,干气猴~~”   陆明良:“呃~~听不见,干气猴~~”   陆老太气得又要打陆明良,可有林菀在,她打不着。   林菀不再理睬她,吆喝着陆明良一起洗手,然后和陆正霆进屋吃饭。   她先把那枚鸡蛋拿出来,陆老太看到立刻要跳脚说林菀偷鸡蛋吃。林菀白了她一眼,“这是大爷家给我这个新媳妇儿礼物,你以为谁都像你那么刻薄?”她当然知道是陆正霆买的,但是如果说买的,老太太肯定闹腾。   她把鸡蛋分给陆明良、挂儿、欠儿吃。陆饱儿委屈地叫道:“三婶,你怎么不给我?”   林菀淡淡道:“你嫲嫲会给你的,你不差我这一口。”   家里鸡蛋陆饱儿和陆明善是吃得到的,其他孩子哪怕现在还小的陆明瑞也吃不到呢。再说,陆正霆给她的鸡蛋,她想给谁就给谁,没人规定她要平分给孩子们。   陆饱儿直瘪嘴跟老太太撒娇掉眼泪。   陆明良吃得很开心,挂儿和欠儿还有些忐忑呢,不过终归抵不过鸡蛋的诱惑,拿在手里一点点地吃,细细品尝鸡蛋的香气。三婶真好!又俊又温柔,还大方,大嫲嫲给的鸡蛋不舍的吃拿回来分给他们。   看他们那小可怜样儿,林菀大声道:“要是我当家,每天都要让小孩子吃口鸡蛋才行!”   陆明良几个眼睛顿时亮亮的,三婶什么时候当家啊?   陆老太:“做梦吧,你当家?你先有本事熬成个婆婆再说吧。”   林菀冷笑,熬成个婆看把你得意的。她不理睬,只管坐下喝粥吃饭。   陆老太一把将饭笸箩抢走,“不干活吃什么干粮,吃黏粥就中。”她又把陆正霆手里的窝窝头也抢走,“吃吃吃,就知道吃,吃了也是浪费。爹娘生养你,生了个白眼狼!”   林菀一拍桌子,“你有完没完?我警告过你,陆正霆是我男人,谁要是骂他就是骂我。我和拼命你怕不!”   陆正霆根本没看陆老太,并不知道她说什么,可他一直状若不经意地看林菀,不想错过她说的每一句话。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副真的要跟人拼命的样子,他的心扑通一下漏跳了一拍。   “骂?我还打呢,我自己的儿子,我想怎么打就怎么打!”陆老太从灶台抄起擀面杖作势要抽陆正霆,却朝着林菀抽去。   陆正霆抬胳膊替林菀挡了一擀面棍,棍子狠狠地敲在他胳膊上。他不吭声却紧紧地蹙眉,如果这一棍子抽在林菀身上,她根本受不住。   陆老太看他居然敢替媳妇儿挡棍子,在她这里只有儿子听话打媳妇儿的,可没有为了媳妇儿跟她对着干的!她一来气就继续抽陆正霆,陆正霆手腕一翻就把擀面棍夺了放在桌上。   陆老太还想跟儿子发飙,林菀一口将粥喝光顺手把碗朝着老太太砸过去,“我不和你动真格的,你以为我不打你是吧?”   陆老太躲得快,那碗就掉在灶前的草堆上,居然没破。   陆老太敢打儿子,却不敢和林菀打架,赶紧抱着干粮笸箩往东间躲。   陆正霆就把手里另外一个窝窝头递给林菀,对于陆老太撒泼,他已经习以为常,视若无睹,该吃饭吃饭,该干嘛干嘛。   林菀不接,低头去看他手臂,陆正霆摇头表示没事,不给她看。   林菀摁了摁他的肩膀。   陆正霆竟然明白她的意思,她这是安抚他呢,那意思应该是你吃饭不要管,我要和你娘打架,你别插手。   不等他有什么表示,林菀已经冲去东间。   陆老头和儿子们不在家,陆老太哪里是林菀的对手啊,吓得她立刻就躲,“你、你干嘛?你敢跟我动手!”   林菀看她那怂样,一把将饭笸箩抢出来往桌上一放,豪气地对几个孩子道:“没吃饱的过来吃!”   “哦,三婶太好啦!”陆明良立刻趴在桌沿上,拿了一块二合面卷子,吃得脸颊鼓鼓的,还朝着陆正霆笑,“三叔。”   陆正霆看他。   陆明良嘿嘿,“三婶当家就好啦。”   陆正霆朝他笑了笑。   陆明良:“三叔,你真好看。”   陆老太还想抢回去,看林菀那泼辣样生怕挨打,气得挥着胳膊拔脚就往外冲,要去找老头子以及干部们来给她撑腰收拾不孝子和儿媳妇。   陆明良哇一声,“三婶,你好厉害!俺嫲嫲都怕你,哈哈哈!”   陆饱儿骂道:“小混蛋,你胡说什么呢?看不让爹揍你。”   陆明良嘻嘻道:“谁让她是个老妖婆呢。”   陆饱儿是大孙女,受老头子老太太稀罕的,也和他们一伙儿,学着老太太的样子捡起烧火棍就去抽自己弟弟。   林菀一把将棍子夺回来,斥道:“这么点就跟你嫲嫲学,长大了也想当老妖婆?”   陆饱儿看三婶这样凶,也哇哇哭着跑了。   陆明良哈哈哈大笑,“讨人嫌的都走了!” 第9章 挑拨   饭后,陆正霆要去大队工作。   林菀要准备过几天的比试,自然还是挖草药、学习那本医疗手册知识。   林菀走的时候,陆明良跟上她。林菀:“小良,你在家里,我去割草。”“三婶,我帮你。”陆明良仰头看她。   林菀点点头,“行吧。”她牵着他的小手,“你干嘛总和你嫲嫲顶嘴?她打你你不疼的?”   陆明良:“三婶你也顶嘴哦。”   林菀笑起来,“可我能打过她啊。你又打不过。”   陆明良:“等我长大!”   林菀:“你大了,她让你爹打。”   陆明良脸色一下子垮下来,他爹可听嫲嫲话了,让打就打,打娘,打他。   林菀摸摸他的头,“以后三婶和三叔保护你。”   陆明良摇头,“嫲嫲打三叔,耳朵打聋。”   林菀怔了一下,“你三叔耳朵不是生病聋的吗?”   陆明良小声道:“不呢,我听爹和我娘说,打的。”他挥着小手,模仿着,嘴里还砰砰砰地喊着。   林菀心尖抽了一下,这个剧情里并没有说的,也许因为他是背景板角色,不需要丰满,也许因为她穿来,这个世界越来越真实,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人生,这是剧情没有写出来的。   要真是这样,陆老太也坏了!林菀已经又浓浓地给她记上一笔,回头要好好查查。   一上午,林菀带着小良去挖各种草药。草药其实就是野草,漫山遍野都是,只不过药效有大有小,婆婆丁、蒺藜、牛筋草、瓜蒌等等,都是草药,需要林菀采集下来39小可怜才能吸收。   999:“好苦好苦,好难吃,为了宿主和小霆霆,小9努力中~~”   林菀:“……”你戏真多。   她十分好奇系统完好无损强大无匹的时候什么样,是不是那种高冷的机械音。   日头起来的时候,林菀给小良编了个草帽戴着,其他割草的孩子看到,也跑过来要草帽。   林菀就让他们弄柳条或者野花野草来,她帮忙编。她还让他们有空帮她挖多年生的草药,到时候她给钱,孩子们愉快地答应了。   林菀也让39吸收他们那些野草的药性。   这样也有个好处,哪怕孩子们不小心割到有毒或者不适合牲口吃的草,被39吸收了药性,那草就没毒,牲口吃了也不会拉肚子。   这倒是给林菀提供了一个思路,她可以去采那些鲜艳的毒蘑菇!毒蘑菇,如果误食的话,那是真的要命,药效强劲的很呢。但是对于系统需要的巨大药性来说,似乎并没有影响。   林菀悄悄和系统开玩笑,“39,我要不要去弄几瓶农药给你试试?”   系统:“嘤嘤嘤,宿主这是要毒死小9吗?小9不喜欢劣质化工品!有毒!”   林菀:……好好好,给你纯野生的!   林菀一边挖草药一边学习中草药的一些知识。对于乡野大夫来说,草药学很重要。这时候医术、医药不发达,乡下西药比较少,一般就是那么几样,而且要花钱。乡下人哪里疼一般挨一挨就好了,除非病得不行,他们是不舍的花钱看病吃药的。哪怕几分几毛也不舍的,结果小病拖成大病的也不少。   要是家门口的草药能治病,林菀觉得比较方便。   她采药的时候也拿笔分门别类做记录,草药的名称、各部分的药性等,这方面比正经大夫了解得还全面详细。   晌午她带着小良回家的时候,又往大队部的牲口院去了一趟,这里有不少干草、野草。林菀抱着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棵的念头,让39都吸吸。   999一副生无可恋的语气,“嘤嘤嘤,小9好堕落啊,连猪食牛草都来抢,哈,好毒!”   林菀:对你来说世间万物都是一样的啊,你别把自己当成//人入戏太深无法自拔哟。   林菀把草交给牲口院,记了三个工分,有些草猪不爱吃,而且猪吃草多了也不行,不上膘。   路过大队部的时候,陆明良兴奋道:“我三叔!”   陆正霆坐在一棵梧桐树下,后面是一片侬艳的月季花,树影深深,人花相映,可以入画的。   林菀站着欣赏了一下,毫不吝啬地夸赞:“你三叔帅得犯规啊。”声音还好听,既有质感又含温柔。   陆明良还想问犯规是啥呢,林菀已经走过去,他这是在等她吗?   陆正霆拿出一个破旧的笔记本递给她。   林菀接过去看了看,竟是金大夫的笔记,真是太好啦!“谢谢你。”她水灵灵的杏眼弯弯的。   陆正霆:“应该的,你不用跟我客气。”他表情依然清冷,声音却多了丝温柔,蔓延到眼底,暖暖的,让声音越发好听。因为他耳朵听不见,说话凭感觉,声音便由心生。   林菀听得耳朵酥酥的,忍不住调戏他,“你的声音是我听过最苏的,哎呀,耳朵真的会怀孕哎。”   她又露出偷着乐的俏皮样!   他一直下意识地盯着她红润的唇,哪怕不说话也习惯性地看,她有时候会偷乐,好像有什么别人不知道的秘密一样,尤其调戏过他以后。   声音好听,他美滋滋,耳朵怀孕?   她这样俏皮,他有些无奈,又有些欢喜,只觉得心尖痒痒的,不知道要怎么挠才好,上瘾一样还想再看。   他除了给她笔记本,还想等她一起回家,免得她自己回去万一老太太跟家里人告状,她会受委屈。他把这解释为虽然是假夫妻,她对他很照顾,他自然也该保护她。   三人一起回家。   他们到了家,发现陆老太居然没做饭。   陆老太不上工,只在家里,美其名曰看孩子做饭做家务,可她猪都不喂院子也不扫,碗筷都是小孙女刷的,实在不知道她做的什么家务。   今儿因为和林菀吵架置气,她跑梯田去找老头子告状,却□□活儿的爷们笑话。都忙着上工干活儿呢,哪能跑回家处理娘们儿的事儿?丢人!主要大家从年轻就认识,知根知底,知道老太太什么人,只有她欺负人的,哪个媳妇儿子敢欺负她?   见没人管,还挤兑老头子不让他回家,她就跑回来赌气躺着不做饭,装病,要等爷们儿回来告状,让他们揍林菀!   陆正霆表示他做饭,上工的人们还没回来,现在做也赶趟儿。   林菀摁着他,“你放着,我来!可下给我机会发挥。孩子们,来,帮我一起做饭!”   陆明良、挂儿、欠儿三个立刻响应。   陆老太躺在院子的破席子上生气,连连冷哼,“干粮被你们祸祸了,吃什么?”   林菀:“简单,炖个菜,捏个杂粮窝窝头,要么就在锅边贴个锅贴子,怎么还不能吃?”   自留地菜园里有菜,虽然长得不好,随便弄点连汤也够吃顿的。   陆老太看林菀做饭,她又急了,怕林菀搞破坏,冲进屋里要阻拦。   林菀越发要气她,“老太太你病了啊,快歇着。我可怕你告状说我欺负你呢,我可不想当个不孝的晚辈。你放心,我也在这个家里吃饭呢,不会故意砸锅砸碗的,砸了我也没得使不是?”   之前砸了几个可把陆老太肉疼得要命,毕竟她觉得钱都是她的。   老太太看她不像说假话就放了心,但是又不想让林菀顺利做饭,就把盐酱的拿去东间,然后上炕躺下,任何人都别想来拿。   陆饱儿一切向嫲嫲看齐,也跟着躲在东间炕上。   林菀根本不搭理她,让她藏!她去把门带上让挂儿拿根麻绳她直接把门环绑上,故意气老太太,“做饭可呛人,别呛着你。”   陆老太躺炕上,很快就闻到下面怎么传来热油的味道,紧接着“嗤啦”一声,居然开始炝锅炒菜了!   “我的豆油!”陆老太嗷一声就冲下地。   结果门被绑得牢牢的。   陆老太就在屋里跺脚哭喊:“天煞的,我的油!林菀你这个坏媳妇儿,恶毒的媳妇儿,败家子……”   ***   没人理她。   这时候油紧张,每家只有年中年底分几斤油,逢年过节吃,平时吃菜都是盐水煮煮。家里的油,老太太都留着小儿子闺女回来的时候给他们加餐吃,家里干活儿的都没的吃。   那油罐子,她平时盖着藏在东间呢,谁也别想动。但是家里就这么点地方,这东西也不能锁柜子里,所谓藏也就是她不许别人动。   她不许动,大嫂二嫂绝不敢碰。   林菀会怕?笑话!   看她没做饭,林菀第一时间去掏油罐子,舀了三提油放在碗里。至于盐,不是有咸菜坛么,随便舀点汁也够了。   等男男女女上工回来,走到胡同就闻到香喷喷的味道,纷纷吸着鼻子说谁家这么显摆,竟然搁油炝锅炒菜。   结果越走味道越浓,居然是他们家!   陆二哥惊讶道:“娘这是想开了?”   陆老头却觉得没那么简单,因为上午老婆子还去告状呢。   他们进了家门,就发现林菀带着孩子做饭,陆正霆坐在院子里搓玉米粒,却没见老太太。   林菀起身拍拍草屑和土,摇摇晃晃地迎出去,一副有气无力的,“老太太病了我做饭,头晕乎乎的,幸好没耽误大家回来吃饭。”   陆老太听她说得好听,立刻放声干嚎,“天煞的啊,我生了个白眼狼啊,让媳妇儿欺负亲娘啊。把我摁炕上打,打完了还把我锁屋里,偷吃我的油啊,我的老天爷爷啊……”她告林菀和陆正霆的状,摔她的碗,打她等等。   林菀摊手耸耸肩,无奈地叹息,“老太太又闹脾气呢。”   陆老头听老婆子那么干嚎,就知道是受了大气,有心要对林菀发火。可看她态度特别好,头破了也不歇着每天去割草,回来还做饭,虽然用了油却也没自己偷吃。   打骂?他一个公爹,抬不起手,骂不出口啊。   陆老头这个人从小性子就闷,年轻时候整天闷头干活,也没别的爱好,顶多听媳妇儿命令揍儿子。不过自从陆正霆聋了那事儿以后,儿子他也不揍了,就闷头干活,这会儿更不可能打骂儿媳妇。   说陆正霆欺负亲娘,老头子也不信,他知道三儿子听不见不爱说话,安静的跟不存在一样。   他们进屋看东间门虚掩着并没有什么锁,而陆老太在炕上扭麻花呢,哭得别提多可怜,可没伤没啥的,实在不像挨打。   陆饱儿却证明三婶打了老太太,还告状三婶凶她。   陆明良:“才没有,三婶带我割草,可累了。嫲嫲不做饭,三婶又摘菜,洗菜,做饭,捏窝窝头,扫院子。俺嫲嫲就在炕上打滚儿了。”   他这么说,挂儿和欠儿也默默地点头。   陆正霆怕老太太告状让林菀吃亏,也跟着进了屋,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却不说话。他看林菀一改早上跟老太太拍桌子的凶悍模样,这会儿一双水灵的杏眼里沁着委屈的水汽,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他心尖又麻又痒又酸又软,就好像看到树上掉下来的雏鸟忍不住想对她再好一些。   他自己不知道,别人也没注意,只有陆明良发现三叔看三婶的眼神越来越专注,甚至着迷,就和他看着一盆烧肉似的。   陆大哥和他娘一个鼻孔出气,不问青红皂白就要责怪林菀,陆二哥却抢先道:“娘,你要是累了就别做饭,以后让三个媳妇儿轮流……”   “X你娘的,说的什么屁话,你们这是嫌我老了没用,我好可怜啊……”   陆老太开始了她的独角戏,一件件控诉林菀欺负她。   林菀很无辜,“我才进门几天啊,天天出去割草就回来吃顿饭,啥时候欺负老太太啊。天大的冤枉啊。那五十块钱真的是被我大伯拿走了的,不信你们去要。”   她这么说,又给老太太闹脾气找了个理由,陆老头几个也知道老太太为这事儿还记恨林菀呢,又信了几分。   林菀假意抹泪,又看了一眼不说话的大嫂二嫂,“今天也是我不好,气着老太太了。早起你们走了,老太太也不知道怎么就打小良,我心软可见不得人家打孩子,就拦了一把。结果老太太发脾气不让我们吃饭,我又饿又晕,失手掉了个碗。老太太就火了,拿擀面杖抽我。你们看把三哥抽的。”   陆老太在炕上听着她颠倒黑白,气得更暴躁,明明是林菀拿碗砸她!可惜她尽管嗓门大,却也不耽误林菀柔柔弱弱地把话说完。   林菀一把拉着陆正霆的手臂,将他短袖撩上去,露出青紫的印子。   陆明良见状也配合三婶,把衣服脱个溜光,露出自己后背、屁//屁、大//腿来,“瞅瞅,要不是我三婶,给我打死。”   小孩子皮肤嫩,抽一下就起青紫的印子,更何况他脾气倔不怕揍,专门和陆老太顶嘴对着干,气得老太太下手越来越重,身上的青紫那是新的摞旧的,都没眼看。   陆大嫂就搂着小良哭。   陆大哥没脸,“谁不打孩子,孩子犯了错……”   “大哥,一个五六岁孩子,他吃饭慢有什么错?”林菀很是不满,她不喜欢陆大哥。   陆大哥这人,长得人模狗样,也是个英俊男人,对外通情达理,但是在家里特别听老太太的,让打老婆打老婆,让打孩子打孩子,一点不心软。   不过,这会儿她要挤兑老太太,所以不把矛头对向他。   “滚,你滚!”陆老太把自己弄得一副疯婆子样,“我和她在一个屋檐底下过不下去。让她滚蛋,滚回娘家去,赶紧离婚!”   林菀耸耸肩,无辜得很,“老太太你不能耍孩子脾气,结婚不是过家家,说散伙就散伙?那人家以为老陆家是啥人家?欺负人呢?”   再说,离婚得陆正霆出面,你算啥啊,你又不是我老公!   你以为你小儿子抛弃我,你趁机算计我是赚大便宜?   这才哪儿到哪儿,你就受不了了?太天真!   要是她和老太太打、骂,态度不好,陆老头、陆大哥二哥也能呵斥她。可她态度奇好,还委委屈屈的不吵不闹的,长得又那么美,你说作为男人能平白地骂人家?   媳妇儿有错本身就是婆婆和男人或者嫂子说,别人说不合适。陆老太说不了,陆正霆不说,嫂子们不开腔。   其他男人没资格!   没招儿没招儿的。   陆老头想了想,只能批评媳妇儿馋,他拉着脸瓮声瓮气地道:“三媳妇儿要学会过日子,以后炒菜不用搁油。谁家也没那么馋,吃这些油炖菜。”   林菀立刻虚心受教知错就改的样子,“我滴错,我在娘家跟着大夫学了些看病的偏方,我看大家伙儿又瘦又干,这是缺油水啊。要是长期这么下去,不只瘦,还会掉牙,得各种病,浮肿啊,佝偻病啊……”她低着头擦擦不存在的眼泪,“我要是不知道就算了,我既然知道,怎么能眼瞅着家里人得这样的病呢?那不是见死不救,有条件还让家人得这样饿病,我可做不出这么黑心肝丧良心的事儿来……”   听听,听听人家说的,多好听,不是嘴馋吃油,是为了男人们的身体啊。   众人居然心有戚戚,三年灾荒的时候他们都经历过的,尤其60年,大家浑身浮肿,有些人一年把七八颗大牙掉光了。   陆大嫂虽然大儿子大闺女受老太太待见,但是老太太挑唆着和亲娘不亲,而且动辄打她别的孩子,还让男人打她!   陆二嫂虽然不受男人打,可她一儿一女也不受待见,吃不给吃,穿不给穿的,动辄也是打骂。   老太太呢,并不缺钱也不缺吃的,拿着副食品票买了点心,送给陆正琦、陆心莲吃,剩下的藏在自己的柜子里,给二闺女家的孩子,给陆明善和陆饱儿,要么就自己躲着偷吃,反正别人是甭想的。   俩媳妇儿对老太太自然有怨言,但是被压迫习惯了并不敢反抗,心里却羡慕林菀敢说敢做的。   三个媳妇儿一起张罗摆饭。   “弟妹,你头还没好呢可别累着。要是头晕你就好好歇歇,等好了再赚工分也不迟。”陆大嫂不由得和林菀亲近起来。   挂儿也把三婶分鸡蛋的事儿告诉自己娘,陆二嫂对林菀也比之前亲热一些。   陆二嫂:“他三婶,听说你挖草药呢?”   林菀笑道:“是啊,我跟着大夫学过认识一些。咱们要是上火干啥的,也没钱买你药,就挖点草药熬水喝喝,也管用。”   陆二嫂立刻说自己满嘴口疮,上火什么的。   林菀道:“二嫂,嘴巴长口疮不一定是上火,也可能是阴虚之类的呢,得好好看看。”   听着妯娌三个竟然开始有说有笑,陆老太一下子急了。   她可没想到还有今天,以往大儿媳妇、二儿媳妇惹着她,她骂一嗓子就让儿子揍。结果这会儿,三儿子聋不说,还是个不管事儿的,任由媳妇儿欺负她。公爹和大伯子二伯子还不好意思打她。   俩嫂子跟林菀献殷勤,故意气她,她们这是要联合造反啊!   陆老太觉得自己要被气死了,“我的油啊——”她一个猛子蹦下地,结果差点闪了腰。幸亏陆大哥在一旁,赶紧扶着她,“娘你干啥呢。”   陆老太气急败坏的,指着陆大嫂:“你看你那个坏老婆,是不是心里咒么我呢?我骂老三家的,她就在这里贴乎,这不是给我上眼药,戳我眼眶子?指不定心里骂我黑心肝丧良心,不舍的给她吃呢!老大,你还不给我揍她——”   老大向来听娘的话,打老婆是不手软的。   陆大嫂一听,脸色立刻煞白。   陆明良小手叉腰喊道:“不许打我娘,你等我长大的!”   陆大哥呵斥一声就大步走出来。   林菀看陆大哥过来,把一瓦盆滚热的菜加汤端起来塞给他,“哎呀烫死了!大哥你可捧住了,别打了!”   陆大哥顿时被烫得嘶嘶的,却不敢扔了! 第10章 比试   被林菀这么一弄,陆大哥也忘了打老婆那回事儿,赶紧把滚烫的盆放在堂屋饭桌上,然后跑出去把手浸在凉水里降温。   虽然没烫坏,却红了,火辣辣的。   林菀拍拍胸口,“好险,多谢大哥。要不是你,我端不住一下子就打在地上,咱们一家子都没地吃了。好不容易多放点油水,可不能浪费了。”   她这样,陆大哥能说她是故意的?   尽管陆老头觉得不应该那么奢侈用豆油炒菜,但是吃饭的时候,吃着那么香的饭菜,他也觉得很好吃。   一家子也吃得香喷喷的。   只有陆老太气得要绝食,不肯吃饭,在炕上捶炕大骂。   林菀还要气她呢,“从医生的角度来说,三四天就要这么吃一次才行,要不人的身体扛不住。咱们家男人为什么比别人家的强壮,干活儿多赚工分多?那就得吃得比人家好点。”   她处处从男人角度来说,可没说自己要吃,也不说孩子,所以谁也没法说她私心。   陆老头知道三四天不现实,七天老婆子也不能忍受,想了想,“十天吃一次吧。”   十天吃一次,还是吃得起的,其实就算五天吃一次也吃得起。   陆大嫂和二嫂都不说话,只管低头猛吃。   林菀:“要是大家觉得我做饭还行,那我晚上继续做?”   “你做梦!”陆老太再也忍不住,猛得从屋里冲了出来,“用不起你!”   她原本想赌气不做饭,等老头子、儿子回来关心她,她就可以说被林菀气的。这样,男人们就得合伙责怪林菀,趁机给她个厉害看看。哪里知道这毒妇这么毒!拿她的油做好人,让大家不好意思骂她,好毒好毒,毒死了,气死她了!   她也不生病不绝食,下来赶紧吃饭。   居然不用她做饭了,林菀很是失落啊。   她看了陆老太太一眼,故意气她,“看,老太太其实就是缺营养才容易发脾气生病的,不是真的有毛病。好好吃顿饭就没事了。”   陆老太一边吃菜一边生气,拿眼瞪林菀,刚要说话却有被林菀给堵住。   林菀笑道:“一会儿我刷碗!这顿菜油水多,那碗滑溜溜的,可得小心别打了。”   “你这是要气死我啊!”陆老太心口疼,想起被打碎的茶壶茶碗,要是再让林菀刷碗,绝对不保险。   陆大嫂赶紧道:“我刷,我刷。”   陆老太骂不了林菀,就骂陆大嫂:“就知道吃!也不知道早点回来做饭。”   陆大嫂想说不下工她敢回来?那不是旷工?可她不敢说,她要是顶嘴,老太太就让男人打她。   因为这,林菀做饭、刷碗的机会都被剥夺了,她觉得有点失落。   吃过饭,林菀就去看金大夫的笔记,顺便补充自己的。   陆老太气得要命,吃了饭在家里待不下去,看着林菀她就来气。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拿捏住老大老二家的,居然拿捏不住老三家的。她也想不通,从前的林菀多本分的,每次见了她都要做小伏低地讨好,哪里敢这样?   她越发觉得林菀是故意的,记恨小四和自己,想着法儿报复呢。   她一边庆幸小四跑了没娶林菀这个毒妇,一边又恨得要命。当时就不应该答应林菀嫁给老三,就该让她滚回娘家去,那样的话也就没有后面这麻烦。   可她本事就那些,面对比她弱很多的,她直接强横打骂,面对和她实力相当或者比她强的,她就跟老公儿子告状。这会儿林菀既能和她正面杠,又能装弱安抚男人们。   文武都不行,陆老太一下子没招儿了。   可憋死她了!   她吃瘪林菀就开心。   这几天林菀专心挖草药、学基础药理,还给俩嫂子配了一些草药煎汤喝,都是去虚火的。这时候营养不行,俩嫂子又被婆婆压着受憋屈,就算是上火,那也是阴虚导致的虚火,而不是阳实来的实火。   乡下草药,只要没毒,对不对症吃了也没害处。毕竟很多人家饭不够吃的,还经常挖野菜添补呢。有些人家把自留地种庄稼,不舍得种菜浪费地,就常年挖马齿笕、婆婆丁、马兰头、荠菜、蕨菜、苦菜等吃。   吃了几天,陆大嫂和二嫂就觉得舒服许多,也认为林菀是当大夫的人才。   这么着,她们也乐意帮林菀挖草药,上工看到了顺手挖了带回来,什么何首乌、黄芩、地黄、苘麻、苍耳、益母草、决明子等等。   另外陆正霆找了陆正衡,他又发动其他人,比如去水库游泳的时候,那里水草茂盛,长着很多好几年生的草本药材。女人、孩子去不了那些危险地方,他们就能挖回来。   有大家帮忙,39每天都在林菀脑子里咕叽咕叽,美得它冒泡。   一个原本超级牛叉的医疗系统,这会儿跟个小孩子一样学习,这感觉真是……让林菀越发好奇尖端科技的神奇啊。   “宿主小姐姐,小9越来越爱你了,你要加油好好学习医术哦~~全能医疗系统可是非常非常强大的。”   林菀好奇:“多强大?”   999:“大型综合医院了解一下?”   想想先进大大型综合医院,再对比一下这个只给她一本医疗手册的小可怜,系统这是给她画了个泼天的大饼!!!   林菀失落得想找个人欺负欺负,可惜,这几天陆老太很消停,除了拿阴沉的眼神时刻盯着她,并不敢正面杠。   这日晌午吃过饭以后,家里人歇晌觉。   林菀在院子的凉棚底下摆弄草药,她学着配药,充分利用手头有的草药。   突然,39小可怜激动地嚯嚯嚯起来,还把林菀吓了一跳。   “你吃毒蘑菇中毒了?”   999:“……”小姐姐毒起来真是无差别攻击,嘤嘤嘤。   它吸收了那么多药性终于有所起色,可惜,基数太大,这一点的成绩堪比太平洋的一瓢水。   实在是……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但是!对于小9来说,它能帮林菀更多啦。   它挺起小胸脯,骄傲道:“宿主,给我闻闻那那棵黄芩。”   林菀:“别闹,这些是留着配药用的,你不差这几棵,就不要嗑了。”   “你给我闻嘛。”它又开始跟林菀撒娇。   林菀:“……”谁受得了啊。她拿起来闻了闻,999立刻道:“药材名称黄芩,多年生草本,主治温热病,可清热燥湿,凉血安胎。这棵草药三年生,品相完好,药性中等,可入药……”   它巴拉巴拉一通,比林菀自己记得又详细又规范。   林菀:“39你这是……嗑//药磕进步了?”   “小9要和宿主一起努力,绝不偷懒,只要宿主学习过的知识,小9都可以帮忙记住不会遗忘哦。”   虽然她自己学得认真,常见草药药性都能背熟,活学活用,但是人的记忆力有限且总会遗忘。现在有39帮忙,这就等于她多了一项超级记忆的金手指啊。这跟系统说的直接把知识灌注在她脑子里也没什么差别了,还不会造成她人类大脑的过度负荷。   太棒了!这样的话不管看过什么都能记住啦。   她赶紧把金大夫的笔记本拿出来统统翻一遍,先让系统帮她记下来。金大夫记录的都是关于五柳大队社员们的一些看病情况,更有临床价值。   林菀又试了试,系统可以帮她分辨所有草药,最棒的一点是帮她评估药用价值。   一棵草药就算外观看起来完好,可因为许多客观因素,它的药性是不确定的。   水土、气候、虫咬等,都会影响它的药性。   没有仪器和丰富的炮制药材的经验,单纯肉眼没法分辨手上的草药药性保留如何,假如药性太低,病人吃了见效就很慢。现在等于林菀多了一项辨识草药的本领,配出来的方子药效会更好。   “39,你太棒了!”林菀高兴地夸它,一边快速地从那一大堆草药里抓出合用的,其他的直接喂牲口。   “小9虽然很笨,可是小9好想帮宿主变成超级药神哦~~早点给小霆霆治好病。”   林菀:“……”小霆霆是什么,谁能把冷峻沉着气场十足的陆正霆和小霆霆联系起来!   系统又在那里嘤嘤嘤,把林菀逗得抿嘴偷乐。   正好陆正霆从外面进来,看她一副走神的样子,但是嘴角的笑却甜美得很。   他不由得停在那里,看得有些入神。   林菀一抬头看到他,朝他招手,“快来帮忙。”   陆正霆驱动轮椅上前,“明天的比试不用担心,金大夫是个正直的人。”   这时候各村的赤脚大夫基本都是村干部的子女亲属,普通社员要当不是那么容易的。   如果没有林菀竞争,这一次肯定是陆正霞的。   不过陆正霆了解金大夫,他是上面医院下来指点培训的,为人比较正直,不会只看关系不看本领。   林菀笑道:“你就那么相信我能行?”她也没写字,而是拉着他的胳膊摆弄一下,演练急救止血的步骤。在乡下学习止血急救等非常有必要,因为社员们天天上工,经常会割伤、砸伤之类的。   陆正霆便安静地任她摆弄,她弯着腰在他手臂上按压、绑扎,做一系列动作。他嗅觉本就灵敏,她靠得又近,那股淡淡的幽香又扑鼻而来,让他神经和身体都有些紧张。   “怎么样?”她用眼神询问他。   陆正霆点头,“很规范。”   林菀擦擦额头的汗珠,“那就没问题了。”现在乡下赤脚大夫也就是会个止血、拔罐、刮痧、打针、人工呼吸之类的,拿个常用药,大病、慢性病他们也不会治。她该学的学了,明天比试就看金大夫怎么评选。   二嫂说陆正霞天天黏在金大夫那里,说是跟着帮忙学习,赶都赶不走,还给金大夫做鞋呢。   希望金大夫如陆正霆所说是个正直的人吧。   她站得有些近,他的视线正好落在她胸口,似乎微微倾身就能探寻到那幽香之源。他下意识地后仰,尽量离她远一点。   林菀一低头,这个角度看他,面颊微红,黑亮的眸子里涌动着别样的情愫,让他一张俊脸温柔无比。   她忍不住夸道:“你可真俊!”她心跳都快了!   陆正霆下意识地蜷起了手指,克制住自己外露的情绪,免得被她看出什么。   “你再看看书,我先去大队。”他赶紧离开。   林菀诧异道:“他怎么啦?”   999:“我猜……他害羞了。”   林菀:“你以为人人都是小39?嘤嘤嘤?”   999:“嘤嘤嘤,宿主笑话小9……”   *   第二天为了不耽误上工,吃过晌饭利用歇晌觉的时间,金大夫在医务室考核几个要竞争大夫的妇女。   林菀吃完饭跟家里打声招呼。   陆大嫂、二嫂都给她加油,如果林菀能当上村医,对家里也是一大助力。大夫在村里不但地位高,工分也高,以后家里人看病也容易呢。   陆老太讥讽道:“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不是那块料。一个村大夫,有什么好抢的?人家让心莲来当她都不稀罕。”   陆正琦和陆心莲如今没的考大学,也要下乡,工作还是麻烦事儿呢,但是陆老太呈口舌之快是不会落后的。   林菀不搭理她,拿了布包把自己物品装上就去考试。   陆正霆陪她去,陆明良一看也蹬蹬跟上,“我给三婶加油。”   等他们到了医务室,那里已经聚集一群妇女。林菀没想到有十来个报名的,毕竟当大夫不是随便就行的,至少要读完小学,能读书识字,还得有点医疗基础。   五柳大队下面好几个村,总有几个妇女学过几招治病的偏方,或者有点什么办法,她们也都想参加选拔。选上选不上,试试也没损失。毕竟赤脚大夫的待遇还是不错的呢。   虽然规定赤脚大夫不是干部,不能脱产,只能半脱产,平时看病,没病人就上工。按照村里经济水平拿工分,一天十分到十二分。但实际上,各村的赤脚大夫基本不用劳动,反正总有这样那样的事儿可以忙。工分一天至少十个,多的可以十五个,还能定期去公社或者县医院培训,家里人也能跟着得实惠。   所以有那么一点本事的妇女就想来试试,万一成了呢?   陆正霞都不担心,她只把林菀当做对手。   那天林菀当众展示过本领,陆正霞觉得自己不比她差。如果两人能力相当,那肯定是干部子女更容易被选上的。   虽然林菀把金大夫笔记借走,这几天她跟着金大夫,学得更直接,她坚信自己比林菀学得更好。   她朝着林菀笑了笑,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林菀,等会儿可别紧张啊。”   她表面对林菀亲切随和,眼神却透着轻视和不喜,敢让自己哥哥出丑,今儿也让你知道一下什么是人外有人!一个被男人抛弃的女人,不在家里躲着,整天出来丢人现眼,不害臊!   林菀挑了挑眉,“又不是生死时速,紧张什么?”   就在这时候,陆长发来找陆正霆,让他去大队,说是要开个小会。   陆正霆微微蹙眉,他向来安静不热衷开会,都是自己管自己工作,这会儿林菀要比试,却让他去开会?   林菀朝他笑了笑,写了句话,“你快去吧,我没事的。”   要是陆正霆不在这里给她加油她就输了的话,那也是她本事不够。   陆正霆看着她,微微颔首,“你能行的。”   他相信她。   林菀点点头,握拳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陆明良嘿嘿直笑,“三婶肯定能当大夫!”   林菀催着陆正霆走了,这才扭头对上陆正霞幸灾乐祸的眼神,不客气道:“你放心,我靠自己真本事来参加考核,可不像有些人想靠关系。” 第11章 赢   陆正霞被她气得脸色一变,没想到林菀说话这么不客气,她哼了一声转身不跟林菀说话了。   陆明良拉着林菀的手,嘻嘻笑道:“三婶,你肯定能赢!”   林菀刮刮他的小鼻子,“要谦虚低调。”   陆明良:“三叔说你行呢。”   这时候金大夫过来,他二十七八岁的年纪,戴着一副断了腿用线缠着的眼镜,相貌属于斯文俊秀一类的,这会儿胡子拉碴的不太修边幅,倒像是乡下穷困潦倒的教书匠。   他看了她们一眼,拿出一块木板来,敲了敲让答题,懒得多说一个字的样子。   妇女们就围坐在那张破木桌前开始写答案,没带纸笔的妇女急了,吆三喝四的不知道怎么办好。   林菀就扯了一张纸给她,又借给她一个铅笔头。   那妇女朝她感激地笑笑,“多谢大妹子,你真俊。”   林菀笑了笑,开始答题。   金大夫不愧是正规医学院毕业的,这题目出得相当专业规范,如果没看过书还真答不对,不过乡下赤脚大夫一般都答不那么准确。   林菀有些好奇,他为什么来乡下?这时候医疗人员紧缺,只要有点本事的都能留在城里医院,根本不可能下乡。   笔试对林菀来说小意思,她不需要小9提示答案,自己认真填写即可。   陆正霞看她写得那么轻松,脸色有些不好看,紧紧地捂着自己的本子免得让人看了去。   其他妇女就是会点小偏方,哪里还知道这些,一个个抓耳挠腮的,字都写不对呢。   借林菀笔的妇女,急得要命,在那里跟林菀嘟囔,“饮用水最好最简便的消毒办法是啥?加那啥来着?消毒水叫啥名字来着?”   她嘟嘟囔囔的,林菀忍不住低声告诉她:“烧开。”   这时候乡下能有什么消毒办法,煮沸最直接简便。   那妇女看林菀好说话,就探着头抄林菀几个答案。林菀看她抄也没抄对,就不提醒她了。   金大夫看林菀和陆正霞写完就让她们把答案交了,又考考常用药物。   “黄连素。”   林菀旁边妇女抢着喊道:“俺知道,管拉肚子。”   陆正霞嗤了一声,“黄连素是一种消炎药,可以治疗细菌性肠胃炎。”   金大夫点点头,又看了林菀一眼。   赤脚大夫常开的几种药物在金大夫的笔记本上都有详细说明,林菀背得很熟。她道:“黄连素是一种抑菌药物,对多种细菌如痢疾杆菌、伤寒杆菌及白喉杆菌等都有抑制作用,其中对痢疾杆菌作用最强……”她把黄连素的一些信息都背诵出来。   陆正霞气鼓鼓地瞪了她一眼,就你能显摆!   陆明良啪啪拍手,“我三婶!厉害!”   金大夫又问了几种,诸如磺胺、阿司匹林、土霉素、四环素等药。   陆正霞都抢着答,常见药她当然懂了,不过有些就似是而非的,又对又不对。让她生气的是,每次她抢答完,金大夫都让林菀补充详细的。   林菀也不知道他啥意思,问就答。   等说到四环素的时候,林菀补充道:“四环素药物有一定的副作用,妊娠期妇女应该禁用,七八岁以下孩子最好不用。”   “为什么?”金大夫问道。   林菀:“会影响胎儿骨骼发育,有可能导致畸形。还会导致胎儿、幼儿牙齿发黑破坏釉质。”   陆正霞:“你胡说,金大夫都没说。”   金大夫看林菀,那表情就是询问哪里学来的。   林菀心道你又不是陆正霆,你干嘛那么吝啬说话?她道:“我在娘家时候跟着别的大夫学过,不过什么时候听的忘了,不记得哪个大夫说过那么一声。”   道听途说是最好的挡箭牌。   金大夫点点头,“确实。”   所以他不给孕妇开四环素类的药物。   陆正霞感觉金大夫更倾向于林菀,一下子很来气,却又不想破坏自己文化女青年的形象,免得金大夫看轻。   金大夫指了指林菀,刚要说什么,这时候陆正金跑过来喊道:“金大夫,两人是不是差不多?”   金大夫看了他一眼,“差多了。”   陆正金顿时有些没脸,陆正霞也不服气,“金大夫,才问了药名,还有其他的呢?打针、止血什么的。”   金大夫看了林菀一眼,按照他专业的眼光来看,不用问也是林菀更专业。   陆正霞家这几天又是要请他吃饭又是拉家常又是怎么怎么的,陆正霞还赖在他这里好几天,他怎么推都推不掉,如果不是他生气差点要给他洗衣做饭呢。   金向东也知道,如果没有林菀,这一次村医考核肯定选陆正霞,毕竟她也算合格。当然,如果没有陆正霆出面,那依然选陆正霞,因为她是干部子女,政治面貌更好。   可金向东偏偏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他本身就讨厌有些弯弯绕,所以他要选林菀。   之前陆正霆来借笔记本的时候,说过林菀很认真,也懂一些药理,他才重点考核一下,看看借了笔记本有没有认真看,如果没认真看,他会直接淘汰她。   现在看么,很不错。   林菀的表现大家有目共睹,的确比陆正霞更出色,干部也挑不出理来的。   但是陆正霞不服气,还要比。可打针既没有模型又没有现成的病人,不太好弄,陆正霞却坚持。   金大夫就坐下,伸出两只拳头让她俩扎。   妇女们都哎呀哎呀叫起来,“金大夫太吃亏了,可不敢扎,别扎坏了。”   金大夫把眼睛闭上,“你俩一起来,我不知道是谁,但是能评价哪个扎得更好。”   给病人扎针,要扎得又稳又准,不能让病人太疼,也不能歪了,更不能扎穿血管。   有些赤脚大夫扎针手法不好,给人扎针,不是屁股疼半天,就是手背整个青了,要么就是扎穿血管肿成个猪蹄!   金大夫最鄙视,用脚丫子也不至于扎成那样!   陆正霞瞪了林菀一眼,抢了金大夫的右手,生怕被林菀给扎坏了,到时候没法写字。   林菀:瞧把你能的!   扎针?林菀不怵的,前世她和外婆相依为命,外婆身体不是很好,经常需要打针,为了省钱加上外婆懒得动弹,就拿了药回家自己扎。   林菀和陆正霞一起把针扎进去。   金大夫只觉得一只手没什么痛觉,跟被蚊子叮了一口似的,另外一只则剧痛!跟被缝衣针刺中似的!   他哎呀一声,睁开眼睛,不满地瞪过去,果然是陆正霞。   陆正霞看着给他扎得都冒血了,吓得赶紧拿酒精棉摁住。   金大夫不以为意地甩开,“行啦。”   再不服气他也没招儿。   陆正霞没想到自己会紧张,更没想到林菀会那么熟练,她眼圈都红了,“金大夫。”她瞪了林菀一眼,这个女人都有男人干嘛要和自己抢!实在是太可恶。   陆正金还不服气,他跑去大队部找书记和大队长等人,陆正霆已经在帮会计打算盘算账。   陆正金仗着陆正霆听不见,就大声说金大夫不公平,偏心林菀,说不定有猫腻。   方才陆长友也去看过,他道:“正霆媳妇儿是更胜一筹,选她没错。”   他偏心自己家孩子,那是在没有明显竞争者的情况下,如果对方出色,而且也有能撑腰的,他自然不会硬来。不过是一个赤脚大夫,正霞还有其他的工作可以安排,没必要非和人家来硬的。   陆正金虽然还不服气,可大爷这样说了他也没办法。他少不得要说句气话,“大爷,你当官清清白白,不给家里谋好处。可他陆正霆难道不是给家里谋好处?”   要不是陆正霆,她林菀有机会跟陆正霞比?   陆长友瞥了他一眼,暗含着警告,“你还有脸说。”   陆正金想起自己和林菀比试的事儿,脸上一热,也不好说什么,就赶紧去医务室看看,安慰安慰妹妹。   突然,一群人从后面跑过来,抬着一个腿上受伤流血不止的青年,“金大夫,快找金大夫!”“溜子他被镰刀削了腿!”   陆正金就看到溜子被人抬着冲过来,脸色惨白发青,那腿上的伤口狰狞得很,他一个不晕血的大男人看着都犯晕。   “快快快!”   众人一溜地冲过去。   那边金大夫已经接到信儿,赶紧让人都散开别妨碍工作。他看了林菀一眼,喊道:“来帮忙!”   陆正霞不肯服输,也跑过来,“金大夫,这几天我给你帮忙,我顺手。”   金大夫差点说你帮忙就是添乱的话,因为懒就没说。   他虽然懒洋洋的不爱说话,对待患者动作却麻利得很。   林菀让陆明良跟着别人躲开不要看,可陆明良跑到一边躲起来拿手捂着眼睛偷看。   林菀洗手,又按照金大夫的吩咐去准备止血橡皮管、纱布、止血药等,陆正霞一把将她挤开,“你起来,这是我的工作。”   她这几天强行来帮忙,便觉得理所当然是自己的工作。   林菀却不惯着她,直接把东西端走,冷冷道:“别裹乱啊。”   救人如救火,谁和你磨牙!   但是,她也不会自己识大体就把机会让给陆正霞,是自己的就要争取!   林菀端着托盘小跑过去给金大夫帮忙。   金大夫抄起剪刀把溜子的裤子嗤啦划开,林菀立刻用拇指摁住他伤口上方的血脉处,减缓血流。   金大夫拎起橡皮管扎上,然后开始处理伤口。   陆正霞凑过去想帮忙,可她没洗手没消毒,伸手就要去拿纱布。金大夫冷了脸,喝道:“放下!让开!”身上多少细菌不知道呢!陆正霞委屈得眼圈都红了,金大夫却视而不见。   林菀拿了生理盐水帮他冲洗伤口,金大夫再负责进一步清理,把里面的脏东西清理出来,看看情况需要缝合。   金大夫动作非常迅速,完全不是平时的懒散,“幸亏没有伤及动脉。”   要是割伤腿部大动脉,这里离医院太远只怕会有危险,因为大动脉被割破的话几分钟就能要命。   他看林菀手上身上都沾了血,却不嫌脏,表情也平静没有晕血、害怕、嫌弃的样子,心里就认可她当接班人。   “行啦,你被选上了。”他让林菀自己去大队报告。   林菀对他印象也很好,“多谢金大夫。”她又把笔记本拿出来还给他。   金大夫随口道:“你拿着看吧,不懂的就问,当大夫不能有一点似是而非。”   林菀再次表态会认真学习好好当大夫然后告辞。   陆明良蹦过来,“嗷嗷嗷,三婶!”   999:“宿主棒棒哒,小9要跟宿主学习!啦啦啦~~”   几个来考核的妇女目睹了林菀帮金大夫急救,都心服口服,纷纷说林大夫好样的,他们服气的。   那个借林菀纸笔的妇女拍了林菀一巴掌,哈哈笑道:“林大夫,你能的。真厉害!”   林菀笑了笑,“我学过两年的啊。”   她一定要把这个坐实了,这样能解释很多问题。其实原主在娘家的时候的确学过,但是因为家里活儿忙,她本身不爱学习,所以学得不理想。   “我是后头老张家的,我叫邱水英。”   林菀就叫她邱大姐,两人算是认识了。   林菀带着陆明良去大队部,有几个小孩子在那里跳房子,陆明良就过去凑热闹。   陆正霆正在练习双拐走路,他轮椅上配着一对折叠双拐,材料是最好的精钢,坐轮椅一段时间就要练习一下这个。   他已经坚持一段时间,汗水顺着下颌滴落下来,前胸后背都湿透了。他隐忍坚毅,虽然难受却默默坚持,不知疼痛疲倦一样。   林菀看了一眼,再看一眼,站起来的陆正霆更帅。因为个子高大,气势更足,尤其他默默隐忍的时候,浓眉凝结着汗水,密密的睫毛上也挂着晶莹的汗珠,那双深幽冷淡的眸子仿佛被水洗过一样更加明亮慑人。   林菀仰头比划一下,“可真高啊!”他坐着的时候,她咋感觉和自己差不多呢?站起来比她高半截,好气哦!   999:“小霆霆原来189,后来双腿残疾萎缩一点,这会儿也就185吧。嘻嘻,最萌身高差哦~~”   林菀:“……”你修复得都是些什么功能?   陆正霆停下来,掏出手帕擦擦手和脸,“恭喜你,林大夫。”   他单臂撑住自己,右手朝着林菀伸过去。   林菀忍俊不禁,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伸手和他握了握。她想放开,手却被陆正霆的大手包裹着,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有点脸热。   他的手掌很大,掌心滚热,手指修长有力,指腹和掌根都有茧子,所以手感有些粗糙。   陆正霆握着她柔软的手,心里有个声音想继续握下去,脑子里有个声音让他赶紧放开。   他果断地松手,把双拐收起来,坐回轮椅上。   会计叫了林菀先训导:“赤脚大夫虽然不是干部,却是有身份的。以后说话办事要注意,要努力提升自己的思想认识和政治认识。”   林菀答应着,“我记住了。”   会计看她谦虚不骄傲,笑了笑,“你是大夫,以后也是咱们大队的一号人物。身份就是护身符,不管在哪里都不会被随便欺负,有大队撑腰。”   他自然也知道陆家那些事儿,更知道陆老太是个什么人。挑唆儿子打老婆,急了可能一家子欺负一个呢。他也是侧面提点林菀,如果陆老太让男人们打她,她可以找大队撑腰的。   林菀一下子就明白,心下感激,跟会计道谢。   会计这才说待遇,“你先跟着金大夫实习,一天八个工分,其他物资分配都按照这个比例来。等金大夫说你能自己看病就给你转正,待遇和金大夫一样,一天12个工分,其他物资也比照着来,出去培训、学习都有大队出粮票路费。”   林菀当然答应,她要是下地上工,能赚六七个工分不错了,当大夫不累,而且还能学习研究草药呢。   这么说定了,林菀就签字,“会计叔,我嫁过来还没回娘家呢,这两天要回趟娘家。”   会计自然答应。   林菀就去找陆正霆连比划代写回娘家的事儿。   陆正霆:“我这里有个东西给你。”他拿钥匙开抽屉,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她。   林菀掏出里面的东西,里面居然有一沓子钱,看起来得三四百块,还有一小捆粮票!   哪里来的?他藏的私房钱??? 第12章 撕碎   看着林菀惊讶的表情,陆正霆不等她问便主动解释,免得她要忙着写字,“都是这些年攒下来的,没地方花就收在这里。”   他的工资不是都给陆老太的吗?怎么还能攒下这么多?   陆正霆犹豫了一下,还是简单给她解释一下。   他从12岁就跟着郑指导员出去,一开始因为要培养他,没什么钱。半年后一个月有十块津贴,然后二十,三十,等十五岁就有五十块,之后七八十,最后退役的时候有106块。因为退役后他看病不需要花钱,而他不再服役,一个月拿78块。   这些钱他没有都给陆老太,之前都是给一半。后来陆正琦、陆心莲上学开销大,他才多给一些。   其实这时候物资短缺,票和钱一样重要,否则就是有票没钱买,有钱没票,怎么都别扭。   陆正霆虽然能给家里汇钱,却没有多余的票给家里,因为他吃穿住行都是队里管,自然没有多余的。   而他对钱也就没什么感觉。   他自己没什么用钱的地方,留下的钱都资助了牺牲战友的家属。现在孩子大了能养家,不肯再要他的钱,他又攒下这四百块。   林菀还不等说什么,999已经开始嘤嘤嘤,“宿主,小霆霆好有爱心啊,自己残疾呢还资助别人。”   林菀放回桌上,“你这个钱,我不能要。”她摇摇头,表达自己的拒绝。   陆正霆:“你爹娘身体不好,俩哥哥有病。这个钱给他们去医院治病。”他了解了一下她娘家情况,俩哥哥的癫痫挺厉害。没有办法直接治愈的,但是可以买抗癫痫药,就不会发作得那么频繁严重。而林父之所以咯血,是前些年干活儿太累伤了根本,需要吃药加休养。这个钱和粮票,足够他们去大医院检查一下,就算不能根治也可以拿药,至少不会让病情恶化下去。   林菀不肯要,这时候乡下一家子一年能赚个三五十块的现钱,四百块钱可是一笔巨款。他俩不是真夫妻,她对他没责任,他对她更没责任。表面看起来是他占便宜,得了个媳妇,可其实是她被陆正琦抛弃,进退为难才另辟蹊径,其实就是拿他挡枪。   他的钱他可以不花,却不是理所当然就要给她的。   陆正霆看她坚持不要,只好道:“你看我……我也没处花钱。这钱原本就是留给需要的人应急,你急用就给你,或者借给你也行。”   他之前资助战友家属也是自愿的,并没人要求也没过命交情,力所能及而已。   林菀继续沉默。   999:“宿主,陆正霆很有诚意哦。他好体贴,你就收下嘛。原主爹身体不好,两年后就要挂了哟。现在先治疗能多活几年哦,到时候小9一定努力努力帮宿主变成神医……”   林菀侧身怼系统:“小39你姓陆?”999:“嘤嘤嘤……”   不过她知道39说得很对呢,这时候的医术无法治愈她爹,但是可以延缓病情,这样她才能有机会靠系统治好他。   陆正霆看她还在犹豫,凝视她,“你怕什么?”   林菀心头一跳,怕?我会怕?笑话。   陆正霆拉起她的手,把信封放在她手里,“听话,拿着吧。”末了还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一下,“乖。”   林菀:“……”她感觉被电了一下。   最后,她拿了一百块和那些饭票放进自己口袋,其他的留在信封里。她写道:“我先拿一百让我爹去大医院看病,顺便给我哥哥们拿抗癫痫的药,其他的你保管。以后等我赚了钱,也给你保管。”她会自己赚钱还上的。   陆正霆看得心里胀胀的,她说的多像两口子啊。他不禁朝她笑了一下。   林菀发现他笑起来真好看,就是笑得太少。   陆正霆还有事,林菀就带陆明良回家,收拾一下回娘家,可以住两天。   陆老太正在家里生闷气,原本她觉得林菀没用,哪里知道真能考上赤脚大夫,真是狗屎运!她又寻思这应该是心莲的工作才行呢。听见林菀说要回娘家,她就吆喝着要把那五十块拿回来,还打发饱儿去找二叔,让二叔送林菀回娘家。   林菀直接翻了个白眼都懒得和她费口舌,天底下有让二伯兄送弟媳妇儿回娘家的?这是怕人家说闲话不够具体?   林菀跟孩子们说一声,背着布包就往外走,却在胡同口碰上陆正霆。   陆正霆想说送她,他可以跟生产队借驴车,虽然绕路不过不需要她爬坡也不会累。从大湾村去林家沟有近路,七八里,就是沟沟坎坎的,路上还要过条河沟子。要是走大路就远了,起码得十五六里。   林菀朝他笑了笑,“就几里路,不用担心我,我脚程很轻快的。”   陆正霆刚要说什么,一阵叮铃铃的声音由远及近,同时伴随着一道洪亮的声音,“林菀——”他下意识扭头看过去。   林菀也惊讶道:“谁啊?”999立刻在脑子里提醒她,“是周自强啊,你发小。”   林菀脑海里的记忆一下子清楚起来,眼前浮现一个青年的身影,高高的个子,灿烂的笑容,黝黑的膀子,从小把原主当妹妹的周自强。原主之所以能一直赖着陆正琦,还让陆家娶她,也有周自强的功劳。周自强的爹是林家沟一个生产队长,叔叔是公社副书记。他叔叔没儿子,一直把他当亲儿子,比亲爹还亲,还把周自强弄成民兵队长,说过两年升个连长当当。   原主嫁人那天他没跟来,后来出事却张罗找了干部,林菀想找他道谢的时候他早就走了的。   林菀就给陆正霆介绍一下周自强。   很快,周自强风一样嗖地就冲过来,到了跟前一个急刹车,呲着大白牙笑道:“菀菀,我顺路过来问问,你啥时候回娘家?”   他停在阳光里,脸上都是汗水,亮晶晶的,如阳光一样开朗热烈。   林菀拍拍布包,“这就回呢,你怎么来了?”   周自强笑道:“前几天不一直忙着护送公粮吗,今儿才回公社,寻思家去趟儿,就来问问你。”一边说着,还拿眼乜斜轮椅上的陆正霆。   陆正霆的轮椅停在路边,日头西斜,墙内探出来的梧桐树枝把他笼在阴影里。他一直静静地坐在那里,沉默冷淡,深邃的眸子被眉骨和鼻梁打出的阴影笼着,只有眸光清冷。   林菀就给他介绍陆正霆。   周自强一脚撑地,一脚蹬着脚蹬子,居高临下地看着陆正霆,不由得沉下脸,眉头也皱起来。他哼了一声,很不满道:“陆正琦死了没啊?告诉他敢回来我打断他的腿!”   周自强脾气暴躁,从小和人一言不合就打架,当了民兵队长以后更是如此,这性子让他吃了不少亏,按照剧情还会吃更大的亏。   林菀既然把他当娘家哥哥,自然不想他继续这样,“强子哥,你不要这样。陆正琦是混蛋,三哥是好人。”   “三哥?”   周自强不乐意了,“我是你三哥,你咋又来个三哥?”   林菀赶紧道:“你是娘家三哥,我亲哥!”她又跟陆正霆笑了笑,拿纸笔飞快写到:强子哥来接我,你就不用担心啦。快回去吧。   他微微颔首,本来有些浮躁的心因为她说亲哥这俩字又得到安抚。   他看着她,示意她可以走了。   林菀和他摆摆手,坐上自行车后座,催着周自强赶紧走。   周自强对陆家人没半点好感,可菀菀喜欢那陆正琦,他也只能支持。这会儿跑了陆正琦林菀又嫁给残疾陆正霆,虽然不知道她怎么想的,他也无条件支持。他自己小时候就是个想一出是一个出的,做事情只凭喜好从来不需要理由,所以也不质疑林菀做的事儿靠不靠谱,   年轻人力气大,哪怕带着一个人,自行车也骑得飞快。   陆正霆望着他们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才低头看着林菀写的纸条出神。   他提醒自己,他们不是真夫妻,他只是她迫于形势的退路,他们互相帮助,互不相欠。   他想帮她,不是嫉妒周自强,不是……   他只是想重新拥有一双健康的腿,能够陪她回娘家,他还想能听见她的声音,她笑的声音、说话的声音、呼吸的声音……   他虽然聋了12年,也只有第一年难过得不行,后来接受现实觉得没什么,从不为此自卑。   可现在,他居然奢望听听她的声音,尤其她眼睛亮晶晶笑的时候,还有她生气拍桌子说陆正霆是我男人的时候……   陆正霆心绪低落,只是哪怕心里翻江倒海,脸上依然没什么情绪,保持着沉静冷淡的模样,驱使着轮椅慢慢地走着。   刚走到胡同的时候,陆明良嗷嗷地从家里跑出来,对陆正霆喊道:“三叔,三叔,我嫲在家发疯,撕三婶的本子呢。”   陆正霆眉头一紧,立刻加快速度回家,果然一进门就听见陆老太在家里又哭又骂。   陆老太要气死了。   之前听说林菀考上赤脚大夫,她又嫉妒又难受,坏媳妇真是走了狗屎运!想到林菀那么坏,以后当了大夫,在村里有身份,在家里还不得骑在她自己头上拉屎?   她就想去大队问问,结果她在那里遇到了陆正霞。听说了一通什么林菀没资格当大夫,是陆正霆走后门,大队考虑残疾军人的要求才答应的。又说她不小心听到陆正霆偷偷给林菀钱让她拿回娘家。虽然不知道多少,不过陆正霞故意往大里说。   陆老太最不能忍家人背着自己攒私房钱,而儿子把钱给媳妇儿不给自己,那更是大逆不道!气得她破口大骂,扭头就去找林菀和陆正霆。结果晚了一步,林菀已经坐着周自强的自行车走了。   她立刻跑回家翻陆正霆的箱子又翻林菀的,没找到钱就把学习笔记都拿出来撕。   陆正霆急匆匆进了屋里,就见陆老太正在撕扯林菀自己的笔记,又拿起金大夫那本要撕。   他加快速度冲进去,一把捏住陆老太的手腕,拇指用力,迫使陆老太吃疼松开手。   陆正霆接住笔记本松开她,将两本笔记本收在侧袋里,又把陆老太撕坏的捡起来。   有的被撕碎已经不能复原,看得陆正霆心里很难受。这些被撕碎的笔记,让他一下子回忆起11岁那年,陆老太撕碎他的书本,让他这辈子都甭想读书的画面来。   他觉得自己已经忘了,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被勾起来。就如同他一直以为自己不怨恨她打得自己耳聋,可这会儿听不见林菀的声音,他却心有不甘一样。所谓没有怨恨,不过是自己以为的而已。   陆老太愣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跟看什么妖魔鬼怪一样。   他竟然敢打她!他打亲娘了! 第13章 他是怪物?   陆老太嗷一声就哭开了,“你这个白眼狼,你学会打亲娘了啊!来,你打,你打死我!”   她低着头就往陆正霆怀里撞。   陆正霆抬手推住她的肩膀,语气冷冽,“不许破坏林菀的东西。”   生气让他声音有些大,他自己不知道,落在陆老太的耳朵里跟要她命一样难受。   她挣开,怨恨地盯着他,“哟,我说你不聋不哑的吧,你就是装的!”   陆正霆垂眼不看她,小心地把那些被撕碎的纸片抹平。他发现林菀的字不仅娟秀好看,而且有笔锋,顿笔收笔跟她的人一样自信俏皮,充满活力,看得他心里有一股暖流涌出来,周身的怒气自动消散了。   陆老太兀自喋喋不休,“让你给弟弟找工作,你不出力,这会儿给坏媳妇儿找关系,你安的什么心?”   陆正霆看懂了,他回了一句:“是四弟不想当兵的。”   “你放屁,我让你给他跑个官儿当,你让他去当新兵受磋磨,有你这样坏的哥哥?”他不说话陆老太生气,他说话,陆老太更生气,又开始数落找工作的事儿。   其实66年底知道不能考大学的时候,陆正霆也想过让弟弟去部队,便托人帮忙照顾,让弟弟先从普通兵当起,有文化磨练一两年就能转到通讯部或者技术兵种。   结果那时候赶上WU斗,陆正琦为了保护江映月错过了时间。   而且他志不在当兵,他更喜欢文学一类,想当记者、作家等等,他向往大城市,向往自由和文化的碰撞,根本不想回农村。   陆正霆就没再管。   陆老太却是个核桃仁脑子,根本不了解孩子们的情况。她只认为是陆正霆不给出力,想让弟弟去当兵磋磨他,让弟弟回乡下羞辱他。   她的小四和心莲都是心肝宝贝,那可是堂堂文化人,有出息,在她眼里要么留在城里当工人、老师或者机关人员,要么就去部队当干部。进部队?当普通兵训练累得要死,遇到任务还可能死人,她怎么能让自己心肝宝贝去?要去就必须当军官才行。   回乡下?当泥腿子还用他走关系?高中生回来怎么也能当个记分员、老师什么的。   当时为了逼迫陆正霆,她连骂带打,棍子都抽断,才相信他是真的没那个关系。   可现在,他居然主动给坏媳妇儿找关系当大夫!她怎么能不气?   陆正霆:“林菀是自己考上的。”   “她考什么?她有几斤几两我不知道?她追着小四跑的时候,写封信都写不对让心莲笑话,她能考上大夫?我跟她姓!”   陆正霆就不理睬她了,没必要和不讲道理的人讲道理,那是找虐。   他不理睬她,推着轮椅要去找胶水把笔记给粘好。   他这个态度一下子惹得陆老太更怒,逼问他,“你说,你是不是一直打心眼儿里记恨我?”   陆正霆背对着她听不见,自然不回回应。   陆老太却觉得他是故意不理睬,因为他方才和自己说话明明是听得见的,“你别装聋作哑的!”   他没反应,陆老太就越发火大,恨不得拿根铁条把陆正霆的耳朵给捅开,抄起地上一根烧火棍子劈头盖脸地抽过去。   棍子要落在头上的时候,陆正霆撇到影子他飞快地歪头,又拿胳膊挡了一下,“啪”的一声,烧火棍断了。   陆老太不觉得自己力气大,反认为儿子跟她示威,“你有力气了不起,敢打亲娘!”她又抄起墙根的一个笤帚,胡乱地朝着他抽过去。   只要不打在头上,陆正霆随便她打,笤帚打碎也没多疼。   陆明良看三叔挨打就在外面喊,陆饱儿在门口挡着不许他进屋。   陆明良就学着老太太弯腰低头给她撞个趔趄,冲进屋里朝着老太太喊:“老妖婆你怀,你打我三叔!”   陆老太就让陆饱儿打他,陆饱儿拎着弟弟的耳朵就往外揪。   陆明良挣开,学着陆老太跳脚蹦高高,一边往外跑一边喊:“你等着,我去找我三婶治你!”   *   被念叨的林菀正坐在自行车后座和周自强有说有笑,突然系统999就开始哭,“嘤嘤嘤,好可怜啊,我好难过啊。”   林菀闭上眼问它,“小39,你怎么啦?”   999:“我好难受,我感觉要死了,陆正霆要死了……”   林菀:“别乱说。他没其他病,怎么会要死了?”   “可是好难过,好难过……呜呜呜……”   林菀被小可怜弄得脑子里乱糟糟的,想让它安静不要出来。以往她让系统安静,小可怜基本就消失不会出现,等她唤醒它再来。可这会儿它如被狂风暴雨吹打的小花,一个劲地呜呜呜。   林菀都服了,你说你是我的系统,可你难道和陆正霆心意相通?   周自强半天听不见她动静,“菀菀,你想什么呢?”   林菀被999弄得心烦意乱,它一直在她脑海里哭哭哭的,她真的没法冷静。   她果断地跳下地,“强子哥,我突然想起来,我给爹娘的东西忘了带。你先回去帮我告诉爹娘一声,我明早回娘家。”   周自强看她表情,感觉她不说实话,但是也不多问就要送她回去。   林菀说不用,并没走出太远,她跑回去就行。   陆家这边。   笤帚打碎了,陆老太火气却更旺,她最恨陆正霆这种表面顺从不顶嘴,但是眼神倔强脊背挺直,浑身上下都是对她的反抗。   从小就这样!   她把打碎的笤帚扔掉,冲到屋里抽了擀面杖出来朝着他砸去,“我让你吃里扒外,你他娘的怎么这么独!给个坏女人找工作不给弟弟找,把钱藏着给坏女人不给亲娘!”   陆正霆抬手把擀面杖抢过来,眼神冰冷,面无情绪。   陆老太看不透,她只会撒泼放赖:“怎么的,你还想打我?给你打!你这个怪物!你连自己兄弟也吃,你快连亲娘也打杀!”   她这样一说,陆正霆挺直的脊背一下子沉下去,手里的擀面杖咣当坠地。   他握紧了拳头,沉声问:“到现在,你还觉得我是怪物?”   从他退役回来以后,她就没再喊过他怪物,他以为哪怕她不喜欢他,也不会再憎恶他。   陆老太怒火中烧,一把捡起地上的擀面杖,朝着他就猛砸过去,“对,你就是个怪物!扫把星,谁挨你谁倒霉!一生下来就该扔出去喂狼!”   陆正霆一把握住棍子,看着她那阴沉刻薄的脸,他明白陆老太这辈子都不会反省也不会思考,她的人生就和蚂蚁一样,只有前后左右的利益方寸之地,不会跳出自己的鸡毛蒜皮。   他突然想通了,她只是他血缘上的娘,而不是感情和灵魂里的母亲。   *   当年陆老太怀陆正霆的时候,是一对双胞胎,怀这胎的时候她心神不宁总做噩梦,梦到怪物要吃她。结果生出来的时候只有陆正霆是好的,另外一个是残缺的,生下来一会儿就死了。   陆老太当场吓得昏过去,醒来以后就不好,她认定陆正霆是个怪物,吃自己的兄弟,闹着要把他溺死。   陆老头孩子多无所谓,倒是听的,说把他扔野外去喂狼。   陆老头大哥大嫂看不过眼,好好的孩子,怎么就是个怪物?他们找了村里干部,都说这是吃的不好养分跟不上,那个孩子没发育好导致的,跟怪物不怪物没关系。   可陆老太不管,她认定这孩子是个怪物,闹着非要弄死他,有他就没她。   别人都管不了她,还是她已经半瘫在炕上的老婆婆让人抬着来给她一顿臭骂,说她妖言惑众实该欠打,还给了陆老头一巴掌,这才强行把孩子留下来。老婆婆不许她说那孩子是怪物,还说六月打雷天生的,是个正直有出息的,让干部帮忙起了个应景的名字就叫霆。   陆老太对老婆婆是既恨又怕,由此更加讨厌陆正霆,一直私下里骂他怪物,独种儿。   其实陆正霆是个省心的孩子,除了生病从不让人操心。   出生到会走之前都是大姐和嫲嫲照顾,一周岁多就会自己扶着大碗喝稀粥填饱肚子。   再大一点,等有了陆正琦他就能帮忙照看弟弟。   可陆老太依然看他不顺眼,尤其自老婆婆死后,她终于没了顾忌,逮着陆正霆就骂他怪物。在她带领下,村里有些孩子也追着他骂怪物。   日日夜夜地谩骂给陆正霆留下很深的阴影,让他幼小的心里压着一座山——自己是怪物,吃了自己的同胞弟弟。   实际上,他除了比别的孩子更聪明漂亮、安静懂事,并没有半点像怪物的地方。   三四岁的年纪,别的孩子还傻吃傻睡的他已经能跟着村干部念书。   六岁就一边带弟弟一边给家里烧火热饭,还不耽误读书。   陆老太故意给他制造障碍不许他读,要么说没钱,要么说需要干活照顾弟弟。大队就申请公社给他减免学费,书本文具都发给他。   而陆正霆也争气,比别的学生小两三岁读书,回回都考第一,一年级把二年级的知识也学会,等他四年级已经可以把高小的知识融会贯通。   是个名副其实的小神童。   镇上干部特意见过这个小神童,村里也说要把他培养成大湾村第一个大学生,让陆老太不许故意刁难他,这简直是戳陆老太的心窝子。 第14章 解开心结   她不服气,总觉得这个小怪物越厉害,她就越倒霉。   好在小四也聪明,长得也好,终于让她顺了口气。她相信小四一定会考上大学的,比这个小怪物有出息得多!   哪里知道又被这个扫把星触了霉头,遇上文化运动,取消考大学,高中生们也都要下乡、回乡,小四大好的前程都没了。当时陆老太比学生们还着急上火,脾气是越发坏。   正好陆正霆退役回来,她就让陆正霆走走部队的关系,给陆正琦在大城市找个好工作,等妹妹到了年纪也给她找个。   他推三阻四不肯出力!现在给坏媳妇儿找工作,气死她了!   *   陆老太看陆正霆表面如常,似乎不在意,可他紧握的拳头让她知道自己刺中他的要害。   他从小就怕她骂怪物,只要她一骂,他就没了反抗的力气。   她便继续刺他,“小时候让你看孩子,你把弟弟妹妹摔断胳膊摔破头,有你这么恶毒的哥哥?现在你弟弟妹妹大好的前途没了,你是不是幸灾乐祸!”   她从陆正霆很小就用他是怪物吃了兄弟当武器来拿捏他,又用摔断弟弟胳膊磕破妹妹脑门当武器来要写他对弟弟妹妹负责,但凡有不如意,就火力全开。   如果是小时候,只要她一说,陆正霆就内疚得跟跌进深渊一样。   从前他想都不肯回想,更不对人提及半分,以为忘记就不会再难过,可那些记忆已经扭曲成无法摆脱的噩梦。   那年陆正霆11岁,陆正琦8岁。   陆正琦小时候被陆老太惯得非常调皮,作业都让哥哥代写,其他什么爬墙上树掏鸟窝、挖沟刨洞抓长虫、老鼠,下河摸鱼拿虾,偷葡萄扒地瓜,没他不敢做的事儿。   他还从他娘那里还学来了一个绝招——只要犯错就赖三哥。因为三哥长得俊,为人乖又安静,从来不搞破坏,干部们都喜欢他。   56年冬天格外冷,大人们都响应号召大干快干,都去挖沟修水渠。   陆老太领着小孩子在家里。   自从分家以后她就是个懒的,见天串门子,加上有陆正霆看孩子做饭,她更是不操心。   陆正霆做饭写作业的时候,陆正琦趁着哥哥不注意,就把才周岁的妹妹给背出去耍。   他非要妹妹和她一样跳路上的小冰坑,结果两人一起掉下沟沿子。陆正琦胳膊摔骨折,陆心莲脑门被石头划破。   陆正霆做完饭写完作业发现弟弟妹妹不见,赶紧去找,要不是他了解陆正琦很快找到,他俩能冻死在雪堆里。   可陆老太不想这个,让他跪在地上,骂他自私的怪物。   陆正琦吓得不行,主动坦白是他的错。   陆老太却不信,认定是陆正霆的错,下手毫不留情,他若是敢顶嘴,就用他是怪物吃了兄弟来骂他。   而陆老太从小打孩子成习惯,等孩子大了就让老头子打,大儿子和二儿子都没少挨打,连闺女都狠打。   所以家里孩子都有一种扭曲的认知:父母可以随便打孩子,打成什么样也不是父母的错,都是孩子的错。   别的孩子挨打会哭会求饶或者逃跑,陆正霆却一言不发,陆老太就说他在心里诅咒她。   她打断了几根烧火棍,打散了一把笤帚,最后是用铁锨把陆正霆打晕过去,然后她就带着小儿子闺女去镇上卫生院。   陆正霆耳朵鼻子流了很多血,晕在那里很久没人管。如果不是陆大姐干活儿的时候肚子疼请假回家,他只怕就要高烧死在那里。   最后大姐几个带他去镇上卫生院,那里大夫根本看不了,说必须要去县医院。   陆老太不肯拿钱,最后陆正霆的大爷发了狠,陆老头才去跟村里借钱一起把陆正霆送去医院。可惜去的时候已经晚了,虽然烧退了大难不死,耳朵却聋了。   醒过来的陆正霆就不说话了,形同哑巴,也不能去上学。   为此,村长给陆老太狠骂了一顿,却也没能让她知错,反而更加憎恨他。她不信他真聋,说他装的故意气她的,把他所有书本都撕了不许他再看书。   那一刻,陆正霆表面安静得吓人,一双眼睛黑漆漆的阴冷至极,没有一丝温度和光亮。他内心已经沉入黑暗,他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涌上一个疯狂的念头——他要杀了她,杀了他们……   当他把阴森的目光投向陆正琦的时候,看到的却是和他一样安静的瑟缩的陆正琦。他本来非常调皮,现在被吓怕了,他觉得是自己害了三哥。他背着陆老太悄悄跟陆正霆哭“三哥,是我害得你,你打死我吧,你打死我,你就别难过了。”   陆正霆虽然听不见弟弟的声音,可他竟然理解了那些眼泪。   然后是妹妹,一个才蹒跚学步的小女孩子,她没有任何错,可他竟然也想杀了她。   他的内心被恨和内疚同时折磨,11岁的他不知道怎么解决这些矛盾,多少个日夜都几乎要发狂。   好在他还有最后一丝理智,他不能杀人,如果杀了人,他就真的是个怪物,不只是他娘,甚至他所有家人,村里所有人,大爷大娘,还有那些关心他的人都会觉得他是怪物。   他不是怪物!   就在他要发疯的时候部队有个郑指导员下乡,听人说起他就特意来看。郑指导员试过他以后,问他愿不愿意跟着离开,他果断答应。   他要逃离这个地方,他不要做一个怪物,他要做一个有用的人!   他走的时候,陆正琦嗷嗷哭,以为他会死在外面,喊着要和他一起去,以后要保护三哥,当三哥的耳朵。   陆老太却在门口狂笑说终于把丧门星送走了。   那时候他觉得和这个家再也没有任何瓜葛,他懂得机会来之不易,并且为之拼命奋斗。   郑指导员给他找老师,鼓励他开口说话,教他读唇语,还给他讲了很多故事,让他看很多书。   他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一个正常人,虽然没有听力,可他视力、嗅觉更敏感,体魄一样强健,脑子一样聪明,他一次次立功,他是一个对国家对社会有用的人!   他感觉到了自豪和满足,那些童年阴影似乎已经不能再影响他分毫。   可命运就是这样残酷,他不会因为你坚强不屈就不让你跌进烂泥里。   一次任务中,因为他听不见,意识不到危险降临,致使他双腿残疾。   昏迷了十几天以后他醒过来,一时间他接受不了双腿明明还在,为什么却不能动的现实。   他安静得如同没有灵魂,不言不语,对外界失去所有感知。   与此同时,那些被他压抑的噩梦,也比从前更加凶狠地占据了他的大脑。   他有一种自己会永堕黑暗,再也见不到光明的感觉。   他甚至觉得自己终归是一个怪物,有罪,所以老天爷要惩罚他,让他失聪再残疾。   他再一次产生了极端黑暗的念头。   不言不语极度安静的表面下,是汹涌的浓重的黑暗。   他最敬重的一个老师就来找他说话,给他讲各种各样的故事,有高尚的,有卑鄙的,有苦中作乐的,有笑中带泪的,但是无论结局是喜是悲,过程无一例外都充满了坎坷。   “人生啊,就是如此,哭着来累着活痛着去,可这过程中也有笑、有爱、有骄傲啊。”   “我们不是石头,怎么能不痛,不恨呢?”   “恨过之后,是要一直恨下去吗?看不见光,摸不到风,拥抱不到爱。”   “不管你想做什么,你都没错。但是你做了,就会付出代价,问问自己,那样的代价自己能不能承受得起?比起你失去的,你还未失去的是不是更珍贵?不求幸福,但求不痛苦啊。”   “能够让人痛一辈子的那些东西,不是距离和时间就能湮灭的。它如附骨之疽,哪怕你逃到天涯海角都无法摆脱。既然不能逃脱它,不如回去直面它,认识它看清它,然后击溃他。你是一个聪明的人,你能战胜失聪,你也能战胜残疾,更能战胜心底的噩梦。等你找到好办法,记得告诉我,这样就能帮助更多人,你依旧是一个坚强有用的人。”   “我等你的消息。”   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很久,他终于明白那些噩梦的缘由。   他只有直面痛苦,克服残疾,才能真的解脱。   所以他回来,不是为找寻幸福,而是为破解痛苦的秘密。他想让自己跨越痛苦的深渊,所以他在这里安静的生活,看起来与世无争,不怨不恨。可其实并不是全然平静的,否则也不会因为不能陪林菀回娘家而生气。   以为忘却的记忆一幕幕在眼前闪过,陆正霆的表情却越来越平静,一双漆黑的眸子如深海,静默无底。   他不能拒绝出生,但是她养他12年他还她12年。   他并不欠她的。   虽然他曾经想过要杀死她,是为不孝。可虎毒不食子,她亦不慈,他们扯平了。   都说人生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他才23却已经不惑,不会再为曾经的痛苦困惑。   陆正霆不说话,陆老太就越发觉得他理亏自己占理。   “看弟弟妹妹倒霉,你心里可高兴了是吧?你这个黑心肝的。我说你滚了十来年残废了又回来,回来干什么?是不是知道弟弟妹妹要倒霉,回来看热闹呢?你一直不肯娶媳妇,怎么突然乐意要她?你就是想拿她打你弟弟的脸,你就是故意的!是不是!你回来就是为了报复的!”   陆正霆目光平静地看着她,冷淡而坚定道:“我为什么回来?因为我没错,我不是怪物。”   我回来重拾信念,构建自我!   “你没错难道是爹娘错?你说我怪物?”陆老太突然被踩了痛脚揭开疮疤一样,“我告诉你,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爹娘再不好也生你养你。不感恩你就是白眼狼,老天爷打雷劈你!”   她认定他想和林菀一起报复小四,“小狐狸精一肚子坏水儿,老四不要她就勾搭你。说去当大夫,我看她想勾搭那个金向东!你这是想和她合伙儿给弟弟难堪?你等着,我非给她搅黄……”   陆正霆淡淡道:“林菀要当大夫,我就让她当。你若敢使坏,我让你最宝贝的儿子闺女去边疆,不信你试试。”   他没有半点愤怒和生气,表情淡淡的,就好像在说今天天气不大好,你不要出门一样随意。   陆老太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他竟然敢拿弟弟妹妹威胁她!他这是要发疯,嫉妒弟弟妹妹,恨她偏心啊。   虽然她看不上他,嫌弃他,可他真的对她寒心她又不能接受。   她一下子蹦起来,又找东西抽他。   就在这时候,外面传来林菀的怒喝,“老妖婆,我不在家你就打我男人,你是不是活腻了!我成全你!”   陆正霆看着林菀杀气腾腾地从外面冲进来,心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咚咚的几乎能让自己听见,他怀疑自己眼睛脑子都坏了,竟然出现幻觉!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二更求收藏,求留言~~~爱你们~~~   999:小霆霆冲鸭~~~ 第15章 凶残的她   他那颗自以为冷凉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一股暖流自心底汹涌而出,瞬间传遍全身,白皙的脸颊被热血熏得微红。   林菀步子很快,转眼到了跟前,看了陆正霆一眼,又狠狠地瞪向陆老太,让陆老太觉得她像头母狼、母老虎,吓人得很。   “你、你想干什么!”陆老太色厉内荏,挥了挥棍子。   她对儿子厉害,因为儿子不还手,可林菀这么凶狠的样子,似乎下一秒就要打死她。   林菀一抬手就把棍子抢过来,推了陆老太一把,厉色道:“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我说过谁要是打他就是打我,事不过三,今儿我跟你拼命你信不!”   陆老太被她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嗷一声,一屁股跌在地上,倒像她才是最可怜的那个。   林菀却不可怜她,一棍子朝着她砸去,吓得陆老太嗷一声抱着头就往灶坑处躲。   “砰”一声,棍子砸在灶台上,林菀故意大喊:“他娘的,砸偏了!”然后她又抡圆了棍子砰砰敲在陆老太身边,虽然没打到却让她以为下一棍就会打死自己。   陆老太想跑,可林菀堵着房门,她吓得不管不顾地就往灶坑里躲,鸵鸟一样以为把头插/进去就打不到了。   林菀当然不会真的打一个老婆子,毕竟儿媳妇要是敢打婆婆,那是要被群起而攻之的。她不想给陆正霆惹麻烦,但是她也不想放过陆老太。   撕她的书?打她男人?不吓破你胆子我不姓林!   林菀提着棍子就在灶台上四处咣咣敲,虽然没打着陆老太,可她为了躲避下意识往灶坑钻呢,头贴着灶口,咣咣砰砰的声音从灶台传到她耳朵里,震得她耳朵嗡嗡疼,心跳如鼓一阵阵气血翻涌感觉要昏死过去。   而林菀更坏,看着陆老太要往外退,就拿着棍子砸地,吓得陆老太又嗷嗷地往里钻。   林菀就继续咣咣敲灶台,敲锅,力道适中敲不破还能发出嗡嗡嗡的声音,足够震得陆老太头晕眼花恶心的。   最后,她生生把一根小臂粗的棍子砸断,砖泥灶台都塌一角才停手。   陆老太颤颤巍巍地从灶坑挪开,一头草木灰,眼冒金星,耳朵里像开了个道场叮叮咣咣别提多热闹。   因为耳朵被震得暂时聋了,她听不清,就捂着耳朵大喊大叫:“了不得了,打死亲娘啦,打聋亲娘啦……”她一头一脸的草木灰,抖得不成样子,脸色惨白,语无伦次。   林菀冷笑一声,“你怕不是疯了,把儿子认成仇敌。你等着啊,早晚我给你送精神病院去!”   陆老太看她不打自己就连滚带爬地往外跑,结果在门口被陆明良绊了一跤直接摔个跟头,她就坐地上大哭,“啊——儿子要打死娘啊,儿媳妇儿要打死婆婆啊,我不活啦——”   林菀走出去,见陆正霆也跟出来,回头递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她不会失去理智授人把柄的。   前世她对付亲妈和舅舅的办法不是去恨他们,而是自己好好过日子,努力赚钱,买房子买车做慈善,让他们眼睁睁看着她的钱给了陌生人就是不给他们,那跟剜他们的肉一样疼得浑身发颤呢,整天做梦都气哭,简直不要太爽。   毕竟作为儿女也不能去打骂亲爹娘不是,否则多少站着看戏不腰疼的要跟她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做儿女的就应该多担待,爸妈都是为子女好呢。   屁,那句话不过是他们强行扯给自己的遮羞布而已!   合格的父母,疼爱自己孩子的父母,从来不会跟孩子说什么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说这句话的都是“不是”太多的、不合格又怕孩子记恨给自己找个借口而已。   像陆老太这样对亲儿子闺女还挑拨离间,分三六九等,就该收拾她!   陆正霆读懂她的眼神,朝她微微颔首,不管她今儿做什么,他都能替她担下来。   林菀笑起来,这才朝陆老太走去。   陆老太正坐地上拍大腿哭呢,想让邻居们来询问,好帮她讨伐坏媳妇儿。   可惜一个人也没来的。   她看林菀过来,吓得嗷一声跳起来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喊:“你给我等着!”   她要去找老头子、找儿子、找村干部,一起回来讨伐这个不孝子和坏媳妇!   林菀:“我等着呢,你最好快点。”   陆老太一走,林菀大步流星去了东间,要拿东西撬大木箱上的锁。   陆正霆看到从自己轮椅上抽出一根细铁丝,示意他来。   林菀惊讶地看着他,“你?”   陆正霆点头,然后在林菀惊讶的眼神里不用五秒钟把锁给捅开了。   林菀激动得一下子捧着他的脸搓了搓,“小霆霆,你真是我的小天使!”   陆正霆:“!”   林菀放开陆正霆,她去扒拉一下没找到陆老太藏的钱和存折,看来真都给陆心莲了。她就把陆老太藏着的两个水果罐头大半瓶麦乳精拿出来。   这都是用陆正霆的钱和票买的!   家里好东西,每个月陆老太让给陆心莲和陆正琦送,剩下的陆老太就藏这里自己躲着吃,或者赏给大孙子大孙女以及二闺女回娘家的时候吃点,其他人别想的。   林菀用剪刀撬开,把里面的罐头倒在大碗里,麦乳精全倒在一个搪瓷盆里倒上温水,把瓶子盖好又放回去,再把锁锁上。   她招呼陆明良、挂儿、欠儿,还有小明瑞,“过来吃!”   陆饱儿在林菀回来的时候已经跑了,估计怕挨揍,而大孙子陆明善在学校,个性孤傲,除了吃饭睡觉很少在家出现。   孩子们以前别提多怕老太太,可今天三婶太厉害,敢打老太太,还把老太太打跑了啊。   这让他们有种三婶是八路,嫲嫲是鬼子,八路打鬼子他们占领了这个家,开始打土豪分吃的!   “三婶,三叔,你们吃!”孩子们过年一样开心。   陆正霆只安静地看着林菀,虽然他表情安静,可眼神却灼//热得很。   陆明良小嘴塞得鼓鼓的,“三婶,老妖婆去找爷爷和我爹二叔告状,咱得想办法。”   林菀就对他说了两句,陆明良一听小脸绷得紧紧的,一副临危受命的样子也撒腿跑了。   他撒开小腿要去找外援的架势竟然和陆老太如出一辙,真是耳濡目染深受影响啊。   林菀让孩子们喝麦乳精,她去外面看陆正霆被打的肩膀和手臂,“你咋就让她打?她撕我本子还有理了?”   她摸他的纸笔写字。   陆正霆拍了拍身上的笤帚苗碎屑,语气依然清淡,却比从前少了两分冷,显得有些轻快,“没事。”   这点皮肉疼根本不算什么。   林菀看他那样却觉得难受,她单膝点地蹲在他跟前,写:“我们虽然不是真夫妻,可我们是朋友对吗?你支持我,我当然也保护你。以后不要让她打你,我不喜欢。”   陆正霆看得心都一悸,阳光洒在她头上,她洁白的额头上沁满了细密的汗珠,他想伸手替她擦去脸上的汗水,在似触未接触的时候,他把手攒成拳头收了回来。   “好。”   林菀:“你保证。”   他点头,笑了一下。   林菀高兴起来,又指挥孩子们把盆刷干净。   且说陆老太来不及去地里,毕竟远,她就哭哭啼啼去大嫂家,想找大伯兄和大嫂来主持公道。   陆大嫲嫲正在家里带孩子做针线,看她一头一脸灰,气急败坏要找人打儿子媳妇的样子就不高兴。   他们几家子都住在这附近,陆老太家鸡飞狗跳,她一口一个白眼狼人家能听不见?   都在家里说老婆子又发疯呢,她居然还好意思来找人撑腰。   不过这也说明她治不了这个老三媳妇,倒是让人意外,毕竟家里老大老二俩媳妇儿都被她治得老老实实的谁也不敢顶嘴呢。   现在有个能治她的,谁去管?   你四儿子跑了,给人家闺女丢婚礼上,又让闺女嫁给残疾三儿子,缺德不缺德?   退一步,陆正霆是个好男人,虽然有点残疾但是人好,他们也觉得不错。可他向来安静懂事,只有做好事没有做坏事的,一直给你钱,你说他打你?   谁信啊!   大家也不是傻子不是?   虽然妇女堆里有长舌妇,喜欢嚼舌头说闲话,可人家也是有是非观的好吧。   “我说正霆娘你就消停点吧。你说别的我还信,你说正霆打你?你可得好好摸摸良心呢。”   陆老太气得一噎,“你不信?他真打我!坏媳妇儿拿棍子打我,棍子都断了!我耳朵都打聋了!”她指着自己耳朵,里面还嗡嗡的,听声音不清楚,所以她声音格外大。不过没好意思说自己钻锅底,丢人!   陆大嫲嫲似笑还讽地看着她,“哟,多粗的棍子,打破头了还是打聋了?”看你好腿好胳膊的还能撒泼,哪里挨打了?   陆老太看她不但不信,竟然还嘲讽自己,简直要气死。   她撇下大嫂去找其他老妯娌,那些妯娌们看大嫂不管,她们管?吃饱了撑的回头挨骂?   陆老太又想去找生产队长、大队长、书记等等,可人家都忙工作呢,不是带人下地的,就是去开会的,哪里像她那么空?她根本找不到,找到的也不愿意掺和。   你要是顶着一头血一身伤来说儿子媳妇儿打你,那他们二话不说就去把陆正霆和林菀逮起来,可你除了故意把自己抹一脸灰,身上脸上连个指印都没有,说人家打,没人信。   要是别人来告状,说不定会去过问一下,看看是不是儿子媳妇儿虐/待老人,毕竟大湾村离城市远,家族观念很重,尤其维护家长权威。   可陆老太打媳妇在村里也是出名的,都知道她不是善茬,更何况,陆正霆多孝顺啊,他打亲娘?除非天上下刀子。   陆老太跑一圈没人给她撑腰,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气得她要疯了! 第16章 要钱   没辙,她又回家了。   林菀正在院子里和陆正霆粘被撕破的笔记,看她回来,林菀拎着那截断棍上前。   陆老太吓得立刻往后退,躲在东厢山墙那里,如果林菀敢来打她她就跑。   就在这时候,陆饱儿也领着陆老头和陆大哥进来,她喊道:“爷爷、爹,俺三婶回来就打嫲嫲。”   这一次她也学乖了,一看到林菀回来她就跑出去找人,也不是平时嫌累怕热,直接就找去地里。   他们一进院门就老婆子趴在墙角,看到他们回来,她如同被抽掉骨头一样滑落在地。有了撑腰的她又开始闹腾,骂陆正霆藏私房钱,骂林菀把她塞锅底下打,她耳朵还有些嗡嗡的,所以喊得嗓门格外大,撕心裂肺的,“要把我填锅底下烧死我啊!”   看她一头一脸的锅底灰,真是好不可怜呢,陆老头难得的又蹿上火气来,喝道:“老三!”   陆大哥也不管大伯子不打弟媳妇儿了,上去就要扇林菀巴掌。   陆正霆见他们回来已经跟在林菀身边,他一下子捉住大哥的手腕,运力,疼得陆大哥脸色一下子变了,“啊啊啊,老三放手,放手!”陆正霆冷冷地看着他,“大哥,你要打谁呢?”   在一个家里,只要自己男人护着媳妇儿,谁也别想打她。   陆大哥:“老三,你婆娘敢打娘,你不管的?还是你也打了?”   林菀:“你喊破喉咙他也听不见!”   陆正霆冷冷地看着陆大哥,“谁敢碰我媳妇儿一根手指头,我就折断他的手。”   陆大哥疼得直跺脚,“放开放开!谁也没碰!要她犯错还碰不得了?”   陆正霆将陆大哥推了一个踉跄,他道:“林菀要是犯了什么事儿,有我担着,谁要是越过我欺负她……”他缓缓道:“我耳聋听不见,腿残不会走,真要做了什么事儿……”   “老三,快别说了,没人欺负弟妹。”陆二哥赶紧打圆场,他不明白向来安静不管事的三弟怎么突然强硬起来,这有了媳妇就是不一样啊。   陆大哥甩着手腕子,上面一圈紫痕,他娘的,老三也太狠了!   陆老太看陆正霆竟然敢打大哥,立刻在那里哎呀哎呀这里疼那里疼的。   林菀:演戏?把舞台给我!   她委屈至极,“老太太就是让你们这么惯坏的!我当上大夫不好吗?一天八个工分,还有别的福利。老太太非要去给我搅黄,三哥拦着她,她就一顿毒打。你们看!”她举了举手里的断棍子,开始小39附体嘤嘤嘤地哭。   挂儿吃了三婶的罐头和麦乳精一下子就勇敢起来,她收集一堆罪证过来。   陆二哥忍不住道:“娘,你怎么又打老三,老三哪里不对了?”   当年的事儿还历历在目呢,就因为当年老三被打得太厉害,老二都怕了,所以结婚以后老太太让他打老婆,他都是阳奉阴违从来不真打。   甚至陆老头也因为这事儿,后来都没真打过儿子们。   对于陆老太现在又打陆正霆这事儿,陆二哥非常不赞同,还有些生气,可毕竟是自己亲娘,做儿子的也不敢如何她。   不过被他这么一说,陆老头也有些不是滋味,陆大哥也讪讪不语。   林菀看他们的表情,立刻开始加戏,她哭起来,“我回娘家路上还惦记你们大家伙儿呢。走着走着捡了五毛钱,我想着这五毛钱能买一斤半肉呢,我就跑回来给你们送,想让你们改善改善,哪里知道,一回家就看到老太太打我男人。真是没天理啊,我全心全意为这个家,你们却这样对我啊。咱们这就去大队找干部评评理去。”   她这么一说,陆二哥和俩嫂子更心有戚戚,弟妹是真好啊,回娘家捡到钱还惦记给他们送呢。   陆大嫂和二嫂也不怕陆老太骂了,赶紧上前扶着林菀,劝她,“弟妹,你别难过。”   陆老太见状气死了,明明是坏媳妇儿打她,怎么反成了自己的不是?她立刻指着陆正霆说他藏私房钱,让他和林菀都拿出来。   陆正霆刚要说话,林菀直接怼回去,“老太太你说话可要讲良心讲证据啊,三哥每个月的钱都给你了,你还说他吃里扒外,到底是谁不把亲儿子当人啊。”   “正霞看到了,他给你钱,得有好几百,你都拿去给你娘家!”陆老太跳脚。   陆老头和陆大哥一听好几百,一下子红了眼。   陆二哥却不信,“娘,三弟每个月40块都是直接汇到邮局,大哥去领的。就连大队给五块钱差不多也被你要了,他哪里有钱?别是看岔了。”   林菀听她说是陆正霞,立刻抓住了把柄,“我和陆正霞竞争大夫的工作,她嫉妒我也是有的。只是没想到老太太胳膊肘子往外拐,不帮衬自己媳妇儿,却听人家挑唆,回来撕我的书,还想给我把工作搅黄。她说三哥给我几百就是几百?现在没这个钱,是不是应该让她补上?”   这他娘谁吃里扒外!   她不依不饶地上前要抓陆老太,“走,咱们去找她对质,让她把这个钱补上。”   陆老头忙道:“别去,家丑不外扬,闹出门去不好看。”   林菀冷笑,“今儿我要是不闹,是不是明天还要闹我?还要打我男人?还是闹清楚好!”她转身推着陆正霆,“走,去问清楚。”   陆老头和陆大哥赶紧劝,他们已经相信正霆没那个钱,顶多十块五块的,但是陆正霞知道陆老太这个人的脾气就伺机挑拨,陆老太就回来闹。   他们要去找,人家陆正霞肯定不承认她挑拨,毕竟没证人。就算她承认和老太太说了钱的事儿,人家就当笑话那么一说,谁知道陆老太就这么当真回来撒泼闹家庭矛盾呢?   所以这事儿根本没法找人家。   林菀就给他们看陆正霆身上的青紫,不只是胳膊还有肩膀后背,她索性给他把短袖衬衫扯下来。   陆老头忍不住叹了口气,“行啦,你们娘听人家乱说话,给个棒槌当了针,也不是有心的。天底下没有不心疼孩子的爹娘,也没有记恨亲娘的儿女,血浓于水呢,没啥事,就这样吧。”父母打孩子,天经地义,没啥好算账的。   林菀瞅着他,这是想息事宁人?敢情儿老婆子这么恶毒就是你惯的啊,有点事儿你就这么息事宁人。   她道:“三哥的腿和耳朵疼得厉害,得去大医院检查。我们没钱,以前的补助都给了老太太。”   陆老太一阵揪心的疼,“他疼个屁,装聋作哑的玩意儿……”   老头子拉着脸看了她一眼,陆老太没了声息。他让陆老太拿十块钱给儿子去医院看看病。   陆老太却不肯,“没钱。小四和心莲在城里上学,学费、书本费、买衣服、吃饭不要钱的?每个月都不够,还得家里粮食补贴呢。”   林菀冷冷道:“既这么着,我嫁来之前的不管,以后的我们就攒着给三哥看病。”   以前的不要?怎么可能!她要让老太太和陆心莲他们慢慢吐出来!给我等着。   这一次不只是陆老太,陆老头都急了。   陆二哥却道:“三弟治病也……”   “闭上你臭嘴!就没有疼死的人!”有男人们回来给她撑腰,她一下子又变成充气的恶毒老太太。   **   “干什么,这是干什么?大老远就听见你们鬼路狼嚎的吆喝,折腾啥?”说话间陆正霆的大爷陆长贵和大湾村的生产队长陆长发一起过来。   陆明良跟在他们后面,哧溜就跑去林菀和陆正霆身后,人是他奉三婶之命找来的。   陆长贵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陆老头,“你说你们啊,一把年纪了,怎么就不给小辈做个榜样?天天鸡飞狗跳的,好看?”   陆老太立刻哭着喊着把那套说辞又说一遍,尤其陆正霆和林菀打她,把她摁在灶坑里打,“坏媳妇要把我填锅底下活活烧死啊!”   不等她说完,林菀就把罪证都摆出去了。   陆明良看三婶朝着使眼色,他立刻蹦出来,把陆老太撕林菀的书,打三叔的事儿绘声绘色地讲一遍。比起陆老太就会车轱辘话声嘶力竭惹人烦,林菀、陆正霆、陆明良这铁三角才有说服力呢。   林菀低声啜泣,一副万般委屈活不下去的样子,陆正霆安安静静不争辩肩头和手臂上的青紫说明一切。   尤其陆长贵对弟弟两口子有老大意见,认定陆老太磋磨媳妇呢。陆正霆是最不可能打老娘的,这个陆老太说破天他们也不信。   林菀声泪俱下,“陆正琦那个负心汉,结婚当天跑了人,我要是回去,还能有活路吗?幸亏三哥心善愿意娶我。我知道多少人在背后说闲话,就连自家老婆婆都这样啊!这些我都忍了,可这会儿三哥腿疼,我说拿钱去医院看看,老太太却说没有疼死的人,不给钱看病。这要是三哥有什么事儿,我、我也不活了啊——”   陆老太看着林菀把自己拿手戏给唱了,简直要气死她。这个坏媳妇怎么就这么会颠倒黑白,胡说八道!她跺着脚蹦着高高,嗷嗷地喊着澄清。   可这种时候不是谁声音大谁就有理,相反,一旦吵架,恶声恶气拼命控诉那个反而招人膈应。除非是亲人,深爱之人,旁观者谁愿意看这个?   所以这一战,林菀又稳稳占上风。   林菀见陆长贵和陆长发的脸色就知道他们同情她和陆正霆,而陆正霆给她的眼神是“不管你干什么,我都支持到底”,她自然可着劲得闹。她坚持要拿钱给陆正霆去看病。   其实陆正霆现在去大医院看病不需要钱,但是陆老太等人不知道。   陆长贵真是要气死,从没有见过这样恶毒的老婆子,儿子有病不给治,你还指望他继续给你赚钱?   陆长发道:“有病可得去治,部队给正霆的补助本来就是治病的,不能耽误。”   陆老太当然不肯,又把家里开销大没钱的那套话车轱辘地说,反正就是一分钱不想给。   陆正霆道:“既然这样,不如分家吧。”   **   陆长贵赞同:“我看行。住一起过不下去,还是分开好。”   陆正霆从林菀主动保护他的时候就想过分家,尤其今天陆老太翻林菀东西,撕她笔记本,更不想让她们在同一屋檐下受委屈。   只是他不知道她的心思,是不是已经把陆正琦放下,毕竟她一直强调和他不是真夫妻,而是互相帮助同盟者。分家以后,两人朝夕相对,难免会让她尴尬。   可林菀要钱陆老太不给,陆正霆就拿出杀手锏。   谁提分家,就是戳陆老太的心窝子,能疼死她。果然一说分家,陆老太立刻跳脚:“别想,除非我死了!”   陆长发是干部,拿出调解矛盾的派头来,“分家也没什么不好。分出去的小两口,一天要拿五个工分给老的,不管是年底分红的钱还是其他的钱都要分一半给父母,你也不吃亏。”   这个规矩是大湾村约定俗成的,为了维护家长的权威,也避免有些混账孩子嫌弃爹娘老了不养老。有村干部们支持,村里人也一直照这个办,谁要是不办村里不给他们单独立户口,不批地基盖房子,那就没招儿。   所以,这是硬性规定。   主要是大湾村宗族观念太重,已经有数百年历史,有些血缘观念根深蒂固,哪怕现在六十年代也并不能全然改变。自由和个体,比起宗族、家族、父母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大部分人家凑合一下就能过下去,如果家庭矛盾实在大的,要么是父母妥协放弃特权,要么就是孩子咬牙吃亏也要分。   陆老头倒是乐意,毕竟他每天就干活吃饭睡觉,家里有没有钱他也花不着。关键是老三家的不听话,老三也被挑唆坏了,万一再把老大老二家的带坏了跟婆婆对着干,那岂不是更吓人?   小媳妇儿当了大夫,虽然给家里带来好处,却也带来憋屈啊。亲儿子还可以打骂,儿媳妇儿却不能了。   陆老头尝到了前几天老婆子的那种憋屈无力感。   陆老太死活不同意,要是分家以后儿子媳妇不在家里吃饭,却把赚的钱都给她,那可以。   只给一半?凭什么!绝对不行!   她不觉得是儿子给她一半钱,却觉得是儿子分家拿走她一半,这可是剜她肉喝她血呢。   林菀决定把主动权拉回来,她道:“队长、大爷,当务之急倒不是分家,而是给三哥治病。”   分了家还得给老婆子一半的钱?做梦吧!林菀才不同意,她还要把老婆子之前花的钱要回来呢,以后的更一分都不给她。   陆长发想了想,出了个主意:“实在不行,先去大队支,等以后来了补助还上就行。”   搁以后的补助还,那不就等于以后的补助不给她?陆老太又受不了,在她的印象里那就是自己的钱!   看她不管儿子身体还在那里闹腾,陆长发也不乐意了,“就这么定了,有病就得看病,这钱是部队给正霆的,也应该花他身上。”   有干部支持,陆老头不敢说什么了,让老太太消停点。   陆老太就开始哭,哭得别提多伤心。   林菀看她哭得那么伤心,真可怜啊,决定让她更伤心点。   她道:“多谢大爷和队长给支招。既这么着,那我们就先跟大队借五百块。补助不够等年底用大队分红来顶。”陆正霆之前的钱给了家里,现在他治病,自然可以从家里出钱,这是理所当然的。   陆长发和陆长贵觉得很应该,都说这样可以。   “不行!”陆老太跳脚,以后的补助不给她,还想把以前的都让她吐出来,还得拿家里的分红顶,凭什么啊!   这是活生生地剜她的肉啊!   陆大哥也急了,“不行,那是我们大家的钱。老二,你说呢?”   陆二哥和大嫂二嫂却没感觉,反正家里的钱都给老太太、陆正琦、陆心莲花而已,他们也花不到。现在给陆正霆治腿,反而更应该。   陆二哥道:“三弟治病要紧。”他同意了。   陆老太心疼得嗷一声,整个人白眼一翻就一头往地下栽去。   陆老头赶紧扶着她。   林菀大喝:“别动,放着我来!这人昏倒可不能随便动,很可能就中风偏瘫了。”   她上前对着陆老太就是一顿掐、扇,把陆老太的嘴掐得又紫又肿和被鞋底扇得一样。   “哎呀——我不活啦!”陆老太一下子醒过来,喊道:“分家!我要分家!”   林菀凉凉道:“老太太你怕不是糊涂了?好好的分什么家?我这个新媳妇儿过门没几天,还没好好伺候你呢。”   分家?你怕不是在做梦? 第17章 坏媳妇、、养子   林菀是真不想分家,毕竟她和陆正霆不是真夫妻, 独处总归尴尬。   另外她挺喜欢陆明良和俩女孩子的, 大家在一起也能互相帮衬。至少她在这里,陆老太就别想再打孩子, 打老婆也不行!   最关键的是, 分家还得给老婆子四分之一的工分加一半钱?凭什么?   这个工分不是一刀切, 而是根据小夫妻的能力来定的,如果夫妻俩只有十几个工分,还带着孩子, 那可能不给工分, 而是分口粮的时候给老人口粮。至于钱, 乡下没几个人能挣到现钱, 基本不考虑。   只是陆正霆和林菀现在都在大队工作, 算有钱人,全村都看着呢。当然,如果不想给也可以说给陆正霆治病, 可那样还得一直遮掩,多麻烦?   林菀其实是个怕麻烦的, 向来讲究最直接、最干脆。   再者没有现成的房子, 除非老婆子他们搬出去或者有更好的房子,否则林菀是不会搬出去的。   她不但要把钱截留不给老太太, 还要在这里吃吃喝喝,挑拨大嫂二嫂孩子们和老婆子的关系,每天气得老妖婆跳脚这才叫舒坦呢。   林菀转身对两人义正言辞道:“大爷、队长, 我们不分家。爹娘生养我们,我们还没好好报答呢,怎么能分家?我都当了大夫,以后家里日子会越来越好啊。分家干嘛啊。”   我还得好好“伺候”老妖婆呢!   看看,看看人家林大夫,觉悟多好,多孝顺啊!陆长发和陆长贵感慨连连,一叠声地夸林菀懂事。真得让村里那些整天闹婆媳矛盾、妯娌矛盾的婆娘们来看看,跟着林大夫好好学学。   陆老太气得直翻白眼珠子,差点憋死她。   陆老头没想到林菀这么懂事,搓搓手高兴得道:“老三家的心里有爹娘,好事。你别委屈,以后咱们一家好好过日子。”   林菀看着他们,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道:“不过我有个条件。”   陆老头心里一咯噔,陆长发已经问道:“林大夫你说。”   林菀扫了陆老太一眼,缓缓道:“我要当家!老太太年纪大了,整天头晕眼花,九点起不来炕,让她做饭太不忍心了。我刚进门又是大夫,理应我帮衬嫂子们做。”   陆长发夸道:“正霆媳妇真贤惠。孝顺公婆友爱妯娌,还能好好照顾男人。这会儿你是大夫,还想着给一家子做饭。是个好媳妇儿。”   陆长贵也点头称赞。   普通农户,当家和在家做饭是划为等号的,妇女们都调侃说管饭勺子,就是很大的当家权呢。尤其那三年饥荒,家里吃饭都是家长分派,一人一勺或者一捏地瓜干。   “你做梦!”陆老太第一个反对,她第一念头就是林菀想夺她这个婆婆的权。   陆老头却觉得林菀是馋,想吃油水,所以要做饭,他不想撅了干部的面子,就勉强同意,还制止陆老太闹腾。   陆大嫂和二嫂也跟着高兴,因为这意味着家里能改善生活。陆明良更直接蹦高高,“三婶当家,三婶当家好!”挂儿和欠儿也偷偷拍小手。   陆大哥觉得不对劲,“那可不……”   “大哥啊,你刚才一回来,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扇我巴掌,你说你……”林菀又开始抹泪。   陆长贵皱眉,骂道:“你一个大伯兄你打弟媳妇?你是不是昏了头?”   他不能骂陆老太这个弟媳妇,却能骂陆大哥这个侄子,还能把对陆老太的不满也发泄出来骂双份的呢。   陆大哥本来想反对林菀当家,被林菀这么一挤兑,他赶紧解释,“哪有的事儿啊,我一个大伯哥怎么可能打弟媳?没有的事儿!”陆大哥面相忠厚,他一脸真诚的时候,谁都看不出假来。   林菀只要他不反对自己当家即可,别的暂时不和他计较,要对付他的在后头呢。   陆长贵和陆长发见帮忙解决了家庭矛盾,他们也高兴,总算没白费功夫。有时候去处理家庭矛盾,他们可头疼呢,里外不是人。   还是林大夫懂事!真是个好媳妇儿!   陆长发都想把林菀树立成大湾村生产队的好媳妇儿了,给别的婆娘当个榜样,让她们好好学学。   村里都以家庭和睦为荣,哪怕内里矛盾不少,也喜欢吹嘘自家和睦,笑话谁家鸡飞狗跳婆媳妯娌不合等等。一大家子不分家,公婆妯娌的矛盾自然也多,却为了面子或者孝道强行捆一起,多少人心里不痛快呢。   陆老太看林菀有干部撑腰,这就夺她的当家权,直接气得嗷嗷哭。看这样子,她还得帮老三治病?还得花她的钱?做梦!   她又开始喊着分家,可惜,没人理睬她,刚才跳脚不肯分家的是你,现在说分家,谁当回事啊?   处理了陆老太,林菀却不想放过陆正霞,她道:“大爷,你们可得帮忙问问陆正霞到底安得什么心眼。她竟然挑拨我家老太太,非说我是走后门当的大夫,又说三哥偷藏好几百块钱给我。挑唆这我们老太太回来闹,恁粗大棍子都打断了!”   陆老太:我X你娘,那是你打我打断的!   陆长发听了以后,花白的眉头皱了皱,“真有这事儿?”   陆老太还在强调几百块钱的事儿呢,她深信陆正霞不说假话。   陆长发道:“那我去问问,免得误会。”   一个大闺女故意挑拨人家家庭关系,这可是不好的名声,会被人嫌弃长舌妇、挑拨是非心术不正,以后找对象受影响。不过,他们更倾向于是陆老太添油加醋。   时候不早,陆长贵和陆长发再叮嘱两句就告辞。   临走的时候陆长贵还叮嘱不许欺负林菀,她可是大夫。   陆长发也点头,“谁要是打林大夫,大队可不让。”影响大湾村革命形象!   家族观念重,父母地位高,那也意味着他们村重视有身份的人。如今林菀在村里是有身份的,那么在家里自然也要有身份。   送走生产队长和陆长贵,林菀心里别提多带劲了。   钱不给老婆子,以前的慢慢抠回来,还抢了当家权,这可真是把陆老太给打击惨了。   陆老太见外人走了又要挑唆老头子陆大哥闹,给林菀点颜色看看,不过陆老头却让她消停一下不要再闹,免得麻烦。   陆大哥也劝她:“娘,弟妹也就是想做饭,你就让她做。”他觉得林菀无非是想发泄一下怒火,当家显摆显摆而已。   林菀笑了笑,以为她当家就是摆摆款儿,或者掌控家里什么做饭权力?   幼稚!   她当家,要的是说话的分量,这样她就可以主持家庭会议,给他们灌输各种理念。   拉拢陆大嫂陆二嫂、二哥以及孩子们,挑拨陆老太在家里的威信,动摇她的地位,这才是林菀要当家的真正目的!   到时候分家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林菀:“既然我当家,那咱们先开个会,把丑话说在头里,免得以后说着不好看。”   陆老太哈一声,冷笑着摔门上炕躺着生气去了。   陆大嫂和二嫂立刻就聚过来,一副要听林大夫开会的架势,陆明良捞不着上桌,也搬个小板凳坐一边。   陆大哥呵斥道:“开会娘们上什么桌?”就要把陆大嫂和二嫂赶走。   林菀瞪了他一眼,“以后咱们家男女平等,开会都有发言权。”   陆大哥被噎得很没脸,只得讪讪地说不相干的减缓自己的尴尬,“柴米油盐的,当家可没那么容易。不当家你们不知道油盐贵呢。咱们家……”   林菀直接道:“没事,上学除了学费,其他开销一律断掉,钱就省出来了。”   陆正琦是按照六年高小三年初中三年高中读的,但是陆心莲以后就不会了,现在学制改革,初中两年高中两年就行,而且也不学什么新知识,纯粹是混日子的。陆心莲又受宠,被陆老太养得和个娇小姐一样,穿皮鞋、搽雪花膏,年年做不带补丁新衣服,还要吃得精细,鸡蛋麦乳精不断。   要是没有陆正霆,她陆心莲能这么潇洒?   根据剧情,陆正琦对陆正霆还好,有愧疚有尊重,并不会过分要求,反而希望自己出去奋斗回馈家里。可陆心莲就没那么有志气,娇气得很。因为陆老太总是说三哥对不起她和四哥,小时候看孩子把四哥胳膊摔断,把她脑袋磕破留个疤,所以三哥对她好是应该的。   反正陆心莲觉得三哥的补助就该给她花,有时候汇款到了县里,都是她直接去领了自己花。   就这样,家里还得省口粮给陆心莲换细面吃呢,因为粗粮她咽不下去,而四五斤粗粮换一斤细粮。青黄不接的时候家里粗粮都断顿,还得想办法给她凑细粮,怎么那么公主病!   只要把陆心莲额外的开销减掉,家里的生活就比以前提高一两个档次不止。   林菀就怕气不死陆老太,“现在是新社会,不劳动不吃饭。咱们家也一样,谁不劳动就没饭吃。粮食关系在外头的,就不用家里补贴粮食过去。大嫂二嫂监督,谁若是敢打骂你们,告诉我,我好歹是村里大夫,我去请大队干部撑腰!”   陆老太气得哆嗦个不停,“省什么也不能苛刻小叔和小姑的。”说完她骂骂咧咧的说林菀心黑不安好心,居然给小姑使坏。   林菀不理睬她,继续道:“现在不能考大学,读完高中就要回来上工赚口粮,谁也不能例外。就算能留在城里找到工作,也要把工资交一半给家里,毕竟是家里供应他们出去的,不能忘恩负义。”   陆老太脸色一下子铁青,终于忍不住蹭得跳下地冲到堂屋要跟林菀骂架。   林菀瞥了她一眼,笑得很是得意,“老太太放心吧,我对孩子们都一视同仁,绝不能让人家说偏心。孩子们长身体需要营养,以后两三天炖一次鸡蛋,五天炒一次油水菜……”   陆老太打打不过,说不是对手,气得她直跺脚,“老头子,你听听……真是气死我了。”孙子孙女一视同仁?都吃她的喝她的花她的钱?这是要气死她啊!   陆老头只能哀声叹气,三媳妇儿有身份,公爹管不了啊。   *   听着林菀的安排,孩子们是最开心的,一个劲地拍手说好。   陆大嫂二嫂看林菀没孩子却能为孩子考虑,俩人也高兴,服气得很。   以前陆老太有东西都是给她看好的人,其他孩子捞不着,一点都不公平。   现在林菀把陆心莲的额外开销给掐断,简直是大快人心!看着老太太憋气,她们都觉得爽歪了。   几句话说完,天也黑了。   陆大嫂赶紧张罗着做饭,竟然有一种当家做主的感觉,激动得脚步都轻快很多。   林菀:“我当上赤脚大夫,今天庆祝一下,用豆油炖番瓜,再做个洋柿子鸡蛋汤,每个人都喝两口。”   陆老太连哭带骂地反对,结果不好使,陆老头和陆大哥干脆躲了,由着女人们折腾,反正他们有饭吃照样干活。陆老太一点招儿也没有,气得说要绝食。   很快开饭。   林菀大声道:“老太太病了,先给她盛一大碗菜,盛一大碗蛋花汤。老太太这辈子可不容易,咱们要好好孝敬她!”她口号喊得无比响亮,非常具有时代特征,陆老头竟然有点感动。   林菀亲自给陆老太盛了一勺子菜,另外一勺子汤,再额外抓上一把粗盐碾的碎盐粒子。   她亲自端上去,“老太太,怎么说我们是一家人,你再看不惯我,我也想孝顺你。你要是不舒服,你就在炕上躺着,我和大嫂二嫂一起伺候你。吃饭吧。”   香喷喷的油炖菜勾搭着陆老太的胃口。   她虽然想假装绝食,却忍不住腹中的馋虫和饥饿,只得哼了一声坐起来吃。   “啊——呸!”陆老太气得脸都绿了,“这是想齁死我,你要打死卖盐的?你个坏媳妇儿……”   她又在骂。   林菀也不生气,笑眯眯的,“老太太你可别生气,家里没有细盐,只能用粗盐块碾碎,难免有粒子一下子化不开。”   为什么没细盐?因为细盐一斤贵三分钱,陆老太不舍的,美其名曰过日子,然后把钱省下来给陆心莲花。还说什么“粗盐细盐不都是盐?它有咸滋味就能吃!”   呵呵哒,让你好好尝尝咸滋味。   “老太太,这里面放了豆油,你可好好吃千万别浪费呢。浪费粮食老天爷看着可打雷劈死呢!”   陆老太把粮食给陆心莲换细面吃,家里断顿,她就学着三年饥荒的时候给家里吃“淀粉”,其实就是把玉米芯以及地瓜藤叶做进去,要是孩子嫌粗糙咽不下去,她就这样骂抬手就打。   这会儿么,请你好好享受一下,回头还有淀粉套餐伺候你呢。   陆老太被林菀连讽带呛,加上陆老太和陆大哥这会儿不开腔,她简直是被拔了牙的老虎。再加上里面有油,她心里滴血啊,他们多吃点,她小四和心莲就少吃点啊。   她把那一碗带着没化开盐粒子的菜和鸡蛋汤强忍着全喝了。   结果碗底还剩下一些盐粒子,林菀又给她倒上一碗水,“老太太可不能浪费,都是油啊!”   陆老太浑身都哆嗦了,让我喝刷碗水?你这个坏透的烂媳妇儿!她抬手就泼林菀,可她哪里是林菀的对手?   林菀眼疾手快,闪身就躲出去,陆老太一碗油汤就泼在自己的布鞋上。   林菀叹了口气,去外间吃饭,“咱们还是太穷了,老太太喝油汤没喝够,嫌弃水没滋味直接泼地上。大家要努力工作,多赚工分啊。”   这一次连陆二哥都不满,这可是油水啊,谁不是半碗兑上水,喝完了再兑上一碗水啊?老太太就这么倒掉了,真是浪费,不喝给孩子喝也行啊。   林菀达到目的,就开心吃饭。   陆正霆把自己的鸡蛋汤推给她,让她喝。   林菀朝他笑了笑,表示自己有,让他多吃点。   一时间饭桌上是从未有过的轻松。   陆大嫂陆二嫂觉得,只要陆老太不上桌吃饭,这个家还是很平静的,要是她再也不一起吃饭就好了呢。   这也是陆明良懂事以来最开心的一顿饭,比小叔叔回来家里改善伙食还开心!   “三婶,我喜欢你当家。”他哧溜哧溜喝着鸡蛋汤。陆大嫂分给他半碗,他又倒进去半碗凉白开,咕咚咕咚喝得很带劲。   林菀笑了笑,“大人们努力干活赚工分,不就是为了让你们吃饱穿暖嘛。要是连自己孩子都养不好,那可不配当父母呢。”   她这话可扎了家里好几个人的心窝子。   陆老太第一个就炸毛,陆老头和陆大哥也不得劲,但是总不能跳出来反驳吧,那不是对号入座说自己没做到位?   看他们吃瘪,林菀嘴角一直扬着,别提多开心。尤其陆老太一直说嘴干、最苦,想吃糖却没有在那里唉声叹气说自己多可怜却没招儿。   “等我有了钱,就买糖给你们吃啊!现在钱要攒着给三叔治腿。”林菀大声说着,然后跟收拾家务的嫂子们说去趟医务室。   *   她要去金大夫那里借药油给陆正霆擦擦。   陆正霆:“我和你一起去。”陆正霆自从她回来,视线就若有似无地黏在她身上,他自己还没意识到一直以为自己很克制,免得她发现。   林菀犹豫了一下,“太黑了。”他不方便,再摔了。   陆正霆:“没事,我有数。”他把双拐折叠插回轮椅,然后和林菀一起出去。   他们一走,陆老太就喊道:“老大,把门槛都给我拿出来按上!我X他娘的,我就不信了……”   陆二哥:“娘,三弟是你儿子。”   陆老太:“滚你娘的!”   乡下房子,一般都有门槛,因为大门不会直接按在地上,会潮湿腐烂的。门下有半尺左右的空子,为了防止进东西,要安装门槛。为了陆正霆方便,家里门槛是拿下来的。这会儿她气得已经没招儿没招儿的,就开始使坏。   陆明良见他嫲嫲坏,就去坐在院门的门槛上,免得他三叔回来不知道撞翻轮椅。   且说林菀和陆正霆出去,这两天没月亮,但是繁星满天,星光如薄纱洒向人间,极美。   陆正霆轮椅左侧能抽出一根杆子,上面可以挂一盏小小的玻璃罩灯,晃晃悠悠的,照着方寸之地也很美。   林菀对他的轮椅无比好奇,真是奇巧呢。她想推他,陆正霆却不用,他喜欢和她并排走,有一种并肩散步的感觉。   林菀看他自己稳稳当当,也就不非要推着他,毕竟残疾人士自尊心比较强。   陆正霆扭头看她,“你怎么回来了?”他当然不敢自作多情她是为他回来的,毕竟她也不知道家里的事儿,但说是捡了五毛钱,那他更不信呢。   路上黑,林菀也不可能停下来写字,就随口道:“担心你啊。”   陆正霆心头一跳,热血就涌了上来,手上动作都有些慢。   林菀以为他想停下让她写字,笑道:“回来再说吧。”她打了个手势示意继续走。   陆正霆默默地跟上,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尝到这种滋味,陌生又奇怪,就跟得了心脏病一样,不受控制地咕咚跳。   到了大队部他去办公室,书记队长等人饭后回来这里碰头,开开不正式会议,他平时会来蹭灯光看书。   林菀则去医务室找金大夫。   金大夫一个人,医务室旁边是他宿舍,他有时候自己做饭,有时候就拿去谁家搭伙蹭饭,日子过得有些邋遢。林菀来的时候,他正躺在门口一张破木板床上,煤油灯挂在树枝上,他则翘着二郎腿晃悠着脚丫子,扇着打蒲扇,嘴里还哼着什么。   林菀和他打招呼。   金大夫也不问她怎么突然来了,也不闲聊她什么时候上班鼓励她之类的,让她自己随意。   林菀去找了一瓶跌打药油,活血化瘀的,正好对陆正霆的症。   “金大夫我拿去擦一下,明天送回来。”   金大夫打了个响指表示同意。   林菀去找陆正霆。   干部们在大房间说话开会,陆正霆在会计室。   会计室是整个大湾村最重要的地方,门窗都格外结实,全都上锁,里面的重要文件、公款等都所在铁箱子里,柜子和桌子上的抽屉也都是很结实的木头,各自上锁,房门也有两重锁。   所以陆正霆的私房钱藏这里,简直万无一失。   林菀过来找他,他递给林菀一个小折子,上面写着活期储蓄存折,这时候乡下都是存在信用合作社里。   他又递给林菀一枚小小的私章,还有一张长期介绍信,上面有他的手印和签名。   林菀惊讶道:“这是什么?”   陆正霆:“以后补助全存在这上面,用印章和介绍信去取。”原本分给老太太的那份,也不会再分出去,全在这里。这件事并不是他今天决定的,而是在陆正琦逃婚,林菀迫于形势嫁给他的时候就决定了。他已经写了信,要求将补助都汇在他自己的这张存折上,用这笔钱给林菀当补偿。   林菀一怔:“给我?”她之前那么说是为了气老太太,让陆正霆把钱留下以后养老用的。   陆正霆点头,“我没什么机会用钱,你有事情做,拿着有用。”   他觉得自己有点不够光明磊落,他知道林菀不贪他钱,如果他把钱给她,她就会对他多一层联系。有这种联系,也许等陆正琦回来,她也不会立刻离开他。   他搞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理,索性也不去想,因为现在他心里被什么充盈着酸酸甜甜的。   林菀想了想,就拿纸写:“就当你出钱我出力,咱们干点什么,以后赚钱扣掉本钱,利润咱俩对半分。”   陆正霆黑眸深幽,里面有光,“行,你当家。”   林菀水亮的眸子都笑弯了,在昏暗的灯光里格外明艳动人,“你可真招人疼。”她差点伸手去摸摸他的头,好歹着忍住了。   她寻思自己没地方存钱,不如给陆正霆收着,需要的时候再管他拿。   陆正霆自然没意见,他有一种两人过小日子的感觉,心里甜丝丝的。   因为林菀中途回来,让他被生生掀开疮疤都不觉得难过。有人关心、有人惦记,这种感觉,很温暖。她就如同一轮冉冉升起的暖阳,把他心头的黑暗一点点地驱散。   他忍不住心头的悸动,说了一句,“明天我陪你回娘家吧。”   虽然不能走,可他忍不住。   他握住轮椅,唇线绷紧,不让自己说出反悔的话,黑眸却紧张地盯着她。   林菀依然是那个态度,“路不好走,你去的话多累呢。还是以后再说吧。”她写了几个关键字,差不多他就看得懂。   路不好走,他轮椅不方便,绕路太远,他太累。   她婉拒,虽然在意料之中,他还是有点失落。想起周自强骑着自行车,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曾经他也能骑自行车的时候,可那时候他不认识她。   林菀说给他擦药油。   陆正霆:“回家洗洗再擦。”   林菀就带着药油和他回家。   拐进胡同的时候,他又挣扎了一下,“我可以借驴车的,车小,一般路都能走,胡同也能进,驴很温顺,你赶都听话的……”   他怕她拒绝,就一直说理由,然后他看林菀笑起来,说:“好吧。”   林菀点头说了好吧,就见陆正霆歪头看她,黑夜里灯光昏暗,笼着他挺拔的身姿,照着他白皙俊美的脸庞,他的眼里有笑意流淌。   他可真好看啊!   她忍不住调戏他,“你这么俊,不要随便看我,我会忍不住心动的。”   然后陆正霆的眼睛就更亮了,简直亮得逼人,看得林菀心跳都快了一拍。   “三叔、三婶,你们回来啦?”陆明良听见动静朝着他们跑过来,“我嫲嫲逼着按了门槛,你们可小心。”   林菀大步走上前,“真是没点好心眼子啊。”她把门槛给提起来。   陆正霆就说先去洗洗,陆明良跟着他一起,还能帮忙递个手巾之类的。   等他们洗完回来,林菀也匆匆擦洗过,便让他到西间给他擦药油。   陆老太虽然不说话,却用无比阴沉的眼神打量他们,似乎在寻找什么证据一样。她忍不住讥讽,“都勾搭一起了,就赶紧一个炕,别假正经!”   林菀倒是无所谓,陆正霆过来一人一边也没什么。她相信他是正人君子,不会对她干啥的。她看向陆正霆的眼神坦坦荡荡,比划比划,指了指炕,“你晚上可以在这里睡。”   她明澈的眼神让陆正霆不敢有任何想法,他果断摇头。   林菀也不知道他顾忌什么,寻思他肯定有自己的想法,毕竟不是真夫妻,孤男寡女一个炕的确不大好。   晚上她想沟通999,结果它打了个哈欠:“今天真是累死我了,还要紧着修复系统,就不夜聊了,宿主么么哒晚安。”   林菀:“……”喂你醒醒,你不是人啊!   *   第二天林菀惦记回娘家一早就醒了,下地就看到陆正霆拄着双拐下了炕,坐上轮椅穿鞋子。   他看到林菀,朝她打招呼,“早啊。”   林菀笑了笑,也说早。   陆老太要睡觉的,忍不住骂道:“早个屁,滚蛋,别耽误我困觉。”   没人理她。   林菀打水和陆正霆一起洗漱,然后他去借车,她则收拾一下。   “啦啦啦,宿主要带小霆霆回娘家啦。小霆霆好开心哟~~”   林菀:“我瞅你更开心,我问你,你是只绑定了我吗?”昨晚也不知道谁说自己累死了不陪聊。   999:“当然!爸爸你有什么怀疑吗?嘤嘤嘤,宿主怀疑我劈腿,小9明明这么专一。”   看它那么开心的样子,林菀就忍不住多逗它,把小39怼得一早上嘤嘤嘤个不停。   最后999:“对不起,系统挂机中,请稍后再拨。”   林菀:“……”你这一修复,学了些什么本事?   陆大嫂也喜滋滋地起来,昨晚吃得好,看着老太太老头子吃瘪又心情好,脚步都轻盈得很。   陆大哥瞪了她一眼,“别抖擞,浑身没二两沉,你戳娘眼眶子,小心挨揍。”   陆大嫂一个趔趄,却终归没敢顶嘴,只敢心里暗暗地模仿林菀怼回去的样子:老婆子那眼珠子是瞎得,戳了又咋的!   因为林菀要回娘家,陆大嫂就赶紧做饭,杂粮粥加窝窝头。   林菀:“大嫂,窝窝头里滴点油,再弄个咸菜夹着吃。”   “好嘞!”陆大嫂欢快地答应。   林菀就打发陆明良悄悄去舀油。   这时候屋子低矮,五点钟屋里还黑乎乎的,炕前更是黑,陆明良蹑手蹑脚进去都没什么动静。   陆老头起来,看见,想说什么,憋了口气终归是忍了,免得老婆子知道又大吵大闹。而且加点油,那饭菜的确是香得很。   陆明良舀了油乐滋滋地端着碗爬出来,别看屋里黑,他在屋里不点灯习惯了,行动自如,绝对不会打了碗的。   吃饭的时候陆老太还在炕上躺着赌气,因为昨晚上她口渴喝了一肚子水,结果睡不好起来好几趟,根本没睡好。   陆大嫂为了不让她下来一起吃饭,麻溜地给她收拾上去,“娘你不舒服就别下炕了,我伺候你。”   林菀听见她那欢快的声音,不由得想起剧情。陆大嫂后来产后抑郁症加上被打得过分,都有些精神失常光着屁股满村跑,等她清醒以后又被陆老太和陆大哥嫌弃,羞愤难当最后喝农药没了的。   现在看陆大嫂应该还好的,只要不挨打应该不会那么严重。   吃完饭,林菀和大嫂二嫂告辞,挎着布包和陆正霆一起出门,就看到陆正衡来送驴车。   林菀跟他道谢。   陆正衡笑道:“你是我嫂子,谢什么啊,见外。”他递给林菀一个鸡蛋。   这是陆正霆买好的,一天一个,给林菀吃的。   林菀就接过来,她也不让陆正衡送,她可以赶驴车的。   陆正衡知道陆正霆的本事,也就不担心,说了声就离去。   林菀想扶他,陆正霆却已经拄着双拐站起来,单手用力一撑坐上板车,然后收了双拐,又把轮椅提起来将几个插销拨开,将轮椅折叠直接收在车上。   林菀看得甚是佩服,他果然是能自理啊,不是吹的。   被他勾起了调皮的心思,林菀让他坐在车厢里,她学着男人的样子坐在车辕上负责赶车。   以前媳妇儿回门是骑驴,这会儿坐驴车,嘿嘿,也不错吧。   999:“啦啦啦,林爸爸赶驴车带着小霆霆回娘家啦~~”   林菀:“拨号成功了?”   999:“吭哧吭哧,小9正在努力。”   林菀:“……”   她驾驶驴车,一路上哼着歌曲,时不时地和陆正霆笑笑,跟他打个手势。她发现他可真聪明,虽然她没写字,只是简单打手势,可他居然能猜透她的意思呢。   比如她说:“快看那云彩,像不像一驾马车?”他就会抬头看,然后看向她,“嗯,一个媳妇儿赶着驴车带她男人回娘家。”   林菀就哈哈大笑,一点都不害羞的。   林菀都觉得神奇了,她和个失聪的男人一起赶路,居然也有说有笑,还不会发生对牛弹琴的尴尬情况。   999:“这说明小霆霆和宿主在一个频道上,非常合拍。”   林菀:“小39,麻烦你多修复一下医疗频道,段子娱乐方便少花功夫。”   999:“嘤嘤嘤……小9想当个幽默的小能手。”   为了不过河他们就要绕路,顺便去一趟公社,拿了陆正霆给的两斤副食品票去供销社买两斤当地常见的点心,一种枣糕一种桃酥。   离开公社往林家沟去,一路上风光如画,只是天清气爽的日头就毒辣,林菀还停车给陆正霆编了个草帽子。   她把他当病号或者小孩子照顾得无微不至,让陆正霆既欢喜又有些患得患失。   正走着,林菀突然听到小孩子的哭声,她纳闷道:“这荒郊野外的,哪里来的孩子啊?”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让小39帮自己好好留一下看看。   陆正霆目力好,他看见右侧沟的灌木丛里有衣角晃动,抬手指过去,“右边沟里有个孩子。”   还真是孩子啊!   林菀停了驴车,“我去看看。”   按照剧情原主就是回娘家的路上捡到一个孩子,给他起名叫陆明光,回去却说那是她和陆正琦生的,并且不断拿这个孩子给原男女主制造麻烦。 第18章 娘家   林菀跑下沟渠,下面没有水, 过去是一片灌木丛。   灌木丛深处有个四岁左右的小男孩, 只见他穿着蓝色的棉布长衣长裤,安静乖巧地坐在一块石头上。他胳膊上挎着一个小包袱, 瞪着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看着前方, 紧抿着小嘴一言不发。   他似乎已经等了很久, 委屈得要哭却又努力忍着。   在看到林菀的时候,他双眼一亮,立刻起身挎着小包袱朝她走过来, 伸出小手紧紧拽住林菀的衣摆。   林菀:“!!”   999:“他干嘛这么自来熟, 难道是宿主的儿子?”   林菀:“瞎说, 我婚都没结呢, 前世只有一个干儿子。”   她打量一下小男孩, 因为呆在灌木丛里,头上身上都沾了尘土,却遮不住他漂亮的小脸蛋。   “39, 我瞅着跟我干儿子有点像呢。”   林菀前世资助了好几个贫困学生,还给很多众筹治病的捐款。其中一个得白血病的孩子, 叫小光。因为他得病导致了一系列的家庭矛盾, 最后爸妈离婚,他跟着爷爷奶奶住, 社区工作人员帮忙办理的众筹治病。   林菀了解了以后经常去看他,给他送绘本、讲故事。小光很喜欢她,还画了很多和她手牵手的简笔画, 悄悄地对着画叫她林妈妈。林菀听见以后就认他当干儿子。   后来在她得绝症的那段日子里,反而是小光一直鼓励她安慰她。   他曾经很天真地跟她讲:“林妈妈,你不疼,我替你疼。反正我生病呢,再生一个也不怕的。”   因为这,她在药石无医之后决定放弃治疗,变卖房产和股票,然后把钱交给专业事务所请他们帮忙管理,一部分继续资助几个学生,其他的全部用于给小光治病。   虽然死过一次,看开了生死,可想到小光她心里依然涩涩的,也不知道小光怎么样了,是不是能治好病顺利长大。   999:“这应该就是陆明光。宿主和原主不是同一天回娘家,却都捡到了呢。”   原主是三日回门的时候捡到的。   林菀知道它的意思,也许是剧情中不可逆的部分。   其实原主也不是第一时间把孩子捡走的,早上她借自行车去公社想打听陆正琦的消息,未果,然后去娘家,看到孩子她并没有管。傍晚她回大湾村发现那孩子还在这里,只是发着烧奄奄一息,她才把孩子带走的。   这原是书中世界,有些背景就是硬性规定,她穿过来一切才成为真实,说她是有了自己思维的原主也没错。   所以,这是她和孩子的缘分?   她蹲下,问小男孩子,“你叫什么?”   小男孩看着她,大眼忽闪,却不说话,眼中的委屈慌乱却已经褪去。   她又问他父母、家住哪儿,他都没有回应。   小孩子不说话,林菀暂时也没办法沟通,就看看他身上有没有线索。可惜小包袱里只有一身小孩子衣服,没有任何证明他身份的东西,连只字片言都没有。   她看看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附近也没有农田,自然不会有农民来干活。要是她不把孩子带走,让他在这里一天,太阳火辣辣的,又饿又渴,那肯定还和剧情一样发烧得病。   林菀:“你跟我走?”   小男孩看着她,不说话,只紧紧地抓着她衣角。   她只好把他抱起来,“走吧,这是咱们的缘分。”   林菀把他抱回去,给陆正霆比划一下,把小男孩放在车上。   陆正霆便问他叫什么,哪里人。   小男孩儿看了他一眼,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给他。   陆正霆看了一眼居然是个玉扳指,这种东西除非有家世的人是看不出名堂的,他摇头。   小男孩儿就把玉扳指放在林菀手里,那意思给她了。   林菀想起文中后期大反派陆明光手上一直戴着一个玉扳指,看来就是这个?她瞅了瞅,也看不出明堂,“我给你收着,说不定能找到你的家人呢。”其实剧情最后也没交代陆明光的身世,所以林菀也不抱希望,只是这么一说。   陆正霆看这个小孩子,衣服虽然普通但是干净合身,不是乡下小孩子那种套个麻袋穿好几年。而且这孩子跟粉团一样,细皮嫩肉,一看就不是糙孩子,应该是城里人家的。   再联系这时候的运动,也许他家里遇到□□烦不得不如此。   陆正霆从小没得到爹娘疼爱,对遗弃孩子并不觉得多奇怪,反而是林菀有些愤愤不平,“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就那么肯定有人捡走他,这要是没人他自己也走不出去,那不得饿死啊。”   她跟陆正霆商量,他们先把孩子带走。   陆正霆点点头:“好,遇到也是缘分。”   林菀看了那孩子一眼,心道上辈子你叫陆明光,黑化成了大反派,这辈子给你换个名字,说不定也换个未来。   她就让陆正霆给起个名字。   陆正霆看了她一眼,“当我们的孩子?”   林菀笑起来,“要是他爹娘不来找,咱们就收养他。”这可是剧情大佬给她绑定的孩子,估摸着他爹娘不会来的了。   陆正霆看她笑得那样坦然,心尖颤了下,淡淡道:“叫陆明光吧。”   林菀:“……!!!”   上辈子可不是陆正霆起的名字,看来他的名字是改不掉的,那么她作为养母估计也改不掉的吧。   她想了想,原文是江映月女主视角,林菀只是恶毒女配的存在,陆明光是后期反派,幼年的很多信息都是零散交代的。   在文中,陆明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说话,安静又乖巧,对原主却特别孝顺。原主对他也很好,只是每当受了陆老太、陆正琦和原女主等人的气,她没有办法排解就拿孩子撒气。但是陆明光并没有怪她,反而更孝顺同情她,并且谁欺负她,他就暗地里报复回来。   因为陆老太打原主,陆明光还咬了陆老太,被陆大哥差点打死,幸亏陆正霆从县里回来救了他。   等他大一点懂事后,谁要是欺负原主,他就和人拼命,名副其实的小狼崽子。他和陆明良一起合伙气陆老太,一起对抗陆大哥的棍棒,那也是大湾村一道风景。   可惜原主不肯听陆正霆的建议离开陆家,也怕他把明光带走自己失去依靠,为了给原男女主添堵,也算是绞尽脑汁。   结果都结局凄惨。   想到这里,林菀叹了口气,她摸了一把小明光的脑袋,头发细细软软的,感觉和她干儿子小光有点像呢。   同是天涯沦落人,她愿意给他提供庇护,希望也给他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走了。”她赶着驴继续往前走。   陆正霆就在后面逗小明光,他递给小明光一块点心,小明光不要桃酥要了枣糕。看起来饿狠了,低着头一个劲地吃,不过他吃相斯文得很,一看就是受过良好教育的。   陆正霆就和他说话,不问爸妈名字住址这些信息,而是跟他聊那个小包袱。小包袱上绣着一个小猪头,他就聊那个小猪头。   小明光细嫩的手指一下下戳着那个小猪头,依然不说话。   林菀让驴自己走,她也加入进来,可惜俩人都不能让他开口。   林菀只好回过头去和小39沟通,“你说这孩子是不是有点傻?”   999:“那他是怎么长成大反派的?”   林菀:“好吧,是我傻。那我是不是不需要纠结他的问题,顺其自然就能变得又俊又聪明了?”   999:“请宿主耐心等待,等系统修复会有婴幼儿心理门诊……”   “行了,请你恢复小39状态。”这样的冷淡风她不习惯,还敢揶揄她呢。   小39一秒现原形,“爸爸放心,小9酷不酷?”   林菀:“酉告酉告的。”   *   进了林家村,天还没晌,社员们都在地里干活,林菀就直接赶着驴车去娘家。   林家沟土地比大湾村还少,山地多,村里的房子很少砖瓦的,几乎都是黄泥茅草加上一种特有的薄石片。村里主干道也垫着石头,就算下雨也不泥泞,但是路不平,非常颠簸。   从驴车一进村,少不得就引得不少老婆子、小孩子围观。   林菀先梳理一下记忆,要是关系可以的不笑话她的就打招呼,要是那些看她笑话的哪怕忝着脸过来跟她说笑她也不理睬。   因为他们不是真和她打招呼叙旧,而是来打探消息,增加说闲话资本的。   尤其她被逃婚又嫁给残疾陆正霆,这些人不知道多好奇呢,现在见着正主儿,恨不得立刻上来仔仔细细打听一下。   有些妇女就喊陆正霆:“这大青年是菀菀的第二个男人啊,长得怪俊的!”“怎么腿脚还不好?”“哎呀,这俊孩子是哪里来的?”   “不是他俩的吧?这才结婚几天啊?”   陆正霆听不见,却还是破例扫了他们一眼,眼神有些冷,刺得几个妇女后退了两步。   林菀不搭理他们的八卦,只赶着驴车拐进胡同,在门前把驴车停下,又把小明光抱下来。   陆正霆不要她帮忙,自己把轮椅放在地上,然后撑着拐杖下地坐上轮椅,再把拐杖收好,又朝着林菀伸手要帮她抱孩子。   林菀把小明光放地上,让他自己走。   小明光立刻乖巧地站在她旁边,伸手紧紧地拽住她的衣摆。   林家现在的房子真的很破败,院墙坍塌多处,院门也是用木棍子夹起来的,正房只有两间,黄泥土墙上面是茅草、稻草覆盖的。   林菀看得有些心酸。   她爹林启桢是个心灵手巧的男人,年轻时候身体好,里里外外都收拾得很利索。就说他结婚的石头房子,都是年轻时候给人跑活儿攒钱,自己带人盖起来的。三间正房,两间西厢,两间南屋,高大宽敞冬暖夏凉。引领了当地盖石屋子的潮流,后来很多年轻人盖房子都是参照他家的呢。至今20来年,依然很新非常坚固。   可惜那房子现在被林大伯霸占这呢。   这会儿她爹身体不行了,家里又穷,吃饭都成问题,自然顾不上门面。   林菀领着小明光和陆正霆进去,房门很窄,陆正霆的轮椅不是很方便,他就想换拐杖。   林菀给他做了个手势,安排小明光和他一起在院子里玩儿,她先进去看看。   林大哥和二哥两人本来生得聪明又俊俏,很讨人喜欢。可惜过了十岁都开始发病,此后一年比一年重。   现在两个人都呆在家里不能出门,尤其大哥林峻,现在生活都不能自理。   二哥林岫略好点,能自己扶着个三角木架下地去解手,爹娘上工他还能在家里照顾一下哥哥。但是如果碰上大发作,失去意识抽搐倒地也更容易受伤。   可林父一个人赚工分不够一家人吃饭的,所以林母也必须出去,不能照顾他们,就让二哥也尽量少下地,免得发作摔伤。   就这样,他们头上脸上都是一些伤疤,全是发作的时候磕出来的。   林菀叫了一声大哥二哥就走进屋里,屋子又矮又小,大白天黑乎乎的,加上两人在炕上,卫生搞不利索,屋里有很明显的异味儿。   听见林菀的声音,林大哥把头钻进破被子里不肯出来,嘴里还呼噜呼噜地喊着,让她不要回来。   林二哥则朝着林菀哈哈笑,拿着一个磨秃了的炕笤帚在那里扫啊扫,“菀菀,快……坐、坐下!”   因为一直小发作,他说话有些哆哆嗦嗦的,身子也颤抖着,手跟着一抖一抖,他努力地握住那把破笤帚,要把炕扫得干干净净的让妹妹坐下。   林菀抢过笤帚丢在一边,拿了枣糕桃酥给他们吃。   林大哥头扎在被子里不肯出来,身体却还哆嗦着,林二哥嗅了嗅,笑起来,“甜、啊……”   林菀洗了手,捏起一块放他嘴里,帮衬着他吃下去。   她还想喂,林二哥不要了。他扭头扎在窗户上,好奇地看外面的陆正霆和小明光,激动地问林菀。   “妹、夫?”   林菀点点头,“他叫陆正霆比二哥你大,和大哥一样大。”   林岫:“那、那也是、妹、妹夫。”他捅捅大哥,“妹、妹夫。”   林峻不肯出来,哆嗦得却更厉害。   林岫不吃点心,反而婆婆妈妈地问她婆家的事儿,过得好不好。他哆哆嗦嗦的,说话也不连贯,一句话要问半天,但是关心妹妹的心思却遮不住。林菀也不烦,不等他问就主动说一些事儿。尤其把自己考上赤脚大夫,和陆老太太打架等事儿都详细说给他们听,把林二哥乐得哈哈直笑。   突然,林二哥两眼一翻,身体僵直,开始猛烈地抽搐哆嗦起来,脑袋猛得撞在炕上又弹起来。   他发病了!   原主没什么经验留给林菀,从前哥哥们发病她只会害怕,久而久之甚至有些嫌弃,遇到这种情况她都会躲出去。   林大哥见弟弟发病了,想帮忙却使不上力气,结果自己哆嗦得更厉害,气得他用头顶墙。   林菀迅速采取措施,沟通系统,镇定道:“39,帮我翻阅癫痫应对措施。”又拍了大哥一巴掌,“你安静点!”   陆正霆听见动静换了双拐进来,他单臂撑住自己的身体,空出一只手帮林菀。   林菀按照小9的指点,先让陆正霆帮忙摁着二哥的肩头降低大幅度的抽搐,她则把炕笤帚塞进二哥嘴里,免他咬到自己舌头,又让把他头侧歪,避免舌根后坠堵塞呼吸通道。   林岫翻着白眼,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声音,很快就一头大汗,慢慢地清醒过来。   他看到陆正霆英俊的脸庞,顿时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这是给妹妹丢人了。   陆正霆:“他们需要遵医嘱服用抗癫痫药物。不能再拖延了。”   林菀点点头,“等爹回来就跟他讲。”   她用袖子擦了擦汗,转身看着林峻,严肃道:“大哥,你这是干嘛呢?生病又不是你们的错。”   林峻闭着眼缩在墙角哆哆嗦嗦的,不说话,   陆正霆就先出去,免得陆家哥哥们尴尬,他自己深有残疾懂得那种心理。   林菀道:“你们别担心,我现在当了大夫。我好好学,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们的。”   虽然严重的癫痫不能治愈,但是她有系统就有希望。   999一副使命加身的状态,“小9一定会努力修复的,早日让爸爸成为一代神医!”   陆大哥对治愈一点都不抱希望,这辈子就是熬日子的。   他刚发病的时候去过医院的,那时候说好好吃药可以控制的,虽然药很贵,爹娘还是给他治疗。   一开始的确管用,半年时间没发作,可后来反而发作更厉害,他就不肯吃药。   因为他已经把家里拖垮,他不想连累家里受穷拒绝继续治疗。结果后来弟弟又发作,这一下子彻底把家底掏空,再也看不起病。   十多年,他已经绝望了。   林岫刚发作过,有些累,也有些不自然,虽然他想和妹妹说话,但是没什么力气,躺在那里一时间也没说话。   林菀知道他们的心思,也不多说,只想尽快地多挖药,好好学医术,争取尽快进步。   她悄悄沟通999:“39,你修复系统的时候,能不能侧重一下抑制癫痫的治疗方法?”   999:“宿主放心,小9绝不贪玩,专心钻研医疗知识。”   林菀夸了它一句,小9就和个孩子一样,常夸奖会给它莫大的鼓励。   ……   就在这时候,外面路上传来大伯娘赵全美的声音,她声音洪亮听起来很是爽朗,却总让人觉得故意笑得那么奔放,有些刺耳朵。   “菀菀,你可回来啦。你大伯天天念叨你呢,说你怎么还不回门……哎呀,这是女婿,哟,这孩子是……”   赵全美看着门口停着驴车,一打听就知道是林菀回娘家,立刻就跑过来。她走到墙外就看到一个坐轮椅的俊男人,正和一个奶娃娃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说话。   男人虽然长得俊,但是面色冷,一双眼黑漆漆的也没什么温度,看起来一点都不热情。   赵全美犹豫一下还是进来。   陆正霆看了她一眼,虽然只是普通一个眼神,赵全美却有一种被人审视的感觉。   那眼神,太有压迫感。   “我叫陆正霆,是林菀的丈夫。”他如是说,声音清冷淡漠,依然不热情。   林大伯那天去送亲,出事以后他的态度陆正霆也了解,他恨不得立刻给她找个男人嫁出去再换一份彩礼。   自然的,陆正霆对林大伯家就没好感,见到赵全美很自然就将她归为对菀菀不好的人那一类里。   赵全美又用力哈哈笑起来,保持她豪爽的形象,她也不进屋,大声道:“菀菀,走,去大娘家说话。这里又黑又臭,怪吓人的,大娘可舍不得你受这样的罪。”   林菀下地出来,冷眼看着赵全美,淡淡道:“正好呢,我有话要跟大伯讲。”   剧情里,原主因为害怕、嫌弃俩哥哥,更喜欢往大伯家跑,反而喜欢帮着赵全美做家务,跟她比较亲近。   但其实赵全美对她只是表面功夫,面甜心苦。   一开始赵全美嘴上夸原主对象好,心里却也嫉妒,如果原主嫁给陆正琦,那就是嫁给文化人,以后说不定跟着当官呢。   后来文化运动取消高考,陆正琦不能高考,可把赵全美给乐坏了。陆正琦想退婚,林菀不肯,她一边夸原主漂亮一边感慨她命苦,挑唆她干脆找个有钱有势的人嫁掉,这样才能帮衬娘家,比如周自强就很好啊。   可林菀死活不同意。   最后陆正琦逃婚,差点把赵全美乐死,到现在为止她不知道跟多少人说过这件笑话,然后责怪林菀不懂事不听她的。   原主傻乎乎的以为大伯娘对她好呢,前世从陆正霆那里拿到的钱都能拿回来孝敬赵全美。   真是。。   赵全美感到林菀有点冷淡,便背着陆正霆小声问:“菀菀,是不是在婆家受委屈了?告诉大娘,让大伯哥哥们给你撑腰。大娘大伯别的没有,就是有儿子!”   林菀:“大伯娘,你是哄我,还是说真的?”   赵全美一脸真诚,“当然是真的,大娘可一直拿你当亲闺女!”她知道林菀改嫁得了五十块钱,想给哄过来。   这时候五十块钱对他们来说真的算巨款了。   林菀一听,便开始抹泪,“大娘,你可要给我撑腰啊。我嫁过去陆正琦那个混蛋不是逃婚了吗,我就嫁给他三哥,还要了五十块钱。我本来想把那钱拿回来孝敬大娘你的,结果被我婆婆抢去了。大娘,你可给我撑腰啊,带着我大伯大哥去抢回来,给我那个混蛋婆婆、公公、大伯兄狠狠揍一顿!”   赵全美脸色一变,自己四个儿子是撑面子的,如果不是威胁自己家的根本,当然不能豁出去和人打架。要是对方窝囊绵软,那她二话不说就去,可陆家也好几个儿子,闺女还是妇女主任,可不是善茬。   让她去和陆老太拼命?那是不可能的。   林菀看她那样,心下冷笑,她就道:“大娘,我男人这不是有补助金嘛,说以后一个月给我二十,我寻思……”   “真的啊?真是好女婿!”赵全美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跟要烧着火一样燃,“你这会儿有多少?”   林菀一副怕陆正霆知道的样子,悄悄跟赵全美道:“下个月开始给呢,说是初十左右就汇过来,快了。”   赵全美拍了她一巴掌,“诶呀,闺女你这是要过好日子啦。我早就和你说陆正琦那混蛋不是好东西吧,你还不舍得和他退婚。这要是退婚嫁给……”   “大娘,没发生的事儿咱就不嚼鼓了啊。我大伯在家不,我去和他说点事儿。”   她跟陆正霆写一下,让他在院子里和小明光玩儿,她去大伯家一趟。   陆正霆:“我陪你吧。”   林菀笑起来,摆手:“不用不用,去我大伯家,他们一直把我当亲闺女呢,没事儿的。”   陆正霆看她俏皮的笑容下藏着一抹狡黠,不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好。”   他要是去,她可能施展不开。   他看过林大伯,在外面最是个好摆谱要面子的,通情达理,自己在这里,他就不敢对林菀如何。   林菀和赵全美去了大伯家,实际是她家的房子。   她四下环顾,“大娘,这房子真好啊。”   赵全美得意道:“可不咋地,比你年纪还大呢,你看到现在依然崭新的,结实得很。都是你大伯和哥哥们能干,勤修缮着,一点都没变样呢。”   林菀挑眉,轻哼了一声,又笑:“我三叔不和你抢了?”   她爷爷早就不在,奶奶压不住儿子们,自从她俩哥哥发病父亲又得病以后,林大伯就处处占便宜。本来说为了照顾老人,大家一起住在新房子里,结果后来奶奶过世,林大伯反而想独占,不但要把三弟赶出去,还把林菀一家也挤兑出去。   他嘴上说得好听,说什么亲兄弟,他不是要挤兑弟弟,不是要如何如何。   但是林父本身就是个聪明人,哪里听不出他话里话外的意思?   如果把房子让给大房,以后自己老婆孩子也能得到帮衬,如果不同意,那大房肯定不会让他们好过。   林父想想根本不是对手,也只能吃哑巴亏。毕竟自己身体不行,儿子那样,就算找村干部撑腰,也只能管一时,哪里管得了长久?再者要是不把房子给大房,到时候林大伯带着儿子难免会使坏,那样反而更吃亏。   无奈之下,林菀一家搬去林大伯家之前的小破屋子。   而林三叔只有三个闺女,没有儿子,平日里没少被大哥大嫂两口子讥笑,简直抬不起头来。为了避开林大伯一家,他们住得略远点。   日常,林三叔和林大伯两家是没来往的,亲兄弟倒是比外人还见生疏,甚至还隐藏着仇怨呢。   赵全美鄙夷道:“一对绝户,他拿什么和我们抢?菀菀我和你说,十里八成,没几个是咱家的对手。有你大伯和哥哥们在,你在婆家只管横着走!”   林菀是穿越者,没有原主一脑子的**汤,旁观者清,一看就知道赵全美瞎忽悠人,吹牛大王。   林大伯已经回来,在堂屋嘬小酒,大嫂二嫂因为要照顾孩子也回来,男人们却还在地里上工并没有回来。   林菀和俩嫂子打招呼,大嫂热情,二嫂冷淡,林菀全然不在意。   林大伯正坐在堂屋滋溜小酒,一副无比满足的样子。   林菀进去问了声好,要笑不笑的,“大伯,你啥时候去给我把钱要回来啊。要回来我给你买一桶酒喝。”   赵全美赶紧把50块钱的事儿说了说。   林大伯一听,登时义愤填膺,“我看老陆家是靠谱的,还让你好好孝敬他们,没想到他们倒是先欺负我们。以为我们老林家没人?等着!回头我就带着你哥哥们去要回来,让他们给你赔礼道歉!”   话这样说,到底哪天就不好说了。   林菀有钱,他肯定会弄到手,可要是得和林菀婆家打架,那林大伯不干的。他又劝林菀不要和婆婆硬碰硬,得和顺写,好好孝顺,这样才能把婆婆的私房钱哄过来。   林菀似笑非笑的,“俺大嫂就是这么哄大娘的吗?”   赵全美立刻道:“可别乱说,你大嫂可孝顺呢。”   林菀就道:“那是二嫂不孝顺?”   院子里的林大嫂和林二嫂脸色都变了,林二嫂直接气呼呼的,把瓦盆往地上一顿发出砰的一声。   赵全美赶紧道:“你这个孩子,还是性子那么直不会说话。嫁人了可不能那样,得会说话,要不婆婆不喜欢。”   林菀依然一副懵懂的样子看她,“那俺俩嫂子是谁会说话讨你欢心谁不会呢?大娘你说了我才好学学啊。”   挑拨离间嘛,赵全美当年挑拨原主和林母的关系,自己挑拨他们婆媳关系也没错。   赵全美没有闺女,一共四个儿子,大的28,老二25,老三20,小的才14岁。   林大伯因为儿子多,腰杆子硬,说是四个儿子四条龙,谁也不敢得罪,村干部也不敢把他如何!   可儿子多也有坏处,吃得多,娶媳妇开销大,也是很犯愁的。   他们家原本不富裕,是得了林菀家房子撑门面,才给老大娶了媳妇。老二又费劲地娶上,家底也掏空了。现在轮着老三娶媳妇,林大伯就把陆家给林菀的聘礼给截留。   林菀知道这几个哥哥嫂子也都别有心思的,并不是全和赵全美一心。   毕竟儿大不中留,结了婚有了媳妇儿,总归就有自己的小家庭,有自己的小心思。他们就算不想和爹娘计较,但是不和兄弟妯娌计较那是不可能的。   尤其老大当初结婚是有彩礼的,老二结婚的时候条件却差了很多,没给什么彩礼,如今老三在相亲谈婚论嫁,也有聘礼。   老二两口子自然多有不满,话里话外也会挤兑,然后总会被林大伯几个呵斥,心里自然不舒服。   林菀知道这一点,自然要挑拨他们。   她才不要当活在别人嘴里的好人呢!   赵全美是真没想到林菀嫁人以后竟然变了个人似的,嘴皮子厉害了好多。她不禁好好打量着林菀,想看看她到底是为什么不同。是在婆家受了磋磨回娘家撒气,还是如何?   可林菀就笑眯眯的,一副毫无心机的傻闺女模样,真是看不出什么。   赵全美要说什么,林菀道:“大伯,大娘,我第一次回娘家,怎么也得请村干部吃顿饭。你们说怎么请好啊?”   林大伯一听,立刻道:“你有钱请?就算不买肉,那酒菜都得出呢。”   赵全美想的是,林菀有钱啊,初十就能到手二十呢,她已经把这钱看做自己的囊中物。   她立刻笑道:“闺女回门,当娘的不得张罗,说那外道话干啥。你放心,我和你娘……”   林菀打断她,“大娘,可不能指望我爹娘,你看我家那样,也站不下个人。他们连饭饱饭都成问题,更别说请客了。”她又重提那几十块补助的事儿,“回门是要吃饭的,要是不讲究,我就初十?”   赵全美和男人挤眉弄眼的把补助的事儿连比划带说解释一下。   林大伯立刻兴奋起来。   要是林菀真的能一个月拿到二十块,那可是摇钱树啊!他就试探她,“你婆婆能同意?”   林菀笑了笑,“咋不同意?她要是敢不同意,我就让我大伯和哥哥们去砸锅,她怕着呢。再说我男人同意,一个月四十块钱,给她一半我一半,她还有啥不满足的?更何况,我这会儿可是大湾村的大夫呢!”   她自豪地挺了挺胸脯,一副小孩子求表扬的得意样子。   夫妻俩信了!毕竟陆正霆身有残疾还陪她回娘家,一看就很疼她啊。   赵全美:“要这么着,大娘大爷替你张罗!”   林大伯:“侄女,你可要记得大伯大娘对你的好,我们没有闺女,一直把你当亲闺女呢。”   林菀笑滋滋的,“大伯你放心,谁要是忘恩负义谁天打雷劈!” 第19章 公开处刑【捉虫】   林菀这话说得非常用力,听起来很刺耳, 可她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 就好似她真的是在对林大伯表忠心,两口子也不会怀疑, 反而觉得有个闺女也挺好。这样以后也能帮衬一下老三和老四, 他们俩娶媳妇儿也需要开销呢。   林大伯两口子既然同意, 也就不磨叽,立刻去准备。   这时候菜园里有菜,家里有鸡蛋, 还有存着的猪大油。猪大油是林菀聘礼里有一斤猪板油, 熬出来存着, 纯油是不会坏的。   林菀看林大伯那么热情, 她就说既然请了生产队长不如再把三叔也请来, 毕竟是一家人,怎么也得一起热闹一下。   林大伯嘴上答应,打发小子和孙子去喊人来吃饭, 却给婆娘使眼色不要请老三那个混蛋来碍眼,到时候就说老三不肯来即可。   林大伯虽然悭吝却又贪财, 想着林菀反正听他婆娘的话, 以后有钱多拿回来,怎么也赚得回来。   再说, 他知道陆老太是什么人,把媳妇儿压得透不过气来,林菀要是不讨好自己, 自己不带着儿子给她撑腰,她保管没好日子过。   他笃定林菀知道轻重,所以才这样的。   林菀让他们准备,她先家去看看。   林大伯还喊:“让女婿过来,大伯陪他哈两盅。”   林菀前脚刚走,周自强和他爹就过来了,他手里拎着两瓶酒,一些时令蔬菜,还端着一小瓢鸡蛋。   林大伯立刻在门口和周队长热络地说话,“周队长可是稀客,真是赏脸,你一来,我们这破院都发光。”   周队长心道蓬荜生辉个屁,要不是混账儿子非让他来给林菀撑腰,他才不稀罕来!   他看了儿子一眼,暗含警告,那意思也清楚:他们老林家的家务事我可不硬掺和,到时候看情况。   周自强却不管,菀菀有需要自己当然帮忙啊,他跟林菀可比哥还亲呢。   赵全美看周自强拎那么多东西,伸手就要去接,周自强却跟没看见一样,问道:“菀菀呢?我去她家看看。”   他一拐弯去了林菀家。   *   且说林母已经回来,她爹却还在外面干活儿,就想多挣几个工分糊口。   林母一回来看着陆正霆和小明光在院子里,来不及停下交流急匆匆招呼一声就进屋忙活俩儿子的事儿。   等把炕上那俩照顾一下,她这才有点空出来跟陆正霆说话。   她知道陆正霆听不见,而她也写不了几个字,没纸笔用烧火棍子划拉也不方便,她就没说话,只是刷了碗给陆正霆和孩子倒水喝。   她好奇那孩子是谁家的,看着怪俊的,坐在那里安安静静的和陆正霆倒像是爷俩儿。   陆正霆知道她的心思,主动给她解释一下。   林母点点头,又想问问闺女的事儿,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她看陆正霆虽然身有残疾,但是哄孩子的时候却很温柔,长得又俊,的确是个好青年。他乐意陪着菀菀回娘家,看来应该对她不错。   陆正霆看了她一眼,就知道她的心思,又和她说林菀在陆家的事儿,已经考上赤脚大夫,生活也还习惯。   林母看他这么善解人意,心里很高兴,她把林菀带来的点心拿出来给小明光吃。   小明光已经吃过两块,不那么饿,便摇头不吃了。   林母怜惜地看着他,“这孩子也怪可怜的。”   等林菀回来就发现陆正霆和她娘正聊得很顺畅,小明光则老老实实坐在那里。   她很是诧异,她娘也不需要写字,就那么连比划带放慢速度做口型的,两人居然也能聊一起。   看到她回来,陆正霆朝她笑了一笑。   林菀回他一个笑,摸了摸小明光的头,然后跟她娘说大伯请客的事儿。   林母第一个念头不是吃饭,而是担心道:“孩子,你答应他啥了,你都出嫁了,可别掺和家里的事儿啊。自己出去好好过日子就行。”   曾经赵全美给她出主意,让她给大哥换媳妇儿呢,林母没答应。自己儿子什么样自己知道,这辈子怕是没法娶妻,也就自己亲爹娘不嫌弃。再者就算儿子能娶媳妇儿,她也不会用女儿去换。   赵全美甚至还想用林菀给她家老三换呢,林母更不同意。房子不得已给你们,闺女可不能再为你们儿子牺牲。   可闺女和大娘挺亲近,林母也怕她被赵全美哄骗又答应什么。   就说出嫁前陆家送聘礼,闺女嫌家里又矮又黑屋里还有味道,俩哥哥那样不好看,就说要借大娘家招待客人、收聘礼、从那里出嫁。   结果大伯娘就开始算计她聘礼,先说肉会坏,要肉,再说别的如何如何,一来二去骗了大半,最后再这样威逼那样利诱,聘礼就全进了她手里。林母要说一下,闺女还不乐意不让说。最后林母和大伯娘私下里闹了一场,也只要到一床棉被、棉衣,其他却要不回来。   说到底因为自家势单力薄,男人儿子都有病,不能给闺女撑腰。   她是真怕闺女又被那黑心的骗着。   林菀笑道:“娘你放心,什么也没有。我爹咋还没回来,去林启根家吃饭,到时候我有话说呢。”   林母却还是很担心。   林菀想让陆正霆带着小明光留在这里,到时候她会送饭菜过来。   陆正霆却不肯,看她神色就知道她想干什么,他自然要过去守着。   这时候周自强拎着东西大步走过来,喊道:“菀菀,日头打西边出来,你大伯还请替你请客呢。”   他看了一眼外头墙边的驴和板车,然后又看到了陆正霆和小明光。   周自强惊讶道:“你也来了啊?”   陆正霆看了他一眼,“我是林菀的丈夫,当然要陪她回门。”   周自强惊讶地看着他,“你能听见?”   陆正霆摇头,“我猜的。”   周自强:“你猜我现在想什么?”   陆正霆故意不知道他说什么,指了指小明光:“这是我们来的路上捡的孩子,叫陆明光。”   周自强惊呼连连,“菀菀,你们行啊,这人长得俊捡个孩子都这么俊?不如给我吧。”   “我们先养着,说不定什么时候人家爹娘来找呢。”林菀接了东西转身递给林母让她去屋里收拾一下,她则拉着周自强小声说话。   周自强不以为意,“你放心,你说啥我都支持。别忘了,我可是你三哥!”   他说完还看了陆正霆一眼,因为陆正琦他对整个陆家没好感。   他俩说悄悄话的样子,还背着林母,陆正霆自然不会偷看,也不知道他幼稚地示威。   很快林父也回来,见了林菀和陆正霆自是很高兴。   林菀就让他过去吃饭,林母先忙活一下,一会儿也过去。   林父有些不大乐意,“这么些人去吃饭,不大好。你大伯不是多大方的。”   谁占他一根针的便宜,那都得准备着被他给扎一下呢。   林菀:“爹,你别担心。闺女照样能给你们当家撑腰,我倒是要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欺负人!”   这会儿她是大湾村大夫,还有陆正霆的支持,她就想给娘家撑腰,否则娘家有点什么好东西都要被林启根两口子家抢走。   林父林母担心女儿,还是不肯,大哥一家子的手段他们可领教够了。两口子和大儿子在外面看着明事理,其实为人蔫坏阴狠,而他们老三脾气暴躁,动辄就动手,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只要自家没什么好惦记的,他们也并不会为难,可如果有一点好东西,那就是罪过,一定要被他们吃到嘴里才行。   两口子不想让闺女和女婿掺和家里这事儿。   陆正霆看出他们的担忧,道:“爹、娘,你们放心,有我在呢。”   两人将信将疑,看看陆正霆,他虽然残疾,给人的感觉却是沉稳能主事的。   这年头,民畏官,不管多泼的泼妇、汉子,见了四个口袋大皮鞋也是要束手束脚的。   林父又想了想,再看看闺女见她一脸自信,他咬了咬牙,“行。”   这是要和大房撕破脸,他倒是不怕,大不了一个死,可还有俩生病的儿子和婆娘,所以他一直都不敢和大房硬碰的。   不过他也很意外闺女会和自家一心,再不嫌弃哥哥,居然不再巴结赵全美,还要和她撕破脸。   等他们过去,周队长和林会计已经上座,正由林大伯陪着喝茶说话呢,殷勤添茶倒水,好好奉承着。   虽然他背后吹牛逼说自己四个儿子四条龙,谁也不敢把自己怎么样,可真在队长、书记跟前,他还是要做小伏低的。你四个儿子再厉害,总没有干部厉害,人家有民兵呢。   赵全美已经带着俩媳妇儿准备差不多,手擀面加上炒鸡蛋是专门给两位座上宾准备的,其他还有一盆猪油煮时蔬,主食就是杂粮窝窝头。   周自强带的酒被他拿去林菀家,林大伯还得忍痛拿出自己的来。   林启根见林菀等人过来,又请陆正霆上炕。   陆正霆拒绝,他抱着小明光在炕前里,他需要进来看看他们说什么,并不是为吃饭来的。他耳朵不便,只需要跟着林菀打个招呼,不需要应酬什么别人也不会介意。   他打量了一下,石屋子高大宽敞,炕前也足够宽敞,他轮椅进来竟然不觉得拥挤。   炕上和地上还放着一些老木家具,年头久了油汪汪的,却依然很结实,款式也美观大气。   这应该就是菀菀娘的嫁妆了。   林菀帮衬着在炕前支一桌,让陆正霆、林母等人坐下吃,不管干啥,先吃饱才不亏。   林菀的大堂兄和二堂兄已经结婚,可以帮着林大伯陪客,他们还把林父也请上去,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林大伯红光满面的,举着酒杯,“队长,会计,吃着喝着,可别和我客气。”   周队长抿了一口酒,并不放开吃喝,他不是来吃饭的,他是来还人情的。可说实在的,林家的事儿,他真不乐意掺和。   要林菀是个儿子,身体棒棒的,他给撑撑腰也行,这么一个闺女,俩哥哥都不行,林父身体也不好,还真是不好办。   十来分钟以后,气氛正热络呢。   林菀突然就站起来,端着茶碗,“队长大爷、会计叔,今儿是我回门的日子,以水代酒感谢你们赏光。”   几个人都端起酒盅来,说两句场面话然后把酒喝了。   林大伯红光满面,林父忐忑担心,周队长坦然自若,林会计只管大口吃喝。   周自强:“菀菀,今儿这顿饭是你请的还是你大伯请的啊?”   林菀笑道:“当然是我请啊。之前我嫁人的时候,婆家给的聘礼不是被大伯要去使嘛,说等我回门要替我张罗酒席呢。”   赵全美刚要反驳说这饭是他们代请的林菀要还,林菀却不给她开腔的机会,“大爷、叔你们都吃好喝好啊,我请客,大伯帮我张罗,没毛病。”   林大伯酒精上头,忍不住就说了句大话,“请队长吃饭那是脸面,当然是我请啊,能让孩子破费嘛。”就出了一瓶酒,其他现成的。   林菀看他说得那么顺嘴,就笑了笑,继续道:“大娘大爷明事理,当年我嫲嫲没了,分家的时候,我大伯还说过呢‘我住着老二家的房子,当然要帮衬他们一家子。以后菀菀娘就在家里照顾孩子,别下地,工分我家出。我家四个儿子,这点还不是很轻松?’”   林菀学着他的语气,说得惟妙惟肖。   林大伯直了脖子,“这是什么……”   赵全美也矢口否认,“菀菀你说啥话呢,没有的事儿,别糊涂啦?”   林菀扬眉,“大娘,我咋会糊涂?你一直说我脑子好,记性好呢。你们在我嫲嫲炕前发誓的,你们忘了。因为这,我爹娘为了给哥哥们结婚,就主动搬出去,把房子给你们住,我娘的嫁妆衣柜、桌凳、木箱、炕柜也都留给你们的。我结婚嫁人,聘礼都不要,全部留给你们给三哥娶媳妇,这还能有假?”   林大伯如同被人掐着脖子,想大声否认,却对上周队长探究的眼神。他便扭头背着周队长,用眼睛使劲剜林菀,警告她别乱说话,却又对上陆正霆那双幽沉的黑眸,泛着冷冽的光芒。   他突然如鲠在喉,意识到林菀跟自己耍心眼,这哪里是让大伯撑腰,分明是找人撑腰来跟自己算账啊。   陆正霆淡淡道:“我媳妇儿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如果当年你们真的做过这样的保证,又占了我岳父的房子,那就该负起责任。如果不想负责,那就立刻搬出去,把这几年租赁的钱算算清楚。”   林菀不够资格和林大伯叫板,她娘家不行村干部也不爱撑腰,可现在有陆正霆,他足够跟林大伯叫板,也足够让村干部重视。   这局面一下子就发生很大的变化。   林大伯张口结舌,跟被人扎住了脖子一样说不出话。   赵全美急了:“菀菀,你这是说傻话呢?大伯大娘花钱给你接风请客,你就这样对我们?”   她大儿子也跟着呵斥林菀,“可不能忘恩负义啊!”   二儿子却没吭声,顾自喝了一盅酒。   林菀一脸无辜,“大娘,你别激动啊,我只是提醒你们一下。你们说不用我娘上工,让她专心照顾孩子,一天给她八个工分。这可是你们自己说的啊。你们还说要攒钱送我爹去大医院看病,让他早点好起来。结果这么多年,房子你们住着,工分和钱却没见着呢。我也怕大伯大娘被人说刻薄自私就想占便宜,帮你们想想嘛。”   他们说了吗?当然没说!当年房子就是他们耍手段强占的,爹娘知道碰不过只好搬出去。可说没说都全凭她一张嘴,毕竟房子和家具是被林大伯霸占着,那她说有这约定,别人也不知道真假。   要是没约定,人家为什么把房子和家具给你们?   他娘的,这酒喝不下去了!   要是搁平时,林大伯立刻就让儿子们动手,看谁敢欺负他!   可现在周队长、林会计和周自强在呢,还有陆正霆。   陆正霆坐在那里,安静得不说话,可存在感却比周队长加上林会计还要强,他一眼扫过来,黑幽幽的眼眸就足够让林大伯心脏咕咚一下的。   “二弟,弟媳,你们说良心话,这些年大哥大嫂对你们咋样?这房子是不是你们自愿给侄子结婚用的?”   林大伯又把矛盾对准林父,他认定弟弟好说话,只要他承认是主动让给自己的,那就没问题,并不是自己强抢,也不是约定用工分换的。   林菀看了自己爹一眼。   林父看着林菀,心里翻江倒海一样地涌动着,他怎么也想不到向来傻乎乎的闺女突然这么厉害了。从前她眼里只有陆正琦,只有自己的好姻缘,哪里想过家里人?   这会儿……林父眼眶湿润,忍不住低头擦了擦眼泪,经历挫折闺女懂事了,他欣慰之余又有些心疼。   林大伯以为他妥协了,哼一声,“闺女,你可不能不说良心话啊。大伯对你咋样,你自己知道。”   这时候林父把一盅酒一饮而尽,忍不住咳嗽几声,用手背擦了擦嘴,才道:“当年咱爹走得早,大哥说兄弟各人挣命,让我们自己挣钱娶媳妇。我和三弟就没吃过大哥。等我找到媳妇儿,盖了房子,大哥说老娘年纪大了,没享过福,应该住新屋子,我就把娘接过来。”   林父继续道:“接了咱娘,你说不能让我们自己照顾,要大家一起照顾,然后就都搬过来住。我就觉得既然大哥来,那三弟也一起来吧。”   他是乐意的?当然不乐意,可林大伯这人蔫坏,背地里各种小动作,治又治不了他。   “后来老娘没了,大哥说孩子大了该分家。你儿子多,是我们老林家的脊梁骨,所以应该你住这老屋,让二房三房出去自己想办法。呵呵,大哥,这房子你住久了就成了老屋?”   赵全美粗着嗓子喊道:“怎么,你现在不认账了?当年我们把家底给你们,换了这个房子的。你别不认账。”   林母顶回去,“你有什么家底?给的钱还是粮食?各家有什么村里没有不知道的,你倒是说出来大家听听?”   林大伯:“反正是你们自愿的。你们儿子那样,不中用,你们想过继我小四,我不同意,你们就说先把房子给侄子住着……”   林父苦笑,“大哥,你窝里横也有年头了。打小时候你就趁着爹娘看不见从我和三弟嘴里夺干粮吃。我盖了房子你占去,不就是欺负我儿子病着身体也不好,不敢怎么你。”   “你可以不同意,不给啊,没人逼……”林富强喊道。   林父:“大侄子你这话可戳人,我不同意?我敢不同意?是谁半夜给我锁门,半夜撬我们的门?养个鸡偷去杀了吃掉把鸡骨头丢我们家?是谁给我们门上涂屎?你当我不知道呢?”   林大伯父子几个做了多少恶心人见不得人的事儿?林父都一清二楚,可他知道自己硬碰硬是没的碰的,不得已也就认输。   周自强惊讶地看着他,“林富强,你这么牛逼呢?也忒猥琐了吧?”这些事儿林父不说,还真没人知道。林菀想想,原主也知道这些事儿,却不知道是大堂兄干的,主要是不信。   林富强阴沉着脸,“别胡说,我才没有。”   他平时看起来是个老实稳重的男人,作为长子也经常去大队开会,人模人样的。   林母冷冷道:“有一次你和我对了个脸,你还狠狠地威胁我,说不想死就滚,你忘了?”   林富强矢口否认。   林大伯就喊自己儿子们赶紧过来,“他娘的,这是要翻旧账啊。”   炕上林会计已经吃饱喝足,他打了个饱嗝,笑道:“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儿吧……”   一屋子人唰的一下子,都把视线投向他。   周队长瞥了他一眼,示意他想好再说。   林会计被他吓得缩了缩,又笑道:“当年审批地基、盖房子的文书都在大队呢,一查就清楚。房子是谁的就是谁的。就算当年借了住,这会儿屋主想要回来,那也得归还。”   林大伯冷笑,等着林启祯,我倒是看你有没有命住!   林菀笑道:“咱们村大队是非常靠谱的,文书这些绝对保管好好的。既这么着,我看今天就算算吧。住这些年该我爹娘多少钱粮,一并算清楚。亲兄弟明算账嘛。”   赵全美已经忍不住了,破口就要大骂。   周队长皱眉,喝道:“闭嘴!老子主事的时候,没你插嘴的份儿!”   林大伯一家子发现,这事儿真他娘的窝囊憋屈!自家花钱出粮替林菀请客,结果她请了人来跟他们算账,剜他们肉喝他们血!   *   赵全美和自己大儿子俩眼珠子都红了。   很快周自强去找了文书来,一起来的还有林三叔以及周自强的几个手下民兵,都是青壮年。   有他们在院子里站着,看谁敢耍横撒野!   很清楚的事儿,也没什么麻烦的,关键就是林菀娘家能不能守住。村干部为她娘家撑一次腰,不会天天替他们守着。   林会计最懂行情,这样大的屋子,一个月至少要十块钱,多的话没法说,有时候急着弄个房子一天一块钱也是有的。当然,乡下人没钱,一般能凑合一下就不会去赁人家大屋子住。这点他忽略不讲。   老太太活着时候,没分家,住一起就当一家人。   那么从老太太去世开始算,60年冬至月,到现在68年六月。   林林总总算下来,至少也要给林菀娘家900块钱。   一听竟然要九百块,林大伯一家都红了眼,他三儿子是个暴躁脾气,他一脚就把凳子踹翻,怒吼道:“他娘的这是欺负人是吧?吃着我们的喝着我们的,还想挖我们的血肉?”   周队长瞥了他一眼,这是指桑骂槐骂自己和会计呢。   他不慌不忙地折了一根席篾剔牙,呸了一声,道:“你也不用指桑骂槐。是陆正霆和林菀回门,我才过来吃饭的,我也没曾想能碰上你们扯旧账。这让我想想起一个事儿,当年你们家婶子还在的时候,特意去找过我,证明这房子是二房两口子的,老二家的嫁妆单子也有,另外你大儿子结婚还管二房借了十块钱。”   当年他们虽然住一个房子里,各家却是自己赚钱吃饭的。   周队长一边说着,就慢悠悠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有年头的宣纸,展开,上面写得清清楚楚的,还有林家老太太的手印,见证人一共三个,都是当时的村干部,如今年纪都不小,在村里依旧颇有威望说话好使。   之前为什么不给撑腰,因为林菀娘家没人撑门面,不行,就算撕破脸拿回房子,到最后也守不住,还可能因为得罪人被害死。   现在既然林菀能顶起来,周自强又闹腾,周队长就想索性一次弄利索,也算是还老太太一个人情。   林会计拿了去,笑道:“上面还有我爹的名字和手印呢,我都不知道,老爷子瞒得还挺紧。你们都别说,我婶子这人缘可没话说,提起她来,没一个说糙的。”   林父想起他娘,忍不住哗哗流眼泪。他娘是个明白人,把他的孝顺都看在眼里。虽然压不住大儿子,却也体谅他,还给菀菀定了一门好娃娃亲。陆家条件不错,陆正琦又聪明俊秀,长大肯定有出息。这会儿虽然陆正琦没用,可陆正霆却比他更有担当,这也是得老娘的利。   林菀:“要是还想租房子住,九百块,再把下一年的房费结清。如果不想租,就立刻搬出去,把九百块房费结清。”   林三堂兄气得要命,他看林菀居然一改巴结自己家的态度,跟笑面虎一样,抬手就朝着她狠狠扇去。   管你有没有人撑腰,先打你一顿再说!让你们知道,就算有人撑腰,我他娘也照样揍你!   周自强想着自己带了人来,林大伯家不敢造次,却没想到三堂兄居然会动手打人,他隔着远大喊:“住手!”他要冲过去却被林富强挡住了。   三堂兄暴躁起来,可是卯足力气朝着林菀扇过去的,只想解气,这一巴掌就能打她一嘴血!耳聋好几天!   “砰”非常沉重的声音。   周自强和林父林母都以为林菀被打,慌忙抢过去,却见三堂兄抱着手腕惨叫起来。   他疼得连蹦带跳,嗷嗷的跟受伤的野兽一样。   陆正霆冷冷地看着他,手里的拐杖点着地,整个人气势凛然,让人不敢逼视。   他是为了林菀来的,既要帮助她做成事儿,还要保护她安全,又岂能让人打着她?   林三堂兄肩膀一动陆正霆就知道他要干嘛,拐杖立刻挥过去,正好和林三堂兄的胳膊对上。   自己运足力气发狠一样要把林菀的牙打掉脸扇肿,陆正霆自然也不留情,运的力气比他更大,两股大力撞上,林三堂兄的腕骨直接折断。   陆正霆挑眉,冷哼一声,声音森森:“我陆家给媳妇儿的聘礼凭什么要你们拿着?给你娶媳妇,你配?”   原本闹哄哄的屋子瞬间寂静无声,死一样阴沉可怕。   999在林菀脑海里兴奋地上蹿下跳,“小霆霆666,看哪个混账敢欺负我宿主!”   林菀扭头看着陆正霆,他表情冷峻,眼神凛凛,这一刻的他和以往不同。在陆家的时候,他沉静冷淡,与世无争。只有昨天下午,陆老太打他的时候,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他脸上有一种绝然的神情,而在她对他表示善意的时候,他的神情却又柔软无比。   这会儿,却是铁汉一般冷硬,那紧抿的唇表明他的冷酷和怒意。   周自强都愣住了,他没想到陆正霆动作这么利索,力道那么狠辣无情,这还是残疾人吗?   陆正霆冷冷道:“现在我就要看到我媳妇儿的聘礼,一样不能少!”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慑了屋里所有的人,哪怕周队长这种见过场面的都心惊不已。这人狠啊!出手就绝不容情。   林父林母也被陆正霆震慑住,怎么都没想到那么安静的一个人居然这么厉害。   他们突然涌上一种不真切的感觉,难道女婿真能顶半个儿?陆正霆这样,比儿子都能打啊。   林三叔突然哈哈笑起来,“我说大哥大嫂,怎么的,欺负弟弟习惯了,接受不了?没听侄女婿的吩咐吗?赶紧准备啊!我替你报数,十五块钱,一百斤粮食,细粮粗粮对半,还有两斤肉,一斤板油,两斤点心,枣子板栗各两斤,红糖白糖各半斤,两钩子布,两瓶麦乳精……”他背的一样不差。   赵全美疯了一样,她本来嗓门就大,这会儿急了,喊得嗓子都哑了,“胡说,是她给我们的。我们都给老三下聘,没的没的……”   周自强:“混蛋!菀菀的聘礼凭什么你们给老三下聘?”这事儿他也知道一点,当时他还问过她,她说大娘家困难,大娘对她好,所以她也要帮一下大娘。但是原本只说给粮食和肉的,谁知道大娘大伯却都要去,她说话也不好使,就只能那样了。   现在菀菀想要回来,那就得要回来!本来他就觉得林大娘欺负人呢。   有干部和陆正霆撑腰,林大伯气得要吐血,只得赶紧准备,粮食、干货、红糖白糖、布这些现在就能凑出来,其他的却没那么容易。   林会计笑眯眯的,“没事,折钱或者粮食都行,再不行折工分。”   他算术好,吧嗒吧嗒嘴就把哪一样多少工分折算出来,还从左胸袋里掏了笔,大口袋里摸了本子,一样样写下来,念给大家伙儿听。   公平公正的价格,需要票的还把票的价钱也折算进去。   陆正霆在大队也接触到这些,他看了一眼,点点头,“合理。”   林大伯看看自己的几个儿子,又看看陆正霆、周自强还有其他人,草他娘的,今儿这是公开处刑啊!!!   他欺负弟弟,强占房子和家具还要摁头让弟弟说好的那种感觉,悉数被他一家子体验了个遍。   林会计:“你要是觉得合理,就摁手印,我们就从工分里划。”   往外拿钱,他是不可能拿的,那跟直接拿刀子割肉一样疼。   聘礼的事儿算清楚,然后就是房子,以及这几年的赁房钱。   九百块,那是肯定没有的,那就继续用工分还。   林家沟的工分,十个是四毛到五毛钱之间,看年景好坏,好的时候六毛也有,年景差的时候三毛也是,平均差不多四毛五。   900块钱换成工分,那就差不多要2万分。   林大伯喝了酒,原本正春风得意的感觉,突然就被摔进泥里,大起大落的感觉让他热血乱窜,眼冒金星,他喊道:“老二,你好狠毒啊,你要是说花钱,我压根你会租你的房子。我自己哪里不能住,还要花钱住房子?”   他有儿子有劳力,自己家原本住小破屋,虽然破,却也能凑活。当然,他没有钱盖这样气派的大房子,所以才动脑筋占兄弟的。   如果当初占不了,他也绝对不会租,这个钱他不认!   这是要他老命!   林菀:“大伯,正规算起来,这样的房子带着家具,一个月少了十五你租不到。会计只给你算十块,你该感激。”   赵全美疯了一样闹腾,林大嫂也急了,也带着孩子连哭带闹的,一时间哭声震天。   他们向来这样,对付普通人,父子齐上阵,对付干部,不能靠武力就靠妇孺卖惨。   院子里已经挤满了林家沟的社员们,都指指点点地看热闹。   陆正霆扫了林大伯等人一眼,对周自强道:“周队长,我是大湾村书记员陆正霆,现在报案,林启根父子强占我岳父家房子,我媳妇儿聘礼,现在意图伤害我岳父一家。” 第20章 全要回来!【捉虫】   这时候乡下公社是没有正儿八经派出所的,每个公社只有一个公安特派员, 治安、集训等都靠民兵。公社有民兵连, 村里有民兵大队,他们不仅负责治安, 还要负责庄稼成熟时候的看青以及村里开批/斗、审判会等。   现在有人报案, 周自强就要行使职责, 公事公办。   闹成这样,也没必要挤在屋子里互相仇视,周队长和林会计率先去了院子。其他人也便鱼贯而出, 去宽敞之处进一步谈判。   林大堂兄看着弟弟被打, 自家房子要被抢, 也豁出去。他冲出去抢了一把铁锨在手里, 他挥舞着, 怒吼,“我看谁敢来抢我们的房子。我林富强今儿就豁出去,你是当官的我也不怕, 咱们大不了一起死!”   他把铁锨抡了一圈,看向二叔三叔以及林菀的眼神带着无比的仇恨, 似乎会毫不犹豫地拍死他们一样。   周自强等民兵呵斥着让他放下铁锨, 周队长和林会计也沉了脸。   “这是干什么?”   林富强却不管,一副要和人拼命的架势。   林菀站在陆正霆身边, 他伸手将她推到自己身后去,然后解下轮椅一侧挂着的绳子。   林菀:“林富强,你仗着有几分蛮力横行霸道, 占着我家房子不还,你这和土匪坏分子,横行霸道强抢有什么区别?”   林富强挥了挥铁锨,本来应该由他三弟耍横的,可他手被打坏了,林富强不得不顶上。如果他非要拼命,干部们也不敢硬偏袒二房!   陆正霆冷眼看着他,“你敢动手,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林富强恨透了他,“你个死瘸子,少来掺乎我们林家的事儿。别以为你捡个破鞋就……”   “闭嘴!”周自强等人一起呵斥他。   陆正霆却懒得和他废话,甚至没耐心读他的唇语,直接把绳子朝他丢过去。那绳子一头有一个活套,在众目睽睽之下,套牲口一样把林富强套住。陆正霆动作干脆利索,左手握住绳子,右手往后猛拽,林富强不受控制地“扑通”直接摔在地上。   “我草你娘!”林富强破口大骂,幸亏双腿自由,倒地的时候挣扎了一下,却也摔得他半边肩膀痛麻了。   他胳膊被一并捆住,想挣扎都不能。林大伯想去救他,却被周自强的人拦住。   俩最能干的儿子一个被打得不行一个被捆住,林大伯一下子蔫吧了,原本想靠蛮力逞能让干部不要管闲事的算计一下子落空。   周队长喝道:“靠蛮力只能欺负弱小,现在还是想办法解决问题吧,别弄得难看!”   院外院内挤满了看热闹的人,都没想到林启桢家还有翻盘的一天呢。   “看来女婿能顶半个儿不是假话啊。”   “我看这女婿比儿子好使。”   “儿子只有蛮力没有脑子和身份也不行啊。”   很快其他村干部也都过来,还有大队书记等。大队书记是位老同志,他主张家和万事兴,以和为贵,听说这事儿以后也过来调解。   他劝林大伯认清形势,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林启桢家有女婿撑门面,林大伯不占理,就该主动退一步。   他又劝林父和林菀等也见好就收,不要得理不饶人。房子可以搬出去,聘礼也可以归还,就是九百块的确有些多。乡下人么,别说七八年,十年十五年也攒不下多少钱。   否则有些人家也不会为了给儿子娶媳妇儿掏空家底,想分家却十年盖不出一间屋子来。   再者干部总归是外人,能撑腰一次,不能次次都出面,那样也不占理,被人告干涉别人家务事。   他道:“还是应该心平气和谈一谈,和平解决,以后互不相干。”   他们担心就算林菀娘家把房子要回去,可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万一林大伯家又暗搓搓地使坏,来阴的,你又抓不到把柄,就算抓到也不能因此判他的罪。这种人,说白了就是膈应人,除非以暴制暴,给他打回去。可他四个儿子,林菀爹肯定不是对手啊。为这事儿让民兵大队揍人,也不合规矩啊。   老书记建议折中一下,要么林大伯家出一千块,就当把房子买了。这房子当初花的铜元加材料折算现在比一千块多一些,而且他们住这么些年,一千块很合理。要么就给五百块,当做租房钱,现在就搬出去。   老书记说话,林大伯也不好再耍横,关键他也耍不过陆正霆。   有陆正霆在,他是林启桢的女婿,不是外人,撑腰撑得理直气壮,别人也不说闲话,林大伯也没招。   林大伯家商量半天,怎么都拿不定主意,既舍不得这住习惯的好房子,又不想出钱。尤其他三儿子,一看没房子没聘礼,他还咋娶媳妇儿,那不是要打光棍了?他手腕疼得厉害,这会儿已经肿起来,一看就是有问题,可他又不肯离开。   要房子出一千,少出钱没房子。   林大伯一家真是纠结得要死,把林菀一家也恨得要死。   林菀和系统沟通,“39,我猜他们肯定要房子。”住了好房子,再去住窝棚绝对受不了。而且不住房子也得出五百块,他们绝对不舍的。   999这会儿兴奋得跟什么似的,“宿主爹娘有了这些工分,以后就不需要太劳累。可以好好休养治病啦。小9替宿主高兴。”末了似是忍不住一样,“宿主,你有没有觉得小霆霆真的好帅啊,又酷又帅。”   林菀:“……是挺帅的。”   999:“所以,宿主一定想早点把他治好对不对?小霆霆站起来变大霆霆更帅更酷!”   林菀被它说得忍不住拿眼去瞅在一旁和老书记几个沟通的陆正霆,这是个残疾也能撑门面的男人啊,他怒气爆发的那一瞬间,她的心都颤了颤呢。   林菀猜的不错,林大伯一家的确选择了要房子。   一千块,换成工分,一天至少给十工分,由生产队直接按分粮食的季节拨给林菀娘家。   这样和林大伯一家就没有关系,不需要打交道。林母就不用去上工,可以在家里照顾俩孩子。再加上林启桢赚的工分,凑凑合合,一家人吃粗粮也能吃个六七分饱。   另外林母的嫁妆家具,衣柜、衣箱、炕柜、桌凳等大件必须要回来,毕竟房子可不包括家具呢。   已经大出血了,也不差这点,林大伯有气无力地摆手,“给她,都给她!”   家具他本来也看不上,是婆娘非要。   周自强大声道:“我会每天来这里巡逻,要是让我知道有人背地里使坏,别怪我不客气,直接当坏分子抓起来。”   这是警告林富强兄弟几个。   林大伯一家子也只能咬牙切齿,暂时忍下去,最近他们是不敢使坏的,没想到陆正霆这个残废有点本事,真的能给岳家撑腰。   赵全美疼得浑身抽抽,指着林菀骂道:“我一直拿你当亲闺女,你就这么祸祸我们啊。你看以后你婆家欺负你,你找谁撑腰去!”   林菀反唇相讥:“你放心,我男人只会对我好,从来不欺负我。我是村大夫,自己求上进,大队也没人能欺负我。你说给我撑腰,就是占着我家的房子,我娘的嫁妆,我的聘礼?这样的撑腰,你还是给自己撑吧!”   她让他们赶紧还聘礼,那些东西留给她爹娘也能补贴过日子呢。   林大伯一大家子,这点东西还是拿得出的,只是总归剜心的疼。向来只有他们占林菀家便宜的,哪里还有往外拿的?   以前是拿出来一把得拿回去一瓢才行!   这会儿彻底栽了。   周自强让人帮忙着清点家具和聘礼,一样样让林菀过目然后送去她娘家。   陆正霆驱动轮椅,来到林大伯面前,他凛冽的气势一下子就把林大伯父子几个逼得全神戒备。   却没一个敢跟他动手的。   陆正霆扫了他们一眼,神情透着不耐烦,“以后只要我岳家被人使坏,第一个怀疑你。若是让我查到证据,必十倍奉还!”   没人能怀疑他的说话的份量。   他坐在那里不说话的时候就把林家三儿子的手腕给打折,又把林老大给捆起来,这会儿要是再出手还不定如何呢。   林大伯恨得要命,一口血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的,“我们可不会干那种见不得人的!”   林菀见事情处理差不多,房子卖掉、家具、聘礼拿回来,也给老书记等干部面子这事儿到此为止,毕竟干部们还是喜欢村里风气平和为主。   周大队长吆喝着围观看热闹的社员们赶紧去上工,别在这里磨牙浪费时间。   双方散伙,林菀和陆正霆陪着爹娘带着小明光先回家。   林大哥和林二哥这会儿也一左一右趴在窗台上,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急切地想要知道消息。很快,他们看到民兵往家里抬家具,一个个还议论着林大伯一家子那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林二哥高兴得直捶窗台:“大、大哥,你看,菀菀、妹夫、厉害。”   林大哥哆嗦着,没吭声,却一直努力地盯着外头。要是我没病,家也不会被林大伯那混蛋占了去!   家具太多,就两间小屋子根本放不下! 第21章 心灵手巧的女婿   林母看了一遍,对林三叔道:“炕太小, 这炕柜放不下。弟妹一直跟大嫂争这个, 你抬回去给她使吧。”   当初分家赵全美霸占她的嫁妆,表面说得好听, 其实还是威胁, 她想房子都被占去, 这点家具也没什么,索性都给她换平安。   林三婶看二嫂不要,她就跟赵全美争, 自然争不过。林三叔家只有三个闺女, 被赵全美明里暗里不知道笑话多少, 惯常笑话的就是“老二家俩羊癫疯都比你家仨闺女强”, 一骂骂俩, 为此闹得不说话。   既然和大房闹掰,那二房三房自然要多团结些。   她和三房并没有矛盾,有也就是闺女被赵全美挑唆觉得三婶不好, 闹过一点不愉快。   林三叔见她不像客气,便道:“我拿工分和你换。”   他两口子能干, 三个闺女也能帮衬, 吃饭比小子少多了,所以家里也还宽裕的, 拿工分换个炕柜,婆娘很定乐意,她到如今还惦记没个合用的炕柜呢。   干部们看矛盾解决差不多, 都各自散去,老书记还得去看看林富金,估计得开介绍信去公社卫生院接骨,村里看不了。   周自强在院子里瞅陆正霆,“你还挺能。”   套小马驹、套牛犊的那本事,可不是谁都能学会的。   陆正霆看着他,不接话而是跟他道谢。   周自强扯着嗓子,脸上有些不自然,“谢我什么?我照顾菀菀是应该的。她穿开裆裤的时候就和我一起玩儿呢。”   陆正霆看他表情,笑了笑。   这时候林菀过来,“强子哥,我要买品相好的草药,你帮忙发动村里孩子们,挖了草药交到我娘家来。”   周自强惊讶地看着她,“菀菀,你真懂医术啊?”   林菀:“那还有假,我学呢。”   周自强见她那般自豪,也笑起来,“成,你说个收草药的标准,什么样的货,多少价格。”   林菀就回忆了一下,说了一些常见草药,地黄、荆芥、防风、红蓼。益母草等她都要,反正系统不嫌弃。大批量的收过来,她可以挑选以后能入药的,现在她有系统帮助,能够从一大堆里准确地挑出药性最好的。   她又沟通39帮她补充一下。   周自强皱眉,“这差不多的野草你都要啊?牲口和猪都不稀罕吃,你可别亏本啊。”他不懂这个,因为林菀说的很多都是野外随处可见的,要是孩子们挖这个,比给牲口割草还省事呢。   林菀笑道:“当然不会。一大堆也就一分钱两分钱的。”   周自强就告辞先去找孩子头儿说这事儿。   一般鲜的十斤到二十斤能赚一两分钱,看品种和药性。不过社员们不懂药性,也不太分得清,基本都混在一起,所以价钱会低不少。就算这样,孩子们也乐意,毕竟这是额外赚的。他们给村里割草喂牲口,一大筐草是两个工分,不给钱,乡下社员要赚分现钱不容易。   等周自强等人走后,林菀和陆正霆商量住一宿。今天这么大的事儿,她得留下安排一下,给爹娘稳稳。   她拿了本子给他看,却发现他一直盯着她看呢。他看她的时候格外专注,漆黑的眸子让她有点晕,她笑了笑,晃了晃本子,“看这里啊。”   陆正霆依然盯着她,“我想看看你说什么。”   林菀惊讶地看着他,“看看?”她恍然大悟,“你想学读唇语?”   这可不容易呢,毕竟口型和声音不一样,发音有诸多不同,口型却很多近似。   要读唇语,单纯靠读自然不行,需要对一个人的说话方式有所了解,知道那人的常用词等,这样就事半功倍。   林菀便凑近他,放慢速度,缓缓道:“住一宿。”   陆正霆看得分明,却故意说错。   林菀很有耐心地继续说,尽量让他猜到。   她唇瓣红润嘴角微微上扬,和他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一种温柔的感觉,甚至是她不自知的温柔,她看向他的眼睛清亮含笑,让他心里浮上酥酥的感觉。   他忍不住想抬手碰触一下她的嘴唇,感受一下它们的温度和娇嫩。   不过,在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沾染上她温润的气息时,他立刻撤了回来。“住一宿?当然能,咱家你说了算。”   林菀惊呼,“你猜对了!你太了不起了!”   他本来就能根据他的情绪猜一些简单的句子,比如她惊讶、疑问、生气等,他都会感受到。但是,今天这句话却是不涉及情绪的,他竟然也读对了,真了不起。   陆正霆清冷的眉眼染上些许柔软,“只能读亲近的人,别人不行。”   林菀慢慢地说:“我们多练!”   陆正霆:“好。”   林菀就去跟爹娘说。   林母怕委屈了女婿,毕竟家里这样的条件呢。林父就说去三叔家借住一晚,他们家两盘炕,到时候让陆正霆和三叔一炕,林菀跟着三婶和妹妹们。林母又怕闺女和三婶不对盘,到时候闹脾气。   林菀立刻打消他们顾虑,“娘你放心,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不会再耍脾气的。”   三婶虽然有毛病,但是人不坏,赵全美却是坏得很呢。   解决了住处,林菀又说晚上请老书记、周队长、林会计他们吃饭,毕竟帮了忙都是人情。   两人也同意,搁以前他们不做这个想法,家里吃没的吃,哪里好意思请客啊。   今日拿回林菀的聘礼,里面有粮食,另外当年林富强结婚借的钱也还了,有钱有粮才有底气。   只是没鱼没肉,总觉得没个请客的样子。   林父:“谁家有那不下蛋的鸡,咱去买一只来,到时候连肉带汤加上菜炖一锅,客人吃,孩子们也跟着改善改善。”   林父从少年时候在外面跑,也算有见识的,只要手里宽裕向来不抠搜,也会安排吃喝。   林母:“后头他嫂子家,有只母鸡总抱窝,去年就不下蛋了,她整天说杀了也没舍得。我去问问。”   林父就说他去跟三弟说一声,顺便去推磨,“闺女爱吃你擀的面条,我多推一些面,你顺便买些鸡蛋回来做浇头。”   两人商量着请客的事儿,多少年没这样的机会了,看看院子里的闺女和女婿,夫妻俩很是感慨。   他们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跟做梦一样呢。闺女真是不一样了啊,嫁人以后懂事了。   不过想想她是被陆正琦那混蛋伤了才不得不懂事的,两口子也心疼,然后对陆正霆也就越发感激。   林父:“哎,就是腿脚……”   林母:“我看他比多少腿脚好的还顶事呢。菀菀跟他,也算是误打误撞,两人的缘分。”   林父也就不纠结了,“说的也是,正霆是个好男人,有担当会疼人,你也多嘱咐嘱咐闺女。”   可别再惦记那个混蛋,要和陆正霆好好过日子。   林菀在院子里和陆正霆说晚上请客的事儿呢。   陆正霆:“行,我帮你邀请老书记他们。”   林菀笑起来,他咋这么善解人意呢,虽然她肯定也可以请来,但是陆正霆请就会更正式一些,毕竟现在大家都觉得陆正霆可以帮她娘家撑腰。   陆正霆看着她,“走吧。”   林菀:“外面不好走,坐驴车吧。”   她和爹娘说一声,让小明光在家里,她和陆正霆出去走走。   小明光一言不发,站起来就跟上,走了两步回头看看自己的小包袱,见林菀的布包也在那里呢,他又扭头跟上。   林菀看他那样,就任由他跟着。   出了门,陆正霆要去套车,林菀跑过去,“我来。”   陆正霆就教她。   驴很温顺,林菀按照陆正霆的指令吆喝它,套好驴车,陆正霆单手把小明光拎上去,自己也收了双拐坐上去。   毛驴是钉了脚掌的,走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塔塔声。   路上不少人,遇到他们都热情地打招呼,看向陆正霆的眼神也敬畏起来,再不是之前看指指点点的样子。   才这半天的功夫,林菀和陆正霆已经出了名,都说林启桢家那闺女可了不得,现在又泼又利,她女婿更厉害,别看是个残废,打人可不含糊。   他们先去村外看看,林家沟的南边多地,北边却地少小山头、丘陵多,那些小山头和五柳大队不同。   五柳大队可以种梯田,他们的很多都荒着,上面杂草灌木丛生。   陆正霆问林岚:“这山头以前是不是有树”   林菀想了想,“以前有枣树、板栗、柿子树来着,后来总搞事就荒了。”她对着他慢慢强调一遍关键词,这样就不需要麻烦想写字。   之前又是炼钢铁,又是反帝反修、割尾巴的,中医、果园等都受到波及,元气大伤以后,有些村就不爱弄,谁知道明天是什么政策?   陆正霆:“现在可以把园林再养起来。我们村的山楂就不错。”   林菀眼睛一亮,“你说的对极了!”   她爹懂这个啊,正好可以给大队帮忙赚工分。不过她又担心大队不同意。   陆正霆让她不必担心,再搞运动,城里人还是要吃这些干货的,只要乡下干部不一刀切,不懂政策乱发挥,基本就没问题。   现在生产的事儿基本都是生产队长安排,书记批准,只要完成公粮任务,公社不太干涉。因为大Y进的时候,公社干部不懂农业,却瞎指挥农民种地导致不少麻烦,后来纠正过来,生产还归大队自己安排。   他观察过,村里大队有副业,这说明大队长和书记不是那种死守教条规矩的。   他们在大队找到周大队长,他正指挥男人们修农具、仓库,见到陆正霆就领他们进了屋里。   陆正霆就跟他聊果园的事儿,林菀负责帮忙写。   周队长有顾虑,怕政策变到时候白忙活,毕竟果树不是短期收成。   陆正霆:“红枣、板栗都是重要物资,城里有收购任务的。”   其实上头从来就没有说过不许乡下栽种果树,要求把果树都毁掉,不过是有些不学无术靠旁门左道爬上去的草包喜欢断章取义,导致政策越来越扭曲。现在文化运动只管文化,乡下种地是不受波及的。   陆正霆平时在大湾村不管事儿,却喜欢读文件和报纸,他观察敏锐,总能发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问题。   周队长想了想,“可以试试。”如果行的话,他当然乐意。   陆正霆又说自己岳父护理果树,举贤不避亲,可以让他带着几个社员试试。   周队长被他说得很意动,果树虽然不好养,但是养大了年年能换钱,而且种在山头不占地。   陆正霆:“不如周队长晚上到家里来吃饭,可以好好聊聊。我这就去请书记爷爷和会计。”   周队长:“咱们说事归说事,吃饭还是算了。”林启桢家那样,凡是有点同情心的都是愿意多给他们点,不会去占他们的便宜。   林菀笑道:“大爷,强子哥就和我亲哥一样,小时候我吃你们家多少东西,现在回门,你们一定要来吃顿饭。”   周队长寻思一下,去就去,也没啥,反正已经给他们撑腰,就算不去有人该说啥还是会说的。   这样的话,林启根父子几个也得掂量一下,以后也不敢给林启桢家使坏。   他就说一会儿他去叫书记和会计,他们在西丘那片,他一会儿要过去。   说定了,陆正霆就和林菀带着小明光回家。   周队长寻思这闺女现在不赖。当初婆娘还寻思强子和菀菀那么好,不如让她当儿媳妇,他不同意。第一林菀娘家那样,终归会拖累闺女。第二林菀这闺女,有些糊涂,虽然不跋扈,但是不太拈得清。第三,她对陆正琦那么迷恋,嫁给强子那不是欺负强子吗,当然不行。   现在看看,这闺女嫁人以后倒是改变很大。可能是被逃婚受了打击,终于认清现实。这是好事。周队长也为她高兴。   林菀三个回家。   林母已经从后头买了一只母鸡。这时候粮食不充足,鸡都散养,肉结实有嚼劲,尤其老母鸡。不过个头也不大,五六毛钱一斤,三块钱就能买一只。鸡毛还能攒着勒风箱、**毛掸子,也不浪费。   当然,三块钱对他们来说可不是小事儿,一般人家除非办大事,不会去买只鸡吃。   所以林母买鸡回来的路上,没少被人行注目礼,羡慕的嫉妒的,感慨的,什么样的都有。自然也有说酸话的,觉得他们那么穷,居然买鸡吃,这是要摆谱啊!   林母不管别人说什么,俩儿子有病,男人身体也不好,她早就习惯不看别人眼神不听别人闲话,否则一天都活不下去。   林菀帮着母亲,烧水、杀鸡、烫毛拔毛,收拾利索,然后斩块炖上。   林三婶也来给她送菜,菜园里自己种的扁豆、茄子、洋柿子之类的,用小筐子装了一筐子,还送了十个鸡蛋。   林菀出来问好,接过去打水洗菜摘菜,又邀请三婶晚上带着妹妹们来吃饭。   林三婶打量人的眼神是直愣愣的,有点冒犯,原主被大娘挑唆就讨厌她这样,觉得她憋着坏。这会儿林菀自然不介意,还和三婶有说有笑的。   林母和三婶说话,“菜我就收下鸡蛋以后还你。”   林三婶看向林菀,她也诧异的很,没想到侄女竟然真和赵全美翻了脸,真是大快人心!她心里高兴,“还什么还,也就是侄女回门,其他时候我也不舍得给。”   说了几句,她道:“吃饭让你三叔来,我带着你妹妹们去掐草,晚上你们来困觉啊。”说完她就走了。   村里地少,大队也绞尽脑汁发展不超纲的副业,让社员们多赚点工分。   炖鸡的时候,林母又给俩儿子收拾一下,把屋里彻底打扫一遍,给他们换上干净短裤和棉布背心。他们不出门,所以夏天没有长衣长裤。   林父推磨回来,林菀让他把俩哥哥背下来透透气。   她帮着把院子扫干净,铺上一抱干草,把麦草编的草帘子铺上,就让他们在那里躺着,要发作也不会摔伤。   林父见她是真的不嫌弃哥哥了,以前恨不得躲着呢,他心里也高兴,就把俩儿子扶下来。   林二哥骨子里好动活泼,以前就很乐意下来,林大哥却不肯的,但是今儿也没反抗。   小明光原本一直安静地坐在小板凳上,两只小手规矩地放在腿上,视线则盯着林菀和陆正霆。这会儿看俩舅舅下来,他就走过去,蹲下,好奇地看林大哥和林二哥。   林二哥也好奇地看小明光,逗他说话,“你叫什么?几岁了?我是你二舅,叫舅舅。”   他哆哆嗦嗦的,小明光既不怕,也不嫌弃,一双黑幽幽的大眼只是盯着看。   陆正霆过去和兄弟俩说话。   林大哥是坚决不说话的,林二哥则一边哆嗦一边说个不停。   陆正霆读他的唇语有些费劲,不过很快他就发现林二哥因为常年生病,为人单纯,话题也很简单,关心的基本就是林菀,吃什么做什么,当大夫等等。摸清楚林二哥的兴趣点,陆正霆就能和他聊得很合拍。   正说着,就有孩子兴冲冲跑来送草药。   “菀菀姐姐,强子哥说的是真的吗?你给钱?”   林菀忙迎出去,“当然啊,真的。”   她看几个孩子挎着筐子的,用绳子捆着的,还有推着小独轮车的,他们都是来送草药的。   林菀夸道:“你们可真能干。”   一个孩子笑嘻嘻的,“有些牲口不爱吃的,平时想挖队里不要,今儿你说要,我们一下子就挖很多呢。”   特别那些带刺的草,牲口不爱吃,却都是不错的草药呢。   林菀想说自己去借个秤,这时候陆正霆驱动轮椅出来,他示意帮忙掂量一下。   他挨个拎一下,然后报出重量,再把筐子减去,小车上的卸下来和地上的比较一下,也估计一个重量。   林菀惊讶地看着他,了不起啊,套马的汉子还会用手称重呢。   陆正霆朝她笑了一下,“熟能生巧而已,记分员基本都会这个。”   果然,孩子们都没有异议,似乎很信服这种方式,只要是记分员或者干部说的,他们就信。   林菀有些忍不住想偷偷去借杆秤回来称一称,她给孩子们算了钱,收了一大堆才花一毛钱,真是划算。   孩子们兴奋地跑了,小9比他们更激动,发出咕叽咕叽咽口水的声音,迫不及待想来一顿大餐。   林菀就蹲下挑挑选选,把药性最好的挑出来,把常用的、疗效好的也挑出来,到时候挂在娘家屋檐下,让送草药的孩子们对照,尽量多挖这样的。其他的她就让39都吸收掉。   它真的很努力,之前还嫌弃有些草药味道不好,这会儿居然吃得很香的样子。   林菀忍不住悄悄问它:“这么好吃?你怎么跟吃红烧肉一样?”   999:“嘤嘤嘤,再难吃小9也要努力,要让宿主变成神医!”   过了一会儿,它突然咿呀叫了一声,“我好傻哦,我可以不开启味觉模拟哦。”   林菀:……你真的不是个人啊。   傍晚时分,日头落下山,天光却还是亮的。   林母看时间差不多,就和林父把俩儿子扶到炕上去,他们在下面,别人吃饭也不那么自在。   过了一会儿,周队长、老书记、林会计和林三叔几个过来,他们各自带了东西。拎上一下子菜园的里菜,或者是一条河里拿来的鱼,再不就是鸡蛋,反正没人空手的。   林父热情地把他们迎进去,“屋里闷热,咱们把饭桌摆在院子里凉快。”饭桌是刚要回来的,正合用。   林菀问问周自强怎么没来。   周队长笑道:“过会儿来吧,那小子说你们收什么草药,我也不清楚。”   几个人去看看林大哥兄弟俩,关心一下,然后到院子里来说话喝水,准备吃饭。   林菀帮着把饭菜摆好,又给俩哥哥盛了饭菜。林母还给小明光留了一条鸡腿,让他在一旁啃。   男人们喝酒聊天,话头打开就开始说果园的事儿。   老书记还记着当年林家沟漫山遍野都是果园的盛况呢,“枣树、柿子、板栗,多得很。一到秋天,阴干枣子的,风干柿饼子的,忙得很。”   林会计也很感兴趣,真要是能行,那林家沟也就大变样呢。   有陆正霆这么说着,基本就把林启桢以后的工作定下来,让他带着几个人负责果园。到时候他也算一个小队长,不需要干重活,工分却拿得多,自然是极好的。   “菀菀,你要的野草来了。”外面传来周自强的大嗓门。   林菀赶紧出去看看,就见周自强推了辆独轮车来,上面捆着很多蔓藤野草的。   周自强得意道:“我听老人说老蛇藤治跌打损伤,还有脱力草,还有这些大草,快给我算算多少钱。”   林菀学着陆正霆的样子,很认真地估计一下,“我觉得一毛钱差不多。”   周自强就笑起来,“成,一毛钱送你买糖吃。”   林菀让他进去吃饭,她则悄悄地让小9继续吸收药性。这么多草药,它不是一下子就能吸收完的。   关闭了味觉嗅觉模拟功能的39,吃又苦又涩的草药竟然吃出了超级大餐的感觉,让林菀觉得有一只狗子在欢快地摇着尾巴,吃得正香。   吃完以后,它还打了个饱嗝。   林菀:“……”   小明光端着小碗从院子里出来,走到跟前把碗递给她,让她吃鸡腿。   林菀摸摸他的头,让他吃,然后拿起一株草药来,“这是一棵大苍耳,有毒,也能治很多病。”   她又拿起一大棵艾蒿,“这是艾蒿,也是药,可以艾灸……”   小明光也不说话,黑亮的大眼忽闪着。   林菀发现他听进去了,因为他视线在草药上流转的。   林菀把挑选的那些捆起来,拉回去处理一下可以配药,尤其艾蒿晒干攒着到时候做成艾绒用来艾灸。其他的则扔在这里晒干,到时候直接当草烧掉即可。   她看院子里男人们吃完饭却还在聊。虽然陆正霆听不见,却不耽误他们交流,每当他说话的时候,大家都很安静,专注地听他讲什么。   等别人说重要的事情,林会计负责写关键字给他看。   林菀感觉陆正霆有些变化,在陆家的时候,他几乎不说话,在这里却像个正常人一样。   “他这都是为了你啊。”999打着饱嗝,然后打哈欠,“噢~~吃饱了就犯困,我得睡会儿。”   林菀:“……”   相谈甚欢的时候,时间过得很快。   老书记看看自己的手表,“哎呀,九点多了,散了散了,以后再聊。”   他们纷纷起身告辞。   周自强:“叔,婶子,要是有人丢死猫烂狗的,你只管告诉我,我打他狗头!”   他还特意让人巡逻的时候仔细往这里看看,也能威慑一下。   老书记道:“放心吧。他们不敢。”   如果没有陆正霆,那说不准儿,可陆正霆不是好欺负的,林启根不是傻子,最近不敢做什么的。   晚上林菀和陆正霆带着小明光去三叔家住一宿,少不得又和三婶、堂妹亲近一下。   第二天一早她婉拒三叔三婶留饭回到娘家。   林母现在不用去上工,一早就起来搋面给闺女他们擀面条吃,还要弄个韭菜鸡蛋浇头,再给小明光做个白糖腌洋柿子。   她现在看陆正霆越看越欢喜,恨不得用最隆重的方式来招待他。   陆正霆和小明光在院子里洗脸洗手巾,然后有孩子来送草药,他就出去帮忙看重量。   林菀就进屋去跟爹娘说事儿。   “爹,陆正霆给钱,让你赶紧去大医院检查一下身体,该治疗治疗,该吃药吃药,不能耽误。另外,让你给我俩哥哥买抗癫痫的药,我俩哥哥不能耽误了。”   林父林母两人脸色立刻变了。   林父摆手,“菀菀,可不能这样。你婆婆本来就不是好相与的,你还这样补贴娘家,那你们还用过日子?”   自己还是被拖垮的,可不能拖垮闺女家。   家里有个治不好的病人,那就是无底洞,何况他家有俩呢。   林菀拿出一沓子钱还有一沓子粮票,一共是一百块,她放在灶台上,“娘,你收着,让我爹准备一下吃完饭就出发。”   有系统傍身,以后不会缺钱的,她会还陆正霆很多很多钱。   之所以昨晚不说,她怕爹娘晚上睡不着觉,要多想。   两口子还在拒绝,想教育女儿不要想着补贴娘家,免得婆家给她排头吃呢。   结果林菀直接跳过那一步,让他立刻就出发。   林父下意识借口:“太赶了。”   林菀:“不赶,吃完饭你就去开介绍信,带上我哥哥以前的检查病历,还有你自己的,好好去检查一下,拿点对症的药。”   林父嘴唇喃喃的,怎么也没想到闺女有这么懂事的一天呢。   林母也开始抹泪。   林菀:“不去是不行的。爹,你想想,你本来不是大病,都是没钱治越拖越厉害。这不是头疼感冒熬熬就好,这种病是越拖越厉害的。小毛病拖成大毛病,以后有钱都没得治。”   如果真拖成绝症,到时候系统还没修复好,她也无能为力怎么办?   林父想了想自己的身体,自己要是死了,老婆和俩儿子……他都不敢想!   每次一想就浑身揪着疼,绝望。   “行!”他点点头,“闺女孝顺,我、我去看。治病。就是这钱……”他可不敢打包票能还上。   林菀道:“你就花吧。陆正霆支持我,他娘管不着。以后我也赚钱,你们只管花。”   林父听她语气,知道女婿对闺女好,不禁松了口气,又很是感激,便叮嘱闺女,“菀菀,女婿是个好人。虽然……有点残疾,咱也不说什么。你要好好待他啊。”   林母说得更直白,“可别到时候那个混蛋陆正琦一回来,又犯糊涂。”   林菀:这真是亲丈母娘老丈人啊。 第22章 冤枉死渣男   既然爹娘答应,林菀就陪着他去大队开介绍信, 跟大队说明情况再请几天假。   林父想去县医院看, 林菀不同意,要求他一定去市里大医院检查。检查后有个底, 可以买一些对症的药, 以后汇款过去, 让医院把药给邮寄过来就行。   开好介绍信回家收拾一下,吃过早饭林父依依不舍地背着包袱出门。   他们村正好有马车去县里拉化肥,他可以搭顺风车, 到了县里再坐火车去即可。他年轻时候就长跑外面的, 市里也去过的, 不是那些没出过门害羞拘束的, 家里人也不用担心。   送走林父, 林菀又收了一波孩子们的草药,正好看到三堂兄林富金吊着胳膊在村道上晃悠。   他是个暴躁凶狠的青年,这会儿却没靠前, 只用阴狠的眼神盯着她。当初就该把她卖了给自己换媳妇儿!要是不嫁到陆家,谁能给她撑腰?周自强和她关系好, 也名不正言不顺, 管不着!   林菀也凶狠地瞪回去,对这种人就不能怕, 一怕他们顺势欺上来。她用一根荆条抽打着那些蔫巴巴的草药,骂道:“学人尥蹶子,打断你驴蹄子!”   999立刻帮衬:“对, 打断他四根驴蹄子!”   墙根正吃青草的毛驴悚然一惊,立刻换了个位置,把驴蹄子离她远点。一抬头,湿/漉漉的大驴眼又对上了小明光乌溜溜的大眼。   小明光和大舅二舅对对坐腻歪了,这会儿又蹲在毛驴对面看它吃草。   陆正霆让林菀只管放心,不必在意林大伯家,“我看孩子,你去帮娘拆被子吧。”   林菀之前说要帮林母把被褥拆洗一下的。   林菀借机宽慰一下娘,让她只管放心在家里照顾俩哥哥,父亲也一定会好起来的。   经历这两天大转变,林母有种做梦的感觉呢,看看女儿和女婿,她盼着他们永远好好的。   “菀菀,你不如就把小光放这里,说不定他爹娘来找。”她怕林菀带回去,到时候婆婆肯定不乐意,又闹不愉快。   “要是来找就还给他们。不找我就带着。”林菀不想把孩子放下,娘已经够劳累的,根本没精力照顾孩子。   林母又给她出主意,“菀菀,以后孩子爹娘不来找的话,不如给你三叔养着?你三婶还问了呢。”   林菀立刻摇头,“娘,我三婶三叔身体好着呢,不用捡别人家的孩子。”   现在也没计划生育,只要身体允许随便生,不需要捡别人的孩子。尤其她前世就是这样的经历,送人又送回去,亲爹娘都嫌弃,她不想小明光也有这样的遭遇。   而且她不放心把小明光交给别人,他不说话,会让人不耐烦的。   林母看她坚持就不说什么,她也是怕林菀冷不丁带个孩子回去,她婆婆肯定得刁难。不过既然陆正霆同意,那应该没大问题。   吃过晌饭,林菀就跟娘和哥哥们告辞,“过几天我再来。”   她收草药呢,自然要常来。   林母把要回来的红糖白糖红枣之类的让她带回去,林菀拒绝了。   回家的路上,林菀让毛驴自己顺着直路走,她则兴奋地跟陆正霆摆弄那些药材,说要自己试着配药。   小明光只看,不说话,两只大眼睛却亮亮的。   陆正霆看她那般高兴,很配合地提问甚至给一些建议。   林菀发现他眼神好使,鼻子灵敏,这有助于辨别药材、配药。她欢喜道:“要不以后咱俩一起配药卖吧。薄利多销,肯定能赚钱。”   经历了这两天娘家的事儿,林菀感觉和陆正霆的关系更进一步。之前她得提醒自己和陆正霆是同盟,要帮助他,这会儿自然而然就把他当自己人,一点都不拘束。   这是陆正霆想要的模式,让她习惯他,像呼吸一样感受他的存在。   他捻着一棵益母草,“开夫妻店么?”   林菀:“可以啊,我出诊,你坐堂。”她又摸摸小明光,“这个当小跑腿儿。”   说完她就笑起来,蓝天烈日,她明艳的脸庞映在陆正霆的眼睛里,让他觉得有些眩。   毛驴踏踏,悠闲又匀速前进。   刚进村里,就听见老婆子尖利的叫骂声,“你这个小坏种,你给我滚下来,看我不打死你!”   林菀蹙眉,这老太太是不是有毛病,自己才一晚上不在家,她又做妖?   她赶着驴加快速度,就见自家胡同挤了不少人。有人看到他们回来,就赶紧招呼,“林大夫回来了,快去看看吧。”陆正霆听不见,他们一般不主动和他说话,因为他向来也不爱理睬人。   林菀赶紧把驴拴在墙根的石头上,又回头看陆正霆。   陆正霆让她只管去,他照看小明光,把驴车送去大队。他知道她的本事,一点都不担心这个。   林菀就大步跑家去,只见院子里也不少看热闹的,都指指点点的。   而陆老太那个罪魁祸首,正拿着擀面杖舞舞旋旋的,冲着院子里那棵梧桐树破口大骂。   “你个小坏种,你偷吃我罐头和麦乳精,你还敢偷开我大衣柜,你这个该死的!”   陆明良趴在梧桐树的树杈上,正朝着她做鬼脸呢,“打不着,干气猴!你自己锁着,谁偷吃?你自己吃的。”   林菀看了一眼就知道怎么回事,一定是陆老太这才发现罐头和麦乳精没了,怀疑是陆明良偷她钥匙开锁吃的,就要打他。陆明良不肯被她打,踩着墙根的一个破木梯子上了墙,又爬上墙根的梧桐树。   陆老太:“你等着,你爹回来,我让他扒你的皮!”   陆明良:“三婶!我三婶回来了!”   陆老太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地回头看一眼,骂道:“她回来咋了?她回来我连她也打!”   话音刚落,后面传来林菀冷幽幽的声音,“老太太,你是不是又犯病啦?我看还是去抓点药吃吧。”   陆老太吓得立刻跳起来,又觉得自己是婆婆不应该怕她,“你还知道回来!我问你,我的罐头和麦乳精是不是你偷吃了?”   林菀:“你快别丢人啦。你怕孩子们看见管你要吃的,都晚上躲着偷吃,你非得我说出来啊。”   院子里看热闹的人啧啧声此起彼伏的,还真没见过这样的老婆子呢。谁家不是好东西留着给孩子吃?她可好,自己偷摸吃。   陆老太脸上挂不住,骂道:“我的东西我想怎么吃就怎么吃,谁多管闲事?”   林菀懒得理睬她,你的东西?呵呵,以后可没鸟。她让大家都散了,又让陆明良下来。   “爬高窜低,危险,以后不许这样。”   陆明良嘿嘿一笑,“三婶,我不爬树,她要打死我!”   林菀踩着木梯子,站在墙头直接给他揪下来,在他屁股上不轻不重地拍两下,“再敢爬树,给你屁股打开花!”   陆明良一把抱住她,“三婶不舍得。”他知道林菀对他好。   林菀把他拎下去放在地上,看大嫂二嫂上工还没回来,陆老太又日常赌气不做饭,她就洗手熬杂粮粥。她想了想,少做了一个人的。   你不是赌气不做饭么,那就不要吃!!!   陆正霆送驴车回来,带着小明光进来。   陆明良看见,一步窜过去,“三叔,你什么时候和三婶生孩子啦?”   陆正霆被他逗笑了,摸了摸小明光的头,“这是哥哥陆明良。”他又给陆明良介绍。   陆明良一把拉着小明光的小手,“走,我领你耍。”   陆老太看到个孩子,蹭就蹿过来,一叠声地质问哪里来的小野种,不许带回家,送回去!   陆正霆没看她,听不见她吆喝什么,顾自做自己的事情。   林菀要准备做饭,也不理睬她。   陆老太登时又火冒三丈。   这两天林菀不在家,她刚重拾威风,跟老头子好好吹了一顿枕边风,又把二儿子好好地训一顿,再让他们各自把老婆训训。   为了证明她在这个家还是说了算的,她要惩罚两个媳妇蔑视婆婆权威,和林菀那个坏媳妇儿联合对付她,昨天晚上刚让俩儿子打老婆来着。   陆大哥是真打了几下,陆二哥是把媳妇儿关屋里抽被子,然后叫得声音大,并不真打。   这会儿林菀回来,陆老太就觉得特别黑暗,恨不得她永远别回来。   林菀不理睬她,她就追着小明光问他是谁,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   小明光和陆明良牵着手,一双眼睛黑幽幽地看着她,却不说话。   “你是哪里来的小杂种,快滚!”   陆明良拉着小明光就跑,陆老太拔脚想追,却差点被门槛绊倒,气得她又骂。   她回到屋里,站在门口瞅着忙活的林菀,怨恨道:“分家!赶紧分家!你带个野孩子回来吃粮食?家里没有多余的粮食给他吃!”   林菀瞥了她一眼,凉凉道:“怎么会没有呢,把陆正琦和陆心莲的省下养几个孩子都够。”   陆老太气得直跺脚,可惜林菀不理睬她,只会气她。   很快陆老头等人陆续回来。   陆大嫂赶紧抢着上前做饭,“弟妹你……”她感觉陆老太阴狠的眼神瞪着她,便赶紧闭嘴,不敢像以往那么热情,递了个眼神就赶紧低头。   林菀看得分明,陆大嫂嘴角破了,还带着没褪去的淤痕,显然是被打的。   陆二嫂倒是没有伤,但是在陆老太跟前也不敢造次了。   林菀心中有数,她朝着陆大嫂哎呀一声,“大嫂,这是谁打你了?”   陆大嫂赶紧低头,支吾,“没,我自己磕的。”   陆明良冲到门口,“我爹打的,”他扬手比划着,“啪啪啪,不听娘的话,你跟着老三家的气娘?你能啊?我打死你个贱老婆!”   陆大嫂脸色惨白臊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陆大哥也是没脸,连声呵斥,“闭嘴!”   陆明良做个鬼脸,拉着小明光躲到陆正霆那边去。   陆老太也骂,一时间屋子里乱糟糟的。   林菀冷笑,我不发威,你们忘了我是母老虎吧?打老婆?怕不是对我当家有什么误会?   她对陆大哥道:“陆正义,你要么给大嫂道歉,要么给我等着。什么年头了,你还打老婆。”   陆大哥自然不肯,让他给婆娘道歉?等他死了吧。   林菀:“行,你等着。”   她转身走了。   林菀一走,陆老太和陆大哥反而慌了神,他们摸不到林菀的套路啊,不知道她要使什么坏。陆老太赶紧打发饱儿跟上去瞅瞅。   陆老头和陆二哥一直没说话,看到小明光就问是哪里的孩子。   陆正霆没说话,他听不见。   陆老太抢着说了一遍,“捡了个狗崽子带回来,嫌家里粮食吃不完?”   陆正霆冷冷地看向她,然后对陆老头道:“如果他爹娘不来找,我和林菀就收他当儿子,明天给他落户口。”   陆老太又开始喊分家,老三要治病,补助不给她,还跟大队借五百块用家里分红还,等于给她的钱要夺回去。   这还不算,还想弄个孩子来吃粮食,绝对不行!   陆正霆只要不看,就不知道他们说什么,随便说。   很快陆饱儿跑回来,大喊着:“嫲嫲,嫲嫲,不得了了,我三婶去找队长告状了。”   陆大哥急道:“告谁?”   陆饱儿:“告你对爹娘不孝顺。”   陆大哥气得一跺脚,“这个坏媳妇,我不孝顺?天底下还有比我孝顺的?她这是搬弄是非。”   陆大嫂瘪着嘴,偷偷抹眼泪,你他娘就是太孝顺,你娘让你杀人你也杀。   很快,陆长发和陆正高一起跟着林菀过来。   陆老头和陆大哥赶紧上去说没事没事,都是误会。   陆长发拉着脸,“老大,你咋回事啊。”   陆大哥赶紧说没事没事,是弟妹闹脾气呢。   林菀:“大哥,你说你干的是人事儿吗?你一个大男人,嘴馋就嘴馋,偷吃老太太零嘴就算了,反正老太太疼你,能怎么的?你咋还说谎,诬赖我和孩子呢。你打明良,大嫂不让,你就打大嫂?你说你咋这么不讲理呢?”   被林菀这么一说,陆老太和陆大哥当场炸毛了。   我日你娘哦!你特娘掏天摸谎儿啊。   林菀看他要顶嘴,立刻就堵回去, “你不服气?你觉得你挺孝顺?大嫂是不是家里正儿八经娶回来的媳妇?你随便打?明良是不是老太太孙子,你往死里打他?你打了老太太儿媳妇儿,打了老太太的孙子,你就是不孝顺!”   林菀这么一说,陆明良就哇哇大哭,证明三婶说得对。他一哭,挂儿和欠儿也哭,附和这事儿是真的。   他们一哭,陆老太就骂。   陆大嫂委屈得忍不住,也捂着脸呜呜哭。   不分家,一大家子住一起,老太太让他打他就打,也不管自己说几个孩子的娘,这脸还有地方搁?要不大儿子和大闺女根本不当她是回事,正眼都不瞧她。   陆正高喝道:“你说你混不混,老大不小个男人,嘴馋成这样。还是不是个男人啊?”   陆长发也拉着脸。   陆大哥冤枉得要命,真是满口是嘴都说不清,这不孝顺的屎盆子要扣他身上了。   可他明明是最孝顺的一个啊!   “我没啊,我真没啊!”陆大哥一米七八的大个子,急得都跺脚要哭了。   陆老太也过来作证,大儿子孝顺没偷吃,她指着林菀:“就是这个坏媳妇儿偷的。”   陆长发去看了看,锁头好好的,活页好好的,既没有撬锁也没有撬钉子,一看就是用钥匙开的。   而老太太的钥匙不离身,除了她亲近的谁能拿?   林菀和陆明良是绝对拿不到她的钥匙,其他人陆大哥、大孙子、陆饱儿。   陆饱儿不敢,大孙子不屑于,那是谁?自然只有陆大哥了。   陆长发气道:“家和万事兴,不要整天闹腾。过几天队里组织人去修水渠,各家都要去壮劳力,你们家就你了。”   打铁修水渠,不死也得脱层皮。青壮年都害怕,更别说陆大哥,这对他来说和酷刑差不多。   “轮到老二了啊!”陆大哥喊道。   陆长发不理睬,懒得看他,“别和我顶嘴,烦人。”他背着手走了。   陆正高也不客气地说了陆大哥两句,“丢人。”他也迈开大步走了。   陆大哥气得抱着头蹲地下,委屈地呜呜哭,“娘,你说这是什么事儿啊?”   陆老太要骂林菀,却对上林菀冷冰冰的眼神,下意识地闭上嘴。   林菀扬眉,“在我们家里,不重男轻女,不打老婆。谁要是犯了,谁给我等着。别以为我不在家就做妖,这是欠收拾,以为我当家是玩呢?”   陆大哥气得蹭得站起来,眼珠子都红了,“林菀!”   林菀回头瞪他,一点都不怕,“你打我?你打,你打!”她给了陆正霆一个不要掺和的手势,然后低头朝着陆大哥拱去,“你倒是打啊——”   陆老太这招对家里人撒泼放赖可被她和陆明良给活学活用了。   陆大哥一愣,第一个念头吓得转身逃了。   谁他娘的敢打你啊,说你偷老太太零嘴,你找干部来给我扣不孝顺的屎盆子,要是打了你,你不得扒我的皮! 第23章 陆正琦回来了   林菀回到屋里, 陆大嫂和二嫂在摆饭。陆二嫂使劲憋着笑, 陆大嫂眼角红红的,表情却舒坦些,好像出了口恶气一样。   她知道陆大哥是最恨去修水渠的,天天泡在泥塘子里, 浑身痒痒, 又累又难受, 他一直觉得是受刑呢。   林菀也是想到陆大嫂结局那么惨, 看不惯陆大哥那贱样, 要出手治治他。   她还有点担心陆大嫂会不会怪她让自己男人出丑。毕竟有些妇女, 一边被男人家暴, 闹得不可开交, 一边又敌视整治她男人的, 说那是他们夫妻的事儿, 不要外人插手。   她出手试探一下,要是陆大嫂宁愿挨揍也护着陆大哥,她以后都不管, 随便他们两口子打是亲骂是爱的。如果陆大嫂不怪她, 有反抗的苗头,那她就罩了。   陆大嫂趁着陆老太看不见,用胳膊顶了顶林菀,朝她露出一个你厉害的眼神。   林菀就朝她笑了笑,她又对陆二哥道:“二哥,你打没打二嫂?”   陆二哥赶紧投降, 摇头,表示自己没有,还急着让自己婆娘作证。   陆二嫂假装没看见,却忍不住笑起来,陆二哥松了口气。   陆老头则长吁短叹,陆正霆在他旁边安静又冷淡地注视着他,他就算想干啥说啥也不能啊。   真是要憋死他了。   陆老太哭啼啼地回来,往饭桌前一坐,“这日子没法过了啊。老头子,咱们赶紧分家吧。”   林菀坏兮兮地道:“老太太又说那话。分什么家啊,一家人最重要的是齐齐整整,和和睦睦,谁再说那散伙的话,我可不依。”   陆老太被她噎得直翻白眼,骂人都没力气。   趁着天亮赶紧吃饭,免的点灯费油,陆大哥却没回来。   陆老太让陆饱儿去找,陆饱儿出去胡乱晃悠一圈赶紧跑回来吃饭。   林菀给陆正霆几个示意赶紧吃饭,别墨迹,陆明良得了三婶的暗示,呼噜呼噜喝黏粥,中间林菀还给他添一勺子。   小明光坐在陆正霆怀里,吃饭斯斯文文,但是吃得也不慢,很快就吃饱饱的,主动挣了挣让陆正霆放下地。   陆大嫂陆二嫂做饭的时候就看出来,林菀少做了一个人的。她们做了十几年的饭,自然了如指掌的。   陆老头有心事吃得慢,陆老太在演戏骂咧咧,把粥碗往边上一推一副要绝食吓唬人的样子。   林菀毫不客气地把她那碗端过来,给几个人一人一勺分了,“赶紧吃,还得刷碗呢。”   今晚本来就没你的饭!   这是陆大哥的,他不吃,正好大家分着吃。   陆老太:“!!!!”   她拍桌子蹭得站起来,就想怒骂发脾气。   林菀动作比她快,一把托着陆老太的腋下,把人往后拖,陆老太站立不稳就倒过去。   林菀:“二哥,赶紧的,咱娘又要发病。”   陆二哥想着娘有晕倒的毛病,赶紧过去扶,两人真心实意地把陆老太送上炕。   林菀:“老太太怎么浑身哆嗦,是不是贪凉受风发烧了啊?可了不得!大夏天冷伤风,比冬天更凶一百倍,会死人的。”她立刻把棉被展开直接把陆老太罩住一滚一卷严严实实的,“大嫂,快熬姜汤。”   陆大嫂立刻奉命执行。   陆老太在炕上气得浑身哆嗦,越哆嗦越厉害,可林菀用大棉被盖着她,还摁着她的肩膀穴位,她根本反抗不了。   除了生气,别无他法!!!   很快姜汤熬好了,林菀还假惺惺的,“咱娘怕苦,快加勺子红糖。”   陆老太炕头的搁板上放着红糖罐子,平时只能她拿,这会儿陆二嫂帮忙够下来,给陆老太加了一勺子红糖,另外还往茶缸子里舀了一大勺子,让陆明良拿下去几个孩子喝。   林菀:“老太太,姜汤要趁热喝,赶紧发发汗。”她还好心给吹吹,“不烫的,大嫂用凉水湃过的。”   她让陆大嫂陆二嫂帮忙,妯娌三个齐心协力,孝顺地把一碗热乎乎的姜汤给哆哆嗦嗦的老太太灌下去。   陆老太:“娘啊——”哆嗦得更厉害了。   林菀温柔得很,“老太太别怕,发发汗就好,盖好被子。”   大被捂得更紧了。   陆老太自私,她和闺女的棉被有人家两条厚,这会儿盖上那可是无比保暖。   足足过了十分钟,陆老太汗出如浆,整个人跟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林菀看了看,“以我大夫的眼光来看,还没好利索,千万别闪着,再呆个十分钟就差不多。”   陆老太原本还大骂的,这会儿嗓子喊劈了哑了也没力气,虚弱地来一句,“我、我好了。”   林菀柔声道:“老太太你可要保重身体啊,不能生气。我当家,你有什么不满的告诉我。大哥以后敢偷吃你东西,我让大队干部收拾他。谁不孝顺,我让全村批/斗他。”   陆老太翻了个白眼,嗓子里呼噜一声,他娘的就你最不孝顺,天打雷劈啊。   等林菀下了地,陆正霆这才驱动轮椅出去了。   陆老头的背都佝偻下来,他默默地进屋上炕坐着,唉声叹气。   陆老太从棉被里爬出来,呜呜哭,说自己命苦,要分家。   陆老头:“你快消停吧。”   陆老太哭道:“她虐/待婆婆,我告她去。”   陆老头:“村里都说她可孝顺一个媳妇儿呢,你说了没人信。”   之前陆长发、陆长贵来给调解矛盾,林菀表现非常好,一点都不想分家另过,他们回去把林菀好一个夸。第二天队里开会,还特意当榜样点了点几个婆媳关系不好的人家,让他们别整天闹腾,不好看。   老人们听说林菀不想分家,想当大夫赚工分孝顺公婆,都满口的夸呢。   所以这两天陆老太在村里说林菀坏话,一点用都没,人家还要劝她知足常乐呢。   就说这会儿,陆大嫲嫲还来看她,“怎么的就冷伤风了啊?你媳妇儿带着妯娌、孩子满哪儿去给你寻摸草药,真是个孝顺媳妇。”   林大夫跟人说婆婆是干活累得出汗被风邪入侵,发烧畏寒,像民间说打摆子似的。   陆大嫲嫲却寻思她累个屁啊,整天不是串门子就是登门槛子嚼舌头,别人干活儿累得够呛,她还赖在那里哔哔不停也不走,给人家累得直接睡过去,她倒是要挑刺说人家没礼节。这会儿么,估计就是大热天打孩子累得。   被陆大嫲嫲这么一宣传,半村都知道林大夫这个孝顺的媳妇儿,陆老太生病,林大夫最急最上心,比几个亲儿子都出力。她领着一家子满哪儿寻摸草药。野地里采莎草,紫苏,荆芥,又去金大夫那里要甘草片,还挨户问谁家有去年留下的橘子皮。   听说一副爱心媳妇儿的药灌下去,陆老太当场就好了,半夜活蹦乱跳的,神清气爽,再也不哆嗦。   林大夫医术就是好!   陆老太气得第二天一早就去小湾村找二闺女拿主意,要怎么收拾林菀。   *   第二日林菀正式去上班,金大夫还问她,“哪里来的方子?”   他琢磨了那几味药,觉得林菀不是随便瞎说的,也不是故意治老太太,的确是退烧驱寒的药。   金大夫学的是西医,中医不太懂,但是接触过一些大夫约略听过一些。   林菀笑道:“金大夫,这民间大夫那里,不少老药方的。”有些人藏着掖着,不随便告诉人。每个大夫几乎都有那么两三个秘方作为独家珍藏。   金大夫看着她,“方便告诉我吗?”   林菀大方道:“当然,药方是为了治病救人,大夫都应该知道。”   她就把香苏散的方子告诉金向东,这是39给她那本基础医疗手册上提到的古老药方,可以治疗风寒感冒导致的发烧,风热则需要另外配方子。   林菀又给他讲了讲,香附、紫苏、荆芥这些当地都有,羌活却没的,可以不加。另外,中草药不是简单晒干就行,有些草药要用特殊方法炮制才行,比如紫苏就有几种方法。   金大夫点点头,“受教了。没想到你学得还挺多。”   林菀谦虚道:“听人家说点皮毛,不专业,不像金大夫上过专业医学院。”   她看金大夫接受这个,就把自己要收中草药的建议说出来,“炮制药材,得挑药性好的。”   金大夫道:“这好办啊,让生产队安排,和收牲口草一样赚工分。”只能自给自足,想要全国各地的目前不现实。   既然林菀懂,金大夫就让她负责这块。自己社员采药,交任务,以后从这里拿药也便宜,甚至可以免费。这样也能解决村里有些人小病不看拖成大病,或者舍不得那几毛钱不买药吃的问题。   按照规定,社员在村医务室这里看病,要交五分的挂号费,再拿药打针,都要钱。西药贵,其中只能减免20%,除非特别富裕的大队才能减免50%。   而大部分赤脚大夫医术不精,大病看不了,小病拖拖似乎也能好,很多人自然就不爱看了。   如果林菀能推出低廉且有效的中草药,那社员们肯定会捧场。   果然,各小队长跟自己队员们一说,大家都乐意,鼓励孩子赶紧多挖草药给林大夫。而且要按照林大夫的吩咐,挖成熟的不要幼小的,要留它们长大。   有全村老少帮忙,林菀这里一下子富裕起来,关闭了味觉嗅觉模拟的39整天兴奋地嗑/药。   这么忙了五天后,39突然就有了变化。   当时林菀正搂着小明光和陆明良睡觉呢,自从小明光来了以后,陆明良也跑这里来和三婶一个炕睡。   林菀给他们讲故事,讲了两段葫芦娃,俩孩子就睡得酣甜。   39也在她脑子里发出满足的声音,就和孩子打呼噜一样,“啊~~我好困啊。”   林菀:“你说你还能听故事,弄得跟真事儿似的。”   正似睡非睡的时候,39突然跟诈尸一样嗷嗷嗷起来,“爸爸,爸爸,了不得,我化形了!”   这系统把自己当成了葫芦娃。   林菀发现脑海里原本黑漆漆的画面有了两个亮点。   以前看不到光点啊,这会儿咋出来俩光点?她意识碰了碰那光点,一个展开是那本医疗手册,另一个“啵”的一声轻响,那光点展开,居然是一个医药箱。   就是大夫背着下乡的那种,金大夫有一个,破破烂烂的,里面分两层,放着些医疗用品,什么听诊器、压舌板、温度计、注射盒、酒精棉等等。   林菀:“你这是把金大夫的搬过来了?”   999哎呀一声,“那应该是啥样来着?”星际时代用不上这种古老的东西,它又被损害得厉害,很多东西是在修复摸索。   林菀:“不要照搬金大夫的,给我订制个中西结合的。最好大一点,要有一套金针,一套刮痧板,一套艾灸,一套火罐,一……”   “嘤嘤嘤……小9好笨,好无能,变不出来,我怎么这么笨呢……”   林菀:“……”不小心贪心了呢。   最后林菀和39商量一下,用有限的材料能量订制一个药箱,里面一套金针,一个听诊器,医用剪刀、手术刀各一把,注射器五个。   其他器材可以暂时用医务室现成的,或者自己做。   “嘤嘤嘤,没能给爸爸订制一个辅助手术台,小9要继续努力……”   林菀已经觉得逆天得不行,安慰39不用着急,毕竟它提供的器械远远优于现在的。听诊器听得更加准确清楚,针头刀剪更加锋利且不易磨损。   999见林菀夸它,很得意,“宿主,小9很乐意做您的医疗助手哦。”   林菀试试,“39,给我金针。”   999:“好嘞!”   林菀的手掌里就出现了针包,哇,真不错。   林菀一个劲地夸它,“小39你怎么那么可爱呢。”   999:“有小霆霆可爱吗?”   林菀:“他比你俊,你比他可爱。”   一个光点开始飞腾跳跃,那是999的拟形,本来可以拟人的,结果修复到现在也只是个萤火虫。   真是一通操作猛如虎,战力不到零点五。   林菀试了试,她可以把药箱拿出来背着,不用了就放回系统里。这药箱看起来和当下的一样,可质量更好,不怕水火,不怕摔打。   真是不错,点石成金一般令人惊异啊。   她兴奋地有些睡不着,就摆弄自己的医药箱,后来发现这医药箱居然可以收纳她外界的物品,只不过体积受限制,不能超过药箱。   她立刻把自己的钱票都放进去,这样就不怕丢啦!   39真是个乖孩子,林菀这么想着,开心地睡去。   *   第二天一早,陆大嫂和二嫂起来做饭。   这几天两人过得无比舒心。   那日林菀把陆大哥整治一顿,晚上他饿着肚子却也没敢对陆大嫂动手。然后他就被大队抽掉去修水渠。汛期要来,水渠要是不及时疏通,就可能导致农田被淹。   陆大哥不在家,陆老头这几天也蔫巴巴的跟被人抽了脊梁骨似的,陆老太倒是去小湾村找二闺女帮衬,可惜二闺女忙工作呢,想评先进往上趴,说等过几天再来给老娘撑腰。陆二姐又不傻,大哥被派出去修水渠,爹因为三弟的事儿张不开口,她一个人势单力薄,怎么也得等四弟小妹一起才人多势众啊。   没有人来撑腰,陆老太可不就拔了钳子的螃蟹?没着没落的。   林菀神清气爽,收拾一下,对大嫂二嫂说今天要去趟林家沟,看看收草药的情况。   她想走着去,不用陆正霆陪,所以就不带小明光。   陆正霆:“等一会儿。”他让陆明良带小光去玩。   林菀:“你别忙活,不能总借驴车,这会儿干活儿也忙。”   陆正霆:“没事,等一会儿。”   等吃过早饭大家都去上工,陆正霆和林菀在家里等。   陆老太看他们在家,赶紧躲出去串门子,不肯和他们单独呆着。   八点半左右的时候,外面响起马蹄声,“吁——”   陆正霆:“来了。”他示意林菀和他出去。到了门口,就看到一个男人从马上跳下来,男人穿着旧军装,没有肩章,想必是退伍军人。   陆正霆给林菀介绍,“这是沈飞。县邮递员。”又给沈飞介绍林菀,“林菀,我媳妇儿。”   因为当地路况问题,不适合全境骑自行车,所以沈飞都是骑马下乡的。   他对林菀笑道:“老弟写信给我,让我弄匹退役的马给你。我给你弄了一匹温顺的母马,脚程不快,胜在稳妥。”   他拍了拍那匹枣红马。   林菀都惊呆了,陆正霆这是送她交通工具?   999吹了一声口哨,“小甜甜送宿主宝马哦!”它觉得陆正霆是甜的,所以给他起昵称叫小甜甜,惹得林菀直乐。   林菀跃跃欲试,她向来胆子大的很,骑马而已啊,前世也在草原驰骋过,真的很爽呢。   她左手握着马缰绳,两手扶着马鞍,左脚踩着马镫,用力一跃,整个人就翻上去坐好。   动作利索标准。   沈飞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漂亮!”   林菀扭头看陆正霆,他正笑微微地看着她,目光里充满了惊艳。   陆明良领着小明光跑过来,看到她骑马,陆明良激动得嗷嗷叫,小明光不说话,眼睛却亮得很。   陆正霆看她俏丽飒爽的模样,忍不住出口指点,“身体不需要前倾,放松靠后就好,双腿不必过于紧张,轻轻夹着马腹即可。”   骑马其实很累,长途跋涉会把大腿、屁股磨破。她只是回娘家,或者在公社跑跑,不需要急行军,慢慢走路就好。   林菀按照他说的,轻磕马腹,“驾!”   那马便走起来,步子稳当,而且善解人意。   林菀笑起来,“太棒了!咱也是能骑马的人了。”   陆明良拉着小明光追着跑。   陆正霆:“不要站在马后面。”   马看不见会踢到,温顺的马也不例外。   陆明良立刻拉着弟弟让开,还叮嘱他,“刚才你站在马屁股后面,危险,它要踢你的,记住了吗?”   小明光看着他,没说话,却听明白了。   沈飞望着林菀飒爽的背影,打趣陆正霆,“弟,好眼光,媳妇儿不但俊,还辣。”   陆正霆与有荣焉,唇角是淡淡的笑意。   林菀骑马绕着转了一圈,回来跳下马跟沈飞道谢,又问怎么付钱。   沈飞瞅着陆正霆,笑道:“老弟付过了。”   林菀纳闷地看着陆正霆,“你还有钱?”   陆正霆拿出一封信递给她。   林菀展开快速扫了两眼,竟然是他之前资助的人家,孩子大了,这会儿是公社干部,赚了工资还他钱。   妈呀,这是什么神仙良心啊。   那人寄给陆正霆一百六十块钱,他用来买了这匹马,里面有优惠减免。   陆正霆对林菀道:“你自己骑马回去,人多就借个小板车拉着。”   所谓人多,就是他也去的话。   沈飞还要去公社,他就不多呆,跟陆正霆和林菀告辞徒步走了。   陆明良:“三婶,咱们给它起个名字吧。”   林菀看向陆正霆,陆正霆却示意她自己来。   林菀想这还不简单,多少现成的名字呢,什么红云啊,红玉啊,追风啊,闪电啊,哈哈哈,“红玫瑰、火玫瑰、小红、大红好像都不错哎。”纠结了两秒钟,她顺口道:“就叫温柔吧,这马多温驯啊。”   她用棍子飞快地在地上划拉俩字。   陆正霆已经笑起来,本来她在说什么小红大红红玫瑰火玫瑰之类的,最后却出来个截然不同的名字。   没想到她会有孩子气的一面。   “好,就叫温柔。”   林菀扶着马鞍,扭头朝陆正霆指了指他,又指指马鞍子,询问:“你要不要试试?”   陆正霆思考了一瞬,轻轻摇头,“不了。”   就算试试,也应该她不在家的时候,他一个人试骑。   林菀知道他自尊心重,怕出丑别人会笑话。她也不逗他,就让陆明良和小明光在家,她回姥娘家一趟。   小明光立刻挣开哥哥的手,跑到林菀跟前拉着她的衣摆不放。   不说话,表情却够坚定。这是要跟着去。   陆正霆:“这马很温驯,去吧。”   温驯的马,小孩子都能骑,更不用说林菀这样飒利的,所以陆正霆也不担心。   毕竟他腿脚不便,不可能陪她去每一个地方,很多路要她自己走。   想到这个,他眼神黯了黯。   林菀就抱着小明光上马,跟陆正霆和陆明良挥手告别,然后策马出发。   出了大湾村,正好一辆去公社的大马车停下来,车上下来一个容貌俊秀神色却有些憔悴的青年。   正是从市里回来的陆正琦。   他看着一个女人骑马过来,英姿飒爽,让他想起电影里的红缨子,突然他发现不对劲。   这不是林菀吗?   他听说林菀嫁给三哥,认定她利用三哥报复自己,他要回来解救三哥,三哥是无辜的,不能让她害了三哥!   所以他不顾江映月的反对和挽留,果断回家。一路上他一直自我暗示回来就得承受林菀式的狂风暴雨,做好准备让她发泄,不管打骂还是什么都任她,一定要把这件事彻底了结的。   这还是那个蠢蠢的就会撒泼逼他的林菀?鬼使神差的,他居然没躲开,嘴巴不受控制地喊出声:“林菀!”   林菀听见有人叫自己,循声望去就看到陆正琦。   她明澈的眸子染上鄙夷之色,喝骂道:“混账东西,你还有脸回来!”   她策马冲过去,提鞭就打。   陆正琦拿定主要让她发泄消气,请她不要伤害三哥,索性闭眼任她打。   “啪”一声,鞭子抽在陆正琦胳膊上,疼的他颤了颤,却没哼。   林菀冷哼,“林菀不是你叫的,以后叫嫂子,别没教养!”   说完她策马飞奔离去,潇洒从容,留给陆正琦一蓬沙尘。 第24章 治鹅口疮   在陆正琦的印象里, 林菀不是个跋扈的人。最早认识的时候,她还是个羞涩腼腆的女孩子。就算他拒绝承认娃娃亲, 她也只会更加努力讨好他。   都说她是十里八乡最俊俏的一朵花, 对他又痴情, 一定是个好媳妇。可他不能勉强自己接受一段封建包办婚姻, 更不想娶一个不爱读书、没有文化的女孩子,哪怕她相貌非常出众。   虽然江映月长得没有林菀那么漂亮, 但是她热爱学习有理想有追求,自信而又优雅一下子就吸引他的注意力。林菀知道他喜欢江映月以后,突然就变得不讲理起来, 追着他要个说法, 甚至还让周自强带她去找江映月的麻烦。   着实不讲道理。   可他印象里的林菀怎么也不可能抽他一马鞭之后骑马绝尘而去。   她怎么会真打他?她怎么会骑马?她怎么变得这样果断干脆, 毫不拖泥带水, 还那样飒爽, 像是一个新时代女性?   这不可能是他认识的林菀。   不对,她不可能突然变好,只会更加跋扈粗野, 所以刚才张口就骂, 抬手就打。毕竟她只读了初小,学习也不好, 脑子里没什么文化, 要想自我提升是不可能的。   陆正琦觉得自己判断不会错,现在的林菀只会更加粗野,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乡野泼妇。否则她为什么嫁给三哥?分明就是因为自己不肯娶她, 她便故意如此。他不能让她祸害三哥,三哥已经够不容易的,他必须阻止她。   他满脑子都是林菀怎么回事,甚至没注意到她怀里还有个孩子。自以为想通了,他背着书包迈开大步坚定地往家走去。   有小孩子看到他,立刻喊:“高中回来啦!”   陆正琦从小俊秀聪明,后来以他们县第一名成绩考上市里高中,是大湾村的骄傲,大家都叫他高中,就和称呼过去的秀才一样。   “他还敢回来?不怕林大夫打死他?”   他们都觉得林菀现在可厉害,当大夫、当家,陆家老太太那么厉害都不敢打她呢。   陆正琦虽然觉得自己为爱出走没错,可被他们这样喊还是很窘迫,赶紧一路疾行回家,走到门口正好碰到陆正霆出来。   “三哥!”陆正琦赶紧迎上去,伸手就要从轮椅侧袋里掏纸笔。   陆正霆抬手挡住他,抬眼看着他,目光冷淡。   陆正琦心里满满的都是内疚,一边说一边去掏纸笔,“三哥,都是我连累你。你放心,我回来就是解救你的。我不会让她……”他的手伸过去才发现侧袋被陆正霆摁住,他愣了一下,“三哥?”   陆正霆垂眼看着侧袋,最近这里成了林菀在他私人领域的专属位置,本子上几乎都是她的字,还有她写给她的纸条。   他意识到最近对林菀有一种陌生而强烈的感情——想独占她。好在他自制力强,能够克制自己,但是在他的领域里,下意识就给她一个独占他的机会。他不想别人掺乎进来,尤其陆正琦。   “这里面都是你嫂子的东西,不要乱动。”陆正霆开了口,声音冷沉沉的没一丝热情。   陆正琦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嫂子?三哥,你是认真的吗?”   三哥居然承认林菀是他媳妇儿?   可她不会喜欢三哥的,肯定只是利用他报复自己。如果这样,对三哥太不公平了。   陆正霆的声音冷冰冰的,却含着警告,“林菀现在是你嫂子,你要尊重她,不许在她面前放肆。”   最好离她远点!   陆正琦急得还要说什么,陆正霆却没理睬他,顾自驱动轮椅走了。   一副无比嫌弃不想看到他的样子。   陆正琦:“……”   三哥不对劲,难道……他真的喜欢上林菀了?   可林菀?   他想起刚才那一鞭子,她可真没留情啊,如果说一个人对你有多爱就对你有多恨,那……   “三哥,我不会让人伤害你的。”他大声说。   他知道三哥听不见,他是对自己说的。   他怕林菀别有所图,可林菀却还觉得渣男回来定没好事呢。   一路上她忍不住骂了好几句,最后还教导孩子,“男人对感情要干脆利索,不喜欢就果断拒绝,不要优柔寡断。陆正琦就是个大渣男。”   小明光坐在她怀里,小手扶着马鞍,不说话却用力抿着小嘴,好看的眉头也紧皱着。   骂了一会儿林菀痛快了,其实她对陆正琦没什么感觉,不过是有感而发。   这男人既然是男主,那本性没问题,但是他有个最大的缺点,就是在感情上优柔寡断又有点冲动。   按照剧情,他本来不想娶原主,但是原主以死相逼,给他和江映月制造矛盾。江映月就故意和一直暗恋她的高晋暧昧,说要一起下乡插队,逼着陆正琦分手。陆正琦几次找她都吃闭门羹,后来还看到她和高晋在一起,一气之下他就回家结婚。但是结婚那天,又有同学来找他,说江映月根本没和高晋一起,她生病了。陆正琦一听,便丢下原主又跑回市里找江映月。   原主对他由爱生恨,闹着嫁给陆正霆,然后开始各种作妖之路。   她捡到小明光以后,就给江映月去信,附上照片说是她和陆正琦生的儿子。江映月和陆正琦又起矛盾,再加上高晋那个男配助攻,陆正琦和江映月的关系再度陷入泥淖中。   陆正琦就决定回家找林菀说清楚,让她不要再缠着自己,更不要伤害三哥,同时需要解决工作问题。他虽然成绩好,可没有关系和后台,要么去支援边疆生产,要么回乡种地。   他原本想和江映月一起去边疆,结果一气之下就回老家。   回来后他先是劝原主不要伤害三哥,原主却和他大闹,甚至赌气要和陆正霆做真夫妻,却被陆正霆拒绝。   原主觉得自己被所有人嫌弃,生无可恋,她就跟陆正琦说了绝情的话,然后跑去跳河寻死。   陆正琦把她救上来,看着她从一个天真烂漫的俊俏少女变成怨天怨地的怨妇,突然对她产生了同情。他反省自己,是他让她那么苦,被村人讥笑,还要被陆老太各种刁难磋磨。   他开始同情她,忍不住帮助她,让她不要再做体力劳动,让陆老太不要再磋磨她。   原主本来对他由爱生恨,见他顽石一块绝情无意,打算一死了断的,谁知道又因为他的同情帮助再度生爱,结果更加纠缠不清。   再加上小明光懂事,虽然不说话却很聪慧,也得陆正琦喜欢,哪怕江映月写信来,他都没有立刻离开。   结果原主自作聪明,又给江映月写信逼着她跟陆正琦分手,却刺激得江映月主动下乡插队来找陆正琦。   那时候陆正琦已经用陆正霆的关系,成为公社干部。然后江映月下乡,发挥聪明才智,与陆正琦互相配合带领社员们创业。70年两人被举荐一起去读工农兵大学,回乡以后直接升到县里当了干部。   如果这样也挺好,可这毕竟是一个狗血言情文,事业只是为了抬高他们的身份,让他们去更大的领域里虐恋情深。   林菀扯了扯唇角,这一世自己没告诉江映月小明光的事儿,他们不应该为此吵架,那他为什么滚回来?   所以把男女主感情危机全怪在恶毒女配身上是不对的,自己什么都没做。   她希望陆正琦赶紧滚蛋,江映月也不要来这里下乡。你是女主,你去哪里都能大放异彩的,没必要来大湾村。   林菀带着小明光到林家的时候,林母正忙着收草药。因为有钱赚,村里孩子们都踊跃来交,已经堆了好几个小山包。   林母现在不上班,在家照顾俩儿子,既不会让儿子受伤,还能给林菀收草药,虽然忙碌却不像下地那么累。   看到林菀骑马过来,林母和孩子们都惊呆了。   “可了不得,闺女你怎么还骑上马了?”林母赶紧帮着把小明光抱下来,孩子们也纷纷过来招呼。   林菀跃下马,笑道:“这是退役军马,通人性得很,一点都不用担心。”她把马拴在一边的树桩上,然后帮林母给孩子们付钱。   林母告诉她,林父去了市医院,昨天有一封电报回来报平安。   林菀跟俩哥哥问好,大哥林峻依然不爱说话,但是眼神却在林菀和小明光身上转,看得出很高兴。   二哥林岫则开心地喊小明光过去玩儿,给小明光一个泥做的小猪。小猪是他不发作的时候在院子里用水和泥捏的,做了好些,晒干的时候大部分毁了,只有这一个好的。   小明光立刻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只小猪。   林菀问林母这几天林大伯家有没有使坏之类的。   林母:“老三吊着胳膊,亲事都吹了。他们没敢往这里来,强子让人格外注意着呢。”   林菀放了心,周自强是好人,她会找机会报答的。   聊了一会儿,林菀让小明光在家里玩儿,她出去转转。周自强去了公社不在家,她就去大队,碰到林会计就打个招呼,然后又去医务室。   她既然决定给娘家撑腰,自然不是只说嘴,也不会全靠陆正霆。陆正霆帮她打开了局面,剩下的她要自己来。她现在是大夫,有系统这个金手指帮衬,自然要从这方面入手。   林家沟医务室的村医叫周朝生,他和原主很不对盘。   因为原主之前走周队长的关系跟他学当大夫,可她资质很一般,又不勤能补拙,最后没学到什么本领还赚了周朝生几箩筐的嘲讽。因为这,原主跟周自强抱怨学医太难不肯再学,所以前几天林菀跟周自强说自己学医他还诧异呢。   在林菀看来,周朝生这个人本事和自我评价严重脱节。明明只是赤脚大夫的医术水平,却以大村医自居,吹嘘祖传医术,钻研二十多年,医术高明得很。   周朝生看到她来,有些阴阳怪气的,“哟,林大夫回娘家啊。”   大夫俩字咬得特别重,他知道林菀收草药的事儿,觉得她装模作样哄骗人。   林菀并不恼,毕竟周朝生嘲笑的是学不会东西的她,现在她认真好学自然不会任嘲。   这会儿医务室也没人来看病,周朝生闲着没事就对着林菀开启嘲讽模式,“听说你在大湾村当大夫?走了谁的后门?你这会儿收些野草,花的谁的钱?啧啧,还……”   “周大夫,你吃酸梅了?”   周朝生正喷得爽,被她打断有点懵,“什么酸梅?”   林菀笑道:“没吃咋那么酸呢?”   周朝生意识到她嘲笑自己嫉妒她,遂瞪圆了眼珠子,“我嫉妒你?你可别抬举自己,你是祖传医术?你是多少年大夫?”   一个草包竟然也去当大夫,这不是庸医害人吗?看着以往量血压都不会的林菀,这会儿摇身一变居然和自己一样当上村大夫,周朝生真的吃了十只柠檬那么酸。   嫁给陆正霆就让你平步青云了?你咋那么不要脸呢!   可他不承认。   谁会嫉妒不如自己的人?   林菀:“周大夫,你也不是祖传的多年大夫啊,你家祖传的西医?”   周朝生他爷爷是乡下摇铃大夫,留下了祖传的膏药、方子,不能发家却也足够温饱。等到他爹的时候就不行,复杂的膏方已经失传,普通的作用也不大。等周朝生的时候,学过家里仅剩的半本行医手札,后来他却更推崇西医,觉得打针吃药好得快,不像中医吃了一锅锅苦汤子,最后还是死了。   可他只读了高小,并没有正儿八经地学过医术,不过是选赤脚大夫的时候去县医院培训了俩月而已。   这都不耽误他吹自己医术高明呢。   周朝生没想到林菀一下子这么会怼人,有点不认识她,“牙尖嘴利了啊。”   几天前林菀回娘家撑腰,周朝生不在家,后来听说林菀可厉害他还不服气呢。这会儿被林菀怼了亲自感受一下,觉得的确有点不一样。   这女人嫁了人,果然就自发泼辣起来,再也不是漂亮羞怯的小姑娘了。   林菀:“周大夫,咱们当医生的,必须得会说话啊。否则怎么安抚病人呢?笨嘴拙舌的,你叮嘱病人吃药,他都以为你蠢呢。”   你才蠢!周大夫脸色都发绿。   “大夫,你看我家孩子咋的了啊?”一个妇女抱着个哭闹不止的孩子飞快地跑来。   孩子八/九个月的样子,哭得脸都有些发青。   周朝生随口道:“小孩子不都是这样的?估计肠绞痛呢,哭一会儿就好了。”   妇女很焦心,“大夫,都哭了好半天了啊。我们家娃娃之前不这样的,就昨天突然哭得揪心。”   “以前不这样,以前他不肚子疼呗。”周大夫不客气道:“谁也不是一直疼的,小孩子没发育好疼是正常的。大了就好了。”   林菀看不过眼,“周大夫,嫂子说了,以前不疼这两天突然的,你不给看看?”   周朝生这才戴上听诊器,让把孩子抱过去听听,“没大毛病的。”   林菀:“你怎么就肯定他是肚子疼呢?你这是犯了经验教条主义啊。”   周朝生被她激怒了,“我这就给你证明,肚子疼要么拒按,要么喜揉。”   他去揉娃娃肚子,娃娃倒是没抗拒,却也没觉得舒服,依然张着嘴大哭不止。   林菀:“周大夫,我看他嘴巴不对劲呢。”   他哭得张大了嘴巴,林菀一下子就看到嘴巴里有白点。   周朝生看了看,果然如此,顿时有些没脸一下子闭嘴了。他捏着娃娃的下巴朝着光看了看,“口疮没大毛病,几天就好了。”   口疮也没什么有效的西药,基本都是熬几天拉倒。   要是平时,他自然会看看嘴巴的,今儿看见林菀就生气倒是给忘了。   妇女却心疼孩子难受,非要拿点药给擦擦或者吃吃,让他别那么疼。   林菀也看了看,然后扭头沟通系统,“39,帮我查找医疗手册小儿口腔疾病章节。 ”   很快她脑海里的医疗基础手册就被翻开,林菀飞快地浏览了一下,这一章节内容有疱疹性口腔炎,溃疡性口腔炎,还有鹅口疮等。   林菀对照看看那孩子,口腔上部有乳白色斑点,像是粘了奶干在上面一样。她和39两个一边沟通一边学习,判断是鹅口疮初期,如果放任不管的话,过几天就能长满嘴。   一般来说鹅口疮不会很痛,这个娃娃哭得那么厉害,估计痛感比别的孩子更敏感,   “周大夫,我瞧着像鹅口疮呢?”   周大夫用力嗤了一声,“林菀,你去省医院进修了?能耐了啊。你知道什么是鹅口疮?”   林菀:“我还真知道。”她毫不客气地把鹅口疮的概念念了一遍,当然一字不错。   周朝生:“……”   从哪里学点皮毛,看把你能的!   那妇女看林菀居然知道,登时像看到救醒,“妹子,你学过大夫的,你快给娃娃看看。他这两天从早到晚的哭,吃奶也哭,不吃奶还哭,我都要急死了啊。”   年轻妇女第一个孩子,不管贫富总是格外上心一些的。   林菀道:“嫂子你别急,鹅口疮不算什么毛病,用了药几天就好。”   周朝生又大声冷嗤。   林菀看了看药柜上,“周大夫,龙胆紫呢?”   周朝生冷着脸,“木有!”   真用完了,乡下大夫这里,止血外伤药、止疼药、消炎药向来卖得快。   社员们头疼脑热能忍一下,但是外伤忍不了。除了特别倔强的社员磕破割破的伤口也拿灶心土、香灰搽,正常人还是会来买点止血药之类的,所以外伤药用得最快。   现在不到采购的时间,医务室没有。   “你那么能,你想办法呗。”他讥讽。   那妇女道:“要不中的话,我去俺娘家村里买。”   林菀一问知道她娘家隔着三十里路呢,就道:“你等等,我去看看找点草药。”   医疗手册上有治疗方法,她只需要找当地有的草药就好。林菀出去溜达一下,很快就找到一些野蔷薇藤。野蔷薇是当地一种野草,开单层小花,没人打理就是一堆乱灌木,带刺,孩子们都不喜欢。   她用身子遮掩着,“39,剪刀。”   剪刀立刻出现在她手里,林菀看得着实惊异不已。她立刻剪了几根藤条,摘下花朵,然后收起剪刀拿着花回医务室。   到了医务室,她把野蔷薇花给妇女,“嫂子,回去把花煎汤,用干净的棉花或者纱布蘸着给孩子擦擦嘴巴。”用这个漱口最好,可小孩子还不会,所以大人帮忙擦就好。   妇女将信将疑,却宁可信其有,毕竟林菀现在给娘家撑腰,还收草药,在她看来就是很厉害的。   林菀又道:“洗完了,用冰硼散给他点点白点就不那么疼了。”   妇女就拿钱让周朝生给开冰硼散,他没好气地给开了一小勺,用小纸袋装了包好。妇女付钱拿药,欢天喜地去了,只要大夫肯用心检查开药,她就觉得病肯定会好。   周朝生又开始嘲讽,“骗人是吧,故弄玄虚,你就算不管他也会好!”   林菀毫不客气道:“周大夫,病人和正常人是不同的,他们在那一瞬间格外脆弱,需要大夫用坚定的态度来安抚他们。”   尤其是带孩子来的父母,如果大夫不以为然,他们就会胡思乱想。大人们自己得点小病不当回事的,孩子一点点风吹草动,那心疼孩子的爹娘就紧张得不行。这时候就需要大夫施展自己的本领,认真询问、检查,让家长感觉大夫和他们一样关心自己的孩子,会让他们不由自主地放松,不再那么紧张,更利于治疗。   再说半天就来这一个病人,你闲着没事儿,你就安慰安慰人家怎么了,又不会累到你。   周朝生白眼翻上天,嫁给陆正霆看把你能耐的!   他就拿白眼怼林菀,想让她赶紧走,结果林菀在这里跟他耗上了,翻看他做的社员医疗记录。   周朝生不耐烦得很,泥腿子的头疼感冒有什么好记录的?   “周大夫,不是我说你,你这工作态度不对啊。我们为人民服务,要干一行爱一行,哪怕一个村医,也要做出大医院大夫的操守来。”林菀毫不客气地怼他。   周朝生脸又绿了,一把将医疗记录册抢过去,“不许看!”   林菀却不还他,指着其中一页道:“周大夫,你这个问号,我瞅着这是阑尾炎,你得让他去县医院动手术,否则复发起来很麻烦的。”   阑尾炎症状很好确认,周大夫写的也很到位,可最后病人拿了点消炎药就回去了。   周朝生扯着脖子,“他不去我有什么办法?”   他是真想把林菀赶走,让她一边凉快去。   正拌嘴呢,那妇女抱着孩子笑滋滋地走过来,她家就这附近。   “菀菀,你那花药还挺好使,你看,娃娃不哭了。”她又跟周朝生道谢,“多谢周大夫的药面面。”   周朝生瞪了林菀一眼,像不认识她一样,“你男人这是送你去医院进修了?”   林菀笑弯了眼睛,小得意,“没呢,我真村大夫,自学的那种。” 第25章 汇款没了   说完林菀就笑眯眯地看着周朝生。   她知道周朝生这个人有些傲, 自视甚高不是很好相处,但是这个人也有个好处, 他对看不惯的当面嘲笑, 却不会背后使坏, 而且就事论事, 不会波及其他。   比如他嘲笑原主走后门、不好好学习的时候,也并没有如别人那样笑话她妄想嫁给陆正琦那个高中生。就算现在她被逃婚嫁给陆正霆, 周朝生也没说一句嘲讽的话。   因此林菀对他印象并不坏。   她既然要从本职工作入手,那么娘家村里自然也要有个大夫当帮手,她觉得周朝生挺合适的。   周朝生虽然嘲讽她, 很想赶她走, 却也说不出你滚之类的粗野话, 反而开启了和林菀辩论社员病历本的模式。   要是临床实践, 林菀这会儿还不敢打包票, 纸上谈兵么,现在她有39当靠山,还有一本中西医结合的大全, 自然比周朝生这样的赤脚大夫厉害。   周朝生没想到林菀居然懂那么多, 各种疾病的症状、对症的药物等等,她居然如数家珍!   这不科学!   他越不服气就越想刁难林菀, 结果就是越发惊讶, 看着林菀就跟看着什么奇人一般。   最后,医务室聚集了一堆不用下地的老人和孩子,他们饶有趣味地看着周大夫和林大夫比试。   “两位大夫, 我这会儿头疼得很,你们给我治治呗。”一个老婆子挤进来,捏得脑门紫红,却还是哎呀哎呀的。   周朝生:“刘大娘,你头疼买个止疼药就行。”   刘老婆子抬手托着歪下来的头,有气无力的,“闺女,你说呢?”   林菀看她实在疼得厉害,就扶着她坐下,“头疼分很多种,止疼片等于把神经粗暴地打晕了,让它不觉得疼,实际疼的原因还在。”   周朝生就开始翻白眼,人吃五谷杂粮,有几个不头疼肚子疼的?一般的忍忍就好了,忍不了就吃止疼药。这就和感冒一样,是不能根治的,大医院都不行,更何况他们这些赤脚大夫?   林菀却问头疼的部位。   刘老婆子指指自己的后脑勺,“这里疼,有时候扯着头皮疼,疼厉害了腿还跟着疼呢。”这么一说,她感觉浑身都疼,有时候肋骨下面疼,有时候后背疼,肩膀腰胳膊没有地方不疼的。   周朝生翻了林菀一眼,你知道厉害了吧。乡下只有听诊器和血压计,你怎么诊断那么多病?再说你忙活半天她最后来一句“大夫,我也没钱,你看看给我开点啥能把病都治好啊”,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林菀却不嫌烦,她把这些当成宝贵的学习机会,按照书中步骤仔细询问。   大娘不是小妹妹,并没有什么害羞的,只要大夫愿意听,她就能把一辈子的经历给说得清清楚楚。   周朝生又朝着林菀冷笑,看吧,老婆子们是最难缠的,最后还得说你治得不行浪费她时间呢。   林菀不慌不忙,在刘老婆子又叨咕她死了的老婆婆如何如何的时候,及时把话题拉回来,“大娘,我知道了,你身上这个痛风是坐月子受了委屈,年轻时候不觉得,年纪大了越来越厉害。”   “对,就是这么回事!”刘老婆子见终于有人把自己的意思说出来,当下激动得不行。   林菀思考了一下,月子病其实也是风病的一种,风从汗毛孔入,出不来就会导致风邪入侵留在血肉里作乱。   妇人生产以后骨缝被打开,风邪入侵更厉害,不但能留在皮下,还会侵入血脉,甚至进入骨肉、骨头之间。有些风邪缠在骨头上,不管拔罐、药浴还是运动都不能将其排除体外,久而久之,就在身体里留下无法修复的伤害。   其实这是风湿的一种,只不过起因是坐月子导致的。   她道:“刘大娘,我可以先帮你治一下头疼。至于你月子病落下的风湿,我需要凑草药,到时候你可以药浴,另外我再根据你的体质帮你配个方子调理身体,内外结合,一定会改善的。”   “闺女,你说月子病真能治?那可真是太好了!”刘老婆子有些不敢置信,其他老婆子也激动起来。   她们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不要命却尴尬又难熬的病痛,一般都拖着不治,反正治也治不好。   周朝生盯着林菀,他才不信!   林菀点点头:“我先看看。”   她让刘老婆子躺在一边的长凳上,借了周大夫的听诊器戴上听听。   周朝生忍不住,“她头疼,你听个什么劲?”   林菀没理睬他,身体有毛病,哪怕长个痦子、疙瘩之类的,也不是单独看那一块的毛病,都是内循环系统出了问题。刘老婆子除了月子病、头疼还有胸痛肋骨疼的毛病,自然要听听。   林菀一边检查一边询问,刘老婆子因为身体不大好,所以不需要下地,但是她也不想闲着,一直在给大队掐草辫子。林菀判断,她坐着的位置有穿堂风所以受了风邪,加上总低头颈椎受压怕严重,出现血流不通的症状。   风邪加淤血,导致她头疼厉害。   林菀帮她推拿一下,先按揉印堂、攒竹、阳白、头维穴直至刘老婆子哼哼着说好酸,她又改为抹印堂到神庭、印堂到太阳穴,过了一会儿再抹太阳至风池穴,揉拿风池、肩井穴,最后抹印堂至攒竹至鱼腰、至太阳。   这么过了一会儿,刘老婆子舒服得直哼哼,“闺女好手法,真是个好大夫。比他强!”她翻了周朝生一眼,哼,就会开止疼药。   周朝生切了一声。   林菀一边按一边教刘老婆子,平时累了回家就让人这样给按按。按完之后,林菀把手揣进兜里,让39把针包给她。   周朝生惊讶地看着她,“你准备还挺全。”他这里也有针灸用的针,但是年头久了有些已经弯了钝了不堪再用。   林菀笑了笑:“当大夫嘛,就得准备充分。”   几个老婆子都纷纷夸林菀,让周朝生学着点,给周朝生气得直翻白眼。   林菀打开针包,拿酒精棉先给自己手指消毒,然后针、施针穴位消毒。   周朝生虽然脸上是不以为然的神色,一双眼睛却紧紧盯着她的手。他看林菀的针包里有好几种,毫针、三棱针、皮肤针、皮下针一应俱全,看起来闪着寒光,很是锋利的样子。   林菀做好消毒工作,左手在穴位处轻轻按压,待39夸她穴位找得准便右手捏住针斜斜刺入,然后慢慢地捻转再提插。   片刻刘老婆子感觉穴位酸胀,“哎呀,还挺舒服!”   林菀继续针其他几个穴位,风池、后溪,又配了昆仑和丰隆穴。   周朝生越发惊异,这林菀什么时候学的?看她那熟练的手法,不像是才学的呢。   林菀还真是新手,之前她只会理论,后来系统给她制作了钢针,她在自己胳膊上练习过,而且她心理素质比较稳,这会儿自然从容自如。   等她取针,刘大娘已经生龙活虎的,转了转脖子,捏捏脑袋,“哎,真不疼了呢。还挺好使!”   林菀:“如果淤血严重,也可以用三棱针在后颈放血,挤出来会舒服很多。”这话是对周朝生讲的。   如果风邪侵入毛细孔出不来,闷住血脉会导致淤血,让颈部昏昏沉沉,时间久了就会头疼、发麻,针刺放血可以缓解。   又有人说自己就那样,让林菀赶紧给放放血。   周朝生已经吐槽不能。   如果他知道林菀是现学现卖,只怕冷嗤声更大。   林菀却毫不在意,她胆子大着呢,既然学这个就没有不敢试的。不过是推拿、按摩、针灸、放血,又没有开刀,怕什么啊!她认穴可是很准的,因为有39做医疗小助理啊。她找准穴位,39就会夸她,找不准就会嘤嘤嘤,指挥她再挪几分几毫的。   她和39默契十足,扎第三个人的时候几乎不用纠正就能把这几个穴位找得分毫不差。她有一种错觉,好像手有记忆一样,熟练以后认穴奇准。   老婆子们感觉到了效果,纷纷夸她厉害。   “闺女,不是都说冬病夏治嘛,你早点给我们配药啊。”几个老婆子很意动。   林菀已经在研究,答应他们尽快。   等老婆子们一走,周朝生问林菀:“你哪里学的开方子、熬膏药?”   他爷爷会,他爹也会点,到他就不行了,他不信林菀会。   可他看林菀给人针灸、推拿、放血,做得有板有眼,关键是效果显著,这就不得不信。   林菀:“说了自学嘛。难不成你觉得我在这里那段时间只是喘气的?”   周朝生:“……”   他从抽屉里拿出几本破旧的线装本子丢在桌上,“既然对路子,你就看看吧。”他一直觉得中医没用,还是西医更直接,不过这会儿看林菀居然能靠几根针让老婆子们说不疼了,又寻思可能有点用。   林菀诧异地看他,“给我?”这可是他家传的。   周朝生:“我就知道你看不懂。”   林菀一把拿起来,“谢了啊。回头还给你。”   周朝生本来想说不用还,反正对他也没用,话到嘴边咽下去,他倒是要看看她真能自学中医,别吹牛。   林菀拿了书回娘家去。   路上999一个劲地夸她,彩虹屁吹成座彩虹桥,“宿主下针的时候,又准又稳,一点都不像新手,天生的未来神医!”   林菀学得认真刻苦,也觉得自己刚才表现不错,这会儿被系统一夸,心里美滋滋的,“难道我真有学医天分不成?”   999坚定无比,“宿主,你是对小9的眼神有什么误会吗?小9漂流了不知多少光年,突然绑定宿主,那肯定是天选啊!”   绝不能暴露是能量溃散前的最后尝试,嘿嘿。   它非常坚定地给宿主吹彩虹屁,把林菀夸得信心百倍。   林菀:“小可爱你太会打气了,咱俩开个传/销班绝对能忽悠人。”谁听说自己是天选不激动不自豪不骄傲啊。   “嘤嘤嘤,宿主,小9说的是实话哦,半点都没忽悠!”   林菀:……你猜我信不信呢?   等她回家,林母已经做好饭正要去找她呢。   饭菜虽然简单,林母还是尽量做得可口一些,有一盆番茄蛋汤,飘着金黄色的番茄油,看着特别有食欲。她还给小明光炖了一个鸡蛋羹,端在小明光跟前让他吃。   小明光舀了一勺就不再碰,林母给他他还摇头拒绝,安静地吃自己的菜汤泡窝窝头。   林母叹了口气,“这孩子真是懂事。”   林菀揉揉他的头,“吃饱了去玩吧。”   这会儿他对温柔感兴趣,吃过饭就蹲在它前面和他大眼瞪大眼。   饭后林菀翻看那几本线装本,让系统帮她记下来。这是周朝生爷爷根据自己的经验以及多年收集写下的一些病例和药方。这些药方在系统那本书里也有差不多的,不过具体药材会有出入。毕竟大夫不可能一个药方适应所有人,需要根据病人的体质来写方子。   让林菀惊讶的是居然找到个羊角风的案例,上面说发作的时候可以针人中后溪,还可以配天麻,但是又说效果短暂,不够理想。   林菀想了想,如果配合抗癫痫西药,估计会好一些,只是西药副作用也大。如果她能用中草药给大哥二哥调理身体,帮助排除西药的毒素就好了。   她一边翻看线装本一边在脑海里对照那本医疗手册,感觉学到不少东西。   看累了,她问系统:“39,医术超级发达的时候,你们是怎么看病?”   999:“一键式搞定哦,不用排队不挂号,不用打针不吃药……嘿嘿。”   999告诉她,不需要太过发达的文明,随着科技进步,不会再有中西医之分,并不是谁取代了谁,而是人类取其精华合二为一。他们将人的五感放大用各种医疗器械代替,再尽量缩小器械体积方便使用,做成检查头盔、眼镜等小物件。   未来家家户户都可以有家庭医生和家庭医疗室,方便快捷,安全高效。   林菀听得无比向往,如果有一副眼镜就能对人体进行扫描,那可真牛上天啊。   不过这么一想,未来系统那么强大,现在的39却……啧啧,真是小可怜啊。   林菀正沟通系统学习的时候,林大哥突然发作了。   林岫及时提醒,林母也早有准备,把窗台都用被褥遮挡着,所以林大哥虽然发作却也没磕到头。   林菀让林母把大哥放平,摁着他的肩膀,她则拿出针包,快速消毒,捻着毫针刺入林峻的人中穴。她手法略重,能给他更强的刺激,等他清醒过来,继续针后溪。   这针是系统特制,更锋利、柔韧,哪怕患者身体哆嗦也不会发生断针情况。   留针片刻,林菀取针,吁了口气。她又让林母给他揉拿肩井等穴位,帮他放松。   在林菀施针的时候,二哥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他发现妹妹动作利索,下针的时候表情冷静,眼神锋利,变了个人一样气势十足。这会儿取了针,她又变成妹妹的样子,有点点紧张和担心,表情也温柔得很。   菀菀好棒啊。   他忍不住道:“我,给我、扎。”   林菀:“二哥,不能乱扎,我才学习呢,还得多练习。”   大哥发病她不得已试试,要是没发病,她可不敢乱扎针。   林岫:“我、拿我、练。”他朝林菀凑过去,笑得很是孩子气。   林菀又默默和39小助手研究一下,反正没坏处,就给他在后溪几个穴位针一针。他们病得重,林菀手法也略重,让他感觉到麻钝为止。   很快,林岫嚷嚷:“酸、酸、哎呀,麻……”片刻,她把针取下,期待地看着他,“二哥,如何?”林岫晃了晃脑袋,“我觉得,有点舒服。”有缓解的效果。   林母看得眼眶都湿润了,赶紧擦擦,闺女真是大变样。她心里欢喜得很,就算治不好,这样扎着起码能让儿子们缓解舒服一会儿,让他们有盼头。   林菀看看大哥,他刚发作过,这会儿躺在那里轻轻地哆嗦着,但是状态比从前好一些。   她安慰他们,“等吃了药,发作次数就会少起来,平时也不会这样不停地哆嗦。”   现在林大哥比较严重,大发作频繁,小发作不断,一直哆哆嗦嗦的。   观察了一会儿,林菀觉得没问题,就让哥哥们休息。她又去喊小明光回来午睡。小明光乖巧地站起来,牵着她的手回家,脱鞋上炕躺下,虽然不睡他也闭上眼睛安静呆着。   看他那么乖巧,林母心里软软的,拿了蒲扇给小明光扇风,“这孩子和你有缘分,你小时候就这样乖的。”   林菀盯着小明光看了看,打听不到他家人,他也不说话,剧情也没交代他的身世,她已经把他当自己的亲人。   林菀又看了一会儿书,打算给医院写信买些天麻回来,这个可以配合治疗癫痫。天麻以生长在高海拔之地的为好,当地是采不到的。她还教林母认几个常用穴位,有事没事给俩哥哥拿捏一下,发病的时候按揉也能缓解症状缩短发作时间。   林母学得非常认真。   下午林菀又带着林母整理一下药材,把药性好的挑出来晾干保存,其他的直接让39吸收掉药性,晒干当柴火烧掉。   等又收了一波,林菀就去医务室把线装本还给周朝生。   周朝生:“是不是看不懂,不认识的字可以问我。”   林菀笑道:“周大夫谢谢你借给我,我已经看完了。”   周朝生瞪大了眼睛,“看完?”他看着桌上这几本线装本,虽然毛笔字大,但是你也不能这么吹牛吧。你认识几个字啊,你就看完了?   林菀:“和我自学的内容有共通之处,我重点学了没见过的。真的很有帮助呢。”   周朝生瞥了她一眼,非常不信,他翻了翻,看到关于羊角风的那几页,寻思林菀俩哥哥都有这病,她肯定看了,便要考考她。   这些内容39已经帮她查漏补缺补充在医疗基础手册里,掉书袋自然难不倒林菀。   周朝生问了几个问题,林菀都答对了。   周朝生:原来女人受刺激还有这样的功效?   他寻思林菀除了被陆正琦抛弃又嫁给陆正霆,也没有其他特别的。那么她是怎么一下子就会看病,记性还这么好的?那个陆正霆到底有什么了不得的本事,能让她变化这么大?   林菀看他一脸惊奇,也不解释,笑了笑告辞走了。   林菀带着小明光住了一宿,晚上跟林母好好聊聊,教她把俩哥哥的情况记下来,发作时间、特殊状况等。   *   翌日晌午,县城邮局。   陆心莲逃课跑到邮局来排队,轮到她的时候急急问道:“同志,我的汇款单子怎么还没到啊,晚了四五天了。”   以前都很准时,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来,她每天都来问一遍每次都失望而回。   工作人员看了她一眼,问了问汇款方以及收款人,摇头,“没有。”   陆心莲不甘心:“同志,你再给查查。”   “没有就是没有。”   “有没有可能是你们漏掉了啊,以前每个月可准时呢!”陆心莲急了,态度不大好起来。之前她都小心翼翼奉承着邮局工作人员,这会儿好几天没取到钱,她有些压不住火气。   “你每个月都有,可他这个月没有啊。没有我能给你变出来?你要不信你自己打电报问啊。”工作人员不耐烦理睬她了。   陆心莲看对方脸色不好,立刻道歉,“同志对不起啊,我有点着急。我三哥是残疾军人,他每个月的补助都是我来领,要是没有这钱,他可怎么过日子啊。”   听她这么说,工作人员态度瞬间好了许多,出于对残疾退役军人的尊重又帮她看看,“陆正霆同志的补助金已经汇到。”   陆心莲狂喜:“帮我取出来!”   “对不起,按照要求已经直接存入他的存折,请拿存折来取。”   陆心莲懵了,什么情况?三哥怎么把补助金都拿走了?不对啊,以往都是大哥或者她取,四十块不多不少的啊。   “同志,你好好查查,到底怎么回事?以前都是汇款单取的啊,不多不少一个月四十块。”陆心莲急得要命,恨不得抢过记录本自己看。   那工作人员之前一直办理这个业务,对陆正霆的名字也有印象,她道:“一共78块,以前分两次汇款,怪麻烦的,现在合一起方便多了。”   陆心莲脑子嗡了一下,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同志,你说什么,78块?” 第26章 你为什么要恶毒   那工作人员点点头, “对啊,陆正霆同志的补助金是78, 已经汇到存折上。哎呀, 你天天来, 这是没收到吗?”工作人员的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 下意识以为被村干部还是谁扣了去,毕竟陆正霆从来没自己取过钱, 万一委托人和他耍心眼呢。   陆心莲脑子里轰轰的,她不确定是陆正霆跟家里耍心眼还是有别的什么误会。   按照工作人员说的,以前都是两份汇款, 一份汇款单, 一份直接汇到存折上。汇款单她和大哥取, 存折他们根本就不知道。那存折是三哥自己拿着, 还是被别的什么人给算计了?   她问了问, 要想取存折里的钱就得有存折以及本人的私章,还得有本人的委托信加手印以及大队盖章的介绍信。   “这么说,别人不可能冒取。”   陆心莲心里乱糟糟的, 她怎么都没想过三哥会跟家里藏心眼。   这个钱不是别人截留, 而是三哥故意分成两部分的,存折里的钱他自己拿着, 别人替他取都需要他的同意, 根本不可能冒取。   她问了问怎么才能没有存折把钱取出来,得知需要挂失。而挂失重办更麻烦,需要一系列文件, 而且必须本人亲自补办。   这么看来,没有存折她根本拿不到钱,必须要回家找三哥要才行。   陆心莲心急如焚,赶紧回学校请假,理由就是她娘病了回家探病。请了假她赶紧去城关大队找陆大姐和姐夫,她姐夫是城关大队的一个生产队长,家里有自行车。   陆淑娟听说小妹要回家,看看天色,“都晌天了,你还是明早早点走吧。”   陆心莲归心似箭,不肯耽误时间,“现在就得走,你给我带点干粮!”   从县城到大湾村,路上不全是平地,有丘陵走起来又累又费时间。如果是平时,陆心莲才不受这个累呢。可现在关系到78块钱,她不能不委屈自己。这个月的钱拿不到,很多事情她干不了,她早就把这个月的钱计划好花出去了呢。   下学期她升高中,原本都是去市里读,这样机会多。但是现在学制改革,说是要简化学制,减轻学生负担,要在县里开办一所新高中,让学生们就近入学,避免麻烦。   可她想去市里!   市可比县城大得多,工厂也多,以后也有更多机会进工厂或者找其他工作。   不过活动关系去市里读书要一百块,她好说歹说先给三十,事成之后付剩下的。她上个月买了一双新皮鞋,做了一套新衣服,没有余钱,那三十也是借了同学的,这个月就要还。   如果拿不到补助金,她既没钱还同学,也没钱跑关系,更没钱维持以往的宽裕生活,所以她等不及,立刻就要回家。   陆大姐不放心,就让自己男人送她。   陆心莲不肯,自己把行李包捆在后座,又从大姐家装上两个细面馒头,再拿两根黄瓜,直接蹬上自行车就走。   *   吃过晌饭,林菀让小明光睡个晌觉,她去处理一些药材,等日头朝西她便带着小明光回家。   骑马比赶驴车快很多,回到大湾村天依然大亮。   到了家门口林菀跳下马,又把小明光抱下来让他去找哥哥姐姐玩儿。   她卸下马鞍,先让马放松休息,在墙外的干土上撒欢打滚,然后拴在石头上歇歇,等会儿就牵它去河边吃草顺便给它刷刷。这马通人性,这么去两次它就能记住地点,以后可以自己牧自己。   林菀拎着马鞍回家,刚进门迎头碰见陆正琦,她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侧身避过。   陆正琦闪身挡住她,垂眼沉声道:“林菀,我们谈谈吧。”   林菀扬了扬手里的鞭子,冷冷道:“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不想挨抽就滚远点。”   她俏面冷冽,没有半点温柔,这让陆正琦十分陌生,他道:“林菀,你这样是没道理的,对我三哥不公平。”   林菀懒得搭理他,“哪儿凉快哪里呆着去,别来膈应我。”   让我陪聊,你给多少钱啊?还这样没道理,你逃婚私奔就有道理?不要脸!她用马鞍直接把陆正琦怼开撞了过去。   一句话也不想和他说。   陆正琦看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越发认定她是要报复自己,痛心道:“林菀,我一直觉得你不是个坏人。”   林菀蹙眉,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陆正琦,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你不配叫我的名字。你觉得?不会说话你就闭嘴!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你没有。”她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可我三哥是无辜的!”陆正琦在影壁墙处堵住她,“你不能把他当成报复我的工具。”   林菀抬头看怪物一样看着他,“报复?”她被陆正琦气笑了,“你觉得我嫁给你三哥是要报复你?”   陆正琦有一瞬间的不自然,随即又坚定道:“难道不是吗?你……你知道自己的感情,你也不可能喜欢我三哥。”   面对一个恋爱脑的原文男主,林菀倍感无力,在你脑子里我是不是什么也不干就为了喜欢你存在的。原主以前缠着你,你觉得她喜欢你,可我现在看都不想看你一眼,你是哪里来的自信我还喜欢你?   “你可别自作多情了,我郑重声明,我是真心嫁给陆正霆,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哦,有一点,有你的对比,我发现你三哥简直是个绝世好男人,你提鞋都不配。”   林菀轻蔑地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陆正琦倍感羞辱,越发断定林菀由爱生恨,故意嫁给三哥报复他,“林菀——”   “啪”,林菀回手抽了他一鞭子,冷冷道:“刚才已经给你最后警告,再让我听见还抽你!”   虽然同一屋檐,她已经决定形同陌路,绝不搭理他。   林菀撇嘴,转身快步离去。   陆正琦挨了一鞭子,胳膊火辣辣的疼。早上抽在左肩的那一鞭子还紫肿着,这会儿左臂也肿起一道鞭痕,疼得他有些嘶了一声。他皱了皱眉,还是把衬衣的袖子放下来,免得老太太看到要闹事。   林菀已经把马鞭和马鞍收好,洗手,然后和孩子们聊聊,问问他们老太太白天有没有作妖儿,比如打孩子不给吃饭之类的。   陆明良小嘴叭叭的,“她没打,可她骂三婶和弟弟了。”   然后他就学起来,踮脚叉腰的姿势惟妙惟肖,“康宁回来了,我去把二丫叫回来,好好教训一下坏媳妇,把钱都给我交出来。我看她还敢跟我厉害!还有那个小野种,哪里来的赶紧给我丢出去,不许在家里吃饭!”   且说早上那会儿陆正琦回来,可把陆老太高兴坏了。她最看重这个小儿子,从小聪明学习好,考试永远都是第一。如果不是突然搞运动不给考大学,现在保管去首都最好的大学读书了。   她认为乡下人都尊重读书人,哪怕年纪不大,但是只要有文化说话就有分量,那么小儿子说话大队干部也得掂量掂量。她就想让高中毕业的小儿子和当干部的二闺女一起治林菀,逼迫她交钱、分家,如果敢不听话,就威胁休了她。   这会儿她亲自去找二闺女陆淑娴了。   陆正琦惊愕地看着他们,“林……、你、你居然教唆小孩子背后诋毁长辈!”   林菀直接将他当成空气,让陆明良带着小明光在家,她去放马。   陆正琦望着她绝然的背影,一时语塞,半天才回过神来,他看看在一边玩儿的小明光,问陆明良,“他是谁家的孩子?”   陆明良:“三叔和三婶的啊。”   陆正琦蹙眉,“别瞎说,这是哪里捡来的?”   陆明良:“亲的!”   陆正琦自然不信,不过他问陆明良问不明白,问小明光不吭声,只好问挂儿几个。可她也不知道小明光哪里来的,说不出个所以然。   挂儿:“四叔,是三婶三叔的,你看长得挺像呢。”   小明光白皮肤、大眼睛、长眉高鼻,小嘴巴红红的,比女孩子还漂亮,而挂儿觉得三婶三叔都白,三婶眼睛大,三叔眼睛长而深、鼻梁高,小明光肯定是他们的孩子啦。   小孩子还看不出具体模样差别来,但是陆正琦却看得出。   这么想想,他更觉得林菀任性,而三哥太纵容她。   这时候陆老太和陆二姐从外面进来,陆老太亢奋得很,“康宁可下回来一趟,你们都过来热闹热闹。就是你大哥被坏媳妇给弄去修水渠,圆圆上学不能回来,要不咱们可就团圆了。”   她看到陆正琦站在院子里发呆,立刻笑得无比慈祥,“康宁,你二姐托关系买了半斤肉,娘给你包饺子吃。”   陆淑娴也挺高兴的,跟陆正琦打招呼,问他是要回乡还是怎么安排。弟弟是高中生,就算回乡也能安排个不错的工作,找找关系去公社没问题。   陆正琦满腹心事可没心思吃饺子,他拉着陆老太和二姐去屋里,避开孩子们,“娘,二姐,到底怎么回事啊。”   他婚礼上得到江映月病重的消息脑子一热就跑了,后来江映月没事,他又开始担心家里。他不敢直接给家里写信,就给公社同学写,让人帮忙打听一下情况。前几天收到回信,他得知林菀不但没回娘家,居然还嫁给了他三哥。陆正琦一看就急了,原本还犹豫回不回家,现在直接跑回来。   昨天他回来想跟三哥好好聊聊这事儿,可不知道为什么三哥躲着他。其他时候人多乱哄哄的,加上老太太吆三喝四,也没法说。这会儿二姐过来,他就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陆淑娴笑道:“你说老三两口子?哈哈,现在她既不纠缠你,你三哥也娶上媳妇,这是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看她那得意样陆正琦很是无语。   为什么他们都以为三哥娶不到媳妇?明明是他不想娶啊,就他知道的还有女干部惦记三哥呢。   陆老太却张口就数落林菀的坏处,把林菀不肯分家,跟大队借五百块钱给陆正霆看病、补助不给自己还强行给她灌药、使坏让陆大哥去修水渠的事儿絮絮叨叨地抱怨了一遍。   之前是她不肯分家,这会儿是她想分分不了,说起来就咬牙切齿的。   陆正琦听得头昏脑胀,关注点却不在林菀怎么使坏,而是在她和三哥的亲事上,“娘,林菀真是自愿嫁给我三哥的?不是……别有用心吗?”以她从前对他的纠缠,不可能说忘就忘的,结果转身嫁给三哥,怎么都觉得古怪。   陆正霆愿意娶她,陆正琦倒是能理解,毕竟亲弟弟惹了麻烦,如果林菀不肯罢休非要嫁给他,三哥为了弟弟和这个家也会忍辱负重的。   这么想着,他越发觉得对不起三哥,绝对不能让三哥受委屈。   陆老太一拍巴掌,一下子找到了共鸣,“还是康宁和娘一心啊,我一直说坏媳妇就是为了报复咱们他们还不信。我和你们说啊,不只是她,老三也被她拉拢了,两口子合伙欺负咱们呢。你们赶紧好好教训她,让她知道这个家谁当家!反正他们要跟大队借钱,我不认账,年底不要想用家里的工分还。”   补助还得再拿过来。   陆正琦却道:“娘,一码归一码,我三哥治病家里也应该支持。以前都是三哥寄钱回来给我们……”   “那是他应该的!”陆老太不服气。   不管怎么说,陆老太和陆正琦的观点一样,林菀嫁给陆正霆就是为了报复他的。她瞥了二闺女一眼,陆淑娴虽然不多喜欢林菀,可她却觉得林菀跟老三感情不错的样子,应当不会图谋报复。   “她死活不想分家非要赖在一起,不是为了报复是什么?她恨康宁恨我啊,整天想着磋磨我这个婆婆出气,你们说她多歹毒!”   陆正琦:“我找时间和她好好聊聊。”   虽然这样说,他却没有把握,因为林菀对他的态度非常敌视,根本不想和他好好说话。   他觉得还是得跟三哥好好聊聊,只要三哥不护着林菀,这问题应该好解决。   陆老太见小儿子和自己想到一起去,她痛痛快快骂了林菀一顿,感觉这些日子的恶气都出了不少。   “老二,快剁馅子,给你弟弟包饺子吃。我瞅着都瘦了,在外面可受苦呢。”陆老太对着自己小儿子就瞬间变成了慈母,嘘寒问暖,别提多上心。   陆淑娴看看天色,就开始剁馅子,寻思晚上吃完再回去也行。   陆老太因为小儿子回来,闺女又在跟前奉承,又痛痛快快骂过林菀,心里舒坦,这会儿有说有笑的甭提多高兴。   “老二你动作快点,咱们赶紧饱,趁着他们还没回来赶紧吃。”就这么点肉,要是一大家子吃,那得加很多菜,到最后只能吃个肉味儿。陆老太可不想这样,她宁愿少包点也不能让别人来吃她儿子的肉。   反正离下工还早,等其他人按点回来,他们早就吃完了!   陆老太盘算得很好,时间也足够,却没留意陆明良这个孩子。   他听着陆老太的话,立刻领着小明光跑去河边找林菀告状——老妖婆包饺子,想偷吃,三婶收拾她! 第27章 一挑四   林菀一边放马一边采集草药, 她悄悄和999研究治疗风湿的好办法。   乡下人说的老寒腿、痛风、月子风等,就是风邪入侵导致关节产生病变, 都是风湿的一种。   在目前的医疗领域里, 严重的风湿是无法根治的, 只能通过贴膏药、药浴、艾灸、针灸等缓解症状。就这缓解症状水分也很大, 有些根本没效果。   林菀想研究一种更有效的办法,就算不能药到病除, 起码让患者感觉明显的改善才行。   “风邪入侵,就需要活血散淤,局部激活血脉, 让血气活跃起来产生热量, 驱散病灶处的不适感, ”林菀低声说着, “这些治标不治本, 我们要想办法内外结合,让患者身体内部也活跃起来,加强全身血气运行, 由内而外驱散侵入的风邪之气。”   由内而外有两种方式, 运动以及内服药物调理身体。   999听了林菀的话,立刻发挥小助手的记忆功能, “祛风除湿的药物有苍耳、闹羊花、威灵仙、苍术、桑枝、寻骨风、乌梢蛇……”   它现在是个小奶音, 又喜欢嘤嘤嘤地撒娇,哪怕讲枯燥的草药知识也让林菀听得津津有味,一点都不觉得无聊, 这么好听的声音有利于加深记忆啊。   林菀默默记住,夸道:“39真体贴,列出来的都是我们当地能找到的。”   当地有的,她配药就容易,社员们也不需要花多少钱。如果是外地草药,就得从大城市买,那价格可就贵了。   除了祛风湿的药材,林菀又让39帮她列一些活血、散淤的药材。林林总总也有很多,什么益母草、凌霄花、牛膝、王母牛、丹参……林菀一边默念,脑海里再把各种药材的主要药性、对症都过一遍有个印象。   林菀:“39,除了活血散淤,我觉得还应该加入补中益气的药物。很多人风邪严重,跟他们气血虚也有关系。”   气血是一个人的根本,气虚就乏力无神,血虚就会体弱容易生病。很多人都会有点气虚血虚的毛病,尤其女人。补血补气的药材也应该多准备一些。可惜当地没有当归这种补血良药。   有系统帮忙林菀学习效率非常高,还采了不少药。   “三婶,三婶!”陆明良牵着小明光的手跑过来,两个孩子气喘吁吁的。   尤其小明光,人小腿短,跑得小脸红扑扑的,一双大眼都水润润的。   林菀赶紧拿手帕给他们擦脸,“你们嫲嫲又抽风呢?”   陆明良:“三婶,你真厉害。”他小嘴叭叭地把陆老太要趁着下工之前偷偷给四叔包水饺吃的事儿汇报给林菀。   林菀笑起来,“走,去找你三叔回家吃饺子。”   要劝她不和陆老太计较?那可不行!一家人怎么能搞两样饭?以前陆正霆的钱你们花了,这会儿你们包水饺不给我们吃?怎么可能!   *   陆老太给小儿子包饺子,动作干脆利索,再也不是平时做饭腰疼腿疼头晕眼花的样子,利索得陆二姐都望尘莫及。   陆老太看看差不多包完了,就对二闺女道:“你赶紧烧火煮饺子给弟弟吃,别等他们回来闹腾。”   陆淑娴忍不住吃味儿,“娘,我捞不着吃啊?”   肉还是我拿的呢。   陆老太瞪了她一眼,“你就非得和弟弟抢口吃的?他这么多天没回来,你看瘦的,娘这心针扎的疼,你当姐姐的就不心疼?”   陆二姐:行,就小儿子是亲的,别的都是叫花子送的。   陆正琦却有些心不在焉,他道:“我想先去看看三哥。”   陆老太一把拉住他,“都要吃饺子呢你去哪里,吃完再说别的啊。”   要是搁以前,就算家里人都在,她也能理直气壮地把一碗饺子给小儿子小闺女吃,别人馋也干瞪眼。可这会儿有林菀那个坏媳妇,她嘴上硬气,心里还是有些怕的。   陆二姐煮水饺,忍不住撇撇嘴,假如自己不是干部,不能往家拿东西,老太太能倚重自己?遇到麻烦就找自己张罗,有点好事却全是小儿子小闺女的,连自己送的肉包了饺子都不想让她吃呢。   真是抠出个花儿来。   陆二姐吐槽归吐槽,讨好老娘却很到位的,生火烧水,水开了就下饺子,继续煮、点水,做得无比利索。   正说着,外面传来叮铃铃的自行车铃音,还有陆心莲娇滴滴的声音,“娘……累死我了。”   陆老太听得小女儿的声音,又惊又喜,“圆圆回来啦!这是什么好日子啊,昨天你四哥回来,今儿你又回来啦。”她颠颠地迎出去,嘴里叫着宝贝闺女,“这是放假了吗?”   陆老太在门口接到女儿,紧紧拉着闺女的手,一叠声地心疼瘦了。   陆正琦帮忙把自行车接进来停在院门楼下,又问大姐一家好。   陆心莲却没心思说大姐家,她委屈地扎在老太太肩头低声啜泣,哭得梨花带雨一样可怜人。   陆老太看她哭得那样,心肝肺都揪起来了,“谁欺负宝贝闺女啦?是不是你大姐个鳖蛋?”   陆正琦:“我大姐只会疼她,哪里会欺负她。圆圆,怎么回事?”   陆心莲抽泣着,又趴在陆正琦怀里哭,“四哥,呜呜……”   陆二姐在堂屋门口瞅着,“是不是没钱了啊?”   她一看陆心莲那样就是没钱了,肯定是这个月的补助没取到。陆老太找她告状的时候说过的,林菀要给陆正霆看病,以后的补助不给她还从大队借钱要用家里集体的工分还,大队干部同意了。   陆老太也想起来,“圆圆,你去看汇款单子啦?”   陆心莲哭得无比伤心,眼睛都红了,“娘,你看三哥他平时一副老实巴交不爱说话的样子,其实心眼可多呢。他……”   “他咋啦?”提起三儿子陆老太就怒火高涨。   陆正琦:“到底怎么了,你好好讲。”   陆心莲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这个月的补助,我三哥全拿走啦。呜呜呜……他还藏私,一个月78块钱只给家里40。他、他藏了一半啊,一个月藏38,一藏就是两年多。他、他这么多钱,都给谁了?藏哪里啊?”   陆老太一听嗷一声,“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我,我和他拼了!”她扭头就去找擀面杖。   陆正琦一把拉住她,“娘你这是要干啥。我三哥要治病留着也是应该的。”   陆心莲吸了吸鼻子,瞪着通红的眼睛,“四哥,就咱们傻被他骗得团团转。他看病根本不要钱,我问过医院的。”   陆老太气得心口疼,“肯定是给那个坏媳妇娘家了。”   退役后一个月藏38,那没退役的时候呢?这混蛋得藏了多少钱啊?这么一想,陆老太越发不能忍。   之前林菀说以后的补助不给家里,还要借大队前给陆正霆看病,陆老太并没有真当回事,只想着三儿子不会那么绝情,等汇款到了自然还是闺女去取。毕竟取钱要用小章,最近这几个月一直都是陆心莲去取,陆正霆从来没去过,林菀也取不到,陆老太就觉得不用怕。   她一直笃定不管自己多讨厌三儿子,他都会一如既往地孝顺她,不管她怎么打骂都不会背叛亲娘的。   现在突然知道不但这个月的补助被儿子拿走,他还一直瞒着自己藏钱,陆老太瞬间有一种被人出卖背叛的感觉。   最让她不能接受的是,他对自己根本没有那么孝顺。   这个白眼狼!她没骂错他!   陆正琦不信,“娘,三哥不是这样的人。”   陆心莲却坚信不疑,“四哥,咱娘这么大年纪,吃过的盐比我们吃过的饭还多,难道还看不准?是你太单纯。”   她又开始抽泣,责怪三哥有二心,居然把钱给被四哥嫌弃的女人,他这是生怕找不到媳妇儿,这么饥不择食非要娶个破鞋!?“亏得我这么关心他,他可好,背着我们藏钱。”   她问过办理存折、取钱,都很正规,不可能冒名顶替,尤其这种退役军人,又不是普通孤寡老人会被算计,所以,她就更不能接受。   要是有人截留,她顶多愤怒,去追讨回来就是。现在感觉被三哥背叛,她就格外难受,跟一把钢针插心口上一样,怎么都不顺气。   母女俩讨伐陆正霆、骂林菀,陆正琦劝说的话根本不当用,他只好闭嘴。   陆淑娴看她们骂得起劲,“正好小妹回来,快吃饺子吧。”   陆心莲吸了吸鼻子,“饿死我了。”她洗洗手,跑进屋里坐在桌前等二姐给盛饺子吃,吃了再和三哥、林菀算账。   陆老太推着陆正琦让他也赶紧吃。   陆正琦却不肯去吃,让她和妹妹吃,再给家里孩子们留几个。   陆老太推着他赶紧进屋,又让二闺女捞饺子,“一群懒货吃什么饺子?”大孙子上学没回来,陆饱儿说去割草实际跑出去玩,其他喘气她都嫌烦。   *   林菀牵着马,驮着陆明良和小明光先去找陆正霆。她本来听陆明良说他昨夜没回家,想关心他一下,结果他看了她一眼便移开视线,神情也淡淡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难道你在怪我打了你弟弟,想和我划清界限?应该不至于吧。   拐进巷子的时候,林菀还没等来他的话,她便停住脚步低头看他。   她一停马也停下,陆正霆抬眼看她,“怎么啦?”   林菀哼了一声,抬脚就走。   陆正霆:…………   走了一段路,陆正霆提醒她,“饺子煮好了。”他鼻子很灵,包饺子炖肉的,老远就能闻到。   林菀立刻把陆明良和小明光抱下来,让他们赶紧回家洗手,她先去拴马。   陆正霆伸手拉过马缰绳,“我来。”   林菀故意板着脸,拽着缰绳不放手,你不是不理我吗?   哼!男人都是大猪蹄子!谁稀罕和你好。   陆正霆看她脸上带着薄愠,以为她依然对弟弟爱恨交织导致情绪不好,忍不住压低了声音,“……想做什么就做,不要自己生气。”   昨天晌午陆正琦找他说话,抱怨林菀一见面就抽他一鞭子,还说这女人爱恨交织是最要命的事儿,爱得有多深打得就有多狠。   他看了鞭痕,的确抽得不轻。他没心疼弟弟,反而担心林菀气坏了,也不知道她多难受呢。   他昨夜一宿没睡,想等林菀回来劝解她,可刚才一见她,他突然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他不想她难过,可感情的事儿他懂得不多。且他没处过她那样的境地,心怀爱恋被抛弃背叛,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他也并不能全然体会。   可以肯定的是,她一定很生气,很伤心,既然不知道怎么劝她,那就让她撒气。她若是还想抽陆正琦,就让她抽,他会全力支持她。   林菀对上他幽沉的黑眸,虽然他表情冷淡,但是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却流淌着对她的关心。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气一下子烟消云散,她抬手摁着他肩头,垂首和他四目相对,仗着他听不见开了句玩笑,“就算你弟弟回来,你也还是我男人呢,咱俩是一伙儿的,你别忘了啊。”   她看着他努力维持冷静的模样,可俊俏的脸却不争气的浮起一层红晕,心情更好,拍拍他的肩膀她转身家去。   ……   林菀追着俩孩子进了院子,就看到陆老太正殷切地给陆正琦和陆心莲夹饺子呢。陆心莲今年14岁,典型的陆家人,个子高挑模样漂亮,因为从小被娇惯着,一副娇气包的样子,看着很是乖巧文秀。   当然,这只是表面假象而已。   “哟,回得早不如回得巧啊。”她坏笑着大步抢进屋里,一眼锁定饭桌上那三碗热气腾腾的饺子。   陆正琦坐在最外侧,陆老太坐在他里面,陆心莲坐在最北面,另一边是陆二姐。陆正琦和陆心莲跟前是大碗,装着满满的饺子,陆老太跟前也有一碗,陆二姐就比较可怜,一碗饺子汤里飘着几个没什么馅儿的瘪饺子。   看林菀盯着饺子,陆老太蹭得一把抄起擀面杖,“你干什么?这是淑娴拿回来给弟弟吃的!”   陆心莲正用扇风呢,饺子刚出锅非常烫,谁也不敢吃。她冷笑,睨了林菀一眼,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没人要的破货,不滚蛋还好意思赖在我们家,不要脸!   陆正琦看林菀和孩子回来,下意识就把大碗推了推,“正好,过来吃吧。”   陆老太:“她吃个屁!”她仗着闺女儿子都在,拿擀面杖就越过儿子去怼林菀。   林菀顺手抄起灶台上的盖垫挡住怼过来的擀面杖,然后迅速端起那一大碗饺子直接扣在盖垫上。   陆老太:“!!!”   陆二姐:“!!!”   陆心莲赶紧护着自己的碗,惊呼,“你要抢不成?有没有规矩!”   陆老太抡着擀面杖就要抽林岚,却被陆正琦一把夺过去,还挡着她不让她和林菀打架。陆老太就伸爪子去挠林菀,却被林菀反手塞了个大碗,大碗滚烫,烫得陆老太吱哇叫唤。   陆正琦头疼得很,忙把碗放在桌上,劝道:“你们有话好好说。”   可惜,一群女人打架的时候,他这样的语气根本没有威慑力。   而陆正霆看陆老头不在家,陆正琦自然不敢帮着老娘打林菀,以林菀的身手和脑子断然不会落下风。他索性不过去,就让林菀趁机撒气,不管打陆正琦还是怎么的,她能把火发出来就好,免得憋着伤身。   陆老太吆喝二闺女一起捶林菀,陆淑娴已经端着自己的碗退开,生怕林菀打她。她带了肉回来给弟弟吃,自己没吃上饺子再被打一顿那可不划算。别看她讨好陆老太,却也不会脑残地往上冲,毕竟他们家的传统都是婆婆一发令,儿子打老婆,没有大姑姐二姑姐打嫂子弟媳的传统。   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她要敢打弟媳妇儿,弟媳妇儿告到大队那可麻烦呢。   再说她是干部呢。   林菀看陆老太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故作害怕,“哎呀,老太太你好吓人?”她手一歪,盖垫上的饺子汤汇集在一起,顺着挺杆的纹路流到陆老太的手上。   “啊——”   陆老太被烫得一下子跳起来,汤水朝着陆心莲淋去。   陆心莲急忙起身躲开,却不料她刚起身,林菀已经探身把她的饺子也抢过去倒在盖垫上。   陆心莲:“!!!你干什么!”   她扑上去要抢自己的饺子,却被林菀如法炮制直接把滚烫的碗丢怀里。陆心莲娇惯得很,被烫得直接只抽抽。陆老太和陆二姐又赶紧上前安慰,正好林菀又很从容地把陆老太那碗也倒盖垫上。   林菀笑起来,“饺子们集结完毕。”   她动作实在是太快,这一套下来行云流水般没有一点停顿,把陆正琦都镇住了。   门口的陆明良和小明光呆呆地看着,惊得嘴巴都长大了。   院子里的陆正霆看得嘴角都弯起来,她怎么能这么可爱,真是……他很想伸手去捏捏她的脸,她瞪着清澈的杏眼露出狡黠坏坏的样子,简直太迷人了,让他移不开视线。   他去一边帮林菀整理阴干的草药。   陆老太一把将擀面杖抢回去要打林菀,陆正琦赶紧拉住她,“娘,有话好好说!”   林菀两手托着盖垫,一只脚点了点地,笑眯眯的,“老太太,你可悠着点啊,别吓得我倒地上,咱们都得吃土。”刚烧完火,灶坑前还落了不少草木灰,这要是掉进去绝对会滚元宵一样。   以为你小儿子小闺女回来,你就找到撑腰的能咸鱼翻身?呵呵,天真!让你们来一个算一个,谁也别想跑。   “你、你……”陆老太气得额角青筋蹦蹦跳,脸都黑了。她喊三儿子来管管婆娘,却见陆正霆在南墙跟上挑草药,根本没关注这边。她这么喊,他一点动静也没,这下陆老太更气。   陆心莲柳眉倒竖:“林菀,你欺人太甚!”   陆正琦更是颇为头疼,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林菀一个就够唱十台的。他拦着陆老太和陆心莲,让她们不要过去和林菀抢。他又劝林菀,“能不能好好说话?”   林菀却不理睬他,贯彻自己把他当空气的原则。   陆二姐看林菀不抢她的碗,就大喇喇地坐到一边去,用蒲扇哗啦哗啦地扇风,拿出村干部的架势来,“哎,我说三弟妹,你这是弄啥嘞?”   林菀笑了笑,“我这么孝顺能干啥?我怕老太太烫着啊。”   陆老太立刻想起林菀领着大嫂二嫂给她灌药捂大被,更气不打一处来,就跟儿子闺女告状,让陆正琦放开她,她要去揍坏媳妇。   现在四比一,她觉得自己稳赢。   陆正琦看着林菀,无奈又生气,这女人太不懂事,固执又犟,一点都不讲道理,自己拦着老太太明明是帮她,她却一点都不领情。   林菀却嫌他碍事呢,不信他把陆老太放开试试。   林菀往后退了一步,让几个孩子都过来,“二姑带的肉,嫲嫲给你们包饺子吃,都洗手了吗?”   孩子们一个个兴奋得直跳。   林菀就把盖垫边上已经不烫的饺子夹给他们,一人一个先尝尝滋味儿。   陆老太气得倒在陆正琦怀里直抽抽,那可是她给小儿子小闺女准备的啊。   天煞的坏女人!   陆心莲眼睛都红了,委屈得跟自己是天底下最委屈的人似的,簌簌落泪,“娘、四哥,你们看她。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一个饺子还没吃就给她抢走。呜呜呜……”   别提多可怜,多招人心疼了。   陆正琦拦着陆老太和妹妹,让她们不要为难林岚,闹得不好看。他看向林菀,希望她能懂事,“都坐下,一起吃。”   陆心莲冷笑:“四哥,你别是同情她吧?她可是卯着劲要报复你,让我们家鸡犬不宁呢,你看她那小人得志的坏样儿!”   “哈哈哈。”林菀笑起来,“我说陆心莲,你到底是狗还是鸡啊?对,我就是要闹得你们鸡犬不宁,怎么滴吧。”   陆正琦感觉头都要裂了,他真的应付不来女人打架。   他看着眼前的林菀,这般恣意张扬,嚣张霸道,简直就是个妖精,真的不是他认识的林菀。   看来她是打定主意要报复他。   他心情复杂地看着林菀,声音沉重:“你到底要怎样?”   作者有话要说:  999:小甜甜,我爸爸要抽你弟,你有、异、议?   陆正霆:小甜甜?我可以递鞭子。   ——   小霆霆:今天媳妇儿又调戏我了呢。。。   ——   谢谢宝宝们打赏和营养液,么么哒~~ 第28章 又辣又艳   对上他饱含恼意与无奈的眼神, 林菀冷笑。如果是原主,看他骗着老太太和陆心莲这样质问自己,肯定会伤心。可她不是原主, 才不会难过!   她笑了笑,嚣张又明艳,“你说我能干什么?我是大夫,当然是治病咯。”   “我们都好好的,你才有病!”陆心莲气急败坏。   林菀看她们生气, 她越发笑嘻嘻,“没病老太太偏心眼子, 你又懒又作, 啧啧, 病入膏肓非常严重, 我可得好好给你们治治。”   陆二姐都惊了, 她还真能!   “四哥!”陆心莲低声抽泣, “你管管她,她这样欺负人, 哪里来的底气。”   陆正琦刚要说话, 却被林菀堵住,“你又渣又贱, 绝症,无可救药!我是大夫也无能为力。”   陆正琦被骂的一个字都说不出口,胸口闷得透不过气。   陆老太看林菀敢骂自己心肝宝贝,立刻要扑上去, 林菀把一盖垫饺子往前一送就让她老实了。   这时候陆大嫂和陆二嫂下工回来,在院墙外就听见陆老太骂林菀以及陆心莲的哭声。   小姑回来了?   陆心莲是家里的宝儿,不只是爹娘哥哥姐姐们哄着,嫂子们更得做小伏低伺候她。   她们觉得肯定是林菀不理睬陆心莲,结果又吵吵起来。陆大嫂怕林菀吃亏赶紧回家,一进门就见陆正霆在院子里挑草药,并没有在屋里。   陆二嫂就拽拽大嫂的衣袖,示意她不用着急,林菀肯定吃不了亏。   作为旁观者她看得清楚。陆正霆在这个家里看似没什么存在感,实际陆老头都忌惮他,而他对林菀的呵护和纵容也很明显。   如果没有他的支持,林菀就算能反抗,那也得两败俱伤,毕竟她打得过男人么?   陆正霆护着她,家里男人不敢动他,女人打不过她,所以陆老太和陆心莲根本拿她没办法。   没看陆老头和自家男人下工都不回家么,还不是怕女人打架他们左右为难。   她们是真服气林菀的,怎么就能让向来冷情的陆正霆偏心她她们更坚定跟着林大夫的想法。   林菀看她们回来,欢快道:“大嫂二嫂,赶紧洗手吃饺子啦。”   陆老太伸着脖子视线越过俩儿媳妇,却没看到老头子,顿时很失望,便跺脚骂陆大嫂二嫂,“整天偷懒耍滑,下工不赶紧回家做饭?”   骂不了林菀,她就习惯性地拿大嫂二嫂撒气。   林菀轻哼了一声,把盖垫交给大嫂和二嫂:“我要重申一点。咱们家没有多余口粮,要么拿粮票,要么去赚工分,想吃白食可没那么容易。”   以往陆正琦回来是上工的,但是陆心莲这么大就没挣过一个工分。   林菀就是要治治她这个懒病,顺便给陆老太治治偏心眼的绝症。   不等陆正琦说话,陆心莲看向陆正霆,质问道:“三哥,你什么意思?”   陆正霆虽然跟进来,却没看他们,而是把狗尾巴草编的小兔子递给小明光。   反正只要林菀占上风,他就什么都看不见。   陆心莲质问陆正霆私藏补助金以及借大队钱的事,他依然没有任何反应,他是真听不见。   陆心莲瞪着俩嫂子,挑拨道:“你们就没意见?”   陆大嫂和二嫂真没意见,给家里80还是40和她们有关系?一分她们也花不到,她们只管跟着林大夫就是。   跟着林大夫混,男人不敢打,婆婆不敢掐,还能吃上大餶餷!   这是实打实的,钱是虚的。   陆心莲看原本唯唯诺诺的俩嫂子这会儿竟然不理睬她,躲在林菀后头一副找到靠山的样子,她又惊又怒。   从前在家里娘是说一不二的,俩嫂子敢顶嘴,娘就让哥哥打。   这女人不听话,让男人打一顿就好了!   这一招很好使。   现在是怎么了,俩嫂子居然不怕婆婆了难道她们不怕打了?   “娘,她们这是不尊你啦?”   说起这个陆老太就气得要命,大儿子被林菀给赶去修水渠,二儿子和老头子居然也吓得不敢回家,三儿子已经被她迷住……   要是以往,男人们听话老太太有地位,她一句话就是懿旨,说打就打,说拿下就拿下。   现在么,她看着林菀居然只有干跳脚的余地。   从来没有的无力。   陆心莲真的是又气又急……她真的无法接受这样的陆正霆。在她的印象里,陆正霆应该是全心全意为这个家,孝顺爹娘,尊敬兄嫂,友爱弟弟妹妹的。   什么时候开始,他突然变了?   她立刻就把事情怪罪到林菀头上,是坏女人挑拨三哥。当务之急要把林菀赶出去,把她休回娘家。   让她滚!   林菀看屋里陆老太母女三人被气得哑口无言的样子,笑了笑,“咱们没分家,可是一个整体,一个人生病,大家一起赚钱给他治。有什么好饭,大家一起吃,谁也不能吃独食。这是老太太的规矩,谁也不能破了。你们俩以前上学,是三哥拿钱供应,现在三哥要看病,你们自然也要支持。”   “你就鬼扯吧,我三哥看病根本不要钱。”陆心莲自以为抓到把柄,狠狠地揭穿林菀的真面目。“我要去大队揭发你,让大队公开你的真面目,你这个恶毒的媳妇!”   林菀看着陆心莲,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你是咋这么跋扈的?   她毫不客气道:“你读书读成个草包?你三哥头疼脑热的病不要钱,他要是去装义肢怎么不要钱?”   这时候县城医院没有假肢业务,陆心莲更是没听过,只说林菀瞎说,骗钱。   林菀:“行啦,别无理取闹。都说一个姑子顶个婆婆,你这样的顶三个婆婆,小心人家都知道你跋扈搅家精,嫁不出去。”   陆心莲要气死了。一个饺子没吃上,饿得头晕眼花,上来先和林菀吵一架却被无情地碾压,这是什么倒霉催的?   这女人的嘴不是肉长的?   她这是装了刀片?   陆心莲被林菀气得脑子里疯转,却一句话说不出来。   林菀已经开始按照家里人数分饺子,男人不在家就给女人孩子。   她给陆正霆的时候,他抬眼看她,眸子带笑,“我不吃,给你和小光吃。”   林菀只管把碗递给他,陆正霆就喂给小光吃,看得陆心莲又嫉妒又生气,觉得他们抢走了属于自己的宠爱。   让孩子们吃饺子,陆大嫂和二嫂又跟林菀请示,“弟妹,那咱晚上做什么饭?”   林菀看看锅里一锅饺子汤,倒了浪费,她道:“就用饺子汤熬杂粮粥吧。做得厚点,大家干活儿要吃饱。”   “好嘞。”俩嫂子也不管陆老太同意否,就忙活起来,也没有对陆正琦和陆心莲表示格外的亲近。   以前他俩回来,陆正琦还好,陆心莲颐指气使的样子,俩嫂子都得小心翼翼地伺候,帮忙洗衣服,做好吃的,比小孩子还娇气。   这会儿,看她被林菀气成鼓蛤//蟆,两人感觉出了口恶气,心里一个劲偷着乐。   陆心莲看着他们吃掉了自己的饺子,气得把筷子一摔进屋生气去了。   陆老太又赶紧过去哄,要是以前她还拿点心出来给闺女吃,可这会儿她没钱。家里年底分红,今年都给陆正琦结婚用了。其他的只能靠陆正霆的补助,母女俩仗着每个月都有钱,花起来也不手软,所以真没存下。   这会儿就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她们不是林菀的对手!!!   她们就拉着陆二姐嘀咕对策,毕竟她是妇女主任,有办法。   陆二姐看看她们,听听下面的动静,害怕林菀听见。   陆二姐觉得三弟肯给林菀撑腰,这事儿就不好办。有他撑腰,老爹大哥都不是对手,而陆正琦虽然小时候皮,在外面也有些冲动,可在家里尤其是在三哥面前,他懂事讲理,绝不会听陆老太的动手打女人。   所以,拿捏住男人,老太太就没有了左膀右臂,自然不是林菀的对手啊。   “娘,小妹,你们不能一味地骂他,抱怨他,他也会烦的啊。”   “那你说怎么办?”陆老太没好气。   “你得对他好点,多关心一下他,让他知道还是娘跟妹妹和他亲,林菀不过是算计他的钱,用他报复四弟,想给我们家难看罢了。只要三弟知道咱们家对他好,血浓于水,他还能舍弃这么一大家子人去和林菀好?”   陆二姐对小时候的记忆深刻,那时候她已经很懂事,也知道三弟一直缺爱,如果娘能多看他几眼,跟他说几句好话,那他肯定会感动得痛哭流涕。   要让陆老太讨好陆正霆?她拗不过那个弯儿来,“白眼狼早就不认亲娘了,分家!你们想个办法,让他们赶紧分出去滚蛋!”陆老太现在就想把老三家分出去,她带着老大老二,还能像以前那样压迫俩媳妇儿。   陆心莲:“娘分什么啊,我三哥那么多钱呢,要是分家,那不是都便宜那恶毒女人了?”   “他还得治病,根本没钱。”陆老太却觉得她和陆正霆是不可能调解矛盾的,他恨毒了她,她看得出来。   陆心莲不肯放弃,“我三哥治病他的耳朵和腿就那么样,治不好的。那女人不过是借口要钱而已,你们咋那么好骗啊。不分家,我三哥的钱必须给娘。咱们要想办法把那女人赶走。”   陆心莲也同意让陆老太去讨好陆正霆,这样就能收拢三哥的心。三哥肯定不是真的喜欢那女人,不过是嫉妒四哥想报复而已。   看陆老太还不想答应,陆二姐道:“娘,你想想,小四看样子得回来,圆圆还能再使使劲,不管是找工作还是留城打点关系不要钱的?”她觉得陆心莲进城就可以找个城里人嫁掉,户口就跟去城里。   陆老太想想小儿子小闺女,咬咬牙,“便宜他了。”   陆大嫂和二嫂一起做饭、弄孩子,发现那娘三个关房间嘀嘀咕咕,也不知道说什么,不过想必没好事。她们给林菀使眼色,却见林菀镇定自若,一点都不怕。   她俩也渐渐心定,家里吃饺子,从前她们也就是闻闻味儿,这会儿居然能吃到,更神奇的是陆老太居然拿老三家没招。   老三家的,就是有办法!!   陆正琦和陆正霆在院子里,半天都找不到办法沟通,他发现三哥似乎不想理他。从前三哥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可只要他和三哥说,三哥还是会回应自己的。现在三哥居然看都不看他,完全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   他写了东西给陆正霆看,陆正霆看了也没有回应,陆正琦也是没招没招的。   他感觉要憋死了。   他是为三哥好啊,三哥为什么这么固执呢,难道真的喜欢上林菀?诚然她漂亮,三哥残疾看似不好找媳妇,可……那是三哥不想找,如果他想……反正不需要找林菀这样的啊。   “三哥!”陆正琦抓住轮椅,单膝点地蹲在陆正霆跟前,仰头看他,这样陆正霆就不得不与他面对面。   陆正霆垂眼看他,深邃的黑眸冷幽幽的,没有什么情绪。   “三哥,你告诉我,你到底怎么想的?”陆正琦近乎哀求地看着他,他写了好几句话。   他不想再因为自己的事儿害了三哥,三哥是个重感情的人,这一次不是耳朵那么简单。如果林菀只是利用他,那就是要三哥的命呢。   陆正霆声音低沉冷淡,“想什么?”   陆正琦:三哥也会装糊涂。   “三哥,你知道我的意思,我说的是林菀。”他咬了咬牙,说出那个名字,还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正和孩子们一起辨认草药的林菀。   陆正霆的视线也不由自主地飘过去,她坐在小板凳上,笑声清脆,听起来没有一点负担。她对陆正琦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也没有因为陆正琦回来就格外疏远自己。   陆正霆缓缓转回视线,直视着陆正琦,目光清冷,“林菀是你嫂子。”   说这话的时候,他余光瞥见林菀朝这里看过来,下意识有些紧张,她会不会不高兴如果她想当陆正琦嫂子,他愿意成全她。   陆正琦有些不敢置信,“三哥,你是当真的?你不怕她利用你?”他写得飞快。   陆正霆却不耐烦看,已经说得很清楚,拒绝继续探讨这个问题。   林菀原本还寻思他俩是兄弟,人家亲兄弟说说话她也不能干涉,可她听到说自己就忍不住了。   她走过去,用手里的一根云舒菜抽向陆正琦,“你能不能别缠着我男人,他上班很累的你知道吧。你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那没正事,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   陆正琦见鬼一样看着她,这话是林菀说的?   她居高临下看着他,依然是那张脸,却不是从前的卑微表情,也没有从前外强中干的耍狠眼神,这会儿的林菀,张扬跋扈,泼辣自信,让他受到了很大的震动。   尤其她说我男人的时候,是那样的自然嚣张,简直……就好像她男人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一样。   她就是这样迷惑的三哥?   这时候陆老头和陆二哥一起从外面回来,刚进院子就看到林菀和陆正琦两人四目相对,一副随时要打起来的样子,而老三就在旁边。   妈呀!   陆二哥当时就转身假装去了茅房,他是真的怕林菀。   陆老头硬着头皮走进去,咳嗽了一声。   陆正琦立刻起身,“爹,二哥,你们回来啦。”   林菀也立刻笑道:“爹,二哥,家里给你们留了水饺呢,快尝尝吧。”   这时候屋里传来陆心莲的生意,“爹、二哥、三哥、四哥,你们过来,我想和你们说说话。”   陆大嫂和陆二嫂用力地撇撇嘴。   这一招是陆老太的拿手好戏,只要生媳妇的气,就把老头子儿子闺女召集进屋,他们一家子开会,把媳妇儿排挤在外。大嫂二嫂吃够了这个暗亏。   陆正琦要推陆正霆进去,却被陆正霆拨开手。   陆二哥过来,走到东间窗外笑道:“小妹回来啦,有日子不见,你四哥结……前阵子你也没回来。”   陆心莲立刻甜甜地笑,说自己有事,想去市里读高中呢没时间回来。   她让陆二哥进屋说话。   陆二哥想进去,不小心对上二嫂凶巴巴的眼神,他又偷摸瞅一眼林菀,弱弱道:“吃、吃饭再饭说话。”   陆心莲却一定要让他们第一时间就表示对她的宠爱,这样才能让嫂子们知道厉害。   林菀:“吃饭了啊。过期不候。”   她一说,俩嫂子就开始盛饭,林菀:“咱们先吃。”   让他们一家有情饮水饱去!   陆正霆坐她旁边,抱着小明光默默吃饭,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陆二哥跟着陆正琦后面,看了一眼就退回来坐二嫂身边,又忐忑地看一眼林菀和陆正霆。   屋里陆心莲委屈得眼泪吧嗒吧嗒落下来,“娘,爹,你们看啊。我二哥……他也不疼我了。”   陆老太怒了:“老二!”   陆二哥应付着,站起来却不敢进去,一副进退为难的样子。   陆老太又对老头子吼:“这些鳖蛋养大他们就不听话了,白眼狼糟心玩意儿……”她仗着自己人多势众,又有一种一呼百应的感觉,再也不怕林菀。   她在屋里连哭带骂,成功激得陆老头变了脸色,抄起一根拐棍儿气冲冲地去堂屋打陆二哥。   “砰”的一下子,毫不留情。   陆二哥被打蒙了,疼是其次,关键是丢人。   陆老头怒气冲天的样子,“逆子,跪下!”   陆二哥下意识地就要跪下,却听林菀不紧不慢道:“陆正则,老太太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现在是新社会,你跪谁?你们这是要搞封建复辟吗?”   她轻哼了一声,扬声道:“陆主任,你好歹也是干部,怎么能挑唆爹娘糊涂,搞封建复辟那一套,想让爹娘挨批/斗?你咋那么狠的心肠,你这是有多恨咱爹娘偏心啊?”   陆二姐急了,“别胡说,我才没有。”   她知道陆老太的脾气,除非是她小儿子小闺女,别人劝她,不但不听还会记仇呢。她从小就讨好老太太,下意识地不反抗不违背,就算当了妇女主任大小是个干部,可骨子里这个习惯是改不了的。   林菀就偏要给她改改!   林菀:“大嫂二嫂,咱们没分家,可是一体的。要是爹娘被斗,咱们也好不了。做儿女的眼睁睁看着父母犯错被斗,这不是孝顺啊。咱们可不做那不孝顺的白眼狼。”   大嫂二嫂立刻表示听她吩咐。   她俩是看明白了,在这个家,只有林菀能和老太太杠,也只有林菀能保护她们,让她们过不一样的日子。   男人,靠不住的!   林菀:“去请长发长贵两位大爷。”   上一次请了大队干部,钱没了,分家也没分成。   这一次再请……   陆老头下意识就喊道:“没什么事儿,整天找干部干啥。不用!”   林菀看着他,目光清亮迫人,“不打人不下跪不磕头了?”   陆老头蔫了,瓮声瓮气,嗓子里呼噜一声,“算了。”他赶紧坐下吃饭。   陆二哥见状也坐起来继续吃饭,不过依然心有余悸的。   屋里陆正琦就劝他娘和小妹先吃饭。   陆二姐出来想吃饭。   林菀不客气道:“陆主任,本来该留你吃饭。可你不但不劝老太太明事理,反而添乱,你还是走吧。除非你一心向善,否则我们不欢迎你。”   就是要吃了你的肉,还不留你吃饭,让你再和老婆子小姑子掺和!最好气得再也不回来,让老太太失去一个参谋!   陆二姐脸色变得很是难看,又气又委屈,她出肉出力还不讨好。这会儿爹妈也不为她说话,真是委屈死她。   陆二姐哪里受得这种挤兑,一跺脚,“我走了。”   她一走,陆老太就没了军师。   老大不在家,老头子被彻底镇住,外援被赶走   陆老太彻底傻眼。   她拉着闺女下来吃饭。   家里桌子就那么大,多了俩人,根本坐不开。   以前都是俩嫂子没位子,另外坐小板凳吃,今儿俩嫂子看林菀跟定海神针往那里一杵,她们也有了底气,就算心里忐忑也假装看不见陆老太阴狠的眼神……咬牙撑住。   这一顿饭吃的……真是相当愉快!林菀擦了擦嘴,吃饱了。   她爽了,陆老太和陆心莲就不爽,因为林菀又故意把饭做少了。   她俩下来的晚,一碗粥母女俩分着吃。   林菀学着陆心莲阴阳怪气地道:“也不带粮票,家里口粮不够,我就没让多做。”   陆心莲气得啊差点原地直接气化掉。   林菀看大嫂二嫂还等着收拾饭桌呢,就道:“大嫂二嫂,你俩上工那么累,还得奶孩子,快去休息吧。他小姑也没干活不累,就负责把锅碗洗洗。”   “什么?”陆心莲不敢置信,“你让我洗碗?给你们洗碗?”   林菀冷冷瞥了她一眼,“懒是病,得治!”   “你!”陆心莲气得一张脸铁青,要是以往敢有人这样,爹娘早骂上。   可这会儿陆老头……假装听不见。   陆老太一样气得嘴唇哆嗦,一哆嗦她就一心惊,愣是没敢第一时间骂林菀。   陆心莲一个人指责林菀,一秒……十秒过去……四下没有声援,她真的好没面子,孤立无援!   陆正琦赶紧道:“我上工的,心莲你要是不回去,以后在家洗洗碗做做饭。”   他觉得不用上工,妹妹也不受委屈。   陆心莲怎么可能刷碗做饭做家务,她从小都是被爹娘姐姐哥哥宠着长大的,家里的活儿不需要她动手。   陆老太说她做,不用闺女累着。   林菀淡淡道:“不用你在家做家务。”   陆心莲松了口气,得意地哼了一声,“你知道就好。”   林菀冷笑:“只要你在家一天,就去上工赚你的工分。否则,不要吃饭!”   “你敢!”陆心莲怒极拍桌子,“林菀,你还真当自己是根葱啦?”   林菀:“不好意思,我就算是根葱,也是最辣最壮的那根。而你……”她轻蔑地勾勾嘴角,“只是趴在大葱底下专门烂根的坏虫子!”   “你——”陆心莲被骂得再也忍不住了,举着筷子隔着桌子就朝着林菀抽去。   陆正霆动作比她快,他们还没看清的,他就将陆心莲的筷子给抢走了。   陆心莲扶着桌沿,伸着一只胳膊呆了呆,有些不懂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候坐在陆正霆怀里的小明光猛地站起来,一把抓住陆心莲的手,嘎嘣一口就咬下去。   “啊——”陆心莲的惨叫声直冲云霄。   陆老太陆老头慌了,呵斥的打骂的,恨不得将小明光摔出去。   陆正霆伸手护住小明光,将他抱下来,小明光还不肯撒嘴,凶狠的像头小狼崽子。   林菀:“小光,不要随便咬东西,脏!”   小明光这才松口,紧绷着小脸,一双大眼黑幽幽地瞪着陆心莲,凶狠无比。   陆心莲的手掌连着小指的地方被咬破,上下两排深深的牙印已经开始渗血。   陆心莲哭得惊天动地的。   陆正琦看着林菀,“你太过分了!”   哟哟哟,你这种恋爱脑不配和我这个恶毒女配说话。   林菀:“也不知道小光有没有乱吃东西,要是细菌很多的话……”   陆心莲哭着跑了,陆正琦扶着陆老太赶紧追上,陪她去医务室消毒包扎。   陆心莲回来第一个回合,惨败。   陆明良若不是碍于爷爷还在,他能上桌子上去蹦高高。   陆大嫂和二嫂却是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比陆大哥被整还爽快。   林菀还教育小明光,“不要什么东西都咬,不干净。娘不会被打的。”   陆正霆不出手,她也不会被陆心莲打到的。只要家里男人不敢动她,女人她都不怵的。   陆心莲那样的,她一巴掌能扇翻俩!   作者有话要说:   好多宝宝们嫌弃大桃花没有爆更。说实话,放假哪怕一个月,我也攒不下,不放假,我也是保持日更。从前我日万的时候,也是没存文的。一个情节接一个情节写,如果让我默默往下攒,我就找不到感觉,写得总是不满意。典型的下棋只能看一步的废柴。   所以我真的不是不想爆更,是我能力就这样。我也真的好想能嗖嗖嗖啊。   真的很抱歉,本章给宝宝们发红包,2分留言全都发红包。爱你们。 第29章 一炕睡   陆老太几个一走,家里就和谐很多, 大嫂二嫂赶着孩子们赶紧洗漱。陆明良主动拉着小明光去院子里站好, 把两人扒光,然后用水瓢舀水冲澡。一人两瓢水, 一边冲一边胡乱搓搓就搞定。   冲过澡两人光着小屁屁跑进屋里,上了炕。陆明良:“三婶, 我四叔和小姑回来, 咱们咋睡啊?”   东间炕睡不开五个大人的,陆心莲肯定要来这屋。   林菀一听,道:“和陆心莲一个炕睡觉?杀了我吧, 我宁愿睡猪圈!”说着她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表示对陆心莲的心情。   陆明良哈哈笑起来。   林菀:“当然,我只会让别人睡猪圈, 我才不去。”   委屈敌人, 绝对不能委屈自己。   她跳下地跑去东间,看了看就把陆正霆的枕头被褥都给抱过来放在炕尾。   陆明良就拉着小明光俩在陆正霆的被子里钻来钻去。   陆正霆从外面冲凉回来, 去东间发现自己铺盖不见, 他略一思考就去西间找林菀,果然看到自己的被褥在她炕上。   林菀一点都不害臊,仗着他听不见还要故意逗他, “反正咱俩是夫妻, 睡一个炕天经地义。你不用怕,我绝对不会占你便宜的,你的清白由我来守护。”她一边笑一边飞快地在纸上写下陆心莲, 画个大×,写上绝不同炕,拿起来给陆正霆看。   陆正霆的心不受控制地砰砰直跳,虽然知道她只是让他过来睡,并不是要和他发生什么,可他还是忍不住心头涌过一阵热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她这样让他很难办,简直要命呐。   林菀正坏笑呢,不提防撞上他灼/热的视线顿时老脸一红,赶紧侧了侧身子。   陆正霆犹豫了一瞬,在抵受不住诱惑的时候,果断斩断自己的绮念,道:“我去找正衡。”昨晚就在陆正衡家睡的。   林菀扭头看他,肆无忌惮地打趣他,“你怕我占你便宜?你放心,我也就吃你的颜,不会觊觎你身体的。”   和小明光滚来滚去的陆明良停下来,“三婶,你吃我三叔眼干啥?”   林菀一本正经地给他纠正,“是脸不是眼。”   颜值嘛。   陆明良就用小嘴巴亲了小明光一下,“我也吃你的脸!”   小明光用小手怼他一脸,然后去一边安安静静地坐在窗台上,看着林菀铺被子。   林菀和孩子们嘻嘻哈哈的,丝毫没把陆正霆当外人,还把他的铺盖也放好。夏天不用盖被子,但是炕硬,褥子还是要的。炕不大,被褥枕头并排着,让人看得面红心跳。   陆正霆看她无视了自己的意见,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坚持。   她非要他睡在这里,那她就再也不是清白的,哪怕他证明别人也不会相信。在他们眼里,只要两人一个炕睡过,那什么都做过的,她别想再清清白白的。   为了气陆正琦,她这样不值得。   陆正霆心里想法杂乱,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甚至还带上两分冷淡。他没再争执,而是掉转轮椅出去,夏天睡觉也没必要带铺盖,放她这里就行。   林菀看他那么坚决地转身离去,有点纳闷,他这是怕被她占他便宜不成?之前明明对她已经很亲近,跟她有说有笑的,怎么陆正琦回来他就冷淡了许多呢?   她第一个念头是:陆正琦那混蛋跟他说什么了?肯定说她坏话了!   她当机立断跳下地拦住他,伸手拽住轮椅,霸道地拉回来往炕前一停。   陆正霆抬眼看她,原本想硬着心肠表达自己的坚决,却对上她狡黠的笑脸,她清澈的双眸弯弯的,笑容里透着揶揄。   她俯身,双手搭在轮椅扶手上,脸微微前倾靠近他,秀挺的鼻尖几乎要贴上他的脸,那股好闻的幽香直往他鼻子里扑。   陆正霆下意识往后仰了仰头,想要离她远一点,谁知她左手一伸就扣住他的后脑勺。   陆正霆:“!!!”   他整个身体都跟双腿一样僵硬不会动了,而后心跳如擂,脑子里一个疯狂的念头在蹿,他要亲她!如果她还不后退他就亲她!   林菀嘴角噙着浅笑,双眼凝视着他,他的表情越发清冷,一双幽深的黑眸仿佛能把人的心给吸进去咕咚扔进古井里关起来。   她俏皮道:“你怕什么,我会吃了你?还是怕我占你便宜?既然你这么怕,不如我就索性占你便宜,免得你整天提心吊胆的。”   林菀说着又凑近几分,这个男人清冷孤傲,内心敏感,本来就帅得一塌糊涂,这会儿因为抗拒她的接近,浑身充满克制的禁欲气息,这谁受得住啊。   陆正霆心里越波动,表面越冷静,一双眼冷幽幽地看着她,既抗拒她靠近又渴望她靠近,他需要全部的自制力才能控制自己,不把她摁进怀里吻得她透不过气来。   他深邃的双眸染上别样的情愫,亮得慑人。   林菀心里颤了一下,寻思还是别过火,惹恼了他不好。   她拍拍他的肩膀,直起身来,一副霸道的样子,“你必须睡在这里!”   她都不需要写字,只是坚定地拍了拍炕沿,再拍拍他的肩膀,然后盯着他。   陆正霆看着她漂亮莹润的唇瓣,顿觉口干舌燥,他喉结上下滚动要说什么,却被林菀打断。   林菀做个踹的动作,嘴巴很夸张地说出“你妹”的口型。   陆正霆:“……”   林菀又拍拍他,指了指炕上,“上炕了。”   林菀这样霸道,陆正霆有点懵,她虽然对陆老太几个又凶又霸道,可她对俩嫂子、孩子们还是很温和的,尤其对他,一直都是温柔体贴的,何曾这样霸道呢。   可是,他……很喜欢。   他是不是有毛病?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林菀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而且看他表情越发严肃便也有些心虚,赶紧吆喝俩孩子睡觉。   陆大嫂还在窗外说让明良、明光找她睡。   林菀:“大嫂,没事的。”   这时候陆正琦三人回来,他们去找金大夫包扎,金大夫也只给擦了紫药水并没当回事,还嫌他们大惊小怪的。   回来的路上,陆心莲一直哭啼啼的要他和娘想办法把林菀赶出去。   陆心莲也同意二姐的话,“娘,要想对付那女人,咱们得团结我三哥。你可得想办法啊。”   她一直觉得三哥羡慕嫉妒她和四哥,想要娘的疼爱,如果娘对他好点,他肯定会受宠若惊的。   贱皮子就是这样的!   陆老太也做好了心理建设,打算等明天林菀上班以后,她私下里接触陆正霆。   陆老太还说呢,“今晚你去和坏媳妇一个炕,也试探试探她。”   陆心莲答应了。   谁知道他们回家一看,陆正霆已经搬到林菀炕上去。   陆正琦:“……!!!”   他已经问过,林菀虽然嫁给三哥,但是他们并没有同房,所以他更断定林菀是利用三哥报复他。这会儿自己一回来,他们俩居然就同炕睡觉,这不是显而易见吗?再也不能狡辩的。   想到林菀为了气自己,居然能狠心和不爱的男人一起……他心里又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同情三哥,气林菀利用三哥,现在又有点同情林菀,可怜她爱得那么卑微扭曲。   如果她能多读书,有文化,树立远大的理想,就不会爱得这样不理智了。   陆心莲推了推门,发现林菀居然将门闩插上,简直气死她了。   林菀还在屋里给俩孩子讲故事呢,故意提高声音道:“那个老巫婆啊,一看害不到公主,她气得发了狂,把自己头发扯啊扯扯秃了。”   陆明良笑得很配合,一听就是意有所指。   外面陆老太气得直喘粗气,可惜没招儿。   陆正琦想劝三哥,想警告林菀,却也没招,三哥被迷住,林菀陷入牛角尖,他倍感无力。   虽然陆正霆在她炕上,但是中间有俩孩子,而且林菀知道陆正霆是个正直又禁欲的男人,根本不会如何,所以睡得毫无障碍。   倒是陆正霆从躺下开始就心跳不正常,耳朵里万籁俱寂,心却砰砰跳得很奇怪。因为嗅觉非常灵敏,鼻端又是那若有似无的幽香,时浓时淡,跟一把羽毛一样撩拨着他的心脏,一下又一下,让他有一种陌生的冲动。   正胡思乱想着,旁边的陆明良一个大翻身,小脚丫子就踹在他肚子上。   陆正霆默默地给他摆正,然后将陆明良往自己这边挪了挪,免得他睡觉不老实踹到小明光和林菀。   他伸手去摸陆明良的时候,却不小心摸到林菀的手,她的手纤细柔软、凉爽。他心里让自己放开,却还是忍不住握了握,把那别样的触感和温度留在掌心里。   他觉得时间很久,可那不过是因为心里挣扎而将时间感拉长而已,不过几秒钟他便强迫自己放开,又规规矩矩地躺好。   林菀感觉他握住自己的手,还寻思他这是开窍了,闷骚!他的手可真大啊,热而干燥,并没有因为夏天就湿漉漉的。   正感慨呢,陆正霆已经把手撤回去。   林菀:…………   第二天一早,家里人陆续起床。   因为怕吵着林菀,陆正霆醒了也躺着没动,只默默地看她。   陆大嫂准备早饭,弄出动静,林菀就醒了,她打了个哈欠坐起来。   原本一直看她的陆正霆立刻把头正回去,还略略侧向另一边,这样就看不到她穿衣服。   林菀瞅了他一眼,麻溜地穿好衣服,还倾身过去戳戳他。   陆正霆回头看她,对上她笑微微的双眼,他嗓音有些暗哑,“早。”   林菀笑容更大,她双手合什压在脸侧做了个睡觉的姿势,然后用手指在他眼前画了个问好。   询问他睡得如何。跟我一个炕,你要敢说睡不好,╯^╰   陆正霆双手撑住坐起来,“很好。”   林菀歪头瞅他脸,笑道:“算你机灵。”   屋里这时候光线还黯淡,陆正霆看不清她的唇语,只知道她说话,却不知道她说什么。   林菀下地出去,正好陆正琦从东间出来,他俊容憔悴,显然没睡好。   他看着她,目光更加复杂。   林菀瞥了他一眼,立刻昂着下巴走了,根本不搭理他。   陆正琦怔了一下,抬脚就跟着她出去,想找机会和她聊聊。   林菀大声和俩嫂子打招呼。   东间陆心莲几乎一晚上没睡着,好不容易睡着,一晚上就和林菀打架了。这会儿林菀一吆喝,把她一下子惊醒,气得骂道:“一大早上嚎什么,让不让人睡!”   林菀操起恶毒嫂子的人设,“都赶紧起来,早点吃饭上工,家里可不养闲人。谁要是不上工,就不许吃饭,从早饭开始。”   陆心莲就偏不起!   林菀也不管,她对陆大嫂道:“大嫂,以后按上工人头做饭。”   陆老太骂道:“我还没死呢。我们心莲从来不用干活。”   林菀立刻操上孝顺儿媳人设,“老太太又不舒服了?等着,我去给抓药啊。”她又道:“大嫂二嫂,你们也别做饭。咱们家家规就是一视同仁,同劳动同吃饭,谁不劳动谁不吃饭。既然老太太体贴,只让男人去上工,让女人休息一下,那咱们就歇着吧。都回去炕上躺着,好好补觉。”   她还一把将陆大嫂手里的舀子夺下去,“咱们也不能做了自己吃不给她们吃,那就都别做,都别吃,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没毛病。”   俩嫂子可听林菀的话了呢,果断放下手里的活儿去了屋里。   圈里的猪不等人,它饿了就叫,追追追地叫,吵得谁也别想睡觉。   陆老太和陆心莲想睡也睡不着。   可她们俩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啊,简直是气死人不偿命啊。   陆老太骂大嫂二嫂,两人没有一个像从前那样过来伺候她的。   没办法,陆心莲也只好起来,却让陆老太躺着,“娘,你就不干,你这么大年纪,三个媳妇儿,就该让他们伺候你。”   陆老太果然就躺着,却有些忐忑,生怕林菀再给自己灌药。   不过心莲和小四在家,谅她不敢。   林菀倒是没管她,见陆心莲起来就道:“小姑,你喂猪。”   陆心莲:“我要做饭!”偏不听你的。   林菀毫不客气道:“你做饭全家晌午也吃不上。”她对陆大嫂道:“大嫂麻烦你带着孩子们去给娘找药,我和二嫂做饭。”   林菀知道自己不在家,陆老太就敢伙同陆心莲欺负俩嫂子,尤其是大嫂,所以她在家做饭。   一听说去找药,陆老太蹭跳下地,“找什么药,我好着呢。有你这样天天咒自己婆婆生病的?”   林菀要笑不笑的,在陆心莲看来就是阴阳怪气,“老太太,你要是没毛病,那好好一个人怎么天天往那里一躺呢?也不是过去挨饿那几年,饿得身子都瓤了起不来。这会儿吃得饱,生产队活儿又忙,老人孩子都忙活,你这样勤快顾家积极向上的老太太,怎么可能不积极参加劳动?我寻思你秉性怎么也不可能是好吃懒做,绝对不是,一定是病了。”   还没在家里站稳脚跟的时候,林菀是扮猪吃虎,这会儿已经有陆正霆支持,大嫂二嫂跟从,还是村里赤脚大夫有了身份地位,在这个家说话也有分量,自然不会再和以前那样示弱。   现在她故意用傻子都听懂的嘲讽语气来刺激老太太。   谁也没辙,陆老头都只会唉声叹气呢。   陆老太非说自己没病,不需要吃药。   林菀笑了笑,“老太太没病,那就麻烦你在家做饭看孩子,小姑要去上工的。”   想在家里做饭躲懒,没门儿!   陆心莲恨恨道:“我就回来这么两天,让我去上工?我过两天要回学校的。”   林菀不客气道:“那请你饿两天。”   “你——”陆心莲要气死了,这个坏女人怎么这么恶毒,短短的时间就把家里给把持住了。居然还敢不让自己吃饭,岂有此理。“你就是这样做人嫂子的?一嫁过来就不给小叔小姑吃饭?要生生饿死我们?”她还把被小明光咬的手举起来给林菀看。   林菀视而不见,“我是为你好,治好你的懒病,顺便摘掉你吸血虫的恶名。”   林菀的话说得很重,简直堪称挖苦,标准的恶人套路,可把个陆心莲给气得要吐血。   最后,她一来气,“锄地就锄地,我和娘都去锄地,你做饭吧。”   陆老太还不放心,生怕林菀弄好吃的给孩子们,但是接到闺女的眼神,她也只好答应。   吃过早饭,陆心莲和陆老太先去大队,找书记、大队长告状,不过五柳大队不管,让他们找自己大湾村生产队的干部,没办法她们只得去找陆长发,告陆正霆藏钱,不孝顺。   陆心莲委屈得很,“大爷,我还得上学,我三哥不给钱,那我怎么读高中啊?”   陆长发:“你三哥之前留一部分钱,是资助战友家,他自己一分钱都没乱花。至于你上学,哎,其实上了也要回乡,说实在的……”他觉得上不上无所谓,也别浪费那个钱。   陆心莲却不肯,她怎么能不读高中?她要去市里,需要钱,家里每个月只有三哥的钱,这个钱必须给她才行。   陆老太也帮腔,可她也没有什么好办法,现在根本拿捏不了陆正霆和林菀。   “你三哥的腿伤很严重,他需要定期治疗,否则会恶化的,难道你忍心他……”陆长发看着这母女俩,耐着性子教育她们,这要是自己家婆娘,早骂上了。   陆心莲哭起来,“大爷,我三哥的腿就那样了,他的未来没有什么改变。可我不一样啊,我的未来还没定局,只要我们努力,还是可以改变的啊。”她哭得很伤心,“难道我的未来,比不上他的两条残腿吗?”   陆老太也哭鼻子抹泪的,“老三不孝,不养老,受坏老婆挑唆兄弟不肯分家还虐/待我这个亲娘。没活路了啊,我们要分家啊。”分了家,老三就得把一半钱给她,起码还能拿到四十。   陆老太是真想分家,做梦都想。   “你说正霆不孝顺?你说林大夫不孝顺?”陆长发很无语,“你生病她比亲儿子都着急,大半夜的去给你找草药,她整天说要多赚点工分,好孝顺公婆……”   “胡说,你们被她骗了。”陆老太又气又急,把林菀在家欺负她的事都说一遍,可惜陆长发不信。   陆老太看他不信,就拿出杀手锏,把林菀勾结陆正霆要报复小四和家里的事儿说了。   陆长发更不信了,“我说你们是不是老戏听多了?有这样报仇的,那我巴不得都找我报仇,每个月给我汇钱。”陆长发再也不肯理睬她们,顾自走了。   陆心莲和陆老太面面相觑,真是没招了?   陆老太哭丧着脸,“圆圆啊,咱娘俩怎么这么命苦啊。”   陆心莲脸上闪过一丝狠戾,她道:“娘,咱们不能坐以待毙,我看咱们得想办法。”   林菀那么痴迷四哥,别看表面没事儿人一样,可她和陆正霆之前分房睡,四哥一回来他俩就睡一起,这不能说明问题吗?   分明就是她故意刺激四哥呢。   陆心莲觉得让陆正琦对林菀稍假词色,她就会心软心动,重新投入四哥的怀抱,这样三哥就会看清她水性杨花的本性,和她决裂、离婚。   四哥绝对不会要她,正好可以把她赶回娘家去,看她还敢嚣张。   母女俩想好了就去找陆正琦商量。   陆正琦听了她俩的意思,当下就皱起眉头,“你们不要胡闹。”他虽然对林菀不满,却不肯那样算计她。   陆心莲:“四哥,那她本来就是你媳妇,你再把她娶回来不就行了?”   陆老太:“对啊,以前多少人娶不起媳妇,都兄弟一个呢。你不在家你三哥替你娶了,你回来就还给你,没毛病。”   在她们看来,陆正琦自然比陆正霆听她们的,和她们是一心的。   陆正琦却不肯听她们的,他不是要把林菀抢回来,他是要劝她放过三哥也放过她自己,不要再纠缠无望的感情。   陆心莲觉得虽然目的不同,结果一样,就催她赶紧的   陆正琦说等晌午下工的时候,他去医务室找林菀说话。   这时候林菀正在医务室研究药方,有39帮忙,她根据十几个祛风湿的方子总结一个适合当地的,必须当地采到的药材,还要效果显著。   林菀做得很认真,引得金大夫都来看她。   金大夫:“你药理学得不错。”他看林菀一边处理那些草药,一边记下药性以及搭配,记录简练却准确。关键林菀也没有草药大全对照,完全是自己写的,他就格外惊异。   林菀笑道:“其实都是我们常见的草药。这些不花钱,要是外地运过来的,运费不便宜,老百姓买不起。”   金大夫看了看,“你会诊脉吗?”   林菀谦虚道:“还在摸索学习。”   39给她的医疗基础手册上有关于切脉的知识,是经过提炼简化的,辨证方式比古代要简单一些。   据39给她画饼,等它能量多一些就可以把无数的诊脉记录灌输给她的,让她学更加简单直白的诊脉方法——气诊。   气诊强调人体气血为基,所有病灶都是生于气血,血可以验,气可以诊。   只要诊出气的病灶,便知道病之所在,然后对症下药,调理兼治疗,双管齐下,可以治愈很多顽症。   聊了几句的空档,林菀配了一副祛风湿的药方,还需要进行实验,然后进行药材的删减替换。   现在她只研究药浴方子,膏药需要慢慢来。   金大夫看看方子,他很好奇,从前那什么多老中医也不见得就能药到病除,林菀这么年轻,她能行吗?“这个管用嘛?真要是腿疼,一针止痛针会更快一些。”   他原本以为林菀当了大夫,会主动跟他学西医,没想到林菀却去研究草药,要和他互补而不是竞争。   林菀道:“西药总归有副作用。”止痛药只能止疼,不能治病,并且人体有耐药性,最后可能几针都不管用,除非出现新药,就只能生生受着了。   而林菀之所以要先研究祛风湿药,实在是患者群太大。   头疼脑热能忍,感冒咳嗽也凑合,其他大病也不是天天有,但是社员们天天上工,五冬六夏没得休息。风里来雨里去,甚至还得下水趟泥,这腿疼几乎是劳动人民的标配。   另外就是皮肤病,各种湿疹荨麻疹风疹之类的。   这些常见病不要命,却更加折磨人。她觉得自己既然有系统这个金手指,就应该为人们寻求解除病患的最好方式,而且便宜有效。   专心工作的时候,时间过得很快,等大队的钟被敲响,林菀都没什么感觉。   金大夫:“下班了。”   林菀看看天色,日头正南,估计快十二点了。   她就去五柳大队的办公处找陆正霆,走到窗外竟然看到陆正琦在陆正霆办公室。   陆正琦一边比划一边写什么,一脸严肃和哀求,陆正霆的表情却更加冷峻。   林菀立刻避开,免得他们看到自己。   这个陆正琦,指不定又来忽悠陆正霆给自己使坏呢。怪不得陆正霆这两天对自己有些冷淡,绝对是这厮乱说什么。   她听见陆正霆冷冰冰道:“你不用劝我,除非她想离,我不会离婚。”   陆正琦又急切地写什么。   陆正霆语气越发冷淡,还透着不耐:“你想多了。”   林菀听不下去了,她一把推开门,瞅着陆正琦冷冷道:“背后挑唆我男人和我离婚?你真是病得无可救药!”   她看墙根放着个笤帚,抄起來就去抽陆正琦,下手丝毫不留情。   陆正琦脸上挂不住,一把抓住笤帚,“你讲点道理。”   林菀:“我和陆正霆结婚跟你没有关系,你他娘的少自作多情。我拿你三哥报复你们?你们怎么那么大脸,你脑子里除了这个没点正事?”   什么怀疑她欺负三哥,想要劝她离开,又发现她过得很苦对她同情内疚,开始帮助她,继续暧昧不清。   我可去你麻个巴子的吧!   “你不承认?你为什么因为喜欢我三哥才嫁给他的吗?难道不是因为他是我三哥?”陆正琦一脸痛心,俊秀的脸庞因为激动有些涨红。   林菀跟看傻子一样看着他,“陆正琦,在你逃婚的那一刻,对我林菀来说你就是个死人。我一点都不想和你打交道,不是因为我对你还有期待,而是你这种品行不配与我为伍。”   她看陆正琦脸色大变,一副被羞辱却强忍的模样,继续给他沉重打击,“我之所以嫁给你三哥,是因为他比你长得好看,比你能干会赚钱,比你有担当像个男人,他比你好一万倍。你说有这么好的男人,我干嘛还要你?呵呵。” 第30章 骚主意   陆正霆一直将她纳入自己的视线内, 他了解了她说话的习惯和口型, 所以几乎毫无阻滞地读懂了她的话。   他有些醉酒似的眩晕感, 整个人轻飘飘晕陶陶的,非常陌生又挠人的感觉。   如果不是有深沉的阅历和强大的自控力做底,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会晕过去。   陆正琦的脸黑得要命, 他一个字都不想再说,由爱生恨的女人有多可怕, 现在算是见识到了。   林菀扔掉笤帚, 走到陆正霆跟前用两只手的拇指食指弯起来比划了一下。   陆正琦:神经病,你当你俩会哑语呢。   陆正霆立刻拿钥匙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鼓囊囊的信封递给她, “都在里面。”里面是他和林菀所有家当。   林菀揣进自己口袋里暗中沟通999放进系统药箱中,“咱家的钱还是我拿着, 免得你妹妹那个不要脸的来闹。”   陆正琦虽然不觊觎他三哥的钱, 可他这些年也没少花, 现在他们一分也别想拿走。   陆正琦看着他们, 怎么也想不通三哥居然能读懂林菀的意思。如果不是陆正霆拿出信封, 陆正琦怎么也想不到这样一比划代表什么意思。   他们这么有默契   他对陆正霆把钱全部给林菀也有些不解, 略有点接受不能, 毕竟三哥一直孝顺爹娘,怎么会这样绝情,真的一分钱不给   林菀看陆正琦一副三观被打击的模样, 觉得堵在原主心头的那口恶气一下子散了。   “你几次三番地挑拨我, 挑拨你三哥,不就是觉得你三哥是个残疾人, 比不上你,不配得到别人的真心?我更不可能真心舍弃你嫁给他。你可拉倒吧,收起你那点优越感,你连个工作都找不到呢,显摆个屁啊!”   想到他来离间自己和陆正霆,林菀就来气,幸亏陆正霆不是那种粑耳朵,他弟弟说什么就是什么。   因为陆正霆顾念自己,林菀对他感情更深一分,推着陆正霆就往外走。   她已经不自觉地把陆正霆当成自己人。   陆正霆没拒绝,默默地顺从了她。   从小到大陆正琦都没受过什么挫折。尤其他自从三哥出事以后就变得懂事,聪明好学,生得又俊秀挺拔,不管是老师同学没有不喜欢他的。就算他和江映月吵吵闹闹分分合合,她拿高晋刺激他,他都没有产生过这样的屈辱感觉。毕竟高晋除了比他有个有身份有钱有地位的爸爸,其他学习品貌都没有超越他,他自然不会产生太过屈辱的感觉。   可现在,他有一种浓重的屈辱感被兜头砸下来,他一定要找一份体面工作,而且绝不能靠三哥。自己是堂堂高中生,就不信办不到。   回家的路上,林菀还有点担心陆正霆会怪她言行过分,毕竟他对陆正琦还是不错的。   她拿眼瞅他,发现他不但没恼怒,表情反而……比之前温和起来?   她趁着没人停下,俯身和他对视,笑了笑,“生气了吗?”   她懒得拿纸笔,而是拉过他的大手,用食指在他掌心写字。   他们现在有一丝默契,她简单三两个字就能表达自己想法,而他足够敏锐,也能准确理解她心思。   陆正霆凝视着她,黑眸沉静若海,摇头,“你没错。”   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但是用心发出来的温柔却让他原本稍显冷硬的声音越发磁性动人。   带着温柔腔调的声音苏得林菀眼睛弯了弯:“你也没错,你是个好人。”她拍拍他的肩膀,“陆正霆,你最好了。”   他眼睛因为深邃黑亮,目光会稍嫌锋利,可这会儿被心底涌上来的温柔浸润着,那双黑眸便像深不见底的温柔漩涡,能把人溺毙。   她的心不由自主地咚了一下,笑得越发俏皮。   看她这般,他冷硬的心也变得软软的,“小心她们翻你东西。”她把信封拿了去,里面有存折、钱、票以及小章、取钱用的介绍信等等。要是她们知道,肯定会想办法翻的。   林菀非常自信,“放心,我藏的地方,她们找破头也找不到的。”   她俏皮的样子,跟骂陆正琦的时候判若两人,陆正霆看得移不开视线。诚然,她本来就美,可这样自信又骄傲的她,简直美得让他心颤。   那强烈的眩晕感啊,让他险些握不住拳头。   林菀就推着他一起回家。   且说陆老太和陆心莲两人去上工,小队长一人分一块地,锄完地就回家。别人干活利索,晌天就下工,可她俩还有一半没完工呢。   丢人不?丢不死!   陆老太看人家都走了,就赶紧吆喝大嫂二嫂,“你俩,赶紧过来帮我和他小姑锄地,锄完好家去做饭。”   陆大嫂下意识地就要遵从,陆二嫂却用锄头挡了她一下,使了个眼色,“大嫂,到点了得回家做饭呢。”   陆大嫂立刻回过神来,对啊,现在三弟妹当家!老婆子她说话不好使,哼!   陆大嫂假装没听见,大声喊着:“哎呀,晌天了,老少爷们要下工吃饭,咱们赶紧的回家做饭,别耽误正事。”   她扛着锄头健步如飞,转眼就走远了。   陆老太气得直拍大腿,“你给我回来!老大老二家的,你们这是不听婆婆话了?”   俩人故意没听见,扛着锄头跑得更快,气得陆老太直哆嗦。   陆心莲:“娘你看到了吧。那坏女人在咱们家里,那就是个祸害,搅和得咱们家宅不宁。她不来的时候,我大嫂二嫂多听你的话啊。”   从前她们虽然看不上陆大嫂和二嫂,可跟现在一比,曾经言听计从的俩媳妇儿简直就是天仙女。   陆老太也更加憎恨林菀,真的是一边恨一边怕,这种感觉就如同一条毒蛇盘踞在她的心头,让她怎么都不能顺畅。   母女俩还有一垄地呢,一眼望去总觉得不到头一样,简直能愁死人。   陆正高瞪着陆老太母女俩,眉头拧起来,“婶子,要是别人,我就骂了。”这也太懒了。人家一个来回到头,四垄地,她们可好,一个来回两垄地,还没到头。   真是浪费口粮。   陆老太和陆心莲将锄头一丢,两人坐在地里,“不干了,累死了。”   又晒又累又渴,陆心莲何曾受过这种罪?   她骂道:“我从小到大,就那坏女人来了才逼着我干活。谁说她孝顺,说她好?让他们来看看她的恶毒。”   陆正高却对林菀印象不错,“林大夫为了给社员们免药费,四处挖草药、配药。你说她恶毒?干活!”   陆心莲开始抹泪,耍赖,死活不继续。   陆正高:“你要这么着,下午我们就开小队会议,让大家一起批评。”   陆心莲一来气爬起来就走,锄头也不要了。她不惯他们这些毛病,她粮油关系不在家,陆正高管不到她!凭什么对她大呼小叫,指手画脚的?她从小被陆老太宠坏了,在家里跟个公主一样,跟爹娘哥哥们撒娇,对嫂子侄子侄女们跋扈。可她也不是一味的脑残,离开家在学校里,对待比自己条件好的同学,那也是温文有礼亲切有加的,努力和人交好。   一般她也不想得罪村干部,可陆正高一副她不好林菀好的样子,实在是刺激她。   关键是太累,又累又饿又渴。   她在学校里吃得饱饱的不干活,在家里吃不饱还要干活,心情能好就怪了。   陆老太忙扛着锄头追上去。   两人一起骂着林菀回村,走到大队的时候遇到陆正琦坐在门口大柳树下的石头上望天。   他一脸伤感,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母女俩立刻抢上去,问他如何。   陆正琦摇头,“无可救药。”   三哥是真的沦陷,不管林菀是什么人,也不管林菀是不是利用他,他甘之如饴。   林菀彻底扭曲沦丧,由爱生恨,再不回头。   母女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烈的失望之色,看来通过四哥把林菀抢回来再抛弃的计划宣告失败。   陆心莲看看老娘,两人直接拐去小湾村找陆淑娴商量主意去。   陆淑娴还是之前的观点,“你不但不能骂老三,还得对他好呢。你越是对他不好,那不是越把他往林菀怀里推?他一个月78块钱呢,你就当养头骡子出大力气,你是不是也得半夜起来喂草料呢?”   陆老太之前还拉不下脸来,觉得只有自己嫌弃老三的,没有讨好他的。现在想想实在没辙,她需要他的钱,那就跟二闺女说的似的,不用真心对他好,就当养头骡子给家里赚钱。   陆淑娴又道:“这事儿你们不能急,先等等。他们刚结婚正热乎呢,不好拆散。等他们热乎劲过去,保管不用费劲。”   陆老太连连点头,对陆心莲道:“圆圆,你二姐是干部,就是有见识。”   陆心莲撇撇嘴,“反正我要钱。”   她是绝对不会回乡的。   陆淑娴道:“那你们更应该讨好一下老三啊。”   母女三个商量一通,陆淑娴就让她们赶紧回去。   陆心莲回去还得干活儿,林菀也不给她好吃的,她就想在二姐家吃顿。不过陆淑娴家这两天也没好吃的,好不容易弄点肉也拿去给娘家,这会儿是真没的。   晌午她们俩回家,陆大嫂已经做好饭,依然是杂粮主食加蔬菜,蔬菜是用葱花炝锅的,虽然没搁几滴油,却香喷喷的格外诱人。   想着他们吃的油都是自己的,陆心莲就格外生气,拉着脸一副别人欠她八百万的样子。   她看林菀跟大嫂二嫂有说有笑,还和孩子们逗趣,这个家真的被抢走了,这让她份外难受,也有一种紧迫的危机感,她一定要把林菀这个坏女人给赶走!   “四哥,我头晕恶心,下午不去上工。你帮我请假。”她看了一眼有些失魂落魄的陆正琦,让他给请假。   陆正琦随口应了一声。   林菀:“请病假得去医务室开条子,事假就去找生产队长。我看你好好的,请什么假?”   陆心莲怨恨地盯着她,眼睛红了,然后开始流眼泪。   陆老太抬手就要拍桌子,又想起二闺女的话来,好歹忍住,给老头子使眼色。   陆老头道:“孩子小姑身体一直虚弱,也没劳动习惯,过几天还得回学校呢,就……”   “要这样的话,那就让大嫂二嫂都在家里歇歇吧,她们天天太累了。”林菀不以为意道。   陆老太眼珠子都瞪出来,“不行!”   陆大嫂和二嫂一人七八个工分呢,要是不上工可不行。   林菀淡淡道:“还是那句话,同劳动同吃饭,不劳动不得食,懒是病,我给治。”她瞥了陆心莲一眼,故意道:“受不了就赶紧回学校吧,吃商品粮去” 大学生公家管着是吃商品粮,初中高中却没那么好的待遇,都要自家送粮食去换粮票吃饭。要想供应一个脱产的学生,普通人家就得吃糠咽菜,而他们家有俩呢。虽然陆正琦毕业后能自己想办法补贴,之前却都是家里供的。陆心莲更不用说的,除了正常的粮票,还得另外补贴一些细面给她。   这就等于她不挣工分,却一天拿走了一斤口粮,加二三两的细面。   一般人家哪里有这样的待遇?还不是家里男人吃粗粮,女人吃糟糠这样省下来的?   陆心莲吃的明明是自己家里的粮食,却向来自诩吃商品粮,林菀如此说自然是讥讽她。   要是搁别时候,陆心莲自然受不了这样的挤兑,可这会儿她需要钱。她暗自心酸,家里穷,没人给她打算,她需要自己为自己谋划出路。   她忍了。   “上工就上工,没有累死的牛!”她气呼呼地站起来,却给陆老太一个眼神,让她注意哄三哥。   陆老太会意,捂着头,“怎么的,我病了你也想逼着我去上工?”   林菀笑道:“老太太病了等着我去给你抓药。”   陆老太豁出去了,“我头疼,没发烧,你少给我灌乱七八糟的。”   林菀:“头疼肯定是受了风,等我给你拔罐刮痧,再扎几针。”   陆老太自然不肯,“我歇歇就行,我去找你大叭盟给我放放血,用不起你。”她是真怕了林菀。要是林菀给她拔罐刮痧,她估计得一天下不了地,没病也就病了。   她跑得快,林菀也不可能绑她回来。老太太向来偷懒不上工,林菀能逼着她去了一上午,已经是破天荒的。   这会儿林菀也不搭理她,她现在忙着呢。   她看陆正霆在院子里给陆明良、小明光俩编草笼子,就过去拍拍他肩膀,做了一个睡觉的姿势,又指指门外,问他,“你要在家里午睡还是去大队?”   陆正霆抬眼看她,问:“你呢?”   林菀笑眯眯的,“我配药呢。”她指了指地上那些没了药性的草药。   陆正霆便道:“我和你一起去。”   陆明良和小明光也跟着去。   看着他们走了,陆心莲讥讽道:“看看啊,倒像一家四口似的。”   林菀一走,陆大嫂就不说话,赶紧收拾碗筷洗刷,然后还得洗衣服、缝缝补补,也没时间睡午觉。   陆老头看了陆正琦一眼,“老四,你咋想的,城里要实在没办法,就回来在公社找个活儿。”   陆老太:“让你三哥给你在县里找。”   陆正琦心里一直都被一种屈辱笼罩着,他有些失望,就想索性不管三哥和林菀的事儿,等她暴露本性三哥自然会知道,男人么都是坚强的,不经历伤痛不会知道什么珍贵。   现在听陆老太说让三哥给找工作,他立刻就拒绝,“不必,我自己会找的。”   他已经决定了,不需要走三哥的关系去县里,大不了就先去公社。   想到自己为了三哥回来,连江映月都伤心了,结果他却不理解自己,他心里又很难过。   他压抑了心头的感觉,笑起来,“我有数的。”   他也没心思睡午觉,决定出去转转,理理思路。 他漫无边际地随便溜达,和村里人聊聊,等回过神来发现已经到了大队,索性进去看看。他信步来到医务室,看到林菀和三哥在医务室门前的梧桐树下正挑草药呢,陆明良和小明光也在帮忙。   她一边说一边给陆正霆比划,然后不知道说什么有意思的,笑得眉眼弯弯的。   他本认定林菀心理扭曲,怀揣恶意,言行也越发接近泼妇。可她和三哥相处的时候,却这样轻松随性,自信又明媚,整个人美得不像话。   再也不是从前那种空有美貌却无内涵的花瓶、泼妇,现在的她,在学当大夫,在研究草药……   陆正霆在面对她的时候,神情无比柔和,眼神也带着温度,再不是平时那种冷漠的样子。   陆正琦心情更加不是滋味,竟然有一种三哥被人抢走的感觉,又对林菀有一种女人果然善变的感觉,之前要死要活非他不可,这会儿却和三哥……   林菀一转眼看到不远处的陆正琦,却没理睬,而是继续和陆正霆忙活。   她发现陆正霆真的很厉害,哪怕没有系统当金手指,他听她说过各种草药的药性以后也能很快记住,还把她随口说过的几个药方,以及什么药和什么药配伍之类的内容也记了下来。   这记忆力真的没谁了。 他还跟林菀建议,“我觉得中药的效果可以用数学和化学的方式来呈现。”   按照他的理解,药方是几种药物加起来达到一种药效,而各草药的药性有加减以及异化的可能。只有完美掌握药性之间的变化和作用,才能更好的搭配药材的剂量。   林菀听了他的解释,赞道:“你真是个天才。”   她去找金大夫,申请一些试验用的器材,其实主要是滴管、烧杯、量杯等,差不多的就可以代替。这个公社卫生院就有,金大夫可以去申请一批,另外还得给她申请一个药箱以及常用工具等。   金大夫拿了一张纸让她写下来。   他们是五柳大队的医务室,待遇自然比自然村或者生产队的更高级一些。金大夫看了林菀写的单子,不但没划掉还给她增添了几样,然后签字盖章。   陆正霆帮林菀忙了一会儿,会计让人来叫他,他就先去做自己的工作。   正忙着,陆老太端着大茶缸子来找他,她努力笑得好看点,“正霆啊,娘给你冲了蛋花汤,你最爱喝的。”   她不知道的是,因为笑得太勉强,显得皮笑肉不笑的,有点阴险。   陆正霆不看她的嘴不知道她说什么,不过看到蛋花汤也知道她的意思――这是来和解的,自然是为了钱。   小时候生病他也特别想喝,她却不给,有一次大姐从大娘家端来半茶缸,她却抢过去给弟弟喝,一口也不给他喝,说他喝了就是浪费。后来去部队,随时都能吃到,他已经不稀罕了。   陆老太看他脸色,他一如既往的冷淡,并没有因为她给送鸡蛋汤而欣喜感动。她当下就不乐意,果然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对亲娘也是记仇的。   这时候陆正霆抬眼看她,说了声,“谢谢。”   客气又疏离,没有半点亲近的意思。   陆正霆为人向来冷淡,现在还跟她平和地说话,陆老太觉得他还是想讨好自己的。她就开始说什么母子没有隔夜仇,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没有亲娘不疼儿子,媳妇儿总归是隔肚皮等等。   陆正霆打断她的喋喋不休,“你想要钱?”   陆老太愣了一下,心下狂喜,他这是开窍了?她猛点头,“你看你弟弟要活动关系安排工作,你妹妹还上学,可不得花钱?你当哥哥的要……”   “我的钱都给林菀,她说了算。除非她主动离婚,我绝对不会先离婚。你不用讨好我,没用的。”   陆正霆虽然不爱说话,可他敏感又敏锐,善于观察,陆老太打着什么如意算盘,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讨好他,无非是为了钱,假如想全部要走,自然要赶走林菀,逼着他离婚。   问他同不同意?问不问都不同意。   陆老太站在那里跟被人敲了闷棍一样,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最后黑得够呛。   她想跳脚骂,想打,可这是大队办公室,会计等人都在呢,她倒不是顾忌什么家丑不可外扬。好面子的人家丑不外扬,她是自己大过一切,面子比起自己不算啥,只是有些畏惧干部不敢撒泼,毕竟之前她撒过一次,大家没帮衬她。   她就去跟会计哭诉,说自己当娘的还不如个媳妇儿,有了媳妇儿忘了娘之类的。   会计忍不住劝她,“金大夫也说过可以从省医院定做假肢,正霆还是能站起来的。”你要是非把人家这个钱拿去给你小儿子小闺女,那也太不讲道理呢。   陆老太瞪着眼看了看,她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办法。在家里还能哭闹让老头子儿子们心疼她,可离了家她的本事就没处施展。   她只得憋着气去找小闺女。   母女俩一合计,让陆正琦勾搭林菀失败,陆老太哄陆正霆失败。从陆正霆的意思来看,想让他们离婚是不可能,那就只有一条――分家!   而陆老太走后,陆正霆却也没喝那茶缸鸡蛋汤。   正好陆正衡过来找他,陆正霆就顺手递给他。   陆正衡喝了一口,笑道:“三哥,哪里来的,还加糖了呢。”   陆正霆:“我家老太太送来的。”   陆正霆吓得一哆嗦,呛得咳嗽一声,惊悚道:“三哥,没毒吧?”   说完他有点后悔,开玩笑习惯了,以为老太太对三哥不好,这么冷不丁示好,可别是下毒。幸亏三哥听不见,嘿嘿。   陆正霆却没在意,假装不懂他说什么,“好喝?”   陆正衡点头,“好喝,挺甜的。”   陆正霆:“那帮我去大爷家冲茶缸蛋花汤。”他们小年轻都和大爷大娘关系好,因为大爷大娘脾气好,对小辈也多加照顾。当然,陆正霆绝对不占便宜,都是给钱的。   陆正衡瞪了瞪眼,有点不明白咋回事。   陆正霆:“你嫂子有点上火,喝了败火。”   陆正琦和陆心莲回来,林菀虽然看似占了上风,可陆正霆却觉得她还是不高兴。她毕竟被陆正琦抛弃过,心里肯定有火气,火气不顺那可是要生病的,他现在……舍不得她受气。   陆正衡:“行,我去弄。”   这下他真怀疑陆正霆拿他试毒,要不干嘛不把这个给林菀喝? 第31章 气滚蛋了。   陆老太和陆心莲发现收买陆正霆没用, 集体挤兑林菀没用, 让陆正琦离间那夫妻俩不但没用,反而还促进了他俩的感情, 让他俩看起来更是“恩爱”,简直不要太气人。   最后就剩下分家一途,一连七八天, 陆老太和陆心莲绞尽脑汁要让家里分家,可惜林菀就是不同意。   母女俩的如意算盘她岂会不知道?最初陆老太为了霸占陆正霆所有的补助金, 不肯分家, 后来被她收拾一顿, 又想着分家占一半也好。现在发现陆正霆补助金有78,那她们自然更乐意分家,拿一半也很多呢。   但是,林菀又岂能让她们如意呢?   只要他们说分家,林菀立刻义正言辞地堵回去, “一家人就要齐齐整整,分什么家啊?把爹娘冷冷清清地撇开, 那不是不孝?”   她们想分了家, 把自己这个危险分子赶出来, 然后继续磋磨大嫂二嫂?呵呵, 岂能让你如意?   只要陆心莲想拿钱活动去市里读高中, 林菀立刻就把陆正琦推出去当靶子,“你四哥在市里活动两年,也没成功留下, 你以为是那么好活动的?”   做梦呢!   陆心莲赌气说那就回来,她可挣不了多少工分,反正有哥哥们养着。   林菀立刻表示一家人平等,没人能不劳而获,你不劳动,那嫂子们也不需要劳动,大家都吃男人们的工分就好。   这么一弄,简直是要把陆老太和陆心莲逼死。   陆心莲一连几天都被逼着上工,请假也请不来,又晒又累吃得不好睡得也不好,哭闹都没用,简直要逼死她。   最后这两天她来了月经,就想请假不上工,可大队才不管呢。你每个月都来的几天就不上工?那别的妇女岂不是要学样?再说,很多妇女挺着大肚子上工,要生了才回家,生完不出半个月又上工,怎么就你娇气!!!   于是陆心莲流着血还得上工,她把自己代入了可怜的包身工,凄凄惨惨戚戚,简直不能更悲苦。   最后终于爆发了。   她爆发的导/火/索是一顿鸡蛋番瓜饼子。   林菀说改善生活,让大嫂把番瓜擦丝加上鸡蛋和面粉用油煎,虽然油少菜多,但是也香喷喷地直勾人。   陆心莲这几天委屈死了,馋得要命,看到做好吃的她立刻就把搪瓷大碗端了去,“这碗是我的。”   陆饱儿跟着她谄媚,这样就可以像从前那样分一点吃。   林菀可不惯着她,眼疾手快就给抢回来,“咱们家有好东西要分了吃。”   有些人家好东西都是给男劳力或者男孩子,女人基本干眼馋,他们家从前好东西都是紧着陆正琦和陆心莲吃,其他人再分三六九等,陆大嫂和二嫂以及挂儿和欠儿是绝对没的吃。   陆正琦还有点自觉,不会独占什么,陆心莲却不,她反而趁机把四哥不要的也占下。尽管家里没什么好吃的,尽着她一个人也还不错的。   这会儿么,林菀当家,她就只能做梦了。   林菀拿筷子给孩子们一人一块分着吃,“都尝尝,为了能吃好吃的,每个人都要努力哦。”   陆心莲见自己的居然和小孩子的一样大,立刻气得变了脸色,“我说你是不是故意的。那么点小孩子工分也不赚,还和大人吃一样的?”   林菀淡淡道:“你从小到大也不赚工分,比大人吃得还好还多呢。”   “他们凭什么和我比!”陆心莲简直要气死,什么破烂玩意儿都和自己比?“这个小崽子算什么东西,他凭什么也吃?”她指着小明光,怒不可遏地骂,前几天她被小明光咬了,对他简直恨之入骨。   林菀:“他现在是我和你三哥的儿子,户口都上好了,你说什么也没用。”   陆心莲冷笑,悄悄对陆正琦道:“四哥,我怎么看这孩子和你长得挺像?不是你们什么时候偷摸生的吧。”   陆正琦脸色一变,忙道:“不要乱说。这是……三哥捡来的。”   虽然如此说,他也忍不住去看看小明光,小孩子长得非常漂亮,大眼睛黑长的眉毛,但是鼻梁高高的不会让人觉得像女孩子。他居然很认真地去想想,他和林菀应该没做过出格的事儿才对。   他虽然和林菀早有娃娃亲,和江映月又两情相悦,可其实在男女之事上一直都克己守礼,顶多牵牵手抱一抱。   现在已经不会像小时候那样认为男女抱一抱、亲亲嘴就能生孩子,却也忍不住会胡乱想。   林菀瞥了她一眼,分完以后盆里还剩下几块,她又分给陆老太、大嫂二嫂。   陆心莲立刻抗/议:“她俩怎么多吃?”   林菀冷冷道:“家里三个母亲,生孩子多辛苦?难道不应该多吃?”   大嫂二嫂虽然有些忐忑想推让,但是看林菀态度坚决只好接受,还是忍不住撕开分给几个小孩子。   二嫂就俩孩子,便也分给小明光。   看林菀把俩妯娌给拢住,陆老太和陆心莲母女俩又气又妒,既气林菀挑拨离间,又气大嫂二嫂吃里扒外和林菀好不和她们好。   陆心莲就和林菀叫板,让把不在家大哥那份给她吃。   林菀:“那你先把爹那份去送给咱们小姑吃。”多大的脸呢。   陆心莲就开始抹泪,摔筷子,跟陆老头、陆老太还有哥哥们哭诉。   陆二哥自小被老太太教训着呵护幼弟和妹妹习惯了,毕竟陆心莲才14岁,当大哥大嫂的闺女都差不多呢,所以下意识地就要哄她,把自己的那份给她吃。   陆二嫂一直盯着他呢,一把将他的碗夺过去,“你不吃就给孩子们吃。”她麻溜地又给分了,还给小明光一块大的。   小明光看着自己的碗已经堆满了,除分给他自己的,还有明良哥哥给的,爹娘给的,二大娘给的。   他用筷子插了给林菀吃,乌溜溜的大眼仿佛会说话一样。   陆心莲看得气死了,在这个家里,她如今一点地位都没的,连个捡来的野孩子还不如呢。   她一来气怒道:“好,我明天就回学校,随便你折腾。”   她才不在家里被林菀指挥,想让她干活给他们挣工分养孩子,休想。   林菀笑滋滋的格外气人,“叫我说反正读书也没出路,还得回来种地,不如就老老实实在家挣工分,还去读什么高中?读了你也没大学上,也不能留城工作,还不是得回乡?”   她要拿稳恶毒嫂子的人设,从她当家开始,就不会再拿钱给陆心莲换粮票。   陆心莲读完这个学期,还想读高中的话,自己去赚口粮,家里不管!   她们想分家剥削大嫂二嫂补贴陆心莲,呵呵,美得你哟。   她这么一说,陆心莲立刻摔门回房间收拾东西。   林菀扫了陆正琦一眼,最好你也赶紧滚蛋。   陆正琦看了她一眼,又看看陆正霆,最后看向陆老太和陆老头,“爹娘,我想好了,我要把户口转回来。”   没有关系和背景的农家小子,哪怕成绩名列前茅,在这个时候要想留城留校找工作也比登天还难。本来可以去部队,但是之前他错过,这一次没机会,他也不好再麻烦三哥。他觉得自己有文化,有志向,留在家乡也一样能做点什么成绩出来。   自己毕竟是高中生,就算回乡也不会让他种地的,起码也能当个初中老师、公社小干部之类的。   以前他看不上这些,要去大城市发光发热,可现在被林菀羞辱的,他发誓自己不管从哪里做起,都能够做出好成绩。   不信等着瞧,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没用。   陆老太一听,立刻就哭起来,“我可怜的小四啊,好好一个高中生,妥妥的大学生给弄没了啊。这要是大学毕业,保管就是大干部啊,现在却被逼着回家啊……老三啊……”她抹了抹泪,看着陆正霆,“你给弟弟出出里,给他在县里找个工作?”   她觉得自己够委屈的,之前都是直接命令老三做事情,这会儿却是好声好气地跟他讲,他必须得忙不迭地答应。   哪里知道陆正霆半点反应都没,反而揽着吃完饭的小明光往后退。他一直没看她,根本不知道她说什么,自然不会有任何反应的。   陆老太却以为是陆正霆故意蔑视她,因为她压根就不信他真的听不见。   “呜呜,这是嫌弃我们娘俩碍眼啊……”陆老太哭上了。   林菀扬眉,这是当恶婆子打骂不管用,要走弱势老白花套路?可惜,不好使啊。   吃过饭林菀也不理睬他们,让陆大嫂帮忙哄孩子先睡,她和陆正霆继续去医务室配药。   快十点的时候,林菀惊喜道:“成了。”   这几天他们夜以继日地摸索,已经写出几个祛风湿的方子,熬汤药浴的方子加上煎汤内服的,另外还有一个熬膏药贴的方子。但是膏药得花时间做,这个急不来。   陆正霆也替她高兴,“恭喜你。”   林菀觉得很好笑,他俩一起做的怎么能只恭喜她呢。她由衷地赞道:“你真的很厉害。”他有那样一种天赋,如果搁现代肯定是一个化学制药方面的天才。   她写在纸上给他看。   陆正霆垂眼看,然后抬眼看她的唇,因为听不见,他看她的时候格外专注,目光深邃又温柔。这让林菀觉得他眼睛里藏着什么,初看以为是冷漠,感受过就会知道那是如日照大江一样的温暖。   她笑得很开心,“走,回家睡觉了。”   陆正霆读懂她的话,脸颊居然慢慢地红了,幸亏晚上光线黯淡,也不必怕她看见。   这几天她强行把他的被窝挪到她的炕上,晚上一人一边孩子在中间。虽然他听不见她说什么,可不经意中会摸到她的手,她并没有避之不及地甩开他,有时候反而还安抚一样拍拍他。   她看起来泼辣彪悍,霸道强势,可她拍他手的时候跟哄孩子一样温柔,那时刻他的心就跳得格外厉害,有一种想拉她入怀的冲动。   现在他觉得,她是一个有主意又坚定的女人,自信又善良。她并没有因为陆正琦回来就和他离婚,也没有故意针对、纠缠陆正琦,一切都如常。   这让他又惊又喜,尤其陆老太和陆心莲都说林菀跟以前相比变了个人一样。   陆正霆对从前的林菀了解也不多,但是变了个人一样却让他莫名愉悦。   两人一起回家,各自洗漱,上炕以后林菀写了个纸条给陆正霆。   陆正霆看了看,上面写着:我爹应该回来了,这两天回娘家。   她寻思祛风湿的药浴方子做出来,正好回去看看爹,然后推广一下药方,给娘家换点福利。   如今林大伯不敢对林菀娘家动手,陆正霆知道自己不必跟着去,毕竟不那么方便,可他还是有些忍不住,“我陪你。”   林菀随手画了个双轮板车简笔画,“那得跟大队借个小板车。”她自己回去可以骑马,要是和他一起再带着小明光,骑马的话马的负担太重。如果是拉小板车,那就不要紧。   陆正霆:“我去借。”说话的时候嘴角都翘起来。   因为他听不见,林菀也不多聊,说了晚安就吹灯躺下。   乡下蚊子多,虽然钉了窗纱也点艾草熏过,却还是不少。毕竟那窗纱时间久了有破损,艾草熏过却不能持久,又不能像蚊香一样一直点着。   林菀躺在那里,听着蚊子嗡嗡的就很来气,忍不住拿蒲扇呼扇几下,然后沟通999。   “小39,咱们有时间得研究一下蚊香。”   999这几天一直专心帮她研究药方,很安静,这会儿听见她唤,立刻履行医疗小助手职责,“宿主,经搜索除虫菊、闹羊花、毛茛、辣蓼草、烟草有明显驱蚊效果,其中除虫菊和闹羊花可以做农药。”履行完搜索任务,它适时加了一句,“宿主,这里有方子,小甜甜一定可以帮你研究出好用的蚊香哒。”   陆正霆有配药天分,这几天999没少夸他。   林菀:……哒,用的不错。   不过对39的建议她无比认同。她也发现有陆正霆加入,比她自己一个人研究速度快得惊人,他的思维方式一点都不闭塞保守,非常先进自由,让她这个现代人都惊叹不已。   她自己在针灸等方面有天赋,可配药这方面陆正霆显然超过她的。如果不是他帮忙,现在她只能拿现成的方子给人开祛风湿的药,有他的帮助就能研究出具有当地特色的药方,比通用方子自然更好。   林菀因为研究药方,大脑的兴奋劲还没过去,就忍不住又和39学习研究一下人体穴位,熟练一下针法。困意来的时候,她还看看药箱里面的钱和票,在这时候有这么多钱那可是真富婆呢。   以后她会赚更多钱的,想着这个她美滋滋地睡着了。   999:好梦哦,我会送宿主一个新礼物哒。   第二天一早,陆心莲就爬起来摔摔打打地收拾东西。   “这个家再也容不下我了。”她一边说一边抹泪,“我才14岁,还是个孩子呢,就这么逼我。连蚊子都欺负我!”   这几天在家里睡觉她被蚊子咬得够呛,她在学校里是有蚊帐的,还嫌弃蚊帐太厚不透风闷热,这会儿才觉得闷热也比被蚊子生啃了好啊。   同理,虽然在学校也不见得多舒服,可比在家里被林菀这个坏女人欺负强啊。   林菀等于毒蚊子。   她被林菀欺负的,越发觉得同学们说找个城里人嫁掉是最正确的选择。   陆老太也睡不着了,心疼得要命,可惜这个家已经江山易主,林菀那个坏女人说了算。   “圆圆你放心,过阵子你大哥回来,你四哥也安排了工作,娘就分家。”陆老太跟闺女柔声细语的保证。   陆心莲恨恨地擦擦脸,“娘,你早点给我汇钱啊。”   陆老太连声保证,也不过是空许诺而已,家里平时只有老三能赚现钱,其他都得等年底。不过小四如果能找份公社正儿八经的工作,那也有工资的。对陆老太来说,小儿子小闺女,谁花都一样。   她破天荒地早起下地,对刷锅做饭的陆大嫂道:“你做你们的饭,我给他小叔小姑擀碗面条吃。”   陆大嫂不敢跟她顶嘴,随便她干啥。   林菀自然不会让她们如意,“擀面条就多擀些。小姑小叔有的吃,哥哥嫂子们也有,孩子们更不能少。”   陆正琦忙道:“我就和大家吃一样的,娘你不用额外给我做。”   陆心莲气得直跺脚,尖着声音哭道:“你们干什么?把我逼走了,连顿饭都不给我吃?”   林菀不客气道:“你之前吃得还少?没让你退回来就不错了。”恶毒嫂子不就是这样么,见缝插针地恶毒。   陆心莲绝望地看着这一家子。   她爹不知道怎么的缩头缩脑的既不打儿子也更不打媳妇儿,三哥直接被坏女人迷住向着她,大哥不在家,二哥也成了缩头乌龟,四哥对坏女人有愧,谁也不收拾她,结果反而让她在家里作威作福。   自己的家,已经被林菀抢走,这日子没法过了。   陆心莲一赌气饭也不吃,背着自己书包就往外走。   陆老太赶紧拉她,“圆圆,你别急。”听说坏媳妇要回娘家,等她走了,自己就给闺女煮鸡蛋、炒咸菜、烙饼,让闺女带上回学校改善伙食。   林菀却看透她们,她冷冷道:“家里每个人的口粮都有数,谁多吃多占让家里断了顿儿,那咱们就一起死谁也别想好。吃鸡蛋我不管,只不过谁也别想吃独食。”   反正陆大哥不在家,陆二哥也不敢打老婆,林菀就直接让俩嫂子好好招待小姑。说是招待,就是监视咯,免得她偷拿家里口粮回学校。   俩嫂子憋着笑,看着婆婆和小姑要发疯的样子,她们憋了这些年的恶气出得可痛快了。   以前她们怕小姑回来,这货回来就欺负她俩,这会儿反而巴不得她在家里常住,天天看她干活儿、吃粗粮、被三弟妹欺负,简直太爽了啊。   林菀把母女俩怼得直翻白眼,心里很舒坦,忙活一下去医务室跟金大夫说去林家沟配药试方子的事儿。   她在林家沟收了很多草药,林母帮她管着呢,得定期回去处理,要不堆不下。   金大夫很支持,“要是这祛风湿的方子管用,那你可造福百姓。不只是咱们大队,林家沟还有其他大队也该给你奖励。”   他大笔一挥,就给林菀签了请假单子,让她随便安排时间。   陆正霆也找陆正高借地排车,让陆正衡给送过来套上。   陆正衡这会儿对林菀佩服得五体投地,骑马啊,他都不会呢。   这时候陆心莲背着书包推着自行车气呼呼地冲出来,不管陆老太的苦苦挽留,强行离开。她这是被林菀气得早饭也没吃就走了。   陆正衡看得一愣一愣的,陆心莲还有空着手哭哭啼啼回学校的一天?以前哪次不是大包小包的带着?她回来一趟就跟鬼子扫荡一样,不但把自家搜刮一空,还把大娘婶子家都借一遍,她走后家里人要吃糠咽菜好久才能缓过劲来呢。   他看向林菀的目光充满了敬畏,你是给她们扎针还是吃药了,竟然治得这样立竿见影? 第32章 药效显著   原本村里人都在猜林菀的结局, 是受不了陆老太磋磨跑回娘家,还是会被磋磨成什么样子, 哪里知道她反过来把陆老太制住,还赚了个合村最孝顺媳妇的美名。   “嫂子,好多人说要找你取经呢。”陆正衡笑。   林菀:“你帮我告诉大家,孝顺公婆、友爱妯娌、呵护孩子, 这就是我治家的法宝。”   陆正衡:我要信才怪呢!   吃过早饭,林菀赶车, 带着男人儿子一起回娘家。   陆正琦要去大队办理自己的户口粮食关系, 他望着一家三个远去的身影, 一时间很不是个滋味儿。   陆正衡跟他打招呼,“你真要回来吗?”   陆正琦点点头:“政策如此,不得不妥协。”没有过硬的关系, 农家小子要留城不是那么容易的。现在是讲关系的时候,老子英雄儿好汉, 老子无能儿操蛋。哪怕他在学校里成绩最好, 也没有机会留校。   陆正衡叹了口气, “那真可惜, 你学习那么好,怎么也该留在城里去大工厂工作呢。”   陆正琦不想说那些事儿,就问他林菀和三哥的事儿, “他们是真的……”他有些问不出口。   陆正衡笑道:“对啊,那还能有假?我看这样挺好的,你也不用担心她会纠缠你。嫂子和三哥相处得可好了。”   陆正琦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又酸又涩的,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   林母正在家里帮林菀处理那些晒干的草药,林大哥和二哥也在院子的荫凉里呆着。   林大哥躺在草垫子上,林二哥却兴致勃勃地给他娘帮忙。   前几天林父就从市里回来,按照林菀的要求他做了检查。大夫说他的病主要靠养,需要长期服用药物,补充营养,不再从事重体力劳动。   他开了不少药回来,遵医嘱服药,吃了几天咯血的症状就有所缓解。   他还找到癫痫科的大夫,详细说明俩儿子的情况,给他们带回抗癫痫药物□□、苯妥英钠等,按照医嘱让他们服用。   两人服用几天以后,效果不错。当然,服了药不是根治,依然会发作,但是频率会降低,发作的时候也不会那么吓人。   林大哥不再时刻哆嗦,能够顺利吃饭,虽然还是不能自理却也省心很多。   林二哥效果更好,自己吃饭、上厕所,还能下来溜达一下。他闲不住,就帮林母给妹妹处理那些晒干的草药。   此时他把一棵闹羊花挑出来,又继续挑别的,能控制自己手脚的感觉,让他说不出的开心,恨不得一刻不停地忙活,帮家里做事情。   林母怕他累着,就道:“大夫说了,你们要适当晒太阳,不能单独出门,不能累着。你坐这半天,去躺会儿吧。”   林二哥兴奋道:“我不困。”他探头往外看,“今儿菀菀和妹夫回来不?”   从他爹回来他每天都问问妹妹今天回来不,迫不及待地想和她分享自己的情况。   林大哥虽然不说话,却也下意识地撑着身子往外看。   林母笑道:“你爹带人在外面山头修果园呢,菀菀要回来,他肯定能看见。”   正说着就听见马蹄声,林菀和林父说话的声音也传来。   “回来了!”三人高兴起来,林母起来迎出去,林二哥用棍儿撑着起来也要去,走了两步还把棍儿扔了。   林母赶紧扶着他。   林菀和陆正霆带着小明光走到村口碰上林父,当下就一起回来。路上林菀已经知道她爹去医院的情况,也知道俩哥哥服药的状况,看着她爹病情控制住,俩哥哥也有所改善,她心里很高兴。   见了面高兴地说说话,林菀就先给爹和俩哥哥检查一下。   她戴上听诊器,这是系统给她做的,比大夫们用的更加精密,听得更准确。   林父是支气管炎,重度、慢性,有咯血症状,时间久了拖成慢性肺炎,最后癌变不治而亡。现在有对症的药物吃着,就能控制支气管炎的症状,虽然不能快速治愈,却也不至于恶化。   这样林菀就有时间和系统寻找新的更好的治疗办法,必然不会再拖成不治之症。   俩哥哥的情况有所改善,不过林菀也知道,既不能操之过急,也不能太掉以轻心。抗癫痫药物副作用大,开始有效吃一段时间就会有耐药性,但是也不能擅自停药。   林母一直都用林菀教的手法帮俩儿子做头颈部的按摩,能舒缓神经,让他们放松。   林菀又看了一下他们的药,悄悄和39沟通一下,目前就按照医嘱吃药,等产生耐药性再另行调整。   “都挺好的,关键要注意修养,补充营养,不能饿着。”林菀收起工具,把医药箱关上。她对陆正霆越发感激,如果不是他的钱和票,她爹和哥哥们的病情只会越发严重。现在虽然不能根治,却也争取了时间。   林母让她不要担心,“现在我不用上工,有时间打理菜园,菜长得很好,自己吃还能换鸡蛋。你爹现在不用下地,只领着人修建果园,准备果苗,他也累不着。现在咱们家吃得饱,你不用担心。”   有林大伯家的赔偿,林母一天能领十个工分,林父一开始也是十个工分。二十个工分,一家四口要想吃很好是不可能的,但是粗粮加上菜也能吃七分饱。   这样她已经非常满足,不想再给闺女增加负担,之前看病拿药用的钱和粮票,她和林父商量以后看情况尽量攒了还给闺女。不过这会儿没有那个能力,他们也不说嘴,只记在心里就是。   聊了一会儿家常,林菀让爹只管去忙,她把祛风湿的药浴方子拿出来,教着林母抓药。   林菀这张自配的《祛风湿药浴方》一共有二十几种草药。其中有闹羊花的花朵,这是一种有毒植物,但是能够祛风除湿,舒筋活血,镇痛止痛,主要用于风湿顽痹等症状。在药浴里使用完全没问题,只是这个药不能喝,需要跟病人再三叮嘱。   如果想要内服,需要经过她诊脉辨证,根据各人的体质来开方子才行。   林母学得很快,因为药浴的剂量差不多即可,不需要用秤掌控分毫不差。   林母道:“你爹当年挖水渠落下的腿疼病根,正好先给他试试,要是管用就给社员们抓药。”   林菀并不怕别人知道她的房子,她很乐意和其他大夫交流。她也不怕社员们知道方子自己去采药,他们采的药效没有她挑选的好。她留下的药材都是精挑细选过的,她有系统帮衬,可以从能一堆草药里准确抓出药性最好的那些。   况且二十几种药物,一般人哪里有那个时间专门去凑啊。   这些药物是她和陆正霆仔细研究过的,药材之间会发生反应,有些药材是断然不能缺的,否则起不到到预期疗效。   林菀教会林母抓这个药方,就让她自己挑选,一副副药材捆好,到时候可以直接拿给人用。   小明光蹲在林母旁边,他虽然不说话,但是小腿灵巧跑来跑去给她拿够不到的药材,惹得林母一个劲地夸他。   林二哥也喜欢他,逗他说话,可他就是不开口。   林菀看林母自己配得熟练起来,她就拉着陆正霆研究做蚊香的方子。   这时候卫生状况差,蚊子不但毒,且容易传染病菌,比如疟疾等。   目前大家普遍用艾草编草辫子,闷燃熏蚊子。可惜并不能把蚊子熏死,只能缓解一下,味散了它们照样回来肆虐。   有本事的人家可以弄到农药,类似□□、敌敌畏等稀释了喷洒杀蚊子,但是毒性很大,一不小心就会中毒。   林菀就想研究乡下人能用的无副作用又有效的灭蚊草药,只要成功了,社员们能用得起,还能成为大队副业,带领社员们致富。这样,她就解决了娘家的生活问题。而且她为社员们做了事儿,大队和社员们也会更尊重她娘家人。   她和39悄悄沟通,把书里灭蚊、杀蛆虫和孑孓的草药方子告诉陆正霆,让他帮忙研究。   陆正霆知道她这些方子来得古怪,却从不打破砂锅问到底,只当是平常,她让帮忙就帮忙。   陆正霆在这方面的天赋不是盖的,举一反三,立刻就把辣蓼草、毛茛、闹羊花、除虫菊等几种草药按照药性给排了号。另外,薄荷、天竺葵、茉莉、夜来香等花也有驱蚊效果,不过效果不如这些明显。   除虫菊是20世纪初从国外引进的,当地也有不少,但是要大量采集还得栽培,闹羊花却很常见。   陆正霆就列了几个方子,分别做一些,到时候看看哪一种效果更好。   “提纯需要的成分,加入艾蒿木屑等,压实做成香柱或者盘香更方便。”陆正霆见过蚊香的,只不过这东西乡下很少见。主要这东西是消耗品,烧了就没了,乡下人没多余的钱,也舍不得那个钱,宁愿挨咬也不肯买,受不了就艾草熏、挂蚊帐。   林菀看他思路清晰,也兴致勃勃地和他一起研究。   林母带着小明光配风湿药,林菀则和陆正霆制作简易蚊香。   他们把晒干的闹羊花、毛茛以及除虫菊还有辣蓼草碾碎,再加上碾碎的艾草、薄荷、草茉莉等,全都碾碎成粉末然后加水捏成团,再用压面条的方式压成条,趁着未干整理成盘状或者柱状,干了就是蚊香。   第一批、第二批晒干后散架了,失败。   陆正霆仔细研究一下,他道:“需要粘合剂。”   林菀寻思糯米、大黄米这些倒是可以粘合,但是成本太高了吧。她正为难呢,就看陆正霆指着墙外的榆树说:“榆树皮、榆树根都可以。”   他还给林菀解释,“以前做刨花水,女人们用来梳头的东西,里面就加榆木屑,能够定型。”   林菀眼睛一亮,欢喜道:“你可真聪明!”她忍不住像摸小明光和陆明良那样,抬手就在陆正霆的头顶揉了揉。   陆正霆:“……”   她立刻意识到有些过分,露出一个略尴尬却不失礼貌的笑容,赶紧跑出去找干掉的榆树枝。   碾碎,合料,这一次捏得牢牢的,压成条状也非常柔韧,晾干以后也没有断裂散架。   这办法有用,他们又收集材料,陆续多做一些蚊香放在那里阴干着。   林母跟林菀夸道:“正霆真是有办法。”   林菀与有荣焉,“他本来就很聪明,小时候可是神童呢。要是他耳朵好的话,哪里有陆正琦什么事儿。”   听她提起陆正琦,林母略紧张,不过看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林母又松口气。   林母还小声试探一下,“陆正琦回来了?”   林菀冷哼,“回来了,他那个吸血虫妹妹也回来,被我好一顿挤兑,气得又回学校了。最好以后也别回来。”   林母想劝女儿别那么强梁,尽量和婆家人处好关系,不过想想陆正琦那混蛋样,陆老太的偏心,她又觉得闺女这样才好呢,毕竟娘家不能给闺女撑腰。她道:“人善被人欺,菀菀你好样的。你只需要和女婿俩好好的,别让他们挑拨离间。”   林菀笑道:“娘你放心,我和陆正霆好着呢,他们挑拨不了的。”   林母看她那般自信,心里也高兴。她看小明光和俩舅舅在那里玩儿得挺好,也就不多说什么。原本还怕林菀捡了孩子回去,家里肯定得大打出手,想把孩子放在娘家养着,不过看样子闺女和女婿能处理好。   吃过晌饭,林父继续去果园忙,林菀几个也在家里继续配药、研究蚊香。   林菀和陆正霆用不同的配方做了几十盘蚊香,这些就是试用装,晚上试试哪种效果更好就用哪种配方。   陆正霆仔细梳理了原材料,给林菀建议,“榆树材料要节省,可以加一部分玉米秸的芯。”   这样也易燃,还能节省榆树皮或者根。   林菀发现他考虑真的很全面,几乎不用她操心,真是个体贴入微的男人啊。   日头西斜,估计四点半五点的样子,林菀要去大队看看周自强回来了没,顺便去找周朝生。   陆正霆:“蚊香交给我,你只管去忙别的。”   林菀笑嘻嘻的来了一句,“咱家男主内,女主外,配合满分。”他咋这么好呢,外冷内热、温柔体贴,会配药会攒私房给媳妇儿。   这谁受得住啊!   她要爱上他了!   林母和林二哥笑起来,林母还嗔林菀,让她不许打趣女婿。林母也怕闺女开玩笑,虽然陆正霆听不见,可如果他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有意见呢。   她希望女儿和女婿俩能够恩恩爱爱,好好过日子。   林菀就带着配好的祛风湿草药去医务室找周朝生。   周朝生正在给人打止痛针。   来看病的林老汪今年46岁,50年代大搞水利建设的时候伤了腿,现在一年四季的疼,阴天下雨跑不了,累着了必定疼,大夏天出汗吹了风凉飕飕钻骨头的疼。用他的话说,真是生不如死,恨不得把两条腿卸下来放火上烤烤。   他也倒腾了不少民间偏方,拔火罐、刮痧、艾灸、泡澡、针灸,甚至贴膏药糊牛粪都试过,可惜不好使。   现在疼得受不了,又不能不上工,没办法他就来打止疼针。   止疼针当时好使,可药劲过了下一次发作更疼,尤其晚上睡觉的时候,腿又酸又胀、又木又疼,简直不是人受的。   周朝生看她挎着一筐子捆好的药过来,下意识就想怼她,“我说林大夫,你不在大湾村好好当你大夫,你总来我这里干嘛?”之前来一趟,小孩子鹅口疮,老太太头疼就让他很没脸。这会儿还挎着草药来,你咋不上医院当大夫去!   林菀笑道:“我研究配了一个祛风湿的药浴方子,拿来和你分享一下。”   虽然周朝生对她不客气,可他不曾使坏,上一次还把他祖传的笔记都给她看呢。   周朝生却不信,“林大叔这么多年的腿疼老风湿,什么方子没试过?”   林老汪看了林菀一眼,没感兴趣,她出嫁以前在医务室待过,根本什么都不会。   林菀不以为意,“方子和方子不一样,君臣佐使,差一味药就大相径庭。再说了,就算同一个方子,不一样的药材效果还差很多呢。我配的药,每一棵药材都是顶好的药性。”   她看向林老汪,“大爷,你要不要试试?”   林老汪依然没兴趣,这怕不是要忽悠他换钱,才不上当呢。   他为了治腿,被骗了不知道多少呢,这会儿打止疼针管用,他已经不想上当了。   林菀也不强求,她对自己的药有信心。   她看林老汪打的止疼针,忍不住提醒道:“大爷,止疼针副作用大,不要过量。”   一开始半支,过段日子就要一支,现在他都打到两支,再过两月估计就得两支半。时间久了,这药就不管用,如果没有新药顶上,到时候身体扛不住,会疼得更加难以忍受。   林老汪瓮声瓮气道:“庄户人能怎么办?受着呗。”   这时候赵全美摁着头冲进来,嘴里嚷嚷着头疼死了,要拿止疼药吃。   周朝生没得空,就跟林菀道:“你帮她开。”   赵全美这才看到林菀,登时就红了眼,叫道:“想开点毒药毒死我啊?”   自从被林菀和陆正霆给摆了一道,把钱、粮食和房款要回去,赵全美就跟老了二十岁似的,天天和林大伯在家里咬牙切齿地诅咒扎小人。   林菀瞥了她一眼,“你放心,毒死你浪费药。”她给开几片阿司匹林。   安乃近副作用很大,大夫一般会选择开阿司匹林或者布洛芬。   赵全美不懂这个,她只看药片大小,立刻喊道:“你们看啊这个坏侄女,有安乃近不给我开,给我开这种小药片。安乃近药片大,劲大还便宜,你当我不知道?糊弄我呢!你咋那么心黑呢?”   林菀:……呵呵。   她把药箱一关,不管了。   赵全美看林菀不顶嘴,立刻暗暗得意,以为林菀想讨好自己,哼,这会儿知道讨好自己?晚了,除非把那些钱粮双倍的还回来!   她拍着桌子,“快给我开药,我要安乃近。”   林菀优雅地翻了个白眼,没搭理她。   赵全美:“你、你这什么态度?”   林菀:“眼不瞎就知道我的态度咯。”   还快给你开药,你算老几啊。   赵全美被林菀气得脸色都变了,本来就头疼,这下跟要炸了一样,“你这个没教养……”   周朝生冷冷打断她,“你头不疼了?”   林老汪:“上一次刘婆子头疼就是大夫给扎扎针好了。”   赵全美一听赶紧让周朝生给看看,“疼死我了,快给我也扎扎。”   周朝生露出一个略复杂的眼神,看了林菀一眼。   赵全美捂着头也去看林菀,见她带了草药,又开启冷嘲热讽模式,“你会配药?你能当大夫?咱们谁不知道谁啊?你给人看病,别笑死人,再给人看坏了。”   林菀啧了一声,“你放心,因为你品行不端,上了我的黑名单,你给钱我都不给你看。”   自己不是林家沟大夫,没义务给赵全美看病。   “拉倒吧,我不稀罕你给治!你会个……”   “刘婆子的头疼就是她给治的。”周朝生道,那声音怎么都透着幸灾乐祸的意味。   赵全美:“快别逗我,她会治病?我把头拿下来……”   周朝生:“你头没了,就是她治的。”   赵全美顿时张口结舌,脸色尴尬到了极点,想给自己打个圆场却硬是找不到出口,跟只呆鹅一样站在那里,头都忘了疼了。   周朝生给林老汪打完针,让他略歇息一下,自己去看林菀的药,又看看她的方子,将信将疑,“真能治老风湿?”   林菀:“不能根治,只能减缓症状,根治必须要调理身体气血才行。”   周朝生就看着林老汪,“林大叔,要不你试试?”   林老汪看向林菀,眼神里写着想骗我钱没门,林菀一眼看穿他,“不要钱,你拿回去试试,给我反馈。”   林老汪把头摇成拨浪鼓,“拉倒吧,不够我费劲的,熬药汤子不得费柴火?打两针止疼立刻见效。”   他一副坚决不信的架势,林菀也不强求。   正好刘婆子从外面路过,听见说草药她就一溜小跑进来,“闺女,给我,我要!”   她年轻时候冬天坐月子受了风,穿着厚衣服还不觉得如何,一到夏天就难过。夏天热人容易出汗,再被风一吹,那身上就冰凉钝痛,有时候疼得她浑身僵冷发木,实在不好受。   林菀便给她两捆,让熬药汤泡澡,“用砂锅熬,不要用铁锅,药汤子有毒性不能喝进肚里。肩膀疼最好都泡进去,要是觉得管用,我再给你号号脉,抓个内服的方子搭配。”   药浴只能通过皮肤吸收,内服可以调节气血运转,治根本。   林老汪看刘婆子那么信,就道:“别瞎忙活,没用的。我泡过多少呢。”   刘婆子自然也泡过不少,都没多大用处,但林菀之前给她治头疼立竿见影,她对林菀就很信,还约定要配药浴的草药呢。   没想到闺女真的言出必行,不食言啊,是个好大夫。   赵全美忍不住拉着刘婆子,“上一次你头疼,谁给你扎的针?”   刘婆子急着回家做饭、熬药汤子呢,“当然是闺女啊,厉害着呢,扎几针我就不疼了。”   赵全美依然不信,“真的假的,她会?”   刘婆子:“当然会,闺女厉害着呢,谁不信谁是傻子。”她不肯多说,拿着药就赶紧回家。   赵全美被怼得呆在当地。   林老汪不肯要,还跟着刘婆子走了,他们两家住在一个胡同里。   周朝生看了一眼赵全美,开了几片安乃近让她交钱。   赵全美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她想让林菀也给扎扎,可刚才说什么来着?   她真是要气死了,最后只得交钱拿着安乃近跑了,似乎生怕林菀逮着她羞辱。   林菀才懒得搭理她呢。她把草药放在周朝生这里,让他给愿意试试的人免费试用,然后她就去大队看看,结果周自强还没回来,她就先回家。   且说刘婆子拿了草药回家,林老汪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在她家门口忍不住笑话一通,说她被个丫头忽悠,惹得刘婆子儿媳妇觉得她又瞎折腾。   熬这么一锅药汤,得费多少柴火呢,这会儿也不能随便上山乱砍,家里柴火做饭都紧张呢。   再说,家里熬药汤子,多味儿啊!   她不高兴就甩脸色,说话也不太中听,嫌弃婆婆不上工种地,看孩子也看得不多好。刘婆子已经习惯并不多加理会。她生孩子坐月子留下病根,上了年纪以后越来越厉害,根本没法去上工。老头子儿子们都心疼她,让她在家好好歇着,只管做做饭。   儿媳妇有意见就让她有去好了。   刘婆子按照林菀的叮嘱先泡药,等泡透再用一个大大的砂锅熬。疼在自己身上,有个办法就不能放过,别人再同情说好听的没用。   吃过晚饭,她的药汤子也熬好了,把儿子孙子往外一撵让他们去找知了龟,她则把大门一关在家里泡澡。   当年她拼着不吃饭也弄了一个细高的木桶,就为了蹲里面泡澡,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   乍泡进去的时候水很烫,她却不怕,一边出汗又被滚热的药气熏蒸着。她只觉得全身的毛孔都打开,又热又辣的感觉往汗毛孔里钻。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总觉得有邪气什么的被泡了出来。   “好舒服啊。”当最初的烫熬过去以后,就是前所未有的舒服。   夏天热,一桶泡了半个多小时还是热的,她就多泡了一会儿。最后泡得舒舒服服的,起来擦干再穿上老土布做的长袖长裤,这样的衣服吸汗,往背风的炕头一躺,睡得呼呼的。   睡沉了以后连老头子他们什么时候回来都不知道,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   醒来后神清气爽,刘婆子痛快地喊道:“了不得,二十来年没睡得这么舒服,闺女的药可真管用!”   作者有话要说:  林大夫:我手操恶毒女配人设,是不可能当圣母的,你们一家都在我黑名单上。   999:你林爸爸就是你林爸爸!   ————   仙女们,作收9910个啦,求收藏作者,比心~~ 第33章 咱俩睡一床   昨天晚饭后林父也在家里泡药浴, 家里没有合适的盆和桶, 林母就把一个釉面水瓮倒空刷干净, 直接把热汤药倒进去, 水瓮是细长的,进去只能蹲着。   熬过了最初的烫, 慢慢的林父也觉得特别舒服,就觉得浑身的汗毛孔被打开, 骨头缝都被滋润起来, 说不出的舒服。   林菀则推着陆正霆带着小明光去三叔家走一趟, 送几盘蚊香说说话。   下午林菀和陆正霆忙着配药,三叔三婶他们也上工,没机会聊。   林三婶看着那蚊香也是格外惊讶, 真的没见过, 等林菀就着油灯给点上,蚊香就散发出有点奇怪但是还算好闻的味道。   他们就更加惊异了。   妹妹们围着那蚊香看个不停,纷纷问林菀怎么做出来的。   林菀就给她们讲了一下, “我们先试试效果, 如果好用就和大队一起做副业, 你们就能去大队做蚊香赚工分。”   “太好了!又能赚工分了!”   她们还小, 下地赚不了多少工分,都是帮大队做一些轻快活儿。如果有不需要出力气更讲究精细的活儿,那她们凭着女孩子的心灵手巧能比大人赚得还多呢。   林三婶和林三叔非常感慨,看看林菀和陆正霆,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人真的是会变的呢。   就说林菀出嫁以前, 他们可从来没想到她能和大伯娘一家决裂,还能把房款要回来,这会儿更是宁愿和他们交好,也不愿意搭理大伯一家。   谁能想到啊。   林三婶拿了一双小布鞋给小明光,“家里有点碎布头,干别的不好做什么,我就打了袼褙,给你三叔做了一双,剩下的边角料给小明光做双鞋穿。”   她挺喜欢这孩子,还试探过林母几次想收养小明光。不过林母因为闺女不舍的,她也就跟三婶说清楚,还说林菀已经给上了户口,三婶也只能作罢。   小明光穿着鞋子,低头瞅了瞅,还挺喜欢的。   林菀握着他的小手,教他说谢谢,小明光抿着嘴依然说不出,林菀也不着急,反正这孩子肯定会说话的。   林三婶留林菀一家在这里睡。   林菀笑道:“我爹用旧木板做了张小床,搭上两条凳子也能睡的。”   因为林菀总要回娘家,也不好每次都在三叔家借宿,林父就收集一些旧木板做张木板床,想着等闺女回来他就带着二哥在木板床上睡。林菀自然不会让二哥睡小床,万一晚上发作会摔到地上的,肯定她们一家三口睡。   陆正霆读到她的口型,想想那张不大的木板床,他心跳有点快,那么小的木板床,她要和他一起睡?想到这里,他居然有些控制不住的,脸颊开始慢慢地发热。好在屋里光线暗,他又坐在灯影里,他看得清别人,别人看不清他。   聊了一会儿,林菀就告辞。回到家,林父已经泡得差不多,还不舍得出来呢。   林菀道:“爹,不能泡到水凉,凉就没效果了。”   等林父收拾好,他们也准备睡觉。他们把饭桌挪出去,把木板床放在堂屋地上。   林菀:“我们睡床。”   让哥哥睡床不安全,她也不放心。   林父林母并不知道闺女和女婿现在还不是真夫妻,也没别人那么多讲究什么小两口回娘家不让他们一炕,只是觉得木床不大,委屈了陆正霆和闺女。   林菀把木凳搭在两边,这样木床拓出一块,他们睡觉也老实,不会有问题的。   她带着小明光去院子黑影里冲个凉,换了衣服进来,把光着小屁屁的小明光放在木床上。她笑着逗他,“白白嫩嫩的小娃娃,快给我咬一口。”   小明光虽然不说话,眼睛里却有笑意,把自己的小嫩胳膊递到林菀嘴边给她啃。   林菀很大声地亲了一口。   林父也过来说咬一口,小明光就把白生生的脚丫递过去,林父亲了一下,笑道:“轮到姥爷就是臭脚丫丫,走,跟姥爷上炕睡。”   林菀寻思小明光自然不肯的,没想到他竟然张开手臂揽着姥爷的脖子跟着走了,还给林菀摆摆手。   林菀:“!!!”喂喂喂,你快回来!   她赶紧道:“明光,跟爹娘睡,姥爷炕上睡不开。”   林母道:“睡得开,总比小床好,起码掉不下去。”   那床不大,睡上个孩子更挤,万一把闺女和女婿掉地上都不好。   林菀直接呆了,下意识地就拿眼去看陆正霆。   陆正霆坐在轮椅上,俊容染着一层可疑的红晕,看向她的眼睛却亮得让人害羞。   林菀本来觉得自己脸皮挺厚,居然被他看得一下子脸红了,“那、那什么,我……我可……”   我可不是要故意占你便宜哦!   陆正霆唇角勾了勾,忍不住又低头笑了笑,她怎么那么可爱呢。   他等林母将房门闭上,这才指了指两条凳子,小声道:“我可以睡凳子。”   林菀摇头,那怎么行,有床让他睡凳子,多委屈啊。她拍拍床,露出一个坏笑的表情,然后朝着他做了个老妖婆抓俊俏书生的手势,然后自己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陆正霆看得移不开视线,片刻才去院子里洗漱冲凉。   林菀有点好奇他怎么洗澡,不过想了想有点不好意思还是作罢。   过了一会儿陆正霆回来,他穿着土布短裤,上面是工装背心,露出白皙结实的双臂以及胸膛。   他身体修长,比例近乎完美,肌理线条优美流畅,因为勤于运动身上的肌肉很坚实。   林菀的视线偷偷他身上逡巡,一开始还小心肝扑通扑通有些花痴的感觉,等看到他小腿的时候就冷静下来。   他受伤严重,虽然没用截肢,但是大腿肌肉活力不够,膝盖以下完全没知觉,小腿已经不可避免的开始萎缩。如果一直得不到改善,只怕最终还是必须截肢,只是因为他一直坚持锻炼复健,可以撑得时间长一些而已。   林菀觉得可以先给他订做几套假肢,让他站起来,用腰部、腿部肌肉行走,可以更好的刺激肌肉活力。   其实他还是幸运的,双腿并没有被截肢,大腿也还有一些感知,这样可以装空心假肢,依靠大腿和假肢的力量让他站起来。   当然,还需要治疗刺激大腿恢复肌肉活力,她觉得可以用药浴加针灸的方式。等用祛风湿药和蚊香搞定两个大队,有足够的时间和自由,那她就和系统研究一下。   陆正霆感觉她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打量,最后落在小腿处不动,他表面淡定,内心却不由自主地紧张。   她会不会嫌弃?   他胡思乱想着,却见林菀已经躺下去。天气热不需要盖布单,点了蚊香也不必穿长衣长裤,所以她穿着自己用土布缝制的背心和短裤。   她皮肤雪白,在昏黄的灯光里白得耀眼。   陆正霆看得有些心慌意乱,忙转开视线,更不敢看她的身上还是哪里。   木床的确有些小,林菀纤细却也占走一半的床,而陆正霆身材高大剩下那一半自然不够他睡的。他小心地往外挪了挪,要把一半身子搭在外面的长凳上。   林菀翻了个身面对他,拍拍床,示意他往里面点不要掉下去。她细瘦苗条,后面有条凳,不会掉下去的。   陆正霆在坚决往外挪一挪和往里靠一靠之间犹豫了几秒,紧贴着她躺下去的诱惑非常巨大,他居然无法抗拒。   最后,他还是果断地挪出去,成功地在这样狭窄的木床上跟她保持了一点距离,至少不会碰不到她让她紧张尴尬。   林菀好奇地看着他,不管是通过剧情了解,还是现在切身体会,她算是知道陆正霆有多坐怀不乱。别说占她便宜,估摸着他还在担心被她占便宜吧。否则,你瞅他那紧张的样子,恨不得睡到地下去呢。   这要不是怕她爹娘怀疑,估计他会直接选择打地铺吧。   这样想着,林菀起了坏心,偏要逗他,她一把勾住他的大臂。他的手臂看起来并不粗壮,摸起来却结实坚硬,带着惊人的热度,让人想象得出皮肤下蕴藏的爆发力。   陆正霆瞬间浑身僵硬,一动不敢动。   “睡了。”林菀说了一声,然后撑起身子把油灯吹灭了。   堂屋里瞬间一片黑暗。   陆正霆紧绷绷地躺在床上,听不见她的呼吸声,却能感觉她温热的鼻息喷在手臂上,她柔软的手还松松地勾着他的臂弯。   他有些不懂她什么意思。   他一点都不了解女人,毕竟他没有和女人近距离打交道的经验。   她温热的鼻息喷在他手臂上,时浓时淡的香气萦绕在他鼻端,这让原本能很快入睡的陆正霆有些失眠。   睡不着他也不敢动,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试探地把手臂抽//出来,她依然没动,看样子是睡熟了。   他用手臂撑着身子翻了个身,侧躺着朝向她,月光从破木板门照进来,他能看清她的轮廓。   她躺在他身边,安安静静的,线条却起伏优美,如画一样美好。   过了好一会儿,她都没动一动,这让他有一种感觉,她虽然表面强势霸道,可内心却是敏感收缩的,所以睡姿才会这样乖巧安静不舒展。   他忍不住伸出大手轻轻地拍拍她的肩膀,然后顺着她纤细的手臂摸到她的手握住。   就这样,他也睡着了。   林菀梦见前世的外婆。小时候她和外婆相依为命,夏天睡觉的时候外婆会给她打蒲扇、讲故事,不管天多热,她都喜欢往外婆怀里凑。她梦到自己又睡在外婆的怀里,现在外婆的怀抱更加宽大结实,睡得很舒服。   不知道什么时候林菀醒了,发现自己居然睡在陆正霆的怀里!   她枕着他的手臂,脸颊埋在他的胸口,手还揪着他的衣服,双腿也紧紧地贴着……   林菀囧了一下,下意识抬头看他,却见陆正霆双目紧闭,呼吸匀停,显然还在睡。   她松了口气,悄悄地往后退,脱开他的臂弯,免得他醒过来太尴尬。退到床边上,她吁了口气,忍不住又打量他。他实在是好看极了,眉毛长又浓,睫毛浓又密,山根高,鼻梁挺拔,显得五官深邃,双唇红润厚薄适中嘴角天然上翘。   他皮肤本来就白,加上不下地暴晒,就算裸露的脸部和手臂都是白皙的,并不是病态的冷白色而是健康红润的白,很漂亮。   不知不觉,她看了好一会儿,听到屋里炕上爹娘说话的声音才回过神来。   林菀脸颊一热,赶紧起身穿衣服。他们不起,她爹娘也不好意思先起来。   待林菀下了地,陆正霆几不可查地松了口气。在林菀一动的时候他就醒了,只是发现她睡在自己怀里,他也有些紧张,生怕她会尴尬便一直装睡。可她一直盯着他看让他压力很大,真的是用了很大的毅力才能不露馅。   林菀起来,陆正霆也睁开眼起床。   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看了林菀一眼,朝她打招呼,“挤着你了吧。”   林菀反而有点不好意思,飞快地瞥了他一眼没敢看他的眼睛就跑出去洗漱。   陆正霆看到她脸上那一抹红晕,不由得弯了弯唇角,心情异乎寻常的好,别看她总调戏他,其实只是嘴巴的巨人而已。   等大家都起来,林母做早饭,林菀又问问她爹那药的情况。   林父很高兴,“菀菀,我觉得真管用。以往晚上睡觉那腿怎么都不得劲,感觉放哪里都多余。昨晚上躺下就睡,别提多舒服呢。”   听她爹说有用,林菀也很开心,“反正药材多,你就多泡泡。”   她给爹号号脉,量量血压,一切都在好转。如今吃药,他这几天都没咯血,家里吃的又好起来,营养跟上,他体质慢慢改善,气色就变好起来。   林菀很高兴,叮嘱他不要做重体力活儿,多指挥别人干。   林父都答应着。   吃过早饭,不到上工的时间呢林父就去果园忙活,女儿女婿给他争取这个工作,他非常珍惜,工作积极负责,深受好评。   林老汪因为腿疼,如今有些重活干不了,也被调到果园组。他打了止疼针虽然熬过最难受的时候,可药劲过了,平时难受还是要忍的。   林父看他那样,就知道他腿疼犯了,让他多注意休息别累着,有些活儿让年轻人干。   林老汪看林父走路比平时轻快,腰背都挺起来,脸色也比以前好很多,不禁好奇道:“你去市里大医院拿的什么药?”   林父就把自己看病拿药的说了一下。   林老汪惊讶道:“都是治疗气管儿的?那也没治腿的啊。”   林父:“腿?你不说我还没注意,我还说今儿走路轻快呢,是我闺女配的草药泡的。今晚上再回去泡。”   林老汪将信将疑,真有那么厉害?别是给闺女吹牛的吧,为了让大家觉得她会看病能当大夫。   林父不跟他推销药,自然也不知道他心思,也不会多说什么。   而等林父走后,林菀也拿出笔记本,问了问大哥二哥的情况,再给他们做检查,把结果都详细记下来。她专门为大哥二哥建了一个抗癫痫医疗记录,吃什么药、发作情况、血压、心跳、脉搏等等,都详细记录下来。   她不在的时候就让林母定期记录,这些以后也会成为抗癫痫的宝贵资料。   林大哥和林二哥吃了药,也照例下地在院子里透气,不肯闲着也要帮着林母配药。   小明光也跟着学,他眼神好使,记性好,学会了就不会出错,小手动作得比林母还快。   一副药要二十多种药材,这是不小的工作量呢。   快晌午的时候,刘婆子兴冲冲地跑过来,还不等进门她就喊:“闺女,快,再给我来几捆,我觉得可好使呢。”   林菀起身把她迎进院里,拿了本子记录她泡药浴的情况。   刘婆子说得很详细,把自己的那些感觉都说给她听,“真的是泡得打冷战呢,明明很烫还打了几个冷战。后来就越来越热乎,越来越舒服。你不知道,我整整睡了一晚上,一点都没难受呢。”   以前因为身上不舒服,睡眠质量特别差,睡着了也做一晚上梦,早起来就头昏脑胀的别提多难受。   看她说得那么管用,林母也忍不住和她交流,“菀菀爹泡得也好使呢。以往晚上睡觉腿难受半天,昨晚一会儿就睡着了,今天精神都格外好。”   林菀让刘婆子坐下,再给检查一下。   她现在学号脉,加上观气色问病情,基本也能辨证出刘婆子的身体情况。   她学的不是传统的诊脉,而是经过多少年总结、简化得出的直接有效的诊脉方法。随着她经验积累,39系统逐渐修复,以后她诊脉会更加容易,一搭脉就能辨证出什么问题,并且能从浩瀚的脉象数据库里得到对应,那么药方、病理等都可以进行参考。   现在么,还在自己学习摸索积累经验中。   林菀看看她舌苔、了解一下其他情况,确定刘婆子脾虚湿气重还是血瘀体质,这就导致她体内寒气散不出来,而且会越来越严重。她给刘婆子开了调理身体的方子,用的还是当地能找到的药材。   她觉得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在草药方面也适用,当地的草药最适合当地人的身体。   除非一些无可替代的药材,其他尽可能就地取材。   她给刘婆子开了自己研究的温胆汤除湿气,同时加了补气血的药材,至于血瘀体质,等除湿有成效以后再进行。因为脾胃为根基,脾胃好了,才能更好的为身体输送气血。   林菀的治疗方式是给刘婆子内调结合外泡药浴,激发她自己体内的活力,除去体内的湿气,补气血,随着气血运转就可以带走侵入体内的顽固风邪。   她给刘婆子打气,让她注意防风尤其是穿堂风,不要贪凉,洗澡一定要擦干,只要坚持治疗肯定会得到改善的。   起码不必夏天还长衣长裤包裹着,不敢见风。   刘婆子非常期待,“要这样可好了。你们不知道啊,夏天吹不得风,冬天更吹不得啊。大冬天关着门窗呢,我坐在炕上,那窗户、门有点缝隙,我就能感觉冷嗖嗖的,一下子就把我的肩膀和腿吹得冰凉怪疼。”   她穿着长衣长裤,虽然说挡风,可夏天热容易出汗,身上湿漉漉没风都凉飕飕的疼。明明很热,病患处却觉得又凉又疼的滋味,除非同病相怜,正常人根本体会不出那种痛楚。   虽然林菀说不要钱,刘婆子还是打发小孙子送来了二十五个鸡蛋,差不多是一块钱。   林菀叮嘱了注意事项,还给她配了几副煎汤喝的药。   刘婆子挎了一筐子草药回家,在门口碰到下工回来的林老汪。   他忍不住问:“你泡着真管用?”   刘婆子:“那是当然!”   林老汪有心想试试,不过昨儿他说得坚定,很瞧不起林菀的草药,又觉得自己泡过那么多都没管用,难道林菀一个大闺女开的药就管用?   可说实话,他总打止疼药,药效的确越来越不顶事。   他忍不住让老婆子去刘婆子家打听一下。   他老婆子回来道:“是真管用。要不她那个儿媳妇那么刺她,她还能坚持泡?我去的时候她正让小孙子给林大夫送一小箢子鸡蛋呢,看那样得有一块钱的。”   刘婆子的大儿媳妇和她不对盘,嫌弃婆婆毛病多,平日价没少冷嘲热讽的说刘婆子装病逃避劳动。   不过刘婆子老头子还在,儿子也算孝顺,大儿媳妇不乐意归不乐意,却也不敢逼着她不给泡澡,就算拿鸡蛋换也就换了。。   林老汪就很意动,“要不……”   他老婆子道:“你去要两捆熬汤子试试呗,听说不要钱,大不了给几个鸡蛋。”   林老汪:“要是没用,还得浪费柴火呢。”乡下人弄柴火也不容易,都要留着做饭用的,有些人家柴火不够,做饭都没得柴火烧。   老婆子:“能烧多少柴火?你不去我去要。”老头子天天难受她看在眼里,晚上哼哼唧唧谁也睡不着。   很快,她要了两捆回来,也不等晚上就开始熬,让老头子过晌早点下工回来泡泡看看效果。   下午日头西斜,虽然还不到下工时间,林老汪也请了一会儿假回家泡澡。   他家也没有现成的大木桶或者木盆,也学着林母的办法,把一个小水瓮倒出来用。   林老汪主要腿有毛病,其他地方还好,只需要泡腿,不像刘婆子那样泡全身。   一开始烫得慌,不过林老汪老胳膊老腿,皮糙肉粗的倒是不怕烫,毕竟他连炒得滚烫的盐都敢往身上糊呢。   等腿适应了水温,在火辣辣的烫疼之余他感觉到一种难言的舒服,酸、胀,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把血管、皮肤给涨开一样,酸爽酸爽的。   双腿泡在热水里,脸和上半身哗啦哗啦流汗,还要一边咕咚咕咚喝水补充体内水分,那感觉真是没治了。   他没舍得浪费药材,让老婆子留着药渣到时候和新的一起再熬一遍。   虽然林菀叮嘱泡半个小时左右即可,他忍不住泡了一个小时才结束,总觉得废了柴火用了草药泡得时间越长越划算呢。   老婆子期待地看着他,“咋样?”   林老汪擦干穿上长裤,趿拉着草鞋走来走去,“我怎么觉得腿像轻快了似的?”   他还试着弯了弯腿,又蹲下起来,给老婆子显摆,“你看!”   他有一种从腿上卸下去好好几斤重担的感觉,走路都轻快,和平时的沉重、钝木、僵硬的感觉一点都不一样。   老婆子也觉得神奇,“真管用呢?”   林老汪:“那是,要不说人家是大夫呢。我就说那闺女是个有本事的。足足有二十多种药材呢,一般人谁能配起来这么多?”   老婆子:“那我赶紧再去要几捆。对了,我拿着鸡蛋,搁鸡蛋换!”   她怕别人知道这个药管用都去要,到时候没自己老头子的份,赶紧拿上一瓢鸡蛋去换药。   被刘婆子和林老汪老婆子这么一弄,左邻右舍不少人都知道林菀的祛风湿药管用。   结果下午不少不用去下地的老婆子都来要,之前配好的不够分的,就有人主动拿着鸡蛋来换。   自然也有人不舍的拿鸡蛋换,但是免费的又不够,心里不舒服,难免就说写酸话。   “这些草药是人家跟孩子拿钱买的,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当然要拿钱换啊!”不需要林菀解释,自然有人主动给宣传,“你们不换就不换,正好留给我们,还不够分的呢。”   他们都是打那个年代过来的,缺衣少食,劳动强度大,还要修水渠挖水沟的,上年纪的男人几乎都有风湿之类的痛苦,女人或多或少都有月子落下的病根。以往不知道遭了多少罪,可惜都治不好,现在有办法减轻痛苦,他们当然乐意买。   结果所有配好的药都被换光了,林菀就让他们明天再来,还有存药会继续配的。   等人都走后,林母清点了一下,连连惊呼,“菀菀,了不得,有一百多个鸡蛋了呢。”   虽然那些草药是花钱收来的,但是一两分钱收一大捆鲜的呢。   林菀笑道:“这算啥啊,以后还会更多的。”   林母就捡出一小箢子来,对林菀道:“闺女你把这个送去大队。咱拿草药换钱,肯定有眼红的,再去大队告咱们投机倒把。”   林菀:“不怕,我有数呢。”   这时候个人是绝对不能自己做生意的,否则就是投机倒把,抓着要坐牢的。但是她可以和大队一起搞副业,有钱一起赚,这样就不会有问题。   当然,这也得是有本领的人,如果没本事,那就是坐拥金山的小娃娃,只有被人宰割的份儿。   她有陆正霆的身份当后台,还有周自强的支持,加上她有本事带领大队搞赚钱的副业,大队自然不会强占了去。因为没有她,那些副业就搞不起来,要赚钱必须大家一起赚,谁想甩开谁都没门。   林菀看清楚这点,自然就不怕。   林母还是有点不放心,“我瞅着林启柜家来过。”   林启柜和她家有点说不出口的过节。   林启柜闺女看上周自强,林启柜自然乐意,和大队长家联姻那可是好事啊。可惜周自强看不上他闺女,他们就觉得是因为林菀。林启柜还让她闺女接近原主,让原主给说和一下。原主倒是没拒绝,帮她给周自强说了,可惜周自强一点意思也没,果断拒绝,反而对林启柜家闺女更冷淡。   那闺女倒是也没纠缠,不过看林菀的眼神却变了样,觉得她没给说好话。   就这么着,林启柜一家跟林菀娘家的关系很微妙,没有说出口的矛盾,但是没少针对。   今日既然林启柜老婆子来过,没拿到免费草药,保不齐就得生事。   林菀让她放心,“不怕的,治病救人是好事,大队分得清的。”   乡下没钱,找人帮忙基本都是给粮食或者鸡蛋,要么就是劳力换劳力,一点事儿也没,要找事儿那是吃饱了撑的。   不过也让林母说对了,有一种人,占不到便宜就是吃亏,自己捞不着也不想让别人得到,尤其林启柜这种人,他嫉恨林菀不给自己免费草药,用外面到处都是的野草换这么多鸡蛋。   其实他也有腿疼的毛病,只是不像林老汪那么厉害,属于治也行,不治也能忍的程度。   可既然别人都去要草药,他自然也不甘落后,傍晚下工回来他就打发老婆子去要,结果人家要鸡蛋换他们又不舍的。   他气得在家里骂了一会儿,左想右想都不舒服,觉得自己亏大了,一气之下就跑去大队举报林菀做生意。   他先去了医务室,周朝生正好在清点药品。   林启柜觉得林菀在娘家卖药,这可是和周朝生犯冲,抢周朝生的生意啊,肯定一告一个准儿。   他鬼鬼祟祟地说了一遍,临了还得道:“朝生兄弟,你可别说是我说的啊,我是为你抱不平,看不过眼。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她都是大湾村的媳妇了,还回娘家卖药赚钱,这不是欺负你吗?”   周朝生看猴子一样看着他,简直无语到极点。   你说要是赵全美家来举报就算了,人家是有恩怨的,你一个四六不靠的你来举报个什么劲儿?   这是没赚着便宜就来捣乱?   林启柜还在唧唧歪歪,反正就是把自己摘吧干净,“我真的不是眼红她赚那几个鸡蛋,我就是觉得这事儿不对,她违反政策,投机倒把。”   周朝生毫不客气地讥讽道:“我说你也不用眼红,你不舍得拿鸡蛋换药那就自己受着,举报了想让别人也没药用?你说你这样多上不得台面!你们家没拿鸡蛋换米面布料棉花?你们没去集上换点东西?她又没去城里摆摊,谁会来抓?真是吃饱了撑的。”   林启柜愣了一下,我日你娘的,我为你打抱不平,你倒是给我一顿训,真是烂泥糊不上墙的玩意儿。   他不敢和周朝生如何,直接去找大队长举报。   大队长周朝根累了一天,下工回来啥也不想干,就歪在树荫凉里抽旱烟,眯缝着眼睛望着天上白云悠悠很是惬意。   听见林启柜来举报,他眉心顿时皱成一个川字。   林启柜立刻得意起来,“大队长,你说这闺女都嫁出去,还回来搞事儿,真是不懂规矩啊。”   大队长瞥了他一眼,“治病救人这是好事。”   “大队长,她又不是咱们大队的大夫,她……”   “公社和县医院也不是咱们的,不是照样去看病?能给咱们看好病比什么都强。什么投机倒把?治病救人的事儿能是投机倒把吗?”   “大队长,她……”   这时候周自强从外面回来,一进门就听见林启柜在说林菀的坏话,他登时就怒了,一脚踹过去,“你这个老鬼,一天不搞鬼就难受?是不是欠揍?” 第34章 舍不得走   林启柜吓得立刻躲到大队长身后去, “强子, 你干嘛呢,有话好好说啊。”   周自强不和他说, 追着他就打。   大队长摆摆手,“行啦。”   周自强哼了一声, 对林启柜道:“再让我听见你说我妹子坏话,见一次打你一次。”   林启柜瘪瘪嘴,你是干部你了不起,跟个恶霸似的, 真是不讲道理。他看周自强凶神恶煞一样, 也顾不得再跟大队长说什么, 拔脚就跑了。   周自强还没消气, 盯着他的背影骂道:“神马玩意儿!”   大队长瞪了他一眼,“也是当干部的人,这么冲动能行?”   周自强撇嘴,“大队长, 你明知道他胡搅蛮缠, 还让他在这里放屁呢?你那么喜欢闻?”   大队长被他气笑了, 拿着烟袋杆子就抽他,“你这个混小子, 找打是吧。”   周自强轻巧地跳开,“我妹子来了,我去看看。”   他走到林菀家门口正好碰到出来的周朝生。   之前骂走了林启柜,周朝生就来找林菀, 之前他是不信草药能治病的,更瞧不上林菀那点医术,觉得不过是糊弄人而已。可现在林菀配的药真的管用,他知道是做不得假的,刘婆子林老汪等人绝不可能是林菀的托儿。   “林菀,你哪里来的药方?”周朝生想不通,就算他家里留下来的笔记,里面也只记录了有限的草药药性。可林菀这方子里,足足有二十多种草药。有些草药,乡下人只知道俗名,他也不知道学名和药性,也没在书上见过。   林菀居然知道!   这让周朝生刮目相看。   林菀笑道:“我家陆正霆研究的啊,他小时候可是神童呢,学习好读书多,这是小意思啦。”反正他听不见,也不爱和人说话,别人也没法求证,就是她的**光荣榜,有什么好事儿就往他身上贴。   周朝生扭头看看陆正霆,之前看到陆正霆,他顶多心里可惜一句“这么俊的男人是个残疾,真是可怜”。这会儿却忍不住要仔细看看。这男人是长得真俊,眉眼黑浓五官深邃,做事情的时候全神贯注非常认真。   对他的目光有所感觉,陆正霆抬眼看向他。   周朝生对上他的眼神,下意识地想躲开,这男人的眼神太过锋利,乍对上有些不适应。   陆正霆朝他点下头示意,然后继续忙自己的事情。   周朝生听林菀讲了一下,他道:“这么好使那我和大队商量一下,把这个方子加入日常用药。”末了他加一句,“你放心,我不会偷你的方子,让大队给你工分。”   林菀笑起来,“我可没想藏着掖着,方子大家都可以一起研究。我要谢谢周大夫帮我出主意。”   林菀一直坚持学医是为了治病救人,不必藏着掖着,她很乐意和别的大夫共享。就说西医,大家都用一样的药,看病方式也大同小异,可每个大队还是有一个赤脚大夫。   社会需要大量的医生,远远达不到饱和的状态,教会别人也不会让自己失业的。   而且方子是藏不住的,草药也都是乡下有的,时间久了懂草药的大夫还是可以还原出来的。只是别人知道方子,却也没有那个精力去找二十多种草药,更何况一副药也治不好病,需要长期调理呢。   就说现代社会药方随处能查到,病人不还是得寻求好中医看病么。   不过她很感激周朝生主动帮她和大队沟通要福利,如果她去说,还要担心他会不高兴怀疑她抢他的工作呢。   周朝生说去找大队长聊聊,跟她告辞。   林母拿了鸡蛋给他,他不肯要,“我是为了鸡蛋来的?”说完他就走了。   林母有些无奈,“这个周朝生啊。”   周朝生出门碰到周自强,他道:“强子,大队长在家不?”   周自强:“叔儿,在家歇着呢。”   周朝生就走了,直接去找大队长说林菀的事儿。   大队长正琢磨这事儿呢,老寒腿什么的也算是当地的地方病。社员们不知道学名,都是习惯性地说老寒腿、腿疼之类的,其实都是一会儿事。这毛病疼起来他还耽误下地干活儿呢,腿疼、僵直,厉害了都不能走道。   之前林启柜来告状,大队长还将信将疑,寻思林菀真那么厉害?现在周朝生这么说,他就信了,而且周朝生主动说,这样就不怕他不高兴。   他看看周朝生:“那你觉得咋办合适?”   周朝生:“请她来坐诊,当天的挂号费都给她。药草就让社员们交,按照牲口草的标准给工分。收上来的药材还让林菀娘负责检验,用工分安排妇女帮着晾晒处理,我也能帮忙配药。社员们要抓药就找林菀娘,这样一天给她十个工分,你觉得咋样?”   至于药费,因为草药是村里收的当然便宜,大队只需要把收草药处理草药的工分赚回来就行,社员们也不需要花钱,用工分付即可,方便得很。   大队长点点头,“是个招儿。”   周朝生:“外村要是知道肯定也有来拿药的,到时候价钱比咱们的高一点,咱们保管不亏。”   大队自然不会想靠这个赚钱,但是能解决自己社员的需求,这也是好事。   大队长:“中,我和书记、会计碰个头商量一下。给五柳大队写个赤脚大夫借调文书,让闺女定期来咱们大队出诊,费用咱们自己负担。”   周朝生就叮嘱他给各小队长吩咐下去,让社员们交草药,和交牲口草一样的工分。这样的草药都是大队自产自销,以后社员们抓药至少可以减免百分之五十。   大队长答应了,“我记着啦。”   等他们聊得差不多,周自强又跑回来。   他进院儿就问他爹:“你那酒呢,给我一瓶,我去找陆正霆喝酒。”   大队长倒是也没管他,让他去找娘要。   周母听说他要去林菀家吃饭,她小声道:“不过年不过节的,你咋个又去吃饭。”   之前林菀回门,需要大队干部给撑腰才吃过饭,这会儿不是什么节日,吃饭那不是破费么。   这年头谁家也没有多余的粮食,每顿饭精打细算也就是七分饱。   周自强道:“我妹子请我吃饭,还要啥节日啊,不用。”   林菀娘家现在生活跟上来,也不需要吃鱼肉细面,家常的菜和窝窝头吃吃就行,他不讲究,所以他并不觉得是什么问题。   他想跟林菀说说林启柜这个混蛋来举报她的事儿,这个蠢蛋,竟然敢来自己家举报林菀,他不知道自己和林菀的关系?真是蠢到家。   周自强还从自家菜园里摘了茄子、黄瓜、豆角,用褂头兜着,路上碰到林父下工回来就一起过去。   晚饭是杂合面窝头,菜都是当季的,因为有了鸡蛋就炒了一个韭菜鸡蛋,做了一个番茄蛋汤,再把周自强带的黄瓜拍一盘,用铁勺子烧热一点油,丢几个野花椒再剪个辣椒进去,就是香喷喷的辣子花椒油,拌凉菜喷香。   吃饭的时候,周自强要和陆正霆喝酒,他之前因为陆正琦讨厌陆家人,连带着对陆正霆也没好感,自从上一次和林大伯家决裂闹一场,他对陆正霆已经改观。   尤其这会儿林菀说陆正霆帮她配药,那个最好用的方子就是他配出来的,周自强就觉得他挺厉害啊。   有外人在场,陆正霆很安静,除非别人特意问他什么,他基本不主动说话。   但是他喜欢看林菀说话,随着对她了解越多,他就能更快更好的读懂她的口型。读别人的唇语不是那么容易的,语言那么丰富,发音却就那几个,口型则更少。他能读,也是半读半猜的,他对林菀了解多,就仿佛有默契一样,看她表情也能猜到她的大致说什么。   林菀对周自强说的林启柜举报的事儿根本不在意,给百姓抓药这不是做生意,这是积德的好事儿,只要药材有用,谁举报也不好使,还会被社员们围攻。她现在重点跟周自强说蚊香的事儿,蚊香才是生意,她和大队一起合作,但是她想要分红,而不仅仅是给工分。   因为她需要钱!   她自己和大队说副业分红,肯定没那么容易,有周自强出面就好很多。   就好比周朝生帮她跟大队说看病抓药的事儿,周自强说蚊香副业就最合适。   周自强一听果然佩服得不行,笑得露出大白牙,“菀菀,你现在厉害啊,哥哥真是不认识你了。你当大夫就了不起,还会做蚊香,你这赶上大学生了啊。”   林菀笑道:“你别笑话我,大部分都是我家陆正霆做的呢,配药也是他帮忙。”   周自强听她说我家陆正霆,就扭头去看摆弄蚊香的陆正霆,忍不住叹了口气,“真是可惜了。”这么厉害个男人却是残疾,腿脚不好也就算了,耳朵好使也行啊,这听不见就不能和人家交流,多憋得慌啊。   有时候他耳鸣都觉得很恐怖呢,更何况完全听不见。   周自强自己是个外向的人,一会儿不说话就能憋死他,根本没法想象陆正霆听不见的感觉。   林菀怕陆正霆敏感觉察到什么不舒服,便岔开话题继续说蚊香。   周自强:“你放心,我去和大队说,保管不让你吃亏。有这个帮衬,叔和婶子也能轻快些,还能攒点钱粮抓药治病呢。”   林菀就拿了十盘蚊香给他,让他拿回去给老书记等人分两盘点点试试。样品胜过千言万语,不需要她推广,他们自己就能判断好坏。她又让林母拿了几捆药材给他,“这是治疗风湿的,你拿回去用砂锅熬汤,让大爷泡腿效果不错。”   周自强:“那我可得让他好好泡泡,别浪费了。你不知道,林启柜没占到便宜,气得眼珠子发红呢。”   林菀:“没事,以后他和赵全美家一样进我的黑名单。”   吃过饭又聊了一会儿,周自强就带着蚊香和草药回家。这一路上蚊子多得直碰头,烦人得很。尤其他们家前面是个水塘,夏天水多,蚊子也多,白天都被咬更别提晚上。   他一进门先点了一盘蚊香放在自己和爹娘的房间,他没结婚,和弟弟一起跟着爹娘睡。   点上以后,他又拿了几盘蚊香去大队。   吃过晚饭,他爹和书记、会计几个在说话,屋里也是蚊子嗡嗡的,因为害怕农药中毒,有敌敌畏也不敢打,每个人拿蒲扇呼扇着。   他也不说话,就点上两盘蚊香,往桌底下一放。   几个干部正在聊林菀那个祛风湿的草药,有周朝生打包票,刘婆子林老汪等人做招牌,他们商量怎么借调林菀来林家沟出诊的问题。到时候他们给五柳大队去封信说明情况,以后两村互通有无,这样就可以。   聊着聊着,林会计来了一句,“哎,今晚上没蚊子啊。”   搁以前,那蚊子在蒲扇之间飘来飞去,瞅着空就能吸一包血。   周队长也闻到味儿,“什么味儿,还挺好闻。”   虽然有烟气,但是乡下人烟熏火燎的习惯了,并不觉得呛人,反而因为蚊香里的草药而觉得好闻。   书记几个低头看了看,惊呼一声,“哎呀,会计你这么大方了,舍得买蚊香?”   以前书记说让会计采购的时候买点蚊香回来,开会的时候点上,免得挨咬。林会计却先蚊香贵,烧完就没了不划算,一直不肯买,没想到这会儿竟然偷摸买回来了。   林会计立刻说不是自己买的。   周自强就哈哈直笑,因为喝了酒,他脸上红扑扑的,真个黑里透红。   大队长看他笑得那么不矜持,真个憨里带着傻气,真是辣眼,他拍了儿子一巴掌,“快别抽风了。你买的?”   周自强得意得很,“这东西还用花钱买?自己做啊!”   这会儿不只是大队长,书记和会计几个也对他翻白眼,“反正不是你做的,哪里来的,快交代。”   周自强:“我妹子和陆正霆做的,四舍五入,约等于我做的。”   大队长抬脚轻轻踹他屁股,“别扯犊子了,说正事。”   怪不得林菀叫他去吃饭,原来是有正事儿,这闺女现在靠谱。   大家也不聊天了,把那盘蚊香拿桌上开始研究。老书记去城里开会学习,是见过蚊香的,其他人基本都没见过,甚至有人听都没听过呢。   他们只知道祭祖上香的线香,可没见过一圈圈熏蚊子的香。   林会计:“这闺女厉害啊。当了大夫,连蚊香都会做了。”   众人不约而同地颔首,的确厉害,看来逆境让人成长啊。   周自强叭叭叭地给他们一通吹,把林菀和陆正霆吹得比大城市厂里的工程师还厉害,末了,他道:“菀菀想和他们大队合作办副业,我赶紧抢过来问问咱们大队。大家觉得咱们能错过这个机会吗?”   周队长:“这东西麻烦不?价钱贵不?要是贵了社员买不起啊。”   林会计:“买不起我们卖给城里。”   老书记:“他们俩就能做,应该不麻烦,估计也不贵,差不多的人家就能买上几盘点点。”   乡下也不全是穷的吃不起饭的,除非家里特别懒或者有病的,只要好好劳动不愁吃饭的,总能拿工分来换点。   这么一晚上点一圈,一个夏天点俩月,哎呀,不算不知道,一算真不少呢。就算大人不舍的,可家里有小孩子的,点上蚊香就能保护小孩子不被咬,也减少了传染病的机会。   自己大队,附近的大队……他们兴致勃勃地商量做蚊香的事儿。   周队长道:“咱们地少收成少,要是有办法发展副业,当然是好事。我看这个行,比编席、掐辫子赚的多呢。”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   周自强立刻道:“方子是我妹子的,你们可不能独吞,要给她一半分红。”   周队长瞪了他一眼,让他别胡闹,“这东西得让社员动手,要发工分,最后赚多少还不一定,你就先说给一半?”   周自强:“你急啥啊。我说的是扣掉了本钱,要是有赚头就分我妹子一半,哪里不对呢?就算不一半,起码也得三分之一吧。”   大队其他的副业,社员都是赚工分,根本没分红的。比如说女人帮忙掐草,男人帮忙编席。一张席编起来,也就给10到12个工分,材料是大队的,卖了席的钱也是大队的,社员拿不到。这些副业的钱汇总起来,基本就是大队的提留金或者用来买种子、肥料等。   几个干部商量一下,觉得如果扣掉社员的工分、材料,卖完以后有盈余,那倒是可以分给林菀一部分钱,反正也没多少。   他们觉得压根就不会有多少钱,这个蚊香虽然好,但是一年只生产这么一季,也就自己村或者附近村子社员们来买,能买多少呢?   就和大队让人编席一样,受材料限制,一年顶多编一百张。这一百张来年还卖不掉,大部分都是自用。所以,他们真不觉得能有多少钱,但是他们觉得这蚊香很好,起码可以让社员睡个好觉,不会像以前那样休息不好耽误上工,而且蚊虫肆虐还容易传染疾病。   周自强不知道他们的弯弯绕,他又给林菀要工分。他知道林菀在乎娘家,陆正霆也真心帮衬,如果能给林菀娘家四个人的工分,那他们的日子才真不紧巴呢。   毕竟四个成年人,两个人的工分就过得紧巴巴的,三个人的工分可以凑活,四个人的工分则会宽裕很多。工分在村里当钱使,换粮食、柴火、其他材料等等。   大队就说再商量。   周自强不想让他们三个抠门一起精打细算,就道:“我妹子给弄了草药,大爷叔你们腿疼的,都拿回家去泡泡。”   他一人分两捆,让他们赶紧散了。   周队长将信将疑,毕竟他们也都是大年纪的,用过不少偏方都没治好。不过这两天好几个社员都说管用,去林菀家抢着换药,周朝生打包票管用,他们也很心动的。   “你这么坚持,那我就去试试。”周队长乐得儿子孝顺,喜滋滋地告辞家去。   老书记忍不住也拎着两捆家去试试。   周队长老婆子已经给他熬好,兑上凉水,摸着还是烫手。   不过周队长皮糙肉厚的倒是不哪怕,趁热就把腿放进去泡起来。   晚上躺炕上,老婆子问他,“管用不?我听他们说可管用了。”   周队长:“这会儿腿也不酸不疼,身上也凉快,怪解乏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去根儿。”   老婆子:“老毛病要去根儿可没那么容易,要不那些大官大老爷怎么也得病见阎王的?”   周队长:“别瞎说啊。”   老婆子笑起来,“哎呀,这个蚊香还真不错,真没有蚊子呢,以后不用蚊帐了吧,闷死人。”   这时候蚊帐都是纱线的,比较厚重,不那么通风,挂着有点闷热。   老书记自己没泡,但是拿回去给老婆子熬了跑腿,泡好了点上蚊香,清清爽爽地躺下,呼啦啦扇着蒲扇,这一晚上老太太睡得格外香。   老书记觉得不错,是好东西!   原本他们还想过几天再跟林菀说,结果天一亮三人就趁着早饭前碰个头。在他们看来,哪怕这蚊香不能赚大钱,但是和祛风湿草药一样,能改善社员们的生活,提升他们劳动的积极性,这是好事,必须要尽快落实。   他们让林会计负责和林菀说。   吃过早饭,大队长和书记各有工作,周自强则陪着林会计去找林菀。   林家院里院外堆满了各种草药,晒干的、新鲜的,虽然多却不乱,收拾得整整齐齐。   林菀家也吃过早饭,林父去果园,林菀和林母几个在配药,陆正霆负责收孩子们送来的药材。   见面招呼一声,林会计直奔主题,“菀菀啊,那个蚊香挺好使的,咱们大队想做这个小买卖。我代表大队来和你谈谈。”   林菀拿了板凳让他们做,笑道:“管用就好。”   周自强笑得很得意,“妹子,老书记乐坏了,今早跟我说昨晚上第一次没起来打蚊子,睡了个安稳觉。”   林会计:“我拿回去那两圈给小孩子们点了,结果蚊子全熏我屋里去,看给我咬的。”他撸起袖子给他们看自己的胳膊。   大家笑起来,打趣林会计血肉香甜。林母又去拿几盘给他,“还剩几盘,会计拿回去分分。”   林会计放在鼻端闻了闻,“城里五毛钱买十盘,要不咱们也这个价?”   林菀:“会计叔,乡下定五毛太贵了。”   城里有蚊香,一盒五双盘,差不多要五毛钱。数量有限也是限额供应的,乡下公社根本没货。当然,乡下不卖最大的原因是贵,这东西点完就没了,让肥皂都舍不得买的社员们望而却步,宁愿被蚊子咬也不肯买。   如果便宜,还能用工分或者鸡蛋来交易,买的人自然也会多起来。   五毛,对城里发工资的职工来说不算啥,可乡下人没什么现钱,一毛八一斤细面,三四分钱一个鸡蛋,这五毛钱大部分人断然舍不的。   林会计:“其实就算便宜,有些人家也舍不得买。”   能买蚊香的,也是家里劳力多,日子好的人家。有些社员,你再便宜他也嫌贵,巴不得你免费给他用呢。他道:“我觉得咱们要想赚钱,还是得卖给城里人。”   城里人月月发钱,特别那些双职工,一个月小一百呢。这钱乡下人一家子一年也赚不到呢。   陆正霆从外面进来,林菀就拿小棍子给他划拉,告诉他情况。   陆正霆道:“大队不能直接往城里卖东西。”   林会计立刻懊恼地抓抓头发,“也是,得给供销社。”   现在凡是交易的商品,基本都是统购统销,不允许自己拉出去卖。乡下人小打小闹没人管,可要是大批量卖那肯定不行的。   他道:“那就只能在乡下卖了。价格根据工分和咱们花的钱来定。”   周自强看着他们,“为什么不往供销社送?他们也给钱的。”   林会计一副你个二愣子知道啥的眼神,“供销社收咱们东西,哪回给高价了?”   周自强不服气,“我去找我叔问问。”   林会计想让他别瞎忙活,没用的,他叔虽然是公社干部,但是有些政策问题他是没办法决定的。就比如交公粮、卖余粮或者卖棉花,价格都是规定死的,周副书记也没有办法多给他们定价钱的。   以往他可没少跟着大队长去公社跟书记们哭诉,类似于“我们林家沟地少人多,社员们生活困难,书记和大队长殚精竭虑想尽办法改善社员们生活,可地里刨食儿就那点出产,只能多做点副业……能不能多给定两分钱……”这样的戏他可没少演,结果赚了个林家沟会计会唱戏,别当会计了去剧团唱戏得了。   你听听!   等周自强走后,林菀对林会计道:“咱们先把现有的材料归拢一下,找几个手巧的妇女做出样品来再说。”   到时候给公社还是别的大队推销,也有样品。   林会计也同意。   商量好,林会计就找了几个妇女和女孩子,让她们跟着林菀学做蚊香,先做一批样品。同时,他跟各小队长说一声,让他们把收原材料的任务也派下去,用工分收。   林菀就把自己的俩妹妹都叫来,让她们也能跟着挣工分。   俩妹妹非常开心,又能赚工分了!   “姐,你真厉害,我们也要好好干活。”俩妹妹非常感谢林菀,如果不是林菀,她们根本没机会来做蚊香的。   林菀菀笑了笑,鼓励她们几句,就让她们去忙。   大家正忙着,周自强从公社回来,看起来垂头丧气的。   林菀笑道:“强子哥,这是咋了?”   周自强叹了口气,“让你们说着了。我问供销社,说城里一盒五毛钱,可还得用卡车运呢,运费贵。供销社收货的话,一盒就给一毛钱。”   这差别也太大了。   这么多社员在这里干活,要给工分,还有材料,算下来一盒的成本也不止一毛钱吧?   他跟叔好说歹说,也只能提高到一毛二一盒,也就是十盘。   林菀安慰他,“强子哥,你尽力啦,这事儿就交给我们吧。咱们大不了先在集上卖,再说,就自己村社员有蚊香用也很好啊。是吧?”   周自强挠挠头,笑道:“也是,反正我肯定买,不,我们民兵连都买!我叔也买!”他一口气把自己家都给预定了。   林会计听说周自强回来,他就过来,拍拍周自强的肩膀,“咱们做不了多少,在乡下都卖不完的,没多余的送去供销社。”   这时候陆正霆过来,他道:“我可以帮忙联系部队,部队需求量也不小,价格比供销社肯定高。”   虽然陆正霆从来没跟部队为自己谋过福利,可这是林菀的心血,他不想半途而废。而且部队也要采购日用品,价格也是按照规定来,并不会占部队便宜。   林会计一下子眼睛亮了,“正霆,你太好啦。你真是我们林家沟的亲女婿!”   他立刻跟旁边负责的小队长喊道:“赶紧的,把现有的材料都做了,让收购的加快速度,咱们要多做一些,要不不够卖的。”   周自强:你才说做不了那么多,乡下都卖不完,没有多余的!   *   林会计虽然和陆正霆没接触几次,不知道为什么,就认定他是个说话算话的。这人一定是轻易不开口,开口必然行的主儿,说到做到。   周自强看他乐颠颠的样子,就追着问,“会计,那要这样给我妹子的分红得多点。负责出方子,还负责赚钱呢。”   林会计拍板,“木问题,只要能增加大队收入,怎么都好说。”   他拿出准备好的信纸,跟林菀说福利问题。   林菀倒是也不拿捏,本身就是为了改善娘家生活才做蚊香的,自然不会拒绝。   按照约定,第一年,生产期间给林菀娘家一天八个工分,等盘账的时候如果扣除社员的工分、原材料以后还有盈余,林菀拿两成。第二年如果还能继续做,产量能翻倍,那林菀娘家拿十二个工分,盘账以后的盈利她可以拿三成。   林菀自然同意,她对未来有信心,蚊香会慢慢会被社员们接受,她还要研究灭虱子、跳蚤、苍蝇等的药物,这都是乡下急需的。   林会计又把林菀来出诊的事儿说一下,出诊费一人是五分,都给林菀,林母负责抓药,一天十个工分。   林菀对这个很满意,她表示出诊费用鸡蛋或者粮食都可以,她不讲究的。   反正这时候的鸡蛋都是乡下散养鸡下的,自己的和别人的没区别。   不过她也要说明,如果大湾村想合作,林家沟也应该同意,毕竟需求量很大,一个村也垄断不了那么多生意。   林会计自然也同意,说定了他就带着他们去大队,签订一份合作文书,盖章生效。   下午的时候,除了孩子们来送草药,甚至一些不上工的老婆子也来了。   “干活干不了,挖点野菜还是行的。”老婆子们一边看孩子挖点野菜也不累,还能挣工分,都很开心。   同时林菀建议大队在一些边边角角的地方培植常用的草药,比如除虫菊、闹羊花等,毕竟以后需求量会越来越大的。   林会计算了算,地方不够啊。   陆正霆:“果园适合。”   果树之间有空地,但是果树越长越茂密,种庄稼显然不合适,一般都会有选择地种菜。现在看,种这些野草药更合适。   林会计一拍手,“是啊,我咋没想到。我去跟他们说说。”   第二天他们生产出第一批样品。   下午林菀和陆正霆亲自监督,把上百盘蚊香五对盘一组用麦草捆扎放在麦草编的小篓子里,中间撒上麦糠,这样不会因为颠簸断掉。包装好以后,就由周自强亲自送往县里交给沈飞,让他帮忙寄给后勤部负责日用品采购的许处长。   算一下,五六天就应该有回信,按照节气,他们还能生产一个多月。   傍晚下工,妇女们把家什儿都摆得整整齐齐的才告辞离开。   她们一走,小院就安静下来。   林大哥白天累了,这会儿在炕上休息,虽然生活还是不能自理,却不像从前那么一直发作得痛苦。二哥情况好一些,他非要帮林母择韭菜,不肯闲着。   他小声道:“要是菀菀和妹夫一直住下就好了。”   正准备晚饭的林母看看院子里的女儿女婿和孩子,满心欢喜,男人儿子们都好起来,这日子又有了盼头啊。   如今闺女和女婿给张罗着,家里有四个人的工分,以后这日子可就滋润了。   她笑道:“你妹妹以后要常来出诊,还有蚊香生意,他们肯定常来。你们俩快点好起来,等你们好了,也能帮衬他们。”   林岫嘿嘿笑,“菀菀厉害着呢,保管给我们治好。”他对妹妹有一种天生的不讲理的信任。   外面林菀在和陆正霆商量,是不是吃过晚饭就回去。   来的目的已经达到,回去过几天再来也行,毕竟在这里只能睡小木床,林菀怕陆正霆不舒服。   陆正霆看着那几个字有点发怔,看看旁边乖巧的小明光和院子里的草药,又抬眼看林菀,“这些药……”   这些药有什么关系呢,他们来之前有更多药呢,他就是留恋和她亲密无间的样子。昨晚她故意躺得离他远一点,可她很快睡着,没一会儿就滚入他怀里。他留恋她在怀里的幸福感,是那样轻软,那样香甜,让人沉醉,梦都是芬芳的。   林菀看看他,笑道:“今天就忙蚊香了,祛风湿的药还得多配一些,那我们多住两天吧。”   陆正霆俊秀的脸上漾起矜持的笑,却一副走还是住下都可以的样子,点点头,“你说了算。”   林菀:哎哟喂,刚才说走你一副难过得不行的样子,这会儿说多住几天,你笑得那么灿烂是几个意思嘛。   这丈母娘和老丈人,真是亲滴啊!   作者有话要说:  陆正霆看见他丈母娘问他媳妇儿,女婿是喜欢吃煎茄盒还是炖茄子还是酱茄子?女婿喜欢吃韭菜炒蛋还是韭菜鸡蛋饺子?女婿喜欢……   笑得有点荡漾。   999:有丈母娘了不起。╭(╯^╰)╮   林菀:…………   999:爸爸,可怜可怜单身9吧。   ——   存稿箱w什么变成9月1号,幸亏我看了看。。。 第35章 起新房   晚饭后, 林菀去了一趟大队,跟大队长和会计他们商量一下, 把做蚊香的地方挪到大队去。   她娘家院子和门前的地方太小,堆不下那么多草药。   大队长和书记几个商量一下,就在部队场院的一角专门收草药, 晾晒、加工,然后储藏在屋子和棚子下面,让妇女们在队部这里做蚊香。   至于祛风湿的草药, 也在这里收、加工, 之后要运到医务室门前去, 放在棚子里避免雨淋。   这样的话, 林母相当于来医务室上班, 帮助社员们配祛风湿的药。她要是上班,林大哥二哥就不能自己在家。   林菀想了个办法, 从大队借一辆木板推车, 吃过早饭,就让她爹娘把大哥二哥一起推到医务室的院里,等要回家的时候再推回去。这样大哥二哥也能来到人群里,接触一下正常人, 而不是像从前那样被关在家里与世隔绝。   正常的社交, 有利于他们心理健康、病情稳定。   要是林家无能,俩儿子这样自然是被人说嘴笑话的,那对他们病情不利。可现在有林岚和陆正霆给撑腰,林母和林父都受人尊敬。尤其林母学会了配祛风湿药, 多少人指着这个减轻病痛呢,自然会主动与她交好。   不必人人真心,大部分热情真诚就够了,都有利于大哥二哥的病情治疗。   周朝生还让人在院子一角给搭个棚子,能储存草药,又能让林大哥林二哥在那里休息。   这样林父去果园上工,林母来医务室帮忙,林大哥二哥也能得到照顾,大家都很满意。   下午的时候,又收起一批蚊香来。   林菀指挥着妇女们按照要求包装起来,他们没有花钱去印什么纸盒,都是用麦草捆起来一捆捆的,这样省了包装的钱。   林三婶忍不住问道:“菀菀,咱自己能买不?没这东西的时候不觉得难受,有这个捞不着点,就觉得家里蚊子特别毒。”   其他妇女听见有人带头问,她们也纷纷表示想买,不知道价钱多少。   她们基本都有蚊帐,但是也各有各的状况。   有的钱和票不够,蚊帐太小,要么就只挡住炕的两面墙中间,等于给炕拉个门帘,蚊子该进还是进。   要么蚊帐破得厉害,毕竟是线纱的很容易勾坏脱线,再加上都有年头就破的不成样子各种补,根本防不住蚊子。   就算把五个面都罩起来,那又闷得很,或者睡觉不老实,还是会把蚊子放进来。   这时候那蚊子可毒,不但咬人起个大包,还有一定几率会被传染疾病,高烧不退甚至会死人,让人防不胜防。   林菀道:“咱们做坏的那些次品,大家登记一下,按人分分,拿回去点点。”   因为是手工做蚊香,而且才开始,再手巧也会有失败的。要是差得太厉害,就直接碾碎重做,要是成型能点的,就可以自己人分回去。   妇女们高兴得很,以往只能看男人和婆婆脸色,这会儿她们也能赚到特别的东西,多骄傲呢!   扬眉吐气!   林菀看时间差不多,让妇女们下班家去做饭,她们却不着急,都想多做一些,一个个积极得很。   反正有负责人给她们记工、检查,林菀就不多管。   她去看看俩哥哥,他们精神都挺好。大哥是做不了什么的,只能呆在棚子里看热闹,大半时间还是要坐着或者躺着休息的。二哥却好一些,能出来和人一起挑草药,累了就回来休息。   小明光一点都不怕他们,还主动搬着小板凳坐在二哥身边,帮忙看着他。要是看到他不对劲,就跑去跟戳戳林母,让她看看二哥,别提多贴心。   林二哥则总是逗小明光说话,给他讲笑话。   小明光听得好笑,也会仰着头无声地哈哈大笑。他自己不肯发声,大家也没办法。林菀让周朝生和金大夫给看过,他们觉得他天生声带有问题,不能出声。林菀却不担心,因为书里说小明光后来自己就开口说话了。   他现在就是不肯说而已。   现在看着小明光和正常孩子没什么不同,有时候安静,有时候好动,拿草棍儿戳那些虫子的时候和其他孩子并没有什么不同。   林菀跟林母招呼一声就去找陆正霆,邀请他一起去果园看看。   外面路不平,不是很好走,陆正霆的轮椅不方便,他就想用双拐。   林菀让他不用急,她把小推车推过来,表示要推着他。   陆正霆:…………   林菀看他不动,示意他坐上去,她推他。   陆正霆:“我用拐杖也不慢的。”   林菀歪着头瞅他,这是自尊心又发作呢,觉得让女人推着没面子?她笑了笑也不强迫他,拍拍他手臂让他用双拐去门口,她则把马牵过来。   骑马?陆正霆没有拒绝,林菀看不见的时候,他自己练习过骑马的。   林菀想帮他,却见他左手撑着拐杖,右手攀住了马背,然后丢开拐杖,左手抓住马镫的绳索,双臂用力翻了上去。   林菀:!!!   你要不要这么厉害啊。   陆正霆双腿无力,坐在马背上是有点危险的。林菀不放心他自己骑马,就把他拐杖一收放在马侧袋里,也爬上去坐在他后面。   陆正霆:………………   他想让媳妇儿坐在自己怀里。   林岚已经从后面环住他的腰,轻磕马腹,“温柔,走啦。”   陆正霆握着马缰控制方向,林菀则控制马的走还是停,两人配合默契。   孩子们看到他们骑马,特别羡慕,有小孩子立刻拿根竿子跨上去,驾驾地骑大马。   林菀和陆正琦俩骑马顺着村道出去,到了村外,不高的山坡连绵起伏,上坡的时候就要俯身抱紧马颈免得掉下去。温柔虽然是退役的军马,如今跑速差,可耐力还是很好的,驮着两个人并不成问题。   过了几道坡,他们就到了山上的果园。   林父正带着林老汪等人在忙活呢。   之前陆正霆跟他们建议过,这里的土质主要适合种枣树、柿子树、少量的石榴树,山楂也可以,甚至还可以种一些野生花椒之类的。不过果园一般还是要集中,大批量种一两种,其他的穿插来几棵,也只是为了自给自足。   而树下和树间就可以套种一些中草药。大部分种他们需要的除虫菊、闹羊花等,另外还可以套种一些桔梗、丹参、地黄、黄芩、黄芪、板蓝根等等。   这里大大小小山头不少,种庄稼不行,但是见缝插针栽种草药还是很合适的。   不过水源也是问题,需要定期浇水,否则这种山坡、丘陵上水分会流失严重。   陆正霆骑马来回看了一圈,给林父提了一个建议,“此处可以打个水窖。”   这里都是一些乱石,种什么都不成,可以打口水窖用水泥抹一下用来蓄水。而且那一处地势低洼,下雨的时候周围的水都会流过去,很适合做水窖。   林父就记下来,回头找大队长商量。   林菀步行看了看,她爹真的很适合管理果园,自有一套办法。而且他会就地取材,把一些石头扒出来,直接铺了小道,还可以把地分成一块块,分种不同的草药。还有一些地方,因为灌木丛生,也没有清理,而是因地制宜留着爬藤草药。   时间差不多,他们就一起回村。   小明光看他俩回来,立刻跑过来递给林菀一个好看的花环,就是有点小。这是用柔软的青草编的,上面还有很多红黄粉白紫的小花,特别好看。   林菀清亮的眼睛弯起来,“哇,好美啊!”   她拿起来往头上戴,有点小呢,要是扎个丸子头倒是正好套上呢。   小明光仰头看着她,示意她戴错了。   林菀拿下来,弯腰低头,“来,你给娘戴上。”   小明光就拉起林菀的手,把花环戴在她手腕上。   林菀:…………   为什么我会觉得花环只能戴头上呢?我傻了吗?   他们一起回家,路上林母问闺女,“家里好些鸡蛋,我给你们烙鸡蛋饼,女婿爱吃不?”   林菀:“娘,这年头鸡蛋饼还有不爱吃的?你要问他鸡蛋皮怎么□□吃还差不多。”   林母嗔怪地推了她一把,“你这个孩子,胡闹。”   林菀就哈哈笑起来,“娘,不用细面,用玉米面烙也好吃。”   到了家,林母收拾一下,“闺女,家里好些鸡蛋,可不敢都留着吃。你收拾一下骑马送去公社换钱吧。”   林菀看看,“强子哥下班了吧,晚上我跟他说说,让他明天顺便带去公社换吧。”   周自强这个民兵队长当得还是很轻松的,他为人够强横,以前有几个混子不务正业整天偷奸耍滑、搞事儿、偷偷摸摸,结果被周自强狠狠收拾一顿,他们一个个就老实了。   他们一老实,他就没什么事儿,队员们都上工,他要么去公社要么帮着大队做跑腿的营生。   林菀帮着她娘做饭,林父就忙着打扫院子,把家里里里外外拾掇干净,还有坍塌的院墙,这会儿也捡石头回来攒着,以后重新垒起来。   还有正房的房顶也要修缮一下,上面的麦草风吹日晒雨淋都烂了,又盖的茅草也坚持不了很久,一下雨就会漏,一年总要修缮两次才行。   陆正霆在教小明光辨认草药,林二哥也凑热闹,不管陆正霆听不听得懂,只管热络地和妹夫聊天。   陆正霆对林父道:“爹,这旁边有空地,不如再起两间屋子。”等新屋子盖好,就可以把住的这两间再翻新一下。   林父听见慌得忙摆手,“女婿,可不能破费啊。”   虽然闺女和女婿回来住,的确有些寒碜,可盖新屋子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呢。他没有钱,要是盖房子那肯定就得花闺女和女婿的钱。他们已经给娘家做这么多事儿,哪里还能再花他们钱。   林菀却很感兴趣,她端着大碗出来,一边搅拌鸡蛋液,“不用太高的话,木头就比较好买。地基用石头,上面用砖头,屋顶盖薄石板。这样盖一间东间,再加一间半东厢。这么算算,其实花不了多少钱。”   她家之前的房子之所以贵,是因为那时候林父讲究,要盖高大的房子,比人家的房子又宽又深又高,那就需要更加长、粗的木头。超过正常尺寸的木头,每加一寸都贵不少,要是长一米甚至两米的,那可了不得,贵得很呢。   陆正霆用木棍在地上划拉一下,道:“有足够劳力的话,三五天就能盖起来。”他抬头看林菀:“菀菀骑马来回方便,去大湾村说一声我们晚几天回去。”   他的潜台词是让林菀回家拿钱,他寻思林菀和自己一样把钱藏在大队,要是藏家里,肯定会被老太太给翻去。   林菀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好的,明天回去。”   几个人正说着,周自强从外面跑过来,他拎着一条河里捞的鲢鱼,丢在一旁的瓦盆里,“公社河里捞的,我分了三条。”   林母不好意思,不过周自强时常帮他们,她也就不说别的。   他跟几人招呼一声,对林菀笑道:“你那个药真好使,我爹、还有书记家大娘,都说可好使呢。”   这风湿性关节炎也算是当地的地方病了,几乎男男女女的都有或轻或重的毛病,这会儿有好用还便宜的药,大家当然高兴。   林菀:“强子哥,明天你去公社的时候帮我娘把鸡蛋捎去换成钱吧。放家里吃不完就坏了。”   周自强答应着,“放篓子里,用麦糠垫着,这样不怕颠。”   他看了陆正霆一眼,然后背过身对林菀小声道:“妹子,我还跑了一趟县医院呢。”   林菀疑惑地看他,“你病了?”   周自强摇头,“不是我。你不是说要给陆正霆装假肢嘛,我去县医院问了问,人家没有啊。说市里都不一定有合适的,保不齐得去省城甚至是首都大医院呢。”   林菀:“强子哥谢谢你,这个事儿我有数呢。没事,你们不用担心,我有办法的。”   她问过39,既然能给她做药箱,应该也能给陆正霆做义肢,39说只要它能量够自然可以的。系统出品的材料可比现实的好,林菀想给陆正霆用最好的。义肢不是轮椅和拐杖,需要贴身装上的,质量差的话会引发很多其他的问题。   周自强看她说得那么有把握,不疑有他,毕竟林菀是大夫他又不是。   “那行,反正有什么需要的你再跟我讲。”   林菀就跟他说想帮娘家盖房子的事儿。   周自强一拍巴掌,“妥了。人工你不用担心,我们民兵连有人,我给你叫。”   这会儿林菀在村里也能说上话,她给娘家盖房子,大队自然会帮衬的。   林母让周自强留下吃饭,她烙饼呢,还炖了一锅扁豆南瓜,再把那条鲢鱼切块炖炖就足够吃的。   周自强对林菀道:“我先去大队帮你说一声,要是有石头、木头、秫秸的先给你用。”   林菀忙道:“大队盖房子都是排队的,我不好插队。还是从其他大队买吧。”   大队的所有生产工具和收成都是集体的,不管粮食还是其他的物品,都要按照户口用工分换。   村里有年轻人要盖房子的话,都要提前申请,这样收庄稼的时候就会流秫秸麦草给他,如果有合适的树也会砍给他,当然都是要用工分和钱换的。   有的村里盖房的人少,大队就把那些材料卖掉换钱。   周自强:“没事,我还申请了呢,先给你用。”   他跑去大队跟林会计说一声,把自己申请盖房子的名额给林菀,那么现在大队现成的材料就给她用即可。   林会计自然没意见。   第二天林菀骑马回了一趟大湾村,去大队给陆正霆请了假,又跟金大夫说一声。大湾村已经通过公社邮递员收到了林家沟大队的信,关于借调林菀出诊的事儿他们自然同意。因为林菀出诊,这也是大湾村为其他大队提供了帮助,是提高政绩的一个途径,到时候公社凭先进大队都有加分的呢。   陆长发还特意夸了林菀,说书记赞她有白求恩精神呢。   林菀回到娘家,先拿了二百块钱给周自强,让他帮忙从大队买各种材料。村里人都自己盖房子,需要多少料大家都估算得出。她不给林父而给周自强,就是不想让林父操心,而且周自强买比林父更方便。   林父见他们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心里有些不安稳,这钱还是花了女婿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上。   陆正霆一眼就看出他的忧虑,主动安慰他,“爹不必担心,夫妻一体,我的就是菀菀的,给爹娘盖房子也是应该的。”   不是上门女婿,这样孝顺岳父岳母的自然少找。   可老话说得好,千金难买我愿意。陆正霆自己愿意,谁也管不着,他能寄钱资助战友遗孤,当然也能花钱给老丈人盖房子。   林父林母很是感动,女婿和闺女感情好,这是最让他们安慰的。反正他们好好攒钱,争取以后把钱还给闺女。   他一直觉得睡小木床委屈女婿了,那么大的个子呢,几次劝他们去三叔家睡,结果都被陆正霆果断拒绝。   盖房子最费时间的就是凑材料,很多人家都是一点点攒,攒个几年才能盖一建。   当然,有钱就不一样,可以直接从大队买材料。不过有些材料没那么容易得,也是要等的,比如水泥之类的。   这时候乡下盖房子用水泥的也少,多半都是用黄泥掺铡碎的麦草当粘合剂的。   黄泥墙诸多弊端,容易被老鼠打洞,容易裂缝等等,有钱自然还是水泥好。   不过大队自己没有水泥,都要从公社买,公社的存货也没了就需要排队等,什么时候有什么时候去拉。   筹备材料的期间,他们等来了部队的回信。   许处长亲自签发的文件,上面盖着大红戳。今年跟他们采购六千捆蚊香,一捆三毛五的价格,让他们两千捆一批送到县火车站,自有部队的运输员去提货。   这个价格已经相当不错,毕竟供销社才给一毛二呢!   采购货单一下来,林家沟大队着实惊了一下,原本寻思小打小闹地搞个副业,方便自己社员点蚊香,没想到还真能赚钱呢。   这一下子就是两千多块钱啊,往年不卖粮食不卖猪的,哪里能见这么多钱!   于是,大队把村里三分之一的巧手妇女都安排过去,还安排了力气大的让她们去帮忙磨草药。   另外还得加大草药收购力度,尤其是榆树枝子、榆树皮、榆树根,不能砍大树只能修树枝,这就得从各大队收。在找到其他替代物之前,大队还赶紧栽一批榆树,河沿、沟边的都扦插、栽植,长大一点就能修树枝用。   林菀自然没忘记大湾村,她现在骑马在丘陵间行走比骑自行车省力,隔天跑一次,让大湾村也把蚊香做起来。   两个大队的巧手妇女们一起忙活,进度就不慢。   当然,质量也一定要把关,毕竟这第一批是人情,如果做不好就止步于此,只有做好了,才会有源源不断地订单。   陆正霆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每次出货他都会亲自检查一下,确认无误才让装车发货。   他们是用骡车发货,两千捆装在两辆大骡车上,林家沟一辆,大湾村一辆,一起出发去县里。   劳动人民的学习能力是出类拔萃的,很快蚊香制作就步入正轨,有那些手艺好又认真负责的人当检验员,自然不需要林菀和陆正霆盯着。   等蚊香步入正轨,盖房子的材料也准备好了,黄沙、水泥、石灰、石头、砖头、土坯、木头等基本都到位。   大队长盘算着,趁着秋收之前还不忙,就安排人手先把林菀娘家的房子盖起来,两间半房子,用不了多少人工。   只有一开始打地基要费点功夫,打完地基垒墙很快,墙好了上梁更快。   他们有钱,有些东西都是买了现成的,不需要再找人做,这就省事省时间。比如说椽子,当地人都用秫秸捆儿顶替细木头椽子,要发动村里妇女帮忙弄,一般总要忙活个三四天。   现在林菀钱够,买一批细木头,再从别的大队买现成的秫秸捆儿,这样节省不少时间。   上午下午照旧让社员们上工,中午和傍晚下工以后,林三叔、周自强等人张罗七八个老爷们儿来给帮忙。   夏日天长,晚上八点才开始黑天,起码能干到八点半。   这么几天房子就盖得差不多,只等着上梁了。上梁是不能随便的,需要查日子,上供祭祖,所以暂时先放一下,等到了吉日在上梁。   这几天太忙,个个都很累,不说林菀等大人,就小明光都累得够呛。   他跟着姥娘忙前忙后,帮着递碗拿勺子搬板凳,还学会了摘菜烧火,帮着做饭。如果不是林父和陆正霆坚决拒绝,他还想去帮忙板砖呢。   不过他也为盖房子出力了,一会儿拿火柴给三姥爷或者哪个男人点支烟,一会儿又端大茶缸子给人喝水的,别提多勤快。   看他小小年纪忙得跟陀螺一样,如此接地气,林菀怎么都想不出原书中他居然变成冷酷无情又恋爱脑的大反派。   想想自己把一本虐恋言情,生生变成了种田,也真是醉了。   吃过晚饭,林会计来找林菀和陆正霆去开会,他们要商量一下蚊香的后续工作。   林菀因为挺累的,加上忙活一天身上黏糊糊的就想在家里洗澡,便让林父和陆正霆去,她就不过去。   林父就喊林三叔一起用地排车把陆正霆拉过去,这样他就不必坐轮椅,路上实在是太颠簸。   以往晚上社员们吃了饭没事,多半都是男人扎堆侃大山,女人扎堆搓麻绳或者纳鞋底。这会儿么都跑去大队做蚊香,谁也不肯闲着,林三叔一家四口都兴奋得很,尤其俩闺女终于也能赚钱别提多高兴呢。   陆正霆对扎堆聊天不感兴趣,对开会也不感兴趣,在大湾村他基本都不参加的。不过现在他是林菀的丈夫,她哥哥们有病撑不起门户,那他这半个儿子就得顶上,所以交际是必须的。   于是他就心甘情愿地去了,走之前还叮嘱一下林菀,让她困了早点睡不用等他。   吃饭那会儿他瞅她就睁不开眼了。   他们走后,林峻和林岫吃过药,林菀又给检查一遍做好记录,他们俩和小明光就先睡了。   林母还要点灯做针线,顺便和闺女聊聊天,她试探道:“菀菀,这俩月要是怀上,来年坐月子正好凉快。可别冬天怀,正好六七八坐月子,热死人。”   林菀:………………   她侧了侧脸躲开林母的视线,“娘,我才有了工作,不急。”   她现在是大夫,要学医术,还要赚钱,哪里有空怀孕生孩子啊。再说了,她和陆正霆似乎好像应该还不是夫妻吧,哈哈哈哈哈哈。   林母看她突然笑得那么奇怪,嗔了她一眼,“你这个孩子。”   有些事儿可懂,有些事儿就迷迷糊糊。   她看林菀困得直打哈欠,就帮着把木床放下,趁着林菀去冲凉的时候她又点了蚊香放在堂屋。   原本林母不舍得点呢,被林菀说了几次才俩房间都点。   虽然不能百分百把蚊子都驱赶出去,但是脸上胳膊上不会再被咬那么多包了。   林菀冲凉回来躺下就睡着了。   大队的会议也开完了。   老书记、大队长、林会计等人现在对陆正霆那是百分百地欣赏,喜欢得不得了。   这人怎么这么有本事呢?只要他们有困难,他就能帮忙想办法,又博学多知。他学习能力非常强,就开会儿那么一会儿,已经把林家沟很多事儿给摸透了。他还能给林会计提几个意见,把账做得更合理一些。甚至就连桌上有两本比较古早的书,他都能拿起来翻翻,很快翻完并且记住了。   开会的时候他听不见,都是林会计给他写,他全程很安静,但是该说的话他也会说。   老书记忍不住心里感慨如果让他当大队长,社员们会非常幸福,不缺吃穿。这人表面平平静静,无欲无求的样子,可他脑子里装着很大的格局。他似乎有一种本领,能够把自己的不幸和外界剥离开来,不让自己的不幸影响自己对人的态度,进而影响他对外的判断。   很了不起的一个人呢。   开完会,陆正霆和他们告辞,又跟林父、三叔一起坐地排车回来。   他先在院子里冲凉,然后穿好衣服进屋,这时候林菀已经睡了。   今夜的她有些不一样,她平躺在木床上,摊着胳膊和腿,睡得无比舒展。   她之前的睡姿不是这样的。   他研究过林菀,发现她人前自信张扬,无畏无惧,可晚上睡着后她是收缩内敛的,似乎没有安全感总要寻求什么庇护。   每当那时候,他就会将她整个抱住,给她安全感。   他觉得被她依赖的感觉很好,让人上瘾。   他坐在床边欣赏她的睡姿,觉得可以看一夜。   林母下地看到,笑道:“这个孩子。”她上前要帮忙把林菀翻个身让一让地方。   陆正霆立刻制止她,“没事。”   林母看他表情温柔得很,心里也替闺女高兴,索性不管他们。   等林母和林父关门上炕,陆正霆这才双手一撑也上了木床。他侧身躺下,试探着大手在林菀肩头轻轻一勾,她便麻溜地钻进他怀里,动作熟练得很。   陆正霆一手垫在她颈下,让她枕着自己的手臂,另一只手摸起她的蒲扇,把油灯熄灭然后轻轻地给她扇风。   她之前睡得有些热,出了一层薄汗,那幽香就更加清晰地钻入他鼻中。   他忍不住低头,将自己滚烫的唇印在她光洁的额头上。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也太抽了,抽得我留言都没了。。。。哭唧唧。   ————   陆正霆:我的感受和纠结呢?我的……   作者:别问,问就锁你!   陆正霆:我什么都没问。 第36章 非法行医?【改错字】   第二天林菀跟爹娘说先回家, 等过几天上梁再过来。   反正这边祛风湿的草药林母会配,蚊香的制作也有大队干部监督, 林菀和陆正霆就先回大湾村。   林母给她煮了一些鸡蛋,让她带回去家里改善生活。其他的都让周自强带去公社换成钱。钱就留给林父让他定期从市医院买药,另外林菀也定了一些当地没有又不可少的中草药来,类似元胡、桂枝、茯苓、当归等。   林母把这几天给闺女和小明光缝的内衣包起来,另外还有几尺布,让林菀给陆正霆缝裤头穿。她也没明说, 只以为闺女懂得, 可实际林菀不懂,而恰好陆正霆余光瞥见, 还激动了一下期待着林菀送自己内衣呢。   林菀赶着马车, 拉着陆正霆和小明光先去大队转一下,看看做蚊香的情况,然后和林会计告辞。   大队长要管着下地生产,书记要管思想政治以及去公社县里开会等事宜,家里的事儿基本就是会计负责。   “菀菀、正霆女婿啊,回去待两天就来啊,等上了梁你们就踏实地住这里, 我们再把另外两间屋盖起来。”林会计看陆正霆比看自己女婿还热情, 两眼带着光。   林菀跟他笑笑, “会计叔,你多受累啊,我们走了。”   夏天热, 过了九点太阳就火辣辣的。林菀把林会计给的草帽子盖在小明光和陆正霆俩头上,还把鸡蛋放他们跟前让他们随便吃。   他俩不吃鸡蛋,陆正霆在编小草笼子,小明光则编花环,一大一小动作整齐划一,无比专注。   林菀时不时看看他们,这俩人也怪,没有血缘关系的父子俩,却比别人家父子还像父子,真是好玩儿。   这时候父子俩抬头看她。   林菀笑了笑,表示没事,让他们继续。   俩人却继续看她。   陆正霆:“给我们唱歌听吧。”   林菀惊讶地看着他,“你又听不见。”   陆正霆:“小光能。”   林菀:“好吧。”她想了想,决定唱个好玩的,反正小光也不懂,她就唱信天游。   小明光听得入迷,最后也不编花环了,小手托着腮,一副如痴如醉的样子。   林菀唱完了,揉揉他的头,“把鸡蛋吃完吧,别坏了。”   剥开的鸡蛋如果不吃,过会儿就黏糊发酸了。   小明光立刻捧起来三两口吃到嘴里,似乎生怕下一秒就坏了一样,吃得脸颊鼓起小鼓包。   他们一回家,就看到陆老太坐在门槛上抹泪,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这几天陆正霆不在家,她每天都打发陆饱儿去村口那里割草,要是看到三叔回来就跑回家报告。   今天接到老三回来的消息,她立刻就坐在这里开演。   “老三,你妹妹空着手回学校了啊,一分钱都没的带啊,她还得读高中呢。这可咋整啊。”她一边抹泪一边看陆正霆。可惜陆正霆听不见她说什么,又低垂眼睫看不见她的嘴,她哪怕把巷子哭淹了他也不会知道的。   林菀更不搭理她,老太太这是知道硬碰硬没好处,碰不过,所以改换了路子。想多了,在她这里横的不好使,装可怜卖惨更没用。   她把马车卸了,也不需要拴,直接将缰绳搭在马背上。它自己就嗒嗒地往老地方去吃草,等吃饱自己知道回来,一点不需要林菀操心。   林菀瞥了陆老太一眼:真不如个马呢。   陆正霆也没回家,他直接带小明光去大队。   陆老太看他居然就那么走了,搭理都没搭理自己,顿时火冒三丈,当下就蹿起来要破口大骂。她嘴巴张开,刚要骂出声就对上林菀冰冷尖锐的眼神。那眼神太过尖利,刺得她哆嗦了一下,想起二闺女的话来,让她不要再得罪老三也不要和林菀硬来,要软刀子杀人。   说白了,就是要让大家知道林菀不孝,虐/待婆婆,搞臭她,然后就名正言顺地分家,分一半钱过来。   陆老太立刻避开林菀的视线,对着陆正霆喊道:“老三,你弟弟也不回城了,粮食关系转回来。他得活动个工作,你去给他问问,让他去县里还是哪里……”看着陆正霆越走越远,根本没有要回头理睬她的样子,陆老太的心拔凉拔凉的。   从前心里对陆正霆的那种厌弃,这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不甘。   真的不甘,一个月78块钱啊,一分不给自己,简直是挖心那么疼。   她这会儿还不知道陆正霆拿钱给老丈人盖房子的事儿,也不知道林菀和林家沟合作蚊香的事情,只顾得小儿子的工作小闺女的高中。就算现在村里在收草药做蚊香,她也以为是林菀瞎折腾弄草药给人泡澡的事儿。   所以,毁灭性的打击还没落到头上呢。   林菀冷嗤一声,“我和你说实话吧,不管是陆正琦还是陆心莲,都别想再花我男人一分钱!”   多大的脸啊。   陆老太被她噎得身子往后仰了仰,随即就追上来要骂,却被林菀瞪眼挥马鞭的动作吓得立刻倒退。   就算林菀不会真打她,人面对可能的危险也是下意识地就后退躲避,她是真怕了,不敢和林菀硬碰硬。   林菀回家,发现只有明瑞和欠儿这俩小孩子在家,连陆明良都不在,估计去割草挖草药了。这会儿大湾村也做蚊香,需要的草药多起来,小孩子们都出动。   林菀把三人的衣服拿出来,蚊香放在手箱里,另外十来个煮鸡蛋放在系统存储箱里,等孩子们回来再分。   收拾完,她先去大队还地排车。   大队部的院子里做蚊香,医务室前面是她点名要的草药。尽管这几天她也回来过,可还是堆成了小山。   正好有人来医务室拿止疼药。   社员们基本都是能忍的病就忍,忍不住的就来看看拿点止疼药吃。   金大夫看她回来,就问:“林大夫回来的正好,给他扎几针,拿几副草药回去泡。”   陆明福和林老汪的情况差不多,都是严重的风湿性关节炎。   来拿药的陆明福一听有管用的,立刻激动起来,“婶子,快给我来两副。这两天去修水渠我这腿又疼了,以前还能忍,今天死活熬不住。”   其实前几天他就难受得要命,一直强忍着,不舍得请假和修水渠的高工分。结果这一忍就忍出麻烦来,越来越厉害,走路都直不起腿来,一条左腿还拖拖拉拉的,别提多毁人。   林菀和陆正霆之前研究的时候配了不少,都一捆捆地绑好码在医务室的篓子里呢。她拿了三捆给他,叮嘱一下注意事项,又道:“药浴只能缓解不能根治,要想进一步治疗还是得吃药调理身体。”   陆明福急切道:“先止止疼再说别的,可难受死我了。”   要搁以前哪里舍得泡什么药浴啊,也太矫情了,这会儿巴不得立刻就能泡上。   林菀又让他把裤腿撩上去,她给临时针灸几个穴位,让他缓解一下疼痛。   半个小时以后,陆明福觉得松快许多,连声道谢,“婶子你真厉害,看来还是咱们老祖宗的东西有用。外国人那玩意儿,当时好使,过了一年就不行了。”不读书的大老粗说话也直,他跟金大夫道:“金大夫,你也跟我婶子学学扎针呗,这个好使。”   林菀怕金大夫不高兴,就岔开话题说笑两声让陆明福先回去了。   等他走后,林菀朝金大夫笑道:“金大夫你别介意啊,乡下人不懂这个。”   金向东看了她一眼,“说真的,我也有点好奇,想学学看。”   林菀:我要经历办公室霸L了吗?   当然不可能,她笑道:“金大夫拿得起手术刀,针灸的话只需要学会认穴位就好啦,扎针的手法很简单。”   林菀有系统教,加上自己有这方面的天赋,可以说进步神速,自然感受不到别人初学的那些折磨。   普通人要学针灸,一个认穴就够头秃的。   金大夫就和她聊一下,学习辨认几个常见穴位,再拿针练习一下下针手法,他的确学得很快,问题就是辨认穴位,然后积累经验,摸索下针以后扎准病气进行治疗。   扎病气这个不是那么容易的,林菀也是有系统提点,知道了治疗气血的先进手法。   比如等以后她更厉害,通过内调养血,诊脉针灸疗气,将病气截断扎散等等,都是一些不同于现实中医的理念,简单却有效。   期间又有两个社员来拿了药,等人走了,林菀对金向东道:“金大夫,不少社员都有这个毛病,药材需求量挺大的。我们让大队跟别的大队采购吧,自己村附近的怕是不够用的。”   金向东还拿了针在自己身上试手法呢,斜插提捻的,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   林菀就继续处理那些挑选出来的草药。   中草药的炮制也是一门学问,如果在专业的中药房或者中药铺,自然是很讲究的。根据草药的药性和使用目的,一共有干燥法、切制法、水制法、火制法、水火兼顾法等十几种处理方式。   不过林菀这里目前就主供祛风湿药浴,二十几种草药都不需要复杂的处理方式。   好比有毒性的闹羊花,也是净制即可,去掉花梗灰尘,洗干净阴干或者晾晒便可入药。   其他草药也基本如此,并不需要太麻烦。   系统提供的药书上也支持以最原生态的方式入药,除非特殊药材需要特殊炮制,一般性的净制、干燥即可入药,因为最后还是要水煮,也是一种处理方法。   她还是蛮期待小39给她画的大饼,说等系统能量足够强,会给她开辟一间中药房,用来炮制中药、分门别类收藏等等,一键式科学快速安全无后顾之忧。   金向东练了一会儿,发现真不是那么容易学的。他不由得悄悄瞅她,一开始以为她有点基础,顶多给人打针量体温,没想到却真懂中草药,甚至还能给人针灸、切脉。   这就厉害了呢。   没有三五年的中医基础,哪里能做到这一步?反正他试了试,一点都不简单,要想单独给人看病,没有五年基础,他做不到的。   这会儿没人来,他就去帮林岚分类那些草药,分了一会儿他就不耐烦起来,这么多草药蔫了以后模样类似,怎么分?   他看林菀手上不停,动作非常快速,简直不用辨认一样。   当地草药很杂,各种各样,社员们采集的时候自然也不管分,都混在一起,现在工作量略大。有系统帮忙,林菀辨识草药特别迅速,药性好的就分出来,一般的就被999直接吸收掉,所以她也没当成负担。   金大夫看了看,“以后让他们分好了再交。”   乡下就是这样,做事情不太容易有条理,更别说科学规划。孩子们割草药的时候不管分,因为那样会很慢。   林菀看看小山一样的草药,以后越来越多,的确应该分开,科学管理才行。   金大夫对照她的药方看完了那副祛风湿的方子,将信将疑,“真的见效那么快吗?”   虽然林菀在林家沟试过,现在大湾村社员也在用,可金大夫还是觉得很玄奥。真的是隔行如隔山,几棵草,怎么就有那么大的效果?   林菀给他解释,来求医的都是疼得受不了的,但凡有一点缓解都很明显,所以效果会很好。   金大夫:“这会儿没什么事儿,我去试试,医务室你盯着。”他拿了一副草药回去熬药汤。   金大夫这人有点意思,他给人开药基本都是自己试过的,他觉得效果可以就给人开,他觉得效果不好或者副作用大的基本不开。当然,这也是他有点门路,一般的乡下大夫也没什么好选择的,能拿到什么便宜药就拿,根本没得挑剔。   林菀想起他考核自己和陆正霞打针的时候,居然是直接伸出手来让她俩扎,也没谁了。   半天没来人看病抓药,倒是陆正霆和小明光过来帮她挑药材配药。   陆正霆:“五柳大队对咱们做蚊香的事儿很感兴趣,想在全大队推广,他们能发到市里的供销社。差不多也有三毛钱一捆。”   林菀很高兴,这是好事儿啊,三毛钱也有的赚,毕竟这年头就算你有劳力也赚不到现钱呢。   现在加紧的话还能做一个月,再给来年存一部分货,主要有些草药是一年生的,秋天枯萎之前最好把它们用起来,免得浪费,反正来年还长呢。   陆正霆看她眉飞色舞很开心的样子,继续道:“福利不错,做蚊香的时候一天给你十个工分,要是有盈余的钱就给你三成。”   这里面的工分和钱不能等价,因为现在赚钱不容易,老百姓的工分也只是和大队的粮食、其他材料挂钩,不会直接跟钱挂钩。   林菀知道肯定是他给谈的。“还是你考虑周到。”林菀用肩膀碰了碰他,朝他眨了眨眼睛,笑得很是俏皮。   陆正霆发现自从两人一起睡过小木床以后,关系有了突飞猛进的进展。晚上她在他臂弯里睡得香甜,早上会不好意思地爬出去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他怕她不好意思也一直装睡,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而白天的时候,她和他说话也更随意,会仗着他听不见调戏他。   比如回来的路上她还瞅着他笑,说什么“哎呀,不小心就把你给睡了呢。”他问她说什么,她会咬着唇飞快地垂下长睫毛挡着眼睛,然后笑得一副我有秘密就是不告诉你的样子。之后,还得装模作样写点别的给他看,不过她自己会忍不住,再写一句诸如“你怎么这么好看!”之类的话来夸他。   他从来没觉得好看居然是一件让人如此愉悦的事呢。   原本他担心陆正琦回来会刺激她,没想到她真的不在乎陆正琦了,看着她走出阴霾越来越自信优秀,陆正霆就越发欣赏她。   他垂眼深深地看着她,目光幽深似海,想起印在她额头上的吻,他突然有些口干舌燥起来,目光便更加幽沉。   林菀原本还笑得很恣意,这会儿被他看得心慌,立刻挺了挺脊背,装作什么事儿都没的样子,抬手摁了摁怦怦跳的心口。   “大夫,林大夫!”有个妇女过来喊她。   林菀起身看过去,来人是邱水英,之前借笔抄答案的那个嫂子,她和一个四十来岁面色蜡黄的妇女一起过来。   寒暄两句,邱水英说明来意,和她一起来的是她娘家姐姐,她姐姐下腹部疼得厉害。   邱水英看看外面,见只有陆正霆,他反正听不见,就道:“林大夫,你给俺姐姐看看,在家里洗过的。”妇女自己都有感觉,妇科疼和别的是不一样的。   林菀让她躺到检查的小木床上,拿了消毒过的器械给水英姐检查。   邱水英看她眉头紧蹙,一张俊俏清丽的脸蛋紧绷着,似乎不大高兴,不禁紧张起来,小声问:“林大夫?”   林菀:“你这不舒服很久了吧,才想看大夫?”   水英姐脸色都白了,“林大夫,我,我这……”   邱水英也紧张得很,“林大夫,你可好好给看看。”   林菀:“先说说你的情况吧。”   邱水英替她姐姐说了一下。她最近这半年例假不正常,有时候一个月来两次,有时候一次来好些天,这个月倒是没来那么多天,可量又有些多。她还庆幸终于正常了,哪里知道又开始肚子疼。一开始只是酸疼、坠痛,后来就开始钝痛,这会儿整个肚子、腰、屁股都又酸又胀又疼,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   如果不是实在熬不住,她也不会想看大夫。   水英姐害了怕,抽嗒起来,“俺们村也没个女大夫,这妇女病总不好让男大夫给看吧。去医院也没那个功夫和钱,以前都是忍忍就好了的,谁知道这一回怎么也忍不好了。”   林菀安慰她,“不用害怕,没大问题。你这是急性盆腔炎转成了慢性,注意吃药、休息会好的。”   水英姐的毛病在乡下很常见。   现在妇女生孩子多,接生不科学不够卫生,月子没有条件好好坐,甚至坐不了二十天就要去干活儿。这时候妇女能顶半边天,干的是男人的活儿,挖沟、拉犁、修水渠、挑担子等,都是重体力劳动。而且就算白天劳动,晚上回来还得伺候孩子老的根本休息不好。   就这样,上了炕还得伺候男人,甚至有妇科病都没得治,照样过夫妻生活。如果男人体贴还行,有些男人粗鲁粗俗,只管发泄自己的,根本不管老婆身体如何,还有那不讲卫生的,让本来就有妇科病的老婆越来越厉害。   水英姐就是这样的情况,过度频繁生产导致宫颈糜烂,下面损伤却没修补导致炎症,重体力劳动让她身体虚弱,还有慢性盆腔炎等。   她其实才三十出头,却已经生了五个孩子,看起来像四十几岁,面色蜡黄一脸黄斑,简直惨不忍睹。   乡下妇女没文化,也不懂健康知识,林菀自然不会面面俱到全告诉她。说多了吓着她,也容易让病人胡思乱想。只要不是会死人的病,再厉害大夫也是安抚为上,叮嘱他们吃药、复查、休息。   听林菀说不要紧,她们才松了口气,邱水英也笑起来。   林菀拿了针包出来消毒,然后先给水英姐针灸一下,三阴交搭配关元、肾俞,留针五分钟,隔天针灸一次。   另外林菀又给她号脉、看了看舌苔情况,然后开了中草药,理气活血为主,有丹参、赤芍、元胡、蒲公英、桃胶等,因为当地没有当归那几类药材,她只能调配自己的药方,命名为《妇科消炎方》。等以后有条件,她就可以从大医院买当归、大血藤、莪术等药材来。   “多谢林大夫,那我后天再来扎针。”水英姐也是疼怕了。这会儿林菀给她扎完,她觉得没那么疼了呢,起码能忍住。不过林菀给她做了心理建设,她拖得久了好得没那么快,得靠养。   她再三叮嘱,让她们遵医嘱,复查、注意休息等。   虽然知道好好休息估计是不可能的,林菀还是希望水英姐能多爱惜一下自己身体,否则不用四十五岁就能绝经。   林菀写了病历,邱水英交了五分的挂号费。   她问林菀:“林大夫,药多少钱?”   林菀:“等好转以后再结算药钱。这都是大队用工分收了草药,到时候能减免大部分。”   “多谢林大夫。”水英姐得到大夫安慰,再也不用胡思乱想,心里也踏实很多。   林菀将她们送到门口,叮嘱,“注意卫生啊,吃药期间不要过夫妻生活,否则你就得去住院。”   等她们走了,林菀回到桌前把自己的诊病笔记补充完整,这里写得非常详细。   林菀看看日头,差不多晌午,她把门闭上去找陆正霆和小明光回家吃饭。   陆正霆正在教小明光识字,他用木棍写,念,小明光听。两人相处模式有些古怪又出奇得和谐,能说的不会听,会听的不肯说。陆正霆教完就考察小明光学得如何,小明光纤细白嫩的小手指头会指着正确的答案。   陆正霆就笑一笑,伸手揉揉他的脑袋,“很棒。”   林菀抱着胳膊靠在树干上,歪着头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俩,这真是从来没想过的生活,还挺有意思的。   陆正霆侧首看向她,“走啦?”   林菀点头,走过来,“回家吃饭。”   陆正霆撑着拐杖起身,坐回轮椅上,又把拐杖收起来放好。   小明光便牵着林菀的手,三人一起回家。   晌午吃饭的时候,陆正琦去公社没回来,陆心莲又回学校去,家里可以说相当和谐的——除了陆老太还在卖惨以外。   可惜陆老头彻底哑火,她也只能买卖惨,装装老白花。   大嫂二嫂别提多高兴,脸上的笑都挡不住,看着林菀那叫一个亲。   林菀拿出四个鸡蛋掰开分给孩子们。   陆老太:“怎么没有我的?”   林菀淡淡道:“姥娘送给外孙的,老太太确定要从孙子孙女嘴里抢?”   陆老太气结,哼,家里不是没有,我自己做了吃。   可惜这会儿家里还真没有。之前陆正霆给家里的钱她都给小儿子小闺女花了,只想着每个月都有钱,根本不需要攒,家里也没什么钱。现在陆正霆不给家里钱,家里买盐、火柴等就得靠鸡蛋换。林菀还让家里隔几天做几个鸡蛋改善生活,所以家里鸡蛋也攒不下。那天陆心莲走,陆老太想给闺女煮几个带上都没有。   简直是怄死她了,眼睁睁看着闺女又气又委屈地走了,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儿呢。   吃完饭林菀让小明光在家里和哥哥姐姐一起午睡,她还要去医务室。这几天祛风湿的药,妇科药,她得多配一些出来,免得不够。   陆正霆很自然地就和她一起去,给她帮忙。   到了医务室,就见一群孩子围着金大夫在吵吵。   原来他们晌午又送来一些草药,金大夫就趁机让他们把草药分开交,否则工分减半。   要是把草药分开,那也要费时间,孩子们都不乐意,在跟他讨价还价。   金大夫严肃道:“你们要是不分开,这么一堆送过来,那谁来分?”   有孩子道:“林大夫会分的啊。”   金大夫哼了一声。   孩子们看到林菀过来,纷纷跟她打招呼,问她怎么办。   林菀也没好办法,毕竟人家药房收药都是一样样来的,不会一车堆在一起自己分。交草药,自然也要一样样交。   陆正霆跟她了解了一下,给孩子们建议,“你们可以合作,一人负责一两样草药,然后一起来交,工分差不多就按平时的来。”   收草药按照斤数来的,和牲口草差不多,而孩子们基本上一上午一大筐子,一下午一大筐子,一天能赚四个工分左右。   合作是最快的方式,否则一个孩子挖好几样,还要分开,那就麻烦。   这个办法不错,孩子们接受,又开开心心地跑了。   金大夫扒拉一下自己湿漉漉的头发,跟陆正霆点点头,又对林菀道:“林大夫,你那个药的确有用。”   他刚泡完,下面穿着短裤,上面披着衬衣,敞着怀儿,露出精瘦的身材,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   他还根据自己的感觉,给林菀提提意见,可以根据不同人的体质,出几样不同的药浴方子,有祛风湿的,有去疲劳的等等。   林菀看他感兴趣,也乐得让陆正霆和他研究。   傍晚时分,林菀正在配药,就见一个穿着旧军装的民兵跑过来,手里拿着一张纸,吆喝道:“林菀,哪个是林菀!”   林菀:“我是,请问同志有什么事儿?”   那人瞪了她一眼,“啪”的将文件拍桌子上,“有人举报你非法行医!”   金大夫听见走过来,“我说同志你搞错了,林菀当大夫是我们大队举荐我亲自考核的。”   他的身份跟普通赤脚大夫可不一样,比公社的大夫也高一级,要和县医院比才行,毕竟他可是大城市下来的。   那人扯着嗓子道:“那我可不管,你赶紧的啊,明天八点去公社卫生院考试,要是不达标就撸了你的大夫资格,还得受罚。”   说完他就跑了。   金大夫看向林菀。   林菀:“考就考嘛,我最不怕考试了。”   5年高考3年模拟过来的,高三的时候天天模拟每周摸底每个月小考,她会怕么!   作者有话要说:  来,宝宝们调查一下,是你们不给我留言了,还是**他抽了?嘤嘤嘤…… 第37章 给你个惊喜   陆正霆知道以后, 也没说什么, 却找到陆正衡交代一番, “按我说的,肯定会找到人的。找到以后不必声张, 只需按计划即可。”   陆正衡比了个你放心的手势, 笑道:“哥你放心, 今晚我就去公社,保管给你把这个老鼠揪出来,再给它个狠狠的教训,让它知道话不能乱说!”   要查举报人并不难,   乡下就这么个地方比邻而居, 谁家来个亲戚,谁出个门,根本都不是秘密。   公社那种地方就更不保密了, 人来人往杂得很。   乡下这种地方就这样, 有些人淳朴憨厚得带着一点拙, 而有些人又奸猾贪婪的带着一些坏。   而攀比、嫉妒、占便宜等等负面情绪, 又是人之常情, 只不过有人能很好地控制在一个范围内, 有些人却任由负面情绪控制自己, 左右自己的行为。   比如林菀之前在娘家被林启柜举报, 这会儿又有人举报她非法行医,无非就是嫉妒她当了大夫有工分。   其实赤脚大夫不是干部,不拿工资, 而是像记分员这样的大队工作人员,不需要上头认命。准确地说,除了大队书记是党员,公社举荐选举以外,其他干部都是大队自己选举认命,别人无权干涉。   不过举报人也精明,说她无行医资格。   陆正霆托付给他以后,就回去找林菀。   被举报了林菀一点都不生气,生气有用吗?当然是好好考试,把赤脚大夫的证书名正言顺地捧回来气死那个举报的。   倒是金大夫有些不满,他考核过的人难道会不够格?反正在他看来,林菀比有些村的赤脚大夫合格多了。   林菀还安慰他,“金大夫你不要担心,我肯定会考过的。”   赤脚大夫的标准是认识常见病,知道用什么药,会打针会做急救即可。   金大夫看陆正霆过来,就不说话了。   陆正霆也没说这事儿,帮林菀处理了一会儿药材,他们就带着小明光回家。在胡同里,正好陆明良和堂姐挂儿也去交草药回来。   陆明良扛着几棵高大的野茄子,上面长着紫幽幽的小果子,看着很诱人。   “小光,快来吃。”他蹿过来拉着小明光就往家跑,几个孩子凑在房檐底下分小果子。   挂儿:“你一颗我一颗……”   几个小孩子眼睛都亮亮的,明瑞还忍不住吧唧着小嘴。   挂儿就给他塞了一颗。   分完以后,挂儿把自己的分一半给小明光。她虽然小却很懂事,知道三婶对他们好,因为三婶管住嫲嫲,娘和大娘也过得开心。大伯不在家,不但大娘不挨打,自己娘也不用挨骂呢。   她心里感激三婶,所以对小明光也很好,一点都不觉得这是捡来的弟弟。   她和陆明良对小明光好,欠儿也不嫉妒,觉得是应该的,陆明瑞还小,更不懂什么。只有陆饱儿气得要命,他们拿回来野茄子居然不给她吃,气死她了。   本来应该她领着弟弟妹妹去割草,可她总欺负他们,结果他们就团结起来对抗她,不理睬她。她想和大哥陆明善告状,可惜陆明善就跟个方外之人一样,除了吃饭睡觉,都不当这里是家一样。   过了一会儿,陆大嫂和二嫂也回来,她们听说林菀被举报的事儿都很气愤。林菀当大夫,不但给妇女长脸,在家里有话语权,还能多赚工分,这都是好事,要是被人举报黄了,那就是好大的损失呢。   陆二嫂悄悄对林菀道:“是不是她啊?”   陆老太平时歪在炕上既不做饭,也不干活儿,今儿却不在家。   遇到被人使坏的事儿,她第一个念头就是身边的人,除了陆老太还有谁?   陆老太天天就想给林菀使坏,想搞臭林菀分家,这个大嫂二嫂也知道的。   陆大嫂也同意这个判断。   林菀:“没有证据我们不断定是谁,等我去了公社的。”   周自强的叔是公社副书记,要打听这个很容易,就让那人洗干净等着吧。   等饭做好了,陆老太从二闺女家回来,手里还拿着个细面饼,里面卷着韭菜,嘎嘣嘎嘣地咬着,别提多得意。   知道林菀被人举报,她不但不心虚怕人家怀疑自己,反而很高兴呢。   陆正琦去公社办粮油关系,下午要去县里跑一趟。陆老太就带着他去二闺女家借钱,再让他去大姐家借点,先把工作定下来,然后找人帮陆心莲去市里再打点一下。可惜陆淑娴虽然是妇女主任,却也没什么钱,凑了十块给陆正琦。等陆正琦走后,娘俩又商量一下,还是得指望陆正霆的钱,必须赶紧分家,赶紧拿钱。   时间很紧迫!   正好林菀被人举报了,多好的机会啊。   只要林菀不是大夫,没有了地位,看她还敢嚣张,到时候就能直接分家!   陆大嫂和二嫂因为有林菀撑腰,加上陆大哥不在家,两人见她幸灾乐祸的样子就把笑脸收了,谁也不搭理她。   陆老太:“你俩拉着个脸给谁看?这是死了娘还是死了爹?当儿媳妇的这样给婆婆脸子看?”   如果从前,她俩自然又羞愤又难过的,可这会儿林菀是她们的主心骨,婆婆算个屁啊。   林菀瞅了陆老太一眼,对孩子们道:“你们嫲嫲脾气不好,这是肝火旺盛,是病。来,给她挑点苦菜、婆婆丁、茅草根什么的,浓浓地熬上一碗,越苦越好,喝下去立马肝火平,脾气好。”   孩子们立刻踊跃去翻家里那堆晒干的草。   陆老太气得晃了晃赶紧扶住了门框。   这下消停了。   饭后,大嫂二嫂赶紧去做蚊香,能赚工分她们积极得很,孩子们则去找知了龟。   陆二哥觉得家里气氛太压抑,生怕被连累也赶紧滚了。   林菀就坐在堂屋桌前看社员们的病历笔记,时不时对照着系统里的医书加深印象。那本书里的常见病已经被她翻过好几遍,哪怕有系统提点,她还是力求自己能够滚瓜烂熟。   陆正霆在一旁安静地坐着,他正翻看一本金大夫那里借来的西药书,自从帮林菀配药,他现在主要看这方面的书,甚至连医务室每种药物的说明书他都看,而且还能记住。看一会儿他就悄悄看看林菀,见她是真的淡定并不是强装的样子。   林菀抬眼看他,朝他笑笑,“我真没事。”   陆正霆:“明早我陪你去吧。”   林菀摇头,“不用。”她拍拍胸口,“我可以的。”   陆正霆点点头不再坚持。   陆老太在东间炕上听着,连连冷嗤,一边说风凉话,“老头子,你瞧着吧,这人是什么命就是什么命,癞蛤//蟆想上天,也不怕摔死。”   陆老头在吧唧烟袋锅子,吃了饭他想去找老哥们儿说话的,却被老婆子给拦下逼着他跟自己说话,现在是真不爱在家里啊。   林菀看完了,合上笔记本打了个哈欠,“癞蛤//蟆也是有尊严的,自己抓虫填饱肚子,不会等着吸儿子、哥哥嫂子们的血。这样的窝囊废,别侮辱癞蛤//蟆。”   “老头子啊,你听听啊!”陆老太气得直捶炕。   陆老头能说什么?   他在这个家已经地位不保,说话也不好使,放眼全村,哪个老头子有他憋屈?他这一天天的不知道多压抑呢,觉得可没意思了。   把陆老太怼得说不出话来,林菀哼着小曲示意陆正霆她要去冲凉,让他帮忙看一下人。   俩人有了默契,她什么时间干什么他都清楚,点点头表示知道。   等林菀冲凉回来,孩子们已经回来,过了一会儿其他人也回家。   没有陆老太压制,陆二哥和二嫂也和正常夫妻一样,有说有笑的,陆大嫂也不那么拘谨畏缩,说话声音也大起来。   “三弟妹真是能干,男人也没她这么厉害。”陆大嫂现在就是林菀的迷妹,做蚊香的时候,会计几个都不绝口地夸林菀,她与有荣焉。   听着院子里儿子媳妇儿们亲亲热热地说笑,陆老太只觉得胸口被一股闷气憋着,怎么都顺不上来,别提多难受。   陆老头也是,以前他是这个家的大家长,说一不二,这会儿被个儿媳妇儿压得抬不起头来,简直给祖宗丢人。   老两口一起生闷气,谁也不说话。外面却叽叽咕咕,又是笑又是说的,跟他们形成鲜明的对比。   林菀把陆明良和小明光洗吧干净,给他们拎上炕,又打打蚊子点上蚊香,然后躺下讲故事。   小孩子们都忙着采草药,一个个累得很,半个故事没讲完就睡了。   林菀也很困,没等到陆正霆回来她也睡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被奇怪的声音惊醒了,赶紧睁眼看看。   屋里影影绰绰的,没什么不一样,再听听陆正霆呼吸正常,陆明良在说梦话,小明光吧嗒小嘴,一切如常。   “嘿嘿,哈哈,欧耶~~”   林菀:“……”   她闭眼沟通系统,“小39,你疯啦?”   白天的时候,林菀都是让它在线的,方便随时沟通,但是晚上睡觉,她会让系统待机休息。   没想到它居然给她上演惊悚情节呢。   “啊,宿主你醒啦?真是抱歉,我只是在自言自语,没想到会打扰到宿主。”说完它又嘟囔一句,“还有没有**了呶。”   林菀:……   它立刻换上比小明光还稚嫩甜糯的童音,“既然宿主醒了,小9就和你汇报一下新功能吧。”它有些激动地开始献宝。   新功能?林菀也激动了,“什么新功能,快给我瞅瞅。”   999:“请宿主确认意识体接入系统空间。”   林菀:“确认。”   她还在想什么是意识体接入系统空间,就发现视野开阔了许多,而且原本黑漆漆的周围居然有了光亮。   小39还是一个跳跃的光点,活泼得很,它在林菀眼前飘动跳跃着,“新功能模拟实验室,请问宿主是否开启——”   林菀:“开启!”   她眼前出现一座简易操作台,上面有三个光点,一个是知识传送,现在只有一本医疗手册,一个是工具制造,现在只有一个药箱,第三个是新的,点开就是医疗模拟台。   目前模拟实验只有很简单的功能,中医诊断基础模拟练习,其中有号脉、舌诊、认穴、针法、按摩等等。   林菀看得很激动,忍不住试试号脉模拟练习,她按照诊脉的手势搭上去,果然摸到了脉搏起伏。   她细细感受,心里做出判断,说出脉象特征和病症,再跟系统的标准答案对照,这样她就能积累各种脉象经验。   虽然不能直接把经验灌输给她,这样她领会得更真实,记忆也更加深刻,太棒了!   这功能太贴心,林菀模拟得入了迷,后来她还试着考核一下自己,成绩为中上。   999:“宿主太棒了!!”后面省略一千字彩虹屁。   林菀:“小39最棒!”   999被夸得很得意,“以后还能开启更多功能。有外科手术模拟台、制药实验室、中药炮制台,还有复健、辅助医疗室……   它一副生怕林菀半途而废的样子,时不时就要给林菀画好大好大的饼,给林菀馋得直流口水。   林菀直感慨系统勤奋,竟然取得这么大的进步,她也要一起努力才行。   这几天林菀忙,系统也安静如鸡除非她主动问它一直没怎么出声,林菀还觉得奇怪呢。   没想到人家在憋大招呢。   999:“最新发现,除了吸收药性小9还可以通过宿主的医术来修复。宿主医术越进步,治疗的病患越多收获的医德值越多,小9随之获得的能量也会越多。”   林菀诧异道:“医德值?这是什么?”   999:“就是病人对医生的肯定、信任、感激啊,综合来说就是对宿主的信仰。”   林菀:突然对系统无比期待了呢!   她道:“小39,那你能不能帮陆正霆做一套矫正器,可以戴在腿上刺激肌肉血脉,让他重新站起来。”   999:“宿主,没问题!请你耐心等待,对小9有信心。”   虽然没问题,但是需要时间,具体多久就不一定啦,得看系统吸收能量修复的情况,这个不是认为控制的。   林菀现在知道原来自己医术进步、治病救人也能帮助39修复,那她也更有干劲。   一激动,她又开始提更高的要求,“小39,以后能不能给我哥哥们做个特殊的医疗器械,抑制他们的脑部神经异常放电。”   目前对脑部神经异常放电还不了解,生产的药物也只是以抗癫痫为主,如果能发明出这个器械,那就是治疗的一大进步。   999围着林菀转了一圈,坚定道:“宿主不要着急,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我们无所不能!”   林菀:艾玛,突然打鸡血,有一种有望飞升的感觉是怎么回事?“那陆正霆的耳朵和腿,能不能彻底治愈吗?”   999:“只要宿主努力精进,拥有了最先进的手术辅助台以后,一定可以哒!”   虽然知道系统在给她画天大的饼,林菀还是被勾得心痒痒,谁不想成为能够从死神手里夺取生命的神医呢?   那种成就的满足感是无可比拟的。   虽然不容易,却有盼头了呢。   林菀斗志满点,兴奋地学习起诊脉来,毕竟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饼再大,也要从基础开始。   她要点亮自己全部的技能树!   让她惊喜的是系统里的模拟时间流速比外界慢得多,外面一个小时里面能有三个左右,所以她有足够的时间来学习。可惜虽然时间慢,大脑的疲累却是积累的,最后她累得直接睡睡着了。   999帮她断开了意识体连接,并且给她播放了一首非常轻柔的提升睡眠质量的曲子。   第二日一早,林菀醒来觉得神清气爽,丝毫没有感觉疲累。   有金手指的感觉,太爽了啊。   陆正霆已经起了,看她一副自信的模样也觉得心情莫名愉悦。   家里有一个积极向上,乐观温暖的人,其他人也会跟着她变得乐观积极。他眼看着这个家包括自己因为林菀的到来,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早。”听不见,他却喜欢跟她说。他幻想了她的声音,应该是清脆悦耳的,不会绵软也不会细声细气没有力度。   看着陆正霆那张端庄的俊颜,林菀心情更好,眉眼弯弯地跟他道早安。   俩孩子也醒了,陆明良学着问三叔三婶早安,小明光不说话,却爬起来在林菀脸颊上亲一口。   陆明良看见也扑上来亲一口,然后嘻嘻哈哈地穿衣服。   陆大嫂在下面问:“弟妹啊,你去公社带干粮不?”   要是带干粮就多做些。   要搁以前,遇到这样的事儿她会紧张害怕,觉得天要塌了,可现在看林菀和陆正霆淡定如常,跟没事儿一样,她也就不焦躁。   林菀表示不用,估计晌午前能回家。   吃过早饭,林菀背上书包跟家里告别。   陆正霆带着陆明良和小明光在门口给她送行,陆明良:“三婶,我三叔说祝你马到成功!”   骑着大马,非常应景。   林菀摆摆手就骑马出发了,她先去跟金大夫打个招呼。金大夫想陪她,不过因为有俩孩子大晚上发烧,他得出急诊只能让她自己去。   林菀骑马一路去了公社,这一路上可够拉风的,路边梯田里都是干活儿的社员们,看着一个妇女背着挎包骑着大马,赶上男人了。   到了公社,她先去办公室报到。公社负责卫生这块的干部叫张桥,四十来岁,带着一副黑框。他看了看林菀的介绍信,又看看林菀,“你哪里学的?”   林菀:“林家沟的周朝生,五柳大队的金向东。金大夫是城里大医院下来的,很厉害。”   她睁着眼睛说瞎话,半点都不犹豫的。   张桥听着没破绽,口头考察了几个赤脚大夫的问题,林岚对答如流。   聊了一会儿,他觉得林菀没有举报说得那么不堪,所以让她去卫生院让大夫考核一下。   “咱们公社赤脚大夫都是有规定的,必须要经过考核才能拿到赤脚大夫证书,你没有经过公社考核,还不能自己行医看病,知道吗?”   林菀态度好得很,“谢谢领导指示,现在知道了。”   张桥看林菀一副好学生面对老师的恭敬样子,加上她长得俊俏,为人又落落大方不浮躁不怯懦,印象便更好。   “走,我带你去卫生院考核一下。”   路上林菀不动声色,只当不知道举报的事儿,跟着去了卫生院。   卫生院的大夫编制是四个人,不过加上编外护士配药的等等一共十二个,都是关系够硬的,再也塞不进新的了。   院长叫王盛韵,四十来岁的妇女,穿着白大褂,高颧骨法令纹很深,看着有些不好接近。   看到他们过来,她喊道:“赵奎中呢,让他来考核。”   有人说他还没来,这会儿才八点多,一般都要八点半才上班。   王盛韵便烦躁道:“张罗了事儿又不在,算了,我来吧。”   她是公社最好的大夫,有身份有地位,公社书记都对她客客气气,总要请她给家里老人孩子看病呢。   张桥自然对她也非常客气,“王院长,这个小林呢是五柳大队招了配合赤脚大夫的。”   这意思不需要按照赤脚大夫的标准,可以适当放松。   王盛韵看也不看,拿出一张卷子拍在桌上,不阴不阳地:“你去那边写。”   张桥瞅着,惊讶地看了王盛韵一眼,有点过分啊,那可是公社大夫每年考核的卷子呢。   他一时好奇,就留下来瞅瞅,却让王盛韵更觉得林菀走了后门,竟然让张桥都有点帮她。   她最讨厌投机取巧的人,别的还好说,当大夫是要讲究医术的,要是什么都不懂却当大夫,那不是草菅人命吗?   她等着看林菀出丑。   可惜,考试难不倒林菀,更何况她有系统当靠山呢。   她没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题目看完就写答案,全部写完二十分钟都没用。   张桥心道:在村里帮忙打针抓药的,哪里会这么难的题目?   结果就见林菀把卷子递过来。   他看了一眼,哟,都写满了呢,这妇女手速挺快啊。   殊不知,林菀在系统的指导下每天选药配药,那是练出来的手速。   王盛韵却不屑一顾,觉得一个村妇女,不定怎么乱写呢。   她扯过去做样子瞄了一眼就想丢下,谁知道余光看到一行字,不禁仔细看看,然后她沉默了。   王盛韵几次张了张嘴都没说出话来。   张桥道:“看来还不错。”   王盛韵沉默片刻,不得不道:“笔试倒是可以,不知道临床如何。”   她问林菀主要学的什么内容,林菀就把诊脉、针灸、注射、抓药等赤脚大夫会的基本基本功说了一下。   王盛韵想难为她,就要考考她,“来,你说说气海穴在哪里?”   学中医?你吹牛吧,你以为针灸是那么好针的?认穴不知道多麻烦呢。   公社卫生院也就她会这个,其他大夫都是培训一两个月,会看常见病打针抓药而已。   认穴?林菀没想到她考得这么简单,“脐下1.5寸的位置,各人的身体要具体判断,会有分毫之差。”   王盛韵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看来是真的懂啊。   她不禁有些怀疑举报的人,拍着胸脯子说林菀靠走后门当村医,实际什么都不会,结果还在村里给人瞎抓药骗钱。   现在看来,人家分明就是懂的嘛。   那只能说明举报的别有用心咯?   她又考了几个问题,其中有认穴、切脉、草药等的知识,林菀都对答如流。   王盛韵忍不住坐下让她给自己切脉。   林菀手指头轻轻搭在王盛韵手腕上的时候,感觉脉象滑利,如盘走珠,不禁微微蹙眉。她看王盛韵面色,黑眼圈有些重,面色暗黄,嘴唇发紫透白,显然贫血内循环不大好,说话的时候看她舌苔白腻厚,舌头上隐约有齿痕,应该是脾虚湿气重。   王盛韵耷拉着嘴角,眼神也犀利地盯着林菀。   为了准确,林岚就让她伸舌头看看舌苔,果然如此。   “王院长,你舌苔白腻厚,不是实热,倒是有寒湿。看你脉象,应该是妊娠之相,……”   “怀孕?”王盛韵猛得把胳膊抽了回去,一双眼睛犀利地瞪着林菀。   林菀点点头,肯定道:“对啊,你怀孕了,估计一个多月。不过你贫血严重,湿寒脾虚,需要注意先兆性流产……”   她切脉的时候,一边判断手下的脉象,一边联系模拟台,就有对应的脉象联系起来。她说出自己的判断,再对比答案,完全正确。   所以,她很自信。   张桥:“恭喜王院长,终于得偿所愿!”   王盛韵脸都涨红了,“胡说,不可能!”   她年轻的时候伤了身体,后来一直怀不上,不知道吃了多少药都不见好。她自己本来是县医院的护士,为了给自己看病,自学了中医,就算不是多厉害,对自己的身体还是了解的。用尽办法也没怀上孩子,她最终心灰意冷放弃怀孕。   没想到……她有些不敢相信,忙给自己号脉,可怎么号都感觉不出来。   林菀提醒她,“王院长可以尿检,这个月份应该可以查出来的。”   “对对对。”   王盛韵蹭得站起来,又赶紧小心地捧着肚子,万一是真的呢!   张桥对林菀笑道:“小林,这要是真的,在村里干两年提拔你来公社当大夫。你学得不错啊,值得表扬。”   林菀谦虚地笑了笑,“谢领导夸奖。其实我小时候就喜欢学医,只是那时候不开窍。后来懂事了,跟着大夫们学的,没正规培训过。”   张桥领会,“晓得,下一次有去县医院培训的机会,就推荐你去。”   哎呀,这位领导真是识趣,林菀默默给他点个大赞。   这时候其他人也陆续来上班,听说以后都惊讶得很,纷纷撺掇王院长赶紧去做尿检。   过了一会儿王盛韵被几个同事簇拥着过来,大家一片恭喜欢笑声。   王盛韵喜极而泣,还有些不敢相信,“我这都42了……”   “王院长,哪里啊,你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   “可不是,我们整天怀疑你吃什么补品呢,气色那么好。”   林菀:“…………”你们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我不得不竖大拇指。   事实是王盛韵多年怀不上孩子,心情郁闷,又因为怀不上有些自暴自弃,工作辛苦并不保养身体。   她气色有多差,就连张乔都看得出,所以你们这样真的好吗。   不过王盛韵是大夫,必然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林菀也不会扫兴说什么。   王盛韵看到她,原本日常耷拉着的脸这会儿笑得无比开怀,神采飞扬,“小林学得不错,完全有资格当村大夫。真是谢谢你!”   林菀笑道:“王院长客气,你既然怀孕,今天不发现过几天也会发现的。不是我的功劳。”   王盛韵正色道:“是你的功劳,你要是不说我不会留意。原本定了明天下乡送温暖,一忙起来我不会注意身体细节,搞不好就出问题。”   她说的是实话,这时候很多妇女或多或少都有月经不调的毛病。尤其她多年不怀孕已经放弃,工作也很拼。明天一旦下乡,忙起来她根本不会顾及身体,加上贫血等等,怀孕也不会注意到,可能只等掉了才会发现自己怀孕的事儿。   要是那样……她想都不敢想就惊出一身冷汗来。   及时发现问题,比事后弥补更重要啊。   有王院长这样讲,张桥主动给林菀盖章签发赤脚大夫的证书,从今以后,她就是正经的村医,没人能怀疑她的资格了。   王盛韵道:“我们差点错失这样一个好大夫,必须好好批评乱举报的人。”   张桥原本还想这事儿就算了,他根本提都不提,反正林菀也没问不是?哪里知道王盛韵这么耿直,居然直接说出来。   举报人是卫生院的赵奎中,他医术不错,王盛韵对他挺信任的。赵奎中的意思,让公社直接给她撸掉算了,不过王盛韵觉得既然说人家不合格,就应该叫来考核一下,让他亲自考。谁知道赵奎中来晚了,她亲自考核的,竟然考出个大惊喜来。   既然林菀是有本事的,那举报的人就得处分,否则太不公平!   林菀看他们想处分举报人,自然要表示一下自己的宽容,姿态还是要的么。   “领导、王院长,还是算了,估计对方不了解情况。其实他们要是去我们村了解一下就知道,我最近一直在林家沟和大湾村给人治风湿呢,药浴加上针灸效果还行。”   呵呵,不计较?才怪呢。   我在村里给人看病,也用过针配过药,显然是会的。   公社领导可能不知道情况,但是举报者会不知道?明知道她够资格还举报,安得什么心啊?   王盛韵果然脸色都冷了,哼了一声,“真是见不到人好!”   她扫了一眼,问道:“赵奎中呢,他弟媳妇娘家是不是大湾村?”   其他大夫扭头看看,没见到那人,“可能出诊了吧。”   出诊啥啊,他躲了,实在是太尴尬了。   赵奎中弟媳妇是陆正霞的姐姐,家里人吃饭闲聊的时候,说过不少村里八卦,其中就有林菀被陆高中给甩了的消息。   因为姐姐家在公社,陆正霞经常过去,顺便跟着姐夫的哥哥学学医术。一起学来学去的,少不得要诋毁一下林菀,说她走后门把自己给顶了。   赵奎中偏心陆正霞自然对不曾谋面的林菀充满敌意,动了正义之心。于是他连了解都没了解,就草率地跟王盛韵告状。   其实他平时也不这样草率,毕竟是大夫,细心还是有的。   只是陆正霞和她姐姐一直把林菀说得很不堪,如何追陆正琦、如何被陆正琦甩、如何死皮赖脸嫁给残废也要留在陆家等等,一看怎么也不是正常人干的事儿啊。   而陆正霞可是村干部的闺女,她有医疗基础,足够当女大夫的,能把她顶下去,肯定是走的歪门邪道。   结果今早他来的时候,发现林菀在做卷子,居然都做对了,他当时就假装有事没进屋。后来躲着偷听了听,林菀竟然真的有两把刷子。   他意识到自己昏了头的,一心要讨好陆正霞,为她出头,现在想想真是冷汗哗哗的。   这会儿他正躲在卫生院后面巷子里徘徊,想着要如何洗白自己呢,然后就看到陆正霞路过。   陆正霞是故意给赵奎中玩暧昧,想使唤他,她寻思赵奎中是公社大夫,要给她弄个公社卫生院大夫的工作不行,可给林菀使使坏还是绰绰有余的。   自己当不了村大夫,让她也当不成。   她估摸着时间来找赵奎中打听情况,想看林菀倒霉被公社撸掉,这样她就能回去好好宣传一番,然后风风光光地当女大夫。   “霞子!”赵奎中追上去一把将她拉进胡同里,赶紧把情况大体说一下。   陆正霞听了直嗤笑:“不可能!她就会扎针拿药,她哪里会号脉?你别听她忽悠。”   赵奎中看她那样,忍不住埋怨起来,“是真的,我亲耳听见的!你和她一个村的,她在你们医务室当大夫,干了啥你不知道?”   陆正霞斩钉截铁道:“我当然知道,她什么都不会!”   她认定林菀什么都不会,不过是陆正霆给走后门,金大夫维护她而已。   那都是金大夫的功劳!   看她那么自信,赵奎中如果不是亲耳听见林菀考试,他都要信了呢。   就在他俩躲着嘀嘀咕咕的时候,一个妇女从另一边冲进来,怒吼一声,“陆正霞,你个不要脸的,勾搭我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作收终于一万个了,不容易啊,今天大胖章庆祝。宝宝们没收藏的继续收藏一下,感谢~~~ 第38章 救人一命   来人是赵奎中的媳妇儿金妮儿。   金妮儿是地地道道的农村妇女, 生得粗犷, 皮肤粗糙,脸晒得又黑又红。当年闹饥荒赵奎中家吃不起饭, 受了金家接济。金妮儿喜欢赵奎中聪明伶俐, 而他家穷已经读不起书,她就让爹娘帮衬,条件就是两人订亲。不过他也没考上大学,岳家又出粮食支持他去学当大夫, 培训一年半回来结婚然后又进了公社卫生院。   他当然是不怎么喜欢金妮儿的, 可周围的人都是那样,家里人给找个对象结婚生孩子, 这么过一辈子。   毕竟就算他看不上金妮儿粗鄙也不敢做什么, 不说他是岳家供应的不敢忘恩负义, 就说金妮儿能打他俩呢。   其实他和陆正霞说话学习也都在大家眼皮底下,并没有出格的,顶多是陆正霞有些小动作小眼神让他多想, 金妮儿自然不会发现什么。   而且金妮儿这个人也大喇喇的,一般不多想什么, 可她脾气不好, 要是她认为有什么那就麻烦了。   今儿有人跟她讲, 她男人和陆正霞不干净, 他俩在医院里偷摸幽会呢。   金妮儿一听急了,活儿也不干扔了锄头就往医院跑,结果在这里堵着他俩!   陆正霞被她吓了一跳, 赶紧道:“嫂子你可别误会,我来医院,整好碰上我姐夫哥,说两句话。”   金妮儿她憨,她又不傻!   “你当我傻呢?你们不在医院碰上,躲这里碰上?”她气不打一处来,上去就给陆正霞一个大巴掌。   她长得高大,陆正霞哪里是对手,躲都没躲开,结结实实地被扇了一巴掌。   陆正霞捂着脸哭了,金妮儿还不放过她,一把将她的头发揪起来,“走,去打破鞋!”   赵奎中都吓坏了,他知道他婆娘厉害,却没想到这么凶悍,毕竟以前对他可都是好声好气的呢。   他赶紧说没事没事,是因为……结果因为什么还没说出来,被金妮儿一眼瞪得哆嗦一下,顿时连个屁都不敢放,把自己缩成鹌鹑,生怕婆娘给他一巴掌。   都不用他老丈人出手,她就能把他扇扁了。   陆正霞被揪得掉了一大把头发,疼得她眼泪不止,还得强忍着疼痛低声道:“嫂子、嫂子,你听我说。你误会了,你这样俺哥的工作就丢了。”   她真的不能被送去公社打破鞋,就算她大爷和哥哥能把她安然无恙领回去,可也丢了人啊。   她不能丢人啊!她还年轻,还没嫁人呢。   她朝着赵奎中伸手,“哥,你说句话啊!”   赵奎中哪里敢啊,放屁都不敢好吧,他反而一转身蹭蹭往家跑去了。   金妮儿拎着陆正霞往公社去,一进院长办公室就把陆正霞往地上一掼,“院长,你可得管管,这个狐狸精勾搭俺男人。”   王院长差不多的也猜到了,之前赵奎中举报就说他弟媳妇儿说这个说那个的,不过说赵奎中搞破鞋王院长有点不信。   赵奎中这人是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就是那种说猥琐也算不上,却喜欢跟女同志凑堆开玩笑之类的。可你说他干点什么,那没有,他也不敢。   陆正霞生怕金妮儿再打她,赶紧拉着王院长的胳膊,“王院长,你可管管她,疯了。”   然后她就看到了一脸错愕的林菀。   林菀真没想到自己来考个试还能吃到瓜,卫生院真是体贴呢。   这么听了几句,原来是陆正霞跟赵奎中说自己坏话卖惨,撺掇赵奎中给她打抱不平举报自己,结果被金妮儿误会他俩有一腿。   啧啧,这误会闹的。   她忍不住问道:“陆正霞,我在村里干啥你不知道?你学艺不精还能睁着眼睛说瞎话我顶了你?”   陆正霞脸肿得青紫,眼睛都变成一条缝,羞愤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是撺掇赵奎中举报,可、可也没想到是这样的后果啊。   她怨恨地瞅了金妮儿一眼,“嫂子你听见啦,我和姐夫哥没事儿,是她!”她指着林菀,继续控诉。   金妮儿一脸懵逼,“你俩躲在巷子里不是搞破鞋?是商量举报人家呢?”   陆正霞怎么回答都不是人,瘪着嘴不说话。   王院长看了金妮儿一眼,道:“就算打破鞋,你也得把男人一起拎过来,一起打。”   赵奎中不在,她要质问他胡乱举报的事儿都找不到对象撒火。   金妮儿道:“赵奎中是我男人,他要是搞破鞋,我只会打他更狠。”   哼,关起门来,打不死他!   王院长:“你把他叫来说清楚,胡乱举报差点耽误了一个好大夫,这可不行。”   金妮儿看向林菀,也不忸怩,叉着手给林菀道歉,“大妹子你就是那个叫林菀的吧?你别生气,我家去揍他一顿给你出气。呶,还有这个货,都是她在俺家撺掇的。这货和她姐姐俩,整天说你坏话呢。”   陆正霞羞耻得脖子都红了,可她不过是说了事实,有什么不对的?   她并没有乱搞男女关系,却被金妮儿这样羞辱,她简直冤枉死了。   林菀看看陆正霞,微微蹙眉,“你之前还挑唆我婆婆,说我男人什么来着?给我走后门找工作,藏钱还是什么来着?我有点记不清了。为这事儿,我那个可正义可正义不允许家里人投机倒把搞歪门邪道的婆婆用大棍子打我男人,打断好几根呢。为了睦邻友好,我们也没去找你算账,寻思你知道错了就算了。没想到你……”   “嘤嘤嘤……”林菀立刻小9附体,变身戏精,“你怎么这么坏啊,就这么看不得我好啊。我是被陆正琦抛弃过,难道我被抛弃被伤害是我的错,我就一辈子抬不起头来,不能嫁个好男人,不能找份好工作,不能有自己的人生追求了?我被伤害,我错了嘛?”   她这样泣声控诉,委实让人不忍,都纷纷同情她。   尤其王院长现在对林菀那是百分百地欣赏,立刻劝她,“小林你别难过。公社会给你主持公道的。”   她看向张桥,“主任,你说怎么办吧?”   张桥:“那肯定得让举报造谣的给小林公开道歉。”   公开道歉,这不是坐实自己造谣生事非的罪名?陆正霞的脸色都白了。   她还没嫁人啊!   有人认识她,就悄悄给张桥示意一下,陆正霞毕竟是五柳大队干部家的子女,是不是稍微给点面子。   张桥是干部,自然比较明白这些世故,但是王院长却没那么圆滑,耿直得很,非要她写检讨,公开道歉。   张桥:“我让人去叫五柳大队的老陆,等他来吧。”   这事儿人家林菀就算不计较,那也得陆正霞家给表个态。   金妮儿干脆,回家把男人拎来,让他给林菀道歉,另外还拿了几尺布一小箢子鸡蛋。   “林大夫,这事儿是我们不对,给你赔不是。”   赵奎中毕竟是靠着岳家资助的,就算好面子也比较能屈能伸,当下就给林菀鞠躬道歉。   林菀:“赵大夫认识到错误就好,不了解人的时候,真不能乱说。幸亏张主任和王院长注重调查,否则那我多倒霉?”   她这么说,张桥心里美滋滋的。   王院长轻轻地摸着小腹,越发觉得这林大夫不错,以后可以来卫生院。   林菀自然不肯要东西,今儿拿了,大家了解情况知道她是推辞不掉,等过后谁知道说出什么不好听的来?   但是金妮儿直肠子,觉得赔不是给东西天经地义,你不要就是不肯原谅。   林菀:“张主任,咱们公社有孤寡五保户,既然嫂子这么有诚意,那请把这些送给他们吧。”   看看,看看人家林大夫,什么觉悟啊!   赞叹声此起彼伏。   这么一对比,陆正霞简直更没脸,臊得抬不起头来。   快晌午的时候,周朝先从下面大队视察庄稼回来,听说这事儿也过来看看。毕竟林菀是侄子的好朋友,娘家又是一个村,再者现在还和林家沟一起合作蚊香等事儿,周朝先听大哥和侄子说了很多,觉得这女娃子是个人才。   听说有人眼红举报她,他也不乐意,这会儿又听人说林菀非常明事理,他脸上也有光,他林家沟的人能不懂事么。   他道:“闺女,走,跟叔去吃饭,等你们大队干部来了再说。”   林菀也没推辞,就跟他去了。路上说起周自强,这小子最近在林家沟帮忙发货,都不惦记着往公社跑了。   周朝先很是满意,“在政策允许的范围内赚点钱,给社员们改善生活,是我们当干部的本分。你们能配合我们工作,好样的啊。”   林菀当然要谦虚一下啊。   吃完饭,有人说五柳大队来人了,周朝先就领着林菀过去。   陆长友带着陆正金来的,正在训陆正霞呢。   陆长友看周朝先,赶紧上前寒暄,表示歉意等等,“我没管好孩子,闹出这样的笑话,实在是丢人。”   周朝先:“孩子的事儿咱们谁不知道呢。都不是省心的,就盼着他们都学好,别给我们惹乱子呢。”   这么说几句,陆长友又跟林菀说说。   林菀笑道:“书记大爷,这可不是你的错。咱们村那么多人,你整天忙得脚不沾地,哪里都知道呢。陆正霞也是年轻气盛,不大懂事,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吸取教训啦。其实看在大爷的面上,我不会计较的,大爷也不用跑这一趟的。”   话要这样说,可陆长友该跑还是得跑。   看林菀这样大度,陆长友也松口气,这会儿林菀在村里给人治风湿,还给大队开发新副业做蚊香,可是好事呢。林菀带给他的,可是政绩!   别说陆正霞只是他侄女,就算他闺女,该骂也是要骂的。   一行人凑堆聊得不错,都肯定了林菀懂事以及业务能力,给她好一个表扬。   表扬她,可不就是批评陆正霞么,简直是毫不留情地打脸。   王院长还道:“以后要是卫生院有忙不过来的工作,还得请小林来搭把手啊。”   陆长友自然答应。   正好有之前金大夫申请的药品和工具,这会儿林菀来了就顺便给带回去。要搁之前,就算是交钱买也得压上个把月才轮到,毕竟资源有限。   没有别的事儿他们就告辞回家。   林菀骑马,跟他们告辞先去一趟供销社,就不和他们同路。   看她骑马离开的英姿,陆长友眯了眯眼,看人家这懂事体的样子,再看看自家这个。   他哼了一声。   陆正霞还在抽泣呢,吓得哆嗦一声。   陆正金不满:“大爷,你说这个林菀是不是故意给你难堪啊,干嘛非得叫你来?这么点小事,非要闹大,她……”   “不闹大,你们能消停吗?”陆长友哼了一声,“见不到人好的玩意儿,以后给我离人家远点,这是个干大事的妇女。”   就算人家不当村医,人家做蚊香干嘛的也一样,自己这侄女可好,当不上村医就怨天尤人的。   真是上不得台面。   丢人!   他已经决定回去就给林菀把待遇提到和金大夫一样,而且以后林菀要干什么大队都支持,不管是工作还是家庭矛盾。   当然,这个不必说出来,做到位就行。   陆正金看他生气,也不敢说话了,他这个小队长也是大爷帮衬的呢,要不哪里轮到他?   林菀去供销社也只是不想和他们一起而已,看看买了两条肥皂。陆大嫂和二嫂还没捞着用过肥皂呢,洗衣服以前用草木灰,后来用碱面。   等她骑马回到村口,发现陆正霆带着陆明良和小明光在那里呢。   她勒马跳下来,“等我呢?”她拍拍自己,他会明白她的问题。   陆正霆笑了笑,“没事了吧。”   林菀点点头,很想说给他知道,可惜他听不见,等有时间写给他看吧,毕竟过程这么狗血,比划不明白啊。   她就拿出证书给他,又摸摸自己的胃部,表示自己还吃了公社食堂,美得很。   陆正霆笑着接过去,上面毛笔字写着赤脚大夫证,他修长的手指在她的名字上轻轻地摸过去,心里涌上一阵别样的温柔。   陆明良和小明光跑过来,他们挖了一些野草药。林菀把他们抱上马背,牵着马和陆正霆一起回医务室。   不少人都关心这事儿,不上工的老婆子孩子们都跑来问。   林菀笑道:“没事的,就是让我去考试,考过了就拿到证书。”   陆正霆把她的赤脚大夫证拿出来,让人帮忙挂在医务室的墙上。   林菀没看到金大夫,问了问,说是去村里出诊了。   过了一会儿,金大夫背着药箱匆忙跑回来,看到林菀回来,他松口气,“证书拿到啦?”   林菀指了指墙上。   金大夫扶了扶眼镜,笑道:“不错。”他又对林菀道:“我要带人去县医院,家里你守着。”   林菀诧异:“金大夫,怎么啦?”   金大夫简单解释一下:“宋小牛和宋小莉高烧,抽过去了,八成是疟疾。”   这俩孩子今早就烧了,他去看过给打了退烧针,结果后来又烧起来。他第二次去就觉得不对,高热、寒战,还伴随其他症状,而且身上有蚊虫叮咬的红包,他怀疑是疟疾,让他们去县医院。   县医院很远,需要用工分借大队的马车,还要花钱,去一趟要花费好多,他们不舍的。   结果第三次直接抽过去,吓得家里人赶紧把他喊去,虽然醒过来却还是不大好。   林菀一惊,“那是不是要告诉大队和公社做预防准备?”   金大夫:“你去看看,然后跟大队说一声,我带人去县医院。”   去县医院还要半天,他担心俩孩子挺不住,但是又不能不管。   疟疾,乡下人一般叫打摆子,蚊虫叮咬了疟疾病人,将其体内的疟原虫吸入蚊体。疟原虫经过发育分裂,再通过蚊虫叮咬传播给其他人。这种病来势汹汹,发作也厉害,会高热、寒战,甚至抽搐昏迷,还可能腹泻、呕吐、小便发黑等,小孩子发病会更厉害。   现在人普遍营养不良,身体素质差,一旦得病很容易危及生命,尤其小孩子。   林菀答应了,她趁着金大夫准备的时候,快速沟通39翻阅医书查找疟疾的治疗方法。   很快她找到一个针灸的方法,“走之前让我帮他们针灸一下吧。”   金大夫看了她一眼,沉吟,“要是没用不如不碰。”   他这话说得隐晦,林菀却清楚他的意思,有些村民比较凶悍,家里人得了病,不说是他们照顾不周也不说他们耽误治疗,却喜欢赖大夫给治坏了趁机闹事要赔偿。   她笑道:“金大夫都不怕,我也是公社任命的赤脚大夫怎么会怕?咱们尽力而为,实在不行那也没办法。他们要是敢闹,不是还有大队么。”   要是不治而亡就打大夫,那谁还敢当大夫?   她作为一个大夫,首先端正良心,以病患为重,竭尽所能,不藏私心,那么就算无力回天也不是她的错,她问心无愧就好。   很快,一群男女跑过来,宋和顺抱着自己小儿子宋小牛,随行的还有孩子的娘、爷爷奶奶。宋小莉的爹娘上工没来,送她来的是爷爷老宋头。   俩孩子都七八岁,这会儿倒是醒了,却没有一点精神。   “大夫,你们可得救救我们孩子啊!”小牛的爷爷奶奶,爹娘都急得要命,尤其他奶奶,哭得眼睛都肿了。   金大夫让他们放在诊床上,让林菀帮忙施针。   宋和顺娘立刻冲过来,“她、她会不会啊?可别给我们孩子扎坏了啊。”她是宋小牛奶奶,把小孙子当成命根子。   金大夫冷着脸,“那你抱回去?”   老婆子瘪着嘴摸着泪退后了。   林菀看了看,沟通系统接入诊脉模式,她先给俩孩子诊脉判断一□□质,又看看舌苔,再根据他们的体质决定下针的手法轻重,留针的时间长短。   医术上说,发作之后和之前,都可以施针,要用强手法来刺激。   她给针了大椎、间使,又配上了后溪至阳等,两个孩子根据体质有所区别。   半个多小时以后,孩子气色好了很多,两家人欢喜地叫起来,“好了!”   老婆子扑上来,“牛宝儿哎,可吓死嫲嫲啦。”   林菀把她拎开,“不要高兴得太早,疟疾没那么容易好。还得赶紧跟金大夫去县医院。”   老宋头看孙女好了就不想去,他儿子和儿媳妇的意思一个丫头片子,能治就治,不能治就算了,去什么医院啊?那不是要破财吗?一个城里的衙门,一个城里的医院,有理无财、有病无财,你莫进来,否则就要有去无回啦。   老婆子还在那里问疟疾是什么,“这不是打摆子吗?”   金大夫没好气,“打摆子就是疟疾,被携带传染病毒的蚊子咬了就有可能得病。”   他让他们赶紧准备,带上衣服、干粮等等。孩子这么小还是要去医院化验住院治疗,免得复发太厉害,村里控制不住。   林菀又让人赶紧找几头独头蒜来,她去院子里找了鲜墨旱莲和马鞭草。   她把独头蒜捣烂,给女孩子糊在内关穴上用纱布包住,告诉她会有点疼,发泡是正常的别抓。   宋小莉乖巧地点点头,声如蚊蚋,“大夫,谢谢你。”   又瘦又小的女孩子,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生怕家里人和大夫都放弃自己。   她看金大夫和林大夫对自己比爹娘爷爷还上心,就忍不住要流眼泪。   他们不知道的是,按照原书的剧情,宋小莉的家人不肯送她去县医院,她高烧三天以后就死掉了。死了以后,她爹娘就用茅草把她裹着随便埋到后面的图沟子里。   结果因为尸身被动物撕咬,又被蚊蝇叮咬,很快导致附近大面积疟疾爆发,引起上级部门重视,派了市医院的骨干大夫们下乡来治疟疾、灭蚊蝇等。   那一场疟疾爆发,附近村里死了不少孩子和老人。   而陆正琦也染了病,原主又开始衣不解带地照顾他,自然又引发了女主江映月的狗血故事。   林菀被999一提醒,也知道这个剧情,冷得她哆嗦了一下,她悄悄道:“小39,以后我想不起来的剧情,不用提醒我啦。”   她觉得自己这是种田剧情,跟狗血言情剧情不搭边,已经不是原来的,所以已经好久不去想了。   999还就嘻嘻地笑,又提供她几个被证实过的偏方。   林菀把墨旱莲几个嫩头捣烂,敷在男孩子的手腕上,一样叮嘱家人注意事项。   她给针灸,敷药,这样起码保证他们在路上的几个小时不至于突发状况引起意外。   她再让他们把马鞭草带着,如果方便就按照她说的剂量煎药喝下去,不过去了县医院应该用不上。   那老婆子又急了,“咋的给我孙子和丫头糊不一样的东西啊?”   林菀:“这个草药药性更好,丫头脾胃虚寒,受不住。”   老婆子一听又满意了。   林菀让他们出发。   男孩子爹娘很积极,女孩子的爷爷却犹豫,“丫头片子还去大医院,别糟践钱了,家里治治就行吧。”   女孩子咬着嘴唇,眼泪汪汪的,却不敢说话。   小小的孩子虽然不懂死亡是什么,可她昏过去那会儿觉得自己是不是老人说的要死了   她不想死,她想活,她也想治病。她只能无助又哀求地看着金大夫和林菀,他们是大夫,只有他们不想她死掉。   林菀看了她一眼,摸摸她的头,柔声道:“放心吧,你不会死的,去了县医院,大夫给你们打上针一下子就好了。”   这时候借来的马车已经到了院子里,让他们赶紧的,晚了当天到不了县里。   宋和顺从老婆手里接过包袱和干粮口袋背上,然后抱着儿子上了马车,让家里人不用担心。   老宋头却不肯上车。   宋小牛的奶奶大声催:“行啦,快走吧,别耽误功夫了。”小莉的爹娘不会同意送她去医院的,这得花多少钱呢,又不是人人都舍得花钱给丫头片子治病的。   老宋头喃喃:“去大医院花那么多钱又没人给报,我们……”   林菀冷冷道:“怎么,你儿子不会生病还是你不会生病?你要这样也行,以后你家人不管生什么病,都别找我们看!”   老宋头脸色变了,“你这个大夫怎么这样说话?”   这时候陆长发跑过来,催他们赶紧的。他听说是疟疾也挺害怕,这要是还有蚊子这么毒,那全村不得窜窝子?赶紧去治好了,别传染旁人。   这时候陆正霆已经驱动轮椅过来,他看着老宋头,面色冷峻,声音冰冷道:“这丫头要是死了,可算你杀的。”   老宋头满脸冒汗,“不是、不是我不去,是没、没钱,我没钱啊。”   陆长发:“没事,让金大夫垫上,工分还。”   老宋头没办法,咬了咬牙也抱着孙女上了车。   宋小莉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她朝着林菀和陆正霆几个摆摆手,谢谢他们不放弃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宝宝们打赏和营养液,么么哒~~~ 第39章 气昏过去   他们一走, 林菀就跟陆长发说一下,背着药箱骑着马过去看看,那一片就有被疟原虫寄生的蚊子, 这是很严重的, 不能掉以轻心。   大湾村是在一个地势较平缓的凹里建村, 远处有连绵起伏的矮山、丘陵,村南面有一条东西向的大河,流经好几个大队。   为了安全着想, 村里也没有河沟子水泡子之类的, 再加上人口增长, 需要盖房,原本有个河塘也被填埋直接盖了民房。   不过她发现村后头居然有一个水泡子,因为地势低洼天然形成的, 这会儿里面还有不多的水,十几只鸭子白鹅在里面扑通, 脏兮兮的。   这时候村里大人都上工去,只有一些年迈的老人和年幼的孩子。   林菀找邱水英家老婆婆问了问。   水英婆婆愤愤道:“就是他们那几家,凶狠着呐。那水塘, 非要自己占着。”   后头宋姓是三十多年前从县城宋家官庄迁来的,他们拖家带口, 在此扎根繁衍, 分家的没分的,如今共有11户。   他们自成一个小团体,和其他人家处得不好, 没有大矛盾,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儿。   不是挨着菜园少了菜,就是养鸡鸭鹅打架。   这时候政策问题,家家户户养家禽受限。可他们关系好,能互相掩护钻空子,一家养几只鸡还能偷摸养上鸭子和大白鹅。他们独占着那后面的水泡子,只允许几家的鸭子白鹅过去,其他人家的去了很容易有去无回。闹过几次以后,别人索性不让家里鸭子过去,但是和他们关系也越发疏远。   林菀骑上马溜达一圈,看了看,这里蚊蝇真的比别地更多。   水泡子在家门口,养鸡鸭鹅之类的,更容易招蚊蝇在此地下卵。   一只雌蚊子一生可产卵七次,一次有上百之多,而高温天气里,短短的七八天就能让卵发育成成蚊。现在又没有什么预防措施,卫生意识不行,那蚊子、苍蝇、蟑螂、臭虫等,都是肆虐为害的。   现在村里收草药,不管是做祛风湿的还是蚊香,草药味道很浓,那周围蚊子就比较少。   还有些妇女会用工分换次品蚊香回家点,按理说不会那么倒霉就正好撞上携带病毒的蚊子。   不过做蚊香这种能额外赚工分的好事不是人人都能去的,人际关系不好的自然容易被排挤在外。   蚊子更多的地方,没有蚊香,中招的几率自然更大。   林菀一边观察一边记下来,还画了个简易地图。   不仅水泡子的问题,这几家还有别的心眼儿呢。   这时候集体种地,粪肥却是各家自己排在圈里的,庄稼没有肥那就没有收成,所以生产队规定每家的粪肥都要交给集体,按照数量换工分。   有些人难免要动心眼,总想截留一些用在自留地里。   别看自留地巴掌大,可那是自己的,伺候起来比伺候老子娘还精心,去集体地里干活儿,那就随便糊弄一下。   这几家就如此,家里有猪圈,只把猪圈的粪交上去,人粪却不舍得。   因为人粪肥力更大,他们就在住处附近挖个粪池,几家人在那里解手,粪肥一起用。   那粪池也没有经过处理,更没有消毒之类的,周围又臭又脏,蚊虫肆虐,不传染病才怪呢。   看完以后林菀就有数了,她骑马去了大队,找到陆长友书记。   她把笔记本递过去,“书记,这问题有些严重。咱们要全村动起来灭苍蝇蚊子,预防传染病。”   蚊子传染疟疾,苍蝇就善良?这时候苍蝇也很毒的,是霍乱、伤寒、副霍乱、传染性肝炎、痢疾等疾病的传播媒介。   就算大人被蚊子叮咬,得了疟疾不会死,可那也耽误干活啊。   眼瞅着过阵子就要忙第一茬秋收,谁耽误得起?   所以,灭蚊、灭蚊卵、孑孓等势在必行!   既然灭蚊开始,那苍蝇、蟑螂、臭虫的也顺带消灭一下,反正忙活了一次,也不差这点。   陆长友把几个村的生产队长以及会计都找来,加上林菀和陆正霆,他们临时开个会。   陆长友让林菀把情况跟大家通报一下。   林菀先说一下宋小牛和宋小莉的情况,又说说村里蚊虫肆虐。   她道:“我们村后头那个水泡子,既不安全也容易藏污纳垢养蚊子,需要处理一下。”   陆长发表示让人拉后面荒山上碎石头之类的直接填埋一下,这样批房基也多个地方呢。   林会计:“他们也是过分,把茅房挖在外面,臭烘烘的也招苍蝇蚊子。”   林菀:“其实厕所挖外面也好,这样便于统一管理。消毒杀菌,堆粪积肥也方便呢。”   各家各户都养猪,不但能积肥还能交任务猪挣工分,但是猪圈有限,养了猪当人厕所不那么方便。有那些地方小没人厕所的人家,时常发生孩子掉圈里,或者被猪拱了之类的情况。   要是村里修公厕,那就解决很多人家的问题,而且粪肥也好管理了。   当然,村里公厕不是现代那种讲究的,而是盖个小屋子,分男女,里面有蹲坑,安排专人负责清理厕所积肥就好。   被安排打扫厕所的,基本就是村里成分不好的,或者是犯错被罚的,这个就由大队长、各生产队长安排。   一个村子可以按照人口数,在村两侧和后头靠近庄稼、菜园的位置修建公厕,厕所集中管理,消毒杀菌等等。   林菀把自己想好的方案说给他们听,陆正霆帮她画图。他字写得遒劲有力,画图也是力透纸背,并没有用直尺,却画得横平竖直,让林菀赞叹不已。   人长得俊,字写得漂亮,画画又好看,他怎么能这么合她心意呢!   她趁着大家不留意的时候对他眨了一下眼睛。   陆正霆:“……”用力捏住铅笔。   会计不小心看到被电得麻了一下,哎呦,这小年轻就是会玩,在炕上不够亲热的,还得跑会上来抛媚眼。   他对上陆长发的眼神,没忍住也对他眨了一下。   陆长发:“你眼睛咋啦,怎么成了个挤眼子?快让大夫看看。”   其他干部:“?”   陆正霆:“……”   林菀:发生什么事,与我无关,我什么都不知道。   气氛一时有点微妙,大家却不明就里。   陆长友咳嗽一声,接了话题,“林大夫提议不错,这样好管理。”省得有人家自己藏粪,有人家不爱打扫自己厕所,家里臭烘烘的容易生虫子。   他让各村的生产队长安排自己人,按照大队设计的图样统一修厕所。   土坯黄泥墙,上面搭上树枝子草帘子之类的用薄石片压住,只要不漏就行,一年修几次土坯烂草的也能沤肥,一点都不浪费。   陆正霆是整个大队的设计师,林菀负责配药。   陆长友对会计道:“你配合林大夫工作,要是有需要的药粉、工具的,只管去买。”   会计嘴上答应了,心里却盘算怎么让林菀听他的省钱。   开完会,各人回家吃饭,晚饭后各生产队自己再开会传达任务。   大湾村的生产队长陆长发,会计陆正飞,加上几个小队长,再有林菀和陆正霆,他们在队屋里开会。   听完以后,正飞会计道:“林大夫,咱能不能……用省钱的法子?”   这要是去医院买药,那么多厕所,得不少钱呢,他肉疼。他也知道疟疾可怕,但这不还没传开?他就觉得应该没那么厉害。而且他们有蚊香,其他的是不是就可以省省了?   林菀笑道:“可以啊。”   满足你抠门的愿望,谁让我也抠门呢。   会计乐了,林大夫真好说话,不亏自己一直帮她说话。   林菀翻阅医书找合适药材,然后把自己制定的计划说给大家听,“辣蓼草、闹羊花、鲜毛茛都有毒性,磨碎用热水浸泡倒在污水和粪坑里,都能杀灭蛆虫和蚊子的幼虫,先从根上给它们断了。还能在家里花草上喷洒,也能杀死一些。招蚊子的花草大家少种,多栽一些驱蚊子的薄荷、夜来香、草茉莉、天竺葵之类的。晚上睡觉记得挂好蚊帐,点蚊香熏蚊子。”   陆长发:“都听见了啊,咱们大部分还是去上工,另外分几个小组,修厕所的、弄草药的、熏蚊子的,一起下手,争取在秋收前给我搞好。”   他看了陆正金一眼,“你领十个人修厕所,动作要快。以后掏粪也你们小队负责。”   “为啥是我?”陆正金急了。   陆长发慢悠悠道:“书记说的,你去问呗。”   让你修厕所掏粪,足见书记诚心道歉,看你们以后还敢惹事!   陆正金吃哑巴亏,屁也不敢放,闷头答应。   反正积肥都要给队里,去公共厕所还不用自己收拾,多方便,社员们听说都乐意呢。   当然,男女厕所是分开的,安全工作也做好。   厕所后面开小窗户,下面就是粪池,谁也没法去后面偷窥。   安排好以后,全大队都忙起来,上工的,做蚊香的,修厕所的,用草药治蚊蝇的,连老人孩子都派上用场,一阵热火朝天的景象。   当然要填后面那洼地的时候也遇到阻碍,那十一户人家不肯,尤其是宋小莉爹娘。不过,大队已经布下任务,自然不可能半途而废。   尤其社员们听说蚊虫叮咬会得疟疾,会死人,宋小牛和小莉都中招了,于是一群老头老太太去跟他们理论,又成功“策反”小牛奶奶,水洼填埋成功。   林菀也没忘了娘家,骑马回了一趟,提醒周朝生注意。   林家沟倒是还好,没有人发疟疾,不过他们附近有大队中了招,好几个社员和孩子被传染了。   林菀就把本村的办法传授给他们,让他们酌情采取措施。   而金大夫带着宋小莉和宋小牛他们去了县医院,化验确认感染了疟疾。有经验的大夫夸他们处理及时到位,两个孩子不但没有恶化还有所控制,否则真可能救不回来的。   他们去得及时,住了两天院俩孩子就痊愈。   这几天县医院不少孩子住院的,都是类似情况,还有因为去晚了孩子没了的。   金大夫原本想着回来就跟大队汇报,让他们全村展开灭蚊、灭幼虫等工作,结果发现林菀已经领着他们行动起来。   他对林菀很满意,这样等他离开五柳大队,林菀也能独当一面了。   林菀正包着头,戴着口罩,带着俩妇女捣带毒性的草药呢,捣碎了泡在水里俩小时就能拿去倒在粪坑和污水里。   看金大夫过来,林菀直起腰来擦擦汗和他打招呼。   金大夫拿着陆正霆的实验本子在看,上面有草药配方以及实验数据,他惊讶道:“没想到这些草药这么有用。”   林菀:“可省钱呢,会计不知道多开心。”   金大夫笑起来,他看了看,陆正霆很贴心不但做了实验数据,还有各种剂量的效果,甚至还有各粪池的投放时间表等。   以后村里的公共厕所,维修、掏粪积肥、撒草药就是定期任务,要派人轮流负责。医务室不负责撒药,但是要帮他们配药。   这么紧锣密鼓的忙了六七天,五柳大队处置得差不多,大家都松了口气。   林菀:“咱们可以放慢速度,但是要坚持,大家千万不要放松。防疫工作是一个长期任务,不能懈怠。今年认真,来年就受益无穷。”   这日忙了一天,傍晚时分林菀和陆正霆配完了药,一起回家吃饭。   因为医务室最近捣药,她就没让陆明良和小明光过来,让他们跟着大嫂二嫂去做蚊香。   他们到家的时候,陆正琦已经回来了,他正和陆老太说话。   陆老太脑门包着手帕,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可怜的心莲,放假了有家不能回啊。”   陆心莲弄不到足够的钱去市里,家里又给她断了细粮供应,她吃不好,几次写信回来哭。   这可把陆老太心疼坏了,“病”得更厉害了。   其实自从林菀正式拿到赤脚大夫证书,陆老太就“病”了。   原本盼望着林菀被举报撸掉大夫的资格,这样在家里也就没地位,她就能联合闺女儿子想办法把这个坏老婆赶回娘家去。哪里知道人家林菀不但没被撸掉,反而拿了证,还被公社卫生院和大队委以重任,带着五柳大队又是挖厕所又是填水坑的,忙到飞起。   更气人的是,村里不少老婆子对林菀可感激了,纷纷说幸亏林大夫和金大夫,否则说不定自己家孩子也会被臭蚊子给感染疟疾呢。   宋和顺那个极品老娘,平时大家都不爱和她打交道,可她挎着一小箢子鸡蛋去医务室感激金大夫和林菀呢。   宋老婆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还跑到家里来,跟陆老太一个劲地道谢。   “嫂子,你真是有福气啊,有这么一个能干又孝顺的儿媳妇。我听人家说,她在公社夸你是个顶正义顶好的绝对不走后门不搞歪门邪道的婆婆呢。”   “啧啧,要是林大夫是我家儿媳妇,我得烧高香,天天都笑醒了。有这么一个大夫,家里人都不用担心生病。”   诸如此类的话可说了一箩筐呢,没把陆老太给怄死。   还有一件让她绝望的事儿,老大去修水渠回来了,累得皮包骨头眼眶子都抠进去,整个人都累脱相。   虽然去出大力的人都这样,可大儿子以前没受过这个罪呢。从前大儿子去也能躲躲懒,现在却被管得死死的,结结实实地出力气啊。   要不是林菀那个坏老婆,哪用着这样?   陆老太还试图挑拨大嫂,想让她恨林菀,结果那蠢婆娘不向着自己男人,居然还说什么“那总要有人去干,也不是他一个人去的,大家都这样。”   听听,这是一点都不心疼自己男人啊,这些白眼狼!   真是气死她了。   几件事一夹击,她就“病”了。   好在陆正琦的工作有着落,以优秀的市高中毕业生的身份在公社革委会谋个差事,成为公社办公室干事。   陆干事,还没有具体的工作岗位,不管农业还是卫生或者其他,都可以让他做事。   最近因为疟疾高发,县卫生部要求各公社行动起来,他就被调到卫生院帮忙。   看到林菀和陆正霆回来,陆正琦道:“林大夫,公社卫生院让你明天去做个报告,给大家传授防疫经验。”   林菀点点头,“行。”   陆正琦跑关系安排工作这阵儿,结结实实经过了社会的毒打,他忙于生计,终于不再自作多情地劝陆正霆和她离婚,也不跟她说做人要善良不要伤害他三哥之类的废话了。   他这样识趣,林菀自然也不会主动刁难他,但是依然吝啬搭理他。   相比她的坦然自若,陆正琦见到她还是有些不自然,这种事是“与前任同一屋檐下,谁渣谁尴尬”。   林菀进屋看看陆老太,看她无病呻/吟的样子,正色道:“别看咱们村控制住了,听说外村传染很厉害呢。保不齐就有外面来的蚊子给老太太咬了。来,我给你号个脉。”   陆老太看林菀进了屋,吓得她蹭就跳下地,忘了穿鞋子便跑出去,“谁他娘的被传染疟疾了?少咒么我,我好着呢。”   她把手帕一扯,就在院子里开始装模作样地干点什么,反正力求没病。   陆正琦已经拿了柴火来,主动帮林菀烧火做饭。   他看看林菀,寻思自己烧火,她炖菜烀饼子,两人配合正好。结果他发现原本要进屋去舀面的林菀居然不做了,她用篮子装了衣服去院子里找陆正霆,让他把衣服脱下来,她要去南河边洗衣服。   陆正琦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林菀给陆正霆比划了两下,让他脱衣服。   陆正霆:“你放着,回头我洗。”   大队那里有井水,水台高度和他轮椅差不多,他坐那里洗很方便。   林菀:“我现在去河里洗,等做完饭就洗好了,不耽误功夫。”   她不和陆正霆墨迹,抬手就去解他的衣服扣子。陆正霆下意识地往后躲,却让林菀失去凭靠一下子趴在他怀里,怕她摔了他又立刻抬手扶着她的腰。   林菀趴在他怀里,不由得脸颊发热,娇嗔地瞥了他一眼,“你学坏了呢。”   陆正霆:“……”我不是我没有,我不是故意要占你便宜的。   林菀撑着他的肩膀直起身来,继续解他的衣服扣子。   陆正霆猛得握住她柔软的小手,抬眼看她,幽沉的黑眸里有火热的光芒在涌动,那是他砰砰直跳的心脏在眼中的反应。   林菀直视着他深邃的眸,他眉眼立体深邃,线条却精致优美,并不粗糙。   他可真俊啊!   她心里赞了一句,忍不住勾着唇角笑起来,光天化日之下,不好意思占他便宜啊。   他目光幽深,好像藏着什么秘密武器,看得她心慌眼晕的。   999:“宿主,亲他!”   陆正霆刚要说话,却看林菀红唇翕动在说:“闭嘴!”   陆正霆立刻把嘴闭上了,只沉沉地盯着她,和她这样近距离地对视,他觉得有些眩晕。   比他晕得厉害的林菀找回自己的理智,因为大嫂二嫂带着孩子们回来了,她赶紧爬起来,咳嗽两声,大声道:“我要去河边洗衣服。”   有一种要用力洗白自己什么也没干的嫌疑。   陆正霆:“……”   陆老太在堂屋里咬牙切齿,小声骂道:“小四,你看这个狐狸精,幸亏你没要她。”   陆正琦深吸一口气,突然觉得手疼,原来是一根草烧出来烫到他了,他赶紧把草塞进灶膛里。   这会儿大嫂二嫂他们回来,家里挑水的、扫院子的、喂猪的、做饭的,人多分工明确,一起下手忙活得也快。   林菀还是去洗衣服了,不过只洗她自己的内衣,外衣陆正霆帮她洗,她虽然不好意思压榨他,可他坚持她就美滋滋地同意。   小明光的衣服轮不到她,大嫂二嫂洗孩子衣服的时候顺便就洗了。   第二天林菀一早吃过饭,然后背着书包带上笔记本,跟家人告辞骑马去公社。   陆正琦倒是想和她一起走,可惜林菀又不会邀请他共乘一骑。   不只是公社卫生院,甚至公社书记、副书记们都在,还有其他好几个大队的书记和赤脚大夫,基本都是村里疫情严重的。他们被携带疟原虫的蚊子搞得手忙脚乱,赶紧和公社求支援。如果公社也没办法,就得跟县医院请求支援,可如果这样的话,那就是公社、卫生院失职,到时候是要被问责的。   所以公社书记非常重视这个事儿,让张桥和王盛韵想办法。   王盛韵因为怀孕有先兆流产迹象,没参加下乡指导防疫的工作。她建议把林菀叫来做报告传授经验。   这也是她投桃报李,毕竟林菀做了好事,如果不上报,那就止步于五柳大队,别人不会知道,也没有奖励和功绩。作了报告,上报县委,再让县里报纸一写,那就了不得了。   林菀以后评个先进都没问题。   先进工作者,这可是定工资、调动工作的有力武器呢。   林菀当然也不藏私,把自己从系统医书里学到的所有关于疟疾预防、治疗等情况全都教给大家,包括草药疗法以及针灸疗法等。   王盛韵听了很有感触,“我也自诩懂中医针灸,可用这几个穴位治疗疟疾,我可不知道呢。林菀同志,大公无私,值得我们学习!”   毕竟是当院长的,该喊的口号那是必须的。   热烈的掌声送给林菀,领导们连连赞许,记住了她这个人。   “林大夫,还请你多去我们村指导防疫工作,让我们大夫有机会多多向你请教学习。”其他大队的书记、大夫们纷纷邀请林菀。   “承蒙大家信任,我会更加努力的!”   于是林菀每天骑马在附近大队轮岗指导,每次去都能收获点什么,有大队给几斤细面,有的给斤肉,还有的给棉花或者村里织的土布,要么就给花生油等等。   转眼到了第一茬秋收,社员们要集中精力收庄稼。防疫工作已经到位就可以放缓步子,以后只需要维持就行。   原本赤脚大夫不是脱产干部,都需要参加劳动,可现在事儿多,还有蚊香副业不舍得停,而且林菀还要去林家沟坐诊,自然不必下地,可把陆老太等人嫉妒得不轻。   这晚吃过饭,陆老头照例第一时间捻着烟袋锅子去找老哥们抽烟说话。   陆正琦因为是公社干事了,吃过饭也去大队跟干部们聊聊秋收。   陆大哥累得一直没歇过来,秋收又累得很,回来不想动弹就去屋里躺着。   陆正霆在院子里用刀给陆明良和小明光俩做玩具,陆明良想要一把小木刀,小明光要一把小木剑。   林菀则跟大嫂二嫂说明天她要和陆正霆回娘家。   最近她也常回娘家,反正她骑马方便,但是陆正霆有日子没去。她娘家新房子已经盖起来,需要暖房,林父林母等人都稀罕陆正霆,是一定要他去的。   俩嫂子高兴,“亲家盖了新房子,以后日子越来越好,有盼头。”   林菀也高兴,跟俩嫂子道:“咱们好好干,过两年也盖新房子。争取都换砖瓦的。”   现在还是黄土墙,茅草顶,容易坏还漏雨。   俩嫂子都充满了期盼,觉得浑身都是劲,张罗着赶紧去上夜班。   他们在这里说,陆老太躲一边偷摸听,越听越不对劲呢。   怎么的老林家盖新房子啦?一家子病秧子窝囊废,他搁什么盖房子?   不用问,肯定花了她儿子的钱!   陆老太一下子就炸了,她跑出来怒视着林菀,气得浑身哆嗦,嘴唇也颤抖着,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你们,你们把着钱一分不给爹娘花,都拿去给娘家,你这个坏媳妇,你、你吃里扒外、胳膊肘子往外拐,你白眼狼!”她一边骂一边哭,委屈得跟什么似的。   陆大嫂陆二嫂吓了一跳,一左一右拉林菀,想让她一起去大队。   这会儿陆大哥回来了,陆正琦也在家,陆老太势力硬着呢,她们怕林菀吃亏。   林菀示意她俩去干活儿,没事的。   陆老太、陆大哥、陆正琦加上陆老头,就这么几个人,再有本事也是在这个家里作威作福,欺负一下大嫂二嫂,他们能去大队里作?   她现在是大队赤脚大夫,在公社挂号的,在周围大队也是有名的,他们敢欺负她?   呵呵,笑话。   除非陆正琦刚找的工作不想干了!   陆老太一边哭一边喊,“老头子呢?老大、老二,你们说说,坏老婆她坏不坏啊,把我们家的钱都倒腾她娘家去啊!我们心莲上学还没钱粮,她就这么坏啊——”   陆大哥这阵子累得够呛,浑身提不起力气,人也不像以前那么精神十足骂这个打那个的,不过看林菀把他娘气成那样,他还是要斥责她。   “我说他三婶,你这样可就不对了,家里的钱你把着,你说是给老三治腿的,你怎么能私自拿去给娘家盖房子?”   陆明良和陆明光躲在陆正霆身边,他喊道:“三叔赚的,他说给谁,就给谁。”   陆正霆摸了摸他的头,表示他学得很对。   陆大哥气急,“你个小崽子,给我滚过来。”   他大步过去要抓小儿子打个半死,却被陆正霆挡住了。   陆正霆:“林菀说了,家里不许随便打孩子。”   我媳妇儿当家定的规矩,你想当耳旁风吗?   陆大哥气得脸色紫胀,自己老婆孩子还打不得了?   陆正霆听不见他们声音,也不管他说什么,继续道:“前11年钱给你们,以后钱给林菀,她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你不服?憋着。”不服气去告,看有人管不?   陆大哥被堵得一句话说不出,陆老太直接捶手顿足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那边陆二嫂也把陆二哥掐出来。陆二哥之前一看家里要吵吵,他低着头就要躲,去大队干活儿也比在家里强啊。结果还不等走出门就被陆二嫂给掐回来。   陆二嫂让他说话,“老三赚钱想咋花就咋花,咱不眼红,别人也不许眼红。”   她和陆大嫂从来没花到家里的钱,都是靠自己挣工分吃饭养小姑子,还得挨打受骂被婆婆磋磨。   这会儿林菀治了老太太,她们和孩子吃得好,孩子还能读两年书,这么好的事儿以前想都不敢想。   再说了,老三两口子也有工分在家里,并不占便宜。那钱是人家凭本事额外赚的,不是家里供的,当然是人家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而且林菀当大夫,还去公社和其他大队帮忙,总能拿回来好东西。林菀从来不藏私又大方,吃的就尽着孩子,用的就和她们俩分。   她们要是惦记陆正霆的钱,自己也花不到,还得罪了林菀,以后这好日子都没了。   当她们真蠢?   她让自己男人表态,他们不惦记这钱,老三自己做主。   陆二哥不敢。   陆二嫂发狠,哼了一声,用夫妻俩才明白的意思威胁他。   陆二哥:“…………”   自从林菀当家,家里女人翻身做了主人,他晚上过夫妻生活都不像以前那么随意了,还得看媳妇心情呢。   他咬了咬牙,横了横心,就说道:“大哥,我、我……我觉得吧。”   陆老太听他开口,立刻喊道:“老二,娘就知道你和娘是一心的,我们老陆家是一体的,谁也拆散不了咱们。”   陆二哥顿了顿,道:“娘,我觉得老三额外赚的钱……他、他自己说、说了算……”最后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你、你……你这个混账狗东西!”陆老太气得脸都黑了,没想到二儿子居然敢明白地反对自己支持林菀了。   以前他不过是偷偷摸摸地不打老婆,可也不敢直接顶撞自己。   都是林菀这个坏老婆害的啊!   陆老太实在是气狠了,只觉得胸口被块大石头压着,一口浓痰像浆糊一样糊在嗓子眼,下不去上不来,她抠着自己的喉咙咳咳咳地咳不出来,两眼一翻,咣当死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林菀:不服气,憋着!   ——   求留言!么么哒^3^ 第40章 分红   陆老太猝不及防地晕倒,咕咚一头栽在风箱上, 这一次看起来不像装的。   陆大哥吓得嗷一声, 心疼得扑上去,“娘啊!”   他赶紧把陆老太抱起来放到炕上, 又让陆饱儿去喊爷爷回来, 又骂陆二哥:“你个缺心眼的, 还有帮着旁人欺负娘的?娘从小把咱们养大, 她容易吗?”   陆二哥看见陆老太昏倒也吓得够呛, 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陆大嫂和陆二嫂更是脸都白了,生怕陆老太有个好歹,到时候男人得跟自己拼命。   看他们一片嘈杂混乱,林菀道:“大夫在这里呢, 你们慌什么?”   陆老太心胸狭窄,肝火旺盛, 脾气不好,动辄就骂骂咧咧,怒火攻心自然是气血上涌,血压飙升。   她拿出针包, 上前要给陆老太针灸。   陆大哥立刻目眦欲裂地瞪着她, “不用你, 你别碰我娘, 都是你害的!”   林菀:“你要是再耽误工夫,她万一真瘫了呢,你端屎端尿伺候?。”   陆大哥一听立刻让她给看看。   林菀给陆老太切脉, 一下子就摸到病气所在处。   自从系统出现模拟练习以后,她再忙都要挤时间接入系统模拟学习。再加上经常给人看病诊脉,她的切脉水平比一开始有了非常大的提升。   之前她单纯感觉脉象,同时连接系统判断。医术进步以后,她自己有更多的判断,还摸到一点病气的迹象。   这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随着她医术提升,她诊脉的时候仿佛能在病患的脉搏上感觉到另类的细微的波动。   现在陆老太的脉象都在控诉她多生气多委屈多愤怒。   昏迷不能随便针灸要穴,避免发生意外,林菀就在她人中处用强刺激手法下了一针。   她感觉陆老太哆嗦一下,应该是醒了,不过却没睁眼。   林菀取了针,道:“老太太没毛病,就是肝火太旺,太好强。”   疏解肝气,那也得病人配合吃药,控制脾气不是?像陆老太这种人,必须全家人围着她转,一点亏不肯吃,只想赚便宜,恨不得把儿媳妇当丫头使唤,她能克制脾气?   所以只会越来越厉害好吧。   陆老太刚才只是昏迷了一下,可人一旦失去意识,哪怕一秒钟也够受了,所以结结实实摔一下疼得她脑袋直迷糊。   她当下就决定不能白疼了,所以假装昏迷不醒,想拿捏家里人,只等老头子回来心疼她,骂媳妇儿和儿子们,最好告干部林菀虐/待她。   陆大哥一边哭一边埋怨林菀,却一副外强中干的样子。   陆大嫂和二嫂是感觉最敏锐的,要搁从前,直接就上巴掌扇了,才不会这样又哭又埋怨呢。   这说明陆大哥真不行了。起码他不敢打老三家的!   很快陆老头跟着陆饱儿小跑着回来,“怎么啦?要不要紧?”   陆大哥:“爹,我娘被气昏了,这会儿还没好呢,可怜的老娘啊。”   陆老头进来看了一眼,他一下子就看出老婆子是装昏,以为没事,却不知道她之前是真昏的,就顺着问问怎么回事。   陆大哥声泪俱下地指责三弟和林菀把钱拿回娘家去盖房子。   陆二哥现在也不敢说话了,毕竟老娘可是他直接气昏的,他缩在一边恨不得消失才好呢。   陆老头眉头紧紧皱起来,都快赶上老树皮了,他看了陆正霆和林菀一眼,又看看陆二哥和大嫂二嫂。   陆正霆面色如常,一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架势,三个儿媳妇不用说自然是鄙视老婆子装昏吓唬人,老二缩在一边不肯给亲娘出头,看来看去,陆老头也没什么好办法。   三媳妇如今是大夫,公社和大队都高看一眼,他能怎么办?   他叹了口气,慢慢地爬上炕,又重重地叹了口气,一言不发。   他这是在给儿子媳妇们施加无形的压力,让他们知道自己这个当爹的很难过,很不满。   以往他要是这样,儿子媳妇们立刻就得赶紧跪地认错表态。   陆二哥倒是害怕,两腿有些哆嗦,却好歹没跪下。   陆大嫂和二嫂也很忐忑,不过看看林定海神针没事人一样,她俩也就生出一股力量,绝不认错,不吭声。   陆老头半晌等不到想要的反应,不得已抬头看向林菀,“老三家的,那钱是怎么回事?”   林菀轻描淡画道:“咱们家现在的规定是,每个人都必须劳动挣工分才能吃饭,花钱的事儿呢自己解决。当然,赚了钱也自己支配,家里不干涉。”   这样陆心莲上学的钱嫂子们不管,陆正琦赚了钱,嫂子们也不馋。   同理,他们的也一样。   林菀一副当家人说了算的架势,丝毫不管陆老头什么意思,她理所当然的样子把陆老头都气得山羊胡子直哆嗦。   陆老太直接气得呼吸粗重,忍不住要蹦起来了。   这时候陆正琦也听到消息从大队跑回来,他气喘吁吁地进了屋里,正好听见林菀的话。   他道:“爹,这样很公平。三哥已经给家里那么多年钱,以后……”   “以后他也应该给家里钱!”陆老太急得坐起来,拍着炕喊,“小四啊,你是个老实善良的孩子啊,可人人不都像你这样啊。”   林菀看陆老太没事就不理睬了,她道:“队里忙着呢,都上夜班,咱们也不能躲懒,都赶紧去。”   她一说,大嫂二嫂立刻附和,还得去做蚊香呢。林二哥瞅了瞅,很没骨气地跟着陆大嫂二嫂跑去大队干活儿了。   陆正霆对林菀道:“明天去林家沟,要不要收拾一下?”   林菀要在哪里坐诊几天,需要带行李,他倒是想收拾,可林菀的贴身衣服他不好意思乱动。   林菀就推着他去西间。   他们一走,东间就剩下四人。   陆老太看看大儿子和四儿子,抹着眼泪心疼陆正琦太善良单纯,被人家欺负。   陆正琦:“娘,你就别哭了,我已经工作,不但能赚自己吃的,也能赚点工资给心莲,没事的。”   一看小儿子这么懂事,陆老太更难受了,她的心肝儿宝贝啊,得受多少累啊。再说了,小儿子赚了小儿子花,三儿子赚了给她花,哪里不对了?   陆正琦:“娘你放心,我一定会赚多多的钱给你,你不用犯愁钱。”   三哥能赚钱,林菀都能赚钱,她学都没上几天呢,难道他堂堂高中毕业生不如她吗?   他肯定可以赚更多钱的。   这么一闹,陆老太就“病”得更厉害了,不看孩子不做家务。   反正家里也没人指望她干活儿,小孩子有大孩子看,大孩子又懂事还能帮衬带孩子干活儿,比她得力多了。   第二日吃过早饭,林菀先去大队给自己和陆正霆请假。   现在各大队都开始忙第一茬秋收,主要是收谷子、高粱、豆子等,过阵子还要掰玉米收花生,整个秋天都很忙。但是五柳大队和林家沟都不想放弃赚钱的副业,这可是赚钱的营生。以往要赚钱,大队也只能靠着卖粮食、年底交任务猪等,可这些价格很低,刨除成本根本不赚钱,甚至还会亏粮食和人工的钱。   所以,蚊香现在是俩大队的心头好,林菀和陆正霆两边看着,他们巴不得呢。   大队还拨了一辆小木板车给林菀用,她套了马拉着陆正霆和小明光回娘家。   等到了林家沟,村里村外也是一片繁忙的景象。   壮劳力在地里收庄稼,一些被选出来的巧手妇女领着老人孩子在大队部做蚊香,林母也带着俩儿子在医务室上班呢,帮着处理草药、配药等。   看他们过来,大家都很高兴,纷纷欢迎他们。   林母看看天色,也差不多的,她就准备一下跟周朝生打招呼带着俩儿子和林菀他们一起回家。   进了胡同,林菀就对小明光道:“你瞧,姥娘家的新房子,漂亮不?”   小明光点点头。   林菀:“爹娘会努力赚钱的,到时候我们家也盖。”   小明光笑弯了眼睛。   林菀看着他,这孩子刚捡来的时候小脸木然,没什么表情,现在倒是会笑,可还是不说话。   她和陆正霆一直努力教他,不过他听得见识字也快就是不说,那也没办法。   她又跟陆正霆笑笑,给他比划新房子可舒服呢,谢谢他。   陆正霆看懂了,笑了笑,低声道:“你喜欢就好。”   林菀歪头看了他一眼,正好对上他的视线,她没有躲开反而朝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陆正霆心头一跳,这时候马车停了,他准备下车。   她笑得意有所指啊,难道是知道他的心思了吗?   他也没时间胡思乱想,他虽然听不见,林母和二哥却对他热情得很,连比划带说地和他交流。他们实在是太喜欢他,不知道要如何跟他表达感激,如果因为他听不见就不和他说话,又觉得太冷清。   陆正霆居然能理解他们的心思,不但不反感,反而心里漾起暖暖的感觉。   院墙也重新垒过了,还修了鸡窝、厕所,但是没有猪圈,他们家没领养猪的任务。   东厢、正房的东间,都是新盖的,青石地基,用水泥勾缝,上面是青砖,有一圈凸出来的红砖腰线,屋顶是薄石片,整洁干净。   屋里是夯土地面,平如镜,没有浮尘,新打的炕,铺着木板炕沿。   林母笑道:“东厢也收拾了,你们正好睡。”   林菀他们又跟着参观东厢,这屋里不用垒锅灶,留了炉子口冬天可以生活烧炕。   因为没有锅灶,炕比较大,特别针对陆正霆这样的大个子设计的。   林菀拍拍陆正霆的肩膀,“再也不用你睡小木床了。你老丈人和丈母娘可怕委屈你了。”   她以为陆正霆听不见,随便说也没事。   可陆正霆跟她有默契,读她的唇语根本费劲。   她说他老丈人和丈母娘……他就看着她回了一句,“没事,和你在一块,睡什么都无所谓。”   乡下人他们可以和外人开黄腔,但是很少人会夫妻俩当众说亲热的话儿,所以林母听着有些忍不住偷乐,也为闺女和女婿感情好高兴。   可林菀不是啊,她脸都红了,暗搓搓地瞪了陆正霆一眼,却又被他抓包。   他无辜地看着她,还摊了摊手,似乎在说你先开始的。   林菀:……   之前她看他不爱说话,表情冷冷淡淡,对她也比较抗拒,她还寻思他敏感内向有点自卑,生怕伤他自尊。哎,现在怎么回事,怎么动不动就调戏她!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不是只有她调戏他的吗,怎么反过来了?   这样可不对啊。   她又瞪了他一眼,那眼神在光线不怎么明亮的屋子里透着娇/软的情愫,惹得他目光更加灼热。   林菀赶紧躲开了,把他们的行李放下,先去看看她爹和俩哥哥的病历记录。   她欢喜道:“娘,发作频率低下来了。”   大哥之前一天发作几次,现在明显减少了。   林母也非常高兴,跟林菀仔仔细细地说起来。   看她眉飞色舞的样子,林菀也很高兴。   她娘本来容貌就秀美,后来太劳累操心苍老不少,现在生活有盼头人也轻松便又好看起来,脸上愁苦的纹路都跟着变少。   生活有希望,人也会大变样,她为他们高兴。   听说林菀和女婿带着孩子过来,周围有老婆子知道的就来送点东西,俩鸡蛋、一把蔬菜,或者送把细面条。东西没得多,但是表达了她们的心意。他们用了林菀的祛风湿药,真的舒服很多,虽然不能根治,可阴天下雨最难熬的时候不那么难熬了。   林菀和他们寒暄一下,也到了晌午。   林父回来吃饭,见到女儿一家又是一番高兴,跟他们历数自己打理的果园。   果园已经初具规模,不过这是长期投入,要收成得靠时间积累,急不来。好在他们果园里还套种了草药,还有当年就能摘的枣子,所以也不是全无收成的。   陆正霆对这个有研究,林父很爱和他说,翁婿俩拿了纸笔,一边话一边说,也有来有往很热闹。   林母微微叹息,对林菀道:“菀菀,你说女婿要是能再听见,那该多好啊。”   实在是太可惜了,她都没说她有时候做梦,梦见女婿腿和耳朵都好了,她不知道多高兴呢,结果醒来发现是梦,真是无比失落呢。   林菀低声道:“娘,我正打听大医院呢,他是有望治好的。”   林母一听激动起来,“真的,那得不少钱吧?这会儿咱家工分多了,大队还有分红,用不完的就攒起来,到时候你给女婿治病。”   林菀点点头,“行啊,不过你们别委屈了生活,不急这一时。”   毕竟系统不是靠钱能收买的么,得靠她积攒能量。   她真的很努力,因为模拟时间比现实时间流速慢,她每天晚上都要学习很久,平时有空也接入学习,就为了能迅速提高医术呢。她还不断地给人看病,既能积累经验,也能治好病患收获医德值。   这些都是她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   吃过饭,她又给俩哥哥针灸一下,还把自己在系统里学的新推拿手法给他们试试,觉得有效就教给林母日常给他们推拿。   林父的情况已经控制住,现在不会再累得昏过去,自然也不会咯血。吃得好营养跟上了,人气色更好,背都重新挺起来,看着比之前年轻十岁的样子。   吃过饭他去果园带人收草药,这会儿还能种上茬呢。   林菀和陆正霆去大队,先找大队长等人聊聊,把五柳大队的蚊香情况和他们沟通一下。   五柳大队下面村多,人多,做得自然也快。他们除了往部队发,另外还自己联系了市供销社。这是陆长友在市里的大闺女给联系的路子。   大队长笑得合不拢嘴,“让会计给你们算算账啊。真是做梦也没想到这样的好事儿呢,弄点野草还能换钱,啧啧,要不说读书人有文化就是厉害呢。”   书记:“那还有假?咱们□□是咋造出来的?当然是靠科学啊。”   林会计更是乐得见牙不见眼,他们真的没想到能赚这么多钱,原本寻思用廉价的劳动力把草药能换成钱就不错呢,多少不嫌弃,见钱就不亏。   第一次的六千捆早早的就超额完成任务,质量过关效果也不错,人家又定了一万捆。   加上当地因为爆发了疟疾疫情,全县上下都忙着灭蚊驱蚊,所以他们的蚊香根本存不下,一直做都不够卖的。   这第一批六千捆的钱已经结算过来,大队也想跟林菀结算一下。   林会计拿出账本和算盘,噼里啪啦一顿打,然后给陆正霆看。   他点出二十张大团结,再点一堆五块一块的,凑了差点不过270来块钱给林菀。   “闺女、女婿,来,你们点点。”   林菀惊讶道:“这么多?”   她原本寻思有个几十就不错了。   他们一开始不熟练,速度自然慢,后来熟练了分工又明确,谁负责准备材料,谁负责活面子,谁负责挤药条,谁负责盘曲晾干,一组组简直不要太利索。只要原料管够,蚊香做得简直跟流水一样呢。   林菀以一开始的速度判断,自然不准了。   看她那么意外,林会计三个也很得意,“我们合计了一下,这第一年也跟以后一样,盈利给你们三成。别看咱村人少,娘们都能干啊。”   林家沟的这三巨头,为人比较平和,不是那么爱拔尖敛财,一般大队副业也是想办法改善社员们生活和大队建设。给林菀三成,大队留下七成,除去买化肥、农药的,还能攒着年底跟社员们分红呢。   “要是真赚得多,咱们可以多分社员一些红利。”林菀想了想把钱推回去道:“以后我要两成就好。不需要三成。”   她之前以为开始赚不到多少钱,所以觉得三成也可以,现在看来潜力很大,两成就不少钱。   只要产品成熟,原料足够,那订单不是问题,所以赚钱也不是难题。   不过自己大队的原材料肯定不够,需要从外面收购,那就要成本。   而且这种作坊性质的副业赚钱,林菀觉得还是要给公社交一部分钱,随便以什么名目都好,这样才不会有后续麻烦。好在大队长弟弟是公社副书记,他们肯定有安排。   只是她也要出一部分,不能当做不知道,所以委婉地提一下,对方懂就行。   她和陆正霆不需要参与劳动,只是提供技术和销售渠道,这时候不是商品经济,拿两成她就很满足,不想惹麻烦。   书记三人听了她的意思,对视一眼,没想到这闺女这么明事理,这个都想到了,估计是陆正霆教得她。   他们点点头,书记笑起来,“闺女这么识大体,那我们从别的地方补贴。这村里的柴火、其他材料什么的,只要你有用,先尽着你娘家分。”   这个可是不错的福利。   林菀自然同意。   说好了以后,林菀只拿180块,等这一批完了到时候还有钱呢。   皆大欢喜。   书记会计等人都去忙了,屋里就剩下林菀和陆正霆。   恰好周自强送货回来。他现在兼任大队的运输队长,领着几个民兵专门负责送货。他背着半自动步/枪,穿着绿军装,皮肤晒得黝黑,英俊气派,小伙子精神得很。   周自强跟他俩打招呼,“晚上等我去找你俩喝酒啊。”   林菀:“你带酒啊,别的不用带。”   等周自强走了,林菀拿了十块钱给陆正霆。   陆正霆拿着一沓子一块的零钱,呆了一下,抬眼瞅她。   林菀水眸清澈明亮,弯弯的,“给你零花钱。”   当初他还给她五块呢。   陆正霆笑起来,还给她五块,“不用这么多。”   赚了钱给媳妇儿,媳妇儿再给自己发零花钱,这就是老师说的过日子的感觉。   他梦寐以求的。   林菀推回去,“你拿着,大男人手里不能没钱。”管他花不花的呢,反正得让他有钱。她把剩下的揣进兜里,顺手就沟通系统收起来,“剩下的要攒着,以后给你动手术。”   看她还是不放弃说给自己治病,陆正霆虽然觉得自己治不好的,心里却还是暖暖的。   能有人这样全心全意为自己着想,他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和满足感。   他和她才认识不多久,也没有过命的交情,可她对他这样好,这让他有些不受控制地想要更多,想跟她直接坦白。   其实她大可不必如此。   她现在是大夫,有身份有地位,没人敢对她如何。她和大队有副业合作,能赚钱,可以养活她自己和娘家人。   她也已经不再留恋陆正琦,潇洒地放下那段感情。   她这样优秀、能干、美丽,如今娘家大伯已经被压倒,干部支持她,没人能再欺负她,她已经不需要他继续保护了。   那么她为什么还要留在陆家,做他这个残疾人的媳妇儿呢?   她完全可以回娘家找个更健康的男人。   想到这里,他心里骤然一阵刺痛,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眼神留恋地盯着她。   林菀正美滋滋的,突然发现他面上露出克制隐忍又痛苦的表情,以为他哪里疼,立刻俯身捧住他的脸,“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陆正霆想说没有不舒服,只是怕你离开,可他说不出,便深吸一口气。   林菀:“你是呼吸困难吗?胸口闷吗?还是心脏不舒服?”她一边说,手就在他器官部位比划,然后眼神询问他哪里不舒服。   看她这样认真又急切,完全是大夫的态度,陆正霆更不肯再开口说什么。   他只能强迫自己收敛那些非分之想,深吸一口气,“刚才胸口有点刺痛,现在好了。”   林菀点点头,成年人么,经常会这里疼一下那里疼一下的,不是病理性疼痛就无所谓。不过她还是推他去了医务室,给他听听胸腔。   她用系统给的听诊器,陆正霆心肺器官跳动正常,心脏健康有力,没毛病。   她也就放心了。   看她不再追问,陆正霆悄悄松口气,就去外面棚子底下帮忙处理药材配药。   林菀来坐诊,周朝生就去让林会计用大喇叭吆喝:“会针灸的林大夫来坐诊了啊,社员有需要扎针的就来挂号看病。为了不耽误干活儿,先挂号排队,按时间点来啊,不要抢,也不要坐这里干等。”   吆喝几遍之后,不上工的老婆子们就先来了。   老婆子们看病,风湿类风湿、月子病、妇科病是主要的,那些看眼睛和心脏不舒服的,她就让找周朝生看。   如果有心脏病,发作的时候还是吃速效救心丸一类的更直接有效。   至于眼睛,大年纪都是老花眼,这个没办法。   刘婆子领着她本村的一个老表姐过来看病,“闺女,你给我老姐姐看看,她这眼可不是要瞎了?”   王老婆子还裹着小脚呢,一步挪二指,步履颤颤巍巍的,也一个劲地嚷嚷,“我这个眼发乌,发乌啊,看不见,看不见了呢。”   林菀帮着把王老婆子扶过来坐下,她让老婆子抬头,拨开眼皮看了看,重度白内障了呐。   她为难道:“大娘,你这个白内障太厉害,最好去县医院手术。”   手术以后还是可以视物的,拖下去真就瞎了。   王老婆子一听说要去县医院,就问:“那得多少钱啊,贵不贵啊?两块钱够不够啊?”   她七岁开始裹小脚,16岁嫁人,到了婆家就围着灶台孩子鸡鸭转,最远就去家门口十几米外的街上看看光景。   她对外界几乎一无所知,村里医务室挂号五分钱还是听人说的,就这五分钱她也不舍的呢,不拖到忍不住她也不来的。   有人听见就笑起来,“两块钱?两百块不知道够不够呢?”   “啧啧,老天爷爷啊,这么贵?那不看了不看了。老婆子一把贱骨头了,还不知道活几天呢,不看了,可不能给儿女添负担。”王老婆子吓得脸色都变了。   刘老婆子叹了口气,“你呀,一开始难受就应该看大夫吃药,一直不舍的那五分挂号两毛药钱,结果拖拖拖,现在两百块也看不好了。”   王老婆子搓搓眼,“这不是也没寻思这么厉害嘛,你说我翘哒翘哒过来一趟大远远,都耽误给孩子做饭。”   看她那样,林菀心里无比同情,她仿佛看到自己外婆。一个小老太太,看着不起眼却有着善良的心,生病宁愿自己忍着也不肯拖累儿女。   她借着写病历的空档,悄悄沟通系统,“小39,紧急求助,有没有便宜好用治疗白内障的办法?”   正在不知道忙什么,一直没有和她闲聊撒娇的999开了口,“宿主,可以金针拨翳。不过操作难度比较大,要求很高。”   林菀:“系统能接入模拟吗?”   999沉吟一下:“可以把现有模块替换一个。”   林菀:“把舌诊换掉。”这个她学得不错,不需要再占用资源。   “OK。”999答应,不过她也告诉林菀,金针拨翳也似乎看病患状况的,有人拨了能好起来,有人也只是减轻一些,并不会彻底好,但是或多或少都能恢复一些视力,不至于直接瞎掉引起别的病变。   林菀:“只要有办法就行,练习那就是我的任务了,谢谢小39,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   999:“不要紧,你还有小甜甜。”   林菀:“…………”   那边周朝生还在劝王老婆子,让她去医院动个手术,王老婆子自然舍不得。   林菀放下本子,道:“不动手术也行,不过中医治疗要慢一些,毕竟你这个很厉害。”   老婆子们听见立刻来了精神,“闺女咋治?”   周朝生急了,一把将林菀给拽出去,“你可别同情心泛滥就瞎说啊。”   林菀小声道:“我没瞎说,中医上有金针拨翳的说法。”   周朝生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林菀,你、你可别吹牛,闪了舌头啊!”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如果没了解金针拨障术可能会觉得女主金手指开大了,其实真的不玄乎。唐朝就有,刘禹锡、白居易等人诗词都有记载。孙思邈也有这方面记录。到了明朝就非常成熟。只是清朝末年西医引入冲淡了中医,很多技术就失传或者人们没那个耐心再仔细学。后来又慢慢被人重视起来,M主席就有专门的金针拨障术班子,唐由之这位国医圣手可以了解下。   女主现在只是找到办法,不会立刻给人做的,需要学习准备。她靠系统学习,系统模拟学习时间是外界的三倍,女主有天分,名师加苦学,还是可以的。毕竟手术也是一个熟能生巧的过程,并不会让她一下子就达到国医圣手的高度。   解释这些吧。 第41章 奇葩理论   金针拨翳这技术, 他也只是小时候听爹说过, 只有经验丰富手法老道且身体健康的老大夫才能做到, 经验不足、手法不稳,都不可能成功。   一般大夫他敢往人家眼睛里下针吗?   林菀一个年轻轻的女人,她能干嘛?   她熟悉药性药理、自如辨认穴位、针灸手法娴熟,这至少都得三五年的基本功。   这就够不可思议的, 要是她再会金针拨翳,那也太匪夷所思了, 简直是天方夜谭!   林菀已经沟通了999, 让它帮忙准备金针拨翳的一些历史案例, “周大夫,金针拨翳在我国有着悠久的历史, 唐代就开始了呢。刘禹锡、白居易诗词中都有体现。”   周朝生哪里背过什么诗词啊, 他们这个水平的学生, 顶多背几首启蒙诗词,其他基本都是伟人诗选。   林菀看他一脸懵逼,就把刘禹锡的“看朱渐成碧, 羞日不禁风;师有金篦术, 如何为发蒙”给咽了回去。   “古代神医孙思邈以及明代王肯堂的《证治准绳》、明末的《审视瑶函》、《医宗金鉴》等书里都有关于白内障的详细记载, 这是祖宗流传下来的。”林菀继续解释。   周朝生将信将疑地看着她, 在有一段时间里,中医是被当做封建迷信破四旧的,后来及时纠正认识,中医、草药、针灸等才又恢复使用。   可林菀是哪里看得古籍呢?   林菀看出他的疑惑, 不慌不忙道:“周大夫,我曾经去过县里,有幸见识到一些被查抄的古代医书,因为太新奇所以记住了。”   管你信不信,我有出处就行。   周朝生关于这个历史记载是信了的,毕竟有鼻子有眼那么详细。   但他也只听说过孙思邈,对王肯堂一类的并不知晓。   “那、你真会金针拨翳?”他问出了最关键处。   林菀:“周大夫,我可以学!”   周朝生:“…………”   林菀:“不是立刻给她做这个小手术,先用草药洗眼调理一段时间,等我准备好再做也不迟。”   反正王老婆子也不肯去医院,也不存在她耽误病人的情况。   这段时间她治疗疟疾病人,参与灭害虫防疫工作,医术大有进步,加上治病救人积累了不少医德值,做大事杯水车薪,但是让系统帮忙做配套的金针工具还是可以的。   而且系统模拟练习非常逼真只要百分百成功率 ,那就没问题。   她便告诉周朝生先给动物做,有百分百把握再给王老婆子做。   周朝生看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虽然还有疑惑,不过既然林菀说先学习给动物做,等万无一失再给王老婆子做,他也就不担心了。   他寻思着也许林菀在给动物动手术的时候会发现这特么太难了,根本不可能完成,就会放弃这个金针拨翳的治疗方式呢。   林菀回到医务室。   老婆子们都盯着她瞧,“闺女,开始了吗?”   老婆子们又不懂,只以为大夫无所不能,毕竟她们觉得林菀好厉害呢。   林菀给她们解释一下,“眼睛下针动手术,需要准备一段时间。”她又对王老婆子道:“大娘,我给你开一些草药,你每天按时服用,还要煎汤洗眼,养养眼睛,等准备好了我会通知你来做手术。”   农户家里养猪养鸡细菌多,她不想去家里做,还是在医务室好,至少医务室每天都会用草药熏着。   刘婆子笑道:“看,我就说闺女有办法的,你这眼睛不用瞎了。回去好好洗洗养着,可别马虎啊,要是偷懒不洗眼到时候妨碍了手术,那可完蛋。”   她对林菀有着蜜汁自信,觉得万一手术失败也不是林菀医术不行,而是老婆子不听话不按要求洗眼之类的。   王老婆子忙不迭地答应了。   虽然她不舍的花钱去大医院动手术,可她也不想瞎了呀,病长了自己身上才知道多难受。   她还是关心价格问题,“闺女,得多少钱啊?”   林菀道:“大娘,你是第一个用这个办法治疗的病人,除了挂号和药费不收你的钱。”   她已经看出王老婆子最关心的东西,免费会让老婆子格外放松,心情愉悦,到时候也有利于动手术。   当然,这是第一例,从第二个病人开始是要收手术费的。   果然,王老婆子开心得很,一个劲地说政策好,闺女好。   林菀给王老婆子开了现成的明目地黄丸,这个是内服的,另外她自己配了一个洗眼方子,里面有决明子、枸杞子、野菊花、金银花、黄精等。   王老婆子付了挂号费以及药费,再三跟林菀和周朝生道谢,挪动着她的三寸金莲乐滋滋地走了。   看她步履蹒跚的不易样子,林菀也很是感慨。   这时候又有两个老婆子悄悄跟林菀要止痒的药。   她们怕周朝生听见,还把他赶出去,“你出去,别偷听我们女人说话。”   周朝生:“你们这些老婆子,能说什么?”   不过他还是乖乖出去了,不能和老婆子们理论,否则只会自讨苦吃。   等他一走,李老太太就捧起自己的小脚,对林菀道:“闺女,这脚要痒死了。”   这些妇女从小被裹了脚,这会儿绝大部分都不能下地干农活儿,只能在家里带孩子做饭,都不当正经劳动力。   裹脚以后,脚趾头是被缠断的,踩在脚底下。她们打小又被教导着脚不能随便给人看,五冬六夏的都用裹脚布裹着,而且并不是天天洗。   试想双脚包裹严实,并不天天洗,又会出汗,肯定会有各种真菌细菌,脚癣、湿疹之类就不可避免了。   这还幸亏她们穿的是自做的布鞋,裹脚布也是棉布,如果是化纤的那只会更严重。   李老太太这俩就是,一开始脚痒、干,后来就开始破皮出水甚至化脓。   从前她们都是忍着,大不了弄点什么茄子水、盐醋之类的自己洗洗,却也不见好。要么就是忍到一定程度它自己好了,但是过阵子又会复发,复发就只能忍着眼睁睁看着自己脚溃烂,那也是很崩溃的。   现在村里有女大夫,她们就试着来问问看,能不能给配点什么药。   “闺女,悄悄给我们拿点药,你可别告诉那小子我们看啥病啊。”   上了年纪的老太太比较注重男女之别,自己感觉羞耻的就以为别人也如此,断然不能让人知道的。   林菀道:“大娘们,你们首先得把裹脚布拿掉,保证双脚通风,然后天天洗洗脚,洗完以后擦干,千万不能湿漉漉的就穿袜子穿鞋。”   “嘛?天天洗脚?”几个老婆子使劲摆手,“那不行的,不行的,熏着阎王爷那可不得了。”   林菀:“!!!”   洗脚还能熏着阎王爷?这是什么神奇的理论?   李老太太看她不知道,还一副颇为同情的样子拉着她悄悄道:“闺女,你咋不懂?咱们女人啊生来不干净,阎王爷嫌臭。谁要是胡乱洗脚,臭着他,那死后他是毫不客气的。咱可不能乱洗脚,得看日子。他初六十六二十六,逢六就晒臭肉,咱们就赶紧洗脚。这样他不知道,死后咱也就不会被做成臭肉了。”   林菀:“!!!!!!!!!!”   这特么是谁给你灌输的封建糟粕?还挺会忽悠人,为了让李老太太专心认为自己脏,还得说死后算账,所以她就只管自己不洗脚,不用强迫别人不洗?   次哦!   难不成自己不洗脚,别人洗脚,这样也能得到优越感?诸如我死后不会被阎王爷晒臭肉,而你们这些假干净就会?   妈的,真想把编这种糟粕理论的人拖出来打一顿。   李老太太这种六七十的老婆子,大字不识一个,一辈子除了娘家婆家也没去过别的地方,哪怕村里扫盲也扫不到她们,就算别人宣传科学,她们也会根深蒂固地摒弃在外,坚信自己从小被洗脑的那些糟粕。   所以,林菀让她们天天洗脚,居然就是侵犯她们的“信仰”,简直不能更糟糕了。   林菀:“大娘们,你们要是不能讲卫生,那这病没法治啊。”   得了脚癣,就需要卫生、干燥,否则只搽药半点用也没的。   病都是三分治,七分养,靠着身体自己内循环来调理气血才能痊愈,否则只会定期复发。   陆正霆从外面过来,感受到医务室这边凝重的气氛,他微微挑眉,看向林菀,“怎么啦?”   他在那边帮林母忙了一会儿,让小明光跟着林大哥二哥休息,他就过来看看林菀。   林菀赶紧推他去一边简单有效地给他解释一下,她无奈道:“这可有点一言难尽了。”   明白李老太太她们坚持逢六才洗脚,陆正霆也仿佛受到了什么重击,看向林菀的眼神带着几分戏谑几分安慰。   林菀摊手表示自己很无奈。   有时候文明之所以难以普及,就是因为有些老人的愚昧认识根深蒂固,万难撼动。假如这些人当家做主,那就会导致整个家里都固步自封。   幸亏现在是新社会了。   陆正霆略一思忖,他笑了笑,安慰林菀:“交给我。”   他进屋去跟老婆子们说话。   李老太太几个看陆正霆长得俊,气质不俗加上他气场强大,看着像个有文化的大干部,她们就赶紧都正襟危坐,一个个变成了大家闺秀一样。   陆正霆和她们聊了一会儿,他声音稳重略低沉,非常好听,态度温和却带着自成一体的气势,老婆子们稀罕他又有点害怕他。   周朝生看他们聊得那么愉快,老婆子们叽叽喳喳,他忍不住翻白眼。   陆正霆听不见,你们聊得像模像样是怎么回事?还有你们这些老婆子,烂个脚丫子害怕老子听见,把我给赶出来,见了人家陆正霆就主动叽叽喳喳,难道陆正霆不是男人?   其实陆正霆并不需要听见她们说什么,只需要让她们听他的即可。聊一会儿就熟悉起来,他用哄孩子的语气对几个老婆子道:“大娘们,你们说现在是什么社会?”   老婆子们纷纷道:“当然是咱们GCD的天下,咱们穷苦老百姓的天下。”   陆正霆看着她们,虽然看懂她们的意思,还是有看向林菀。   林菀快速帮他解释。   陆正霆:“有个事儿你们可能不知道,人间换了天,阴间也一样把阎罗换。现在的新阎王和我们新社会一样的规定,死后的女人和男人一样是半边天,阎王早就不晒臭肉了。人也要讲卫生,保持身体干净,死后也才能干净,自然就不会变成臭肉。”   他因为听不见,说话的腔调会有意识的控制,近乎程式化,所以他想要达到什么效果基本就会那样子。   老婆子们果然呆呆地看着他,真的?   也对,人民大救星把人间换了新颜,那阴间肯定也是的。   陆正霆又说了几句,全都说到老婆子们的心坎里去。   过了一会儿,李老太太拍拍胸口,“看来我们在家里不知道外头的事儿,要是这样,那我们也多洗洗脚,免得死后还是个烂脚丫子。”   林菀朝着陆正霆眨了眨眼睛,悄悄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不过这时候乡下医务室药品种类很少,药膏无非就是红霉素软膏之类的,并没有专门治疗脚癣脚气的。   林菀就和陆正霆商量,配草药给她们拿回去洗,以后可以研究药膏出来。   系统给林菀的医书上包括草药大全,里面草药的名称、产地、药性药理、炮制方法等非常齐全。   林菀筛选一下,写下七八个当地草药名称。   一般来说,中医治疗痒病,不只是止痒,还要辨证身体发病缘由,风、湿、热、血虚等,对症下药,效果更好。   林菀写个大概的方子,列出草药名目以及药性等,然后交给陆正霆,他会做实验研究一下,然后找出最合适当地人的草药配伍方式。   李老太太和另外一个老太太虽然都是脚癣,外在症状一样,可两人体质有区别,所以外洗的方子略有区别,内服的药方就大不相同。   李老太太需要祛风,另外一个老婆子则需要除湿,两人都有点血虚。   林菀暂时给她们拿了外洗的马齿笕和蒲公英,内服的各人配了三副,等过几天她们再来,陆正霆差不多可以配出更合适的外洗药来。   等老婆子们都走了,陆正霆继续研究外洗的止痒药。   林菀则和周朝生请教裹脚老太太的问题,“咱们村不少这样的裹脚老太太吧。”   周朝生:“六七十岁的那肯定是裹脚的,超过55的大半裹脚,过50的也得有一半,有那特别封建的地方,45岁的还是裹脚的呢。”   林菀叹道:“风湿和月子病是常见病,这裹脚的老婆子们肯定不少人有脚癣。”   尤其老婆子们从小被灌输了自己不干净,不能随便把脚示人的观点,洗脚都得偷偷摸摸的,那卫生状况可想而知。   周朝生:“那能怎么办?她们自己认定的,也没那么容易听人说。”   林菀:“你说了有用,她们肯定就听了。”   周朝生:你当都和你男人似的,长得俊有气势,能镇住那些老婆子呢?老婆子很难讲道理好吧。   林菀道:“这时候正好是脚癣高发期,老婆子们也不下地,让她们来领草药吧。”   周朝生:“领回去她们不用,多浪费?”   林菀笑道:“当然要想办法让她们用啊。上头不是一直搞什么卫生宣传活动吗,咱们把这个大旗扯起来,新文明讲卫生活动,第一期放开老太太裹脚布,自由洗脚讲卫生活动。领草药不洗的,就扣工分。”   周朝生一怔,虽然哈哈笑起来,“你可真皮。行,不错。那第二期呢?”   林菀:“第二期妇科检查,夫妻生活也要讲卫生。”   听她这样说,周朝生的脸红了一下,看着林菀一下子没说出话来。   林菀:“周大夫,你咋了?你难道没提醒过社员们注意夫妻生活卫生?这可是很严肃的问题啊,不讲卫生,那妇女同志们既容易得妇科病又不容易好。”   周朝生用力点点头,“提醒。”   林菀:“那就跟大队申请在村里多刷白灰标语,内容就是新文明讲卫生。”   现在到处都是运动标语,什么打倒牛鬼蛇神,什么赶英超美之类的,换换给社员们加点新鲜感。要让他们哪怕不识字,也知道新文明、讲卫生这几个字什么模样!   卫生状况跟每个人都息息相关,和他们的健康相关,就好比灭蚊、除污水、修公厕杀菌等等,因为关系着消灭传染病,所以社员们踊跃配合。   这和文化运动不同,大部分社员们不识字,对那个没感觉,当热闹听都没太大的兴趣。这个不一样,社员们发现这个新宣传和自己切身相关,他们就会积极关注。   林菀还建议把这个和公社的文化宣传结合起来,请他们重视,给编一些顺口溜、娱乐节目,等逢年过节或者上头下来公演的时候表演给社员们看,寓教于乐,那社员们就更容易记住,不过这个要等农忙之后展开。   周朝生去跟会计说,让他刷其他标语的时候顺便把林菀说的新文明讲卫生也刷上。   而林菀则和陆正霆研究药方。   除了缓解脚癣的草药,林菀还想配一些治疗湿疹、荨麻疹、各种皮炎的方子。   社员们天天上工,风吹日晒,要么就泡在水里,很容易得各种皮肤病。一开始是急性的,多半得不到有效治疗,慢慢地转成慢性的。经年累月,这种不要命的病却也够人受的。   从当上赤脚大夫,林菀就在摘录常见草药的药性以及配伍,已经装订成厚厚一本,她拿出来给陆正霆当对照表查看。他可以根据这个加以发挥,来调整药方各种药材的配伍比例。   不同的配伍和比例,或者加入其他药性的药材,就会有不同的药效。   林菀则先了解一下金针拨障术。   系统的医书是集古今医术的大成,林菀初步了解一下金针拨翳术有八个步骤,清洗固定、选定进针位置、进针后调整角度、指向虹膜、用拨障针将整个白内障拨下、检查使其不再浮起、检测视物效果、成功则取针。   她先了解整个金针拨翳术的原理,研究一下需要的工具,并不急着下针练习。   忙起来时间过得很快,没什么感觉天色就晚了。   周自强跑过来,拎着两瓶酒,他把酒递给林母:“婶子先家去做饭吧,我帮菀菀把哥哥们送回去。”   林母叮嘱一下就先走了。   周自强对林菀道:“对了,头会儿碰见妇女主任,她说有人跟她打听你娘家呢。”   林菀:“打听我娘家?什么事儿?”   周自强挠挠后脑勺,“好像问问盖房子什么的,妇女主任只说盖了房子,别的没多说。”   林菀又问了问,原来是妇女主任去公社开会,一群人说闲话,有个妇女问她。林菀一想就明白了,肯定是陆淑娴想打听,估摸着是和陆老太不知道弄什么幺蛾子呢。   现在五柳大队和林家沟都帮衬她,她自然不怕陆老太弄什么,反正伤害不着她和陆正霆。   林菀现在有身份有地位,陆老太的确拿她没办法,不能把林菀赶出去,只能想别的招儿。   林菀不在家,陆老太就趁机找了二闺女来开会想办法呢。   今儿下午陆心莲哭哭啼啼地回家,原因是在大姐家受了气。   她之前在县里读初中,是家里用粮食给她换粮票吃饭。自从林菀当家,不许家里拿粮食补贴她,她之前存的粮票吃完又借了别人的。   她寻思自己只管借,反正她还是一个孩子是个学生,她没有钱还,家里就必须得替她还。   只是别人也不那么宽裕,借个一两斤还行,她十斤二十斤的借,人家也没那么多。   而现在学校已经放秋假,学生都回家帮忙秋收,她不想回家看林菀脸色,也不想干活儿,就赖在学校。   可她没有粮票,饿肚子也受不了,只好去陆大姐家。   陆大姐被陆老太教育的比陆淑娴还实在,补贴弟弟妹妹那是掏心掏肺的。   陆大姐也是真心疼弟弟妹妹,在娘家的时候最心疼陆正霆,也因此惹老太太不高兴,没少数落她。后来陆正霆被带走,她出嫁,陆老太就各种洗脑让她补贴小弟和小妹。   陆正霆复员回来,一开始还想办法给她钱,陆大姐攒着想给他娶媳妇。   结果让陆老太知道陆正霆给大姐钱以后,她跑去闺女家把陆大姐狠狠骂了一顿,骂得相当难听,陆大姐自然不敢再要弟弟一分钱。   不仅不敢要钱,她还不敢随便回娘家,因为陆老太就看不得她对陆正霆关心。   为了避免让亲娘骂得那么难听,陆大姐就尽量少回家。再者她孩子多了,家口大,伺候公婆孩子男人的,也没有那么多功夫。   大闺女不回娘家,但是也没少给陆老太出力,因为弟弟妹妹在县里读书的时候,她要帮衬着。   陆正琦还好,知道羞耻不会赖在她家,可陆心莲不一样。陆心莲只要一放假就赖在陆大姐家吃饭,还要吃好的,否则就甩脸子不乐意。   以前饭量小也罢了,现在饭量大起来,脾气又大又挑剔,陆大姐家也伺候不了,少不的要发生矛盾。   陆大姐三个闺女至今没有儿子,本来婆婆就有意见,只是陆大姐长得好看,性子又和善,人也能干,还会过日子,所以男人疼她,公公对她不错,有他们压着婆婆也不好磋磨她。   可陆心莲一直住在那里,就给了大姐婆婆把柄,苛刻孙女的伙食,要是大姐问就说都是小姨吃了。   就这样哪怕大姐再为难,陆心莲也厚着脸皮只当不知道,随便你们说什么,反正大姐不短了她吃的就行。   结果单老太太也生出招儿来,她把自己的外孙外孙女们也接过来住。   这么一来,难免就要跟陆心莲起摩擦,单老太太带着外孙和外孙女挤兑陆心莲,家里鸡蛋不许陆心莲吃只能给外孙吃。   陆心莲跟他们吵,却又吵不过,就骂大姐没用一气之下就不告而别。   她要让他们知道自己非常生气,惹火了她再也不稀罕去!就当他们都死了!没有这门亲戚!   她回到家跟陆老太一顿哭诉,说自己多委屈。   陆老太气道:“你大姐个窝囊废就看着你被他们欺负?老单家这么欺负人,让他们离婚!”   陆二姐赶紧劝,“娘你说说气话就行,可别当真。大姐夫是大队长,家里日子那么好,大姐要是离婚,哪里能找到更好的?应该让大姐赶紧生个儿子,把她婆婆的气焰打下去。”   要是换别人家,别说陆心莲隔三差五就去吃饭,一年走两次亲戚还得带着干粮呢。   她又劝陆老太和陆心莲要忍耐,不能动不动发脾气。   “你们看,发脾气哪有用啊?”   又不是人人都怕你发脾气的,除了在疼你的爹娘、哥哥姐姐们手里,别人谁管你啊?   陆老太和陆心莲虽然不服气,却也知道陆二姐说得很对。   无他,委实在林菀这里受憋屈太大,现实的毒打太狠辣,让她们不得不向现实低头。   陆心莲狠狠地擦擦眼泪,“没办法了,只能分家,娘,二姐,这一次必须要分家。”否则她在这个家没活路了。   陆二姐:“我看你三哥和林菀不能同意。”   要分一半钱呢,一般人谁舍得啊。   陆心莲一狠心,咬牙道:“大不了不要他们的钱和工分,就把他们赶出去!”   陆二姐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舍得?”   陆心莲发狠,他娘的,谁舍得?这不是没办法?如果不分家,她一分钱捞不着不说,上学都没得上了,家里粮食都不给她,她搁什么上学?   林菀那个坏女人,还逼着她赚工分,否则不给她饭吃。   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   既然赶不走林菀,那就把他们分出去,这样这个家还是娘说了算。   娘说了算,家里的粮食就能给她,也能匀出钱来给她上学。   现在大队有副业,大嫂二嫂也干活儿,家里收入更多,养着她脱产读书完全没问题!   陆心莲感觉自己有一种壮士断腕的勇气,简直牺牲巨大,不过这样也好,就把三哥彻底分出去,让他自生自灭吧!   这个家容不下他!   给脸不要脸,那就别要了!   他一个亲儿子亲哥哥,却只会讨好老婆,对娘和妹妹不好,那就让他失去所有亲人!   让他众叛亲离!   她一副心疼的样子,抹泪,“不分家娘也花不到他的钱,都被坏女人倒腾娘家去。娘都要被他们逼死了。分了家,娘还能轻松些,多活些年呢。”   陆老太完全同意闺女的办法,“圆圆说得对,要是再不分家,我活不下去了。他不是说我贪图他钱吗,我就给他看看,我一分都不稀罕他的,让他赶紧滚蛋!”   她也终于认清现实,在林菀手里讨不着好。既然死活花不到陆正霆的钱了,那不如就把他们分出去,她还能摆布老大老二家。一大家子住着,林菀当家,她连老大老二的钱粮都做不了主!   可她们还面临一个很大的问题:林菀根本不同意分家,她们要如何办?   现在林菀当家,大嫂二嫂都听她的,甚至二哥都被她们给拿捏住。   如果再这样下去,陆大哥陆老头在家里越来越没有地位,她们就更不是林菀的对手!   林菀这几天不在家,她们三个就凑堆天天动脑筋想办法。   过了两天的早上,陆心莲睡得神清气爽,终于灵机一动想出一个主意,她对陆老太道:“娘,你怕不怕?”   陆老太狠叨叨:“娘一把年纪了,怕啥?只要能分家把他们赶出去,干啥娘都不怕!” 第42章 温柔   这几天林菀在林家沟一点没闲着, 白天去医务室坐诊,没人她就和陆正霆研究止痒的药方。   周朝生发现她手里拿着两块形状奇怪的石头, 时不时地摆弄摆弄,也不知道在干嘛。   林菀告诉他自己在锻炼手劲。   金针拨障术比普通针灸对手法的要求更高,第一就要求稳而不抖。而下针想要稳, 就需要既有手劲且控制力好善于微操。   林菀主动练习,找了两块石头当哑铃随时带在身边, 只要没事就拿起来练。   这日小明光给她扛回来两块石头, 一块呈8字状, 一块像个小狗。   林菀拿起来掂量一下, 试了试特别顺手, “小光对娘真好, 谢谢你。”   小明光大眼亮亮的, 只要她喜欢他就开心。   林菀揉揉他的头发,看他现在开朗许多她也高兴, 她真的越来越喜欢他,待他如亲生的一样。   “跟哥哥姐姐们玩去吧。”林菀不想让小明光只呆在家里, 就让医务室附近的小孩子带他玩。刘婆子小孙子小孙女都很喜欢他,主动带着他。   等他们走了,林菀就继续锻炼, 只是哑铃锻炼的速度慢, 见效不够快。   999突然COS老中医,声音都换上沧桑悠长的调子,“徒儿, 要想持针稳就得针顶鸡蛋不破不掉,单手劈柴手不软,来,练起来!”   于是它这个临时师父一声吼,林菀这个徒弟就练断手。   单手劈柴,我劈、我劈!   大斧头抡不起来换小斧头,一块木柴劈不开,就砍树枝子……   结果不用半天,林菀就磨起好几个水泡,她还在咬牙坚持呢,倒是把陆正霆心疼得够呛。   傍晚他看她又在那里抡小斧头,就一把抓住斧头,阻止她继续砍下去。   林菀龇牙咧嘴:“别闹,我在做正规练习呢。”她指着手腕对他比划。   陆正霆自然懂,他放下斧头,把她的手摊在自己掌心里,看着她掌心磨起来的水泡,微微叹了口气,朝她伸手。   林菀:“什么?”   陆正霆:“针,我帮你挑破。”   林菀假装没事,“不疼的,再磨两天成茧子就好啦。”   陆正霆抬眼看着她,目光幽沉,写满了不赞同。   林菀笑了笑,就把一边的药箱拿过来,取出一根粗一些的针递给他。   陆正霆夹了酒精棉把针消毒,然后帮林菀把水泡挑破,又用棉球把渗出来的液体吸收干净,再涂抹酒精消毒,“有点疼,忍一下。”   林菀:“我是大夫,这点疼………嘶~~”还真挺疼的!   陆正霆感觉她缩了一下,便握紧她的指尖,不让她逃掉,把那几个泡全消过毒才放开她。   林菀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现在也太脆了吧,“我就是想练练手劲。”她抓起旁边的石头小狗摆弄两下,给他示范。   陆正霆:“……我教你吧。”   他左手握住林菀纤细的手腕,右手轻轻地覆在她瘦削的肩头上微微下压,然后顺着大臂、肘部、小臂直到指尖下来。他一边比划,一边告诉林菀练习腕力的要诀。   不能单独锻炼腕力,因为人的力气是全身相通的,后背会带动肩膀,肩膀带动大臂,大臂带动小臂,然后手腕、手掌、指尖。   “想象力量是一股流动的气,顺着手臂一路奔流最后在指尖凝而不发,指尖的感觉就会变得异常敏锐,很容易感觉出细微的差别。”   林菀闭上眼睛慢慢体会。   999跟林菀悄悄嘀咕,“敏锐度有了,力量还欠缺呢,继续单手劈柴练习吧。”   此时陆正霆握住了林菀的手,与她十指相扣,然后慢慢地增加力道,“你也试着运力对抗。”他提醒林菀。   林菀按照他的指点来,这才发现他的力气真的很大很大,跟他一比她简直不够看的啊。   陆正霆:“不着急慢慢来,学会了运力的窍门,勤加练习,力气就会大起来。”   他的手掌修长宽大,能把林菀的手直接掌控住,这样十指相扣,他都怕自己力气太大会弄伤她。   他将手掌竖起,让林菀用手指来推他的手指,这样训练既能增加她的力道,又不会让她受伤。   林菀练得很起劲。   999cos老神医失败,换回了稚嫩甜糯的童音,开始撺掇林菀,“你为什么不亲他?他一直盯着你的嘴唇,肯定等你亲他呢。”   林菀正凝神和陆正霆的手指对抗呢,两人离得那么近,被它这句话一打岔,她手腕一软整个人都往他怀里撞过去。   陆正霆忙扶住她,关切道:“累了?休息吧。”   林菀扶额,闭上眼,悄悄道:“小39,你不要耍贫,忙你自己的去。”   999:“我在努力督促宿主提高医术。”   林菀:“刚才和提高医术有什么关系!”   999:“事实证明你心情愉悦,医术进步就神速。”   林菀:“…………”占陆正霆便宜会让我心情愉悦?   她偷偷瞅向陆正霆,却对上他幽深而温柔的视线,她立刻一本正经起来,咳嗽一声,“你去配药吧,我也去忙了。”   999:“他又听不见,嘿嘿。”   林菀:“你闭嘴吧。”她拉过陆正霆手掌在他掌心写俩字。   这时候来了个老婆子拿药,林菀就赶紧去招待了。   陆正霆看着她逃一样去了医务室,不禁露出一丝浅笑,她可真有意思,本来好好地和他做着什么突然就脸红不好意思起来,已经好多次。   他怀疑她那小脑瓜里在偷偷想什么,真想看看啊。   他驱动轮椅继续去琢磨那些草药了。   林菀给那老婆子抓了药,然后就躲在那里假装看书,却接入系统模拟开始训练。   金针拨翳就是一门技术,技术便可以熟能生巧,只是要掌握下针的力道以及位置,刺入深度等等。   如果不了解眼球的构造,那是不行的。   林菀要在模拟练习中把这一切掌握得滚瓜烂熟,知道眼球的构造,知道每一部位下针的感觉有什么细微不同。   这些除了千万次的练习,没有其他捷径,练习同时她也能提高手指灵敏度,能感受更多细微的差别。   而系统能给她足够的时间练习,还能提供她足够多样的病例。   系统的模拟状态,时间流速慢,外面一小时里面三小时,所以林菀学习时间很充足的。   她看了一小时的书,实际模拟练习了三个小时,但是因为系统特性,疲累却是精神和身体双重的,她手腕都酸了,手指也有些麻木。这是过度练习的症状,休息一下就能恢复。   下班时间到,陆正霆过来找她回家吃饭。   林菀把笔记本整理一下,三四本书和本子,她差点没拿起来。   陆正霆敏锐地发现她的不对劲,疑惑地看她,“怎么啦?”   他将她的手握住,捏了捏,就见她嘴角抽了抽。陆正霆浓眉微蹙,不悦地看她,她肯定又用什么古怪的办法胡乱训练才会这样的。   林菀露出一个讨好安抚的笑容,“我没事的。”   她把手抽出来,十指动了动,“你看没事!”   陆正霆看着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吧。”   回到林家,林母先做饭,大哥二哥已经上炕休息去,小明光则在院子里喂三只小鸡。   这是刘婆子家抱窝鸡前些天孵出来的小鸡,她送给小明光三只让他养着。   林菀就在东厢桌上用手画眼球结构图,泪腺、角膜、前房、瞳孔、晶状体、玻璃体、视网膜、巩膜等等。   她画的时候,陆正霆就在一边看。   他只是看,也不问她哪里学来的,怎么就会这么复杂的东西,毕竟周朝生这个去医院培训过的都不能知道得这么详细。   林菀画完,吁了口气,扭头见陆正霆在一边看得很专注,她笑了笑,就给他讲讲,在边上标注更详细的内容。   陆正霆将视线从图画抬起投注到她双眼上,她的眼睛很漂亮,白眼球像有一层反光的薄膜一样水亮亮的,黑眼球又大又黑,像孩子一样。这双漂亮的眼睛在浓密弯翘的长睫下面,仿佛会说话一样,灵动至极。   他感觉身体里有一股热流在涌动,汇聚到心脏就变成灼热的冲动,想握住她纤巧的下颌吻上那双会说话的眼睛。   林菀以为他想研究一下眼球,就故意把眼睛瞪大,让他仔细看。   陆正霆:“……”   林菀:“给我看看你的。”   她不由分说一把捏住陆正霆的下颌,让他把眼睛对着自己。   陆正霆:“!!”   林菀缓缓凑近,他的眼睛可真深邃啊,让她有一种小时候趴在古井边上往下看的感觉,幽深黑沉,深不见底,让人有些头晕目眩生怕会跌下去。   还有,你是睫毛精变的吗?一个大男人多浪费啊!   她忍不住用手指轻轻地拨弄了一下。   痒痒酥酥的感觉从眼角弥散开来,就如同被细微的电流击中一样,让陆正霆的唇角都不由得绷直了。   林菀看他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笑了笑,松开他,“吃饭去喽。”   惹不起就跑!   她刚要跑,却被陆正霆握住了手腕,两股力道一拉锯,她被扯回来一下子坐在他腿上。   林菀:“…………”   他居然敢吃她豆腐!   她都感觉到了!   要命了!   她跟被人怎么了一样蹭得跳起来,脸都红了,“吃、吃饭。”   这一次陆正霆没再对她怎么样,任由她跑出去了。   他用力握住自己的腿,那汹涌的欲/望也如潮水一样退却了。   大夫说,他的双腿会日渐萎缩,到了一定程度就会引发其他并发症,截肢可以延缓这种速度,但是也不能确保万无一失。   身体残疾的人,一般都会比正常人短命,这是不争的事实。   从前他并不在乎还能活多久,可现在,他已经不能接受死得太早。   就算她不嫌弃他,他能给她未来吗?他不想只图一时的欢乐,却留给她太多的麻烦,她的人生还长……   理智提醒他不能贪婪,可他却不受控制地想要得到她更多。   他能这样自私吗?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小明光和林菀的脸出现在窗外,她脸颊还有点红,却笑得非常开心,“快点啊,吃饭啦,真磨蹭。”   现在林家生活好起来,虽然不能随便买到肉,但是鸡蛋却有的。村里有孩子们找到知了龟,会送给他们一些,这可是肉呢。林父在果园,那边挨着河,他和林老汪把一个破渔网修修补补,还编了个高粱蔑的鱼篓子,合伙在那边捞鱼。隔几天也能捞两条上来,大家分着吃,今天就轮到林父拿回来。   林母炖了大葱鸡蛋,还烙了杂面葱油饼,用油煎了知了龟,还炖了一个鱼汤。   这可是非常丰盛的饭菜,一家子吃得非常满足。   吃过饭,林菀就想骑马带陆正霆出去散步,那会儿他占她便宜,她要占回来!   嗯,没什么不能承认的,他长得帅又聪明,而且对她体贴温柔有求必应,她挺喜欢他的。   不过他们一开始是迫于形势做假夫妻,不知道他心里咋想的呢。   她得试试他。   她正想怎么忽悠他呢,就听外面响起自行车铃声,“嫂子,三哥!”   陆正衡?   林菀起身出去看看,果然是陆正衡,他骑着自行车浑身水捞出来一样。   林菀惊讶道:“正衡,出什么事儿了?”   陆正衡累得不轻,赶紧呼哧呼哧喘几口气,“嫂子,你家婶子病重,怕、怕是不行了。”   “不行了?”林菀扬眉,要说别人得了病她信,陆老太突然得病不行了?   装吧!   她来的那几天,陆老太就一直装病呢,这是装得像把大家都骗住了?   陆正衡看她表情就知道她怀疑呢,“不是装的,这次是真的,金大夫给看的。她得了重感冒,还发了心脏病。”   林菀:“?”   她给老太太诊过脉,身体好得很,就是肝火旺盛,要说她可能血压高引发昏迷差不多,哪里来了心脏病?不过既然是金大夫给看的,林菀也不怀疑,她道:“那我们收拾一下,和你一起回去。”   这一趟来娘家也呆了好几天,回去看看也行。   陆老太最好是真病,她要是装病做妖,看怎么收拾她!   林菀带着陆正衡进屋,喝水吃饭,她跟爹娘说一下,又拿烧火棍在地上划拉几个字:老太太病。   陆正霆看了一眼,表情和她听到时候一样疑惑不信。   林菀:“娘,小明光先留在这里。”   林母自然乐不得呢,又给她收拾东西。   林父去帮着套了车。   他们回到家已经是九点多。   刚到家门口就听见陆心莲、陆淑娴压抑又张扬的哭泣声。   陆心莲:“娘,你可不能有事啊,你要是不行了,我就跟你死去。”   陆淑娴:“小妹,你可别乱说,娘不会有事的。”   林菀:“………………”演得还挺像。   本来她还寻思金大夫给看病,应该没假,不过看这俩闺女的样子,不是假的才怪呢。   哪怕看起来再不可思议,那也是真相啊。   她拍拍陆正霆的肩膀,让他不用担心,根本就没事。   陆正霆听不见家里的动静,不过他有直觉和自己敏锐的洞察力。   林菀推着陆正霆进去,陆正衡也跟进去。   陆大嫂、二嫂、孩子们在院子里,一个个噤若寒蝉的样子。他们刚被陆大哥骂过,如果老太太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们都没好果子吃。   看到林菀回来,俩嫂子一下子有了主心骨,“弟妹,你可回来啦!”   林菀蹙眉,“到底怎么啦?”   大嫂二嫂刚要说话,屋里传来陆老头嘶哑又愤怒的声音,“老三回来了就赶紧进来!”   陆大嫂二嫂也不敢再说什么,催着林菀和陆正霆赶紧进去。   老娘病重,如果儿子媳妇儿还不去跟前伺候,还要忤逆的话,真会被告不孝的。   林菀倒是不害怕,她推着陆正霆进去,陆二哥、陆二姐站在炕前,陆老头和陆大哥一左一右守在炕两头,陆老太躺在炕上没动静,陆心莲坐趴在陆老太身上哭得正伤心。   哟,这可真是全武行了。   咦,怎么不见陆正琦?   陆老太这时候哆哆嗦嗦地伸手,“老、老三回来了没。”   陆大哥气道:“娘,他都不孝顺你,去孝顺丈母娘去了,你还惦记他呢。”   陆老太就开始呜呜哭,“都、都是娘、身上掉、掉下来的肉。”   林菀上前:“我给老太太瞧瞧什么病。”   左右护法立刻把她挡着,“你起开,不用你碰!”   哟,不让自己看?没有猫腻才怪呢。   真要是不行了,病急乱投医,谁都可以看,不给自己这个大夫看?   林菀眼珠子一转,看陆大哥、陆老头等人的表情,明白为什么陆正琦不在家了,估摸着怕陆正琦不同意,怕他坏了事儿把他打发出去了?   陆大哥还要骂呢,这时候外面传来陆长贵等人的声音。   陆心莲大喜,给了陆二姐一个眼神,他们可是掐点等着林菀回来才叫队长和大爷呢。   陆淑娴赶紧道:“大爷叔叔们来了。”她出去帮忙迎进来。   来的是陆长贵,他是陆老头的亲大哥,另外还有陆老头的弟弟,还有陆长发,他是陆老头的堂兄,再有他的堂兄弟们也被请来。   林菀看着就知道这是大阵仗啊,把本家的长辈都请来,而且都是男人没有女人,那就不是单纯的婆媳矛盾,看来这是要逼着陆正霆分家。   林菀不客气地把陆二姐给撞开,给大爷叔叔们问好,“灭蚊防疫工作太忙,我去了公社又去其他大队帮忙。不在家,老太太发了病没能亲自照顾,多亏大家帮衬。”   她先把公社和大队摆出来了,管你们是不是以本家族长辈的身份来施压,你们也得考虑一下。   陆长发是他们大湾村的生产队长,他和林菀比较熟,“侄媳妇也是孝顺的,大晚上跑回来了。”   陆老太一听可气得不行,什么叫她孝顺,她回来不是应该的?搁人家那里就不敢回娘家去。   陆二姐赶紧摁着她,不让她胡说,免得功亏一篑。   陆老太就开始哆嗦,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一副要不行的样子。   陆心莲就开始嚎啕大哭,“娘啊——”   林菀开始抹泪,“老太太这是怎么啦?怎么突然就不行了呢?”   陆老头重重地哼了一声,很是不满。   陆长发道:“上了年纪的老人,都是这样。昨天还看着好好的,今天就不行了,当时我娘就是这样去的。”他并没有怀疑陆老太作妖。   毕竟是金大夫诊断的,大家都深信不疑,觉得陆老太是真的不行了。   陆老太:“……我不行了,我临走前,叔叔伯伯们就、就帮衬着,把家、分分吧。”   陆老头开始抹泪,这是辛酸的泪水。虽然老婆子没和他说,但是这么多年他很了解她,岂能不知道?看来为分家她也是豁出去了。   分家?你想得美!   林菀立刻操起孝顺媳妇的人设,她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大喊:“不,我不信!我是大夫!就算再难,我也要治好老太太。老太太心脏不行了吗?没事,把我的换给她!”   尼玛,就你们会演戏会装?难道我不会吗?   戏文里割肉做药引的故事你们不是特别感动,特别爱听吗?   我就给你们来个剜心救婆婆!   吓不死你们!   她一边说一边激动起来,趁着人多屋里拥挤,她推了陆正衡一把让他把陆大哥挡着。   然后她麻溜地上了炕,一把将陆心莲掀开,迅速攒住陆老太左手腕的内关穴。   林菀最近在练习腕力,手劲比以前大了不少,她这么一捏,陆老太就软了,哎呀哎呀直叫。   陆心莲扑上来,尖叫着,“你干嘛!”陆大哥也呵斥着要上前,却被陆正衡拦住。   林菀毫不客气地一掌推在陆心莲胸口,将她狠狠地推倒在窗台上,她喊道:“我是大夫,我要对老太太进行急救,你们别裹乱!老太太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就赖你们!”   她一边喊着手往书包里一掏,从系统储物箱里拿出针包。只见林菀右手一抖,针包就呼啦铺在炕上,她迅速拈起一根放血用的粗针准确地扎在陆老太的内关穴上。   “啊——”陆老太疼得一下子坐起来。   林菀一掌又给她推倒,面色忧虑,语带抽泣,“老太太你别怕,我一定不会让你死的!”   想作,我成全你!   陆老头陆二姐陆大哥等人还要阻拦,陆长贵和陆长发忙喝止他们,“治病呢,别捣乱啊!”   他们也用了林菀祛风湿的草药,很管用!而且她带领大队灭蚊蝇、臭虫等很有一套,是个负责的好大夫!   林菀趁机把陆老太的右手腕内关穴又扎上一针,一边扎一边喊:“不要动啊,金针断在身体里会随着血液流动,要是跑到心脏就完蛋了。”   她这么一喊,陆大哥等人立刻被施了定身术一样不敢动了。   林菀动作多快啊,她可是手速小能手啊,认穴又准,都不需要犹豫的,嗖嗖地给陆老太扎针。   林菀针灸手法熟练老道,给病人扎的时候他们没什么感觉,并不会疼,效果到位就会觉得酸胀、钝等感觉。   可她给陆老太扎,又不是为了治病,不该疼得也疼,该疼得就加倍疼。   被扎针啊!   想想容嬷嬷扎紫薇小姐姐。   这一刻林菀化身容嬷嬷,扎得陆老太鬼哭狼嚎的。   陆心莲他们哭着喊着要去阻止,林菀怒吼:“我在救老太太,你们这是干什么?耽误了治病你们负责吗?要是治不好,我把我的心挖给老太太换上,你们谁舍得?”   她这么一喊,陆正衡就强行把陆大哥推出去,陆长发也让其他人都退出去,别堵在屋里耽误林菀治病。   陆心莲、陆二姐不肯,却被强行推到堂屋。   陆长发和陆长贵还夸呢,“林大夫真是白求恩精神呐,又孝顺医术又好,真是好人!”   陆心莲和陆大哥等人气得要吐血了,他们互相对视,埋怨对方怎么没保护好老太太,竟然让林菀近了跟前。   炕上陆老太被扎得惨叫连连,   “啊——我不治了!”   “啊——疼死我了!”   “啊——让我死了吧!”   “啊——救命啊!”   救命?我就在救你的命,你喊谁呢?   没多久林菀麻溜地把陆老太扎成个刺猬! 第43章 寻死?   这些针不全是用来针灸的, 还有放血用的, 比较粗, 还有的是皮下留置针。   林菀全给用上了。   陆老太哭得撕心裂肺的。   林菀安慰她:“老太太别怕,我不会让你死的。你是不是开始有力气,心脏砰砰跳?这是见效了。以后每天早中晚各扎一次, 保管心脏就好了。”   堂屋的陆长发和陆长贵几个连连点头,“林大夫好样的!医术高明啊!”   他们无异于被注入了一片强心剂, 家里有个医术高明的大夫, 那就是大家的定心丸啊,如果自己也有病, 那林菀肯定也能给治好的。   十几分钟以后,林菀把针拔了, 陆老太又是一番遭罪。   陆老太简直是死去活来。   林菀还用她才听见的声音嘟囔, “哎呀, 刚才你挣扎太厉害, 好像断了两根在里面。”   “嗷――”陆老太又开始哭了。   等林菀把针都拔了, 陆心莲、陆大哥等人都冲进来。   陆大哥想把林菀丢出去, 却被炕前等在那里的陆正霆一把捏住了手腕, 陆正霆运力,疼得陆大哥嗷一声。   陆正霆冷冷道:“大夫治病你别乱动,不管是伤了大夫还是老太太都不好。”   陆大哥疼得胳膊都抬不起来, 冷汗唰唰的, 陆正霆才放开他。   林菀一脸欣喜,“老太太没事了, 再扎几天针就彻底好了。”   陆老太吓得呜嚎一声,“我好了,不用扎,不用扎!”   陆心莲看她憋不住就知道功败垂成,这个林菀,太坏了!气死她了!   陆长贵、陆长发等人高兴地纷纷鼓掌,“这是好了,好事,现在不用担心了。”   林菀幽幽道:“老太太心脏不行,得多扎几天,一天三次,可不能半途而废,要不会更厉害的。”   大家都纷纷劝陆老太,“良药苦口,扎针治病,疼就疼,没什么。”   陆老太:草泥马,你们不疼当然没什么,看我浑身都是针眼,乌青了,呜呜呜……   看她死不了,陆长发等人又叮嘱几句就高高兴兴地走了。   路上陆正衡疑惑道:“婶子是真病了?”   陆长贵:“那还有假,金大夫都说心脏病很厉害。”   陆正衡:我怎么听着陆明良几个孩子嘀咕,连着好几天昂托」盟们整宿不睡觉在家里不知道瞎忙啥呢?   待他们走后,陆老太可愁死了,还要一天给她扎三遍,这是想让她活活疼死啊。   陆心莲:“娘,你也看了,她多狠啊。要是不分家,咱们都得死她手里。”   陆老太:“那怎么办啊。”   陆二姐已经不想和他们再掺和,林菀太可怕了,动作那利索劲,简直了!   这时候林菀走进来随意地扫了她一眼,陆二姐被看得哆嗦一下,好像下一次就要扎在自己身上一样。   她立刻道:“既然娘的病好了,那我先回去了啊。”   陆心莲:“二姐,娘还没好利索,你明天赶紧来啊。”   陆二姐敷衍着拔脚就跑了,跟有鬼追一样。   看陆二姐被吓走,林菀笑了笑,对陆老太等人道:“老太太病好了我就放心了,大家早点休息吧,明早还得扎针。”   她就推着陆正霆去洗漱,她先去找大嫂二嫂说说话。   已经很晚了,陆明良却睡不着,捧着肚子要笑不敢笑,就钻到被子里笑。   哈哈哈哈哈哈。   他把脑袋露出来,“三婶,你好厉害啊!”   林菀弯了弯眼睛,“谁敢不好好过日子,就收拾她。”   她对大嫂和二嫂道:“陆心莲回来没上工?”   俩嫂子叹了口气,三弟妹不在家,她怎么可能上工?   林菀:“明天开始,她不上工你们也不用上工,大家一起坐吃山空。”   俩嫂子却不舍得,不上工就赚不到工分,家里还有孩子要养呢,而且做蚊香能多赚工分,她们舍不得。   林菀:“你们没发现么,她就是不要脸。欺负不过就比耍赖,她吃定你们不会比她更无赖。”   陆心莲是那种集体劳动我就是不干,反正你们会去干的,你们要是不干,孩子跟着挨饿,你们能忍心?   她拼的就是嫂子们不忍心。   大嫂二嫂见林菀给她们撑腰,而陆老头等人也不敢对林菀如何,她们就也定了心。林菀不在家,她俩真是战战兢兢的。   林菀回房听着东间嘀嘀咕咕,就知道他们不怀好意呢,且等着吧,这一次不把陆老太收拾服了,她就不姓林!   陆老太被摁住,别人就掀不风浪。   没人保护撑腰,陆心莲算个啥?让她上工就得上工,让她去挑大粪就得去挑大粪!   第二日天还没亮林菀正睡得香呢,被东间哭声惊醒了。   她起身,陆正霆也醒了,林菀拍拍他示意自己去看看。   她麻溜地穿衣服,下地踩上布鞋,就听见东间有人哐啷拉开门,陆心莲出来哭道:“娘不见了,娘,娘你去哪里啦?”   艾玛,陆老太这是吓跑了?   林菀开门,“跑了?”   陆心莲气得不知道说什么,还要装模作样,“都是你,把娘吓得一晚上不敢睡,这会儿不知道去哪里了。要是娘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你拼命。”   很快,陆家人一阵人仰马翻,都穿衣服出去找陆老太。   陆心莲哭哭啼啼的,怨恨地看着林菀,“都是你,都是你害的。娘要是有三长……”   林菀阴恻恻道:“就让你陆心莲去陪葬!”   陆心莲被她气得直接跑了,一边跑一边哭,然后专门去找陆长贵、陆长发等人家老太太,说说陆老太多可怜,昨晚多怕等等。   陆大安唤猓骸安皇切脑嗖〔恍辛寺穑磕闳嫂给治好了,是好事啊,咋的还躲呢?”   陆心莲放声大哭,“大娘,你被她骗了,什么治病啊,她是故意害我娘呢。”   陆长发家老婆子转过味儿来了,“你娘她……”   装的?   陆心莲哭得无比伤心,“还不是被她逼的?她在我们家里作威作福,不让我上学,还不许我娘给我送粮食,呜呜……再不分家,我和我娘就被逼死了。”   她现在看明白,装病没用,因为老太太没病,那林菀就仗着自己是大夫折磨老太太,老太太忍不住肯定装不像。   既然装病没用,那就只能卖惨了。   林菀仗着是大夫,假装孝顺,处处欺负她和老太太,活不下去了。   “那你娘呢?”陆大昂推渌老婆子回过味来了,这是心莲她娘又在作妖啊。   陆心莲捂着脸,“我娘,我娘说活不下去,要不活了!”   陆大鞍パ揭簧,“你这个孩子,怎么不早说,快快快,去找找,可别出事了。”   不管咋说,陆老太真要是寻死,陆心莲咬定是三嫂逼死的,那林大夫也受影响。   于是本家的老婆子、老头子、大人孩子都出动,帮忙寻找陆老太。   倒是不难找,陆明良很快就在大队一个土墩子上的草垛后面找到陆老太。   陆老太抱着一只农药瓶子,那是她抹黑从大队墙根偷来的,里面已经没有农药,她特意灌了水装样。   她一看到有人找到自己,立刻哭喊着不要活了,三儿子三媳妇要逼死她。   陆明良蹦高高跟众人汗:“在这里,在这里!”   陆老太骂了一声就抱着药瓶子跑,大家发现立刻追她,劝她别想不开。   陆老太跑到村里那口井边,“别过来,过来我就跳下去!”   原本有人要打水呢,被她吓得往后退了两步,陆老太就站在井台上,她拍着胸脯哭喊着,“我要被坏媳妇逼死了,再不分家我也活不下去了,不如现在死了干净。”   有人怕她抱着药瓶子跳井,把井水都弄脏了,赶紧劝她。   很快看热闹的、真心劝的,呼呼啦啦围了一大群人。   陆心莲扑过去,一跤跌在井台下面,“娘啊――你可别想不开啊。我不上学了,我回来务农上工,我赚工分。我不连累哥哥嫂子们,你别犯难了。”   她虽然哭哭啼啼的,却把事情说得明白的。   自己和四哥上学,嫂子们万分嫌弃,如今四哥毕业,她们就逼着自己回来务农,否则没饭吃。   陆老太想让她继续上学,林菀不同意,不给钱还不给粮食,要把她给逼回来。   所以陆老太要分家,可林菀不同意,陆老太气得数次重病差点过去。   好不容易熬过来,结果林菀回来就指责老太太,嫌弃她偏心等等。   陆心莲哭得伤心欲绝,“娘,你别为难了,我再也不上学,我回来、回来种地……呜呜……”   围观的社员们议论纷纷。   陆心莲回来这几天也没少铺垫她上学艰难,家里林菀当家不给粮食不给钱,她和娘要被逼死云云。   大家都寻思这是要寻死,逼着老三家拿钱?   林菀扒拉开众人挤进来,她喊道:“陆心莲,你说你安的什么心,昨儿老太太心脏病差点去了,我好不容易给救过来,你又撺掇她喝农药跳井?你咋这么坏?你一个小姑,干嘛整天挑唆家里不和睦,不是让哥哥打嫂子,就是让老太太喝药跳井的。老太太你可小心,这农药倒了井里,全村可怎么喝水啊?”   她这么一喊,就有人不乐意了,让陆老太靠靠边,你都要喝农药了还跳什么井?   你这不是多此一举?   陆老太面色憔悴,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开始控诉,说林菀怎么苛待她,不给她钱,不给闺女上学等等。   啧啧,走投无路的样子是真可怜。   林菀:“现在上学有啥用?又不给考大学,也不给安排工作,还不是要回来种地?家里嫂子们吃糠咽菜,侄子侄女们饿得皮包骨头,挤出口粮供她上学,还得补贴她细粮。你们说我做婶子的,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侄子侄女们饿死吧?难道他们就不是人?为了小姑上学摆谱就得饿死?”   她这么一说,陆明良就拉着他娘开始哭。   围观的群众们又开始啧啧可怜。   之前看陆心莲哭觉得可怜,可这么一想大嫂二嫂孩子不是更可怜?   再说,村里除了书记家,哪里还有闺女读高中的?   乡下女孩子,不少人就是干不动活的时候读两年书,基本从12岁开始就要赚钱挣工分。   陆心莲还想读高中?真是自私得很呢!   陆大嫂从嫁过来就没少被婆婆磋磨,只要老太太说打陆大哥就动手,哪怕月子里都这样。尤其刚嫁过来还有点脾气的时候,更是没少受调/教修理。用现在话说,那就是得了产后抑郁症,要不是还有孩子保不齐就跳河了呢。   这才跟着林菀过了几天好日子,陆心莲和陆老太就想夺回去。   要是没有林菀,她这辈子就完蛋,又要被那娘俩磋磨。   陆大嫂哭得真心实意,近乎绝望,可比陆心莲和陆老太那俩演戏的来的真诚。   陆大哥看她居然编排自己娘和妹妹,忍不住了,吼道:“老娘们瞎掺和,滚家去,你还想逼死娘不行?”   陆老头则哭丧着脸,有气无力地,他对陆老太道:“快回家吧,别闹腾了。”   陆老太抱着农药瓶子戏精上身,感觉自己就是那最苦命的小白菜,“分家,必须分家,不分家我就死给你们看!我是被她逼死的!”她伸手去指林菀,却发现林菀不见了。   林菀已经绕到后面,觑着空子迅速冲上去,伸手就抢陆老太的药瓶子。   “你、你干什么?”陆老太急了,奋力要抢回去。   林菀:“老太太你可别想不开,昨天给你扎针是为了救你啊。”   陆心莲扑过来要撕打林菀,陆大嫂和二嫂则去撕扯陆心莲。   这边林菀用力抢农药瓶子,陆老太也死死地抱着往回抢。突然,林菀脚下一个踉跄,陆老太失去对抗的力量身体瞬间往后仰去,双手捧着药瓶子,因为体位原因那瓶子就怼在下巴上,里面的药水瞬间流下来,刺鼻的药水味道弥漫开来。   外人看来就是陆老太死命要喝林菀死命阻止,最终陆老太取得胜利成功抱住药瓶子喝了起来!   “哎呀,可不能喝!”围观众人急了,纷纷大喊。陆大昂图父銎抛右渤骞来抢药瓶子。   而林菀动作也快,她一手抓住陆老太的胳膊,一手抢药瓶子制止陆老太“喝”农药。   陆大澳昙痛螅本来小脚不利索,一着急就过来抢药瓶子,结果人多手杂,这个抢那个夺的,几股力道一混杂,一下子把林菀和陆老太太给推倒了。   陆老太可还抱着那药瓶子呢!结果药瓶子口朝下,里面剩下的药水咕嘟咕嘟全倒在了陆老太的脸上。   陆老太原本张着大嘴喊呢,这下就有药水流进嘴巴鼻子。   林菀动作迅速,一把捏住陆老太的下巴将脸歪向一边,那点药水就流出来,陆老太再呸呸呸,也就没咽下去什么。   陆老太:“起、起开……”她要被这些死老婆子们压死了!   不等她说清楚,林菀大喊:“让开!老太太喝农药啦!大嫂二嫂快,快,送医务室!”   人群一片哗然。   林菀一招手,那边陆大嫂二嫂推倒陆心莲就跑过来,把其他老婆子们拖开,帮着林菀抬着陆老太就跑。   陆大哥急得要过去阻拦,却被陆正霆拦住。   “刚才你不去抢药瓶子,这会儿上去添乱?”陆正霆的语气充满嘲讽,分明是看穿一切的架势。   陆老太和陆心莲商量做妖,陆正霆一眼就识破,陆老头和陆大哥不知道?   只有陆二哥个二傻子以为他娘真要寻死在那里自责内疚痛不欲生呢。   乡下婆媳斗嘴、夫妻拌嘴,经常有人钻牛角尖,一股子火上来不是跳河就是偷大队农药喝了。   本来围观的人也不知道真假,这会儿林菀一喊,那就是真的了,都纷纷往医务室涌去。   陆心莲等人也急了,拼命冲过去。   金大夫刚起来呢,正在医务室门前刷牙,光着膀子搭着毛巾。他之前就听见闹腾,不过并没有兴趣去看,这会儿看他们冲过来他赶紧让开。   林菀:“金大夫,快准备肥皂水洗胃,老太太喝农药了!”   金大夫挑眉,把嘴角扯起来,饶有兴致地扫了状如疯婆子的陆老太一眼,“心脏病治好了又喝农药?”他嗤了一声,把牙刷和茶缸子一放,用毛巾抹了一把嘴,顺手把背心套上,“成,满足你。”他戴上眼镜口罩去准备肥皂水。   林菀已经和俩嫂子把挣扎的陆老太摁在诊床上,用上面的帆布带绑住,“老太太你可挺住啊!”   这时候陆正琦带人从外面回来,听说他娘喝农药吓得猛冲进医务室,“林菀!”   林菀瞥了他一眼,来得好,就由你背锅!   她焦急道:“老太太喝农药,虽然不多,可毒性会被胃吸收,死不了也会伤害神经,现在必须要洗胃,你决定吧,洗不洗!”   听说自己亲娘喝农药,陆正琦目眦欲裂,事发突然他脑子要炸了,他看向金向东,“金大夫?”   陆老太还在那里呜呜啦啦地说自己没喝,没喝的。   林菀痛心道:“老太太,有矛盾咱解决矛盾,你怎么能寻死?你要是死了,这个家不就散架了吗?你让儿子女儿们怎么办?”   金大夫俯身闻了闻,又用压舌板撑开陆老太的嘴巴看看,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调道:“幸亏喝得少,否则到不了这里。这敌敌畏是随便喝的?”   他直起身子,看向陆正琦和陆大哥等人,摊手,“你们什么意思,是洗还是不洗?不洗就回去,反正喝得不多,大不了慢慢地毒害神经,到时候呕吐、抽搐,也有几率会……”   “洗!”陆正琦痛苦道,“娘,你忍忍。”   洗胃很痛苦,但是不洗胃会留下后遗症,谁知道会怎么样?   前两年学校里乱斗,有人受不住就喝了农药,死状凄惨,这是陆正琦亲眼所见。   他知道农药的厉害,更怕亲娘会那样,虽然痛苦万分却也支持洗胃。   林菀:你瞅,那锅他又大又圆,给陆正琦扣上正好。可是你支持洗胃的,不能说我故意祸害老婆子。   林菀:“闲杂人等都出去啊。”她轻蔑地瞥了陆心莲一眼,你继续作!回头把你拖来洗胃。   “啊――娘啊!”陆心莲一跤跌在地上。   陆大嫂和二嫂也赶紧出去,她们看陆正霆还没过来就跑到陆大吧肀撸免得陆大哥来打她们。   乡下医务室洗胃没有专业器械,如果遇到喝农药的患者,来不及往县医院送,就会就地采取土法洗胃。按照一定的比例调制肥皂水溶液,如果病人意识不清醒就用导管灌进去,然后用压舌板刺激喉咙让患者迅速喷出来,如此反复,对胃部进行清洗。如果病人意识清醒,一般都是让其配合主动喝下去,然后刺激吐出来。   可以说相当痛苦了。   陆老太根本就没喝农药,她根本就不肯配合啊。   “我不、我不喝……我不……”她兀自挣扎,气得话都说不清了。   不配合?   没关系,那就当做寻死心太重的病人来处置。   金大夫帮忙配好肥皂水,对林菀道:“准备插导管。”   林菀:“好嘞!”   她动作麻溜又迅速,跟金大夫配合得非常默契。   医务室的门紧闭着,里面忙碌,外面的人看热闹的、哭闹的。   陆心莲软在陆正琦的怀里,一个劲地哭,“四哥,咱娘……遭罪了。”   陆正琦自然是心疼得不行,可能有什么办法?喝了农药如果不洗胃,那可是一个死啊。   “那也比毒死强。”他安慰陆心莲,又气得很,“你们怎么不看着娘,她本来就有心脏病,竟然又让她跑去喝农药。”   陆心莲捂着脸呜呜哭,她昨晚和陆老太嘀咕很久,已经装病被林菀扎成刺猬,如果就此罢休那就白遭罪了。而且林菀还要一天三遍扎,这么下去陆老太不得被扎死?   于是她们就商量,一不做二不休,就让陆老太当众寻死。   跳河不行,陆老太不会游泳,就算被救起来跳下去也得遭罪。   所以她们就商量个招儿,去找个空的农药瓶子,灌上水,也不真喝,只是装样子吓唬人。反正只要让大家知道林菀逼得婆婆寻死,然后陆正琦再把舅舅和表哥们找来,和本家的大爷们一起主持分家就可以了。   他娘的,哪里知道林菀这个女人这么坏啊。她居然上去抢老太太的药瓶子,弄得人家都说幸亏林菀抢救及时陆老太才没喝多少。   这就算了,她居然还把老太太强行拖来洗胃!   洗胃啊,强行灌肥皂水啊,好人都得脱层皮啊!   陆心莲哭得真情实感,非常伤心。   那边苏老头兄弟俩揪着陆老头要说法,“你说你咋弄的,怎么给我们妹子逼得喝了农药!!我妹子嫁到你们老陆家,一天福也没享……”   陆长贵等老头子听到消息也跑过来,见状就过去拉架。   苏老头兄弟俩带着儿子跟着陆正琦来的,他们是来给陆老太撑腰主持分家的,结果一来就发现她喝了农药,自然就揪着陆老头要个说法。   陆老头耷拉着脑袋一句话也说不出,人丢尽了,家也当不了,他是真窝囊透顶的。   以往看人家婆娘寻死,他觉得丢人瞧不起人家,这会儿轮到自己家,那是真丢人啊。   他气呼呼地来了句,“保管员怎么回事,农药这么危险的东西不收好?”   那边保管员冤枉得要命,农药好好的,用完的瓶子堆在那里卖回去换钱,全村没有一个来动的,谁知道你家老婆子就这么各路玩意儿?   这时候医务室的门开了,林菀站在门口,道:“幸亏咱们大队保管员农药保管得好,老太太只偷了个空敌敌畏瓶子。不过那瓶子底还有药渣,她兑了水喝下去也够呛。好在送来及时,金大夫洗胃技术高超,不会有大碍。等会儿……”   不等她说完,陆心莲拔脚要往屋里冲。   林菀抵住她的肩膀,“医务室重地,岂是闲杂人等胡乱闯的?耽误救人你负责?”   陆心莲就算聪明有些鬼点子可她终归不是林菀的对手,她怀疑是林菀恶毒真的灌老太太农药,所以金大夫才给洗胃的。   “娘啊――你可千万好好的啊!”她又开始哭。   林菀鄙夷,“有你整天撺掇是非,怕是好不了。”   你们想给我扣个逼死婆婆的罪名,我就给你扣个事逼儿小姑子、搅家精的帽子,看你以后找婆家受不受影响!   陆正琦看着林菀,压下万般情绪,“我娘没事了吗?”   林菀:“我说了送得及时。你得感谢我和大嫂二嫂。”   陆正琦对家里的矛盾也有所了解,真是满嘴苦味,哪里感谢得出来,   林菀冷笑,让开道儿,歪了歪头示意他进去。   陆正琦和陆心莲就冲进医务室,陆大哥和陆二哥想进去又被林菀拦住,“里面挤不开,等着吧。”   陆正琦和陆心莲进了医务室,就见陆老太躺在诊床上,向来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如今凌乱不堪,脸色蜡黄,嘴唇发白,整个人憔悴不堪,简直没眼看。   陆正琦一步抢过去,赶紧把陆老太抱起来,心疼道:“娘,你怎么那么糊涂。”   陆老太直翻白眼,没有什么意识,哪里说得出话啊。   陆心莲则狠狠地瞪着林菀,怨恨至极。   林菀一脸无辜,朝着陆心莲挑了挑眉,呵呵,让你撺掇啊。   金大夫没好气道:“回去注意休息,喝个七天稀饭养养胃。呕吐拉肚子都是正常的。”   陆正琦含泪答应着,跟金大夫道谢,抱着陆老太回家。   陆老太的哥哥侄子们可是请假来的,自然不会空手而回,他们扯着陆老头吵吵着要给妹妹撑腰分家。   就凭他们想分家,林菀自然不认。   没办法陆老头又去请书记陆长友、大湾村的大队长陆长发、还有会计陆长飞,他们几个不需要下地,有功夫给他们主持分家。 第44章 分家   陆老头对陆长友、陆长发道:“老哥哥们, 实在是没办法, 丢人了。你们就给主持一下把家分了吧。”   说这话的时候, 他都带上哭腔了,显然万分难过。   陆长友和陆长发也是很无语,整个五柳大队还没有一家是他们这样分家的呢。   别人家都是小的被压榨得受不了, 嫌弃老的偏心,拼着出三分之一的工分也要分家, 只求不住一起受憋屈。   这老人哭着求着分家, 还真是少见。   因为姥娘家长辈过来,林菀自然也推着陆正霆回家。   她听见说分家, 立刻道:“书记、大队长,我不知道老太太是咋想的, 一家人住在一起齐齐整整的, 为什么一定要分开?难道是因为我和三哥收养了明光, 她老人家很嫌弃?还是怕以后我们孩子多了, 他们不想给带?我寻思着, 老太太不是这样不明事理的。”   陆心莲:“你别胡说八道了, 我娘是被你逼的。”   她又要开始说上学、粮食那一套。   林菀打断她, “我是那不孝顺的?反正我不管,分家可以,你们分出去吧。三哥从小就没享受过母爱, 现在好不容易老太太对他好点, 我们当然要和老太太住一起。”   炕上刚清醒点的老太太听着这话,气得差点又昏死过去, “不、不、我死、也不和他们住一起!我、让我去死!”   陆长友和陆长发交换了一个神色,陆长友道:“林大夫,既然这么着,你们就暂时别和老的住一起,免得刺激她。”   都是人精,谁还不明白家里这点事儿?   林菀:“书记这么说,我们自然没意见。不过,这不是我们要分家,有人嫌弃三哥,想把我们赶出去。这一点可要说清楚,免得以后有人说我和三哥不孝顺。”   哼!   陆长友看向陆老头。   陆老头耷拉着脑袋,吧嗒吧嗒抽烟袋锅子,吞云吐雾的,简直能把自己包围起来。   陆老太的大哥苏老头闷声闷气地道:“你这个媳妇儿牙尖嘴利的,我们不知道你咋把婆婆逼成这样的。”   林菀自然不会让他来抖威风,“大舅,不是我说你们。这要是刚嫁人的媳妇,和婆家还没磨合好,让娘家哥哥们来撑腰。这都一把年纪子孙满堂,娘家哥哥们还来撑腰,这是什么意思?嫌弃自己儿子都是窝囊废?再说了,老太太在我们家过着太后一样的日子,媳妇儿们出门进门都要给她请安。她每天睡到太阳老高,不用看孩子不用做家务,媳妇儿们上工累得要死,还得给全家做饭、伺候老的孩子和男人。你看看我嫂子们!”   她把陆大嫂和二嫂拉过来,又把陆明良、挂儿和前儿拎过来,“来,大家看看。”林菀把陆明良背心脱下来,那根根分明的肋骨,还有凸起来的胸脯子,看得人眼睛直酸。   这还是她当家以后,改善伙食,几个孩子才能吃个七八分饱。要是搁以前,天天吃个三四分饱,每天饿肚子,靠着喝水撑饥,真的是皮包骨头。   陆长友和陆长发自然不好说什么,苏老头虽然是陆老太的哥哥,可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他也没总来大湾村抖威风,这会儿当着人家大队书记和大队长还真抖不起来。   于是苏家人就闷头抽烟,看他们怎么说。   陆老太和陆心莲一个劲地哭,说一定要分家,不能和林菀一起过。   陆老太:“要是非让我和她一起,我就去死,我一把年纪不能再遭那个罪。”   陆大嫂和陆二嫂脸色都白了,她们一下子明白老太太的意思,作死做活不是为了要钱,而是要把老三两口子分出去。   那自己岂不是要留在老太太身边?老太太岂不是要把所有的气都撒在自己身上?   陆大嫂吓得身子抖了抖,差点坐地上。   林菀扶了她一把,“大嫂,如果真要分家,那肯定都得分的。如果只分我和三哥,那不是分家那是嫌弃我们累赘把我们赶出去。老太太对我有误会,我也不辩解什么。既然分家就彻底一些,大家都分开。”   她扭头看向一旁的陆正霆。他听不见,也懒得看别人,视线一直都在林菀身上。对于他来说,只要林菀吃不了亏,他就索性一言不发,反正自己是聋子,再做哑也没什么不对的。   他还拉了拉林菀的衣袖,把自己的轮椅扶手一侧拉开,让她靠坐着歇歇。   这会儿人多,凳子只够长辈坐,小辈都站着。   “凭什么?我们不分,我们兄妹感情好得很,为什么要分家?只有你们,吃里扒外,白眼狼!”陆心莲见这么多人给她和娘撑腰,立刻有了勇气,要狠怼林菀,甚至还想狠狠宰林菀一笔,把钱都要过来!   陆大哥立刻附和,“对,我是老大必须和爹娘一起的,四弟小妹还没结婚,肯定也不能自己过。”他看向陆二哥,凶巴巴的,“老二?你要和老三一样吗?”   陆二哥之前因为自己说了不中听的刺激老娘昏倒就非常忐忑内疚,生怕成了气死老娘的罪人。后来又经历了老娘突发心脏病、被扎成刺猬、喝农药、洗胃等事件,现在他整个人都是蒙的,晕头转向,不知道如何才好。   他抱住了头,他不知道。   “老二!”陆大哥怒吼一声,“你也不管爹娘?”   陆二哥嘴巴喏喏着,他甚至不敢看陆二嫂和孩子们。   他知道媳妇儿肯定想分家单过,可他不能……不能像老三似的让爹娘嫌弃,不能被人戳脊梁骨……他不敢……   陆二嫂悄悄拽他衣服,让他跟老三和林菀站一起,他们也分出去。要钱,他们没钱,要工分,他们自己养孩子将将温饱,按照养老的规矩给老的凑粮食就行,哪怕一天五个工分,她也能接受。   陆二哥却不敢开口,他只能抱着头假装什么都听不见,一切有大哥和老三,让他们说吧。   他只要跟着就行。   陆二嫂看他那一副不肯出头的样子,气得要死,狠狠地掐了他一把,红着眼圈不说话了。   陆大嫂原本还寻思陆二哥要是和老三站一起,也分出去,那她们大房也能要求一下。   过去老人都是跟着大房,可现在新社会,老人都跟着还未结婚的小儿子,帮他操持家务攒钱娶媳妇,以后要么一起过要么也分开,或者轮流住或者自己住儿子们凑钱粮就行。   哪里知道陆大哥死活不肯分,陆二哥又不出头,她感觉一阵阵的绝望。   陆大哥瞪了她一眼,骂道:“你在想什么?你还想分家不成?我是老大,就算分家爹娘也跟着我们。”   陆大嫂眼泪流下来,喃喃:“他四叔、没、没结婚……”她想说陆正琦没结婚,和老人一起正好。   陆大哥狠狠地一巴掌就扇过去,把陆大嫂扇了个趔趄。   众人立刻喝止他,陆心莲则暗自叫好。   陆大哥骂道:“你他娘的哪里来的毛病,我看你就是不想孝顺老的。你爹娘就教你这样?你哥哥嫂子也这样对你爹娘?”   陆大嫂被打骂顿时羞愤欲死,捂着脸哭着冲回西厢去。   陆明良看他爹打他娘,立刻炸了,“你打我娘!”他一下子蹦起来,张口就去咬陆大哥的手。   以前他不敢,但是看小明光咬了陆心莲,他也学会了。   陆大哥抬脚就要踹,却被陆长发拦住。陆长发喝道:“行啦,打老婆算什么本事?”   林菀认为大嫂最大的障碍不是老太太,反而是陆大哥,不过这时候普通妇女要反抗自己男人,不是那么容易的,更何况陆大嫂被欺负惯了。   一旦分家她不可能再随便插手大嫂二嫂的家事,既不合情也不合理,大队也不会答应。   她道:“大爷舅舅们,你们也看到了。平时我嫂子们过的什么日子。老太太要是不高兴,让打老婆,他拿起棍子就抽。陆心莲要是不高兴了,跟大哥告状,大哥抬脚就踹。他自己不高兴了,自然也是抬巴掌就扇。就这样,还说当媳妇的不孝顺。我说舅舅们,你们家就是这样对媳妇对嫂子的吗?那倒是好家教呢!”   她重重地哼了一声。   老苏家四个男人顿时很没脸,纷纷斥责林菀乱说话。   陆正霆蹙眉,声音冷冰冰的,“我媳妇儿说得不对吗?早些年舅舅们也没少管我们老太太要好处,现在想趁机捞更大好处?”   今天他一直没说话,这会儿一开口却跟刀子一样锋利不留情面。   陆老太这些年除了偏心小儿子小闺女,当然也心疼娘家侄子。尤其是大哥家的大侄子,嘴甜,一口一个长大了孝顺亲姑,说什么侄子和姑是一家子,比儿子和娘还亲呢。苏家大侄子前些年,可没少从陆老太这里捞好处呢。后来陆正琦和陆心莲长大,家里开销大,才渐渐给的少了。   就如林菀之前说的,新媳妇没站稳脚跟,让娘家人给撑腰。如今已经儿孙满堂,儿子孙子捏在手里唯命是从,还要娘家哥哥侄子撑腰,这是想干什么?   陆正霆说完还瞥了陆正琦一眼。   陆正琦一直没说话,他把陆老太抱回来以后就靠在灶台上发呆,有一种有心无力的感觉。他不太明白,为什么好好的家会弄成这样。爹是个沉默少言非常本分老实能干的男人,娘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老太太,怎么大嫂二嫂就那么容不下呢?   现在感觉陆正霆的视线,陆正琦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他知道三哥怪他去找舅舅们来搅和家事。可他去找舅舅们是来劝娘好好说话,和平分家的,并不是为了逼迫三哥。   他看向陆正霆,想解释,陆正霆却把视线移开懒得看他。   陆正琦便更加委屈,抱着胳膊无精打采的,一句话也不想说。   因为陆老太要死要活,一定要分家,而且不肯和林菀陆正霆住一起,那就一定要将他们分开。   而林菀和陆正霆不想分家,是陆老太非要将他们分出去,所以一半现钱的规矩就破了。这个规矩是为了保护老人的,提防儿子和媳妇不养老,如今老人死活要分家,那自然就作废。   一半现钱的规矩作废,一天五个工分也就作废,按照村里约定俗成的养老规矩来,每个老人一年360斤口粮,老人现在赚多少工分,差多少让儿子们补上,当然是几个儿子平分。   除了口粮就是油,这时候集体劳动、集体分配,各家分多少油作物都有数,到时候会按人头、工分比例来分。   另外,各家有多少钱、棉花、布票等,也是大队集体分,届时几个儿子给老人凑钱即可,并不会硬性规定要给老人多少多少钱,毕竟年底如果分不到,也凑不来,年底多分了也可以多给老的几块。   林菀看向陆二嫂,又给陆明良、欠儿使眼色,让他们去找陆大嫂。   陆大嫂的问题在于陆大哥不疼她,动辄家暴,而且她孩子也心不齐。陆大嫂有四个孩子,老大陆明善,老二陆饱儿,老三陆明良,最小的欠儿。   那个陆明善就跟个游魂儿一样没心没肺,跟大家格格不入,只管在家吃饭睡觉,其他一概不管。林菀来了这么久,他就没叫过她一声三婶,见了就跟没看见一样,好像在他眼里,大家都是没生命的物件一样。   就说这会儿已经放秋假,他也不帮衬家里赚工分,每天出去瞎溜达。今天家里闹腾分家,他嫌烦背着书包出去了,根本不管结果如何,似乎不管怎么样都跟他无关一样。   陆饱儿则一心讨好昂托」茫被挑唆的对亲娘不屑一顾,总觉得陆大嫂就会抱怨、没用。   陆明良和欠儿倒是向着亲娘,陆明良早熟,也只是五六岁的孩子,欠儿更小,根本不当什么。但是他们知道三婶和三叔好,给好吃的,不打人不骂人,要是跟着三婶他们不挨打还能吃饱饭。   陆明良看他娘趴在炕上哭,就拽她的裤脚,“娘,娘!你说话啊。”   院子里都是人,她跑到屋里来趴着哭,谁看不见?可就算长辈们也没人到窗外劝她一句,在他们看来,男人打老婆没什么不对的,顶多不该当着外人的面打。   她以前就算挨打,那也是关起门来在家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她,让她抬不起头来。   她知道男人这是发泄对林菀的不满,之前被林菀压着不敢打老婆,现在要分家,就示威一样发狠打老婆。   她觉得要是不分家自己没活路,以后肯定得被陆老太、陆心莲几个磋磨死。   可自己男人不同意分家,那她能怎么办?   难道要把自己赶出去?一个女人被赶出去,那还有活路?干什么都抬不起头来。   娘家一直教育她要孝顺,不能跟婆婆小姑子别苗头,免得被人家戳脊梁骨说不孝顺,如果她被赶出去,那她娘家就得来跟她断绝关系,她更没有活路。   再说还有孩子呢,她要是被赶出去,孩子怎么办?   陆大嫂怎么想都感觉没活路了,不如带着孩子去跳河拉倒了。   陆明良看她娘不说话,他就喊道:“三婶,我娘、我娘也要分家!”   陆大哥在外面听见,怒喝一声就要去西厢教训陆大嫂。   林菀已经抽了一根荆条在手里,咻的一下子抽过去,“大爷说不许打老婆,你听不见?”   陆大哥被她抽得龇牙咧嘴,想打回去,却对上陆正霆冷冰冰的眼神,他只得哼了一声悻悻地退回去。   陆明良跑出来,躲在林菀身后,“三婶,我们也分,三婶当家!”   二房的挂儿见他爹娘不吭声,她也学着陆明良跑过来,“还有我们,让三婶当家!”   众人都看向陆二哥,他顿时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陆大哥骂道:“行,没良心的小兔崽子都滚,也不看看你们笆窃趺刺勰忝堑摹D忝鞘允裕离开了爹,谁还愿意养你们?”   他看明白二弟不敢当众反抗爹娘,那孩子管什么用?难不成林菀白给养孩子?   笑话!   陆二嫂的脸色也一阵青一阵白的,她看陆二哥一副不敢放屁的样子,顿时也灰心得很。   她早就琢磨林菀说的话呢,陆心莲能无赖,她凭什么不能?   她一脚狠狠地踹在陆二哥的小腿上,在林菀的视线里终于鼓起勇气,喊道:“我们二房也要分!”   “放屁!”陆大哥立刻开口大骂,“男人不说话,女人插什么嘴?你这是想滚回娘家去?”   他当众这样辱骂自己,陆二嫂气得要命,尤其自己男人不为她说话,她更气。   只是她比陆大嫂还要强一些,虽然被婆婆小姑欺负,却没像大嫂那么挨打,陆二哥也没真打过她,夫妻私底下相处还总哄着她,所以她并不怕陆二哥的。   现在陆大哥骂她,陆二嫂也急了,“你个杀千刀的,一个大伯兄天天欺负弟媳妇,是不是想占弟媳妇便宜?我就分家了!你们欺负老三家的欺负不动,就合伙儿把他们两口子赶出去,好欺负我和大嫂,没门!我也分,就你们会喝农药会跳河?我也跳!不给我分家,我也跳河!我不活了!”   陆二嫂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委屈,自己男人窝囊,还不如人家老三一个残疾人呢。   人家媳妇儿还是被老四抛弃的,人家都不嫌弃,对媳妇儿那个好呢。   陆二嫂哭着喊着,转身就往外跑,要去跳河,却被陆二哥一把拉住了。陆二嫂就攥着拳头打他,陆二哥也不躲,一声不吭地任由她打。   陆长友:“行啦,别闹了!丢不丢人!”   真是头大!   这会儿好了,寻死觅活的一对一。   陆老太喝农药要分家,要求把林菀分出去,留下另外三房。   陆二嫂跳河要分家,要求和林菀一起分出去。   这事儿闹的。   陆大哥大喝:“老二!”   陆二哥浑身一抖,他不是个胆小的,如果是外人来欺负他家,那他能和人拼命,可这是自己老娘、大哥、媳妇,手心手背都是肉,他能怎么做?   他左右为难啊,说什么做什么都不是。   陆二嫂看自己男人那样,越发来气,又狠狠掐了他两把。自己已经开了口,要是不坚持到底,那回头没分出去,指定没好果子吃。   她索性闹起来,不分家她就去跳河,谁怕死怎么的?   林菀出现在西厢窗外,她道:“大嫂,你要是偷偷死,那可真是白死了。”   陆二嫂和陆老太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是真想死。可陆大嫂不一样,她被当众打了那一巴掌,别看躲在房间似乎没事,却真有可能不声不响去寻死的。   在原剧情里,她被折磨得精神有些失常,光着身子满村跑,跳河撞墙可没少干。   林菀希望点破她的心思,让她不要寻死,有委屈就发出来。   陆大嫂闻言爬起来,她眼睛肿得像桃子一样,几乎看不清东西,“弟妹啊,你可给嫂子做主啊――”   陆大嫂也哭开了,“我们也要分家,不分家也不活啦――”   陆长友和陆长发头大得要命,还看了苏家舅舅和表哥一眼,你们不是来主持分家的么,赶紧放屁啊!   陆长友:“我们大队还有事,要不还是亲家舅舅来主持吧。”他俩说着就要走。   苏老头兄弟俩见状立刻拉着他,“可别的,你们是书记和大队长,是干部,说了算。我们就是来给外甥们当个见证人的。   他们这就是跟陆家表明自己来见证的,怎么分你们说了算,我们老苏家绝对不掺和,不图谋你们的好处!   他们气呼呼地看向陆正霆。   陆正霆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们,他一直盯着自己媳妇儿呢。   这会儿可热闹了。   大房二房男人不肯分家,女人寻死分家,到底分不分?   陆大哥威胁说把老婆赶回娘家去,想分家就滚蛋,不要这不孝的东西。   林菀就骂他大伯兄欺负弟媳妇,她不想分家,是他们搞阴谋诡计非要把她赶出去,大嫂二嫂和她同进退,哪里不对?   这个家真是不好分。   只有儿子结婚跟兄弟分家的,哪里有夫妻分家的?   闻所未闻啊!   陆长友和陆长发面面相觑,不知道要怎么办了,没经验啊!   最后,他们看陆正霆和林菀,想看看他们有什么意见。   屋里陆正琦一直在劝陆老太,他被陆正霆瞪了那一眼就委屈得很,之后一直没说话。他对陆老太道:“娘,不如就让大哥二哥也分出去,爹娘带着妹妹就跟我过。”   陆大哥在外面听着却不肯,死活不分出去。   陆心莲也不同意,“我们兄妹感情这么好,凭什么要分开?哥哥们从小就疼我,我不想和你们分开!”   陆心莲小,出生的时候哥哥们都很大了,自然都拿她当小公主一样宠着,尤其陆大哥,对她可比对自己孩子好多了。   陆二哥倒是还差一些,终归心里是对自己孩子和老婆好,可他不敢说出来啊。   陆老太在这个家长久以来对他们进行的洗脑那也是很成功的,除了林菀这种新来的,陆正霆这种很久以前就死心的,哪怕陆大嫂陆二嫂都不敢自主生出反抗之心。   何况是陆二哥!   陆大嫂和二嫂已经站在林菀身边去,要求大房二房一起分家!   “分,不分我就去跳河。谁还怕死不成?”   没过过好日子,被欺压习惯也就习惯了。可她们跟着林菀过了这段舒心日子,虽然物质不丰富,粗茶淡饭没吃过肉,可她很开心,有盼头!   现在林菀被分出去,她们又回到从前,不、是比从前更黑暗的日子,那怎么也不会习惯的。   必须分家!   林菀看大队干部也没办法,她便对陆长友和陆长发道:“两位大爷,我有个建议。”   陆长友:“林大夫你说。”   林菀:“我再一次重申,我和三哥是不想分家的,我们想好好孝顺老人,可既然老人非嫌弃我们要把我们赶出去,我们也没辙。现在呢大嫂二嫂也要分家,大哥二哥却不分,那我建议,大哥二哥可以不分,他们的工分却要拿三分之二出来给大嫂二嫂。”   “凭什么!”陆大哥和陆心莲异口同声。   林菀冷笑:“凭你们是男人不是畜生啊。”   陆大哥气得脸都乌青。   林菀:“你娶了媳妇生了孩子,难道不养?”   “我还得养爹娘呢。”陆大哥一副畜生的无赖样,他当然不想把老婆孩子分出去,但是他也不想求他们回来,只会打骂逼迫。   林菀:“你养爹娘、养老婆孩子,这是你做男人的担当,这是人和畜生的区别。你要是只养爹娘,不养老婆孩子,那你当时就不应该娶媳妇生孩子,你就该打一辈子光棍儿。你结婚干什么?”   这话骂得狠,连陆老太和陆老头也骂进去了。   “你――”陆大哥气得手指头都哆嗦得指不准林菀。   要不是陆正霆一直护着她,他一巴掌就能扇得她趴地上起不来!   陆长友和陆长发却在点头,觉得是个办法,离婚那是屁话,不可能离婚的,这年头乡下只有死了的婆娘,还没有离婚的呢。   分家也不好分,可要是不分,整天寻死觅活,也影响五柳大队的声誉。   不好办!   他们就看向苏家四个爷们儿。   苏家爷们儿也是闻所未闻啊,他们都后悔来了!!!   简直他娘的坑舅舅坑表哥啊。他们耷拉着眼皮装死,一言不发。   陆长友:“那就这么……”   “不行!”陆老太蹭得爬起来,她好不容易缓过来,没那么死样活气的,“不行,哪里有男人不分媳妇儿分出去的。要滚就滚回娘家去,别留在我们老陆家!”   她被折磨得死去活来,一肚子的气没地方撒,这会儿终于积攒了力气。   陆长友和陆长发听她骂得不堪入耳,两人索性装作听不见。   虽然陆老头是同辈兄弟,但林菀是大夫啊,还是公社挂号的、能够给五柳大队带来政绩的人。   陆长友是书记,还有闺女在市里,这种事情还用别人教?他只想考虑怎么顺着林菀还不会被人看出来。   正好陆大嫂陆二嫂也闹起来,跟着婆婆学寻死觅活,指责陆大哥打老婆,陆老太苛刻儿媳妇,陆心莲是黑心小姑,陆长友就有了谱。   陆长友刚要说按照林菀的意思来分,这时候一直哑巴的陆老头开了腔。   他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声音嘶哑低沉,“还是老大老二老三都分出去吧。我们老两口带着小四和圆圆,他俩没结婚呢,不能单独立户。”   “爹,不行!”陆大哥急了。   陆老太、陆心莲也急了,纷纷不同意。   老二非常意外,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爹,果然爹是明事理的,不会让儿子们为难。他顿时又为自己方才想分出去的心思内疚起来,分家以后他要对爹娘更好!   陆大嫂和二嫂也惊呆了,没想到陆老头竟然这么爽快。   陆老头重重道:“就这么办了。”   陆大哥还想反对,陆老太不知道想了什么突然转过弯来,她喊道:“老大,就这么办了。”   陆长友和陆长发几个也很意外,他们对陆老头道:“早这样利索不就好了嘛,也不用闹得这样难看。”哪有分家闹成这样的,多难看呢。   陆老头知道陆长友这是不满他管家无方,闹笑话丢人,他唉声叹气,也不说什么,耷拉着脑袋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似的。   陆大嫂二嫂高兴得很,又寻思着要怎么分。   林菀看了他们一眼,分家她和二嫂最舒服,大嫂却未必。不过这会儿陆老头同意分家,在大家看来这就是非常明事理的家长,她自然不好再说什么。   她得想想怎么让陆大哥不敢家暴。   分家就是分户,分开住,各种当家挣工分过日子。   可陆家没有足够的房子,如今住的这座小院儿已经是三代人积累的财富,要分家也只能在这里分。   陆长发也想到了,就提议他们暂时先这样住着,然后申请地基和材料,等攒够本钱再出去盖房子。当然这不是那么容易的。   陆老太趴在炕上,伸着脖子喊:“老三家不能住这里了,我们小四要结婚,得用房子。”   陆长发早就想到了,“大队医务室旁边有间房,挨着金大夫,先给林大夫和正霆住着,等秋收完了再盖房子。”   林菀却说:“多谢队长,我们先住着,新房以后再说,要攒钱给三哥看病。”   听她这样说,陆长友和陆长发几个又很感慨,看吧,人家林大夫就是有正事儿,从来就不是为了自己。   陆心莲在屋里捶着窗台讥讽,“你给你娘家盖了……”   “不会说话你就闭嘴吧,我娘家借的钱要还的,你花你三哥的钱什么时候还?”林菀切了一声,“你说你一个大闺女,整天搬弄是非,长舌妇舌头也没你长!”   娘家盖房子的钱,林菀拿了大队分红还陆正霆,只不过他不要,家里钱都交给她保管。   陆心莲还想说什么,却被陆正琦拦住不让她多说。   陆长发:“那就再把口粮分分,以后的工分各算各的,老大老二老三去大队单开户口,把老婆孩子分出来就行。”   夏天就分了一点麦子,家里已经没有什么存粮,都等着秋天分口粮呢,所以这会儿分也简单,陆长发一估摸就给分差不多。   林菀扭头看陆正霆冷峻的脸庞都柔和几分,怎么感觉分家了他比她还高兴呢。   她朝他眨了一下眼睛,用他懂的表情揶揄他。   看着她俏皮的笑容,陆正霆不禁勾了勾唇角,心也随着她的笑容变得又软又热。   他的确很高兴。虽然在家里林菀不吃亏,可自从确认她不再留恋陆正琦以后,他就想分家另过。   他渴望拥有一个温馨平和充满□□。   他想力所能及的对她好,给她最好的,直到她主动离开。 第45章 二人世界   陆正霆去屋里帮林菀收拾东西。   她东西很少, 不过是被褥衣物加上一张桌子两把凳子, 还有两个手箱, 再就是一些小玩意儿。他的东西就更少啦,全是私人用品以及一些书籍。   陆长发说等下工找人帮她搬家,她婉拒了。这会儿秋收正忙呢, 大家都累得很,哪里还能让人来帮她搬家。不过这点东西, 借个木板车套上她的马, 一趟就能拉过去。   陆长友也忙呢,要不是看在陆正霆和林大夫的份上, 他这个大队书记是不会给社员主持分家的,各生产队长以及本家老人就够了。   他和陆长发还有事儿要忙, 谢绝陆老头留饭赶紧走了。陆长发还要去大队安排一下, 把林菀那间屋子腾出来。   等林菀套好车, 陆二哥帮衬着把桌凳、箱子搬上去。   林菀跟他道谢, “二哥, 我和三哥不在家, 你多照看着点, 不要再让大嫂挨打了。”   陆二哥很是惭愧,“弟、弟妹说得是。”   林菀赶着马车和陆正霆先搬家走了。   且说陆明良看着林菀搬东西,他也很高兴, 对陆大嫂道:“娘, 咱们也快搬家。”   陆饱儿鄙夷道:“蠢,分家了, 咱们也还住这里,外头有地方住?”   陆明良一听不搬家,还住这里,急了,“我要搬家,让三婶当家。”   陆饱儿切了一声,“她当家?她分出去了当她自己的家。这个院子里,还是暗奔摇!   陆大嫂正寻思分了粮食他们也没有锅灶,那要怎么做饭?正房就一口锅,只怕老太太不会给她用的,要不就先和二嫂家搭伙,一起垒个锅灶去别家借口锅凑活着,等年底分红再买新锅。   这会儿听见儿子的话,她一下子愣了,呆呆地看着他。对啊,自己男人对老太太和小姑言听计从,到时候家里有什么好东西还不得都拿爹娘屋里去?   这样分家还不如按之前说的男人们留下,她们俩带着孩子分出去,男人给工分呢。有老三和林菀撑腰,陆老太和男人也不敢怎么他们。现在林菀不在,那……   她突然慌了神匆忙去找陆二嫂。   陆二嫂正兴高采烈地收拾呢,她趁着林菀家分口粮的时候也分回来,虽然没有多少却也能自己做主,等秋粮分下来就好了。这以后进来出去,家里也要锁门了,免得老太太来偷她的粮食。   她一抬头看到大嫂站在门口,满脸眼泪,一下子明白了。这分了家,她和林菀高兴,可陆大哥也失去了林菀和陆正霆的压制,再有老太太和陆心莲俩人挑唆着,大嫂和孩子都别想过好日子。   陆大嫂抹着眼泪,“这可如何是好啊?还不如不分呢。要是能和老三家一起多好啊。”   陆二嫂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大嫂。   她觉得分家更好,毕竟自己男人不打老婆,东西只要自己收住了,他也不可能抢去给老太太。   可陆大哥不一样。   而且已经分家,两口子过日子,人家林菀也不能随意插手别人家事儿。   她只得小声道:“大嫂你放心,大哥不敢太过分的。”   这时候陆大哥在外面吼道:“干什么呢?还不快做饭,想饿死一家子不成?舅舅和兄弟们还在这里等饭吃呢!就你们这些娘们瞎叨叨,一上午都没去上工,耽误多少工分?”   他又赶着几个孩子吃饭前赶紧去割草。这都是老太太的意思,他自然要好好表现一下,让娘知道自己没那白眼狼心思。   听他的意思,虽然分了家,却并不想出去单过的,陆大嫂的心顿时拔凉拔凉的。   陆二嫂赶紧拉着她要过去帮忙做饭。   陆大哥斜着眼睛,一副终于翻身当家做主的嚣张模样,瞪着陆二嫂,“你想干嘛?粮食都分出去,还来吃嘴?”   陆二嫂:“刚分家,我们也没锅没盆的,怎么做饭?”   堂屋陆心莲得意地冷笑,“跟我们什么关系?你分出去了,只管到时间就给老的凑粮食和钱就行。”   她感觉眼前一座大山被搬走,整个天空都晴朗了,整个人都轻松了。   林菀不在家,这个家她说了算!   看她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陆二嫂气得转身就走,去借别人家锅灶做饭,也不稀罕和他们一个锅搅和。   苏老头几个还在那里跟陆老头和陆老太嘀咕,“哎,真是日久见人心,现在才看出来哪个孩子好哪个孩子孬来。老大和小四是最孝顺的啊,小时候我就看他们会疼爹娘。”   外头的陆二哥听着,心里针扎一样不是滋味儿。   他自觉地孝顺,可人家竟然说他……   陆二嫂狠狠瞪了他一眼,低声骂道:“老婆孩子没锅做饭,你个大老爷们不想办法,耷拉个脑袋干什么?”   陆二哥回头看看,陆大哥和陆心莲已经吆喝着大嫂做饭,他们被分出来没锅灶,爹娘也没开口让他们借用,小妹直接拒绝,这让他的心更不是个滋味儿。他道:“我去大爷和叔家看看,把面拿过去让他们帮忙蒸干粮。”   他想好了,可以帮人家推磨,让人家帮忙蒸干粮,大娘心善最疼孩子,应该会帮忙的。   陆二嫂就让他赶紧去。   正房里,陆大嫂战战兢兢的做什么都不对。陆心莲这里挑刺那里讽刺两句,不是嫌弃大嫂没把碗洗干净就是锅没刷干净,要么就嫌弃她拉着脸给爹娘甩脸子。   “嫂子,我以前觉得你是个好的呢,谁知道你跟着她们学坏了。”陆心莲撇嘴,瞪着正在和面捏窝窝头的陆大嫂,恨不得把在林菀那里受的气一股脑撒陆大嫂身上。   陆大嫂瑟缩了一下,不敢顶嘴,免得陆心莲跟陆大哥告状打她。   陆心莲一副大发善心的样子,“我看你还有救,我认你这个嫂子,你应该感到荣幸,像她们那样的,这辈子都别想再让我叫一声嫂子了。”   陆二嫂听见忍不住刺了一句,“可不稀罕你叫,当不起!”别脏了我耳朵!   陆心莲看陆二嫂竟然敢当众和她斗嘴了,立刻就抽了一根烧火棍。   陆正琦出来看见,一把夺回去,“别闹了!”   陆心莲见四哥阻止,撇嘴哼了一声,把烧火棍狠狠一扔,正好砸在陆大嫂的身上。   陆正琦忙跟大嫂道歉。   陆大嫂没理睬,一边和面,眼泪就掉了面盆里。   而林菀和陆正霆去了大队,那间屋子就在金大夫隔壁。   金大夫听说他们搬过来,便帮着一起收拾屋子,清理掉里面的杂物,彻底打扫一下卫生,不等晌天就收拾完毕。   金大夫看了看,“这两天找人把炕盘了,修修屋顶和窗户,不漏雨就行。”   林菀跟他道谢,顺便借锅灶做饭。   金大夫笑了笑,“借锅灶没问题,那以后能不能搭伙做饭?”   林菀知道他不爱做饭,经常对付一下,要么就拿粮食直接换社员家蒸好的窝窝头、馒头之类的。她点点头,“只要你不嫌弃我做饭难吃,搭伙儿没问题啊。”   金大夫:“那就这么说定了,你负责做饭,我负责……”他瞅了瞅,见陆正霆拿着根细长的杆子在丈量什么,他就道:“我负责挑水、推磨。”   他原本想说刷碗的,又觉得太占林菀便宜,挑水推磨可是力气活儿,那他负责好了。   林菀就去金大夫房外的水缸里舀水洗手,然后舀面做饭。   麦子收成低,除了交任务粮大队并不喜欢多种,顶多留一些逢年过节分了包饺子吃。   这会儿他们自然分不到细面和麦子,分到手的有高粱米、晒干的生地瓜干、玉米,另外有推好的几斤杂粮面,就是各种杂粮推磨掺起来的。   当然别指望好吃,但是好歹能吃饱,不至于整天饿着肚子。   她去金大夫的面缸里看了看,有推好的玉米面粉,她就舀了一点和自己家的搀着加水捏面团子。   没有细面粉,一般不好发面,基本都是这样捏起来做窝窝头或者烀饼子,要么就是熬杂粮粥。   金大夫去大队院的菜园里摘了一些西红柿、茄子、扁豆之类的拿过来。院里的菜园就是专门开辟出来给干部们补贴的,不过他们都有自留地,这里的就是给金大夫,另外补贴村里孤寡老人。   林菀看金大夫那里有个油罐子,里面有队里分给他的豆油和花生油。她就用一点油炝个葱花锅,然后把茄子扁豆丢进去翻炒,加水加盐焖,再把面团子拍扁沾盐水烀在锅边上。   为了省柴火,开锅就小火,多焖一会儿就熟了。   金大夫在外面闻着,深深地吸了口气,“香!”他为了照顾陆正霆,特意把一张高腿桌子搬出来,平时可以在这里吃饭看书。   摆好桌子,他看陆正霆还在那边就过去,拍拍陆正霆的肩膀,示意他吃饭。   陆正霆点点头,指了指这块靠着他们房外的空地,“我想搭个棚子。”   夏天可以在这里做饭,天冷了就把锅搬回屋里去。   而且林菀讲卫生每天都要擦洗身子,这里没有私密的院墙不方便,他想搭个封闭的棚子给她用。   等天冷了,棚子还能当储物间。   金大夫瞅了瞅,笑了笑,“不错。”   他并没当回事,毕竟陆正霆的身体情况在这里,要做点什么都不是那么容易的,再者搭棚子需要木头等材料,看似简单实际很麻烦,这时候一草一木都是公家的。   林菀摆好了饭菜,招呼他们吃饭。   她看这里没有水台,脸盆就放在地上,陆正霆洗手洗脸不方便,她就去洗了手巾递给他擦擦。   陆正霆看她对自己这样体贴,心里甜丝丝的,嘴角都忍不住有些上扬。   吃饭的时候金大夫拿了半瓶酒过来,他笑道:“恭喜你们分家。”他拿了三个茶碗过来,一人倒上半茶碗。   说了几句开始吃饭。   金大夫吃得很开心,连连夸林菀做饭好吃,“就这又苦又涩的高粱面你都能做得有滋有味,不简单。”   林菀笑道:“里面加了一点南瓜,甜丝丝的能中和苦涩味儿。”   而且她还加了玉米粉,不是全部高粱面。   因为陆正霆听不见,金向东就没跟林菀说太多话,免得陆正霆尴尬。   喝了酒吃完饭,金向东把自己的碗洗了跟林菀说一声就去医务室,把空间留给小两口,人家刚搬家,肯定高兴着呢。   林菀看陆正霆手里握着茶碗,笑了笑,拿自己的茶碗和他碰了一下。   陆正霆喝了酒,眼睛亮得很,眼尾扫了一抹粉色,白皙的脸颊也染着红晕,本就俊秀的容貌这会儿更加惊人。   他黑亮的眼睛凝视着她,里面仿佛盛了千言万语。   林菀心有点慌,她抿了一口,就把剩下的酒倒在他的茶碗里,“你帮我喝吧。”   陆正霆垂眼看着酒杯,然后端起来一饮而尽,劣质酒又辣又呛,他被呛了一下。   林菀忙把凉白开端给他,让他喝一口,然后给他拍拍背。   陆正霆擦擦嘴角,“谢谢。”   林菀笑道:“喝那么急。”她把碗放下,给他拿了饼子让他吃饭。   吃完饭,林菀主动收拾碗筷去刷碗。   陆正霆:“我来洗碗。”   林菀指了指金大夫厨房的门槛,“你不方便,我来吧。”   陆正霆看着那门槛有点出神,然后驱动轮椅走开,去墙根那边搬石头。   林菀看见,忙问他要干嘛。   陆正霆给她解释,“我们在这里搭个水台。”有个水台,她洗脸洗衣服都不用弯腰,他也能坐着轮椅帮她刷碗洗衣服。   林菀就过来给他帮忙。   她发现陆正霆真的很能干,如果不是耳朵和腿脚不便,他不知道能干多少事儿呢。   陆正霆不让她动手,他自己坐在一个矮板凳上,把那些石块按照一定的角度摞起来,把底部搭建得稳稳当当的,然后一层层垒上去,最上面找块石板盖上最好。   林菀怕他自己去找石板,便示意他回头让陆正衡帮忙搬一块过来,让他不要自己去。   “你去大队忙吧。”她指了指大队部会计室,示意他去忙。现在都上工,工分、账务等细碎的事儿比较多,他活儿也不少。   陆正霆读懂她的意思,“没事,那点活儿一会儿就弄好。”   他算账自有一套,而且从来不出错,比会计打算盘还快。   他让林菀休息一会儿,他去找陆长发和陆正高,打算说说搭棚子的事儿。搭棚子比盖房子简单,有三个人帮忙,晚饭那会儿就能搭好框架,顶上盖玉米秸的草毡子,四周用草幛子围起来即可。   不是什么麻烦事儿,他一说陆正高就答应。   “晚上下工,我带着正衡几个给你弄。”陆正高说完又意识到陆正霆听不见,连忙拍拍胸脯,表示交给他没问题。   陆正霆点点头,“谢谢。”   他又说盘炕的事儿,虽然搭木床能睡,可乡下人习惯炕。而且炕结实宽敞,睡炕对腰背有益,还能生火,冬暖夏凉。   陆正高都拍拍自己胸脯,表示交给他没问题,他会给安排的。   陆正霆道了谢回去,发现林菀已经把屋里又收拾一下。她正把一根细长的杆子用麻绳捆着往墙上吊,墙壁上有盖房子时候留下的木楔子。这些木楔子可以用来放搁板,或者吊绳子,结实又方便。   因为够不着,她踩着小板凳,下面还垫着一块石头,左够右够的就有些不稳当。   陆正霆看她左右摇晃的赶紧推着轮椅过去,“小心点,快下来吧。”   林菀:“没事,我稳当着……哎哎……”   陆正霆看她歪下来,赶紧伸手把她接住,“以后不要干这么危险的事儿。”要是摔下来,闪了腰摔了胳膊腿的,都不好。   林菀不好意思地笑笑,想站起来,却发现他抱着她不肯松手。   他的手臂结实有力,年轻的身体热力惊人,有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她心如鹿撞,同样能感觉到他有力又快速的心跳,她不受控制的脸颊发热。   “我没事!”她大声说着,赶紧站起来。可陆正霆听不见,力道配合不好,她要起来他还揽着她,结果她刚起来反被那股劲带着坐回他腿上。   陆正霆担心她是不是崴了脚所以站不起来,便直接把她整个人抱在腿上,一手握住她纤细的脚踝帮她查看。   林菀:“我没事!”   她赶紧跳下地,还故意蹦Q两下给他看,“你看,真没事。”   怀里的人跳下去,空荡荡的感觉给他带来失落感,他朝她笑了笑,“你做什么呢?”   林菀指了指上头,“我绑个杆子好搭衣服。”   他们衣服不多,都压在箱子里也不是会事儿,这样搭起来更方便。   陆正霆看了看,跟她招手,“来,我扶你。”   林菀忙摆手,“不用不用。”   陆正霆也不和她磨叽,手臂一伸就把她给抱了起来。   林菀:“……”   陆正霆把她抱在腿上,让她站在自己膝盖上,他扶着她稳稳当当的。   等林菀系好一边,他又那样直接抱着她挪到另一边去。   林菀赶紧系好,示意他可以放下自己。   陆正霆仰头看她,她站在他腿上,没有半点害怕,是对他全然的信任。她好像一直都把他当正常人,不像别人一样要么笑话他,要么可怜他。她看向他的眼神从来没有怜悯,都是赞赏或者……夸他俊。   他笑起来,把她放在地上。   林菀看他笑,好奇道:“你笑什么?”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戳了戳他的嘴角,代替自己的问题。   陆正霆笑意更深,“我在想要是给你丢上半空,你会不会吓得哭。”   林菀捏了捏他的大臂,那里都是结实的肌肉,她一点都不怀疑他能给她丢起来,“好啦,知道你厉害,可我又不是耍杂耍的。”   光线晦暗的屋子里,他的笑容温润俊秀,有光线斜射进来打在他脸上,睫毛的影子就格外引她想去蹭蹭。   陆正霆仰头看了看,然后对林菀道:“明天你去林家沟吧,过几天再回来。”   到那时候,他就把小屋收拾利索了。   林菀岂会不知道他的意思,她偏不,“不行,我要和你一起收拾。这可是咱们共同的家。”   家?   陆正霆看着她的唇,抬眼看她眼睛,专注而灼/热,为了掩饰紧张他声音带上一丝笑意,“你要和我过一辈子?”   林菀咬了咬唇,笑起来,“不告诉你。”她转身跑了。   看着她俏丽的身影,陆正霆觉得一辈子也看不够,又觉得自己太贪心。   下午陆正霆去大队干活儿,林菀去医务室。现在她事情也比较多,需要挑选处理药材,配药方,还有人来问诊或者让她帮忙针灸,她得空还要悄悄接入系统进行金针拨障术的模拟。   下午陆二嫂上工的时候悄悄带了十斤玉米面粉过来,“等明早推磨,我再给你些。”   林菀不肯要她的,“二嫂,我也分了的,你们也没多少,等分秋粮还有阵子呢。”   “你咋还跟我见外?你这不是搬家,还得请人帮忙收拾,你不得管饭的?”乡下人帮忙可以不给钱,但是饭要管,尤其出力气的活儿。   林菀就先收下,以后再还她,又问问家里如何。   陆二嫂叹气,“能怎么着,你们一走可把老的小的给恣坏了。下午都去上工,他小姑躺炕上困大觉呢,饭都不用她做,衣服也不用洗,跟那千金小姐似的。”   “大嫂呢?没被欺负吧。”   陆二嫂面有难色,“没……怎么欺负。反正老太太和小姑那样,你也知道什么人,说不出好话来的。连明良几个小孩子都被使唤得团团转。”   陆老太还给了陆饱儿“尚方宝剑”,让她管着几个弟弟妹妹,不听话就打骂。真是比以前还不如呢。   林菀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等她忙完搬家的。   她道:“晚上请了人来帮忙盘炕,你们有时间过来吃饭。”   陆二嫂:“粮食紧缺,吃什么饭啊,下工以后我让你二哥来干活。”   说了几句,她就赶紧去上工了。   林菀则去陆长发家借了五斤最细的面粉,又从大爷和其他人家借了七斤一般的。粮食紧缺,一般人家不卖,都是换或者借。要买也是黑市价格,不会是粮管所那一毛八,干部家自然不会带头倒卖。   林菀要请人帮几天忙,起码要吃好几顿。请人吃饭不能只管杂粮,这时候细面就是最好的饭。   他们吃的细面都是自己大队种的麦子磨出来的,推磨磨粮食,麦子是最吃力的。一般自家吃,推两遍筛出最细的留着过节来人包饺子发馒头,剩下的就连麸皮一起磨碎吃了。   哪怕这时候最细的面粉,也不会像现代面粉那么细腻洁白,一般都发黄。如果带着麸皮,那自然是黑黑的。   等下午六点放工,陆正高果然带了陆正衡和自己弟弟来帮忙,三个壮劳力,干活儿快又不至于吃太多饭。   陆正衡还带了几个甜瓜梢瓜给林菀吃,“嫂子,后边小湾村种的,可甜呢。”   林菀道谢,去给他们冲糖水喝。   这时候没好东西,乡下人很少备茶叶,来客人都是冲甜水或者抽烟。   喝完水说几句话,陆正高就带人忙起来。就指着这会儿干活儿呢,自然不能唧唧歪歪浪费时间。   他让人拉了一大车存的土坯过来,又让人活麦草黄泥,准备好就能盘炕、垒灶台。   土坯是要给队里工分或者钱的。   陆正霆已经量过尺寸,对一切都心中有数,给他们定好几个关键点,陆正高只需要带人按照要求干活儿即可。   陆正高这个小队长也是凭本事选出来的,不但农活儿一把好手,盘炕垒灶、修屋顶砌墙也是有水平的,有他掌眼这活儿干得就顺利又漂亮,不至于半途返工。   男人们干活儿,林菀就借金大夫的厨房和面擀面条。她用葱花炝锅,炒了一个大葱鸡蛋,盛出来直接添水烧开煮面条。汤面比拌面管饱,因为拌面是吃纯面,粮食不够可供不起。   他们下午上工现在都饿了,林菀做好就招呼他们赶紧吃,又把金大夫喊来吃饭。   陆正高也不矫情,招呼着赶紧吃,连汤带面,里面有油水鸡蛋,一人一大海碗,又香又管饱,都打饱嗝了。   陆正高觉得太奢侈了,他放下筷子用手背擦擦嘴,“林大夫你太实在了,明天汤多点,不用这么多面。”   她去买那几斤面不容易,这样可不抗吃。   林菀笑道:“干力气活儿,大家伙儿要吃得饱饱的。明天我给你们烙葱油饼,后天包韭菜馄饨,再后天就吃酱茄子拌面。”   陆正衡和陆正盛俩也吃得很是满足,摸着肚子直打嗝,听林菀说还有好吃的,馋得他们直流口水。   陆正衡:“嫂子,完了,明天上工都没意思,就盼着下工了。”   陆正高挥挥手,“别扯淡,吃饱了赶紧干活,别耽误工夫。”咋也得对得起这么实诚的一大海碗汤面吧。   三人被林菀的美食鼓励着,盘炕、垒锅灶、修屋顶、修窗户、搭棚子,没几天就给弄好了。   这时候白天气温还很高,几天前盘的炕连晒带烧火烘,现在已经干得差不多。只要没有水蒸气上来,说明干透了,不会返潮伤身体,人就可以在上面睡觉。   今天彻底完工,陆正衡就张罗要给陆正霆和嫂子暖炕,陆正高自然也同意。   林菀虽然不受公婆待见,但是人家有本事啊,做蚊香、灭蚊防疫,做的都是好事。   陆正高:“我前阵子买了一些罐子,给你们送几个用。”   罐子装油装零零碎碎的都很方便,农家必备。   陆正衡也回家端了一瓢鸡蛋来,还拿了一个新笤帚。   金大夫早就想好了,晌午特意去镇上割了半斤肉,买了半斤白糖,晚上送给林菀暖房。   这么一张罗,其他人也知道了。   陆长友、陆长发、会计等人也有表示,一人送了他们七斤细面,二十个鸡蛋。这会儿粮食紧缺,有钱买不到面,所以这是厚礼。当然,这也是因为林菀给大队带来了蚊香副业,他们跟着赚钱,如果是普通人,只会随礼绝对不会送厚礼。   其他本家的以及找林菀看病抓药的人也有随礼的,送几个鸡蛋或者给斤粮食,有的送个小板凳、瓦盆,甚至还有送草帘子的,反正小夫妻过日子需要什么都能送。   晚上林菀又招待几个干活儿的吃顿肉末酱茄子拌面,实打实的面条,吃得他们大呼过瘾。   陆正衡:“嫂子,我去给你挑水。”   林菀忙道:“不用啦,你别忙活了。”   “我吃这么多,消消食儿。”陆正衡动作快得很。   陆正盛则去给推一车子石头放墙根备用。   等他们都走了,天也黑下来,林菀、陆正霆就和金大夫坐在桌前说说话。   金大夫眯缝着眼睛,还在回味肉末酱茄子拌面带来的喷香感觉,简直是直击灵魂的满足。   他笑了笑,端起茶缸,“明早我去推磨,你们也早点休息。”   这两天他们的面粉都吃没了,杂粮粉也没了,需要推磨。   现在家家户户都是靠推磨吃饭,有些人家家口大,每天都推磨,否则就要断顿。   林菀就去屋里准备粮食,放在笸箩里,端去金大夫屋里用盖垫压住,免得有老鼠偷。   她回来的时候,陆正霆已经帮她拎了兑好的温水放在棚屋门口,他却已经进了屋里。   看他这样体贴,林菀笑了笑,拿了换洗的衣服去洗澡。   草棚子不大,但是作为浴室还是很宽敞的,有一个专门放油灯的地方,上面用半截洗干净的农药瓶子扣着当灯罩,不怕风不怕水的,一看就是陆正霆的杰作。   这简易灯罩可不普通呢,是他用特殊方法把玻璃瓶子弄断,又用砂石磨平切口。   林菀洗完澡,把内衣洗了晾上,然后进屋去换陆正霆洗。   她看他已经把被子铺好,一个炕头一个炕尾,居然离着挺远的。   林菀笑了笑,就把自己的被子往他那边拖了拖,然后先躺下,沟通系统要继续模拟金针拨障术。   999:“恭喜宿主乔迁之喜。”   林菀开玩笑:“有没有贺礼啊。”   999:“爸爸问,那必须有啊!”   林菀激动了,“真的有啊?”她不过是本着问问也不损失,有就赚了的心理,居然真的有,23333。   999:“比心~~”   林菀忙问它是什么。   999:“你最期待什么?”   林菀:“三哥的义肢?”确切说是辅助行走器械。   “对哦,可别说小9不爱你哟。有了能量先给小甜甜用呢。”   这段时间林菀医术进步快,而且因为祛风湿药、止痒药、灭蚊防疫工作取得的成效使很多人受益,自然就收获可观的医德值。   999的光点都大了些许,像一颗明亮的紫微星。   林菀高兴得在炕上直打滚,她一直跟系统念叨这个。   他的耳朵没那么容易治好,但是给他制作一个辅助行走的腿部支撑器却是可以的。不过系统一直说需要时间和能量,它在积攒,本来她以为起码要等过年呢,没想到这会儿就好了。   39这效率,杠杠滴啊!   “幸亏我早准备了借口。”她之前给市医院、省医院写信,咨询陆正霆的腿、耳朵的问题,还有大哥二哥癫痫症的相关知识,另外就是买一些当地没有的中药。   等39把义肢做出来,她就可以说从大医院订做的。   陆正霆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林菀像个孩子一样在炕上滚来滚去,他提前铺好的被褥已经乱成一团,早没了中间的距离。   她这么高兴吗?   他停在炕前,看得入迷。   这几天林菀白天在医务室上班,晚上去大凹医杷蓿陆正霆则去陆正衡家睡觉。   所以,今晚是他们第一天在新家睡觉。   林菀终于停下来,意识到陆正霆在那里看了半天,她顿时不好意思起来,“你怎么不叫我啊。”   她示意他赶紧上炕。   陆正霆双手撑着炕沿,看似毫不费力地上去,视线在凌//乱的被褥上停住。这个样子……可真像是……   林菀看他不动,不好意思地爬起来赶紧把他的被褥给铺好,“不好意思啊,我试了试新炕的舒适度如何。”她抬眼看他,不明白他耳朵为什么那么红。   陆正霆已经收敛心神,笑微微地看着她,“新炕舒服吗?”   林菀哈哈一笑,“舒服啊,你要不要也打一滚试试啊。”   她一下子把陆正霆给扑倒,抱着他在炕上滚了一圈……   滚了一圈……   陆正霆已经完全不能思考,浑身的感觉却前所未有的敏锐起来。   滚了一圈,林菀趴在他身上,又有些不好意思,她咬了咬唇想爬起来,却被他抱住动不了。   他黑眸幽暗,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林菀,你这样……我顶不住。”声音也暗哑低沉,x感得一塌糊涂   林菀:“……”小哥哥,你这样谁能受得住啊,啊啊啊啊……   血槽已空。 第46章 踩她脸   到底陆正霆的自制力不是吹的, 虽然说顶不住但是在自制力即将崩溃的边缘还是找回理智。   林菀飞快地把被褥按照他一开始的位置铺好, 一个炕头一个炕尾, 互不干涉。   陆正霆:“…………”   他看着她殷红的脸颊想说点什么,林菀已经把灯一吹快速躺了下去。   吹灯的时候两人还是各睡各的,陆正霆躺着不动, 林菀闭着眼睛沟通系统学习模拟金针拨障术。   999打趣她,“哎呀, 宿主真是勤学上进的好大夫!”   林菀:“我是莫得感情的学习机器。”   999笑得非常恣意。   等林菀睡着, 两人仿佛有自动吸引力一般,她就滚进了他怀里, 而他哪怕在睡梦中也能很自然地张开怀抱接纳她。   于是早晨陆正霆醒来的时候就格外满足,整颗心脏都胀胀的, 他搂着她看她浓密的睫毛和挺翘的鼻子, 感觉她要醒来便闭上眼睛装睡。   而林菀醒了发现自己又睡在陆正霆怀里, 有些不好意思地悄悄溜出去, 爬回自己的被窝, 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   陆正霆睁开眼, “早啊。”   虽然听不见, 可他喜欢跟她互道早安的感觉。   林菀打着哈欠伸个懒腰,胡撸了一把散乱的发丝,却不看他, “早上好!”   她飞快地穿衣服, 下地洗漱,拿笤帚把门前空地扫扫。   很快金向东也起来, 他头发跟鸡窝一样乱糟糟的,一边扣扣子一边打哈欠,因为没戴眼镜差点撞在门口的水台上。   林菀提醒他:“金大夫小心。”   他及时刹住,从左胸袋里摸出断腿儿眼镜戴上,这才看清林菀和眼前的水台。   他双手合什给水台拜了拜,对林菀道:“我去挑水,你做饭。”   林菀:“下午再挑吧,昨晚正衡挑过了。”   金大夫转身去水缸看了看,果然满着,他挠挠头,“行吧。”   林菀发现他早上起来这会儿有点呆,和工作时的状态判若两人。   陆正霆坐着轮椅出来洗漱,他跟金大夫打招呼,顺便问几个西医上的问题。陆正霆对当大夫没兴趣,但是很喜欢研究那些药物,之前从金大夫那里借了几本西医的书,其中一本就是常用西药的说明。   他们去讨论问题,林菀则做早饭。   吃过早饭,陆正霆去大队做文书和会计工作,林菀去医务室,只要没人来看病她就忙着挑选药材、炮制药材、配药等,还要安排时间模拟学习。   她正假装看书打盹,接入系统模拟呢,听见金大夫叫她。   金大夫:“你家来客人了。”   林菀忙起身出去,就见周自强赶着一辆驴车,拉着她娘、小明光还有一些家什儿过来。   小明光看到她眼睛一亮,立刻就朝着她伸手。   林菀忙把他抱下来,惊讶道:“娘、强子哥,你们怎么来了?”   周自强扶着林母下来,“你急匆匆回来,婶子担心就让我给打听打听。我一打听说你们分家呢,婶子就让我帮忙拉几样家什儿给你。”   林菀出嫁的时候没什么嫁妆,后来林母从林大伯家把自己的家具要回来,炕柜卖给了三叔家。这会儿她把最好的一个老榆木衣柜拉过来给闺女,另外还有俩缸、一口锅、俩篓子、刀铲子、碗盆葫芦瓢之类的林林总总一车。   林母解释道:“我拿钱让强子帮忙买了口锅,其他都是你三叔、书记他们,还有你刘大娘那些人家给的。哦,还有鸡蛋和菜、面。”   都知道刚分家最缺粮食,所以周自强、老书记等人给林菀凑了三十斤麦子,一百斤玉米,有这些顶着就能撑到分秋粮。   林菀感激得很,“娘,你没跟大队长说咱花钱买?”   林母笑道:“说啦,你爹说用工分换,谁家也不容易,咱可不占便宜。”   一旦日子缓过来,男人儿子看病有着落,林母就不占人家一点便宜。   林菀又问问爹和哥哥们好。   林母:“你爹记挂你分家呢,他知道我惦记就让我来,他在家伺候你哥哥们。”林父从年轻时候就是个体贴媳妇儿的   他们说话搬东西,小明光去找了陆正霆回来,金大夫也过来打招呼,帮忙拿东西。   金大夫看见有锅,悄悄跟林菀道:“林大夫,咱搭伙儿不变吧?”   林菀笑道:“不变不变,只要金大夫还在大湾村,就和我们家搭伙吃饭。”   金大夫放心了,继续出去搬东西。   周自强看到,过来问林菀,“菀菀,他干嘛呢,鬼鬼祟祟的。”   人家陆正霆还在一边呢,他干嘛过来跟林菀说悄悄话?   林菀告诉他金大夫不会做饭。   林母听见,笑道:“不会做饭,那怎么不赶紧结婚啊。”当大夫的,只要想结婚那是分分钟的事儿。   林菀:“大城市来的。”   林母哦了一声,人家肯定要回去,自然不会在这里结婚。   搬完家什儿,林菀让周自强卸了驴车,把驴和温柔栓一起吃草。   陆正霆他们三个就在院子里说话,小明光递给陆正霆一把弹弓。   陆正霆夸道:“好漂亮的弹弓。”   小明光指指周自强,表示他给的。   陆正霆点点头,抓着他的小手朝着周自强晃晃,“谢谢舅舅。”   小明光就抿着小嘴笑,他把弹弓别在自己裤腰里,指了指外面想去找陆明良玩。   陆正霆:“等会儿哥哥会来的。”陆明良每天都会来交草药,顺便在这里玩儿。   小明光就耐心等着,在院子里溜达一下,去参观一下草棚子什么的。他头大身子小腿短,走起来还带着小孩子的稚嫩笨拙,不过他慢悠悠的很稳当,极少摔跤。   林母帮着林菀把家什儿归置一下,屋子本来就小,这会儿把衣柜放下,再一张桌子,炕前就满登登的了。   那些缸盆罐儿的就放在外面,重要的放在金大夫厨房里。   摆弄完,母女俩在屋里说悄悄话,她叮嘱林菀,“分了家小夫妻俩好好过日子,女婿是个和善性子,你多体贴他一些。公婆那里表面过得去就行,别让人说闲话,也不受他们闲气。”   林菀笑道:“娘你放心,我可是村里出了名的孝顺媳妇呢。”   前几天盘炕盖草棚子,她还专门去“请”陆老头和陆老太过来吃饭呢。结果他们以为她想借粮食,让他们帮忙干活儿,愣是不肯来。他们不但不来,陆老太还不许陆二哥他们来帮忙。   男人不许来就算了,陆老太和陆心莲还威胁陆大嫂和孩子也不许跟她凑近乎,要是知道他们和她偷偷交往,就打断他们的腿。   因为她俩的威胁,林菀去那边,陆大嫂都躲屋里假装不在,林菀不想让她为难也假意不知。二嫂告诉她大嫂不是故意躲着的,实在是怕那娘俩挑唆陆大哥发脾气。   陆二嫂还告诉她,因为陆明良来她新家玩儿,被陆饱儿告了状,陆老太和陆心莲还打骂他呢。不过陆明良是个倔强的孩子,她们越打他,他越不服气,反而更要往林菀家来。   林菀看着陆明良胳膊和后背上被掐的印子,她特意去问了大队,他们表示真管不了老太太打孩子、男人打老婆。这就意味着,除非是要死要活的家庭矛盾,他们其实不乐意管。   清官难断家务事啊,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外人很难插手。   林菀就明白了,那母女俩伙同陆大哥欺负陆大嫂,大队不管,可如果大嫂反过来欺负回去,他们也不管啊。   不过陆大哥是男人,要欺负他没那么容易,可以把他弄走。   修水渠那阵子,他不在家,家里别提多安静呢。   要对付陆大哥就得把他调出去,不能让他在家里守着,眼皮子底下也不好治他。   毕竟他除了打老婆也没犯别的事儿,而打老婆这一点民不告官不究,甚至民告也是教育为主,不可能为这个把他关起来,怎么说还是个劳力要养一家子老小呢。   林母提醒她,“收拾点东西,咱们过去看看。”除了送嫁那天闺女撞了头,林母这是第一次正儿八经地上门,自然要和亲家碰个面,否则会给女儿惹闲话。   林菀:“行。”   她还记挂陆明良,往日上午下午的他总要借着送草药过来溜达,看看三婶新家念叨一下小光弟弟怎么还没回来,他想弟弟了。   她看小明光在外面走来走去,就出去揉揉他的脑袋,“儿子,这是我们的新家。喜欢不?”   小明光点点头,笑滋滋地抱住了她的腿,这就是非常喜欢。   林菀就跟他说一会儿明良哥哥过来找他玩,她给他们做玉米烙吃。   这会儿地里的玉米还没有十分成熟,正好吃嫩的。当然,大队不舍的吃,都要成熟打粮食,不过总有那些倒伏了的,就掰下来分分。   林菀和金大夫分到一些,煮着吃了一次,还有几个正好给小孩子们解馋。   她把玉米粒削下来拌上面粉,然后锅里放几滴油,把白糖舀两勺进去化开,这样就能把玉米粒都给粘起来。   一会儿就好了,喷香甘甜,给小明光吃得大眼都眯起来,他立刻端着小饭笸箩给大家品尝。   林母象征性地咬了一小口,“真好吃。”   林菀吃了一块,笑道:“喜欢吃,以后娘还给你做。”   小明光又端去给陆正霆他们吃,他们连尝都舍不得尝,让他吃。他端着笸箩走了一圈,他们好奇怪哦,都说好吃好吃,但是谁也不吃。他决定去找明良哥哥,和哥哥姐姐一起吃,他们保管会大口吃得香甜。   他拍拍小笸箩指了指老宅方向,示意林菀要去找哥哥。   林菀看看天色,“走吧,一起去。”她带上十个鸡蛋又用布口袋拎两斤面。   她去跟陆正霆他们说一声,比划一下问他去不去。   陆正霆转动轮椅,“走吧。”他自然要陪她。   周自强不肯去,除了陆正霆他讨厌那一家子人。看他们走了,周自强纳闷,“我妹子比划比划,你看懂什么意思了?”   金大夫摇头,“那谁能看懂?”   周自强:“陆正霆啊。”   金大夫笑道:“林大夫一个眼神,他就知道什么意思,人家是夫妻有着非同一般的默契,咱不能比。”   周自强不服气,“夫妻就有非同一般的默契?”   金大夫:“我只说他俩。”   两人哈哈笑起来,倒是越说越投机,周自强给他讲林菀教他们种草药的事儿。   林菀和陆正霆他们先去陆长贵家。   大爷大娘对陆正霆颇为照顾,当初如果不是他们,陆正霆一出生就会被陆老太给丢掉,后来也诸多关照。所以陆正霆对他们挺感激,平时和他们关系比较好。   林菀来时间长了,也知道这层关系,自然也和大娘大爷家走得近,陆大坝懈鍪裁疵病她也主动给看看。   如今亲娘来看她,自然先带去认认门问个好。   陆大凹林菀娘来看她,高兴得跟什么似的,打发小孙女赶紧去叫大儿媳回来陪客。   林母忙道:“大嫂子你别忙活,我还得去那边坐坐。”   陆大爸道她的意思,笑道:“亲家是个大度的,不管咋的,小夫妻感情好就行,当爹娘的咱们多担待些。”   她也怕林母来找陆老太算账。   林母笑了笑,说几句话就先告辞,“回头有时间,好好和大嫂子拉拉呱。”   林菀就把鸡蛋放下,“大娘,给你炖鸡蛋羹吃。”三年困难期的时候,陆大拔了节省口粮养孩子,自己营养不良,好几个大牙都掉了,这会儿也吃不了硬饭。   陆大巴迫靡环,终究让不过也只好收下。   她亲自把他们送出去,还特意叮嘱林菀不管陆老太说什么别生气,就当她人老糊涂。   林菀:“大娘你放心,我知道呢。”   陆大巴着他们的背影,心里美滋滋的。这闺女和正霆一样,懂得感恩知道轻重,真是个好媳妇儿。她和老头子喜欢孩子,对小辈都诸多包容照顾,不过侄子侄女们也不全都感恩,有些甚至还嫌他们对自己不如对别人好。   而陆正霆和林菀却对他们很尊重,时常问候,她虽然觉得孩子们感激与否无所谓,可感恩的孩子总是让人心里热乎乎的。   林菀几个还没到门口呢,就听见陆明良嗷嗷的声音。   “你打,我就骂,老妖婆、小妖婆,刚吃饭,不干活儿!”   “啪啪啪”的打屁股声,夹杂着陆老太和陆心莲的斥骂声,“死孩子,真是欠揍,使劲打!”   “打死我你也是!”那声音用尽了力气,可以想象他有多疼。   林菀拔脚就往前跑。   小明光跟着她跑,却被林母拉住,她怕孩子跟进去挨揍。   陆正霆虽然听不见,不过林菀和林母的反应他立刻就知道有事儿,他对林母道:“娘,我去看看,你先别去了。”   林母回头瞅瞅,往前看看,这一路邻居们都看到了,自己礼数已经到位。陆老太在家里打孩子,自己这个亲家不进去,也算给留点面子。   她点点头,故意领着小明光拎着那两斤面端着小笸箩往前面去,顺便和这附近的邻居们说说话,试探一下人家对闺女和婆婆的看法。   林菀跑到门口,看放着门槛呢,而且男人都不在家,那母女俩不是她的对手,她就示意陆正霆在外面等。   免得他进去了,她胜之不武。   林菀一脚踹开虚掩的院门闯进去,“不刮风不下雨的,吃饱了闲得你们打孩子?”   她绕过影壁墙,就看到陆心莲拧着陆明良的两只胳膊,陆老太正拿鞋底啪啪抽抽他。   夏天热,为了省衣服很多六岁以下的男孩子都光着。陆明良之前不光,分家这几天陆老太看他不顺眼,嫌弃他废衣服就不许他穿。   他没穿衣服,林菀一眼就看到他被抽得后背、屁股、大腿都是紫青的印子。   林菀登时火冒三丈,“住手!”   陆心莲被林菀吓了一跳,刚要松开,又想起已经分家没什么好怕的,便更用力地钳制陆明良,朝着林菀扬了扬下巴示威一般哼道:“你管不着!”   陆老太格外讨厌陆明良,他跟陆正霆小时候一样,挨打从不求饶,不,他比陆正霆更讨人厌,他顶嘴!   她累得气喘吁吁的,“小兔崽子,我看你还敢吃里扒外!”   别看陆明良小,却硬气得很呢,被陆老太和小姑怎么打都不告饶不哭,“老兔崽子,你最坏!”   陆老太气红了眼,就掐他的嘴,用鞋底敲他头。   林菀冲过去一把将陆老太扯开甩一边,又抬脚朝着陆心莲踹过去,“滚开!”   陆心莲吓得赶紧躲开去扶陆老太,“林菀,你敢打长辈!”   林菀把陆明良揽在怀里,冷冷道:“你再打一个我看看,看我打不死你的!”   陆心莲:“我们打孩子了吗?我们逗他玩儿呢。”   陆老太却不怕,她是孩子埃打孩子怎么啦?老天爷也管不着!   “都分家了你来抖什么威风?”她朝着林菀比划鞋底。   林菀捡起门口一个黑瓦盆朝着陆心莲砸过去,“我来给你摔盆啊!”   陆心莲推着陆老太躲得快,瓦盆砸在水台上碎了。   陆心莲心有余悸,拍着胸脯,“林菀,你、你、你这个泼妇!”   林菀冷笑,“你放心,我还有更泼的呢。”   她去西厢给陆明良拿了衣服,抱着他往外走,走到影壁墙那里碰到陆正霆。他自己把门槛提起来,把轮椅停在影壁墙这里看着,林菀不吃亏他就不露面。见他们出来,他伸手要把陆明良接过去。   陆明良却不肯,他挣扎着下地,兀自嘴硬,“不就是抽鞋底?没擀面棍疼,我才不怕!”   他们走到门口,林母和小明光赶紧迎着他。   她见不得人家打孩子,连声气道:“了不得,怎么把孩子给打成这样?咋这么心狠啊?”   小明光拉着陆明良的手,看他被打成那样,眼圈就红了,伸出小手轻轻地摸摸他身上的鞋印子。   陆明良:“弟,我没事,不疼!她鞋底才疼呢!”   被她这么一说,大人都又心疼又哭笑不得的。   有左邻右舍不上工的老婆子们过来看着,跟林母嘀咕,“心狠着呢,当年把儿子打聋,这会儿要把孙子也打死,啧啧,天底下少找。”   林母可不知道这事儿呢,一听都压不住火了,“咋能这么狠,得去大队问问,怎么这么坏呢!”   一着急,她也顾不得什么亲家体面了。   陆明良挨打家常便饭,他不当回事了,拉着小明光问东问西。   小明光就拉着他去吃玉米烙。   这时候陆老太提着鞋子冲出来骂,陆明良立刻拉着小明光躲去一边草垛后面吃,免得老妖婆来抢。   陆老太见林菀抢了陆明良不走,反而带着一群人在大门口指指点点说三道四,可给她气坏了,她跑出来破口大骂。   “你个坏媳妇,没教养,我还没死呢,你就给我摔盆子?你家去给你亲爹亲娘摔去,死了没儿子摔盆子送终的绝户!”   陆老太这人虽然没学问,也没见识,可她无师自通学会很多骂人的话,而且极尽恶毒。   她连林母带林菀一起骂,不过瘾就把来看热闹的邻居都骂上。   林母催着林菀快走,别搭理她,以后再也不用上门走动,邻居们也不会对闺女有误会。   陆老太以为大家怕了她,更加得意嚣张,“哼,一群死了没地埋的鳖蛋,你家里不够你浪的,跑我家来抖威风,你进门试试,我不拿鞋底扇烂你那张破脸……”   她正骂得起劲,躲在草垛后面吃玉米烙的小明光一下子怒目圆睁,他鼓着腮帮子攒着小拳头,猛得朝着陆老太的屁股撞过去。   陆老太猝不及防被撞得一个趔趄,却没摔倒,她骂道:“哪个混蛋……”   陆明良紧接着撞过来,正中她的腿弯,“小混蛋撞老混蛋!”   陆老太本来就被撞得趔趄,这一下子直接扑通摔倒在地,“哎呀――”   看着她倒在地上,向来安静乖巧的小明光突然像小狼崽子一样又凶又恨,抬脚就往陆老太的脸踩上去。   “我艹……啊――”   她没骂完嘴巴就被小明光给跺了一脚。   他满脑子都是陆老太说要拿鞋底扇他娘的脸。   我让你扇。   我踩,我踩,我踩踩踩……   让你骂我娘,我踩死你!   陆明良犹豫了半秒,也加入踩脸队伍。   陆老太猝不及防摔倒,不知道摔了哪里一下子爬不起来,只能划拉胳膊打小哥俩。   小哥俩虽然小,却身形灵活,就和小孩子跳房子一样总能躲开她的爪子跺她的脸和手。   陆明良:“死老婆子,我让你打我娘!”踩死你,踩踩踩!   那边几个邻居都愣了,怎么也没想到这么点的俩孩子,怎么就能这么厉害。   八/九岁的孩子也就这样吧。   她们却不知道陆明良挨打挨多了,自然就有窍门。   陆心莲在屋里听见动静不对忙跑出来,就见她娘躺在地上,一头一脸的草和泥印子,鼻子还往外流血。   “娘――”她大叫一声扑过去。   陆老太:“圆圆,他们打我,踩我脸啊――”   陆心莲恨得咬牙切齿,“林菀,你敢打我娘,我要去大队告你!抓你去坐牢!”   林菀冷冷地看着她,“你眼睛没用就捐出去啊,你哪只眼看我打你娘了?”   其他老婆子也忙说没那回事,“我们在这里呢,林大夫啥也没干。”   陆正霆:“谁也没打老太太,是她和孩子们逗着玩儿呢。”   陆老太气得险些死过去,滚你娘的闹着玩儿。   陆正霆却什么也不管,招呼林母和林菀回去。   最后,林母抱着小明光,林菀背着陆明良,陆正霆自己转着轮椅,一家子没事人一样走了。   老婆子们也一哄而散,留下陆心莲在那里又哭又骂。 第47章 反抗   林菀背着陆明良, 她让林母带着小明光先去医务室, 她和陆正霆去一趟大队。   这时候陆长发几个已经下工回来, 看到林菀和陆正霆便跟他们打招呼。   林菀把陆明良往桌上一放,让他趴下给爷爷们看,“大爷你们瞅瞅, 孩子小姑说逗孩子玩儿呢,就逗成这样。”   要是陆心莲来告状, 谁把老婆子撞倒摔了, 那就是她打孩子累得。   谁也赖不着!   陆长发岂能不明白?他花白的眉头拧起来,“咋这样打孩子?”   要孩子祸害人挨打也行, 这陆明良才五六岁,却懂事听话, 还能去剜野菜, 打他干嘛?   陆明良:“她们打的, 说我三婶死了, 谁也不保护我, 要打死我, 再打死我娘, 呜呜……他们打我娘!我要打死他们!”   林菀蹙眉,问他,“明良, 你爹打你娘啦?”   她问过二嫂, 二嫂说陆大哥白天上工,吃饭的时候陆老头和二哥都在, 不许他打大嫂,没见他打过。   那就是关起门来的事儿了。   陆明良眼泪越抹越多,“老妖婆也打了,嫌我娘没给小妖婆做鞋子。”他抹着眼睛哇哇哭,“我爹是坏蛋,你们抓他,他用被子包着我娘打,还不许她上桌吃饭。”   挨打的时候,陆明良不哭,这会儿就恢复了孩子的本性,哇哇大哭。   这事儿并不难理解。   陆老太原本在家里就跟封建大家长一样说一不二,被林菀压制那么久捞不着打人,憋得她难受。   这会儿好不容易把林菀给分出去,对她们来说无异于夺回阵地,自然想抖抖威风。   陆二嫂不受她们欺负,她们骂她就骂回去,她们要打她就打回去,她们正面杠没胜算,只能挑唆陆二哥打。   可陆二哥虽然孝顺软,却不受挑唆打老婆。   所以她们只逮着陆大嫂欺负。   陆老头让她们消停好好过日子,陆正琦也不许她们欺负嫂子,但是早上陆大嫂做饭收拾碗筷刷碗,走得就晚一些,晌午、晚上还得赶紧回来做饭,那时候男人们还没回家。   她们就趁机欺负她,她要是敢反抗,她们就找陆大哥告状。   陆大哥可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娘和妹妹告状,抬手就打。   要是陆老头、陆二哥或者陆正琦在家,都不许他打大嫂,那他就晚上关起门来打老婆。   晚上大家都上炕睡觉,他偷摸打老婆,别人能如何?   他还以为别人不知道,也不提防几个孩子。陆明良小,有些事儿他不懂,但是陆老太和陆心莲跟他爹告状,他爹晚上打他娘这事儿他有什么不懂的?   陆长发听得也来气,“真是混蛋!实在不行,让妇女主任去说说他。”   说清楚,林菀就让陆明良和小明光去找姥娘玩儿。   她对陆长发道:“大爷,妇女主任可不管用。你不让他打他就不打了?他觉得打自己老婆孩子是天经地义的呢。”   否则那些赌徒为什么会把自己老婆孩子押上,输光了就输老婆孩子?   他有什么资格?   还不是因为约定俗成的,都以为老婆孩子是他的私有物?   陆长发就叹气,这事儿他也不好办,毕竟乡下这种事儿还真不少。   婆婆打儿媳妇儿,爹娘打儿女,男人打老婆,媳妇儿虐待婆婆,老婆打汉子……   别人他不好管啊。   林菀看他有心无力,就道:“大爷,你说俺家小姑,虽然爹和哥哥心疼她不让她干活。可咱们大队总不能养闲人吧?一个劳力一份口粮。他们不让她干活儿,却把自己口粮给她吃,他们没有力气不得耽误秋收,这样能行?”   陆长发点头:“不中。”他想了想,“以后得让陆心莲去上工干活儿。收不了庄稼,拾棉花行。”   林菀笑了笑,继续道:“还有我家大伯,留在家里搞事儿,弄得大嫂不能好好上工,还耽误其他人,影响邻里和睦,破坏咱们大湾村的名声。叫我说,不如让他继续出去干活儿。”   陆长发看了她一眼,“可最近也没出夫的活儿啊。”   一直没说话的陆正霆道:“麦收不是有抢收队吗?秋收也可以组织。”   割麦子的时候容易下雨,为了抢收会组织抢收队,吃住都在地里,直到把庄稼收回来。   林菀一听拍手道:“对,抢收队,有些地那么远,来来回回地浪费时间。是吧?”   秋收时间更长,但是劳动强度不那么大,可以慢慢收,毕竟从割高粱豆子到收玉米花生地瓜,再耕地种麦子之类的,起码要忙活到九月底呢。   陆正霆朝她笑了笑,只要林菀想做的,他就帮她做到。   打发大哥出去不在家而已,秋天让他加入抢收队,冬天再让他加入运输队,以后跟着民兵队出去跑运输。   五柳大队有自己的运输队,冬天农闲的时候也会想办法搞点副业,比如去拉煤、拉石头等等,非常非常辛苦,但是总比人和牲口一起闲好几个月强。   陆长发:“行,咱们大湾村的抢收队就让……”他扭头看了看,会计陆正飞抬手比划了一下,陆长发会意,就道:“让正高领着吧。秋季抢收队按照规定一天13个工分,大队一顿另外补贴个饼子,让他们吃得饱饱的。”   陆正高是个正直的男人,见不得人家偷懒耍滑。   陆正霆看了林菀一眼,示意她可以放心。   权宜之计,先把大哥调出去干活儿,他不在家,陆大嫂自然就不挨打。   见陆长发同意,他们也不逗留,就告辞回医务室去。   周自强闲不住,正去大队墙根挑石头给他们铺门前的甬路,陆明良和小明光俩在一般玩弹弓。   陆正霆跟林菀说一声,过去给周自强帮忙。   林菀看着医务室院子里那一堆堆的草药,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她看医务室没病人,就进去找金向东说话。   金大夫也知道陆明良挨打的事儿,就顺口关心两句。   林菀便把陆大哥打老婆的混蛋事儿说了一下,忍不住吐槽,“这要是我男人,我非得阉了他不可!”   “噗”金大夫正喝水呢,一口没忍住喷了,他探头看看外面的陆正霆,揶揄她,“得亏你男人听不见。”   林菀笑了笑,“我家三哥才不会那样混蛋呢。我应该说如果我是大嫂,我非阉了那混蛋。”   金大夫擦了擦嘴,看不出林大夫这么暴躁呢,他道:“医务室不是要招一个帮你处理药材的妇女嘛,只要不是太笨,让她来也一样。”   在医务室上班,虽然不是大夫,也提高了身份地位,要是男人天天打,大队也不同意。   林菀看了他一眼,“我大嫂对草药不懂。”   金大夫不以为意,“只要不是蠢的,你教教不就懂了?”   林菀笑道:“多谢金大夫,晌午你想吃什么?”就等他这句话呢,医务室金大夫说了算,他拍板那就没问题。   金大夫摸了摸下巴,“你娘家来人嘛,要招待一下,咱们吃韭菜鸡蛋饺子。你那强子哥说他最喜欢吃韭菜鸡蛋,好久没吃馋得不行不行的。”   林菀:“………………”拿周自强当借口,到底是谁馋啊!   林母听说金大夫要吃韭菜鸡蛋饺子,她笑道:“我来包,你们只管忙你们的。”   下工的哨子已经吹响,一阵阵的刺耳,林菀寻思大嫂应该回来做饭,她去说一声到医务室上班的事。   林菀先去大队一趟,会计告诉她陆心莲真的来告状了。   陆心莲来告林菀和陆正霆给老太太推倒。   而陆长发不信,他最看不上奸懒馋滑之辈,这陆心莲14的大姑娘不干活,天天在家里挑唆是非,让哥哥打嫂子,陆长发不知道有多看不上她呢。   再说他忙得很,哪里有空应付个懒货?   没等陆心莲把话说完,陆长发就一句话堵回去,“我咋听人家说是打孩子累倒的呢?”   然后他就走了。   而陆心莲也气得要命,气林菀先到大队告状,又气林菀和大队关系好大队听林菀的不信自己,更气那些死老婆子看热闹不说实话,就会巴结讨好林菀这个半吊子大夫。   她气呼呼地回家,跟陆老太一说,两人又合计等陆大哥回来拿大嫂撒气。   陆明良和林菀的账,都算在陆大嫂头上。   因为就她好欺负!   陆老太虽然没摔坏,也有点闪了筋,她躺炕上休养,只等老头子和儿子们回来心疼她。   现在没了陆正霆和林菀那俩碍眼的,老头子疼她,老大老四关心她,老二虽然不那么主动,但是也不敢落在大哥后面。   所以,一分家陆老太觉得自己跟太后老佛爷一样有排面。   很快陆大嫂回来做饭,照旧进屋给老太太“请安”,这是陆老太的规矩,儿媳妇儿进来出去都得跟她报告。   今儿陆老太和陆心莲都没像以往那么骂她,只让她赶紧做午饭。   陆大嫂看老太太躺炕上,并不当回事,反正她俩不上工,在家里不是睡觉就是干嘛的,躺着很正常。   陆大嫂拿草过来,准备做饭,却没看到孩子们。   往常他们去割草,送去大队以后就回家,挂儿帮着给她烧火,明良拿虫子喂鸡,这会儿连陆饱儿都不在家。   陆明善倒是在家,可他根本不理人,问他他头都不抬。   陆大嫂虽然纳闷,也不敢问,就自己去舀面要做窝窝头。   家里没有细面,尽管陆心莲一个劲地要陆大嫂给她单独做细面吃,可没有就是没有,谁也变不出来。   前两天,一做饭陆心莲就下来横挑鼻子竖挑眼,今儿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没来。   陆大嫂还以为分家已经好几天,陆老太和陆心莲的火气撒的差不多,以后就能正常过日子了。   这时候陆大哥从外面大步进来,并没有和陆老头、陆二哥一起。   陆大嫂因为婆婆和小姑今天态度比较好,寻思不会挑唆男人打她,还跟他招呼一声,问爹和二弟怎么没回来。   陆大哥哼了一声,“做你的饭,管那么多,你想当家还是怎么的?”   陆大嫂就忙低头和面,不说话了。   陆大哥进屋喝了口水,没听见娘和妹妹的声音,他诧异地往东间去,“娘、圆圆,你俩干嘛呢?”   他看陆老太躺炕上直哼哼,陆心莲在那里抹泪,他急了,“咋回事?”   陆老太只管哼哼,陆心莲气呼呼的,“大哥,你婆娘可了不得,挑唆小崽子打澳亍!   她立刻添油加醋地把林菀和林母来示威,陆老太出去送客,陆明良就和小明光俩把老太太推倒,林菀和孩子一起打老太太的事儿给绘声绘色地说了一遍。   陆大哥气得立刻冲到院子里吼:“陆明良,你个小崽子滚出来!”   陆大嫂听着陆心莲的话都懵了,她咋也不信明良敢打埃而且林菀虽然厉害,也不可能直接打老太太。   她看陆大哥暴怒的样子就吓得腿肚子直哆嗦,还以为今天婆婆小姑对自己和善了呢,却不料原来有更大的事儿。   她吓得一哆嗦,和面都没了力气。   陆大哥没找到儿子,进屋瞪着牛眼吼陆大嫂,“你嫉恨娘,挑唆孩子打老的?你咋那么坏呢?”   陆大嫂尖叫:“我没!”   “你还顶嘴!”陆大哥抬脚就把陆大嫂给踹地上。   陆大嫂立刻抱成一团,“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陆心莲在炕上火上浇油,“你不知道那可奇怪呢,小崽子说疤羲羲爹打他娘,他要打死氨ǔ稹D闼狄桓鲂♂套铀会说这样的话?还不是有人挑唆的?”   陆大哥原本踹了一脚出出气就算,听妹妹这样说,他火气更大,转身从墙边抄起一根棍子就朝着陆大嫂抽去。   陆大嫂尖叫着爬到底下去。   陆老太在炕上大声哎呀哎呀喊疼。   陆心莲:“大哥,小畜生踩咱娘脸的时候可不留情,坏得很呢。”   陆大哥越发怒火攻心,蹲下用棍子戳陆大嫂,把陆大嫂戳得跌跌撞撞逃到天井里喊救命。   她希望陆老头、陆二哥或者陆二嫂这时候回来,就能拦住男人不能打她。   可陆二哥和陆二嫂在别人家搭伙做饭,这会儿根本不会回来,陆老头也不知道为什么没回来。   陆大哥怒吼:“死娘们,我看你敢跑,你要是跑出这个门,你他娘就滚蛋,以后都别回来!”   他这么一喊,陆大嫂就不敢跑。   陆大哥一把将她拎回去,让她跪院子里给娘和妹妹赔罪。   陆心莲:“大哥,你快算了吧,我们可不敢,别回头你不在家,他们又欺负我和娘。哎,我们哪里……”   陆大嫂:“小姑,我什么也没干啊,没啊……”   陆大哥一巴掌把她打倒,“你还顶嘴!”   这时候林菀从外面冲进来,见状二话不说,从南墙根抄起一把扫帚,运足力气朝着陆大哥戳过去,“人渣!”   陆大哥听到动静回身,看到林菀抡着扫帚打他,他下意识抬胳膊护着脸。可扫帚苗支楞巴翘的,而且磨秃的扫帚苗茬口又硬又利,倒是有大半探过他的胳膊戳在他脸上、脖子上。   除了被胳膊保护的眼睛,额头、脸颊、下巴、脖子上顿时血淋淋的。   陆大哥疼得嗷嗷叫唤,抡着棍子就要打林菀。   “啪”一块小石头打在陆大哥的鼻梁上,又酸又疼,他眼泪瞬时就哗哗的,这一下可比林菀那一扫帚更狠,他感觉鼻梁要被打断似的。   陆正霆收了弹弓,冷冷道:“你是不是活腻了,以为谁的媳妇儿都能打?”   他坐着轮椅,速度比林菀慢一些,提起门槛进来就看到陆大哥要打林菀,正好他替小明光收着弹弓和鸽子蛋大小的石子,来不及瞄准就抽过去。   这是没瞄准,如果瞄准他能打掉陆大哥的门牙。   陆大哥捂着已经开始流血的鼻子,面对陆正霆他气得无处发泄,只能把棍子狠狠地掼在地上。   林菀把陆大嫂扶起来,发现她耳底、脖子上都有没褪净的乌青,现在呈黄色、青色,非常刺眼。   陆大嫂相貌秀美,皮肤白皙,长个斑都很明显,更别说这样的伤痕了。   她还怕林菀看到丢人,赶紧捂着,“没、没事。”   林菀:“大嫂,这还没事?”   陆大嫂想说没事,却又委屈得很,就捂着脸抽泣起来。   陆心莲还在屋里喊,让林菀别多管闲事,“分家了,各扫门前雪,休管别家屋上霜!”   林菀冷冷道:“除非你不姓陆,不在这个家里。从今天开始,你必须去秋收上工,你要还在家里偷懒,我就去告你一个资本主义小姐做派,妄图凌驾于劳碌大众之上!”   陆心莲还想还击,这时候陆正高从外面进来,他没好气道:“咱们生产队按照户口算,有多少劳力就得去多少劳力,男人满了十三的,女人满了十四的,谁不上工就是走Z派歧视劳动人民!”   他这么一喊,陆心莲闭嘴了。   她开始哭,“哥,我是不去劳动?我病了啊。我……呜呜呜。”   陆正高不理她,反而看着陆大哥,没好气道:“你可真能!这么能,跟我走吧。”   陆大哥:“干嘛?”   陆正高:“大队组织抢收队,家里男劳力多的出一个,你收拾一下铺盖跟我去。”   陆大哥立刻拒绝,“不去,干嘛都让我去,上一次修水渠是我,这一次轮不到我。”   陆正霆冷冷道:“你不去就让老四去。”   陆老太一听让陆正琦去,立刻喊道:“不行,不是还有老二?”   林菀:“二哥已经分家,不和你们一户口不一起吃饭。”   你不是分了家还分得一个锅里搅和么,那你就去!   多挣工分,挣出来就是大嫂和孩子的,哼!   治不死你!   去抢收队,住外面晚上又冷又潮,到时候得老寒腿,老了浑身疼,陆大哥才不想去呢。   他在家里白天上工,回家老婆把饭做好,晚上老婆孩子热炕头,不知道多美呢。   他才不要去!   可他不去,那就让陆正琦去,要么就让陆老头去吧?   人家陆二哥已经分出去,自然不分担这个事儿。   他虽然分出去,可他非要和爹娘掺和,一起吃饭就和没分一样,人家自然来找他了。   你不是孝顺嘛!   陆老太虽然对他不错,可他对陆正琦和陆老头更好啊。   于是陆大哥再不乐意也没办法,他瞪向陆大嫂,“还不给我收拾铺盖!”   陆大嫂一听他要出去,有些不敢相信幸福来得这么快。他不在家,就没人打她,她就能过好日子。   她刚要动,林菀拉住了她,摇摇头。   陆大嫂不解地看着林菀。   林菀:“大嫂,你胳膊磕破了,去医务室上点药。”   陆大嫂忙摆手,“没、没事。”只要男人不在家,没人打她,她不疼。   陆大哥还想威胁她在家要好好伺候爹娘,却被陆正高吼着赶紧去大队报到,大队管吃俩饼子,吃完就去最远的地里干活。   陆大嫂原本整个人瑟缩着,惊弓之鸟一样。这会儿陆大哥一走,她就跟卸掉了枷锁一样,舒展了几分。   林菀问她,“大嫂,你要不要把粮食带上,去医务室跟我们搭伙?金大夫也和我们一起呢。”   这样大嫂就不必管老的那一家子吃饭,让他们自己做去。   陆大嫂有些为难,“那我要是过去,孩子……”陆明良和欠儿倒是可以跟着她去医务室搭伙,那还有名善和饱儿。虽然俩孩子不亲她,可她却又不能不管。   林菀:“那你还要继续伺候一大家子?”   之前有二嫂帮衬,她不至于一个人劳累,现在二嫂分出去,跟别人搭伙,这一大家子的饭可都是大嫂一个人张罗呢。   林菀都不必和她说明良挨打的事儿,毕竟这孩子在家里挨打是家常便饭,陆大嫂也管不了。   陆大嫂脑子里一片空白,被吓得惊弓之鸟一样,只要不被挨打就谢天谢地,根本没有精力思考伺候这么多人有什么不对劲的。   陆老太和陆心莲在屋里叫唤,骂陆大嫂偷懒,让她赶紧做饭,要饿死了。   林菀:“饿死了自己做,现在是新社会,你们还想当地主婆子把别人当丫鬟不成?”   这时候陆老头从外面回来,倒背着手,驼着背,拉着脸,耷拉着眼皮,似是没看到他们一样,脚步却重重地踩着,鼻子里还哼哼着。   林菀就知道他早回来躲外面呢,听见她劝大嫂不管他们才进来。   那母女俩听见他回来,立刻告状,先是告林菀诅咒老太太早死,要提前给她摔盆子,又是陆大嫂挑唆孩子踩她脸,林菀挑唆陆正高把老大弄去抢收队,还让陆心莲上工等等。   陆老头被她们闹得头大,余光瞥着陆大嫂,有心让她赶紧做饭,可林菀在那里和她嘀咕什么。陆老头心里有气,却又不好使唤儿媳妇,只瓮声瓮气道:“别耽误过晌上工。”   说完他装了袋烟,又啪嗒啪嗒地踩着草鞋出去了。   他一走,陆正霆也给林菀示意,他先出去。   他怕自己在这里,林菀和陆大嫂说话,陆大嫂会害臊。   陆心莲又催,“爹说别耽误上工,赶紧做饭!”   陆大嫂就要赶紧去做饭。   林菀一把拉住她,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注视着陆大嫂。陆大嫂这个年纪,本应该是最成熟美丽的时候,如今却畏首畏尾,怯懦哀怨,加上她性格本身就敏感多思,如果继续这么下去,总有一天还是会重复旧路。   陆大嫂朝她挤出一丝笑容,“弟妹,谢谢你。他不在家,我松口气。我……”   “嫂子,他这会儿不在家,那过阵子回来呢?”   林菀目光凛然,看得陆大嫂心里有些慌。   陆大嫂本来就脑子里浑浑噩噩的,没工夫也没那个脑子仔细想一些问题,这会儿被林菀迫着,她就有些不知所措。   她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这就是我的命,我生来命苦。”   林菀:“什么命不命的,当皇帝的也有被打死的。人善被人欺,跟命没半点关系。你不想挨打,谁也不能日复一日打你。”   不是什么阶级敌人,只是夫妻,他能打一次打两次,怎么能日复一日想打就打?   就说原书里的陆明良和小明光俩,小时候被打,可等他们九岁,陆老太就不敢再打他们。十二岁,陆大哥都不敢再打他们。   陆大嫂还是有些茫然,“你们男人不打人,你们命好。”   她抹眼泪,她不想挨打啊,每天小心翼翼地伺候老太太和小姑,可她们还是挑唆男人打她,拿她撒气。   林菀笑起来,“大嫂,你觉得我命好吗?我刚嫁进来不是跑了男人吗?要是认命,是不是得找个没人的地方跳河拉倒?”   陆大嫂脑子里的混沌仿佛被什么拨了一把似的,她看着林菀,思路有点清楚起来,是啊,当时她还觉得三弟妹可怜,被老四抛弃了不得已嫁给残疾的老三。   要是她,嫁过来当天男人跑了,她羞愤得肯定得上吊拉倒。   现在看,人家林菀没认命,老四跑了人家嫁给老三,老三有钱,林菀又当了赤脚大夫,这会儿公社都夸。   她不由自主地又要觉得是林菀命好,能当大夫,却想到林菀去挖草药,回来和陆正霆研究,还拿着金大夫的笔记没日没夜地看,然后去参加考核,赢了陆正霞。   这是人家林菀自己努力得来的。   林菀看她脸色不再那么惶惶然,反而有些陷入思索的样子。   她又问:“大嫂,她们挑唆大哥打你,有没有挑唆二哥打二嫂?”   陆大嫂就想起二嫂刚嫁来的时候。   一开始老婆子也让二哥打陆二嫂,陆二哥虽然不真打,也会装样子给老娘看。可人家陆二嫂就不受欺负,直接把男人脖子上挠出三道红血印子,晚上不让他上炕,要和他拼命。   从此陆二哥再没敢跟她比划过。   二嫂泼辣些,自己太好面子、生性绵软,不够硬气。   要是自己当初和二嫂那么泼辣,陆大哥他敢一直欺负她吗?   她想起一些事儿来,有一次因为明良被打,她发狠了跟男人撕扯,也挠了他好几下,虽然他也打了她,可后来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再打她。   后来,为什么他又开始打她了?   真的是自己命不好吗?   如果是二嫂或者林菀嫁给陆大哥这样的,她们也会像自己这样一直被欺负吗?   陆大嫂抬眼看着林菀,三弟妹生得漂亮,长眉大眼,高鼻菱唇,并不是泼辣面相,可她眉宇间却带着一股英气,让人不敢欺负她。   林菀:“大嫂,什么是好命?多少皇帝也做了古,多少有钱人也入了土。”   什么是命好?   陆大嫂不由得想起来,小时候她觉得地主家的小姐命好,不用干活,吃不完的白面,穿不尽的新衣。   可后来呢,地主家被打倒了,地主小姐成了狗崽子,她反而是又红又专的贫苦大众妇女。   长大以后说婆家,地主小姐没人要,因为成分不好,只能嫁给一个大她十来岁的光棍儿,而她嫁了个贫下中农小子,又俊又有力气。   现在呢,地主小姐的老男人把她当闺女宠,好吃好喝伺候着,从来不许别人欺负她,也没人敢再批/斗她。   而自己,那个又俊又有力气的小伙子,他什么都听他娘和妹妹的,一点都不疼媳妇,他还打老婆!   所以,是命吗?   命到底是好还是坏?   命是一定的吗?   她感觉脑子里轰隆隆的,就跟打雷一样冲破了原本的那些浓雾,脑子越来越清楚,连带眼神都坚定起来。   她仿若大梦初醒般,“弟妹,你说得对,不是我命不好,是我给他们欺负我的机会。要是他第一次打我,我就拿刀和他拼命,他还敢打我?要是她们第一次挑唆,我就摔盆子摔碗,和她们一样躺着不干活儿,打死我也不服软,她们还敢欺负我?还敢打我孩子?”   她越说越激动,感觉一股热血往头上涌,转身就冲去东间,一把抢过桌上的一个手箱,哗啦啦倒出里面的东西。   陆心莲扑过去抢,“你敢动我的东西,你疯啦!”   陆大嫂这会儿脑子热热的,激动得浑身发颤,全凭着一股子劲儿冲进来。   她看陆心莲扑过来,想也不想抬手就狠狠扇在陆心莲的脸上,“这是我的嫁妆箱子!” 第48章 调/教一下   一巴掌下去, 陆大嫂自己都愣了。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敢动手打人, 还是打了陆心莲!!!   男人知道会打死她吧?   她心里慌了一下, 随即想起陆心莲和陆大哥告状打她,打她儿子闺女,她又怒火填膺, 下意识地运足力气挥手又给了陆心莲一巴掌。   “啪”的一声,比第一次响亮数倍。   陆心莲直接被打蒙了, 向来懦弱的大嫂居然敢打她?她一下子爆发了, “孙凤仙,你敢打我, 我和你拼了。”   她张牙舞爪地朝着陆大嫂撕扯过来,一把扯住了陆大嫂的头发。   陆大嫂一头拱在陆心莲的肚子上, 扯着裤腰就把她给摔下炕。   陆心莲被摔得头晕眼花, “孙凤仙, 你等我大哥回来, 打死……啊――”   陆大嫂一屁股坐在陆心莲胸口上, 用鞋底左右开弓扇陆心莲嘴巴子, “你打我儿子, 我打你!”   她以前怕陆心莲,是怕被告状挨打,又不是真怕一个小丫头。她常年劳动, 会打不过一个娇生惯养的?   陆老太喊着爬起来去阻止, 可她闪了腰没那么利索,颤颤巍巍地过去撕扯。   陆大嫂已经打红了眼, 忘了什么婆婆不婆婆的,发泄般怒吼:“滚开!”她一胳膊肘子就捣在陆老太的心口窝,直接把老婆子捣翻在地。   “哎呀娘啊――”陆老太在地上滚了一圈。   这时候陆老头冲回来。   他在外头抽完旱烟,溜溜达达盯着家里烟囱还没冒烟就来气,想回来吆喝做饭,下午还得上工呢。   结果一到院门口,他就听见屋里鬼哭狼嚎的,他跑进去见林菀站在院子里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知道不好,拔脚往屋里冲。   林菀:“你老可小心着,别摔了。”   陆老头没好气:“不用你操心!”   他跑进屋里,就看陆大嫂骑在闺女身上啪啪啪地扇鞋底,老婆子滚在地上疼得哎呀哎呀,却爬不起来。   他怒火攻心,扬起巴掌低吼:“够啦!”   林菀喊道:“公爹可不能打儿媳妇儿啊。”   陆老头扬起的巴掌如同被人拉住扇不下去,他抱住自己的头,感觉要被逼死了,“都分家啦怎么还没完?不想过就给我滚!”   当老子没有他这么窝囊的。   陆大嫂痛打陆心莲,出了一口恶气。   虽然她头发被扯掉一缕,脖子、胳膊上也有抓痕,可陆心莲更吃亏。   陆心莲鼻子嘴巴都被扇破,流了一滩血,脸上还被挠了好几道血印子,眼睛下面一条怕是要留疤。   原本俊俏的脸蛋直接被鞋底扇成猪头!   陆老太虽然没被挠着,但是她心口窝被狠狠地捣了一胳膊肘,倒是真要犯心脏病了。   陆老头把老婆子扶上炕,痛心地斥责陆大嫂,“我以为你是个懂事的,和她们不一样,没想到你、你……”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陆大嫂凭着一腔热血打了小姑子,这会儿面对公爹这个男性长辈,她不由得心慌心虚起来。毕竟从来没敢这样过,一时间手足无措,就和做闺女的时候被亲爹训斥一样羞耻万分。   陆老头看她低着头一副不敢反驳的样子,便痛心疾首地继续控诉,“行啦,咱们也分家啦,你们都自由了。这个家也用不起你。”   一般他这样心灰意冷地说气话,陆大嫂就会赶紧认错,以后规矩的。她脑子里的热血已经被陆老头给喝退回去,下意识地就想认错,“爹,我……”   “大嫂,明良被打得浑身青紫,你不去看看?”林菀打断她。   陆大嫂扭头看向林菀,小儿子因为不服软,几乎天天都被打。   林菀:“他被抽得后背腿上都是青紫的鞋印子,疼得很。”   陆大嫂听林菀说得这样严肃,又开始开始心疼儿子、生气陆老太和陆心莲打明良。   她道:“我要去看明良。弟妹你等等,我得把口粮带着。”   她决定不给他们做饭!撂挑子!   这可是她嫁过来这些年第一次撂挑子不干活儿,以往哪怕被打都得爬起来做饭。   陆老太一听,就喊道:“你滚,我大孙子大孙女不去!”   她怕陆大嫂带了大孙子和大孙女,到时候孩子和娘亲不跟她亲。   陆大嫂看林菀。   林菀给她使眼色,“你先拿晌午和晚上的干粮。”   这会儿家里还有一些剩下的窝窝头,全家吃不够,但是大嫂和明良、欠儿一起吃还是够的。   陆大嫂被林菀点醒,立刻去端来饭笸箩,又用碗盛了一些咸菜,“弟妹,帮我拿着。”   陆老太在炕上又哭又骂,心疼闺女被打了,“滚,滚出去死了别回来!”   陆大嫂不理睬她,进屋又把自己的手箱抱出来,还把陆心莲一个新褂子扯过去,那是她的布,她做的!   陆心莲嗷嗷哭,“爹、娘,你们看她,这是要做反!”   林菀看陆大嫂一副慨然赴死的表情,不由得弯了弯唇角,这要是没人撑腰,这么闹一场,陆大哥肯定得打死她,所以对大嫂来说,要想彻底反抗公婆男人的压制,跟死一回也差不多。   她端着饭笸箩和咸菜碗,对陆大嫂道:“走吧,我娘在包韭菜鸡蛋饺子呢,正好去吃。”   陆老太更扯着嗓子骂开了,“滚了就别回来!我这就去找老大,让他休了你!”   一听要被休回娘家,陆大嫂脸色都变了。   她这样打了小姑,男人肯定得打她,现在被陆老太一挑唆,肯定得休了她。   要是被离婚,她一把年纪不能回娘家,那可如何是好?   还有孩子呢。   她又犯了愁,也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她心里又怕又虚,自己一冲动把后路断了,几乎迈不动步。   林菀看在眼里,“大嫂,我们医务室要找个妇女帮我处理草药,我给金大夫推荐了你。你今天下午就开始上班,先跟着我学辨认草药,学习炮制药材的基本方法。”   什么?去大队上班?   陆大嫂不敢置信地看着林菀,“弟妹,让我去?”   林菀笑道:“对啊,就是你。你心细,只要做什么都能做好。你还认识很多野菜,辨认草药也没问题的。”   其实大嫂心灵手巧,长得又秀美,如果陆大哥不打老婆,两人很般配的。   陆大嫂刚才还万念俱灰,觉得完蛋了,不是被打死就是被离婚逼着跳河。这会儿弟妹突然给她一条出路,竟然要去医务室?   对社员们来说,能在大队部上工的人,那都是干部,是有身份的,村里人都得尊敬着呢。   她有什么本事也去啊?都是三弟妹帮她。   陆大嫂一阵感动,忍不住哽咽了,“弟妹,谢谢你。”   林菀揽着她的肩膀,“谢什么啊。走吧,以后在那里做饭吃饭,回来睡觉。我倒是看看谁还敢打你!”   陆大嫂点点头,抱着手箱都忘了放下,就那么跟着林菀出去,昂首挺胸,一下子活过来一样。   他们一走,陆心莲哭声更大了,“爹、娘,你们看那个坏女人,医务室有活儿她不推荐我,竟然让没上过学的孙凤仙去!”   陆老头唉声叹气,“咱不指望他们。到点了,快下来做饭。”   陆老太闪了腰,心口窝被拐了一胳膊肘子,陆心莲打小就不做饭,这会儿脸还肿着,她也不能做啊。   但是陆老头他不会做饭啊,他从小就受了男主外女主内的教育,女人在家里做饭,男人出去种地。长大了就有老婆,再上年纪有儿媳妇,何曾轮到他做饭?   那么问题来了,现在谁做?   这可难为死他们了。   林菀和陆大嫂有说有笑地出了门,发现陆正霆还在胡同里等她呢。   她快步过去,把笸箩递到他手里,她则推着他。   陆大嫂看到陆正霆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以前看到别的妇女撒泼她觉得丢人,没想到这会儿自己也变成个泼妇,心理上还有些迈不过去。   陆正霆没表现出任何异样,就好似什么都不知道似的。   其实他看到陆大嫂和林菀出来也能猜测发生了什么,只是为了不让陆大嫂难堪,他假意什么都不知道。   陆大嫂虽然心虚腿软,但是想到陆大哥不在家,小姑被自己打了,公婆拿她没办法,她心里也有一种隐秘的兴奋。走路的时候,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林菀找村里孩子问问有没有看到挂儿和欠儿几个,正好碰到陆饱儿跑回来。   陆大嫂喊她,“饱儿,你妹妹呢?”   陆饱儿哼了一声,“别问我!”她蹬蹬就往家跑去了。   有个孩子告诉他们,欠儿跟着挂儿和明瑞,被二婶二叔领着去吃饭了。   陆二嫂一家和陆正衡家搭伙吃饭呢。   陆大嫂道:“让欠儿跟着姐姐吧。”   欠儿明明是陆饱儿的亲妹妹,但是却和二房的挂儿亲。因为陆大嫂和二嫂处得好,这俩女孩子也懂事,挂儿就负责照看弟弟妹妹。   她们进了大队院儿直接去医务室。   林母有周自强和金大夫帮忙擀皮,已经把饺子包完,正等着陆正霆和林菀回去下饺子呢。   陆明良看要吃饭了,就要回家。   林母心疼他,“回去干什么,在这里吃,姥娘说了算。”   陆明良:“姥娘,分家了,我要是不吃,给他们省口粮,不划算!”   林母又好气又好笑,“那就吃完饺子再回去吃你的饭,不吃亏。”   陆明良:“我得回去看娘,老妖婆肯定得打我娘。”   小明光立刻去找自己的弹弓,想起来在爹那里,便拿了根比自己高的烧火棍抱着,要和哥哥一起去。   周自强扭头看到林菀他们过来,喊道:“回来了!”   陆明良大喊一声娘就扑过去,“娘,她们没打你吧。”   林菀帮着把大嫂的手箱接过去放在水台上,让她进屋坐。   陆大嫂看看儿子身上,见青青紫紫的,顿时又心疼得掉眼泪,这会儿也不心虚腿软了,只恨没更使劲打陆心莲。   陆明良:“娘你别哭了,我没吃亏。”   他和小光弟弟踩老妖婆脸了,嘿嘿。   林母热情地招呼她,“大嫂快进来,菀菀总说起你,亏得你一直照顾她。”   陆大嫂赶紧问好,看还有男人在,她有些局促不安,站在门口问好却不进屋。   林菀就把她推进屋。   陆大嫂进了屋里也不敢乱看,她是个传统妇女,当闺女的时候很少和陌生男人接触,嫁人以后也只和家里男人说话。而且陆大哥也时常训她,不许她和别的男人说话,否则就是不守妇道等等,所以她很少和陌生男人说话。   周自强和林菀说笑惯了,可没那个男女有别的意识,“嫂子快坐,赶紧下饺子,饿死我了。”   金大夫拿了酒来,看到陆大嫂也点点头招呼一下。   陆大嫂的脸都红了,赶紧抢着帮林母下饺子。   水是烧好的,这会儿直接烧开下饺子,一会儿工夫就熟了。   韭菜鸡蛋的饺子,韭菜鲜嫩翠绿,鸡蛋金黄软嫩,小麦粉更是筋道细腻,每一个都给人带来极大的满足感。   陆明良吃得小嘴都鼓起来,“这辈子从来没吃过这么香的饭!”   周自强逗他,“你才多大,就这辈子。”   陆明良就歪头去顶小明光的头,哈哈笑,小孩子不记事,虽然上午挨了打,这会吃好饭就忘了,并不记得那些难过的事儿。   陆大嫂看他这么开心,更坚定自己的决心,她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她也要使劲干活儿,靠自己的本事给孩子们包饺子吃。   现在已经分了家,她没必要再看老太太和小姑的脸色,只要她努力干活,好好过日子,总能攒出顿饺子来的。   吃完饭她抢着要刷碗。   林母拦着她,“大嫂,你和菀菀是妯娌,不要客气啊,你们说说话。”   陆大嫂看金大夫、周自强还在那里坐着呢,她可不敢再坐那里。刚才吃饭她都不敢上桌,是林菀硬拉她坐下的。   她从跟着陆大哥,他就不让她上桌吃饭,一开始说带孩子忙,后来直接成了规矩。   陆正霆端着半碗饺子汤,用两只碗倒来倒去弄凉了,递给林菀,“不烫了。”   林菀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擦擦嘴问林母:“娘,你住下不?”   林母:“你爹明天还得上工呢,我不能住,歇歇就走。”   林菀哦了一声,“那你把小光和哥哥带着去住两天吧。”   大嫂才和家里闹了一场,家里肯定跟乌眼鸡似的,欠儿跟着姐姐没事,陆明良好动,难免又碍着那母女俩挨打。林菀不忍心他那么点个孩子跟大人硬抗,让他和小光一起去姥娘家玩玩,她二哥喜欢哄孩子,爹也能领着他们去果园见识见识。   陆大嫂忙说不麻烦,林母乐不得呢,这俩孩子懂事,一点都不添乱,跟俩开心果似的不知道多讨人稀罕。   林菀让陆大嫂不用在意,小哥俩一起作伴更好带呢。   看她坚持,陆大嫂也就答应,还想回去收拾陆明良的口粮和衣服。   林菀道:“不用了。这么点个孩子,吃不了多少。衣服已经拿来两件。”   天热,晚上洗早上就干,再说明良也没什么能换洗的衣服。   周自强一把就将小明光给扛起来,“我又要把你拉回去,高不高兴?”   小明光嘟着小嘴巴,大眼睛乌溜溜地去看陆正霆,一脸舍不得他爹的样子。   陆正霆就把他抱过去,拿手巾给他擦擦嘴边那一圈喝饺子汤留下的印子,然后让他和小哥哥去玩儿。   小明光揽着他的脖子,凑到他脸颊上啵了一口,然后才下地。   周自强喊道:“哎,外甥,还有我呢?”   小明光立刻拉着陆明良跑了。   周自强对陆正霆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亲儿子呢。”   陆正霆笑微微的,不说话。   周自强看着他,因为陆正霆表现没什么异样的,他总是忘了对方听不见这一茬。   林菀看大嫂局促不安,就带她去了医务室,把当地能收到的草药给她看,大部分她都认识。   处理也简单,有的洗净晾干,有的切片,有的需要烘干等等。   林菀还让她学习常用草药的名称写法。   其实陆大嫂读过两年村私塾,一开始有三个女孩子,等第三年的时候就剩下她一个。她又害羞,男孩子们还捉弄女孩子,所以她就不肯去了。   不过那时候读书学东西扎实,两年也能学不少,所以她并不是陆心莲说的没上过学。   大人要从无到有学习不容易,有识字基础相对来说就比较简单。   陆大嫂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个机会,自然是积极主动的。   林菀交代一下就让大嫂熟悉工作,她回去跟林母说话。   从大湾村回林家沟也需要点时间,家里还有俩哥哥要照顾,而且周自强现在负责大队送货的工作,林菀也不久留他们。   陆明良还不放心他娘。   林菀笑道:“你爹出去干活啦。你娘有我和二婶保护,谁也不敢打她,你不用担心。”她又对小明光道:“不是爹娘不想带你们,是家里刚分家可多事呢,一下子忙不过来。你们去姥娘家住几天,回头爹娘就去接你们,好不好?”   小明光点点头,乖巧的很。   陆明良攒着小拳头,“三婶,我要快点长大,以后我保护你们。”   林菀笑了笑,“我可期待呢。”   送走林母等人以后,他们就各自忙自己的工作。   林菀正接入系统模拟金针拨障术呢,就听见外面有人喊,“金大夫,出诊,出诊!”   金大夫正在清洗针头等医疗用具,进行消毒。   这时候不但药品奇缺种类少,医疗器械也紧张,针头都是反复利用的。   他头也不抬,“出诊挂号费一毛。”   陆饱儿:“俺三婶是大夫,小姑说不用。俺把坏了,大夫你去给看看吧。”说完,她又找林菀,喊道:“三婶,俺把坏了,让你和俺娘过去伺候呢。”   金大夫抬眼瞅她,“小孩子,伺候这个词不要乱说。只有地主资本家才让贫苦老百姓伺候他们。以后不要说,会犯错误的。”   陆饱儿跟弟弟妹妹厉害,跟大人自然不敢,尤其还是大队干部。   她立刻乖巧地答应了。   金大夫又道:“林大夫上班为人民服务,不能单单去照顾哪一个人。”   陆饱儿又答应了。   金大夫这才道:“挂号费一毛,谁也免不了。就算林大夫亲爹娘看病,也一样要挂号费。”   陆饱儿又跑回家去要钱。   过了好一会儿她拿着一毛钱回来,让金大夫出诊。   金大夫就把药箱合上往肩上一背,对林菀道:“林大夫,一起。”   林菀正练习的紧要关头呢,她哦了一声却没立刻动身。   金大夫也不催,就背着药箱站在门口等她。   陆饱儿倒是不乐意了,“三婶,你磨蹭什么呢?”   金大夫低头看她,“你一个小孩子哪里那么大脾气?”   陆饱儿嘟嘴,“我八盗耍这些儿媳妇个顶个的坏,都得好好调/教,尤其这个。”她伸手指了指林菀。   金大夫挑了挑眉,“哦。”他对陆饱儿道:“你娘在后边,去叫上一起。”   陆饱儿就跑去喊陆大嫂,“你躲这里干嘛呢,我们晌午都没人做饭!”   陆大嫂在医务室后面忙得很专注,之前陆饱儿来她都没听见,这会儿到了跟前才抬头。   “没人做饭?那你吃饭了没?”   陆饱儿没好气道:“白龅模结果又闪腰,让你家去伺……照顾呢。”   陆大嫂就没说话,倒是也起身跟着。   林菀已经出来,她拎了一根麻绳,还拿了两根结实的棍子。   陆饱儿看着有些发麻,倒腾着小腿嗖嗖跑家去报信。   等林菀三人过去,就看陆老太趴在炕上一个劲地呻//吟,陆心莲在一边伺候,母女俩一副凄凄惨惨的样子。   晌午也不能不吃饭啊,陆老太只能忍着腰疼起来做。她多少日子没干活,家里瓦盆又沉,再加上面和水那更不得了。   所以,这一下子,陆老太是真的闪了腰。   金大夫扶了扶眼镜,咳嗽一声,差点没忍住笑出来。他扭头看林菀,谁说你大嫂懦弱的,你看把婆婆和小姑给打的。   林菀: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老实人拼命你怕不怕的?   “大夫,快来给我娘看看。”陆心莲狠狠地瞪了林菀和陆大嫂一眼,请金大夫过去。   金大夫站在炕前,示意陆老太挪过来点。   陆老太哎呀哎呀的动不了,“哎呀……大夫啊……我、我老婆子……疼。你、你多担待啊,失礼了失礼。”   金大夫伸手按了按她的腰椎、脊柱,让她做几个动作。   不管他让干啥,陆老太都一副动不了的样子。   金大夫回头对林菀道:“林大夫,你来试试。”   闪了腰、扭了筋或者伤了骨头的,这在中医也有对应的伤科。   乡下社员们整天干活,伤筋动骨那是常事儿,赤脚大夫必须要学。   林菀也了解过,她沟通了999,然后开始摸陆老太的腰背。   一点毛病没有。   她低呼一声,“金大夫,有点厉害啊,我摸着腰椎这里凸出错位了。”   金大夫点点头,“年纪大了骨头糠,不小心摔了很容易骨折。大娘没骨折只是错位,比较幸运。林大夫觉得要如何治疗?”   陆大嫂很心虚,感觉是她捣了那一胳膊肘子给老太太摔的。   林菀:“送县医院就不必了,正正骨就好了。”   她让陆老太坐起来,请金大夫给正骨。   有经验的跌打大夫,手一摸就知道怎么回事,让患者坐着,他一边说话,一边在腰上摸,然后一手扳着肩膀一手推腰,“嘎巴”一声就好了。   金大夫没那么厉害,但是作为必须全能的赤脚大夫,还是要有所涉猎的。   他给陆老太正了骨,疼得陆老太嗷一声。   林菀趁机道:“还得巩固一下。”   她让陆大嫂帮忙,直接把陆老太的两条腿往上一折,用麻绳直接捆在棍子上,再把两只胳膊往后一扭,如法炮制捆起来。   这样的姿势,陆老太必须仰着头,往后弓着身子,没一会儿就累得不行。   陆心莲:“你干嘛?”   陆老太也哎呀哎呀的。   林菀一本正经道:“正完骨要定位巩固一下,就和断了胳膊正骨吊起来一个道理。”   金大夫:“…………”说得好有道理,抱歉我先走笑一会儿。   陆大嫂看林菀把陆老太摆弄成那么个姿势,再傻也知道里面有猫腻。原本她还因为自己拐了老婆子一胳膊而心虚,这会儿看着林菀这样,她一下子就心定了。   看人家林大夫!   金大夫临走前叮嘱陆心莲:“让老太太好好养着,别再做饭干重活了。另外,绑半小时,嗯……”家里也没表,半小时是多少自然估摸不准,他就道:“给老太太喝碗水,她要是想小便就给她解开。”   陆心莲和陆老太忙应了。   林菀对陆心莲道:“挂号费一毛,出诊费两毛。”   三个人过来“伺候”你们,你以为那么便宜呢?   陆心莲:“又没拿药!”   林菀:“手术费懂不?你去跌打大夫那里,人家给你正骨,白忙活的?”   陆心莲咬着牙,拿了两毛钱给林菀。   林菀又叮嘱道:“绳子和棍子必须还给医务室,别人正骨还得用呢。”   说完她就招呼韩大嫂跟着金大夫走了。   等他们走了陆心莲才想起来,喊道:“孙凤仙,你不留下伺候?”   陆大嫂假装没听见,跟着林菀和金大夫一路回了医务室。   她感觉越来越壮胆,那母女俩欺负她是好手,可面对金大夫和林菀,不一样是窝囊废么?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以前她更窝囊废!只要她不再那么窝囊,那母女俩也不能再欺负她!   陆心莲给陆老太喝水,还问:“娘你腰真的没事了吧。”   陆老太:“倒是不那么疼了。”   她之前就没上厕所,这会儿又喝了一碗水,没一会儿就想撒尿。   陆心莲:“你忍忍,万一时间不到骨头不稳定怎么办?”   结果实在憋不住她才给陆老太松开,陆老太浑身酸痛跟被拆零碎又重装起来一样难受。   好歹着腰倒是好了。   她道:“闺女,金大夫人不错。我看不如你也当个大夫?”   陆心莲颇为心动,却犯愁晚上做饭的事儿,娘不能动,可不得她做?   等林菀他们回到医务室,各自继续忙工作。   林菀正配药呢,宋小莉和宋小牛跑过老。   宋小莉:“林大夫,我爹痒死了,让你给他拿个药吃吃擦擦。”   林菀:“你让他来看看,见不到病人,可不能随便开药。”   宋小莉有些为难,站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   宋小牛就道:“我叔舍不得那五分挂号费,哈哈哈。”   之前宋小莉和宋小牛一起发疟疾,后来林菀和金大夫坚持给他们送医院,俩孩子都活蹦乱跳的回来。   宋小牛家人特意来感谢,还主动交了药费。   宋小莉她爹娘不但不肯交药费,还埋怨俩大夫自作主张让他们乱花钱。   宋小莉娘说什么“一个丫头片子,老天爷要是赏命咋也死不了,要是不赏的,金枝玉叶的也死了”,听听那混账话。   原本林菀寻思他们经济困难,吃不起饭,后来一问没有的事儿。他们家在村里不算差的,毕竟两口子能干,省吃俭用,孩子也不上学,个个都听话勤快,家里工分不少挣。   说白了,就是想赖掉而已。   对这种人,金大夫向来不客气的,必须交药费,要不你们家人甭想再从医务室拿一分钱的药,大队年底盘账还得把赊欠的扣下补给医务室。   因为这事,宋和平两口子对医务室意见老大了。   林菀不给拿药,宋小莉没办法,就和小牛跑家去说。   没多久,林菀就看到宋和平光着膀子冲过来。   他没好气道:“我说大夫你们咋回事啊,痒死了,还急着上工呢,赶紧拿药擦擦。”   林菀也不惯着他,“你痒,不得看看为什么痒?到底是湿疹还是荨麻疹还是过敏还是皮炎的?你以为打喷嚏都是感冒?”   宋和平被她抢白的有些语塞,不知道怎么回话,只得道:“反正就痒痒,你给弄点药擦擦,挠破皮也不解恨。”   他指了指自己的双腿。   林菀看了看,只见他腿上一簇簇的疹子,很多地方都挠破结痂流黄水。 第49章 腿部按摩   林菀问了他几个问题, 第一次发作时间, 去了哪里等等。   宋和平记得特别清楚, “就是前天啊,都去后面那个洼坡里割高粱。地里有草谁知道是不是什么虫子咬的。回来就痒痒,一挠就起疙瘩, 结果越挠越大,痒死人。我用醋和酒抹抹, 困觉时候消了, 哪里知道第二天又起来了,痒得更厉害, 挠破皮出血也不好。”   那片地地势低洼,容易滋生各种虫子。身体不容易过敏或者免疫力高的还无所谓, 一旦免疫力低又容易过敏, 就很容易中招。   林菀问道:“和你一起的, 其他人有这种情况吗?”   宋和平道:“有啊, 不过他们有的没事, 有的起疙瘩第二天就消了, 就我倒霉越来越厉害。真是都看我好欺负呢!”他没好气道。   金大夫听见过来看了看, “这是虫毒过敏引发的荨麻疹。不能挠。”   宋和平瞪大了眼睛,“不能挠?痒得恨不得把皮揭下来,你说不能挠?不信你试试。我用醋搓用酒搓, 全不管用!快给来点药擦擦。”   口服或者注射的脱敏药, 这会儿医务室没有,金大夫也没办法。而且如果找不到过敏源, 那些脱敏药也并不一定对症,毕竟各人体质还不同呢。   这种事金大夫见多了。   宋和平就让林菀给开草药,“洗洗也行啊。”   林菀:“洗的草药也没那么快,起码得三五次才见效。你这个这么厉害,我先给你针灸一下压一压。”   宋和平一听能赶紧止痒,立刻露出狐疑的神色,“林大夫,你可别忽悠人。”   他盯着林菀,觉得她在忽悠自己想赚自己的钱,毕竟之前闺女发疟疾的事儿,他和老婆不同意,林菀和金大夫还给送医院去呢。   现在自己送上门来,她还不得宰自己啊?   林菀看他不配合的样子,“怎么,不痒了?不痒就回去吧。”   宋和平当然不肯啊,这会儿回去,要是再痒起来那可要命呢。他看着林菀,“林大夫,多少钱啊?”   林菀哂笑,“多少钱你就不治了?你一个急性过敏我还能叫你倾家荡产?”   宋和平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婆娘当初可是说医务室想借着丫头片子让他们倾家荡产呢。   林菀让他去水台那里冲洗一下胳膊、小腿和手脚。   宋和平洗干净回来,态度已经比之前好了许多。   林菀让他躺在诊床上,先拿了酒精棉给他消毒几个穴位,然后摊开针包。   金大夫好奇,就过来看。   林菀一边针一边给金大夫讲针灸的要诀,以及下针的手法、进针以后的感觉、手法等等。   “咱们可以针主穴曲池和足三里,再配血海、三阴交和合谷。”等针血海的时候金大夫看她换了一种针,2寸多长,下针的时候针尖斜上挑。   血海穴在肚脐下方小腹处。   宋和平立刻害臊不好意思,浑身就紧张。   林菀:“我说你放松,你这么紧绷绷的一会儿针断了啊。”   她现在用的是医务室从县医院买的针,不是系统配给她的,系统配针她都是留作有难度的治疗用。   宋和平顿时不敢动了。   金大夫看了他一眼,“人家林大夫都不害臊,你大老爷们害什么臊?在我们大夫眼里,管你男女的,都和猫猫狗狗差不多,不用多想啊。”   宋和平:“…………”   过了一会儿,林菀取了针,让他等会儿,她去配药。   现在她和陆正霆正在配一些常用的止痒药,主要就是为了湿疹、荨麻疹这些病症,还有就是脚癣、体癣之类的。药方是系统给的医书上找的,然后根据需要、当地药材种类进行调整。   林菀给宋和平诊了脉,根据他的体质适当调整一些药草。   三十来岁的男人,常年劳动,体质不错,除了一些特殊的基本都能用。   当地没有川黄柏,她就换成了马齿笕、草,另外就是当地都有的地肤子、蝉蜕、防风、荆芥、苍耳、野花椒、木槿皮、蛇床子、白鲜皮、野菊花、浮萍、蒺藜。   蒺藜有刺,每次收上来都是单独存放在草盒里。   因为是外洗药,她也不需要称非常准确的重量,按照经验配成一副。   “熬草药之前泡顿饭功夫,晌午泡好了药材不用扔,加水晚上可以再熬一次。一天一副,先泡三天看看。”   说实话,宋和平还是不信,就这么些乱七八糟的野草,熬熬水就能给他治病?但是既然不用打针吃药,不用去医院花那么多钱,他觉得试试也行。   “大夫,多少钱?”   林菀道:“挂号费五分,针灸五分,草药以后算。”   如果是草药一类的,因为是社员交任务,林菀尽可能地不收钱,以后算账也能减免大部分。但是针灸或者其他手术以及西药,那是必须收钱的。   宋和平没想到这么便宜,本以为要五毛一块呢。   他忍不住呲着牙,“谢谢大夫啊。”他拿着草药跑了。   回到家,他赶紧找瓦罐儿泡草药,等吃完饭再熬也差不多。   他老婆马立春瞅着他,“多少钱?是不是又宰我们?”   宋和平:“瞎说,一共花了一毛钱,草药说能减免大半,以后算。”   马立春有些不信,“咱丫头那次可要不少钱呢。”   宋和平:“那不是住院了嘛。”   宋老婆子也来问他看得咋样,还痒不,他那腿在这一片出名,大家都知道他痒得受不了。   宋和平:“扎了针,又拿了草药泡腿。”   宋婆子:“快试试,我和你说,人家林大夫的草药可管用呢。”   林菀的祛风湿药方,不少人都用了,的确好用。这会儿那些草药都收到其他大队去了,自己这边不够采的。马立春是不信的,不过是乡下赤脚大夫,去培训那么一个半个月的,她会啥?   再说了,陆正霞都说了,林菀是走后门进去的,也就会点皮毛忽悠人罢了。   等把干草药泡开,她就在院子里支了几块土坯熬药,屋里也开始做饭,两边不耽误。   而宋和平下午扎了针不那么痒就又去上工,这时候正好收高粱豆子的,梯田没法进车的,只能靠人力挑、牲口驮下来。   等下工时候,马春花的草药也熬好了,让他赶紧泡腿试试管用不。   “要是不管用,我就去砸了那个破医务室!”马立春凶巴巴的,她对林菀和金大夫把闺女送去县医院花钱的事儿耿耿于怀。毕竟闺女没死,她就觉得不去医院,在家里打退烧针熬熬也就好了。   宋和平趁着水还烫就泡上,没有高桶就用手巾撩水敷。   马春花眼睛不错地盯着他,“管用不?”   宋和平:“大夫说得三副药呢。”   马春花嗤了一声,“你就听她忽悠吧。”   宋和平泡了半个小时,倒是真不痒了,就不知道明早还复发不。   泡完赶紧吃完饭他也不闲着,又去小队报名挑庄稼,晚上有人举着火把带队,男男女女有力气的都去挑,这是额外赚工分。   回来他累得跟牲口一样,倒头就睡,第二天一觉醒来又先去自留地忙活。   宋婆子看到他,“大侄子,腿还痒不?”   宋和平低头看了看,哎呀,不问还忘了呢,到现在还没痒呢。   前两天早中晚都会痒,挠一阵就消停一会儿,到时候又发作,现在还没痒呢,这么说这药真好使?   第二天傍晚时分,林菀正准备收拾一下回去做饭,就见马立春兴冲冲地跑过来。   “林大夫、金大夫,那个止痒药真好使,再给来两副呗。”   林菀停下手里的活儿,“宋和平的腿好了?”   马立春眉开眼笑的,“好了!第一天洗了第二天就没痒那么厉害,晌午痒也忍住了,再泡完就没发大疙瘩,今儿一天都好着呢。这不是最后一副泡完了,我们寻思再拿两副。”   前两天宋和平痒得都不能干活儿,耽误挣工分,这两天洗了腿以后就不妨碍干活儿。   她是真怕了,可不能再痒了。   林菀:“行啦,止痒就好了。再去地里记得穿长裤,最好都包严实了。”   体质容易过敏的就得多加防护,毕竟有些虫子的确很厉害。   马立春却还想拿两包家去巩固一下,这么好使,不得多泡两回,万一又复发呢。   “林大夫你真厉害!”她一叠声地夸林菀。   林菀淡淡道:“厉害是没什么厉害的,就是从来没故意要谁家倾家荡产而已。”   马立春赶紧道歉,搓着手,“林大夫,对不住哈,以前是我没见识不懂轻重。”她还不轻不重地自己打了个嘴巴子,笑着道:“这张破嘴,再也不敢乱说话。”   林菀:“不是我不给你,好了就是好了。急性的来得快,药对症去得也快。没事了。”   马立春看林菀这样子,是真的不想再给开药了。她笑得带上几分讨好的笑容,之前不知道林菀厉害,言语间有轻视敌意,现在知道人家厉害,自然就换上了敬畏。   “林大夫,之前是我们不对,不懂,小莉看病的钱这就交上。”她陪着笑,真要是等算工分的时候扣,大队开会点名,也够难为情的哈。   之前不觉得难为情,这会儿林大夫给看病,见识到厉害,就想着以后还得请林大夫多关照。   林菀看了她一眼,“金大夫替你垫付的,后来大队替你还金大夫,你现在去找会计销账吧。”   马立春乐颠颠地去了。   等她销了账,会计陆正飞忍不住跑过来找林菀和金大夫,“你们用什么办法让她还钱的?”   马立春可是村里有名的老赖,她要是欠大队钱,别想主动还,就算大队到时候用工分顶她还得闹腾闹腾呢。   金大夫:“怕以后得了病林大夫不给看。”   陆正飞直竖大拇指:“好事,以后大队要账就靠医务室了。”   林菀:“会计,以后我们医务室审批资金和物品,你痛快给我们办就行啊。”   陆正飞:“办,要什么买什么。”   林菀:“我申请一批试管、烧杯、量杯之类的,用来调配口服液的,会计你上心啊。”   会计:“啊,这个啊,这个得从大队医疗里出。那啥,我回去看看啊,还有没有款子。”他拔脚就跑了。   林菀摇头,“这个会计。”   金大夫:“也不能怪他,大队医疗现在基本废了,没有多余的钱拨过来。”   很快又有人来抓药,有拿祛风湿药的,也有要止痒药,他们听宋和平说林菀这里有药好使,他们就来要,还有的直接打发孩子来拿。   最近忙秋收,社员们累,人一累有些旧疾就容易发作。   那些有腿疼毛病的不用说,还有一些荨麻疹、湿疹等不去根的,也容易发作。   他们一直下地,接触很多过敏源,不少人也会得急性荨麻疹或者皮炎之类的。   痒起来要命就会忍不住抓,又忙着干活儿,一来二去就会耽误,急性变成慢性,以后随时复发。   还有社员因为光膀子干活儿,皮肤太敏感得了日光性皮炎,甚至有人吃多了某些蔬菜,被阳光暴晒以后过敏得了蔬菜日光皮炎。   因为不懂,他们把各种痒痒的病症统统归类为痒或者汗疹之类的,管他湿疹荨麻疹皮炎的,他们根本不懂,有的听都没听过。   不少社员没空过来,就打发孩子来拿药。   来问过诊有病历记录的老毛病,林菀和金大夫就给拿药,尤其外洗药没什么问题。   但如果没来看过,就必须亲自来问诊才行,不看看病人,谁知道是什么病,就说痒痒还有很多病因呢。   “林大夫,快给我们也来几副药啊,痒死了。”一见林菀过来,他们就七嘴八舌地说,还有后面小湾村的社员。   林菀让他们排队轮流来检查。   检查之后,林菀觉得他们都可以用那个方子熬汤洗浴,大部分人都是在腿部,少数人在其他部位。   林菀觉得这么多人都拿回去自己熬,既浪费柴火又耽误工夫,不如以后直接由大队派人熬,让社员们下工去大队洗,洗完还能在大队场院加班,干活泡药不耽误。   她就跟金大夫说。   金大夫笑道:“队长保管乐意,就是用什么熬?铁锅熬草药可不行。”   林菀道:“不是有那种小缸吗,和砂锅也差不多,小火慢熬呗,反正不急。”   金大夫觉得不错,他去跟会计说,让会计问问队长。   陆正飞道:“不用和队长说,我就能拍板了。这样好得很,不耽误功夫。”   队里正好有两口能烧火的薄底缸,还是前些年有传染病的时候,医院下乡来治传染病,为了给社员们熬草药喝才准备的。   这会儿派上用场,可把会计高兴得不行。   他这就安排人去找林菀拿药过来熬上,等社员们吃完晚饭就可以过来泡,泡完顺便在这里干活儿。   于是下工吃过饭后,就见有男女拎着盆子、桶的到队部来洗药浴,一群人围在一起还能交流一下心得,侃侃大山,泡药浴都泡得格外风骚。   “队长,这要是剥玉米或者摘花生的,一点都不耽误干活呢,相当不错啊。”   “可不是咋的,哎你别说,我真不那么痒了呢。”   “那些小黑虫到底是啥玩意儿,那么毒,以后可不能光腿了。”   “别扯没用的,不是说大队医疗没用嘛。”陆长发吧嗒着旱烟袋,有点没好气。   本来有乡下大队医疗,就是每人交一块钱,看病的钱从这里面扣,一般的药品都能减免百分之二三十,大队条件好的甚至能减免五十。   一开始还行,半年一年后就越来越少人入,后来社员们绝大部分都不肯入了。   因为一般的病,不吃药不打针他们觉得也能扛过去,得了重病赤脚大夫也治不了,需要往县医院去。   而县医院又是用车、还要吃饭住宿、医药费床位费也贵,社员们就不舍得那个钱。   更关键的一点,这时候医院少,大夫缺,城里人看病都忙不过来,乡下人再去挤就更紧张,所以乡下每个大队每年去县医院看病是有名额的。   名额是把握在大队手里的,需要大队介绍信才能去。   一年有限的这几个名额,很多人都给了自己家人或者亲戚,乃至其他途径来的,普通社员很难等到。   既然去不了大医院,而自己那一块钱根本花不完却也不退,全都给去医院的人报销了,那还不如不交呢。   这么着,一年后大部分社员都退出,两年后基本就是摆设。   但其实这笔钱,如果在有作为的干部和大夫手里,是可以做更多事儿的。医务室的针头也需要定期更换,不可能一批针头一直用下去,购置更好的药品、更好的一些器械,甚至一些简单的手术工具,这样一些小手术就可以在医务室完成,不需要花半天时间去公社。   宋和平喊道:“队长,我家入大队医疗。有管用的药,能治病,我们还能不入?”   “我们也入!”立刻就有人附和。   近来祛风湿的药、蚊香、防疫防疟疾、治疗荨麻疹湿疹等卓有成效,社员们又有了信心,所以纷纷表示要入大队医疗合作。   一人交一块钱就可以入一年,当然也可以有选择的入,比如给孩子老人入,青壮年不入等等。   陆长发心里很高兴,却依然拉着脸,“行啦,想入的明天去找会计。”   这样医务室申请的一些事项就可以落到实处,否则大队也没那么多钱补贴。   第二天一早,就有人来大队找会计交钱,大队医疗是按照交钱先后顺序来安排年底报销顺序的。   陆正飞收了一笔钱,然后过来给林菀和金大夫报喜,表示他们申请的那批材料可以落实。   他出来碰到过来的陆正霆,高兴地朝他竖起大拇指,指了指林菀,夸道:“正霆真是娶了个好媳妇。”   陆正霆抬眼去看林菀,他俊容平淡,眉宇间却见骄傲,媳妇儿这样出色,他与有荣焉。   林菀跟他招手,“我找你半天,怎么才来。”她推着陆正霆去院子树下荫凉地里。   停下轮椅,她拖了个凳子来坐在他旁边,阳光从树叶间落下来,一块光斑正好打在他眉目间,将他漂亮的眉眼照得格外生动。   陆正霆递给她一个青苹果,“书记去公社开会带回来的。”   这时候当地的苹果基本都是国光,不大,酸甜脆,还青的时候酸味更大。乡下没什么好吃的,树上掉下来的青苹果自然也是好东西。   苹果已经洗过了,林菀接过去咬了一口,“啧,可真酸。”她酸得眉头都皱起来。   陆正霆歉意地笑笑,“抱歉,没想到这么算,给我吧。”   林菀把咬了一口的苹果递给他,“太酸了,估计你也吃不了。”   然后她看着陆正霆面无表情地啃酸苹果,惊讶道:“不酸?”她做出一个酸得皱眉的表情。   陆正霆咽下去,深邃的眼眸隐含着笑意,“酸。”   林菀白了他一眼,“逞能。”酸还吃。   她伸手搭在他大腿上,捏了捏。   “咳咳咳……”陆正霆被苹果汁呛了一下,一把握住她纤细的手腕,“你、干嘛?”   林菀抬手给他顺顺胸口,“等着,我去给你拿水。”她去屋里端了自己的茶缸出来,让他喝口水。   陆正霆喝了水,把咳意压下去,看了一眼那越往里越酸的苹果,决定放弃了,把它丢到一边的草堆里到时候喂马。   林菀又坐回去,伸手去摸他的腿,“我给你检查一下腿。”   这段时间她接入系统模拟,除了学习金针拨障术,另外就是学习腿部按摩以及针灸。   她早先给省医院写信询问订制行走辅助器的事儿,回信说目前还没有她描述那种,都是截肢以后安装的假肢,而且假肢的材料和款式也非常粗糙。   于是她就跟周自强说要自己设计找人订制,她画图样让那些老手艺师父帮她做,材料就是牛皮加金属。   周自强现在隔几天就去县里和市里送货,一直给她打听好手艺的老师傅,也找到几个合用的,只等她带着图样过去订制。   林菀研究过,要想让陆正霆靠辅助器站起来,按摩、针灸以及药浴要跟上,要想办法促进他腿部血脉的活力,恢复肌肉的能动性,训练他对大腿的控制力,让他尽快熟悉起来,这样哪怕小腿没知觉,也能凭着意志力和感觉借助辅助器行走。   陆正霆犹豫了一下,在诊床以外的地方检察,让他不能集中精神,“回家行吗?”   医务室有门槛,他进出不方便,但是他们家特意设计过的,没有门槛,适合他轮椅行走。   林菀点点头,“走吧。”   她想让陆正霆再放松一些,对他的腿不要那么敏感,不过显然不是那么容易的。   回到屋里,她让陆正霆上炕,把裤子脱下来。   陆正霆坐在炕上,双手握着自己的腿,视线凝在她的脸上。   林菀催他,“快点啊,别害羞。”   陆正霆:“……”   林菀看他还不动,就俯身伸手,“我帮你解?”   陆正霆:“不、我自己来!”   他握住腰带的金属扣,轻轻一拨就打开,抬眼看她,想让她转过身去,又觉得多余,她是大夫……   他认命地躺下,把裤子脱下来,却拉过布单子搭在自己腰上。   林菀:“…………”你这是有多怕我占你便宜啊!怎么说我是大夫,有职业操守的好嘛。再说,你还穿着短裤呢!   她让陆正霆躺好,开始替他检查双腿。他的双腿修长,原本笔直匀称,只是因为受了伤发生了一些改变。她在几处关键穴位上按捏,问他感觉如何。   陆正霆深吸一口气,原本他小腿没有知觉,膝盖上面一截大腿也逐渐麻木,知觉越来越少,可现在被她按捏着,他也不知道是自己想象力过于丰富还是怎么,只觉得被她捏过的地方变得滚烫。哪怕是日渐麻木的膝盖上方都有异样,甚至一路往小腿延伸。   林菀一边按捏穴位,一边虚握拳用力叩击,问他感觉如何。   很快她就发现他身体越来越僵,呼吸不稳,声音也紧张得很,她捻了一根针擦拭消毒,轻轻地刺入他伏兔穴,“放松!”   针刺的感觉如蚊虫叮咬,慢慢地随着她进针以及提插轻捻,他感觉酸胀起来,却也慢慢地放松下来。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紧张,因为这个人是她,导致他肾上腺素飙升,大脑甚至脱离身体完成一系列的自我动荡。   林菀在他腿上几个关键穴位下针,让他适应一下,以后就要从脊柱一路下来,尤其环跳穴必不可少。   环跳穴在臀部侧位,需要脱掉衣物,估计他会更不好意思。   等林菀取针以后,就拿了纸笔来开始画以后需要针灸、按摩的穴位,她只需要说明,他就会懂。   陆正霆用最快的速度把裤子穿上,扣好皮带,依然是淡定高冷范儿,好像那个紧张害羞的男人不是他一样。   他接过林菀画的简易人体图,一下子明白她的意思,她这是让他有心理准备,下一次治疗需要更彻底一些。   林菀写了几个关键词给他解惑,“如果不治疗,你的腿部肌肉会日渐萎缩,甚至会双腿坏死,到时候就必须要截肢。我希望能用针灸和药浴帮你恢复细胞活力,最后让你重新站起来。”   陆正霆没有看她写字的手,而是一直盯着她的唇,她一边写一边说。   虽然是不常用词汇,可他还是能读懂。   站起来?   陆正霆心头突的跳了一下,他还能站起来吗?   医院给他检查的大夫都说不可能站起来,还说他的双腿会以一定的速度逐渐萎缩,直到坏死,要想不连累生命建议他截肢。   现在她说站起来。   林菀拍了拍他的膝盖,继续道:“我已经联系了师傅,给你订做一副腿部的辅助器,到时候可以套在你的腿部。一开始肯定不适应,非常艰难,还要用拐杖辅助,但是一旦适应回报也是丰厚的,你起码能站起来。”   那时候就算需要拐杖辅助,却也是靠腿,而不是现在纯粹靠上肢的力量。   陆正霆盯着她的唇,一瞬不瞬,他几乎无法移开视线,她专注的样子太可爱,她相信他能站起来的样子太过美丽,每一根睫毛都散发着自信的魅力。   可是,他能吗?   林菀拍拍他,“以后每天晌午饭后一小时针灸,晚上泡药按摩。”她把时间标在那张纸上,让他心中有数。   陆正霆捏着那张纸,感觉重逾千斤,不过他还是决定好好配合她。   “好。”他点头。   林菀水润的眸子带上几分揶揄,拍拍他的肩膀,低笑,“脱衣服就脱衣服,面对大夫,没什么好害羞的。” 第50章 求上门   一连几天, 五柳大队都熬草药让身上痒的社员们来洗药浴。   社员们大部分都亲测好用, 个别洗两次效果不理想的林菀会单独给他诊脉, 然后根据体质调整药材,让他单独回去洗。   这么一弄,名声一下子传出去, 很快就有其他大队来买草药回去熬。   医务室的草药存货一下子锐减,陆正飞又负责跑其他大队收各种需要的药材。在普通人眼里, 这都是一些野草, 尤其像蒺藜、车前草、萋萋毛等等,根本不值钱的。所以, 只要五柳大队医务室的大夫愿意出诊,帮忙解决他们大夫解决不了的难题, 他们白给草药。   林菀当然乐意, 因为跨村出诊有一毛五的出诊费, 而且还能解决更多人的病痛问题, 何乐不为呢。   最近秋收, 社员们下地、下水, 不少人都有风湿、过敏痒等情况, 所以林菀骑马出诊了不少附近的村子,每天也忙得很。   七月底八月初,第一茬秋收忙完, 要开始第二茬收玉米、花生的秋收, 等八月下旬还要进行第三波收地瓜、耕地种冬小麦等。   所以说秋收最磨人,时间跨度最长, 差不多有三个多月呢。   一进入八月,秋老虎的威力降低不少,温差大起来,尤其早晚冷飕飕的能穿小棉袄,到了日头升起来又**辣的可以穿短袖。等下一场秋雨,温差大就容易感冒。   这会儿不少人得了换季伤风,咳嗽不断,大人孩子都中招,孩子咳嗽起来就格外难受,白天晚上的让大人跟着煎熬。   虽然只是小毛病,吃几片药扛过去就好,可这时候乡下医务室能买到的镇咳药不多,数量又少,往往进回来很快就没了,处于长期断货中。   五柳大队的医务室聚集了一群老婆子和孩子,她们是来拿药的,感冒可以不吃药,可咳嗽起来没办法啊,不吃药那孩子咳得厉害,拖下去容易拖成气管炎支气管炎什么的,甚至会变成肺炎。   但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金大夫也没办法,医务室没药。   陆大耙脖ё判∷锱过来,“金大夫,什么时候有药啊,这一宿宿这么咳嗽,觉都睡不好。”   金大夫:“镇咳药、平喘药都没,只能让林大夫看看有没有合用的草药试试。”   草药也不一定,因为镇咳药比较特殊,当地如果没有那也没办法。   大家都催着他赶紧去找林大夫。   金大夫:“等等,林大夫正忙呢。”   林菀跟他说过回家去给陆正霆针灸呢,她现在每天中午要给陆正霆针灸,晚上泡药浴然后推拿,等她忙完自然会过来。   不过一屋子老婆子、孩子们咳咳咳的,金大夫也无法安静,他就过去看看。   他站在窗外,敲了敲窗棂,也没往里看就问:“林大夫,忙完了吗?”   林菀:“金大夫进来说话。”   金大夫道:“没事,可能得让你配镇咳药。”   林菀:“好的,稍等,再有一会儿就取针了。”   等金大夫走了,她又拿了笔开始记录,示意陆正霆有什么感觉等等,她要记在病历里。   陆正霆趴在被褥上,头埋在墙角阴影处,他一直没说话,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害羞。   现在针灸的时候,他需要把衣服都脱掉,短裤都不能留,毕竟也没人穿着衣服针灸的。   从第一天到现在已经连续针灸了七八天,他还是很不自然。   虽然他已经23岁,可长这么大他一直对异性没感觉,更没有和女人亲近的经历,不管生理还是心理都单纯着。   现在喜欢上林菀,却又不得不压抑着自己的感情,一直让他内心倍受煎熬。结果这会儿还要在她面前宽衣解带,而他还身有缺陷需要她给治病,所以不管从哪方面来说,他都有一种厌弃自己的心理。   脱衣服之前,他还能维持高冷,俊秀的脸上一派风光霁月。现在么,他觉得自己所有的缺陷在她面前暴露无遗,僵硬的双腿导致他的身体没有任何吸引力和魅力。   她会嫌弃吧。   因为这种想法,他一个字都不想说。   偏生林菀给他扎针的时候还喜欢和他说话,他听不见,看不见她,但是能感觉到微妙的震颤,知道她在说话。   这也是她的习惯,两人独处的时候,她就算知道他听不见,也喜欢和他说话,可能觉得两人相对不说话都沉默着很奇怪吧。   他这样胡思乱想,其实林菀也紧张好吧。   她也没有恋爱经验,面对陆正霆会忍不住磕他美好的颜和身材,毕竟宽肩窄腰大长腿肤白貌美大帅哥嘛,看看又不犯法。 虽然腿有病,可人家是腰精呀,啧,看那小腰,那翘……   反正第一次见的时候,她感觉热血上涌,那冲击感还是很强烈的。   她也不想这么没出息,只能怪他身材好,这是腿不好,如果健健康康的,她感觉能要命。   说起来也怪呢,现代看过多少明星,那啥啥也不是没看过,顶多啧啧一下就算了,也没有这样热血上涌心如鹿撞的感觉,所以她这是只对他有感觉?   好在她定力不错,医德附体,很快就能凝神静气,虽然脑子里跑马外面却没事人一样。   她已经熟悉过他身上的穴位,再有系统做后盾,她能准确的找准穴位,然后下针。虽然她心里翻江倒海,震撼于他美好的外形,可扎针的时候规规矩矩的,能不碰到他皮肤就尽量不碰触的。   因为腿部穴位要各方位全照顾到,所以期间还翻了三次身。   嗯,那是最不好意思的时候,不过她会转身去写笔记,假装什么也看不见。   在她眼里陆正霆可是非常沉稳又冷静的,显然做足了准备,全程一句话都不肯说,冷淡得很呢。   就这样也顺顺利利地扎完全套。   取完最后一根针,林菀立刻扭头收拾针包,一根根用酒精棉擦拭消毒。   那边陆正霆则背对着她穿衣服,针灸后他整个身体都酸胀放松很想沉睡下去,可他还是逼迫自己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   等林菀收拾好针包,他已经穿戴整齐,一丝不苟,端得是端庄守正,气质沉凝。   林菀朝他笑了笑,把笔记本交给他,让他把针灸时候的感觉补齐,她神情坦然,一副没事人一样。   陆正霆凝眸看她,在光线不够明亮的屋子里,她双眼清亮得水洗过一样,两颊如窗外的月季花般红艳照人。   她脸颊那么红,也是……害羞的吧,他不禁心尖一颤。   “你累吗,要不要歇歇?”他问。   林菀指了指医务室的方向,咳嗽两声,“等着我去配药呢。”   她感觉陆正霆的眼神比以往都灼/热,本来就低矮的屋子里更加热起来,她赶紧拿着针包跑了。   望着她逃一样离去的背影,陆正霆忍不住轻轻笑起来,给他扎针的时候她不知道多淡定呢,这会儿却又露出破绽。   林菀去了医务室,发现好几个老婆子带着孩子来拿药呢,咳嗽声此起彼伏的。   看到她过来,大家纷纷围过来。   林菀让他们不要急,先排队,她从陆大笆掷锇研√鹛鸾庸去放在诊床上。   林菀戴上听诊器,给小甜甜听了听胸腔发现有湿罗音,而且她呼吸急促沉重,咳嗽有痰,那是有轻微的炎症。   陆大埃骸耙补治遥寻思换季了多穿点结果捂出汗来,她不懂事脱衣服就闪着了。”   林菀看她那么自责,劝道:“大娘,换季生病在所难免,怪不着谁,有时候再三注意也照常感冒。而且小孩子生病以后会有更强的免疫力,也是因祸得福。”   她这么一说,老婆子们心里就舒坦点,免得被儿媳妇埋怨没带好孩子。   林菀给他们分别号脉,有人咳嗽有痰,但是有的就是干咳没有痰,这两种病人治疗起来不管是针灸穴位还是配药,都有所区别。另外还要根据他们的不同体质来辨证更细微的不同,然后找出最对症的治疗方式。   能镇咳止咳祛痰的草药不少,当地有的比如:半夏、G菜、萝、鹅不食草、竹茹、白芥子、杏仁、桔梗等。   只不过不同的草药还有不同的附加药效,有的例如天南星虽然是很有效的中草药,却也有毒性,必须控制药方和药量。   林菀现在诊脉已经很有经验,只是小孩子脉细一般不诊而是看手纹或者观气色、舌苔、眼底等。   因为人多,给孩子看病也麻烦,有的咳得厉害还需要先针一下,所以到下班时间也没看完。   陆正霆就过来给她帮忙,按她要求抓药配药。   等病人们都走了,林菀终于歇了口气。   因为呼吸道疾病容易传染,所以她又把医务室通风、喷洒自制消毒水,免得下一批病人过来会交叉感染。   晌午他们回去吃饭,饭后休息的时候,林菀就盘算制作止咳口服液可不可行。   她在系统医书里看到了草药成分提取的方法,不过因为各种条件限制,她现在能用的方法只有那么两三种。不过她也不需要百分百地提纯,只是尽可能地加强某一种治疗效果。   比如消炎镇痛、止咳,这两种需求和其他的疾病有所不同,需要快速见效,否则不如直接服用西药。   她在纸上写写画画,悄悄沟通了999,“小39系统有没有提纯草药某一成分的功能啊。”   999:“当然有啊,一键提纯,快捷安全。”   林菀:“真的?”   999:“请宿主耐心等待哦~~”   林菀:“……”你这阵子又修复了什么奇怪功能,学会消遣我了呢。   999:“等制药实验室开放,宿主可以尽情施展哦。”   林菀非常冷静地问:“那要多久呢。”   999沉默了,似乎在掰指头数,“照目前的速度,需要一百……”   “先说说陆正霆的行走辅助器吧,可以了吗?如果可以我就去找工匠订做个样子了。”有个实物,就没人能怀疑。   999:“当然可以,不过制作完就把所有的能量耗尽,医德值存储为零,宿主要加油哦~~”   林菀少不得要进行撒网式捞好处的挣扎:“一个假肢居然这么贵,呜呜呜……那手术辅助台、制药实验室,还不得天文数值啊。”   999:“宿主加油哦。这款义肢非常先进,百分百贴合小酸甜的身体,而且能够帮助锻炼他的血脉、肌肉,促进内循环保持身体平衡,还可以……”   “等等,小39,你告诉我小酸甜是怎么回事?”林菀又很迷。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酸酸甜甜啦啦啦啦……那小苹果酸吧?”   林菀:“——”我不想和你这个身残嘴皮的系统说话,你瞅瞅你从小霆霆、小甜甜、小酸甜给人家起了多少外号了。   不过999的话也让她吃了颗定心丸,她要找时间去县里了。   正好她需要去采购一部分天南星,还得去县医院买一部分器皿,不如就用这个借口好了。   她去医务室跟金大夫说一声要去县里买东西准备回来自己调配止咳药,金大夫自然同意。她又去大队开介绍信请假,毕竟一天回不来就得住一宿呢。   请完假林菀先回家,发现陆正霆坐在桌前看她画的图样。   看她回来,他把笔记本递给她,“这个吗?”   这个有用吗?能让他站起来?感觉没有说服力。不过他没说出来,毕竟她兴致勃勃地张罗,他自然要配合她。   林菀笑道:“当然。明天我就去县里找人给你做这个。”   陆正霆犹豫了一下,她想让他站起来,他很感动,只是――他怕自己站不起来,最终她比自己还失望。他还是开了口,“这个是怎么让我站起来走路呢?”   用一个金属和牛皮制作的东西套在他的腿上,就能让他站起来?   他现在也有小腿啊,不过是没有知觉站不起来也立不住而已。那么她这个套子套上,他依然没有知觉,依然立不住,要如何走?   他深表怀疑。   但是他问得很委婉,怕打击她自尊心和积极性,所以只问这东西如何发挥效果。   林菀笑起来,系统出品必是精品哦。工匠做出来的肯定没有那个效果,但是系统做的就可以,毕竟是高科技嘛,至于原理她现在也不懂,等见识效果以后再请教小39吧。   “弟妹,弟妹!”外面传来大嫂急切的声音。   林菀应了一声,“大嫂,怎么啦?”   然后她就听见小孩子咳嗽的声音,原来是明瑞伤风咳嗽了。   林菀忙迎出去,就看大嫂抱着陆明瑞,旁边跟着挂儿和欠儿。   小孩子才两三岁,这会儿因为感冒鼻子下面都擦破通红一片,而且咳咳不断。   陆大嫂:“弟妹你看明瑞咳嗽得可厉害了。他前两天流鼻涕,这两天好啦。结果昨天下午到晚上又咳嗽,我在西屋都听见,后半夜才睡着。挂儿说他一上午也没咳嗽,都寻思好了,你二哥二嫂也都上工去,这会儿又咳嗽厉害,挂儿就带他来看看。”   林菀表扬挂儿,“真是个懂事的姐姐,以后就这样,生病了就来医务室找三婶。”   挂儿笑起来,“三婶,你当大夫可好呢,我娘说你是咱们的依靠。”   林菀:这帽子扣得有点大,我顶不起来。   挂儿说完就跟后面出来的陆正霆问好,陆正霆看她招手就知道和自己打招呼,微微颔首。   林菀:“去医务室,先听听。”   陆明瑞这是伤风引起的炎症,有点支气管炎。   挂儿很内疚,“他一开始流大鼻涕,后来好了呢,我们就以为没事了。”   林菀就简单给他们科普一下上呼吸道感染的一些知识,然后道:“流鼻涕只是一个症状,还有可能喉咙肿痛,炎症继续下移,就会咳嗽引发气管支气管甚至肺炎。”   金大夫也在那里忙,好几个病人,不过还是抽空过来给小明瑞听了听,确认一下,他和林菀意见一致。   吃点消炎药,只要炎症没了咳嗽也会好的。只是小孩子咳嗽起来难受,最好还是配着止咳祛痰的,这个就要林菀给配。   为了让明瑞好受点,林菀就给他针灸一下。   她先针定喘,后针了天突,小孩子体弱,针灸时间要短,几分钟以后取针,然后在大椎拔了个火罐,再推拿一下其他几个辅助穴位。   虽然还有点喘,但是咳得不是那么厉害了。   陆大嫂笑道:“你们三婶可厉害。”   挂儿都星星眼了,看着林菀的眼神崇拜得很,“三婶,我长大了想跟你学看病当大夫!”   林菀摸摸她的头,“好啊,不过你先得去上学。今年暑假以后就去读一年级。”   挂儿:“我是女孩子,哪里能上学啊?”   林菀:“现在分家,老太太管不着你们,你娘说了算。”   挂儿就耷拉了脑袋,“我娘……也不让。”   这时候有些人也不是故意重男轻女,而是社会风气如此,不只是女孩子不读书,男孩子读书的也少。一般力气小干不动活的时候读两年,十岁左右就要回家做家务。尤其女孩子,又能做饭又能看孩子,自然没那个时间读书。   最重要的一点,这时候文化运动,读完初中高中就下乡、回乡,社员们更觉得读书没用。   林菀笑道:“没事,我和你爹娘说。”   挂儿立刻又开心起来,“三婶你真好。你和我娘说,就算我读书,我也会看弟弟妹妹割草的。”   林菀就让她和欠儿在这里玩儿,让陆大嫂给明瑞熬药,好了在这里喝。   等明瑞喝了药,挂儿就领着他和欠儿先回陆正衡家。他们两家搭伙儿做饭,挂儿回去帮忙捡柴火帮着烧火做饭。   大嫂之前把欠儿的口粮给二嫂,让欠儿跟着挂儿,姐妹一起也方便。   这边陆大嫂和林菀他们搭伙儿,早饭林菀负责,晌午和晚饭陆大嫂来做,如果林菀不忙就和她一起。   林菀又抓了几份药,就跟金大夫说一声过去和陆大嫂做饭。   “弟妹,咱们做南瓜疙瘩汤吧,一点油炝葱花锅,熬得浓浓的,保管喷香呢。”陆大嫂现在有了盼头,不只是工作卖力,做饭也愿意动脑筋。   “好啊,那我去摘点嫩南瓜藤和叶子,丢进去当菜了。”林菀拎了个小篮子就往菜园去。   等她摘了菜出来碰上来找她的陆正霆,两人就一起回家。   正走着,就见陆心莲跑过来,冲着他俩,“哎!”   林菀听见没理睬。   陆心莲见他们不理睬,心里有气,却也没办法,只得追上去,“孙凤仙呢?娘叫她回家做饭去。”   林菀送她一个白眼,懒得说一个字。   你叫嫂子,我都未必搭理你,你还哎哎哎、孙凤仙,你算老几啊。   分出来以后,那家的事儿林菀都懒得听,所以陆大嫂陆二嫂都不跟她嘀咕,倒是挂儿有时候会说昂托」糜秩绾稳绾瘟恕   陆心莲委屈得要命,觉得林菀不识抬举,她就冲到林菀家,正好看到陆大嫂在做饭,她一跺脚,“娘叫你家去做饭!”   陆大嫂已经炝了锅烧开水正往里丢杂粮面疙瘩,眼皮都不抬,“分家了,我和你三嫂家搭伙。”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给脸不要脸!陆心莲气得脸色都变了。她朝着陆大嫂伸手,“你看,你看我这些天累的,指头都烂了。你也不知道心疼一下。”   陆大嫂都被她恶心笑了,心疼?   陆大嫂刚嫁过来的时候,陆心莲才四五岁,几乎是她带大的呢,可陆心莲是怎么回报她的?   她看林菀和陆正霆回来,笑道:“头会儿大娘还给了半个南瓜,我看咱们多切一些也够。”   林菀笑道:“好啊,南瓜多点还管饱。”   她舀水和陆正霆洗手。   陆心莲看他们三个谁也不理睬她,简直要气死了,她一跺脚,“你们听没听见我说话?”   林菀:“不好意思,分家了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这可是陆心莲之前说她的,原话奉回。   陆心莲脸色一变,气道:“我上工拾棉花,手都烂了,你们看不见吗?还不给我拿药擦擦。”   林菀沉下脸来,“滚!别跑我跟前来耍公主病。”   我又不是你娘,你来跟我撒娇?有本事的时候就欺负别人,没本事就来撒娇,你当你自己是谁啊。   陆心莲看他们对她这么冷漠无情,忍不住就哭了,委屈万分。   自从陆大嫂也带着口粮出来以后,那一家子就乱了套。   陆心莲现在被逼着上工,天天去拾棉花,累得她腰疼手疼,被晒得头晕眼花,时间长了手指头被戳得都是倒戗刺,血淋淋的,洗手洗脸、拿筷子吃饭也钻心的疼。   不仅如此,她还起不来。   从前早上她睡到八/九点钟起来,这会儿五点半、六点起床,最晚七点半就要上工,迟到全队点名扣工分。   早晨不只是她起不来,陆老太也起不来。   陆老太被陆大嫂那一胳膊肘子拐得心脏一直不舒服,早晨头晕眼花四肢无力,根本起不来做饭。   可一家子上工的上班的,总不能不吃饭。   于是,陆正琦早起做饭,吃完再去公社上班。   但是晌午和晚上必须要陆老太和陆心莲母女俩做,两人一做饭就骂咧咧,不是骂林菀就是骂陆大嫂,然后就开始哭,要多惨有多惨。   还不仅如此,没了陆正霆和林菀的补贴,家里口粮就只能和别人家一样,普普通通,顿顿杂粮面窝窝头或者黏粥,又苦又涩难吃得要命。   陆心莲觉得她要被折磨死了。   一开始她还发狠,陆大嫂想回去没那么容易,除非磕头认错,还得天天给她洗衣服等等。   结果陆大嫂出来以后就不理睬他们,早晨就去医务室,一白天不回家,晚上回家睡觉。   她都不在家洗衣服!   陆心莲几次想让她给洗衣服,都找不到机会!   这么做饭、做家务、洗衣服、上工,要逼死她了,她终于忍不住就来找陆大嫂,想让大嫂回家做饭做家务。否则就要她和娘做,她的手会烂掉的。   她心疼自己,顺便也让他们心疼一下自己,看看自己上工拾棉花手都烂了。   可惜,人家讨厌她还来不及呢,谁会心疼她?出来以后看都不想看她一眼。   林菀不但不给她拿药,还直接让她滚!   她哭着喊道:“你们、你们,我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了,你们不要后悔!”   林菀头也不抬,“你这病我治不了啊,你赶紧一边儿去。”多大的脸来这里找存在感呢。   公主病就是惯的,不理睬不惯着就能自愈。   陆心莲又气又伤心,跺跺脚撂下一句狠话愤然离去。   陆大嫂虽然对她冷漠,可毕竟像看闺女一样看大,心底里难免还有点感情,不过却硬生生摁下去了。   她自己有闺女有儿子,没那个闲心去心疼别人。   吃完饭,陆大嫂切了几个小香瓜端上来。   林菀吃了一块,真甜!“对了,我明天去趟县里,要是回不来就住招待所后天回来。”   金大夫:“有粮票吗?”   林菀点点头:“有呢,陆正霆之前给的。”   他托沈飞弄了一些长期粮票,一年内有效期,都给她了。   金大夫就不担心了,他说两句话,吃一块瓜就去大队。   陆大嫂也收拾一下,刷刷碗就先回去照顾孩子,陆明瑞生病,怕陆二嫂照顾不过来。   等外人都走了,就剩下陆正霆和林菀。屋里气氛融洽自在,没有半点尴尬。   陆正霆手里拿着一块小香瓜,用一根自制的竹签把籽儿都拨掉,然后递给她。   林菀看了看他,点点头:“对了,要不你明天和我一起,正好让师傅看看你的腿,量量尺寸。”   陆正霆垂下眼睫,她是真的充满了信心啊,他就什么也不说,只管配合就是。   林菀看他垂眼不说话,油灯在他斜上方,灯光洒下来把他眼睫投下长长的阴影,这个睫毛精啊,鼻子的弧度真漂亮。   她不记得哪里看过一本书,一个人好不好看,先看皮囊底色。   如果周正就算三分,整洁干净,那有五分,若是仪态好那起码能有七分,这些都是外在,而如果他有内在灵魂,有一份淡然超脱沉稳的气质,能够专注凝神地做事情,那就有九分。   这个男人么,皮囊就有十分了,仪态又好,气势沉稳冷静,做什么又能专注沉凝,他怎么就长到她心里去了呢?   陆正霆对上她含笑又含情的双眸,心神震颤,便也移不开视线。   良久,他才缓缓说:“以后不管你做什么,出远门我都陪你去。”   他语气坚定得很,甚至不容她反驳。   他怕她没出过远门,贸然去县里会怕生或者迷路。   林菀笑,“好啊。” 第51章 撩骚   第二天一早, 林菀就和陆正霆骑马去县里。   因为路上要不少时间, 所以他们带了干粮和水壶。而陆正霆也没带轮椅, 只带了拐杖,这样两人只骑马不用借车。   晌午在路上找个荫凉地简单吃了干粮,然后继续赶路, 下午抵达县城。   因为去年和今年初城里发生过武斗,所以这会儿对进城的人盘查比较严格, 都要查问身份以及介绍信, 无缘无故不许入城,以免有人秋收时间不劳动却跑城里去投机倒把。   林菀和陆正霆有正经介绍信, 很顺利地进了城。   之前林菀委托周自强帮忙,打探了手艺好的工匠师父把姓名地址告诉她。   自从52年私营改造以后, 城里也成立了互助组, 将一些私营手工业者收编, 后来更是直接收归国有, 集体劳动, 给手工业者们发工资。所以不论是裁缝、铁匠、木匠等, 现在都被整编在县供销社下的手工业组。   他们现在是给政府干活儿, 领取工资,外人有活儿也要找手工业组,然后安排活计。   到了供销社附近, 林菀问了去手工组的路, 直接骑马过去。   此时县城不大,城内只有十字交叉的主干道, 重要机构就设立在这两条主干道的两旁。   县革委会等机构在城中正北,供销社则在革委会南边主干道上,手工组就在供销社旁边一条名为打铁铺的巷子里。   两人骑马过去,到了门前林菀先下马,然后帮陆正霆把拐杖拿下来,她伸手要扶他下地。   陆正霆:“我自己来。”   他示意林菀略站开一些,他能自己上马,自然也能自己下马。   林菀知道他好强,也不戳破,就退后一点替他扶着拐杖。   陆正霆自己下了马,夹住了双拐,示意林菀可以进去。   林菀看他虽然表面轻松,似乎不费力一样,可他额头鼻尖瞬间渗出汗珠,就知道他自己上马下马可不轻松。   进了手工组屋里,林菀先去找合作组的组长赵新民。   赵新民四十岁左右,曾经是个裁缝,个子矮瘦,戴着一副老花镜,看起来不像个干部。   林菀说明来意,然后拿出介绍信给赵新民看。   “做金属腿套?”赵新民一脸茫然,“林大夫,我们没做过这个。”   林菀赶紧拿出自己的笔记本,她已经按照999的描述画了图样,外形基本一致,主要是尺寸对等,这样就不会引起怀疑。   赵新民叫了几个人过来看看能不能做。   几个人都摇头,表示没那么大本领,他们也就打一些普通铁器,这种精细活儿可做不了。   其中一人道:“这起码也得打以前那些老物件的老师傅才行呢。”   林菀想起周自强给打听的,她问道:“请问王维轩和吴稼两位老师傅可在咱们合作组?”   赵新民:“两位老师傅年纪大了,如今退了组,家里年轻人接了班。”   林菀笑道:“不知道赵组长能否再请两位出山帮我们做这个?我们愿意多给辛苦费。”   赵新民就叫了小王和小吴来,让他俩回家问问能否帮这个忙。   他们都住得不是很远,不用一个小时便赶过来。   两人一个铁作,一个是皮作,都是以前手艺精细的老师傅。不过手艺人也有职业年限,到了一定年纪眼睛和力气跟不上,基本就得退居二线。不过虽然不能日日上工,偶尔做个东西还是愿意的,而且他们回家以后也闲不住,总要倒腾点什么做一做,否则手也痒痒。   他俩一看那图样,就表示可以做。   王维轩:“我们这些工匠,讲究的是扒样。只要顾客能拿出详细的图样,我们基本都能做出来,分毫不待差的。”   吴稼点点头,“正是如此。”   林菀高兴道:“那可太好了,果然还是老手艺。”   她让陆正霆坐下,让两位老师傅替他测量一下尺寸。   王维轩量得很仔细,脚的长度宽度,小腿的长度粗细以及膝盖、大腿等,各项数据都记下来。   林菀看他们很熟练的样子,好奇问道:“老同志,请问你们以前做过吗?”   吴稼道:“一模一样的没做过,不过我们做过金属手。”   他们给没有手的顾客做过假手臂和手,当然手只有一根拇指和一个钩子,也能给残疾人很大的方便。   见他们愿意接活儿,林菀就交了定钱,又仔细沟通等细节问题,转眼就到了下班时间,约定明日再来,到时候他们会起样。   此时已经五点半左右,日落西山,晚霞漫漫。   飒飒秋风里,树叶萧萧落下,人走在其间,有一种别致的浪漫。   走了一会儿,林菀停下。   陆正霆也停下看她,“怎么啦?”   林菀:“你累了吧,歇会儿。”   他双脚都不能使力,纯粹靠双臂和上半身的力量,走起来是很累的,还没到招待所,他的脸上已经见了汗。   陆正霆想说自己不累,不过看她一脸关切的样子便点点头。   林菀便拍拍马让它在这附近溜达,不要走远,她则扶着陆正霆在路边找石头坐下休息。   她拿了手帕递给他擦汗,又拧开水壶喝水。   陆正霆接过去,她的手帕带着她的气息,淡淡的幽香,他捏着没用而是抬袖子擦了擦汗。   林菀瞅着他笑,有手帕不用非要用袖子,衣服又不能立刻洗,他还真有意思。   两人正用特殊的方式交流着,林菀听见温柔发出叫声,随之传来男人们的声音。   “哎,这是哪里的马,怪骏的啊!”   “是不是从运输部门跑出来的?要是没人要我可牵回去了。”   “你看这马有马鞍呢,不是驮运货物的,是匹坐骑,肯定是运输处的。”   “管他呢,给我骑几天再说。”   胡向阳拉着马缰绳就想强行上马,可温柔虽然乖顺却不代表它没有脾气,在他要爬上去的时候,它突然就叫了起来,然后前蹄跃起直接把胡向阳给甩了出去。   “哎呀――”胡向阳被摔在地上,疼得直哎哟。   温柔往前跑两步,大眼瞪着他们,打了个鼻突然后小跑离开了。   胡向阳:“哎,你们看它,它刚才是不是瞧不起我了?”   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表达鄙夷,特别传神。   他的几个同学哈哈笑起来,“让马给鄙视了。”   胡向阳来了牛脾气,“我就不信了,给我追。”   他追着温柔就跑,看它在路边悠闲地散步也不乱跑,他就得意地冲过去,“我看你哪里跑。”   不等他伸手捞马缰绳,林菀拦住他,“你干嘛呢?”   胡向阳看着林菀,“这马是你的?”   林菀:“当然。”她朝着温柔叫了一声,伸手抚摸马颈的鬃毛,温柔立刻把头朝着她蹭过来。   胡向阳看直了眼睛,俊俏的少女,温驯的骏马,给了他一种非常美好的感觉。他忍不住套近乎,“我说妹子,你是哪里来的?”   林菀挑了挑眉,“妹子?你几岁了?”   这少年看起来也不过十几岁,看穿戴像城里的中学生,顶多十六七岁,居然就这么厚脸皮撩妹子。   你倒是挺开放。   胡向阳嘻嘻一笑:“哥哥我二十了,妹妹你几岁?不如跟我去玩儿啊?”   他实际才16岁,但是比较早熟,喜欢撩拨女孩子。因为家里有点背景又有钱,出手大方,所以平时不少男女孩子围着他转,这让他很是自恋,觉得只要他乐意没有女孩子不想跟他处对象的。   他看林菀年纪轻轻估计十七八岁,骑马出门有可能乡下人,应该没见过多少世面,肯定好哄。   林菀看他一副中二期老子无敌的模样就嗤了一声,“同学,好好学习好好下乡,耍朋友你还没那个自由呢。”   胡向阳的狐朋狗友都追过来,在一边嘻嘻哈哈的,“老胡,咋地,搞不定了啊。”   胡向阳:“滚蛋,有老子搞不定的?”他扭头对林菀抬了抬下巴,露出一个自以为很酷的表情,“走,哥哥领你去国营饭店吃红烧肉,然后去看电影!”   这年头去国营饭店吃肉,那可是了不起的举动,一般人都没那个能力,一般女孩子也会被他的豪爽给震慑住。   看电影,那又是一种牛了,不但厉害还彰显着一种高人一等的文艺气息呢。   乡下人听听都能晕了。   狐朋狗友们都给他助威,“下馆子,厉害啊!”“看电影看电影,妹子,快答应吧,电影可不是那么容易看得很,最近在放林海雪原呢。”   胡向阳牛哄哄地看着林菀,得意得很,“怎么样?”   林菀面无表情:“不怎么样。”   胡向阳:“不怎么样?下馆子看电影还不怎么样?你觉得怎么才叫厉害?”   林菀把自己马牵住,不屑地哼了一声,“小屁孩的厉害算什么?除了挥霍你爸妈的血汗钱,你有什么过人之处?”   胡向阳难得地有点害羞,挠了挠头,“那个……妹子,我身材好力气大,他们都说我……嘿嘿,你要不要试试?”   林菀看二傻子一样看他,“身材好?不好意思,我看比我男人差十万八千里。”   她牵着马就要过去找陆正霆。   胡向阳几个唰地扭头看过去,只见那边杨树下坐着一个个子很高的男人,他脊背挺拔坐姿端正,虽然只有一个背影,却给人极美好的感觉。   “老胡,看他那架势,别是个当兵的啊。”军人和普通人的气质泾渭分明,一个坐姿就能说明一切。   胡向阳心里犯嘀咕,忍不住探头仔细看看,这时候陆正霆扭头看过来,俊美的五官本就夺目,一双黑眸又幽冷深邃,立刻给了胡向阳很大的压迫感。   他心里不由得有些自惭形秽,可少年好胜心又让他不服气,他刚要开口,就看那男人站起来,高大的身材越发给他压迫感。   等等……   胡向阳瞪大了眼睛,他怎么还拄着双拐?他不禁脱口而出,“哎呀,我说妹子,你男人怎么是个瘸子啊?”   不等他说完,林菀顿住脚步回头冷冷地瞪着他,她上前两步,用马鞭的柄点了点胡向阳的胸口,“你有没有教养?你爹妈和老师怎么教你的?你只看到他腿瘸,你没看到你缺德却脑子?”   她说一句戳胡向阳一下,戳得他一愣一愣的,一时间都没想到要反抗。   “哎,我们说错了嘛?他就是个瘸子,你打人干嘛?”胡向阳的狐朋狗友开始指责林菀。   胡向阳也回过神来,刚才林菀的气场太强,一下子把他给镇住了,这会儿他也恼了,负气恶言,“瘸子就是瘸子,我们又不瞎。”   “你不瞎?他就算腿瘸,也比你这种好胳膊好腿的废物更男人。”林菀冷笑,转身牵着马去跟陆正霆会合。   陆正霆隔着远听不见他们说什么,扭头就看到她和几个少年说话。一开始她表情正常,后来带上薄怒。   她生得漂亮又带着一种飒爽的英气,在以铁娘子为荣的当今社会,她这样的气质对一些青少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不需要听见也能想象出来,见她不高兴,他立刻起身打断他们。这时候林菀已经走回来,挽上他的手臂,示意直接去招待所了。   胡向阳几个忍不住继续嘲笑他们,尤其胡向阳不服气,就喊道:“哎,我给你们说个绕口令啊,北边来了一个瘸子,背着一捆橛子。南边来了一个瘸子,背着一筐茄子。背橛子的瘸子打了背茄子的瘸子一橛子。背茄子的瘸子打了背橛子的瘸子一茄子。哈哈哈哈哈。”   林菀一咬牙,捏着马鞭就要去抽他。   陆正霆握住她的手腕,摇摇头,声音低而沉,“不管他们说什么不好听的,不要理睬。反正我听不见。”   他听不见,也习惯别人异样的眼神,不需要和不懂事的人计较这些。陌生人冷眼不可避免,他不想她为此生气,不值得。   林菀却很难受,为他感到心疼,怪不得他日常极少出门,离开家门去了陌生地,陌生人的眼神不管是怜悯同情还是嘲笑都让人难以接受。   他又是这样敏感自尊的一个男人,嘴上说不在意,心里还不知道如何难受呢。   陆正霆看她难受的样子,于心不忍,又觉得是自己给她带来的羞辱便越发内疚。   走了一会儿,林菀还能听见后面那几个少年充满恶意的嘲笑,瘸子残废的不绝于耳。   她胸臆间涌上一股怒火,松开陆正霆的手腕,翻身上了马,然后纵马朝着胡向阳几个冲过去。   胡向阳从小骄纵恣意惯了,同学们都捧着他,何曾被人这样无视羞辱过,尤其瘸子的媳妇儿那么漂亮,他越发嫉妒难忍,更大声地喊瘸子瘸子的话。   这时候他看到林菀纵马冲来,吓得愣住。   “老胡,快让开!”同学推了他一把。   林菀到了跟前,勒马、扬鞭,“啪”的一声就抽在胡向阳身上,她面色冷若冰霜,声音因为愤怒略微颤抖,“学不会尊重人,你就枉为人,猪狗不如!呸!”   胡向阳被她抽了一鞭子,站在那里呆若木鸡,既没想到要躲也没想到要打回来,只是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林菀居高临下地看他,又啐了一声,才调转马头去和陆正霆会合去招待所。   胡向阳望着他们的背影,这才感觉肩膀和胳膊火辣辣的疼。   “哎,老胡,你没事吧?”狐朋狗友涌上来关心他。   胡向阳:“去打听打听他们的情况。”   “对,打听一下他们叫什么,哪里来的,来干什么。要是没背景,咱们给她好看!”   “小娘们那么凶,给她抓起来关几天,她保管就老实了!”   胡向阳:“不,我要让她看看我的厉害,她不了解我就敢武断地贬低我,我绝对不允许!”   ……   林菀和陆正霆到了招待所。陆正霆并没有把她教训胡向阳当回事,就算那几个孩子家里有点背景他也并不怵,只要她消气就行。   他让林菀去后面寄养马,他拿着介绍信和钱去要个房间。他朝她笑了笑,希望她不再为那些陌生人生气。   林菀点点头,就牵马送到后院,交了钱让人给喂精饲料。   安顿好马,林菀回到前面,陆正霆居然已经打了热水回来,她就拿粮票和钱去招待所的小食堂买了两碗鸡蛋面。   陆正霆已经去水房打水洗脸,揉了手巾递给她,温声道:“别生气了。”   自从分家以后,他很少见她生气,今儿她气得不轻,虽然她维护他让他觉得幸福,却又不想她生气不开心,尤其因为他。   林菀朝他笑,“没生气。”   她生气一阵就好,才不会一直气呢,那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嘛。   她只是心疼他,在大湾村大家都熟悉他,没人敢当面骂瘸子之类的话,可出来就很难说。   比如晌午他们在路上歇息吃干粮的时候,正好靠着一个村落,一群孩子们在那里割草,有那些熊孩子就跑来跑去地说瘸子瘸子还拿棍子学他的样子。最后她和陆正霆上马离开,他们还追着喊瘸子。   他虽然听不见,可他那么敏感,心里肯定不好受。   陆正霆递给她筷子,还把那个荷包蛋夹给她。   林菀:“两个鸡蛋呢,一人一个,你也吃。”她把另外一个鸡蛋夹出来给他吃。   招待所食堂的面条,技术一般,但是因为有肉汤所以格外香一些,林菀吃了半碗面喝了半碗汤,其他的都被陆正霆吃掉。   她把碗送回去,碰上一个投缘的厨师聊了两句,人家送她一捧瓜子她用衣襟兜回来跟陆正霆一起嗑瓜子。   陆正霆才不会吃这些女人小孩子的零嘴呢,不过他愿意看她吃,他就一边跟她说话一边给她剥瓜子。   林菀再一次感慨他善解人意,会揣摩人心,她跟他聊天,居然也能无缝对接,反正如果外人看见绝对不会看出来他听不见。   她有些迫不及待想让时间赶紧过去,这样就可以把系统出品的工具给他用上,让他站起来。   陆正霆:“明天办完事,我们可以多住两天的。”   既然请了假出来一趟,他们也不缺钱和粮票那还是多住两天,这样也能让她在县城逛一逛。   只可惜他不能陪她。   林菀笑了笑:“明天再看。”   这年头乡下人可没这待遇,还能在城里闲逛呢?他竟然这样纵容她,她也挺开心的。   他腿脚不便,虽然时间还早,他们也没出去逛,而是在房间里说说话,然后就早早地上床。   关了电灯以后,经历了短暂的漆黑,很快陆正霆就能看清屋里的光景。   招待所的玻璃窗下面钉着报纸遮挡视线,上面却是透明的,外面还没熄灯,所以有光线透过来。   他躺在床上,扭头就能看到对面床上的林菀,她平躺着,非常安静。他已经了解她,刚躺下还没入睡的时候,她都是平躺着的,等睡着以后她就会侧身缩起来。不过如果他在身边的话,她会下意识地钻进他怀里让他搂着,早晨醒来再悄悄溜出去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   现在一人一个床,他居然有些不习惯,十分想念她睡在怀里的感觉。   林菀也有些不得劲,招待所的床很窄,床褥又薄,硌得慌。   她就很怀念躺在陆正霆怀里的感觉。   “叮,义肢已完成,请宿主查收。”脑海里突然响起陆正霆清冷磁性的声音,吓得林菀差点坐起来。   林菀:“小39,你越来越皮了!”   999:“嘻嘻,我设定了好几种声音,有莫得感情的学院风,有贴心小棉袄风,有……”   “打住。”林菀投降,“你还是用从前的声音吧。”   999:“原来宿主喜欢甜糯小可爱啊,叮,您的小可爱上线。”   林菀要早点看到义肢,所以迫不及待地接入了系统,打开机械制造的那个面板,就看到了它的数据和介绍。   不知道什么金属制作的,看起来非常有质感,冷静沉稳,如同蕴含着神秘的力量一般。   林菀真想立刻给他绑上试试啊,不过不能急,等王师傅他们做好模型再说吧。   拿到这个以后,林菀发现小39的光点又瘦了一圈,知道是消耗了巨大的能量。   “小39,辛苦你啦。”   999:“为宿主服务!”   声音这么大,听着就是昂首挺胸的样子,你可真戏精。   为了让39也能修复,林菀便没有接入练习其他的,断开连接也睡觉。   晚上睡得早,第二日醒来也早。   林菀想起来又跟系统确认一下,的确在里面,她心情顿时无比美妙,起床的时候都开始哼唱歌曲。   陆正霆敏锐地觉察她很高兴,不由得问她,“做了什么开心的梦?”   林菀扭头看他,笑了笑,“洗漱去吃早饭吧,我想吃油条、肉包子!”   因为这开心的消息,林菀心情一直都不错,吃过早饭她和陆正霆去了合作组,经过详细的讨论,他们最终确定腿套的样子和尺寸,然后开始打样。   王维轩道:“最慢五天也就好了。你们初十来拿吧。”这样中秋节能用上。   晌午林菀和陆正霆离开合作社回到招待所。   林菀跟陆正霆沟通,“现在回家也来得及,就是到家晚一点。”   陆正霆:“还是不要太赶,你去供销社逛逛,看看能买点什么。”   他知道村里女人们虽然没有钱,却喜欢赶集、去供销社逛,虽然不买看看也很开心。他们有钱,她可以买喜欢的东西。   他还想陪她去看场电影,至于票,他可以请沈飞帮忙。   林菀挽上他的胳膊,“咱俩一起去吧。”   陆正霆有些犹豫,白天他和她一起去,会给她带来异样的眼光,“我有点累,你自己去行吗?”   林菀不依,“当然不行,就要你陪。”   她瞪着水亮的杏眼,微微嘟着嘴唇娇嗔的样子让他瞬间放弃了抵抗,“好,走吧。” 第52章 救人   这时候的供销社买东西大部分要票, 抢手货还得一早排队, 否则就买不到。不过也有一些不要票的高档货, 可惜价格很高,一般社员是断然不舍得买的。   林菀把手里的票都用了,一丈半的布票、半斤糖票、一些针线, 另外她还给陆正霆买了两包刀片。   “差不多了,咱们去那边公园里坐坐吧。”供销社西南边有一个小广场, 里面有石桌凳, 也有一些花花草草,不少看孩子的老人会带着孩子在那里溜达。   陆正霆指了指旁边的日用品柜台, “雪花膏、香皂。”   秋天了,气候比较干燥又多风沙, 尤其冬天干冷, 如果不擦雪花膏皮肤很容易干裂。乡下大部分妇女没条件讲究这个, 顶多买个蛤喇油之类的, 不会舍得买雪花膏。   林菀:“这些里面的成分其实就是甘油和凡士林, 买个擦擦吧。”   这个不需要票, 但是相比起来价格不算便宜, 林菀买了几个,到时候也可以送人。   等他们买完东西离开,几个售货员就开始嘀咕。   “那男人都那样了, 居然还买那么多雪花膏, 也太不过日子了吧。”   “人家有钱呗,估计家里当干部的, 你没看见吗,他们骑马过来的呢。”   “这年头还有人骑马呢?那不是土老帽吗?要当干部怎么不得弄辆自行车?”   林菀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一耳朵,也没有再理睬,扶着陆正霆去了小公园。里面有几株秋芙蓉,这个季节开得正好,点缀着单调的环境,更显美丽。走了一会儿,林菀看那边有石凳,就扶着陆正霆过去休息。   他以前太安静,不爱出门不爱和人交际,自从在意她以后就开始努力跟着她的步伐。他学着欣赏外面的景色,学着眺望远方,也学着努力去了解一些有意思的事儿,这样就有和她聊天的话题。   “晚上我们去看电影吧,让沈飞帮忙弄两张票。”   林菀:“看电影?”她惊讶地看着他,他也听不见去看电影的话那可就是纯粹看了。   陆正霆点点头,“对,看电影,我还没看过呢。”   林菀:“那好,就去看电影。”   这么大还没看过电影,那多可怜啊,去,必须看。   陆正霆看她那么痛快答应,忍不住笑了笑,他在部队跟着老师学唇语那阵子看了很多电影,那时候并不在意电影内容是什么,也不是为了看电影只是为了学习训练而已。   现在,他想看电影,像普通青年男女相亲处对象那样。   就在这时候,不远处人群里传来了一阵惊叫声音,“怎么啦?发病了?”   “什么病?”   “快送医院!”   “喘不上气来,来不及了。”   林菀听见立刻起身跑过去,就见一个老太太坐在地上抱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男孩子脸憋得通红发紫,抠着喉咙拼命喘却喘不上来的样子。   老太太想抱着孙子去医院,无奈腿脚不利索抱不起来,只得让围观的人们帮忙,她急得声音都劈了,“大家行行好,帮忙背着我孙子去医院。”   上班时间出现在这里的基本都是年纪太大或者身体不大方便的老人家,根本没人能迅速地送孩子去医院。   他们看到林菀这个年轻妇女,立刻请她帮忙。   林菀跪在地上,将男孩子接过去,解开他系得很紧的衣领。她一直都在学习系统医书上的常见病,这个一看就是哮喘发作,她急忙问老太太:“孩子没随身携带哮喘药吗?”   老太太满脸焦急,慌得手脚都哆嗦,“哮喘?我们没哮喘病啊。”   林菀:“大家让开,我是大夫,先急救再送孩子去医院。”   这时候没出租车,要从这里背着孩子去医院起码得走二三十分钟,孩子未必能坚持到。   她让大家迅速退开,不要挡着影响新鲜空气流通,又把男孩子扶坐起来靠在老太太身上。她迅速把手伸进布包里从系统拿出针包,以极快的速度拈起一根1.5寸的针,斜下进针刺入孩子的定喘穴。然后再撩起男孩子的裤腿,拈起正常的针刺入足三里。她看男孩子呼吸困难,就再配合针天突。   三根针扎进去,男孩子的情况逐渐好转。   围观的老头老太太们惊叹声此起彼伏:   “闺女厉害啊!”   “人民医院的大夫吧,叫什么啊?怎么没见过你啊?”   “幸亏碰上,要不孩子可受罪呢。”   男孩子的奶奶也一叠声地道谢,感激不已。   林菀:“大娘不用这样,我是大夫嘛,见到自然要救的。”   大夫的天职就是救死扶伤,见到需要急救的病人第一念头就是我要救人。   她又询问了几个问题,得知孩子之前没犯病,这是第一次,突发状况所以老太太也慌了神。   林菀:“我给取针,你们还是赶紧送医院吧,彻底检查一下。”   老太太连连道谢,又让人帮忙去纺织厂叫儿子去医院。   这时候两个少年跑过来,“姚奶奶,我帮你把弟弟送医院去吧。”   林菀看他们有熟人,就不多管要回去找陆正霆。   谁知其中一个少年很惊讶地喊她,“咦,这么巧啊?”   林菀也认出他是昨天被自己打了一鞭子的那个中二病,“怎么,想报仇啊?”   陆正霆已经撑着拐杖走过来站在她身边,扫了胡向阳一眼,没说话却面色冷峻。   胡向阳心里颤悠了一下,随即又挺直了后背,自己一个好腿好胳膊的还能输给他?他笑道:“你说什么呢,什么报仇?没想到你是大夫,真厉害。”他一副没挨过鞭子的模样,好像昨天林菀只是给他掸了掸灰尘,同时也选择性失忆自己昨天瘸子瘸子的叫。   林菀看他没趁机耍赖,而且主动帮助有需要的人,对他那恶劣的印象就挽回了两分,“既然你们认识就赶紧去医院吧,不要耽误了。”   胡向阳让同学背着孩子先走,他又问林菀:“我叫胡向阳,县高中学生,请问你叫什么,哪里人?”   林菀:“萍水相逢而已,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她转身扶着陆正霆:“咱们走吧。”   胡向阳忍不住追了两步,“哎――”但是林菀没理睬他,扶着陆正霆走了,他有些自讨没趣只好停下步子,心里却越发不服气,不告诉我姓名我就打听不到吗?你们不是住招待所么,老子一问就知道!   林菀和陆正霆去邮局找沈飞,结果沈飞非要留他们吃晚饭。   盛情难却,陆正霆便答应,反正他和林菀带了粮票的,到时候给沈飞两斤粮票也行。   沈飞领着他们去了革委会食堂,让伙房的师傅给炒了一份青椒回锅肉,一份酸辣土豆丝,一份酱爆茄子,还要了一个西红柿鸡蛋汤。在这时候这算非常丰盛的一顿,除了招待敬重的朋友,一般不这么破费。   沈飞对林菀笑道:“老弟也不爱出门,想和他吃饭都没机会。”   当然,主要原因是陆正霆听不见,大家交流起来有障碍,有事就写信,除非有要事一般也坐不到一起。   喝了两盅酒林菀也把他们来县城的事情跟沈飞大体说了一下。   沈飞很惊喜,“真的可以站起来?那可要好好庆祝一下。”   林菀笑道:“过阵子,他应该就能自己走过来和你说话了。”   沈飞举杯:“那哥哥我可期待呢,来,正霆、林大夫,恭喜你们。”   他和陆正霆碰了一下酒盅,很为陆正霆娶到这样一个媳妇儿而高兴。   陆正霆端起酒盅和他碰了碰,“今天想请你帮个忙。”   沈飞:“尽管吩咐。”他笑着做了个OK的手势。   陆正霆:“帮我弄两张电影票。”现在电影票个人几乎买不到,都被各单位承包,尤其他和林菀这样冷不丁过来,自然更买不到。   沈飞愣了一下,随即哈哈笑起来,“看电影?好啊!我今天还听他们说去看电影呢,等着,我这就去给你们要。”陆正霆走路不便,他让他们在这里等,自己先去结了账,然后骑着自行车一溜烟跑去找熟人要电影票。   很快他带了好几张电影票回来,放在桌上,“随便看。”   林菀拿了两张,笑道:“多谢沈哥,两张就够了。”   这会儿去电影院还早,他们就去外面坐坐,说起了大队蚊香的事儿。   沈飞道:“我听说你们林家沟和五柳大队的蚊香不错啊,效果相当好。市供销社收购了去,又从印刷厂定纸盒,一盒盒装起来卖呢。对了,咱们县供销社的蚊香现在装的就是你们的。”   林菀想了想自己在供销社真看到过呢,不过因为有盒子,她寻思不可能是自己村的,所以就没留意。   说起蚊香就说起那一场疟疾防疫工作,据说其他大队有的情况比较严重,一下子窜窝子病倒好多户,有的村死了人呢。   沈飞很佩服,“林大夫你好样的,我听县革委会管卫生这块的干部还夸你们公社和大队呢。”   林菀谦虚了几句,“其实我也就是懂点针灸和草药,可惜有些草药咱们这里没有,要从市医院买贵得很。”尤其从边疆等地运过来的,那就更不便宜。   沈飞笑道:“买药啊,林大夫不用担心,咱们也有火车站呢,火车到了省城那就四通八达,东南西北地跑。再说去市里就有运河,南北也方便。你需要什么草药,你列单子,我让运输部的朋友帮你带。”   林菀忙道:“沈哥,那多不好意思啊,太麻烦了。”   “有什么麻烦的?反正火车各地跑,让人从当地收袋子草药还是方便的。”沈飞不以为然,运输部的朋友们哪一趟不给人带货,自己也没少捞点外快。   林菀很感激,当下就拿了笔记本列了一些需求量比较高的草药,类似天麻、天南星、当归、柴胡、川黄柏、川贝母、藏红花等,这些草药也需要从不同地区采购。   沈飞把单子叠起来细心收在自己的工作本里,“交给我。”   时间差不多他们就告辞,林菀和陆正霆骑马去看电影,按照沈飞说的把马拴在隔壁大车店,给八分钱就给喂马,还是精饲料。   电影院里有自己合法的小生意,不要票的瓜子、花生豆,价格不便宜。   林菀没买瓜子买了没什么声音的花生豆,买完她和陆正霆会合进场。   他回头看了一眼,月儿弯弯地挂在树上,夜风凉丝丝的吹着很舒服,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和喜欢的人一起看电影。   这时候进场周围应该很嘈杂,可他耳朵里一片寂静,目光便越发温柔地落在前面给自己开路的林菀身上。   他到电影院看电影,委实有些大费周章,毕竟他走路不方便又听不见,可他心里却很满足。   反正荧幕上演了什么,他是真的没看进去,因为他一直都在悄悄地不动声色地看林菀。   她看得那么专注,花生都忘记吃,他便轻轻地给她捏花生放在她手里。   林菀拿过去就吃,还挠挠他的掌心让他也吃,等吃完一小把她就示意不要了,要专心看电影。   林菀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一直盯着自己呢,扭头看他,陆正霆就扭头去看荧幕。   过了一会儿,林菀又发现他在看自己,便用指尖点点他的手掌。   陆正霆摊开掌心让她写字。   林菀问他:“不舒服?”   陆正霆摇头。   林菀把头靠过去,示意他近一点说话,结果动作幅度太大主动把脸颊凑到他唇上。   后面有人误会了,以为处对象的趁机偷摸亲热呢,就啧了一声。   林菀赶紧拉开一点距离,听陆正霆道:“我没事,看电影吧。”   林菀点点头,却也没再挪回去,就那么跟他肩膀靠着肩膀。   她的手指还在他掌心里放着,他便缓缓地合拢掌心,握住了她的手。她很自然地用拇指轻轻地摩挲了一下他的掌根,似是给他一个安抚。   于是陆正霆就开始玩她的手,她的手指纤长,皮肤细腻光滑,不过因为天天练习针灸拇指食指以及中指指尖的位置有细细的茧子,他一下子就能摸出来。   她被他摸得有些痒,便主动与他手指相扣。   他立刻老实了。   看完电影散场,他们骑马回招待所。   陆正霆坚持自己坐后面,把她环抱在怀里,而不肯听林菀的为了安全坐她前面。   回到招待所,洗漱之后他们各自上床。   陆正霆:“以后常来看电影吧。”   林菀摇头:“没什么好看的。”   陆正霆只看见她摇头,以为她不舍的花钱,“不要紧的。”   林菀下地拿了纸笔写给他看,“看一次就行了,我真的不怎么爱看电影。”   她说不爱看就是不爱看,并不是虚套,毕竟经历过电影工业帝国时期,再来看这样的片子,各种不适应。   陆正霆诧异地看着她,“不爱看?我以为你很喜欢呢。”方才看得那么专心。   林菀笑起来,飞快地写道:“花了钱,当然要认真看才能回本嘛。”   陆正霆:“…………”说的很有道理。不过他那电影票花得也很值得,虽然没看电影,却比看电影更有意义。   林菀看他低垂了眼,唇角却噙着浅浅的笑,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嗯,虽然电影不好看,但是他这么开心,那就很值了,要不以后还带他来看吧,毕竟他这么喜欢看电影。   第二日一早,林菀和陆正霆打算吃过早饭就退房,先去医院买点东西然后再回家。   林菀拿了钱和粮票去买早餐,刚走出房间就听见有人喊:“林大夫,林大夫!”   林菀微微蹙眉,在这里谁知道她是林大夫啊,正纳闷呢就看到胡向阳朝着她跑过来。   胡向阳跑到跟前,一脸惊喜,“林大夫,可算找到你了。”   林菀挑眉,“找我?”   胡向阳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对啊,你昨天不和我说你的姓名,可我还是打听着了。”   林菀顿时脸色一沉,她表面年纪18岁,可她前世已经二十好几,胡向阳对她来说就是一个小屁孩儿。他居然私自打探她,这是想当跟踪狂不成?   “你没毛病吧?”林菀冷冷地看着他,“我说过我有丈夫了,你打听我想干什么?”   胡向阳看她冷了脸,立刻不服气道:“那又如何?现在流行婚姻自由!”   林菀被他气笑了,“懒得理你。”她抬脚就要走。   胡向阳立刻追上她,“我说的不对吗?”   林菀不理睬,只走得飞快。   胡向阳小跑着追她,“我是替姚奶奶打听你的,昨天你救了她孙子,他们一家非常感激,要来感谢你。”   林菀顿住脚步,“我是大夫,治病救人是我的职责,不用感谢。人是你们送医院的,感谢你们就好了。”   “那不行,我们也是知恩图报的,不感谢过意不去。”胡向阳好不容易找到她,自然不肯就此作罢。   林菀去买早餐他便跟着不放,还抢着付钱和粮票。   林菀一把将他推开,“别自以为是。”   他这样的中二病最不能惹,因为他们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我”和“我的同类”就是唯一正确的真理,其他什么都入不了法眼,不是糟粕就是正在变成糟粕。   所以,林菀断然不会给他一点好脸色,免得给三分颜色就开染坊,赖上她。   等林菀买了早饭,居然真的看到那老太太领着小孙子过来。   姚奶奶看到林菀很高兴,“林大夫,是我,是我啊!”她赶紧让孙子给林菀跪下磕头。   林菀一把将孩子摁住,“大娘,可不敢这样。你们去医院看过了?”   姚奶奶点头:“看过了,真的是哮喘,大夫说按时吃药多注意没大问题的。”她一把拉住林菀的手,“走,去我家吃饭。孩子爸妈都说多亏你,一定要留你吃晌饭呢。”   林菀忙让她不要客气,“孩子没事就行,还是要在家多休息。我们吃过早饭还有事要忙,就不去打扰了。”   胡向阳:“林大夫你要做什么?告诉我,在县城这地界,没有我不熟的。”   林菀白了他一眼,没理睬,再次跟姚奶奶说不要客气,带着孩子在家好好休息。   孩子昨天才发病,今天就出来乱跑,心可真够大的。   姚奶奶还想请她家去做客。   胡向阳:“姚奶奶,要不你带着弟弟先回去吧。我帮你跟林大夫致谢。”   姚奶奶见状没有再坚持,只跟林菀道谢然后就领着孙子走了。   望着他们的背影,林菀蹙眉,却也没说什么,带了早餐回去。   胡向阳对她的反感视而不见,反而觉得很得意,自己用姚奶奶要感谢救命之恩当借口打听她的消息,真是聪明极了呢。   林菀回到房间,见陆正霆站在窗口,就招呼他吃饭。   陆正霆从窗外收回目光,安静地坐在桌前和她一起吃早饭。   吃完饭林菀把饭盒洗刷干净,又装了一水壶热水,然后带上布包和陆正霆离开。   等林菀去牵马,陆正霆就去招待所结账窗口,就看到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懒懒地靠在墙上,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胡向阳看陆正霆过来,就晃了晃腿,朝着他招招手,“这位大哥!”   陆正霆没理睬他,先去结账。   胡向阳就趁机靠过来,胳膊搭在窗台上,抖着腿,歪头看着陆正霆,“你是结婚前……这样的,还是结婚以后这样的?”   他低头看了看陆正霆的腿。   陆正霆没看他,听不见自然也不知道他说什么。   胡向阳就以为他是故意不理睬自己的,哼了一声,“我说你小子挺傲啊,我和你说话你没听见啊?我看你八成是逼婚吧。”说完他还自以为是地开始分析,“林大夫那么年轻,肯定是才结婚的,而你这样子,估摸着得瘸……残疾了好长日子了吧,那就不可能是结了婚才残疾的。你要是不逼婚骗婚,人家林大夫好好一个人能嫁给你?”   窗口里面那个胖墩墩的妇女不乐意了,“我说你个黄毛小子懂什么,在这里胡咧咧。”   这男人长得又高又俊,气质卓然出众,比你这种嘴巴没毛的小子靠谱多了好吧!   胡向阳:“我咋胡咧咧,我说得不对吗?你们不是都说婚姻自由,反对包办吗?我看他……哎,你等等!”   他看陆正霆走了,立刻追上去。   陆正霆虽然用拐杖,步子却不小,动作也利索,让胡向阳怀疑他是不是假装的。   他心里不服气,就忍不住追上去想试探一下,一脚就朝着陆正霆的腿踢去。   “铛”一声,他一脚踹在了拐杖上,疼得抱着脚蹦Q了两圈,“喂,你这人不声不响地蔫坏啊!”   陆正霆根本不搭理他说什么,只冷冷地看着他,缓缓吐出一个字:“滚!”   林菀显然对此人没有好感,他自然不会客气。   胡向阳不蹦Q了,瞪大了眼睛,“你让我滚?你是不是欠抽?别以为你是残疾人我就不打你啊!”   陆正霆转身往外走。   胡向阳就不信邪,他伸手去够陆正霆的肩膀,“我说你……啊――”   陆正霆一手抓着他的胳膊,身形都不用矮,直接将他扔了出去,砰的一声摔在地上。 第53章 江映月   胡向阳只感觉一阵不受控制的天旋地转, 然后就被摔在地上。   他不过是想去够陆正霆的肩膀, 用自以为很牛逼的语气和姿势教训一下对方,让他不要那么傲气竟然敢无视自己。   不过因为陆正霆会控制力道,所以胡向阳虽然看起来摔得惨, 实际却没有受伤,当然淤青是免不了的。   他躺在地上仰望着眼前的陆正霆,只觉得对方好高, 而且浑身发光的那种。   陆正霆冷冷道:“只是一点小教训。”   胡向阳想很拉风地一个鲤鱼打挺跃起来, 可惜没那个本事, 只得乖乖爬起来。   他喊道:“你、你知道我是谁嘛,你就敢这么对我?”   陆正霆却懒得理睬,站在那里等林菀牵马过来。   用脚后跟也知道胡向阳肯定有点背景,这年头普通人家养不出这样张扬的孩子来。不过陆正霆看胡向阳虽然有些张狂,却还不至于耍流氓,所以也留了情面, 并没有摔伤他。   当然, 他也并不会惧怕胡向阳的家庭。   他一看胡向阳就是本地人,虽然脾性略骄纵本性却不坏,那么家人必然不是卑劣之徒,但是能养成这样的性子, 想必家里有人娇惯或者教育不得法。   这样的家庭, 并不会为孩子的错误强出头欺压人。   更何况,如果对方爸妈是那种卑劣之徒,那他更不会怕。   现在可是文化运动, 军管一切,机关干部哪怕是革委会主任,也并不敢太离谱。   胡向阳看他那么淡定,且一副泰山崩前都不怕的表情,心里也犯嘀咕,怀疑陆正霆难道是什么大人物?   很快林菀牵马过来,看胡向阳正盯着陆正霆,她当即跑过来,“胡向阳,你干嘛呢?”   胡向阳揉着肩膀,虽然没摔着头,可肩膀摔得很疼,“我不过是想跟他说两句话,他一言不合给我一个过肩摔!”   你们可真是夫妻俩,一个动鞭子,一个过肩摔,欺负我没练过是吧!   林菀蹙眉,脸色又沉下来,陆正霆虽然看似冷淡,可他内心善良秉性宽厚待人非常有礼貌,不可能无缘无故打人,能逼得他动手只能说明胡向阳做了更过分的事儿。   她冷哼一声,不理睬胡向阳了,招呼陆正霆上马。   胡向阳:“哎,我说林大夫,你就不问问我受伤没?”   他发现陆正霆上马的时候双腿僵硬不灵活,纯靠着双臂和上半身发力坐上去的,信了他的确腿脚不好。   算了,老子不和一个残疾人一般见识!   陆正霆坐上去,稳了稳,把拐杖收起来放在马袋里,又伸手拉林菀上马。   林菀右脚踩马镫,右臂攀着马鞍,借着陆正霆手臂的力量侧坐在马上,然后右腿翻过去就坐稳了。   “驾!”她清叱一声,马便快走起来。   胡向阳站在那里都看呆了,待马走远了他才骑自行车追上,很是不服气,“骑马了不起啊!”   林菀根本不理睬,她和陆正霆去了县医院,到了门口她自己跳下马,让陆正霆在马上等,她去看看把之前要买的那些器皿带上。   这种配药的器皿现在只能从医院买,供销社是没的。   买医疗器械要有大队申请表,然后有公社盖章,而且数量是受限的。五柳大队之前没买过此类器皿,所以可以用之前的申请表直接购买。   她问了工作人员,找到专门负责这方面工作的主任,签字盖章,然后去挑选合适的用品。   试管三盒,烧杯、滴管等一套,都包装好防撞防震,然后一起装在布口袋里。   付账离开的时候,她在院子里迎头又碰上了胡向阳。   他和一个有点年纪的老大夫一起,看到林菀就兴奋地招手,“黄伯伯,这就是林大夫,她可厉害了,用几根针就把小弟弟给治好了。”   黄忠波闻言立刻来了兴趣,迎上林菀,“小林大夫你好,我叫黄忠波,是人民医院的大夫,可否去办公室详谈?”   林菀瞥了胡向阳一眼,他得意地朝她扯了扯唇角,一副老子厉害吧的样子。   林菀:“黄大夫真是不巧,我们急着回家呢,路远晚了就要赶夜路,坑坑洼洼的不方便。”   黄忠波一听就问她哪个大队的。   胡向阳:“林大夫是五柳大队的。”林菀他们住招待所,用介绍信登记,上面信息清清楚楚的。   他朝着林菀得意地眨眨眼。   林菀抿了抿唇角,却也没发作,跟黄大夫笑了笑,“黄大夫要是方便,要不我们通信如何?”   黄忠波本来挺失望的,好不容易发现一个具有颇深针灸造诣的大夫,他很想和林菀好好沟通一下。不过时间不够的话,强行挽留人家也不厚道,他寻思实在不行他可以去林菀大队找她请教的。   现在林菀说写信,他也眼前一亮,“这个主意好。”   林菀不想看到胡向阳,便跟黄大夫告辞,背着布袋赶紧出去。   胡向阳盯着她的背影,感觉怎么看怎么好看,“黄伯伯,你说怎么有林大夫这么好的人呢?”   长得美,心肠好,医术好,还有个性,真是哪哪儿都好呢。   黄大夫瞅了他一眼,“你小子是不是又干什么出格的了?”   胡向阳:“怎么可能!我正在想以后干什么呢。”   黄大夫乜斜他一眼,“你爸爸不是让你当兵吗?历练两年回来就能进机关。”   胡向阳:“我奶和我妈可舍不得,他们想让我在旁边大队下乡,一年后回来。其实我觉得当大夫也不错哈。”   他盯着林菀的背影,看着她上马然后和陆正霆骑马离去,忍不住就追出去。   转弯的时候,陆正霆余光瞥见医院门口少年引颈远眺的身影,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林菀。   林菀感觉到他收紧的怀抱,只以为他为了安全,并不多想。   因为带了怕磕碰的东西,所以他们回去的速度慢一些,两人就跟骑马散步一样悠闲。   脚程慢,到家的时候已经傍晚下班时分。   金大夫听见马铃铛的声音,激动地直接从医务室迎出来,“你们可回来了。”   林菀先抬腿侧身跳下马,然后帮陆正霆把拐杖拿下来,对金大夫笑道:“金大夫,你这是怎么啦?”   金大夫惭愧道:“饿的。”   林菀笑起来,“我们不在家,你们不吃饭?”   金大夫无奈地摊手,“你大嫂说你们不在家,她不能去我屋,厨房都不行。”   于是这两天陆大嫂去大娘家搭伙儿,说等林菀和陆正霆回来再过来做饭,这可苦了金大夫。   看林菀笑得很幸灾乐祸,金大夫一本正经道:“林大夫,你要好好跟大嫂说一下,做人不要那么封建。这里每天进进出出那么多人,而且我都在医务室,怕什么呢?”   做好饭端到医务室给他吃也行啊,总不用直接躲了吧。   正好陆大嫂过来,“弟妹,你们回来啦,东西都买到啦?”   林菀点点头:“买到了。”她把布袋拿下来,让金大夫帮忙拿到医务室去,她和陆大嫂去做饭。   林菀就跟陆大嫂讲一下,以后自己不在家,她也在这里搭伙做饭,可以做好了各人吃各人的,没必要做得那么严苛。   陆大嫂有些担心,“我怕人家说三道四。”   她男人不在家,她在这里帮忙,进来出去不少男人呢,平日里她也听到一些人说闲话。尤其村里那些碎嘴老婆汉子们,不管是出于红眼病还是嘴贱,反正说得不大好听。   林菀:“那我当大夫,要和金大夫一起工作,还要给男人看病,他们说得更难听吧。”   陆大嫂忙摇头:“没的,弟妹有本事,他们不敢说你的。”   林菀:“大嫂留心着,看看谁说告诉我。下一次要是听见他们说,你不要客气,直接去扇几巴掌,一切有我顶着。”   林大夫就不怕正面杠的。   陆大嫂被林菀的气势感染,笑起来,“行。”   大队又分了一些鲜玉米,他们就煮玉米蒸二合面窝窝头,再炖着大酱茄子、大葱鸡蛋。林菀买了白糖,她凉拌了一盆西红柿,分出两大海碗来送给大娘和陆正衡家。   吃过饭陆正霆去大队销账,林菀则去医务室配药。她要配一些止咳药液,装在试管里,用塞子塞住,每次有人来可以开给他们。这样医务室就可以常备着,只要对症当场就可以喝,还可以拿回去几瓶,一两天喝完再把试管送回来即可。   这里就用到了药液提纯,减少水分保留药性。   “小39啊,你什么时候长大变成大39。”   “宿主,小9正在修仙中。请暂时不要cue小仙。”   林菀:“…………”你能不能做个正常的系统啊。既然人家说了系统恢复中,请勿扰,她就不能没眼色了。   999:“宿主请放心,等制药实验室开启,到时候就可以进行系统提纯,只要我们不抛弃不放弃,一定可以的!”   林菀:……你说说你这两天又学了什么?做个正常系统吧。   “弟妹,你在忙吗?”外面传来陆二嫂的声音。   秋收时候,晚饭后社员们也要到大队的场院里干活儿。陆二嫂让挂儿看弟弟妹妹,她就过来干活儿,顺便找林菀说说话。   林菀把器皿收好,出去招呼二嫂。   陆二嫂拉着她的胳膊,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弟妹,你知道吧,老太太又弄幺蛾子呢。”   林菀挑眉,“还没消停呢?”   陆二嫂笑得格外开心,“这不是秋收忙嘛,母女俩累得脱层皮,老太太就想招让人给干活。”   林菀:“他们想让大姑姐和二姑姐回来帮忙?”不太可能,人家家里有活儿,不可能这时候来娘家帮忙。   陆二嫂:“不是呢,老太太要给老四相亲娶媳妇呢。”   林菀:“娶媳妇?”哎呀,老婆子倒是挺有心眼,自己不想干家务就给儿子娶媳妇,让人家来伺候她们这俩懒货?   臭不要脸的!   陆二嫂捂着嘴笑,“是呢,老太太可牛逼呢,说要找个模样俊的,好生养的,勤快手巧,贤惠善良,温柔能干的,最好还识字可以和老四交流的,反正就是不能像咱们这样的。”   她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林菀也笑起来,“这要求可不低,不见得好找。”   按照原剧情,陆正琦的媳妇儿可是江映月这个城里知青,模样清秀,有文化,勤快手巧,温柔能干都挺符合的,但是人家江映月是女主,谁见过有女主会忍气吞声给婆婆和小姑子当丫头的?更何况还是城里来的有文化的女知青。   陆二嫂压低了声音,“我瞅着她肯定得让咱们给凑彩礼呢。”   林菀:“到时候再说,八字没一撇呢。”   陆二嫂就不说这事儿了,她对林菀道:“弟妹,有个事儿想和你商量一下。”   “二嫂你只管说。”   陆二嫂有点不好意思,却还是开了口,“是这样的,你看我们家在四叔家搭伙儿,其实有些不方便。另外大嫂在这里,你和三弟出门的话,大嫂就不自在肯定不能和金大夫单独吃饭。婶子不是送你一口新锅,我寻思要不你把新锅换在金大夫家锅灶上,把他那个借给我们使使。这样就让大嫂带着孩子和我们搭伙儿。等年底分了钱,我们凑张工业券就去买口新锅,再把金大夫的还给他。你说行不?”   林菀笑道:“有什么不行的?拆金大夫的锅怪麻烦,我那口新锅还没支呢,你们直接拿去用吧,等买了新的再给我一样。”   反正都是公社供销社买来的,大小一样质量就一样。   陆二嫂欢喜道:“弟妹你真敞亮,那我就扛回去了。等小光和明良回来让他们跟着姐姐去割草,跟着我们吃饭睡觉也行,省得你和三弟上班没时间管。”   小小的孩子吃不了多少饭,而且她也知道林菀和陆正霆两口子都大方,平时有好吃的都给他们送,所以带着小光吃饭一点亏不了。   林菀:“我正打算明天去娘家呢,回来就把明良和小光带回来。”一眨眼也在姥娘家住了一些日子呢。   她怕金大夫觉得委屈,就跟陆二嫂说,自己和陆正霆不在家的时候,就让陆二哥给金大夫送饭,免得金大夫自己做饭不好吃不爱做,又不愿意去别人家搭伙儿。   陆二嫂自然乐意,“那你告诉金大夫。”   说完正事儿陆二嫂就把锅给扛走,林菀则去跟金大夫说。   金大夫听说陆二哥给他送饭,他点点头,“行,那就麻烦他了。”   反正别让他自己做饭,别让他去别人家吃饭就行。   第二日吃过早饭,林菀就和陆正霆去了林家沟。她在那里坐诊几天,然后下午带着小哥俩回来。   这阵子小哥俩在林家沟做客玩野了。因为是客人,尤其小明光长得漂亮性子乖顺安静,陆明良虎头虎脑聪明伶俐,大家都喜欢他们,所以孩子们对他们都很纵容。   有人宠着纵着,作为小孩子无意识地就会张扬一些。   反正俩孩子看起来比从前开朗很多,小明光爱笑了,陆明良则眉飞色舞的。   陆明良见到陆大嫂,就问她,“娘,老妖婆她们这些天欺负你了没?”   陆大嫂看他跟个大孩子似的,不禁笑道:“怎么的,她欺负我你还能帮衬娘呢?”   陆明良昂首挺胸的,“当然,她敢欺负你,我让我兄弟们给他好看!”   小明光拔出自己的小木剑,表情严肃地做了个突刺的动作。   陆大嫂:“……”   她牵着小明光的手,“我和你们说,不许去老太太跟前惹她,免得挨打,记住没?”   小明光眼睛亮亮的,举了举手里的剑。   陆明良:“小光说得对,我们八路军不待怕的,敌人越凶,我们越要厉害!”   陆大嫂下意识地就要让他不要胡说八道,恰好林菀进来,她笑道:“小伙子们有骨气,好样的!”   陆大嫂就跟林菀说帮她做饭。   林菀:“大嫂,你现在和二嫂搭伙,你回去帮就行,我这里没事的。”   陆大嫂却有些不好意思,觉得不和林菀搭伙不能帮她做饭,有些过意不去,“你二嫂做饭呢,我帮你……”   “真不用。二哥二嫂他们忙着掰玉米呢,大嫂你早点回去做饭就行。”   陆大嫂看林菀的确不在意,她就领着陆明良和小明光,“弟妹,我把小光带走了,让他和哥哥姐姐一起困。”   乡下人都觉得一个娃娃是带,俩也不多什么,更何况已经有五六个的,多一个更不算什么。   小明光虽然依恋爹娘,不过他也懂事,听姥娘说爹娘工作忙带不过来,所以让他和小哥哥一起,他就很听话地跟着小哥哥。   反正白天可以过来找爹娘的。   林菀笑起来,“行,正好我明天出趟门。小光,那你以后领着明良哥哥来咱家吃饭睡觉,好吗?”   小明光便过来抱住林菀的腿,蹭了蹭,点点头,表示记住了。   林菀摸摸他的头,“跟大娘去吧。”   等他们走了,林菀就去做饭,她和面,陆正霆在门口帮她洗菜、摘扁豆。   林菀盘算着时间差不多,明天她自己去一趟县里把手工组做的腿套拿回来。   她扭头看过去,陆正霆立刻抬眼,“什么?”   林菀指了指自己,然后抬手用中指食指做了个走路的动作,又指了指腿,“明天我去县里。”   陆正霆理解了,“你自己?”   林菀笑了笑,点头,“反正就去拿回来,我自己就行。”   陆正霆:“不需要当场调试吗?”   林菀摇头,“不用,肯定合适的。”系统量身定做,会不合适?没有的事儿。至于手工做的那个,合适不合适无所谓,不合适还能让他们花时间改?不必的,浪费时间,有那么个东西就行啦。   所以,不需要陆正霆去,她自己去拿就行。这样她早点走,拿到就回来,一天也差不多。   陆正霆却担心她一个人早出晚归很累,如果住招待所一个人也不安全,不过既然林菀说不让他去,那就有她的道理。   毕竟,他不那么方便,去了也不能帮她什么,说到底无非是能看着他安他自己的心罢了。   “好,要是有事,你去找沈飞。他不在也没关系,就找荆光杰。”   林菀点点头,继续和面。   陆正霆洗好菜,把水倒掉,然后把菜端进来。   林菀忙接过去,这时候蔬菜很多,扁豆茄子长得不错,虽然没有肉,但是有点油炖炖就挺好吃的。   晚上睡觉的时候,林菀看陆正霆坐在那里很安静,以为他担心腿的事儿,就拍拍他,“放心吧,肯定可以的。”   陆正霆握住了她的手。   林菀脸颊发热,笑了笑,去铺被子,“睡觉吧。”   虽然看电影的时候牵过手,骑马的时候也抱过,晚上睡觉还躺他怀里,可那都是有什么事情借机亲近,像这样什么都不做却这般亲密地牵手其实很少。   秋天夜凉,现在都要盖棉被,两人一人一个被筒的。   可林菀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又睡到了陆正霆的被窝里!   她难道就这么主动吗?自己被窝睡得好好的不知不觉就爬到他被窝里?   这时候天还黑着,她悄悄爬出来,打算洗漱一下装壶热水带着咸菜和窝窝头就出发。   她小心翼翼尽量不惊醒陆正霆,她都佩服自己了,轻手轻脚从来没弄醒过他的。   她穿衣下地,点了油灯。   灯光一亮,陆正霆就睁开眼睛,一副刚醒的样子,声音哑着,“这么早么?”   他也起来穿衣服。   林菀赶紧打了个手势,“你继续睡,我自己可以的。”   陆正霆还是起身下地,坐上轮椅送她出门。   “实在回不来不需要太赶,住一宿也可以的。你付双份的钱,把俩床位都占下,不需要和别人一个屋。”   林菀笑起来,心里却高兴他为自己想得周到,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脸,“行啦,外面凉你回去吧,我走了。”   此时天还没完全亮,不过只要过了四点,天就亮得很快,所以林菀一点都不担心。   而且老马识途,她也不需要多管,温柔自己就能不紧不慢地驮着她走。   要不是还没练出来,她都能在马背上睡一觉呢。   到了县城,林菀先去手工组找赵组长,拿条子领做好的腿套。   王维轩和吴稼两人看她自己来,竟然没带着陆正霆,有些为难。   “林大夫,还是要病人试试才好,不合适的可以改改。”   林菀:“麻烦两位师傅了,没事,肯定合适的。”她迫不及待地就收了东西告辞。   等她走了,吴稼道:“林大夫也怪,又不让患者来,还不如直接让人捎过去,多余跑一趟呢。”   林菀当然不想让人捎,她必须亲自来拿才放心呢。   拿到东西她也不在城里停留,直接就要骑马回村,谁知路过供销社的时候居然碰到陆正琦。   他和一个眉目清秀的女子一起,那女人眼睛红肿,表情哀婉。   林菀想假装没看到径直骑马过去,可惜骑马路过还是太引人注意,她一出现在陆正琦的视线范围里就被他看到。   “林菀?”陆正琦一脸惊讶戒备,“你、你来这里干什么?”   他第一个念头居然是她知道自己和江映月见面偷偷跟着他来的。   江映月一见林菀,原本哀婉的表情立刻振奋起来,目光犀利地盯着林菀。 第54章   当初林菀知道江映月的存在以后, 让周自强带着她悄悄去过一次市里, 找江映月让她离开陆正琦, 因此引发了陆正琦和江映月的矛盾,也让陆正琦开始讨厌林菀。   按照原剧情林菀夏天的时候又给江映月寄去一封信,说自己和陆正琦在乡下生了一个儿子, 让江映月不要再纠缠陆正琦,导致他俩彻底决裂, 陆正琦回乡找她算账, 江映月要和高晋在一起。不过后来江映月不甘心,忘不掉陆正琦, 又下乡来找他,两人最终还是在一起。   现在么, 林菀穿来以后再没破坏两人的感情, 跟陆正琦也划清界限, 也没给江映月写过信, 可陆正琦却被他娘和妹妹绊住没有回去找江映月, 现在江映月忍不住主动找过来。   也许, 不管有没有她这个恶毒女配, 人家男女主的剧情还是照旧进展的。   林菀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瞅了他们一眼,淡淡道:“我来办点事,不用和你报备吧?”   陆正琦:“什么事儿?还真是巧。”   林菀挑眉:“我还有事, 先走一步了。”她轻磕马腹, 策马离开,要先去一趟县医院。   陆正琦盯着她的背影, 表情有些疑惑,她跟着自己来的居然不纠缠自己,难道……真的是碰巧?   江映月咬了咬唇,轻哼道:“我好不容易悄悄来找你一次,她就碰巧出现,还真是巧呢。正琦,她现在可是你嫂子。”   也不怪她对林菀有敌意,毕竟之前林菀没少在她和陆正琦之间搞事儿,所以一见到林菀她立刻怀疑是有什么事儿。   陆正琦握了握拳头收回视线,冷冷道:“我们分家了,我和她并不熟,我只是怕她伤害我三哥。”   江映月:“算了,我们不要说她,正琦你以后有什么打算,真的要一辈子就留在家里吗?”   陆正琦脸上露出无奈又不甘的神色,却坚定道:“就算留在家里,我也能做出一番事业来的。我不会向命运屈服,我生命的重量不是别人决定的!”   江映月眼中有光,她看着陆正琦,激动之下抓住了他的手,“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不管环境怎么恶劣,不管外力如何压迫,哪怕风刀霜剑,哪怕艰难险阻,都不能击溃我们的理想和意志。”   陆正琦缓缓抽回自己的手,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在人来人往的供销社门前,让人看见说闲话。   江映月也意识到自己太激动,她对陆正琦道:“我支持你。”   他们原本想一起留在城里,不过他们都是普通家庭,没有那么大的能量也只能作罢。   陆正琦扭头看她,依依不舍,却欲言又止,他虽然因为高晋有些不爽,可他也知道自己没能力帮助她什么。如果她和高晋在一起,她就能靠他家的关系留城,如果和自己在一起,他能给她什么?   他点点头,“谢谢。”   他看看不远处的国营饭店,虽然自己没多少钱,却还是咬咬牙,“饿了吧,走,先去吃饭。”   江映月摇头,“我不饿,正琦,你……”   这一次见面,她感觉陆正琦变了很多,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能让他这么短的时间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从前的陆正琦表面温润,可其实张扬自信,甚至骨子里带着一点桀骜,天不怕地不怕,有着少年人独有的朝气和魅力。可是自从他结婚逃婚又回来,再次见面,他眼中有了沧桑,面上有了风霜,那种面对现实的无奈从他身上不受控制地流露出来,让她很是心疼。   陆正琦笑了笑,“走吧,你大老远总不能让你饿肚子。”   江映月:“我们去县革委会食堂吃,你不是在公社当干事了嘛,应该能去吧?”   陆正琦欢喜她还是那么善解人意,“你要是不介意,那我们就去吃食堂,委屈你了。”   江映月浅浅一笑,“委屈什么?我得做一个至关重要的决定,那才能决定是不是一辈子的……委屈呢。”   陆正琦心下一动,情不自禁地盯着她看,“你……”   江映月移开视线,她还没有做好决定,她欣赏他、喜欢他,和他有说不完的话,有很多共同话题,可是……就如妈妈说的,人生路好长,那是一辈子的事儿,需要慎重。   她不顾一切地来找他,他能不能也回报他相等的感情?   两人往革委会的方向去,江映月问道:“正琦,你回乡了,我……怕是也要下乡,你……可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陆正琦犹豫了一下,感觉有些难过,却还是道:“如果是从前,我必然劝你勇敢一些,不要太势力,不要考虑太多的得失,更不要为了权势金钱折腰。现在……”   没吃过苦,不知道苦到底有多难下咽。   没有当过家,不知道过日子有多不容易。   从前他只需要坐享其成,不为生活难,现在他要撑起一个门户来才感觉到普通人的日子有多难,多不容易。家里吃没的吃,穿没的穿,想干点什么都没钱,真真的是寸步难行。   以前他觉得自己可以凭着知识文化,一飞冲天,可以追寻自己的理想和爱情,可以……   现在,自己有爹娘、妹妹,都是压在他肩上的担子,他已经不能那么洒脱地抛下一切去任性。   也许命运就这样,错过一步,就步步错过,他只能回到这片曾经鄙夷的土地上,扎根,然后奋斗,在这片土地上再发芽开花,开创一片新天地。   “现在如何?”江映月停下来,仰头看着他,他依然那么英俊高大,依然是她喜欢的人。   陆正琦似是下定决心一样,“你如果有路子还是走一下吧。下乡……不是那么容易的。”   从前他一直在学校里,顶多秋假回家帮忙干活儿,那时候不觉得如何。现在回到家里在公社上班,秋收的时候要跟着书记们下乡督促秋收交公粮,他们这些年轻的干事都要下地干活儿。   日头火辣辣地烤着,比人高的庄稼地里跟焖罐一样,又累又苦,真的不是细皮嫩肉的学生干得了的。   经历过生活的苦楚,他才能真心给她建议,她应该受不了这种苦。   江映月看着他,“正琦,你、真的变了。”   从前的他一往无前,不懂为别人考虑,现在居然会为她考虑,也许……是他变心了?   她眼中浮现疑惑。   陆正琦刚要说话,就听见林菀的声音,她似乎又在训人,语气毫不客气。   林菀也奇怪了,今儿是什么日子,怎么就那么凑巧,先碰见陆正琦又碰上胡向阳。   当然,对于胡向阳来说可不是什么巧合,自从上一次认识了林菀他就天天惦记着。正是慕少艾的年纪,见到能点燃自己全部想象空间的女孩子,自然不会放过。所以,他每天都处于激动和兴奋中,也不和狐朋狗友闲逛,而是去打听林菀的事儿。   他打听到林菀那天带着陆正霆去手工组订做了腿套,就等着她来拿呢。   他盘算时间,她应该是晌午后到,谁知道林菀一早出发不等晌午就拿着走了。   幸亏他骑自行车出来溜达,居然就在路上遇到她,这更坚定了他和林菀有缘的想法。   胡向阳:“林大夫,咱俩真的很有缘,你不能不承认。”   林菀蹙眉看着他抵住马首的手,冷冷道:“你再不让开我可真抽你。”   胡向阳:“我只是想和你做朋友,你干什么一副阶级敌人的样子?之前的事儿我已经道过谦啊。”   “你道歉我就要接受吗?我就是不想和你做朋友。”林菀勒着马缰,“再不让开后果你自负啊。”   她要是让温柔强行过去,温柔一脑袋就能把他给甩出去。   陆正琦跑过来,“林菀,怎么回事?”   林菀更恼火了,怎么什么事儿都有你!她道:“不关你的事儿。”她威胁胡向阳,作势一鞭子朝他的手腕抽过去,寻思他害怕就放开。   谁知道胡向阳也是恋爱脑,偏生就吃刁蛮俏姐姐那一套,咬着牙不躲生受了一鞭子。   几个人都愣了,谁也没想到林菀说抽真抽呢。   陆正琦想起她抽自己那一鞭子,心情顿时有些复杂,现在看这少年的模样,怕是对她有什么企图。   她……还真是能招惹。   江映月对胡向阳道:“这位同学,你这样大马路上多丢人啊?”   果然,路人们都看热闹呢,指指点点的,他们不说胡向阳拦路,倒是在笑林菀够辣,跟那时候的娘子军似的。   胡向阳不但不松手,反而倔强又示威一样和林菀对视,“有本事你继续抽。”   好哥们儿跟他讲了,烈女怕缠郎,只要他认准她缠着她,看她顶不顶得住!   林菀反而笑起来,她本来想去跟黄大夫打个招呼,这样看来算了。她往后勒马,往反方向拨转马头,直接调头把胡向阳给甩开,然后策马离去。   胡向阳:“林大夫,我不会放弃的!”   陆正琦忍不住走过去,扳住了胡向阳的肩膀,“同学,你知道破坏别人婚姻犯法吗?”   胡向阳回头看他,吓了一跳,还以为是陆正霆呢,不过仔细一看就知道不是,这两人模样有三四分相似,但是气势完全不同。   他横道:“关你什么事儿,老子乐意!婚姻自由你懂吧?”   陆正琦一阵着恼,“她分明就讨厌你,你死缠烂打太没教养。”   胡向阳怒了,“你算老几啊,我死缠烂打我乐意,林大夫不高兴随她抽我,关你屁事?”他把陆正琦的手打掉,“神经病,要你管!”   陆正琦:“她是我哥的媳妇儿,你说我管不管?”   胡向阳冷笑,“我看你别有用心!”   陆正琦被他这句话堵得一愣,胡向阳已经骑上自行车跑了。   江映月上前扯了扯陆正琦的衣袖,“别和他一个混子一般见识,咱们吃饭去吧。”   陆正琦已经没了胃口,却点点头,“走吧。”   江映月:“你也不要担心,我看林菀很有主意,她做的事儿,哪一桩不是出格的?叫我说,你生怕她被人纠缠,也许她……乐在其中呢。”   陆正琦蹙眉,“乐在其中?”   江映月:“你没看嘛?他们刚才多像……闹别扭啊,俗话说打是什么?”   陆正琦:“不可能!”   江映月:“算啦,我们也不了解,不要管那么多,我饿了。”   当年她林菀跑学校去威胁她和陆正琦分手的时候,她就知道林菀不是一个老实的乡下村姑,果然此后桩桩件件的事儿,可都够夺眼球的呢。   且说林菀掉转马头,她也不停留直接出城回村。   路上也不歇息,就在马上啃俩窝窝头对付一下拉倒。   她也没把江映月放在心里,毕竟原剧情是虐恋狗血言情文,陆正琦和江映月是铁打的官配,就算自己的线不走剧情,他们也该在一起纠缠还是纠缠,这一切跟她没关系。   日落西山,晚霞如同锦缎一样铺散了整个西天,落在河水里波光粼粼,水天一色。   林菀迎着晚霞回到村里,她进了大队院直接回到医务室,竟然发现自家烟囱在冒烟。   陆明良和小明光在院子里玩儿骑马,一人骑着一根棍儿,只有陆明良一个驾驾个不停。   看到她回来,小哥俩就冲过来。   林菀跳下马,把马缰绳挽在马鞍上,又给它带上笼嘴。它自己会去一边休息,再去土堆打滚。等休息过后,林菀会去给它解开笼嘴让它自己去吃草。   “三婶,三婶!”   “娘娘!”   陆明良拉着小明光跑过来,一人一边抱着林菀的腿。   林菀哈哈笑起来,陆明良可是真皮,他自己叫三婶还得替小明光喊娘。   小明光从口袋里掏了酸枣给林菀吃。   林菀捏了几颗放在嘴里,揉揉他们的头,“大嫂做饭呢?”   她以为是陆大嫂帮忙做饭。   陆明良:“我三叔和金大夫!”   林菀跑进屋里,惊讶地发现金大夫在烧火,陆正霆坐在轮椅上正在翻炒菜。   哎呀,真了不得,陆正霆原来会做饭啊。   见她回来,陆正霆扭头朝她笑了笑,“辛苦了。”   金大夫擦了擦脸跟林菀打招呼,白皙的脸上蹭了半脸锅底灰,看起来很滑稽。   林菀忍不住笑起来,“金大夫也辛苦,还是我来吧。”   陆正霆:“不用,你跑一路洗洗歇会儿。”   刚想起来的金大夫屁股就抬不起来了,只好认命地继续烧火。   林菀也不和他客气,凑过去看看陆正霆正在炒扁豆茄子呢,他们还发面做了二合面馒头。   她表扬道:“不错啊,都是你们做的?”   金大夫指了指陆正霆:“你男人做的。”   他想让陆二哥帮忙送饭,结果陆正霆说自己做,不需要假手于人,然后就指挥他摘菜烧火,那熟练劲儿跟使唤勤务员似的。   林菀与有荣焉,自豪道:“我家陆正霆好棒。”   金大夫搓了搓胳膊,冷热交替,鸡皮疙瘩掉一地。   林菀去把东西拿进屋里,等晚上的时候就可以换出来给陆正霆试试。   这时候挂儿端着一个小瓦罐过来,看到林菀回来高兴道:“三婶你回来啦?这是俺娘让我送的鱼汤。”   林菀接过去,“哪里来的鱼啊?”   挂儿:“他们去南边坡里掰玉米,在河边的水沟里有鱼,我爹他们下去用筛子捞的。”   陆二嫂家没什么油,自然舍不得煎鱼,就直接加农家酱熬鱼汤,对于缺油水的乡下人来说,这也是美味儿呢。   林菀闻了闻,夸他们做得香,拿了一个小盆倒出来,盛了一小碗给陆明良和小明光喝。   她留挂儿吃饭,挂儿笑道:“三婶,我还得家去看弟弟妹妹呢。”   等她走了,林菀对陆明良和小明光道:“挂儿姐姐真懂事,你们可要听她的话哦。”   陆明良:“反正比陆饱儿好。”   林菀伸手指刮他的鼻子,“她不对也是你姐姐。”   陆明良:“我才不稀罕她当姐姐呢。”他现在陆明善陆饱儿都直呼其名,谁说也不改。   林菀也不逼他,小孩子逆反心理重,只要能以德报德就行,并不是非要以德报怨。   小哥俩现在形影不离,去陆大嫂家住两天,再来这边住两天,不偏不倚。   吃饭的时候,陆明良和小明光俩帮着摆筷子端咸菜,小明光还把金大夫喜欢吃的炖酱端出来。   他个子小,抱着个大碗,却走得稳当当的,绝对不会摔了。   陆正霆帮他接了碗,顺手就给他拎起来放在凳子上,还要提醒他,“晚上少吃咸菜。”   小哥俩口味都重,喜欢吃咸滋味儿,但是晚上吃多了就容易喝水,喝了水就会尿床。   这一点,林母已经说过,提醒女儿和女婿注意这俩孩子的小习惯。   小明光朝着他笑了笑,点点头,表示自己不会多吃的。   林菀笑道:“你们问问金大夫,真的不能吃太咸,会得很多病的。”   要跟小孩子解释吃太咸容易得什么病,他们是没感觉的,也不会当真,所以就需要连哄带骗啦。   这一点么,金大夫比较有说服力,毕竟当大夫多年,骗孩子有经验。   金大夫接受到林菀的眼神,无奈地笑了笑,打了个响指吸引俩孩子的注意,“首先,你要是吃太咸,个子会长不高。”   个子高不高有什么关系?陆明良不以为然,小明光却脸色一变,点点头。   金大夫继续道:“吃太咸的话,眼睛也会不好的,要是看不清怎么办?”   陆明良:“真的啊?那可不行,眼睛看不清可难受呢!”打蚊子苍蝇都打不到,找知了龟也看不到,下河捞鱼也不行!   好了,为了眼睛不能吃那么多咸菜了。   林菀朝着金大夫竖了竖大拇指,果然是忽悠孩子小能手。   村里有孩子不听话,家长就会拿金大夫吓唬他们,说什么“不盖被子要是着凉,就得让金大夫给你打针,老粗的针头扎你屁股”“你要是不听话,生了病,就得让金大夫用大刀子给你放血,怕不怕?”   为了自己清誉哀悼一秒钟,金大夫决定替小哥俩多吃点那个炖酱,真的很香。   吃完饭聊了几句,林菀就招呼小哥俩回家睡觉。   金大夫瞅了她和陆正霆一眼,似笑非笑的,“让他俩在我这里睡也行,反正炕那么大。”   陆明良:“金大夫你给我们讲故事吗?”三婶不在家,他娘和二婶不会讲故事,讲的也没意思,他想听三婶讲故事。   金大夫:“这个嘛,相当会啊。”   陆明良激动了,拉着小明光,“弟,咱晚上和金大夫睡一炕。”   他听见过娘和二婶说多让他和小明光睡在家里,让三婶和三叔俩人一起睡,好像说什么小弟弟小妹妹的,他是不懂什么意思,不过他记住了要让三叔三婶一起,姥娘也说过的呢。   小明光扭头看林菀和陆正霆,他有点想娘了呢。   陆正霆看他眼神带着小孩子的依恋,笑了笑,把他抱起来放在腿上,“今晚跟我们睡,明天再找金大夫。”   小明光立刻眼睛亮亮的,歪着身子帮他推轮椅,陆明良就在后面帮忙推。   林菀跟金大夫告辞,拎着半桶热水回去洗漱。   等林菀和小哥俩洗好,她就先哄他们睡觉。   林菀已经把外婆讲过的故事都讲给他们听,又讲自己小时候看来的故事,不够讲的就编。   小哥俩白天累,这会儿很快就睡着。   林菀给他们盖好被子,然后把系统制作的腿套拿出来。   这跟手工组做的可真有差别,不过形状一样,颜色也马马虎虎差不多,材料却是这会儿没有的,否则也不会把那么多医德值全部花空。   这材料比小39给她做的药箱、手术刀、剪刀等工具的材料还要好,摸上去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似乎有微弱的磁场在流动。   这也是林菀在系统的帮助下诊脉到了一定境界,能够摸到脉搏细微的“气”,否则也不会这么敏感。   等陆正霆从外面进来,他就看林菀正在摆弄那对腿套,他见过很多金属,乃至最好的钢材,可眼前这东西却有一种看不透的感觉。   他心里很是惊讶。   林菀招呼他,“快来试试。”   陆正霆便坐在炕沿上,把腿放平,想把那个戴上。   林菀听一直在“修仙”的999小声提醒她:“要贴身才管用。”   林菀脑子里也沟通它,“他听不见,你不用做贼一样。直接贴身会不会磨损皮肤?”   “必须不会啊!这可是宇宙超级无敌酷炫狂霸拽系统出品!”   林菀:“别皮。”   她让陆正霆脱裤子。   陆正霆只好默默地把冲凉以后又费劲穿上的裤子再脱下来,好在他里面还穿了一条棉布短裤当睡裤。   林菀帮他套上,腿套是两片合拢的,类似鱼骨架,并不是一块铁板那种。套上以后,有类似牛皮材质的带子调节松紧,扣紧以后就好像穿了一双造型前卫的镂空靴子,哦,就是没有鞋子。   不过穿上鞋子以后,下面有小机关可以把金属片掰下去,然后把鞋底包住,这样双脚也在保护范围内。   林菀欣赏了一下,“真漂亮!”   陆正霆默默地看着,虽然诸多存疑却闭口不言。   林菀示意他下地试试。   陆正霆犹豫了一下,顺从地把腿搬到炕沿边上,双手撑着炕沿慢慢地垂下去。   他膝盖以下是没知觉的,膝盖上面也日渐麻木,而站立乃至用双拐的时候,大腿的下半截是针扎一样疼的。   现在这个类似腿套的义肢,上面是金属加软皮材质裹住他半截大腿,中间膝盖是软皮材质,下面则多半是金属材质,尤其脚底板。   但是这种金属很奇特,是那种坚硬又有弹性的,说实话他没见过。   陆正霆试探着把双脚放到地上,他小腿和脚没有知觉,一开始并不知道踩到地上没有,当大腿传来剧痛感的时候就知道已经站在地上。   他双手扶着炕沿,不知道为什么,这义肢会让他痛感加剧,甚至之前麻木的下半截大腿都开始浮现痛觉。   这是比之前的痛感放大了数倍还多的痛,不过几秒钟他就冷汗淋漓,双腿开始打颤。   如果不是他身体素质足够好,后背腰身臀部有力,只怕三秒钟就能摔在地上。   林菀跪在炕沿上看他,“怎么样,什么感觉?”   陆正霆疼得说不出话,咬牙点点头,“好。”   林菀笑起来,“我就说嘛,不错!”   她鼓励陆正霆,“你走两步试试。”   陆正霆双手握着炕沿,青筋几乎暴起,他抬眼看她。   林菀哎呀一声,才半分钟,他脸上的汗都流到下巴上,“很难受吗?”她赶紧拿手帕给他擦汗。   陆正霆想对她笑笑,却也只扯了扯唇角便缓缓低下头,一个字也说不出。   他不懂手工组做的这东西,怎么能这么厉害。   不可思议,原理不明。   林菀下地扶他,“来我扶你走两步试试。”   她并不知道上身效果如何,问过系统,999只说因人而异,肯定会有点疼,然后还会酸、麻、胀,反正滋味是很酸爽的,无法形容。   听它说得那么复杂,林菀觉得就跟复健差不多,肯定好受不了,看陆正霆的反应也知道。   陆正霆摇头,她扶不住他的。   林菀把他胳膊放在自己肩膀上,用身体顶着他的腋窝,“来,试试。”   陆正霆失去了胳膊的支撑力,全身重量压在她身上,还是他不能自控的重量,于是林菀被他压得身子晃了晃往一侧歪去。   “呀!”林菀被他压着撞在了另一侧的衣柜上。   陆正霆双手撑在衣柜上护住了她,否则两人的重量让她直接撞上去,那腰背肯定得乌青大一片。   幸亏屋子小,炕前放了衣柜,中间过道就不宽敞,所以两人没有摔在地上。   “拐、杖”他只能挤出俩字。   林菀赶紧帮他拿过来撑上,她躲开一点悄悄沟通系统,“小39,会不会不对劲?他反应太大了。”   999有些心虚,“小甜甜他大脑疯狂想走,可双腿血脉、肌肉都跟不上,那不就剧痛加倍了呗?他身体不错,三个月会缓缓吧。”   也就是生孩子的数倍痛吧,啧啧。   林菀:“三个月?这么痛三个月,他能熬下来吗?上来就地狱级别的,会不会打击他积极性啊,复健还得慢慢来呢,能不能先简单一点,让他适应一下?”   要是一直这么痛,他会觉得没用的,打击了自信心撑不下去怎么办。   999:“那……我想想别的办法。你让他睡吧,别痛过头,真是个小可怜。”   它不好意思跟林菀说自己现在修复能力不足,制作过程中出现一点小bug,导致那材料太超前,有些操之过急,陆正霆是普通人的身体,又不是星际战士,自然承受不住这种嘛,所以……只能用非常手段了! 第55章   林菀劝陆正霆先休息, 以后慢慢练, 她特意在笔记本上写了一段似是而非的复健相关内容给他看, 让他相信他能坚持三分钟已经是极限,要想站起来自己走路不是那么容易的,每天坚持一会儿, 个把月以后总会有根本变化的。   “你已经很棒啦!”她夸他,帮他把腿套接下来, 让他早点睡觉。   陆正霆情绪有点低落, 不过并没有表现出来,朝她露出一个笑容, 然后默默地坐上轮椅出去擦汗。   林菀收拾一下,先躺回去跟系统沟通取经, 到底要用什么办法才能让陆正霆轻松一些。   林菀:“小39, 到底有什么办法?让他轻松一些吧, 实在是太难了。”   她没有亲身经历无法想象到底有多难, 可她了解陆正霆, 他是个坚强的男人, 不会因为一点疼痛就忍不住的。   既然他忍不住, 那必然是超过他的忍受力。   999沉默了一瞬,然后道:“可以接入他的脑电波,催眠他陷入深度睡眠, 再让他梦游一样醒过来, 这样就能抑制他的痛感神经,让他在无意识的时候熟悉站立行走, 同时让义肢适应他的身体更加贴合他的需要,这样磨合一段时间他再自己复健就会很轻松啦。”   这可是最安全的方式呢。   听完林菀的第一个念头是,“你能接入别人的脑电波控制别人?”   如果它能做到这一点,那简直太可怕!而且它能控制别人,那岂不是更能控制她?   这个系统除了没有身体,在林菀看来简直就是一个全能完美的智能,要是它取代自己的话……前世看太多关于人工智能方面的电影,如今被系统绑定,难免就会胡思乱想。   999:“当然不能哦。是小9帮宿主对他进行催眠哦。”   “系统有催眠模拟板块?”林菀很好奇。   “等修复以后催眠功能是标配哦,现在……嘿嘿,不能。但是我们可以接入小苹果的脑电波,然后对他进行催眠,比较容易成功。”   林菀心下一动,“如果真的可以接入脑电波,那么我大哥二哥是不是……”   “不可以哦,宿主,我们只能对小苹果发生影响,其他人小9做不到哦。”   林菀:“我不是很懂。”她有些纠结,之前没深入思考被人工智能绑定的问题,也并不了解具体的原理和潜在的危害。   人性本疑,如果有一个能够危机自己的存在,不可能不多想。   999:“这就是缘分呀,茫茫宇宙无数光年中,我选择了你,而你选择了穿越到他身边,多么浪漫啊,这缘分是宇宙的奥妙。”   林菀:“………我穿过来身边那么多人呢,有爹娘哥哥们,不是更有缘分?你咋不说呢。”   这系统修复了个恋爱脑出来。   999:“好吧,其实是因为你喜欢他,他爱着你。而且你俩因为某些原因脑电波发生了反应,所以我能借此对他进行细微的影响,宿主就可以给他催眠,当然不能太频繁而且影响也不会太大。”   毕竟穷嘛,没那个能量可以挥霍。   林菀对这种高深的似科学又有点玄幻的东西搞不清楚,不过她却释然了,听着系统那有些不甘心的声音,这就是个小可爱啊,自然不会害她,他们是共生的关系。   她默默地对小可爱说了声对不起,问它下一步怎么操作。   999:“小苹果已经睡了吧,你把额头贴在他的额头上。”   林菀留心了一下,陆正霆早就上来躺下,这会儿呼吸悠长一动不动,估计已经睡着了吧。   灯已经熄了,月光从窗外照进来,屋里凑合一下也能看清轮廓。   林菀把小哥俩往炕头一拖,然后爬到陆正霆身边,低头瞅了瞅他,他双目紧闭呼吸绵长,看起来是真的睡着了。   她缓缓俯身下去,额头去贴他的额头。   陆正霆:“!!!”   林菀:“小39,可以了吗?”   999:“咳咳咳……他还……好像没效果呢,快亲他试试。”   陆正霆刚想假装醒过来问林菀干什么,下一刻就被她吻住了唇,他瞬间心跳如擂,体温升高,随即一阵眩晕感袭来直接睡过去。   林菀抿了抿唇瓣,“小39,好了没!”   她搓了搓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也不知道它是不是故意的,一开始说额头贴额头就行,结果又说不行要她亲他嘴唇。还好他睡着了不知道,否则她趁着他睡着占便宜的恶名是洗不掉了。   999:“请宿主按照小9的指令来操作,先金针刺穴,百汇、风池、大椎……”   林菀一一照做。   “请宿主模拟我的语调来吟诵催眠曲。”   林菀继续照搬。   “取针,唤醒。”   林菀取了针,打了个响指,“陆正霆、陆正霆……醒过来……”真是操蛋,他耳朵不行根本听不见,居然还让她又是吟诵又是干嘛的。   已经操作了非常规部分的999几不可查地松了口气,它可是宇宙超级无敌系统呢,竟然都有点紧张,实在是太难了。   它绝对不能让宿主知道开发它的那位主人读书期间偏科有多严重,有多狂放不羁,不按常理出牌,它也不能让宿主知道,它在刚被开发出来参加智能大比拼的时候有多菜鸡。   反正,它是一个成长型的智能,最后逆袭成为超级霸主,这就够了!   这是身为大佬的自信!   999下意识地做出个昂首挺胸的姿势。   林菀有些怀疑这办法管用不,她戳了戳陆正霆的脸,下一刻他直接掐住了她的腰。   陆正霆睁眼看她,目光冷冽冰寒,如同没有感情的机器。   林菀:“!”   999:“宿主别怕,按计划进行。”   林菀就赶紧安抚他,“练习走路啦。”她把腿套拿来,示意他坐起来绑上。   他无声无息地坐起来,却没松开她,反而紧了紧手臂,扭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屋里没有灯光,只有月辉洒在窗台,不至于看不清,却也不会太亮堂,可他那双眼睛却让林菀有些胆颤。   他的眼眸本就深邃,这会儿冷酷无情的样子就跟黑暗帝国来的猛兽一样。   “来,试试。”林菀轻轻地诱哄他,管他听不听得见呢,试试再说。   他视线转在自己腿上,不再盯着林菀。   林菀赶紧帮他准备好,然后把油灯点上,牵着他的手下炕,让他扶着炕沿和拐杖试试挪动步子。   他踩在地上,面无表情,身形笔挺,双腿站得笔直。   林菀观察他,看他不像之前那样疼得满脸汗,这会儿真的是莫得感情的机器人,不怕疼,她走到一侧朝他招手,“来,走两步。”   他冷冷地盯着她,然后双脚一蹦,就直直地到了她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林菀:“……”   他特么的不是僵尸啊!   她意识到他是蹦过来的,“小39,他是蹦过来的,这说明他小腿和双脚是用力的。”   999:“可他膝盖没有弯曲。”   林菀:“是很吓人。你温柔点,不要一上来就这么激烈,不要伤了他的身体,让他慢慢地挪步。”   999能说不是它控制的?它只是影响他啊,谁知道他被催眠以后会这样……真是人不可貌相,这人一旦被压抑久了,啧啧。   林菀牵着陆正霆的手,让他跟着自己的步子,轻轻地试探地抬腿落地,缓缓地走路。他现在不知道疼痛,可以练习几分钟。   林菀领着他在炕前慢慢地踱步,走了十几个来回,然后停下来,示意他上炕,“可以了,不能太久,否则你明天会疼死的。”   他低头看着她,突然就伸手把她举了起来,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林菀:……我有点怕。   “上炕睡觉啦。”她拍拍他的肩膀。   他垂眼看她,目光还是那么冷,却顺从地把她放在炕上,动作小心翼翼的。   而后,他上了炕,大手在她头上揉了揉,将她摁进自己怀里搂着躺下睡觉。   林菀:“陆正霆!”   999:“他昏古去了呶。”   林菀:“……”   她赶紧帮他把腿套解下来,又帮他把外衣脱掉,免得明天早上他发现异样。   虽然他被催眠状态时感觉不到疼痛,可身体的承受力却是一定的,所以出了不少汗。   也不知道明天他身体能不能吃得消呢,她略有些担心地给他盖上被子,然后回自己被窝睡觉。   第二日天还没亮,陆正霆就醒了,是疼醒的。   他怀疑昨天晚上有人打了他,才让他浑身都疼,尤其双腿简直是抽筋削骨得疼。他掀开被子看看自己的双腿,没有肿胀青紫也没有出血等症状,看起来和平时一样正常。   可他还是感觉到了异样,感觉有些痒,便伸手挠了挠膝盖和小腿。   林菀看着惊讶地问他,“你的腿有感觉了?”   他膝盖下本来是没知觉的,不管疼还是痒都不会有知觉,现在竟然在挠痒痒。   陆正霆也愣住了,刚才他真的感觉痒了。   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双腿,捏了捏,依然没有知觉,疼痛也集中在大腿上。   林菀开心道:“这说明有用了,晚上再锻炼几分钟。”   陆正霆扭头看看一边的腿套,昨晚的记忆又涌上来,简直是酷刑折磨,那种痛楚如果不是有巨大都要诱惑就算坚韧如他,也不想体会第二次的。   不过,他还是要求再试试。   “晚上吧,锻炼完正好睡觉。”林菀劝他。   陆正霆坚持试试。   林菀就问系统行不行。   999:“不建议啊,他的身体已经到达极限,休息时间不足会损伤筋骨血脉的。”   星级材料是那么温和的么,可不能小觑!   林菀就把腿套拿了去收到衣柜里锁上,等晚上再说。   陆正霆看着她,“如果有用,最好还是多加练习吧?”   林菀点点头,所以要等晚上嘛。   陆正霆看了她一会儿,见她没有要妥协的意思,也只得作罢。   他盯着她俏丽的脸庞,恍惚记得昨晚亲了她……不,好像是她亲了他?   腿疼让他停止了胡思乱想。   早饭后林菀给陆正霆推拿针灸,让他不至于那么疼。   之后她又去医务室忙,期间收到县医院黄大夫的信。黄大夫也学过中医,对针灸颇有研究,要跟她探讨各种常见病的针灸治疗方法以及一些急救措施等。   一封信洋洋洒洒十几页信纸,把信封都要撑破。   林菀看完以后也颇有收获,收起来打算慢慢写回信,毕竟黄大夫问题太多,她也不敢马虎。   忙了一天,转眼到了晚上,又是陆正霆“复健”的时刻。   林菀:“你已经很厉害,不要强撑,一口吃不成胖子呢。”晚上她也懒得写字就一边说一边做手势,用手做乌龟爬让他放慢速度,鼓着腮帮子摇摇头表示不能一口吃成胖子。   让她惊讶的是他懂她的意思。   陆正霆:“是不是需要很久?”   林菀摇摇头,竖起一根手指,“一个月吧。”   原本可能很久,但是有系统暗搓搓搞加戏,一个月估计就能自己走。   陆正霆心里有些不敢相信,毕竟太匪夷所思了,不过他还是愿意为之努力。   这一次下地以后依然大腿剧痛,但是膝盖以下是没知觉的,有一种飘在刀子上的感觉,刺痛、剧痛什么的已经不足以形容。他咬牙坚持,有昨晚的经验,他一开始就架着拐杖,左右交替放松拐杖靠腿部支撑,然后努力地想要自己抬脚迈步。只可惜他盯着自己的腿脚,努力让它们动一动,可它们却扎根在地上一样一动不动,根本不受他的控制。   就这样,一个月会好?只怕一个月他都不能自如站立吧。   他心里有疑惑,就有些站不稳,身子晃了晃把另一根拐杖也落地才撑住了身体。   林菀鼓励他,拍拍手,“很好!可以了!”   虽然陆正霆没挪步,但是他自己坚持站了两分钟,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小39都佩服他呢,原本它估计他顶多能站十几秒。   它对林菀道:“看来咱们昨晚的办法有效,可以继续努力。”   陆正霆却不满意,他以为今天应该十分钟才行,这样明天就能二十分钟,看来他还是高估了自己。   林菀坚持他早点休息,半哄半威胁地让他上炕睡觉。   陆正霆感觉比负重越野十五公里还要累,这一次他躺下就睡了。   林菀也躺下,睡了两个小时以后,系统将她唤醒。   “宿主,起来搞事儿啦!”   林菀坐起来,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正睡得香呢,她迷迷糊糊地凑过去在陆正霆唇上亲了一下给他催眠。   999:我要不要告诉宿主已经建立了连接,可以直接进行催眠呢?算了,看她亲得那么真情实感,嘿嘿。   林菀动作麻利地给陆正霆绑好,她感觉系统有点奇怪,“小39,你吭哧吭哧干嘛呢?”   999忍笑中,“正在蓄力,请宿主帮NPC丈夫准备好。”   林菀:“……”   很快他再一次醒过来,依然面无表情,眼神冰冷,动作也跟机器人一样机械刻板。   林菀指挥他下地练习,“要轻一点呀,不要动作太用力,小心受伤。”   他扭头看她,目光专注而锋利。   林菀笑了笑,“下地。”   突然他抬手捏住了她的下颌,然后运力,将她缓缓地拉向自己。   林菀:“你住手!”   他却再一次吻住了她的唇。   林菀感觉嘴巴都要被他亲破了,莫得感情的机器人为什么还会想要亲亲,力气又这么大。   她很委屈,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轻哼。   他停下来,舌尖还在她唇瓣上勾了一下,拇指轻轻摩挲她的脸颊,然后松开她下了地。   林菀也跟着下地,穿上鞋子小心地看着他,免得有什么意外状况。   今晚的陆正霆比昨晚灵活了许多,不再跟大粽子一样僵直,起码肘部和膝盖能弯曲,这样就能走路而不是蹦Q。   他走路很有意思,就跟用标尺量过一样,每一步距离一致,手臂摆动幅度也分毫不差,而且每走一次他都要扭头看向她,让林菀有一种他在行注目礼的感觉。   这一次他练习了九分钟,林菀便让他停下。   汗水顺着他鬓角蜿蜒而下汇集在下颌上,浓密的睫毛也被浸湿上面还挂着晶莹的汗珠,对他来说就像进行了数小时的高强度训练一般。   整个人热气蒸腾,荷尔蒙爆棚,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林菀悄悄问系统:“会不会时间太长?”   昨晚也只是两分钟而已。   999:“不要紧,谁让他身体素质好呢。”   林菀让他上炕,她要去拿手巾给他擦汗,却被他握住了肩膀。   她示意他上炕等,他却不松手只是盯着她看。   他本来就目光深幽,这会儿莫得感情眼神冰冷,简直就跟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一样,看得人直发慌。   林菀:“陆正霆,你、你冷静,先上炕。”   她赶紧沟通系统,“小39怎么回事,他不会要醒吧?”   “别怕,他不可能醒的。顺毛捋,安抚他。”   林菀一边吐槽它一边安抚陆正霆,好歹让他移开视线把手也拿下去。   “上炕,等着啊,听话,乖~~”林菀开启了温柔姐姐的模式各种哄他。   突然原本已经坐在炕上的陆正霆猛得跳下地,拉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林菀:“!!!”   她赶紧追上去想要拦住他,你是残疾人啊,你可要低调啊!还有,他怎么突然这么灵活?   他步子很大,一步顶她两步还多,走得又快,她根本追不上。   林菀追过去才发现他是去角落尿罐那里方便的,她又慌忙转身离开。   很快他又转身回来,竟然还去金大夫家厨房外面水台洗手。   林菀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   屋里的金大夫突然被惊醒,喝问:“谁?”   林菀赶紧道:“我,金大夫不好意思啊。”   金大夫诧异道:“大晚上你们俩洗什么……哦。”他没声音了。   林菀一开始还没如何,等陆正霆一把将她搂过去单臂拎起来往屋里走她才觉出味儿来,金向东他误会了,她和陆正霆没有那啥!   可她总不能去解释吧,算了,只能假装不知道好了。   等她发现自己被他这样拎着更是无力吐槽,进了屋赶紧关门。   她一直跟系统嘀咕,“他怎么还没晕倒?”   他虽然感觉不到疼痛,可那剧痛以及疲累度却是体现在他身体上的,他不可能一直撑着。   999:“3、2……1!”   果然,陆正霆拎着她径直倒在炕上,直接把她压在底下一动不动了。   林菀差点被压得透不过气来,好歹拱出来,还得下地把他腿套解开,人给推上去。   他的腿可真长!失去意识的时候真他娘的沉!   林菀好歹把他弄上炕,差不多累得半死,幸亏陆明良和小明光在金大夫那里,要不俩娃都能被她惊醒。   她躺在他的手臂上歇息,“小39你下一次最好让他再听话些。”   都已经被催眠,还这么自作主张,敢拎小鸡一样拎她,忒过分!   999:“呐,不是我故意的,是他精神力比较强韧哦。”   林菀:算了,太累不想说话。   第二天陆正霆醒来的时候,依然浑身酸疼。   这种感觉其实也熟悉,就是刚入伍军训的时候,身体还没适应,在大强度训练以后,就会有这样的感觉。   然后,双腿还是剧痛无比,膝盖和小腿也有些痒,挠一挠却没用,因为依然没感觉,就好似血肉里面痒似的。   他躺着没动,因为林菀窝在她怀里。   他有个荒唐的想法,难不成她睡觉这么不老实,对着他拳打脚踢的?可他身上没有什么痕迹,而且她之前睡觉都很乖,并没有打拳的劣迹。   所以,他是被什么给打了?   要说特别的,就是临睡前戴了几分钟那个腿套走几步,难道就有这么大的效果?   他感觉小腿痒得有点厉害,下意识地就蹭了蹭。   刚才怎么回事?他的腿蹭了一下?他忍不住又试试。   痛是依然很痛,比起第一次难以忍受的痛,现在他居然能忍住。   昨天一上午他没下炕,因为腿疼得厉害,下午好一些,晚上才恢复正常。   金大夫试图给他吃止痛药,被林菀阻拦了。他自己也觉得,既然痛疼是站起来的必经之路,那么即使再痛他也可以忍受。   身体的痛感其实也是可以适应的,第一次难以忍受,多来几次就会习惯。   一旦习惯,就不那么怕疼。   看,才第二天他就已经可以忍住。当然,也许是不如昨天那么疼了?   就在他忍得身体微微哆嗦的时候,林菀醒了。   她撑起身体,掀开被子看看他的腿,捏了捏,然后怜惜地看着他,“疼吗?”   陆正霆额头有汗,却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丝笑容。   林菀替他擦擦汗,鼓励他,“你再忍几天,过去这几天就不会这么疼。”   这是小39跟她保证的,它不让给他吃止痛药,因为吃了也不好,还会影响他的神经恢复。   陆正霆躺了几分钟,感觉痛感以抽丝的缓慢速度降低,他深呼吸,终于能够说话,“我没事,你别担心。”   因为疼痛,他声音沙哑。   林菀拍拍他,“别急着起来,这几天多休息,等好了想怎么出去就怎么出去。”   陆正霆:“嗯。”   林菀笑起来,捏了一下他的耳朵,“真乖~~”   陆正霆的脖子和耳朵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变红,甚至脸颊都染上些许粉色。   林菀忍不住笑起来,“我去做饭。”   在院子里碰见金大夫,林菀跟他打招呼。   金大夫看了她一眼就移开视线,“林大夫早。”他又顺口问陆正霆,“腿今天好些了吗?要不要去医院?”   林菀:“好多了,不用去医院的。”   他的腿医院可治不了。   金大夫哦了一声,就借口去了医务室。他琢磨这小两口也挺有意思,腿疼呢晚上还那啥啥,难不成这招儿还能止疼?   等林菀让小哥俩喊他吃饭的时候,金大夫回来发现陆正霆还没下地,他就去屋里看看。陆正霆靠在被子上,脸色倒是比昨天好些。   他指了指陆正霆的腿,关心还疼不疼。   陆正霆明白,“还行,没那么疼。”   反正不必去医院,林菀说不去,他就不去。   因为陆正霆不方便下地,林菀他们就把早饭端在炕上吃。   陆明良和小明光俩一边一个学着林菀的手法给陆正霆按摩腿,要让他赶紧好起来。   陆正霆看他们天真烂漫的样子,也觉得没那么疼了。   吃过饭,林菀也不让他去上班,只在家里歇着。她怕他无聊,给他拿了书和报纸看,还有她自己整理的草药资料。   林菀工作一小时就过来看看他,问问他腿是不是疼得厉害。快晌午的时候,她就给他推拿加针灸,这样下午他就没那么疼了。   正针灸的时候,陆正琦从外面进来,看到林菀在给陆正霆针灸,他急道:“林菀,我听说三哥这两天腿疼得厉害,你为什么不送他去医院?”   明明之前再三强调她要钱给三哥看病,所以不把钱给老太太,这会儿三哥腿恶化,她居然不送去医院反而自己在家里瞎折腾!   林菀瞥了他一眼,“忙着呢,要找你三哥出去等啊。” 第56章   陆正琦看了炕上的陆正霆一眼, 他趴在炕上居然没有任何反应, 不知道还好不好,他咬牙,“林菀, 如果三哥真的恶化,我们最好还是立刻送他去医院。”   林菀蹙眉, “出去!”   陆正琦站在炕前不肯走,“三哥!你说句话。”   陆正霆依然没有任何反应,因为他被林菀和系统给催眠了。为了针灸有效, 她用的强刺激手法,他自然也是非常痛的。   催眠以后施针的时候他没感觉,结束以后他也会继续睡大约俩小时,足够休息的,等他醒来身体状况也会好许多。   这一切在陆正琦看来, 就是陆正霆病得不行, 林菀却不给他送医院, 非要在家里自己治疗。   “我不能让你这样任性,你会害了三哥的。”陆正琦想把陆正霆背出去, 送人去医院,只是陆正霆身上都是针,而且显然也没穿衣服,只在腰上搭着布单子,实在是不知道如何下手。   林菀冷了脸,“陆正琦, 你是真蠢还是故意的,再不滚出去别怪我不客气。”她从窗台上抓过一根二尺长的铁钩子,那是用来钩窗外草帘子的。   陆正琦:“你要打便打,可我还是要把话说清楚,你恨我可以,你不能因此伤害我三哥。你这样对我三哥太不公平,他没有做错什么。”   林菀被他说得笑了,“是,你三哥哪里都不错,错在有你这么个自以为是的弟弟。”她朝窗外喊道:“金大夫,麻烦你帮忙把这烦人精先弄走。”   金大夫看见陆正琦过来就留意呢,只是陆家家事他不方便插手,所以一直没进屋。现在听林菀叫他帮,他就走进来看了一眼眼前的状况,对陆正琦道:“你还是先出去吧,不要打扰林大夫施针。”   陆正琦苦笑,一副你们胡闹的表情,他指着炕上没有动静的陆正霆,“金大夫,你是大医院来的正规大夫,你说,她这个样子能救我三哥吗?我三哥的腿都恶化了,难道不应该去医院吗?”   他越说越生气,不满地看着林菀,说话也开始口不择言,“你截留了三哥的钱,我没意见,毕竟三哥愿意。可三哥生病,你居然不舍的拿钱给他看病,你这样还说不是在伤害他?”   林菀挥手就给他一下子,“滚滚滚,看见你就烦。已经分家这是我的家事儿,跟你无关,你一边凉快去。”   金大夫也拉陆正琦先离开,“林大夫有数的,走吧。”   金向东是内科大夫,也学过急救以及一些外科知识,基本什么都懂点,所以他对陆正霆的腿也有所了解。按照他的判断,医院的诊断是正确的,陆正霆的腿是好不了的,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恶化。   可能三年可能五年十年,陆正霆的腿会不可避免地影响他的健康,最后只能截肢。   但是林菀说陆正霆可以站起来,只要有辅助工具就能让他像正常人一样走动,还特意进城订做了一套。   他见过,虽然持保留意见,但是陆正霆的确因此有所改变,他的腿有了不一样的感觉,不管是疼还是痒,这都是一种征兆。   到底是好还是更坏,只能看结果。   既然陆正霆相信林菀,金大夫觉得没必要质疑她。   说实话在他看来陆正霆的腿除非有奇迹,否则好不了,县医院没有这种奇迹,所以去不去也无所谓。如果医院要求去市里截肢,陆正霆就答应?不可能的。   再者他对林菀这些日子的了解,觉得林菀反而有点神奇,一个没上过三年学的少女会诊脉、针灸、精通药理,这个谁信?别说她跟娘家大夫学的。林家沟那个周朝生他也不是不知道,在公社卫生院见过,他故意试探过,那周朝生就是个普通赤脚大夫,教林菀?呵呵。   当然,金大夫心里有数,却从来不问不说也不表示怀疑。   陆正琦虽然不满,却还是被金大夫给推出去。   金大夫顺手把门带上,“林大夫,你且放心吧。”   林菀:“谢谢金大夫,把那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帮我赶出去。”   陆正琦:“林菀,你不可理喻!就算你不是害我三哥,你真的嫁给他,你也不能独占他,他还有爹娘兄弟姐妹。”   林菀没理睬,她继续施针,结束以后就在一旁休息。   等时间到,她把针取下来,又帮他翻个身拉过被子盖上让他继续睡。   她坐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他醒着的时候非常克制,睡着则更加安静。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清醒的时候太过压抑自己,所以被催眠失去意识以后他就那么……奔放,居然敢掐着她亲。   她脸颊发热赶紧搓搓,收拾一下针包然后下地。   陆大嫂知道她给陆正霆针灸,已经帮他们做好午饭,金大夫和孩子们吃过,给她和陆正霆的留在锅里。   她现在没胃口,就等陆正霆醒了再说,听见陆正琦在后面跟大嫂说话便走过去。   陆明良带着小明光在帮陆大嫂给社员们熬药,下工以后他们就能直接来喝,而不需要回家自己熬,当然是付工分的。   林菀表扬他们,然后就去找陆正琦。   他正在跟陆大嫂表示不满,“大嫂,三哥都那样了,你们怎么不劝林菀去医院,还由着她瞎搞。”   陆大嫂:“他四叔你说什么呢,你三嫂怎么是瞎搞?她厉害着呢。你看这医务室的所有草药,可都是她弄的。金大夫都佩服她,公社卫生院的院长也夸她,你咋就不信她呢?”   陆正琦感觉要被他们气死,“她会配药不代表她会治三哥的腿啊。”   “我说他四叔,你就别操心啦。这是你三哥三嫂小两口自己的事儿,你就别掺和了啊。”陆大嫂对林菀那是百分百的相信,她了解的林菀就没有怕的,只要揽过去的就没有做不到的。如果她做不了,她会直接拒绝,绝对不会逞强。   陆正琦叹了口气,不只是三哥,大嫂二嫂二哥也都被林菀给迷住了心窍。   这时候他看到林菀过来,立刻问道:“三哥如何?”   林菀:“好得很,不用你操心。”   陆正琦:“我要去看看。”   林菀挡住他,“他睡觉呢,你不要打扰他。等会儿他醒了自己会出来的。”   陆正琦垂眼看着她,几乎不认识她一样,说实话逃婚以后再回来,他就有些不认识她,她变化太大。不过他也没多想,毕竟是人就会变化,江映月还说他也变了呢。   “那我就在门口等。”他负气一样绕过林菀去院子里坐在门外等陆正霆醒来。   陆大嫂看着他的背影,对林菀道:“弟妹你别和老四一般见识,生气不值当。”在爹娘、嫂子们眼里,一个男人只要还没结婚,那就还没长大,是任性。   林菀:“懒得理他。我去工作了。”   她还要去配咳嗽药呢。   林菀去了医务室,就见陆正霞他爹捂着脸过来。   因为林菀和陆正霞的矛盾,陆正金一家人都不怎么和林菀说话,见了绕道走,不得已碰上也假装没看到。他们甚至不满陆长友对林菀那么好,大队的蚊香副业还给林菀分钱。   如果不是实在疼得要命,陆长艾打死也不会来医务室。   林菀瞥了他一眼没理睬,继续配自己的咳嗽药。   陆长艾有些不满,沉着脸哼了一声,“金大夫!”   金大夫正给一个肚子疼的小孩子开驱虫药,看陆长艾过来就问怎么回事。   陆长艾:“牙疼,真是要命了。”   金大夫让他坐下,“啊——”,用压舌板扒拉着看了看,“你这是智齿长歪了龋齿发炎,得拔牙。”   陆长艾:“啥智齿?”   “哦,就是你说的后槽牙。”   “非得拔吗?”拔后槽牙可不是其他牙齿那么容易的事儿,这时候工具不完善就得俩人帮忙,榔头锤子的齐上阵,吓死人。陆长艾当年见过跌打大夫给人家拔牙,跟凶杀现场一样血呼啦的别提多吓人。   金大夫:“不拔也行,就隔段时间疼几天呗。”   陆长艾就拿眼瞅金大夫,衡量这话有几分真假。哎,他和老婆子本来都看好金大夫,想把闺女说给他,哪里知道这金大夫是个榆木疙瘩,闺女和老婆子暗示好几次,他就是不开窍。   这要是自己女婿,说话可就方便多了,不用担心他不说实话。他担心金大夫帮林菀报复自家。   金大夫看了他一眼,“要不你去公社卫生院拔也行。”   大家都知道陆长艾有个女婿是公社卫生院赵大夫的兄弟,早先他们也没少跟金大夫吹嘘,他还记着呢。   陆长艾才不去!   上一次闺女和林菀闹矛盾,结果赵奎中他婆娘发疯,不但把陆正霞给狠打一顿,回头关起门来把赵奎中也一顿打,还把妯娌打了。家里公婆都不敢放个屁,却把亲家埋怨上,至今不和老陆家走动。   简直是窝囊死了。   他才不去自取其辱呢。   金向东对林菀道:“林大夫,你来看看。”   林菀听见金向东叫她,就走出来瞅瞅,她道:“金大夫,之前我跟县医院申请了一批医疗器械,应该有拔牙工具。”   因为治疗疟疾防疫很成功,县里表彰,公社和五柳大队都受到了表彰,于是县革委会卫生部门就对大石桥公社的卫生事业加大支持力度。   虽然不能专门拨款,但是将物资倾斜一下还是可以的。   五柳大队申请的一些实验器皿、基本医疗工具、药品补充等都得到了满足,这其中就包括手术刀、手术钳、镊子、拔牙钳、小锤头等工具。在自己卫生室拔个牙、割个鸡眼、脓疮等小手术,是完全可以的。   说话的时候她瞥了陆长艾一眼,看得陆长艾哆嗦了一下,总怕林菀是不是想公报私仇。   他立刻道:“拔、拔牙是不是可疼了?我、我可不能乱拔牙。”   林菀没跟他说话,而是去院子里看看,就见陆正琦在她家窗外徘徊,一副无比关心陆正霆的样子。   她回头没好气道:“拔牙还有不疼的?你不拔也是自己受罪,等它把前面那颗牙烂掉,再把下面牙挤得没法吃饭你就知道该不该拔了。”   陆长艾更坚定她是想报复自己家了,吓得拔腿就走了。   金大夫看了她一眼,笑起来,“火气不小啊。”   林菀挑眉嫌弃道:“我这不是想公报私仇,给他砸下一颗牙来出气么。”   他那牙都糟成什么样了,用手术刀把牙龈划破,搁拔牙钳晃一晃单手就能□□。   “哈哈哈。”金大夫笑起来,“我看你不是想砸他的牙,你是想砸别人的吧。”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陆正琦一眼。   按照他对林菀的了解,如果男人敢背叛她,估计她能砸掉人家一嘴牙。   那边陆正琦听见动静回头就看到林菀,他对上她冷冷的目光,总觉得她眼神里有自己看不透的东西,似有情又似绝情。也许她已经开始喜欢三哥,如果她真心待三哥,他倒是为他们……开心。   哎。   这时候炕上的陆正霆醒了,他坐起来看了看,“菀菀?”   陆正琦忙跑进去,“三哥,你醒啦?你的腿如何?”   陆正霆看他进来,微微蹙眉,“你嫂子呢?”   陆正琦指了指西边,“医务室呢。”   陆正霆穿好衣服,感觉身上不似上午那么疼,知道是林菀给他推拿针灸的效果。只可惜她推拿的时候手法太到位,他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后来居然一点感觉也没。   陆正琦看他要下地,就上前扶。   陆正霆抬手隔开,“不必。”   陆正琦收回手,“三哥,你、你的腿是不是恶化了啊,为什么不去县医院?”   陆正霆一直低头垂眼,根本看不见他的唇自然也不知道他说什么,也就不会有回应,他径直坐上轮椅,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动作居然轻快一些,不像以前那么费力。   陆正琦帮他推轮椅出门,在门口碰到回来的林菀。   陆正琦看着她,“三哥醒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三哥的腿到底如何了吧?”   林菀没理睬他,而是跟陆正霆笑了笑,俯身检查他的腿。   陆正霆握住她的手,“等我一下。”   林菀知道他的意思,便去厨房热一下饭菜。   等她热好饭,陆正霆和陆正琦也从外面回来。   陆正霆洗手洗脸,看向陆正琦,“你今天请假?”   陆正琦指指自己的耳朵又指了指陆正霆的腿,“我听说你腿疼得厉害,过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助的。”   陆正霆:“我很好,没事。有你嫂子和金大夫呢,你只管忙你的去。”   陆正琦看他面色如常,没有病情恶化的那种憔悴、恐慌,心里也犯嘀咕。晌午他回来办事,恰好听大嫂二嫂说三哥的腿疼得不行,林菀在给他治腿,他觉得林菀胡闹,一冲动就跑过来。   他自忖了解林菀的性格,觉得她不是个善良的女人,认定她不可能对三哥真心好。尤其他在县城碰到她和胡向阳拉拉扯扯,他心里就越发不舒服,更觉得林菀不可信。   她为什么不给三哥治病?和那个胡向阳有没有关系?   陆正霆坐下和林菀吃饭,看他杵那里不走,淡淡道:“还有事?”   陆正琦:“三哥,我……”   陆正霆:“你要是没吃饭就坐下吃,要是吃了就去忙,不要杵这里。”   陆正琦捏着拳头看向林菀。   林菀瞥了他一眼,“你有话就说,不用藏头露尾的。”   陆正琦攒紧了拳头,很想质问她和那个胡向阳是什么关系,不过他怕当众问让三哥伤心,还是算了,毕竟三哥那么喜欢她。他抬手挠了挠后脑勺,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算了,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转身就走。   林菀把筷子拍桌子上,“陆正琦,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什么叫我好自为之?”   一般来说,奉劝对方好自为之的时候,都不是什么好事。   她做了什么就让他当着她男人的面说这样的话,今儿不说清楚,打断他的腿!   陆正霆虽然没管弟弟说什么,却一直留意着林菀的情绪,看她动了气,他的脸色就沉下来。   他回头看向陆正琦,“过来把话说清楚。”   陆正琦站在门口,逆光而立,他盯着林菀,“林菀,我说什么你自己应该清楚,县城的事儿,我不希望三哥知道。”   他以为陆正霆听不见就不会知道他说什么,所以说话有点肆无忌惮。   林菀冷笑,霍然起身,“来,你好好说说县城什么事儿?”   陆正琦却又不说,一副给她留最后一点面子的样子。   陆正霆冷冷道:“说!”   陆正琦摇头,他从裤兜里掏出带着的铅笔头和小本子,写了句话给陆正霆,说自己去县城见了江映月,恰好遇到林菀,发生点口角,却没提胡向阳。   陆正霆扫了本子一眼,又抬眼瞥他,淡淡道:“你嫂子才不管你和江映月还是江映日的,不要烦她。”   陆正琦便转身走了,自觉给林菀留了面子。   林菀:“你回来!”   陆正霆握住林菀的手腕,安抚她,“不要生气。我信你。”   他不管林菀是在县城刁难江映月还是谁,反正他支持她。   林菀哼了一声,“以后不许他来。”   陆正霆笑着点头,“你说了算。”他凝视着她,缓缓道:“只要你别生气。”   她笑起来像阳光洒满花田一般灿烂,他舍不得她生气。   林菀:“我才不生气呢,我就是想揍他!”她把自己在县城又遇到胡向阳的事儿告诉陆正霆,“他俩一样烦人,都自以为是!”   她只是和亲近的人顺口吐槽自己遭遇极品,并没有想什么,更没有额外表达什么的意思。   陆正霆还是感觉到了压力,她这样优秀美丽,有男人喜欢是很正常的。如果他是一个健康的男人,他并不会在意,他自信可以击溃他们,可现在他是一个残缺的人,这些无形中给了他压力。   虽然胡向阳幼稚不成熟,就是个横冲直撞的冒失鬼,可他年轻英俊、健康、敢爱敢恨、充满活力,有着自己无法比的优势。   他突然觉得双腿疼起来的感觉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如果疼痛能让他站起来,可以让他理直气壮地赶走觊觎她的男人,那他愿意痛得再彻底一些。   林菀发现她说完胡向阳以后他有些不对劲,虽然表面如常,眼神却凉了两分。   她朝他笑了笑,用手指点点他的手背,“想什么呢?”   陆正霆抬眼看她,目光幽沉,对于他这种感情含蓄内敛的人来说,有些话可以对不相干的人说,可以写出来,就独独不能对着她说。   没有胡向阳还有李向阳陈向阳,她那么优秀,总会有人前赴后继,除非有个配得上她的男人站出来主张自己的权力。   他们虽然有结婚证,有有资格这样,却没有底气,因为结婚证只是对她的束缚而已,并不公平。   除非他能彻底站起来,随时陪在她身边为她挡风遮雨,否则他就不能心安理得地行使那份权力。   他不舍的束缚她,如果她有要求,那他一定会放手。   他知道自己这样想其实很虚伪。   因为他得用全部的自制力才能说愿意放手,可天知地知他自己知道他一点都不舍的放手。甚至会很阴暗地想,什么胡向阳、李向阳之类的敢觊觎她,他就打断他们的腿。   如果她看上别的什么男人想离开他,他就把她囚禁在身边,让她哪里都去不了。   他心中的暴戾轰然迸发,俊容瞬时冷峻下来,眼神都变得冷冰冰的。   林菀被他突然冷酷的眼神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睁大了眼睛。   陆正霆意识到自己情绪失控,立刻垂眼,再抬眼看她,眼神已经恢复了温柔平和,缓缓道:“我在想胡向阳虽然鲁莽,眼神却好得很。”   林菀盯着他的脸看了三秒钟,果断朝着自己心仪的鼻子捏去,他的鼻梁怎么那么挺,线条怎么那么好看,早就想捏捏看了,让你吓唬我!   陆正霆:“……”   他索性破罐子破摔地想,她是真的挺喜欢他的脸,如果腿好不了,是不是还能靠脸□□她。   他凝眸瞧她,想看看有几分可行性,吓得林菀赶紧投降,“快吃饭吧。”   看她突然染上红晕的脸颊,陆正霆笑起来,那些阴暗的想法也烟消云散。   就这样,转眼过了中秋节,秋收依然忙碌,陆正霆的腿套却适应得不错。   现在,他每天绑着腿套最长能站十分钟,虽然还不能走,只要自己站得住,走也是早晚的问题。   于是除了睡觉,他不肯再解下来,而是配合轮椅每个小时都起来站两分钟。   这日吃过晌饭,金大夫让陆正霆帮他一起给陆长艾拔牙。   拔智齿跟其他牙齿不一样,尤其那些长歪的,不但需要技术还需要力气。这一点金大夫觉得林菀没有优势,所以他让陆正霆帮忙,两人研究两天今日正式给陆长艾拔牙。   前几天陆长艾疼得脸都肿了,再也忍不住,现在消肿就要拔掉。   林菀躲在医务室角落里继续练习她的金针拨障术,她已经准备好拨障的金针、拨子等小工具,只要在系统模拟练习达到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成功率,她就可以给人动手术。   目前她已经从头到尾成功模拟了三十八次,一次都没有出错。   如果是其他大夫,想要训练这门技术不是那么容易的,毕竟现实的眼球模型跟真正的患者有着很大的区别。可她的系统模拟真人情况却是最佳金手指,等于直接让她积累实战经验,别人几年做不到的,她集中训练一段时间就可以。   又一次成功之后,她开心极了,跑过去给陆正霆打手势,“过两天去林家沟。”   她要去给那位大娘做手术!   陆正霆看她开心的样子点点头,“好。”   随着他话音落下,握着牙钳喙把一颗烂得差不多的智齿丢在托盘里,“好了。”   金大夫立刻把棉球塞在伤口处,“咬住啦,日头往西两揸再来换一块咬。”   陆长艾捂着嘴啊啊啊,麻药珍贵,金大夫没舍得给他打足量,所以他疼得要命。   现在条件有限,乡下拔牙都是不拍片不验血的,公社卫生院也是直接拔。所以,拔牙好不好,就只能看大夫的技术如何。   陆正霆玩刀具枪械是好手,用钳子自然也知道如何使力,几次训练以后就可以做得很好。再者陆长艾的牙已经糟得不行,拔牙的时候也就省了很多麻烦。   这时候陆正霞和陆正金领着几个人进来,她大声道:“金大夫,咱们大队接收了一批知青,这五个要在医务室学习,麻烦你照顾一下。”   金大夫皱眉,“要学习怎么不去公社,在这里能学什么?”   陆正金道:“咱们大队一共接收了二十二个,这五个学赤脚大夫,其他的当老师的、上工的都有。这可是县、公社、大队的安排,书记让我带过来的。”   那边林菀和陆正霆正在说话,看着进来的几个人里居然还有自己认识的。   江映月,终究是下乡来了。   胡向阳,又是什么情况?   陆正霆觉察她的异样,扭头看过去,就见胡向阳呲着大白牙朝着林菀嘿嘿笑,一副非常惊讶的模样,“林大夫,好巧啊。”   陆正霆顿时面沉如水,眼神冰冷。 第57章   金大夫刚想说既然林大夫认识, 那不如你带他们,结果就看陆正霆冷了脸, 立刻觉得不妙。他随口道:“你们来的正好,医务室一堆事儿忙不过来呢,后面大嫂在分草药,你们都去帮忙吧。”   胡向阳仗着自己是县医院的关系,他朝林菀笑道:“我跟着林大夫。”   和他一起来的男同学孙旭成就朝着他挤眉弄眼,一副心照不宣的样子。   江映月则是一副果然如我所料的看透一切的模样冷冷地瞥着他们,胡向阳追到村里来,她倒是要看林菀怎么跟自己男人交代。   另外两个女生, 一个是江映月的同学, 另一个别地来的,也都有点关系的,否则不会一来就直接进医务室学习当大夫。   林菀没理睬胡向阳, 而是对金向东道:“金大夫,我们下午去林家沟, 麻烦你了。”原本还想明天再去, 现在巴不得立刻就走, 她推着陆正霆就想离开。   金大夫一看就知道她故意躲着这些人,怕是嫌烦,他道:“没事,你们忙去吧。”   胡向阳:“林大夫!”   他横跨一步挡在前面,努力忽略面色冰寒的陆正霆只管盯着林菀,笑道:“黄伯伯夸你医术高明, 让我跟着你好好学的。”   实际黄忠波说他如果真想学医,就在县医院跟着实习,每个科室轮一遍,然后选一个感兴趣的认真学。   孙旭成就挤到胡向阳身边,瞅着林菀嗤嗤地笑,起哄,“是啊是啊,好好学,我也跟林大夫学吧。”   林菀冷冷地瞪着他们,“你们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我学,滚开!”   她话一出口,整个医务室瞬间鸦雀无声,空气都凝滞了一般。   陆正金刚想吆喝林菀别这么无礼,却被陆正霞摁住,她给他使眼色,啥也不要管看热闹就是。   林菀扭头扫了几个人一眼,不客气道:“你们要是真心想当赤脚大夫,给社员们解决病痛,欢迎你们。如果只想挑个轻快事儿做逃避劳动,还是趁早另谋高就,我们医务室庙小装不下你们这几尊大佛!”   那两个女同学已经瞪圆了眼睛,这五柳大队的女大夫也忒霸道,简直就是个村霸啊。   她们低声嘀咕,“这乡下人可真粗鲁,一点礼数也不懂。”“就是,待客之道都没的,我们大老远来,不说热情招待,还给我们冷脸。”“好像咱们稀罕来一样。”   那同学给江映月使眼色,示意她们要不要换个地方,去公社可比这里强多了。   江映月看了她一眼,去公社你有钱活动?   那同学就不吭声了,她哪里有钱活动,能来五柳大队医务室还是陆正琦给说情呢,可、可这林大夫也太不友好了。   江映月不卑不亢道:“林大夫你不必生气,我们响应上级号召下乡,是为了来更广阔的农村建设新天地,并不是逃避劳动的。如果想逃避劳动,我们只管待在城里就行,何须多此一举?”   她义正言辞,另外俩女同学立刻响应她,“映月说的对,我们是来帮你们建设新农村的。”   林菀扬眉,不客气地堵回去,“你们想待在城里就待在城里?这么厉害怎么不去考大学?”   “你!”她们被林菀戳到痛楚,脸色都变了。   林菀又扭头看向胡向阳和他那个同学,胡向阳一脸骄傲,那男同学却被惊得不轻。   “胡向阳,你安的什么心思你自己知道,我警告你,再敢舞到我面前跟你不客气。”   在县城打听她的行踪已经触及她的底线,不过想着惹不起躲得起,没想到他居然舞到村里来,林菀就不想和他客气。   管你爹娘是做什么的,不管好自己的儿子出来丢人现眼,那就是缺家教,自然有人替他们教。   胡向阳没觉出厉害,还跟林菀嬉皮笑脸,“林大夫,我保证做到打不还手,骂……”   就在他嘴贱的时候,眼前的陆正霆突然从轮椅上站起来,单手卡住了胡向阳的脖子。   “啊……放……”他拼命扒拉陆正霆的手,那手却如铁钳般纹丝不动。很快,他脸憋得通红,一个字发不出。   陆正霆一双黑眸冰冷深幽,如同深不见底的洞窟,没有一丝温度和感情。追到家门口,当他是死人吗?   胡向阳被掐得瞳孔都开始放大。   陆正金和陆正霞几个吓呆了,他们从来没见过陆正霆这么暴戾,“陆正霆,放手,放手!”   孙旭成也扑上去掰陆正霆的手腕,可惜那大手就跟铁钳一样掐着胡向阳不放,“混蛋!放手!”他运足力气一拳朝着陆正霆的脖子捣去。   陆正霆身形笔挺纹丝不动,左手掐着胡向阳的脖子,右手一抬准确抓住孙旭成的小臂猛得一拧,疼得孙旭成立刻杀猪一样叫唤起来,整个人都弯下去。   陆正霆手臂一甩,就把他给扔在地上。   陆正金跑过来让陆正霆放手,别伤人,上头都交代了胡向阳是来体验生活的,和其他知青不一样,一定要好好招待千万不能累着伤着的。   他娘的,这可好,才来没两分钟就被掐死了!   陆正霞也慌了,去求金大夫,“金大夫,你快劝劝啊。”   金大夫懒懒的,“劝什么?又不会死人。”   人家林菀还在旁边呢,她都不劝,他出什么风头?陆正霆又不是傻子,他怎么会杀人?   庆幸他腿不好吧,否则一脚踹南墙根去。   除了江映月,另外俩女同学都要被吓死了,才来几分钟啊就要打死知青,这些人怎么这么野蛮啊。   陆正霞急了,“林菀,你还不让他住手!”   林菀轻蔑地瞥了她一眼,“你说话那么好使你说呗。”   “你!不可理喻!”陆正霞简直要被气死了,幸亏陆正霆是个残废,否则这俩人还不定怎么横行霸道呢。   林菀当然不用劝陆正霆,有什么好劝的?他又不是冲动冒失鬼不知道轻重。再说了,胡向阳是外人,她劝陆正霆算什么?她应该趁机上去打胡向阳一顿才好呢。   她只担心他这样猛地站起来,双腿会不会疼好吧。   江映月却诧异得很,因为陆正琦说他三哥是残疾,腿坏了根本站不起来,那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陆正霆欺骗弟弟不成?   陆正霆哼了一声,将胡向阳扔在地上,缓缓坐回轮椅上,驱动轮子去水台那里洗手。   林菀跟过去,等他洗了手就掏出手帕给他,推着他回家。   他们俩一走,医务室就炸了锅。   陆正霞兄妹俩面面相觑,陆正霆什么时候站起来的?他的腿好了?   她赶紧把胡向阳扶起来,“金大夫快给他看看。”   金大夫瞥了一眼,不用解释他也明白怎么回事了,胡向阳对林菀的眼神和态度已经说明一切,“有什么好看的,死不了。”   陆正金气急败坏的,“这也太过分了。”   孙旭成过去扶着胡向阳,“向阳,咱不能就这么算了,必须让大队给个说法。才来就给我们打了,这分明就是乡下恶霸!”   既然胡向阳喜欢林菀,而那个残废是林菀的丈夫,不如直接把残废抓起来坐牢,这样她林菀还能跑哪里去?   胡向阳抠着自己脖子一阵咳嗽,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他摆摆手,“没事。”   陆正霆这么欺负他,林大夫说不定会内疚呢。   再说,他要和陆正霆公平竞争,就不信自己比不过一个残疾人!   动用家里关系,胜之不武,非君子所为。   江映月看着这一群傻子,对金大夫道:“金大夫,我们是下乡知青,组织安排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如果给你们带来了困扰,很抱歉。”   这五个人里金大夫对她印象不错,摆摆手,“算了,你们去后面学着分草药去吧。学一段时间再来帮忙招待病号。”   江映月也没再说什么,就招呼那俩女同学一起过去。   且说林菀和陆正霆回家收拾几件他俩的衣物,她站在门口,“明良、小光!”   很快,陆明良和小明光就从外面跑回来,“三婶,什么事儿啊?”   林菀笑道:“我们要去林家沟,你俩去不去?”   小明光立刻抱着她的腿,仰头朝她笑。   林菀捏了捏他的小鼻子,“收拾自己的东西,一会儿就走。”   小哥俩麻溜地收拾利索,然后跑去跟陆大嫂说一声。   陆大嫂:“明良,你还去啊?”   陆明良:“娘,你不让我去?”   陆大嫂:“没,就怕你总去添麻烦。”   陆明良:“我三婶和姥娘都不觉得麻烦,娘你怕啥麻烦?”   陆大嫂:“行,那你去吧。”   陆明良就拉着小明光跑了。   江映月在旁边听见,夸道:“大嫂,明良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陆大嫂朝她笑了笑,“都是你三嫂人好,等你进了门就知道。”   江映月的脸一下子红了,她是按照规定来下乡的,又不是奔着陆正琦来的。可陆大嫂的态度分明已经把她当成陆正琦的媳妇儿,倒像她是来奔着他结婚似的。   不过她也没否认,既然已经迈出第一步,就没有退缩的余地。   陆大嫂看她脸红知道她害羞,笑道:“你们知青点要是住不惯,你来家里,也好有个照应。”   江映月红着脸,声音都低下去,“多谢大嫂,我刚来什么也不懂,还请你和二嫂多多教我。”   陆大嫂:“对了,刚才在前面见到你三嫂了吧。”   江映月苦笑,“大嫂你没听见?刚才闹得……”   陆大嫂纳闷:“咋了?刚才我在那边翻晒草药没听见。”   “林大夫对我有意见,不太愉快。”江映月很无奈。   陆大嫂:“不会的,相处久了你就知道,你三嫂大气着呢,不会计较过去那些小事的。”   她寻思江映月和林菀也就是陆正琦逃婚那事儿。平日里林菀从不主动提及,她不理睬老四,却没说过江映月一个不好。   中午那会儿陆正琦跟她和二嫂说江映月来下乡,托她们照顾一二,免得林菀故意刁难,她俩还劝陆正琦别多心呢。   人家林菀和陆正霆过得有滋有味,根本不纠缠过去的事儿。她也看出来,只要陆正琦不主动去林菀跟前找事儿,林菀根本提都不提他,就当没这个人。   所以要说林菀会刁难江映月,陆大嫂自然不信的。   江映月笑了笑:“那倒是好。大嫂,我听说三哥腿……可刚才他站起来了呢。”   陆大嫂:“这就是你三嫂厉害啊,她给治的。”   江映月很感兴趣,就打听林菀的事儿。   陆明良拉着小明光跑去前面,林菀已经从大队借了板车。   等林菀他们要走的时候,正好陆二嫂挑着粮食送到场里,她追上林菀,“弟妹!”   林菀:“二嫂,我们去趟林家沟。”   陆二嫂立刻让林菀等等,反正陆正霆听不见她也不多管,放低了声音,“弟妹,那个江映月来咱们村下乡,你知道了吧?”   林菀:“知道,说要学当大夫呢,金大夫让她跟着大嫂去分草药。”   陆二嫂撇撇嘴,“老四一开始还瞒着我们呢,让我们帮忙照顾她又不说什么身份。呵,我又不傻,我一猜就知道。”   从前陆正琦和江映月虽然有情,但是并没有公开,家里人只知道他和一个城里女学生好,为了她逃婚,却不知道她是谁。这会儿女同学下乡,陆正琦又让嫂子们帮忙照顾,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陆二嫂笑起来,“弟妹你说要不这样,让她来家里住如何?正好给老太太和小姑做个伴儿。”说着她就捂着嘴笑起来。   林菀:“……”二嫂你这样我有理由怀疑你想看戏不花钱。   不说江映月如何,反正陆正琦欠原主一个道歉,他每次出现在她面前都是指责和怀疑,从来没有真诚道歉,所以林菀不选择原谅,宁愿老死不相往来。   陆二嫂看林菀是真的不在乎,那就没什么顾忌。   她倒是要看看陆老太怎么对老四媳妇,是不是还跟从前一样进出要请安,不听话就让男人打,而陆心莲奸懒馋滑的,她倒是要看看老四媳妇儿能不能受得了。   “你们快赶路吧,路上还得半天呢。明良,好好带着弟弟玩儿,别下水啊!”陆二嫂和他们挥手。   陆明良:“二婶,我知道啦!”   傍晚时分他们到达了林家沟。   林母正拿草准备做饭呢,看到闺女一家过来很是高兴,“大队才分了枣,你们快去吃。”   果园大部分的果树还没有收成,不过枣子不错,今年给供销社交了一部分青枣任务,剩下的阴干还能交一部分红枣任务。交任务赚不到多少钱,但是能换化肥以及农药票,这些是提高产量的重要保证。   见他们过来,林二哥就把窗台的枣子都拖过来,“吃,甜!”   陆明良和小明光俩就脱了鞋冲上炕,开始跟二舅玩闹。   林菀先去把行李放好,洗手回来给俩哥哥号脉,检查一下病历记录。   林母也过来告诉她一些情况,“菀菀,你配的那个药真好使,你看他俩,好多了。”   前阵子林菀用天麻、天南星、羊痫草、龙戟草、白僵蚕、石菖蒲、麝香等二十几种药材配了一副药,这个药方配合抗癫痫的西药一起用,不但能抑制癫痫发作,减轻发作的伤害,同时也能有效地降低西药对肝肾等内脏的伤害。   不过因为林大哥和林二哥体质和病情轻重不同,所以他俩的药方也有区别,煎药的时候麻烦一些。   这些药材很多是本地没有的,而她让沈飞帮忙买的还没到,只能从省城和市里大医院买,价格不便宜。   林菀就把林家沟蚊香的红利都给林母,让她给爹和哥哥们买药。   现在看看效果,虽然贵,却值当。   林大哥不像从前那样哆嗦个不停,已经能自己穿衣吃饭上厕所,这样就省了家人很大的力气。   林二哥发作的次数更少,不但能生活自理,还能适当帮林母干点轻快活儿,比如烧火、晾衣服,去医务室的时候他还可以自己扶着车厢走。   虽然还不能参加劳动,林母和林父已经非常满足。之前俩孩子生活不能自理,吃饭上厕所都离不开人呢。   现在能解放他俩赚工分养家,已经非常好。   林菀问得很仔细,记录也很详细,检查完叮嘱他们,“只是用药对症有所改善,还是要小心意外地发作。”   林大哥点点头,斜了二弟一眼,“他总想逞能。”   林二哥觉得好点了就待不住,有时候爹娘不在家,他在家里负责照顾大哥,他看大哥情况好就忍不住想出去溜达一下。   林二哥赶紧打岔,“说什么,说什么呢,没有的事儿。”   林菀也没说他什么,二哥本来就是好动的性子,因为生病不得不好几年憋在家里,一旦能动弹他就想出去看看。她很理解,一个向往外面的人被迫呆在炕上好几年,那真的难以想象,所以她也不批评他。   “二哥,你出门行,不可以去远处,在家门口溜达就好。”   林二哥笑道:“我有数,我又不傻。”   毕竟他还没好,隔段时间还是会大发作,发作起来是不分情况场合的,直接倒在地上失去意识。   等饭好了的时候,林父和林三叔从外面回来,他们用独轮车推了很大一捆树枝子回来当柴火。   林三叔:“我编了几个草席子,去拿个给侄女挂窗户。”   乡下很少有布挂窗帘,都是在窗外挂个破草席或者帘子,挡光挡风。   聊了几句,林三叔就告辞回去各家吃饭。   自从和林大伯家决裂以后,林菀娘家和三房走得比较近。倒也不是那种好成一家的,就是有好事互相沾光,有麻烦一起分担,有来有往,没人只占便宜不付出。   吃过饭以后,林母和林菀在堂屋刷碗,林母悄悄告诉林菀,林大伯家几个儿子最近闹得不愉快。   老大老二早结婚,现在轮到老三,原本有林菀的聘礼给顶着,老三亲事差不多。可惜被林菀大闹了一场,聘礼要回来,老三手腕还裂了,后来说媳妇就没那么容易,到如今还没定好。于是老三就急了,要求家里多给他出点彩礼,总能说到媳妇的。老大倒是无所谓,但是老二媳妇不肯,因为她当初聘礼没多少,凭什么给老三那么多,以后还有老四呢?   林母:“闹好几回了,那次你三婶说正吃饭呢,老二家砸了碗,兄弟几个翻了脸。”   以前林大伯和赵全美总吹嘘自己儿子多,什么四个儿子四条龙,他四个儿子又听话团结,谁也不敢惹,让老二老三都舔着他,侄子也会罩着叔叔们。   这会儿可好了,自己内部先闹起来,整天互看不顺眼。   林菀:“他们自己心术不正,那是早晚的事儿。”   就跟陆老太那一家子一样,整天欺负儿媳妇,总会碰到厉害的不受欺负,可不就闹甭了么。   林母又说她给女婿做了双鞋,一转头看院子里的陆正霆从轮椅上站了起来,下意识夸了一句,“女婿个子可真高!”夸完她哎呀一声,愕然道:“闺女,女婿这是站起来了?!”   林菀笑道:“是啊,现在只能站起来,还不能走。”   林母喜得跟什么似的,“真是老天有眼。”她又瞅了瞅,悄悄跟林菀道:“在家里练,先别让人知道。”   林菀点点头。   林母又道:“村里人最会说是非,什么事儿到他们嘴里,不定就变成什么样。总有那些望人倒霉不盼人好的,他要是看女婿站起来,不定怎么想呢,要是以后女婿能走还罢,若是……他们可又换了嘴脸呢。”   她经历了人生的起起落落,尝尽冷暖,知道全心全意为你好的人,有要珍惜没有也不可强求。   而有些哪怕日常笑脸往来的人,心里也未必就盼着你好,你若有好事,对方面上恭喜心里不屑一顾,你若倒霉,对方面上安慰心里却暗自叫好。这些人林母也见多了,不足为奇。   她现在除了对自己儿女,其他人不管多好的关系,也适可而止有所保留,再不能掏心掏肺就是。   她希望闺女也能领会这个意思。   在她看来闺女年轻,为人实诚善良,现在又是医术不错的大夫,身边难免围着各色人等。知人知面不知心,闺女越风光,她当娘的越是操心。   从前闺女是断然不会听她的,不过嫁人以后和她亲近许多,她也就没什么顾忌,想什么就说什么。   林菀笑了笑:“娘说的我都记着呢,我会注意的。”   当然她也不会跟林母说自己不在乎那些人的好恶,只有身为他们其中的一员,需要和他们建立密切的社交网络,才会被他们束缚左右。现在她有系统傍身,能力足够强,自然不需要看人脸色,在哪里都能吃得开了。   林菀明天要给王老婆子动手术,所以先去大队说一声,通知老婆子准备一下明天上午去医务室。   她走过去拍拍陆正霆的胳膊,“这一次时间有点长啊,疼不?”   陆正霆坐回去,拿手帕擦擦汗,“才几分钟,还行。去大队吗?我陪你。”   每次关于他的事儿,他都轻描淡写,只要林菀不以大夫的身份询问他就尽量少说。   林菀已经摸着他的脾气,“走吧。”   正忙秋收,大队场院里燃着好几盏夜壶灯,火苗手指粗,也只有这时候大队才这么舍得烧煤油。   看到林菀和陆正霆过来,林会计立刻去找了老书记和大队长几个过来。   听说林菀明天要给王老婆子动手术拨除白内障,老书记几个都惊了。   周大队激动得烟袋锅子差点掉地上,“真的?”   林菀点点头,“可以试试了。”   林会计更加积极,“我去通知王老婆子准备!”   老书记:“要是真行,那我家老姐姐也做。”老书记的大姐今年七十四了,有老年性白内障,面对面都看不清人脸。   谁家还没有个白内障的老亲戚?周队长几个人也纷纷预约。   林菀:“咱们先看看明天的手术情况。”   如果不是灯光不够亮,几个人能催着晚上动手术,回家以后都激动得睡不着。   第二日一早,就有人趁着还没上工跑来问林菀做手术的事儿。   林菀:“是真的。”   有人就问怎么做,眼珠子还能戳呢?那不是得戳瞎了?   林菀:“隔行如隔山,大家都忙去吧,等做完你们去看王大娘就行。”   有人还是不信,非要林菀给讲讲如何如何。   林母:“都散了吧啊,上工了!”   等把外人都赶走了,林母又悄悄问林菀:“闺女,这手术有没有风险啊?”   林菀安抚她,“娘你放心,没的。”   任何手术都有风险,但这只是一个小手术,她已经练习过那么多次,有十足的把握。   看她说得那么肯定,林母也就放心,她让林父也不要担心,只管去上工,别给闺女压力。“咱跟女婿看齐,他可一万个相信闺女呢。”   林父:“咱闺女真是厉害了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学的。”   林母:“跟周朝生和金大夫学的呗,主要咱闺女有那个天分。”   吃过早饭,林菀和陆正霆去医务室,林母则拘着陆明良和小明光先别去,让他们和俩舅舅在家里玩会儿,免得去医务室跑来跑去影响林菀动手术。   周朝生已经带人把医务室打扫干净,还很大方地洒了消毒水,并且谢绝其他闲杂人等入内,只等林菀和王大娘过来。   很快,周自强用自行车带着王大娘过来。他晚上带人看青防偷住在地里,一早回来听说林菀要动手术,吃了饭就来帮忙。   周大队和老书记、林会计几个哪里也不去,都守在医务室门前呢,生怕错过大开眼界的机会。   林会计:“要是手术成功,咱们放不放鞭炮?”   有人附和:“我看中。”   周大队:“别吵吵,都保持安静。强子,你守着院子,任何人不许进来,不许大声吆喝,谁要是影响大夫动手术,我剥他的皮!”   他虽然日常严肃,可从来没说这样的狠话,可见紧张。周自强赶紧去站岗了,免得真有那不开眼的过来添乱。   林菀背着药箱和陆正霆进了医务室,周朝生拿出一件他舍不得穿的崭新的白大褂给林菀套上,又给她扣上一顶白帽子,动作小心翼翼神态严肃认真,整个人虔诚得不得了。   林菀笑起来,“我这样可像县医院的护士。”   周朝生一本正经,“瞎说,这是拿手术刀的外科大夫!”他最向往的岗位,不过这辈子不可能了,因为他只是个不入流的赤脚大夫。   陆正霆用肥皂洗过手,打开药箱帮林菀把拨障的工具包拿出来。里面有八样小工具。这些工具不是一次做成的,有的是他和金大夫按照林菀的要求用现有的工具改装的,有的是她画图样让王维轩等人给做的。   周朝生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些工具,万分好奇。   王老婆子昨晚上被林会计要求着必须洗头洗脚,早上来的时候还得戴上帽子围着布巾,免得被风沙迷了眼睛,或者头发里落沙子影响手术。   这架势就跟要见大人物一样,王婆子不由得跟着紧张起来。   林菀朝她笑了笑,和她聊几句让她放松下来,“大娘,你不用紧张,打了麻药以后你就跟睡着了一样,一会儿工夫就好。”   王老婆子咽了口唾沫,“那、那,就能看见啦?”   林菀解释道:“先包着纱布,一两天摘了纱布就好。”   她示意王大娘躺到诊床上,又让周朝生准备麻药,她亲自注射,有系统指点万无一失。   打麻药不只是让患者感觉不到疼痛,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是让她安静不乱动,避免乱转眼球影响手术。   医务室有备用麻醉药,不过一般很少用,毕竟赤脚大夫基本不会动手术,很少用到麻药。   林菀先给王大娘做了其他检查,量血压、诊脉、听胸腔等,发现老太太虽然眼睛不好,但是身体其他器官正常,至少没有心脏病。   她做检查的时候和王老婆子聊着天,不由自主地就把跟系统学的催眠那一套用上,王老婆子年纪大,本来精神就容易分散,被她这一弄不等检查完就睡着了。   周朝生:“她不是才睡醒?”   林菀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打麻药吧。”   眼科手术只需要麻醉眼部就行,不过第一次手术为了安全起见,在局部麻醉之后又给王老婆子打了一支安定,让她一直睡着更省事。   周朝生打完麻药以后有点紧张,“她不会半途醒了乱眨眼吧。”   林菀:“手术很快,她不会醒的。”   陆正霆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缓缓道:“没事,醒了可以打晕她,比安定好使。”   周朝生:“………………”   我怎么不知道你也会说笑话!就是好冷!   作者有话要说:  冒个泡,咕噜咕噜…… 第58章   林菀笑起来, 被陆正霆这么一说笑她也很放松。   等麻醉生效,用专用的工具把患者眼皮撑开固定。   正霆按照林菀的指示拿了无针头的注射器帮患者冲洗泪道。洗眼液是林菀自己配的,用蒸馏水加上野菊花、金银花等中草药液,另外还加了生理盐水。   林菀戴上手术手套,拿起金针在王老婆子的眼角穴位处扎了扎, 她没有任何反应。   “行了, 可以开始。”   这时候西医进行白内障手术都是在患者的黑眼球边缘进行切口处理,最后需要缝四五针。患者如果有猛烈的咳嗽等动作很容易崩裂伤口,甚至其他原因也容易引起“交感性眼炎”、“大出血”等症状。所以,西医白内障手术并不是百分百成功的, 甚至不少患者在后术后两年内失明的。   林菀跟系统学的金针拨障术不在黑眼球边缘切口,而是在黑眼球至外眼角的白眼球中间处,距离角膜外缘差不多4毫米的位置切口, 创口小出血少不容易大出血, 而且术后容易愈合。   她在系统模拟中已经进行过千万次的分解动作,一气呵成的手术也进行了将近百次, 所以她下针很稳,根本不存在手抖的问题。   她先用锋利的切口针破开一个一厘米多的切口,然后把拨障针刺入,非常顺利。   这也得益于王老婆子遵医嘱,一直用她配的洗眼方子洗眼养眼。   林菀捏着拨障针, 在刺入虹膜之后到达晶状体之前继续深入,抵达瞳孔的时候便进行拨障处理。   她伸手,陆正霆将碎障针给她, 她将眼内的白内障破碎,然后再换套出针把碎片套出。   几次之后,套出一些浑浊的白色碎片,手术基本完成。   再次冲洗眼睛,上药,用纱布包起来,然后进行下一只。   第二只林菀动作更加熟练,很快完成,包扎,手术结束。   周朝生眨了眨眼,他还紧张着呢!   “好、好了?”   林菀:“好了。”   周朝生说给她当助手,结果全程呆若木鸡,从林菀对着眼球下针开始他就懵逼了,瞪眼张嘴的仿佛被打麻药的是他一样。   幸亏有陆正霆!   她朝陆正霆笑了笑,给他一个赞许的眼神竖起大拇指。   陆正霆握住她的手,帮她把手套摘下来放在一边。   周朝生负责整理术后物品,这时候的很多物品都不是一次性的,针头注射器都要反复用,手套自然也一样。   林菀帮王老婆子盖上王家带来的被子,又把手术帘子拉好,让她好好睡一觉。   老书记等人在门口等着呢,周队长连花生地都没顾得去看,一直守在这里。   看林菀出来,他们还有些没回过神来,“闺女,完事儿了?”   林菀点点头,“好了啊。”   除了准备和整理工作,真正手术时间只有不到十分钟,等熟练以后速度还会更快,估计四五分钟就够。   因为王老婆子还没醒,他们也问不到什么,便各自散去忙工作。   周自强跟他自己做了手术一样骄傲,两眼发光,“爹,我说什么来着,菀菀就是厉害!”   周大队瞅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我眼不瞎,难道看不到?闺女老早就很厉害。”给社员们配风湿药、止痒药、针灸,还能带大队做蚊香,哪一桩不厉害?   你们一个两个来跟老子显摆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老子以前歧视过她?并没有!   昨晚上老婆子还埋怨他,说什么“早先就说让强子娶菀菀当媳妇,你非横挑鼻子竖挑眼不同意,你看人家闺女,多厉害呢”。他真是要好好训训老婆子了,这想法很危险,要不得!当年他不同意强子和那闺女,也不是嫌贫爱富,是闺女惦记陆正琦那小子。再说了,现在闺女厉害,就算不是他儿媳妇,也是村里大夫,不是一样造福社员?这混账说法可千万别让人家听见,得罪人,人家林大夫和小陆感情好着呢。   真是老娘们儿头发长见识短!   他倒背着手,“去地里干活了。”   周自强看他闷头走了,哈哈笑起来,可把老家伙儿们给吓着了,拿针戳眼珠子啊,谁敢想?吓死他们。   林菀几个就在院子里说说话,等王老婆子醒过来。   她问周自强:“强子哥,你相亲的事儿咋样了?”   周自强:“就那样,能咋样?”   林菀:“相到合适的了没有啊?”   周自强挠挠头,笑道:“我说了又不算,我娘看呢。”   相了几个,他娘不是嫌黑就是嫌矮再要么就嫌太壮要不就嫌三角眼,反正他没感觉,随他娘相儿媳妇。   周朝生把医务室收拾利索,拿着看病记录本出来,蹲在林菀跟前,“林大夫,这个怎么写?”   林菀接过来,“我来写吧。”   医务室的病例可以写得简单一些,她自己的手术记录才需要面面俱到,以后留做资料。   周自强看周朝生对林菀恭恭敬敬的,心里很是舒坦,从前周朝生很看不起林菀,觉得她除了一张脸简直一无是处。这会儿么,他被林菀彻底折服,自动就降低身份变成了小助理。   最初他让爹帮忙把林菀弄到医务室学习,那时候他就跟周朝生说“叔儿,你别门缝把人看扁了,我菀菀妹子可是有天分的,你好好教,以后你也能跟着沾光呢。”   那时候周朝生还嗤之以鼻。   嘿嘿。   周自强就揶揄周朝生,“叔儿,我没说错吧。”   周朝生点点头,百分百地佩服,“一点没错。”   不管手术成不成,就说人家林菀从头到尾气定神闲手不抖眼不飘的那股子劲儿,就像个名医。   他俩嘀嘀咕咕,林菀和陆正霆写病例报告,林菀写了几句,就和陆正霆讨论一下。   关于眼球的构造,她给陆正霆看过,他记得很清楚。而且陆正霆文字功底扎实,写报告很在行,可以帮她完善。   陆正霆:“既然金针拨障术在古代就有流传,那我们应该收集一些这方面的资料,以后医院来考察,也能言之有物。”   有时候就是这样,同样一个东西,如果有来历,别人就会自动联想填充细节,都不需要费劲解释。   林菀悄悄瞅了周朝生一眼,见他在和周自强说话没留意,她就写了两本古籍书目给陆正霆看,“县城肯定有这些书。”   陆正霆:“我找朋友帮忙弄几本来。”   这时候又有社员来看病,林菀和周朝生就回医务室。   忙了个把小时,王老婆子醒过来。   她头上包着纱布呢,看不见,两只手瞎摸了摸,“大夫,大夫!”   林菀立刻上前拉开布帘子,“王大娘你醒啦,感觉怎么样?眼睛疼吗?”   王老婆子试了试,“有点疼,不要紧。”生过孩子的女人,这点疼不算啥,她关心的是还能不能看见。   眼睛看不见,不但不能帮家里干活儿,还得让人照顾她,耽误大事儿了呢。   林菀安慰她,“大娘,手术非常成功。”   王老婆子身体不错,没别的毛病,所以手术就很顺利。   得了大夫的保证,病人就非常开心,心情也放松。   林菀叮嘱她一些注意事项,让她晚上来换药,后天就可以拆纱布。王家儿子媳妇都上工秋收,没时间过来,林菀就让周自强送王大娘回家休息,顺便跟王家人交代一下注意事项。   晌午下工的时候,医务室来了不少社员,都是听说林菀给王老婆子动手术跑来打听的。比起早上动手术之前,现在他们更加好奇,因为手术已经顺利做完没有出岔子,这就证明林菀很厉害。   以前配药可以说她靠着什么方子的便宜,只要有方子谁都能配,针灸只要认穴准,是个中医都会,也没什么稀奇的。   可这动手术不一样!   那可是在眼珠子上动刀子,一般人谁敢?   因为王老婆子还没拆纱布,不知道手术结果到底如何,所以社员们还是好奇手术过程以及观望的多。   林菀自然不肯多说什么,见识和认识不够的普通人,不应该告诉他们太多看似深奥的事情,因为他们不理解,会加以意淫,不是神化就是妖魔化。如果当事人不够冷静,落入那种套路,下场无一例外是倒霉的。   “就是普通手术,和县医院做的一样,大家不用多问,等结果啊。”   说完她就推着陆正霆一起回家。   “三婶!”陆明良领着小明光在外面等他们,“姥娘包了饺子。”   林母跟孩子们说林菀给人动手术很累的,要吃顿好的犒劳一下。   林母晌午在家带着孩子们包了饺子,虽然没有肉,但是鸡蛋管够,所以她包了好几样,韭菜鸡蛋馅儿、鸡蛋葫芦馅儿、鸡蛋玉米蘑菇馅儿。有大哥俩、小哥俩帮忙,饺子包得也很轻松。   因为林母说得高大上,陆明良和小明光对林菀佩服得不得了。   陆明良一个劲地说自己也要当大夫,小明光虽然不说话,但是一双眼睛乌溜溜的几乎要燃起来。   他俩怕林菀累着,替她推陆正霆的轮椅,吭哧吭哧特别卖力。   到了家,林母正在煮饺子,林二哥帮她烧火,林大哥坐在板凳上帮忙剥蒜。   开锅的时候,林母就喊:“中了没啊——”   陆明良在门口听见,就喊道:“中啦,中啦!”   林母用笊篱把饺子捞在盖垫上控水,站在门口笑道:“你俩早点上学,以后年年中个第一!”   她端了一小盆给林菀,“给你三婶家送去。”   吃过饭,下午林菀就不去出诊,在家里休息一下。   说实话给活人动手术还是有精神压力的,虽然当时不觉得,事后莫名轻松不想工作就证明这一点了。   她和陆正霆在家里看看书,教陆明良和小明光俩背背唐诗、写写字。   小明光虽然不肯说话,但是他非常聪明,简直是过目不忘,顶多教三遍就会了。   小哥俩在那边玩数字接龙,林二哥也时不时地插一句,一大两小玩得毫不违和。   下午自然还有人来找林菀打听热闹,不过都被林母给挡了,说闺女很累要休息,谁也不能打扰她。   转眼第三天下午,林菀要给王老婆子拆纱布。   原本昨天就可以拆的,不过顾及老婆子年纪大恢复慢,林菀多给她换了一次药,今天拆纱布。   虽然下午是上工时间,还是有不少男女老少围在这里激动地等待结果。   林菀给人在眼珠子上动手术,已经成了林家沟这几天的热门话题,老人孩子都参与了讨论,并且成为了怼人的招数,“你眼瞎?眼瞎让林大夫给你治治!”“你眼睛长着是喘气的?没用就捐给医务室,让林大夫换给别人!”   不只是林家沟的社员,他们下地的时候和邻村的社员说起来,对方也很好奇,回去免不了要议论,于是他们村的赤脚大夫也听说。   社员们当热闹讲,大夫们却知道厉害之处,这两天都关心着呢。   今天要拆纱布验证手术成果,附近大队的俩赤脚大夫都跑来围观。   “这要是成了,可是一大创举!”   “嘘,噤声!”趴在窗口的人打了个手势,让人不要说话。   于是,院子里的人都闭上嘴巴,就连老书记、周大队几个都紧闭着嘴巴,瞪着眼,紧张着呢。   周自强看他们那么紧张,禁不住笑了一下,顿时惹得周围人都拿眼瞪他。   周自强摸了摸鼻子,有什么好紧张的,肯定成功啊。   屋里林菀和陆正霆帮王老婆子拆纱布,周朝生自发守着门。这是他主动要求的,手术室是有尊严的,不允许随便出入,必须等大夫主动开门汇报结果。   纱布拆下来,林菀检查了一下眼球,然后又用自制眼药水冲洗泪道,再拿干净的棉球轻轻吸收掉多余的。   她对王老婆子道:“大娘,你眨眨眼就试试。”   王老婆子眨眨眼,看着眼前模模糊糊的,慢慢地变得清晰起来,然后她看到了一张俊俏的脸。   “哎呀闺女,你越长越俊啦?”王老婆子蹭得坐起来,激动地左看右看,然后就看到了旁边的陆正霆。   “妈呀,谁家小伙儿啊,长得可真俊!我老婆子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俊的小伙儿呢,有对象没?”她兴奋地搓搓手,只要陆正霆说没对象,她就准备着当媒婆了。   周朝生没好气道:“大娘,那是林大夫的男人,你找什么对象?”   王老婆子:“啊,有对象了啊?什么,闺女的男人?”她立刻拍手,“好,真是一对金童玉女,这么俊呢。”   她扭头对林菀道:“闺女你真厉害,你给我治了眼睛,比以前还好使呢,看人又俊又清楚。”   窗户那人喜得手舞足蹈,“成了,成功了!了不起了不起!”   王老婆子一下子看见他,那人长得有点歪,眯缝眼、蒜头鼻、香肠嘴、大牙缝,还是个四方大脸,“了不得了,哪里来的丑八怪!”她赶紧扭头看看陆正霆和林菀,“闺女,快,再给我洗洗眼。”   门呼啦被推开,外面的人都涌进来,纷纷问着,“真的好了?快给我们看看?”   周朝生吓得赶紧把那张木床推横过去,让王老婆子面对那些人,他和陆正霆、林菀则躲在后面,免得被人挤着。   王老婆子这辈子结婚生儿子也没如此引人注意过,笑哈哈地合不拢嘴,“闺女厉害,可厉害。我眼睛?好了,看得清楚得呢,你鼻子上什么时候长个痦子啊?哎呀,快让闺女给你割了去吧,腌臜人,不好看!啊呀呀,这个孩子一看就是老汪家的,长得和他老婆子一模一样,都是个兜兜齿,哈哈哈。”   林菀推了推周朝生,让他赶紧把王大娘给送走,再这么下去,要把人得罪光了。   原本多腼腆害羞一个老婆子啊,小脚、菊花脸、白内障、不咋说话,结果治好了眼睛一下子打开话匣子,自己就能撑起村老年脱口秀节目。   看热闹的觉得不过瘾,都说屋里黑,把老婆子迎到院子里去看。   林菀:“不要让阳光刺眼啊。”   “去荫凉里。快!”   一群人又呼呼啦啦跑出去继续围观。   林菀终于透了透气,这么小的屋子挤了那么多人,差点憋死。   突然外面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这是大队在庆祝呢,原本为迎接领导准备的,没想到在这里派上用场。   老书记和大队长几个都很激动,这可是都一次呢,别村都没的,他们大队头一份,是要被记入公社乃至县档案的。   林菀和陆正霆几个出去看看,院子里的老少都围上来。   那些老婆子老头子仿佛不认识林菀一般,一个个激动又狂热,“林大夫真是好样的!”   “林大夫真是活神仙啊!”   “眼瞎了都能治好,可了不得了呢。”   “以后我们可不用担心啦,有这样的神医在村里,哈哈。”   “真了不起呢,谁说中医是封建迷信的,让他们来瞧瞧!”一个外村来围观的赤脚大夫喊道。   之前中医被当封建迷信破四旧,有些地方运动厉害,老大夫都被斗,诊所都被砸烂,不许继续行医。不过,后来又慢慢允许大夫们继续学中医,因为乡下大夫不够,西医培训那么一两个月,实在是看不了多少病,还是需要家传的中医大夫们出力。   另外一个喊着:“林大夫,我们能不能跟你学啊。”   “林大夫,我们也要报名动手术!”有机灵的立刻就抓住机会,其他人也纷纷给自家亲戚预约上。   这时候乡下人要是得了需要动手术的病,那基本只有熬着了。去医院的名额轮不上,就算有名额也没那个钱和住医院的粮票,再者就算去医院也不是当时就能轮到做手术。医院手术室和大夫都紧缺,除非有身份的可以排在前面,其他人一个个轮下去,猴年马月能排上。   老头子老婆子们也纷纷喊自己老亲戚眼睛看不清,要挂号来动手术,一个个激动得很,巴不得这会儿就去叫来。   林菀看他们激动的样子,赶紧安抚一下,“大家不要激动,你们听我说。”   七嘴八舌议论纷纷的声音静下去。   林菀笑道:“白内障手术医院里一直都能做,很多大夫都会,不独独是我。除了白内障,剖腹产、割阑尾等很多手术都能在医院里完成。乡下消毒不过关,所以大手术不能做,只能做一下小手术。”   她扫视了一眼这些特别容易迷信、脑补的老头子老婆子们,强调道:“我就是一个赤脚大夫,不是什么神医,更不是什么活神仙,你们可不要乱叫给我惹麻烦啊。”   这年头神化和妖魔化一样害人,谁活腻歪了?   虽然文化运动在乡下没太大影响,老百姓们没感觉,可既然是一种形势,那就不能不顾忌。   老书记补充道:“林大夫说得对,你们有病治病,治好了开心,治不好也没办法,可不是所有病都能治的。否则,大夫都能长生不老了。”   大家都笑起来。   周大队补充道:“说要是胡乱说,扣工分啊。”   “知道啦,只能叫林大夫。”王老婆子双手合什摇了摇,“林大夫,给我老婆子治好了眼睛,我就能多活两年。”   她也不用人扶了,乐滋滋地挪动着小脚晃晃悠悠地走了。   其他人被林菀和大队干部浇了一瓢冷水也都淡定下来,赶紧家去该忙什么忙什么去了。   只有家里有亲戚需要做手术的,就留下跟林菀预约。   林会计凑到书记跟前嘀咕,“那以后林大夫动手术,这费用怎么算?”   去医院自然是很贵的,路费、住宿费、伙食费、手术费、药费等,加起来那可是一大笔钱,足够普通人家一两年白干的。   现在只需要收手术费和药费就行,自然便宜不少。   老书记道:“能做手术这是林大夫的本事,咱们大队也不靠医务室赚钱,要不就让她自己决定吧。”   这意思刨除了医疗器械、药品等,其他赚了钱林菀自己管,毕竟村医务室的初衷就是给社员们看病福利,之前没那个条件,现在有了就让社员们高兴高兴。   周大队自然同意,毕竟林菀医术好,他们也跟着受益。   林菀怔了一下,这林家沟的大队干部们真是有超前意识啊,“这样不犯错误吗?”   才68年可没有个体户一说呢,集体劳动集体拥有生产资料,医务室也是集体的。   老书记笑道:“这算啥错误啊?这是给你的技术补贴啊。你得学习精进,才能保持精湛的医术嘛。当然,你放心,大队的医疗基金还是归医务室支配,要买什么药品和器械,你们打申请,大队给你们去县卫生部门审批。”   “好嘞,那可多谢。”正合林菀的心思。   老书记他们就问林菀要动白内障手术得多少钱,他们也要排队了。   医务室的收费一直都很低,上门挂号五分,出诊本村是一毛,如果用药就另算钱。而赤脚大夫一般也没有能算得上手术的,所以基本没有手术费用。就算妇女生孩子,一般也都是村里有经验的老婆子给接生的,赤脚大夫接生的都少。   不过老书记倒是住过院,他找出一张自己之前去县医院看病的单据来,上面有很多选项,什么挂号费、急诊费、药品费、材料费、手术费、化验费、接生费等十个项目,他觉得医务室也可以根据这个来收费,用到哪个就收哪项。   挂号费是必须的,另外就是药品费、材料费、手术费。   老书记先给他大姐挂了号,预约明天来做个检查,然后看看能不能手术。   其他人也都挂号排队,可以先带来检查一下,开个洗眼的方子回去准备着。   商量定了以后,大家各自去忙。   陆正霆要去果园看看。   林菀则被那俩赤脚大夫和周朝生绊着请教金针拨障术,他们觉得太神奇了。   傍晚下工时分,那俩赤脚大夫心满意足地告辞离去。   周朝生也获益匪浅,“林大夫,你说我要不要重新学中医?我觉得咱们中医太神奇了。”   林菀中肯道:“中医难学,不跟着师父学个三年五载,很难单独看病。你培训了赤脚大夫,能解决社员们很多麻烦,也是不可或缺的。中医西医,都是为了社员治病,没有高下之判。”   三年五载?你莫不是在逗我?周朝生又认命地觉得林菀就是有天分,自己不是那块料。   社员们下工回来,纷纷涌入大队医务室,都要来看看让王老婆子重见光明的林大夫。   周朝生已经有了经验,直接就给他们轰出去,“有病看病,没病都散了啊,林大夫你们也不是不认识,有什么好看的?”   社员们这才笑哈哈地散了。   几个妇女往家走的时候,有人恭维林三婶,“你那侄女,可厉害了。”   “是啊,你这个三婶也沾光了,以后生病不用怕。”   林三婶道:“我侄女又不是不给你们看病,怎么就我不用怕?”   “自己侄女嘛,肯定给你看得认真。”   “哎呀,大嫂子,你侄女厉害啊,给王老婆子把瞎眼治好了。”有人拉着赵全美说道。   赵全美跟被人扇了一巴掌似的,她和林菀都闹掰了,林菀越好她越难受。   有人就笑道:“不要难过啦,都是一家子,哪里有隔夜仇啊。回头去说两句好话,找长辈说和说和,也就翻篇了。”   “是啊是啊,以前林大夫跟你关系多好啊,比亲娘还亲呢。”有人笑着打趣,都鼓励赵全美和林大夫家和好。   赵全美原来还嫉妒眼红,这会儿被她们说的,竟然又有种错觉,认为林菀还是自己的好侄女,不过是耍孩子脾气等着自己去说软话和好呢。至于二房夫妻俩,那就更好办了,找族里长辈当个和事佬,陪个不是,嘻嘻哈哈也就过去了。   两家子和好,那林菀还不得听自己的?起码也不能让老三家赚便宜吧。   她立刻高兴起来,喜气洋洋地接受别人的恭维,就好似林菀是自己亲闺女一样,人家夸林菀就是夸她。   林三婶瞥了她们一眼,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她加快步子走了,要去跟二嫂提个醒。   林菀等着陆正霆和林父回来,然后一起回家。   陆正霆下了马,换上轮椅,让马自己走。   林菀发现陆正霆眉宇间凝着一丝郁气,悄悄问他怎么了,他却笑了笑表示没事。   林父听见林菀问,就道:“你做手术太有名,传到外村,有外村来看呢。俩小伙子骑自行车来打听你,女婿看到就去说了两句话。”   林菀有点纳闷,“这么快的?”   她知道来了俩赤脚大夫,那是邻村的,住得近社员们干活儿挨着,所以能互通消息,可其他社员不懂医术有什么好特意来问的?   林菀让林父仔细给描述一下,居然和胡向阳差不多。   林父看林菀也有些生气,关切道:“闺女,怎么啦?”   林菀:“爹,没事。”   到了家门口,林菀示意陆正霆等一下,指了指东边几棵黄楝树,示意去那边待一会儿。   陆正霆握住她的手,笑了笑,“回家吧,我没事呢。”   林母已经做好晚饭,熬了疙瘩汤,里面有南瓜、鲜玉米粒,炒了一大盘青椒鸡蛋,招呼他们洗手吃饭。   她下午先去医务室忙了一会儿,有人来跟她讲林菀手术成功的事儿,回来做饭时候林三婶来坐了坐,告诉她赵全美可能的小算盘。   为了庆祝闺女第一个手术顺利成功,林母还开了一瓶酒,让女婿和岳父喝两盅。   喝了三盅以后,林母就觉得不大对劲了,她招呼林菀去帮她捞咸鸡蛋,悄悄问:“女婿不高兴啦?”   林菀:“没呢。”   “那他都不说话了。”   林菀:“他本来就不爱说话嘛。”   “瞎说,女婿在咱家可爱说话了。”   林菀笑了笑,“可能他一个月也有那么两天不爱说话?”   林母被她逗笑了,轻轻拍了她一巴掌,“你这孩子,越来越皮。”   吃过饭,林菀帮林母刷碗,林母看看外面,“女婿肯定不高兴了,有心事。我看他站那里半天了。”   林菀:“娘你可真有意思,他哪天不在那里站半天?”   来的这几天,吃过晚饭他都在窗外练习站立,估计是想走但是走不了,就赌气尽可能多站一会儿。   林菀发现了,别看陆正霆每天冷冷淡淡的好像没什么情绪,其实他小情绪多着呢。   就说给他绑了这个腿套练习站立和走路,一开始站立都很难,疼得要命,她让他站一分钟就行,他非要站一分半,后来慢慢的没那么疼,他能持续站十分钟,林菀夸他,他不满足觉得既然能站这么久那就应该能走。   可他的腿就跟生了根一样,死活抬不起来。   他虽然嘴上不说,可林菀看他紧抿的唇角,微蹙的眉头,还有那捏紧的手指,就知道他在闹脾气。   嗯,闹他自己的脾气。   他很会跟他自己较劲的。   这会儿么,那自然又在自己和自己较劲了。   林母推推她,“去哄哄。”   林菀:“哄哄?娘你当他是明良和小光呢。”   林母嗔道:“怎么啦,你不高兴的时候女婿不是都哄你的?”   林菀笑了笑,“我又没有认真不高兴,自然不用哄。”   虽然话这样说,林菀还是决定哄哄他。   晚饭后活动一会儿,孩子们跟着姥娘睡觉,林菀和陆正霆回到东厢。她铺好被子,看陆正霆坐在炕沿上一言不发,就拍拍他示意解下绑腿睡觉了。   陆正霆:“能不能绑着睡?”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绑着这对腿套,哪怕没有站起来,双腿也在进行不为人知的锻炼,但是他没有证据。他想试试戴着睡觉,如果有用,那他赚了,就算没用,也不吃亏。其实他有一点不算证据的证据,来证明这腿套的不寻常,一般的金属和牛皮,贴身绑着难道不会磨破皮肤?   他最初用拐杖的时候,不贴身但是没几天腋下就磨破并且皮肤溃烂,不得不暂停使用。   所以,他觉得自己戴着这个睡觉完全没问题,因为它本来就是贴身绑着的。   林菀惊讶地看着他,小别扭你也太拼了吧,你戴着这个睡觉,你能睡着?还是你觉得睡觉也戴着就能让你早一点走路?   算了,等催眠以后给解下来也一样的。   她点点头,笑道:“随你啊,你能睡着就行。”   陆正霆见她同意,果然就戴着躺下,他看林菀坐在她身边便拉她的手,让她躺下睡觉。   林菀看了他一会儿,指了指他,然后做了个生气的表情,“你生气了啊。”   陆正霆:“没有。”   不过是她一个中学生爱慕者而已,她根本不喜欢,不足为虑,他才不生气。   林菀也没再逗他便躺下睡觉,约莫着已经三更天,他肯定睡着,林菀就和系统暗搓搓地给他催眠,然后把他唤醒让他起来训练走路。   不只是林菀和系统轻车熟路,就连被催眠的陆正霆都有了习惯,他在炕前一板一眼如同军训。   林菀:“小39,你告诉我,为什么他被催眠能走路,清醒的时候自己走不了?”   999一本正经地瞎说,“这只能说明人清醒的时候地球引力最重。”   林菀:………………   999:“在他清醒的时候,他不能自主弯曲膝盖,而且他不能单腿站立。”   林菀:“为什么?”   “摊手.jpg。我猜是他克服不了心理因素,虽然想走,但是潜意识里觉得自己不能走,所以就走不了咯。宿主,你别说,小苹果吃醋的时候还挺可爱的。他脑子里肯定在天人交战,想打断某人的腿又在竭力克制,他……”   “39啊。”林菀换上一副语重心长的口气,“你修复到什么程度了?”   正八卦的系统顿了一下,“啊差不多0.00000……”   “说人话!”   “人家还是个孩子嘛,不到三岁,刚起步呢。”   “信你才怪,那你总共能活多少岁?”   “不死啊,有能量就永生没有能量就休眠啦,哈哈哈哈哈。”   林菀单方面屏蔽了39的叨叨,这系统真的是宇宙超级无敌全能医疗系统?她怎么觉得像个废材话痨系统?看它修复的都是什么吧。   这时候十几分钟过去,林菀就让陆正霆停下来,毕竟他白天已经过量练习,晚上时间太久第二天身体会吃不消。   现在停下来,他的腿不会太疼。   林菀打了个响指,低声道:“陆正霆,上炕睡觉了。”   他高大的身影停下来,转首看着她,目光依然冷冰冰的如同没有感情的猛兽。   林菀已经习惯他这副吓人的样子,继续打响指让他上炕,“小39,帮忙!”   999打了个哈欠,“他这是训练时间不够潜意识在抵抗。你再让他练一会儿,累得他昏古去不就好了吗。”   之前一直是循序渐进的,从几秒钟到几分钟二十几分钟,现在应该半个小时才行,结果十五分钟就让他停下,他不习惯。他的精神力跟普通人不一样,这一点在催眠以后显露无疑,所以999觉得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累蒙他!   林菀:“他白天训练那么长时间,现在半个小时我怕他受不了,你赶紧帮忙。”   999:“愿意效劳。”   林菀又招呼陆正霆睡觉,谁知道他反而转身朝外走去。   林菀:!!!   “小39,你怠工!”她赶紧追上去。   陆正霆步子大,一步就走到门口抬手开门出去了。   林菀捏着嗓子喊:“你回来!”   要命了。   陆正霆出了东厢门径直朝着院子的西南角去,那里是临时马厩,拴着马呢。   这会儿马正在吃夜草,慢悠悠地咀嚼,突然就被一只大手扯开缰绳拉着它往外走。   马儿:“(⊙_⊙)”   林菀冲过去,一把扑在陆正霆身上抱着他的腰,“祖宗,求你赶紧回去了。”   他身形笔挺,眼神冷冰冰地锁着她,下一秒单手把她拎起来送上没有马鞍的马背。   林菀:“我日!”   你这是要干嘛?   正房的林母睡眠浅,听见动静爬起来瞅瞅,外面月亮还没下去,月光影影绰绰的,她就推林父,小声道:“别是有偷马贼。”   林父迷迷糊糊的,“不能,那马陌生人不能靠近。”   林母:“那谁在……哎呀,看清了,好像是闺女和女婿,他俩干嘛呢?”   林父又差不多睡着了,“喂……马吧。”   林母:“我约莫瞅着女婿那么高呢,没坐轮椅?”   林父打着小呼噜,“他不是有拐杖嘛,睡吧。”   林母狐疑,白天的时候女婿不高兴,闺女说哄哄,也不知道哄的结果如何,难不成是闹脾气吵架了?她竖着耳朵听听,隐约听见闺女在撒娇让女婿回去睡觉,哎呀,还是别出去掺和,要不闺女该害臊了。   她刚要躺回去,突然发现那高大的身影竟然翻身上了马!   哎呀,这是干嘛?小两口吵架闹矛盾,女婿半夜跑路?   她顾不得了,赶紧喊道:“菀菀?干啥呢?”   林菀忙道:“娘,没事,没事,你们睡!三哥他想溜达溜达。”   她让温柔停下不许走,又抱着陆正霆的胳膊要往下出溜,同时沟通系统,“臭39,你给我给力点!”   这时候陆正霆已经骑马走到院门口,眼瞅着就要破门而出了。   999:“妈呀,他咋不受控制了呢,这就来厉害的!”   林菀:“你悠着点别伤了他。”   999:“我有句MMP……”   下一秒林菀就被陆正霆拎着下了马,林菀赶紧抱着他的腰,带着他往回走,至于马它自己会回去的。   他们经过东厢墙外,那里竖着一柄铁锨,他突然抬腿踹过去,“咔嚓”一声,生生把非常结实的槐木锨柄给踹断了。   林菀:…………我屮艸芔茻!!!你这是踹谁呢?   屋里的林母更惊了,小两口这是打架了啊,女婿气得都踹墙了! 第59章 我爹跑得和风一样快!   等等……他踹墙?怎么回事?   林母都有点乱套了,女婿的腿难道这是好了?她想点灯下去看看, 又怕小两口尴尬。反正女婿生气发火也不打媳妇、不吼媳妇儿, 好像也没啥。而且听她闺女嘀嘀咕咕那样,好像在哄呢, 林母硬生生忍住, 躺回去还默默祈祷小两口赶紧和好。   林菀好不容易把陆正霆给弄回炕上,一上炕他就没了知觉。   林菀嘘了一口气, 幸亏没在炕前昏过去, 否则她可弄不动他。她赶紧给陆正霆把衣服脱掉, 腿套解下来,检查一下他腿脚都好好的没受伤。她忍不住拍了他一巴掌,“可把你能耐了。”   一催眠就换了个人, 你这是有多压抑本性?   林菀累得不轻,也是倒头就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 陆正霆一下子惊醒, 他仿佛做了个梦,梦里一脚把谁的腿给踹断了   他动了动, 臂弯里揽着个柔软的身体,鼻端是熟悉的幽幽清香, 一切都是他熟悉的。   他长舒了口气, 还好是做梦。   他紧了紧手臂, 搂着媳妇儿继续睡觉。   第二天一早,陆正霆醒了,满室亮光。   他蹙了蹙眉, 难道昨晚上没挂草帘子?不对啊,睡觉之前他亲自挂下来的。   他垂眼看了看怀里的林菀,她缩在他怀里睡得跟小猫儿一样香。   他不由得露出一个笑容,按照惯例他会等林菀爬离他的怀抱再睁开眼醒过来跟她说早安,不过今日改了,他一直在看她,大手还一下下地摸着她柔软的发丝。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身上会有一种淡淡的幽香,非常好闻,让他着迷。   因为室内光线太亮,林菀也醒了。   她第一反应就是暗搓搓地爬出他的怀抱,装作两人相安无事的样子,可惜陆正霆这一次没配合,不但不松开手臂反而揽了揽将她更紧地贴进怀里。   林菀:“!!!”   她悄悄抬头看看,陆正霆紧闭双目,睫毛安安静静的没有醒来的迹象,她舒了口气,继续往外溜。   “你要去哪里?”沙哑微沉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带着清晨的慵懒和随意。   林菀花痴了一秒钟,感觉耳朵要怀孕了,这个男人有着不自知的性感,简直要命。   她赶紧笑了笑,把被子拉起来一点贴在自己胸口,指了指他,“你睡觉真不老实,睡着睡着就抢我被子。”   你抢我被子,我可不就跟着过来了么。   陆正霆盯着她红润的唇,睡了一宿更加口干舌燥,他轻笑,“媳妇儿,这是我的被子。”   林菀脸颊一红,扭头看到自己的被褥可怜兮兮地乱在角落,似乎在嘲笑她呢。   她干笑两声,赶紧爬起来,这能怪她吗?只能怪他太好睡!抱着不要太暖,不要太有安全感!   陆正霆起身先把腿套绑上,“啧”,他惊呼一声。   林菀闻言立刻看过去,“怎么啦?”   陆正霆:“媳妇儿你睡觉不老实,又踹我了。”   林菀:“不可能!”我缩在温暖的怀抱里,睡得不要太爽,才不会打拳呢。   陆正霆指了指自己的腿,那里一片乌青,“你看。”   林菀扬眉,“呵呵。”你脚青了,你咋不看看铁锨的腿断了呢?铁锨太难了好吧。   陆正霆微微蹙眉,头依然低着,却抬眼看她。   从林菀的角度看过去,怎么看怎么觉得他眼神有点委屈呢,不是吧,他这是在变相跟她撒娇?她伸手轻轻摁了摁,“有点厉害呢,今天不要练习,好好歇歇。我去找跌打药酒给你摸摸。”   陆正霆拉住了她的手,摇头,“不用,一点小磕碰没什么。”   林菀听见她爹娘开门出来,还是要了刘寄奴药酒。这是她自己配的跌打药酒,活血散瘀、消肿止痛,还能止血。她倒了一点药油在手心,给陆正霆把淤肿的脚和腿部搓一搓,这样一天就能好,否则起码得几天。   陆正霆看她,“我这到底怎么肿的?”   林菀:“可能是腿套磨的吧。”她指了指腿套,让它背锅。   陆正霆:“不会,其他地方都好好的。”   林菀:“别说了,都怪你。让你不要站那么久,超负荷了。”   陆正霆看她娇嗔的样子,水眸明润,眼波流转,心里痒痒的,既然她非要岔开话题他就闭嘴了。   林父去拿草帮林母烧火做早饭,林母则站在门口往里看看,小两口在炕上搓药呢,这是好啦,她喜滋滋地走了。   陆正霆看到她的背影,诧异道:“娘怎么了?”   林菀:“稀罕你呗,这可是亲丈母娘。”   你老岳母不知道多稀罕你呢,生怕你受委屈,怕你生气。   陆正霆笑起来,深邃清俊的眉眼一瞬间带上了十分的少年气,身体前倾,低头,飞快地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林菀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她抬头瞪着他,“陆正霆!”   陆正霆绑好腿套,开始穿衣服,为了不让媳妇儿太过害羞,他放弃了让她帮忙穿裤子的打算。   林菀撇嘴,把药酒放在窗台上,这人越来越离谱,昨晚上抽风要骑马跑路,被抓回来就踹铁锨,这会儿又调戏她,眼神里都透着坏!   再也不是那个表面冷淡克制禁欲内心敏感的男神了。   陆正霆熟练地站到地上,双手去扶轮椅想坐上去,结果昨晚忘记把轮椅的刹车放下,一推那轮椅往后退去,他身体瞬间跟着前倾。陆正霆双臂发力,双腿下意识地跟着迈进,然后坐在了轮椅上。   后面的林菀看呆了,刚才陆正霆他、他是往前迈了一大步吧。   陆正霆坐在轮椅上,微微仰头看她,“怎么啦?”   林菀:“你刚才……走了一步。”   陆正霆也愣住,“真的?”他双手握着扶手顺势站起来,然后试着往前迈步,可是不管他脑子里怎么说迈步迈步,那腿就是不动。   林菀:“别急,顺其自然就好。”   陆正霆面色平淡,心里急得不行,可惜不管他如何努力,还是迈不出去。   林菀怕她在这里会让他没面子,就主动出去洗漱,做做早操。   陆明良和小明光也起来,他俩跑马厩后面的尿桶去撒尿,回来小明光就看到了那被踹断的铁锨。   陆明良跟着看过去,“啊,谁搞破坏?”   昨天晚上他们扫院子还用铁锨铲过鸟粪呢,怎么这会儿就断成两截?   陆正霆推着轮椅出来,就看他俩在那里“破案”,“怎么啦?”   小哥俩拖着铁锨给他看,“三叔,不知道谁昨晚上来把我们铁锨弄断了。”   林母一直留意着女婿的举动呢,怕他害臊,立刻过来打圆场,笑道:“都是我昨晚上没放好地方,昨晚上小光爹出来给绊倒,磕断了。”   小哥俩点点头,这样啊,那没事了。   陆正霆却愣住了,昨晚上给他绊倒?昨晚上他什么时候出来了?   林母却不知道他能读唇语,只以为他听不见,还拍拍他安抚他不用害羞,孩子们啥也不知道。   林菀洗漱,见状走过来,“找根换上吧,要不没法用了。”   林母:“你爹换就行。你老实告诉娘,你昨晚咋哄的女婿,怎么给他哄得要骑马走了呢?还发这么大的火。”她和女婿也熟悉了,女婿是什么性格看得一清二楚,虽然看着为人不热情有点冷,可实际性子宽厚,尤其疼媳妇儿,对她闺女真是一句重话没有,只会捧着。昨儿肯定有事,闺女不说实话。   林菀心虚地扭头看陆正霆,他正在练习站立,朝着她笑了笑。   他听不见,林菀自然也不怕他,她对林母道:“娘,真的没有啦,你别多想了,他就是闹闹小脾气,一会儿就好了。不是故意踹的,是不小心绊倒的。”   林母点了一下她的脑门,“你就跟着我溜缝吧。”她进屋去继续做饭了。   陆正霆站在那里,满脑子的???,骑马走?踹铁锨?绊倒?发火?闹小脾气?   她们在说什么?每个字他都读懂了,可连起来他一个意思也没理解。   是在说他?   他什么时候闹小脾气了?什么时候发火了?他会对林菀发火?他舍得吗?打死他自己也不会对林菀发一丁点火啊。   岳母不是亲岳母吗?为什么要编排他呢?   林菀看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面沉如水,一双眼猎豹一样盯着自己,冷沉沉的没有什么感情。她不由得起了鸡皮疙瘩,赶紧转身走了,他不可能知道的,所以自己不需要心虚。   吃过早饭林菀林父赶紧去果园上工,陆明良和小明光要跟着林菀去医务室玩儿。   林菀背上自己的书包,看陆正霆没有要动的意思,她跟他招招手,“走啦。”   陆正霆:“你先走。”   林菀诧异地看着他,这是要搞事儿啊,陆正霆居然会不和她同进同出?“你干嘛呢?”   陆正霆:“把马留给我,我想回大湾村一趟。”   林菀更纳闷了,他自己回大湾村,他要干嘛?她摇头,“要是没有急事,过几天我们一起回去。要是有急事,你告诉我我帮你办。”她拿出纸笔飞快地划拉关键字。   陆正霆:“哦。”   你哦什么你哦,林菀伸出手,犹豫了一下,勇敢又飞快地在他头上胡撸一把,“你乖。”   林母正在刷碗呢,差点把碗给打了。   陆正霆垂下眼睫,对林菀道:“你们先去,我等会去医务室。”   林菀看他是铁了心不想和自己一起走,随便他,她领着小哥俩先过去。   看着娘三个离去的背影,陆正霆抬了抬头,让阳光照在自己的脸上,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调转车头看着堂屋刷碗的林母。   林母隐约觉得有点不安呢,她朝他笑了笑,赶紧刷碗好躲开。   陆正霆:“娘,我想和你说点事儿。”   刚要躲开的林母顿了顿,回头看他,“等等啊,我给他俩吃药。”她笑着打了个手势,赶紧去拿药给大哥二哥吃。她心里嘀咕女婿要跟她说啥?难不成是还和闺女闹脾气?   她磨磨蹭蹭的,可就拿个药而已,很快就做完,她探头瞅了瞅,女婿坐在堂屋门口愣是做出一副泰山石敢当的架势,那个沉稳劲儿真是可靠。   她走到堂屋,站在门口,“正霆啊,有啥事?”   陆正霆双手十指交叉,看起来轻松惬意,一点都不紧张,“娘,昨晚上……”他顿了顿,抬眼看向林母。   林母心里一咯噔,顿时有些扛不住压力。   在她看来,女婿虽然剑眉星目长得很俊,可他眉浓眼深,而且眉梢眼角是微微上挑而不是下垂的角度,他鼻梁高挺,唇虽然不薄但是唇角平直。这样的相貌让他笑的时候眼里有光,唇角微扬非常亲切,可不笑的时候,尤其他盯着人看,那眼里射出来的就是冷光,带着慑人的力量,让人心里发虚。   林母想笑,愣是没笑出来,“昨晚上啊……”   陆正霆:“我骑马要走……后来还踹断了铁锨……?”   “没事,没事,小两口哪里有不吵架的,都是炕头打架炕尾合嘛。”林母笑得很干,连说带比划的也不知道女婿听懂没,她赶紧拿了个粉笔头在门板上划拉。   陆正霆抿了抿唇,斟酌一下措辞,“我有没有对菀菀不好?”   林母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娘看着呢,你对菀菀没话说。你有啥急事,昨晚要骑马走?”说完她心里嘀咕,他对菀菀好不好他自己不知道?她写了几个字。   陆正霆松了口气,随即却感觉沉重。他的病越来越厉害了,晚上起来活动他居然没有意识,这是夜游症啊。而且,踹铁锨?白天他都踹不了好吧。   这一定是夜游症了,听人说夜游人没有意识,能上树、飞檐走壁,做了坏事自己一无所知。   他没再说什么,跟林母笑笑说没事然后驱动轮椅慢慢出去。   林母松了口气,女婿是个好女婿,对闺女好。   陆正霆走出院门,却碰到气喘吁吁冲回来的林菀。   她双手撑在他肩头,“你、你……”   陆正霆看她跑得一脸汗,忙拿出手帕给她擦拭,“怎么啦?”   “你和娘说什么了?”   陆正霆摇头,心虚地垂下眼睫,“没。”   可他说没就没吗?他有夜游症,她会不知道?   这是什么病,会不会给她带来危害?最可怕的是他不能掌控自己,万一因此伤了她怎么办?他已经不能站在她身边,不能听到她的声音,如果再不能给她安全随时可能会威胁她,那他……真的很绝望。   林菀看着他的脸瞬间丧下去,简直不能忍。那么俊的脸应该裱起来天天舔屏啊,你丧什么丧,她都脑补了委屈出来好吧。   林母听见她的声音也出来,给林菀使了个眼色,“女婿问他昨晚上……”   林菀懂了。   他这是知道自己晚上跑出来浪了啊,他会不会怀疑她?她没露馅吧。   陆正霆捏紧了手指,抬眼看着林菀,“昨晚上,我……有没有弄伤你?”   林菀赶紧摇头,“昨晚上怎么啦,什么都没啊,不是睡觉好好的嘛?”   陆正霆犹豫了一下,握住她的手,叹息,“你不要瞒着我,我都知道了……辛苦你了。”他心尖泛起难言的酸痛,为她的善良和包容。他昨晚上为什么踹了铁锨,如果踹在她身上会如何?他根本不敢想。   他甚至不敢冒险继续呆在她身边。   他纠结得要命,可林菀想的是他知道了,但是他应该不知道她催眠的事儿,所以没问题的。   她只需要找个借口……对了,就说他梦游症。   她笑起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轻描淡写道:“这有什么啊,只是梦游而已啊。这不是病,是你压力太大,心里藏太多事,放轻松就好了。放心吧,我是大夫,不会诳你的。”   她拍拍他的肩膀,“放松啊,别胡思乱想。”   她抬头对林母道:“娘,没事,你不用担心。”   林母点点头,转身回去了,她看得出来女婿很在乎闺女,闺女也能哄住女婿,没问题的。   林菀怕陆正霆胡思乱想压力大,就推着他去僻静处吹吹风看看水,决定做个知心姐姐和他聊聊。   深秋的风带着凉意,却不冷,树叶被季节染上了层次,黄绿相间照水,蓝天下清爽爽的带着几分明媚。   林菀让他停在树荫下的一块石头旁,她坐在石头上,微微仰头看着他,“你是不是压力很大?咱们聊聊吧。”她掏出纸笔写了压力二字。   陆正霆不需要看字也明白她的意思,他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笑容,“没有。”看林菀一脸不信,他补充,“我没工作,每个月发钱,吃喝不愁,真没压力。”   林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真没有吗?那……胡向阳……”她挑了挑眉,不说了,虽然陆正霆面色如常,但是他的眼轮匝肌快速地动了一下,她看见了。   陆正霆面色如常,唇角的弧度却垂下来。   林菀拍拍他的手,“我不喜欢他,你放心。”   陆正霆看她,心底有点紧张,却很好地克制着。   林菀又道:“我也不喜欢别人,你放心。”   陆正霆目光专注地盯着她,似乎期盼着她说什么。   林菀:“咱俩可是有证的,对吧?只要没离婚,就不能出轨。”   陆正霆:出轨是什么意思。应该是只要没离婚,就不能喜欢别人。   “如果……”陆正霆犹豫了一下,缓缓道:“你有喜欢的人,你随时都可以说。”   林菀歪了歪头,眼神带着一点挑衅,“说什么?”   陆正霆垂眼:“你知道。”   林菀轻哼,单膝点地,抓着他的腿又抬眼对上他的眼神,“你的意思是,你有喜欢的人就和我离婚呗?”   “才不会。”   “不会有喜欢的人,还是不会离婚?”林菀笑得越来越坏,就不信逼不出你的实话,你再给我别扭!   “我梦游的时候……做了什么?”是不是很蠢,是不是很暴躁,有没有吓到她。   林菀坐回石头上,双手托腮靠在自己膝盖上,“我想想啊。你梦游的时候还挺可爱的,跟我说你可喜欢我了呢,不许我喜欢别人,还说要一辈子都不离不弃。”   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怕他不理解,拿笔很清楚地写下关键词给他看。   陆正霆的耳朵一下子红了个彻底,视线都不敢盯着那几个字,感觉烫人。这人果然不能失去理智,一旦失去理智就会自私、暴戾,变成魔鬼,只会任性,再也不能保持淡定。他几乎不敢想象自己是怎么摁着她说这些话……他额头都渗出薄薄的细汗。   “我们去医务室吧。”他果断终止沟通。   林菀一把抓住他的扶手把轮椅刹车锁了,笑嘻嘻的,“急什么,再聊五块钱的。”   陆正霆立刻从兜里掏出五块钱递给她。   林菀:“哈哈哈哈哈哈。”   她把钱塞回他口袋,“我就是想告诉你,目前为止我不喜欢什么胡向阳什么李向阳。我可是已婚妇女,有男人的,所以你不要担心。”   她不是傻子,自然有感觉,陆正霆对她如何,对别人如何,她岂会不知道?   如果仅仅是善良,帮助她,给她一个栖息之地和身份,就算可以假结婚,却不必对她温柔以待,尤其每天晚上都要搂着她睡。   傻子才不知道他喜欢她,也就他还以为两人清清白白的。   反正他跑不了,朝夕相处呢,林菀一点都不急。   虽然他日常对她各种好,看她的眼神带着钩子,能渗出蜜来,可这男人的嘴巴严实起来跟蚌壳一样,所以,林菀决定只要他不说出来,她就不明确告诉他她只喜欢他一个男人。   她要把他蚌壳熬化了。   陆正霆专注地看着她,深邃的眼睛里落满了星辰,他嘴唇动了动又抿住。   林菀差点去亲亲他,最终忍住了,坏笑着捏一下他的鼻子。   他看着她缓缓绽开一个笑容,带着三分俏皮七分狡黠,眼神无比宠溺地看着他,似乎要将他看化了。他看着她的唇在说,“你可是真要命啊。我怎么就这么喜欢你呢!”   她顿了顿,又说:“梦游症是小意思,我是大夫,听我的就行。”   他脑海里仿佛有了声音的共鸣,能幻化出她的声音,让他大脑皮层都漫过一阵颤栗。   她喜欢他!   她眉梢眼角的情愫,她亲昵的动作,她俏皮的眼神,所有的一切都在说着这个。   她在别人面前,是个严肃正经的大夫,只有在他面前才会像少女一样调皮。   他一下子开心起来,感受到了心花怒放的滋味。   林菀看他原本淡然的脸上漾起浅浅的笑容,就知道这是哄好了,拍拍他的肩膀,“走吧。”   她推着他,一路上时不时地低头偷看他,发现他虽然目不斜视,面无表情,可嘴角却时不时地会扬起来。不过他可能意识到,会不露痕迹地压回去。   到了医务室,林菀工作,陆正霆去忙自己。   老书记的大姐已经被送来,正等在那里,另外还有两个六七十岁的老人家。   林菀给他们做个全身检查,主要量血压,了解一下有没有心脏病、肺病等,尤其是咳嗽,另外检查一下眼球状况是否能够进行手术。   如果身体健康不允许,那就不能动手术,还好他们都不错。   等她忙完去找陆正霆,发现他在大队部会计办公室写信呢,已经粘起来贴了邮票。   他会定期给人写信,林菀寻思可能是战友,自然也不会多问。   晌午他们回家吃饭,饭后林母让林父帮她磨棒针,她要给女婿织毛衣。   林菀凑过去,“娘,你偏心!”   林母嗔道:“瞎说,这是你王大娘、刘大娘和另外几个婶子一起剪羊毛洗羊毛自己纺的毛线,她们为了感谢你匀给我三斤。我寻思给你和女婿一人织件毛衣穿。”   刘老婆子和王老婆子他们养了几只羊,除了给大队交任务也能自己留点羊毛。   今年为了感谢林菀,她们把自留的大半羊毛以平价卖给林母。林母不肯赚便宜,要求用黑市价格。老婆子们不肯,说再让就送给她了。于是林母就用平价一倍半的价格买了三斤。要是黑市起码得三四倍的价格,还不一定买得到,毕竟资源紧缺,不够卖的。   林菀本来就是开玩笑,听说还有自己的,她道:“我就不用了,你自己织了穿吧。”   林母:“年纪大了就稀罕穿棉袄棉裤,毛衣这些你们年轻人穿着好看。”   她说给女婿织个鸡心领,这样可以把衬衣领子翻出来,俊着呢。   小哥俩就过去帮忙弄线,顺便让二哥给编八路军打鬼子的故事。   陆正霆在一边看书,林菀则去给大哥做日常检查。   检查完她补充病例内容。   林大哥看了看玩得不亦乐乎的小明光,“小光咋还不说话?”   小明光很聪明,现在也很开朗,那他为什么不说话?   林菀也奇怪呢,在原作里小明光被捡到的时候呆愣愣的,原主对他时好时坏,而他小时候一直呆呆的,瞪着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却空洞无神。他日常发呆,只有陆老太和陆心莲欺负原主的时候,他才会变成一头小野兽般跟她们打架。   后来他是怎么开始说话的?   林菀仔细想了想,随着年纪变大,他和陆明良俩同进同出,一起割草一起和陆老太打架,然后……认识了江映月。   小哥俩大些以后和江映月走得比较近,跟着江映月学唱歌、识字,后来某一天他突然就能开口说话了。   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情况。   林菀继续研究一下后续剧情,突然被一盆狗血泼得大惊失色,头发差点竖起来。   原主死后陆明光黑化,接过他养母的衣钵继续给原男女主添堵。而那时候的陆正琦和江映月已经事业有成,正带领全县人民大搞生产建设,所以陆明光直接就成了反派。   可这毕竟是一本狗血虐恋文,一切都要围绕男女主的爱情展开,所以陆明光的剧本也不是单纯的复仇文,而是求而不得的虐恋模式。   他在十几岁的中二时期爱上了原女主江映月,到最后自己也不知道是为养母报仇还是为了和陆正琦抢夺江映月。   卧槽!   林菀“啪”的把手里的本子拍在炕上,吓得一屋子人都看她。   陆正霆握住了她的手,感觉她掌心发凉,关切地问:“不舒服?”   林菀忙笑了笑,“没事。”她赶紧安抚大家,“不是大哥的事儿,大哥挺好,是我想起个问题来。”-----------------------------------------   作者更多新书请上(https://bbs.fanfantxt)或百度搜索饭饭电子书   饭饭会员整理制作,版权归作者所有,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如果觉得本书不错,请购买正版书籍,感谢对作者的支持!   -----------------------------------------   她假装有事拿了笔记本去一边,仔细想想陆明光的剧情线。陆明光长大了喜欢江映月?这也太重口味!两人分明就是母子的年纪好吧。   看她眉头紧蹙,小明光溜过去,蹲在跟前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大眼里写满了关切。   林菀咬着铅笔头,小声问他,“小光,你能听见娘的声音,对吧?”   小明光点点头。   林菀:“那你想不想和我们一起聊天啊?”   小明光抿了抿嘴,似乎很认真地思考,然后点点头,表示想。   林菀:“那你争取早点和我们说话好不好?”   小明光又点点头。   林菀:“啊——”   小明光:啊——   有口型却没有声音。   他忽闪着大眼,一副很无辜又歉意的样子,让林菀也说不出什么。   她又试了几次,他都是这样有口型没有声音。   林菀以前以为是他不想说,现在确定是他想说说不出,可他声带等器官并没有问题。   她知道急不来,摸摸他的头,让他多跟小哥哥学学。   小明光有些难过,蹲在炕上,用手指头一下一下地点自己的脑子,怎么这么笨呢。   陆明良搂着他,“这有啥,我告诉你,你见我之前,我不会说话的。你看我现在,说得多好。”   小明光看着他,不信。   陆明良:“不信问三婶和三叔。”   小明光看林菀和陆正霆。   林菀:“……”她点了点头。   陆明良得意道:“是吧,我和你说,说话这个事儿,你不能着急。你心里一直说,不定哪一天就叽里咕噜说出来了。”   小明光眼睛亮亮的,点点头,心里说了好大一串又流利又好听的话,然后期待地看着他们。   过了几天,林菀又给老书记的大姐做了手术。   这位赵大娘很淡定,她主动不让打安定,“大夫,你就给我麻醉眼睛就行,别的不用。我不想一觉睡过去啥也不知道。”   要是不知道,以后也没啥可说的,只要自己醒着还能跟人说说感受呢。   她再三要求,林菀也就满足她,“大娘,如果麻醉不那么到位,你也尽量不要转眼珠。”   有眼药水冲洗泪道,所以眼睛不会干不必眨眼,但是如果麻醉效果不好,患者会下意识地转动眼珠。林菀提前和大娘沟通好,她心里有数,就会更好的配合。   老太太当年可是在娘家当家的人物,他们娘死得早,爹是个闷葫芦性子绵软些,全靠她当家才没被欺负狠,还能供弟弟读几年私塾。她性格比男人还坚毅,不过是个小手术,而且还有麻药,她根本不怕的。   所以,给她动手术更快。   她还听弟弟说话聊天呢,感觉没说几句话的功夫林菀就已经给她把眼睛包起来了。   她好奇,“好了?”   林菀:“好了,每天换一次药,三天后拆纱布。”   注意事项已经说得很清楚,不必赘述。   这一次老书记是全程围观的,连连说叹为观止,闺女的动作太利索了,跟绣花似的。他真的还没说几句话,几分钟的功夫,林菀这里就好了。   给赵大娘动完手术,写好医案,林菀就提前下班。   她要和陆正霆回家帮忙做饭,林母忙着给他亲女婿织毛衣,做饭都不积极了。   这两天陆正霆心情不错,因为林菀给他治好了梦游症。林菀给他针灸加开了安神药,他自觉睡眠很好,而且林母也作证他没有再出来过,这说明真的治好了。   林菀推着他一起去找小哥俩。   此时陆明良和小明光跟几个孩子在玩儿。男孩子们就喜欢玩打仗的游戏,背着棍子棒子当刀枪,带着草帽子当八路,还要指派人专门当鬼子、汉奸等。   陆明良和小明光年纪小,本来应该当反派,但是因为林菀是大夫,小哥俩又敢闯,所以他俩反而当了八路侦察兵。   “杀呀,抓住土八路!”   几个六七岁的孩子冲着他们发动进攻,朝着陆明良和小明光冲过去。   陆明良一副慨然就义的小英雄范儿,把一根插着鸡毛的棍子塞给小明光,一板一眼地道:“小弟我拦住他们,你快去送鸡毛信!”   小明光郑重其事地接过鸡毛棍子,小脸紧绷着,仿若潘东子附体,点点头倒腾小腿就跑。   陆明良被扭住押到草垛后面的圈里关起来,其他人去追小明光。   “杀呀,抓住那个小八路!”   小明光绕过大柳树,往一边的土坡上跑,然后他就看到了林菀和陆正霆朝这边走过来,他朝着他们挥挥鸡毛信,可惜他们没看到他。   几个孩子穷追不舍,“抓住他,缴枪不杀!”   小明光就从土坡上了那棵歪脖子大柳树,往树枝远处走。   几个孩子也扒在树干上吆喝他,还有个孩子拿棍子丢他,“把这个土八路打下去,吊起来!”   一个小胖子喊着,拿自己的棍子过去扒拉小明光。   小明光把鸡毛棍子插在腰带里,想抓着柳枝荡过去,结果被小胖子一踩,树枝猛地一晃,他跐溜滑了下去。   “啊——”   “他掉下去了!”孩子们尖叫起来。   恰好林菀推着陆正霆过来,看到小明光在树上她急了,拔腿就跑。不等她到跟前小明光就从树上跌下来,林菀急得喊了一声,只恨自己腿短跑得慢。   就在此时,一人风一样从她身边擦过去,一把将掉下来的小明光接在怀里。   那男人身材高大,气质卓然出众,他抱着孩子的模样简直自带光芒和bgm。   林菀心脏都要不会跳了。   陆正霆接住儿子,在手臂里颠了颠安抚他,扭头朝着林菀微微一笑,“别怕。”   又A又苏,这谁受得住啊!   小明光本来还捂着眼呢,这会儿咯咯乐起来,“爹跑得和风一样快!”   这一次风都静止了一般。   林菀惊愕地看着他,傻儿子会说话啦?   今天真是双喜临门啊,儿子会说话,男人会走路,都是三岁小娃娃。   哈哈。   她朝陆正霆笑,示意他走过来。   陆正霆也在震惊中,他自己跑过来的!!!那他能不能走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陆正霆:我要走不回去,我能在这里站成真.夫石你信不! 第60章 土味情话   林菀站在那里看着他俩, 笑得无比开心, “小光, 叫娘!”   小明光朝着她甜甜一笑,露出俩小梨涡, “娘!”   陆明良也飞快地跑过来, 喊着, “弟弟!”   小明光:“小哥哥!”   陆明良仰头看着高大的三叔,惊讶道:“三叔, 你会走了啊?”   他被押在草垛后面,一开始不知道小明光遇险,后来听孩子们吓得哭才冲出来, 恰好看到他三叔风一样冲过去, 那速度好腿好脚的也没他快啊。   小光会说话不稀奇,毕竟他一直觉得小光随时都会叫他哥哥,三叔能走路这个最神奇。   陆正霆稳当当地托着小明光,修长的双腿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如同标枪。   他迈不了步子!   林菀笑着上前, 从他怀里把小光接下来, 检查一下,只有手背护脸的时候被划破一点皮, 没有其他伤口。她松了口气,摸摸他的头发,免得他害怕。   小光却一点都不怕,抱着她的脖子一个劲地叫娘, 小脸蛋往她颈窝里直钻,跟只毛茸茸的小猫崽一样。   林菀跟其他孩子道:“以后就在下面玩,不能把对方赶到危险的地方,知道吗?”   “林大夫,我们是敌人哎。”有孩子入戏挺深的。   林菀正色道:“你们这是在演戏,都是演员,周围就是舞台。你们必须保证舞台安全,不能去河边、井边、不能爬墙上树,记住没?”   “林大夫,我们记住了。”小胖子就过来跟小明光道歉,“小光弟弟,对不起啊。”   小明光呲着小米牙笑得很开心,“不要紧,我是勇敢的小八路。”   虽然一直不会说话,这一开口倒是利索得很。   林菀看他没事,就让他下地和哥哥一起走,“咱们回家吃饭啦,不要乱跑啊。”   小哥俩就手拉着手,拿着鸡毛棍子先回家报喜去。   林菀站在那里,背着手好奇地看看陆正霆,“小哥哥,走啊。”   陆正霆抿了抿唇,回忆一下自己方才是怎么风一样跑起来的感觉,然后抬腿、迈步,可惜一切都是大脑的错觉,腿脚它就是不听使唤。   林菀笑眯眯地朝他伸手,“走呀,回家啦~~”   陆正霆伸手去握她的指尖,刚要抓住她却后退一步,“小哥哥,你已经长大了,应该自己走啦。”   陆正霆盯着她,一言不发。   林菀就站在那里,非常耐心地等待着,他晚上走得好好的,刚才跑得比狼狗还快,现在不会走了?那肯定是缺少刺激啊。难不成还得给你来段踩点音效?   她和陆正霆两人中间隔了不到半米,陆正霆不迈过来肯定够不到她。   她朝着陆正霆做各种卖萌的表情,什么拍照经典六式,甚至拿出一分钟拍两百张照片的速度来。   陆正霆:“…………”   他眼睛不够用的要抽筋。   林菀感觉自己要累抽筋了,为了刺激他,她可是无比卖力的,可他为什么无动于衷啊。你看他站在那里挺拔如松,气定神闲,表情冷淡,莫不是看耍猴?   林菀顿时气馁了,打算帮他把轮椅推过来,瞄了他一眼,“算了,你这么喜欢站,你就站个够吧。”   她笑着往后退,却发现陆正霆脸色骤冷,长腿一迈就朝着她逼迫过来。   他那么长的腿,两步就能造成碾压之势,林菀下意识地往后退一大步。   陆正霆手臂一伸就将她捞在怀里,揽紧她的腰。   林菀刚要说话,却听后面传来周朝生哇喔的声音,“你们挺会玩儿啊啊……正霆,你……你会走啦???”   周朝生眼珠子差点掉了,赶紧用手接着揉了揉,“我真的没看错。”   陆正霆手臂揽着林菀纤细的腰,双眼却冷冷地射在胡向阳的脸上。   胡向阳年纪小,身量没长开,这会儿站在陆正霆的跟前,呈现绝对被碾压的身高差,这让他很是难堪。   他手里捏着一封信,那是黄忠波寄给林菀的,她来了林家沟收不到,他就借机给她送来。   可他没想到前两天来的时候陆正霆还坐在轮椅上,今天怎么就能走了?   在他眼里,站起来自己会走的陆正霆,不再是坐在轮椅上那个冷眼愤怒的弱者,而是一个又凶又悍的强者,气势万钧,让他无法匹敌无可抵挡。   所以这一刻,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林菀也看到了胡向阳,挑了挑眉,懒得敷衍。在她眼里胡向阳就是那种喜欢女孩子就死缠烂打用尽各种招数的中二校霸坏男生。如果是中学女生,说不定会被坏孩子吸引,觉得他又痞又帅。可惜,她芯子是个成年人,而且无比现实,懂得审时度势,懂得选择最适合自己的人生。   再说,就算她中学的时候,也看不上那些整天故意歪戴帽子、动辄对女生邪魅一笑的男生,幼稚!   她看着周朝生,“周大夫,什么事儿?”   周朝生指了指胡向阳,“这……他说他是五柳大队的实习大夫,来给你送信的。”   林菀瞥了一眼胡向阳手上的信,“麻烦你了。”   胡向阳捏着那封信,几乎要揉成一团,他不允许自己不如一个残疾人,不相信自己会输给陆正霆。可现在陆正霆站起来,夫妻俩靠在一起,他搂着她,动作亲密出格,却丝毫不顾忌别人的眼光。   他知道陆正霆这是给自己示威,对方个子比自己高,长得又英俊,关键是林菀的丈夫。   他不明白林菀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子,为什么会喜欢一个大男人,之前还是残疾。   难道就为了他一个月七十八块钱的补助吗?他以后可以给她更多!   胡向阳怒火填膺,胸口猛烈地起伏,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周朝生看看他,看看林菀和陆正霆,就去拿那封信,“那就多谢小胡你了。”   胡向阳攒着信,信封一角都是汗渍,他最终还是撒手。   林菀:“麻烦周大夫帮我放在医务室,回头再看。”   周朝生摆摆手。   林菀拉着陆正霆去推轮椅,他也不坐,就和她一起推着走。   胡向阳突然喊道:“林大夫,我能不能和你说几句话?”   林菀回头,对于未成年人,她还是愿意多一分善意和宽容的,“胡向阳,我这个人很直接,不喜欢玩暧昧,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她拍了拍陆正霆,“这是我丈夫,我并没有背叛他的打算。所以,除了这件事,其他你只管说。”   胡向阳鼻子又酸又痛,感觉眼泪要控制不住了,他大声道:“我要在五柳大队学当大夫,你们可不要故意针对我,故意排挤我。”   林菀:“你放心,只要你行的正坐得端,不触犯我的底线,我无所谓你干什么。”   五柳大队医务室不是她开的,她说了不算,他是走关系过来的,想留自然能留。   看着林菀和陆正霆离开,周朝生这才对胡向阳道:“我说这位同志,你……小小年纪,心思咋这么不纯净?这要是在我们大队,可是要被当耍流氓抓起来挨斗的。”   在他眼里胡向阳更是个孩子,所以用调侃的语气,也没有说太狠。   胡向阳都带上哭腔了,“我耍什么了?这是新社会,打倒封建主义,打倒封建包办婚姻。我追求自己的爱情怎么啦?有错吗?我既没有占林大夫的便宜,也没有欺负她,我只是真情实意地追求她,不对吗?”   他发出了是你们不懂的呐喊。   周朝生无话可说,他挠了挠头,“行,可我告诉你,林大夫和陆正霆感情好得很,人家对你没意思,你不要招惹。否则,我们真会打流氓的。”   胡向阳气道:“我行得正坐得端,身正不怕影子歪!”   说完他气鼓鼓地跑了,从周朝生那角度看,一边跑一边抹泪呢。   小屁孩儿一个,还敢说什么婚姻自由,就是欠抽打!   林菀和陆正霆推着轮椅往家走,过了一会儿,她扯扯他的袖子,指着轮椅示意他,“坐着吧,一直走太累了。”   陆正霆身形笔挺,“不累。”   林菀怕他走过头第二天腿会疼,劝他坐下,他却非要走到家。   到了家门口,他顿住脚步。   林菀回头看他,“怎么了,腿疼吗?”   陆正霆指了指东边僻静处,“要不要去散步?”   林菀很大方地送他个免费白眼,让他自行体会,她直接推着轮椅回家了。   陆正霆只得跟着她默默地回家。   除了林父还没回来,一家子都在堂屋门口等他们呢,个个兴奋得很。   之前陆明良和小明光俩牵着手跑回家,一进门就喊:   “姥娘舅舅,我爹/三叔会走啦!”   “姥娘舅舅,我/弟弟会说话啦!”   听到小明光的声音,林母他们可高兴得不轻,拉着他一个劲地看,还让他多喝水好好休息,别累着嗓子。稀罕完小明光,他们又等陆正霆,想看他会走路什么样子。   这会儿看陆正霆和林菀回来,他们可不得好好睁大眼睛仔细看么。   林菀:“你们干嘛呢?”   林母:“闺女你起开,别挡着我们看女婿。”   林菀:“…………”她横向移开去水台洗手。   林母:“你们看女婿这大个子,咋这么高呢,咱家屋门太矮了吧,我看他要是进屋还得低头,要不得磕着。”   他们坐在堂屋门口的长凳上,看着陆正霆一步步走过来,又高又挺的个子,真的很有压迫感,总觉得他顶天立地的高。   林二哥:“我这么打眼从地上看到天上,都是腿啊。”   陆正霆穿了一条黄绿色的旧军裤,扎着皮带,衬衣塞在裤腰里,外面穿了军装布料做的马甲。从前坐在轮椅上不觉得如何,这样一步步走过来,真的是让人移不开视线。   居高临下看他,只觉得他俊,仰头望他,就会觉得他又俊气势又强,尤其那双眼睛深邃黝黑,让人不敢和他对视。   陆明良和小明光跑过去,一人一边拉着他的手,“三叔像树一样高,像风一样快,我也要这样!”   小明光:“小哥哥,你不是要学我娘,当大夫嘛。”   陆明良:“又高又快的大夫!”   大家笑起来,纷纷恭喜陆正霆。   林母起来,笑道:“晚上咱们包饺子庆祝,这会儿你们想吃什么?”   小明光:“我爹喜欢吃葱油饼!”   林母:“行,闺女,你去东边小菜园里拔几棵葱来。”   林菀刚洗了脸和手,她就想指使小哥俩去,却见陆正霆已经拎起他俩往外走了。   “哎,你注意点!”林菀又追上去,让他把孩子放下,“你不应该走太长时间,更不能负重。”   这一路回来十几分钟,他已经超负荷了好吧。   陆正霆垂眼看她,大手摸了摸她的后颈,揽上她的肩膀,“我有数的。”   他的站立行走都很奇妙,万般想也动不了,冷不丁地反而成了。既然会走,他就觉得已经没事,现在浑身都很舒服,不疼不痒的呢。   他已经坐够了,一旦能站起来,就再也不想坐回去。   到了小菜园,林菀让他坐在地边的石头上歇息,她带着俩孩子进去拔葱,顺便捉捉虫子。   这时候社员自己没有农药,菜园基本不打药,一场雨之后,那虫子多的,抓是抓不过来的。林菀抓烦了,就想回去研究一下,配点绿色环保农药来试试。   小哥俩却不怕,抓虫子是好手,尤其陆明良动作灵活得很。   拔了葱抓了虫,小哥俩就跑在前面往家冲,一起喊着:“葱油饼,我来啦!哈哈哈。”   林菀看得十分好笑,这小光怕是憋狠了,一开口就能写小论文的架势,比同龄孩子说话利索多了。   “回家了。”她招呼陆正霆。   他很自然地伸手搂她的腰。   林菀轻拍他的手,嗔了他一眼,“注意影响。”   陆正霆便将手抬高,搭在她肩膀上,他个子高,手往哪里放都很自然。   林菀想他听不见自己说话,算了,要是别人看见,估计也会理解为陆正霆走路不利索,需要她扶着点。   回到家,林母做饭的时候,林菀和二哥以及小哥俩在院子里玩点指兵兵的游戏。小光以前不会说话,很多游戏他体会不到个中乐趣,现在就想补回来。   点到林菀,他让林菀当地主婆。   林菀:“哎呀,我好口渴,我去喝点水。”   旁边的陆正霆立刻站起来,“我帮你倒。”   林菀:“…………”   你俩没问题吧,一个小嘴叭叭的,一个小腿溜溜的,可算是好使了。   她发现会说的小光了不得,张口就是小作文。会走路的陆正霆更了不得,勤快得人设都要崩了。当然,他掩饰得很好,一点都不刻意,真是不着痕迹地炫耀着他利索的大长腿。   没眼看。   林菀提醒他多休息,别累着,毕竟他是靠那神奇的腿套辅助走路的,拿下来就不行。所以,希望等晚上他解下腿套发现不能运动自如的时候不会太难过吧。   下午去医务室的时候,陆正霆就不肯坐轮椅了。   林菀:“咱们还是推着,需要就用,不需要也没什么,是吧。”   陆正霆:“好吧。”   对于陆正霆能站起来走路这事儿,村里人和林菀给人割眼睛重见光明一样又好奇又激动,这简直是一个奇迹,他们又开始当新鲜事儿议论。   而小明光说话这事儿,并没引起水花,毕竟明光还小,现在年纪到了会说话很正常,没什么好惊讶的。   下午林菀预约了另外两个白内障手术,一个明天上午,一个明天下午。   还没到下工的时候,老书记从公社开会回来,捎了几斤猪肉、猪下水等,把两斤最好的五花肉给了林菀,剩下的另外几个干部分了。   林菀没有肉票,就拿钱给老书记。   老书记笑道:“这是给你的福利,正好庆祝正霆能走路,小光开口说话。”   因为林菀来医务室出诊,一下子扭转了社员们对赤脚大夫的□□。以前他们都觉得赤脚大夫就会三板斧,净忽悠人,现在觉得赤脚大夫也很厉害,能看病,不需要跑大医院也行的。   周朝生也道:“林大夫你就拿着吧,这是你应该得的。”   他得了一块猪肺,周大队是一块猪肝,老书记拿到的是一副猪大肠,林会计一对猪蹄子。   “那就谢谢啦。”林菀收下,正好回家给他们改善伙食。   今天林母也在那边帮忙配祛风湿药,现在除了洗药浴,林菀还改进了方子,泡一些药酒、药油之类的,有跌打消肿、活血化瘀、止血、祛风湿等功效。现在这些药油和药酒卖得都很好,其他大队、公社都有人专门来买。   林菀把猪肉交给林母,“娘,书记去公社买的,这是分我们的。”   林母惊讶道:“五花肉啊,真好。算算咱们可有日子没吃猪肉了。”   她这边忙得差不多,就先回家去剁馅儿包饺子,路上她盘算闺女什么口味,女婿爱吃什么的,然后要多包几个馅儿。   乡下吃菜都是跟着季节来的,菜园里有什么就吃什么,这时候正好扁豆当季,就包扁豆猪肉馅儿的,另外还有韭菜。   林母拎着肉刚回家,就发现赵全美和本家四婶子正在院子里说话,俩儿子却在屋里,她就知道大哥二哥不许她们进屋。   见她回来,两人立刻起来,“大夫娘,你可回来啦。这还分了肉呢?真是体面!”   林母跟四婶子问了好,却对赵全美很冷淡。   赵全美暗地里撇一下嘴角,不过既然来和好,自然也要拿出态度来。   “弟妹啊,咱们也有日子没坐一起说话了呢。过去……”   林母淡淡道:“四婶子,你是有什么事儿?”   四婶子笑道:“没,我就是来看看。咱们菀菀现在有出息啊,厉害呢,四外村都夸。给我们老林家长脸!”她竖起大拇指。   林母:“四婶子说得太夸张,她就是做好自己的本分。能治的病就治,治不了的也没办法,不存在长脸不长脸的。”   四婶子就顺着说笑几句,眼睛却盯着那一条肉移不开视线,多少日子没吃肉了啊,要馋死了呢。   赵全美更是坚定了要和好的想法,握着拳头让自己笑得亲切一些,她和林母套近乎。   可惜,林母不是孩子,不是几句话就能哄好的。   她道:“四婶子,时候不早了,我得做饭呢。”   赵全美立刻道:“正好,我帮你。”   吃饺子啊!   四婶子也说给帮忙,“一个人包饺子可腻歪,咱们一起,一会儿就好。”   林母瞥了她俩一眼,这个四婶子也不是关系最近的,不过是最喜欢张罗事儿的而已。自己和大房彻底决裂以后,有眼力见的都没有主动给张罗和解的,等着他们自己消化。   毕竟这种事,当事人要是有意和解还行,要是无意,强行出头只会让人反感。   赵全美和林大伯也不是没找过别人,只不过大部分人不出头而已,村干部更是不管这种事。   这四婶子这么积极,怕不是又被赵全美许了什么好处?   她把肉扣在盆里,“今日怕不方便呢,我得烧水给大哥二哥洗澡。”   这拒绝的意味也太明显了,可四婶子跟赵全美被猪肉给馋得大脑短路,恨不得赖在这里。   四婶子还趁机劝说,“菀菀娘,都说亲兄弟没有隔夜仇。你看,你们三房一个爹娘,这逢年过节祭祖的,要是不一起,让祖宗生气不是?”   林母刷锅添水,“不会啊,一起祭祖就一份祭品,三家各自祭祖能吃三份,老祖宗开心着呢。”   四婶子一下子被噎住了,你这个媳妇怎么这么油盐不进啊。   这时候炕上的林大哥冷冷道:“我娘抹、抹不开脸,有些话不、好说。要是我、妹妹没当、大夫,我家、吃不起、饭,你们还想和好?”   林二哥也道:“对,别拿我们,当傻子,欺负我们的时候,怎么不说,一家人,和睦为上?”   人家儿子发话了,四婶子立刻觉得没脸,看来这顿饺子吃不上了,她虽然不高兴,却也不想得罪林母,毕竟人家闺女当大夫呢。   她笑道:“是我多事了,我就寻思好歹都是一家人,不和睦让人笑话。你们自己说了算啊,我就是来帮衬说说,行啦,我走了。”   她忙不迭地离去。   她一走林母就拉下脸,冷冷地看着赵全美。   赵全美心里一咯噔,也赶紧走了。   出了胡同,四婶子道:“事儿没办成不赖我,我的五斤面二十个鸡蛋你得给我。”   赵全美:“没办成咋还要东西。”   四婶子眼珠子一转,“你笨啊,我看他们家说话的是闺女。只要你侄女松口跟你和好,那还有不成的?”   对啊?赵全美眼睛一亮,这才是重点。   听着林母在家里剁肉馅子,俩女人腮帮子都歪了,四婶子逼着赵全美起码给一样,赵全美只得家去拿鸡蛋给她,“只有五个!”   等林菀和陆正霆晚上回家,林母已经带着儿子外孙们包好了。   小明光和陆明良俩抬着一个小盖垫给林菀和陆正霆邀功,小明光:“看,这是我和小哥哥包的。”   林菀看了看,上面或躺或趴着几个造型怪异的饺子,有一个甚至还有腿?   林菀挑了挑眉,指了指另外一个看起来好几条腿的饺子,“这是什么?”   小明光:“娘,这是你啊!”   陆明良指指另外一个两条腿的饺子:“这是我三叔。”   小明光指着另外几个,这是姥娘姥爷……连他和小哥哥都有。   林菀:哟哟哟,你们说了算!   小哥俩看林菀那惊羡的眼神,哈哈笑起来,“我们也觉得包得可好呢。”   林二哥烧火,林母已经煮了一锅,招呼林菀,“给你三叔家送小盆去,让他们尝尝鲜。”   陆正霆走过去端起来,“烫,我来吧。”   林菀就和他一起去,经过路口的时候正好碰到赵全美和几个人在说话。   “哎呀,这不是侄女和女婿嘛!”赵全美看到林菀眼前一亮,立刻凑过去,夸张地笑道:“饺子啊?菀菀你说你真客气,好不容易吃顿饺子还给大娘送……”   她伸手就想从陆正霆手里接饺子。   陆正霆比她高了一大截,一抬手她就够不到。   周围几个妇女立刻开启了看热闹的八卦模式,一个个盯着陆正霆和林菀看个不停,林大夫那个坐轮椅的男人站起来了啊,坐着的时候就俊,站起来更俊了呢?   是一个人没错啊!   林菀扯了扯嘴角,“你想太多了啊。”   她挽着陆正霆的胳膊一起去三叔家。   赵全美站在那里,尴尬都快变成鸡皮疙瘩掉下来了。   其他妇女互相挤眼色,刚才还跟她们吹林大夫和她已经和好,对她比亲娘还孝敬呢。   真是敢吹,这大家还没散呢,就被打了脸。   从前赵全美没少跟左邻右舍显摆侄女和她亲,对她比亲娘还好,言语间不忘踩林菀多蠢幸亏她教着如何如何的。后来侄女和她决裂,她又背地里骂人家白眼狼,如果不是她,林菀早就被亲爹娘送去给羊癫疯哥哥换亲了。   这会儿侄女当大夫,娘家条件越来越好,她又眼红发热想要重修就好。   可惜,人家闺女现在不傻,不肯受她哄骗了。   赵全美看人家似乎在议论自己,恨不得堵上她们的嘴,“我侄女和我开玩笑,闹着玩儿呢,她和女婿一起,不好意思。”   几个妇女就笑着散了,“回家做饭。”   “你说林大夫她女婿怎么那么白啊,比女孩子还白净,咋就那么俊呢,要是我有个那么俊的儿子就好了。”   “你会想,咋不说孩子爹那么俊就好了呢,”   “哎呀,那可不敢想,哈哈。”   赵全美听着只觉得人家是在笑话她,不过为了和林菀和好,她咬着牙等在那里。   等林菀和陆正霆回来,她立刻迎上去,“菀菀,大娘给你买了一条纱巾,你来家看看喜欢不。”   她看林菀脸色冰冷,心里直犯嘀咕,却还是忍不住凑上去,“菀菀,还生大娘气呢?怎么说咱们也是一家人,骨肉至亲,打断骨头还连着筋是吧。你大伯和你爹那也是亲兄弟,百年后还是要下去见祖宗的。”   林菀看向她,“赵全美,我把话说清楚。我是个记仇的人,能算得上仇的,就是不能和解被原谅的。咱们两家,还是当陌生人老死不相往来吧。”   直截了当地拒绝,不怕你说我坏话。   让她和林大伯家握手言欢重归于好?笑话吧。就冲着他们欺负原主和爹娘,她也不可能和他们好。再者自己芯子不是原主,和林大伯家没有任何感情,知道他们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冲着利益来的,她还要为了所谓的面子去和他们好?   当她蠢?   赵全美看着油盐不进的林菀,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打不得骂不得,巴结也不得其法,她忍不住赌气道:“菀菀,你说你怎么变得这样了?现在一点都不近人情,也忒记仇。这要是谁得罪你,还一辈子别想翻身了呢。”   林菀毫不客气地讥讽道:“你给我道歉,无非就是想我原谅你继续捞好处。要不想找我捞好处,何必在乎我原不原谅?”她嗤笑一声,“你可别说,你这个人重感情,放不下兄弟妯娌的情分。”   你想让我原谅我就得原谅你?不原谅就是记仇不近人情?没错,我就是这样的!   说完,她扬了扬眉,挽着陆正霆就走了。   赵全美被说中了心事,脸上火辣辣的,却不觉得自己错。   她恨恨地想,你若是没本事,谁要巴结你?你要是穷的吃不起饭,老娘当然躲着你!这有什么不对的?只是看林菀越来越厉害,娘家盖了新房子,林母也在医务室有工作,一家子拿好几份全工分,大队里分什么东西他们家排在老书记后面,真是给足了体面。因为林菀,娘家跟着沾光,林三叔家都跟着沾光,她是大房心里当然不平衡的。   如果林菀还和她好,那现在林母享受的那些尊重和体面,可都是她的呢。   她心里一万个不舒坦,恨不得时光倒流,把这一切都抢回来。   可惜,不是所有伤害都能被原谅,当做没发生过继续你好我好大家好。   回到家,林母看她表情微冷,悄悄问什么事儿。   林菀笑道:“碰到赵全美了,想让我们原谅她,我刺了她一顿。”   林母哼了一声,“不用搭理她。她找我好几回,我都堵回去。今儿还找长辈来说和。说什么一家子不好一直不说话,过年祭祖上坟什么的也不好一直不和睦。我去她的吧,她欺负人的时候咋不说这些呢?这会儿欺负不动,想巴结又让人跟她讲道理。甭搭理她。”   乡下人本身就看文化人行事,这会儿林菀是大夫,女婿是退伍军人,林母和林父下意识地就听他们的。闺女说原谅就原谅,闺女不想那就一辈子这样吧。   闺女要是不同意,他们当爹娘的碍于自己的面子和林大伯家好了,然后摁头让闺女原谅?   他们可不这么委屈孩子。   林菀笑道:“不理睬,就让他们眼红着去吧。”   她用胳膊碰了碰陆正霆,歪头看着她,“陆正霆你可别得罪我,我记仇着呢。”   林母嗔她,“你这个孩子,仗着女婿听不见总欺负他,少乱说。”   陆正霆就看林菀,希望她给自己解释一下。   林菀摇头,“吃饭吧。”   等吃完饭,林父林母去外面院子收拾白天晾晒的草,林大哥和二哥带着小哥俩一起玩儿。   桌上就剩下小夫妻俩,陆正霆突然靠近林菀,压低声音问:“怎么算得罪你,出轨吗?你放心,我的腿拴在你身上,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绝对出不了你的轨道。”   林菀惊讶地看着他,听听这土味情话,再不善言辞的男人也能无师自通不是?   看她眼睛亮晶晶的,陆正霆微微一笑,缓缓道:“其实我也记仇,不过不管你怎么得罪我,我都不会记你的仇。”   林菀瞪圆了眼睛,骚话这么多,难不成这是鼓励我出轨得罪你试试?   她眼神太狡黠,被他瞬间读懂。   他唇角的弧度不变,却凉凉道:“死了那条心吧,其他的轨道全部堵死。” 第61章 情敌是跳蚤   晚上睡觉的时候, 陆正霆把绑腿拿下来试了试。拿下来后最大的感觉就是腿脚麻木, 却也不像刚带腿套站立的时候那么疼。   他依然能站起来,只可惜没有站立的真实感,而且也不能自如走动。   所以,最大的秘密在那里了。他低头看着炕上的腿套, 看起来它真的没什么特别的。   不,最大的秘密应该是——他看向外面,林菀正洗漱完进来。   林菀看他在那里练习,装作没事一样指了指他那腿套两边的金属片, 示意他, “这两条起到了支柱的作用, 可以让你大腿带动小腿行走。”   四两拨千斤的道理,生活中很多啊,一点点小支点就能撬起很重的东西。   陆正霆倒是懂这个道理, 毕竟一个人所知有限,隔行如隔山呢。   他点点头, 表面接受她的解释。   “那有没有可能, ”他扶着炕沿看了林菀一眼, “我并不能自如行走, 一段时间之后,戴这个也没用?”   不等林菀说话, 999在她脑子里大声反驳,“怎么可能!你真以为我是菜鸡系统啊!”   林菀摇摇头,指了指他的腿, 用手指在炕上比划个好字,“你的腿正在慢慢恢复,只会越来越好,不可能恶化,更不会再被截肢,你就死心吧。”   陆正霆:“……”   不能被截肢为什么要我死心,难道我盼着被截肢,你为什么这么皮。   我亲岳母一点都没说错,林大夫皮起来真是扛不住。   不过这也让陆正霆彻底放松,再也不紧张。他发现林菀给他的永远是乐观积极向上的感觉。就好似那种哪怕被截肢你也还没死不是,哭什么,应该庆祝才对。   他不由得笑起来。   林菀睨了他一眼,笑得莫名其妙,她上炕铺被子。   等陆正霆洗漱回来,发现她像往常那样铺了两个被窝,一边一个,忍不住打趣她,“这没用的,最后还是一个被窝。”   林菀脸红了,咳嗽一声,一本正经撒谎,“瞎说,你不抢我被子,才不会呢。”   她钻进被窝躺下,示意陆正霆赶紧吹灯睡觉。   陆正霆上了炕却把他的被褥推到林菀身边,看了林菀一眼,漫不经心道:“我怕晚上抢你被子,这样应该就不会了。”   为了配合他说的抢被子,林菀左边滚一下,右边滚一下,把两边被角折叠在身下滚成一个蚕茧,得意道:“这下不怕你抢了。”   陆正霆看着她,默默地吹了灯,把她连同被子一起搂在怀里。她不但没有拒绝,还满足地嘟哝一声,他瞬时心软如绵。   等林菀睡到三更天的时候,被999叫醒了,“宿主,咱们该给风一样的小苹果催眠了。”   小霆霆、小甜甜、小苹果、小别扭、小醋精、风……林菀默默地吐槽,在陆正霆怀里拱了拱,“他都会走了还催什么?”   999:“可是……给他催眠多好玩儿啊。说不定还能做更好玩儿的事儿呢。”   一副看戏不嫌大的样子。   林菀:“你不修仙了吗?你修复到什么程度了?怎么最近都没有进步?小39,你有点不求上进啊。”   999秒变小委屈,“透支得人家精/尽人亡了,最近只能苟咸鱼,呜呜呜~~~我是一条莫得前途的咸鱼……”   林菀:“……真的吗?哎呀小可怜,别哭,我会努力给你赚医德值的。”   怪不得她最近做那么多药,帮那么多人,还掌握了金针拨障术,按说应该得很多医德值,系统却没有动静。   不对!   她问道:“小39,你说实话,一对义肢怎么就让你透支了?那还画大饼说什么实验室、手术台、综合医院?”   999:“哎呀,宿主你不困吗?咸鱼不行,咸鱼是真容易犯困,周公来了一秒钟不能等,我先睡了啊。”   林菀:绑定了一个可以自如上线下线的系统,我也是没得办法。   天亮的时候,林菀很淡定地从陆正霆的怀里爬起来。   陆正霆笑微微地看着她,“不好意思,又抢了你的被子。”   林菀看了一眼自己那床被踹在角落孤零零的被子,面不改色地点点头,“没事,我没那么小气。”   陆正霆垂首飞快地亲了一下她的耳尖,粉粉的太诱人。   今天有手术,林母早起来给他们烙杂面饼,再切点时令蔬菜丝拌上农家酱,用一点油炒一大碗鸡蛋碎。   吃过饭林菀就和陆正霆去医务室。   周朝生已经开门整理过卫生。   原本这赤脚大夫当的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快中午才来开门营业。自从崇拜了林菀,周朝生秒变勤快小助理。尤其林菀有手术,他早早就来洒扫医务室,还把手术帘子以内的空间消消毒,等着林菀过来。   林菀来的时候,周朝生还主动给她泡好野菊花茶,这也是他们自己配的,里面有野菊花枸杞金银花。   说了几句话的功夫,病人就由家属送来,还给林菀带了一大兜子石榴。   “林大夫,我们自家树上结的,可甜呢。”   这时候家里还能有棵果树那可了不得呢,尤其多年的老果树,果子甜。   林菀道了谢,估摸一下拿钱给他们。   “林大夫,你这不是寒碜我们吗?”那患者儿子不肯收。   林菀笑道:“放心吧,你们已经挂了号,怎么着我也会认真做手术的。这钱拿回去给大爷买点好吃的补补营养。”   那人实在推辞不掉只好收下,还十分不好意思,“弄得好像咱来卖石榴一样,哈哈。”   林菀看那石榴又大又红,就给周朝生让他分一分,大家都尝尝。   她就和那个大爷聊聊天,让他放松神经,免得因为紧张做手术的时候有什么意外。   “林大夫,还没开始吧?县医院来人视察呢,说要旁观咱们医务室手术。”林会计从外面进来。   林菀:“县医院?行。”   不管谁来参观她都是那样,没什么好紧张的。   那大爷却有些不得劲了,坐在那里手脚都不知道要如何放才好,低头看看自己穿着一双草鞋,裤子也补丁摞补丁,太寒碜了,会不会给大队和医务室丢人啊。   很快,老书记带了几个穿着四个口袋上衣脚踩皮鞋的男女过来。   林菀迎到门口,看到黄忠波笑了笑,“黄大夫。”   黄忠波热情地和她握手,“林大夫,真是后生可畏啊,以前我觉得你用针灸急救哮喘病人很厉害,没想到这会儿又能金针拨障,可要好好给我们交流交流。”   他之前是因为林菀抢救那个哮喘的孩子认识的,写信主要讨论针灸问题,没想到林菀还有这么厉害的,他听胡向阳说后立刻申请组织大夫们过来学习。   林菀笑道:“黄大夫过奖。”   跟着黄大夫过来的胡丽娜瞥了林菀一眼,看林菀一个女大夫,年纪比自己还小好几岁的样子,这些赤脚大夫真是好转正,培训一两个月就能上班,可不像自己这样一年还没当上大夫呢。   她忍不住小声和旁边的孟庆祥嘀咕道:“也没什么了不起的,金针拨障在咱们医院也不稀奇。”   她虽然压着嗓音,可这么近别人还是能听见的。   孟庆祥有些尴尬,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这样。   林菀请他们入内参观,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不过是三间屋子而已。   陆正霆和周朝生从外面回来,洗手准备手术工作,他们暂时是林菀的手术助手。   几个人一下子被陆正霆吸引住视线,虽然他在角落里忙碌并不说话,可他存在感太强。因为皮肤太白而份外打眼,又高又俊,表情冷漠不理人,便散发着一种高冷的吸引力。   胡丽娜直接看呆了,怎么也想不到乡下还有这样俊秀的男人,简直就跟随便一锄头下去挖到金块一样惊艳。   她盯着陆正霆看个不停,甚至悄悄地往那边挪过去,想跟他说说话。   她瞅了一眼,林菀正带着黄忠波等人讲解金针拨障术的步骤以及注意事项,他们都没留意这边。   她心下窃喜,小声叫陆正霆,“哎,同志,你叫什么名字啊?”   陆正霆正在检查手术所需要的物品,虽然感觉有人靠近,也只以为工作需要而已,并没在意。   胡丽娜看他不回应自己,又提高了一点声音,结果还是没得到回应。   她立刻不高兴了,伸手去拍陆正霆的肩膀,他却突然回头看她,目光清冷不善。   陆正霆:“你有事儿?”   她一直在他旁边鬼鬼祟祟的,难不成想偷东西?   胡丽娜:“我和你说话呢。”   陆正霆懒得看她说什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耳朵不好,听不见。”他端托盘去患者旁边准备给他冲洗泪道。   胡丽娜没明白什么事儿,什么叫耳朵不好使听不见?你不是会说话?   周朝生看见,道:“那是林大夫的丈夫,他耳朵有残疾听不见,但是声带好的所以能说话。”   胡丽娜嗤了一声,“骗人吧,聋哑聋哑,聋子就是哑巴。”   周朝生看她那么不客气,也哼了一声不再理睬她,他本来就不是个平易近人的性子。他让患者坐在高脚椅子上,把一个垫子搭在靠背上,这样可以让患者将后脑勺放上,他轻松,林菀也轻松。   “林大夫,可以了。”   胡丽娜又忍不住跟孟庆祥吐槽,“有诊床干嘛一定让病人坐着?躺着不是更好?”   孟庆祥终于忍不住了,小声道:“有些年纪大的病人不适合仰卧,呼吸不畅或者咳嗽,都会影响手术。”   胡丽娜撇嘴,“我又不知道。”   她并不是大夫,而是走关系进县医院当护士,打算学习一年就转大夫的。   到现在为止,她实习有一年,这一趟回去差不多就能转正的。   至于能不能转正,自然还得看她本领如何,以及负责考核的几个大夫意见如何。   医院的护士和大夫分工是完全不同的,她做护士也很忙,并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学习医术。再者她自己也挑三拣四,一开始说在妇产科,又觉得接生太脏太累,后来就去外科,觉得外科还得负责急诊和伤科,血呼啦的太吓人,于是又转到内科。   可这会儿没那么多仪器,内科看病纯粹考验大夫的本领,她没有基础又沉不下心来学,自然也不行。   最后她就转到五官科,这里不脏不累,技术方面的要求更多,可以跟着大夫练。   听说黄大夫要带人下乡参观一个赤脚大夫做金针拨障术,主任就让胡丽娜跟着来学学,争取熟练掌握,回去就能转正了。   不过她看黄大夫和林菀一副非常熟络的样子,听听似乎认识已久还写信探讨治病的知识。她立刻警觉起来,生怕黄大夫会推荐林菀去县医院,到时候如果林菀去了县医院眼科,那她可就没机会了。   这也是她不断挑刺的缘故,总想证明林菀根本不够格去县医院。   她看陆正霆拿了一件老土布的罩衣给林菀罩上,都没看到他消毒!她立刻抓到把柄一样,大声道:“哎,你们怎么回事呢?动手术都不消毒的?不需要保持无菌吗这要是病人感染了怎么办?”   之前她还小声说话,这一次声音足够满屋子都听见的,不只是孟庆祥,黄大夫和其他几个都变了脸色。   这年头有大夫、有器械、有手术室就不错,还想挑剔那么多,那真是有病。   而且就算是大医院,除了一些需要开颅、开腔、大切口的手术以外,基本也不会追求全面消毒,都是保证手术周围干净即可,毕竟条件有限。   而且人家手术帘子范围内消毒,那罩衣也整洁干净,并没有问题。   毕竟眼科是小手术,切口不足两厘米,要求不会那么高。   林菀虽然记仇,但她不喜欢和无关人员计较。如果自己动手术她来使坏,那肯定会记仇,如果只是风言风语来几句,嘴长别人身上随便她说,自己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是。   周朝生却受不了了,他拉着脸道:“手术即将开始,学习的留下,不相干的麻烦出去,不要干扰手术,还增加细菌。”   胡丽娜脸色一变,“你说什么呢,我们是来视察的,什么学习?视察可不就是看你们合格不合格吗?”   周朝生:“我们不合格你给改善?可以啊,我们麻醉剂、消毒水都不够,手术器械也不够,申请你给批是咋滴?”   说我们不合格,不合格我们之前的手术你给做的?   林菀戴上口罩,看了周朝生一眼,让他不要和刻薄的人打嘴架。   周朝生就闭嘴。   陆正霆已经准备好,林菀亲自注射麻醉。   一个麻醉师需要有丰富的经验才能独自操作,不过林菀有系统模拟练习,都相当于临床操作,自然不存在什么问题。   胡丽娜不服气,又要挑刺,却被黄忠波瞪了一眼。   她只好闭嘴,气鼓鼓地瞪着林菀,又看看陆正霆,心里更加不服气。如果这男人不是聋子,只怕也不会娶她这么一个乡下女人!   林菀打麻醉的时候还跟病人说笑两句,让他不要紧张,这么多大夫守着万无一失的。   “林大夫,俺相信你,你就动手吧。”那大爷腿上盖着陆正霆给的布单子,把腿脚的寒碜都挡住,精神就非常放松。   孟庆祥道:“大医院有液体表面麻醉剂,那个更方便,我们可以申请。”   林菀也想申请一些眼药水麻醉剂以及口服咽喉麻醉剂,不过大队医务室没那个资格,只能靠县医院。她笑道:“如果县医院申请多的,我们医务室也跟着申请一些。”   聊了几句的功夫,麻醉剂渐渐起作用,林菀试了试,“可以了。”   黄忠波早先已经研究过金针拨障术,这会儿和林菀也聊了半天,已经心中有数,他一言不发目不转睛地看着林菀用通体细长,顶端带着刀刃的小手术刀在眼球上开口。   虽然有人围观,林菀依然很稳,手不抖气不喘,该如何就如何。   现在越来越熟练,切口出血很少,一只眼睛两分钟出头就完成,总体不超过五分钟。   黄忠波看得全神贯注,还没看够呢,林菀已经给病人把眼睛包起来。   “成了?”   林菀点点头,拉下口罩,笑道:“病人身体素质不错,所以手术很顺利。”   这个黄忠波也知道,一般有老年性白内障的人年纪很大,身体也会差,可能会有其他病症,那就不适合动手术。不过乡下人常年劳动,心脏病、高血液、低血压以及糖尿病之类的都少。   手术之后,让病人休息一下,观察个把小时没事的话就可以回家。   黄忠波很兴奋,滔滔不绝地和林菀讨论手术过程以及相关事项,“其实县医院也有金针拨障术,只是不少人做了手术以后又患上青光眼,所以我们有些顾虑。”   中医如此,西医手术也不是万无一失的,不少人在手术之后一两年内失明的。   所以,这一直是个难题。   林菀把自己手术过程需要注意的所有细节,以及系统独有的手术手法毫无保留地讲给他听,她还把自己按照系统设置,让陆正霆和金大夫帮忙做的小工具给他们看。   999保证过,只要手法不错,拨障彻底,不会青光眼更不会失明的,毕竟对它来说这是小手术。   黄忠波惊讶道:“这个我们没有,是你刚才套出用的,对吧?”   林菀详细给他讲了一下。   黄忠波激动得有些按捺不住,“怪道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这真是胜过我自己三十年经验啊。”   林菀:“黄大夫你谦虚啦,不过是一层窗户纸,捅破就简单得很。”   黄忠波摇头,“不,一层窗户纸,有时候能挡住世人几十上百年甚至几百年的视线啊。”   有些事情说破很简单,可如果没人点破,怎么也想不到的。   两人越聊越投机,不知不觉就晌午了。   林会计过来问:“黄大夫,大队没有食堂,只能派饭啦。”   派饭就是安排前来下乡的工作人员去社员家里吃饭,一顿晌饭给四两饭票,因为乡下人蔬菜都是自己种的,也没有肉,所以是不要菜钱的,不过如果工作人员要求吃鸡蛋,那就按照一个鸡蛋四分钱来买。   之前大队都不给林菀娘家派饭的,这会儿黄大夫和她聊的好,她就邀请黄大夫一起吃饭。   孟庆祥则派去周朝生家,其他人也都有安排。   胡丽娜抢着道:“我要和黄大夫一起。”   黄大夫有些为难,派饭要听人家安排,“小胡,你……”   “黄大夫,我要跟着你。我第一次来乡下,不习惯。”胡丽娜说得理所当然,却拿眼瞅了瞅林菀和陆正霆。   林菀:“既然这样,咱们就在医务室热窝窝头煮菜吃吧。”   家里有现成的窝窝头拿过来,再从菜园弄点豆角、南瓜、茄子之类的,直接弄点油爆炒一下辣椒,然后把菜放进去翻炒,加水加盐焖,熟了也很香。   林菀这么一说,孟庆祥也很感兴趣,“林大夫,我也入伙。”他对周朝生道:“周大夫,我给你粮票换干粮哈。”   周朝生:“等着,我家去端。”   医务室要加工药材,有时候需要熬膏方、烘炒药材以及熬药汤等,所以按了一组炉子,有砂锅两只,双耳铁锅一只,大锅一只。   林母听说以后就跟林菀说她家去拿些鸡蛋来,她家没养鸡,但是总有治好病的人会上门感谢,或者有人拿鸡蛋换祛风湿、止痒药以及药酒等,所以林母家鸡蛋不断的。   乡下鸡蛋都是换钱的,她因为闺女一家来都直接当菜吃,可以说相当奢侈的。   胡丽娜不知道,还腹诽林菀针对她,不让她跟着回家吃,又不舍的拿鸡蛋给加菜,小气鬼!   周自强从地里回来,扛了一些花生,送到医务室让他们煮盐水花生吃。   他跟林菀道:“我们抓了好东西,你吃不?”   林菀:“鱼?”   周自强眉毛动了动,笑得不怀好意,“当然不是。”   林菀就懂了,不是田鼠就是蛇,她摇头,“我可不吃。”   胡丽娜听见凑过来问:“什么好吃的?”   她看周自强和林菀很亲近,就非常八卦要凑近听听他们说什么。   林菀没搭理她。你是客人,我给黄大夫面子,你在那里唧唧歪歪的时候我不理睬你,同样你凑上来我一样不搭理你。   林大夫就是这么小心眼。   周自强原本笑得露出大白牙,看林菀没理睬她,他瞬间收了笑容,“歪巴。”   胡丽娜诧异的很,“什么是歪巴?”   孟庆祥道:“这里把青蛙叫歪巴,蟾蜍叫癞蛤//蟆。”   胡丽娜瞪大了眼睛,“你们太过分了,青蛙是益虫,怎么能吃呢?”   周自强他们抓的是田鼠,吃秋粮喂得又滚又圆的田鼠,烧烧喷香,他说青蛙不过是为了膈应胡丽娜。   乡下挨饿那几年别说青蛙这种益虫,小孩子们挨饿的时候,什么东西不吃?只要毒不死自己,还能填饱肚子,只有抢着吃的,没有不吃的。   胡丽娜这样的,在周自强他们眼里那就是矫情,用他们的话说就是假仙。   胡丽娜看周自强一表人才,晒得黝黑,瘦高的个子,又结实又英俊,也是个好青年,哪里知道这么残忍。而且看他和林菀那么亲密,可林菀是有丈夫的人,她就越发觉得林菀这人有心机,可不能让其钻了空气调到县里去。   她就去问林会计等人,其他动过手术的人都好了,会不会复发?会不会青光眼等等,听说还有祛风湿药、止痒药等等,她去想要,拿回去研究一下。   林会计只以为她是来学习的,还挺高兴的,让她管周朝生要。   周朝生自然没有不给的道理,不过得买,要钱!   自己大队的社员能报销,外人可没的报销。   胡丽娜听说那些药一毛二分钱一副,惊讶道:“这么贵!”   周朝生:“药是采来的,得给社员工分,还得让社员晾晒、分类、配药、加工,能不贵吗?两毛都不够呢。”   胡丽娜咬牙一样买了一包。   周朝生纳闷了,“我说胡大夫,哪里有人抓药抓一副的?”   胡丽娜:“我乐意。”   林会计听见,笑道:“我们林大夫好着呢,你要信不过我们的药,你管林大夫要方子,自己去县医院配也一样。”   林菀对自己的药方、配药方法、手术秘诀等从来不藏私,只要是人家问就告诉,但是要叮嘱注意细节,自己乱吃坏了可不赖她。其他大队的赤脚大夫来跟她请教,她也有问必答,而且必然非常详细,务必让人学会绝对不能似是而非害人害己。   所以,林会计也不藏私,反正林菀都是公开的,没什么好藏的。   胡丽娜一听就去要。   林菀让周朝生给她,药方没有任何问题,做不了文章,只会传播出去造福更多人,这是好事。   吃饭的时候,有社员肚子疼来挂号问诊,还有人来拿药也挂号,林菀就让他免了直接去拿药。   胡丽娜悄悄问孟庆祥,“她咋还免了人家挂号费,医务室是她开的?”   孟庆祥:“各大队有自己的规矩,咱们别管。”   胡丽娜不肯,她就去找个患者套近乎,患者又不懂她的心思,只以为县医院下来采访,要表扬林大夫呢,就说林菀如何如何好,医术如何高明,给他们治好什么什么病,还说自己觉得五分钱挂号费太少,就这样林大夫还经常给他们免了呢。   胡丽娜一下子抓住重点,“林菀居然自己收挂号费!她这是什么行为?这是资本家的做派!”   她一下子激动了,想跟黄大夫举报,又觉得黄大夫肯定向着林菀,决定还是憋住回去再说。   吃过饭,黄大夫一行人本来就该走的,但是听说下午还有一个手术,他和孟庆祥几个心痒痒,还想继续观摩。   不过要是继续留下来,那他们当天就走不了,只能住一宿,晚上要去社员家借宿。   胡丽娜不同意,“黄大夫,咱们看一次就行啦,再看多少次也一样嘛。”   黄大夫严肃道:“小胡,话可不能这样说,书读百遍而义自见,做事情是熟能生巧,而我们给病人看病动手术,就是这两者结合,既要有道理又要又技术。”   胡丽娜:“那要是这样,我自己先回去了。我在乡下住不惯,他们这里有很多跳蚤、虱子的。”   林会计听她说自己这里有跳蚤,可受不了了,立刻申明,“胡大夫你误会,我们大队有林大夫配的药,用闹羊花、除虫菊等草药熏、杀,还号召大家勤洗澡洗头洗衣服,真的没有虱子。跳蚤么,羊身上有,那没办法的。”   胡丽娜还是不肯,非要走,但是这会儿不可能为了她一个人派马车,公社也没有正好的车去县里。   最后大队就派周自强骑自行车送她。   周自强立刻拒绝:“好几个大坡呢,骑车没用还得走,你举着县医院的牌子安全得很,自己走回去就行啦。”   胡丽娜都愣了,这乡巴佬还真是没同情心,居然让她走回去!而且她一个黄花大闺女,自己走夜路?他莫不是脑子有病?   她忍不住讥讽道:“这要是林大夫去县里,你保管就能骑自行车带她。”   她是看明白了,这周自强讨好那个林大夫可有一套。   周自强:“那是自然。”他也不觉得哪里不对劲,顾自走了,他还得去下地挣工分呢!   黄大夫寻思大家开开心心来的,没必要闹不愉快,反而让林大夫对他们县大夫有意见。   他道:“那就一起回去,以后有机会我再来观摩林大夫动手术。”   林菀笑道:“黄大夫也太谦虚了,咱们写信交流。”   “林大夫你可别藏私,我发现你会好多好多,我可佩服着呢,其他妇科、儿科之类的,你也多和我沟通沟通。”黄大夫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真是恨不得读私塾那样再跟着先生好好学学。   他们几个是坐县里马车来的,这会儿依然坐马车回去。   黄大夫他们的马车出村到了一个路口,就看胡向阳骑自行车等在那里,他忙让马车停一下。   他下去问:“向阳,你要回县里?”   胡向阳摇头,“不回,我要学当大夫。黄伯伯,你说林大夫好不?”   黄大夫抚掌赞道:“好,好得很。”   胡向阳万分自豪,“黄伯伯,那你说她应不应该去县医院?”   黄大夫点头,小声道:“这么好的大夫,去市医院也应该啊。”   胡向阳就吃吃地笑,“黄伯伯,你可别光说不练假把式。”林大夫能凭本事被调去医院,他陆正霆可不能!   他跟黄大夫他们告别,骑着自行车往林家沟去,在村口晃悠一圈蹭到医务室外面,并不敢去找她。   林菀他们送客人回去,正要准备下午的手术,陆正霆眼尖就看到了外面晃悠的胡向阳。   只要他不来骚扰自己媳妇,他也懒得理睬。   林菀看他表情变得冷峻起来,“怎么啦?”   陆正霆摇头,“没事,看见个跳蚤。”   周朝生正在见缝插针盘点单子,他凑过来道:“是个好大的跳蚤呢,我也看到了。”   林菀不疑有他,一本正经道:“跳蚤不怕,蹦跶两下就走了,就怕虱子,扒在身上吸血还下好多虮子非常讨厌,必须药死才行。”   周朝生飞快地在单据背面划拉给陆正霆看,陆正霆笑出声来。   林菀眼波一转,“我怎么觉得你们话里有话呢?”   “哈哈哈……” 第62章 人间绝色   接连下了两天秋雨, 天气就彻底凉下来,秋收也进入尾声。同时也忙着交公粮、分口粮, 家家户户跟过年一样开心热闹。   林菀娘家如今按照每个人十工分的标准分, 除了标准口粮,还能分一些不划在粮食范围内的食物,比如南瓜、葫芦、豌豆等。另外, 还给林菀分了一些黄豆, 可以做豆饼喂马,算是差旅补贴。   因为林菀是大夫, 大队还给她娘家分了六斤芝麻可以榨油, 这是大队见缝插针种的, 数量少只留着当奖励分给那些特殊贡献的人家。   林菀帮着爹娘往家运粮食,她怕陆正霆累着不肯让他出力,让他在大队帮林会计算账。   他算了一下发现今年玉米丰收, 刨除了公粮和口粮的比例还剩下不少。   一般要把余粮卖给粮管所, 但是价格太低,连工分都赚不回来,一般大队都不情愿卖。毕竟大队还养了牲口和猪,这些也都需要粮食。牲口饿了没力气干活,猪饿了不上膘交不了猪肉任务。   更何况社员的口粮还不够吃呢,这粮食如果能按照工分比例多分给社员,那才好呢。   不过,得有个合适的理由才行。   林会计:“要不我们卖一部分,留一部分当提留粮食, 等过了年青黄不接的时候分给社员。”   老书记:“公社有干部下来监督秋收,收多少交多少,都是有数的。”   三巨头凑一起也没想出个办法来。   林会计看陆正霆在那边帮忙对账,就过去讨教,他觉得陆正霆虽然不爱说话,但是很有主意。   陆正霆看了他的意思,“那些玉米都脱粒了吗?”   林会计写道:“没呢,只剥了皮。劳力都在地里,就老头子老婆子带着孩子们剥,没那么快。”   陆正霆:“那就连玉米芯一起分给社员,来不及剥让社员们随吃随脱粒,少了工分支出,多分一些补偿可以吧?再者,整个玉米里面有玉米芯,重量肯定比玉米粒要大,至于大多少玉米大小不一样,就取个合适的值算算好了。”   林会计一拍巴掌,“哎呀,好办法。直接一辫辫的分给社员,他们拿回去挂着还好保存。”   他跑去跟书记和大队长说,按照陆正霆的办法,就是将粮食带皮分,比如本来应该分一百斤粒子,现在就分个150或者200,反正只会比纯粒子多就是了。   这样既光明正大地分给社员解决温饱问题,又不会犯错误。   “中,就这么分吧。”老书记同意。   大队长道:“留两百斤放在医务室,要是上头再来视察什么的,吃饭也方便。”   老书记和林会计知道他是想补贴林菀家,他们也同意。   林菀娘家排在前面,运完她就找陆正霆回家吃饭。   路上有些泥泞,陆正霆很自然地揽着她的腰,怕她不好意思就解释道:“路滑,我怕摔了,请林大夫扶着我。”   林菀笑了笑,把他的胳膊架到肩上,扶要有个扶的姿态嘛。   路上有社员看到,还关心地问:“林大夫,要不要帮忙?”   林菀摆摆手,“没事没事,你们快去分粮食吧。”   走到拐弯的时候,林菀没注意踩到了一处泥泞,脚下哧溜一滑,多亏陆正霆及时拎住她的胳膊才没让她坐在泥地里。   林菀:之前送粮食回来好好的也不摔,要不是我自己的脚,我肯定说故意的。   陆正霆看前面路不太好,直接把她托起来,让她跟无尾熊一样趴在自己肩膀上。   林菀赶紧环着他的肩膀,“注意你的腿!”   陆正霆听不见,却走得稳当当的,到了门前才把她放下来。   陆明良和小明光俩从东边窜出来,一人挥舞着两棵大葱。   陆明良:“我是大葱!”   小明光:“我是小葱!”   两人:“我们是超级无敌葱葱兄弟!战无不胜!”   林菀笑起来,一把揪掉一条葱绿的叶子,“拔掉你们的天线,现在你们只能原地打转。”   “三婶,什么是天线?”陆明良不懂。   林菀把葱叶子在头上一比划,“收音机要想收台就得有天线。”   陆明良:“我还没见过收音机呢。”   小明光立刻把大葱插在头上,“我是收音机!嘟嘟滴滴答答,社员们注意啦,注意啦,现在是广播时间。”   “哈哈哈。你那是大喇叭!”陆明良笑起来。   林菀摸摸他俩的头,“三叔给你们买。”   “真的吗?”小哥俩眼珠子都亮起来,努力仰头看着陆正霆。   俩小豆丁太矮,说什么陆正霆看不见,他只能看着林菀的嘴唇猜,反正不管他们说什么,他负责笑就好啦。   他一笑,俩孩子果然更加激动,一左一右抱着他的腿就开始蹭。   林母听见喊道:“你们在门口干嘛呢,回家吃饭啦!”   回了家,林母对林菀道:“大湾村也该分口粮吧,你要不要回去瞅瞅?”   人不在家,可别让人扣了偷了的。   林菀笑道:“明天回。”   就算分口粮也不怕,大队会替她处理,而且还有金大夫呢。别看金大夫自己过日子一副邋遢不上心的样子,涉及朋友的事儿他都给弄得利利索索的。   “回去把粮食放放好,别返潮生虫。我看你缸不够,可以再买俩。”   林菀点点头。   林母又笑着商量,“你们要是没事,你和女婿就再来。要不让明良和明光留下?”   林菀笑道:“回去要忙几个手术,让他俩也回去,我大嫂想孩子。”五柳大队也有人挂号预约动手术。   “那住阵子再来也行。”   林母稀罕孩子,自己没孙子就稀罕外孙。   晚上林母收拾了一包东西,有晒的地瓜枣,还有石榴、山楂、红枣,“等大队柿子熟了还能晒柿饼子呢。”   她给陆正霆织的毛衣也好了,让他穿上。   这时候如果有毛线基本都染成红色的,因为外衣都是蓝、灰、黑、土黄、绿等暗色,没有什么鲜亮的颜色,有件红色的就特别打眼。   这颜色是相当高调的,如果让陆正霆自己选,他宁愿选择不起眼的颜色。不过这是亲丈母娘送的,送什么颜色他就喜欢什么颜色。   他里面是一件本色棉布做的衬衣,为了活动方便袖笼略肥,林菀给他做了俩袖箍勒着,即便肥大也不会邋遢,反而有一种休闲的时尚感。   衬衣外面套上大红色的毛衣,衬得他原本就十分白的皮肤越发白净,端的是唇红齿白俊秀出众。   林母夸道:“看,也就女婿这大高个能撑起来,个子不够穿着都窝囊。”   肩宽腰细腿长,哪怕衬衣和毛衣略肥也不会显得邋遢,穿在他身上就觉得一切正正好。   林菀抱着胳膊转了一圈,品评道:“不错,人间绝色。”   林母赶紧怼她,让她不要调侃女婿,得亏女婿听不见。   林菀就道:“娘,回头我再弄几斤毛线,你给我大哥二哥也织件穿。”   林大哥在炕上听见,立刻道:“我不要。”   林二哥:“真的?我也想要红色的!”   陆明良和小明光也立刻要红色的。   林菀:“好,都要红色的,到时候我们一起红红火火。”   怕不是要成为他们家的制服了,哈哈。   林母:“不用你买,供销社多少贵呢,不划算。自己纺的毛线更结实暖和,比买的好。回头我去你大舅村买几斤,他们村养羊多得很。”   林菀:“行,听娘的话,我要是帮你买也买羊毛可好?”   林母:“中。”   她扭头看看陆正霆,忍不住又夸,“啧啧,女婿穿红色的毛衣可真俊,从哪个方向看过去都俊。”   林菀: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中意。   她拍拍陆正霆,“你亲丈母娘把你吹出花来了。”   陆正霆垂眼看她,握住她的手柔声道:“谢谢你。”   谢谢你,给我一个家。   第二日林菀和陆正霆就带俩孩子坐木板马车回大湾村,顺路去医务室说一声,周朝生就把林大夫不坐诊的小木板给挂门口。   回到大湾村,大队也在分口粮呢。   分口粮是有先后顺序的,一般都是抓阄公平。不过大夫、退伍军人、孤寡老人这样的特殊人群,大队会优先照顾,先分给他们。   林菀家和金大夫的已经分回来,金大夫让陆正衡等人帮忙把粮食分别装在缸里盖好,免得让老鼠进去祸祸。   见林菀回来,金大夫高兴得一下子笑起来,“你们再不回来我要去林家沟了。”   林菀笑道:“你不是会做饭嘛。”   之前陆正霆做饭让金大夫烧火,还教他怎么简单做菜,金大夫表示学会了。   金大夫笑着扶了扶眼镜,“眼镜学会了,这手没学会,忘得太快。”   林菀走后他就自己推磨,然后把杂粮面粉给陆大嫂,让她和二嫂帮忙做干粮,他自己热一热弄点咸菜对付。要熬稀饭他就按照陆正霆说的,大半瓢水两把粮食碎粒,开锅小火儿,焖半个多小时就好。   这办法不错,没烧糊锅也没毒着自己,可不知道为什么吃着就是不香。   还是别人做的好吃。   林菀一针见血道:“你这是不想做饭,只要不是自己做的,怎么都好吃。”   金大夫赶紧否认,“我没那么懒吧,你看我还是很勤快的,推磨这么麻烦的事儿我都不嫌弃呢。”   这时候三个在医务室学习的知青都过来跟林菀打招呼,胡向阳则站在医务室门前不随便踏足陆正霆家门前地界。   林菀跟他们招呼两句,就和陆正霆回自家收拾东西。好些天没回来,需要收拾一下卫生,尤其天凉了,炕上需要烧火,否则返潮生潮虫。   回医务室的路上,孙旭成跟李金玲和王芳芳嘀咕,“我看他们带回来好多东西,有芝麻呢,还有石榴、红枣、山楂。她娘家挺有啊。”   李金玲:“还是乡下大夫好啊,有人巴结,不像在城里还得看人脸色呢。”   王芳芳打趣她:“那要不你就留在这里啊?”   “那可不行。人生也不能只为了这点蝇头小利嘛。”   江映月从医务室后面草药仓库过来,李金玲看她一眼,“映月,你脸色这么差?”   江映月:“没事,就是有些头晕。”   王芳芳:“肯定是饿的啊。顿顿吃不饱。”   李金玲:“都赖那个陆心莲,总死皮赖脸地吃映月的饭。”   江映月:“也没,只是他们家没有细面,换点吃。”   “映月,也就你这么善良好哄,细面和粗粮能一样吗?一斤细粮可以换三四斤粗粮呢。她吃你二两细面,却拿二两粗粮还你,这不是占便宜是什么?”李金玲愤愤道。   “是啊,这样太过分了。要不映月你干脆跟着陆家大嫂二嫂一起吃饭得了。”王芳芳劝她。   江映月叹了口气,“除了吃点口粮,他们对我挺好的,我实在是张不开口出来吃饭,否则住一起分开吃饭,倒显得我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了。”   自从她住到陆正琦家和陆心莲一个炕,陆心莲嘴巴可甜,姐姐长姐姐短的叫着,让江映月有意见都不好说出来。   “那你跟陆正琦说,让他管管他妹妹,哪里有这样的事儿。”李金玲替她打抱不平,“你要是不好开口,我帮你说。”   江映月:“他这一天天的可累呢,一早天不亮就去公社,跟着下乡监督秋收,晚上要么回来很晚,要么都不回来。算了,不是什么大事,别烦他。”   冷不丁跟他说这事儿,再让他觉得自己多小气、没事找事呢。   王芳芳:“映月,那你怎么办啊?天天这么吃不饱,你身体都完了呢。实在不行,我们让林大夫帮忙说说,我看她很有办法。”   李金玲:“她和婆家打破头,多少人笑话呢,肯定不行。你没听么,现在老太太都不让她进家门呢,不行的。”   她们才来没多少天也都摸清了陆家的情况,反正有陆老太和陆心莲说三个嫂子的坏话,再有陆二嫂和陆大嫂跟婆婆小姑不对付,她们很快就能掌握情况。   两人也没有好办法,除了让陆心莲只羞耻别占便宜还能如何?   江映月:“要不……你们也一起过来住啊,炕其实挺大的,咱们几个女同学也有伴儿。你们住在别人家里,和人家一家子一个炕多别扭啊。”   两人很犹豫,“可我们不想和她们吃饭。”免得也被占便宜,到时候还得打架。   江映月笑道:“那咱们就不和她们吃啊,就借宿呗,还是给钱的,大家都得好处。”   两人觉得也行,住过去趁机帮江映月把口粮挪出来,以后不让那母女俩赚便宜。   “你们说也怪啊,一般乡下人都憨憨的,哪里像陆心莲那么多鬼心眼子。”王芳芳道。   “可不是,才多大啊,比我们小呢,心眼子可比我们多。”李金玲也同意。   她们过去一说,陆老太母女俩自然同意,毕竟有钱赚啊。   “你们把粮食带过来,晌饭就给你们做。”陆老太喜滋滋的,巴不得多来几个知青住家里呢。   江映月给了李金玲一个眼色,让她说她们出去吃饭的事儿。   李金玲本来想的好好的,可一见陆老太那样子不知道为什么都有些不好开口。   陆老太这人有一种神奇的本领,给人第一印象特别好,笑嘻嘻的又热情又和气,让人不好拒绝。而一天天熟悉以后,把人又拿捏住了,别人翻脸都不好翻。   她对外人和对自己儿媳妇还是不同的,尤其对她有利可以谋得好处的,那是要多热情有多热情,要多真诚有多真诚。   江映月又悄悄扯了扯王芳芳。   王芳芳咽了口唾沫,“大、大娘,我、我们今天不在这里吃。”   陆老太立刻警惕起来,“那你们去谁家吃?去别人家可得小心啊,别碰上那些爱占小便宜的。你们放心,大娘可不占你们的便宜。你们十七八岁的年纪,,这么年轻,大娘心疼还来不及呢。”   她这么热络地说着,脸皮薄的女孩子还真是不好拒绝。   这时候陆二嫂挑着一担新分的玉米回来,她喊道:“挂儿,你三婶回来了,你去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叫俩弟弟过来吃饭。”   挂儿正在屋里领着弟弟妹妹捡豆粒,听见就让他们待着,她跑去找林菀。   江映月看到陆二嫂回来,立刻给李金玲使眼色。   李金玲和王芳芳已经被陆老太忽悠的不知道如何拒绝,差点连她们俩也要拿口粮来吃饭了。   李金玲赶紧喊道:“二嫂,我们能不能和你们一起搭伙吃饭?我们可以帮你捡柴火,抬水。”   陆二嫂一怔,立刻去看陆老太,果然对上陆老太狠辣的眼神,似乎她要是敢答应,就要扑过来挠她似的。   陆二嫂现在却不怕她,而且气得她抓狂才好呢!   陆二嫂虽然没被男人打过,可陆老太也没少挑唆,陆二嫂娘家不像大嫂家那么不管闺女,她从懂事开始就没被爹娘打骂过,也是要自尊好面子的。嫁过来被陆老太说骂就骂,说呵斥就呵斥,虽然每次都和大嫂一起,可也丢人又憋气。   这会儿林菀给陆老太治了,一家子分开住,陆老太管不到她,陆二嫂每天都浑身是劲儿,高兴的做梦都能笑醒呢。   她从林菀那里尝到了甜头,只要给老太太添堵,自己就更高兴。   她笑道:“你们不和正屋搭伙儿啊?江知青不是和他们一起吃饭吗?”江映月被克扣细粮,陆二嫂都不用看就知道,那母女俩的心思她摸得透透的。   江映月不好说什么,只是笑,“我……都行。”   陆老太立刻道:“映月,心莲可把你当亲姐姐呢,你要是挪出去,她不知道得多伤心呢。”   陆二嫂看江映月脸色一变,知道城里姑娘脸皮薄,没经验可斗不过陆老太这种死缠烂打的。   她立刻道:“行啊。你们一次拿几天的口粮就行,我给你们直接蒸出来,以后每顿馏着吃,也不用担心会不够数。”她看陆老太气得脸都青了,就道:“我们家也没有白面,不用担心掺乎了。”   夏天分的麦子早被陆心莲吃光了,分家就分了一点粗粮,这会儿秋天分的都是玉米和地瓜,自然也没细粮。   李金玲几个高兴得很,“多谢二嫂。”   王芳芳:“我们今天就去给捡柴火。”   江映月看着李金玲。   李金玲会意,拉着江映月,“你的口粮是不是还有几斤,我帮你拿过来。”   他们知青一人一个面口袋,每隔几天可以去粮管所支取份额。   陆老太下意识地就想去阻拦,江映月已经迅速地拿了出来交给王芳芳。   王芳芳把她们的一起交给陆二嫂,“二嫂麻烦你啊。”   陆二嫂笑道:“麻烦什么啊。你们过来一个帮我烧火,晌午来不及发面,我给你们擀饼,剩下的就发面做馒头,等面开了让挂儿指导着你们自己蒸上。”   这样她们全程参与,也就不用担心别人动手脚克扣她们的细面,蒸出来她们自己收着,每顿饭拿个出来热上就行。吃完了,下一顿继续这样做,三个人也乐意这样。   不过看看瘪瘪的面口袋她们心情顿时不美了。李金玲是刚来的那几天不知道节制,粮食给吃超量了。王芳芳是以为乡下人热情会补贴知青,她把粮票留给家里一半。江映月则是被陆老太和陆心莲俩给偷摸吃了。   这样下去,她们这些面粉坚持不到日子,这个月就得挨饿。   她们商量拿细面换粗粮,这样正好补一下亏空。   陆二嫂告诉他们,一般乡下人只会拿了细粮去城里换粗粮,不会拿粗粮换细粮。因为家里孩子多,饭量大,粮食不够吃的,自然不会图好吃换细粮。   “你们可以找书记或者大队长换,他们家里富裕些。”陆二嫂给她们出主意。   她们一合计,却觉得还是金大夫好说话,他是城里人肯定吃不惯粗粮。   留下李金玲帮陆二嫂做饭,王芳芳就拉着江映月去医务室。   江映月和王芳芳到的时候,林菀他们正在吃饭呢。   他们去娘家逍遥了多久,金大夫就在家委屈多久,所以做顿好吃的犒劳他一下。她和陆正霆俩一起酸辣面片,虽然没有肉,但是有鸡蛋、西红柿,上面撒上一把小葱花,连汤带面片一大碗吃下去又热乎又饱腹,满满的都是幸福感。   闻着那葱花炝锅的香味儿,江映月和王芳芳觉得肚子一下子造了反,简直是太香了!   自从来到乡下,他们就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在城里一天还有三两油呢,下乡什么都没有,实在是太委屈太艰苦了。   他们为了支援乡村建设下乡,可这些乡下人并不领情,也不感激他们。   他们吃面片,都不说邀请她们坐下吃饭!   林菀家和金大夫的粮食也是有数的,而且做细面饭本来就难得,自然是一人一碗正好的,自然也不会为了客气请人坐下吃饭。   “金大夫,我们这里有些细面,能不能和你换点别的粗粮?”江映月深吸一口气,把那股诱惑压下去。   金大夫看了林菀一眼,家里粮食如何吃,都是林菀安排的,他根本不管。   林菀道:“你要换什么?”   江映月:“粗粮……玉米是粗粮吧,一斤面粉能换四、三斤吧?”   她们觉得换这些都吃亏了。   这时候黑市上一斤细面可以换三斤到四斤粗粮,但是玉米不算粗粮,反而算在半细粮里。所以这个粗粮就是指红薯或者生的红薯干,毕竟其他玉米面、高粱面、豆面大家也没那么多,还有其他用处也不会拿来换。   林菀:“不好意思,玉米我们分的也不多,不换的。”   王芳芳就拿眼看金大夫,“金大夫?”   金大夫:“林大夫说了算啊。”   他都想问问林菀以后去娘家能不能也带着他,他也可以去出诊啊。   江映月:“那能换什么?”   “现在么只有鲜地瓜和瓜干。春地瓜三斤顶一斤瓜干,麦茬地瓜四斤多顶一斤。三斤瓜干给你们换一斤细面。”   很多乡下大队分口粮,五斤鲜地瓜就顶一斤粮食,林菀寻思她们没多少细面,多给几斤地瓜也没什么。   霜打的鲜地瓜煮起来很甜,比瓜干口感好很多,好好保存乡下人能吃两三个月,这样可以把粮食留到来年青黄不接的时候吃。   江映月犹豫了一下,道:“一斤面粉应该换四斤粗粮。”   林菀看着她,四斤地瓜干那你可想得美,对于乡下人来说,饿不死是正经,守着一斤细面不够塞牙缝的,谁会用四斤瓜干换?   看她那表情,江映月心里很不舒服。   如果是别人她可能还会笑着央求一下,哪怕撒撒娇说几声城里人下乡不容易,让老乡通融通融。哪怕林菀不在,她们也能和金大夫央求一下。   可现在偏生是林菀,想着当年林菀去学校逼自己离开陆正琦的咄咄逼人的嘴脸,江映月就觉得万分憋屈,不由自主地涌上一阵被羞辱的感觉。   也许林菀觉得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吧,现在轮到她看自己的笑话了。她根本不会好好和自己换粮食,干嘛要来自取其辱?   林菀看她面色阴晴不定,也不想换了,   她不冷不热道:“那你们去找书记或者大队长家看看吧。”   干部家肯定比社员家殷实,会想换点细面吃,一般人家别想了。   江映月拉着王芳芳拎起面袋子就走。   路上王芳芳看她脸色阴沉,就道:“映月,你也别生气了,她现在是大夫,大队都捧着她呢。”   江映月一言不发,他们去了陆长友家,结果陆长友老婆子直接说家里吃不起细面。老婆子精明得很,开了这个头,别人就会跟着来,为了两斤细面不够麻烦的。   再说了,她老头子是整个大队的书记,哪里会缺这么几斤细面?   她们再去陆长发家,老婆子只肯给两斤瓜干,最多九斤鲜地瓜,这么一算林菀反而是最大方的。   王芳芳叹了口气,“乡下人并不欢迎我们。他们一个村自成一个圈子,外人根本掺和不进去。”   江映月面色阴沉,不语。她自然也有这种感觉,不管那些人对他们这些知青表面多热情和欢迎,骨子里还是排外的,并不肯接纳他们,他们也别想真的融入进去。   就比如让他们学赤脚大夫,可大队根本不管他们学什么,怎么学,也不要求林菀和金大夫怎么教他们,分明就是不负责地放养。   “只是没想到她在村里居然有这么大的势力。”她扯了扯唇角,眼神有些冷。   王芳芳不懂她的意思,“不换就不换。等以后不下地,咱们一天三顿吃稀饭,饿不死就行。其实我觉得陆大嫂二嫂还是不错的,不像林大夫那么傲,也不像老太太那么贪便宜。”   江映月不置可否。她已经有了新的计较,有林菀把持医务室,她别想学到本领,要想在这方面有所建树也不可能了,她需要另谋出路。当老师自然也没前途,这时候老师倒霉。她觉得这时候当村干部、带领社员们发展生产、交公粮吃饱饭才是最容易出业绩的。   她要找机会和陆正琦说说,她不做大夫了,她要去生产队,跟着他们一起下地干活儿。这样虽然累,但是也有机会出头,让她获得大队的认可,到时候当个大队干部之类的,然后就可以往公社调。   她要和陆正琦一起去公社!   她为什么要在这里和林菀耗着?用自己的短板去碰林菀的优点简直蠢到家。   转眼秋粮分完一批,接下来还有一些地瓜需要收回来,或者贮藏或者继续晒瓜干,到时候会再分一批。   这时候野草开始枯萎,孩子们割草挖草药也受限。   林菀给陆大嫂二嫂说说,让挂儿带着弟弟妹妹去上学前班,冬天没事就让他们学几个字。   五柳大队有自己的小学,如今来了知青就选了俩当老师,可以帮忙带学前班。   陆二嫂笑道:“弟妹,挂儿个丫头片子,上啥学啊。”这不是耽误干活儿嘛,丫头在家里帮着馏个饭都能顶个人呢。   林菀:“怎么,我还是丫头片子呢。”   陆二嫂立刻哈哈笑起来,“挂儿能跟弟妹比嘛,再说她还得看弟弟妹妹呢。”   挂儿:“娘,现在有学前班,我带着弟弟妹妹去也行的。欠儿和明瑞都老实,不会调皮的。”   至于明良和明光,他俩自己就能照顾自己,不用她管。   陆二嫂看她真想去上学,也惊讶了,“挂儿,你能耐了啊。”   挂儿就撅着嘴,“娘,你不会和俺嫲嫲那样偏心吧。”   陆二嫂一瞪眼:“胡说八道,我是那样的人?你看孩子做饭有功劳,既然你三婶让你读,你就去吧。”   挂儿立刻甜甜地笑起来,“三婶,谢谢你。你们放心吧,我不会耽误做饭的。”   陆二嫂:“可把你能耐的,别到时候上不了两年自己哭着鼻子跑回来。”   陆大嫂有些不好意思,“当年我就是,没有作伴的就不肯上学了。真要是喜欢读书,可不能管旁的。”   “大娘你放心吧,有弟弟妹妹陪着,我不会跑回来的。”挂儿充满了信心,“我要和三婶学习。”   林菀就拿了铅笔本子,一人一套送给他们。   陆大嫂立刻把欠儿的还回去,“欠儿还小,拿不了笔呢。”   小明光道:“大娘,妹妹和我一样大,我能拿,她怎么拿不了?”   陆大嫂:“她女孩子手小,白糟蹋了。”   欠儿很乖,听娘说白糟蹋了就放下,她被陆老太吼惯了,只要大人说不,她立刻就会停下来,绝对不会反抗的。   小明光拿起来塞给她,“你拿着吧,咱们一起写。”   欠儿看看娘,又看看三婶,林菀朝她点点头。   她犹豫了一下,“谢谢三婶。”   林菀笑了笑,揉揉她的头发。经过她的坚持,孩子们头发上的虱子虮子已经消灭干净,都变成干净漂亮的孩子。   “行啦,以后上午下午你们去上学,下午放学先来医务室写作业。”   普通人家不舍的点煤油灯,林菀让他们来医务室写。孩子们立刻高兴地应了。   说完也晌午,陆二嫂还去场院晒地瓜干,让陆大嫂回去做饭。   陆大嫂正忙活的时候,陆饱儿跑过来哭咧咧的,“你偏心!”   陆大嫂:“咋了?”   “你让他们上学,不让我上!”   陆大嫂:“你一天天的也不干活,你想去就去啊,又没人管。”   大闺女被老太太挑唆的和她不亲,她说什么陆饱儿都翻白眼,要么就说我嫲嫲如何如何不要你管。   陆大嫂也不是多有格局的人,跟大部分乡下人一样过日子,但是她不打孩子,孩子不听话对她不好也就由着他们去,并不知道要如何管。   所以,她对陆饱儿的指责觉得很纳闷。   “你就是偏心!他们都有本子,我没有!”陆饱儿气呼呼的。   陆大嫂:“那是你三婶给的。你对小光不好,你三婶当然不给你。”   陆饱儿哇哇地哭着往外走。   陆大嫂不忍心她难过,就道:“你去给三婶认个错,保证对弟弟妹妹们好点,多和弟弟妹妹一起,你三婶……”   陆饱儿突然刹住步子回头瞪着她,眼神恶狠狠的和陆老太如出一辙,“你们对我嫲嫲那么坏,咋不去认个错?你们就不怕天打雷劈,老天爷……”   陆大嫂怎么也想不到她会说这种话,简直和老太太一模一样,她想都没想,抬手给了陆饱儿一个巴掌。 第63章 一出大戏   “你、你打我!”陆饱儿红了眼, 从小到大陆大嫂就没打过她。   现在她居然打自己!   “俺嫲嫲说的一点也没错,你、你就是个白眼狼!我恨死你了!我恨死你们了!”陆饱儿哭着喊着就冲出去。   陆大嫂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动手打孩子,她赶紧追出去。   陆饱儿却往陆家自留地菜园跑去,“我去找嫲嫲,你滚,我再也不要叫你娘!”   陆大嫂看着她跑远了,只觉得脚步重逾千斤, 几乎迈不动步子。打了孩子对她来说比自己挨打更难受,可这孩子也太不像话, 被她嫲嫲挑唆的已经是非不分。   恰好江映月从大队回来。   她已经跟大队说了不再跟着学当大夫,而是和其他知青以及社员们上工赚工分, 大队同意把她编在陆正高的小队里。她打算回来帮着做饭,吃过以后就去收红薯、晒瓜干,没想到碰上陆大嫂追陆饱儿。   “大嫂,怎么啦?”   陆大嫂摇头,“没什么,饱儿那个丫头不听话。”   江映月立刻就明白,陆家那点事儿, 只要不是傻子来两天就看得透透的。   陆老太和陆心莲没少和她说三个媳妇儿的坏话, 让她少和她们接近, 也没少挑唆孩子们, 就她听见便有好几次。   几个孙子孙女里,挂儿不听挑唆,每天带弟弟妹妹干活儿, 基本不到她们跟前凑乎。   陆明良和小明光一起,不但不听挑唆,还要跟陆老太俩对着干,气得老婆子直骂娘。   只有陆饱儿最新她俩的话,说什么是什么,就觉得亲娘对自己不好,觉得俩婶子都是坏人,尤其林菀最坏。   “小孩子不懂事,大一点就好了。回头我帮你说说她,有些问题没人跟她讲,她不懂。”江映月觉得陆饱儿不过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能有多难对付?   陆大嫂也是没辙了,闺女和她不亲,对俩婶子也抵触,很难听进好话去。江映月是知青,村里小孩子们下意识地就尊重羡慕,兴许说话好使,“那就麻烦你了。”   两人便一起往家走。   “大嫂,林大夫医术那么厉害啊?三哥都会走了呢。”江映月无比好奇。   说起林菀的医术,陆大嫂自豪道:“那可是呢,你三嫂真真的了不起。做女人到那个份上,真是不亏了。要是我能有你三嫂一点点皮毛厉害,我也不至于连个孩子管不了。”   下午林菀正给人看病呢,小明光和陆明良一马当先跑回来,陆明良脑袋上勒着书包带子,“我们放学啦!”   林菀抬手做了个止步的手势,“你们回家,不要进来。”   深秋风凉,又有老人孩子感冒咳嗽,她怕传染他们。   小哥俩牵着手探头探脑看看,抬脚踩着门槛试探一下是不是真的不能进来。   林菀拉下口罩,“最近有人流感,小心传染你们,去厨房写作业吧。”   小明光:“娘,我们写完了。”   挂儿领着欠儿和明瑞也走过来,她背着一个布书包,“三婶,我们在学校写完作业了,不用回家费煤油。”   天黑得早,过了三点屋里就黑乎乎的,所以老师领着他们在院子里上课。下午上两节课之后就布置作业,让他们早点回家。有些孩子放了学就疯玩,挂儿却监督弟弟妹妹把作业写完。   林菀笑道:“这么勤奋啊,来给我看看。”   陆明良就把他和小明光的作业本拿出来,林菀翻开看了看,上面写了三个拼音aoe,笔划肯定是相当稚嫩的,毕竟才上学呢,算是刚开始写字。   只是……她忍不住笑起来。   孩子们仰头看着她,问她笑什么。   挂儿也把自己和欠儿的拿出来给林菀看。   林菀看了看夸道:“姐姐写得不错,妹妹还小力气不足,写得也可以。就是明良,你的是不是有点问题啊?”   小明光踮着脚看哥哥的本子,“我康康。”   他发现了问题,“呀,小哥哥你的怎么朝那边啊?”其他孩子也挤过来看,“哈哈哈,倒了!”   陆明良挠挠头,那手比划比划,“怎么就倒了?”   林菀看他比划的那个手,“你用左手写字?”   陆明良:“我左手得劲。”   林菀笑起来,“你左手不要紧,可你字要和人家写的一样啊。”   陆明良嘿嘿笑起来,“我改改。”   林菀让孩子们去金大夫家厨房趴在饭桌上去复习功课写作业,她再忙一会儿。现在感冒的老人孩子不少,流行感冒,有些药可以吃一样的。林菀就配个没什么副作用的药方子在医务室熬,让感冒的人直接过来喝,省得他们各家回家熬药,又没锅又费柴火的。   “有林大夫在家里,我们真是什么都不怕的。”老人们都很开心,喜滋滋地跟林菀告辞。   林菀叮嘱他们不要串亲戚,不要再扎堆夜聊,等好了再说。   一般秋收完社员们会清闲起来,又分了秋粮,就会忙着走走亲戚。   林菀想收拾一下去看看孩子们,却见陆淑娴挎着个小布包过来。   “弟妹,你还没下班吧?”陆淑娴热络地上前说话。   陆淑娴终归是做妇女主任的,有见识,自然不会跟娘俩共沉沦。后来陆老太再闹腾,她一次都不上凑,反而还劝劝两人,结果被老太太骂吃里扒外让她少回娘家气人。   林菀:“有事啊?”   陆淑娴:“有点事儿,弟妹你给我号号脉呗。”   林菀看她面色红润,双眼清亮,眉宇间都带着喜气,瞅着她的肚子,“八成是有了吧。”   刚才屋里来了几个感冒的,她把门窗开着通风,就让陆淑娴在树下的木凳子上坐。   林菀给她号了号脉,果然是怀孕的脉象。   陆淑娴喜滋滋的,“弟妹,你给我看看,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啊?”   林菀白了她一眼,“男女能怎么的?女的你就流了还是不生?”   这年头人流也是有风险的,就算月份小可以药流,对身体也有损伤,年轻不觉得老了就受罪。   陆淑娴:“弟妹说啥话呢,儿子闺女不都是自己孩子吗,只有儿子没闺女也不贴心不是。”   林菀睨着她,“我说二姑姐,你话里有话,到底来干嘛呢?”   陆淑娴心里一咯噔,你说这个林菀咋就那么精明?   “我就是来让你给看看,开点保胎药啥的。”陆淑娴扭了扭脖子,“也不知道咋的,睡觉总不舒服。”   林菀看她基本都好的,小毛病根本不需要治,人吃五谷杂粮,没有人的身体是百分百平衡完美的,“行啦,你没事,去你娘家看看吧。”   林菀直接送客了。   陆淑娴瞪圆了眼睛,“我说弟妹,好歹我是你二姑姐,你咋就对我这么冷漠呢。”她听见陆明良、小明光等人的说笑声,立刻站起来,“小光呢,我看看侄子。”   林菀更拦着她了,让她有事说事,别拐弯抹角的。   陆淑娴一扭头看到陆正霆从西边回来,是走着的!!!他那衣领下面隐约露出一抹红色,哎呀,这是穿着红毛衣?   陆淑娴眼珠子都瞪圆了,她道:“弟妹,你看看你,我三弟能站起来走路了。这是多么大的喜事,正规的你得去给我们报喜,我们姊妹回来庆祝啊。”   她立刻从兜里掏出一个红纸包来,里面是一块钱,非常大方地塞给林菀,“我真是回来道喜的。”   林菀当然不肯要她的钱,对于陆老太那一伙儿人,她是果断拒绝的。陆二姐虽然有点不同,也得先观望下看看对方意图,不会一下子就走动起来,省的麻烦。   林菀把钱推回去,“别是你们有什么阴谋。”   “没!”陆淑娴举手发誓,“谁有坏心眼谁天打雷劈。”   虽然陆老太一个劲地嘱咐她一定要给林菀点颜色看看,最好想办法撸了林菀的大夫,可陆淑娴又不是傻子。她看得明白的呢,人家林菀懂医术,现在多缺好大夫啊,谁要是会这个所有人都巴结还来不及呢,还去得罪她?   她还劝陆老太想办法给林菀道个歉,缓和一下关系呢,让她给林菀使坏,她自觉没那么大的能量。   不过,她这会儿要是问林菀有没有生儿子药,不知道林菀会不会骂她呢?   林菀看她不像说假话,“那行,我还有事,就不招待你了。”   陆淑娴:我这还不如个外人呢。   她跟陆正霆摆摆手打招呼,恭喜他站起来,又觉得弟弟听不见,自己说啥也是白说。   陆正霆叫了一声二姐,然后跟林菀说羊毛的事儿。后面送子井村养羊,他们有羊毛,除了交任务剩下的也能卖。他想多买些,到时候除了织毛衣还能给林菀做条毛毯,不管铺着盖着都暖和,免得她冬天脚冷。   陆淑娴在一边听着他们俩讨论羊毛的事儿,心里直嘀咕:我滴个娘哎,你们可真奢侈。我去公社开会见过那么多人,也就县里下来的干部穿毛衣,乡下人可没有穿的。   她看着他俩,三弟原本多冷情的性子,不爱搭理人,一年到头说不了几句话跟个哑巴一样呢。现在跟林菀在一起,嘀嘀咕咕的,明明听不见,聊得却很顺畅。   说完羊毛,陆正霆又跟林菀说一下收音机的事儿。   “我托了关系让人帮忙,一共买两台,孩子们一台,给爹娘一台。差不多得一百二十来块钱,回头沈飞给送过来,你把钱给他就行。”   这时候普通社员家能一下子拿出十块都很不起,这120简直就是好大一笔巨款。   陆正霆自己很少花钱,并不觉得花这么多钱买收音机有什么不对,媳妇儿喜欢就买咯。   林菀就更不觉得如何了,就算120是巨款,能买家里都喜欢的、能用很久的器械,她觉得很划算。   只要有钱,早买早合适呢。   她欢喜道:“还能买两台呢?你可真有办法。”她抓着陆正霆的手臂晃了晃。   陆淑娴眼珠子差点掉出来,两台!这时候收音机多贵的,有那些构造简单的也得三四十,稍微复杂点的就得五六十,甚至还有一百多的。   他一买就两台,120块,怎么这么奢侈啊!   等等,他说给爹娘买?妈呀,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被惊喜冲昏了头脑,激动地对林菀道:“弟妹,我没想到你这样大度呢,以前都是我误会你了!”   林菀一看她那样子就知道误会了,刚要说是我爹娘不是你爹娘。陆淑娴却已经走了,急着去娘家告诉老太太这个好消息——林菀原谅她们了,买收音机还给爹娘买一台呢。   她兴冲冲去找陆老太,这会儿大人们都去晒地瓜干,家里就陆老太和陆饱儿俩。   陆老太正在教陆饱儿对付陆大嫂,顺便给林菀添堵,“你打不了大的,你打不了小的?给我使劲揍,打不死就行,嫲嫲给你担着。”   陆淑娴听见不由得皱了皱眉,“娘,你们说啥呢。”   陆老太看她回来,哼了一声,“你还知道回来啊。”   陆淑娴捂着肚子,“我这不是又怀上了嘛,身子累,有日子没出来走动。”   陆老太哼了一声,她才不管闺女怀孕累不累,好不好呢,她只管陆淑娴没回来给她送东西,不回来给她帮衬。   陆淑娴怕老太太骂自己,就说老三要给她买收音机。   陆老太看鬼一样看着她,“你说什么昏话?他舍得给我买收音机?他盼着给我买棺材差不多。”   “娘你咋说这话,三弟他还是关心你的,知道你在家里闷着就给你买个收音机听听。”陆淑娴从小在陆老太的高压下,只要看到老太太不高兴,第一个念头就是赶紧哄免得挨打。基于这一招,陆二姐从小没怎么挨过揍,反正比大姐挨揍少多了。   她但凡转一下脑子,也知道陆正霆和林菀说的爹娘不会是老太太。   这会儿老太太半信半疑,“真的?”   陆淑娴:“真真的。”   陆饱儿才不信:“不可能,我三叔一门心思只有他丈母娘,那个坏女人就会补贴她娘家!”   闻言陆淑娴心里一个激灵,艾玛,自己犯蠢了啊。   她赶紧道:“那也不可能心里没有亲娘。哎呀,天要黑了,是不是该做晚饭了?”   陆老太:“你来了正好给我推磨。”   陆淑娴赶紧往外走,“我家里还发着面呢,回头我再来看你。”她一溜烟地走了。   陆老太听说儿子要给老丈人家买收音机,更生气了,拉着陆饱儿就各种挑唆,怎么恶毒怎么说。后来看到江映月回来,她都没住嘴,还狠狠地骂了几句。   江映月也假装没听见,拿上东西就去大队,正好碰到要回家洗衣服的陆大嫂,两人就说说话。   江映月小声道:“大嫂有个事儿我得提醒你,你别生气只注意一下就行。”   陆大嫂:“什么事儿”   江映月:“我听着大娘在教饱儿些不好的事儿,虽然小孩子说说狠话,可要是真不小心做了什么,到时候大嫂你不好和林大夫交代。”   陆大嫂一下子紧张起来,“映月,你说到底是啥事?”   陆老太挑唆陆饱儿,陆大嫂想也能想到。   江映月就把听见的告诉陆大嫂,“原本我不想多话的,大家一个屋檐下住着,若是让人以为我多管闲事就不好。”   陆大嫂恨恨地道:“你放心,你不说我也能猜到,这个……”她恨得咬牙切齿。   江映月:“其实原本也没什么,只是大嫂你情况特殊,又和林大夫关系好。这若是陆饱儿真把小光弄个三长两短的,哪怕大嫂没错,林大夫只怕也会迁怒的。”   陆大嫂不由得打了个激灵,如果没有林菀撑腰,那她绝对不是陆老太的对手啊。   这个死老婆子,心思也太歹毒了,居然挑唆陆饱儿对小光下手。小光那么乖的一个孩子,就算对大人有意见,也不该动孩子啊。   她赶紧跟江映月告辞,要去找陆饱儿问问好好说说她,陆老太真要是这样,她就豁出去和老婆子拼命!   她回家的时候,发现孩子们不知道什么时候结伴回来,正在玩抓地下//党的游戏。   她看挂儿带着欠儿在找,就急得问道:“小光和明良呢?”   挂儿看她回来,笑道:“大娘,我们也在找呢。”   陆大嫂赶紧喊陆明良小光,可他俩玩游戏入戏,根本不肯出声。陆大嫂冷不丁看到陆饱儿的身影,赶紧追过去,就见她正伸手要推藏在猪圈矮墙外面的小明光。   她喊道:“饱儿!”她不顾陆饱儿哭闹一把将她拖进屋里去,好好审问她,“你干嘛要推弟弟?要是推到猪圈里去多危险?”   陆饱儿眼神阴沉,一点不像个小孩子,她已经悄悄把手里的针扔了。   “不要你管!我去找我嫲嫲!”她转身就跑。   陆大嫂却顶着门不让她跑。   这时候陆老太就跑出来骂,让陆大嫂把陆饱儿交出来,“你想挑唆我大孙女,坏不死你!”   谁欺负?谁挑唆?   陆大嫂彻底怒了,一下子拉开门,朝着陆老太就冲过去,“我今儿就和你拼了,你挑唆我男人打我就算了,你还挑唆我闺女害人,我和你拼了!”   屋里的陆心莲听见立刻跑出来打陆大嫂,陆明良见状就冲上去打陆饱儿,却被陆心莲一脚踹在胸口踹翻在地。   挂儿和欠儿、明瑞都吓得哭起来。   陆明良喊:“快去报告三婶!”   小明光倒是不怕的,撒开小腿蹬蹬就往外跑。   陆心莲见状就要去阻拦他,却被挂儿挡着,她就把挂儿给推倒。   挂儿见小明光跑了,吓得赶紧领着弟弟妹妹躲到自家去,她喊陆明良也进去,他却不肯,只逮着陆心莲就咬。   陆心莲又把陆明良踹翻在地,她就不信打不过陆大嫂,正好报之前的仇!   事实证明她们的确打不过。   陆大嫂气疯了,今儿非要豁出去和老婆子拼命,免得她把自己儿子闺女都给祸祸了。   林菀正和陆正霆在家里一边说笑一边做饭,两人眉来眼去的金大夫都不敢凑过来。   “爹、娘,大事不好!”小明光从外面跑进来,小脸通红,汗珠都滴下来了。   林菀忙起身,“怎么啦?”   “打、打起来了!”他指了指老宅的方向,“大娘、小哥哥和……”   林菀不等他说完,拔腿就往外走。   陆正霆直接把小明光抱起来,陪着林菀过去,经过医务室的时候,让金大夫一会儿去摆饭吃。   等林菀他们到了那边的时候,打架的人已经被邻居们给拉开。   现场看起来很激烈。   陆老太坐在地上哭个不停,一边脸肿了,陆心莲头发被薅掉一把,脸上又添了几道抓痕,她一边哭一边骂陆大嫂要杀人了。   陆饱儿一张小脸肿起来,吓得躲在一个筐子后面大气都不敢喘。   挂儿护着欠儿和明瑞躲在自家屋里生怕被打着。   这边陆大嫂双手掐腰,虽然脸上也有抓痕,头发散乱,却再也不像从前那么哭丧着脸,这会儿跟只斗狠的母鸡一样要把敌人给叨死。   陆明良站在她旁边,胸口一个泥脚印子,他小脸有些白,却不怕,指着陆饱儿喊道:“谁是白眼狼,你才是!再让我听见,你骂娘和三婶,我打死你!”   陆老太拍着大腿就哭号,“老天爷啊,没活路了啊,这是要杀了我老婆……”   陆心莲也捂着脸哭,控诉陆大嫂疯了,要杀人了。   “你闭嘴!你整天挑唆儿子打老婆,挑唆孙女孙子和亲娘不亲,你当谁都是你能挑唆的?以后再让我知道你挑唆孩子们,我就豁出去偿命也弄死你!还有你!”陆大嫂指着陆心莲,“你个臭不要脸的,奸懒馋滑、好吃懒做的狗东西,就你这样的还想嫁到城里去?人家城里人都是瞎眼玩意儿看上你这个是非精?”   陆大嫂越骂越顺口,除了骂陆老太挑唆孩子,又把她们想偷知青粮食的事儿也给抖出来,“都分家了还来偷我们的馒头,你这是小偷,抓起来砸狗头!人家知青就那么点粮食,自己还不够吃的,整天就想占人家便宜,你们怎么那么不要个脸!整天给家里人丢人,连累我们跟着丢人!”   在场里干活儿的陆老闻讯跑回来,只能看到陆大嫂比上一次分家还狠的模样,陆二嫂躲在人群后面却不上前劝,一副恨不得亲自上去打的样子。   陆老头气得浑身哆嗦,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真是丢人丢到家了,让街坊邻居都来看热闹。他只感觉心咕咚咕咚猛跳,眼前一阵阵头晕眼花,身子晃了晃差点摔倒。   陆正霆抱着小明光,及时伸手搭了一把没让陆老头栽在地上。   林菀赶紧过来打开针包给陆老头在头部、颈部、前胸扎了几针,又让陆正霆给他推拿一下胸口。   陆老头好歹醒过来,没因为耽误救治变成中风,他老泪纵横,“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江映月和李金玲、王芳芳几个刚才也跑回来在外围观战,李金玲和王芳芳激动得要命。   李金玲:“我说陆大嫂稳赢,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她们整天挑唆人家闺女,谁不急?”   王芳芳:“看她们以后还敢偷我们的东西,打得好!”   江映月面色淡淡的,“陆家大娘太过分了,也不怪大嫂气急。”   经此一役,陆老太和陆心莲怕是不敢再挑唆陆饱儿,也不敢再偷她们东西了。   她过去看看陆饱儿,惊讶道:“饱儿发烧了。”   而且陆饱儿脸都肿了,让人一看倒像是被打的。   陆大嫂一听赶紧去看看,见闺女右边脸肿了一大圈,她顿时吓了一跳,刚才也没打她,怎么还这样了?她急得喊道:“弟妹,弟妹快给丫头看看。”   林菀上前看了看,“她这是长痄腮了,传染,别的孩子不要靠近她,先隔离几天。”   陆大嫂也顾不得骂陆老太母女俩了,抱起闺女就去医务室,她看到陆二嫂就道:“弟妹,你做饭啊。”   陆二嫂:“你快去吧,我带着挂儿做饭。”   邻居们也都要回家做饭,很快院子里空下来。   陆老头、陆老太、陆心莲三个觉得没脸,都躺炕上谁也不想做饭。   陆二哥回来心有不忍,悄悄对陆二嫂道:“大嫂也忒厉害了。”   陆二嫂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滚!”   之前陆二哥在那边干活,听说大嫂和娘打架想回来,被陆二嫂给拦着。只要没有男人保驾护航,陆老太能是大嫂的对手?有些人不打服了,她一直得瑟呢。   哼,竟然敢趁着她不在家,溜进她家偷细面,这不是想嫁祸她偷吃知青的面?咋那么坏呢!让你偷,看你还敢偷的。   陆二哥:“那……你帮娘做顿饭?”   陆二嫂把水瓢往缸里一扔,冷冷道:“你那么孝顺,你去做啊?反正我们是白眼狼不孝顺的三个儿媳妇!”   她和陆大嫂把林菀当主心骨,感觉和林菀站一起,男人也不敢对自己如何。   本来陆二哥还想硬气点,让她们适可而止别欺负娘和妹妹,现在风水轮流转,都是妹妹和娘挨打,做儿子的也心疼啊。不过听陆二嫂说三个儿媳妇,那就是林菀也有份儿,他就闭了嘴。   得罪谁也不能得罪林菀,他脑子里有这个烙印。   陆二嫂看他那样子,讥讽道:“你心疼,你就陪他们去饿着呗。你知道你娘多坏?她让饱儿对小光下毒手,要把他推猪圈里去,这他娘是人干的事儿?也就你娘那种坏东西有这样的坏心眼子。”   陆二哥被羞辱的眉毛都竖起来,脸胀得紫红,“胡说八道!不可能,咱娘再厉害点,也不能……”   陆二嫂:“你快滚吧,气死我了!”   此时林菀和陆正霆他们回到医务室,她让金大夫给陆饱儿检查。   金大夫给在场的科普一下,痄腮多发于5-10岁孩子之间,能通过唾沫等传染,一般冬春发病多。他补充道:“痄腮十天左右就可以自愈,不需要治疗。只是小心传染别的孩子。”   林菀在外面给陆明良处理伤口,嘴角破了,后颈一道抓痕,胸口一块青,不过没有其他暗伤。   “你个小孩子,看到大人打架就躲开,凑什么热闹?”   陆明良:“她们骂我娘,骂三婶,我就打,我才不怕疼!”   小明光握着小拳头:“还有我!”   林菀跟俩孩子了解一下,不过他们只知道对骂打架,并不知道来龙去脉。林菀就去问问陆大嫂,陆大嫂就把陆饱儿被挑唆等事儿告诉林菀。   陆大嫂这才后怕道:“幸亏我家去及时,你说小光真要是被推到圈里去,那圈刚撇了粪,老深的坑,可让我们怎么活啊。”   林菀拍拍她的肩膀,让她不要过于担心,小明光也没那么容易被陆饱儿推到圈里去,毕竟有块墙挡着,他也不是根木头,机灵得很呢。   林菀让小哥俩先家去,不要留在这里免得被传染了。   她走到诊床边冷冷地看着陆饱儿,“你这个痄腮很厉害,右边直接肿起来,过两天左边也肿起来,脑袋大一圈,一直发烧还会得脑膜炎,把脑子烧坏了。”   陆饱儿终究只是个小孩子,再凶再恶,她也怕死的,吓得嗷嗷哭让金大夫救他。   林菀:“你嫲嫲让你怎么打弟弟?”   “就是打、掐,”陆饱儿呜呜地哭,“我不敢了,三婶我错了。我小姑说你最疼小光,我娘最疼明良,让我打他们就是报仇了。呜呜……我没打,我还没打!”   之前她还恨陆大嫂打了她一巴掌,可这会儿看着陆大嫂发疯一样和嫲嫲小姑打架,她吓得早把之前的事儿忘了。   林菀看着陆饱儿,眼神冰冷没有一点感情,这个陆饱儿明明是个小孩子却跟个小恶魔一样坏心眼。小明光那么俊俏可爱的孩子,就算外面那些调皮捣蛋的熊孩子都舍不得打他,她居然想推他。   虽然她是大人,不应该和一个小孩子一般见识,而且也应该给小孩子改过自新的机会。   可她真的对这个陆饱儿喜欢不起来。   在原剧情里,陆大嫂被陆老太磋磨得神经有些不正常,加上又生孩子,直接产后抑郁症爆发,满村发疯。这个陆饱儿不但不同情自己的亲娘,反而在陆大嫂裸奔以后当场骂她怎么不去死,给她丢人。   陆饱儿感觉三婶的眼神冷得有些吓人,她哆嗦着,“没,我、我没撒谎。”   她已经把针丢了,他们都不知道,就当她想推弟弟好了,她不是故意的,是嫲嫲和小姑让她干的。   她再也不敢了!   林菀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见她目光躲闪就知道她没全说实话,说不说也不重要了,反正自己一定将她放在黑名单里,终生不会亲近的。   “一个痄腮,我先给你针灸,然后熬锅药汤子喝喝。”作为三婶,她不想理睬陆饱儿,作为大夫,她自然会履行大夫的职责。   她帮陆饱儿针灸了一下医风、颊车,让她感觉沉、胀,再用强刺激针法扎合谷,因为她发烧就配了曲池穴,深入5分到一寸,效果好。她又配了一个清热纾解的药方,有板蓝根、柴胡、薄荷、甘草、忍冬藤等,有些药不是当地医务室的,是她托沈飞外地买的。   陆大嫂熬了药,端给陆饱儿喝了,她道:“你要真不想认我当娘,你以后都跟着你嫲嫲吧。”   陆饱儿愣了一下,想也没想就哭道:“娘,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要跟着娘。”   “你真要跟着我?”陆大嫂看着她。   陆饱儿点头,今天娘太吓人,她已经被吓住了。   “以后别让我看见你去她们跟前凑,更别再让我看见你使坏!病好了以后,你和挂儿一起做饭。”   陆饱儿委屈得很,却还是点点头。   陆大嫂又道:“从今天起你就叫豆花,不许再叫乱七八糟的。”   什么饱儿、欠儿、挂儿的,那是人叫的?   陆饱儿抽抽搭搭地答应了。   ……   陆正琦已经三天没回家,蹲点的大队秋粮交完,他终于能回家一趟。   结果才到家发现江映月在做饭,爹娘还有妹妹都在炕上,娘和妹妹又哭又疼的。   他惊了,“怎么回事?”   江映月苦笑,摇摇头,“和大嫂打架了。”   陆正琦:“大嫂?分家了还打什么架?”要说和林菀打架可能,大嫂怎么可能?而且上一次分家大嫂也只打了妹妹,不可能打婆婆。   江映月:“我也不知道呢,我现在跟着上工,只有吃饭才回来。估计是因为孩子吧。”   陆正琦越听越迷糊,就问娘和妹妹,可她俩就会骂陆大嫂和林菀。   陆老太:“都是那个坏女人挑唆的老大家的!”   陆心莲:“她本来就坏,以前被大哥压着显不出来,这会儿大哥不在家,她就原形毕露了。”   陆正琦零零碎碎的听完组织一下,似乎是因为林菀让孩子们上学,却不让陆饱儿上,陆饱儿发脾气,大嫂打了她,娘为孙女出头,让陆饱儿去打陆明良和小明光一顿,结果陆大嫂就发疯要杀她们几个。   陆正琦不想听她们自己说,就去问问二嫂怎么回事。   陆二嫂冷笑,“能有什么事儿,还不是老太太不想当个人了,挑唆陆饱儿把小光推猪圈里去。你说那猪圈……”   “不可能!”陆正琦不信,“娘才不会,陆饱儿也不会,她只是个孩子。”   陆二嫂见状,讥讽道:“你不信?你是不是要等祸事发生才信?那不就晚了?你三嫂不得让你娘给偿命?你不信你去问问左邻右舍,谁不知道?”   她们打架的时候互相揭老底、对骂,多少邻居听见呢。   陆正琦还是不信,虽然他娘嘴巴是坏,但是心肠不会这样。   陆二嫂:“算了,你去医务室问你侄女去吧,好好认清她的坏肚肠。”   陆二嫂虽然对陆老太恨之入骨,对陆正琦却恨不起来,毕竟他对她和大嫂都不错,每次回来都劝陆老太家和万事兴却没指责过她和大嫂。   除了他逃婚那事儿,陆二嫂对他并没有太大的意见,不想和他撕破脸。   这时候陆大嫂已经背着陆饱儿回来,一进门就宣布以后她改名叫豆花,“不许再叫她饱儿,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   陆正琦:“豆花挺好听的。豆花,四叔能问你点事儿吗?”   陆大嫂倒是也没拦着,让闺女和陆正琦说话去,她则去二嫂家吃饭。   陆正琦带着豆花去了东厢,问她嫲嫲挑唆她打弟弟的事儿,“豆花,你只管说实话,四叔不打不骂你,只要你说实话,四叔给你五毛钱。可你要是撒谎,灶王爷、炕奶奶都看着你。”   豆花紧张地咽了口唾沫,“那、那我要是说实话,你、你能不能保密?”   不能告诉娘和三婶。   陆正琦点点头。   豆花小声道:“她们让我给小光扎针,三婶扎过嫲嫲,要扎回来,让我扎进去别人看不出来……”   轰隆——   如同旱地惊雷般在陆正琦的脑子里炸开。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老毛病犯了,然后记性就特别差,接孩子跑错门,存稿箱忘记设定时间。亲们多包涵,么么哒~~ 第64章 个中滋味   陆正琦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他脑子乱成一锅浆糊, 原本他觉得大嫂和娘打架应该是林菀背后挑唆, 他还想去找林菀说清楚既然分家就让她不要再插手家事。   哪里知道自己错得太离谱,除了娘和妹妹坚持, 在大嫂二嫂和侄女这里就没有林菀的影子。   他的娘和妹妹有这么恶毒吗?搁以前打死他也不相信的。   他一直觉得娘就是有点偏心, 只要是人谁没有个喜好呢?有人不喜欢吃辣椒有人不喜欢吃酸的有人还不喜欢吃香菜呢。   对于事物有偏好, 那对于别人自然也有偏好,喜欢这个人不喜欢那个人, 这也是正常的。   天下的父母, 没有一碗水端平的,或多或少都有偏心的意思在。谁不是这样呢?   他娘只不过是略明显了一些。   她除了当年对三哥太过分, 其他的……让大哥打大嫂也不对,可其他的并没有太出格,和大部分农村老太太一样。   至于妹妹,她是有点娇气, 因为是老来女, 爹娘都宠着, 哥哥姐姐们也愿意娇惯她。   可她一直都是善良的,不过是喜好打扮、不爱干活、想要穿新衣服, 这不是所有女孩子的通病吗?   为什么林菀她们就那么容不下她呢?   这是从前的心思, 现在都被颠覆了, 娘和妹妹原本虽然有些泼辣却还善良的脸突然就换成了恶毒的样子。   他吓得一个激灵,浑身发冷。   豆花看着他,小心翼翼的, “四叔?”   陆正琦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拳头又松开,从口袋里掏出五毛钱来给她,“这话你还跟别人说过吗?”   豆花摇头:“没有的,我娘和三婶都没说过,我只和四叔说。”   陆正琦:“那你就忘了吧,你嫲嫲和小姑只是让你欺负弟弟,打两下而已,并没有说别的,是不是?”   豆花点点头:“是的。”   嫲嫲和小姑就是让她欺负一下弟弟,打两下,并没有让她做别的,只要她以后改了,就没有人知道。   她欢喜地把钱藏在裤子口袋里,摁了摁,生怕掉了。   陆正琦原本还想跟从前一样揉揉她的头发,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笑得那么天真单纯的模样,他居然心里有些发冷。   “以后不要到你嫲嫲和小姑跟前,多跟挂儿玩儿,帮她干活儿,知道吗?”   豆花心里不愿意,干嘛让她干活,就知道让她干活,但是她还是乖乖地点头答应。   陆正琦:“你是个小孩子,有些事情你不知道对错,现在我告诉你,偷懒、馋、拨弄是非都是不对的,悄悄打人更不对。再也不要有祸害弟弟的念头,否则我不但不给钱,还把你抓起来,记住了吗?”   豆花脸色一变,赶紧点头,乖巧道:“四叔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的。”   陆正琦松了口气,小孩子只要好好引导,还是可以改回来的。   他去了西厢,陆大嫂和二嫂几个在说话。   陆二哥看到他,忙站起来,“老四,过来吃饭。”   陆正琦摇头,他对陆大嫂道:“大嫂,今天的事儿,对不住,我会好好说说娘和心莲的。”   陆大嫂:“算了,你不在家,也不是你的错。”   陆二嫂看陆正琦的神情,也消了口气,“老四还是知道是非的,行了,以后咱各过各的日子。”   陆正琦挤出一丝笑来,他回到正房。   江映月已经帮忙把饭做好,关切地看着他,“正琦,你也别难过,清官难断家务事,一家子在一块,难免磕磕碰碰的。”   陆正琦垂眼看着她,江映月是个单纯善良的城里姑娘,她不会懂大家庭的这种矛盾。他对她心有内疚,原本以为让她来是照顾她,谁知道却难为她。她却这样通情达理,不计较。   “委屈你了。”他怜惜地看着她,“让你看笑话。”   江映月摇头,“你在瞎说什么,我怎么会看笑话?我只是……觉得自己无能为力,帮不上什么忙,不能为你排忧解难。”   陆正琦岔开话题,问她在村里学习得如何,知道她不去医务室而是跟着上工以后,他心里也松了口气,却又越发愧疚觉得对不起江映月,让她上工受苦。   “你先委屈几天,过阵子我升职了,想办法把你调到公社去。”他工作很拼,成绩不错,而且为人和善,公社的大小干部都欣赏他,他有望早日转正提干。   江映月笑了笑,柔声道:“你天天那么累还操心家里,还要关心我,你哪里有那么多精力。正琦,你太难了。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那么多同学都下乡,不只是我一个。既然……我是不会后悔的。”   陆正琦心下涌过一阵热流,“你放心,等我攒够钱,咱们就……”   他想给她一个更好的生活,让她觉得在这里不后悔。   只是,也许明年后年他们就能回城了呢?他又说不出结婚的话。   陆老太在炕上喊饿。   陆正琦赶紧应了一声,江映月让他赶紧给老人家收拾饭上去,她则去西厢吃自己的。她们吃过饭要去生产队,口粮不够,去生产队帮忙干活儿,看看能不能分点现成的粮食。   陆老太看着小儿子端饭菜上来,她一边抹泪一边低声骂,“你看看给我打的,真是疯了啊。”   陆正琦站在炕前里,看着她和陆心莲,“你们做了什么事儿,自己不知道吗?要是别人对小时候的我和心莲做这种事,娘你不发疯吗?”   陆老太嘴硬,“我做了什么?我什么都没做,她们几个老婆勾结着欺负我这个婆婆啊——”   陆正琦心里酸疼得要命,“娘,小时候因为我调皮,背着心莲出去折腾,摔了。你怪三哥没看好我们俩,给他往……”   “胡说!”陆老太一下子精神起来,从垂死挣扎的模样变成了斗志昂扬,“谁和你胡说八道造谣了?我就打他一下,寸劲儿了,还能赖我?怎么的,他们又跟你嚼舌头了?这是要戳我一辈子脊梁骨?”   陆正琦摇头:“没人说。”   他那时候都那么大了,早就记事儿了啊。   陆心莲不满地看着陆正琦,“哥哥你怎么回事?怎么不帮着我和娘,反而指责娘呢?今儿的事儿就是她们不对。陆正霆给他丈母娘买收音机,不给爹娘买,他是不是个白眼狼?胳膊肘子往外拐!林菀有点东西就拿到她娘家去,赚了钱就给她娘家花。她爹和她哥哥吃的药,不都是花了咱家的钱?”   陆正琦:“分家了,他们是他们,他们的钱不是我们的。”   “那就一点都不给亲爹娘和妹妹?有他这样的儿子?”陆心莲气急败坏,委屈得要命。她被陆大嫂打了,大哥不在家,四哥也不心疼她,还在指责她和娘。   这是怎么啦?   陆正琦有些不耐烦:“不要再说三哥家的钱给谁花,那是他的钱他自己决定,不需要我们来替他决定。”   他突然这样强硬,陆心莲吓了一跳,呆呆地看着他。   陆老头原本一直在那里生闷气,这会儿道:“行啦,你四哥上班很辛苦,不要烦他了。”   陆心莲就赌气不吃饭,想跟以前那样靠着不吃饭耍脾气拿捏家里人。   陆正琦却咬着牙狠心不理睬她。   他了解大侄女,她虽然喜欢对人撒谎,但是还没对他撒过谎。他经常买点糖果分给家里孩子,所以大侄女也喜欢亲近他,对他说实话。知道她说实话的样子,那么她撒谎的样子他也能分辨出来,这一次她没撒谎。   吃完饭陆正琦收拾碗筷,“今天这事儿闹得太出格,以后你们不要管豆花,不要让她来正屋,更不要再让她做什么。”   陆老太呜呜地哭,“怎么的连我起的名字也不叫了?这是要彻底批//斗我不成?我大孙女我亲亲怎么啦,还不能照面了?这些人怎么这么坏啊。”   陆正琦:“我为什么不让她来,娘你们应该清楚,今日这是没酿成祸事,如果真的造成大麻烦,就不是批//斗那么简单了。”   按照林菀和三哥的行事作风,如果小光有事儿,那后果根本不敢想象。   陆心莲还委屈得要命,指责陆正琦越来越偏心外人了。   陆正琦冷冷道:“你觉得在家里不好,我帮你换到别的大队去上工!”   陆心莲吓得立刻闭了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四哥怎么也变了?难道是林菀跟他说什么了?   陆正琦端着传盘下去,站在院子里听见西厢传来孩子们的欢声笑语。   挂儿和欠儿也在说要改名字,都不肯叫这破名字,难听,人家都笑话,总说她们是欠着的挂着的,要把她们给抓走。   当初陆老太给孙女们起名字,大孙女起个吃饱的意思,其他的就是讨债鬼,挂儿、欠儿的,都是要挂着点欠着点,不让吃饱。   陆二嫂笑道:“你们大娘挺会起,让大娘起。”   陆大嫂:“我会个屁啊,让孩子三婶起。”她倒是想让林菀给豆花起名字,不过看林菀对豆花的态度估计不乐意,所以她问也没问,省得林菀为难。   挂儿却有主意,“我要叫学医,陆学医!”她很是自豪。   欠儿细声细气的,“姐姐,给我起个。”   挂儿拍拍她,“你就叫念书,陆念书。”   欠儿也觉得很好听。   陆大嫂和陆二嫂哪里懂的,还觉得孩子挺会起,不过得去大队改名字,明天再问问林菀也行。   听着东厢欢快的声音,再看看正屋一片死气沉沉,陆正琦心情很是沉重。   他离开家门,不知不觉就到了大队,来到医务室附近,林菀家还亮着灯,显然没睡。   隐约的,还能听见陆明良和小明光的声音。   “三婶,什么是痄腮啊,就是像鱼那样裂开吗?”   “欸~~~好恶心!”小明光的声音。   “以后见到陆饱儿你们躲她远点,不要和她一起吃饭玩耍,小心传染。”   “娘,我知道的,我才不喜欢和她靠得近呢,她凶巴巴的和小妖婆一样。”   豆花羡慕陆心莲,处处学小姑的样子,连那嚣张骄纵的眼神都学了个十成十。   陆正琦先是生气,林菀居然挑唆孩子闹不和,随即又没了意气。   他叹了口气,想转身离开,却看到不远处树下黑暗里一个红点一亮一灭的,“谁在那里?”   胡向阳:“你管呢?”   陆正琦走过去,“胡向阳,你那点小心思瞒不过别人,你也不是为下乡来的,要混日子你在城关大队更好混。”   胡向阳嗤了一声,“我乐意,你管不着。”   “你妄图破坏别人家庭,那是我三哥,我……”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破坏了?你不是有毛病吧?”胡向阳把烟屁股扔在地上,狠狠地碾碎了,转身走开。   这时候林菀的声音传来,“谁在那里吵吵?”   陆正琦赶紧走了。   陆正霆下地开门出去看看,他家和金大夫家与医务室隔着一条小道,这时候没人静悄悄的,前面大队办公室以及大队场院却亮着灯,社员们在上夜班,热闹得很,显得这里更加安静。   他回房关门,“没什么。”   不管胡向阳在外面站多久站多少天,只要不来自己家范围他就懒得管。小孩子的喜欢来得快去得快,得不到回应不定什么时候就死心溜走了。   第二日挂儿特意跑来问林菀她的名字如何,林菀听说是她自己起的夸了她,于是他们就去大队改了名字,陆学医和陆念书,直接当大名。   虽然陆饱儿改了名字,嘴上说不会打弟弟,林菀却不想冒险。她对陆老太和陆心莲不信任,对陆饱儿也没那么大的耐心用小光的安全来考验她是不是真的知错就改。   而陆老太和陆心莲在那个家里彻底没了威信,陆大嫂和二嫂直接不理睬她们,孩子们都躲着她俩,豆花更不敢再近前,连陆正琦对她们的态度都变得不再信任,时刻警惕她们闹事。   陆大哥也好不到哪里去,被编在秋收队里累了一个秋收,又瘦又黑。结果秋收结束,县里又下来新的任务,要求各公社、各大队出劳力去修新的水渠。陆大嫂直接以后,直接同意大队让他继续去干活儿。出夫一天十个工分,大队额外补贴五个,这样家里劳力多的就愿意去。   陆大哥赚的工分自然全都划在他自己的户头上,分秋粮的时候也是分给陆大嫂的。   分出来的兄弟三个按村里养老规定给陆老太和陆老头凑了工分,保证他们一年360斤的口粮标准。   陆老头自己还挣工分,不需要补贴,也就补贴陆老太的,分摊下来并没有多少。   可陆心莲的却没人给她补贴,她回来这阵子一天挣四五个工分,连她自己的口粮都赚不出来。   这下子,母女俩尝到了前所未有的憋屈。   尤其看着林菀家过得越来越好,简直是对他们**裸地嘲讽。   陆正霆从好几个大队给林菀买了十来斤羊毛,送来的时候都去油脂处理过,洁白蓬松,直接纺线染色就可以。而他托沈飞买的两台收音机和电池也到了。   林菀骑马给娘家送了一台收音机,把羊毛也拿去让林母织毛衣和毛毯。   原本以为秋收结束医务室会没事儿干,谁知道却一下子忙得脚不沾地。   豆花被确诊痄腮以后,村里又有好些孩子得了,同时附近几个大队也很厉害。痄腮虽然不治疗也能好,但是有些孩子高烧不退会并发脑膜炎。本村赤脚大夫处理不了,就请金大夫和林菀去帮忙。   忙了十来天这一阵风才差不多过去。   今年节气关系,九月中就立冬,天冷得早,大部分社员就没什么农活可干。   社员们闲下来,之前因为忙碌而忽略或者压制的病痛也开始显露出来,不少人来医务室挂号。   有祛风湿的药和止痒药等,那些风湿患者以及各种过敏、荨麻疹病人都好对付。   不过妇科病、各种伤筋动骨、肌肉劳损等也相当麻烦。   全村妇女,只要是生过孩子的,几乎都有一定程度的妇科病。只要不影响生活,大部分妇女会忍着,实在有些厉害了才会去看大夫。以前是男大夫,再不舒服她们也忍着或者自己弄点什么洗洗,现在有女大夫,她们也愿意跑医务室挂号看病。   还有一些咳嗽、喘不动气或者什么毛病的老人,以及干活伤筋动骨的劳力,每天都把医务室挤得满满的。   病患多也是带学生实习的好机会,正好有李金玲和王芳芳两个实习大夫,林菀就带着她俩一起学。   赤脚大夫不需要太高的学历,也不需要懂太多医学知识,很多都是熟能生巧、见多识广。在实践中积累经验,各种病都有固定的治疗套路,有经验就算合格的赤脚大夫了。   李金玲和王芳芳做林菀的助手加学生,两人也累得够呛,但是怕林菀笑话所以咬牙坚持。   这日快到中午的时候,两人本来要下班的,结果又结伴来了两个妇女。林菀那边有个来看腰腿的,而且俩妇女以前来过她心里有数就让李金玲和王芳芳自己检查写好病症情况然后判断用药。   李金玲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也实在太欺负人了,这都下班了还不让她们回去吃饭。这天越来越冷,一会儿不吃那饭就凉得透透的。   再者她一点都不想帮忙看什么妇科病,她们可是未婚的黄花大闺女哎,谁要给那些乡下妇女看病啊。   脏不脏呢。   她忍不住跟王芳芳嘀咕,“她肯定是自己不想看才让我们来看的。”   王芳芳比她小两岁,但是对学大夫比她有积极性,她反而觉得林菀跟传说的和刚接触的时候不一样,虽然对她们不冷不热的,但是教东西很认真不藏私,只要她们问的她就教,而且教得非常到位。   她小声道:“她也在忙呢。”   李金玲撇嘴,如果不是大队干部来,她会中午接诊么。   来的是陆正金,他以前修水渠的时候就伤过腰腿,当时养了个把月觉得好了,谁知道这一次秋收强度大点,又疼得厉害。   林菀帮他针灸、推拿,检查过腰椎没问题,是腰肌劳损没有彻底恢复导致惯性拉伤,至于他的腿并不是别人的那种风湿,也是劳动的时候运力不当导致的拉伤。   她道:“你的情况只针灸没用,风湿药对你没效果,你需要做复健。”   陆正高纳闷道:“林大夫,啥是复健?”   乡下根本没有复健的概念,干活儿弄伤身体也是常有的事儿。一般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养着就是。可很多人发现就算好了,曾经骨折的地方还是会隐隐作痛,而且力气也不如以前大。不仅如此,那些曾经脱臼的,或者劳损的、伤筋的等等,并不能完全变好,以后还是会复发。   整个秋收时间,一直都有社员们来医务室拿膏药、针灸等,就是因为之前伤筋动骨的一到出大力气的时候就犯。   林菀也想过要帮他们根治,却没有办法,因为他们要干活,总要重复那几个动作,伤患处就不容易恢复。   就算冬天可能不出大力气,可他们就那么歇着,不但于患处无补,反而会加重一些症状。   这就是没有经过正确的康复导致的。   他们需要科学正确的复健办法,针灸推拿糊膏药,然后配合一些简单有效的活动动作。   林菀:“复健就是让你恢复健康,今天先这样,回头我再想想办法。”   她给陆正高贴了膏药,让他先回去。   陆明良和小明光俩跑过来,小明光:“娘,吃饭啦!”   自从能说话以后,他叫娘的时候总是格外大声。   林菀笑了笑,“好的,就来。”   她对李金玲和王芳芳道:“按照我教过的步骤检查,把情况清楚地记下来,不怕琐碎,只要如实记录即可,可以照方抓药。”   林菀针对几种常见妇科病配了一些药方,有内服和外洗的药,只要身体没有特殊情况的都可以照方抓药。如果有特殊情况的,她会给诊脉另外增加药材。   这俩妇女过来的时候,她看过气色、舌苔等,没有什么特殊问题,而且之前也来过她心里有数,日常药方足够应付的。   她一走,李金玲就彻底垮了,撅着嘴万分不乐意。   王芳芳却激动得很,这可是第一次自己看病号呢,情况太常见,她一下子就对上林菀拟定的方子,兴奋道:“就是这个了。”   她给开了药,又叮嘱注意事项让俩妇女走了。   李金玲看她还想清洗器械消毒,直接拉着她就走。等她们到家,陆二嫂家已经吃完,江映月给她们留在锅里,还热乎着。   李金玲羡慕道:“映月,幸亏你没和我们一起学当大夫,那林大夫肯定得故意刁难你。”   江映月惊讶道:“不会吧,你们学得不是很好吗?”王芳芳晚上还会跟她兴奋地说学了什么什么,能看什么什么,信心百倍的呢。   李金玲撇嘴,“好什么啊,累死。哎,什么时候回去啊,说是让咱们下乡支援建设,那支援几年也不说清楚。原本说年底就能回去,还有说第二年就能回去的呢。”   王芳芳道:“那都是一些假消息,我觉得够呛。”   江映月也道:“从前支援边疆的可都没回来呢。”   李金玲不满道:“他们是自愿去的啊,我们……”   江映月:“我们不也是自愿吗?”   下乡没有不是自愿的,不自愿也要自愿,和她一届66年的高中毕业生凡是下乡的可都没回来呢。   这么一说,李金玲更烦躁了,从前看不起乡下人,现在自己也变成乡下人还要给乡下人看病,简直要命。   吃过饭李金玲说自己累得不行,下午不去了,让林菀自己忙,“我就不信,没我们使唤的时候,她自己不要忙的?”   她让王芳芳也不要过去,去也是被使唤。   王芳芳想到还有一些用过的医疗器械没清洗消毒,而且如果不去说不定林菀会给低分,到时候她们不能结业呢。   等她到医务室的时候发现林菀也在,王芳芳赶紧给李金玲请假,“林大夫,金铃身体不舒服,下午躺着起不来了。”   林菀点点头根本不问什么病,继续看她们的学习笔记。等王芳芳收拾差不多,将器械泡在消毒液里,林菀示意王芳芳上前。   王芳芳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有点害怕林菀,因为她觉得林菀不是个严肃的人,对小孩子、病人都非常和气,可她对自己这些知青不知道为什么就没几个笑脸,李金玲说是针对江映月。   林菀给她指了几处错误,又讲了几个细节问题,“下午病人会少一些,你自己学习吧。”   虽然时间不长,但是林菀已经积累了厚厚的好几本病历本,都是她在林家沟和五柳大队给人看病的记录,每一种病症都详细剖析,还结合系统医书,内容详实丰富,是学习的好资料。   三点多钟,陆正霆来找她,“二嫂买了新锅给咱们。”   林菀笑起来,怪不得前两天陆二嫂借了两块钱,原来是买锅了啊。   林母之前送给林菀的锅借给陆二嫂,说等有钱买新锅还。现在天冷了,屋里都要烧火,否则炕上又冷又潮容易坐病。陆二嫂虽然钱不够,她还是和陆大嫂凑一下,又跟林菀借两块,先买了锅还给林菀,钱么等年底分红就能还了。   她就跟陆正霆回家看看。   陆正霆之前就带人垒了灶框,这会儿直接把铁锅按上用黄泥封住即可。   他还拿出一块带着猪皮的手掌大小的肥猪肉来,“把锅炼炼,晚上就能烧火做饭。”   林菀惊喜地看着他,“陆绝色真是贴心,连炼锅的肥肉都准备好了。”   陆正霆微微挑眉,一时间没弄明白陆和绝色是怎么连起来的,应该是什么意思。林菀已经开心的去金大夫家厨房拎菜篮子,找了茄子扁豆过来,“晚上就用新锅炖菜吃了。”   陆正霆则脱了毛衣,去外面把一个大树墩子拖过来要劈柴火,除了家里用的还得给医务室准备生炉子。冬天滴水成冰,他怕林菀冷,   林菀在水台那里一边摘扁豆洗菜,一边看他,他衬衣袖子挽上去,露出结实的小臂,随着劈柴的动作,整个人都被力道绷紧着,有一种力量的美感。她悄悄问系统,“小39,他这样用力,腿受得了吗?”   999打个哈欠:“我合理怀疑他在跟你炫耀他的身体和力量,这是雄性物种为了吸引配偶交配繁衍……”   “你最近有点浪啊。”林菀掐断一根扁豆,嘎巴一声。   999的声音都有点抖,“嘿嘿,别说你没被吸引哦。”   林菀:“我说你最近是不是有点偷懒啊,我那么卖力给你弄草药,还做了好多手术攒医德值,你怎么还有气无力的?”   整天哈欠连天,真让人怀疑你是不是系统,还没见过会打哈欠的系统呢,就跟犯了什么瘾似的。   当然,她也就见了这一个。   从林家沟回来这段时间,她做了十几个金针拨障的手术,其中一个有心脏病,另外一个有肺结核,比起其他正常的患者,手术麻烦很多。可林菀还是顺利完成手术,按说比其他应该多获得医德值。另外她还治了不少妇科病患者,就算妇科病不是一下子治愈的,那也不能不给医德值啊。   如今医德值还是泥牛入海,没有一点浪花。   这系统也忒能吃了,简直就是大海一样的胸怀啊。   999:“都不需要休眠,还能配宿主聊天解闷,说明我很努力哦。”   林菀:“并不需要你陪聊。”   “宿主,难道我不是你的小可爱了吗?我才想通知你模拟训练有新内容呢。”   林菀立刻接入模拟状态,发现除了之前的诊脉训练、针灸训练、眼科手术之外,又多了一个复健训练。同事系统还提供了全套的复健知识,包括一些简单易学的复健运动、按摩推拿手法、配合针灸、药浴等,甚至还有复健心理等方面的内容。   “小39,你太棒了,爱死你了!”她朝着999么么哒了好几声。   999:“刚才还嫌弃人家嗑/药一样呢。”   林菀:“怎么会啊,嗑//药你也是个可爱的小天使啊。”   “你明明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被小绝色给迷住了,你瞅瞅你笑得那么荡漾!”   “小绝色……”林菀笑起来。   陆正霆劈了一会儿柴火,看林菀坐在板凳上,手里捏着几根扁豆不动,嘴角却噙着俏皮的笑容。这个表情通常会在她打趣别人的时候会露出来,比如说调侃他什么。   他坐下来,低头看她。   林菀一抬眼对上他笑微微的黑眸,赶紧管理一下表情,让笑容不那么荡漾。   陆正霆:“想什么那么开心?”   林菀:“想你啊。”   陆正霆:我会当真的。   两人四目相对,林菀先败下阵来,“做饭了。”   她把菜洗干净放在笊篱上控水,然后进屋做饭。   陆正霆跟进去,“你烧火,我做饭?”   林菀:“好啊!”本来想让他帮忙烧火的,既然他肯做饭,那不是更好?   两人一起配合,小眼神小动作特别多,做饭都透着青年男女幽会的暧昧气息。   要出锅的时候,林菀指了指锅里的菜,又指了指嘴唇,让他夹一根尝尝咸淡,这时候还可以加盐,出锅以后就不能加了。   陆正霆看着她伸出纤细的食指指了指他又指了指她的嘴巴,嗯,这是……   林菀:“快点啊,你尝尝。”   陆正霆心扑通一下跳得很厉害,等他看到林菀有些等不及,还要凑过来的时候,他再也不矜持了,伸手扣住她的后脑俯首亲了上去。   林菀:…………我让你尝菜啊啊啊啊啊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  陆正霆:我是媳妇的菜,得让媳妇好好尝尝。 第65章 肉票   下雪的时候一般是社员们最惬意的日子。前阵子刚分了秋粮, 粮囤里充实着。拿几个霜后收的红薯, 埋在火盆或者灶坑里, 半小时就能传出焦香的气息。等熟了, 从灰烬里掏出来,在地上磕磕烧焦的地瓜皮,然后掰开, 一股迷人的甜香就伴随着白气喷涌而出, 咬一口金红色的瓤,那就是晒太阳一样的满足感了。   医务室早早的生了火炉, 日常烧着热水,炉子里可以埋红薯、土豆、板栗、花生甚至是黄豆,反正大队对医务室大方,有什么都会想着给送点来。   如今社员们轻松医务室却忙碌得很。   自从林菀的金针拨障术被县医院大夫围观以后, 县医院、县革委会卫生部门给她所在医务室很大支持, 申请的内窥镜、产钳等妇产科需要的工具全都到位。其他麻醉剂以及另外一些药品,也能申请到。现在五柳大队医务室就是一个小型诊所,能够做不少小手术,极大的方便了附近的社员们,也减轻了公社卫生院很大的压力。   而林菀自接入系统复健模拟以后, 自己日夜抽空学习,学会了就教给金大夫一些,让他负责社员们的日常复健工作。   不管是之前骨折的、还是伤筋动骨的、肌肉劳损的,现在都可以到医务室来检查,推拿、针灸加膏药, 外加针对患处的康复运动。   五柳大队下面五个自然村,社员多,患者也多,大夫人手不够,林菀就让金大夫把知青们给利用起来。   胡向阳和孙旭成俩不够就从其他知青里面找能吃苦肯学习的过来帮忙。   有时候忙起来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一天到晚站在医务室里,累得孙旭成躲着直抹泪,撺掇胡向阳回县城去。   胡向阳给他骂了一顿,人家女知青都能坚持,他们坚持不了?   再说了林大夫都是这样忙碌的,难道他会让她看扁了?   虽然累,可只要坚持下来,他们的进步也是非常大的。   有他们负责男社员,林菀就可以带着女实习生负责女患者工作。   现在都宣传妇女能顶半边天,妇女和男人们一样参加劳动,收庄稼、挑担子、耕地、挖水渠等等,都有她们的身影。若平时还好,怀孕、刚分娩不久的也去,那肯定会有麻烦。就算侥幸当时没出事,可那些隐患也会留在她们的身体里,等待虚弱的时候给她们沉重的打击。   不少人吃了亏,得了妇科病,现在忍不了就跑来医务室找林菀看病,所以林菀一度忙得脚不沾地。   这日林菀正忙着,陆二嫂慌里慌张地跑过来。   她看医务室那么多人,林菀估计在布帘子后面做检查,她就先去后面仓库找陆大嫂。   陆大嫂正在清点处理晒干的草药,分门别类储藏,看到陆二嫂脸色蜡黄不禁吓一跳,“弟妹,你脸色怎么难看,哪里不舒服?”   陆二嫂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大嫂,我那个……好像掉出来了。”   陆大嫂纳闷,“哪个?”   陆二嫂指了指肚子,脸色越发难看,“就是肚子里怀孩子的。”   陆老太使唤儿媳妇狠着呢,坐月子都不超过半个月,如果赶上麦抢忙时候,半个月也没的。   麦收时间,男女劳力白天晚上都在地里忙活,除了老人孩子基本没有在家的。   当时陆二嫂生了明瑞,大队给她放假一个月在家坐月子。   那天阴得厉害看着要下大雨,大队吆喝老人孩子也去收麦子,都加工分。陆二哥出夫去县里修水渠不在家,陆老太就让她去,说忙三五天收完麦子就让她继续坐月子,还给她吃细面下奶。   陆二嫂觉得自己身体壮,生产完也没怎么的,而且她奶水真的少,儿子瘦得可怜吃糊糊还连吐带拉,要是有细面吃也能下奶,她就去了。   生孩子以前,她也是干活儿好手,弯着腰割麦子都不待累的。   那天一开始她也那样忙活,后来累得不行,头晕眼花,腰酸背疼,浑身都发木,她就蹲着割麦子。   还是陆长发看见她把她赶回家让她不要为点工分累出好歹来,等她晚上回家以后,她觉得不对劲,下面又开始出血,她吓得不敢再去干活儿。   陆老太嫌她装,哄她赶紧去挣工分,她死活不肯去。   过了几天,她便秘的厉害,蹲坑久了竟然发现下面露出块肉。   饶是她胆子大也吓坏了,当时没女大夫,她不好意思找男大夫问,病急乱投医去问陆老太。陆老太根本不当回事,让她不要大惊小怪,回去控控就好了。她躺回去倒控着,过了两天果然自己缩回去,没再怎么样。   而陆二哥也回来,知道她身体不舒服就让她多歇歇,不让她干重活,这么着就好了。   谁知道今年麦收、秋收、耕地又出了大力气,估计累着了,一歇着身体又不舒服。   不过是腰酸腿软的,再就是白带不好,常有的事,她就没当回事。   结果最近她又便秘的厉害,今日蹲久了,子宫竟然掉出来大半,吓得她赶紧塞回去,找个布带子勒着,就跑过来找林菀。   陆大嫂一听也急了,“咋这么厉害,你快过来躺躺别乱动了,我去找弟妹来。”   陆大嫂冲到医务室去,林菀正在给一个妇女做检查,情况比较严重,配合诊脉,给她开单独的药方。   “弟妹,你忙完这个就到后面来。”陆大嫂急道。   林菀看她脸色不大好,便起身拉着她到外面,“大嫂,怎么啦?”   陆大嫂就将二嫂的事儿说了一下。   林菀:“呀,这么厉害?前些天我看她脸色不对让她来检查,她总说没事呢。大嫂麻烦你给二嫂扶过来,我先给她看看。”   医务室现在病人多,男女分开,尤其注意**,都挂着厚布帘子。   陆大嫂赶紧去把二嫂扶过来。   林菀已经让李金玲把妇女诊床整理过,准备好消毒过的工具。   陆二嫂还很不好意思,背过身去脱裤子。   李金玲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她真是服了这些妇女,有的么不穿内裤,有的么包着些破布,里面还有虱子,真不知道她们怎么想的。医务室一个劲地宣传要讲卫生,她们却没事儿一样。   她看陆二嫂也包着布,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等陆二嫂躺下,林菀把她的布解开,李金玲直接瞪大了眼睛倒抽一口气。   她跟着林菀学了这些日子,妇科病也见多了,但是子宫脱垂还是第一次见到。   林菀面色严肃,让李金玲拿专门的手术消毒液来,因为陆二嫂的子宫口已经发生了糜烂需要进行简单的手术处理。   这样严重的情况布带是托不住的,需要从县医院买专用的花托形子宫托,装进去有助于子宫归位。   陆二嫂和其他妇女一样,生产的时候没有去医院也没有专业人员接生,会//阴都有不同程度的撕裂,当时没有专业处理,都是任其自行恢复。   复原能力强的,长得不错,可如果恢复力不行的,那里就会糜烂或者过敏,而且容易细菌感染、脱垂等症状。   林菀先带着李金玲进行了简单手术处理,然后让陆二嫂穿上衣服,进行针灸治疗。   林菀给她针维胞、三阴交,配上曲骨、阴陵泉、气海。   取针的时候,她扭头对王芳芳道:“麦粒炙百会穴,5壮即可。”   王芳芳立刻去搁板上取了他们医务室自制的艾条,捻了麦粒大小的陈年艾绒出来。   林菀拿起来捏了捏,“太松,要捻紧。”   王芳芳立刻又重新捻一遍。   林菀觉得合格了就拿过来给陆二嫂炙百会穴,先点一根粗的香柱,把百会穴的一点头发剪掉,然后用香柱引燃艾粒放在百会穴上。   等燃烧三分之二就用镊子夹走换下一壮,所以并不会炙坏皮肤。   林菀另写药方,棉花根二两煎服,韭菜半斤煎汤熏洗外//阴///部。   林菀安慰她,“二嫂,这也不是大问题,你回去好好歇着,以后我每天去给你针灸,等买来子宫托装进去,不用一个月就没事了。”   听林菀说没有大问题,陆二嫂才定了心,自己要吓死了。   “幸亏有弟妹。”陆大嫂也松了口气,赶紧把二嫂扶起来。   林菀:“我还是要叮嘱一下,恢复之前不要有性生活。以后重体力劳动不要做了,注意不要久蹲。”   陆二嫂一一记下,“不能光仗着自己身体好,还是得听大夫的。”   其他妇女也都很关心,纷纷表示医务室有女大夫,就是方便了妇女们,是好事。   幸亏陆二嫂之前没怀孕,否则会有更大的麻烦的。   一连几天,林菀都去给陆二嫂针灸加推拿,提醒她好好保养,否则就得去医院做切除手术。   陆二哥吓得连饭都不让陆二嫂做,也不出去扎堆侃大山了,天天在家里伺候陆二嫂。   看他上心照顾,林菀也替二嫂高兴,有时候得了妇科病,遇到体贴的男人还行,要是遇到陆大哥那种狗男人,不但不心疼媳妇,还要怪她毛病多耽误他事儿呢。   因为二嫂的缘故,林菀决定为全大队妇女做妇科检查,尤其想怀孕的。   这时候乡下妇女少见识,私下里看起来很泼辣,可到了公众场合大部分都害臊犯怵。   就说医务室开了这么久,有些妇女只给孩子看病,给老人拿药,从来没给自己看过,尤其妇科病。   现在越来越多妇女过来,可还有妇女不好意思,好似看妇科病就代表自己有什么毛病似的,怕人家背后指点自己。   甚至有人有病也不来,生怕人家知道,还有人明明怀疑有病却不敢看大夫,就怕被大夫一看就坐实自己有病。   陆正霆直接让会计在大喇叭上吆喝,干部家属带头,这是好事,免费体检还不来?   他怨念自己媳妇受累,这些人还敢不领情,冷着脸把会计吓得不轻,发狠地吆喝。   在大喇叭吆喝以后,有妇女主动过来体检,身体好的欢喜,身体有问题的正好开药回去治疗。   不过还是有人不肯来。   陆正霆又出了个主意,直接下通知,不来体检的就是不支持社会主义医疗卫生建设,不能享受医务室的优惠待遇,以后草药报销力度也不能和体检的一样。   社员们最怕和别人不一样了,于是就按照名单每天来排队体检,井然有序。   通过检查,有妇女被查出盆腔炎的,还有子宫肌瘤的,子宫脱垂的都有七八例,甚至还有直接被建议去县医院动手术的。   现在妇女都顺产,生育次数多,妇科病那是人人都有的问题,不体检暴露不出问题的严重性。   林菀画了女性子宫、卵巢等的示意图,专门让女知青给妇女们宣传,告诉她们如果不注意保护,就会得严重的妇科病,一辈子都麻烦。   在给妇女们体检的时候,也给男社员们下达讲卫生的指令。   这时候乡下大老粗们,大部分都没那个卫生意识。天热的时候方便,他们都乐意去河里洗洗。等天凉了不方便,家里也不会随时备着热水,而且柴火紧张,也不可能随便用来烧水洗澡洗衣服。自然,也就没那么勤清洁,可闲下来没事干,就忙着造人了,结果有些妇女就中招了。   林菀还带着李金玲和王芳芳几个写妇女体检报告,详细地总结了前来体检的几百个妇女的情况,以小见大,是不是其他妇女也有此类问题,需要医务人员认真对待。   陆正霆前后写了好几篇稿子寄给县卫生部门,宣传五柳大队医务室的事迹,被县报纸、地区报纸刊登,广受好评。   下了一场雪之后,这日天气晴朗,碧空如洗。   陆正琦早起先做一个小时的复健,然后进屋洗漱准备做早饭。   自从系统有复健模拟以后,林菀就让陆正霆每天早晚拿掉绑腿做两次复健,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地改善他的双腿状况。   除了他自己复健,她还给他针灸、推拿,一周两次药浴,事实证明效果不错。   当然系统那神秘的绑腿起了很大的作用,如果没有这个陆正霆的腿只会恶化不会变好。但是那绑腿是和他配对的,并不能给别人用,这也让陆正霆一边怀疑绑腿神奇一边疑惑既然是工具为什么别人没用。   他先烧水装在暖壶里,等林菀起来洗脸刷牙就有热水。   七点半,林菀和小哥俩起来。   林菀下地先去厕所,回来洗漱,问问陆正霆复健的情况。   “腿脚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不用绑腿也能挪动步子,只是膝盖没有那么灵活。”   他很熟练地淘米添水,然后抓进去一把红枣,熬一锅小米粥,主食就是馒头以及昨晚上的煮红薯。   之前烧开水烫了一盆菠菜,家里有自己做的芝麻酱,他舀一勺子把菠菜拌一下。   冬天乡下的蔬菜主要是白菜、萝卜、土豆、南瓜,另外有菠菜韭菜能盖着越冬。社员们家里菜多的也会晒其他的菜干,诸如豆角干、茄子干等,他们去医务室看病的时候,会给林菀带一些,毕竟林菀除了给他们看病,还送他们驱虫草药液喷菜呢。   所以,林菀家不缺菜吃。   林菀刷牙洗脸的功夫,陆正霆菠菜都拌好了,翠绿的菠菜,晶莹剔透的细粉丝,油亮的芝麻酱。林菀不由得感叹道:“这男人要是学会了做饭,就没女人什么事儿了。”   而且陆正霆不但长得好,审美也不错啊,做饭还讲究色香味呢,好不好吃先不说,好看是绝对的。   所以,999说他也是个颜狗。   陆明良和小明光俩跳下地快速地咕噜咕噜漱口,陆明良太着急,咕咚就喝了一口生水,他也不在意。   “三婶,女人咋没事儿呢,女人管吃啊!”陆明良说完,小哥俩哈哈笑起来。   小明光拍手,“我也要学做饭,我做饭肯定比挂儿姐姐做的好吃。”   林菀满怀期待地看着他们,“要是你们都学做饭,那我可有口福了。以后你们负责做饭,我负责赚钱买菜肉,好不好?”   金大夫在院子里听见,也踱过来,笑道:“还有我,我也负责吃!”   陆正霆看了他一眼,“今天要磨十斤麦子,二十斤玉米。”   金大夫:“……我是一头小毛驴,我从来没脾气……”   这是林菀教孩子们唱的,他信手拈来就给改改,小哥俩就拉着他去边唱边跳。   金大夫:“吃完早饭,你们陪我去拉磨呗。”   陆明良:“可我们要上学哎。”   金大夫:“学前班有什么啊,当学生的谁没逃过课啊。”   小明光:“可我们不是驴哎。”   金大夫:扎心了啊。   说笑归说笑,陆正霆做的饭却很合金大夫的胃口,小米粥又香又糯,他每次都先把红枣夹出来给孩子们吃。   他之前还想给林菀呢,被陆正霆给拦住了,表示盛在碗里的就吃掉。   可金大夫回头就发现他把自己碗里的红枣夹给林菀吃,呵呵,了解。   林菀看金大夫露出别有所指的笑容,“金大夫,今天的红枣有什么特别吗?你为什么盯着它们笑?”   金大夫看了陆正霆一眼,笑道:“红枣没什么特别,关键要给对人。”   林菀:不好意思我落伍了,竟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陆正霆把自己碗里的红枣挑给林菀,“今天的红枣格外甜,你多吃几个。”   林菀吃一颗,笑得比枣甜,晃得陆正霆眯起了眼。   上午林菀正忙着,公社的通讯员跑过来发通知,“金大夫,林大夫,陆文书,公社让你们后天去开会。”   林菀:“小董,什么会要我们三个去?”   小董笑道:“好事。”他急着去别的大队送信,赶紧骑着自行车跑了。   金大夫推磨回来,听说开会他果断拒绝。   等陆正霆过来的时候,林菀跟他说一声。   陆正霆:“我也去?”   林菀:“是啊,县卫生部门都用你的稿子,不得给个说法啊。”   林菀所有的报告以及申请都是陆正霆给起草的,不但严谨而且文采斐然,在县卫生部门很有名气。加上他写得卫生宣传文章贴合政治宣传,直接被革委会拿去用,据说都上了省报,稿费也没给一分!   陆正霆笑起来,夸媳妇他向来不遗余力,他们用他的文章他一点都不在意,帮他夸媳妇嘛,没毛病。   李金玲听见他们要去公社开会,捅了捅王芳芳,“为什么不带我们去啊?”   王芳芳:“开会嘛,有什么好去的?”   李金玲:“当然有好处啊,要是去公社卫生院,总比大队好吧。”   王芳芳:“这倒是,可开会也开不去。”   “你去都不去,哪里有机会?她处处提防我们,肯定怕我们越过她。”她们是知青,都是初中高中生,而林菀小学都没读完,李金玲觉得她肯定忌惮她们的。   林菀压根就没想带她们去开会,人家通知也没叫你们,带你们去干吗啊,还得张罗吃饭,多麻烦呢。   到了开会时间,她和陆正霆吃过早饭就背着书包和水壶一起骑马去公社。   来开会的有走着的,有骑自行车的,骑马的独此一家。   不少人都羡慕他们,因为现在牲口和土地都归集体所有,没人能私养牲口,更何况还是马匹呢。再者,喂马也需要草和饲料啊,一匹马一年吃几百斤饲料呢。   “林大夫,陆文书。”大家纷纷跟他们打招呼。   因为林菀经常骑马出诊,好几个大队的赤脚大夫都和她很熟,跟着她学过不少知识,大部分都很钦佩她。   林菀一一回应,大家一起去公社会议室。   卫生院院长王盛韵站在门口张望,看到林菀过来高兴地招手。   林菀快走两步,跟王盛韵握手,“好孕啊。”   王盛韵笑道:“多亏妹妹你给开的药,现在不吐了,好吃好喝好睡的。”   王盛韵因为身体缘故,怀孕以后怀相不好,一开始吐得昏天黑地,患了妊娠中毒病,差点要为此退出院长的职务。   林菀去公社开会的时候,顺便给她诊脉按照系统医书给她开了个方子。王盛韵用了林菀的方子觉得有用,熬过了最初三个月,后来慢慢稳定起来。她本就佩服林菀,这下更是又佩服又感激,有好事就惦记着林菀呢。   聊了几句,他们去会议室。   这一次是县里卫生部门前来开会,会议有两个主要内容,一是选拔赤脚大夫去县医院深度学习,二是开展优生优育,提倡晚婚晚育,鼓励社员们采取避孕措施,主要是给妇女上环,也鼓励已经生育三胎的妇女们结扎。   林菀寻思这是为未来的计划生育做准备了。   整个公社去县医院培训的大夫分为三批,一批一个半到俩月,差不多到腊月就结业。   林菀被选在第一批里,去培训的大夫学费全免,住宿免费,伙食费需要自理。一般都是背着粮食交到粮管所换粮票,再去医院食堂换饭票菜票。   王盛韵笑道:“我帮你申请了公社支持,一天领一斤粮票一毛钱的菜票补贴。”   林菀惊喜道:“王姐,这样行吗?”   王盛韵:“当然行啊,这是补贴啊,只不过不是人人都有的。”   “那就多谢王姐。”林菀当然领情,这时候就是钱粮珍贵呢。   “我和你说,县医院的菜还是挺好吃的,冬天他们有肉渣白菜粉条,有时候还有肉片烩粉皮,香着呐。我教你,碰到好吃的菜,你多打一份,这冷的天也不坏,第二天放炉子上一烤又香一天呢。”   王盛韵告诉林菀一些去县医院要注意的事儿,谁好打交道谁格外难缠等等。   “反正你也不是要留在县医院,不用委屈自己捧他们,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就是。”有时候有求于人,难免被人拿捏,就会看人脸色,处处掣肘。如果没有利益诉求,自然就不怕。   无论什么时候,集体单位的人事关系都是最复杂最难缠的,人人都有小算计,三人成虎,很难平衡。   “多谢王姐,我都记住了,有不懂的到时候就回来问你。”林菀连连道谢。   这边开完会,那边陆正霆他们卫生部工作人员还有小会开,林菀就在走廊等他。   等他们散会的时候,林菀看过去,一群人从会议室鱼贯而出,他是最高最白最俊的,鹤立鸡群都不够形容的。   陆正霆大步走到她跟前,抬手捂了捂她的脸,“怪冷的,怎么不在屋里等。”   林菀跺跺脚,也还好,没那么冷,还没到冬至月呢。   她比划问他,他们开会说什么了。   陆正霆:“无聊得很,不过有一样好事。”   开会的时候,他们浪费了半个小时说他的腿,纷纷表示奇迹出现。因为之前大医院都判他腿的死刑,只能恶化不能改善,这会儿他戴上个绑腿就能走,简直不可思议。   可惜陆正霆没那么喜欢和人聊天,更不喜欢人家碰触自己,所以妄图看他的腿和绑腿的都遭到了他的冷眼逼视。   他眼神带出来的压迫感,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反正没人敢动手掀他裤子。   不过因为他双腿恢复行走,县革委会就委派他一个差事,让他做县卫生部门的联络员,同时负责给部门写报告需要的稿子等。   县卫生部给他初级工资,一个月18块钱,工资不高,但是他大队有口粮不靠这个吃饭。另外待遇比其他职工丰厚,别人一个月半斤肉票,他有一斤,一个月还有六斤食用油,三斤副食券。副食券可以用来买豆腐、点心等,也很受欢迎。   林菀听得双眼亮晶晶地直冒泡泡,她激动地抓着他的手,“陆绝色你太厉害了,你给咱家带来了肉啊!”   肉啊,天知道她有多馋肉,可惜乡下没有肉票,杀猪也得交够了任务猪,然后逢年过节杀。   距离下一次杀猪还有一个多月呢,她看到社员圈里的猪都能估摸一下多少斤够不够出栏,幻想一下猪肉的几百种吃法。   陆正霆看她那雀跃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肉票在她眼里比那十八块钱的工资可亮眼呢。   林菀拉着他的手,“走,回家了。”   上马以后,陆正霆将她抱在怀里,帮她把大衣拢了拢。   到了岔路口的时候,他们本来要往东去,陆正霆却拨转马头往西走。   “要去哪里?”林菀诧异。   陆正霆俯首凑近她,“我寻思我还是去屠宰组当个杀猪的,这样更有人生价值。”   林菀:……你这么皮我……我居然好向往!   猪肉佬多吃香啊,能买肉吃啊!他当猪肉佬也不是肥头大耳那种,也是最俊的!   陆正霆从口袋捏出几张小纸片给她看,林菀就着他的手瞅了瞅,“三斤肉?!!!哪里来的!”   陆正霆虽然听不见也知道她问什么,看她那惊讶的表情就知道啦。   他笑道:“我跟孙处长要的。我觉得他应该补我前一个月的,同时我预支后两个月的,他觉得我要求合理,就给我了。”   后面大队也杀猪,他们家情况特殊估计能分二十来斤,另外林家沟还会给,过年根本不愁吃肉,反而是年前这时候没肉吃。   “你可真棒啊!”林菀高兴坏了,抬头在他唇角上亲一下。   大马路上!   陆正霆手一抖,肉票差点飞了。   幸亏大冷天的路上没人。   作者有话要说:  林大夫小甜甜加油工作,早日实现猪肉自由。 第66章 在一起   林菀和陆正霆两人骑马去了供销社的屠宰组。   屠宰组原本其实并不负责杀猪, 而是为了完成上面供销社生猪统购统销任务的地方。   乡下各大队都领了养猪任务, 每年要向供销社出售生猪不低于本大队户数的一半, 而超过三分之二则有其他优惠,比如返销粮额度、化肥农药额度、生猪肉等。   各大队的猪都不是同期养殖的,而且生长速度有所差异, 所以出栏时间也不同,一般够了标准斤数就可以卖给供销社。   供销社收购了生猪以后, 就会往县级供销社运送, 由县供销社再往部队、地区等供销社交任务。   但是收购的猪总会有点意外状况,死了或者断腿之类的, 不适合运输就由屠宰组就地解决。原本规定处理好的猪肉都要运到县国营肉厂的,只是当地公社离县城远,加上丘陵地带交通不那么方便, 夏天猪肉在路上会坏掉,所以就改为当地屠宰卖掉。   只可惜根本轮不到乡下社员来买, 公社革委会、食堂、粮管所、以及附近大队的革委会, 就这些还不够分的。   今天陆正霆之所以带她来, 因为县里干部来开会,革委会食堂肯定要有肉,屠宰组就得杀猪。   他算得准, 屠宰组上午刚杀了两头猪,这会儿把最好的肉和肋排送到革委会食堂去,其他的收拾干净按照规矩各家一份,剩下的其他职工们用内部肉票买。   陆正霆把马拴在院子一侧的拴马桩上, 领着林菀去买肉的地方。   林菀好奇地看他,指了指周围又戳戳他的胸口,“你来过?”   陆正霆摇头,“来之前我有问过。”   他之前耳聋腿残的,要办事就得请陆正衡帮忙,不曾自己出过门。后来戴上腿套,来公社也都是工作,这算是第一次走着陪媳妇儿出门,当然不能两眼一抹黑,跟二傻子一样晕头转向,多给媳妇儿丢人呢。   他拿了三斤肉票递过去,却扭头问林菀:“媳妇儿,我们要什么肉?”   林菀很认真地看了看,问现在能买什么肉。她看肉案上就摆着几块碎骨头,也没有肉啊。   一个青年瞅了瞅他俩,“大肥肉没了,五花肉还有点,另外就是瘦肉。”   林菀也不想要大肥肉,她要了一斤五花,一斤瘦的,问问另外一斤能不能换成骨头下水之类的,比如一斤买个三斤?   青年粗短的手指头在挂钩上扒拉了一下,“筒骨没人要,两斤顶一斤,要不?”   筒骨熬汤倒是不错,可两斤纯骨头顶一斤肉,这可不划算。   林菀就问问有没有别的。   青年猛摇头,瞅瞅林菀瞅瞅陆正霆,不肯再松口。他瞅着陆正霆,那眼神分明带着羡慕嫉妒,你媳妇儿那么俊,你还想占我便宜多买肉,没门!我买回去自己吃多好!   一边瞅,他还下意识地挺了挺胸脯,把自己粗大的膀子抖了抖,像只雄兽一样展示自己粗壮的四肢,似乎在说虽然我没有你高没有俊,可我比你粗壮!比你有肉!   陆正霆微微挑眉,不懂他在干什么。   这时候后面一人扛着一麻袋东西过来,跟陆正霆说让一让。   陆正霆看不见后面,听不见声音,自然没动。   卖肉青年用粗短的手挥舞一下,对陆正霆粗鲁地喊道:“叫你让一让!不聋吧,让开!”   林菀也不挑肉了,挽着陆正霆的手往边上靠了靠,对青年吼回去,“你喊什么喊。”   青年看她那么凶,气又短了,嘟囔道:“你长得俊你凶。让他让一让,站那里不动,聋啊?”   后来的男人把麻袋丢在里面,扭头看到了陆正霆,惊讶地叫了一声。   陆正霆疑惑地看他。   男人大声道:“我是曾凯啊,我们在县革委会复员大会上见过的。”   陆正霆看了一眼他的脸,盯着他的手看了一瞬,这男人右臂只有大臂,袖子下面空荡荡的。   男人掏摸半天也没找到一张纸,让青年赶紧去拿铅笔本子来,林菀见状就从书包里掏出纸笔给他。   男人接过去,唰唰写了一行字给陆正霆看。   陆正霆看到名字,表示想起来了。这男人叫曾凯,是一名复员军人,右臂是被失控的机器打掉的。转业那年他们在县革委会碰过面,不过那时候自己腿不好,又听不见,对什么都没兴趣。   曾凯因为胳膊残疾,而陆正霆双腿残疾,且陆正霆长得特别好看,气势又冷冷的,让人记忆深刻,所以就主动跟陆正霆打招呼,问问是哪个大队复员以后做什么工作。   陆正霆虽然不想和他交谈,却也记住了他的名字。   “陆兄弟,你的腿……好啦?”曾凯惊讶地看着他的腿。   陆正霆点点头,“没全好,正在复健。”   曾凯:“复健?”   陆正霆看向林菀给曾凯介绍,“这是我媳妇儿林菀,五柳大队的大夫。”   曾凯立刻跟林菀打招呼,“林大夫,你给治好的?”   林菀摇头,“是他的腿自己在恢复,我帮忙针灸推拿而已。”   曾凯的眼中流露出羡慕之情,随即看看自己空荡荡的右臂,顿时又觉得沮丧。   陆正霆看向林菀,眼神询问她。   林菀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他在询问能不能把王维轩介绍给曾凯,让曾凯也去做个胳膊什么的。做当然可以,但是绝对不会有陆正霆这样的效果啊,顶多就是做一个假手。当然在日常中还是很有用处的,至于图样,她可以帮忙设计。   曾凯对旁边傻呆呆的青年道:“桩子,不是还有一些下水,拿出来。”   青年麻溜地把盆一起端出来,让他自己挑。   曾凯对林菀笑道:“林大夫,想要哪里随便挑。”   林菀自然不会占太多便宜,她挑了一大块猪肝,猪肝含有丰富的微量元素,正好给大家补补身体。   曾凯看他们有三斤肉票,除了林菀挑的,又给她装了两根筒骨,足足有一小篮子。   “在一个公社,这是第一次碰上,也是缘分。”曾凯又拖出一个细条菜篮子装上一篮子土豆递给陆正霆,“公社自己种的。”   林菀付钱,他只要了肉钱,土豆和骨头不肯要。   林菀就领了人情,“曾大哥,这两天你要是有空来我们医务室,我帮你看看。到时候帮你设计一个假臂,戴上对生活还是大有帮助的。”   一个手做事情很不方便,如果有义肢帮忙,会方便很多的。   曾凯很感兴趣,表示这两天就去。   桩子看着林菀,“你、你是林大夫啊。”   林菀笑道:“是啊,我不像大夫?”   “像,真像!”桩子呵呵笑起来,不少人都去五柳大队看过病,也有不少人从五柳大队拿过祛风湿药、止痒药。桩子就托人给他娘买过,还给他姐姐买过荨麻疹药,这会儿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刚才忒小气居然不舍的多卖林大夫点肉。真是混蛋,肉又不是自己的,替公家卖的,卖给谁不是卖?   他现在不好说什么了,就嘿嘿傻笑。   林菀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了笑,跟曾凯告辞,赶紧拉着陆正霆走了,那卖肉的看着有点傻啊。   看着林菀拉着陆正霆迫不及待地走了,桩子还痴痴地望着,对曾凯道:“师父,要是过去,这林大夫就是个活菩萨,我得给她磕头。”   曾凯斜了他一眼,“快闭上你的嘴,别胡说八道得罪人。”   桩子挠挠头,“我说得不对嘛?我有个表大姨就是请她给割的眼睛,本来都瞎了,这会儿看东西清亮亮的,起码还得再活十年,你说厉害不厉害?”   曾凯:“这么厉害?”   “那是了!”   曾凯突然生出几分信心来,那林大夫建议的义肢,是不是也可以试试?   ……   两人到家,陆正霆先去仓库抱棵结结实实的大白菜回来,剥开洗干净剁馅儿。   林菀正和面的时候,小明光和陆明良俩放学回来,一进门先跟他们打招呼。   他俩一人脖子上挂着个奇怪的圈圈,下面还插着块玉米芯。林菀好奇道:“这是什么装备?”   小明光抿着嘴唇笑而不语。   陆明良:“三婶,你猜。”   林菀:“大项链?”   小哥俩笑着摇头,陆明良:“提示,大夫用的。”   小明光:“呀,这不是告诉娘了嘛。”   林菀:“听诊器?哎呀,这么先进的器械,快给我看看。”她俯身探过去,陆明良就把他那个挂在林菀头上,又把玉米芯贴在小明光的胸口,“听到了吗?”   林菀一本正经地点头,“咚咚咚,结实有力,很健康!”   小明光咯咯地笑,“我还有打针的。”他伸手从小哥哥的书包里掏出一只大大的注射器来,依然是玉米芯的,上面还插了一根棍子,可以推进去抽/出来,像模像样的。   林菀点点头,“小大夫医术不错啊,现在咱们来包饺子好不好?”   两人立刻欢呼起来。   林菀让他们去门外拿草进来点火,她要把那块猪肝煮一下。猪肝煮到断生出锅,用自家制的香菜酱或者韭菜酱蘸着吃就很香。陆明良虽然小,但是干活儿也有模有样的,平时也没少帮着挂儿干。这会儿踩着板凳就能刷锅,然后添水烧火,一气呵成。   旁边陆正霆剁馅儿的声音均匀有力,不疾不徐。   小明光跟陆明良咬耳朵,“小哥哥,原来剁饺子馅儿的声音这么好听呢。”   “是呢,不光好听,还带着香味儿呢。”陆明良两只眼被光火映得亮亮的,他让小明光去调收音机听。   这年头,不过年不过节的家里剁馅子,全村都能轰动。   金大夫在医务室听着,激动得差点把听诊器怼患者嘴里。   李金玲悄悄地怼王芳芳,又给孙旭成使眼色,悄悄嘀咕,“林大夫今日去公社开会,回家包饺子呢。”   孙旭成出主意,“咱等会儿去找林大夫请教问题。”   然后趁机呆在那里不走,林大夫抹不开面子,肯定会请他们坐下吃饺子的。   这是他们跟别的知青以及村里懒汉学的,那些蹭吃蹭喝的人特别有招,一到吃饭的时候就出去串门子,到人家里先声明自己吃过了,是来办什么事儿的,然后就开始忽悠,主人家出于礼貌会推让一下。   这样,他们就可以顺水推舟坐下,多少的都能蹭上半碗稀饭或者一个地瓜。   这会儿社员们都分了粮食,蹭饭的不多,多半是知青蹭饭。   刚下乡的知青是不分口粮的,头几个月都是上头补贴发钱粮,不归村里管。   补贴的粮票最初都是一天一斤面粉,领回来做成面食,一斤面粉出一斤半馒头,勉勉强强也够吃的。   可后面粮管所买不到面粉,只能买社员们交上去的秋粮,除了地瓜就是地瓜,连玉米面高粱米都少见!   一斤粮票能兑换五斤鲜地瓜,这些地瓜比起社员们自己窖藏的可差远了,有磕碰坏的,有铲破的,这些就不管饱了。   知青基本都是十六七岁的年轻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加上没有油水,一顿都能吃一斤馒头。之前一斤半凑合,这会儿都是不管饱的地瓜,他们一天吃三顿也饿得慌,总觉得地瓜吃下去没一个钟头就没了,一天到晚肚子里空荡荡的。   人一挨饿难免就要生事,尤其十几岁还有文化的少年正热血敢冲的时候,凑一起鬼点子也多。   他们发明了不少填肚子办法,蹭饭、偷鸡、偷菜、偷粮食,甚至连想办法让生产队的牲口出意外死掉吃肉这种办法都想得出来。   孙旭成跟着胡向阳自然不缺吃的,也用不上那些违背良心的招数,可馋肉是不可避免的。   王芳芳不敢,“别去了,多尴尬啊。”   林大夫对他们始终隔着一层,对他们虽然尽心教学,却从来不涉及生活感情方面。   她们跟着林菀也学了这么久,林菀都不曾问过她们家庭,不曾关心过她们的生活、私事,这分明就是想公事公办,不想和她们过多交往的样子。   来久了,王芳芳也知道了陆正琦、江映月和林菀的事儿,她心底同情林菀,觉得她这样也无可厚非,毕竟江映月和她们走得近,林大夫远着她们也是应该的。   可李金玲一个劲地要去凑热闹。   这时候金大夫那边没事儿了,他让胡向阳和孙旭成收拾一下,他要先回去。   李金玲就笑着跟上,“金大夫,我们有几个问题想去请教林大夫,跟你一起好不好?”   她轻轻地抿着唇,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含着笑,自然流露出一股妩媚娇俏的少女气。   金大夫瞥了她一眼,不冷不热地道:“林大夫不喜欢别人去她家,你们还是等她吃完饭过来吧,要么就明天。”   他拒绝的意思很明显,他知道林菀的意思,自然不会踩过她的线,毕竟他自己也是这样的人。   李金玲还想说什么,王芳芳赶紧拉住她。   孙旭成凑过来问:“金大夫,你为什么会来五柳大队啊?”   金大夫:“闭着眼选的啊。”他出了医务室的门,径直回家。   包饺子占地方,所以是在他的厨房里,他踢踏踢踏过去,搓着手道:“有没有我能帮忙的。”   林菀:“金大夫,你先剥蒜吧。”   这是最不会干活儿的孩子的待遇,金大夫对厨艺是一窍不通,估计是家学,也可能遗传,毕竟做饭有什么难的,挂儿都能做得不错呢。   陆明良烧火,小明光就摆弄收音机调台。现在文化运动没那么严格,广播台也放宽了限制,他们能收到一个省文艺台,这个台平时会放一些戏曲、评书、歌曲等,经常能听到梅兰芳等大家的声音,这会儿在放电影《彻骨寒香》。   电影讲的是解放前姐妹俩在敌后根据地与敌人斗智斗勇并策反关键人物最终取得胜利的故事。   陆明良:“就是这个,快听,她要开始说了。”   小明光:“不是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   金大夫听得一怔,手里举着蒜锤子一时间忘了砸下去。   这时候收音机里响起了女主角的声音,铿锵有力、清脆悦耳,真是一把好嗓子。   陆正霆虽然听不见,看他们那样子也放轻剁馅子的声音。   等电影片段放完,林菀笑道:“好歹放完了,再继续咱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吃饺子呢。”她示意陆正霆继续剁馅子,却见金大夫还在那里发呆呢。   “金大夫?”   金大夫啊了一声,“听入迷了啊,不错,好电影。”   等陆正霆剁好,林菀开始调馅儿。家里有野生的花椒,还有她买了当中药的胡椒,抓几粒碾碎拌进去,既能除肉腥气又提香。   金大夫突然道:“放点韭菜更好了。”   当地天冷之前就把韭菜最后一茬割完,然后浇水盖草防冻越冬,要等立春再割新韭菜了。   陆明良笑道:“金大夫冬天哪有韭菜啊。”   金大夫:“咱们这里没有南方有啊,除了韭菜,这个季节的小青菜最好吃了,甜丝丝的,营养又美味。”他一脸回味的样子。   小明光问他,“金大夫,你吃过吗?”   金大夫点点头,“吃过啊。当年……”   小哥俩都仰头瞅着他,满怀期待地要听一段丰富的经历,结果金大夫却咳嗽一声,“没啥啊,没啥,来一起包饺子。”   陆正霆负责擀皮。   金大夫看着他擀的皮,表情夸张,“正霆这饺子皮擀得太惊艳了!简直就和他的人一样漂亮!”   陆正霆擀皮,速度又快,擀得又圆又漂亮,就和拿圆规画出来的一样。   小哥俩也哇哇个不停,然后哈哈大笑。   陆正霆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却一下子就懂他们的意思,他淡淡地笑着,心里一片温暖。   金大夫帮忙烧火,陆正霆负责煮饺子。   等饺子好了,林菀盛一小盆出来盖上一块干净的纱布,再把之前煮好的猪肝一切为二,用搪瓷碗装了一块,给大嫂二嫂他们送去。   二嫂生病,吃猪肝也能补充营养。   林菀端饺子,小哥俩主动端猪肝率先出去。   外面太阳落山,但是还没彻底黑,小哥俩在前面勤倒腾小腿,林菀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拐弯的时候,几个知青迎面过来,跟林菀打招呼。   林菀点点头就要走过去,谁知那几个知青却叫住她。   “林大夫,我最近心总是虚,有时候咕咚一下,这是咋回事啊?”那知青捂着胸口。   林菀随口道:“有可能是心脏早搏,你去医务室让金大夫给你看看。”   那知青却一脸难受的样子,继续缠着她给看看。   林菀立刻蹙眉,她道:“我没有工具没法给你看,你去医务室。”   “哎呀,”那知青惊呼,捂着胸口就往地下出溜,另外两个知青赶紧扶着他,焦急地喊他,还让林菀赶紧给看看。   “林大夫,你看毅翰是不是心脏病发了?”   林菀却冷了脸,“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再装我喊民兵来啦!”当她没看见三人鬼鬼祟祟的挤眼吗?这是有什么阴谋?   “林大夫,别,我是真的不舒服。”邵毅翰“勉强”站起来,让人扶着他走了。   此时林菀听见陆明良骂人的声音,“小偷!”   林菀立刻扬声问道:“明良、明光?”   小哥俩立刻回应,“娘/三婶,没事呢,有个人要偷我们的猪肝。”   林菀赶紧追上去,问问怎么回事。   按照小哥俩的说法,他俩走着走着,草垛后面传来奇怪的声音,招呼他俩过去看,他俩没过去继续往前走,如此好几次他俩都没理睬。   结果一个用褂子蒙头的男人突然冲出来,伸手就抓搪瓷碗里的猪肝,小哥俩动作快,陆明良立刻抱紧搪瓷碗,小明光则直接把“大针头”戳过去,两人大喊小偷,那人就跑了。   林菀:“没事,咱们先去送饺子,回头让大队长抓他们。”   都是一个村的,就算她和知青不熟,可那么二十来个人,谁是什么性格,平时什么做派,大家一清二楚,还真藏不过去。   他们去了老宅,陆大嫂正带着挂儿在做饭,陆二嫂现在不用干活儿,就在炕上呆着。   见林菀给他们送饺子和猪肝,陆二哥特别不好意思,“弟妹,还送啥啊,你们自己吃……”   陆大嫂也道:“是啊,能包多少啊,还送过来。”   林菀笑道:“再少也送几个来大家一起尝尝味儿。去开会找人借了斤肉票,还买块猪肝,给二嫂补补身体吧。”   陆二嫂感动得眼泪哗哗的,说实话从小到大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她生病了买块肉给她补补身体呢。   就坐月子的时候,也没特意吃口肉喝口肉汤啊。   陆二哥脸上也讪讪的,很是不好意思,一个劲地跟林菀道谢。   林菀:“行啦,你们这样我很尴尬。不就是一块肉嘛,买不着没办法,能买着就大家都尝尝。”   话虽然这样说,可也不见她给正屋送不是,俩嫂子心里明镜儿似的。   陆大嫂:“有饺子了,猪肝就留给弟妹吃,小孩子们不要馋啊。”   陆二嫂却不舍的吃。   林菀道:“这东西当天吃,留到明天就生细菌,不但不补营养,反而闹病。这么大一块,可以切片都尝尝嘛。”   她又给二嫂诊诊脉,身体确实比旁人强一些,恢复得不错。   陆大嫂悄悄示意陆明良,“明良,好饭也不要抢。”   陆明良:“不用抢啊,三婶三叔都让我吃饱。”   陆大嫂心里直感慨,过去兄弟们之间总有这样的情况,一房孩子多养不起,就去叔伯家养着,甚至轮流养,堂兄弟们感情也好。可现在粮食紧缺,林菀和陆正霆这样,就非常了不起的。   林菀带着俩孩子出门的时候,碰到从西厢进来的豆花。   豆花乖巧地站在门口,“三婶,你这就走啊?”   林菀点点头,也很客气地夸了她一句,“豆花现在懂事多了。”然后就领着俩孩子走了。   豆花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咬了咬嘴唇,她小声跟陆大嫂道:“娘,弟弟都是别人家的了。”   陆大嫂低声斥责:“胡说什么?那是你三婶,她对你弟弟好,是你弟弟的福气。你要是有本事,让她也对你好。”   豆花撇撇嘴,还不是重男轻女!要不的话怎么不见她对挂儿和欠儿这样好,天天领着?   李金玲在正屋看到,立刻拽了拽江映月,“林大夫来送饺子,竟然不给公婆送的?啧啧。”   江映月面无表情:“那是人家自由。”   “也说明不咋孝顺嘛。”   江映月呵呵一声,像陆老太这种人,谁要孝顺她?   李金玲又开始懊悔,“早知道咱们不搬回来吃饭了。”   要是留在二嫂那里,说不定还能吃上饺子呢。   陆正琦现在天天回来吃饭,他想照顾江映月就让她们回正屋搭伙。   李金玲几个寻思反正现在知青们的伙食多半是粗粮,没人能占便宜,而且陆二嫂生病多有不便,她们也就同意。   陆老太和陆心莲气得够呛,不同意她们回来,可陆正琦主动要求,还得让陆心莲有礼貌,她们也没有办法,每天都在憋气憋气憋气,憋成个气蛤//蟆。   今晚上林菀来给送饺子猪肝,居然不给正屋送,陆老太气得饭后又开始扎小人。   她心胸狭窄,记恨的人太多,那小人都不够顶替的。不过三个儿媳妇总是格外有面子的,一人能混一个独立小人扎扎,每天享受无数遍诅咒加扎小人待遇。   陆二嫂生病,可把她高兴坏了,甚至觉得是自己扎小人生效了,所以加大了对大嫂和林菀的扎小人力度。   林菀和小哥俩牵着手回家,饺子也温度适中正好入口,加上金大夫,虽然不是一家人,却也其乐融融,吃得幸福非常。   金大夫拿了酒跟陆正霆对饮,他喝了不少,最后拿筷子敲着酒杯开始唱歌。   唱的是一首民间小调,曲子缠绵婉转,却听不清唱词。   林菀打趣他,“金大夫,你这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金大夫:“高兴,当然高兴,吃饺子还有人敢不高兴?那是欠揍哦。”   林菀:“吃饺子就高兴成这样?”   金大夫:“当然!人生在世,无非衣食住行,父母兄弟,妻子儿女,功名利禄。其实都是镜花水月,雾里看花。说到底也只有吃喝而已。能吃到一顿合心合意的饭,并不容易,今晚,足矣。”   他站起来,摇摇晃晃地举起酒杯,朝着林菀和陆正霆抬了抬,“人生如梦,祝二位百年好合,不离不弃。我干了你们随意。”   他举杯,把里面不存在的酒一饮而尽,然后转身摇摇晃晃地走了,嘴里还哼哼着什么。   小哥俩立刻开始学样举杯,还问百年好合啥意思。   林菀推了推陆正霆,“他怎么了?”   陆正霆略沉吟:“伤心事?”   林菀不置可否,自己这种随遇而安的现实派是不会明白有人会为一段情而放弃曾经的一切。   尤其是感情。   不管当初爱得多深,一旦不得不分离,再痛她也会放手。假如对方背叛,那更没什么。不管之前再爱,从对方背叛那一刻起,她的爱也与他无关。   所以,算了,她这样的人是不会为感情奋不顾身的,也不必庸人自扰。   晚上,等孩子们都睡了,陆正霆抚摸着她柔顺的头发,缓缓道:“林菀,我一直想和你白头到老,不离不弃,你愿意吗?”   他努力地克制自己的声音,尽量低柔,可心脏却跳得厉害。   他听不见她的声音,可她在他的怀里,他想那就是她最好的回答。   出乎他意料的是,她给了他更好的回答。   既然愿意白头到老不离不弃,那就先从在一起开始吧。   她主动印上他的唇,愿意给他一个更上一层楼的开始。   而他原本的顾虑、自卑,也都被她温柔的火烧成燎原,他的病情不会再恶化,会越来越好,他能陪她到老,他有资格说爱她。   “我爱你,菀菀。”男人动//情的模样,是深夜里最美的风光,性感到极致的嗓音,把最俗气的情话变得荡气回肠。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的确有个车,应该很安全,举报也不怕,或者说举报了也好改。哈哈哈哈哈。我太机智了。 第67章 不客气   对于初尝**的青年男女来说, 不管男人日常有多温柔体贴, 在那种时候他都会有些失控而表现出自己强势霸道的一面,其后果还是有些严重的。   反正第二天陆正霆精神抖擞起来复健,又做了早饭, 等他们四个男人吃饭的时候,林菀还在被窝里睡得酣甜。   金大夫没看到林菀, 就问小哥俩,“林大夫呢?”   陆明良:“睡觉呢。”   小明光:“我娘喝醉了。”   “喝醉了?”金大夫纳闷,“昨晚上她没喝酒啊, 倒是他和陆正霆喝得不少。”他平时很少买东西,攒了钱基本都买酒存着,昨晚上两人喝了一瓶半, 他都喝醉了。可不管自己醉得多厉害,他也不记得林菀喝过啊。   “是的,喝醉了, 我爹说的, 喝醉了就喜欢睡觉。”他对陆明良道:“小哥哥, 以后咱可不能喝酒, 睡觉耽误玩儿。”   金大夫瞅着小明光,好奇得很,这孩子之前一个字不说,现在小嘴叭叭地这么会说,比他大几岁的孩子也没这么利索。   陆明良却担心道:“三婶会不会生病了啊?我发烧就喜欢睡觉。”   小明光就扭头问旁边的陆正霆,拍拍他, “爹,我娘生病了吗?”   陆正霆摇头,“没有。”他让孩子们吃饭,却不解释林菀为什么不来吃饭。   金大夫看他眉宇间透着喜色,原本清冷的眉眼这会儿洋溢着藏都藏不住的笑,这是有什么好事啊。   不过想想这夫妻俩,天天腻歪在一起,能有什么好事?   咦,难不成林大夫有喜事,这是怀孕了?   陆正霆看金大夫面部表情丰富,从猜测到试探到最后不知想到什么一样恍然大悟。他自己虽然欢喜得心里有匹野马在疯跑,并且已经沿着本国地图跑了一圈还在马不停蹄,可他并不想和人分享这种喜悦。他是一个沉得住气的人,天大的悲伤一个人默默地消化,天大的喜悦也能一个人静静地享受。   金大夫朝着陆正霆笑起来,“恭喜啊。”怕陆正霆不理解,他还拱拱手做了个恭喜的手势。   小哥俩好奇道:“恭喜什么?”   金大夫刚要说,又想到乡下人怀孕三个月前不吭声,怕坐不稳胎,一般等三个月以后才告诉人。他怕小孩子不懂事出去乱说,笑了笑,“好事。”   小哥俩也开心起来,反正林菀没病就行,他们吃完饭说声再见就跑去上学。   陆正霆看了金大夫一眼,他怎么知道的?   金大夫笑微微的,“要这样,得让林大夫多注意休息,不能久站,去医院学习会不会很累?”   陆正霆疑惑地看着他,自己没经验啊,不能久站吗?有这个讲究吗?可金向东是大夫,他说的是不是有什么科学依据?   金大夫看他一脸懵的模样,就以专业人士提供指导,笔走游龙,“从现在开始不要剧烈运动,最好不要骑马了。”   陆正霆:???骑马也不行?   金大夫继续写:“夫妻生活要暂停。”   陆正霆:!!!!!   我们才开始,为什么要停,你特么是什么庸医。   他已经从自己巨大的喜悦中慢慢地抽离出来,开始意识到和金大夫不在一个思路上。   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只假装不知道,起身默默地走了,回去看看林菀起来没。   林菀已经醒了,不过身体略有不适让她任性地在炕上懒了一会儿,反正已经晚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陆正霆看她醒了,“我帮你端饭过来。”   林菀想说不用她过去吃就行,可他听不见就算了。   她起来穿衣服下地,不得不说就算年轻人也应该节制的,晚上要跟陆正霆沟通一下这个问题。   突然,脑海里传来999的声音,“恭喜宿主初为人妇!”   林菀:“呀,你这是欠扁嘛。”   999:“嘻嘻,宿主放心,小9并没有偷看偷听哦。小9一直处于离线修复中,什么都不知道。”   林菀:“你说我信不信呢。”   999:“哈哈哈,不信你能咋地,咬我啊……抱歉,皮一下。小9密切监控宿主身体,对宿主的新陈代谢了如指掌,更不用说这样明显的变化。”   前半句还沙雕抽风模式,后半句立刻一本正经机械风。   林菀:………………   她先洗漱,等陆正霆把饭菜端过来就在这边吃。   陆正霆关切地看着她,“要不要休息一天?”   林菀一脸纳闷,“休息什么?我又没生病。”休息的话,就在家里呆着,也没意思啊。   陆正霆笑了笑,给她剥鸡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更好看了呢。黑眼仁像孩子的一样又大又黑,眼睫毛又浓又密显得眼睛格外黑亮。   这双漂亮的杏眼只在他面前才会露出迷蒙而妩媚的神采,勾人至极。想到昨晚,他心跳加速,热血上行。   林菀无意中发现他耳朵尖红红的,诧异地凑近他,“你怎么啦?发烧了?”   陆正霆润了润唇瓣,没忍住便在她唇角亲了一下。   林菀脸颊一热,“我还吃饭呢!”   她赶紧把陆正霆推出去,以前没做真夫妻,俩人在屋里呆着不觉得如何,这会儿就总有一种大白天在家里腻歪不好意思的感觉。   她吃了饭,把自己的碗筷洗洗,然后去医务室。   金大夫正在医务室门前的冷风里喝滚烫的菊花茶,看到林菀过来,他笑道:“恭喜啊。”   林菀的脸一下子红了,这是疯了吧,这种事情有什么好恭喜的?   金大夫又道:“你还能去县医院吗?”   林菀红起来的脸颊直接滚烫,金大夫这是疯了吗?从昨天晚上开始就不对劲,现在这是……破罐子破摔了?她为什么不能去医院?难道是笑话她舍不得陆正霆独守空房。虽然她昨晚上也……也挺喜欢的,但是也没有离了他就不行吧。   林菀差点怀疑金大夫是芯子被换了还是脑子抽筋了。   她寻思陆正霆那性子,是绝对不会和人炫耀的,那么金大夫怎么会知道?   难不成昨晚上……动静那么大?   她很注意啊。   她进了医务室,原本在一起窃窃私语的三人立刻散开,假装各自忙着。胡向阳看了她一眼,“林大夫,你过几天要去县医院培训吧?”   林菀点点头,“对,你们跟着金大夫,再把之前学的复习巩固一下,差不多也能看病的。”   反正有金大夫守着,不会出问题的。   胡向阳也没跟她讲自己也要去县医院学习,免得她生气。   王芳芳关心了她一句,“林大夫你不舒服吗?”   以往林菀比他们来得早,今儿居然迟到这么久,李金玲和孙旭成说她故意的,王芳芳寻思可能林菀身体不舒服。   林菀努力板着脸,“谢谢,我挺好的,没事。”   她赶紧离开去看看陆大嫂熬膏药,她配的几个膏方,自己熬药膏,有冲水喝的,也有稍微加热化开涂在患处止疼的。这段时间一直都在熬,熬好了收在坛子里,有人需要就直接挖一些去。   有一个治疗跌打扭伤、祛风湿止疼双效的方子不错,林菀想带一些送给黄大夫。   陆大嫂现在一边学习一般干活儿,进步也很大,尤其冬天大部分妇女没活儿干也不能挣工分,而她还能在这里工作,她就觉得无比自豪。   林菀指点她几个细节问题。   “林大夫,有人来找你。”前面王芳芳喊她。   林菀回去,就见曾凯背着一条口袋,估计是走来的,浑身热气腾腾的。   见林菀过来,曾凯立刻道:“林大夫,我帮你带了一些洋葱和大头菜,这东西慢慢吃放不坏。”   林菀惊讶地看着他,从公社到这里十几里路呢,他就这么扛着走过来?“曾大哥你太客气了,快放下歇歇。”   “一点菜而已,不沉。”他给林菀送到金大夫家厨房。   林菀倒了热水给他洗脸洗手,然后带他去医务室检查一下胳膊。   曾凯的小臂连同右手当时直接被碾碎,只抢救了肘部上面大臂部分。现在看似好了,阴天下雨骨头就疼,热了冷了伤口处就痒,不管怎么挠都挠不到地方,简直说不出的难受。   医务室生着炉子,热乎乎的,而曾凯走路出了一身汗,这会儿胳膊就痒得厉害,他下意识地就想挠挠。   李金玲看着他胳膊下端,不由自主地就有些害怕和嫌弃。不管一个人如何,伤口总是狰狞丑陋的,尤其没有了正常皮肤的覆盖,那一层皮肉就是瘆人的粉紫色。   “林大夫,痒得厉害又挠不着怎么办?”他想拿雪搓搓。   林菀道:“不要用冷水擦,那样于事无补,反而会痒得更厉害。”   他这是因为肢体的正常结构被破坏,血液循环发生了改变,下面汗液排不出来就会在血脉里作怪。   林菀给他推拿一下,顺着穴位扎一排针,“我给你开个方子,你熬药汤每天浸泡半个小时,会改善一下。”   听说能改善,曾凯很高兴,“多谢林大夫。”   林菀让他随意参观一下,或者去大队找陆正霆说说话,她则回家跟系统沟通给曾凯画假臂的图纸。   虽然这里没有系统的材料,但是它的图样非常精巧,没有一个铆钉是多余的,每一处都有恰当的作用。   大臂、肘部、小臂、勾手,大臂到手腕有连接线,可以让肘部弯曲,达到小臂和大臂成折角的模式,这样就不需要假臂一直跟着大臂直上直下。虽然不能干重活,在生活中却有很大的便利。   等她画完图样回到医务室,陆正霆已经过来和金大夫、曾凯几个在说话。   林菀把图样先给陆正霆看看,然后交给曾凯,让他去县手工组找王维轩订做。她特意叮嘱需要亲自去,当场测量,等拿货的时候也要过去佩戴试试,当场调试等等。   曾凯等不及,拿到图样就要去县里。   林菀见劝不住,就给他带上干粮,让他路上找人家借口热水送着吃。   她和陆正霆送曾凯回来,却听街上有人吵架,仔细一听居然是陆大嫲嫲和一个男人在吵。   陆大嫲嫲:“你还不承认?你鞋底下粘了鸡毛,鞋帮上还有鸡血,不是你是谁?”   邵毅翰直脖子瞪眼的,“我冤枉死了,大娘,你不能想当然就赖我啊?我这一天天的四处去,不只是踩鸡毛鸡屎,我也踩狗屎啊。我鞋帮上都不定是什么了,哪里就肯定是鸡血?之前秋收割着手,也可能是我的血呢。”   林菀和陆正霆走过去,就见知青和社员们围在一起,陆大嫲嫲拉着邵毅翰不让走。   邵毅翰和俞国建借住在陆大嫲嫲家里,就是之前缠着林菀说肚子疼的那个知青。   这一小撮人也算知青里的另类,心眼活泛,一来就想贿赂大队干部分轻快活儿,秋收不想下地就想在场里和老人孩子一起看场剥玉米。刚下乡他们出于种种原因,把口粮给吃得差不多,寻思分秋粮就好了。哪里知道大队分秋粮没他们什么事儿,眼睁睁看着黄澄澄的玉米分不到自己手里,简直是赤/luo裸的勾//引啊。   他们粮食不够吃的就想方设法地蹭吃蹭喝,一开始蹭陆大嫲嫲家。陆长贵和陆大嫲嫲两口子心善,看着他们十六七岁的孩子都不容易,能帮衬就帮衬一把。可他们吃了也不感恩,还嫌给稀汤寡水的红薯汤喝,不给吃干的。   陆家儿子媳妇一来气就不许陆大嫲嫲再接济他们,让他们自己喝西北风。   他们就开始蹭别的知青、蹭大队干部、蹭其他社员,反正只要脸皮厚,总能蹭上口吃的。   可这样一来口碑也坏了,社员们私下里通气,都躲着他们。   没的蹭他们就想办法去偷,先偷大队的,少偷多次,不会被发现,然后再偷社员家的。   这年头,家家户户就那么几间土坯屋子,家里地瓜最多没处收就堆屋子里,另外今年分玉米都是没脱粒的,社员们直接一辫一辫的挂在墙上、树上、木橛子上。   他们就去别人家顺个玉米,偷俩地瓜之类的。   可偷终归不是个办法,一家子去两次顺人家的粮食就会被发现了。   毕竟这时候谁家粮食都不富裕,墙上挂的玉米,家里人进来出去的都看着呢,突然某个地方少了一个玉米,那就空出一个窟窿,全家的神经都被点了呢。   大家一合计,还能不知道是谁?自然也没的顺了。   然后林菀家昨天又吃饺子、猪肝,他们想去林菀家蹭饭没敢,后来就想在路上缠着林菀。   原本他们想把林菀的碗趁着邵毅翰心脏“疼”的时候给打地上,那饺子沾泥土脏了,他们就趁机偷回去洗洗吃。   哪里知道林菀不上当,一眼识破他们不给机会。同时,他们派去抢猪肝的也失手了。   他们几个越想越气,觉得实在是太窝囊。   他娘的,好好的城里高中生,结果一下子变成乡下人嫌弃的知青。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要吃肉!   他们几个发了狠,一定要吃肉。   最后还是邵毅翰有心眼,他想了个招儿,先偷陆大嫲嫲家的鸡,因为陆大嫲嫲家有两只鸡不进鸡窝睡觉,总是在院子梧桐树的树枝上睡。   鸡窝里的鸡挤在一起,一抓就会引起鸡的恐慌,让它们咯咯咯叫,不好偷。但是树上的鸡,只要方法得当,可以让它们不知不觉就被抓了。   邵毅翰已经发现了规律,那些鸡其实很傻,一到晚上就跟瞎子似的。   睡在树杈上的鸡,只需要把一根杆子放在它跟前略高一点的位置,那鸡就会傻乎乎地跳上来。   然后他只需要保持平稳,将那只鸡稳稳当当地抬出去就行啦。   晚上陆大嫲嫲一家子上炕早,冬天又黑,外面只要没动静屋里人基本不知道。   邵毅翰和俞国建就说出去找别的知青玩儿,陆大嫲嫲一家以为他们饿得受不了出去蹭饭,也就没管。   他们不敢在村里吃,生怕被社员们发现,几个人跑到村外去找个地里看青的小屋子,在那里杀鸡洗剥干净,也没有工具褪毛炖鸡,直接用泥裹着带毛的鸡,埋在土里做叫花鸡。   等叫花鸡熟了,剥开泥壳子,里面那股喷香的味道简直能让人把舌头吞下去。   他们一边吃一边商量着明天偷谁家的,或者直接偷只狗来更过瘾。   只是没想到,虽然他们偷鸡神不知鬼不觉,可社员们也会排除法,排除了一切不可能的,剩下那个就是可能的了。   晚上亲眼看着鸡进鸡窝上树,之后一点动静也没有,只有俩知青出门很晚才回来。一晚上也没听见鸡叫,结果第二天早上看看少了一只鸡,这只鸡难道凭空消失了?   这么冷的天,黄鼠狼不会上树去捉鸡,而且能上树的鸡如果遇到黄鼠狼也会叫,不可能毫无动静。   另外如果是黄鼠狼,那鸡肯定会掉一地毛。   可现场没有惊动的痕迹,凶手不是黄鼠狼。   自家人对鸡宝贝得很,更不可能偷吃,而且家人晚上都没出门。   那就只有邵毅翰和俞国建俩。   虽然没看见他俩偷鸡,但是他俩夜晚出去很晚回来,看似不可能,也应该是他俩。   陆大嫲嫲和孩子们留了心眼,就瞅着他俩找证据,结果发现他俩的鞋底上沾着泥,而且邵毅翰的鞋帮上还有鸡血,鞋底粘着小鸡毛。   肯定是他俩偷鸡出去吃了!   陆大嫲嫲让家里小孙子孙女们盯着他俩,看他俩鬼鬼祟祟的又要出去,就赶紧拦着不许他们走。   双方一个有火一个有鬼,一吵吵就直奔导/火/索上去了。   邵毅翰和俞国建当然不承认了,只要没被抓着,就没证据,哪怕他一晚上没回来,也不能说他吃鸡去了。   “林大夫和陆文书来了。”   社员和知青们看到他俩,都让开一道,让他俩过去。   林菀问清楚,给陆正霆比划解释一下,“大嫲嫲家就那么五只鸡。”   林菀不养鸡,就把自家两只鸡的名额给了陆大嫲嫲,让她多养两只。陆大嫲嫲宝贝这几只鸡就跟伺候孩子似的,拿鸡屁股当银行,就指望多下蛋可以换煤油、盐的呢。   这下被知青给偷吃了一只,不气才怪呢。   陆正霆面色立刻沉下来,他让林菀等一下,转身吩咐几个社员去给会计和陆长发送信,把跟邵毅翰关系好的知青都叫来。   晚上偷鸡出去,等吃完回来肯定得十一点开外,这跟陆大嫲嫲说的两人半夜回来的时间差不多。   社员家里没有表,他们晚上都是约莫时间,有月亮就说月亮在什么位置,没有月亮就说大猫二猫星或者北斗星这些熟悉的星星位置。   很快会计陆正飞带了几个知青过来,有个知青躲出去找不到,就带了那家社员。   陆正霆看着他们,“昨晚上谁出去半夜回来的,自动出列。”   几个知青面面相觑,谁也不承认,还有人直接抗议,“干嘛啊,抓贼抓赃,这是直接赖我们?”   “就是啊,我们是外来的不假,也不能丢了东西就赖我们!”   陆正霆懒得管他们说什么,冷冷道:“谁家借宿的知青是半夜回来的?”   虽然心眼多的人可以提前收买一下社员,可这时候干部发火谁敢包庇?所以邵毅翰那五人小分队就被暴露了。   因为偷鸡闹的社员们恨不得让知青都搬出去,催大队赶紧弄知青点,别再祸祸他们了。   老实社员碰上奸猾知青,自然是老实人倒霉,而老实知青碰上奸猾社员,那自然是知青倒霉。   说到底,都是老实人吃亏。   有知青也不满了,埋怨他们,“你们这是干什么?自己不学好还连累我们的名声。”   知青们嫌弃乡下人土里土气、耿直呆板不会拐弯、不讲卫生喜欢说脏话粗俗等等,可社员们也嫌弃知青们娇气、偷懒耍滑、馋嘴、鬼精破坏规矩、干活儿少以后还要分大队口粮拖后腿等等。   所以那些诚实本分的知青也非常生气,他们是被连累的,因为他们下乡以后努力劳动,虽然稚嫩的肩膀干不了重活,却也咬着牙坚持。   如今,却被这些人给败坏了名声。   邵毅翰气急败坏道:“以为我们愿意住你们家里?上边可是给我们发了口粮还有安家费的。那些钱就是给我们盖知青点的,你们怎么不给盖?这钱去哪里了?是不是被你们给贪了?这么说,都查,看看到底谁贪了!”   会计骂道:“你要这么说,我们大队可真不敢要你。你们知青从不同的地方来,带来的钱也不同。有人一共是186块,有人是234块。可这钱给了你们一部分当路费,你们还置办了日用品,到了大队一个人只有不到四十块钱。这四十块钱,还包括你们吃菜、烧柴火、看病、置办生产用具。在乡下要想盖房子,哪怕最次的土坯房,盖三间至少也得两百五六十块钱。可大冬天的,哪里晒土坯?”   邵毅翰冷笑:“你们也不用忽悠我们,就那破泥土房子,还要什么钱?泥都是地里挖的,堆起来,扔点碎草进去踹踹就盖屋子了。要钱?连砖瓦都没有。要什么钱?”   有知青也附和他们,觉得会计推卸责任。   陆正霆冷冷道:“谁觉得吃亏现在把钱拿走,自己把屋子盖起来。”   之前说嘴卖力的几个人立刻哑口无言。   这大冷天和泥?冻死人好吧。   再说,虽然看乡下的破泥草屋子,他们觉得就是泥土垒起来的,可到底怎么垒他们不知道啊。   贬低别人的时候,努力把事情贬低得一无是处,真正轮到自己做,自己也只会说啊。   他们又开始指责陆正霆,“我们又不是农民,哪里会盖屋子?一来就让我们盖屋子,你们欺人太甚。”   陆正霆挑了挑眉,不需要知道他们说什么,只看他们的表情,他就猜到他们的意思,他对陆正飞道:“给知青办发电报,这几个知青无心务农,扰乱知青秩序,强烈要求遣返原籍。”   不是嫌弃乡下,不是想回城么,送你们回去!   “不行!”邵毅翰急了,要是被遣返回去,没有户口、没有口粮,会被打上坏分子的烙印被街道武装直接抓走当劳改犯处理。 第68章 培训班   知青们都想回城, 可他们想要的是名正言顺地回去,有合法手续,而不是偷摸当逃兵,也不是被遣送回去。   俞国建立刻喊道:“你们不能遣返我们, 我们是被派下乡插队的,你们没有权力赶我们走!”   会计道:“我们没权力赶你们走, 但是你们来这里不好好劳动, 整天挑拨知青和社员关系,还偷鸡摸狗,我们要不起你们。”   其他知青立刻指责邵毅翰几个,让他们赶紧认错,保证以后不敢了。   要是被遣返回去, 他们也不能留在城里,还得去别地下乡, 而且档案上会被记大过,到时候其他大队也不愿意接收, 就算接收也会把他们当坏分子看待的。   “赶紧道歉, 给大娘赔了母鸡!”   “是啊,现在书记和大队长没来, 就当小事。”   有个同伙儿迫于压力把昨晚他们去外面小屋子里烧鸡的事情给招了, 他实在是怕被送回去, 到时候连累家里人抬不起头来。   邵毅翰四个也没办法,即便万般不情愿也得跟陆大嫲嫲道歉。   “我们赔你钱。”他还有些不服气。   “谁稀罕你的钱?你有钱能买着鸡?”陆大嫲嫲这样的老好人都动了气,这会儿买鸡一斤几毛钱, 一只鸡可能不到两块钱。可养着鸡每天都下蛋,要了两块钱能用多久?除非是不下蛋的多年老母鸡,否则谁舍得卖掉?   最后会计协商,让几个知青凑了两块二毛钱给陆大嫲嫲,她也可以再养一只。   邵毅翰几个不情愿地凑了钱。   陆大嫲嫲:“行啦,你们搬出去吧,让大队另外安排地方,我老婆子招待不了你们这些贵客。”   邵毅翰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大娘,为这点小事儿你就赶我们走?”   说实话他在陆大嫲嫲家住得很舒服,大嫲嫲这人和善不挑剔,他们住在这里也自由一些。而且大嫲嫲家比较讲卫生,屋子里没有异味儿。其他知青有说不是跳蚤就是虱子,有的还有臭虫呢。   现在他们被陆大嫲嫲赶出去,那住谁家?   俞国建:“对啊,我们都道歉了,也赔了你鸡,你还想怎么样啊。”   陆大嫲嫲:“我没有大道理,不过我听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呢。”   陆大嫲嫲不肯让他们继续住下去,大队只好给他们另找人家,不过因为他们偷鸡的事儿,其他人家也忌惮。   他俩倒是想去找金大夫借住,可惜金大夫拒不接受,最后没人愿意要他们俩,大队只好暂且把他俩安排在牲口院里,让他们跟看牲口的饲养员住一起。   ……   林菀明日要去县里报到,她需要带自己的被褥、洗漱用品。   之前陆正霆怕她一条被子太薄,从大队买了一些棉花,找人帮忙轧出棉籽弹成蓬松的棉絮,又买了一些土布,托陆大嫲嫲给缝成被子。   林菀笑道:“我带两条棉被,会不会太奢侈了。”   现在知青们下乡都带一床被子,有人连褥子都没呢,她既有褥子还有两条被子,太奢侈了。   陆正霆:“医院宿舍不给生炉子,你只能灌热水袋,两条被子很有必要。”   小明光不舍的林菀自己出门,“娘,我们能去看你吗?”   林菀笑道:“我会回来的啊。天气这么冷,又没有汽车,你们不要出门,在家里好好听爹和大娘的话。”   陆明良:“三婶你放心,我负责照顾弟弟,再也不让他摔了。”   上一次从柳树上摔下来,虽然被陆正霆接住,陆明良还是挺害怕的。   林菀揉了揉他的头,“明良最有哥哥的样子了,三婶放心,”   陆大嫂把她要的几样膏药给端过来,有的是送给黄大夫的,还有送给陆大姐的。   陆大嫂:“弟妹,你不在家,我把明良和小光带那边去睡吧。”   陆大嫂寻思陆正霆腿脚和耳朵都不方便,一个人带着俩孩子更为难。   林菀笑道:“没事的,现在他们不起夜,起来也知道自己下地找尿罐儿。”她是绝对不会让小明光过去睡的,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陆老太和陆心莲俩会不会发疯拿孩子撒气?当然陆明良想娘回家睡是可以的,林菀不管,而且豆花是他亲姐姐,也不至于伤害他。   陆大嫂就知道林菀还不放心,其实现在陆老太和陆心莲过得可憋屈呢,陆正琦认为她们有危险,限制她们接近孩子,不过林菀小心些也没错。   第二天吃过早饭,孩子们去上学,林菀收拾一下等公社的马车过来。   第一批有5个大夫过去,公社马车帮忙送到医院。   陆正霆帮她把被褥打包捆好,加上衣物、茶缸脸盆等也有不小一堆,她自己拿不过来。陆正霆去牵马,套上马鞍,再把行李绑在马上,“我去送你。”   林菀示意他不用那么麻烦,一会儿马车来了往上一丢就行。   很快公社马车到了,在村口吆喝,“林大夫,林大夫!”   陆正霆牵着马陪林菀过去,却见胡向阳也推着自行车过来,他微微蹙眉,“他也去学习?”   林菀摊手,她也不知道,大队没有通知,估计是个人行为。   胡向阳跟林菀道:“林大夫,我请了假回家一段时间。”   他要去医院学习,却不是通过公社,所以大队也不知道,但是他请假回家大队自然准的。   林菀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更不问他为什么请假,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事儿之类的。   胡向阳看她那么冷漠,原本激动的情绪顿时冷淡下来,他推过去把自行车挂在马车后面上了马车。他寻思等林菀过来,他可以解释一下,自己不是故意跟着她的,他已经想开了。   林菀示意陆正霆帮她把行李拿上车,他却上了马,回头对林菀道:“说好送你的,走吧。”   林菀想说不用,她坐马车就行,可他听不见,天冷风也大她掏纸笔出来写也麻烦,她只得跟赶车的说一声,让他们先走,她随后骑马跟上。   “陆文书怕我们把林大夫拐跑了啊。”有大夫打趣他们。   林菀笑着挥挥手,“别瞎说,你们先走。”   她站在地上,一手搭着马鬃,仰头看着陆正霆,笑道:“哎,你怕什么啊?我还能跑了不成?”   陆正霆低头朝她伸手,“你说什么?我听不见的。”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走吧。说好了送你的。我已经跟金大夫打过招呼,他会帮忙照顾孩子,不用担心。”   林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她对胡向阳没意思,胡向阳也不再纠缠他,他也不是不知道,怎么还这么在意呢?   陆正霆看她不上马,直接俯下/身子,揽着她的腋下把她给拎上马,“我说送你的。”他在她面前难得如此固执。   林菀:“不是送到村口吗?”她理解的送是送到这里为止,可不是送到县里啊。送人送到目的地?   哎,他听不见,她想跟他理论都没招儿,只能自己嘟囔一下拉倒。   她发现陆正霆听不见也有好处,比如说吵架的话,她说什么他也听不见,那就不会生气不会和她争吵。他就只管说他的,节奏掌握在他手里,她只能跟着他走。   当然,她可以不理睬他转身走开,可那样他就会一直很委屈地盯着她。   那眼神,她真受不了,一秒钟也受不了。算了,他想送就送吧,她根本没法生他的气,半秒钟都生不起。   毕竟他的人生观和普通人的不一样,而她的和其他人也有区别。对他来说,在乎的人真的比一切都重要,可以放下一切送她去县里,能多和她呆在一起哪怕一分钟也觉得开心。   虽然他不会说这种肉麻的感觉,可她体会得到。   就好比从前他可以一个人坐在轮椅上,一天一天地看天、看水、看花花草草甚至看蚂蚁搬家,不需要和别人说一句话,对他来说时间和周围就好似没有什么真实的意义一样。   现在她已经进入了他的世界,进入了他的内心,成了他真实的意义,自然也会承受他过多的关注。   而这些可能是他自己意识不到的问题。   天冷风硬,路上没什么行人,他们就不紧不慢地走,这样马不累,人也不会被吹得透心凉。   地里庄稼已经被收割完毕,一眼望去,天高地阔,除了一块块墨绿色的麦田就是黑黝黝的土地。   陆正霆:“生气了吗?”   林菀笑起来,摇头,为什么要生气?   “你一直都没说话。”风把她的发丝吹起来,打在他的脸上,他却不舍得把它们拨下去。   林菀侧了侧身子,扭头看他,“我说话你也听不见啊。”   反正没人,她凑上去亲了亲他的下巴,却被他吻住了。   好一会儿他才放开她,帮她擦了擦嘴唇,免得被风吹裂了,“我听不见,可我能感觉到。”   她贴在他怀里,说话的时候胸腔会震动,脸上的表情也会随着说话的内容有所变化,他觉得观察她的表情是很有意思的事情,就和读她的唇语一样,可以知道她的情绪如何。   他说要送她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他看得出她是惊讶又带一点点生气的,或者不是生气更像是有点无奈。可能没想到他会这么任性吧。   他仗着自己的残疾,在和她的感情世界里,有时候……他必须承认,的确是有点任性的。   他无法自拔地迷恋她,依赖她,也希望她能像他依赖她那样依赖他。   他对她的感情浓烈又深沉,他表现出来的只是冰山的一个小角,看起来克制、平淡又足够尊重,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对她有着多么强烈的占有欲。有些时候,她是单纯而害羞的,他虽然一样单纯,可他自学能力很强大,甚至会克制不住地有些霸道。   也许她有点怕,她其实想去县里学习,这样可以避开他。   如果他足够理智,应该适可而止,让她自己去县里,不管是和胡向阳还是和谁一起同行,其实没关系,那不是关键问题,关键是……他不应该让她怕他,更不应该让她想要躲开他。   他怕失去她。   比害怕失去腿、失去听力还要害怕。   林菀靠在他怀里,片刻都没听见他说话,她就靠在他臂弯里抬眼看他。   他脸上有没来得及收起的情绪,眼神略显阴鸷、表情温柔又悲伤,却透着坚毅和倔强。   不过也只有一瞬间,那些复杂的情绪已经消失不见,就好似她的错觉一样。   他让她靠在自己臂弯里,“你可以睡一会儿。”   林菀轻轻地晃着脚,“这么冷的天好想吃烤羊肉串啊,最好再来两串鸡翅,海带结、土豆片也不错。”她抬手勾着他的颈,眼里亮闪闪的,“你说叫花鸡是不是很好吃啊?那几个知青还挺有办法,弄得我都想试试了。是直接连鸡毛一起烀上泥巴烧还是要清理干净呢?”   陆正霆笑起来,笑意在眼底流淌,“想吃什么,鸡?”   林菀顿时来了兴趣,“对,吃鸡。我们可以去买只鸡,然后找个地方挖个坑,活点泥,包起来烧烧,看看是不是格外好吃。”   两人研究叫花鸡、烤全羊、手把肉、卤牛舌等等研究了半路,最后饿得肚子咕咕叫便下来吃干粮。   他们也没进村,直接找个避风的沟,弄点草、树枝,搭个简单的小灶点火,然后把带的干粮拿出来烤烤,吃起来热乎乎的。   傍晚的时候他们到了县里,先把马寄养在邮局,那里有马厩,交钱就帮忙喂马。然后他们背着行李去医院旁边的学习班,有专门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那里挤了二三十个前来报名的赤脚大夫。   “集体宿舍,六人一间,按照报名表去各自宿舍。”   天冷陆正霆帮她把报名单写一下,林菀站在那里和自己公社的几个大夫招呼,其中一个叫荆艳春,很喜欢找林菀请教医术。   “林大夫,这不是你们村的那个谁?”荆艳春指了指另外一个公社的马车。   林菀顺着看过去,居然是陆正霞。   陆正霞上个月嫁到邻公社去,因为娘家是干部,所以也嫁了个干部家,男人是做会计的。那村里只有男大夫没有女的,她刚嫁过去就说自己学过大夫,在娘家也是当赤脚大夫的,建议大队任命一个女大夫方便女社员们看病。于是她就成了大队的女大夫,并且代替医务室前来医院参加培训。   陆正霞刚到的时候一眼就看到林菀,毕竟一群皮肤粗糙的妇女里夹杂着一个白净水灵的人还是非常扎眼的,想不注意都不行。   不只是她,来报名的大夫们不管男女都盯着林菀看呢,还有人打听她是哪个公社大队的。   林菀和陆正霞的眼神在半空碰了碰,彼此心照不宣地移开,就跟没看见一样。   荆艳春惊讶道:“她居然不过来打招呼!”   林菀:“我也没过去,大家扯平了。”   荆艳春常去公社是知道当初的八卦的,撇撇嘴,“真当别人不知道她什么人儿。”   陆正霆写完,起身告诉她宿舍号。   荆艳春看看自己的,很失望,“林大夫,我去跟负责人说说换个宿舍,咱俩一个宿舍吧。”   她跑过去看了看,发现陆正霞和林菀一个宿舍,她就问问能不能换宿舍。   那边的工作人员坐了一下午已经不耐烦,“不要搞小团体!宿舍都是随机分派的,一个公社的也没安排一起。”   林菀让荆艳春不用强求,反正白天都在学习,就晚上回去睡觉,没必要非得一个宿舍。   陆正霞发现自己和林菀一个宿舍也有点懵,她可不想被林菀给比下去,已经换了新的环境和身份,她要有一个新的开始。   陆正霆想了想,对林菀道:“等我一会儿。”他转身走了。   他听不见,林菀叫他也没用,只得由他去,荆艳春就在这里陪她等。   胡向阳从另一边过来,“林大夫,差不多要吃晚饭了,你宿舍没安排好吗?”   林菀道:“有点事,你先去吧不用管我。”   胡向阳犹豫了一下,“林大夫,你要是有什么事儿就告诉我。”   林菀笑了笑,“谢谢,暂时没有需要麻烦你的。”   她这样客气,不给一点暧昧的余地,但凡正常的男人都会明白。胡向阳也明白,可终归是小,不服气的成分多,而且随着了解越多,他对林菀也越来越佩服,就单纯很想和她做朋友。   可林菀显然对他很客气疏离,没有要做朋友的打算。   她对荆艳春这些人都很亲切,对其他人也不冷漠,为什么对他就这样抗拒呢?   在她这里,他总是倍感无力,从来没想过自己想要交朋友也会被拒绝。现在,他已经对她没有妄想,真的是想交朋友。   林菀看他站在那里一副失落的样子,笑了笑,“胡向阳,既然决定要学习当大夫,希望你努力,做一个真正的大夫。”   “嗯?”胡向阳惊讶地看着她,她居然鼓励自己?他一下子灿烂起来,笑道:“谢谢林大夫鼓励,我会的!”   我会努力,变成和你一样优秀的人!   金大夫跟他说,这世上优秀的男女很多,会招很多人爱慕,这是正常的。   你喜欢一个人,那个人恰好也喜欢你,这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儿。但是大部分,她不会喜欢你,你也不必伤心难过愤愤不平。毕竟,在这世上两情相悦本就是十分难得的事情。而把喜欢变成欣赏和敬仰,并不是很难的事儿。   祝福她,向她学习,努力变成她那样优秀的人,这才是喜欢一个人的意义所在。   到那时候,即便她依然对你没有爱情,却也会欣赏你的勇气和努力。   她心里也会说一声:你是一个很优秀的人,谢谢你曾经喜欢过我。   过了一会儿,陆正霆回来,手里还拿着一把钥匙,他对林菀道:“那边有小宿舍,我帮你申请了一间。”   林菀惊讶道:“单间?会不会太特殊了?”   这一次来培训的有四十来个人呢,大家都住集体宿舍,她自己住单间?   陆正霆:“其他也有人住单间。”   住单间有几种情况,他没必要说出来,反正能让她住单间就行。   他们就先把东西安顿一下,然后去食堂吃饭。   县医院之前扩建过,当然不是为了接纳更多病人,而是出于其他需要,后来就改成干校以及培训班。   食堂也是临时的,垒上锅灶就可以做饭。   晚上只有炒白菜、杂合面窝窝头,主食用粮票,菜可以用钱买,二分钱一份。   吃完饭差不多六点半,天已经黑了。   陆正霆领着她出去溜达一圈,找到开水处打了水,一分钱一暖壶开水。打了热水晚上可以泡泡脚,还能灌热水袋,没炉子宿舍太冷。   这时候乡下很多人没有暖壶,有也不舍的带,毕竟家人也要用路上还怕磕了。所以,负责烧锅炉的老大爷看到他们打水,可惊讶呢,没想到乡下来的赤脚大夫还有暖壶。   回到宿舍洗漱完陆正霆让她泡脚,他帮忙把被褥铺上。宿舍的床板太薄,而且没有垫子,幸亏他让林菀多带了褥子和一床被子,否则还不定怎么冷呢。再灌一个热水袋把被窝滚一遍放在脚底下,睡觉的时候就热乎乎的。   林菀泡完脚就上床,等陆正霆洗过以后两人就挤在小木板床上写字说话。这床顶多一米三五宽一米九长,林菀一个人睡还行,陆正霆那大大的个子就可怜得很。   林菀:“要不咱们一人一头睡。”她指了指两边。   陆正霆摇头,直接把她搂在怀里,再小的床都可以睡,对他来说一条凳子就够,更何况这床这么大呢。   有他搂着,林菀一晚上都热乎乎的,睡得很稳。   第二天吃过早饭,陆正霆要去县革委会,他在那里有工作,林菀则去上课。   “林大夫!”荆艳春追上她,哆哆嗦嗦的,“晚上冷不?我要冻死了。”   林菀:“我多带了被子,还灌了热水袋,倒是不觉得冷。”   有陆正霆那么一个人形抱枕发热器,想冷都不可能。   荆艳春:“我后悔没带褥子,以为有棉絮垫子呢,我就把褥子留家里给我妹妹。”   他们去了教室,里面闹哄哄的,将近五十个人要挤在三间小教室里,课桌都不够,有人要坐小板凳听课。   林菀和荆艳春随便找个位子想坐下,却呼啦挤过几个年轻的学生,他们把位子霸占着,“不好意思,这里我们占了。”   他们看林菀年纪不大,长得非常俊俏,寻思她可能是下乡的女学生,就开始调戏她。   “哎,同学,你哪个学校下来的?咱们也算志同道合,做个同桌怎么样?”   林菀看他们十几岁的样子,估计刚毕业的,而且还是那种不正经学习的孩子,但凡认真谦虚一点,不会这么欠抽。   这种人一般都有点关系,没必要惹,她就拉着荆艳春去坐小板凳。   这时候胡向阳从外面进来,他一打眼就看到林菀,又看了看那边一片空位,“林大夫,到这里坐吧。”   林菀摆摆手,“你坐吧,桌子不够,我坐这里就行。”   那几个学生坐在课桌上,劈着腿,旁若无人地嘻嘻哈哈大说大笑,还拿眼溜着年轻貌美的大夫们,指指点点毫无尊重。   前两年闹运动的时候,他们可是学校主力干将,在学校里斗老师、砸教室,连教务主任都打过、校长也架过喷气式,自然养成了为所欲为的性子。   胡向阳皱眉,他一眼就看出来这几个学生是什么人,他自己就是县中学的风云人物,当初虽然没参与打砸抢这一套,可也见多了打砸抢的学生们。   这些人不是县里的,估计是某个公社的。   他把书包往桌上一丢,“想在县城撒野,也不打听清楚?”   陈惠荣抬手擦了一把鼻子,“咋的,你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胡向阳嗤了一声,“不是,只不过你要是敢动我一下,我让你们爬着滚出棋山县!”   现在看着眼前这几个混账学生,他仿佛看到过去的自己,和他们一样混账,难怪惹林大夫那么厌烦。   那几个学生对视了一眼,他们来县里的时候可是打听清楚的,知道县里和他们同龄的人物有几个都是谁,其中最出名的一个叫胡向阳,他们还想去拜山头,结果被告知胡向阳不在城里,下乡去了。   他们可没寻思着正主回来上课呢。   这时候县医院的院长、主任等人陪着革委会卫生部门的领导们一起过来视察,讲话,给赤脚大夫们鼓劲。   林菀在人群里一眼就看到了陆正霆,他实在太显眼,身材挺拔气质冷峻超群,想不注意都难。   他一进教室视线就落在她身上。   胡向阳看领导们来了,就问道:“请问这教室课桌不够,要轮流坐吗?”   黄大夫也在人群里,他是负责主讲的大夫之一,他环视了一圈,“什么轮流坐?课桌是给有资历的大夫们准备的,你们这些小年轻都谦虚点。”   老师在前,怎么好意思自己跑来占位子?   陈惠荣几个不屑地撇撇嘴,跟他们摆架子呢?想当年他们斗校长,别提多威风。这个什么培训班也是学校,只要是学校就是他们的天地,哪个老师敢不顺他们的意,就闹他娘的。   大部分人都主动让出座位,让年纪大的赤脚大夫们坐。   这一次来的年纪参差不齐,有四五十岁的,也有十几岁的。   林菀觉得自己年轻,坐坐小板凳也够了。   黄大夫却朝着她打手势,“林大夫,请到前面来。”   满屋子人齐刷刷地扭头看她,陈惠荣几个直接呆了,这漂亮大夫这么有名?   林菀起身,笑着跟大家打招呼,然后大大方方地走到前面。领导们不管是见过的还是听过的,都主动和她握手。   作为大夫,说实话一点都不想和人家握手,会不由自主地计算一下多少细菌传来传去。   “林大夫可是我们赤脚大夫的楷模,有医术有医德有觉悟,是个好同志啊!”卫生部们的刘处长夸她,他去大石桥公社开会见过林菀几次,对她印象相当好。   医术精湛、不邀功不钻营、不浮躁,扎扎实实当大夫,这是他对林菀的看法。   县医院的王院长亲切道:“小林大夫在我们医院名气可大着呢,慕名已久,今日终于得见。”   林菀:“王院长谬赞,都是黄大夫提携后进,前辈们的厚爱我铭记于心,一定会再接再厉,好好学习,多谢组织和医院给了这个机会。”   黄大夫就趁机把林菀给介绍了一下,从听闻到亲眼所见,再到分享药方等等,“我对林大夫的了解,让我有发言权,林大夫足可以给在座诸位上课了。”   这话没错,以林菀背靠系统获得的各种医疗知识,以及她通过系统模拟练习获得的实战经验,这些都是非常宝贵的。   林菀赶紧谦虚地补上一句和大家互相交流学习。   王院长道:“既这么着,让林大夫去医院各门诊交流,这么好的经验不能浪费了。”   要是让林大夫在这里和其他赤脚大夫一样听课,那不是浪费时间是什么?应该让她直接去各科室轮班,这样既能和别的大夫交流经验,也能学到新的知识。   满屋子人眼瞅着一起来的同学这会儿就变成了大夫和老师,又羡慕又敬佩的眼神落在林菀身上。   下面就是领导们轮流讲话,之后领导们就离开,由黄主任介绍任课老师们。任课老师也都是县医院的大夫,不当值的时候就来讲课,讲课的大夫有额外补贴。   介绍完以后,黄主任道:“下面这第一节 课就由我来给大家上。我首先要讲的就是医生的职责问题。做人要谦逊,做大夫尤其要谦逊,时刻保持着对生命的敬畏,抱有孩子般的善良和纯真。面对生命,你能不能做到平等待之?”   黄主任讲课很通俗,他总是能把深奥的医学术语转换成当地的方言,让那些文化水平不高却又有医术的大夫们也能听懂。   一堂课讲完,大部分同学们意犹未尽,收获良多。   自然也有那些云里雾里,不知道在讲什么的。   黄主任:“下课,休息二十分钟,同学们互相交流一下,讨论问题。林大夫,你和我一起去门诊和病房转转?”   林菀忙道:“黄大夫,我去合适吗?”   “当然合适,我围观过你做手术,你当然也可以围观我嘛。”   林菀笑了笑,“那就多谢黄大夫。”   黄主任又扫了一眼教室,盯着陈惠荣几个冷冷道:“我不管你们怎么来的,既然来了就要好好学习。要是还想搞前两年那一套,趁早滚蛋。否则,谁要敢在医院培训班撒野,我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公安局去谈谈!”   当年在城里闹事的学生已经都被下乡,你们几个小屁孩还敢摆那一套!   陈惠荣几个被他瞪得直心虚。看到林菀出去,赶紧追上,对着她鞠躬,“林大夫、林老师,我们有眼无珠,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林菀讥讽道:“我也不是领导,又不能赶你们走,你们怕什么?”   几个人立刻乖得不行,一个劲地道歉请求原谅。   他们可以批//斗老师、学生,甚至校长,哪怕以前的县政府也敢冲进去闹革命,可医院还真没有外人敢冲进去闹事。   得罪谁也不敢得罪大夫啊,谁保证自己和家人不生病不求到医院门上?   得罪了大夫,以后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时候,那怎么办?   所以,他们也不想得罪大夫啊。   更何况黄主任发了话,这老头子是硬骨头,看着和善,其实死倔。因为医术好,革委会上下都尊敬他。   “林老师,对不起,我们不该和你开玩笑!”他们连连道歉。 第69章 赏识   林菀跟着黄主任在医院里参观了一下。县医院规模不大, 这时候也只有内科、外科、妇产科、五官科等几个基础科室。正规手术室有两间,每天都很繁忙。   林菀还去参观了检查室,这时候县医院有一台B超机器,还有一台X光机器, 这机器大得离谱,跟机械臂差不多。另外能做一些常规的尿液、血液等常规检测。   比起后世的医院,现在的确又小又落后。   一圈下来, 也到了上课的时间, 林菀跟黄主任告辞,回去上课。   第二堂课依然是基础课,认识人体以及了解人体的内部结构。   现在的赤脚大夫很多都是培训个把月就上岗看病,照本宣科, 或者照方抓药, 比如开个止疼药, 打个肌肉注射针等, 只有多年经验的才能进行更复杂的诊断或者拔牙等操作。   “同学们,我叫周乃文,县医院的外科大夫, 也是执刀医生。今天我就来给大家讲一下咱们的人体结构。”   周大夫也算家学渊源,祖父、父亲都是跌打大夫, 他从小耳濡目染又子承父业。后来他特意去省城医学院进修过一年, 又在省城医院实习一年,成为一名合格的外科大夫,并且能独立主刀手术, 回到家乡以后独当一面,成为县医院最好的外科大夫。   能听这些老大夫讲课,是非常好的学习机会,林菀自然不会放过。   虽然她靠着系统自学也知道这些基础理论知识,但是老师在授课过程中,往往会融入他自己的理解和一些看病的技巧,这才是最宝贵的经验。   不过周大夫工作繁忙,是没有大把的时间来给赤脚大夫们授课的,他也就是来打个招呼,给这门课垫一下基调,后面要年轻的外科大夫来讲的。   他笑着问:“现在我想考一下同学们,有谁能上来把人体的胸腔腹腔各内脏器官标注一下,然后给大家讲讲人体的血液循环系统?”   下面同学们都开始交头接耳,五脏六腑他们约莫能说说,可血液循环系统,百分之八十五的赤脚大夫说不出来。   周大夫看了一圈,视线落在了林菀身上,“小林大夫?”   林菀起立走上讲台,从周大夫手里接过粉笔开始画示意图。她前世学过素描、写生,有一定的美术功底,加上穿过来以后自己平时也没少画各种图样,连眼球的结构图都画得清清楚楚,内脏图就更不是问题了。   “呀,那是胰腺和胆囊?原来是在这里吗?”陈惠荣在那里咋呼,“我这里有时候疼,那是不是胆囊炎了?”   和他坐一起的赵家昌也戳戳自己的肚子,“老师,我肚脐这里硬邦邦的,是不是有肿瘤了?”   林菀:……还没见有人上赶着要得肿瘤的,你知道肿瘤是什么你就乱说?   有些熊孩子根本不了解内容,只是学了几个词汇,就觉得很了不起,拿出来一遍遍炫耀。   真要是长了肿瘤,你哭都哭不出,就不是这样嬉皮笑脸了。   她在右腹腔那里标注一下,“这边除了胆囊胰腺还有你的十二指肠,你那里不舒服,也未必就是胆囊,也可能是胃部、十二指肠溃疡。”   她继续画下腹部的图形,“至于那位同学,你下腹部硬邦邦很可能是你宿便太多,你是不是便秘?”这时候人都瘦,肚皮底下没什么脂肪,很容易摸到肠子,这么年轻,硬邦邦除了米田共还有什么?   “哈哈哈,”一屋子人都笑起来。   赵家昌臊得脸通红,忍不住跟陈惠荣嘟囔道:“你说她咋知道我便秘?”   旁边也坐着小板凳的胡向阳嘲笑道:“你以为都像你这么蠢?我看你们别当大夫,好好地去检查检查自己的脑子吧。”   蠢还得当众表现出来。   赵家昌敢怒不敢言,只得使用怨念**展开攻击。   林菀画完以后就站在一边。   周大夫连连点头,夸道:“小林大夫果然了得。”他夸得一点都不违心,毕竟林菀才18岁,而且没读过正规医学院,连小学也没读过两年,能这样简直是奇迹,是天才。   他让林菀上来也是存着考校的心思,毕竟黄大夫把林菀说得那么厉害,他总是有些好奇的。   现在一试,名不虚传。   他朝站在教室后面的一个年轻大夫招手,示意他上来,对林菀道:“这是小周大夫,周秀峰。小林大夫你和他多交流一下。”   周秀峰很年轻,生得很英俊,有一种读书人的气质。他很幸运,前两年运动的时候正好在医专学院读书即将毕业。离开学校后他没有留在市里,而是选择回县医院,给他大伯当助手。   等他大伯退休,他就可以接管县医院的外科,成为县医院最优秀的外科大夫。   周秀峰跟林菀握手,“林大夫,久仰大名。”   林菀笑道:“小周大夫不要取笑我,你是专业的,我要向你多多学习。”   周大夫道:“我平时手术很忙,没有太多时间讲课,所以这门课就由秀峰和小林大夫一起代课。”   林菀惊讶地看着他,“周大夫,我吗?”   周大夫点头,笑道:“难道小林大夫没有那个信心?我听黄大夫讲了你的事情,觉得你完全可以胜任。”   林菀:“可我……在乡下看的都是中医。”   “你们大队的金大夫可是省医院非常优秀的外科大夫,你和他共事,他每天指导你,我相信你也是个优秀的大夫。”周大夫试了试现在很看好林菀,一定让她和周秀峰一起代课。   林菀想想也行,反正她是来交流学习的,也不必非要坐在下面当学生,她就答应了。   她问问周大夫关于金向东的事儿。   周大夫摇头,“小林大夫不好意思,我比金大夫虚长好多年岁,不是很熟,对他的事情也不了解。”他还有工作就先走了。   周大夫一走,教室里就开始嗡嗡起来。   周秀峰看了一会儿黑板,转身道:“大家休息十分钟,然后上课。”   给他们机会大声交流,免得憋坏了上课交头接耳。   他扭头看向林菀,“林大夫的解剖课学得超棒,看得出来金大夫是个好老师。”   林菀跟金大夫说自己是看书学的,幸亏陆正霆帮她买过两本医书,另外她借过金大夫的笔记,金大夫还把他的几本医书也送给她,现在她说起来丝毫不露破绽的。   周秀峰却不再说那个,而是讨论起金针拨障术,“林大夫,咱们可以交流一下中西医的区别,看看能不能共同进步。”   林菀:“当然可以啊。”   她发现周秀峰学得很扎实,懂得非常多,和这时候其他大夫一样几乎都是全能。   找到了兴趣点,两人聊得很愉快,聊着聊着忘了时间。   旁边的荆艳春等人津津有味地听他们聊天,也能学到很多知识。   胡向阳:“老师,上课了!”   其他人也纷纷提醒,“林大夫、小周大夫,上课啦,别聊啦!”   周秀峰抬手示意知道了,他对林菀笑道:“要不林大夫来。”   林菀摇头,“这堂课还是你接着周大夫的继续吧。”   周秀峰:“那就承让了,讲的不对的地方,林大夫只管指出来。”   他走上讲台,也不拿讲义和课本,而是就着林菀画在黑板上的解剖图直接讲起来。   下面学生们也没有课本,都是自己记笔记,能记多少学多少,就看各人的本领。有人通过医院的培训也能学有所成,成为医术了得的赤脚大夫,而有人培训好几次却也只会打针开止疼药。   “这堂课到这里,下一堂周大夫的课我们请林大夫讲。”周秀峰拿起黑板擦要擦掉上面的粉笔字。   “小周大夫不要擦!”有人喊起来,“我们还没记完。”   周秀峰讲课太吸引人,很多人跟着他的节奏听课结果忘了抄笔记,这会儿正奋笔疾书。   周秀峰就放下黑板擦走下讲台,“林大夫,还有点时间,大家可以自习,我们去门诊看看?”   林菀背着书包和周秀峰往医院门诊部去的时候,正好看到陆正霆在一边和人说话。她跟周秀峰说一声,然后走过去,拍拍陆正霆的胳膊。   陆正霆扭头看到她,原本冷淡的表情一下子就生动起来,“下课了?”   林菀摇头,她指了指旁边的周秀峰,给陆正霆介绍一下,“周秀峰,外科大夫,我跟着去门诊看看。”   她又给周秀峰介绍,“小周大夫,这是陆正霆,我爱人。”   周秀峰之前就注意到陆正霆,毕竟他太显眼想不注意都难,听人家说他失聪还觉得挺遗憾的呢。他看林菀和陆正霆交流靠着书写以及比划,但是比划的手势语非常私人化,并非正规的手语,想来是亲密之人的习惯手势。   他和陆正霆握手,对林菀道:“你们想没想过学手语?”   林菀笑着摇摇头,“没有呢。”   对于正常人来说,要去潜心学习一门手语,不是件容易的事。而陆正霆能说会读,对于正常人来说,感觉还是写字更方便。反正除了林菀,其他人和他交流也不会太多,他理解力又强,往往别人写几个关键词就能领会,所以交流起来并没有太大隔阂。   不过在周秀峰看来,如果学会手语,交流起来自然比写字快也方便。他觉得目前的交流手段,会限制陆正霆与外界的交流自由,必然不能尽兴。   “我之前接触过,刚好会一点简单的,如果你们有需要,我可以写信让人寄一本手语书过来。”   手语是聋哑人专用语言,现在已经有□□材,只是这时候聋哑学校比较少,而且都在大城市开办,市里、县城一般都没有。   陆正霆听不见能发声,学手语会更容易一些,只是还需要身边的人配合使用。   林菀写了手语书几个字,询问他有没有需要。   陆正霆摇头,如果要学,首先要学的就是她,这样她又多了一项工作,太累了。   反正他能读懂她大部分唇语,重要的事情也可以写字,交流并没有什么问题。   林菀却挺感兴趣的,如果学了手语她和陆正霆交流起来就更方便,毕竟每次写字她嫌麻烦只写几个关键词,显然回馈得不够,这样对他来说不公平。   如果有手语,那就方便啦。   “小周大夫,要是方便的话,麻烦帮我们买一本,钱和邮费我们来出。”这时候寄包裹都是走邮局,速度慢,价格也不便宜。一本书可能几毛钱,邮费就要按照路途来算。   周秀峰笑道:“等寄过来再说。”   林菀让陆正霆先去忙,她去门诊看看,等晌午吃饭到食堂会合。   陆正霆已经开完会,接下来有几篇文章和报告要写,对他来说这种东西信手拈来,并没有什么难写的。原本他想和林菀说说话,既然她有工作,他就随便找个地方写点东西等一会儿。   林菀跟着周秀峰去了门诊,正好有个需要做扁桃体摘除手术的患者。   林菀还没有研究过这方面,不是很了解,所以对于扁桃体发炎就要摘除觉得有些疑惑。   周秀峰给她解释道:“这个病人扁桃体很容易发炎,每次都都发烧,一不小心就会感染气管和肺部,然后引起剧烈咳嗽。进而还会引起她心脏不适,容易诱发心肌炎等症。她半个月前这次发炎特别厉害,周大夫建议消炎以后,过两周割掉,今天就可以安排。”   林菀点点头,自己需要学的东西还是很多。她发现周秀峰记忆力很好,对病人也足够关心,他看过的病人只要病历略特殊点,他都能如数家珍。   周大夫看到他们过来,招呼一声,道:“秀峰,你安排一下,下午把这个小手术做了。”   他又对林菀道:“小林大夫,你也可以进手术室参观交流。”   这种小手术,只要麻醉、消毒到位,其实公社卫生院甚至是大队医务室都可以做的,最关键的还是大夫的医术到不到位。   “多谢周大夫、小周大夫,那我下午就跟着学习了。”   转眼到了午饭时间,周大夫邀请林菀:“一起吃饭吧,顺便交流一下课程效果如何。”   他对周秀峰道:“你去跟黄主任讲,让他一起来吃饭。”   周秀峰见林菀面有难色,笑道:“周大夫,林大夫爱人在那边呢。”   周大夫立刻道:“正好,小林大夫把你爱人叫上,咱们让厨房给开个荤。”他瞅瞅门外没人,跟林菀笑道:“水煮大白菜,天天吃真是够够的,腮帮子都累得慌。”   林菀也笑起来,“周大夫,那咱们食堂见。”   她出去找陆正霆,一眼就看到他站在食堂门口。正是午饭时间,他站在那里就跟食堂请的模特一样简直不要太招人儿。很多人都跟他打招呼,甚至还有女同学上去问他是哪个大队的大夫,怎么不和他们一起上课。   陆正霆站在那里,身姿挺拔,俊容冷淡,对别人的询问没有任何回应。   “他咋那么冷啊?都不理人。”   “哎呀,长得俊的人有特权嘛。”   林菀故意从后面小路绕过去,伸手去拍陆正霆的肩膀,却被他准确地捉住手拿下来牵住。   林菀笑起来,“你怎么知道是我?”   陆正霆微微勾唇,“风告诉我。”他听不见她,但是能嗅到她的气息,他的鼻子特别灵嘛。   林菀挽着他的胳膊,“周大夫和黄大夫要请我们开小灶。”她把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吃饭的姿势,又朝着出来的几人点点头。   陆正霆低头看她,小声道:“咱们是晚辈,第一次吃饭,应该我请吧。”   林菀:“下一次嘛。”   周大夫对陆正霆印象很好,又因为他是卫生部门的工作人员,特意聊了几句。不过因为沟通不便,只是简单聊一下。   周大夫笑道:“小林大夫,你要学一下手语,以后可以有更多交流。”   林菀知道他说的很对,这么一群人聊天,陆正霆听不见,别人也不可能都拿纸写下来,他必然就吃亏。如果学了手语,她就可以帮他翻译。   几个人进了食堂,正好胡向阳来吃饭,看到他们过来问好。   周大夫望着胡向阳,板着脸道:“你学得凑合没丢人,一起吃饭吧。”   周秀峰看了他一眼,“怎么突然想学医,不害怕了?”   胡向阳心虚地看了林菀和陆正霆一眼,“不只是你们崇拜白求恩,我也可以啊。当大夫治病救人,更有成就感。”   周秀峰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却也没再拆穿他,免得他恼了。   周大夫对周秀峰道:“去让老万把他藏的存货拿出来,别抠抠搜搜的,给咱们来一盆实惠的。”   大冷天炒小菜不是那么现实,容易凉,还是一锅烩更实在。   很快周秀峰回来,笑道:“正好有两斤五花肉,给我们来一盆汆白肉。”   白菜粉条以及切得刀背厚的五花肉,又油又香,对当下人来说就是及其奢侈的。   一盆纯红烧肉?不要想了,这时候肉那么稀缺,一人一个月才有半斤的量,谁舍得炖红烧肉啊,再说就那么半斤一斤的肉也不值当炖,还不够费柴火的呢!   这也是医院开培训班,食堂能拿到更多肉,厨子才能留出来,否则汆白肉都甭想了。   黄主任和周主任俩一起来吃饭,老方当然要表现一下,说实在的这俩一个外科一个内科还是中医,在普通人眼里比院长吃香,看病、动手术、排病床找他俩没错的。   老方很大方地用了一勺子花生油,呛了一大把葱花、姜末、蒜蓉,然后把切得板正的大白菜扔进去炒软出水,再加水加肉片烧开。抓了两大把红薯粉条进去,再切上一斤豆腐。烧火的小工把风箱拉得呼呼直响,灶下的火苗蹿得老高,很快就开锅,然后小火炖一炖。   各种食材的香气混在一起,不但没有混杂,反而香气四溢,让人食指大动。   黄主任笑道:“沾林大夫的光,平时周大夫抠门着呢,请客都是虾皮白菜,哪里舍得吃肉啊。”   周大夫:“老黄你诋毁我,你只是虾皮白菜?没吃我好东西?”   黄主任大笑,“对,还有一个卤蛋。就为了个卤蛋,饭后还拽着我唠了半天磕呢,我亏不亏啊。”   周秀峰看他俩又开始互揭短,朝林菀和陆正霆笑了笑,“他俩总这样,咱们赶紧吃,免得抢不过两位老快手。”   黄主任扎针手速快,周大夫手术速度快,而且两人都是又快又好,所以有快手之称。   黄主任摆摆手,“老了老了,我这个快手的称号要给林大夫了。她手速比我可快得很。白内障手术你们知道吧,两只眼睛五分钟搞定。”   周大夫惊讶地看着林菀,不敢置信,“老黄,你可不要说谎啊。我都不敢相信。”   黄主任自豪得很,“当然是真的,不服气回头你去参观。”   周秀峰:“我也好奇,不用回头啊,不是有个白内障手术排到五天后吗?”   可以提上来,这两天就给做了。   周大夫很感兴趣,要亲自看看,让周秀峰回头安排。   几个大夫说得热火朝天的,虽然俩老大夫平时工作严肃,这会儿却跟年轻小子一样活跃得很。   胡向阳是有些怕周大夫的,这会儿看他对林菀那么亲切,心里就越发佩服她。他还是有关系的呢,老周对他都不假辞色,要不是他赌气跟着金大夫和林菀学得非常用功,昨晚老黄和老周考核他的时候,他会被赶出去,这顿饭更别想跟着蹭。   他悄悄拿眼看陆正霆,寻思一桌子人就他俩插不上话,不知道陆正霆会不会和自己这样心里忐忑不安?   他看陆正霆面色如常,身形沉稳,并没有像自己这样因为紧张而时不时地晃一晃。而且人家吃饭的时候是真认真,还会把肉夹给林菀。   中途黄大夫就把话题转到陆正霆的身上,跟周大夫聊他的腿,夸他坚强,夸林菀医术好,然后就说到林菀的复健。   周大夫也很感兴趣,正说着,胡丽娜凑过来。她在旁边已经偷看了很久,见林菀和两位主任聊得热火朝天,她嫉妒得要命。   看这样子等培训完林菀就能留在县医院工作了啊。   她虽然也是走关系进来的,可她的关系不像胡向阳那么硬,跟黄大夫和周大夫自然没有那么深的交情。黄大夫为人和善对她尚可,周大夫却有些高冷。   关键她学得不行,周大夫对这种心比天高,身比猪懒的最厌烦了。   胡丽娜调整了心情,拿出热情的神情和语气来,兴奋道:“黄大夫、周大夫,你们在聊什么啊好热闹,我也学学。”她说着就要在胡向阳旁边坐下。   周大夫瞥了她一眼,不冷不热地说:“你忙你的去,听也听不懂,学也学不会,别白瞎工夫。”   胡丽娜登时臊得脸颊通红,差点掉下泪来,周大夫对她也太不客气了。   她还不敢发作,强行挤出一丝笑,“那我先去值班了,你们聊。”她赶紧跑了。   周大夫又看向胡向阳,“不努力的人,靠山山倒,谁也没用。”   胡向阳赶紧表态自己会努力认真学习。   黄大夫:“好好跟林大夫学。”然后又开启了商业吹捧模式,“林大夫真的是我见过最有灵性和天赋的一个大夫。”   林菀不好意思说他是你见人太少,毕竟吹得是自己嘛。   陆正霆给她盛了一碗汤,让她一边喝汤一边消化那些溢美之词,免得她不好意思。   林菀可以和人讨论医术讨论别的,就是受不了人家夸她,尤其俩老大夫都在夸她,还拿她当榜样打击别人,她就更加不好意思。   周秀峰看出她的尴尬,赶紧道:“菜都凉了,还有这么多呢,咱们赶紧吃吧,下午还有手术呢。”   周大夫:“小林你多吃点,看你瘦的。啧,也是可怜,乡下人养猪却吃不到猪肉,要不你干脆来县里好了,就来我们科室。” 第70章   黄大夫立刻道:“为什么是去你们外科?林大夫最擅长中医诊脉, 自然应该来我这里。”   他看向林菀笑着说:“林大夫, 如果你想来县医院,我们可以帮你跟医院申请, 依你的医术完全够资格的。”   周大夫也来了精神,“小林大夫, 我是认真的,并没有开玩笑忽悠你。”他认为在年轻大夫里面, 林菀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等再过10来年他和黄大夫退休,到时候林菀和周秀峰就会成为县医院最优秀的大夫。   林菀惊讶的看着他们,不是中午吃顿饭,怎么就说到了她的工作大事?而且现在工作有那么好安排吗?乡下人进城有那么容易吗?毕竟那么多城里知青不能安排工作必须下乡,而在城里读书的乡下学生也只能回乡呢。   当初陆正琦拼命留在城里, 结果还是不得不回乡。   她扭头看向陆正霆。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好像并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周秀峰:“如果林大夫想来县里工作, 并不是不可能的。县医院可以先以特殊医疗人员的身份调动林大夫的工作。至于户口可以慢慢来。”   乡下人进城比登天还难, 那是对于普通人来说。如果有特殊本领和贡献,只要有城里单位接收, 能够安排粮油关系发工资并且安排住宿,那是完全可行的。   几个人目不转睛地看着林菀。胡向阳:“林大夫,你要是来县医院, 就可以治疗更多的病人。”   黄大夫和周大夫是真心想让林菀来县医院的, 因为现在县医院也面临大夫青黄不接的问题。   从前上过正经医科大学以及专科医学院的学生,都被分配去大城市大医院,基本不回县城。而前两年开始文化运动停止高考, 各医院的年轻大夫一下子出现断档,地方县医院更是如此,没有年轻的预备大夫入职,就不能培养接班人。而乡下赤脚大夫提拔起来的,又不能胜任。所以有林菀这样的人才,他们不想错过。   林菀笑起来,“多谢两位大夫提携,不过我经验不足,需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我觉得还是应该在乡下多历练几年。”   黄大夫表示理解,周大夫却不明白,怎么会有人不想来城里上班?可以按月发工资吃商品粮,还有肉票布票副食品票。怎么看城里待遇也比乡下好吧。   不过他们看林菀暂时真的不想来城里,也尊重她的想法。   吃完饭他们回办公室休息一下,然后准备下午的手术。   陆正霆有话想跟林菀讲,不过时机不合适,便等她手术以后再说。他对林菀道:“我先去革委会,过会儿来找你。”   林菀朝他笑了笑,她感觉陆正霆有话想跟她讲,应该是关于她不想来县医院的事情。现在她没有时间写太多字给他解释,等下班以后再说。   1点左右,周秀峰带着林菀先去探视了病人,沟通一下情况,让病人放松,提前清洁口腔。   周秀峰对林菀道:“病人身体状况良好,没有出血性疾病、风湿病肾病等,很适合做手术。”   他又带着林菀看一下病人的检查数据,血常规以及凝血时间等,一切正常。   然后就准备手术。   现在医务人员不够,像这种小手术,一般都是一个主刀大夫配一个助手。而手术之前的准备工作则由实习生帮忙,他们需要帮忙准备麻醉剂、纱布球、以及各种医疗器械,同时备好需要的手术服。   周秀峰先给林菀介绍他的助手吴美娟。吴美娟是他的小学和初中同学,没考上高中就进了县医院当护士。因为勤奋好学被周大夫选中和几个护士一起培训做手术助手,在周秀峰能独立手术以后,周大夫就让他俩搭档。   “林大夫,我给你讲一下助手的工作吧。”吴美娟听说林菀是大队赤脚大夫过来跟手术,以为她要培训当手术助理。   林菀笑了笑,“多谢。”   她跟着吴美娟去了更衣室,把碍事的棉袄脱下来,不过并没有全脱掉,也没有换洗手服,而是先直接洗手清洁,戴好口罩和帽子,然后就穿手术罩衣。   手部清洁的时候,林菀看吴美娟也只是用肥皂把手洗干净便擦干,并没有再刷手,也没有用消毒水涂抹手部和小臂。   吴美娟看林菀有点发愣,就笑道:“是不是有点冷?坚持一下就好了,顶多半小时。”   县城还是比较落后的,这时候也就县革委会以及医院有暖气,市民们各家生炉子或者烧炕取暖。   不过锅炉功率有限,所以暖气的温度经常不稳定,忽冷忽热的,这会儿手术室温度就不高。   林菀:“还行,不冷。吴护士,咱们就这样穿着自己的衣服吗?手和胳膊也不用再消毒?”   吴美娟道:“还戴手套呢,不要紧的,小手术而已,如果要开腹腔或者胸腔就要全面消毒。”   这时候医疗条件有限,而且资源紧张,能省的就省了。更何况对于医院来说,扁桃体摘除也只是个小手术,还是在患者喉部进行,本身比较容易隔绝外部细菌,只需要仔细消毒口腔即可。   她帮周秀峰把医用套袖戴上,然后戴上手术手套,检查一下也是全副武装的。   周秀峰朝林菀点点头,眼睛里带着笑意,示意她一起过去。   胡丽娜几个护士已经把病人带过来,进行了面部、颈部清洁,戴上手术帽穿着手术罩衣,等待进行咽部局麻。   病人坐在可调节手术椅上,周秀峰坐在她的对面,吴美娟在他右侧帮忙递医疗器械。   林菀找了一个看得清楚又不会妨碍他们的位置坐下,她悄悄沟通系统,“小39,我的手术辅助台什么时候好啊?”   999给她描述过系统辅助手术台,到时候会一键消毒,保持手术台范围无菌,她都不需要助手,系统就是助手,会根据她的流程给她递需要的工具。   系统没动静,但是有滋滋仿若无线电流的声音划过,它故意的。   周秀峰做手术非常冷静,一步步不慌不忙,手稳得很。   扁桃体摘除术,切口不能太深只需要全面切开粘膜。如果切得太深会损伤咽上缩肌,甚至可能切入扁桃体组织,引起出血和伤口感染。扁桃体剥离的时候,既不能太过,也不能剥离不干净留下部分扁桃体,不管哪一种都容易造成出血和感染。   这一切,他都做得非常娴熟而专业,没有一丁点差错。   二十分钟左右,手术结束。   周秀峰让护士将病人推去病房休息,要密切注意出血情况,如果有渗出液就要吐出而不是咽下去。   林菀先换掉衣服去外面等,很快周秀峰便出来,他笑了笑,“有什么要问的吗?”   林菀问了几个他手术操作过程中的细节问题,都是他值得骄傲的地方,比如创口小、出血少、扁桃体摘除规整干净,没有遭到任何破坏等。   周秀峰把自己的经验毫无保留地告诉她,他边走边聊,“除了熟能生巧以外,我做了大量练习。”   林菀好奇他做的什么练习,这时候学习条件有限,尤其乡下。   周秀峰:“做外科大夫首先手要稳,举铁啊握压力器什么的,都可以锻炼手劲。除此之外,还要锻炼灵敏度,削苹果皮、土豆皮,要求又薄又连续不断,如果能做到想多薄就多薄,基本就可以了。”   除了这些,自然还有动物解剖练习,鸡、猪、羊、田鼠等都是练习对象。   他能够非常快速地把一只鸡每个部分分解的清清楚楚,而不会破坏其组织。   林菀佩服道:“小周大夫,了不起。”   她是靠着系统这个金手指来模拟练习,就等于有临床经验,周秀峰却纯粹靠天赋加勤奋,并没有金手指加成。对于这样的人,她格外佩服。   周秀峰摇头一笑,“林大夫不要夸奖我,这不过是熟能生巧而已,林大夫的金针拨障术才是真了不起。”   “手熟而已。”林菀更不好意思接受那么多夸奖了,她有系统练习,时间流速还不一样,如果还不熟练那可真不配被系统选中呢。   但是在周秀峰、黄大夫这些同行看来,林菀却是相当了不起的,毕竟她不是专业的,也没有师父带,更没有那么多临床机会给她练习。   他们一起去病房看了看病人的情况,状况稳定,说明手术非常成功。   “林大夫,明天有个白内障手术,请你来做,可以吗?”周秀峰询问林菀。   林菀:“当然可以,时间你来安排。”   安排好手术时间,周秀峰让人通知病人,明天上午来手术。   等安排好,林菀看了看外面天色,估摸着得快四点,她跟周秀峰告辞去找陆正霆。   她背着自己的书包出了门诊房,就看到陆正霆在外面门廊下等。她快步走过去,挽着他的手臂,关切道:“冷不冷,怎么不进去?”   陆正霆伸出手臂想搂着她,却意识到场合不对,只是把她的书包接过去背着,“晚上我们请沈飞吃个饭?”他问。   林菀犹豫了一下,第一天上课,原本说晚上大家聚一下的。她看陆正霆一脸期待,笑着点点头,“好啊。”   陆正霆就牵着她的手出去,他们也不骑马,直接步行去邮局找沈飞,“他帮我们买了好东西。”   看他们过来,沈飞笑着和林菀打招呼,“林大夫上课怎么样,还习惯吗?”   林菀点点头,“挺好的,大夫们对我特别好,中午还请我们吃了汆白肉。”   沈飞露出羡慕的表情,“汆白肉啊,好馋。不过咱们也有好东西呢,你瞧那是什么?”他指了指角落一个笼子。   林菀看笼子里一只红毛公鸡,惊讶道:“公鸡哎,沈大哥你厉害,竟然能买到公鸡。”   沈飞得意道:“从我姑家买的,一年半的公鸡,正是肉质肥美的时候。”   林菀兴奋地搓搓手,“那咱们自己做叫花鸡?”   沈飞已经听陆正霆说过,还去找国营饭店的厨子打听了做法呢。当地没有叫花鸡的做法,这是外地传来的。   做法就是直接把鸡脖子拧断,不放血不拔毛,只在后面开个小口把内脏等拿掉,然后清洗干净,再拿调料抹一下,还可以把葱姜蒜蘑菇等塞进鸡肚子里,全凭个人口味。   然后用水和泥,把鸡连同鸡毛糊起来,要让泥浆浸润鸡毛根,直接把鸡包成一个泥茧子,最后用几张干荷叶包起来。   地上挖个坑,距离地面十几到三十公分,然后把荷包鸡埋进去。在鸡的上面生一堆柴火,烤个鱼、花生、地瓜什么的,等柴火烧完,零嘴烤熟,底下的叫花鸡也就好了。   三个人拎着一瓶酒聚在沈飞家小菜园里的背风处,在那里做叫花鸡吃。   大冷天的,烤着火聊着天喝着酒,真是别一番滋味。   “兄弟,你的腿都好了,以后会越来越好,哥哥替你高兴啊。”他一直都觉得陆正霆比他们聪明有文化,可惜腿脚不好,耳朵聋不爱说话,如果他好腿脚能说话,到县革委会当个干部也不成问题的。   陆正霆揽着林菀,替她挡风。他一直认为这些变化都是林菀带来的,没有她就没有这会儿的他。   一堆柴火烧得差不多,陆正霆就挪到旁边生一堆更大的,然后拿铲子把之前埋下去的荷包鸡掏出来。   刚挖开的时候,一阵泥土、荷叶、鸡肉混合的香气弥漫开来,荷叶的清香、泥土混合鸡肉的芬芳,让人直流口水。   他用铲子敲了敲,然后把荷包鸡敲开一点缝,再直接飞快地把泥壳子掰开。   “哇,好香!”更加浓郁的鸡肉香气随着那股白气扑鼻而来,让人要升仙了。   已经熟透,泥壳子掰开的时候连鸡毛也直接掉下来,露出烤得喷香焦黄的肉皮。陆正霆拧下一条鸡腿递给林菀,他和沈飞则一边吃一边喝酒。   林菀靠在他腿上啃鸡腿,悄悄地看他,陆正霆看起来真挺高兴的,怎么也想不到当初那个一天到黑一句话不说的男人,居然也能这么豪爽,在寒风里吃叫花鸡喝高粱酒。现在的他跟从前的陆正霆,真是判若两人了。从前的他俊美而阴郁,这会儿他依然俊俏,眼神却温柔而明亮,总是含着笑的。   她想,就算守护这笑容,其实也是有意义的。   谁规定人一定要不断地往上爬呢,对她来说财富、地位、权力,都没有多大的吸引力,只要能实现三餐自由她就很满足,其他的并没有什么太大的**。   林菀吃完一条鸡腿就不肯吃了,再啃个烤地瓜吃一把烧花生就饱了。   陆正霆也没吃多少鸡肉,留下的让沈飞拿回家去给家人改善一下,他只是想和林菀吃这个东西,享受这个氛围。   沈飞:“我说你们吃饱啊?”   林菀:“吃饱的,这不是还有烤馒头嘛。”烤馒头就烤花生,吃起来又香又脆。   吃饱以后,陆正霆让沈飞拿了鸡回家,他揽着林菀去散步。   走了一会儿天就黑了。除了主干道上没有路灯,他搂着林菀走得稳稳的,“去看电影吗?”   林菀摇头,电影有啥看的啊,他也不看,她也不喜欢看,还不如回去窝在被窝里说话呢。   回到宿舍,陆正霆之前已经打了开水,林菀洗漱上床,在陆正霆洗的时候她拿着本子一通写。   等他上床的时候林菀递给他看。   陆正霆看她居然写了一大张纸,竟然还模拟了他的语气提问,下面有回答。   她可真可爱。   其中一个问题就是:你为什么拒绝到县里工作?   “五柳大队和林家沟需要我啊。县里不缺我这个大夫,但是乡下缺得很,尤其林家沟。他们对我那么好,满足了我的很多要求,帮衬许多,我不能一有机会就飞走了。怎么说,也要帮他们干几年,培养个合格的赤脚大夫才行。”   她表面是一个没文化没专业学过医术的人,两个大队都选择了相信她,尤其林家沟几乎是有求必应。   现在她有名气了,能被县医院招进来,要是就这么走了,她也于心不忍。   当初就是为了方便社员们看病,解决社员们到不了大医院,花不起钱看大病,才给她很大的福利到林家沟出诊的。   而且他们还帮忙照顾娘家,她自然不能忘本。   陆正霆抚摸着她的头发,“你不用为这些委屈自己,到了县医院,也能定期回乡下给他们动手术。”   一些小手术,她在乡下完全可以做的,不需要社员们到县医院来折腾。   林菀笑起来,亲了亲他,“关键我舍不得你啊。”   他的户口只怕没那么容易转到县里,就算可以也得等几年。而且他身体不便,来县里环境复杂,他未必会快乐。   陆正霆心变得又暖又软,抱紧了她,他不想成为她的累赘,不管她做什么他都支持。可她能这样把他放在心上,他真的真的很开心,这是幸福的滋味。 第71章   第二日上午周秀峰给林菀安排了一个金针拨障的手术, 因为病人血压高,还有慢性支气管炎常年咳嗽, 所以做手术的时候需要多加注意, 避免伤口崩裂。这个手术已经是林菀非常熟练的,哪怕有附加状况也并不算什么大问题,依然很成功。   周大夫和周秀峰一起围观了林菀的手术, 他们和黄大夫一样赞叹不已, 短短的五六分钟, 两个眼睛都全部做完,这可是很了不起的本领。   周大夫笑道:“要我给他们做眼部手术, 至少也得十五分钟,还不能保证百分百成功。”   目前用西医手术的方式治疗白内障, 有一定几率手术会失败,而且还有可能在两年内失明。所以,周大夫也不敢保证的。   周秀峰笑道:“看来中西医结合,才是最恰当的治疗方式。咱们医院应该多摸索这方面的合作。”   周大夫拍拍他的肩膀,“年轻人脑瓜聪明思路清晰,精力旺盛, 靠你们啦。以后,你要多和林大夫交流学习。”   林菀忙道:“是互相学习,我不过是看了几本咱们老祖宗传下来的医书,碰巧有这方面的一点天分,理解起来容易一些。”   周大夫让她不必谦虚,“林大夫要在乡下继续当赤脚大夫也好, 这是白求恩同志的奉献精神。咱们医务人员,不能只考虑工资和待遇,要到最需要我们的地方去。”   林菀笑了笑。   周大夫又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好的大夫也要有配套的设施才行。以后林大夫有什么需要的,可以直接跟医院讲,医院会全力配合的。”   “那可多谢周主任和诸位了,我替社员们感谢大家。”林菀很高兴,如果她能有一些配套的工具和药品,那就可以解决很大的问题。类似阑尾炎、剖腹产、摘除扁桃体等手术,她在乡下也能做。   要是乡下能动手术,也可以减轻医院的负担,还能解决社员们路远钱少到不了县里的麻烦。   转眼过了几天,林菀在这边听课、讲课,同时也去门诊帮忙看病,去手术室学习,对她来说收获非常大。   这日培训班休息,让大家自己活动,近的可以回家,不回家的也可以在县城逛逛。   林菀和陆正霆约好了要去陆大姐家,她把给陆大姐带的膏药等都装在提篮里,再把从食堂买的六个白菜肉渣大包子装好,另外还有一盒昨晚上食堂买的土豆块烧肉。   她这里还有陆正霆的两斤副食品票,可以去国营菜场买上一斤豆腐一斤枣糕。   两人正准备出门,就见周秀峰拿着两本书过来。   周秀峰:“林大夫,陆文书,你们要出门?”   林菀笑道:“去大姑姐家看看。”   聊了两句,周秀峰把书和笔记本递给陆正霆,“买的书到了。”他看林菀要从兜里掏钱,立刻做了个制止的手势,“等你们回来再说吧,不急在这一时。”   陆正霆:“谢谢。”   周秀峰打了几个手语,“以后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学,这样大家交流方便。”   林菀就指了指周秀峰,再挽着陆正霆的胳膊,“一起学。”   陆正霆懂了,点点头,“麻烦周大夫。”   他们就先跟周秀峰告别,骑马去城关大队。这时候县城不大,骑马顺着人民大街走,路过几个关键的建筑,什么革委会、供销社、电影院然后就是厂区,过了厂区就到了县城边缘。   天寒地冻的,社员尤其是妇女基本都在家里,不是纳鞋底就是做别的小活儿。   单家姐夫是城关大队的大队长,房子是青石地基,夯土白灰墙,青砖挑檐,屋顶覆灰瓦片。围墙也是石头砌起来的,干净整齐。墙外一排国槐树,墙内是老杏树和梧桐,如今都落光了叶子,视野开阔得很。   两人到门口的时候,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带着几个小孩子在那里跳房子。他们穿着干净的棉衣裤,比起其他孩子干净整洁,穿得也厚实。   陆正霆和林菀下了马,他招呼小姑娘,“秋果。”   小姑娘扎着俩羊角辫,系着红头绳,面皮白净一双大眼挺漂亮。她扭头看着陆正霆,一脸疑惑,“你……是谁啊?”   陆正霆笑道:“我是三舅,你不认识了?”   秋果皱眉头,背着小手走到他跟前,仰头看看他,又看看林菀,再把陆正霆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一番,“看脸认识,看腿……不认识了。”   她三舅耳朵聋听不见,腿瘸站不起来,这个男人还会走,个子这么老高,咋看也不是三舅啊。   不过,他和三舅长得一样俊呢,真不错。   陆正霆笑了笑,揽着林菀,“这是你妗子。”   秋果更不信了,“别忽悠人,我三舅可没媳妇。哎,我三舅长得那么俊,就因为腿不好,没媳妇,你说气不气人?”   林菀笑起来,俯身对秋果道:“我叫林菀,是村里的赤脚大夫。我可以证明他是大湾村的陆正霆。”   秋果瞪圆了眼睛,“娘呀,你这么厉害,给我三舅把腿治好了?”一听林菀是大夫,她第一个念头就是林菀治好的。   林菀看她小脸蛋肉呼呼的,因为惊讶腮帮子都鼓起来,忍不住伸出食指轻轻地戳了戳她鼓包的脸颊,“对。”   “娘啊!我滴个老天爷啊!”秋果顾不得什么了,转身就往家跑,一边跑一边喊:“娘,娘,我三舅来啦,他来啦,他走来啦,他带着媳妇儿走来啦!”   林菀:“…………”   陆正霆听不见,却能看到林菀表情有些扭曲,关心地看着她,“你要是不喜欢,我们略坐坐就走。”   林菀赶紧摇头,“没。”   很快,单家就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尖叫声,“真的吗?三舅他真的走来啦?”“哎呀娘啊,我三舅他的腿好啦?”“快快快!”   一阵踢踏声,三个女孩子和一个眉眼姣好的女人跑出来。   女人三十来岁,皮肤白皙,因为上了年纪颧骨上生了一些雀斑,却无损她的美丽,让她看起来更加亲切动人。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陆正霆,又看看林菀,然后捂住了嘴巴,下一刻眼泪就流出来。   “娘哎,真的是你们三舅。”她快步上前抓着陆正霆的手臂,“弟弟,你、你真的站起来啦。”   她激动得说不出话,眼泪倒是一个劲地流。   陆正霆拍拍她的后背,“大姐,真的是我。这是林菀,我媳妇儿。”他给陆淑娟介绍林菀。   陆大姐赶紧擦擦眼泪,不好意思地朝林菀笑笑,“弟妹见笑啦。”她拉着林菀的手,夸道:“弟妹长得真俊,冷不?快进屋。”   她拉着林菀的手,看他们骑马来的,又让闺女赶紧给三舅领去拴马,再拿草和饲料喂马。   她给林菀介绍三个闺女,老大春芽,老二夏叶,老三秋果。   她们三个跟林菀问好叫妗子,林菀就从口袋里抓糖果给她们吃,那是昨天周秀峰给的。   她看春芽十四五岁的样子,和母亲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夏叶小两岁的样子,略黑,鼻子却更高,眼睛也更黑亮,个子竟然比姐姐还高,估计随爹。   林菀和陆大姐先进屋,春芽还喊她小妹,“果果,你去叫嫲嫲回来,家里来客人了。”   夏叶笑起来,压低声音道:“嫲嫲最不喜欢姥娘家人,你还叫她?”   春芽:“她不喜欢好吃懒做的,又不讨厌正经人。三舅又高又俊,三妗子也真么俊,嫲嫲稀罕着呢。”   夏叶撇嘴,“我知道嫲嫲为什么最疼你了。你长得俊呗。”   春芽:“那咱爹是不是最偏心你?”   秋果听见笑道:“娘最稀罕我。”   那边玩的小孩子们听见,有人喊道:“等你们有了弟弟,你嫲嫲爷爷你爹娘都最喜欢你弟弟啦。哈哈哈。”   进了院里,林菀发现他们家铺了砖石甬路,院子很大空旷干净,正房四间,东厢两间,西厢一间,还有猪圈和一间南屋。   照这个规格,半砖石、瓦顶,单家条件算相当好的。   陆淑娟热情地请林菀进屋,自己刷茶缸子,然后从暖壶倒水,舀了一勺子红糖进去,搅拌一下端给林菀,“弟妹喝水,热乎热乎。”   林菀捧着茶缸,热气腾腾的水蒸气沁着甜丝丝的味道,“谢谢大姐。”   陆淑娟有些不好意思,脸色也不自然,“按说你们结婚我当大姐的一定得回去,不过那几天生病了,没能赶上。”   林菀就知道她不擅长撒谎,肯定是家里人不让她回,她没办法。她笑道:“大姐不要介意,现在这么忙,谁也不自由。除非是冬天,哪里能随便走亲戚呢。”   正说着陆正霆抱着秋果从外面进来,秋果高兴得一个劲地乐呵。   “娘,你看我三舅好高啊!你把我嫁给我三舅好不好?”   陆淑娟嗔道:“你这个小丫头,瞎说,那是你舅舅。”   陆正霆把秋果放炕上,“三舅有妗子啦,可不能娶别人。”   秋果:“那我给你当闺女啊?”   春芽和夏叶赶紧把她摁着,让她不要再乱说了。夏叶:“娘,果子都被你给惯坏了,整天瞎说。”才这么点,把嫁人挂嘴上,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教的呢,实际是她在外面跟人学的。   陆淑娟对林菀笑笑,“闺女们没规矩,给惯坏了。”   林菀自然不会介意,穿来这么久还没见过谁家闺女这么随意呢,可见他们家氛围不错。   林菀让陆正霆把东西都拿出来,能吃的给孩子们吃,其他的让陆大姐收着。   陆淑娟看他们带了那么多东西,“我说弟妹,你们来就来,拿东西干嘛啊,家里多不容易呢。姐姐家虽然条件也一般,但是好歹能吃饱饭饿不着肚子。”   林菀就把自己当大夫,来县医院培训的事儿说了一下,“大姐不用担心,现在家里也饿不着。”   吃得好不好不说,地瓜管饱的。   陆淑娟闻言也松了口气,又问问爹娘、弟弟妹妹,以及哥哥嫂子孩子们都好不好。   林菀一一替陆正霆回答了。   陆大姐又问问陆心莲和陆正琦,有些难过道:“心莲那阵子住这里,我没照顾好她,她肯定很伤心,娘也很生气吧?”   夏叶:“娘,就她那样的住哪里都不受欢迎吧?咱们家对她够好了。”   陆淑娟让闺女不要乱说。   夏叶撇嘴,“我说错了吗?”   很快单老太太得了信回家,她特意去大队找老头子和儿子叮嘱一下,让他们先不要回家。如果亲家又是来打秋风的呢,就敷衍一下拉倒,要是陆心莲又想来住,那就轰回去。   等她到了家门口,发现拴着匹马,哎哟喂,不错啊!   单老太太立刻小跑回家,就听见屋里除了儿媳妇和孙女们的声音,还有一道悦耳动听的声音,比陆心莲那个白眼狼的声音可好听。这是谁?   她进了屋,笑道:“亲家来啦,大冷天的,辛苦啊。”   林菀听见就从炕沿上下来,拉着陆正霆跟着陆大姐迎了两步,她笑道:“大娘身体硬朗啊。”   单老太太笑眯眯的,“好,好着呢,你……”   陆大姐赶紧道:“娘,这是我三弟和他媳妇儿。”   “了不得,三舅也娶媳妇啦?你说我们也不知道,你也不回去看看,失礼了失礼了啊。”她说得好听,一点不寻思当初陆正琦结婚是她不让儿媳妇回娘家去的,后来听说陆正琦逃婚,她还趁机数落一顿呢,说什么“你们老陆家那些人,我瞅着除了你那个残疾的弟弟,其他人都有不必打交道。”   本来儿媳妇就蠢蠢的!再传染得更蠢。   她瞅着林菀,笑得很亲切,“这闺女长得真俊。”   说了一会儿话,单老太太让陆大姐去准备晌饭,要留陆正霆和林菀吃饭。   春芽几个惊讶地看着她,之前因为陆心莲,单老太太发狠以后不许陆家人来吃饭,甚至连其他亲戚也不行。   陆淑娟听了以后激动得不行,“娘?”   她还寻思要花口舌跟老太太央求留弟弟和弟媳妇吃饭呢,没想到老太太这么主动,估计也跟弟弟拿东西来有关系。她很自豪地告诉单老太太弟媳妇儿是大夫。   单老太太看林菀的眼神就更加亲切了,绝对不是之前挑唆闺女、孙女和儿媳妇以及陆心莲对着干的老太太了。   过了一会儿,她对夏叶道:“去看看你爹开完会没?让他和你爷爷来家,就说家里来客人了。”   夏叶立刻跑出去了。   等单老头和单为喜回来,单老太太就让他们陪客人,她下了地去看看做什么饭。   家里有白菜、土豆等,另外再拿出一瓢鸡蛋,还有一块囤了很久的腊肉,她都大方地拿出来让做了吃。   “炖上一锅白菜土豆咸肉,再给三舅炒个大葱鸡蛋,让爷们儿喝两盅。”   陆淑娟:“好的。”   婆婆这么大方,陆淑娟也高兴,毕竟在她心里三弟和小妹是不一样的。   单老太太还让孙女去叫了书记、会计来,一起陪客,这也是他们的惯例了。当然,因为是陆正霆和林菀,毕竟林菀是正儿八经的大夫,陆正霆是县卫生部的文书,如果是陆大哥或者谁来,自然没这个待遇的。   陆正霆听不见,他们跟他说话少,多半就是举杯劝饮。再者他存在感太强,坐在那里,不说话的时候,就格外给人一种压迫感。所以,几个大队干部就多和林菀聊聊,气氛更加融洽。虽然老爷们不大瞧得起妇女,但是能在县医院坐诊的大夫那可不一样,他们对林菀都很尊重。   吃完饭聊了一会儿,林菀看看天色,差不多也好告辞的。   单老太太悄悄道:“林大夫,我老婆子不大舒服,你来给我号号脉。”   她示意林菀去西间,又给陆淑娟使眼色。   林菀去了西间,陆淑娟进去把门闭上不让闺女们过去。   单老太太对林菀道:“林大夫,你给我们家媳妇瞧瞧,咋回事啊,怎么还不生个儿子。”   林菀的面色一沉。   陆淑娟赶紧道:“不是,不是,弟妹,是这样。你说我自从生了秋果以后吧,也没再怀上。”   林菀给她号号脉,又看看她的面色,“你之前是不是小产过?”   单老太太惊讶道:“林大夫你真厉害。生了果果第二年掉了一个,哎,是个大孙子呢,真是可惜了了。那两年正好饥荒呢,吃得也不好,哎……”说着她又开始生气,那时候家里都吃不起饭,她因为儿媳妇怀孕,好不容易弄点吃的,结果儿媳妇可倒好,不舍的吃偷摸藏着都给了陆正琦。要不是她吃不饱,营养不够,那孩子能掉了?还伤了身子,后来都没再怀过。   林菀现在号脉水平已经很高,得益于系统这个大金手指,她现在号脉能摸出脉中的“气”,血行于脉,气生于血,在血脉中涌动,进而也会溢出毛孔形成一种细微的气场。   林菀现在能通过诊脉,分辨出正常的气和病气,也能摸出哪里病气集中,那就是病灶所在。   她顺着脉搏移动手指,就能慢慢感知。   她让陆大姐脱了衣服,一点点地试,最后病灶在下腹部。   林菀初步怀疑她可能有子宫肌瘤,还有输卵管问题,应该都是当初流产没有清除干净,导致慢性盆腔炎,然后输卵管、子宫出现其他病变。   现在只是没怀孕而已,如果时间久了,就可能拖成绝症,到时候不得不摘除子宫。   她对陆淑娟道:“大姐,明天你到县医院,来做个详细的检查。”   医院可以做B超,化验白带、血常规等,全面检查一下,更准确判断病灶所在。   一听要去医院,陆淑娟脸色都白了,“弟、弟妹,我、没事吧?”   单老太太也急了。   林菀看了她们一眼,道:“儿子不儿子的再说,身体健康最重要。先检查吧。”   陆大姐慌的很,生怕自己是不是得了重病。   林菀安慰她:“大姐不必担心,就是常规检查。”   单老太太叮嘱儿媳妇:“明天一早你多带点钱,好好检查检查,不用怕花钱,治好毛病是最重要的。”   陆大姐点点头。   林菀又让陆大姐把她带来的膏药端过来,告诉陆大姐都是一些什么药。她自己配的当归生血膏,一天一勺泡水喝,能够暖宫生血。另外还有一罐子治疗风湿跌打等的黑膏药。   林菀把用法都告诉他们,不要弄错。   单老太太一听,就招呼老头子,“亲家带了膏药,你和书记来试试。”他俩都有点儿风湿关节痛。   林菀已经告诉他们使用方法,便告辞和陆正霆回县医院。   她也没有详细告诉陆正霆关于陆大姐的病情,等明天检查过再说。   晚上回到宿舍,洗漱之后,他们窝在床上研究那本手语书。   林菀研究得兴致勃勃,比陆正霆还感兴趣。   “你看得懂就可以,我可要会比划呢。”林菀笑眯眯道。   反正陆正霆也没什么机会和别的聋哑人交流,主要是为了和她沟通方便,自然是她多努力一些喽。   林菀先比划常用字给他看,然后让陆正霆猜,他记忆力特别好,只学有限的内容两三遍以后他就能记住。   林菀打了一个手语:“陆正霆,你可真棒!”   陆正霆微微一笑:“是你教的好。”   林菀突然想逗逗他,翻书学了一句手语,林菀,我爱你。她比划了一遍,然后写出翻译,给陆正霆看。   陆正霆看了一眼,上面写着:“林菀,最美的。”   他淡淡一笑,她怎么能那么可爱,他已经学了我、你,怎么会辨不清“我爱你”这样简单的手语呢。   不过他很配合地没有拆穿她,反而故作不知,对着她一遍遍地练习这个手语。   林菀乐得前仰后合,哈哈哈,他怎么那么可爱呢?   她也朝着陆正霆比划了个手语:我也爱你。   陆正霆笑着自己翻译,“我也是最美的?”   林菀:“对对对,你最美。”   她笑靥如花,在灯光里明艳照人,尤其一双清亮的眼睛如水波一般荡漾。   他揽她入怀,用行动告诉她,他是如何爱她。 第72章   第二天林菀和陆正霆吃过早饭, 去门诊跟周秀峰说了一会儿话,把买书和快递的钱给他。   然后单为喜就陪着陆大姐来了,两个人面色看起来都有点沉重, 陆大姐的眼睛还红肿着。   林菀安慰他们,“你们不用担心, 发现得早,不会有问题的。我先带你们去做检查。”   她跟陆正霆打了个手势, 让他和大姐夫在外面等, 她带着陆大姐去检查。   这些天林菀在这里上课, 也认识了不少门诊大夫,其中就有妇产科。她先找人帮忙开了检查单, 然后带陆大姐去检查室做阴超。   等检查结果出来,果然是两侧输卵管堵塞,同时有多发性子宫肌瘤, 还有很严重的盆腔炎。幸运的是, 输卵管堵塞的情况不是特别严重,可以通过手术疏通,子宫肌瘤也属于早期,只有盆腔炎比较厉害,需要长时间服药调理身体。   妇产科主任于艳梅看看陆大姐的检查报告,以及妇科检查单, 惊讶地看着林菀:“林大夫,昨天你通过诊脉就发现这位大嫂有输卵管堵塞和子宫肌瘤?”   林菀笑道:“于大夫说笑,我怎么可能这么厉害。不过是因为大姐多年不孕, 我就怀疑是妇科方面的问题。既然小产过,那就应该是没有清干净,导致盆腔炎、输卵管堵塞等症状。”   虽然她这样说,于艳梅还是惊叹不已。她问林菀:“林大夫,你打算怎样治?”   以现在医院的医疗环境,不孕不育并不那么好治,于艳梅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她这个妇产科大夫,主要负责接生方面,另外就是一些常见妇科病,不孕不育,她也没辙。   当下很多人怀不上孩子,也并不到医院检查,哪怕来检查的大部分也治不好,所以人们热衷各种稀奇古怪的偏方。   林菀解释道:“按照常规的办法,应该先通过手术疏通输卵管,同时服用中药调理身体,这样治愈的可能性比较大。”   很多妇女不孕不育,会搜罗七大姑八大姨认为有用的偏方,或者找一个有名的老中医帮忙把脉开药方,吃上一段时间有的也能怀上,这是药物对症。如果真的是输卵管堵塞,哪怕还是那个老中医开的药方也未必好使,必须配合手术。   林菀从系统医书找了一个治疗慢性盆腔炎的药方,再根据陆大姐的体质加以添改,其中主要有当归、赤芍、丹参、玄胡索、红藤、蒲公英、莪术、五灵脂、**等。先从县医院拿药,县医院没有的她就让陆正霆回家配。她让沈飞托人帮忙买了一些边区药材,就为了特殊时候能用上。   “我跟周大夫商量一下,先给大姐做手术,做完手术一段时间再服用我开的药。”林菀把药方给陆正霆,让他去付钱。   单为喜抢过去,“我来吧。”能找关系进县医院看病已经不容易,怎么还能让人家大夫家付钱呢。   林菀去找了周秀峰,请他帮忙看看安排陆淑娟的手术。按照正常来说,现在发现要想手术起码排两个月后面去,等也能把人等毛了。   周秀峰看了看外科的手术安排,对林菀道:“周大夫这里三天后可以手术。”   林菀就去和陆大姐夫妻俩商量。   单为喜:“多谢林大夫,要俺们自己,还不定什么时候轮上呢。”   陆大姐有些为难,拉着林菀的手,期期艾艾的样子:“弟妹,咋不是你给我动手术呢?”   林菀笑道:“周大夫是咱们县医院最好的主刀大夫,万无一失的。”   陆大姐还是有些为难,“那有没有女大夫?”   林菀一怔,动手术还挑大夫呢?随机一想就理解了,这时候妇女保守得很,就算看病、动手术也时刻注意男女有别,很多人病得再厉害都不想让男大夫碰自己身体。   这就是为什么乡下赤脚大夫是男人的时候,村里妇女宁愿用伤身的老法子接生也不肯让男大夫帮忙。   林菀就跟周秀峰讲一下,看看有没有女主刀大夫。   周秀峰无奈地笑道:“妇女同志们不愿意让男大夫给动手术,可现在很多妇女同志也不愿意当外科大夫呢。省城和市医院还行,咱们县医院真没有很好的外科女大夫。哦,林大夫加油,过阵子你就是最优秀的。”   要想业务熟练医学知识过硬的专业大夫,天分好也得过二十五岁,除非大城市有家学渊源的女孩子,专业学医比较少,乡下就更不可能。而大城市的女大夫,本身就不够,更不会分配到县医院来。所以,陆大姐的要求对周秀峰来说有点难。要知道,他和周大夫都算破例来县医院,照平常的话,要想他俩这样的外科主刀水平,也得去市里。   当然,陆大姐不懂。她的注意力只在害臊、丢人,不能让别的男人碰自己身体诸如此类问题上。   林菀见陆大姐说不通,她就去跟单为喜说。   “林大夫,可多谢你。”对于他来说,感觉叫弟妹不够尊重,毕竟单家和陆家日常也不亲近,还是叫林大夫能表达自己的敬意。   林菀低声道:“单队长,咱们县医院没有能主刀的女大夫,只能让周大夫做。”   单为喜还挺高兴的,他知道周大夫是县医院最好的大夫,地区医院要把他调去他都没去呢。   林菀:“周大夫是男的。”   单为喜看向那边和他媳妇儿、陆正霆说话的周秀峰,惊讶道:“这么年轻就是主刀大夫,周大夫能的。”   “不是小周大夫,是周大夫,年纪比较大的。”林菀笑了笑,感觉单为喜还行,不像其他男人那么计较谁给媳妇做手术,媳妇的身体不能给别的男人看之类的混蛋想法。   单为喜更高兴了,那位老周大夫更好,手术保准没问题的。   林菀:“行,那就安排在大后天,后天晚上你们来,我请小周大夫帮你们安排个床位。”   提前一晚上来,可以检查一下,而且也要化验血常规、凝血情况等。   单为喜再三道谢,然后领着陆大姐先走了。   林菀先去和周大夫道谢,沟通一下,然后继续和周秀峰去上课。   现在她除了配合周秀峰讲外科方面的知识,还帮黄大夫上中医学方面的课程,尤其药理药性、诊脉、针灸等,黄大夫对她赞不绝口。很多学员之前还觉得她肯定是走了后门,想进县医院当大夫,所以黄大夫和周大夫才夸她。听了几节她的课以后,他们才真的服气了。   不说她讲的那些他们不能全部听懂的知识,单就林菀现场治病这一操作他们就服气得很。   因为有人不服气林菀能给他们上课,黄大夫就让学员们互相诊脉。   林菀给三个痛经的女学员开了不同的药方,她们去县医院药房抓药请厨房煎了喝下去,很快就不再疼那么厉害。而且林菀说只要她们以后月经前喝五到七天,连着喝几个月,是可以治愈的。   她还给一个年纪大有点胳膊发麻手痉挛的老大夫针灸,让他情况得到改善,然后把那针法和穴位搭配教给他的室友,让人每天给他针灸,才三天情况就得到缓和。   真是不服都不行的。   现在他们觉得,除了不得不开刀的病人,其他的病症林大夫都能靠传统医术搞定的。   林菀:“同学们,咱们看病不能头疼医头,脚疼医脚,一定要辨证、全面看问题。就好比说气血、五脏六腑这些,所谓肝胆相照,脾胃相合,千万不能单独补哪一方面,尤其要注意虚实阴阳的判断。至于怎么判断,我们要专门拿几节课来慢慢讲。”   “林大夫,你能不能给我们讲讲,你是怎么通过诊脉判断你家大姑姐输卵管堵塞以及子宫肌瘤的?”他们或多或少也学过诊脉,但是对于有些人来说,诊脉实在是太难,简直云里雾里,要么觉得没用,看病还是那三板斧,发炎就消炎,疼痛就止疼,针灸、草药能用,诊脉就只是摆设。   林菀自然不能直接跟人说她能诊断出病气,这个听起来有点玄妙,没有系统做靠山,他们也诊不出来。但是,她还是可以教他们一些东西的,比如按照系统医书的解释,把人们的脉象归结为几大类。   “我只是靠着经验推测,所以才让她来检查,并不是纯粹诊脉诊出来的。”林菀笑了笑,“那么接下来我们就总结几种常见脉象,给不擅长诊脉的同学们感受一下。”   “浮脉,只需要轻轻搭上就能摸到跳动,这种情况多属于表证。而沉脉相反,需要用力才摸得到,多属于里证。”另外还有迟脉、数脉、弦脉、滑脉、濡脉、细脉、洪脉、结代脉等。   虽然名称用的传统名称,但是林菀结合系统医书把脉象用关键词标注出来,这样诊脉会更加清晰,可以对号入座,同时她还把各种脉象关联的病症也标注出来,让没有诊脉天分的大夫也可以当公式来对照。   人的体质、脉象等总共就几大类,关键要大量的临床应用才可以熟能生巧。就好比有经验的大夫,有时候不诊脉,单看看脸色也能大致看出什么病,这就是熟能生巧,已经将脉象和人的细微表情联系起来。   “同学们要多练习,互相多诊诊脉。”林菀鼓励他们。   她发现胡向阳那几个年轻的学生学得都不错,毕竟是读过书的,哪怕成绩一般也比没系统读过书的赤脚大夫强,起码在逻辑、理解力等方面就更胜一筹,再者他们现在都主动学习,进步自然也很大。   不出意外的话,以后县医院的新生力量就要从这些学生大夫里面挑选,没文化的赤脚大夫肯定不行,有文化又肯上进的,才是最好的人选。   转眼到了约好给陆大姐安排床位的那天,谁知道她居然没来。   林菀想让陆正霆去接一下,不等他出发,夏叶带着秋果骑自行车来了。   俩女孩子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跟着一个护士找到林菀和陆正霆,“舅舅、妗子,我、我嫲嫲不、不让我娘、来、来动手术。”   林菀一听就对陆正霆打了一串手语:我去大姐家看看。   虽然才学没几天,但是有系统提示,她已经可以自如使用简单的日常对话。   陆正霆读懂了,摇摇头,拦着她,“你休息一下,我去。”   以前他腿脚不好,不能随便出门,现在他已经可以站起来,自然不会让她去跑腿。他骑上马直奔城关大队单家去。   这时候单老太太和儿子、老头子正在吵吵呢。   “你们大老爷们不嫌丢人,我这个做婆婆的还嫌丢人呢!这又不是看看头看看手,这可是看……看那里,怎么能让别的大老爷们随便看?不看!大不了不治了。这八/九年都没事,以后也不会有事的。”   单为喜:“娘你糊涂,你没听林大夫说嘛,这是一点点恶化的,越来越厉害,以后要是厉害可就治不了的。”   单老太太:“以后是多久?七老八十了也不怕,谁还不死呢?我觉着我也不舒服,保不齐哪天就嘎嘣没了呢。我这么一把年纪,还躺那病床上跟头猪似的让人家摆弄我?我可丢不起那个人!”   单老头子除了大事儿一般不和老婆子对着干,可这事儿他都觉得荒唐,不支持老婆子胡闹,让儿子赶紧送媳妇去医院。   单老太太叉腰劈叉地挡着院门,“我看谁敢走,你们要是敢去,我就一头碰死这里,省得让我跟着丢人。”   想想村里长舌妇怎么嚼舌头的?“哎呀,你们听说没,那谁家媳妇生孩子,遇到难产,竟然让个男大夫给豁破肚子抱出来了!”“啧啧,这可吃亏了,让人占便宜,丢死人了!”“可不是咋的,还不如死了好呢!”   陆大姐就拉扯自己男人,说不去医院了,别惹老太太生气,再气出个好歹来。她自己也迈不过也个坎儿,总觉得这个手术就跟让男人给接生孩子一样,要多难为情就多难为情。   单老太太看儿子和老头子跟自己作对,她气道:“我就说老陆家不是好人,以前整天想着打秋风,不来的时候还好好的,一来倒是让咱生了大病。真是能忽悠人,还大夫呢!”   她这么说,俩男人尴尬死了,要是让人听见才丢人呢。陆大姐个向来不动气的都急了,“娘你咋这样说,我弟妹在县医院可是顶顶有名的,老大夫们都夸她厉害呢。她能给安排手术,那可是好大的人情呢。”   单老太太却不管,反正不许她去。   这时候陆正霆走进来,看这阵仗他就能猜到怎么回事。   春芽看舅舅来了,赶紧跑过来给舅舅比划。   陆正霆朝着单老太太走过去,他身材挺拔气质冷峻,不笑的时候格外严肃,幽深的双眼自带冷光,让人不敢对视。   “你嫌弃我姐姐没给你生孙子,想让她不治身亡,你再给儿子续娶,这样?”他面沉如水,声音冷冽直击人心。   院子里众人一下子愣了,不敢置信地看着单老太太。   她一下子胀得脸颊通红,老天拔地的,她可真没这么想,只是不想让男人占便宜而已。   她就还没想到孙子那上面呢!   单老头道:“治好了,你就有大孙子啦!”   单为喜还有些不能接受呢,他娘虽然嘴厉害些,可对孙女们都不错,对儿媳妇虽然有时候说话不中听,可也没故意苛待过。要是真存着这个心思,他就算亲儿子也接受不了。   单老太太一屁股坐地下了,拍着大腿就开始哭,“老天爷在头顶上看着,我老婆子要是有这坏心思,让我立刻天打雷劈了。”   陆正霆冷冷道:“你不让我姐姐去看病,和要她命没区别。她熬了八/九年,把一个本来很容易治好的病熬成需要开刀住院。现在不动手术很快就恶化,到时候手术也治不了,只能在家里疼死。你宁愿看着她疼死,也不想让她去医院动手术?”   他一针见血,直接把核心问题摆出来,而且他是陆淑娟的弟弟,不是单老太太的儿子。自己儿子说这个问题,带着赌气的意思,人家弟弟说这话,那可就是当真质问。   单老太太说不出话来了,她抹泪,“我真没存那心思,我就是……”   “你要是觉得儿媳妇宁愿死也不能给别的男人看……” 陆正霆顿了顿,声音不疾不徐,淡而冷,“还是让他们离婚,我带姐姐去治病,你带儿子去相亲的好。”   单为喜:“娘啊!”   单老太太:“行啦行啦,你们有理,你们能说,你们快去吧。”   她爬起来转身就跑了。   陆大姐要去追,却被单为喜拉着,单为喜:“爹,你愣着干啥呢?哄你老婆子去啊。”   单老头跟陆正霆招呼一声,赶紧追出去,省得老婆子气坏了。   单为喜东西都收拾好了,招呼媳妇赶紧走,又对春芽道:“晚上你嫲嫲回来好好劝劝她,别大事小事搅和一起。”   春芽笑道:“还是我舅舅有办法,一下子给我嫲嫲挤兑住了。”   单为喜也寻思陆正霆就是急中生智,故意挤兑老太太,连连给陆正霆道谢。   陆正霆看了他一眼,视线落在陆淑娟的脸上,“我说的是实话,如果你们真的不给我大姐治病,我宁愿带她回娘家。”   单为喜愣了一下,赶紧道:“当然治,哪里能不治,我第一个不答应。”   陆淑娟却很高兴,又开始抹眼泪了,说实话林菀和周秀峰说过的,她这个需要尽快手术,否则再拖下去会急剧恶化的。   不要以为过去几年没事以后就没事,就是因为过去几年的积累,才有了现在的危机。   如果不去手术,那她真的是等死,而且最后死得会很痛苦,据说下面是要烂掉的啊,吓也吓死她了。   三弟来给她撑腰了,她再也不是没有娘家人撑腰的孤女,再也不是娘家只会来打秋风拖后腿的。如果有兄弟撑腰,婆婆背地里也不敢骂她的。   看她哭得那么委屈伤心,单为喜手足无措起来,“你说你们老娘们,刚才你不嚎,你还跟娘说不去呢,这会儿让你去你又哭上了。”   真是不能理解老娘们的心思。   陆正霆拍了拍大姐的肩膀,“走吧,菀菀都安排好了。”   陆大姐顿时昂首挺胸起来,瞪了自己男人一眼,大声道:“单为喜,我告诉你,我也是有兄弟撑腰的,我弟媳妇还是了不起的大夫,我看谁还能欺负我。”   单为喜给她作揖,“姑奶奶你可行行好吧,谁敢欺负你啊,我要是哪里不对你说,我保管改。”   陆大姐对他自然是满意的,可她性子绵软,除了和自己亲近男人说说这样的话,自然不会去跟公婆、大姑子小姑子说,她能说大姑姐小姑姐背地里骂她生不出带把的要让老单家绝户?   陆大姐开心三弟站起来,有体面工作,又开始心疼他受的苦。你说要是小时候没遭那个罪,三弟学习那么好,保管就是大学生,不会耳聋也不会腿瘸,这会儿只怕已经是大城市里的干部。   虽然她从来没说过,也不敢明着想,可每次心疼弟弟的时候,必然会隐隐约约地痛恨亲娘。痛恨亲娘,想到她婆婆,单老太太虽然不算和善婆婆,可也不坏,至少从来不背后使坏,也不挑唆男人打老婆。这么一看,比自己亲娘不知道好多少呢。当年在娘家做闺女的时候,她可没少挨亲娘打骂,亲娘也挑唆儿子打媳妇,嫁到单家来,她从来没挨过打。   就因为这些,她是不信婆婆盼着她死的。   但是,弟弟给她撑腰,她真的好开心,就觉得突然充满了力量似的。   她娘家,再也不是一个只会蹭好处贪便宜的人家了。   第二日周大夫亲自主刀,林菀站台参观学习,也能让陆大姐放松不紧张。而且陆大姐也发现了,她还穿着手术服呢,并不需要脱光,只需要露出手术部位即可。而且人家周大夫看她的时候也没什么特别的,那模样就跟给头羊做手术也没啥区别。这种时候,她要是忸怩害臊,反而矫情,反倒是有不正经心思的嫌疑。   所以,陆大姐想通了就很放松,也就不去纠结什么看不看的了。   手术非常成功。   回到病房以后,林菀亲自给她换药,还给她配了中药,等回家就可以熬着喝。   “大姐,好好休养,就算要生孩子也等过一年再说。”林菀知道这时候要想让能生育的人不生,没有儿子的不生儿子,那是不可能的。这时候重男轻女是常态,重男不轻女就算好的。   陆大姐拉着林菀的手,“弟妹,多谢你。”   林菀笑了笑,“是周大夫动手术,我也没出力。”   陆大姐摇头,“不是这个,是……正霆。”她抽了抽鼻子,“谢谢你当时选择了他。”   陆大姐甚至暗搓搓地觉得小弟逃婚逃得好,弟妹这么好的女人,要是跟小弟和城里姑娘纠缠不清,那不是白瞎了?人家林大夫就是明白人,不纠缠,直接改嫁给三弟,这是多聪明多善良的女人啊,竟然不嫌弃她三弟。   这就是个仙女啊,是老天爷送给三弟的福星啊。   林菀笑而不语,当初选择他是逼不得已,后来嘛是心甘情愿。   陆大姐:“弟妹,他是个闷葫芦性子,耳朵不好使,又不爱说话,不会说好听的。他要是犯糊涂的时候,惹你生气你也别嫌弃他,你就打他。他虽然看着吓人,可他从来不动手打女人,他其实心软着呢。”   说着她又开始掉眼泪。看着三弟好了,她真是又开心又心酸的,从前以为弟弟没救了,她倒是没这么哭,这会儿竟然跟三弟刚聋那阵子似的哭个不停。   林菀也理解她的心思,毕竟在那个家里,也就大姐心疼陆正霆。现在看陆正霆站起来能走,她憋了许久的眼泪可不就宣泄出来,给她个机会哭哭也好。   这年代,结了婚的女人,谁的委屈不是用缸装的呢。   陆大姐哭了一场,终于舒坦了,还不好意思得很。   林菀只当不知,“大姐你要少说话,少激动,好好睡一会儿吧。”   刚手术完不宜太激动。   林菀出去,示意单为喜可以进去陪床了。   单为喜感激得很,也不知道要说啥,一个劲地道谢。   林菀看他点头哈腰的,扑哧一笑,“行啦姐夫,别跟磕头虫似的了,进去吧。”   她拉着陆正霆,一起去找周大夫沟通一下手术的情况,通过跟手术,她也能学到很多,术后再交流巩固一下。   正好单老太太和老头子来送饭,她就拉着陆正霆要过去打招呼。陆正霆不想单老太太尴尬,让她自己过去,他则转身走开。   林菀闻着鸡汤的香味儿,笑了笑,这老太太也怪有意思的,“大娘,才动完手术,先不要给大姐吃大鱼大肉。可以喝点清淡的鸡汤,吃点小米粥之类的。”   单老太太把提篮递给林菀,里面放着一个砂锅,“林大夫,这半只老母鸡给你和周大夫加餐,另一半我留着明天给媳妇吃,今天就先给她喝点汤、小米粥,吃点烂面条。”   林菀表示挺好的,“大娘心细有经验,会照顾人。”却不肯接砂锅。   老太太就着急,非要林菀收下,“还有周大夫,我们也没好东西,喝口鸡汤暖暖胃。”   林菀推辞不掉就收下,回头给陆大姐买点麦乳精补养身体也行。她指了指病房让他们过去,她则去找陆正霆。   单老太太看着她的背影,问老头子,“你说林大夫不会觉得我那么想吧?”   单老头安慰她,“人家三舅也没那么想,那不是激将法嘛,要不这样你能痛快同意?”   单老太太瞪了他一眼,嘟囔,“那我、我不是为儿子媳妇着想,反正要是我病了,我不……”   “你快拉倒吧,你求着人家大夫看,人家都不待看的!”单老头加快了步子朝着病房去。   单老太太:“你个糟老头子,你给我站着,当年是谁偷看我洗头来着。” 第73章 诬告   陆大姐住了两天医院林菀就让她回去休养,为了避免后续麻烦, 林菀直接跟单老太太交代注意事项。   “大娘, 让病人三个月内不要干重活, 不要搬动重物。这一个月也不要下蹲弯腰, 免得把伤口裂了。”除了这些林菀又交代了饮食的注意事项,不要吃得太咸、不要吃腥,要注意营养等等。   单老太太并没有不耐烦,还非常认真地掰手指头数着。   单为喜听见,小声问道:“那上茅房怎么办?”总也得蹲下弯腰的吧?   单老太太嫌他问得丢人, 轻斥道:“你不会给她做个架子?”   单为喜赶紧闭嘴不说话了, 免得他娘觉得自己丢人。堂堂大队长, 他县革委会、公社都没少跑, 他啥时候给丢过人?   交代好,林菀就让他们办理出院手续。   单老太太还悄悄跟林菀道:“林大夫,你放心,我老婆子虽然熊, 可我知道轻重, 一定会好好伺候病人的。”似乎觉得自己之前不让媳妇来看病, 有悖于知道轻重这话, 她又道:“我这个乡下婆子没见识,真是少见多怪的。还是要相信大夫, 相信医院啊。林大夫,我也和你道个歉,生气的时候老脑筋犯糊涂, 说胡说。”   林菀并不知道他们家里发生的具体事儿,只知道她一开始不让大姐来动手术。不过她随便一想也差不多能猜到,“大娘知道就好,生老病死没办法,不过但凡能治的病,自然还是要治的。”   “那是自然。”单老太太松了口气,看来陆家三舅和林大夫都是大度的人,虽然当时陆正霆说得严重,可在她答应治病以后他就没再说什么,既没有指责,也没有为难。   林菀也知道,有她和陆正霆给陆大姐撑腰,以后陆大姐的日子会更好过。只要婆婆不再和她为难,就算亲戚有点毛病的,也作不起什么妖儿。   林菀知道陆大姐没事,陆正霆也放了心。他虽然不会把关心挂在嘴上,可他对陆大姐的关心是非常实在的。之前他腿脚不好的时候,还时常让沈飞打探一下陆大姐家的事儿呢。这以后,两家人也就走动起来。   转眼过了腊月十五,县医院的培训班也进入尾声。   短短的这么一个多月,赤脚大夫们要想学多大本领多深奥的医术也不可能。但是今年因为有林菀,他们收获颇丰,学到了诊脉速成法、抄了一些常用草药药性药理、常用大众药方、常用穴位对照表等。文化程度高的,学得深一些,文化程度低的,学得浅一些,不过都能记一份笔记回去慢慢消化。   当然,林菀的收获也很大,她的收获主要体现在外科方面。她跟着妇产科的女大夫学了给妇女们放节育环、结扎、接生等,还跟着周秀峰学习了阑尾手术,跟着周大夫又参观了剖腹产手术等。   只要周大夫的手术,她基本都跟了,周秀峰的也跟了七七八八。   这日林菀跟了周秀峰一台阑尾手术,结束以后,病人被推回病房,他们则一起评价手术的过程。   周秀峰钦佩道:“下一次林大夫可以试着主刀了。不得不说,你学得相当快。”   他觉得自己在这方面算有天分的,不晕血,拿刀稳,第一次手术就非常镇定,一点都没有紧张手抖之类的现象。但是林菀,比他还要有天分,她简直就是为当大夫而生的感觉。   林菀谦虚道:“等有机会,还请周大夫带我几台手术。”虽然她可以接系统模拟练习,但是如果没有现实的手术练习经历,一下子就主刀,她怕大家对她有什么误会。   “年后有的是机会。”周秀峰很高兴,他很喜欢和林菀共事。她聪慧机敏,总是能领悟他说的话,哪怕话里有话,但是她又很善解人意,为人谦虚,从来不咄咄逼人,医院里不管是老院长还是妇产科主任乃至负责纪律的大妈,都对她印象挺好。   当然,那些嫉妒她的除外。   可惜,他们也只能嫉妒她,毕竟再努力也难望其项背。   胡丽娜是奔着当大夫来的,所以日常没少缠着周秀峰,但是周秀峰并不想管她,实在是她根本不够当大夫的资格。如果真的当了大夫,那岂不是患者倒霉?他觉得她还是好好当个护士,能做好也是不错的。   因为这,胡丽娜以为林菀故意跟周秀峰说自己的坏话,也肯定自己当大夫的资格被林菀给顶替了,所以对林菀格外有意见。   但是,林菀一直没把她当回事,毕竟不在一个层面,也不在一个单位,没什么好冲突的。更何况自己也不会留在县医院,不抢任何人的工作机会。   林菀想陆正霆说晌午找她有事,她就跟周秀峰先告辞,去食堂找他。   昨天刚下了一场雪,院子里树底墙根都堆着积雪,被太阳一照有些耀眼。陆正霆站在雪堆边上,雪光映着他的脸,越发衬得他皮肤白得透光,乌黑的头发雪白的皮肤,简直让人嫉妒啊。   她朝他吹了一声口哨,像那些混小子调戏大姑娘一样。   陆正霆听不见,却看到她的口型,摇头笑了笑,大步走到她跟前,抬起食指在她脸颊上轻轻地刮一下,“我媳妇儿也调皮了。”   林菀挽着他的胳膊,打手语,“找我什么事儿?”   陆正霆:“夫妻的事儿。”   “哎!”林菀脸都红了,大白天你瞎说什么呢!她赶紧四下里看看,好在没人听见。他听不见,如果控制不好力道,声音就会挺大的。   当然,她不会知道,一般来说他声音大,那是故意的。   媳妇儿调戏他,他当然要调戏回去才行,来而不往非礼也嘛。   陆正霆:“县卫生部打算出一本赤脚大夫培训手册。”   林菀笑起来,“挺好,记得给我要一本。”她打了一串手语。她打手语只是为了给他看,并不是要和其他人专业交流,所以其中会有错误,但是陆正霆懂,因为俩人一起学的,她嫌有的手语动作不方便就改得方便一些,这样速度快省力。   陆正霆笑道:“赤脚大夫手册涵盖了方方面面,目前没有这么完善的资料。所以,革委会希望你能把笔记整理完善一下,就用你的笔记当资料。”   “我?”林菀惊讶地指指自己,“要给我出书?”   哎呀前世她可是混过作家圈子的,喜欢写点什么,也出版过一些诗歌散文什么的,却没出过长篇。不曾想穿到68年,要给她出一本赤脚大夫手册?这可是大长篇!   哈哈哈哈,这叫无心插柳么。   陆正霆握着她的手,点点头,“在你笔记的基础上,再请有经验的老大夫们完善一下。以后每次赤脚大夫培训,就可以用这个当课本。”   还有老大夫?林菀问道:“那、能不能给我署名啊?”   别到时候只有老大夫没有她的名字。   “当然有。”他垂眼看她,目光坚定温柔,“你放心,你的东西我不会让别人据为己有的。”   林菀抬头看他,“这么说有人想据为己有?”   陆正霆揽上她的腰,“他试探一下。”   前几天革委会就在商量要出一本赤脚大夫手册的事儿,不过一开始只是个想法,提一提而已。   陆正霆就推荐林菀的笔记,还拿了一部分给几个主任看看,他们都觉得相当好。   结果负责县卫生宣传的副主任王建民今天找着陆正霆,要求他把那笔记给自己,由他负责编纂。陆正霆自然要问清楚他的意思,王建民虽然没明说,但是陆正霆一下子就猜到他的用意。王建民知道编书是流传后世的好事,所以想把这本书据为己有,署自己的名字。   陆正霆自然不答应!   这是他媳妇儿的心血,就算其他人想挂名也只能挂顾问、编书之类的名号,著作者只能是林菀的。   为此王建民非常不痛快,甚至变相地威胁陆正霆,想把他赶出卫生组去。   陆正霆会怕?他不但不怕王建民,他还要光明正大地把媳妇儿的书给印了。   就算他不是医务人员,在他看来林菀的笔记也非常完善,从急救、传染病防疫、草药的辨识分类、中医的望闻问切、以及各种病症的特征归类和中西医治疗方法等,她都罗列得很清楚。只是因为时间有限,还在完善中。   他不知道林菀有系统帮助,但是他能看到林菀一有时间就在那里写写画画,非常认真,还会找其他大夫们再三求证,去手术台上认真学习观察。   这些很多都是第一手的资料,她的辛苦他都看在眼里,怎么可能允许别人占为己有?   林菀:“他是不是想让你把全稿给他?那是不可能的!”   她给学员们上课,讲的内容是提炼过的,并不全,所以他们抄的笔记也是零碎的。而她自己的笔记,从糊窗户的大白纸到孩子的作业纸,后来专门买的笔记本,加起来已经有一箱子。要是出书的话,她得整理一下。   这还只是很少的一部分,如果把整本系统医书拿出来的话,那得弄个医书大全系列。   他想要全部的稿子,也不怕闪了他的舌头。   陆正霆点点头,“我已经让他不要做梦了。”   林菀笑起来,打手语,“对,咱不怕,反正咱又不靠他调动工作。他的手也没那么长,管不着咱们大队。”   “我媳妇儿说得对。”陆正霆的部队补助是自己用军功换来的,县卫生组给他一个月十八块钱,没这钱他也无所谓。   夫妻俩掰扯了一下,发现自家没有什么把柄会被那个王建民拿捏的,他们就去食堂吃饭。   而此时,胡丽娜鬼鬼祟祟地去了医院革委会。   医院院长也是革委会主任,他并不是正儿八经的大夫,而是军管一切的医院代表。   去年下半年开始,由于县机关、工人等闹得厉害,最后部队进驻县革委会,成立政法部军事管制小组,对县公安局,检察院,法院实行军事管制。为了提防县医院这样的重要部门被敌人渗透,军管小组也派人进驻,负责安全等工作。   宋国华正要去革委会跟老战友一起吃饭,然后下午开个会,胡丽娜突然敲门进来说有要事汇报,他就耽搁了。   “院长,我要实名举报林菀!”胡丽娜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宋国华剑眉一皱,“小胡,你说话可要负责。”   胡丽娜咬咬牙,狠心道:“院长,我能负责。我亲眼所见林菀在乡下搞封建迷信,糊弄社员们叫她神医、神仙、菩萨,她还勒索大队把她看病的挂号费、诊费、手术费都给她,这又是搞走Z派那一套呢!就在培训班,她还搞一言堂,针对少数学生。而且,我怀疑她还搞不正当男女关系!”   “胡丽娜!”宋国华一拍桌子,“你可要想清楚了!”   宋国华是陆军部队里下来的,当过指导员,为人正派,对乱搞男女关系深恶痛疾,同样他对诬告也没丁点好感。   这两年他亲眼所见,太多人为了自保或者排除异己或者往上爬想办法陷害他人,在县革委会就发生了几起事故。   胡丽娜则是开弓没有回头箭,豁出去了。她实在是太憎恶林菀了,尤其林菀拒绝留在县医院,让她倍感羞辱。总有一种,自己拼命想要却要不到,而林菀唾手可得却不珍惜,甚至随手丢弃,似乎在嘲笑自己一样。   尤其她还跟周秀峰说自己坏话!   “我看得很真!”胡丽娜努力挺直了腰板,不让自己迫于宋国华的气势示弱。“她和小周大夫眉来眼去的,两人经常躲在没人的地方嘀嘀咕咕,前天他们在手术室,趁着没人的时候还干羞人的事儿,我都看见了!”   宋国华浓眉紧蹙,也不去革委会吃饭了,把手套一摔,“来人,去吧周秀峰叫来!”   他看了胡丽娜一眼,她竟然不慌不忙,并不像是诬告。难不成周秀峰和林菀真的有什么?宋国华有些不信,他对周秀峰比较了解,那是个意志坚定,而且非常敬业的年轻大夫,虽然年轻英俊,却还没有结婚,而且对医院的护士和女大夫也很尊重,从来没听说搞什么花边事故的。   这一个多月他和林菀也多有接触,感觉林菀是一个业务精湛、勤奋好学又很有天分的女大夫,她对学员们有问必答,为人大度不小家子气。关键她和陆正霆感情很好,虽然和周秀峰接触很多,他看着却没什么问题。   不过胡丽娜在一边叨叨叨,一样样,一桩桩,被她这么一扒拉,生生给说得有事儿了一样。   什么林菀开会的时候经常和周秀峰俩相视一笑,要么就一群人他们总是单独一起说话,再不就他俩总一起吃饭!只要周秀峰有手术她就跟台,没有猫腻才怪呢。   最重要的一点,周秀峰之前跟女大夫和护士都礼貌有加,保持距离,为什么对林菀不保持距离?而且自从林菀来了,他对自己越来越疏远,不是林菀挑唆还有谁?   必须有问题!   叫她这么一说,宋国华都有些不确定了。尤其俊男美女本来就般配,再戴上有色眼镜,就处处觉得有问题了。   他坐在那里沉默不语。   很快周秀峰进来,看屋里气氛沉闷,纳闷道:“院长,你找我?”他扭头看到胡丽娜,“胡丽娜?”   胡丽娜哼了一声,没说话。   宋国华十指交叉,双肘顶在办公桌上,他把下巴搁在手指上,眼神冷肃地盯着周秀峰,“周秀峰,有人举报你乱搞男女关系。”   周秀峰英俊的脸蛋一下子黑了,眯了眯眼,冷冷地看向胡丽娜:“你举报的?”   胡丽娜努力地扬起下巴,声音却发虚,她大声道:“对,是我,我举报你和……”   “闭嘴!”从来不生气的周秀峰一下子怒火冲天,“从你的嘴里说出那个名字,简直是一种侮辱,脏了人家!”   “你!”胡丽娜脸色一阵红一阵青,她可没想到向来彬彬有礼的周秀峰会这么说出这样狠的话来。“你厉害什么?别以为你不承认就没事,我们不是瞎子,大家都看在眼里。你们整天眉来眼去,嘀嘀咕咕的……”   “凡是你听见的,我说过什么出格的?凡是你看见的,我做过什么出格的?”周秀峰一步步逼近,面色冷得要命。他真想把胡丽娜一脚踹出去,什么肮脏的眼睛能看见他和林大夫乱搞男女关系?   “你敢说你对她没想法?”胡丽娜自诩抓住了他的弱点,咄咄反击,他分明就是恼羞成怒!当然如果他冷静,她也可以指责他心虚。   周秀峰冷笑,“如果她没结婚,我相信会有很多优秀的男同志想追求她。但是她结婚了,和陆正霆同志感情很好,我也相信,男同志们会尊重她,不会再有那样的想法。对我而言,也是如此。”   他逼视着胡丽娜:“不怕告诉你,我欣赏她,敬佩她,却并不会有非分之想。而你这样的女人,只要是心明眼亮的男人,哪怕打光棍,也绝对不会娶你!”   他这话说得又狠又毒,带着诅咒和挤兑的意味。   谁要是敢娶她,必然是他不齿的那种眼瞎男人。   那么好了,胡丽娜就别想在县医院、乃至县革委会机关里找个合心合意的男人了。   胡丽娜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从没有想到,男人也可以这么恶毒,他、他居然这么恶毒。   她尖叫一声,“院长,你听他,他为了林菀竟然性情大变,做出这样恶毒的事儿!”   宋国华看了看周秀峰,他相信周秀峰和林菀没啥。周秀峰说得对,林大夫那样的女人,长得漂亮,聪慧上进,出色优秀,男同志欣赏喜欢是正常的。如果他年轻个十岁,如果她没结婚,他也要动心的,人之常情!   他摆摆手,“行了,小周大夫你先回去忙吧。”   周秀峰却不干了,瞥了胡丽娜一眼,“院长,那对这种诬告之人怎么办?总不能让她平白污蔑别人吧。”   如果碰上个不明是非的,听信谗言,那他和林菀岂不是要遭殃?他有人护着可能没事,那林菀呢?   宋国华刚要说话,胡丽娜尖声道:“我有证据,前天手术室里,你和她躲在帘子后面亲嘴,我看见了!”她看周秀峰脸色一变,立刻得意起来,大声道:“不只是我,还有吴美娟,她也看到了!院长,你叫她来对质!”   宋国华瞪大了眼睛,看向周秀峰,“?”   周秀峰却盯着胡丽娜,眼神里透着危险的光芒,他冷哼一声,“这倒是找到罪魁祸首了,你完了。”   胡丽娜不敢和他对视,她一转眼看到林菀和陆正霆挽着手在院子里走,男人高大挺拔,衬得她娇俏的个子带着几分可爱,不知道说什么,她正在笑,竟然倒在他臂弯里。不要脸!大庭广众之下这么不要脸,有伤风化!   她立刻指着外面让宋院长看。   宋国华瞧了瞧,“我瞅着人家夫妻感情很好。”   那小夫妻俩相处的模式和别人有些不同,他俩太亲密了,其他夫妻人前都要拿出革命同志的范儿,甚至看不出是夫妻呢。   林菀正和陆正霆说编书的事儿呢,她说要是给钱的话就如何如何花,最好能给她两台基本的检查仪器,这样她乡下的诊所就真的齐备了。陆正霆感觉敏锐,扭头朝着办公室看去,就见里面几人气氛非常紧张,尤其周秀峰,日常随和的一个男人居然像个要杀人的冷血之徒。   林菀也看过去,好奇道:“他们干嘛呢?打架?”   然后她就对上胡丽娜怨恨的眼神,“咦,我都不留在县医院,她咋还这么恨我呢?”   这年头抢人家好姻缘、好工作、害人家好名声,才会赚来这样的怨恨敌视吧。   自己也没抢她什么吧,老公是自己的,工作是自己的,自己从来没跟人说过胡丽娜自然也不涉及名声。就算胡丽娜想追求周秀峰,人家周秀峰不乐意,跟自己也没关系。   为下乡那一丢丢事,林菀觉得不至于。那么问题来了,自己哪里得罪她了?   她看到周秀峰的时候,一下子明白了,她拉着陆正霆,打手语,“可能是手术出问题了,走,进去看看。” 第74章   林菀拉着陆正霆去了院长办公室,敲了敲门。开门的是周秀峰, 他已经恢复了平静, 脸上没有什么怒气了,只是一脸歉意, “对不起,连累林大夫有麻烦。”   林菀低声问道:“这几天的手术出问题了吗?”   这几天有一台阑尾手术,是她帮忙缝合的,周大夫和周秀峰还夸她缝合技术漂亮, 比他俩都强呢。   周秀峰摇头,小声道:“迷眼。”   迷眼?林菀更不懂了,迷眼有什么问题吗?   前两天有台手术,他们在手术室准备, 他当时正在戴手术帽和口罩,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套手术服居然不合格, 上面有大量粉末状灰尘, 所以周秀峰就迷了眼睛。他当时眼睛立刻火辣辣的,但是吴美娟有事出去不在跟前,所以林菀就主动帮他冲洗眼睛。   等他眼睛恢复正常, 另外换了一套,等吴美娟来了他很严肃地讲这个问题,让吴美娟注意手术用具的防尘问题。   吴美娟也委屈着呢,每次周秀峰要做手术,她都会提前准备一些物品,检查得好好的, 怎么就落灰了?   术后她检查了一下,除了柜子太破旧也没发现其他问题。最神奇的是,手术间以及隔壁的储物间,日常打扫得非常干净,又注意消毒,真不知道哪里来的可能带有石灰的灰尘。   这是医院的问题,林菀当时没在意,周秀峰倒是留意,但是一直没查出问题出在哪里。   毕竟以前从没有出现这种失误,问几个护士,她们自然谁也不肯承认的。   这会儿他倒是找到始作俑者。   宋院长已经让工作人员去叫吴美娟,然后请陆正霆和林菀落座。   陆正霆:“宋院长,是有什么问题吗?”   宋院长指了指胡丽娜,“她举报两位大夫……有不合适关系。”之前听胡丽娜唧唧歪歪,他还有点觉得两位大夫挺般配,说不定啥啥啥的,这会儿看到陆正霆和林菀脑子瞬间清醒得很。   林菀闻言哎呀一声,她飞快地给陆正霆打了手语,然后继续,“她是不是疯了?”   陆正霆扭头看向胡丽娜,目光冷得让她觉得屋里的暖气瞬间成了制冷的冰柜,空气都要被冻住了。   “你为什么要污蔑两位大夫?”   胡丽娜心虚了一下,然后努力地克制着,“我没污蔑,我亲眼所见,吴美娟也可以作证。”   林菀就给陆正霆用手语翻译一下,她问胡丽娜:“亲眼所见?你是不是说那天我给小周大夫洗眼?……哦——”林菀恍然大悟地看着她,她扭头对周秀峰道:“原来不是意外?”   周秀峰:“现在看来绝对不是意外。胡丽娜,你故意破坏手术用品,现在又来诬告我和林大夫居心叵测。”   宋院长不解地看着他们,“到底怎么回事?”   周秀峰就把手术那天的意外讲了一下,“之前我以为是意外事故,并没有细想。没想到胡丽娜诬告,还拿那天的事儿当证据,那我很有理由怀疑是她。”   宋院长脸色一沉,“胡丽娜,可有此事?”   胡丽娜赶紧摇头,“院长,我没有破坏。我就是看见了。”   这时候吴美娟喊报告。   宋院长:“进来!”   吴美娟一进来,宋院长就问她可否看见小周大夫和林大夫在手术室做不规矩的事儿。   吴美娟纳闷道:“院长,什么不规矩的事儿?偷东西?都是手术用品,用一件领一件的,偷回去干嘛?”   众人沉默了一瞬。   胡丽娜喊道:“大前天,他俩在手术室的帘子后面……”被陆正霆冷冷地注视着,她没敢说得太露骨,“他们太亲密,你不是也看到了?”   “大前天?”吴美娟脸色一变,上前一把抓住胡丽娜,“原来是你捣鬼,可算抓着你了。”她对周秀峰道:“小周大夫,你可不能冤枉我工作不细致,我就怀疑有人故意陷害我,只是没抓到证据。这下好了,我能自证清白了!绝对不是我工作失职导致手术服弄脏的!”   胡丽娜却喊让她作证的事儿。   吴美娟呸了一声,“你自己肮脏,看谁都不正经。那天我去病房一趟,回来看到小周大夫和林大夫在帘子后面,还听见林大夫问还疼不疼,我想问怎么回事,你却一把将我拖出去,还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让我不要打扰人家。哼,原来你不是碰巧,你是故意那时候去的啊?我居然没第一时间怀疑你捣鬼!”   因为胡丽娜和她没有竞争关系,工作也不冲突,所以吴美娟当时没怀疑胡丽娜,而怀疑另外两个跟台手术助手陷害她。   却没想到,居然是胡丽娜,而她那么做居然是想陷害小周大夫和林大夫。如果胡丽娜不来举报,吴美娟还真不怀疑她。   胡丽娜自然不肯承认,她做这些事儿的时候也没人看见,谁也不能定她的罪。   这时候对男女关系、封建迷信、走Z派等的罪名绝对比诬告的罪名重,她才不信自己有问题呢。   宋院长:“这么说你并没有亲眼看见。”   胡丽娜不服气道:“我看到他俩在帘子后面,靠得那么近……没事才怪呢。”   林菀都懒得和她理论,还饶有兴致地给陆正霆打手语翻译呢,她发现自己越来越熟练,都不用系统怎么提醒。   陆正霆默默地走到林菀一侧,此时阳光从窗子里斜射进来,光线把两人的剪影印在了一边的柜子上。   他瞥了胡丽娜一眼,冷冷道:“要是从帘子或者单纯看影子,我现在和林大夫紧贴着。”   实际呢,两人离着半米呢。   胡丽娜立刻道:“那、那是我看错了。谁都有看错的时候,我也不是故意的。”   一句不是故意的就没事了?   林菀淡淡道:“你不是故意看错的,你是有意看错的,然后故意来告状的。我刨你祖坟了?你这么记恨我?”   有些人还真是不可理喻,既没有发生冲突,也没有什么利害关系,居然就能跑到院长办公室来举报自己。   这是一种什么毛病?   宋院长又把胡丽娜举报的封建迷信、走Z活动问了问,他已经不相信胡丽娜了,不过既然举报就得核实。   陆正霆道:“这个问题我来回答。大队医务室不管药品还是器材都十分短缺,为了更好的为社员们服务,大队就让大夫支配诊费,同时还将大队医疗又动员起来。这些大队已经跟县卫生部门申请过,也是批准了的。至于封建迷信?有吗?这样诬陷是蠢还是坏?不动脑子吗?全大队搞封建迷信?大队书记第一个不答应。”   宋院长黑着脸,“所以,胡丽娜你这是没有证据,出于自己的嫉妒随便诬告?”   胡丽娜慌了,她一时头脑发热,又觉得这是非常时期,不管是学校、工厂、机关都搞各种批/斗、举报,很多人为了整自己的对头就用这样的办法,也都成功了,就算不成功,举报也没有什么损失,不会被处罚,顶多就是和人关系交恶而已。   怎么看宋院长的神态,这是要处罚她?   “不是,我、我只是出于正义,生怕有人仗着自己是大夫就做出危害政府的事情来。”   周秀峰:“你要是把林大夫给害了,大湾村和林家沟那些社员们才要被你害死,收起你那恶心的嘴脸吧,不要狡辩了,你就是心术不正,自己不努力只会嫉妒别人。”   凭关系走进来,却不想靠努力工作进步,一点用没有。   陆正霆转身对着宋院长,“宋院长,我要个说法。”   胡丽娜急了,“院长,我没有陷害谁,我真的是为了革命!”   宋院长沉声道:“你一下子就诬告两位优秀的大夫,要是我不明是非的话,那可是医院和社员们的不幸。算了,你哪里来的还是回哪里去吧,不要留在医院了。这种歪风邪气不可助长,影响大家正常工作。”   胡丽娜立刻大叫自己冤枉,没有诬告,只是没核查清楚而已,   宋院长越发厌烦她,“不但你不能用,你这种家教,一家子都不能用。”   胡丽娜家里还有读中学的弟弟妹妹,为了避免他们继续通过关系来医院,宋院长直接把路堵死,免得一家子一个德性到时候惹事。   胡丽娜一听懵了,“院长,祸不及家人,怎么能这么武断,直接判我弟弟妹妹的罪?”   就算走Z派,儿女也是可以跟家里划清界限的啊。   宋院长道:“你的品行让我怀疑你的家教,进而怀疑你兄弟姊妹的家教。当然,他们要是凭本事进来,我绝对不说二话,如果想通过别的办法,那我还真能说了算。”   进来个是非精,整天闹事,还不都是他这个院长的麻烦?   他又跟陆正霆解释,让其不必在意,这年头举报也是常事,大家面对面辩论清楚就好。   周秀峰原本挺生气的,这会儿宋院长并没有包庇胡丽娜,他也就不气了,“多谢院长相信我们,否则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还要连累林大夫。”   宋院长笑道:“身正不怕影子歪。”   周秀峰还是意难平,他讥讽道:“仔细想想,我和林大夫还真没独处过。”他问吴美娟,“是不是只有你跑出去那一会儿?”   吴美娟也卸下一块大砖头,笑道:“还真是。”   周秀峰和林菀虽然关系好,也是上课、讲课,然后去门诊、手术室做手术,每次都是和其他人一起。   林菀就看向胡丽娜,“你把周大夫的手术衣弄脏,就是为了举报这个?你说你有这个歪脑子,你好好学习不行?”   胡丽娜气得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她总不能说她本来是想悄悄弄脏手术服,让病人感染,以此陷害林菀吧。不小心弄多了,把周秀峰的眼睛迷了,而他们发现手术衣脏了自然就会再消毒换新的。她本来想拉倒了的,反正也没人知道是自己弄的,哪里知道临近尾声,她去找周大夫想让他帮忙签字证明她学习考核优秀,这样她就能当大夫。   周大夫考了她几个问题,不但不签字还给她批评了一顿,让她好好跟林大夫学习,说什么人家林大夫是在乡下学的,你是在县医院学的,你就学了这些?   胡丽娜一气之下就不管不顾地举报了。   结果,反而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被医院开除,以后都不用她,还连累弟弟妹妹也不能走关系进医院了。   离开院长办公室,林菀和陆正霆、周秀峰、吴美娟几个去吃午饭。   林菀笑道:“城里太危险,还是乡下好。对吧,三哥?”她朝着陆正霆笑了笑,打了一串手语。   陆正霆脸上却没有笑意,深邃的眼睛里含着心疼和隐忍的愤怒,这一次没事,那么下一次呢?就因为她优秀,就有人嫉妒她、诬告她,他真的生气了。   尤其还有人觊觎她的学术成果,之前他觉得拒绝就好,现在被胡丽娜一搅和,他觉得只是拒绝不够,需要让对方知道别人的东西不是那么好觊觎的。   林菀看他有些不高兴的样子,便伸出食指轻轻地挠了挠他的手背,让他不要在意。   看他们那么亲昵,吴美娟笑道:“小周大夫可真冤枉。只因为是男同志就被人家污蔑了,其实在手术室,我和林大夫关系才好呢。”   吴美娟一开始以为林菀是要学习当手术助理,还教林菀,结果很快就知道人家拒绝了留在县医院当大夫。她知道林菀那么厉害以后,经常找林菀请教问题,还会去培训班上课。而在林菀来手术室的时候,都是她负责招待,对林菀特别亲切。   她跟着林菀学了很多东西,都盼着林菀留在县医院,这样她就能给林菀当助手。   因为林菀表现出来的专业素养,让大家都忽略了她的学历和出身。就算她没上过医科类院校,可因为她医术过硬,黄主任和周主任都夸她,他们接触过以后也佩服,所以,他们都自动把林菀抬高到了周主任和黄主任的高度。   吴美娟尤其佩服她。   周秀峰点点头,“我真的很冤枉。”他欣赏林菀,可对林菀从来没动过那心思,却被胡丽娜说得那么不堪,不得不说真的很生气。   林菀就把那盆土豆丝炒肉往他跟前推了推,笑道:“来吃点肉补补受伤的心。”末了她又道:“我们乡下医务室,还请你们多多帮衬啊。”   吴美娟抢着道:“林大夫你放心,力所能及有求必应的。”   下午的时候,他们还听说胡丽娜又去找关系,甚至找到了胡向阳家。   胡向阳他爸妈都是县革委会说话有分量的人物,要想给医院说句话也是好使的。   可惜,胡向阳听说胡丽娜举报林菀的事儿以后,先跟自己爸妈抱怨胡丽娜这人人品有问题,在医院里不好好工作整天搅和是非,到时候别连累他!!!甚至因为她姓胡,再连累他爸妈。   胡向阳他妈妈一听,直接不管,还让老胡也不许管。   虽然都是姓胡,却也不是一家子,不过是沾点亲,之前已经给了人情,这会儿想连累她儿子,绝对不行!   所以,胡丽娜不管怎么找关系,都无功而返,最后心不甘情不愿地收拾东西走人。   她走之前还去找了林菀,想让林菀原谅她,然后跟宋院长说说,不要处置自己。林菀怎么可能答应,不落井下石是她客气,还想原谅?来培训这段时间,她与人为善,温柔亲切,让他们没有发现她小气的一面——对于有些伤害,绝不原谅!比如陆老太、陆正琦、林大伯,现在还有她胡丽娜这种。   至于会不会被人说记仇不大度,她才不在乎呢,他们又不给她发猪肉!   第二日陆正霆去革委会,王建民已经在门口等他,朝他招手,“陆文书,你来。”   陆正霆看了他一眼,跟着王建民进了办公室。   一进门王建民就拿出两张纸给他,神情严肃地盯着陆正霆,让他看看。   陆正霆扫了一眼就知道是关于林菀的举报材料,他冷淡道:“这个问题,王副组长可以和宋院长交流一下。其他问题,也可以叫大湾村和林家沟的大队书记来解释。”   他一个月将近八十块钱,还有大队副业分钱,林菀根本不缺钱花。   至于林菀的门诊费手术费根本没几个钱,而且林菀还时常补贴家境不好的社员,剩下的也都用于购买草药,自家没花一分,所以陆正霆丝毫不担心。   本来他虽然不喜欢王建民这个人,但是也并不会有什么冲突,现在王建民觊觎林菀的成果,他就不客气了。   王建民拉下脸不乐意道:“陆文书,你可要搞清楚轻重。有人举报,可不是小事儿,组织需要核实,就得把林菀带过来,什么时候核实清楚什么时候才能走。”   到底怎么核实,核实多久,还不是他说了算?   陆正霆突然往前迈了一步,他个子比王建民高了一头,且面色冷峻气势凌厉,顿时就把对方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王建民扶着办公桌,“你、你干什么?”他赶紧绕到对面去故作凶狠地看着陆正霆。   “抱歉,你说什么?我听不见。”陆正霆一副很无辜地样子看着他,“如果对林大夫以及医务室有什么疑问,还请找大队干部详细了解。”   王建民气得一屁股坐下,唰唰写道:“我有必要和林大夫谈谈,也许她愿意把稿子交给我。”   陆正霆不等他写完,淡淡道:“不必麻烦了,林大夫的稿子根本没写完,你不如直接管学生们借,可以出个缩减版?”   他虽然语气平淡,表情也没什么变化,王建民还是感觉到了满满的嘲讽。   他一拍桌子,“陆正霆!你不要给我装傻!”   陆正霆很无辜地看着他,“对不起,我听不见。”   说了听不见你还拍桌子咆哮,有病?   王建民被他气得只得拉倒,寻思实在不行就找林菀亲自谈谈,她一个女人,如果知道有人举报到这里来,肯定会慌,然后自己可以暗示她把稿子拿出来,相信她会懂的。   陆正霆把他气得鼻子都歪了,然后就告辞,他去找革委会卫生组组长以及负责文化的另外一位组长,和他们商量一下关于出版赤脚大夫培训手册一书的具体事宜。   秘书负责帮他们写字给陆正霆看。   听他说林菀有一箱子的笔记,需要慢慢整理,所以年前是肯定不行的,需要来年才能出版,而且还得有人配合帮忙整理。毕竟林菀是大夫,她要给人看病,是不可能自己去一个字一个字整理笔记的。   “陆文书,这个工作交给你,你可以带几个文书一起帮忙,争取来年把书出版了,到时候咱们培训大夫可就方便多了。”卫生组孙组长笑道。   陆正霆表示可以,不过要强调到时候书的作者是林菀,其他人只能是参与编纂。   文化组的组长点头同意,“咱们本来只是负责把关的,又不懂医术,不必争这个著作权,是谁的就是谁的。”   陆正霆也没告王建民的状,只是把林菀的著作权给保护下来,有两位组长发话,他王建民想插手也没办法了。   说完出书的事儿,他又把大湾村和林家沟大队的特殊情况讲了一下。这俩大队因为有林菀和金大夫,所以医务室很正规,投入也比其他大队多。为了更好的给社员们服务,大队们的方法也有所不同。   孙组长道:“这个没问题,之前开会的时候,他们书记和我说起过此事。”   陆正霆:“既然如此,若是有人存心挑事,举报大队和林大夫,还请孙组长解释一下。”   孙组长一怔,“怎么的,有人举报?我怎么不知道?”说完他自己就明白了,“哦,行,我知道了。”   有两位组长点头应允,林菀这事儿就没什么问题。   陆正霆也就放心。很快他就听说王建民受到了申斥,孙组长嫌他手伸得有些长等等,还要求他自律。而且王建民的工作也被调动,以后负责另外几个公社的工作,不再和大石桥公社有交集。   转眼培训班结束,最后那天黄主任和周主任主持了结业仪式,孙组长、宋院长等人出席,给优秀学员们颁发了优秀证书。   而鉴于林菀的优秀表现,革委会给她发了优秀赤脚大夫的奖状和红旗,还奖励了她五十块钱,一百斤细面,十斤肉,二十斤油。   除了钱,其他都是票证,她可以去公社粮管所、供销社兑现。   等领导们走后,黄主任和周主任又请林菀和陆正霆在食堂吃饭,希望林菀保持进步,年后继续来县医院交流。   林菀很感激他们的帮助,两位主任不但在医术上毫无保留地指点她,在申请器械等也一样卖力。现在她回大队医务室,就可以正儿八经地做一些小手术了。   等培训班正式解散,大家纷纷道别回家,一个个依依不舍的。虽然时间不是很久,可因为大家日夜一起学习,已经处出了感情,有人都哭得稀里哗啦的。   胡向阳问林菀:“林大夫,过了年我能继续去大湾村学习吗?”   林菀笑道:“你要进县医院不是更好?”   胡向阳:“我还需要在农村锤炼自己!”   看他那么理直气壮的,林菀随他去,正好乡下也缺大夫,能忽悠一个是一个。   胡向阳看她同意,高兴地笑起来,“谢谢林大夫。”   他一定会继续努力,让人看到他脱胎换骨!   林菀不管他的小心思,连李金玲她都愿意用,也不差个胡向阳,更何况胡向阳比李金玲学得更扎实呢。   腊月二十一,林菀和陆正霆一起回大湾村。   大队听说他们回来,为了欢迎林大夫学成归来,明天杀猪!   一听说杀猪,全村沸腾了。对他们来说,杀了猪就算过年,要开始过小年、包饺子、磨豆腐、磨面、做饽饽等等,一直到大年三十、元宵节,都算过年。   忙活了一年,就为这个把月的舒坦呢。   今年收成不错,社员们粮食分得多,而且还加了蚊香副业,大队宽裕,年底社员们也分了钱。   可以说,今年是这十几年来最滋润的一年,社员们当然高兴啦。   林菀和陆正霆回家的时候,发现烟囱在冒烟,家里正在做饭呢。   林菀就快走几步,“我回来啦。”   屋里的小明光听见一阵风地冲出来,开心地喊着,“娘!”   其实林菀期间也回来过,不过对于小明光来说,三天不见她就觉得很久很久。   林菀把他抱起来亲了亲,“谁做饭呢?做什么好吃的?”   小明光:“小哥哥和金大夫做饭。”   林菀夸张地惊呼起来,抱着小明光进了屋里,看到金大夫在烧火,陆明良踩着板凳在翻炒白菜,然后加盐。   看到林菀和陆正霆回来,陆明良转身朝他们嘿嘿一笑,“三叔、三婶,我们好想你们啊,一会儿就吃饭!我要做白菜粉条。”   大队已经做了粉条,让社员们用工分、钱买。大队直接分了林菀和陆正霆三十斤,又分给金大夫十斤。   林菀和陆正霆不在家,原本陆大嫂寻思把俩孩子带过去,结果小明光谨遵林菀的叮嘱不肯去,而且期间他和陆明良还被周自强接去姥娘家住段时间。   他俩虽然小,却跟着林母学做饭,主要是陆明良,不管烧火还是炖菜,都像模像样的。   回家以后,他们就领着金大夫做饭,让金大夫挑水、推磨、劈柴、烧火,陆大嫂帮忙和面发面,其他的就由陆明良来做。   金大夫作证,他做饭挺好吃的,甚至比陆二嫂做饭好吃。   他吃过几次陆二哥送的饭,据说陆二嫂做的,真不算可口,他都没食欲。   林菀笑道:“明良,我看你做饭比学习积极哦。”   陆明良上学还真不是很积极,要排在小明光、挂儿之后。学前班期末考试,小明光居然考了个第一,挂儿第二,陆明良第四。   陆明良挠挠头,笑道:“三婶,我也觉得做饭挺有意思。要是有做饭考试,我保管能拿第一。”   林菀鼓励他:“说不定等你大了就有专门考厨师的呢,到时候你考第一。”   小明光:“小哥哥要考医生哦!嗯,做饭的大夫也挺好,哈哈。” 第75章   第二天整个五柳大队杀猪。   今年粮食丰收, 他们养猪也多, 除了交够任务猪, 其他的就可以杀了分给社员们。分猪肉和分粮食一样,按照工分等级, 用工分买,工分不够的用钱。如果不肯劳动没有工分, 又没钱的那么对不住, 只能干眼馋了。   有些人家劳动力多工分多的能分二十斤, 少的分几斤,甚至还有人家分一斤半斤的。   大队都是按照劳动收入来分的, 不可能干活少工分少还想和工分多的分一样的猪肉, 口粮大队能够补贴, 这种肉、油之类的外快是绝对不会“劫富济贫”的。   林菀一家加上金大夫一共分了将近四十斤, 再加上林菀额外的奖励二十斤。另外其他四个村也杀猪, 他们合计一下, 每个村都送给林大夫十五斤肉作为对她工作的奖励和报答, 如果不是她,今年那一场疟疾就是大麻烦。   陆正霆和金大夫领着俩孩子把肉挑回家,问林菀要怎么处置。   前两天已经立了春,过了年就越来越暖和,肉多了也放不住。   林菀笑道:“这好办啊,我们做一部分腊肉,再做一些腊肠,肥肉就化成猪油来年慢慢吃。放心吧, 再多的肉也不会坏的。”   做香肠需要肠衣,现在正好杀猪呢,林菀就让陆正霆去跟大队说买一些猪小肠当肠衣,洗干净再把里面的白油弄出来就可以用。   于是金大夫帮忙切肉丁,陆正霆负责去要肠衣。大队负责屠宰的男人们听说林大夫要肠衣,立刻给收拾得干干净净,拿回来直接就能用。   金大夫切肉,林菀带着陆明良自己用野花椒、胡椒等做腌肉料,等好了就拿个漏斗把肉都灌进肠衣里,用牙签扎上小洞洞,再一挂挂的搭在杆子上,放在通风处风干。   陆正霆则按照林菀的要求把一些肉做成腊肉,先用粗盐、花椒、胡椒等搓,搓进去咸味以后静置。当地没有橘子树,但是有松柏、山楂、野花椒等,用这些熏制也可以,熏完了挂在灶后一年到头都不会坏。   傍晚他们正在家里忙呢,会计跑来,“金大夫,你的电报。”   电报是从县里过来的,比信快一些,但是交通不便送过来也要大半天的功夫。   金大夫正带着小哥俩筛面,他们磨了一些麦子,要把面粉和麸皮分开。听见说有自己的电报,他手抖了一下,面罗掉在桌子上。他赶紧擦擦手接了电报,竟然是邻省的五七干校发来的,上面寥寥数字,却重逾千斤:父病重,速来。   他立刻进屋收拾行李,衣服被褥都要随身携带,另外还有饭盒茶缸等。   陆明良就跑出去找正在墙角做熏腊肉的林菀和陆正霆俩,告诉他金大夫的事儿。林菀让陆明良看着肉,她拉着陆正霆回家帮金大夫收拾一下。   电报上没说什么病,但是既然能往儿子下乡的地方发电报,肯定不轻。他一直没说过家里的事儿,林菀也没问过。她去把县里发给自己的五十块钱拿出来,又拿了六十斤粮票,这是出门在外最重要的保障。   “不管发生什么事儿都不用着急,如果有什么需要,只管发电报给我们。”   金大夫看着那一沓子票和钱,他也没有推辞,那边什么情况他不清楚,多带一点也有底气。他点点头,“感谢的话不多说,等我回来还你们。”   林菀:“什么还不还的,咱们一个锅里吃饭就是一家人,这也是你的口粮。”   她给陆正霆解释了一下,让他陪着金大夫去大队开介绍信。   林菀赶紧带着小明光把面粉收拾起来装进小面缸里,盖上盖垫压好。弄利索以后,她带着小明光出去找陆明良,他乖乖地蹲在那里盯着燃烧的树枝子和上面的肉条。   木架上嘀里嘟噜挂了上百斤肉和腊肠呢,来年可有的吃了。   陆明良一边盯着一边用烧火棍拨弄那些树枝子,心里还默默地祈祷着,希望把肉熏得香一些,让金大夫带去给他爸爸吃,这样病就好了。   他看林菀和弟弟过来,就站起来,“三婶,正滴油呢。”他让小明光站过去烤火,热乎乎的。   林菀看了看,熏得不错,香喷喷的简直让人垂涎三尺。   熏好了把火熄灭,等陆正霆回来把杆子带肉直接扛回家挂在灶上方,以后吃的时候直接拿下来切片就好。   林菀挑了一些肉和腊肠下来,让金大夫走的时候背上。   金大夫却不肯,“我已经带了钱和粮票,肉就不带了。”   如果老爷子真的病重,也吃不了这个,要是真的不行,到时候想办法花钱买点好吃的也够的。   林菀还是让他带上几条,就算老爷子不吃,他和其他人吃也一样。   陆正霆:“不管发生什么,金大夫要多保重。”他拍拍金大夫的肩膀。金大夫点点头,和他握握手,“多谢。”   晚上那顿饭金大夫吃得没滋味,第二天三点就起来背上行李卷出发,他要去县里坐火车。   陆长发打发陆正衡赶着马车去送他。   小年,林菀就按照当地的风俗,自家也贴上灶王像,包一顿饺子过节。   第二天二十四,他们把桌凳都搬出去,林菀找了斗笠给陆正霆戴上,又拿报纸卷了两个纸筒给小哥俩扣上,让他们扫房子。陆正霆高,都不用绑棍子,拿个大扫帚就能扫到屋顶,够不到的他直接把林菀举起来,让她用笤帚划拉两下搞定。   “哎呦呵,你们这打扫卫生的方式有点意思啊?”门口响起周自强的声音。   “强子舅舅来了!”小哥俩转身迎出去。   林菀赶紧让陆正霆把她放下来,她摘下头上的纸帽子走到院子里,就见周自强骑自行车来的,后面带着三个篓子,里面装了不少东西。   “你来给我送年货?”林菀凑过去瞅瞅。   周自强帮她把头上的一条烟灰拿下来,“有腊肉、骨头,还有山楂、柿子、枣,小米,好多呢。”   他进屋去跟陆正霆打招呼,拿了笤帚帮忙扫屋子。   陆正霆:“已经扫完了,你且去外面站站,别弄脏了衣裳。”   林菀让陆正霆也歇一歇,出来透透气,等会把桌凳碗筷的搬进去就行。   周自强:“我来问问,过年你们初几走娘家?”   闺女过年走娘家是很重要的礼节,对于看重的人,这一天是一定要招待的。大队让他来问问,等林菀回娘家那天他们就不出门,把走亲戚的时间错开。   林菀笑道:“初一在这里拜年,初二去。你们只管走亲戚就行,不用管我们,我们肯定要住两天的。”   过年没事,她回娘家肯定要住几天的。   周自强高兴了。   林菀就让陆正霆把家什儿都搬进屋,准备做饭了。她看了看周自强带来的东西,把山楂、柿子、柿饼子之类的拿出来分成几份,陆大嫲嫲等几个大娘婶子各家分一份尝尝,陆大嫂二嫂家也分一些,再放医务室一些,给那几个没回家过年的知青。剩下的她就收起来,留着给孩子们慢慢吃。   这会儿家里多的是肉,晌饭就炖个腊肉白菜粉条,再炒一小盆鸡蛋。   吃饭的时候,陆正霆对周自强道:“来年山楂的产量会更高,单独卖山楂没意思。”   周自强:“那做什么啊?”   陆正霆:“到时候做成山楂饼、山楂糕、山楂糖或者山楂酱、山楂茶都行。加工一下好保存,除了给供销社进货,还能往市里省里送。”   林家沟那片山地非常适合种一些果树,山楂、枣树、柿子长得最好,苹果、石榴、桃子、葡萄就差一些,栽得比较少主要自给自足,另外果园里的草药也是大头。   五柳大队这里,则比较适合种花椒等,也能搭配种一些果树,不过最合适的还是一些草药。过了年就要做蚊香,有些草药必须大量种植。   陆正霆回来这些天已经和陆长友、陆长发等人谈过,让他们把一些不怎么产粮食的贫瘠土地拿出来培育花椒、枸杞以及其他的一些中草药。这些虽然一开始比较麻烦,收获以后年年都有收成,比较稳定。   陆长友和五个生产队长商量过,他们都愿意试试,等过了年春耕之前就先张罗这事儿。   陆正霆建议他们几个大队一起合作,成了气候,总比一个大队势单力薄强得多。很多地方不允许发展副业,那只是针对个体经济而言,不允许发展个体经济,集体经营却是合法合理的。   周自强挠挠头,“那我回去跟书记他们说说。家里还有一些存货呢,想着过年的时候有用处。”   转眼大年三十,白天忙着贴对联、包饺子,晚上就要吃年夜饭。   陆正琦和大哥二哥商量好几次,虽然分了家,可过年还是要一起过的,大家都到爹娘那里吃饭。   陆正琦在公社工作出色,已经得到提拔,如今是革委会办公室的正式干事。之前他只是办事员,并没有完全脱产,一个月只有十来块的工资。现在转成正式干事,完全脱产,一个月24块钱工资,另外还有公社内部发行的粮票、肉票、副食品票等福利。   这在乡下已经是非常出息,所以陆老头觉得他光宗耀祖,陆老太觉得扬眉吐气。陆正琦说要哥哥们回家过年的时候,陆老太答应了,保管不闹腾,一家子好好过个年。   陆正琦和陆二哥从小年那天就轮流去找陆正霆说这事儿,陆正霆说一切林菀做主,而林菀表示到时候再说。   今儿就是大年三十,陆正琦就和陆二哥一起来请他们家去过年。   林菀也没难为他们,爽快同意了,还拎上一条一斤的腊肉,抱上一棵白菜,拎上几斤土豆,再端上两斤面。   陆正琦:“你不用拿东西,家里够吃的。”   他现在是公社干事,有钱有粮票,直接从粮管所买了返销粮,价格便宜,这也算给公社干部的福利。   林菀淡淡道:“一起过年就是一个形式,吃饭我们自然不占你们的便宜,免得有人说嘴一年。”   陆正琦顿时有些尴尬,“不会的。娘和心莲现在知道轻重。”   为了他的前途着想,她们也不能闹事,毕竟三哥和林菀现在都算干部呢。   陆大哥倒是回来了,可惜他也不能给陆老太和陆心莲撑腰,因为陆正琦说如果他再打大嫂,就不认他这个大哥,也不许他再接近娘和妹妹,免得教坏她们。他态度坚定,老两口听他的,陆大哥和陆心莲自然也不敢折腾什么。   而陆大哥一个秋收被带出去,被磋磨得也不轻,这会儿就跟老了几岁似的,还真没了从前的气焰。   豆花又被调理了,陆明善不管事儿却也不惹事,所以陆大嫂这会儿日子过得还算顺心。   陆二嫂现在不做重活,就在家里做做饭,身体恢复得不错。   目前这个家,除了陆老太、陆心莲,大家都过得还算舒服,也算平静。   年夜饭依然是陆大嫂和二嫂一起做的,她们对陆老太和小姑有意见,对陆正琦却没偏见。尤其陆大嫂,嫁过来的时候陆正琦不大,所以一直真心把他当弟弟,陆正琦对她也尊重,平时也颇多维护。现在陆正琦有正经工作,张罗一家人吃年夜饭,陆大嫂自然支持。   看到林菀和陆正霆带着俩孩子过来,陆大嫂笑着迎出来,拉着林菀和俩孩子去了二嫂家屋里。她悄悄道:“我给你们留了好吃的。”   年夜饭除了包饺子,陆正琦还让炖了一锅土豆蘑菇鸡块,一锅白菜猪骨粉条。比起前些年,这一顿年夜饭算非常丰盛的。   陆大嫂拿了一条鸡腿出来劈开,把大的那半儿给小明光,小的那一半给陆明良,“吃吧。”   小明光没接,却拿眼看林菀。   林菀:“大嫂,这鸡是老四家的吧。”   陆大嫂:“那咋地,好吃的留点给最小的孩子也是应该的,谁也没话说。不都是这样吗,他四叔知道的。”她看林菀有顾虑,就道:“弟妹你不要多想,既然一起吃年夜饭,你带了肉菜和面,并没有白吃谁的,难道给孩子吃半个鸡腿还不行?”   林菀笑了笑,“大嫂做的那就吃吧。”   陆大嫂叹了口气,三弟妹也太小心翼翼了,简直就把婆婆和小姑当成了病菌一般。   陆二嫂也过来拿糖给陆明良和小明光吃,然后让挂儿领他们去玩儿,妯娌三个说说话。   这时候王芳芳探头道:“大嫂二嫂林大夫,可以摆饭了。”   江映月和李金玲回家过年了,王芳芳家庭条件最差,没钱买车票,而且回家也没有她的口粮,所以她就不回家。大队安排了两间屋子,给不回家过年的男女知青住,免得过年大家不方便。王芳芳却不想去,央求陆正琦还是住在这里,陆正琦看她可怜就同意了。   饭摆在正屋,炕上一桌,炕前一桌,陆老头老太太和陆心莲在炕上不动,王芳芳在下面跑腿帮着陆正琦忙里忙外。   她热情地招呼林菀,“林大夫,坐。”   陆大哥和陆二哥已经上了炕,想让陆正霆也去,他却在林菀身边坐下。   陆正霆道:“我听不见,自己能吃饱,你们都不必管我。”   陆正琦也不上炕就在他旁边坐下陪他。王芳芳则很自然地在他身边坐下。   老陆家屋子不大,炕占了大半,炕前就不多宽敞。六七个大人孩子根本坐不下,所以孩子挤在一起,大人也紧挨着。   林菀瞥了王芳芳一眼,她一副怕挤着挂儿和明瑞的样子,大半个身子倒是挤着陆正琦。而陆正琦似乎一无所觉,只管和小明光、陆正霆说话。   “咱们可好些日子没一起吃饭了!”陆心莲提高声音,得意地瞅了林菀一眼,“我四哥有正经工作,现在可是公社干事。咱们家,以后就越来越好啦。”   她一边说话,一边扯着脖子上的新纱巾。这条红色的纱巾是陆正琦送给她的新年礼物,表扬她这段时间乖乖的。她特别得意,几次大声说话想引起林菀注意让她看看。可惜,她喊破喉咙林菀对她也没那个意思,不就是戴条红色纱巾么,谩说大晚上灯光昏暗看不清,就是白天你带条彩虹她也没感觉啊。   林菀的注意力都在王芳芳身上,女人是有直觉的,一点不对劲就能感觉出来。王芳芳算她的徒弟,吃饭的话按理说应该坐在自己旁边,再不济挨着陆大嫂也行。可她,非要挤在陆正琦身边,这就有些说不过去,陆正琦怎么也是她室友的对象,她不知道避嫌的么?   她本来对王芳芳印象不错,吃苦耐劳,学东西认真扎实,在医务室也任劳任怨,不像李金玲那么能挑剔、拈轻怕重。林菀是想好好培养她当助手的,不太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对着陆正琦使劲了。   难不成除了自己改变剧情,其他人还是奔着狗血小言的套路去的?   客观来说,陆正琦有资本,长得英俊有型,对外敢冲敢闯,对身边人亲切温和,如果不是被迫回乡,他在外面会有发展前途的。   女知青不会随便嫁给乡下人,但是男知青或者陆正琦这样的,还是很有可能的。   她问王芳芳,“李金玲和江知青都回家过年了?”   王芳芳左边胳膊一直都挤在陆正琦身上,心里突突直跳,饭都没心思吃。听见林菀问她,她立刻抬起头来,“是的林大夫。”随即她面色一片低落,垂眼戳着碗里的一块白菜,喏喏道:“我、其实我也应该回去的,出来这么久,也、想家的。只是……路费太贵了,而且家里也、也没有我的口粮。”   她这样说着眼圈都红了,几乎要落下泪来。   陆正琦道:“下乡的知青基本都困难,回去和不回去的也对半,没什么好难过的。争取明年回去也一样。”   王芳芳点点头,飞快地抬手擦了擦眼睛,然后低头吃饭,不敢看林菀,倒是悄悄地离陆正琦远了一点。   林菀淡淡道:“辛苦了。我听说以后下乡的学生更多,还会成为政策,中学毕业就要下乡。到时候知青多了会盖知青点,你们也就不会孤单。”   一开始大队觉得知青来住个一年半载的就要回去,而知青们也觉得三个月半年的就能回城,都没有长居的打算。   过了年,下乡成为常态,他们就得适应了。   王芳芳一听脸色都白了,这和她打听来的消息如出一辙,看来扎根农村是板上钉钉的,不是随口说说的。   陆心莲看她不理睬自己,就给陆老太太嘟嘴。   陆老太太咳嗽了一声,道:“心莲也老大不小了,你们当哥哥嫂子的,是不是得给她安排个工作?”   林菀只当没听见,并不理睬,陆大嫂二嫂没那个本事,知道不是说给自己听,更不接腔。   陆正琦道:“娘,现在大队不缺老师,公社也不缺,心莲得先在家里呆两年。等她大一些,我也稳定,到时候给她看看。”   现在陆心莲还小,他又刚转正,没那个本事给她安排。再者,他答应要先把江映月安排到公社去的。   陆心莲立刻不乐意了,自从四哥心里偏向江映月,她就气得要命,把江映月视为了眼中刺,已经取代林菀最讨厌人的地位了。   可惜江映月比她有脑子,既能让陆正琦站在她那边,还能让陆正琦觉得她为老太太和陆心莲好。   陆心莲:“那大夫呢?大队、公社不是要扩招大夫吗?”   陆正琦还真帮她了解过,“公社大夫要有五年的赤脚大夫经历,特别优秀的除外。”他看了林菀一眼,那意思她这样的除外,“大队大夫医务室说了算。”   林菀给小明光夹了一块肉,让他慢慢吃,她道:“医务室的学习大夫要求年满十六周岁,太小不成熟,幼稚浮躁,遇事不够冷静,不能担当看病的责任。”   陆心莲一时气滞不畅,却也没办法,她早有心理准备,便看向王芳芳,“芳芳姐?”   王芳芳似乎惊了一下,她抬头:“啊?”   陆心莲笑道:“那天你说当大夫好辛苦,不是还说不想当了吗?”   王芳芳脸色大变,飞快地看了林菀一眼,立刻道:“林大夫,我没说的。”   林菀却不在意,随便他们怎么折腾,她做自己的赤脚大夫,实习生没了就从其他知青里选。量体温、打针、记个病例之类的,学学还是很快的。   陆心莲:“哎呀,你明明说要是医务室不招人,你就把机会让给我,你说话不算话了?”   王芳芳表情难过得都要哭了,“我、我没,我真的没。”   陆正琦看向陆心莲,“心莲,不要得寸进尺。”   王芳芳好不容易得来的工作机会,怎么可能随便就说让给陆心莲,再说谁去医务室也不是她们自己决定的,要大队和林菀说了算。   所以,他压根就不信陆心莲的话。   王芳芳家贫,父母还重男轻女,她过得非常不易,她说过当大夫是她唯一能够改变命运的机会,一定会好好努力向林大夫学习的。   他看王芳芳被陆心莲弄得可怜巴巴的,心下内疚,就出言维护。   陆心莲却气得摔筷子,“你说话不算话。”   林菀立刻起身,“我们吃好了,先回去了。”   陆正霆看她起身,立刻单臂抱着小明光站起来,伸手护着林菀往外走,免得她被凳子绊着。   陆大嫂和二嫂几个赶紧起身送出来。   刚出屋门,就听见陆心莲骂人声以及王芳芳压抑的低泣和慌乱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留下来。是我不对,破坏你们的年夜饭,是我该死,对不起……” 第76章 流脑   屋里陆心莲还在发脾气让王芳芳滚, 陆正琦生气她没礼貌, 闹得不可开交。   林菀就跟大嫂二嫂告辞,“我们家里也包了饺子,回去下饺子迎年。”她对挂儿几个孩子道:“走, 去三婶家吃饺子。”   大年夜小孩子们也热闹,都想跟着大人守岁, 会玩到困得不行为止。   她又邀请俩嫂子出去玩玩,过年是女人难得的休息日,可以玩得天经地义。   大嫂二嫂也吃饱了,她俩已经有经验, 聚餐的时候就赶紧吃, 免得有什么变故吃不饱。   陆二嫂笑道:“那咱们就去热闹热闹。”   反正金大夫不在家,他屋子空着。   一群人跟着林菀和陆正霆走了,老陆家瞬间冷清下来。屋里王芳芳已经跑到西间躲着抹泪, 东间陆心莲则气呼呼意难平, 怎么四哥彻底变了?护着江映月, 这会儿连王芳芳都护着?   陆老太又喊大嫂二嫂收拾桌子倒水给大家喝,可惜外面一个人没有。   这年过得,要多闹心有多闹心。   林菀他们回家, 开着收音机, 嗑瓜子吃花生, 还有林菀自己做的山楂糖、薄荷糖等等,拿出来给孩子们随便吃。又有陆大嫲嫲等人家的孩子们跑来给林大夫拜年,林菀也都给把瓜子或者给一块糖, 还让孩子们跟着他们出去玩儿。等孩子们回来的时候,他们的口袋也都装满了。尤其陆明良和陆明光,他们口袋里居然还有钱。   陆明光没注意,陆明良却记得清楚,哪个嫲嫲给了一毛,哪个五分,还有大娘婶子等等都给了钱。   陆明良拿出来给林菀。   林菀笑道:“给你娘,这是你得的压岁钱。”   陆大嫂自然不肯要,要不是冲着林菀,人家谁给明良钱啊,往年一分都没呢。这时候大家都紧张,谁家也没什么闲钱,自家孩子给个两三分压压腰就算了,其他孩子都是给点吃食,钱是断然不给的。   林菀就让他们自己攒着,留着买纸笔本子,她还拿了零钱出来给孩子压岁钱。   挂儿不但帮着家里干活儿,还负责照顾欠儿和明瑞,而且上学也认真学习不错。   陆明良比挂小两岁,但是把小明光照顾得很好,又富有正义感。   这俩孩子表现好,林菀一人给了五毛。   小明光学习最好,又乖巧听话,让大人省心,给他两毛。   欠儿、明瑞还小,不惹麻烦,好好吃饭睡觉跟着姐姐哥哥们玩儿就很好,也给一毛。   孩子们都惊呆了,他们出去除了陆明良和小明光,别的孩子都没钱。也不是大人偏心,因为他们家自己的孩子也没压岁钱。没想到三婶居然给他们这么多钱!   要知道过年的时候,陆老太给大孙子压岁钱,吹吹呼呼的也就给五分,给大孙女两分,其他孩子一分没有。   果然跟着三叔三婶有肉吃,有钱花!   林菀对大嫂二嫂道:“这是给孩子的压岁钱,是我的心意,不是大人的人情,你们既不要为此有负担,也不要拿走,就让他们自己拿着做点有意思的事儿。”   大嫂本来还犯愁自己没钱还人情呢,这会儿听林菀这样说,又惭愧得很,她儿子还在三房养着呢。   陆二嫂就大大方方地让孩子拿了,“你们都好好听三婶的话,别听小姑的说什么读书没用。”   孩子们响亮地应了。   挂儿:“我们一定会好好学习,好好听话的,有好榜样和坏对比,我们知道要变成什么样!”   大人们都笑起来。   初一大家拜年,没回家的知青们也都来给林菀和陆正霆拜年,却没见到王芳芳,据说病了。   初二林菀就和陆正霆带着陆明良和小明光去了林家沟。知道林大夫回娘家,不少人都上门拜年问好,还有老太太特意在家等着。对他们来说,正月拜年是很要紧的事儿,也是非常重要的礼节,尤其对自己尊重的人,如果正月不给拜年,哪怕平时说一万声都不顶事的感觉。   陆正霆也顺便跟大队商量一下他们种草药的品种和规模,扩大常用草药的种植面积,同时可以试种一些当地没有的,培育成功以后就能获益。为了响应大队种草药的号召,现在家家户户房前屋后,凡是有巴掌大的地方,都能让它长草药。还有河边沟沿,也尽可能长需要的草药,以后种草药也是大队的一项长期副业。   等林菀和陆正霆回到大湾村,陆正霆又和五柳大队的干部们商量一下,让大队扩种草药、花椒、枸杞等。当地的山地有些种不来庄稼,因为陡峭堆梯田也不行,但是用来种树和草药就很合适。当地的土质尤其适合花椒等的生长,而花椒的用处很大,用途也很多,大量种植也不怕用不掉。   大队已经从陆正霆的建议里得到好处,就如同从林菀对医务室的建议受益一样,现在更是言听计从。只要不违背政策,不浪费人力财力,当然要支持。   今年节气早,过了元宵节就开始耕地种地,全大队的劳力又忙碌起来。   尤其那些一块块一层层的梯田,牲口不方便,只能人力拉梨耕地,又累又慢。   而金大夫没回来,医务室里林菀一个人做主,加上县医院给拨了药品、医疗器械等,提升了医务室的装备水平,所以五柳大队的医务室一下子就忙起来。   这日林菀刚带着李金玲做了一台结扎手术,对象是邱水英的姐姐,之前来看过严重的妇科病。   后来妇科病轻了,但是也容易怀孕。她已经有五个孩子,三男两女,不想再生了,就主动来问林菀有没有办法不生孩子。   林菀提供带环和结扎两种方式,让她回家商量。水英姐选择结扎,一开始她婆婆不同意,后来她强硬起来,男人也觉得孩子不少没必要再生,也同意结扎。   这时候大城市里已经开始号召计划生育,但是并没有强制,不过很多双职工的妇女都会在生育三四个孩子以后选择结扎。孩子多了养不起,而且耽误妇女上班、做活儿。   不管男女,结扎都是非常小的手术,公社卫生院就能完成,林菀这里现在有工具,也可以轻松完成。   林菀摘下医用手套放在托盘上,等会儿要一起清洗消毒。她拿过病例写了具体情况,对邱水英道:“你姐姐手术很成功,在这里休息观察半天,晚上就能回家吃饭睡觉。”   邱水英很高兴,“多谢林大夫。”   “林大夫!”门口涌来一群知青,他们纷纷问着,“招实习大夫,什么标准啊?”   现在医务室人手不够,林菀就跟大队商量要从知青里面再招几个稳重、勤奋、细心的知青来帮忙,这一次不靠关系,林菀自己选。   消息一放出去,知青们就激动起来,一下工纷纷跑来问。   林菀:“就队长说的那几个要求,细心认真不惹是生非。”既然是知青,年轻又读书的人,没有笨的。   他们一听纷纷毛遂自荐,都要报名参加考核。不用下地劳动,待遇还好,谁能不心动?   屋里邱水英听见,凑到林菀跟前,“林大夫,你看俺中不?”   林菀:“你要是能学学识字写字,会写会认病例就行。”   读书识字是当大夫的基本要求,如果不会写字,日常真的很不方便,毕竟也不是医术好到逆天可以让一群文化人给她服务不是?   一说识字邱水英蔫了,她认识的字加起来没有三百个,会写的估计没有五十个。   林菀看她一副非常失落的样子,就问:“你会接生是吧?”   邱水英眼睛一亮,“对的,林大夫,我接生过十几个孩子了呢,没有一个出事的。”   林菀点点头,“那我们可以放宽要求,专门招你进妇产科。”邱水英不识字,可以让识字的知青帮忙,分组搭配,干活儿更方便。   知青们毕竟都年轻,大部分十六七岁,都没结婚,更别说生孩子,让她们帮妇女检查妇科都害臊排斥,要是帮忙接生那更困难。所以,这方面还是乡下妇女或者已婚妇女更合适。   这时候乡下绝大部分接生都是土办法,不去医院。条件好的可能在炕上铺上干净的沙土或者草木灰。如果天暖和,有些家境不好的,怕弄脏了炕直接让产妇在院子里围个破草帘子生,把污秽弄在外面,清理干净再进屋。而且难产也不去医院,更不会剖腹产,哪怕因为狭窄会撕裂会//□□也不知道要侧切,导致很多人因为生产而撕裂,常年发炎等。   用土办法接生,产妇、孩子都容易出事,尤其孩子夭折率高,甚至一尸两命的事儿也不少。   所以林菀就想乡下医务室其他的没那么紧迫,妇产科是必须要有的。这样就需要补充大夫,最好有接生经验,又肯学新东西,不倚老卖老不自以为是的妇女。   听林菀说让邱水英来,李金玲急了,难道林大夫是针对她?   李金玲去年给妇女们做妇科检查的时候,没少挑剔、抱怨,嫌脏嫌累,但是林菀一直没说什么,她还以为林菀不知道呢。   这会儿怎么好像要把她给顶了呢?   “林大夫,咱们女大夫够的,要招俩男的。”金大夫走了,只有胡向阳和孙旭成。胡向阳还凑合,孙旭成这东西根本不当个人用。   林菀瞥了她一眼,不冷不热地道:“你说了算?”   李金玲虽然不服气,却也不敢顶嘴,生怕被林菀直接给撅回来没面子。   突然之间,她忐忑的很,有些后悔过年回来没给林菀带点礼物。很多回家的知青都给林菀带了礼物,他们还不是医务室的大夫,她这个大夫反而没带,似乎有些不大好?   之前觉得自己不必巴结林菀,这会儿却发现林菀能够掌握自己的工作,一下子慌了。   林菀看了看院子里的知青,经过几个月的接触了解,她还问过生产队长关于知青们的秉性,哪个性格善良温和,哪个暴躁,那个心术不正,大家都看在眼里,她自然也有数的。   林菀也不浪费时间,直接问了他们几个问题,都是平时医务室里会宣传的一些卫生医疗知识。   有些人平时不注意积累,听说招大夫又觉得自己没关系肯定选不上,也并不主动学习这些内容,这样就淘汰了一大半。   剩下的再根据性格、秉性等试试,又淘汰大半。   最后林菀就选了两个男知青,两个女知青,加上邱水英,一共五个人。   其中有个女知青叫赵艳秀,比别的女孩子都粗壮一些,黑黄面皮,力气也大,被其他知青叫赵汉子。   有个身娇体弱的女知青看她都选上了,而自己却没选上,很是不服气,“林大夫,我文化课比赵艳秀好,而且刚才你问的卫生知识我也比她回答得多,怎么她选上,我却没呢?”   林菀看了她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任空翠!”她盯着林菀,很是不满。   林菀哦了一声,“任知青,你身体太弱,照顾自己都勉强,怎么能当大夫帮助病人?医务室每天那么忙,正需要人的时候,结果你晕了、吐了、需要休息需要人扶,你说有没有人能接替你?”   这个任知青平时上工整天请假,反正从头到脚凡是能疼的地方都疼过,头晕心跳加速等等的理由也用烂,请一天能歇三天的那种。   就算她可能真的如此,并不是装的,林菀也不可能让她来医务室,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呢?   是招一个大夫啊,还是招个娇小姐啊。   任知青却不觉得自己有问题,只觉得林菀对她有偏见,歧视她这样漂亮柔弱的女孩子,“那她各方面也不出色,为什么是她?”任知青指着赵艳秀,长得那么粗野还好意思叫艳秀!   林菀:“赵知青身体健康,力气大,如果医务室有需要抬担架的时候,她就很合适。”   “那男人不是力气更大?”有男知青不服气。   林菀冷冷地怼回去,“要是产妇和家属让你们接生你再来攀比吧。”   胡向阳一直在屋里憋着,年后他来了就规规矩矩的,不敢做林菀讨厌的事儿。这会儿他忍不住了,走到门口吼道:“林大夫愿意找谁帮忙就找谁,不服气憋着!”   孙旭成立刻跟上,“对,不服气憋着。”   邱水英却激动得很,拉着她姐姐的手,“我能到医务室帮忙啦,以后我就是实习大夫啦。”   她姐姐也很激动:“你可跟着林大夫好好学。”   “那是自然。”邱水英又问林菀:“林大夫,我啥时候来上班?”   林菀:“我跟大队说一声,下午你们就来。”   实习大夫半脱产,农忙就要去干活,不过依他们医务室的忙碌程度,自然不需要去的。   农忙开始,意味着那些筋骨肌肉损伤的劳力们又要有麻烦。林菀让人早准备了一些膏药。凡是有需要的,拿着大队病历本来买,直接在医务室糊上,方便省事,晚上回去睡一觉能舒服好几天。   忙了阵子,林菀给自己放了半天假,把家里收拾一下。   快晌午的时候,她拿了腊肠腊肉下来,做个蒸腊肠,腊肉丁炒香干,再把荠菜、马兰头之类的鲜嫩野菜烫一盆,用麻油细盐拌一下。   陆正霆领着陆明良和小明光从学校回来。   年后他一直带着大队的老师、会计、文书等人一起编写林菀的那套培训笔记。林菀跟他一起系统地分类了一下,分成急救、妇科、产科、儿科、传染病、眼科、喉科、内外科等,另外还把中草药、中医辩证法等单独分类。   在这种工作上,陆正霆要求相当严苛,一个字一个标点都不能错,所以进度并不是很快。加上现在农忙,会计、记分员们也要跟着农忙,也就只能找几个体弱力微的知青帮忙。反正他们下地赚不到多少工分,但是都读书识字,只要够专心认真就可以胜任。   “娘,小测验我得了满分!”小明光把本子从陆明良的书包里掏出来给林菀看。   原本几个孩子都在育红班的,今年秋天才能上一年级,但是挂儿嫌育红班教的东西太少,所以她就要求上一年级。她要转,陆明良和陆明光自然也不甘落后,也跟着转。反正育红班、一年级都在一个大教室里,除了学的东西不同,其他也没区别。   不过到了一年级孩子们的差别就更明显了。   小明光现在是一年级的第一,挂儿第五八,陆明良则要靠后数。毕竟他们没读过一年级上学期,直接下学期,有些东西不会。育红班的时候学过一些基础,但是看孩子为主,学东西也仅限于拼音、上中下人口手以及简单的游戏、数数等。   林菀接过去看了看,笑道:“哎呀,小小孩子这么厉害呢。”她又看陆明良。   陆明良惭愧地低下了头,小声道:“三婶,我没考好。”   林菀哈哈一笑,摸摸他的头,“咱们考试可不是为了看分数和排名的,而是为了看看学了什么东西,什么会了什么不会?不会的赶紧补补课。只要认真学习,认真答题,考好考不好,都是好学生。”   陆明良就把本子拉出来给林菀看。   林菀递给陆正霆:“让三叔给你补补课。保管下次你考个好成绩。”   小明光:“小哥哥,你错的多,你划算。”   陆明良不解:“怎么的我考砸了还划算?”   小明光:“娘说了啊,发现不会的赶紧补补,以后就会了,太划算了啊!”   陆明良一听,觉得也是,自己上学期没读一年级,现在直接读下学期,很多东西不会,考试就试出来,自己补补课就会了,那可赚大发了呢。   起码比那些读过上学期,考试也不好的同学赚!   陆正霆看了看,对陆明良道:“把上学期的课本拿出来看看就会了。”   其实他们上育红班的时候,老师教得浅,小孩子不满足就要学多一些。林菀和陆正霆也教过他们一年级的东西,小明光脑瓜好使,说过就记住,哪怕很多东西不理解也不影响他会。陆明良就差一些,当时会了过后就忘。   现在班上很多孩子并没有课本,就算看起来很便宜,有些孩子也买不起,几个人看一本,或者听老师念书然后背过抄下来。   林菀是给挂儿他们买了课本的,当然买的旧书,虽然已经很旧,孩子们却很珍惜。   尤其挂儿,不舍的总翻动,生怕翻烂了,都是自己背下来默写只有想不起的时候才会翻开看看。   小明光就去把一年级上册的数学语文找出来,“小哥哥,你一天背十……背五页,很快就背下来了。”   陆明良:“………………”   林菀笑起来,“来,吃饭啦。背书的事儿,你俩一起就好啦。”   小孩子记性好,背东西快,只要小明光带着哥哥念叨两遍,哥哥也就会啦。   吃过饭以后,林菀和陆正霆一起看笔记,俩孩子则看书听收音机,九点钟小哥俩就准时上炕睡觉了。   不知道睡到什么时候,陆正霆醒了,他先摸了摸林菀,她睡得很沉,他又摸了摸另外一边的俩孩子。   现在他和林菀睡一起,小哥俩睡一个被窝。   他摸到小明光身上一只小手热热的,又继续摸了摸,发现是陆明良发烧了。他便起身仔细试了试,然后把煤油灯点上。灯光一亮,林菀就醒了,他从窗台的针线笸箩里拿了温度计,“明良发烧了。”   林菀赶紧起来看看,只见他小脸红扑扑的,呼吸出来的空气都热乎乎的,手背测了测估计得超过39°。   陆正霆给他夹上体温计,林菀则下去兑温水,一会儿给他物理降温,又去拿退烧药过来,实在不行就要药物退烧。   陆正霆把陆明良抱起来给他喂点温水。   陆明良醒了,迷迷糊糊地,突然喊道:“老妖婆,我不怕你!”   林菀被他那么大声吓一跳,赶紧让陆正霆拍拍他。   陆明良又开始哼哼:“头疼,啊,小妖婆拿棍子敲我头!”他一边哼哼着,然后哇一声吐了。   林菀正好端着盆子,给他接住,这会儿也吐不出什么,只有一些水。   “有些严重啊。”她放下盆子仔细给陆明良检查一下,发现他皮肤上有一些出血点似的淤痕,像是被拍出痧似的。林菀立刻沟通系统,“39,需要帮忙。”   “啊哦——”999打了个哈欠,“小9竭诚为宿主服务。”   近来林菀医术精进,救治病人多,医德值蹭蹭涨,又没有让系统干什么大事儿,所以它最近非常舒服。   用系统自己的话说,简直过上了养老的生活。   “我需要确定明良的症状。”林菀沟通系统。   999:“宿主,相信你自己的判断,你现在是一名成熟的大夫了。”   林菀:“难道真的是流脑?”如果是流脑的话,应该是流行性传染病,那就不应该只有明良一个发病的,明天村里肯定还有孩子或者老人来急诊。   她不敢冒险,就对陆正霆说了自己的猜测,“需要把明良隔离。”   陆正霆没有丝毫怀疑,立刻下地把陆明良抱起来,“我陪他去金大夫屋里。”   林菀点点头,又去拿了消毒剂兑水把炕前炕上都掸掸,免得传染小明光。   弄好以后,她给小明光盖好被子,亮着灯,然后去了隔壁。   这时候对付流脑的特效药是磺胺嘧啶,但是医务室没有,所以她先给陆明良注射青霉素和录霉素。之前孩子用过,并不过敏。   同时她又给陆明良用了针,主穴取大椎、风池、后溪,因为他高热,所以配十宣、四缝,也就是十指尖和手指中缝,要求用放血针直接放血。   针完以后,她让陆正霆看着,她下去熬药,幸好她托人买了大量七叶一枝花,另外加上金银花藤、麦冬、青木香、野菊花、白英、板蓝根等,煎汤药。   因为陆明良有呕吐现象,所以要分次少量饮用。   两人正喂药的时候,外面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还有急促的声音传来,“林大夫,林大夫!”   林菀下地拉开门,“是孩子发烧还是老人?”   流脑一般高发于冬春季节,老人孩子多发。   来的是陆长发家,“林大夫,小孙子、烫,好烫!”   林菀赶紧上去试试,烫得她手心跳突了一下,“快抱进来。”   物理降温没用了,要直接注射,然后配合针法,再喂药,三管齐下,总会生效的。   她让人去叫实习大夫们起来帮忙,“大喇叭吆喝,如果有发热的赶紧送到医务室来。”   这种疾病发作快,有些简直是暴发,如果治疗慢了一点,就可能危及生命。   对付流脑的办法,就算县医院,有些大夫都不熟练,更不用说公社卫生院或者普通大夫。   林菀这些针灸穴位、手法、药方都是独特的,其他人并不知道,所以她想如果真的是大规模流脑,她就赶紧把有效的法子告诉其他大队的赤脚大夫们。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一直跑医院,今天下午要做全麻肠胃镜检查。如果不能码字,明天就请假。所以如果明天早上没有更新,大家不用等哈。 第77章   等天亮的时候, 果然好几个小孩子都发烧,还有几个老人。他们不全是大湾村的, 还有小湾村以及其他几个村的。   “林大夫,你看看啊,到底咋啦,怎么都这么烫?”   “可别是疟疾吧?”去年林菀带人科普过疟疾, 展开了防疫工作,不少社员也听了个大概。   “肯定不是疟疾啊, 疟疾得夏秋呢,这才打春, 哪里来的蚊子?”胡向阳让他们不要瞎猜, 他和孙旭成等几个知青实习大夫给林菀帮忙, 安顿病人,给他们注射等等。   林菀指挥着他们, 忙而不乱,有专门熬草药的,有负责注射的,她亲自针灸。她给实习大夫们解释道:“这是流脑, 流行性脑脊髓膜炎,是由脑膜炎双球菌引起的化脓性脑膜炎……”她给大家科普一下,让他们了解流脑的知识, 以及治疗方式等。   治疗方式有好几种,有人单独一种就生效,有人几种才生效, 有人几种也不生效,然后就会死掉。   林菀要争取把来医务室的病人都治好,绝对不能死一个。而最关键的就是要早发现,早治疗,有时候错过黄金治疗时间,再好的办法也救不回来。   她让胡向阳去大队,用大喇叭一遍遍吆喝,凡是发热的老人孩子,立刻送来医务室。而且还让人去五柳大队下面其他的村落通知,让所有发热的病人都来医务室,一个不能落下。   尤其要强调,这病会死人!   原本因为农忙,社员们有的来不及,顾不得,对于家里孩子老人并不上心。这会儿一听说会死人,赶紧检查一下,发现热的立刻就送往医务室。   等病人送来,林菀就带着大夫们检查筛选,判断没问题的就回去,有问题的留下来。只要林菀判断有问题的,百分百就是流脑了,很快医务室连同金大夫的屋子就住满了病人们。   为了能够更全面地介绍流脑资料,陆正霆跟着林菀一起,帮她记录。   除了自己大队,附近其他大队也请林菀去治病、传授赤脚大夫治疗流脑的有效方法。   没几天,林菀就被请到公社卫生院去,和那里的大夫一起治疗病人。   流脑发作起来很快,几天时间就席卷大片城乡。   城里医疗好一些,发现立刻送医院,或者街道也有卫生人员组织治疗防疫。但是乡下尤其没有赤脚大夫,或者赤脚大夫医术差的大队,很快就死了人。   林菀从系统医书上学的治疗流脑方法,不仅在当地传播,并且还送到县里跟县大夫沟通,然后加以整合在全县范围内推广。   因为这一举措,棋山县的人员伤亡比较少,甚至相邻的两个县也被惠及,但是信息传播比较慢疾病发作快,远一些的地方情况就不大好。其中墨县这年因为流脑全县死亡人数在2900多人,其他县也有不少死亡人数,社员们一时间谈流脑色变。   棋山县因为林菀以及县大夫们的共同研究,所有医务人员的共同努力,死亡人数低于一百,这其中大半是死于并发症的老人。   而大石桥公社则一人未死,五柳大队和林家沟等大队更是治愈面极广,早发现早治疗,无一死亡。   等立夏的时候流脑已经过去,治好的人听说别的县死了那么多人,他们心有余悸,庆幸自己活下来。   于是今年端午节不少人来给林菀送粽子,什么红枣粽、鲜肉粽、蛋黄粽,没有粽子的就给她送煮鸡蛋,各种小葫芦等等。林菀还带着医务室的人配了药包,分发给社员们让他们自己缝在布袋里随身佩戴,能够驱除蚊虫、散发香气。   同时他们又掀起全大队的灭蚊防蚊工作,填平坑洼、翻缸倒罐、堵塞树洞、消除积水、疏通沟渠等以防止疟疾。   这时候男劳力们都要下地忙活,割麦子的、耕地的、种玉米的,秧地瓜的,林菀等大夫则带领全着大队的老人孩子忙活呢。   他们正在填水洼,就看到陆正霆骑马过来。   他身姿挺拔,骑在马上更是英姿飒爽,到了跟前手臂一撑,人就从马上跃下来。   “陆文书好俊啊!”老人孩子们都夸他。   陆正霆虽然听不见,但是看他们的表情也知道什么意思,就朝他们笑了笑,大步走到林菀跟前。   林菀直起腰来,拍拍手上的泥土,“什么事儿?”   陆正霆笑道:“县里论功行赏,请你去开会。”   林菀眼睛亮亮的,“请我去?”   “对。”他从书包里拿出一份文件给她看。   林菀就着他的手看了一眼,哎呀,估计又要给她奖励呢,不知道实物给什么呢。   第二天她就和陆正霆骑马去了县里,参加流脑防疫工作会议总结,她还作为大队赤脚大夫代表发言,获得了一阵又一阵热烈的掌声。   周秀峰等人少不得要和林菀切磋一番,大家畅所欲言,互相碰撞医术的火花,一个个收获颇丰。   最后论功行赏的时候,林菀获得了白求恩红旗手的光荣称号以及锦旗一面,另外还有伟人纪念胸章三枚。除了荣誉奖励,自然也有物质奖励,这时候基本都是暖壶、搪瓷盆、搪瓷缸、手巾、袜子等。   县卫生组孙组长跟林菀亲切地交谈,询问了医务室的情况,之后他道:“县革委会经过商量,决定扩大五柳大队的医务室规模。”   “扩大规模?”林菀惊喜地看着他,“孙主任,要如何扩大?”   孙组长笑了笑,“怎么也不能比公社卫生院小吧。”   公社卫生院有一个小院子,一圈屋子,而且都是砖瓦房。如果县卫生组决定扩展大队医务室,那肯定给盖砖瓦房。   太棒了!   林菀住够土坯房子了,虽然冬暖夏凉,但是太矮小。   孙组长对旁边的陆正霆道:“具体事务就由陆文书负责,组织县革委会的建筑组、乡下的工匠们盖房子。”   林菀笑起来,戏谑道:“陆正霆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从前因为耳聋、腿脚不便,陆正霆很沉默一人,只喜欢看书。凡是他能借到的书,哪怕是养猪养蚕、缝纫等他都看,而且看过基本就记得,所以知识面很丰富。他现在负责卫生组的宣传、总结工作,帮助组长以及革委会主任写稿子,还要编撰林菀的医书,另外还有许多额外的大家不熟悉的工作,革委会也会交给他。   反正只要遇到什么难题,交给他就对了。   尤其现在正是农忙时间,要想盖房子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得协调劳力。   陆正霆接了工作,就去找人协调,先准备充足的材料,然后去乡下找劳力即可。盖砖瓦房的卫生院,需要砖瓦、沙子水泥等,另外还需要木头,这些都需要县建筑材料厂提供。   林菀正和孙组长、宋院长几个人聊天的时候,脑子里突然传来系统清脆的声音,“板块升级,1、2、3……升级完毕,增加了药材加工模式、辅助手术台,请宿主查收。”   林菀直接惊了。   系统都多少日子不给惊喜,这会儿一下子来俩大大的惊喜啊。   自从帮陆正霆做了腿套以后,系统就开始装死,后来就算获得了医德值也一副养老干部的姿态,那叫一个云淡风轻。   这会儿居然如此大度,一下来俩,看来她这段时间治疗流脑收获的医德值不少啊。   哈哈,发了嘛。   黄主任和周主任俩看林菀原本正说得高兴,突然就目露精光,那黝黑的瞳仁简直亮得惊人。   “林大夫?怎么啦?”黄主任关心地问。   周主任:“一定有了什么医术的灵感。”   林菀:“诸位对不起,我突然想起来一点事儿。”她跟大家说一声转身就跑去宿舍。   她实在太过惊喜,迫不及待地就接入药材加工模式看了看,虽然没有她以为的那么逆天,但是也够强大的。   这个模式,可以帮她利用现有的一些医学条件和材料,对药材进行加工、提纯等,尤其可以对中草药进行加工提纯得到更好的药液。   对于生产止咳药、止痒药膏等都非常有效,还能生产有效的中成药,而且不破坏药效。   另外,林菀发现一个更有用的功能,那就是可以利用这个模式来培养疫苗!   “要是能培育出有效的流脑等疫苗就好了。”林菀跟999沟通,希望它能发挥老干部的余热,给帮帮忙。   老干部9如今已经有拇指大,居然也能幻化出一个小光人儿形状,虽然没有五官,但是它昂首挺胸、叉腰劈腿……直接一个一字马坐在了半空中。“疫苗这个嘛,肯定是可以的。不过还得宿主自己学习研究,自己操作,小9只能提供严谨的环境。”   培育疫苗,很多都要在严苛的环境里进行,一旦温度或者湿度发生改变都容易失败。   所以,这个严谨的环境已经相当厉害。   林菀开心道:“9首长可真了不起!”   老干部9慢悠悠地站了起来,把自己劈叉劈得细长的腿又给收拢回来,“那是自然。这时候的流脑疫苗次得很,一点都不稳定,还容易有副作用。系统出品,必属精品,比心~~”   它朝着林菀忽悠悠吹了个星星出来,也不过是点星光,一秒钟就消失了。   林菀研究了一下,发现其实可以让系统的模拟功能笼罩现实的实验室,它就会将自己笼罩的那一部分环境进行改造,让其迅速符合使用要求。   名副其实的罩着。   这就表明,她可以用一些烧杯、试管、玻璃瓶等,来研究自己需要的疫苗。   比如她可以用从流脑病人身上收集的病毒样本,经过包被,提纯,纯化等,试试能不能生产出流脑疫苗。   以目前简陋的医务室条件是绝对不行的,现在有系统笼罩实验台,那就足够啦。   可惜地方小,生产量必然也不大,只能用于五柳大队以及附近几个大队了。   这样也好,不会太扎眼而引人注意。   林菀原本要在县里多待两天,等于散散心休息一下,可这会儿系统给了她两个了不起的新功能,她当然要立刻投入学习中去啊。   手术辅助模式也非常好用,在林菀给患者动手术的时候,它会将整个手术台罩住,这样就绝对不会存在消毒不到位而发生的细菌感染问题。而且它还能简单地扫描病人体征,然后直接呈现在林菀的眼前,这样就代替了简单的仪器。   当然,之前承诺的机械助手那是不存在的。   除了林菀,其他人自然什么都看不见,感受不到。   但是如果手术助手给错了器械,手术模拟就会立刻通知林菀,绝对不允许出现太低端的错误。   有了手术台的帮助,林菀就可以在医务室给病人们做阑尾手术、剖腹产等,   就这样林菀每天不是忙着给人看病,就是动手术,一旦有空闲就躲在实验室里研究流脑疫苗。   前两年,本国就开始研制流脑菌体疫苗,但是接种针次太多,效果不好,又改成液体培养。目前政府试图研制无毒活疫苗,但是失败了。所以,国内现在没有成功的流脑疫苗,这也是今年流脑大爆发死人多的缘故。   一连半个月,林菀都泡在实验室里,就算有系统罩着,她也失败了很多次。   这日,她终于听见系统那性感无比的声音,“恭喜宿主,流脑疫苗研发成功。”啊,再也不是那冰冷无情的机械音,说什么“很抱歉,实验失败,请再接再厉。”   “我成功了!”林菀开心地跑出去,正好和过来的陆正霆撞了个满怀。   他张臂抱住她,才避免她摔在地上。   林菀揉揉自己撞痛的鼻尖,“你这胸膛也太硬了。”   陆正霆笑了笑,握住她的手,帮她揉了揉被撞红的鼻尖,“新的卫生院建成,赤脚大夫手册也终于要变成印刷体了。”   “真的?”林菀仰头看他,惊喜交加,“三喜临门!”   她的流脑疫苗也成功了!以后还会制造出更多疫苗。   陆正霆看了她一眼,又瞅瞅她的肚子,惊喜道:“你……你真的有了?”   不枉金大夫一惊一乍误会了好几次!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宝宝们关心。有段时间不舒服了,看过大夫做了不少检查,结果是好的,然而那个位置就一直疼,也真是哔了狗。最近家里有事,更新固定不住八点半了,什么时候写了什么时候更吧。尽量不长时间断更。很抱歉。 第78章 俊俊   林菀惊讶地看着他,“有……有什么有?”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腹部, 立刻大笑, “你怎么这么搞笑, 不是我有了, 是预防药有了。”   她跟陆正霆说过自己要研究一种预防流脑的药,其实就是防疫针, 现在小孩子也会种痘。但是疫苗不是那么容易研究的,林菀只是靠系统做出少量可用的流脑疫苗,她不想让人怀疑所以只说是一种药。   她的手语打得飞快,陆正霆却也看懂了。   他瞬间忘记了怀孕的事儿, “真的?”   林菀点点头,“把这个预防药给小孩子打上,以后就不会再得流脑。”   陆正霆:“那就是防疫针?跟种痘一样?”   曾经那么厉害的天花都消失不见,就是因为有了防疫技术, 现在能够通过种痘来避免得病。   林菀赶紧摇头, “不是不是, 就是一种药。”系统出来的疫苗和现实的疫苗有所不同, 所以她也不怕。   林菀平时除了看病也喜欢研究一些药方, 陆正霆并不觉得奇怪。   他问:“可以给我用吗?”   一种药出来,尤其是新药, 都要先找人试药,然后记录药效以及副作用。   林菀打手语,“我先用,如果没问题再给你用。”   陆正霆自然不同意, 如果是配好的中药方子,他不会管试药的问题,但这是一种新药,他可不想林菀自己试药。他笑道:“神农尝百草,李时珍也自己尝草药,在我看来大夫不应该自己试药,还是我来吧。”   林菀就赶紧问系统有没有危险。如果她自己试药,有问题系统可以监控的,如果是陆正霆,那就没办法。   999:“成了就是成了,难道宿主对小9的能力有什么怀疑吗?”   林菀彻底放心,“怎么会呢,只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嘛,万一有问题就不好啦。”   她可不想守寡好吧!   她就领着陆正霆进了实验室,不过是一间屋子,平时只有林菀和金大夫进去。她拿起一只小拇指长的瓶子递给陆正霆,“就是这个。”   陆正霆看了看,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他把胳膊伸出来,“打哪里?”   林菀笑微微地看着他,“你不怕?”   他摇头,“来。”   林菀就去拿了注射管和细针头,按照系统的使用说明抽取剂量,推入他大臂三角肌处。这是减毒疫苗,因为是初代,可能会有轻微的生病反应,比如低烧。   她把可能的反应告诉陆正霆,让他时刻注意,这几天也不要自己出门。等观察两天,如果没问题就可以给其他人接种。   金大夫走过来,招呼道:“让陆文书来找你去参观新卫生室,结果你俩都不来了,大家都等着呢。”   林菀就把预防流脑的药给他看,金大夫立刻来了兴趣,他也不去参观卫生院,要求给他注射感觉一下。他是知道国内正在研究流脑疫苗的,只可惜之前的针次太多效果不好,现在研究的又没有成功。虽然林菀这个不是疫苗,但是如果有用,那和疫苗差不多。   金大夫年前去了五七干校,他父亲病重年后就去了。他安顿好母亲送去妹妹家,又陪住一阵子,在流脑爆发的时候被那边医院征用去帮忙,前阵子刚回来。   林菀笑起来,“已经给三哥试了,等他没事再给金大夫打吧。”   “不怕,新药生产出来,都要抽批次试药的,我可以的。”金大夫坚持。   林菀便也给他注射了疫苗。   收拾一下,三人去新建的医务室看看。   此时新卫生院的院子里已经挤满了来参观的大队干部和社员们。   这是县卫生部门下令修建的,自然不是大队自己盖的土坯屋子。   新的卫生室并没有建在原来的地方,而是修在大队东南边的一片空地上,那里地势较高,而且多砂石不能种庄稼,一直用来晒粮食。新修的卫生院是一座规整的院落,围着中间的院子是一圈砖瓦房,大门朝西对着村道,来往方便。   新建的卫生院比公社的还大,门诊室、药房、配药室、手术室、病房、储藏室等齐备。   手术室有两间,用社员们的话说,一间是可以开刀缝针的,一间是针灸拔罐之类的。   而药房很宽敞,除了一个西药架子,专门有一间中药房,另外有配药的房间,卫生院可以帮忙熬药,还定期做药酒、药膏、药液等等,社员们都能来买。   “红砖瓦房啊,啧啧,真是好看!”很多社员们只见过青砖黑瓦,还没见过红砖红瓦呢,这会儿看着真是鲜亮。红色的围墙院落,在蓝天白云下,特别漂亮。   “屋子里不是泥地,是水泥地!啊哟,水泥地啊!”他们抹墙都没的水泥,全是用黄泥抹墙呢。   “好,真是好看,以后有事没事我都要来瞧瞧。”一个年近八十的老头子一脸兴奋,有了卫生院,兴许他还能多活几年呢。   “我说,咱们大队什么时候扯电线啊?”会计对这个比较关心,每年都要念叨几遍。   陆长友:“咱们大队离县城有些远,不好操作。”   这时候发电量不大,总电量只供应城市都不够用的,更别说农村,再者要排线路,埋电线杆、扯电线,成本极高,不是单独某个大队能负担得起的。   不说他们大队,公社都没通电呢,邮局、政府机关都是用发电机的。   会计:“不是我想通电,那你看这手术室,要是没有电那等能亮吗?要是不够亮,那林大夫和金大夫能看清病人的伤口吗?”   林菀听见看了看,笑道:“没关系的,我们已经有发电机。可以的。”   大队的发电机不是常用的,之前是放在大队,有特殊情况的时候才会用。后来医务室能做手术,发电机就拿过来给他们用。   而且她现在还有手术辅助台,不但可以监督手术过程,还能简单扫描病人身体,另外也可以增强光线强度,当然这些别人感受不到,只有她可以。   不过陆长友还是答应去申请试试,反正每年都申请两次,上头应不应谁管他呢。   陆长发吩咐人张罗着搬医务室,陆正衡几个则帮林菀和金大夫他们搬家。   参观了卫生院,林菀就和陆正霆回家看看。   除了卫生院,还在后面盖了一排小院,专门分给大夫们当宿舍。   林菀和陆正霆有一套小院,正房三间,门房两间,金大夫也有一套正房两间,其他的给实习大夫们当宿舍。而原来的医务室、金大夫的屋子以及林菀住过的就腾出来当新的知青点。   木板门,石子甬路,院子不大但是也能种花种菜。正房三间,窗户是格子玻璃窗,门是木板门,上面是横披玻璃窗,这样屋里光线更加亮堂,不至于下午三点钟屋里就黑乎乎的。   砖瓦的屋子,用的木头也更好,所以比土坯屋子更高大宽敞。原本摆得满满的家具,摆在这里却显得空荡荡的。   等把家具都摆好,陆正霆看了看,指着西间墙边道:“在这里做张写字台吧,大一点。”这样他就可以和她一起看书写字,孩子们写作业也有地方。   林菀点点头,都听他的,他特别会规划空间,之前住得小也不觉得难过,这会儿宽敞了也不会冷清。   正说着,小哥俩从外面跑回来,小明光:“爹、娘,咱们搬家了吗?”   俩人进来,陆明良扛着一根自制钓鱼竿,脖子上挂着书包,小明光则拎着两条巴掌大的鲤鱼。   林菀笑道:“对啊,刚搬的,你们喜欢吗?”   “喜欢喜欢。”俩孩子喊着冲进来,给他们看鱼。   林菀惊喜道:“挺厉害啊,谁钓的?”   小明光:“我小哥哥。”   陆明良:“谁也没钓着。”   林菀惊讶道:“那怎么来的?”   小明光哈哈笑起来,“小哥哥捞的。”   林菀摸了摸陆明良,看他头发衣服都是干的,估计是脱了衣服下河的,头发短也干了。她道:“明良,你还小,不要随便下河,要是遇到危险可麻烦呢。”   陆明良:“三婶你放心,我们和大人一起,不是自己下河的。”   林菀还是叮嘱了一下,然后跟陆正霆商量,“晚上怎么庆祝啊?”   陆正霆:“包饺子,炖肉。”   林菀扭头看他,笑起来,“不要吹牛嘛。”大夏天也没有冰箱,就算有肉票买了肉也放不住。所以他的肉票,他们都是当天割了当天吃的。他今天也没出门,不可能去割肉的。   小哥俩一听要包饺子炖肉,已经激动起来,主动张罗帮忙推磨筛面。   陆正霆摸摸他们的头,“玩去吧,不用你们。”   他握着林菀的手,带着她出去走走,最近她不是忙病人就是泡在实验室里,都没有时间好好休息了。   林菀就跟他出去溜达,现在他的腿情况好了很多,拿掉腿套也能走一会儿,不过没有这么潇洒自如就是。却有一个非常大的好处,那就是血脉通了,不会再恶化,自然也就没有截肢的危险。   两人溜达到南面河边,就听见自行车铃声。   “林大夫、陆兄弟!”   林菀看过去,竟然是曾凯。曾凯自从安装了一条假臂以后,生活方便了很多。以前只有一只手,很多事情不方便,现在有一个假臂帮忙,骑行车什么的完全没问题。   转眼到了跟前,曾凯用脚撑地,笑道:“陆兄弟订的肉,我给送过来。”   林菀惊讶道:“什么时候订的?”   “前两天,说你们要搬家,订了两斤肉做乔迁之喜用。”曾凯把后面绑的肉拿下来,另外还有猪脚、猪尾巴之类的。   陆正霆:“辛苦了,正好一起吃饭。”   曾凯笑道:“林大夫,那我就蹭饭吃啦。”   “欢迎。”林菀示意他一起回去。   陆大嫂、二嫂、邱水英等人已经跑过来恭喜,还有人送乔迁贺礼的。现在大队富裕,不只是有草药、花椒等副业,还有蚊香,家家户户只要有劳力干活儿就能赚工分。   林菀拿了红枣山楂茶出来招待客人,陆大嫂和二嫂给她帮忙剁馅子,林菀和面,好了以后大家一起包饺子。   陆正霆则带着小哥俩一起做菜,队里给他送了一大块豆腐,正好做个鲤鱼豆腐汤。   他们先热油葱花炝锅,把鲤鱼煎一下,再把豆腐煎至金黄,然后加水小火慢炖。   从煎鱼的时候,林菀就闻着油烟有些呛人,等他们炖好盛在瓦盆里放在她旁边的饭橱上,她突然就觉得那味道闻着好腻歪。   她吸了吸鼻子,感觉有些犯恶心。   大家一边包饺子一边说话,小哥俩跟曾凯也熟悉了,还研究他的假臂,看看他那个铁钩手啥样。   曾凯现在已经用得很熟练,可以做不少事情。   包饺子都可以的!   他已经放下那些矜持和不好意思,更没有自卑,大大方方的,“林大夫,有了新的卫生院,祝你大展宏图。”   现在公社不少人有病更愿意来大湾村看病,而不是去公社。因为公社卫生院看了也看不好,一次次还麻烦,不如直接来大湾村。那些什么风湿病、荨麻疹、湿疹、筋骨跌打等病、还有各种妇科病,在公社看了也没用,但是来这里却能得到缓解,慢慢地有治愈的希望。   以后,大湾村的卫生院就要取代公社卫生院,成为县卫生院下面最有权威的医疗机构了。   林菀笑道:“我就一赤脚大夫,给大家看看头疼脑热的病,大展宏图就不用了。”   陆正霆盛了一碗鱼汤,这会儿温乎乎的不再烫嘴,放一撮香菜、小葱进去,味道鲜美得很。他就端给林菀,让她喝两口垫垫肚子。   林菀就着他的手,凑近了碗沿,刚要喝就闻到一股腥气,再也忍不住了立刻扭头起身跑出去。   陆正霆忙放下鱼碗追出去,就见林菀蹲在墙根干呕,他上前帮她抚摸一下后背,“怎么啦?”   林菀打了个手语,“太腥了。”   陆正霆纳闷,“腥吗?都说我做得好香,一点都闻不到腥味儿呢。”   陆大嫂几个人也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笑道:“怕是怀上了吧?”   林菀闻言一动,真的有可能呢,她最近太忙,居然没留意生理期,好像是推迟了几天。之前陆正霆说的时候她没当回事,因为金大夫弄错两三次了,每次一副你怀上了要注意休息的样子,她都习惯“狼来了”。   没想到这一次居然,是真的?   她给自己诊诊脉,脑子里传来999的嬉笑声,“哎呀呀,大夫自己怀孕都不知道,哈哈哈,给我笑一年。”   林菀:“要不你笑一光年试试?”   999:“恭喜宿主有喜,我怎么有种怀了小系统的感觉呢。”   林菀忍不住翻它一个白眼,“你这个系统是靠生的?”   “玩笑玩笑,嘿嘿。”   林菀听不得它现在那魔改的声音,随着能量越大,系统和人一样是越膨胀的,不服不行。   陆正霆给她端了温水来漱口,给她顺顺后背,“去炕上躺一会儿吧。”   林菀笑起来,告诉他,“没事儿啦,不过是怀孕而已。”   陆正霆瞳孔扩张了一下,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媳妇儿,你说什么?我有点没看清。”   林菀缓缓道:“我真的有了。”   陆正霆差点把手里的碗扣地上,小心翼翼却又激动地握住了她的手臂,“媳妇儿,真的吗?我有些晕。”   林菀眼波潋滟,嗔了他一眼,“是我怀孕,你孕什么?”   陆正霆虽然晕,却还是稳稳地扶着她,“这几天你太累了,要好好休息休息。”他想起那鱼汤,就让陆大嫂他们端到金大夫家喝。   林菀忙道:“现在好多了,没那么娇气的。”她之前为了对付孕吐的妇女,特意开了方子的,其中有一个就是蜜渍酸梅,很管用,只是这时候蜂蜜贵,一般人家不能常吃。   有个大队养蜂,每次割蜜的时候都给她送二十斤,她拿了以后留下几斤吃,其他的就做成各种吃食,还有一些药丸都需要蜂蜜。   陆大嫂和二嫂知道她怀孕,让她别坐小板凳免得蜷着肚子,还是去椅子上坐。   曾凯知道以后连声道喜,“真是……三喜临门,是得好好庆祝,可让我赶巧了。”   林菀就笑道:“真的是缘分,不如曾大哥就给我们孩子起个小名吧。”   孩子的小名一般不需要太刻意,有时候是撞名,有时候就是请有缘人起名。   曾凯哈哈笑道:“我可没什么文化。”   陆正霆:“小名,叫得顺口就行。”   曾凯毫不犹豫道:“要不就叫俊俊?我寻思着你们俩的孩子,那得俊成啥样啊,男俊女俊,俩俊的孩子更俊。”   陆大嫂和二嫂几个也笑起来,都说叫俊俊好。   曾凯还怕林菀嫌弃,笑道:“林大夫,你觉得咋样?”   林菀念了念,笑道:“很好啊,俊俊,一定是个俊俏的小宝宝。”   陆明良和小明光开心得很,一个劲地说自己有弟弟了。   这时候金大夫走过来,听见这事儿,拍拍手,“被我说中了吧。”   林菀给陆正霆翻译一下,笑得很含蓄。   陆正霆看了金大夫一眼,点点头,一本正经地道:“对,终于说中了。”   金大夫:“哈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  刚写完,错别字没改,先放上回头修。呜呜,怎么发不出去,结果变成20号了!!!断了日更的记录。 第79章 想让你听见   林菀怀孕了,陆正霆比她紧张一千倍, 生怕她因为怀孕身体不舒服, 累着或者营养不够。除了她去医务室上班,家里的事儿他和金大夫全包了。挑水、洒扫、淘麦子、晒粮食、推磨、打柴备草、摘菜、做饭,哪怕摆碗筷都不用她动, 自然有小哥俩张罗。   林菀感觉自己要被养废了, 还整天换着花样给她吃, 这不是个米虫吗?   幸亏他没干涉自己上班!   她觉得不行, 要跟陆正霆好好聊聊。   晌午她看看挂钟,时间差不多了, 就让李金玲和胡向阳几个分班负责, 她先回家。   她怀孕,不只是陆正霆、小哥俩、金大夫、陆大嫂和二嫂当回事,医务室的几个实习大夫也都跟着瞎紧张, 生怕累着她被陆正霆冷眼伺候, 一般人招架不住他超过两秒钟的凝视。   就连来看病的, 只要不是治不了的大病,都很有眼力见的主动去找实习大夫,不来麻烦林菀。   所以林菀颇有点无敌寂寞的感觉, 之前忙得飞起, 这会儿闲出蘑菇来,不习惯。   她摘下听诊器,拿着茶缸去倒水。   李金玲看见立刻凑过来,“林大夫, 你要干什么?你说一声,我帮你。”她麻溜地给林菀倒了热水,还贴心地加两个干煸过的红枣泡进去。邱水英和赵艳秀几个来了医务室,王芳芳被冷落,李金玲压力最大,再也不敢对林菀有怨言,每天比谁都殷勤。   林菀:“我自己来,你们忙自己的。”   她喝了水,寻思这今天陆正霆有事儿忙,她先家去做饭。   她脱下白大褂就出了医务室的门,结果在院子里碰到孙旭成,他从外面小跑着进来,急匆匆地喊:“向阳,向阳!”他跑得太急,差点撞到林菀。   胡向阳一个箭步冲过来,拖着孙旭成就走了,一边走一边训,“你他娘的活腻歪了,横冲直撞赶投胎呢?就不怕被人锤扁你!”他还不忘回头跟林菀笑了笑,“林大夫,你小心着点脚下。”   林菀看着他们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些人瞎紧张!   她不过是怀个孕而已,又不是揣个炸/弹,看把他们吓得。   都怪陆正霆太紧张了!   她怀孕他就紧张,难不成她不怀孕他就不紧张了?她突然脑回路抽了一下,决定作作他,问问他为什么要因为怀孕就这么加倍紧张她,难道他最看重的是孩子?   她出了院子,碰到陆正高来拿药,就问:“队长怎么了,是不是腰腿又疼?”   陆正高去年跟着陆正霆做了一段时间的复健,腰恢复得不错。但他是队长,乡下农活多,重体力劳动一年至少要干八个月,如果碰上需要出劳力修水库之类的他是必须要去的。所以,今年春天耕地一忙活,初夏割麦子,夏天修水渠,这会儿又开始疼了。   陆正高看了她一眼,刚要说话,想到什么立刻笑道:“没事,我就来拿两副膏药回去贴贴,等农闲了再来治。林大夫你注意休息,不要累着。”说完他一副怕林菀要抓着他给检查的样子,抬脚就去了医务室。   林菀低头看了看自己纤细的腰身平坦的什么也看不出的小腹,这都是一些戏精吧。   她回家拿草做饭,看看没有主食干脆做手擀面好了。夏天热,手擀面煮出来用凉白开过一下,然后再把黄瓜、西红柿、咸菜丝用辣椒油拌,谁想吃自己拌,小孩子可以用花椒油加酱油,简单又好吃。   她正和面呢,陆正霆和小哥俩一起回来。   看到林菀弯着腰在灶台上和面,陆正霆几步就进了屋里,一把将她扶起来,“饿了吗?我这就做饭。”他让林菀坐下,他去洗手和面,让陆明良和小明光俩先去洗苹果给林菀吃。   林菀拉着陆正霆让他坐下,不用急。   陆正霆:“你说,我看着呢,我先做饭。”   他以为林菀很饿了,听说孕妇饿得快。   林菀又用力拽他一下,“我有话要说。”   陆正霆回身看她,面露疑惑,“什么急事吗?”   林菀抿了抿嘴,“我不高兴了。”   陆正霆怔了一下,林菀很少不高兴,尤其在他面前,向来都是开开心心的。他感觉两人之间没有矛盾啊,他那么爱她,对她百依百顺,她对他也很满意,就算怀孕了不做什么,她看他的眼神也向来是软软甜甜的。   他犹豫了一下,看看面盆,就擦了手,拿起苹果给她削皮。   陆明良和小明光俩乖乖地坐一边,盯着林菀看。   陆正霆示意他们,“去找金大夫玩一会儿,等做好饭叫你们。”金大夫去大队蚊香副业那里监督,因为林菀改了配方。   小哥俩犹豫了一下。   小明光问林菀:“娘,你不舒服吗?我有糖,你吃不?”   林菀笑道:“我有话要和爹说,你和小哥哥出去玩会儿啊。”   小明光又扭头看陆正霆,秀气的眉头蹙起来,“爹,你欺负我娘了吗?”他打了一串手语。现在他和陆明良都会手语,可以和陆正霆畅通交流。   林菀忙道:“没有啦,你不要担心。爹不知道多爱娘呢,不会欺负娘的。”   小明光这才放了心,拉着陆明良的手出去了,走到门口还回头瞅瞅,寻思要不要找个地方偷听。   陆正霆:“去院门外面,不许偷听。”   小哥俩这才拉着手跑了。   陆正霆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放在瓷盘里端在林菀面前,“先吃两块苹果垫垫。”   林菀左手支着下颌,慢悠悠地吃苹果,然后拿眼瞅他。   陆正霆看着她,见她只瞅自己不说话,而且眼神有点一言难尽,忍不住略忐忑,“媳妇儿?”   林菀不说话,换了个胳膊支下颌,继续看他。   陆正霆:“媳妇儿?”   林菀:“书都出了,县里就没让我去?”   “等你稳定了以后再去,金大夫说前三个月不稳,骑马肯定不行。”陆正霞又递给她一块苹果。   林菀就继续吃,“你这么紧张我。”   “金大夫说你太瘦,还有点贫血,怀孕前三个月要注意,尤其不能累着。”   “我也是大夫呢,你咋不听我的?什么都金大夫金大夫。”林菀不想吃苹果了,就一块接一块往他嘴里塞。   陆正霆很无奈,也只得张口接住。   林菀:“你是紧张我,还是紧张孩子?怎么有个孩子你们就紧张成这样?又不是怀了个哪吒。”她手语打得很快。   陆正霆想解释,无奈嘴里都是苹果,林菀打得又快,他只得无奈地盯着她。   “我一怀孕你就这样紧张,不正常。”   陆正霆把苹果咽下去,“你不怀孕我也可以这样,是你不肯嘛。”   林菀:哟哟哟,还嘛上了呢,训你呢,你还撒娇了啊。   “你保护过度,紧张过度了!”   陆正霆:“我没限制你的自由啊,生活工作也不干涉。只是……家里的家务活归我做,没毛病吧。”   林菀:“那你也不用跑到医务室让他们照顾我啊,大家都要工作,我也不必特殊。”   陆正霆:“我有吗?我没有吧。”   他真的没有啊,只是跟金大夫说一下,金大夫说凡是需要出诊的、出门开会的事情都由他来做。然后他又跟胡向阳、李金玲、邱水英、赵艳秀等人表示,林大夫刚怀孕可能身体有不适,希望他们多多体谅,并没有说别的,而且他又不是命令别人,是请别人帮忙,如果他们有需要帮助的他也很乐意。   至于家里的事儿,就是挑水、柴火、做饭、洗衣服之类的,她刚怀孕需要注意,他包圆也没问题吧。   再说,以前他也做啊。   陆正霆倒是没觉得媳妇儿无理取闹,反而寻思金大夫说得对。金大夫说怀孕的女人,因为激素关系会情绪不稳定,很容易心血来潮,想干什么或者想吃什么,但未必是真的,让他适应不要大惊小怪的。   林菀看他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你知道啥啊你就这样。   这都是金大夫跟他讲的呢,让他跟林菀在一起表情要丰富一点,不能太过冷淡,不能面无表情。否则孕妇会多心,觉得他那么严肃,是不是有什么想法。一定要让她看出来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所以自从林菀怀孕以后,陆正霆在她面前几乎都是嘴角上扬的。   这就让林菀觉得,喵的,媳妇儿怀个孕看把你高兴的,就跟五十年不孕,终于老来得子一样。   你至于么!   宝宝不高兴,宝宝闹情绪了。   “反正你就是因为我怀孕才对我这么紧张,你更看重孩子,不看重我!”林菀开始给他下猛药。   陆正霆笑不出来了,微微蹙眉,这是什么路数呢?金大夫没交代过这个情况如何解决。他笑了笑,摸了摸她的脸颊,把她下垂的唇角提上去。“不怀孕我也一样对你好,你特殊日子我不是这样吗?现在怀孕更是特殊时期,我自然要对你仔细。比如说,以后年纪大了,我也会这样紧张你啊,生怕你饿了冷了磕了碰了……”   “停停停!”林菀打断他,“你这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吧。”   陆正霆又笑起来,“总之,我想对你好。”   林菀叹了口气,“你对我够好了,都要把我给养废了。这要是卸货以后我生活不能自理了怎么办?”   “我帮你理。”他说得理所当然,没有一点要反省的样子。   林菀:“打住。咱们现在说好,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不会做重活累活,不会让自己磕碰到。但是做个饭,洗个衣服还是可以的。”   陆正霆眉头又蹙起来,“做饭有些累,洗衣服要弯腰。还是等以后再说?其他的你随意。”   林菀想了想,也行,“好吧,反正我还有实验要做。”   她要趁着系统现在能量富裕,多做点事儿,比如想办法给他治好听力,给大哥二哥弄个能抑制癫痫的器械。   现在她通过自己配的药材加上针灸,已经帮助林峻和林岫俩人控制了大发作的次数。林峻已经能够像弟弟以前那样下地走动,而林岫却能够自己出门溜达,甚至去医务室和果园帮忙呢。   林菀现在真是爱死系统了,抓紧时间提高医术、研究药物、给病人治病。因为她带领大家防疟疾、流脑、消灭蚊子苍蝇臭虫等,也间接地消灭了一些病菌传播的可能,将一些原本可能会流传的疾病也扼杀掉。   所以,她的医德值这段时间涨得蹭蹭的。   她有了系统药物研究模式以及辅助手术台已以后,通过药物研究模式,可以配出疗效更好的药物,风湿药、荨麻疹等止痒药、跌打损伤的膏药、妇科病的药物、甚至消炎作用的中成药,都取得了长足的进步。   另外,她做了七台阑尾手术,六台剖腹产手术,还有放环结扎若干,眼科、割扁桃体等手术也做了不少。   病人不只是本公社,其他公社也来排队,甚至还有邻县的来买她的药,都说她的药好用,实实在在有疗效。   陆正霆看她答应了,就摸摸她的头,亲亲她,“乖,你吃苹果,我去做饭。”   林菀一边吃苹果,一边看他忙碌,突然有点疑惑,她的诉求解决了吗?他只管一切都说好好,到底知道她的意思了不?   算了,她就当米虫吧,起码能确定他不是因为怀孕才对她格外紧张,而是因为她自己,不管是怀孕还是生病,他都会这样紧张她的。   “那我看书去了。”林菀给他打手语,然后进了西间,那是他们家的书房。   她坐在桌前,抱着一个林母手缝的小猪抱枕,闭着眼睛开始沟通系统。   “39,能不能做一个抑制癫痫病人脑部异常放电的医疗工具?”林菀研究过很多关于癫痫病的书籍,不管是中医古籍还是西医治疗方式,她都有涉猎。之前她一直都跟地区、省城医院有书信往来,除了买药就是沟通这个问题。   她得到的答案是癫痫病其实不能根治,只能服药抑制发作,但是病人不能受刺激,有一些服药之后长期不发作的病人也会复发。尤其林峻和林岫这样极严重的癫痫病人,根本就没有治愈的可能,服药控制癫痫的大小发作频率已经非常了不起。   既然目前的医术和条件不能治愈,那林菀只能寻求系统帮助。   陆正霆的腿在现实条件里也是治不好的,系统给他量身定做了一对辅助器,现在他健步如飞,比正常的腿还要健康。那么,是不是也能帮大哥二哥做个这样的仪器?   “宿主,小9首先要声明一点,不是系统不帮忙,而是小甜甜情况特殊,他和你有着某种神秘的联系,所以系统才能为他量身定做工具,也才能影响他的脑电波。”   林菀:没想到系统也学会了委婉拒绝呢。大哥二哥不够特殊,所以不能帮忙吗?   “好吧,我继续用药物和针灸来给他们治疗。”林菀现在已经找到适合俩哥哥的治疗方式,虽然不能百分百控制发作,但是比起从前一天两三次大发作,十几次小发作来说,现在已经出乎意料的好。   999听出林菀的失落,犹豫了一下,“宿主,虽然小9对别人无能为力,但是对小甜甜还是有办法的。”   林菀一下子坐正了,差点叫出声来,“你能治疗他的耳朵吗?”   999:“是宿主自己治疗。小9一直在研究这个问题,小甜甜的失聪是因为外力击打导致颅底骨折、耳膜破裂,高烧引发中耳炎等,才彻底失聪的。如果能帮他修补耳膜,也许可以恢复听力。”   关于陆正霆的耳朵,林菀也跟医院书信沟通过,详细了解他当年的情况。   其实他就是因为遭受了粗暴的外力击打,导致颅底骨折,耳膜破裂,当时如果及时送去医院治疗,很大概率是可以恢复听力的。哪怕不能恢复到正常,也只是听力弱,而非彻底失聪。可他被丢在那里很长时间,高烧不退,直接导致很厉害的中耳炎。就算后来送去医院,治好了外伤,可耳膜无法恢复,同时听觉神经也受损日渐萎缩。   现在要想给他治疗,就需要修复耳膜、恢复听觉神经,并不是那么容易的,肯定需要手术。而且在此之前,需要先进行药物、针灸治疗,如果一段时间之后有效果,那就可以考虑进行开刀做鼓膜修复手术。   之前林菀想都不会想这么复杂的手术,可现在有系统的手术辅助模式,她就敢想。   还是那个问题,系统能量有限,手术辅助模式的功能也很受限。按照系统画大饼,这个辅助手术台是可以进行智能微操的,任何精细手术都可以做,但是现在也就加强灯光,全程安全监控,简单扫描功能,其他的暂时不用想。   陆正霆看她坐在桌前,以手支颐,微微闭着眼,嘴角含笑,一副安静又美丽的画面。   他看了一会儿,伸手握住她的肩头,轻声道:“媳妇儿,吃饭了。”   林菀靠在他掌心里,闭着眼,一边打手语一边笑道:“那我明天想回娘家,你陪我行不?”   陆正霆揉了揉她的耳垂,“行,我们坐马车,不颠簸。”   现在林菀隔段时间也去林家沟坐诊,如果有需要动手术的,小手术就在那边做,大一些需要全面消毒的就来大湾村做。   林菀:“收拾东西,要住几天。”   她要就近照顾大哥二哥几天,观察看看,情况是不是更稳定。   只要他们稳定,那她就要集中一段时间,给陆正霆治耳朵。   虽然他能看懂手语,可她还是想他听得见,能听见世间万物的声音,是一种非常美妙的体验。   虫鸣、鸟叫、雨落、雪飘、风吹过发丝的飒飒声,都是大自然的奇妙物语。   她希望,他都能重新听见。   还有她和孩子们的声音,那些关心他的声音,她希望他都能听见。 第80章   摆好饭的时候, 金大夫从外面回来, 还拎着一兜子番茄。他把番茄放在灶台上, “几个大娘送给你的。”   林菀喜欢生吃自然成熟的番茄,自己菜园不够她吃的,大娘婶子们就主动送给她吃。   自从林菀帮他们配了纯植物农药以后,菜园的害虫少了许多,结果也更多。   林菀拿了一个, “这肯定是大娘家的, 看这水灵灵的样子就知道。”陆大嫲嫲和陆长贵侍弄菜园有一套, 个大水灵还格外甜。   陆正霆拿过去帮她洗洗, 然后掰开递给她一半, 免得她吃了这么大一个西红柿不肯吃饭。   陆明良和小明光俩从外面跑回来,两人一头一脸的汗,汗衫都湿了。   林菀惊讶道:“就这么一会儿, 你们干嘛去了?”   小明光:“我们攻城去了,结果我和小哥哥被抓住关在草垛后面,听了一场戏。”   陆明良就哈哈笑。   林菀:“什么戏?”   小明光朝陆明良眨眨眼,让他说。   陆明良就笑道:“我四婶和王知青吵架呢。”   陆正琦和江映月虽然没结婚, 但是因为两人的关系,陆大嫂和陆二嫂私下里一直说你们四婶,孩子们也习惯说四婶。   林菀微微蹙眉,提醒道:“江知青和你四叔还没结婚,在外面不能说四婶,知道吗?”   陆明良:“三婶, 我们知道的,就在家里说。”   江映月自己也不在乎,孩子们叫她四婶,她还挺高兴呢。大队有了知青点以后,其他知青都转到那里去住,只有她依然住在陆正琦家。一开始王芳芳也不想搬,不过后来还是搬了。   林菀因为王芳芳的小心思,对她没了好感,年后就不冷不热的。尤其又招了赵艳秀几个,医务室也有了帮手,她就培养赵艳秀和李金玲做她的手术助手,让邱水英专攻接生,至于王芳芳就当个普通赤脚大夫好了,林菀也不想花心思培养她。   “吵什么?”林菀难得地对外人表现出兴趣来。   见她乐意听,陆明良和小明光俩来了兴致,两人开始绘声绘色地给大家讲。   陆明良模仿江映月,“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算计!”   小明光立刻扮演王芳芳,“映、映月,你、你误会了。”   “我误会什么,你对着陆正琦眉来眼去的,以为我看不见吗?”   “我、我以为你,你要回区里,你不是有……有高晋……”   “呵,是你在胡说八道吧,你和我们都不是一个地方的,你以为陆正琦会信你吗?我和他一个班毕业,互相会不了解?”   “你、你不能否认你们通信吧。”   “通信怎么啦?你不和人写信?反正我警告你,再去陆正琦跟前卖弄挑拨,我就对你不客气!”   “你、你们也没结婚……”   “那你就试试看!”陆明良发狠地哼了一声,还转身走出去,然后又回来,笑道:“怎么样?我学得像不?”   小明光直拍手,“小哥哥学得可像了,一字不差。”   小明光记忆力好,听了以后就忘不了,可陆明良……林菀看着他有些惊讶。这孩子学习没那么出色,也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怎么听人家吵架就记得那么清楚呢?   她摇摇头,把最后一口西红柿吃下去,“来,吃饭啦。”   陆明良不解地看看她和金大夫,三叔不好奇就算了,毕竟他听不见,可三婶和金大夫反应也太冷淡了吧,真的是打击积极性哦。别人听到有人吵架打架,或者有什么热闹可看,那是不吃饭都要去凑的,可比过年看大戏还津津有味呢。   反正他觉得其他人都很八卦,上学的时候还听到知青老师们私下里嘀咕四叔和四婶以及王知青呢。他们以为小孩子听不懂,经常聚在一起说悄悄话,陆明良就带着小明光凑过去一边玩儿一边听八卦,听了不少呢。   林菀对江映月的八卦还真不是很好奇,反正跟她无关。江映月不像她表面那么单纯无害,当然也不是什么恶毒的人,她和陆正琦是两情相悦,前世原主和陆正琦纠缠不清,这一世陆正琦照样可能和别的女人有纠缠。按照书里说的,他并不是爱上别人,也不算出轨,而是他在感情上天性优柔寡断且富有同情心,一旦获得他的同情,他就会对其格外好,久而久之,肯定就有些同情和感情混淆不清,惹出麻烦来。   前世他对原主内疚又同情,现在他对王芳芳同情,有时候还真不好说。   不过,这一切都跟她无关,她只需要过自己的日子,随便他们怎么爱恨情仇虐恋情深去。   吃过饭林菀告诉小哥俩她和陆正霆明天去林家沟。   小哥俩立刻表示要收拾行李。   林菀笑道:“你俩不去,上学,在家好好听金大夫的话。”她又对金大夫笑道:“金大夫不用愁,明良会带着你做饭的。”   陆明良在厨艺上有天分,除了人小不能和面、切肉切菜以外,其他的都能做。他指挥金大夫的时候,赞叹于金大夫的刀功,总是喜欢让他切点什么。“金大夫,你点菜兼备菜小工,我当指挥和大厨,弟弟当火工。”   小明光伸手:“合作愉快!”   一大两小三个手掌摞在一起,“我们的口号,吃好喝好!”   林菀:“…………”   金大夫本来有些傲气的人,现在跟小哥俩呆在一起被传染的从里到外透着一股沙雕之气呢。   晚上小哥俩就去找金大夫作伴睡觉,还能一起听收音机、讲故事,也不用打扰林菀和陆正霆。   陆正霆早就点了蚊香,把门窗的纱网也压好,炕上就不需要挂蚊帐,免得不透风太热。林菀怀孕以后就有些怕热,晚上喜欢开着窗户睡觉,但是陆正霆怕风吹了她,就开他那边的半扇。   她洗漱以后靠在他怀里看书。   陆正霆从窗台的笸箩里拿了木梳,让她倒在自己臂弯里,一下下给她梳头。等梳了一百下,再给她轻轻地揉捏肩膀,结果没一会儿林菀就睡着了。   一夜好梦,第二天神清气爽。   小哥俩早早地跑过来帮陆正霆做早饭,吃过早饭以后孩子上学,金大夫上班,林菀则和陆正霆去林家沟。   陆正霆套上地排车,给林菀铺上草席、褥子,放上一个靠垫,再把水壶、一兜子西红柿、苹果之类的放上给林菀当零嘴。   林菀刚要爬上去,就被他直接抱起来,举高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在褥子上。   “有人呢!”林菀脸红了,这里就在卫生院后面,人来人往的都能看见呢。   她一扭头,果然看到几个妇女走过去,还捂着嘴朝她笑呢。   陆正霆却坦然自若,“我抱自己的媳妇儿,谁管?”   虽然现在是文化运动期间,乡下也总开会学习,也搞什么批/斗,但是他们大队这种气氛并不浓厚,大家都忙着干活儿挣工分。尤其对男女关系,只要不是不正当的关系,大队根本不管,人家小夫妻亲密些,那是人家感情好,没什么好诟病的。   出发的时候,林菀让陆正霆也坐上来,他每次都走着,生怕累着马。   “给我唱个歌儿听吧。”林菀靠在他肩上,“我要听雪绒花。”   陆正霆的声音略低沉磁性,唱歌非常好听,林菀总觉得不只是耳朵会怀孕,是浑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都舒坦的感觉。   但是教他唱歌并不容易,因为他听不见,学起来就很曲折。别人学唱歌,听几遍就行,他得先学五线谱,学曲调等等,就这样唱出来也有一部分他自己的旋律。   管他呢,好听就行,反正林菀就想听他性/感的声音。   她轻轻地哼着节拍,听得入迷,突然他停了。   林菀拍拍他,还没唱完呢,怎么不唱了?   陆正霆:“王知青找你。”   林菀侧身,就看到王芳芳朝着她快步走过来,她便坐正了,“王知青有事?”   什么事不能在村里说,非跑到这里来?   王芳芳犹豫了一下,声音喏喏的,“林大夫,你、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林菀:“王知青,如果生活有困难,去找大队,要是工作有什么,你倒是可以说说看。”   王芳芳咬了咬唇,“林大夫,我、我知道我做得不够好。所以你,对我有意见也是……”   “你误会啊,”林菀打断她,“我对你没意见。”   “那你……为什么都不带我了。”王芳芳委屈得很。   都说乡下人淳朴善良,可她看到的是小农思想,小农民的狡猾思维,他们眼光毒辣,最会看有地位人的脸色。   比如说之前她在医务室跟着林菀,因为林菀对她照顾,所以金大夫对她都挺和气,林菀对李金玲一般,金大夫对李金玲也一般。大队其他干部乃至社员们,对她也挺和气关照的。   但是过年以后,林菀就对她冷淡了,连带着金大夫和大队干部、社员们对她也没那么关照,反而挺冷淡的,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这样的落差,让她有些受不了。   林菀笑了笑,“你多心了啊,医务室扩招,人多了,大家一起忙,我也不可能挨个带。说起来,我带你最多,其他人基本不用带,都是有问题就讲讲。”   因为王芳芳和李金玲是最早跟着她的,所以她对两人比较上心。后来扩招,她不在再手把手地教,都是让他们自己学,以遇到问题就讲解的方式,不再一对一特别主动教他们什么。   “那,林大夫……”王芳芳想着邱水英现在负责接生的那一块,她是不是也可以负责一块,在这些实习大夫里,她学得最好,完全可以负担起来的。   林菀道:“王知青,你先回去忙吧,你放心,只要你想学,我不会故意不教的。”她是真的不想和王芳芳这种人有太多工作以外的来往。自己和陆正霆感情正好,也绝对不会去掺和陆正琦的那些事儿。   所以,大家各自安好吧。   她催陆正霆出发,陆正霆就不再管王芳芳,赶着马车走了。   王芳芳望着林菀离去的方向,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她都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林菀。或者她知道,只是会错了意,以为林菀生气她和陆正琦走得近。毕竟林菀以前被陆正琦逃婚,不管是有恩怨还是有旧情,林菀肯定对和陆正琦有关系的女人心怀敌意。   现在她和江映月闹翻,又被林菀嫌弃,她只觉得自己好难。陆正琦和江映月并没有结婚,她凭什么不能主动追求自己的幸福?   林菀不管她想什么,出村以后和陆正霆说说笑笑的,一路上也不无聊。   因为她怀孕,陆正霆怕颠簸,所以走得慢一些,快中午才到林家沟。   他们直接去了林家,正好林母在捞洗麦子,林大哥在捡里面的小石子,林二哥帮忙换水、端麦子出去晾在席子上。   林岫一扭头看到了门外的陆正霆,高兴地喊道:“妹妹和妹夫来了!”   林母和林峻听见也都迎出去,跟陆正霆寒暄两句,林母:“小哥俩怎么没来啊?”   林菀笑道:“他们上学呢,在家跟着金大夫。”   陆正霆扶了她一把,“慢点。”   林母赶紧挽着她,“还吐得厉害不?”最初知道闺女怀孕,她特意和林父去看了看,发现林菀吐得有点厉害。   林菀摇头,“陆正霆照顾得好,我现在不吐不晕,吃嘛嘛香,睡得酣甜,你们都不用担心。”   林菀也就刚怀孕那阵吐了几天,主要是闻到油烟味就容易吐,后来做饭的时候让她避开,基本就没什么问题。   她看看大哥、二哥,他俩气色很好,因为发作少了很多,现在吃饭好已经见长肉,再也不是从前皮包骨头的样子。林父个高面相清隽,林母年轻时候也是美人,所以林大哥二哥也是个高貌俊的好青年。   之前皮包骨头不显,现在血肉撑起了皮相,兄弟俩清俊秀气,很是招人。   “这两天发作过吗?”林菀一边问,几人进了屋里。   林二哥就拿了两人的本子给她看,上面详细记录着吃药、按摩、针灸以及发作等的细节。   林菀仔细看看,然后给他们号脉,又仔细检查了一下,满意道:“情况好了很多。还是要严格按照医嘱吃药,不要做重体力活儿。”   除了抗癫痫的西药,还有她自己配的天麻、天南星等中药,配着吃既能抑制发作,还能清除西药的毒性。   林母:“你先休息,我这就做饭。”她又让二哥去找林父回来。   陆正霆道:“我去吧。”   他就和林岫一起去果园了。   现在林家沟的果园郁郁葱葱的,草药也长势良好,林父带着人专门负责果园,他的活儿不重却能发挥自己的最大价值,非常有成就感。   林家沟的蚊香副业也还在做,他们也不贪心,并没有加大产量,保持稳定供货即可。   等他们回来,林母已经带着林二哥把饭做好。   番茄鸡蛋面疙瘩,出锅的时候倒进去一些青菜碎,好吃又好看。   林父很高兴,把早先备着的酒拿出来,“咱们爷俩喝两杯。”他的身体好了,再也没咳血过,俩儿子的情况也越来越好,起码不再频繁发作,生活能自理,老二还能帮衬一下家里。而且闺女又怀了身孕,事业蒸蒸日上,林父觉得真是时来运转,老天眷顾,这日子有奔头。   吃过饭男人和男人们说话,林母则和林菀去东厢说话,顺便把给闺女和女婿做的衣服拿出来。   她给林菀做了一条棉布裙子,既能当睡裙,又能当孕妇装,免得腰带勒着腰身不舒服,还容易伤着胎儿。   这是林母自己染的,并不是买的化学染料,而是收集的植物染料。   国槐的槐米砸碎加上明矾可以染黄绿色,凤仙花、月季、百日红等可以染红色,还有棉槐条子可以染粉紫色。   裙子的通身是黄绿色,然后扎染了红色、粉色、黄色还有白色等,看起来跟打翻了染料盘一样,却又莫名的和谐好看。   “娘,你这手艺真是厉害了。”林菀发现老太太会得很多啊,不为生活劳苦的时候,这生活情调蹭蹭涨呢。   林母笑起来,“乡下人哪里有不会染布的?”   自己家织土布,弄点槐米染染色,这是最简单呢。   说了一会儿说,林母对林菀道:“闺女,你二哥情况好了,看起来和正常人一样。你说他能娶媳妇不?不少人都来给他介绍对象呢。我也没瞒着情况,可有的不介意,说人家闺女乐意呢。”   林菀歪头想了想,缓缓摇了摇头,“娘,这事儿不能急,还是再等等,等我把哥哥们的发作控制在一年不超过六次再说。而且,就算有姑娘乐意嫁,也大概率不能要孩子。会遗传的。” 第81章   这时候不少人有遗传病, 并不适合结婚, 但是乡下人不懂,或者结婚的时候还没发病不知道,结婚以后生了孩子,导致孩子也遗传了不能治愈的病。   甚至还有一些人, 明知道有病却想方设法地隐瞒对方骗婚, 结婚以后再发现已经晚了。因为这时候结了婚, 乡下是没有离婚的,哪怕嫁给一个人渣, 那也认命, 一辈子煎熬着过日子。   林峻和林岫有病,村里人都知道,林父林母也从来不隐瞒。   现在他们情况好起来,别人也看在眼里,自然有人出去说他俩的病被林大夫给治好了。然后就有人心思活动, 想把闺女许配给他们, 尤其他俩长得俊,闺女也都乐意。   可以说因为颜值高而让人忽略了他们有病这个事实, 哪怕林母强调自己儿子有病, 还是不少人乐意嫁过来。   林母觉得她们自己乐意, 也没什么不好, 不过她觉得大儿子可以再缓缓,二儿子情况不错,如果结婚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她不想自作主张, 所以还是先跟闺女商量一下。   现在林菀说最好再等等,而且结了婚也不能生育,她心里失望得很,又寻思就算不要孩子,那有人乐意和儿子作伴也行啊。否则等自己和老头子百年归西,俩儿子没人作伴,孤独终老,也太可怜了。   林菀道:“娘你不要担心,再过两年,大哥二哥都好得差不多,结婚还是可以的。”   如果不隐瞒病情,对方乐意嫁给他们,也不是不可以,不过生孩子怕是不行,就不知道还有几个愿意坚持了。   林母对林菀非常信任,觉得她一定可以给俩哥哥把病治好,毕竟他俩比起以前,已经算从烂泥里爬起来,像个人儿一样了呢。   “菀菀,爹娘可得好好谢谢你,要不是你……”她拉着林菀的手,“你爹都……好不了,更别说你俩哥哥了。”   林菀笑道:“娘你说什么话,你们是我的亲人,但凡有点办法,还能不试试?放心吧,我会想更多办法,一定让大哥二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她一定会更加勤奋,积累更多的医德值,到时候给哥哥们把癫痫治好。   正说话呢,林三婶在外面叫门,喊了一声就推门进来。   林母立刻应了一声,小声对林菀道:“你三婶还没怀上,可着急呢,你看看怎么安慰安慰她。”   林菀和林母一起下地把林三婶迎进来。   林三婶带了一些鸡蛋过来,“菀菀,怀相不错,现在不难受了吧?”   林菀道谢,“没事儿呢,这会儿消停的,三婶坐吧。”   林三婶坐下,叹了口气,“侄女,你说婶子是不是以后都怀不上了?”   她只有俩闺女,还想生俩儿子,她算重男不轻女的,毕竟闺女现在也大了,以后有了别的孩子还能帮衬带孩子。   这年代,谁家要是没有儿子,处处都低人一等的感觉,就算人家不明面笑话,自己心里也觉得低人一等。否则以前赵全美也不会开口闭口说什么就俩丫头片子让侄子给当当家,每次她回娘家,不少人也问东问西的。   可这事儿吧,林菀她也没办法。   之前林三婶就让她给检查看看,为什么一直不怀孕。她觉得自己生过两个闺女,那说明自己和男人身体都没问题应该是可以生育的,到底是为什么现在怀不上呢?   林菀也给她诊脉做过检查,三婶的身体好好的,既没有输卵管堵塞也没有卵巢囊肿、子宫肌瘤、盆腔炎等问题。   既然女方身体健康,可一直怀不上,那就是男人的问题。林菀就和林三婶说,让三叔做个检查,可能是他的问题。可林三叔知道以后,差点和林三婶翻脸,这么多年夫妻俩都没红过脸,为这事儿林三叔好几天不和她说话。   在他们看来说男人不行、生不出孩子来,那简直就是对男人最大的羞辱。   “我有俩闺女,说我不行生不出来?你们娘们儿就是瞎几把怀疑,你还是好好检查好好吃药吧。”林三叔私下里怼自己婆娘,倒是没敢说林菀什么。   林三叔不配合检查,笃定自己是能的,就是林三婶的问题。   林三婶也没办法,就悄悄地让林菀给开药。   她没问题,林菀当然不能给她乱吃药,不肯开。林三婶就偷偷去找外面的大夫,尤其人家说这个厉害那个厉害的,拿了不少中药以及偏方回来,可惜吃了一副又一副,试了一个又一个偏方,到底也没怀上。   她着急又无奈,还是求林菀帮忙。   “三婶,你身体好着呢,不是你的问题,还是先让我三叔去县医院检查一下吧。”去化验一下精/子问题。   之前林菀怀疑他是不是有生殖器炎症之类的,问问三婶他有没有哪里疼等等,三婶说并没有。既然这些没毛病,林菀就怀疑是精子活力低或者弱精症。这种是随着年纪以及环境的变化而变化的,如果身体有什么病变,是会导致不孕的。   但是,林三叔不配合检查,那谁也没办法。   “不是,菀菀,你说是不是我有毛病,你没检查出来?要不你再给我好好检查一下?我听说你大姑姐不是都怀上了?”林三婶听周自强和周朝生说过的,陆大姐被林菀治疗过以后今年割麦子的时候就怀上了,自己情况和陆大姐一样啊,都是之前能生后来不生,怎么就不能一个治法,吃一样的药呢?   因为男人不肯去检查,林三婶就无比希望是自己的问题,因为她配合,可以随便检查随便治疗,不管怎么麻烦她都配合。   林菀:“三婶,我大姑姐是输卵管堵塞和盆腔炎,你好好的啊,怎么用一个治疗方法?”   林三婶就开始哭了,“那、那你说三婶可怎么办啊?再过几年年纪大了更不能生了呢。”   林菀:“三婶,你与其跟我哭,不如去跟我三叔使劲,让他去县医院检查一下。我给打好招呼,有人接待,不用排号。”   她要给三叔检查,他肯定死也不可能答应,那就去县里让周秀峰、周大夫给看看。   林母也劝道:“菀菀说得对啊,你自己没病,你折腾完了也没用。还是让他三叔去检查检查,反正菀菀给安排呢,别人也不知道不会说什么的。再说了,这么多年没怀上,人家要说什么也早说了,不会非得现在说风凉话。”   她觉得林三叔无非就是怕人家笑话,男人的自尊受不了。可这么多年没继续生,人家背后也没少说,现在在怕有什么用。平时有些人私下里就拿林三叔家开玩笑,说他那么拼有什么用,还不是没个带把儿的撑门户?   林三婶想了想也对,她得了鼓励就道:“我这就家去说。”   林母想了想,“你先说,他要是犯浑,就让菀菀爹去说说他。”   林三婶犹豫了一下,这时候听见外面传来陆正霆的声音,她猛然一动,“菀菀,让你女婿去帮三婶说说呗?”   林菀:“???”   三叔不肯去检查,让陆正霆这个侄女婿去说?怎么那么奇怪呢。   林三婶却突然开了窍一样,觉得这是个好办法,“肯定能行的,菀菀,你就帮帮三婶,让你女婿去试试。”   林母也道:“就让正霆试试,他说话好使,一句顶人家一万句。”   林菀笑道:“那好吧。娘你去说?”   林母嗔道:“你这个孩子,当然你去跟女婿说。”   林菀:“行,我去。”她下了地。   林三婶立刻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小心点。”   林菀让她们等着,她去找陆正霆说事儿。   男人们正在正房说话呢,说说收成、果园、蚊香等,听听收音机,聊得很热络。原本三叔也会来的,只是最近闹不孕的夫妻矛盾,他生闷气不肯来。   林菀站在门口朝里看了看,陆正霆有感应一样立刻扭头看她,她就勾了勾手指头。   陆正霆起身走出来,揽着她的腰,“找我?”   外面黑,林菀说话打手语他都看不清,她就领着他去东厢窗外,那里有灯光。   等她打完手语,陆正霆盯着她陷入了沉默。   林菀嘿嘿笑道:“任务很艰巨吗?”   陆正霆挑了挑眉,捧着她的脸颊,凑上去亲了亲,“媳妇儿说的,再艰巨也要办。”   他送林菀进屋,顺便跟三婶打招呼。   林三婶立刻站起来,拘谨道:“正霆,一切都好啊。”   林菀旁边给翻译。   陆正霆笑了笑,“好得很,三婶你们聊,我和爹去找三叔说说话。”   林三婶忙不迭地点头,“去吧,他在家喝闷酒呢。俩嫚儿去做蚊香了,不在家。”   陆正霆又看了林菀一眼,眼神里是只有她能懂的戏谑之意,他跟林母和三婶说一声就走了。陆正霆回到正屋,叫上林父一起去找林三叔。   林父听了他的话还有些担心,女婿听不见,要怎么和林三叔说?要不还是他说吧。他点点头,说了陆正霆也听不见,在外面黑灯瞎火也没法写字,他就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   两人就去了林三叔家,林三叔正在家喝闷酒呢。   以前没怀上,林三叔虽然着急也并不觉得怎么着,只以为是媳妇儿生不了。他还寻思,生不了就生不了,反正有俩闺女,大不了招个养老女婿,并没有怪婆娘什么。   可是后来婆娘检查了,说自己没事儿,怀疑他有问题,让他去县里检查。   这下就跟捅了马蜂窝一样,一下子成了他的问题,是他不行?   作为一个男人,怎么能接受这样的羞辱!   林三叔就有些抬不起头来,却又死犟着不承认不检查。   他看林父和陆正霆进来,忙站起来,“二哥、侄女婿,快进来坐,一起喝两盅。”   林父:“闺女和女婿来,叫你吃饭,你咋不去呢?”   林三叔:“哎,吃啥啊。”   林父听出他赌气的意味来,就要说检查的事儿。不等他开口,陆正霆道:“我在县里办了两份检查,主要是查心脏、肺、肝胆胰等,爹和三叔明天一起去。”   林三叔惊了一下,下意识地就反驳:“我不去!”   陆正霆听不见,也不理睬他说什么,又道:“好几块钱,不能浪费!”   他身材挺拔高大,气势冷峻,尤其刻意板着脸的时候,那气场一下子就能把狭窄的屋子给塞满,让林三叔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林三叔还想反驳,可陆正霆听不见,他说什么都不好使。   林父拍拍林三叔的肩膀,“我这几天心脏咚咚不舒服,你陪我去。好几块钱啊!”   一块钱都老贵了,更何况好几块啊!   林三叔犹豫了一下。   林父又道:“我这就去跟大队请假,明天你陪我。”他转身朝陆正霆笑了笑,比划比划,“我和你三叔去大队请假。”   陆正霆点头表示明白,“我先家去。”他转身走了。   陆正霆一走,林三叔舒了口气,刚才有些压抑。   林父就拽着他去大队。   陆正霆回家先去了东厢,就见林三婶紧张地望着他,他道:“我让三叔陪爹去县里。”   林三婶疑惑地看着他,又看看林菀和林母。   林菀就明白了陆正霆的意思,她笑道:“我爹有点不舒服,我让他去县里做个检查,我怀孕不方便呢,让三叔陪他去。”   林三婶一下子懂了,高兴道:“这样能行吗?”   陆正霆:“好几块钱,不检查就作废了。”   林母笑起来,“这么贵,可得好好看看,最好从头到脚的检查一遍。”   林三婶激动地道:“可多亏侄女婿,菀菀,三婶可要好好谢谢你。”   林菀道:“三婶,要是我三叔也没问题呢?”   “那就认命了,要么抱养个,要么就招个上门女婿。”她顿了顿道:“反正不试试总不甘心,要是试了还不行就死心。”   林菀理解她的心思,但是也只能帮到这里,其他的还得看检查结果。   第二天林父和林三叔一起去县里,林菀则和陆正霆在家里给大哥二哥施针。   她从系统里学习研究了一套新的治疗癫痫病的针法,要在整个头部以及背部尤其是脊柱上施针,差不多用到一百根针。   这套针法扎下来,对她来说是很消耗体力和精力的。   而且因为需要刺入头骨缝隙,普通的针灸用针是绝对不行的,只有系统给她做的特殊材料针才行。   林菀想通过这个方法,来试探寻找异常放电的脑部神经元细胞,找到准确部位,再想办法修复被破坏的神经元细胞,然后就可以治愈癫痫。   不过,这只是一个理想的办法,是她对治愈癫痫这种疾病的执着,实际并不是那么容易操作实施的。毕竟如今大医院的仪器也不足以准确追踪、检测癫痫病人发作时候的大脑异常放电情况,更别说她只是单纯靠诊脉、针灸的方式来确认。   不过这套针法全部做下来,还是会让病人有很大的改善,至少在一段时间之内不会发作。   因为涉及穴位太多,要求非常精细,会损耗巨大体力和心力,所以林菀一次只能给一个人做。   虽然有陆正霆和周朝生两人做助手,给林峻扎完以后也已经晌天。从早上七点半,到晌午十二点半,这样的消耗她几乎顶不住,扎完以后就眼前发晕靠在陆正霆的怀里休息。   剩下的拔针工作就交给周朝生。   给林大哥扎完,需要休息三天再给林二哥扎针。   林岫看妹妹那么辛苦,他不想再继续,“反正我比大哥好得多,不用给我这样扎,等你生了俊俊再说吧。”   林菀撩起眼皮,“没事,休息几天,扎一次管很久的。”   这样来一次,中间只需要服药加正常针灸就行,石菖蒲、天麻、天南星、白僵蚕等,都是治疗癫痫的药物,需要用一定的配比将它们组合起来。   第二天傍晚,林父和林三叔从县医院回来。   林三叔表情很不自然,跟林菀和陆正霆招呼一声就赶紧回家了。林父则给林菀等人讲讲经过,还把周秀峰整理的病例拿给林菀看。   他们去了县医院,直接拿着林菀的书信找到周秀峰。周秀峰引荐了黄大夫和周大夫以及另外一位对男性不孕不育有研究的王大夫。   他们给林三叔检查以后,得出一个结论,林三叔因为长期压力太大,心情郁闷导致内分泌失调,进而导致生产精子的功能混乱、精子数量锐减。   而且林三叔因为一直压抑,肝气郁结,而肝与肾同源,精血互生,肝气不顺,肾精自然受影响,久而久之就会导致肾虚不孕。   再者林三叔因为郁闷,还会抽那些劣质劲大的旱烟解压,这种东西也会伤害精子质量。   几个原因一交织,就让林三叔在生育了两个女儿以后不孕了。   黄大夫建议给林三叔服用六味地黄丸或者五子衍宗丸补肾,同时配合针灸,周大夫则建议戒烟,然后多吃水果蔬菜,多吃一些能够补充精氨酸的食物,比如南瓜、章鱼、海参、银杏、山药、豆制品等。   林菀看了看,针灸她可以完成,让周朝生也可以,反正她交了周朝生那么久,他已经可以独立施针。   食补的话,除了海参,其他都不算难弄。   她对林父和林母笑道:“只要我三叔配合,他的麻烦就解决了。”   林父:“我就说自己有病,让他过来帮我。他也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   林母也笑道:“等再生个孩子,也就没人笑话他了。”   这年头乡下都是随便生,除非那些七八/九个都是闺女的,一般五六个孩子总有两三个儿子的。   林母感慨道:“也不怪你三叔三婶压力大,要是没儿子,别人瞧不起,还处处欺负。你菜园里的菜,人家都能随便拔,大队分口粮什么的,都有人占便宜。尤其老了以后,更可怜。”   这种事儿大队是不管的,管初一管不了十五。所以,林三婶家想多生几个孩子,就算没儿子,闺女多女婿多,以后撑腰的也多。 第82章 求医   休息了三天, 林菀觉得可以了,又帮二哥做了针灸。然后根据需要把之前的药方调整一下, 药量增减、药草种类也有添减, 大哥和二哥的药方也有所不同。   再观察三天, 两人都没有大发作, 只有两次小发作。小发作身体虽然也会抽搐,却不会昏迷失去意识, 很快就能恢复。   林菀:“大哥也可以适当出门活动一下,不过不要去水边等危险的地方, 最好有人陪同。”   万一发作失去意识,遇到危险就不好。   林父和林母很高兴,哪怕儿子们不能结婚, 但是能重新站起来走路, 能自己吃饭穿衣生活自理,这已经非常难得。   因为经历过太多绝望, 所以他们不贪心, 只要比从前好,他们就开心、感恩。   林母:“大哥跟着我去医务室, 二哥可以跟着爹去果园帮帮忙。”   林岫笑道:“以后你们要是有东西,我能去给妹妹送。”之前林母若是有什么东西想给林菀, 基本都是让周自强帮忙送的,他觉得自己也可以。   林菀:“好啊,没事的时候你们就来大湾村玩,那里盖了新的卫生院, 我们也住上了砖瓦房。”   说说话,林菀就告诉他们自己和陆正霆明天回家,她要回去开始专心给陆正霆治疗耳朵。   这时候林三叔家妹妹跑过来喊他们,“二大娘大爷,姐姐姐夫,我娘让你们去吃饭。”   林菀给林三叔安排了检查,前几天她给林三叔号脉,又根据病例给他制定了专门的治疗方法。除了补肾的六味地黄丸,另外她还开了药方,每天一副五天一疗程连吃五个疗程。她还教了周朝生给林三叔扎针的穴位,每天一次,五天一疗程,也是连扎五个疗程。再配合食疗,这样五个疗程以后就应该见效。   林菀不想让三叔尴尬,就让爹和陆正霆代表她去。   陆正霆并没有拒绝,他虽然不爱交际,但是林菀的亲戚他还是乐意帮她应付的。   又住了一晚上,第二天林菀和陆正霆去跟大队等人告辞,然后坐马车回大湾村。   回到家里以后,休息一天,林菀就开始做给陆正霆的治疗计划。   她需要用草药自己配药水,每天给他灌耳朵,然后针灸,用来清洗耳道,同时刺激一下萎缩的听觉神经。如此一段时间以后,再看是不是有改善,继续坚持,等来年就可以开刀做耳膜修复手术。   能不能到做手术的程度,得看前面的治疗效果如何,急不来。   需要的药材有虎耳草、土牛膝、紫草茸等,配合其他药物配成药水,用来滴耳朵,每天三次。就这药方,林菀也在系统的制药模式下试验了无数次,最后才拿出来给他试用的。   一连忙了好几日,终于把药水做出来,林菀就去找陆正霆要给他试试。   陆正霆怕她累着,“我这耳朵没用了,你不必花太多心思。”能够站起来自己走路,他已经非常满足,其他的并不多求。现在只求她一切都好,母子平安,到时候顺利生产,他自己的事儿反而并没有那么重要。   林菀:“我是大夫,我说了算。来,歪头。”   她让陆正霆把头侧歪在椅背上,然后给他点药水。绿色的药汁进了耳朵里,一滴两滴三滴,慢慢地滑进去。   陆正霆先是感觉凉飕飕的,后来就有一种非常清凉还有一点点辣的感觉,慢慢的药液就顺着咽鼓管进入了口腔,尝到了又苦又辣还有些奇怪的味道。   林菀低头看看他,笑起来,让他去漱口,然后再滴第二个。   等都滴完了,她笑眯眯的,“好喝吗?”   陆正霆抬眼瞅着她,“你要不要尝尝?”   林菀赶紧躲开,“你忙吧,我回去了。”   陆正霆一把拉住她,“这里有几个问题,需要你仔细解释一下。”   陆正霆现在的工作主要负责县卫生部宣传、出书那一块,不再负责大队事情。他编写出版的林菀那套赤脚大夫培训笔记,已经是本县以及周边几个县的赤脚大夫培训教材。后来更被地区卫生组要了去,要求丰富内容,然后再版五千册在全地区范围内推广。   这会儿陆正霆就帮林菀整理更多笔记内容,丰富旧的培训笔记。   他怕林菀累着,有时候都是林菀口述他来记录整理,或者让别的实习大夫记录,他再整理入册。   林菀就坐在他旁边,回答他关于肿瘤的一些问题。这时候关于肿瘤的一些著作比较少,尤其乡下对此基本不了解,所以如果社员们得了肿瘤,一般都束手无措。   林菀:“有些肿瘤是可以割掉的,只要早发现早治疗,是能够抑制的。如果是晚期,那……大罗金仙也无能为力了。”   陆正霆看着她的唇,余光瞥着她的手,点点头,“媳妇儿你太了不起了。就算金大夫,也懂不了这么多。”   所以她所谓跟着周朝生、金大夫、一些书学的医术也忒厉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都不足以形容。   林菀看他笑得有些意味深长,就嗔了他一眼,“怎么话里有话呢?”   陆正霆立刻肃容,“并没有,我说的是实话。”他抬手摸了摸林菀的头,“累吗?我陪你回去休息一下。”   林菀摇摇头,“什么也没干呢,累什么啊。”   两人说些没营养的闲话,这时候外面传来说话声,有人在找林大夫。   “林大夫在吗?”   林菀应了一声,站起来,“谁啊?”   会计顶头进来,“林大夫有人来找你。”   林菀就和陆正霆出去看看,见外面停着一辆吉普车,车前站着两个身穿军装站姿笔挺的士兵。另外一个青年梳着油光水滑的大背头,穿着灰色的四个口袋上衣,下面同色裤子,踩着一双黑皮鞋,腕上戴着一块上海牌男士表,看起来比县革委会主任还要气派。   林菀:“找我?请问您是哪里来的?”   那青年立刻自我介绍,他是从省里来的,叫陈志刚。   “林大夫,听说你能治不少病,我们有位病人需要你去看看。”   林菀:“陈同志,病人不方便过来吗?我们乡下缺大夫,我一时半会儿走不开。”主要是她怀孕了,不方便出门,而且陆正霆也不放心她出去。   现在林菀的名气被传播出去,不少人来找她看病,有外县的甚至还有地区的,有普通人也有干部。当然,也有不少人会摆架子,想一个电话把林菀给叫过去使唤她。对于这种情况,林菀基本都是拒绝的。想看病可以,你过来,大不了火车去县里,她可以去县医院。要想让她跑去给人看病,她没那么听话。   一般来说,大干部并没有使唤过她,真找她的话一般会去县医院,然后让人请她过去。   只有一些不上不下的干部,实际没那么重要,却把自己看得比泰山还重,对林菀就很不客气,颐指气使要求她□□。   对于这种人嘛,林菀有的是借口搪塞他们。最后,他们若是真想看病,还是要乖乖来到县医院。   现在这陈志刚背后的人,估计不简单,否则不会开着吉普车大老远从省里过来。   如果病人不方便,而且真的是急需救命,她愿意施以援手,如果是摆谱,那对不住了。   省里什么大夫没有啊?省人民医院,省军区医院,怎么也轮不到她吧?   所以林菀乍一判断,就先带上了怀疑。   陈志刚犹豫了一下,道:“病人的确不便,腿脚不能行动。”他看了看旁边的陆正霆,又对林菀道:“听说林大夫治好了陆文书的腿,可是真的?”   林菀摇头,“不算全治好,主要是我爱人的腿没有全部坏死,内外因发力,就得到了改善。”   陈志刚眼睛一亮,“给我看看。”   这要求说起来有些过分,毕竟刚见面大家不熟悉,他这样会让陆正霆反感。不过想来他因为工作关系,日常对人发号施令也是习惯,并不觉得如何。   林菀没给陆正霆翻译,陆正霆装作看不懂,谁也没动。   陈志刚微微皱眉,“怎么啦?不方便看吗?”   林菀笑了笑,“不好意思,是他听不见。”她指了指耳朵,“我爱人听力有问题。”   陈志刚哎呀一声,忙道:“抱歉,失礼了。”   林菀就转身给陆正霆比划一下,然后请陈志刚先去医务室说话。   到了医务室,会计赶紧去泡茶,陈志刚却没心思喝,急着要看陆正霆的腿。   陆正霆:“即便你们那位病人也是腿有问题,大家身体不同,伤势不同,单看我的也没用,还是应该请他来看病。”   陈志刚瞅了他一眼,然后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拿出一沓子纸来,晃了晃,道:“这是陆文书的病情记录,上面很明确写着只有恶化的风险,再无治愈的可能,建议他尽快截肢,否则长则七八年,短则三四年就会肌肉萎缩病变必须要截肢才行。”   林菀:“是吗?能给我看看吗?”   陈志刚递给她,面色兴奋,声音透着诱惑,“如果真的是林大夫治好的,那林大夫就是名副其实的国医圣手,可以去首都医院当一名正式大夫,待遇也必然是所有大夫里面顶尖的!”   会计等人直接惊呆了。   他们知道林大夫厉害,也知道林大夫拒绝了县医院大夫的工作宁愿回到乡下来给他们大队当大夫,给他们看病治病,却没想到林大夫的本领不止如此,竟然可以去首都医院当顶尖的大夫!!!   这得多牛掰啊!   妈呀,他们居然享受了首都领导们的高级待遇啊,让这样顶尖的大夫给他们看病。   会计他爹有点胆结石,原本县医院说要把胆囊摘掉的,但是林菀不同意,说可以通过服用中草药加针灸等来排石。会计还有些忐忑,不知道管不管用,别到时候不管用还得去割一刀呢,老头子挺不住。   现在一下子确信无疑了,老爹胆管里的结石可能已经唰啦唰啦地排出去了呢!   保管的,没错,一定排出去了,他感觉到了!   林菀翻了翻,果然是陆正霆的病例,上面事无巨细罗列着他腿的情况,却没写他的听力问题。   林菀看完笑了笑,“诊断还是会有误差的。我爱人的腿的确有段时间在恶化,但是他加强锻炼以后,加上针灸、药浴,慢慢地发生了改变。现在戴着矫正器,走路就没什么问题,摘掉以后也不能这么轻松自如地走路。”   她跟陆正霆打手语,让他把矫正器摘下来走走给陈志刚看看。   陆正霆听她的,摘下来在房间里踱了两个来回。   陈志刚发现了,摘下矫正器以后,陆正霆的步子就没那么轻松自如,膝盖弯曲也没那么轻松,走起来甚至有点吃力呢。难道,一切都是这个矫正器?他立刻凑过去看看,伸手摸了摸,发现就是钢管和牛皮的,诧异道:“林大夫,这矫正器是哪里来的?”   林菀:“我为他设计的,请县里手工师傅量身定做的。”   陈志刚:“请问这个能卖给我吗?”   林菀摇头:“对不起,这个不行。您可以请病人过来,我给他检查一下,然后帮他量身定做一套。至于能不能用,还是得看病人的情况。”   如果根本站不起来,就算有这个矫正器也没用啊。再说了,陆正霆的矫正器是系统为他量身定做的,特殊材料、特殊感应,连着他的磁场呢,自然不能随便给别人。   当然她也不怕别人检测查,查就和普通的材料一样,没有说很么特殊的。   陈志刚还想看,却被陆正霆拿过去重新佩戴起来,他只得作罢。   陈志刚看着林菀:“林大夫,能请你去省里吗?我们可以坐吉普车,如果你觉得不方便,我们可以坐火车。”   不等林菀说话,陆正霆拒绝道:“不行。”   陈志刚诧异地看着他,“不行?”   陆正霆:“我媳妇儿有身孕,现在不宜颠簸,不宜长途旅行。”   她去娘家他都怕颠着她,更别说去省里了。路不好走,吉普车能把人甩出去,就算火车也是晃晃悠悠咣咣当当的,而且很呛。   陈志刚看看林菀,她身材窈窕腰身纤细,陆正霆不说他还真没看出来。既然还看不出怀孕,那……应该不怕吧?   会计立刻道:“陈同志,妇女同志们刚怀孕这阵是最要紧的,可不能大意,林大夫身体不适,经不起颠簸啊。”要是大人物来了大湾村,那才了不得呢。   陈志刚看向林菀,“林大夫,真的不行吗?”   林菀笑道:“如果不着急,那陈同志可以等来年我出了月子咱再去?”   陈志刚却有自知之明,生完孩子得喂奶,那么小孩子离不开娘,更不合适。而且他看陆正霆那眼神可真不善,好像他是来抢媳妇儿似的,要是敢让林菀长途跋涉,肯定一直都没好脸色。   想了想,他道:“要不……我发个电报问问。”   然后他就出门上了吉普车,从车上搬下一台小型电报机来,拉出天线,开始滴滴滴滴地发报。   林菀:“……”   会计的眼睛直接直了,有点后悔自己有没有说错话得罪人,这得是老大的领导了吧,还能随身配台电报机! 第83章 贵客到   陈志刚跟那边有来有往地沟通着, 现场发报现场回话,连翻译都省了。   会计悄悄跟林菀嘀咕, “林大夫,这得多大的干部啊?”   林菀摇头,“那我怎么知道啊。你就放心吧,越是大干部越好说话,不会为难我们的。”   会计点点头, “也对。”他还有点不放心,“那要实在不行, 你能去省里吗?”   林菀:“不能。”她都说了不能, 要是再改口那多势力啊。再说了,看陈志刚的样子,她已经推断病人没那么紧急。应该是腿脚有问题, 首都以及省医院不能给治好,最近可能听说了陆正霆的事儿就心思活动, 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让她去给治病。   估摸着对方还要沟通一会儿呢, 她就和陆正霆回去继续商量正事儿。   除了那本赤脚大夫培训手册, 她还想另外弄几本专项培训手册, 比如眼科手术、肿瘤预防、妇科疾病、不孕不育等等。毕竟赤脚大夫手册,一本上包含的内容太多, 不能详细说尽,只能大概介绍一下。要想说细说透,那得专门一个课题一本书才行。   差不多一个小时以后,陈志刚进了办公室, 他对林菀道:“林大夫,我们老首长的意思他可以过来。如果有什么需要准备的,林大夫只管交代。”   林菀没想到他们那么爽快,就道:“既然你们要过来,那就把详细病例带过来。但是我得提前说好,我不是什么神医,不过是一个热爱学医有点天分的乡下大夫,我并不能保证一定会给老首长把腿治好。所以,大家要把心态放平。”   “晓得。”陈志刚也没多说什么,而且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大摞文件来放在桌上,“这个还请林大夫好好过目。”   林菀拿起来,“我会的。”   “那我就去安排了。”说完他就告辞离去。   他们来得突然去得也快,随着吉普车轰轰开走,大队院里又陷入了安静。   会计送到门口还翘首以盼,走回来对林菀道:“林大夫,你现在远近闻名啊,前途无量。这就是酒香不怕巷子深。”   林菀笑了笑,“放心吧,我是咱大湾村的大夫,就永远都是。”   她不会辜负父老乡亲们的期待,会让他们安心,以后只要她能治的病,她就一定会竭力帮助他们的。   听她这么说,会计开心得很,“那我可得替社员们谢谢林大夫,像你这样厉害还这样谦虚低调的人可不多。”   乡下待遇不行,吃肉都不能随时满足,一般人如果有这么好的医术,早就去县医院了。   不知不觉的,会计对林菀的敬重又升了一级,看她的眼神都变得崇敬起来。   林菀受不了他那么肉麻,赶紧拉着陆正霆回家做饭了。   有会计广为传播,下工以后大队干部们全都知道林大夫心系家乡老百姓,宁愿留在乡下都不去大都市拿顶尖待遇。   真是世间少有的好大夫啊,这是什么?这是伟大的白求恩精神!   陆长友和几个大队长商量,“我看咱们得给林大夫涨涨待遇。”   陆长发:“咋涨?给麦子,哦,不对,给细面。让林大夫顿顿吃细面。”   会计:“刚细面不够,得给工资,发钱!”   另外一个队长道:“发钱不也是为了买东西?在家里有钱也买不到什么啊。我瞅着林大夫爱吃肉,应该给肉。隔三差五给林大夫送肉,不管是猪肉兔子肉还是鸡肉鸭肉鱼肉的,林大夫都喜欢。”   林菀爱吃肉,这点大家都知道,只是乡下没有肉票,陆正霆那点也不够,一月才那么一斤半斤的好干嘛啊。最好是让林大夫天天都能吃上两口肉,这才像话嘛。   其他大队长道:“咱们五个村,要说给林大夫凑肉也没什么难的。从社员手里买鸡鸭,从公社里买猪肉,一点也不麻烦。”   那些下蛋超过两年半的母鸡,下蛋越来越少,价值就小了,不如就挨着买来给林大夫改善生活。   他这么提议,其他干部也同意,都觉得不错,是个好办法。而且因为陆正霆和林大夫,大队副业也是越来越红火,赚钱还不违规,这才是关键处!   “那就交给大会计办。”五柳大队一个总会计,下面各村还有自己的小会计。陆正飞是总会计,他负责这事儿。   “你们放心吧,我保管能花最少的钱买最多的肉,把林大夫吃得美美的。”他这个铁公鸡会计也不是白当的,坚决不给大队花一分冤枉钱。   第二天晌午,林菀下班回家,陆正霆在做饭。   他看林菀回来就让林菀先出去,“我给你们烙饼,别呛着你。”   葱油饼有有烟气,他就给林菀干烙饼,不需要加油,直接干锅烙饼,吃起来虽然没有葱油的那么酥脆香,但是有一种焦香,而且更甜。   林菀闻了闻,“还行,我现在不怕了。”   她就在院子里摘扁豆。   这时候会计哼着小曲拎着一只鸡进来,“林大夫,这是一只两年半的母鸡,给你补补身子。”   林菀纳闷,“会计,好好的给我鸡干嘛?我还没坐月子呢。”   会计笑道:“你只管吃,有的是,等你坐月子更多呢。”他把那只绑了腿的鸡往地上一丢,“可别让它跑了,格外能跑,还会飞呢。”   林菀就去拿钱给会计。   会计摆手,“不用,这是大队给你和金大夫的福利。”   林菀看了他一眼,“给我和金大夫,其他大夫没有?”   会计:“实习大夫没有,只有你……和金大夫有。”   林菀寻思还有金大夫,那不是自己有,她不能代表金大夫拒绝,便笑道:“好,那我告诉金大夫。”   会计:“下一次你想吃啥肉?鸭肉行不?还是鱼肉?大鲢鱼吃不吃?一条五六斤,费着呢,你切块那么一炖,可香了呢。”   林菀惊讶地看着他,大队这是怎么啦?   会计继续道:“你还可以包鱼肉饺子,我教你个办法,直接把鱼片成两半,把大骨头拿出来,小骨头不怕,放在面板上,盖上纱布用擀面杖敲敲擀擀,就能把刺拿出来,然后把鱼肉捣乱,包饺子可鲜美呢。”   林菀被他说得都口水了,“那就大鱼好了。”   “好嘞!”会计欢快地答应了。   林菀就寻思可能是他父亲的胆囊好多了,就问问情况。   会计笑道:“林大夫,你真是神了。你说老头子年纪大了不用开刀,怕受不住就给他吃药排结石。这两天他真的不那么疼了,估计真的排出去了,再过阵子就可以去县医院复查。”   听他说见好林菀就松了口气。会计他爹年纪大了,不适合开刀,更不适合把胆囊摘掉,既然病情转好,那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会计又跟陆正霆说几句话,然后就喜滋滋地走了。   林菀望着他的背影,然后跟陆正霆打手语,“大队怎么突然要送我们肉吃?奇怪啊。”   陆正霆道:“不奇怪,为了留住有本领的人,都是要付出一点代价的。”   “这样啊。”林菀笑起来,“其实我自己不想走的。”   有前世那一生的经历,让她觉得再多钱也没有健康重要,存款和房子也没有亲情重要,如果给她一个机会,她愿意用所有钱和房子换回外婆,愿意换回自己的健康。   一个人只要有本领,有不可替代的能力,那么不管在哪里都会受欢迎,都会过得很舒服。   说实话,有了系统,对她来说在哪里都一样,现在有吃有喝有健康,有爱她的陆正霆,有可爱的小明光,还有周围这么多熟悉又亲切的人,她并不想去大都市。   说她没上进心也好,说她贪图安逸也罢,反正就是这样的。   乡下的病人们需要她,这个年代,他们不能随便去城里,也没钱没能力去城里医院看病,她留在这里可以等他们上门,可以骑马去出诊,她觉得很开心。   这就够了。   当然,如果没有系统这个逆天金手指,她自然不会这么安耽,她也会努力赚钱发家致富,为了工作和孩子学业疲于奔命,去城里过更方便的日子。   所以,没有好坏优劣,只有自己喜欢不喜欢的区别。   有了这只鸡,林菀立刻想了好多种吃鸡的方法,单纯的蘑菇粉条炖鸡、熬鸡汤这些她都吃过,要换个花样,比如说麻油鸡、三杯鸡、松柏熏鸡、辣子鸡块等,都可以啊。   她拿了纸笔给陆正霆写菜谱,一边写一边直流口水。   陆正霆看了一眼,问道:“三杯鸡是什么?”   林菀就给他讲了讲,那三杯也不是固定的,酱油、麻油、米酒,或者是其他的都可以,只要好吃就行。林菀觉得可以把酱油换成现在的农家酱油,麻油太多腻可以一半麻油一半花生油,米酒甚至可以换成其他葡萄酒、高粱酒之类的,再加上葱姜蒜等等。   陆正霆看了她一眼,“那就做这个,用砂锅炖。”林菀顿时一脸憧憬,“咱们下午早点做。”   早点做早点吃咯,嘿嘿。   陆正霆笑了笑,“这好像不是咱们当地的做法。”   林菀随口道:“嗯,江西的。”她又加了一句,“我在县医院学的。”   下午陆正霆一边整理笔记,一边炖三杯鸡,弄得整个医院都是又鲜又香喷喷的味道,搞得金大夫一下午都没心思看病,四点钟就找林菀说有事一起回到后院。   陆正霆看了他们一眼,“还没好,我算着时间呢,等你们下班正好吃。”   金大夫:“不行了,在跟前等也比在前面等强,我肚子里的馋虫一个劲地诱惑我。”他扇着砂锅里出来的香气嗅了嗅,“这么下去咱们要被其他大夫怀恨在心的。”   大队只给他们福利,并没有给其他实习大夫,这样不大好,会招人嫉恨的。   林菀:“就一只鸡,也不够那么多人吃的嘛。”   陆正霆总会给她弄点什么好吃的,她也不是每次都和别人分享的,毕竟僧多粥少不够分的,只能这次给这个,下一次给那个,有时候数量不多,就谁也不分。反正本家人都懂这个道理,并不会如何,要说有点意见的,就是几个年轻的知青,小年轻又馋一些。   陆正霆:“下一次可以让他们凑钱从社员手里买,两个月吃一次还是可以的。”   现在大队副业搞得好,社员知青们都能分钱,偶尔吃肉还是可以的。问题就是,没有票没资格买,所以只能等社员们家有淘汰的不下蛋的母鸡才行。   很快,陆明良和小明光也放学回来,一进门就喊馋死了。   “娘,我们在学校里都闻到了,这也太香了吧。”陆明光跑过去亲亲林菀的脸,然后凑到陆正霆身边,也去闻砂锅冒出来的香气。陆明良跟他一人一边,蹲坐在砂锅旁边,对着闻香味儿。   金大夫看到也凑热闹,“小同志,给我让个位置,有香味儿咱们一起闻。”   看他们那幼稚的样子,林菀笑得肩头直抖,她拉着陆正霆的胳膊,“可以了,别糊了,快熄火盛出来吧。”   陆正霆把砂锅底下的柴火熄灭,“还得闷一会儿。放这里不要动,我再去做个番茄蛋汤,再做个干煸咸菜四季豆,炒好了再吃。”   金大夫就去给他打下手烧火。   陆明良:“我来做吧!”   他现在做饭上瘾,每天都想帮家里做饭,有时候还去帮胡向阳和孙旭成做饭,可以赚小人书和奶糖。   于是金大夫烧火打下手,陆明良做饭,小明光帮他递盐、酱油的。陆明良个子不够高,站在风箱外面够不到锅,就站在凳子上,翻炒的手法熟练无比。   林菀就和陆正霆在院子里吹着傍晚的夏风,惬意得很。   等开饭的时候,砂锅端上桌,那鸡肉鲜美浓郁的香气就占据了他们的嗅觉,让人呼吸一口都是幸福的。   陆明良深吸一口气,“我觉得这味道像榔头那么有力!”   小明光:“啊?说得我不敢吃了,再把我牙齿敲下来。”   大家笑起来。林菀还要负责给陆正霆翻译一下。   陆正霆道:“哥哥的意思,这三杯鸡的香气直击灵魂,让人无法抵抗。”   陆明良连连点头,“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还是三叔会说。”   熬得油亮橙黄的鸡肉,鸡皮紧实又糯,鸡肉有嚼劲却不柴,鲜美醇香,让人回味无穷。   大家吃得都不说话,只埋头专心吃。吃了一会儿之后,才缓过劲来。   小明光:“啊,真的太香了!”   陆明良:“三叔,你要教我,我要学会!”   要是给胡知青做一锅,可以要至少一毛钱的工钱了,嘿嘿。   陆正霆果然就教给他,“你三婶教的。”   陆明良咂摸咂摸嘴巴,嘴唇留下的鸡汁都鲜美无比呢,“三婶你真会吃。我以为熏腊肉就够香的呢,没想到还有三杯鸡啊。”   林菀笑道:“咱们老祖宗为了吃可是绞尽脑汁呢,有时间买几本菜谱。”   大家一边吃一边聊得热火朝天的。   林菀看到陆正霆在一边垒的那个简易小灶,专门用来放砂锅的,不如做个柴火窑,到时候可以在里面烤面包、大饼、鸡肉、鸭肉、肘子、土豆地瓜等都可以。她不知道具体做法就跟陆正霆说说,让他想办法。   金大夫也很好奇,就问陆正霆怎么弄。   陆正霆:“这个并不麻烦,用耐火砖垒两层,下面烧火,上面就可以烤。看起来和咱们做饭差不多,只是这样肯定比用铁锅做饭费柴火。要是能解决温度的问题,那倒是挺好,烤地瓜和土豆都格外香呢。”   因为林菀稀罕,陆正霆吃过晚饭就开始琢磨图纸,一边设计一边讨论,最后他们又得出一个想法,最好是加入一些保温材料。所以水泥不如稻草黄泥。最好用砖石水泥垒底层框架,中间填充泥土甚至可以加入一些石灰石等,盖上一层大石板,上面再用泥土做出炉窑的腔体就好了。   主要是用什么更好的保温材料,可以减缓热量流失,能够节省柴火。   金大夫笑道:“怎么说我也学过物理化学,我建议你弄一些酒瓶子来,埋在里面,既能吸收热量,还能减缓热量流失。”   陆正霆看了林菀的手语,想了想,点点头,“是个办法。”   林菀拍手笑道:“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明天就可以开工啦。”   准备了两天,酒瓶子到位。这日林菀去上班,陆正霆早上就把面发上,晌午在家里帮她垒土窑。他动作麻利,而且已经胸有成竹,所以垒得又快又好,一次成功。   垒完以后就把发得非常暄腾的面揉揉,然后加油、糖做成糖面包,做好以后就放到面包炉里去烤。   等面包快烤好的时候,香甜的气息传到前面,林菀立刻就闻到了。她立刻就给自己下班,回家吃烤面包去了。   看着眼前烤得硬硬的还带着一层白霜的面包,林菀惊呆了,她拿起来敲了敲,面包居然发出清脆的声音,真是焦香酥脆的外皮,柔软甜美的内心,就跟这个男人一样。   “你可真能干!”林菀踮起脚尖亲了一下他的下颌。   于是当天全村就知道林菀家垒了一个土窑,能够烤馒头、大饼、地瓜、玉米、黄豆、鸡鸭鱼等等,简直太神奇了。   “这不就是咱们家锅不添水烙饼吗?”陆长发看了看,下了个结论。   会计:“队长,你家锅不添水,要是一直烤会不会糊?”   陆长发:“嗯,是糊锅,锅也容易坏。”   林菀笑道:“你们要是想烤,拿了柴火和面来,只管烤,大家随便用啊。”   面包烤了放着吃凉的,比那些窝窝头好吃多了,当然要想好吃得加鸡蛋和糖,不是一般人家消费得起的。   陆明良和小明光爱上了这个面包窑,每天都想烤点什么,他们甚至去找人一起抓蚂蚱、知了拿来烤。   这日会计去别的村给林菀买了一只不下蛋的鸭子,陆正霆和陆明良俩一起做成了烤鸭。   等差不多好的时候,小明光和金大夫围在面包炉边上流口水,恨不得揭开那个小木门看看里面到底变成啥样了。   林菀则指挥着陆正霆和陆明良在那里调酱汁儿,甜面酱、农家酱、葱白丝、黄瓜丝、还有薄如纸的小蒸饼。   林菀笑道:“有三哥的刀功,咱们这顿烤鸭能吃出全聚德的感觉来。”   吃烤鸭至关重要的一步就是片鸭,片得好口感翻倍,片不好那就不好说了。   而且鸭架子还能做鸭架汤呢。   小明光:“爹、娘,可以出炉啦!我都听见烤鸭说好了!”   金大夫就附和,说真的好了。   陆明良冲过去,“我来!”   林菀和陆正霆也走过去,就在陆明良要揭盖的时候,外面传来了吉普车的声音。   “林大夫!”陈志刚大步走进来,“我们老首长到了!”   到了?!!   林菀看了看烤鸭炉,艾玛,这是闻着味吃她家的烤鸭来了啊。 第84章 诊断   林菀跟陈志刚寒暄两句,又给陆正霆翻译一下, 告诉他那位老首长到了, 挽着他的手臂出去迎接。   陆明良和小明光俩不懂什么首长不首长, 指着烤鸭急得要命, “三婶/娘,烤鸭怎么办啊?”   林菀笑道:“已经熄火了不会糊的,走吧。”   一行人出了院门,就见一名勤务兵从吉普车上搬下一辆宽大的折叠轮椅,打开, 然后又抬下一位老军人。他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军装,军帽露出来的鬓角花白, 相貌堂堂精神抖擞, 虽然一把年纪,脊背却依然笔挺。   他视线一扫从几人脸上掠过最后落在林菀脸上,然后朝着林菀伸手,“林大夫,久仰大名。”   林菀和他握手,笑道:“欢迎老首长。来的早不如来的巧, 正好我们刚做了烤鸭,请你们和我们一起吃吧。”   老首长本来想说我吃过来的,鼻子一动闻到一股又香又甜的气息, 立刻觉得不应该拒绝,他面色依然挺严肃的,却点点头, “正好饿了。我姓顾,你们就叫我老顾好了。”   林菀又给他介绍陆正霆、金大夫以及俩孩子其他大队干部等。   他看看陆正霆,身姿挺拔,仪态很好,就伸手,“当过兵的。”   陆正霆和他握手,报上了退伍前服役的番号。   顾老首长点点头,“不错。”他又跟金大夫握手,夸他有白求恩精神,从大城市来到乡下。之后又很认真地和陆明良和小明光俩握手,他盯着小明光有点发怔,“这孩子……长得可真俊!”   陆明良脆声道:“当然啊,我三叔三婶长得俊,我弟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更俊呢。”   小明光是林菀和陆正霆捡来,大人都知道,不过因为林菀和陆正霆的身份,没有人会八卦嚼舌头,也不会跟小孩子讲。陆明良一直认定弟弟是三叔和三婶去姥娘家生的,是亲生的,并不懂收养之类的话。   老首长盯着小明光看了一瞬,“还真是,孩子都随爹娘长。”   陆明良因为他夸弟弟长得俊,对他心生好感,请他去吃烤鸭。   陈志刚:“那我们可沾光了,有口福。”   林菀要请几位战士一起家去吃饭,他们却不肯,人多就去大队派饭,自然不会都挤在林菀家吃,她没有准备也管不了这么多人。   陈志刚就让他们去吃饭,他推着老首长,跟着林菀等人回了家。   陆正霆洗手把烤鸭拿出来,金大夫已经把八仙桌摆在院子里,小哥俩搬凳子、椅子,大家围坐桌前。林菀拿了干净的菜板、大小菜刀,摆在桌上让陆正霆片烤鸭。   看陆正霆片烤鸭简直就是一种享受,左手两根修长的指头比着,右手刀锋轻轻划过,就有一片油汪汪的烤鸭皮被片下来。他手里的刀就跟有生命一样,来来回回,到最后就只能看到刀光闪闪了。   陈志刚夸道:“好刀法!”   顾老首长看看他,又看看小明光,再看看林菀,随口问道:“林大夫看着很年轻啊。”   他们对林菀和陆正霆调查过,不过都是陈志刚在负责,他并没有过问,现在见了面突然有兴趣了解一下。   林菀笑了笑,“顾老放心,虽然年轻,我一定会竭尽所能,绝对不会敷衍您的。”   她把面饼和小菜、酱端过来,让大家自己卷了吃。就算烤鸭不够这么多人吃的,面饼和小菜足够吃的。   陈志刚给老首长卷了一个鸭皮葱卷,“老首长,闻着可香呐,有全聚德的味道呢。”   林菀:“陈主任太夸张了,就是烤熟而已,不敢当不敢当。”哪里能跟全聚德比啊,就算夸夸嘴也不用这样夸张。   老首长把面卷塞进嘴里,嚼了嚼,真是既有面皮的柔韧筋道又有烤鸭皮的酥脆香甜,还有酱料的咸鲜,葱丝的甜脆,简直就是美好味道的大聚会,矜持地点点头,“好吃!”   他扭头去陈志刚道:“志刚,回头去多弄几只鸭子来,让小家伙们吃个过瘾。”   “放心吧,一定办到。”陈志刚很是兴奋,看得出老首长很开心啊。   这两年老首长一直不如意,意志消沉,情绪低落,不愿意和人打交道。原本他还担心来到这里,老首长会更不舒服呢,没想到居然这样随和,跟在家里的时候判若两人啊。   这么说,他真的很喜欢这家人,哪怕治不好腿,也能散散心,这是来对了。   吃完饭,林菀就问问他们住那里,是去县里还是如何。   顾老首长道:“要是林大夫不嫌弃,我们就在你家借住。”他看林菀家有正房三间,中间是厨房,左右两间都有炕,是可以睡人的。   陈志刚笑道:“林大夫放心,我们住在这里,吃饭睡觉都给补贴的。两个人一天三斤粮票,五毛……”   “钱就不用了。”林菀截住他的话,给粮票就好了,钱不需要。   陈志刚也不坚持,“那我们就叨扰啦。”他对老首长说去让人搬运行李。   顾老首长摆摆手:“你去吧,我在这里说说话。”   他看这小院虽然不是很大,但是干净整洁,墙根栽了一些凤仙花,还有百日红、鸡冠花、紫茉莉之类的,这会儿开得正好看。这一家人呢,陆正霆因为听力不行所以很少说话,当然估计这男人本来就不怎么爱说话,女人呢长得俊俏秀美,性子也和善,温柔而不失爽快,一看就是好打交道的人。俩孩子单纯可爱,天真烂漫,却又很懂事有礼貌。   乡下人,却能长成这般规矩懂事,他觉得很是意外。   他部下大部分基层兵都没读过书,不少人大字都不识一个。一般来说性子比较粗犷不会那么温柔细腻。因为大男人习惯了,家里老婆孩子多半都怕他,气氛就有些紧张。   这家子却相当有意思,一个乡下闺女居然就医术了得,让他很想多了解一些。   陆正霆收拾桌子,洗刷碗筷,林菀则去洗了瓜果过来,小哥俩则开始摆弄收音机。   村里陆长友等干部来给顾老首长问好,看看有什么需求,如何安排等等。   顾老首长也不爱和他们聊,既不介绍自己也不问大队什么事儿,只和小哥俩聊。   陆长友几个看他那样子,就是不喜欢应酬的,赶紧寒暄两句就告辞。走到院门外,陆长友对林菀道:“林大夫,有什么需要你只管开口,不用顾虑。”   林菀笑道:“书记放心吧,我知道的。”   听说老首长要在林菀家吃饭,陆长友又叮嘱会计每天让人推磨,把最细的面粉送到林菀家,免得还要金大夫去推磨。再叮嘱一下每天要送肉过来,不管是猪肉还是其他什么肉,反正每天都得有点花样,蔬菜自然是全村随便吃,看什么好就去摘,大队负责。   林菀知道不让他们忙活,他们不会放心的,就随便他们,反正她该如何还是如何就行。   等大队干部们离去,陈志刚也带着人拿了行李过来。主要是他们的被褥、衣箱、书本、暖壶茶缸饭盒等等日用品。   林菀看他们有被褥,那就不用忙活,只提供炕就好了。他们连自己的脸盆脚盆都带了呢,真是齐全。   收拾好了,陈志刚就拿出糖果、点心给林菀和孩子们吃,“来来,别客气,这是老首长带给你们的。”   小哥俩拿了糖果,就跟顾老首长道谢,“多谢首长老爷爷。”   顾老首长看着他们,“叫顾爷爷。”   小哥俩就喊顾爷爷,然后就拿着糖果跑出去找挂儿等孩子分享糖果。   林菀对顾老首长道:“顾爷爷,您也早些休息,明天我们去医务室检查。”她又给介绍了一下家里的设施。尤其是厕所。村里有公共厕所,这样方便集中消毒、积肥,各家都不再另设厕所,但是在角落有尿桶。老首长的生活有陈志刚帮忙打理,因为行动不便是带了夜壶的,不太需要厕所,陈志刚应该需要的。   介绍完以后,林菀就告辞,想让他们适应一下。毕竟大城市的人,刚到乡下有些不习惯。好在自家干净,也没有跳蚤臭虫的,应该不会太委屈他们。   顾老首长朝林菀招招手,“我带了礼物给你。”他示意陈志刚拿礼物。   陈志刚有些纳闷,用眼神请示老首长,您准备了什么礼物?我怎么不知道?孩子的糖果还是我准备的呢。   顾老首长眼神扫了扫自己的书箱。   陈志刚就去打开,里面除了老首长自己看的伟人选集也没有其他书啊,难道是要送本子和钢笔?   顾老首长挑了挑眉,这小陈怎么突然就跟不上他的思路了?他道:“这套伟人选集是我一直手不释卷的,还有诸多读书心得,送给林大夫和小陆,你俩好好学习。”   陈志刚:……………………   这领导日常不关怀下属,冷不丁关心一下就变成惊吓。你好好地送人这个书,还是你读过的,让人好好学习,这不是暗示人家有啥错误让人家夹着尾巴小心做人嘛。   林菀却面不改色,“谢谢顾爷爷。”她也不习惯叫什么首长,既然老先生不摆架子,那她就跟着孩子们叫,既亲切又不失尊重,应该没有问题的。   陆正霆把书接过去,这么一套书拿着也很有分量,“多谢首长。”   顾老首长点点头,“年轻人,要有远大的志向,好好学习,以后有的是为国奉献的机会。”   陈志刚已经不知道说啥,就当自己不存在,随便他说。可见老首长这两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忽略了太多事情啊,要是对自己军区的下属这样鼓励,那自然让人感激涕零,可人家是乡下的退伍兵,还有一个是赤脚大夫。毕竟之前他跟林菀说去首都当大夫都可以的,人家林大夫都不为所动,陈志刚已经服气了,也许天生有人就是淡泊名利。   等林菀和陆正霆抱着书去了东间,陈志刚瞅了瞅,就把门关上。   顾老首长:“怪热的,你关什么门?”   陈志刚:“有蚊子吧,要不要挂蚊帐?”   顾老首长白了他一眼,“这村做蚊香,你没看到?这屋里都点着蚊香呢,没有蚊子没有苍蝇的,保管比你宿舍干净。”   陈志刚:怎么又说我!我也很爱干净好吧。当年整理内务,叠豆腐块我可是拿奖的!   看老首长难得这样开心有兴致,他就逗着多说笑两句。   “我瞅着这村里还有不少副业呢,看起来一点都不穷。”   顾老首长:“我们来的路上,那一片片的是什么?”   陈志刚:“好像是枸杞?我看着还有花椒?这东西价格不错,其实还能出口呢。”   建国后对外贸易一直在发展着,但是前两年文化运动开始以后,进出口业务就被迫收缩,现在虽然还有对外贸易,规模却小了很多,而且需要有特别批示才行。   顾老首长嗯了一声,他也不懂这个便不问。颠簸了两天,他也着实累了,就早早躺下睡觉。   快睡着的时候,他嘟囔了一句,“林大夫那孩子长得真俊。”   第二日一早,陆正霆起来做饭,小哥俩和金大夫过来帮忙。   顾老首长和陈志刚也早早起来,他们有晨练要求,出去跑跑步做做基础训练项目,老首长负责监督他们。他还对陆正霆道:“以后跟上来。”   陈志刚想给写出来,陆正霆已经看懂,“好。”然后他就去做早饭。   陈志刚看老爷子没不高兴,心里不禁纳闷,看来老爷子的冷酷也是分人的,对非部队人员就和气得很嘛。   他凑过去问早上做什么饭。   会计已经带人来送面了,天不亮就起来推磨,这会儿正好有十来斤,够吃两天的。“正霆,只管做,多做,别不够吃的啊,以后我见天给你送。”   陆正霆知道他是冲着老首长,自然不说多余的,只点点头,表示会照顾好客人的。   早上做了疙瘩汤,然后用面引子发面,放在那里等开了面就可以做面包。烤面包现在深受孩子们欢迎,陆正霆隔两天就做一次。   听他说还可以做面包,陈志刚都惊了,你们这乡下小日子不赖嘛,他们在省城也没见天天吃面包的啊。   林菀起来,洗漱,出去溜达一下,回来就可以吃饭。吃过饭,她就请顾老爷子和陈志刚去医务室,帮老爷子检查一下身体,重点看看腿。   看她还给自己检查身体,顾老爷子道:“多谢林大夫好意,你就给我看腿吧。身上没毛病,隔几天省医院就给我体检,硬朗得很。”   林菀笑了笑,“顾爷爷身体是很结实,身上的肌肉就跟石头一样硬邦邦的。”   这年纪的老爷子,还能保持这样的体能,实在难得。   她给顾老爷子检查一下,是因为他年纪大了,而且在战场上受过伤,且双腿已经残疾不能走路,那么和双腿经脉相连的经络必然也会受影响,相应的内脏也会有什么改变。   这些有的是B超等仪器检查不出来的,她通过诊脉却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病气以及那些郁结不畅的病灶,都会有所感受的。   她先给老爷子听了听胸腔心脏等,然后诊脉,甚至还用放血针在身体几处穴位放血看看。   他虽然说自己身体强壮,隔三差五体检,身上没毛病,可有些放血点出来的血却是紫黑的,那分明就是淤血严重,换句话也就是气结、血瘀,是不惹人注意却很麻烦的问题,因为这样一日日下去,必然会成为大病,甚至会在病灶处郁结成为慢性肿瘤。   陈志刚夸道:“老首长,你瞧瞧,林大夫就是不一样,这检查身体的办法都和省医院不一样呢。”   顾老首长已经不说啥了,随便林菀摆弄他。   花了一个多小时做检查,然后才看腿。   林菀只看了一眼,摁了摁肌肉有没有萎缩,用针试了试穴位有没有知觉,然后就不管了。她诊脉的时候已经将老爷子的身体状况记在心里,看腿也不过是看看什么程度。   陈志刚却有所怀疑,难道就这么看一眼?   林菀已经开始写诊断了,“双脚肌肉彻底没有知觉。大腿感觉正常,膝盖正常,小腿肌肉筋脉轻度萎缩,却依然有知觉,如果认真复健是可以站起来的。”   陈志刚惊讶道:“林大夫,你不能乱说。我们老首长双腿是没知觉的。哦不是,是大腿有点知觉,但是膝盖以下是没知觉的。我亲眼所见,大夫在小腿上动刀,老爷子都不待吭声的。根本就没知觉。”   林菀看着顾老爷子,“顾爷爷,你小腿是真的没知觉吗?”她拿出一阵针灸用针在他三阴交的位置扎进去,捻了捻。   顾老爷子感觉刺了一下,一瞬即逝,就和没感觉一样。   他摇头,“没感觉。”   林菀笑起来,“我知道啦。我开个药方,从今天开始让顾爷爷开始泡药浴,要把腰身一下都泡进去,所以需要一个大木桶。”   陈志刚:“交给我。”   林菀:“药浴之后还要进行全身针灸,会有些疼,而且会很疲惫,但是对身体有好处,不用怕。”给他针灸的手法和林大哥二哥不同,所以林菀不会怎么累,动作也会快很多。   “另外,还要开药,每天按时服药,有点苦,不过良药苦口嘛,想必顾爷爷不会在意的。”   顾老爷子抬头看了林菀一眼,“不给我一个矫正器啥的?”   林菀:“顾爷爷,你不需要矫正器,治疗以后你可以站起来走路。”   老爷子的情况比陆正霆的轻多了,在她看来顾老爷子之所以不能走,很大一个原因是心理因素。   他有心理问题,导致他站不起来,或者说不肯站起来。 第85章   很多站不起来的人并不是纯粹的残疾, 还有因为残疾导致的心理因素, 害怕、恐惧、怀疑, 都会让病人坐在轮椅上起不来, 毕竟复健的痛苦不是常人能忍受的。   但是顾老爷子军人出身,看那刚冷的气势也知道是坚强的男人,不至于因为这个而站不起来。   而到底因为什么, 现在了解不深,林菀自然也不会问。   她开了药方,先让老爷子泡药浴,泡一段时间之后, 又麻又痒又酸又胀,到时候不想走他也会被迫学着站起来走两步的。   陈志刚拿了药方, 瞅了瞅, 把关键的药名记下来,寻思抄一张药方, 发给军区医院的大夫看看有没有问题。   林菀叮嘱道:“陈主任,那浴桶细长就行,不需要太粗, 太大需要水也多, 浪费。”   陈志刚:“林大夫放心,我知道。我这就找人订做, 过两天送过来。”   他带了发报机来的,虽然不能当电话,但是来往沟通信息很方便, 对他来说比电话还方便呢。   检查完,林菀就让老爷子随便转转参观一下,她既不着急给老爷子治病,也不急着和他沟通聊天拉近距离。在她看来,顾老爷子这样的老军人,有是非观,很多东西都要自己感受,别人刻意接近反而事倍功半。   陈志刚就让俩勤务兵陪着老爷子出去转转,他负责去沟通订浴桶的事儿,顺便把药方发给熟悉的大夫看看。   顾老爷子带着俩勤务兵,推着轮椅顺着村道在附近溜达,看看这里的风土人情,跟村里的老人们聊聊。他发现这村里的老人家们大部分都挺平和知足的,但凡还有力气的就去下地挣工分,不能下地的就在家里看孩子,或者去大队做点杂活儿。大队有蚊香副业,有不少杂活儿可以做,只要不懒,都能赚到工分的。   因为有副业,有工分和钱赚,所以社员们大部分都知足勤奋。   顾老爷子溜达到两棵大柳树下的时候,那里聚集着几个老婆子,她们在那里纳鞋底顺便闲聊。他听得一个老婆子道:“林大夫可真神了,我们老头子的肚子不那么疼了。估摸着,再吃半个月的药就彻底好了。”   另外几个老婆子都恭喜她,其中一个却撇嘴,不屑道:“别吹嘘她,也没那么厉害,去县里没准儿好的更快呢。她不过是为了要自己的名声,故意不让你们去县里而已,你们还真当她好心呢?”   居然还有人说林大夫不好,顾老爷子就竖起耳朵,示意勤务兵推着他慢慢靠近。他从大树另一边过去,那些老太太没留意他。   “我说他三婶,你们都分家了,好歹也是你儿媳妇,你能不能别那么多事儿?名声算个啥?人家林大夫可一块钱都没多要我们的呢。要是去县医院,没有个三五十能看下来?这么厉害,还得开刀,怕是一百也不够呢。家里哪里有一百块钱?”会计他老娘对陆老太特别不满,整天见缝插针就要说林大夫的坏话,你咋那么讨人嫌呢?   迄今为止,四外村多少人受了林大夫的恩惠?   小湾村老坎家小儿子阑尾炎,疼得死去活来直打滚,要往县里送一路上起码得六七个小时,等到那里人还不得疼死?送到这里医务室,林大夫直接给开刀动手术。在医务室住了半天,让人抬回家去,第二天林大夫上门给换药,躺了四天就拆线下地了。   还有东边小薛家庄,闺女被人糟蹋怀了娃儿,要是搁以前没招儿没招儿的,要么就跳进火坑嫁给混蛋,要么自己胡乱把孽种打了糟践身子留下一身病。而现在有林大夫,直接给打了还能照顾好闺女的身体,一点不留病根儿。哪怕当二婚嫁,也比被逼着跳火坑嫁给个畜生强吧?   反正乡下缺能开刀治大病的大夫,如今有了林大夫,不少人跟着受益。   陆老太见大家都指责她,她老脸挂不住,嘟囔道:“我说实话还不行啦?”然后又开始抱怨林菀让外人去医务室当大夫,也不让自己小姑子去。这会儿陆心莲在家里,天天上工却挣不出自己的口粮工分来,还累得要命,人都晒黑粗糙了好多。   她觉得这一切,当然都是林菀的错!   老婆子们都指责陆老太,她气得抱着针线笸箩就走了。   陆老太走了两步就看到一边的顾老爷子,他虽然坐在轮椅上,但是腰板挺直,穿着军装,还有久经锤炼带着的一身上位者的霸气,让陆老太太下意识地就有些腿肚子打转。   她一下子就联想到医务室来的那位大人物,虽然大队没说他是多大的干部,但是开着吉普车、带着勤务兵,还是省城来的,不用想也是大干部啊。   “哎呀,老红军同志,欢迎你来我们村啊。”她一说,其他老婆子也看见,立刻噤声了。   老婆子们大多都没见过世面,腼腆又拘谨,见了陌生人不敢说话。她们使了个眼色,大家纷纷说有事赶紧回家了。   很快,就只剩下陆老太一个,她虽然紧张但是并没有那么害怕。她主要是并不害羞,反正没犯事儿,老红军也不会怎么她,有什么好怕的?   顾老爷子就让人推过去,看了陆老太一眼,刚才听其他老婆子的口气这是林大夫的婆婆。   “老嫂子这是对林大夫有意见?”   陆老太赶紧道:“老同志不要误会,可不敢呢。她现在可是我们大队说了算的,谁不听她的啊?我可不敢有意见。”   顾老爷子面色冷淡,看不出喜怒,却也不走。   陆老太见状就决定多聊聊,兴许可以套个近乎,给闺女安排个工作呢?陌生人见面聊天,总要有个话题才好,一上来就问人家的事儿不礼貌,说自己的也不好,如果有共通认识的人或者感兴趣的话题就最好了。   陆老太决定拿林菀和三儿子说事儿,“老同志你大老远来我们乡下治病?你信得过?啥大夫能有大城市的大夫好啊?”   顾老爷子点点头:“听说林大夫治病有一套,来试试。”说完他指了指自己的腿,“还想站起来。”   陆老太立刻眼睛一亮,“和我家三儿子一样啊,他那腿就是当兵残的,这会儿也能站起来走了。”   顾老爷子:“正是冲着这一点才相信林大夫的。”   陆老太心里算盘噼里啪啦地打着,“老同志,我那个媳妇儿吧有点刀子嘴豆腐心。面上有些话不说,不会说,要是说错了啥你们可别往心里去。”   顾老爷子瞥了她一眼,并没觉得林大夫哪里不会说话,感觉很会说,只是不会巴结干部而已,挺好的。   陆老太却打开话匣子,找到了话题就滔滔不绝起来,一副替儿媳妇操心的婆婆架势。她叭叭地给林菀打了一堆补丁,什么害羞腼腆有话不肯直说,比如说想跟她这个婆婆要东西不说,每次都要拐弯抹角的。   她寻思自己这么说,老爷子应该能听懂吧,会知道林菀是稀罕东西的人,到时候让人多送点好东西吧?   她没忘了正事儿,说自己闺女的工作,“在县里读初中,成绩可好呢,和他哥哥差不多。他哥哥考地区读高中,结果轮到她没机会了。哎,好好的一个闺女,读书可好呢,白瞎了。这可是人才啊,哎,我就是替咱们政府损失这样的人才惋惜。”   她现在跟着陆正琦、江映月他们学着拽词儿,学得很带劲。   “原来我那个大夫媳妇说要在县医院给她安排个工作的,可惜后来发扬雷锋精神,让给别人了。”   顾老爷子听她说了一会儿,就觉得她不靠谱,她嘴里说出来的林大夫和他眼见的不一样。   他已经不耐烦,就想去别地转转,所以也不管陆老太还在叭叭,就示意勤务兵推着他走。   陆老太正好说到儿媳妇的奉献精神,委屈自家人讨好外人,把给小姑子的工作给了邱水英等人,说完又加一句,“家里吃不起饭呢,她非要捡个野孩子回来,当初真是一家人饿肚子养那个孩子呢。”   顾老爷子猛地扭头看过去,“你说什么?”   陆老太被他吓了一跳,“老同志你别生气,我那个儿媳妇就是有些装假,其实……”   “后面,什么孩子?”   “孩子?哦,你说那个捡来的孩子啊,现在还读书呢,我们这个媳妇吧,就是有这么一个毛病,喜欢委屈自己人亲外人。”   “捡来的?”顾老爷子目光锋利得跟刀一样。   陆老太心里瑟缩了一下,点点头,“对啊,这也不是秘密,全村都知道呢。去年她才嫁给我家老三,可生不出这么大的孩子来。”然后她又开始念叨林菀对外人好,对娘家好,就是对婆家人不好,巴拉巴拉说个不停。她想着这样就能破坏林菀在这位老干部心目中的形象,让人对林菀印象不好。到时候若是治不好人家的病,那就更有麻烦。   谁知道顾老爷子却自己控制了轮椅,转身就走。   俩勤务兵忙上前帮他推。   老爷子急得很,“赶紧的,回医务室。”   他们急匆匆地走了,陆老太看得直纳闷,“哎,老同志你咋走了呢?再聊一会儿呗。”她还有很多关于林菀的坏事没说出来呢。   顾老爷子回到医务室,正好陈志刚通完信出来。   陈志刚:“老首长,逛得咋样?”   顾老爷子双手紧紧地抓着扶手,小声对陈志刚道:“林大夫那孩子是捡来的。”   陈志刚:“是啊,大家都知道,不过咱别当着孩子面说,对孩子影响不好。”   陈志刚选择送老爷子来治病,当然查过陆正霆和林菀的所有信息,包括林菀本来是陆正琦的媳妇儿,陆正琦结婚当天逃婚以及林菀娘家俩哥哥是癫痫症等都知道,更别说林菀有个养子了。只是老首长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他自然不会主动聊。   顾老爷子面色前所未有地紧张和激动,“你瞅着那孩子眼熟不?”   陈志刚一脸茫然:“眼熟?”   顾老爷子指指自己,“和我像不?”   陈志刚:…………哪里像?   你告诉我哪里像?人家陆明光雪□□嫩唇红齿白,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甭提多俊俏,您老跟个煞星似的,这得多自恋才说和人家像?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有些少,但是好歹没断更。 第86章   顾老爷子面色不为所动, “我小时候也这样, 你没见过不知道。”   陈志刚:……   他斟酌了一下, 看看周围没人,就推着顾老爷子去没人地方, 让俩勤务兵负责开着人。他委婉道:“老首长,咱不能这样。是吧,这漂亮孩子多的是, 除了林大夫家, 其他人家也有。咱不能看见就觉得是咱家的孩子。”   顾老爷子:“我和你说不通。反正我瞅着他跟孟秋小时候一模一样。”   陈志刚故作轻松:“去年, 你还瞅着陈局长家的小孙子和顾团小时候一模一样呢。”   漂亮孩子都有个共性, 白皮肤、大眼睛、高鼻梁、红嘴唇, 凡是符合这几个特征的孩子没有不漂亮的。   顾老爷子摇头, 向来波澜不惊的表情都有几分激动, “小光不一样。”   陈志刚已经很自如地压抑心疼头的悲伤, 这样才不会让老首长继续沉浸在悲痛中。自从几年前顾团出事, 老爷子的情绪就有些不稳定,平时好好的,一旦沉浸在那种感情里就无法自拔。所以挂职休养,处于半隐退状态。   他柔声细语道:“老爷子, 就算孩子还在,那也应该在云南地界,不会来到这里啊。当初顾团追着玉卿去了密林,孩子也被带去那里,文件说得很清楚, 不可能在这里的。”   若是来看个病把人家林大夫的孩子给抢走,那林大夫不得恨死他们啊。   当年温玉卿逃走,谁也不知道她怀了孩子,顾团知道以后追过去,孩子应该是在那里出生的,怎么也不可能到了这里。   他们也都是后来才知道的,派人调查收集一切细节情报,也只知道温玉卿生了个儿子。至于那个孩子是跟着他们摔下去还是被在其他人那里,谁也不知道,情报上也模棱两可。   所以现在冷不丁要指认陆明光是他的孙子,那简直……太不可思议,人家林大夫也不会答应,他们也拿不出有力的证据啊。   顾老爷子却有些魔怔,认定小明光是自己的小孙子,因为和自己儿子小时候生得特别像。可陈志刚的话也点醒了他,让他觉得自己是思念太过导致痴心妄想。   儿子已经摔下万丈深渊,再也不会回来。   他瞬间痛得说不话来。   陈志刚看他原本激动的神情瞬间消沉下去,生怕他好不容易走出来再跌回去,忙低声道:“您放心,我悄悄调查一下小明光的身世。”   顾老爷子没吭声,却也默许了先打探一下小明光的亲爹娘看看。如果有亲爹娘,那就……与自己无关。   调查情报这方便,他相信陈志刚的能力。   他很快稳定下来,已经看不出激动还是伤心,又变成一个严肃的老爷子。   顾老爷子又让人推着他去了学校,看到孩子们跟着老师在校园里读书上课,东一堆西一伙的,倒是挺有意思。小明光和陆明良一起,上课认真听讲,还会被老师请上去给孩子们背诵课文。小明光口吃清楚伶俐,比他大三四岁的人都没他表现好。   顾老爷子看着看着就不由自主生出一种自豪感来,心里嘟囔着不愧是我孙子!   这时候老师看到他,就请他过去给孩子们讲红军、八路军以及长征等的故事。   要搁以前,顾老爷子当然不会理睬,他堂堂老爷们岂是哄孩子的?就他那几个孩子,不管男女他都没抱过没哄过呢。不过现在年纪大了,经历了锥心之痛,他体会到了老人们说的隔辈亲。   他自己控制着轮椅,缓缓上前,挤出一丝笑,“同学们,我给你们讲一个小英雄的故事。”   大场面的战争不适合小孩子们听,还是讲具体的人和事儿,最好是讲小孩子,这样他们才会更加感兴趣。   果然一听小英雄,孩子们立刻竖起耳朵,两眼放光。   顾老爷子就从王二小、刘胡兰、雨来等小英雄开始讲,讲了一个又一个,听得孩子们时而热血沸腾时而伤心,最后一个个小脸表情坚毅。   顾老爷子看着他们,“孩子们,咱们的安定生活来之不易。那些小英雄们没有机会和你们一起读书啦,你们要好好读书,热爱祖国,为了祖国的富强而奋斗。”   他攒着拳头挥了挥。   同学们立刻挥舞着拳头表决心,“顾爷爷放心,我们会好好努力的!”   这时候天也晌了,老师们就说下课,让孩子们回家吃饭。有外村的孩子,离家四五里路,就在本村社员家里搭伙儿吃饭。   顾老爷子就和陆明良、小明光俩一起往外走,路上还聊聊天。   小哥俩热衷于听各种故事,尤其顾老爷子讲得细节生动,他们就越发想听。   “顾爷爷,你以后能总来给我们讲故事吗?”   顾老爷子点点头,“好啊,你们想听什么,可以提前跟我讲。”   小明光:“顾爷爷你讲的我们都爱听。”   顾老爷子立刻又膨胀起来,油然生出一种自豪感,和小哥俩说说笑笑地回家。   刚到门口,陆明良就激动道:“我得赶紧回家帮三叔做饭。”他不忘了叮嘱弟弟,“弟弟,你陪顾爷爷玩儿啊!”三婶说过,不能冷落了客人。   金大夫从外面拎着两条大鲤鱼回来,对林菀道:“会计给的,估计是东边泡子里养的。”   林菀笑道:“我们跟着顾爷爷改善伙食了。问问老爷子喜欢怎么吃,按照他的口味来。”跟着人家沾光,当然要以人家为先。林菀扭头看看,顾老爷子和小明光俩在土窑那里聊天呢,一个年过半百,一个才五六岁,聊得竟然有滋有味异常和谐,也真是有意思。   她走过去,“顾爷爷,有大鲤鱼,您喜欢怎么吃?”   顾老爷子看着林菀俊俏又温柔的笑容,竟然生出几分心虚来,毕竟还没调查出小明光是他孙子呢,他已经怀着那样的心情接近了。他问小明光:“小光,你想吃啥鱼?”   小明光朝着林菀笑滋滋的,“我娘喜欢吃啥我就喜欢吃啥。”   顾老爷子羡慕地对林菀道:“林大夫喜欢吃什么就做吧,我都喜欢。”   林菀:我多余问呗。反正礼节到了就成。她去找陆正霆,他正在杀鱼。   陆正霆看她过来,摇头,“腥气冲着你,你屋里休息去。”   那鱼大,收拾鱼的时候的确有些腌臜,林菀就不过去,只让陆正霆做他拿手的就行。   家里收集了不少菜谱,有她从医院、公社食堂要的,也有别人给的,还有她自己记得让陆正霆改进过的。陆正霆因为刀功好,且有耐心,嗅觉味觉格外出众,所以做菜非常有天赋。迄今为止,还没有他失败过的菜式呢。   鲤鱼到了他手里,可以做糖醋鲤鱼、烧酒鲤鱼、松鼠鱼都等,小哥俩特别喜欢松鼠鱼,因为不但好吃还好看,造型太别致,对乡下人来说简直是艺术。   等陆正霆收拾好鱼,用盆端进厨房。林菀跟上去,打手语,“三哥,你瞅着老爷子和咱们小光是不是特投缘?”   陆正霆扭头看了一眼外面,一老一小在梧桐树下聊天,三言两语就逗得小明光哈哈大笑,老爷子也一脸宠溺的笑容,看着……特别违和。   顾老爷子刚来的时候,他们可记得他的模样呢,整个人其实是冷冰冰的,不喜欢与人打交道。只因为他当过兵,而林菀是大夫,所以他才客气得寒暄几句,和其他人哪怕是大队干部都一个字不多说的。   他笑了笑,“是挺投缘的。”   有陆明良和金大夫打下手,午饭做得很快,除了三个蔬菜,还有一盆红烧鲤鱼块,一盆松鼠鱼。   陈志刚坐在顾老爷子身边,惊讶地看着,“陆文书……真是了不得,都能赶上大厨了。”   他可是见识过好菜的,也认识几名建国前就出名的大厨,以他的眼光来看陆正霆的菜一点都不差。   顾老爷子看的却不是菜,他瞅着陆正霆,“退伍了可惜,还年轻,想不想再回去?”   他已经问了陈志刚,陆正霆小时候虽然耳聋但是被一位部队干部带去培养,后来加入了特殊部门,前几年出任务伤了腿才复员的。如果没受伤,现在怎么也是个指导员,所以他觉得既然腿好了完全可以再回去。普通兵三年就转业回家,那是因为没有特殊本领必须要转业,如果有能力的都会留下继续服役升职。   林菀给陆正霆翻译。   他给顾老爷子倒上一杯酒,“多谢首长厚爱,不过退伍以后我已经跟不上部队的形势,现在在卫生组织也挺好的。”   现在和他当初复员,心境已经是天差地远。当年的他,心怀怨怼,满是对命运的叩问,自从有了林菀,那些过往他已经全部释然,如同过眼云烟般消散。没有了不甘和怨恨,只有对妻子和孩子的爱。   既然已经释然,那在哪里都能发挥自己的余热,当然,他想要陪着她和孩子,不想离开他们身边。   再大的利益,他也不换。   如果是从前,有能力的男人留恋老婆孩子,不肯去远方追求理想,那顾老爷子肯定要骂他儿女情长胸无大志的。可现在,他想想自己失去的最优秀的儿子。从小到大,他对儿子一直都是严格要求,除了要求就是要求,都没好好一起吃顿饭、谈过心,孩子也没有感受过父爱。   如果重来一次,他会如何?当然还是做军人,可他也会努力做一个好父亲。   他理解了陆正霆的选择,点点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好好干都有前途。”   吃过饭,顾老爷子没急着离席。他不走,林菀和陆正霆也不好意思走,就坐这里陪他说话。   陆明良指挥着金大夫和陈志刚一起收拾碗筷,洗涮,然后擦干收起来。   顾老爷子不擅长聊天,和林菀说了几句关于治腿的事儿,就有些不知道后面聊什么。他想问问小明光的事儿,但是不好当着面,再说又怕林菀敏感,只得压下去。   林菀给他倒了一杯菊花茶,“顾爷爷是不是有什么事儿?是担心治腿的事儿?”   一般病人都会焦虑,怕治不好,怕出什么意外,哪怕知道能治好也会有术前焦虑。只是老爷子不需要动手术,泡药浴、针灸,按理说不应该紧张才对。   顾老爷子清了清嗓子,“有点,毕竟残疾好几年,自己都觉得怎么也不可能再站起来,你这么一说,我就有些忐忑。”他又看看陆正霆,“小陆的腿都能治好,又给了我很大的信心啊。”   陆正霆:“老首长,你一定要放松心态,不要紧张,更不要怀疑,把自己交给大夫,相信大夫,只有全身心地信任大夫,才能更大希望地治好病。”   林菀的笔记里写着,气血乃病灶根源,血为根本,气又关键。   比如说如果一个病人相信大夫,那他的内循环就会畅通无阻,而如果他疑虑重重,那他的气就会阻滞不畅通,很容易在治疗过程中产生无形的对抗,甚至出现哪怕用药对,却不见好转的情况。   小明光:“顾爷爷,你一定要相信我娘,我娘说给你治好,就一定会治好的。”   顾老爷子点点头,大手摩挲了小明光两下,轻声道:“我信的。” 第87章 挑拨   林菀给顾老爷子配了药浴的方子, 因为他身份特殊又不缺钱,所以她也不需要像从前那么精打细算。以前给别的社员开药, 尽量用当地有的、便宜的药材, 哪怕药效不尽如人意也可以凑合。   有些边境之地的药, 如上好的三七、藏红花、人参等,除了自家家人用,她是很少开的,不想给社员和大队增加负担。   陈志刚动作很快,三天就有人送来了两个大浴桶,一个圆柱形,一个则是卧式浴桶,都是用竹木加工箍起来的, 轻便结实不漏。   老爷子觉得另外一个大浴桶让他没面子,好像他多爱享受一样,就送给小哥俩。   陈志刚还给人看过药方的,得知林菀的方子里有几味药毒性不小,他有些拿不准主意,就悄悄跟顾老爷子商量。   “老首长,您觉得如何?”   顾老爷子却不当回事,“是药三分毒。再说了, 医学上也讲究个以毒攻毒。有些有毒的草药, 在药方里能起到关键作用。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咱既然来找林大夫瞧病, 就相信她。以后随便她开啥药,你都不用找人验方,没事的。”   陈志刚想了想也是这么回事,人家林大夫治好了那么多人,不可能在老首长这里故意搞事。再者,他也用了林菀的祛风湿、跌打药酒,觉得的确好用。他之前伤了腰,按照林菀规定的复健方法,在医务室让胡向阳几个给矫正了一下,然后按照要求复健,才三天就觉得腰舒服了很多。   “成,那咱们就开始了,不管是疼还是咋的,老爷子您忍着点。”   顾老爷子白了他一眼,“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子,还怕疼哭鼻子不成”   多疼的罪他没受过?枪林弹雨出来的,身上枪眼、刀伤只多不少,双腿还有残疾,不都是疼死又活过来的?   他想得没错,钢铁一样的男人,经历过无数的炮火洗礼,胳膊断过,胸膛被射穿过,腿也断过,双脚还残了,有什么怕疼的?   真是笑话。   不过等第一天四十分钟的药浴之后,顾老爷子就有些不淡定不了。   谁他娘的来告诉他,为什么泡了药浴浑身又酸又胀又麻又痒,他偏偏就是不疼。他挠了挠却都没挠着地方,让勤务兵帮忙也不合心意,只感觉那酸麻痒胀都是骨头里、血肉筋脉里传出来的感觉,而不仅仅是皮肤。   他自己挠不到痒处,别人也挠不到,暴躁也没用。   看他那么难受,勤务兵道:“首长,我去请林大夫。”   他去问林菀,林菀看了看钟表,“让药性在身体里行走两个小时,11点开始施针。”   “11点?”勤务兵脸色有点变,“林大夫,首长浑身痒得厉害,有没有什么办法?”   林菀:“起红疙瘩了吗?”   勤务兵摇头:“没有。”   林菀:“那就没事儿,忍忍,老首长什么场面没见过?”   勤务兵不知道说啥好,只得回去,进了屋就见顾老爷子光着膀子,两手挠胸前,后背还在墙上蹭。蹭了吧又不好使,还是不解痒痒,他看勤务兵回来,眼睛一亮,“林大夫呢?”   勤务兵也没办法,“林大夫说……让首长等到11点。”   顾老爷子愣了一下,扭头看看,这墙上没有挂钟,又去找自己的手表。勤务兵赶紧给拿出来看看,现在还不到9点呢!老爷子脸色都变了,“这……”他泄了气,却还是痒得难受。有些人痒痒得厉害,抓破皮出血会好受些。可他这个没用!就是骨头里痒、血肉筋脉里痒!   这时候陈志刚进来问老爷子如何了。   勤务兵让他赶紧想个办法,小勤务兵才十七岁,年纪不大,看不得老爷子一把年纪还这么煎熬。   陈志刚:“我去问问林大夫。”   他过去却见林菀正和赵艳秀在给人艾灸,她全神贯注的样子,他也不好打扰,就站在一边看,顺便问问李金玲几个什么情况。   李金玲嫌弃那病人长疽脏,不肯靠近,见陈志刚问她,她却说得头头是道。   有个外村的社员脖子后面长个大疮包,用了红霉素药膏吃了消炎药不好使,现在难受得要命,那村的赤脚大夫生怕会出人命就让人到大湾村来找林大夫和金大夫。   这年代西医对这种身体里发出来的脓疮一般都是消炎止疼,普通的还行,厉害的疗效不显著,金大夫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靠林菀用中草药治疗。   而这种脓疮在中医上叫做疽,西医上叫做痈,其实都是身体免疫力低下导致的,如果治疗不好就会得败血症或者脓毒血症。   林菀直接用艾柱给他艾灸,要放在疽上,连灸二十壮,会在皮肤上留下灼痕,这也是一种治疗方式。   林菀看赵艳秀掌握得不错,就全权交给她,让胡向阳给配合。她起身看到陈志刚,就洗洗手过去跟他说话。   陈志刚不想让人听见,就和林菀去外面说,“林大夫,能不能给老爷子开点药,让他睡一觉,这会儿痒得受不了。一把年纪,受不起这个罪不是?”   林菀想了想,“也行。”开安眠药不行,但是用安神的中草药还是可以的。   陈志刚拿了药欢欢喜喜地走了。   林菀回去继续盯着赵艳秀几个给人艾灸,等灸完,那病人也睡着了,一点知觉没有。   林菀赞道:“赵知青学得不错。”   这种艾灸方式,一开始病人会有些灼热、疼,等五六壮之后会开始觉得舒服,十壮以后就昏昏欲睡了。   他睡着,林菀又用墨水点了他的几个穴位,让赵艳秀给施针。   不远处帮邱水英给妇人治妇科病的王芳芳回头看到,心里很不是个滋味,本来是她跟在林菀身边的,现在却被赵艳秀取而代之。   林菀让他们继续,她出去休息一下。   等时间差不多她就去叫金大夫一起,然后让胡向阳、赵艳秀跟着回家给顾老爷子施针。   她叫金大夫的时候其他人还无所谓,等叫胡向阳的名字,李金玲就有些侧目,再叫上赵艳秀,李金玲和王芳芳直接脸色都变了。   谁都知道顾老爷子来头很大,就算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人,可看他的派头也知道不会小。如果能给他治病,就可以和他搭上话,以后办个什么事儿也容易。再者,就算得不到这方面好处,拿出去也是履历和水平。要是跟人说自己给顾老首长看过病,那别人听了也会觉得很厉害,对她尊重一些的。   林菀居然让赵艳秀去也不叫她俩。   王芳芳暗自伤心,却也没说什么。   李金玲却撅着嘴很是不平,等林菀他们一走,她就哼了一声。这些日子以来,她处处小心翼翼,想着巴结林菀,免得被赶出去。哪里知道林菀根本不领情,还是对赵艳秀格外好。   她对王芳芳道:“你说气人不?”   王芳芳无奈道:“能怎么办?她说了算。金大夫都听她的呢。”   李金玲撇嘴,“我敢打赌,过不了多久,金大夫就能回城了。”   其实他们并不知道金大夫的情况,只以为他是有问题被下放的,现在搭上老爷子的顺风车,那以后还不是顺利回城?如果给她这个机会,她也可以抓住回城的。   还有胡向阳,他根本不需要下乡的,却跑来抢名额,真是气死人。   李金玲看王芳芳一副认命的架势,她眼珠子一转,道:“我瞅着那个王主任很好说话啊,他对你说话格外和气。”   王芳芳一副茫然的样子,“有吗?”   李金玲:“有!刚才他一直找你说话。”   王芳芳纳闷,“他不是也问你了吗?”   李金玲挑眉,“他和我说话的时候,眼神还瞄着你呢,我瞅着他对你有点意思。”   王芳芳的脸一下子红了,慌道:“你别乱说。”   李金玲:“咱们学了医术,现在回城不是更好找工作?直接去医院做护士也行啊,难道你甘心一辈子呆在这里?我可打听过了,五几年支边的都没回来呢,更别说我们这些人了。怕是要一辈子扎根这里的。”   王芳芳的脸色也白了。   她看着李金玲,却想着江映月现在去了公社,如果她知道顾首长这么好使,会不会让陆正琦帮忙来找林大夫?   还有陆心莲。   王芳芳住在陆家那段时间,已经把陆家的事儿寻摸了个清楚。陆老太憎恨林菀,陆心莲不想下地,但是林菀不给她来医务室。而陆正琦去了公社以后,先把江映月给弄去公社,却没有帮自己亲妹子,陆老太和陆心莲都特别伤心。这会儿顾首长这么厉害,那陆老太和陆心莲估摸着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定会想办法来找林大夫帮忙。   不如先看看陆老太、陆心莲、陆正琦和江映月能不能成功再做打算。   如果她们先行动,结果被拒绝,到时候不但没脸,还可能全大队批评写检讨,得不偿失。   要是别人成功,她们就紧随其后,如果别人不成功,顾首长不管这些事儿,那她也不跟着丢人。   她本来以为自己接近陆正琦,可以取代江映月的位置,让陆正琦帮她在公社安排一个更好的工作。结果她终归不是江映月的对手,陆正琦直接给她摊牌,不过是看她艰苦帮帮她,并没有别的意思,希望她不要多想。   王芳芳自己躲着暗暗伤心了好久,后来她想通了。不是自己不如江映月,而是陆正琦为了江映月,抛弃了林菀那么厉害的女人,还得罪三哥如今感情冷淡,如果再抛弃江映月,那他这损失就太大了。   所以,他这辈子都不会和江映月分手的了。   男人是不会直面自己的错误的,他为了否认自己逃婚的错误,也会认定自己和江映月是真爱。   想到这里,她就借口出去一趟,却悄悄去找陆老太,告诉老太太顾老爷子很厉害,不少人都找他、找林大夫帮忙说事儿。   陆老太也正在家里犯愁呢,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找林菀?那是不可能的!   找陆正霆?他根本不照面。   她倒是让陆大嫂和二嫂去说,那俩混账老婆一个装聋作哑,一个直接堵回来不管。   找陆正琦,他更不肯去。   现在寻摸着,可以让王芳芳帮忙说啊,老爷子在医务室治病,王芳芳也常接触,一来二去不就说上话了嘛。   王芳芳笑道:“大娘,你让我帮忙,不管啥我都会帮的。不过要是我说话,现在可不好使,我和老爷子还没那么熟呢。要是林大夫说话,一句就好。”   陆老太苦着脸,很是嫉妒。   王芳芳叹了口气,“老太太,不是我乱说话。当初要是你家老四不逃婚,娶了林大夫,这会儿所有的体面可不都是你老的吗?说什么还不是你自己一句话的事儿?现在不但帮不上忙,还要陆哥帮她。”   最后说的是陆正琦和江映月。   陆老太心里就跟扎了根刺一样,越想越觉得王芳芳说得很对。   老四为了江映月逃婚,得罪了林菀,结果她和老三搅和一起,弄得自己里外不是人。   王芳芳看她阴沉着脸,就不多说了,只答应觑着时机就帮陆老太说说话看,然后就告辞走了。   陆老太越想越不舒服,越想越憋屈,老四弄了个工作不给心莲却给了江映月。可这会儿他们还没结婚呢,不要脸的狐狸精!一边利用老四,一边还吊着不嫁,这不是玩手段吗?   不行,必须逼着他们结婚,结婚以后把工资拿一半回来,要是不肯结婚就把工作要回来给心莲!   她往炕上一趟就开始生病。   晌午的时候,陆二嫂先回来,她要做饭,还得先吃药。林菀让医务室做了一批补中益气丸,给了陆二嫂三百丸,让她每天吃个五粒。她之前子宫脱垂,后来戴了子宫托,戴了两个月拿下去,为了巩固身体,林菀让她吃补中益气丸。人体中气下陷,就容易内脏下垂,对她子宫脱垂的影响也很大。吃了这个以后,陆二嫂觉得身体好多了。   陆老太听见动静,就喊着说自己病了,让人伺候。   陆二嫂根本不管她,这一年到头的,老天爷的雨都没有陆老太的病那么自如,说病就病,说好就好。   陆老太:“去公社给老四送信,我病了。”   陆二嫂:“你要是病了,送你去医务室扎两针?他三婶这医术可厉害,一扎就好。”   陆老太不吭声了。   这时候挂儿和欠儿几个放学回来,陆二嫂让他们做饭,她去找林菀说一声,不知道老太太又作什么妖。   林菀正好带着金大夫几个给顾老爷子扎完针,听陆二嫂的话以后,她笑道:“不用管她,随便她闹腾。”   陆二嫂见林菀气定神闲自己也就有主心骨,告辞家去了。   林菀回屋,再给顾老爷子诊诊脉,“顾爷爷,现在还痒吗?”   顾老爷子一脸的舒坦相,“这第一针扎下去,就跟挠到了痒处一样,别提多舒坦。等一针针扎进去,越来越舒服,终于把痒痒给挠舒服了。”他看着林菀,由衷地夸道:“林大夫医术高明,是真本事。”   林菀笑了笑,“第一针是金大夫扎的,金大夫如今可是中西医结合疗效好。”   金大夫忙举手:“不要吹我,我中医是跟林大夫学的,照方抓药,照穴位扎针,只是有样学样而已。”   众人笑起来。   陈志刚:“第一次就这么顺利,那以后肯定会越来越顺利的,老首长,您重新站起来的时间,指日可待啊。”   顾老爷子点点头,“叫你们说的,我有点期待呢。饿了,林大夫,咱们什么时候开饭?”   现在他已经习惯陆正霆做的饭菜,感觉非常合胃口。   小哥俩在门口道:“我爹做了腊肠菌子汤,好鲜啊。”   当地有一些山地,上面栽种了果树以后,也开始长出蘑菇。有人采了吃,结果有的就中毒,后来大队规定不许采了随便吃,都送到大队来,由医务室分辨。林菀就拿系统的制药模式来提纯蘑菇里的毒素,如果没有毒素的就直接拿来吃掉。   菌菇汤,鲜美无比,陆正霆熬了一锅。   顾老爷子吃得特别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药浴扎针,胃口格外好,馒头都多吃了一个。   陈志刚还悄悄提醒他,小心别撑着。   吃完晌饭,大家坐在堂屋扇扇蒲扇吹吹风。   顾老爷子对陈志刚道:“林大夫这么厉害的医术,这医院太简陋了。”他现在也知道陈志刚之前说过愿意帮林菀转去大医院,林菀拒绝的事儿,更加佩服林菀为乡村的奉献精神。   陈志刚也点头,领会老爷子的意思,“要不我跟省医院问问看,弄几台仪器过来?”   林菀忙道:“我们大队没有电,仪器太大运转不起来。”   现在有发电机,但是发一次电消耗挺大的,所以不常用。尤其现在有些仪器,真的太大,看着跟机械怪物一样。除非必须要开刀做手术,她基本都用中医药来解决。   顾老爷子一听说没电,他扭头看看,“没电是不方便,油灯黑乎乎的,孩子看书都伤眼,林大夫扎针看病也不清楚。小陈,你联系一下,把大湾村这里给通上电。”   陈志刚:……好吧,立马去办。   林菀:“……”   陆正霆:烤鸭、松鼠鱼、菌子汤什么的都没白做。   金大夫:“……”再这么下去,我更不想回省城,过得比省城舒服多了。   小哥俩是开心的,“谢谢顾爷爷,这样我们听收音机就不用费电池了。电池可贵呢,我们都舍不得听。”   顾老爷子哈哈一笑,一副纵容不已的样子,“以后随便听,我送你们电池。” 第88章 决裂   陈志刚的动作很快, 他写了一封书信给县革委会,阐明大湾村的重要和与众不同。大湾村不但有蚊香副业, 为本省的城市解决了很大的蚊香供应问题,同时还有医术非常高明的林大夫。为了大湾村更好的为社会主义建设服务, 为了林大夫更好的为人民服务, 他申请帮忙大湾村通电。   这时候乡下通电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成本太高而人口密度不够。村和村隔着老远, 需要架设很多电线杆消耗不少电线。而一个村的人口也有限。   当然,如果有特殊需要,那不管多远、人口密度多小,该通电还是要通电的。   县革委会不能决定,就跟地区申请。   地区那里已经得到陈志刚的消息, 仔细考虑过以后, 觉得可以拨款从棋山县往大石桥镇排电线杆, 然后其他公社再从大石桥公社扯出去。而沿途的村落也可以根据需要排电线杆扯架电线, 这部分可以各大队自己负担, 这样成本就少很多。   地区表示给扶持, 支援一批电线杆子和电线,棋山县只需要出少部分材料和大部分人力即可。   于是, 棋山县就召集各公社开了一个会议, 愿意通电的公社一起出钱出力,把电线杆和电线铺设到各公社,以后各村再慢慢地往下展开。   虽然通电贵,但是通电以后能够提供很大的方便。磨粮食、榨油、轧棉花、弹棉花、以及庄稼脱粒等, 就可以买机器。   虽然可能没钱买机器,但是美好的前景在那里,大队努力赚钱就有机会实现。   所以三分之二的公社同意通电,并且愿意凑钱凑粮出劳力。   于是地区和县革委会安排了技术人员下乡测量、勘察,规划最合适的路线出来。   这时候大湾村医务室还是老样子,每天忙忙碌碌的,不少人来预约看病,甚至还有外县大老远跑来的。   顾老爷子的药浴和针灸工作治疗顺利,越泡越舒服,后来都有些享受上了,每天催着勤务兵赶紧给他准备泡澡。   陈志刚看他沉迷泡澡,悄悄提醒他,“老爷子,咱悠着点,咱们是来治病的不是来泡大澡的嘛。”   顾老爷子一副你不懂的表情,“那种滋味儿,你们好腿好脚的人是感受不到的。”   陈志刚:您老说得再好,我也不想弄断自己的腿脚去试试什么滋味。   这日下午林菀带着邱水英和赵艳秀出诊不在家,顾老爷子在和陆正霆下棋。   他发现跟陆正霆下棋比和陈志刚有意思多了,“小陆这棋艺不错,自成一家。”   陈志刚在旁边看着,见老爷子越来越高兴,他也暗暗高兴。他悄悄打量陆正霆,心里越发好奇,忍不住问道:“陆文书,你真听不见吗?”   陆正霆余光瞥了他一眼,摇头,“听不见。”   陈志刚:“你看,你都知道我说什么。”   陆正霆:“太多人说听不见这几个字了。”   正说着,陆老太和陆心莲从外面进了院子。陆心莲扶着陆老太,陆老太一副病得不轻的样子。陆老太哎哟着,“老、老三啊。”   陆心莲:“三哥,娘想你了!”   陆正霆坐南朝北,看不见后面,自然也听不见,没任何反应。   陈志刚看看外面,提醒他,“陆文书,你娘和妹妹来了。”   陆正霆这才起身,转身看着那母女俩,目光冷淡,并不主动开口。   陆老太未语泪先流,“老三啊,娘苦啊。”   陆正霆淡淡道:“我耳朵坏了,听不见你们说什么。你们要是有急事就写下来,要是没有急事等小光娘回来再说。”   陆心莲:“三哥,你咋这样对娘呢?”   她飞快地看了一眼顾老爷子和陈志刚,委屈地瘪瘪嘴,扶着陆老太进了堂屋。   陈志刚就起身把位子让给她们。   陆老太抹着眼泪跟顾老爷子打招呼。   顾老爷子转动轮椅,点点头,“你们有事聊,我先出去。”   “哎,老爷子,请你留步!”陆老太急得赶紧招手。   顾老爷子诧异地看着她们,“找我?”他又扭头看陈志刚。   陈志刚也有点尴尬,自从他们来到大湾村,明里暗里不知道多少人来拜访过了。地区、县里、公社、大队,来了不少人,不过陈志刚都给挡了不许他们去烦顾老爷子。   所以现在大湾村有个规定,来医务室如果不看病,而是想找顾老爷子,那对不起,一律不见。   现在林大夫的婆婆找上门……   陆老太忙道:“是的,老爷子啊,你……你是有智慧的老人,你帮着说和说和,这天底下无不是的爹娘吧?哪怕爹娘做过错事儿,也不能一辈子就打死吧?”   顾老爷子:“我想起来了,我还有点事儿,你们聊。”   找他来聊家常?让他给做主解决家务事?谁管你做了什么错事?   清官难断家务事,他可不想管。   顾老爷子招手示意,让勤务兵推着他赶紧走了,不过他把陈志刚留下,让他帮帮忙。   陈志刚有点郁闷,人家家务事他留下干嘛啊。   陆老太就开始哭鼻子,一个劲地诉说对陆正霆的心疼和后悔。陆正霆倒是没什么,反正听不见,既不尴尬也没什么不自在的,倒是陈志刚有些坐立不安的,实在是不好意思。   陆心莲对陈志刚道:“陈大哥,你能不能劝劝我三嫂,不要生我的气了。”   陈志刚看了陆正霆一眼,就知道这事儿没那么简单,他果断站起来,“对不起,我要去茅房。”他一溜烟走了。   外人一走,就剩下陆正霆,这时候就是谁亏心谁尴尬,谁有求于人谁难受。   陆正霆面无表情,对陆老太和陆心莲连敷衍的心思也没,但是他也并不会说什么,只是眼神没有半点温度而已。   陆老太受不了,这会儿也不敢骂陆正霆,只得拉着陆心莲就走,决定去找顾老爷子说话。   陆正霆岂能不知道她们的意思,时至今日,她们依然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以为靠着耍赖或者哭闹就能达到目的,丝毫不想怎么才能真正地缓和关系。   母女俩去了医务室,居然在院子里碰到老爷子。   陆老太仗着之前和顾老爷子说过话,就上去打招呼,要唠唠家常。   顾老爷子给林菀和陆正霆面子,敷衍她两句。   陆老太却会错意,以为顾老爷子愿意和她聊,就忍不住又打开话匣子抱怨儿子媳妇不管她,她如何如何艰难,末了自以为很委婉实际却非常直白地问顾老爷子能不能帮忙把陆心莲的工作解决一下。   如果不是喜欢小明光,如果不是对林菀心怀感激,如果不是吃陆正霆的饭吃得很开心,如果不是最近泡澡泡得身心舒坦,顾老爷子能让勤务兵给她逮起来。   “小郑!”他大喝自己的勤务兵之一。   小郑立刻跑上前,“首长,请指示。”   “以后我不想再看见这俩人!”他拉着脸,转开轮椅就走了。这俩人一看就是愚蠢的,一见面就跟他说林大夫的坏话,再见面就来要工作,这是多大的脸?就算托关系,也得林大夫或者小陆跟他开口。   既然林菀都不管小姑子的工作,他一个来求医的病人会管?他吃饱了撑的?还是脑抽进水?泡澡舒坦归舒坦,却没把水泡进他脑子里!   小郑一听,果断推着顾老爷子走了。   另外一名勤务兵长得比较严肃,又带着配枪,他大步上前虎目一瞪,就给陆老太和陆心莲吓得腿肚子打哆嗦。   等他们走了,她俩也只能离开,在门口碰到王芳芳。   王芳芳惊讶道:“大娘、心莲妹妹,你们怎么来了?我之前帮你们问过顾老爷子,他……不是很同意。你们别着急,等再熟一些我会找机会慢慢说的。”   陆心莲瘪嘴,“不用了!”   人家都那么拒绝了,再说多没脸。   王芳芳又叹气,“哎,肯定是林大夫悄悄说过的。”她瞅着没人,就低声道:“不瞒你们说,我瞧着林大夫对映月意见老大呢。心怀不满,肯定不会给帮忙的。还是想别的法子吧。”   陆老太想起江映月私下里跟她硬碰硬的那个架势,也是恨不打一处来,居然不那么恨林菀,反而更恨江映月了。   她拉着陆心莲就走,路上恨恨地道:“我瞧着让你四哥赶紧跟那个狐狸精分手,一个搅家精,不是个好东西。”   结果等晚上陆正霆去接了林菀几个回来的时候,经过陆家那条胡同,就听见一阵鸡飞狗跳的闹腾。   原来是陆老太和陆心莲俩在骂江映月,骂她狐狸精、勾搭男人,钓着不结婚不分手,吃老陆家的还抢陆心莲的工作,逼着陆正琦和她赶紧黄了,找个正儿八经的闺女结婚。   让她们这么一骂,江映月不管是好还是坏,那名声也都不好了,除非立刻和陆正琦结婚。   而如果不结婚,那以后在大湾村别想抬起头来。   而没听见陆老头的声音,估计又躲出去了。   林菀也只是听了几句就说回医务室,她这一下午累得很,现在没精神需要回家躺着休息。后面丁家村有个媳妇,怀胎七八个月了,怀相很不好,胎位不正等毛病,林菀下午去给她调整胎位来着。   陆正霆赶着马车,道:“下午她们来了一趟,看样子是找老爷子办事的。”   林菀立刻就明白什么意思,这是想走关系找工作啊。她们还真有脸,居然敢打着她和陆正霆的关系去走后门,不要脸!回家,不管。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陆家的江映月终于爆发了,“我是不和正琦结婚吗?是他的事业正忙,我想让他专心工作,再过一年就结婚。我为什么不敢结婚,你们不知道吗?要不是你们这些不事劳作,不知羞耻不劳动的蛀虫,我会不结婚吗?结了婚,生了孩子,添了家口吃饭。还要养你们这些废物,你们不心疼他,我不心疼吗?”   “你们不要自作多情了,就你们这自私自利、又懒又馋又坏又蠢的样子,没人会原谅你们,也没人会稀罕你们!求一万遍也没用!”   她这么骂红了眼,专戳娘俩的痛处踩,直接把陆老太和陆心莲给骂傻了。   “你、你——”陆老太嗷一声,“老大,你死哪里去了,她敢骂你娘,你还不揍她!”   好些日子不能打儿媳妇,陆老太本来就憋得慌,这会儿陆正琦还没回家,江映月又这么挖苦她,她直接就爆了。   她爆了,陆大哥却不敢了。   陆大哥现在就是个怂逼!   陆大嫂都敢悄悄骂他、讥讽他,他都没敢动她一指头,更何况是江映月,人家是知青,还是老四的未来媳妇儿,他要是敢动一下,老四能宰了他!   他打自己老婆,老四都不让,他打老四媳妇儿,老四能让?   陆大哥现在跟个被抽了筋的蛇一样,天天闷头干活儿,在家里就蔫哒蔫哒的,他敢打谁啊?   江映月看看时间,陆正琦差不多回来了,她擦擦眼泪,尖声道:“不用你们打我,我自己走!”   她冲进屋里就去收拾行李被褥,“欺人太甚,我就是睡大马路,也不会再进你们家门!”   她这段时间已经确定,陆正琦不会再离开她,而且在和陆老太和陆心莲的斗争中,她已经完全掌握了上风和主动权。   今天这事儿,足够别人嚼舌头,也足够陆正琦生气的。   自己再推波助澜来一把,就可以促使陆正琦和陆老太彻底决裂。她不想现在结婚的最根本原因,是不想那娘俩骑在自己头上耍威风,更不允许她们用林菀把自己羞辱来羞辱去!   她收拾东西的时候,陆心莲冲进房间扯她的被褥,生怕她多拿东西。江映月冷笑,直接把自己铺盖一扬,扯掉发绳弄乱头发,哭着跑出去了。   最后院子里、门口看热闹的人就发现江映月捂着脸空着手跑出来,陆心莲在后面追着骂。   “哎呀,可别想不开啊!”有人就追去劝。   正闹腾着,陆正琦回来了,回家就看到他娘和妹妹把江映月的东西弄得乱糟糟的,江映月却不见了人。   不过有看热闹的邻居们,陆正琦该知道的一点都不会落下。   当他们七嘴八舌地把陆老太和陆心莲骂人那些话复述给他听的时候,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江映月现在打定主意和他扎根农村,对他一心一意,悄悄跟他说攒两年钱,这样他们的工作能升升职,可以涨工资,到时候生了孩子也养得起。否则这会儿他们工资不高,还得养家,还要养孩子,实在忙不过来。   她是为他着想。   可他娘和妹妹呢?逼着江映月要去寻死!那么积极向上,怀揣着美好奋斗理想的一个女人,居然被她们给逼得要活不下去!   陆正琦瞪着那母女俩,目眦欲裂,“死性不改!你们好好反省吧!”他也收拾自己铺盖行李,又把江映月的收拾起来,然后直接用棍子挑着就要走。   “老四,你干嘛?”陆老太差点疯了——她最宝贝的小儿子,居然要抛下她了!!!   陆正琦冷冷道:“你们好好反省自己的错误,难道要一辈子这样?”   说完,他就大步离开,去知青点接江映月,之后他们要住在公社,不再回来!   看着他绝情地离去,陆心莲直接傻了,陆老太却跟被人生生剜走心肝一样疼。   她浑身僵直,四肢麻木,眼神直勾勾地望着陆正琦的背影,喉咙里呼噜呼噜地叫着,却发不出多大的声音,只是伤心和绝望,“你、你、小四啊,你……你不要亲娘了啊——”   她啊啊的,然后两只眼睛直翻白眼,浑身也哆嗦,面皮都紫了。   陆大嫲嫲叫了一声,“了不得,可别过去了,快给她叫叫。”   陆老太却哆嗦一下,就咕咚往后倒去。   她边上的陆心莲因为没有准备,下意识就躲了一下,然后陆老太就结结实实地砸在地上,甚至还弹跳了一下。   “快,快去叫大夫!”陆大嫲嫲喊着,让人去喊大夫。   很快赵艳秀、王芳芳几个过来,却不见林菀。   陆心莲嘶吼着:“林菀呢?她怎么不来!”   赵艳秀:“林大夫出诊一天,累得抬不起手来。”她拿出针包,迅速地给陆老太扎针,免得中风了。   可她们手艺还是不到家,虽然按照林菀说的,凭着经验扎针,穴位也没错。但是临床经验不足,预判不够,所以不能照顾全面,虽然没让陆老太中风,却也导致她左边身子不受控制地开始抽搐,不只是左边嘴角,还有左手左脚,都有些抽抽。   陆老太醒过来就往外追,要去找自己最疼的小儿子,就那么抽搐着嘴角,哆嗦着左手左脚,跑得有些费劲。   有人在村口拦住了陆正琦和脸色惨白发丝散乱的江映月,“正琦,你、你娘、你娘病了。”   陆正琦冷笑,扶着江映月,“走。”   “真的啊。”   陆正琦才不信,他娘的病那可是随心所欲呢。   “有点中风偏瘫了,手脚都哆嗦了。”那人喊。   陆正琦:“她不哆嗦的时候少。”为了逼迫儿子顺从自己,为了达到目的,她这两年可没少哆嗦。   等陆正琦和江映月走远了,陆老太才由闺女扶着到了村口,趴在地上呜呜地哭。   她虽然伤心欲绝,也只是嚎啕大哭,却半个字都不骂陆正琦,一点也不恨,只恨江映月,只心疼儿子不要自己了。   “书记啊,大队长啊,我要写信,我要告江映月那个不要脸的破鞋,勾搭我儿子!勾搭我儿子不要我这个娘啊,我儿子被她毁了啊!”   陆长友和陆长发才不凑热闹,才不管这个事儿呢。   凡是和陆老太粘边,他们都不想管。   “还得去测量铺电线杆的事儿呢,赶紧走!”一伙儿眨眼就跑光了。   赵艳秀几个也回去跟林菀讲,她倒是不八卦,认认真真地跟林菀说扎的什么穴位。   林菀一听就知道她少扎了俩穴位,而且有主穴和配穴搞混了,扎针顺序不对,所以治疗效果就不到位。而这种类中风的症状,黄金时间就是一开始的五分钟,超过十分钟以后就没效。所以陆老太这一次哆嗦,是真哆嗦了,装了那么多次,终于得个真的。也算是求仁得仁?   她跟顾老爷子和陈志刚笑歉意道:“下午打扰你们啦。”   顾老爷子:“啥事,我不知道,我不在场。”   陈志刚:“我去上茅房了,也不知道。”   陆明良:“老太太整天装哆嗦,装抽风,这一次保管也是装的,不用管她。让她抽!”   小明光就学了学,“这样吗?”   陆明良立刻给她纠正,“你学得不到位,得这样。”他把陆老太以往装哆嗦的样子学来,真是惟妙惟肖。   林菀道:“做人一定要言而有信,如果总是骗人,后来谁也不信了。”   小哥俩点点头,“三婶/娘你放心,我们知道的。”   吃过饭林菀突然想吃瓜子,就跟陆正霆讲。   陆正霆纳闷,“怎么突然想吃瓜子?”   林菀:看戏不吃瓜子,总觉得少了点啥。 第89章 光宗耀祖   林菀歪在炕上嗑着瓜子,悄悄和999唠嗑, “小39, 你说我是不是不对?”   巴掌小人儿999一脸疑惑, “宿主,你哪里不对?你每天认真工作,治病救人,不知道多伟大呢。”   林菀:“行啦, 自己人, 不要商业尬吹。如果是我去给老婆子扎针, 她兴许就不用这样……抽抽?”   999做出摊手状,“医生不是人?医生不要下班的?医生不会累的?医生不会难过的?谁规定你一定要救她?叫小9说,你和老婆子有罅隙,她生病你得回避, 免得治不好赖上你。”   林菀笑起来, 也对, 她问心无愧, 有什么好犯嘀咕的呢。   医术无国界,医生有祖国。医者仁心, 而医生也是人。虽然医生应该心怀大爱,放下私怨, 以治病救人为主。可林菀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高尚的人, 前世她被亲生父母抛弃算计,后来得绝症身死被系统绑定穿越。她本身就已经变成一个利己者,所以才会在穿来时候陆正琦逃婚她就选择嫁给陆正霆, 既是系统能量需要,也是因为她知道后续剧情,知道陆正霆是一个聪明、正直、善良的男人。   她笃定自己有系统傍身,能够变得强大,不屑于去抱什么金大腿之类的。   她自己就是金大腿,自然不需要委屈自己去了解适应另外什么人的家庭。陆家虽然乱,可她熟悉,四两拨千斤也就摆脱了。   所以,说她胸无大志也好,说她利己也罢,总之她讨厌陆老太入骨,让她去给陆老太扎针救命,她出不了手。   因为人是有感情的,一旦对某个垂死的生物付出了努力就会不由自主地制造联系、寄托感情,会不由自主地担心对方病得如何,好了没有。她可不想跟陆老太、陆心莲那些人有这样的联系。   她笑道:“那我就开开心心地看戏,随便他们怎么鸡飞狗跳,我自逍遥。哈哈。”   999陪她说笑一会儿,又道:“宿主,对于顾老爷子的脚,小9有个建议。”   林菀听它这般说很感兴趣,“说来听听?”   999:“等手术辅助台升级,就可以对他进行脚部手术复原。”   顾老爷子的双腿没大问题,但是脚的问题很严重,内部有坏死组织,需要清除、修补甚至用其他部位的替换。现在这样的手术县医院肯定做不了,省医院可以做,但是效果不好,所以一般也不会做。林菀有手术辅助系统,升级以后会更加厉害,可以试试。   林菀心下一喜,“真的吗?那要是这样,是不是就能给小霆霆做耳膜修补手术?”   耳膜修补手术要在耳前开刀,林菀原本寻思给他点药水一段时间就可以试试,可能因为太在意他所以她反而没了自信和把握,就想多练习一阵,快速积累医德值,等来年再给他做手术。   如果手术辅助功能升级,那……正好啊。   转眼进入了秋天,秋高气爽,天气也凉爽下来,蚊子减少,晚上已经凉津津的需要盖被子。林菀也进入了舒舒服服的孕期,吃好喝好睡得香。   其实她除了一开始怀孕那几天吐得厉害,身体不适应有点难过,之后身体适应了怀孕的状态,除了有点怕热基本没闹过什么。这会儿天凉爽下来,她自然就更加舒服。   这日林菀说秋天要贴秋膘,所以陆正霆晚上给他们做了烤肠鸡肉披萨。   当然,他们不知道这个叫披萨,而是叫面包炉烤馅饼。   林菀写了菜谱,陆正霆带着小哥俩和顾老爷子做的,金大夫最近去县医院帮忙培训赤脚大夫,陈志刚才回了省城。   林菀让他们自己炒了番茄酱出来,加入了一点山楂酸酸甜甜特别好吃,另外炒了洋葱黑胡椒肉酱。然后把番茄酱、肉酱铺在饼盘里,再摆上青红椒、洋葱块、多多的腊肠、熏肉片和鸡肉。虽然没有芝士,烤出来以后却也非常好吃,等于是另类版的馅饼。   顾老爷子吃得很满足,抚摸着肚子,“我一直告诫自己不要沉溺于口腹之欲,可在这里住着这个把来月,我感觉自己已经开始堕落。”   天天泡大澡、吃美食,简直不能更享受了呢。   哎,怪不得很多同志,当年经受住了敌人的酷刑考验,却没有经受住和平时期的糖衣炮弹,实在是太享受了啊。   林菀笑道:“贴秋膘嘛,就是要吃两顿好的。”   今年生活好,村里多养了几头猪,除了交任务,一般农忙之前也杀几头,各家分一斤半斤的回家犒劳一下。   当然,林菀家肉不断,小日子说不出的滋润,陆明良和小明光俩都蹿高了一块,顾老爷子身上都见长肉呢。   吃过饭,小孩子听收音机,大人说话。   林菀就对顾老爷子道:“顾爷爷,再泡十来天,咱们做个小手术,看看效果如何。要是顺利的话,以后就不用泡了。”   顾老爷子愣了一下,“不泡了?”这是要赶他走了?突然之间他好舍不得。人生难得有这样悠闲舒服的时候。   林菀看他脸上竟然露出非常失落的神情,不明白他为什么会不高兴,知道腿脚要治好,不是应该高兴吗?   陆明良笑道:“顾爷爷,您都泡脱皮了,还泡啊。”   小明光也嘻嘻直笑,顾爷爷可好玩儿了呢,他们是好朋友。   “林大夫,那……一下子就治好了?”顾老爷子问道。   林菀:“这个得看情况,如果顺利就可以,如果有什么问题就得慢慢来。”   “哦,慢慢来,那得多久?”   “快也得三五个月,慢就得一两年,不好说。”林菀也不能保证,不想把话说死了。一般来说,跟病人说得时间久一点,等最后治疗时间短一点,他们的心理感受就会非常舒服。   顾老爷子又开心起来,“行,那就慢慢治,不着急。你工作那么忙,还怀着孩子,要注意身体。其实等你出了月子再说也行。”   林菀看他一副想常住的样子委实不怎么理解,要说喜欢乡下生活,那省城郊区就可以满足他,不必来这里吧。   不过老爷子也没什么异样更没什么过分的,无非就是喜欢和小哥俩玩,喜欢和陆正霆下棋吃他做的饭,其他也没啥。   这时候,通电工程也一直在进展着,主线路定好,从县城开始往大石桥公社铺设电线杆扯电线。主线路搞定,技术员们又开始下乡,带着愿意通电的大队社员们用白灰放线定点,弄好以后就开始刨坑。有人运电线杆、电线等材料过来。   与此同时,村里要选人去县里培训用电安全知识以及维修线路等技术,回到村里当电工。   如果是别的工作,肯定有人走后门想要,可电工却不是那么容易的,而且有危险。尤其知青们说电能电死人,当电工的尤其危险,所以男人们都不探头了。而且如果没学过物理,冷不丁去学这个,既吃力又学不明白,所以村里如果没有个正儿八经的高中生都选不出人来。   当然可以让知青去,但是电工和会计一样,是非常重要的工作人员,交给知青大队干部们不放心,还是要自己人才行。   选来选去,最后陆长友拍板让陆正霆先去学,他聪明能干,学明白了就可以回来教自己大队的青年,到时候谁学明白谁当电工。   五柳大队下面五个村呢,一个电工肯定不够,到时候要成立一个电工组,可以让陆正霆兼职组长。   陆正霆本来因为卫生组的工作要常去县里,还有林菀的医书要出,现在再加上个电工培训,也没什么,顺便就做了。   电工培训至少要两三个月,毕竟电是大事,要学明白学好,学不好到时候害人害己。   陆正霆并没有住在那里学,而是隔几天去一次。只要他去就和老师一对一交流。很多电工方面的东西他本来就学过,这会儿集中突击,把实用线路、维修知识等捋一遍,差不多就可以了。   负责电工教学这块的技术员很惊讶陆正霆居然学得这么快,专门准备了材料让陆正霆模拟做电路实验,结果他做得又快又准确。   后来他们直接让陆正霆去县电力局实习几天,看看他是不是真的会。   一周以后,电力局领导想把他工作关系转过去,让他在电力局工作。   “我们电力局可是最好的部门,比革委会机关可吃香多了。”   这时候电力局自成一体,不受革委会管辖,直接对地区电力局负责。   电力局的领导竭力游说,他知道陆正霆还是卫生组一个普通的工作人员,这有什么前途啊?工资不高,升职前途也不大,哪里有电力局好啊。虽然升职空间也不是很大,但是福利好啊,工资高啊。   而陆正霆则是,自己媳妇不想来县里,哪怕让他来当电力局局长也不干啊。   “实在是抱歉,电力局人才济济,我们大队却紧缺电工。当然,如果电力局有需要,只管通知我一声就是。”陆正霆如是回答。   原本还有工作人员怕他顶替了自己的工作对他有意见,这会儿看他婉拒还给大家伙儿留足了面子,都对他态度360°大转弯。   毕竟是大干快干的年代,劳动效率奇高无比,中秋节前几天,大石桥公社开始正式通电。   当然不是全村家家都通电。   这时候一切都是公有、集体所有,电自然也如此。社员们也是按照劳动积极程度、工分排名等来划分通电顺序的,大队、医务室、大队干部家、知青点等先装,其他轮到先进社员、劳动积极分子等,然后是正常社员。为了节省材料,落后分子、黑/五类等,以及偷懒不积极赚工分,家里从来不派劳力出夫的人家,那是绝对不给通电的。   通电的人家,用电也不是免费的,电线、插座、电灯都是大队出,各家一个月要交固定的钱,如果要换电灯或者加线路则要自己负责开销等等。   就这样,社员们也乐意,这是体面啊!   就如同三年困难期,谁家推磨就代表还有饭吃,谁家门前扫得干干净净的,就代表还有人气。现在,谁家晚上亮起了电灯光,那多光荣、体面啊,这是最大的炫耀了。   所以,很多人家只要不是被剥夺安装的资格,再困难也咬牙通电的。   左邻右舍都通电,就自家不通?多丢人啊。   当通电试亮的那一刻,真是全村男女老少都欢呼,对于没见过世面的老农民来说,这可真是大光景啊。   灯头朝下啊,不怕洒了灯油啊,风吹不灭啊,不冒黑烟啊,不用添灯油啊……祖辈的哪里有这么神奇的灯啊。   不少人比打了新麦子还激动,赶紧去坟茔地给祖宗们烧烧纸上上香,告诉他们一下家里的电灯。   跟祖宗低调而谦卑地炫耀,这是一种隐秘的心理满足——我终究是比祖辈强啊,没愧对祖宗,装上电灯就算是光宗耀祖!   毕竟这会儿不给考大学,不给进城,也不能进厂子干活。一大家子都必须窝在家里,没别的途径来光宗耀祖,装电灯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事儿呢。   这就是大大的光宗耀祖!   陆正霆已经编写了一些用电安全知识的顺口溜。   教社员们的第一条就是绝对不能用湿手去碰电灯泡和电线,雨天不在外面电线杆附近和电线下面逗留。有任何问题就找电工,不允许自己随便动,免得电死人或者引起火灾等等。   除了在场里上工的时候宣传,日常让会计和知青用大喇叭一遍遍地吆喝宣传,还组织一个用电安全注意事项竞赛,让社员们互相抽查,答不上来的或者不会的就要勒令专心学认真学,否则没收通电资格!   在他的普及和社员们的互相监督下,大家学习热情高涨,严格按照要求用电,人人都如数家珍。从通电开始到后来很多年,五柳大队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起因为不规范用电导致村民死亡的事情。   正是农忙的时候,掰玉米剥玉米皮,男女老少齐忙活。   所以,这电灯就发挥了很大的作用。以前晚上看不清,摸着干活儿,这会儿有电灯不怕风吹,简直不要太方便。   很多人干到十一点还不肯走,还想继续加班呢,这电灯它半夜就不亮了。   这时候电力不发达,电量不够用的。为了支持工业建设,让工厂转起来,通电的乡下也几乎是天天停电的。一般来说,只有晚上6点到10点有电,公社也不例外。但是大湾村大队却得到了特批可以到半夜十二点,而且五柳大队和医务室单独一条线路:不用停电!   九月初秋风飒飒的时候,林菀要给顾老爷子进行第二次手术。   之前八月初的时候,她给老爷子进行了第一场手术,但是情况不是很理想,所以手术刚开始她就果断停止,之后就让他继续泡药浴。现在各项条件成熟,他的双脚已经开始有了知觉,终于可以了。   陈志刚也从省里赶过来,守着老爷子给他打气,“您不用担心,林大夫很有把握的,一定可以还您一双健康的脚。”   他现在对林菀佩服得很,对林菀的医术深信不疑,坚信林菀能给顾老爷子治好。   顾老爷子淡淡道:“我不紧张,反正我腿脚都没知觉的。随便咋开刀都没事儿,就跟不是我的脚一样。”不过如果能站起来走路,他现在觉得还是很期待的。   就算自己一直残疾的,回不来的人也终究等不到了。   林菀看他还嘴硬呢,忍不住勾唇笑了笑,不知道谁泡药泡的小腿难受,主动要求给小哥俩当马骑,就跟个乡下老爷爷一样,驮着小明光在院子里爬全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国庆节,大家节日快乐!一起看阅兵吧,好激动!么么哒。 第90章   三日后准备完毕, 上午林菀让大家伙儿准备, 在手术室给顾老爷子动手术。   因为金大夫本身就是西医外科大夫, 林菀自然让他一起,另外胡向阳、赵艳秀做助手,王芳芳和李金玲则帮忙按照林菀的要求准备药材。   如今通了电更方便,即便是白天也开了手术台上面的无影灯。   这可是乡下人嘴里最神奇的玩意,有灯却找不出影子。尤其小孩子们特别好奇, 听说以后都缠着小哥俩问个不休。   顾老爷子看了一眼很满意,“这才像个手术室。”   以前也太寒碜。   林菀笑了笑, “多谢首长关怀, 社员们都感激着呢。”通了电无影灯就能随时开, 这样有手术就方便, 不必临时去发电。   聊了几句帮忙顾老爷子放松,林菀就告诉他要打麻药进行局麻。   顾老爷子丝毫不在意, “你们看着来, 反正我的脚没感觉, 也不疼, 打不打麻药都行。”   他嫌躺着无聊就要求坐起来,还想让人陪他下棋或者干点啥,反正不想那么干呆着。   林菀:“老爷子,我家三哥去县里了, 不在家呢。要不我把陈主任给您叫来?”   顾老爷子立刻道:“那算了,叫他还不如让小兄弟俩进来玩儿呢。”   估摸着麻药生效,林菀就和金大夫开始动刀。林菀已经在系统手术模拟下练习得滚瓜烂熟, 又和金大夫研究商量过很多次,所以现在两人一起动手术即可。   他们研究的方案就是系统给林菀的建议,将顾老爷子的脚部打开,把坏死的组织清除掉,力争恢复血管、筋络的畅通。只是接血管和筋络需要很高的技术,这一点就看大夫的医术如何。   林菀已经有了万全的准备,而且有系统帮忙监督,安排得井井有条,她可以和金大夫互相配合,所以没有什么问题。   这一次手术进行得很顺利,因为人体的血管和筋络是有弹性的,所以虽然截除了一点,却也不会影响,只需要调养一下,就会慢慢生长至正好的长度。   两个多小时,手术结束。   林菀让胡向阳把顾老爷子推去病房休息观察一下,她则和金大夫总结手术过程的问题,看看有没有改进的地方。   等林菀去病房看老爷子的时候,他刚好睁开眼睛。   顾老爷子惊讶道:“好啦?”   林菀点点头,“对啊,都好几个小时了。您老睡得很香啊。”他开始觉得无聊 后来睡得很香。   顾老爷子:“还真是没感觉。”他坐起来动了动,脚还木木的呢,他指了指自己的脚,“林大夫,没感觉。”   林菀:“不着急,过会儿麻药退了就有感觉。”   顾老爷子一听有点好奇,之前没感觉难不成现在真的治好了?他将信将疑。   林菀让他再休息一下,不要下地,有需要就让胡向阳孙旭成帮忙,她先去休息一下。   因为陈志刚在,老爷子的两个勤务兵年纪小的回家奔丧,年纪大的被老爷子放了假赶回家相亲结婚去。   正好小哥俩跑回来。   陆明良:“三婶,我们先回家做饭了啊。”   现在只要陆正霆去县里办事,家里就是陆明良负责做饭,如果陈志刚在就是他打下手帮忙切菜切肉。   林菀:“陈叔叔在大队呢,喊他帮忙吧。”   等他们做好饭来叫林菀几个的时候,林菀却问顾老爷子是回家吃,还是把饭菜端来。   顾老爷子搁下手里的书,摘下老花镜,“在这里吃没滋味,好饭都白瞎了,当然是家去吃。”   林菀就去叫人来推老爷子。   顾老爷子却不想等人来抬他,把盖在腿上的毯子一把掀开,抬腿就要往轮椅上挪动。以往他觉得自己腿脚没知觉,都是靠着双臂发力,这一次他依然那般,只是挪动的时候下意识地运用了膝盖、小腿、脚踝的力量,然后他顿时感觉到钻心的疼。   他双臂一软,就倒在床上,随即又立刻坐起来,惊讶地盯着自己包成大猪蹄子的双脚看个不停。   林菀和孙旭成、胡向阳进来,看他那样就忙问道:“老爷子,疼得厉害吗?如果太疼可以吃止疼药的。”   麻药退了,本身就会很疼。   顾老爷子摇头,“不!”   他这两只脚可好几年没疼过了,或者说是没知觉,这会儿居然感觉到疼,那可了不得。   他得好好感受一下。   林菀:“现在不适合坐轮椅,尽可能保存双腿和脚平放。”这样才能保证血液循环。   她让两人用担架把老爷子抬家去吃饭,吃过就在家里休养,也不需要再来医务室。   陈志刚已经按照小哥俩的要求在炕上放了矮饭桌,天凉可以在炕上吃饭,正好方便老爷子。   “顾爷爷!”小哥俩围过去,“您怎么样了?”   顾老爷子:“好得很,过阵子就能和你们一起跑步了。”   陈志刚也恭喜他,然后帮忙把他给抱上炕,“小哥俩特意咨询了大夫,做了适合手术病人吃的饭菜呢。”   小明光和陆明良俩之前就问林菀,做了手术应该吃什么,不能吃什么,而且还拿本子记下来,非常认真。   林菀说应该吃清淡而营养丰富的,暂时不能吃羊肉、鱼虾蟹等发物,不能吃葱生姜蒜辣椒韭菜等刺激性的,也不能吃红枣桂圆等等活血的。小哥俩还吐槽呢,这么算下来都没啥能吃的了。今天他们做了菠菜瘦肉汤,黄瓜炒鸡蛋,香菇青菜,绝对清淡又营养。   “小兄弟俩费心啦,多谢多谢!”顾老爷子朝着他们拱手道谢,“我这心里热乎乎的。”   小明光问道:“娘,顾爷爷能吃鸡肉不?”   林菀笑道:“鸡肉鸡蛋都可以吃,鲫鱼也可以吃,晚上可以让人抓两条鲫鱼,做鲫鱼豆腐汤。”   陆明良想起什么来,“三婶,是不是应该去公社买几个猪蹄子啊?顾爷爷我给你做烤猪蹄吃啊。”   陈志刚想说猪蹄子太油腻了,顾老爷子却立刻点头,“不错,吃啥补啥,吃猪蹄子肯定补脚蹄子。”说完他就和小哥俩哈哈大笑。   林菀:“过几天吧,这两天先不要吃,猪蹄太油腻了。”   陈志刚感激地递了个眼神给她,老爷子现在就听她的。   晚上陆正霆很晚才骑马回来,到家已经是十一点半,大家都睡了,他也不开灯,在院子里洗洗就脱了外衣进屋。   他一进卧室林菀就醒了,拉开电灯,“怎么今天就回来了?”她惊喜地看着他,原本寻思得明后天呢。   陆正霆上前亲了她一下,“没什么事儿就回来了。”他其实很多工作,原本预计要三天,需要在县里住两天。他不想住下,就一天把三天的工作忙完,差点把电力局和卫生组的同事们给累蒙。   林菀从炕柜里拿了睡衣给他换上,“饿不?下碗面条吃吧。”   陆正霆:“在县里吃了一大海碗黄鱼面,这会儿不饿。”他又道:“他们送了一篓子螃蟹,还有一些海货,我把螃蟹丢那小水缸里,明天吃。”   林菀笑着打手语,“老爷子没口福了,吃不得。”   陆正霆:“老爷子今天动手术了?”   林菀点点头,“很顺利。”老爷子的脚比陆正霆的腿部残疾可轻得多。   陆正霆躺下,将林菀揽在怀里,大手轻轻地抚摸她的腹部,一副保护的姿势,“睡吧。”   林菀就伸手拉了灯绳,熄灯睡觉。   第二天一早,一只公鸡打鸣,其他的公鸡都跟着喔喔叫,谁也别想睡懒觉。   林菀有系统当靠山,屏蔽个噪音轻而易举。别人六点左右就被吵醒起来,她可以舒舒服服睡到八点钟。   小哥俩跑来看了一早上的螃蟹,陆正霆说中午蒸螃蟹吃,他们想想顾爷爷不能吃,好朋友要有福同享,自己不能吃独食,所以他们打算把螃蟹养养再吃。   顾老爷子:“不成的,这螃蟹养两天就瘦一圈,等我能吃的时候,估计就剩下壳子了。”   “那怎么办?”小哥俩有些犯愁。   顾老爷子:“你们吃,统统吃掉,替我也吃一份不就好了?等我能吃的时候,咱们再吃一顿?”   “这样也行!”小哥俩释然了。   不过一大篓子呢,自己吃不完,分给别人家,除了陆长友家会吃,大部分人家不吃这东西。没什么肉,吃起来还费劲,不符合社员们的实惠作风。当然,说到底也是家贫,物资不丰富,没票没钱买,没吃过自然就不吃。   林菀起来,听见他们讨论,就道:“咱们可以做蟹黄酱啊。把螃蟹蒸熟,挑出蟹黄和蟹肉,再加上葱姜蒜用猪油那么一炒,不管拌面还是就馒头可香着呢。”   她这么一说,陆明良俩眼都放光,学都不想上就要在家里做蟹黄酱。   林菀:“晌午啊,放了学就回来做。”   这时节秋风冷凉,菊花开满园,吃螃蟹、喝菊花酿,正是应景的美食。   晌午他们做了蟹黄酱,下午陆正霆去给林菀娘家送了一些,晚上林菀就让把所有螃蟹都蒸了。   她把之前就泡下的菊花参酒拿出来,又把陆长友、陆长发、会计、陆正衡以及陆大嫂二嫂等人都请来,加上医务室的几个实习大夫,大家吃了炖螃蟹宴。   对于林菀来讲不过是一顿螃蟹,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对于其他乡下人来说,却是迄今为止吃过最有意思的一顿饭。尤其是陆大嫂和二嫂,这辈子就没这么讲究过,竟然跟省里来的老首长、还有村干部一起吃饭呢。   真是能吹一辈子吹到死了。   陆大嫂和二嫂早早打发孩子们家去睡觉,她们在林菀家多喝了两盅酒,聊到快十点才回家。   路上,月明星稀,月光照着路面明晃晃的。   陆二嫂:“大嫂,咱俩和孩子的福气啊,能遇到三弟妹这样的好人。”   陆大嫂笑道:“可不是怎么的。这两年我就跟做梦一样呢,咋也想不到还能分家,还能自己过好日子。”关键是恶毒婆婆居然也碰到治她的人,现在闹得儿女不和,家庭破裂,最孝顺的老四都走了不回家,老婆子也得了毛病哆嗦个不停。   妯娌俩越聊越高兴,尤其回到家听着正屋传来陆心莲抱怨哭闹,最后是咒骂声,她们就觉得格外痛快。   陆二嫂:“大嫂,咱们还搬不搬?”   陆大嫂:“搬啥啊,出去盖房子不得花钱?还是先攒攒吧。这家有咱们的一份,干嘛要搬,不搬。”   现在陆老太也不敢打她,男人也不敢打,她自己管自己的日子,过得不要太舒坦,搬什么家啊?她还想多看看老婆子遭报应呢。   过了几日,顾老爷子的脚就好了很多,但是还不能下地,免得挣裂了缝合口。   林菀怕他着急,就劝他,“老爷子放宽心,脚不比手这些地方,是要多养阵子才行。”   顾老爷子:“我不着急,我是好奇,这脚居然就真的有知觉了。”他扭头对陆正霆道:“小陆是不是特别有共鸣?”本来以为这辈子都站不来了,哪里知道又站起来了。   林菀就给陆正霆翻译一下。   陆正霆笑起来,深深地看了林菀一眼,对老爷子道:“老爷子,咱俩找空好好交流一下。”   在他心里林菀给他太多,不只是腿站起来的问题,还有整个人都真正地站起来,并且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打败了心头的魔鬼,没有让自己彻底堕入黑暗变成一个阴暗的人。   她于他,是拯救者,是唯一的力量源泉。 第91章 坦白   过了些日子, 林菀让陆正霆陪她回了趟娘家,帮俩哥哥针灸。   又住了几日正好立冬, 林菀算着顾老爷子的脚差不多能下地, 她就和陆正霆回家。   大湾村正忙着收萝卜白菜,当地讲究立冬的萝卜小雪的菜, 说的是立冬要收萝卜,小雪的时候收白菜。这时候没有大棚菜,只能吃当季蔬菜, 冬天一般人家除了萝卜就是白菜。条件好的人才会在冬天还留一菜畦的菠菜等过年开春的时候吃。   而土豆这种作物,在当地总是长不大, 个头小吃起来麻烦又占用土地, 所以社员们不喜欢种, 巴掌大的菜园当然要精打细算才行。   除了社员家自留地里种的,大队也会分。而林菀家和金大夫从五个生产队里林林总总分了三千多斤白菜和差不多两千斤萝卜!!   看着院子里堆成小山一样的白菜和萝卜,林菀直接惊呆了。   会计还怕不够,“林大夫你家这么多人,一天一棵大白菜两个大萝卜不知道够不够呢?你放开了吃, 不够大队里再给你送。”乡下没什么好吃的, 可白菜萝卜还是要给首长管够的。   林菀指着山一样的白菜对和萝卜堆,“这么多,要怎么放啊?”   会计笑道:“白菜腌上两缸酸菜, 剩下的堆在堂屋里就行。卫生院不是有仓库,堆那里也成。萝卜更好说,你先晒个三百斤的萝卜干, 再腌上三百斤的萝卜咸菜,不过要和辣菜疙瘩分开腌。剩下的让正霆刨个坑,把萝卜埋进去,盖上沙子,以后想吃了就刨,多方便呢。”   当地青萝卜多,有的很辣有的却甜丝丝的能够当水果一样生吃。大队有经验,专门挑了一些甜的给林菀送过来,让她可以白糖拌萝卜丝吃。   林菀点点头,“行,那你们要是不够就来拿着吃,免得吃不完坏掉。”   她家这么多菜,村里指不定多少人嫉妒眼红呢。   虽然她家的萝卜白菜放不下,可其实村里很多人家冬天也没多少菜吃,尤其那些赚工分不行的人家,就指着大队接济。可大队接济工分给口粮,却不会再接济蔬菜和柴火,毕竟不能处处靠别人养活他们。   会计还叫了人来帮陆正霆归置菜,顾老爷子也让俩勤务兵去帮忙,反正不用林菀动手就是了。   林菀就进屋看看顾老爷子的脚,让他下地扶着炕沿走走。   顾老爷子朝着她摆摆手,“林大夫你让开,别让我碰到你。”   林菀就笑着退到堂屋,“成,你走吧。”   顾老爷子穿上棉鞋,慢慢地站到地上。他个子也高,一开始脚触到地但是人还没站起来,所以不觉得如何,“感觉还行。”   林菀提醒他,“你站起来。”   顾老爷子就试着站起来,右脚先用力,“嘶——”,他疼得牙缝直抽气,没想到居然这么疼。   林菀赶紧鼓励他,“两只脚一起站起来!”   顾老爷子忍着要回到炕上的心思,强迫自己两只脚站立,双手用力地撑在炕沿上,上身随之弯下去。   就算上半身撑在炕沿上减轻了不少重量,可双脚受到的力道还是难以想象的。   疼,巨疼!   顾老爷子很快就冷汗直流了,双腿都直打颤。   林菀鼓励他:“挪两步,坚持一分钟就算胜利。”   顾老爷子到底年纪大了,最终半分多钟就汗如雨下,他坐在轮椅上,拿手巾擦擦汗,“惭愧,老朽不中用了。”   林菀笑道:“老爷子您说什么话呢,已经非常非常棒了。以后每天早中晚各坚持一分钟,一周后就能站一会儿,一个月就能行动自如。”   顾老爷子:“林大夫,等我好了,还能不能常来做客?”   林菀:“当然能啊。”   “那——我能不能邀请你们去省里?”顾老爷子声音有些紧张。   林菀立刻明白他的心思,“您老是想邀请小哥俩吧。”老爷子和小哥俩处得特别好,简直就是忘年交三人组。关键他不把小哥俩当孩子,俩孩子也不把他当什么首长老人,所以他们相处得特别自然舒服。   顾老爷子更紧张呢,生怕林菀不肯,“俩孩子都聪明,尤其小光学习好,我瞧着乡下这学校不够他上的。”   虽然林菀和陆正霆知足常乐,可顾老爷子觉得好男人志在四方,男子汉还是要去当兵才行。   这时候不让考大学,但是学还是要上的,兵还是要当的。部队里依然需要大量的优秀军官,像小光小良这样聪明的孩子,注定就得交给部队啊。   林菀答应得很爽快,“成啊,只要他俩乐意,我没意见。”   顾老爷子看她答应,心里高兴,又感激林菀大度,然后心里难免有些心虚,毕竟自己背着林大夫调查人家养子的亲爹娘,有些不厚道。   他第一眼看到小明光的时候,就觉得好眼熟,跟自己儿子小时候可像了。可陈志刚的意思却没那么像,后来还特意去调查小明光的身世,寻找他的亲爹娘。   林菀和陆正霆对小明光的身世并不隐瞒,所以他们要打探当日捡来的情形也没什么难的。   时间、地点、孩子这几个信息综合起来,以他们的身份来说并不应该多难打探。   乡下谁家有孩子谁家丢了孩子都不是秘密,大队一问就知道,没人丢也没有小明光这样的,所以他不是当地乡下孩子。   如果是外地人那得坐火车,这时候坐火车不是那么容易的,买票都要介绍信或者工作证,而孩子也需要买小孩儿票。这样去火车站让人查一下那个时间段的售票信息,找一个落脚点是本县的带孩的旅客。   符合条件的旅客并不会多得不可查,有名有姓有单位或者大队的,基本都能对上号,并没有符合小明光条件的。   也许他们不是坐火车来的,那就是通过其他途径。可一个或者两个大人,带着这样一个漂亮孩子,其实是相当扎眼的,对于没什么娱乐活动的乡下人来说,看过基本就不会忘记。   他让人拿着小明光的照片沿途查问,依然没有收获。   顾老爷子心里既失望也松了口气,让陈志刚不要查了,不管怎么说林大夫和陆正霆把小明光当亲儿子,小明光也亲他们。不管小明光从哪里来,跟着林大夫夫妻俩,孩子都不会受委屈。   而他已经和孩子处出感情来,自然就想为孩子的将来打算,趁着他还能动,先给孩子把路铺铺,以后走得也轻松一些。   他觉得自己不能再瞒着林菀了,有些话还是要说一下的好,免得自己闷心里难受,让林大夫知道还觉得他不地道呢。   “林大夫,我有个事儿要和你说一下。”他斟酌了一下,又扭头看看外面,陆正霆和俩勤务兵还在忙着弄白菜和萝卜。   “什么事儿?”林菀隐约猜到了。   顾老爷子就将自己曾经调查小明光身世的事儿说了,“林大夫不要生气,我也是一时动了感情。”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儿子的事儿简单给林菀说一下,并没有说儿子和温玉卿的恩怨,重点就是失踪的孩子。   “第一眼看见,我就有些不受控制地多想,林大夫不要介意。”   林菀摇头,柔声道:“您多虑了,没有的事儿。小光的确是我们去年捡来的孩子,也打听过他爹娘,但是一直没信儿。”   其实她早就知道顾老爷子的心思,虽然双方没有公开谈过,但是她隐约知道顾老爷的心结,所以对小光格外投缘。他和小明光那么投缘,是移情作用也好,或者真的是有什么缘分也好,林菀并不介意。毕竟她感觉得到老爷子不是坏人,更不是那种仗势欺人的。如果小光真的和他有血缘关系,她不会阻拦他认亲,如果没有血缘关系,她更不会阻拦他们亲近。   她知道失去亲人的痛苦,如果有人能够填补那个窟窿给与慰藉,是好事。   所以,哪怕她知道陈志刚在悄悄调查小光的身世,她也故作不知,让陆正霆也不要介意。   现在顾老爷子敞开心怀跟她坦白,她自然更不怪他。顾老爷子性格和陆正霆是一类人,有事情一般不会说出来,更不会遇事就急着澄清辩白,但是他们的行为却会让人安心,认定他们不是坏人。   看一个人不是听他说什么,而是看他做什么。   顾老爷子虽然调查小光的事儿,可他从来没在村里瞎打听,更不乱说,也没悄悄问小光和陆明良。   他虽然打听小光的父母,却处处以小光为重,林菀自然感受得到。   她去把小光的那两件东西拿过来给顾老爷子看,“这是小光的东西。”   其实之前她就把这两样东西放在针线笸箩里,摆在面上,他们只要有心随便一翻就看到。只是顾老爷子和陈志刚从来不去她的房间,更别说翻她的东西,所以他们竟然一直都不知道。   顾老爷子神色难掩激动,忙双手接过去,见是一个包袱皮,上面绣着拙朴风格的小猪头,另外就是一个玉扳指。   这玉扳指一看就是个古董,和田玉材质,上面镂雕着花鸟鱼虫,雕工精美线条流畅,一看就是精品之作。   这东西绝对不是普通人家能有的。   不过前几年文化运动开始,城内激进学生兵们掀起一场破四旧的抄/家运动,从文化人家抄走不少好东西,有的上缴有的砸烂烧毁有的抢走。所以这个扳指到底是自己的,还是不正当途径得来的也不能确定。   反正不是顾家的东西,不过温家祖上是前清官宦之家,后来留洋海外,回来就成了资本家,本身家底丰厚,这种扳指自然不缺。   扳指上没有任何证明身份的字样,所以也难说。   就在这时候,外面传来小哥俩的声音。   他们放学回来,一进院子看到那么多白菜萝卜都惊呼连连。   小明光:“小哥哥,我要吃炸萝卜丸子!”   林菀就叫他俩进屋。   小哥俩进屋了先跟林菀亲近,又关心顾老爷子的脚,特别上心。   林菀牵着小明光的手,把扳指递给他,“小光,你还记得这个不?”   小明光看了看,“这不是我送给娘的吗?”   林菀笑道:“是啊,你记得谁给你的不?”   小明光想了想,仰头看着林菀,摇头,“娘,我不记得了啊。”   “那……你记得最初见到娘和爹的时候不?”林菀笑微微地闲聊一样问他,免得刺激他什么的。   小明光却并没有什么异样,他大眼清澈如水,“记得啊,你和我爹带着我坐驴车去姥娘家啊。”   “你还记得路边沟子的灌木丛不?”那是林菀捡到他的地方。   小明光:“记得啊,每次赶路有尿了不都是去那里撒尿嘛?”   林菀再问问,发现他并不记得谁带他去那片灌木丛让他等在那里的,现在他的记忆就在她和陆正霆捡到他的时候。只是去年的事儿而已,他居然都不记得。不过五六岁的孩子而已,昨天的事儿都未必记得,去年的记不得也正常。不过,小明光学习的时候记忆力超强,要说他记不住又不可能,毕竟去年关于林菀陆正霆的事他可记得呢。   顾老爷子朝着林菀摇摇头,示意她不用问了,他已经不想再查,他觉得小明光就是林大夫的孩子,这也不耽误他稀罕这个孩子。   林菀又把包袱皮给俩孩子玩儿,小明光就给陆明良看那个小猪头。   陆明良问他谁缝的,小明光很自然地道:“肯定是我姥娘啊,我娘又不会。”   林菀的针线只是缝缝破洞的水准,或者说家里的衣物基本不用她缝,做衣服有林母,破了有陆正霆帮忙缝。   林菀:“做饭了做饭了,饿死了!”   陆正霆已经拎着一棵大白菜和两个大萝卜进来,“谁想吃炸萝卜丸子?”   小哥俩立刻兴奋地过去帮忙了。   等陈志刚进来,林菀就把扳指和包袱皮交给他,让他去查,扳指应该可以查到出处的。   陈志刚就看顾老爷子,顾老爷子之前说过不用再查了,他不在乎小明光的身份。   林菀却道:“要是能查,就问问看,其他的再说嘛。”   陈志刚就接过去,锁在箱子里。   陆正霆和小哥俩做饭很有速度,家里没有猪肉但是有猪油,而且还有昨天留下的一个鸡胸肉,剁碎加入擦出来的萝卜细丝里,再加入面粉、鸡蛋、自制调料粉末等,搅拌均匀以后就可以下油锅炸。   等香喷喷的味道飘散出来,寒冬的气息都似乎被冲淡了。   林菀夹起来咬一口,香脆甘甜,回味无穷,“好吃!”   她最不喜欢吃炒的炖的萝卜,但是油炸萝卜丸子、晒萝卜皮、糖腌萝卜都好好吃。   这个冬天,要靠萝卜和白菜续命啦! 第92章 手术   接下来的日子顾老爷子一直坚持训练站立、走路, 从一开始的一分钟、五分钟慢慢地就能用拐杖坚持个半小时。   陈志刚都看呆了,连呼林大夫医术神奇,简直无与伦比。   “林大夫, 您能让老首长重新站起来走路, 了不起, 实在是了不起, 我们都要感谢您!”陈志刚对着林菀已经升级到崇拜的地步,连连鞠躬。   林菀:“陈主任你可别这样, 都是老爷子坚强。再这么练一段时间,老爷子就能回家过个好年了。”   陈志刚却怕老爷子觉得林大夫嫌他们住久了赶客呢,赶紧朝他眨眨眼, 让他不要乱想,没人过年不回家的, 来年还可以过来,反正也没人管他。   顾老爷子现在用陆正霆的拐杖, 还挺顺手的, 他在院子里溜达一圈,踩了踩积雪回忆了一下那感觉,慢悠悠地溜达回来。   他哈了口气, 对陈志刚道:“我让你给林大夫买的那些补品, 你买了没啊?”   他是不懂什么保胎还是啥的,反正好东西就弄点呗。以前他是不在意这些的,他一把年纪也不需要补品,但是现在就会想林大夫过了年要生娃娃, 是不是得准备点人参、虫草、阿胶之类的啊。   其他的吃食人家也不缺,不过乡下没有的工业品可以弄些来,收音机、手表、挂钟、小孩子的玩具、自行车、布匹、衣服等等吧,拉一车来给林大夫家当年礼。   陈志刚笑道:“您老放心,都准备着呢,过几天就能送来。”   林菀一听忙道:“老爷子您可别忙活,太贵重的我们不能要,吃的我们有的。”   顾老爷子:“啥贵重的,都是我给孩子的,还有未来小宝宝的见面礼。”他扭头在院子里看一圈,“过两年孩子大了,得学个自行车吧?这家里也没个表,没法看时间。”   林菀寻思他要是帮忙买自行车手表之类的,那也可以,就当托他买,到时候她出钱。   现在她有钱,陆正霆补贴那么多,县里工作、大队工作,还有她的工作,他们的副业,都能赚钱呢。这年头,就是有钱没有买货的路子,所以路子也非常重要。   晌午的时候陆正霆从大队回来,他最近在给人做电工培训,附近大队的电工都送来学。同时,他继续整理林菀的笔记出书,如今已经传到外地去,都拿来当赤脚大夫培训手册呢。   虽然天寒地冻的,可他并不穿大衣,一身林菀设计改良过的旧军装,下面是牛皮靴子,整个人挺拔俊朗风采卓然。   林菀裹着大衣,抄着手站在堂屋门前,看他进来就笑眯眯地打手语,“真是个好青年,怎么别人都是越长越老,你咋越来越年轻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腿脚好了的缘故,他心情也好,反正她感觉陆正霆比之前见年轻。这会儿瞧着像个十八的小伙子呢。   陆正霆已经习惯她开玩笑调戏自己,上前揽着她,低头摸了摸她的腹部,“小东西闹你了吗?”   林菀笑了笑,“胎动一切正常,没有异样,是个非常乖的宝宝。”   顾老爷子就撑着拐杖走出来,“屋里面已经发好了,赶紧烤面包吧。”   陆正霆问了一下老爷子走路的情况,交流一下经验,然后去看看发的面包。哦,黑暗系料理——白菜香菇面包,陆明良和小明光俩琢磨的,非说家里白菜萝卜太多,需要想办法吃掉。   林菀是不指望好吃的,与其做成面包,还不如直接炒、炖来吃呢。但是陆正霆非常配合小哥俩折腾,他俩怎么折腾他就怎么支持,反正没毒就行。   等陆正霆把面包烤上,再做豆腐白菜的时候,小哥俩飞奔回来,一进门就喊他们的面包发了没。   林菀:“发了,发得可好呢。”   小哥俩和顾老爷子、陈志刚、金大夫几个说话,林菀则挽着陆正霆的胳膊在门前溜达一下,和他说说话。   “准备得差不多了,我想给你动一次手术。”   陆正霆看着她,又垂眼看她的肚子,“等你出了月子不行吗?”他怕累着她。她是大夫,工作的时候哪怕再累也不能拒绝,自己挺着个肚子累得慌却还要去给别的孕妇做产检、调整胎位、甚至给人做复杂的手术。可他不想因为他的事儿让她受累,所以他选择延后,反正聋了这么多年,不急在一时。   能够行动自如,可以陪着她出去,他已经非常知足。   林菀笑了笑,将头靠在他肩膀上,打手语,“我想让你早点听见声音。放心吧,我有数的。”   她不是普通人,有系统做靠山呢,自己的身体好着呢。   陆正霆拗不过她,“行。”   他揽着她慢慢地走,冬月里,树叶落尽,一眼望去天空瓦蓝瓦蓝的,村道的尽头也是覆盖了积雪的天地,视野特别开阔。他估摸着面包差不多好了,就和她一起回家。   家里几个人已经把面包给端进屋里,烤得焦黄酥脆,卖相特别好。   林菀笑着凑过去,“好吃吗?”   陆明良:“三婶,你来尝第一口!”   小明光麻溜地递刀。   他们家习惯有什么好东西头一份先给林菀。   林菀看了一眼,一脸嫌弃,“还是你们先请吧,我瞅着不怎么好吃的样子呢。”   面包里放果仁、水果都可以,放白菜、萝卜干、蘑菇这种,说实话,她真的无法想象。   虽然白菜攒过水,但是一烤肯定软和出水,那还能吃么。   果然,切开以后里面就不那么美好,但是小哥俩还是信心十足,因为放了大虾仁和萝卜干,卖相不错。   顾老爷子先拿了一点,尝了尝,“嗯,好吃!”   小哥俩立刻来了信心,一人拿了一块,“我尝尝看!”   一大口咬下去,期待着甜美的滋味,结果竟然尝到了微微苦涩的味道以及一种奇怪的口感。   小哥俩对视了一眼,都有些疑惑,这面包是怎么啦?难道被人换了不成?他们狐疑地看了一眼林菀和陆正霆。   林菀:“别看我啊,我不负责。”   陆正霆:“没事,失败了可以调整配方。”   林菀嗔了他一眼,惯孩子说的就是你们这样的,不过她乐得看他们折腾,就当孩子们的学习娱乐时间。   金大夫和陈志刚尝了尝,原本还想和顾老爷子一样,昧着良心奉承两句,结果一尝就后悔了,不该拿那么大一块。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认命的感觉,闭着眼睛吞下去,还能咋地。   顾老爷子却很捧场,“好吃得很,这味道多独特啊,有白菜的清甜,还有香菇的味道,还有虾仁,还有……”   小明光:“顾爷爷,您别勉强了,还是留着我和小哥哥慢慢吃吧。”   大不了拿去和学医、念书他们一起吃!反正之前他们做了吃的都要和姐姐弟弟们分享,这会儿分享也没啥问题。   吃过晌饭,陈志刚收到了省里的电报,告诉顾老爷子上面需要他回去商量一些重要的工作。顾老爷子这两年不怎么管事,并不代表他就什么都不管,重要的工作依然会请他开会拿主意下命令。   顾老爷子:“没说什么事儿?”   陈志刚:“没说,估计是机密工作。”   顾老爷子:“行吧,收拾一下这两天就回去。”之前军区也总有电报过来问候他,也问他什么时候回去,但是没有这样严肃的情况,所以他知道必须要回去。   林菀听说他们要走,就收拾一些自己配的药,什么补中益气丸,什么风湿跌打药酒、养血膏、止痒膏等等,林林总总收拾了一大箱子。他们在军区,跌打瘀伤是常有的,拿去送人也好。   顾老爷子看见就道:“林大夫,这个药酒你帮我们军区多配些,我们下单子采买,需要什么外地药材只管说,我让人给运过来。”   虽然有军区医院,也有随军的军医,可有些问题吧,不是病却又难对付,军医根本没用。   比如说当兵的经常训练、出任务,尤其大冬天泅渡或者执行侦查监控任务,在冰天雪地里一呆就是很长时间,那身体肯定会冻出毛病来的。他们非常需要这种有疗效的药酒、膏药之类的,可以大量买去直接给战士们用。   他之前就管林菀要了那个风湿、类风湿的药浴方子,告诉他几个老战友,他们洗了以后说真的管用。那几个方子都在他们省军区内部传开了,他们不知道哪里来的,只以为是老首长从什么隐世神医手里讨来的呢。   林菀这会儿在大队医务室也卖药呢,也算是大队一项副业,部队里买她当然乐意啊。   她还悄悄叮嘱陈志刚继续打探一下小光的身世,至少查查那扳指的处出。   陈志刚答应了。   过了两日,有吉普车来接他们。   顾老爷子跟小哥俩依依不舍地道别,其实之前两天已经道过别践过行,关于以后你来我往的话都说了一车皮,可一旦要分别,还是万分舍不得。   小孩子、老人家正是最重感情的两个年龄段,也不忌讳流露感情,自然是送别场面非常标准感人。   顾老爷子:“我送你们的礼物,过几天就来了啊。”   “顾爷爷您放心,我们会给你写信的。”小明光保证。   “好,我等着。”顾老爷子跟他们挥挥手,又跟林菀陆正霆等人挥手告别。   陆长友等大队干部都列队相送,老爷子可帮了大忙呢,通电、医务室买仪器,以后大队要是买什么机械都能获得百分百的批条,这可是天大的面子啊。   等吉普车离去,林菀搓搓手,对陆长友道:“书记,来年咱们要扩大种植草药的面积。”   陆长友已经听说顾老爷子跟林菀定药的事儿,激动得很,“中,中!一定要多种!咱们要是不够,就让兄弟大队一起种。”   大队的口粮田、公粮田都不能动摇,所以拿出来种草药的田地就受限,好在他们是五个村,再去找几个兄弟大队一起,那应该可以应付的。再者他们想着林菀和娘家林家沟关系好,肯定也得带着那个大队,到时候大家一起搞。   “书记、大队长,来年大家要更加忙碌。到时候还得拨一些手巧勤快的妇女来医务室帮忙做药呢。”但凡有需要人手的地方,只要不是重体力劳动,林菀都会先选择孩子和妇女。让这些原本被男人们视为累赘的劳力发挥他们应有的价值,这是对他们最大的帮助,也让他们获得男人和公婆的尊重。   过了两天,林菀这边准备好,陆正霆的情况也很好,她就决定给陆正霆做手术。   依然在手术室,金大夫陪同,胡向阳和赵艳秀当助手。   林菀发现胡向阳和赵艳秀两个人,胡向阳挺聪明,学得快,赵艳秀学得不快但是肯用功。最初林菀带她做手术的时候,她当不了助手,都是林菀自己给自己当助手的。但是赵艳秀能够在术后一遍遍自己复习,把她每个步骤以及需要的工具都记住,等第二台类似手术她就能跟。同时她努力跟林菀请教手术的过程,要如何准备、如何当助手等等。   这些已经是正儿八经的中专卫校教的内容,可不是普通赤脚大夫培训能够涉及的,但是林菀丝毫不藏私,只要他们肯学肯问,她就倾囊相授。   陆正霆的这个耳膜修复手术,需要在耳前切口,打开外耳道将内部外翻,然后取颞肌筋膜修复耳膜。当然还要视实际情况而定,因为他的耳朵伤了很多年,如果有中耳炎引起的其他并发症也需要处理。   之前她一直用药物给他护养、修复内耳道、耳蜗等,还配合扎针、艾灸和按摩来刺激听力神经。   她这里还没有耳部内窥镜,所以无形中也给手术增加了难度,好在林菀有系统当后盾,别人觉得困难的在她这里就没有太大问题。   她一边手术跟金大夫沟通,还要和999悄悄沟通,发现陆正霆的耳部情况非常严重,不只是耳膜破裂需要修复的问题,还有因为中耳炎不及时治疗引起的其他并发症。看情况他应该会很不舒服才对,可他从来没有说过。   她想起陆正霆日常有时候说头疼管她要止痛药。   头疼这个问题不管中医西医都很难说是什么引起的,一般也没什么有效的治疗方式,要么吃止痛药要么就忍过去,或者用中医的针灸、按摩等方式来解决。   现在来看他的头疼就是耳朵引起来的。   林菀先给他清理了耳道的炎症和病变组织,最后取颞肌筋膜修复耳膜等。   因为有些麻烦,所以哪怕有金大夫帮忙,也花费了三个多小时。对于现在的林菀来说,这速度算慢的,当然幸亏有系统辅助,否则她现在根本不敢做这个手术。   时间长,手术完陆正霆也醒了。   他耳道里塞了药棉、耳朵口还被纱条封着,所以感觉怪怪的。因为麻药还没完全退去,所以也没有觉得多疼,反而木木的钝钝的。   林菀看他醒了,给他打手语,“麻药退了会疼,不要担心。”   她手术手套上还沾着药水和血迹,他却想拉拉她的手。   林菀笑起来,让他规矩点,“接下来你要彻底放松休息个把月才行。”   她提前告诉陆正霆,就是让他把工作安排一下,县里那边说好,免得到时候耽误事儿。   陆正霆眨眨眼,感觉到了一阵抽疼。这种疼和他之前头疼不一样,是刀口疼,还扯着耳朵里面一阵阵的跳痛,疼得厉害的时候会有些想吐。   不过他忍住了。   林菀让人把他推到病房去。   大队卫生院有两间手术室,两间病房,能让病人术后在这里观察一两天,然后就可以接回去好好休养,大夫会上门给换药。   一间病房里住了个做头部手术的,去砍树的时候发生意外,被一斧子开了瓢。金大夫给他做的手术,这会儿包着头正疼得死去活来,想让大夫再给他打麻药。   林菀怕他吵着陆正霆,让陆正霆住另外一个病房,晚上就能回家的。   金大夫拿过病历记录出去替她写。虽然是小卫生院,但是他们做了不少像样的手术,每一次手术都有非常详细的记录和分析总结,力争发现不足下一次弥补,同时能留下宝贵的经验。   林菀坐在陆正霆床边,拿温水洗过的帕子给他擦擦脸,再用勺子给他喂点水。   陆正霆喝了一口就不肯再喝,握着她的手,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估计因为麻药没有全部退掉,所以他的目光很软,甚至还带着几分茫然的感觉,看着呆萌得很。   林菀笑着扒拉一下他长长的睫毛,“乖,闭上眼睛再休息一会儿。”   他果然顺从地闭上眼睛,跟孩子一样乖巧听话。 第93章 不能剖!   陆正霆的身体素质很好, 所以术后恢复很快, 当天晚上就回家休养。   为了陪陆正霆, 林菀也减少工作, 卫生院的事儿基本都由金大夫带着知青们做。   而一日三餐都由小哥俩张罗, 金大夫打下手, 做得有滋有味的。   这么过了一周, 林菀帮他拆掉纱布,把耳道的药棉也拿出来。因为内部恢复比较慢, 这时候听力依然没有任何改善,而且据林菀估计一次手术并不能恢复听力。不过头疼的情况却能得到缓解, 以后不会再动辄头疼。   陆正霆也不着急, 反正那么多年听不见,也不急在一时。   过了几日,顾老爷子和陈志刚给林菀他们准备的年礼也到了, 果真是拉了一车来, 上面有一辆崭新的自行车,还有一对腕表,其他就是一些呢料、棉布,还有一大捆袜子, 另外有暖壶、茶缸、瓷盆等,再有一些麦乳精、奶粉、饼干、阿胶等补品,还有一篓子苹果、橘子、核桃等水果干果,当然少不了一包包的糖果甚至还有高档的盒装。   林菀等人对着那一车东西沉默了。原本以为说送礼物,就是一人一样, 没想到……   来送东西的司机还留下一封信,有顾老爷子写给小哥俩的,还有陈志刚写给林菀和陆正霆的。   “东西不值当什么,不要在意,更不要给钱,这是一点心意。”   小哥俩比过年还开心,两人一边一个扶着那辆凤凰牌自行车,却不知道要怎么骑才好。   林菀让人帮忙把东西搬下来,暂时都堆在炕上和堂屋地上,三间屋子都装满了,最后堆在院子里。   “这陈志刚,老爷子让他准备点礼物,他可真实在。”这都多少钱啊!   她赶紧让金大夫等人帮忙归置一下,这么一车不应该自家留下。   书记队长会计等干部们都有份,顾老爷子住在这里他们没少操心。   另外本家的长辈,分瓶麦乳精、奶粉、点心之类的,孩子们则分糖果水果。   她又收拾一些用篓子装着,第二天去趟林家沟送年礼。老爷子住这里,林家沟也送过几次肉和油,老爷子礼物到了,当然他们也有份。   原本他们现在娘家几天,结果收到金大夫的信儿,他说这几天要回省里去。林菀和陆正霆就带着小哥俩回了大湾村。   金大夫家里来了信,一起来的还有省医院革委会的文件以及调令。   文件上说经过调查,金大夫父亲的事情已经调查清楚,予以平反,归还之前的院子允许一家人回到省城生活,同时要求金大夫回省医院继续工作。   薄薄的一张纸,却承载了太多太复杂的信息和感情。   林菀和陆正霆看了看,她对金大夫道:“金大夫,这是好事。你应该回去。”   金大夫笑得颇为讥讽,“我都准备好扎根这里,老死乡下了呢。”   林菀笑着打趣他:“金大夫,你回省城扎根,这样我们要是进城玩才好有个落脚点啊。以后你想来乡下你就来,我们要是想你就去城里看你,不是更好?”   文化运动、下乡等政策那都是不可更改的,影响的是一代人而不仅仅是某个人。既然不能避免,那就应该顺应潮流,想办法过得舒服一些。而且她觉得金大夫这会儿能回城,只怕和顾老爷子他们有关系。既然老爷子给帮了忙,那就承这个情,回到省医院好好工作,都是一样的。   她知道金大夫当年下乡肯定是有原因的,虽然他不说她也能猜个大概。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在这个年代离开自己的家乡去往一个陌生的地方,无非就那么几个原因,也没什么好挖掘的。   但是对当事人来说,那就是一道不可愈合的伤疤,所以她也不会去碰触。   小哥俩也很激动,“金大夫和顾爷爷都是城里呢,以后要是我们去玩,一下子找俩,多方便呢。”   金大夫听他们这么说,知道林菀在提醒自己。其实他要回省城不难,他在省医院能力也算过硬的,只要他自己没问题,医院革委会并不会让他下乡,是他自己心灰意冷才离开的。   更何况,爸爸死的时候都希望能够平反,现在心愿达成,妈妈一定会很高兴,爸爸在天之灵也会开心的。这会儿父亲被平反,家里也能回城,他也应该回去。毕竟母亲身体不好,妹妹还没嫁人,需要有个养家糊口的。   他点点头,“是个好主意,过几年你们大了,就让你爸妈去省城工作,你俩去省城上学。”   他已经习惯性把陆明良也当成林菀和陆正霆的孩子。   既然他已经决定要回去,林菀和陆正霆就帮他收拾张罗一下,把大队干部们请来吃顿饭也算是践行。   陆长友等人非常舍不得他,毕竟自从金大夫来了以后,五柳大队就是大石桥公社医疗最出色的大队,现在他和林菀搭档也非常合拍。他一走,林菀这边就缺个男大夫了。   不过,人家本来就是大城市下乡来的,不可能真的一辈子扎根这里,回去是应该的。   大队也给收拾了一些土特产,什么粉条、萝卜干、大酱球之类的,还给换了一百斤粮票,让金大夫回去能宽裕点。林菀这里也准备了不少东西,送他一套被褥,一套成年人尺寸的布料,还有两双布鞋。   虽然金大夫有些舍不得,林菀还是让他早点回去,毕竟他妈和妹妹回城,没人张罗也不行。   “金大夫,以后日子会更好,咱们有的是机会聚呢。”林菀安慰他。   陆正霆看看时间,“明一早我去送你,能买到火车票。”   金大夫:“不用送,你在家养着吧。我去革委会找找人就能买车票。”   陆正霆的耳朵还没好利索,金大夫可不想劳累他,大过年的还是安全第一。   金大夫要走,不只是小哥俩舍不得,村里不少人也依依不舍的,听到消息都来给送行,有送鸡蛋的、馒头的、小米的,反正就算没什么好东西也总能拿点什么表示一下心意。   金大夫自然不肯要,一一拒绝。   等金大夫走后,小哥俩就给顾爷爷写了一封信,告诉他金大夫回城了,以后有时间他俩会去城里找他们玩儿的,还邀请他们有时间就来乡下玩儿。   转眼腊八节,家里熬了腊八粥,这就拉开过年的序幕,家家户户开始准备年货。   就算物资不丰富,没什么钱和粮食,却也不耽误大家忙活。   过年的时候忙活,才能显示日子过得红火。反正天冷面不会坏,家家户户就忙着推磨,一茬接一茬的推,大有要把家里的存粮全都磨光的架势。   也有准备着结婚的人家,要拿粮食悄悄去黑市换布票的,还有家里粮食不够拿着什么物件去换粮食的。   林菀家因为不管是粮食还是物件都多,全村都知道呢。也有那心思活动的,结婚没有衣服的,就想来借件衣服或者借两丈布,还有人来借几斤细面的,来借十几块钱说来年还的。   一般借实物的林菀都不吝啬,都是为了结婚或者给老人过生日撑面子,只要有帮衬一下也是应该的。   可如果借钱,这就有说道。   一户人家,只要一年到头勤奋,以五柳大队的条件年底总能分几十块钱的。   年底自己家钱不够花,还要去借别人的,那到底干了啥?   要说治病,村里报销大部分,谁家什么病没有她不知道的。出于受益于系统回馈给社会的心思,她从来不让病人欠债治病,用药收费都为病人们着想。实在困难的还会直接免掉大半,或者家里人来卫生院帮忙干活儿还钱。   其他的无非就是结婚、上学之类的要点钱。   这会儿大家都知道没钱,彩礼也不会狮子大开口,基本都是十块钱顶天,或者五块钱,甚至不要钱只要几十斤粮食加两三丈布拉倒。   借钱,怕是有什么不可说的吧,比如有人私下里偷摸耍牌赌钱。自古以来,黄赌都是屡禁不止的,这时候也不例外。   所以对于借钱的,林菀不但不借,还悄悄让大队查查那家人干啥呢。   不查不要紧,一查果然有猫腻,然后拔起萝卜带出泥,把几个村偷摸赌博的一伙儿人给逮了个全乎。   赌大的就大队开会批评教育,赌小的就私下里教育,领头的直接抓起来开会斗,跟随的也点名批评。   这么闹腾一阵子差不多也就过年了,附近几个大队都能过个安稳年,再也没有往年那样谁家男人赌钱输光了,过年没饭吃,老婆孩子在家饿得直哭的凄惨景象。   这时候林菀的肚子已经很大,陆正霆和孩子们都不让她忙活,只让她歇着当总指挥就行。做馒头包包子的时候有大嫂二嫂来帮忙,所以林菀基本不用做什么。   今年过年分的肉更多,腊肉、腊肠比往年做的也多,直接挂满了一间房。林菀就分了大嫂二嫂一些,还很大方地给了陆老太两斤。因为今年陆正琦不在家过年,没人张罗一起吃饭,林菀自然就不过去。再者她怀着身孕,陆正霆也不放心她出门,还是在家里放心。   陆正琦之前和陆老太闹翻,然后带着江映月去了公社安家,好几天不回家。   陆老太真病了,还有点抽抽,陆老头倒是没什么辙儿,陆心莲忍不下去,就去公社闹了一场。   可陆心莲是个没什么脑子的,被宠坏了只觉得自己占理,什么都是江映月的错,所以闹得很泼,把江映月给打了。   本来陆正琦听说老太太真病了,心里有些内疚,还想回家看看,谁知道陆心莲那么一闹,还把江映月给打了一巴掌。他直接怒了,跟陆心莲说了狠话,除非她们改好,否则他过年也不回家。   他虽然感情上容易犹豫,可有时候自认为对的又特别坚持,这一次过年都不回来,直接陪着江映月回了娘家,当做婚后回门。   因为陆心莲和陆老太折腾,他和江映月的感情倒是比前世紧密许多。原本按照剧情,他和江映月会发生不少感情上的分歧和虐恋狗血点,现在因为林菀的刺激他认定江映月是对的,又因为陆老太和妹妹的阻挠,他更觉得自己和江映月的爱情伟大,一时间倒是无比坚固了。   他不在家,自然没人张罗聚餐,林菀乐得不去感受老陆家那压抑的气氛,给两斤肉搪塞过去。   这个年过得富足又轻松,林菀心情尤其好,正月去娘家住了半个月,元宵节回来。   原本她年后就可以休息,不需要出诊,也不用负责什么手术。但是金大夫走了,卫生院还没有能独当一面的大夫,一切还得靠她。所以哪怕她最近这个月就要生了,也是要替人看病的。   十八这日,她正在卫生室给陆正霆做耳朵检查,王芳芳跌跌撞撞地跑回来,惨白着脸,“林、林大夫,不、不好了。”   林菀微微蹙眉,“怎么啦?”   王芳芳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丁、丁三顺家,不、不行了!”   林菀:“老丁家?不是去年秋天就生了吗,咋滴就不行了?”   林菀记得去年秋天还去给她调整胎位来着,因为难度挺大,着实累得不轻。   王芳芳咕咚咕咚喝了一茶缸热水,擦擦嘴,“林大夫,那是二顺家,现在是三顺家,难产。”   林菀想起来了,邱水英留信儿一早就带着王芳芳去了丁家村,说有个妇女要生,她们去等着给接生。   她立刻扭头喊胡向阳:“你和孙旭成带上人,去把产妇抬过来,这里准备手术剖腹产。”   既然难产了,只能尽量挽救。好在丁家村离这里不远,几里路,老爷们抬着担架一路小跑也没多少时间就能过来。让她生气的是,既然不好了,干嘛不直接抬过来,还要王芳芳来报信。   王芳芳不靠谱,邱水英不是那不靠谱的人啊。   果然王芳芳面露难色,急道:“林大夫,不行,丁三顺和他爹娘,死活不同意把产妇送过来剖,一定要让在家里硬生。”   有好些话儿王芳芳也不敢全说给林菀听,而且也没那个时间。林菀立刻安排,让人去喊大队治保主任,再喊上妇女主任,有干部出面总归是可以的。   她道:“抢也把人抢来,再耽误下去要去人命的。”她知道邱水英有分寸,要是救不了她肯定就回来了,既然没回来那就说明还有的救。   不管家属多愚昧,他们不能见死不救,好在这时候一切大队说了算,只要大队革委会不支持,家属闹不到卫生院。   胡向阳已经拉着孙旭成跑了,陆大嫂去帮忙通知其他干部,李金玲则赶紧准备手术室,王芳芳则跟着胡向阳又跑回去。   陆正霆起身,摸了摸她的脸颊,“别担心,我去看看。”   丁家村离大湾村六里路,因为有上下坡,去一趟怎么也得二十多分钟。陆正霆骑马自然比其他人快得多,那马跑起来十分钟就到了丁家村。   一进村他就发现闹哄哄的,社员们都挤在一起的地方肯定就是产妇家。   陆正霆就直接策马过去。   他是干部,常下乡开会讲课,而且长得又高又俊,附近社员们没有不认识他的。   一看到他过来,那些婆娘们都喊道:“陆干部来了,他来了,快让他过去!”   他们都知道他听不见,所以也不和他说话,只管带路就是。   这时候丁三顺家已经闹成一团,丁二顺两口子因为得林菀帮助顺利生下儿子,所以他们坚信五柳大队卫生院。他们帮着邱水英,让三顺赶紧送媳妇儿去武生院。   三顺媳妇已经没有力气嚎了。   丁三顺一时情急就要送媳妇儿去卫生院剖腹,结果他老娘就寻死觅活堵在门口,死活不让去剖腹。   “你要是敢送她去剖了,我、我、你们前脚走,我后脚就撞死南墙上!”三顺娘状若疯婆子,死活不答应。   邱水英磨破嘴皮子,说了一箩筐的好话,告诉她三顺媳妇危机,必须送去剖腹,要不就得一尸两命。   三顺娘却不听,非说她已经上了香,祖宗会保佑的。   “老二家就顺产下来,老三家怎么就不行?”她眼珠子通红,凶狠地瞪着邱水英,“我看你们就是故意害人,故意想多要钱!”   邱水英喊得嗓子都劈了,沙哑的,根本吵不过她,气鼓鼓地走也走不脱,留下吧眼瞅着三顺媳妇要遭殃。   真是憋屈死个人!   偏生这是个人家大事儿,大队、其他社员也不好插手,都只能站在门口指指点点拿主意看热闹。   有人说要相信林大夫,有人说林大夫自己还挺着大肚子,这会儿根本不能给人看病,到时候去了白去,那不是更遭罪?   结果就是三顺媳妇儿被抱出来,又抱回去,折腾了几次,现在已经开始出血,哭的力气都没了,只能无声地流眼泪。   其实三顺媳妇下半夜的时候就破了羊水,开始她不知道,只以为月份大了导致的漏尿,哪里知道快天亮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哗哗地流水。她吓得就让男人赶紧去喊接生的大夫。   他们村的赤脚大夫是男的,有个女的是新来的知青还啥也不会,所以还得到五柳大队请接生大夫。这会儿都是邱水英管接生这块,她得了信就带着王芳芳去了。   邱水英一来就觉得三顺媳妇不大好,就想让三顺送她去五柳大队让林大夫给看看。   结果三顺娘不知道哪里听来的歪门邪说,觉得大队为了赚钱现在差不多的就要给人家剖腹产,而且剖腹产对产妇孩子都不好,下刀下不好就会把肚子划坏了以后都不能再生,而且还会把孩子给割坏,甚至会把聪明的孩子给变成傻子。她甚至还拿出了很多佐证,哪个哪个村里有个妇女,难产被剖腹产,结果孩子是个傻子,还有哪里村一个产妇被剖腹结果大出血母子双亡,还有谁谁谁虽然当时没事,但是后来怀孕肚子裂了,要么就是怎么的。   最最最可怕的是,有人说开刀拿出来的孩子他不是孩子,是小鬼冒名顶替的,到时候防爹害娘,死爷爷死嫲嫲,一家子不得好。   她说得那么恐怖,三顺都给吓死,自然也跟着犹豫。   万一出个意外,那岂不是没办法了。三顺娘说得也狠,林大夫有靠山,就算杀了人也没人敢动她,要是真把自己媳妇儿给剖死了,他们也不敢怎么着不是。   所以最好的就是不给剖!   不管丁二顺和婆娘怎么劝,老婆子就死了心不让。   她直接把二顺媳妇儿堵回去,“要是剖着那么好,当初咋不给你剖,死活要给你调整胎位自己生?要是剖得好,那么轻快,大夫干嘛这么费劲”   她根本不听二顺媳妇说“我只是胎位不正,调整过来就能顺产,可弟媳她这是难产了,生不出来,有的救干嘛不救啊?”   过去多少人乡下生孩子一尸两命的,不就是没得办法只能拼命生?   现在有办法,干嘛不去啊?真是要急死人了!   邱水英不管了,喊道:“丁三顺,你婆娘要死了!她死了就是你害死的,你这个窝囊种,要害死她了。”   她拦着丁家老婆子,让丁二顺和她媳妇儿赶紧去抬三顺媳妇儿,让村里其他人帮忙抬去大湾村,她哭着喊道:“再晚了来不及啦!你们赶紧吧!”   丁二顺和他婆娘也顾不得了,连孩子都指使上一起帮忙。   他们直接卸了门板,把三顺媳妇用被子一裹,抬上门板就走。   丁老婆子却猛得就扑在院门口,死活不让路,她疯了一样喊着:“打杀我,打杀我就过去!”   双方正僵持着,外面人群分开,陆正霆骑马过来。他利索地翻身下马,一声不吭径直上前把丁老婆子给拎起来。   丁老婆子立刻张牙舞爪,“谁、谁,哎呀老天爷啊欺负我老婆子啊……”她个子太小,不论是踢打还是抓挠,都碰不到陆正霆的身体。   那边邱水英大呼老天爷开眼陆文书就是及时雨,赶紧指挥着丁二顺他们把产妇给抬出去。   他们抬着人风一样跑了。   陆正霆这才把丁老婆子丢下,转身就走。   丁老婆子呜嚎一声就扑上去要挠他,陆正霆顿住脚步猛地回身瞥了她一眼。他个子太过高大,目光自高处冷冷射下就如同雪原上的冷光,摄人心魄,吓得丁婆子居然定住了动作。   陆正霆转身出去,却没直接离开,而是去了丁家村的大队。   一进大队,留守没上工的干部就赶紧迎上来,“陆干事。”   陆正霆冷冷道:“我听不见,不必和我说什么。咱们的卫生宣传工作,不只是负责医疗和卫生,还要负责政治、文化、思想上的卫生。现在是新中国,居然还有人用愚昧的妖魔鬼怪那一套来污蔑现代医术。你们大队的卫生工作不过关,抓典型去公社做报告吧。”   说完他转身就走。   “陆干事!”那留守干部急了,追上陆正霆,“要咋抓典型?”   陆正霆看白痴一样看了他一眼,村里闹那么大的动静,他一个干部居然不肯出头,以为这样就能明哲保身?还有他们村那些看热闹的社员们,这么大事不帮忙,由着丁老婆子折腾,统统欠教育!   陆正霆冷冷道:“不是有现成的吗?”   说完他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策马离去。 第94章 报复   虽然三顺媳妇情况不是很好, 但是林菀有系统做后盾, 加上现在手术动作熟练, 胡向阳、李金玲几个也算训练有素, 配合得当,所以手术还是很顺利。   林菀并没有吝啬药,有大队医疗在,哪怕丁家没付钱她也用了最好的药, 先救人为上。   幸运的是三顺媳妇并没有大出血, 所以没到需要输血的地步。   她没事,是孩子有些不好,本来就脐带绕颈两周半, 又耽误了那么长的时间, 剖出来的时候脸色都青了,只发出小猫细细的声音。   好在林菀早就有准备,按照系统提示,用细如牛毫的金针替她针了几十个穴位, 又把她放在三顺媳妇的怀里, 让她们母子肌肤相贴。母亲的心跳,是对小婴儿最好的呼唤和安慰。   观察了一小时,母子二人的情况都趋于稳定。三顺媳妇的身体素质不错,现在就是麻药过劲刀口疼, 再就是饿得慌。   林菀:“刚开了刀吃不得东西,要等肠道排了气才行。起码四个多小时吧。”   三顺媳妇忍着痛,对林菀和邱水英等人感激涕零。如果不是他们, 可能她真就一尸两命了。二顺媳妇也一个劲地感谢林菀和邱水英几个。   林菀:“先休息,好好养刀口。”她的手术刀和缝合针等用的是系统出品,刀口会更容易愈合。   邱水英和二顺媳妇负责盯着母女二人,让林菀去休息一下。   林菀先去外面诊室让跟手术的李金玲和王芳芳写手术案例,指导要如何突出重点,哪些是必须要记录下来的等等。   两人有些紧张,她们两个现在不能独自完成手术助手的任务,感觉表现得不如赵艳秀,生怕林菀有意见,但是林菀什么都没说,还夸了她们两句就让她们写病例。   林菀有手术辅助系统,所以助手能力并不会太受影响。   她转身看看,没看到陆正霆的身影,就问孙旭成。   孙旭成道:“林大夫,陆文书带着向阳去大队了。”   陆正霆等人把产妇抢出来,丁老婆子之后回过神来,就呼天抢地地带着儿子来抢媳妇儿。陆正霆让人只管把产妇送到卫生院,剩下的他来处理,而且他强调不许告诉林菀关于老丁家来闹的事儿,他会处理好。   他直接让人把丁老婆子和丁三顺给扭起来送到大队,等着开会批评,回头再送去公社立坏典型。   丁老婆子愣住了,没想到在丁家村她没被抓,倒是跑到大湾村来被抓。   这是没天理了啊!   她喊道:“你们凭什么抓人?”在丁家村的时候,大队干部说她乱闹惹了麻烦,要抓她,她根本不当回事,撒泼骂娘地就跑了。而丁家村的大队干部们也比较软,最怕村里的泼皮和泼妇们,只要有人闹事,那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不管就不管的。   结果丁老婆子带着儿子追到大湾村,自然没好果子吃。   丁三顺:“我是来看媳妇儿的,我媳妇儿怎么样了?你们不能不讲理。”   丁婆子喊道:“要是给治死了,就让他们赔!”   陆长友怒道:“滚你娘的,黑心肝的玩意儿,污蔑我们大队的卫生院,你他娘的脑子里都是屎汤子?这卫生院可是咱们大队乃至咱们公社的招牌,岂能让你们随便污蔑?”   说什么剖腹出来的孩子是小鬼?我咋看你才像个混蛋狗东西?   他对治保主任几个喊道:“赶紧的,给他们送到公社去,没良心的鳖蛋玩意儿,真是要气死我。”   大湾村、五柳大队,因为卫生院一跃成为全公社的第一,业绩蹭蹭涨,每个月都要上上报纸!连带着他这个大队书记都脸上有光,上头有意要让他去公社当书记。   死老婆子居然敢来污蔑林大夫和卫生院,那不是要阻挠他升职?统统抓起来好好教育,不只是老婆子和她儿子,还有丁家村的那几个村干部,该上报上报,该撤职撤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不调停,不以病人为重,居然顾忌一个泼妇怕她闹,这样的村干部不换他留着气人?   还有老丁家的左邻右舍,该教育的也得教育,人命关天的时候看热闹,一个个有说有笑的,就没有一个上去帮忙对付老婆子的。   怕老婆子闹腾,就不敢和她撕破脸?要这样那谁泼谁牛逼,谁泼谁天下第一了!   这幸亏是陆正霆去把人给抢出来,时间也来得及,林大夫手术也成功了。   如果三顺媳妇死了,哪怕老丁家没送来卫生院,到时候按照那家子的德性还得赖卫生院不尽心尽力救人呢。以前也不是没这样的事儿,两口子不舍的给孩子治病,大夫说啥都不听,结果孩子死了,又赖大夫不尽心,说是什么“我们不懂,你是大夫你不懂?”   陆正霆扭头对会计道:“把这事儿的经过记录清楚,直接上报公社,然后各大队通报,务必让所有社员都清楚是怎么回事。”   免得丁老婆子到时候倒打一耙说什么卫生院、五柳大队干部欺负他们家。   会计自然明白,要是不抢先解释清楚,到时候有些社员就容易先入为主,跟着瞎起哄,听那些乱七八糟的说法。   谣言四起,就是这么来的。   等陆正霆回医务室的时候,正好看到二顺媳妇在跟林菀道谢。   二顺媳妇对林菀那是深信不疑,当初她胎位不正,孩子脚朝下,妥妥的难产相,结果林大夫帮她调整过来的。这会儿弟媳妇儿又是林大夫从鬼门关直接拉回来的,母女平安,她更心里把林菀当成了活菩萨。   “林大夫,真是多亏了你。”她一叠声地说。   林菀:“这就是咱们乡下医院存在的意义嘛。”她对邱水英几个道:“咱们还是要多宣传科学就医,宣传手术的先进意义。剖腹产不是必须的,更不是为了多收钱,而是产妇的一道保险。顺产不行或者有危险的时候,就显出剖腹产的好处了。”   邱水英:“林大夫,以后我们也组织一个宣传队,定期宣传,免得有些人自己不肯学习,就躲在后面瞎造谣。”   林菀:“那就和大队商量一下,这会儿知青们也不需要全下地干活,他们有文化,可以组织他们来做。”   不用下地没那么累,有文化可以帮忙宣传,也算是双赢。   今年又来了一批知青,来年还有,这一年年积累起来,到时候不知道多少知青呢。   要不是大队发展了副业和卫生业,就一次次派下来的知青也养不活。   看到陆正霆过来,其他人都赶紧让开,把空间留给夫妻俩。   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天色暗下来,陆正霆就把林菀扶起来,“回家吧。”   林菀利索地答应下班,摸了摸肚子安抚小宝宝,“走吧,我俩都饿了。”   今天中午忙着给三顺媳妇做手术,她在病人来之前先随便吃了几口,做完手术以后陆大嫂给她做了一碗鸡蛋面,当时吃得很饱,结果这会儿又饿了。原本很乖的宝宝,只要她一饿,他就会附和一样在肚子里动来动去。   “邱大姐,你盯着点啊,等我吃完饭来换班。”林菀对邱水英道。   邱水英:“换啥班啊,要是有事我们就去叫你,没事妹子你就在家里踏实歇着。”   林菀就和陆正霆回家,正好小哥俩也放学回来,背着书包披着夕阳,飞奔在村道上。   “爹,娘,听说你们今天救了一个小宝宝啊。”小哥俩很激动,他们在学校就听说了呢。   放学的时候老师一个劲地夸林大夫,说当大夫就要治病救人而不是为了明哲保身,他们学知识哪怕不能考大学,也可以治疗思想里的病,改变愚昧的状况。   林菀笑了笑,就把三顺媳妇的事儿告诉他们,把陆正霆好一个夸。   原本小哥俩就崇拜陆正霆,这会儿陆正霆的形象更是威风凛凛,他们立刻脑补出一场陆正霆大战丁家村老妖婆的故事来。   他们到了家,商量晚上做什么,冬天的腊肉还有好多呢,就做腊肉白菜粉条,再炒鸡蛋,麻酱拌菠菜。   陆正霆先给她冲了一茶缸奶粉,让她喝着垫垫肚子。   林菀看看那一大瓶子奶粉还剩下三分之一,就交给陆明良,“小良,你送到前面去给邱大娘,让她给病人喝。”   三顺媳妇现在差不多应该排气了,可以吃点流食,不过肯定没奶,小孩子干瘦的没奶吃也熬不住,就把奶粉给她吃好了。   陆明良很听话地跑着送过去,这时候二顺媳妇和邱水英在病房里照顾三顺媳妇。   三顺媳妇:“嫂子,给我娘家送信没?让我娘来帮我照顾几天月子,我可不想再指望婆婆了。”   二顺媳妇安慰她,“等你好一点,明天就让人去送信,今天来不及了。”   三顺媳妇就开始哭。   二顺媳妇帮她擦擦眼泪,“坐月子呢,哭啥?小心以后迎风流泪。”   这时候陆明良来给送奶粉,交给邱水英就跑了。   邱水英就给孩子冲奶粉喝。   三顺媳妇更忍不住了,呜呜地开始哭,“嫂子,你说卫生院和咱们非亲非故的,却救了咱娘俩。那混蛋三顺,至今连个面也不露,这是嫌弃我生了闺女啊。”   邱水英就没说话,丁老婆子和丁三顺被大队抓起来教育,让他们回头要按时去公社开会立典型否则扣工分,不过也没限制他们行动,更没有关起来。   他们俩离开大队,就找人打听三顺媳妇儿生了个啥,一听说剖出个闺女来,丁婆子立马冷笑着跑了。   三顺也觉得没面子,扭头跟着他娘家去了,压根不肯管。娘俩甚至拿定了主意,不是他们要送医务室的,是医务室自己非要把人抢过去的,既然这样那你们就负责医药费,他们不管!   丁婆子喜欢串门子,打听不少消息,知道去医院剖腹产一次可贵呢,连医药费、手术费、住院费等等,杂七杂八的得几十块钱呢。   几十块钱啊,这年头谁家有那么多钱!   所以邱水英也不好说什么,他们出于大夫的职责救三顺媳妇的命,却不能改变她的生活。   二顺媳妇就安慰她,让她别胡思乱想,“这不是有大队给做主嘛,谁也不能欺负咱们。”   邱水英也道:“不管干啥,你得养好了身体不是?你这情况,起码得在这里住几天,放心吧,医务室会安排大夫值班的。”   二顺媳妇:“我就在这里给你陪床,明儿天一亮就去给你娘家送信,让婶子过来陪两天。”   第二天,因为没有排号的手术,林菀就没去医务室,在家里休息一下。   陆正霆工作比较忙,不能在家里陪她,却还是给她做了不少吃食,有加上鸡蛋红糖烤的鸡蛋糕、有自作的小汤圆、还有炒地瓜豆、糖霜花生、橘子罐头等等。   林菀让他只管去忙,她自己在家舒服着呢。   十一点她在院子里溜达一圈,然后就回炕上歪着听收音机看书。陈志刚、金大夫给她寄来一些城里的杂志和,正好打发时间。   “大妹子!”外面传来邱水英拍门的声音。   林菀:“在呢,进来吧。”   邱水英进了屋里,见林菀靠在被子上正嗑瓜子呢,笑道:“打扰妹子歇歇,三顺媳妇娘家来人了,一定要感谢你呢。”   林菀请她嗑瓜子,“感谢啥啊,你代表就行啦。”   邱水英小声道:“妹子,我咋听三顺媳妇儿的意思,不想和三顺过了呢。”   林菀:“离婚?咱是卫生院,也不是革委会民政组,不管这个啊,等她好了让他们自己商量去,这会儿她刀口没好呢,悠着点,不适合动气。”   这年头乡下还没有离婚的说法呢,他们都不懂,只会说散伙之类的话。自从知青下乡,带来了一些新鲜说法,什么男女朋友、处对象、离婚等等,社员们也学起来。   邱水英看林菀的意思,是真的不管这事儿,她笑道:“我也说,咱们卫生院只会治病救人,可不管处理家庭官司,让他们自己处理去吧。”   听二顺媳妇儿的意思,三顺媳妇娘家和婆娘当初闹得不咋愉快。结婚的时候丁老婆子骗人,许诺了好几样彩礼,什么五十斤粮食,三丈布,五块钱,一条肉。   岳家没要那么多,说三丈布就行,因为这边兄弟相亲要这个数。   谁知道丁老婆子催着先结婚,说婚后多口人就能给凑出布来。结果却不了了之,但是已经结了婚也没有办法,岳家也只能闹两次拉倒。现在又闹出这事儿来,那女方娘家肯定就要趁机发作的。   原本大家以为他们会闹,结果也没有,老太太还把儿子打发家去,她自己住这里陪床。   三顺媳妇在卫生院住了三晚上,她亲自给卫生院摁手印打了欠条,不能报销部分的手术费、医药费之类的她会还的。   之后她由亲娘陪着回去坐月子。   娘俩不吵不闹的,只管吃饭睡觉坐月子哄孩子,连丁老婆子的试探都不回应,只让人以为她们老实、生了闺女抬不起头来。   丁婆子就以为她们不敢如何,又恢复跋扈的德性,指桑骂槐骂三顺媳妇生了个赔钱货。不过她还得打起精神应付公社的教育,陆正霆出手自然不是那么容易糊弄的,她和儿子要轮流去开会、检讨、立典型,要求抛弃旧思想,认识新社会的种种。   她自然不会真心悔过的,会上说得天花乱坠,如何如何,回家嘟嘟囔囔一个劲地骂。   结果半个月后进入二月里,天气回暖的时候,三顺媳妇突然就裹着棉袄,让她娘抱着孩子,三人搭村里牛车去了一趟公社。   去公社干嘛?   告丁老婆子和丁三顺,不服从政府管教,不认识错误,在家里骂伟大的领袖!   因为陆文书让他们去公社反省检讨,他们不满,所以就在家里骂卫生院骂干部们,骂天骂地骂伟大领袖。   这年头如果是家属举报,那是一举报一个准儿的。   辱骂伟大的领袖啊,那可不是之前搞迷信那一套,这可是严肃的政治问题,是非常严重的敌我阶级矛盾!   然后民兵连立刻派人下乡调查,问问左邻右舍是否有此事儿。   最近丁老婆子的确骂人骂得厉害,骂鸡骂狗骂卫生院的大夫们多管闲事,骂干部们,他们都听见了。但是要说骂没骂大首长,他们一下子竟然不确定。恍惚的好像听见了,可要说真听见又不那么真切。   最后有和丁老婆子不对付的,因为邻里关系闹过矛盾的婆子们证明丁老婆子的确骂过!   于是,丁老婆子和丁三顺被抓起来,治了个现行F革命坏分子的罪名给关到劳改农场去,至少劳改十年。 第95章 生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 不只是丁家村就连整个五柳大队都炸了, 谁也没想到三顺媳妇蔫蔫的居然做了这么大的事儿。   丁老婆子日常厉害,在左邻右舍中不得人心, 老妯娌们也都不喜欢她,如今儿媳妇更是直接把她送去劳改农场, 简直把众人下巴都惊掉了。   这事儿成了大家伙儿茶余饭后的谈资,变着花样的聊,各人都能编出自己的版本来。   甚至还有人怀疑是不是卫生院的什么人给三顺媳妇出了主意, 否则她一个少见识的乡下妇女, 怎么可能这么厉害?居然想出办法举报自己男人和婆婆。   这多大的胆子啊, 以后下半辈子不过了?   三顺媳妇出了月子以后, 照旧去大队织布。他们丁家村有大队副业轧棉花、弹棉花、纺纱织布, 成品大部分给供销社, 剩下的就能大队自行销售。因为有手艺,五柳大队又舍得给工分,所以哪怕妇女也能赚工分养活自己。   三顺媳妇收拾了家里的钱粮, 又借了一些, 先把自己的医药费还了三分之一, 剩下的打算分两次还清。   她来卫生院还钱的时候, 大家看她的眼神都带着异样,有人害怕、有人敬佩,还有人鄙夷,有人热情,有人躲着, 还有人指指点点。她也不在乎,既然敢做这样的事儿,她就有准备面对别人异样的目光。   丁婆子和丁三顺不给她送医院,如果她死了,大家顶多说她命不好,唏嘘一阵子而已。可自己对他们报复,就落得一个心狠手辣的罪名。她并不后悔,为了以后和闺女的活路,她必须这么做。   她还了一部分钱,摁了手印,对林菀道:“林大夫,救命之恩,我们母女俩也没什么能报答的,不如你给我们丫丫起个名字吧。”   林菀笑道:“你真的不必感激我,凡是送来的病人,只要我能治的,我没有不救的。最关键是邱大夫拼着被你婆婆骂也要救你,要谢你就谢她吧。”   林菀不想和别人有太多感情羁绊,毕竟她是大夫,救人是天职,不需要人家额外感激。还有一点她也不想被感情束缚绑架住,以后她医术越来越好,还会救更多人,她需要给自己立下一条治病救人的准则。这条准则是给自己的,不是给别人的,救人出乎本心,不要求病人感激。   不以病人态度喜,不以病人态度悲,一切全凭自己本心,足矣。   三顺媳妇自然不懂这个,她还是跪下给林菀磕了个头,这是乡下妇女最朴素的感激又隆重的感激方式。   林菀行动不便,邱水英和赵艳秀赶紧把她给扶起来,免得林大夫不高兴。   三顺媳妇又对邱水英道:“嫂子,你给我们丫头起个名字吧。”   邱水英哈哈笑道:“要我起行,不过我没文化,你可别嫌弃。”   大家都看向她,看她起个啥。   邱水英就道:“丫头能碰到林大夫,是个有福气的,不如就叫福丫吧。有福气的丫头,以后也顺顺当当。”   “福丫好啊,就叫福丫!”三顺媳妇儿笑得很开心,再三道谢。   林菀也觉得挺好的,道了声恭喜,还让赵艳秀拿一些养身的药材给三顺媳妇,让她好好将养。   三顺媳妇感激得很,再三道谢然后告辞离去。   她一走,邱水英感慨道:“这女人啊,真的不能太软,你软了不只是婆婆欺负,男人欺负,左邻右舍都欺负,就连路上那流浪狗都欺负你。”   赵艳秀笑道:“嫂子,那婆婆不也是女的?”   邱水英:“是啊,所以说女人不能太软,你要是软婆婆欺负,男人欺负,儿媳妇也欺负。我们不能主动为恶,但是别人要欺负我们也不成。”   当初林大夫不也是么?嫁过来男人跑了,她要是不厉害,那还不得被婆婆拿捏着,当了大夫都是给人当牛做马的命。   现在呢,男人疼,孩子爱,全大队都尊着敬着,那一家子想巴结都巴结不上,不知道多痛快呢。   她们说着话,这时候陆大嫂过来问:“弟妹,你饿不,我给你煮了一碗小馄饨。”当地人不包馄饨的,这是林菀教的他们,陆大嫂觉得和饺子不一个风味儿,有时候会帮林菀包点加餐。   林菀正在想要吃点什么呢,听见大嫂的声音立刻笑道:“谢谢大嫂,正好在想呢。”   她立刻站起来,动作有些猛了,竟然扯得肚子有点疼,不禁哎呀一声。   邱水英忙道:“妹子,你是不是差不多日子了。”   林菀扭头看看月历牌,哎呀,今天竟然是预产期,都忘了呢。   不过一般不会这么准,前十天开始,她的肚子就闹狼来了,一天闹宫缩,一天镇痛,一天又如何的,那架势像足了要生,结果陆正霆把她送过来,她正儿八经地躺在产床上,那娃娃他又没动静了。   你说气不气人?   后来这样假动静多了林菀也不理睬,过几分钟就好。   她道:“先吃小馄饨,生不生的等吃完再看。”   果然,她说完这话就没事儿了。   陆大嫂帮她端过来,一大碗小馄饨,里面还有紫菜、虾皮、葱花,看着特别有食欲,咬开里面是最新鲜的荠菜鲜儿,鲜香扑鼻。   林菀看很多,就盛了一半出来,招呼邱水英等人也来一人吃两个尝尝,她则把剩下的一半吃掉。   哇,吃得心满意足。   她抚摸着肚子,打了个饱嗝,站起来出去溜达一下消消食儿。   结果走了没两步,就见陆正霆从外面大步跑进来。他步子又大又急,从看见他到跑过来几乎是眨眼间。   林菀惊讶道:“你干嘛呢?”   陆正霆额头都出了汗,他从大队那边过来,简直风一样快。他焦急地看着她,立刻扶着她的腰,“不是要生了吗?”   林菀纳闷:“没啊,你看谁说的?”   陆正霆:“我听见的啊。”   林菀:纳尼?你听见个啥?   陆正霆虽然动了手术,耳朵里的并发症好了,不再头疼,但是他的听力并没有恢复。林菀就想着再研究研究,等她出了月子以后慢慢来。   所以,陆正霆说他听见的,简直太可笑了好嘛。才不信!   结果陆正霆竟然也愣住了。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林菀,“菀菀,我刚才,真的……真的听到了一个声音。”   但是这会儿他又听不见,而且刚才的声音他也没印象,似乎真是太牵挂所以出现了幻觉幻听?   林菀笑道:“这些天你太紧张了,不要担心,放松啊。我是大夫,我还能不知道?我盘算着,这小家伙儿估计恋家,怎么也得多赖几天才会出来的,你就……啊——”   林菀感觉肚子抽疼,忍不住叫了一声。   陆正霆原本略放松的表情又紧张起来,“怎么啦?是不是要生了?”   林菀保持微笑,“放心,没事儿的。”   说着没事儿,却感觉肚子一阵阵抽疼了,似乎真的要生了。其实宝宝头入盆也有三四天了,可他就是不肯生,那谁也没办法不是?   兴许人家就喜欢大头朝下的姿势呢?   她扶着陆正霆,勉强溜达了两圈,“真的要生了。”   陆正霆居然就好似听见了一样,立刻扶她往屋里走,“邱大夫!”   邱水英在诊室,听见就探头问道:“妹子,咋啦?”   林菀:“好像……要……生了。”   “啊?要生啦!”邱水英大喊一声,“快准备,林大夫要生了!”   陆正霆立刻明白,直接俯身将林菀给抱起来,大步往诊室走去。她虽然即将临盆,可体重也不过110斤左右,对他来说根本没什么重量。   林菀一直锻炼,而且自己对情况了若指掌,她现在也年轻,才20岁,正是身体素质好的时候。从镇痛开始,宫口应该开得顺利,所以生起来不会有什么意外情况。   更何况,还有系统做后盾呢,没什么好怕的。   而且这会儿生完了,她的身体恢复也会很快,身材都不会走样,还是很有好处的。   她心里盘算着,要如何如何,甚至还想到了什么时候要二胎。叫她说的话,其实一个就够了,如果生个女儿最好,这样也是儿女双全。不过可惜得很啊,她自己给自己诊脉,百分之八十五以上几率是个带把的。要都是皮小子的话,说实话有点烦,还是有个小闺女好,娇娇俏俏的小公主,爹娘的小棉袄。   她脑子里有条不紊地思考着,已经被陆正霆抱到产床上,邱水英、赵艳秀负责接生,陆正霆全程陪着她。   她突然就看到了陆正霆,哎呀,他怎么还不走,赶紧出去出去!多少大老爷们被老婆生孩子的现场吓晕过去的呢。她朝着陆正霆打手语,“三哥,你快出去。”   陆正霆:“我陪着你。”   林菀:“我不想你看。”   陆正霆:“我不看。”   林菀:“……”我要说啥来着,啊——怎么突然这么疼!   不管年轻还是年长,不管宫口开得快还是慢,好好的严丝合缝的骨盆要打开十指的产道,那是一定一定会很疼的!!!   毫无例外!   所以林菀接下来根本没时间想她等会儿是要吃炸酱面还是鸡丝面还是红糖小米粥还是什么什么,太特么疼了!扯着感觉腰都要断了一样疼。   之前还慢条斯理地考虑要二胎,还想来个小棉袄还是小秋衣啥的,统统不作数!   就生一个,老娘再也不生啦!疼死了!麻辣鸡丝的!   疼几个小时算轻的,疼一天算正常的,疼一天一夜的很多,甚至一天两夜、两天一夜的也不少。   总之,轮到自己了,哪怕是大夫也不能对自己云淡风轻地说“你忍忍,不疼的,很快就好”这种话。   陆正霆一直坐在她身边,让她的头靠在他的臂弯里,大手握着她的手,或者替她轻轻地揉一揉腰。   赵艳秀已经把中间的布帘子拉上,隔绝了上下的视线。   这也是林菀设计的,为了让有些男人陪着妇女进产房,有男人在产妇虽然会比自己的时候娇气百倍,但是也会有百倍的安全感和幸福感。   不过这帘子还是第一次用,因为生了那么多孩子,陆正霆是第一个陪着进来的。   她跟陆正霆道:“幸亏大嫂给我吃了一大碗馄饨,力气多得很。”   这时候陆大嫂和二嫂的声音传来,“弟妹,你想吃啥,我们给你预备着。”   小明光和陆明良的声音也传进来,“娘/三婶,你要不要吃鸡蛋糕?”   林菀让他们之光忙去,不用守在这里,她刚吃了馄饨一点都不饿。   大嫂几个也知道他们等在门外也没用,都赶紧忙去,等生完再来看也不迟。   产房里,林菀疼得眼泪稀里哗啦的,没办法她忍不住,实在是太疼了,而且陆正霆在身边陪着哄她,她本来不想哭都忍不住委屈得直哭。   陆正霆心疼得要命,又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减轻她的痛苦,恨不得以身替她。   他只能一遍遍地安慰她:“以后咱都不生了,一个就够了。”   最折磨人的时间,一般都是从镇痛开始到即将开宫口的时候,开宫口到一指的时候最难熬,等三指以后就会很快。   可第一指迟迟不开,那谁也没办法,这就是瓜熟蒂落的过程,只能等。   陆正霆看林菀疼得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额发都湿透了,他拿了温水绞了帕子给她擦脸,然后将她紧紧地拥住,一遍遍地安慰她。   他虽然听不见,可看着她疼到委屈至极的脸便心如刀绞,那滋味儿仿佛能感同身受一般。   赵艳秀和邱水英小声嘀咕,“嫂子,咋开得那么慢?”   其他这个年龄的产妇,一般从密集镇痛开始,差不多两三个小时就开始开宫口,多的四个小时也够的,五个小时都生完了呢。   她很怕林大夫有什么意外,如果需要开刀,他们可没有那个本事呢。   她开始胡思乱想,觉得应该把县医院的周大夫请来坐镇,这样如果有意外他们能及时出手,没有意外那就皆大欢喜。   不过林大夫说知道自己身体情况没事的,不让大惊小怪,所以才没请的。   邱水英接生多了,见过世面,她道:“别急啊,小赵,你要安心。咱们做大夫的,尤其不能着急。你要是着急,产妇和家属看着就加倍着急,那可不是好事儿。”   赵艳秀忙道歉,重新坐下来等。   邱水英笑道:“林大夫算快的,我接生这么多,要开宫口很多人起码得七八个小时呢。”   她甚至还给赵艳秀讲起了笑话,听得林菀都没那么紧张了。   过了一会儿,传来敲门声,是李金玲和王芳芳。   “林大夫的娘来了。”   林菀听见立刻来了精神,“是吗?让我娘进来!”   赵艳秀忙去开门,就见林母风尘仆仆的,头上包着一块蓝底白花的布,胳膊上挎着个篮子,一脸的焦急。   林母:“菀菀,啥情况了?”   赵艳秀忙请她进去,让她先去旁边洗洗手,脱了外衣换件干净的手术服去床边作陪。   林菀:“娘……”本来是开心亲娘来了,心里高兴,可一开口不知道怎么的就委屈得又带上哭腔。   林母一听心都揪起来了,她赶紧跟着赵艳秀准备一番,然后就快步过去,“菀菀,我擀了饼,煮了鸡蛋,让闺女们帮你热热,一会儿吃啊。”   林菀朝她笑笑。   陆正霆给林母问好,要站起来让地方又不舍的放开林菀,最终就没起身。林母则径直走到另一边坐下,陪在林菀身边。   林母笑道:“别怕啊,生孩子没有不疼的。人都说咱们女人生孩子,是这世界上最疼的了。不过等孩子对你笑,孝顺你,你又觉得那疼都值得。”   她轻轻地拍拍林菀的肩膀,安慰道:“就算你大哥二哥病了那么多年,我看着他们都觉得当初生他们的疼也是值得的。更别说还有你这个闺女,又俊又乖又孝顺,再疼一百倍我也乐意生呢。”   “娘!”林菀一头扎进她怀里。   林母抱住她,“哭一哭就不疼了。不过等生完可就不能哭了,月子里哭坏了眼睛,到老眼睛疼。”   林菀点点头,刚要说话,下面传来一阵剧烈地钝疼,她哆嗦了一下,下意识地要把身体抱起来。   邱水英:“妹子,现在开始使劲了啊,跟着我的口号来,用上你教咱们的呼吸**。”   那套呼吸法还是林菀跟系统学的,然后教给其他大夫们,让她们教给妇女生产用的。   这会儿她也吸吸呼地跟上。   “三指了!下面就很快了!”   林菀懂得生产前前后后的理论,哪一步什么时候都清清楚楚,最痛的时候过去,等有余力转动脑子的时候,她又忍不住职业病,细细地感受生产的细节。   开始滑出产道,开始运力,与大解时候的感觉差不多,然后就成了。   “出来了!”赵艳秀终归年轻,忍不住欢呼起来。   邱水英惊呼一声:“小家伙好厚的胎脂,滑不溜丢呢。”神奇的是小家伙两条小胳膊居然在胸前交叉抱着,生出来还瘪着小嘴一副不乐意的样子,也不像别的孩子那样发出第一声啼哭。   她惊讶地看了一眼,然后拎着小宝宝的腿,倒过来屁股上拍两下,那小宝宝不乐意地咧嘴哇哇起来表示抗/议。   赵艳秀赶紧端了温水来帮忙洗,林母帮忙拿了准备好的襁褓,赵艳秀则处理后面的工作,胎盘等等。   陆正霆已经把林菀抱在怀里,给她擦脸,然后亲亲她的脸颊唇角,柔声地安慰她。   邱水英动作很快,将小宝宝粗粗洗一下就包起来递给陆正霆。   陆正霆扭头看着那小东西,那么小那么软嫩,感觉他要是碰一下能把那细皮嫩肉给弄折了。   他不敢抱!   陆正霆只觉得浑身都僵硬得很,不知道要怎么抬手去接。   赵艳秀瞅着,难道陆文书不喜欢这孩子?   邱水英托着孩子,要递给林菀,但是怕林菀太累,所以就递给陆正霆,可陆正霆在那里竟然不接,她就有些着急,又往他怀里送了送。   陆正霆抬起手臂,感觉自己的手臂像被螺丝固定的一样,居然僵硬了。   小宝宝倒是急了,小脚丫从襁褓里探出来,在他胳膊上直蹬歪。   林母笑道:“正霆快抱抱,小宝宝着急呢。”   陆正霆机械地接过孩子,跟机器人一样把孩子运给林菀,“菀菀,你看。”   林菀垂眼看看孩子,这小家伙儿红彤彤的,但是一点都不皱,估计是陆正霆给她吃得太好,营养充足。   小家伙儿营养好,胎毛发量惊人啊,又黑又长,因为混合着胎脂,一下子洗不掉,这会儿支楞巴翘的。   他一出生就睁开了眼睛,虽然看不见,但是不耽误他骨碌眼珠子,红润的小嘴巴一直在做开合的动作,精致的小手小脚时不时地晃一下。   林菀一颗心登时就融化了,她伸手去抱他。   林母道:“现在别抱,累了胳膊腰的坐病。”   林菀就让陆正霆把孩子放在她身边,陪着她躺会儿。   小家伙儿一靠近林菀的身体,立刻有感觉一样往她身上拱,可惜现在没力气拱不动,只能晃动着小手脚干着急。   陆正霆帮他把襁褓打开,让他从头到肩膀胳膊腿脚都贴在她身上,小家伙儿这才心满意足地露出一个笑容。   赵艳秀惊讶道:“小宝宝笑了!”   林菀道:“刚出生的孩子,   不会有意识的笑,他控制不了那么多块肌肉。”   赵艳秀:“他刚才真的笑了,现在还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呢。”   林菀歪头瞅瞅,小东西果然嘴角微微上翘,也许长了张微笑唇。   赵艳秀把产房收拾利索,半小时以后她们几个先出去,让陆正霆陪着林菀和孩子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林母则直接去林菀家,想给林菀熬小米粥。谁知道陆大嫂已经领着小哥俩准备好了,熬了满满一砂锅,还做了汤面等。见了面,亲家自然是一顿道喜同喜,都开心得很。   陆大嫂才想起来问问是男孩还是女孩。   小明光道:“是俊俊弟弟啊。”   陆大嫂惊讶道:“你咋知道呢。”她之前问林菀,林菀都说不知道呢。   小明光:“就是弟弟啊,你们不知道吗?”   林母摸摸他的头,夸道:“小光真榜,就是个小弟弟,以后你们兄弟俩,要帮忙照顾小弟弟啦。”   陆明良和小明光俩高兴得不行,“当然当然,我给小弟弟做好吃的,我给小弟弟做游戏……”   产房里,林菀累得不行,生完以后看了几眼小宝宝,然后就睡过去。   小宝宝在她身边,睡得也香喷喷的。   陆正霆坐在旁边,俯身在侧,一条手臂伸展护着林菀的头顶,一条手臂放在床沿手指就搭在小宝宝的脚底。   他的小脚丫太小了,几乎和他手指头一般长,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感觉,居然还拿脚丫子踹踹他的手心。   他亲亲林菀,亲亲小宝宝浓密的胎发,一颗心都不受控制地融化了。 第96章 挡箭牌   顺产主要是体力消耗, 等睡一觉吃点东西恢复了体力也就没什么问题。不过现在天还冷着,自然要注意挡风保暖。   等林菀醒了以后, 陆正霆也没让她再去病房, 直接用被子把她一包, 然后让林母用小被子包着孩子, 直接回家坐月子去。   陆大嫂、陆二嫂还有几个孩子等在林菀家, 想着看小宝宝,见他们回来,立刻围上去。   陆正霆先抱着林菀回房间。   玻璃窗关得严严实实的,晚上外面放下草帘子挡风,就不会有任何穿堂风进来。林菀在炕里面,开着一扇房门关着屋门, 既能保持空气流通,也不会吹到风导致风邪侵人。   陆大嫂和二嫂看了看小宝宝,就立刻让林母抱进屋, 又跟林菀说两句话便让她好好休息。   陆大嫂对林母道:“婶子你家里忙就只管回去, 弟妹这里有我们呢。”   陆二嫂也说是的,她和大嫂轮流给林菀伺候月子。   林母跟她们道谢,“我住几天陪陪,等过几天不用我, 我再回去。”闺女刚生了孩子, 她怎么也得住几天,帮衬着做做饭,带带孩子, 洗洗尿布之类的。   林菀坐月子,卫生院的事儿早就安排好的,只要不是急症或者意外事故,基本不急在这一个月。而且她坐月子也不是整个月都不能见人,只要前半个月好好歇着,身体基本就能恢复差不多。   当地有孩子三日洗三送汤米的习俗,一般都是生了孩子就去姥爷、姑姑等亲戚家报喜,第三日的时候亲戚们会上门来送贺礼祝福。不过现在是特殊时期,大家要忙着上工,不能随便请假,而且大家都缺衣少食的,很多时候都是本家道个贺就算,并不会真的大张旗鼓地请客洗三。   既然林母已经来了,林菀自然也不会再去给别人家送信,大姑家远来一趟不方便,以后再说。   三日那天,陆长友等大队干部还是来送了汤米,有的给几斤细面,有的给二十个鸡蛋,还有人给斤红糖等。普通社员家里条件有限,多少的也都有所表示。   陆正霆原本想一律拒绝的,林母让他收下,记着谁家给了什么以后人家有事再回礼就行。   其实他就是懒得记谁家给了什么,所以宁愿不要,不过既然岳母说,那他就勉为其难记下来。陆正霆特意找了一个本子,把邻居们谁家送的汤米记下,写了几个他就不耐烦,有那时间宁愿陪老婆孩子呢。于是,这工作就交给了陆明良和小明光,以后家里有人情往来的记录就由他俩负责记录。   转眼过了十来天,小俊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化着。   小哥俩每天都对着他惊呼个不停,“小俊俊又变大了!”“小俊俊又胖胖了!”“小俊俊现在好白好嫩好胖胖啊!”   俊俊刚出生的时候红彤彤的,虽然不皱吧也不算胖,但是一周的时候,他就变得白白胖胖跟只剥壳的鸡蛋一样白嫩圆润,别提多招人稀罕。他那两条胳膊腿,都跟藕节一样白生生、结实实,还格外有力。   而且他非常乖,很少做无意义的哭闹。   比如饿了,他就会跟饥饿的雏鸟一样,张开小嘴寻找乳汁,找不到了就开始嗯嗯哼哼地提醒林菀快来喂他。如果这时候林菀还没有主动喂他,那他就开始瘪着小嘴哼唧两声,似哭非哭的,假若林菀还不喂他,他才会放声哭两嗓子。   基本到这时候林菀不管在做什么,都会停下来喂他吃奶的,否则他姥娘或者哥哥们也会为他主张权利的。   除了吃,如果拉了尿了他也有独特反应的。   要拉拉或者嘘嘘他会整个人呆住一样,小脸都皱起来,读懂他的信号就能及时更换尿布。如果没留意到,他解完以后,就会开始哼唧,提醒人家给他换。还不换的话,也会大声嚎两嗓子,表示自己不舒服。   除此之外,他就是睡觉睡觉睡觉。   用林母的话说,这孩子是来报恩的啊,一点都不作自己的爹娘,该吃吃该睡睡,没事绝不哭闹。就连林母给他脐带消毒的时候,药水弄得肚脐不舒服,他也没有哭过。   林母看俊俊这么乖,就说要回家去看看。   林菀和陆正霆自然同意,孩子好带,还有大嫂二嫂等人帮忙,林菀累不着。而且林母家里还有病人要照顾,能出来十来天已经很不容易。   结果第二天吃过早饭,八点多钟陆正霆推自行车想送她回去的时候,周自强和林岫赶着驴车来了!   林岫如今恢复得不错,长身玉立相貌清俊,手里拿着一根柳条鞭子晃着,竟然有那么几分不羁的潇洒气质。   “我小外甥呢?”林岫进了门和陆正霆招呼一声就大步往里走,一副急不可待的样子。   林母:“你慢着点,急什么?俊俊还不会走呢,能跑了不成?”   这一早就来了,那不得四点多起来赶路?而且这算是二儿子第一次出远门。   林岫笑道:“我这不是着急吗?”他又说前些天邮递员捎信说林大夫生了,他们就想来的,不过想着姥娘已经来了,他们就不用那么急,等孩子大些再来就行。   原本计划来祝满月酒,结果林父爷三个天天在家盘算,有些等不及,正好周自强得了空,林岫就张罗一起来   周自强在后面搬东西,喊道:“来个人帮忙啊。”   林母立刻招呼陆正霆过去看看,帮着周自强把林家沟给的东西搬下来。   有大队给的布、棉花、面、红枣、红糖等,还有一个长方形的元宝箢子,是用白柳条编起来的,没有把手,但是两边有两个铜环。   陆正霆看得有些惊讶,不知道姥爷给弄的什么礼物。   周自强哈哈笑着解释,“叔说弄个元宝,把俊俊装起来挂在房梁上,他要是哭就晃晃,保管就不哭了。”   林母笑骂道:“胡说,我们俊俊乖得很,根本不用哄就睡得很香,挂房梁上算啥。”   陆正霆先把驴帮忙喂上,然后和周自强把东西搬到屋里去。   陆明良和小明光俩还没去上学,原本要送姥娘,这会儿成了接舅舅。他俩笑得哈哈的,拿了攒的糖果给俩舅舅吃,又问老爷、大舅等人好。   周自强:“好着呢,都可想你们了,什么时候去?”   小哥俩看看陆正霆和林菀,再看看俊俊,“现在就想去,可我俩还得上学呢。”   周自强:“那就去啊,一个学有啥好上的啊。”他对上学不以为然,妹子没上学,现在照旧是很厉害的大夫呢。   林岫白了他一眼,“外甥能和咱们一样吗?你俩别听他的,当然要读书,还得好好读呢。”   周自强不服气,还想用林菀举例子。   林岫道:“我妹子是小时候家里穷,没钱上学,耽误了。要是早就读书,那肯定更厉害啊。对吧菀菀。”在他眼里,妹妹和他们不一样,长得俊有主意有见识,那是处处都好的。   林菀笑道:“就是这个道理。你们一定要好好学习知识。有知识,你出门去哪里都不怕,没知识,你公社都出不去。”她把在家里打发时间浏览的一沓子报纸拿出来,“瞧这上面,哪一个是没文化的呢。”   周自强赶紧道:“我说妹子,坐月子呢你还看报纸,小心眼睛看坏了。”   林菀忙道:“我没看,就冷不丁瞅两眼。都是三哥给我念呢。”   她按照林母的要求,安安静静待了十来天什么都没干,结果浑身上下都要闲出蘑菇来。   她想看书,那是不可能的,想聊聊天,林母怕她嗓子累着只让她听,想听收音机,都得限制时间,因为现在收音机的声音不那么圆润动听,有些刺耳,林母觉得伤耳朵。   所以,林菀就让陆正霆帮忙念,他声音性感磁性,总是无害的吧,而且还能愉悦身心呢。林母自然同意,于是陆正霆每天早中晚都会帮她读一会儿书或者报纸听。   其实林菀也没她说的那么无聊,她有空间啊,这会儿她医德值蹭蹭涨,自己花得少,基本都被系统拿去修复自身,那么给她讲个故事之类的是应该的吧。   总起来说,她月子还是很滋润的。   她催着小哥俩赶紧去上学,姥娘先不走,舅舅们又来了,让他们别找借口不上学。   聊了一会儿,俊俊醒了,打着哈欠揉着眼睛,小脚丫子蹬来蹬去,然后转着脑袋朝林菀要吃奶。   周自强和林岫立刻到堂屋去说话让林菀喂奶。   林岫就示意陆正霆,“妹夫你只管忙去,不用管我们。”   陆正霆原本要送林母的,既然她现在不走,那他就先去忙,毕竟他那里也积累不少工作。   他进屋和林菀说一声,又对林母道:“娘你等我回来做饭。”   林母就让他只管忙去,“我知道,你去吧。”   等林菀喂完了奶,林母就把俊俊抱过去,在堂屋缓缓地走动,托着他的身子和脑袋轻轻地给他拍奶嗝。   林岫和周自强俩就趁机赶紧逗逗他,小家伙现在整天都在酣睡,也就睡醒吃奶之后的功夫能赏脸搭理人。   林岫看周自强一副花痴脸盯着他外甥,就道:“你赶紧结婚,就有自己孩子抱了,别对着我外甥流口水。”   周自强:“我结婚就能有这么俊的俊俊?那感情好。”   林岫:“那你要求有点高,你找个七仙女也不可能了。”   周自强:“你可以试试。找个差不多的应该就行。”   林岫垂下眼睫,转身逗外甥去了。   俊俊和林岫咿咿呀呀了几声,然后没一会儿又开始打哈欠,要睡觉了。   林母笑道:“俊俊可乖了,一点都不闹,吃了睡睡了吃,别提多省心呢。”   周自强笑道:“这不就是个小猪嘛?”   原本已经闭上眼睛的俊俊突然掀了掀眼皮似乎瞄了他一眼,随即就懒洋洋地闭上睡着了。   周自强非说外甥剜他,怪他说小猪。   林母嗔道:“俊俊才这么点,他知道啥,听都听不懂,看也看不清。”   周自强却坚持外甥能看见能听见,刚才还瞅他呢。   林母让他们去外面溜达溜达或者去另一个房间眯瞪一会儿,不要打扰林菀和孩子休息,他俩要睡觉了。   周自强对林菀笑道:“妹子你还记得我小时候,最羡慕做月子的产妇,能吃鸡蛋吃细面,还不用下地干活儿,不知道多舒服呢。这会儿我可不羡慕了,这不是养小猪嘛,不能吹风不能出去溜达,不能看书不能干嘛的。一个月我得闲散架了,妹子你辛苦你受累啊。等你出月子,我们来搬月子让你回娘家好好耍耍。”   当地风俗,闺女出月子,娘家一般都会来搬月子,让闺女和孩子回去住些天。   不过这十年来,为生活所迫,很多风俗已经不得不放下。很多产妇月子都没得坐满,需要下地干活儿,更不用说回娘家长住。   但是在林菀这里,那自然是可行的。   林母也很心动,“菀菀,等俊俊满月,咱们给他摆个满月酒行不?到时候你们回娘家住阵子,女婿应该同意吧。”   林菀笑道:“娘,三哥肯定同意啊。”   只要她说的,他没有不同意的,陆正霆从来不违逆她,除了对她身体不好的事情之外。不过到时候她得说好,别满月酒百日宴地张罗,不需要的。   吃过中饭,林母和林菀商量,她先回去等满月再来。   林岫却让她留下多照顾照顾林菀,家里一切都好,大哥情况也很稳定,发作有规律,他就更不用担心,爹上工他还能在家做饭呢。   林菀还是让林母跟着回去,不用想她也知道,这十来天娘家肯定不容易。爹要上工,大哥二哥在家里,大哥的情况没那么稳定,二哥好一些,但是十来天肯定也会发作一次。如果在安全的地方发作就算了,若是其他情况,总归是让人担心。   吃过晌饭休息一下,林母他们就要回去。走的时候她再三叮嘱林菀,“我不在这里看着,你别抱孩子。喂奶就躺着喂,俊俊不吐奶,现在也不用总拍奶嗝。你往心里去,抱孩子累着胳膊腰的,以后难受。”   虽然闺女是大夫,可做母亲的总要把自己母亲传授下来的经验以及自己的经验告诉她。   林菀都答应得好好的。   林母:“卫生院有事你也不要去,怎么说也等出了月子。”她还让陆正霆和小哥俩盯着林菀,免得她闲不住去卫生院工作。   “姥娘你放心吧,我们会盯着娘/三婶的。”   陆正霆也让她放心,他会好好照顾林菀的。   林岫:“娘你就放心吧,妹夫比谁都在意菀菀呢。”   林母这才依依不舍地跟着走了。   他们走后,林菀白天一个人和孩子在家,他吃了睡睡了吃,而她也不能看书看报,又不能出去溜达,就格外无聊。可陆正霆要是专门在家陪她,她又不让,那不是耽误他工作嘛,她哪里有那么娇气啊。   如果其他人特意来找她说说话,毕竟是外人,她心里又会有些烦躁,不想和人家说太多。   陆大嫂现在也了解她,看得出她谈兴不高就不和她说话,只是在卫生院忙活的空里过来帮她给孩子洗洗尿布,或者来看看他们。   这么过了几日,林菀对陆正霆表示:“也二十多天了,我感觉我多穿点,可以去卫生院了。”   她不干重活儿,到时候也多半是坐着,或者就去溜达一圈,没事儿她就回来,总不至于这么无聊就是。   陆正霆道:“一个人在家无聊吧,我这两天把事情处理一下,然后抽几天在家陪你。”已经这么久,不怕再坚持几天。   林菀:“哪里一个人,还有俊俊呢,大嫂、二嫂、水英嫂子他们也会过来看看,一点都不无聊。我是觉得得出去活动一下,卫生院要是有事儿也能去看看。”   陆正霆:“卫生院没什么事儿,有手术也往后排呢,反正没那么着急的。”   岳母的意思陆正霆记得清楚呢,现在可以让林菀每天看十分钟的书,但是要去上班还不行的。以后没事儿还好,万一有一点事儿,他就会寻思是不是当初坐月子没坐好导致的,那绝对会懊悔死。   所以,再坚持几天,没什么大不了的。   林菀看他坚持也只好作罢,催着他去上班了,让他在家里陪她,多矫情呢。   等陆正霆去上班,小哥俩去上学,家里就剩下她和俊俊俩。   他睡得正想呢,小嘴巴还一嘬一嘬的,好像在吃奶。她等了半天他也没醒来要吃奶更不会和她玩儿,她只好自己在炕上做做产妇恢复操。   做完以后,她穿上鞋子下地溜达一下。   此时已经三月初,春寒料峭,外面还是有些凉的。   她也不出去,就在堂屋地上溜达,没两圈就看到小哥俩从外面悄悄地回来在影壁墙那里商量。   小明光:“小哥哥,咱们算逃学吧。”   陆明良:“我三婶和弟弟在家,怪孤单的,我们要回来陪他们。万一渴了饿了的,我们也能伺候不是?”   小明光:“你说得对。姥娘和爹说娘坐月子,一定要照顾好的。我们这不是逃学,是要回来陪娘,她太无聊了。”   小哥俩做好了心理准备,然后欢快地往屋里走。   林菀赶紧上了炕,就好似自己一直没下去过一样,她故作惊讶道:“你俩咋回来了?”   陆明良:“三婶,你和弟弟在家怪无聊,我们回来陪你。”   林菀:“多谢啊,不用啦。你们上学去吧。”   小明光:“娘,你饿不?我们给你做好吃的吧。”   林菀:“谢谢啊,才吃早饭没多久呢。”   小哥俩对视了一眼,还想劝林菀,却听林菀道:“我说你俩,逃学不行啊,快回去上课吧。”   这俩孩子一开始乖巧规矩得很,不过始终没逃过剧情定律,越来越有个性了。前世小哥俩一起和陆老头斗智斗勇,现在虽然不斗陆老头,但是也越来越有心眼,经常一起做点什么,比如谁欺负同学,他们就敢出头。   而且都开始逃学了。   陆明良刚上学那阵说想当大夫,后来醉心于做饭,认识顾老爷子以后又要当兵,现在么一天一个理想。   陆明光则整天说老师教的没意思随便翻翻书就会了,坐那里无聊。   最近他学会新说辞,坐教室里,跟娘坐月子一样无聊!   所以日常林菀少不得要陆正霆常去学校盯盯他们,免得他们仗着老师偏疼就作妖。   小哥俩一听逃学立刻把脑袋摇得拨浪鼓一样。   小明光严肃道:“娘,我们怎么会逃学呢?我们是跟老师申请过,回来伺候月子的。”   陆明良也点头,“对的。”   林菀:我谢谢啊,少拿我当挡箭牌! 第97章 他是一条咸鱼   这俩孩子, 人不大,鬼精鬼精的,一般大人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一不小心就被他们给绕坑里去。   她笑道:“你们要伺候月子啊, 那行, 弟弟的褯子你们洗吗?”   陆明良:“三婶, 我洗。”   林菀想了想,俊俊那么乖一点都不闹,她有奶不需要冲奶粉,除了洗尿布还真没什么事儿可干呢。所以, 难道她没有办法拿捏俩小孩子了吗?她靠在被子上,瞄着笑眯眯的小哥俩。   小哥俩脑瓜转的不慢, 陆明良立刻去给林菀倒水,“三婶,你喝点温水。”   小明光则去捧了点心来,“娘,你吃块鸡蛋糕吧,你还想吃啥, 我和小哥哥给你做好不好?”   看他俩这样, 林菀又不想说什么, 不过逃学终归不是好事。   现在大家都觉得读书没前途,读了也是回家种地,识字也只是为了不当睁眼瞎而已,尤其知青们被迫下乡, 中断学业,他们就更加消沉在孩子们面前散播读书无用论。   但是林菀不能告诉他们你们要好好学习以后可以考大学。   她点点头,“你俩给我讲个笑话,我呆着真的很无聊。”   讲笑话?可以啊!   陆明良立刻就把村里听来看来的热闹讲给林菀听,谁家婆婆和媳妇打架,谁家妯娌打架,谁家两口子打架,谁家打孩子。“三婶,后头王大柱去老丈人家喝酒,不要钱喝个没完没了。回来的时候他醉醺醺的,撞到树上还问人家‘兄弟你也去老丈人家喝酒?哪里喝的?’然后一阵风吹着他,他以为人家推他,咕咚就跌到旁边的沤粪池里,还一边扑棱一边喊‘够了,够了,这酒够味儿!’”   他说的时候使劲憋着不笑,小明光已经在旁边笑得不行。   林菀:“………………”   她低头去拿鸡蛋糕,突然就不想吃了。   小明光:“娘,你还想听啥?我给你唱个歌?”   林菀:“你给我读课文听吧。”她倒是要听听他到底咋个都会就不想上学了。   小明光也不需要拿课本,直接就开始给林菀背诵课文,一篇接一篇特别流畅还有感情,背完自己的还要背高一年级的。   “娘,你还想听啥?一个银元特别有意思,让我们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   林菀看他背的时候陆明良已经一脸茫然,显然并不知道。看来小明光的确学得不错,这就把小学的课本都背会了。主要他们现在也没什么好学的,小学只学语文和算术,有活动就唱唱革命歌曲跳跳革命舞蹈,另外就是老师领着劳动,所以要想多有意思还真不可能。   “高年级课文你哪里学的啊?”林菀有些好奇。   小明光:“老师领着他们读的啊,我听见就会了。”语文课基本都是读课文学生字,背诵课文写生字,再就是造句子写作文。他看腻歪了自己的书也会借高年级的书看,课文都是故事他觉得还有意思的。   林菀看看他又看看陆明良,这么点俩小孩子,你俩这是要干嘛。   一个吧比大人做饭还好吃,一个吧就过目不忘过耳能诵。   “那我今天想看报纸,你们去大队拿报纸回来念呗。”林菀也没逼着他们回去上学,而是交给他们一个任务。   小哥俩立刻欢呼一声,就要去大队。   林菀又道:“一个去大队拿,一个去门诊拿咱们卫生院的账目来看。”   卫生院挂号、药费、诊费、手术费、材料费等也不少项目,一项项列清楚,到时候要和大队算账,还有病人们的报销等等,都算清楚才能跟上级审批。   这个工作平日是几个知青做,因为其中有错误,所以林菀也需要抽查看看。既然小哥俩这么空,那就让他们做好了,正好看看数学学得如何。   只要不坐在教室里和一群小孩子小鸡啄米一样念书,小哥俩觉得干啥都有意思。   等他们回来,林菀就分别交代工作,让他俩帮忙。   陆明良学习虽然没有小明光那么逆天,但是也顶聪明,如今在班上如果不算小明光,那他也能第一或者第二。   林菀让他们轮流来,顺便教一些营养学的知识,维生素、碳水化合物、蛋白质等等。   她说这个,小哥俩也都很好奇,纷纷问这是什么知识从来没听过。   林菀:“营养学,不要以为做饭就是做饭,做饭也讲究学问的。你做的饭是不是色香味俱全?是不是富含营养?”   林菀这个知识点在当下可是非常新颖的,现在饭都吃不饱呢,谁管营养啊。   小哥俩追着问,一副虚心好学的样子,陆明良还拿了小本本要记下来。   林菀就给他们讲,先从她熟悉的东西讲,她不确定的就问系统。别的本事不敢吹,知识积累这一点,谁也不能和她比,有金手指啊。   讲了半个小时,小明光还想听,林菀却停下让他们消化一下,孩子还小,虽然记住也是死记硬背的。而且俊俊也醒了,要吃奶、嘘嘘,需要安静的环境。   小哥俩很主动地到堂屋饭桌上消化新学的知识,林菀则给俊俊喂奶。   等她喂好奶,又帮小宝宝解决了一下排泄问题。   小哥俩在下面嘀咕。   陆明良:“我们要不要算算每顿饭吃多少热量?”   小明光:“我们吃的种类不丰富,基本就那么多,一点都没难度。”他就开始列表,细面、玉米面、地瓜、黄豆等等,按照林菀说的一两多少热量记下来。   林菀听着就在炕上偷笑,给他俩找点事儿干,别整天说无聊。   此后小哥俩每天去上一两节课,然后就回来帮林菀算账或者读书,之后再跟林菀学新的知识。   林菀沟通着系统,而知识信息存储是最不消耗能量的,尤其关于地球那些古老的知识,真的是应有尽有。林菀除了营养学,还给他们讲讲地理、生物、文学以及简单的物理化学等。   历史则等他们大几岁以后再说,那时候成熟一些,有辨别是非的能力,讲历史会更合适一些。   天气转暖,杏花、梧桐、桃花次第开放,榆钱也一串串地缀满树梢,陆正霆和林菀给俊俊摆了满月酒,之后去娘家住了一段时间。因为已经出了月子,所以林菀在林家沟也没闲着,去医务室坐诊,跟周朝生交流一下,指点指点周朝生。现在周朝生跟她学草药针灸这块,他针灸水平一般,但是草药药理药性掌握不错,而且有兴趣天分,林菀也乐意多教他一些。   回来一旦忙碌起来,时间就过得飞快。   如果有手术林菀就去卫生院,没有手术或者没有疑难杂症,她就在家里带俊俊。   小哥俩每天都上小半天学,然后回来一边帮她看弟弟,一边跟着她学各种知识。   两人进步神速,尤其小明光,因为大队已经通了电,他很想做做一些物理方面的知识,还想跟陆正霆学电工,不过因为他太小,陆正霆变相拒绝他,不许他碰电只可以玩电池等。   陆正霆则比较忙,除了县里大队的工作,他一直都在帮林菀整理笔记出书。林菀之前的笔记,大部分都比较笼统,主要是为了赤脚大夫培训出的。赤脚大夫只需要什么都知道点,什么都会点,但是不可能太精通。所以赤脚大夫培训的讲义也是,每个科都涉及,从急救、灭蚊蝇害虫、内科、伤科、妇科、儿科、产科到针灸中草药等,基本都是泛泛而谈,或者直接给出方法让人照做,不讲原理等。   他现在整理的是她关于诊脉、认穴、扎针、艾灸以及针灸手法、中草药等方面的知识。因为中医相关知识太多,他只能分开整理。比如诊脉就可以单独成书,专门论述如何诊脉、要点以及辨证等。另外针灸也可以单独成册,尤其是针灸的手法、以及配合手段。其他的就是中草药的相关知识,可以出一本中草药速查词典,将中草药按照药效分门别类归纳,有利于大夫们查阅。   当然,要想出这几本书不是那么容易的,没有几年时间根本办不到。   他也不急,每天都做一点,总会完成的。   就这样转眼又进入盛夏,俊俊已经快五个月。   这时候的俊俊,长得又白又嫩,一双乌溜溜的大眼漂亮得不像话,谁见了都稀罕得不行,想逗逗他。   可惜这孩子高冷的很,不像他哥哥小明光那么和气,别人越是要逗他,他越是不给反应,有的时候甚至还会翻个白眼送人。林菀都奇怪一个小孩子你咋不爱笑呢。   这日林菀早饭后在家里带了一会儿孩子,九点多小哥俩回来帮忙看孩子,林菀喂了奶就可以去卫生院。   原本她可以带去卫生院的,人多也可以照顾他,可他不乐意去。反正只要一进卫生院他就蹙眉噘小嘴哼唧,甚至还会瘪着小嘴哭两声。大家都以为他可能不喜欢医院的味道,林菀也就不强迫他。   小哥俩跑回来,天太热跑得快,两人一头的汗。   林菀拿手巾给他们擦擦汗:“小砂锅里有绿豆汤,你们自己喝,不能给弟弟喝啊,他还小会拉肚子的。”   陆明良:“三婶你放心,我是营养师,我懂的。”   小明光已经急着看弟弟,让小哥哥帮忙把弟弟抬到小木车上,可以推到院子里去散步。小木车是林父设计,找木匠给做的,可以让俊俊躺在上面,等会坐以后就可以拆开让他坐着。   林菀道:“弟弟睡觉呢,你们先别管他,我一会儿回来啊。”   林菀一走,小哥俩就迫不及待地趴在炕上研究俊俊。   俊俊躺在那里,似乎在睡觉,可其实他又没有睡。林菀一走,他就懒洋洋地睁开眼睛,瞄了小哥俩一眼。   明光:“俊俊,叫哥哥。”   陆明良:“他还小,不会呢。”然后他就开始给明光科普小孩子要几个月会说话,什么“三翻、六坐、八爬、十站”之类的,都是陆大嫂二嫂他们说的。   明光好看的眉毛蹙起来,担心地看着俊俊,“小哥哥,你说弟弟会不会有问题?”   陆明良:“啥问题,你看他长得又白又俊,不会有问题的。”   “他快五个月了呢,怎么还不会翻?”明光发现弟弟真的很乖,很安静,从来不乱动,甚至可以说他懒?   陆明良也发现了,“对啊,他为什么不动呢?是不是不会?”   明光就躺下教着俊俊翻身,“你看我,这样翻。”他翻来滚去。   俊俊原本懒洋洋地躺着,跟条咸鱼一样,这会儿被吸引了注意力,就扭头过去看。他看着明光翻来翻去,乐得咯咯笑起来。   明光:“你别笑,你跟我学,翻身。”   陆明良伸手把他翻过来,“就这样,记住了吗?”说完,他又给俊俊翻回来。   俊俊躺在那里,就露出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听着小哥俩还在卖力地教他,他更是一动不想动。   “你说他……”小明光犹豫了一下,别是个小傻子吧,村里其他小孩子,这么大都会翻身,而且都咿咿呀呀呜呜啦啦可喜欢说话,可喜欢人家逗他们玩呢。   陆明良:“三叔和三婶都没说,肯定没问题。”   虽然这样说,小明光还是有些担心,万一弟弟是傻的,那怎么办呢?   他得多教教才行,所以他就卖力地翻滚、教着小弟弟说话。   可惜俊俊就是条咸鱼的架势,看着别人翻滚乐得咯咯笑,轮到自己就是一动不动。   小明光:“喜欢笑也好的,那我就哄他笑吧。”   小哥俩给俊俊把尿换了尿布,然后唱歌翻滚地给哄睡了。   等俊俊睡了,小哥俩就开始肆无忌惮地说话,然后商量做饭,有什么是可以让弟弟聪明的。   陆明良:“他现在只能吃鸡蛋羹,这个富含蛋白质会让他聪明的。”   小明光:“我的鸡蛋不吃了,以后留给弟弟吃。”   陆明良一听:“那我也不吃,都给弟弟。”   等陆正霆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小明光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皱着好看的小脸,他好奇道:“怎么啦?”   小明光摇头,“没什么。”   陆正霆又问陆明良,他也说没啥。   陆明良打手语,“三叔,以后我和弟弟不吃鸡蛋了。”   陆正霆更纳闷,看着他们。   “都给弟弟吃。”   小哥俩一起点头。   陆正霆再问,他们就不肯说了。   晌午他们炒了腊肉丝瓜,还有一盆酱茄子,另外一碗鸡蛋羹,是给俊俊炖的。   陆正霆去接林菀,顺便在路上跟她说说小哥俩不对劲的地方。   林菀:“是不是我们太关注俊俊,忽略了他俩?”陆明良一直和小明光一起,林菀和陆正霆也一视同仁,并没有当他是外人。   陆正霆:“是我最近太忙了。”他想下班早点回来陪老婆孩子,所以白天几乎不着家的。   林菀想了想,“顾爷爷、陈主任、金大夫他们也都有写信来,姥娘家对他们也和以前一样,我也没怎么的啊。是不是有人和他们说不好听的?”村里有些人嘴巴贱,会跟小孩子说什么“你爹娘有了弟弟妹妹,就不亲你了,家里好吃的都要给小孩子吃,你们就不能吃了”之类的话。有些敏感的小孩子,自然会难受,甚至会引起孩子叛逆内向,和爹娘都疏远呢。   她挽着陆正霆的胳膊回家,就看到小哥俩已经摆好碗筷,还把俊俊抱到了小木车里。   小明光端着一小碗鸡蛋羹,一边吹一边喂弟弟吃。   他自己还是个小孩子呢,但是哄弟弟的时候却有一种虔诚而负责的感觉,真的很像个小大人。   林菀看他那么小心翼翼的样子,难道是谁背后跟他说他是捡来的,爹娘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不喜欢他了?要不小光怎么会鸡蛋都不敢吃了呢?他们家现在生活好得很,鸡蛋根本不断,不只是俊俊吃,小明光和陆明良也吃,大人也吃呢。   她笑着过去,拿了板凳坐在旁边。   俊俊看到爹娘回来,立刻兴奋地挥舞着小手,也只有在看到爹娘回来的时候他才会难得地兴奋。   林菀伸手接碗,“小光你和哥哥吃饭吧,娘来喂。”   小明光懂事道:“娘,你和爹吃饭,我喂弟弟就行。”   俊俊瞅瞅林菀瞅瞅陆正霆,然后开始大口吃鸡蛋羹。所谓大口,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勺子,而他把之前懒得张开的小嘴巴张开抿一点而已。一个鸡蛋炖一小碗,他吃不光的,还想着吃奶。   林菀看他吃完,就将他抱起来。   陆正霆顺手把孩子接过去,抱着俊俊吃饭。他习惯性动作,从前林菀抱小明光,他也是顺手接过去,现在一样。不过他看了一眼小明光,寻思他会不会因为自己不抱而难过呢?   陆正霆想了想,对小明光道:“你还想爹抱着吗?”   小明光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立刻摆手,“爹,我都多大了,怎么还能抱呢?那会被人笑话的。”   林菀问道:“谁笑话啊?”   陆明良就说了几个人名。   林菀蹙眉,“他们还说啥给你们了?是不是说爹娘有了弟弟就不疼你们了?”   陆明良笑道:“是啊,他们还说有了弟弟,爹娘就不给我们吃好吃的,真是胡说八道。”   小明光:“就是,我们给骂回去了,哈哈。”连陆心莲都没放过!   林菀生怕有人挑唆他们什么,就仔细问问,结果发现俩孩子嘻嘻哈哈的并没有不开心的,而且他们从来没觉得爹娘会因为有了弟弟就对他们不好,不给他们吃好吃的。因为家里的点心糖果都放在柜橱里,他们吃可以随便拿,都不需要和大人报备的,只要吃了记得漱口刷牙,不要影响吃饭即可。   的确有人挑唆他们,陆心莲、陆大哥、还有村里其他长舌妇、熊孩子,有人会当笑话一样逗逗孩子。不过陆明良和小明光根本不听他们的,反而给他们一通怼,怼得他们再也不敢乱说话。   在外面,小哥俩从来不吃亏的。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会突然鸡蛋也不肯吃了,小哥俩都这样,那肯定是有问题啊。   她就直接问了。   小哥俩对视了一眼,又看看正歪在陆正霆臂弯里一动不动跟条腊肉一样的俊俊,那么呆一点都不活泼,可能真的有点不正常。   小明光:“给弟弟吃!”   “为什么啊?”   “吃鸡蛋聪明啊!都是蛋白质!”   林菀给陆正霆翻译了一下,陆正霆都惊讶了。他俩懂得还挺多。   林菀笑道:“咱家鸡蛋很多,你俩也吃,吃了你俩也聪明。”   小明光:“娘,我已经够聪明了,还是给弟弟吃,让他也聪明一点点。”   说这话的时候,林菀就看到他叹了口气,一副非常担心的模样。   林菀:“……”   陆正霆:“……”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既然小哥俩没心理问题,依然好好的,那其他的无伤大雅。担心俊俊不聪明?林菀只求他最好真呆一点,而不是只有身体咸鱼,脑袋瓜却太精明。   下午小哥俩在家看弟弟,顺便根据林菀教的画各省的地图,林菀则去卫生院。   她正指点赵艳秀、李金玲和王芳芳几个针灸,就见陆正霆过来。   她迎出去,“中午才分开,这会儿就想我了?”   陆正霆看着她,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忍不住抬手捏了捏她尖尖的下巴颏,递给她两封信,“省城来的信。”   林菀拿过来,见是陈志刚的信,每次都是三封信一起来的,陈志刚寄信之前会去问问金大夫,然后一起寄过来。   老爷子的信还是给小哥俩和俊俊的,她不看,看了看金大夫的,说的是省医院的新鲜事,再看看陈志刚的。   陈志刚信上说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儿,那就是关于举荐工农兵学员读大学。 第98章 开除   中央觉得彻底停招大学生也不行, 这样高级人才会紧缺,所以还是需要培养。但是可以换个方式,就是入学的学生,不再由以前的文化人掌控,要让更多的工农兵子弟参与进来。   这样才会实现真正的无产阶级专政。   方式就是就各级各单位举荐学生入学。   除了部队自成系统,工人、农民、基层干部, 还有知青等,只要不是文盲又有先进贡献的都可以举荐入学。   只要林菀想去,大队、公社乃至县里自然会举荐她。但是陈志刚帮她安排,去的大学会更好一些, 可以直接去首都最好的大学读书。   文化水平不行的工农去了学不到什么, 因为基础不行,她不一样,去了以后可以跟着那些学问渊博的教授们学很多东西。   林菀看的时候,陆正霆扫了两眼就看完了。   他垂眼看着她,“去吗?”   林菀犹豫了一下,“俊俊还小啊。”小明光倒是没问题, 可以放在姥娘家, 但是俊俊太小了, 这时候断奶太早了。   虽然他咸鱼得好像没有娘也不要紧的样子,可一旦她不按照正常规律回家, 他反应就有点激烈呢。   陆正霆笑道:“有我呢,你去读书,我带孩子。”   林菀犹豫了一下, “要不我们可以去省城读?”这样陆正霆也可以去,还能把小哥俩带去串门,让陈主任给安排一下住宿。   有家口的人,实在是不适合脱产读书,牵挂太多。   而且,工农兵大学,由于学生水平良莠不齐的,最终可能教不了什么深奥的东西。   林菀开始找借口,觉得既然工农兵大学不算好,错过也没什么可惜的,反正她可以跟着系统学知识。   陆正霆却鼓励她去,她自学医术,如果再读一个大学,那以后在学历上就不差什么。她可以不想去那些大医院,但是既然有机会,她可以拿一个能够进大医院的资格。   “要去,当然去最好的大学。”陆正霆笑了笑,“最好的大学,有最好的老师,最好的图书馆。”   林菀想想陆正霆说得很对啊,不过还是要好好考虑一下,毕竟她前世读过不错的大学,没有读大学心结。这一世她拥有神秘的系统,学习也只是她自己的事情,那么现实的大学也就是给她结交朋友以及拿到资格证的机会。   林菀没急着做决定,她考虑考虑再说。   这时候公社、大队也领到了通知,允许举荐工农兵入学。   这政策一公布,基层干部就忙活起来。   还要举荐有文化基础的工人劳模、农民先进分子等,回乡的乡下学生、下乡的城里知青们也纷纷行动起来,各出奇招走关系,争取去读工农兵大学。   在他们看来,这就是高校停止招生以后对他们的补偿。除了他们这些高中生、初中生,其他人根本不够格读大学,有些人小学都没毕业怎么读?那不是笑话吗?   于是知青们一下子没了工作的心思,都想着申请上大学的事儿,有关系的回城跑关系,没关系的就想尽办法凑钱跑关系。   要等着举荐名单落在自己头上,那是做梦,每个大队那么多知青,名额却只有仨瓜俩枣的,给谁是呢?   当然要竞争。   这日林菀早上进门诊室的时候,发现就邱水英和赵艳秀在,其他知青大夫竟然一个没来。   不少来看病的社员,还有其他村特意跑过来的,因为人手不够,排了队等在那里。   她微微蹙眉,“他们都有事?”   平时有人可能会来晚点,但不会所有人一起晚。最近几天他们越来越过分,晚来无所谓,直接不来就过分,或者轮流请假也无所谓,一群人不来就太过分!   赵艳秀犹豫了一下,道:“林大夫,他们都……跑申请表去了。”   林菀知道了,“举荐上大学的事儿?”   赵艳秀点点头,“胡向阳和孙旭成估计要回去,他们家里给安排了,今年就能申请去读大学。”   这俩人林菀一点不意外,毕竟当初胡向阳就是来下乡增加履历的,原来说下乡一年就可以回县里谋个职位的。不过胡向阳学医学出滋味儿来,觉得当个大夫不错,就一直留在大湾村。他家里人一直让他回去县医院当大夫,他不肯,非说自己医术不精,回去会害人的,留在大湾村能学更多东西。他除了跟林菀学中医,还跟着金大夫学了西医一些常见病的诊断。总体来说,他现在比其他赤脚大夫的水平高一些,他人是聪明的,学得又认真,自然就有成绩。   而孙旭成,家里条件虽然没有胡向阳好,可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跟着胡向阳下乡也是无奈之举,原打算去年就跟着胡向阳回去混个工作的,谁知道胡向阳抽风非要留下不去县医院。没办法,他也只能呆在这里当大夫。孙旭成和胡向阳不一样,他并不爱学医,不过是为了混个工作,所以在这里这两年学得马马虎虎。他现在给人家量体温、打针,开个头疼脑热的药是没问题,但是让他独当一面那不用想的,肯定不行。   在林菀这里都学不好,去读工农兵大学自然也不会好好学的,只是混个文凭安排工作罢了。   不过,林菀自然不会多管,这是人家的人生安排,旁人无需多言。   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你呢,有没有打算?”   赵艳秀倒是淡定,她笑道:“林大夫我还在这里当大夫,行吗?我没关系没钱,这么多人也轮不到我。我就在这里踏实做赤脚大夫。林大夫你放心,你只管去,我守着咱们卫生院。你要是不回来,就让上头再派人来。”   林菀笑了笑,“我怎么不回来,我当然要回来。这可是我的医院呢。”   这乡下卫生院,如果她不回来,是没有其他大夫愿意来的。是县医院不好,还是公社卫生院不行人家非要来一个村卫生院?林菀想得通透,一点都不会觉得如何。   当然她想的是自己有系统,有一天会把这乡下医院做成比县医院、市医院更有影响力的医院。   赵艳秀以为她就是说着玩呢,能去读大学,就肯定会被安排城里更好的工作,怎么还可能回来。自然要全家一起去城里啊。   林菀:“不管他们如何,咱们这里按照出诊天数打卡算工分,你和邱大夫负责打卡表。”   邱水英不懂读大学的事儿,但是她跟着林菀学了以后也觉得还是读大学好,   “妹子你只管去,有我们呢。大不了就不能动手术呗。”   林菀:“我还在考虑呢。我如果去,不走咱们大队的路子,不占用大队举荐的名额。”免得招人惦记。   快晌午的时候,林菀几个把病人都看完,这时候王芳芳、李金玲才回来。她俩表情不好,尤其李金玲拉着脸眼睛还有些红,一脸的不善,看来没办成事儿。   李金玲看到林菀,直接嘴巴一瘪,委屈得要哭了,“林大夫,你评评理,我觉得一点都不公平。”   林菀囧了一下,她一直把李金玲当外人,连关系好的同事都算不上,可李金玲居然还想跟她撒娇诉苦。她不冷不热地道:“如果是举荐大学的事儿,我帮不上忙,不好意思啊。”   李金玲看林菀不等自己开口求情就先急着撇清关系,忍不住就有些急了,“林大夫,你难道不觉得应该举荐我们去读大学吗?除了我们,还有谁够资格去呢?他家那个笨孙子?大字不认识几个呢,他能去读大学?这不是以权谋私吗?”   陆长友的大孙子憨头憨脑的,人不是太聪明,当然也不笨,就是比较憨厚看起来不那么精明而已。而且虽然有人让自己子女亲戚去读大学,也不代表陆长友就这样。陆长友热衷自己升职,不见得会让自家孩子读大学。   林菀表情不悦,转身做别都去。   她这样明显地拒绝当李金玲的情绪垃圾桶,其他人都领会到了,可李金玲却因为太委屈导致有点自暴自弃,不分场合也不管别人感受,就开始大倒苦水。   “我们本来应该读大学的,结果给弄到乡下来,现在又说举荐去读大学。怎么举荐?还不是他们说了算?要是读大学不需要看学历和本事,那让傻子去读好了!”她越说越气,声音也越来越大,连王芳芳数次拉她都不肯闭嘴。   她看林菀在一边忙碌没回应她,越发来气,“林大夫,你是我最敬佩的人,虽然你没读书,可你自学能力非常强,你去读大学我没有一点意见。可那些……”   “你多心了啊,林大夫去读大学也不占大队的举荐名额。”邱水英打断她。   李金玲抹了抹眼泪,抽泣道:“是,你们都有关系,说不定还不稀罕去。可我们呢,想去捞不着,老天爷咋这么不公平?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好好读书呢,给赶到乡下来,好不容易能读大学,还不让去。难道我不是工农兵的一员吗?我爸妈是工人,是地地道道的工人。”   她真的在乡下待够了。   远离家乡,远离爸妈亲朋好友,远离自己熟悉的,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虽然已经来了两年,可她还是一点都不适应。虽然大湾村条件不错,比起其他村好得很,可还是乡下。养猪养鸡养鸭养牲口,村里总是有股子挥之不去的尿粪味儿,尤其一到下雨天,道路瞬间变得泥泞,若是再被牲口踩过,混着尿粪的泥泞道路,让人作呕根本没办法下脚。   虽然她在卫生院比那些下地的人轻快,那也只是表面而已,内心的压力不知道多大!   她认定林菀不待见她,她处处陪着小心,看人脸色做事说话。她自觉什么都抢着干,是医务室干活儿最多最勤快的,可她却是最没有地位的!   她感觉无法融入以林菀为中心的大湾村的上层圈子,她怀疑不管自己多么努力,林菀都不会接受她,不会主动帮助她。   所以,她心灰意冷了!   林菀这才转身看她一眼,“你说完了?”   李金玲愣了一下,不明白林菀的意思。   林菀淡淡道:“你说完了,那我说两句。我知道你有一肚子的不满,可那些不满是我造成的?还是社员们造成的?你不乐意下乡,所以你就对社员们冷嘲热讽,他们来看病你总是拉着脸恶言恶语嫌弃他们脏嫌弃他们粗鄙。”   “我、我没……”李金玲下意识地就要狡辩。虽然她的确嫌弃,可她一直没敢当着林菀的面这样过,现在被林菀这样说,她一下子很慌。   林菀却不给她狡辩的机会,“我告诉你,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为什么你是人,猪是猪,牛是牛?草是草,庄稼是庄稼?下乡以前你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读书的时候,你没想过对乡下读不起书的穷孩子不公平吧?你在学校里闹革命,斗你们校长、老师的时候,你也没有想过对他们不公平吧?现在你来跟我说不公平?”   她扫了一眼王芳芳和李金玲,继续道:“任何人生存的环境都不是一成不变的,任何地方的政策也不是一成不变的。你因为自己无法适应环境,就大喊着不公平,问别人要公平,也不过是你自己的公平而已。满足你就是公平,不满足你就是不公平。既然你问到我,那我就说说我自己真正的想法。大队举荐读大学,自然要举荐毕业能回来帮助大队发展服务社员的人去。如果举荐你,你毕业后会回来?你难道不会想尽办法去城里安排工作?如果这样,大队为什么要费劲举荐你?还要帮你出粮票,吃饱了撑的吗?”   她在村里的地位,不会怕这个那个,也没有太多顾忌,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   说完她就不管了,让他们自己想去吧,随便怎么想,概不负责。   李金玲直接崩溃,哭着跑了,王芳芳心里对林菀也有怨言,埋怨她不主动举荐自己,便追着李金玲去了。   林菀看看时间差不多,她就先回去。   邱水英追着她到了家门口,“妹子,你别生气。你为大队做的贡献,咱们大家伙儿都眼明心亮着呢。”   林菀笑道:“你放心,我没生气呢。”   她和邱水英聊了一会儿,突然有个想法,应该举荐邱水英去读书啊。   林菀和陆正霆讨论过,一般来说被举荐读大学的,都遵循一个哪里来哪里回的原则,军队可以统一安排,但是工厂的工人、学校的老师,那毕业后还是要回原单位的。至于乡下社员去读书,更是社来社去的原则,毕业就要回去。哪怕有新的更好的工作,也需要公社这里放人才行,不是说走就走的。   邱水英这个人可靠,而且乡下人安土重迁,娘家婆家都在这里,她哪里都不会去的。让她去读书学点知识反而是真正地有利于五柳大队。虽然年纪大点,可她认真好学,脱产读书学的也足够回来用的。而且,乡下卫生院需要这种安心踏实的乡下大夫,而不是知青那种有个风吹草动就想撂挑子的。   她试探道:“邱大夫,不如我们申请一下,举荐你去读大学?”   邱水英吓了一跳,“妹子,你咋举荐我?我可不够格!”她慌忙摆手。   林菀却觉得可行,“你现在的文化水平,差不多也相当于小学毕业,医学常用名词也懂,案例写得通顺,完全够格去读书。”   林菀虽然可以指点她妇科医术等,但是文化知识却没时间教的。邱水英都是自己下班后,一点点自学的,非常用功。既然她用功,又学出成绩,那干么不再推一把?   邱水英还是没自信,让她推荐赵艳秀。   林菀却觉得赵艳秀是知青,以后可以参加高考,而且她现在文化水平够用,学医也可以。等恢复高考的时候,她不管考不考,回城也能当个技术型大夫,待遇绝对不会错。毕竟她说了不会举荐任何知青,自然不会再食言,邱水英不一样,她是大湾村妇女。   邱水英被林菀说得心慌意乱的,说回去考虑考虑,她怕出去表现不好给林菀和五柳大队丢人。   下午的时候,李金玲和王芳芳都没回来。   胡向阳和孙旭成倒是回来。   林菀也大大方方地恭喜他们,让他们可以随时离开。胡向阳表示要等开学再走,起码这段时间还是要帮卫生院看病的。   下午的时候,林菀去找了陆长友,告诉他以后招几个十几岁本大队读书的男女孩子,让他们进卫生院学习。   之前她觉得帮知青们解决不爱下地劳动的问题,同时他们有知识也容易学,现在看来还是要找心定的。过两年又传言回城、高考的消息,知青们心定不下来的,不适合当乡下大夫,免得一个不小心出了医疗事故。   陆长友自然答应,他本来以为林菀是来举荐上大学的,还等林菀说呢,结果林菀说完就告辞回去了。   傍晚时分,落日熔金,映着水面波光粼粼,灿烂似锦。   林菀顺着河边往卫生院去,却碰到赵艳秀迎面走来。   “林大夫!”赵艳秀跑过来。   林菀招呼一声,“你这是有事?”   赵艳秀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道:“林大夫,你说我要是和大队保证,毕业以后还回到大队卫生院,大队能不能举荐我?”她生怕林菀生气,赶紧解释,“林大夫我是听了你的话以后想到的,之前我没钱没关系的,真的没想过要去读大学。可是……如果能读大学,我想试试,圆了自己这个梦。”   林菀惊讶地看着她,一直觉得赵艳秀有些木讷或者不那么灵活,没想到其实她心里通透着呢。   林菀笑了笑,“我没意见,这都是大队决定的。其实不管是知青还是社员,我都盼着大家好,人往高处走没有错,你去试试吧。”说完她又道:“对了,你也不要把话说死,万一以后你们知青能回城高考什么的呢?”   这话大家一直在传,却从来没有落实,都是镜花水月。   赵艳秀:“谁知道什么年月呢?也许十年八年的才行呢。那时候,咱们大队肯定也不差啊。”反正她觉得在卫生院工作,吃的挺好,住得也不错,除了没有电影院、百货大楼、公园公交车这些,似乎也没啥。而且她在城里的时候也没钱出去逛,那些城里的先进东西也和她无关。   林菀看她表情坚定,也就没说什么,由她去了。   如果是积极上进的人,不管环境如何,总会抓住机会奋进的,自己上进却不践踏别人,这样的人她敬佩,也愿意推一把。   赵艳秀去找陆长友,她已经取得了林菀的同意,陆长友就会寻思是林菀的意思,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而且他也觉得林菀说得对,要举荐对大队有用的人才,起码毕业回来要干几年才行。   而邱水英想了想,还和家里人再三商量,最后决定答应,抓住这个机会。   再说,只是举荐,还要审查等等,还不一定能去上呢。   几日后的上午,五柳大队贴出举荐名额。大家看到大湾村竟然是赵艳秀和邱水英两个,很多人都惊了。   尤其李金玲和王芳芳,她俩直接崩了,因为林菀明确说过不帮忙,可她居然还是举荐了赵艳秀!骗子!   李金玲当下就摔了饭盒,“不干了!我不干了!我才不稀罕当这个狗屁的赤脚大夫!我宁愿下地!”   王芳芳吓得赶紧让她小点声,发牢骚可以,不能真的这样说,会被林大夫听见的。   李金玲却一副老子不过了,谁能奈我何的架势,被一股个人悲愤情绪上头,失去了理智。   王芳芳拉着李金玲出去散心,不要太激动。但是她自己也难过得很,因为陆正琦和江映月两个人也在公社的举荐之列,他们要一起去读大学!只有她和李金玲,想尽办法也拿不到名额,实在是太难了。   等平静下来,两人觉得不去就不去,大不了明年再申请。好歹她们在卫生院,不用风吹日晒雨淋,不用出大力气,比那些要下地干农活的知青们轻松一百倍。   谁知道她们回到卫生院的时候,却接到了林菀给她们发的开除通知。 第99章 焕然一新   李金玲立刻炸了, 卫生院的人都去读大学了, 如果她和王芳芳再走了就要关门大吉, 林菀居然敢开除她们!   她脑子进水了吧!   她拉着王芳芳去找林菀。   林菀正在制药房里教陆大嫂和二嫂炮制一些略复杂的药材。   卫生院收购的当地草药, 有很多都是洗净晾干然后切片或者切碎贮藏。这个工作比较简单,她俩都能很好的完成。另外还有一些草药需要进一步加工,而加工方法根据药性以及药效需要多种多样。水制、火制、酒乃至醋等, 需要分门别类,每一种下面又细分十几种甚至几十种方法。   比如说火制,就有炒、炙、烘、煨、炙、煅、炼等办法, 每一样要求也不同,还需要添加一些辅助材料。   林菀因为有系统的制药模式, 提纯以及复杂的中药炮制她都是自己完成, 有的则是从省城大药房买来的, 当地一些需要进一步炮制的才会慢慢教给两位嫂子, 让她们来制作。   陆大嫂细心, 陆二嫂动作利索,两人配合相得益彰,也很符合林菀的要求。   由于她们原本需要下地勤苦劳作, 这会儿在制药房里不用风吹日晒雨淋, 舒舒服服的,心里非常感激。她们对工作尤其认真, 对林菀和大队也感激,兢兢业业毫无怨言,绝对不会出现撂挑子或者认为屈才的情况。   林菀自然也用心教, 让她们拥有一技之长,以后能靠这个养家糊口。   她们正在认真讲解的时候,李金玲拉着王芳芳冲到门口,大声道:“林大夫,你什么意思?”   林菀听见就让大嫂二嫂继续工作,她则转身出了药房,把风门带上免得吹进去尘沙。她看了两人一眼,示意去院子的银杏树下说话。   “经过认真考虑,我觉得你们不适合我们卫生院,还是去大队另外安排工作吧。”   李金玲比较硬气,她觉得自己委屈死了,之前就看不惯林菀,后来怕林菀针对自己就开始小心翼翼地奉承巴结。哪里知道林菀根本不为所动,还是该如何如何,对她不冷不热的。这让李金玲很生气,越发觉得林菀难伺候,她不觉得是赵艳秀许了好处,只觉得是林菀小心眼针对自己。   现在林菀不让他们在卫生院,她更认定这个。   “林大夫,现在卫生院那么忙,就我们几个大夫,你把我们开除了,病人多了根本忙不过来!”李金玲还胸有成竹的,觉得林菀就是吓唬吓唬她们,不敢真的开除她们。   林菀却根本不为所动,“没什么,卫生院就我一个大夫都没关系。”   胡向阳和孙旭成要走,她又允许邱水英和赵艳秀去读工农兵大学,那卫生院就剩下几个新来的知青。他们也就会量体温、扎针,其他的还没学会。这又如何?她还可以申请从公社调两个大夫来坐诊,也是一样的。   反正,她不会被人威胁就是。   李金玲看她油盐不进,一下子也急了,“林大夫,你可不能公报私仇。虽然我们不对,但是你也不能无缘无故开除我们。”   王芳芳怕了,她咬着唇,眼泪就下来了,立刻认错,“林大夫,我们错了。我们不该无故旷工,你可以扣我们的工分,以后不敢了。”她知道这几天他们太过分了,因为心里有怨气,所以想不来就不来,而且还暗自得意,觉得卫生院离不开他们。如果他们不来,卫生院的病人多了,林菀几个根本忙不过来。   她们甚至还想着林菀会主动跟她们聊聊,主动说好话帮她们,结果等来的是开除。   林菀:“我不是没给过你们机会,只不过我一直不说狠话,你们就以为没事而已。请服从安排吧。”说完她不再理睬,转身走了。   怀孕以来,她脾气变好很多,他们就以为她越来越好说话,不会生气的。很多只是她懒得计较而已,可如果对方太过分,她并不会一而再地给机会。   因为林菀发话,大队就出面让李金玲和王芳芳搬回了知青点,不再住卫生院的宿舍。   现在正是夏天沤肥的时候,两人从下乡就没做过农活,现在却要跟着一起下地,简直苦不堪言。   之前在卫生院不下地,轻轻松松的,她们不觉得自己占了便宜,可这会儿和其他人一起顶着毒辣辣的日头下地,这才体会到从前的工作是多么轻松、多么让人羡慕!   尤其她们是被卫生院赶出来的,社员和其他知青看她们的眼神都带着鄙夷,似乎在看傻子和白眼狼一样。   哪怕不能去读大学,留在卫生院也不错啊。   她俩突然悔悟了,想回去找林菀求情,可惜林菀一旦做了决定从来不更改。   人都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别人没义务对她们苦口婆心、一忍再忍。   两天时间林菀新招的七八个十五到二十岁勤奋好学的乡下男女也来报到,他们有的读到初中,有的读了小学,正是记忆力好求知欲旺盛的年纪,学东西最适合。   另外,林菀还招了两个三十出头的妇女,她们略微识几个字,都有点妇科病的治疗经验,日常喜欢捣鼓点偏方草药之类的,也都给人接生过,虽然比不了邱水英,但是也算有经验的。   他们都是五柳大队或者附近大队的社员,在这里出生成长,以后也会在这附近结婚。培养他们,正好可以造福当地百姓。   社员们不知道哪里得来消息,听说又可以读大学,林大夫都要去,一走好几年,他们纷纷奔走相告,赶紧趁着林大夫走之前来瞧瞧病。   尤其那些有久治不愈老毛病却拖着没治的,还有那些治疗过又跑来复查的。一时间卫生院来人来往,林菀整天都很忙。   这天下午七点多,林菀还在给陆正高做针灸治疗。   他主要是腰腿疼,每年都需要治疗两茬。秋末和冬天治疗养好一些,但是来年春天耕地、种庄稼,初夏割麦子,老毛病又会复发。为了不耽误秋收,他夏天就得治疗,否则根本坚持不下又长又累的秋收期。   没有林菀的时候,他都是熬着,熬不住了就用老偏方糊膏药,然后等着冬天休息养养。   这样两年下来老毛病自然越来越重,再不好好治疗就有瘫痪的风险。   林菀说不让他参加重体力劳动也没用,他是小队长,干什么都得带头。再说,如果不劳动,那赚不来工分,家里就饭吃,自然不能懈怠。   林菀:“队长,咱们大队是不是可以考虑买拖拉机了?有拖拉机以后耕地、播种、收割也方便。”   一台拖拉机能顶好些个劳力呢。   陆正高:“不说拖拉机是天价,咱们有些地进不去机器,牲口都不行,都得靠人呢。”   他们村后面有一些梯田,是在丘陵上围起来的,地块不大,只能靠人力。   林菀随口说了句,“以后那些收成小,不方便进机械的地块,不如就种草药。我们制药房需要大量草药。”   陆正高听着往心里去了,想着回头和大队长、书记他们商量一下。   陆正高是以后的大队长接班人,所以现在他说话也有点份量的。   陆正霆抱着俊俊来找她,“媳妇儿,能回家吃饭了吗?”   林菀:“好了。”   陆正高跟他们道谢,“耽误你们吃饭,实在是抱歉。”   林菀叮嘱他这几天先注意下,不要下水,不要太弯腰,她收拾一下就下班。   她去洗洗手,然后和陆正霆一起回家。   她看了俊俊一眼,这孩子见了娘也不像别的孩子一样伸手要娘抱,就跟条咸鱼一样窝在他爹的怀里,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别提多惬意。   小小孩子,硬是给拗出了老干部的悠闲,实在是让人忍俊不禁。   “俊俊,饿了没?”   俊俊这才把头探了探,朝着她笑起来,林菀却躲在陆正霆胳膊后面和他藏猫猫。   “喵~~”她双手捂着脸。   俊俊把脑袋搁在陆正霆的胳膊上,大眼盯着她,每当她用手捂着脸的时候,他就一脸懒散,每当她拿掉手喊喵的时候,他就眼睛一亮。   到了家门口,林菀喊了一声,“我回来啦。”   屋里的小哥俩听见立刻喊着摆饭摆饭。   现在小哥俩可给力了,每天都主动张罗做饭。小孩子活力旺、求知欲旺盛,愿意试验新品种,所以他们总能做出奇奇怪怪却又还不错的东西来,并且营养丰富。   他们今天烤了小馒头,发得暄腾的白馒头,烤得外皮焦黄酥脆,因为抹了蜂蜜,吃起来又脆又甜又香又软,简直不要太好吃。   一家人围坐桌前,有腊肉炖扁豆、炸茄盒、海带排骨汤,还有凉拌西红柿。   他们照旧还给弟弟蒸了鸡蛋羹。   他们家的生活条件现在比城里人都好得多,大队一直提供肉类给他们,蔬菜又都是菜园自产的,吃起来很方便。   不过为了健康,林菀一直让家里荤素搭配,不要大口吃肉,免得得了“富贵病”。   陆正霆用小勺子给俊俊喂鸡蛋羹,他却不肯吃了,眼睛盯着俩哥哥的小嘴巴。陆明良在吃炸茄盒,小明光在吃扁豆,他们吃得特别香。   他闭紧了自己的嘴巴,歪了歪头,朝着林菀探过去。   林菀以为他想吃奶,就把夹着的西红柿放在嘴里,伸手抱他。   俊俊却凑上去要吃她的西红柿。   林菀:“不行,你还小呢,吃不了这个,不消化。”   他可能听不懂,自然不管,还想要。   林菀:“你还没长牙呢。”   俊俊:“嗯~~哼~~”小手指着那盘红红的西红柿。   陆正霆:“给他喝一点汁。”   小哥俩急得要命,“不可以,会拉肚子的!”   他俩就把西红柿端走。   俊俊瞅着被端走了,难得地咧咧嘴,“哇哇哇~~”哭了起来。   林菀:“给他尝尝滋味儿。”她就拿小勺子舀了一点西红柿的汁给他舔舔。   俊俊张嘴立刻就把勺子咬住了,吧唧吧唧小嘴巴,吃得眯起了眼睛,“哦喔啊呀~~”   还要!   林菀看他那么喜欢就又给他一点,他还不满足,还想啃啃西红柿的果肉。   自己家菜园里的西红柿,又粉又多汁,那一粒粒细小的沙粘在他的嘴巴上,让他觉得非常神奇,很勤奋地动着小嘴巴还要吃。   林菀还说怕吃多了会不消化,吃一点就不肯给了,再吃一点鸡蛋羹,等会吃奶就差不多饱了。   其实俊俊是个神奇的孩子,他出生到现在既没有生病,也没有其他孩子肠绞痛哭闹不止的现象,自然也没有消化不良拉肚子。   等吃完饭,他们一家出去溜达散步。   不少社员来跟他们打招呼,还有老人孩子送她西红柿、黄瓜之类的吃,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大有看一眼少一眼的架势。   林菀纳闷得很,“他们这是干嘛?”   随即一想就知道了,他们这是怕她走了不回来呢,她不由得笑起来。   能被人惦记,也是很有爱的事情啊。   散完步回家,听收音机、看书、写东西。因为家里通了电,所以灯光明亮,看书写字都不妨碍。小哥俩在那边自己做地图的拼图,他们按照林菀教的,把每个省的形状画出来,然后按照比例剪下来,一块块拼起来,就是标准的中国地图。   这个游戏能锻炼他们很多方面,他们也乐此不疲,玩得很开心。   林菀过去瞅瞅,陆明良说了一句谢谢三婶。林菀差异道:“好好的一家人,谢什么?”   “娘,今天上课老师还说让我们都要感谢你呢。”小明光用铅笔杵着脸颊,笑嘻嘻地说。   林菀:“怎么又感激我?”   这个小学老师是城里来的知青,去年阑尾炎来不及去县医院是林菀给她割的。她整天跟学生吹林菀的彩虹屁,林菀都不好意思了。   小明光道:“老师说因为你医术好,又在咱们大队,所以咱们大队办了卫生院。顾爷爷来找你看病,咱们大队又通了电。还有蚊香和各种药膏的副业,能赚钱改善社员们的生活。因为你在这里,咱们大队就会越来越好,如果你走了,咱们大队肯定就没有这么好的事情了。”   陆明良点点头,“我们老师还说,三婶这个本事,大城市也都抢着要呢。”   林菀笑起来,“我这么吃香啊。”   小明光看着和她,“娘,你要走吗?”   林菀摇头,“走哪里啊?当然不走啊。”   她已经决定了,不去读这个工农兵大学,邱水英去读书可以提升,她去读书就是浪费时间,毕竟工农兵大学不是真正的大学。有这两年的时间,她不如多做点事情,多做一些药物出来,还要成立疫苗研究室,慢慢地研究疫苗。   她需要治疗更多患者,更快提升自己的医术,积累更多的医德值。这样才能让系统更大范围的修复,然后获得更多的功能。   她还想把陆正霆的耳朵治好,把哥哥们的癫痫控制住,给更多人减轻病痛的苦难。   对她来说,珍贵的是时间,已经不再是知识,因为系统可以给她所有想要的知识。   晚上等小哥俩睡了,她和陆正霆也上炕休息。俊俊这时候睡得酣甜,小小孩童,躺得四平八稳,小肚子一起一伏,仿佛合着什么节拍一样。   她看得心里软软地,抬头看向陆正霆。   陆正霆心有所感,停下解扣子的手指垂眼看她。   林菀朝他打了串手语,“我决定了,不去读书。我买了那么多书,自己一看就会。行医重要的是理论联系实际,我觉得我自己就可以。”   陆正霆定定地看着她,他支持她去读书,但是他也知道她放不下孩子。就算陈主任可以帮忙,把他和孩子都调过去陪她读书,生活中也诸多不便,而且等她毕业回来,孩子读了两年学再从城里转回来又未必习惯。   她为这个家付出太多了。   陆正霆不禁有些内疚,伸手将她抱在怀里,“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支持。如果你去读书,我和孩子也会去陪你,你不用有任何顾虑。”   林菀趴在他胸口,听着他坚实有力的心跳,她觉得自己很满足,前世她渴望的那些东西现在已经都拥有了。   她想要一个温暖的家,有全心全意爱她的人,有乖巧聪明的孩子,有谈得来的朋友,有喜欢的工作,有惬意的生活……   这一切,她已经有了。   因为邱水英和赵艳秀要去读书,所以林菀就提前安排一下,对新来的赤脚大夫进行强度培训。白天跟着她给病人看病,晚上就在卫生院的会议室里上课听讲,这样理论和实际结合起来,他们进步得很快。   过了些日子,上面的批示下来,赵艳秀和邱水英都被审核通过,允许去省城的工农兵医学院学习。   两人拿到通知书的时候既感激又激动,却没想到林菀没有,不由得惊呆了。   邱水英难过得不得了,以为林菀把机会让给了她。   大家也都很意外,纷纷问为什么林菀不去。   林菀微微一笑,“我现在的的任务是把咱们卫生院发展壮大,培养更多的大夫,希望你们和我一起努力。”   她鼓励那些年轻的实习大夫,“工农兵学生每年都有的,你们好好表现,来年从你们里面举荐去读书。”   “多谢院长,请院长放心,等我们读了书,也会回来咱们卫生院的。”他们被选中的时候,家里不知道多光荣呢,再三叮嘱他们要好好学习好好听林大夫的话。   林菀对邱水英和赵艳秀道:“你们不要有压力,我不去是我权衡再三的结果,让你们去是大队的意思,希望你们好好学习,期待你们学成归来。等你们毕业回来,大队就要给你们发工资了。”   卫生院要想正规起来,就要从发工资开始,因为社员们最羡慕、敬佩拿工资的。   拿工资,也能给大夫们一种荣誉感和使命感,让他们感觉得到自己有别于普通社员,更应该好好工作。   同时陆正霆还去县卫生部门给五柳大队的卫生院申请了更多的福利以及医院的工具、材料、器械等。   县革委会经过讨论正式下达文件,将五柳大队卫生院纳入县医院范畴,更名为县人民医院五柳大队分院,是比各公社卫生院还高一级的存在。   因为林菀的医术以及大队卫生院的治病项目,都比公社卫生院更好更广。五柳大队卫生院,是县医院在乡下的强有力补充,能够执行和县医院一样的手术级别。   县革委会给地区革委会打了申请,直接给五柳大队卫生院申请了一系列的器械,另外还有一套制药实验室的培养皿等仪器,林菀可以用这些来做实验。   有了上级医院的肯定和支持,五柳大队的卫生院就正式成为医院,挂上了县人民分院的牌子。   全大队吹吹打打热闹了一天,干部社员们都无比自豪,觉得本大队与众不同,以后自己也要严格要求自己,要比其他大队的社员更懂事,更勤奋,更干净才行!   无形中,五柳大队的人员素质自动拔高了一个层次。   由于林菀没去读大学,还把五柳大队的卫生院给提升成为县分院,五柳大队的干部和社员们都感动得不行,越发喜欢她,都觉得她是为了父老乡亲才不舍得走的,真是一个好大夫!   于是就看到村里的劳力们积极工作没人好意思偷懒,都讲究公共卫生,全去公共厕所,再没有男人在路边或者墙角解决,都要讲文明礼貌,不好意思在大街上骂架,免得丢了大医院的名气。   如今,新学期开始,适龄孩子也都去上学,家长不再阻挠,孩子不再逃学,也都规矩起来。   甚至老人小孩子们得空就去捡石头,捡来以后就给大队医院堆在墙根上,攒着给医院铺路。   同时五柳大队也扩大了中草药的种植面积,还和另外大队合作种植一些草药。他们种植草药力求达到野生的效果,不用化肥农药,还是用粪肥或者腐殖土等,农药则是大队医院配的绿色农药,都是从植物中提取出来的,没有污染,也不会伤害草药本身。   而林菀现在集中人力做之前研究的祛风湿的膏药,这种膏药用小坛子装着,用的时候可以挖出来在火上烤软,然后糊在带孔的底布上,直接糊在患处,效果显著。另外,还有治疗跌打、消肿止疼、祛瘀活血等的药酒、药油、药膏,还有止血散、止痒清毒的药膏等。   他们还从地区的玻璃厂订做了好些玻璃器皿,用来装药粉、药油、药酒、药膏等等。   做好的这些依然统购统销,有的发往部队,有的发往供销社,还有的直接发往县医院和地区医院。   但是,给定的价格很不错。   林菀算了一下,价格能保证刨除本钱以后,百分之15的利润,这是在目前可是相当可观的。   这时候物资本来就缺,基本什么都是供不应求的状态,林菀医院供应的药品副作用小、效果好,自然更是抢手货。   很快,省医院、省供销社也向上级申请,要求把五柳大队的神奇膏药列入采购范围,甚至要求地区供销社减少货量,为省供销社匀一批。   五柳大队进入了前所未有的忙碌阶段,就好像地里埋的都是金子,就等着他们去挖了。   原本陆长友要去公社任职的,他突然脑子一热不去了,要留在五柳大队。他觉得在五柳大队比去公社更有前途。他还下令把大队的蚊香副业委托给其他大队,他们五柳大队的五个生产队专门配合医院的制药需求。   从这个秋冬开始,他们要忙出当年大Y进的气势来了! 第100章 听见   时间在忙碌中过得飞快。夏天忙着忙着就进入了第一茬秋收, 然后就是长达三个月的收获、播种的季节, 等社员们好不容易忙完农活,差不多也进入了十月初。   往年忙完农活就可以猫冬休息, 现在却开始了另一种忙碌——大队的制药副业。   林菀挑了一些手巧、爱干净的青年男女,让他们在医院帮忙。都是成熟的药方, 按照步骤一步步来即可, 有专门负责的实习大夫监督,基本不会出错。   为了迅速提高新招的实习大夫们的水平,林菀又开启了新一轮的社员体检活动。   在体检中,实习大夫们就能学到不少东西, 晚上再查漏补缺, 可比去县医院进行赤脚大夫培训学得又快又好。   这日林菀给他们讲完课, 让他们晚上吃过饭就去医务室继续学习,反正有电灯呢,社员们还干活儿, 他们一边学习一边监督两不耽误。   她回到家, 就见小哥俩推着俊俊在在门口溜达。   俊俊还差几天就八个月,跟别家同龄孩子相比, 他真的太咸鱼了。人家八个月已经开始迷恋爬行, 小嘴巴也会嘟嘟说个不停, 而他现在喜欢窝在车上, 让人推着他四处巡逻看光景。   早上看旭日东升,正午看日在正南,傍晚就要看夕阳西下红霞满天, 然后映着金色的光芒,一脸的心满意足。   林菀咋看他都不正常,可偏偏除了她,大家都觉得很正常。   尤其小哥俩和社员们,都带了八百米的滤镜,觉得他这样是应该的。   哦,俊俊的小车有两个,一个木轮木质小车,是姥爷送的。但是现在他长大了,穿着棉衣圆嘟嘟的坐着有些挤,他这样的老干部咸鱼怎么能挤着呢?必须换啊。某天小哥俩推着他东瞅西逛的时候,他就在仓库里发现了一辆宽敞的大车,当场指着车嗯嗯嗯地要坐。   小哥俩觉得陆正霆的轮椅给弟弟坐没有任何问题,连申请都不用就直接给弟弟换了大车。   陆正霆的轮椅宽敞沉重,小哥俩还得一起推呢。   于是,现在陆正霆那轮椅就成了他的坐骑,整天坐车巡游,别提多快活。   看到她回来,小明光问道:“娘,我爹今天要住在县里吗?”   陆正霆最近比较忙,经常往县里跑,偶尔也会住一两天。   林菀:“应该不会,你爹没说呢。”   俊俊朝着林菀伸出白嫩嫩的小胖手,“囔囔~~”   这孩子现在不会叫爹不会叫娘,只会叫囔,囔就是娘,其他一律嗯来代替。   林菀笑着俯身握住他的小手,“你有没有欺负哥哥啊?”   俊俊就咧着嘴笑,正长牙的时间,口水不受控制地往下流,他还自己拿小胖手接着,逗得林菀直笑。   陆明良赶紧拿软和的小手帕给他擦擦,“三弟弟,你不能流口水,天冷会把你冻裂的。”   二房的陆明瑞是大弟,小明光是二弟,俊俊是三弟。   傍晚风冷,林菀就说回家做饭吃。   她把俊俊抱起来,一边往家走一边检查小哥俩的功课。   林菀现在教他俩关于中国地形地貌以及自然带等,包括气候带、植被区,各地的特征。顺便就结合着讲讲当地的历史知识风土人情,有意思的动植物,还会讲到地壳运动,以及与当地的异同。   因为她讲得生动好玩,小哥俩特别喜欢,还特意自己制作了彩色图片,自己学完了舍不得弄坏打算留给俊俊用。   家里有做的生馒头,正放在炕上盖着被子发酵呢,这会儿好了就可以上锅蒸。   家里现在东间西间都有锅灶,一边蒸馒头,一边炖腊肉土豆白菜,还蒸一小盆鸡蛋羹,不只是俊俊,大家都吃。   林菀抱着俊俊烧火蒸馒头,那边小哥俩则负责炒菜。等差不多好了的时候,陆正霆从外面骑马回来。   他背着书包,拎着半扇羊,还有半口袋土豆,从外面大步走进来。   陆明良和小明光俩立刻跑上去帮忙,“啊,我们可以做烤羊排和烤羊肉串了!”小哥俩很激动,家里好些调料呢,连孜然都有。   林菀往灶坑里填了一块树根,让它自己慢慢燃烧,她抱着俊俊迎出去。   陆正霆没洗手也不抱他,俯身在他头顶亲了一下,然后顺势亲上林菀的唇角。   林菀赶紧瞅瞅小哥俩,他俩正对着羊肉使劲呢,没注意他们。   她嗔了陆正霆一眼,却发现俊俊正仰着头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瞅着他们。   她有点心虚,让陆正霆赶紧洗手准备吃饭。   俊俊挥了下胖胖的小手,打在陆正霆的手臂上,“嘚!”   林菀以为他模拟骑马呢,就配合他,“嘚嘚,小马快跑嘚嘚嘚。”   小明光哈哈笑起来,“娘,弟弟叫爹呢。”   爹?林菀低头看看儿子,“爹?”   俊俊:“嘚~~”   林菀就朝着陆正霆比划,“你儿子叫你呢。”   陆正霆一边擦手过来看他,“叫爹。”   俊俊:“嘚~~”   口型一样,陆正霆点点头,“俊俊真棒,会叫爹了。”   俊俊:“嘚、嘚~~”   林菀和小哥俩哈哈直笑,她给陆正霆翻译了一下。   陆正霆也笑起来,他单手把儿子举起来,“小马快跑嘚嘚嘚~”   小哥俩就追着他嘚嘚嘚起来。   闹了一阵子,饭菜好了,一家子去吃饭。   陆正霆跟林菀道:“县医院想让你帮忙培训今年的赤脚大夫。”   县医院的宋院长说的是“小林同志带实习大夫就和放羊一样,养十只是养,放一百只也是放,对吧?能力强,韩信带兵多多益善嘛。”   林菀:“不行啊,我这里还有事儿,我去了县里家里没人管。”   陆正霆:“他们想让赤脚大夫直接来我们大队,给咱们拨粮食、还允许今年少交生猪任务,给补贴。另外如果你答应的话,也给上课津贴。咱大队小,一批学员减到35个人,差不多学两个月,给你三百块钱。”   “你答应了?”   陆正霆笑道:“当然没,我只问问待遇,然后回来说给你听,你要是想教就答应,不想交就找借口辞掉也没什么。”   虽然三百块钱不少,可他家不缺钱,并不会单纯因为钱多就答应。   林菀有点心动,免费劳力啊!怎么能错过?等他们来了,就让他们帮忙做药啊。白天学习,晚上做药,多好呢。还能让他们学以致用,派他们下乡去给社员们检查□□,多好呢。   当然,待遇什么的还可以讨价还价?比如要求以后把分院的待遇纳入医院体系,工资、肉票、副食品票、工业券,是不是得给起来?这可是好大的优越条件呢。   陆正霆表示县医院似乎很想让她帮忙,如果她答应一切都好谈。   反正这也没什么东西,而且林菀又不贪心。   林菀拍板,她同意了,让他们派吧,甚至可以一批批学员往这里派,还可以每年初级班中级班高级班地分,这样她可以趁机提要求。   嘿嘿。   林菀这边同意,陆正霆就去大队给县革委会发了个电报,申明林菀的条件,以及她初级中级高级课程的建议等。   那边回复很快,林大夫一切要求悉数同意!   他们也知道林菀靠谱,从来不提过分的要求,而且她真的跟个宝葫芦一样,总是能给人意外惊喜。   林菀这边答应,县里就给各公社下通知,各公社再通知各大队的赤脚大夫,让第一批35个学员前来报到。   现在大队这边有足够的空屋子,医院本来就有一排宿舍,不是城里那种上下床,而是睡通铺。一间屋子里一大盘炕,上头睡五六个人不成问题。   来了林菀就让他们直接跟着分院的实习大夫上课,给社员们检查、看病,然后空里补急救知识,人多互相练习事半功倍。   过了几日,林菀跟陆正霆商量,要再给他做一次手术。   之前那次手术,虽然没让他恢复听力,但是已经治好了其他的并发症,让他不再头疼,也不再容易发中耳炎。如今耳朵内部健康,要再开耳道进行第二次手术也没什么问题。   不过这一次没有金大夫和顺手的手术助手,要动手术都要靠她自己。   她有系统的手术辅助模式,自然不担心什么,而其他实习大夫也习惯林菀手速快,跟蜘蛛人一样,能一个人做三个人的活儿。需要别人协助的,他们按照指示帮一下即可。   她这一次经常带的人有四个,两男两女,都是五柳大队的,一个叫丁凤英,一个叫陆彩霞,还有一个叫陆明扬,薛海波。   这四个年纪都在十七八左右,人也比较聪明,学东西快,而且性子随和愿意听别人的意见,不至于中二病别人说什么都觉得是错的,总觉得全世界都在和自己作对。   她现在不需要他们上台帮她做助手,只需要他们跟着手术熟悉具体流程,事后自己多回想手术过程,争取以后能把每一个细节都说出来。   这一次手术主要是进行二次耳膜修复,用的是灼烧加修补方法,没有其他多余的手术,所以过程很快,全程不需要一小时就结束。   手术结束,陆正霆还在麻药的作用下沉睡。   林菀给他盖好被子,固定了头部,又对四人道:“解剖学和生理循环系统学,这是咱们必须要学的。你只有学好了解剖学和循环学,才能自如地给病人进行外科手术。”   四人听得很认真。   林菀继续道:“刚才你们也看了,手术过程中麻醉、消毒、止血缺一不可,这是外科手术的三大基石,没有这个咱们就不能完整地进行手术。”   没有麻醉,病人疼得嗷嗷叫静不下来,也没办法进行手术。没有消毒杀菌,病人的伤口肯定会感染。而没有止血的话,那病人流血不止,手术不等完成就挂得差不多了。   “要是我们全身心地扑在这上面,把学医当成一辈子的事业,你就发现其实不管中医还是西医,就和咱们种地一样,都是有规律可循的,而且也没有那么难。”   她给他们讲过,基础中医就是要把奇经八脉弄明白,根据人体的脉络运行来切脉、认穴、针灸,根据人体的阴阳平衡来配药等等,看似错综复杂,实际又井然有序。   每一次给病人看病,她都会结合病症给学生讲课,把系统的知识结合了她自己的体会、经验,深入浅出地讲出来,让他们更加好理解。   他们是要学习当大夫,所以不需要跟学校的学生那样,学那么多全方位的知识,先学最实用的,其他的需要了再去了解也不迟。   等陆正霆醒过来,林菀就停止授课,“我们回家休息,你们自己学习,要是有来看病的你们一起商量,拿不定主意的去问我。”   现在来看病的社员,百分之九十五都是常见病症,因为村里有医院,大家也跟着惜命起来,头疼脑热之类的也来看病,正好方便学员学习。还有人来买各种膏药,顺便就来号个脉、量个血压、听着心肺之类的,也有老人孩子们知道医院在教学生,特意来帮忙给学生们当病人的,都可爱得很。   林菀和陆正霆回家,因为她告诉孩子们要给爹动手术,所以小哥俩就把俊俊推到学校去,找姐妹们一起看孩子。   这会儿俊俊已经是学校的小红人,跟着姐姐哥哥们上课学习。   管他听不听得懂,反正老师讲课的时候他一点都不闹,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比大学生都乖巧。   他这样,惹得几个老师都拿他当榜样批评坐不住的孩子,“你们屁股上是长着个尖儿吗一分钟也坐不住?你们看看人家俊俊,才八个多月就坐得比你们还像回事!”   有小同学不服气,“老师,俊俊在睡觉啦。”   老师没好气道:“人家俊俊睡觉是应该的,你和八个月的孩子比,你出息吧!”   几个同学立刻没声儿了,说啥都是错的,快闭嘴吧。   放学的时候,挂儿几个要帮忙推俊俊回去。小明光自己接过去,“姐,你们回家做饭去吧,我和小哥哥也回家了。”   现在全村都没个闲人,孩子也要帮忙做家务。   挂儿几个说几句就先走了。   小明光把轮椅前面的横档放下来,那是陆正霆给额外加的,拦着俊俊怕他掉下去。   陆明良收拾好书包,把书包往轮上一挂,然后俩人推着俊俊往外走。   经过那同学的时候,俊俊扭头看了他一眼,还哼了一声。那同学和他看了个对眼,大呼小叫起来,“呀,他笑话我呢。”   其他人笑道:“他这么点,啥也不懂,怎么笑话你啊,你可真能瞎掰。”   才八个多月的孩子,连笑话是啥都不懂呢。   俊俊身子靠在枕头上,小胖腿带着脚丫子一下下地晃动着,打了个哈欠,就合上眼睛。   那同学喊道:“哎呀,你们看他,像不像一只大胖猫!”   俊俊猛地睁开了眼睛,乌溜溜的大眼瞅着他,“哼~”   “呀,他吓唬我呢!”   陆明良:“你快别大惊小怪了,我们回家了。”他俩推着俊俊赶紧回家,还要做饭呢。   小明光则掏出一块自己烤的牛奶饼干塞在俊俊手里,“弟弟,给你磨牙。”   俊俊就攒着细长的饼干放在嘴边咔嚓咔嚓地磨牙。   那同学听得耳朵疼就赶紧跑了。   小哥三个回到家,陆正霆已经在家里休息,林菀准备做饭。   她一边锅里熬小米粥,一边锅里烙干锅饼,还准备了五香咸菜。   “爹/三叔,你耳朵好了吗?”小哥俩跑到东间去问陆正霆。   陆正霆笑了笑,“过几天可能就好了。”   小明光:“肯定会好的。”   陆明良也点头。   俊俊在下面一声囔一声嘚,就当叫过了爹娘,还一副我棒不棒,快来夸我亲亲宝贝的模样期待地看着林菀。   林菀一手面,俯身亲亲他的小脸蛋,被风吹得凉凉的,她笑道:“这么懒的孩子,你可是第一个。”   孩子太淘气太皮让人受不了,太安静太乖巧得已经是懒了也让人好笑。   俊俊忽闪着又黑又长的睫毛看着她,突然说了个字,“娘!”   林菀愣了一下,惊讶地看着他,“哎呀大俊俊,了不起啊,知道害臊呢。”   说说他懒就把囔升级成娘了呢。   俊俊立刻用小手捂着脸,然后从指头缝里朝着她“喵~~”,非常勤奋地玩起了躲猫猫。   林菀老母亲的心感动得稀里哗啦的,儿子这是以为她喜欢玩儿,在卖力地陪她玩呢。   不容易不容易,虽然懒,但是起码很孝顺。   这么过了十天,陆正霆的耳朵就拆掉了纱布,然后注意保暖防冻防止进风沙就行。   这几天他都没去县里,就负责看孩子,要么在大队和家里,或者去医院帮忙。   这日晌午,他抱着俊俊从大队先去学校喊上小哥俩回家,然后去医院接林菀。   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医院里传来“砰”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炸开了。   陆正霆竟然觉得一阵气血翻涌,耳朵、脑子里都嗡嗡的。   其实这一次手术以后,慢慢的他耳朵就有了变化。淤血散开以后,他感觉里面轰轰的,不像从前那样要么疼得脑袋要炸开,要么寂寂无声让人心凉。   林菀每日都询问他,给他检查,听他说了感受认为是在恢复,可能个把月就可以听见声音了。   今天被这么一震,不知道会不会把耳膜再震坏。   他还小心地护着俊俊,免得吓着他,又看看小哥俩。   他俩就跟听放鞭炮或者听人家炸山开石头一样,并不害怕,还好奇地跑去看什么事儿。   陆正霆立刻就意识到这是医院实验室,几个学生做实验可能步骤不对导致烧瓶炸了。   他生怕林菀有事,赶紧扛着俊俊也大步过去。   突然,俊俊一扭头,嘴巴就贴在他耳边,喊了一声,“爹!”   陆正霆一下子愣住,跟被人施了定身术一样猛得顿住脚步一动不动。   此时风呼呼地吹着,卷起地上的枯草树叶,发出唦唦的声音,砸在一边的墙根上发出嚓嚓声,甚至还有风吹动俊俊的帽子绒线球带动着上面的草珠珠发出的叮叮嗒嗒的声音……   一切都是那么陌生,一切又都那么真切,恍惚如梦。   俊俊看他不动,小手拍他,“嗯!”示意他赶紧走。   他的小奶音,奶萌奶萌的,仿佛一下子落在了陆正霆的心里,让他浑身都热血沸腾起来。   他这是听见了?   然后他看见林菀和小哥俩从医院跑出来,朝着他挥手,她喊道:“你俩杵在那里干嘛呢?没事的,一个学生做实验炸了烧瓶,谁也没受伤。”   风把她的声音送过来,又把她的音量给消磨了大半,却无损于那声音的悦耳动听。   甚至比他在心里描摹想象了几万次的样子还好听,落在他心头,甜甜的,脆脆的,如银铃,如苹果,如荒漠上那悠扬的琴声……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小霆霆恢复了听力,么么哒。大家周末快乐! 第101章 好险【修小BUG】   他想听到更多她的声音, 所以他站着没动, 看着林菀朝他快步走过来,听她说:“你怎么啦?”   他微微一笑,侧了侧头,“你大点声,我听不清。”   林菀下意识就提高声音,突然眼睛一亮, 她扑到陆正霆身上,惊讶地看着他,“你能听见啦?真的能听见了吗?”   她本来以为他的耳朵坏得那么厉害,就算第二次手术可能也只是听见一些比较大的声音, 正常的说话声可能听不清需要戴助听器。没想到,他居然听见了, 像正常人一样听见, 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陆正霆揽着她的腰,柔声道:“是真的。”   陆明良和小明光俩孩子也冲过来,一人一边抱着陆正霆的腿, “太好了, 太好了!”   他们一直觉得陆正霆听不见声音是一件非常可怜的事情,因为周围有那么多好听的声音呢。现在他也能听见啦, 真是太好了。   陆明良:“咱们得放鞭炮庆祝。”   小明光:“刚才薛海波把烧杯都炸了一只,比放鞭炮动静可大呢。”   陆明良:“包饺子!”好吃不如饺子,这是他们的观念,有什么好事都要包饺子庆祝。   小明光:“要不, 我们明天去姥娘家跟他们说一声,让他们也高兴高兴,一起庆祝。”   “对!”   小哥俩商量得一本正经,连带什么东西,怎么去都商量妥了。   林菀乐不可支,“俊俊你快长大,就能和哥哥们一起玩啦。”   陆正霆扛着儿子揽着媳妇儿,听着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就觉得这样适当闹腾的生活比寂寂无声要来得真实、温暖,不会像黑色的海一样阴暗压抑,冰凉冷漠。   林菀说先去医院说一声,正好碰到陆大嫂端着一只玻璃罐,里面装了一些蜜丸。   陆明良和小明光立刻过去帮忙。   陆大嫂笑道:“弟妹,正好我要找你呢,这一批补气血的好了。上一次说要给姥娘家一罐,你回头给送过去。”   林母之前说要买一些补气血的药丸,她拿回去分给妯娌们,尤其林三婶生了孩子以后身体有些贫血。林菀也说让她吃点现成的补气血的药丸,这药性温和而且是缓慢见效副作用很小,除了补气血还养脾胃,只有养好脾胃才能补气血,否则都是空谈。   林菀就把玻璃罐接过来。   陆大嫂又稀罕俊俊,这孩子真是与众不同,人家这么大都可闹腾呢,他却乖得很。他的乖并不是有些傻孩子的傻乖,而是懒得闹腾的那种乖,除了一双眼珠子很勤快,其他看起来哪里都懒。   陆明良:“娘,大好事,你猜!猜中有奖。”   陆大嫂习惯小哥俩经常逗弄人,就笑道:“什么事儿?我可不要奖,别给我个大老鼠,我又不是猫。”   小明光:“大娘,你猜,猜中我们请你吃糖葫芦。”   家里好些山楂,他们可以自己做。   陆大嫂连猜了几个他们考一百分或者什么的,结果都不对。   陆明良努努嘴,“不是我俩,你往我三叔三婶身上猜。”   陆大嫂惊讶地看着林菀,“弟妹?”难道又有了?小夫妻俩感情那么好,有了也正常。   林菀秒懂,赶紧澄清道:“不是不是,别误会。”她指了指陆正霆。   陆大嫂:“三弟又升职涨工资了?”   林菀摇头。   小哥俩急得就要说出来了,咋这么费劲啊,前阵子刚动手术,那不肯定是耳朵啊。   陆大嫂看陆正霆谁说话眼神就会立刻转过来,她心下一动,惊喜道:“是三弟耳朵好啦?”   陆明良和小明光急死了,“哎呀,终于猜对了。”   陆大嫂激动得很,“我去跟你二嫂说啊。”她转身朝着制药房跑去,“弟妹,弟妹!”   陆二嫂正帮着做药的俩实习大夫按照要求往玻璃瓶里装药丸呢,一瓶一百丸。因为数起来麻烦,所以他们都是按照样瓶直接装,装到一样高即可。   几个人听陆大嫂那么着急,都纷纷问咋回事。   陆大嫂激动地让他们猜陆正霆咋了。   一个实习大夫笑道:“是不是陆文书的耳朵好了?林院长真厉害,两次手术就把陆文书的耳朵给治好了。”   陆大嫂:他们怎么一猜就猜到了。   陆二嫂闻言也很高兴,跟大嫂商量是不是应该庆祝一下。   现在他们条件都不差,手头有点钱,而且家里也攒了一些白面的,包饺子庆祝还是可以的。   很快陆正霆的耳朵恢复听力就跟长了翅膀一样飞遍全大队,陆长友、陆长发、陆长贵等人纷纷来看他,恭喜他,顺便问问满足一下好奇心。   陆正霆正在家里剁肉馅儿呢,他和林菀的肉票都攒着全交给曾凯,他隔几天就会顺路来给他们送点肉,所以现在家里隔两天就能吃到猪肉。   “正霆,你真的能听见了?”他们万分好奇。   陆正霆点点头,“真的。非常清楚。”   “真是太好了啊,老天有眼!”陆长贵最激动,因为当初陆正霆失去听力的全过程他清清楚楚,一直觉得真是造孽。那时候他们送陆正霆去医院,大夫还生气为什么不早点送孩子过去,他耳朵里有血块、发烧太厉害直接失聪了云云。所以后来陆正霆听不见,陆长贵和陆大嫲嫲倒是最难受。   现在看他好了,他高兴得很,“我回去跟你大娘说一声,让她也高兴高兴。”   林大夫真是个福星啊,真是老天爷给正霆的媳妇儿,不但对他好,对他们这些亲戚也好,对别的社员也好。   大家为陆正霆高兴之余,同样为林菀的医术惊讶,实在是太厉害了。这可真是他们大家伙儿的福气啊,有林菀这么好的大夫在,以后再也不怕生病。不少人把这消息当成好日子,就跟给恭贺新婚一样来给他们送贺礼。   “当初你们结婚,我们都没表示,今儿大喜的日子,择日不如撞日,恭喜两位,希望两位百年好合,白头到老!”   他们找了这么好的借口,林菀也不好拒绝,而且陆正霆恢复听力,她也真的很开心。   她就把家里囤的糖果,还有省城顾老爷子、金大夫等人寄来的也拿出来,一人一把当喜糖分出去。   陆明良和小明光俩还没啥,虽然有点舍不得,但是想想三叔/爹能听见了,比什么都强。   结果倒是俊俊最舍不得,他趴在陆正霆的怀里,看着他娘一把把地往外分糖,两只眼睛都看直了,小嘴巴里还噢噢噢噢地说个不停。   小哥俩以为他想吃,就剥了块糖塞进他嘴里,小弟弟乖含着糖块也不会卡着的。   殊不知俊俊吃着这样甜的糖,看着他娘一把把往外分,那真是甜到忧伤啊。   好在林菀糖多,而且也并没有全部分完,里面还掺了山楂、红枣等果子呢,所以其实一把里面也就两三块糖。   他们第二天去了林家沟,在娘家热闹一下,也分一拨糖块和山楂、红枣等。   林菀特意腾了时间出来,这样他们可以在林家沟住几天。她能给俩哥哥施针,还能去医务室坐诊,给一些年纪大的社员们看看老毛病。现在年轻的都能去五柳大队医院看病,晚上还能住在那里,所以也不耽误事儿。   林家沟和五柳大队合作,种草药、制作膏药等,社员们大冬天也忙得和农忙时节一样。整个大队都喜气洋洋的,因为忙碌就意味着有工分,年底就能多分钱。   林家沟的联络员是周自强,草药监督员自然就是周朝生和另外俩实习大夫。   因为他们制作方子成熟的药酒、药膏、药浴药包等,技术含量低一些,所以只要认真就不会出错,她也不用操心。   晚上林菀就和父母商量,“让大哥二哥跟我去住一段时间,观察一下,等发病的时候做个脑部检查,也许能查出神经病变的位置。”   这是林菀和系统商量的结果,如果查出脑部神经病变的位置,或许可以进行开颅手术。开颅以后如果把病变部位分离切除,也许癫痫就能治好。   当然这是理想的构想,真正情况还要看适不适合做手术。因为这时候还没有脑部CT,所以她只能模模糊糊说,不会明确说清楚要如何检查。   开颅手术?   虽然林母和林父对林菀的医术已经相当信服,有一种闺女真的是医学天才的自信,但是开颅手术还是非常危险的手术,省医院都不敢随便做呢。之前林父去地区医院的时候也打探过的,地区医院不敢做,说要去省医院,还不一定有效果。   毕竟癫痫是一种很复杂又麻烦的病,虽然知道是脑部放电异常,可到底怎么个异常,又是哪一块异常,甚至到底是不是这个病因都不好说,贸然开颅,只会增加患者的危险。   现在林菀说可能会开颅手术,林父就有一种我闺女实在是太厉害,比省医院的大夫都厉害的感觉。   对于林菀来说,有系统当靠山,手术辅助模式一开启,就算开颅手术也不怕,无菌环境加精细监控,这是目前大医院都没有的条件。而且她自从系统开启了模拟训练以后就从没有停止过训练,她只要得空就会沟通系统练习,而且系统时间比外界流速慢,所以她训练的时间就多数倍,效果自然非常显著。   老两口让哥俩自己决定。   林岫毫不犹豫地就答应,“好啊。”   林峻想了想,却道:“先给我试试。”他病得厉害,病情也显著,发作机会多,应该更方便手术。如果他手术成功,再给弟弟试,如果不成功,就算了。   林岫:“怎么先给你试试呢?我想先试试啊。”   林峻:“我是老大!”   林岫做了个鬼脸不和他抢了,转身和陆明良、小明光俩说话。   林菀道:“先住过去,发作的时候正好可以做脑部检查,至于手术到时候再说。”   林父道:“要是这样,让你娘也跟着过去吧,帮忙做做饭看看孩子。我还得去果园忙活,走不开。”   林菀道:“我娘要是走了,爹你咋吃饭?还是让我娘留下。”   “不用。”林父道:“我自己做饭也不麻烦,或者去你三婶家搭伙也方便。”   林三叔被林菀治好以后,林三婶怀上双胞胎,生了一对小儿女。虽然三叔三婶是奔着生儿子使劲的,可说起来夫妻俩并没有很明显的重男轻女。老大老二在大队干活儿,不需要下地,新生的一双儿女,儿子大一些,小女儿更细弱一些,三婶就主要给小女儿喂奶,儿子早早就开始喝米糊糊。   因为这,林菀对他们也颇有好感,平时也没少帮忙调理身体,帮衬他们跟着大队赚钱。   他们一家对林菀万分感激,自然对林父林母就格外亲近。   反正全村都知道跟着林大夫过好日子,只有林大伯一家子懊悔得不要不要的,可惜这会儿不管咋道歉林菀铁了心就不吃那一套,依然不肯和他们亲近起来,也足够让赵全美他们在家里难受的。   因为林菀一家来的马车很小,坐不下那么多人,林岫就去大队找周自强,看他回来没有,让他明天赶马车送送他们。   他和周朝生聊了一会儿,就听见传来甩鞭子的声音,还有赶车的驾驾呵斥声。   林岫奇怪道:“火烧尾巴了,竟然这么着急?”   以往周自强他们赶车,马鞭就是摆设,并不会真的抽在骡子身上,毕竟都是爱惜牲口的人。   很快,他们就听见外面焦急的喊声,“快!大夫,强子病了!赶紧准备!”   周朝生一听立刻挂着听诊器跑出去,林岫则直接回家去找林菀来。   等林菀和陆正霆到了医务室,周朝生已经给周自强检查完。   大冬天,他忙活得一头汗,对林菀道:“急性阑尾炎,得手术。”   陆正霆道:“用止疼针的话能坚持到去分院吗?”阑尾手术要禁水禁食,到分院还得等个半天。   而且林家沟医务室条件比较简陋,虽然可以做简单的手术,但是阑尾炎要开腹,创口五厘米大,需要拉出内部组织切除然后缝合。消毒不彻底的话容易感染,况且医务室可能没有足够多的手术工具。如果贸然做手术,万一出了问题,不管从哪方面都不好办。   林菀看周自强疼得脸色蜡黄,豆大的冷汗不断地滚下来,双唇都发紫,捂着肚子打滚意识都有些不清楚,估计已经没有意志力再坚持赶路。   她果断道:“三哥,你帮周大夫处理一下病人,准备手术台,我回去拿药箱,里面有工具。”   陆正霆诧异地看着她,她什么时候带了药箱?他怎么不记得?   不等他说话,林菀已经跑了。   陆正霆只得收起疑问,帮助周朝生准备。因为林菀之前也经常来林家沟坐诊,有时候也需要进行一些小手术,所以这边麻醉剂、消毒剂还够的,另外也有一些县医院派下来的工具。目前有手术刀两把、止血钳三把、剪刀两把……周朝生盘算一下,其实对付一下差不多也够了。   周自强疼得死去活来,咬着牙浑身发颤,都顾不得周围是谁,意识模糊。   因为病发突然又疼得厉害,没时间禁食禁水八小时,直接灌肠处理,好在他因为不舒服连早饭都没吃,胃里已经排空。   等他们给周子强消毒剃毛换手术服的时候,林菀骑自行车回来,她背着一个比正常药箱大一圈的药箱过来。   她是大夫,背药箱很正常,周朝生等人一点不觉得如何。但是陆正霆却笃定他们出来的时候,林菀没有背药箱,否则他一定会看到的,可这会儿她居然拿出这么大一个箱子。   陆正霆:……   林菀随口来了一句:“我带了,放在篓子里被东西盖住了,你没看见。”   陆正霆:好吧。   等林菀打开药箱,陆正霆又沉默了。按照正常来说,她的药箱里上面一层基本都是常用药、注射器、消毒棉、针头盒等等,下面就是听诊器之类的。可这会儿没有药品注射器那些,里面居然都是手术用具,诸如止血钳、手术刀、剪刀、阑尾钳等。   阑尾钳?   陆正霆看了一眼,带得很巧。不过他什么都没问。   乡下医疗器械的消毒比不上城里大医院,但是林菀的要求也很严格,而且周朝生平日维护到位,所以现在医疗器械问题不大,关键是周围的环境消毒以及空气消毒问题。   医务室条件有限,空气消毒基本都是用一个专门的按压式喷壶,将消毒液在周围喷洒,重点消毒手术台周围。   陆正霆发现,向来严格要求学员们注重手术环境消毒的林菀,这一次对环境的要求没有那么苛刻。   当然,三人洗手还是按照她的要求来的。   林菀从系统里拿出来的药箱本身就已经是无菌的,她又将所有需要的医疗器械都放在手术台边上,这样她的手术辅助模式开启的时候,就能将这些都笼罩在内,安全的无菌模式,自然会对他们进行消毒的。   这当然是她治病、卖药、教学员积累的医德值换来的,相当好用,但是也相当烧医德值,能让她一年积累见底还负债那种!   可惜没有内窥镜,否则她可以直接进行腹腔镜手术,而不需要剖腹,切口大不说,还要切开皮肤以及皮下几层组织,把腹外斜肌腱膜切开,仔细分离腹内斜肌及腹横肌,最后切开腹膜层,直到将腹腔全部打开,露出里面的脏器。   林菀对腹腔手术已经非常熟练,可以说闭着眼都不会错的程度了,毕竟她睡前都是要进行手术模拟练习的,经常学着学着就睡着,梦里还在模拟呢。   更何况有陆正霆在。   周朝生是做不了手术的,他给林菀做助手也是林菀让干嘛就干嘛,自己不敢乱动的。   而在和林菀配合这方面,没人比得过陆正霆,他明白她的每一个眼神,懂得她的心思。   他一直给林菀整理医学笔记,常常与她讨论,她做手术的时候他也多去观察,术后写手术记录刊登在书中。   而且林菀现在给赤脚地方培训他也跟着听课,有时候还能代林菀授课。   久而久之,林菀做手术的时候,也会让他负担一个角色。他性子冷静,双手沉稳绝不颤抖,所以最适合帮她做一些固定、剪刀手之类的工作。林菀觉得她如果没有系统加持,这方面陆正霆比她要优秀。   在跟着林菀体验观察过以后,陆正霆还会根据手术的需要,帮林菀合理改造一些医疗器械。现在五柳大队分院中,一部分医疗器械就是他让人改造过的,更适合林菀的使用习惯。   这一次林菀拿出来的医疗器械里面,就有一把止血钳是她和陆正霆抱怨县医院不好用,他帮忙改进的。   林菀指挥着周朝生和陆正霆帮忙,顺利打开腹腔,剥离层层组织,将盲肠暴露出来。   能看见阑尾充血水肿得非常厉害,而且出现化脓,盆腔及结肠窝都有少量脓液渗出,都需要及时处理。用阑尾钳夹住阑尾,将其提到切口外夹切断,然后就是一系列结扎消毒。   林菀这里的手术缝合线有两种,一种可吸收一种不可吸收,她为了要到更好的缝合线专门走了顾老爷子和金大夫的路子,让他们帮的忙。   因为陆正霆和周朝生配合默契,所以林菀动作也很流利,没有什么阻滞。她深谙人类解剖学,平日又勤于练习,所以开刀没有半点犹豫和失误,手术自然就顺利又成功。   术后整理器械,进行分类消毒。   没多久,周自强醒过来,他看着眼前的情况,笑道:“真是我命大正好赶上妹子回娘家,要不的话,过几天你们就得来我家吃饭了。”   周朝生:“快闭上你那乌鸦嘴吧,谁稀罕吃你家的饭?”   除非喜丧,谁去别人家吃饭触霉头,找打?   作者有话要说:  这时候还没有脑部CT。改了一下。 第102章 进步   周自强没有一点病人的自觉, 就好似之前要死的那个男人不是他一样。   他问陆正霆:“陆哥,你给我们讲讲, 现在耳朵里啥感觉?听见声音是不是可好了?”   陆正霆正在帮林菀收拾东西,瞥了他一眼, “你把耳朵堵住再捅开就知道了。”   周自强还真用手指头堵住耳朵再放开, “嗨, 那不一样。真的替你高兴, 又能听见声音了。也只有咱们这种失去过的人, 才会知道拥有是怎么样一种快乐,对吧。”   “哟, 强子哥,你什么时候这么有文化了?会文绉绉拽词儿了呢。”林菀惊讶地看着他。   周自强难得的脸颊红了一丝, 随即笑道:“这不是在鬼门关转了一遭, 有了新的感悟嘛。”   他之前疼得直打滚, 脑子里都开始糊涂, 还寻思要死在路上呢, 没想到自己福大命大,老天爷让林菀回娘家, 正好救他一命。如果陆正霆的耳朵不好, 他们也不会这时候回娘家, 也不能恰好救他了。   他不是那种容易消沉的人,现在割了病灶,已经没那么难以忍受的疼,就继续嘻嘻哈哈。   周朝生:“是你命大, 恰好林大夫带了医药箱,里面恰好有手术用具。”   做完手术他也觉得这是一次巧合,而且林菀的医药箱用具也都消过毒,用的时候再消毒就行比较容易。   林菀:“好好休息。原本想让你送我们,这样我们就再多住两天。”   她得确定周自强开始恢复才能放心回去。   陆正霆帮她把医疗器械清洗、晾干,然后简单消毒,都放回药箱里。等拿回去医院,会在消毒间统一高温消毒、消毒水浸泡等。   因为医务室没有病床,所以林菀让周队长直接把人抬回去休养就行,她会按点去给换药的。   周队长和老婆子对林菀无比感激,再三道谢,周老婆子看林菀的眼神简直**辣的,又忍不住想起当初说不如让强子娶林菀而老头子不同意的事儿来。   周队长怕她太明显,人家陆正霆还在呢,这不是得罪人么。   林菀笑道:“大娘大爷你们不用太客气,强子哥没事,放心吧。回家先别给他吃喝,等他排了气肠子通气以后先喝温水,然后喝点米汤。”   周老婆子都一一答应着,简直要把林菀当故事里的仙女了,咋就有这么能干的闺女呢?   林菀就和陆正霆先回家去,正好三婶带着俩小孩子来和俊俊几个玩儿。   林岫已经把周自强的事儿告诉他们,都无比关心,见林菀回来就赶紧问问。   陆正霆主动把话头接过去,“因为菀菀带了器械,准备算充分,手术很顺利,没事了。”   林菀点点头,“就是我们要再住两天。”   林三婶笑道:“那更好,咱们娘们儿多耍耍。”   说了几句话,林菀逗逗孩子们。   陆正霆示意她去屋里休息一会儿,做手术对大夫的心神消耗非常厉害。   孩子们知道爹娘忙,他们也不纠缠,尤其俊俊,吃鸡蛋羹和米糕吃得饱饱的,连奶都不张罗吃了。   陆正霆陪着林菀去休息,给她按摩一下让她放松放松。   林菀也睡不着,但是躺着什么也不做就觉得挺放松的。她对陆正霆道:“我不记得哪里看过一篇文章,说有一种能探入人体辅助做手术的内镜,不知道为什么上面给咱们的器械里没有。难道是太高级太贵,不舍得给我们配?”   陆正霆让她躺在自己的腿上,轻轻地给她揉捏额头,“回头让金大夫给打听一下。”   也许是仪器太过复杂,或者太巨大,亦或者太昂贵,地区医院都配不起,那县医院自然也没有,分院就更不用说。   周自强的身体素质很好,术后恢复良好,24小时就已经排气,开始喝一些有营养的小米汤,之后喝鸡汤蔬菜汤,估计七八天就可以拆线,之后休养阵子就行。   林菀多住了两天看周自强没事,他们就回大湾村。   东间炕大,林菀让林母带着和大哥二哥住,结果小哥俩也要去凑热闹,要和他们一起挤,林母自然乐不得。   林菀密切观察大哥二哥的情况,在一次林峻发作的时候对他进行了超声扫描,拍了X片当掩护,借助系统的帮助,林菀从系统浩瀚数据库里的无数经验里判断出林峻大脑神经异常的部位。   但可惜的是,病灶深埋在大脑深处,就算开颅她目前也不能做手术。所以,她只能想办法缓解他的发作,然后干扰纠正大脑异常放电,尽可能让他少发作。   她思路很清晰,要让系统按照她的需求,帮她制作几根非常细的电极针,她要将电极针钻入林峻的大脑,用电极的方式来纠正异常放电。   当然,这只是一个构想,要想做出来,她目前的医术水准、医德值不够,所以只能积累。   过几天林母和林峻、林岫离开以后,林菀和陆正霆又给省里发了电报,问问关于内窥镜等器械的事儿。   陈主任得了电报,亲自去找金大夫,跟省医院和军区医院打听一下。经过询问得知各大医院目前还没有林菀说的什么内镜手术,只有首都协和医院有内窥镜检查项目,但是也没有内镜手术,只要内腔手术都是需要大开刀的。   那东西是资本主义国家引入的,虽然前两年运动说资本主义万恶腐朽,可实际上文化人都知道,目前西方的科技、医疗要远远高于我们,只是因为受制于国际形势,有些技术不能交流、引进,实在是很大的损失。   林菀想虽然现在搞运动不许这个那个,可你搞运动的也会得病也怕死吧?那就得好好研究医学、科学。   要想好好治病,就需要培养好的大夫,要更好地对待那些科研人员。只有大家都意识到这一点,才能重新尊重善待那些高知识分子。   让他们搞科研的手去薅草锄地,简直是最奢侈的浪费。   她希望国内大的医学院,自主研发这方面,因为超声成像技术、内镜手术都是医学发展史上的里程碑。如果有成熟的超声成像技术以及先进的内窥镜手术器械,那就可以进行更加精细的颅内、心脏、腹腔等的外科手术。   她还让陆正霆帮忙写了一篇很委婉的文章,先展示自己非常成功的手术案例,然后说明医学发展与基础科学的紧密联系,表达了医学从来就不是孤立的,需要基础科学的支持与配合,才能开发更多先进的医疗器械等等。   希望能让更多人冷静地思考对待这个问题。国内有很多科学人才,因为某些原因被下放、被撤离工作岗位,这简直是科学研究的大损失。   陆正霆那篇《论社会主义卫生医疗可持续发展的相关问题》先是发表在县报纸上,之后又被地区、省报相继刊登,同时也被本省各级卫生组织引用。工业农业要发展,医疗卫生也要进步,赤脚大夫的推广杯水车薪,只是医疗人员的扩充却不是医疗技术的进步。   所以要想医疗事业进步,就需要培养更精专的医疗人员,不断提高医疗技术、医学科学等等。   正好现在恢复工农兵大学招生,与这个观点不谋而合,各医学院相继恢复招生,培养工农兵医学生。而各医学院都是和当地的医院相结合的,一边办医院给市民看病,一边办学培训新的医学生,同时不断改进各种器械。   接近小年,林菀这边的赤脚大夫培训也正式结业。   各地培训赤脚大夫,只是一种极其简单的速成班。主要是让他们学会基本的急救、处理各种急性外伤,同时能够帮助社员们开药打针止痛,这样就能缓解社员们进城难、看病难、看病贵的问题。这样也能缓和一些社员们的负面情绪和意见,不至于出现太大的矛盾。   所以很多赤脚大夫培训期间也学不到什么,只是拿个工作证,然后回到村里在日积月累的临床中积累属于自己的经验,慢慢地也会成长起来。   但是林菀给他们培训不一样,不是单单让他们学点理论知识,而是和临床结合起来。   她觉得与其让他们短短的俩月方方面面都学,不如因材施教,把学员们分成几类,有的适合学草药,有的适合学针灸,有的适合学西医,有的适合学中医内科等等。这么分类以后,她教得轻松,他们学得轻松,还能给她当助手给社员们看病。   林菀还从中发现了两个不错的苗子,年轻好学,就给对方大队申请让他们留下,让那个大队另外派人再来学。   “林大夫,我们能回去当大夫吗?感觉才学了一点皮毛,至少还得学三五年才行呢。”学得越认真越专心的学生,就发现自己懂得越少,就越想留在林菀身边踏踏实实学几年。   而那些没学多少东西,只学个皮毛的,反而觉得自己厉害得不行,已经可以进医院工作,巴不得立刻回村当大夫试试自己的本事。   林菀笑道:“这不是还有医院嘛。只要超出你们诊断范围,就开条子让他们来医院。咱们医院不用打申请,随来随检查。”   哪怕路远,只要自己备足粮食,来了以后可以借住老乡家,一点问题都没有。   林菀这边培训结束,紧接着她和陆正霆一起去县医院汇报工作,顺便让县医院抽查赤脚大夫们的学习情况,来评估她的工作完成度。   经过考察,这一批学员比以往任何一批学得更加扎实,而且是真正学到了东西,不像从前多半是应付任务。   宋院长很高兴,在年底总结大会上连夸林菀,“这才是尊重医学尊重病人,以后还请林大夫专门负责培训乡下学员这一块。”   林菀也提出学员们需要每年都来进修,而不是学那么俩月就万事大吉的。   宋院长很高兴,“进修,让他们轮流半年学一个月。这可大大地提高了农村医疗水平啊。”   这是一项很大的政绩,是符合当下国情和国策的。因为很多地方的大队医疗、赤脚大夫都是摆设,根本不能看病。但是他们县的赤脚大夫,却是真的大夫,大队医疗也有六成的大队都重新办起来。   在县卫生组织以及县医院的推动下,第二年春天地区革委会宣传部门的记者前来采访了林菀,写了一篇《从五柳大队看乡村医疗的成功以及乡村赤脚大夫的自我提升之路》。   这篇文章一经刊登,立刻在全省引起了很大的轰动,不少人纷纷致电县医院、写信给林菀,要求沟通交流取经。甚至还有人直接长途跋涉来到五柳大队,要求跟林大夫“取经”。   随着了解越多,人们对林菀越发好奇。   原本他们以为林菀是县医院派往下乡的大夫,等了解以后才发现,林大夫就是土生土长的乡下人,从林家沟嫁到五柳大队,通过跟省医院下乡的金大夫学习以及自学各种医学典籍,居然成为了一名合格的中西医结合的大夫。   在他们看来,这是不可思议的,她简直就是一个医学天才!   虽然林菀说她最初是跟着周朝生学的,可因为周朝生不如她,所以大家都直接给他忽略掉。而金大夫是有真本事的,在西医方面的确给了林菀很多指导,所以他就成了林大夫的西医导师跟着出名,但是中医却是她根据典籍自学成才,实在是了不起。   《向林大夫的“白求恩”精神学习,用无产阶级思想武装自己,为了社会主义医疗事业而奋斗》,后来这篇文章刊登在人民日报上,林菀一下子出名了。   为了应付越来越多的采访以及报告交流,林菀让陆正霆研究一下,给她写了几个场合的模板,开口就是专业的无产阶级口号,伟大的领袖等等,绝对不会出错。   而在和各大医院的交流、学习中,林菀的医术也在不知不觉中突飞猛进。   她借助系统,每次和人交流,都能提出新的思路和方向,总会在关键时刻给同行们启发,把他们本来被堵塞的思路和观点一下子给打开,让他们重新调整研究方向。   于是她被省工农兵医学院请去给学生们讲课,还被请去省医院开交流会,以及被允许进入了省医疗器械研究组交流观摩。   同时她口述由陆正霆帮忙撰写了不少专业性极强的文章,诸如《中医辩证谈》《新式针法治疗》《药方药性速查》《诊脉》等,还有诸如《外科手术内镜手术理论的可行性》、《关于妇产科常见症状总结》、《前置胎盘应对办法》、《癫痫控制发作有效办法》、《深入了解癫痫》、《大脑神经元的运行机制》、《让大脑神经手术成为可能》、《认识心脏》、《让心外科成为可能》等。就连他之前整理的林菀笔记出的赤脚大夫培训手册,以及一些中医书也被人家熟知,竞相传阅。   关于其中的超前手术理念,林菀都是构想提出期望,希望医学研究者们砥砺前行,激发他们灵感的,并不会引起什么怀疑和麻烦。   毕竟,这世上是有天才存在的,国人能够在西方全面封锁下研发出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就证明这一点。   林菀也不断地给各部门写信,按照循序渐进的方式督促、提醒、启发他们,让他们的技术能够不断突破。众人拾柴火焰高,也让相关部门不断地重视,投入财力物力和人力来研究。   于是新型的手术器械、缝合线等不断地被开发出来,卫生部也和机械科研部合作成立了医疗器械研究中心,专门研究各种医疗器械以及仪器。   他们想办法进口了国外的内镜仪器、略先进的超声仪器等,然后进行拆解研究,不断地完善自己的技术体系。   最终,在国外的技术封锁中,国内的技术也在缓慢而坚定地前进着。   时间转眼到了1975年春天,这几年林菀以特殊医生的身份能够随意出入省医院、省研究组、省医学院等地方,而她因为系统的缘故,也不能单纯在那些部门工作,还是需要自己的私密空间和实验室。   所以在取得了信任和支持以后,她获得了政策、资金、技术、材料、人员等方面的支持,也于73年成立了自己的五柳大队研发中心。   而经过这几年的发展,五柳大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直接从几个乡下村落变成了一个遍布花草的乡下小城。同时从一个大队变成了乡镇级公社,下辖八个大队。   小城并不是常见的井字街道分割空间,而是以五柳医院为中心根据地形往四周扩散排列,修建屋舍建筑、道路。   如今医院周围是一片广场,革委会、学校、供销社下设的代销点、农机组、磨坊、油坊、仓库、草药加工厂等分列在周围。然后是整齐的民房,现在多半是二层砖瓦房,宽敞明亮,整齐划一,各家占地面积却比从前小一些。   如今五柳镇全是机械化作业,耕地、种地、收割、脱粒等,基本都是机械完成,所以九成社员们都解放出来在药材加工厂工作。   如今五柳公社已经成为了外地人嘴里的药城,因为他们种药、收药、加工药、制药,当地人都跟着受益。不但能去工作赚钱,还能买到便宜药。   一眼望去,小城内整洁干净,行道树绿树成荫,道旁花坛里种植着能点缀环境的草药,既能采摘又能观赏,一举数得。   这个季节,正是花团锦簇,蜜蜂蝴蝶成群,把个小城点缀得像座大花园一般美丽。   随着一声电铃响起,学校传来一阵阵沸腾声,“噢,放学咯——”   学生们争先恐后地跑出教室,但是角落一个漂亮的男孩子却不为所动。   只见他慢吞吞地收拾书包,慢吞吞地把书包塞进桌洞,再懒洋洋地站起来。这时候门口跑来一个俊秀的小少年,他喊道:“俊俊,快点回家啦。”   俊俊,如今大名叫陆一,本来陆正霆给他起名叫陆明斐,他嫌写名字麻烦非要叫个最简单的,然后自己给自己选了个一字。   他已经6岁,却依然那么咸鱼,甚至有一套自己的歪理,为了省力气他不肯上学读书。   后来陆正霆和林菀都不肯他继续那么闲着,逼着他读书。   他勉为其难跳过育红班、一年级,然后狠狠心把二年级也跳过,去年秋天直接读三年级,这会儿读三年级下学期。   而他哥哥陆明光今年以11岁“高龄”读完了高中,如今正在医院实习。   按照他的说法,实在不怪他,都是现在学校教得太少,小学五年,初中两年,高中两年,这几年的东西加起来,还不如林菀、陆正霆教得深。所以他读了两年半年小学就腻歪的不行,后来直接读初中,一年以后又读高中。去年他就不肯去读,而是在医院跟着林菀和陆正霆学东西,同时自学一些高深的科目,都是高等院校的知识。   其实在林菀看来,大部分就是21世纪的学生们的高中课程。   而陆明良后来跟不上他的速度,只能慢一些,不过现在也去县城读高中了。   陆明光看弟弟不紧不慢地迈着四方步,赶上九十岁的老爷爷散步,不禁打趣他,“你和蜗牛赛跑,蜗牛都能拿名次。”   陆一小手插在裤兜里,慢悠悠的,“快一天,慢一天,急甚?”   陆明光:“你快点就能做很多事儿啊。”   陆一:“嗯?”   陆明光:“比方说你一天做不了一台手术,娘一天能做三四台,这就是快的好处啊。”   陆一:“忙忙碌碌,汲汲营营,不好。要顺其自然。”   陆明光:“这话你别在别人面前说,我怕人家打你。”   陆一:“嗯?”   陆明光:“以前社员吃不起饭,饿肚子,这会儿吃得这么好,有奔头,你说为啥?”   陆一:“吃得好,病多了。”   陆明光:“你……算了,我不和你犟。你个6岁小豆丁,我和你理论什么啊。”   陆一嘿嘿一笑:“哥哥背。”   陆明光很自然地就蹲下给他背起来,背着弟弟,比弟弟自己走得还快,他觉得挺好。   等到了家门口,正好林菀和几个医学生道别,看到他们,立刻喊道:“陆明斐,你给我下来!”   陆明光刚要说没事,陆一已经麻溜地滑下地,朝着林菀甜甜一笑,“娘,你又漂亮了呢。” 第103章 志向   林菀弯下腰伸手刮了刮他精致挺翘的鼻尖, “这么大了还让背着,欺负哥哥啊!”   不等陆一说话,陆明光立刻护着他, “娘,是我主动要背的, 俊俊腿短走得慢嘛。”   林菀点点头, 直起腰来, 居高临下瞥了一眼, 笑道:“对呀,陆一小朋友在咱家最矮了。哎, 这人真不能懒, 一懒吧,个子都懒得长。”   这孩子歪理一套套的,明明是挑食、偏食, 还要说什么有些食物纯粹浪费时间, 他懒得吃。   真想代表食物打他一顿呢。   陆明光忍着笑, 摸摸弟弟的脑袋, “俊俊还小呢, 比同龄人个子高一点呢。”   林菀笑而不语,率先回家了。   陆明光看了弟弟一眼,知道他有点被打击了。陆一他虽然懒,看着小孩子没心没肺,可他其实很把娘的话当回事。   陆一叹了口气,双手插在兜里, 慢慢地仰头,看了看东边那几棵盛开的桃树,缓缓道:“哎,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   陆明光:“……”他赶紧把陆一给拎起来,打断他戏精附体的忧伤姿态,实在是肉麻,一般人受不了。   陆一一副咸鱼姿态,手脚不动,任由哥哥拎着自己,嘴里却说道:“哥,你放我下来,让我自己走。”   他们进了院门,正好陆学医从里面出来,他俩赶紧叫姐姐。   陆学医去年夏天高中毕业,因为不考大学,而且举荐工农兵大学都要有三年的务工经验,所以她直接回乡。她在五柳镇的医院里学医,跟着林菀给她当秘书。   她笑道:“赶紧准备一下,等会儿过来吃饭啊,你们大娘包了白菜蘑菇猪肉馅的大包子。”   说着她就先去医院了。   陆明光拉着陆一跑回家,“娘,我爹说没说几点回来啊?”   林菀看看手表,“晚上回来。”   陆正霆现在很忙,去年孙主任升迁,他由卫生组副组长升为了组长。另外他还负责五柳镇医院的政治工作,同时任医院器械研发组的组长。   如果不是为了帮林菀更好的发展五柳镇的医院,他是想辞掉县里的工作的。一直以来他都是对技术方面的东西感兴趣,对机关事务并不热衷,之所以一直在卫生部门工作,也是为了方便帮林菀宣传、出书等等。   她看了陆明光一眼,“明光,顾爷爷想让你去首都读书,你要不要去啊?”   虽然高考还没恢复,但是在有志之士的推动下,现在工农兵大学也有了特色,他们开办了进步班,专门为那些优秀的学生准备的,避免他们和小学初中学历的普通学生一起浪费时间。   陆明光非常聪明,读书有一种别人难以企及的天分,尤其理科是他的强项。林菀觉得他可以去更好的学校,跟着真正的学者学习高等数学、物理以及化学这些。   林菀希望他这么高的智商,能够在推动计算机发展的事业中大展身手。   毕竟不管哪方面,如果有计算机的帮助,都将如虎添翼。   去年陈志刚终于几经周折确认了那枚扳指是温家所有,虽然未必能以此百分百确认陆明光就是他孙子,可对他来说已经认定陆明光是,甚至也不需要再调查什么。   不过他并没有急着对陆明光言明,甚至还主动跟林菀和陆正霆商量,不要让明光知道,就把他当成一个关系很好的爷爷就行。   这样,孩子才能没有任何压力地和他往来,他不希望孩子有任何的负担。   林菀尊重他的决定。   这几年她只要去省城或者首都参加交流会议,都会去拜访顾老爷子,有时候也会特意带着孩子们去住几天。   顾老爷子每年也会抽时间来住几次,他虽然年纪不小,可因为被林菀治好了腿,且按照林菀的方子调理着身体,身子骨越来越硬朗,所以不但没有正式退下来,反而又被委以重任。   虽然是为了培养接班人,却也不能随心所欲抛下公务。   可他的心却一直密切关注着陆明光,什么都替他想在头里,林菀觉得也不能每次都拒绝他的心意。   陆明光道:“娘,你们都不去,我不想自己去。”   如果爹娘弟弟都去,那他肯定去,让他自己去,他不想。   陆一也道:“那么远,不去哦。”来来回回多累啊!哥哥回来不方便,他去看哥哥更不方便了。要是爹娘去看,那他不是看不到爹娘了?不去不去不去。   陆明光也笑:“对,不去。”   林菀嗔了陆一一眼,这小子人小鬼大,比他哥哥心眼儿活泛。   陆明光是智商高、学习好,但是在生活其他方面表现得就还是个孩子,毕竟才11岁,还小呢。可陆一不一样,这小子完全不像个小孩子,讲歪理一套一套的,比大人会说,你都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那么多道理。   明明三四岁的时候还懒得开口说话呢,除了爹娘哥哥、吃饭睡觉,其他的话能不说就不说,生怕累着他高贵的小嘴巴。   他们收拾一下就去大嫂二嫂家吃包子。   医院扩建,去年新盖的一片二层砖瓦矮楼。   林菀和陆正霆分到一座独栋小院,带着前后院子,很是宽敞。其他职工两家一栋,只有前院没有后院。陆大嫂和二嫂分了一栋,两家住在一个院里,关系一直很和睦。   不过陆大哥没搬出来,他还和陆老头、陆老太住一起。因为陆老太手脚有点不那么利索了,需要人照顾。陆老头年纪大了且不会做饭,陆心莲又得陆正琦帮助去大石桥公社混了个文书的工作,整天骄傲得不乐意回家。   兄弟妯娌们商量了一下,就让陆大哥照顾俩老人,二房、三房、四房凑钱和粮食给他们。   陆大嫂乐不得,因为她发现他和陆老太的一些习惯动作越来越像,有时候冷不丁看一眼因为太像而让她厌烦得很。   这样安排皆大欢喜。   隔着墙就闻到香喷喷的包子味儿呢,拿在手里一个白白胖胖的大包子足有碗口那么大。   林菀直夸做得香,“里面还有海米呢,更鲜了。”   陆二嫂收拾了一盆端出来,陆大嫂端着一碗五香蒜泥,“蘸着吃啊,都使劲吃,管够呢。”   陆明光:“大娘二大娘,你们手艺又进步了呢,都赶上我哥哥调的馅儿了。”   赶上陆明良做饭,这是陆明光对她们的至高夸奖。   林菀看到陆一举着一个大包子,一直没下嘴,“俊俊,你研究什么呢?这是包子,不是你脑子里的小宇宙,不用对着它发散了啊。”   陆一叹了口气,这包子可真大,都和自己的脸一样大了,啃起来相当麻烦啊。   哎,大娘二大娘变懒了,包这么大的包子,可以少包好些个呢。   陆明瑞看见,拿过去一把给掰成两半,“俊俊,你不好咬,掰开我和你一起吃,等会儿咱们再一起吃。”   他给了陆一一半馅儿大的,而且断口朝上,没有流出油来,很符合陆一的心思。   “谢谢。”陆一接过去,吃得斯斯文文的。   陆明光则问陆明瑞和陆念书(欠儿)读书的事儿。   “小哥,你干嘛哪壶不开提哪壶啊。”陆明瑞把脸埋在大包子里,啃得一脸油。   他和小堂姐念书都普普通通,不好不坏,他还在读小学,陆念书读初中,打算读完都到镇药厂工作。   陆念书笑道:“我打算读完初中拉倒了,实在是太费劲。哈哈。”   想象是美好的,做起来就是很辛苦的。小时候能读书的时候,学医姐姐一腔热情,她也跟着凑热闹,想要读书学习。可真正读了以后,她发现不是那么回事,读书其实还是很难的。   她觉得读书比下地、做饭、绣花、裁剪缝纫等等都难一万倍。   她甚至怀疑明光的脑袋不是人的脑袋,当然也可能她的脑袋是猪的脑袋,反正他俩不像一个品种的。看他学习简直跟喝水吃饭一样容易,哪怕高中的书,也看看就会了!   学习不是要呕心沥血,头悬梁锥刺股才能学好的吗?怎么在明光那里就那么容易!   就算明良和学医姐姐,也比她厉害多了。   陆明良虽然没有明光那么出色,但是年轻轻也读高中去,学医姐姐已经高中毕业在医院实习了。   而只有陆明瑞弟弟,给她不少安慰,他们才是一类人。   弟弟和她一样,爱踢毽子、翻花绳、跳绳,甚至会缝沙包、剪裁衣服、做衣服、绣花、织毛衣!   陆明瑞因为从小由俩姐姐带着,和女孩子玩习惯了,所以从小玩的都是女孩子的游戏,踢毽子翻花绳跳绳,他比女孩子玩得都溜呢。   陆明瑞也深表赞同,“我也觉得初中读完就够用的,没必要读高中。”   读完初中常用的字都认识,复杂的他也用不上。   他现在喜欢做衣服!   “我们研究了好看的新款式,以后你们的衣服都归我和姐姐做。”   前两年林菀奖了一台缝纫机,拿回来以后她也没时间做衣服,一直闲置在那里。陆念书和陆明瑞姐弟俩看了以后,捣鼓捣鼓,然后就迷恋上了。反正就是小小孩子,还没有缝纫机高呢,就站在那里踩缝纫机,看得林菀直笑。   林菀觉得他们太好玩了,就直接做主把缝纫机搬到陆大嫂家,送给他俩了。   从此以后他们的衣服都是自己做的,哥哥弟弟们不嫌弃也让他们做。   陆一吃完半个包子,懒得再吃了,他道:“我觉得小学都不用上……哈哈,还是上上吧。”他看林菀拿眼瞥他,就赶紧改口。   林菀一个包子没吃完呢,陆学医从前面医院跑回来,急忙道:“三婶,邱主任才收了一个前置胎盘的孕妇,最凶险的那种,请你去看看。”   林菀一听立刻把剩下的那一块包子塞嘴里,跟陆大嫂二嫂摆摆手就匆忙走了。   陆二嫂道:“弟妹也太辛苦了,这一天天的,饭都不能好好吃一顿。”   随着医院扩大,收治的病人越来越多,几乎天天都有来的,甚至还有城里人舍弃大医院跑来找她给看病的。吃饭的时候急诊是常事,甚至半夜睡觉呢,也有人来拍门。   陆大嫂:“念书,你给三婶把包子放锅里热乎着,等会儿她回来吃。”   陆念书对陆明光道:“明光,你赶紧学,早点帮衬三婶,她就不用那么累了。”   陆明光:“我现在也行。”踩着箱子可以的。   可惜娘不让他进手术室,还说了,让他先学文化知识,学医学理论知识,背背中医书籍,等过了十五周岁想学医就再进手术室。   陆一:“我要学医。”不用离家。   在镇上读小学初中,然后他可以自学高中课程,这样就不需要出门。他可以跟着娘学医术,甚至现在就把理论知识学起来,等大一点就可以拿手术刀……不,手术刀有点累呢,他还是学中医诊脉这些。为了懒着,他可以把诊脉学得精通一些,这样通过诊脉、望闻问切也能看病。   嗯,这样挺不错的,反正娘也是自学的,而且很多国医圣手都没读过什么学,都是跟着师父口传心授。   他也可以的。   陆明光欢喜地看着他,“俊俊,你终于知道自己将来要干嘛啦?”   陆一看了他一眼,“嗯哪。你呢?”   陆明光犹豫了一下,“我?”   他自己还没那么清楚呢,明良哥哥喜欢做饭,以后也想做娘说的大厨师,学医姐姐就想跟着娘学当大夫,念书和明瑞想当裁缝,现在连俊俊也知道要当大夫。   那么自己呢?   陆明光以前想跟着娘学当大夫,后来又想当个旅行冒险家,去看看娘说的那些神秘而美丽的景色,过一阵子又想当个考古学家,等学了历史他觉得可以当个历史学家,而等被数学和物理迷住,他觉得数字是自己的归属。现在看着娘那么辛苦,他又想还是当个外科大夫,这样可以替娘忙,免得她累着。   陆一:“哥,你帮我找娘的书。”   陆明光惊讶地看着他,“你不是懒得看书吗?”   陆一:“为了11岁的时候不秃头,现在就要加油。”   陆明光:“……”   我犯愁了吗?我没有!实在不行我就挨个都去试试,反正娘说我还年轻,想干啥就干啥,不用憋着。   陆明瑞好奇道:“俊俊,你认识字吗?”   陆一:“有些久仰大名不曾谋面。”   陆明瑞都听不懂他的意思,一脑门的问号。   聪明人的烦恼他真的不懂,像他,高深的都不会,也就不用犯愁。   陆明光:“我们读书弟弟跟着背会了,只是眼睛懒得看,大部分不认识不会写。”   比如《资本论》《史记》《西游记》《唐诗一万首》《伟人文选》等的一些章节。   陆一:“可惜耳朵关不上。”   要能关上,他才懒得听呢。   哎,现在还得把书拿出来对着识字,早知道当初不偷懒多看几眼把字记住了,也不至于现在费二遍事儿呢。   幸亏已经学了三年级的内容,哎,作为一个孩子,他太难了。 第104章 揶揄   陆明光看弟弟要学习,立刻回家整理一下, 他自己的一些学习笔记、顾爷爷送的大字典、典籍, 另外还有初中的数学语文以及林菀出的几本书和一些文章, 总共装了两箱子。   陆一整个人都呆住,瞪圆了眼睛感觉眼前一圈圈的蚊香在飞, 他拎出林菀的那几本书,有中医、草药还有西医解剖、生理学等。   “咳咳,我当大夫,古文数理化拉倒吧。”想让弟弟我继承你的学业?你怕不是做梦哦。   陆明光:“不行哦,你要学中医肯定要学古文的。你要是学西医,肯定要学一些物理化学数学知识啊, 毕竟制药就和化学有关, 外科手术和物理也有很大关系,而操作那些仪器跟科学知识息息相关。”   陆一:“不,我只想当一个使用者。”   至于改进那些器械仪器, 发明更新产品的事儿, 交给爹、哥他们就好, 自己会用即可。作为一名大夫,就是要充分利用有限的工具, 做到最好的效果。   这是娘给学生们上课的时候说的,他记着呢。   他去洗洗手和脸,然后坐在一棵杏树下正儿八经地开始看陆正霆给林菀出的那几本医术。   他先看看中医方面的,发现不少字不认识,然后又翻翻生理学方面的, 发现有些概念特别拗口,就是每个字他认识,合起来不认识。他决定还是先看解剖学。   “哈!这个简单!”上面有图,生动形象,身体如何、骨骼怎么样,头部、躯干、四肢以及胸腔、腹腔等等,一目了然。   太简单了。   他一边看图一边问陆明光不认识的字,很快就可以准确地指出身体的器官所在位置。然后他再看内循环方面的知识,视线跟着血管走两圈,顺便把经过的部位也记住,最后就把骨骼肌肉等细分也记下来。   陆明瑞和陆念书俩人也好奇跟着看看,见陆一把书放下,陆明瑞笑道:“这个简单,我也会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身体,心脏、肝肺胃之类的都说对了,“简单吧?”   陆明光:“是简单。心脏分为几个部分?它作为人体的血泵是怎么工作的?静脉和动脉……”   “等……等等。”陆明瑞赶紧打住,“俊俊?”   陆一掀了掀眼皮,“记住了。”   “你说说啊。”   陆一:“又不是考试。”回答问题不需要力气吗?知识嘛,记住就行啦。   陆明瑞却怀疑他没记住,“你是不是不认识字啊?”忽悠人呢吧。   陆一点点头,“嗯。”   陆念书就笑,她知道陆一是懒得背,而且这孩子懒洋洋的绝对不会像别的孩子那么冲动,受不了人家激将。只要他自己不想做的,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他绝对不待在意的。   对于陆一不肯去学校读书,后来被逼着读书却又不肯从育红班开始一定要读高年级这事儿陆念书记忆犹新呢。当时林菀说让他读育红班,他非要读小学,陆正霆就说让他读一年级,他却要读更高年级,因为反正都要麻烦一回,不如直接读最高的呢。   然后林菀就说第二天考试,考到几年级就上几年级。   于是陆一有史以来第一次用功,让陆明光给他讲课。结果林菀不许,让他自己看,看会了就去,看不会就读一年级。陆一就自己把哥哥小学的语文数学课本拿出来翻,从下午看到晚上九点睡觉。   第二天林菀给他出题考试,判了个读三年级。其实凑合一下读四年级也行,但是林菀不想让他如意,故意要严格一些。   而陆一也没异议,因为他自己说如果再看个小时肯定就能读四年级,如果熬熬夜可能读五年级,毕竟很多东西他都会,只是需要和字对上号而已。当然那是不可能的,让他熬夜?   所以这会儿他看看书就把解剖图看会了,陆念书一点都不奇怪,毕竟他平时也没少听林菀讲,而且医院门诊还挂着彩绘的人体解剖图,别人可能视若无睹,他这种脑瓜看了肯定就有印象的。   作为一名要先学解剖学的未来中医,陆一觉得自己路子一点问题都没有,看完解剖学还看看中医书里的一些口诀,这种他早会背。   林菀和陆正霆为了方便学生们学习,编了不少口诀出来,背会了事半功倍。   看他那么爱学习,陆明光很高兴,“娘说得真对,兴趣是最好的老师。”   陆一望天,为了不当废物,人总要有一技之长的。而且他要是当一个又懒又废的人,那他爹娘、哥哥都要被连累笑话了。   就和小孩子们玩的时候笑话村里吃不起饭的人家一样,懒汉馋婆娘,那他可受不了,毕竟还得要脸的。   而既然要学,已经费了力气,当然要达到最好效果,拿到最好成绩,否则对不起他的辛苦嘛。   陆明瑞:“俊俊,以后你这么多书要看,我和姐姐帮你做个新书包吧?”   陆一:“谢谢。”他从口袋里摸出押腰的一块钱来塞给陆明瑞。   陆明瑞说不用,陆一却让他收着。   “咱们这是金钱交易。”   陆明瑞:“…………”   陆念书:“俊俊真了不起,懂好多呢。”   陆明光:“咱们去医院看看吧。”是时候领着弟弟去医院看看娘的本领了。   以往陆一也去,但他只是被动带去,而不是真的要去玩或者看什么。   路上,陆一问陆明光:“我得让人帮我抓点田鼠、麻雀。”   “干嘛?”陆明光一时也没明白他的意思。   陆一:“学解剖啊。”   陆明光想说你还小,先学书上的,又一想娘给学生们上课的时候,都是一边讲课一边实践的,而且也有实验室、解剖室。可惜他没去过解剖室,也不是所有学生都被允许去解剖室的。   “明天咱们一起去抓。”   陆一:不想动弹。   陆明光立刻知道他的意思,“我们做个工具,先去空屋子里抓麻雀,很容易的。”   娘说懒人推动了科学发展,真的有道理,追求高效、节省动力,悄咪咪地说也是为了省力、偷懒做出来的。   他们去了医院门诊,只见林菀正和邱水英等大夫在开会,商量孕妇邱瑞娥的问题。   林菀:“你这个情况很危险,之后一定要多加小心了。”   自从五柳大队有医院来,林菀一直让各大队宣传产检的事儿。村里的赤脚大夫要免费给孕妇们产检,如果孕妇不方便那就要□□,如果有不确定的情况就要及时来医院检查。   可还是有人不肯来,或者觉得没必要来。   邱瑞娥不是五柳大队的,而是七里外邱家村的,但是过来的交通很方便,几乎是直路,家里人陪着来一趟也不麻烦。   邱瑞娥男人还有些不以为然,“大夫,好吃好睡的,哪里危险嘛?”   林菀瞥了他一眼,“好吃好睡的,你们为什么来医院?”   他脸色讪讪,摸摸鼻子,笑道:“这不是俺媳妇肚子有点疼嘛。”   林菀面色严肃道:“有些问题一定要让你们自己知道,自己注意才行,万一不注意出了问题那就麻烦。”她直接把自己画的胎盘前置示意图给他们看,“超声检查你是最凶险的那种,胎盘正好把宫颈口给堵住。”   邱瑞娥急了,“大夫,这样还咋生啊?”   邱水英:“不是有林大夫吗?肯定要剖腹了。”   邱瑞娥男人刚要说不能剖腹,却被邱水英瞪了一眼,他赶紧闭嘴了。   邱水英娘家是他村的,他姓王,在邱家村是小姓,邱是大姓有势力。要是有问题到时候邱水英回去一说,老邱家得撕了他。   林菀:“随着孩子大了,很可能会出现无痛觉的大出血,尤其怕睡觉的时候出意外,若是没有及时发现,那就没希望了。”   邱瑞娥脸色都变了,她男人还有些茫然,“大夫,啥叫无痛觉?”   大出血怎么能不疼呢?   林菀:“胎盘在子宫里,孕妇是感觉不到它的,它出血自然也不会疼。如果临近产期,可能会发生胎盘早剥离出血。”   邱水英再给他们补充一下,小夫妻俩吓得脸色都白了,尤其她男人,一个劲地问怎么办。   这时候陆明光和陆一进来。   陆一有点烦,这男人真是有意思,守着大夫就会跟个咬自己尾巴的狗一样乱窜,   “你不会让她住这里啊。”   陆一主动开口说话,把邱水英等人惊了,哟,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小俊俊居然主动说话了。要知道这孩子从来不管别人闲事,对别人的事儿也从来不感兴趣,小孩子他嫌人家闹腾、幼稚,大人他嫌人家叽叽呱呱烦人。   现在居然给邱瑞娥出主意呢,小孩子果然不管性格如何,都是善良的啊。   陆明光笑了笑,问众人好。   大家都很喜欢小哥俩,纷纷拿零嘴给他俩吃。   陆明光就主动把应酬都揽过去,不需要陆一应付。谁知道陆一居然很有礼貌地挨个问好,乖巧得不行。   林菀都惊了:这孩子莫不是受刺激了?   邱水英也觉得陆一的主意好,“我看瑞娥收拾一下住村里吧。医院要床位费,你住我家里。”   邱瑞娥大喜,“谢谢姐,谢谢林大夫。”   邱水英就让一个学生带他们去她家,安顿一下,让男人回家拿铺盖之类的。她则要留下和林菀再商量一下,她知道林菀还有话是没有跟当事人说的。   果然,等夫妻俩走后,林菀道:“邱大夫,你要多关注一下,一有风吹草动就赶紧准备。好在过了七个月,剖出来好好护理还是可以健康的。”   邱水英点点头,又跟林菀请教了一些此类的问题。她虽然去学了两年的妇产科,但是工农兵学院学的东西有限,而且学院参差不齐,也是一言难尽的。不过去学校有个好处,系统学习以后,给她打开了思路,让她学会了学习,也学会了怎么自学。回来以后她再好好地读林菀出的书,多跟林菀请教,水平就突飞猛进了。   现在她已经是一名非常优秀的助产士。   差不多了,她们就散会。   陆念书跑过来问:“三婶,你饿吧,我们还给你留了饭呢,你快家去吃,热乎着呢。”   林菀笑着说好,又看看那哥俩,“你俩,什么意思啊?”   陆明光:“娘,弟弟说要跟着你学医了。当一名会解剖的外科中医大夫。”   陆学医几个笑起来,“这是什么路数?”   六岁的小娃娃说他要当外科加中医大夫,嗯,这话别人说不可信,陆俊俊同学说得就很可信。   林菀回家去继续吃包子,忙活这半天她又饿了,临走前让陆学医看着点陆一,别让他乱跑。要是他对哪里好奇,只管领他看看介绍一下,但是x光机绝对不许去照。   陆学医让她只管去。   等林菀走了,陆一就踩着凳子,抱着胳膊仰着头,正儿八经地打量医院墙上的挂画。   这些挂画都是林菀设计让陆正霆帮忙去县里找人或印刷或绘制的,有人体解剖图、重要器官图、中医穴位图、经脉图以及针灸和穴位速查图,甚至还有几个常用的药方、常用草药速查表。   现在林菀总结的方法,已经被其他省、地区各大医院引进学习,她的书籍、文章也都发挥着非常大的作用。   陆一看了一圈,问陆学医:“姐,我娘很厉害吧。”   陆学医骄傲道:“当然,三婶是咱们国家最厉害的大夫之一。”   陆一跳下来,“我以为最厉害的都在首都。”   陆学医笑道:“如果三婶愿意,她也可以去首都的。多少人请她呢,是她自己不去。她说首都和省里大医院有的是好大夫,不缺她这么一个,但是咱们乡下缺大夫,她留在这里,大家伙儿就安心呢。俊俊,你娘是个可了不起的大夫呢。”   陆一点点头,“当然!”   陆明光让他在这里玩儿,他则去器械室看看。现在陆正霆是医疗器械研发组组长,他是副组长,其他的组员都是大夫兼任。   他们做了很多实事儿,帮林菀改进了柳叶刀、止血钳、缝合针等,学生都跟她学习,使用习惯自然和她一致。   他现在考虑帮林菀改进新型的止血钳,他想把这些器械与电结合起来。   林菀给他科普过很多世界上的医学以及医疗器械知识,尽管有些国内没有,她也为了开拓他的思维而讲给他听。反正他现在也不知道首都或者其他大医院有没有。   比如高倍显微镜、更高级的超声影像、X光扫描、计算机断层扫描、电子计算机的加入可以帮助医院进一步提升。   林菀给他讲的知识有些比目前流行的会高一些,又不会太高,免得听起来太离谱。   经过这几年的积累,国内的计算机技术也有了一定的进步,现在已经有了运算速度达每秒数百万次的小型计算机。不过这些都在科研院等单位,一般人是见不到的。而且操作不方便,使用也复杂,除非很专业人士,根本没用。   虽然林菀不让陆明光直接参观手术,可其实他都知道怎么回事。他觉得有时候人工止血太慢,如果能一步到位止血的话,就会有很大的帮助。   而且手术中,人眼目力有限,有些纤细毛细血管看不清,或者非常复杂组织没有办法下刀。如果把手术部位放大,那就会容易得多。   “哥,咱爹回来啦。”陆一跟着姐姐正儿八经参观完医院,正好看到陆正霆回来,就用小棍子敲窗户。   陆明光便锁好门离开实验室。   陆正霆从县里骑自行车回来的。   为了工作方便,他穿着林菀设计的工装服,上下同色,靴子腰带,整个人越发修长挺拔,俊秀不俗。   他身体健康以后整个人的气质也有所改变。从前的冷峻是骨子里散出来的,带着三分阴郁和冷漠。现在的他自信而强大,虽然在外依然面色冷峻,却是不怒而威的气势。   小哥俩跑过去,告诉他娘回家了。   陆正霆立刻把车龙头一扭,掉转车头回家。   他自行车后面还捆着一个篓子,里面装了不少东西。   陆一看不见,就戳戳陆明光,让哥哥看。   走到门口,陆正霆支下自行车,把篓子解下来放在地上随便他俩翻,他则去陆大嫂家找林菀。   陆明光趴在篓子上看了看,里面有很多零件,小灯泡、晶体管、电子管、小喇叭等等,都是他说过的。   “太好了,我们可以自己组装了。”   陆一:“装什么?”收音机家里有啊。   陆明光笑道:“我们可以装个简陋的对话机啊,要是我们在家里说话,娘在医院就能听见。还能给你做个闹钟,提醒你早上起来读书,免得一睡觉就什么都忘了。”   陆一:“……我不要。”这周围不知道多少大公鸡,整天喔喔喔的烦死人,还有陆明瑞那几个一大早就不睡觉起来跟着爹锻炼身体,再弄个闹铃,快饶了他吧。   陆明光:“那就给娘做个定时器,时间一到就会响。”   陆一:“还是给二哥吧。”   二哥是陆明良,他做饭的时候,尤其烤面包需要看火候,有时候会忘记,有个定时器倒是好用。   翻腾了一会儿,陆明光让他帮忙抬家去。   陆一一脸为难,这么重的筐子,多沉呐,他还是个宝宝呢。   虽然一脸嫌弃,他到底还是顾念手足之情,帮哥哥抬那死沉的筐子,抬回家以后累得他直接往屋前的躺椅上一倒,呼哧带喘的,“给我压得不长个了。”   正好林菀和陆正霆牵着手回来。她笑道:“求你快动弹动弹吧,你那优秀的基因都要变异成小懒猪了。”   怎么说也是跑赢了两亿多兄弟姊妹的小蝌蚪,怎么变成/人类就那么懒了呢。 第105章 天伦   陆明光把收音机打开, 听一听国家大事, 再听听当地的新闻。他们家的人基本都能一心二用甚至多用, 平时一边吃饭一边互相沟通一下信息, 还不耽误提取收音机里的关键信息。   这会儿陆明光把收音机开了,然后就和陆正霆商量他那个止血钳的构想, 要研究一下怎么做。   陆正霆自从儿子过了五岁就不把他们当小孩子,像大人一样沟通交流, 尤其他和陆明光商量改良器械的时候, 那就是同事关系,互相启发思路和灵感。   林菀躺在陆一旁边,听了一会儿,心里暗暗骄傲, 忍不住悄悄沟通系统,“小39,看我老公和儿子,多厉害啊, 估计不出十他们就要研究出智能止血钳了。”   一尺高的小树人踩着节点正在蹦迪, 嘴里还唱着稀奇古怪的外星语言。   999如今不再是巴掌小人, 模拟形体已经有一尺高, 却不肯做三头身的大胖娃娃, 非要模拟成一个微缩版的不确定,有时候是孙悟空,有时候是葫芦娃、二郎山、哪吒甚至还当过何仙姑,典型cos迷。   当然它还妄图顶着陆正霆的脸, 遭到了林菀的冷暴力,它就彻底退出她周围真人范围。   “那是当然,有本宇宙无敌超级全能系统的……潜移默化,那是必须的!”它手舞足蹈,翻了个跟头,然后碎成了一串星星点点,“宿主,咱们向着星际时代,出发吧!等我能量足够的时候,咱们就可以自由飞翔。”   999说得激动,一副立刻就要飞升的架势。   这是一个容易激动热血沸腾的系统,也不知道他开发者是什么性格。   林菀已经习惯它的天马行空,虽然它修复了一些功能,可比起它一直吹嘘的那些无敌、全能、宇宙第一,估计还差着多少万光年的距离。   不过,999想带着她一起穿梭宇宙,她还是很感动的。原本寻思它如果积累到足够的能量,修复以后就可以自由穿梭去,不需要再为她服务呢。   “我这里有精密计算机全套资料,你要不要……”   林菀:“不需要,你教给我的知识已经足够给他们启发的,他们需要凭借自己摸索,而不是直接获得。”   林菀觉得系统干预这个世界越少,那么可能发生的未知变故就越少,这也是她一直尽力通过文章、出书、交流会等来启发其他大夫和科研人员灵感的原因。每一样东西,每一个进步,都是他们亲力亲为发明出来的,神奇却不会脱离科研人员的理解范畴。   除了陆正霆的“腿”,那是系统做的能够接收人体脑电波的智能辅助行走器,超越现实,好在只有陆正霆用,而且也不会发现端倪,她也不担心。   “娘,你在跟谁说话?”陆一突然扑到林菀怀里,乌溜溜的大眼凝视着她。   林菀立刻回神,笑道:“我没说话啊。”   陆一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真的吗?我怎么好像听见你说话呢。”   林菀立刻警觉,“不可能,我躺着闭门养神,听你爹和哥哥说话呢。”   陆一挠挠头,“累着了?幻听。”   林菀:“……”她把陆一搂在怀里,这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基因突变什么的,实在是太聪明。其实她一直怀疑自己怀孕的时候,999对他做过什么,否则他怎么这么另类?她和999确认,它却不承认的,说如果有影响那也是她携带系统产生的副作用,比如说系统辐射。   辐射让他聪明非凡却也懒得要命?   林菀都有点信了。   陆明光和陆正霆讨论得正热烈,他们还拿了纸笔、算盘等出来,就在躺椅旁边的小木桌上写写画画算算。   陆明光:“爹,你能申请一台电子计算机吗?我觉得咱们可以想办法把电子计算机和医疗器械连起来,这样更精确也更容易操控。”   如果仅仅是给止血钳通电,那只是一个电烙铁的功能,而如果把电子计算机和它们联系起来,那么就更加便捷。   他听林菀说过,所以思路很开阔,觉得电子计算机在人的操控下可以无所不能,比如和X光机连接起来,就能实时显示动态影像,而不只是拍片,还可以和超声机连接起来,另外还有其他很多很多仪器都可以加入进去。   陆正霆被他说得愣了一下,“明光你知道电子计算机有多大吗?”   陆明光犹豫了一下,问道:“多大?”   陆正霆指了指一楼堂屋,“这么大吧。”   不只是陆明光,连歪在林菀身上的陆一都吓得坐起来,这是娘说的计算机?这怕不是联合拖拉机?   “咳咳咳……”林菀抬手撩了撩自己的头发,尽量把自己盖起来。她和孩子们聊天的时候,有时候聊嗨了嘴瓢,可能会不小心说多了,意识到以后就及时刹车,可孩子们记性好。   现在国内自产的计算机数量很少,从小山一样的电子管计算机开始,现在应该是晶体管的,虽然有所改进,但是依然体型庞大,一台机器估计得柜子那么大,还要用纸带存储记录,加上其他的各种零配件,必须要一整间屋子来装。   而且一台十几万呢,基本都是在科研部门以及一些政府重要部门才会安装配备,乡下医院想要电子计算机,当然不容易。   而且现在计算机的操作和存储,实在是……反正她不会,她说不上来,太原始。   所以,她希望刺激刺激陆明光,让他去学这方面的知识,也许不用三年,就可以帮着国内改进出微机了呢?   小巧轻便,才是人工智能的方向。   陆正霆经常去地区和省里开会,也去过中科院在省城的分院,见识过电子管和晶体管的计算机。   他甚至还悄悄学过一阵,带回来几本书。不过这东西,真的非常复杂,自学就跟看天书一样,没有老师带是不行的。   所以他也没声张,都没告诉林菀,假装自己啥也没碰过。   他把自己知道的一些告诉陆明光,“需要专业培训,自学有些难。”   陆明光下意识地就看林菀。   林菀立刻道:“我只懂看病,不懂计算机。”她推推陆一,笑道:“陆一同学,你懂啊?”   陆一随口道:“不懂就学呗。”人家能会,哥哥凭啥不能会?学呗!   林菀立刻对陆明光道:“儿子,娘觉得真行。你去首都读两年书,学学计算机,兴许以后咱们医院的计算机就靠你争取了呢。”   陆明光看她两眼亮晶晶的,里面好像燃着小火苗,顿时对这个提议很心动。对啊,反正他一直没想好要学什么,留在这里跟着娘学医也挺好,但是他学的无非就是针灸草药外科等,这些娘很厉害,他也不可能完全替她,所以他很想帮助医院改进那些器械。   如果必须要学计算机才能更好地改进,那么他愿意的。   林菀看他表情就知道这孩子找到目标了,她又推推陆一,“小儿子,你去不?反正一个去也是忙活,俩去也不会多忙活。”   陆一大眼睛眯了眯,小脸蛋难得的露出委屈的模样,“娘,你就说想把我赶出去吧,你嫌我烦。”   “哎哎打住啊,我可不上当。”这小家伙儿以为她是别人呢,能被他唬住。   陆一见娘不上当就笑起来,趴在林菀怀里,搂着她的脖颈,小嘴巴甜甜的,“哥哥去读书,我在家里陪爹娘。”   哎哟喂,虽然知道他小嘴叭叭的不犯懒的时候肯定有目的,林菀还是心被甜化了,胡撸胡撸他的头。   陆明光也为找到了第一个人生目标而开心,他笑道:“爹娘,我去给你们煮奶茶喝吧。”   这是陆明良听林菀说什么奶茶,他和明光研究的。   开水把红茶煮三滚,然后把茶水倒出来,加一把筋道的地瓜枣,再加入牛奶或者奶粉,加糖,又好喝还有营养。   陆一:“哥我也喝。”   陆明光:“小孩子不喝茶哦,我们吃苹果罐头吧。”   陆一从来不任性的,“好的。”   林菀推推他,“不和你哥一起做啊?”   陆一:“娘,我不是明良哥哥哦。”   我不爱做饭哟。   林菀朝陆正霆眨了眨眼,看懒得你儿子吧,比我还懒!   陆正霆笑起来,倾身过去亲她。   陆一就把小脸凑过去捣乱,却被陆正霆给拎下地,让他去给哥哥帮忙。   陆一拖着忧伤的步子往屋里走,哎,看来是抢不过陆正霆了。   ……   既然陆明光有了目标,林菀和陆正霆就跟顾老爷子他们商量,过些日子送陆明光去省城,由顾老爷子给安排去首都大学读书。   目前首都大学、中科院、第四机械部共同成立了一个电子计算机研究中心,陆明光正好可以过去学习。   顾老爷子一听非常高兴,说不用送他派人接。林菀却一定要送,虽然明光懂事,可离家读大学这么重要的事情,爹娘当然要送,孩子嘴上不说,爹娘送当然会非常开心。   忙了几天,这日林菀想起那个邱瑞娥来,问邱水英她情况如何。   邱水英:“还算稳定,我让她老实呆着,不要乱走动,免得有什么意外。晚上俺婆婆和她一个炕睡,老太太睡觉轻,警醒得很,醒了就摸摸她被窝。”   林菀点点头,“那就好。我过几天要去省城开个会,顺便送明光去顾爷爷家。”   其实是送明光顺便开个会,之前她不打算去可会的,因为正准备要给大哥二哥动第三次手术。不过既然明光去读书,那大哥二哥的手术延迟一下也不要紧。   聊了一会儿,林菀又开了个十分钟的例会,然后再去学校给赤脚大夫们上课。   现在她这里每个季度都有人来培训,平时都是赵艳秀和陆彩霞、丁凤英等几个给讲课,林菀每两天去讲一堂,另外她还要给自己医院的大夫上解剖课以及其其他专业课,日常也挺忙。   她正上课呢,突然有个社员跑来,喊道:“林大夫,那个邱大夫家的孕妇摔了,流血了!”   林菀微微蹙眉,再三叮嘱,还是出意外。   乡下妇女没什么文化,有时候不管大夫说得多吓人,她只要没发生不难受她们就不上心。   不过出了意外也不是批评的时候,医生职责就是治病救人,自然要抓紧时间去施救。   林菀背上自己的随身药箱疾步往外走,一边招手让几个学生跟上,冷静地吩咐:“你去找邱大夫,让她立刻过去。”又吩咐另外一个学员,“你去找陆明扬、薛海波他们,立刻准备剖腹手术室。”然后又道:“我先过去,你们去抬担架。”   说完她就离开学校,一路往事发地疾行过去。 第106章 救命   林菀没有胡思乱想, 她以最快的时间赶到事发地, 就见几个老婆子守着邱瑞娥。   邱瑞娥吓得脸色都白了,浑身哆嗦, 脚踝上已经有暗红的血迹蜿蜒而下。   林菀扫了一眼好在不是大出血还有救。她让闲杂人等立刻让开,扶着邱瑞娥平躺, 然后沟通系统启动辅助模式, 将邱瑞娥笼在其间, 同时飞快地打开医药箱取针。   “有我在呢没事的,你放松别瞎紧张,你不紧张就没事。”她嘴里说得轻缓,还运上了从系统学来的催眠安抚方式,让病人放松心情。   一边说, 她撩起邱瑞娥的衣服。   边上的老婆子看着,立刻自发站在路口给挡风,顺便遮挡别人视线, 还有人负责不许男人们往这边看。   林菀快速而准确地给邱瑞娥扎针,帮助止血减少因为紧张带来的宫缩。   她正扎针的时候,邱水英来了, 帮着林菀安抚邱瑞娥,同时给她做适当的按摩, 帮助安抚胎儿平静下来。   等林菀扎完十几针,担架来了,林菀从药箱拿出轻薄的蓝布单子把邱瑞娥盖着,让人抬上担架, 平稳而迅速地送去医院。   有学生骑着自行车过来,喊道:“林院长,我带你回去。”   免得林菀跑得气喘吁吁,回去都没法做手术,拿不稳手术刀呢。   林菀笑了笑,跟他道谢,坐着自行车回医院。   赵艳秀这个手术室主任已经带着几个小年轻把手术室布置好,担架一到他们就接管,进行快速处理消毒更衣。   林菀也在丁凤英的帮助下消毒换手术服,然后准备手术。   他们已经配合默契,动作快速利索,毫不拖泥带水,全程也不过几分钟。   那边陆明扬和薛海波对病人进行麻醉,剖腹产一直都是用局麻,腰椎推进麻药,等麻药生效就可以开始手术。   因为邱瑞娥的情况比较危险,为了避免发生上了麻药以后,病人依然有痛感甚至会颤动身体危及手术的情况出现,他们按照惯例给邱瑞娥用双倍麻药。   这样哪怕她有痛感,也不至于会做出什么反应影响手术,危及生命。   上了麻药以后,邱瑞娥渐渐觉得腰腹以及大腿开始麻木没有知觉,她慌得要命,心里怕得要命,总觉得可能会死在手术台上。她哭着扭头找邱水英,“姐,你通知我王才了没?”   邱水英在一旁安抚她,攒着她的手,拍拍她的肩膀,“通知了,等你孩子剖出来,他差不多就来了。”   邱瑞娥心定了一下,又想起什么,对林菀道:“林大夫,等下要是……要是有什么危险,你……你保孩子啊。”   林菀已经就位,闻言她抬头看了邱瑞娥一眼,翦水秋瞳清亮犀利,她没有任何情绪波动道:“你在质疑我的手术能力?”   还保大保小,扯淡呢吧。   她穿着深蓝色的手术服,戴着手术帽和白色的口罩,原本巴掌大的一张脸遮得只剩下眼睛。那双眼睛落在邱瑞娥的眼睛里,是那样明亮、冷静,睿智而锋利,犹如旁边器械推车上的手术刀一样雪亮。   林菀自信的态度仿佛一剂镇定剂打入了邱瑞娥的心脏,让她一下子就安静下来,眼泪也止住了。   对啊,林大夫可厉害呢,进了她手术室的就没有不活蹦乱跳的。   她又有些后悔没听林大夫的话,原来林大夫说的是真的啊,她的情况真的很危险,不适合乱走动,决定要剖腹就不需要按照以往的惯例那样多走动,因为她情况特殊啊。   林大夫没骗她呢,也不是乱讲讲的,那么现在林大夫说的肯定也是真的。   林菀瞥了她一眼就低头准备手术了,如果邱瑞娥情绪不稳定,也可以给她颈部注射麻醉,能够帮助她安静下来,但是又不至于没知觉地睡过去。   有危险的剖腹产是不可以让产妇睡过去的,容易发生很多不确定的危险,危机产妇和胎儿的生命。   万幸的是邱瑞娥的出血并非是胎膜早破胎盘和子宫撕裂,而是因为跌跤碰撞出现的宫缩导致胎盘出现小面积的剥离出血。但是手术也要快,否则会发生很多未知的情况。   林菀对旁边的陆明扬道:“病人的血型配对做过了?”   陆明扬点点头,“做过的,志愿者也安排好了。”   林菀:“让他们准备。”   邱瑞娥的情况比较危险,如果术中出现大出血情况,那就需要输血,否则几分钟就能要她的命。   手术开始,一切都有条不紊。   几个年轻大夫跟着林菀也算身经百战,个个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互相之间配合利索。   不过在夹出胎儿以后林菀立刻发现胎盘和宫颈连接的地方出现渗血点,慢慢的出血开始增加,那里居然有一个小小的血管瘤!   赵艳秀也发现了,即刻准备将血管瘤切除止血。   一般情况胎儿剖出,胎盘会随之剥离,可邱瑞娥的胎盘没有自行剥离,那就需要进行人工剥离。   本身已经有出血点,还要进行剥离,动作稍有差池便会出现危险,如果大出血就必须切除子宫。邱瑞娥才第一胎,不会同意的,如果不同意那就得死。   赵艳秀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一紧张她下意识就抬头看林菀,却见林菀额头光洁没有一丝汗渍,依然冷静而动作迅速。   林菀长睫一掀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却让赵艳秀冷静下来。   先清除血管瘤,迅速止血,再剥离胎盘,如果有出血点继续止血,一步步忙而不乱。   手术一步步完成,赵艳秀等人大大松了口气,手术服都湿透了。   幸好有林大夫在,否则他们还不定怎么样,她就是他们的定海神针,有她在,他们就有把握。   事后说起来简单,可在现场的大夫却能真切感受到那种紧张和迫切,尤其期间一条大血管出血,如果不是林菀眼疾手快,现在估计就在输血和抢救中忙活了。   等刀口缝合以后,邱瑞娥的男人王才急匆匆地从家里赶来。   “媳妇儿!”他在手术门口砰砰拍门。   邱水英过去,瞪了他一眼,“大呼小叫干什么?外面等,半小时后以后会去病房。”   “大姐,俺媳妇咋样?生了个啥?”他伸着脖子往里看,但是关着门,挂着帘子,什么都看不到。   邱水英没好气道:“生了个孩子,还能生个啥?”   王才赶紧赔笑,“替老丈人问问,老爷子喜欢外孙呢。俺媳妇儿好吧?俺爹娘他们随后就到,过来陪床。”   邱水英让他去办住院手续,交一下各项费用。   现在他们都有大队医疗,而大队又和分院合作,所以社员们看病也有报销项目。尤其妇幼保健这块,到医院生孩子可以报销一大半,只有一些药物、床位等需要交钱。而且现在大队副业都办起来,各大队也有钱,社员们都能上工赚钱,六十年代看病难和贵的情况在他们这里有了很大的改善。   王才办完手续,他爹娘也来了,进门在缴费处看到他就问生了个啥。   王才:“生了个啥,肯定是娃娃啊,还能是啥!”   他爹瞪了他一眼,他娘抬手拍他一巴掌,“带把儿的还是赔钱货啊?我和你说,现在计划生育可要开始了呢,你没听你四姨家妹妹说城里早就计划生育了?说不定咱们也要开始了,到时候一家只能生一个,你要是没儿……”   “哎呀,你们可千万别说这个,要是让大夫听见,给你们轰出去。”王才吓得赶紧东张西望,这医院的大夫对重男轻女意见可大了,反正不许人家在这里说。   之前他在邱水英家听她婆婆说,有不少人来找林大夫号脉,假装顺便问问男女,林大夫都不搭理。还有人特意跑大远过来,花大钱问,林大夫直接给轰出去呢。   这时候邱瑞娥和孩子被推着送去病房,王才赶紧过去了。   王家婆子瞅着,立刻对老头子小声嘀咕,“老头子,你等我的手势啊,要是小子你就家去杀鸡炖鸡汤送来,要是个丫头片子你就家去吧,不用在这里浪费……”   “她自己就是女的,为什么瞧不起女孩子呢?”   “可能她觉得自己是皇太后,得有个孙子继承皇位?”   “大清早亡了,她哪里来的皇位?再说了,就王母娘娘还是七仙女呢,也没听说她有七仙男。”   “也许她想要个男人的东西吧。”   “我听三婶说可以变性哦,不想当女人就变性当男人,不想当男人就割了当女人,嘿嘿,你说她是不是想和她老头子换换?”   嘲讽的声音越来越没顾忌,说话的内容也越来越不客气,刺得王婆子一下子蹦跶起来,“谁啊,你们谁啊,在那里胡说八道?”   然后她就看到几个高矮不一的孩子从门外进来,当中两个一大一小生得唇红齿白,说不出的俊俏漂亮。   陆明光:“都什么年代了,你还在那里重男轻女呢,你看看这医院里,多少女大夫女护士?”   陆一:“哼,我娘是女的哦。”小心以后不给你看病!   陆明瑞嘻嘻笑道:“真好笑,你也不怕全医院的人笑话。”   陆念书道:“咱别搭理她了。会拉低自己档次的。”   说着几个孩子就跑了。   王婆子气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的,“这、这、这哪里的熊孩子!真是不懂事呢。”   不过被几个孩子一刺,老脸挂不住,到底是没再继续说什么,匆忙去了病房。   林菀跟着去病房叮嘱一下,让邱瑞娥好好休息,“必须遵医嘱,不要自己乱动,免得挣了缝合口。其他就按照住院大夫说的来。”说完她就转身离开。   王婆子瞅着林菀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挺有威严的,赶紧笑着摇摇手道谢。   林菀点点头,先走了。   她走到外面的时候,听见病房里传来老婆子欣喜若狂的欢呼声,“老天开眼,是个大孙子,哈哈。哎呀,看我大孙孙饿的,快让他娘给喂奶啊。”   王才道:“娘,瑞娥开了刀,这会儿没奶呢。”   王婆子粗短的手一挥,“没奶还不好说?老头子,快家去杀鸡炖鸡汤,一小盆喝下去,立刻就有奶了,可不能饿着小崽崽。”她又让儿子赶紧去看看镇上代销点有没有麦乳精,赶紧买麦乳精来喝,还麻溜地倒了温水给儿媳妇喝。   负责病房的陆学医听见,赶紧喊道:“刚动了手术,现在不能喝水吃东西,等通了气才行。”   王婆子不满了,“咋个就不能喝水吃东西了?我生完孩子没的吃还得自己去熬稀饭呢。孩子娘没奶呢,得多喝油水才能下奶,要不给我们孩子饿坏了怎么办?”   “那你也不能不管产妇的死活啊?”陆学医很不高兴,毫不客气道:“你就管你孙子饿着,不管产妇身体好不好,你这样伺候月子可不合格。趁早换人吧。”   产妇麻药还没代谢掉,而且还没通气,要是喝水吃东西,可不就是害了她吗?作下病了,她这个婆婆还能替人家疼?到时候未免又说儿媳妇矫情呢。   自从有了医院后,不少年轻媳妇会方方面面都问大夫,怎么坐月子,怎么带孩子。有人就会嫌弃婆婆伺候不好带不好,处处挑刺,这种情况陆学医也会毫不客气地怼那媳妇儿。   可这王婆子也太过分了!   她就对王才道:“我可把话放在这里,没有大夫的允许,你们擅自给她喝水吃东西,到时候出了问题,我们医院可不管。”   说完她就走了。   王才赶紧道:“爹娘你们甭忙活,医院有小食堂呢,交了钱粮过来就给饭吃,你们家去背小面来就行。”   他寻思一下,丈母娘差不多也得来了,这几天还是让丈母娘来照顾媳妇儿,他负责跑腿,这样矛盾也少。至于他爹妈,等出院了回家负责照顾孩子就行。   他可不想到时候老丈人打上门。   陆学医去找了林菀,跟她说了一下,吐槽一下那个王婆子。   林菀笑道:“观念是慢慢改变的嘛。女孩子自强自立,不靠男人养活了,很多情况慢慢也就会变化的。”   在乡下这种地方,生活中算不上恩怨情仇却又是一辈子的矛盾事儿太多了,除非人们富足、观念转变,素质提高,本质来说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但是总归是有进步的,这就够了。   邱瑞娥这里没有大问题,林菀和陆正霆就安排带着陆明光去省里的事儿。   她邀请陆一一起出去见见世面,陆一却贪懒不想动弹,不过想着哥哥要是去读书,很久不回家他又挺想的,所以就同意陪着爹娘一起去送哥哥。   陆明光知道以后很开心,对陆一道:“俊俊为了我愿意出远门,我真的好感动啊。”   陆一:“哥要给我寄好吃的哦。”   陆明光摸摸他的头,“当然,你不送我也会给你买的啦。”   不过,后来等哥哥第一个包裹寄到的时候,陆一同学强烈要求哥哥再也不要给他寄东西。   因为包裹里除了一些好吃的糖果点心之外,大部分都是学习的书!且是非常费脑子、陆明瑞他们看了直接要晕的那种,陆一觉得心好累哦。 第107章   正是麦收时节, 乡下麦浪金黄,社员们正忙着收麦子。   不过现在五柳镇有农用机械, 按照麦子成熟的先后顺序收割, 一大片地也只需要十个人, 其他人照常在草药厂工作。   而现在医院的大夫们自然也不需要再去干活儿,只需要在医院里学习、工作即可。   那哥俩转眼去首都两个月了。   这日晌午邮递员给林菀送来两个包裹和书信, 正是那哥俩托人捎来的。   林菀用小车推着包裹去找陆大嫂和二嫂, 一起回家做饭、拆包裹。   陆一等孩子们也跑回来围观,林菀就把包裹打开, 拿了里面的糖果给他们吃, 她则和嫂子们看信。   一封信,很厚,是哥俩合写的。陆明光写学习以及顾老爷子帮忙的部分, 陆明良负责写吃和玩的部分。   陆明光信上说他已经在首都大学读书, 同时也在中科院、首都大学和首都无线电厂合办的电子计算机研究室里跟着实习。陆明良因为不知道读什么专业,觉得电子计算机也挺好,他也跟着读,这样就可以和弟弟一起上课, 但是不去实验室。   “除了计算机,我们还学习了外语课程, 我学的是英语和德语,哥哥学的是英语。我们一起上课,认识了很多同学和老师,下课以后我们的生活非常丰富。有时候我们去实验室, 有时候和同学们骑自行去公园、看电影、看话剧、参观工厂等等。对了,哥哥还认识了友谊饭店的大厨,跟着学了不少菜,大厨说请他周末去当厨师,可以免费请我们和同学吃饭呢。”   “哥哥在学校里经常借食堂给同学们开小灶,大家可喜欢我们呢,非常照顾我们。当地同学们都邀请我们去他们家做客,非常友好而热情。”   “你们都不用挂念我们,我们好得很呢,会好好学习的,到时候一定会设计出大规模集成电路的微机出来!”   “俊俊,我和哥哥给你买的书,你可一定要看啊?等你大一点就出来读书吧,我们等你!”   哥俩没忘记问候一家人,每个人都关心到。   等陆学医把信给大家读完,交给林菀,林菀则交给陆一。   “俊俊,你负责保管哥哥信,然后你们几个上学的,都要写回信,不拘字数多少,总归要写,谁也不能偷懒。”林菀特意看了陆一一眼。   陆一往炕上一倒,躺下,扭头就看到了那一大摞书,他生无可恋地叹了口气。   哥哥怎么一去大城市就变得不可爱了呢?   说笑一阵子陆学医带着弟弟妹妹们回家做饭,林菀妯娌三个继续闲聊。   现在林菀和陆正霆工作忙,林菀家几乎不做饭,都是在大嫂二嫂家吃。   回想着信里说的,陆大嫂一时间还消化不掉,什么大饭店、电影院、剧院、话剧歌剧、外语之类的,她听都听不明白呢。   让明良跟着去读书,真是太明智了。   当初林菀跟她商量让陆明良陪明光读书,她想都不想就同意。虽然陆大哥、豆花几个说闲话讥讽明良就是明光的陪读,让他去当跟班的。可陆大嫂不那样想,林菀和陆正霆对明良什么样,他自己比谁都清楚,他对三叔和三婶只有敬爱没有一句怨言。而且林菀和陆正霆对明良和明光向来一视同仁,不管哪方面。   如果说明光是养子,陆一可是亲儿子吧?林菀对他和哥哥们也没什么不同,有不同也只是她笑话陆一多一点,总打趣他懒不爱动弹。   陆大嫂觉得林菀对儿子比自己付出更多,儿子跟着明光也会更加有出息,自然同意他去的,现在证明的确是这样的。   大城市里去过的,等回来就和从前大不一样的。   这就是林菀说的,孩子们会比父辈有更好的前途吧。   “这俩孩子真是有出息。”陆二嫂夸个不住,“明光小小年纪那么聪明,明良肯定可以当个大厨,真是了不起。”   陆大嫂:“都是弟妹教得好。”   林菀笑道:“孩子们都聪明,只要懂事肯学,谁都不差。等学医在家实习两年,就可以去读大学。”   77年恢复高考,陆学医自然要考的,以她的成绩,林菀觉得好好复习一下,再让明光指点指点,考个本科不成问题的。   这时候只要是本科都是非常棒的大学,专科的含金量都不低呢。   而陆念书和陆明瑞虽然读书成绩没有他们那么突出,但是他们有别的兴趣,喜欢剪裁缝纫、喜欢做手工,这本身就是很大的优势。   以后考不上本科,考个专科或者技术中专,也是很棒的。   这时候中专也是很了不起的。   毕竟很多村里,一个村都没有一个本科,好些年出个专科或者中专呢。   陆大嫂也连连点头,对陆二嫂道:“肯定的。”   陆二嫂:“我不愁这个,不去读大学在咱们医院也非常好。县医院的小周大夫不也是大学校出来的?现在也在县医院当大夫呢。”   妯娌三个聊天,憧憬着以后的日子,一派舒心祥和。   陆大嫂:“这日子真不敢想,从来没想到还能这么好呢。”   林菀笑了笑,“使劲想啊,好日子还在后头呢,享不完的福。”   这会儿公婆祸害不着他们,男人也不敢打她,陆大嫂觉得已经非常好了,想不出后面还能咋好。   林菀自然不需要说太多,日子一天天过,变化就在其中咯。   夏收结束,把麦子晒干、交公粮,还有剩余大队就分麦子。   分了麦子,林菀和陆正霆就带着陆一回娘家。   当地有风俗,新麦子下来,闺女要做大饽饽回娘家。这是以前家穷没吃的,闺女孝敬娘家的一种方式,现在林菀家不缺吃的,自然不需要带大饽饽。陆正霆带着孩子们烤了牛角包、大面包,还做了枣糕、蜜杏面包等,然后分给大嫂二嫂,让她们各自也回娘家。   现在医院有邱水英、赵艳秀等二十个大夫,只要没有特别复杂的手术,林菀都能离开。   第二天陆正霆骑自行车带着林菀和陆一去林家沟。   如今林家沟所有的山地都种植果树、草药,一些丘陵地的梯田也都种草药,剩下的大块农田也都是农用机械作业,不需要多少劳力。   林家沟的大部分劳力也在帮忙加工草药,他们这些大队基本都是将草药半加工,然后送到五柳镇上的药厂,再由药厂进行深度加工,加上其他药物制成各种药品然后发往医院和供销社。   如今附近几省都在用他们的药膏、药丸等,甚至首都的国际友人都直夸这里的药有特效。   而林父负责的果园,早就开始给大队创收,每年硕果累累,直接让林家沟成为了水果的乐园。   有林菀和陆正霆特意为他们设置的果林和药园搭配的最佳生态模式,他们的果园不需要用农药,草药生态环境、植物药液、捉虫鸟类饲养等,都能很好的完成除虫的任务。   因为他们果园的果子味道格外好,不但远销首都,现在开始给出口部门供货,   尤其他们果园出产的枣子。这种枣子胖嘟嘟、甜脆、核细尖,非常可口,而且糖分含量高、里面含有丰富的营养物质,阴干的红枣更是补血佳品,深受人们喜欢。   社员都管这枣叫甜胖,因为现在人们既喜欢甜又喜欢胖嘟嘟,这样喜庆。   “姥娘,我来啦!”一到家门口,陆一就从二八大扛自行车的大杠上跐溜下来。   他虽然有些懒,不爱和别的孩子那样叽叽喳喳说话,可他每次来姥娘家还是比较活跃的。   当然这样做不是他两面派会变勤快,而是因为他如果过于“宅”,不动弹,林母就会担心他是不是病了,是不是哪里有问题,就想让林菀给他看看,林菀要是说没事她甚至会觉得是不是林菀看不了这个,要不要去大城市检查检查什么的。   陆一觉得这样好麻烦,为了不麻烦他在姥娘面前也得勤快勤快。   “俊俊来啦,姥娘可真想你啊!”林母快步从屋里出来,她头上戴着帽子,身上围着围裙,正在家里筛面呢。   祖孙两个亲热几句,陆正霆和林菀就进了院子,跟她问好,问问家里情况。   林母笑道:“都好呢。他们三个现在天天以果园为家。自从学会了培育新品,现在可了不得,恨不得长在果园里。他们春天嫁接了一大批新品种的樱桃、肥桃还有杏子之类的,这会儿正忙着护理呢。”   林峻和林岫自从能控制癫痫发作的频率以后,就不肯白在家里呆着,也跟着林父去果园帮忙。   他们年轻聪明,动手能力也强,学东西非常快,而且还能提供新思路,现在是果园的技术骨干。   林菀这边发展起来,随着出去的机会增多,她也会把爹和哥哥们带出去见世面,让他们去参加省里的农林业交流座谈会。   他们认识了好几个省内知名的农学家,跟着人家学了好多果树的护理、培养、优化等知识,还买了不少书回来自己研究看,看不懂的就写信和人家交流,每次都能得到满意的答复。   在刻苦学习和实地研究下,他们培育出了十来个新品种,不但产量高、果子甜,而且营养也更好。   其中最突出的就是国光苹果,原本太酸,现在已经酸甜可口,深受人们喜欢。   另外就是把核大肉小的樱桃培育成了大樱桃,核小肉多,吃起来又甜又多汁,简直太幸福。   林岫还玩一样把酸枣和枣树结合一起,培育出了新的大酸枣,酸酸甜甜,非常好吃。一开始只是为了吃酸枣,结果林菀发现他培育出来的枣仁居然和野生枣仁一样具有非常高的药用价值,而且枣仁更大,远比野生的要好采摘。   现在林家沟的河沟地头,栽着不少这种大酸枣,既能当篱笆,也能摘果子。   陆正霆骑自行车去果园看看,林菀则在家里帮着林母筛面。   林母先问问明光明良读书如何。   陆一立刻主动把信掏出来,甜甜地道:“姥娘,我给你念念。”   林母欢喜道:“真是好孙孙,别累着,你就给我讲讲,等你姥爷和舅舅们回来再念。”   陆一却觉得还是念吧,只要不念出来,姥娘的问题就不会结束,她会一直觉得那信上还有很多很多是她没听到的。   林菀朝着陆一眨眨眼,一副我看穿你的小心思的样子。   陆一嘿嘿直笑,开始念信。   林母就竖起耳朵听着,干活儿也小心翼翼的,生怕影响听信。   等陆一念完了,林母先把陆明光和陆明良一顿夸,然后又夸陆一。   “哥哥们厉害,我小孙孙也非常棒,这么小就能读这么长的信。俊俊真孝顺,每次都让姥娘可开心呢。”她嗔了林菀一眼,“谁说我孙孙懒的?我孙孙多少勤快呢。这么长的信,哪个孩子能念下来?”   陆一就趴在她怀里开始蹭,“姥娘最懂。”   林菀受不了他们祖孙俩腻歪,“那陆一同学,你三姥爷、强子舅舅、周大夫都想知道哥哥的事情,要不要去给他们念念啊。”   陆一义正言辞地拒绝,“娘给他们说一声就行,不需要念信啦。”   林母笑道:“没事,到时候我告诉他们就行,不用念信,怪累的。快去泡奶粉喝去。”   陆一眼睛一亮:“姥娘,我能不能不泡水,干吃?”   在家里他每次要干吃奶粉,林菀都会阻止他。这孩子小时候空口吃奶粉齁到过,以后只要干吃奶粉就会咳嗽,嗓子好几天不舒服。可他喜欢这样吃,觉得比泡水好吃一万倍。   林母看林菀要拒绝,就道:“让孩子吃一口,没啥的。现在俊俊大了,不会再咳嗽的。”   她对陆一道:“你别一口吃那么多,小口小口吃,用唾沫润润,不就不咳嗽了嘛。那么一大勺子,喂牛牛也咳嗽呢。”   陆一开心地跑去屋里,踩着椅子从橱柜里把奶粉瓶子抱出来,先用茶缸冲了半茶缸,端出来给林菀和林母喝。   让娘和姥娘也喝奶粉,她就没空说自己啦。嘿嘿。   林菀笑了笑,果然没再说他,很开心地和林母一起喝起来。   晌午他们烙了千层饼、葱油饼,正忙活的时候陆正霆他们回来。   陆一立刻飞跑出去和舅舅们玩儿。   他是如此活泼勤快?   他要是不先夸张一点,小舅舅为了让他活泼一点总要玩他好吧,为了不被玩,他只好牺牲一下。   他这样,小舅舅就会觉得他很正常,一会儿就放过他。   哎,应付大人很累的有没有!   他们在院子里冲洗手脚,林菀过和他们说话。   林岫领着陆一洗黄澄澄的杏子,林峻则把一大捧野花递给林菀。   林菀开心道:“好漂亮,谢谢大哥。”   她看林峻和林岫俩精神很好,眼神清亮坚定,知道情况不错。   她问了问最近的情况,然后道:“这一次手术以后,估计就不用动手术了。”   林峻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的意思是……好了?”   林菀笑道:“对啊。经过这么些年的治疗,积少成多,你们要彻底恢复健康啦。”   系统给她做的电极针非常有用,之前给他们用了两次,这一次再做一次,差不多就能修复他们的脑部异常放电细胞。   前几年林菀都是用复杂的办法帮俩哥哥控制癫痫发作,去年初她积累了医德值,终于让系统帮她做成了两根纤细的电极针。电极针直径不到一毫米,而且不通电的情况下非常柔软,一旦通电,就会随着电流的强度变得坚硬起来。   林菀用两根电极针从脑部缝隙扎进去,然后根据系统的扫描指引让电极针在脑部游走,避开关键的组织,从脑沟缝隙里探入病灶处。   等电极针到位,就可以通电流,可以纠正异常放电的部位,同时还能加强电量将“顽固不改”的细胞给废掉。   当然,这手术是非常凶险的,如果不是有系统,林菀绝对不敢下手。哪怕有超声影像同步指引方向,她也得再练个五年。   现在么,有已经很牛叉的系统帮助,自然都不成问题! 第108章 治愈   下午, 林菀和林母带着陆一在家里拆洗棉衣。   周自强约了周朝生带着自家孩子来找她说话。   他俩是同年结婚同年生的娃, 周自强家是个小闺女叫苹果, 周朝生家是个小儿子叫康康。俩孩子今年都四岁,苹果活泼可爱,康康却比较安静老实。当然, 他的老实跟陆一的不一样,他是真老实, 乖乖的样子很惹人稀罕。   周自强把闺女往炕上一放, 得意得很,因为另外两个都是小子, 就显得他家闺女特别稀罕。   林母让陆一拿糖果给弟弟妹妹吃。   陆一赶紧把装糖果的玻璃罐抱出来放在炕上,然后道:“娘, 你们玩儿, 我去果园给我姥爷他们帮忙。”   现在果园正忙, 吃过饭以后林父他们就去, 陆正霆也去帮忙了。   林母揽着他, “好俊俊, 咱可不去。这会儿果园里有虫子, 太阳又晒,一点也不好。”她让陆一在家里和弟弟妹妹一起玩。   小苹果和康康都想跟陆一玩儿,一左一右拉着他的衣服, 让他一起扔毽子。   “哥哥, 扔啊。”小苹果朝着他挥手,不懂这个哥哥怎么不喜欢玩毽子。   陆一哄大人都嫌累, 让他哄孩子,那岂不是更累了?他立刻把毽子往窗外一丢,“院子里玩,屋里太热了。”   说着他就蹬蹬跳下地,踩着鞋子就跑了。   小苹果赶紧追着跑下去,康康则慢悠悠地也下去,俩孩子到了院子里只看到毽子躺在地上,却不见小哥哥了。   小苹果:“哥哥!”   没有回音。   小苹果:“康康,一起喊。”   康康不紧不慢地喊了一声哥哥。   小苹果:“你声音太小啦,没吃饭呢,大点声。”   林菀听见就笑起来,对周朝生和周自强道:“咱们去医务室看看吧,平时还行吧?”   周朝生:“还不错呢,现在医务室三个大夫,普通的小病都能看,略麻烦一点的就去你们医院检查,我们挺轻松的。”   有些人去医院检查,如果查出有问题除非需要动手术,其他的林菀和大夫们也会写明病因以及治疗方式、配合药物等,让他们回大队让大队医生操作。   这样既能减轻医院的负担,也能充分发挥大队医生的功能,还能给社员们节省时间。   他们到了院子里,周自强喊道:“俊俊,我们要走了,你快出来吧。”   他以为陆一在和弟弟妹妹玩捉迷藏呢,那俩孩子还找得兴高采烈,到处去找陆一,总觉得推开门就能看到他。   林菀:“他已经先去了,咱们过去吧。”   周朝生:“俊俊可真有主意。”   林菀能说啥,说他不想和小孩子玩儿,嫌小孩子闹腾,说他不想照看小孩子嘛?当然不会说的啊。   林母还担心外孙是不是跟着大孩子跑出去玩儿,可别去水边什么的,怪危险的。   在她眼里,陆一是个活泼可爱,有点好冒险小调皮,但是又不会过于闹腾,一切都显得那么正正好好的孩子呢。但是难保村里其他人家的孩子来勾搭他出去野,下河什么的。   林菀看她一副被陆一蒙蔽得那么彻底的样子,也不主动拆穿,就让陆一保持着他自己给自己捏造的人设吧。   等他们到医务室附近的时候,发现一群孩子在那里玩儿,为首的那个是当初和陆明良、明光几个一起玩的小不点,这会儿十二三岁却还带着一帮小孩子玩幼稚的抓特务游戏。   林菀一下子就看到陆一躺在那棵大柳树下的草垫子上,头上盖着条淡蓝色的帕子,枕着手臂翘着二郎腿,正悠闲自在呢。   林母:“行啦,你们忙去吧,我在这里看着孩子们。”   林菀就去医务室看看。   周自强就把闺女放下,让她和哥哥弟弟玩儿。   小苹果一下地就跑去找陆一玩儿。   陆一听见她的声音,一个激灵猛得坐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们怎么来了?”   小苹果:“哈哈,抓到你了。”   陆一翻了个白眼,“我本来就被俘虏了,正关大牢呢。”他又躺回去,晃着二郎腿,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小苹果缠着让他和自己一起玩儿,小孩子都喜欢和大两岁的哥哥姐姐娃儿,比同龄人有意思。   陆一拍拍草垫子让她躺下,“你被捕了,要乖乖地躺这里不要动,谁要是乱动被枪毙哦。”   小苹果觉得游戏很好玩,笑哈哈地躺下了,一动不动,很尽职地扮演木头。   康康走得慢,刚走过来,听见陆一说要枪毙,吓得他扑通坐地上,小嘴一瘪就开始哭。   陆一瞪圆了眼睛,哭啥哭啥?有什么好哭的?然后呢?要怎么办?   他摊手,不知道要怎么对付,好心累啊。   林母就在另一边的石头上坐着看并不过去干涉,反而觉得小孩子真好玩儿。   陆一看了看并没有大人过来帮忙,他不得已只得朝着康康招手,“快来躺下!”   康康见他和小苹果一起,想了想也乖乖地过去,然后在旁边躺下,眼睛看着陆一。   陆一:“你还要什么?”   康康指了指他手里的手帕:“盖上。”   陆一只得给他盖着眼睛,然后开始给他俩讲故事,他直接把自己看的名人故事讲来,什么孔融让梨、甘罗拜相、曹冲称象等等。结果讲着讲着,俩小孩子睡着了。   陆一:“……”   现在怎么办?他们睡着了,我可抱不动!   他索性也往那里一躺。   这时候几个孩子冲过来,嘴里哔哔地喊着,“我们已经解放了,关着的都被救出来了。快跑吧。”   陆一掀了掀眼皮,“我是大夫,要留下给老百姓看病,你们走吧。”   林母在不远处听得都要笑死了,小孩子怎么那么可爱呢。   因为陆一看孩子尽职负责,所以周自强和周朝生两家对他大加赞赏,而且俩弟弟妹妹也特别喜欢他,见天黏着他玩儿。   陆一要疯了!   最后他想了一个办法,让爹和舅舅们在院子里给架一个秋千,然后把姥爷编的一个藤条长椅给绑上。他就让俩孩子整天在上面晃悠,他在旁边的凳子上躺着……本来想休息的,后来就成了讲故事。   一讲就是好几天。   哎,爹娘也不想着回家,可真是苦了他。   给大哥二哥调理了几天,这日林菀终于决定要给他们动手术。   本就是在系统里练了千万次,熟得不能再熟练的手术,而且现在系统精进,辅助功能更加强大,所以林菀更没有什么好怕的。   且因为电极针非常纤细,也不存在开放伤口细菌感染的问题,都不需要无菌环境,在炕上就完全可以做。   因为他们要做手术,所以陆正霆和林父也都没去果园,而是在家里陪着。林母就带着他们包饺子,等林菀动完手术,差不多也就能吃上。   林菀先给林峻做手术,让林岫去外面,等大哥好了再叫他。   她把房门和窗户关上,又把窗帘放下一面。   “大哥,你怕么?”   林峻笑道:“怕什么?第一次都不怕,现在你越来越厉害,更不怕。我反而非常期待。”   以后真的治好了,再也不会发作,再也不用害怕在人前失去尊严,再也不用害怕突然死去会让亲人们伤心。   他一直都梦想着有一天自己彻底好了,这样他也能做一个有用的人,而不是一个附庸和寄生虫。   他想为他们做更多事情,对他们加倍地好。   林菀看他一点都不紧张担心,这样是最好的手术状态,因为如果病人紧张,那他的神经元就会异常,自然而然的脑部电流也会异常,要做手术就很困难,甚至需要对病人进行全身麻醉。   现在她只需要对林峻局部麻醉即可。   她给林峻打了麻药针,然后沟通系统,开始手术。   她把陆正霆帮忙做的一个小型的电压转换器连上电源,然后把电极针的电线接上,原本柔软的电极针就有淡蓝色的光芒流转,慢慢变得柔韧锋利。   她将电极针探入林峻的颅部,根据系统的指引缓慢而小心翼翼地移动,一点点地穿过大脑间隙、脑沟等,一点点地向着病灶位置前进。   人的大脑本身就是一个小型的发电厂,其中的电量可以点亮一盏十几瓦的灯泡。大脑也正是通过这些微弱的电流,在神经元以及身体各部分组织之间传递信号。   所以电极针干扰脑部异常放电,这是一个很有创建性的治疗思路。   林菀希望能够慢慢地在其他病人身上验证可行性,如果成功,那将是广大癫痫以及脑部病人的福音。   两个半小时以后,她结束了手术,林峻已经陷入熟睡。   林菀悄悄对系统道:“39谢谢你的全力支持,如果没有你,我到现在也没办法给三哥治好腿和耳朵,更没有办法治愈大哥和二哥。”   省医院说过陆正霆的情况除非是奇迹,否则无法治愈,现在她给治好,他们都说她创造了奇迹。   现在她要治愈两个严重的癫痫病人,又要创造一个奇迹。   陆正霆的治愈经过不能复制到其他患者身上,她却希望大哥二哥的治愈方式可以复制。   只要科技带动医学不断进步,她相信一定可以的。   999:“宿主跟我说了太多谢谢啦。咱们不分彼此,不必说感谢的话。”   林菀:“我会努力赚更多医德值的。”   999立刻化为满天星星,实力演绎什么是星星眼,“宿主我爱你哟~~”   林菀开门出去,陆正霆正坐在堂屋的桌前等她。   见她出来,他眼睛一亮,立刻起身,“好了?”   林菀点点头,“一切顺利。”   陆正霆上前揽住她,“去休息一下吧。等煮好饺子叫你。”   林菀笑了笑,“我不累,下午可以给二哥做手术。”   林岫从外面进来,“还是过两天吧,妹妹休息一下。”   林菀:“二哥不怕的,现在比以前容易得多,没那么辛苦的。”   最辛苦的是第一次,一个人就用了整整八个小时,第二次是五个小时,现在不到三个小时结束。   林岫却坚持让她休息一下,然后就定在明天上午。   煮好饺子,他们在堂屋吃饺子,陆保姆带着俩小孩子也一边吃。   就在这时候林峻醒了。   他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   原本脑子里好似勒了千万根线,勒得脑子浑浑噩噩,让他时时刻刻都在哆嗦。后来有把剪刀慢慢地,把那些丝线剪断几条,让他可以放松一下。再后来,被剪断的丝线越来越多,对他大脑的束缚也越来越少,甚至还能控制丝线对大脑的钳制,让他不再频繁发作。   如今,他很清晰地感觉到,脑子里的丝线彻底被破坏了,它们再也不能对他的大脑进行绑架,逼迫他抽搐哆嗦失去对身体的控制,失去清醒的意识。   他自由了!   他真的自由了,这是真的!   他一下子坐起来,慢慢地控制自己的脑袋做几个动作。从前做不出来的动作,现在很轻松就做到了。   他真的好了,再也不会发作了!   林峻下地,穿上鞋子,开门出去。   一家人正在吃饺子,看到他出来,都笑着招呼他。   林峻向来冷淡的脸上漾出一个舒心的笑容,清俊至极,“我真的好了。”   陆正霆握住了林菀的手,对林峻道:“恭喜你。”   林母激动得眼泪簌簌落下来,立刻捂住了嘴巴,林父也一个劲地说好,好。   林岫哈哈大笑,“菀菀你可太能干了,以一己之力拯救咱们一家人。”   陆正霆握着林菀的手,深深地看着她,柔声道:“不止。”   还有他,他们,都是因她而得到了救赎。   林菀忙道:“你们干嘛啊,这么煽情,我就做了大夫该做的而已。”既然身负逆天系统,自然要做点于社会有用的事情啊,有多大的能力,承担多大的责任嘛。   更何况他们是她的亲人和爱人,她更要全力以赴咯。   这时候陆一扭头朝着林菀笑道:“娘,我宣布,你就是我的英雄!”   等林菀给林峻和林岫治好了癫痫,她却没有立刻公开这一成果。毕竟现在超声影像、x光机等不能计算机实时成像,那么这一治疗方式对于其他大夫来说就不可复制。他们不能复制这本领,还会怀疑她的手术过程。   不过她没用等太久,因为77年春天,陆明光他们就制造出了最新款的微机,运算速度达一亿次每秒。只要造出第一代微机,之后的更新换代、运算速度就会不停地更迭。   又是麦收时节,陆明光带着申请的微机回到五柳镇,给五柳镇医院安装了第一台计算机,并且按照他之前构想的,开始继续研发医疗器械与微机的结合之路。 第109章 结局。   陆明光现在是科研室最年轻的研究员, 然而却被评为是最富有有创造力和想象力的。   在这三年里他全身心地投入到学习和研究中去, 有林菀的启迪, 他的成绩突飞猛进。   有他的加入,整个实验室的人都觉得自己的灵感跟着被他启发和拔高,不愧是灵感推动者的儿子。   灵感推动者是大家私下里给林菀起的绰号, 并且从医疗圈被引入到了科研圈,因为她的很多观点都能给人连绵不绝的启发。其实在林菀平静的生活外面, 在她不知道的领域里, 她已经赫赫有名,被很多人提及。   陆明光的归乡, 轰动一时,地区革委会的文化主任亲自带人下来参观五柳镇医院, 更不用说县革委会的诸位干部们。   尤其陆明光给大家演示新型微机的安装以及操作方式, 吸引了无数人来来回回地参观, 这让他们叹为观止, 实在是太神奇了!   对于乡下人, 大家都用牛耕地, 突然来了农用机械他们就觉得不可思议。大家都用煤油灯, 通了电灯喇叭收音机,他们也大呼神奇。   现在么,箱子大的个东西, 居然就能做那么多事情。   实际他们也不知道能做什么, 但是看着就很神秘很厉害呢。   这医院里的东西,哪一样不神秘不厉害?根本不是他们能理解的啊。   所以, 大家热闹好几天,都是为了看光景的,主要是看首都回来的陆明光和陆明良哥俩。   这哥俩现在可了不得呢,两个人先去了首都大学读书,去年恢复高考又参加了考试,然后正式被录取。   因为他们已经学过,所以录取以后照旧在原来班级学习,不需要重新从大一开始学。   社员们对这个也不是很了解,说到底他们就是看漂亮少年的!   陆明良人高腿长,热爱运动,做得一手好菜,加上容貌英俊,气质阳光向上,整个人开朗又热烈,深受妈妈姐姐们的欢迎。   而陆明光,瘦高挺拔的个子,清俊白净的脸蛋,还有因为青春期不爱说话自带的高冷孤傲,都让他如钻石般闪耀夺目,无数女孩子没病也特意跑镇医院来看他。   可他无动于衷,她们炽热的目光和叽叽喳喳的声音,只会让他觉得她们那么无聊吗?没病还要跑来医院浪费大家的时间?要么就是脑子有病?可这不是精神病院,对这个病症没有帮助。   这日晌午,他从医院实验室出来,正好看到陆明良抱着一堆东西过来。   陆明良:“弟,快接过去!”   陆明光瞥了一眼,“什么东西?”手帕、香袋、鞋子、手套、书本、石头……   陆明良笑道:“还不是你啊,都是给你的啊!你的追求者!”   陆明光眼角抽了一下,“你没告诉她们,我只有十四岁?”   我特么还是个孩子!   陆明良把东西往墙根的凳子上一堆,因为太多呼啦啦掉了一半,他擦了擦汗,“你读了大学,个子比大人还高,表情比老爷爷还严肃,在她们眼里你起码24了。”   他胳膊搭住陆明光的肩膀,“走吧,咱们打篮球去,我找够人了。”   陆明光:“他们不是在办回城吗?”   陆明良:“也不是全部,其实很多人还是选择留下来。咱们这里多好啊,山好水好人好,吃得也不差。他们回城都是新人,要是没关系工作也不好安排,很麻烦呢。”   去年高考,大部分知青都参加了考试,没参加的有些也心思活跃,开始张罗着回城。今年春节回来,就有人跑关系把户口办回去,回城安排工作。   当然,也有不少人愿意留在五柳镇,因为这里工厂规模越来越大,需要有文化的工人也越来越多。   而且这里工作环境比较清爽,不会像有些工厂那样整天搞这个运动那个批判,要么就有人搞霸凌、穿小鞋或者要巴结谁。在这里,你只需要做好自己的工作,出了问题也是具体到负责人,不管是车间主任、组长还是工人,一律承担责任。   除了不是城里,这里吃的也不错,环境又好,人际关系简单,不善于交际的知青都选择留下来。   陆明光:“不出几年,咱们这里也会变成得和城市一样热闹。”只要交通发达,有吸引人们的东西在,就没有冷清的地方。   陆明良对这些不怎么关心,“走啦,打球去了。”   陆明光:“不打,我娘呢?”   陆明良:“三婶在给几个知青办理回城手续呢。有几个在这里做的不错,成绩也可以,三婶说给他们写推荐信,这样他们回城以后就好安排工作。其实要我说,在这里做的好好的,回去干嘛啊。”   “哥你去打球吧,我过去看看。”   陆明光自己去找林菀。   林菀在医院办公室,被一群人围着,甚至还有不是医院的知青,只是在工厂干活儿的也来找她给推荐信签字。   陆明光看了一会儿,大步走过去,拍了拍几个挤在那里的男知青,“让一让。”   挤得这么紧,密不透风的,他担心给林菀闷着。   见他过来,知青们赶紧让让,纷纷跟他打招呼。   “明光可是首都大学毕业的,真厉害啊!”   “所以还是城里好吧!”   林大夫有关系,可以把儿子送出去,他们没关系,如果在乡下呆着,那么以后孩子也只能是乡下人了,所以他们一定要回城的。   大家基本都退开,还有三四个男人赖在林菀桌前一个劲地催她。   林菀正在给一个女知青写推荐信,女知青的恋人在外地等了她七年,现在终于能回城,她想回去结婚。   林菀瞥了一眼一直在催的那俩男人,微微蹙眉,“俞国建?你也要回城?”   俞国建、邵毅翰以及江映月、李金玲、王芳芳等人,是第一批来到五柳大队的知青。这么些年,他们有的人活动关系回城了,有的人耐不住寂寞就在这里结婚了,结婚对象有知青也有当地社员。   俞国建娶了村里一个俊俏闺女,如今已经有一儿一女。   这会儿他说要回城,那闺女和孩子怎么办?   去年他说要考大学,全家供他脱产复习读书,结果他没考上,还是得在镇药厂干活儿。   现在瞅着政策放松,他竟然想拍拍屁股走人了。   哪里有这样的好事儿?   俞国建理直气壮:“对啊,我也是城市下乡的知青,当然能回城!”   林菀:“那你媳妇儿孩子怎么办?”   俞国建一秒钟都不犹豫,“不是我的错,我有什么办法?我想带他们回城,是政策不允许啊?”   本来就是因为城市压力太大让知青下乡的,现在让他们回城也是顶着巨大的压力。因为城里住房、口粮不足,尤其是工作岗位,根本不足以安排这么多知青。他们这些回去的知青,有三四成是找不到工作的。   林菀:“你这个问题我这里管不了,你去找大队革委会吧。”结了婚的,老婆孩子带不走,大队估计不会轻易放人。   俞国建急了,“咋滴,咋滴就不给我写?你给别人都写了干嘛不给我写?”他本身知道大队不放人,所以才混过来找林菀签字。他们都知道,只要林菀同意,革委会就会卖她的面子也同意。   林菀懒得理睬他。现在有些工作根本不需要她做,她之所以会给医院的知青写,也不过是看在同事一场的份儿上,愿意帮帮他们。   而且除了个别她在意的人,其他基本都是别人写好,拿过来她签字即可。   这个俞国建居然还支使上她了,真是脸大。   林菀的一个秘书喊道:“时候不早了,大家先回去,等我们安排时间再来啊。”   俞国建怒了:“别搪塞了,不过是怕我们走了药厂没人干活儿而已。”   那秘书皱眉,气道:“不要胡说八道了,药厂都是社员们工作,知青才几个啊?你赶紧……”   “我不走,我凭什么走?她给别人签名不给我签名,就是故意针对我,打击报复,小心眼!”   俞国建气急败坏起来,他不敢动林菀,拉扯推搡那秘书,嘴里却指桑骂槐地针对林菀。   装什么啊,谁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当初被男人逃婚,学都没上,结果还混上医院院长了。   医院顾忌脸面,他这样骂骂,也许林菀为了息事宁人,就给他放行了呢?   他正喊得起劲,被人拍了拍肩膀,他下意识地往后看,“谁――啊!”   重重的一拳落在他脸上,打得他脑袋猛得转回去,疼得他捂着脸就嚎起来,“打……打人……”   众人都看呆了,从来没想到小时候那么可爱乖巧,长大了也温润和气彬彬有礼的陆明光居然会动手打人!   陆明光皮肤白个子高,身材又挺拔得很,站在那里气势迫人。   尽管俞国建比他年纪大了很多,竟然没有打回去的勇气。   陆明光扫了一眼,冷冷道:“回城的事儿去找革委会,医院不负责。”他扶着林菀的胳膊,“娘,你坐一上午,该休息了。”   林菀其实坐下没一个小时,她配合着看看手表,“哟,都十一点半了,散了吧。”   她低头悄悄瞅瞅陆明光的手,他皮肤很白,打得时候太用力,这会儿指背都红了。   陆明光笑了笑:“没事呢。”   在家人面前,他还是小时候那个安静乖巧的孩子。   立刻有人送来药膏,林菀就给他抹点药,然后一起出去散散步。   他们往公社客运中心那边去,正好看到陆一放学回来。   陆一读了两年小学,去年就跳到初中去,如果不是还小林菀不许他去医院,他这会儿就想退学了。   实在是学不到什么东西嘛,哥哥给他的书和资料,足够他学的,而且不管什么难题,哥哥爹娘都能给出答案。   “哥,我下午能去医院上解剖课吗?”陆一上学从来不带书包,都是丢在学校里,也从来不写作业,反正他都会,老师也不为难他。   陆明光:“不能。”   林菀笑道:“陆一,你要是觉得初中没意思,你就去高中吧。让你爹给你说一声。”   陆一:“可是我不想出去读书哎。”家里多好啊。   陆明光:“等我回实验室,你跟我一起去。”   陆一:“可我不想学计算机哎。”   陆明光:“就算你要学医,系统的知识也需要学习。而且未来是计算机的天下,你如果不懂计算机,学医也学不好。”   陆一:说到底就是想管着我呗。哥哥越大越不可爱了呢。   “我想在咱们医院的培训班学不是也行吗?”   林菀在他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我们医院的培训班特殊,需要年纪至少满十五周岁。”   如今五柳镇医院培训班在全国有名,被多次报道,上过各大报纸和各电台。   不少县都把他们的赤脚大夫送来培训,初级班之后,还可以来读中级班、高级班。   这样培训出来的赤脚大夫,在各大队发挥着很大的作用。   陆一彻底蔫了。   陆明光对林菀道:“娘,不要让小弟去县里读高中了。”   对于普通孩子来说,去县里读高中那是了不起的成绩,但是对于陆一来说,纯粹是浪费时间。陆明光已经决定等他回首都就把弟弟带上,让他在首都大学各专业和实验室轮流学几年,到时候大了也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像陆一这样聪明的孩子,教授们都喜欢,哪怕没有固定专业,他们也乐意教导,没有任何问题。   林菀也知道陆一作为一个系统宝宝,优秀得有些过分。好在家里有个聪明哥哥,而且她也是自学成家,陆正霆小时候也聪慧异常,他也就没那么扎眼。   她笑道:“行,你带他去吧,免得他在家里无聊。”   陆一在家里也没闲着,从医院悄悄拿了手术刀,去解剖田鼠、麻雀,甚至谁家杀鸡,都请他去给杀。他给杀鸡那就是解剖,如果对方不说清楚肉块多大,他能把每一部分都清清楚楚地解剖下来。   有一次陆大耙杀兔子炖肉,陆一听说以后自告奋勇帮她杀。   最后陆大胺⑾郑那兔子被解剖得明明白白,肉是肉,骨头是骨头,脆骨是脆骨,筋是筋,膜是膜……   除此之外,陆一还研究蚂蚱、知了猴、知了、蜻蜓、蝴蝶、马蜂等等。   解剖了以后就在显微镜下观察,甚至写了一大本生物观察笔记。那本笔记后来无意中被一位来找林菀交流的省医学院教授看到,赞不绝口,将陆一的笔记方式记下来回去教给学生们。图文结合,学生们纷纷说非常好用,不但条理清楚,而且有利于记忆,复习。不像他们从前的笔记,记下来就不想看第二遍。   他们回家,陆明良已经在准备午饭,陆大嫂和陆二嫂给他打下手。   陆明良做饭就好似干什么大事儿一样,每一顿都认真准备,从来不敷衍。   他学了大厨的本领,有些技巧和菜式经过改良用在家常菜中,也很让人惊艳。今年过年的除夕家宴,就是他带人张罗的,林菀和陆正霆都给了很高的评价,其他人直接吃得幸福感爆棚,都说从来没吃过那么好吃的饭菜呢。   “三婶,刚才三叔来电话,说今天回来,就是估计要晚上了。”陆明良嘴里说着,手上快而整齐地切青椒丝。   林菀想了想,就进屋给陆正霆回个电话。   这几天陆正霆一直在区里开会,他年前就申请把五柳药厂、五柳医院、五柳医疗器械研发厂、五柳医疗培训班注册成一个商标,然后从集体厂转变为国有企业,这样更有利于五柳医院的发展。   区里就此事去年就开会讨论过,今年正式通过申请,然后给省革委会提交文件,等待批示,这几天陆正霆就去办这个事的。   林菀电话拨到陆正霆办公室,那头是一个陌生的女声,又甜又嗲,“喂,您哪位啊,什么事儿找我们正霆啊。”   林菀:“我是他爱人。”   “哎呀,原来是林大夫啊,失敬失敬,正霆他正跟省里来的领导吃饭呢。”   林菀:“你是新来的秘书?请问徐大姐在吗?”   她问得直接,有点不客气,对方就有些不爽快,“你不清楚我们的人员啦。我可不是什么秘书,我是卫生局的……”   林菀:“哦,反正是新来的吧?你可能不了解我们家的情况,麻烦你以后称呼我们老陆叫陆主任。”   一口一个正霆,你当你是谁啊?   说完她就把电话挂了。   这个女人显然是新来的,如果是老职员她基本都认识,断然不会出现失敬失敬这样酸掉牙的话,还什么我们正霆。   自从陆正霆在地区卫生局任主任以来,他的会议特别多,工作也很忙,还经常要去省里。   原本她觉得不过是一个卫生处,应该没什么让人稀罕的,结果自从他去了地区以后,往他跟前凑近乎的小姑娘就没断过。   从想活动回城的知青,到回城想活动工作的知青,甚至还有不需要帮忙单纯冲着他的人去的。   没办法,谁让他年过三十整个人开了挂一样的。比起二十来岁的时候,现在的他简直就是行走的荷尔蒙,既有年轻人的健康挺拔和旺盛的生命力,又有成年人的成熟稳重,还因为在机关工作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应酬而越发冷峻刚毅,让人觉得不怒而威。   可就算这样,也不少人一个劲地往他跟前凑。   林菀也知道,但是她对陆正霆有信心,所以也从来没当回事。   比如有人给陆正霆写情书,他看到的就直接扔掉,回头还要严肃地教育一顿让人不要犯错误,否则他就不留情面。还有人跟他说话的时候不规矩,不是抛媚眼就是用那种女人撩男人的小动作来撩拨他,这种情况他会直接翻脸,以后都不和对方说话。   所以,这个嗲嗲的“我们正霆”林菀自然也不会理睬,自己这么明确地说清楚,她也该知难而退的。   而电话那头的朱玉润显然没有领会到林菀的意思,她觉得林菀很没礼貌,居然用那样的语气和自己说话,还直接挂断自己的电话!   不过是一个乡下大夫,她以为她是谁啊!   自己可是文工团的台柱子,现在转调到办公室来的,要相貌有相貌,要身段有身段!   她去外面大办公室看了看,问另外的工作人员,“陆处长什么时候回来啊?”然后她就借机和别人聊起陆正霆。   徐秀英和陆正霆关系比较熟,因为陆正霆不是天天来上班,而且他不要秘书,所以有些工作都是她负责接洽的。   她看朱玉润说起陆正霆来就眉飞色舞,眼含春色,忍不住敲打道:“小朱同志啊,咱们办公室跟文工团的风气有点不大一样啊,大家在这里只需要好好工作,不需要有太多表演。”   朱玉润愣了一下,她在讽刺自己不真实?   其他人就岔开话题,问问文工团表演的事儿,觉得他们唱念做打个个精通,真的很了不起。   朱玉润却铁了心把话题往陆正霆身上拐,说着说着就夸他身段好相貌佳,要是去文工团那可是妥妥的台柱子啊。   “他爱人好福气啊,找了陆处长这样的男人,上辈子修来的吧。”   办公室的人虽然和陆正霆没有什么私交,但是陆正霆和林菀一起出入的时候很多,两人有多恩爱,陆正霆对她有多紧张在乎,大家却是看在眼里的。   他们私下里开玩笑说“陆处长生怕林院长丢了,”“不对,是生怕林院长被人给抢走了!”   一说起陆正霆和林菀来,很多人就滔滔不绝起来。   尤其他们俩对医学界的贡献,以及他们出的书等等,多少不学医的都竞相买来看呢。   俊男美女,故事又那么完美,难免让路人们当成童话来膜拜,而且一层层美化,简直要变成爱情传奇了。   朱玉润听得特别不服气,她冷笑道:“你们说得再好,也只是猜测而已。如果陆处长那么爱林大夫,他们怎么会只有一个孩子?”   她研究过的,大儿子是捡来的,小儿子才是亲生的。计划生育之前,谁家不是五六个孩子?至少也得三四个吧?怎么他们就一个?   这不正是陆处长已经腻歪她的铁证嘛!   徐秀英道:“你管得也忒多了,人家乐意要一个就一个,乐意要俩就俩。”   朱玉润哼了一声,“是这样吗?计划生育之前,就算城里夫妻,也不会只有一个孩子。不信都看看自己家看看自己周围!”   她说得对啊。   有人忍不住犯嘀咕,咋陆处长和林大夫就一个孩子呢?   就在这时候,门口响起一道低沉而冰冷的声音,“这么闲的,整天嚼别人夫妻的闲话?”   众人听见陆正霆的声音,纷纷回到自己位子上,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   陆正霆长腿一迈就进了屋里,因为他身材颀长,气质冷峻,这般面沉如水,一进屋就让人觉得空间瞬间缩小了很多,空气也变得压抑起来。   陆正霆冷冷地瞥了朱玉润一眼,“你是哪个办公室的?”   朱玉润瞪大了自己的小鹿眼,湿漉漉地仰望着他,这个男人高大俊美,不管是精致的眉眼还是挺拔的鼻梁,亦或者红润的嘴唇、锋利的下颌线,似乎无一不契合她的喜好。   她去年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心如鹿撞,感觉他是为自己生的一样。所以,为了接近他,她才想办法从文工团调到这个冷衙门来的。   她被陆正霆这样当面质问,只觉得一股沉沉的威压从他身上朝着自己涌过来,让她呼吸都有些困难,心跳得更是不受控制。   “陆处长,我、我是小润啊,咱们……见过好几次的,我、我现在调到咱们卫生处了。”她仰着头,瞪着无辜的大眼睛,红润的小嘴微张,这样美丽的她是无人能挡的。   她有这个自信。   陆正霆浓眉皱起,“哪里来的回哪里去,人事处那里我去说。”   说完,他转身往自己里间办公室去。   走到桌前,一股浓郁的香味传来,这味道和刚才朱玉润身上的一样,他不禁蹙眉,不悦地扫了一眼自己的办公桌,电话机和桌上的物品应该是被她动过的。   他留下一张让人彻底打扫卫生的纸条贴在文件柜上,然后拿了文件包出门。   他已经有四天没回家,本来心情就不美好,结果朱玉润又来给他添堵。如果她不是个女人,而是个男人在这里嚼舌头,他能一脚踹飞出去。   想着朱玉润说什么他和林菀感情不好,否则不会只生一个孩子之类的话,他心里就一股戾气翻腾。   生孩子那么危险那么疼,就算她想继续生,他也不舍得她遭罪。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回身,扫视了一眼办公室的诸人,淡淡道:“这几天我回家,有事电话。”说完就走了。   他一走,办公室凝固的气氛终于开始松动,有人埋怨朱玉润,“小朱同志,你可别给我们添麻烦了。我们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请走吧。”   朱玉润已经委屈得不行,她一扭身追着陆正霆出去。   她看陆正霆正在外面和人说话,然后就朝着他的大吉普车走过去,她撒腿追上。   “陆正霆!”她跑过去。   陆正霆正伸手开车门,听见她的声音轻哼一声,在他这里只要别人说林菀不好,那就是他的敌人,看也不想看一眼。他根本感觉不到朱玉润是喜欢他追求他,他只注意到朱玉润说林菀的话。   不能忍!   本来看她是女人,懒得计较,没想到她又追过来。   朱玉润看他修长的手指搭在车门上,却没有立刻上车,当下就觉得他是在等自己。可能刚才在办公室里,他大男人要面子,等着没外人的地方在和自己说话呢。   她立刻喜滋滋地过去,“陆正霆。”这么叫一声,她脸颊都红云遍布。   陆正霆冷眼看着她,“你和我爱人有过节?”   朱玉润不解地看他,摇头,“没有啊。”   陆正霆:“既然没有过节,你为何背后议论她?”   朱玉润下意识地否认,“我、我没议论她。”她只是在找陆正霆对林菀并没有别人说得那么恩爱的证据而已。   陆正霆面色冰冷,“你说她只生一个孩子,就能证明我们不恩爱,荒唐可笑。我已经跟人事处的打过招呼,你现在就离开卫生处。”   说完,他拉开车门上车。   朱玉润急了,“我说的是你并不爱她,难道我说错了吗?你不肯和她多生宝宝,不就是不爱她吗?”   陆正霆跟看傻子一样看她,“我不爱她?”   要是男人能生孩子,不要她涉险疼痛,他可以和她生一堆!   他终于不耐烦地把风度都抛弃,打火、踩油门,轰地一声加足马力冲了出去,喷了朱玉润一头的灰尘和尾气。   在陆正霆的世界里林菀永远是第一位的,然后就是孩子、医院等,他来这里工作,也是为了林菀的事业。如果有人胆敢破坏他和林菀的亲密关系,不管是看上她还是看上他,在他这里都代表对方死了。   他驱车顺着国道回五柳镇。   这几年省内大搞修路工程,尤其是国道公路,从省城到各地区、县城都互相连接起来。在国道附近的公社大队,都会趁机修一条从国道通往自己村的道路。有了国道以后,各县、公社都纷纷成立自己的客运中心,开辟乡下客运的路线。有了从公社去往县里的客车,社员们进城也方便很多。   对于当地来说,他们来五柳镇医院看病也方便得多。   为了来五柳镇看病,离国道远的公社也专门开辟了客运线,从自己大队出发,经过几个大队,然后来到五柳镇。   路上能看到来往的中巴车,而这些中巴车不管是去县里的,还是去别的公社,都有一站是去五柳镇的。   这都是冲着林菀去的。   想到林菀,陆正霆心里就一片温柔。有人总是背后嘀咕他对林菀好,林菀能有他这样的男人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他却知道,也许是他上辈子上上辈子几世修来的福气,才能与她今生结为夫妇。   他知道她有秘密,她想成立一家属于自己的综合医院,他也知道这是一项艰难的任务,可他愿意拼尽全力帮她完成,守护她的秘密。她只需要做她自己喜欢的事情,所有她不喜欢的,他都可以帮她做好。   只要她想要的,他就会想办法捧到她面前。   经过这些年的努力,上级已经答应他的申请,从今往后五柳就是一个商标。   他还说服省卫生厅、文化厅等部门将五柳医院的培训班扩大成为一个中专卫校,面对全省招生,毕业后工作由省内安排,可以满足日益紧张的卫生人员需求。   而五柳医院的《医学前沿》杂志,每季度一刊,现在也投入刊印。同时他们将成立一个五柳医院卫生电台,专门对外公开一些医院的信息,包括新医术、新医疗器械、新思路等等,可以用这个更快更好地对外沟通。   相应的,为了配合五柳医院的发展,五柳镇也会越来越壮大。   新修的国道平坦开阔,大排量吉普车在马路上飞驰,当他回到家的时候,夕阳落在西山,在大地上洒下一片温柔的金色。   光芒的尽头,是她甜美的笑容。   他大步上前拥她入怀,在金色的夕阳里亲吻她,在她耳边呢喃,“菀菀,我爱你。”   如果人有来生,那么我祈祷生生世世,都和你在一起。   林菀仿佛听见了他的心声,热烈地回应他。   只要你愿意,此后的生生世世,我愿意和你在一起。   “叮。恭喜宿主和爱人灵魂百分百契合,特此颁发完美伴侣大礼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