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末世回来的我每天打脸 作者:少酒   文案:   软包子江一甜被人诬陷,割腕自杀后穿越末世废土,艰难求生多年,带着灵泉空间又穿回来了。   和平生活来之不易,江一甜吃饱喝足美滋滋。   然而家里极品多多,还有没长眼的来打扰她的小日子。   江一甜表示:别打扰我享受生活,不然——   我都整得了丧尸,还整不了你们吗?   末世食物匮乏,江一甜上辈子吃了十年水煮土豆。   她本来以为自己是最惨的,回到现代之后,她发现某人吃了十几年粥!   江一甜:平衡了!   男主:(沧桑)   江一甜:[我假装我很柔弱.jpg]   看穿了一切的病弱男主:[我假装我信了.jpg][我好柔弱啊.jpg]   反派们:这个小姑娘和男朋友看上去很柔弱,不如我们……   江一甜徒手撕歹徒后:你瞅啥?   反派们:[我好柔弱啊.jpg]   【高智商醋精双标男主】x【武力值max甜度max美食小能手女主】   *吃货x2 狗粮满分   *男主的病治得好   *女主开头一身是戏,后面正面刚,武力值max,不包子,热爱吃吃吃,本质美食文   *有不算多的直播美食元素(不会特别着重写)注意避雷   【阅读指南:受到作者智商文笔限制,本文为现代架空背景,傻白甜,谢绝人身攻击。感谢每一位小天使!】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美食   主角:江一甜 ┃ 配角:崔泽之 ┃ 其它: 第1章   亲眼目睹了自己手腕伤口愈合是怎样的体验?   江一甜木然的注视着自己的手腕,方才还流着血的伤口,现在只剩下一道浅色的痕迹。她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双手。   这双手白嫩纤细,根本不是一个在末世挣扎十年的人所能拥有的。   她抬头环顾四周,警惕地摸向随身携带的枪支。   摸了个空。   这是一间不过十几平方米的小屋,里头的家具也就一张小床、一个书桌,还有个放衣服的小柜子。   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一切,江一甜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她刚刚分明在和猎尸小队一起探索一片被丧尸占据的城镇废墟。   而这里是她的房间,准确来讲,是她穿越到末世之前的房间。   江一甜还没反应过来,门板就被拍得震天响,还有接连的喝骂声。   “开门!小小年纪不学好,一天到晚到学校不好好学习,还偷鸡摸狗起来了!”这是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女音,尖锐高昂,在门外絮絮叨叨地骂着,“这个死赔钱货敢偷东西?一生下就是克人的。贱皮子,是没给你吃还是没给你穿啊?年纪不大,花样不少,和你那个丧了良心的妈一模一样。今天我就要打断你的腿,看你还敢不敢!”   “妈,您可别生气了。”又一个女人的声音,温温柔柔地,像是在劝,“等她爸回来,我们好好管教她,孩子年纪小犯错也正常。”   江一甜没去管门外的骂声。她掐了自己一把,从床上跳起来,跑到了书桌前。   书桌前放着一面小镜子,镜子里映出了她的脸。   镜子里是个漂亮纤瘦的小姑娘,披肩长发、齐刘海几乎要遮住眼睛,巴掌大脸蛋白白嫩嫩的,瘦出了下巴尖尖。她脸上还带着个五指印,眼睛红红的,明显是哭过一场,看上去别提多可怜。   披肩长发。被丧尸扯住头发就死定了。   齐刘海。挡视线,容易影响射击精度。   她下意识地用末世的标准来评价镜子里的自己,然后终于意识到自己脱离了那个秩序崩坏的冷酷世界。   她是16岁的江一甜,总是懦弱地低头含胸,躲避别人的目光。   自从她穿越之后,她再没看到过这样的自己。   是的,穿越。   江一甜割腕自杀之后穿越到了一个末日焦土的世界。   那个世界丧尸遍地走,怪物多如狗,还在不断进化。食物和水都少得可怜。在那里她才意识到,生命究竟多宝贵。   她运气不太好,她穿越的那具身体年轻貌美,又手无缚鸡之力,所幸她穿越的时候不知怎么激活了一个灵泉空间,空间可以储物、里面的泉水能治愈伤病,她才勉强能生存。为了在那个严酷的世界活下去,她割掉了自己的长发,用碎玻璃划花了自己的脸,逼着自己学会争抢和战斗。   那时候她听说强化丧尸脑袋里有晶核,那是丧尸力量的核心,服用晶核内部的液体,可以让自己的身体变强。她知道第一次服用晶核失败会变成毫无意识的丑陋丧尸,她也知道第一次服用晶核会失去意识很久,可能会被人杀掉,但是她还是咬着牙赌了一把。   幸运的是,她成功了。   江一甜心念一动,意识当中出现了一汪清泉,还有泉水旁的一些物资——几枚丧尸晶核,刚刚从废墟搜出来的密封箱,武器、还有一点食物。   看到这些,江一甜这才松了一口气。末日生活十年,她总有不安全感,她现在的身体没有经过强化,有了傍身的东西她才会安心。   “甜甜,别关着自己,出来给你奶奶道个歉,你奶奶也是关心你,不想看你走歪了路。你做的事情确实不对,我们得好好跟你说。”拍门声变成了敲门声,说话的是那个温柔的女声。这话说的太让她无语,她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是她的继母冯曼曼。   “妈,你管她干嘛?她在学校就会给我们家丢人。还偷东西,丢死人了。”青春期男孩的声音也在门外响起,有点冲,带着浓浓的不屑,这大概是她的弟弟江一鸣。   这场景有点陌生,江一甜回忆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来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16岁那年班里一个叫蒋欣的女生说自己丢了ipad,找来找去结果最后在她书包里找到了。蒋欣当即就把她当小偷报给了班主任,班主任没容她分辨就是一顿骂,还请了家长,说要处分。   江一甜从小就是个不善言辞的,遇到事儿连为自己辩解都不会,只反复说自己没偷东西。   这种解释哪有半点说服力?   自然,一个偷东西的帽子就扣在了她的头上。   哪怕是在穿越之后,江一甜也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她想过很多次如果时间能倒流,自己绝对不会选择割腕自杀,要洗清自己身上背着的小偷罪名。   其实找出真相不难,这种事儿只要一调班级监控,自然水落石出。只不过当时她慌了神,没想到这一出,赶来的继母冯曼曼又不会帮她据理力争,而是直接拉着她道歉,身体力行地给她定了罪。   江一甜是离异再组家庭的孩子,继母看似对孩子一视同仁,但是常常明里暗里地打压原配的孩子。   就比如说这次,冯曼曼说话温温柔柔的,但是话里话外透着是家里有钱你还偷东西,快点道歉你还是好孩子。   她的祖母重男轻女,又讨厌她的生母,不分青红皂白,断定她“学了她离婚的亲妈”,正经事不做,歪门邪道多,还偷鸡摸狗。   那时的她,心思敏感脆弱,痛哭一场之后就选择了割腕自杀。   那时候她真傻,想让全家人都喜欢自己,为了别人的不公和偏袒折磨自己,用生命想换取所谓的公平。   现在想起来,一开始就不存在什么公平。   她生母常菲怀她的时候,父亲江宇在做建材生意的时候遇到了刚刚离婚不久、温柔小意的冯曼曼。常菲脾气强硬,发现丈夫出轨后,本想一气之下堕胎离婚。但江老太太非得认定她肚子里是个孙子,硬是逼着她生下来再离,结果生下来的是个女儿。   常菲本来就不想生,江老太太又不想养赔钱货,两个人都不想养,为了这个几乎要大打出手。要不是江老爷子发话要把她留下,恐怕还得打上一场。   江一甜还没满周岁,发话把她留下的江老爷子脑溢血没了。老太太一心觉得江一甜克了祖父,后来冯曼曼带着和前夫生的女儿嫁进来,进门几年生下了江奶奶的宝贝大孙子。江一甜的日子就难过极了。   江父在家的时候还好些,但是只要江父不在家,她就被江老太太连打带骂,冯曼曼还在边上煽风点火。害得她小小年纪被祖母呼来喝去,长到十来岁洗衣做饭样样都是熟手。   祖母重男轻女又觉得她克亲,继母面甜心苦还暗自恨毒了她的生母,父亲当惯了甩手掌柜,弟弟从小娇生惯养,对她颐指气使,她继母带来的姐姐平时把她当成空气。这样的环境下江一甜自然就被养成了一个畏畏缩缩、逆来顺受的性格。   不过现在的江一甜当然不同,残酷的末世最能改变一个人的性子,在那里,包子可留不下性命。   门口的动静还在继续,不知道是不是冯曼曼说多了吵到了人,门板咣咣响了两声,是踹门的声音。   “臭小偷,你赶紧滚出来,别让我妈在外头唠叨,吵死人了。”江一鸣在她门口跳脚。   要是换了16岁的她,没准要被这话激的再割一次腕。   不过如今,内芯已经26岁的江一甜可没把这话放在心上,她在乎的是另一件事。   是不是……能吃到正常的饭菜了?   天知道她多久没吃过正常的东西了。   冯曼曼敲了半天门,屋里一点动静没有。她看着儿子不耐烦的脸,那边女儿阮明月也从屋子里探出头来,她从口袋里摸出了江一甜房门的钥匙。   还没等她开锁,房门自己打开了。   是江一甜,但是又有些不太一样了。   她那几乎要遮住眼睛的齐刘海被她用发卡别了上去,露出了光洁的额头,更别提她把长发梳了起来,在脑后扎了个马尾辫,看上去竟然显得青春活泼了。当她扬起下巴看过来的时候,那种骄傲又自信的气势,恍惚间让她看到了一个更年轻更青春的蒋菲。   年轻女孩子的美,就在于那种逼人的青春劲,让人一见她就仿佛被青春撞了一下。江一甜从房间里走出来。她没有收肩含胸,于是显出了青涩优美的身体线条,没有视线躲闪,于是显出眼眸明媚。   怎么是这样?   她之前知道江一甜长得随了母亲,可那有怎样?对于年轻小姑娘来说,躲躲闪闪、畏畏缩缩是最消耗气质的,气质一消耗,长得再好看也都带了土气。把蒋菲的女儿养成一个土包子岂不是更解气?   可今天,冯曼曼有些不确定了。   “甜甜你没事啦?”冯曼曼忍不住问。   “嗯,我去做饭。”江一甜回答。擦肩而过的时候,她甚至还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笑容,笑起来的时候脸颊漾出一个甜美的酒窝。   “算你有点眼力见。”江一鸣对着她呸了一声,“今晚我要吃牛腩!你不许偷吃!”   江一甜没搭理他,自顾自地走了。   冯曼曼看着小姑娘前往厨房的背影,心里开始犯嘀咕。   刚刚还哭天抹泪的,怎么还能出来做饭?兴致还这么好,别是脑子出问题了吧。   “你个死赔钱货还有脸出来?”江老太太今年五十多快六十,人生的干瘦,带着一副刻薄相,见了她兜头就一句。   江一甜脚上没停,扭脸就进了厨房。   “我做饭,要不您来做?弟弟说他要吃牛腩。”   江老太太自然是不肯做饭的,自从江一甜初中学会了做饭之后,家里的晚饭基本都是她一手包揽。   “不成,奶奶你烧得不好吃,让江一甜烧。”江一鸣在房间那头嚷嚷。   江老太太从来舍不得说孙子一句,扭着脸就把气往江一甜身上撒:“你废话那么多,还不滚去烧饭。敢在厨房偷鸡摸狗,我撕了你的皮。”   江一甜权当听不见。   她的脑海里只装得下“牛腩”两个字。   她已经七八年没吃过一口肉了!   西红柿土豆炖牛腩!必须吃!   作者有话要说:  十年没吃过好东西的江一甜:吃吃吃吃吃吃吃吃!我要享受生活! 第2章   牛腩冷水下锅焯水,撇去浮沫捞出。西红柿开小十字口,下锅烫一下去掉表皮切成块。   葱姜蒜下锅煸炒香味,然后加入西红柿一起炒出汤汁。空气中弥漫着西红柿的酸甜清香,江一甜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悄悄拿了一小块塞进嘴里。   唔!酸甜清香的汁水让她快活地眯起了眼睛。   这才是生活嘛!   末世基地里虽然能种粮食,但几乎都是土豆、红薯一类好种又管饱的。这十年里她只在一家废弃的快餐店里面,翻出了一瓶密封的番茄酱,自己只蘸着煮土豆吃了一次,在那个时候可以算得上珍馐美味了。她没舍得吃完,还把剩下的卖掉给了基地的大佬,换了两袋面粉。   江一甜看着汤汁差不多了,就把牛肉下锅一起翻炒调味,看着牛腩的表面收紧,加上了温水和切好的土豆块。等到锅里的汤汁开过一回,就转了小火慢慢地炖。   炖了四十多分钟,肉香和番茄的酸甜在锅中融到一起,碰撞出甘美的滋味。   江一甜揭开一点锅盖,香气一下就撞了出来。红艳的番茄汤被炖煮得恰到好处,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她用筷子戳了一下土豆,土豆已经炖的软烂,内里都浸饱了汤汁。   这是炖的恰到好处了。   江一甜从锅里捞了一块牛肉尝尝火候,牛肉一入口她感动得几乎热泪盈眶。   好吃!!她终于吃到肉了!   牛腩炖的酥烂,浸透了番茄的酸甜清香,几乎是入口即化,每咀嚼一下就能在口中迸出鲜美的肉汁。   这才是生活的真谛。江一甜想,和平的时光真的太美好了。   她嚼着嘴里的牛腩,一脸满足,江老太太隔着玻璃门看得清楚,一推门就闯了进来。   “好啊,家里真是进了贼了,果然在偷鸡摸狗,又懒又馋上不了台面的蠢东西,牛肉是你配吃的吗?”江老太太说话快,骂起人来就跟连珠炮一样,此刻更是火力全开,“没出息的东西,学学你弟弟,他洗好手在桌边等着呢,按照当年——”   “我不配吃,那我当然也不配做。要不这锅肉倒掉吧。您觉得谁配吃,就让谁做,这样不糟蹋东西。”江一甜提起锅,往垃圾桶边走。   江老太太大惊,慌忙拦住,又生怕刺激了江一甜让她把肉倒掉,只好悻悻地闭了嘴,走出厨房才开始絮絮叨叨地骂起来。   刚把碗筷摆齐坐下,江老太太这才发作起来。   “吃吃吃,就知道吃。偷肉吃还跟我耍横,威胁起我来了?没出息的赔钱货,闯那么大的祸让咱家丢脸,你还有脸上桌子?”她抓起碗,给江一甜捞了半碗土豆塞过去,“滚去厨房,桌子上没你的位置!”   冯曼曼忙着给江一鸣夹菜,嘴上劝了两句,就坐下没再提了。   她旁边坐着一个鹅蛋脸的漂亮姑娘,是她继母带来的姐姐阮明月,听着老太太的话撇了撇嘴,没做声。   “我没偷吃,我是做饭的,不尝我怎么知道肉火候到了没有?”江一甜站起来,眼神冰冷,抱着半碗土豆平静地说。   “哟,还学会顶嘴了?”江老太太被江一甜那眼神看得一怵,随后反应过来就把筷子一摔,“你还把你奶奶放在眼里吗?还敢瞪我?给你吃给你穿,养你到这么大,养出你这个小偷小摸狼心狗肺的东西。学你那个烂了心肝的妈,早晚要天打雷劈。”   骂随便骂,反正她对这位老太太一点亲人的期待都没有。不过不给吃的是绝对不行的。   江一甜没再吭声,抄起勺子照着肉就是两勺子下去。   江老太太可能没反应过来她竟然敢夹菜,一下子让她捞走了四五块。她瞪着眼睛看着江一甜的碗,气得眼睛都要凸出来了。   没等她开骂,江一甜抱着碗轻巧地从餐桌上一溜,就钻进了厨房盛饭。   她进了厨房,江老太太的骂声才姗姗来迟,不过这和她没关系了,反正她知道江老太太也不会追进来从孙女碗里抢肉。   一大碗白米饭堆得冒尖,上面浇上一勺熬煮得香浓粘稠的牛肉汤汁,江一甜吃得整个人幸福的都要飞起来。她太久没这么安逸地吃到一顿热腾腾的饭菜了。   末日的时候人命不值钱,她曾经亲眼见过一个女人为了半块面饼发了疯,抢夺面饼的时候硬生生咬断了男人的喉咙,然后从地上捡起那被鲜血浸透的面饼,疯狂地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江一甜又尝了尝土豆,幸福地眯起眼来。土豆炖煮了很久,鲜香软糯,吸足了番茄和牛肉的味道,嘴一抿就化了。   和末日比起来,现在被老太太骂上两句算得了什么!末日严苛的环境最能锻炼出人坚韧的精神,她早就学会把别人的恶意丢在一旁了。   就着半碗番茄土豆牛腩,江一甜干掉了一大碗冒尖的米饭,空荡荡的胃里面终于有了饱足的踏实感。她从空间里悄悄倒了一杯灵泉水喝,这才算心满意足。   “江一甜。”阮明月推门进来放碗筷,把手里的碗推给她。   江一甜低头看着里面还有两块牛肉的碗,有些发愣。记忆当中阮明月几乎把她当成空气,压根都没和她说过话。   阮明月抬高了嗓门:“愣着干嘛,碗给我洗了!”然后她恶形恶状地地把碗往她手里一塞,声音一下子就小下来:“我吃不下了,你赶紧给吃了。别给江一鸣,他现在已经够胖的了。”   傻子都能看出来阮明月是特意又给她带肉来了。   “谢谢!”江一甜赶紧把那两块牛肉塞进嘴里,突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阮明月对她的感谢翻了一个白眼,“又不是特意给你留的,谢个屁。你以后少那么怂就谢天谢地了。”   说完之后,阮明月没好气地把她扯过来,小声问:“你这老鼠胆子能偷东西?借你十个胆子你都不敢。你查监控了没有?”   “没有……我那时候害怕,冯阿姨一来就拉着我道歉……”   阮明月不好说自己亲妈,白眼差点翻到天上去:“我告诉你啊,你明天留着你抢肉吃的劲儿找学校哭去,让他们把监控给调出来。调不出来我抽死你,听见了没?”   江一甜看着阮明月凶巴巴的表情,连忙点头。阮明月这才板着脸走出厨房。   江一甜看着她的背影,终于露出了除了吃到肉之外第一个真情实意的笑容。   等到江一甜洗完了锅碗,冯曼曼这才进了厨房,摆出了一副要促膝长谈的架势。   要是换了之前的江一甜,保准乖乖听她训话,说不定还会写个检讨声泪俱下。不过现在江一甜不太吃她这一套。   “甜甜啊,咱们家里有钱。你想要什么可以和阿姨说,也可以和爸爸说,咱们不是买不起,做什么要占人家便宜啊。”冯曼曼语气柔得就像水一样,但是怎么听怎么不对味儿,“你爸爸挺生气的,说他马上到家,我刚刚劝了他了,你等会跟他好好谈谈,别害怕。咱们一家人,没什么事情不能摊开说的。”   厉害,话都被你说了,你怎么这么能啊?   先是坐实她偷东西,再落实了她贪小便宜,接着提了已经和江父告了状,然后再出来做好人。   换了16岁的江一甜,没准还真的被她糊弄住了。可惜她换了个芯,在生死之间伪装,千锤百炼出一身的戏。   “冯阿姨,我没偷东西,真的没偷。您为什么不信我呢?我的书包又没上锁,谁都能把东西放到我这儿来。老师没查监控,就凭着东西在我包里找到的,就说是我偷的。”这件事是江一甜的心结,她想得委屈,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她不了解我,我也能理解她的想法。但是您是看着我长大的啊,您不了解我吗?我从小胆子就小,跟明月姐姐借书我都能憋半天,我哪敢去拿人家的东西啊。”   江父进门的时候就看到这副景象,他皱了皱眉,觉得和自己想象得有点不同。   冯曼曼听见身后的动静,知道是江父应酬回来了。她一贯爱做出温柔好母亲的形象,只好柔声安抚起来。   “阿姨信你,可你当时怎么不解释啊?”   “我一直在解释我没有偷,可是都没人听。您来了就拉着我跟人道歉,我……”   江一甜吸了吸鼻子,这时候才抬头看向进来的江父,委委屈屈地叫了一声爸爸,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   江父听了满耳朵江一甜偷东西的劣迹,本来酝酿了一肚子火气,这下听了觉得不对劲了。他是爱面子的人,哪里忍得了自己孩子背上个小偷的名号。   “明天我去学校,让他们把监控给调出来。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不调监控就安孩子头上了?”   说完,他扭过脸来说江一甜:“一天到晚就知道哭,哭有什么用?有这功夫哭还不知道说调监控,没出息。还不滚去看书!”   江一甜如释重负,抹了一把眼泪,一溜烟就溜了出去,身后传还来江父对冯曼曼的话。   “你怎么回事?她不懂事你也不懂?监控没调出来就道歉,道什么歉啊。这种事儿,丢的是我的人你不懂?”   然后就是冯曼曼接连的解释和道歉声。   关上房门的时候,江一甜终于没忍住,笑弯了眼。   为这个割腕自杀真是蠢透了,明明是件能解决的事。   还好老天有眼让她回来了,明天去学校她还有一笔账要算呢。   作者有话要说:  吃了十年水煮土豆(甚至还吃不上)的江一甜:肉肉肉肉肉!不给我吃肉绝对不行!   中午自己烧了番茄土豆牛腩煲,超好吃!! 第3章   外头父亲和继母差点为她的事吵起来,屋里江一甜却是悠闲极了。   想了这么多年,她也能猜到一些大概。带ipad本身是学校不允许的,蒋欣也很少拿出来看,起码和她不熟悉的人是不知道有ipad这回事的。   熟悉的人嘛,也不过那么几个。   不过究竟是谁那么想陷害她呢?   她看了课表,事情闹起来是昨天中午,昨天上午只有一节体育课班里没人,事情应该就是这个时候。   只要查了那个时候的监控,自然就水落石出了。   江一甜给自己倒了杯灵泉水慢慢地喝,一边盘算着之后的事情。   强化身体时一定要做的,她有灵泉傍身,不是很怕丧尸晶核强化失败,只是用晶核会昏迷很久,她得找个没人打扰的时候,免得被人看出来。   她把身上书包里的钱和东西盘点了一下,一张20块的,还有几个钢镚,总归没超过25。饭卡里应该还有余额,不记得多少了,吃饭应该够用。手机是几年前的旧款式,屏幕边缘已经有些光斑,眼看着就快不能用了。   ——看上去就不是个手里有余钱的。   也难怪他们一点都没怀疑,就直接给她定了罪。   江父开了一家建材厂,家里余钱不少,还投了几处房产。江老太太疼爱孙子,每个给他的零花钱就能大几千,美其名曰“男孩子在外面一定要有钱”,这还没算上冯曼曼私底下塞给儿子的。阮明月虽然没有江老太太给钱,可是管钱的是她亲妈,化妆品衣服一样样地买。   相比之下,江一甜手头真是紧极了。每个月冯曼曼会给她400生活费,基本能维持吃饭开销。不过嘛,有的时候冯曼曼会忘了给,晚三四天才给。江一甜当年是个包子性子,硬是不敢跟继母开口,能把自己饿上两顿。   当年她没敢多想,现在想起来,冯曼曼恐怕是故意的。   这么下去可不行。   那么多年没吃饱饭,江一甜对食物看重的不得了。饿是不可以饿的,怎么都不可以饿的。   还是早点打算好搬出去过自己的小生活吧。   可搬出去又谈何容易?   她才刚刚16,手里没钱、年纪又小,能搬去哪儿?离了家恐怕连饭都吃不起,更别说在外头找房子住了。   江一甜正愁着,余光扫到了自己书桌上的数学课本,突然灵光一现。   在末世呆久了她都没想到这一出,她现在是个高中生,好好学习考上大学自然就可以名正言顺搬出去了。到时候大学毕业,找个工作,手里有了钱,自然就能过的舒服。   到那时候,她说不定能承包一个小庄园,种点水果种点菜,自给自足,当个小富婆。   事不宜迟,她得赶紧用功了。她都十年没碰过书本了。   穿越之前江一甜的成绩就一般,被江老太太从小骂蠢货骂了十几年,还有个成绩好的阮明月当对照组。   更别提还有个冯曼曼,总是拉着江父说什么“不擅长学习没关系,咱们家还养不起她吗?”   久而久之,就连江父都觉得江一甜天生脑子不好使了。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本身就不能骂,越骂越没自信,越没自信成绩越差,是个恶性循环。江一甜当年的畏缩不自信的性格真是拜他们所赐。   好在她熬了十年回来了。   末世教给江一甜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要在意别人的看法,自己变强才是硬道理。   她揉了揉还有些红肿的双眼,从书包里面翻出了自己的笔记。   *   蒋欣早早地来到教室,进屋的时候脸上还带着委屈的样子。   她昨天丢东西的事情闹得大,班里同学都知道。当即就有几个人来安慰她。   “欣欣你还不开心啊,别难过了。”   “为这种人伤心真的不值得。”   “江一甜这个人平时又阴沉又古怪,不知道怎么来一中的。哎呀想想就恶心,我们还得跟小偷呆在一个教室里。”   “你看她现在还没来,准是心虚不敢来了!”   蒋欣低着头,被哄了半天,看见不远处学委宋祁也在看着她,这才开口说了话。   “我其实不怪她,我是不是不应该闹这么大,拿回东西就好了……现在这样她也没法做人了。”   蒋欣的前排孙佳佳脾气急,当即就跟小炮仗一样炸开了。   “她自己不当人手贱偷东西,欣欣你还想这么多干嘛?她自作自受。我看她今天还敢来学校,我不骂死她。”   “佳佳,你别说了……”   孙佳佳刚想开口继续骂两句,却看见周围人表情有点不对。她扭过头往门口一看,就看见江一甜推开门走进了教室。   孙佳佳注意到她把刘海用发卡别了上去,露出了光洁漂亮的前额,她也没有披散着长发,而是梳了个马尾辫,发圈上的一个小绒球随着她的走动一晃一跳。   她像是没听见她之前说了什么一样,路过她的时候,还露出了一个微笑,唇旁漾起一个甜美的小酒窝。明眸皓齿,笑颜如花,那股少女的青春劲儿几乎让人不敢逼视。   她甚至怀疑这真的是江一甜吗?   女孩子爱美,还总爱悄悄的比较。   孙佳佳和几个好朋友私下聊天的时候都说江一甜五官生得好,可是总畏畏缩缩的,脸上带着苦相,一看就让人丧气,白糟蹋了一张好脸。可今天,孙佳佳有些不确定了。   见了江一甜进门这个样子,蒋欣的表情就更委屈了。   “江一甜,你还有脸来学校?偷了欣欣的东西怎么还理直气壮的?道歉了没有?”孙佳佳回过神来,见蒋欣这个样子,当即就气不打一处来。   孙佳佳开了头,后头自然就有人跟上。   “快点跟欣欣道歉!”   “你怎么还当做无事发生过啊,脸皮那么厚的吗?”   江一甜把书包往座位上一放,扭过脸来就看蒋欣。   “我昨天说过了,不是我偷的。”她声音不大,但是清脆又坚定,“本来学校不让带ipad,谁知道你有?我怎么知道你带了?”   “嗬你这话说的,从你包里翻出来的你还想抵赖?”孙佳佳气得直接跳起来,“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啊。”   江一甜没像往常一样低下头或者瑟缩回去,她从自己座位上起来,肃着脸,三两步就走到了孙佳佳边上。   “怎么着?说中了你还想打架啊。”孙佳佳捏紧了拳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江一甜平静的表情,心理开始有点怵。   江一甜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手机,往孙佳佳书包里一塞,“所以我手机现在在你包里,那就是你偷得吗?”   “明明是你塞进去的!还说是我偷?谁要你那破手机啊。”孙佳佳急了眼,把江一甜的手机拿出来就往桌面上一丢,拍出一声响来。   “谁的书包都没上锁,书包里多出个别人的东西,难不成就变成铁板钉钉的偷窃证据了?”江一甜问,带着几分笑意,“你不是明白这个道理吗?”   “你!你就是想抵赖!”孙佳佳还要再说,蒋欣把她拉住了。   “算了佳佳,都是同班同学,不要再说了。”   江一甜看到这儿,心里已经明白了大概。这世上哪有丢了东西的苦主愿意轻轻放过表现得这么嚣张的嫌疑人?   “你不说,那我来说?”   她注意到蒋欣的脸色变了,然后心里更是有了点眉目。   “昨天中午你发现东西丢的,说明东西丢失是上午的事情。上午四节课只有第三节是体育课,需要大家都离开教室。”   这件事情是江一甜的心结,哪怕在末世那种朝不保夕的时候,她都曾经回想过这件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虽然对她来说已经过去十年之久,她说起来还是如同昨日一样清晰。   “离开教室的时候,按照我们班的习惯,是要锁门的。锁门不需要钥匙,撞上就行了,但是开门是需要钥匙的。班门钥匙是在班长和学委手里,对吧?”她问,这时候班长王子怡不在,她就看向了学习委员宋祁。   宋祁是个白净俊秀的男孩子,有些腼腆的样子,被她一看,脸上有点微红,对她点点头说:“班里的钥匙确实只有两把。我的这把一直在自己手里……”   “锁上门又怎么样?谁知道你是不是留到最后偷的东西。锁门又不需要钥匙。”蒋欣突然发话,她的声音尖锐,带上了急迫,“难道你要说拿着钥匙的人偷东西陷害你?”   江一甜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   蒋欣一开始一直委委屈屈地装出一副“被信任的人伤害我好痛心但是为了我们的同学情谊我决定原谅你”的圣母样,结果宋祁一跟她说话,她就换了一副模样。   有意思。   这种人她见得有太多了。   她觉得她找到那个害她的人了。   “我这么说过吗?我只是说,我没有钥匙,没办法体育课上溜回来偷你的东西。”江一甜弯起眼睛,露出一个极甜的笑容来,“至于是不是留到最后嘛。”   她走近蒋欣,笑容变得更恶劣了一些,眼里带上了后世面对丧尸浪潮的狠戾。对上她的视线,蒋欣汗毛倒竖,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点,后背紧贴着椅子背,脸色苍白。   “蒋欣同学,你听说过监控这个东西吗?”   作者有话要说:  甜甜:超凶.jpg 第4章   蒋欣脸色当即就是一变。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在冤枉你?”她站起身来,含着眼泪,“江一甜,这件事情我本来就没有跟你计较,你为什么反而开始怪我了?”   孙佳佳都没听明白她俩在说什么,听到蒋欣这么说,赶紧迎合:“欣欣都没说你什么,你怎么还倒打一耙?”   江一甜无语,她怎么之前没发现孙佳佳傻得冒泡,还把她的骂人话当回事:“你要是没听明白就安安静静坐在这,把嘴闭上,被人当枪使好玩吗?”   班里不知道哪个角落传来了一声笑声,孙佳佳哪里受过这种嘲笑,扭过头就去找到底是谁在笑,结果一无所获。   “你……”她瞪着江一甜,想开口但是又怕被说成给别人“当枪使”,憋了半天还是把嘴闭上了。   她心里忍不住想,蒋欣真的在把她当枪使吗?   蒋欣没想到江一甜几句话一说,就让自己显得有点孤立无援了。   由于当时江一甜被老师喊到了办公室,班里的同学不少都不清楚究竟怎么了,只知道“江一甜家长压着她道歉,她肯定偷东西了”的结果。   知道这个结果之后,他们自然就把江一甜钉上了偷东西的耻辱柱。   可是现在看江一甜的说法,似乎也有道理。   没有调监控,怎么知道究竟是不是她偷的呢?如果不是她偷的,那可冤枉极了。   “要不等老师来了,我们一起要求查一下班里的监控吧。”头一个开口的就是宋祁,他是为数不多没有跟着同学一块骂过江一甜的,“这样就水落石出了。”   蒋欣不敢置信地扭头看向宋祁,眼圈一下就红了。   “你也怀疑我冤枉她吗?可是丢的是我的东西,在她那里找到了……谁会偷我的东西陷害她啊?她有什么值得人陷害的?”   “你这话说的真好。”江一甜的脸色沉下来,“是啊,我不爱说话,我性格不讨喜,我成绩不好,我没什么朋友,所以我没什么值得人陷害的理由。所以一切坏事就是我做的,甚至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我,是这样吗?”   蒋欣一时语塞。   “何况我从来没有说过,‘你’在冤枉我。”江一甜特意加重了“你”字的读音,“我只是不想无辜背上小偷的罪名,这有错吗?”   教室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班主任张老师铁青着一张脸,一阵风似的刮了进来。蒋欣见她进门,像是看到救星一样,委委屈屈地喊了一声“老师”,眼泪就流下来了。   江一甜往门口一看,班门口还站着一个脸色尴尬的中年男人……有些眼熟,她想了想,应该是校长。   校长的身旁还站着一个脸色苍白的漂亮少年,正饶有兴味地看着她,身边还跟着一个保镖模样的壮汉。这个少年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年纪,生得极好,眉梢眼角都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矜贵气度,只是他面色苍白带着病气,就连嘴唇都没有一点血色,一看就是久病缠身。   见她看过来,这个少年对她一笑,然后侧过头去捂住嘴唇,咳嗽了起来。他咳得很重,每一下几乎都要把肺给咳出来。   他咳完,脸上还带着病态的嫣红,对着校长摆了摆手,似乎在解释自己没事,然后跟着走进了教室。   “不好意思,崔同学,第一天来就让你看到这些。”校长有些尴尬,还在和这个少年解释。   而这个少年摇了摇头,笑了起来:“我倒觉得挺有趣的。我还想听听怎么回事呢。”   估计是个体验生活的大少爷,江一甜想着,就被班主任叫到了前面。   “你们几个怎么回事?”似乎当着校长和这位陌生的男生有些拘谨,张老师只冷着一张脸,音量都小了不少,“昨天不是叫了你家长来吗?”后半句话是对着江一甜的。   “是,但是我觉得没有调查监控就说我偷盗的话,这对我不公平。”江一甜说。   “老师,她一直不承认自己的错误,就在说别人冤枉她。”蒋欣用手背擦着眼泪,低声的抽噎,仿佛刚刚被人欺负了一样。   “咳咳……你既然那么确定是她偷的东西,那你为什么不调监控证明一下呢?”旁边那个少年捂着嘴轻声咳嗽,突然插了句嘴。少年的声音清爽又干净,可惜似乎是生着病的缘故,少了些中气,听着就有些虚弱。   听这个少年开口,张老师脸上有些为难的模样,看向了校长。   “行,那就调监控。”校长大手一挥就这样决定了,“我们去监控室。崔同学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会儿?”   “不用。”那个少年摇了摇头。他的保镖凑过来扶着他,也被他推开了。   江一甜一直关注着蒋欣的表情。   她注意到校长同意调监控的时候,蒋欣看上去没有害怕或者是为难的感觉,表情有些古怪,或者说是……幸灾乐祸。而孙佳佳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老师……”孙佳佳小声开了口,她本来是个跋扈任性的脾气,少有声音这么软弱可怜的时候,“监控……监控坏了,已经报修了但是还没来修……”   江一甜看向了教室右上方的监控,监控确实坏了,本该亮起的红色小灯一直是暗的。她血气上涌,一把抓住孙佳佳,眼神凶厉:“什么时候坏的?谁干的?”   她努力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但是她发现她做不到。   她为这件事耿耿于怀了那么多年,一朝冤屈可以被洗清,结果监控是坏的?   如果不是意外穿越,如果不是穿越的时候她有了一个灵泉空间,江一甜这个人将会孤独无助地死去,要么死在事发当天晚上,要么绝望地死在末日的世界。   她怎么能甘心?   江一甜后世在尸山血海当中挣扎出来,孙佳佳哪里受得了那可怕的戾气,被她一把抓住,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是……是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当时只是想偷偷练一会儿排球。”   孙佳佳抽噎着,然后把那天的事情讲了出来。   三天前,她带了个排球,本来想为了后面体育课的垫球练习一下,但是那天下午天太热了,她不想去操场,就在班里练了起来。结果她没垫好,直接砸到了监控,监控的红灯当即就灭了。她看惹了事,也不敢告诉班主任,就去学校的后勤偷偷报修。   “还有谁知道这件事?”江一甜问,几乎可以算是疾言厉色了。   如果孙佳佳和蒋欣说过,那蒋欣可以趁着完全没有监控的时候来做这些,哪怕查监控也没有证据。   孙佳佳被这一吓,哭得更凶了:“我……我不记得了,我不知道我和谁说过。”   江一甜一阵气闷,这都什么事儿啊。   “你报修的时候肯定得赔钱吧。你身上的钱够吗?”她灵光一现。   “对!我身上钱不够,我管欣欣借了三百块钱……啊对,我和欣欣说过这件事。”孙佳佳脱口而出,“对,我和欣欣说过,她当时问我遇到什么事儿了。”   “你没和我说过啊。”蒋欣睁大了眼睛,满眼的不可置信,“你管我借钱,说的明明是家里有事,根本没说过监控坏了的事情。”   “我明明说过。”孙佳佳辩解,然后她如梦初醒,愣在了那里,仿佛头一次认识蒋欣这个人一样看着她,“是你对不对,是你听我说监控坏了所以想陷害别人是不是?”   哇哦!江一甜想给孙佳佳鼓掌。   这不是对手,这是神队友啊。   “孙佳佳你不要血口喷人,只有你知道监控坏了,也只有你知道我会带ipad,你今天那么激动地骂江一甜,肯定是你在陷害她。”蒋欣几乎是在尖叫了,她气急败坏、声音高昂,句句都在指责孙佳佳早上维护她的行为,“江一甜有什么值得我陷害的?”   孙佳佳涨红了一张脸。她向来不太懂人情世故,但是却是个胆大敢说的,当即连珠炮一样噼里啪啦地说了出口。   “她有什么值得你陷害的?你上周才跟我抱怨过对吧,宋祁总是和她说话,宋祁还帮她打热水,你早就讨厌江一甜了对不对?”   这一套组合拳威力有点大。   孙佳佳这个大嗓门一嚷嚷,全班都差不多听得见。江一甜目瞪口呆地扭过身看宋祁,对上宋祁的视线,就看见宋祁白净的脸蛋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然后在班里同学的窃笑声中,往桌上一趴,只露出来一个红彤彤的耳朵尖。   惊了!这是什么情况?   旁边又传来了低低的笑声,江一甜看见一脸尴尬的班主任和校长身边,那个少年正被保镖扶着,和她对上视线的时候,还笑弯了眼,作势无声地鼓了鼓掌。   “我才没有!”自己的少女心思被当众揭穿,蒋欣的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你没证据,你就仗着监控坏了没证据随便乱说。”   “这时候你知道要证据了?”江一甜忍不住说,但是有个人先了她一步。   “虽然教室监控坏了,但是要证据也不难。”被保镖扶着的漂亮少年轻轻咳嗽了两声,“楼道监控还在啊。”   作者有话要说:  江一甜:(目瞪口呆)怎么你俩撕起来都忘了我呢   排球砸到监控器这个,是亲身经历(虽然听起来有点扯) 第5章   听到“楼道监控”这句话,蒋欣神情就是一变,“你是什么人?你又不是我们学校的,插什么嘴?这关你什么事儿?”   人一着急,脑子总会不好使。江一甜心想。   谁看不出来这个少年非富即贵,不仅有校长陪同,身后还杵着这么大一个保镖。   被蒋欣这么一顶,班主任脸色当即就白了,就连校长的表情也有些难看。   那个少年倒是涵养好,被顶了一句也没发脾气,依旧脸上带着笑,只不过眼睛亮亮的,仿佛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   “我叫崔泽之,现在算是一中的借读生。”他摆摆手,朝着校长的方向点了点头,江一甜注意到校长的脸色当即就阴转晴,“至于这关我什么事,你就当我闲的没事在见义勇为好了。”   崔泽之说完,似乎觉得自己说的有些好笑,掩着嘴唇咳了两声。   狡猾的家伙。   不过幸好他是她这边的。   “不管怎样,从偷东西或者把东西塞给别人,这都是要背着人做的事。猜一下,体育课?”他看向江一甜,见江一甜点头才继续说,“我猜不管谁做了这件事,都要从体育课中间溜回来吧。查一下楼道监控,看看谁回来了就好。”   聪明人就是不一样。江一甜有些郁卒,她明明知道体育课的事儿,怎么就没想出来可以看楼道监控呢?十年太长,她早就习惯了没有电子设备的生活,怎么想得到楼道里有摄像头?今天要不是崔泽之这句话,她恐怕又要折腾好久。   虽然他可能只觉得好玩,但凭这句,她就承他的情。   不远处,蒋欣脸色惨白,而一句话断送了她希望的崔泽之正兴致勃勃,还连声地问校长“我可以看监控吗?”   看蒋欣的样子,现在已经不需要监控了。   事情的起因就像孙佳佳说的那样,蒋欣喜欢宋祁,而宋祁是为数不多的比较关照江一甜的人。上周江一甜有些不舒服,趴在桌上半天,然后慢腾腾挪去打热水。宋祁正好要去接水,顺便就帮她打了热水。   真的是无妄之灾。   要不是孙佳佳说,江一甜压根就没想起来有这回事。   这么前后一折腾,早读的时间就已经过去了。蒋欣被班主任叫了出去,崔泽之去监控室看热闹了,而最该去看现场的当事人江一甜则被悲惨地按在了教室里听课。   走出教室的时候蒋欣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那一眼里面全都是浓浓的怨恨和不甘。   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   江一甜深吸一口气,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那道浅浅的痕迹,这是过去的她所无力承受的重压,是她每次想起都梗在心中的结,这是她背负了十年的枷锁。现在真相揭晓,她终于自由了。   “事情已经解决了。是蒋欣拿自己东西陷害我的。”她悄悄摸出手机,给江父和阮明月发短信。   不一会,手机振动了一下。   阮明月:这才像点样。   江一甜看着短信,忍不住想笑。   中午吃饭的时候,后桌的女生拉上江一甜一起去食堂。   江一甜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只是……穿越时间太长,她有点想不起来后桌叫什么名字了。绞尽脑汁半天,她才想起来后桌叫何淼,是个性格挺活泼的圆脸姑娘。记忆里何淼也找她说过话,只不过那时候她太不善言辞,低着头一个劲的“嗯嗯”说不出话来,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一中的食堂在市里算是比较先进的,饭菜虽然不算特别好吃,胜在量大和便宜,也没有奇葩的黑暗料理。侧面还有专门卖水果、酸奶的窗口,就是有点贵。   这对江一甜来说就够了。   她刚刚查了一下,她饭卡里还有两百块钱,只要她不撒开了买水果和酸奶,光是伙食是够用的。   西红柿炒鸡蛋,蒜苗炒肉丝,再加上一大碗米饭和紫菜鸡蛋汤。对比末世的水煮土豆简直就是天堂。   在何淼惊恐万分的眼神里面,她干掉了整整一碗米饭。   “哎你变的好能吃!”何淼说,“我记得你之前吃的超级少,一直觉得你在减肥呢。”   “庆祝自己沉冤得雪,当然要大吃一顿。”江一甜回答,把何淼逗乐了。   “你今天真的超厉害,一点都不像平时那么不爱说话。”   何淼刚夸她两句,就看到了不远处的一个人,当即就激动了起来;“嗷你看,今天早上那个借读生!他怎么来食堂了!”   江一甜往她指的地方一看,就看见不远处崔泽之看着食堂的窗口,表情里透着些羡慕。他的面前摆着一个保温盒,伸头看过去可以看到里面是蔬菜粥。   “我很奇怪他为什么来我们学校。”何淼还在继续说,“还带着保镖,看上去就跟参观一样。我真没见过谁上学带保镖的。”   “他在生病,可能是以防万一吧。”江一甜说,看着不远处崔泽之一勺一勺跟吃药一样把粥咽下去,吃了两口,就把粥碗一推不吃了。   他看上去身体非常不好,可能只能吃这些好消化但是没什么味道的食物吧。   吃完饭,江一甜在水果、酸奶窗口边徘徊了半天,还是忍不住买了一小盒酸奶。她一边喝着酸奶一边绕着教学楼散步,整个人满足得几乎要飞起来。   她的好心情持续到江父打电话来。   “我今天中午有事,不过来了,你自己能解决吗?”江父听起来很忙,在电话那边问,语气也有些焦躁。   “已经解决了。”她回答。   “已经解决了不早点告诉我?算了,这种事儿下次别闹到我面前,一点出息都没有。”江父在电话那边说,然后没给她解释的机会,电话里就只传来“嘟嘟嘟”的忙音。   她一解决就发短信去说明情况了。   她的爸爸可能压根就没想来。   回到教室里,江一甜注意到蒋欣的座位已经空了,应该是回家了。   见她进来,孙佳佳连忙低下头,趴在自己的桌子上,不敢和她对视。   江一甜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却看到自己的桌上放着两盒塑料盒装着的水果。一盒是砂糖桔,一盒是柠檬。   诶?这是怎么回事?   江一甜疑惑地拿起水果,却看到柠檬盒子下面压着一张手写的字条。   上面是女孩子秀气的字迹。   【非常非常对不起,我不应该那样骂你,我不知道是蒋欣故意这样害你的,对不起。】   字条没有署名,但是江一甜知道是谁写的。   她看向孙佳佳,孙佳佳趴在桌子上一直没有抬头,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其实江一甜并不怪孙佳佳,这件事情归根结底是蒋欣做下的,也把孙佳佳蒙在鼓里。孙佳佳这个人只是……嘴臭了一点,也被蒋欣利用的很惨。以后她应该就不会这样了吧。   “何淼,你带小刀了吗?我想切点柠檬泡水喝。”江一甜故意把声音提高了些。   “我带了,我这还有蜂蜜,来来来你分我两片,我也要泡。”何淼在她后头应道。   听江一甜这么说,孙佳佳才慢慢地坐直了起来,只是压根不敢回头看她的方向。   新鲜柠檬切片、加上蜂蜜,然后泡成一壶柠檬水,喝起来简直是享受。   江一甜在自己的水壶里面悄悄加了很多灵泉水,这样喝起来不仅更清甜爽口,也可以慢慢调理她尚且虚弱的身体。   她的灵泉真的很神奇,可以治疗伤口,可以   喝着柠檬水,吃着砂糖桔,想起末世的事情都觉得恍如隔世了。   砂糖桔汁水丰富、酸甜可口,她不知不觉就干掉了半盒,直到上课,才恋恋不舍地把这半盒水果塞进书包里。   江一甜早已打定主意,要好好学习早点考上大学,然后趁早离开这个憋气的家。   原本上课的时候,她总是想东想西,想着哪个同学是不是不喜欢她,想着晚上回家之后要怎么和继母相处,甚至还偷偷期望着生母能把她接走。   不过现在,她已经学会了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专心提升自己了。上课的时候她听得认真极了,一改往日的走神。   放学回家之前她还留下来问了老师几个问题。就连一贯不太喜欢她的班主任张老师都对她露出了个笑脸。   努力吧少女,自立之路指日可待!   江一甜这样告诉自己。   还没走出校门,江一甜看到校门不远处围着不少人,还听见有人在喊“叫医务室老师”这样的话。   出了什么事儿?   她好奇心起,跑近了一些,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她看到人群当中那个高大的保镖正半跪在地上,正在打急救电话,白天一句话帮了她不少忙的崔泽之正双眼紧闭半躺在地面上。   他靠着保镖的腿,看上去已经昏迷,脸上带着死气沉沉的浅灰色,嘴唇发紫,隔着些距离看,他的胸膛起伏也不怎么明显,看起来就仿佛下一秒能断了气。   江一甜挤进了人群,在崔泽之身边蹲下身来,去摸他颈部的脉搏。   触手就是一片冰凉,崔泽之的脉搏细弱,却跳动得急促极了。   在这样下去,他恐怕快死了。   江一甜想起了今天早上他随口那一句帮忙,想起了自己的那口包治百病的灵泉,想起了自己水壶里面兑了半壶灵泉的柠檬蜂蜜水。   对于灵泉的治病能力,她从来没怀疑过。   “他中暑了还是低血糖了啊?我这里有点蜂蜜水,要不要喂他一点?”   保镖瞪了她一眼,只焦急地和电话那边描述着崔泽之的症状,听起来他像是发病了。也不知道是什么病。   事不宜迟,江一甜从包里拿出自己的水壶,拧开盖子就直接喂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写着写着我出门买砂糖桔去了   呜真的好好吃诶 第6章   “你干什么!什么东西就敢给少爷喂?”保镖一不留神,让江一甜喂进去好几口,当时就急眼了,一把抢过她的水壶。   电话那边的声音似乎也急了,隔着电话都能听到那边“怎么了”的大声喝问声。   “柠檬蜂蜜水,中暑或者低血糖都好用,你先把他带到阴凉的地方去。”江一甜催促,一心扮演着热心救助“中暑者”的好心女孩。   保镖哪敢随便挪动,崔泽之万一在挪动的时候出了什么事,那可全是他的责任。   “要是崔少出了什么事,你等着。”保镖半抱着崔泽之没办法起身,只能恶狠狠地瞪着她,恨不得用目光把江一甜碎尸万段。   “实在不行掐他人中,或许能让他醒过来。总不能让他躺在地上吧。”那恶狠狠的眼神江一甜权当没看见,还在继续说。   灵泉的事情不能暴露。   怀璧其罪的道理她是懂的。她现在只是一个热心女孩,手上恰好有一杯“普通的”蜂蜜柠檬水,只是当成中暑来帮忙,误打误撞了。   这次救了他,也相当于报答他的那句话了。   崔泽之觉得自己很冷。   意识一点点抽离,本来就无力的身体开始一点点变得冰凉,他张了张嘴想要说话,但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前光影和色彩模糊成一团,刺目的炫光和黑暗搅在一处,四周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鸟叫虫鸣、汽车鸣笛已经离他越来越远,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快,越来越急。   咚。咚。咚。   他知道自己正在走向死亡,虽然他还有不甘,但是他已经做了他能做的一切了。   他活的太累了。   只能喝粥,吃一点水果都会吐,不能劳累也不能受刺激,不能冷也不能热。   太无趣了。   崔泽之记得自己已经病了很久,医学界甚至叫不出这种病的名字。只是一次一次地告诉他的父母,早作打算再生一个孩子吧,这孩子恐怕活不长。   崔泽之从小早慧,在商业方面表现出了非同寻常的敏锐,就连崔老爷子也曾经感叹,如果他没有这怪病,崔家将在他的手上迎来怎样的巅峰。   上天给了他聪明的头脑、敏锐的思维,但是却没有给他一具健康的身体。   他的每一天都可能是最后一天。   崔泽之没想过继承崔家,他只想趁着自己还活着的时候,多看看这个世界,多享受一点生活。   他列过一张长长的清单,上头写着他死前想做的事情。   知道自己病情恶化的时候,他央求了父亲,让人带他去学校看看,看看同龄人是怎么样的。如果有可能的话,让他上几天课。他还想去吃一次垃圾食品,炸鸡薯条薯片什么都可以,哪怕吃了之后要去洗胃也要试试。   毕竟肯定要死的,不如死前尝试一点新鲜东西。   病发的时候,崔泽之并不意外,他觉得现在是他要离开的时候了,他甚至有些庆幸自己没有死在家里,临死之前能看到太阳。   可惜中午没有能尝尝食堂的菜,看起来比蔬菜粥好吃多了。   陷入昏迷之前,这是他的最后一个念头。   崔泽之隐约感觉到有人给他喂东西,耳边的女声听起来有点耳熟。   是水吗?   酸甜的、清凉的液体流入他的喉咙,他贪婪地品尝着这少有的甜蜜滋味。随着他的吞咽,他觉得有一股清凉的感觉随着这水渗透进他的四肢百骸,抚慰他的疲惫,撼动他胸口病痛的巨石。   他需要这个。   他还需要更多。   但是这个甜蜜的源泉移走了,不见了。   崔泽之挣扎起来,努力想移动自己的手,想要试图伸手留住那水源……   “动了,他动了!”   周围的同学惊喜的呼喊让保镖从对江一甜的愤怒里醒过神来,他长舒了一口气,惊喜地喊着:“崔少你怎么样?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这简直是大喜过望,上次崔泽之病发昏迷,足足昏迷了将近一个礼拜才清醒过来,这次明显是病发的样子,怎么清醒得这么快?   崔泽之的眼睛睁开了些,但依旧没有聚焦,他的手动了动,竟是想要抬起手来。   “水……”他声音虚弱无力,只抬着手,胡乱摸索寻找那个被拿走的水壶。   “他要水。”江一甜提醒,“你看我就说他有点中暑吧,柠檬蜂蜜水最好使了。再给他喝一点吧,别脱水了。”   保镖犹豫了一下,见崔泽之呼吸又急促了起来,还在虚弱地要水喝,他最终还是把那壶柠檬水递到了了崔泽之嘴边。   崔泽之清醒过来的时候,他正半躺半坐在传达室的靠椅上,周围围着一圈人。他的保镖举着一个浅粉色的水壶——看上去应该是哪个女生的,正在喂他喝水。   是柠檬水,应该还加了蜂蜜,酸甜、清新,似乎还带着勃勃生机,让他整个人都为之一振。   之前他吃东西总是想吐,家里人就给他喝柠檬水,可是没有哪次给他了这种感觉。   意识模糊当中有人喂他喝的就是这个。   他意识到自己刚刚发病了,但是不同寻常地很快清醒了过来,也没有往日病发卧床之后的疲惫和无力,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身体很轻松。   “嗨,崔同学,你还好吗?”江一甜问他,“我拜托这位大哥给你喂了点柠檬水,我怕你是低血糖或者中暑了。”   崔泽之一时觉得有些好笑,江一甜嗓音清甜,语气笃定,就像是他真的只是有点小毛病,很快就能好起来一样。   要是真的是低血糖或者中暑该多好。   崔泽之想着,摇着头笑了起来:“托你的福,还活着。谢谢你的水了。”他声音虽然虚弱,但是语气温和又镇定,压根就不像生死之间走了一遭的人。   江一甜一时间有些敬佩他的。   “没关系,今天白天的事情谢谢你了。”她说,抿起嘴笑了笑以示感激,但是眼睛却看向了那个粉色的水壶,“我该回家去了,再晚我奶奶要骂人啦。”   保镖不为所动。   “抱歉,我明天让他们给你带个新的水壶行吗?我家的车还有一会儿才能到,我怕我等会血糖又低了。”崔泽之顺着她的“低血糖论”说下去,说完自己觉得好笑,忍不住轻声笑起来。他的脸色还有些苍白,笑起来的时候才泛起一丝红来,看上去还是让人有些心惊胆战。   江一甜也不意外,这崔泽之一看就是哪个有钱人家大少爷,他身体又不好,进了他嘴的东西肯定要拿去化验。   不过这水要是能化验出来什么问题,也不叫灵泉水了。想起末日发生过的事情,江一甜丝毫不怕什么化验。   “那你记得明天让人给我水壶。”她没有买新水壶的钱。   被这一耽搁,江一甜回家的时间就晚上了不少。   她一点都不意外进门的时候听到江老太太的骂声和江一鸣的吵嚷声。   “懒骨头,一天到晚的就知道在外面野,这么晚回来是想饿死我啊?”江老太太的嗓门一如既往的尖锐。   “江一甜,你快给我去做饭。我要饿死了!”客厅里头江一鸣瘫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冲她嚷嚷。   “咦,冯阿姨不在家吗?她怎么连你肚子饿也不管呢?”江一甜压根不管他,拎着自己的书包就上楼往自己房间走,正好碰到从屋里出来的冯曼曼,“冯阿姨,一鸣肚子早就饿了,你也弄点东西给他吃啊。”   江老太太听见自己宝贝大孙子肚子饿,当即就转移了火力。   “你怎么当妈的,自己儿子肚子饿了你都不管?不做饭也行,切点水果、把那个饼干拿给他吃啊。别人当妈的心疼儿子,你怎么一点都不心疼啊?”   江一鸣听着有道理,连忙闹起来,一说要吃水果,二说要零花钱买薯片,弄得江老太太心疼坏了,赶紧拿出钱包哄他,又对儿媳妇破口大骂。   冯曼曼的表情当即就有些挂不住,她嫁进江家已经十几年,还立功生了个大孙子,很少被婆婆这么指着鼻子训斥,当即委屈得想掉泪。   江一甜进屋的时候,还隐约听见楼下大厅里面江老太太的骂声和冯曼曼的解释声。   今天的晚饭是冯曼曼做的,她没嫁进江家之前家务勉强算是熟手,嫁进来之后养尊处优惯了,也只有简单的能拿得出手。   今天的晚饭是一人一碗西红柿鸡蛋面,老太太盛面的时候私心给江一鸣的碗里捞了很多很多鸡蛋,相比而言其他人的碗里就大多都是西红柿了。   江一甜压根不在乎这个,西红柿酸甜的味儿也很好吃啊。   唯一不满的却是江一鸣了。   他皱着眉在碗里挑挑拣拣,把鸡蛋挑了个干净,吃了两口面,就把碗一推下了桌说自己不吃了,气哼哼地说自己要吃肉,才不要吃什么鸡蛋面。   江老太太被他吵得头疼,一想孙子今晚没吃成好吃的,主要就是冯曼曼这个当妈的做饭不行,再就是江一甜这个懒骨头偷懒不肯做饭。   江一鸣下了桌也不老实,蹬蹬蹬就上了楼,估计是回屋玩游戏去了。   结果还没清净几分钟,他就从楼梯口探出头来,手里还拿着半盒砂糖桔,一边吃一边冲着餐厅喊:   “江一甜,你又偷了谁的东西?这桔子你从哪儿偷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些被宠坏的孩子是真的熊,特别是重男轻女老太太养起来的…… 第7章   江一鸣这一嗓子让楼下餐厅的几个人都吃了一惊。   “你翻我书包了?”江一甜撂下筷子,隔着楼梯和江一鸣对视。   “谁知道你又从哪丢人现眼去了?我问你话呢,桔子哪儿来的?”江一鸣剥着桔子,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什么偷不偷的。你姐姐可没偷东西。”看着江一鸣在楼上抱着桔子吃的正欢,冯曼曼的表情越发尴尬,“她是被同班同学陷害了。”   “行了你别说一鸣了。他还小哪知道这些事情。”江老太太哪里容得下人说自己的宝贝孙子。   江一甜平静地抬起头:“我不太明白,我包里有半盒桔子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吗?我就不能自己买?一定要觉得是偷?”   “自己买?你哪来的钱?让你给我买水你不买,还有闲钱买水果?”江一鸣的声音又高了八度,“你管我妈要钱了?”   江一甜恍惚想起上辈子很多次,江一鸣跟她要钱买东西吃,不给的话就跟老太太告状。老太太当即就是一顶“没有亲情”、“自私”的大帽子扣下来。几次过后,江一甜只能把自己为数不多的生活费分出来给这个平时零用钱就有大几千的弟弟。   “江一鸣你有完没完,你自己的零花钱不够花为什么不找妈妈要?”阮明月当即就瞪过去,“你要钱妈妈会不给?”   “你这话说的,甜甜怎么也是你的亲姐姐,生活费是我应该给的。”冯曼曼柔着声音劝说,“我呀,把甜甜当自己亲生的姑娘呢。”   江一甜没忍住翻了一个白眼,就连阮明月表情也有些古怪。   亲生的?   “不好意思,咱家平时的开销难道不是我爸爸挣来的吗?怎么变成您应该给的了?”江一甜干掉碗里最后一口面,平静地放下碗筷,“您上班那点工资,和江一鸣生活费差不多吧。我还没成年,我每个月花我爸爸几百块钱吃饭,不打游戏,不去网吧,不乱买东西,我觉得没什么过分的地方吧?”   冯曼曼和江父结婚之前,在江父的公司里头做个小文员,结婚之后她这个文员成了个挂名,江父平时给她花销的钱远比她那点文员的薪水多多了。江父这个人也精明,给钱归给钱,但是涉及到公司管理方面的事儿完全没让她查收。   这事情让冯曼曼一直耿耿于怀,一听江一甜这话她一下就恼了。   “甜甜,我平时对你怎么样你也看在眼里吧。吃喝穿我从来没少过你的。咱们都是一家人,从我这里拿生活费和从你爸爸那里拿难道不一样?你话里话外怎么还说起我来了?”她声音柔柔的,这一说起话来就显得格外的楚楚可怜了。   楼上江一鸣虽然听不明白,但是感觉到自己妈妈仿佛受了委屈,当即就跟个小炮弹一样冲了下来,一拳就朝着江一甜打了过来:“你这个赔钱货还敢说我妈?我打死你。”   好的没学会,倒把江老太太那句赔钱货记清楚了。   江一甜压根没打算忍耐。而且论起动手来,她现在还怕谁?   虽然她现在没有末世锻炼出来的强健身体和灵敏的反应,但是长期在危机中度日给了她相当出色的搏斗技巧。江一鸣这一拳打过来,在她眼里压根就是小孩子胡闹。   江一甜向旁边一闪,轻而易举地躲过这一拳,在江一鸣重心不稳的时候,捏住江一鸣手腕,顺势就是一扯再一按。   她这两下动作如同兔起鹘落,还没反应过来江一鸣就已经趴在了地上。   下一秒,江老太太当即就扯着喉咙嚎了起来。   “你这个死赔钱货!一鸣!一鸣你伤到哪里了吗?反了天了,你这个小丫头片子竟然敢打你弟弟!”江老太太连滚带爬的扑过去,搂住自己的宝贝孙子,大声嚎哭起来,“真是反了天了,你打他,要不连我一起打吧!反正你早就看我这老太婆不顺眼,让我死了倒也清净。”   “你弟弟年纪小不懂事,你怎么能跟他一般见识呢?”冯曼曼也声泪俱下,抽噎着捂着脸,“他才多大啊,你就要打他。我知道你记恨你妈妈的事情,你有气就冲着我来,不要打一鸣。”   江一鸣从地上爬起来,又向着江一甜扑过去,结果被阮明月死死地抱住。   “我就这么一个心肝宝贝,你打他就是打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两个死丫头在想什么。你们狠心烂肠子的就是要害他。”江老太太爬起来边哭边骂。   “这关我什么事了?”阮明月莫名其妙。   “我根本没动手打他吧。他过来要打我,我抓住他的手,不让他打,躲开了而已。”江一甜站在一边,叉着手,脸上甚至还带着笑,“谁让他动手打我的时候,用力那么狠,自己收不住重心趴在地上,这怪得了谁?”   幸好她早在过去的十几年中对这个所谓的“家庭”失去了期望。这个家是江老太太的,是江父的,是冯曼曼的,是江一鸣的,甚至是阮明月的,但是不是她的。   她顿了顿,觉得有些好笑。   江一甜曾经试图去亲近自己的祖母,但是得到的就是漠视和絮絮叨叨的谩骂,她曾经什么都不敢说,低着头试图用自己的讨好换取江老太太的夸奖。   她得到的永远是“狠心烂肠子的赔钱货”。   到底狠心的是谁?   “怎么?他打我我连躲开都不行?按照你们的逻辑,我只能站着被他打?”   “一鸣才多大啊?他打你一下能多疼?”江老太太看着孙子痛心疾首,扑过去揪着江一甜的领子,被江一甜一扭身躲开了。   “您现在是知道我没动手打他了?刚刚不还一口一个我狠心烂肠子要害他我要打死他的吗?”江一甜被这个神逻辑所折服,翻了个白眼,“到底谁狠心?他刚刚口口声声说我是小偷,就是因为我包里有桔子。在他眼里我连个桔子都吃不起,说出去不丢人吗?”   她六识敏锐,注意到门口有细微脚步声响,话风当即就一变。   “您猜猜今天学校里有人说我什么?说我一看就是穷酸样,丢了东西肯定是我偷的。说我家里肯定穷酸,说我手机屏幕花了快一年了都不换,肯定是没钱。”江一甜说到委屈的地方,偷偷掐了自己一下,成功地让自己红了眼圈,“我知道爸爸挣钱养家的辛苦,所以从来不管爸爸要东西,想节俭一点为爸爸减轻负担。结果……结果连我们自己家的人都……”   不就是装委屈吗?   别以为只有你会。要不摊开了看看究竟是谁委屈?   “……结果连我们自己家人都觉得我吃口桔子就是偷的了。”   江父推门进来的时候就听到这一出,他皱起眉,看向了语带哭腔的江一甜。   她低着头,咬着嘴唇,眼里泪水在打着转,但是倔强地不肯落下来。那副要哭但是竭力忍住的倔强样子,竟是和她的生母蒋菲同出一辙。   蒋菲当年发现的时候冯曼曼的时候,就是这样的表情。   他本来不想离婚的。   可是蒋菲的眼里容不下沙子。   江父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关注过自己的女儿了。   她穿着校服,脸上也没有画过妆,清汤挂面一张小脸,素净极了,全身上下唯一的装饰就是绑头发的发圈,那上面点缀着一颗绒球。她的手机放在餐桌上,是几年前的老款式,边沿有一条碎裂的痕迹,看上去已经快不能用了。   他再看看自己现在的妻儿,冯曼曼画着淡妆,耳间坠着个钻石的耳坠,胸前挂着个闪闪发亮的项链,上头还镶着钻石。他的儿子鞋子是花里胡哨的什么新款,最近说是学习用,还买了一台新电脑。   “我知道爸爸挣钱养家的辛苦,所以从来不管爸爸要东西。”   江父一时间有些感慨,他忽略的女儿能为他这个父亲着想,而他从小娇惯的儿子怎么就那么……不争气。   “甜甜明天去买个新手机,旧的都要坏了。别省着,想吃什么喝什么就买,家里还没到养不起你的地步。”   想起那句“丢了东西肯定是我偷的,说我家里肯定穷酸”,江父心里的火都在翻涌。他是好面子的人,哪里受得了这个。   他转向冯曼曼,语气里带上了些责备:“平时多给她点零用钱,她年纪小,有些事情想不到的你也得多想想。别让外人觉得我们家有多穷一样。”   从江父进门开始,冯曼曼的脸色就有些发白,这时候她看出来江父生气了,只低着头应了声。江父发了话的事情,就连老太太也拦不住,老太太哪怕是宠孙子,但是心里也清楚最重要的还是儿子。   不过她会看脸色,被老太太和她娇养的儿子可不会看人脸色。   一听多给零花钱,江一鸣当即就火了,他小霸王脾气一上来,竟是对着江父喊起来:“凭什么要我妈给她零花钱?这个赔钱货早晚要嫁出去的,给她钱干什么?”   江父的脸彻底黑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吧,这个家里最自私的人就是……   嗯你们懂得 第8章   可怜江一鸣被江老太太宠溺惯了,素来不知道什么叫做看人脸色。   眼瞅着江父脸色沉下来,他还没明白该做什么,只知道因为江一甜的缘故他挨骂了。江一鸣年纪虽然不大,但是一身蛮力,两下就从冯曼曼怀里挣脱出来,冲过去又要挥拳。   这回江一甜才不动手呢。   她往江父身后一躲,拉着江父的袖子,带着哭腔喊了一声“爸爸”。   果不其然,江父一把攥住江一鸣的手腕,把江一甜护在身后,下一秒就暴怒了起来。   “谁教你的这些混账话?还动手要打你姐姐?你妈平时就教你这些?”   江一鸣被江父抓住了手,竟然还挣扎着要冲向江父身后的江一鸣,嘴里还大喊着:“放开!她才不是我姐姐,我没有姐姐!”   阮明月冷笑了一声。   江一甜在江父身后发出一声抽噎。   江父怒火上涌,冲着江一鸣就是一巴掌,在江一鸣撕心裂肺的哭声当中骂道:“我怎么生出你这个六亲不认的东西,那是你亲姐姐!”   江老太太见孙子被打,连忙上来抢,把宝贝孙子抱在怀里大声哭道:“他做错了你说他就行了,干什么动手打孩子啊。他还小,你好好说他不就行了吗?为这两个赔……丫头片子,还打起你儿子了。”那句“赔钱货”说到嘴边,想想觉得不对,还是咽了下去,换了个词儿。   “他都十五了,小什么小?我在他这个岁数都要下地干活了。”江父余怒未消,看见江一鸣在地上打滚撒泼,脸上都是眼泪鼻涕,心里更是来气。   他转向冯曼曼,一脸嫌恶,语气越发的重了:“你怎么教的孩子?就这点眼界?给姐姐买个手机加点零花钱就闹成这样。就他这样,以后我怎么带他出去,带出去看他撒泼打滚吗?”   冯曼曼真的是有苦难言。   江一鸣刚出生的时候,老太太心里喜欢,就硬是要把孩子抱过去她来带。明明是她亲生的孩子,到了几岁了,还和老太太一起住。   她看了不少科学育儿的书,那些零食啊、垃圾食品啊一样都不给孩子碰,生怕对孩子身体有害。可江一鸣在老太太那里从来没有忌口,从小就是零食不断,要啥给啥。冯曼曼一管他严了,他就哭就闹就去找老太太。   冯曼曼心里那叫一个恨,可是一点都不敢露出来。她怕把儿子养的和自己不亲近,于是没办法,只能纵着,直到江一鸣上学,没那么粘着老太太了,才能慢慢改他的习惯。   可小孩子的坏习惯一旦形成,要改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这撒泼打滚,一口一个“赔钱货”,不就是从老太太那里学来的吗?   可她总不能和江宇说,都是你妈带坏了孩子,别让你妈管了吧。   这么说是找死。   她只能应声附和,承诺要好好管教江一鸣,心里恨的都快滴血了。   “爸爸……那个,我可以提个小要求吗?”江父的身后,江一甜眼睛亮闪闪地看着他,模样别提多乖巧了。   江父现在还在气头上,看女儿都格外不顺眼,甚至觉得女儿在借机要东西。   “你说。”他言简意赅。   “就是,我不想要手机……我现在还在上学,要新手机也没多大用,我想换一下,爸爸能不能给我报个课外班啊。我看明月姐和一鸣都有在上。”江一甜低着头,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我比较笨,最近有几科感觉有点跟不上,但是不想拖后腿……”   她越说声音越小,看上去就像是觉得自己不聪明,成绩拖后腿有点不好意思了一样。   江父一下子愣住了。   “给她上什么课外班啊?就她这猪脑子,学不出来,就会浪费钱。”江老太太不屑地撇撇嘴。   “就你?笨的和猪一样,还好意思说要报班?哈哈哈哈哈哈哈!”江一鸣嘲笑出声,“年年期末吊车尾……”   “一鸣!别这么说你姐姐。”冯曼曼心里觉得更加不妙了,今天这事情一桩一桩都是对她意有所指。她就是靠着温柔小意才把江父哄到了手,成功嫁了进来,要是让江父觉得她苛待他前妻的女儿,他该怎么看她?   她一开始被蒋菲打上了门,心里恨的要命,从一开始在教育江一甜上就留了个心眼。她对江一鸣和阮明月的教育从来都不放松,英语课、奥数班一个接着一个,哪怕江一鸣不想上,她也硬是从老太太手里抢人,给送去上课外班。   可江一甜呢?她有意无意地在这个时候悄悄忽略了江一甜的存在,只放她出去玩,从来没管过她的学习。在江一甜成绩考得不好的时候,也不骂她,只告诉她“没事,不擅长就不要苛求自己啦,快快乐乐地玩不好吗?反正家里养得起你。”   江一甜这小丫头,怎么这个时候突然提起来要报班了。   “冯阿姨心疼我,从来不给我报课外班。”江一甜的声音清脆甜美,带着一点少女特有的活泼劲儿,“她怕我累到,但是我不怕累,我想趁现在还来得及,多学点东西……不知道可不可以啊?”   她说完,还用期盼的目光注视着江父。   江父意识到自己真的忽略江一甜太久了。   他可能是想岔了,他这个女儿年纪还小,人又单纯,是真的觉得别人都一心为她好了。   她从来没上过课外班,但是他知道江一鸣和阮明月都是大班小班不间断的。连不是他亲生的阮明月都花着他的钱去学习,他的亲生女儿想好好学习,却没学习的机会。甚至还怕他不给她报班,提出不买手机的要求。   “以后要报什么班,直接和我说。”江父说,目光却停留在冯曼曼身上,看得冯曼曼一阵心惊,“至于手机嘛——”他停顿了一下,看着江一鸣放在餐桌上的新款水果手机,“一鸣和她换一下。”   “不行!”这是江一鸣的大哭声。   “这个死赔钱货她哪配用一鸣的手机?”江老太太一起,又憋不住冒出了两句赔钱货来。   江父不为所动:“早该这样管管他给他个教训了。”   在江一鸣的哭嚎声中,江一甜换了内存卡,拿着他软磨硬泡一个月才买到手的新手机上楼学习去了。她的口袋里还多了五百块钱,说是给她当零花钱,报班的另算。   上楼的时候,江一甜往下看了一眼。   冯曼曼正看着江一鸣挨训,见她上楼,抬头看了她一眼,那一眼看得她背后都有点发毛了。   啧,还是冲动了。   必须得早点搬出去。   她进屋锁门一气呵成,把手机格式化了一遍,安装了背单词的程序。   这时候,手机振动了一下,来了一条新消息,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   【江一甜同学你好,我是崔泽之,请问方便通话吗?】   噫,这个人怎么知道她号码的?   她心知这一出电话要是不打,明天他还会找上门,索性早点解决。   于是她迅速回复:“现在就行。”   话分两头。   崔泽之上了车,路上晕的厉害,又喝了几口柠檬水压着,那股难受的不行的恶心感才散去了。这柠檬水还真挺管用。   来接他的是他的表哥陆霖,年纪比他大几岁,这一路上一直劝他别喝外面的东西,来路不明之类的。   崔泽之自己倒是无所谓。他的身体反应非常敏锐,喝下这柠檬水的清凉舒适感骗不了人,这柠檬水对他身体有好处,他能感觉到。   只不过嘛……拿着女孩子的水壶喝水,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他看着这个粉色的水壶,想起来自己刚刚似乎是直接喝水,没有避开壶嘴过,他不禁觉得脸上有点发热,好尴尬啊。   一到家,崔家人就连忙把崔泽之送去做全身检查,然后顺便对剩下的那点柠檬水做了个检测。   检查的结果让人大吃一惊。   崔泽之的病情,似乎被抑制住了,检查的指标也有所回升。   而那瓶柠檬水,也只是普通的柠檬,普通的蜂蜜,水里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成分。   崔泽之的病发情况他们是知道的,需要及时给吸氧、输液。病发之后起码一个礼拜,他不能食用任何固体食物,一切营养都只能靠吊针输进去。而且崔泽之的病情一次比一次严重,几乎可以断定很难有抑制或者是好转的可能性了。   如果不是这样,崔家人也不会放崔泽之去人多眼杂的普通学校,好去度过他的“最后时光”了。   这瓶检测报告上如此普通的柠檬水,怎么能唤醒陷入昏迷的崔泽之呢?   所有人都觉得这是巧合,和柠檬水没有什么关系。   但是崔泽之不这么认为。   那种昏迷当中被喂下柠檬水之后的舒畅轻松的感觉他前所未有,就像是锁住他四肢百骸的镣铐被人撬动了一样。他吃过很多药,但是没有一次有着和这杯柠檬水一样的效果。   他需要这个。   崔泽之用了五分钟就拿到了江一甜的手机号,并且给江一甜发送了一条短信。   几乎是在江一甜回复信息的同时,崔泽之就拨通了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江一甜:我,戏精,打钱 第9章   电话响了两声,就很快被接通了。   “崔同学,你身体怎么样?好点了吗?”江一甜开口就问。   “我以为你会问我怎么知道你手机号码的。”崔泽之笑了一声,语气里带着调侃。   “还能怎么知道啊,你随便给老师打个电话,或者随便找一个同班同学问都能知道。”江一甜撇撇嘴,万恶的有钱人什么都能弄到,“我的手机号可不是什么秘密。”   “托你的福,我身体状态不错。医生说有好转了。”崔泽之在电话那边说,“我本来以为我今天会死在那的。”   ……如果没有我的话,你八成要凉。   江一甜在心里想着,说的话里却带着惊讶和不可置信:“天啊,你这是什么病,怎么那么严重啊?抱歉我没想到,我以为你就是中暑还是低血糖晕了,我没给你吃坏东西吧……”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我这是什么病,从小就有,说不定以后医学界要拿我的名字命名呢。”崔泽之自嘲地笑了笑,“就是身体弱,每隔一段时间可能会陷入昏迷,昏上几天才能醒过来。所以我今天醒过来,医生都很震惊呢。多亏了你啦。”   “我今天把柠檬水喝掉了,让家里给我做,可是做出来都不是那个味道呢。”崔泽之的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些抱怨的意味,“你怎么做的啊,明天能再给我带一杯吗?”   坏了。江一甜心里咯噔一声。   这家伙的病会让他昏迷好几天吗?今天醒的那么快,可别露馅了。   灵泉这种东西神异之极,如果暴露,足以让贪婪的人铤而走险,做出可怕的事情。   在江一甜刚穿越到末世的头一年,她对人性还抱有期望,还愿意使用灵泉去帮助别人。那时候她年纪小、见识浅,甚至不懂去隐藏自己身上的神异之处。她在一个幸存者基地停留的时候用灵泉救了几个人,当即就被基地首领下令抓起来,逼迫她透露出这种“药水”的来源和配方。   如果不是恰逢丧尸潮来袭,整个幸存者基地几乎沦陷,基地首脑弃城而逃,她可能会死在基地首领的逼迫之下,或者被基地控制,失去自由,成为基地源源不断的“药品资源”。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她是懂得的。   现在的社会虽然依旧遵循着法律秩序,但是总有特权阶级可以打破规则。蝼蚁尚且偷生,有多少位高权重的病人为了多活几日,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她的灵泉恰好有着让这些人趋之若鹜的效果。她没有能力在暴露灵泉的情况下保护它,一旦暴露,她连逃都逃不掉,甚至可能会沦为可悲的小白鼠。   想到这个江一甜就不寒而栗。   她宁可死掉,也不愿有这样的结局。   不行,必须要在崔泽之发现灵泉之前打消他的念头。他的那句话确实帮助了她,但是她这次使用灵泉,已经扯平了,现在他的死活和她没有一点关系。   “诶,我压根就没做什么,你不要谢我啦。”江一甜假装没听出来崔泽之的言外之意,“我根本没帮上什么忙,我完全就是胡来,谢天谢地那杯柠檬水没加重你的病情。你可别乱吃东西……”   崔泽之听出了她话里面推脱的意思,他也没在意。   “你是不是今天在想,我病的那么重,为什么还要来学校?”他的声音平静,仿佛不是在说自己,而是在说其他人的事情一样。   还没等江一甜礼貌性的发表疑问,他就继续说下去,语气甚至是轻快活泼的:“我快要死了。”   江一甜愕然,一时竟然没能接下话去。   她见过很多快死的人,他们绝望、满身戾气、性格古怪,恨不得把全世界人都拖下水。   而崔泽之不是,他只想享受为数不多的日子。   崔泽之的声音很好听,听起来刚刚过了变声期不久,语调平静无波:“我的病一开始是一年发作一两次,昏迷一个礼拜,但是最近的半年里,我昏迷了三次。越来越频繁,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上一次病发的时候,他们说我的心跳甚至都停止了。那次醒来之后,我就知道我快要死了。”   “抱歉……”江一甜声音一下子小了。   “你没有必要抱歉,人总是要死的。我这辈子已经做了很多事情,活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只是觉得有些遗憾而已。”他说着,声音里还带着笑意,“虽然我已经很珍惜我的每一分钟了,但是还有很多事情没来得及做啊。”   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在江一甜的胸口撞了一下,让她觉得有些闷闷的。   她曾经觉得被人诬陷、被人斥责是天大的事情,她愿意用生命去换取所谓的“清白”。在经过末世的磨难之后,她才明白活着究竟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在末世的时候,她曾经暗暗想过,如果能回到过去,回到割腕自杀之前,她一定会珍惜自己宝贵的生命,不让生命里的每一分钟虚度。   只有差点死掉的人,才真正能懂生命的宝贵。   她懂,崔泽之也懂。   “你今天昏迷那次,是觉得自己要死了吗?”江一甜突然问了出口。   “是啊。”崔泽之回答,“你问这个做什么?”   “那个时候,你最遗憾的事情是什么?”她追问。   “炸鸡。死之前还没吃过一次炸鸡,真的是个遗憾的事情。”崔泽之说。他说的很认真,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而是带着一些莫名的……感叹。   江一甜大笑了起来,她笑得向后一倒,倒在柔软的床铺上,几乎笑出了眼泪。她很久很久没这么开心地笑过了。在末世的时候没有,回来之后也没有。   在那边她没有一个亲人,没有一个朋友,她觉得孤独。回来之后,没有人懂得她经历过的事情,没有人明白她曾经在生死之间徘徊,她也觉得孤独。   这个时候她突然觉得,崔泽之会懂。   那样生死一线的日子,他过了十几年,而他像在末世的她一样,努力地活着。   她突然不想让崔泽之死了。   “是不是有点好笑,我今天回家之后,立刻就让人给我买了一块,尝了一口,差点被送去洗胃。”崔泽之的嗓音里带着笑,就像是老朋友一样和她说着刚刚发生的事情。   “喂你不要这么作死啦。”江一甜翻了个白眼,这人就是在作啊。   “反正都是要死的人啦,不趁机多体验一点新东西,以后就没机会啦。你看,我之前从来没上过学,这次我就和我爸爸说,反正快死了,也让我知道学校是什么样的吧。我爸爸这才同意把我送过来听课。”   “……然后一来就看见我们班在吵架。”江一甜大概明白为什么校长是那个表情了。   “哈哈哈哈,吵架也很有意思啊。”崔泽之在电话那边大笑,然后就是一连串的咳嗽。   “……你平时是有多无聊。”   电话里陷入了一片安静,江一甜拿着手机,听着那边撕心裂肺的咳嗽,突然开了口:“我可以给你带柠檬水,但是柠檬蜂蜜你自备,我零花钱不多,你懂我的意思。”   “我懂你的意思,钱不是问题。”崔泽之说,语气突然就轻松了不少,“啊我现在已经开始想念这个味道了。”   “万恶的有钱人。”江一甜翻了个白眼,“我在学校做吗?”   “学校不太方便吧。我可以让人给你送新鲜柠檬。”崔泽之提议,“你做好了让他们带给我就行了。”   “我家这边哪能让我安安心心做东西啊。”江一甜抱怨。   “啊对,你家里那个情况……要不你来我这里?我现在临时住的地方就在学校对面,你提前五分钟过来就来的及。学校里你也不好切东西。”   江一甜都懒得问他怎么知道她家里情况的。她犹豫了一下,这对她来说有点冒险。   不过……崔泽之这种非富即贵的,要对她做什么早就可以下手,根本用不着把她骗到家里去。   想到这里,江一甜提出了她的最后一个问题。   “你家里有厨房吗?我可以用吗?”   *   江一甜早早地起了床,晨跑之后早饭都没吃就赶到了崔泽之临时住的地方。昨天知道了崔泽之家厨房可以用,她就打算好了早点出来自己做东西吃,她不想被江一鸣和老太太催着做饭,但是不代表她不想吃自己做的东西。在家里做饭的时候她没办法单独给自己吃的东西里面加灵泉水,她可不想把自己的灵泉水糟蹋在这几个所谓的“亲人”身上。   几个保镖为她打开门,告诉她崔泽之刚起来,等会就来。   说是临时的住所,江一甜进门的时候还是差点被闪瞎了眼。   看着这精致的装潢、宽敞的房间,想起了崔泽之漫不经心说的“临时住的地方”。   万恶的有钱人。   崔家的厨房挺大,橱柜上面的小盆里面有发好的面,该有的东西特别全。她打开那个大冰箱,里面是各种各样的食材、新鲜水果蔬菜,下层的冷冻柜里面有鱼有肉有虾,甚至连剁好的肉馅都有,还有她叫不上名字的贝类。   有肉馅有菜还有发好的面,做馄饨吧,必须做馄饨。   江一甜的心里盘算着,却看见灶台上的锅里已经烧上了什么东西,她在保镖虎视眈眈之下揭开锅盖看了一眼,是蔬菜粥。   有些人冰箱里什么都有,但是只能喝蔬菜粥。   好惨。   她为崔泽之掬了一把同情泪。   作者有话要说:  崔泽之看着蔬菜粥:= =#   已经成功签约啦~给自己撒花花~   喜欢的别忘记收藏呀~(给大家比心) 第10章   柠檬蜂蜜水用不了江一甜几分钟的功夫,这东西的重点就在她天上地下独一份的灵泉。她给崔泽之做了一大壶,然后准备给自己做点好吃的解馋。   这是她昨天和崔泽之说好的。   他家厨房里的东西,她可以随便用。   她先烧了热水,烧开水的时候悄悄调换了壶里面的水,往里面掺上了大半壶的灵泉水。用这个水烫出姜葱和花椒里头的香味,这是她包饺子包馄饨的习惯,用这个步骤能更好地让姜葱、花椒的香味融入到肉馅当中,而不会吃到香料碎末。   接着她从冰箱里翻出来一把新鲜的荠菜,焯水至变色之后捞出来切碎。虽然时隔多年没有切菜,不过她刀子玩得好啊,简直可以说是运刀如飞,没一会儿就把荠菜切好了。荠菜碎和剁好的肉馅一起搅拌,加上盐、白胡椒和蚝油调味,然后再加入用灵泉水泡出来的姜葱水和花椒水,搅拌到黏稠,这肉馅才算是做好了。   她没打算做多,满打满算就准备了自己一个人偷嘴的分量,为了不引人注目,还把自己的饭量降了降。   虽然时隔末世十年,但是包馄饨的技巧只要学会了就不可能忘记。   馄饨皮卷两卷,两角一叠,沾点水捏紧,就能包出一个胖嘟嘟的馄饨。没过一会儿,就捏出来了30个小馄饨。   崔家厨房里早有备好的骨汤。   骨汤咕嘟咕嘟冒着气泡,小馄饨浸透了肉汤的汁儿,在骨汤当中沉浮,厨房里已经弥漫着诱人的肉香。   “你的饭量还真的,让人羡慕。”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让江一甜条件反射往前一蹿,下意识就摸上菜刀想要动手,但却硬生生遏制住了自己的本能。   她僵着脸转过身,崔泽之正无辜地对着她手里的菜刀举起双手。   “你这个人怎么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她把手里的菜刀默默地放了下来,长出了一口气,“别在我背后突然说话。”   “抱歉,可你这个反应也太吓人了吧。”   崔泽之已经穿上了一中的校服。说实话这套蓝白相间的校服是真的……有点丑,但是奈何这位崔大少爷皮相好又气质出众,硬生生把这套土得要命的校服穿出了一股青春校园电视剧的味道。   可惜这位大少爷正顶着这张电视剧男主角的脸,对着那锅馄饨露出了渴望的表情。   “你知道你不能吃这个的吧。”江一甜毫不留情,抓了一把紫菜和虾皮放进自己的大碗里,然后连着汤捞了一大勺馄饨在自己碗里。   崔泽之:QAQ   馄饨内里吸饱了骨汤的汁水,肉馅鲜香又糅杂着荠菜的清爽芬芳,一点都不腻口,每一口都鲜美得让人无法抗拒。骨汤浓郁醇厚,内里融入了紫菜和虾皮的鲜香,汇聚在一起,滋味简直绝了。江一甜一口馄饨一口汤,吃得几乎抬不起头,她吃过的馄饨没有哪次有这样的味道。可是做法也没有多少的变化。   看样子是灵泉的功劳,可以激发还原食材本身最鲜美的味道。   “那个……”崔泽之在她身边欲言又止。   “你要克制住你自己啊,你的肠胃不好。”江一甜心里暗笑,指了指旁边那锅蔬菜粥,“那个才是你的早餐。”   崔泽之慢吞吞地拿了小碗盛粥,保持着这个慢吞吞的动作一勺一勺地往嘴里塞,眼睛还盯着她的馄饨,表情甚至有些委屈巴巴。   “你知道,我都吃了快十年粥了……”崔泽之幽幽地说。   我还吃了十年水煮土豆呢。江一甜腹诽。   不过吃十年粥确实太惨,江一甜同病相怜,给自己再盛一碗馄饨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漏掉了两个在锅里,然后就背过身去吃自己的了。   反正包的时候她加了灵泉,他吃应该吃不死。   崔泽之很久没做过这么丢脸的事情了,他摸了个空碗,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把那两个可能是“故意”留给他的馄饨连通一勺骨汤一起盛到了碗里。   馄饨吸饱了骨汤醇厚香气,内里饱含荠菜鲜嫩清香,虽然一进嘴就给他烫了一下,他也心满意足地咽了下去。比起淡而无味的蔬菜粥,这简直就是天堂。他三下五除二就把两个馄饨连着汤一起下了肚,快活得几乎要眯起眼来,刚刚还空荡荡的胃部涌起一股舒适的满足感觉,像是骨汤的温度扩散到他四肢百骸里了一样。   没错,就是这个,他在喝那杯柠檬水的时候也感受过这种特别的感觉。   崔泽之知道自己的肠胃问题很严重,因为他时不时的昏迷,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办法食用固体食物,甚至要靠营养针来补充能量。他的肠胃也习惯了空荡荡的感觉,一旦吃的稍微冷一点、油腻一点,立刻就会翻江倒海起来。   骨汤肉馅大馄饨在他以往的菜谱里,绝对要归类到“油”这一类,可是他敏感的肠胃竟然没有一点反应,反而格外的舒适。   这让他喜出望外了。   本来以为这只是柠檬水有这样的效果,没想到馄饨也是一样。   难道她做的菜都有这样的效果吗?   喝了十年蔬菜粥的崔泽之突然兴奋了起来。   江一甜还不知道崔泽之已经敏锐地发现了一部分真相,她吃饱喝足之后,就拎起书包去学校了。留下身后的崔泽之回味着鲜美的大馄饨陷入沉思。   到底怎么能多混几顿饭呢?   江一甜进教室的时候,教室里的同学都很安静,只有何淼和宋祁跟她打了个招呼,孙佳佳只是涨红了脸点了点头。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周围不少同学扭头躲避了她的目光。   然后她注意到,蒋欣没有来学校,她的座位空了。   蒋欣这是……不来了吗?   蒋欣在班里的人缘一直不错,她成绩好,性子表现的又温柔,和班里的每个同学都相处的很好。这就是为什么一开始有那么多人听了蒋欣的话,对江一甜破口大骂。   如果蒋欣真的不来上课了,现在这个情况一点都不意外。   毕竟江一甜曾经那么不讨喜,毕竟人总会下意识地选择偏向那个自己熟悉、亲近的人。   不过江一甜也不介意,她只想好好学习,早点考大学离开家,过自己的小生活。   她只祈祷别有不长眼的来碍她的事儿就成了。   祈祷这种事情,通常好的不灵坏的灵。   “江一甜,听说蒋欣不会再来学校了……”课间休息的时候,江一甜正在奋笔疾书抄笔记,有同学过来跟她说,语气吞吞吐吐的。   “所以呢?”江一甜莫名其妙,“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我是说……你看你也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也没有什么损失……你能不能原谅她,让她回来啊。”那个同学继续吞吞吐吐地说。   江一甜:???   可能是看江一甜的表情太过愕然,那个同学也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了。他求助地向教室门口看过去,门外一个高个子的男生就走了过来。这男生个子高大,有着一张好皮相,走进来的时候还能听见班里女生的窃窃私语。   江一甜隐约觉得自己见过他,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他的名字。   “那个江一甜啊,你看事情已经解决了,我想蒋欣同学应该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咱们同学一场,不知道你能不能原谅她啊?”这个男生对她笑,笑容看起来挺阳光,但是她没在他的语气当中听到多少善意。   “等一下?请问你是……?”江一甜发誓自己之前没和这人说过话,“我们似乎不认识吧?”……哪里来的同学一场?谁和你是咱们啊?   男生的笑容僵了一秒,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竟然有人不认识他。   “抱歉,我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杜炜明,在篮球队,比你大上一届。”   ……所以我们班里的事情和你有关系吗?江一甜腹诽。   这位杜炜明同学在这里东拉西扯了足足五分钟,到最后江一甜终于不耐烦了,索性直截了当。   “你来找我到底是想做什么?请你直接说吧。”   “我们打算跟学校申请,撤回对蒋欣同学的处分,让她回学校。”杜炜明说,“昨天蒋欣同学哭了很久,我想她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我们希望你能原谅她,给我们署名。”   江一甜:哈???   “这事情和你没关系吧。”江一甜有些无语,但是还试图耐着性子好声好气地讲话。   杜炜明的笑容逐渐收敛了。   “我觉得为这种小事给她处分实在是有点过了吧?小姑娘太记仇不太好吧。多个朋友多条路,别把自己的路走绝了,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明白吧?”   杜炜明想得很周全,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实在不行就吓唬一下,而且这事情肯定不是蒋欣的错,蒋欣那么温柔甜美,怎么会去做害人的事情。   这种小姑娘娇娇弱弱的,吓唬一下,说不定就能把事情私下了结掉。   他正想着,只见面前的小姑娘毫不顾忌地翻了一个白眼。   “Hello?请问你的脑子没毛病吗?”   “你说什么?”他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我说,你的脑子没毛病吗?”面前的小姑娘仰起脸,一字一顿地说。   作者有话要说:  崔泽之:小馄饨真好吃,终于吃到好吃的东西了(泣   江一甜:哈哈哈哈哈哈哈吃了十年土豆的我,竟然遇到了比我更倒霉的人   喜欢的小天使不要忘记点击收藏带走这个蠢作者哦(比心) 第11章   江一甜的声音又清又甜,还有着少女特有的娇嫩,可说出来的话,却一点都不娇了。   杜炜明沉下脸来。他个子高,板着脸的时候看上去还挺吓人。   “看样子你是想把自己的路走绝?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了。”他往门口偏了偏头,门口还杵着几个人高马大的篮球队队员,正一脸不善地看着她。   江一甜忍不住想笑,对付一个看上去娇娇软软的小姑娘,都能带上几个大男生,这是什么色厉内荏的家伙。   她想起上辈子幸存者基地里那个弱的一匹但是整天带着父亲手下耀武扬威的混蛋,那个混蛋带着跟班作恶不少,结果丧尸围城,头一个就送了命。   这种人她一点都不怵。   “那就等你教教我什么叫敬酒,什么叫做罚酒了。”她坐在自己课桌上,晃着腿儿,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压根就没把这人放眼里,“你为了她的事跟我讲同学情,他当时害我的时候讲同学情了吗?”   “人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事情不管大小都是她做出来的,她有胆子做这件事,就得承担起这件事的后果。”   “你、你就不怕——”杜炜明压低嗓音,语气当中带上了威胁的意味。   “我怕什么?我有什么好怕的?”江一甜忍俊不禁,“至于你,急吼吼的为蒋欣出头想必是听她说了什么。我要奉劝你一句,,别四肢发达过了分,跟我们班那个谁一样被别人当枪使?。”   不远处的孙佳佳趴得更低了。   被学妹指着鼻子说肌肉发达头脑简单可不是个愉快的体验。   杜炜明黑着脸。   蒋欣果然没说错,江一甜这个人就是心思歹毒、爱挑拨离间,蒋欣的退学,她一定脱不了干系。   上课的铃声响起,门口的篮球队员如鸟兽散。   下节课老师随时能进门,杜炜明也不好在这里多呆。   他恨恨的瞪了一眼江一甜,可这小姑娘压根没把他当回事儿,已经坐在自己座位上,翻开物理书看了起来。   “这事儿没完。”他撂下这一句话,转身就出了教室。   江一甜不动声色地把手中的物理笔记翻过一页。   这事儿在她这里也没有完。   看样子身体强化必须要提上日程了。   杜炜明没去上课,而是走到操场上给蒋欣又打了个电话。   他和蒋欣认识挺久的,蒋欣经常去操场看球队打球,有的时候还会给他们买瓶水,因此和他们也熟悉。他一直对蒋欣有好感。   昨天他听说了蒋欣的事情,连忙打个电话过去问。电话里的蒋欣哭得气噎声堵,告诉他自己被人陷害了,明明是别人做的事情,最后被扣到她头上。就连原本的朋友孙佳佳也出卖了她,和人合伙一起栽赃在她头上。现在她可能要被退学了。   在杜炜明再三追问怎么办之后,蒋欣才委委屈屈地说自己打算回去求江一甜,让班里同学联名向学校申请让她回来。   杜炜明听了就一拍胸脯说要替她去办,本来以为是个轻松事儿,现在看起来没那么容易。   “那个江一甜真的欠,恨不得抽她一顿。”杜炜明在电话里愤怒地说。   “别,我真的不想连累你,别为我的事忙了……现在已经这样了……”蒋欣在电话里轻声抽噎起来,“明天我来学校,我去求江一甜松口,你别为我的事情去找她了,让我自己来吧。”   “那怎么行?你去见她,她一定会趁机羞辱你的。”杜炜明当即大急。   “我必须得去求她。”蒋欣抽泣了起来,“如果离开一中,再背上这种莫须有的处分,我转学都去不了什么好学校……这是我一辈子的事情啊,我肯定要去求她。”   蒋欣哭得可怜,杜炜明气得咬牙切齿,只好安慰她这事儿他管定了。   午间吃饭的时候,又陆续有同学来找她,开口就是蒋欣的事儿。   “蒋欣她要是背个处分走,可能真的只能去旁边的六中了。六中是什么学校你也知道,在那边能考上什么大学啊……她已经知道错了,要不江一甜你可怜她一下,让她回来算了,反正你也没什么事儿……”   在江一甜的瞪视之下,那个同学慢慢地缩了回去。   何淼气得不行:“都什么人啊,说的好轻松。一个两个一开始还跟蒋欣骂你呢,不就是坐歪了屁股吗?怄死了。”   江一甜嚼着中午的蒜苗炒肉,美滋滋地喝着西红柿鸡蛋汤:“这叫远香近臭,她要是来了班里,同学肯定也烦她,可是如果退学……不少和她原本关系好的就会同情她,想着那些所谓‘她过去的好’,觉得她罪不至此。不过嘛,谁告诉他们只要我原谅,她就能回来的?”   这事是校长看在眼里的,她一个小小学生,可做不了主。   何淼有些不明白:“诶,不是这样吗?他们说只要当事人原谅,学校肯定会同意的。”   江一甜冷笑一声:“是不是还说,蒋欣之所以落到退学的下场,因为我咬死了不放过她,本来她不至于到退学的。是这样吗?”   “……对。”何淼低着头。   “过两天,传言可能就会变成富二代江一甜仗势欺人,欺负可怜的优等生蒋欣使她被退学。”江一甜咽下最后一口米饭,“一个两个的,怎么都没带脑子呢。”   看样子没带脑子的不止一个。   中午还没进教室,江一甜和何淼就听见教室里的争执声了。江一甜听到了“蒋欣”这两个字,就窝在门外,示意何淼和她一起听听里面在说什么。   何淼凑过去听了听,“哎呀”了一声:“是宋祁,宋祁也会吵架啊。”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蒋欣做错了事情为什么不能得到惩罚?你们找江一甜算什么啊?”是宋祁,他是个温和性子,很少和人争执,现在说话的声音竟是又急又快。   “不是说她不能得到惩罚,这事情影响她一辈子啊。同学一场,你们都忍心吗?”   这说的什么屁话。   何淼骂了一句想往里冲,被江一甜在门外拦住了。   “你真搞笑,她把东西嫁祸给别人的时候考虑过别人的一辈子吗?要是江一甜坐实了偷窃的罪名,现在被处分被退学的可能就是她。”这会说话的同学叫李媛,是和孙佳佳齐名的急脾气,说话和放炮一样又快又急。   “现在江一甜不是没事吗?如果她被退学我们也会求情的啊。”   “蒋欣肯定会原谅她的。”   “是啊,都是同学,蒋欣已经悔过自新了,别这么小心眼啊,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就是,一点人情味都没有。人家已经后悔了吧。”   “什么时候不原谅就变成小心眼了?”   “别慷他人之慨了,江一甜那时候多难受你知道吗?你凭什么要她原谅啊。”   班里面几个同学越说越急,各执一词,几乎都要吵起来了。   总有人这样,总有人在别人伤害你的时候选择袖手旁观,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后跳出来说大话,嘴皮子上下一碰就替别人做圣母,大帽子一个接一个地扣,只要不顺他们的意思就是自私自利,就是没有人情味儿。   江一甜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末世时候,那个基地首领下令让她交出“灵药”时候说的话。   “你有灵药,为什么不拿出来救人?我们都是幸存者,都是人类,你怎么能这么小心眼、自私自利,不顾人类的共同未来呢?”   而江一甜知道,面前这个一口一个“人类未来”的家伙,囤货居奇、哄抬粮价,让幸存者基地外多了几百具尸体。   想到这里,她的眼睛有些发红,一推门就走进了教室。   见江一甜回来,教室里短暂地安静了一下,随后爆发出更激烈的争吵询问声。   江一甜一贯是懦弱的,在这种逼问之下她会瑟瑟发抖地躲在别人身后,半天都支支吾吾不出一个字。   不过今天却不一样。明明是同一张脸,但是她扬起下巴面无表情地看过来的时候,竟然显得气势逼人了。   她看着吵成一团的教室,没说话,抬脚照着门板就是一脚。   门板撞在门框上震天动地的一声响,连何淼都吓得一哆嗦。   被她气势所慑,教室里当即就静了下来。   “我其实很好奇,谁告诉你们,只要我原谅她她就能回来的?”江一甜一字一顿,轻声地问,“还有,你们说蒋欣已经悔过自新了,请你们告诉我,她悔过自新在哪儿了?她是不是,还欠我一个道歉呢?”   教室里面一片安静,没有人接话。   “说啊,怎么不说了?”江一甜靠着墙,露出了一个笑,“张楠,你说啊。我刚刚听见你说声还挺大的。你说说看,蒋欣到底是怎么个悔过自新法。”   被点到名的是个戴眼镜的女生,刚刚那句“小心眼”“没人情味儿”就是她说出来的,此刻她涨红了脸,咬着嘴唇不说话了。   看到这儿,江一甜越发觉得好笑,也越发觉得当年为了同学之间这点事儿就玩割腕的自己真的蠢到家了。   “看样子你们感情不错,蒋欣都悔过自新到你那里去了。”江一甜嗤笑了一声,“刚刚说的这么热闹,现在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江一甜:不忍了不忍了(摩拳擦掌.jpg)(超凶.jpg) 第12章   江一甜问的掷地有声,教室里陷入了一片古怪的沉默。   几个和蒋欣向来玩得好的女生交换了一下眼神,,看江一甜的表情里都带上了不敢置信。眼前这个气势逼人的她,真的是一贯懦弱的小可怜江一甜吗?   她们印象里的江一甜总是低着头的,被人嘲笑了、欺负了也不会说话,着急了只会哭。哪有现在这种侃侃而谈的样子?   她真的变了很多。   江一甜本来以为自己不会在意这些事的。   可是她的心里正烧着一团火,燃烧着她心里郁郁十几年的憋屈感。   如果她的罪名不能得到洗清,现在等待她的将是什么?退学?处分?留在班里面对同学们无休止的嘲笑和指指点点?   如果不是极其神异的穿越发生在她身上,江一甜这个人可能已经死的无声无息。她等这一个公道已经等了很久了。   江一甜不明白——   为什么?   为什么做了错事的人还能把受害者的原谅当成理所当然?   凭什么?   凭什么她痛苦了那么多年的事情,在这些人嘴里就是轻描淡写的“没什么影响”?   刀子不捅在你身上,你自然不知道有多疼。事情不发生在你身上,你有什么资格强求别人的原谅?   “没得可说了?你们没得可说了就换我来说。”她敲了敲讲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安静的教室。   “这件事情被人陷害的应该是我吧?怎么在你们嘴里,感觉仿佛蒋欣才是那个被陷害的?还只要我原谅她,她就能回来,你们也太看得起我了吧。别忘了,她的事是校长亲自处理的,可不是我能决定的。别说的就像我手眼通天,把她怎么样了一样。”   江一甜说话又快又脆,,一听就是心里憋了不少火:“哪怕我当圣母原谅她,她也未必能回来。更何况,你们哪儿来的那么大脸按头让我原谅?蒋欣她道歉了吗?”   “她想道歉的……但是怕你生她的气,所以不敢……”戴眼镜的女生张楠低声说。   “有胆子做,道歉的时候倒开始害怕了?”何淼忍不住嘲讽。   “在电话里和朋友哭着说‘我好后悔’根本算不上什么道歉。”李媛翻了个白眼,“和受害者哭着道歉才是该干的事儿,不过原谅不原谅就另当别论了。”   “没人可以要求别人一定要原谅。”宋祁看上去真的挺生气。   “真的很对不起,可是她真的哭的很伤心。”说话的是常和蒋欣玩的几个女生之一,旁边的朋友应声附和。   “我那天也哭的很伤心,为什么没人这样对我?双标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吧。”江一甜觉得好笑,竟是笑出声来,“她是你的朋友,你可以为她说话,但是你不能罔顾我受到的伤害,硬是要我去原谅她。”   何淼怕她气急,拉了她一下:“甜甜你别生气啊,别说了。”   江一甜没生气,她就是觉得再争下去没什么意思。   “按照你们的逻辑,我就要在她道歉之前宽宏大量地表示原谅她,如果不原谅就是小心眼。如果这就是你们认为的小心眼,那做人小心眼一点也挺好。”   她从讲台上走下来,走向自己的座位。   沿途的同学纷纷为她让开道路。   “希望你们以后长长久久地当好这个圣母,被打了左脸也把右脸送上去。”   说完,她不管一屋子目瞪口呆的同学,打开了自己的物理书。   耽误了太久,现在该看书了。   “怎么江一甜这么厉害了?”   “之前怎么没见她这么行。不是一贯喜欢装可怜吗?”   “哎呀你看她平时跟个哑巴一样,现在胆肥了,还敢踹门呢。”   直到出了门,那些女生这才敢说些小话了,但只敢躲得远远的,生怕什么人听见了再告诉江一甜。   何淼去厕所时候路过她们,听到了半句酸话,走过去的时候丢下一句。   “不厉害点行吗?不厉害点就要被欺负死了。”   那群女生被这句一吓,当即就散了。   江一甜出了一口气,自然也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她现在苦恼的是,怎样快速提高自己的成绩,好让自己考一个好大学。   课外班是要报的,但是家里给她报名,多半是要和江一鸣、阮明月一起去老师家上课。那几位老师从初一到高三的学生都有带。   但是和江一鸣一起去,她怕是会被搅得永无宁日的。   课间的时候她还特意为此问了何淼和宋祁,想问问有没有适合的课外班。结果何淼的父母都是老师,学习问题他们就能搞定。宋祁又是个脑子好使的,他压根就没报什么班,凭着自己学习就名列前茅了。   学霸,真可怕。两个人瑟瑟发抖。   面对何淼和江一甜无语的表情,宋祁只好交出了自己的笔记告饶。   快放学的时候,江一甜手机振动了一下,她悄悄一看手机,竟然是崔泽之的短信。   【放学之后再过来一趟吧,拜托!】   信息里面还附带了几个双手合十的拜托表情。   看样子这人已经把柠檬水喝完了。   江一甜觉得好笑,但是她总不能每天跑过去两次吧。她还要学习。不过她转念一想,要不问问这个家伙吧,这家伙说不定能帮忙打听一下。   她趁着老师转过去写板书,快速地敲下回复。   “行,我放学过来。还有点事情想拜托你一下。”   “那就过来再说。”   某种意义上来讲,崔泽之真的是一个非常热情的主人。   他慷慨的表示,江一甜可以随便使用厨房的任何东西,水果什么的,想吃就可以吃。   崔泽之觉得自己身体好多了,他和家人说可能是因为这个小姑娘的原因。这个理由崔家人是一点都不信的,他们觉得崔泽之可能是病久了,身体好转了一些,就有了些希望,把希望寄托在危急关头偶然出现的人或物上。   比如说柠檬水,比如说江一甜。   崔泽之也不争辩,他现在隐约感觉江一甜身上藏着什么秘密,这个秘密应该对她非常重要,不能随便暴露。   可既然不能随便暴露,她当时为什么要喂给自己那杯柠檬水?只要不帮他,她的秘密就永远不会暴露吧。   崔泽之想起那天他帮她说话,江一甜脸上感激的神情。   是不是因为……自己帮她说话的缘故?   厨房里头放着一筐刚洗干净的新鲜车厘子,被拿来当做待客用的水果。   车厘子又大又红又饱满,上头还挂着水珠,咬一口酸甜适口,清香满溢。江一甜没忍住拿了几个吃起来,然后风卷残云地干掉了一盘子。   “你说有事情要找我帮忙?”崔泽之问,这次他不是一个人在家,身后还忙碌着好几个生活助理。   “对,是我现在的成绩问题……”江一甜回答。   “按照你现在的成绩状况,考上好大学应该有点难度。你是打算想办法把自己成绩提上去吗?”崔泽之一下就猜到了她的想法,喝了一口刚刚做好的柠檬水,然后问她。   “我都懒得问你是怎么知道的。是这样的,考个好大学对我真的很重要,但是我现在觉得学起来有点吃力,恐怕自己一个人学是做不到的。”江一甜无奈,泄愤一般地又往嘴里塞了两个车厘子。   “要不你放学过来跟我一块儿学?我的家庭教师可是很好的。”崔泽之提议,见江一甜露出了怀疑的表情,“你这是什么表情啊,我没上过学校,总不能什么都不会吧,当然要请家教。”   这个完全没有生活压力的人竟然也在好好学习。   江一甜有些吃惊也有些不好意思:“那……学费的话?”   “就用伙食抵吧!”崔泽之欢快地说。   身后的生活助理差点吓掉了盘子。   这个家伙就是想蹭饭吃吧。   面前这个少年长相、气质都极其出众,甚至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架势,结果一张嘴就是吃吃吃……   还挺讨人喜欢的。   不过,这家伙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想蹭饭吃你就直说啊!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择日不如撞日,要不就从今天开始?”江一甜抱怨,结果换来崔泽之一个“你怎么知道是这样”的眼神。   江一甜彻底无语:“你家里人真的没意见吗?你的身体这个样子,不能随便乱吃东西。在这样的话你家的保镖们要用眼神谋杀我了。”   “不会的,这事儿我说了算。”崔泽之笑了笑,没有多说。他虽然轻描淡写,但是江一甜能从他那种随意的态度里感觉到,这里确实是他说了算。   这个家伙恐怕不只是个普通的富二代。   “行吧,你最好说了算。”她很快就打定了主意,一口应了下来,“等会我跟家里说一声,从明天开始吧,正好明天周末,我就直接过来好了。”   既然已经说定,江一甜起身要走,临走的时候还好心泡了些别的水果茶,掺了一点灵泉给崔泽之留着晚上喝。   出门的时候,崔泽之在身后慢悠悠地说了一句。   “今天在学校你说的挺好,不过过了周末,上学放学你可要留心一点了。”   江一甜没做声,随手带上了门,在黑暗的门廊当中,她的眼里尽是森然的寒意。   那就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崔泽之:蹭饭成功!!快乐!   江一甜:(摩拳擦掌)有些小兔崽子皮痒了 第13章   回到家里,江一甜就以在学校吃过饭、需要抓紧时间写作业为理由,在江老太太的骂骂咧咧声中钻进了房间,非常惬意地锁上了门。   回到这里才几天,各种事情乱成一团,江一甜都没来得及用丧尸晶核强化自己的身体。   杜炜明的临走时那个表情给了她极大的危机感。   她意识到虽然这个世界已经不存在那些夺人性命的怪物,但是并不像她想象的那么和平,危机还是时时存在的。   周末找机会把完成身体强化好了,那样怎么都不怕了。   江一甜想着,意识探入空间准备取出晶核。   咦?   在灵泉旁边,静静地躺着一个深色的小箱子,上面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这是她穿回来之前,和猎尸小队一起清缴探索那座小镇废墟的时候发现的。那是小镇里面最靠近外围的一间房子。看原本的装潢,这房子大概属于有钱人家,还有个相当大的花园。这花园里面的变异植物让江一甜吃了不少苦头,在清理了变异植物之后,她发现花园里有个还没来得及填土的坑,坑里就放着这个箱子,旁边是一具枯骨。   看起来像是原本的主人想要把它藏起来,但是在挖坑埋藏的时候不幸遇难了。   当时她实在来不及检查箱中的内容,就迅速把箱子收进了空间当中,想着回了基地再检查。结果没过多久她就穿回来了。   正好,顺便检查一下吧,说不定里面有什么值钱的宝贝。   江一甜心念一动,那个密封着的小箱子就出现在了她房间的地板上,箱子黑漆漆的,看上去很沉重,但是不然。   箱子如江一甜所料,上了锁,不过这可难不倒她。   她在自己屋里东翻西找,摸出了一根铁丝,三两下就把锁撬开了,动作麻利极了。   江一甜推开箱子盖,一股陈腐的气味扑面而来,不过对早已习惯了末世生活的她来说,根本没什么影响。   箱子没装多少东西,一个被油纸包裹得厚厚的纸包,看上去像是裹了些书籍。箱子里面还有樟脑丸防止虫咬。旁边放着一块莹润的玉石,被雕琢得很精细,上头还有些刻字。   玉石另说,可倒底是什么珍贵典籍,才让人愿意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把它藏好?   江一甜皱着眉,仔细看了看那块玉佩也没有看出来上面写的是什么。她把这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的东西放回巷子里,小心翼翼地打开油纸包裹。   映入她眼帘的是几本陈旧的书册。   江一甜取出书册翻阅。   老旧的书册纸张泛黄,破旧得让江一甜翻阅的时候都不敢用力。书册上面写着的还是繁体字,还有些模糊破损的地方,只能依稀辨认出封皮上面写着《江氏药食录》这几个字。   药食?   是药膳的意思吗?   她向后翻去,书册当中用毛笔写着一个个菜谱方子,字里行间还有不同笔迹用蝇头小楷写着实操时候的心得,甚至还有手法不同效果不同的注解。   江一甜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好东西,这绝对是能安身立命的好东西。   对她来说,这些药膳方子还能掩盖她灵泉的效果,别人不会起疑心,最多觉得她做的药膳效果特别好。天知道这两天她在崔泽之面前有多提心吊胆,那个家伙虽然病弱,但是生得一副精明相,她可害怕自己被看穿了。现在她可以慢慢假借药膳的名义,让崔泽之打消心里的疑窦。   今晚的作业可以再放一放了,先把这里头的方子看一遍,选出些对崔泽之身体有好处的,研究一下明天做。   一定要让他把身体的变化归到药膳上头。   *   崔泽之是被一阵香味所唤醒的。   他觉很沉,睡熟就很难叫醒。早饭对于他来说是可有可无的。他肠胃不好,早上起来的会后总觉得口苦难受,有时候还会反胃,有的时候连一碗粥都塞不下去。   可这次他醒来的时候却难得感觉到了腹中的一种饥饿感。   应该是江一甜来了吧?他记得自己吩咐过保镖给她留门。   反正他家的厨子没让他有过这样的期待。   被门缝里传来的香气所吸引,他麻溜地起了床,换好衣服就往厨房去了。   厨房里是一派忙碌的景象。   崔泽之一眼就看到了江一甜。   她围着一个浅粉色的围裙,正在给鸭梨削皮,背影看上去竟然显得格外柔和了。她扎了个马尾辫,露出了光洁的前额,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素面朝天,看上去又精神又讨人喜欢。   原本给他做饭的唐阿姨,现在正帮江一甜处理着各种食材。崔泽之吃了一惊,唐阿姨是个急脾气,他可想过怎么劝说唐阿姨,让江一甜来负责周末的伙食来着。怎么现在唐阿姨在帮江一甜打下手?   不过距离那香味的源头近了,他也无暇去想究竟是怎么回事了。他的眼里只有灶台上一口咕嘟咕嘟炖着什么的砂锅。   这是炖的鸡汤?他闻到了鸡汤的味道,但是又不全像是鸡汤,那种温暖鲜甜的香气已经勾住了他的魂。   咕噜。   他肚子饿了。   “少爷起得好早。”唐阿姨跟他打招呼,眼睛还看着那锅汤。   “啊你起来了。”江一甜似乎这才发现他来了,回过头对他笑了笑,“唐阿姨说你周末会晚点起的。”   崔泽之注意到她笑起来脸颊上有一个可爱的小酒窝,他内心蠢蠢欲动,很想伸手戳一下。   “这是炖的什么?我能吃吗?”他轻咳了一声,摸了摸鼻子。   “猪肚鸡,中午吃的,放了点党参之类的药材炖,你可以喝点汤,补气。”江一甜回答。她刚刚做的猪肚鸡是从书里头看来的,和外面的普通煲汤不同,这里面放的药材大有讲究,对身体虚弱的人效果最好,有着温补滋养的作用。崔泽之住的地方什么东西都是全的,各种药材都有不少,这样她才把配料凑齐,还加上了不少灵泉水,炖出一锅宝贝来。   说完,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弯起眼睛,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   “至于早上嘛——”她拖长了声线。   “早上吃什么?”崔泽之被这香气勾了魂,满脸都是期待。   “蔬菜粥啊。”江一甜理所当然。   崔泽之:???   围观崔泽之生无可恋地喝粥是一件超级有趣的事情,不过刚才江一甜笑得太过猖狂了,没过一会儿她就遭报应了。   因为给她补课的,可不是她想象的崔泽之的家庭教师,而是崔泽之本尊。   “你在逗我吗?”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江一甜不可置信,“你这个没去过学校的家伙要给我补课吗?”   崔泽之露出一个极其温和、极为好看的微笑:“不然呢?”   江一甜敏锐地意识到了这个微笑背后的危险,连忙闭上嘴,安静地听崔泽之给她讲物理。   十分钟之后她很想把一开始那句话塞回自己肚子里。   因为崔泽之他真的讲的非常好!她抓破头也想不出来的题,他能三言两语给她说明白,甚至在她痛苦不堪地做题时,悠闲自在地拿着一本《纯粹现象学通论》看得津津有味,还时不时地抬头点拨一下她的物理题。   上帝给人关了一扇门,总会给人开个窗。   崔泽之的身体差到这个地步,他的那扇窗子就是他的脑子。   “我这个水平能混到你的饭吗?”在几个小时物理题的洗礼之后,崔泽之看着瘫在桌子上两眼发直的江一甜,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生的极好,天生带着不凡气度,从长相上总给人一种不好亲近的矜贵感。可他一笑起来,那种距离感就如冰雪融化了。   “……想吃什么你点菜吧。”这次生无可恋的换成江一甜了。   *   猪肚鸡卖相极好,汤已经被长时间的炖煮煮得奶白,上头还飘着几个红枣和枸杞,隐约还能闻到胡椒和不知道什么药材。猪肚和鸡肉炖在一起,汇聚成一股馥郁的鲜香,这香味简直绝了。   崔泽之早上吃的那一小碗粥早就消化了个干净,锅盖一揭开,香味往外一飘他就坐不住了,他一向不容易饿,胃的消化力不好,结果今天闻着这个味儿差点饿穿心。   唐阿姨端着汤给他和江一甜送上来,嘴里还在夸:“我还以为这小姑娘进厨房是胡闹呢,没想到炖出来的东西有这么香,哎呀我刚刚尝了一口,鲜极了,还一点都不腻味。”   感情是江一甜把她给整服了啊。   崔泽之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他急切地舀了一勺汤,吹凉些就入了口。   奶白色的汤汁一入口他就睁大了眼睛。   怎么这么鲜?!   鲜美的汤汁里头加上了点胡椒提味,入口就带着一股暖流一直滑进胃里,然后暖意就在体内扩散开来。几乎让人幸福地眯起眼来。   吃一口鸡肉和猪肚,这鸡是塞在猪肚里整个炖的,到最后才捞出来切块,所以鸡肉鲜嫩得不可思议,猪肚也带着些脆嫩劲儿。   不知道江一甜放了什么药材,药材和肉香汇聚在一起,这汤里完全吃不出不出药材的苦涩,满口都是鲜香,让人回味无穷。   崔泽之一下子干掉了一整碗,才意犹未尽地抬起头。   “你这是做了几年饭啊?这么好吃。”   “很早就做了,我继母不爱做家务。”江一甜懒得算。   “你有没有考虑过,把你做菜的过程拍下来,发到网上去。”崔泽之看着眼前色香味俱全,鲜美无比的一锅汤,非常认真地提议。   发到……网上去吗?   作者有话要说:  早上崔某就着猪肚鸡的香味喝蔬菜粥。很想采访他一下心情怎么样。   崔泽之:冷漠.jpg   好想吃猪肚鸡诶   嘿嘿嘿嘿,小天使们你们饿了吗? 第14章   猪肚鲜美,鸡肉炖的嫩嫩的,汤鲜味美,里头还融着些浅淡的药材清香,更让汤汁富有层次感。   怎么看都是相当完美的一锅汤。   不过,发到网上去做什么?   江一甜有些莫名其妙,将疑问的目光投向崔泽之。   “你平时不怎么上网吗?”崔泽之回以疑问的眼神。   “不怎么上网,我之前的手机不好使……现在才换了新的。”江一甜有些无奈,这也是她之前和班里同学一直不怎么亲近的原因,她们说的很多网络上的东西,她都很少接触,因此也听不太懂。   崔泽之表示理解,又给自己盛汤,还让唐阿姨给他装半碗米饭,在唐阿姨不敢置信的眼神当中开始消灭第二碗汤。   “如果我没猜错,你现在是经济受制于人,不然你早就想离开家了。别问我怎么知道,反正你学校那件事你那个后妈就在里头搅混水,按你这个脾气你肯定早就想走,你要能走肯定就走了,但是一看你就没钱。”   一看你就没钱。   看你就没钱。   你就没钱。   ……   这句话在江一甜脑子里循环了两分钟,让她肉眼可见地沮丧了下来。她愤愤地嚼着鲜美的猪肚,整个人都蔫了。   “你突然努力学习,应该为的是考大学吧。你现在高一,已经是下半学期了,不努力学的话,按照你的成绩就有麻烦了。”崔泽之心里暗自觉得好笑,但是没有点破,“考大学确实是离开家的一个好选择,但是大学期间实现经济独立依旧很困难。”   江一甜一愣,崔泽之这个家伙句句不离经济独立,莫非……   “你是说,我把我做菜的过程发到网上去,能挣到钱?”她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是的啊,广告收入,可能未来的直播收入。我觉得总比兼职端盘子挣得多吧。”崔泽之吃掉碗里的最后一口米饭,发出一声心满意足的喟叹。   “可是……我能行吗?”江一甜知道自己做菜很好吃,但是仅限于家常菜,她真的能行吗?她转念一想,就想起了昨天晚上发现的那本药膳食谱册子。如果配合那里的药膳食谱,说不定能打出自己的特色……   “看你自己怎么想。”崔泽之不再劝,而是开开心心地又夹了一筷子猪肚吃。   “您今天已经吃的够多了……”唐阿姨欲言又止,“别到时候再吐。”   “之前她做的东西我都没吐过。况且吃哪补哪,我吃点猪肚正好。”崔泽之现在浑身暖洋洋的舒服极了。之前他喝过几口鸡汤,上好的老母鸡汤他咽下去还没几分钟,当即就吐了个昏天黑地,还卧床了几天。哪有现在的舒适感?   他见江一甜冥思苦想,忍不住提醒她一句。   “你知道我挺有钱的,吃的东西不少。但是吃什么吐什么,油腻不能碰,太热太冷都不能碰,只能喝点粥,但凡有一点不好,我的身体都受不了。”崔泽之用餐巾擦了擦嘴唇,“十多年了,这是我头一顿舒服饭。你做这个有什么秘诀吗?”   听到秘诀这两个字,江一甜如释重负,甚至有种“这个家伙终于问了”的安心感。   崔泽之要是一直不问,那恐怕是心里在算计什么鬼点子。崔泽之这人脑子好使极了,她可心里虚。   “放了点药材。配方不告诉你。”江一甜当即就说出了自己想好的话,“反正吃不死你就是啦。”   她故意做了些犹豫的样子,最后才一脸不情愿地说出口。   “我猜有党参,还吃出来黄苠,还有什么我就吃不出来啦。”崔泽之咂摸着嘴里鲜美的余味,说了几种。   “秘方,秘方,对你有好处就行啦,你也不要问了。”江一甜说,然后立刻反应过来,“你是说,让我拿这个做我的特点?可是有些方子不能随便透露……对,我可以不透露具体的配比,这样就行了。可是我也不会录制,我家里也不可能让我……”   是啊,江老太太不可能容她“糟践东西”,估计还在外面骂骂咧咧的,如果录视频肯定没办法。这是挣钱的事情,一旦挣了钱,她的继母和便宜弟弟怎么可能罢休,肯定会想方设法地从她手里弄出来。   到底要在哪里录制呢?   崔泽之脸上露出了惬意的笑容。   江一甜恍然大悟:“你是不是——”   “明目张胆地蹭饭。”崔泽之接下了她的后半句,“你说我蹭的怎么样?”   高,实在是高。   她从未见过如此高明的蹭饭方法。   不过她承他的情。   *   陆霖接到自己表弟短信的时候,心头就是一跳,好在看到短信里头写着让他来吃晚饭,这才放下心来。   这个惊采绝艳、让他都佩服不已的小表弟可惜生了个早夭的命,他这个身体,从来没让人放心过。   他的小姑姑嫁给了崔家老大崔松和,快五十岁了才得了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崔泽之。结果这孩子生下来就带着病,病得让所有人都提心吊胆,生怕他一口气上不来没了。从去年开始,大夫就给他们提了醒,崔泽之恐怕活不了太久了。   一开始崔家人还抱以期望,期待崔泽之的病能好起来。可是崔泽之自己当着长辈的面挑明了,说不想留在医院等死,想趁着还能动,多走走、多看看。   崔老爷子气他小小年纪就说丧气话,但是对他的身体状况心知肚明。气了一会儿,老爷子索性含泪放他回家乡走走,还叮嘱照顾他的人,这些日子就多纵着点他。   ——毕竟时日无多了。   崔老爷子这几年身体越来越不好,虽然家族企业上还是倚重崔松和夫妇,但是难免因为孙子的缘故,开始着重培养二儿子崔松溪。崔松和夫妇因为独子的事情也有些心灰意冷,也开始放了手里攥着的权,准备往兄弟那边移交了。   “前几天还病发过一次,也不知道好点没。”陆霖事多人忙,虽然跟回了老家好照应一下表弟,但是也没法成天把他放在眼前,只能嘱咐唐阿姨和保镖多看顾他。   不过说来也怪,崔泽之能吃的东西没两样,他也从来不喊别人来陪他吃饭。   他只能喝粥,桌上有了别的菜他馋得可怜,但是一口都不能沾。   “今儿怎么这么怪,还叫我来吃晚饭了。”陆霖嘀咕了两句,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陪表弟一起喝不放盐的蔬菜粥。   结果唐阿姨刚刚替他打开门,他就被一股扑面而来的香气撞傻了。   这、这什么味道?   他下意识地往里走了两步,看向厨房的方向,这一看,他就愣住了。   厨房里有个围着浅粉色围裙的女孩子,看上去年纪不大,从他这里看只能看到纤细窈窕的背影。听到人声,她回过头来往厨房门口一看,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来。   小姑娘这一笑,真是眼眸明媚,笑颜如花。   嚯,哪儿来的这么一个漂亮小姑娘。   这时候陆霖才看见,崔泽之的那个保镖,现在正拿着个相机,跟着小姑娘后头在厨房里咔咔咔地不知道拍了些什么。   “这是……在做什么?”他疑惑地看向唐阿姨。   “今晚吃八珍牛肉煲,你可没尝过中午的猪肚鸡汤,哎呀那个味道可绝了。”唐阿姨絮絮叨叨着把他往里头引。   不他问的不是这个!   他明明想问的是这小姑娘是谁?怎么来这儿的?   还有,这么香,一口都吃不了。崔泽之是要把自己馋死吗?   “嗯,我知道了。什么时候开饭?”陆霖在香气当中屈服了。   崔泽之已经等在餐厅里了,手里还拿着一本没看完的书,有一搭没一搭地翻阅着。   餐桌上已经摆上了几个家常小炒,看上去色香味俱全。   陆霖一肚子话想问,但是他心里对这个惊采绝艳的表弟总有些没来由的怵。结果刚刚打了招呼,寒暄了两句,那勾人犯罪的源头就被唐阿姨端了出来。   咕噜。   浓郁的香气由远及近,陆霖的肚子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   刚刚厨房里的小姑娘也走了出来,在餐桌边落了座,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陆霖。   “这是一中的同学,江一甜,今天来我家补课。”崔泽之介绍了一下,随后转向江一甜,“这是我表哥陆霖,蹭饭的。”   青年企业家、陆家少董事陆霖摇身一变竟成蹭饭的。   他摇了摇头,正想争上两句,就看见唐阿姨给崔泽之盛上了满满一碗汤,当即就大惊失色:“停停停,你怎么吃得是这个?你还想晚上被送去抢救吗?”   他张嘴说话的功夫,崔泽之眼疾手快,抄了个勺子舀了一块牛肉,就塞进了陆霖嘴里。   烫烫烫烫烫!   带着汤汁的牛肉烫得陆霖倒抽一口冷气,但是入了口的那一瞬间,牛肉那醇厚的鲜香就在他口中迸发出来。这牛肉炖的软烂,不知道是和什么药材一起炖的,浓郁的肉香当中还掺着药材的清香。牛肉吃透了汤汁,一点都不腻味,咀嚼起来满口都是鲜香。   这怎么可能?   这哪里像是一个小姑娘做的菜?   陆霖沉迷在牛肉的鲜香里,一时没拦住,醒过神来崔泽之已经一脸满足地干掉了好几块牛肉,还美滋滋地喝了一口肉汤。   “……”完了,陆霖想,这几口吃下去,恐怕要送去抢救,老爷子说不定要扒了我的皮。   作者有话要说:  陆表哥:等一下我不吃我是来管着你——   崔泽之:(塞)   陆表哥:……真香   江一甜:深藏功与名   ·   说一下女主的做饭水平,女主本身就是做饭熟手,再有药膳秘方和灵泉金手指,味道会超棒哒(我也想吃) 第15章   崔泽之一口肉一口菜,仪态优雅地消灭着自己面前的食物,还不忘对着江一甜夸赞着牛肉的美味。   看见陆霖目瞪口呆,他还有闲心指了指面前的菜肴:“吃啊,趁热吃才好。冷了的话就少了些风味。”   死就死吧,反正有救护车。   想到这个,陆霖悲愤地动了筷子。   他吃一口素炒,素炒清新爽口,喝一口肉汤,肉汤浓郁鲜香。汤里面不知道放了什么药材,吃不出什么浓重的药味,喝下去觉得浑身舒畅。更别说这咸香美味的牛肉,就着米饭一起吃又多了些滋味。陆霖只动了两筷子就忘记了即将发生的惨剧。他吃得抬不起头,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   不对啊,按照往常,崔泽之顶多尝个味儿,真咽下去估计不到两分钟就要吐。现在都过去好一会儿了,怎么他还有吃有喝的呢?   “等一下,你怎么吃了这么多都没事儿?”陆霖惊喜得几乎叫出来。   “我中午喝了两碗猪肚鸡汤,吃了一碗米饭。”崔泽之回答。   “没不舒服?”陆霖不可置信。   “你看我像不舒服的样子吗?”崔泽之反问。   江一甜对自己的手艺越发满意了。   她今天照着那本《药食录》里头的提到的小窍门来炖的牛肉,果然比起之前的更加适口。她刚刚翻看了一下保镖大哥拍的照片和视频,可别说,看上去还真挺高级的。   崔家的厨房整洁明亮,各种刀具锅铲全都是最新最贵的款式,看上去别提有多时髦了。   她只露了手,不过这也足够了。   镜头当中她的手纤细白皙,切肉的时候看上去几乎和手里的瓷刀一个色,让人移不开眼。   她正在想着崔泽之今天和她说的那些网络博主的事情,就感觉到一道目光正毫不掩饰地盯着自己。   江一甜对眼神极其敏感,当即就抬起头来回望过去。   嗬!这位被崔泽之说是来蹭饭的表哥看她的眼神闪亮,就仿佛她是个什么五百万大奖一样。   “怎么了?不合胃口吗?”她不太适应这种热情的目光,悄悄挪的远了点。   “不不不,这简直是太好了。”陆霖热情地想要拉住她的手,江一甜向来不习惯和人身体接触,当即毛骨悚然躲了开,“泽之他中午吃的东西也是你做的?”   “是这样。”江一甜谨慎地挪得更远了。   崔泽之看的好笑,敲了敲桌子,轻咳了一声,陆霖反应过来,忙收回了手,举起双手报以歉意的微笑。   “不好意思,我有点太激动了。你不知道我们费了多大力气都没能让他吃下正常的饭菜。”陆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解释了起来,“我等会打个电话给老爷子,好让他放心一点。你可不知道,老爷子担心坏了。”   “不。”崔泽之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   陆霖一愣,表情有些沉闷下来,摇了摇头也没再提了。   崔泽之虽然是笑着的,可看他俩这眉眼官司,江一甜却莫名觉得他这句话背后意味深长。   这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陆霖高度赞赏了江一甜的厨艺,并且观看了这次烹饪的流程视频,并且表示他对互联网行业还算比较了解,如果江一甜需要的话可以找他帮忙。   “你有什么可帮忙的啊?”崔泽之瞪了他一眼。   “行行行,小祖宗,你说了算。”陆霖举起双手告饶。   江一甜莫名被夹在这对表兄弟的互怼之中,手足无措,最后陆霖还是成功地和她交换了手机号码。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号码的缘故,江一甜总觉得最后崔泽之有点莫名的不开心。   “你回去注册一个微博账号吧,然后看看别的博主是怎么发图发视频的,不需要模仿他们,你就是得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临走的时候崔泽之告诉她,“也别光顾着刷微博不写作业。”   她才不会呢。   崔泽之告诉她的确实是一条新途径,不过考大学的计划肯定不能放松。   总得有个备选方案嘛。   回到家里,江一甜颇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她之前都没察觉,在崔家的一整天里她没听到一句让人为难的话。保镖大哥沉默严谨,唐阿姨是个慈和性子,更别说崔泽之和陆霖这两个人,一看就家教良好,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优雅气度。   一进家门,听见江老太太的絮叨声,江一甜竟是有些不习惯了。   江老太太对她一整天都不在家,家务活一点都没做,怨气别提多深重了。见江一甜进门,她眼角斜睨着扫了她一眼:“死丫头片子你还知道回来啊,家里的活做了吗?不知道野到哪里去鬼混。也不知道学了谁。”   冯曼曼听着江一甜被骂,露出一个微笑,迎了上来。   “我们甜甜去哪儿啦,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她这幅做派简直让江一甜厌恶至极,索性有个江老太太,她听江老太太一说完,轻声笑了一声。   “我有今天,当然是归功奶奶和冯阿姨的悉心教导了。”   冯曼曼脸色一变。   江老太太万万没想到她还敢还嘴,气的手都抖了,下一句骂人话愣是卡在喉咙里面说出来,直到江一甜施施然地上楼关门,身后这才传来了骂声。   不过这已经和江一甜无关了,她得快点写完作业,好做一件大事。   晶莹剔透的丧尸晶核看起来就像是奇特的宝石,漂亮得完全不像是从丧尸脑子里挖出来的。它的顶端有一处柔软得不像晶体的地方,只要刺破那处,就能看到内里有什么色彩奇异的液体在流动,这是丧尸力量的本源,是末世人类强化身体、与丧尸抗衡的最大依仗。   越强大的丧尸,晶核蕴含的力量越强。   江一甜手中的这枚晶核,来自一只至少强化了四次的大家伙,在末世里,这东西可以换取幸存者基地内城的住宅,可见其珍贵无比。   江一甜将房门反锁,挪动衣柜桌椅死死地堵住房门、拉上窗帘,好隔绝外界一切可能的打扰。然后她发消息给崔泽之,告诉他明天早上她可能会晚到。   当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她刺破晶核,含了一口灵泉水,将晶核内的液体一饮而尽。   熟悉的黑暗向她涌来,一股狂暴的力量在她体内扩散开来,炙热、焦灼和剧烈的疼痛和无穷无尽的负面情绪席卷而来。   江一甜失去了意识。   *   时间刚过六点,江老太太就起了床。   江一鸣今天要出去上课,她可不想耽误宝贝孙子珍贵的学习时间。她惦记着昨天赔钱货孙女在外头跑了一天,一点家务都没做,最后还竟敢还嘴。索性早点去把人叫起来做饭,也好给大孙子弄点好吃的。   “懒骨头,还不快滚起来做饭。你不看看现在都几点了。吃了睡睡了吃,再不起来我打断你的腿。”   按照往常的习惯,没过几分钟,江一甜就会出来,诚惶诚恐的跟她道歉,然后麻溜的滚去做早饭。   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世道,明明是赔钱货,给吃给喝就不错了,还上学?嫁出去还得浪费家里一大笔钱。按照这死丫头这个狼心狗肺的样子,说不定以后还要跟一鸣抢家产。也不知道江宇被灌了什么**汤,好好的儿子不疼,还把他的手机给了这死丫头片子。   江老太太愤愤不平,决心在江一甜身上找补回来。   她在门口吵嚷半天,房门里头竟然没有一点动静。隔壁的房门却是开了,江一鸣穿着睡衣,踩着个拖鞋,打着哈欠从里面走出来,见了她就一脸不耐烦:“奶奶你好吵啊,吵死人了。我还想睡一会呢。”   千算万算,没想到吵了大孙子。   “一鸣你再睡一会儿吧。”她柔声安抚。   “不睡了,被你这么一吵睡个屁,烦死人了。”江一鸣将门一摔,趿拉着拖鞋,照着江一甜的房门就是一脚,嘴里头不干不净地骂着娘。   里头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时候冯曼曼和阮明月也出来了,阮明月刚想拦住江一鸣,冯曼曼就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拿出了房门钥匙,竟是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了。   “这孩子最近比较叛逆。现在还学会锁门躲家务了。”   “现在才几点啊,妈,都还在睡觉的点呢。”阮明月抱怨。   江老太太把钥匙一把夺过,往锁眼里一插就开了锁。结果她推门,门后竟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硬是推不开。   “这贼丫头还学会堵门了。这可了不得,这是不把我们当家里人看了啊。”江老太太愣了半晌,当即就在房门口嚎了起来。   “这孩子,得让她爸爸好好和她说说。”冯曼曼一脸遗憾惭愧的样子。   阮明月看看母亲,又看看江老太太的撒泼样,不忍直视地一扭身下楼去了。楼下冰箱里还有面包牛奶,她还是早点吃完早走人吧。   江一鸣一面觉得丢人,一面又想看江一甜倒霉,一时有些犹豫了,索性就站在门口看热闹。   闹了这半天,门里终于传来了些响动,似是重物挪动的声响,江一鸣听见动静一小,照着房门就推。没留神房门突然一开,他整个人就栽了进去,趴在地上。   江一甜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弟弟,似笑非笑:“早上六点砸门,张嘴就是打断我的腿,没等我换衣服就开锁,这就是你们的‘当家里人看’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一下,我们甜甜补足武力值啦,可以开始搞事了   吃吃吃,打打脸,生活美滋滋 第16章   江一鸣是个从来就想啥说啥的人。   他在江一甜面前摔了这一跤,丢了人,一张胖乎乎的圆脸气得涨红了。   “这个时候你还不起来你还有理了?你本来就应该早上起来给我做好饭。我今天还要出去上课呢,可不像你没事干。”   他爬起来,上前一步就要揪住江一甜的衣领。他说得理直气壮,就好像江一甜天生就应该伺候他一样。   江一甜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被他这个逻辑所震慑。不过也难怪,她从小就被要求照顾弟弟,从一开始的给江一鸣热饮料切水果,到后面满足江一鸣的各种挑剔要求给他做现成的热炒,后来变成了家里的做饭、洗碗她全数包揽。   过去的江一甜习惯了被呼来喝去、各种差遣,而其他人,也习惯了随意使唤她,特别是江老太太和江一鸣。   “我不做饭,谁要吃谁自己做。我马上要出门。”江一甜环视了一下门口的几个人,江老太太耷拉着一张老脸,冯曼曼幸灾乐祸,江一鸣还在理直气壮地等她做饭。   “怎么你为家里做点小事都不行?”江老太太听了当即就急了,“等着家里白养你不干活是吧,反了天了。一天到晚不着家,心都野了。我就说养你这个赔钱货白养了,早该在你生下来的时候把你淹死,一点活都不干,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大小姐等着人伺候吗?”   “家里干吃饭不干活的确实有一个,但是不是我。我又不是家里的做饭阿姨,我之前做饭,冲着的是情分,但是这事情不是我必须做的。”江一甜脸色都没变,从房间拎出自己的书包,甩在背上,还有闲心思露齿一笑,“至于淹死我,您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不过我得提醒您,这是犯法的。”   江老太太气的捂着胸口喘,冯曼曼连忙扶住。   “有你这么和奶奶说话的吗?百善孝为先,这可是你亲奶奶。”   “我说错了什么?难不成我亲奶奶说要淹死我,我还得笑着说好吗?您还以为现在杀人不犯法吗?”江一甜嗤笑一声,清凌凌的目光扫了这几人一眼,“我还要去同学家补习,先走了。”   江一鸣哪里被她用这种目光看过,心里竟是升起了莫名的寒意。但是这种惧意一过,他就气上心来,伸手拉过去就想拦。可江一甜现在怎么会让江一鸣得逞,只轻轻一甩,他就被甩到了一旁,只能看着她三两步下了楼,大门开了又是一关,竟是直接走了。   江一鸣气急败坏地爬起来对着江一甜的背影骂了句娘,只能对着她房间的椅子踹了两脚泄愤。   “造孽哟,我这是养了个什么狼心狗肺的东西?这日子还怎么过啊。”楼上江老太太捶胸顿足,冯曼曼连声的劝,江一鸣确实板着一张脸蹬蹬蹬下了楼找东西吃去了。   楼下阮明月喝掉了最后一口牛奶,闻言冷笑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谁在造孽。   走出家门之后,江一甜的脸上没有丝毫郁色,她掏出了口袋里的手机。   并点击保存录音。   精巧的天青色瓷碗当中承装着浅金色的甜汤,清甜的汤水里还有煮的软糯的梨丁银耳和玉雪可爱的小汤圆。这汤圆不知道是怎么做的,爽滑弹牙不说,咬一口,就能尝到梨子的清香。   这还不算完,面前的碟子里还放着金黄酥脆的萝卜丝饼。这是萝卜丝是和着肉末做馅,两面煎成金黄做出来的,表皮酥脆,一口咬下去就能尝到内里咸鲜的肉馅。虽然油用的重,但是由于馅里用了萝卜,解了油腻,吃起来就只剩下满口留香。   崔泽之一口甜汤一口饼,吃得整个人幸福地飘了起来。他这两天看起来脸色好了点,可能是吃的东西多了,脸颊也终于有些红润了,看上去虽然依旧有些苍白虚弱,但是总算看上去健康了些。   他拍了两张照片就开始埋头苦吃,吃了一碗汤圆两个饼,这才心满意足地放了筷子。   “你昨天研究的怎么样了?”崔泽之吃饱喝足,总算有了心思来问。   “呃……”江一甜有些心虚。   老实说,虽然崔泽之给她指了一条路,她却不觉得有多少可行性。从崔泽之昨天的话里面,变成一个“美食博主”似乎没那么容易。   她拿着昨天崔泽之发给她的照片和视频一时不知道怎么办,索性注册了一个微博账号,凑了九张照片,连同视频一起全都发了出去。发完之后她觉得好玩,盯着看了一会儿。结果没过多久,有个id叫时事兔的人,转发了她,说的话却不怎么好听,大概意思就是视频没处理还想当美食博主吗?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只气呼呼地屏蔽了微博消息推送,拿了晶核就去强化身体了。   难得见着江一甜脸上的尴尬表情,崔泽之觉得好玩,也没有太过深究。   “算了算了,你先把你的物理作业拿给我看看吧。那照片你存了吗?”   江一甜连忙拿出自己的物理作业,听了崔泽之的问,她犹豫了一下:“我发到微博上去了,视频也是。”   崔泽之一口水呛到了喉咙里。   一旁守着的唐阿姨大惊失色,连忙上来救。   “咳咳咳!那个视频没有后期处理过……你这都发上去了?”崔泽之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止住了咳嗽,结果差点被江一甜诚实的答案笑到打跌。   “抱歉……”江一甜有些沮丧,悻悻然地点开微博,想要把视频删除掉。   崔泽之是看过昨天保镖拍下来的视频的。视频拍的不错,江一甜也在视频当中出了声,讲解一些她炖牛肉的小窍门,但是要做成美食视频可是需要后期剪辑编辑的。崔泽之素来心思细腻,他还想着之后给她找个好后期,让自己更深入地参与其中,并且让她再欠自己一个人情。   他本来还想问一问江一甜微博账号是什么,不过算了,她这次的图片和视频估计没有人理会。这次碰壁之后,江一甜会主动来寻求他的帮助……他可以帮她规划,也可以用手头的资源找人帮她推荐转发,按照这个方式她很快就能尝到甜头,彼此之间的合作就会越来越深入。   他虽然一贯是这样说一半藏一半的作风,但这次看到江一甜脸上肉眼可见的沮丧之后,心里竟是有了些欺负小动物的罪恶感。   江一甜对这个一窍不通,他应该早点告诉她一些注意事项的。   “诶崔泽之,这这这……这是什么啊?”崔泽之正想着,面前江一甜忽地抬起头来,表情里竟然是说不出的愕然。她的手里拿着手机,手机还停留在微博的界面,远看像是昨天拍下来的视频。   发生了什么事吗?   “怎么了?”他伸手接过了江一甜递来的手机,然后当即就愣住了。   界面是那个界面,视频还是那个视频。   江一甜的视频配字也朴实的得要命,看得他有点想笑。   这个人真的是完全没有用过微博,怎么一条微博就可爱得让他想要发笑。   甜姜:给朋友做了八珍牛肉煲,他身体有点虚,吃这个给他补气血用。今天他建议我注册微博把过程发到网上来,说可以做个美食博主了,然后我就发了。有人会看吗?[甜姜的微博视频]   她是不是把微博当成微信朋友圈那样私人一些的地方了,哪有人这么直白地把“做个美食博主”写上去的。   真是呆到有点可爱。   他在“朋友”那两个字上停顿了一下,竭力抑制住自己上扬的嘴角,随后下拉界面,看有没有人转发评论。   转发1.3万,评论7832,点赞3.7万。   他揉揉眼睛再点进去看一遍,确认了自己眼睛没有坏掉,也不是微博出现了什么故障。   可是……   这——怎——么——可——能??   “你干了什么?”崔泽之不可置信地问出了口。   江一甜回给他一个茫然无措的眼神,两个人放下了物理题,看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耿直的博主”“我从未见过画风如此清纯不做作的美食博”“哈哈哈哈哈哈博主这个视频是一股清流”之类的转发,陷入了呆滞。   热转是一个名叫时事兔的博主,江一甜看着眼熟,想起来正是那个说话不怎么好听的人。   “搜个牛肉煲做法让我看到了这个,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年头还有这么耿直的博主吗?没剪辑没后期没字幕想当美食博主还差点吧?”   这条消息江一甜昨晚看见了,但是没有理会,并且屏蔽了消息提醒。   所以她错过了二十分钟后,这位博主的再一次转发。   这次是简单的两个字。   “真香。”   吃瓜群众纷至沓来,转发区已经被“真香”两个字淹没了。   评论区则是另一个画风。   “小姐姐的手好美啊嘤嘤嘤!”   “饿了,我为什么要在晚上打开这个视频。”   “看上去好好吃5555555”   其中有一条评论得到了大家的激情点赞,那条评论则是“博主你还缺朋友吗!!!”   不缺。崔泽之在心里替她回答。   他精密运转的大脑现在有些过载。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  给清流博主开个挂。   苏苏苏爽爽爽坚决不动摇√   另外,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崔某表示:她不缺朋友!!!!(叉腰) 第17章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连热转的这位时事兔心里也在纳闷呢。   时事兔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微博博主,看他的id就知道,他主要会针对时事新闻进行些评论,因为他脾气火爆说话直接,各个领域都爱插一脚,所以他的粉丝人数多又活跃,感兴趣的面都挺广。   时事兔是个好吃的人,但是又不会做饭,因此他经常在各大美食博主下头打卡,也习惯在微博上头搜一搜自己想吃的东西。   周六晚上,他嘴里淡的慌,随手就在微博里搜索了牛肉煲。   他漫不经心地在手机上划拉,一划拉就看到了一个八珍牛肉煲的视频。   视频封面看上去不错,但是说的这话,怎么就怎么搞笑呢?   “甜姜?”时事兔点进去,果然看到是一个信号,空荡荡的微博无人问津,只发了两条。   他点进视频看了两眼,顿时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多久没见过这么朴素的视频了?   开头镜头还有些晃动,没有字幕,全靠做饭的小姑娘轻声细语地说着做法。声音小,背景音里还不知道有什么人在说话,听起来还挺嘈杂。   ——这是一个他都不想多看的视频。   他看了几秒钟就给关掉了。   时事兔是个说话直接爱逗趣的人,看看这个没有任何加工的朴素视频,他心思一动,就转发了微博。   时事兔:搜个牛肉煲做法让我看到了这个,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年头还有这么耿直的博主吗?没剪辑没后期没字幕想当美食博主还差点吧?//@甜姜:给朋友做了八珍牛肉煲……   他粉丝活跃,不少人立刻聚在了他的微博下面评论转发,跟了一水儿的哈哈哈。   不过也有几个老粉嘲笑他“怎么一大把年纪还欺负小姑娘啊”。   时事兔和评论互动了一会儿,想想也是,觉得自己这么说有点过分,视频里做饭的看上去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他这么干也算是欺负人了。   鬼使神差地,他又点进了这个视频。   一切都是命。   如果时事兔没有手贱嘲讽一下甜姜,如果他的老粉没有吐槽他欺负小姑娘,如果时事兔没有再点开这个视频……   不过没有如果了。   忍过了开头了的一会儿,时事兔就后悔自己的失言了。   小姑娘手上处理着各种食材,动作别提多麻利了,声音也是清甜娇嫩。   “今天是给一个生病的朋友做的这道菜,八珍牛肉煲,算是一道药膳。八珍的意思呢,就是中医里面说的八珍汤。”她手里拿着瓷刀,轻轻地将牛肉切块,执刀的手指白皙纤细,几乎要把瓷刀比了下去,“气血双补八珍汤,四君四物合成方——这是《瑞竹堂经验方》里面提到的对气血双亏有效方子。牛肉温补,与八珍同炖,加入姜枣,对身体虚弱的病人最好不过了……”   时事兔一时看住了,愣着神看这个小姑娘语气淡淡地讲解完了做法和用料,开始制作。   那双本应不沾阳春水的白皙双手,做起饭来却是惊人地熟练。她给牛肉下锅焯水,烫去血沫,火候把握的一清二楚,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然后她捞出牛肉下锅翻炒,表面变色之后,连着汤汁移入砂锅加水炖煮。   药材的投放也大有讲究,按照这小姑娘的说法,每一种药材投放的先后顺序、炖煮的时长都大有讲究,炖少了,药性出不来,时间太久了,药效也会有流失。   时事兔醒过神来的时候,这个视频已经快要放完了。   屏幕里那双白皙漂亮的手解开了砂锅的盖子,牛肉的浓汤在砂锅当中咕嘟着气泡,热腾腾的肉汤蒸腾着水汽,隔着屏幕几乎都能想象牛肉汤的浓郁香气。   那双手的主人还颇具恶趣味地拿了筷子,从锅里夹了块牛腩,让镜头拉近细拍。   牛肉看上去火候正好,尝起来一定鲜香酥烂。如果再来上一碗热腾腾的肉汤,那一定……   咕咚。   时事兔吞了一口口水。   可恶啊啊啊,这个博主在报社吗?为什么把镜头拉这么近?   明明已经吃过饭了,可他怎么就饿了呢。   视频终于播放结束,时事兔捂着饥饿的肚子,盯着暗下去的播放窗口,意识到自己似乎犯了一个错误。   想到视频当中诱人的佳肴,还有最后那块刻意被捞出来的馋人牛肉,时事兔抖着手,转发了那条让他后悔不已的微博。   “……真香。”   他的脸好痛。   事实证明,没人能逃过真香定律。   时事兔的粉丝为这个真香笑到打跌的同时,不免也会点进去看完这个视频到底是怎么个香法。   这是什么鬼?视频背景音乱七八糟的,也没有什么重点,这怎么会真香。   点开视频的时候大部分人的想法都是一致的。   不过看在可能有反转的份上,他们还是坚持了下去。   结果这一看就停不下来了。   等到最后那块一看就美味无比的牛腩凑近,他们的肚子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渴望的声音。   ——真香。   如此朴素清纯不做作的视频!   如此耿直的新注册用户!   如此报社的视频结尾!   转转转,必须转!   不能只有我一个人看到!   甜姜这个刚注册一天,只有新手指南一个粉丝的新账号当即就被热情的吃瓜网友淹没了。而可怜的时事兔,作为发现新神仙博主的第一人,他在粉丝的哈哈哈嘲笑声中已经被封为了新一代真香教主。   刚刚在视频的诱惑下没忍住点了一大份外卖的时事兔痛心疾首。   他只好一边心塞自己为什么要多嘴,一边给江一甜发来了解释的私信。   江一甜和崔泽之凑在一起,看完了吃瓜网友的激情留言以及时事兔发过来的解释私信,大致拼凑出了事情的本来面貌。   “这也太巧了吧?!”江一甜看着在她微博下活泼的吃瓜网友和自己不断增长的微博粉丝数,几乎目瞪口呆了。   崔泽之惊叹于这一连串的巧合,有些心情复杂地看着江一甜。   真是好运道。   就连上天也不舍得让她再吃苦头。   在他的身边,这个一开始就给了他太多惊喜的少女正垂头看着面前的手机,可能是耳畔垂下来的一绺发丝有些碍事,她伸手将它拢在了耳后。   他们的距离有些近,崔泽之甚至能看到她耳尖细小的绒毛,日光照过来的时候,就像是给她镀了一层浅金色的、柔和的边。   不知怎么,他莫名有种想要触碰那耳朵尖的念头。   他不敢再看,忙把视线挪到手机上,却又被那低垂的羽睫吸引了全部视线。   “我现在该怎么办啊?”江一甜半天没等到崔泽之的回应,扭过头来看他。   让她疑惑的是,崔泽之偏了头躲开了她的目光,只是应了一声,像是还在思索什么。   江一甜疑惑地看着他。   “你发条微博,发——”   江一甜打开微博,准备听从指示。她看着崔泽之苦思冥想,一声都不敢吭,生怕打扰到他的思路。   崔泽之沉思良久,叹了一口气:“你想发什么就发什么,看起来他们吃你这一套。记得多更新就行了。”   江一甜:敢情你憋了半天就要说这个?   看见江一甜无语的样子,崔泽之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   好险,差点没糊弄过去。   一夜爆火的新晋美食博主甜姜发微博了。   她发了一连串的问号,配上了[痴呆.jpg]的表情包,以形容自己复杂的心情状态。   吃瓜网友自是纷至沓来,哈哈党在评论转发哈够了140字,催更党开始催促这位新晋美食博主早点发图发视频,好慰籍他们空虚的肠胃。当然还有一拨人,为了视频里面那双纤细白皙的手,开始打滚卖萌要求博主发自拍。   崔泽之表示,要求发自拍的都是无理取闹行为,一定不能听他们的。   二十分钟后,新晋美食博主甜姜听从了朋友的要求,断然无视了要自拍的行为,发出了一条新微博。   “既然要当美食博主了,那就发一下给朋友做的早餐吧,他咳嗽的比较厉害,给他润润肺。汤圆要加入梨汁一起揉,萝卜丝饼比较简单,给萝卜焯个水,挤干再拌肉末就好,肉末可以加一点腊肉末在里面,味道会更香。”   配图是精致瓷碗当中的银耳雪梨小汤圆以及金黄酥脆的萝卜丝饼,各种角度的照片均有,一共拍了九张。过分的是,她似乎是故意馋人,还恶劣地放出了一张被切开一半,露出里面厚实馅料的萝卜丝饼。那看上去紧实多汁的馅,在恰到好处的打光下简直让人食指大动了。   太!过!分!了!   又是给朋友做的,我也想要这样的朋友!   博主还缺朋友吗?!   更过分的还在后面呢。甜姜似乎是个记仇的小姑娘,在自己的微博评论区特意体贴地艾特了时事兔,并且贴心询问“香吗?”   在吃瓜群众们的爆笑声中,刚刚和甜姜互关的时事兔无语双泪流。   他不就是嘴贱了一句吗?   这个梗还能不能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崔泽之(盯):可爱   江一甜:?   崔泽之:(镇定)(什么事都没发生)(我刚刚没看你)   明天就要进入学校线了!请期待我们甜甜酷炫的登场! 第18章   网上吃瓜群众还在热议纷纷,而江一甜在最初的惊愕和兴奋之后,还是放下了手机,让崔泽之带她做题。   “我还以为你会多看一会儿。”崔泽之有些意外。   “我以后有的是时间看。”江一甜头疼地看着面前的物理题,画了一个受力分析图,“快月考了,月考之后就是期中考,期中考之后要分班,时间不够用啊。”   崔泽之拿了枝红笔改动了一下她的分析图,给她提了个醒,江一甜当即恍然大悟,埋头刷刷刷写了起来。   真是……执着得让人敬佩。   想起她的家里那堆乱七八糟的事情,崔泽之叹了口气。   等眼前这些事情解决,帮她想想办法吧。   “周一你留点神,我可以让保镖跟你去学校。”江一甜临出门的时候,崔泽之提议,他可不放心让娇娇弱弱的小姑娘一个人对上人高马大的杜炜明他们。   “啊?”江一甜茫然,“为啥?”   “你不会忘了杜炜明的事情吧。之前和你说了上学放学要留心一点。”崔泽之皱起眉,“这个人体育特长招进来的,初中就因为打架背了几个处分。”   江一甜都懒得问他是怎么知道的。   不过,她一点都不怕,杜炜明在她眼里,就是个个子高点的软柿子。   打架被处分算什么?   一个礼拜前她还在提刀砍丧尸呢。   “你的保镖还是留在你边上吧,我可不想在学校被人围观。”江一甜没打算告诉崔泽之自己的打算,她漫不经心地背起书包,“别担心,我不怕他。”   没等崔泽之反驳,她转身就出了门。   真是倔得要命。   崔泽之有些无奈,但偏偏不能把人追回来再叮嘱一边,他只好吩咐保镖。   “周一下午我要去一中旁听。”   *   江一甜没把杜炜明放在眼里,可是不少人却是觉得他挺有能耐。   那天和江一甜吵了一架的那几个,一整天都像是在等着看好戏一样。   何淼是最着急的一个,她和杜炜明同初中,听说过他当年的“丰功伟绩”,担心极了。   “哎呀甜甜你怎么回事?你这几天在家多呆几天不好吗?我跟你说,你可别不把他当回事,我和他一个初中的,我听班里男生说,得罪了他的人,球场上遇到他总是受伤。当时我们班一个同学就是,被他弄伤了手。”何淼有些忧虑,“这还是校内,到了校外他还真动手打人呢。”   “怕什么,我又不打球。”江一甜笑了一下,权当安慰她,“还有老师在呢。”   “那他要是放学了在校外堵住你怎么办?”何淼有些着急。   当然是揍他一顿。   谁怕谁啊。   江一甜想着,嘴上说的却是:“喊救命呗。”   “真是的,你还有心思开玩笑,我都要急死啦。”何淼被她逗乐了,总算放下了一点脸上的忧虑。   中午男生都总爱打会球,是班里最清净的时候。   江一甜总习惯在这个时候把上午学过的内容再来一遍,不过今天她还没做上两道题,班门就被撞开,出去打球的几个涌了回来。   江一甜没抬头,听着他们在班门口吵吵。   “你快去医务室吧,回班里干吗?”   “就是啊,别到时候骨折了,快月考了怎么办?”   医务室?   她想起了什么猛然抬起头,看到班门口几个男生拿着篮球,中间簇拥着的正是宋祁。他脸色有些苍白,左手托着右胳膊,看上去伤的不轻。   球场上受伤?   江一甜想到了之前何淼说过的话,脸色沉了下来,她回头看向何淼,何淼的脸色也变了。   绝对有鬼。   “怎么回事?”她站起来,朝着门口走过去,何淼也跟了上来。   看她过来的时候宋祁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他右胳膊已经使不上力,只能左手托着,稍微动一下就疼得脸色发白。   “你怎么不去医务室啊?”何淼问他。   “今天和高二打的球,我总觉得有必要回来说一声。”宋祁说,眼睛却是看着江一甜的。今天和他们共用球场的是几个高二的学生,他本来以为没什么,但是谁知道……他们打球的时候动作那么大,而且像是刻意针对他的一样。本来打球的时候正常的身体冲撞,在他们那儿就变得粗暴无比。   只要他拿到球,明里暗里的小动作就没停过。一撞,再一拉扯,他摔在地上的时候,右手手臂简直是痛不可挡。   然后他看到,杜炜明哼着小曲从球场边走了过去。   “可能是错位了。我现在得去医务室复位。”宋祁说。   江一甜沉着脸,帮着他托住手臂,在他疑惑不解的目光当中另一手按了按他的关节部位。   宋祁倒吸一口凉气,额头都因为疼痛有些汗湿了。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却见江一甜手一托一错,“咔吧”就是一声响。   周围的同学倒吸一口凉气,就连宋祁也“啊”的惊叫了一声,他一脸惊疑地活动着胳膊,那种关节深处撕裂般的疼痛已经不见,只剩下极轻微的痛感。   “这、这是……”他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朵根,连话都说不利落了,“你还会这个?”   江一甜当然会这个,不光是这个,骨折、止血、急救包扎她都是会的。   “行了,我给你装上了,保险起见再去医务室看一下。”江一甜说,她平时几乎不会发脾气,这一板起脸来严肃得让人有些怕她,再加上她露了这一手,门口几个男生当即应了,拉着宋祁就要去医务室。   “你小心一点,今天早点回家吧。”临走的时候,宋祁告诉她。   江一甜应了一声,握紧了拳头。   为什么是宋祁?   明明那天杜炜明来的时候,宋祁不在班里,自然也不会得罪到他。   难不成是因为那天他在蒋欣的朋友面前帮她说了话?   如果只为了这个就故意弄伤别人的话,她绝对要好好教杜炜明怎么做人。   宋祁走了没一会儿,杜炜明就吊儿郎当地插着兜,又晃荡进了高一的教室。   见他来,那几个和蒋欣玩得好的女生露出了些幸灾乐祸的模样,看向了那边安静写着物理的江一甜。   他看了一眼宋祁空荡荡的座位,露出了一个微笑。   “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事情考虑的怎么样了。”杜炜明的语气笃定,像是算准了她会答应一样。对付她这样的人简直是太简单了,如果不是需要她带头表达对蒋欣的“原谅”,他绝对要动手揍她一顿。   还有那个叫宋祁的,给他这点教训算便宜他了。   明明和蒋欣在一起了,还身在福中不知福,和江一甜勾勾搭搭,最后还反过来和江一甜一起来害了蒋欣。这种男人真是渣的可以,不好好教训他一顿真的出不了这口气。   难怪蒋欣那么伤心。   不过没关系,以后等她回到一中,他会帮着她的,让这些混账东西再也欺负不了她。   “你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何淼跳起来,语气愤愤,“宋祁他又没招你,你干什么这样啊?”   江一甜倒没说话,只是撂下笔,抬起头看他。   “球场上嘛,男生之间难免有磕磕碰碰,意外受伤挺正常。你们可别想多了。”杜炜明举起手,表情竟是颇为无辜,“我只是过来问问,这事儿你考虑的怎么样了?我奉劝你一句,能和平解决的事儿最好和平解决。”   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江一甜真是佩服。   “我压根就没考虑过。”江一甜坦然回答,随后站起身来。   “我也奉劝你一句。”她唇角微勾,笑得挑衅,“敢做不敢认,只敢背后里动手脚耍阴招,这种人没资格和我提和平解决这四个字。”   杜炜明万万没想到她能说出这一番话来,当即往前走了一步,在江一甜桌子上就是一拍。   “你找死吗?”   “你干什么?!”何淼惊叫。   还在班里的几个男生也站起来,向这边围拢。宋祁在班里人缘好,他们听到宋祁的受伤可能是这人耍的阴招,当即就急了。   江一甜连眼皮子都没掀一下,只是嗤笑了一声:“果然脑子不好使。你想清楚,教室里头打架是要开除的。蒋欣栽在了监控上,怎么?你也想来?”   杜炜明气往头上涌,抡过来的拳头硬生生拐了个方向。   “江一甜,有本事你就这辈子都躲在校门里头。”他气急败坏,一拳砸在了课桌上,震的书本就是一跳,“害了人还想躲一辈子?你休想!”   “我害她什么了?”江一甜又好气又好笑,“是我故意让她拿了自己的ipad塞到我书包里的?是我故意让她诬陷我偷东西的?我这害得还真有本事,在你眼里恐怕楼道监控都是我伪造的吧?”   “你胡说!什么监控不监控的?”杜炜明脸涨得通红,但一时竟是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而江一甜倚着课桌,笑得眉眼弯弯,轻描淡写地丢下了点燃引线的一句话:“蒋欣有今天,我送她四个字,咎由自取。”   杜炜明的火气再也按捺不住。   什么开除什么监控,全都从他的脑海当中消失。   只剩下江一甜的笑脸,她笑的越甜越美,在他眼里就越狠毒。   在周围人的惊呼声中,杜炜明捏紧拳头,一拳就向着江一甜打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近期目标:尽快解决阴魂不散的蒋某   杜某留到明天收拾   另外大家猜猜看,甜甜会怎么做呀~   我今天早点更,不耽误大家年夜饭   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身体健康!心想事成!   谢谢你们的支持!谢谢每一个小天使对我的鼓励!蠢作者感激不尽【鞠躬】 第19章   杜炜明这一下来的太过突然,教室内的同学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叫。   他人高马大,看上去就气势汹汹。   相比而言站在他面前的江一甜,个子才刚过他的肩膀。更别提她生得就纤细,这一拳下去,恐怕都要把骨架打散了。   “你敢打人!”   脾气急一点的男生连忙冲过来想要阻止,就连何淼也扑过来想要把江一甜拉开。   杜炜明心里却是快意极了,他不禁想着,要打去她脸上嘲讽的模样,让她再也没法对蒋欣说三道四,要让她鼻青脸肿哭着痛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他想看到她害怕惶恐的样子。   可是却只能看到面前少女唇角轻勾,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   而下一刻他的手腕就被一只手攥住了。   那只手白皙纤细,仿佛用点力气就会折断,但是他的手腕就像是被铁钳夹住一样,竟是没法移动分毫。   他惊骇地睁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面前的一切。   怎么可能?   他没来的及惊骇太久,肚子上就挨了一记重拳,让他忍不住痛叫出声。   紧接着小腿就是一阵剧痛,整个人几乎站不稳,不由自主向前跌倒。   然后就是天旋地转和一片茫然。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当中,身材娇小、看上去不堪一击的少女一把抓住了杜炜明的手腕,照着肚子就来了一拳,然后照着杜炜明小腿胫骨连踹两脚。   在对方的痛呼声当中,扯着他的手臂向旁边一抡一摔,竟是将高大的男生整个人抡了出去,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惊天动地的一声响。   刚想要上前阻拦的何淼张大了嘴愣在原地,手里的水杯都掉在了地上。她茫然地看着轻描淡写地把杜炜明摔在地上的江一甜,感觉世界观都被颠覆了。   “看样子没人教过你不要打女孩子,也没人教过你不要再背后耍阴招然后不认账。”看似弱不禁风的少女上前一步,揪着杜炜明的领子把他从地上硬生生拖了起来,在众人的目瞪口呆当中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脸,“没人教过你没关系,今天姐姐来教你怎么做人。”   “你他妈的……”杜炜明挣扎着想要骂回去,当即就挨了一脚,疼得几乎要蜷缩起来。   他完全不敢相信,他竟然被一个自己瞧不起的小姑娘揍得满地打滚。   不可能,这不可能?   江一甜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他在她手里几乎连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来,我先教教你,说话做事要看看形式。”江一甜还是笑着的,但是在杜炜明眼里于恶魔无异。   “你……”他想要掰开江一甜的手,但是惊恐地发现,他根本敌不过她的力量,反而又挨了重重地一踹。   “现在做个乖孩子。我问你答。听明白了没有?”江一甜松了手,随意地提起被撞倒的课桌,摆正之后坐了上去。   见杜炜明愣愣地点头,她满意地一笑,随即开口:   “告诉我,蒋欣和你说了什么?为什么对宋祁先动手?”   江一甜曾经想过,杜炜明仇视宋祁的理由可能是因为蒋欣喜欢宋祁。也可能是因为宋祁帮她说话。   但是她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杜炜明竟然给出了这样一个答案。   她环视四周,周围人都是一脸呆滞。   “你……你再说一遍?”   “你还要我说?宋祁明明和蒋欣在一起了,然后还劈腿。劈腿就算了,还和你一起污蔑她。”杜炜明咬着牙想坐起来,看着江一甜的脸色才不敢动了。   哈???   等一下,这是什么鬼?   这特么是在逗她玩吗?   “等一下?你说的劈腿难道说的是……我?”面对杜炜明的咬牙切齿,江一甜整个人都懵了,她一脸茫然地看向身边的何淼。   “他的意思是,蒋欣和宋祁在一起了,你绿了蒋欣。”何淼同情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恭喜你,喜提一口巨锅。”   “宋祁什么时候搭理过蒋欣啊,这别是她自己说的吧。”班里也有同学窃窃私语。   “难道不是吗?你敢做还不敢认吗?”杜炜明惊怒,从地上爬起来就冲过去。他不相信,他不相信这可能有假。蒋欣不会骗他的,不可能的。   江一甜面无表情地一脚踹了上去,硬生生把他踹趴下,打碎了他的幻想。   “你的妄想症该治了。”   *   “快一点。应该早点来的。你快点,不用等我。”   崔泽之焦急地跟着保镖一路小跑,但是就跑了两步,心跳就快得让他有些撑不住。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关注江一甜。也许是为了自己的身体,也许是为了她的特殊之处,但是不管怎么样,他对她的已经超过了原有的界限。   他接到宋祁受伤的消息就觉得不好,在赶往学校的路上收到了杜炜明去找江一甜的消息,这时候就已经要来不及了。   他知道江一甜是个倔的要死的臭脾气,半点都不会服软的。这时候不打起来才见鬼了。   崔泽之心里后悔得要命,为什么不早点去?为什么明知道有人要找她麻烦还放她自己一个人解决?   保镖担忧地看了他一眼,任他怎么催促也不敢加快脚步。   崔泽之一面小跑着,一面掏出手机,急慌慌地给江一甜的班主任打电话。   到教室门口的时候,他的心沉了下去。   他分明听见教室里有人惊呼“别打了,再打就打伤了”的话。   她被打了吗?   他的眼里顿时染上了厉色,如果江一甜受伤了,他绝对要教教杜炜明这个小流氓,什么人是不能动的。   在保镖阻拦之前,手无缚鸡之力的崔泽之怀着满腔热血,以即将英勇就义的姿势一脚踹开了教室门。   “谁也不许动——诶???”   他后头的半截顿时变了调子。   “啥?”江一甜安然无恙,扭过头来对他报以疑问的眼神。   杜炜明半瘫在地上,正被她揪着领子拖起来,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崔泽之做梦都没想过一个大男人能变成这样。   “这,这是怎么回事?”眼前的景象让崔泽之太过惊吓,他竟是难得有了些结巴。   “哦。”江一甜面不改色,手一松,就让杜炜明躺了回去,“我们刚刚和平解决了蒋欣同学的事情。他反省了自己识人不明的错误,并且表示痛改前非。”   “你放屁……呜!”杜炜明的后半句被一脚噎了回去。   教室里的同学露出了不忍卒视的表情。   这要是和平解决就见鬼了。   江一甜万万没有想到,蒋欣的骚操作真的是一套有一套,精彩得都想让她鼓掌了。   按照蒋欣的剧本,她就是当代悲情女主角,男朋友劈腿不算,还背后捅刀。好朋友孙佳佳在反派江一甜的指使之下背叛了她,陷她于不义。   这个剧情离奇到连蒋欣的那几个朋友都不敢认。   “厉害,真的太厉害了。”就连刚刚赶到的崔泽之都差点被这个剧情笑到当场病发,他捂着狂跳的心脏,咳了个天翻地覆之后,被保镖递过来的柠檬水解救了,“她什么时候有的男朋友?我怎么不知道呢?”   你的重点不对吧。   江一甜瞪了他一眼。   弄成这个样子也超乎她的想象了。她下手稳准狠,但是也不失分寸,找的是让人疼但是不会真的伤到的地方,顶多让杜炜明瘸几天。   不过她,本来想按照宋祁的伤势,给杜炜明胳膊也来一下子,不过……她现在真觉得这人有点可怜了。掏心掏肺地为别人办事,结果被人骗了个彻底。   可怜。   楼道里传来了高跟鞋的哒哒声,听起来连走带跑地向这边赶来。   糟了,恐怕是谁通知了老师。   杜炜明的脸色变了变,随后变得格外快意。   “你让她被开除,你在教室里动手也逃不掉。”他捂着胸口坐起来,疼得龇牙咧嘴,“要开除一起开除,也该让你尝尝她被开除有多难受。”   “这什么人啊。明明是你先动手要打人的。你怎么这样啊?”何淼受不了他的无耻,忍不住骂出口来,听到脚步声到门前,这才担忧地看着江一甜住了口。   而江一甜,仿佛压根就没把这威胁当回事,只似笑非笑地看着躺在地上的人,实在没忍住又给了他一脚。   班主任陈老师铁青着脸色进门的时候,就看见杜炜明捂着肚子倒在地上,蜷缩着身体“哎呦”地叫着,一副身受重伤的样子。   陈老师扭头看看乖巧地站在一旁的江一甜,再看看人高马大、却一把鼻涕一把泪、躺在地上哼哼唧唧连声呼痛的杜炜明。   “这么大一个男生,躺在地上干吗呢?跟谁这儿碰瓷呢?”陈老师莫名其妙,她接到有人打电话说,有高年级学生来班里闹事。一进门看到了崔小少爷不说,这闹事的现在怎么还在地上打滚呢?   江一甜这么一个小姑娘,还能把他打了不成?   装模作样给谁看呢。   “明明,明明就是江一甜动手打得我。”杜炜明捂着肚子勉勉强强地爬起来,疼的龇牙咧嘴,在陈老师怀疑的目光当中,他悲愤地大喊。   “您调监控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崔泽之:别打她……诶?打扰了打扰了,借过。   杜炜明:这和我想的不一样!!!   我们甜:深藏功与名 第20章   杜炜明不说还好,一提起监控这两个字,江一甜就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微笑。她瞅了瞅不远处脸色尴尬的孙佳佳,又瞅了瞅教室右前方的监控器。   监控器那个本应亮起的红灯依旧是灭着的。   看样子学校教务处的效率还是老样子,不拖个几星期,不可能弄得好。   江一甜:“调监控倒是没问题,只是咱们班的监控器修好了没?”   一提起这个倒霉催的监控器,陈老师就想起了上周发生的糟心事,当即就没好气起来:“调什么监控?上周我们班监控就报修。我们班这么一小姑娘,还能把你打趴下?当我们是瞎的啊?”   在场的同学表情都微妙的漂移了一下。   陈老师一路赶过来的动静不小,隔壁班也有老师同学围过来看看热闹。他们看看身高一米九几、人高马大的杜炜明,再看看个子才刚到他肩膀、看上去娇怯怯的江一甜,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隔壁班的同学相对熟悉江一甜一点,这时候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喂我说,江一甜怎么可能打你啊。她之前来我们班送东西都不敢大声说话的。”   “也不看看她这细胳膊细腿,还能把你打趴下不成?”   杜炜明心里悲愤交加,身上被揍的地方还疼得要命,可偏偏门口围上来的人没一个愿意信他的。   如果这不是亲身经历,他自己都不信自己会被江一甜一下子撂倒在地上啊。   这不科学!   陈老师看着杜炜明这种扰乱纪律的就来气:“你先说,你来我们班里这是要干什么?来找我们班女生的麻烦吗?”   “上周蒋欣的事情……他觉得我们冤枉了蒋欣,希望我带头签个请愿书原谅蒋欣,然后向学校申请让蒋欣回来。”江一甜叹了口气,“我不觉得我冤枉了她,我也不觉得她对我做出这种事之后我能够圣母的原谅她。所以他今天来的时候,情绪就比较激动。”   “本来就是你们冤枉她的!她说她没有做。”杜炜明梗着脖子大喊。   “我觉得他现在情绪也挺激动的。”崔泽之补充。   “冤枉蒋欣?冤枉她什么?意思是我们班同学连同校长一起联手冤枉她吗?”陈老师一拍讲台,气得脸都涨红了。班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还开除了学生,她丢了好大的脸,还差点冤枉了无辜的学生。她怎么能不气?   七班蒋欣自导自演嫁祸同学的事情虽然没在同学中间流传开,但是老师们心里都是清楚的,听了这话都摇了摇头。   “难道不是吗?”看众人这样的反应,杜炜明心就是一沉。   不可能的。   蒋欣怎么可能骗他。   可是这么多人,为什么都是这样的反应?为什么就连老师也这么说?   “蒋欣她声称自己的ipad在丢失,最后是在江一甜包里找到的。那段时间里除了体育课,班里都是有人的。楼道监控录像显示,蒋欣是体育课前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人,我亲眼看到了监控录像。”崔泽之摇了摇头,善解人意地为他总结了一下事情经过,“监控录像不会造假,这件事情就是蒋欣自导自演出来的事儿。”   杜炜明愣愣地站在原地,看上去竟是有些神智恍惚了。   江一甜叹了口气,同情地看着杜炜明。   被爱慕的人欺骗,想想就是一件难受的事情。   “我不知道蒋欣和你说了什么,但是你既然能觉得是我害她,觉得宋祁同学也在害她,那她是真的一点实话都没跟你讲。”   “宋祁?这又关宋祁什么事?”陈老师敏锐地捕捉到了最心爱学生的名字,当即就向宋祁座位看过去,却没看见人,脸色一下就变了,“宋祁怎么不在这。”   杜炜明没有回话,他只是愣愣地看着江一甜,讷讷地问:“蒋欣说自己和宋祁在谈恋爱……还有其他的事情,也是假的吗?”   “谁和蒋欣谈恋爱了?!还有什么是其他的事情?她说我什么了?”好不容易固定完手臂的宋祁和几个同学一起回来,还没从人堆里面挤进教室就听见这一句,差点没把肺气炸,“胡说八道也得有个限度吧。”   在班里同学的窃笑声中,他挤进教室,一张白净的脸蛋都气红了。   何淼同情地提示他:“她还告诉这人,你绿了蒋欣和江一甜在一起了。”   宋祁足足愣了三秒钟来解读这句话的含义,然后原地憋成了一只大号番茄,除了语无伦次地否认,完全说不出来其他的话了。   绿是肯定没有绿的,但是想不想和江一甜在一起,这就另当别论了。   崔泽之想着,但是不知为何心里有点没来由的气闷。   可能是今天太累了吧。   杜炜明呆呆地愣在原地,脑子里的思绪纷乱成一团,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一面是蒋欣电话中的啜泣和往日温柔的笑脸,另一面……是连校长也亲眼目睹的证据、是宋祁的反应、是同学们的证词。   这其实已经能够说明一切了。   蒋欣……骗了他,骗了篮球队的大多数人,推卸了自己的责任,编造了一个让人同情的故事,没想到在他们执意要求为她出头之后,原本的谎言再也无法刹车,全数暴露在外。   是他信错了人。   是他把谎言当成了事实去强求本来的受害者,甚至还弄伤了无辜的人。   “抱歉。我今天在教室里太着急了,撞到桌子自己磕到了,她没有动手打我。”杜炜明低着头,不敢去看江一甜的表情,“宋祁的手臂是我故意弄伤的。一切医疗费用我会赔偿,处分我也接受。”   “这件事情是我的错,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也会做出补偿的。”顶着陈老师愤怒的目光,杜炜明被高二赶来的老师带出了教室,临出门之前,他路过江一甜身边,轻声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就这么便宜蒋欣了吗?她真的是个撒谎精,这事情全都是她搅合出来的。要不是甜甜厉害,就被这家伙打伤了。”直到下午,何淼还在愤愤不平。   “不会便宜她的。”江一甜笑着安慰她。   杜炜明可不是什么好人,蒋欣能骗他也只是他被眼泪冲昏了头脑。他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事情又闹得这么大,蒋欣想全身而退根本就是妄想,说不定一出校门就能遇见熟人讨债呢。   不过现在已经跟她无关了。   她最要紧的,就是下礼拜的月考和即将到来的期中考试。   江一甜照例去了崔泽之家写作业。昨天她看到有刚送来的野生猴头菇,于是叮嘱了一下唐阿姨帮她提前泡发好,她今天要拿参芪来一起炖一锅排骨。   她做菜手快,进门没一会儿就把排骨炖上了,还麻烦保镖大哥顺便帮她录视频。   崔泽之看着她在厨房忙碌的背影,一时间有些怔愣。   还不到一个星期,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个临时的住所里有江一甜的存在。他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她,比如说让他身体逐渐有所好转的菜肴,比如说她能徒手放倒一个大男人的实力。   他想起今天江一甜坐在课桌上,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晃着腿儿,跳下来之后能一把人高马大的男生从地上揪起来。   她看上去那么自信、那么骄傲,脸上的笑容在人群中能闪闪发光。   “怎么了?”江一甜对目光敏锐,在崔泽之的注视之下,回过头来问他。   “没什么。”崔泽之躲开了她的目光,也不敢再抬头多看,只好拿了她的教科书,帮她整理习题。   排骨汤炖进了猴头菇的清鲜,一入口就能尝到菌类特有的鲜味。排骨炖的酥烂,几乎是入口即化。排骨汤暖融融的,一口下去简直让人暖到了心里头。崔泽之没忍住喝了两碗汤,就着这汤干掉了一整碗米饭。   他最近吃好喝好,饭量增得让唐阿姨啧啧称奇。   能吃是一件好事,对病人来说最怕的就是没食欲、没胃口。对比刚刚认识江一甜那会儿,崔泽之整个人看上去健康多了。   为了回报江一甜这些天的帮忙,崔泽之帮她补习也格外的尽心尽力,甚至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不少卷子,比着江一甜的课业进度让她刷题。   然而微博上的网友们就没崔泽之这个运气了。   从周末开始,时事兔的一条沙雕微博让新晋美食博主甜姜横空出世一夜之间涨粉几千。似乎这坚定了甜姜想当美食博主的决心,她这几天每天都更新好几道菜肴,就仿佛要把一日三餐都拍上来一样。   关键是这一日三餐还看上去那么好吃!   有谁不爱美食呢?   从一开始的牛肉煲到后来的排骨汤,从煲汤到点心,炝烧到清炒,甜口到咸口,一天三顿,绝不重样。   原本的吃瓜群众在美食的诱惑之下点击了关注,天天一到饭点就在微博下面嗷嗷待哺。一提到“甜姜的朋友”,他们纷纷咬牙切齿,恨不得以身相替。   人一多,流量就多了起来,流量多的地方,自然广告商也发现了商机。   在月考前两天,江一甜接到了人生第一条广告。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好多小可爱发现了没有修好的监控   恭喜烦人精蒋某下线,要进入新副本啦!甜甜终于要有钱了!   今天的崔某是有点酸的崔某(喂) 第21章   接到广告的时候江一甜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她这个微博账号才刚刚创建没到一个礼拜,怎么就能有生意上门了?   她怔怔地看着微博私信里的几行字,刷新了一下,确认了一下自己没有看错。   私信她的是一家新兴的餐具品牌,名叫瓷意,主打的就是各色瓷质碗碟,走的是精致路线。这次私信她为的是他家即将推出的一套新餐具。她搜索了一下这个牌子,找到官方网站看了一眼。   别说,还挺别致的。   精致的冰白色碗碟镶着深蓝色的边,隐约能从这冰白色当中看到雪花的纹路。碗碟样式也齐全,小到点心碟儿,大到汤碗应有尽有。   按照瓷意公司的意思,江一甜只要在这个星期内使用这套新餐具承装新菜,拍出些美美的照片,然后指明是他家的新款,两千块钱就能自动飞进她的账户。如果阅读量效果不错,还会有后续的合作。   为了谨慎起见,江一甜先问过了崔泽之,才敲定了这第一笔生意。   崔泽之十分大方,和她说可以把快递送到他这里,他完全不介意。事实上,他还觉得这套餐具挺好看的。   “谢啦!每次都麻烦你。回头拿了广告费,我给你买……”江一甜思索了一下,在礼物的具体表现形式上卡了壳。   她很想感谢崔泽之。   崔泽之从来没有问过她的秘密,没有问过这些菜肴为什么会让他身体好转,也没有问过她究竟是怎样几下打倒杜炜明的。她甚至怀疑崔泽之已经猜到了她的秘密,但是他不去问,也不妄加猜测,就像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她还记得那天杜炜明找麻烦的时候,崔泽之从家里跑过来,他身体本来就弱,跑过来的时候气都没喘匀,站在墙边几乎是摇摇欲坠。那一刻她明白,崔泽之是真心想要帮她的。   她瞅瞅崔泽之一身上下的牌子货,看看他屋子里的各色装潢,这才意识到面前的人是个什么都不缺的有钱人。   “……我买材料给你做棉花糖吃吧,我猜你没怎么吃过零食。”她最后悻悻地说。   崔泽之都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吃棉花糖是什么时候了。   伴随着他长大的是苦涩的中药、医院的吊瓶,还有越来越虚弱的身体。   自从江一甜出现,一切似乎都在悄悄改变。   “好啊。”崔泽之回答,他的舌尖仿佛萦绕着记忆中糖果的甜蜜滋味。   手里有了赚钱的方式,江一甜腰杆子就硬多了。   江老太太发现自家这个畏畏缩缩的赔钱货孙女越发放肆了。   天一亮就出门,晚上九点之后才到家,地也不扫了,饭也不做了,一进屋就把自己关在小房间里头。对长辈没有一点尊敬的态度,对亲弟弟也没一点姐姐的友爱样子。明明能做饭,但是偏偏不做,一大早出门,让弟弟只能啃面包。   这像话吗?   每天说是在看书在学习,谁知道她在干什么?   而且,谁不知道这个赔钱货是什么货色啊。从小到大都在学校垫底,开家长会的时候一点面子都没有,可不像她的乖孙孙,一股机灵劲儿。   她越想越觉得江一甜不顺眼。   “这一天到晚不着家,成天在外头晃,把你心都玩野了。女孩子家家的这么晚才回家,家里活一点不做,一点规矩都没有。”   这天她看着江一甜九点多才回家,脸上还带着笑,一看就心情不错。   看见江一甜心情好,江老太太心里就不舒服起来了,她语气凉凉的,倚在沙发上斜着眼睛往江一甜那里一扫,语气里满是嫌恶。   “看看你弟弟,他比你还小,现在在家里认认真真学习。哪像你,学习学习跟不上,还一天到晚外头野,一点用处都没有的废物东西。也不知道考试前多看两本书,还报课外班,报什么班?钱喂狗都比给你强。”   “我刚刚补习回来。您觉得这叫在外头野?”江一甜平静地说。   旁边玩着平板的江一鸣发出一声嗤笑。   “就你还学习,省省吧,少浪费家里的钱了。有这功夫做做家务还算有点用处。也不知道是谁去年考了个班里倒数,坐在家门口进不了门。真是笑死个人。”   江一甜的脚步一顿。   她是真没想到,江一鸣竟然敢提这一出。   那时候她还是个懦弱的小姑娘,上高中之后第一回月考就考得不好,知道成绩之后江父劈头盖脸地骂了她一顿,然后就出门了。江老太太听她在家里哭得心烦,看了她成绩单之后就来了一句“考这点分数还敢进家门?”硬是把她轰到了门外,让她在门外罚站。   如果只是罚站还算好的。   江一鸣悄悄把家门给锁了。   这一锁门,硬是让江一甜在十月底的门口冻到了凌晨,足足让她病了一个礼拜。   她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做到不在乎这些,可是听江一鸣旧事重提,把她过去的伤痛当成笑柄挂在嘴边,她意识到自己做不到不在乎。   凭什么?   “起来。”江一甜把书包往边上一丢,就面无表情地往沙发边走了过来。   她走路带风,沉下脸走过来的时候,竟是让人没来由生出了一股敬畏感。更别说江一鸣已经被她收拾过两次,看见她走过来,竟是吓得往后缩,缩到了老太太身边。   “奶奶你看她!”   “江一甜你想干什么?你今天要是动一鸣一根手指头,我现在就扒了你的皮。黑心烂肝的东西,还说不得你了是吧?”江老太太怒目圆睁,一把把自己孙子护住,跳起来指着江一甜就骂了起来。   江一甜寒着脸,一脚踹在了沙发上。   震天的一声响。   江一鸣往后缩了缩。   “江一鸣今年已经快15岁了,他今年就要中考,您由着他在这里打游戏,这叫不浪费家里的钱。我去同学家补习,没花家里一分钱,在您俩这里怎么就变成了浪费钱?”   江一甜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总有个酒窝,看上去就带着甜。可当她收敛了笑容,眼里带上冷意的时候,哪有一点原本懦弱的样子?   冯曼曼走下楼的时候就看到了这副场景。   “我倒是奇了怪了,我从七八岁开始帮家里做家务,再大一点开始下厨,上学的时候早晚饭几乎都是我做的。我做了那么久的饭,也没听您说我一句好,为了学习我歇了两天没下厨,怎么在您这儿就变成一无是处了?”   “好你个懒东西,给家里人做点家务你还抱怨上了?家里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一点没……”江老太太的话还没说完,江一甜就冷笑了一声。   “口口声声要淹死我的时候您没觉得我是家里人,觉得给我学习花钱不如喂狗的时候您没觉得我是家里人,怎么一到做家务的时候我就变成家里人了呢?您这个家里人的标准也变得太快了吧。”   江一甜跟连珠炮一样地说完,瞅了一眼快躲在老太太怀里的江一鸣,投去了一个鄙夷的目光。这种人要是换了末世,活不过一天。   “这么大人了,自己先嘴欠,最后还躲奶奶身后,我都替你丢人。”她没再理会江一鸣,拿起自己的书包转身就走。   “你说的再多你也照样成绩垫底,不是浪费钱是什么?有本事下次月考别丢人现眼啊!”江一鸣被她一说,气红了脸,从老太太怀里钻出来站在沙发上跳脚。   “我要是这次月考考好了呢?”江一甜回过头来。   “我呸。”江老太太翻了个白眼,“你要能开窍那是太阳从西边出来!别做梦了!”   有了老太太撑腰,江一鸣当即胆子大多了,他举起手里的平板,挑衅般地晃了晃:“你要是能考得好,我都能把这个平板吃了。”   说完他在沙发上捂着肚子,笑到几乎要打滚。   “那你记得吃。”江一甜语调平静,没再给江一鸣一个多余的眼神,在江老太太的嘲讽声中,她走上了楼。   上楼时,她和冯曼曼擦肩而过。   江一甜意识到冯曼曼刚刚站在楼梯拐角的阴影里,看着客厅的动静,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   冯曼曼心里就没来由的发寒。   江一甜现在的举手投足,像极了那个让她一辈子都抬不起头的蒋菲。   她记得那时候蒋菲怀着孕,硬是打到了江宇的公司。蒋菲怀着孕,但是脸上依旧妆容精致,美得让她不敢逼视,眉梢眼角带着一股清凌凌的冷意,眼风往她那儿一扫,就仿佛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江一甜的最后那一回头一转身,像极了蒋菲。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了。   她的指甲陷入了自己的掌心,掐得生疼。   这个江一甜,恐怕是恨上她了。   时间过得飞快,考试前的这点时间转瞬即逝。   就连班里那个倒霉催的监控器也让教务处紧赶慢赶地修好了。   知道监控器修好的时候,不少成绩垫底的同学还格外的遗憾,发试卷的时候冲着监控唉声叹气了起来。   陈老师发卷的时候路过这几个唉声叹气的,忍不住卷了草稿纸,一人头上拍了一下权当警告。   被拍中的有一个格外爱耍宝,还捂着头“哎呦”叫了一声,得了陈老师的一瞪,看得让人格外好笑。   可能是前段时间格外努力的缘故,考试的时候江一甜竟然觉得格外轻松。原本她觉得最头疼的物理现在只让她觉得亲切。   这类题崔泽之讲过。   这类题他也讲过。   一张卷子下来,到处都是崔泽之的身影。   卷子一交,江一甜对自己的成绩心里就有了数。   顶尖到不至于,但是保准差不了。   正好,可以提前帮江一鸣想想,那个平板是清蒸好还是红烧好。   作者有话要说:  我快进一下剧情啦~要进入新阶段新副本了!   大家帮江一鸣想想平板要怎么吃23333   *   另外这里是预收文,下一本开这个,感兴趣的小可爱可以点击作者专栏带走哦~   《穿到欺骗反派感情后[穿书]》   一句话简介:穿到欺骗反派感情后,反派他还重生了。 第22章   月考刚刚考完,江一甜就接到了瓷意公司的信息。   瓷意公司相当爽快,直接把预付资金打到了她的账户里,作为样品的碗碟也已经寄出,就等她收到之后开始工作呢。   她给崔泽之发了条短信,正准备过去,就被阮明月拦住了。   阮明月比她高一届,虽然在一个学校,但平时几乎不和她来往。看到阮明月来找她,江一甜都有些惊讶了。   阮明月话不太多,拉过她就直接问:“你这次行吗?出分那天你爸爸出差到家,要是还是老样子他肯定会生气。”   “我还蛮有把握的。”江一甜把书包里的卷子拿出来给她看。   “你总算长进了。”阮明月拍拍她的肩膀,感慨地说。   她顿了顿,认真地看着江一甜。   “明年高考,我会报外省。你千万别犯糊涂,什么都没有学习要紧。听见了没有?”   “我一直在学习啊?有什么事情发生吗?”江一甜听出了她话里的言外之意。   阮明月上下打量了她一下,声音压得更低了:“那天我听见我妈和老太太说你天天不回家,肯定在谈恋爱。你真没有?”   “我让同学帮我补习呢。你看这几天我写的。”江一甜拿错题本给她翻,短短一个多星期,她已经积攒了厚厚一本,写得满满当当的。   “总之我给你提个醒。这是你自己的事情。”阮明月叹了一口气,帮江一甜装好错题本,“她是我妈妈,但是不代表我认同她的做法。你知道吧。”   江一甜点点头,她一直知道。   说起来也好笑,家里只有阮明月和她没有一点血缘关系。   但是能来关心她一句的,也只有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姐姐。   *   数学组总是改卷最快的办公室。   上午考完数学,下午的时候数学卷子就已经基本判完了。   田老师抱着七班的卷子,把成绩挨个过了一遍。看到一份卷子的时候,他疑惑地多看了一眼卷子上的姓名。   然后他又不敢置信地把卷子抽了出来再看了一遍。   解题思路清晰,笔迹娟秀整洁,没有半点焦急慌乱的样子,一看就是胸有成竹。虽然最后的大题没能做出来,思路也挨上了边。   这江一甜进步也太大了吧。   学校里的消息总是传得极快的,特别是田老师统计完七班的成绩之后,带着炫耀的语气和办公室的同事来了一句。   “你们知道吗?我们班这次一个学生,比上次月考进步了三十多分。”   好学生心态崩盘成绩滑落的事情时有发生,可垫底的学生短短一个月开窍可是新鲜事儿。   新鲜事随着老师们的闲谈传遍了相邻的办公室。   对门物理办公里,刚刚收上卷子的陈老师很快就听到了消息。   “江一甜?”她怀疑地从七班刚收上来的试卷里找出了属于江一甜的那一份,然后在整个办公室的瞩目之下判了起来。   越往下判,陈老师就越吃惊。   江一甜的物理一直是让她头疼的科目,她是个挺用功的学生,可是在理科上面总是有点不灵光。过去稍微复杂一些的题目,她都会陷在里头,可是这套卷子,江一甜竟然解得非常轻巧,一看对模型就熟得不能再熟了。   “小姑娘估计是被这摊子破事折腾了一次,长大开窍了。”陈老师欣慰地下定了结论。   长大开窍了的江一甜拿到成绩单的时候,终于一改这些天的安静沉稳,兴奋地跳了起来。   “甜甜,怎么样怎么样?考得不错吧!”何淼伸头过来看,看到成绩之后当即就“哇”了一声。   “不垫底就阿弥陀佛了,大惊小怪什么。”不远处的张楠像是被何淼吵到了一样,白了何淼一眼,和几个小姐妹嘀嘀咕咕了起来。   江一甜被丧尸晶核强化了身体,她们的嘀嘀咕咕她都听得真切。   “哎呀楠楠你别管她们了。涨了一两分就能开心成这样,也不知道能不能进前三十名呢。”又一个女生压低了声音说。   这个人江一甜看着眼熟,应该也是当年蒋欣姐妹团里的人。   “楠楠这次第十二诶,再努把力就进前十了。某些人再怎么跳,吊车尾还是吊车尾,别理她们。”另一个女生小声接下了话茬。   江一甜看看自己的成绩单上的排名,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何淼在旁边都快要被那几个女生气炸了,如果不是陈老师进准时进了教室,开始做月考总结,恐怕她就要冲上去要个说法了。   陈老师一向是个严格的,还总是板着一张脸,这次她严肃的脸上竟然难得有了笑容。   “这次咱们班月考情况不错,成绩整体都很有进步。现在我念一下这次前十的名单。”她拿着成绩册,按照惯例念了月考前十名的名字,让同学们向他们学习。   第一名毫无意外是宋祁。   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宋祁露出了一个腼腆的微笑,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   紧随其后的就是班长王子怡。   陈老师往下念着名字,何淼还在忙着和张楠隔空互瞪。   ……   “第八名,江一甜。”   在听到“江一甜”这三个字的时候,整个教室都安静了几秒钟,然后一下子沸腾了。   没听错吧?   都是同班同学,谁不知道江一甜过去虽然还挺认真,但是理科总是不开窍,在全班倒数十名的边缘来回徘徊。   怎么一下子就进前十名了呢?   张楠手里的笔掉在了地上,她不敢置信地转过身看向江一甜,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看她这样,何淼“哼”了一声,扮了个鬼脸。   努把力就前十?   她的小伙伴可是一下子蹿到了前十名呢!   “安静一点。”陈老师敲了敲桌子,“江一甜同学进步非常大,完全没有受到外界事情的影响。这种学习态度你们也学着点,听到了没有?”   张楠和几个小姐妹趴在桌上,从那之后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   江一甜到家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   虽然月考的压力一去,她还是带着自己的月考卷过去给崔泽之看一眼,顺便做点吃的、录个视频之类的。   瓷意公司的样品已经寄到了,果然精致,拿在手上可以摸到光洁温润的釉面。不过这个广告具体怎么打,她还得好好想一想。   还没进家门,她就觉得气氛不太对。   “爸爸你可不知道,你不在家的时候江一甜天天不学习,就在外面待到九十点才回家。”江一甜听力灵敏,隔着门就能听见江一鸣大声的诉苦声,“还不能说她,一说她她都和奶奶发脾气,还要打我呢。”   “说个屁,我都懒得说她。”江老太太骂了一句,听起来像是埋怨儿子,“都是你惯的,你看看这才几天,就养出来一副大小姐样子。饭不做碗不洗,像什么样子?”   “洗碗做饭那是丫鬟的活吧,不做这个难道就是大小姐样子了?”阮明月似乎忍不住,替她说了一句。   下一秒就是一记清脆的耳光声。   江一甜脸色一变,推门进了屋。   “我们江家的事儿轮的到你说话吗?也不看看自己什么东西,还敢插嘴?”江老太太给了阮明月一耳光,指着她的鼻子就骂。   阮明月捂着脸,没哭也没喊疼,只是扯了扯嘴唇,对着进门的江一甜一笑。   “行了,妈。她也是曼曼的孩子,干嘛打孩子啊。”江父的语气有些无奈,他安抚性地拍了拍冯曼曼,“曼曼的女儿就和我亲女儿一样的。你看明月这次考的多好啊。”   “考得再好也不是你的种,有个屁用。”江老太太没好气地骂了一句,见到江一甜进了门,当即就冷笑了一声,“好哇,你也知道回来。”   江父皱着眉,表情里写满了不耐。   他出差好几天,一身风尘回家还要听老太太的絮叨,絮叨的还偏偏都是鸡毛蒜皮的糟心事儿。他不好和自己亲妈发火,阮明月又不是他亲生的,他教训起来也差点意思,所以这一腔火气全都到了江一甜头上。   “还知道回家啊。这几天那么晚回家是怎么回事?”江父打定了主意要教训一顿女儿,语气是当真又冷又硬。   江一甜把书包放下:“我拜托了同学帮我补习。这次考试……”   “补习什么啊?你明明就是打着学习的借口在外头玩,还说报课外班管家里要钱。”江一鸣撇了撇嘴,“就你这个成绩还有脸说自己在外头学习?这么晚不会来,还不就是怕爸爸问你成绩。”   “我去同学家补习,没花钱,我也没管冯阿姨要钱。”江一甜平静地回答。   “男同学还是女同学啊,别告诉我你去男生家补习,真够不要脸的。”江一鸣嗤之以鼻。   “一鸣,你怎么能这么说姐姐?都是同学有什么的。”冯曼曼连忙打圆场。   江父的表情更不好看。   在江父发飙之前,江一甜施施然从书包里抽出了自己的成绩单,递了过去。   “我不明白江一鸣你为什么总是在说我没有学习。我原来是成绩不好,但是成绩不好的人连努力的资格都没有吗?”   江父睁大了眼睛看着手中的成绩单,鲜红的“第八名”映入眼帘,他吃惊地看着面前的女儿,就像第一次认识她一样。   “不错,看样子你真是下功夫了。”   江一鸣不敢置信,他竟是冲过去一把从江父手里抢下了那份成绩单。看到上面的成绩时,他恶狠狠地瞪着江一甜,一张圆脸涨得通红,手一分,竟是把成绩单撕成了两半,大声尖叫了起来:   “这不可能!这是假的!江一甜,你一定作弊了!这不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将于2.9日入v,2.9日当天凌晨掉落万字长更,入v当天留言的小可爱可以获得蠢作者掉落的红包一份,感谢大家支持正版阅读。给你们比心心!   ***下一本开这个**   《与反派分手的错误方法[穿书]》大家感兴趣可以带走一下哟~   文案:   闻皎皎穿越到一本狗血豪门小说里,书里有个心理变态的大反派,把男女主虐的死去活来。   她恰好穿成了这位大反派裴少雍的初恋,一个恶毒女配。   原主空有美貌、心思恶毒,欺骗大反派的感情,还玩了一手无间道,成为他黑化路上的一座里程碑,最后下场凄惨无比。   闻皎皎看着眼前倔强凶狠的小狼狗,想到日后他会黑化成阴狠乖戾、只手遮天的反派**oss,忍不住瑟瑟发抖。   好在少年反派尚未黑化,她还有机会分手跑路保住性命。   ……   可谁能告诉她……这个反派他怎么重生了?!   闻皎皎跑路失败,裴少雍轻而易举将她抵在墙上,眼神狠戾:“你还想分手?”   她欲哭无泪:“不不不不,不分了!”   男人箍住她的下巴,在柔软唇瓣上落下一个惩罚性的轻咬。   “再敢提分手,你知道后果的。”   别人分手伤情,她分手要命。   闻皎皎陷入沉思:这个手可怎么分哟。   【阴狠毒辣的重生大反派x求生欲旺盛的机智萌妹】   #今天闻皎皎分手成功了吗?   裴少雍:不分,滚 第23章   谁都没料到江一鸣能来这么一下子。   就连江一甜都被他这么疯狂的举动惊了一跳, 更别说对儿子关注甚少的江父了。   “你胡闹什么?坐下!”江父怒道, “多大人了还玩这一套。”   “她怎么可能考这么高?上次月考她只有三十几名,肯定是作弊了!”江一鸣看着手里那半截成绩单, “她就是想要欺负我, 故意作弊的!”   江一甜两步上前, 一把从他手中夺过了自己的成绩单。   “是我在欺负你吗?”她眉眼凌厉,那夺过成绩单的一下干净利落,气势逼人,“我成绩差的时候,是我没用,浪费家里的钱。按你说的话就是‘能考得好你把平板吃了’, 现在我考好了,就是我作弊欺负你?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你就是!你就是怕丢脸被爸爸骂!肯定是这样。”冯曼曼上去劝,可江一鸣哪里是能听劝的人,一把将冯曼曼推开。   “闭嘴!”江一甜怒喝, 眼神冰冷带煞。末世的时光千锤百炼在她身上,炼就了这尸山血海般的煞气。   她这冰冷的一眼看得江一鸣全身发寒,大叫了一声就往江老太太怀里躲。   江父从来没见过这个向来懦弱的女儿发这么大的脾气,被唬得也是一愣。   “我曾经成绩差过,所以我醒悟过来要努力, 要自己争口气。”江一甜从包里拿出自己的物理笔记,扔在了茶几上。   笔记本摊开, 里面清秀的字迹详尽地总结了这段时间物理所学的内容和模型, 每一个模型都有对应的习题练习, 练习之后还有总结。   江父拿在手上翻了翻,一看就明白江一甜的用心。   这次的成绩提高,怎么也不能用作弊两个字来概括。   他叹了口气:“一鸣,这么大了也得懂事点了吧。怎么我一回来你就在吵?”   江父话里颇有些息事宁人的意思,可是江一甜并没有理会,继续说了下去。   “我去找同学帮我总结题型,做题遇到困难的时候拜托他帮我讲解。在你嘴里就变成了在外面玩,不要脸?到底是谁在不要脸?”   江一甜声音冷冷,带着怒意,她已经不想再忍受江一鸣的无端指责了。   “江一鸣,我记得你说过,如果我这次考得好,你就把平板吃了,你记得吗?”   江一鸣看看手里的平板,看看现在不知为何变得咄咄逼人,让人畏惧的江一甜。   “我、我才不会吃的!你以为你是谁啊!我凭什么听你的?奶奶你看,她就是故意的,就是要羞辱我!”   “你这说的什么话?”江老太太看江一甜提这事,当即就不干了,“你弟弟的玩笑话你也当真?他年纪这么小,你让着点他啊。”   “他年纪已经不小了,他已经初三了,马上15岁,六月就要中考。您觉得他还是小孩子吗?更何况,我怎么让他?他在这儿胡说八道,我还能捏着鼻子忍了”江一甜语气平静冰冷,转向了瑟瑟发抖的江一鸣。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既然你觉得我在‘羞辱’你,当初为什么要用这样的话来对我?不过也是啊,从小到大,你对我说的每一句话有‘尊重’可言吗?你不只是没把我当姐姐看,你压根就没把我当人看。”   “甜甜,这话过了吧。”听江一甜这么一说,冯曼曼可就不乐意了,她红着眼眶,就像是受了什么莫大委屈一样。   “过了吗?我倒还觉得不够呢。”江一甜深吸一口气,“江一鸣,我可没说要你吃掉平板。我只要求你,就你说过的那些话,向我道歉。保证再也不犯。”   过了十年了,她以为自己能坚强到平静地对待这些所谓家人带给她的压抑,但是她不能。   有些来自精神上的伤害,甚至大过**上的。   她能面不改色看着丧尸大军兵临城下,但是终于倾诉出压抑在心底的委屈痛苦的时候,还是情不自禁地红了眼眶。   不行,不能哭。她告诉自己。   你不能因为这个哭。   “我不!凭什么?我凭什么跟你道歉?”江一鸣像是受了莫大的羞辱一样,涨红了脸咬牙切齿。   江一甜咬着牙,压抑着自己心里的愤怒和委屈,一字一顿:“就凭你做错了。现在,立刻,给我道歉!”   江一鸣用求助的目光看着老太太,江老太太刚想开口,就被江父打断了。   江父看着女儿微红的眼圈,一时间竟是难得地升起了一丝怜爱。   这个女儿向来就是绵软的性格,如果不是被欺负狠了,怎么会说出这么凶的话来?江一鸣也是,明明做错了,连道歉都不行,也不知道是谁惯得。   “江一鸣,给你姐姐道歉。以后这种话,我如果再听到,我就打断你的腿,你听到没有。”任谁刚刚忙回家,听了一耳朵官司心情都不会好,更何况这件事本身就是江一鸣搅合出来的,江父的心情相当暴躁,“这个家有点家的样子吗?我一回来你们就开始吵?妈你也是,一鸣都这么大了你还天天惯着他。上次我就说过,怎么现在还是这样?”   这个家为什么没有家的样子,到底是因为什么,您心里没点数吗?   江一甜撇撇嘴,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现在还不是时候,再忍一忍。   江一鸣听到江父话语严厉,心里就是一虚。   他敢在老太太面前撒娇糊弄,也知道亲妈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对这个几天才能回来一次的父亲,他从来都是畏惧的。   可恶,为什么爸爸不信他。   江一甜这个趾高气扬的样子,怎么可能不是作弊?   她就是为了要羞辱我的。   她是女孩,明明应该哪里都不如我的。凭什么我要向她道歉?   他心里想得再多,但是在江父面前,他还不得不低头。   “对不起。”江一鸣低着头、咬着牙,声音小得几乎让人听不见。尽管是这样,他还是因为向江一甜道歉的羞辱,脸涨得通红,眼圈也红了。   “请你大点声,并且保证再也不犯。这么点声你说给谁听呢?”江一甜没打算放过他。为了她以后的清净日子,这次她绝对要让江一鸣知道点厉害。   “对不起!”江一鸣一闭眼,大声喊了出来,“我再也不说你作弊了……呜呜呜!”说到后半截,他眼泪就流下来了,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抹起了眼泪,把老太太心疼得连声叫着心肝,又给他搂怀里了。   “那这次我先放过你。如果有下一次,你知道后果的。听见了没有?”江一甜就和没听见他哭一样,平静地将笔记本塞回书包里。   “听见了。”江一鸣的声音细若蚊鸣。   江一甜上楼去了。   江父瞧着这儿子不着调的样子心里就来气,他在楼下把江一鸣又骂了一顿,勒令冯曼曼管教。再这么下去,这儿子就要给养废了。养出这样一个性子,以后公司可还怎么留给他呢?   还有江一甜。   他看着江一甜上楼回房间的背影,心里还盘算着。   他这个女儿长得漂亮,现在成绩也好起来了,也算是能拿的出手。回头毕业找个好人家嫁了,也可以帮衬帮衬家里的生意,帮一帮自己兄弟。   可她现在和一鸣关系这么紧张,脾气也打了起来。   这么下去,她以后嫁出去可怎么帮衬弟弟呢?   不行,还是得磨一磨她的性子。   *   第二天一进班门,江一甜就受到了热情的欢迎。   “你怎么物理和数学考这么高,都上90了!英语也进步了!我就不行了……我物理这次没考好,甜甜回头给我看看你的卷子。”何淼拿着自己的错题本埋头苦干,头疼地看着物理大题。   几个平时垫底的难兄难弟过来问她考试进步的秘诀,江一甜也没藏私,把笔记拿出来给他们看。   “最近有个朋友帮我补物理,练的都是学过的题型,所以考的好一些。我这个脑子,没做过的题型我恐怕就要凉。”江一甜解释,指了指自己的物理笔记。   “谁啊谁啊,哪个朋友?咱们班的吗?”何淼好奇地问,翻开那本笔记看了两眼。笔记内容详尽,题型总结的也清晰明了,做笔记的人用功,讲解的人也用了不少心思。   “崔泽之,就是每天下午过来蹭课那个旁听生。”江一甜回头看了看教室的后排,崔泽之这几天常坐的位置是空着的,他下午才过来。   “哦——我还以为他不太好相处呢,平时我们都不敢和他说话,没想到人这么好,还帮你补习啊?”何淼挤眉弄眼,暧昧地拖长了声音,“怪不得你和他那么熟!快快快!老实交代,怎么认识的?他这么厉害,来这里上什么课啊?”   没来由的,江一甜被这调侃闹得脸颊有点发热。   结果不光是何淼,就连前排几个同学也好奇地扭过脸来。   七班的人对崔泽之简直快要好奇死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崔泽之和他们完全不一样。   头一次露面,他虽然生着病,但是身边跟着一个保镖,还有校长客客气气地陪同,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而且他不光长的好,那一身矜贵气度也不是普通人家能教养出来的。   平时这不多的相处里面,他们也能看到崔泽之虽然看上去温和,但是骨子里带着些内敛和疏离。他说是来这里旁听,其实压根就没在听课,手里总是捧着本看上去就很难懂的书。   这个架势下,也不会有人过去自讨没趣的。   “他哪里不好相处了?”江一甜有些奇怪。   “看上去哪里都不好相处好吧!我们压根都不敢上去跟他搭话啊。”另一个活泼一点的女生接了话茬,“昨天中午他过来的时候,隔壁班有个女生过去找他搭话,他真的超——冷淡的啊。”   “是啊,语气超级客气超级礼貌,每句话的潜台词都是‘你打扰到我了,我现在还有事,下次也不要找我了’,这怎么叫好相处嘛!”李媛也凑过来抱怨。   江一甜一脸茫然,有点怀疑人生。   怎么回事?   难道我认识的是个假崔泽之?   晚上她在崔家厨房里头,一边搅拌熬煮着吉利丁片,一边把白天的话当成玩笑话来学给崔泽之听。   崔泽之好奇棉花糖的制作过程,站在她边上伸头看,听到她这么一说,忍不住就笑了起来,出去拿了本书捧在手里,有样学样。   “她们说的是这个样子吗?”   江一甜回头一看,崔泽之正靠着厨房的立柜,垂着头将手中的书本翻开一页。   她能看到他的侧脸,还有低垂的眼睫。他捧着书的样子沉静得就仿佛入了画,是一种不真实的疏离感觉,甚至让人觉得,他和自己完全不在一个世界。   她似乎明白了班里同学的感觉。   然后崔泽之打破了隔膜,他抬起头对她眨了眨眼,弯起眼睛笑了起来:   “看吧,我超级不好相处的哦。”   “不好相处的人没有棉花糖吃。”看他这样,江一甜忍不住也跟着笑了。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不好相处的崔泽之同学还是吃到了棉花糖。   晚上的棉花糖是用新碟子装的。   软绵绵的棉花糖做成了猫爪的形状,浅粉色的点缀就像是小猫爪子上柔软的肉垫。这样又Q又软的糖果被装在精致的点心碟里,看起来简直可爱极了。崔泽之捏了捏、又按了按,竟然有些舍不得吃掉了。   “你说这个广告,做点心怎么样?糯米糍,小糕点,这么看起来用新碟子摆盘很好看诶。”江一甜提议。她有些好笑地看着崔泽之依依不舍地咬了一口手里的棉花糖,然后瞬间被内里酸甜的自制草莓酱征服了。   “我觉得完全没问题。”崔泽之还沉浸在棉花糖里不能自拔,甚至还想吃新的点心。   “那我试做一下,你帮我看看效果。”江一甜说完,挽着袖子就去厨房了。   棉花糖甜蜜的滋味融化在舌尖,咬一口,又软又棉。   崔泽之心情格外的好。   当天晚上,美食博主甜姜的粉丝们又遭遇了崭新的棉花糖攻击。   崔泽之一边美滋滋地吃着,一边刷着微博,欣赏着江一甜微博底下粉丝们的哀嚎,心里别提多得意了。   不好相处什么嘛,本质还是个幼稚鬼。   对此,江一甜评价。   江一甜本来想趁早把广告的事情给做完,她录了一点制作糯米糍的过程,但是时间还不太够,她准备第二天继续。   第二天中午午休的时候,她还在构思着这条微博的文字内容要怎么写,班主任陈老师就进了教室,让她去办公室一趟。   看着陈老师郁郁的脸色,江一甜直觉有些不对。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一进办公室,江一甜更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办公室里面有一个陌生的老师,见她一来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问她:“江一甜是吗?”   “我是,请问怎么了?”江一甜有些疑惑。   “我是校长办公室的张老师。昨天校长信箱里面塞进了一封匿名信。举报你在月考作弊。你对这个有什么想说的吗?”张老师拿出了一封拆封的信件。   “有证据拿证据,没证据就是污蔑。这里面提供证据了吗?”江一甜语气平静,甚至觉得有一丝丝好笑。   怎么又是这种事?   “我不觉得江一甜会作弊,这次月考查的很严,每个班我们都盯得很紧。”陈老师解释,“江一甜这次进步确实很大,但是她这段时间学习的都很用心。”   张老师把匿名信递给了江一甜。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我们这边的规矩是,接到这种举报信,我们都要一一核查。”   江一甜表示理解。   她看着那封信,信件是打印出来的,杜绝了一切暴露手写字迹的可能性。上面列举了江一甜上个月的成绩,对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排名取得这样的进步产生了质疑。并且说,江一甜最近一直在和同学一起补习,月考卷子里的不少题目在她的习题本里都有类似的,甚至有可能是偷盗月考试卷所致。   ……   这也太胡扯了吧?   “你和哪个同学一起补习的?我们需要对比一下他的试卷,进行核查。”那个老师说。   江一甜一愣,表情有些微妙:“可是……”   “可是什么?”陈老师有些慌了。   “他根本没参加月考啊。帮我补课的是咱们班旁听的崔泽之同学……他根本没有月考啊。”江一甜一脸懵逼,“而且我刷题,我是按照一类题型刷十道,直到吃透这么刷题的。这肯定会有类似的啊,月考卷子的题目还和作业有类似的呢。不就是我们学的东西吗?”   张老师也觉得有些好笑,就说让江一甜把她的物理笔记本拿过来给他看一下就行了。   这个时候何淼一路小跑进了办公室,语气竟是有些慌张。   “陈老师,班里有人发现了塞在教室里的一封信,信里面说的是江一甜作弊……班里已经有人闹起来了!”   “老陈啊,你们班是怎么回事?怎么这段时间闹成这样?”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也有点看不下去,有个老师还给江一甜拿了两个桔子让她去吃。   “这倒霉孩子,老陈你回去赶紧整顿一下班里的事情吧。这孩子恐怕委屈大了。”   江一甜听着老师们再说,手攥紧了拳头。   匿名信是昨天下午或者是晚上放的。   她昨天一早就在班里说了,帮助她补习的是崔泽之。   而七班每一个人都知道,崔泽之是不参加月考的。   能说出她和同学一起偷盗月考试卷的人,绝对不是她们班上的人。   那么还有谁?   那个人知道她在和同学补习,还熟悉她过去的考试成绩。   那么只有她的……家里人。   *   崔泽之进教室的时候,班里正乱着,一见他来,教室里有了一片短暂的寂静。   他隐约在刚刚的一团乱当中又听见了江一甜的名字。   “怎么了?把那个拿给我。”他敏锐地看到了张楠手上的那张纸,于是开了口。   张楠微微一窒,她不想给,但是崔泽之抬眼看过来时气场太强,她一句违抗的话都说不出口,只好把那封匿名信递了过去。   崔泽之只扫了一眼,就把那封信往地上一摔。   “胡说八道。什么货色还怀疑上我了?”崔泽之脸上没再带笑,漂亮精致的眉目之间带着一股肃杀凌厉的气势。   送信的不是这个教室里的人。   不然那个人不会不知道自己的事情。   那么只有校外的人。   崔泽之走近一步,那种温和的笑容又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他的声音很轻很慢,往日里总给人一种不急不缓的优雅从容感,但是在这个时候,每一个字都敲打在人心上。   “谁送来的,什么时候送的?”   “这太过分了,不管真假,就是想把人给毁了啊。”陈老师气得有些心浮气躁,“调监控,必须调考试的监控,得还我们学生一个清白。”   “没有必要调考试时候的监控。要不辛苦您一下,等会回教室里,您给我出几道题,难一点也行。我在黑板上做,这样直观多了。”江一甜语气平静,像是被最近的事情搞的习惯了这样自我证明,“我想查的不是考试监控,是楼道监控,是谁放的这封信。”   “这个时间太难查了,为了公平起见,校长信箱那个位置是没有监控的。你们班楼道那边一整天人来人往的,谁知道是什么时候放进来的。”张老师也有些头疼了。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什么时间都有可能。   如果没有监控,哪怕她猜到了是谁,也不能怎么样。   江一甜往教室走的时候,心里的憋闷感真是难以言喻。   一棒子打不死,还得看着他们继续跳。   这真是……憋气。   哪怕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但是这种事一旦开了个头,就会没完没了的。   教室门口,她看到崔泽之倚着墙壁打着电话,看到她来,还颇有闲情逸致地对她笑了笑。从门口看,教室里还挺安静的嘛,也没怎么闹大。   一进教室门,一屋子同学不知怎么,看上去都有点战战兢兢的。   特别是张楠,见江一甜进了屋,整个人都怂成了一团。   江一甜:???   何淼:???   陈老师:说好的闹起来了呢?   江一甜做完了三道物理大题,又一口气做了三道数学大题。除了有一道题出了点小计算错误之外,其他的没有任何问题。   有点小错误是正常的,更何况陈老师出的题还真的比月考卷子难上不少。   做完六道题废的力气不小,一个中午就过去了。   现在班里可没谁觉得,江一甜的成绩是侥幸了。   班里同学过来安慰她,陈老师也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崔泽之刚刚在班里发了好大的脾气,我吓得魂都飞了。”李媛悄悄告诉她。   江一甜一愣,伸头往门口看看。   崔泽之对她招招手,示意她赶快出来。   “有线索了哦。”   崔泽之很生气。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生气过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家庭?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和兄弟?   江一甜很少和他说自己家里的事情,但是他家的保镖尽职尽责地把江一甜的家庭资料全数给他看过。   刚认识她的时候,崔泽之只扫了一眼,就被这家里一团乱麻的现状给震惊到了。   他知道世上有虐待前妻子女的后妈,也有重男轻女的情况。但是知道归知道,这样的事情放在一个他认识的、鲜活的人身上,就和“听说”有了很大的不同。   江一甜是个非常非常出色的人。   她很倔,很拼命,明明防备心很重又身怀隐秘,但是还是坚定的不欠他人情。明明在这样压抑的环境下长大,他能感觉到,她还在全心全意地拥抱着生活。   他知道她所做的一切仅仅是想早点离开那个让她痛苦的家庭。   崔泽之想过从物质上帮助她。他不缺钱,不说他自己私下里的那些产业,就光他父母给的零花钱,帮助十个江一甜都绰绰有余。   但是崔泽之知道她不会接受的,所以他从来就没提过。   江一甜从头至尾,只想好好生活。   可这些人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一个只想好好生活的人,不应该被这样对待。   况且江一甜救了我的命,我不能看着她被人这样欺负。   我要帮她。   崔泽之告诉自己。   *   江一甜今天回家的非常早。   她到家的时候,冯曼曼正在布置新的花卉,江父正在沙发上坐着喝茶,而江一鸣正在一边抱着平板打游戏。   “今天老师说查我的成绩,怀疑我作弊。”江一甜垂着眼,看上去颇有几分沮丧,“我已经申请调监控了,可是老师还是……”   她声音哽咽,就像是快要哭了一样。   江父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当即就是暴跳如雷。   “你怎么回事?”他的声音严厉极了,听起来简直怒不可遏,“老师怎么会平白无故怀疑你?你说,你是不是真的作弊了?”   “我没有……”江一甜低着头,声音都有些发颤。   “你还说你没有?我他妈怎么养了你这么丢脸的东西。”江父气得手都在发抖,顺手就抓起了沙发边老太太的拐杖。   “我真的没有,我们班按照成绩排座位的,我周围的人成绩都不好,我怎么抄的了啊?”江一甜听起来委屈极了。   “和人串通偷卷子,当然就不用抄了。”江一鸣从平板后面探出头来,眼里全是兴奋,“我就说你作弊了。”   江一甜抬起头来,在江父的暴怒当中她竟然露出了一个浅淡的微笑。   “感谢你的诚实。不过我想问问,你是这么说,还是这么写了?”   江一鸣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   她一字一顿,顺手接过了江父手中的拐杖。   时间回到中午。   江一甜在黑板上奋笔疾书的时候,崔泽之在教室外面,捣鼓他的手机通讯录。   崔泽之在手机的联络号码里面挑挑拣拣,终于选定了一个眼熟的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通了。   “杨叔叔。”他说的亲热极了,但是语气里却显得有些高傲的疏离,“麻烦您个事,我不是在一中玩两天吗?他们的学生不知道搞什么鬼,学校里弄个出个匿名信,结果这个信里头还把我给扯进去了。我觉得这事有点奇怪,我爸说了,我这边有什么事情都让我先咨询您一下。这事情不大,可是我担心是冲着我来的。”   不知道电话那边的人说了什么,他又笑了起来。   “我最近身体好多了,但是还不太舒服。我就怕这事有什么,我这个身体状况,什么事都得小心点。这事情就拜托您了,唉也不是很严重啦,我就是想知道投匿名信的是谁,您也别搞太大。”   江一甜还好奇了他干了什么。   “专业的事情还需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崔泽之摊手,笑得格外无辜,“我什么都没干,我就打了个电话。还好这件事情把我牵扯到里头了,不然我就有点难办了。”   江一甜轻轻地给了他一拳,没敢使劲,她怕把功臣崔某的骨头给锤碎了。   随着崔泽之的一个电话,那位在公安局工作的杨叔叔自然就行动了起来。他也没太惹眼,就调了两个暂时调休的、主抓扒手的老警察。   监控录像瞬间从学校转手。   两个盯惯了扒手的老警察敏锐无比,一个下午的时间,就从楼道视频里面揪出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这个人影穿着不合身的一中校服,低着头看不清脸,在人来人往一片混乱的时候,把手里的什么东西塞进了七班的门缝里面。   光是这样是没法认出来是谁的。   不过老警察有的是办法。   他们顺着楼道视频的时间和来人走来的方向,一路倒推,寻找着可能的破绽,并且顺手给调用了一下学校周边大街小巷的天网监控系统。   终于,他们锁定了一个人。   那个人站在学校附近的小巷里,穿着其他学校的校服,将一封信和一件校服外套,交给了另一个人。   然后,第二个人披上不合身的校服外套,成功地混进了一中。   天网监控系统尽忠职守地拍摄到了第一个人的脸。   那是一张江一甜再熟悉不过的、少年的脸。   当那张要了命的监控截图被打印了出来,连同那封匿名信被江一甜一把拍在了茶几上之后,江一鸣跳起来,把手里的平板一丢,撒腿就往楼上跑。   可他跑得再快,也跑不过江一甜。   江一甜只一把,就拎着他的衣领把他拖了下来。   “不是我!不是我!”他在江一甜手里尖叫。   可是江一甜压根不会听他废话,她把这个被惯得无法无天,还养出了一副恶毒性子的弟弟按在了沙发上,一拐杖就抽了上去。   “你真行,匿名信都会写。没凭据的事情都敢说,塞到校长信箱不算,还往我教室里面塞,你以为你让别人来做就找不到你了吗?”   在江一鸣的哭嚎声中,冯曼曼和江老太太都扑了过来。   就连阮明月也被惊动,从楼上往下望过来。   江父竟是没反应过来,目瞪口呆地看着突然动了手的女儿,又看着监控里的儿子,捂着胸口,气得说不出话了。   江老太太疯了一样的扑过来,尖锐的指甲就要往她脸上抓。   江一甜随手把江一鸣拎起来,挡在自己面前,那狠命的一抓,就落在了江一鸣身上,直抓出几道血痕来。   “我早该勒死你的,你这个丧尽天良的赔钱货,你这是要打死你弟弟啊。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一个东西,造孽啊!”江老太太捂着胸口,往地上一倒,躺在地上打滚哭嚎了起来。   江一甜没理会老太太的哭嚎,把江一鸣往沙发上一丢,下一棍子就抽在了他的屁股上。   “妈!爸!救命!江一甜要打死我了!”江一鸣挣扎着大哭,可他怎么挣扎,竟是挪动不了分毫。   “甜甜你别打了,别打了有什么就冲着我来吧。”冯曼曼拉着江一甜的胳膊,一副梨花带雨的可怜样子。   江一甜似笑非笑,手上倒是没停,又在江一鸣的嚎叫声中抽了他两棍子。   “冯阿姨,我确实是不信江一鸣能做出这种事的。你的意思是,这个匿名信,是你教他的?”   “怎么可能?这一定有误会,甜甜,一鸣从小身体就弱,别打他了,咱们有话好好说行不行。”她的语气真的近乎哀求了。   “江一甜,停下。”江父捂着胸口咳嗽,但是还是伸手要拦他,“一鸣是做错了事情,但是你也不能动手打他啊。有什么事情不能一家人好好说吗?”   “不行。”江一甜冷笑,又是一拐杖下去。   “匿名信有两封,一是放在校长信箱,二是塞到了我们班门缝里面。塞校长信箱是为了要学校处分我,塞我们班门缝里是让我从此背上一个作弊的罪名。不管这个人是谁,他最后的目的都是要毁了我。”   江父怔了怔,表情有些尴尬。   “如果这个人得逞了,在学校里我背上一个处分,在班里我还怎么做人?那在家里呢?我刚说有人怀疑我作弊,爸爸你就是这个反应。要是让他目的达到了,我还怎么活?”   “可是甜甜,你没作弊就不怕人说是吧。你看,学校里现在也没人误会你,老师肯定也知道你没有作弊了。都是一家人,我们会和一鸣好好说的。”冯曼曼急切地想从她手下把儿子解救出来。   “爸爸,你也这么想吗?”江一甜问,直视着江父的双眼。   她的双眼明亮清澈,和她对视的时候,江父竟是升起一种愧疚的情绪来。   “甜甜。”江父特意放缓了声音,伸过手去按住江一甜的手,想让冯曼曼趁机把儿子拉开。   江一甜看着他的动作,勾了勾嘴角,轻声嗤笑了一声,躲开了他的手。   他有些尴尬,但还是继续说下去。   “一鸣他是对不起你,但是他千错万错都是你的亲人,你们两个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你们两个以后还得彼此照应着对不对?一家人没有隔夜的仇,爸爸等会教训他,给我们甜甜做主,好不好?”   给我们甜甜做主。   在江一鸣故意欺负她之后,在被江老太太赶出家门之后,再被冯曼曼刻意冷待之后,在学校里被排挤之后,这句话她曾经渴望过很久很久。   她今天听到了。   不是真的为她做主,而是让她不要教训这个投递匿名信、想彻底毁了她的弟弟。   她的父亲,从头到尾,眼里都只有他的儿子。   她突然觉得自己太可笑了,竟然试图在这些人身上浪费时间,去寻找所谓的亲情,还竟然为了这些人的态度而痛苦难过。   “我不需要。”江一甜看着她的父亲,这个给了她一半生命的男人。   “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主。我会为我自己做主。”她一字一顿。   “我被江一鸣推下台阶的时候你没有来,我被他锁在屋外的时候你没有来,我被人污蔑的时候你也没来为我做主。现在我开始要为我自己做主了,你反倒要用这个来阻拦我了。”   江一甜大笑起来,她声音颤抖,笑到眼泪都要流出来。   “江一甜,你这是在怪我吗?”江父的脸色开始有些不好看了。   “我哪能怪您啊,您从来都没有错。错的是我,我一开始就错了。”江一甜丢下手里的拐杖,踉踉跄跄地走上楼。   她打开抽屉,拿出了自己的身份证,放进了自己的书包里面,然后走了下楼。   “江一甜!你这是要做什么?”江父气急,伸手就要拉她,“你这是要反了天了?多大人了你还想玩离家出走吗?”   可是江一甜只一甩手,就避了过去。   “不是离家出走。过去十六年的相关费用,我会算好利息寄给你的。”   她退后一步,转身向门口跑去。   江父在后面想抓住她,但是他怎么抓得住?   只能看见门一开一合,江一甜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门外。   “简直是要造反啊!你看看她,你看看你的好女儿。哎呦我的心肝啊,你疼不疼?”江老太太心疼地把江一鸣抱在怀里,查看他身上伤了哪里。   而江父气的胸口都在一阵闷疼。   岂有此理。   哪有这样和父亲说话的女儿?   他压根就不该养她,养不熟的白眼狼。   反正她手里没多少钱,早晚也要回来的。等他回来,看他不打死她。 第24章   天色已经昏暗了下来。   路边还有不少行人, 都提着包行色匆匆, 想必是赶着回家。   江一甜站在人行道上,一时间有些茫然了。   她向前跑了很远很远, 现在都不太清楚自己在哪里。   好在这时候已经快要四月了, 天不算冷, 她还在崔家吃过一点东西,也不饿,勉强还能过得去。   她也不怕在荒郊野外过夜,这种事情在末世里简直是家常便饭。   但是她就是觉得很疲惫很疲惫。   自从江一甜从末世回来,她一直试图循规蹈矩,享受平静安宁的生活。在家里她曾经竭力避免和这些所谓“亲人”正面冲突, 在学校她也只专注眼前的学习,不去管那些纷争。   她可能是向往和平太久了,以至于愿意隐藏锋芒,做出让步。   可是她越退让, 对方就越发步步紧逼。   她愤怒于这些“亲人”的所作所为,也愤怒于自己,竟然险些忘记了自己在末世赖以生存的法则。   原来不光是秩序崩坏的末世奉行力量至上,和平的世界也是同样的。   如果她足够强,很多事情本不会发生。   江一甜正在出神, 手机的铃声唤回了她的神智。   她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崔泽之”三个字,一时慌乱到不知道该不该接起来, 手忙脚乱之间, 手一划就点了挂断。   她正想给崔泽之拨回去, 电话铃声就又一次响了起来。   “事情怎么样了?有没有打烂那个小混蛋的屁股?”崔泽之带着笑意的声音就出现在她的耳边。   江一甜闭了闭眼,觉得喉咙有些梗塞,她深吸了一口气,若无其事的回答:“没事,揍了他一顿。”   崔泽之那边的声音顿住了。   “真没事?”   这个家伙还是这么该死的敏锐。   “能有什么事,江一鸣这个小混蛋还不够我一手揍的。”江一甜试图让自己的声音里带上点笑意。   电话那边的声音静了静。   “你知道吗?你其实挺不会说谎的。”崔泽之的声音里有些无奈,“你现在不在家吧。在哪儿?”   江一甜垂着头,坐在了路边的长椅上。   “……你怎么知道的?”她问。   “拜托,论‘我没事’这种话,全天下谁比我说的更多?真没事假没事你真当我听不出来啊。”崔泽之在电话那边笑了一声,“快点,告诉我你现在在哪儿。”   江一甜没再说话,崔泽之在那边也没有再催促她。   江一甜能从手机话筒里面听到那边的呼吸声,很轻、很平稳,还能听到夜晚高层楼窗外的风声。她隐约还能听到唐阿姨的大呼小叫,让他不要站在窗口,小心着凉。   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觉得有些安心了。   “你现在在家里吗?”她反问。   “我在陆霖家里,就是上次那个蹭饭的,你还记得吗?找他有点事。”崔泽之回答,说完之后他停顿了下来,就像是在等着江一甜说出自己的位置。   “我也不知道我在哪,我跑出来的时候没看路,我得看看……现在在白杨路。”江一甜有些莫名的羞赧,她站起身来看了看附近的路标,报了过去。   这也太蠢了,跑的时候光顾着想离得越远越好,都没注意自己在往哪里跑。   “微信把定位发我一下吧,我来找你。”谢天谢地,崔泽之没有笑话她。   江一甜挂了电话,微信把定位发了过去。   崔泽之的人来的很快,没到半个小时,她就看到远处飞驰而来的一辆红色跑车,流线型的车身和引擎的轰鸣声几乎吸引了周遭人的全部注意力。   “这是……布加迪威龙吗?”   “我靠,这得几千万了吧。咱们这小破地方哪儿来的这么壕的车啊。”   看到这辆和小城灰扑扑的街道格格不入的跑车,江一甜心里就是一跳。   不是吧……   崔泽之这个人平时那么低调,怎么保镖开的都是这种车啊。   江一甜心里升起了一种可怕的预感。   别是崔泽之这身娇肉贵皮薄血脆的大少爷过来接她的吧?   不可能不可能。崔泽之就比她大一岁,他哪儿来的驾照?   在江一甜绝望的目光当中,那辆骚红色的布加迪威龙停在了路边,她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崔泽之的声音听起来活泼又轻快:“看到我了没?那辆红的,快过来!”   江一甜木然:“你怎么开这么骚包的车……”   “哦,我怕你不好找,所以开了个醒目点的。”崔泽之理所当然地说。   江一甜给他这个逻辑跪了。   她一向不太喜欢被人关注,但是此刻只好在路人的炯炯目光当中迅速冲向那辆跑车,用生平最快的速度打开车门上车一气呵成。   她的余光还看到有闪光灯亮起,准是好事的还给拍了照。   “你怎么自己开车过来啊?没人跟着你吗?”江一甜都要给他跪了,“还有你哪儿来的驾照啊?”   “没有哦。”崔泽之笑了一下,江一甜发誓她在这笑容里品出了一丝得意。   “没有驾照你还说的这么理直气壮,你这是要带我死亡飞车过瘾吗?”她抱怨,抱怨完之后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崔泽之这个身体状况,他家里人怎么会给他买跑车?   “这车哪儿来的啊?你家那边也没停车的地方。”她好奇地问。   崔泽之笑得更得意了一点,他倾过来,凑得近了一些,帮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十万个为什么的江一甜系上安全带。   随后,他在江一甜的一脸懵逼当中理直气壮地说出了答案:“偷的。”   江一甜:???   她觉得她真的认识了一个假的崔泽之。   崔泽之熟练地发动引擎,红色布加迪威龙发出一声轰鸣,平稳地行驶在小城的路上。   “你这是偷了谁的车?”江一甜还是不敢置信。   “陆霖的啊。我跟你说这人车钥匙别裤腰带上,不偷他的偷谁的?放心啦,他不会生气的。”   ……毕竟他还要找我办事。   不过这后半句就不用解释了,崔泽之抿起嘴唇,露出了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你可别说,别人的车感觉就是比自己家里的好开。”   “你这还上瘾了吗?”江一甜白了他一眼,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走吧,我带你兜个风。”崔泽之将她的表情收在眼底,此刻才开口提议。   车辆不疾不徐地往城外方向行驶而去,此刻已经入了夜,天色暗沉,只能照见前方空旷的高速公路路面。   上了空旷的高速,崔泽之没再解释,把两侧车窗摇下,随后一脚将油门踩到了底。   周围已经看不到什么建筑,只有路灯的光亮。   江一甜忍不住对着车窗外大声地喊叫了一声,发泄心中的烦闷,结果喝了一嘴风,让崔泽之笑得差点把车开到沟里面去。   车速越来越快。   江一甜的心脏砰砰地跳动着,她觉得自己的血液在这高速前进当中沸腾燃烧。耳畔只能听见猎猎的风声,只要闭上眼睛,她甚至能想象自己正在飞翔,可以解开周身的禁锢,离开一切让她感到烦闷憋屈的地方。   她喜欢这样,喜欢这种危险又畅快的感觉。   “谢谢。”她侧过头来看向崔泽之,看着他专注的侧脸。   崔泽之体贴地放缓了车速,随后回给她一个微笑。   “你知道,我才是那个应该说谢谢的人。”   他们都懂这句话的意思,但是此刻没有一个人挑明这句话的真正意义。   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就够了。   *   陆霖花了半个小时发现了自己心爱的布加迪威龙不翼而飞。   他额外多花了一个小时时间,意识到崔泽之现在不在自己的房间。等他着急忙慌地想要打个电话来找人的时候,崔泽之已经带妹在城外高速转了一圈,施施然地把车停回了他的别墅车库。   最惨的事情就是,我把你当兄弟,你却偷了我的车,还用我的车带妹,还把妹带到了我家里。   陆霖此刻就是这种复杂难言的心情。   “你这是干吗去了?”陆霖被这位小祖宗愁的头都要秃了,“我以为你在这儿睡下了。”   “我心烦,所以开车兜个风。”崔泽之轻描淡写,“你上次蹭我同学的饭,该付饭钱了。给人家找个房间睡一晚去。”   陆霖古怪地看了一眼崔泽之,又古怪地看了一眼江一甜,欲言又止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   “包明天早饭吗?”   “瞧你那点出息。”崔泽之对此投以鄙夷的目光。   最后江一甜不仅包早饭,就连晚上的夜宵也包了。   没办法,因为她晚上急着回家,没吃多少东西,现在已经饿得要命了。   陆霖家的阿姨明早可能是想做虾饺,提前处理好了鲜虾,放在冰箱里,正好便宜了江一甜。   她把猪肉剁碎,偷偷用灵泉水烫了点葱姜水混进去打上劲,又加了点胡椒蚝油调好味道,然后连同一整个虾仁包成圆滚滚胖嘟嘟的大馄饨。   江一甜一般喜欢用骨汤煮馄饨,可是陆霖家里头只是炖着一锅鸡汤,以备明天提味用。   几十个大馄饨下到鸡汤里,鲜味一出来,陆霖就坐不住了。   馄饨吃透了鸡汤的醇厚浓郁,一口咬下去还能吃到一整个的虾仁,咀嚼起来口感弹牙。更别说那股属于海味的鲜甜爽嫩和着醇香汤汁一起在唇齿当中绽放的感觉了。   吃了半碗馄饨之后,陆霖擦了擦额头的汗,心满意足且满怀期待地问崔泽之。   “兄弟啊,你俩在我这多住几天?”   崔泽之懒得搭理他,慢条斯理地喝完碗里的最后一口汤,对江一甜的不自在心知肚明。   他摇了摇头,对着江一甜安抚性地一笑:   “这看她自己了,我可做不了她的主。” 第25章   江一甜低头喝了一口馄饨汤。   从未庇护过她分毫的父亲虚情假意地说要为她做主。   而真正帮助了她的朋友, 说“做不了她的主”。   江一甜只想做自己的主。   原来崔泽之都明白。   夜宵之后, 陆霖识趣地跑路检查自己的爱车了。   这时候,崔泽之才开口问她:“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住在哪儿?”   “我没想好, 可能找个房子租吧。我现在手里还有一千块钱, 应该能撑一段时间。那之后,应该还能有别的收入。”江一甜看着自己账户余额,“这样也挺好的,这边租金不算太贵,和别人合租的话……喂你干嘛?”   崔泽之捏了一把她的脸。   “你清醒一点,你才16你没法自己租房。”   江一甜如遭雷劈。   看到江一甜这个表情, 崔泽之又补充了一句。   “学校宿舍你也别想了,这肯定要父母许可的。而且你得想想,你家里人会不会过去找你麻烦。”   “那……要不我找个成年人帮我?”江一甜犹豫了一下,心里在计算着可行性。   崔泽之清了清嗓子, 都有些无奈了。   “我说,这个时候你都不问我一句吗?我在这里疯狂暗示了半天了,你也考虑一下啊。”   “可是这次的事情我已经很麻烦你了,而且你那边的房租,我支付不起。我也没办法和朋友说, ‘啊我可以住你家里吗’这样厚脸皮的话。”江一甜对他亮了亮自己的手机余额,有些为难。   她知道崔泽之的意思, 可是她不能这样直接住到崔泽之家里去。   哪怕是很好的朋友, 也不能这么做。   “你又不是租我那个一整个房子, 就租一个单间能有多贵。”崔泽之都快被江一甜的倔强给逗笑了,但是他能够理解并且敬佩她的固执。   他按铃喊唐阿姨过来,给江一甜找学校附近的房价。   “你看,学校附近二室一厅租金一千五一个月,只租一个房间八百,咱们就按照这个算,反正条件差不多。我给你打个友情折,五百块一个月,不过你得附带夜宵。”他拍了拍江一甜的肩,语气里竟是有点委屈,“我最近晚上经常肚子饿呢。但是别的什么都不敢吃。你要是住得远了,我可就惨了。”   每次想帮她的时候,他还得绕着圈子找借口。   想到这里江一甜就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点了头。   “房租我等会转给你。”   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崔泽之这才有闲心思问她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检查完爱车的陆霖回来听了一耳朵,气的把车钥匙往地上一摔,然后才意识到自己摔了什么,忙不迭地给捡起来。   “早点睡一觉吧,你今天也太累了。”崔泽之安慰她。   房间是陆霖吩咐人收拾好的,自带浴室的大客房,他家雇的阿姨手脚麻利,短短的一会儿就换上了新的床单被套,还给放了一浴缸的热水,备上了香薰。   真·土包子江一甜看着这种高规格待遇一时间有些懵逼。   等她泡进散发着玫瑰香气的热水里面,整个人在蒸腾的水雾当中放松下来,疲惫和心烦一扫而空之后,她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崔泽之家里的住房待遇是不是也是这个等级的?   条件差不多个鬼哟,这个大骗子。   江一甜进屋去了,外头陆霖还没到睡觉的点儿。   陆霖从小养的娇惯,生意上的事见得不少,这种家庭倒是真没见过。   “这年头这种人也能养孩子了……这姑娘没被养歪,可真是运气好。”   陆霖抱怨着,心疼地给自己擦了擦车钥匙,却发现崔泽之半天没有说一句话。   他扭头往崔泽之那边看。   却看见崔泽之侧着头垂着眼,似乎正在出神,脸上惯常的柔和笑意也收敛了,嘴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线,看上去竟是让人觉得心里有些发憷了。   “泽之?怎么了?心情不好?”陆霖小心翼翼。   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这个表弟的能耐?   他这个表弟,脾气是真的没的说,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不会生气。   也同样意味着,他生起气来,可没那么容易罢休。   “没什么。”崔泽之像是突然醒过神来一样,敷衍地应了一声。   谁会信你的没什么啊喂,上次你说这话的时候,可是让那个陈家的混小子在国内没呆下去啊!   陆霖回忆起了那段青春往事,情不自禁地为招惹到自家表弟的人点了根蜡。   “刚跟你说的那个项目,你要不要来搞一把。”陆霖非常有眼色的岔开了话题,“你也帮我出出主意呗。”   崔泽之的表情略微缓和了一些,他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像是想到了什么。   “也不是不行。不过……”他指了指江一甜刚刚进去的房间,“你手里不是捏着那个什么视频网站的股吗?”   “我靠,我说兄弟,这妹子是你什么人啊你这么尽心尽力的。”陆霖反应过来,差点没把手里头车钥匙吓掉,“我刚刚就憋着想问你来着,你这是咋回事啊?”   对啊,我为什么这么尽心尽力的?   是因为她救了自己的命吗?   是因为她那句脱口而出的朋友吗?   还是因为什么……   崔泽之问自己。   在陆霖的催促之下他没来由的心慌,只脱口而出了一句:   “她能治我的病。”   “真的假的?”陆霖手里的动作停了,表情一下子严肃了下来,“你确定吗?”   “她的药膳,对我的身体有作用。我能感觉到。”想起“药膳”崔泽之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我最近能吃能喝能跑,刚刚飙到200迈都没事。”   “你他娘的还敢飙车。”陆霖骂了一句,然后在崔泽之凌厉的目光之下把后头的话咽了回去,“明天你给我体检去,要是她真能治你的病,我都能把她当祖宗供起来。”   “当祖宗就不必了。”崔泽之摆了摆手,话里意味深长,“要不这样,你帮我查个人吧,姓江。”   *   “这他娘的都什么事儿!”   江父将手里的文件夹重重地砸在了墙上,还不解气,又照着皮质的老板椅狠狠地踹了两脚。他气的急了,有一脚没踹稳当,踹到了金属的转椅脚,脚趾当即就是钻心的疼,让他忍不住痛叫了一声。   小小一间办公室里,众人噤若寒蝉,眼观鼻鼻观心,权当没看见老板的发作。   这两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贼邪门。   这些日子老板一直忙着省里最大的地产开发商飞龙地产挂上钩,心里还在惦记着飞龙地产和京里头的关系。   结果现在,鸡飞蛋打。   不仅和飞龙地产的合作吹了,就连原本合作了快七八年的明宇地产都取消了合作。这天才过去一半,就接到了几个宁可付违约金也要取消合作的电话。   江父气得一瘸一拐地出了办公室,去给老朋友打电话了,他一离开,办公室里的人就窃窃私语起来。   “邪性了,本来不是好好的吗?也没啥质量问题啊,怎么那么久的合作说取消就取消了。”几个文员小声嘀咕了起来。   “飞龙那个单子太可惜了吧,做成之后几百万少不了的。”财务抬头插了话。   “老板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啊?”   何秘书在这儿资历最老,犹豫了半天才说了一句。   听到这里整个办公室又陷入了一片死寂。   “老张啊,咱们多少年的老交情了,我这刀子都架脖子上了,你也得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咱们买卖不成,情谊还在嘛。”江父强忍着心里的烦闷,给明宇的张总打了电话。   “老江啊,不是兄弟我不帮你。我帮你我也自身难保啊。”电话那边只撂下了一句话,就传来了嘟嘟的忙音。   再拨过去,竟是打不通了。   江父急的在办公室里面团团转,挨个给认识的老交情打电话,结果一个两个的听了他的来意,直接就把电话给挂了。   他捂着闷疼的胸口,求爷爷告奶奶,终于从一个老相识嘴里听到了一句话。   “我说江总啊,你什么时候得罪了陆小少爷?飞龙地产那边的人说,陆小少爷发了脾气砸了杯子,现在还谁敢跟你这合作啊。”   陆小少爷?   他什么时候得罪过姓陆的人?   “我……我不认识什么陆少爷啊,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老朋友也无计可施:“这我就不知道咯。飞龙地产里的事情,现在省里都传遍了。不是我不肯帮你,只是咱们这小地方,没谁想得罪陆家的人。”   电话挂断了,江父胸腔里那股闷疼始终未散。   陆家?   难不成是京里那个陆家?   他到底什么时候得罪了这种大人物?   江父百思不得其解,急得嘴里长了两个燎泡。   回到家里的时候,儿子还躺在床上哼哼唧唧,闹着要他把离家出走的女儿抓回来打一顿,连老母亲也在旁边添油加醋。   这没眼力见的东西。   江父没忍住,反手就是一巴掌。   生死攸关的时候了,谁还管家里这点破事。   这一巴掌下去,老太太嚎啕大哭不说,冯曼曼也抱着儿子哭哭啼啼。   江父被她们哭的头都要昏了,索性也没在家里多呆,披上衣服就去办公室里睡了。   他得想想办法,早点联系上那位大少爷。 第26章   江父打听了一下这位陆少爷是什么来头。   打听完之后当即就觉得眼前一黑。   这位陆少爷单名一个霖字, 来自京城, 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这个小地方。陆家家世显赫,源远流长, 不光自身产业了得, 据说还和京城那个声名赫赫的崔家是亲家。   陆霖本人也不是什么混吃等死的二世祖, 就光在他名下的产业就有不少。更别说他最近还投了些新兴网络产业,赚的是盆丰钵满。就光是S省这里,就有好些人想要搭上这位陆少爷的东风,好借机沾点光。   其中就包括飞龙地产。   他到底是怎么得罪了这样的大人物?   江父苦思冥想,但是有不甘心这样坐以待毙。   他低三下四地找关系托人,最后费了老鼻子劲儿才找上了飞龙地产的人。   “我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这种小人物,陆少爷一抬手就能碾死,哪来的胆子敢得罪陆少爷啊。”   江父在电话里声泪俱下。   可飞龙地产的人却是无动于衷。   他们可知道自家老板一直费尽心思想要搭上陆霖的关系,请了好几次也没能请得动。好不容易前两天晚上把陆霖请出来了, 酒过三巡谈谈合作,陆霖一开始心情看上去不错,结果一看策划书,脸就拉下来了。   “这江什么,你们还和他有合作啊。”陆霖可没多说话, 只清凌凌的一眼,眼角一扫, 就带出了十成十的厌恶。   飞龙的钱老板暗骂江宇这王八犊子坏事, 连忙陪着笑脸上前敬酒, 连干了三杯白的,才把这一茬给糊弄过去。   一杯二两酒,连干三杯下去,钱老板的胃就翻腾起来了。   哪怕是这样,陆大少爷的表情也淡了,本来十拿九稳的合作,他也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再说吧。”   钱老板可是把江父恨到骨子里去了。   合作?   还合作个屁!   一下酒桌,钱老板就捂着金鼓齐鸣的脑袋,取消了和江父谈的那笔单子。   取消这笔单子不算,钱老板一口怨气憋在心里,又不能朝陆霖撒。他就顺嘴跟着自己的生意伙伴广而告之了一下江父和陆大少似乎有恩怨的事儿。   这回江父一打电话,钱老板就得到了消息。   生意人惯会钻营,他当即用这个机会,联络上了陆霖。   “你说这个江什么……说这是误会?”陆霖那边也不知道在忙什么,背景音里头有些杂乱的响动,“不是误会。”   “那您的意思是……”钱老板在那边小心翼翼。   “钱老板说笑了,你们生意上的事儿哪里是我能插手的,你们该怎样就怎样啊,没必要照顾我。”陆霖的声音清晰了些,似乎刚刚从室内走到屋外,“只是啊,这位江老板有件事做的太不地道。”   钱老板哪敢不照顾这位小祖宗,他现在一句话都不敢说,恭恭敬敬听着陆霖讲话。   “帮我传个话吧。”陆霖的声音听起来懒洋洋的,“让他好好教育一下儿子,他不教育,那我就帮他教育。”   江一鸣到底他妈的招惹了什么人?   他就知道!   慈母多败儿,冯曼曼到底怎么教的这个儿子?   江父听到这句话简直如坠冰窖,他跌跌撞撞地从办公室里头出来,全然不管自己原本整整齐齐的西装已经看上去邋遢得像根梅干菜。   他捂着闷疼的心口到了家,一进门就看见江一鸣趴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旁边的江老太太还给他用小竹签扎着水果喂到嘴边。   周末江一鸣本来要去上课的,可是他声称自己被打伤了,走不了路,就堂而皇之地赖在了家里,让阮明月一个人上课去了。   老子在外头拼死拼活,你给我在这边拆台。   现在你老子都要完蛋了,你这小畜生在这里清闲?   江父一腔怒火都冲上头顶,一脚就给江一鸣踹下了沙发。   “说,你这几天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江一鸣嚎啕大哭,只知道喊着妈妈奶奶来救他。可是江父这通脾气非同小可,冯曼曼来劝,他抬脚就是一踹,把冯曼曼也踹了个跟头。   冯曼曼坐在地上就是哭:“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回来就打孩子啊?他千错万错都是你的孩子,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吗?”   如果江一甜在这里一定觉得这话有些耳熟。   “一鸣是做错了事情,但是你也不能动手打他啊。有什么事情不能一家人好好说吗?”   “千错万错他也是你的亲人,你们两个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这时候江父倒是想不起来他曾经对着自己女儿说过的那些话了。他气的胸口一起一伏,对着冯曼曼张嘴就是吼。   “你到底怎么教的孩子?一天到晚给我在外面闯祸。人不大,胆子倒大,飞龙那边把我的生意挡了,就是因为这小畜生得罪了人。”   冯曼曼一听这个脸色都变了,她心思细,想的也多。   江一甜这事情闹出来才刚刚两天,这时候突然有人说江一鸣得罪了人。   难不成……这事儿和那个江一甜,有什么关系吗?   不可能。   她暗暗觉得可笑。   不过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片子,自己在外头不饿死就算好的了,哪有本事认识什么厉害的人物?   “这、这是不是误会啊,一鸣这几天成天在家里,哪里能得罪什么人。”江老太太心疼孙子被打,但是也明白,儿子事业完蛋的话,这个家就真的垮了。   “哪儿来的什么误会?人家陆少爷亲口让我好好教育一下儿子,我再不教育,你们是等着让他来教育?”江父踹了两脚,这还不解气,抄起老太太的拐杖把江一鸣按在沙发上,扒了裤子就是一顿抽。   可怜江一鸣前两天刚在江父拦阻之下躲过了江一甜的一顿揍,可该逃的还是没逃掉,现在被江父揍的哭天喊地,赌咒发誓自己绝对没得罪什么陆少爷。   “你还敢狡辩?人家什么身份,还能冤枉你不成?”   江父压根就不信,只当他是推脱,下手就更狠了。   他听着江一鸣的哭喊,心里是咬牙切齿。   儿女都是债,一个两个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等他教训完了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再去求陆少爷高抬贵手。   *   江父心心念念的这位陆大少爷,此刻正趴在地板上,在崔泽之的监督之下,拿着手里的单反,给矮几上放着的小甜品拍照片。   在陆霖的强烈要求之下,崔泽之才勉为其难地同意了在陆霖这里多住两天。   不过代价就是,堂堂陆大少沦为苦力。   不过苦力本人倒是心情极其愉快。   江一甜从厨房里端着盘子出来的时候,差点没被撅着屁股咔嚓咔嚓拍照的陆少爷笑死。   “没事。这家伙能吃归能吃,但是有的时候还挺好用的。”崔泽之只管高坐,还安慰了江一甜一句。   江一甜同情地看了一眼陆霖,越发觉得这位八成在家里是个被欺压的小可怜。   在外叱咤风云、纵横天下的陆少爷压根就没想到江一甜脑补出了几百集豪门恩怨情仇,他咔咔咔拍了好多张,抱着单反给江一甜看。   “你微博上的图谁拍的啊,水平太次了,特别是那个萝卜丝饼,拍的……”   崔泽之的目光危险了起来,江一甜干咳了一声。   “……拍得尤其好看。”陆霖求生欲格外旺盛,乖觉地一秒改口。   精巧的雪花釉点心碟上放一叠软趴趴圆滚滚的小海豹糯米团子,胖嘟嘟的小海豹一个摞着一个,别提多可爱了。   除了小海豹,江一甜还做了小兔子糯米糍。   盘子里撒了点椰蓉,远远看上去,就像是雪地布景一样。   崔泽之忍不住端了点心碟,拿了一个在手里。   捏一捏,又软又弹,芝麻点上的眼睛看上去竟然有几分无辜。   机智的陆霖随手抓拍了几张崔泽之捏小海豹的照片,打算回头发给陆老爷子讨赏。   “总觉得现在吃它有种罪恶感。”陆霖摇了摇头,随后拿起一个就毫不怜惜地塞进了嘴里。   一口咬下去,就能感觉到那格外弹牙的糯米表层,芒果的甜蜜和糯米的清香交织在一起,伴随着椰蓉的香气在舌尖一同绽放。   热爱甜食的陆霖已经一秒被征服了,他嘴里还呜噜呜噜地感叹了起来:“罪恶感归罪恶感,可是不吃又太可惜了!我永远爱吃芒果!”   “要是不够那边还有。”看着他的吃相,江一甜默默地指了指旁边的一盘。   “我觉得他吃够了。”崔泽之沉着脸把点心盘往自己这边移动了些。   她怎么没发现崔泽之是个这么护食的人。   陆霖拍的照片被很快地处理完毕,传输到了江一甜的手机里。   他走南闯北,估计没少玩过摄影,照相技术极好,设备又是顶尖的,找出来的照片和之前江一甜拿手机拍的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   圆滚滚的小海豹和小兔子被拍的憨态可掬,看上去就像是在雪地里面打滚一样,和那雪花纹路相得益彰。凑近细看,甚至能感觉到从照片里透出来的糯米甜香。   其中还有一张照片更加引人注目。   那是崔泽之端着瓷碟,手里捏着一只小海豹的照片。   陆霖很巧妙地没有拍全他的脸,只拍了崔泽之漂亮的下颌和带笑的嘴唇。   少年人修长白皙又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圆滚滚的糯米糍,人们仿佛能通过这双不知有多漂亮的手,感受到这糯米糍的柔软弹性。   江一甜看了又看,忍不住问过了崔泽之,把这张照片一同发了出去。   反正没有露脸,也这么好看,应该没什么大事吧。   江一甜天真地想。 第27章   江一甜把图片上传, 配上了早就想好的广告词。   崔泽之在旁边看着, 完全没把自己露出来的半张脸当回事。   “泽之啊,这张照片是不是要再斟酌一下……”陆霖看着自己亲手拍的照片, 心里隐约有些不安, “家里那边……你不是一直不喜欢被拍到吗?”   “发完了就完事, 你怎么做事越来越磨唧了。”崔泽之着急吃东西,有些不耐烦地抱怨,“一张照片而已,又没露脸,有什么大不了的。”   说的也是。   一张只露了半张脸的照片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然而微博的网友们并不这么想。   这时候才十一点多, 还没到午饭的点儿,他们从首页猛不丁刷出一套美食图来,心情几乎是崩溃的。   可是再崩溃,现成的美食送到眼前, 怎么能不点开看看呢。   点开大图一看,肚子就更饿了。   海豹糯米糍卧在椰蓉堆里,旁边还趴着圆滚滚胖乎乎的小兔子,憨态可掬,看上去可爱极了。   还不光是可爱, 甜姜坏心眼地放了一张切好的糯米糍,能让人看到内里金黄的芒果和粉色的草莓馅料, 让人一看就能想象水果的甜美和糯米清香结合的感觉。   就连摆放点心的餐具也都那么别出心裁, 竟然为了配合海豹和雪兔的糯米糍, 选择了雪花纹路的碟子,两相配合,可以说是相映成趣。   咕咚。   看到这里的网友吞了一口口水,随手又刷新了一下,却发现甜姜额外多发了一条新微博。   甜姜:我那个朋友也很喜欢小海豹糯米糍呢!做法挺简单的,大家也可以试试哦![查看图片]   饥饿的网友一边抱怨着做法哪里简单了,一边点开了那张图片。   图片一点开,吃瓜网友惊得连瓜都掉了。   卧槽!!!这是什么?!   照片当中是一个穿着浅色大领薄毛衣的少年人,那开领毛衣露出优美的脖颈线条,隐约可以窥见的一线锁骨。   开领美锁骨,薄衣秀肩宽,网友们的眼里已经容不下别人了。   照片当中虽然只露出了下半张脸,但是就凭这露出的半张脸,任谁也没法否认这个少年的俊美。   更别说他一手捧着个漂亮精致的瓷盘,另一只手里还拿着个胖嘟嘟的海豹糯米糍,似乎还轻轻地捏了捏,让人能够去想象那个手感该如何Q弹。白皙修长的手指衬着软萌可爱的糯米糍,几乎能夺去所有人的注意力。   网络时代人们对于美的追求永无止境。   什么能吸引眼球,美食、美物,当然还有美人。   看到这俊美的少年出镜,吃瓜网友一时间几乎都忘记了这是个美食博。   “这个小哥哥是谁啊啊啊啊啊啊啊!!五分钟之内我要看到小哥哥的联系方式!”   “求小哥哥的微博啊啊啊啊!求正脸!求自拍!”   “强烈要求小哥哥在视频里出镜啊啊啊啊啊啊!”   “难道这个小哥哥就是博主的朋友吗?好帅求全脸!!”   一时之间,甜姜的这两条微博转发疯长,整个评论转发全都是咆哮着让博主速度交出小哥哥。   江一甜在厨房里面忙碌,她平时在崔家做菜吃,只是受限于时间有限,不能放开手脚。   现在不受回家的限制,时间充裕、材料又充足,她自然就打算撒开来好好做几道好吃的了。   崔泽之吃了几块点心,忍不住想跟进去看,就被江一甜扣住打下手,帮她剥虾了。   崔泽之一走,没工夫护食了,陆霖优哉游哉地干掉了一盘子点心,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肚子,打开微博想看看自己拍的照片效果如何。   等一下!   这不对吧!   我靠这是要出事的节奏啊!   他刷新一下微博,转发评论就肉眼可见地网上涨一截,从一开始的一千出头,刷了两下就已经破了五千,转眼间就要往上走了。   哪怕他那个认证了陆大少爷身份,每次发条微博都有人喊壕求朋的大号都没这个阵仗。   陆霖战战兢兢地点开评论,评论区已经沦陷了。   “有本事拍照,有本事你放全脸啊!”   “博主你出来我知道你在线!”   “快快快告诉我们小哥哥的姓名联系方式有没有女朋友!”   陆霖擦了擦冷汗,看了一眼厨房里正在辛苦剥虾的崔泽之。他不敢进去打扰,谁知道打扰了之后这个小心眼的表弟会怎么记仇呢?   他只好在心里默默地念叨。   别剥虾了,祖宗!   快出来!   再不出来你要被转上热搜了!   瓷意公司已经快要乐傻了。   本来以为联系一个小网红,做一条广告,能有个千转就已经祖宗保佑了,没想到甜姜还真够意思,连发两条。头一条不仅九图照拍的精致,还完完全全地在展示美食的同时,凸显出了餐具的精致,并且标出了餐具品牌商。   瓷意公司的官博在这之后已经收到了不少询问什么时候发售这套餐具的私信了。   第二条这效果就别提多好了,这微博一发,一个小时之内就蹿到了万转,再和前头那条微博一联动,把头一条也带了起来,最后硬是给弄出来一个热搜。   虽然排名靠后,也没呆上多久,可那也是个热搜啊!   眼瞅着私信已经飙到了99 ,瓷意公司的负责人决定,把这套餐具的发售提前,并且决定要和甜姜长期合作。   在瓷意公司发售新餐具的同时,他们迅速地将后续合作条款发到了甜姜的私信里。   江一甜对此一无所知,她正在忙着做今天中午的午饭。   崔泽之馋螃蟹很久了。   蟹肉性寒,这东西平时他是一口都不能沾的。   正巧陆霖这里有人给他送来了新鲜的蟹,江一甜就打算给他清炖个蟹粉狮子头。下午她盯着崔泽之喝姜茶,晚上再来个温补的药膳,应该就对身体没多大影响了。   蟹肉和着猪肉馅儿剁碎,加了点灵泉水泡出来的葱姜水,团成小孩拳头大小的丸子,然后巧妙地将蟹黄嵌入上方,上头盖上一片白菜叶,连同吊了一整天的老母鸡汤一起在砂锅里炖煮。   做这个是有讲究的,她选用的是猪肋条肉,剁肉馅的时候刻意没有剁的太过细碎,团丸子的时候也没有捏实,而是在手里头来回翻动,按成丸子形状。这样炖出来的狮子头,能把汤汁的鲜味全部吃透,吃到嘴里会格外的松软细腻、入口即化。   最后一揭开锅盖,海鲜特有的浓郁香气合着鸡汤的醇厚鲜美,勾得人坐立不安。   等狮子头炖好的时候江一甜也没闲着,她快手炒了几个小菜,又顺手做了份百子冬瓜。   “我觉得我会想念你们的。”蟹粉狮子头鲜嫩肥美,但是却一点都不腻味,连汤里的白菜都吃透了滋味,一口汤下去简直齿颊留香,陆霖吃得整个人眼睛都眯起来了。   崔泽之用眼刀示意他闭嘴。   他才不想有人来跟他抢吃的呢。   塑料兄弟情在吃的面前就是如此脆弱。   陆霖无语泪先流。   “说起来,今天那个广告……似乎效果不错。不过泽之啊,你那张照片可是火了。”心思全都放在了吃上,直到吃饱了肚子,陆霖才想起来刚刚的正经事。   他刚刚明明想进厨房和江一甜说来着,结果一进厨房就被香气勾了魂,完全就忘了这档子事儿。   江一甜一愣,连忙把手机拿出来看。   刚拿出来手机,就被自己的消息栏吓了一跳。   怎么这么快就几万条消息了?   江一甜忙忙碌碌,两个小时没看手机,她微博上的粉丝连同吃瓜群众,也足足在她微博下嚎了两个小时。   崔泽之出镜的那条微博格外的火,转发评论简直是大型交友现场,一个两个嚎叫着要小哥哥联系方式,要正脸的。   江一甜觉得好玩,念出来给崔泽之听。   陆霖听了大笑,拿了根筷子当话筒,试图采访崔泽之究竟作何感想。   “都是开玩笑的,也别太当回事。”崔泽之在桌子下面踹了陆霖一脚,“其实正脸照我也无所谓啦。但是这是你的微博,主要的宣传点还是你做的东西。发我就没意思了。”   江一甜现在没时间管男孩子们在桌子下面的战斗,她在查看自己的微博私信。   私信里除了瓷意公司要求进一步合作的策划书,还有其他的厨房用品公司也找上了门。   可能是这次合作效果出乎意料,瓷意公司希望让她在平时做菜的视频当中使用他们公司生产的餐具,起码保证一个星期出镜两次以上。只要她做到了,那么每个月她将有两万块钱的基本收入。   江一甜还没来得及开心,旁边陆霖就“嗷”了一嗓子。   “怎么了?”她一脸懵逼,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板起了脸的崔泽之。   “哦没什么,陆霖又搞事。你私信里广告怎么样了,我帮你看看具体细节吧。”崔泽之轻描淡写地岔开了话题,走到江一甜身边帮她看私信的合约。   走过陆霖身边的时候,他还瞪了陆霖一眼,威胁的意思不言而喻。   不是你说的开玩笑不当回事吗?   你怎么现在就当回事了呢?   陆霖委屈,陆霖心里苦。   他看着那条“快点告诉我们小哥哥的姓名联系方式有没有女朋友!”,一时手痒,忍不住开着他那个陆公子的大号转发了下。   反正都是开玩笑嘛,那他就骚话一下。   陆霖V:这是我表弟,目前单身哦[可爱.jpg]   这一下可是捅了马蜂窝,崔泽之整个人就炸了。   在崔泽之的威逼之下他果断认怂删掉了微博。   他看着黑着脸的崔泽之和不明状况的江一甜一时有些委屈。   明明是你自己说的开玩笑嘛。   怎么你自己还生气了? 第28章   陆霖本以为自己秒删绝对没人知道。   但是他小看了自己在微博上的知名度。   在他发微博的那一刻, 已经有不少吃瓜群众咔嚓一下给截了图。   陆霖这个微博号是官方认证了的大号, 他年少多金,性子也不算是低调的, 有的时候会在微博上吐槽几句投资经营状况, 偶尔也会发几张新车新表, 常年被人当壕来参观。   更别说最近那个风头无两的直播网站T站了,据说他也有不少股份。   更何况他经常出现在一些年会场合,被拍到的照片不少,人长得又帅,自然是有点名气。   他这么一转发,一秒删, 背后的信息量可就多了去了。   吃瓜群众这次是真的被吓得瓜都掉了。   等一下?甜姜照片里出镜的小哥哥是陆霖这个神壕的表弟?   那岂不是……神壕2号?   难不成这个博主也是深藏不露的有钱人吗?   再转念一想,不对啊。   陆霖这条微博为什么要秒删呢?   这条微博的主要信息量一个是“表弟”另一个是“单身”,所以究竟是哪一条让怼天怼地的陆大少爷认怂了呢。   吃瓜网友快乐地在微博上艾特着陆霖。   一时间“陆霖秒删”迅速爬上了热搜。   陆霖看看热搜,再看看崔泽之的脸色, 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翻看着评论区,结果看到了热评里面出现了一个明白人。   “我说你们有点眼力见啊,好看的小哥哥出现在女博主的微博里面,博主还天天尽心尽力的投喂小哥哥。这样的小哥哥怎么可能是单身的嘛!”   陆霖:“……”   陆霖恍然大悟。   行,怪他没眼力见, 他死的不冤。   陆霖这一折腾,任他再怎么挽留, 崔泽之还是冷酷无情地剥夺了他的蹭饭权, 带着江一甜回学校边的公寓楼去了。   “这几天唐阿姨收拾了一间客房出来, 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你就跟她说就好了。”崔泽之说着,帮她打开了房门。   这是一间布置的相当漂亮的房间,墙壁上贴着花纹简约的壁纸,看起来格外温馨。   房间不小,几乎要赶上她在江家房间的两倍大,和陆霖别墅里头一样,自带浴室,浴室里还放着同品牌的豪华按摩浴缸。   还有超级大的书柜和衣柜。书柜大半是空着的,但是摆上了不少教辅书。衣柜里面,唐阿姨还贴心地放了几套没拆封的睡衣。   江一甜摸了摸软乎乎的毛绒睡衣,有点脸红。   “还有什么缺的吗?”崔泽之干咳了一声,摸了摸鼻子,别过头去。   不仅没什么缺的,甚至还比在江家的时候更全一些。   崔泽之这个大骗子,还跟她说什么市场价。   如果市场价的房子是这个样子,那房屋中介早就破产了。   “没什么缺的,甚至还想担心你的钱包。”江一甜调侃,“我现在很担心你以后做生意会亏本了。”   投资眼光一流、年纪轻轻就用零花钱和陆霖一起赚了第一桶金的崔泽之诚恳点头接受了门外汉的瞎指挥,表示自己以后一定注意好好勤俭节约,避免中年破产。   “说起来,你家里的事情,你想过怎么办吗?”崔泽之问,“你就不怕他们到学校去找你?”   他们现在参观完了江一甜的新房间,又回到了客厅里面。唐阿姨洗了一碟新鲜车厘子送过来,让他们边吃边聊。   “到学校找我又怎么样呢?我不花他们的钱,不住他们的地方,还怕他们不成?”,江一甜愣了愣,随后一笑:“现在他们怎么样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后面等我挣钱了,我算一下这十六年他们抚养我的花费,然后还回去,这样就还清了。”   “如果他们遇到麻烦事了呢?你会怎么想?”崔泽之语气里带了点试探。   “说实话,一点不幸灾乐祸是不可能的。”江一甜耸了耸肩,拿了车厘子来吃,“如果我说我斩断前尘,一点都不在意之前的事情,那绝对是骗你的。不过听你这么说,我还挺好奇,你对他们做了什么啊?”   “我也没做什么,就是江一鸣指责你偷考卷,把我也扯了进去,我有点不开心,和陆霖抱怨了一下。”崔泽之轻描淡写地把锅甩给了陆霖,“陆霖他脾气不太好。”   “那他还真挺讲义气的。”江一甜还夸了陆霖一句,并没有多问陆霖做了些什么。   “不过我早就想问你了,你既然这么厉害,随随便便的把杜炜明那种大个子收拾了。你怎么还在家里乖乖听话了那么多年?”崔泽之吃着车厘子问她,他肠胃现在已经好多了,正常的水果都能吃上不少。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傻了吧。”江一甜苦笑了一下,“之前是没人理会,我以为我表现好、按照他们说的做,家里人就会喜欢我……”   崔泽之注意到了她口中的“之前”二字,若有所思。   “后来……后来我以为我不再逆来顺受,日子会好过一些。我甚至想过在江宇面前投其所好,扮演一个他会喜欢的女儿形象。可是,我意识到了无论我做什么,我在他心目当中都只是可有可无的。他眼里只有他自己,江一鸣都只算半个,更别说我了。”江一甜笑了笑,轻松地拍了拍崔泽之的肩膀。   她可能太渴望和平安宁的生活了,想用妥协换取一时的宁静。   她只在正常的社会里呆过16年,年纪小、见识少,在末世的十年还过得朝不保夕,猛一回到和平世界,她不自觉地放松下来,把这里的一切想得太过简单了。   “现在我明白啦,所以我不会去浪费时间的,直接让他们在我生命里消失就好。我要做的就是每天过的开开心心,再考上大学,能自己养活自己就行。”江一甜总结,说起对未来的向往,她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对了,还有你。”说完,她还补充了一句,“我会帮你!你的身体会好起来的!”   崔泽之静静地听着,听到这一句,忍不住扬起了唇角。   她在未来的规划里提到了自己,提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   想到这个,他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自己面颊有些发热,甚至有些莫名其妙地羞赧了起来。   一种奇异的暖融融的感觉就在心头扩散开来,就好像是第一次尝到她做的汤,柔软温暖的让他忍不住想要微笑。   崔泽之低下头轻咳了两声试图掩饰住自己没来由的不好意思。   而江一甜看过来的时候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匆忙之间只能冒出来一句。   “啊我差点忘了,陆霖拜托我和你说他那个直播网站的事情。”   并不是差点忘了,而是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些不好意思,把这件事情交给了陆霖来说。结果陆霖还没说,倒是被他自己给说出来了。   崔泽之觉得自己简直有毛病。   诶,什么直播网站的事情?   江一甜当即被吸引了注意力。   “就是陆霖他有一个直播网站的股份,叫什么T站,他觉得你挺适合到那边去直播一下的。之前你住在家,不太方便,现在既然你搬出来了……不妨可以试试。”   “直播的话……需要出镜吗?”江一甜有些犹豫。她最近也接触了不少网络方面的内容,不像以前那样对网络一窍不通。   “这个看你自己了,如果角度找的好,可以不用出镜的。只需要拍摄你做的菜就可以了。你要是有意向的话,我让陆霖把相关条款发给你。”一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崔泽之有些坐立不安。   江一甜有点没明白为什么刚刚在家的时候陆霖不和她说,非得找上崔泽之,绕个弯子来说。   陆霖明显是个直来直往的性格啊。   不过她也没想太多,就一口应了下来。   可能是无意间坑了崔泽之一把,陆霖办事效率极快,还没到晚上,合同就谈好了,T站的官博也挂出来了甜姜即将入驻直播的消息,并且还艾特了她。   T-直播平台:我们的美食频道又要来新人啦,这一次是你们熟悉的清流博主@甜姜,下周二晚十点正式直播做夜宵哦[求关注.jpg]   看着直播条款心情格外美滋滋的江一甜迅速转发了这条微博。   这个直播时间也是他们商量好的,江一甜头一次直播没经验,干脆就做点简单的夜宵直播好了。这个时间大家也都挺饿的,或许效果会比较好。   这条微博一转发,评论区就又炸了。   “我靠这个点直播,要不要这么残忍!”   “我觉得博主多半想馋死我们啊!不我晚上坚决不吃东西!”   “朋友我觉得你多半坚持不住,我刚刚去甜品店买了一大份糯米糍。”   粉丝们哀嚎着报社博主,但还是口嫌体正直地点进了直播平台,关注了甜姜的直播房间,一时间直播平台的粉丝数就已经破了万。   不过人一多,自然也有不和谐的声音开始浮上水面。   “哇T站最强新人,股东陆霖带头炒作是要捧新人吗?”   “这个博主太爱炒作了吧,之前时事兔那次也是,我猜今天这个也是。”   “陆霖这种壕也堕落了,捧新人的嘴脸太难看了吧。”   “还有人猜白富美,拜托,白富美还要出来直播?我估计陆霖说的那个表弟也不是真的表弟,炒作罢了,谁看不出来啊?”   “我劝T站的主播留点神,这个过去,恐怕就是空降抢推荐位的节奏。”   甜姜的粉丝自然不干了,和这几个官博下面带节奏的撕成了一团,就连凭空被扣了个炒作帽子的时事兔也亲自下场点名喷了几个闹得欢的。   官博下头的事儿就这么压下去了。   可是这世上的事情,总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第29章   王娜娜一下直播就看到了T站官博的这一条, 脸色当即就变了。   她点开了甜姜的微博, 看了又看,嫉妒得眼睛都要哄了, 实在没想明白这个博主究竟为什么能火。   甜姜才几万粉丝, 可是微博下面评论转发都活跃的不行。   哪像她, 她虽然几十万微博粉丝,可是互动却寥寥无几,更别说万转了。   甜姜没露脸,也没发过自拍,视频也没怎么处理,图片也就最近这条微博拍的还不错, 其他的在她眼里,怎么看都带着一种原生态的感觉。   这种故弄玄虚的博主凭什么火啊?   王娜娜是T-直播平台美食区的一名主播,ID叫做厨娘娜,她会打扮又会说话, 平常直播的时候也有几万人气。可是她越看这个甜姜,就越忌惮。   现在就有一万多观众关注了,等到开播的时候那还得了。   她走的是美女厨娘的路线,最忌惮的就是年轻厨艺好的小姑娘。   更何况对方还没开直播,就搭上了陆霖的线开始炒作, 要开了直播的话那还了得?   甜姜是不露脸的,王娜娜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可不觉得不愿意露脸的小姑娘能漂亮到哪里去。和网上不少人一样, 她也不觉得甜姜微博里出现的那个小哥哥真的是陆霖的表弟。   陆霖那种神壕的表弟肯定也有钱, 甜姜如果真的是他的朋友,哪里用得着辛辛苦苦出来直播?傍个有钱的男人就好,自己出来那么辛苦那么累,有什么意思?   王娜娜联系了一下自己的直播主管,想要打听一下是怎么回事。   “咱们平台是什么时候打算要签甜姜的啊?”她在电话里撒着娇,声音娇滴滴软绵绵的。   “我也是今天下午才知道,是陆总拍的板。”电话里的男人哄了她两句,“谁知道她是怎么回事儿?说不定是陆总想养小姑娘,给塞过来的。你啊也别跟她较劲,可别得罪了陆总。”   王娜娜想T站美食一姐的名头都快想疯了,可她再怎样也不能和老板较劲。   “我就担心频道里会偏心。”她的声音听起来委屈极了,“张哥,我真的好怕啊。”   “有我在呢。”电话那头的男人差点没拍着胸脯保证了,“我跟你说,陆总平时是真不怎么管事。也不是那种女孩子哭两句就手松的人,最后还不是按照人气来。你人气那么高,她又是不露脸的,能维持多久?你这几天多和直播间里的观众撒撒娇,把他们都留住就好了。”   男人哄了又哄,这才把王娜娜哄得破涕为笑。   她挂了电话,切到平台里看了看甜姜不断增长的粉丝数,嫉妒得眼睛都要红了。   *   江一甜是一点都不知道还有这种风波。   她这天是睡在新房间里的,新的被褥刚刚晒过,还带着淡淡的香气。床铺柔软又宽敞,是那种可以打上好几个滚的大床,她自然是一夜好眠。   哪怕赚了几万块钱,该去上学还是要去上学的。   让她意外的是,崔泽之今天起了个大早,打算和她一块去上学。   “你不是下午去吗?”江一甜有些好奇。她早上打算烙个葱油饼,特意嘱咐唐阿姨早上起来用开水烫面和面团。用这种这种面团烙饼可以让葱油饼外酥里嫩,香酥可口。   葱油饼在锅里滋滋地响,烙饼的香味简直是喷香扑鼻。   崔泽之的肚子当即就咕噜响了一声。   “上午一个人在家里看书有点无聊,跟你一块过去吧。”崔泽之熟门熟路地从豆浆机里面给自己和江一甜倒豆浆,一人加一勺糖。   你在学校里不也一直在看书吗?   江一甜心里默默地吐槽了他一句,把葱油饼装盘。   葱油饼被烙得金黄,表面酥脆内里香软,一口咬下去简直是满口留香。再配上浓郁醇厚的新鲜豆浆,一口饼一口豆浆,整个人浑身都舒坦了。   早起上学的经历实在是太过难得,更难得的是和江一甜一起上学。   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是每天都要走上一遍的路,今天就是那么的新鲜。   崔泽之背着书包,装作不经意地悄悄看了一眼江一甜。   她今天的头发还是束起来的,发圈上头有个浅粉色的小绒球,随着她的走动,她的辫子一晃一晃的,那个毛绒绒的小球也跟着一跳一跳。   崔泽之觉得有些手痒,不知怎么他很想伸出手去摸一摸那个毛绒绒的小球。   这个想法一起,崔泽之就开始唾弃自己。   这么做也太奇怪了。   他在心里警告自己。   不要随便盯着女孩子的辫子看啊,你现在又不是三岁!你三岁的时候都没揪过女孩子的辫子!现在更不可以!   崔泽之把视线移开,假装自己在数学校门口那棵树开了几朵花。   可是一边走,他自然而然地又看向了江一甜。   江一甜正走在他的身边,清晨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像是映出了浅金色的边,他能看到她抿唇微笑时候,面颊上那个甜甜的小酒窝……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江一甜喊了崔泽之两声,没得到回应,只好在崔泽之肩膀上轻拍了一下,“你是不是困了,困了你就下午去吧,反正老师也不管你。”   崔泽之“啊”了一声,如梦初醒,面颊上泛起一抹红来。   “我不是困,我刚刚是……”他想解释自己没有犯困,可是他该怎么说?   难道他要对女孩子说“我不是困我只是在盯着你看”吗?   或者“我不是困我只是觉得你笑起来很好看”?   不,不可以!   “……我是有点困。但是没关系的,习惯就好了。”崔泽之摸了摸鼻子,睁着眼睛说起了瞎话。   学校对于崔泽之来说,并不是一个学习的地方。   他来到学校,只是想体会一下同龄人的生活。   说实话,上学对他来说确实可有可无,学校生活比他一个人在家有意思一点,但是这种新鲜劲儿过几天就散了。   只不过把看书的地方换成了学校。   身边同龄人热热闹闹的,也能让他心情好点。   唯一让他有点烦的是,江一甜的人缘似乎变得有点太好了,他这几个课间几乎一句话都没插进去。   下课的时候先是何淼,凑过去叽叽喳喳地问着问题。   “甜甜,上次的事情怎么样了?你没事吧?”   “甜甜,你看上去气色好多了,你在用什么化妆品啊?”   崔泽之不好意思凑到两个姑娘中间,也没能耐硬着头皮跟她们聊化妆品,他只能坐在教室角落,百无聊赖地把手里的新书翻开一页。   烦躁。   再下一个是李媛,她凑过去可不只是问江一甜怎么样了。   “甜甜你知道吗?杜炜明跑到六中门口把蒋欣堵了。我初中同学在六中,杜炜明真的好凶啊,蒋欣怎么哭都没人帮她说话了。”   “真是活该,谁让她撒谎成性造谣上瘾的。”   崔泽之早就知道了,不过看江一甜像是压根忘了蒋欣这个人,他也懒得去管这种小人物的事儿。   现在看李媛拿过来和江一甜说话,他总不能凑过去和江一甜说“我早就知道了”然后一起八卦吧。   崔泽之磨了磨牙,面前的书是怎么也看不进去了。   烦躁。 第三节课下课,崔泽之刚想过去,结果过来的换成了宋祁,这回是来找她讨论学习的了。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个人对江一甜有意思。   崔泽之坐立不安,但是他可不能表现出来,只好拿着书站起身,在教室后排缓步走来走去,做出一副“我正在专心看书”的样子,企图听得更仔细一点。   “这题你这种方法我还真没想到过。”江一甜说,指着那道数学题,“感觉用代数方法做的话,会简单一些诶。不过我不太擅长代数。”   崔泽之隔着老远,委屈地撇了撇嘴。   你不擅长没关系,我擅长啊,我随时都可以给你讲代数,干什么和他讨论数学题啊。   崔泽之有些烦,他盯着书上同一行字看了半天,然后告诉自己。   你不能这样像小孩子抢玩具一样粘着朋友了,你不能那么幼稚,要优雅,要对朋友的交友情况保持风度,毕竟你才是她最好的朋友。   “如果你不擅长的话,我可以帮你讲的。”宋祁抿着嘴腼腆地一笑,耳根都有些微红。   崔泽之:??????   去他娘的风度!   他就是幼稚怎么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崔泽之把书一合,两步就溜达到了江一甜边上,扫了一眼桌前的题目。   “没事,我给她讲就行了。我记得上次那本题集里头有一道类似的,我不是给你讲过吗?”前面半句是对着宋祁去的,后面半句则是对着江一甜了。   “啊我忘了!我翻翻题集,这种题也出现的太少了吧。”江一甜猛翻题集,压根没注意到男孩子们这边的刀光剑影。   “没事,回头我给你出几道。”崔泽之相当轻松自在。   直到上课铃响起,崔泽之回到自己座位上,回忆起了整个课件自己的所作所为。   他愣愣地看着书上的那行字,一个字都没敢进去。   他这是在干什么啊?   怎么像个争风吃醋耍脾气的……   等、等一下?   争风吃醋?   崔泽之在心里默默地把“争风吃醋”这四个字念了十几遍。   随后他颓然地趴在了桌子上,悄悄地给陆霖发了一条短信。   “我完了。” 第30章   接到这条短信的陆霖还以为崔泽之病发了。   他手机差点没拿稳当, 从座位上一跃而起, 紧急拨打医护人员的电话,查看崔泽之的实时心率数据。   医护人员看着除了心跳有点快, 其他没啥变化的数据一脸懵逼。   这是怎么了?   陆霖在医护人员的阻拦之下稍微冷静了一点, 打消了立刻下楼开车杀到学校的念头。   他松了口气, 倒回自己的老板椅上,再看了一眼手机。   第二条短信已经躺在了未读消息里了。   崔泽之:怎么办?我好像喜欢她……   陆霖一时没抑制住,在办公室里的转椅上转了两圈,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大笑声。   他一时没控制住自己的洪荒之力,手指噼里啪啦在手机键盘上一通乱按,发了一长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过去。   正在看手机的崔泽之:“……”   他现在想实名制殴打陆霖。   陆霖笑了整整五分钟才冷静下来, 办公室的人都以为自己老板疯了。   崔泽之啊,崔泽之,你也有今天。   陆霖在心里幸灾乐祸地想,当年他在高中时候谈女朋友, 学习成绩往下狂掉,被家长扣了一整年的零花钱。   那时候年纪小小的崔泽之还白了他一眼,来了一句快把他气吐血的“谈恋爱很有趣吗?”   你也有今天啊!   他陆某人今天就要好好嘲笑他一顿。   陆霖这一笑可能太过猖狂了,等他终于想起一点兄弟情,开始给崔泽之出谋划策的时候, 却发现自己的两条短信,崔泽之都没有回复。   他心里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陆霖切到微信, 试探性的发了一个表情包过去。   微信提示:   崔泽之开启了朋友验证, 你还不是他的好友。请先发送好友验证消息, 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发送好友验证]   陆霖:???   崔泽之拉黑了陆霖,这才出了心头的一口恶气。   他坐在班里的角落悄悄打量着宋祁,以一种全新的、看情敌的眼光。这目光如芒刺在背,宋祁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长得没我好看。   但是性格好像更平易近人一点。   肯定没我聪明,学习这方面一定比不上我。   但是他会打篮球,我还不能玩体育运动。   崔泽之躲在书后面,心里简直绕了个九曲十八弯,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江一甜还有些担心。   学校里可没办法给崔泽之开小灶,崔泽之是带了些水果,带了点昨天做好的点心和今天早上的豆浆来的。崔泽之还趴在桌子上,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叫你逞强。   明明没睡好还硬是要过来。   江一甜虽然有些担心,但还是被何淼拉走了吃饭了。   “说起来你和这个旁听生到底是什么关系啊?”何淼拉着她的胳膊,语气里颇有些八卦的意味,“今天上午他还在教室后面走来走去,我看都要笑死了。宋祁过来找你的时候,我和李媛打赌他会不会过去来着!”   “是朋友啦,比较熟而已。”冷不丁地被八卦到自己头上,江一甜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你怎么总是想这么多啊?”   “因为他现在就和你说话啊,也不理别人。我跟你说,刚刚他把宋祁赶走的时候,我看他都快气炸毛了。”何淼评价,“你别说,我头一次见到他这个样子呢。我一开始以为他永远也不会变脸呢。”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啦。”江一甜权当这是玩笑话。   崔泽之喜欢她?不太可能吧。   *   被拉黑的陆霖紧赶慢赶,差不多五点的时候赶到了崔泽之家里。   “陆少爷,我们家少爷说不让您进门,您这是……怎么惹到他了?”门口的唐阿姨抱歉地看着他。   还能这么玩?   陆霖气的想冲进去,把这个不讲兄弟情义的小混蛋揪出来揍上一顿。   他的电话恰好在这个时候来救他了。   飞龙地产的钱老板给他打来了一个电话。   他把来电提示人跟唐阿姨晃了两晃,示意她去和崔泽之说一声。   果不其然,他刚把电话接起来还没几分钟,崔泽之就宣布了放行。   “陆少爷,本来这个事情不应该再来打搅您了。”电话里钱老板的声音相当谦恭,“只是那个江宇,这几天天天给我这边打电话,说是托我和您再求您高抬贵手,说他在家里已经好好教训过他儿子了,之前他儿子实在是错的离谱,求您大人大量,饶了他这次。我之前和他也算认识,这不厚着脸皮来问您一句。”   如果不是看在那个厚厚红包的份上,再怎么样的交情,钱老板也不会打出这个电话的。   江宇这次可是大出血了。   江一甜这时候正在房间里写作业,有了自己的房间之后,她写作业刷题就方便多了,有问题的时候才会抱着习题册去找崔泽之。   书房里头只有崔泽之和陆霖两个人,陆霖索性就开了外放,也跟着听听。   听到这句,陆霖冷笑了一声,扭头看向崔泽之。   “问问江宇给他什么条件。”崔泽之在手机上打字,举给他看。   “钱老板。”陆霖沉下声音的时候还是有些高深莫测的,“江宇开了什么条件。你要不说来听听?”   钱老板脸色就是一变,心里开始打起鼓来了。   他确实是瞧着陆少爷年轻,收了好处,想来试试能不能把这事儿给了结。如果能办成,这双方都能记着他的好。   没想到陆少爷也才20多岁年纪,还真不好糊弄。   “这……”他一时支支吾吾了起来。   崔泽之接过了陆霖的手机。   “不用说了,总归是他给了你好处,托你来说情。”他的声音听起来年轻,但是带了些久居上位的傲气,一听就让人心头一凛。   “请问您是……?”钱老板意识到自己恐怕要得罪人,暗骂了一句自己好端端为什么要被丰厚的利益冲昏了头,答应了江宇的恳求。   “你没必要问我是谁。”崔泽之声音冷冷淡淡,“既然江宇想求我放过,那就让他自己来。”   “你这是在玩什么?”电话挂断之后,陆霖抱怨,“心软了?你之前可不是这个风格。”   “谁告诉你我心软了。她都没心软,我还心软?”崔泽之扯了扯唇角,露出了一抹笑来,“她还没成年,户口也没迁出来,我总得让他们没工夫给她找事。”   江一鸣恐怕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谁,肯定要为自己辩解没得罪过人。按照这个钱老板说的,江父已经教训过他……   也该让江一鸣尝尝,被人冤枉、百口莫辩的感觉。   他想要让江一甜受的罪,就由他自己来尝。   “狠还是你狠。”陆霖品了品崔泽之话里的意思,竖起了大拇指。   崔泽之想起了江一甜经历过的那些事,不由得摇了摇头:“是他们狠。”   天道好轮回,他只不过是一报还一报。   江一甜还不知道这些弯弯绕,她写完作业,刷了两页物理题,时间就到了六点半。   早上她嘱咐唐阿姨准备点蛤蜊,再买条新鲜的草鱼,下午杀了来做海鲜鱼片粥。   草鱼肉片成薄薄的片儿,撒盐腌好,再放上葱姜,浇上一勺料酒去除腥味。草鱼头在锅里煎过,加上灵泉水先煮鱼汤。   煮鱼汤的时间里,江一甜在洗好的大米里头加了些盐和油搅拌均匀,再去处理虾。虾剥好之后,虾头连同虾壳一起用油煎一下,直到迫出浅红色的虾油,这是虾美味的精华,可以给海鲜粥提鲜。   等到鱼汤烧开,再用鱼汤煮粥,煮到第一次粥沸,在放入处理好的鲜虾和蛤蜊、加入虾油,小火慢慢地熬煮。一直煮到粥里的米粒都开了花,这个时候放入片薄的鱼片,然后离火,用粥的余温将鱼片烫熟。这样烫出来的鱼片不会煮老,仍然保留着鲜嫩的口感,入口即化。   “我觉得你其实今天就可以开始直播。这谁顶得住啊?”陆霖闻着香味,上前帮忙把砂锅端出来。   崔泽之臭着一张脸,看着他光明正大地留下来蹭饭,只是碍于陆霖端盘子端碗格外勤快,他不好开口赶人。   今天的崔泽之似乎格外护食。   江一甜看着他臭着一张脸,心里暗暗觉得好笑。   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护食呢?   盛粥的时候,她给崔泽之多舀了两只虾,果不其然,崔泽之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粥熬得极为鲜美浓稠,米粒都开了花、熬出了米油,软糯鲜甜。鱼片在粥的余温之下刚刚断了生,因此格外的鲜嫩,完全能尝出鱼肉原本的鲜美。蛤蜊正新鲜,各个都肥嫩鲜美,和粥一起熬煮的久了,鲜味全都融入到了粥里面。   崔泽之一口粥下肚,烫得偷偷吸气,海鲜鲜美的味道和米香就在他口中萦绕不散。   “这几天吃太杂了,粥养胃,给你换着花样煮点。”江一甜解释,她怕崔泽之吃腻了蔬菜粥,厌烦喝粥。   没味道的蔬菜粥和今天的海鲜鱼片粥哪能一样?   原本喝粥慢吞吞,恨不得一勺吃一下午的崔泽之现在生怕有人和他抢,没一会儿就吃完了一整碗。   一碗粥下肚,胃里是暖融融的满足感觉。   但是嘴里的咸鲜味道还意犹未尽。   崔泽之又盛了第二碗粥,这回他吃的慢了些,细细的品味着粥里的鲜美滋味,一时间整个人都快飘上天了。   他看着慢慢喝粥的江一甜,注意到他的目光,江一甜还抬头对他一笑。   “今天的粥还合你胃口吧?”   崔泽之连忙点头。   怎么不合?   不光是粥,做粥的这个人,他打心坎里喜欢的不得了。 第31章   星期二晚上快十点, 陈婕就有些坐不住了, 她打开电脑看看,已经快要到直播的时间了。   她最近有个非常喜欢的美食博主, 等会要在T站上面首播。   “唉, 等会又要被馋死。”陈婕叹口气, 烧开了水准备泡面。   陈婕也是不久之前才关注甜姜的,她的微博视频风格格外的原生态,视频一看就是没经过调色编辑处理的,顶多加个字幕。   偏偏是这样原生态的风格,在美食博主当中成了一股清流。   陈婕就喜欢这样原生态的风格,她还模仿着甜姜做了一次糯米糍, 虽然她没有甜姜手巧,只能做原型的糯米糍,但是甜姜视频里说的那些窍门真的很有用,做出来的成品特别好吃。   就连她一贯挑剔的闺蜜, 尝过之后都赞不绝口。   今天晚上甜姜会做什么夜宵呢?   她会露脸吗?   之前那个照片里的小哥哥会出现吗?   陈婕刷新了一下直播房间,心里已经开始期待了。   直播窗口突然亮了起来,镜头正对着观众们熟悉的厨房,干净整洁又宽敞。   看到直播开始,弹幕一下子就多了起来。粉丝们热情极了, 免费的T豆礼物也刷得不停。   【来了来了!】   【微博观光团前来打卡!】   【主播呢!等一个漂亮主播小姐姐!】   【今天朋友君会出镜吗?!】   像是听到了弹幕的呼唤,镜头里面出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大家好, 非常感谢大家来T站看我的直播, 我是甜姜。”甜姜依旧没有露脸, 只能看到她身形窈窕,围着一个浅粉色的碎花围裙。她的声音清脆甜美,带着少女特有的清新感,一听就是年纪不大。   见她没有露脸,不少观众有些失望。弹幕也时不时飘过一条抱怨。   【没有露脸555555,我想看漂亮小姐姐。】   不过甜姜平时的视频风格就那样,再怎么抱怨也有限。来看美食直播的人,最在意的还是各种各样的美食。   【嗷!主播好!主播今天晚上做什么啊!】   【可以点菜吗?我好饿!】   【事实上看到主播的时候我的身体已经诚实的饿了。】   头一次直播的江一甜看着手机,密密麻麻的弹幕让她看得有些眼晕。   不过她还算镇定,没有在这种关键时刻露怯。   “让我们来看看冰箱里有什么。”她说着拿起了拍摄仪器,打开了冰箱门,在琳琅满目的食材里挑挑拣拣,“我朋友还在养病,吃不了太辣的,辣的等他好点再吃。”   江一甜一提起那个“朋友”,弹幕就爆炸了。   【啊啊啊啊小哥哥在附近吗?】   【要看要看我们要看小哥哥!】   【小哥哥身体不好嘛,要好好养病才能感受到生命的精髓——辣椒!】   崔泽之在外头看着弹幕忍不住就想笑。   “你们的小哥哥在外面呢,不出来,他比较害羞。”江一甜随口和粉丝闲扯着,想把这个给搪塞过去。   崔泽之这人平时是有逼格的,怎么着也不会在她的直播里头出镜啊。   听到这里,崔泽之就忍不住了。   “我哪里害羞了啊?”他冲着厨房里头抱怨了一句。   【拆台现场哈哈哈哈哈哈哈!】   【啊啊啊啊小哥哥都说不害羞了!主播给我们看看嘛!】   【主播看这里!小哥哥是你男票吗?】   崔泽之这一出声,弹幕就是一阵狂飙,满屏幕都是调戏的骚话,甚至还有询问两人关系的弹幕。   江一甜倒没什么,她还在冰箱里面挑挑拣拣着今晚夜宵的主食材,可是崔泽之一看那条询问关系的弹幕,脑子里就是嗡的一声。   男票男票男票……   他脑子里无限循环着这两个字,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   “泽之,你不会是要……”陆霖坐在客厅里,手里拿着个ipad看直播,一抬头就看到崔泽之正拿着个口罩往脸上带。   陆霖惊恐万分地跳起来,想上前拦,结果晚了一步没拦住,只能看着平时在家里千娇万宠的表弟一溜烟地进了厨房。   单恋的男人是没有理智的。   呵,他之前还好意思嘲笑我。   反正家里的长辈都不是看直播的人,外人又没见过深居简出的崔小少爷,他想掺合就随他去吧。   陆霖坐了回去,好整以暇地欣赏着闯入直播镜头的崔泽之。   “冰箱里还有昨天剩的米饭,要么我们夜宵就做炒饭吧。”江一甜拿着昨天剩的米饭一回头就看见崔泽之走了进来,当时就吃了一惊,“哎,你怎么进来了?”   “我过来帮你打下手。”在家从未进过厨房·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崔小少爷把袖子一挽,准备来厨房干活了。   江一甜伸头一看弹幕,果不其然,弹幕又爆炸了,她的在线观看数也已经从一开始的两万多,一路飙升过了五万。   房间的左下角还弹出了几个付费的礼物。   崔泽之走进来的戴着口罩,没刻意避开,就被镜头照了个正着。虽然他走到江一甜身边之后就看不到脸了,但是手快的粉丝已经把他给截图下来了。   【啊啊啊啊啊截图成功!】   【我靠好帅啊啊啊啊眼睛好漂亮!结合糯米糍图食用更佳!】   【555555小哥哥有点瘦诶,但是真的好帅好帅!】   【小哥哥有对象吗?!】   【别想了,我赌五毛这是主播男朋友!】   看到“主播男朋友”这五个字,崔泽之心里有些小小的雀跃,他凑到冰箱旁边,帮江一甜拿出来一袋豌豆。   “那你帮我把豌豆剥了,你今晚想吃什么?肥牛行吗?我看到这里有肥牛片。”江一甜从冷冻柜里头找出来一袋肥牛卷,在手上掂了掂。   “行啊,你做啥我不爱吃?”崔泽之反问,然后乖乖地站到一边剥豆子去了。   【好甜!我仿佛嗅到了一丝狗粮的气息。】   【我为什么要在美食直播里吃狗粮?难道是夜宵不够吃?】   【嗷朋友君真好,我男朋友就好烦,怎么也不肯来厨房帮忙。】   “那么观众朋友们,今天我给大家做的这道夜宵就是肥牛炒饭了,家里有隔夜米饭的朋友们可以跟着学一学。”江一甜没有再看弹幕,准备开始专心做自己的饭了。   “今天我们这道夜宵的主要材料是肥牛、豌豆、洋葱还有青椒红椒,当然了,还有炒饭必不可少的鸡蛋。”   江一甜先把蔬菜切丁,然后把崔泽之辛辛苦苦剥好的豌豆焯水断生。豌豆焯水之后就该轮到肥牛了,肥牛过水至变色,撇去表面的浮沫就可以捞出来了。   到这一步,准备工作才算真正做完。   江一甜打了个蛋,搅匀之后在锅里翻炒了一下,就了盛出来。然后就着锅炒蛋的热度,放洋葱煸炒出香味,然后再加入焯水之后的肥牛片翻炒,将二者的香味在锅里融合。   再不爱吃洋葱的人,肥牛饭里头总是少不了这一味的。   崔泽之盯着锅里的肥牛露出了渴望的表情。   “调味上面,我是配好料汁的,料汁我用的是蚝油和老抽,还要额外加点盐和白胡椒。白胡椒在提味方面很重要,别看就放一点点,放了之后绝对香。”   肥牛翻炒到了火候,然后就加入切好的青椒红椒还有焯过水的豌豆,再加入刚刚盛出来的鸡蛋,最后才是倒入米饭,翻炒到均匀就可以出锅。   江一甜一边翻炒着米饭,一边和观众说着自己平时的炒饭秘诀。   当然,料汁里加的灵泉水,她自然是不会说出去的。   锅里的炒饭色泽油亮,粒粒分明,其间还点缀着鲜艳的红椒和翠绿的青椒豌豆,色彩上就能让人食指大动,隔着屏幕就仿佛可以嗅到肥牛饭的香气。   崔泽之盛了一碗,背对着镜头尝了一口,就被这个味道征服了。   “好吃吗?”江一甜问他。   肥牛浓香,吃起来却一点也不觉得油腻,油脂已经在翻炒当中渗到了米饭里,每一口饭都透着肉香,和清爽的豌豆同嚼,别有一番滋味。   崔泽之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   隔着屏幕吃不到东西的观众纷纷躁动了起来。   【好嫉妒……】   【我好饿好饿好饿!放下那碗饭!】   【想魂穿朋友君。】   【对不起,正在吃泡面的我想打人!】   崔泽之莫名其妙。   刚刚还一口一个小哥哥叫的那么亲热,怎么现在一下子就那么有敌意了?   观众变心真快。   江一甜连聊天带做饭,一场直播结束也才十一点半。   她关闭直播到后台一统计就吓了一跳,她今天直播的时间不长,但是人气已经冲到了六七万,特别是在崔泽之出现之后,弹幕和礼物就跟疯了一样。   她今天就光直播的礼物分成也已经过了五位数。   就连平台的负责人也给她发了消息祝贺。   几家欢喜几家愁,王娜娜本着和甜姜打擂台的心思,今天十点也开了直播。   厨娘娜本来是美食频道的人气主播,今天她特意挑选了一件新围裙,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腰一束,胸前就格外显眼。   她今天晚上,做的可是香喷喷油汪汪的小龙虾,绝对要把这个脸都不敢露的小丫头给比下去。   可是她再怎么对着镜头撒娇,今天的人气却怎么也赶不上平常。   “她是不是刷礼物了?怎么可能有新人能这样?”   一下播,王娜娜的噩梦就成了真,她有些失态,慌忙给自己的直播主管打电话。   她竟是被一个新人在数据上压了。   甜姜还是刚刚开播,现在就这样,那以后呢?   王娜娜紧紧攥着自己的围裙,把那可怜的布料揉得皱巴巴的。   不行,绝对不能让甜姜这样下去。   江一甜却是对此一无所知,她现在正在美滋滋地计算着自己的小金库。   “按照这个势头,说不定我以后还会比你有钱呢。”她看着余额,心里别提多美了。   “你肯定没问题,倒是我现在可得节俭一点,按你说的,要勤俭节约避免中年破产。”崔泽之附和。   陆霖一口炒饭差点呛到喉咙里,他咳嗽了半天,在崔泽之的死亡凝视之下,最后还是没把他的私房钱的数额说出来。   真的,爱情让人盲目。 第32章   直播结束之后, 江一甜把今天的直播视频传到了微博。   甜姜:今天的直播结束啦, 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谢谢大家的礼物!我把今天直播的视频传上来了!今天的夜宵是超级好吃的肥牛炒饭哦~大家有学着做吗?以后请多多关照~[甜姜的微博视频]   刚刚看完直播的观众就一拥而上, 纷纷评论转发了起来。   “今天看到朋友君啦!朋友君好好看, 但是我还是酸了。”   “ls 1, 我酸死,我只有泡面!”   “听说很简单,学着做了一下,为什么我的成品看上去就这么一言难尽[查看图片]”   “别想了要手的。”   粉丝一片其乐融融,大家纷纷po出了自己的成品,还有的po出了自己正在吃的泡面和空空如也的冰箱, 引发一片嘲笑声。   这条微博的转发评论很快就上了千。   王娜娜刷着微博,再看看她自己微博下面那可怜的一两百条转发评论,心里委屈极了。   “张哥,你说我可怎么办呀?这个甜姜一看就是来搞我的。谁知道她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你看这数据刷的, 再怎么样也不至于是这个数啊?”隔天王娜娜开了几瓶小酒,把她的直播主管请到了家里,亲自下厨炒了几个下酒小菜来招待,“一个新人哪有那么高的人气?她这个数据怎么可能是真的啊?”   王娜娜今天换了一件低领的新裙子,这么一穿, 就衬得她胸前格外显眼。   她俯下身斟酒的时候,那张哥的眼睛都要看直了。   “这事儿难办啊, 她毕竟是陆总招进来的, 也不归我管。陆总要是想捧她, 我又有什么办法?”这张哥喝酒吃菜,隔了半天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搭上陆总的线的?”   是啊,这甜姜到底是怎么搭上陆总的?   明明是个脸都不敢露的小姑娘,到底怎么勾搭上的这种壕?   一想到陆霖那不菲的身家和微博上晒过的名车名表,王娜娜心头一阵火热。   如果她能搭上这样的人就好了。   她也可以过上舒舒服服的好日子,衣服包包化妆品买到手软。   她可不像甜姜那么傻,好不容易勾搭上了大人物,却只想炒作、做个小网红。   果然说女人的眼界决定了女人的命运。甜姜这种脸都不敢露的都能勾搭上陆总,那换做她来,岂不是轻而易举?   “张哥,你可要帮帮我。你不能让那种靠着刷数据上来的人压我一头。”酒过三巡,王娜娜泪眼朦胧,软着声音娇滴滴地请求,整个人都倚到了那张哥的手臂上。   “那可是陆总点名招进来的,我可得罪不起。”张哥虽然喝了酒,但是心里还留有些理智。   “6万人气,这谁信是真的啊?你帮我查查看嘛,如果这个数据是假的,哪怕是陆总也不能无脑护着她吧。”王娜娜声音软软的,“总不能是陆总给她特意调高了数据吧?”   直播平台的人气数据其实有不少可操作的空间,不少主播通过刷人气外挂获得高人气。也有不少主播选择和内部人员打好招呼,悄悄动点手脚。   王娜娜自然也不例外,她几次在人气比拼中干掉竞争对手,多亏了眼前这位张哥的操作。   用外挂刷人气不是不行,但是一旦被查出实锤,网站也不好装聋作哑,不然是坏了自己名声。拜托内部人员虽然麻烦了些,但是不会被人查出来。   “难说,我能帮你加人气,陆总那边自然也可以。要是这样我们也没办法。”张哥喝了一口酒,把王娜娜的腰搂了一把,心有不甘地叹口气,“陆总的能耐毕竟比我们这种小人物大,我们能有什么办法?他也奇怪了,他不是一直做着甩手掌柜吗?怎么突然想着插手网站的事情了?”   这么说她现在还拿甜姜没办法了。   现在她只能期待甜姜犯傻,用了刷人气的外挂软件。   王娜娜烦躁地送走张哥。   她千般恳求,甚至送上了一枚香吻,张哥才勉强答应帮她查一下后台的数据。   想起这个张哥的做派,王娜娜就更烦躁了。   收钱揩油的时候他样样冲在前头,一到办正经事儿的时候就不行。要不是她直播数据还得靠着张哥,她早就一脚把他踹了。   王娜娜翻看着微博,看着甜姜微博下面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恨得银牙紧咬。   她搜索甜姜的微博id,一下子就跳出来一大串相关搜索,全都是一片夸赞之词。   她心里更气了,这些网友眼睛是瞎的吗?   甜姜不敢露脸,肯定是长得丑,怎么就没人提这一出?   等等,那如果有人提了呢?   王娜娜心思一动,就拨通了一个电话。   数据她暂时不能提,这个她还是可以说一说的。   这天江一甜照例翻看着自己的微博。   她隔三差五的会看看粉丝想看她做什么菜。然后根据粉丝的需求,调整一下自己的直播内容。   她的微博下面一般都是很和平的,但是今天却不是这样。   在她最新的一条微博下面,粉丝和不知道哪儿来的路人撕成了一团。   这条微博也没有什么让人撕的起来内容吧?也就是吐槽了一下崔泽之最近越发护食而已。   她好奇的顺着愤怒的粉丝找到了撕逼的源头。   那是一个专门吃瓜的微博账号。   吃瓜bot:818最近横空出世的那位美食圈女主播,是T站紫微星还是新一代炒作一姐?[查看长图]   这是在说她?   江一甜吃了一惊,点开长微博看了起来。   长微博下面的评论也是不堪入目。   “新一代炒作一姐惹,T站这年头也开始玩这个路子了。”   “当别人是瞎的啊,上午上热搜,晚上签T站,谁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可算有人扒她了,这难不成是陆霖想用自家网站带自家的妹?吃相也别那么难看好吗?T站不是一直标榜数据公平吗?玩这一套可是越来越low了。”   “我一开始就说她天天提那个朋友,就是要炒cp。你看这不就冒出个盛世美颜小哥哥吗?我跟你们说,多半是化妆效果,真要长那样,早就混娱乐圈去了。”   “甜姜才没有炒作呢,她哪里给自己艹人设了?她脸都没露好吗!而且时事兔也说了,他没有收钱,就是搜到了。”   江一甜看了又好气又好笑,看着自己的粉丝帮她反驳,心里也不免有些暖洋洋的。   可是这条评论下面的回复,就让人的心情一点都好不起来了。   “她不露脸?那恐怕不是她不想露脸吧。露脸是要长相的谢谢。”   “不是不艹人设,是艹不了美女厨娘的人设吧,这样才会找个男孩子露脸秀恩爱,这种我见多了。”   “男主播不露脸也正常,我可没见过什么不露脸的女主播。那有什么看头?”   “不露脸的女主播多半是丑,又会做菜长得又漂亮的主播T站好几个,干嘛要看这种炒作精。”   最后一条回复后面,不少人还追着问有什么女主播推荐,看得让人心头火起。   江一甜看着这条评论,若有所思。   她从一开始发视频以来,一直没有露过脸,从来没有粉丝提过这个问题。   刚刚在T站直播几次,倒有人提起这个事儿来了。   眼看着她微博下面的评论全都关注起了她的长相,撕得一片乌烟瘴气。   无风不起浪,要是说没人捣鬼,她可是不信的。   那就看看这些人究竟在推荐哪几个女主播吧。   “你别看这个了。”崔泽之伸手要抢过她的手机,“这些人背后肯定有人在捣鬼,不露脸怎么了?谁规定了女主播必须要露脸?”   “你别操心这个,也别看评论了,这个事情让我来处理吧。你晚上照常直播就行了。”   崔泽之看着那些乌烟瘴气的评论,脸色有些森寒。   “不,你没必要。”江一甜嗤笑了一声,轻而易举地把手机从崔泽之手里拿过来,“别把我想得太脆弱了。这种事情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可是……”崔泽之有些犹豫。   “你要是想帮忙,就帮我看看,这几个评论的人,是不是带节奏的水军。”   她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在跳。   晚上十点,甜姜的夜宵直播照常开播。   江一甜刚刚和粉丝们打个招呼,弹幕就传来不和谐的声音。   【水军主播你好,水军主播再见。】   【哟,怎么不靠着那个男的的吸粉了?】   【粉丝别洗了,洗也改变不了你家主子不敢见人的事实哈哈哈哈!】   粉丝自然也不甘示弱,反唇相讥。   【不露脸怎么了?甜姜一开始就没有露脸,她靠的又不是长相!】   【说人家炒作有实锤吗?通篇都是“可能”,哪儿来的实锤?】   “行了,吵来吵去也没个完不是吗?”江一甜随手把手中的切肉刀往砧板上一甩,刀尖直接插进了木头里,“那条长微博我也看了,怎么?要我拿出来给你们逗个乐?”   在视频里和直播里面,甜姜的声音一直是柔软清甜的。   她这语气一变,竟是惊得让弹幕都少了些。   “刚刚那个谁呢,等会我暂停一下弹幕滚动,哦我看到了,那个id叫爱吃小龙虾的,你来跟我说说,我请水军的实锤在哪儿?我请了几个水军账号?他们刷了什么?你们揪出来了几个?反正我第一条微博也没删,你们随时可以截图啊。”她在手机屏幕上,把刚刚上蹿下跳的id念了出来,“别的人别说话啊,回头我看不清。顺便跟我讲讲呗,请水军多少钱啊,我好按照市场价给时事兔补一笔,他可是吃了大亏了。”   她最近上网多,说起“水军”、“实锤”这些原本不熟的内容来,简直头头是道。   【我靠!好刚!】   【天啦她直接怼了吗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时事兔吃了大亏xswl】   弹幕上飘过了一串“哈哈哈”,等了半天,那个爱吃小龙虾这才说了话。   【爱吃小龙虾:长微博里头说的很清楚了,你还不想承认?】   江一甜原封不动地把他发的弹幕念了一遍,然后轻笑了一声:“难怪你叫爱吃小龙虾呢,原来又聋又瞎。” 第33章   江一甜从砧板上头把切肉刀拎起来。   “不好意思, 人身攻击小龙虾了, 我给小龙虾道个歉。不过这位网友,你说的那条长微博里面, 哪儿有锤啊?口口声声说炒作说水军, 最后拿出来了个空气锤, 你是在逗我笑吗?有锤上锤,没锤免谈。”   她等了一会儿,这个爱吃小龙虾半天也没把锤给她拿上来,于是她就把手机放在一边,开始做今天晚上的冬瓜汆丸子。   “今天看了不少评论,大概就是说什么炒作水军, 还有不露脸都是长得丑。”江一甜快手剁着肉馅,一边跟观众说,“我刚开始发视频什么样子老观众都知道,没露脸, 没剪辑,当时连字幕都没有,要不是评论转发有人提醒我,我字幕都不知道加。水军都不会接我这种没前途的活儿。”   肉馅剁好了,她加了些葱姜水除味, 然后加了些盐、料酒和蚝油腌制,看上去竟是一点都没有受舆论的影响。   她伸头看了一眼弹幕, 弹幕上还有不少人在问她以后会不会露脸直播。   “露脸是肯定不会露脸的, 没意义啊。我想做的是美食博主, 深夜报社博主也ok,不是弹幕有些人说的美女厨娘、美女主播。我也从来没用美女这两个字来标榜过自己。我现在这样挺好的,没事做个饭、分享个夜宵、半夜伤害一下你们就行了,而且你们关注我,关注的不就是我做的饭吗?我本人怎么样,和这个有关系吗?”   江一甜其实并没有特别在乎自己的长相。   毕竟穿越之后没两天,她就亲手用碎玻璃划花了自己的脸。   直播对于她来说只是一个增加收入的途径,并不是什么追逐名气的战场,她只需要把自己没做过的事情解释清楚就好了,没必要在这个上面证明自己什么。   她还是个没成年的高中生,刚刚赚到了第一桶金,离开了原本的那个“家”。   这时候如果被牵着鼻子走,贸贸然为了证明自己“不丑”,给自己露了脸,让别人去评判,最后还可能被原本的“家人”发现。   这种事情她是不做的。   她说完这句话,弹幕一下子又爆炸了。   【呵呵呵,说了半天不就是不敢露脸吗?】   【不敢露脸就直说,别扯那么多。】   看样子来来去去,还是同样的熟悉的id说着同样的话。   江一甜洗了洗手走到了镜头前面。   她的声音平静,没有随着直播间里的几万人而有哪怕一丝颤抖,一字一顿:   “要不这样吧,咱们早点解决这个问题,从现在开始,冲着我脸来看直播的观众,谢谢你们,但是你们可以离开了。”   王娜娜正盯着甜姜的直播看,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她脸色当即就变了。   不可能,甜姜她怎么敢?她怎么敢这么做?   这种无异于明晃晃的赶客,她怎么敢这么狂妄?   这么做根本就是断了自己的后路,以后只要她露脸,她肯定要被嘲到死的。   一个不露脸的主播,还能红吗?   王娜娜欣喜若狂,她压根没想到甜姜竟然蠢到自断后路赶客,她只要现在给她安上一个狂妄的标签,这样她以后再也没可能翻身。   她连忙催促那几个水军账户,抓紧眼前的机会。   不知道是不是她说的话传上了微博,直播间的人数正在一路飙升,弹幕飘得更快了,密密麻麻得几乎让人有些看不清,江一甜却没有再看满屏幕的弹幕。   她自顾自地把心里想说的话全数说了出来。   “今天我微博底下有一条评论,我觉得挺有意思的,说是男主播不露脸正常,女主播不露脸就没看头。”江一甜把腌好的肉馅在手里团成丸子,回忆起那条评论的内容,就忍不住嗤笑了一声,“我大概清楚这位的意思,在他眼里,男主播可以走技术流,女主播就是靠脸蛋,不然就是没看头。多有意思啊,同样是不露脸的主播,只是因为看到了一个‘女’字,评价标准怎么就不一样了呢?”   “我做的菜怎么样,和我的长相有关吗?”   “我的工作做得如何,和我的颜值有关吗?”   “不瞒你们说,我开直播的目的就是为了赚钱,这就是我的一份工作,工作内容就是给喜欢看我做菜的观众分享我的烹饪过程,你们如果喜欢,我会非常开心。但是这份工作,从一开始就和我的长相美丑没有一点关系。”   江一甜说完,把团好的丸子放到一边,开始把冬瓜切成小块。   “我觉得这件事情我应该说清楚了,以后我不会再提。接下来我准备和大家说一下冬瓜汆丸子的一点小技巧,想离开的观众可以离开了。”   崔泽之在电脑前,听着她连珠炮似的说完了所有的话,看着她专心于自己手头工作时行云流水的动作。   他喜欢的女孩,专注的时候几乎在闪闪发光。   他想看着她继续耀眼下去,他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夺去属于她的光芒。   崔泽之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找到了。”微信那头的人告诉他。   王娜娜起初还是兴奋的,可当她看到甜姜的人气和房间粉丝数都在飙升的时候,她着实是坐不住了。   怎么会这样?   明明那么狂妄的话,怎么是这个结果?   她深呼吸以平复自己的心情,她今天还没有开直播,等会开直播努力吸引一下眼球吧。   当王娜娜打开设备,想要连接上直播平台的时候,她竟是怎么也开不了直播了。她心里一下子慌了,可她无论点击了多少次开播,那个按钮依旧是灰色的,就好像她压根没点过一样。   不可能。   一定只是T站抽了,肯定是的。   王娜娜心里涌起了一阵恐慌来,她跌跌撞撞地跑出厨房,拿出手机给张哥打电话。   手机上面赫然出现了张哥的七八个未接通话,都是在这几分钟之内。   “王娜娜,你要作死就别拉上别人!”   这是张哥最后发给她的一条短信。   王娜娜双腿无力,跌坐在地上拨电话,却被张哥拉黑了,怎么也拨不通。   她清楚的意识到,她完蛋了。   *   直播结束之后,江一甜从厨房走出来,把冬瓜汆丸子也一同端了出来,却看见原本一见到美食就走不动路的崔泽之正在低头看手机。   “我这么说没问题吧?”她把冬瓜丸子放到桌子上,给自己盛了一碗。   冬瓜清香,丸子松软细腻,汤汁吸足了味道,鲜香却一点都不油腻,晚上吃挺合适。   遇到讨厌的事情,来一碗热乎乎的冬瓜汆丸子,烦恼就一点都没有了。   “我得承认,比我想象的效果好。你看,全是在夸你的。”崔泽之把打开微博,把这些拿给她看。   “清流博主!!太酷了啊啊啊啊!只冲着脸来的观众可以离开了!这句话说得太帅了,我好爱!”   “真的说的很对啊,明明卖点就不是脸,凭什么因为性别就被天天提长相啊!”   “我开直播就是为了赚钱23333,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还是我们耿直的博主!”   “我超级讨厌在工作上因为性别被这样看待!凭啥男主播就可以有技术流,一提女主播就是卖脸啊,我们甜是技术流深夜报社主播!”   就连时事兔也插了一脚,他在微博艾特了江一甜,来了一句。   “这么大的事儿怎么都没人通知我这个水军头子?”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反讽,忍不住跟着哈哈哈了起来。   江一甜看到这一条,会心一笑。   “黑你的那个人找到了,水军都不知道换的,等会平台会出公告,按照规定处理一下。”崔泽之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怎么样?我效率不错吧,是不是特别有王牌经纪人的范儿?”   “我建议你清醒一点,还王牌经纪人,你都经纪人了,要不要我给你开份工资?”江一甜大笑着拍了一下崔泽之的肩膀。   她笑得眉眼弯弯,看上去格外有活力。   看样子这次的事情是真的没影响到她。   崔泽之也放下心来。   “成啊,两千块钱一个月包吃就行。”他笑着给江一甜掰着手指头数,“还能包补课,还能当司机,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   他还上瘾了不成?   “成啊,不过你这低薪水,真的不会扰乱人才市场的秩序吗?”江一甜低头在手机上噼里啪啦打了一串字,直接在微信上给崔泽之转了两千过去。   崔泽之忍着笑,领了那个转账,反手就丢回去一个谢谢老板的表情包。   “领了我的工资,就是我的人啦。”江一甜觉得好玩,立马咔嚓一声截图存证,“以后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保证不亏待你。”   不领你的工资,也想当你的人。   崔泽之在心里悄悄地补充了一句。   他看看自己微信零钱里那两千五百块钱,总觉得自己仿佛拥有了整个世界。   “她今天跟我说要雇我当经纪人,还给我开了工资。”江一甜一去洗漱,崔泽之转身就得意洋洋地在微信上轰炸刚从黑名单放出来不久的陆霖。   陆霖:???   崔泽之:我说两千块的工资,她还答应了呢!你看截图!   陆霖简直要给这个祖宗跪了。   “你看看你卡里的余额,你为这两千块钱瞎激动什么呢?”陆霖压根就没懂崔泽之是什么脑回路。   “那又不是她给我的。”崔泽之理所当然,“她还说,领了她的工资,就是她的人了。”   听着崔泽之得意洋洋的语气,看着这两千块钱的转账截图。   陆霖油然而生一种担忧之情。   可别吧。   别身体刚有点起色,结果把脑子给治坏了。 第34章   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月, 崔泽之的变化几乎可以说是肉眼可见。   他个子高, 因此在刚遇见江一甜的时候,显得格外的瘦弱憔悴, 几乎是一吹就倒, 现在看上去已经结实了不少。就连原本苍白的脸色, 也逐渐变得红润了许多。   在这个时候,崔泽之才同意陆霖把这件事情向他的父母汇报。   崔家那个病的快死的小少爷,病情有起色了!   这个消息石破天惊,迅速从这座不起眼的小城传到了京城,又从崔家分别散入各个权贵之家。   崔家长子崔松和是开会的时候接到陆霖电话的。   他约莫六十多岁年纪,生了一副儒雅温和的好相貌, 看上去就像个大学教授,带着一股子书生气。   崔松和忙于工作,还挂断了一次电话。见陆霖又打来的时候,他还觉得奇怪, 陆霖一向是个稳重的孩子,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来找他,难道是泽之的事情   一想到自己儿子的事情,崔松和腿就有点软。   他本想陪着儿子一起回去,可儿子偏偏不许他跟着一同回老家。这段时间他提心吊胆, 生怕收到儿子的坏消息。   “姑父!”听到陆霖语气里的急切,崔松和差点吓得心脏病发, 不过陆霖的下一句话, 就让他整个人都欢喜得几乎要跳起来。   “泽之的病有起色了!”   “你说什么!泽之他病情有好转了, 真的吗?”   “我哪敢拿这种话骗您啊,泽之在这边遇到了一个能用药膳给他调理的人,这个礼拜能吃能喝,人都壮实了一圈,咳嗽也停了。这礼拜监测报告的心率也正常多了,医生说这个趋势非常好,您等会和他视频一下就知道了。”陆霖说话是又急又快,连珠炮一样就倒了个干净。   “好,这太好了,你和你家老爷子也招呼了吗?”崔松和喜不自胜,站起身来的时候把面前的水杯都带倒了,水流了一桌子,差点弄湿文件。   不过文件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   “我这就要去呢,泽之还去学校了,等他回来我让他给您打个电话。”   一向公事公办、沉稳冷静的崔松和不仅在开会的时候接起了电话,甚至还差点打湿了文件。   这可是一件奇事。   不过会议现场都是人精子,一听他话里的喜色,恐怕是崔家那个惊才绝艳但是偏偏百病缠身的小少爷,病情有了起色的意思。   在场众人的表情都有些若有所思了起来。   此时,会议室的门被打开了,一个比崔松和更年轻些的中年人走了进来,正是崔家老二崔松溪。他和崔松和长得有几分相似,一看见桌上的一片狼藉,就皱起了眉。   “大哥,你这一桌子水,也太不小心了吧。弄湿了文件怎么办?”   崔松和现在脑子里还是木木的,听到崔松溪的话,也只是“嗯”了一声,眼神还有些放空。   崔松溪有些奇怪,他又喊了一声“大哥”,也没得到回应,于是把疑问的眼神投向周围几个小股东。   崔松和掐了自己一把,好用疼痛让自己清醒一点。   泽之的病有起色了!   能吃能喝,也不咳了,心率也正常了!   对,他要把这个赶紧告诉孩子他妈,然后赶紧告诉老爷子。   崔松和从会议桌前一跃而起,和小股东们道了个歉,就连忙往外赶。   “大哥,你这是干什么去?”崔松和问。   “Q城那边来消息了,泽之的病有好转了!我得赶快去把消息告诉老爷子。这边会议你帮我顶一下,我先走了!”话音还没落,崔松和就急忙离了会议室。   一屋子股东表情各异,更有些好事的用古怪的眼神打量着崔松溪。   谁都知道,崔家老大独子重病,恐怕后继无人,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崔家的产业开始逐渐向着崔松溪倾斜。现在崔泽之小少爷的病有好转,那岂不是……   崔松溪的表情却是一派惊喜之色。   “太好了,这简直是大好事,今天给公司每个人发奖金庆祝一下。这可真是太好了。”   见他这个反应,那几个好事的股东悻悻然收敛了表情。   看样子人家大家族就是不一样。   哪儿来的那么多为了财产兄弟反目的戏码,这不是挺亲的吗?   这个震动整个崔家的大消息随着崔松和的一路狂飙直接传遍了整个京城,再随着崔松溪的大手笔奖金传遍了整个商圈。   崔松和名下那几个公司本来早就有些人心浮动,崔老爷子年事已高,等老爷子一去,最后崔家的大权不可能落到独子重病的崔松和头上。那只能是老二崔松溪。   这个时候不投诚,还等着日后坐冷板凳吗?   崔松和手底下不少人心思就活动了起来,甚至还有几个早早地给崔松溪递了话,表示只要他接手公司,保证崔家老大瞒不下什么关键。   可就在这个移交权利的关键时刻,崔泽之的病竟是奇迹般的有了起色。   那几个心思活动的现在开始人人自危,听到崔松溪的举动,心里更是格外慌乱,甚至还忧心起了崔松和会不会秋后算账。   不过崔松和夫妇可压根没心思管公司里的人心浮动。   他们正忙着跟这个宝贝儿子通电话。   “对,药膳。我现在能吃能喝能睡,好的不得了,绕着操场跑步都没事。”刚刚放学,崔泽之就接到了自家爹妈的视频通话,背后还附赠一个老泪纵横的崔老爷子。   他脸色有了几分红润,没那么苍白瘦削,整个人看上去几乎生机勃勃。   多少年没见过崔泽之这么有活力了?   “你还敢跑步?”崔老爷子一想起这个画面就心惊胆战。他一声怒喝,就连崔松和都有些心里发慌,可崔泽之一点都不怕他。   “有什么不敢的,反正我身体好多了嘛。”   “那个会做药膳的是个什么人?”崔母陆纭心思比较细,当即就想到了最关键的人物,“咱家可得好好谢谢这位……”   “那可不!”这话正好说到了崔泽之的心坎上,他把自己那天在学校的昏迷说得凶险无比,把江一甜描述得那叫一个身怀绝技、古道热肠,不仅做了好事不留名,还在之后通过药膳治疗了他的身体。   陆霖:?   推门走进屋的江一甜:?   崔泽之大概真的疯了。   “不用了,我暂时在这边就继续调养一下,见面嘛……”他拖长了声音看了一下一脸懵逼的江一甜,“暂时不急,等我好全回来也不迟。”   ……如果顺利的话,说不定还是见家长呢。   崔泽之在心里盘算着,他得努点力了。   江一甜回房间学习的时候,他就把陆霖拉到了书房里。   “我记得你初中高中都谈过女朋友?”他试探性地问着。   是啊,不仅交了女朋友,还成绩一落千丈,还扣了零花钱被你狠狠嘲笑了一次。你都不记得了吗?   陆霖腹诽,但是没敢把话说出来。   “是啊,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就是想问你一下,你当时是怎么追到你女朋友的?”崔泽之耳根微红,表情看上去竟然有些羞涩了。   陆霖看着他羞涩的表情只想呵呵他一脸。   他就知道崔泽之这样是想去隔壁屋写作业的那个妹。   呵呵,你也有今天。   嘲笑我的时候,你想得到有朝一日还有求于我吗?   让你这个苦逼暗恋中的单身狗接受风流倜傥的陆哥撩妹教学吧!   “我初恋吗?我打篮球太帅了,她追的我。”陆霖回忆,“感觉运动好的男生都会很受欢迎。”   崔泽之:“……”   他怎么突然想起了某个打篮球的情敌。   “医生说我可以做一些适当的运动了。”他委婉地向陆霖提议,“我觉得我可以……”   “不,我觉得你不行。”陆霖看着他虽然壮实了一点,但是依旧属于瘦弱标准的身材,一口否决了他的提议。   他可不想让崔老爷子听说之后心脏病突发。   “那你第二任呢?”崔泽之阴着脸低下头,催促了起来。   “哦,第二任啊,我追的她。”陆霖摸着下巴陷入沉思,“投其所好呗,她喜欢干啥我就干啥,跟她有点共同爱好。她喜欢音乐我送耳机,她喜欢可爱的东西我送她等人高泰迪熊。你要不想想江一甜喜欢什么?”   崔泽之皱着眉,仔细回忆着江一甜究竟喜欢些什么。但他意识到江一甜几乎没有对任何物质性的东西表现出格外的喜爱,唯一的例外就是各种好吃的东西……   如果硬是要说的话,飙车的时候她也很开心。   这可有些难办了,投其所好的话……她似乎唯一有求于他的就是学习了。   “那还有呢?”他不死心地继续追问。   “哈哈哈哈这个你不用问,你也有啊。”陆霖大笑了起来,“有钱长得帅,自然就能讨女孩子的喜欢了。”   陆霖本以为自己只是说了句俏皮话,毕竟有钱又帅气的男孩子谁不喜欢呢?   结果崔泽之听到这句,脸色更阴沉了。   “那我还是开始锻炼来的正经。练两个月说不定可以能上个场。”崔泽之捏了一下自己的手臂,有些憧憬,甚至开始想象自己在篮球场上叱咤风云,好让江一甜对他刮目相看了。   陆霖不忍心打破他的少年幻想,只是委婉地侧面提醒:“我觉得你没必要这么纠结,你看你和她关系又好,那个叫宋什么的,他会打篮球,可他没你有钱啊。”   “钱有什么用?”崔泽之嗤笑了一声,“对她来说,钱这个东西够用就行了,再多只是数字而已。”   如果世界上有真正不为他的资产所动的女孩,那么头一个就是江一甜。   她渴望通过自己的努力挣钱,但是“钱”对于她来说,只意味着她安身立命的资本,而不是物质上的享受。她第一天来到他家里的时候,眼里只有他的厨房,对豪奢生活没有多看哪怕一眼。   钱买不到的东西有两个,一个是健康,另一个是爱情。   对他来说,这两者都要感谢江一甜。   他永远不会用金钱去衡量她。   陆霖听完崔泽之的金钱观,表情有些古怪,想要开口吐槽一句果然还是小男孩,但是竟是莫名觉得他说得对。   他正要说些什么,给自家表弟一点信心,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陆霖低头看了一眼,表情有些古怪。   “泽之啊,现在你面前有一个见家长的机会了。” 第35章   见家长?   崔泽之突然警觉, 惊得差点没跳起来夺过手机, 他甚至差点以为远在京城的母亲直接从京城赶过来了呢。   在陆霖的大笑声中,崔泽之突然意识到, 这个所谓的“见家长”见的究竟是谁。   他一点都不想把江宇这个人当成江一甜的“家长”。   他没这个资格。   陆霖把手机递给他, 让他来看这条短信。   短信是飞龙地产的钱老板发的, 语气很恭敬,排除了一些无意义的吹捧之词之后,大致意思是江宇今晚想来拜访(或者说是谢罪),来询问陆霖愿不愿意见他。   “你看看,让你松了口,这下把人给招来了吧?”陆霖瞪了崔泽之一眼, “我跟你说,江宇这个人是真的心狠手辣、自私自利到了极点,这个人我是连见都不想见的。你猜他干了什么?”   自从那天之后,崔泽之还真没关注过江父的动向, 这时候一听陆霖提起,他皱了皱眉头,好奇道:“这人又干了什么?”   “你还记得他那个宝贝儿子吗?那个他从小惯出来的小混蛋?”陆霖看上去有些头疼,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   “记得啊,怎么不记得?他怎么了?他不是一向最宠这个儿子了吗?”   江宇对于江一鸣的娇惯和偏袒, 崔泽之可是印象深刻极了,这个人愿意为了儿子, 让无辜的女儿受屈, 根本不愿意给女儿一个公道。或许他的所谓父爱, 只对着这个儿子吧。   崔泽之把他的想法一说,陆霖就冷笑了一声。   “他要是这样,我反倒看得起他一点。你可不知道,那个江一鸣的腿,被他硬生生给打断了。”   “打断了?”崔泽之万万没想到江父竟然下手如此的狠,一时间竟然有些语塞,“我的天,那可是他亲儿子啊。”   “他要是个护短的,我现在也不会这么烦他了。”陆霖不屑一顾的撇撇嘴。   “感情他不是护短,他只是欺软怕硬啊。”崔泽之一琢磨,,就品出了江父背后行为的含义,“他倒是好算盘,在自己女儿面前明目张胆的偏袒儿子,换个厉害的人物,那就不分青红皂白的把儿子打断了腿。”   江父知道的信息不多,江一鸣压根就没见过陆霖,怎么也不可能认下来得罪过陆霖。   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为了平息上位者的怒火,竟然是直接下狠手打断了儿子的腿,只为了换取自己的平安。   这真是……令人作呕。   “这件事不能瞒着她了。”崔泽之看了看江一甜房间的方向,“最后怎么处理,我需要征求她的意见。”   “行吧,她也是,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子,摊上这么一个父亲,也真够倒霉的。”陆霖感叹。   *   江父的车停在了陆霖的别墅前。   江一鸣这个时候正躺在车里,枕着冯曼曼的大腿,小声地啜泣着。   那天的一顿打,硬生生把他腿打骨折了。   他现在还不明白,自己究竟得罪了谁?   冯曼曼见儿子被打狠了,连忙哭着上前去拦,但是却被余怒未消的江父指着鼻子就是一通骂。   “我养你这么多年,你成天呆在家里,连个孩子都带不好?把他教成这样,你是成心想让他得罪人害死我是吧。”   骂完打完,他竟是一甩手就走人了。   留下泪流满面的冯曼曼和老太太,她俩叫上了阮明月,才勉勉强强地把江一鸣抬下楼,送去了医院。   伤筋动骨一百天,江一鸣只能可怜兮兮地躺在床上。他6月份要中考,也不敢耽误功课,只能半躺半坐着被冯曼曼督促着看书。   可这还没两个礼拜,江父就硬是要把他带出门。   “陆少爷难得肯见人,必须让他去给陆少爷赔罪。”   冯曼曼一腔慈母心肠都倾注在儿子身上,见儿子受罪,她心里就跟刀割一样。   “好歹也让我陪他去吧。都是我这个当妈的管教不严,陆少爷要是追究起来,还是我的责任。”   这么好说歹说,江父这才点了头。   “等会儿进去的时候,对陆少爷恭敬点,再敢口无遮拦得罪人,你等着。”别墅前,江父对着后座上的母子低声威胁。   他真不该因为这个拿不上台面的女人和蒋菲离婚。   她把儿子教成这个样子,没事只知道哭,遇到大事一点用都派不上。   这时候他就忘了自己当年多么厌烦刚强独立的前妻,怜爱冯曼曼的眼泪了。   别墅里的装潢低调却不失大气,博物架上的古董摆件看上去各个价值不菲。   江父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冯曼曼搀扶着拄着拐杖的儿子,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后。   见冯曼曼扶着儿子摇摇欲坠,面无表情的女佣还伸手帮忙搀扶了一把,一直把他们引入会客室。   “陆少爷,这是江宇先生。”说完,她便退下了。   江父抬头一看,会客室里坐着两个人,年纪都不大,生得倒是颇为俊秀。   一个看上去二十多岁,应该就是那位陆霖陆少爷,另一个比他年轻不少,看上去有些病弱的样子。   “陆先生。”江父搓了搓手,摆出了一副笑脸,“犬子年幼,不慎得罪了陆先生,我在家里已经狠狠地教训过他了。陆先生您大人大量,要不您就……”   他推了江一鸣一把,让他快点上前去。   江一鸣睁大了眼睛,想看看把自己害到这个地步的罪魁祸首究竟是谁。   他看着陆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得罪过他。   “快点,跟陆先生道歉。”江父低喝。   冯曼曼捂着脸,眼泪就流了下来:“陆先生,都怪我没教好孩子,全是我的错,我替他跟您道歉,求您大人大量,饶过他这一回吧。”   “陆先生对不起,我……我得罪了您,我做错了,求您原谅我吧。”见母亲也说了话,身上伤了的腿也在隐隐作痛,江一鸣再不情愿,也只好连声认错,这模样看上去倒也挺诚恳。   “等会,有点意思。”陆霖身边,崔泽之此刻开了口,“你是叫江一鸣吧,来,你跟我说说,你得罪了陆霖什么?”   “请问您是……?”江父心里一慌,连忙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问。   “你没必要知道。”崔泽之抿起嘴唇,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他,“江一鸣小同学,来说说看啊。”   江一鸣哪里答得上来,他压根连陆霖这个人都没见过,一时有些语塞。   江父见他这样,心里大急,连忙催促起来。   “这个时候你还遮遮掩掩的做什么?你做了什么混账事儿你心里不清楚?还不快说。”看他这凶神恶煞的样子,如果不是当着陆霖的面,他恐怕现在就要冲上去再打断江一鸣的另一条腿。   “答不上来吗?”崔泽之拍了拍手,像是在观赏一出好戏,“也难怪了,毕竟他压根就不认识陆霖。”   面对江父不可思议的表情,崔泽之扬起唇角,笑容当中却没有一丝温度,一字一顿。   “因为他得罪的人是我。”   “我猜他还是想不出来,自己到底是怎么得罪了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人呢?”崔泽之欣赏着江父和冯曼曼惊慌失措的表情,慢条斯理地说了下去,“那我好心给你点提示吧。江一鸣小同学,下次想写匿名信的时候,记得不要随便牵扯无关的人。”   匿名信?!   竟然还是那封匿名信惹的祸!   江父胸口一阵闷疼,上百万的损失,全都是因为这封该死的信!   难不成,江一甜那个死丫头片子,竟然认识这种人吗?   不可能,如果是这样的话,之前那么长时间,她怎么能做到一点都不露口风的?   听到这个,冯曼曼脸色大变,她想说什么,却捂着胸口几乎说不出来话,险些没被自己可怕的想象所吓倒。   “也真好笑,我表弟不过在一中旁听了两天,给个同学讲了两道题,结果这匿名信一指,还开始说他伙同你女儿一起偷卷子?”陆霖往桌子上一拍,哪有平时嬉皮笑脸的样子,表情冷肃得几乎让人想要退缩,“我这表弟从小到大一点委屈都没受过,刚出来散散心,就被扣上这么一大帽子,被怀疑偷卷子,你养着的孩子可真行。”   江父脸色大变:“您……认识我那个不成器的女儿?”   陆霖翻了个白眼:“你们自家事儿自己管好,不扯到别人一亩三分地上,谁管你们的家事啊?”   听了这话,冯曼曼心头就是一块大石落地。   她还以为是那个小丫头片子从中作梗,她和江一甜之间的恩怨,可不是一星半点。如果是江一甜搭上了眼前这两人的关系,告上一状,她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幸好听陆霖的口吻,应该只是愤怒于牵扯进了旁边的这一位。   果然,她想的没错,江一甜怎么可能和这种高高在上的人有来往。   这样就好,这样就还有救。   “现在看起来,恐怕是上行下效,口口声声说自己错了,连得罪的人是谁都不知道,这种‘道歉’有哪怕一点点诚恳吗?”   崔泽之冷笑了一声,刚刚冯曼曼这一番话,让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江一甜时候。   那一次江一甜明明什么都没有做,结果这个继母,压根就没有为孩子辩解,直接就是按头认错。   这一次不也一样吗?   明明不知道江一鸣怎么得罪了陆霖,但是硬是要他承认,还自己上阵,主动“替”孩子道歉,以示诚恳。   这夫妻俩,可真是破锅配破盖。   “行了,我也懒得和小孩子计较。断条腿也算有教训了,下次还敢,就两条腿一起打断。”   崔泽之看了一眼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的江父,厌烦地扭过头,根本就不想再多看他们一眼。   “为你做过的事情道歉,然后就可以滚了。” 第36章   如果不是江一甜的话, 崔泽之压根就不想搭理这家人。   刚刚他把这件事情告诉江一甜的时候, 江一甜再一次出乎了她的意料。   “你是说,江宇他把江一鸣的腿打断了?”听到这句话的时候, 江一甜放下了书, 显得有些讶异。   崔泽之小心的看着她的脸色, 确定了她的讶异不是出于对江一鸣的同情,这才舒了一口气说:“是的,右腿骨折,已经上了石膏。”   “你什么表情啊?你难道觉得我在同情他吗?”江一甜瞅着他脸上的小心翼翼,觉得有些好笑,“我就是觉得, 冥冥之中自有报应。”   她记得很久之前,在江一鸣随便污蔑她偷东西的时候,江父曾经对江一鸣说过一句话。   “以后这种话,我如果再听到, 我就打断你的腿。”   没想到江父虽然没再江一鸣再次污蔑她的时候做到,却也因为对陆霖的畏惧,亲手打断了自己儿子的腿。   这件事她还从来没和崔泽之说过,今天一提起,就连崔泽之也觉得是报应不爽。   “那么, 江家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崔泽之问她。   江一甜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你的气要是出了, 这样就可以了。至于我自己, 我没打算怎么办, 一报还一报就行了。”   崔泽之微微一怔,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让胡乱承诺的江父,履行他的诺言。   让仗着家人宠溺、肆无忌惮污蔑姐姐的江一鸣,尝到百口莫辩的滋味。   让屡屡挑拨离间、仗着“家长”身份按头江一甜认错的冯曼曼,亲口替自己儿子认一次莫须有的罪。   这就是一报还一报。   “有些事情只能我自己来做的,你帮我的这些我已经很感激了。”比如说她和继母的恩怨,比如说肆意羞辱她的祖母,这些都是他们和她之间的事情,她会自己处理。   涉及到崔泽之的事情,让崔泽之出一口气完全没问题。   可是再往后,就是她自己的事情了。   江家人对于她而言,连陌生人都不如。可惜她被年龄所限制,暂时没有办法完全脱离,只能避开。   她不想因为这种人的事情,再让朋友出面,看起来平白跌了崔泽之的身份。   “不过,江宇来找你的时候,能不能拜托你假装咱俩完全不熟?”她想了想,还是提出了这个要求。   她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让崔泽之多了一块甩不开的狗皮膏药。   也不想为了出一口气,让江家人重新找上她。   “这个我肯定知道,你放心。”崔泽之拍着胸脯跟她保证。   想到这个,崔泽之就情不自禁地想要微笑。   他喜欢的女孩,内里有着一颗足够冷静的心。她不会轻易地被他人的观感左右,不会被权势冲昏头脑,也不会因为愤怒而失去理智地疯狂报复。   她没想过再借他家里的势做些什么。   虽然这种生分让他有些失望,虽然他真的很希望江一甜能够向他寻求帮助,但是他越来越明白,江一甜是真的非常非常的好。   他甚至都没办法描述出她有多好。   不过江一甜有多甜,江家人就有多讨人嫌。   特别是眼前这个。   “对、对不起!这位先生,我做错了。”江一鸣在江父的推搡之下浑身发抖,只能小声抽噎着断断续续地道歉。   他连崔泽之的名字都没资格知道,整个人哪有半点嚣张跋扈的样子?   “你先说清楚,你做错了什么。”崔泽之可没被他糊弄过去,而是继续追问。   “我……我不该写匿名信,把您牵扯进去,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被这一逼问,江一鸣怕得更厉害,声音也打了颤。   “你倒是说清楚,你为什么写匿名信啊。这么大的人了话都不会说的吗?”崔泽之向后靠在椅背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叩桌面,显得有些不耐。   “你傻愣着做什么?快点说话。”江父见势不妙,连忙怒喝着催促。   难道真的要他亲口承认自己嫉妒江一甜吗?   江一鸣心里别提多难受了,但是在江父的怒喝声中,他的右腿又在隐隐作痛。   “我嫉妒江一甜成绩进步,所以写了匿名信,想让她被学校处分。”最终,他还是屈辱地说出了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话一说出口,他就呜咽了一声。   “你这孩子教得挺好的啊。”陆霖嗤笑了一声,话里是说不出的讽刺意味。   这是怀疑家教了。   听到这句刺耳的话,江父屈辱无比,但是不敢对着陆霖发作,只好恨恨地瞪了一眼一旁的冯曼曼。   都是她教出来的好儿子。   果然,娶妻娶贤说的是真的对。   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他当初怎么傻到被她哄了几句就和她结婚?   “行了,该说的我也说完了。就告诉你一句,你们家不管教孩子,有的是人替你家管教。”崔泽之摆了摆手,打断了陆霖的话。   江父一大把年纪了,从来没被这种年轻男孩指着鼻子说这种话,心里屈辱无比。   但是想到陆霖的权势,想到这位表弟的不凡,他硬生生地把胸腔里的一股闷气给压了下去,只得上前陪着笑脸:“是,我们一定好好管教孩子。实在是对不住您了。”   “我表弟最近在一中旁听,他不希望在一中见到你们。”陆霖冷冰冰地撂下了一句话,断绝了江父最后一丝攀关系的希望,随后就端茶送了客。   出了别墅的门,江父满脸的堆笑一瞬间化作乌云密布。   “老子这么多年,没丢过这种脸。”在车里,他对着后排战战兢兢的母子两人一通咆哮,“都是因为你养出来这种畜生,老子要去点头哈腰,巴结一个年纪还没到我一半的小年轻。”   冯曼曼把儿子抱在怀里,听着自己的丈夫滔滔不绝的骂声。   她突然在想,自己处心积虑一辈子,勾搭上了这样的一个人,真的值得吗?   *   崔泽之可能是真的低估了江父的脸皮。   刚刚入了夜,江一甜离开家以来,第一次接到了江父的电话。   看到这个来电的时候崔泽之气得骂了一句粗话,摔了手边的一个杯子,恨不得再把江父拖回来痛骂一顿,好让他再也不敢骚扰江一甜。   但是想到江一甜之前的话,他还是什么都没再说,紧张地看着江一甜接起电话。   江父的声音听起来和今天在别墅里完全不同,如果是不了解他的人,恐怕会被他话里的慈父腔调骗了个彻底。   “甜甜啊,还在生爸爸的气吗?这些天你过的怎么样?爸爸很担心你。”   事发已经有一阵子了,这是江父给她打的唯一一个电话。   你要真的很担心,那这个礼拜你在干什么呢?   “自己过自己的,挺不错。没必要担心我。”江一甜暗笑江父作戏都作不彻底,语气则是格外的冷淡。   这可是大实话,离开江家之后她过的别提多滋润了。   “你怎么还在生爸爸的气呢?爸爸已经教训了一鸣一顿,给你做主了。爸爸这是在关心你。”江父听出江一甜语气的冷淡,心里也焦躁了起来。   装,让她装。   没经历过事情的小女孩离开家怎么可能有好日子过。   给台阶下她都不下,真是狗脾气。   他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一点都没露出来。   不过是个小女孩,等他哄出了那位少爷姓啥名啥,和她什么关系,谁还管她?   “甜甜啊,你弟弟那信里,牵扯到了你的一位同学。你和那位给你讲题的同学关系好吗?爸爸现在很愧疚,想给你那位同学赔礼道个歉。”   果不其然,还是冲着崔泽之来的。   江一甜耸了耸肩,对着崔泽之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   “不熟悉,他只是凑巧给我们几个人讲了题。这件事情把他扯进去,他很生气,没和我们来往了。通过我这里,你和他扯不上关系。”她看着和她隔着不到两米远的崔泽之,平静地打断了江父。   江父被一句话戳中了内心所想,有些恼羞成怒。   “你怎么和你爸爸说话呢,你爸爸是那种人吗?爸爸是在关心你,想要弥补这件事情。”   “你心里怎么想的您自己比我更清楚。”江一甜压根没理会他的虚情假意,“如果没什么其他的事情,你可以不用打电话了。”   “你怎么说话的?你反了天了是吧!你以后是不想回家了?信不信我——”   “那你要怎么样?”江一甜打断了他的话,语气轻松,还带着些笑意,“断我生活费?不好意思,我现在不吃你不喝你的,没用你一分钱。把我赶出去?我现在也不住你的房子。不过有句话你说得对,我以后确实不想回什么‘家’。”   江父气的直喘,半天说不出话来。   却听见话筒里面江一甜平静的声音还在继续。   “至于什么关心我的话,你还是自己收着吧。我已经走了有些时候了,这个时候打电话,是真关心还是假关心,谁心里都清楚。过去你在我身上的花费我会还给你,以后我们就不要联系了。”   这个不孝女,竟然还要来这一套?   江父急火攻心,张口就要骂,电话里传来了嘟嘟的响声。   江一甜竟是把他的电话给挂了。   他再拨回去,却是怎么也拨不通。   “唉小姑娘闹脾气,你多劝劝她,她自然就回来了。”冯曼曼见他脸色不好,上去给他顺气。   江父却是一点都不领情。   “滚!”他怒骂,一把把冯曼曼推开。   因为江一鸣的缘故,他现在一点都不想见到她的脸,更何况她说的那是什么话?   江一甜这个当子女的,竟然敢这样对父母。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第37章   江一甜才不管什么道理不道理的, 她过得开心就是最大的道理。   电话一挂, 江一甜心头一块大石就去了个干净。   崔泽之让江父不许去一中碍眼,那江父就彻底没了在她眼前晃悠的机会了。   只要一上大学, 她的户口可以变成学校集体户口, 那么户口将不能再限制她了。   她现在要做的, 就是在两年后,安安稳稳地考上一个大学就行了。   想到这里,江一甜心里别提多开心了。   她笑吟吟地将江父拉入了手机黑名单,一抬头,就看见崔泽之对她比了个大拇指,还来了一句:“我们甜姐就是酷!”   那次直播, 她直面怼回了“女主播看脸”的论调,本来以为她会因此掉一波粉,结果没想到网上竟然开始有不少小姑娘一口一个“甜姐”的喊她,说她酷得很。一时间她的评论区已经要被“甜姐”这两个字攻占了。   甜姜这一下子, 可是真的红了。   她反驳“女主播看脸”的这个事儿,直接窜上了热搜,这次可是实打实的热度。就连不少本来没看过她微博的小姑娘,冲着这个也关注了她。   广告商都被这波热度带得喜出望外,T平台自然也赚的盆满钵满, 做出决定的陆霖兴奋之余,和几个老板一商量, 做主给江一甜的合同里, 提成多了几个点。平时也一口一个“甜姐”地喊了起来。   听见崔泽之也跟着喊来打趣她, 江一甜有些哭笑不得。   她现在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钱包也鼓,因此就格外想出去玩庆祝一下。   好不容易能摆脱江家人,难道不值得庆祝吗?   “这周末咱们几个出去玩吧!快发工资了,我来请客!”她看了一眼钱包里的余额,快活地提议。   陆霖刚要开口答应,崔泽之一道锋利的眼刀立即刮在了陆霖脸上。   陆霖看了一眼崔泽之,求生欲及其旺盛地说:“周末我要出差,你俩玩去吧,我的车你们看着开。”   呵呵。谁跟你们俩出去谁就是傻子。   我去干什么?碍崔泽之的眼吗?   算你有眼力见。   崔泽之收回了眼刀。   江一甜有些遗憾,但是肯定开会是最重要的,她只好作罢,转而询问崔泽之。   崔泽之怎么可能有事,就算是有事,他也能变成有空。   他当然是一口答应。   “Q城地方小,也没什么好玩的,要不咱们去省城一趟吧?我还没去过省城呢。”江一甜提议。她从小就没怎么离开过家,江父常年不在家,冯曼曼和江老太太也不会带她出门。因此长到这么大,江一甜离开q城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更别说去省城了。   “省城也挺好的,那边有几个博物馆挺值得看的,还有个大游乐园。我猜你还没怎么去过游乐园呢。”崔泽之提议。   江一甜是当然没去过的,听到这话,她忍不住就心动了起来。   “说了就像你去过一样。”陆霖翻了个白眼,“你们两个大龄儿童正好一起组队去算了。”   他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泽之啊,云霄飞车这种东西,你还是算了吧。甜姐你帮我盯着他点。”   陆霖一口一个“甜姐”叫的开心,江一甜想到崔泽之的病史,自然一口答应。   崔泽之的表情一下子就垮了。   说起去省城,陆霖也似乎想起了什么。   “我有个在省城的朋友,姓方,上次和我一起做了个小生意。上回见面我输给他两瓶洋酒,本来这个月还得给他送过去,要不泽之你帮我跑一趟?”   崔泽之也没怎么去过省城,正愁没有地头蛇帮着指路呢,于是随口就应了下来,但是表情还是有些担忧的。   陆霖知道他担心什么,忍不住笑他:“你放心,你就说是我表弟就行了,这方老哥可不认识你家人。”——更不会和你爸妈说你带小姑娘出去玩了。   江一甜一脸茫然地看过来,有些奇怪:“他在担心什么?”   崔泽之怎么敢把自己的那点小羞涩说出口,他摸了摸鼻子,干咳了一声:“我爸妈总叮嘱不让我出门。”   好险才给糊弄了过去。   不知道是怼走了江父心情好,还是是周末要出门的缘故,江一甜这周的表现格外好,不说作业全都完成的利利落落的,就连随堂的小测也考了高分。   班主任陈老师拉着她夸了又夸,看着江一甜一路上涨的成绩,又想到她家里那一摊糟心事儿,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江一甜从家里搬出来的事情能瞒得了同学,但是怎么也瞒不过这个班主任。   她现在对这个学生是又怜爱又心疼。   从教这么多年,她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刻苦好学的学生,结果家里人不说帮忙,还给拖后腿想害人。   要不说那天蒋欣那个事儿,她那个姓冯的继母一口就替江一甜认了错呢。   原来是见不得孩子好。   想到这里,陈老师有些心疼,她对着江一甜千叮咛万嘱咐,如果钱不够一定要来她家吃饭,一个人在外头住一定要小心等等。   “没事的老师,我在外面找了个兼职,包吃住的,也挺安全。”江一甜当然不能去陈老师家蹭饭,又不好拗了她的好意,只好搬出崔泽之来,说是崔泽之帮她找的兼职。   崔泽之这个人陈老师是信得过的,听江一甜一说,这才放下心来。   陆霖虽然说他的车崔泽之可以随便开,但是驾照确实是个大问题。   所以最后,崔泽之还是熄了开上那辆红色布加迪威龙带妹上路的心思,委委屈屈地买了两张火车票。   江一甜看了好笑。   不管你再怎么有钱有势,未成年就是未成年,没驾照就是会被查。   不过虽然遗憾于没法开车出门,但是崔泽之依然兴致勃勃。   这应该是他第一次甩开保镖出门,也是头一回,和江一甜一起出去玩。   四舍五入就是约会了。   崔泽之得意地想,在心里选择性地遗忘了陆霖也在受邀行列的事情。   江一甜正在兴致勃勃地看着火车车窗外沿途的风景。在她的对面,崔泽之手里捧着一本书,看上去正在静静地看书,不过书页却是半天都没有翻开过一页。   隔壁的女孩犹豫再三,终于鼓起勇气上前试图和崔泽之搭话。   崔泽之只平静地抬眼看过去,清冷的目光看得女孩心生退意,一句要微信的话在嘴边怎么都说不出口,只好转头找上了江一甜。   “请问……”女孩犹豫地揪紧了自己的衣角,一咬牙,“请问你对面这位是你哥哥吗?”   江一甜愕然,还没来得及答话,原本风度翩翩优雅自矜的崔大少爷毛都差点炸了起来。   他压抑住自己心头的火气,默念了几句平心静气,竭力维持着自己的风度,回答道:“不好意思,但是你有点挡视线。”   你有点挡视线。   你挡视线。   挡视线。   ……   还有比这更可怕的直接拒绝方式吗?   被一句话硬生生怼回去的女孩委屈之余还有点奇怪,她能挡什么视线啊?   这么年纪轻轻的小帅哥,怎么说话就这么直男呢?   她有些不死心,盯着那边看了好几眼,这才恍然大悟。   ……她挡住的是这个小帅哥看对面妹子的视线。   告辞。   *   门铃响了半天,方沛元才有功夫去开门。   他大约三十多岁年纪,穿着一身居家服,脸上还带上了些着急的神色。   门一开,看到门口的江一甜二人的时候,他有些怔愣:“请问你们是?”   崔泽之平时看起来冷淡,但是对生意场的这些事心里门儿清。听这一问,他脸上带了几分笑,上前就亲热地打了个招呼:“方总好,我是陆霖的表弟崔泽之,这是我朋友江一甜,陆霖他今儿有个会,来不了省城,输给你的两瓶洋酒我给带来了。”   这位方沛元也不简单,白手起家创业,三十多岁年纪,就在S省的高端酒类市场上占据了一席之地。   难怪陆霖这个平时眼光极高的人,也愿意多和他来往。   方沛元一听陆霖的名字就一拍脑门,赶紧把两个人请进屋来,还端上了果盘。   “你看我这脑子,陆少和我说过一次,这几天我家里兵荒马乱的,把这事儿给忘了。”他叹了口气看向屋里,屋里就应景地传来一阵小孩子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还有女人劝慰的声音。   “您家孩子病了?”江一甜问。   “唉可不是,前一阵子有点感冒,咳嗽一直断断续续的没好,带去医院打了针是好点了,可是这个咳嗽怎么也不断。”方沛元看上去这几天没好好合眼了,他和崔泽之二人道了声不是,又进屋去看了一眼。   隔着几道门,都能听见他和老婆的争吵声。   “拖拖拖,你天天在外头,难得在家里一天也不带孩子去医院看看。前阵子感冒你说吃药就行了,你看看拖成了什么样子?”女人听起来有些着急上火,紧接着就是方沛元的劝哄声。   “现在有客人,等会咱们再说行不行。人家年纪轻轻的上我的门,我总不能让人这么走了吧。”方沛元听起来也有些着急。   崔泽之和江一甜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无奈。   门内的争吵声还在继续,小孩子的咳嗽声和哭声听得让人心里难受。   没过一会儿方沛元出来,脸上带上了些愧色,忙不迭地和二人道歉。   “真是对不住,孩子病了,我老婆带他去医院打了几次针都没看好,我怕这咳嗽拖下去拖成支气管炎。等会我可能要找个熟人再去看看,真是对不住。”   江一甜听着小孩子撕心裂肺的咳,有些不忍。   她看着桌上果盘里的几个雪梨,心念就是一动,开口就问道:“方总,您家里有萝卜生姜之类的吗?” 第38章   萝卜?生姜?   这时候提这些做什么?   “你先去给王大夫打个电话, 这孩子现在药怎么都不肯吃, 有痰也咳不出来。你这是要急死我吗?”房间里又传来了女人焦急的催促声。   “厨房里应该有,不过你问这个做什么?”方沛元愕然, 他有些着急上火, 现在更是莫名其妙。   江一甜回忆着自己当时在药膳书内看到的内容, 小声解释了起来:“雪梨、萝卜、生姜混合牛奶蜂蜜一同熬膏,对小孩子风热咳嗽效果最好,您夫人说孩子的痰咳不出来,这是风热咳嗽的表现,是不是喉咙发干,总是说口渴?”   方沛元回忆自己宝贝儿子的症状, 可不就和江一甜所说的一样。   不过说中了症状,未必意味着他就信了这个小姑娘的偏方。   “孩子不吃药的话其实可以试试,这个都是常见食材,自己家里一会儿就做出来了, 而且味道是甜的,小孩也喜欢。”崔泽之补充,“您这个时候正好可以联系大夫。”   方沛元犹豫了一下。   这五种食材都简单易得,也没有什么小孩子不能吃的。萝卜和雪梨听起来都是清热的常见食物……他家孩子平时也经常吃。   更何况他现在去联系认识的大夫,再去挂好预约起码要好久。   不如, 就让这个小姑娘试试?也正好可以让他联系大夫。   “那就拜托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我这儿还得麻烦客人。”他客套了两句, 连忙去拨电话了。   江一甜拿了两个雪梨就进了厨房, 在冰箱里翻出了萝卜和生姜。   崔泽之跟进来,帮她给雪梨削皮。   “你怎么突然管起这个事情了?”崔泽之问,按照正常情况,这个时候打个招呼早点走一般是最好的选择。   “小孩子咳成这样,我能帮得上忙还是帮一把吧。这么折腾下去,小孩子多受罪啊。”江一甜不是爱管闲事的性格,可生病的又是个一岁多的小孩子。听小孩子咳嗽的厉害,她有些不忍,何况她有灵泉水,又有药膳的秘方,双管齐下还怕治不好这个小小的咳嗽?   “你当初帮我,是不是也是这个原因。”崔泽之麻利地给雪梨切成小块,按照江一甜的吩咐,用桌面上的榨汁机榨汁。   “不,是因为你长得好看。”江一甜调侃了一句。   崔泽之如遭雷击,愣愣的差点把雪梨汁洒桌子上。   “哈哈哈哈不逗你玩啦,如果说实话的话,那是因为你帮了我,我就得还你这个人情。”江一甜处理着生姜,想起了当时她生怕暴露灵泉的小心翼翼,忍不住笑了一下,“不过正是因为遇到了你,所以我意识到,能帮别人的时候还是要帮一把,说不定就……遇到了一个这么好的朋友。”   崔泽之想起了他们相遇的那一次,心里忍不住升起了一丝开心。他确实要感谢命运,让他在那一天走进了那间教室,一时见猎心起,随口多说了那句帮她的话。   想到这里,他又有了些甜蜜的酸楚。   唉,朋友,怎么还是朋友呢。   生姜、雪梨和萝卜分别榨汁,然后同比例放入锅中大火烧开,然后捞去残渣,加入牛奶和蜂蜜转小火继续熬煮。江一甜还趁着崔泽之拿牛奶的功夫,往里面掺了不少灵泉水,以保证双管其下药效好。   锅里的液体开始逐渐变得浓稠。   崔泽之看着小锅咕嘟咕嘟的冒着泡泡的红棕色液体,叹息了一声:“唉,我小时候咳嗽的时候要是能遇到你就好了。”   “现在也不迟啊。”江一甜笑着回应。   五汁膏一般来说是冷藏之后取出,用热水冲服的,不过按照现在比较紧急的状况,没必要等到熬到粘稠然后冷藏。   江一甜让崔泽之盯着锅里药膏的火候,然后盛出了一勺,兑了点温水,给方沛元那边送过去。   方沛元那边正在焦头烂额。   这是周末,医院儿科只有几个值班医生,急诊都排满了。他的熟人王大夫压根就不在医院。接到他的电话之后,王大夫虽然表示会立刻去医院亲自来给他儿子看,但是估计也要等半个多小时。   眼见着孩子咳到嗓子都要破了,方沛元试着喂止咳药水,但是一闻到药味,孩子是紧咬牙关,怎么也不张嘴。   他只好换好出门的衣服,给孩子严严实实地裹上,准备直接去医院等。   这时候江一甜过来了。   方沛元的老婆是个三十多岁的漂亮女人,她抱着孩子,脸上忧虑极了,还不停地看着表。她看上去涵养很好,哪怕这种着急上火的时候,见到江一甜,她还歉意地点了点头。   “抱歉,今天实在是没办法招待你们,还让你们来忙这个。”   “没什么的,我就记得有这个方子很有用。”江一甜把兑好的五汁膏递给了方沛元,让他拿着喂给孩子。   “我试试看吧。”方沛元没报以太大希望,盛出了一点点,送到了孩子嘴边,“这孩子现在闭着嘴,怎么都不张……诶?”   不知道是不是嗅到了蜂蜜的甜味,小朋友吧嗒了一下嘴,舔了一下嘴边的勺子,然后竟是张了嘴,乖巧地让方沛元把五汁膏给喂了进去。   “还真的吃进去了。”方沛元的语气都带着惊喜。   要知道他儿子今天,可是除了两口温水之外,什么都吃不进去。   “可能是甜的,小朋友比较喜欢。”江一甜解释。   方沛元的儿子养得好,脸蛋白白净净的,看上去真的挺可爱,就是因为生病咳嗽,小脸有些不正常的红,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小朋友吧嗒吧嗒喝完了大半碗,方沛元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摸出手机一看,是王大夫快要到医院了。   他忙不迭地放下碗,抱起儿子,和江一甜连连致歉。   “实在是对不住,我们马上就得出门。你们来省城一趟我也没办法招待,我给你们留个电话,有什么事情找我就行了。”   天大地大,孩子身体最大。   江一甜自然不介意。   她拿了电话,喊崔泽之关了火,就从方家告辞出了门。   “方总看上去不太信这个啊。”崔泽之摇了摇头。   “肯定是不太信的,但是我这个材料都是日常的食材,都是清热的东西。要是换了真正的药,他才不会让孩子进嘴呢。”江一甜也不在意他信不信,对她来说,这只不过是顺手帮熟人的朋友一个忙,最后有了效果就行。   方沛元的家在省城市中心,一出门就是繁华的商区,比起Q城简直热闹了不知多少倍。   “别想这个了,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该去哪儿玩?”江一甜打量着周围的街道和琳琅满目的店铺,有些跃跃欲试了。   崔泽之虽然常年生活在京城,但是他基本不怎么出门,也和热闹繁华少了点缘分。   要和她去哪里呢?   咖啡店?   不行咖啡店太安静了,很容易无聊,而且吃的点心没有她做的好吃。   去博物馆呢?   不行博物馆不方便说话,他还想多跟她聊些什么。   正在犹豫间,崔泽之的目光停留在了不远处闪闪发亮的灯牌上,上面“电玩城”的招牌闪闪发亮。他想起前几年,他一个人闷屋里不能出去的时候,崔家人怕他不高兴,专门给他弄了个游戏室,里面还有那种模拟射击类游戏,可以连接玩具枪的那种。   后来他心脏撑不住紧张刺激的游戏,家里人就不让他玩了。   要不……   “去电玩城!”   “我们去电玩城吧!”崔泽之说完,才发现江一甜竟是和他异口同声,同时喊出了电玩城的名字。   江一甜向他看过来的时候,他情不自禁地对她微笑,脸颊有些微微发热。   “走吧走吧!我从来没去过电玩城呢。”江一甜没看出他的异常,拽着他就往那边走。   她小时候曾经听江一鸣炫耀过很多次,说江老太太总给他钱,他可以去随便玩。她曾经还想一起去,不过被江老太太打了一巴掌。现在她压根不需要别人点头,自己就能负担得起啦。   这是省城最大的一家电玩城,里面从抓娃娃机,到实感模拟射击的设备应有尽有。   “你看那边。”崔泽之指给她看那个连接着游戏屏幕的射击设备,“我之前身体还好的时候,家里的游戏室里面装了一个。这个真实度还算凑合,你要不要试试看?”   “好啊。”江一甜当然乐意,穿回来之后她已经没有摸过枪了,隔着屏幕打枪可比自己亲自面对怪物听起来爽多了。   她跑向打枪游戏机,往里面投币。   崔泽之悄悄地趁着机会看了一眼微信,微信置顶里面,是一条陆霖刚发来的消息。   陆霖:在她面前展示你的优势就好了!对了,你们去哪儿玩了?   崔泽之:电玩城,我还挺擅长射击游戏的。   陆霖:哈哈哈哈哈哈哈我靠!我没看错你,你果然是大龄儿童。   崔泽之压根没理会陆霖,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游戏机那边,和江一甜一同拿起了双人游戏的枪。   他擅长这个,一定要在她面前好好展示一下。   音乐声响起,玩家们坐着车,在密林中飞驰,远处开始出现了飞过来的鸟类怪物。   崔泽之看着屏幕出现的小怪,清了清嗓子,准备瞄准。   “我在家里这个玩的不错,别担心,我射击可准了。”   “啪啪”两声,江一甜头也没抬的两枪,小怪应声从空中掉落。   崔泽之:……   他还想弥补一下,继续补充了一句。   “一开始我进入状态有点慢,但是绝对是弹无虚发。”   一大波飞鸟涌来,江一甜换成了连发模式“哒哒哒”一阵狂扫,崔泽之还没反应过来,一屏幕的小怪都被清掉了大半。   “你刚刚说什么来着?我没听清。”音乐声音太大,江一甜揉了揉耳朵,在射击之余看向崔泽之,大声地问。   “……没什么。”崔泽之看着右上角刺眼的“0”击杀数,无语凝噎。 第39章   方沛元正开着车带孩子去医院, 他心急火燎, 车在路上一路狂飙,好险差点没超速。   他老婆邵明娜在后面抱着孩子, 轻轻地拍着孩子的背, 试图安抚不舒服的孩子。   “今天那两个客人是陆总的亲戚, 帮忙送东西来的。你还催我,好歹得让我把客人招呼好。”方沛元开着车,小声地抱怨。   “谁让你平时不着家呢?我都自己带着小宝跑了好几次医院了,能怨我着急吗?”邵明娜哄着孩子,压低了声音反驳,“今天那个小姑娘也挺好玩, 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方子。还是太年轻了。”   “人家也是好心,我还能拦着吗?那都是平常吃的东西,当糖水都可以,就当小宝喝了两口糖水呗, 补充点能量也挺不错。”方沛元摇了摇头,心里就是暗叹。   小姑娘果然是年轻,这种不知道靠不靠谱的方子也敢跟第一次见面的人说,还动手自己来做。   热心归热心,可是这种食疗方子又不是特效药, 一口就起作用,很容易引发点问题。   也就是他相信陆霖的为人, 加上这配方里全都是基础食材, 否则他哪敢让没辨证过的东西进自己孩子的嘴啊。   回头得跟这个小姑娘说说, 可别这么莽撞了。   车后座的孩子被哄睡着了,在妈妈怀里呼吸均匀。   邵明娜看见他睡着,这才敢松口气,要知道昨天孩子咳嗽了一夜,难受得怎么也睡不着,她也跟着熬了一宿,现在可算好点了。   等一下?   明明刚刚小宝还咳嗽的那么厉害,整个人还有点发热,现在怎么还睡着了呢?   “你说,小宝是不是有一会儿没咳嗽了?”她看着儿子熟睡的小脸蛋,一时有些疑惑了。   “是睡着了吧。”方沛元从后视镜看了看,有些不确定地说。   他这几天出差不知道孩子的情况,邵明娜还能不知道?   她可清楚这几天夜里孩子总是半夜咳醒,怎么现在都已经睡了好一会儿了,一声咳嗽都没有呢?   医院人一多,小宝就被吵醒了。   不过他只瘪了瘪嘴,露出了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倒也没真的哭出来,只是乖乖地窝在妈妈怀里,一双黑亮亮的大眼睛从妈妈肩膀上瞅着外面。   方沛元夫妇带着孩子在走廊上一路小跑,直接跑到了王大夫平时的办公室里。   方沛元和王大夫熟悉,推门就进了办公室。   “老王,你可看看我们小宝,这都咳了几天了,一直不带停的。一咳就撕心裂肺的,我听了可心疼坏了。”   王大夫一听就着急了,小孩子这么咳最容易咳出支气管炎。   他看小宝现在没犯咳嗽,就先从系统里头调出来之前的病历和处方看。   等他看完了病历和处方,也没听着小宝咳嗽一声。   “这孩子现在咳嗽好点了?”王大夫疑惑地看着小宝。   进屋都五分钟了,按方沛元说的那么严重,早就该咳了,怎么一声都没呢。   小宝乌溜溜的眼睛无辜地回看他。   王大夫没办法,让邵明娜抱着孩子,哄他张开嘴看看喉咙。   喉咙有点红,应该是咳嗽了一阵子,可怎么也没有方沛元说的那么十万火急啊。对比一下三天之前的病历,好转的趋势还挺明显。   “老方你驴我呢?小宝明显和上次比有好转啊。你这个在家歇着就行了,上次的药照常吃,过几天就没事了。”王大夫拍了拍手,有些不悦,“你们咋回事,还要抽血化验折腾一通孩子吗?医院这几天流感的人挺多,非得带孩子来一趟啊?”   “你说小宝没啥大事?可刚刚……我给你打电话那会儿,他咳嗽得死去活来的啊。”方沛元茫然地看着儿子,“我怎么着也不会拿小宝的事儿来胡说,明明就……”   邵明娜心细,她为了记录儿子的病况,几个小时之前特意拍了孩子咳嗽的样子。   她这时候拿出来给王大夫一放,王大夫也傻了。   看着现在一点都没咳嗽的小宝,再看看几个小时之前咳得撕心裂肺的小可怜。   这对比也太明显了吧。   “也就几个小时啊,怎么好的这么快?你们照常给孩子吃药的吗?”他茫然。   “没啊,这孩子什么药都喂不进去,今天这一天除了一点糖水……”方沛元下意识地否认,可“糖水”两个字一出来,他一下子就想了起来。   “对,今天家里来了个人,给孩子熬了个什么,五汁膏,一个小时之前喂进了半碗。”邵明娜恍然大悟,难不成是这个什么五汁膏起的作用?   “五汁膏,那是《仙拈集》的方子啊,起效这么快的吗?”王大夫都有些不可思议了,“如果孩子一天什么药都没吃进去的话,那肯定是这个的效果。你那里还有成品没有?我要去看看。”   方沛元载着王大夫和妻儿一路开车回家,脑子里还是木木的。   他眼前情不自禁地浮现出那个小姑娘还显得稚嫩的面容和笃定的神情。   ……他还想告诉人家别莽撞。   可算有点眼力见,没把这话说出口,要不然这张老脸都要丢干净。   这小姑娘可不用他提醒,人家是有真本事的啊。   陆霖电话火急火燎地打过来的时候,江一甜刚刚带着崔泽之通关了第三个枪战游戏。   她枪法又稳又准,扫射的时候“哒哒哒哒”跟开了外挂一样。见她这么厉害,不少人还都围过来看。   “你看这小姑娘,打枪是真厉害。”   “旁边那个是男朋友吗?好想采访一下他心理阴影面积。”   “噗……对比一下这也太菜了吧。”   第三把游戏打完,崔泽之游戏体验极差。   菜就菜吧。   反正她也没嫌弃我,哪儿来的什么心理阴影的?要你们管啊。   他自暴自弃地想。   崔泽之跳下游戏台,把枪一放,就接起了电话。   “卧槽你俩干了什么啊,方老哥在我这边疯狂彩虹屁了一波,在管我要你俩联系方式,说要请你们的客。等会他估计还要打电话来。”电话一接,陆霖噼里啪啦就是一大串,他刚刚可是被这个向来沉稳的合作伙伴吓了一跳。   估计是那个熬的五汁膏起效果了。   “没什么,估计是甜姐治了他儿子的咳嗽。他儿子咳了好一阵子了。”崔泽之非常镇定,顺手把自己手机递给了江一甜。   “卧槽甜姐,药膳连小孩咳嗽都会治吗?救救救救命,求配方求成品啊,我姐姐家孩子最近也咳嗽,早知道这样我就来跪求你了。”陆霖在电话那边嚎叫。   “成啊,等我找个地方给你做点。”江一甜自然是一口答应,“其实以后遇到这种,都可以问问我的,我会的食疗调养方子不少,起码可以帮帮忙。”   “记得收钱!”崔泽之在江一甜旁边撺掇。   电话里的陆霖遥遥听见了这一句,隔着空对着崔泽之一通大骂。   “要收也不收你家里人的钱。”江一甜被他逗笑了,摆了摆手,“你们又不是外人。”   她不喜欢管朋友收钱。   不是外人。   崔泽之的脑子起码放空了有三分钟,把这句“不是外人”正过来倒过去重复播放了十来遍。   等他捂着金鼓齐鸣的脑袋缓过神,江一甜已经接起了方沛元的电话,敲定了等会的见面时间。   行吧。   崔泽之认命。   他觉得自己越陷越深,越陷越傻了。   傍晚的时候,在方沛元家里,江一甜收到了超高规格的待遇。   她进门的时候还没来得及放下手里的东西,差点就被方沛元端着酒瓶子敬了三杯酒,吓得她险些把手里一兜子娃娃给丢掉。   她和崔泽之泡在电玩城玩了一个下午,还抓了不少娃娃。   可别说,崔泽之打枪是真的菜,可他抓娃娃的技术倒真不错。导致江一甜进方家门的时候,手里头拎着一大袋子娃娃。   那个上午还病怏怏的小朋友现在看上去活泼多了,见到她来,还甜甜地对着她笑,一直笑出了鼻涕泡儿。   江一甜从袋子里拿了个小兔子玩偶分给他,小朋友笑得就更开心了。   看着身体渐好的儿子,邵明娜几乎要热泪盈眶了。   “今天真的是太不好意思了,多亏了你,不然小宝这一时半会还得咳嗽。”她拉着江一甜的手,给她拿水果吃,又张罗着给她榨果汁。   方沛元自然又是一箩筐的感谢话。   那一小锅宝贵的五汁膏在短暂的被冷落之后,被王大夫珍而重之地用开水煮过的玻璃瓶装好,放在了冰箱冷藏。   方沛元真不愧是省城长大的老江湖,对省城的各种状况如数家珍。   他听着崔泽之周日还打算在这边玩一天,但是除了游乐园,也不知道省城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他当即拍着胸脯保证,准能帮他们找到些好玩的地方,说不定还能帮崔泽之找个好向导,带着他们玩。   谢谢,但是不需要。   只想过二人世界的崔泽之在内心疯狂拒绝。   邵明娜心思细腻,她看在眼里,在桌底踢了自家老公一脚,示意他闭嘴。   然后她获得了崔泽之一个感激的眼神。   晚饭说是让邵明娜来做,但是江一甜还是跟进了厨房帮忙。   “我是真没想到,你年纪小,但是真的好厉害啊。你家里是祖传有药膳的吗?”邵明娜看着她在厨下熟练的动作,忍不住就问她。   “不是家传的,是别人教的。我也只学了点皮毛。”江一甜才不想把药膳归功到江家人头上,于是谦虚了几句。   邵明娜看着江一甜那熟练之极的做菜手艺,越看越觉得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是什么。   这一顿饭下来宾主尽欢,方沛元夫妇对江一甜的手艺当真是赞不绝口,直到送走了江一甜二人,邵明娜收拾桌子的时候才恍然大悟。   药膳,小姑娘,还有这种行云流水的烹饪技巧。   这三点结合在一起,瞬间就能解码。   天啦,原来她竟然是网上的那个甜姜吗! 第40章   这个发现可了不得。   邵明娜连忙打开自己的微博, 从特别关注列表里面找出甜姜。   置顶的一条赫然写着“周末出去玩, 直播和更新暂停一下。”这条置顶下面就是粉丝的哀嚎声。   “甜姐出去浪了,留下我们独守空房。心痛的无法呼吸。”   “哭了, 是和朋友君出去玩了吗?”   “5555我怎么顺着屏幕隔空感受到了狗粮的芬芳。”   邵明娜平时只看甜姜的做菜方法, 自己也跟着学了几手, 倒没太过关注长相这种事情。这时候她一时好奇心起,翻到了那条很久之前的糯米糍图。   她看着那个手拿糯米糍、只露出半张脸的清俊少年,一下子就和崔泽之对上了号。   原来甜姜年纪这么小啊?   这么小的年纪,怎么就在一个人做直播呢?父母不管吗?   邵明娜想起了甜姜先前直播时候说过的话,说她直播就是为了挣钱。怎么小小的年纪,现在就要为了钱奔波呢?周末和朋友出来玩的时候, 也穿着校服。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正是爱漂亮的时候,怎么也不打扮一下呢?   她孩子还不到两岁,正是母爱泛滥的时候。   看见这么一个招人疼的小姑娘,自然就格外心疼。   想到这里, 她就撺掇着方沛元给陆霖打个电话,问问江一甜家里是怎么一回事。   陆霖和江一甜相处的熟了,对江家那一地鸡毛也是烦的不行,他本来就想让方沛元夫妇照顾一下江一甜他俩——总是呆在Q城这点地方有什么意思呢?   陆霖把江家的破事略提了两句,听得方沛元夫妇就是瞠目结舌。   天底下竟然还有这种人?   这样混账的家庭, 还能养出这么好的孩子。   邵明娜抱着儿子,一腔慈母情怀柔肠百转, 当即就抱着微信, 和江一甜聊了起来。   她人也温柔, 说话也软和,也挺注意不刺激到小姑娘的伤心事儿。江一甜在她的母性光辉之下丢盔卸甲,一点都没有抵抗力。   邵明娜直接拍板,跟他们说周一早上让人开车送他们回去,明天让他们在省城多住一晚,还帮他们安排了酒店。   “小姑娘这个年纪就应该多打扮打扮。明天你们白天玩回来,我带你去商场挑几件漂亮衣服。”   崔泽之在旁边听得一脸懵逼,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江一甜就已经点了头。她之前有几件能穿出门的衣服,可是全都留在江家了。现在她正好少了几件出门的衣服。   “你也过来帮我们参谋一下啊。我老公过来拎包,你们也可以聊聊。”邵明娜当然没放过他,给他也布置了任务。   崔泽之不仅想参谋,他还想掏钱。   再不掏点钱,他觉得自己一点地位都没有了。   *   他们真的不应该在周末去游乐园!   真的!不应该!   一整个游乐园全都是人!   江一甜在游乐园门口看了一眼,那人潮密集的景象看得她头皮发麻,甚至联想起了丧尸围城的盛况。   这个景象让她产生了一丝不好的联想。   “我觉得……我们改天人少的时候再说吧。”江一甜站在门口,看着门前的长队,立刻打起了退堂鼓。   崔泽之看她表情还有些遗憾,干脆就带着往游乐园边的礼品店转了一圈。   礼品店里头人虽然多,但是也有不少好玩的小玩意。   江一甜正看着,头上就被扣下来一个傻兮兮的米妮帽子。她伸头往后一看,看见崔泽之头上带着个同样傻乎乎的米奇帽子,对着她比了个耶。   这个幼稚鬼,他一点都不像快成年的人。   不过幼稚一下也没什么不好的,看着镜子里戴上帽子仿佛小了好几岁的自己,江一甜索性没摘下来这顶幼稚的帽子,而是带着它在店里头转了起来。   情侣帽get!计划通!   崔泽之摸着自己头上的米奇帽,得意地偷笑了起来。   不去游乐园的结果是,白天的行程就一下子松快了下来。   而代价则是,崔泽之失去了掏钱的乐趣。   只买了两顶帽子算什么掏钱呢?   想到这里,崔泽之就有些纠结,他又担心自己掏钱的时候江一甜不开心,可又总想为她做些什么。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是这样吗?崔泽之问自己。   觉得她值得全世界最好的东西,可又担心自己的的行为会冒犯到她。既想要照顾她,让她开心,可又知道她是个格外独立的女孩子。   今天崔某人的少年心,依旧还是千回百转。   不过带着同款帽子,也算是福利了。他安慰自己。   小宝的病一好,邵明娜可算是来了精神。   这一个月以来她惦记着儿子的病,哪有什么出门的心思,正好在今天全数补上。   看到邵明娜的时候,崔泽之松了口气,这意味着他今天很快就会迎来另一个掏钱的机会。   邵明娜带着江一甜熟门熟路地直奔购物中心。   虽然不能和陆霖相比,但是方沛元的身家放在S省还是格外可观的。结婚几年,邵明娜买买买刷刷刷的钱相当充足。   生孩子之前,她也是没事出来刷刷卡、买买买的阔太太,偶尔也会在丈夫生意上帮衬一把,去公司里头露露面。   自从有了孩子,她专心在家里带孩子做太太,好久没出门血拼,现在可总算找到机会了。   两位女士在前面逛得开心,身后跟着的方沛元这时候可算找到了和崔泽之多聊上几句的机会。   虽然儿子的病刚好,但是崔泽之总是觉得,这位方总脸上带着些忧虑的神色。   “所以最近方总生意还好?”对方和陆霖熟悉,这两天相处下来他发现方沛元是个有啥说啥的实在人,于是崔泽之自然就直接问出了口。   “嗨,也就那样吧。”方沛元虽然说着是“就那样”,可是语气里头就带了些不甚明显的烦躁,“大体上还行,但是最近还总有些麻烦事儿。你知道A省的那个,也是做酒类生意的陈则吗?”   早年方沛元可不是在S省打拼的,他的祖籍在A省,祖上就有自己的酿酒作坊,手里也攥着自己的秘方梨花酿。用这个秘方酿出来的酒,入口清冽不说,还带着一股特殊的浅淡花香。方沛元的父亲凭着祖上的这个老方子,本想在A省的酒业市场上拼上一把,做个自家的酒业品牌,但是还没做大,就遇上了问题。   他家的方子被人盗了。   盗用方子的人,正是他们酒坊的一个学徒,名叫陈则。他被方沛元的父亲收做了徒弟,后来还认了干儿子,按照辈分,方沛元是得喊他一句师兄的。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么一个在他家长了二十多年的师兄,竟然转过脸来就把酒方子给盗了。最要命的是,陈则还做的绝,拿着这个方子直接注册了商标和专利,笔锋一转就把方家祖传的方子改了个姓。   这才是真的要了命。   陈则拿着这个方子,搭上了A省大户白家,有了白家在后头撑腰,他还开起了酒业公司,但凡方沛元家里敢酿梨花酿来卖,他就敢寄传票。   尚未做大的酒坊哪儿能经得起这种折腾。   学徒跑了大半不说,还有几个竟是转头就投奔到了陈则的公司去。   方沛元那时候年轻气盛,连着和陈则那边犟了不知道多少次,撞了个头破血流,这才知道暂时没法和他抗衡。   他索性凭着气血之勇,带着仅剩的几个学徒,转头跑到了S省,舍了A省的市场,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梨花酿的方子不能用?没关系。   他可以调整配比,做出梅花酿、桂花酿。只要酿酒的技术在,他还能怕的了别人?   更何况,陈则希望他家败落,这样欺师灭祖偷盗秘方的事情就会永远被人遗忘,方沛元宁死不能让他如愿。   他拼尽全力,开拓出了S省的市场,用了十几年的功夫,终于在S省有了一席之地。   但是就在正在争取海外的一笔大单子的时候,他就听说了陈则要来S省发展的消息,不用分说,陈则肯定和他打着一样的注意。   “我最近就在为着这个事情焦头烂额。”方沛元叹口气,“这件事上头,陆少帮了我不少,可是这笔海外单子,走的是孟传业的路子,这谁都没办法说。”   一听孟传业的名字,崔泽之就懂了。   “孟先生本人就是商场巨擘,想要搭上他的关系可没那么容易。”崔泽之摇了摇头,“孟先生都七十岁了,是看不上我们年轻人小打小闹的。”   可别说陆霖和他这种小辈了,也就崔松和在他面前能说上几句话。   “算了,我今天就是来陪客的,和你们提这种扫兴事儿干什么?你回头别和你表哥说这个,他听了恐怕要生气。”方沛元摇了摇头,咽下了心中的苦涩。他和陆霖相交莫逆,如果和陆霖讲了早年那些恩怨,按照陆大少爷这个脾气,早就冲上去和陈则杠起来了。   这个小表弟看上去也稳重,又是个没成年的小孩子,和他说说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我知道。我嘴巴可严着呢。不过您放宽心,但凡是走歪门邪道的,早晚都会有报应。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罢了。”崔泽之笑了笑,也不说什么太多安慰的话。   一报还一报的事情,他最近可是见得太多了。   他这话正是说到了方沛元的心坎上,方沛元一拍手,正想说上几句什么,就听见店内传来了不小的争执声。   他往店里头望去,一看就看到了怒气冲冲的自家老婆。   崔泽之拍了他一下,径直就往店里面走,还没走两步就听见了邵明娜怒气冲冲的声音:   “你们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想做生意了是吗?” 第41章   话分两头, 刚刚男人们在后面谈天说地, 邵明娜就带着江一甜在前面逛。   邵明娜这次来没去她熟悉的那几家店,带着江一甜一头扎进了一些新兴的少女品牌。   明明是个这么可爱的小姑娘, 就应该好好打扮一下。   江一甜看着旁边琳琅满目的衣服鞋子, 简直都要看花了眼。   邵明娜给她挑了个白色小高跟凉鞋, 为了照顾小姑娘,这个鞋跟不算高,也不算太细。江一甜换上踩了踩,听着旁边店员的一水儿夸赞,心情格外复杂。   鞋跟有点高,跑起来肯定没她的旅游鞋方便。   而且白色一点都不耐脏。   她小小声地把这个和邵明娜一说, 邵明娜更是心生怜惜。她娘家也算是小有资产,嫁给方沛元也就四五年,没赶上早年的苦日子,因此听着江一甜“白色容易脏”的生活智慧, 越发心疼这孩子。   “那就换个深色?白色的也包起来吧,你看你穿多文静啊。别担心钱的事情啊,姐姐给你买。”邵明娜还是示意店员把白色的那双也一起包起来。   “其实我有钱的,没事我自己来吧。”江一甜记得自己余额里还有个十来万,多半是T站给的签字费, 买个鞋子是没问题的。   远处聊天的崔泽之不知道,自己错过了第一个付款的机会。   鞋店逛完了, 一楼还有不少大牌美妆, 江一甜对化妆品其实没什么兴趣。她年纪还小, 穿越之前没用过,穿越之后又用不上,自然不知道口红有什么乐趣。   但是邵明娜不是。   邵明娜是那种信奉“女孩子的化妆包里永远少一支口红”的成熟女性。   她拉着江一甜给她试了几个色。   江一甜皮肤白里透红,什么色号衬上去,都显得好看极了。   就连专柜的导购都忍不住问她:“小姑娘皮肤真的好白啊,也没有痘痘,你平时都用什么化妆品啊?”   “呃……郁美净?”江一甜还思索了一下,不过她觉得,这多半是内服灵泉水的功劳。   这回邵明娜帮她选了几支色号粉嫩,少女一些的大牌口红,硬是帮她付了款,说是为了感谢她治好了儿子的咳嗽。   化妆品专柜走了一趟,江一甜硬是被她用这个理由塞了满手的化妆品。   好不容易逛完一楼,邵明娜就拉着她去楼上,说楼上从港城那边新开过来一家轻奢,正好适合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   港城那边开过来的是一家名叫A&N的新兴轻奢品牌,近几年办的几个服装秀办的好,一下子就站稳了脚跟,在港城发展了几年,现在也想要内地的生意了,就在国内开了几家分店。   他们的主要针对人群是年轻女孩,虽然不能和大牌奢侈品相提并论,但是胜在设计新颖大方,剪裁又别致富有巧思,依旧大受欢迎。   可是好看是好看……就是价格有点贵。   一件成衣起码就是五位数。   “我现在还在长个子呢,用不着买太贵的衣服。”江一甜看了一眼五位数的成衣价格,觉得有点没必要。   不是买不起,就是……穿什么衣服不是穿呢?   “可这件裙子真好看啊。”邵明娜看着橱柜里模特假人身上的那件裙子,忍不住赞叹了起来。   那是一件白色的过膝短裙,秉承着A&N的一贯风格,没有过于花哨的装饰,只在肩膀和腰侧的系带做了巧妙的编织处理,看上去清新又别致。最让人惊艳的是这件裙子的裙摆,裙摆用了轻薄的布料,层层叠叠,交织出一种清新的美感,看上去就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白玫瑰。   导购小姐看了江一甜一眼,听到她的那句“用不着买太贵的衣服”,就懒懒地没有动弹。   “这件有S码吗?麻烦拿来试穿一下。”邵明娜询问。   “这件是我们的主打裙子,价格比较高,S码的也就一件。万一弄脏了怎么办?”导购小姐就抬了一下头,全然没把穿着校服,头上还戴着米妮帽子的小姑娘放在眼里。   “你家什么时候是这种规矩了?不都是可以试穿的吗?”邵明娜又不是没逛过A&N,当即就不悦了起来。   导购小姐正要说话,却听见店门口传来了一个声音。   “哟,这是谁啊?这不是我们的方太太吗?”   一听这个声音,邵明娜脸色就沉了下来,表情也有些难看了。   店门口站着的是个一身豪奢名牌、妆容精致女子,年纪大约四十多岁,她见邵明娜回头来看她,掩住口得意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怎么,见了熟人也不打个招呼吗?方总呢?没陪你一起来吗?”   “陈太太和我可算不上什么熟人。”邵明娜的表情冷淡了下来,“我家的事和陈太太有关系吗?”   江一甜疑惑地看过来的时候,邵明娜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方沛元和陈则的恩怨。   她倒是知道陈则来了S省,目的就是为了搭上孟传业老爷子的线,拿下那笔酒单子。但是万万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见陈则的老婆。   “邵姐,我们走吧。”江一甜大概猜到了邵明娜和那个陈太太之间有过节,她一是不想买这里昂贵的衣服,二是不想平白败了兴致。   邵明娜点了点头,转身就要走。   却听那个陈太太捂着嘴娇笑了起来:“我说方太太啊,你边上这什么人啊?怎么现在什么人都能和方太太姐妹来姐妹去的呢?”   她的视线在江一甜头上的帽子扫了一眼,顿时带上了几分不屑一顾。   “方太太也别招呼给她试穿了,这么好的裙子可别给弄脏了。买不起就不要试了嘛。”   身后,方才的那个导购小姐也忍不住附和地笑了一声。   邵明娜被这一声笑撩拨出了火气,她沉着脸转了身,当即就发了火。   “你们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想做生意了是吗?”   “做生意也不做你这身边土包子的生意。整个省城就这一件,十来万一件你也买得起?”陈太太轻笑了一声,懒懒地看了一眼价签,“不瞒你说,孟小姐刚从国外回来,我还正想买下来给她当个见面礼呢。”   听到“孟小姐”这三个字,邵明娜的表情就变了。   她知道方沛元最近想做的是孟传业的生意,陈则想要插进一脚。   难不成,这位孟小姐是孟传业的什么人吗?   她的手攥紧了挎包,心里竟是升起了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仿佛怎么都没办法战胜这个无处不在的陈则,赶走方沛元的梦魇。   她的身后传来一个平静的声音,坚定、有力。   “陈太太是说我没钱吗?不好意思,我有。”   这句话一说出口,就连陈太太都怔住了。   邵明娜回过头来,愕然地发现江一甜竟是指了指那个橱柜,对着导购小姐投过了一个冷淡的眼神。   “把S码包起来。”说完,她按住了邵明娜要掏钱的动作,摆了摆手,“十万块钱,我还是出得起的。”   导购小姐看了看她,犹豫了一下,没挪动脚步。   “我说的话没听见吗?还是你不做这个生意了?”江一甜语气更冷了几分。   导购小姐心里一寒,慌忙就要去取衣服,结果没走两步,就被陈太太拦住了。   陈太太捂着嘴“咯咯”地笑出了声:“你可省省吧,你瞅瞅你这……”   她本想说江一甜的长相,可是看着面前少女不施脂粉,但依旧秀美精致的五官,忍不住就顿了顿,改口说起她那身校服了。   “你瞅瞅你这身什么玩意,还说自己有钱,我真是笑掉大牙了。出门逛街还穿着校服,寒酸的是没衣服穿了吗?还有着滑稽的要死的帽子。就凭你也买得起?”   “把嘴闭上。”陈太太的身后,一个年轻又冷淡的声音直接打断了陈太太的嘲笑。   她回过头来,看到的是方沛元和一个年轻英俊的陌生少年,这个少年穿着一身同款的蓝白校服,看上去竟是把这个校服衬出了校园剧的效果。那个少年斜睨了她一眼,眼神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只插着兜慢悠悠地走进了店。   “你算什么东西,买不起就别……”陈太太意识到自己竟然被年轻人所呵斥,表情当即就扭曲了起来。   却听这个年轻人往柜台上甩出一张卡片,平静地开了口:   “店里适合她的尺码,给我一样来一件,加上配饰,包好送到清河别墅。”   看到那柜台上那张黑色卡片的时候,陈太太脸色一下子变了。   那是……黑卡吗?   怎么可能?这样的年轻人怎么可能有这种身家?   他明明身上还穿着几十块一件的校服。   这卡一定是假的!   她睁大了眼睛看着收银小姐拿起这张卡片,态度变得越发恭敬,整个人的脸色变得煞白。看邵明娜正目瞪口呆看着那个少年,没有注意到她的功夫,她竟是悄悄地溜了出店。   “不,换一个人来包。”   看着刚刚那个导购小姐慌忙上前,崔泽之摇了摇头,示意换个人来。   刚刚笑过江一甜,还想要拿他的提成?做梦吧。   他就是这么的记仇。   “我说,你干什么啊,干什么花这么多钱?”江一甜被他这个大手笔弄得都要傻了,“这么多衣服我往哪儿放?我还在长个子,穿都穿不完。你就不怕中年破产了我靠!”   她回过头,见那个什么陈太太已经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气哼哼地抱怨了起来:“真是的,我把那件裙子买下来就好了。我又不是买不起。你干嘛这样啊。”   “我可是你的经纪人,拿了薪水的那种。”崔泽之慢悠悠地刷卡签字一气呵成,把黑卡揣回了裤兜里。旁边的收银小姐都替他心惊胆战,生怕那张卡掉到哪儿去了。   江一甜莫名其妙。   却听见崔泽之按了一下她头上的米妮帽子,笑嘻嘻地对她说:“你的面子就是经纪人的面子,你说,我的面子不值这点钱吗?”   江一甜被他的逻辑绕差点绕晕了,她想了想,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米妮,看了看店里的精致小帽,摇了摇头。   “帽子就不用了吧,我喜欢米妮。”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崔泽之好像有点呆。 第42章   按照江一甜的想法, 钱不是万能的, 够用就行。   但是崔泽之的举动着实在告诉他,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崔泽之装了这么大的一个逼, 心情美滋滋, 他斜倚着柜台, 看着落地的透明玻璃窗上映出自己的身影,哪怕穿着校服都这么潇洒帅气。   陆霖之前告诉过他,你平时可以不帅,但是掏钱刷卡的姿势一定要帅。   刚刚他甩黑卡的动作一定无比流畅、帅到飞起。   可惜就是江一甜不太吃这一套。   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A&N的分店店长也出来了,她瞪了一眼那个惹事的导购, 上前格外热情地招呼了崔泽之。   刚刚那个胡乱多嘴的导购现在脸色苍白,看着崔泽之,捂着嘴缩在一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损失的不只是这笔巨额提成,甚至可能要丢掉工作……   旁边的几个导购悄悄拉开了和她的距离。   “崔、崔同学……”方沛元目瞪口呆, 就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他觉得自己有些懵,陆霖的这个表弟还没成年吧,怎么就有这么大的身家。   刚刚他还把他当个没成年的小孩子来看待……   这也太……超出他的想象了。   “怎么了?哎呀真没什么的,其实也就是……哎哟甜姐你轻点。”崔泽之装完,刚刚想解释, 就被江一甜一把揪住了。   “你这人也太费钱了吧。”江一甜看了一圈旁边的价签,这家的衣服好看是真的好看, 件件都挺别致, 她还真挺喜欢这个风格的。不过她计算了一下到底要多少钱, 差点没算出个心梗来,她悄悄凑到崔泽之身边,压低了声音:“还能退吗?”   不!好不容易花出去的钱!哪有退的道理!   这个时候,崔泽之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一看这个来电显示,表情一瞬间有了些微妙的漂移。   电话那边是个风风火火的、还染着些港台味儿的女音。   “你这小兔崽子皮痒了吧?在我的店里头你刷个什么卡?我还说内地哪儿来的大客户呢,一看竟然是你。”   她声音大,又格外的干脆利落,因此周遭的几个人都听得格外清楚。   江一甜一脸懵逼,难不成这家店的老板和崔泽之认识?   听起来语气怎么那么亲近?   远远地听到这一句,那个导购的表情更加惊恐了。   “姑姑,我就是……正常买个衣服。”崔泽之的语气都透着委屈。   “正常买个屁,你又没穿裙子的爱好。给哪个小姑娘买呢?告诉你多少次了,学学堂哥,和女孩子出门来就带我店里来,刷脸随便拿。你这倒好,还给我刷卡来着。等会我让他们给你退回去,都是自家人,左手倒右手好玩吗?”   崔泽之一听这个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但是偏偏又不敢反驳这个听起来格外厉害的姑姑,只好卑微提问:“……咱能不退吗?”   别退啊!他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装了个逼。   他都刷了卡了,还退回去这多逊啊。   ……而且不刷卡他怎么装呢?   刷脸的效果哪里有刷卡好啊!   “刚刚有人给你找麻烦了?店里员工嘴欠了?算了我也不问你了,等会我让店长和我说。”崔泽之的姑姑多精,一耳朵就听出来崔泽之可能遇到了点什么事儿,“钱你不退就不退吧,过年我给你买辆车,保证比陆家那个小混蛋的好,让你开出去闪瞎他的眼。”   “……”   崔姑姑说完,连停顿都没有一声,又继续说了下去,她的重点可不在这儿。   “来来来泽之,快点和姑姑说,今天是带女朋友来买衣服吗?什么时候有的女朋友啊?”   崔泽之脸颊发烫,深吸了一口气,解释的话在舌尖萦绕了半天,就硬是说不出去。   “……我不是他女朋友啦。”江一甜被崔姑姑这连珠炮般的问题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只低着头,小声喊出了这一句。   说不失望是假的,崔泽之只能摇了摇头,委委屈屈地来了一句:“不是女朋友啦,是朋友。”   电话那边传来了崔姑姑爽朗的大笑声。   “行,误会你们啦。你们好好玩,这边的事情交给我就行了。”   她说完,和崔泽之招呼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电话一挂断,崔泽之肉眼可见地舒了一口气。   可他不知道,崔姑姑崔菀青在挂断电话之后,立刻拨通了崔松和的手机。   电话一接通,崔菀青就神秘兮兮地放出了个爆炸性新闻。   “大哥,泽之带了个女孩,在我S省的分店里头里刷了几十万。我猜他在暗恋人家。”   这个爆炸性的消息瞬间从崔松和的口中,传遍了崔家的每一个角落。   崔老爷子亲自下令,稳住,不要惊动泽之。   崔泽之不知道自己的小心思已经被亲姑姑无情揭穿了,更不知道几乎全家人都在吃他的瓜,他现在正一边走,一边面对江一甜和方沛元夫妇的一个又一个问题。   “所以,A&N的老板是你的姑姑?那你干嘛还要刷卡啊?”江一甜问,手里提着那条包好的那条白裙子,其他的衣服她都没带,崔泽之跟她说可以直接送上门。   “那个陈太太,她男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和方老哥有点恩怨。我看她说话难听,想吓她一下嘛。”崔泽之心里苦,心里大骂陆霖误他,“反正自己家的产业,左右手来回倒腾呗,她还说要给我买个新车呢。真没事的。”   江一甜被他好说歹说半天,这才气鼓鼓地勉强答应收下。   崔泽之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这和陆霖说的可一点都不一样。   按照陆霖的说法,黑卡一掏,刷刷刷就是买,怎么着都能得到女孩子一个感动的拥抱,说不定脸上还能多一个亲亲。   为什么到他这里就行不通呢?   他不仅被念叨了半天中年破产,还被亲姑姑质问了一下。   果然,钱对江一甜一点用都没有。   他再也不听陆霖这个混蛋的什么追妹子教学了。   再这么来,江一甜会觉得他不成熟、不可靠的!   “泽之啊!你真的够兄弟!”   方沛元听他这么一说,当即就感动得眼泪汪汪,拉着崔泽之差点就要和他拜把子。   但是邵明娜则有些忧虑了。   “我听陈太太说的意思,他们今天是要招待一位孟小姐的。孟传业老爷子养了三个儿子,就得了一个孙女,难不成是他那个孙女?要是通过她的线截了这个单子可怎么办?在这样下去……”   方沛元摆了摆手,阻止了她想说下去的话。   “不提这个了,泽之老弟刚刚和我说了,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就算他们搭上孟家的关系又如何?我行的端立的正,才不怕这种卑鄙小人。”   他说完,微微一笑。虽然脸上还带着些憔悴的样子,但是目光清正,一看就是内心格外坚定的那种人。   “今天我俩本来就是来陪你们逛街的,说这些扫兴的事儿做什么呢?走,我们继续逛。”   有了他这句话,江一甜就被领着在二楼的女装区逛了好几圈。   这次她说什么也不肯让崔泽之付款了,就挑拣些适合她年纪的运动服买下。   “甜甜你难得出来玩,回学校又没什么机会穿,干脆现在把那条裙子换上看看吧。正好可以配上新凉鞋。”邵明娜提议。   “好啊。”哪有女孩子不喜欢漂亮裙子呢,江一甜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她被邵明娜拉着去换衣服,在更衣室附近被执勤的警察拦了一下。   “这边最近不太安全,建议不要单独走太远或者逛到太晚。”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邵明娜问。   “最近省城这边流窜来了几个外地逃犯,这附近前几天好几起抢劫案件。还好没伤着人,你们两位女士还是留点神。”   邵明娜谢过了这位尽职尽责的警官,带着江一甜去换衣服:“这可真是……回头我们吃过饭就走吧。也别呆到太晚。”   “安全第一嘛。”江一甜也认可。   换过衣服,逛完二楼,已经到了下午了。   江一甜倚着玻璃栏杆往一楼中央大厅看。这是省城最大的商场,一共有七层,除了一层之外,高层全部建成环形,不仅能看到楼上、楼下的店铺,也完全能看到中央大厅的全景,各色长幅广告幕布从六楼一直垂到二楼,在她眼里都新奇无比。   不过江一甜完全没想到逛街竟然有这么累,这么久才逛完了二楼。   邵明娜走过来问她要不要上楼吃点心,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时,她脸色突然一变。   “你看那边,是陈则。”   听到她这一句,方沛元和崔泽之也过来往下看。   熙熙攘攘的人群当中,有一行人相当引人注目。   江一甜一眼就能看到刚刚那位落荒而逃的陈太太,她的身边,有一位头顶已然有些稀疏的中年男人,想必就是邵明娜口中的陈则。   陈太太刚刚那副趾高气扬的派头现在却是一点都不剩了,她对着旁边一身红裙、戴着太阳镜的年轻女孩子,面露讨好之色,一刻不停地说着些什么。贴的太近的时候,还被女孩子的身边拎包的助理挡了一下。   “走吧。”看了两眼,江一甜觉得没什么意思。   “不看了。总归不过是讨好孟小姐,这种事情我可做不了。”邵明娜摇了摇头,挽住了方沛元的手臂,“我们做好我们能做的就行了。”   “楼上有家班戟做的不错。”崔泽之盯着楼上广告长幅,兴致勃勃。   “行啊,我尝尝看,回去说不定能做呢。”江一甜也跃跃欲试了,她消失的这两天,微博上不少人都在嗷嗷待哺了。 第43章   那家点心铺在四楼星巴克附近, 正好挨着旁边的玻璃栏杆, 正是视野好的位置。   江一甜点了几份班戟和杨枝甘露,美滋滋地边吃边喝, 还在研究做法。   崔泽之现在的肠胃已经可以撑得起他到处浪了, 不过他吃的不多, 也就吃了一个,放下叉子:“你能做吗?”   班戟的做法还是挺简单的,最重要的点就在班戟皮怎么做到平滑没有气泡。   这个江一甜没试过,她好奇地尝了一个,品了品嘴里那种顺滑清爽的味道,“回去我试试看, 应该不难做。”   邵明娜在旁边开始和她讨论昨天的菜谱,崔泽之在边上问着方沛元公司的事情。   “我得说陈则在有些方面脑子确实比我灵活。”方沛元叹了口气。   “他把梨花酿使用机器生产,做出来的成品虽然味道差了些,但是产量就上去了, 市场铺开广,群众接受度就比较高。我做出来的新酒,口味方面确实比他那个量产的玩意好,但是……传统工艺怎么来也没办法赶上机械来的成本低。”   “那走高端路线比较好吧。不过你要追求知名度的话,还是在宣传方面要下功夫。”崔泽之喝了一口杨枝甘露, 然后就放下没再动了。   外面的东西还是比不上江一甜做的。   习惯了珍馐,吃别的东西总是索然无味了。   “所以上次我和陆总合作, 就是在这个方面。不怕你笑话, 我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 市场没铺开,质量有,但是档次总是听起来差点意思。”方沛元叹口气,还想要继续说些什么,一楼传来了一声尖锐的警报声。   这是出事了吗?   江一甜脸色一变,站起身来往一楼看。   一瞬间她想起了进更衣室之前,那个执勤警察叮嘱她的话。   早点回家,这附近流窜来了几个外地逃犯。   难不成真的让他们给撞上了?   一楼的中央大厅立柱旁,一个高大的男子正挟持着一个红裙的女孩,身边一个同伙已经倒在了地上,另一个人正在试图搀扶他。   “那红衣服的,是不是那位孟小姐?”邵明娜在旁边发出了一声惊呼。   江一甜也认出了那个女孩,她眼力好,甚至能看到不远处陈则连滚带爬,想跑又不敢跑的样子。陈太太瘫软在他身边,努力减小着自己的存在感,而那位一直给孟小姐拎着包的助理,白衬衫已经被鲜血浸透,一手捂着伤口,想上前又不敢上前。   “这下出大事了。”方沛元喃喃地说。   孟黎试图挣扎了一下,可那把西瓜刀仍然抵在喉间。   她看着不远处想来救她,但是挨了一刀、血流不止的助理,有些焦急了起来。   她暗暗骂了一句晦气,早知道这样,就应该带着自家保镖,而不是被忽悠了两句,跟着两个自称自己是地头蛇,但是一点屁用都没有的大忽悠夫妇出门。   险况发生的时候她正在首饰店前,打算随便买点什么。   这里的东西还算精巧,她正对着镜子,看着自己刚选好的耳坠。   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三个歹徒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来到首饰店旁边,其中一个掏出了个锤子,一下就砸了玻璃柜。   警报一瞬间响起,孟黎的助理当时位置比较远,倒是陈则的老婆,一副“我对这些都很懂”的样子凑在了她的身边。   警报响起的时候她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整个人就往下软,孟黎好心,试图把她拉起来赶快往外跑。   谁知道就是这一嗓子成功地吸引了歹徒们的注意力。   警报已经被触发,警察随时会赶到,扫荡完金柜的歹徒想要全身而退,只有劫持人质这一个途径。   歹徒把金器塞进包里,然后就向着陈太太的方向跑了过来。   孟黎的防狼电击器只放倒了第一个扑上来的,她拉着陈太太想要跑。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在第二个歹徒靠近的时候,陈太太却把她朝着歹徒那边一推,借着歹徒拉扯住孟黎的时候,自己倒是跑到了安全地带。   她的高跟鞋狠狠地跺了两脚身后歹徒的脚,再挣扎的时候电击器也被打落在地上。   歹徒勒着她的脖子,勒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的助理是想上前来救她,可她自己也只是个小姑娘,结果肩膀上被歹徒的西瓜刀划伤了,鲜血淌了一袖子。孟黎又急又气,可是现在被刀刃指着脖子,一点办法都没有。   警笛声正在由远及近,可是孟黎知道哪怕警察来也没办法立刻把她救出去。   歹徒贴着中央大厅的立柱,生怕有人从身后偷袭,在这样的情况下,怎么都没办法吧。   崔泽之脸色微微一变,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   “我得通知她家里一声。”看到江一甜的目光,他赶忙解释了一句,“我很小的时候见过她,和她家里人打过交道……”   “她家是和你家熟悉?”江一甜问他。   “主要是孟老爷子和我家老头比较熟,我爸也能在他面前说几句话。”崔泽之还没说完这句,电话就接通了,他叫了一声“孟叔叔”紧张地说了下去。   “对,我在省城的购物中心,孟黎被歹徒劫持了,她今天是不是和一个姓陈的两口子出门了?歹徒手里有刀,我现在在楼上等警察。”   江一甜没说话,她看向了歹徒不远处,从六楼一直挂到二楼的长幅。   如果是旁人的话,她没必要管这种闲事,警察快要来了,剩下的事情交给警察就好了。   可这是崔泽之熟人家的孩子,这就不太一样了。   她有这个能力,肯定得伸把手。   想到这里,江一甜小心地绕着玻璃围栏,不让一楼的歹徒发现她的身影。然后在邵明娜的惊呼声中,她从四楼纵身一跃,轻巧地挂在了长幅上。   崔泽之正在打电话,半句“您放心”卡在嘴边还没说完,就看见了江一甜的动向。他慌忙跳起来,吓得心脏都要骤停。但是他不敢大声喊叫,也来不及阻止,只能看到她纵身一跃的时候,白裙扬起的裙角。   她不要命了吗?!   电话那边的孟先生以为出了什么事儿连声呼唤,可他也充耳不闻。   他的眼里只能放得下那个广告长幅上的女孩。   江一甜压根不知道崔泽之的担心,她顺着长幅向下攀爬,好在她体重轻,这个长幅可以承受得住。   二楼三楼已经有人发现了她的身影,但是都被这凝重的气氛吓得不敢发出响动,生怕打草惊蛇。   警笛声越来越近,歹徒的情绪也越发焦躁。   也幸好是这种焦躁,让他们把注意力全数放在了门口。   “让开,再堵着门我就弄死她,听见了没?”那柄要命的西瓜刀抵着孟黎的脖子,稍微用了一点力,白皙的脖颈肌肤上就沁出了血珠。   孟黎的助理发出了一声惊叫。   听到这一声,神经紧绷的歹徒立刻看向了她的方向。   就是现在!   江一甜丝毫不畏惧几层楼的高度,她把长幅一荡,借着晃荡的力道,瞄着歹徒的持刀的那只手臂就跳了下去。   歹徒千算万算也没想到空旷的头顶也能有危机。   从天而降的力道让他手臂当场断折,骨头断裂的痛楚让他惨呼一声,西瓜刀“当啷”落在了地上。孟黎也机灵地挣脱了他的手臂,捡起地上的电击器,转身还想要帮忙。   可是江一甜用不着她帮忙,她一击解救人质之后,屈膝在歹徒腹部撞了两下。   可怜这歹徒还没看清从天而降的究竟是什么,下一秒腹部就挨了两记重击。这两下的力气大到让他觉得不可思议。当他看清眼前的白色裙摆的时候,他彻底失去了意识,趴在了地上。   另一个歹徒猝不及防,同伙已经被放倒。这时候他退无可退,只能举刀向江一甜冲过来,可是身经百战的江一甜哪里会怕他。   她巧妙地一格一挡,竟是硬生生攥住了歹徒持刀的手,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骤然发力,硬是将歹徒的手臂向外掰,让利刃不能靠近她一分。   手腕就像被铁钳夹住一样,歹徒甚至觉得面前这个看上去娇小柔弱的女孩能直接把他手腕捏碎。   怎么可能?   这样娇滴滴的女孩哪里来这么大的力气?   可是他没时间再想。   江一甜照着他膝关节就是猛地一踹,这一脚可和之前踹杜炜明不同。杜炜明再怎么样,她还是收敛了点力气的,但是这一脚,她可是实打实的用了狠劲儿。   歹徒惨呼一声,手中尖刀落在了地上,整个人站立不稳,被江一甜一拧手臂,硬是给按跪在了地上。   警笛声这时才到门外,不过现在,他们只需要把手铐给歹徒拷上就好了。   孟黎松了一口气,这股力气一泄,她越发后怕,腿都有些发软了。   她这个时候才闲心仔细打量自己的救命恩人。   最出乎她意料的是,这个从楼上一跃而下,勇敢地救了她的人,正是一个和她年龄差不多的女孩。   “真是太感谢你了,如果不是你,我今天就危险了。”孟黎摸着已经贴上了创口贴的喉咙,一阵后怕。   “没事的,你家里和我朋友家熟,所以真的没什么的。”江一甜摆了摆手,在孟黎想要询问她朋友是谁的时候,指了指四楼的位置。   “泽之,泽之!你听得到吗?你那边怎么样?”电话里孟先生的声音焦急无比。   “……喔,没事了。歹徒被人制服了。孟小姐应该没事了。”崔泽之愣愣地看着一楼那个一身白裙,正在向她的窈窕身影,机械地回答。   “对,没事了。我下去看看。”他再度机械性地重复。   他总算知道江一甜那天到底是怎么干翻杜炜明的了。   刚刚怕动静太大打草惊蛇,他都不敢往下跑。这个时候,他捂着狂跳的心脏往楼下走,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也太帅了吧。 第44章   这会儿楼下兵荒马乱, 惊魂未定的顾客纷纷离开大楼, 警察正把这几个歹徒拷上带走。   孟黎刚刚和家人通过电话。她大哭了一场,惊魂未定, 身边怎么也不敢离了人, 她的助理还想留下陪她, 被她赶上救护车,去医院包扎伤口了。   江一甜看着她明明怕得要死,还小心地把助理交给医护人员,嘱咐人家悉心照顾的样子,忍不住一笑。   她生得好,五官明艳大方, 一看就知道是个性子爽朗的姑娘。   遇到危险不会抛下身边的同伴,努力伸出援手。   别人施救的时候,不会躲在旁边瑟瑟发抖,而是想上前帮忙。   对忠心耿耿、为自己受伤的助理也是体贴的, 明明在害怕,也不会让人留下陪她。   褪去一身富家大小姐的光环,眼前的孟黎,还真是一个让人一下子能心生好感的女孩。   江一甜喜欢她这个性子,于是拍了拍她的肩膀权当安慰。   “你现在都怕成这样, 怎么当时还想上来帮我?”江一甜有些好奇地问,她平生最欣赏的就是这种不会抛下同伴的人, 只是在末世, 这种人总是越来越少, 再难遇见了。   “总不能让你在前头为了帮我打生打死的,我在边上看热闹吧。这叫什么事儿。”孟黎的声音和她的人也有些像,还带着些京腔,听起来别提多干净利落了。有江一甜在边上,她好歹恢复了点精神,“你可真厉害啊,咣的一下那个人就趴下了,你是学过散打吗?而且你真的好勇敢啊,从那么高的地方下来,就是来帮我。”   孟黎眼睛亮亮的,漂亮的大眼睛里面都写满了崇拜。   要知道当你遇到危险的时候,从天而降一个白裙子的小仙女,三下五除二帮你打倒了所有坏人,是多么酷炫!   孟黎性格爽朗,从小就崇拜英雄人物。   她记得江一甜从天而降时那飘扬的裙角,还有那干脆利落的身手,现在危机解除,她回想起来,简直心驰神往。   不是,她是实战派的,之前打的都是丧尸,有的时候也跟人打。   不过这话可不能对孟黎说。   “算是练过一点吧。不过也没什么套路,我力气稍微大一点。”   你那可不是力气大一点点,你都把歹徒的手掰开了。孟黎想,心里的感激更是难以言表。   江一甜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不远处陈则瞅着警察押着犯人走了,忙推着老婆往她们这边凑,也许是知道老婆做了什么混账事,他满脸都堆着笑。   “孟小姐……”   他这半句话还没说完,孟黎厌恶地撇过了头。   她涵养不错,到了这个时候也没高声呵斥,而是冷淡地开了口:“不好意思,我有些累了,陈先生先回去吧。”   陈则一看就知道麻烦大了,心里暗暗地骂着这婆娘坏事,可又不敢这样离开,要是这样走了,谁知道孟小姐会怎么想他。   谁都知道,孟小姐是孟传业老爷子最疼爱的孙女儿,他今天来,就是为了讨好孟小姐,好让她能帮忙说句话。为了这个,他还特意让老婆来准备些礼物。   结果没想到,礼物挑的档次又不够,结果最后还来了这么一出。   不行,他一定要把这事情撇清楚,起码不能连累到自己的生意。   要是为了自己这个蠢老婆的过错,丢了这笔单子,他绝对不会饶过她的。   陈则一咬牙,抬手就正正反反抽了自己老婆几记耳光,这几声清脆响亮,就连孟黎都没想到他会突然来这一出,愕然地抬头看着他。   “孟小姐实在是对不住,她鬼迷了心窍了才做出这种蠢事,差点让您受了伤。”   陈则做出一副对老婆不齿之极的模样,全然忘记了刚刚孟黎遇险的时候,他自己也躲的远远的,连个电话都没想到去打,更没想到去拉一把差点软在地上的老婆。   他转过来,面对自己老婆的时候更是疾言厉色。   “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无情无义,我当初是瞎了眼才跟你结婚,刚刚你做的那叫人事吗?上去救人都不会吗?”   陈太太已经猜到了丈夫会发火,可万万没想到自己丈夫竟然会当众这么说,她还想要辩解,一抬头就看到,救了孟小姐那个女孩穿着一身眼熟之极的白裙子。她定睛一看,一眼就认出来是刚刚和她冲突过的江一甜。   “你……”她嘴唇翕动,看了看身旁冷漠无情的丈夫,脸色当场就灰败了下来。   她得罪的人,竟然救了孟小姐的命。   而她自己,差点害的孟小姐出了事。   要是她落井下石,在孟小姐面前把之前的事情一提,这可就麻烦大了。   这下完了。   江一甜这时候懒得搭理陈太太,更没有痛打落水狗的心思。   看着陈则这副做派,她情不自禁地想到了江父,江父不也是这种人吗?这两个人要是碰见,多半能投缘。   孟黎可不吃陈则这一套,她退后一步,躲开了陈则的殷勤,心里对这夫妻两人厌恶至极。   一个是生死关头,把帮自己的人推向刀口。   另一个不顾十几年夫妻感情,立马就要撇清关系,最后还来了一手双标,抬高了自己不算,事情的责任全给了老婆。   这对夫妻简直是天生一对,谁和这种人合作,一旦出了什么问题,他绝对要反咬你一口。   孟黎刚想开口指责,却听见有个人抢在她前面开了口。   “陈先生口口声声指责陈太太不上去救人,可刚刚孟小姐遇险的时候,上前救人的是个小姑娘,您一个大男人又在哪儿呢?”说话的人声音清朗,带着些讽意,正是从四楼一路小跑下楼的崔泽之,身后还跟着方沛元和邵明娜。   说得好!   她大概意识到这就是江一甜口中“和她家里熟”的朋友了。   不过她多年不在国内,打量了崔泽之半天,也才想起了一个大概来。   “要是说无情无义,谁还能比得过偷盗师门秘方注册商标,然后倒打一耙的陈先生您。”方沛元当即就接下了话茬。他这话里的意思,引来了孟黎好奇的目光,注意到孟黎表情时候,陈则的表情一下子狰狞了起来。   “方沛元你胡说什么?别以为当着孟小姐你就可以胡扯了,这明明是我的秘方,我们注册了商标了。你要是有什么,就法庭见啊。”   正当这里吵得一团乱,商场正厅前,一行黑衣保镖鱼贯而入,匆匆将孟黎护在了中间。   路人都小声地议论了起来,甚至还有掏出手机想要拍照的。   “今天真是多谢你啦,来我家吃饭吧,你真的太酷了。你的朋友也一起来吧。”孟黎的眼睛都亮晶晶的。   “行啊。”江一甜喜欢她的性子,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陈则还想辩驳什么,但是孟家的保镖可不是吃素的,直接把他和孟黎隔了开,就引着江一甜一行人往外走。   陈则看着方沛元这个心头大患也跟着孟黎一起走了,脸色狰狞得几乎能吃人。   “孟小姐!”他喊着追了两步,可都没一个人回头看他。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已经瘫软在地上的老婆,恨意几乎要滴出水来了。   “离婚。回去就离婚。”他咬牙切齿。   这边陈则怎么样,早就被车里的人遗忘了。   上了车,崔泽之气还没喘匀,就慌忙从前排回过头来,查看江一甜有没有受伤,心里别提多后怕了。   “我没事啦,打他们我分分钟的事儿。”江一甜见他一脸后怕,连忙出言安慰。   “你还说?那可是四楼,你要是万一没抓住呢?要是万一被砍伤了呢?”崔泽之被他这么一说,更是后怕的厉害,“你这是要把我吓死,谢天谢地你没事。”   好像从四楼纵身一跃,实在是太考验普通人的接受度了。   孟黎也凑过来,嘱咐她以后千万不要冒险,如果把自己伤到就不好了。   “那我可救不了你啊。”江一甜更觉得她好玩,开了个玩笑。   “说的也是哦。那你就适当地来一下。”孟黎笑得前仰后合。   崔泽之从后视镜看着这两个人在后排欢声笑语,从A&N的新款裙子聊到了江一甜刚买的新鞋,又发展到了这边哪家甜品店好吃以及烤饼干小窍门,心里升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陆霖恰好在这个时候发了条微信,问他什么时候回Q城。   崔泽之顺口就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说明天早上再说。   “你原来就是那个崔泽之啊,我就说你看着眼熟,我在陆霖朋友圈里看到过你的照片。不过那个时候你在生病吧,现在看上去好多了。”两个姑娘在后排聊了有半个多钟头,孟黎这才想起了前排还坐着个人。   “诶?你和陆霖认识?”崔泽之有些纳闷了。   陆霖和方沛元交好,他要是认识孟黎,怎么可能不给方沛元介绍?   听到崔泽之这么一问,孟大小姐的表情有些奇怪,突然就不说话了。   江一甜正等着下文呢,好奇地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孟大小姐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就是……就是朋友嘛。”   朋友什么朋友,我信了你的邪。崔泽之腹诽,但是不好说出来。   这时候他的手机疯狂振动了起来。   【陆霖:她没事吧?没受伤吧?】   【陆霖:等一下,她回国了?】   【陆霖: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一连串的消息差点没把崔泽之的手机给刷爆。   他这边给陆霖解释,结果陆霖刷的就发来了一句。   “她在省城是吗?我立马过来。”   等一下,你不是假装在开会吗?怎么说过来就要过来了?   而且你确定你这样人家孟先生会乐意让你进门吗? 第45章   孟家人丁兴旺, 虽然在市区有住所, 但是主要居住的地方还是在市郊别墅里。   江一甜趴在车窗口,窗外的景色简直让她应接不暇。   孟黎也很久没有来过省城了, 就凑到她边上跟她一起看着。   她太喜欢今天认识的这个新朋友啦,   “出了城, 再开个20分钟就到我家了,虽然我现在也想不明白,爷爷为什么要住在那么远的位置?出去玩一点都不方便。”孟黎撅着嘴,语气有些委屈巴巴。   “大概是因为市区地方小?住不开?我听说你家人挺多。”江一甜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孟大小姐烫得精致的卷发。   “我这次回国,估计要在这里长住啦。爸爸说我们家族产业的中心要开始逐渐往国内转移。虽然做着跨国贸易, 但是也不能忘本。”孟黎认真地说着,随后展颜一笑,整个人明艳得不可方物,“其实到国内也好, 我可以开开心心干点自己喜欢的事情啦。”   “你还在读书吗?”江一甜有些好奇。   不知道为什么,孟黎听了有些得意,她亲昵地捏了捏江一甜的面颊,“甜甜啊,我已经读完大学了。”   惊!本来以为是同龄小姐姐, 没想到已经大学毕业了!   “你是上学早吗?”江一甜惊讶。   “我上学确实早一年。”她开心地摸了摸自己的面颊,“不过我今年十六岁哦。”   江一甜:???   在江一甜惊愕的眼神当中, 孟黎俏皮地眨了眨眼补充了一句:“十六岁零60个月了。”   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 永远的十六岁吧。   这一整个下午, 孟家人就没定下心神来。   孟家三兄弟里,唯独老三孟仲益得了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从小到大就是捧在手里怕摔了的心肝宝贝。   就连一向严肃的孟传业老爷子,见到这个宝贝孙女都能露出个笑脸。   今天孟仲益接到崔泽之的电话,开口就听见自家女儿出了事。他慌慌张张地找了兄弟,调动了孟家的保镖,又在联系警方,又要立刻动身亲自出面去救女儿。   孟仲益也有四五十岁了,老爷子怕他一急之下遇到点什么意外,硬着心肠把他拘在了家里,只让保镖去救人。   孟老爷子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个小孙女平平安安地救出来,多少钱都无所谓。为了这个心肝宝贝,他正打算舍一张老脸,求在部队里的老交情,调个狙击手过来呢。   结果钱没用到,电话也没打出去,孟黎就被人救了。   孟老爷子一颗心终于放到了肚子里。   孟仲益则是喜出望外,恨不得自己立刻飞到女儿身边。他连着和女儿打了好久的电话,听到她的声音没什么异样,这才放下心来。   他这一放下心,自然就有了闲工夫来问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了。   这一问,老爷子就气的砸了杯子。   “老三,你是怎么当爸爸的,黎黎才回来没多久,你怎么就能让她和这种不知根知底的人出门?”   孟仲益也是一头雾水。   他再仔细查问才明白,原来是孟黎自己闲不住,说起同学在海外开的酒店,自己也想在国内也开一个。正好陈则打着“和孟家合作过”的旗号去请她出门,这下才把孟黎请动。   这可了得?   合作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扯着虎皮哄人。   而且这忘恩负义的一推,差点送了孟黎的性命。   合作?   现在还合作个屁!   孟老爷子气的吃了两颗药,捂着胸口恨恨地骂,气得狠了甚至还冒出了几句老家土话。   “从今往后,孟家所有产业,全部把这个姓陈的拉进黑名单,这种人就是个祸害。”   解决完了陈则,孟家人就听了一箩筐对江一甜的好话。   购物中心发生的事太大了,就连路人也有拿起手机拍照。当他们看见江一甜从四楼一跃而下,扯着长幅一脚废了歹徒持刀的手臂,救出孟黎的时候,心里的感激简直是溢于言表了。   “小姐已经把人请回来了。两个人还聊得挺投缘。”管家在旁边补充。   这可是女儿的救命恩人啊,怎么对待都不为过!   江一甜和自家宝贝女儿已经算是朋友了,穿的还是是A&N新款,一看家境就不错。   孟仲益有些犯难了,肯定不能简单粗暴地给人家几百万,这姑娘一看就不缺这个钱,那送什么好呢?   “等人来了看看再说吧。不是说崔家的小子也跟过来了吗?”一提到“崔”这个字,孟仲益仿佛想到了什么,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   他的大哥孟仲谦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我说兄弟啊,人家姓崔不姓陆,虽然是个表兄弟吧,你可别迁怒。咱黎黎都说了,救人的小姑娘还是他的朋友,他也给你报信了不是吗?”   道理孟仲益都懂,可是他想起和自己宝贝闺女早恋的小王八蛋,心里就格外不爽。   恰好在这个时候,管家又送上门来了,在他面前欲言又止。   “怎么了?”他有些不耐烦地问。   “陆霖少爷打来电话,问您能否上门探望……”   管家一句话还没说完,孟仲益黑着脸直接砸了手里杯子,骂了一句粗话。   “还想上门?做他娘的春秋大梦!”   孟家的别墅位于城郊,依山傍水,环境清幽,建筑风格也是自然清新,十分宜居。庭院围栏内引了水,还放着太湖石,可以说是山石错落、流水淙淙。   江一甜一行人被管家引着,穿过花园走向住宅,她嗅着清新的空气,看着庭院里争奇斗艳的鲜花,忍不住心生向往。   “我以后要是能买个这样的花园就好了。”   她做梦都想要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一座房子、一个美好的小花园,简直就像天堂一样。   不过作为这一行人当中最穷的一个——不用怀疑,管家都比她有钱,江一甜表示压力很大。   “你肯定没问题的。到时候我给你推荐个设计师。”真·神壕崔泽之拍了拍她的肩膀。   “对!我也要买!要和甜甜做邻居。”真·神壕二号孟黎也兴奋了起来。   “你也想买吗?可这里不是你自己家吗?”江一甜好奇地问。   孟黎扁了扁嘴,叹了口气:“是啊,可是这又不是我买的,是我爷爷买的。我想要自己挣一个这样的小花园!才不要靠着他们呢。”   两个女孩携手畅想着未来的小花园如何如何,被遗忘的崔泽之掏出手机,咬牙切齿地给陆霖发微信:“你什么时候来?!速度!”   一旁的方沛元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在孟家,江一甜一行人受到了超高规格待遇。   孟黎还没进门,孟仲益就在门口翘首以盼,见到女儿脖子上那个创口贴,哪怕孟黎连连解释自己没事,孟仲益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我还是把创口贴揭了吧,要是让我妈看到,她能哭到黄河决堤。”进门之前,孟黎摸了摸自己破了皮的脖子,迅速撕掉了创口贴,好让伤口不那么醒目。   孟仲益看过了女儿,对着江一甜简直是千恩万谢,对崔泽之的态度反而平常。   崔泽之也没觉得意外,他猜测,多半是因为陆霖的缘故。   刚刚这一路上,他回忆了陆霖高中成绩暴跌的时间点,还有孟黎前几年回国的时间,这么一对上号,他心里就明白了□□分。   还就是当年他拿来嘲讽陆霖的“早恋对象”。   看样子陆霖今天真的是进不了门了。   孟家人丁兴旺,光孟老爷子就养了三个儿子。   第三代里头,孟黎人最小,还是唯一的女儿,自然是千娇万宠。   就连严肃的孟老爷子,见她平安归来的样子,都差点湿了眼眶,对着自己宝贝孙女的救命恩人态度也是格外和蔼可亲。   “好姑娘,名字是叫一甜是吧。把这里当你自己家,别太拘谨。”   这语气,说出去都能吓疯一批人。   连方沛元夫妇也都跟着享受了超高规格待遇,不光三句话拿下了这笔大单子,后续的合作也都立马敲定了下来。   方沛元整个人都晕陶陶的,险些不知自己身处何方了。   上过了茶点,快到晚餐时间了,孟仲益一挽袖子,自告奋勇就要下厨来一到招牌菜,来招待客人。   孟黎一听吓得毛都快炸了,连忙连同母亲把能烧毁厨房的老爹按住。   “我来做一道菜吧,爷爷还没尝过我的手艺呢。甜甜也是,等会尝尝哦。”她把头发盘起,袖子一挽,哪有什么大小姐的派头。   “我也来吧。”一听孟黎要亲手下厨,江一甜也不可能干坐着,也起身跟了过去。   孟黎带着她把裙子换了,跟她一起快快乐乐地进了厨房。   崔泽之试图跟随,但是被孟仲益的眼刀钉在了原地。   瞧你做的好事!崔泽之没办法,只能在心里抽打拐走人家宝贝女儿的陆霖。   “甜甜你会做菜啊,我还以为你每天只需要当个小仙女就好了呢!”孟黎把围裙穿上,还帮着江一甜系上围裙带子。   “我也以为你不会做菜,不是说大小姐都不自己动手吗?”江一甜笑道。   “我好歹在国外自己生活过,来我今天做个糖醋小排。不过我先说好,可能没我家阿姨做的好吃,你不许嫌弃我。”孟黎从冰箱里头翻出小排来解冻,动作还挺熟练。   江一甜当然不会嘲笑她,她觉得孟黎这么一个被娇养出来的女孩子,会做饭真的很难得了。   她看了看灶台,灶台上面还熬着高汤,冰箱里食材也算充足,她还在案台上看到了一袋新鲜板栗。   看到板栗,她的灵感就来了,干脆和冰箱里的鸡肉一起,烧个香菇板栗鸡好了。   在孟黎还在纠结料汁的配比的时候,江一甜已经迅速行动了起来。   她把板栗开了口,下锅大火煮开,这样方便剥壳。然后快刀将冰箱里的鸡肉带骨剁块,这么剁肉挺费力气,可是江一甜做起来轻松极了。   孟黎看着她轻松自如的举动,拿着手里的小排,一时间看住了。   江一甜先用葱姜和鸡肉一同焯水,煮出浮沫之后捞出,这一步可以去除鸡肉中的腥味。然后她再重新烧热锅,先将葱姜煸炒出香味,然后再加入焯过水的鸡肉,炒至表面微微发黄之后,加入香菇和板栗一同翻炒。   这次在别人家里,人生地不熟,江一甜就没有动灵泉。可是哪怕不加灵泉,她做出来的饭菜,味道也是绝佳。   这一炒,香味一下子就出来了。   孟黎在旁边闻着香味,把手里的小排也放下了,凑到边上来看。   江一甜翻炒了几分钟,然后加水没过鸡肉,盖上锅盖,转中火焖煮,这样做出来的板栗鸡,鸡肉嫩滑鲜香,板栗软糯香甜,她之前在崔家做过一次,崔泽之就着这个可以一口气干掉两碗米饭。   她盖上锅盖,转身想看看孟黎的进度。   嗬,孟黎正两眼发亮盯着她那口烧着鸡块的锅。   排骨还生着,躺在一边的砧板上呢。 第46章   孟黎对于做菜这方面, 确实和她说的一样, 并不算擅长,处理排骨的时候有些手忙脚乱。   看着江一甜熟练的动作, 她心里一时有些羡慕。   “甜甜, 你平时在家里经常给家人做菜吗?你感觉好熟练啊。”孟黎在江一甜的指引下给排骨过水。   岂止是经常。   一开始是一个人被留在家里, 不得不自己做给自己吃。   从上初中开始,就要负责家里人的一日三餐。   这样不熟练就见鬼了。   “给家里做饭差不多快五年了,不过也还好,我也喜欢做饭。”江一甜笑了笑,没有细说。   她只不过不喜欢给那些人做饭而已。   孟黎的动作停顿了下来。   “五年?五年前你才多大?你家里人怎么放心让你做饭?”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江一甜,分贝都提高了八度, “我以为我们这样的人家,肯让女孩进厨房就是极限了。”   江一甜微微一愣。   “我们这样的人家?”她疑惑,然后不禁失笑,“你可猜错了, 我家里算是普通,每年赚个几百万的小钱。而且我已经从家里搬出去啦。”   “我看你穿的那件裙子,应该是A&N的新款,所以猜了一下,可恶又没猜到。”孟黎这下彻底放下了手里的锅铲, 转而问她,“你刚刚说从家里搬出去?这么酷的吗?不过你还没成年啊。”   “这就说来话长了, 我跟你慢慢说。”江一甜催促她赶紧把排骨捞出来, 不然就要煮过头了。   江一甜不是喜欢添油加醋的性格, 一份排骨烧完,就把江家那一摊子事儿讲了个清楚,只不过隐去了自己穿越的事情。   但就这些,足够让千娇百宠长大的孟黎目瞪口呆了。   “我的天啊,幸好你搬了出去,不然再跟他们住在一起,你以后要被吸血到死的。”她感叹,然后兴致勃勃地摸出手机,在微博上点开甜姜的账号,“不过你真的好厉害,还没成年就能自己养活自己了。我现在还是靠着家里的零花钱。”   “也不算什么啦。”江一甜摆摆手,让她试了试糖醋小排的味道,“你记得香醋一定要最后放,不然醋的味道会很快挥发。”   孟黎尝了一口,果然经过她这么一改,小排的鲜香酸甜的味就全出来了。   她又试了试那边板栗鸡的味道,只要一口,她整个人就那被柔嫩多汁的鸡块所征服。   “能吃到你做的东西真的好幸福啊。”她感叹。   不过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时间表情就严肃了起来。   “甜甜,虽然这样说有些冒昧,但是……你想搬到省城来吗?我是说,省一中是非常好的学校,省外国语学校也非常好。Q城还是太小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哪怕崔泽之他警告了你生父,很多事情你还是会有忌惮。毕竟你还没成年。”   离开Q城吗?   江一甜揭开锅盖,瞅了瞅里面板栗鸡的火候,心里就琢磨了起来。她之前还真没想到过离开Q城,离开现在的学校。当然,一开始是因为学校里有事没解决完,现在是因为日子过得太舒服了。   她之前从来没有到过省城,到了省城,她才知道,省城又是一个更大更广阔的世界。   如果能跳出原有的小圈子,不只是能彻底避开原生家庭,她的生活轨迹也会不同。   “可是我的学籍还在那边……这样不太方便吧。”她有些犹豫。   “你只要想来省城上学,和我说一声就行啦。我爸分分钟把事儿给你办了。”孟黎笑弯了眼,“你可是救了我的命呢。”   江一甜有些感激,但是心里还在犹豫。   就在这个时候,她们听到了门外孟仲益的怒喝声。   “想都不要想!不行,不能让他进门。”   “哎呀老三你别这样,都多少年的事儿了,人家也是来看望,关心一下而已。”这听起来像是孟老大的声音。   “不成,用不着他来关心,他打着什么主意我知道。让他从哪来回哪去。”孟仲益听起来都要跳脚了。   “怎么回事?你爸爸干嘛发这么大的火?”江一甜问。   “我猜……等会陆霖要来。”孟黎悄悄看了一眼手机,这半天没看了,微信已经被刷了满屏幕,还有几个未接电话。   【陆霖:你有没有伤到?】这是三个小时之前的。   【陆霖:我出发来看你了,你先把你爷爷的棍子藏起来,免得我断腿。】这是两个半小时之前的。   【陆霖:我到你家门口了,你爸电话里说要宰了我。】这是最新消息。   江一甜凑过来看,结合门外孟爸爸的暴跳如雷,整个人差点笑到背过气。   “你爸爸为啥这么讨厌他啊。”她好奇地问。   孟黎欲言又止,然后叹了口气,还是招认了。   “他是我前男友啦。就……我那时候从国外回来,本来打算在国内读高中的,结果看他打篮球……你别笑,他那时候打篮球真的帅。然后就谈了呗。”孟黎的声音带上了些怀念的意思。   “那段时间他天天逃课带我出去玩,我们都玩疯了,他这人你知道,说话有点不着调。出去玩的有一回,被我爸爸撞见了,结果我爸爸发脾气,然后我就没在国内读高中。”   “然后就分了?”江一甜有些小心翼翼。   “嗯,分了。不过那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他估计现在都有女朋友啦。”孟黎没有细说,只摇了摇头,把排骨装盘,动作有些心不在焉。   看陆霖火急火燎赶过来的样子,八成没女朋友。   江一甜心里想着,不过没说出口。   门外的动静又大了起来,江一甜还听到了崔泽之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劝。   她把板栗鸡装盘,和孟黎一起走了出去。   客厅里面,陆霖蹿得和兔子一样快,围着餐桌被拿着老爷子拐杖的孟仲益追着撵。   见到孟黎出来的时候,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脚步一放慢,就被孟仲益逮了个正着,一拐杖就敲在了屁股上。   陆霖挨了这没多大力气的一棍子,虚弱无力地往边上一歪,“哎呦”了一声,仿佛受了重伤,就往边上倒。   崔泽之看他这个可以去评金酸梅的演技,目瞪口呆。可是孟黎偏偏就吃这一套。   “爸爸!”孟黎一下子就不干了,“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你现在还追着他打,也不怕人笑话。”   她这小脾气一发,贼厉害,还上前把陆霖一扶。   孟仲益看到这儿气得白眼都翻上天去,陆霖这个混小子八成就是天生来克他的。   不过崔泽之想的略多一些。   难不成陆霖那些乱七八糟的撩妹指南还真有用?   他是不是也得练一练篮球了?   一顿饭下来,除了孟仲益之外,大家吃的是宾主尽欢。   那道板栗鸡大受欢迎,板栗烧得绵软,鸡肉入口即化,就连牙口不好的孟老爷子也吃得香,就着这道菜下了一整碗米饭。   孟家吃饭比较随意,随意的意思是,除了老爷子有特权,其他人的菜是要靠抢的。   这三下五除二,一盘板栗鸡就见了底。   抢菜的人多,可偏偏陆霖除外。   在家里那段时间,崔泽之可没少见过陆霖抢菜的能耐,结果这回,陆霖偏偏放过了江一甜这道板栗鸡,就朝着糖醋小排下筷子,嘴里还夸个不停。   “没什么啦,甜甜和我说了几个技巧,好吃你就多吃点。”孟黎都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还拿起公筷给他多夹了一筷子排骨。   还能这么玩?!这套路绝了吧。   崔泽之看看旁边气的眼睛要凸出来的孟仲益,再看看不动声色的陆霖,有生之年头一回对自家表哥充满了崇敬。   饭后,陆霖没能获得留在这里的特权,只能灰溜溜地被赶了出去,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颇有些依依不舍的架势。   这时候天色已经黯淡了下来,花园里面亮起了几盏小夜灯,映衬着天边几颗疏星,虽然不如城市夜景繁华,但是别有一番趣味。   江一甜被孟黎拉到花园里散步消食的时候,她敏锐地注意到孟黎看上去还有点不好意思。   “黎黎,你……”她刚想开口,孟黎连忙捂住她的嘴。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啊啊啊你不要说了!我今天问你的事情你想了没有。”孟黎情急之下连忙转移话题。   “今天什么事情?”崔泽之在后面跟着遛弯,听到这个不免多问了一句。   到省城吗?   老实说他一开始确实想建议江一甜去省城的,旁敲侧击了几回,但是看起来江一甜似乎很满意现在的生活状况,他也就没继续提起了。   况且,如果他把江一甜的学籍弄到省城的话,他还没想好怎么绕过他父母……   不过经过今天的事情,他觉得他已经在父母面前被姑姑曝光了。   “你觉得呢?”江一甜问他。   “我推荐省外国语,虽然一中升学率更高,不过差不了多少,省外国语教学比较轻松一点,还不需要住校。你的直播什么的,放在宿舍不太可行。”崔泽之仔细想了想,然后建议。   他心里还挺开心,江一甜有孟黎这个朋友的话,路可以走顺一些。   被崔泽之这么一说,本来江一甜的七分心动就变成了九分。她也不是个拖拖拉拉的性格,连忙就和孟黎一说,把这事情定了下来。   “那后面要麻烦你了。”江一甜对孟黎连声道谢,却被孟黎挡了回去。   “有什么麻烦的,今天不是你我就要凉了。这种话可以不用跟我说。”孟黎爽朗地笑了起来,“对了,房子好找吗?我可以问问爸爸我家那边有没有房产……”   刚刚让人帮忙买一套省外国语附近房子的崔泽之:“……”   他把之前的话收回来,孟黎这个人,绝对是他的一生之敌。 第47章   在孟黎的在三挽留之下, 江一甜一行人最后还是留宿在了孟家。   这个时候的微博上已经炸开了锅。   不为别的, 就是为了今天江一甜救人的事儿。   事发的商场本来就繁华,又遇到这么大的事情, 自然有人拿手机拍照摄像。   一个既模糊又抖动的视频横空出世,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蹿上了热搜第一。   这个热搜第一一点都不意外。   主要是, 这个视频的内容太过惊世骇俗了。   白裙女孩从四楼一跃而下,轻巧地攀着长幅,身手矫健地一击击倒穷凶极恶的歹徒,在一片惊呼声中,救下被劫持的人质,再和另一个持刀歹徒搏斗。她的动作灵敏, 一招一式干净利落,和歹徒角力的时候一点都不虚,还硬是把歹徒的手给掰开了。   那可是个壮年男人!   尽管视频太过模糊,压根看不清女孩的脸。但是从那窈窕的身形和轻捷的动作可以看出, 她一定相当年轻。   那个被救的红裙女子也格外引人注目,她挣脱之后没有惊慌逃跑,而是转身想要帮助救她的人。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具有话题性吗?   S省白裙少女救人的消息瞬间被送上了热搜,热度一直居高不下。   一开始还有人怀疑视频的真实性,但是S省警方大号转发感谢之后, 造假炒作的可能性断绝,舆论风向当即就是一变。   话题相关全是一片惊呼和夸赞声。   “卧槽真的假的啊!别是绿的吧?”   “这是视频怎么绿?你看这里还有另一个角度的。[网页链接]”   “跪了跪了, 真的跪了。艺高人胆大, 这十几米跳下去一点都不带怕的。”   “红裙子小姐姐也好棒, 还回头想要支援啊!换了我我估计站都站不起来了。”   “我会告诉你红裙子小姐姐本来也在救人吗?结果她救的那个人狼心狗肺推了她一把,她才被抓住的。我在三楼看的气死了,还好小姐姐没事啊啊啊啊!”   “我今天在现场!白裙子小姐姐年纪不大,超级美!而且没化妆,纯素颜啊啊啊啊啊!口红都没有涂!而且被救的小姐姐又美又壕,很快就有保镖来接!”   “ls别说了,在现场 1,白裙子小姐姐那条裙子六位数,两个壕的碰撞罢了。这两个人美心善又酷还壕的小姐姐我也想遇到!”   网络上一片欢腾,可是事件的另一个主角陈太太则是万人喊打。   陈则被坏了大事,还让方沛元搭上了孟家的线,自己再给孟家人打电话,直接就被挂断了。   他一气之下就和陈太太提出了离婚,着急忙慌地给A省的白家打电话。   “你急什么呢?没有孟家又怎么样呢?商场上的事儿可不看谁关系硬,看的还是手里的货。有利可图的话,他们才不管什么孟家不孟家的呢。”白家人是这么说的,可是陈则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白家是给他撑了腰,代价是他每年都要分给白家几成利润。可是要不是白家要价太狠,手太黑,他何苦要丢下A省形势大好的生意,要牵上孟家,往S省发展呢?   “该死的方沛元。”陈则心里暗骂,打心坎里把方沛元恨了个透。孟黎他是不敢心生怨恨的,一股怨气全都转到了全然无辜的江一甜头上。   Q城,江家。   江一鸣断了腿,但是快要中考了,也不好不学习。他现在只能趴在床上写作业做习题。   冯曼曼在盯着江一鸣,不许他玩手机。   她闲着没事,就看了一下微博,一下就被这个视频吸引了,把这个几分钟的视频反复看了又看。   奇怪,这个女孩怎么有点像江一甜?   她虽然把视频看了好几遍,但是视频太糊了,怎么也没办法分辨出来女孩的面容。   但是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女孩可能是江一甜。   没办法,她只好翻了一下评论,评论有人说这身白裙子是A&N的新款,六位数。冯曼曼一下子就放下心来。   不是江一甜,她两手空空离开家,哪儿来的钱买这种高档衣服?   她一个人离开家,又要兼职赚房租还要上学,哪能有什么好成绩?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学都上不了呢。希望她硬气起来,永远别回来花家里的钱。最好是死是活都和江家无关。   冯曼曼想到江一甜可能的下场,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江一甜存在的每一天都在提醒她,她是个插足别人家庭的第三者,永远抬不起头。这下子,她终于能摆脱蒋菲的阴影了。   “你快点把题刷了,中考好好表现,妈妈一定要给你弄到一个好学校。”   *   孟黎今天和江一甜聊了一晚,把她问了个底儿掉。包括她和崔泽之究竟是怎么认识的,怎么又和陆霖熟悉起来的。当然还有,她是怎么让崔泽之的病症好转的。   崔泽之重病的消息一直在圈内流传,她一度还为这个年轻人乃至崔松和可惜。孟家和崔家几笔生意打过交道,知道这个崔松和是个能耐人,相比之下崔松溪就稍微逊色一些。   知道崔家生意重心开始逐渐往崔松溪倾斜的时候,孟传业老爷子还笑过崔老爷子老封建,怎么能为了个孙辈的事儿这么来呢,这不是硬生生让儿孙来回折腾吗?   不过他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孟家可比崔家人丁兴旺多了。   知道江一甜能治好崔泽之的病,孟黎是格外的感兴趣,江一甜只拿了药膳来解释。   她试验过几次,不添加灵泉水的药膳虽然没有那么立竿见影的效果,但是依旧效果绝佳,对温养身体、调养疾病都有奇效。   江一甜和她格外投缘,还给她说了几个缓解月经腹痛的药膳方子。   “哇甜甜,你看微博了没有?热搜第一诶!”临睡前,孟黎终于发现了挂在热搜上的视频,忙点过来看。   “还好很模糊,我可不想让人认出我来啊。”江一甜叹口气,她现在最不想做的就是在成年之前让江家人注意到她。   孟黎安慰她:“你不要担心啦,我爸爸已经给省外国语打电话啦。不让他们找到就好,哪怕找到,这不还有崔泽之吗?他这个家伙唬人有一套的。”   崔泽之确实唬人有一套。   江一甜想起他吓唬江家人那个架势,忍不住就想笑。   “不过你真厉害啊,自己就能出来,有自己的事业。”孟黎的话里有些羡慕,“我今天去见那个陈什么,就是想联系一下酒厂源头,结果你懂的,我感觉现在我爸妈是真的不敢再让我自己去做了。”   江一甜好奇道:“你找酒厂源头做什么啊?”   孟黎有些沮丧:“哎,我这不是准备开个度假酒店嘛。酒店现在目前快要竣工了,就在城北。”   度假酒店除了环境和服务之外,另一个重要的因素就是美食和美酒。   可是S省本身就是风景秀丽的旅游、度假胜地,高级酒店不少,但凡有些名头的名厨名酒,早已被抢先一步了。送上门来的,大多入不了孟大小姐的法眼。   所以她找了隔壁A省有名的梨花酿,答应了陈则的邀约。   结果就出了这个事儿。   孟仲益怕了她了,现在把她限制死,不许她自己找人谈。   孟黎发了一天愁,好在现在送上门来的有个方沛元,美中不足的是,方沛元试验出来的新酒方子味道虽然不错,但是新酒的名头听起来总是没有梨花酿好使。   江一甜那本药食录里面,写了不少酿酒的方子,当然也少不了药酒的炮制。   她对酒不感兴趣,因此也只是翻了翻,记了一下方子就作罢。接触了方沛元之后,她意识到,酒业也有着非常广阔的市场。   这时候,孟黎就来问她了。   “甜甜,虽然我问的很冒昧,但是我真的觉得你手里的药膳方子有着非常大的价值。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和我合作呢?”   孟黎的度假酒店选址非常巧妙。   酒店的位置在S省一个有名的长寿之乡附近,那边风景宜人,周围有不少名胜古迹,更重要的是,那里的高寿老人占比非常大。这足以说明,酒店附近的宜居程度了。   如果发展的好,说不定还能发展成大型度假村呢。   既然占据了这样的地利,孟黎当然想打出健康方面的旗号,这也是她一直没有敲定酒店餐厅承包方的缘故。   “我知道那是你的秘方,只是你愿意不愿意用药膳方子来技术入股呢?你放心,这个酒店的初始资金是算我从我爸爸借的,和孟家的集团没有关系,所以股份我能做主。”   孟家是鼓励子女创业的,甚至特地设了创业基金,不过算是借的。只要你能拿出合适的方案,就能根据方案向家里申请资金。孟黎这次申请的,就是这种创业基金。   见江一甜一脸懵懂,像是还在思考,孟黎又补充了一句:“这是大事,你可以慢慢考虑一下,如果你有意向,回头我们可以根据这个拟定合同。”   江一甜虽然对生意上的事情不甚了解,但她确实见过人心险恶,能看得出来谁是真心实意,谁是虚与委蛇。孟黎的神情诚挚,一开口就提出了股份,虽然还不知道具体要怎么谈,但是诚意是摆出来了。   “那我考虑一下,等我想好再跟你说。”江一甜最后这样回答。   这件事有点大,她还是得仔细想想。   隔壁房间,崔泽之给江一甜发消息半天没得到回复。他猜到两个姑娘正在聊天谈事儿,估计谈的还是生意,又不好打断。   纠结之下,他忍不住给陆霖发了个微信。   “你能快点努把力吗?”早点把人追到手,照这样下去他怎么都没有二人世界的希望了。   一分钟后,陆霖回信。   “我倒也想啊!” 第48章   对江一甜来说, 鸡飞狗跳的一天才刚刚结束。   对于方沛元来说, 他现在就像在梦里一样,看什么都觉得不可思议。短短两天时间, 他儿子的病好了, 仇人还在他面前吃了个瘪, 最担心的这笔大生意也得到了解决,还顺便搭上孟家的关系。而这一切全都是拜江一甜所赐。   江一甜还和商量了几个药酒的合作,虽然还没有开始实行,他也知道,出自江一甜手里的基本全是好东西。   而对于崔泽之来说,他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那点儿恋爱小心思在亲姑姑面前曝光的后果非常严重, 以至于他陷入了两难当中。   每家总有一个少年老成的孩子。他们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年纪轻轻、总在家人面前摆出一副大人样子,还偏偏又生的聪明,很难让他露出孩子的模样。   崔泽之就是这一类孩子中的佼佼者。   他从小身体不好, 医生又判断他早夭,因此家里人对他也格外偏宠。   可哪怕是这样的偏宠,他也只是在很小的时候,才露出过一点孩子样。在父母面前,他总是显得稳重又聪慧, 甚至到了无欲无求、不食人间烟火的地步。但是崔家人知道,他只是明白自己时日无多, 想多帮家人分担, 不想让他们为难而已。   不过谢天谢地, 这孩子病情有了好转。   更让崔家人欣慰的是,这孩子好像有了喜欢的人。   而且据崔菀青所说,他还特别有范儿的为女孩子一掷千金。   这种事要是换在陆霖头上,他早就被家里人拖下去打断腿教育一下了。不过发生在向来稳重的崔泽之身上,他们总有一种孩子长大了的欣慰感。   孩子长大了,做家长的自然也要慰问一下。   崔菀青是崔家的小女儿,从小就被格外疼宠,她知道了什么,基本就意味着全家人都知道了。   因此大晚上的,崔泽之能接到自家人的慰问短信就一点都不意外了。   【崔菀青:白天没工夫问你,来跟姑姑说一下,你的进展如何了?】   完全没有任何进展,甚至还出现了一个一生之敌。   【崔松和:钱还够花吗?不够花我这里还有。】   钱钱钱,一天到晚就知道钱!花钱有什么用吗?   【崔母陆纭:平时多出去玩儿,别总闷在家里。】   不就是让带她出去玩吗?他也想啊!   就连崔老爷子也给自己的宝贝孙子打了个电话,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话里话外还是透出了一种老祖父的欣慰之情。   崔泽之苦心保留的秘密终于被家里人无情的拆穿了。回想起那个因为不好意思让家人知道,而没有提出让江一甜转到省城的自己。崔泽之恨不得穿越时空,一棒子敲上自己的脑壳。   让你犹犹豫豫,看吧,这下让孟黎抢先了!   *   既然要考虑转学了,那么周一上学相比而言就没这么重要了。正好人在省城,不如就趁早考察一下孟黎的那个酒店计划。   江一甜给陈老师打了个电话请假,也跟她说了自己可能即将转学的意思。   江一甜非常诚恳地谢过了陈老师的照顾,并且说:“我拜托了一个朋友,学籍可以不用经过他们直接调出来。我现在实在不想让这家人有影响到我的可能性了。而且省城对我来说是个非常好的机会。”   陈老师虽然不舍,但是她知道江一甜家里的这种情况,也知道Q城一中教学质量确实和省城有所差别,当然不好拦着她。   “到省里之后,你也要注意自己的学习成绩,千万不能因为离开了原本的环境而懈怠。也不要因为打工和什么其他的而放弃了学习。如果经济上有什么困难的话,可以随时找我帮忙,千万要记住,一定不能放弃努力。”陈老师在电话里语重心长。   江一甜当然知道这一点,朋友们的帮助始终不是自己的,她可以和孟黎合作,也可以寻求崔泽之的帮助,但是这一切都不是她自己的。末世的经历告诉她,依靠别人永远不如靠自己来的好。   只有学到的东西,才永远是她自己的。   孟黎是个实干派,第二天就告诉江一甜,如果她有意向的话,可以随时去考察她的酒店计划,不过相应的,为了技术入股的可靠性,还需要对江一甜手中的药膳配方进行技术评估。   孟黎这种公事公办的态度,让江一甜放心了很多,甚至津津有味地听起了崔泽之和孟黎的针锋相对。   她这时候应了陆霖的要求,给他姐姐的孩子熬锅五汁膏,又看着孟黎这几天有些上火,打算小露一手,再用麦冬和天冬一起炖个雪梨。   此刻她在厨房里头,听着门外两个人的争吵,总觉得格外好笑。   崔泽之在外面狮子大开口:“我跟你说,我这出去一转就是活招牌,我们甜姐的药膳,功效绝对没的说。股份你得给靠谱一些。”   孟黎自然不甘示弱:“哇你这也好意思说,你回头让甜甜听听,你这说的什么话。不过你开的这个价敢让甜甜知道吗?”   崔泽之:“……”   不知道为什么,江一甜总觉得崔泽之格外针对孟黎。   二冬雪梨煲滋阴,百合鲜藕煲润肺清热,山药茯苓面健脾除湿,玉竹竹荪汤生津养胃。   哪怕是没有加过灵泉的版本,效果也是足够好,如果加入灵泉的话,这种效果还是非常惊人的。   《药食录》真不愧是让人生死关头还想要藏好的秘方,当中除了各种罕见的宫廷食补秘方之外,也有很多炖出食物中药性的小技巧,哪怕是常见的方子,经过江一甜的手,也能呈现出最好的效果。   孟黎被江一甜好好补养了两天,不仅吃得香甜,原本有些上火、咳嗽的症状一扫而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早起照镜子的时候总觉得肌肤都光泽了几分。   作为亲身体会江一甜药膳效果的人,她摸着自己的脸蛋,想着那补汤或甜美或鲜香的味道,心里暗暗决定,一定要好好争取江一甜的技术入股。   孟黎的酒店位于S省东南部一个相当有名的长寿乡附近,原本这个地区长寿归长寿,就是比较穷,周围说是有古迹,但是旅游业开发程度非常不足。   不过就在前两年,周边旅游业的开发引来了一波游人热潮,由于当地政府在开发旅游业的同时,也格外注重当地环境保护的缘故。长寿乡附近依旧维持着原本的秀丽风光,只不过原有的贫穷村落逐渐变得富裕,空荡荡的湖边多了新开发的别墅。   孟黎的酒店就位于长寿乡不远处的一座小山边,附近就有一汪清澈的湖水,从酒店房间推窗望去,可以看到山间秀丽的景色,甚至还能看到湖面波光粼粼。   “真的好棒啊!”江一甜推开窗子深吸一口气,当即就升起了一种想要住在这里的冲动。   “我说这个地址怎么这么耳熟,原来是你买的这块地。我当时和家里说不要卖不要卖,自己囤几年再出手,或者自己开发也好,结果我二叔还是当了冤大头。”崔泽之绕着酒店转了两圈,表情有些悻悻然。   孟黎对他扮了个鬼脸。   她隐约能感觉到崔家这几年的形式有些山雨欲来的架势,于是聪明地没有接话。   不过自然有傻子来接这个话茬。   “黎黎眼光多好啊,当时这片地我也有印象,原来是你买的啊。这地方好,开发起来就是旅游度假的绝佳地方,现在地价翻了几倍吧。你二叔当时为啥要卖啊?”   崔泽之阴沉地将目光投向了只顾吹捧孟黎,完全丢掉了脑子的陆霖。   呵,塑料兄弟情。   看见江一甜对他投来了好奇的眼神,崔泽之只好有些郁闷地解释。   “这片地是我看重的,四年前那会儿,我做主买了这片地,那时候这边还没开发起来。我也是看上了这边有个长寿乡,现在有钱人越来越注重健康养生问题了,这附近高寿老人多,可以用这个作为卖点,兴建高级别墅区,给那种有钱的老人来疗养。哪怕图个彩头也行。”   崔泽之说起这个就有点郁闷。   孟黎是知道这片土地的买卖的,但是还不知道有这一回事,竖起耳朵就跟听故事一样地听了起来。   江一甜隐约猜到了他为什么没能继续住持这个项目,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手臂。   崔泽之:!!!   他被这么一拍,差点没飘起来,好容易控制住自己的语调不显得太过兴奋。   “结果三年前吧,我的病情出现了一次非常大的恶化。陆霖你也知道。”他说。   “他那次,整整昏迷了四个月。医生好几次都说他醒不过来了。”陆霖被恋爱冲懵了的脑子也清醒了一点,表情也有些不好意思。   “不瞒你们说,那时候我爷爷觉得我救不过来了。我爸爸也没心思管家里的生意。家里很多事情,就是我二叔管了。他觉得这块地附近没有开发,也没有通路,就是占了一个风景好。那时候我年纪小,说话也就我爷爷爱听两句。”说起崔松溪的投资眼光,崔泽之都有些头疼,“那时候他想投北边那块地王,手里头差着点资金,就想起了这块我说不能卖的地。”   ……结果那块地王没捞到,没过一年长寿乡周边开发了。   崔泽之好不容易从病中清醒过来,差点没给气厥过去,崔松和怕他有什么,就再也不许他管家里的生意了。   江一甜听得似懂非懂,也就听出了一个崔泽之四年前就有比他叔叔更好的投资眼光了。   等一下,他四年前多大来着?   脑补了一下四年前的豆丁崔泽之,江一甜一瞬间觉得自己被智商碾压了。 第49章   “你那时候就会投资地皮了!”被智商碾压的江一甜情不自禁地对崔泽之露出了崇拜的表情。   她第一次发现崔泽之竟然是个学霸的时候, 表情也是这样。   崔泽之还记得她那个时候的样子, 那时候他们在同一张桌子上做题,离的很近, 他能看到江一甜的眼里映出他的身影。   在崔泽之眼里, 这件事情一直是他童年的黑历史, 是他为数不多的“投资失败”经历,一提起来就要暴躁的那种。虽然这件事情完全不是他的责任。   不过看到江一甜眼睛亮闪闪的看着自己,他心中油然而生一种骄傲和兴奋来,说话都差点语无伦次了。   “……其实没、没什么啦,你后面要是想听,我可以给你讲。”崔泽之用尽全力, 试图控制住自己脸上的热度,但是他越着急,越觉得脸上发烫。   “你看,那时候从湖边到酒店这里, 都是我看上的地皮。”   他反应灵敏地推开窗子,假装在看窗外的风景,好让微风带走脸上的热度。   陆霖看在眼里,和孟黎对视了一眼,露出了一个微妙的表情。   恋爱中的人都是傻子。   陆霖想, 浑然不觉地把自己也骂了进去。   参观完酒店周围环境,就到了这次的重头戏。   餐厅位于酒店的二楼, 有个露天的平台, 可以观赏风景。   作为度假酒店, 孟黎给酒店设定的餐饮标准非常高,服务也非常到位。餐厅并没有装修成金碧辉煌的样子,风格非常的细腻、清新。餐厅的主体都是木制结构,可以选择在室外平台一边欣赏湖景一边就餐,也可以选择在室内,通过落地玻璃窗欣赏景色。   餐厅前方不远处,有个小型烹饪台,孟黎解释说,可以选择一两个厨师和油烟少的菜肴,在这里现场烹饪,权当表演。   江一甜想象了一下,不禁有些心驰神往。   绕过餐厅,往左一拐,就进入了后厨。   后厨非常大,可以容得下几十个厨师同时工作,光线又通透,整个工作区看起来干净整洁,别提多有秩序了。烹饪用具也都是应有尽有,放置的位置也十分合理,可以胜任流水线的工作。   就连江一甜看着都有些手痒了。   崔泽之抱着鸡蛋里挑骨头的心态,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多少毛病,只能问道:“孟黎,你打算怎么招厨师啊?你有没有想过,厨师如果学到了新的秘方,很容易留不住的。”   江一甜也竖起了耳朵,打算听听孟黎怎么说。   孟黎敢提出技术入股,自然有她的方法。   “餐厅除了药膳方面,当然也有普通的菜肴,我联系了几个大师傅,他们会带着学徒来。至于药膳,我觉得药膳的种类贵精不贵多,我觉得是招收年轻厨师,当学徒培训,按照年份签人,用违约金约束。”   孟黎还想了想,补充道:“嗯还有,因为方总的经历,我建议你将一些独有的秘方早点注册专利。”   这句话一说出来,大家都笑了起来,纷纷扭头看向跟在一行人身后,安静吃瓜的方沛元。   作为好友,陆霖笑得格外大声。   有着惨痛被坑经历的方沛元:……   既然孟黎的计划这么详尽,酒店的建设也都让人满意,江一甜也是个爽快人,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那么接下来就是商量股份的事情了。   这方面江一甜不太懂,她听了几句,一脸懵逼。孟黎一开始还给她解释,但是崔泽之哪能放过这个表现机会。   很快,场面就失去了控制,变成了崔泽之出面,和孟黎据理力争,帮江一甜多争取股份了起来。   可能是这两个人天生不对头,几句话里面充满了□□味。   崔泽之以自己的亲身经历展开叙述,理论充分地论证了江一甜药膳的特殊性和不可替代性,并且以自己丰富的投资经验,开始给江一甜的药膳进行估值。   包括江一甜在内的其他三个人听得一脸懵逼。   “你听懂他俩在说什么了吗?”江一甜戳戳陆霖,明明说的是和她有关的事情,她感觉自己两眼一抹黑,啥都不懂。   陆霖露出了深沉严肃的表情。   江一甜还以为他要发表啥高见,侧耳倾听。   “我也不知道,崔泽之他一直是这个风格。黎黎嘛,黎黎超级优秀的!”最后半句,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恋爱的酸臭味。   江一甜:“……”   她突然理解崔泽之为什么总想揍陆霖一顿了。   两个人你来我往,跟打拉锯战一样,最后终于敲定了江一甜以百分之十的股份技术入股,不过在签订正式合同之前,还要去认证专利,用专利作价入股。   有了方沛元的前车之鉴,认证专利再麻烦也要搞。   旁边再次被提及惨痛经历的方沛元无语泪先流。   “搞定了!”崔泽之语气里都带着些轻快,显然刚刚敲定股份的时候,他帮江一甜争取了不少。他意识到江一甜压根没听明白,于是就简单帮她解释了一下她要干什么。   认证专利是第一步,至于后面的,江一甜要做的就是,使用自己的秘方,帮助孟黎拟定菜单,并且教导第一批学徒如何制作药膳,并且每年根据客人需求的变化,对菜单进行调整。   到这个时候,江一甜总算明白了:“行,那就按照这个来。”   她点了头,孟黎也舒了一口气,整个人都雀跃了起来。   “啊甜甜,总算搞定了,以后合作愉快啊!”她笑弯了眼,搂着江一甜转了两个圈,还得意地瞥了崔泽之一眼,“下午在这里给我做个牛肉煲嘛,我肚子饿了。”   赫赫,你嘴皮子灵光算什么,我能点菜,还能抱甜甜,你能吗?   崔泽之在这□□裸的挑衅之下,再一次黑了脸。   他坐在陆霖身边,盯着孟黎和江一甜相谈甚欢。   孟黎语调轻快:“说起来甜甜啊,你学籍的事情我让我爸爸去说了,就……你是要高调点还是低调点啊。”   高调点是怎么个高调法?   江一甜脑补了一下,想象自己学着崔泽之的架势,身后跟着两个保镖,大摇大摆地由校长陪同走近教室。   ……这也太可怕了。   “别,就把我当普通学生对待吧。别搞特殊化。我跟你说,崔泽之刚到一中的那个样子一直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江一甜吐槽。   “喂,我的保镖明明是防止我突然猝死好吧。”崔泽之在不远处抗议。   孟黎发出了幸灾乐祸的嘲笑声。   “行,就按你说的,低调一点。我们甜甜可比某些人强多了。不搞特殊化。”孟黎得意地瞥了崔泽之一眼,就去给孟仲益打电话去了。   这日子没法过了,好在他还有个队友。   崔泽之扭过头来看身边的陆霖,刚想和他抱怨两句。   陆霖正盯着孟黎打电话的背影傻笑,恋爱的酸臭味简直都要溢出来了。   ……行吧。   唯一的队友还倒戈敌军了。   崔泽之又开始发愁了。   这边崔泽之愁着队友靠不住,错过了江一甜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眼神。   崔泽之这个家伙,平时和陆霖一块简直是个幼稚鬼,没想到谈生意的时候那么专业、那么靠谱啊。   江一甜想起崔泽之刚刚谈生意的那个架势,想到他和孟黎刚刚的谈话、她全靠崔泽之事后给她解释,其实那时候她是压根没听明白的。   这次她技术入股,一方面是遇到了孟黎,孟黎没有想坑她,另一方面是有崔泽之在帮她的忙,她才能应对的比较轻松。   那以后呢?   以后她也要祈祷每一个合作伙伴都像孟黎这样吗?   或者她一直要靠着崔泽之的帮忙吗?   “自己会的才属于你。”她越来越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了。   江一甜想,她似乎知道自己以后往什么方向努力了。   总不能连自己的产业都不知道怎么打理吧。   这几天她都忙着签约的事情,抽空还直播了几次,压根就没去学校上课。现在这边的事情已经了结了,孟黎那边的转学籍手续也已经办的差不多了。   她也要努力了!   *   省外国语,高一的年级组长刚刚接到校长的通知,在四月底会来两个转学籍的学生。   年级组长阴沉着脸,但是也不敢反驳校长的话。   这两个学生的档案他也拿到了,翻开第一份档案,看着这个名叫崔泽之的男生,他就有些头疼。这个学生从小学到初中的经历完全是一片空白,只标注了因为生病,是在家学习的。不过校长特意强调了,这个崔泽之,他怎么小心对待都不为过。   行吧,能在家学习的,一般都不是什么普通人家。   这个能让校长这么强调,多半家里是个惹不起的,就当祖宗供起来吧。   打开第二份档案,年级组长的表情更糟糕了。   这个叫江一甜的学生,应该是Q城一中的,中考成绩还说得过去,但是远远够不上省外国语的标准,更别说她高一上半学期留档的几次考试,成绩让他简直不忍卒视。   这个成绩来省外国语,是来拉低平均分的吗?   至于家里嘛……如果她背景真的很厉害,早就给弄到省城了,不会留在Q城念书。   校长到底抽了什么风,怎么把这种学生也给放进来了。   年级组长摇头叹着气,有些同情地看着最温柔耐心、性格最软的三班田老师。三班有个学生正巧因为父母工作变动,要出国读书了,在整个年级里面,三班现在人最少。   就放在三班吧。   他把这两份档案交给田老师,让她格外重视一下那个叫崔泽之的学生,强调了一下,这位小祖宗想干嘛就干嘛,别把他当普通学生来看。   至于另一个嘛……   这个到底是怎么调进来的,校长也没说。   多半是哪个老师家里的亲戚,和校长走了个人情。   前几天物理组钱老师好像也跟校方求个人情,说把侄女学籍转过来,难不成是这个?   不太像,钱老师家是省城人,哪里有Q城这个小地方的侄女?   年级组长左看右看,一时也有些搞不明白了。   田老师看到这两个学生,又开始头疼了。   她性格温柔,每当遇到这种棘手的学生,学校里总会第一个想到她。不为别的,脾气好,吵不起来。   头疼归头疼,学生还是要好好带的。   崔泽之先放一边不说,这个江一甜的数理都是垫底的,她正好是数学老师,等学生来了,她可以看看这孩子愿不愿意好好学。要是愿意学,她正好多给孩子开个小灶补补课,如果不愿意学,那就慢慢来嘛。 第50章   田老师心态好, 也就担心了一下自己班里的平均分, 很快就宽下心来准备教案了,等会还有几个学生要找她答疑。   可是隔壁的物理办公室, 气氛就完全不一样了。   钱老师是第一批知道转校生名单的老师, 一看到这个名单, 她的眉头就皱紧了,脸色也阴沉了下来。她已经跟自己姐姐打了包票,说这次一定能把侄女转到学校里。她侄女成绩还好,可偏偏性格不好,在原本的学校里闹了点事儿,现在快呆不下去了。   她姐姐求到她头上, 也不好推拒,只好应下了这个事情。   省外国语的转校生不好批,因为每年不少人都想进,可每年的名额也就一两个。前几天恰好赶上三班有人选择出国, 班里少了人。钱老师知道每当这个时候,转校生是最好批的,于是就卡着这个时间,和校长提了一次。   钱老师打听了一下,其他老师家里好像都没有想转到省外国语的孩子。   省外国语的转学一般都很偏向自家老师的孩子, 钱老师算了算,觉得也是十拿九稳了, 提前就和自己姐姐夸下了海口。   结果一拿到档案, 她人都傻了。   怎么不是自己侄女?   这怎么和自己姐姐交代啊?   钱老师给自己姐姐发了个微信, 回信倒是很快,可是话里的意思就没那么让人舒服了。   她姐姐家听了她放出来的话,当然是无比的放心。除了托给她,就没再找别人了。现在期望落了空,四月眼看着就过完了,学校更是不好找了。   看着姐姐夹枪带棒的回信,钱老师气的差点厥过去。   她本来就为了面子才点的头,想显摆一下自己的能耐。   这倒好,面子里子一起都丢了。   她心里郁郁,却不敢拿这个事去问校长,只好拿着两份档案,翻来覆去的就看了好几遍。   崔泽之这份档案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肯定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孩子来找个好学校挂着,或者是来蹭个升学率。   这个她心里一点怨言都不敢有,毕竟连校长都打招呼了。   可是另一份呢?   另一份就让她看得格外不舒服了。   另一份档案的主人,原本的学校比她的侄女还差。上学期的期末成绩更是比不上她侄女。   这样的人是怎么混进来的?   钱老师百思不得其解,她倒也没想过江一甜的背景问题,真要是有家里有钱的,怎么也不会让孩子呆在小小的Q城。   她叹了口气,烦躁地把教案拍在桌子上,忍不住对这个未曾谋面的学生有了些怨言。   她这动静一大,就有相熟的老师过来问,来问的老师姓王,还恰好教着三班的物理。   钱老师把档案往她那里一递:“你看看,这什么学生都塞到你们班啊。”   王老师接过档案瞄了一眼,表情一下子就垮了。   她叹了口气:“还能怎么办啊,还是得硬着头皮教。”   见王老师脸拉了下来,一副不愿意提的样子,钱老师心里莫名有了些快意。   江一甜不知道自己这一句“把我当普通学生对待,别太特殊化”反而给自己惹来了点麻烦,不过哪怕知道了她也不会在意。   因为刚刚商定好了合同的缘故,她这边的事情格外多。   又要拟定菜谱,又要申请专利,还要拉着孟黎试菜,晚上稍微闲一点的时候还有直播。   江一甜觉得自己在消极怠工,看着陆霖都有些愧疚。   “没事,我已经把五汁膏让人给我姐姐送过去了,算是抵债了。不过你月底要小心啊,直播有约定时限的。小心下周忙秃头。”陆霖也没当回事,还有心思开个玩笑,哪有一点老板的样子?   崔泽之一点都不给旁边的陆老板面子:“偶尔播一播就行了,唉,如果不是试菜涉及保密条款,你就可以直播这个了。”   江一甜今天炖的是川明参乳鸽汤,她这个汤除了川明参之外,还足足用了七八种药材。孟黎看着种类繁多的药材,一时间被童年喝过的中药所支配,整个人都瑟瑟发抖,差点想掉头就跑了。   可是一揭开锅盖,乳鸽汤的富有层次感的香气几乎就撞进了人心里。这汤是真的鲜,没有想象里中药的古怪味道,江一甜也不知道是怎么炖的,药味不算特别浓郁,反倒给乳鸽汤添了些馥郁的香气。   孟黎小心翼翼地盛了一小碗,尝了一口。乳白色的汤汁一入口就是鸽子特殊的鲜香,几乎要让她融化在了这肉香里。认识江一甜的两天,孟黎天天都有喝到补汤。她之前不爱进补,总是嫌弃补汤喝多了腻味,可是江一甜做的完全不同,一点也不油腻,反倒让她喝了一碗还想盛一碗。   她美滋滋地把小碗里的汤喝完,还想要去盛。   嗬,小砂锅里面就还只剩一个底。   早知道就学崔泽之这个护食的家伙,先拿个大一点的碗算了。   桌上除了乳鸽汤之外,还有不少菜,蟹黄豆腐的碗已经空了一半,本来堆得冒尖的炒鸡块也平了下去,还有那边的蒜香排骨,崔泽之一筷子下去两块就没了。   餐桌上的每个人都在埋头苦吃,只有陆霖注意到了她的怔愣。陆霖看了看自己的大号汤碗,看了看孟黎空空如也的小碗,默默地把自己的碗推了过去。   孟黎:!   她的脸一下子红了,左顾右盼了一下,发现没人注意到这边,于是把陆霖的碗挪到自己面前,低头喝了一口他碗里的汤。   她低着头,感觉到陆霖的目光正停留在自己身上,越发不好意思,头也不抬地夹了一块刚刚蒸熟的橘红糕给他。   餐桌上的其他人眼观鼻鼻观心,权当自己什么都没看见,低头自己喝自己的。   烦,陆霖这个家伙到底怎么做到的?   怎么换到了他这里……他到底要怎么做才好啊。   自己毫无进展的时候,看着同一战壕的好兄弟频频放□□,崔泽之别提多烦躁了。   崔泽之坐在江一甜边上,看着桌子那边闪瞎狗眼的景象,忍不住在椅子上不安地挪动了一下。他这一挪动不要紧,一不留神,他的腿在桌子下面碰到了江一甜的腿。   崔泽之:!   他整个人都僵直了,一动都不敢动。   崔泽之不敢把腿立马收回去,这样显得太刻意了,也不敢一直停在这里不动,停着不动简直是耍流氓!   不行,不能让江一甜觉得他这是故意的,可是虽然他是无意的,他怎么表现得不经意一点啊!   怎么办?   他收腿也不是,不收腿也不是,想看看江一甜的表情,但是又不太敢这么刻意,纠结之下拿着筷子的手都有些僵,本来想夹一块南瓜发糕的,一筷子下去竟然傻乎乎地落了个空。   “怎么了?发什么呆啊?”江一甜注意到崔泽之这几天经常有些出神,不过自从他摇身一变,从学习很好的大佬华丽转身,变成了分分钟几百万上下投资大佬之后,每次他发呆,江一甜总觉得他脑子里在想数额超出她想象的生意。   见他忙着想生意,连吃饭都快忘了,江一甜也有些无奈了。   她夹了一块发糕放在崔泽之的盘子里,在他眼前招了招手。   “醒醒啦,有什么事情等会再想,先把饭好好吃。小心回头又胃疼。”   崔泽之本来已经醒过神来了,被她这么来了一出,被这天降馅饼直接砸的晕头转向。   江一甜给他夹了一块南瓜发糕?!   崔泽之缓慢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盘子里的发糕,又缓慢地抬头看了看江一甜,整个人像是还在神游天外一样,夹起了那块发糕,咬了一口。   香甜松软,入口即化,南瓜的清甜味道顿时盈满整个口腔。   尝到这个味道,崔泽之竟是才有了点脚踏实地的真实感。   他无比珍惜地吃着这块意义重大、珍贵无比的南瓜发糕,听见陆霖低低的嘲笑声之后,还反手从陆霖手下给江一甜抢了最后一勺蟹黄豆腐。   刚刚崔泽之神游天外的时候,就注意到她对着这个蟹黄豆腐下了好几次勺子。   江一甜超爱蟹黄豆腐,用这个最是下饭,她吃着这勺咸香软嫩的蟹黄豆腐,忍不住幸福地眯起了眼。   她的小伙伴超体贴!   看见她吃的开心,崔泽之眼睛都亮了。他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就盯着江一甜平时比较喜欢的菜,拿着公筷频频给她夹菜,心里别提多得意了。   刚说毫无进展,这不就有了进展吗?   被截胡多次的陆霖:“……”   塑料兄弟情真的名不虚传。   这一顿饭吃完,就跟打仗一样。   蒜香排骨滋味浓郁,表面金黄酥脆,带了些微微的焦香,内里的肉质软嫩,只需要轻轻一抿,肉就能脱骨。炒鸡块放了辣,用的是乡下送来的土鸡,肉质紧实,江一甜拿来快炒之后,鸡肉中的肉汁都没有流失,一口咬下去香得恨不得让人吞掉舌头。   一桌子菜被这几个人一扫而空,最后连盘子都是干净的。几个人围拢在桌前,就着江一甜腌的冰糖话梅,总结这顿饭的感受。   “要不,再增加点分量吧。”原本饭量最小的孟黎嚼着酸甜的冰糖话梅,有些意犹未尽地说。   这冰糖话梅做起来简单,江一甜之前没做过,做了两次之后成品就比市面上能买到的美味了不止一个档次。就连不爱吃甜的方沛元都吃下去好几块,更别说一向嗜甜的孟黎了。   “我赞成。特别是乳鸽汤,要是一桌人的话,一下就没了。”陆霖举手赞成,“每人一小盅算了,省的有人总爱抢。”   他的话意味深长,直指抢菜的崔泽之。   崔泽之哼着小曲,压根就不想给他个眼神,连怼都懒得怼回去。   反正他今天心情好,不和陆霖计较。 第51章   京城郊外的一座高级别墅里, 几个孩子在软绵绵的羊毛地毯上玩着玩具。   没过一会儿, 其中的一个孩子就咳嗽了起来,稚嫩的咳嗽声听起来不算特别凶, 但是听起来总是有些咳不尽的意思, 总是止不了。   旁边坐着的蔡夫人有些担忧, 于是问道:“这孩子嗓子里有痰,总是咳不干净。之前那些祛痰的药吃了吗?”   陆汐听了,有些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别提了,这小孩咳嗽怎么这么折腾?药什么都不吃,打针吧,他又闹。我费了好大劲儿, 才把他咳嗽压下去。”   陆汐结婚还没到五年,人也深居简出,安安心心在家里做太太,一心都扑在儿子身上。但是奈何她娘家发展的迅速, 又有一个极其出息的弟弟,带着孩子上门找她一起玩的手帕交就多的数不过来了。   今天上门的都是熟人,正好聊起了孩子经。   旁边的徐夫人也跟着叹了口气,她家孩子也应景似的,坐在地上捂着嘴咳嗽。   “前段时间的什么流行感冒?, 可把我愁死了。我家老大也有点咳嗽,我这几天就怕咳嗽传给小的, 真是愁得不得了。说是西药不好, 我家请了中医, 给开了中药,结果倒好,这小子一口都不喝,一闻这味儿嘴巴就闭得紧紧的。可愁死我了。”   徐夫人的儿子今年才五岁,他闷闷地咳嗽了几声之后,不断地清嗓子,还去找管家要水喝。   “中药这玩意儿有用吗?我弟弟也不知道最近怎么回事,成天好像在跟人捣鼓什么药不药的。前几天给我弄了一玻璃瓶,棕色的不知道是什么膏还是啥,和我信誓旦旦说这个治咳嗽,一勺见效,这不是鬼扯吗?”   提起这个平时有些不着调的弟弟,陆汐就有些头疼,“连个商标都没有,也不知道从哪弄来的。等他回来我再好好问问他,别被什么不着调的给糊弄了。”   蔡夫人听了不以为然:“不管有没有用,那都是陆霖他惦记着你,怎么着都是他的心意。我兄弟要是能这样,我做梦都能笑醒。”   徐夫人听了这话,有些好奇,她一向是觉得中药胜过西药,食补多过药补的:“陆霖他平时是个稳重人,也不至于信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送过来的什么膏,是个什么方子啊?”   陆汐想起自家弟弟从S省千里迢迢让人一路冰着送过来的小玻璃瓶,想想就觉得有些好笑。她那时候一心给儿子请好大夫,还得盯着自家老公别也一块病了,天天忙的团团转,倒没注意陆霖送药的时候说了些什么。   她拉铃唤来管家:“去冰箱里把那个什么膏拿出来,给徐夫人瞧瞧。”   说完这个,她顿了顿:“你可别说陆霖稳重了,他从小就不是个让人省心的,回头你要是见到我崔家那个表弟,才知道什么是稳重呢。”   “崔家表弟,是那个最近身体好起来的……崔泽之?”蔡夫人有些好奇,“都说他一直在京城里住着,我竟是一次都没见过他,前几天听到崔家给员工发奖金,才知道他病好了。”   相比陆霖这几年的投向互联网的动作,让人格外刮目相看,崔泽之一直在京城的圈子里大名鼎鼎。   崔泽之的早慧名声是伴随着他的怪病而传起来的。人们一方面因为他可能的早夭而叹惋不已,一方面就格外赞叹他的聪慧。   蔡夫人还记得头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这个脸带病容的男孩拉着爷爷的手,出现在招标会上。那一次崔老爷子对“地王”无动于衷,而是在小孙子的央求之下,以相当便宜的价格,拿下了城东北部一片无人问津的地皮。   当时多少人认为崔老爷子太过宠溺孙子,这样的大事也由着他来。多少人也认为崔家对外宣称的所谓“早慧”当中夹了多少水分。   不过现在……   看着城东北部那片日进斗金的新商业区,任谁也不能再怀疑这个“早慧”的含金量。   原本的疑虑变成了可惜,特别是当几年后崔家老二崔松溪变卖S省长寿乡地皮,剑指新“地王”失败,赔了不小的数目之后,这种说法就愈演愈烈了。   不少和崔家亲厚的,都暗暗觉得可惜。要是崔泽之寿命不长,崔松和年纪也大了,很难再有孩子,崔家的传承多半要落在崔松溪身上,往后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   眼见着崔家集团中心开始往崔松溪身上偏移,崔老爷子也开始带起了崔松溪的大儿子,想要提点他一下。可惜这孩子随了父亲,也不是个灵光的。为着这个,崔老爷子差点没为了儿孙愁掉半条老命。   就在这个权利交接的节骨眼,竟是传出了消息,崔泽之治了这么多年没有起色的病,好了。   蔡夫人想到这个就忍不住多感叹了几句。   陆汐对崔泽之的事情听的也不多,主要的消息源是陆霖朋友圈喋喋不休的抱怨,她笑着回答:“可不是嘛,崔表弟在老家疗养,身子骨是越来越好了。听说吃饭走动已经没了妨碍,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要回京城来呢。”   这时候,管家把那个小玻璃瓶拿了上来,估计是放在冰箱里的缘故,玻璃瓶外侧还沁着水珠,上头还贴着个“五汁膏”的标签,标签上面还细心地标着配料。   陆汐笑道:“他费老大劲送过来的就是这个小东西,你拿给徐夫人看看。”   徐夫人好奇地从管家手里接了过来,看到这个标签,倒是有些惊喜:“你可别说,五汁膏还真对症。专门管的是小孩子热咳生痰的毛病。”   蔡夫人见她这个样子,打趣道:“你要是觉得这个对症,不妨就试试看啊。”   陆汐一听就忙拦着:“可别,陆霖他也就胡闹,你们可别跟着闹。”   徐夫人在家里是给孩子用中药食补调惯了的,看着标签上头的配料,见都是清热的东西,就取了一勺,用热水化开,招呼儿子过来。   “我看过配料了,这不碍事的。”她们来往惯了,徐夫人也不跟她们多客气,让儿子喝了半碗。   这五汁膏是甜的,虽然有些姜的辣味,小孩子倒也不讨厌,喝了就开开心心的去玩了。   陆汐是不信这个的,她儿子比徐夫人家的小两岁,全当那是糖水,见着哥哥喝了,自己也闹着要喝。见陆汐不给他,还扁着嘴要哭不哭的。   这么一闹,又闷闷地咳嗽起来了。陆汐哄了他半天,才给勉强哄好。   她被儿子闹得一头汗,只对着蔡夫人她们抱怨:“下次我得和陆霖说说,别让他这么折腾了。”   孩子们玩了一下午,旁边的家长也聊了一下午。   天色变暗之前,徐夫人带着儿子回家,这一路上她总觉得儿子有什么不太一样,可是怎么看儿子一点问题都没有……   一点问题都没有?   来的时候这小子没事还“吭吭”咳嗽几声,怎么回去的一路上,一声都没咳嗽呢?   徐夫人盯了一晚上,看见自家儿子没事,连忙给陆汐打了个电话。   徐夫人是个直率脾气,听见陆汐将信将疑,就说得格外直接:“我这儿用过说好你也不信,你说我哄你做什么呢?养孩子是要小心没错,可你这也太小心了吧。”   回忆起自己平时对待孩子小心翼翼的态度,陆汐也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了。   明明陆霖也不是孩子了,她总把这个比自己小了五六岁的弟弟当成不稳重的小孩子。   稳妥起见,她还是去查了一下五汁膏的成分和适用症状,一通纠结之后,按照那天徐夫人的方法,兑了热水,喂给了自家儿子。   别看着这五汁膏其貌不扬,装在瓶子里透着棕色,看上去灰扑扑的。陆汐的儿子喝了两天,纠结了小半个月的咳嗽痰症就好了个彻底。   ……看来谁都逃不过真香两个字。   这段时间流感肆虐,不少熟识的人家都遇到了小孩子感冒咳嗽的事情,听说了陆汐和徐夫人两家的孩子咳嗽都被治好了,就纷纷上门来问还有没有现成的。   “这五汁膏也不是什么秘方,自己熬不成吗?”陆汐是不懂这个的。这小小的一玻璃瓶哪经得住这么多人来分?   “同一个配方,不同的成分熬煮的时间长短,加入先后顺序乃至火候都会影响到药效。你这个效果好,可让我们来做就不见得了。”   陆汐听了,虽然觉得格外不好意思,还是厚着脸皮给弟弟打电话来问。   “你知道做五汁膏的是谁吗?”陆霖听了她犯的傻都有些无语,“甜姐她连泽之的病都能搞定,调养个小孩咳嗽还能不容易?我这可是冒着被泽之干掉的风险找甜姐讨的药。”   听到崔泽之的名字,陆汐这才恍然大悟。   能治好崔泽之的病,治个咳嗽当然是手到擒来了。   “她这段时间没功夫,忙的要命,还是看在泽之的面子上挤时间给我做的。人家现在凭着一手药膳方子,技术入股了孟黎的酒店呢。”陆霖知道江一甜这段时间忙的不可开交,就替她先回绝了。   “泽之的病是好全了吗?他什么时候回京城?”陆汐知道这次是自己不谨慎了,也不强求,只是换了个话题。   陆霖语气古怪:“他好的不能再好了,只不过现在恨不得扎根在S省,你们也别惦记着他了。他这两天回来一趟,医院检个查,让老爷子放个心。”   陆霖这话里头意味深长,陆汐品了品这个意思,转头去崔家喝茶的时候,把这话和崔泽之的母亲陆纭学了一遍。   陆纭听了,露出一个慈母般的微笑:   “原来叫甜姐啊,名字还挺好听。”   就是傻儿子把人藏的太严实。 第52章   自从那天, 甜姜发了一条去旅游放松两天, 暂停一下直播之后,她的直播就是时断时续的, 有的时候心情好直播个一道菜, 有的时候就只有微博上的照片。   粉丝盼星星盼月亮, 天天在她微博底下嚎叫。   底下有个粉丝留了个“一人血书今天直播”,没过多久就有了几千赞,底下不少人还跟着“ 1”“ 2”“ 10086”,加起来差点儿来了个万人血书。   还有粉丝甚至转发了她那条请假微博,带上了一个“甜姜今天直播了吗”的话题。   在众多粉丝的强烈要求之下,今天甜姜终于直播了。   “大家好, 看样子大家很想我啊。”熟悉的人影出现在画面当中,背景的厨房却是换了个样子。厨房依旧是整洁明亮的,但是多了些女性特有的细腻装饰,看上去更加温馨。   这几天甜姜偶尔开了短暂的直播, 直播的地点总是变化的。她也没过多解释,就说自己没回家,在外面。可按照今天的说法,甜姜这是要恢复直播啊。   “甜姐是搬家了吗?要看看新家!”   “新厨房!这个厨房好漂亮!”   “是甜姐的审美吗?好可爱啊!”   江一甜依旧没有露脸,看着粉丝兴致勃勃, 于是就拿着设备在厨房附近转了一圈,看得粉丝兴奋不已。   这是崔泽之租给她的房子, 二室一厅, 装修得和Q城的房子风格类似, 其中一个房间被改造成了书房。   崔泽之自己住的地方就在她的隔壁,从室友变成了邻居。江一甜是真的不知道他哪儿来那么多房产。   她本来以为崔泽之会和在Q城一样,把两套房子中间打通,这样显得面积会更大。但是崔泽之和她说,女孩子不能一直和他合租同一套房子,他这里人来人往的,对她不太好。之前在Q城是江一甜手头紧,只能租一个房间,作为权宜之计。   省城市中心的租房价格比Q城贵上了不少,按理说省外国语附近的房子比较贵,按理说这房子的租金应该每个月四千往上,更别说崔泽之这房子里头安装的一系列设备了。   看到这个房子内部装修的时候,江一甜都有些恍惚,把崔泽之的壕程度再次升了个级,抓着崔泽之问了好久。   “你是在全国各地都有房产吗?还是精装修的!”   这应该不算什么秘密,但是崔泽之却是三缄其口,怎么也不愿意说,弄得江一甜格外好奇。   转了一圈之后,江一甜回到厨房,准备进行下一步直播,她总觉得今天的直播有点不对劲,似乎缺了点什么,但是怎么看也没什么问题。   可是弹幕上的粉丝们慧眼如炬,一眼就看出了问题的关键。   “说起来,朋友君呢?”   “对啊,之前几次直播朋友君都在。”   “不仅在,他还疯狂抢镜好不好?”   “甜姐不是和朋友君一起出去玩了吗?怎么朋友君不在啊!”   “今天没有狗粮吃,但是我格外想念狗粮的芬芳了。”   看到弹幕的呼唤,江一甜突然意识到这次直播缺少了什么了。   崔泽之不在这里。   昨天崔泽之带她看过新家之后,就跟她说要回京城几天,说是家里的老祖父听说他病情的恢复,想见见他,也顺便去医院全面地检查一下。   “就那么两三天,忙完那边的事儿我就回来。有什么事情的话,你可以调动我的保镖,也可以找孟黎帮忙。”临走的时候,崔泽之是这么跟她说的,就好像他把她一个人留在了什么龙潭虎穴。   说来也好笑,她明明一直习惯了一个人独来独往的,但是经过这些天,她似乎也开始习惯身边崔泽之的存在了。   “你们说朋友君吗?他身体最近好了不少,要去做个检查。过两天你们就能看到他了。”江一甜和粉丝们解释着,随后从冰箱里翻出今天要用的食材。   “今天我们趁着他不在,做大餐,做烤鸡!反正他吃不到。”江一甜使坏。   冰箱里放了昨天腌渍上了的几只全鸡,是江一甜预料到今天人多而准备的。   她昨天才安顿下来,孟黎早早放出话来说,今天要带人来给她暖暖场。除了孟黎之外,应该还有陆霖和几个孟家人,也许方沛元夫妇也会过来。   “233333让你不在,就是不给你吃!”   “主播太坏了!”   “正好搬家嘛,然后有几个朋友过来。那几个朋友还都挺能吃的。”江一甜想到之前被扫荡到空空荡荡的菜盘,决心今天增加一点分量。   她一共腌制了两只整鸡,一只做蜜汁烧烤,另一只做她刚学没多久的西式黄油烤鸡。   整鸡里里外外用她精心配置好的酱料涂抹了个遍,内腔里面塞上一只整蒜还有百里香等香料,然后其中一只的表面抹上了黄油,另外一只则是在腌制的时候加了糖。   这样放在冰箱冷藏室里面腌上一晚,就能让香料和酱汁的味道充分被鸡肉吃透。   准备烤鸡之前,她还切了些土豆,撒上盐和黑胡椒,打算放在烤箱的下层,吃透烤鸡滴下来来的油脂,这样就是一道沙拉了。   和弹幕讲解了一下烤鸡的酱料配比和烧烤的时间,江一甜就把整鸡塞进烤箱开始烤,然后打算利用烤鸡的时间,来做几道清淡些的小炒。今天她没有做煲汤,而是做的醪糟糯米圆子甜汤,这样吃起来就不会太腻。   烤箱就在灶台附近,江一甜坏心眼地把镜头偏转,让观众看她做饭的同时,也能看到烤箱里面烤鸡的变化。   “甜姐你这是在犯罪啊啊啊啊!我走了我好饿!”   “我在咬我的手,今夜无人入睡。”   “想采访一下护食的朋友君,你怎么想?”   “hhhhh,楼上不要作死!”   一般烤鸡烤半个小时左右,就可以取出来再涂抹一层蜂蜜或者是酱料,这样做好的烤鸡表皮会更加香脆,里面的鸡肉也更吃得住味道。   孟黎进门就闻到了香味,但是知道江一甜在直播,不好打扰,只能趴在门口眼巴巴地看。   这时候的烤鸡已经基本熟了,隔着烤箱就能看到,烤鸡的表面金黄油亮,还没进嘴就能让人想象到表皮的脆,还有内里柔嫩的鸡肉。   “甜姐,好了没有啊我好饿。”她在门口委屈巴巴地抱怨。   烤箱一打开,和孟黎一起趴在厨房门口的两个孟家小辈差点没欢呼起来,看到直播的镜头时,他们的欢呼声这才收敛了一点。   孟黎过来帮江一甜拿着摄影设备,忍不住直吞口水。   “23333我似乎听到了吞口水的声音。”   “我还以为是我自己在咽口水!”   “我靠我现在要饿死了,甜姐你怎么能这么报社。”   江一甜将烤鸡分割,鸡肉的表皮这时候带着些微微的焦脆,还在滋滋冒油,一刀切下去,甚至能感觉到表皮的酥脆。内里的鸡肉看上去恰到好处,不仅细嫩,还多汁,让人情不自禁地大吞口水。   粉丝们纷纷哀嚎着甜姜实在太过报社,但是他们没想到的是,更报社的还在后面。   “烤鸡冷了就不好吃了,直播已经一个多小时啦,今天直播就到这里,我们开饭啦~”甜姜的声音听起来欢快无比,这“开饭”两个字分明是对门外的人说的。耳朵灵的粉丝还能听到门外的欢呼声,然后直播就这要突然变成了黑屏。   太过分了!   过分!   我们也要吃!   受到烤鸡暴击的粉丝们哀嚎着跑到了微博,控诉甜姜的恶劣行径。但是也有粉丝按照甜姜的步骤,现场开始腌制鸡肉,打算明天照样烤上一份解馋。   且不说网上的腥风血雨,江一甜的家里,这群人都快抢肉抢疯了。   蜜汁烤鸡的表皮格外的酥脆,入口甜蜜,黄油烤鸡带上了黄油细腻的口感,还有淡淡的奶味,和着内腔的香料调味,带着十足的异域风情。表皮酥脆不算,内里的鸡肉还格外柔嫩、汁水丰富,一点都不干。鸡肉由于脂肪含量较低的缘故,很容易吧鸡胸肉的部分烤得过干,但是江一甜这次的烤鸡压根就没有这种问题。连饭量比较小的孟黎都能空口吃掉小半只鸡。   两只烤鸡在这群人的争抢之下很快就下了肚,吃饱了肉食,饭桌上还有用来清口的素炒,冲淡食用肉类过多的油腻感。   最后再喝一碗醪糟圆子甜汤,让那种甜蜜舒适的感觉在身体内扩散。   这也太舒服了吧。   这顿饭吃的是宾主尽欢,陆霖还特意给满桌子菜“咔嚓”“咔嚓”一口气拍了不少照片,其中烤鸡的特写就有十几张。   陆霖吃饱喝足之后格外爱作死,摸出来微信就把这个全数要发给崔泽之。   没发成功,崔泽之非常有先见之明,提前把陆霖拉进了黑名单。   陆霖看着“崔泽之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的好友”的消息,爆发出了一阵猖狂的大笑。   远在京城的崔家,崔泽之盯着已经暗下去的直播房间,整个人的委屈都要溢出来了。   “好啦,妈妈按照她的方法把鸡肉腌上了,明天咱们烤一次,明天就能吃上了。”陆纭忍着笑,安慰自己的儿子,“你怎么把陆霖拉黑了啊,他跟我嚷嚷着让你把他赶紧放出来呢。”   不放,打死都不放。   陆霖这个混蛋还想发照片来刺激他?   今天谁敢给他发烤鸡照片,他就跟这个人恩断义绝!   他的手机振动了一下,这次是江一甜发来的消息。   江一甜:[查看图片]   崔泽之看着江一甜发过来的烤鸡N连拍,他深吸一口气,想起了自己刚刚脑子里立下的“恩断义绝”flag。   ……   他毅然决然地敲击着手机键盘,气势汹汹。   崔泽之:我也想吃[大哭.jpg]   什么flag不flag的,他不知道。 第53章   自从崔泽之病重之后, 崔老爷子就再也没有来过这片商业区。   他对这里的感情非常复杂, 正是当初拿下这块地皮的举动,让这片荒地变成了如今的繁华景象, 也正是这种剧变, 将他的的子孙推上了风口浪尖。   他原本看重的一直是大儿子崔松和, 本来打算早早颐养天年,但是这个大儿子一直没给他抱上孙子。他担心这个大儿子后继无人,所以一直也让二儿子管理公司。   大儿子直到年近五十,才生了一个崔泽之。崔泽之的出生确实给崔老爷子带来了希望,可是这孩子太聪明,压不住, 小小年纪就病了,病的让他心惊胆战,生怕这孩子一眨眼就咽了气。   这几年他放了手,也让儿孙多做决断。   在崔松溪剑指地王, 卖掉了S省那片地的时候,崔老爷子就意识到,这个二儿子,是怎么也比不上崔泽之的。   如果不是崔泽之身体实在太弱……   如果……   在崔泽之闹着要回家乡的时候,他意识到这个孙子恐怕真的时日无多了。   那个时候他想, 要不就决定下来吧。趁他现在还能干的动,趁他还能再带一带这个不怎么成器的二儿子, 早点也让他接了手, 省的来回折腾儿孙辈了。   那些日子, 崔老爷子看着崔松溪在公司里的样子,忍不住就想叹气。   不过现在好了,崔泽之这个孩子运道不错,遇上了贵人,也治好了病。   崔家也是好运道。   “来,泽之。今天的会议你也去吧,也让大家认个人。”崔老爷子带着他,在保镖的护卫之下,分开人群,一同上了楼。   他本以为崔泽之会一口答应,然而崔泽之却是摇了摇头:“今天的会议不是二叔在开吗?我就不用了。这儿新鲜东西挺多,我在公司里转一圈就可以了。”   崔泽之知道家里表面平静之下的暗流汹涌,也知道自己身体的恢复对于公司来说会有怎样大的变动。他可不想现在急火火地区招二叔的眼,他身体好了,日子还长着呢。   崔老爷子有些意外,他打量了这个半月没见的崔泽之,惊讶的发现他长高了些,肩膀也宽阔了,他意识到这个他最在意的小孙子,终于要长大成人了。   “行,按照你自己想的来。”他放下心来,就按照崔泽之的心意,让他在公司走走看看。   这一行人走过的时候,大厦里的员工都低着头不做声。   一直到崔老爷子带着崔泽之从他们身边走过,才有人敢悄悄地说话。   “那是泽之少爷吗?”   “他还在上学吗?”   “上什么学啊,听说这片商区的地皮买卖是他的主意,你说他这个样子需要上学吗?”   “听说他病好了,这是来公司的意思吗?”   几个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就听见身后一个人来了一句。   “他来公司,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小崔总最后还是没……”这人后头那个“戏”字还没说出口,就被身边的好心同事捂住了嘴。   “他们的家事是我们来说的吗?”同事的语气带上了些警告的意思。   “有什么关系吗?他们家里不是好着呢吗?他病号的时候,小崔总还给我们发了奖金庆祝来着。哪有你们想的那么心理阴暗?”那个大胆的有些不忿。   刚刚提醒他的同事只笑了笑,没有再接话。   有句话说得好,但凡有300%以上的利润,资本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去冒绞首的危险。   崔家的长子和次子之间的利益纠葛,全数集中在这个尚未成年的男孩身上。   这岂止300%以上的利润?   这座大厦是在三年前竣工的,崔泽之当时还来过大厦的顶端。   现在故地重游,他的心思又有些不同。   他推开玻璃窗,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   公司里这一阵子人心浮动,几个高管见到他的表情都有些异样。在这种环境里呆下去,他总觉得有些憋闷。   “泽之,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爷爷在喊你。”进门喊他的是崔松溪的大儿子崔明义,比他大了有七八岁。   他起身跟着崔明义一起出去,只笑了笑:“我看看风景。”   才走了两天,他已经开始想念S省的时光,还有那个他放在心上的女孩。   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新学校顺利吗?   *   新学校和江一甜想象得有点不一样。   或者说,她刚刚进教室门的时候,就觉得班里同学的表情有些古怪。   这种古怪的气氛在她进门说自己是转校生的时候,达到了巅峰。   她的自我介绍就短短的一句“我的名字是江一甜,从Q城一中转学籍来。”,似乎也没什么问题啊?   班长是个戴眼镜的女孩,名字叫做刘娅芳,她好心给江一甜指了一下座位,也跟她说了一下目前班里的学习进度。   可是江一甜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江一甜对人的目光很敏感,总觉得整个教室里同学们注视着她的目光,并不是她想象的善意。   明明这是她第一次来这里,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她的座位在教室后排,身边的同桌是个戴着厚厚眼镜的瘦弱男生,正趴在桌上写着物理题。   见她走到身边,这个男生皱了皱眉,抬头看了她一眼,但是没有跟她搭话,随后又低下头来写自己的题目。   这样的态度让江一甜觉得有些奇怪,她试着搭话:“你好?后面我就是你的同桌了,我叫江一甜,请问……”   “陈嘉运。”男生皱了皱眉,表情有些不情愿的样子,最后还是给出了硬邦邦的三个字。   看样子她的感觉没有错,这个班里的人似乎不太欢迎她。   不过江一甜完全不介意别人欢迎不欢迎自己,她需要的只是一个安静的学习环境。至于别人的看法,这对她来说很重要吗?   因此江一甜并没有再和陈嘉运说话,她抬头看了一眼课表,第一节是数学课。   班长告诉了她现在的讲课进度,她得在课前看一下自己有没有遗漏的知识点。   离开Q城的这一个礼拜,她完全没时间管学习上的事情,好不容易才把菜单拟定完毕,然后提交了专利申请。现在看着比起Q城一中时候前进了很多的进度,江一甜的心里有点发虚。   这个时候,她已经有点想念崔泽之了。   等崔泽之回来,做两道好菜贿赂他一下,再让他帮忙讲讲题好了。   最让江一甜头疼的可不是同学们的古怪态度,而是省外国语和Q城一中所用的教材是完全不同。   江一甜今天刚刚领了新的教材,按照班长所说的进度,在教材目录页勾画了一下。连章节分布都有些区别,她在预习新知识点的时候还得留神别遗漏了前面的要点。   她看着陌生的教材,忍不住低头叹了口气。   江一甜叹气的一幕落入了陈嘉运的眼中,他不屑地撇了撇嘴,和身边的几个同学交换了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   费尽心思挤到省外国语又能怎么样呢?   不会的还是不会,又不能随着你学校的改变而灵光一现。   挤到这里除了拉低班里的平均分,影响班级的整体荣誉之外,有什么意义?   还不是看着田老师好欺负。   一想起这学期“荣誉班级”的称号可能又要旁落,田老师又要被隔壁班压在第二。陈嘉运的表情更有些烦躁了。   三班的班主任田静程教数学,第一节课就是她来上。   田老师看上去才二十多岁,但是已经是三十出头的人了。她一张亲切的圆脸,个子娇小,看上去就显得嫩。   她走进教室的时候,班里的同学纷纷把无关的书收了起来,从桌洞里面拿出了数学教材。   “这几天呢,班里会来几个新同学。”田老师是班主任,所以说得稍微多一些,“今天来的同学大家都见到了吧?”   “见到了——”   教室里稀稀拉拉地响应了起来,江一甜注意到几个学生的表情都显得不情不愿。   看样子是转学生本身的问题?   她不觉得自己刚到学校就能让人讨厌。   “江一甜是吧。”田老师带着温和的微笑,点了江一甜的名字,“省外国语的学习进度可能和你原来的学校有些区别,你也不用太担心。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拿去问同学。我们班同学都挺热情的,你也不要害羞。如果实在不会可以去数学办公室找我,我一般晚上八点之前都在。”   江一甜连声称是。   田老师看起来是个性格温和的,对她的到来也没有什么排斥。可她看到,当田老师说“八点之前都在”的时候,她的同桌表情更加烦躁了。   江一甜现在没工夫把这种小孩子斗气当回事,她跟着田老师的教学认认真真做着笔记,先把新知识点记在笔记本上。如果遇到了有和前面衔接不上的知识点,她就用红笔标注出来,打算和前面的教材对照着看。   按照她这样的方式,这一节课下来,她竟然听懂了□□成。   下课的时候,江一甜的身边像是形成了一个真空场一样,依旧没人和她搭话。   班级里面热闹了起来,有几个女孩子聚集在一起说小话,还有同学到陈嘉运身边来问题目的解法。看样子她这个同桌学习成绩不错。   田老师下课之后没有离开教室,这个时候叫了她的名字,把她喊到教室前面来。   “我看了你学籍档案,你的文科还是不错的,主要问题出在理科方面。前几天我翻了一下Q城那边的教材,和我们这里还是有点出入的。你如果需要我之前教案的话,可以中午去办公室找我。”   江一甜连声称谢,却听田老师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   “一时成绩不好也没什么,慢慢来,只要认真学总能提高的。”   回到座位的上的时候,江一甜恍然大悟。   对哦,学籍成绩里头只有她那个低得令人发指的第一学期成绩,现在的她在老师眼里,八成是个吊车尾啊。 第54章   省外国语喜欢把重要的课程安排在上午, 早上一来就是田老师的两节数学连堂。   两节课下来, 江一甜就看出来,田老师确实是个相当好的老师, 也深受同学们爱戴。   课间休息的时候几个学生拿着题目去问她, 她一口水都没喝, 就给学生讲了起来。那个对她不理不睬的同桌陈嘉运,也拿着题目过去了一趟,听起来像是去比较两种解题方法的优劣。   看起来她这个不爱说话的同桌,成绩应该还挺好。   两节数学课后,田老师回办公室去了,江一甜出了教室, 打算在走廊里面透透气。   省外国语学风正,抓的比较严,但是也很重视学生的全面发展。省外国语的操场比Q城一中大上一圈,一中是小操场, 一圈只有两百米,但是省外国语这里是标准的四百米大操场。   从楼上她能够看到课间在操场上打篮球、踢球的学生。远远还能看到有学生拿着篮球,从室内篮球馆出来,应该是上节体育课的。   江一甜一出门,教室里就小声嘀咕了起来。   “上学期一个, 这学期又一个,又是期中之后转过来的。”   “转过来有啥用啊, 上一个跟不上还不是出国了吗?结果害得我们上学期输给了二班。”   “你说这一个两个的, 是不是就是觉得咱们田老师好欺负, 还往我们班塞。”   “田老师再给她开小灶也没用啊,离期末就两个月,她就是神仙也没办法把那成绩提起来,我那天听钱老师在走廊里和咱们王老师聊天,她高一物理期末考试才考了56分。”   上学期刚过了期中考试,转过来一个据说是某主任亲戚的孩子,吊车尾不算,脾气还大,老师还不能说。田老师跟他好好讲题他也不听,考试的时候还想扯过来陈嘉运的卷子。最后用个位数的期末分数,成功把三班的平均分排名从年级前三,硬是拉到了六名之后,和“荣誉班级”的称号失之交臂。   荣誉班级是省外国语用来促进班级团结的一项措施。   每学期,一个年级会综合学习平均分、文体活动和竞赛奖项评选出三个“荣誉班级”,只要获奖,学校会给一个班奖励一千块钱的奖金作为活动经费,钱虽然不多,但也是荣誉。还有就是据说获奖班级的班主任也会有奖金。   上一次评选之后,三班的同学都很沮丧。   但是田老师自掏腰包,请班里同学吃零食,说是他们的表现都很好,就是差了一点运气,下学期再努力。   有这么好的班主任,他们可不是要加把劲,给自己、也给田老师争口气。   眼看着这学期,那个吊车尾的转学生学不下去了,被家里送出了国。   三班上上下下都松了一口气,这下成绩肯定是没问题了。   陈嘉运本来想着,这个转校生出国了他就能解放了。   结果他这舒服的日子还没过两天,又来了一个吊车尾,结果还是挨着他坐。   新来的转学生这个吊车尾的成绩成绩可不是他们瞎猜的,是两个物理老师在他们班门口聊天,正好让他们听到的。   一听物理56分,陈嘉运就想起了上学期噩梦一样的经历。   可别是个这样的人吧。   不过现在,陈嘉运想起两节数学课上江一甜认认真真做的笔记,也全程没影响过别人。这么一对比,起码比上一个好上太多了。   “起码比上一个好,这个女生还挺认真的。我看她一直在记笔记。”他还是说了一句公道话。   “认真的话还稍微好一点,可是再怎么认真,这学期期末我们还是得凉了。56分的物理,神仙都拉不回来啊。”   是啊,省外国语在省里算是有名的学校,考进来的学生哪有成绩这么差的。只要有一个这么拉后腿的,平均分就得下去一截。   只要平均分下去了,这学期又……   陈嘉运翻了一下物理书,叹了一口气。   看上去她学习还挺认真的,至于分数上不去,应该是能力问题吧,这个也没多少办法,只能勤能补拙了。   只要这个新同学不找他的麻烦,为了班里的平均分,他也会帮她讲讲题,讲点学习窍门的。   希望她能好好学,别给班里拖后腿。   江一甜在外面透了透气,踩着上课铃回到了教室。   她一回到教室,教室里都安静了下来,大部分的同学低着头忙自己的,根本就不看她。   看来课间他们在讨论什么事情,估计还和她有点关系。   江一甜颇为乐观地想。   她发现省外国语确实不愧是有名的学校,上课的时候同学都很认真。下了课了,不少同学留在座位上整理笔记,也有抓紧时间写作业的。   果然学风很好啊。   今天上课的物理老师名叫钱冬梅,是隔壁班来暂时代课的。江一甜听旁边同学的议论,是本来的物理王老师前几天流感病倒了,现在还没好。   钱老师一进门,就照着她的方向看了好几眼,表情也颇有些古怪。   江一甜和她隔空对视了一眼,直觉觉得这个老师对她并没有什么好感。   有了田老师之前说的话,江一甜大概明白了她表情古怪、面露不喜的原因了。   也难怪,谁让她120分的物理卷子,那时候只考了个56呢?   哪有老师会喜欢这样的学生?恐怕代课的老师也不会喜欢吧。   不过没关系,她只是那个时候成绩差,现在成绩又不差,老师总会知道的。   两节数学课之后就是两节物理连堂。   对于物理,江一甜根本不敢说自己学的有多好,因此一点都不敢懈怠。   她看了一下班长说的物理进度,比原先她在Q城的时候快上了一整章,好在崔泽之那时候怕她跟不上,提前给她讲了讲,她也算心里有了底。   江一甜正拿了个新笔记本,准备记笔记。   却见这个钱老师从包里掏出来一摞卷子,就让班长给发下去。   “上回你们王老师把这章收尾了,这回我也先不讲新课,先随堂测试一下,等会同桌交换判一下。”   她的目光从江一甜身上掠过,然后笑着说:“虽然是随堂小测,可是我们也得把习惯培养好。现在同桌把桌子拉开,就当是正式考试,不许交头接耳左顾右盼的,听见了没有?”   怎么一来就考试?   还好之前崔泽之给她往后多讲了几章,不然她今天可就惨了。   这个时候江一甜格外感激崔泽之,她搬动桌椅,往外旁边挪动了一点,拿到卷子就准备动笔。   “倒数第二排那个女生,那个扎马尾辫的。”   她刚要动笔,就听见钱老师在讲台上喊了一句。   江一甜坐在倒数第二排,她也扎着马尾辫,她下意识抬头看,就看见钱老师正对着她的方向。   钱老师的表情冷淡,声音听起来也格外严厉:“说你呢,你还往哪儿看?把桌子在往那边挪一点。你正式考试的时候也这样吗?”   班里的同学看过来,表情都带了些“果然如此”的怀疑意味。   江一甜没做声,把桌子往旁边挪了点。   她看过了自己和陈嘉运之间的距离,感觉和前几桌之间也没什么差别。   这种古怪的感觉就越发浓烈了。   不对劲,钱老师这话是什么意思?觉得她想要抄别人的卷子吗?   钱老师这一句话说得平常,但江一甜却不知怎么从中听出了几分针对的意思。   不过也难怪,就因为这一句话,班里同学那个眼神,恐怕是把她当成故意不挪远桌子想要偷看抄别人答案的了。   这时候想太多也没用,赶紧做题来得快,江一甜浏览了一下题目。   谢天谢地,卷子上的题不少她都做过同类型的题,哪怕是那个最难、最新的知识点,她也能解出来。   整张卷子都是江一甜熟悉的题目类型,因此她也写的飞快,一会儿就画好了一个受力分析图,公式往上面一摆,刷刷就算了起来。   她这边笔走龙蛇,旁边的陈嘉运还古怪的看了她好几眼,恐怕是没想到她能写的这么快。   钱冬梅在讲台上面,看着埋头苦写的江一甜,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   这个学生看上去哪有什么背景?   除了长得漂亮一点,书包、鞋子全都是大路货,哪有有钱人的架势?估计还真是学校里哪个工作人员的亲戚。   也不知道这个江一甜是怎么从她侄女那里抢到转学名额的,校长这也太偏心了吧。说不定是家里悄悄给校长塞钱了。   她看校长说了很多次,塞钱送礼的作风要明令禁止,她本来准备好的红包也没敢送出去。早知道校长说一套做一套,她也送了。   要是这样,说不定现在在这个教室里的,就是她的侄女了。   她也不会被姐姐埋怨。   她侄女成绩好,虽然性子有点急,在原来的学校惹出来了一点事,可是那也是成绩好的学生。   怎么还能放着个成绩好的,选这种呢?   按理说转校生以往的成绩,班里的同学是不会知道的。   可是没钱、没背景也没成绩的学生都能挤走她侄女的名额,她怎么能不让三班的同学知道呢?   别的她做不了,在三班门口和王老师聊一聊转学生,她总是能做到的。   正巧王老师还病了,本来嘱咐她往后讲新内容的,她偏不,她就要出一套卷子,抓着最新讲的那章知识点好好考一次。   也好让人看看,让他们知道,这个新来的不配和他们坐在同一个教室里。   ——更不配挤走她的侄女。   钱冬梅想着今天出的几道难题,仿佛看到了江一甜面露窘迫交出白卷的样子,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微笑。 第55章   江一甜这套卷子是做的行云流水, 一个个烂熟于心的公式和定理在她笔下跟流水一样淌了出来。   诶这道题, 崔泽之给她讲过。   噫这道题,崔泽之是啃着点心给她讲的。   这一套卷子做下来, 她油然而生一种和之前月考一样的感觉。   这一套物理题怎么通篇都是崔泽之吃着点心的身影?   这套卷子一共就十道选择填空, 三道计算题, 计算题的第一题还格外的难,后面反而简单了些。   本来是半个小时的卷子,江一甜写得快,提前七八分钟就放下了笔,然后开始检查自己的计算,上次月考她因为计算错误错了几道题, 还被崔泽之回去说了。   要是这种小测也出了计算错误,崔泽之回来还不知道要笑成什么样。   江一甜想着,检查的时候就格外认真。   半个小时一到,钱冬梅就喊了停笔, 然后让同桌交换卷子。   陈嘉运本来以为江一甜的卷子会有大片的空白,拿到卷子看到密密麻麻的小字和思路清晰的做题过程,还有些意外。   看来这个转学生的学习成绩比他想的好多了。   “我可以直接用红笔改吗?还是用铅笔?”他礼貌性地还问了一句。   没想到这个不爱搭理人的同桌还挺体贴,江一甜对着他一笑:“谢谢啊,红笔就行, 你呢?”   “不客气,我也一样。”陈嘉运回答。   钱冬梅见班里人都换了卷子, 然后随口说:“来个人, 把答案念一下。然后我们集体订正。”   她环视整个教室, 目光在江一甜脸上一停,随后说:“倒数第二排那个男生,陈嘉运是吧,念你手上的答案。”   这竟然要念的是她的答案?   江一甜皱了皱眉,和钱冬梅对视。   果不其然,这种隐隐约约的针对感觉不是假的,这个钱老师恐怕还真的是在针对她,钱老师又不是三班的老师,她拉低平均分也拉不到她的头上,这人哪儿来这么大的恶意?   回头她可得打听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陈嘉运被点到名字,站了起来,有些同情地看了一眼江一甜。   这个转学生写的再怎么多,底子就在这里,教材还不一样,恐怕还缺了课,第一天来就要被公开处刑。   看她也不是那种不认真的学生,他回头还是跟班里好好说说,别因为上一个转校生的问题冷待她了。   陈嘉运成绩好,刚刚做过的题脑子里还有印象,他看了一眼第一题的答案,就知道这个答案靠谱,于是放心的念了出来:“第一题选C。”   教室里面响起了一片应和的声音。   不过第一题从来都简单,做对这种题也不难,因此也没人觉得奇怪。   陈嘉运停顿了一下,继续往下报出江一甜的答案,每报出一道,此起彼伏的应和声就紧跟其后,偶尔也有不和谐的声音,但是很快就低下头自己更正答案了。   钱冬梅听着,脸色有些沉。   这和她想的不太一样,这种成绩的学生怎么能连着作对这么多道题。   她是出题的,答案烂熟于心,听到陈嘉运说一句,她的心里就“咯噔”一声,恨不得江一甜一道题都做不对,好当众丢个脸。   不过没关系,第十题她出的是新知识点,还用了个新题型,还不是那种可以瞎猜的选择题,有些成绩好的学生不留神都能做错,江一甜这种吊车尾,肯定答不上来。   陈嘉运:“第十题的答案是……32.84米。”   他皱起眉,为江一甜叹了一口气。这道题她和他答案不一样,八成是错了。不过前十道题只做错了这一到难题,底子还挺不错啊,怎么之前才考这点分数?   教室里面讨论的“嗡嗡”声当即响成一片,这道题有些难,不少同学看了都和自己手里、自己做的答案不一样,于是伸着头和旁边人问。   “我做的答案是17.18米。”   “我觉得32.84没问题啊,你看旁边这里还有一个力。”   “我怎么算的是31.84……”   教室里面同学议论纷纷,讨论了半天也没个结果,于是把目光投向讲台上的老师,却发现老师似乎在出神。   钱冬梅的表情现在是彻底僵在了脸上。   怎么可能?   这个答案竟然是对的?   这不可能,她肯定是抄的旁边人的答案,肯定是。王老师说过,陈嘉运的成绩一向不错,准是她伸头抄的陈嘉运。   她正愣愣地出神,却听班长刘娅芳问道:“老师,这题答案是多少?”   还真是32.84,钱冬梅看着这个答案恨得牙痒痒,有心想说个错的答案,可又怕学生追尾,只好不情不愿地说:“32.84,这个答案是对的。”   这个转校生的答案竟是对的?   她竟然做出了这么一道有难度的题目?   她不是物理吊车尾吗?   班里的同学表情变了又变,更有人想起来之前的九道题,她可是一道都没有错。   这哪里是吊车尾,这分明是学霸啊!   陈嘉运看着江一甜给他第十题打上一个叉,在边上标注好了正确答案。   他脑子有些懵,一时间对江一甜之前的所有想象,都被这一道题打破了。   “抱歉,等会能麻烦你和我说一下吗?”趁着大家还在讨论,他压低了声音,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没问题的。”江一甜一口答应。   想到自己之前的态度,陈嘉运的脸偷偷的红了,好在他长得黑,红着脸倒也不太明显。   接下来的三道大题,江一甜竟然拿了个奇迹般的全对。   等到陈嘉运报完答案坐下的时候,班里同学看向江一甜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表情里颇有些不可思议。   一堂课四十分钟,等对完答案,就剩不了多少时间了。   下课铃声一响,整个教室都差点沸腾了。   “你这道题是怎么做对的啊?”陈嘉运看着自己的卷子,有些郁闷。   “你受力分析图有问题吧,左边还有一个力。”江一甜做这道题的时候也差点想当然,掉到这个陷阱里,说起这个就是头头是道。   陈嘉运拿着卷子站在她的旁边,看着她画受力分析图。   江一甜这一提醒,他就明白了。   “啊我明白了,我想当然了。”陈嘉运有些不好意思,“我之前做过类似的题,看到这个模型,我就直接按照这个定式算了。是我思维僵化了。”   看着陈嘉运过来找江一甜讨论,不远处几个一开始对江一甜冷眼相看的同学也有些羞赧,挪动着脚步也围过来听,也看到了她的卷子。   卷子上面一个个受力分析图画的清晰明了,每道题的过程逻辑也清楚,更难得的是一点计算毛病都没犯。   远处班里的同学们交换了一个迷惑的眼神。   这和他们想的不一样,说好的学渣呢?   他们还因为这个压根就不存在的“学渣”身份,对人家各种冷待。   想到这里,他们不免心情有些复杂了起来。   不过心情最复杂的人可不是他们,是站在讲台上面的钱冬梅。   这一道道她亲手出的题,一个个熟悉的答案就仿佛一个个巴掌,狠狠地抽在她的脸上。   这不可能?   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成绩单是不会有错的啊。   她想起了自己前几天在三班教室门口,一口一个“物理吊车尾”“你们班平均分又要有麻烦了”的话,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种焦躁羞窘的情绪让她下一节课都没能好好讲,在黑板上的板书都出现了常识性错误,最后还是底下的同学举手指出的。 第二节物理课的下课铃声一响,钱冬梅一点停留的意思都没有,连忙拿起自己的东西,简单地说了一句“下课了”,就转身出了教室。   不过也没人想留她,现在这个时候,三班同学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江一甜身上。   陈嘉运有些抱歉地看着她,表情格外的尴尬:“非常抱歉,我今天……我不应该因为你上学期成绩的缘故,怕你影响班里的平均分,一直对你有偏见,所以今天早上你找我说话,我一直不理你,真的非常抱歉。”   他说完,脸都涨红了。   他起了个头,班里的其他同学也仿佛有了主心骨。   “抱歉,唉看到你成绩的时候,我们把你当成上学期那个转校生一类人了。”   “真的很对不起。”   江一甜倒没把这种事放在心上,只笑着摆了摆手:“我上学期的成绩确实很糟糕了,这学期的月考也不会记录进学籍,也难怪你们误会。上一个转校生是怎么回事?”   她对这种集体荣誉感见得有些多,也不会因为这种事情来怪他们。   她这一问,同学们就七嘴八舌地给她解释。   什么考场抢人卷子,什么硬是要人家作业来抄,什么上课听歌打游戏,请家长都没用……   听了上一个转校生的奇葩历史,江一甜是真的一点都不心存芥蒂了。也难怪,经历过这种奇葩转校生,他们肯定对新来的学渣转校生心怀警惕。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自然在几句闲谈当中被她轻轻揭过。   不过她只好奇一件事。   “不过说起来,转校生来的话,会和你们公布他之前的成绩吗?”   陈嘉运摇了摇头:“不会的,你的成绩是……是我们有几个同学,听到物理老师在走廊里面聊天,听到的。”   想起这个,他的表情更惭愧了。   听到这里,江一甜心里有了点谱了。   “钱老师说的吗?”她问。   “你怎么知道的?钱老师和我们王老师聊这个事情,说我们班平均分又要低,这次荣誉班级可能危险了……”班长刘娅芳当时在场,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果然是这样。   这个钱老师绝对有点什么问题。 第56章   钱冬梅怒气冲冲的走回了物理办公室, 进门的时候,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焦躁的情绪。   刚刚她站在讲台上的时候, 那种尴尬和愤怒几乎溢于言表。   这正是这种情绪, 让她在讲课的时候甚至一不小心讲错了常识性的理论。当台下的学生帮她指出问题的时候, 她甚至觉得这些学生的表情是在嘲笑她。   还有那个江一甜。   她记得自己尴尬地擦去黑板上讲错了的理论,那个时候江一甜正平静地抬头看向黑板,正好对上了她的目光。   不知道为什么,钱冬梅总觉得江一甜那时的表情,是在嘲讽她。   不过是个学生而已,一时侥幸考了个高一点的分数, 有什么可骄傲的?   她愤愤不平地把手中的教案摔在了桌上。   见她这个样子,同办公室的几个老师就来问。   “怎么了啊钱老师?刚刚你是去带三班的课了吗?”   “怎么气成这样?是学生闹了?”   “对了钱老师,那个新来的学生怎么样啊?我听你和王老师说好几天了。”   不说这个倒好,一说这个, 钱冬梅气就往头上涌。   不过好在她知道自己不能在同事面前露出太多来,只好暗暗把气往肚子里咽,装出一幅平静的样子:“我没太关注诶,老实说三班学生长什么样我都记不清,哪有功夫想这个?”   其他老师还要问, 她在办公室里面也呆不住,于是就假托了自己要去吃午饭, 从办公室里面走了出去。   物理组的门刚刚关上, 方才问转校生的老师就轻声笑了起来。   “蒙谁呢, 谁不知道她成天打听这学期有没有教师子女要转进来。这些天拿着三班的事儿比自己班都上心,以为人都是瞎的吗?”   这个老师姓张,现在带的是高三,这几天被钱冬梅在办公室里头絮絮叨叨的样子烦的够呛,没忍住就说了出口。   上个月钱冬梅就不怎么安生,各个办公室来回串门,有意无意地打听教职工亲属转学的事情。本来以为转学名单定了,她就能安生了,没想到这几天就开始念叨那个转学生,表现得比三班老师更担心三班的成绩。   “哎张老师,行啦。”有相熟的同事劝了两句,“你心里清楚就行了,也别这么说出来,要是听见也不太好。”   这时候,恰好有学生敲门进来问题,拿着的就是钱冬梅刚刚出的卷子,想要来问题,发现认识的老师都不在,说了声不好意思,就要回去。   “你哪个班的?有问题就过来问吧,别耽误你学习。”张老师这会儿刚刚判完一摞卷子,站起来活动了一下。   这个学生当然是三班的。   “你们上节课怎么出的小测啊?不是钱老师代课的吗?王老师给你们安排的吗?”张老师拿着卷子,就有些疑惑地问了出来,“小测完没有讲解吗?”   王老师才没有安排,王老师本来拜托钱冬梅的是讲新课。   一般来说代课老师不怎么会出小测,主要是因为不了解班里的成绩情况,出小测很容易走偏。而且怎么上过了课,学生还能拿着题来办公室问呢?   “钱老师让同学念答案,就对了一下答案,这道题我有点没明白……”这学生捧着试卷,有些不好意思。   张老师给他讲了题,等学生走了出门,就摇了摇头。   哪有让学生念答案,自己不讲题的道理?这个钱冬梅是怎么回事,怎么代个课还考上小测了?   江一甜对这场由自己引起的争端一无所知,她反倒要感谢这次小测呢。   因为这次小测的缘故,原本班级里让她觉得不适的古怪气氛已经全数烟消云散了。原本刚到新环境可能遇到的隔阂,也同着这场误会的化解,消失殆尽了。   “走吧,我们一起去吃饭吧。再晚去就没饭了。”说话的女生叫殷子宁,听她这么一提醒,面对险些没饭的危机,教室里的同学一时忘记了正在讨论的学习和小测,赶紧往门外跑。   “吃完饭之后我带你到学校里面逛逛,再跟你说说一些活动。”殷子宁和几个女生一起,拉着江一甜往食堂走。   殷子宁是个热情的女生,几句话聊下来就让江一甜想到了远在Q城的何淼。   当时她没办法回去和何淼说自己要转学的事情,只能和她微信打了个电话。微信里面何淼的声音听起来委屈得都快哭了。   有了这重印象,江一甜对殷子宁她们的态度也是格外的好。   省外国语食堂的饭菜比Q城一中的味道好了不少,虽然远远比不上江一甜亲手做的,不过胜在饭量大、味道足。   “我们学校的饭一直水平很不错,不过下次我从家里带点点心给你们尝尝,保准好吃。”殷子宁给江一甜大力推荐了1号窗口的卤肉饭,自己也来了一份,边吃边和她说起来。   “对对对,江一甜你真的应该尝尝。婧婧手巧,前段时间跟着网上的一个视频,学着做了一次糯米糍,那个味道真的好棒啊。”   “哎呀也不是我做得好,我就是看一步做一步,跟着学的。”殷子宁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跟着甜姜视频做过一次。我妈才厉害呢,前段时间看着她的直播给我做夜宵,我都吃胖了三四斤。”   “别提了,不看吧,嘴馋。看了吧,又肚子饿。”旁边那个女生显然也是深夜直播的受害者,捂着肚子心有余悸。   听到“甜姜”两个字,江一甜一口卤肉饭差点卡到嗓子里,连忙喝了一口旁边的紫菜鸡蛋汤压一下。   听别人当面这么夸自己真的有些羞耻。   更别说殷子宁还问她:“你看过甜姜的视频吗?我妈最近天天盯着她的微博跟着做,可好吃了。”   惊!新学校同班同学竟然是自己粉丝。   “我……我似乎听说过。”江一甜嘴角的笑容都要挂不住了。   一顿饭吃完,殷子宁还很热心地带着她到处逛逛,特别还带她参观了一下室内篮球场。   “我们和省一中不太一样,省一中那边天天闷头学习,恨不得把体育课全都给取消。我们每学年都要有篮球比赛呢。男生和女生都要参与,分别比赛的。”殷子宁的语气有些骄傲。   Q城一中也是,恨不得让学生24小时都坐在教室里面念书,到了高二高三之后,体育课什么的越来越少,到最后根本就变成了自习课。   乍一听这个新鲜的篮球赛,江一甜还真来了兴趣。   “你会打篮球吗?不会也不要紧的,我可以教你。”殷子宁看了看江一甜纤细窈窕的身材,直接就把她划归到不擅长运动的范围,“篮球赛最后前三名是可以给荣誉班级评选加分的,不过重在参与嘛。”   江一甜刚刚听说过这个“荣誉班级”,这是她差点被班里同学无视的罪魁祸首。   不过这样的活动也挺好,可以增加班里同学的凝聚力。   江一甜很多年没有真正的“归属感”了,在江家,她没有一点归属感。在之前的班里,她一直以来是个边缘人物,直到最近才有所改善。在末世,人们都很难将自己的信任交付给别人,很难形成一个集体。   这种集体活动带给她极其强烈的新鲜感,让她觉得这样的生活真的挺不错。   “行啊,回头你要教我,我之前还没学过打篮球呢。”她笑着拜托殷子宁,继续和她逛了起来。   聊完了班级活动,话题自然而然地就回到了学习上面。   “什么嘛,你明明物理很好啊。”江一甜管殷子宁借物理笔记的时候,殷子宁有些不解。   “我之前学校没有讲过第八章,是一个朋友帮我讲了一些。就提了两个和前面相关的知识点,今天正好小测考到了而已。”江一甜也有些无奈,“自己学没有老师引导,还是感觉有些地方不太明白。”   “没问题的。”涉及到学习,殷子宁当然一口答应,她听了江一甜这段时间的进步,格外佩服她的努力,“你放心啦,你就是要教案,我都能给你弄来。我妈妈认识咱们学校的物理老师。”   钱冬梅回到家里的时候很早,她气冲冲地把包一丢,就想起了有人和她说的办公室里面的争端。   她气的差点没把手里的教案撕烂,险些想去找张老师对峙。可是张老师教学年龄比她长多了,一直带的就是高三,她哪敢跟张老师硬顶?   更何况……这件事情要是闹出去的话,她也不好解释啊。   而且她还真的亏心。   代课老师很少出小测,而且为了保护学生的自尊心,省外国语一直没有让学生起来念答案的先例,更何况是这种刚来的转学生。   想起她故意出小测想要为难江一甜、故意让人念江一甜答案的事情,钱冬梅就有些心虚。   她一开始也就是想悄悄整治一下这个招人烦的学生,好挽回一点自己在姐姐面前丢的面子,结果可好,这下丢人都丢到办公室去了。   她有心想要收手,可是这口气就咽不下去。   不过她凭什么为了自己一个侄女的事情搭上自己啊?   明明是她们家的事情,养出一个孩子还天天在学校和人家打架,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现在要被退学,结果全都赖着她来找关系转学了。   想到这个爱惹是生非的侄女,钱冬梅突然有了主意。   是啊,明明是这个侄女自己的事情。   凭什么要她来帮着出头?   被念叨的江一甜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哎呀我没感冒,刚刚可能风吹了一下。”电话里的崔泽之格外紧张,生怕她来了个感冒,可江一甜对自己的身体很有数,压根就没理会他的絮叨,“你那边事情处理怎么样了?”   “老头子带着在公司转悠,堂哥有点烦,把我盯的好紧,天天看着我在干吗。”想到这个堂哥,崔泽之也有些无奈了,“你那边怎么样了?新学校头一天,遇到什么麻烦了没有?”   “今天学校没什么大事,同学还挺友好。”想到了这个钱老师,江一甜顿了顿,压根没打算把这个郑重其事地拿来告状。   她自己的事情就自己解决,反正这个钱老师也没什么本事再找她麻烦。   “真的没啥事?”崔泽之有些不放心。   “嗯,没啥事,同学都不错啊,还有同学说要教我打篮球呢。”江一甜笑着遮掩了过去。   一直想通过练篮球来吸引江一甜注意的崔泽之:“……”   救命,他还没练球撩妹呢,要撩的这个自己就要打篮球了! 第57章   “泽之, 在做什么呢?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崔泽之的电话再一次被打断了, 他捂着话筒和江一甜招呼了一声,暂时先挂断, 有些无奈地转过头。不用看他都知道, 又是他这个堂哥崔明义。   这两天崔老爷子放他一个人在公司, 公司里上上下下的人都眼熟这个地位格外尊崇的小少爷,压根不敢违逆他的意思。   崔泽之一般不爱管二叔那边经手的项目,一方面是,虽然一笔写不出两个崔字,但总归隔了一层。另外一方面就是这个堂哥了。   也难怪崔老爷子总是抱怨这个堂哥有点小家子气。崔明义就粘在他身边,对他警惕的要命, 生怕他要对崔松溪经手的项目指手画脚。他也不直接说,而是打着不放心崔泽之一个人的旗号,明明对他没有那种友善的劲,可偏偏还要摆出哥哥的架势。   摆架势就算了吧, 听他打电话的时候也总喜欢往他这边凑。   这两天他和江一甜说不了几句话,还不就拜他所赐。   “我和陆霖打个电话。”崔泽之有些烦他,随口就瞎扯了一个理由。   “S省那边有什么事情吗?”崔明义看不懂人眼色,还想继续打听。   崔泽之就是一笑:“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   他拖长了语调, 果然引得崔明义意动,追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为难事情的话可以说出来, 我或许可以帮忙。”   “……长寿乡那块地皮开发的事情, 听说是盖了个度假酒店, 地皮的新主人和陆霖有点关系。”崔泽之特意强调了“长寿乡”这三个字。   长寿乡那片地是崔松溪最不愿意提起的事儿,崔明义自然也知道。   他脸上连微笑都快保持不住了,就听崔泽之继续说:“公司里的事情我也不操心,老爷子就是怕我闲在这儿闷得慌。我明后天就回S省,旷了两天课了,早该回去了。”   按现在这个状况,电话都被人打扰,再不回去崔泽之怕自己要发飙。   崔泽之出了房间再拨电话,系统提示他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看吧,打电话的机会要靠抢的,他不打进来,肯定有人要打,八成还是孟黎。   此地不宜久留,还是速回吧。   崔明义目送着崔泽之离开的背影,脸上只觉得火辣辣的。他盯着崔泽之的事情被对方这么几乎直白地提上了一句,这让他觉得自己在这个堂弟面前格外小人。   不就是个病秧子,运气好点遇上了贵人罢了,要不是……崔家后面肯定要落到自己父亲头上,现在可好了,全都没了。   崔明义心里有些忿忿,但是面上一点都不敢表露出来。   不过……   崔泽之当年在家里一直请的家教,他什么时候要上课了?   他现在在S省上学吗?S省的教育资源有什么好的?   崔泽之在那边说不定有什么计划。   崔明义把这句记在了心里,等下回去问问父亲。   *   崔泽之的电话刚挂断,孟黎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和没事闲唠嗑的崔泽之不同,孟大小姐是带着正经事来的。   她带来了两个好消息,头一个是,上一批申请的专利她打听过了,过两天就能批下来。第二个则是,厨房工作的人已经招好了,合同都签了,违约金开的价格极其高昂,不怕他们带着秘方跑路。   “我这边先让人盯着他们练,你周末有空的话,过来看看他们的学习进度。”孟黎拜托她。   这是江一甜分内的工作,她自然一口答应了下来。   除了培训员工这些琐事,她还嫌原本酒店后花园太规整,没有野趣。于是她请了个设计师,打算给酒店周围引一道活水,整修一下花园的环境,务必沾染点山野的灵气。   按照孟黎的想法,这都四月底快五月份了,赶在六月之前肯定没办法完工,要是太赶时间恐怕还会出疏漏,要不就把开业的时间拖到暑假那会儿,正好赶上一波暑期旺季。   江一甜当然觉得没问题,暑假的话,她正好还能帮个忙。   “对了,学校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长眼的,要是有你就告诉我知道吗?”说完了正经事儿,孟黎话锋一转,又拐回了她的学校上头,这股和崔泽之同出一辙的语气,透着一股天凉王破的架势。   学校很好,同学也友善。   ……但是还真有不长眼的。   “你怎么和崔泽之一个语气,他刚刚和你说的话一模一样。”江一甜忍不住笑了,她被这份关心弄得心里暖洋洋的,“你放心吧,就这么个学校,哪有什么事儿?而且黎黎啊,你确定真的有人能欺负的了我?”   孟黎想起了那天躺在江一甜脚边的两个歹徒。   还真是,有谁能欺负的了她?   第二天来学校,情况就大有不同了。   早上早读的时候,江一甜进教室,就有同学跟她打招呼。   “来你尝尝这个,我妈妈昨天烤的饼干。这是她的秘方,你多吃几块!”殷子宁拿着个小盒子,趁着老师没来给班里同学挨个分发,江一甜自然也有份。   江一甜咬了一口饼干,奶香浓郁,甜度也适口,内里还带着特殊的香气,确实做得很棒。   “好吃!”她夸奖了一句,殷子宁笑弯了眼睛,又塞给她一块。   她手里还拿着饼干呢,就看到班主任田老师推门进来,清了清嗓子。   殷子宁连忙把手里饼干盒盖子盖上了,一溜烟窜到自己座位上,端端正正地坐好:“老师,我什么都没干。”   大家哄笑起来。   田老师宽容地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只不过路过殷子宁身边的时候,屈指在她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   田老师是来找江一甜的。   昨天物理组的张老师来找她,隐晦地提醒她,稍微照顾一下新来的同学。田老师觉得纳闷,就打听了一下,结果听说昨天物理课小测了一把,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Q城一中的学习进度她是知道的,数学都慢了大半章,物理估计也差不多。本来基础就不好,又少了大半章没学,江一甜小测的成绩就可以想而知了。   田老师怕江一甜刚到新环境就被这么打击心里难受,于是就过来找她说说。   在班里说容易伤到学生自尊心,索性她就把人叫到了走廊里面。   “你原来学校进度比较慢,这个没关系,慢慢来就能补上。王老师的病差不多快好了,我昨天跟她打电话说了说,她说你放学之后可以找她补之前的物理。”   怪不得田老师这么受班里同学敬重,她真的是个非常好的老师。   能够关心学生全面发展,甚至还会因为担心她帮她找了其他科的老师。   江一甜想着,连声道谢。她当然乐意有老师帮忙补一下课,她又不是崔泽之那种脑子特别好用的,全靠那段时间崔泽之给她的魔鬼训练打了个物理的底子。她自己有几斤几两她心里门儿清。   田老师看到眼前乖巧点头的江一甜,又想到昨天张老师和她说的话,忍不住就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怎么和江一甜说。   不说吧,差点让学生受委屈。   说了吧,总觉得告诉学生会让学生平添烦恼。   她摸了摸江一甜的头发,最后还是决定自己多留心,别让学生除了学习之外,还整天担惊受怕的。   王老师那边她会去打招呼,这个孩子她看着还好,是个愿意学习的样子,和班里面同学都处得来。这样的学生哪怕成绩现在差一点,慢慢教总是会好起来的。   “有什么事情你来数学组跟我说,一次测试的成绩没什么的。数学这里过几天有个测试,你这几天得赶一下进度,有什么不会的问同学也行,你旁边的陈嘉运数学就很好,还有殷子宁,你俩看上去处得来。”她安抚性地拍了拍江一甜的肩膀,和她念叨了半天。   江一甜听着田老师话里的意思,多半是不知道昨天小测的状况,担心她受了打击。她有心想要解释,可是又不好打断田老师的话。等一下英语老师就进班带早读了,田老师不想耽误她学习,连忙江一甜推回教室里去。   正因为这样,田老师错过了一个接近真相的机会。   不知道是不是田老师打过招呼的原因,这一天下来,江一甜觉得其他各科的老师对她的态度都格外的关照。   昨天那种不友善的气氛照现在这么一看,估计还全都是那个钱老师弄出来的。   殷子宁中午的时候塞给她了一本物理教案,说是她妈妈的朋友教高三,听说她转学有些知识点模糊,于是就帮忙借了一本高一的教案让她来看。   借是可以借,但是明天就得还回去。   江一甜哪敢浪费时间?   昨天她开心地和崔泽之说了她物理随堂小测考了个满分,结果崔泽之这个家伙和她说明天到S省,回来就要给她出题。   想到崔泽之亲手出的那些题,江一甜心里就有些虚,这本教案在她眼里简直是雪中送炭了。   放学之后,她想着反正自己家就在附近,还不如留在这里多琢磨一下教案。   才上了一天的课她就注意到,省外国语的老师通常回去的很晚,晚自习的时候各个学科办公室都有留人,方便学生的答疑。   她留在学校正好,如果有什么问题还可以去问。   ……可惜天不遂人愿。   江一甜还没琢磨多一会儿,就听见匆匆忙忙的脚步声。   她的同桌陈嘉运急急忙忙地跑了回来,跑得有些呼哧带喘。他跑到她跟前,压低了声音,语气带上了些焦急。   “你是招惹了什么人没有?门外有几个奇怪的人,一直拿着你的名字在打听。” 第58章   有人找她?   江一甜当即一惊, 脑海当中一瞬间闪过无数个可能性。   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 难不成她的踪迹被江父注意到了,江父追到了这里?   不会的, 他怎么也不可能知道自己在这里, 更别说找上门来打听她了。按照他对自己这个女儿的关心, 估计现在还没有发现她离开了Q城。   更何况,崔泽之之前那一手,也会让江父不敢这么肆无忌惮。   那么门口到底是什么人?   她这是什么麻烦体质,怎么到哪儿都遇到这种事情。   “你先喘口气,别着急,慢慢说, 找我的人是什么样子的?多大年纪?”看着陈嘉运跑的气喘吁吁的样子,江一甜也不好催促,只让他歇口气再说。   这个时候,还在班里的同学觉得不对劲, 都围了过来。   “怎么回事?”   “你家在附近吗?”   “实在不行就去找老师,让老师送你回去。”   “门口是四男一女,没穿校服,打扮都很奇怪。一直拿着你名字问的是个女生,看上去特别凶, 应该是在找你,在拦我们班的同学来传话。”   他还没出校门就眼尖地看到了门口的骚动, 看到有个挑染了一绺金发的短发女生正在挨个询问谁是高一(3)班的, 认不认识江一甜这个人。还说了如果认识, 就回去把她叫出来。   ……当然了,那些人说的话可没他转述的这么客气。   陈嘉运喘匀了气,一口气描述了,想起门口那几个人就觉得有些担心。   他打量了一下江一甜。   江一甜个子算是中等,不过一米六出个头,新校服穿在她的身上都显得有些宽,衬得她格外娇小。相比那个女生来说都不算占优,更别说门口有几个高大的男生了。   况且江一甜看上去就是那种乖乖的好学生,看她在班里也总抓紧时间看书,脾气也软,头一天被他们冷待也没有生过气,要是门口那些男生打她一拳,这怎么了得啊?   “你这是得罪了什么人吗?”他有些担忧地问。   “我也不知道,说实话,我刚到省城还不到两个星期,之前还住在朋友家,哪里能得罪这么多人?”江一甜有些无奈,怎么让她好好学习就这么难?   “他们拦了咱们班的人吗?”她问,有些担心因为自己的缘故连累同学,“我等会出去看看。”   她这个“出去看看”刚说出口,身边的同学表情都变了,一个个都露出“我没听错吧”的表情。   “你可别逞能,这可不是什么小事。”班长刘娅芳连忙拦住。   “你别担心我们了,我们不要紧的。”殷子宁赶紧拉住她的胳膊,不让她起身收拾东西。   “你还是去找一下老师吧,他们要是把你打伤了可怎么办?”陈嘉运最直接,一口就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我没事啊,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出去看看就行,学校门口这么多人,她就算有恶意还能把我怎么样?”江一甜把教案和笔记本往自己书包里一塞,甩在背上就朝门外跑出去。   别看江一甜看上去挺软,但是跑的还挺快,她这么一跑,教室里这几个人硬是没拦住。   殷子宁跟在后面追,结果看她一晃就没影了,急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好回班里来找同学。   “江一甜她肯定是担心我们,这样才出去的。这可怎么办啊。”她焦急地说。   “我追着她一起去校门口吧。身边跟个男生好歹也能照应一下。”陈嘉运叹口气,看着自己细胳膊细腿,有些忧愁地跑了出去。   “我们去找老师。”刘娅芳当机立断,拉着其他几个同学分头去办公室找老师了。   田老师正在办公室里面,看见刘娅芳闯进来还有些莫名其妙,一听到这个事儿,她脸色当场就变了。   “这怎么回事?我现在去找保卫处,你们别出去。”她平时性格温柔,但是遇到学生的事,是一点都不会迟疑的。她风风火火地就带着学生往保卫处那边去了。   话分两头,陈嘉运跑的死去活来,这才勉强在校门口看到了江一甜的背影。   他眼见着江一甜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背着书包出了校门,就差撞到那个女生眼前了。   他心里大急,连忙就跑了过去,想把江一甜叫住。   可惜有个人先他一步。   门口那个挑染了一缕金发的女生拦了一下江一甜,语气听起来一点都不客气:“喂,你是高一(3)班的吗?”   糟了,快点糊弄过去啊。   就说不是就好,反正她也不知道。   陈嘉运心里默默祈祷千万不要有事,却听见江一甜平静地开了口:   “我是。”   陈嘉运:“……”   门口那个女生显然有些意外,她见惯了门口这些学生对她们惧怕的目光,此刻看见一个这么淡定的,也觉得奇怪了。   她拨弄了一下那绺格外醒目的头发,眯起眼睛看着面前的江一甜:“哟,总算见到一个了。你们班有个叫江一甜的吧,把她叫出来,我也不为难你。”   陈嘉运跑近了,听到了这一句,心里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江一甜弯起眼睛,露出了一个格外甜美的笑容,嘴角漾起一个酒窝,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的甜……也更乖了。   “我就是啊,找我有事吗?”她语气平静,仿佛不像是面对不怀好意的询问一样。   听到这句话,门口那几个男生也都围拢了过来,一脸讶异地打量起了江一甜。   “雅姐,就是她吗?”其中一个还问了一句。   那个“雅姐”似乎没见过被找上门来还这么淡定的人,表情变了变,这才想起来应该说些什么:“那你跟我们走一趟。”   宋雅从来没遇见过这么奇怪的人。   她名字里虽然带了个“雅”,可从来和文雅沾不上边,虽然在父母的狠抓之下成绩还不错,可是这不代表她就是个安分的乖孩子。   她头上这一绺挑染的金毛就说明了问题。   宋雅在原来的学校认识了一波兄弟,平时也经常和他们一起玩。结果几个礼拜之前,学校里有个女生和她发生了点冲突,她就在人放学路上把人打了。   打了人之后,她家里先得给人道歉赔偿,还得等着学校的处分通知。   可能是她的行为太过恶劣,学校不想留,最后给她来了个劝退。她父母百般运作,让这个劝退处分没有留在她的档案里。   宋雅的母亲不想让她回老家读书,于是就找到了在省外国语教书的妹妹,也就是钱冬梅。   本来以为到省外国语读书的事儿准没问题,谁知道,最后还是没办成。   宋雅想起自己姨妈昨天和她说的话,心里是越想越气,忍不住就带着几个朋友,等在了省外国语的门口。   宋雅他们几个领着江一甜就往旁边的小巷子里拐,没留意到身后缀上了一个小尾巴。   “喂,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一避开人流密集的地方,她的嗓门就提高了八度,终于露出了那股蛮横劲儿。   她本来以为能让面前这个看上去乖巧的女孩吓到哭,谁知道江一甜的表情压根就没有一点惧怕的意思。   “这可难倒我了。不如你说说看?”她竟然还有闲心思笑。   宋雅平生最怕别人看不起她,见到江一甜这个态度,她心里一股火气就往头顶蹿。她不是个好脾气的人,捏起拳头就想要动手。   眼见着江一甜就要挨打,趴在巷口往里看的陈嘉运这就忍不住了。   怎么也不能让他眼看着女生被打吧。   “住手!你要打人我就叫保安了!”他硬着头皮,跳了出来。   陈嘉运成功让宋雅暂时收了手,她一个眼色过去,旁边跟着的几个男生直接就把人拽了进来。   看着陈嘉运瘦弱的身板,宋雅就忍不住想笑。   “哟,你这是想来玩一把英雄救美不成?”   陈嘉运当然不想玩什么英雄救美,只是不愿意让这个他曾经误会过的新同学,在自己的面前挨打。   他好歹是个男生,在这种情况下保护班里的女生是应该的。   “你们有事就说,没事就让她走。我告诉你们,保卫处的老师一会儿就来,你们——”   “屁话真多,找死呢?”陈嘉运话还没说完,旁边那个高壮的男生不耐烦他的絮叨,直接一拳照着脸就过来了。   陈嘉运向来是个好学生,哪里见过这种做派?   他傻愣愣得看着拳头到眼前都不知道挡,只是吓得紧紧闭上了眼睛。   “唉,怎么一个两个都不会好好说话呢?”   意料当中的拳头没有落到脸上,陈嘉运哆哆嗦嗦地睁开半只眼睛往外看,这一看不要紧,他整个人都傻了。   江一甜挡在他的面前,紧紧地攥住那个男生的手腕向外掰开,刚刚那句话,似乎正是她说的。   他能看到那个男生鼓胀的手臂肌肉,对比着江一甜白皙纤细的手臂,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但正是这只白皙的手,正硬生生地在这种角力当中占据上风。   “……你、你这是?”他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只目瞪口呆地看着江一甜的背影。   好在目瞪口呆的不止他一个人,好歹保住了一点颜面。   那个高壮的男生急了,抬腿就要踢人。   可江一甜似乎预料到了他的举动,照着他的膝关节一撞,趁着他吃痛之际将他手臂一拧,反剪在了背后,硬生生按跪在了地上。   男生抱着膝盖连声喊疼,江一甜也没有把他怎么样的意思,起身松开了他的手臂。   “喂,别这么娇气好吗?我都没用多大力气啊。”她有些无语。   你这还没多大力气,他都被你按跪了好吗?陈嘉运瑟瑟发抖。   “我都说了,好好说话,没事别瞎动手。”   面对宋雅惊骇的目光,江一甜叹了口气,拍了拍新校服上面沾染上的灰尘,露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   “来,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找我了吧?” 第59章   田老师慌慌张张地在教学楼里一路小跑, 身后跟着几个学生。   “你们给陈嘉运打电话了没有?”她一边走一边问。   “给他打了, 但是一直没有人接。”刘娅芳完全顾不上教学楼内不让用手机的校规,把手机拿在手里拨着电话, 连着拨了好几个, 都没人接听。   “还有人跟过去吗?问问校门口有没有人看到。”田老师更紧张了。   刘娅芳就给已经离开学校的同学挨个打电话, 势必要找到江一甜现在的行踪。   田老师一路闯进了保卫处,把事情竹筒倒豆子一样全都给说了。保卫处的人一听也急了,这搞不好就要有学生受伤啊。   于是就有几个格外身强力壮的老师跟着田老师一起,浩浩荡荡地杀到了校门口。   这个时候,刘娅芳的电话这才有了成效,三班有个同学正好在学校旁边的小卖部买东西, 看到了江一甜和几个人一起走了,带头的那个女生染着一绺金发,特别醒目。   “这傻孩子,怎么能这么就跟着人走呢?”田老师更着急了, 她让那个学生在小卖部里面先站着别走,等他们到了,好给他们指个路。   看到江一甜的那个同学名叫齐承远,他一开始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所以也没把这个当成危险。   他听了田老师的话, 一下子就后怕了起来,有心去看看怎么样了, 但是也不敢一个人跑到那个小巷子里面去。见到那几个人高马大的保卫处老师, 他就像见到亲人一样, 连忙把他看到的说了出来。   “对我看到了,就去了旁边那个巷子里,我也看到陈嘉运了,他跟在后面。然后就没看到他们人了。”   想到这里齐承远就有些后悔,早知道他过去问一句都是好的。   “我们赶紧去看看。”田老师安慰了他一句,带着这几个保卫处的老师,恨不得立刻就赶到现场。   接近小巷口的时候,田老师耳朵尖,听到了小巷里面传来女生的抽泣声,似乎是在边哭边说着什么,还有男生的声音,呜呜咽咽的,声音还听得不是很清楚。   坏了。   田老师的腿当场就软了,刘娅芳连忙上前扶了她一把,两个人的表情都不好看。   听这个动静,江一甜肯定是被人打伤了。   估计陈嘉运也被打了。   几个保卫处的老师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愤怒,这么明目张胆的欺负省外国语的学生,这简直是无法无天。   他们让田老师和几个学生站在原地等候,让他们先行去救人。   这几个保卫处的老师正当壮年,人高马大,自信一定能从不良少年们手里救下自己学校的学生。   他们风风火火地冲进了小巷,兜头就是一声大喊:   “住手——”   “都住手,不许欺负……嘎?”   慷慨有力的半句话最后变了个调子,听起来格外不伦不类。   保卫处的老师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狭窄的小巷当中,四个奇装异服的男生蹲在墙角,本来以为被打了的陈嘉运,站在他们的边上,表情都有些恍惚。   这四个男生都哼哼唧唧的,其中一个还捂着自己的膝盖,刚刚他们听到的呜咽声,应该就是这几个人发出来的。   他们蹲在墙角,都低着头,偶尔偷偷瞄一眼对面的景象。   至于对面,就更让人一言难尽了。   挑染了一绺金发的不良少女本应看上去气势汹汹,刚刚在校门口的样子颇有些大姐大的风范,这时候她的手腕被攥住,按在小巷的墙上,挣扎着想要从那人手下逃出去,但是却完全做不到,只能发出无助的啜泣声,看起来就像是被恶霸欺压的乖乖仔。   “不是,你要打我诶,我就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至于哭起来吗?”见到保卫处的老师来,那个按住她手腕的人松了手,转过头来,还抱怨了一句。   这个穿着省外国语校服的女孩,看上去和学校里乖乖学习的好学生没有什么两样,只是相貌格外出众了些。   面对老师们目瞪口呆的表情,她弯起眼睛,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颊上的那个小酒窝,让她看起来甜极了。   “老师,我和这位校外的同学似乎有些误会,我们没有动手哦,就是友善的交谈了一下。”   是,你确实没动手打她,你确实语气很友善,但是你刚刚放倒了四个男生啊。换我我也会被吓哭好吧。   陈嘉运腹诽。   这时候田老师觉着巷子里没动静,心生担忧,带着几个同学跑了过来。   她一心都扑在学生身上,拉着江一甜上下打量,确认她身上没有受伤,也没有哪里被打到,这才松了口气。   到了这个时候,她才发现,现在的状况似乎有那么一点点……和她想的不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怎么回事?   宋雅她也想问这到底怎么回事。   她刚刚看着江一甜轻描淡写地就放倒了自己的一个小弟,心里是又惊又怒。不过宋雅她在原来的学校纵横多年,怎么可能因为这点小事退却。   你再强又怎么样,双拳难敌四手,放倒了一个,我们这里还有四个。   她一声招呼之下,另外的三个男生就向江一甜冲了过来。   接下的事情,就完全超出了宋雅的想象。   江一甜压根没把眼前冲过来的三个人放在眼里,她骤然跃起,竟是从一个男生肩膀上跳了出去,向旁边的墙壁上一蹬,凭借这一蹬一踹的力道,竟是硬生生在空中停滞了一刻。   她在空中舒展自己的身体,就像是临空的飞燕,亦或是张开双翼扑击猎物的游隼,只消一脚,刚刚那个飞腿向她踹来的男生就已经躺在了地上。   宋雅惊得眼睛几乎要脱眶。   宋雅眼睁睁地看着江一甜轻盈地落地,揪住了另一个男生的手腕,反手一记背摔。最后一男生向江一甜冲过来,想要趁着没留意身后,想要从背后勒住她脖子。   江一甜向旁边一闪,一转就到了人身后,照着后颈就劈了一掌,这一下兔起鹘落,别说那个到躺下都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的男生了,作为旁观者的宋雅都没反应过来。   “不会好好说话就先躺下学学。”江一甜拍了拍手,随后漫不经心地向宋雅走了过来,她走的很慢,但是每一步都走的让宋雅无比心惊胆战。   “到你了,来跟我说说,你叫什么名字?谁让你来找我的?”   宋雅注意到,江一甜的目光里没有愤怒或者是骄傲,只是平静,就像刚刚打到四个男生根本不算什么一样,就好像……成年人看着小孩的打闹一样。   宋雅觉得屈辱,她奇装异服、特立独行,就是为了让人看得起她,就是想看到路人眼里的敬畏和惧怕,她什么时候被人这么无视过?   她攥起拳头,一拳就要打过去,可是一下子就被江一甜攥住了手腕,后背一疼,竟是直接被按到了墙上。   手腕上的力道大得让她无法反抗,而江一甜平静冰冷的目光让她整个人心里发凉。   她心里一时闪过了很多可怕的念头,她甚至觉得哪怕她死在江一甜的面前,都不会让她有一丝一毫的动容。这个小巷偏僻,这么半天都没有人路过,宋雅甚至怀疑自己会静悄悄地死在这里、不被人知道……   想到这儿,宋雅整个人都崩溃了,她“哇”的一声就嚎啕了起来,眼泪打湿了浓妆,在脸上糊成了一团,看上去格外可怜:   “明明是你先招我的,是你先抢了我的转学名额!呜呜呜……不要打我……”   “哈???”江一甜看了看旁边的陈嘉运,两个人二脸懵逼。   好在江一甜有着丰富的被找麻烦经验,率先反映了过来。   “钱冬梅钱老师,是你什么人?”   “……事情就是这样。”江一甜拿出口袋里的手机,播放了一遍刚刚的录音。   宋雅边抽泣边说话的声音被录得一清二楚。   “钱冬梅……是我小姨,她昨天和我说你成绩特别不好,肯定是走后门来着,抢了我的转学名额。说她也没办法了,这样只有十六中才愿意要我了……”   ——十六中是省城最差的几个学校,校风校纪都不好,很少有人愿意把孩子送过去。   “所以你就来,想要教训我一顿?”江一甜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奈。   “呜呜呜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不要打我,我再也不敢了!”宋雅抽泣着,声音里都是恐惧。   “她怎么能这么做?”   听了录音,田老师几乎要怒发冲冠了。她本来温温柔柔的,这下发起火来,几乎要把小巷的地砖都给掀了。   “昨天张老师找我说她小测的事情,我还觉得是误打误撞,别误会了她。她竟然、她竟然还这样……”   陈嘉运作为上课被叫起来念答案的,一听这个,心里一下子就想到了那天的事情,失声惊叫道:“难道那天她让我念你的小测答案,是个原因?”   “什么?她还让你念江一甜的答案?”田老师一听更不得了了,“我们三令五申不能让学生起来念自己的答案,生怕伤到学生的自尊心……”   她虽然在发怒,转过身来和江一甜说话的语气格外温柔:“你放心,老师明天就去找她谈,绝对不能让我们的学生受委屈。”   江一甜摇了摇头,拍了拍田老师的后背,帮她顺顺气。   “您别生气,也不用您明天找了,我自己来吧。”   她指了指还在哭泣的宋雅,露出了个微笑:“这不是还有个大活人在这吗?择日不如撞日,我正好带她进去,找钱老师问个清楚。”   有句古话说得好,今日事,今日毕。 第60章   办公室里头, 钱冬梅正在收拾自己的桌上的教案。   注意到张老师看过来的目光, 她还得意洋洋地瞪了一眼过去。   一想到让她格外丢脸的江一甜会尝到教训,钱冬梅心情大好。本来一下课就卡着点走人的她, 今天竟是破天荒留在办公室, 多给学生答疑了几道题。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   钱冬梅竟然能留下讲题?   办公室里的老师们纷纷腹诽了起来。   钱冬梅才不管同事们若有所思的表情, 她心情好得都要哼起小曲来了。   她那个侄女宋雅什么脾气,她心里门儿清,是个一点都不能吃亏的。宋雅脾气又急又拧,平时是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还认识了一帮学校里的不良少年,平日里哥哥姐姐喊得别提多勤快了。   这样的人要是知道江一甜占了她的便宜, 保准会找上门来,要个所谓的“公道”。   他们的公道,基本就是把人教训一顿。   钱冬梅也不怕这件事能牵连到自己。   在她的眼里,这些不良少年都是一个个比泥鳅还滑溜, 找了人麻烦转身就溜。宋雅只要不被抓个正着,她俩的关系就不会暴露。别人也一时想不到她这个当老师的,竟然能和这些人有牵扯。   简直是完美。   看江一甜这个柔柔弱弱的样子,她倒是得盼着宋雅别手太重,要是惹出大事来就不好了。   她想起了宋雅的之前的打架史, 一时间有些担心事情闹得太大。   就在这个时候,走廊里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像是有不少人在走廊里面奔跑。   省外国语是不允许走廊里追跑打闹的, 可是喜欢闹腾的学生也不是一个两个。   钱冬梅也没在意, 她背上自己的小挎包,“蹬蹬蹬”几步走到门口,还对着外头喊了一句:“走廊里不许追跑打闹!”   她话音刚落,物理办公室的门就这么开了,迎面闯进钱冬梅视线的,就是黑着脸的田老师。   田老师一进门,当头就是一句:   “钱冬梅你太欺负人了吧!你怎么能这样啊?”   这一嗓子一喊,整个物理组都惊动了起来。   “田老师你消消气,这是怎么了啊?”张老师也走过来问,她记得她前一天发现江一甜的事情之后,有点良心过不去,最后把这件事情告诉了田老师。   别是和这个有关系吧。   钱冬梅一看是田老师,心里就“咯噔”一下。   人是不能做坏事的,一旦做坏事就心虚。   她针对的是田老师班上的学生,田老师之前还找她谈过。一看见田老师这样,她心里一虚。   不是宋雅的事情暴露了吧?   尽管心虚,钱冬梅还是强装出一副意外的样子,带着些被质疑的怒气反问:   “田静程你是疯了吗?来这里大喊大叫什么?这是办公的地方,不是你……”   “不知道钱老师认不认识这位同学呢?”田老师身后,一个学生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一声正好打断了钱冬梅要说的话。   钱冬梅正好是心虚气短、想要拿人撒气的时候,听到这一声,看都没看,就冲着那边喊了一句:“这有你说话的地方吗?没见到老师在说事情吗?”   “抱歉,不过这事儿和我有关,这怎么就没有我说话的地方了?”江一甜从田老师身后探出头来,那声“抱歉”一点抱歉的意思都没有。她平静地注视着钱冬梅,手往身后一拽,竟是拽出来一个人来。   钱冬梅定睛一看,这人没穿校服,脸上的妆花成一片,竟然都看不清长相,她盯着看了好半天,才从那一绺嚣张的挑染金发上看出来,这人就是她的侄女宋雅。   坏了。   这下麻烦大了。   宋雅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小王八蛋,怎么蠢到被江一甜抓住了。   “这……”钱冬梅一下子支支吾吾起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认不认识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吗?钱老师还要犹豫这么久做什么?”江一甜挑起眉来问。   张老师心思灵活一些,隐约猜到了什么,但是又不敢相信,只能惊愕地看着钱冬梅。   钱冬梅这一出神,在宋雅的眼里,就变成了想要推卸责任。   宋雅这会儿已经意识到自己被人当枪使了,她向来自尊心强,这次被当猴耍了,罪魁祸首还不承认,悲愤之下就喊了一句“小姨”。   “看样子钱老师是不敢认了。”江一甜语气平静,还从桌上抽了张面巾纸,给宋雅擦了把脸,“那么‘江一甜抢了你转学的名额’这句话,钱老师恐怕也不敢认了。”   “什么?钱冬梅你到底干了什么?”这下子张老师心里最坏的那个猜测成真了,她看着一副乖孩子样子的江一甜,又看了看一身奇装异服的宋雅,整个人都气炸了。   “我就说你没安好心,前段时间一天到晚打听着别家有没有孩子转学,我就猜到你家里有人要转。你家里人转学不成,你竟然代课的时候针对新来的转学生。我以为这就是你的极限了,你还让你侄女来找人家麻烦?”   张老师这段时间满腔疑虑憋在心里,现在叭叭叭就竹筒倒豆子倒了出来。   “这简直是胡说八道,我从来没说过这种话!你不要血口喷人!”钱冬梅脸色煞白,后退了一步,把音量提高了八倍,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虚。   总归是个学生的话,不会有人相信的。   钱冬梅的美梦还没开始就碎了。   江一甜恰好从兜里摸出了自己的手机,按下了一个按钮,宋雅的声音就从手机里面流淌了出来。   “钱冬梅……是我小姨,她昨天和我说你成绩特别不好,肯定是走后门来着,抢了我的转学名额。”   江一甜拍了拍宋雅的肩膀,脸上还带着亲切的笑容:“怎么办,钱老师说自己没说过这种话诶,那看样子是你说谎骗我咯?”   宋雅看到江一甜的笑容就头皮发麻,那只纤细白皙的手搭在她的肩上,她总觉得下一秒江一甜就能拧断她的脖子。   “不、我没有……”她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钱冬梅几乎和她同时开了口。   “对,没错,这种话怎么能信!”钱冬梅也不管自己侄女不侄女的了。   这个事情她一定不能认下来,一旦认下来她就完了,说不定工作都保不住。   宋雅听到钱冬梅的话,不可置信地看了过去:“我没有骗人!”   她万万没想到这个时候钱冬梅竟然为了脱身要把她推出去,,一时之间气不打一处来。   宋雅脾气暴躁,但是不是个蠢人,不然成绩也好不起来。她这时候脑筋转的飞快,指着钱冬梅的鼻子就问:“我根本不是省外国语的学生,如果不是你告诉我,我怎么知道转学生叫什么名字在哪个班?你现在还要赖在我的头上了是吧!”   “好啊果然是你,你怎么还能让人到校门口欺负我们学校学生的?”张老师义愤填膺,还把江一甜拉过来看,连声问她有没有受委屈,“她是不是欺负你了?你别害怕,老师给你做主。”   旁边跟着的三班学生,表情微妙地漂移了一下。   宋雅看了看江一甜,敢怒不敢言。   ……她倒是想欺负我来着,只不过被我教育了一下。   江一甜想,但是没有说出口。   “又不是我让她来欺负人的?我也不知道她会这么做,我就是告诉她转学的事情没办成而已,就安慰她一下,也不是有意的……”钱冬梅一开始声音还很高昂,越到后头声音就越来越小,越来越弱。   “教师法里面有一条,‘品行不良、侮辱学生,影响恶劣的。’所在学校、其他教育机构或者教育行政部门给予行政处分或者解聘。”江一甜语调平静,压根没把她的辩解放在心上,“不知道钱老师的做法,够不够得上这一条?”   “你没有证据说是我指使的。”想到这个,钱冬梅焦灼的内心终于平静了一点,江一甜再怎么样也不是什么厉害人物,只要她回头给上头重重的塞一笔钱,她只要抵死不认,这小丫头片子能拿她怎么样?   因此她的声音就越发嚣张了:“你懂什么?你又不是校长,你也不是教育部,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这些?”   “她没有资格,我有资格!”   办公室的外面,传来了一声怒喝。   钱冬梅往门外一看,两腿就是往下一软,办公室门口,手里拿着个手机,似乎还在打电话的那个人,可不就是校长吗?   天知道校长在这里站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   “陈校长!我……您听我解释啊!”钱冬梅的声音都打了颤,带上了不知多少哀求。   她后悔了,早知道是这样,她绝对不会故意在课上针对江一甜,更不会凭着一时的愤怒让自己的侄女找上门来。   这下她的金饭碗可就要丢了。   陈校长才不听她的哀求,他两步走进办公室,怒道:“我都不知道竟然出了这种事,省外国语不能有这样的老师。我会把这种恶劣的行为报告到教育部的,一定要按照规定从严处置。”   在钱冬梅瘫软下去之前,他亲切地拍了拍江一甜的肩膀,安慰道:“江同学有没有受伤?这种行为我们一定不会姑息的,你放心,准能给你一个交代。”   “我没受伤,您放心吧。”面对校长的格外亲切,江一甜倒也不奇怪,毕竟她是校长放进来的,估计是知道孟家招呼的事情。   这事情尘埃落定,田老师安慰了她几句,就和同学们各自散去了。   宋雅被保卫处的老师带走,直接通知家长来领人。   钱冬梅还想分辩,也被教务处的老师一起带了出去。   陈校长倒没有现在就走的意思,他简单和手机那边说了两句,就挂断了,一副公务繁忙还要照顾受了委屈的小同学的样子。   “您要是有事还是去忙吧。”江一甜有些不习惯这种热情。   “没什么大事,我刚刚在和另一个转校生联系,他明天就要来学校上课。”陈校长笑呵呵地跟她说。   另一个……转校生?   江一甜的心里油然而生一种不祥的语感。   不、不会这么巧吧!   她可是和崔泽之说了自己没遇到什么麻烦啊!   “又要来转校生吗?”她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陈校长到倒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笑着跟她说:“是啊,也是转到你们班的,姓崔。”   ……   江一甜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手机。   手机上有三个未接来电,全部属于崔泽之。   她觉得自己要完。 第61章   崔泽之看着自己的手机, 笑容十分和善。   他走出自己的房间, 左拐右转,就来到了崔老爷子的茶室。   茶室装潢颇有点古色古香的味道, 室内的小香炉里还燃着檀香, 伴随着蒸腾的水雾茶香, 萦绕成一室清香。   崔老爷子正在喝着茶,和自己的老相识吹着自己的宝贝孙子,见到孙子来,他问了一句:“怎么了?”   “爷爷,S省生意有点事情,明天回去可能有点来不及, 我担心……”崔泽之皱着眉,看着手机,满眼都是苦恼之色。   崔老爷子自己是有私人飞机的,他大手一挥:“生意的事情是正事, 等会让阿忠带你去机场,坐我的飞机去。”   谈到生意,老爷子还给他倒了一杯茶,多问了一句:“什么生意啊?”   之前也没听他提过在S省有什么生意啊?   崔泽之吹了吹面前浅金色的茶汤,分三口饮尽, 随后将茶杯搁下,轻声道:   “我的全部身家。”   崔泽之的背影消失在茶室外, 崔老爷子咂摸着他这话里的味道。   全部身家?   他有什么生意能压上全部身家?   老爷子苦思冥想半天, 送走了老朋友之后才恍然大悟。   什么生意不生意的?差点被他糊弄过去了。   这小混蛋是去找那个八字还没一撇的未来女朋友了!   这个混小子!   崔老爷子骂了一句, 把这个当成个笑话,讲给了大儿媳陆纭。   崔泽之不知道他的瓜又一次被全家吃了个遍,他这时候正在去机场的路上,给江一甜打电话呢。   “啊,我放学了!”江一甜假装无事发生过,但是崔泽之还能听出来她声音里面的心虚,“你那边怎么样?”   崔泽之索性就顺着她的话来:“我这边挺顺利的,体检报告出来了,公司里的事情基本都不错,不过这个问题你昨天就问过一遍了吧。”   江一甜在电话里干笑了两声,随后先发制人:“啊我跟你说我可勤奋了,今天有个同学给我借了物理教案,我今天努力学习了一下午呢!”   要是换了别人,可真要被她给糊弄过去了。   不过崔泽之是什么人?   怎么可能被这点小伎俩糊弄过去。   他现在觉得江一甜这个反应格外的可爱,于是就继续顺着她说的话来:“是吗?那你可真自觉。”   江一甜听他这么一说,悄悄地松了口气:“等你明天回来!落下的知识点我肯定都补上了,你相信我,准没问题的!”   在江一甜送了这一口气之际,只听崔泽之在电话那边慢条斯理地开了口:“不是明天回来。”   江一甜:???   感受到电话那边的沉默,崔泽之坏心眼地继续补充了一句:“我决定坐我爷爷的私人飞机提前回S省,现在快到机场了,应该今天晚上能到。”   江一甜如遭雷劈。   电话挂断,江一甜整个人都慌了。   崔泽之一句话都没问这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这并不意味着他不知道啊!   陈校长开口之前应该就在和她打电话,天知道崔泽之听到了多少!而且按照他的能耐,用不了几分钟,发生什么事情根本就是一清二楚。   所以刚刚她为什么要岔开话题啊!   分明就是在犯傻!   想起前几天崔泽之的追问“你这边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再想起当时一口否认的自己,江一甜现在心里更虚了!   照崔泽之最后一句话来看,这家伙说不定还生气了!   小伙伴生气了怎么哄,急在线等!   江一甜压根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个时候,她想起了和崔泽之关系最好的陆霖。   陆霖应该有丰富的“把崔泽之惹生气”的经验,说不定知道应该怎么给他顺毛!   想到这里,江一甜就一个电话拨了过去,打到了陆霖的手机上面。   “把崔泽之惹生气?这个经验我有啊,我觉得他平均每天要被我惹生气三次。”陆霖正在和孟黎在外面玩,听到她这个电话就大笑了起来。   果然没错,这事情找他准可以!   和崔泽之说的不一样,陆霖办事还是蛮靠谱的嘛!   江一甜连忙问道:“那你知道怎么把他哄好吗?”   陆霖心说你还需要来哄他?但是又不好直接挑明。   他苦思冥想着自己过去的经历,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一个办法来,只好实话实说:“那个啊,其实……一般来说,他生气几天之后我才会意识到他在生气。”   江一甜:“……所以?”   “所以我也不知道怎么哄他,我感觉他时时刻刻都在生我的气。”陆霖老老实实地回答。   ……太真实了。   江一甜还想再问一句什么,陆霖那边,他身边的孟黎抢过了电话。   “崔泽之怎么会生你的气?你到底干啥了?”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告诉孟黎应该也没关系吧。   江一甜天真地想。   但是孟黎并不这么想。   “很好,听完发生什么之后,我宣布我也生气了。”孟黎在电话里义正词严地宣布,“哇这么大的事儿你都不告诉我?你是我弄进去的人诶!有人敢欺负你你不跟我说吗?我生气了!要好吃的才能哄好的那种!”   没找到哄崔泽之的方法,孟黎也被惹生气了。   江一甜腹背受敌,苦思冥想之下只能把希望交付给网上的热心网友。   【甜姜:我似乎……把朋友惹生气了,怎么办?请问你们是怎么哄朋友的!】   这条微博平平无奇,但是吃瓜群众嗅着瓜的味道立刻就过来了。   有一条回复当即被送上了第一位。   “我吗?我一般不哄普通男性朋友,只会哄男朋友。”   江一甜:“……”   除了这个语言犀利、一针见血的网友之外,大部分的人都在问她发生了什么?怎么把朋友惹生气的。   江一甜无视了那位只会哄男朋友的,挑着一条问经过的,斟酌着回答了一下。   【甜姜:就是,我现实生活里遇到了一些麻烦,朋友他现在不在我这边嘛,然后聊天的时候问我有没有遇到棘手的事情,我觉得可以解决,不用麻烦他,所以就跟他说了没什么事……现在那个麻烦事解决了,但是他也发现了……】   “一本正经的甜姐好可爱啊!”   “朋友君也是担心你啦!他说不定巴不得让你麻烦他呢!”   “不是什么大事啦,你和朋友君好好解释一下,告诉他你的想法就行了。他才不会生你的气呢!”   “如果是甜姐的话!即使生气了,一顿好吃的就能哄过来哦!”   江一甜看着这些回复,心念一动。   孟黎刚刚似乎也说了“有好吃的就能哄好”,照这么说,她应该给崔泽之做点好吃的夜宵,然后和他好好解释一下。   这样应该就行了吧。   五分钟后,刚刚出主意的吃瓜网友们纷纷陷入了后悔当中,因为甜姜她又——开直播了!   就连直播房间的标题《跟着甜姜学夜宵》也改了。   现在的标题变成了《直播做菜哄朋友》。   不知不觉就吃了一大口狗粮呢。   江一甜这下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她知道崔泽之吃不了多少肉,因此没有做他心心念念的烤鸡,而是单独烤了蜜汁鸡腿,用的是她上次做烤鸡的手法。   除了这个之外,她估计着飞机餐味道应该不怎么样,崔泽之从五点多就出门了,应该没有吃晚饭,那就给他做点养胃的东西吧。   江一甜仔细看了一眼冰箱里的材料,前几天正好孟黎给她带过来点火腿,还有新鲜的竹笋,干脆就做一个竹笋排骨汤好了。   她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按照崔泽之的胃口,又做了些他爱吃的点心,看得弹幕里的观众格外羡慕嫉妒恨。   “呜呜呜呜我想吃!”   “朋友君没有那么大的胃口啊,分我一只鸡腿可好?”   “我就想喝一口排骨汤,用火腿先煸炒一下真是绝了,我都能想象到那个味道。”   当崔泽之敲响江一甜的屋门的时候,已经快要十点了。   他这一敲门,江一甜当机立断点了下播,任由观众刷出了一片“???”   她打开屋门,就看见了拖着个小行李箱,看上去格外风尘仆仆的崔泽之,看上去他连自己的住所都没有回去,就急匆匆地来了她这里。   见到她的时候,崔泽之没有说话,就是对她露出了一个微笑。   见到这个熟悉的微笑,江一甜有些紧张的情绪不知道为什么就放松了下来。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是紧张的。   也许是她太久没见到他了?   但是在心里算算,却只有短短的几天而已。   “回了趟家,给你带了个礼物。”   江一甜一听“礼物”,表情就有些为难,崔泽之连忙补充了一句,“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我自己画了个书签。”   那张小小的书签上面,绘着一扇小窗,窗外一枝桃花,明艳似火。   “我家院子里的桃花开不错,也想让你看看。”崔泽之说着,拿出书签给她看。   江一甜别提多喜欢这种精致小巧的东西了,她连忙接过来,看着书签上面精巧的手绘,忍不住感叹了一句:“我都不知道你会画画呢。”   “我也不知道你差点被人欺负了啊。”崔泽之挑了挑眉,笑着回答,“怎么,不是要直播哄我吗?那你倒是哄啊。”   看来他是看过直播标题了。   他这一笑,江一甜心里的那点着急一下子全都烟消云散了。   崔泽之才不像陆霖说的那么小心眼呢,她到底是为什么在紧张啊。   思前想后,她还是罔顾了崔泽之只离开了三天的事实,把这个归到了“崔泽之离开太久”上。   “行,这就来哄。先来喝个排骨汤吧。”她给崔泽之盛了一碗汤,让他先暖暖胃。   排骨汤极鲜,火腿在炖汤之前先行炒出了油脂,和竹笋、排骨一起慢熬,滋味都化到了汤里,融合出一股特殊的鲜美。   一口汤下去,崔泽之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更别说桌上还有特意为他准备的蜜汁烤鸡腿,表皮焦脆,内里肉汁丰富,滑嫩多汁,果然是他那天没有吃到的好味道。   崔泽之慢慢地吃着江一甜特意为他做的南瓜发糕,感受着那软糯香甜、入口即化的味道,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他看着那边江一甜正对着他亲手绘制的书签看了又看,然后把它夹在常看的书里。他情不自禁地对着她的背影露出微笑。   他没有告诉江一甜的是,这是他在自己房间,对着窗外画下的。   喜欢桃花吗?   或者说……喜欢这景致吗?   喜欢的话,以后就带你去看看。 第62章   不知道是网友的建议分外有效, 还是崔泽之压根就没有生气。   反正从江一甜这里看, 吃饱喝足的崔泽之心情还是不错的。   具体表现形式是,他只是问了两句钱冬梅这件事的具体情况, 并没有再多追问了。   “我还以为你会很生气……”看到他的反应, 江一甜悄悄松了一口气。   “这是你自己的事情啊, 虽然我很想帮你点什么,但我觉得我哪怕在场也帮不上忙。”崔泽之笑了笑,干掉了最后一块南瓜糕。   确实帮不上太多忙。   充其量在她收拾小混混的时候帮她鼓个掌、喝个彩。   想想真是有些心酸呢。   江一甜知道他的言外之意,她瞄了一眼崔泽之看上去强健了不少、但是依旧不是很能打的身板,立马安慰道:“其实不用你在场的,你在其它方面帮了我不少忙的。”   崔泽之:……完全没有被安慰到。   他带着和善的微笑, 从书包里拿出了一份物理题。   这是他在飞机上抓紧时间给江一甜出的卷子。   “我觉得我现在只能在这里帮上你的忙了。”他叹了口气,“你早点做完,明天晚上交给我就好。”   江一甜:???   她顿时觉得生无可恋了。   题是很好啦……只是她怎么纠结了一晚上还没逃过去呢。   这直接导致了第二天崔泽之到学校报道的时候,江一甜还在下面拿着那份难度超标的物理卷子, 低着头奋笔疾书。   省外国语的消息向来是传的极快的,昨天物理办公室门口的一幕已经迅速流传开来,加上今天钱冬梅压根就没有在物理组出现……   钱冬梅侄女转学不成,怒而向转学生泄愤,先是故意泄露转校生的成绩, 想让同学排挤她,然后再是出小测刁难, 甚至当众念答案, 最后是让凶神恶煞(?)的侄女来学校挑衅。   这也太过分了吧!   昨天校门口见过宋雅的人不少, 想起宋雅那一副标准的不良少女的打扮、挑染的金发还有颇有威慑力的外表,再加上身边四个人高马大的小弟,不少同学都用同情的眼光对着江一甜看了又看,对她百般关心了起来。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江一甜单枪匹马英勇干翻五人的事迹并不为人所知。   同学们的话里,仿佛江一甜昨天被狠狠地欺负了一样。   “江一甜你没事吧,还好保卫处的老师及时赶到。”   其实不及时赶到也没什么事。   “你昨天肯定吓坏了,那几个人看起来好凶!”   其实他们似乎吓得更厉害,那几个小混混在保卫处瑟瑟发抖了一下午,才被家长接走。据说宋雅还哭了一晚上呢。   “陈嘉运你也在场吧。当时一定很危险吧!”   陈嘉运:“……”   是哦,差一点那些小混混就危险了。   陈嘉运看了看身边奋笔疾书写物理题的江一甜,哪怕亲眼目睹了现场版,他还是没办法想象江一甜是怎么做到的。   他和班长刘娅芳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无奈。   刘娅芳一开始还很实事求是地试图解释,说不是保卫处老师打倒小流氓,而是江一甜。   只不过——   “哈哈哈哈哈班长你开什么玩笑啊!”   “班长你什么时候这么有幽默感了?”   实事求是的刘娅芳看了看长相格外乖巧的江一甜,在众多同学的“哈哈哈哈”声中,默默把真相咽到了肚子里。   如果说刚刚转进来的江一甜被同学们短暂地无视了一阵子,那么现在的江一甜可是同学眼中刚刚被欺负了的小可怜。   年轻学生的正义感很强,一想到自己差点无意识地成为了钱冬梅欺压转学生的帮凶,处于补偿心理,对江一甜就是格外的好。   崔泽之也因此沾了点光。   不知道是由于江一甜的先例,还是他格外出众的相貌,他的存在毫无阻碍地被众人接受了。   “我之前身体不太好,一直没办法和同龄人一起上学,所以家里一直在给我请家教。”崔泽之跟同学们解释,“现在身体好了,就想来上学了。以后还要麻烦你们多关照啊。”   崔泽之人长得俊,气质又像是书香门第熏陶出来的,虽然第一眼看上去有点高冷,让人不敢多做亲近。但是当他在讲台前温和地对同学们一笑,多少人顿时就对他心生好感了起来。   “你放心吧,有什么问题可以来问我们。”   “如果跟不上进度的话直接说,我们老师都很好的。”   “物理的话你可以问班长,也可以问江一甜,她也是转学生诶,就比你早来几天,她的物理可厉害了!”   当然厉害了,这可是他一手教出来的。   崔泽之:“是吗?那我有空一定要好好请教了。”   他特意加重了“请教”这两个字的音。   江一甜:“……”   说好了请教,崔泽之他还真玩上瘾了,真的来“请教”了。   他下课的时候就跑到江一甜身边,看着她正在艰辛挣扎的物理题。   “江一甜同学,你在做什么题啊?”   “这道题看上去很难,你可以给我讲一下吗?”   江一甜写题的手,微微颤抖。   她怎么觉得崔泽之这段时间格外放飞自我了。   这是你出的题啊喂!有多难你自己不清楚吗?   崔泽之他绝对是在报复吧!绝对是!   她刚想反击,这时候田老师恰好来班里,路过她的身边,看到了这幅其乐融融的景象,发出了由衷的感叹:“看啊,转学生融入的多好,我们三班班集体多么和睦,真是亲如一家人!”   江一甜:“……”   崔泽之终于没忍住,锤着桌子发出了大笑声。   *   乐极总是要生悲的。   这句话崔泽之今天学到了。   “怎么了?我看崔泽之他眼巴巴在那里盯了你很久了。”孟黎有些好奇。   江一甜往那边一看,果然,崔泽之这个家伙在厨房门口转来转去,表情别提多着急了。   想起学校里头仿佛被戏精附体的崔泽之,江一甜轻哼了一声:“我才不理他呢,这家伙坏得很。”   孟黎:!!!   孟黎仿佛听到了惊天大八卦一样,一把把江一甜拉过来,压低了声音:“快说快说,他干什么了?”   被孟黎这么一问,本来没什么的,但是江一甜莫名觉得有些有些羞赧了起来。   在孟黎的催促之下,她的话都说的断断续续了。   “没、没什么啦,就是他、他在学校里假装不认识我诶,还一本正经地找我来问!物!理!我的物理还是他教的好不好……他就是故意使坏!”   不知道为什么,她说完之后,孟黎的表情有些失望。   孟黎的酒店计划还在紧锣密鼓地进行,后厨的人员已经招得差不多了,现在就是在培训期了。江一甜今天来,就是来指点一下他们对于菜谱的了解情况,还有实际应用当中的一些问题。   厨房里面都是二十多岁的壮小伙,一手就能颠得起大铁锅。在孟黎的要求之下,他们对江一甜尊敬无比,江一甜说啥他们就做啥,一口一个师父,喊得别提多勤快了。   孟黎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一个学徒不会负责全部的菜肴,每个人会几道菜,彼此也有相互重叠的部分,防止有人临时不能来上班。   “快,这个时候快要放淮山了,切滚刀。”路过一个学徒的时候,江一甜嘱咐了一句。   那边那个在煲虫草老鸭汤,江一甜凑过去一看,就发现虫草放早了,还有几味药材放得晚,这样药性炖不出来。   这一天下来她就在厨房里头打转,盯着这个,又看看那个,总算是让学徒们亮了一下学到的新本事。   到最后,江一甜也进了厨房,小露了一手,也顺便给这些学徒做个示范。   这一次,她做的是个山珍汤。   这份汤的主要原料是鸡枞和牛肝菌,还有其他的菌类、竹笋、药材做配,每一味药材加入的时间都有讲究,最后炖出来的汤,全是山菌特有的鲜甜味道。   可能是原料难得,那本《药食录》里面对这道菜的实践描述最少,但是对它的功效也是大加夸赞,说它不仅味道绝佳,对于调养身体更是作用非凡,最适合给体虚的人进补。   这份汤足足炖了有一个下午,最后一揭开锅盖,整个厨房都震动了。   清代诗人赵翼曾经说过鸡枞“鲜于锦雉膏,腴于锦雀腹”,可见鸡枞的味道有多么鲜美。   那股鲜甜的菌类芳香,在周遭的肉香当中,竟是格外具有穿透力。   汤炖得不多,一人只能尝一小碗。   汤汁一入口,孟黎就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汤汁鲜美得让她觉得不可思议。菌类多鲜美,竹笋也有清香,各种山珍结合在一起,汇聚成了一股特殊的细腻鲜甜,一口下去,让人觉得珍馐美味也不过与此了。   崔泽之眼巴巴地看着最后的一个小碗。   江一甜平静地注视了他一眼,他默默地把手缩了回去,咬着筷子尖,表情格外的委屈,哪有在教室里面神采飞扬,凑过来要向江一甜“请教”物理的那个得意架势。   好香哦,他真的好想吃!   果然人不能太得意,乐极会生悲的!   他就是瞧着江一甜窘迫的样子特别可爱,忍不住多逗可以下。   现在倒好,这么好喝的汤在眼前,他一口都喝不上。   崔泽之委屈巴巴地夹着菜吃,其他人做的菜确实味道还不错,但是在他眼里完全失去了诱惑力。   江一甜看着他吃饭如吃药的这个架势就想笑,最后还是把那碗汤给他推了过去。   一口汤下肚,崔泽之幸福地眼睛都要眯起来了。   他没注意到,就在他的身边,陆霖和孟黎交换了一个眼神。   有长进啊。 第63章   在数学小测之后, 崔泽之的成绩就被迫曝光了。   这当堂判出来的卷子, 崔泽之直接做了个满分。   根据坐在他身边的那个人说,他就写了一刻钟, 就此放下了笔。   三班学风好, 大家都尊重学习成绩好的, 因此遇到问题的时候,就来找崔泽之问题。这一来二去可就清楚了,这位可不是他们眼中没上过学、成绩恐怕要跟不上的可怜小白菜,而是个货真价实的学霸大佬啊。   可是这么大佬的人,为什么要去问江一甜题呢?   同学们对此报以狐疑的态度,甚至在暗搓搓地将视线在他们俩中间来回移动。   更何况崔泽之下课之后, 总是要去找江一甜说话,两个人交流的内容虽然大多和学习有关,但是总给人一种插不进嘴的感觉。   可是他们又不敢问,虽然崔泽之笑起来很温和, 但是总给他们一种不好接近的感觉,就像是有什么无形的隔阂一样。   用江一甜的话来说,崔泽之这叫散发着壕的气息。   在同学们眼中,新来的两个转学生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也许是格外投缘, 也许是本来就认识,一起讨论学习问题不说, 中午吃完饭之后, 有时候会在窗口聊会儿天。   大家都是有眼力见的人, 他们聊天的时候,绝对不往跟前凑。   崔泽之对此十分满意。   “之前在Q城的时候,校长是知道我的,估计还跟下面的老师打过招呼,感觉班里人对我的态度很别扭。在这里就好多了。”崔泽之总结,他现在斜倚走廊里,看着省外国语漂亮的操场。   他实在是生的太好,随随便便往走廊一站,就把周围衬出了校园偶像剧的氛围。   路过的学生忍不住对他投以注目礼。   “所以说你也打算高考吗?”江一甜好奇地问,她还真没觉得他能受得了高考。   “当然要准备了,不然没上过学,听起来就很文盲。”崔泽之想起自己可能会被叫文盲的场面,忍不住笑了笑,“专业我就打算学个喜欢的了,反正什么专业都不耽误我的生意。”   江一甜当初觉得他是个花父母钱的富x代,一度还担心过他坐吃山空、中年破产。   后来崔泽之忍不住给她看了一眼他最新一笔投资的流水。   江一甜数了半天那究竟有几个零,从此她再也没说过“中年破产”这四个字。   现在她听见崔泽之说的话,忍不住吐槽道:“你准备高考不耽误生意吗?”   “不耽误啊。现在也不用我出面,有个手机给我就行了。”崔泽之靠着走廊,慢悠悠地说,“不过倒是你,你想过后面文理分科的事情,还有未来专业的问题了吗?”   这个问题江一甜确实是想过的。   在崔泽之和孟黎为她的股份分成争了个天翻地覆的时候,她在旁边看着,一个字都听不明白。那时候她就想,总不能一直靠着崔泽之来帮她谈吧。   “我想学理,就是……我总得知道怎么打理我自己的产业吧。”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总觉得在崔泽之这种等级的商业大佬面前说这个有些不好意思,“总不能一直麻烦你来帮我。”   江一甜说完,抬起头,正好对上了崔泽之含笑的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崔泽之是想和她说上点什么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叹了一口气,最后又不说了。   “其实一直麻烦我也没关系,我不觉得是麻烦。”崔泽之最后这样说。   他这个样子好奇怪,弄得她也跟着别扭了起来。   “甜甜,快过来啦,你不是想看篮球比赛吗?等会正好是体育大课,有咱们班女生比赛的!”殷子宁的呼唤声打破了这片平静,她换了件短款校服,手里头还拿着个篮球,一副马上就要杀到球场的样子。   她跑进了,突然觉得气氛格外的微妙了。   一抬眼,崔泽之正阴森森地盯着她。   “对、对不起!你们再聊一会儿?”殷子宁倒退了一步,瑟瑟发抖。   江一甜对这种古怪的气氛没有一点办法,她不知道这是什么,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只想着早点从这种别别扭扭的气氛当中逃离出来,正好这时候殷子宁过来了。   “走吧,我正好想看呢!”她连忙答应。   她和崔泽之打了个招呼,就跟着殷子宁走了。   殷子宁:QAQ   被挽着手臂的时候,她总觉得背后的目光更阴森森了。   她不该来的,打扰人发展感情是要遭雷劈的!   篮球比赛一般安排在体育大课上,这种大课是四个班一起来上的,每两个礼拜一次。既保证了学生的课余活动和竞技热情,也不会让他们太过专注于篮球比赛,最后忘了正经的学习。   这是5v5篮球赛,一共分成四小节,一节十分钟,为了让班里更多的同学都参与其中,还特别规定了一个人最多出场两节。   江一甜之前没打过篮球,对这种球类运动也有点兴趣。   殷子宁还挺擅长,带着教她怎么运球,怎么三步上篮,怎么投篮,各种规则讲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来吧,你投个篮试试。一开始投不进不要紧的,这个就得慢慢……”   刷。   是篮球入框的声音,一点篮板和篮筐都没碰到。   殷子宁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只觉得这是个意外:“不错嘛!你再试试,站在那条线投就是三分球啦,这个分值最高,但是难度比较大,你第一次投说不定都挨不着篮……卧槽!”   她最后那一嗓子直接变了个调。   江一甜站在三分线前,原地没动,抬手一投。   手中的篮球划出了一个漂亮的弧线,轻巧地落进了篮筐当中。   还真的挺有意思,不枉她之前有过那么多次往丧尸群里头扔手榴弹的经验,还真是指哪打哪。   殷子宁不知道江一甜这手指哪打哪的投篮技术用怎样惨无人道的方式锻炼出来的。   她惊喜极了,拉着江一甜,开心地说:“哇你真的好有天赋,你多练练,说不定下回篮球赛就看你的了!”   江一甜大笑,她想去捡球,却有人提前帮她代劳了。   崔泽之站在旁边,把球扔给她,表情不知道为什么格外古怪。   “你要来试试吗?”江一甜问他,“我记得你之前没法玩这个的。”   “不了不了。”崔泽之连声拒绝。   他想起了自己这次回家,曾经悄悄拿了个篮球,到院子里投了一下。   刷。   连球网都没碰到。   一上课,篮球比赛就开始了。   四个室外篮球场,两个归男生打球,两个归女生用。   江一甜对比赛有兴趣,看了看女生这边的赛况,又去看男生的。   看着比赛她觉得不过瘾,还就在旁边自己练着运球玩。   反正她还刚学没多久,比赛的事情是轮不着她来的。   她虽然是初学者,但是由于身体被强化过,控制能力绝佳,练了没一会儿,运球就像模像样的了。   至于旁边的崔泽之……   这位才是崭新的初学者。   陆霖误我!   崔泽之的内心十分悲愤,明明都是初学者,怎么江一甜就跟开了挂一样学得飞快,而他……   照这样下去,以后他岂不是要在江一甜打球的时候,给她在旁边鼓掌加油,拜倒在她的英姿之下。   他油然而生了一种危机感。   可别这样了吧,他最近有在家里的跑步机上面锻炼,还试图举了举铁啊。   这边江一甜学得飞快,那边三班的比赛场地里,却出现了些不大不小的意外。   有个女生运球跑得太急,和对面的人撞了个正着,摔了一跤,结果把脚给崴了。   这已经是最后一节比赛了,已经下场的人是没办法再被换上来的,还有几个没上过场的身体不舒服,总不能让人家强撑着来打篮球。   这个时候,殷子宁就想起江一甜了。   新手归新手,但是人家投篮准啊。   她已经下了场,就跑过来找江一甜。   “我之前没打过比赛啊,直接让我上吗?我有点怕我犯规。”江一甜有点诧异,但还是跟殷子宁往球场那边跑。   “你别担心的,如果走步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你就想办法,把球扔篮筐里面就行。不会上篮你就站在外头投篮好了。”殷子宁给她出主意。   ……不,她是怕自己收不住力气,万一把人撞伤了怎么办。   算了,还是尽量避免太多身体碰撞吧。   江一甜想着,穿上了比赛的橙色背心,上了场。   对面五班的同学乍一看上来了一个眼生的新人,殷子宁还在场外喊着让她别怕,心里就知道这是个新手。   因此比赛一恢复,江一甜一拿球,这几个五班的同学就上前逼抢。   江一甜不敢和她们身体碰撞,只能运球凭借速度摆脱。   她不懂什么战术,也没看过几场比赛,只记得殷子宁说过的话,只要把球送到篮筐里面就可以了。   看到对方逼抢的人接近,篮筐近在咫尺,江一甜腿上发力,向上一跃。   殷子宁见江一甜被人围住了,摆脱不了,心里还在叹气。   投篮再怎么准,还是新手,被围住了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然而下一秒,眼前的一幕,让她整个人都傻了。   在人群当中,江一甜腾身一跃,她身形窈窕,体态轻盈,跳跃起来的姿势就仿佛林中矫健的鹿。她姿态轻盈优美,完全看不出来有什么勉强,跳跃起来的高度让人瞠目结舌,手指几乎都要碰到篮筐了,在这个高度下,她手指一拨,篮球就轻轻松松地入了网。   “卧槽!”   “卧槽这也太——”   这不可思议的弹跳力,这惊人的滞空能力。   惊叫声和欢呼声在场边此起彼伏。   就连对面五班的同学都傻了,目瞪口呆地看着身高只有一米六几的江一甜。   这、这是怎么做到的啊!   唯独陈嘉运看着,总想起了那天小巷里面江一甜三步上墙的姿态,心情格外复杂。   在这个神仙球之下,后半截比赛自然没有丝毫悬念了。   短短的半节比赛,江一甜投篮三次,次次命中,各个球都进的漂亮。   比赛结束的哨声响起之后,她大笑着朝班里同学招手,笑容里带着股活力十足的青春劲儿,耀眼得让人不敢逼视。   殷子宁的嗓子都要喊哑了,她欢呼着上去和江一甜拥抱,开心得又蹦又跳。   “你看见没!我厉害吧!”这个时候江一甜看到了场边的崔泽之,她兴奋极了,语调里都带着欢快。   崔泽之怔怔的,出了一会儿神才反应过来。   他刚刚在想陆霖说过的话。   打篮球好是真的能撩人的。   可是……他怎么觉得自己似乎拿的是被撩的剧本? 第64章   篮球赛之后, 江一甜一夜之间在学校里面变成了名人。   省外国语的消息是一传十十传百的, 再加上有人给篮球赛录了像,这下子传播起来就更快了。很多当时不在场的同学, 也通过各种途径, 看到了江一甜的高光五分钟。   运动天赋惊人的美少女, 这个听起来简直太酷了。   “江一甜,你是从小就特别有运动天赋吗?”   “你那一下真的太帅了!”   这件事的后遗症就是,这些天,不少同学总围拢在她身边,叽叽喳喳地谈论着她那天的英姿。   不过她虽然曝光了自己的运动天赋,但是同学们似乎对于什么一挑五, 还是不怎么信的。   “谣言越来越离谱了。”那天一个同学义愤填膺地对江一甜说。   “发生了什么?”江一甜有些好奇,就连崔泽之都走过来听。   “你就打了个篮球嘛,怎么这几天都开始有人说你武林高手一个能打五个呢?”那个同学还大笑了起来,语气里就透着不信, “这也太离谱了吧!”   江一甜:“……”   旁边的陈嘉运:“……”   崔泽之细心一点,有点担心这个传言能把江一甜和前段时间商场救人那个事情联系到一起,如果这样曝光了真实身份,很容易遇到麻烦。   “怎么有很多人说啊?信的人多吗?”他问那个同学。   同学语气轻松,摆了摆手:“谁会信啊, 这种一听就是谣言,你再怎么厉害也不至于一个人干掉五个小混混啊。再说了, 我们都知道那次是保卫老师过去救了你们。”   江一甜忍住让自己不笑出声。   除了这个后遗症之外, 还有一件奇怪的事情。   最近总有一个外班的男同学在她班门口转悠。   这个男同学名叫程鹏飞, 在省外国语也是个有名的人物。无他,就是因为他本人是个富二代,还是个成绩不错的、长得也不错的富二代。   程爸爸呢,是个老板,还格外舍得给儿子花钱。他本是S省人,在外地发了家,就荣归故里了。   程爸爸最喜欢的一句话就是,富贵不还乡,如衣锦夜行。   可见程鹏飞他爸不是个低调的主儿。   程鹏飞受他爸爸影响,耳濡目染,逐渐也染上了一些同样的习惯。   他头一年入学,就用自身的壕,让自己在年级里头一下子出了名。   几百万的车子上下学接送,身上的衣服无一不是大牌货,球鞋一个月都不会重样……   他人长得不错,出手也大方,虽然性格格外的高调……但是瑕不掩瑜,在高中的一个学期里头就前后交过三个女朋友,把五班差点搞成宫斗现场。   要不是五班班主任强力镇压了他,这学期他照样还不消停。   “程鹏飞怎么又来我们班了?他来这干什么啊?”   殷子宁小声抱怨着,看着撑着教室门的程鹏飞,他整个人几乎要打扮得金光闪闪,头发用发胶打理得格外精致,撑着门伸着腿和人聊天的姿势,不经意地把他脚上那双限量版球鞋展示了出来。   她看了看程鹏飞,又顺着他的视线,看着教室里头埋头刷数学题的江一甜,似乎悟了点什么。   别吧,程鹏飞他才刚消停多久啊,怎么又开始了?   程鹏飞又一次陷入了爱情,又一次。   年级里不少人说他渣,他觉得自己也没渣到哪儿去。   礼物送了,带出去玩也带了,和平分手,绝不同时交两个女朋友。他觉得自己只不过是天生有点吊儿郎当,爱情的保质期有点短就是了。   这不?他都单身好久了。   那天他刚刚打完篮球赛,还剩最后一小节,他打算过来看看女生这边的情况。   他一眼就看到了球场上的江一甜。   她生得好看,笑起来的样子也甜,人看上去也爽朗大方,更别说那出神入化的篮球技术(?)了。   能有那么出色的篮球技术,这个女生一定能和他有共同语言!   程鹏飞的少年心,又一次开始了悸动。   怎么样才能把江一甜撩到呢?   蹲在三班门口观察了两天,程鹏飞陷入了挫败。   他发现了一个长相甩他十条街,成绩也甩他十条街的小白脸情敌,天天在江一甜的面前转来转去。而且他本来以为江一甜是个运动系的活力姑娘的,怎么她一天到晚都在教室里面坐着刷题呢?   程鹏飞很疑惑,甚至怀疑过江一甜能不能和他有共同语言。但是他转念一想,大概江一甜是天赋过人,这样才能在篮球场上表现绝佳,他又一次鼓起了劲儿,打算多在江一甜面前展示一下自己。   程鹏飞觉得自己是个有格调的人,做不出直接走进人家班里撩妹的事儿。   他每次都是假借来三班找同学,试图用拉风的装扮,帅气的衣着,还有最重要的——骚气的球鞋,吸引江一甜的注意力。   只要江一甜注意到他,那作为篮球爱好者的她能不知道这球鞋的价值?   昨天她还看了一眼他脚上的球鞋呢,他今天换一双更贵的,一定能赢得这段爱情,把总在她旁边转悠的小白脸比下去。   不得不说,程鹏飞的想象力不错,不过起点就错得有点离谱,现在似乎方向也不太对了。   “那是谁啊?”江一甜听到了殷子宁的话,好奇地看了门口的人一眼,她昨天似乎也见过这个人,当时还看了一眼他脚上的鞋子,被那个两脚不一样颜色的骚气球鞋给吃了一惊。   什么鞋子啊,这么奇怪的。   今天这人的鞋子似乎换了一双,颜色还更辣眼睛了。   殷子宁没有回答她,她看了看教室外头,崔泽之正靠在走廊里的窗口晒太阳。她一溜烟地溜到了崔泽之身边。   “醒醒,别在这浪了!有富二代在撩江一甜了!”殷子宁压低了声音不让别人听到,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啊?富二代?”崔泽之茫然地打量了一下门口的程鹏飞,一头雾水。   这是富二代?   殷子宁还以为他被吓到了,语气都急切了起来:“是啊,你看他那个球鞋,都不带重样的,怕是家里有矿吧。他之前就靠这个撩女朋友,花钱买这个买那个的,上学期就换了三个女朋友了。”   出现了,陆霖说的第三种撩妹法。   花钱撩妹法。   可是崔泽之上下打量着这个程鹏飞,压根没什么能把他和“有钱”这两个字联系起来的地方。   崔泽之百思不得其解:“他看上去……还挺低调?”   “低调个头啊,他家里天天开几百万的车接送,你给我留点神,可别让甜甜被这种人撩走了,我会气死的!”殷子宁警告。   “不会的。”崔泽之的语气很笃定。   钱对江一甜来说只是个数字而已,他都给她看过自己的投资流水了,当时江一甜愣了半天,表情也很奇怪,他一问才知道,江一甜是在数末尾有几个零。   有钱又撩不到她。   而且……几百万的车很高调吗?   崔泽之陷入沉思,甚至还想笑。   不过,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放学的时候,那辆传说中几百万的豪车就停在了江一甜面前。   周围,同学们八卦的眼神就停留在了江一甜身上。   惊!省外国语著名富二代又开始炫富撩妹啦!   程鹏飞摇下车窗,从车后座窗户露出了一个脑袋:“同学,你家远吗?要我捎带你一程吗?或者去兜个风?”   ……是可忍孰不可忍。   兜风都是我玩剩下的!   你这个车跑都跑不起来,还敢说带江一甜兜风?   崔泽之在旁边差点气成河豚。   “不了,我还要写作业。”江一甜莫名其妙,她干嘛闲的没事上陌生人的车?为啥要去兜风啊?   快要期末考试了,她正愁着怎么复习呢。   【我还要写作业。】   程鹏飞的表情僵住了,他眼巴巴地看着江一甜背着书包回家学习的背影,内心无限惆怅。   在江一甜的身边,崔泽之忍笑忍得非常辛苦。   不过如果问他消气了没有,答案肯定是否定的。   “最近总有个外班男生,问我要不要坐他的车兜风。”吃饭的时候,江一甜有些疑惑地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孟黎。   “哦,他想泡你啊。就是和你炫耀财力呢。”见过世面的孟大小姐脱口而出,然后悄悄地看了崔泽之一眼。   崔泽之这都不生气的吗?   她一看崔泽之,崔泽之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此事与他无关。   孟黎都有些疑惑了。   知道内情(被偷了车)的陆霖一口汤呛到了喉咙里。   而江一甜古怪地看了崔泽之一眼,然后甩了甩脑袋,把心里的那个念头甩了出去。   怎么可能嘛?她这个时候带入崔泽之干什么!   崔泽之那个时候只是知道她心情不好,想安慰她而已。   江一甜这样告诉自己。   这天,愈挫愈勇的程鹏飞又到了班里。   他觉得上次的失败是因为江一甜不懂这辆车的价值。   这一次,他找到了坐在江一甜附近的一个朋友,开始吹嘘自己。   “我跟你说我爸打算等我毕业给我买一辆车,和我家现在那辆差不多,让我开着随便玩。几百万的嘛,差不多开着玩玩。”   “哇!”那个朋友附和了起来。   崔泽之挑起了眉,放下了书本站了起来。   “你看我新买的手表。”程鹏飞挽起袖子,手腕上那块名表闪闪发光,“好几万块钱呢,我自己零花钱买的。没什么啦,也不算贵。他家今年出的限量款你知道吗?全球只有20块,叫什么R506,表盘就有30颗钻石……那才叫贵呢!”   程鹏飞一边说,一边偷偷地瞄着江一甜的表情:“我可是把它记住了,我以后一定要买一块。”   这样听起来,他就不仅有钱,而且还上进了。   程鹏飞对自己十分满意。   “打扰一下。”一个冷淡的嗓音从他身边响起。   程鹏飞一抬头,就看到了带着和善微笑的崔泽之,正在挽起自己的袖子。   难不成他被自己比下去了,还想打人不成?   程鹏飞正想着,却看见崔泽之挽起左手袖子,露出手上一块闪闪发亮的手表,语气平静:“你说的R506,长这样吗?”   程鹏飞一句“卧槽”卡在喉咙里,他看看那块只在杂志上见过的熟悉手表,再看看崔泽之,视线转了几个来回。   打扰了。   他识趣地溜了。   “你今天是故意的吧!你之前不是说有钱也没啥用吗?”晚上吃饭的时候,江一甜好奇地问,“我还以为你不爱炫呢,他是把你烦到了吧。”   看你这个反应,有钱确实没啥用啊。   “你不是还在期末复习吗?他有点吵,影响学习!”崔泽之云淡风轻。   听见崔泽之这么说,江一甜心里悄悄舒了一口气。   孟黎误她!   她差点误会崔泽之的用意!   崔泽之怎么会为了撩妹的事情和别人斗气! 第65章   进入六月, 新学校的期末考试很快就要到来了。   江一甜为这个准备得也是格外充分。   开玩笑, 崔泽之这么一个低调的人,为了她的复习顺利, 不惜当众炫富。她要是不好好努力, 怎么对得起崔泽之的一片苦心?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她和陆霖提到“崔泽之的苦心”时,陆霖的表情格外的古怪,但是崔泽之确实在期末考试上面帮了她不少。她自己肯定不能拖后腿啦。   因此这段时间,她把直播频率降低到了两天一次,还特别给自己炖了补脑的药膳,给自己补气提神, 以求个心安。   崔泽之都劝她不用这样担心,更别说是班里的同学了。   “甜甜你别紧张啊。我的天你要是都紧张,那我们岂不是要完蛋。”殷子宁看着她这么专注,想到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江一甜的认真, 忍不住劝她。   江一甜摇摇头,继续翻开下一页。   她只是想在能力范围之内把事情做到最好。   更何况……   她看了看不远处的崔泽之。   她可不能被崔泽之甩开太远,那样太说不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崔泽之现在的样子有些奇怪。   崔泽之刚刚靠在班里的窗口旁,慢悠悠地喝着她早上鲜榨的橙汁, 是一副闲适自在的样子。可现在她看过去的时候,崔泽之眉峰微蹙, 正拿着手机专注地看着什么, 还迅速敲打着手机键盘回复。他刚刚拿在手里的橙汁放在了手边, 表情看上去颇有些凝重的意味。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老实说她很少见过崔泽之露出这样的表情。   “怎么了?”江一甜合上手里的习题册,走过去问。   崔泽之一时解释不清,就把微信亮给江一甜看。   刚刚孟黎发消息给他,语气很急切,说本市一家老牌度假村最近新换了东家,和孟黎一样打出了“健康养生”的旗号。这家度假村的位置就在省城外,虽然距离长寿乡有一段距离,但是主要走的路线以及开业时间,都和孟黎选择的不谋而合。   虽然这个度假村并不在长寿乡附近,但是孟黎确实感受到了压力。   但是她又对这种压力毫无办法,因为按照孟家以往的惯例,孟家人自主创业,除了第一笔资金可以从创业基金当中提取,其他的时候,一律不得向孟家求助。   商场上的事情,就要从商场上解决,一味依靠父辈余荫,是成不了大事业的。   她品味了一下其中的意思,好奇地问:“这家度假村的主人是谁啊,他和孟黎有仇吗?怎么感觉他这么针对孟黎啊。”   “有可能是针对孟黎本人,但是我总觉得没这么简单。”崔泽之叹了一口气,不过神情还算轻松,“孟黎已经去酒店那边了,对方那里可能还有后手,我让她先准备着。这件事你不用操心,她肯定有解决的办法。”   江一甜听得似懂非懂,但是直觉告诉她,这件事似乎没这么轻易能够解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孟黎现在的心情格外烦闷,她在办公室里面还小小地发了点脾气,被陆霖给哄了下来。   “这肯定背后有鬼,我定下养生作为主路线,因为附近有一个长寿乡,这家的路线和我相同,开业时间也和我差不离。我的开业时间还一直没有对外公布过,只是说暑假前后,他们是怎么摸出来我们这边的消息的。现在是开业时间,那后面呢?是不是要从我这里挖人了?”   “黎黎你放心,你这边合同都签好了,应该不会有事的。”陆霖安慰她。   孟黎这边原本定下的开业时间是在七月初,这时候已经六月了,相关的宣传都已经开始着手了,结果突然冒出一个竞争对手,这怎么能让她安心?   原本这家度假村籍籍无名,只是一个游人出行、偶尔散心的地方,风景也算是秀美,但是怎么也不算拔尖的。   可是孟黎却从这一系列的骚操作当中感受到了些不对劲。   她让人着手去查,最后的结果是这个度假村的新东家姓许,是A省人,只是个小有身家的人,自己来这里做生意的,好像背后并没有什么牵扯。   ……谁信啊?   江一甜带着崔泽之赶来的时候,崔泽之只看了一眼,就断定这个许先生是摆在表面专门给人看的。   “不是,你说这到底是图啥?S省这么大的地方,为啥偏偏和我过不去?我现在得把后厨的员工盯紧了,省得快开业了还要出乱子。”   孟黎风风火火地就要给下面的人打电话,但是崔泽之却拦住了她。   “看在我们甜姐技术入股的份上,我帮你参谋一下?”他的语气缓和,带着些安定人心的力量,“你赔就是我们甜姐赔,这我也不能干看着。”   “你的意思是没有甜甜你就能看着我赔钱咯?”孟黎吐槽,但是还是拜托他继续说下去。   “你这个酒店的管理层,用的不是你家的人对吧。是你自己招的?”崔泽之问。   孟黎想了想,随即点头:“是这样,我家根本没怎么涉足酒店业的,我就从相关行业自己招了人……你是说这些人可能有问题?”   “你的策划书应该已经暴露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下一步他们应该……”崔泽之的话还没说完,这时候孟黎属下的一个经理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见到孟黎就连声说。   “孟总,事情似乎不太妙,望山度假村那边已经开始宣传了,宣传的内容……”他有些疑惑,又有些愤怒。   崔泽之接下话来:“……宣传的内容和孟总这边非常相似?风格定位完全一样?”   孟黎一听这个脸色就变了,宣传方案都是她亲眼盯着弄出来的,她对这个方案有着十足的信心,没想到这么一来,竟然出了这种乱子。   “是、是这样的,宣传部门这边乱起来了……您说这该怎么办啊?”那个经理的语气更加慌乱了。   “比我想象的早一点,应该是担心我们发现宣传计划泄露,提前抢发。”崔泽之的语气还是很平静,仿佛完全没被这种事情干扰,“你现在要做的事情是排查酒店管理层背景,从能够接触到计划书的人开始排查,这已经涉及到恶意竞争,不属于正常的商业问题,你可以让你家的人调查一下。”   孟黎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立刻着手让人去办了。   “崔泽之他怎么做到在这种时候那么冷静的啊!换我我都要慌死了。”江一甜戳了戳陆霖,悄悄地问。   “之前他做家里的地产开发,也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一回生二回熟,哪个行业都少不了这种人。”陆霖回答。   他们也不避着江一甜,也从来不提她可能看不太懂的事情,桌子上的文件她是都可以随便看的,江一甜翻了几份,都是对各省的相关行业的数据统计,她看不太明白,就看了个公司名字,就放下了。   江一甜看崔泽之正拿着那份对望山度假村背后老板的调查报告,认认真真地把那几行字看了个遍,她也凑过去看。   “发现了什么没有?”崔泽之把那份报告递到了她的眼前,好让她看的更清晰一些。   江一甜和他多熟啊,一听他这句话,就知道他肯定是发现了什么东西。   她也认认真真地把这几行字反复读了几遍,视线凝在了那行籍贯上面。   “A省?和A省有关吗?那边的文件里面,A省有一家公司,一直朝外省扩张,从A省地图上看,他们的生意已经铺满了。”她好奇地问。   崔泽之的眼里闪过了一丝惊喜的意思。   望山度假村换了老板,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要准备改头换面重新营业,因此经营度假村的想必是一个相关行业的熟手,不然根本无法做到这一步。   谁都知道孟黎背后是孟家,虽然孟家不会给她提供过多的帮助,更不会借助自己的影响力帮助她获得什么,但是用这样的恶意竞争手段对付孟黎,背后的人想必不惧怕孟家,或者说势力和孟家旗鼓相当。   江一甜确实是给了他一个惊喜,毕竟她对生意场上的纷争几乎一窍不通,只是拿着相关的资料看了看,就能得出这个结论,她确实在这方面挺有天赋。   崔泽之看了一下身边一脸懵逼的陆霖,恨铁不成钢地丢下一句:“不错,比陆霖强多了。”   陆霖:“……”   陆霖正要抗议,崔泽之就丢给了他一个鄙夷的眼神。   “傻愣着干嘛?都说了A省了,你现在还不去查白春树的动向吗?”   毫无地位的陆霖任劳任怨地走了。   成功秒杀了陆霖,一口道破关键点的江一甜现在格外兴奋。   不过兴奋之余,她很快又担忧了起来。   “崔泽之,你说这样针对孟黎,会没事吗?”   崔泽之停顿了一下,没说话,他想起了自己少年时刚刚触碰到家族生意时的艰难,也想起了最近一些琐事上面遇到的阻力,这种阻力背后究竟是谁的手笔,他不敢想也不愿意想。   旁边的孟黎正在和下属打电话,她的语气已经平静了下来,想必心情已经平复了。   这种打击打不倒她的。   “会没事的。这种做法本身就是小道,明晃晃的恶意摆在台面上,做的也太明目张胆了。”他叹了一口气,把那份调查报告丢在了桌子上,表情当中流露出了一丝不屑一顾,“他们接下来能做什么?充其量就是从孟黎这里挖走厨房的大师傅,想方设法地打听你方子。”   ……   孟黎挂断电话,表情复杂地看着崔泽之。   “谢谢了,但是你能暂时别再预言了吗?厨房有人被挖走了!” 第66章   孟黎放下电话, 默默把江一甜往自己这边拉一点, 好远离崔泽之这个一语中的的乌鸦嘴。   江一甜缩在她身边,和她一起对着崔泽之瑟瑟发抖。   这还真是巧了, 怎么崔泽之一说, 就遇到了这种事呢?   “被挖走的是谁?”江一甜问, 她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背叛者,在这种签了合同、学了技术的情况之下,再因为利诱跳到竞争对手那边,实在是让她反感。   “陶文林陶师傅,他带的几个徒弟,还有两个药膳那边的, 小刘和小方。”孟黎皱了皱眉,叹口气,“又要重新招人了。”   小刘和小方她印象不深,这两个人平时也不是什么活泼爱说话的。她只记得自己进厨房刚刚带他们的时候, 小刘对她的性别非常吃惊。   不过陶文林就有些奇怪了。   厨房里的大师傅是不学药膳的,但是这个胖乎乎的、看上去格外和蔼可亲的大师傅,是最爱和学徒一块相处的。   难不成,他偷学了什么?   崔泽之安抚性地揉了一把她的头发,在心里偷偷地“耶”了一声。   “我是不太担心方子泄露的, 一方面你技术入股的时候已经申请了专利——我真的要感谢方沛元,不然我肯定想不到这个。”提起方沛元的惨痛经历, 崔泽之忍不住笑了笑, “本来秘方这个东西, 我都不想申请专利,因为最后会公开嘛。不过菜谱一开始就和其他专利不同,哪怕知道了相应的比例,相应的食材,都是不一样的……”   “药材的先后放入,炖煮多长时间,炖煮过程中会出现什么变化。有的时候晚两分钟,效果都会不同。没有人带着做,他们做出来的很可能就是两个东西。”江一甜点点头,这就是为什么她愿意申请这方面的专利,别人一是不能学,学了要找她申请授权的,二哪怕是偷学,根本就学不会。   “对,我也不担心这个……”孟黎叹了口气,还是咽下了自己的后半句话。   她担心的是江一甜啊。   “甜姐技术入股的事情,现在知道的人应该不多。”崔泽之翻看着桌上的文件。   “是啊,甜甜比较低调嘛,我不太想让这种事情影响到她。她现在毕竟还是学生,等以后再让她来。”孟黎说,得到了江一甜感激的一个眼神。   “那他们挖人,是不知道我们这边专利的事情吗?”江一甜好奇地问,如果未经她这边许可,使用她的专利,就已经属于侵权的范畴了。既然是这样,那为什么还要挖人呢?   崔泽之摇了摇头,江一甜是不知道的,他更清楚一些。   在不少人眼里,“药膳”其实只是一种食物而已,虽然说是食药同源,但是在世人眼中,真正的“药用”价值还是大打折扣的。比如说像陆霖的姐姐,她一开始是压根不信药膳会有作用的。   对他们来说,这只是一份食谱,核心还是在味道、在食材的处理方法,里面有些药材,增一味,减一味,套了个壳子玩山寨,只要能避开专利侵权,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们不知道的是,江一甜的药膳,并不是为了宣传弄出来的噱头,是真的有着作用。   白春树的一贯作风,崔泽之是有所耳闻的。   白春树可是个玩山寨的高手,套壳子的先驱,之前往互联网产业发展的时候,他盗用别人的思路,打个擦边球,稍微一修改,别人还拿他没什么办法。   私下里好几个出来创业的,都悄悄喊他狗皮膏药。   早年陆霖玩创业的时候还吃过他的亏,和白家掰扯的时候,白家只是说这是他们小辈弄出来的事情,他们不方便插手。结果最后陆霖气急了,他好歹也是个大院里头浪出来的主儿,从小哪有受气的道理,上门就把白春树揍了一顿。这揍一顿不要紧,白家又开始上纲上线了,最后虽然离开了互联网行业,白春树还是没吃到大亏。   崔泽之皱起眉,他对这家人一点好感都没有。   不过这次,他绝对要让白春树尝尝厉害。   *   在办公室里,陶文林有些紧张地拿着他的大手绢,抹了一下额头的汗珠。   他身边两个药膳那边的学徒,小刘和小方,都有些战战兢兢的样子。   谁让这位白少手笔那么大呢?对他们来说天文数字的违约金,面前的这位白少已经帮他们解决了,虽然这样可能会面临孟黎那边的报复,不过他们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陶文林叹口气,黎明酒店虽然环境不错,但是根本就不是能长久发展的。死抱着那个小姑娘的什么……药膳方子?药膳能有什么用处?不就是胡乱吹出来的?真是可笑。   放着他们这些大师傅不用,教得全都是隔壁厨房的学徒,做的全都是这些神神叨叨、不知道有没有药效的菜。这样一来,他在黎明酒店的前途简直可以一眼望到底了,他本来还指望凭着技术混到管理层的,这时候不跳走怎么行?   他偷学了好久,才勉勉强强把菜谱记了个差不离,再加上一同来的小刘和小方,应该能复制出个差不多的菜谱来。   不过那个小姑娘做的菜味道还真的好,估计有什么提味的秘方,可惜他跟那边学徒怎么套近乎都没给套出来。   要是他能给套出来,现在白少可能会更看重他点。   这位白少白春树约莫三十左右,相貌生的好,只不过眉眼五官显得刻薄了些,不笑的时候给人一种森冷阴沉的感觉。   “我就说孟黎在国外呆傻了。给菜谱注册专利,亏她想得出来。”白春树嗤笑了一声,翻看了一眼几人整理出来的方子,“这种糊弄人的东西也就她能信了。”   “是,一天到晚抱着什么方子神神叨叨的,吹倒是吹的厉害。实际作用什么的,我敢打包票没什么用,全是宣传噱头。”陶文林从来没吃过江一甜亲手做的药膳,学徒做的他倒是吃过,也只是胜在味道不错,“不过她这几个方子里面,味道还是做的很好的,挺有学习价值。”   白春树压根没把这个当回事,翻了两眼,就把那方子放了下来:“行,回头就按照这个来吧。”   “可是专利的事情怎么办?我们又不能照着做一样的。”小刘有些担忧。   白春树的表情带上了些不屑,陶文林上前照着小刘的脑袋就是一巴掌,骂道:“真是蠢东西,那点什么药不药的,根本就是糊弄人的东西。你照着方子,增一味,减一味,把药材换得不一样不就行了吗?傻不死你!”   为什么世人不常为菜谱申请专利,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菜谱专利和高新科技专利不同,前者人人能做,只要配料稍微一变动,就是另一种菜肴了,非常容易仿造,最后论侵权也算不到他头上去。   陶文林浸淫厨艺数十年,自信自己仿造出来的东西不会被判侵权,更能琢磨出一个差不离的好味道。   “可是,她手里说不定还有别的方子啊。那次她做的山珍汤,别提多香了,我们看得都眼花了,根本学不出来。这个她根本就没教给我们。如果她再推出新菜的话……”小方的语气也有些担忧了。   小刘想起那天江一甜炖的那锅山珍汤,一揭开锅盖,那股菌菇的鲜香,他一时也有些犹豫了。   白春树翻看着手里的文件,听到这里突然顿了顿。   药膳这东西,在他眼里就是空架子。   药什么的不要紧,重要的是这些菜肴的味道究竟如何。   如果这个小姑娘还有没拿出来的美味菜谱,那么他倒是可以把她挖过来看看。   “那个小姑娘,和孟黎是什么关系?”他抖了抖薄薄的文件,最上面一张分明就是个小姑娘的照片,她穿着省外国语的校服,别提多挺拔漂亮了。如果熟人在场,一眼就能认出来这是江一甜。   陶文林想起半个月前,在一次吃饭的时候,陶文林正好帮着端菜,听见孟黎对跟在江一甜身边的男生很不满地说了一句:“当时你跟我讨价还价吵了好久呢。”   那个男生毫不掩饰地回答:“那可是甜姐的秘方,你太小气了。”   陶文林回忆着江一甜平时和孟黎的互动,又想起了私下里听到的这些话:“关系表面还挺好,但是我听人说,她为了这些方子的价钱,和孟黎争执过呢。”   陶文林压根就没想到股份这一出。   按他的想法,这种菜谱根本就值不了多少钱。   至于股份?别做梦了。   他把这话跟白春树学了一遍,惊喜地看着白春树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有点意思,你们是说,她手里还有别的方子?”白春树摩挲着资料页上江一甜的照片,拿起笔来,在资料页的右上角打了个勾。   “对,还有别的方子。”陶文林一说出口就后悔了。   白少难不成想把江一甜招进来?   招进来之后呢?难不成他好端端一个大男人,还要听这小姑娘的话?   不行,他得趁早证明自己的价值。   “她的方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您给我点时间,我绝对能继续开发出来更好的。”   可是白春树这会儿也兴致缺缺了,他也就问再问了一句酒水的提供商是谁,听到“方沛元”的名字时,忍不住又嗤笑了一声。   “看样子是学乖了。我说怎么注册了个专利呢。”他摆了摆手,示意陶文林他们下去,随口又吩咐了一句,“把那个陈什么,陈则是吧,叫进来。也该让他见见老朋友了。”   陈则也是个蠢的,之前还想跳到孟黎的那条船上去,被人赶回了A省才知道抱着他的大腿哭。没眼力见的蠢东西。   这会儿船该沉了,看他还敢不敢动这种心思。   不过这个江一甜嘛?   回头开个价,让人接触一下也挺好。   不过是个小姑娘,见识浅,说不准随便糊弄两下,就能把人给弄过来呢。   白春树哼着小曲,在老板椅上转了个圈。 第67章   既然崔泽之都这么给她解释了, 那么江一甜的担心也就去了大半。   不过按照崔泽之的说法, 陆霖似乎和白春树之前有着不小的仇怨,也难怪陆霖去调查他动向的时候, 表情还挺咬牙切齿的。   “哇白春树这个王八羔子还敢来, 上次他还没被教训够!”一说起过去的事情, 陆霖就眉飞色舞,站在办公室中间和孟黎比划了起来,“黎黎我跟你说,当时他还想跟我胡说八道,我身手敏捷,照着他的鼻子‘duang’就是一拳, 然后他的保镖上前想要拦着我,你猜我怎么着?”   他这和说书都差不了多少了。   孟黎还有心思陪他玩,还接上了一句:“怎么着?”   “我差点被推倒,但是说时迟那时快, 我一个旱地拔葱从地上跳了起来,身手敏捷地避开了保镖的阻拦,揪着他的衣领就是揍,直打得他满脸开花!”   “陆霖这么厉害吗?”江一甜吃惊,她怎么这么久都没发现。   崔泽之丢给了陆霖一个鄙夷的眼神, 压低了声音:“这谁会信啊?”   “哇!”孟黎眼睛里放光,一眨不眨地看着陆霖, “你好厉害啊!揍他揍他!”   陆霖志得意满。   崔泽之:“……”   旱地拔葱之前的都是真的, 之后的嘛……   他会说陆霖回家之后差点被扒了裤子一顿抽吗?   无论是对于孟家还是陆家来说, 年轻人出去创业,家里都是不会管的,顶多和孟家一样,给一笔启动资金。   这笔钱算是借你的,不用给利息,几年之后归还。   如果还不出来,对不起,你失去了管理家族产业的可能性,之后等着拿父母零花钱混吃等死吧。   如果你恰好还有股份继承权,那么更不幸的事就要发生了,董事会会对你的继承能力横挑鼻子竖挑眼。   出去创业之后,除非遇到人身安全问题,其他的家里人一概不会用本家的力量来管你的。   商场如战场,出去闯荡本身就有风险,一味依靠父辈余荫,这样一辈子也长不大的。   当然了,你可以在商场上和人竞争,和人撕得不可开交都没关系,但是你要是把人给打了,那你回家恐怕也要挨揍了。   “没事儿啊,我挨揍没关系,揍他这一顿我爽了。”陆霖如此说,“我看白春树还敢在我眼前嚣张不!”   ……醒醒,他现在在你女朋友面前嚣张了。   眼看着陆霖受到鼓励,在那边几乎快要转行成说书艺人,讲出来一个《陆大少三战白春树》,本应该清醒的孟黎还在下头和他一唱一和的。   崔泽之受不了了,就摸过陆霖桌上的车钥匙,发动了他那辆骚包之极的布加迪威龙,一路开着把江一甜送回了家。   省城虽然比Q城繁华了不少,街道上猛不丁出现一辆骚红色的布加迪威龙那还是引人注目的。这种级别的跑车,总少不了一些人想要拍照的,拍了之后拿到车友论坛上讨论一下,也算是一饱眼福。   “我说真的,你下次别再开这辆车了。”江一甜有些受不了别人的围观,回到家里的时候还心有余悸,“被盯着看真的不好受。”   “行,回头我买辆看上去普通点的,你先复习吧。”崔泽之一口答应,非常熟门熟路地摸到厨房,开冰箱拿果汁喝。   因为江一甜负责两个人饭菜的缘故,她这边的食材是从崔泽之那里提供的,她看送来的新鲜水果多,一时半会吃不完,有的时候会带到学校吃,也会打点果汁来喝。   江一甜欲言又止,她实在不敢想象崔泽之眼里“普通点”究竟是个什么概念。   总归和她眼里的普通有点不太一样。   快到期末考试了,江一甜不敢懈怠,她埋头做题,崔泽之就坐在她的身边,看着她写的内容,有的时候还帮着指一下。   “这题这个辅助线,我是不是之前和你说过,还有种方法呢?”崔泽之往这里一指,江一甜愣了一下,重新画了一条辅助线,算了两步就发现,果然是崔泽之说的方法简单一点。   唉,跟着崔泽之补习也有一阵子了,她现在还差的有点远。   她有些羡慕地看着崔泽之,却惊讶地发现,崔泽之个子长高了些,肩膀也宽阔了一点。和刚刚见到他时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不知道是长进了多少呢。   “咦,你这是去健身了吗?”江一甜仔细一看,就发现了他身形的变化,她捏了一下崔泽之的手臂,能够感觉到结实多了。   被抓住手臂的崔泽之:!!!   他强忍着脸上的热度轻咳了两声,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认了下来。   “医生说我可以适当地健身运动一下。”——虽然这个适当并不包括举铁,但是崔泽之心里对自己身体还是有数的,举铁肯定没啥问题。   不过效果嘛。   他可以暂时去掉自己脑门上“瘦弱”的头衔了。   “那你要努力练啊!等你身体素质上来了,我教你两手。”   想起江一甜从四楼一跃而下的英姿,还有传言中三步上墙转身飞踢的矫健身手,崔泽之甚至生出了努力健身有什么用,最后反正会被甜姐吊打的悲伤。   “……好。”他还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这几天可能是因为孟黎那边的事,崔泽之受陆霖拜托,也跟着忙了起来。   不说别的,他上课都请过几次假,被陆霖喊去帮忙。   “在这样下去孟黎她得给我开工资了。”崔泽之和江一甜不满地抱怨了好几次,“要不是这也算你的产业,我才不折腾这个呢。”   这天又是,崔泽之又一次中午就被叫走了。   说是望山度假村又玩了新招,大张旗鼓地宣称自己引入了A省著名的梨花酒,说这个梨花酒的传人陈则,对这个酒进行了怎样的改进,开发出了一款保健药酒,可以补气、调养,对身体虚弱的人有着奇效。   方沛元都快被气死了,从中午开始就泡在了酒窖里面,势必要弄出点保健药酒来,现在孟黎拦着他,不让他乱来呢。   江一甜默默地看着望山度假村的宣传稿,看着那酒里加入的药材类型竟然和自己某一道药膳很像,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慢慢熬煮出来的药性和酒精里头浸出来的药性能一样吗?   山寨永远和正品差一截,在这上面体现得淋漓尽致。   好在崔泽之不需要纠结上课或者是复习,不然这大期末的把人叫走,还不要气死。   江一甜想着,忍不住偷笑了几声,庆幸自己的复习不被打扰。   但是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刚放学没多久,她的手机里面,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电话里是一个略带傲气的嗓音。   “请问是江一甜同学吗?我姓许,你应该知道我是谁?现在有个不错的机会摆在你面前,要不要……”   “对不起,我不需要贷款不做投资不购买理财产品。”   咔嗒。   江一甜刚刷完题,一口气说完一长串内容,下意识地挂断了电话。   什么玩意,怎么跟传销的一样?   挂断电话没几秒钟,江一甜这才反应过来。   等一下,这几天念叨着白春树太久,这个许什么的,不就是望山度假村名义上的老板吗?   她这算是……被挖角了?   开玩笑吧,挖墙脚挖到股东身上?   别是那边压根不知道她在持股吧。   办公室里面一片死寂,拿着手机的中年男人额头上开始冒了汗。   白春树听着外放话筒里面的一长串,忍不住挑高了一边眉毛:“看样子我们的江一甜同学,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啊。”   他的声音很轻,语调甚至可以说是柔和。   但是这种柔和的语调,听起来是一种令人觉得不太舒服的阴冷感。   “愣着做什么?继续打,还要我教你吗?”他的语气里带上了些不耐烦。   中年男人被这一声吓得一激灵,连忙重新拨出了电话,这一次电话被接通之后,他不敢故弄玄虚,而是直接开门见山了:   “江一甜同学,我是望山度假村的老板许存志,我有笔生意想和你谈一下。”   许存志想的很好,江一甜不会没听过望山度假村的名字,也一定折服于他们精妙的计划之下。   试想,不动声色就弄到了黎明酒店的宣传方案,轻描淡写地就挖走了后厨的人。   怎么看都是实力强劲、背景雄厚的主儿。   江一甜这种高中女生,一看就是没怎么见过世面的,白少这么和她抛出橄榄枝了,她怎么会不答应来谈呢?   等他先和江一甜谈好,然后再让白少出面。   估计就和几个后厨的人一样,用不了两句话就收拾包袱投奔白少了。   江一甜的声音很清脆,又很甜美,满是这个年纪女孩子特有的青春活泼劲儿。   只不过她说出去的话,让许存志一下子胆战心惊了起来。   “望山度假村的老板?”她轻笑了一声,只要耳朵没聋的人都能听出她话里头的讽刺意味,“可我怎么听说,望山度假村姓的可不是许。”   她的声音带着笑意,听起来更甜了。   但是办公室里的人却无心欣赏这份动人的甜美。   “你、你别开玩笑了,望山度假村就是……”他还试图挣扎一下。   “我猜,望山度假村姓得,本身就是白吧。”   江一甜在电话里一字一顿。   听见电话那边鸦雀无声,只有中年男人紧张急促的呼吸声,江一甜凭空生出了一种豪情万丈。   什么人嘛?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江一甜一口气说完,对面竟是连个反驳的人都没有。   “就凭你给我打电话,藏头露尾的连个老板的名字都不敢报,你们这个所谓的‘生意’,有哪怕一点诚意吗?诚意不大,脸倒是不小。”   咔嗒一声。   说完最后这句讽刺十足的话,江一甜再一次挂断了电话,熟练地将人拖进黑名单和江父肩并肩。   再来打电话骚扰她期末复习,她就要揍人了。 第68章   江一甜接到电话的时候, 崔泽之还在酒店那边, 正在对陆霖苦口婆心。   “我们要理智,要冷静, 没什么大不了的, 和他商场上见真章。”   陆霖被这个酒的事情一恶心, 气得差点没开车直奔A省,上门揪着白春树就是一顿痛揍。原本方沛元还能劝一句,现在方沛元自己都想上门去了。   “不行,泽之你可别拦着我,我就是拼着被家里揍一顿我也要收拾他,这他妈什么人啊。”陆霖气得想砸东西, “东拼西凑的东西就搞出一个所谓新酒,新个屁。酒底子是老方家里的,药是甜姐药膳里头偷的。这不就明摆着恶心人吗?”   “你现在去A省你也找不到白春树,他估计就在S省。你要揍他, 你得先找到他的人啊。”崔泽之在边上凉凉地来了一句。   见陆霖稍微冷静了一点,崔泽之继续劝道:“你要是现在去把他揍了,事情就不好收场了。他在生意上和孟黎对着来,这是生意的事情,做得再过, 你最多去和他家里告状。可你要打了他,被告状的就是你了。况且, 在生意场上把他打败不好吗?让他机关算尽, 最后还是斗不过你家孟黎, 这样他哪敢蹦跶。”   陆霖听了这个劝,好容易才心平气和了下来,只是暗自发狠,要帮孟黎和他一决高下。   这个时候,江一甜的电话来了。   “崔泽之啊,刚刚有个叫许存志的人找我,说是望山度假村的老板,要和我谈笔生意。”崔泽之开了外放,整个会议室里面落针可闻。   “你跟他怎么说的?”崔泽之的语气出人意料的平静。   “哦我告诉他望山度假村的老板姓白,就让他滚了。”江一甜语气相当得意,“这大期末的,再打电话我把他吊起来锤。”   江一甜的电话刚刚挂断,崔泽之就脸带寒霜,站了起来。   “泽之你干嘛去?”陆霖不知为何有些心惊胆战。   “崔泽之你现在要干吗?”孟黎也觉得有点大事不妙。   “我今天不锤死白春树我的姓倒着写!”崔泽之一挽袖子就往会议厅外头走,被陆霖死死地拉住。   ???   说好的冷静呢?   说好的理智呢?   说好的商场上见真章呢?   陆霖心里默默地吐槽着自家表弟的双标功力日渐增长,一边为白春树掬了一把同情泪。好好的人你干啥不好,干嘛偏偏要挖甜姐呢?   江一甜那边还不知道崔泽之如此双标,自从她把许存志拖进黑名单之后,世界都清净了下来,她一个人美滋滋地在教室里头刷完了一套数学题,意识到快要到饭点了,这才收拾书包,准备回家给自己美美地做点好吃的。   江一甜住的地方距离学校很近,走过两条街,往巷子里面一拐就是她所在的小区。小区是旧楼,已经有住户住了十多年了,从外面看上去有点灰扑扑的。   可现在……   灰扑扑的小区门口,灰扑扑的小巷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一辆闪闪发亮的豪车。   江一甜不懂车,但是她从这辆车流线型的外表和格外闪闪发光的车标上能看出,这辆车一点都不便宜,起码比之前程鹏飞那辆拿来炫的贵。   车门无声无息地滑开,江一甜还没来得及好奇这种高逼格的开门方法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一个黑色西装的壮汉从车上下来,向她走了过来。   江一甜全身的肌肉绷紧了,她无声地握住了口袋里的钢笔,甚至打算拿它充当一下武器。   “江一甜小姐,我们白少希望和您谈谈。”黑西装壮汉的语气很恭谨,但是却隐隐带着些威胁的意思。   他没有征询江一甜的意见,也没说不去会有什么后果。   言外之意就是,这位“白少”想让她去,她就得去。   江一甜非常不喜欢这种态度,她自己本身就不是愿意低三下四的人。   她靠着小区的铁门,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一支学生钢笔:“要找我谈?可以啊。让他过来和我谈,起码得有点谈事情的样子吧。”   听江一甜这话一说,壮汉的脸色变了变,看上去竟是有点恼怒于她的不识抬举。可他没办法,也不想为了这点意气坏了白少的事,于是他走回车前,用恭恭敬敬地朝车里头说了一句。   “有点意思,不过这个年纪小姑娘嘛,有点脾气也挺正常。不懂事没关系,年纪还小嘛。”白春树正斜倚在座位上,手里的烟正燃了一半。他掸了掸变长的烟灰,扭过脸来往门外瞟了一眼。   保镖会意,连忙帮他扶着车顶,谨防他下车时有什么磕碰。   白春树这才满意,从车里缓缓地走了下来。   他打量着江一甜的同时,江一甜也在打量他。   白春树年近三十,正是年轻有为的时候,他穿着一身烟灰色的西装,领带都打得一丝不苟,头发打理得妥帖,这么一看,竟然显得有些风度翩翩了。   撇开他搞出来的这一摊恶心事儿,他确实是一个英俊成熟、富有魅力的男性。   江一甜暗中感叹了一句人不可貌相,就站在原地,看着他缓缓走近。   “幸会,想见江小姐一面不太容易。”白春树虽然语气很和缓,但是话里透出来的高高在上,让江一甜不是很舒服。   “哪里啊,倒是我,差点连谈生意的正主都见不到呢。”江一甜手里转着那支可怜的钢笔,在设想着如果那个保镖有动静,她就立刻劫持白春树然后脱身。   听到这连讽带刺的一句,白春树没生气,反倒露出了一副宽容的笑来:“是我手底下的人自作主张了,我这不是亲自来见江小姐了吗?这笔生意,我是挺有诚意的,江小姐不如听听看?”   “诚意?别了吧,挖人算诚意吗?”江一甜总算明白了陆霖为什么想揍他了,说实话,她也想。   白春树轻笑了起来,拨弄了一下自己额前的头发:“挖人只不过是意外罢了,不过正是这种意外,倒让我和江小姐有缘了。”   ……谢谢,我并不想和你有缘。   江一甜实在是不适应他这个腻味得要命的说话方式,谢天谢地崔泽之没这种臭毛病。   她直截了当地来了一句:“麻烦你有话直说,快期末考试了,我还得复习。”   白春树向来在A省的女人堆里头无往不利,头一回被个小姑娘这么厌烦,他心里当即升起了些不愉来。   好在他自诩有耐性,不愿意现在撕破脸,只是话风一转,就把想说的话直接说了出口。   “望山度假村现在正缺少江小姐这样的人才,如果江小姐肯来,那么一个经理的位置是跑不掉的。”他的声音很轻,仿佛在徐徐诱惑着人跟着他的思路走,“到那时候,江小姐年纪轻轻就进入了管理层,将来少不了拿着百万年薪。别说是个期末考试……有这样的身家,还需要考试吗?”   怎么不需要,崔泽之的身家不知比百万年薪高出多少倍了。   他不止要期末考试,还得准点来学校上课呢。   江一甜腹诽着,万分看不起白春树这种不把学校当回事的家伙。   白春树看她沉默不语,以为她心思活动了起来,不免微微一笑。   他还以为是怎么厉害的人,一口就叫出了他的身份,结果小姑娘就是小姑娘,随便说两句话就能搞定。   估计孟黎也是这样,给了点钱直接把她糊弄了过去,不然要是进了管理层,这种穷人家的小姑娘还来期末考试?怕是高考都不想考了。   “将来”的百万年薪,这种话都能相信吗?等他从她嘴里问出了秘方,把她肚子里的存货掏干净,随便找个偏远小地方,给她当个经理,按照提成拿薪水,这不就了结了吗?   他心里轻视,但是表面没有显出来,而是带着自认为平易近人的笑容,继续引诱:“我知道孟小姐肯定为了你下了点本钱,可是再怎么样,晋身管理层的机会也是难得的。我敢保证,你在望山能获得的,将远远超过孟小姐那里。”   “你说得确实挺好。”   听到江一甜这句话,白春树的脸上露出了些喜色。   可是接下来,江一甜把玩钢笔的动作停了,她抬起眼来,那双明媚的大眼睛里满含着蔑视的情绪,一字一顿:   “但是在我这儿就是放屁。”   白春树的脸色彻底变了。   怎么会这样?   江一甜为什么不上钩?   孟黎究竟给了她什么?   这几个问题在白春树的脑子里萦绕,然后下一刻,江一甜又继续说。   “白先生是不是觉得,高中的小姑娘很好骗,被你忽悠两句话就跟着你上了贼船?”她声音清脆甜美,但是语气却郑重得让白春树心里一凛,“我告诉你,你想要的秘方我有,但是我就是把秘方用大喇叭全程广播,也不会给你的。”   白春树从小到大何时被人这么瞧不起过?   他从来就不是个心胸宽大的主儿,这次找孟黎的麻烦,一方面确实是由于白家和孟家一笔失败了的生意,但是另一方面……   谁让孟黎的男朋友,就是那个打了他的陆霖呢?   他从小到大没吃过亏,陆霖照着鼻子的一拳被他当做生平耻辱,这次有了机会,当然要照着陆霖女朋友来。   陆霖也就算了,好歹也是个身家非凡的。   可江一甜算什么?   小小的一个高中生,没钱也没权,就是有点秘方,结果现在自个就抖起来了,还敢跟他这么说话。   他气急,就连那副温和的面具都隐隐有了破碎的迹象。   “看样子江一甜,你这是想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他的语气当中满含着威胁。   这句话有点耳熟,上一个被她揍得趴在地上哭鼻子的人,似乎也说过这句话。   江一甜手里的钢笔攥紧了,打算一有异动立刻动手,不过她嘴上不是饶人的,冷笑了一声道:“那白先生可得好好教教我,到底什么是敬酒,什么是罚酒。”   白春树脸色一变,就向保镖看去,恨不得当场给他一个教训。   此时巷口传来了车辆行驶的声音,一辆比布加迪威龙低调了不少,但是依旧豪华的黑色长车在巷口停了下来。   车门滑开,崔泽之从车上走了下来。   看到崔泽之的时候,白春树的眼睛睁大了些,满是不可思议。   崔家的这个心肝宝贝怎么出现在这里?   “崔少,好久不见了。怎么在省城啊?”白春树是知道崔泽之和陆霖交好,这时候竟是若无其事地跟崔泽之寒暄了起来。   江一甜都要给他的脸皮跪了。   “在这边上个学,养个病。”崔泽之走近了些,脸上还带着笑,江一甜注意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一身深蓝色的西装,看上去别提多挺拔了。   他走近了些,伸出手来,看上去好像要和白春树来握个手。   白春树喜出望外,难不成崔泽之要舍了陆霖,和他攀点交情?   他脑子里的念头还没转完,手上就握了个空。   在白春树反应过来之前,崔泽之捏紧了拳头,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往前一推,直接把他按在了小区的铁门上头。   然后他握紧了拳,用尽全身的力气,照着白春树那张讨人嫌的脸,“咣咣”就是两拳。   打完还不算,崔泽之对着白春树就呸了一声,把江一甜往自己身后一护,话说的那叫一个铿锵有力:   “你再敢打扰她试试看!”   别说白春树和保镖了,江一甜都傻了。   夭寿啦!重病缠身、身体虚弱的崔泽之他……他抓着人揍啦! 第69章   场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白春树摸着自己疼痛的嘴角, 眼里都是不可置信。   崔泽之打了他?   那个一直体弱多病最近才刚有好转的崔泽之, 打了他?   京城里头谁不知道崔泽之的脾气,他向来聪慧冷静, 仿佛没有什么能让他冲动行事, 一直是家长眼中的模范。   ……   这样的一个人, 打了他?   江一甜看了看挡在自己面前,看上去超凶的崔泽之,又看了看白春树已经破皮流血的嘴角。   看样子崔泽之的健身还是蛮有成效的,这个气势别提有多帅了。   不过刚刚他挥拳揍人的那个角度有点容易伤到手指,一看就是新手,下次还是教教他该怎么揍吧。   在身后江一甜的注视之下, 崔泽之悄悄挺起了胸。   哪怕是这样,崔泽之现在还没忘记提醒她期末复习的重要性。   “你先回家吧。快期末考试了,还得复习呢。”他说,双眼盯着面前的白春树, 示意她赶紧回去。   江一甜愿意回去才有鬼了。   万一她一走,崔泽之就被那个保镖打了呢?   她在原地挪了两步,怎么也不肯离开。   崔泽之一开口,白春树这才反应了过来。   “崔少上来就动手,是不是有点过了。”白春树看着自己手上的血迹, 表情越发阴沉了下来。   “过了吗?我倒不知道跟到女孩子家门口是什么规矩?”崔泽之根本不怕他,一想到白春树鬼鬼祟祟地蹲在江一甜家门口, 他气都不打一处来。   这要能忍, 他今天就改名叫崔圣母。   “我把话撂在这儿, 再出现在这附近,我见你一次揍你一次。”他的语气很平静,但是没有人怀疑他的言出必行。   “崔少不怕吗?上次陆霖是什么结果,你忘了吗?为了点生意上的事儿就动手,这就是你家的规矩?”白春树冷笑了一声,挥开了上前扶住他的保镖。   上次陆霖凭着一时之气,直接打了白春树,结果就是被家里痛骂了一顿,被扒了裤子在院子里揍。   崔泽之看着他被揍的,心里当然门儿清。   不过,白春树当他是陆霖吗?   “怕什么?怕你回家哭着和妈妈告状吗?”崔泽之嗤笑了一声,斜睨了白春树一眼,语气听起来格外地刻薄了。江一甜私以为他现在的样子看上去比白春树更加欠打。   白春树被这一句气的脸色都要扭曲了,他上前一步就要动手,可是保镖连忙把他拦住。   开玩笑的事,谁知道崔泽之的病好没好全,万一出了点什么事儿,谁都担不起啊!   崔泽之看着他那边折腾,慢悠悠地补充上了一句:“不过谁告诉你,我揍你为的是生意上的事儿了?”   白春树的动作停了下来。   不是为了生意?   那是为了什么?   他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崔泽之已经把江一甜护在身后好久了。   哪怕是用最挑剔的眼光来看,江一甜都是一个相当漂亮可爱的小姑娘。   他怎么没想到这个呢?   怪不得江一甜这个小丫头片子一点都不把他放在眼里,怪不得她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原来是傍上了崔泽之这棵大树。   他这时候没办法再多说什么,只能恨恨地瞪了江一甜两眼,在保镖的护送之下上了车。   看着白春树离开的背影,江一甜心里一阵惊叹。   果然,崔泽之出马就是不一样,就是靠谱!   几句话就把白春树给赶跑了!   不过,她还有点疑惑就是了。   江一甜是个不懂就问的好孩子,她疑惑地问:“不是为了生意,你揍他为的是什么?”   崔泽之:“……”   这问题超纲了,他现在没法答!   好在江一甜没有继续追问他原因,看见白春树上车走了,还顺便关心了他一句:“你手没事吧?”   怎么可能有事!   他最近天天在举铁的!   “能有什么事儿啊?”崔泽之沉稳应答,“走吧,回去复习啦,别管这些了。”   他走在江一甜身后,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偷偷甩了甩手。   嘶——还有点疼。   “你真的揍了白春树?卧槽他都能被你揍,这也太惨了吧!”陆霖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都要跳起来了,他快乐地把这个消息分享给了孟黎,一转头就发现自己又被拉黑了。   什么叫都能被我揍。   被我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吗?   崔泽之有点膨胀,听了这话非常不满。   陆霖已经习惯了这种日常被拉黑的待遇,他用了孟黎的手机,才打通了崔泽之的电话。   “不是,你打了他的话,那你怎么办?你不怕被他告状啊。”想起自己当年被扒了裤子一通胖揍的惨痛经历,陆霖有些着急。   “告状就告状呗,他告状有什么用?”崔泽之在自己家里,正在跑步机上面努力慢跑。   他在揍人的时候早就想好该干什么了。   才不会傻乎乎地等着白春树来告状。   “不是,为了生意上的事情打架,哪怕是你家里都会……”陆霖的话还没说完,崔泽之就打断了他。   “谁说我是为了生意上的事儿了?”他从跑步机上跳下来,喝了一口旁边的糖盐水。   陆霖:???   “跟踪、骚扰我女朋友,一直跟到了她家门口,我揍他怎么了?揍他两拳算是轻的。”崔泽之义正词严地说,为自己的行为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这可不是生意上的事了吧。   遇到这种事儿,谁都不能为他的动手打人说些什么。   再加上心里的那点小小期待,崔泽之觉得自己美滋滋的。   然而陆霖可不这么想。   女朋友?   你敢当着甜姐说吗?   “你少了个形容词吧,八字还没一撇的未来女朋友才对。”他非常不给面子地吐槽了起来。   崔泽之:“……”   下一秒,陆霖发现自己又被拉黑了。   拉黑就拉黑吧,他已经习惯了。   *   “你瞧瞧你做的什么事儿?”白兴德恨铁不成钢地隔着视频骂道,看着自家儿子嘴角的红肿伤处,更是来了气。   白兴德是个护短的人,生意场上,白春树能够这么嚣张跋扈,当然少不了他在背后保驾护航。这一次白春树去针对孟黎,可不只是他一个人的主意。   上个月在生意上,他和孟传业这个过分执拗的老头子为了一批海运的货物争执了起来。   本来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生意场上,谁不是这么做的呢?   怎么就不行了?   为了这批货物的事情,白兴德弄得是焦头烂额,最后差点被盯上,损失不小。   他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孟家这么不够义气,让他吃了个这么大的亏,他怎么能忍?可他自己亲自出面做些什么,事情的性质就变了。   于是他让自家儿子,想办法挤兑起了孟家小辈的生意。   总归是小辈们之间的事情,孟老爷子也说不了什么。   结果今天白春树和他一通电话,竟然是被打了。   打他的还是京城那个崔家的宝贝疙瘩。   这到底是什么事儿?   崔泽之不是一贯是个冷静的孩子吗?如果是陆霖动的手,他八成就信了。   可是崔泽之?   白兴德询问再三,确定了亲自动手打人的是崔泽之,一时有些纠结。   考虑到崔泽之一向和陆霖玩得好,陆霖当年和自家儿子又有点生意上的纠纷,难不成是这个缘故?   他还没来得及听白春树给他讲清楚,急匆匆地就想要给崔家人打电话来问。   可正是这个时候,崔泽之的电话就先到了。   “白叔叔。”崔泽之的话说得很客气,直接开口叫的就是叔。   白兴德寻思他是不是动手打了人,想要来道歉的。   可崔泽之下一句话,就让他彻底笑不出来了。   “白春树他也太过分了吧,为这点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给我女朋友打了不知道多少个电话,拉黑了都没用,还跟到她家楼下。您说说这什么事儿?有这么跟着小姑娘跟到家里的吗?您能说说让他别总来骚扰我女朋友吗?她在复习期末考试呢。”   ……感情是来告状的啊。   崔泽之一句话,就轻飘飘地摆开了生意上的事儿,把这件事情定性成了骚扰。   十七八岁的男孩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牵扯到女朋友这个事儿,白春树就显得更理亏了。   有哪个男孩遇到这种事情会不生气呢?   白兴德给崔家打电话的心思就歇了,还不得不捏着鼻子安慰了崔泽之两句,保证自己一定要约束好儿子。   好不容易把这个格外难缠的崔家宝贝疙瘩送走了,对着自己的儿子,白兴德的脾气就一下子发了出来。   “有你这么办事的吗?为了你这点私怨,本来是和孟家的事情,你怎么把姓崔的也给扯进来了?他是好牵扯的吗?”   “我也不知道那是他女朋友,谁能想到这种没啥特别的高中女生能让他看上啊。”白春树连声叫屈,“我就是想挖个人,孟黎的菜单都是她提供的,手里还攥着专利……”   “蠢货!”要是白春树在眼前,白兴德能把他吊起来抽一顿,“人都不调查清楚,挖人?有你这么挖人的吗?崔泽之现在和她就在一个学校,这点事情你都没注意到,你还想挖人?蠢不死你。”   白春树这下是百口莫辩,他性子高傲,一开始压根没把江一甜这种出身普通的高中女生放在眼里,哪里会费心调查她身边的人?   这下不光被打了,还没处说理,甚至被父亲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   这给白春树的屈辱感,甚至胜过了早些年的陆霖,他不是个心胸宽大的,心里当即就暗暗记起了仇。   等到黎明酒店的生意被他击垮,看这些人怎么得意!   至于崔泽之,竟然能跟这种人家出身的小姑娘谈恋爱,家里知道吗?   等他把这件事捅出去,崔家人哪里会坐视崔泽之和这种人谈恋爱?   到那个时候,江一甜还能在他面前得意起来? 第70章   人在忙碌的时候, 时间总是过的飞快的。   在不长眼的白春树被崔泽之收拾了之后, 江一甜再没被人打扰,顺顺当当地就进入了考试周。   省外国语的考试连考三天, 由于尚未文理分科的缘故, 江一甜还是要跟着考文科的内容的。   数学考试题目出的不难, 江一甜做得顺顺当当,更别说崔泽之了。   崔泽之考完和她对了一下答案,心里就有了数,让她专心去准备物理考试。   这次物理考试,省外国语的卷子出的是相当有难度,就连江一甜这种刷了不知道多少题的人, 也在最后一道大题那里卡住了。   这道题有些超纲,崔泽之没有给她讲过这类的,她只能凭着感觉自己处理。   一套超高难度的物理卷子写下来,江一甜的额头都有些冒汗了。   相比江一甜, 崔泽之就轻松多了,充分展示出了天赋型学神的优势。   这套卷子他写的速度快极了,有些题几乎是扫了一眼就得出了答案。就连江一甜卡住的那道题,他只是微微愣了一下,画了个图, 多列了几行式子,就一口气地算了下去。   做完这一套卷子, 他把笔往下一搁, 考试的时间竟然还剩下大半个小时。   考试打乱了座位, 江一甜的位置现在正好在他斜前方。   崔泽之放下笔,一抬眼就能看到她的位置。   江一甜正在低头写着卷子,看上去无比专注,只能听见笔尖和纸张摩擦的沙沙声。   她的黑发是束在脑后的,可能是担心头发碍事,她还随便抽了根笔,将黑发松松地盘了一下,露出了纤细的颈子。盘起的黑发里隐隐约约露出了红笔的一个尾巴,别说,看上去还真挺可爱。   他怕自己扭着脸的样子被人看见,索性就趴在桌子上,缩小自己的存在感,悄悄地注视着她。   江一甜的笔停顿了些,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一样,蹙起了眉,有些为难了。   他能看到她换了稿纸,在上面写写算算了起来,不过写两步就停一下。   她应该是遇到难题了。   崔泽之知道江一甜这段时间究竟是多么努力,他越和她相处,就越感觉到她究竟是怎样一个认真而纯粹的人。她始终为自己的人生竖立着一个目标,并且不断地坚持想这个目标前行。   无论身边发生了什么事,无论她赚到了多少钱,她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没有改变过。   那天江一甜把白春树的话当成笑话一样来讲给他听。   “他跟我说,有了百万年薪,还期末考什么试。”说这个的时候,江一甜还大笑起来,“他是真当我傻吗?一口给我说什么百万年薪。你信不信,我要是放弃学业跳过去,直接就是断了自己的后路。把全部身家压在别人手里的事情,我才不干呢!”   也许白春树只把她当成一个好哄骗的小姑娘,但是崔泽之知道,江一甜的内心其实非常清醒。   崔泽之正发着呆,监考老师巡场过来,看见他趴在桌上,眼神全没在自己卷子上。   监考老师敲了敲他的桌子,崔泽之依旧在出神。   老师觉得有点奇怪,这学生自己的卷子已经写完了啊,在发什么呆?   他顺着崔泽之的目光看过去,就知道了原因。   “同学。”他在崔泽之眼前晃了晃,挥了挥手,好容易让崔泽之醒过神来,坐直了茫然地看着他。   见到崔泽之这个样子,监考老师了然地一笑,压低了嗓音:“考完试再看也一样。”   刷的一声,崔泽之就趴了下去。   直到考试结束都没敢把头抬起来。   考试结束铃声响起的时候,监考老师看着趴在桌子上,耳尖红透了的崔泽之,摇了摇头,心里感叹了一声。   年轻真好啊。   江一甜没想到自己被崔泽之盯着看了半天,她交了卷子,还在纠结刚刚写的题目。   刚刚的物理题真的很难,她最后纠结了半天,才勉强写上了算出来的答案。   这一次让她清晰地认识到一件事情,她不是什么学习天才,一学就会,她只是凭借着做题量和崔泽之的指点,比不少人略微占据一点优势而已。   回去她需要加倍的努力。   按照她的目标,她想要学会如何打理自己的产业,那么文理分科的时候,理科将是她的必选,物理将是她高考当中的必经之路。   谁知道最后的高考题究竟是怎么样呢?   她必须要做好准备才行。   考完试,江一甜就和崔泽之对了答案,大致估出了自己的分数。   “最后一题好难啊,这类型的题我没做过。”她忙着把这道题写进错题本里头,语气有点委屈。   “回去我给你总结一下吧。”崔泽之摸了摸自己尚且还有些发烫的脸颊,若无其事地说。   这时候,他压根都不敢和江一甜对视了。   幸好江一甜这时候一心学习,没有看出来他的异样。   崔泽之不知道自己是庆幸还是心塞了。   期末成绩还没出来,黎明酒店的宣传计划就已经开始了。   原本的宣传方案虽然被白春树抢了先,但是孟黎憋着一口气,硬是要做一个更好的出来。   她之前曾经有一个构想,是在网页上做出黎明酒店周围的3D全景图,可以让人从各个角度欣赏黎明酒店周围的美景。   之前由于时间不够,她暂时把这个方案往后推了推,让底下的人在酒店开业之前做完就行。结果正巧遇到了白春树搞得这么一出,她就干脆全力以赴地推行自己这个全景图计划。   “真的好棒啊!”江一甜感叹,转动着鼠标观察着细致的全景图,鼠标滚轮甚至还可以缩放,能让人清晰地看到内部精致的装潢。   大幅的酒店广告已经挂在了网上,就连微博都有投放。   秀美的山水景色和以“长寿”闻名的村落相得益彰,微博里不少网友都开始回忆起了乡村生活当中那些长寿的老人。   “我觉得没问题的,这个方案比之前的好很多,全景图更能吸引人。”江一甜安慰着有些紧张的孟黎。   “我觉得也足够了,在网络上推出现在的网站,圈死了养生、健康作为卖点,把热度开始铺开。”孟黎这几天压力非常大,又不能和家里人多说目前的进度,只能抓着江一甜几个人碎碎念着宣传的重点,“我还去请了父亲的一些故交,有交情的我都发了邀请函,希望人能来的多一些。”   可是孟黎也知道,她有的人脉,白春树也是有的。   买她面子的人,也很可能会买白春树的面子。   她发出去的请柬多,但是真正能来的,又有多少人呢?   这谁也说不清楚了。   *   “孟家的女孩儿给我发了邀请函,黎明酒店?她最近回国动作也不小啊。”   京城的一所别墅当中,几个阔太太正在喝茶聊天,谈论着孩子经,不知道是谁先提起了最近的这件新鲜事儿。   “白春树那边弄了个什么望山度假村,也把请柬发过来了,同一天。你说这事情闹的,去哪个都不好说。”蔡夫人端起了精致的骨瓷茶杯,抿了一口红茶,小声抱怨了一句,“你说都是熟人,怎么不避一避?”   “前段时间白先生的一笔生意,不就是和孟家有点事儿吗?难说。”徐夫人也在收到请柬之列,她压低了声音,看了不远处的方太太一眼。   方太太姓白,老公刚刚升迁,这时候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话里话外都在夸着望山度假村呢。   “不是我说,春树这孩子是靠谱的,听说A省不少生意他都有打理,这次他和我说,费了好大劲找到了精通药膳的厨子,打算往健康、养老这方面多走走。假期我和老方说了,带着孩子过去住几天,也好休息休息。”   她这个意图太明显,两句话让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听到这个,陆汐轻笑了一声,也没再说话了。   不过提起孟黎,蔡夫人总能想起最近的传言,说孟黎现在正在和陆家的那个陆霖恋爱。她身边不正好坐着一个陆汐吗?   “陆汐啊,你弟弟和孟黎这事儿怎么样了?”   “我家里有数了,就看他俩自己了。他们的事情,还是别干涉太多了。”陆汐摇了摇头,轻笑着说,“我弟弟倒也好玩,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要带着孩子去黎明酒店住几天,说那边的药膳,特别对味儿。”   方夫人立即扭头看向了她的方向,眼里的神色有些不悦。   可是陆汐却浑然不觉,她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对着徐夫人就说了起来:“你还记得上次那瓶五汁膏吗?”   不说徐夫人记得,在场的太太们哪个不记得?   陆汐儿子病好之后,剩下的半瓶五汁膏可是被他们一人一勺,分了个干净。   别说这一勺子小小的五汁膏,还真挺有用。当时流感肆虐,孩子们咳嗽得都让人心疼,一勺散发着甜味的药膏,用温水化开,一天都不到,孩子嗓子里那种难耐的痒意就止住了,咳嗽缓解了。   为着这瓶五汁膏,陆汐那几天可是成了圈子里的红人,还有问她讨了配方做的,虽然不及她拿出来的效果好,但是也是有效的。   怎么,难不成这个酒店,和上次那瓶五汁膏有什么关系?   “我肯定是记得啊,我家儿子的咳嗽一勺就给治好了。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徐夫人有些好奇。   陆汐轻笑了一声,语气里有点小骄傲:“我弟弟和我说,当时做五汁膏的这个人,被孟黎请到了,黎明酒店的药膳方子,还有做药膳的师傅,全是这个人一手教出来的。”   她就着红茶,吃了口点心,看到周围人探究的眼神,不禁一笑。   “我儿子前段时间的头疼脑热,全都托了我的弟弟,问了那个人。人家随口的几个方子,然后让我弟弟给我带过来,你猜怎么着?全都有用。”   “真的很有用吗?我这段时间闷在京城疲得狠了,正想出去度个假呢。”坐得远一些的马夫人有点好奇,她只听说过五汁膏的声名赫赫,倒是没有亲身经历过。   “不说别的,我就说这个人最著名的案例吧,别的不说,说个咱们都认识的。”陆汐卖了个关子,随后轻描淡写地说出了崔泽之的名字,“这事儿我可不敢糊弄你们,但是泽之的病怎么好的,你们打听打听,心里就有数了。”   方太太有心反驳,可是陆汐不仅拿了五汁膏为例,又举了崔泽之这个奇迹般恢复健康的例子作为佐证,她想要说望山度假村的药膳更好,可是也没办法了。   她觉得自己丢了人,有些坐立不安,可是这个时候哪有人来关注她的举动。   在场的不少阔太太都到了保养的年纪,健康养生一直是她们关注的重点,这时候她们相互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好奇和兴趣。   崔泽之的事情哪是能造假的,一打听不就知道了吗?   看样子黎明酒店的药膳,可不只是宣传噱头啊。 第71章   “这药膳真的有用吗?”   “我还以为都是随便说说的, 原本想着风景好, 过去透透气的。”   “之前家里用什么人参须子炖汤,反正补补气算是可以, 别的就不行了。这药膳真的有这么神?”   经过陆汐这么一说, 好些本来没什么兴趣的阔太太都谈论了起来, 不过她们口中的“药膳”,指得当然是黎明酒店,而不是白春树名下的望山度假村了。   这些人只要看到崔泽之的好转,听到陆汐作为旁证,自然就能相信黎明酒店药膳的作用。   连崔泽之那样无药可治的疾病都能治好,这是怎样的神奇秘方?   一时之间, 大家都心动了起来。   方太太精致的长指甲都要掐到肉里头去了,她一方面暗恨陆汐为什么要拆她的台,一方面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答应这个不熟悉的娘家侄儿,替他来在京城卖力的分说。   现在可好, 侄儿不争气,连累得她也丢脸。   现在这些个手帕交,虽然表面不说,心里一定在暗暗笑她的。   方太太清了清嗓子,想要挑起个什么新话头, 但是却听着旁边的姐妹们聊起了养生、聊起了煲汤的秘方,也聊起了那个黎明酒店。   这一下午, 方太太是如坐针毡。   因此当白春树问起京城状况的时候, 她烦不胜烦地随便应付了两句。   自然, 她也忘记提及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白春树一直未曾知晓的消息。   “查清楚了吗?”白春树问。   “这个女孩原本住在Q城,在Q城一中和崔泽之认识,之后是孟家把她调进省外国语中学的,崔泽之也跟了过来。”   “别说那些有的没的,孟黎给她开了什么价格?”白春树皱起眉。   他的手下悄悄地瞄了一眼他的脸色,在白春树不耐烦的时候,终于压低了声音说:   “是股份,先生。10%的股份。”   白春树直接将手中的茶杯摔上了墙壁,一声脆响之后,瓷器的碎片洒落一地。   他一方面是耻辱,一方面又惊愕道不可思议。   是他疯了还是孟黎疯了?   这么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女孩,孟黎竟然能信了她的话,让她技术入股?   最让他觉得耻辱的是,他竟然、他竟然想要挖角黎明酒店的股东?他竟然在一个小女孩面前栽了个这么大的跟头。   一想到江一甜当时平静到淡漠的眼神,这种难以言喻的羞辱和挫败感就在他胸口激荡,想找个宣泄的出口。   “备车,去市中心转转。”他咬牙切齿。   *   期末考试卷子很快就判出来了,成绩发下来的这一天,整个三班都轰动了。   三班的教室里面,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惊叹声。   “我去,这是人吗?这种分数都能考的出来……”   “我的妈呀,我都没想过有人能都作对。”   “你的卷子能借我看一下吗?”   崔泽之的卷子现在在江一甜手里,她一脸惊叹地看着这份满分的物理卷子,整个人佩服极了。   “数理化满分,我要是能考这样,我也不愁了。”她感叹。   “你考的也很好啊。”崔泽之并没有违心地夸她,江一甜这次的期末成绩,相比于高一上半学期而言简直不像是同一个人的。   她数学扣了点步骤分,还出现了一些计算失误,物理也只错了最后一道大题,总分算起来,竟然一跃冲进了班级的前五名。   这可是省外国语,全省有名的重点学校!   果然只要找对方法、认真学习,成绩一定可以提升上来的!   这次的荣誉班级体称号,自然也落到了三班头上。   本来以为会拖后腿的“吊车尾”并没有拖后腿,还额外转来了一个数理化几乎满分的崔泽之,田老师这下乐的几乎要合不拢嘴了。   试卷讲评一结束,这就相当于要放假了。   崔泽之又被陆霖抓走当苦力去了,这时候正好殷子宁邀请江一甜去市中心玩,说是庆祝一下假期的开始。   江一甜当然一口答应。   “在外面一个人要小心。”听到江一甜又要出去玩的时候,崔泽之只是嘱咐了她一句,然后,仿佛开玩笑地补充,“如果遇到了白春树,揍他之后记得给我打电话,我来帮你摆平。”   “哪有那么巧的事情啊?我就是和子宁他们出去玩,你当他无处不在呢。”江一甜权当他在说笑。   但是——   两小时后,江一甜和朋友们告别,离开百货大厦的时候,她顿了顿,面无表情地看着不远处的巷口。   那里停着一辆熟悉的豪车。   豪车前,一个身着烟灰色西装的英俊男人,正假模假样地对她颔首示意。   怎么哪里都有白春树这个讨人嫌的家伙!   崔泽之你这个乌鸦嘴的功力怎么越来越可怕了!   白春树的颔首示意,江一甜权当没看见。   她和这人话不投机半句多,压根就没想和他多交流。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转身,白春树就向她走了过来。   “江小姐,借一步说话?”他的语气很平静,但是江一甜能在他的眼睛里看到浓烈的敌意。这个人讨厌她,但是还要这样装腔作势地跟她说话。   “我不觉得我们有什么可说的。白先生脸上是不疼了吗?”江一甜面无表情,但是直击要害。   白春树的表情终于维持不下去了,他几步走上前,压低了声音,说的话又急又快,几乎是在咆哮了。   “你以为姓崔的小鬼护着你,你就能为所欲为了吗?”   白春树咬牙切齿的样子放出去还是有点威慑力的。   可江一甜确实见多了这种人。   在那个秩序崩坏的时代,在生死面前,多少人丢弃了自己的伪装,露出了人皮之下的真面目。而这种歇斯底里,本身就是无能为力的体现。   她从来不把这种人当回事。   她和白春树没什么好说的。   江一甜绕开他,准备穿过小巷,小巷那一头的街道有公交车,可以直达省外国语。   白春树似乎以为她的默不作声是畏惧,他冷笑一声,疾步追了上来。   “崔泽之他现在能护着你,以后也能护着你吗?你以为你什么身份,在他家里人眼里你什么都不是!”   情绪激动之下他面目扭曲,嘲讽的话夹杂着负面的情绪,简直一箩筐地向江一甜倒了出去。   她有什么资格拒绝他的邀请?   她难不成以为,傍上了崔泽之,她就可以什么都不顾了吗?   简直是疯了,只不过是个普通家庭的女孩子而已,崔泽之恐怕一点都不敢和家里透露,如果透露出去,不仅她的下场会很惨,就连崔泽之也要受影响。   她凭什么这么嚣张?   江一甜的脚步停顿了下来。   她转过身,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白春树。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小巷里已经开始昏暗了,江一甜沉着脸站在这里,黯淡的灯光将她的半张脸藏在阴影当中。   江一甜很喜欢笑,她笑起来的时候会弯起眼睛,整个人由内而外地透着甜。   白春树的手下调查的时候,曾经拍过不少她的照片,几乎每一张里面,她都是笑着的。   可是当她真正收敛了笑意,沉下脸来,用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凝视回来的时候,白春树竟然举得自己莫名有些胆寒了。   “更正你几句话。”她的声音很轻,很平静。   “第一,我不需要崔泽之护着我。”   “别开玩笑了。”白春树扶着小巷的墙壁,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放声大笑了起来,“不需要?你以为你是——”   他的后半句话在一声闷响之后戛然而止。   借着小巷里面昏暗的灯光,白春树看到,有什么东西,刚刚擦着他的手指,深深地钉进了小巷的砖墙当中。   他仔细分辨,竟是认出,钉到墙壁里面的是一支普普通通的英雄牌钢笔。   “我说话不喜欢有人打断。白先生,这是最后一次警告,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江一甜就站在他几步之外,他能够清晰地看到,她的手里,正拿着一支新的钢笔。   这不可能?   这他娘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春树抓着深深钉入墙中的钢笔摇晃了两下,竟然没有拔动,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这真的发生了。   他面前的这个小姑娘……   她根本就不是什么普通的高中女生啊!   能把钢笔直接掷到墙里的,算什么小女孩?   “听、听到了。”他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在发颤了,他紧紧地贴着墙壁,想距离江一甜更远一些,但是他两腿发软,几乎连挪动脚步都做不到了。   “第二,我和谁是朋友,和他家里人没关系,和谁都没关系。”提到“做朋友”这三个字,江一甜的语气才像个小姑娘,“他当我是朋友,我也当他是朋友,用得着你来多嘴?”   朋友?   白春树的脑子里一团乱麻,甚至没工夫分辨她话里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确实很烦人。”江一甜把玩着钢笔,冷冷地说,“不过你运气不错,我是个和平主义者,我也不喜欢惹事。”   她随随便便地挥了一下手,白春树闭上眼,惊叫了出声。   他的脸颊旁感觉到了冰凉的金属一擦而过,竟是江一甜手中的那支钢笔贴着他的脸颊,直接钉进了墙里。   白春树浑身发抖,跌坐在地上,几乎感觉到死亡擦着他的脸颊过去了。   “你、你不要……不要杀我!”他几乎在哀求了。   “我没这个兴趣。不过如果你再来烦我,你最好祈祷你的脑袋硬一点。”   江一甜凉凉地撂下了这句话,从墙上轻轻一拔,拔出了两支钢笔。她看了看笔尖,可惜地抱怨了一声,转身就走向了巷子的尽头,没再留给白春树一个眼神。   白春树看着她的背影,又摸了摸墙壁。   墙壁上的小洞提醒他,这一切不是在做梦。 第72章   保洁陈阿姨疑惑地看着房门紧闭的办公室, 门缝当中一点光都没透出来。   “白先生?白先生你在吗?”她疑惑地呼喊了两声, 没有人应答。   奇怪,明明白先生的车还在楼下啊, 怎么办公室里头一点光都没有。   她叩了叩门, 依旧没人应答。   大概是白先生不在吧, 她想着,转动了一下门把手,很奇怪的是,房门并没有上锁。   这是忘记锁门了,还是出了什么事情?   陈阿姨推开了房门,打开了房间里的灯。   吓!   灯光一亮, 不算大的办公室里面挤着十几个保镖,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器械,甚至还看到了防暴盾牌。   办公室的最里头,四个举着透明防暴盾牌的保镖中间, 白春树哆哆嗦嗦地坐在椅子上,见到灯光亮起的时候,竟是发出了一声惊叫,整个人都往后倒仰了过去,幸好旁边有人扶住。   陈阿姨什么时候见过这种阵仗, 吓得愣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   “出去!快出去!”一个保镖对着陈阿姨疾言厉色。   陈阿姨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反手关上了门。   门里的白春树还是止不住地发抖, 他刚刚给父亲打电话, 白兴德不但没有相信他说的话,反而觉得格外惊奇。   “小姑娘?钢笔插进墙里?你喝了多少酒?我都告诉过你了喝酒误事,再敢喝酒误了正经事,你等着吧!”   挂断了电话之后,白春树反手就把手机砸在了墙上,手机碎裂的声音在他的耳朵里无比的刺耳。   可恶,为什么一个人都不相信他的话,把他当成癔症或者是酒醉。   他明明看的很清楚!江一甜她是个怪物!   哪有正常人能随手一甩,就有这个效果的?   如果她想要夺走他的性命,那岂不是……易如反掌了?   白春树慌忙召集了保镖,把这么多人连同自己一起护在室内,连灯都不敢亮,生怕江一甜能利用室内的光亮,隔着窗子飞过来一支致命的钢笔。   “等开业、等开业之后……你等着。”白春树的嘴里断断续续地蹦出几句诅咒。   他有保镖护着,肯定没事的。   他的一切行动已经就绪了,京城里、地方上他都打点过了,网络上也已经准备好了。   他要让孟黎和江一甜一同赔个血本无归。   “把灯关上!谁许你们不关灯的!”瞥到头顶明亮的灯光,白春树慌忙对着保镖喊叫。   保镖如他所说,听话地关了灯。   白春树没注意到,他发话之后,借着最后的那点灯光,他身边的保镖们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嘴唇微微翕动,无声地用口型吐出了三个字。   “神经病。”   被百般提防的江一甜此刻已经到了黎明酒店,正半躺半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检阅每一道菜肴。   经过这段时间的突击,新雇佣的学徒都已经精准地掌握了秘方。   孟黎还在江一甜的提示之下,用药理知识培训餐厅的服务人员,让他们先询问客人的身体状况,根据身体状况给予他们一些点餐的提示。   药膳是要根据人的身体状况来的。   哪怕是江一甜手握灵泉,当时给崔泽之选择的煲汤都是读过药食录、精心选择过的。   “我怎么觉得你心情这么好?”崔泽之端详了她半天,有些疑惑。   江一甜:“……”   这个人怎么回事?这么敏锐的吗?   “没,放假了嘛,我开心!”她眼神游移,尝了一口徒弟端上来的猪尾汤,“味道可以了,下次杜仲早放一点。”   肯定有什么事情。   崔泽之体贴地没有揭穿。   果不其然,过了没一会,江一甜悄悄看了他好几眼。   “我今天遇到白春树了。”她有些不好意思。   “看你这么开心,那看样子……你对他做了什么?”崔泽之忍住笑,想象了一下江一甜过往的英姿,已经准备好给她善后了。   “没有啦,我没揍他,就是吓唬了他一下。”想起自己的吓唬人方法,她就忍不住得意了起来。   可怜的白春树。   崔泽之默默给他掬了一把同情泪。   *   七月的头一天,黎明酒店前已经热闹了起来。   黎明酒店的宣传前些日子在网络上小火了一把。这周边名胜古迹不少,环境又清幽安静,酒店房间虽然现代化,但是装饰得也颇有野趣。   不少人打算趁着这个假期,带孩子来这边玩一趟,只是不知道这个酒店宣传得这么好,究竟怎么样呢?   开业的头一天是不对外开放的,招待的全都是邀请来的客人,从京城名流到美食专家,还有旅游达人。   大家等的,就是这些客人们的评价。   “徐先生徐太太,您二位也来了啊。”   “是啊,这不是正好有了点闲,我夫人嫌我在家里闷着,让我出来透透气。”   “你别说这地方,空气倒也不错。”   “我家孩子闹着要来,说是那个全景图上看到了山泉,他想去爬山看泉水,真拿他没办法。”   “我是想看看,能治好……的药膳,究竟是什么样子。”   崔泽之的名字被悄悄地隐去了,但是知道这件事的人无不会心一笑。   “孟黎还真会选地方。”徐夫人看着周围这个环境,忍不住感叹了一下。   酒店背后就是一座小山,不远处就有湖水,可能是远离城市喧嚣的缘故,这里的空气分外清新宜人。   她深吸了一口气,清新的空气让她神清气爽了起来。   “这一开始还不是孟黎看上的地方,看上这片地的人,就是你们这几天念叨的崔泽之。”徐先生听她夸赞,忍不住解释了一下,“结果崔老二败家,把这个风水宝地给卖了。你看这地方,依山傍水,风光又好,又是个旅游中转站。不说这里本身的休闲、养生地位,光是这个地段就赔不了。”   “等会带儿子上山去看看,这酒店不是说还和导游有合作吗?如果需要,可以联系他们分配个带路的。”徐夫人提议。   “也行,吃过午饭之后去吧。”徐先生打了个哈欠,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正好尝尝你这几天说的那什么,药膳。”   “你这个是老毛病了,就是在城里呆太久,压力太大才会失眠。没事要多出来走走啊。”徐夫人劝了几句。   这时候,中午就要开宴了。   餐厅并不像一贯高档酒店的那种金碧辉煌的样式,而是相当符合周围的环境,装饰得清新宜人。   木质结构作为主体,圆桌之间以屏风作为隔断,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窗外的湖光山色,流泉淙淙。整个环境简直可以说是赏心悦目了。   座位都是视线安排好的,徐夫人和蔡夫人一家正好拼了个圆桌,桌旁还贴心地放着为孩子准备的宝宝椅。   服务生训练有素,上桌之前,先简单询问了一下在场几位的病史和身体状况。   “咦?为什么要问这些?”徐夫人有些好奇。   “我们老板说,药膳虽然是药食同源,但是毕竟还是有药性在的,冲克了总归不太好。本店的药膳基本以汤羹为主,单人分量,这样不会遇到药性的冲突问题。”服务生给他们耐心地解释。   徐夫人是懂医理的,听到这个安排就连连点头。   同一桌人的身体状况不同,如果不预先问清楚,药膳的调养就失去了应有的意义,弄不好还会出问题。   宾客坐定,孟黎亲自到场举杯敬酒。她是小辈,这个时候姿态摆的低,语气也诚恳,在每桌前都满饮了一杯。   这一轮巡场过后,她的脸颊都带上了红晕。   江一甜连忙把她扶到边上去休息。   这个时候,菜肴就和流水一样地送了上来。   真不愧是以养生为主题的酒店,几道开胃菜都是山野小菜,但是别具创意。尝起来虽然不像他们往日吃的那样精细,但是格外有风味。   野菜素淡清新,笋丝爽口脆嫩,鱼卷鲜香微辣,最绝妙的是这份最后端上来的卤水冷盘,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出来的,看起来普通,但是尝起来却一点都不普通。   这是江一甜嫌弃大师傅的卤水秘方味道平常,特意贡献出了《药食录》里面的卤料做出来的。   卤肉散发着奇异的浓香,吃透了卤汁的味道,咀嚼起来满口都是鲜美的汁水,让人吃了一口就眼前一亮,根本停不下筷子。就连一向挑剔的蔡先生,都忍不住称赞了几句。   蔡夫人的儿子比较挑食,刚刚赖在宝宝椅里面,看上去有点兴致缺缺。蔡夫人哄了这小祖宗半天,他才勉勉强强张了嘴,一口咬了下去。   这一口下去,小朋友的眼睛就亮了。   “妈妈!我还要这个肉!”他拉着妈妈的手臂,着急地指着卤盘撒娇,哄得蔡夫人又给他夹了几块。   一道卤菜,就能看出黎明酒店的水平不凡。   孟黎有些醉意,悄悄伸头看着厅里热火朝天的情形,餐厅里的各桌都吃得开心,特别是美食评论家这一桌,一开始还有些矜持,卤水一上来,他们现在都忙着分析,这个究竟是怎么做出来的了。   她这时候终于放下了心。   天知道她这几天有多担心,一是担心白春树那边有没有新动作,二是担心邀请的来宾都会不会来。   看到不仅人来了不少,还都吃得开心,孟黎这下终于松了一口气,拉着江一甜的手,声音坚定:“甜甜,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崔泽之这个时候从外头走进来,看到眼前的这个景象,表情有些微妙的漂移。   “甜姐,一起去后头盯着点吧。”他提议。   江一甜不疑有他,点了点头,就跟着他出去了。   留下孟黎一脸懵逼,疑惑地看了看崔泽之的背影。陆霖对她打了个手势,她这才恍然大悟。   ……酸不死他! 第73章   黎明酒店的开业, 陆汐自然也到了场。和她同桌用餐的, 是她的朋友时夫人。   时夫人正怀着头一胎,最近总有些不舒服, 时先生就想着带她出来散散心。这些天她食欲不振, 闻到菜的味道总有些蔫蔫的, 也害怕碰油腻。   看到卤水拼盘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不太敢动筷子,只吃了点野菜和笋丝。   “这个不算太油腻,味道也好,你尝一口试试看。”时先生尝了一口卤味, 大感惊奇,也劝她尝尝。   看着陆汐也吃得香,时夫人最终还是动了筷子。   唔!   明明是荤菜,但是味道一点都不算太重, 鲜香也适口,多汁但是不会让人觉得油腻,反倒让人觉得胃口大开。   原本一碰油荤,时夫人总觉得有些想吐,但是这次竟是一点都没有。   这让她格外期待起了后面的菜肴。   这时候, 后续的菜肴陆续上桌了。   酸笋焖鸭酸香爽滑,让人口舌生津、胃口大开。金丝绣球虾外酥里脆, 鲜嫩酥香, 吃两个, 几乎就要停不下口来。砂锅煨牛筋简直是一绝,牛筋炖煮的时候吃透了汤汁的味道,又被炖得软烂香糯,砂锅下面还有小火继续加热,随着加热散发出一股浓郁的鲜香。   时夫人这些日子是吃腻了牛肉的,于是就先对着酸笋鸭下筷子。   酸笋带着一股独特的香气,味道虽然重,但是这股独特的酸香却正好合了她孕期的胃口,被这股酸味一激,她竟是觉得有些饿了。   她看着身边的丈夫吃牛筋吃得香,忍不住也动了一筷子,打算尝尝这个味儿就作罢。可是牛筋一入口,她便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怎么这么好吃!   牛筋被炖得酥烂,但是依旧有着其特有的弹性,轻轻咬上一口,那种独特的咸鲜味儿就满溢出来了。她这些日子明明吃腻了牛肉,可是这里的牛筋却散发着一股浓郁的鲜香,鲜得让她忍不住再想吃上一筷子。   主菜上了过半,这个时候,宴会的重头戏终于缓缓登场了。   这正是黎明酒店主打的、有着奇特传闻的药膳。   “安神牛肉汤?”徐先生这些日子有些失眠,于是在服务生询问他身体状况的时候,就随便提了一句,没想到这里的药膳,竟是给他送了一道安神的菜肴。   随着小炖盅而来的,是一张精致的卡片,上面写清楚了牛肉羹里用上了的药材。   “五味子、旱莲草、刘寄奴……我一个都不认识。”徐先生好奇地揭开了炖盅的盖儿,一下就闻到了一股极其特殊的香味。   肉汤被炖成了奶白色,勺子一搅,完全看不到里面究竟放了什么药材,只能闻到肉香当中不甚浓郁的药香味儿。牛肉汤极其鲜美,喝下去觉得浑身舒畅。这汤不知道是怎么炖的,完全吃不出什么浓重的药味,而是淡淡的、和牛肉的鲜味相得益彰。   不管药膳本身有没有效果,这个味道真的是绝了。   时夫人那边,也迎来了新一重的惊喜。   她又有些犯恶心,吃了两口酸笋,好不容易压住了胃里的翻腾。   这个时候,炖盅送到了她的面前。   “豆蔻陈皮鲫鱼羹,行气暖胃,健脾调中,对妊娠恶心有所缓解。”服务生对她介绍了菜名,还笑着对她说了一下功效。   这……真的有用吗?   时夫人将信将疑,她在家里,可是闻到鱼的味道就想吐的。   这道鲫鱼羹是《药食录》里的方子,内里光是批注就夹了好几页。她细致整理了一遍,就拿给了孟黎。   鲫鱼要先下油锅煎出香味,然后煲汤,先后加入豆蔻和陈皮,还有几味辅助性的药材,每一味药材加入的时间都很讲究,不然效果出不来。   因为药物比较复杂,江一甜刚刚去后厨监工的时候,还多看了一眼,确保没问题,才给端出去。   时夫人强忍着恶心喝了一口,说来也奇怪,明明她前些日子最怕鱼腥味,可是这鱼汤却一点都不腥,也没有一点让她想呕的感觉了。   鱼汤好鲜,喝下去就是一股满足舒服的感觉在胃里扩散开来,整个人都暖洋洋的。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原本胃里的那种难受劲儿,就随着鱼汤暖意的扩散,慢慢地离她而去了。   一顿饭吃得是宾主尽欢。   孟黎这时候又出来给各位客人敬酒,她在后头喝了一碗江一甜熬的醒酒汤,还真有效,酒是直接散了大半。   “这是我这阵子吃的最舒服的一顿饭。”时夫人临走的时候拍了拍她的手,对她说。   “那个卤水和绣球虾简直是绝了,我儿子那么挑食,吃的简直都停不下来。”这是蔡夫人,脸上的笑就一直没下去过。   这几位可都是身家不菲的阔太太,见多识广,她们觉得好,那多半味道差不了。   就连最为挑剔的那桌美食评论员,都对菜色赞不绝口,有的还打听起了这个药膳的效果。   “你们就这么把药材都写出来?不怕有人照着你们学吗?”王老爷子是S省著名的美食家,书法绘画也是一绝。人到了他这个年纪,都注重养生,可是黎明酒店竟然把药膳里面的配料都写了清楚,这……   这时候,邀请来的几个博主可能看到老板亲自出面了,举起手机开始拍摄了起来。   孟黎微微一笑,想起了那天江一甜说的话,摇了摇头:“方子的主人和我说,药膳虽然是膳食,但是也有药性,涉及到药用的范畴,就是和客人的健康息息相关了。我想,各位如果知道药膳当中具体用了什么药材,那样吃起来也放心,不是吗?”   她微微一顿,又继续说:“方子确实是秘方,但是保密的问题也不比担心,每一味药材都有特定的加入时间,哪怕就差了五分钟,效果就绝对不一样了。”   王老爷子年纪大了,耳朵也不灵便,孟黎大声了点,他才听清孟黎说的话,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腰腿总有些酸软,不能久站,想起今天服务生给他介绍的龟板杜仲猪尾汤,心里就有些痒痒的。懂医理的人,当然知道这些药材的作用。   “这几天那个猪尾汤,每天都得给我准备着,我要看看我这老腰老腿,能不能有点好转。”   “成,绝对少不了您的。”孟黎自然是一口应下。   孟黎这边的客人心满意足,可是望山度假村,却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谁把这老头请来的?”白春树在办公室里面,听到这个消息都快气死了。他今天一整天都在算着到场的人数,一边盯着孟黎那里。   结果不知道什么原因,他预计能来的人数足足少了一半。   原本他还安排了记者,安排了媒体席,结果现场比他预想得冷清许多,许多他觉得一定能请到的都没有到场。   这样下去,这现场的报道要怎么写?   要给人拍空了一半的餐厅吗?   他有心给京里的方太太打电话,可是这时候已经来不及,只能硬着头皮给媒体桌包好了厚厚的大红包,拜托他们多写点好话。   可是开席没多久,就又出了事儿。   冷盘刚刚上过,桌上摆出了一个大砂锅,锅里面炖得是陶文林精心炮制的牛肉补汤,按照他的话说,这是“脱胎”于八珍牛肉煲的一道菜肴,由于不能太过相同,他就去掉了药味比较重的熟地黄一味,然后看着这补汤原本气血双补的效果,想了想,又找了个会药理的大夫,额外添上了些补气的药材。   这样一来,七改八改的,总算和八珍牛肉煲不像了。   可是这一改,还真的改出了麻烦。   “这里头放的什么药材?”田老头是个S省小有名气的书法家,这次是被女儿带到望山度假村里玩来了。他饱读诗书,也通些药理,自然是知道药是不能乱吃的,因此特意就有了一问。   “这、这是我们大师傅的秘方,说不能轻易拿出来说的……”服务生没见过这种问药材的,额头都有些冒汗了。   “不是秘方不秘方的问题,问个药材就是秘方了?我也没问你们什么比例时间,感情好,跟我贪你这个方子一样。”田老头对吃进嘴的东西谨慎,当然不肯被搪塞过去,“我不问你配料,我就问药材,人家药店里卖药都让我吃得清楚明白,你们这不和我说一声,我吃的也不安心啊。”   这样一说,桌上不少想要动筷子的人都犹豫了一下,看着田老头这边,像是等待一个答案。   服务生哪里敢再搪塞?连忙一路跑去了后厨,去找陶文林。   陶文林一听也急了,连忙洗了手就从后厨出来,和田老头解释了起来。   谁知道田老头听了,脸色就是一变。   “不对,不对。你这个方子走的是八珍汤气血双补的路数,可是你怎么去掉了熟地黄呢?人参和熟地黄这两味药材共为君药,你去掉熟地黄做什么?”   旁边这时候就有人开口问了:“老爷子,什么是君药?”   君药,顾名思义,在中医里头就是起主要治疗作用的药物,因为药力居于首位,因此被称为君药。   君药一少,那这药方还能有作用吗?   陶文林就是个厨子,哪里懂药理,这一问可把他问住了,他擦了擦自己一张胖脸上面流下来的汗水,整个人都不好了。   见陶文林答不上来,餐厅里的人脸色都变了。   一道菜肴再怎么美味,但是只要它对身体可能有害,都会被人所抛弃。   药膳的大忌,自然就是这种说不清药理、胡乱增减的主儿。   “你是这里掌勺?这方子是你定的?”田老头差点吹胡子瞪眼睛,喝令自己小孙子把碗放下。   “这方子、这方子是秘方,我也只是照着方子做,那个研究药方的人他……”陶文林支支吾吾了起来,想假托别人,把这事情给搪塞过去。   可是在这种健康问题上,田老头怎么能放过他?   “谁研究出的方子,谁就出来和我谈,你们头一道药膳就这样,后头的方子也是这样吗?是不是一点都不把我们的健康放在眼里?”   白春树听了这个消息,暗地里骂陶文林不会做事,他怎么就能把自己胡诌的方子说出来呢?把江一甜那个方子背出来糊弄事多好,如果有什么问题,不是还能把责任甩给黎明酒店嘛。   这时候已经是于事无补,他听着话筒里面传来的田老头慷慨激昂的声音,越想就是越气。   不能让他这么闹下去了。 第74章   场内质疑的声音越来越响, 陶文林的额头上也流下了汗水。   不可能的, 这小姑娘这个年纪,哪里会懂什么医方?她这个方子只是胜在味道好而已。   陶文林又不是没见过外面的药膳馆, 他之前呆过的一家, 说是药膳, 只不过加上点世人皆知的补品罢了,除了点心理安慰作用,根本没什么用处。   可怜陶文林没尝过江一甜的药膳,哪里知道她的药膳方子,是真有效果呢?   还在黎明酒店的时候,他曾经偷学着江一甜炖肉的手法做过一次汤, 汤的味道简直是绝了。因此当白春树来挖他的时候,他就把自己想的,一五一十地说给了白春树。   这样,被惯性思维坑了的人, 又多了一个。   白春树是略微看了一下江一甜的背景的。   又不是什么医药世家,父亲是个开建材公司的,小姑娘有一手好厨艺、有自己独特的做菜方法很正常,但是说药方?别骗人了吧!   白春树当时冷笑了一声,权当这是孟黎加上的宣传噱头。   对他来说, 江一甜最大的价值就是手里的“专利”,以及做菜的秘诀, 附带上打击孟黎的价值。   虚假宣传这种事白春树自己也干过不少, 抄袭别人核心创意, 套壳改编据为己有的事情他更是做的多了。对他来说,只要能把人吸引进来,他就是成功了。真正的效用有多少呢?这就和他没关系了。   他开这个度假村,目的就是膈应孟黎,乃至搞黄她的生意,菜谱和她越相似,孟黎就会越膈应。这就是为什么他选择了挖人来挤兑。   因此当陶文林说,随便改动方子的时候,他没多想,就点了头。   一直以来对中医药嗤之以鼻的白春树也没有想到这个药膳的真正功效。   楼下的田老头越发等不及,他本身脾气又硬又孤拐,当即把小孙子抱了起来,招呼着儿女:“走,闲的没事跑这来吃什么药膳,药膳方子都弄不明白,别没事闲的把自己弄出病来。”   田老头的儿女对视了一眼,眼里全是对药膳的怀疑,于是跟着就起身,向外走了出去。   人都是有从众心理的,有些事情一个人提了,其他人就会跟着想,一个人离开了,其他人也会想跟着走。   这一下子,餐厅里呼啦啦站起了不少人。   哪怕是和白春树有交情的,看了两眼自己的妻儿,都有些犹豫了。   为这点“交情”,难不成要让妻子孩子吃这种效用不明、大厨都解释不清的所谓药膳吗?   白春树如果真的看重他们的交情,怎么能让他们吃这些东西?   陶文林急着想要拦田老头,没想到后头又站起来一大波人,他又急又气,脸色白的吓人,几乎要晕过去了。   白春树这时候连忙下来要拦,可是田老头辈分大,是一点面子也不给的。   谁说都没用。   “年轻人,你做生意也要有点敬畏之心,入了口的东西,怎么能轻忽?”田老头撂下这句话,上车就走,一点都不带留着的。   这一下,人就走了一大半,还不少人见他来,就跟没看见一样,转头就走。   留下的,都是些想要巴结白家的人。   这些人倒也有意思,吃饭吃菜,就是不碰中间的那锅“药膳”。   看见这幅景象,白春树气得浑身发抖,所幸有保安扶着,这才没一头栽倒在地上。   “给媒体封口,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说出去。舆论上做好准备,必须把这件事情给我盖过去。”他咬牙切齿,但是还是陪着笑脸,去媒体席那边千叮咛万嘱咐了。   *   “事情办妥了?”崔泽之的手机响了,他接了电话,微微一笑。   孟黎见他的表情,惊喜道:“真的有用?”   “老田这个人我熟悉,他是老一辈读书人,懂药理,年纪大了注意身体,入口的东西谨慎,脾气又硬又直,眼睛里不容沙子的。只要买通望山那边负责邀请的员工,很容易就能把他一家的名字写进去。”崔泽之挂了电话,还是解释了一句。   你不仁,我也不义。   不过话也说回来,如果白春树厚道一点,只用了江一甜做菜的技巧,然后找个好大夫细致的琢磨、修改方子,他也不至于被田老头抓个正着。   可惜他不仅眼瞎,看错了江一甜药膳的价值,做了个买椟还珠的傻事,更是心黑,连质量问题他都敢随意。   这种人活该有这个下场。   “什么老田啊?你做了什么?”江一甜刚在后头吃了员工餐,听到这句话,忍不住就过来问。   “有人要倒霉了。”崔泽之叹息,表情却一点都没有惋惜的意思。   这一天还没过去,网上就热闹了。   江一甜好奇地翻了一下,铺天盖地的全是望山度假村的消息,其中包括不少知名的美食博主。   【美食小当家:望山度假村的环境真好,饭菜也好吃![查看图片][查看图片]】   【美食在S省:强烈推荐望山度假村的好吃的,这边风景也好,有山有水的,博主在这里玩得超级开心,大家快看看,这几道菜简直绝了。[查看图片]】   “水军啊。”江一甜看得目瞪口呆,甚至回去翻了翻自己的微博私信,找找有没有望山度假村相关的消息。   “肯定没有的,你是T站的主播啊。”崔泽之笑着打消了他的念头,“T站是陆霖有股份的。怎么,你还想赚点外快不成?”   不要,她可没兴趣赚这种黑心钱。   “等会他们说不定还会发我们的□□来抹黑一下,所以我们抢在前面。”崔泽之看她鼓起脸来摇头的样子,越看越觉得可爱,忍不住伸手戳了一下她的面颊。   这手一戳出去他就慌了。   他之前也手贱戳过江一甜的脸蛋,可是那时候……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喜欢她啊。   手指触碰到柔软的面颊,还正好戳到了江一甜颊上的那个酒窝。   江一甜倒是不以为然,还觉得他只是在笑话她,还相当幼稚地扮了个鬼脸。   崔泽之收回手,忍不住用拇指轻轻摩挲了一下自己食指的指尖,就是这里,刚刚碰到了她,而她笑起来的样子是那么的甜。   他究竟上辈子做了多少好事,这辈子才认识了江一甜。   “准备好了吗?”望山度假村的办公室里头,宣传组又一次地加班了。   “准备好了。”宣传组的小王叹了一口气,“你说白天这个事儿……真的是,写这个稿子我觉得我都昧着良心。”   “嘘,不要命啦?让老板听见可有你好果子吃。”旁边的同事好心地提醒。   小王叹了口气,核查了一遍稿子有没有错别字,打开网页准备发出去的时候,他的视线凝固了。   “组长!你看黎明酒店那边的稿子!”他惊呼。   不到两分钟,这份稿件就静静地躺在了白春树的办公桌上。   在网页上面,这份稿子还配着视频,正是孟黎回答王老爷子问题的样子。   网页的标题赫然写着《为食客健康负责,黎明酒店美女老板随餐注明药膳配料》   白春树点开视频的手都在发抖,他求爷爷告奶奶,花了好大的力气求了田老头的小女儿田晚晚,让她说和一下,好歹不要发上网。   田老头是小有名气的文人,微博经常发发书法作品,粉丝还不少的,如果发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田晚晚告诉他,老爷子最近精力不振,已经一个月没上网了,白春树这才放心下来。   结果孟黎这边,竟然公开了药膳配料?   拍摄视频的人是一个主播,用了很专业的镜头,充分拍出了孟黎的美貌。   镜头之下,孟黎一袭红裙,雪肤黑发,笑颜如花,整个人简直美得在发光。不说“黎明酒店老板”的头衔,就光是她的美貌,就足以吸引一大批人点开视频。   更何况,她还说了这样的话。   “……药膳虽然是膳食,但是也有药性,涉及到药用的范畴,就是和客人的健康息息相关了。我想,各位如果知道药膳当中具体用了什么药材,那样吃起来也放心,不是吗?”   这年头食客担心什么?   最担心的就是食品安全问题。   这年头懂中医药的人不多,这些药材加在药膳里面,谁都不知道是什么,也不知道有什么作用。虽然觉得酒店家大业大,不会用这个来骗他们,但是终归是看见配方来的放心。   这可是秘方!   为了让食客放心,都把秘方写出来了。   “卧槽,看漂亮姐姐进来的,呜呜呜她说的可真好啊!”   “哇好专业,每一种药材放进去时间不一样,效果不一样。简直霸气!”   “潜台词就是,我们不可模仿!”   “从视频里面看,似乎是根据不同的人身体状况,用小炖盅上的药膳,好细心啊!”   “有些奸商你们睁大眼睛看看人家,好好学学吧!”   “我的天啊,我查了一下这个漂亮姐姐,孟传业的亲孙女,货真价实的白富美大小姐。能说出这种话,真的是人美心善好家教。”   评论这么刷起来,网友一下子就沸腾了。   活的白富美大小姐啊!   孟传业一直是老一辈企业家里面赫赫有名的,提起他的生平,谁不夸上几句?   遇见他孙女这么出色,哪怕再挑剔的人也要夸上一句“真不愧是孟家的人”,热度一下子就起来了。   #黎明酒店孟大小姐#直接蹿上了热搜,像坐了火箭一样,一路飙升。   白春树越看这些评论越觉得刺眼。   评论里面,一些有过被坑经历的网友纷纷怒骂奸商,白春树心里有鬼,看什么都觉得是在骂自己。   “想办法发点别的东西,一定要把这个视频盖过去。不能让他们发散下去。”白春树开始心里慌了,看着手下人的汇报,他花了大价钱,买了稿子、塞了封口费,结果网上的正面平评论,甚至比不上孟黎的零头。   他正在下令,结果手下宣传部的组长又紧急地给他打了电话,语气里面都透着慌乱。   “老板,不好了。田小姐打电话来,说田老先生他看到黎明酒店的那个报道了。现在他情绪挺激动的,她现在拦不住!老板,我们怎么办?”   白春树慌忙抖着手,搜出了田老头的微博,只扫了一眼,最新一条微博转发了孟黎的那个视频,转发里面直接@望山度假村。   “看看人家!”   虽然没具体说出了什么事儿,但是嘲讽的意思不言自明了。   这四个小字在白春树眼里几乎是血红的,他眼前一黑,整个人就栽倒了办公桌上。 第75章   对于吃瓜网友来说, 这是一个让人兴奋的日子。   他们都是敏锐的, 前几天黎明酒店和望山度假村在宣传上别苗头,在开业时间上又是正好撞了个车, 这一连串的巧合让人不得不觉得, 这两家别是有仇吧?   对于这种恩怨, 吃瓜网友是抱着看好戏的态度的,恨不得双方打起来才好吃瓜。   等到黎明酒店的美女老板上了热搜,风向一下子就变了。   大多数人都没有想到,黎明酒店的老板竟然这么年轻,又这么貌美,而且出身非凡。   不光是这样, 她说出的话还是那么真诚,那么让人放心。   正当吃瓜群众感叹的时候,田老头就在这个时候跳了出来,剑指望山度假村。   什么是大新闻?   这才是真正的大新闻。   田老头名叫田东升, 今年已经七十多岁了,在文人圈子里名气不小。   近些年他人老心不老,注册了个微博账号,没事发发自己写的字、自己作的画。由于他的字画确实出色,再加上这个年纪还在网上冲浪, 时不时还会和网友来点好玩的互动,他的粉丝现在也有个十来万。   按照他的年岁、地位还有他那著名的耿直脾气, 没有人怀疑他说的会有假。   “卧槽田老先生下场了?”   “望山到底干了什么啊?感觉田老先生好生气的样子。”   “直接在竞争对手的正面新闻艾特……而且看样子还是和食品安全有关的。”   “对啊……我去, 是出什么事情了吗?不然老先生怎么会那么生气?”   “这是头一天试营业诶, 把自己请来的人惹生气是什么操作?”   纸是包不住火的。   田老先生把这事情往外一捅,就把白春树苦心积虑花钱维持的正面评论,直接捅破了。   人总是有从众心理的,在场的人哪怕对这种事情心怀不满,但是总不愿意头一个跳出来得罪人的。这时候见有人出头,就仿佛有了主心骨。   田老先生虽然没有回复网友的评论,但是他微博的评论区里面多了一条直接被送上热评的回复。   “推三阻四不愿意公布药膳里面加了什么药材,公布了之后,这个药方说是按照八珍汤来,结果少了一味主药。让大厨来解释也解释不清。反正我半道就走了。我带着孩子呢,来历不明的东西我哪敢给孩子入口?开业第一天请客都敢这么来,气都要气死了。”   这条回复一下子掀起了轩然大波。   可是没人会怀疑这件事情的真实性,因为在评论里,博主贴上了望山度假村的邀请函,只是抹去了姓名。   这可是天大的事情。   不愿意公布药材?药膳方子乱来还解释不清?   谁知道你的药膳到底是有用还是有害啊?   本来现在的吃瓜网友都在夸赞黎明酒店,望山度假村竟然在这个时候,撞上枪口,身体力行地做了个对照组。   网友们越唾弃望山度假村的这种行为,自然就越欣赏与其行事风格截然不同的黎明酒店。   不过网友们也有自己的疑虑。   大多数人是不懂中医药的,有些人甚至会被望山度假村这样的奸商所蒙蔽。   那么黎明酒店的药膳,真的是有效的吗?   舆论发酵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清晨,一位黎明酒店的客人发出了一条微博。   徐先生一开始还真的没拿安神牛肉汤当回事。   和中午的宴会不同,黎明酒店的晚餐是可以直接送到房间里的。   徐夫人说要巩固一下效果,晚上也要了安神的牛肉汤。   虽然觉得不会有什么效果,但是牛肉汤好喝啊,徐先生美滋滋地喝下了一小盅。   他们一家决定明早驱车去附近的古迹游览。   “早点休息吧,明早你还要开车呢。”徐夫人和他说,推他上床躺着。   但是徐先生并不这么觉得,他深受失眠之苦,晚上经常睁着眼睛一晚到天明,甚至有时候只能凭借安眠药入睡。   早点休息有什么用?   还不是睁着眼睛到凌晨?   可是今天却完全不同。   他躺在床上,床铺柔软极了,让他整个人就像是卧在云端一样,往日心头萦绕的焦躁、不安的感觉,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慢慢抚平。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觉得自己整个人越来越慵懒,眼皮越来越重,终于一闭眼,陷入了梦乡。   早上醒来的时候,徐先生自己都吃惊了。   他从床上爬起来,打开窗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整个人简直是神清气爽、精神百倍了。   受到失眠折磨已经半个多月了,这是他的头一个好觉。   本来对药膳将信将疑的徐先生对黎明酒店的方子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打开微博,用自己的大号说了一句。   徐定川V:@黎明酒店昨天喝了两顿安神牛肉汤,本来觉得没啥用,结果晚上十一点躺下,直接睡到现在才醒。这神了吧?[查看图片]   图片上是昨天徐夫人拍下的,安神牛肉汤里面放入的药材。   很快,下面就多了一条回复。   时成宇V:我老婆早上都没有犯恶心!豆蔻陈皮鲫鱼汤真的好使!   徐先生和突然乱入的时先生就药效聊了几句,聊完就关了微博,叫孩子起床吃早饭。   可吃过早饭之后,他的微博已经被攻陷了。   徐先生的微博是有认证的,认证是还是三川公司董事长,回复他的时先生也是个大名鼎鼎的投资人。   这样赫赫有名的人,怎么会拿健康的事来随便说?   一个案例还可能是巧合,那么两个案例这么快出现呢?   这样看来……黎明酒店的药膳,是真的有着作用。   网友们的心思活络了起来,有不少人决定,等黎明酒店的试营业三天过去,就去那边玩几天试试。   网上的评论一面倒的趋势越演越烈,这个时候,白春树才悠悠醒转过来。   昨天他的突然昏迷,简直要把望山度假村的员工们吓死。好在救护车来了之后,说他应该没有生命危险,只是急火攻心,加上几天几夜都没有合眼了,过于疲惫,这才突然晕倒。让他睡到天亮,身体状况可能会好一些。   至于为什么几夜没有合眼。   江一甜深藏功与名。   白春树一醒来,果然像医生说的那样,精神好了不少。他从床上跳起来,意识到已经是第二天了,就连忙掏出手机来看网上情况。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是真的?那种小女孩弄出来的药膳方子怎么可能是真的?徐定川这个小人,他到底收了孟黎多少钱?”他在房间里有如困兽,转来转去,心里简直要把田老爷子和徐先生骂个臭死,更别说是江一甜和崔泽之这两个“始作俑者”了   怎么办?   他现在要怎么办?   不过还好,他早早的把江一甜和崔泽之的事情往崔家长辈那里捅了出去,他就不信了,崔家长辈还能坐视不管不成?   生意可以黄,但是他一定要让崔泽之和江一甜付出点代价。   白春树正在咬牙切齿,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打来电话的正是他的父亲。   “蠢货,我他妈竟然养了你这么个蠢东西。”白兴德恨不得倒转时空,早点掐死这个平时看起来精明,实际上愚不可及的小儿子。   要不是昨天白春树病了,他立刻就要把这个丢人现眼的蠢东西带回家,让他别出来现眼。   昨天不知道多少故交给他打来电话,话里就是明里暗里的指责。   “我们给你家儿子捧场,他就拿这种东西来招待我们?”   “我还带着孩子呢,孩子才两三岁,要是吃出问题怎么办?”   “老白啊,你得好好管教一下这孩子了。做生意可不是这么个做法。”   想到这些老交情话里的指责,白兴德就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他倒不是觉得这件事是白春树做错了,他最气的是,白春树做的竟然被人发现了,还在他的老相识面前被人揭了个底儿掉。   真是愚不可及。   幸好他不只这么一个儿子。   “爸爸,这一定是孟黎和那个江一甜……”白春树还要说话,白兴德在那边就大骂了起来。   “你还有脸说人家小姑娘的名字?你是不是还往崔家递了话?”白兴德气的嘴唇都抖了,今天上午,他接到崔松和电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   几天不盯着这个蠢儿子,他现在是要翻了天。   白春树不明就里,他往崔家递话怎么了?难不成崔家人还能答应崔泽之和她谈恋爱?   “你还问我怎么了?京城里头话都传开了,这个江一甜,她治好了崔泽之的病!”   白春树的脑子“嗡”的一声,眼前重叠出无数纷乱的光影。   江一甜治好了崔泽之的病!   药膳方子是真的!   崔家为了这个,根本不可能阻拦什么……   “明天你就滚回家来,幸好你没蠢到用自己名字注资度假村。过阵子给我滚出国去,别回来了。”   电话这边,白春树没有再答复了。   他又一次晕了过去。   几家欢喜几家愁,江一甜刷了刷黎明酒店的官网,竟是发现这一个月之内的房间都已经全部客满了。   她两眼冒着蚊香,想要计算一下这是多少钱,但是一时半会竟然也算不出个准数。   崔泽之正打着电话,推门进来,电话那边的是田老爷子的二儿子,在电话里和他转述着老爷子的话。   “老爷子在骂你呢,说你净不干好事,也不知道请他来黎明酒店玩。现在酒店都要排到一个月后了,他可气坏了。”   想到自己先是推了田老爷子一把,然后再让人给田老爷子透了那篇孟黎的报道,脸皮厚如崔泽之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在黎明这边有专门预留的房间,老爷子想什么时候过来都行。我请客。”   这么好说歹说,才隔空哄好了脾气执拗的老先生。   崔泽之挂了电话,正好见到她这一脸懵逼的样子,凑过来问她:“你这是算什么呢?怎么都愣成这个样子了?”   “……在想营业额,在想我能拿到多少分成。”数字太复杂,江一甜整个人都要懵了。   崔泽之挑了挑眉,心里的数字就跟流水一样划过,随后他凑近点,贴着江一甜的耳朵小声地说出了个数字。   江一甜:!!!   “你、你没算错吧?”江一甜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按照这么算……她、她很快就是个有钱人了!   孟黎也从门外进来,欢呼着和江一甜拥抱,庆祝她们事业的第一步的成功。   “这才是个开始呢。按照孟黎的计划,长寿乡只是一个起点。”崔泽之对着她们拥抱的场景露出和善的微笑,试图吸引注意力,“我感觉过不了几年,我就能欢迎你加入千万俱乐部了。”   江一甜被这些数字激得格外激动,又和孟黎一起欢呼雀跃。   听到崔泽之的话,她想都没想,就欢呼着给了崔泽之一个拥抱:“太感谢你啦!这次没有你,白春树也不会凉的这么快……”   崔泽之:!!!!!   江一甜说的话他一个字都没有听清,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越来越快,越来越急。 第76章   这只是一个很短的拥抱。   江一甜只是兴奋地拥抱了他一下, 然后笑着退开了。   她的眼睛是那么的明亮, 笑起来的样子格外的快活,刚刚和她身体接触的时候, 崔泽之甚至能嗅到她发间洗发水的花香味。他注意到今天她没有将长发束起, 披散下来的黑发看上去柔顺极了。   崔泽之知道他应该说些什么的, 不然这也太奇怪了。   平日里他可是个能言善辩的,可现在,他的舌头就好像自己打了个结,连句充场面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孟黎捂着嘴,被崔泽之的样子逗得快要笑厥过去。   “怎、怎么了?”江一甜一开始是真的太开心了,一方面搞定了白春树这个心头大患, 一方面意识到自己突然有钱,在这期间,崔泽之都帮了她不少,她一时激动, 拉着他一起庆祝……   应该也没什么吧?   崔泽之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好歹也跟着她欢呼两句啊。   ……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崔泽之现在的样子,格外窘迫。   这样一来,也让她没来由的觉得有些羞窘了。   “诶,你们窝在这里干什么啊?……等、等一下, 我是不是不该这时候进来?”这个时候,陆霖突然推门进了办公室, 险些被面对面低着头、谁也不看谁的两个人惊到。   “我、我刚刚在想个, 嗯想个数据……陆霖你传给我的那个文件怎么好多数据有问题啊?”崔泽之说话的时候差点没咬到自己的舌头, 好容易深呼吸几下平缓了点自己的情绪,正好陆霖撞到枪口上了。一下子找到借口之后,他说起话来立刻理直气壮多了,抓着先前陆霖给他的那个文件,叭叭叭就是一顿怼,看起来别提多气势汹汹了。   这时候进来,不是你堵枪口谁堵?   孟黎憋笑,看着自己男朋友被训得委屈巴巴,对她投来求救般的眼神。   孟黎冷酷无情地忽略过去。   她挽过江一甜的胳膊就往外走:“甜甜这几天辛苦啦,等会陪我做个spa,我们放松一下。”   江一甜应了,被孟黎拉着走出了办公室的门。   离开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了崔泽之的目光。   江一甜:!!!   她连忙跟着孟黎快步离开房门,哪怕在做spa放松的时候,她都有些心神不宁。   是她想多了吗?   她怎么总觉得崔泽之刚刚想的,根本不是什么数据。   三天的试营业很快就过去了,请来的贵客们异口同声,对黎明酒店赞叹不已。   这次黎明酒店宴请的人大多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少人在自己的朋友圈、博客、微博等地方,po上了自己的居住感受。重点不光是药膳,还有这里优美的自然环境以及周边丰富的人文旅游资源。更有不少文化人单纯是远离城市来放松的,他们吟诗作画,尽享山水之乐,也打响了黎明酒店在文化圈的名头。   正式营业之后就更别提了。   一连串的好评引来的就是大家的向往,不仅黎明酒店的客房很快被抢完,周围旅游景点的门票都卖得好了不少。   这么一带动,整个长寿乡地区的旅游业发展,直接就上了个台阶。   至于当时和黎明酒店打擂台的这个望山度假村?   现在已经没什么人提起了。   正式营业的几天后,江一甜在员工休息室里头,拿着账单看着酒店的流水,随口就问了一句。   “望山度假村那边怎么样了?”   孟黎撇了撇嘴,表情有些不以为然。   “还能怎么样?这时候还能再营业下去吗?这种掩盖不过去的严重质量问题,他们怎么还能继续?顶多再把度假村倒个手,换个名字重新开始。或者干脆不做度假村,把地皮折价。”   “那白春树岂不是亏死了?”江一甜心里默默算了算他到底亏了多少钱,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崔泽之这时候进来,他刚刚锻炼完,脖子上还搭着个毛巾,头上还有些汗水。   “可不只是亏的问题。”他平静地接了话,“白春树是小儿子,闹出这么大的事情,他估计会丧失白家产业的股权继承权。”   白家是不会再让他插手经营的事情了。没了干股,白春树日后就是个每月拿零花钱的,只能混吃等死了。   “这么严重吗?”江一甜听了都有些吃惊。   “这次针对我的事情,八成是白兴德指使的。”孟黎给她解释了起来,“我家每年的航运生意和各家都有合作,但是去年年底,白兴德这个缺德鬼运送的一批货物是不许运的东西。”   孟家平时谨慎,发现了这一批货物里有问题,当即就拒绝了这笔单子,把货物给退了回去。   动作大了,就引来了警方对白家这批货物的调查。   据说白兴德废了老鼻子劲儿,才把这件事压了下去。   “白春树把这件事做砸了,白兴德绝对不会再让他碰生意的事儿了。”孟黎撇了撇嘴,她对白春树一点同情心都没有,觉得这种奸商本来就不该做生意,“不过说起来也有意思,听说白春树受了点刺激,特别神经病。每天晚上灯都不敢开,身边跟着十七八个保镖,天天喊着有人要杀他。最后白兴德烦死了,给他直接送出国呆着了。”   崔泽之似笑非笑地看了始作俑者一眼。   始作俑者江一甜:“……”   她才不会这么无聊!她是和平主义者!   那个腿脚总有些不灵便,耳朵也有些背的王老爷子最近可是舒服了太多,试营业期间他被密集轰炸了三天药膳,每天早晨起床的时候,膝盖难忍的酸疼仿佛有了缓解。拄着拐杖上台阶的时候,动作都灵便了不少。而且他本来有些耳背、耳鸣的症状,在多喝了几天猪尾汤之后,也开始有了好转了。   王老爷子本身就是闲在家里头,立刻用了自己的辈分,抢占了黎明酒店的一间客房,竟是打算没事儿就在这里住几天了。   他腿脚这一舒坦,人就得意了不少,还有闲情逸致给自己的老朋友们打电话炫耀自己的退休生活。   “你可不知道,黎明酒店的风景啊,别提多漂亮了。前头有湖水,后头有山,我这老腿还能拄着拐棍上山呢,还看到了山泉。”   如果这时候老朋友带着羡慕地问一句“老王啊,你的腿怎么还能上山?”,这就正中王老爷子的下怀啦。   “我这腿,这不是好多了吗?天天在这边住着,药膳给我调着,我整个人都快胖两圈了。耳朵也好多啦。你可不知道,我在这儿住的可舒服了。”   他还给黎明酒店附近的山水作了画,发在自己的朋友圈里头,玩得不亦乐乎,有的时候还发给自己儿子看。他京城里的老朋友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一个个羡慕嫉妒恨,偷偷骂这王老头爱显摆的毛病还没改。   王老爷子的儿子每天忙生意忙的飞起,熬夜熬得头都快秃了,看见亲爹这么显摆,一时怒从心起,想起了京城里的某个流言。   于是,他暗示了父亲,久居京城的老头这么多,不还有一个你没有显摆过吗?   你要是能在崔老头面前显摆到他,这不就是大本事吗?   王老爷子一听,觉得有道理,这崔家的老头年轻时候是个嘴上不饶人的,每次到他面前,总是显摆失败。   想到这里,他当即就给崔老爷子打了电话。   几句寒暄之后,还是熟悉的开场白。   “我说崔老头啊,你可不知道,黎明酒店的风景啊……”   他话还没说完,电话那边的崔老爷子挑起眉,微微一笑:“我知道啊,那块地一开始还是我孙子买的。”   王老爷子:“……”   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崔老头显摆孙子的功力还是不减当年!   嗨呀,好气啊。   王老爷子不死心,噎了一下,还继续往下说:   “你可不知道,黎明酒店这个药膳啊,别提多厉害了,我吃着效果别提多好了……”   他心里暗自得意,崔老爷子不怎么出门,又很难离开京城,哪里能吃到这么棒的药膳?   电话那边的崔老爷子更是镇定自若,还隐隐约约有些得意:“我也知道啊,做药膳的那个姑娘还救了我孙子呢。我孙子现在还在追她呢。”   对于崔老爷子来说,他现在就希望崔泽之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活着,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都是他自己的事情。只要孩子过的开心,他这个做祖父的也心满意足了。   王老爷子:???   等一下,难不成京城里的这个消息是真的?他还以为是小道消息呢。   王老爷子开始羡慕嫉妒恨了。   哇,崔老头不仅有这么好的一个孙子,未来还能捞到这么棒的一个孙媳妇。他怎么觉得自己怎么都比不过呢?   他苦思冥想,终于问出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那你孙子追到她了吗?”   崔老爷子:“……”   “那你孙子追到她了吗?”   这句话振聋发聩,在崔老爷子的耳边回荡了无数次。   灵魂发问,最为致命。   在老朋友们面前从不认输的崔老爷子一时也有些语塞了。   崔泽之你这个小混蛋快点把人追到手啊!   当初我追你奶奶的时候也没这么费劲啊!   崔老爷子这一噎住,当即就被王老爷子发现了端倪,王老爷子当即哈哈大笑,列举了自己两个已经结婚的大孙子,还有刚刚嫁出去的小孙女,并且热情地提议,可以让他的孙子帮崔泽之做做恋爱辅导。   呵呵。   崔老爷子只想呵呵他。   他更想呵呵自己这个傻了吧唧的孙子。 第77章   慈祥的老祖父给崔泽之打去慰问电话的同时, 江一甜也接到了家人的电话。   不是江父, 自然也不会是冯曼曼,而是她的继姐阮明月。   离开家之后, 她和阮明月在Q城一中碰面的时候, 也只会微微颔首, 点个头就擦肩而过,不会有过多的纠缠。   在她转学去省外国语之后,阮明月还给她打过几次电话,询问她的现状,但是并没有问她究竟去了哪个学校。   ——哪怕她询问,江一甜也不会把自己的下落透露出去。   阮明月也是知道这点的。   “出了什么事吗?”江一甜询问。   她和阮明月从来不亲近, 早年的时候阮明月曾经劝过她两句,不要总是往江老太太面前凑。可是那时候的她为了点亲情,可以任劳任怨地忍耐老太太的恶毒咒骂,继续承包着家务。   阮明月劝过之后就不再劝了, 直接对她这个人视而不见,江一甜现在也明白,是怒其不争的缘故。   她从末世穿越回来之后,阮明月对她的态度有些改变,两人也亲近了不少, 但是终归不可能真正做到亲如姐妹。   归根结底,她们两人本身就没有血缘的联系。   如果不是那个所谓的家里面出了什么事情, 阮明月是不会打电话来的。   “中考成绩出来了。”阮明月言简意赅, “江一鸣的成绩非常不理想, 上一中都很困难。”   阮明月直截了当。   “现在家里面闹得很厉害,前段时间江宇的公司似乎出了问题,他在家里天天喝酒,要不就是出去‘应酬’,然后回来和我妈天天打架。”她的语气当中透着对江父的厌恶,甚至对他直呼其名。   江一甜知道一些江父公司出问题的原因,心里也一阵默然。   “总归现在家里的情况不太好,可能是江一鸣成绩的缘故,江宇现在的精神状况非常不好,成天在家里砸东西,念叨着要打打杀杀了谁。”阮明月提醒。   她没说出来江宇具体要打杀了谁,但是她知道,这里头肯定会有自己的名字。   江一甜皱起眉,她在省城,现在肯定不需要担心吧。   “你放心,我这边肯定没问题。”她只这样回答。   “马上高三了,熬过高三……我也要解脱了。”阮明月最后叹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江一甜听力好,隐约能听到她电话那边传来的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还有男人的骂声。   江一甜摇了摇头,只是叹息了一声。   还好她离开了。   江宇砸了点东西,把前来劝阻的冯曼曼兜头骂了一顿,然后对着江老太太也没有往日的和气。   他喝了点酒,现在整个人都是焦躁的。   自从江一鸣整出那件要命的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也有几个公司恢复了和他的生意往来,但是他的生意彻底一落千丈了。   教子不严,惹出天大的祸事。   而且,谁知道这位陆少爷究竟记不记仇呢?   要不是江宇压低了自己的货物价格,低三下四地去求自己的老相识,估计连现在的几笔生意都不会有。   货物价格降低了,利润格外的微薄,公司的绩效越发差了,也有不少员工觉得在公司里没有前途,主动提出了辞职不干。   想到这里江宇就来气。   他养了个蠢蛋儿子,还养了个不孝的女儿。   前者捅娄子,后者明明和那位尊贵的小少爷同班过,但是却没为了这个亲父亲在人家面前说话。   比起儿子,他更恨这个跑出家门的女儿,越想就越觉得是江一甜的错。   如果不是她硬要和一鸣斗气,江一鸣怎么会做出投匿名信的事情?如果没有匿名信的事情,他怎么会得罪那两位大少爷?   他有心想去一中找江一甜,但是忌讳那位小少爷“不许靠近一中”的警告。   再让那位少爷碰见……他现在可受不起。   “老江,咱们去喝酒去,有位外省的投资商来这边,想着找便宜的原材料呢。”老朋友的话让江父精神一振。   他听着老朋友在电话里面吹着这位投资商的身家地位、多么出身不凡,他忍不住动了心思,想要试试能不能跳上这艘大船。   他洗了把脸,强行醒了醒酒,然后从衣柜里面找出最整洁的一件西装。   饶是如此,胡子邋遢、一脸沧桑的他,看起来已经没有往昔的儒雅,一点所谓的“精英”样子都没有了。   在饭桌上,他见到了这位来自A省的白姓客人。   客人的语气很温和,听起来并没有高高在上的傲气,也没有因为江宇的落拓外表对他有所轻慢,这让江宇觉得格外的舒服。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江宇一喝酒就忍不住倒苦水,随后把自己经历的这些竹筒倒豆子一般全说了出来。   “……S省的地产商不敢得罪这位陆少爷,我现在,也只是靠着点老朋友帮忙,勉强糊口了。”   “陆霖我还是认识的。”白先生微微一笑,见江父露出了惶恐的表情,他还出言安慰了一句,“陆霖年轻任性,我和他也没多少交情,没法帮你说和两句。不过我得说句公道话,令郎的事情,既然已经教训过了,何必这样穷追猛打呢?”   这话是说到江宇心坎上了。   是啊,明明他已经那么低姿态地道歉过了,还为此打断了自己亲儿子的腿,影响到了孩子的中考。这两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少爷怎么还不放过他?   他叹口气,眼巴巴地看着白先生,满眼都是希冀。   白先生也没有让他失望。   “江先生的事情我也很遗憾,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只不过,有笔生意,虽然在A省,远了些,江先生愿不愿意和我谈一谈?”他向着江宇伸出手来。   江宇简直欣喜若狂,连忙握上了那只手。   在合同上签字的时候,他太过沉浸在终于谈成大生意、搭上大人物的快乐中了,忽略了这位白先生唇角的那一抹微笑。   如果江一甜在场,她一定会惊讶地发现,这位白先生的长相简直可以说是似曾相识。   黎明酒店的生意随着暑期的到来,更迎来了一个新高峰,不少客人慕名而来,只为了这里的食物。   孟黎都没有想过,黎明酒店的饭菜竟然能火到这个地步。   已经成为了新一代的“网红”酒店。   在客人们的呼吁声之下,孟黎选择了对外开放餐厅,但是也采取订座形式,这样以防房客无法正常用餐。   差点把这种综合大酒店开成饭店,孟黎的心有点累。   由于黎明酒店的住房容量是有限的,但是冲着药膳而来的旅客越来越多,有的没有办法在这里住上一晚。这些旅客打卡了而是呼吸个新鲜空气,看看周围的景色,天晚了就离开。   于是#打卡黎明餐厅#就成了这段时间的热门话题。   江一甜这些天正为了这个餐厅扩容忙得团团转。   孟黎只有比她更忙碌的份儿,一方面她要维持黎明酒店的生意,一方面又不仅仅满足一个黎明酒店而已。   她正在策划分店。   “我先看地方,等咱们这边稳定一点,不需要盯着了,那个时候地方也就选好了。”说起计划,孟黎侃侃而谈。   目前黎明酒店的客容量是饱和的,并且为周围的旅游资源带来了极大的提升。不光是这样,也将“长寿乡”这块风水宝地的名声给打响了。   现在随便什么人都知道,黎明酒店所处的长寿乡周边简直是个养生天堂,那里空气清新、环境宜人,特别适合养老定居。   ——只可惜,黎明酒店只是个酒店而已,在酒店长住像什么样子呢。   有人只是叹息,可这种叹息,在有些人眼里,早就是个商机了。   “卧槽,你做了什么?”孟黎惊呼,“这片地什么时候是你的了?”   长寿乡的地价最近疯狂飙升,原本几处无人竞标的地皮现在都纷纷有人出价,结果崔泽之不知怎么不声不响地咬下了最大的一块馅饼。   “惊了,你怎么不声不响的玩了这一手?”这是陆霖,他虽然习惯了崔泽之的神来之笔,但是这一次也让他有点吃惊了。   就连江一甜也都差点被崔泽之这一手惊掉了下巴,她翻看着这封策划书,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的意思是……在酒店的事情搞定之前,你就迅速购买了长寿乡附近的一片待开发地皮?”她不可思议地问崔泽之,“你怎么想到的?”   “怪不得你看我那么不顺眼,你这些天还在一直帮我。”孟黎控诉,“我就知道你这个人……”   “我哪有看你不顺眼……”崔泽之有些心虚,但是表面还是这样回答。   前几天是谁恨不得把甜甜从我身上撕下来的?   孟黎看着崔泽之的表情,差点没呵呵出声。   “我原本不是买过这片地皮吗?”大家都知道,崔泽之指的是黎明酒店的地皮,于是都点了点头,听着他继续往下说。   “当时我本来想做别墅区开发,看上的是这边的环境。当然,换做当时的我,可能还得多做许多准备。”说着,他看了江一甜一眼,“我知道咱们甜姐的能耐,也知道按照药膳效果的话,黎明酒店肯定要火。那么直接带动的会是长寿乡的名气,这两个是相辅相成的。所以我在甜姐入股黎明酒店的时候,直接拿下了这块地皮。”   竟然是……因为她吗?   崔泽之竟然这么信任她的能力?   江一甜愕然。   “这块地皮位置偏,风景好,虽然距离旅游景点相对较远,但是好就好在不会被人打扰。由于修了公路的缘故,进城也方便。正好开发成高级别墅区。给一些退下来的老人预备。”崔泽之继续解释,“我打算修建得朴素一点,最好带点田园风光,圈片地,可以种种菜之类的,不过策划还在进行中,还没想好怎么做。”   听到这个方案,江一甜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她梦想中的生活就是这样!   要是真的有这样的房子,她如果能买得起,一定要拥有!   江一甜的反应被崔泽之尽收眼底,他就怕江一甜不感兴趣,觉得自己这几天的折腾太值得了。   “甜姐感兴趣吗?要不要和我一块去看看地皮?”他装作不经意地提议。   “好啊!”江一甜听到这种田园风光的小房子,两眼都在发亮,自然一口答应了下来。   孟黎和陆霖交换了一个眼神。   ……果然是这样!崔泽之他真的长进了,一套接一套啊!   “那个,你们要不要也来看看啊?”崔泽之假惺惺地邀请,脸上的表情明晃晃地写着“要是敢来你就死定了”。   “我好想去啊。”陆霖不怕死地皮了一把,在崔泽之杀人般的目光当中他立刻改口,“可是我还要陪着黎黎。”   江一甜有些遗憾,但是也知道孟黎走不开,更不好打扰小情侣黏糊。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崔泽之悄悄地松了口气。   爷爷说得对,还是要展示自己擅长的东西,然后投其所好,主动出击。 第78章   崔泽之心里对慈祥的老祖父格外感激, 但是在其他人眼里却不然。   “我不明白老爷子为什么那么偏心。”崔明义抱怨, 和他一起喝酒的那些个朋友哪里敢说崔老爷子什么不好,就只连声劝他少说几句, 放宽心。   “我就是不明白, 大家都是姓崔的, 凭什么就不一样?他说的项目老爷子直接点头,可我呢?”崔明义仰脖子就灌了一杯酒,忿忿地骂了一句。   你也不想想你项目靠谱吗?有几个狐朋狗友心里有点看不上他,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   崔明义却浑然不觉,他看上了下次招标会的一块地皮,想起早年崔泽之做主要买地皮的事情了。   如果这块地皮能被他开发出来, 老爷子岂不是也会对他另眼相看?   这样的话……说不定……   崔明义想到公司里那一笔笔数目惊人的流水,甚至开始想象自己入主公司的意气风发样子了。   谁知道他刚刚把这话和老爷子一提,崔老爷子就皱了眉。   “南边的地?”老爷子摇了摇头,有些不置可否, “回去写个策划给我,写完策划开会讨论一下。”   可明明当年崔泽之就没有!   当年崔泽之才多大,凭啥他说的老爷子就直接点头?   他现在已经二十多岁了,比崔泽之那时候稳重多了,凭什么老爷子不信任他?   火上浇油的是, 他听说了孟家小孙女黎明酒店的盛况,据说直接把长寿乡附近的地皮价格都炒高了。   一个并非出身长房的孙女, 孟家都能这么支持, 他就不信黎明酒店后头没有孟家的人在扶持。   可他呢?   崔明义写策划书写得挠头, 越想当年的事就越觉得心烦,索性搁置了手里的策划,约朋友出去喝酒松快一下。   崔泽之。   崔泽之这个名字就和梦魇一样,伴随着嫉妒的滋味,缠绕在他的脖子上面慢慢收紧。   他本来对着个惊采绝艳的堂弟还是同情的。   你看,你那么有才,那么聪明,不是还是逃不过命吗?   好像他这么想,就让自己在堂弟面前有了些优越感一样。   崔泽之回老家的日子是他最快活的一段时间,这时候他春风得意,走到哪里一群朋友都在捧着他,说着他的未来。崔老爷子会把他带在身边,虽然老爷子脾气不好,对他的策划总是疾言厉色,但是他还是走向了崔家的权力中心。   可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不少外头曾经捧着他、顺着他的朋友不知什么时候悄悄的消失了,崔老爷子虽然也把他带在身边,他总觉得老爷子对他没有原来那么上心了。   他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但是那一瞬间,他也暗暗希望过。   希望崔泽之的病再也好不起来。   “哎明义,我前阵子倒是听说个事儿。”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朋友就讲起了这段时间的新鲜八卦,“和你那个堂弟有关系。”   “什么事儿?”崔明义现在正烦着,有些敷衍地应了应。   “你堂弟不是回S省了吗?有人说他在那边和当地的一个小姑娘谈恋爱来着。”   当初崔姑姑把消息往家里头一传,也只是通知了崔泽之的父母和老爷子。   崔明义就错过了第一手消息,而且这几天他足不出户,哪里听过这种传言?   他一愣,表情有些茫然了:“哪家的女孩儿?我怎么一点消息都没听过。”   “不是圈里的,估计家里也普通,也不知道怎么认识的。你真没听过这事儿?外头都传遍了。”朋友话里都带着兴奋,“你们老爷子还挺开明啊,这样一点都不门当户对的女朋友都让他谈?”   只是对崔泽之一个人开明而已。   崔明义越想越不对味,喝了几杯闷酒之后回了大宅,想去找老爷子问问策划的事情。   一推门,就听见老爷子和朋友显摆。   “王老头,你可别得意。你在长寿乡住得舒服那又有怎么样?我告诉你,我孙子在酒店开业之前就和我说,预先申请开发长寿乡附近的一片地皮,那位置可好了,就等着建高级别墅区了。现在地价涨了,开发这个准赚。”崔老爷子话里满是得意,“我孙子打算直接孝敬我一栋别墅哩。”   ……黎明酒店开业前?   那不就还没多久吗?   凭什么崔泽之一申请老爷子就答应?   这也太不公平了吧,崔泽之他到底怎么走的运。   他越想越不平,等老爷子显摆完,把电话一挂,他就做出一副忧虑的样子开口问起崔泽之恋爱的事情了。   “我担心就是,泽之年纪小,要是被人哄骗……”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崔老爷子打断了。   崔明义那点告状的小心思哪里瞒得过老爷子?   崔老爷子叹口气。   老二是个好的,可是这个儿子怎么一点都不长进。   刚刚亲自关心了崔泽之恋情进度,并且为之出谋划策半天的老爷子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这个孙子。   “你策划写完了?招标会还有几天你就去喝酒了?”老爷子脸色不好看,语气也更是冷淡,“把你手头的事情做好,泽之的事情我心里有数,不用你操心。”   崔明义尽力掩藏住自己不忿的情绪,唯唯诺诺地应着声,退了出去。   *   崔泽之本来想一个人开车带江一甜过去的。   可崔家的保镖团怎么能干?   地皮还没开发,周围有不少野地,还荒着,说不定有什么虫蛇。   而且那片地方没什么人去,比较人迹罕至,万一出了点什么事儿,救援都来不及。   “而且野地里头你开我那个车不行啊,那车底盘低,抛锚在半路你看你怎么办。”陆霖为了拯救自己的爱车,连忙劝说。   “我说崔泽之啊,你别想着自己开车了,无照驾驶抓到要罚款的。等你考个驾照再说吧。”江一甜也吐槽他。   她也会开车,还干过一边开车吸引丧尸群一边对着车窗外扫射的事情呢,她可没像崔泽之这么浪。   崔泽之一颗只想独处的少年心默默地碎了。   不过,真正坐进车里面的时候,崔泽之还是很容易就满足了。   保镖在前面开车,他和江一甜一起坐在车后座……   他只要一转头,就能够看到江一甜的侧脸,能和她好好聊会儿天,不像开车还得全神贯注。   这样也挺不错的。   “你看,我大概找了个设计师规划了一下。大概是这个样子。”崔泽之一点瞒着江一甜的意思都没有,调出了设计草图给她看。   从图上看,距离进城的高速公路相对比较近,如果按照小区规划来看,如果修一条小道通进小区,出行都还方便。   地皮占地面积很大,就连不远处的缓坡山头都规划了进去,还有附近的天然小湖。   崔泽之开发的时候,打算利用好这附近的绿化环境和小山头,尽量维护好山水,毕竟这个别墅区如果修建好,目标人群就是有钱有闲、想要颐养天年的老人。   “你到底是怎么想到的……你就不怕,地皮没带起来吗?”江一甜感叹了一下,觉得他胆子真的是大。   “本来我看上的是黎明酒店那片地皮。”崔泽之有些遗憾地叹口气,“不过这块地也算是可以。风景也好,那个湖是真的漂亮。”   这片地皮距离黎明酒店的距离也不算特别远,车开了将近二十分钟,下了高速,走上了泥土小路,然后停了下来。   “当时本来有没眼力见的想建个厂区,结果赶上了旅游资源开发,本来地都平了,不让了。”崔泽之嘟囔了一句暴殄天物,连忙跳下车急匆匆地想绕到另一头帮江一甜开门。   然而刚刚绕过去,他想要拉开车门的手就顿住了。   打开车门,迈出一条腿的江一甜:?   她疑惑地回头看了看车里。   “你是落下什么了吗?”江一甜看了一眼,确认了没东西在里头,她轻捷地跳下车,关上了车门。   崔泽之:“……”   “没有。”想到等会的小心思,崔泽之努力维持自己的表情不变,就带着江一甜在这周边转了起来。   这确实是一片风水宝地。   山水风光和黎明酒店那个位置还有些不尽相同,但是都带着些山野的灵气。   如何利用好这种独特的地理优势,就需要看设计师的规划水平了。   “那边我打算把停车场规划好,往东走一点需要建一个社区医院,定位是老年人嘛,保健这种一定要跟上。”崔泽之一边走,一边给江一甜讲着,“那边——”   崔泽之的话一下子就卡了壳。   他注意到他讲述这些的时候,江一甜抬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自己,他甚至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身影……   “那边有什么?”等了半天,江一甜都没听到崔泽之的下文,她顺着他手指的地方望过去,但是没看到什么特别的。   崔泽之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发呆,他急忙想要补救,却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连声咳嗽了起来。   江一甜已经好久没听过他咳嗽了,她微微一愣,从自己书包里摸出来水壶给他。   “咳咳……没啥,没啥大事。”崔泽之清了清嗓子,接过这个浅粉色的水壶,一时间都有些恍惚了。   当时他还在Q城的时候,是不是也拿过她的水壶?   他当时被喂柠檬水的时候,是不是……直接喝的?   这个可不能细想,再细想崔泽之就要把自己憋成番茄了。   他拿着水壶,拧开瓶盖,仰着头给自己倒着喝,让自己的嘴唇尽量不和水壶接触。   哪怕是这样,尝到这清甜的柠檬水滋味之后,他的脸上都泛起了些红来。   身后的保镖本来拿着水壶想送过去,被保镖队长按住的时候还有些不解。   这时候,他忍不住用敬佩的眼神看向旁边的队长了。   难怪人家是队长呢。 第79章   这么久过去了, 江一甜身上还是带着柠檬水的。   崔泽之想, 有些不舍地拧上了水壶盖子,还回去的时候, 他的表情险些没透出点遗憾来。   酸甜、清新, 似乎带着勃勃生机。   这个味道和他第一次尝到的, 完全没有什么分别。   当时喝下那杯柠檬水的他可能完全没有想到过,自己会因此和江一甜结缘,也会因此对她那么上心吧。   再一次见到这个熟悉的水壶,尝到这个熟悉的味道,崔泽之一时有些感慨了。   “走啦走啦,别傻站着。”江一甜从他手里接过水壶, 直接放进了书包侧兜里面。她往那边山坡上跑了几步,回过头看崔泽之,出声催促。   “从这里上去,就能看到湖了。”被这么一催促, 崔泽之哪有闲工夫感慨,连忙指引着江一甜往山坡最好的观景位置走。   崔泽之本想把这片区域规划成小花园,因此也要求设计师尽量保留这些大树。   这片地已经搁置了好些年,现在也荒了,除了山顶上有几棵大树之外, 已经有些灌木丛生了。走上山坡的时候,得格外提防自己的裤脚不被灌木挂住。   保镖走在前面开路,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崔泽之觉得江一甜比保镖还适应这种野外的环境。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捡起了一根木棍, 一边走一边拨开灌木丛,发出沙沙的声响,以惊走蛇类。   一走上山坡,来到那棵最高的树下,湖泊就尽收眼底了。   这是个活水湖,能看到涓涓细流也流向远方。水相当的清澈,在阳光的映照之下泛着粼粼的波光,周围还有鸟类盘旋不去。   江一甜最喜欢这样的地方,当年在末世的时候,她不知多渴望回到和平的时代,在一个有山有水的地方盖起一座自己的小屋,过上平静而富足的生活。   眼前的场景说实话就是她梦想中的地方,什么都齐全,就差个房子了。   虽然现在她肯定买不起这里的别墅,可是等别墅区盖好,说不定按照股份分红就足够了!   梦想总是要有的。   “走,我们到湖边去。”江一甜这时候玩心大起,拉了一把崔泽之。   她没注意到被她拉着的时候,崔泽之惊喜的表情,一路拨开树丛和崔泽之跑到了湖边。   ……崔泽之健身颇具成效,这么一路跑下来都只是有些微喘。   “等会可以在这里吃东西,我看见你让人准备调料了。”江一甜用手里的木棍戳了戳有些湿润的土地,对湖边的环境相当满意。   崔泽之怎么会忘记在外头美美地吃上一顿呢?   他是看过地图的人,这是他规划区域的边缘,往外走上几公里,就有了人烟,那边还有着一片竹林。   他把这事儿和江一甜一说,就看到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竹子在野外可是宝贝,而且有竹林的地方一定有笋。   “我们先转着,等会让人过去买点笋。”崔泽之提议。   “还有竹筒,可以做竹筒饭!还可以用来做汤。”江一甜连忙补充。   他俩都是天字头一号的大吃货,对吃的别提多上心了。   竹筒煮的饭天然带着一股清香,如果加上点腊味在里面,那滋味简直绝了。用竹筒做汤炖肉的话,肉也别有一番滋味。   想到这个,江一甜口水都快出来啦。   崔泽之说做就做,直接吩咐了个保镖,让他开着车过去买,顺便还可以买几只土鸡,他还带上了点肉类材料。   这片地方因为荒了有些年了,只有些低矮的灌木,不太可能有什么野味,倒是得小心点虫蛇。   他承包的这片地皮大,几个人步行着转过一圈,就已经快到中午了。   江一甜和他并肩走着,都能听见彼此肚子里的咕咕叫声,都不禁会心一笑。   回到湖边,刚刚去了的几个保镖也回来了,他们买了几只土鸡,让人直接杀好,又买下了些嫩笋,又按照江一甜说的,砍了好些竹竿。   后备箱里头放着厨具,江一甜非常原生态地选了把沉重的大菜刀,把已经处理好的鸡往砧板上一搁,就要剁鸡块。   “我来吧。”保镖怕刀子沉,不好剁肉,想要上前帮忙,可江一甜是玩刀的行家,沉重的大菜刀在她的手里轻如无物,还轻巧地挽了个刀花。   保镖:“……”   他看着江一甜挥动菜刀,分分钟就把一只整鸡剁成了鸡块,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点都不需要他插手。   ……算了,还是去帮自家少爷吧。   那边崔泽之确实遇到了麻烦,他自告奋勇去生火、搭火堆,还说自己看过搭火堆的教程,怎么都不让保镖插手,废了半天力气,火还没生起来。   等他好不容易在保镖的口头指点之下,自己生起了火,江一甜那边已经把鸡块切好腌制好,连同切好的嫩笋一起,加上了些水,放到了竹筒里面去,打算来做汤。她还留了一只整鸡,选了最粗壮的的那两节竹子,打算腌制好之后不放水,整个在竹子里面烤。   “诶,火堆搭的不错。”江一甜拿着竹筒路过的时候,还特别惊讶地夸了他一句。   被夸奖的崔泽之两眼放光,前后忙着帮她把竹筒鸡和竹筒饭架在火堆上面。   一抬头却看着江一甜悄悄藏手机的动作。   崔泽之:?   大事不妙。   他低头一看他和孟黎陆霖四个人的微信群,群里面江一甜已经发出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自然是他自己。   江一甜拍了他的照片!   他还没来得及欢呼,点开大图的时候,他的笑容一下子僵硬在了脸上。   不、不是吧!   这不科学!   他的脸上怎么会……   他迟缓地伸手摸向自己的脸,旁边的江一甜已经笑到前仰后合了,就连保镖也都小声窃笑了起来。   微信群里面,陆霖正在疯狂地大笑着,并且用了数十个表情包,刷屏来表达他内心的不淡定。   崔泽之看了看自己的手,一手黑灰。   江一甜照完照片之后良心有点过不去,拿了张纸巾,还帮他擦了一把。   崔泽之默然地接过纸巾,抹了把脸,顺手利用群主的权限把陆霖从群里踢了出去。   他怎么觉得,他在江一甜心里的形象,十分令人担忧呢。   为了弥补一脸灰被照下来的崔泽之,江一甜紧急决定,她要做烤鱼。   她听说这湖里是有鱼的,摸出小刀,就把刚刚用来探路的长木棍的一头削尖充当鱼叉,然后就去了湖边。   湖水很清澈,在岸边就能看到水中的游鱼。   刚刚崔泽之说过,当年这个小湖,可有不少人在边上钓鱼呢。   江一甜手里头拿着这临时鱼叉,看着游鱼在水里游动的轨迹,算好了鱼的位置,就是一棍下去。   这一下兔起鹘落,只是一眨眼的事情,临时鱼叉上头就插着一天还在扭动的鱼。   “行啦,我再抓几条做烤鱼!”她对着崔泽之招手,心里觉得太好玩了。   唉,崔泽之脸皮那么薄,这都脸红了好半天。   早知道这样就不应该笑他啦,可他这个样子还真挺好玩的。   她又插了两条鱼,一边往回走,一边重新翻看着手机里的照片。   可别说,人长得好看就是占便宜,一脸灰还挺帅的。   另一边,幸灾乐祸的陆霖被崔泽之权限了,私信他发消息怎么都没回。   陆霖左思右想,决定报复一把。   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点开了自己亲姑姑陆纭的微信。   陆霖:[查看图片]我们甜姐照的!   崔母陆纭看到傻乎乎的儿子时,微微一笑,顺手把这张照片转发给了自己的丈夫,并且附带了照片的拍摄者。   崔松和看到这张照片,忍俊不禁,顺手把这张照片发给了自己的父亲崔老爷子,同样也附带了拍摄者。   干得漂亮!   就该这么来!   崔老爷子为了纪念自己宝贝孙子有了如此重大的突破,他随手把这张崔泽之想要当成黑历史烧毁的照片,设置成了自己的微信头像。   终于发现真相的崔泽之:“……”   他现在去把陆霖打死还来得及吗!   保镖那边也有一堆火,他们识趣地坐在另一堆火附近,不去打扰崔泽之想要独处的少年心愿。   用竹筒承装的鸡肉和鲜笋已经散发出了清香,结合了竹子的香味,别提多美了。另外那只竹筒烤鸡,滋味则就浓郁多了。   把竹片制成的临时盖子一掀开,那浓郁的肉香和笋香就散发出来了。   崔泽之先给江一甜盛了点,然后才轮到他自己。   竹笋鲜极了,鸡肉都染上了竹子的清香,更别说是那滋味十足,鲜得恨不得让人把舌头都吞下去的汤了。   就着竹筒饭,吃着竹筒鸡,旁边还有只烤鸡正散发着浓郁的香味。   那只用来烧烤的整鸡,则和崔泽之之前吃过的烤鸡完全不同。   这其实是类似叫花鸡的做法,让调料和鸡肉的香味不会散发出去,全数密闭在这个竹筒当中。揭开盖子的时候,香味简直扑鼻。   鸡肉恰到好处,柔嫩多汁,吃透了江一甜秘制料汁的香味,咸鲜适口,由于用了竹筒这样直接烤,还多了一种厨房里感受不到的清新滋味。   吃过饭后,江一甜拿着崔泽之那张示意图,对着目前的环境,想去想象如果社区建成,究竟会是怎样的盛况。   她拿着木棍,和崔泽之一起走在前头,保镖也不想听他俩说话,就远一点跟在后面。   “我听说很多房地产老板,会在社区里面给自己留一栋房子。”江一甜想起了之前的传言,有些好奇地问,“你会这样吗?”   “我当然会了。除了这个我还会给我爷爷留一栋吧。”崔泽之停下来,他们此刻已经走出了地皮的边缘,再往深处走,树林就茂密起来,没那么安全了。   “那你预留的房子是什么位置啊?”江一甜更好奇了。   她想知道,崔泽之作为负责项目的人,他会最欣赏怎样的环境呢?   他会对他自己的住宅怎么考量呢?   如果是她的话,她多半会选择距离湖比较近的,应该是C区……   “C区2号。”崔泽之一点犹豫没有,脱口说出了江一甜心中的那个答案。   她讶异的睁大了眼睛,完全没想到崔泽之会和她想的一样。   “因为那个位置,湖景最漂亮。”崔泽之说。   而你,最喜欢这湖。   他看着江一甜的眼睛,看着她瞳仁里面映出来的自己。   他忽然不想再忍耐,想要告诉她他选择这个位置的原因,想告诉他想要在未来迎接一个最欣赏湖景的女主人。   崔泽之握了握拳,动了动嘴唇喊了一声江一甜的名字,想说出他想了很久的话。   ……   “小心!”江一甜突然惊叫一声,手中的木棍脱手掷向崔泽之身后不远的位置,然后拉着崔泽之的手往后退开了好几步。   这个时候崔泽之才看清,距离他刚才所站位置不到一米的位置,一条三角头的不明蛇类被木棍砸中,颓然瘫在了地上。   三角头的蛇,多半是有毒的。   如果他被咬到……   “吓死我了,你没受伤吧?它刚刚正在朝你过来。”江一甜心有余悸,退后了好几米才放开了崔泽之的手,上下打量着他。   手被松开,崔泽之虚虚地握拳又松开,手上仿佛还残留着和她拉着手时的触感。   他倒是没有因为这毒蛇而恐惧,只是……   他刚刚的话……还是没有说出口。   “对了,你刚刚要跟我说什么?”江一甜问,她刚刚觉得崔泽之的样子,和平时都有些不一样了,让她有些不好意思对视。   看着这双眼睛,想起刚刚她举重若轻地又一次救了自己的样子,崔泽之的话一时有些说不出口了。   “没什么。”崔泽之别过头,低声地说。   江一甜没说话,只蹙起眉,倒也没质疑。   可她清晰地意识到,崔泽之的“没什么”绝对在说谎。 第80章   保镖们听到这边的声音, 连忙跑了过来, 看到这条蛇之后,他们都差点没被吓疯。   如果崔泽之被毒蛇咬了, 那么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这完全是他们的失职, 这一回, 他们怎么都不肯让两个人单独走了。   往回走的路上,江一甜小心地打量着崔泽之,注意到他不知怎么精神有些萎靡。   明明刚刚说起那栋别墅的时候还很开心的啊。说起“湖景很漂亮”的时候,他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好像那是什么他憧憬了很久的美好事物一样。   崔泽之说这话的时候,是看着她的, 那个眼神总让她觉得……   他在夸她一样。   那个时候,他想对她说什么呢?   认识这么长时间了,崔泽之真的很少那么郑重地叫她的名字啊。   江一甜和男性接触真的相当少,穿越之前是她成天低着头, 羞于说话。   穿到末世之后,“男性”对于她来说就是危险的代名词,她总是自己离得远远的,哪怕到穿越回来之前,和她能说上两句话的男性恐怕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她是从来没去揣摩过同龄男生想法的。   何况, 她一直觉得崔泽之很不容易看穿。   这些天她总是觉得崔泽之有些不太一样,可她却又说不出来哪点不同。   每次崔泽之和她说话的时候, 他是总爱看着她眼睛的。   她总觉得, 崔泽之的眼睛里, 像是在压抑着什么秘密,但是却不知道是胆怯还是什么,总是不愿意将它说出口。   而她总有种感觉,崔泽之的这个秘密,和她有关系。   “崔泽之?”在崔泽之差点平地摔跤之后,江一甜忍不住出声提醒了起来,“你在想什么啊,看着路啦。”   崔泽之如梦初醒,对上她的眼神的时候,表情一下子变得格外不自然。   “没、没什么,真没什么,在想事情。”他的语气都带上了些慌乱。   骗子,肯定有什么。   江一甜有些好奇,但是还是没有再追问了。   崔泽之不想说的,她反正是问不出来。   就悄悄记在心里好了,他总会憋不住想说的。   回程的车上不知怎么沉默了下来,崔泽之的沮丧简直是溢于言表。   他为这个准备了很久,揣摩江一甜一直以来喜欢的东西,绞尽脑汁地和她独处。   他刚刚鼓起勇气想开口告白,可是下一刻就被自己的告白对象救了性命。在这种时候,他能再继续那被打断的告白吗?   肯定不行啊。   关键是,这还不是他头一回被江一甜救了。   似乎在危急时刻,以帅气的形态出现,力挽狂澜,引来尖叫声一片的人总是江一甜。   总觉得他拿的才是被撩的女主角剧本。   他什么时候才能保护的了江一甜呢?   “今天有村民送来了野味诶,你们要不要吃?没法放店里,就是拿给我们自己尝鲜的。”孟黎指了指厨房里,看着今天格外蔫的崔泽之有些迷惑。   “那时候甜姐没回来,我让大师傅做了,就炒了个蛇段,泽之你没吃过这个别勉强啊。”陆霖知道了今天他差点被蛇咬,担心崔泽之有心理阴影,连忙提醒。   蛇?   崔泽之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复仇的快乐。   江一甜看着他咬牙切齿、把骨头差点都嘎吱嘎吱嚼碎了的样子,觉得格外好玩。   这个人这么记仇的吗?   餐桌上配着的酒是方沛元研究出来的新版梨花酒。   江一甜好奇地抿了一口,她是没怎么喝过酒的,也有点怕这种酒会很冲,但是梨花酒和她想象的完全不同。   不是很烈的酒,滋味相当绵软,但是清洌适口,有着一股清淡的花香气,回味还有些甜。   她尝过陈则的酒,两相比较之下,方沛元的改进酒效果简直是绝佳。   “我在父亲那辈酒方的基础上改进了,试验了30多种配方,最后这种效果最好。”现在的日子在方沛元眼里就像是天堂一样,原本他忙忙碌碌,整天为了订单、生计发愁,哪有闲工夫去研究改进被抢注专利的梨花酒?   获得了孟家这笔大单子,他就不必为酒坊的生计发愁了。   现在他和黎明酒店合作,为黎明酒店研究口味不重、不会太伤身体的酒品。   这个时候,他就想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梨花酒了。   陈则确实抢走了他祖辈的秘方,抢先注册了专利。   但是祖辈的秘方都是人研究出来的,难道他研究、改进不出来更好的梨花酒吗?   他放下手里的其他活计,不眠不休地泡在酒窖里面进行尝试,最后终于做出了更好的酒,香味更清透、回甘也更醇香。   方沛元介绍完自己的新酒,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   “前些天,我见到陈则了。白春树被送出国之后,白家就不搭理他了,他现在……就那样吧。”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   陈则推出的药酒无人问津,由于靠山被送出了国,他现在简直如同丧家之犬,和方沛元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竟是含胸低头,不敢对视。   方沛元的语气很平静,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意,而是格外感慨。   “无论哪一个行业,偷工减料胡闹都是不行的。”   望山度假村已经摘了牌子,短短的时间已经折价挂牌出售,一个月前宣传铺天盖地的望山度假村瞬间名声跌落谷底,到现在的无人问津,全都是白春树违背市场道德的结果。虽然网络上没人把这件事情和白春树联系在一起,但是业内总是知道的。   哪怕白家不把他送出国,他在国内商圈也已经寸步难行。   “帮忙给白春树收拾烂摊子的是他大哥白世勋,比他差不多大了七八岁吧。”陆霖把这个当八卦说出来,“之前白春树和我闹起来那次,也是白世勋收拾的。他可真惨,摊上这么个弟弟。”   孟黎看上去对这个人印象也还不错:“和他打过交道,印象里算个挺温和的厚道人。前几天他还上门找我爸爸了,态度还真挺不错。”   崔泽之不置可否。   他是真觉得,白家那个环境里,养出什么人都有可能,就是出不了厚道人。   可能是因为方沛元做了酒给了江一甜启发的缘故,这些日子里江一甜几乎要跟酒干上了。   她忙完了这个季度的新菜,就开始折腾起了药酒。   从外敷的药酒,到可以少量服用的保健药酒,她都泡了不少。   “我突然想到的,黎黎和我说她爷爷总是腿疼,老年人都有这种毛病,所以我琢磨了一下,可以先用一些外敷的来缓解。”江一甜这样解释。   她这次主要做的是外敷的药酒,内服的泡的时间长,也比较麻烦,她不是爱喝酒的人,就少量做了一点送人。   孟黎对着崔泽之得意地扬起眉毛,崔泽之却八风不动,仿佛一点都不在乎一样。   会议室里,反倒陆霖嚷嚷了起来。   “甜姐带带我,我爷爷也要啊!”   弄得江一甜哭笑不得,直给他许诺也有他爷爷一份。   奇了怪了。   孟黎有些嘀咕,崔泽之这个家伙,怎么转了性了?平常多和江一甜说一句话,他眼神都要吃人的。   这种药酒不知道怎么泡的,一做成就大受欢迎,不少黎明酒店的常客都想带回去一小瓶。   王老爷子这些日子都快天天住在黎明酒店了,他甚至还往崔泽之那个在策划的别墅区跑了几趟,看了看风景之后就拍板要和崔泽之先行预定。   这房子都没盖起来,怎么就预定上了?   连崔泽之都有些哭笑不得了,崔泽之他千哄万劝,好不容易才把他的念头暂时打消。   “你这个小鬼精的很,C2那个位置的房子记得留给我。”王老爷子吹胡子瞪眼睛。   别的都好说,C2不行。   这可是江一甜看上的位置。   天王老子都得给让道。   王老爷子在崔泽之那里碰了个钉子,就想起了上次终于赢了崔老爷子一把的得意事儿。   他是黎明酒店老客人,年纪又最大,江一甜新出的这个外敷药酒被他买去好大一坛子。他天天按照说明,拿着这个酒在自己膝盖关节的位置一边涂抹一边搓,一直搓到腿微微发热才去睡觉。   天天药膳轰炸,晚上还有药酒外敷。   短短的一个月功夫,王老爷子腿脚疼的老毛病竟然缓解了挺多,走路都不需要拐杖了。   在崔泽之这边碰了个钉子,他就去找爷爷秀一下自己的新药酒。   王老爷子这次选择的是视频,好让崔老爷子看到自己走路都不需要拐杖了,开头一张嘴就是同样的开场白。   “老崔啊,你可不——”   这话说了一半,就卡壳在喉咙里了。   崔老爷子靠在沙发上,几个护工正在给他搓膝盖呢,旁边放着好大一坛子药酒,比他的那坛还大。   “哟,这不是老王吗?看看,我孙子给我孝敬的药酒,除了外敷的,还有内服的保健酒哩!”崔老爷子的语气都带着炫耀。   这药酒还有内服的?   王老爷子又被秀了一脸,打算旧事重提,扳回一城。   “老崔啊,你孙子和那姑娘的事情怎么样了?”他问。   “看到我头像了没?”崔老爷子语气非常平淡,“人姑娘照的像。”   王老爷子放大一看,嗬,这不是一脸黑灰,还难得露出傻乎乎模样的崔泽之吗?   行了,崔老头最后一块短板也补齐了,看样子这次是打不过了。   王老爷子铩羽而归,挂断视频之后,崔老爷子倒没有很得意。   他看着这张照片,叹了口气。   傻孩子,有什么想说的你和人姑娘说啊。   看来他过几天又得给崔泽之打个电话,要跟他好好说说。 第81章   暑假的时间说短不短, 说长也不长, 很快就到了尾声。   每到假期即将结束的时候,总会鸡飞狗跳起来的。   一个暑假, 足够让黎明酒店的发展走上一个新台阶, 也足够让崔泽之的那块地皮规划完成, 工人开始准备动工,更足够让江一甜的药酒在老年人当中打响名气。   为了这个药酒,孟传业老爷子还特意把江一甜请到了家里,介绍给了本地的几个老朋友,并且以高价订购了全年份的药酒。   另外,还有崔老爷子。   在他不遗余力的显摆之下, 江一甜很快又接到了来自京城的一笔订单,同样是全年份的药酒。   客户都是位高权重的老人,他们不看重价格,看重的是治疗效果。   哪个老人没点腰腿疼的毛病呢?   况且这还是外敷的药酒, 不需要入口,再加上崔老爷子身体力行的推荐,更让人放心了。   这两笔订单加在一起,光是定金,就直接让江一甜的流动资金冲上了五十万。   这下, 江一甜是彻底不缺钱了。   她在咨询了崔泽之和孟黎之后,将流动资金分成两半, 一半留在手上以防万一, 另一半拿去理财, 跑赢通货膨胀。   当然,哪怕暑假里面你日进斗金,你还是要写作业的。   写作业的时候,江一甜就发现,一个假期没做题,自己已经快不认识物理题了。   “这道题该怎么做来着?”她翻着自己的错题本,整个人都惊了。   假期过得太浪,她得沉下心来学习了。   江一甜回到家里学习,这件事一点都不大。   可是这个行为让崔泽之这个“每天往工地跑一圈”的习惯烟消云散了。他好像又爱上了城里的生活,整天窝回了家里,除了恨不得扎根在江一甜这边,以“指导学习”为名光明正大地赖在她家里,其他的和之前没什么两样。   唯一一点不同的是,这次,他正大光明地把陆霖拒之门外了。   “我抗议,你再这样我要把我车钥匙拿回来了啊!”陆霖几次想要上门,都被崔泽之用各种借口绕得团团转,根本没法蹭饭,最后只能用这种方式威胁。   江一甜一边检查着暑假作业,一边听着他俩隔着电话吵架,最后忍无可忍地把不知道怎么突然变幼稚的崔泽之也一起赶了出去。   愤怒的崔泽之决定,报复性地多开几次陆霖那辆车。   事实证明,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暑假之前的最后一天,不听劝告、再度偷开陆霖跑车的崔泽之终于翻车了。   “甜姐……别笑了真的。”崔泽之拿着手里的罚单,整个人都不好了。   旁边的江一甜已经笑得连墙都扶不住了。   作为一个被迫写完了暑假作业的霸总预备役,他整个人的焦躁溢于言表。本来想开着陆霖的那辆豪华超跑,带着江一甜再去外头兜风一次。   可是他开上车还没走上几步,就遇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次翻车。   路边的一个交警对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边停车。   崔泽之:“……”   江一甜:哈哈哈哈哈哈哈!   崔泽之虽然壕,但是还真做不出来什么太出格的事情,他在脑子里默背了道路交通安全法,然后靠边停车,默默地摇下了车窗。   “驾驶证出示一下。”交警尽职尽责,完全没因为这辆车的价值来放水。   崔泽之都没成年,哪儿来的驾驶证?   难得看到崔泽之这种窘态,坐在旁边的江一甜都差点笑出声。   她默默在微信里发消息给陆霖,顺带加上了个定位,让陆霖速度过来领人。   “没成年啊。这没成年你还开什么车,也不怕出问题吗?这谁的车啊?”交警一问,把没成年的事情给问了出来,默默地掏出了罚单。   按照道路交通安全法,未成年无照驾驶被抓,罚款2000元。   两千块钱对崔泽之来说不算什么,可是人生第一张交通罚单,就不一样了。   远在京城的崔父崔母很快就收到了消息,他们吃惊于儿子难得的任性,也隐约猜出来了车里面还坐着谁。   陆纭还在自己的朋友圈非常开心地晒出了崔泽之这张罚单的照片,配字“一次勇敢的尝试。”   这是崔泽之当天遇到的第二大打击,第一大打击则是,江一甜重新填充了自己的衣柜,并且果断地以“我有钱”为名,拒绝了崔泽之任何的付账行为。   崔泽之发誓,拿到驾照之前,他再也不碰这辆车了。   一个假期没见,三班的同学彼此都非常想念。   这个班级的和睦程度简直是江一甜生平所见之最,开学见到彼此的时候,都热情的不行,交换着彼此假期的体验。   “甜甜!这个假期过的怎么样啊?有没有和家里出去玩?”殷子宁晒黑了一点,应该刚去了那个海滨玩。   家里吗?   那肯定是没有的。   不过她现在,收获了比他们好一千倍的的朋友。   “和朋友去玩啦,在郊外那边。我都快玩疯了,差点作业没写呢。”江一甜没有提及假期里面自己做的事情,只把这个轻描淡写地归为了出去玩。   “郊外吗?黎明酒店?”一提起郊外,殷子宁的耳朵就竖了起来,“我本来也想去的,可是七月份的酒店完全订不上!八月份我预定了要和父母出国玩一趟。快快快,跟我说说,那里怎么样?”   ……还好你没去,不然这是要现场认亲的节奏。   江一甜暗暗想,告诫自己不要总是去那边晃。   她没想过把自己的产业公开出来,特别是股份。   黎明酒店现在大火,酒店的股份简直是会下金蛋的母鸡,一旦公开,势必会引来之前“家人”的关注。   按照江家人这个唯利是图的性格,一定会为了这些产业搅得天翻地覆。   她还想安心过自己的小日子,才不想被他们打扰呢。   一听到黎明酒店,班里的人就兴奋了起来。   有的开始说起了暑假初,黎明酒店和望山度假村的那一场争端。也有人幸运地订到了黎明酒店的房,有过一次美好的度假经历,正在那里眉飞色舞地说着。   “你知道吗?黎明酒店都上了旅游杂志了,我在外省的朋友别提多羡慕我了!”   “那边的风景真的太好了,饭菜也不错!我住了三四天,周围的景点逛了个遍!”   “药膳也好神奇,我晚上心里发慌、容易睡不着的毛病,现在都好多了。”   看样子,他们还真有不少去过。   还好江一甜一直呆在员工区,没被他们撞见。   “环境挺不错的,菜也挺好吃。”到最后,江一甜只能这样回答,她实在不好意思来吹捧自己了。   说完这句,她和崔泽之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笑意。   除了拉着江一甜盘问之外,崔泽之也受到了热情的招呼。   这可有点罕见,因为不知道为什么,班里的同学一向对他有点怵。   “崔泽之你呢?假期干嘛去了?”   崔泽之还是一副老样子,斜倚在教室的窗前,一幅万事和自己无关的样子,只有江一甜说话的时候,他才会多抬眼关注一下。   听到这个问题,他眼皮都没动一下。   “去了个工地上工。”他语气平静极了,“建房子。”   江一甜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   不过仔细想想,这可不就是上工吗?可不是建房子嘛?   只不过这个工地都是他自己的而已!   “等等?上工?真的假的?”发问的同学睁大了眼睛,旁边的同学也都竖起了耳朵。他们想起了崔泽之那块直接把程鹏飞吓走的手表,想起了他一向神秘莫测的作风。   这样的人,工地上工?   可是看崔泽之一脸“我不是开玩笑”的表情,想到他平时也不是个随意说笑的人,几个同学和他还没那么亲近,也没敢细细问询,表情都尴尬了起来。   “锻炼一下身体。”崔泽之伸出手来,展示了一下自己初有成效的健身成果。   有钱人的爱好真奇怪。   同学们的表情更加不解了。   *   高一的办公室里面,年级组长抽出了一份高一(9)班的档案,把它递给了面前的年轻老师。   “班里学生的中考成绩,还是不要泄露出去比较好。”他见过江一甜成绩泄露闹出来的事情,也担心再出了同样的事情,“把这个学生一视同仁对待比较好,你也别太关注。”   这个学生也是来自Q城,档案也他看过,中考成绩那一项简直是惨不忍睹,初中的档案里头还夹着违纪处分。   他是知道今年分数线的,算了一下这连Q城一中都考不上。   校长把这件事告诉他的时候,表情还有些无奈。   “这学生……”九班的班主任赵老师看着这中考成绩脑仁都要疼了,“我今天见了这学生,这学生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两句话就和人斗起嘴来了。”   “我知道你头疼,可既然都进来了,还就当自己学生对待吧。”年级组长安慰了一下,“你看看之前田老师班上那两个,都说是烫手山芋,可是人家进来表现就很不错啊。你多培养培养,应该不会有很大问题的。”   赵老师也没办法,这事情她也做不了主啊。   中考成绩不够,还能被弄到省外国语的,这多半是背后有人,还使得力气不小。   她只是个普通老师,怎么也不能和人家作对啊。   “成绩差没关系,只要这学生安分点,不惹事就好了。”赵老师感叹。   ……不过这个希望看起来有点渺茫。   想起那个男生的名字,她一时间有些疑惑。   这名字,怎么和高二那个学生,那么相似啊? 第82章   开学头几天, 刚返校的学生总是会有些提不起来精神, 哪怕是再认真的,学习也都开始散漫了起来。   田老师人比较温柔, 总是笑说给孩子们一个习惯开学的机会。   然而物理王老师可不是这样, 她为人就严肃的多了。   眼看着前几天上课的学生总有些精神不振, 上课的时候还有悄悄说小话的、传纸条的。王老师眉头一皱,就决定来一把开学摸底考试,还特意加大了点难度。   “也该让他们别这么散漫了。”   摸底考试这个大杀器一处,所到之处,哀鸿遍野。   就连成绩一贯很好的几个学生都心有戚戚。   不知道是不是一个假期的松懈,就连江一甜做这些题都觉得有些生疏感了, 好在她假期结束之后奋起了一把,不然可能也会有题做不出来。   王老师当堂收上卷子来,只看了几份,脸上的表情就越来越乌云密布。   本来她想着是会办公室判了之后下节课再发回来讲, 索性干脆判都不判了,直接讲题。   “我知道你们一个个玩得开心,回头考试的时候也希望你们一样开心。”她警告,严厉的表情看得好些成绩明显退步的同学缩了缩脖子,一下子安分了下来。   “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浪了一个假期的殷子宁都快不知道自己姓啥了, 哪里还记得什么物理不物理。   一整节课,她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直到下课铃响, 王老师离开教室, 她才松了一大口气, 跑到江一甜身边来哭诉。   “她一直盯着我啊!我刚刚的卷子在最上面,她还拿起来看了。我这个假期作业都是抄抄答案糊弄掉的,我好慌啊!”殷子宁委委屈屈地拿起江一甜的卷子,试图找一点共鸣。   “……我也有点手生。”江一甜遗憾地看着自己的那点计算错误,注意到不远处崔泽之似笑非笑的表情,就知道他又在笑她了。   崔泽之这个家伙,还是满分。   他的数理化简直是开了挂。   “你哪里手生了!四舍五入就是满分了好吧!”殷子宁哀嚎。   可她眼神一转,突然注意到了旁边崔泽之的目光。   “甜甜,等会你家崔泽之的卷子借我抄个标答好不好?”她故意提高了点音量问。   然后她意识到崔泽之一秒别过头去看向窗外的时候,她差点没笑死。   只不过,她的小伙伴就无比不给力了。   “什么我家不我家的……你要抄的话,直接问他要呗。”江一甜莫名其妙。   惊!小伙伴竟然如此迟钝!   可更重要的是,她还竟然放她一个人面对超冷淡超级不好相处的崔泽之啊!   真是太不讲义气了,她这都是为了谁。   殷子宁一边吐槽着江一甜陷她于水火中,一边艰难地挪动着脚步,蹭到了崔泽之桌子前。   出于学渣对学神的天然恐惧,再加上几次三番她从崔泽之身边把江一甜拐走的后遗症,她可不觉得崔泽之对她会有什么好印象。   “那个,你卷子……可以借我一下吗?”殷子宁就差在自己脸上写一个“我超怂”了。   崔泽之虽然假装自己在看着窗外,但是耳根的余温已经暴露了他非常不淡定的内心。   想到那句“你家崔泽之”,他有种心思突然被摊开的微妙羞涩感。   崔泽之扭过头来,一对上他的目光,殷子宁就觉得自己有些怂。   只不过……崔泽之比她想象得好说话一百倍,整个人的和蔼可亲度都上涨了两个等级。   “你拿去吧,下次要借直接说。”   殷子宁恍惚地拿到了这张卷子,默默溜回了江一甜身边。   这时候江一甜还来了一句:“我也不知道你们为啥觉得他不好相处,他明明人又好又亲切啊。”   ……那只是对你亲切,而我只是说了句骚话,沾了点光。   她突然意识到怎么对付崔泽之了。   一到中午,被憋了大半天的同学都跟脱缰野马一样,撒着欢地跑了出去。   殷子宁不算太饿,打算去操场先打会儿篮球,然后再去吃饭。   “走吧甜甜,打篮球!这学期的比赛可要靠你啦!我们每天练一会儿吧。”她抱着球,撺掇着江一甜也一起去。   江一甜早上做的是猪肉白菜锅贴,沾上她调好的料汁,一侧香脆,内里鲜美,一口下去就是满嘴流香。她自己就干掉了整整一盘子,更别说饭量越来越大的崔泽之了。   由于这个锅贴的缘故,江一甜现在还不算太饿,听到要打球,就起身跟着殷子宁去了操场。   这时候操场上人还不算多,大多还都是男生,旁边还有不少新生正看着,也想要加入。   这时候突然来了两个青春靓丽的女生,还在打篮球,这下就吸引来了不少目光。   江一甜对着空着的篮筐自己熟悉了一下运球、上篮,然后和殷子宁玩起了一对一的过人——当然,她肯定得放点水,不然殷子宁就失去了她的游戏体验。   玩不到一会儿,就有女生过来询问能否加入她们。   殷子宁当然同意。   这么陆陆续续地来几个人一起打球,很快就凑了三个人,在一个半场打起了3v3,你来我往,玩的不亦乐乎。   在全是男生的球场上,这么几个漂亮姑娘可别提多醒目了。   特别是江一甜,她协调能力强,身体素质也好,在适应了篮球规则之后简直是如鱼得水。在对方的拦截之下,她左右变向晃开对面女生的重心,然后用速度强行突破,直接上篮得分。   得分的瞬间,就连旁边观望的人都不免为她叫了一声好。   只是……人群当中,有一个人的脸色,现在格外苍白。   *   江一鸣是得意的,他就知道父母是有能耐的。   虽然在那次断腿之后,他对江父的心态早就变成了畏惧,但是这不妨碍他享受父亲带给他的一切。   中考考砸了不要紧,可他爸爸认识人啊。   据说,那个人比当时的那位陆少爷,还了不起呢。   江一鸣虽然对这一点半信半疑,但是还是打心眼里愿意相信的。   听妈妈说,那个人只动了动嘴,就把他送进了省外国语,还全家都搬到了省城来。   ——当然不包括阮明月,江父根本没打算带上她,只嘱咐了她两句在家里好好学习,给了点生活费,就把她留下了。   江一鸣压根都没想起来自己还有这样一个姐姐。   他这几天,完全沉浸在省城的繁华当中了。   但凡男孩子都是好动的。   江一鸣自然也不例外。   他从奶奶那里又要钱买了双新球鞋,就迫不及待地穿到学校里面展示了。   他本来想在篮球场里面大显身手,好接受一下同学们羡慕的眼神。可是一到篮球场,江一鸣就傻眼了。   那个球场上活跃的女生,怎么那么眼熟?   任谁看向女生们的球场,都能第一眼认出江一甜的身影。   她在球场上驰骋,整个人耀眼得几乎在发光。她左右突进,奔跑的时候脚下带风,神情专注,跳起投篮的动作姿态优美矫健,篮球也应声入网。   看到自己再度得分的时候,她会小小欢呼一声,对着她的同伴露出笑容。   她生得秀美,还带着一股活力十足的青春劲儿,大笑起来的时候,极其富有感染力,让人甚至忍不住要一同为她欢呼。   可她越美,笑得越自信,江一鸣的心里就越发慌乱了。   他不会认错的,球场上这个最漂亮的女生,竟然就是他的异母姐姐江一甜!   “哇那个女生,是高二的学姐吗?”身边的同学也给了他会心一击,竟然对江一甜夸赞了起来。   听到这样的话,高二的男生就有些与有荣焉的感觉,带着点炫耀的意思,和这些刚入学的学弟们说了两句。   “这可是我们高二篮球打的最棒的女生啦,名字叫江一甜,她超酷的,学习成绩又好。之前比赛时候十投十中,厉害的不得了。”   听到这样满怀夸赞的声音,江一鸣攥紧了拳头,脸色变了又变。   他恨不得冲上前去告诉在场的人,这不是真的,原本的江一甜明明什么事都做不好,还胆小怕事,一点都不尊重父母。   他要告诉身边的人,江一甜没什么的,他根本就瞧不起她。   可他不敢。   现在他已经隐约意识到,他曾经看不起的江一甜,现在正在远远地把他甩在身后。   那天江一甜把他按在沙发上的一顿揍,还有江父后面的痛打让他记忆犹新,一想起这个,江一鸣的腿就在隐隐作痛。   而且,江一甜怎么会在这里?   他来到这个学校,是江父那个非常厉害的合作伙伴和校方开口,把他直接弄过来的。   可是江一甜……江一甜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明明她几乎是身无分文地搬出家门的啊。不饿死就不错了,怎么还能转到省城?   江一鸣还没来得及细想,江一甜她们一局球打完,正准备回去吃饭了。   江一甜经过人群的时候,他慌忙低下头,想要躲避她的目光,但是还是和她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视线碰撞的瞬间,江一鸣有些慌乱,他向后退了一步,差点栽个跟头。   他本以为江一甜会斥责他的,会当着他同学的面说出他过去做过的事情。   可是江一甜明明看到了他,却只用眼角扫了他一眼,随后就从他身边走过,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欠奉。那冷淡平静的目光几乎让他觉得,在她面前……他什么都不是。   该死的什么都不是。   江一鸣咬了咬嘴唇,眼睛都红了。他还记得去那栋别墅的晚上,那个陆少爷和另一个人,就是用这样的眼神轻蔑地看着他。   凭什么?   江一甜凭什么这样看他? 第83章   “怎么了?”吃饭的时候, 崔泽之敏锐地发现了江一甜的表情有些不对。   他刚刚接了个工地的电话, 因此就没有下楼看江一甜打球。   “我看到江一鸣了。”这件事情江一甜当然不会瞒着,“他怎么会在省外国语读书?阮明月和我说的是, 他的成绩连一中都考不上。”   崔泽之总觉得这事情哪里不太对劲。   省外国语的标准可没有Q城一中那么低, 也不是随便给两个钱就能塞进来的。   按说他和陆霖收拾了江宇一次, 江宇的资产肯定玩了个大跳水,现在连钱他都是给不起的,又没有教职工的关系,怎么能把江一鸣弄进来的?   “你打算怎么办?你要是想的话,我可以……”他话刚说了一半,江一甜就对着他摇了摇头, 拒绝了了他的提议。   “他刚刚见到我,连话都不敢和我说,看他这样子,也没想到今天在这里能碰到我。”想起刚刚江一鸣那个惶恐低头的样子, 江一甜并不觉得江一鸣还敢和她对着跳脚,“无所谓,当时他被揍断了一条腿,我也算是出了气。他再敢怎么样,我分分钟就能把他收拾了, 现在没必要搭理他。我眼界可没那么低。”   她可是个和平主义者,打防守反击的。   崔泽之缩了缩脖子, 莫名想到了白春树。听说他现在在国外, 疑神疑鬼的毛病才有点好转, 估计当时真的被江一甜吓得不轻。   希望江一鸣为自己另一条腿着想,长点记性。   被收拾了一次之后,江一鸣的确长了不少记性,竟是按捺住了自己心头的怒火,没有当场冲着江一甜说些什么。   他的目光在江一甜身上一顿。   由于运动的缘故,江一甜的校服外套已经脱了下来,露出了内里的t恤衫,上头绣着个logo,看上去像是某个知名牌子的款式。   江一鸣不少时间花在显摆衣服鞋子上头,对很多牌子货都了解的很清楚。   仔细一想,这应该是A&N的衣服,这一件足足要五千多。   江一甜什么时候能买得起这些了?她在家里都不见得买的了吧?   他浑浑噩噩地回到教室,满脑子都在想着这个事情,回家的时候他学了个乖,没把这事情先捅给江宇,而是讲给了冯曼曼听。   一听到江一甜也在这里,冯曼曼的表情当即就大惊失色了。   她比儿子想得更深一点,名牌衣服、省城的住房,还有转进省外国语的财力和关系,这绝对不是江一甜自己能做到的。   想起江一甜那张秀美的面庞,冯曼曼就有些慌乱了。   她自己就是用了些手段,攀上了江宇,才一跃从小秘书做上了正牌太太,这个时候怎能不以己度人?   她比谁都清楚江一甜和自己不能化解的恶劣关系,也想起了莫名其妙整治自己儿子的陆霖。如果再来一次的话……那她、她的儿子,岂不是要被逼上绝路?   等等,那个和陆霖相识的少年,不正好也同样认识江一甜吗?   难不成……那个江一甜竟然走了这种运?   “没事。”冯曼曼心里百转千回,但是却安慰儿子,“你好好在学校里面上学,不要去和她起正面冲突。我回头把这个事情问问你爸爸。”   江一鸣听她这么说,心里的失望劲儿就溢于言表了。   冯曼曼摸了摸儿子的头发,小声说:“别总盯着她,眼界放高一点,她这样靠着别人……长久不了的。”   原来江一甜还真是……靠上了有钱人吗?   江一鸣撇了撇嘴,表情说不出的嫌弃。   *   由于孟老爷子的缘故,江一甜现在成了孟家的常客。   孟家几个太太都喜欢和她研讨厨艺,恨不得把她当成亲女儿来疼爱,可是今天见了面,她总觉得几位孟太太的表情都有些不对。   “黎黎,你家里是什么个情况?”她悄悄地问了一句。   孟黎的表情也有些显而易见的烦闷:“还不是那个白世勋,这家伙可比白春树高明多了,说真的,我倒情愿对上白春树了。”   “亏了多少?”崔泽之问她。   孟黎摆了摆手,叹了口气:“还好,我二伯那边亏了两千多万,要不是及时止损,可能亏得更多,关键这个白世勋还没玩什么邪门的招数……”   可越是这样,就越来气啊。   她有些烦躁地和江一甜一起揉着甜点面团,小声抱怨:“最烦的就是,亏了就亏了吧,结果这个白世勋还说要来拜访我家。你说我能不心烦吗?”   江一甜就格外好奇了起来。   “白世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总比那个白春树好一点吧。”她好奇地问。   “确实好了不少,虽然我烦他,但是我得承认他能耐挺厉害的。”孟黎嘟囔着,气哼哼地拨弄了一下头发,结果脸上沾了点面粉,弄得更狼狈了。   陆霖站在边上,从身后搂过她,擦了擦她脸上的面粉,直接喂了在场的众人一筐狗粮。   崔泽之看着他发狗粮,恨不得一脚把他踹出去。   不过陆霖却浑然不觉。   “只要他规规矩矩做生意,不搞有的没的,他就比白春树强出几条街去。”陆霖漫不经心地撇了撇嘴,“甜姐你对他很好奇吗?”   “是啊,我之前觉得姓白的都是白春树那种,可你们说他有点不一样,当然想知道他是什么样子了。”江一甜给面团里面裹上馅料,放在模具里面塑形。   她揉面的时候和进了果汁,这时候这个面团看上去呈现浅粉色,被她做成了小花的形状,看上去格外精巧诱人。   “你要是好奇的话,也可以看看,反正你也不是什么外人。”孟黎对着个倒是无所谓,她现在眼里只有这个玫瑰馅的甜点。   托孟黎的福,江一甜很快就见到了白世勋。   白世勋和白春树长得很像,一看就是亲兄弟,但是白春树看起来总给人一种刻薄的感觉,而他看上去则是温厚多了。   “之前我弟弟多有冒犯,我那时候在跑欧洲的生意,所以不在国内。”白世勋和孟黎握了握手,带着歉意地和她说,听起来别提多诚恳了。   他的脸上总是带着温和的笑容,举手投足也没有那股做作的劲儿:“我倒是得谢谢孟小姐,给了他点教训。这几年我父亲把他惯坏了,可是我也不好说,也劝不了。就我觉得,我父亲早点把他收拾一顿,他也不至于捅出这种天大的篓子来。”   白世勋的态度还真挺诚恳,看上去倒也是个关心弟弟的好哥哥,就连孟黎本人都没办法对他这种态度生气。   “没什么,那是你弟弟做的,又不是你。”她只好这么说。   见到江一甜的时候,白世勋没有半点白春树那种瞧不起人的作风,不但替白春树的几番骚扰道了歉,并且夸赞了江一甜的手艺,还期待着有朝一日去黎明酒店见识一下。   江一甜明明知道他在说客套话,还是被他捧得格外开心。   一样米养百样人,这个白世勋的段数可比他弟弟高多了。   谈起孟家亏了的那一笔,白世勋竟然也没摆出什么得意洋洋的架势,他只是摆了酒,当着孟传业老爷子的面,连干了三大杯酒,竟是当真来赔罪的了。   “实在是对不住,之前多有得罪了。”这时候他的脸上露出了一点为难的神色,“我父亲就……如果我能劝得动,也不至于……”   他喝酒喝得爽快,说的话也格外诚恳,没有给自己在生意上针对孟家的事情找借口,而是实话实说是白兴德的意思,作为儿子他劝不住。   这倒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就连亏了生意的孟家二叔都对他有了点好脸色。   “看到了没,这就是说谎说得白日见鬼。”崔泽之在角落里,悄悄地在江一甜耳畔说。   这个场合他也不敢大声,只能贴着江一甜的耳朵。   崔泽之身体恢复了,个子也一下子蹿了起来,现在比她高出了快一个头了。   这让这个动作,显得格外的亲密和……暧昧了。   今天见外人,江一甜特意放下了长发,又换上了那身漂亮的白裙子,别提多好看了。她刚刚走出来的时候,崔泽之盯着她愣是几分钟没错开眼。这一说话,崔泽之就觉得格外不自在,他俩距离太近了,崔泽之都能看清江一甜耳朵上的细小绒毛,看到她耳尖的微红……   他这句话说的江一甜耳根有些异样的酥痒,她有些不自在地挪开一步,别开眼。   “他、他在说谎吗?”她小声问崔泽之。   “他和白春树是异母兄弟。之前白兴德听枕头风,偏宠小儿子,不怎么让他管家里的事情,现在才把他想起来。”崔泽之小声地和她解释,“别看他摆一个好哥哥样子,对白春树简直就像是我……”   他的话停顿了一下,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江一甜吃过继母的亏,自然对这种事情心知肚明。   不是一个妈生的,没斗起来就不错了,哪儿来的兄弟情深。   不过她格外敏锐,听出来了崔泽之的未尽之意,有些紧张了。   “你也遇到过这种事情吗?”她连忙问,这时候才意识到,她从来没问过崔泽之家里的情况,甚至不知道他有没有什么兄弟姐妹。   “……我的堂哥。”崔泽之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实话,这句话他没和陆霖说过,也没和父母说过,更别说老爷子了,“如果我死了,那么获益最大的就是他了。”   不过他现在好起来了,自然就没有这种事儿。   他现在担心的是,江家人在省城的出现,究竟和白世勋有没有关系。   白世勋出现在S省的时间,未免也太巧了吧。 第84章   那天白世勋来拜访的时候, 他和崔泽之就简单地交谈了两句。   和崔泽之想的不同, 白世勋对他表现的相当敬仰,夸赞了他的过去的几次投资手笔, 也对他在长寿乡买地皮准备建造高级别墅区的计划大加赞赏。   “这真是天才的计划, 别人看见现在黎明酒店的成功, 可崔少提前就想到了,还利用这里的地理资源直接变成了自己的生意。”白世勋毫不吝惜自己的夸赞,端着一杯酒,几乎要把崔泽之吹上天,“我早就听说崔少的名头啦,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崔泽之听着这些吹捧, 倒没觉得有多开心。   他总觉得白世勋这个人,没安好心。   “你看,还是你厉害,白世勋对别人就只是客气有礼貌, 现在这样他恨不得把你吹到天上去呢。”送走了白世勋,陆霖的语气里都有些羡慕了。   “也只有你会这样认为。”崔泽之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   白世勋又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在这件事情上,他非常相信自己的直觉。   崔泽之本来提防着白世勋会有什么举动,同样提防着江家人来找江一甜麻烦。   如果不是担心自己出面,会暴露他对江一甜的特殊, 引来更大的麻烦,他早就冲过去揪着江一鸣吓唬一顿了。   不过好在江一鸣可能是被揍怕了, 整整半个月的时间里面, 他龟缩在班里, 几乎不离开教室,一放学立刻就跑路回家,以防被天天晚自习的江一甜碰到。   这么长时间里,江一鸣愣是没和崔泽之碰上面。   这个怂样让崔泽之都不好意思先下手整治他了。   他既然怂了,盯着他也没有意义了。   江一鸣的日子,最近是过的无比憋屈。   他不敢出门,不敢去操场打球,生怕在球场上遇到江一甜,这样闹起来不好收场。   有的时候,他会远远地看到江一甜,他注意到她身上校服外套下的衣服,件件看上去都是价值不菲,还绝不重样,无论走到哪里,身边总是围着一群热情的同学。   而他……   他自从惹出那次的弥天大祸之后,已经被父亲收缴了零花钱,只能从奶奶手里要钱了,日子一下子就变得紧巴巴的。   进入高中一个多月以来,他的成绩怎么也跟不上自己的同学,他的脾气又不是个好的,很容易就和身边人吵架,这么长时间混下来,愿意搭理他的人根本就不多。   “对了,你怎么不出去打球啊?”韩浩岩是少数能和他说上几句话的人,“今天江一甜学姐在打篮球,班里好多人都去看了,你不去吗?”   一提起江一甜,旁边几个高一的学生就一下子有了兴趣。   “学姐真的超可爱,打球超酷!”   “班里有女生说学姐特别壕的,衣服鞋子都是大牌新款。”   “白富美学姐,篮球打得好,爱了。”   江一甜,怎么又是江一甜?   如果这些人知道江一甜那所谓“白富美”究竟是靠着什么装出来的,他们还会这么喜欢她吗?   “对了江一鸣,你名字起得和学姐真的像啊,好羡慕,听起来还挺像姐弟的呢。”韩浩岩的这句话简直要扎透了江一鸣的心。   羡慕?他根本不想要这个姐姐。   “她就是我的姐姐。”江一鸣咬了咬嘴唇,带着宣泄般的怒火说出了这样的话。   “你别逗我了,还姐姐,她要是你姐姐,怎么这么久了都不过来找你啊?”旁边的同学哂笑出声。   “别骗人了,你俩一点都不像。”就连韩浩岩也这样说。   江一鸣被这一激,脸色当时就扭曲了起来,他怒气一冲上头,根本就是不管不顾。   反正那个陆少爷当初生气,就是因为他把陆少爷的亲戚牵扯了进来,这次他学乖了,就说江一甜的事情。这样就没问题了。   “谁说我骗人了?”他翻找着手机相册,在相册里头找了个遍,硬是没找到江一甜的照片。这时候他想起江父每年都要照个“全家福”,连忙翻找出了去年的朋友圈。   “你们看,这就是她,照片都在这里呢!”   照片里面的女孩低着头,刘海几乎要挡住眼睛,仔细辨认才能认出来她和江一甜五官的相同。   竟然还真是亲姐弟!   这下几个同学就起劲了,当即就围住了江一鸣,让他好好说说怎么这么久了,江一甜还不过来看他。   “她已经不住在家里了,离家出走了半年,打电话也不接,还把自己学校转了。”江一鸣看见同学们表情若有所思了起来,心里竟是升起了一种得意。   “那她的那些衣服……她怎么买得起啊?”韩浩岩目瞪口呆,好奇地问。   “反正不是我家里给她买的。大概她有什么有钱的朋友吧。”江一鸣这句话一出,周围的几个同学表情一下子恍然大悟起来,还带上了些隐隐的嫌弃。   未成年的女孩子离家出走大半年不回家,还一下子变得有钱了起来,几千几万的衣服天天换……   这谁能不多想啊?   江一鸣冷笑了一声。   这可不是他造谣了吧。   高中里面,是从来没什么秘密的。   一个流言可以在几天之内迅速地传遍学校的各个角落,变成人们口耳相传的小秘密。   “你们知道吗?高二那个江一甜,她早就离家出走啦。家里生活费一分钱没给她,她现在那么有钱,绝对是给自己找了个有钱的男朋友。”   “说不定还不是男朋友呢?”   “真的假的啊?”   “事情都传遍了,江一甜的亲弟弟在咱们学校高一,你要是不信,你可以去问他啊。”   这么一通说下来,哪有什么人会去核实事情的真实性,都只是痛痛快快地过了个嘴瘾,说过听过就算了。   可这事情就这么传开了。   一开始事情还背着高二的人在说,两三天的时间里,一下子就传得沸沸扬扬了起来。   放学前,殷子宁在走廊里面一不留神就听到了江一甜的名字,她愣了愣,随即大怒了起来。   “你们这些人围在一起造什么谣?”她个子高,气势也强,一嗓子就把那几个说小话的高一学生给镇住了,“搞笑吧?之前程鹏飞拿着自己家里的钱跟着炫富来追她,甜甜眼皮子都没抬呢。说包|养的,洗洗你的嘴,心怎么这么脏。”   她气势汹汹地发作了一场,赶忙就回到班里,见到江一甜,就把今天听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倒了出来。   最后还补上了这么一句。   “甜甜,你可快点想想办法吧。这种话传出去,对你的影响也不好啊。”   江一甜正在写当天的数学作业,听到这话就是微微一愣。   有钱的男朋友?包|养?金主?   这种话随随便便都能说吗?   有钱的男朋友没有,有钱的朋友她一抓一大把,而且按照高中生的“有钱”标准,她现在不大不小,也算得上有钱人了。   崔泽之在旁边,本来正在给工地那边发消息,监督一下每天的进度,听到这句话整个人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差点没气到直接挽起袖子亲手揍江一鸣一顿。   “没事,我大概知道是谁说的了。”江一甜抓着崔泽之的肩膀,轻轻松松往下一按,竟是把崔泽之整个人都按在了座位上,“这都收拾了多少次,怎么还不长点记性呢?”   一股力道传来,崔泽之竟然是被按在座位前起不来身。   “这事儿和你没关系。”江一甜的语气冷得就像是在冰窖里一样,“我倒是挺好奇的,怎么一口一个包|养,一口一个有钱的男朋友,这是打定主意我靠着别人的钱过日子了?”   殷子宁见她脸色不好,忙上前劝了一句:“甜甜,你别生气,他们说传这件事的人是……”   “是我的弟弟,可惜不是一个妈生的。”江一甜把袖子一挽,“他在哪个班来着?”   殷子宁是知道江一甜一挑五壮举的,她悄悄咽了口口水,帮哪个又蠢又坏的弟弟点了根蜡。   开玩笑的事情,崔泽之那块表她可是亲眼见过。   这么一个真·神壕大佬现在还没追到江一甜,还有人能比他更有钱?   江一甜刚要直接出门杀到九班,陈嘉运又一次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了。   “江一甜,老师办公室里面来了个男的,自称是你父亲,说了一些很难听的话,要你早点‘迷途知返’?”想起那些话,陈嘉运几乎都不想复述,他只挑拣了两句听起来过得去的,给江一甜学了一遍。   “行,他也来了。”江一甜冷笑了一声,几乎都可以从陈嘉运的叙述当中想象。江父那个故作慈父、其实自私无比的样子。   江一甜的胸腔里面,一股怒意在涌动,听到江父出现的时候,她恨不得直接摸出自己空间里的武器,直接对着他来一梭子子弹了解。   可她不能这么做,这么做了之后,她逃离不了国家机器的追踪和惩罚。   她自诩和平主义者,不愿意惹事,也不愿意违背现有社会的秩序,以免为自己惹来麻烦。   哪怕是江一鸣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她只是揍了他一顿,然后离开了家。在之后,也只希望崔泽之给予的教训,能让他们夹紧尾巴做人。   但是并不是这样。   这种人只会把她的藏拙,当成是她的软弱。   她今天,就让他们见识一下好了。   *   江宇进了学校办公室,他喝了点小酒,整个人都有些发飘。   就在前天,冯曼曼把江一甜在学校的事情如数地告诉了他,末了还蹙着眉,担忧地来了一句:“这孩子这个样子……恐怕不太好吧。”   岂止是不好?   江宇是各种局的老手,他一听,自然就联想起了他遇到过的年轻女孩儿了。这种长得漂亮、衣着打扮时尚的年轻女孩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心里别提多清楚了。   他这个不成器的女儿,竟然找了个金主?   他刚到省城,刚刚在白先生的牵线之下做了一笔大单子,事业正在回春的时候,如果这个不省心的女儿事情被人知道……那他这张老脸可往哪里搁?   江宇唉声叹气,正好这几天白先生在省城,他每天都上赶着往白先生面前凑,好在人家面前混个眼熟。   白世勋眼尖,喝酒的时候看出了江宇脸上的愁容,当然就多问了一句。   这些日子里江宇自以为自己摸透了白世勋的脾气,觉得他是个聪明绝顶但是性格格外温和敦厚的好人。   和他说说也无妨吧,这种事情,白先生也不会乱说的,还可以给他出出主意。   “我得先批评江先生一句,令爱独自一人在外,生活没了着落,你怎么也不去找她呢?她小女孩一个人在外面,估计受了不少罪。这样怕也不是她想的。”白世勋给江宇倒了一杯酒,也没有因为这个露出鄙夷的神色,“你也别太怪罪她,去劝劝她吧,告诉她这种事情不能长久的,让她回家就好了。”   “可是……”江父喝得脸红脖子粗,想起江一甜之前和他对着干的倔强样子,有些犹豫了,“我这个女儿可不是什么……”   白先生还是人好,不知道他这个女儿有多顽劣,而且她恐怕是怨恨上他了。   “孩子嘛,总是得听父母的,不是吗?”白世勋截住了他的话头,笑着对他摇了摇手,“父母多劝劝,带回家好好说,不然这事情到外面,恐怕会对江先生有影响。”   是啊,做人子女的,可不是得听父母的吗?   他明天就去找江一甜,一定要劝她迷途知返,千万别连累了他这个做老子的。   他也不知道江一甜住在哪里,这下子断绝了上门的路子,就只能把注意打到学校上面了。他要动用监护人的权利,直接让她退学,把她关回老家,不许她出来丢人现眼。   江宇想的倒挺美,不过他压根没有想过江一甜现在花的钱,每一笔都是她亲手赚来的。   他更没有想到的是,当他离开白先生住宅的时候,那位温和安慰他的白先生收敛了笑容,拨出了一个电话。   “那些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我绝对不相信这孩子会做出这种事的,江先生。江一甜的成绩非常好,每天在学校也用功,我不知道你这种传言是从哪里来的,江一甜她真的是个很好的孩子。”   江一甜还没走进办公室,就听到了班主任田老师的声音,她的声音又快又急,每一个字都在为自己的学生辩驳。   她心里一暖,摸了摸口袋里面打开录音的手机,定了定心神,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办公室里面,江父简直是痛心疾首,江一鸣躲在他的身后,见到她进来,他的表情里面颇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   “好孩子?好孩子会离家出走,根本打不通电话。她走的时候身上根本没什么钱,她哪儿来的钱买衣服?”江父叹了口气,一副为顽劣女儿头疼的样子。   “这……”田老师不了解情况,想为江一甜辩驳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这孩子在家里,什么活都不干,就气她奶奶。您说这孩子,算什么好孩子啊?”江父仿佛遗忘了江一甜做过的那么多年的饭菜,只想起了前段时间江老太太的抱怨。   “你说你这当爹的,费尽心思想证明自己女儿不是个好东西,你叫什么当爹的。”江一甜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自己心里的杀意,冷冷地开了口。   江父听到这句大逆不道的话,一转头,指着她的手都在发抖。   “你,你这像什么话?有你这么和爸爸说话的吗?”他看到江一甜身上穿着的名牌衣服,脚上的牌子货,越看越觉得丢人,“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好好地女孩子家一点都不自爱,谁让你转学的?谁许你拿别人钱的?”   “丢人?到底是谁丢人?”江一甜不气反笑,“看样子你在我妈怀孕时候出轨不丢人,纵容江一鸣写匿名信诬告我作弊的时候也不丢人,反正在你那里,你永远都没有错,错都是别人的。”   她快言快语,直接就把江一鸣投匿名信的经过讲了一遍。   江一甜进门的时候,没有关上办公室的门。   这时候办公室的门口已经围了不少学生,一听这句话,他们忍不住对着江一鸣父子露出了鄙夷的表情。   多年前的隐秘直接被江一甜一口道破,江父的表情一下子狰狞了起来:“我好心来劝你迷途知返,别这么不自爱,你还编排起我了?”   “不自爱?”江一甜重复了一遍,忍不住笑了起来,“在你眼里,我能离开你生活,过上舒服的日子,就是我‘不自爱’换来的?”   “那你倒是说说啊?你哪来的钱?别说你自己能赚钱,你以为别人都傻吗?”江父的酒劲还没过去,大着舌头就嚷嚷了起来。   他倒要看看,江一甜还能怎么圆过来。   “我当然能赚钱。”江一甜的语气平静,就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一样。   江父听了这个,仰头哈哈大笑起来,他想笑江一甜的信口开河,可是江一甜的下一句话,让他的笑声彻底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我是甜姜。”江一甜说,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切换到了微博界面。   “甜姜是什么东西?”江宇没听过这个名字,撇着嘴往那微博上一扫,满脸都是鄙夷。   可他下一秒就被周围人的反应和不屑的眼神弄得心里发凉。   这什么甜姜……真的有真么厉害吗?   办公室内外的其他人可不像江宇那样,这句话让他们静默了几秒钟,然后立刻激起了轩然大波。   江一甜她……是甜姜?   甜姜在年轻人当中算是当红的美食博主,几次窜上热搜直接炒红了她的知名度和热度,就连在座的老师,都有跟着她视频学做菜的。   “甜姜?”田老师不可思议地看着江一甜的微博,再看向她出镜最多的那双手。   那双手白皙、纤细,如果想象着她拿起厨具的样子,确实和甜姜视频里的样子分毫不差。   “我从小学就开始做饭,到了初中之后,几乎要负责家里的每一顿饭菜。”江一甜悄悄确认了一下手机还在录音,继续说了下去,“我有广告收入,有直播收入,别说负担起自己的生活费,买这些衣服……有什么问题吗?”   甜姜在T站美食区的排名一直是拔尖的,光是直播收入,就是好大一笔财富,这样一来,所谓的“金主”“有钱的男朋友”,自然就不攻自破了。   “你从小学就开始做饭?”田老师家里有女儿的,恨不得当成眼珠子疼爱,一想起江一甜轻描淡写的话,就格外心疼了起来。   怪不得甜姜年纪轻轻,做菜就那么熟练……   “你……”江宇没听说过甜姜,可是从周围人的反应当中意识到了一切,他搓了搓手,“你这不是一直不回家吗?爸爸这是关心……”   “关心我?原来你的关心就是一口咬定自己女儿不自爱。这几天学校里的谣言我听了不少,金主?包|养?”她向办公室外的人群扫了一眼,背地里传过小话的同学当即就羞愧地低下头,可是江一甜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他们身上。   “我之前也和你说过,我不想回什么‘家’,不想看你虚情假意,我也不需要你的关心。”江一甜的声音一点温度都没有,“正好,现在这么多人,也做个见证。你说个数,算16年你在我身上花的钱,我现在把钱给你,我们从此一刀两断。”   江父哪里敢要这个钱,他慌乱地想找个借口让自己能下的来台。   江一鸣躲在他身后,简直是如坐针毡了,同学们鄙夷的眼神就像刀子一样,还有人在窃窃私语着“匿名信”、“肯定是嫉妒姐姐”、“这次也是造谣”这样的话。他不敢想象自己以后在学校会有怎样的待遇。   都怪江一甜,她为什么偏偏要和他在同一所学校?   等一下,同一所学校?   想到这里,江一鸣仿佛醍醐灌顶,立刻大声嚷嚷了起来。   “你绝对是被包|养了,不然你怎么能调动学籍转学进省外国语?你这根本没有爸爸同意的的!”他指着江一甜的鼻子,慌乱地大声喊叫着。   门口的同学刚窃窃私语起来,人群就被分开,办公室里走进来一个人。   这个人穿着省外国语的校服,格外年轻俊美,可是在江家父子的眼里,这个人的样子不亚于地狱恶鬼。   “你怎么来了?”江一甜有些惊讶,她明明让他不要插手了。   “再不来,帽子就要扣到我们头上了。”崔泽之轻声笑了笑,拿着手机,对她亮出了孟黎的微信窗口。   刚刚他把这事情和孟黎一说,孟大小姐当然是勃然大怒,要不是黎明酒店太远,她恨不得杀到现场呢。   见到崔泽之的时候,江一鸣的喊叫声卡在了喉咙里面,只能发出慌乱的“咯咯”声响,而江宇,他一下子倒退了两步,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一脸不可思议。   “你说说你,怎么就学不乖呢?”崔泽之摇了摇头,嗤笑了一声,清凌凌地扫了江一鸣一眼,“上次敢造谣我和江一甜一起偷卷子,这次倒好,不过是和甜姜谈个合同,在省城方便,结果你们连包|养这种恶心话都敢编排出来了?”   崔泽之这话说的很轻,在江家父子的耳中,却仿佛索命呼号。   被崔泽之看了一眼,江一鸣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右腿断折的痛楚,他呜咽着倒退了两步,一下子坐在了地上,浑身发着抖,嚎啕大哭了起来。   “对不起,我们真的不知道……”江宇几乎要瘫在地上了,他想起了上次求助无门的屈辱和慌乱,他现在生意刚有起色,可不能这样就被打回原形。   崔泽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眼里没有一点怜悯的意思:   “上次我只让你回去好好管教儿子,但是这次我改主意了。” 第85章   江宇两腿都在发抖, 整个人几乎要站不住了。   那天在陆霖别墅当中, 梦魇一般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这是陆霖的表弟,一句话就能废去他毕生的心血, 他怎么都没想到, 这样的人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句句都护着江一甜。   可怎么会?   他这样的人,竟然会护着江一甜?   那个“甜姜”究竟是什么,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和他谈合同?   江宇的胸口又在隐隐作痛,他不敢想象今天之后自己究竟会有怎样的下场,他既愤恨又畏惧地看着江一甜, 看着她和崔泽之说话时轻松的样子,腿一软就坐在了地上。   办公室门口的人也越聚越多,前面的人纷纷向后头的同学解释着情况。   “江一鸣他竟然之前就诬陷姐姐作弊?”   “天啊,父母也不管的吗?”   “从初中开始几乎负责一日三餐……这是什么父母啊?”   “这可不是亲妈, 没听见刚刚学姐说的‘孕期出轨’,真的是人渣!”   这越说,门口的众人就越发义愤填膺,和江一甜同班的几个同学更是目瞪口呆,难以置信极了。   这天底下竟然有这样的父母?   在这种环境下长大, 江一甜现在能长成这个品学兼优的样子,也真是难为她了。   越是这么想, 就对江一甜的成长环境越发同情, 看向江家父子的眼神也格外厌恶了起来。   不过崔泽之的出现, 就是又一重惊喜了。   能让胡搅蛮缠的江家父子表现出那样的畏惧,崔泽之他究竟有多么深藏不露?   在门外同学们的议论纷纷当中,江宇头一次听到了崔泽之的名字。   “崔先生,我实在是不知道……这次我一定管住他,绝对不会再出现这种事情!”江宇现在已经丝毫不顾自己的脸面了,声音里面满是哀求,当众照着儿子就踹了一脚,“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还不快……”   “道歉就不必了。”崔泽之目睹着江宇又一次把责任甩到了儿子头上,只冷笑了一声,扭过脸来,看向田老师。   “按照咱们学校的校规,做出这种事,会有什么处分吗?”他根本没有提及江一鸣的名字,而只是高傲地对着他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不只是处分这么简单。   严重扰乱学校教学秩序,以重大谣言污蔑同学,还到校内大闹了一场……   按照学校的规定,恐怕只有开除学籍了。   开除学籍这样的事情会留在他的档案里面,伴随他终生。   “不!”一听他们提到自己,江一鸣也顾不上了,他抹了把脸,就要往崔泽之那边跑,江宇却一把拽住了他。   “都是你惹出来的事情,你还想辩解什么?”他说完,还堆起笑脸想要向江一甜解释,“甜甜,你快跟崔先生说说,爸爸真的不是有意的,爸爸只是……”   他这副嘴脸江一甜看得厌烦,现在,她一点都不想和他扯上关系。   这时候,崔泽之来救她了。   “走吧,公司那边的事情还要你帮忙呢。孟黎他们也过来接你了。”崔泽之对她招了招手,压根没搭理江家父子的恳求,“江一鸣的事情,我相信学校会秉公处理的,您说对吗?”   最后一句话,却是对着刚刚赶到的校长说的。   看见二人离开,门口的学生们窃窃私语着让开一条通道,表情当中充满着敬仰。   孟黎?   那可是黎明酒店的老板啊!   江一甜竟然能和她做生意?难道是黎明酒店的生意?   江宇可想不到这一出,眼看着他俩要走,慌忙想追上去。可是他腿脚本来就在发软,还拖着一个江一鸣,怎么追都追不上,只能在后面慌乱地呼喊着他们的名字,一直追出了教学楼。   学校里本来不让进车的,可这时候,教学楼前竟是安静无声地停着一整列车队,为首的是一辆国内有价无市的加长版兰博基尼。   江宇气喘吁吁地赶到了楼下,只看到了兰博基尼后座的鸥翼门张开,骄傲明艳的孟大小姐亲亲热热地将江一甜迎了进去,就连崔泽之都被赶到了第二辆车。   他看着车门无声地合上,车队有序地离开校园,没有一个人给他一个多余的眼神,他向前跌跌撞撞地走了两步,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心里的悔意几乎要溢于言表了。   完了。   早知道这个女儿能有出息,他怎么会这样对她?   如果这个崔泽之真的要对他做什么,他可怎么办?   对了,还有白先生,白先生不是说和陆霖、崔泽之认识吗?他的人那么温厚和善,一定会帮他说和的!   江宇定了定心神,慌忙拨出了电话。   接电话的是白世勋的助理,口气一向是温和亲热的,可他一讲明来历,助理的口气就变了。   “过去白先生拉你一把是情分,可你也别太理所当然了。”   这句话噎得江宇差点背过气去,他胸口越来越闷,几乎喘不过气来,听见耳边电话里助理冷淡的声音:“白先生已经回去了,你自己惹出来的麻烦,自己担着吧。”   江宇的眼前一黑,整个人就失去了意识。   “白先生,那个江宇……您到底为什么这么照顾他?又是帮他介绍了订单,又是介绍人帮他儿子弄学校的事情……”助理凑近了些,小心翼翼地问了起来,“您看他在省外国语闹出来的,您这还要保他吗?”   白世勋向后靠了靠,舒适地靠在了办公椅背上,摇晃着手中的香槟杯。   “谁说我要保他了?”他反问,轻声地笑了起来,“不但不用保他,咱们还给崔泽之出点力。如果等会他打电话来,就让他自己担着自己惹的麻烦。”   “可、可是为什么?这样下去他岂不是要走投无路了?”助理有些疑惑了。   白世勋没有解释,轻轻品了一口杯中的酒液。   要的就是江宇的走投无路。   不到了走投无路时候,江宇这种怂货怎么敢狗急跳墙呢?   他的手中把玩着几张打印出来的照片,最顶头的一张上,身着Q城一中校服的少女在红色阿斯顿马丁边上,正在打开豪车的车门,显得格外的引人注目。   阿斯顿马丁的车牌号都拍得无比清晰。   这辆车,属于陆霖。   “如果你看到你的好姐妹,傍晚上了你男朋友的车,那她还是你的好姐妹吗?”白世勋轻声呢喃了一句,“这件事情,崔泽之知道吗?”   “按理说我应该谢谢江一甜,让我再也不用忍受我的好弟弟。”他看着那张照片,轻轻笑出了声,“可是对不住,谁让我爸爸不放弃。正好我也想看看,那么聪明的崔泽之,你要怎么处理这件事呢?”   江宇醒来的时候,他正躺在医院里面,江老太太正在他身边嚎啕大哭。   他动了动手指,觉得自己浑身都使不上力气,他努力侧着头看着墙上的时钟。   他竟然已经昏迷了整整两天。   冯曼曼见他醒了,连忙上前,可江宇却脸色狰狞地一把把她推开了,拿起床头的手机就要再给白世勋打电话。   他的手机已经被信息塞满了。   “江宇你这个蠢货,你做了什么?我早晚要被你连累死,以后不要和我联系了。”这是他的老朋友。   刚刚联系上的合作伙伴纷纷取消了与他的合作,原材料供货商也以各种理由终止了和他的合作。   江宇气得差点没再度心脏病复发,他往下一翻,看到了最要命的一条。   “江先生,经过检测,贵公司提供的这批建材目前出现了质量问题,导致我们被迫返工,我们的合作将会终止,按照返工出现的损失,我们会对贵公司提出索赔。”   这一条,是当初白世勋给他牵线的单子。对方公司的人似乎是个新手,他觉得这人好糊弄,为了降低成本,悄悄混进去了一些低劣材料。   这么久过去了,一点事情都没有。   没想到现在竟然也来落井下石了!   这一个个小字在他的眼前几乎都在滴血。   崔泽之果然没有放过他,这是要断了他的所有路子啊!   白世勋也联系了他,淡淡地提了一句因为质量问题,他现在也无能为力。   这件事情江宇做的亏心,因此也不敢再求他,满腔怒火都朝向了江一甜他们。   如果不是江一甜,如果不是崔泽之和陆霖,他怎么会走上绝路?   “这真是造孽哦。”江老太太哭的眼睛都肿了,疼爱的孙儿被退学,刚刚儿子的合作伙伴也纷纷打来了拒绝合作的电话。   “是什么甜姜又怎么样,就能把父亲逼成这样吗?”   她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老太太,听见江一鸣说出来的“甜姜”,也不懂是什么,就反反复复地念在嘴里骂。   “甜姜,甜姜是什么?”江宇几乎在咆哮了。   在江一鸣的小声提示之下,他打开了微博,看到了这个已经几十万粉丝的账号,看到了甜姜直播时候收到的礼物价值,看到了有人猜测的“甜姜收入估计”。   江宇的眼睛都要红了。   他的公司摇摇欲坠,可能还有大笔的赔偿金在等着他。   而这个把他害苦了的女儿,现在正往自己口袋里捞钱。   不,他绝对不能允许。   明明是江一甜的错,连同着外人,把他害成了这样,现在她倒发达起来了?做梦!   江宇红着眼睛,咬牙切齿地试图从网上找到“甜姜”的□□,反正江一甜现在还没有成年,怎么样也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他反正现在什么都没有了,管他什么陆霖还是崔泽之,只要江一甜一天不成年,她就一天逃不出他的控制。她挣再多的钱,也是属于他的。   江宇只要一动气,心脏就有些疼,可是这疼相比心中的恨意,根本算不了什么。   他现在哪怕是拼上一条命,也要让江一甜过不了她的好日子。   *   从那天之后,江一鸣就从学校消失了。   江一甜也听到了一耳朵江宇在学校门口心脏病发作,被直接送去医院的事情,她没说话,只权当这是个陌生人。   不过……这件事是有后遗症的,代价当然就是,学校里的同学对他们的态度一下子就变了。   “啊啊啊甜甜!你竟然是甜姜!”殷子宁兴奋的都快疯了,她是甜姜的死忠粉,一时间激动的差点没蹦起来,缠着江一甜缠了好半天,磨着她要吃点心。   既然甜姜已经曝光了,那个神秘的朋友,自然也解码了。   殷子宁当时就萌甜姜和朋友君的cp,吃了不知道多少狗粮,现在她看着崔泽之,就差没搓搓手露出姨母笑了。   这次事件之后,大家对崔泽之的态度都是又敬又怕,哪有人敢用这种眼神看他,崔泽之被她看得背后都快发毛了。   在殷子宁的姨母笑表情当中,他突然明悟了什么,忍不住摸了摸鼻子,脸上都有些红了。   虽然江家父子的事情解决了,可是江一甜已然觉得有些山雨欲来的架势。   “我还是觉得这个事情不太对劲。”那天崔泽之告诉她,“我觉得江一鸣进省外国语根本不是什么巧合。”   “你是说,有人在推动这件事?”陆霖皱起眉,相当疑惑,“可是甜姐她可没得罪过谁……”   他这后半句话顿了顿,这时候反映了过来。   “你是说白世勋?可我打探了一下把江一鸣弄进来的人,也不是他啊。”陆霖惊讶极了,“他难不成是为白春树出头?”   “有些事情他没必要自己出面。”崔泽之没有多做解释,“我弄不明白他这是为什么,但是目的绝对不是帮白春树……说来也奇怪,我怎么觉得幕后这个人一连串的动向,就像是要把江宇往死胡同上逼一样,我总觉得他们还有后手。”   “有后手也不怕,谁来就收拾谁。”彻底远离了江家人,江一甜最近心情别提多好了,她从来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哪里会怕什么后手不后手?   崔泽之真不愧之前乌鸦嘴的名声。   时间还没过一个礼拜,网络上面再一次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次的起因,是一个视频。   视频里面,一个憔悴的中年男人躺在病床上,头发都有些花白了。他对着镜头,声泪俱下地说出了一句话:“美食博主甜姜,是我的女儿江一甜,她今年才16岁,就被T站带去做主播,至今没回过家。”   就光这一句话,吃瓜网友的瓜都要吓掉了。   等一下,这是曝光甜姜的身份不成?   男人似乎格外无力,只出示了自己的心脏病诊断书,旁边的老太太泪流满面地讲述着自己的孙女对家人不闻不问,最近才知道,是因为她做主播赚了钱。她控诉甜姜哪怕父亲重病,都没有回家来看过,多次打电话都拒绝接听。   男人控诉了T站利用、控制未成年人赚黑心钱,并且说他有证据,敢保证女儿是甜姜,他愿意和T站对峙,负法律责任。   这个视频一放完,吃瓜网友就炸了。   一夜爆红的未成年人,瞒着家人开直播,赚钱之后离家出走,对家人不闻不问……   “卧槽真的假的,有证据吗?”   “甜姜,江一甜,这不就是名字反过来去掉一个字吗?人家都愿意负法律责任了。”   “照这样也太恶心了吧,不过T站怎么能在家长不同意的情况下签未成年人啊?”   “有黑幕吧,绝对有黑幕。”   这个视频在一夜之间冲上了微博热搜。   发视频的博主名字就叫“甜姜的父亲”,微博里面还直接挂出了江一甜的照片。   在网友议论纷纷的时候,另一张照片,逐渐浮出了水面。   那是一个车迷论坛,平时也交流有一些豪车的照片,而在江一甜照片曝光之后不久,一个小号在微博上,转发了一张车迷论坛的照片。   “卧槽!这个上豪车的,是不是甜姜!”   照片因为光线比较暗的原因,有些不太清楚,但是依然能看清那个穿着校服的漂亮女孩,正在拉开一辆红色阿斯顿马丁的车门,坐了进去。   她的面庞被照的倒是清晰,有眼睛的人都能够清楚地认出来,这绝对和江一甜是同一个人。   吃瓜群众纷至沓来,这个小号还恶意满满地补充了一句。   “这辆车的价值,恐怕有几千万哦。”   未成年,女主播,千万豪车,红了就不顾家人。   这几个关键词,相当能抓人眼球。   脑洞一开就是一出大戏。   那么这辆千万豪车的主人究竟是谁呢?   有了这个清晰的车牌号,一众网友就开始掘地三尺了起来。   没过多久,他们就发现了一个惊喜。   这辆豪车的主人名叫陆霖,他曾经在微博里面不小心让豪车入镜,带上了半截车牌号。   虽然只有半截,但是这对网友来说已经够了。   因为陆霖,正是T站的股东之一。   这个惊天动地的发现,直接就让网友们拼出了想象中的“真相”,按照他们的推理,那当然是年纪轻轻的主播甜姜,为了走红搭上了T站大老板的路线,成名之后贪恋财富,全然不顾家人死活。   甜姜的形象,一路直线跌入了谷底。   哪怕微博下面一直有粉丝呼吁着等真相再说话,仍然有不少人陷入了不理智当中。   陆霖睡了一觉起来,醒来就发现自己的微博被人刷出了几万条转发评论,他定睛一看,整个人都慌了。雪上加霜的是,他的几个狐朋狗友,还有T站里面的熟人都发信息来调侃他,让他别那么不谨慎,小心在孟大小姐哪里翻车。   翻什么车?   他哪儿来的车可翻哦!   这明明是崔泽之偷了车钥匙好不好!   陆霖委屈,陆霖心里苦。   “卧槽谁在陷害我!”陆霖从床上蹦起来,第一反应就是给女朋友打电话解释。   不过已经不用解释了。   他需要安抚的,一开始就不是女朋友。   孟黎孟大小姐,正在黎明酒店的员工休息室里面,和江一甜一起死死地按住暴走边缘的崔泽之。   “崔泽之你冷静一点!你现在也没办法冲到屏幕后面把这个人掐死啊!”江一甜猜到了江宇多半会再来一手,倒是没有预料到照片这种事情。   她把崔泽之按在椅子上,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帮他顺了下气。   崔泽之看样子被气坏了,被她拍背的时候咳嗽了好几声,脸都气红了。   她端详着这张照片,这是那天她刚刚离开家的时候。那天崔泽之开跑车带她去兜风,借机安慰她,那时她隐约也记得那辆车太过引人注目,有不少人拍照。   这个照片……乍一看像是江宇让人发出来的,可怎么看怎么带上了些不对劲的味道。   江宇很少上网,她看了看那个车友论坛的帖子,帖子都是半年前的了,早就在讨论当中沉了底,江宇究竟是怎么找到这张照片的?   崔泽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的脑子正飞速地运转。   江宇的污蔑非常好解决,他只不过是破罐子破摔罢了,只要把事情一讲明,谣言自然不攻而破。   最大的问题,就是这个该死的照片了。   这张照片就像是一个环环相扣的局,仿佛从江一鸣进入省外国语开始,就开始了这样一个连环套。江一鸣脾气暴躁,心思狭隘,看到江一甜的现状之后绝对忍不下心里的妒忌,一定会闹到江宇面前。   江宇这个人,又是个自私自利到了极点的人,一旦遇到这么“丢面子”的事情,肯定会冲到学校,想把江一甜带走,那么势必就会和江一甜、和他发生正面冲突。   崔泽之虽然玩了把“天凉王破”,但是他不会做绝,只会把江宇逼离S省了事,以免狗急跳墙,再生出事端。毕竟从法律上看,他是江一甜的监护人,如果让他狗急跳墙,也有些不好收场。   “当时江宇那个事情,和他有合约的那个外省公司怎么样了?”他问孟黎,当时他想逼江宇离开S省,特意没有管那个外省公司。   “江宇当时偷工减料,我们没动手,最后那个公司把他告了,要他赔。”孟黎回忆了一下,然后笃定地说。   崔泽之眼里了闪过一丝明悟,这就是幕后那个人绕了个大弯子想要达成的,让江宇恨上他们,然后把江宇逼上绝路,好让他不顾一切地攀咬起来。   然后从侧面,引出这张照片,剑走偏锋,直指他们四人之间的关系。   这个照片一天不解决,哪怕江宇那边被解决,这个令人厌烦的桃色绯闻就会像狗皮膏药一样缠在江一甜的身上,甚至会让身为陆霖女朋友的孟黎感到不快。   从外人的角度来看,这是致命的。   如果车里的人真的是陆霖,哪怕一时可以解释开这个桃色绯闻,孟黎心里怎么会没有疙瘩?黎明酒店的两个合伙人如果惹出了这样的事情,这要怎么继续发展下去?   哪个女孩子会对这种事一点都不介意?   还好孟黎非常清楚他日常偷陆霖车的事情,也清楚车里的人究竟是谁。   幸好……   现在要想的,就是该如何对外解释清楚了。   他现在到底要不要挑明自己的身份,这样好解释清楚呢……   崔泽之想得多,一瞬间脑子里百转千回,转过了多少个念头,但是总觉得方案都不怎么稳妥。   “其实很好解决啊。”江一甜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她刷着微信聊天记录,又翻看着朋友圈,突然灵光一现了起来。   “什么办法?”崔泽之一愣,孟黎也凑了过去,看着江一甜的手机。   这一看不要紧,孟黎本来还有些不开心,但现在一下子就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还是我们甜甜聪明!”   崔泽之一头雾水,想要凑过去看个究竟。   江一甜笑得弯起眼睛来,嘴角漾起了一个甜美的小酒窝,对着崔泽之展示出了一张被他视为平生黑历史的图片。   “解决倒是能解决,但是吧,你可能要在网上丢点脸了。”   崔泽之:“……”   这岂止是丢点脸,脸都丢到太平洋去了! 第86章   网络上的一切已经逐渐演变成了一场狂欢。   江宇躺在病床上, 他这几天一下子苍老了下来, 整个人形销骨立,衣服都挂在身上空荡荡的。他看着手机, 灰败的脸色逐渐泛起一丝激动的红来。   当他看到那张被转发几万次的图片之后, 他仿佛意识到了江一甜那天离开家, 有恃无恐的原因。   那是陆霖的豪车,原来陆霖就是她招来的。   原来这一切全都是江一甜造的孽,她之前在学校里都在说谎,她这是处心积虑,要来害他的。   看着那张照片下面一些不堪入目的评论,江宇的表情带上了一些快意的扭曲。   他转发了这条微博, 用着痛心疾首的语气,仿佛自己真的是一个疼爱女儿的好爸爸。   “我的女儿啊,你今年还没有成年,正是要读书的时候, 你怎么能这样做呢?陆先生是有女朋友的啊。”   这下舆论当即就是一哗。   神通广大的网友开始在陆霖的微博里面寻找着蛛丝马迹,最后还真的让他们发现了端倪。   陆霖的女朋友就是黎明酒店的女老板,那个孟家的白富美大小姐。   “卧槽这是什么瓜!”   “惊天巨瓜,大小姐一定要锤死他,这也太……”   孟黎是有微博的, 网友们纷纷跑到了她微博下面,节奏又一次地被带了起来。   办公室当中, 白世勋随手点开了微博, 看到战火已经烧到了孟黎微博下面。   “黎明酒店那边, 有什么动静?”他问助理。   助理暗暗感叹自家老板的出手又狠又准,几乎直指黎明酒店的隐患。他刚刚收到黎明酒店那边私下传来的消息,说原本孟黎每天早上会到酒店大堂里转一圈的,可是今天都快到中午了她都没有出来。   “孟黎应该知道消息了。”助理措辞谨慎,简单地把消息给总结了一下。   “还算可以吧。再给他们一点吵架的时间,消息要一个一个的放。”白世勋抿了一口杯中的酒,“等到晚上的时候,想办法找个‘知情人’爆个料,说甜姜和孟黎原本是很好的闺蜜。”   这样一来,事件的中心直接就变成了《豪门白富美被女主播闺蜜背后捅刀》。   这是个足够窜上热搜第一的标题。   只要舆论发展到这个地步,哪怕陆霖和江一甜真的清清白白……   在世人眼里,他们也清白不起来。   更何况,还有一个崔泽之。   白世勋勾了勾唇角,露出了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   他可不是自己那个蠢弟弟,费尽心机都看不出来崔泽之和江一甜之间的关系,他俩分明还不是情侣,崔家的小少爷可能现在连表白心意都不敢。   再怎么聪敏过人,崔泽之只不过是个刚刚十七岁的男孩子,正是少年意气的时候,面对这种感情上的巨大挫折,他能冷静的起来吗?   白世勋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他不相信在被爱情冲昏头脑的时候,男孩子会有多少理智。   这四个人里面,只要崔泽之昏了头,那么一定是个分崩离析的结局。   白世勋正翻看着微博,他的手微微顿了顿。   系统提示他,陆霖发了一条微博。   众所周知,陆霖是个很直截了当的人。   这一次他继续维持着一贯的直白,简单粗暴地发布了一个录屏。   录屏的配字非常简单。   “各位吃瓜的网友你们好,无论是谁把照片往我身上想的我真是谢谢你全家。现在请你们看录屏,看完录屏再来喷我,如果你觉得我能提前半年想好应对方式,故意发的这种朋友圈的话……不管你是谁你脑子进水了。”   这是一条朋友圈的录屏,从三月底开始。   陆霖的朋友圈和他微博的风格不太一样,非常之话唠。   他在微博上可以说是个非常直白的神壕,可朋友圈相比而言,就显得无比卑微了。   三月底的那条,发布日期和那个车迷论坛帖子的日期,微妙的重合在了一起。   【陆霖:卧槽我车呢?我的车怎么没了,我明明停在车库里了啊!啊啊啊我才买没多久的车啊,要死了要死了!】   吃瓜网友暂停了一下,差点被这个语气笑死,然后继续看下去。   往上翻的一条,陆霖的语气就更加卑微了。   【陆霖:小祖宗啊我求求你,你带妹别飙车,飙车别偷我的车啊!】   虽然陆霖翻朋友圈翻得挺快,大家还能恍惚间瞥到无数条他对“小祖宗”的抱怨,日常还有“今天小祖宗把我拉黑了吗?拉黑了。”这样的吐槽。   这哪里是什么豪门大少,这语气也太卑微了吧。   他朋友圈发的多,因此中间不少内容他也编辑剪裁掉了,但是这位“小祖宗偷车”的抱怨,竟然出现了不下五六次。   最后一条朋友圈,来自暑假刚刚结束的时候。   【陆霖:哈哈哈哈哈哈哈让你偷我车带甜姐出去玩,这下翻车了吧!!】   这条朋友圈下面,竟然出现孟黎的点赞和回复,也回了一串“哈哈哈”。   陆霖这个录屏的意思相当明显了,那就是江一甜上车的时候,正在开车的人,根本就不是陆霖本人,而是这位朋友圈里面的“小祖宗”。   虽然不知道最后一条朋友圈的“翻车”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从孟黎的“哈哈哈哈”回复当中可以看出,孟黎本人是知情的。   信息量实在是太大,吃瓜网友的脑子都有些当机。   “卧槽竟然是被偷车了吗?好奇这位小祖宗是谁哈哈哈哈!”   “陆少语气好卑微,简直笑死我了,日常被拉黑可还行。”   “你们看最后一条,陆少嘴里的那个‘甜姐’,难道说的是甜姜吗?我超在意!”   “绝对是啊!竟然是叫‘甜姐’的,感觉完全不像小主播抱大腿啊!”   “女朋友也在哈哈哈,好奇翻车究竟是什么梗!”   评论区的风向当即一转,但是其中,自然也有不和谐的声音。   “这也太假了吧!有钱就是好,真的,视频随随便便就能做一个。”   “谁信啊?遇到这种事情凭空捏造出来一个人,做出了一个视频,想洗白就洗白了吗?”   “完全不信这种富二代的话,有人能鉴定一下视频吗?有官方证据才信!”   就在网友们为录屏的真实性撕成一团的时候,陆霖又发了一条微博。   “虽然发出来我要被这个祖宗弄死,但是不发出来我会被黎黎弄死,所以我还是发出来吧,你们要的锤@S省交警 认领一下吧。[查看图片]”   点开图片,这是一张交通罚单。   交通罚单上面,明晃晃地印着陆霖那辆红色阿斯顿马丁的车牌号,上面还改着公章。   “被处罚人崔xx,17岁,违反《道路交通法》第九十九条,无照驾驶,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法》,处以2000元罚金。”   交通罚单上面,被处罚人的名字被隐去了一半,但是谁都能看出,这个被罚的人压根就不是陆霖。   不光是这样,陆霖还发出了开具罚单那一天,他和江一甜的聊天截图。   截图里面,江一甜大笑着发给他了这张罚单,幸灾乐祸地发送了定位,喊他去领人。   江宇原本躺在床上幸灾乐祸着,恨不得让江一甜的名声再臭一点。   看到这几条微博,他的表情终于一点点地凝固在了脸上。   那个崔xx,分明就是那天他从省外国语同学口中听到的“崔泽之”。   一切都对上了号,原来那天崔泽之的出现就是故意为江一甜出气的。   他手都在发抖,祈祷着网友或者是交警跳出来说这张罚单是伪造的。   网友并不傻,陆霖这几条微博时间线确凿,证据清晰,贴出来的罚单还有公章。   这个时候S省交警的官方微博也来凑热闹了。他们不仅转发了,还特意提醒广大网友,一定不能无照驾驶。   这根本不可能是假的。   有了反转的证据之后,风向就是一变,吃瓜网友从围观豪门大戏,一下子就开始转变思路,嘲笑起了陆霖的卑微。   “dbq我以前觉得陆少逼格超高,但是现在我只想哈他。”   “太惨了吧……快点和女朋友解释啊!小心跪搓衣板!”   “我还是想知道这位小祖宗是谁。”   最后一条评论竟然还被陆霖亲自翻牌子了,陆霖言简意赅的回复“是我表弟,他小时候身体不好,我们家里恨不得把他当祖宗供起来!”   等一下?表弟!   甜姜的老粉恍惚回忆起了半年前,甜姜微博里出现的那个,手拿糯米糍的英俊小哥哥。   那次……陆霖似乎还玩了一把秒删?   卧槽?难不成天天和甜姜撒狗粮的那个朋友君,就是陆霖口中的小祖宗?   就在这个时候,从事情发生开始一直沉默着的甜姜,也发了一条微博。   【甜姜:关于这个事情,我本来不想解释,但是我不想给我的朋友带来麻烦,所以我还是解释一下。我确实叫江一甜,也确实是16岁,但是从我离开家到成为主播,走到今天这一步的背后,发生过很多事情。这些事情,和我“父亲”的描述,并不一样。如果各位愿意听我完整的解释一遍的话,那我现在去开直播,一五一十地给大家讲清楚。】   五分钟之后,甜姜的直播开始了。   镜头晃动了一下,露出了一张少女明媚的面庞,她脸上没有化妆的痕迹,也没有用美颜摄像头,整个人清新得就像是一缕春风。   “大家好。”她对着镜头,露出了一个微笑,颊上漾起了一个甜美的酒窝,“我今天想跟大家分享一下,我是怎么成为甜姜的。” 第87章   甜姜竟然在这个风口浪尖开了直播!   一时间, 微博看热闹的网友都激动了起来, 纷纷涌进了T站。   他们心中有很多个问题,有关那位崔姓少年的, 有关陆霖的, 还有和江宇有关的。   此刻的直播间, 已经是人满为患。   T站的管理员不得不多开了几个线路,防止涌入的网友太多,造成网络卡顿。   “爷爷,你说泽之这次弄得,这事也闹得太难看了吧……”崔明义想和崔老爷子告的状才刚刚说出口一半,却见老爷子根本没理他, 熟门熟路地切换到了T站,打开了直播。   爷爷就是偏心。   不说陆霖那件事是真是假,但是一个人就能搅和出这么大的事情,这个女主播根本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崔泽之和她搅到一块去, 难道对崔家的名声没有影响吗?还大刺刺地把交通罚单贴出来,丢不丢人啊。为什么爷爷一点都没有斥责他?   崔明义咬了咬嘴唇,忿忿地看向直播。   “这可怎么办?”病房里面,江宇咬牙切齿地盯着直播的画面,他的微博下面, 原本一片安慰的声音,现在也出现了质疑声。   “现在既然包|养论、金主论都被辟谣了, 我很想知道是什么让一个16岁小女孩离开家, 从此不愿意回来。”   “只有我觉得很奇怪吗?难道甜姜没有上学吗?通过学校找到孩子不是很容易吗?”   “我总觉得这个‘父亲’口口声声自己关心女儿的样子特别假。”   看着这些评论, 江宇的脸色扭曲了起来,他现在开始搞不明白网友们在想什么了。   不管他对江一甜怎么样,他都是她的父亲。   孝敬父亲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看见父亲卧床重病,她年收入几十万,表现得这么冷漠,难道不是不孝吗?   为什么还有人开始质疑他怎么养女儿了?   他十几年好吃好喝地养着她就已经仁至义尽了,她有什么可不满的?   带着这样的心情,江宇愤恨盯着屏幕,打算江一甜说一句,他就在自己微博怼一句。   她究竟是怎样成为甜姜的?   隔着网络,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正在注视着屏幕里的甜姜——或者说,江一甜。她的话音一落,就有不少人也跟着好奇了起来。   她的长相看上去确实又软又乖,是标准的乖孩子相貌,可是当她骄傲地扬起下颌,露出一个肆意的笑容时,那种柔弱感就在顷刻间一扫而空了。   “在分享经历之前,我先重复一遍我曾经对江先生说过的话。”江一甜的语气很平静地丢下了一颗重磅□□,“过去十六年的相关费用,我会算好利息寄给你的。”   弹幕一瞬间像爆炸了一样,密密麻麻的弹幕铺满了整个屏幕,江一甜不得不手动清屏几次,才能看得清究竟在说什么。   “卧槽这是断绝关系?”   “这不就是承认了不管家里人吗?”   “666666承认了!”   除了这种惊叹之外,谩骂声也就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江宇欣喜若狂,连忙在自己的微博上,就刚才那句话痛心疾首了起来,竟是也骗到了一些人的安慰。   “这句话是我在刚刚离开家的那天对江先生说的。”江一甜根本没有去管弹幕的群魔乱舞,而是继续平静地说了下去,“还记得那张豪车照片吗?就是那一天。你们可以看一眼那天的日期,关注我时间长的朋友们可以回忆一下,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开直播。”   “离开家的时候,我身上有差不多一千块钱吧,对,不是我挣到十几万的时候。那时候我刚刚接了瓷意公司的广告单,这是他们的预付款。”江一甜在微博里面翻找着,很快就找到了那个时候和瓷意公司的私信往来,展示在了镜头前。   看到这里,弹幕刷出了满屏的不可思议声。   有一条弹幕几乎是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你身上只有一千块钱,你为什么要离开家?”   “我为什么要离开家?很简单,呆不下去了。”江一甜的语气很平常,完全没有一点诉苦的意思在里面,仿佛就在陈述一个事实,“给你们放段录音,听不听?”   她手机一按,一段录音就播放了出来。   “这个时候你还不起来你还有理了?你本来就应该早上起来给我做好饭!”先出现的,是一个听起来气势汹汹的少年声音,说的非常理直气壮。   在疑似江一甜的声音拒绝之后,接下来就是个老年女性的谩骂声,用词粗俗无比。   “我就说养你这个赔钱货白养了,早该在你生下来的时候把你淹死,一点活都不干……还要人伺候你吗?”   卧!槽!   等一下,第一个声音不太耳熟,但是听起来很年轻,应该是……弟弟?   但是第二个声音……耳朵尖的观众当即拿出了[甜姜的父亲]发出来的视频,这个声音,分明就属于那个声泪俱下哭甜姜不孝的老奶奶!   赔钱货?   生下来就把你淹死?   这是家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而且第一个声音,难道是弟弟说姐姐给他做饭理所应当?   观众们不可置信地看着屏幕中的少女,一时间满屏幕的弹幕都充斥着同情的话语。   江一甜看上去并不悲伤,也没有博取同情的架势,她甚至在放完录音的时候轻笑了一声,饶有兴味的评价道:“不过说起来,我现在能有这个厨艺,也要感谢一下我奶奶、我父亲、我继母以及我弟弟,感谢他们几年如一日对我的锻炼,谢谢你们从四年前开始,就让我负责家里的一日三餐。”   “没有你们的大力栽培,就没有我的今天。”她眨了眨眼,像是和观众开了个玩笑。   可是不少观众现在一点都笑不出来。   “这也太过分了吧,甜姐的厨艺是这么练出来的吗?我还想16岁怎么能有这种技术?”   “哇手机上的时间才六点多……这是早上起来逼着做饭吗?”   “我的天……继母,果然不是亲妈,我猜弟弟也是继母生的!”   十六岁的女孩子本应该最快乐、最青春的年纪,她们只需要接受家人的关心,努力学习,为着自己的未来而学习努力才对。   而江一甜,她从多大就开始负责一日三餐来着?   一中的班主任陈老师在看直播,看到这里的时候她直接摔了自己手里的笔,想起这个格外让人怜惜的孩子,眼圈都有些红了。   田老师也在看直播,看到这里的时候,她轻轻擦了一下眼睛,把自己的女儿往怀里搂了搂。   “停一停,我跟你们说这些不是想要你们同情我。”看到不少安慰的弹幕时,江一甜失笑,“很感谢你们,但是我不需要同情和安慰,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给你们放这段录音,其实就是想告诉你们,我为什么不愿意和家人联系。对我来说,这不是家人。”   江一甜看过江宇的那个视频,通篇咬死了血缘、咬死了亲情,咬死了他抚养子女的艰辛。   这些在她眼里,都是屁话。   她停顿了一下,翻出了江宇的那个视频,点开了播放按钮。   “我相信在场的各位都看过这个视频,他说了很多泛泛而谈的亲情关系,什么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什么都是一家人这样的老生常谈。不过听了这个视频,我今天有几个问题想问我这些所谓的家人。”   病房当中的江宇浑身僵直,他刚发的几条微博已经被攻占了,在听到录音证据之后,网友们简直是群情激奋。   “太不要脸了!你这么对女儿还有脸指责她不孝?”   “你们还是人吗?四年前她多大,你们就让她负责三餐?”   “怪不得她要走,不走难不成等着被你们逼死?”   江宇看着这些评论,听着江一甜一句一句地问下去,手心里面都渗透出了冷汗。   “先问老太太吧,你说我对家人毫无亲情,那请问您每天辱骂我是赔钱货,说生下来就想把我淹死的时候,你有哪怕一秒钟时间把我当成家人吗?”   “我问我的继母冯曼曼女士,你对你的儿女学习要求严格,在我这里玩快乐教育,在我被污蔑的时候你出来替我认罪……你有把我当成家人吗?”   “我问我的继弟江一鸣,你投递匿名信诬告我作弊、在新学校传谣言污蔑我被金主包|养的时候,有把我当成家人吗?”   “最后,对于我这位血缘上的父亲。江宇先生,既然你说我们都是一家人,那我要多问你几个问题。”   “祖母对我日常羞辱谩骂的时候,你曾经劝阻过哪怕一句吗?”   “我学习成绩下滑的时候,你除了谩骂,有多问过哪怕一句原因吗?”   “在江一鸣污蔑我作弊的时候,你维护过我哪怕一句吗?”   “你听信了不知道哪里来的包|养谣言,冲进我现在的学校,当着我的老师和同学,肆意说我不自爱、说我给你丢人的时候,你听过我哪怕一句解释吗?”   江一甜的表情冷淡,但是声音格外铿锵有力,一连串的问题一口气问下来,直接镇住了全场。   “家人在我心中不是血缘上的定义,而是情感上的相互付出。”江一甜说,仿佛隔空对着自己这位令人厌烦的“父亲”,露出了一个挑衅般的骄傲微笑。   “你不曾劝阻过祖母的谩骂,你不曾询问我成绩下滑的原因,你不曾在我被污蔑的时候维护过我,你根本没有听我的哪怕一句解释。”   “现在,你来说我们是一家人?”   江一甜一字一顿。   “你配吗?” 第88章   寂静的病房当中安静无声, 江宇两眼直直地盯着屏幕, 眼底都是一片血红色,他说不出话, 喉间只能因为焦急而发出嗬嗬的声响。   江老太太连忙上前将儿子扶坐起来, 盯着这屏幕的眼神仿佛能杀人了。   可他们无能为力, 只能听见江一甜的声音,在病房当中回响。   “现在你来说我们是一家人?”   “你配吗?”   这三个字就像是尖锥一样直插江父的心口,让他根本喘不过来气。   屏幕上的网友们仿佛陷入了一场狂欢。   一个个“不配”,简直刺透了他可怜的自尊。   呸,一个个都是网络暴民,完全不懂得上下尊卑!   有句老话说,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他是江一甜的父亲,他给了她生命,哪怕他因为工作繁忙对她有了点小小的疏忽……这也不是她心生怨愤的理由。   “这、这简直是大逆不道。”江宇气狠了,几乎要将手里的手机摔出去。   他情绪波动的厉害, 身旁的检测仪器就发出了警告的响声。   因着这警告的“嘀嘀”声响,本来正在休息的护士也走进来看他的状况。   看清他面容的时候,这个年轻的小护士显然有些愕然,仔细地打量了他好几眼。   该死的,这个小护士刚刚肯定看过直播。   她这是认出他来了!   在江宇眼中, 小护士的那几眼里,仿佛充满了对他的鄙夷。   “滚!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江宇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   “滚出去, 笨手笨脚的, 不知道这里有病人在休息吗?”江老太太听儿子这么一喊, 连忙上前驱赶小护士。   小护士吓了一跳,差点被江老太太尖锐的指甲抓到脸,她慌慌张张地离开病房。关上病房门的时候,小护士回头看了一眼,这下眼里真的充满鄙夷了。   “什么素质啊。”   江宇病中脾气暴躁,动不动就随手打人。江老太太也跟着暴躁了起来。   冯曼曼是被随手打骂最多的那一个。   刚刚她担心江宇看着直播生气,就带着江一鸣悄悄地溜出去透个气。   没想到医院大厅里,休息的病人家属当中,也有人在谈论这个事情。   “我就知道天底下的后妈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对待原配的孩子什么快乐教育,说白了就是不想让她有出息。”   “还有替孩子认罪呢,孩子没做错就认下来,这不是恨不得原配的孩子被人当贼吗?”   “我的天,你没听到录音里那个弟弟嚣张的态度吗?一看就是把姐姐当佣人使唤呢。”   “这什么素质?什么家教啊?”   “我觉得这就是图钱吧,看不起的大女儿突然发达了,这不就是卖惨想要钱吗?”   这一句句话,全都戳进了冯曼曼心里面最心虚的地方。   她确实不想让江一甜有出息,她确实想让江一甜被人当成小偷永远抬不起头,她确实故意放任了儿子对江一甜的欺压。   冯曼曼的脸上火辣辣的,哪怕她在视频当中没有露脸,她也觉得身边这些人正在打量着她,打量着她身边的儿子,都在窃窃私语着他们做过的坏事。   穿过走廊的时候她忍不住用纱巾遮住了儿子的头脸,好让他不被人看见。   这就是报应。她想。   江宇可不觉得这是报应。   哪怕斥责了小护士,江宇也没有得到丝毫平静。   随着江一甜的那段话,他的微博已经彻底沦陷了。   刚刚那几个安慰他的人已经默默的删掉了微博,转而加入了愤怒的直播大军。   “骗子!你之前根本就是博取同情!”   “我本来还同情你是个病人,你这样对待女儿,还好意思说她不孝,你把我们当傻子吗?”   “之前我还安慰过你,越想越恶心!”   网友仿佛知道他最在意的是什么一样。   一个个[你配吗?]的表情包在他最后那条微博下面刷了满屏,图片上面那个嘲讽的表情,让江宇捂着闷疼的胸口,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不,他还没输。   江一甜还没解释自己和陆霖他们究竟怎么认识的。   只要江一甜解释不清楚,他就可以继续不让她好过!   江宇已经彻底忘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他一脸狰狞地拿着手机,摆出了一副胡搅蛮缠的架势,连发几条微博,条条都在指责江一甜抱上大腿、忘恩负义。   “卧槽这个大反转!完全没有想到!”   “你看那个什么父亲的微博,简直令人作呕。”   “根本就是在胡搅蛮缠,这个可以告他诽谤了吧?”   一个个网友从微博涌进直播间,再从直播间冲向微博,两边吃瓜搬运着双方言论,忙的不可开交。   弹幕实在是太多了,江一甜根本看不到网友们所搬运过来的东西。   她只能笑了笑,结束了对于家人的谈论。   “对这些所谓家人的事情,我觉得我已经解释清楚了。等一会我会把录音和匿名信相关的证据上传到微博上,你们可以随便鉴定。我的态度就是这样,断绝关系、永不来往。还有人有问题吗?”   关于家人的问题当然是没有的。   不过关于别人的问题,网友们还有很多。   “主播!你还没说你到底怎么开始做主播的呢!”   “甜姐你和朋友君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啊!”   这时候弹幕刷的慢了些,江一甜总算能看清弹幕上的内容了。   看到这个的时候,她哑然失笑,正打算开口回答的时候,她的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   她讶异地睁大了眼睛,看向来人。   她可是在直播诶,他现在也没带口罩,如果入镜了可怎么办?   江一甜的问题都还来得及问出口。   崔泽之就挤进了镜头,对着观众露出了一点微笑:“要不这个问题,我来回答吧。”   崔泽之出现的那一刻,直播里的弹幕仿佛都骤然停顿了一秒,然后直接爆发出了一片惊叫连连。   如果仔细看,甚至能看到有过于激动的老粉丝直接脸滚键盘,发出来一长串乱码。   “啊啊啊啊帅!!”   “卧槽真的好帅!”   “颜正气质也棒啊啊啊!好配!”   “5555我以为朋友君只有下半张脸好看,我错了我真是太肤浅了!”   “看上去这么文雅高冷的小哥哥……真的是飙车带妹的小祖宗吗?!”   “爷爷!”崔明义看到这里,忍不住发出了抗议声,“泽之这么在直播上面露脸,真的闹太过了吧。崔家哪有去玩直播的啊?”   崔老爷子眉毛都没抬一下。   “坐下。大呼小叫的像什么样子?”老爷子的语气非常平静,“面对友人被污蔑,难道还要坐视不理?崔家人绝不做这种事,你给我记住。”   崔明义又被训了两句,他心里郁郁,一腔怨愤和不平,全数记到了崔泽之头上。   崔泽之的相貌实在生得太好,哪怕他现在穿着的是普通的高中校服,光凭他本人的颜值和气质,就能把这个校服穿出青春校园偶像剧的效果。   他和江一甜一起入镜,那就是在拍摄现场了。   他的气质是偏向高冷那一挂的,但是在他对着江一甜微笑的时候,没人能怀疑他眼底深藏着的温柔。   “你来回答真的没问题吗?”江一甜有些不放心。   “我有不靠谱的时候吗?”崔泽之无奈地摊手,试图身体力行让她放心。   “行吧行吧,我的直播你还抢我镜头。”江一甜虽然小小地抱怨了一句,但是崔泽之能来帮她解释,这是最好不过的了。   她一个人的说法毕竟会有人有所怀疑,但是如果所有人都帮她解释的话……   那肯定就没问题了!   她看了一眼休息室的另一个角落,孟大小姐正在噼里啪啦地敲打着键盘,准备等会作为陆霖的女朋友、作为甜姜的闺蜜,再出面澄清一次,彻底从根源上消灭这次绯闻。   注意到她的目光,孟黎抬起头来,对她鼓励性地竖了个大拇指,她身边的陆霖还搞怪般地扮了个鬼脸,看上去别提多滑稽了。   她有这些朋友,就很满足了。   “为什么我当时会开车接甜姐?”崔泽之故意地跳过了那些询问他和江一甜关系的,念了这样一个问题。   他摸了摸下巴,思索了一会儿。   “大概是,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哎呦甜姐你别揍我!”他这句话差点被江一甜拍上一巴掌,只好举起双手投降。   这一笑一闹,高冷气质型美少年的形象荡然无存。   “啊啊啊可可爱爱!朋友君这也太可爱了吧!”   “打闹好甜啊!我柠檬一秒!”   “求你们快点说什么是救命之恩!”   崔泽之自然没有辜负观众们的期待。   “救命之恩就是字面上的,我从小就身体不好,医生诊断不出来病因。”回忆起往事,崔泽之的心里都是带着甜的。   “因为生病,就没上过学。今年年初我的病越来越重,就想体验一下学校生活,想在Q城一中旁听一下。”崔泽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神情更加腼腆了。   “病发的时候,甜姐帮忙救了我,后来还用药膳帮我调养身体,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我的病已经被调养好了,这说是救命之恩也不为过吧。”   江一甜在旁边听着都快捂住脸了。   崔泽之描述的她,简直都快散发着圣光了。   她明明犹豫了好久,推三阻四了半天才答应了,也幸好她答应了,这样才有了今天她身边的朋友们。   此刻在看直播的,除了网络上的吃瓜网友,还有不少是特意下载了T站app,专程来围观崔泽之的京城大佬们。   听到“药膳”两个字的时候,他们微微一愣,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当时陆汐曾说过的话。   “黎明酒店幕后的那个人,她的药膳方子可是治好了崔泽之的病。”   人是越富有,就越惧怕生病和死亡的。   自从知道黎明酒店的方子真的有效,他们恨不得一个礼拜往那边跑一趟,也有不少人想打听一下,黎明酒店背后的那个药膳师,究竟是什么人。   这下,水落石出。   “这就是您不反对、不反对他们来往的原因吗?”崔明义几乎连话都不会说了。   崔老爷子淡淡地看了一眼张口结舌的崔明义,摇了摇头。   “我从来不会反对任何一段真心的感情,无论这是友情,或者可能会发展成爱情。”他笑了笑,“只要发自真心,那都是美好的。我为什么要反对呢?”   崔老爷子的手机振动了一下,他低头一看,竟然是崔菀青从香港给他发来的信息。   看到这条信息的时候,崔老爷子的表情有些古怪了。   “这孩子难道是……还真是巧了。”   崔明义正想着自己因连换了几个网红女友,被崔老爷子警告的事情,正巧忽略了老爷子那一句呢喃。   这边,直播仍然在继续。   “还有个事情就是,她那段时间帮我做药膳调养身体,我也顺便帮她补习一下物理和数学,然后……”   “对!他理科简直是超级好!”江一甜不遗余力地夸赞。   被突然夸奖的崔泽之脸上都有些微红,在弹幕“哈哈哈哈”的调侃声中,他定了定心神,努力不让自己的舌头打结:   “然后她那个弟弟,匿名信就把我算上了,说我和甜姐串通偷卷子。甜姐为这个事情从家里出来,我当然得安慰她一下了,开车兜个风嘛……”   在江一甜警告的眼神当中,崔泽之话风一转。   “……当然了,无照驾驶不好,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哈哈哈哈哈!旁边的甜姐死亡凝视!”   “一秒改口,崔小哥求生欲好旺盛!”   “dbq我又想起交警叔叔们和蔼的劝告,我再去笑一会儿!”   “等会儿,旁边我怎么听到了其他人的笑声,这声音好耳熟!”   “然后后面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那之后我知道了她没有稳定的生活来源,我就想起了她的厨艺,问了一下陆霖那边T站还缺不缺主播。事情还挺简单的。”求生欲旺盛的崔泽之清了清嗓子,努力地瞪了一眼狂笑不止的陆霖。   就此,网友们大多数的疑虑都已经解开了。   他们快乐地吃起了狗粮,并且在弹幕中疯狂调戏很容易脸红的崔泽之,直到后者忍无可忍地跑路,直播也随之结束了。   满足了吃瓜**的网友们纷纷涌入了甜姜的微博,在一条条□□下解释了起来,还有人自发为她整理了直播录屏,剪辑成小段以便直播。   碎片化的视频对传播更加有力,很快,江一甜回怼的视频就冲上了热搜。   #你配吗#也同样跟随着视频的流传,悄悄挂在了热搜上。   网友们纷纷打了这个tag,在下面疯狂艾特江宇,让他出来正面回答。   江宇气得心脏病都要再发作一次,他一遍又一遍地看着视频当中的内容,却从崔泽之的叙述当中敏锐地发现了问题。   江一甜的做饭技术他是见识过的,可是药膳?她会什么药膳?   真是撒谎都不打草稿,江一甜的药膳能治疗什么病?她以为她是黎明酒店的啊?   江宇顾不上去管刚刚从外面回来的妻儿,噼里啪啦地在在手机上敲击了起来,很快就发出了一条新微博。   【甜姜的父亲:笑话,说谎也不打草稿吗?医生都诊断不出病因的重病,你用药膳就能调养?你以为你是黎明酒店啊?@甜姜】   江一甜:“……”   孟黎:“……”   刚刚正在思考对策的白世勋:“……”   “白先生,甜姜和孟黎的关系……我们还发出去吗?”助理看到这里,简直都要心惊胆战了。   自从陆霖跳出来发言之后,网络上的形式风云突变,本来一切都在白世勋掌控当中的,可是谁能想得到……那辆车里面坐着的人,根本就是崔泽之呢?   白世勋蹙起眉,眉宇间罕见地染上了一丝烦躁。   可惜了,最终还是,功亏一篑。   “不用发了。撤回在S省这边的布局,不要让崔泽之找到我们身上来。”他平静地吩咐助理,仿佛全然不把计划的失败当回事一样。   可是他那紧紧捏着钢笔,几乎捏成青白色的手指,却泄露了主人心中的不平静。   “可是……他们肯定能猜到的。”助理有些心惊肉跳。   “猜到和抓到证据是两码事,毕竟口说无凭。”白世勋回过神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将那根可怜的钢笔丢在了桌上。   等到助理离开的时候,他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可惜了,崔明义那边,下次再用吧。”   江宇此刻正在洋洋得意。   不少甜姜的黑粉闻风而来,在他的评论区闹成了一团。   “真的笑死人了,小女孩会做饭还差不多,药膳?那你还差点火候。”   “xswl你以为你是黎明酒店大厨啊?还药膳。”   一提到黎明酒店,当然有不少好事的黑粉,上蹿下跳地艾特起了黎明酒店。   “@黎明酒店出来打假!”   冯曼曼终于看到了一丝胜利的曙光,连忙凑在了丈夫身边,热切地附和了起来,恨不得把江宇捧到天上去。   就连江一鸣也仿佛有了些报复的快|感,毕竟他见过江一甜做饭,可没见过什么药膳啊。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象起了,江一甜的谎言被拆穿,人设直接崩塌的惨状了。   江父一刷新微博,系统提示他多了一条新转发。   他点进去一看,竟然还真的是黎明酒店!   黎明酒店真的被召唤了出来,难不成让评论区那条说中了?是来打假的吗?   他定睛一看黎明酒店的转发内容,手指当即就僵在了微博页面上,片刻都移动不了。   “黎明酒店转发了?说了些什么?”冯曼曼好奇地凑上去看。   她的血液,几乎在那一瞬间凝固了。   黎明酒店V:@甜姜 是黎明酒店的。   打脸来的太快就像是龙卷风。   刚刚还在围观的吃瓜群众差点把瓜都掉了。   “卧槽我看到了什么?黎明酒店?”   “我惊了!黎明酒店的药膳和甜姐有关系吗?这也太厉害了吧!”   “啧啧,这脸打的,疼不疼哈哈哈哈哈!”   刚刚还上蹿下跳的黑粉,一瞬间做鸟兽散,只留下江宇一个人,怔怔地盯着这句话,他突然意识到,这个他从来瞧不起的女儿,这时候已经到了他无法企及的地步。   ……如果当初他没有把她逼走。   今天他是不是,也能享受女儿带来的好处呢?   还没等江宇懊悔完,又一个人,转发了他的微博。   孟黎V:郑重宣布一件事情,@甜姜 以技术专利作价入股黎明酒店,是黎明酒店的股东之一,是我最好的姐妹,对我也同样有着救命之恩。   “是、为我看错了吗?”   “我揉了揉我的眼睛……”   “等会……技术入股,也就是说……黎明酒店的药膳方子全都是甜姐的专利?”   “黎明酒店的药膳超级有效啊!我的天!甜姐这也太厉害了吧!”   “只有我一个关注到救命之恩了吗?我想知道这救命之恩是批发的吗?”   “说起救命之恩……前阵子我和基友说过,有个特别有名的妹子救人视频,其中一个红裙子的当事人有点像大小姐……”   网友们正在猜疑,孟黎相当果断,直接转发了半年前,省城闹得沸沸扬扬的一条视频。   在场的网友们几乎每一个人都曾经见过这个视频。   视频上面的白衣少女纵身一跃,顺着长幅攀援向下,一击击倒了穷凶极恶的持刀歹徒,然后和另一个展开了搏斗。她动作轻盈灵敏,招式凶狠,竟是顷刻间就放倒了另一名歹徒。   “我和甜甜相识,就是因为这件事。她从四楼从天而降,救了我命的样子,我永远不会忘记。虽然很危险,但是我很庆幸这件事让我遇到了她,不然就没有了今天的黎明酒店。”孟黎在转发当中说。   “我不知道有关甜甜的谣言从何而来,但是有心人可以放心,这样的无稽之谈,永远不会动摇我们之间的信任。我们走过了创业最艰难的时期,我们还会继续走下去。”   江一甜看着这条微博,一时间各种感慨涌上心头。   她一抬眼,孟黎竟然已经站在了她眼前,给了她一个温暖的拥抱。   崔泽之:“……”   他酸了。   孟黎的一连串的话语似乎只是斥责谣言,似乎也有点已有所指的味道,可是网友们此刻的重点已经不在这里,而是惊叹这让人感动的情谊……还有江一甜帅到飞起的身手了。   “……本人已经因为震惊而死。”   “我这是粉了个什么神仙主播啊啊啊啊啊!”   “我哭了,艺高人胆大,感天动地姐妹情,不说什么了,我这周末就去黎明酒店!”   “首先你得订的到位置。”   网上的热闹纷呈已经和江宇没有关系了。   此时此刻他在网上被几度打脸,已经成为了群嘲的对象,微博下面只有一连串的骂声了。   “黎明酒店的股份,这可是好大一笔钱啊。”冯曼曼似乎已有所指了起来。   股份。   黎明酒店的股份。   他的喉结滑动了一下,似乎可以嗅到空气当中金钱的味道。   他是江一甜的生父,是她的监护人,那么这股份……作为监护人的他,对未成年子女的财产享有财产管理权才对。   江宇和冯曼曼四目相对,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贪婪。   他已经走投无路,负债累累,如果不想办法……他可能要因为欠债要被送进监狱。   甜姜的父亲:我和前妻离婚之后,抚养江一甜到十六岁,多年以来前妻未曾支付过一分钱抚养费,作为江一甜的监护人,按照《民法通则》我有对未成年子女的居所指定权和财产管理权。   什么是无耻?   这就是真正的无耻。   在知道股份之后,江宇的无耻这一次才真正的图穷匕见了。   他对网友的谩骂已经不管不顾,认定了自己的前妻不会出面,认定了江一甜是未成年人的事实,甚至打算利用监护人的身份,抢夺江一甜的财产了。   他的美梦做了不到几分钟,就立刻破碎了。   知名港城服装品牌A&N的官方微博,直接转发了他那一条微博。   A&N中国V:江宇先生所叙述内容罔顾事实,“未支付一分抚养费”言论严重侵犯了我公司创始人之一蒋菲女士的名誉权,我们将就此提出诉讼。   这行小字在他眼中就像是无声的催命符一样灭绝了江宇心中最后一丝幻想。   手机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心脏监测仪器发出了警告的“嘀嘀”声,冯曼曼和江老太太慌张的尖叫声响彻整个房间,医生和护士的脚步声来了又去……   江宇彻底陷入了昏迷当中。 第89章   蒋菲现在的出面, 说是起诉江宇, 但是对江一甜来说,则看到了监护权问题的解决方式。   江一甜攥着手机, 一时间有些惊讶了。   老实说她想过很多个方式, 想解决监护权的问题。   她甚至还想过能不能用起诉的方式, 让江宇去蹲监狱,用这种方式来摆脱“监护权”的控制。但是崔泽之告诉她,起诉的时间长,流程繁琐,一审、二审走一趟之后,哪怕判决了, 还要上诉。很多事情还需要她自己亲自出面。   听到这里的时候,江一甜还有些犹豫。   已经年底了,高二的上半个学期一晃就会过去,距离高考也越来越近了, 她真的要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江宇身上吗?   “实在不行就做掉。”当时陆霖还兴致勃勃地比了个电视剧里面的手势,然后被崔泽之一脚踹了个正着。   正在这个时候,她看到了那条微博。   她想过很多个解决办法,但是唯独没有想过,蒋菲会突然出现。   她年幼的时候也曾经怨过生母为什么不曾出现, 但是在知道当年蒋菲遭遇了什么之后,她其实能理解蒋菲的做法。   当然, 理解这种做法, 并不代表她会对生母怀有什么特殊的感情。   对她来说, 蒋菲现在只是一个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我姑姑给我发消息了。”崔泽之拿着手机,表情有些为难,“她说为了起诉的事情……你的生母会回大陆一次,她问你,愿不愿意见她?如果不愿意,她也不会强求。”   见蒋菲吗?   其实她并没有恨蒋菲。   “那就见见吧。”她回答。   *   “微博已经发出去了,肯定要告死他,这个跑不了的!”崔菀青放下电话,轻声安慰着,“但是……老天我真的没想过那是你的女儿,你打算怎么办?”   “她……很优秀,但是说实话,我没想过会和她相见,你知道,我不是个好母亲。”   窗前的女人回答,然后她转过头来,露出一张依旧貌美的面庞,只要是见过江一甜的人都不能否认她们之间的亲缘关系。   蒋菲的眉头常年紧蹙着,眉间已经有了浅浅的竖纹,看上去格外不好亲近。她已经不年轻了,可她保养得好,举手投足之间都是成熟女性的韵味和魅力。   这个孩子她从未期盼过。   一想起这个孩子,蒋菲就想起婆婆的步步紧逼、上门骚扰和肆意谩骂,想起了自己被逼无奈的妥协。她的父母已经离世,又没有亲兄长,江老太太的骚扰让她几乎连自己的服装生意都无法维持。   报警没有用,家务事难管。   江老太太撒泼打滚,说不生下孩子不签离婚协议书。   在“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的世情当中,如果一方不同意离婚,持续拖延,甚至可能拖延两年,甚至更久。   她耗不起。   她不得不选择了妥协和止损,生下了江老太太认为的“大孙子”,可惜是个女孩儿。   江老太太本来想闹,可是离婚协议书江宇已经签好,白纸黑字写着孩子的抚养权交给父方,再也无从更改。   在那之后,她甚至没多看孩子一眼,一拿到离婚证,她就变卖了自己的产业,直接离开了Q城。   孩子不是她想要生的,她没办法对这个孩子付出母爱,更不会为了养孩子放弃自己的全部事业,因此除了定期支付抚养费,尽到她的义务之外,她没有再去看过孩子一眼。   哪怕今天她的身家地位不同以往,想起这件事,蒋菲的心里就是一阵寒意。   那之后,她从此不曾踏上过大陆一步。   无意间从崔菀青那里看到江一甜的直播视频时,蒋菲的心里仿佛被什么刺痛了一下。   她看着江一甜侃侃而谈,一字一句地列数着江宇的虚伪。   这个孩子她从未养过,也从未再见过,但是她的每一个举止、每一个神态都让她想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同样的倔强和不服输。   哪怕她曾经那么干脆利落地斩断和过去的一切联系,血缘,是她永远无法斩断的。   在这一刻,蒋菲忽然觉得,自己对这个孩子,应当是有着某种责任的。   特别是当她看到江宇胡搅蛮缠,想要凭借监护权做文章大闹一场的时候,这种感觉就越发强烈了。   如果这个孩子想要的就是脱离江宇的影响,自己一个人自由地生活。   蒋菲想,她能尽一点责任,帮这个孩子离开。   *   在两天后,江一甜第一次见到了蒋菲。   网络上的风波已经开始平息,在A&N公司出面之后,江宇那边就没再跳出来过,直接在网上销声匿迹了。   几个当事人的微博已经被网友翻了个遍,就连在网上暴露自己和江一甜同校的人,都被网友寻根问底了很多次。   这几天为了防止好奇网友到学校围观,江一甜是请假在家的。   她其实很担心蒋菲突然想做个好母亲或者是什么,扑过来跟她来一个母女相认抱头痛哭,那样才会让她觉得尴尬到无所适从。   如果要是还想给出大笔抚养费来补偿,或者把她带走抚养,那她可能尴尬癌都要发作了。   真正见到蒋菲的时候,江一甜不再担心了。   蒋菲是一个看上去相当不好亲近的女性形象,她妆容精致、目光锐利,眉眼间自带一股气势,看起来……非常理智,甚至理智到了不近人情的地步。   一旁的崔菀青小声地和崔泽之说,她的作风一向就是这样的。   崔泽之的表情看上去更加担心了。   江一甜甚至开始好奇起来,这样的一位女士,当年为什么会和江宇结婚。   见到江一甜之后,蒋菲只伸出手来,和她轻轻握了一下,完全把她当成一个成年人。   “我来这里一方面为了起诉江宇,另一方面是你监护权的事情。”蒋菲说话很干脆,没有煽情,也没有绕弯子,直入正题。   “请讲。”见她这种行事风格,江一甜悄悄松了一口气。   “我会就监护权提出申诉,但是你的生活、工作、事业,我不会干涉,如果需要监护人出面的事情,你直接联系我就可以了。”蒋菲这样告诉她。   “这样的话,我也没问题了。”江一甜浏览了一下蒋菲准备的起诉材料,点头确认其中并没有什么问题。   听到她这样说,蒋菲也点了点头。   “你没有问我之前为什么没带你走。”准备离开的时候,蒋菲说。   “你也没有问我愿不愿意和你一起生活啊。”江一甜回答。   这两个问题的答案,她们彼此心知肚明。   她当然知道蒋菲为什么不带她走,她当然不会苛求蒋菲放弃一切,抚养一个她不想生下的孩子。就像蒋菲知道,江一甜不会接受一个突然出现的母亲。   哪怕血缘关系是无法斩断的,感情上的淡薄,让她们彼此不会进入“母女”的角色,更像是刚刚相识的陌生人。   听到这句话,蒋菲抿着的唇角终于放松了些。   “我不是个好母亲。”她说。   “我知道。”江一甜点头,她当然明白,而且……   “我也不会是个好女儿。”江一甜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听到这句,蒋菲微微一笑,她伸出手来,和江一甜再轻轻握了一次。   她们都明白自己的言外之意被对方所理解,也同样能理解对方的心情。   不用进入让她们都尴尬的“母女”角色,有一说一,就事论事就好。   这样就足够了。   这一次,她们的表情都没有一开始那么僵硬了。   蒋菲没在这里多做停留,她看上去很忙,做事也格外干净利索。和江一甜简单交谈之后,就连同带来的律师,直接准备起诉去了。   她走之后,崔泽之看上去有些提不起精神来。   看到崔泽之这样,江一甜也不免失笑。   “你怎么了?她确实和我想的有点不一样,但是说实话,这个样子让我和她交流起来更自在。”江一甜拍了拍崔泽之的肩膀,和他一起坐在了窗口。   他们现在在省城的市中心,傍晚的时候从楼上向下看,只能看到窗外的灯火,还有灯火映照之下很小很小的人影。   崔泽之叹了一口气,很小声地“嗯”了一声。   “其实要是是我,我说不定也会做一样的事情,甚至更……”江一甜看着远处的霓虹灯影,想起了蒋菲今天临走前轻描淡写提及的往事。   虽然只是一笔带过,但是她能想象到蒋菲当年心中的不平。   如果是她的话……   说不定她会做的更极端。   崔泽之愣了愣,回过头来看着江一甜,表情看起来有些疑惑。   江一甜抿了抿嘴唇,小声地给他解释了起来:“你知道,如果我遇到她那样的事情,我说不定……”   江一甜的话突然顿住了。   “嘘——”崔泽之的手指,正按在她的嘴唇上,阻止了她要说出去的那句话。   她睁大了眼睛,讶异地看着表情突然严肃起来的崔泽之,竟是有些无所适从了。   “不要说这样的话。”崔泽之的手指没有移开,他注视着她的双眼,表情很认真,“你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我保证。”   江一甜垂下眼,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脸颊有些微微发热,她不敢直视崔泽之的眼睛。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为什么这句话在她耳朵里,感觉不像是一个普通的承诺,而更像是……   她不好意思往下想,只能慌乱地扭过头看向窗外,来掩饰自己的无措。   崔泽之没再说话。   江一甜看向窗外夜景的时候,试图透过窗玻璃的反光,去看身后的崔泽之。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崔泽之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 第90章   网络上的这次闹剧由于扯上了最近知名的黎明酒店, 从而上了新闻, 为更多人所知晓。   电脑屏幕上的女主持人对着此次事件展开点评,在点评的最后, 将江宇的行为归为妄图不劳而获、敲诈勒索, 并且提到江一甜的生母已经向法院就监护权和名誉权问题提出诉讼。   病床上, 江宇正在半梦半醒,他隐约听见电脑里面的声音,他动了动手指,想要把自己撑起来,但是觉得自己身体软的要命,根本坐不起来。   “本来心脏就不好, 血压又高,你们还把护士往外面轰。”   “脑溢血可不是闹着玩的,这段时间让他静养,别刺激到病人情绪。”   脑溢血?   江宇睁开眼睛, 眼前的事物都有些模糊了。   他动了动嘴,想喊人把他扶起来,想问自己究竟怎么了,可是他惊恐的发现,他的半边脸发木, 竟是没办法活动了。   他呼唤了一句妻子的名字,但是声音听起来也有些大舌头, 就像嘴里含着什么东西一样, 呜噜呜噜地听得让人觉得格外不真切。   短短的几天之内, 一切都是天翻地覆。   江宇仗着蒋菲之前未曾出面过,在网络上肆意信口胡说,结果真的招来了功成名就的蒋菲。那天江宇直接脑溢血,被送进了抢救室。   人没死,但是半边脸瘫了,腿脚后面也会不灵便。   医生说日后也会出现生活上的困难,说话也会比较不清楚,让家人多照顾。   多多照顾?   冯曼曼看了一眼床上的江宇,听到他呼唤的时候她没有动,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已经有些口眼歪斜的丈夫。   江宇又叫了一遍,她仿佛没听见一样,站在原地还是没有动。   “你聋了吗?他在叫你!”这些天江老太太也瘦了些,本来干巴瘦的一个老太太,现在更是瘦的可怕。她这几天身体也有些撑不住,但是对冯曼曼嚷嚷的时候还是中气十足。   这个老太太闹了大半辈子,一直到今天还没搞清楚情况。   冯曼曼当初愿意为了江宇的钱,在她眼前卑躬屈膝,愿意听她的使唤。   可现在?她真的以为她还能这样指手画脚?   冯曼曼现在已经是惶惶不可终日,蒋菲回来了,最不会放过的就是她。   那条回复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悬在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都能掉下。   今天在网络新闻当中看到,蒋菲已经从港城飞来了大陆,专程对他们提出了诉讼,说不定很快,他们就能接到法院的传票。   冯曼曼看着倒在床上的丈夫。   早知道是今天这个结局,她一开始就不会苛待蒋菲的女儿,更不会在听到黎明酒店股份的时候,心生贪念,鼓动丈夫不顾一切地为了钱财胡搅蛮缠。   江宇已经是这样了,她不能陪着江宇一起死。她要离婚。   新闻一播出,江宇简直是人人喊打,还有人直接贴出了他在省外国语胡搅蛮缠时候的照片。这些天就连一些护士,看着他的目光都有些异样。   由于是未成年人的缘故,江一鸣的照片并没有被爆料,可他也好不到哪儿去。省城消费高,他肯定呆不下去了,如果回到Q城,那里的人谁不认识他?他中考成绩又是这个样子,想找个学校都困难。   冯曼曼思前想后,想给孩子找个出路。只不过当年江宇赚钱的时候,她开销大,手上积蓄不算多,如果回她的老家,说不定还有点办法。   离婚这两个字脱口而出的时候,瘫在床上的江宇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他抓起床头柜上的杯子就向着冯曼曼砸过去。   这一下正中她的额头,砸得她眼前一黑,鲜血就流了下来。   江老太太自然也不善罢甘休,她扑上去,恨不得抓花冯曼曼的脸。   “病人现在的情绪很激动,你们不要再刺激他了!”   旁边还在做记录的护士目睹了这一切,但是不敢上前阻拦,只能拉铃叫来保安。   冯曼曼满脸是血、拉着江一鸣逃出了病房,出了门,她掏出手机,对着自己脸上的伤口上上下下拍了很多张照片。   “妈妈,我们要去哪里?”这段时间江一鸣没上学,再加上家里这一连串的变故,他的胖脸都已经瘦了下来,“我们不回家吗?”   家?   哪里还有家?   江宇为了填补赔偿款,已经准备把那栋小别墅卖掉,等他出院,可能也要去小公寓房里面住了。他现在人都要毁了,以后生活还不知道有什么着落。   她给阮明月打电话,和女儿诉说了她目前的境况,想让女儿和她一起回去,也好照应一下弟弟。   “妈妈,我已经高三了。我很快就要高考,你是让我在这个时候,放下学业回老家吗?”阮明月在电话里面说得很冷淡,甚至到了冷漠的地步。   “不跟着我回老家你怎么办?你有钱吗?”冯曼曼有些焦急,她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和这个女儿离心,“明月啊,妈还能害你不成?到了老家我会想办法的,你这样一个人,生活哪有着落啊?”   “钱可以挣,老师怕我困难,也借了我一点,我写好借条了。等到寒假我就去打工,春节时候人少,工资高。”阮明月的声音坚定极了,“我是不会和你回去的。”   江一鸣回去还有希望,她放下学业回去,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被女儿拒绝之后,冯曼曼简直像是做梦一样,她牵着儿子走在街上,公交站牌旁边,黎明酒店的大幅广告看上去仿佛仙境。   冯曼曼停下脚步,看了又看。   这是报应,他们的报应。   门里的江宇喘着粗气,又一次拿起手机,看着手机里面那一串救命稻草一样的号码,再一次拨打了电话。   电话里面,只有机械温柔的女声提示他,请留言。   “白先生,白先生求你救救我,我现在已经是过不下去了……”江宇对着话筒,大着舌头哀求着,一直到留言时间结束,这才擦了把眼睛,悲伤地在通话列表里面寻找下一个救命稻草。   这个时候,一个电话拨进了他的手机里,他慌忙接起来,期待着此刻有人能帮他一把。   “江宇先生您好,我们是省城第一人民法院的工作人员……”   听到这句话,江宇的耳朵里就嗡了一下,一直到对面的工作人员叙述完了案情,平静地说出了最后一句“请您本人到法院领取传票。”之后,他才反应过来。   手里的电话已经挂断,他现在真的……无路可走。   江宇的无路可走在网络上来看,就完全是罪有应得了。   网友们对江宇的声讨一直在持续,他已经成为了年度网络反面人物的典型。   “报!今天我在医院看到了那个姓江的老太太,我的天冲出门来追着一个满脸是血的女人打,医院都叫保安了,听起来是那女的要离婚?我寻思难不成继母现在要离婚了?”   “在现场 1,那个江宇真的是罪有应得,那天大反转的时候,他直接气出脑溢血了。”   “你们几位讨论这家人干嘛?平白恶心自己,来我们来说我们可爱的甜~我今天在百货大楼那边看见甜姐了!崔小少年也在边上!两个人在四楼吃杨枝甘露。我悄咪咪蹲在旁边看了好半天,我觉得崔小少年看甜姐的时间比我都长!”   “呜呜呜呜好甜,这狗粮我也想吃!可是甜姐好久没直播了,伤心!”   “等事情过去吧,本人省外国语学生,这都快期末了,甜姐一向学习很认真的,这都请了假没来学校。还好她没来,这几天学校门口还有人蹲她呢。”   A省的办公室里,白世勋扫了一眼网上的舆论风向,就关闭了微博,他的语音信箱里面,此刻又收到了一条留言。   “江宇又来给我留言了?”白世勋百无聊赖地打开,点击播放。   江宇的哀求声就在室内回响,很快就被他掐断了。   “求我有什么用?谁让你造孽太多了呢?”白世勋轻描淡写地说完这句话,丝毫没有作为始作俑者的自觉,随手把江宇拉进了黑名单。他看上去轻松自在,并没有什么烦躁的架势,可是只有助理知道,他这副轻松样子的背后,是怎样的疯狂。   这次的棋错一着,让他的筹谋满盘皆输,他看上去不在意,但其实……还是在乎的很。   更何况这件事情,涉及的正是那个崔泽之。   一想起崔泽之,白世勋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他的失败。   黎明酒店的那片地皮,他曾经也看上过。   那次白兴德对他的决定并不信任,给他的资金份额有限,当时还年少的崔泽之一出手,他就知道自己失去了希望。   他羡慕崔泽之拥有家人的信任,也同样憎恨崔泽之的出手,让他失去了一个机会。   如果当初他能把这块地皮拿到手里,他也不至于在这些年被只会讨白兴德欢心的弟弟压得死死的。兜兜转转,这块地皮连带着黎明酒店,反而把他这个便宜弟弟坑在了里面。   算上他,又是一次。   他一向心气高,但是却在崔泽之手里栽了两次。   在事情无法挽回的时候白世勋就离开了S省,他的扫尾工作做得非常细致。无论是从他给江宇介绍的那个单子,还有江一鸣转学的事情,都没能让崔泽之抓到他动手的痕迹。   但是谁都能猜到背后的主使是他。   白兴德在孟家二叔损失了一大笔之后也算是心满意足,在黎明酒店的再一次失败倒也没让他大动肝火,而是轻轻松松地就把白世勋放了过去。   可是白世勋的心里,可没那么容易放过自己。   他从来不接受失败。   下次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第91章   由于期末考试真的日渐临近, 网络上的风波稍微平息了一些之后, 江一甜就回到了学校。   她怕在路上被人认出来,特意从衣柜里面摸出来了一个看上去傻乎乎的米妮帽子, 压低了一点帽檐、立起了外套的领子, 遮挡住好奇的视线。   相比而言, 崔泽之就轻松多了。   可能是自带高冷气场的原因,他只有和江一甜一起出现的时候,才会被人肆无忌惮的盯着看。不过……根据他的计算,盯着江一甜的人比盯着他的人多。   每当谁盯着江一甜看超过五秒,无论男女,崔泽之就默默地警惕起来。可是后面让他警惕的人实在太多, 崔泽之就把底线一退再退,一直退到了十五秒。   再长他就不干了!   崔泽之这些日子一方面在忙着别墅区的事情,还得分出点精神盯着白世勋那边的动静。江宇在他眼里就是个烦人的小角色,除了恶心人, 没半点能耐了。可白世勋则完全不同,他这一次下手稳准狠,表面还是个不动声色的。   最大的受害者陆霖对此深有体会,他是个好哄的,虽然和白家有点恩怨, 但是那次被白世勋捧了几句,甚至连带着对白家人的印象都好转了不少。结果这次栽了个这么大的跟头, 还被迫在千万网友面前暴露了自己的朋友圈……   现在陆霖每天恨不得把白世勋骂个臭死。   崔泽之则不同, 他记忆里面没和白世勋打过交道, 但是从一开始,这个人给他的感觉非常不好,就像是一条蛰伏的毒蛇,伺机而动。只要一不留神,他就能给你来上致命的一口。   现在想起那张照片,崔泽之背上还有些发寒。   崔泽之之前曾顺着江一鸣的那条线去查,也顺着挽救过江宇生意,但是最后给了他致命一击的那家公司,找寻了很久,这才隐约发现了一些端倪。   帮江一鸣进入省外国语的那个人,他天南海北到处飞,常驻京城,可是仔细查下去,他不怎么出现在人前的夫人,是A省人,恰好和白世勋还是同乡。那家公司也是一样,表面上看看不出什么,但是仔细查下去,总能和A省扯上一些关系。   可哪怕他查了出来这些联系,也根本不能用这个来指控白世勋。   恐怕白世勋一开始的目标,就盯在了江一甜身上。并且趁他们忙于在网上澄清的时候,一看事态不对,立刻扫尾。   虽然事情已经暂时平息,白世勋也回到了A省,白兴德已经在孟家身上出了口气、挽回一城,可是崔泽之却隐约感觉到,白世勋可不会那么轻易退却。   “今天吃班戟的时候,旁边桌有几个小姑娘一直盯着甜姐看。”看着江一甜和孟黎不在,崔泽之才敢抱怨。   “总比盯着你看好吧。”陆霖最近很惨,最近认识他的人一见到他,总是盯着他看,然后发出爆笑声,据说他的怂名都传开了。   崔泽之默默地踹了他一脚。   算了,不和那些人置气,反正他也有盯着江一甜看,看的时间肯定比他们长多了!   江一甜根本不知道崔泽之越发幼稚的心思,风波未平的时候,她被人盯怕了,对崔泽之没被人看十分不平。   “为什么你一个人出去没有被盯着看?”江一甜抱怨。   “可能是因为你更可爱。”崔泽之脱口而出,最近他上网多,在微博上天天转悠,竟然也染上了点相似的说话习惯。   这话一出口,他恨不得捂住自己的嘴,但是看见江一甜面颊有些微红,还瞪了他一眼的样子,他忽上忽下的心情就……更加忽上忽下了。   托这个帽子的福,路上虽然有人隐约从轮廓辨认出了江一甜,但是由于帽子的遮挡,他们总是会愣一下神,借着这点愣神的功夫,江一甜早就走远了。   终于又回到学校的江一甜,一进班里就受到了同学们的热烈欢迎,她看着身边的同学都觉得格外亲切。   “甜甜,你终于回来了!那几天我们都急死了!”殷子宁见她回来,赶忙上前嘘寒问暖。   看到江一甜,殷子宁现在简直是百感交集。   刚认识江一甜的时候,殷子宁成天和她说自己多喜欢甜姜,从暑假回来之后,她又当着江一甜的面各种夸奖黎明酒店。   ……这两个都是江一甜的产业。   “没什么,让你们担心了。”被同学们安慰的时候,江一甜的心里暖了一下。   她从书包里拿出了个几个盒子,给同学们分了分她昨天亲手做的芒果班戟。   说起这个芒果班戟,虽然很早崔泽之就和她一起吃过一次,但是那次刚尝了个味儿,就遇到了孟黎的事情。   她本来还想试着做,可是那之后事情太多,一下子就忙碌了起来。   好不容易有了点时间,结果她发现自己连班戟是什么味儿的都有点想不起来了。   这几天休息的时候,她又和崔泽之去了一次。   可是吃班戟的时候,她总觉得有人在看自己,不远处还能听到小姑娘的窃窃私语。   江一甜本来想让崔泽之散发一点高冷气场,把人给吓走,结果他反倒傻乎乎的,一直在和她聊天,仿佛没注意到一样一直看着她。   被他一直看着吃东西,她会不好意思的……   做班戟的时候她想起了这件事,差点把班戟皮弄焦。   都怪崔泽之,她想。   然后就一个班戟都没给他留。   这件事之后,田老师对待江一甜的态度就更加和缓了,她本来就是个温柔的人,因为这件事,对江一甜又多了几分移情,对她就跟对自己女儿差不多。   “这几天没来学校,进度能跟得上吗?快期末考试了,如果有跟不上,直接来和我说。”她摸了摸江一甜软软的头发,有心想问问她家里的状况如何了,但是又怕触及到她的伤心事,因此只好问问学习了。   江一甜当然有自己学习。   一开始,学习对她来说是个摆脱原生家庭必不可少的手段,虽然她现在已经摆脱了江家人,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不需要在学习上花功夫。   现在,学习对她来说象征着提升自我,能够更好的让她应对各种问题。   她已经打算学经管类专业了,将来,她手头将会有一笔不小的资产,她需要让自己有管理资产的能力。哪怕日后她不必亲力亲为,可以聘请经理人帮她打理资产,但是她也需要保证自己能搞明白这都是什么,以免受人蒙骗。   有了目标之后,江一甜学习起来就更有动力了。   这些天崔泽之在忙着处理各种事情,用在和江一甜一起看书的时间也少了不少。不过学习这种事情,只要掌握了窍门,自己上手就快了,现在哪怕崔泽之忙得无法抽身,江一甜自己也能学得明白。   为了防止江一甜落下功课,田老师把之前几次小测的空白卷子都拿了出来,让她自己卡着时间点来让她自我测试。   几套卷子做下来,江一甜的成绩还挺稳定,没有因为这段时间的缺课而有所波动,这样一来,田老师就踏踏实实地把心放回肚子里去了。   江一甜把卷子收起来,习惯性地看了一眼窗口的那个座位。   想当初她看物理、数学宛如天书,只有在崔泽之的讲解和大量的做题训练之下,她才勉勉强强入门。现在,她自己来也行了。   那个座位还是空荡荡的,崔泽之这些天抽不开身,还是得继续请假,估计能回来参加个期末考试,就已经算万幸了。   可她总觉得他在那里,仿佛只要她一侧过头看过去,就能看到他在窗口,对着她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一样。   江一甜的思绪飘远了一点,她想起了按在她嘴唇上阻止她继续说下去的手指,想起了那个时候崔泽之眼中复杂的情绪,想起来他说过的那一句句的话语。   这种情绪她曾经在崔泽之眼中见过很多次,之前她一直不明白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可她现在……隐约能感觉到了。   崔泽之说出的那句话,她现在想起来的时候都觉得脸上有些热,那时候,他在向她保证些什么呢?   崔泽之又在出神了。   这几天他总是容易走神,一走神的时候就想起了那一天。   江一甜生母的出现,对他也产生了一些影响,他成长环境好,父母也和睦、对他也疼爱,他哪里见过这样的事?   他情绪激动之下伸出手,按住她的嘴唇,让她不要再说那些带有不吉意味的话。   他想告诉江一甜,你永远不会遇到这种让人难过的事情。   他更想告诉江一甜的是,如果……如果他有幸……他一定会让她永远开心,不会遇到这些让人沮丧难过的事情。   崔泽之还记得她的嘴唇有多柔软,那天情绪激动之下的触碰一次又一次地在他脑海中场景重现,甚至衍变出让他格外羞涩的场面。   他有很多话想和江一甜说,想告诉她她会幸福,也想告诉她,他对她的心情。   他记得那天江一甜睁大了眼睛、讶异地看着他,窗外的灯火就全数映在她眼睛里了。   明亮、灿烂、耀眼。   就像江一甜这个人一样。   他不知道江一甜有没有听出来他的言外之意。   那个时候他甚至想要伸手,遮挡住她的双眼,遮挡住外界的纷扰和伤害,给他生命中最美好的女孩一个吻。   不,这还不是时候,也太过冒昧了。   他的手顿了顿,只在她的额头轻轻点了一下,权当一个玩笑。   “我说的话都很准。”他这样告诉江一甜。   “我说,你会幸福一生。” 第92章   江一甜重回学校之后, 最痛心疾首的就是黎明酒店的老客户了。   一方面是少了日常更新的菜谱, 另一方面就是——   “你看看,我都快在你们这里包月了, 你们这个药酒, 怎么就不多拿出来一点呢?”王老爷子摸了摸自己房间里面见了底的药酒罐, 有些不满。   这药酒不知道是怎么做出来的,只需要在关节处每天擦拭,摩擦到发热,关节处的僵硬滞涩感当真缓解了不少。药酒不需要口服,没有安全隐患,因此用起来别提多放心了。   现在这种药酒已经在S省和京城流传开, 其他省市的大佬们也虎视眈眈,甚至会去自己亲戚手里抢上一点。   王老爷子又是个爱显摆的性子,他手里本来有一小罐药酒,珍惜的跟金子一样, 但是他这一显摆,第二天他亲家就上了门,硬生生给要去了一半,心疼的他摸着胡子郁闷了好久。   他这一郁闷,就去为难黎明酒店去了。   “这……您也知道最近的糟心事儿, 我们甜姐根本没功夫弄药酒啊。我们这边的存货也都快没了……”前台的小姑娘格外为难了起来。   黎明酒店的顾客大多都是老年人,老年人多少都有些腿脚上的小毛病, 对这个药酒就格外渴望了。黎明酒店是一般不会拒绝顾客的, 所以一开始这里的顾客可以花点钱, 买一小坛药酒回去,但是到了后来,药酒越来越少,那就只能限量一小瓶一小瓶的购买了。   “唉,你们这个东西好是好,可这产量怎么就跟不上呢。”王老爷子抱怨了几句,坑蒙拐骗般地硬是抢先预定了下一批药酒,唉声叹气地回去了。   前台的小姑娘把这事儿和江一甜一说,江一甜一听,心里一动,突然多了个念头。   她现在要忙的事情太多,如果大量泡新酒的话,势必要她两头跑。她马上就期末考试,估计等到寒假才有功夫去黎明酒店那边。   可是酒坛既然见了底,等到寒假再泡新酒,估计又有些来不及。   她想起了之前方沛元曾经提到过的,机器生产。   接到江一甜电话的时候,方沛元正在自己的酒厂里面。   自从和黎明酒店合作以来,方沛元的生意蒸蒸日上,就连酒厂都多开了两个。   他最近思路变通了,最高端的酒品依旧用的是土方法手工酿酒,但是中低端酒品为了铺开市场,也选择了机器生产。   “机器生产的话,口味会有一点区别,回味会不如手工酿造的醇厚,但是如果是外用的药酒,口味不影响的话,如果使用机器生产,确实效率不错。”方沛元知道江一甜不太懂这些,就耐心地跟她说了机械和手工的区别。   “我这个药酒,之前用的是热浸法,我在想,有没有类似回流提取法的那种设备。”江一甜问。   热浸法是将药材浸泡在酒中,隔水加热,加速药物浸取速度,最后放冷贮存。由于这种生产方法的限制,每次的产量都比较小,而且还有酒液的损失。   不过江一甜倒是在自己的化学课里面得到了些灵感,那天化学课有个工业生产实验题,考到了挥发性溶剂的循环利用,当时她就灵光一现。   药酒的本质其实就是用酒精萃取中药当中的药物成分,这不就可以用这种回流提取法吗?   这种方法主要应对的就是挥发性溶剂进行萃取,酒被蒸发之后,冷凝回流,再重新进入加热装置当中浸取药材,这样在避免挥发性溶剂(酒)损失之后,可以持续不断加热循环,加快萃取速度。   她怕方沛元听不明白,还给他详细地解释了一下。   方沛元虽然之前没做过药酒,但是他在酒水这一行浸淫多年,哪怕对回流提取法一头雾水,也听说过有类似原理的设备。   “有这样的设备,甜姐你是要把你那个药酒批量生产吗?”一听这个,他立刻就兴奋了起来,“我这边可以提供原材料,保证S省友情最低价!”   方沛元年纪比她大上了十几岁,结果这段时间在“甜姐”称呼的熏陶之下,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着这样叫她了。   听到他也跟着这么叫,江一甜不禁失笑,不过原材料从方沛元这里走也是好的,起码他们来往多,彼此都知根知底。她当然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方沛元知道她药酒的厉害,江一甜打定主意和他合作,他自然大喜过望,自告奋勇地说帮她寻找场地,相关的手续他也是办熟了的,可以一起帮她跑。   “你放心,别的事情不好说,这药酒,从上到下都不可能有人难为到你头上。”方沛元想起黎明酒店的盛况,想起有多少大佬对着个药酒翘首以盼,他心里别提多放心了。   “什么事情笑得这么开心?”这几天一到饭点,孟黎就老大远地跑到江一甜这里,只为了蹭一顿好的。   一进门看到江一甜正放下电话,表情里面带着些兴奋,她随即好奇地问了一句。   难不成是崔泽之他终于……?   “之前那个药酒的事情。我刚刚给方总打了个电话,商量了一下机械化生产的可能性。”江一甜叹了口气,“店里面的药酒见底了,现在是天天有人在盯着。我得想点办法把这个产量提上去。”   孟黎:“……”   崔泽之你看看你这个效率!   她在心里默默地吐槽了一句,然后想了想,开口问:“甜甜你后面是打算把药酒做出一个品牌来吗?我现在在想根据药酒供货,单独和你重新签订一个合同了。前段时间药酒的收入我在账面上已经让人给分开了,这样正好。”   按照孟黎的意思,药酒本身根本不属于原本的药膳范畴,这些天放在黎明酒店来售卖,都算她在占江一甜便宜了。   “主要是你现在作为未成年人,暂时还没办法独立办厂。”孟黎皱着眉说,“在市面上销售不太可行。”   江一甜现在也没打算直接在市面上销售:“而且我现在的前期资金问题,也只能小规模生产,没办法支撑起公司的运转。”   她很坦诚地承认了这一点。   等到成年之后,她的资金前期积累应该也差不多了,自己就可以搞定这一切了。   等到崔泽之进门的时候,两个姑娘已经就药酒这方面的未来合作,达成了一个口头的一致意见了。   “药酒啊。”最后一个知道消息的崔泽之有点委屈,不过也对江一甜的想法表示了可行。   “我都没想到,你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消息的。”孟黎骄傲地扬起了下巴,用眼神对崔泽之的效率表示了嘲讽。   两个人的眼刀险些隔空噼里啪啦碰撞出一溜火花。   直到江一甜在厨房里面喊了一声晚饭好了,这两个相互怎么都看不顺眼的人这才冷哼了一声,进厨房帮忙端菜去了。   这几天崔泽之不知道从哪儿寻摸来半扇蒙古羊的羊排,据说是哪个蒙古朋友自家养的。江一甜前几天炖过一次,发现这个肉质出乎意料的细腻,腥膻味道也不重,别提多香了。   这样的好羊肉,当然要做烤羊排了。   羊肋排在烤箱里面被烤得油亮,刚刚拿出烤箱的时候表面还在滋滋冒油。   羊肉烤起来香极了,炙烤本身就能迫出肉当中的脂肪,结合表面刷上的特制酱汁,散发出一股奇异的香味。羊排的表面微焦,内里的肉汁却牢牢地锁在了里面,只要咬上一口,就能被那香浓肥美的肉汁彻底征服。   孟黎连大小姐的优雅都要维持不住了,她拿了个一次性手套,就直接上手,抓着烤好的肋排直接一口咬下去。   羊排还有些微烫,她“嘶”地吸了一口气,还不忍停下。羊肉的表面和靠近骨头的部分还带点焦脆,和内里的肥嫩多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酱料和羊排结合在一起,那种香浓滋味几乎无法用语言形容,一直干掉了两大块羊排,她的动作才放缓了些。   她的对面,崔泽之正试图在江一甜面前展示自己的餐桌礼仪,被这样一拖累,他的进食速度一下子就慢了。眼看着盘子里面的羊排正在减少,而孟黎又伸手去拿。   崔泽之:!!!   在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他已经直接上手,左右开弓,一手抓了一块羊排,而江一甜正诧异地看着他。   “记得戴手套啊,那上面有油。”江一甜把旁边的一次性手套拿给他。   孟黎在旁边发出了一声嘲讽的笑。   崔泽之看上去恨不得一个电话把陆霖叫来,让他赶紧把孟黎带走。   江一甜在旁边看着,若有所悟,她似乎明白了一点为什么崔泽之总在和孟黎对着来了。   想到这里江一甜赶紧喝了一口旁边的果汁,一定是羊排太烫了,她脸都有些热了。   吃过晚饭之后,孟黎的对崔泽之的挑衅仍在继续。   “对了甜甜,你的药酒生产的话,场地有没有挑好?等你考完试我们去看看吧?”她提议,对着崔泽之发动了挑衅技能。   “我倒有个提议。”崔泽之向来是寸步不让的,“我知道一个酒厂,里面有类似回流提取的设备,等下个周末我们可以去看看设备的运作,然后敲定下来。”   下个周末……那和考完试有什么区别?   江一甜看了看对她挤眉弄眼的孟黎,又看了看恨不得把孟黎打包塞给陆霖的崔泽之。   她犹豫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来。   “那就,先去看下设备?”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崔泽之扬起下巴,如同打了一场胜仗。   而孟黎撇了撇嘴,不屑地哼了一声。   不感谢她就算了,还骄傲什么劲儿。   唉,助攻真累。 第93章   期末考试之后, 先到来的并不是崔泽之的邀请, 而是江宇的案子。   接到蒋菲电话的时候,江一甜还小小感叹了一下S省法院的效率, 听说很多地方打官司都要拖很久, 她还以为要拖到年后呢。   这些日子江一甜和蒋菲也多了些交流, 彼此之间也没有像第一次见面那样生疏。   蒋菲说江一甜可以不用出庭,她在之前聪明的保留了不少录音证据,再加上江宇在网络上对她的肆意污蔑,已经足以证明身为监护人的江宇不履行监护职责,并且侵害到了被监护人的合法权益。   “但是我想看看。”江一甜坚持。   她想亲眼看着自己和过去的生活,一刀两断。   再见到江宇的时候, 江一甜几乎没有认出来他。   他仿佛瞬间被掏空了精气神一样,苍老、衰败,走路的姿态都有些一瘸一拐,可能是由于脑溢血后遗症的缘故, 他的嘴有些歪斜。   他远远地看过来,看到江一甜的时候,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几乎要冲过来痛打她一顿。   几个保安拉着他,这都差点让他冲到江一甜面前。   江一甜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就差在她冲过来的时候一拳砸过去了。   只是在那个时候,蒋菲抓住了她的手腕, 轻轻地拍着她的手背, 示意她放松下来。   “看样子江先生还没有吃到教训。”蒋菲扬起下巴, 根本没赏赐给江宇一个正眼,而是转而看向一旁的法院工作人员。“江先生这样做,不仅是对法庭的蔑视,也足以证明他平常对女儿的态度了。”   还能这么玩!   要是一拳砸上去,可就没有这个效果了。   江一甜放松了下来,看着蒋菲和法庭工作人员你来我往地交涉了几句,工作人员最后摸了摸鼻子,同意将其记录下来。   这点小插曲对她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交涉完毕,蒋菲就带着江一甜一路向里走,哪怕江宇还在一旁大着舌头含含混混地在骂着些什么,她都没有往那边看过一眼。   “色厉内荏。”蒋菲评价他,“你知道江家人现在怎么样了吗?”   江一甜摇了摇头,她还真不知道。   “冯曼曼要和江宇离婚,但是知道江宇不会签字,直接带着儿子跑回老家了。打算分居两年之后再起诉离婚。”蒋菲的语气很平静,就像是说着其他人的事情一样,“可她没想到,她婆婆直接去了她老家,闹得她几乎要呆不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过往的经历,蒋菲蹙起眉,叹了口气:“江宇现在这状况,需要人照顾。钱春娟怎么可能放过现成的劳动力。要不是那个姓阮的大女儿聪明,把自己的位置藏的好好的,现在这种事就轮到她头上去了。”   她口中的钱春娟,就是江老太太的本名。   想起阮明月,江一甜就是一阵叹息,事情发生之后,阮明月就给她发了个短信,告诉她自己躲出去了,不会让江老太太找到。   江一甜本来以为阮明月会有怨的,但是她说话的态度都很平常。当时江一甜还问她缺不缺钱,可是阮明月只是婉拒了,说自己可以挣钱。   好在阮明月只有最后一个学期了,她只要考上大学,就可以走的远远的,摆脱这一切。   “白世勋这个人,你可能以后也要小心一点。”在说完江家人,蒋菲再一次提醒她,“那个崔家的男孩应该告诉过你了。”   她用的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   不知道为什么,被生母这样说,江一甜总觉得格外不好意思。   崔泽之确实告诉过她这件事和白世勋有关,可惜抓不住白世勋的把柄,他也在提防白世勋的进一步动作。   “这个人……你很熟悉吗?”她小声地问蒋菲。   “在港城的时候,有熟人和他打过交道。他做事方法非常极端,而且从来不接受任何意义上的失败。”蒋菲想起之前听说过的一件事,有些厌恶地皱起眉。   “可是失败就是失败,没什么接受不接受的吧,说白了不就是输不起吗?”江一甜小声吐槽。   “就是输不起。可是普通人输不起,不过是撒泼打滚胡搅蛮缠。他的输不起……则是几年如一日的盯着你,只要你露出一点破绽,他就会上去咬上一口。”蒋菲叹口气,对白世勋的厌恶溢于言表,“他前几年不怎么在内地行动,你们可能也不怎么熟悉他的作风,他就是一条疯狗,不按规矩办事的。”   江一甜仔细一想,按照蒋菲的描述,确实是没错的。   为了打击对手,绕了一个大圈子,从人家合作伙伴的家庭背景下手,一步步算计、激化矛盾,试图借刀杀人……哪有这么玩的?   照现在这么看,就更麻烦了。   如果白世勋真是个输不起的主儿,她和崔泽之恐怕要被他盯上。   想着这些,江一甜有些出神,一直到庭审结束,她都有些怔怔的。   “该走了,后面就等着结果了。不过按照现在的证据链,肯定是没问题的。”蒋菲见她出神,轻声的提示了她一句。   江一甜抬起头,看到被告席的位置,江宇正在护工的搀扶之下,愤恨地瞪着她的方向。   “稍等一下,我马上过来。”说着,她向江宇的方向跑了过去。   见她跑过来,江宇的表情更加狰狞了。   保安如临大敌,连忙试图隔开他们之间的距离。   “白世勋先生想办法把江一鸣弄到省城的时候,你肯定很感激吧。”江一甜微微一笑,毫不掩饰地说出了白世勋的名字。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江宇更激动了,能从他的嘴里含混不清地听到诸如“白先生会帮我”之类的词汇。   “可惜白世勋不会再帮你,他帮你的目的,只是因为之前他家的人在望山度假村的事情上和我发生过冲突,他想找我的麻烦而已。”江一甜看着这个已经风度不在、凄惨无比的男人,眼里没有一点怜悯,摇了摇头,转身就离开了。   离开的时候,她轻声说:“最可怜的就是,被人当了枪,到最后都不明白。”   江宇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他张大了嘴,下意识地想要为自己曾经的救命稻草辩驳,可他回想起这些天的种种,回想起之前听说过的望山度假村和黎明酒店的冲突……   他忽然沉默了下来。   “你和他说了什么?”开车把江一甜送回家的时候,蒋菲问。   “告诉他一个残酷的现实,试试看能不能给白世勋找点麻烦。”江一甜语气平静,从冰箱里面拿出一杯果汁来,递给蒋菲。   能找点麻烦最好,如果没成功……她也没什么损失。   蒋菲知道她的意思,竟也露出了个赞许的笑容。   这是蒋菲第一次来到她的住所,之前由于并不熟悉,她们只是找了个地方面谈。   对江一甜来说,现在和蒋菲的相处还算舒服,蒋菲是个非常理智、会拿捏分寸的人,看上去不近人情,但是说的每一句话都不会让人反感。   “今年过年早,判决书可能会受到影响。”蒋菲没有继续之间的问题,而是说起了近在咫尺的新年,“速度快的话年前,如果慢一些就是年后了……过年的话,你是打算怎么过?”   蒋菲话风一转,忽然问起过年的事情,江一甜也是微微一愣。   后面的新年,她恐怕就要一个人过了。   “如果你想的话,你可以去体验一下港城的新年。”蒋菲说,又好像担心冒犯到她一样,补充了一句,“看你自己的想法,那边的话,或许会热闹一点。”   江一甜知道蒋菲的意思,新年的时候她的朋友们肯定要回自己家。崔泽之也是,他肯定是要回去的,这样的话,她就是一个人过年了。   可是,过年这种事情,还是在家里最好。   去港城的话,和去陌生的地方完全没有什么两样,而且说不定蒋菲自己都不会习惯。   她听崔菀青说,这些年可能是由于对婚姻深恶痛绝的缘故,蒋菲一直没有结婚,也没有再交往男友,过年的时候她一般都是直接度假,去各国走一走。   “还是不了吧,港城那边过年的话,我怕你也不习惯。”想到这里,江一甜还是回绝了。   蒋菲听她回绝,也没有多劝些什么。   只是过了几天,A&N的工作人员上门给她送来了几件特别漂亮的大衣,每一件都仿佛是比着她身材做的,严丝合缝。   “新年礼物。”蒋菲这样跟她说。   作为回礼,在年前,江一甜让人给她送了一坛新生产出来的药酒。   说起这坛刚刚生产出来的药酒,就得夸一下方沛元的效率。他本来就是熟手,各种设备都熟悉,因此效率非常快,江一甜还没放假,他就把机器给找好了,完全没给满腔表现欲无处散发的崔泽之一点机会。   一台设备3万块钱,可以同时处理500L的药酒,规模一下子大了起来不说,由于回流法可以加速药材浸取,药酒的制作效率也快了不少。   第一批药酒赶在年前制作出来,在孟黎的建议之下,江一甜还定制了一批看上去讨喜的外包装,打算年前让老顾客们带回去一些。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江一甜一直没有把蒋菲的邀请告诉崔泽之,也没有多提过年的事情。   “要过年了。”崔泽之帮江一甜给家里贴上福字,轻声地叹了口气。   家里问他什么时候回家已经好几次了,可是他并不想走,但是过年又不能不回去。   今年江一甜可能是一个人过年了。   想到这个,他的心里就没来由的有些烦闷。   要怎么办呢? 第94章   “泽之什么时候回来?”这是崔老爷子问崔松和的第不知道多少遍了。   崔松和也是一大把年纪了, 谈起生意上的事情, 在老爷子面前就像是老鼠见了猫,可一说起儿子的事情, 他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八成是不想回来。”他喝了一口老爷子沏好的茶, “人小姑娘还在那边呢, 他哪里舍得回来?我都想问问他什么时候把小姑娘请过来。”   “你可现在别问。”陆纭拍了丈夫一巴掌,白了他一眼,“小姑娘脾气倔着呢,这才哪到哪啊?带回来过年,别回头把人家给吓回去。”   “我就担心,今年他压根就不想回来。”想到自己这个平常精明无比, 但是在某些方面总是带着傻气的儿子,崔松和也有些无奈了。   此刻,被亲爹评价为带着傻气的崔泽之,现在又在发愁了。   “你到底在愁什么呀?你已经在原地转了四个圈了。”陆霖看不过眼了, 默默地提醒了一句。   “你不懂。”崔泽之停了下来,还反过来瞪了他一眼。   我不懂个屁。   作为早恋的先驱者,陆霖在心里嘟囔了一句。   不过他压根不敢把上面这句话说给崔泽之听。   “你不就在愁甜姐过年的事情吗?”陆霖这一开口,崔泽之就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然后自暴自弃地意识到, 在江一甜的事情上,他是压根藏不住心思的。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我就是不想让她一个人。”这几天崔泽之帮着江一甜做过年的准备。他练过一阵子书法, 然后帮江一甜写的春联, 又一个个的在窗户上贴了福字和窗花。   江一甜这几天也在准备些过年的东西,她做了些腌腊,又在黎明酒店那边熏了点香肠,还分别拿了一些让他们带回去。   可越是这样忙忙碌碌,崔泽之就越能感觉到过年时候的冷清。   “现在和甜姐提去你家过年不太现实。”陆霖看他这个傻样,难得奉劝了他一句,看到崔泽之一下子就蔫下来的表情,他好心提示,“你想想你和甜姐现在什么关系,你带她回家一起过年,你要怎么当着全家人面介绍?”   想到目前的这个关系,想到几次想要开口都打了退堂鼓自己,崔泽之又一次地蔫了。   确实,他现在还没有和江一甜开口表白心迹,但是家里人都是知道他的心思的。   这么请江一甜回去的话……场面多半会十分尴尬。   崔泽之默默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我……我问问蒋菲女士,可不可以邀请她去港城过年吧,哪怕带她一起出去玩,也比她一个人在家好吧。”他想了想,最后说。   崔泽之没有蒋菲的联系方式,可是奈何他的姑姑就是蒋菲的合伙人,只消一个电话,就要来了蒋菲的手机号。   蒋菲这个时候已经回到港城了,刚刚开完一场总结会议,她接到崔泽之的电话,这时候别提多诧异了。   “有什么事情吗?”她问。   “我不知道蒋女士有没有时间,但是……江一甜今年可能是一个人在家过年,您如果有时间的话,能不能让她来港城呢?”崔泽之一开始还有些磕磕绊绊,但是最后还是一口气把话说完了,“我姑姑提到过您有度假的习惯,就……能不能顺便带她一起,这样她就不会一个人了……”   听到这里,蒋菲诧异地睁大了眼睛,然后低笑了一声。   “事实上我已经邀请过她了。”蒋菲说,看向窗外港城的霓虹灯火。   “那她……”崔泽之还有些不死心。   “很明显,她拒绝了。”蒋菲本来不算个多有耐心的人,可是这次,她却意外地有了好耐性,和电话那边的少年人说着,“如果你要邀请她去崔家,我觉得她也不会答应的。”   蒋菲见多识广,当时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个少年的心思。   她年少时为了一时冲动的感情酿就了几乎无法挽回的苦果,当时也是对着个少年人冷眼旁观的。   可是,当他打电话来的时候,给蒋菲的感觉就不一样了。   他只是担心江一甜新年时一个人寂寞,这样绕着弯子想办法,甚至找上了自己。明明是个连自己心迹都不敢表达的羞涩少年人,可是在这个时候,也那么有勇气。   “你还没告诉过她吧。”在电话那边的少年叹气的时候,蒋菲忍不住多说了一句。   “……我,我不知道合适不合适,我担心这样会让她为难。”被江一甜的生母这样直白地戳中死穴,崔泽之的生意都有些沮丧了。   蒋菲低声笑了起来。   这么看,她的这个女儿,在看人方面比她准不知道多少倍,运气也不知道好了多少。   她这个年纪,看到年轻人单纯的恋爱,心里也能有些慰籍。   在她眼里,江一甜对崔泽之的心思可不是那么一无所知。   “那我提前祝你好运。”她说。   祝他们好运。   莫名其妙的被家长祝了一次好运,虽然目的没有达成,崔泽之现在整个人也是美滋滋的。   “办成了?”陆霖看他这样,有些疑惑。   “没有。”崔泽之的语调竟然是很欢快的。   “……那你在高兴个什么劲儿。”陆霖吐槽了一句,然后又被崔泽之的“你不懂”眼神给噎了回去,没敢继续说了。   虽然被祝了好运,但是事情还没解决。   崔泽之美滋滋了一会儿,又开始犯愁了,这次他都要决定忍辱负重地求孟黎了。   结果还没等他开口,孟黎在饭桌上就自己问了。   “甜甜,你过年的时候要不去我家吧。到时候你再教我两手呗。”孟黎没提一个人在家的事情,就委婉地问了一下。   听到这个,江一甜蹙起眉,想了一下,最终还是摇头拒绝了。   “你家人多亲戚多,来往也比较多,大过年的我住过去,这样不太好。”   哪有在别人家里过年的啊。   况且孟家人口众多,一家人凑在一起,就能有满满一厅人,她要是搀和进人家的家宴……也不太合适。   “哎呀甜甜,你纠结什么啊,你看看我妈平时那个样子,恨不得把你带回家养了。”孟黎不死心,还是劝了两句,但是看见江一甜摇头,还是作罢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该怎么办?   哪怕崔泽之能想到办法,这也得江一甜愿意啊。   看样子,她是不想去别人家里了。   这时候已经快过年了,崔松和的电话从两天一个变成了一天两个,就连崔明义也故作委婉地发来消息,劝他不要因为女孩子的事情都不管家里了。   崔泽之看了一眼,恨不得把这个堂哥直接拉黑。   四人组合里头,陆霖是最先回去的,他和孟黎依依惜别了好久,决定过年的时候去彼此家里串门拜访父母。   他俩这是已经到了见家长的地步了,说不定婚事很快就能定下来。   崔泽之在旁边看的羡慕无比,但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谁让他怂了呢?   他一天天的拖,可是总是拖不过的,一直拖到腊月二十九的下午,他才犹豫着和江一甜说了。   “那个甜姐,我家里催我回去。”崔泽之有些犹豫。   “我以为他们早该催你了。”江一甜倒没有什么意外,按照她猜的,崔泽之是早该回去了。   确实早就催了,可是谁让崔泽之他拖着啊。   “甜姐……其实你可以……”崔泽之攥了攥拳,感觉到自己手心里已经沁出了汗水。他又开始紧张了,他想要开口试一下,问问江一甜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回去过年,但是又担心他这么做会直接被拒绝,或者会让江一甜尴尬。   毕竟一起过年,这个太具有象征性意味了。   就连孟黎和陆霖这样谈过很久恋爱,都快要进入谈婚论嫁阶段的,都没有说到对方家里过年的。   “其实我一个人在家也挺好的。”江一甜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啦,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我就做好吃的,然后拍照发给你把你馋死。”   她现在还有些兴致勃勃了。   门口的保镖已经在频频看表,距离飞机起飞的时候也越来越近,在保镖再三的眼神暗示之下,崔泽之拎着要带回去的药酒和香肠,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家门。   “我初三就回来。”临出门的时候,他还保证了起来。   “其实你多呆几天也没关系啊,你那么久没回京城,没必要早回来陪我的。”江一甜都无奈了。   如果是过去,她可能会想……崔泽之这是多么好的一个朋友啊。   可是现在,在她隐隐约约明白了些崔泽之的心思时,她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她知道崔泽之想问什么,想问她愿不愿意和他回家过年,这个邀请看似还停留在“朋友”层面上,但是又带着一些让她有些不敢面对的试探。   她慌忙在他问出口之前打断了崔泽之的话,心里几乎要乱成一团了。   老实说江一甜还没有想好,哪怕她觉得自己明白了些崔泽之的心思,可她又担心这是自己的误解。如果应了邀请去他家里,总觉得有些……奇怪。   作为朋友的时候她可以坦荡地面对崔泽之的家人,甚至还答应过有朝一日去他家玩,看看他家院子里的桃花。   可是当他们的关系仿佛坐了火箭一样,从友谊逐渐跑偏到了别的地方……   这时候如果答应去崔泽之家里,简直要让她简直要害羞得捂住脸了。   看着崔泽之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江一甜叹了一口气。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窗户上是崔泽之贴好的福字和窗花,在这个小房子里,崔泽之的存在感简直高的吓人。   他这一走,江一甜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也就几天而已。她这样告诉自己。 第95章   崔家人口不算多, 但是热热闹闹聚在一起, 也能凑出满满一厅的人。更别说今年崔菀青连同丈夫孩子从港城回来了,更是添了些人气。   刚过中午, 虽然还没到年夜饭的钟点, 但是也已经热闹了起来。   “那个腊肠多切点, 老爷子爱吃,晚上让他多吃点。”   “泽之说了,腊肠不给没有明义的份儿,这又是咋回事?”   “还不是明义多嘴?你说泽之带点东西回来,带啥都是心意啊……”   想到今天上午的事情,那两个阿姨就忍不住想笑。   那时候崔泽之刚回来住了一晚, 那串腊肠就放在厨房里。   肠是好肠,闻起来别提多香,结果让崔明义这个不识货的给看见了。   “泽之带回来的?”崔明义险些没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他费了半天劲儿就弄回来这个啊, S省哪儿来的土特产?”   崔明义这些年不知道为什么,话里话外和崔泽之都有些不对付。   昨天崔泽之的药酒被老爷子当成宝贝一样,珍而重之的收起来,崔明义就有些不愉了。他私下里跟崔泽之较着劲儿,想在每一个方面都把他比下去, 此刻,就是来故意找麻烦的。   他父亲崔松溪听见了, 照着儿子脑门拍了两下, 却也没多管。   结果崔明义是个没眼力见的, 等崔泽之过来了,还拿这话来笑他。   崔泽之哪里是好笑话的,他脸一沉,直接就说:“那你有本事就别吃啊。”   “不吃就不吃,不就是根腊肠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弄得跟什么宝贝一样。”崔明义听了还不服气。   不就是乡下地方带来的土产吗?   哪有四催八请不回家,回家了也就带点土产的?   可偏偏都把这几根腊肠当宝贝。   崔明义心里还在冷笑,可是一到中午他就笑不出来了。   崔泽之带回来的这个腊肠看上去普普通通,和外面卖的东西也没什么差别,可是当家里的张阿姨把腊肠切开,在锅里煸炒,打算用腊肠炒个小菜的时候,就完全不同了。   腊肠肥瘦相间,切成薄片之后在锅里煸炒,滋滋地冒着油,下锅的一瞬间,一股相当霸道的咸鲜香气就在厨房里面回荡了起来。   等到最后小炒上桌的时候,那个香味,简直是绝了。   崔老爷子年纪大,但他胃口不错,一闻到这个香味就来了精神,中午就着这道菜,足足吃了一大碗饭,对着个腊肠是赞不绝口。   崔老爷子这一夸,满桌子人都行动了起来,哪怕是先前对腊味不怎么热衷的,都伸筷子夹了一口尝,然后自然也是夸个没完。   看见崔松溪动了筷子,崔明义眼睛都瞪圆了,他犹豫了一下想伸筷子,被崔泽之眼刀瞪了两眼,就讪讪的停住了。   崔松溪见儿子傻愣愣的样子可怜,自己给他夹了一片,好在他是长辈,崔泽之再怎么厌烦崔明义,对他都没说什么。   什么破香肠,那么多人夸,有什么好的?   崔明义盯着盘子里的腊肠,忿忿地塞进嘴里。   腊肠一进嘴,他睁大了眼睛,腊肠咸香,带有一种腌腊独有的香味,油脂已经被煸炒了出去,因此不会让人觉得油腻,反倒是越嚼越香,越嚼越有滋味。   崔明义看了看崔泽之,悄悄低下了头。   崔泽之没理崔明义,江一甜亲手做的东西,他本来还舍不得拿出来呢。   崔泽之又在出神了。   午饭过后,家里人都在准备年夜饭,听说年夜饭在外头请了个好帮厨,说是会做老爷子爱吃的八宝葫芦鸭。   整个屋里忙成一团,酒窖里也拿出了几坛陈酒,酒香在温暖的室内萦绕,让人现在已经有些醺然了。   他打开手机,熟门熟路地摸到朋友圈。朋友圈里面,陆霖已经玩疯了,他带着几个亲戚家的小孩,在院子里面疯跑,玩得不亦乐乎。孟黎那边则是照了一张全家福,她盛装打扮,站在家人身边,笑容别提多灿烂了。   看到这里,崔泽之明白了江一甜为什么不去别人家过年。   最后,他点开了她的朋友圈。   江一甜的朋友圈里面什么都没有发,最后一张照片还停留在昨天,是他刚刚贴上去的窗花,她发这个就是在夸他贴的齐整。   怎么这么短的时间,他已经开始想她了呢?   刚刚一天不见,崔泽之就攒了好多话想和江一甜说。   他想告诉她,她的腊肠做的特别好吃,老爷子几乎吃了整整一盘子。他还想把崔明义当笑话一样跟她讲,说他本来瞧不起,但是一吃进嘴里,脸色都变了。他还想和她说他家院子里的景致,有个巧手的阿姨给松树上喷了些水,在院子里做出了个小雾凇,雾凇凝冰挂雪,看上去别提多有意趣了。   ……不光是这些。   崔泽之还想问问她过得怎么样?   一个人在家有没有不适应?有没有觉得寂寞?   午饭吃了些什么,年夜饭又准备做些什么?   晚上打算出去放炮吗?他那时候怕江一甜无聊,特意给她留了一小箱烟花,好让她过年的时候自己放着玩儿。   崔泽之看了一眼表,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了,江一甜还是没有给他发信息。   他有些着急,想打个电话过去问问,但是又在犹豫说些什么好。   可他这一犹豫的时候,他的手机传来了一道提示。   “您关注的主播甜姜已经开启直播。”   江一甜怎么在这个时候,开了直播?   崔泽之想了想,点进了T站,进入了江一甜的直播间。   现在是下午,不少年轻的观众现在正好得闲,于是直播间里竟然也有不少人。由于过年的缘故,弹幕没有那么的密集,崔泽之注意到很多人和他想的一样,都在问江一甜。   “甜姐怎么现在这时候直播呀?”   “甜姐是一个人过年吗?”   当然不少观众也反应过来了,就在上个月,江一甜和家里人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她怎么可能跟那些人过年呢?   “诶抱抱甜姐,朋友君也回家了吗?”   “哎一个人也没关系,我们甜姐可以馋死他们!”   “对,还记得上次的烤鸡吗?馋死朋友君!”   江一甜正坐在家里的小沙发上,背后就是崔泽之昨天才贴上去的窗花。   她穿着一身淡粉色的居家服,居家服是毛茸茸的,看上去别提多舒适暖和了。   “反正今天也没事,开直播就是想跟大家聊聊天,等会儿直播做个年夜饭。”江一甜说,语气还挺轻松,起码观众没觉得她有什么沮丧。   “年夜饭做什么?肯定要烧个鱼啦,年年有余嘛,然后我也准备炖个汤,烧个大菜,然后弄点清口的小菜。”江一甜看着飞速扫过的弹幕,和弹幕有来有往地互动着。   “朋友君吗?他肯定要回家啊,这还用问,不过今天的好吃的他就吃不到了,等着他后悔吧。”   “我姐妹吗?黎黎她本来邀请我去她家了,可是你们也知道,过年去人家家里像什么样子,人家一大家子人,我去不太好。”看到弹幕有询问孟黎的,江一甜也这样如实回答了起来。   崔泽之看了其实挺不是滋味的。   弹幕越热闹,可越衬得江一甜一个人在家孤单。   江一甜虽然是笑着的,可是崔泽之和她多熟悉,一眼就能看出来她隐约透出来的疲惫,甚至是有些沮丧的。   她在不开心,她其实喜欢别人在她身边。   她现在开了直播,实际也就是让人和她一起说说话而已。   想到这里,崔泽之又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这时候外面崔老爷子叫他,他把手机关上,收在口袋里,就赶了过去。   在另一边,江一甜的直播还在继续。   她和观众聊了一会儿天,聊起了大家的年夜饭菜谱,从前几天的事情一直聊到黎明酒店的经营状况……一直从下午三点聊到了五点多,然后才开始去厨房做年夜饭。   她本来不是个怕寂寞的人,可是当崔泽之走了,整个房子空荡荡的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她就觉得这里安静的让她没法接受了。   崔泽之走之后,她没有锁门,总想着,如果他忘带什么东西回来拿,那也会方便一些。   如果换做以往,崔泽之总会来找她,然后两个人聊聊学习,聊聊生意上的事情,崔泽之虽然年纪轻,但是听过的生意场事情数不胜数,随便拿一个出来,他们就可以聊上整整一下午。   怎么她又想起他了呢?   明明他才刚走一天。   江一甜上午本来想给崔泽之打个电话的,但是又觉得他那边一大家子人肯定是在忙碌,因此就作罢了。   “天已经晚啦,你们是不是快吃饭了?”江一甜问着弹幕,得到了一片肯定的回答。   她开始在厨房里忙碌了起来,一道道菜肴她都是烂熟于心,自己给自己做着吃也不需要太多技术含量。   汤她做的是莲藕排骨汤,菜做的是四喜丸子。   江一甜想了想,为了慰劳自己,她还多添了一道干烧排骨。   一直到年夜饭做完,直播间的人越来越少,外面已经隐约有性急的人开始放炮了。   江一甜看着人数减少,想到了大家这会儿都要去吃饭,索性就关掉了直播。   到了年三十的晚上,一关掉直播,屋子里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餐厅的桌上摆着菜肴,江一甜却没吃几口,她另外用小碗盛了一碗莲藕排骨汤,坐到电视机前看着无聊的节目。到后面,节目也没什么吸引力了,她索性坐在了窗口,看着远处炸起的一朵朵烟花。   越到了临近凌晨的时候,外面的炮声就越发频繁了。   电视节目的主持人正在倒数着数字,江一甜想起了崔泽之留下的那一小箱子礼花,也跟着倒数着,心里默默地祈祝着明年的顺利。   新年钟声响起的那一刻,窗外的鞭炮声大作,烟花几乎点燃了整个S省的天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一甜突然觉得门口有什么动静。   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是不是崔泽之回来了?   可是想到这里,她就觉得自己太过荒谬,崔泽之怎么会回来?他这时候应该在家里,一大家子人都在呢。   这个时候她恍然明白,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她是……想让崔泽之留下的。   不管怎么样,屋门有动静,还是要看一眼的。   走到门厅的时候,江一甜一愣,手中的遥控器竟是直接跌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崔泽之正站在门口,背上是他走时候背着的书包,仿佛正在犹豫要不要直接进门一样,见到她的时候,他也仿佛有些赧然,只笑了笑。   “你怎么也不锁门?”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江一甜这才敢确认这一切真的发生了。   她刚刚想到崔泽之,刚刚还希望他在这里。   ……崔泽之就真的出现在了这里。 第96章   一朵朵烟花在空中绽放, 几乎将整个S省的夜晚都照亮了。   烟火的光芒一明一暗, 亮起的时候也照亮了崔泽之的脸。   直到这个时候江一甜才恍然有了些真实感,她看着崔泽之放下包, 还抱怨了一句她不锁门, 转过身小心地帮她把门锁上了。   “你怎么……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她问崔泽之。   他为什么要这时候回来呢?   崔泽之也在问自己。   那会儿崔老爷子喊他回去, 也不过和他说了几句话,就看出来了他的心不在焉。   崔老爷子这一双利眼见过多少事儿,一看就知道崔泽之在想什么。   崔老爷子是从少年时候长起来的,觉得这种心思格外好笑,也没有多说崔泽之,就喊着他多吃点点心。   旁边崔明义看的酸溜溜的, 瞧见崔泽之拿着点心,一边把手机调了静音在桌底下盯着瞧,一手把点心往嘴里送,没留神蹭了一脸点心渣子。   “我说泽之, 别看手机了,过年就有点过年的样子。”他见崔老爷子没说话,心里过不去,非得出来说一句。   崔松和一向也不爱管他,听到侄子这么说, 才捅了崔泽之一下,勉强算是个提醒。   “行了, 本来就是我们把他拘着了。”崔老爷子也不愿意多说些什么, 看着崔泽之这满腔的少年心思, 越看越觉得好玩,挥挥手就让他自己玩自己的去。   崔泽之就往自己的房间里面去,坐回到自己书桌前,这才能专心地看江一甜在做什么。   他看到江一甜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弹幕上聊天。   “哇你们现在都在问他去哪了……过年了他肯定回自己家啊。谁过年还在别人家呆着啊。”他注意到说这句话的时候,江一甜抿了抿嘴唇,笑意也收了几分。   “不说他啦,你们年夜饭都吃什么?”江一甜问弹幕,好岔开话题。   他注意到这个时候江一甜的心情确实是低落了下去,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神半天都没往弹幕上面聚焦。   她现在在想什么呢?   她现在是不是想起了前些日子,四个人一块热热闹闹的时候?   会不会……也想起了这两天,他还在的时候?   崔泽之看着她,试图去揣摩她的心思。   偶一抬头,崔泽之看到了窗外。   他的窗前是有一棵桃树的,春末时候那一次回来,他就在这里,将那支探入他视线的桃花小心翼翼地绘在书签上,期待着第二天的相逢,把它带到了江一甜的面前。   现在是冬天,不说花了,就连叶子也没有。   他定定地盯着那桃枝,仿佛在想象它开出花的样子,到了那个时候,他会问江一甜愿不愿意来自己家里玩,带她来看一树的桃花。   正巧在这个时候,江一甜在和弹幕上面说着新年愿望。   她抱着抱枕,笑意又回到了她的脸上,笑盈盈地问着:   “你们新年都有什么愿望啊?”   崔泽之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鬼使神差地在手机上打了一行字,发了出去。   他说:“我想现在就见到她。”   “咦,这位朋友的弹幕很有意思。”江一甜等待了一会儿,看着眼前飘过的弹幕,轻声地念了起来。   弹幕上大家的新年愿望都不少,有的说新年暴富,有的说找个好工作,有的在祈求学业顺利,有的希望自己顺利脱单。   崔泽之听着她一条条地念过,一条一条地嘱咐。   然后崔泽之听到他自己的愿望,从她的口中被念了出来。   “我想现在就见到她。”江一甜念道,然后对着镜头弯起眼睛,露出了一个笑容,又轻轻地重复了一遍。   她重复的语调很轻,仿佛在许下一个只属于自己的愿望一样。   “那就,祝你很快能见到想见的人吧。”江一甜继续说。   忽然,崔泽之不想在看下去了。   他不想在这里一直看着江一甜的直播到晚上,吃过年夜饭之后在装作若无其事地给她打个电话,若无其事地隐藏住自己话语当中的思念,然后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她的心意。   她现在是一个人,她现在可能会需要他的陪伴。   他也不想等到过完年再见到她,每一天都让自己在纠结当中度过。   崔泽之是一向很有耐性的,可他这次不愿意再等待了。   他想要现在就见到江一甜。   现在就见到。   崔泽之的行动很快,他关掉了刚刚心心念念的直播,拿好了自己的充电线,看着只剩下一半的电量,还机智地抓上了自己的充电宝,塞到了来时候的书包里面。   接着他背上包,穿上外套,一路从自己的房间冲进了客厅。   看到他一副马上就要出门的样子,客厅里面的几个人都愣住了。   崔泽之看向坐在上首的老人,老人也凝视着自己最疼爱的孙儿,他在老人的眼神里,仿佛看到了一丝恍然的笑意。   “爷爷,我现在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去办,实在是对不起,但是我现在得……”崔泽之自觉大年三十从家里跑出去确实不太好,但是他必须要去,于是只能这样向老爷子询问。   “不是,泽之你这像什么样子?你这也太没规矩点了吧。”崔老爷子还没说话,崔明义就一下子跳了起来,这时候他是真的抓到了崔泽之的把柄,说话的底气也十足,别提多咄咄逼人了。   崔泽之根本没正眼看他,只是不错眼地看着崔老爷子,等待他的答复。   崔老爷子喝了一口茶,慢悠悠地说:“今天飞机确实还可以起飞,但是记得,大过年的可别白白让一大堆人为了你跑一趟。”   ……你可得有点效率。   半句苦口婆心的话老爷子没有说出来,崔泽之已经懂了个七七八八,他的脸上顿时泛起红来。   “爷爷!”想起自己那几次无功而返,崔泽之就有些脸红,“我才不是为了这个回去的。”   他确实不是觉得这样能追到女孩子才跑回去的。   他只是想见到江一甜而已。   他想见到她,所以现在他就来见了。   在门口他徘徊了许久,十二点的钟声马上都要响起了,他才慌忙地想要开门。   门没有上锁。   这扇门恐怕从他走了以后,就没有锁上。   没有进屋的时候他的心砰砰地跳得很快,可真正看到她从屋里走出来的时候,他反倒平静了下来。   屋里的地暖开着,一点都不冷。   江一甜还是穿着那件浅粉色的、毛茸茸的家居服,她站在门厅里面看着他,就连手中的电视遥控器都跌落在地上。   电视里的倒计时数到了一。   主持人大声地喊出了那句“新年快乐!”   崔泽之闭了闭眼,他的新年愿望,完成了。   餐桌上的饭菜也才略动了几口,江一甜算了算从京城飞过来要多久,就意识到了崔泽之压根就没吃晚餐。   “哇你这个人,连晚餐都没吃吗?”她抱怨了一句,重新给崔泽之热一下饭菜。   哪怕重新回炉了一下,饭菜还是很好吃的。   莲藕排骨汤鲜美,四喜丸子咸香,排骨也让崔泽之吃了个痛快。   江一甜本来很少见的没什么胃口,但是现在也不知怎么回事,胃口大开了起来。除了鱼是不能动的,其他的菜被他们两个人吃了个干干净净。   随后,坐在窗口,看着窗外烟花的人就变成了两个了。   这个时候,空气忽然又沉默了下来,可是和最初一片死寂般的沉默不同,现在在他们身边,仿佛有什么暧昧的东西,正在一圈一圈地将他们缠裹,将他们凑得更近了一些。   江一甜意识到她和崔泽之坐的很近,可能她略微动一动膝盖,就能碰到他的。   窗外一轮烟花放起,明亮的彩色光芒照亮了崔泽之的脸,这下显得他更加俊美了,江一甜忍不住扭过头去看他,却看到崔泽之恰好也在这个时候也定定地看着她。   “你……”   “你……”   他们两个人同时开口,却异口同声,打断了彼此的话。   “我……”   “我……”   然后他们又顿了顿,都想要改口说些什么,却再一次地撞到了一起,截住了对方的话头。   崔泽之看上去觉得又好笑又无奈,他伸出手,大着胆子揉了一把江一甜的头发,轻声地笑了起来:“我可得先说好,这个时候你不许抢我的台词。”   被摸头的时候,江一甜睁大了眼睛看着他,然后在听到他说了什么的时候,脸上突然染上了一抹红来,悄悄地想要别过头,看向窗外。   万家烟火,仿佛全数映在了她的眼睛里。   “我想现在见到你,所以我就回来了。”崔泽之轻声地说,看进了她的眼里。   这句话江一甜是曾经念过的,她“啊”地小声惊呼了一声,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脸颊这一次真正红透了。   “那个人是你。”江一甜低着头,小声地说,耳尖都爬上了些红来。   她的心跳格外的快,格外的急促,那时在念出那句话的时候,她小声重复了一遍,就仿佛是一个属于她的、没有人知道的愿望。   “我想现在就见到他。”   “我想见你,所以我回来了。”崔泽之鼓起勇气,向她伸出手来,触碰到她手指的时候崔泽之好像有些胆怯地想要缩回手,但是她没有躲开,仿佛又给了他一些勇气。   他终于握住了她的手,轻声地问:   “你想见到我吗?”   窗外的爆竹声几乎要将崔泽之的问题掩盖住,江一甜垂着头,仿佛刚刚被这喧闹困扰,没有听到他的问题一样。   直到这一阵喧闹暂时平息,崔泽之才听到一个微不可查的声音。   “……想见到你。”   江一甜抬起头来,崔泽之这时候意识到,她的眼里真正映出了他的身影。   他握着她的手,靠的近了些,嘴唇轻轻地触碰她的手指。   “我喜欢你。”他这样说。   江一甜的手颤了一下,她闭上眼睛,他仿佛都能看到她睫毛不安的抖动。   “我知道。”她小声地回答。 第97章   你看, 世界上的道理就是这样简单。   我想现在就见到你, 那我就来见你。   你如果也想见我,那就再好不过了。   正好, 那句藏了很久很久的心里话, 也是时候说出口了。   崔泽之的嘴唇轻轻碰到了她的手指, 他两只手捧着她的手,一点都不敢用力,就像是在捧着什么珍宝。   江一甜能感觉到他的手有些发颤,能感觉到他有多紧张。   他的手有点凉,但是看着她的时候,眼睛里像是烧着两团火。   他说喜欢她的时候, 她甚至觉得崔泽之下一秒就能自己把自己吓成结巴,但是他还是慢慢地,认认真真地将话说了出来。   没有再犹豫,没有再退缩, 甚至没有要一个答案。   好像对他来说,只要说出这句话,就已经足够了一样。   江一甜回忆起和崔泽之相识的过往,从相识到熟悉,从熟悉到亲近, 一直到现在,当她真正从崔泽之口中听到这句话的时候, 她不是意外, 而是恍然。   崔泽之喜欢她。   哪怕只是想起这简简单单的六个字, 咀嚼回味、萦绕在心里的时候也带上了甜意。   从前往省城的出行,到带回来的桃花书签,到他尽心尽力地为她的事业帮忙奔走,试图为她挡开恶人的侵扰……还有那天在树林间他被打断、未曾说出口的话。   因为他喜欢她。   这句话仿佛揭开了眼前的一层迷雾,让江一甜看清、看明白了很多事情。   她甚至有些埋怨自己为什么没早点发现,只是在前段时间才隐约悟出了些什么,仅仅光前些日子的醒悟,就让她的心里带了些难以言说的滋味。   因此当崔泽之说完埋藏在他心底很久的话时,江一甜也想告诉他。   她知道。   “……你知道啊。”崔泽之一下子没办法维持住自己的表情了,他开始有些手足无措了起来,脸一下子红到了脖根,“我还以为你一直不知道呢。”   他甚至还为这个纠结了很久,生怕江一甜对他没有感觉,也担心他冒然表白会惊吓到她。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啊?”他问,手还是抓着江一甜的手没放开,甚至还攥得更紧了一点。   “哪有现在就开始问我什么时候知道的!”看崔泽之这样自毁气氛,自己把自己刚刚酝酿好的气氛一下子带跑了,江一甜悄悄地憋笑,“你不觉得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大概是江一甜这句“知道”的杀伤力太大,崔泽之突然惊觉自己似乎和忘记问了什么。   表白完没有问对方答复是怎样的傻?   甚至还要对方提醒……   他发誓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让朋友们知道,特别是陆霖。   被江一甜这样一提,崔泽之那种紧张得快背过气的感觉终于散去了。   他忽然意识到,江一甜现在这个反映,难道是……   崔泽之:!!!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看着江一甜带着笑的微红面颊,激动得险些原地跳起来。   江一甜是这个反应,难道她……也喜欢他吗?   冷静,崔泽之,你现在要冷静。   他告诉自己,你还没做完你要做的事,也没有说完你该说的话。   可刚刚鼓起勇气,一对上江一甜的目光,崔泽之的舌头又开始打结了。   他能用四种不同语言即兴发表演讲,他能迅速使用专业术语在董事会上给几十个大佬分析权衡利弊、弄出一个最佳投资方案,但是在他的女孩面前,他又一次地语无伦次了。   磕磕绊绊半天,他才好不容易才起了头,慢慢地说了下去。   “按照我们的年龄,这应该算早恋吧。虽然我之前还笑过别人的早恋……”崔泽之看着江一甜的眼睛,表情无比认真,“但是你愿意和我一起早恋吗?”   陆霖听到这句话会气的跳脚的。   想起陆霖和她控诉过的,崔泽之嘲笑别人早恋的经历,江一甜再度憋笑,反过来握紧了一点崔泽之的手。   他的手还有些凉,但是还好没有发颤了。   “行啊。”江一甜说,“现在我觉得,早恋的感觉还挺不错。”   坐在窗口的时候,他们说了很多的话,说起过去,谈起未来。   “其实我很早就想告诉你了,但是一直不敢。”崔泽之坐的近了一些,大着胆子伸手搂住她的肩膀,“害怕你不喜欢,害怕你会因为这个疏远我……”   “你这么跑出来,你爷爷会不会生气?”江一甜有些担心,大年三十孩子不好好呆在家里,非得跑到外地去找(未来)女朋友,怎么看都是会被家长吊起来打一顿的事儿。当年陆霖谈恋爱浪成那个样子,他都没敢。   “之前我想开口又不敢的时候,我爷爷和我说了很多话,包括他年轻时候和我奶奶的一些事情。”想到崔老爷子那些关切的话,崔泽之就忍不住笑起来,“以身作则,给我示范。”   江一甜愣了一会儿,这时候突然才反应过来。   “等一下,你家里人是……都知道啊。”   还没开始谈恋爱就被家里人全都知道了,崔泽之这个本该“偷偷摸摸”的早恋是真的不合格。   “那次在A&N掏了一次卡,然后就被我姑姑告诉家里人了。”想起那次一时不慎、被全家吃瓜的惨痛经历,崔泽之就忍不住捂脸叹息。   好在被吃瓜虽然惨痛,但是结果是好的。   说了一会儿话,江一甜想起了那箱烟花来。   窗外此起彼伏着的是爆竹的声音,还有烟花“咻”地窜上天空,然后炸出一片缤纷色彩。   “想去放烟花吗?”崔泽之问她。   江一甜自然是乐意的。   不过新鲜上任的男朋友自然想要表现一下,崔泽之为了展示自己的健身成果和男友力(?),完全没带保镖,将烟花抗下了楼。   门外已经是另一幅景象,鞭炮的红纸厚厚的在地上铺了一层,走上去简直就像是走在小毯子上面。往空地走的时候,能看见街边兴奋的人群,人群当中还有拿着烟火棒跑来跑去的小孩子。   崔泽之现在心情格外的好,哪怕不说话,嘴角也在微微上扬。   江一甜在他身边,看着他挂着傻笑的脸,也忍不住跟着笑了。   烟花升空,炸起一片五彩缤纷。   崔泽之弄来的烟花不是什么普通货,在空中闪烁的时候,看上去别提多漂亮了。   他拉着江一甜的手,退后一步看着烟花升空,凑近了她的耳边。   “你那时候问别人新年愿望的时候,你有许愿吗?”   先前崔泽之也曾在聚会的时候,凑近她的耳边说话,悄悄和她说着白世勋的事情。那次他说话的时候让江一甜觉得耳朵尖有些异样的酥痒。   那时候江一甜没觉得有什么,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挪开了一步。   可是现在,又有些不同了。   崔泽之站在她的身后,单手搂着她的肩膀,一开始搂着她的那只手还有些僵硬,但是看她没有挪开,就自然多了。   崔泽之比她高出一头,低头凑在她耳边的时候显得亲昵又暧昧,在喧闹的环境下,只有这种凑在耳畔的低语,才能让人听得清楚。   那种异样感又来了,她能感觉到随着崔泽之的说话,那股温热的气流轻轻的拂过她的耳垂,有些微微的酥,又有些痒。   这在之前还没让江一甜觉得有什么,可是当他们的关系真正改变了的时候,这样的亲昵,对她来说,就有些太过……暧昧了。   她的耳根有些热,甚至想侧过头躲开这种让她过于羞涩的亲昵,可是崔泽之还恍然未觉,又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还伸手轻轻地碰了碰她的耳朵。   “你耳朵怎么了?看上去好红,是不是冻了?”   冻什么冻啊!   江一甜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崔泽之再想要伸手碰她耳朵的时候,她扭过头来,“啊呜”一口轻咬他的指尖。   “不要再摸我耳朵啦!”这下不光是耳朵,她的脸也红透了。   指尖被轻轻咬了一下,没有多疼,记忆深刻的反倒是嘴唇的柔软触感。   直到被轻轻咬了一下,崔泽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先前举动的暧昧之处,他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好好好,我不碰。”他举起双手投降,“但是你得告诉我,你也跟着许愿了吗?”   她当然有跟着许愿了。   在看到那句“想要现在见到她”的话,江一甜虽然不知道这是崔泽之发的,但是在轻声念诵的时候,这句话当然也勾起了她的心绪。   “我想要现在就见到他。”   她的话听起来是重复,但其实是一次许愿。   而且她许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反正都这样了,告诉他也没关系吧。   江一甜凑到崔泽之耳畔,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在他耳边说了出来。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崔泽之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他伸手,一把将面前的少女拥入了怀中。   他们的心跳声都很快,在这个拥抱当中交汇出同样的频率。   “我们的愿望都已经实现了。”他说着,嘴唇轻轻碰了碰江一甜的额头。   年三十的夜晚,江一甜是在自己屋里睡的,崔泽之则乖乖地回到了隔壁。   他只是在临出门的时候,又一次亲昵地抱了她一下,然后红着脸小声地跟她说晚安。   这一晚上,崔泽之辗转反侧,几乎不相信这是真的,甚至也忘记给崔老爷子打个电话。一大早他就醒了,拿起手机的时候,手机里面已经静静地躺着一条微信了。   【江一甜:早安,男朋友。】   看到这里,崔泽之这才清晰地意识到这一切不是他的梦境,这是真实的。   笑容在他脸上绽开,他抓起手机,在键盘上敲打着。   【崔泽之:早安,女朋友。】 第98章   初一的早晨, 大家都起得很晚。   快十一点的时候, 陆霖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感觉到枕头边的手机正以一分钟两次的频率振动着。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打开微信……   然后下一秒就惊得险些从床上滚了下去。   四人的微信小群里, 全都是崔泽之的刷屏。   “甜甜做的早餐[查看图片]”   配图是一份香菇滑鸡粥配龙眼小包子, 看到色香味俱全的食物,陆霖的肚子咕噜了一声,正在发出饥饿的呼唤。   “等会我们去长寿乡那边看看别墅进度![查看图片]”   这张照片是自拍,崔泽之搭着江一甜的肩膀,两个人在车前笑得灿烂。   不就是早餐和合照嘛……崔泽之又在大惊小怪什……   他这句话还没想完,就突然意识到了照片里面的崔泽之竟然胆大包天地搂着江一甜的肩膀。这发生了什么?按照以往, 借他十个胆子他都不敢啊!   想到这里,陆霖的脑子这才稍微清醒了一点。   ……等一下,崔泽之现在难道不应该在自己家过年吗?   陆霖:???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请问……有人能告诉我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吗?”男女朋友之间总是心有灵犀的,孟黎现在刚刚醒, 正看着微信群一脸懵逼。   “同上。”陆霖随声附和。   崔泽之的回复来的飞快,带着一种几乎要透过屏幕、扑面而来的炫耀欲。   “这时候的标准答案是,谢谢大家我们在一起了。”   “是的就是这样,昨天晚上我回来陪甜甜过年了。”   “晚餐真的超好吃的,可惜你们一口都吃不到。”   崔泽之这个时候打字打的飞快, 一分钟不到,屏幕就要被他刷满了, 哪有一点平时在群里的沉默寡言。   陆霖往上翻了翻记录, 就看见了群里前两天讨论工作问题的时候, 他问了崔泽之一长串问题,崔泽之只简单回复。   “嗯,试试。”   多么高冷的三个字啊。   要不是陆霖知道,崔泽之这人一遇到江一甜的事情,智商就立刻掉线,他现在会以为崔泽之被人冒名顶替的。   “哇,之前一口一个甜姐,现在你就变了。”江一甜拍了一下崔泽之的肩膀,靠近了些,看着他的手机屏幕。她本来和崔泽之正在去长寿乡的车上。由于长时间在学校的缘故,江一甜手机是常年静音的,她是看见崔泽之对着微信,噼里啪啦打字打的正欢,心生了一些好奇。   新鲜出炉的男朋友还是有点羞涩,在江一甜靠过来的时候,背都挺直了些,手上好险没按出一串乱码。   要知道,今天崔泽之不只是在群里浪了一通,还在朋友圈里面浪。   朋友圈里面还非常得意地发了一条“赶上了早恋的尾巴”。   想想看这也没说错,他今年十七,马上就到十八,这可不就是早恋的尾巴吗?   屏幕上面,刚刚看了朋友圈的陆霖正在怒骂崔泽之背信弃义,当年对早恋嗤之以鼻,就差一脸不屑地在自己额头刺字说“我不早恋”,结果轮到自己的时候,还显摆上了。   江一甜看了觉得好玩,从崔泽之手上拿过手机,回复了一句。   “早恋真香。”   陆霖在群里用“???”几乎刷了一整个屏幕,甚至开始怀疑发这条消息的究竟是不是崔泽之本人。   在江一甜的轻笑声中,亲身表演了一个真香现场的崔泽之差点憋红了脸。   江一甜现在距离他太近了,他甚至能看到她脸颊上的细小绒毛,车窗外探入的些日光映照着她的侧脸,就好像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边。   崔泽之也凑近了一点,手背亲昵地蹭了蹭她的面颊,将她鬓角一缕黑发拢到耳后,还没人住碰了碰她的耳朵。   太近了,他甚至能嗅到她的发香,新换的洗发水是期末那会儿他们逛街时候一起挑的,是浅淡的栀子香。   “确实很香。”他说。   这下轮到江一甜脸红了。   崔泽之这个人,他什么时候这么会玩了?   经过了大半年的工程,江一甜发现她几乎已经认不出原本那片地方了。   这里用施工的护栏围了起来,还有有个保安,过年也没有回家,留在这里防止工地出现什么问题。   进了护栏里面,江一甜意识到这里已经大变样了。   当初设计图上的规划已经初具雏形,地基已经打好,有些地方已经开始盖房子了。   “今年基本的建造工程应该可以完成,还有外围的绿化,周围环境的休整……”崔泽之陪着江一甜走,整张设计图几乎都印在他的脑海里,无论是走到哪儿,崔泽之都能给她说出个所以然来。   “你还记得那个能看到湖的位置吗?”崔泽之问她。   这个时候他们又一次来到了湖畔,当时他们离开的时候,为了防止起火,打水给灰烬浇了好几遍,然后把灰埋到土壤下面去,但是当时用来垒火堆时烧的有些焦黑的石块,现在还留在原地。   “当时我们就是在这里野餐的!”江一甜有些惊喜。   “等开始修整湖边的时候,就看不出来这些痕迹了。”崔泽之看着,眼睛里闪过一丝怀念。其中一个火堆还是他堆起来的,那时候他费尽心思想要在江一甜面前表现得更好一点,但是却弄了自己一脸灰,还被她照了下来。   当时觉得格外尴尬的事情,现在想起来,都带上了甜蜜。   他们一边绕着湖畔走,一边商量着新年里的一些计划。   “新的一年,新的搞事。”崔泽之这样说,可江一甜怎么追问,他都没有说出他具体要搞些什么事儿。   问了半天,他才说了一句。   “白家的那位老哥去年给我们找了那么多麻烦,现在他缩回A省了,仿佛没发生过一样。这可不行。”说起白世勋,崔泽之现在是烦不胜烦,“我得给他一个惊喜。”   听到白世勋的名字,江一甜也微微一愣,想起了之前和孟黎商量分店时候说的话。   “这事情本来就是他神经病,白春树技不如人罢了,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黎明酒店,真当我们是软柿子啊。”孟黎扬起下巴,说得又急又快。   那时候江一甜想了想,看着那份A省白家酒店的覆盖报告,她眼睛一亮,想到了一个主意。   “白家酒店多半是商务型的豪华酒店,定位本来就和我们不一样,休闲、养生一类的领域,现在是空白的。”江一甜说,将手中的报告推给了孟黎。   “你是说……”孟黎仿佛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们正好是要开分店的。”江一甜慢悠悠地说,对着孟黎眨了眨眼。   “你说话现在越来越像崔泽之了。”孟黎当即明白了江一甜的言外之意,对她竖起了大拇指,直接通过了这个方案。   现在看起来,不光是黎明酒店,就连崔泽之这种不爱惹事的也和白世勋杠上了。   开了年,恐怕又要精彩起来了。   “那我先替白世勋默哀。”她语气轻快。   他们沿着湖边走,就到了对面,在那里一栋小别墅正在成型,那里是最好的观景地,东边是漂亮的湖景,南边就是正在规划中的花圃。   王老爷子看过设计图之后看上了这个位置,还曾经磨着他想要预定这栋房子。   崔泽之直接就溜了,开玩笑的事情,江一甜看上的地盘,他怎么都不会卖给别人的。   他们走到那栋小别墅前,看着湖景。   “你知道吗?过去的时候我一直在想,买一栋这样的小别墅,自己有个自己的院子,附近就能看到湖水和树木。”江一甜轻叹了一声,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声音很轻、很柔软,就像是在诉说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境。   “你很快就能买到了。”崔泽之笑着说。   一说起这栋别墅,江一甜就想起了他们当时在林子里的话。   那时候崔泽之说,他最喜欢的就是C区2号别墅,正巧和江一甜想的一样。   “你那时候,想和我说什么啊?”江一甜问他。   崔泽之又有些赧然了,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他现在已经不会像当时那样犹豫不决。   崔泽之笑起来,一说起这个,他的眼睛亮亮的,眼睛里就好似全都装着江一甜一个人一样,“我当时是想,我最喜欢C2,这个位置,这个周围的环境简直是完美的,但是它还缺点什么。”   “缺点什么?”江一甜有些好奇。   “缺一个可爱的女主人。”崔泽之说,他用手背贴了贴江一甜的面颊,得意地对她眨了眨眼,笑她的脸烫,“如果你想听这句话,我可以和你说很多次。”   江一甜捂着发烫的脸颊,拍开了他的手。   这个人真是的,就知道逗她。   “这栋你给我预留着!不许让别人先定走。”新鲜出炉的女朋友使用了她的女朋友特权,想要“预定”男朋友早就为她准备好的别墅,“你别墅搞定起码要明年了吧,那时候我直接买下来,肯定没问题。”   江一甜在心里算了算新分成,还有药酒带给她的收入,眼睛一下子亮了。   “没问题,不仅预留,我还给你打个五折。”崔泽之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谁要你打折了啊,这别墅挺贵的。”江一甜轻轻锤了崔泽之一拳,有些不满地抱怨。   “其实本来不是打折的。”崔泽之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试图和江一甜解释,“我只是想……和你一起买,出个一半。”   ……因为这整个别墅区是他的,所以就变成了五折吗?   江一甜倒没被这句话隐含着的财大气粗所惊到,认识崔泽之这么久,她早已经习惯了。她只是听出了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一起买吗?   崔泽之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一瞬间,无数个念头从江一甜脑中划过,可她只伸出手来,勾住了崔泽之的小拇指。   “那就,一言为定。” 第99章   年节一过, 又到了开始忙碌的时候。   不过这个年, 大多数人都是过的不错的。   比如说像崔泽之,虽然被崔松和训了一顿(最后还被崔老爷子制止了), 但是由于追到了女朋友的缘故, 整个人轻飘飘的, 就差在自己脸上贴个“我追到甜甜了”的字条了。   比如说像是陆霖,终于成功地在过年期间混进了孟家,虽然被孟仲益横挑鼻子竖挑眼,但是好歹他也混进来了,有了一个质的突破。   不过有些人嘛……这个年就过的不怎么样了。   “我就不明白为什么?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大年三十为了个女孩子的事情, 饭也不吃了就往外跑。关键是说都不能说,我只要说一句,就连我爸都让我闭嘴,更别说我爷爷了。”崔明义心中忿忿, 年刚刚过完,就找朋友喝酒去了。   那天崔泽之走之后,他跟着家里抱怨崔泽之年三十突然跑回S省,连年夜饭都不顾了。本来这就是崔泽之的错,可是他抱怨了两句, 崔老爷子就不高兴了,就连一向对他宽容的崔松溪都疾言厉色地把他训了一顿。   “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 明明是崔泽之做的不对, 可是我爷爷一个字都不提, 我说了他,可是我爷爷反而说起我来了。”他将杯中酒一仰头喝了个干净,抱怨的声音也越发大了。   他的朋友隐约能猜出来是什么原因。   崔泽之这个事儿哪怕确实不对,也得是崔老爷子或者他亲爹来管。这两位要是没开口,崔明义先急吼吼地开始说崔泽之的不是……这不就让人觉得这是借题发挥,故意找茬吗?哪怕长辈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的,都能被崔明义这一出给噎回去。   何况……崔明义不就是想找崔泽之的茬吗?   在长辈眼里,年轻男孩行事冲动、感情用事,这是没关系的。但是兄弟之间总是盯着对方的错处,巴不得对方被罚上一顿……这就有些过不去了。   这朋友本来想把这事儿和崔明义好好说,让他别这么行事冲动。   可是一旦涉及到崔泽之,崔明义就不是个能听得进劝的。他对崔泽之的敌意自从去年以来愈演愈烈,在崔泽之病愈之后达到了一个顶峰。   这样下去,如果让崔老爷子明白,他哪里会再培养崔明义?   现在所幸崔老爷子年纪大了,只把这个当成小孩子争宠斗气,要是把这个联系到崔家的股份之争里面去……那恐怕就不妙了。   朋友刚斟酌着想劝,这个时候酒吧的另一头走过来一个人。   这个人生的有些眼熟,模样也俊美,看上去是个温和好相处的主儿,他走到崔明义身边,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   “怎么在这里喝酒?”他问,语气看上去也格外熟稔,招手让人给崔明义再添上些酒。   “白总怎么来京城了?这个年怎么样?”崔明义认出了来人,他之前没和白世勋怎么打过交道,就是见过几次面,大家喝过几次酒的交情。在白春树和黎明酒店斗法惨败之后,这位白兴德原配生的大儿子,就突然冒了出来,接受了白春树之前的那一摊,让崔明义羡慕不已。   说起这个年过的怎么样,白世勋过的当然也不怎么样。   年前的时候,江宇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消息,转过头来咬上了他。这人确实是个废物,但是就跟狗皮膏药一样,怎么都甩不掉。   他现在算是半个残废,不知怎么找到了白世勋在A省的办公室,身边跟着一个七八十的老太太,整天在他公司正厅里面坐着,非得要他给个说法。   这两个人一个老一个残,白世勋还没办法把他俩怎么样,要是把人打出去,按照这两个人的身体状况,可能碰一下就要出大事。要是没人盯着,怎么样都没事,可是这么众目睽睽之下……这就有些不好办了。   江宇见到他,张嘴就是一句。   “你当然可以把我赶走,但是望山度假村和白家的关系,你总不会希望闹得人尽皆知吧。”这句话也不知道是谁教他的,一下子掐中了白世勋的软肋。   如果望山度假村和白家的事情曝光,白世勋和江宇之前的联系曝光,那么这已经平息下来的事情,性质就又变了。就变成了白家为了打击报复黎明酒店,从而造谣生事、故意抹黑。   虽然这件事,业内都知道了个七七八八(当然也有人还蒙在鼓里),但是大多数的普通人是一无所知的。   这个事情要是闹出来,影响就大了。   为着这个事,白兴德发了一场脾气,就差指着鼻子骂他为什么那么蠢,非要把江宇牵扯进来,还留下了隐患,让人给知道了。   当初一定要打击报复黎明酒店的究竟是谁?   白世勋低眉顺眼地安静听训,心里杀机顿生,一方面对着的是江宇,另一方面对着的……却是他自己的生身父亲。   这种事情只要开了个头,就没完没了。可惜现在众目睽睽之下,白世勋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竭力稳住江宇,拿钱摆平,等风头过去了,再做打算。   可惜屋漏偏逢连夜雨,年关一过,白世勋就听到了另一个让他坐不住的消息。   黎明酒店要开分店了!   这个分店的选址非常巧妙,国内风景优美的地方不少,可是孟黎和江一甜不知道是不是刻意和他作对,偏偏就选了A省省城外的一片地方,已经开始改建了。   这个位置非常巧妙,距离这个地方几公里外,就是白家的老店之一,这个度假酒店装潢格外奢华,是白兴德亲手督造的,整个外形就往国外的几家名酒店那里靠拢,靠着外表是可以糊弄人的,再加上是在旅游胜地附近,收入也算是不错的。   可是黎明酒店如果开过来,那就不一样了。   现在网络上,A省人对黎明酒店开分店这件事简直是一片赞美之声,可见有多少人翘首以盼。   白世勋没办法弄到黎明酒店的计划,但是只看孟黎圈出来的那片地皮,他就知道,黎明酒店的这个规模,根本就小不了。   这是明着要和白家打擂台了。   可偏偏他现在还没什么办法。   虽然过得不怎么样,在崔明义面前,白世勋却摆出了另一幅姿态。   毕竟他今天,是专程来偶遇崔明义的。   “还成吧,就是最近家里的事情有点忙。”白世勋笑得温和,三杯酒下肚,他和崔明义迅速地熟悉了起来。   白世勋和崔泽之先前的针锋相对也只是在业内高层有所耳闻,也有人能猜到那张照片究竟是谁的手笔,可惜没有证据。不过京城能和崔明义一起厮混的,多半都是混的不如意的主儿,根本没把之前牵扯起崔泽之的事情和白世勋联系在一起。   他们只觉得白世勋为人有亲和又有本事,迅速就打成了一片。   酒喝的多了,崔明义又开始抱怨起了家里的事情。   白世勋这次没多说什么,只是不动声色地听着。   谋定而后动,这次他得多看看再说。   不提这几个日子过得堵心的,江一甜现在陷入了数钱的快乐当中。   她和孟黎重新签订了一些合同的条例,把药酒加进了合同当中,从此药酒的收入就和酒店总收入完全分开,这意味着江一甜手里的资金即将迎来一次起飞。   自从换了机器之后,新药酒的产量迎来了一个飞跃。黎明酒店的老顾客别提多开心了,王老爷子是最高兴的一个,他药酒用的多,每天就光用在膝盖上,就有二两酒。更何况他家里还有个腿脚同样不灵便的老太太。   这一次不限购,他足足用自己的老顾客身份,硬是磨下了50斤。   一台机器一次可以出500L酒,算下来差不多900斤。   那可是50斤,都能在里头洗澡了吧。   孟黎听到这个都惊了,还想劝两句,王老爷子哪里是个听劝的,美滋滋地让两个儿子扛着酒坛回家了。   再来十几个像这样的客人,这酒就直接给他们包圆了。   不行,必须限购。   限购还不算,她给江一甜又打了个电话,开头就是一句。   “甜甜,你说你怎么不多买几台机器呢?”   听到这个反馈,江一甜赶快多买了几台,可是现在药酒还是有点供不应求的架势。   靠着这个药酒,江一甜现在摇身一变,直接变成了一个小富婆。   哪怕高二下学期开学,学习压力一下子就提了上去,她的心情也别提多好了。   “你看。”她拿着自己卡里的余额,格外开心地和崔泽之显摆,“照这么赚下去,我都可以养你了!”   崔泽之刚刚打完电话,他虽然年纪小,但在公司里积威重,有些事情崔老爷子渐渐放手,他出面的时候也就多了。他刚电话里劈头盖脸地训了几个公司里总爱惹事的,走出来的时候,还带着那股冷冽的气势,根本就是高冷霸总预备役。   不过嘛——   听到江一甜喊他,崔泽之那股气势当即就烟消云散了,他跑过去,还没来得及去看江一甜卡里的数字,就被“养你”这两个字当头一棒击中。自己卡里的千万余额在崔泽之眼中已经是过眼云烟,被他直接丢在了脑后。   “甜甜太厉害了!靠你了靠你了。”崔泽之从背后搂住江一甜,凑过去亲了亲她的发顶,看着她手机上显示的卡内余额,一点都不介意忘掉自己的全部资产,好来让她养一下。   旁边围观的陆霖和孟黎:“……”   怎么回事?   崔泽之这人怎么傻得越来越厉害了? 第100章   年前的监护权官司判决结果出来不算快, 但是开学之后小半个月就送到了江一甜的手中, 从此标志着她和江宇监护关系的断绝。   由于审判结果的原因,蒋菲又来了一次内地。   按照蒋菲的说法, 虽然江宇可能在之后提出上诉, 但是改判的可能性已经很小了, 让江一甜不必为此担心,她会来处理的。   蒋菲就跟说笑一样提起了江宇的事情,说是他在江一甜法庭那次提醒之后,不知怎么去找上了白世勋,连冯曼曼那边都不去管了,带着江老太太天天堵在人家办公楼门前。   一回生二回熟, 现在她和江一甜相处的还行,也能多说笑几次。   聊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其他三个人也在场。孟黎一听就笑了,说当时她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笑了整整一下午, 觉得恶人自有恶人磨。   “不知道是何方高人告诉他了望山度假村和白家的关系,他倒是学精了,把身上那一摊子债务赖到了白世勋的身上,说是不给他还债,那就把前因后果发到网上去, 声称自己受到白家指使,为了望山度假村的失利来针对黎明酒店。”孟黎说, 听到白世勋吃亏的时候, 语气别提多轻松了。   “白世勋的钱不是那么好拿的。”崔泽之摇了摇头, 咽下了后面的半句话。   这可不是什么指点江宇的高人。   这确实是个高人,只不过是想要江宇的命。   崔泽之看着那边和江一甜几人说笑的蒋菲,摇了摇头。   看着吧,只要江宇拿了钱不再闹腾,只要这个风头过去,白世勋有的是方法,让江宇再也闹腾不起来。   注意到崔泽之的眼神,蒋菲微微一笑,她向来是不爱笑的,这一笑真的如同寒冰初融,却带上了些意味深长。   趁着江一甜她们聊得正欢,蒋菲眨了眨眼,竖起一根手指在唇旁,对着崔泽之小小地“嘘”了一声。   崔泽之哪里会说出去,他当然是心知肚明,权当自己没看到。   监护权的事情一过,就没人再提起江家人了。偶尔阮明月会和江一甜通个电话,报个平安,说自己一切都还好,高考准备的也还行。   受到她的影响,江一甜也开始紧张了起来。   如果说以前江一甜只是想考上一个能让她远离江家人的大学,现在她的目标更大了一点,她想考到和崔泽之一样的大学。   按照崔泽之一贯的分数……那多半就是A大了。   她紧张的表现就是,她终止了自己和T站的直播合同,也停止了在微博上的广告业务,只是隔三差五地拍一下自己的晚餐,权当调剂。   钱对于她来说,完全是够用就行。   江一甜现在的自己赚的钱,已经完全超过了“够用”的范围,她不需要和去年一样,靠着这个来维持生活。   她当时和T站签的合约比较短,现在直播也差不多到期了。不过由于崔泽之那次收到直播鼓动而勇敢告白的经历,她意识到直播有的时候是个好东西,所以保留了直播间,想着说不定也有用到的时候。   按照这种忙法,这个学期的过的充实而有序。   没有什么到校门口找麻烦的小混混,没有什么看她不顺眼而引发的陷害,更没有什么争风吃醋引发的惨案,就连白世勋都没有上门搞事。   江一甜对此非常满意。   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   崔泽之现在也忙了起来。   学校里的内容对于他而言完全没有什么难度,他一直呆在学校也是浪费时间。确定了他的身体没什么问题之后,崔老爷子根本不会让他闲下来。   崔泽之基本上是隔三差五到处跑,一会儿是京城有个会议,一会儿是港城有点什么事情,几乎把他累的要死,在校的时间几乎少的可怜了。   “我真的觉得我爷爷要累死我。”在视频通话里面,崔泽之不满地抱怨,他看着视频里面的江一甜,语气超级委屈,“我已经整整67个小时没见到你了。”   他还真的算了小时?   江一甜在脑子里过了一下时间,他还真没算错。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身后的孟黎探出了个头,手里面捧着个精巧的小碗。隔着视频崔泽之都能看见,碗里面装着的是江一甜亲手熬的甜汤。   “我说崔泽之,你那边的事情忙完了没有?我已经想住到甜甜这里来了。”孟黎喝了一口甜汤,美滋滋地在崔泽之的伤口上撒盐。   崔泽之:???   他柠檬了。   感受到一股冲天的酸意透过屏幕而来,江一甜连忙笑着拍了一下孟黎,在孟黎的嘻笑声中连忙安抚起了自己的男朋友。   “我和爷爷说让崔明义来办吧,省的他总在我跟前说两句酸话。你猜怎么着?”崔泽之被安慰了之后明显精神了一点,但是表情依旧带上了点委屈,“爷爷他是让崔明义办了,结果这么个事儿还能让他给弄砸,我都服了,本来想着期末之前多陪你一段时间的,我估计又到考试才能回来了。”   他虽然三天两头请假,但是大型考试成绩一点都没落下,江一甜在吭哧吭哧刷题的时候也感叹过,人和人可能天生就有点不一样,崔泽之这种技能点全都点在脑子上的,在考试期间真的让人羡慕嫉妒恨。   “没关系啊,考完试就放假了,估计暑假前A省那边的新酒店应该就能落成。黎黎说那边的人都不用我盯着。我后面就忙个自主招生的事情,学校不是说有A大自招的夏令营吗?”江一甜说。   江一甜满脑子都是夏令营的事情,崔泽之听了这个当即就是精神一振。   A大位于京城,按照这个意思,江一甜这岂不是要去京城了?   去京城的话,她愿意不愿意到崔家看看呢?他还记得当年他画给江一甜看的桃花,虽然等到暑假,说不定只能看到一树的毛桃……但是总归能让江一甜看看那棵树,最好是从他的房间里看上一眼。   “哈喽?你有在听吗?”注意到视频当中的崔泽之表情又放空了,江一甜悄悄地按住home和锁屏键,把男朋友发呆的表情直接截图了下来,准备等会发到四人小群里面。   崔泽之这个时候才回过神来,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发呆表情已经被江一甜截图存证了。   “来京城的话,你要不要顺便来我家这边玩?我是说……嗯,你还记得我之前、我之前给你画过的桃花吗?想看的话你可以……嗯,你可以看看那棵树?我也可以教你画那个场景。”   说出邀请的时候,崔泽之完全没有在公司里的气定神闲和意气风发,没咬到自己舌头就算是谢天谢地了。   之前的崔泽之画的桃花确实很好看……不过看看那棵树?   看看那棵树到底是什么鬼?   孟黎在一旁忍不住大笑了起来,江一甜却只能强忍着笑意,在一起也有一阵子了,她现在也了解了崔泽之一在她面前紧张,智商就刷刷刷往下掉的情况(虽然她在他面前也好不到哪里去)。其实习惯了……还挺可爱的。   “好啊,不过你确定不是去看桃子吗?”她一本正经地答应了下来,最后还是忍不住调侃了崔泽之一句。   镜头里面的崔泽之强装镇定,脸都快红到脖子根去了。   他握了握拳,心里悄悄地“耶”了一声,恨不得快点让暑假赶紧到来。   可惜他还没能兴奋两秒钟,前来蹭饭的陆霖恰好听到了这句桃花,表情开始古怪了起来。   “甜姐,那个书签能让我看一眼吗?”虽然崔泽之对江一甜的称呼改变了,可是陆霖依旧保留了这个习惯。这时候他表情古怪地说出了这句话,江一甜也好奇了起来。   崔泽之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大事不妙。   他还没来得及阻止,江一甜就从常看的书里面取出了那枚小小的书签,递给了陆霖。   书签被保护的很好,江一甜很爱惜地给它弄了个塑封,这样看上去简直是精致无比了。   “这个书签怎么了?”江一甜好奇地问。   看到这个书签,陆霖仿佛确定了什么一样,他的表情更加微妙了。他看了一眼视频当中的崔泽之,超级大声地叹了一口气,脸上仿佛写满了“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崔泽之啊崔泽之,你这个套路也太深了吧。”他摇着头,把书签交给江一甜,“还教你画这个场景,兄弟,这你也好意思说?”   “陆霖你现在闭嘴!”   陆霖是常去崔家玩的,当然知道这树桃花究竟是在什么位置画的。   崔泽之整个人都慌了,他看上去是在车上,现在几乎是要坐不住了,差点跳起来磕到脑袋,只试图让陆霖顾忌一点兄弟情义,不要现在把他卖了。   看着崔泽之这个反映,旁边的孟黎也好奇了,伸头过来看,也没看出什么端倪。   “怎么了怎么了?你要说就快点说。”她催促。   就连江一甜的好奇心也占了上风,小声催促着陆霖快点说。   有了江一甜撑腰,陆霖这是一百个放心,他得意地看了一眼崔泽之,满心都是难得一次抓住表弟把柄的快乐。   “哦,其实也没啥,就是这个窗口,是他房间的窗子。”陆霖无情地揭穿了崔泽之的秘密。   “哦豁!”听到这句,孟黎在旁边发出了兴奋的起哄声。   所以桃花,是要在他的房间里面画的。   所以说教画这个场景,那就要……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江一甜手一颤,差点没把书签掉到了地上,脸颊几乎要烧起来了。   再看视频,视频里面天旋地转,崔泽之多半是因为害羞过头,手机直接掉在了地上,视频通信也就此切断了。   在车上,崔泽之简直是抱头哀叹了。   他、他才没有陆霖说的那种意思呢!   他送书签的时候,根本没往奇怪的地方想!   都怪陆霖,他现在……他现在思维根本拧不过来了!   他顺手把陆霖再度拉进了黑名单,江一甜的视频通话又来了,他接起来。这一次,江一甜是在房间里给他打的。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好看,想让你也看……”他低着头,只敢悄悄地看着江一甜的表情。   江一甜的面颊还带着晕红,眼睛也水润润的,但是没有崔泽之想象当中的恼怒,她摇了摇头,声音越说越小了。   “我、我知道,我想学的。暑假的时候,你要教我。”   崔泽之拼尽全力控制住自己,不让自己激动到再次摔掉手机。 第101章   在学期的尾声, 黎明酒店第一家分店的已经基本落成, 就只待开业了。   有些事情是一回生二回熟的,如果说总店开业的时候孟黎还有些手忙脚乱, 但是现在她一点都不慌乱了。   分店的员工都是已经培训好的, 这一次的培训用不着江一甜出马了。孟黎让老员工带新员工, 这样效率倒也高。她还特意调了两个老员工过去镇场子,以应对现场的问题。   分店那边井然有序,江一甜制作的药酒也被搬过去了几百斤备用。   孟黎还说,可以在A省也架两台机器,这样药酒做起来会更快一点。   孟黎给江一甜看了新店的3D浏览图,这个习惯是在建总店的时候就养成的。   那次她意识到, 很多客人其实是可以通过3D浏览图,更加直观地看到酒店内的装潢的,这比简单的照片更加引人注目。   当然,照片也是必须的。   这次孟黎选择的位置也是在山水之间, 附近就有A省的名山,冲着这山来的游客,每年都不少。这里原本也有个酒店,被孟黎买下了之后,直接在原有的基础上扩建了一下。也不知道孟黎的设计师是从哪里找的, 扩建得别有情趣。   虽然比不上长寿乡总店人文氛围,但是看起来是相当不错的。   江一甜在电脑上挪动着鼠标, 玩着这个3D模型, 几乎爱不释手了。   她都这样, 更别说真正见到3D视图的网友们了。   A省的网友们相当捧场。   A省虽然是白家的主场,和黎明酒店还是同行,但是白家并没有什么办法来应对羽翼丰满的黎明酒店。一方面是黎明酒店实在是盛名在外,一旦让人知道他们有针对的行为,网上的舆论肯定对他们不利,另一个方面是……在黎明酒店里头栽了两次,就连白兴德都有些胆怯了。   听说白兴德在公司发了几次脾气,白世勋也过去挨了几顿骂。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孟黎还笑了好一会儿,让江一甜来看网络上的评论。   “早就等着黎明酒店来了!”   “这样就不用去S省了,周末就可以放松一下!”   “我哭了,黎明酒店什么时候到我们这边啊,我也想去!”   “哈哈哈哈我手快,我已经订好房间了!”   订好房间的那一条评论下,无数人表达着自己的羡慕嫉妒恨。   暑假本来就是旅游旺季,是年轻人选择休息度假的高峰,在加上黎明酒店在网络上一派红火的名声和那神奇的药膳效果……   房间刚刚开始预订没过多久,头一个礼拜的房已经被抢完了。   “这么快?”江一甜惊讶,“我还以为白世勋会干扰一下呢。”   “他能干扰什么?无论他在当地有多大的势力,他也不可能拦着顾客不来我们这里吧?”崔泽之平静地说。   况且白世勋现在……恐怕暂时脱不开身,他的眼里恐怕只有京郊准备竞标的那几块地皮。   那几块地皮崔泽之是没有兴趣的,他真正看上的一块地现在攥在别人手里,他还得徐徐打听,不能显露在外头。   崔泽之在京城简直是声名赫赫,他看上的地皮(不说看上,哪怕只是问了个价),第二天就有可能涨价。之前也有些人总喜欢跟风截胡,跟风他看上的地皮,然后想办法抢在他前面买下。   七月份的招标会在即,现在有些人的心思已经活络了起来。   不过崔泽之也不是吃素的,差点被坑了几次之后,他已经学乖了。这次的地皮他一块都没看上,但是为了坑人一把,他还正儿八经地选了块地,做了个方案,又弄出了两个假方案里三层外三层地严防死守,做出了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就等着人上套了。   如果他没记错……白世勋是一向对地产方面感兴趣的,他自己曾经还投过些地,崔泽之怀疑他也是借着长寿乡地皮被炒热的缘故,也下手捞了一笔。   说起来都觉得好笑,借着自家人的失败,和竞争对手的成功,自己捞上了一笔,这钱捞的亏心且不要脸,但是……还竟然让他给捞着了,只要赚到了钱,就连白兴德都没法说他什么。   不过这个就不能和江一甜说了,说了恐怕她们会生气。   崔泽之只是默默地调高了心中白世勋的威胁等级,并且想试试能不能坑他一笔。   A省分店开业的那天,江一甜没有到场,那个时候,她正在前往京城的飞机上。   每年A大自招夏令营基本都在暑假刚刚开始的时候,时间比较短,也就两三天,所以她一放暑假,就得往京城飞。   江一甜一开始还想订机票呢,可是正好崔泽之要回S省一趟,根本没有给她留订机票的余地。   “我不喜欢人多的环境。”崔泽之委屈地抱怨,从背后环抱住她,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肩窝,“人太多了保镖也会紧张。”   由于身体已经好全的缘故,崔泽之现在出门已经没有跟着那么多保镖了,这次就带了一个人回来。   想到机场人多眼杂的环境,一个保镖确实会出现应付不来的局面,江一甜就答应了。她扭过脸来,伸手想要揉崔泽之的头发。   崔泽之又长高了,江一甜仰起头想,他现在的身高完全可以把她彻底拢在怀里。   每当这个时候,江一甜总有些羡慕他的身高,她羡慕的方式就是要弄乱崔泽之的头发。   崔泽之笑得有点无奈,不过他还是屈服了。他蹲下一点,弯下一点身来,伸着头,让江一甜想怎么揉就怎么揉,一直到自己的头发被彻底弄乱成一团。   飞机的事情,也就这么定下来了。   江一甜在和崔泽之的视频聊天当中见过很多次这架飞机,但是这次是她头一次坐上来。这是崔老爷子的私人飞机,但是由于他年纪大了,不能满世界飞,这架飞机目前还是崔松和或者崔泽之用的比较多,偶尔崔松溪也会用上两次。   江一甜好奇的在机舱里看了看,机舱宽大、简洁,装潢算不上奢华,但是给人一种舒适安心的感觉。机舱内的设施一应俱全,座椅也格外宽大舒适,陷在里面就仿佛陷入了云端一样。   飞机开始移动,逐渐升空。   江一甜新奇地看着窗外,看了一会儿,她还挺奇怪地问了一句。   “说起来,你怎么不和我一起去自招那边?夏令营的时间还挺短的。”   “有些人认识我,我去也不太好。”崔泽之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下,“而且能考上,干嘛要去和你们抢名额呢?”   他这句话充满着学神的骄傲,简直是把霸气都露在了外面,江一甜一时竟无言以对了。   行行行,她知道崔泽之厉害啦。   A大的自招夏令营是需要各个学校按照年级排名往上推荐的,按照成绩排名来看,三班本来有三个人能达到要求,但是由于崔泽之主动放弃的缘故,来自招夏令营的就变成了她和同桌陈嘉运。   “夏令营我估计没法陪你。”刚说完这句话崔泽之就被狠狠地拍打了两下,他连忙改了口,“我是说甜姐这么英明神武也不需要小的给您跑腿。”   崔泽之从京城回S省多半是专程接她的,江一甜这也心知肚明。   她还翻了一下崔泽之手里的那本备忘录,发现那几天的会议和活动差不多排满了,但是后面却是空白的。   这个人多半是想把工作堆到她在夏令营的时候完成,后面就可以专门陪她一起了。   想到这里,江一甜还是有些感动的。   可是哪怕再感动,崔泽之最近骚话越来越多,还是需要教育一下的。   “你说话正常一点。”江一甜瞪了他一眼,她之前都没觉得,崔泽之现在说话是越来越不着调了,但是……还挺可爱,她就一直没明令禁止,结果现在就一直这样了。   “这里头有几个学员我认识。”崔泽之总是能预先搞到自招营名单的,自从江一鸣那件事发生之后,他去哪儿都养成好习惯,要先查一下。   “哪几个?”江一甜问。   崔泽之拿着名单挨个指给她看,顺带给江一甜科普了一下有几家沾亲带故的状况。   “基本上我都打过招呼,你也不用担心。他们脾气是挺大,但是大不过我。”崔泽之语气很轻松。   想到崔泽之这个被封为小祖宗的少爷脾气。   江一甜:“……”   下飞机之后,崔泽之是打算直接把江一甜送过去的。   可是江一甜想起这位小祖宗的盛名在外……算了,她还是低调点做人吧。   省外国语是有专门的集合点的,她打算直接去集合点,有老师和熟悉的同学在,也比较放心。   私人飞机是一向比较快的,所以江一甜出发的相对比较晚,本来时间完全来得及……但是在机场,崔泽之那快要变成十八相送的所谓“送她上车”拖延了大部分时间,江一甜惊恐的发现,她真的快要错过集合时间了,并且崔泽之的会似乎也要迟到了。   她黑着脸,直接镇压了崔泽之的依依不舍,把他塞进了保镖开的车,为了赶上时间,自己还是没有打车,被迫蹭上了崔家的车。   ……她怀疑崔泽之就是想让她坐崔家的车才闹她的。   “下次再也不要和你玩送来送去这种傻事了,真的和个两个傻子一样。”她小声的抱怨了一句,发了这条语音给崔泽之,虽然在抱怨,但是唇角还是扬起了一点微笑。   “我觉得我现在就是个傻子。”崔泽之迅速回复。   “我喜欢这个傻子。”江一甜回复。   崔泽之半天没回消息,她寻思,这傻子别又把手机给摔了。 第102章   黎明酒店分店开业是一件大事, A省人几乎为此欢欣鼓舞。   可是A省的一间办公室里, 气氛就格外凝重了。   “孟黎这小丫头片子是恨上我了?”白兴德气的在办公室里面转来转去,“就没个什么办法治治她吗?她这手也伸太长了吧。”   办公室里面寂静无声, 下属只低着头刷刷地书写着, 眼观鼻鼻观心, 权当自己没听见。   就连站在白兴德面前的白世勋都没有说话,只安静地听着他发泄。   白兴德图一个嘴快,把黎明酒店从上到下都骂了个臭死,看见白世勋只低着头不说话,抬腿就是一脚。   “现在哑巴了?当初是谁说能解决这摊子事儿的?”他骂道。   白世勋只晃了晃,一步都没有挪动。   事情是你最宝贝的小儿子惹出来的, 为着原本的一点私人恩怨挑上了孟黎,然后弄了个没法收场的结局。   他来帮着收尾……现在反倒赖上他了?   白兴德骂完之后就甩门出去了,屋里就留下几个下属,还有站在原地的白世勋。   等到脚步声远去, 其中一个下属抬起头来。   “大少,你说现在这……”他指了指门外,脸上颇有些义愤和不平的意味,“这根本就不是你的错。”   白世勋掸了掸自己西装裤子上的土,轻轻地笑了一声。   他的这位父亲, 从来不管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现在不用管黎明酒店的事情了。管了也没什么意义。白兴德如果再折腾,你们就拖着就好。”他熟稔地对白兴德的下属发号施令, 而这几个人仿佛都是习以为常一般, 小声地应了。   “可是……”之前那个说话的下属还想要再问, 被白世勋打断了。   “过几天我去趟京城,招标会很快就要开始了。”白世勋轻声地说。   白世勋想起了多年前那场招标会当中,被老人牵出来的那个瘦弱的男孩,男孩很小声地和爷爷说:“我想要这块地。”   崔泽之的出手加上白兴德对他的不信任,让白世勋失去了头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现在,他只想要赢回来一城。   想到自己的一系列准备,白世勋勾了勾唇,露出了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   再一次幸福地摔掉了手机的崔泽之完全不知道自己被cue了很多次。   他一路直接抵达了崔家公司的总部。江一甜发了一路微信、傻得几乎冒泡的他,等到车一停下,表情一下子就收敛了起来,下车关上车门的样子也带上了十足的派头。   “我知道,刚下飞机,现在已经到了。”崔泽之平静地对着微信上说了一句。   虽然崔泽之知道这个方案都是摆在明面上充样子的,但是有些事情要做就得做全套。   他想要瞒过白世勋,那么肯定要先把自己人瞒过。   这件事情除了他的父亲和崔老爷子之外,他就连一个字都没提过。   由于告诉了崔松溪的话,崔明义是不可能瞒得住的,崔泽之就根本没提。崔明义就别说了,他这个人一向是个大嘴巴的,记得当年他吃过的一次亏,就是崔明义大嘴巴,喝酒的时候给漏了出去,崔泽之寻思把套壳的假计划告诉他最为合适。   会议还是无聊的,最无聊的就是把自己做出来的假方案当成真的一样,来骗过公司的团队,当然还有自己那个大嘴巴蠢堂哥。   明明对自己隐约有着敌意,但是还总是摆出一副兄弟情深的的架势,架势还摆的不好,总是露出点小心思。   崔泽之从来都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最烦的就是崔明义这种故作兄弟情深的搅事精。   会议上崔泽之拿着个假方案侃侃而谈,倒也把这个说的像模像样。他巧妙地玩了个语言游戏,偷换了点概念,把3号地皮的劣势小心地藏好,只将优点夸大,摆出了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说得在场的几个人心服口服。   崔松和当然知道自己儿子在玩什么把戏,他微微一哂,就给这个方案点了头。   “还有人有异议吗?”   当然没人有异议,哪怕是最恨老爷子不公的崔明义都服崔泽之的眼光,看着满屋人对崔泽之的信服,他是又艳羡又嫉恨,竟是心里生出了些怨毒。   如果崔泽之不在的话……那现在说出这些的人,说不定就是他了呢。   会议结束,几个股东对崔泽之简直是赞不绝口,和崔松和夸了一路。   “可别说,你这个儿子养的是眼光好。”   “按照这个方案来准没问题。”   崔松和只摇着头,想着崔泽之提起的计划。   孩子说的没错,白家的手确实伸的长了些。   离开之前,崔泽之将手中的一环扣一环的两份假方案都放进了自己的办公室,锁上了房门。   他回头瞥了一眼自己的办公室,又想起了刚刚会议室里面崔明义隐含着嫉妒的眼神。   两重鱼饵他都已经布好,就等着人来咬钩了。   现在他得赶紧工作,完成了这些工作,他才能好好陪江一甜玩。   想到江一甜,摸出手机回看聊天记录的时候,傻男朋友本来的冷淡表情立刻烟消云散。   夏令营那边的事情他是不担心的,只不过是两三天,也有同学一起,江一甜那边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就算有什么人不长眼,一是江一甜的脾气根本不会让人欺负,二来他也是叮嘱过朋友的。   *   A大附近的一所宾馆大堂当中,田老师带着几个学生刚刚办理了入住手续。这次由于三班的学生入选了两个,因此就让她来带队作为负责人。   这时候A大已经放假,这个宾馆距离A大最近,现在入住的基本都是参加夏令营的学生。   “田老师,江一甜什么时候过来?”上楼之前陈嘉运还问了一句。   “她刚刚还给我发短信了,说是马上就到。”田老师安抚性地拍了拍陈嘉运的肩膀。   “诶田老师,你们这还有学生没到吗?”旁边有个声音就插了进来,田老师扭头一看,就是隔壁省三中的张老师,他们的宾馆也定在了这里。   “马上就到了。”田老师不喜欢在外校人面前落自己学生面子,她看了一眼时钟,距离集合时间还差半个小时,按照江一甜短信的时间来看,应该是来的及的。   “你们这还有学生脱离队伍啊,还真挺不好带的。可别迟到了惹上什么麻烦。”这个张老师看了一眼自己这边被管得严严实实的两个学生,表情还有些得意。   田老师没理他,转过身来示意陈嘉运回屋收拾东西。   时间正在一点一滴的走过,陆续有学生办好入住下来等候,田老师手机响了两声,江一甜和她说自己马上就到。   张老师往她那里看了一眼,有点瞧不上省外国语一向有些散漫自由的作风。   “开营式也快了,你们这要是错过可不太行啊。”他看了看表,虽然还差半个小时到开营,在他嘴里就变成了马上。   田老师和他之前也见过几次面,知道这人是个多话又不饶人的,她不接话,那边的张老师就有些讪讪的没趣,他走开两步,正想等会怎么找机会好压省外国语一头,门口就传来了一阵骚动声。   这多半,是那个学生来了。   张老师还想说什么,却看见一辆黑色长型车无声无息地停在了门口,一个穿着省外国语校服的女生从上头下来,和里面道了声谢,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田老师,不好意思,在机场耽搁了一会儿。”她连连和田老师道歉,准备去办入住。   “没什么的,还有半个小时才过去,不着急的。”田老师向来是喜欢让学生自由些的,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   入住办完,把行李一放,田老师和三个省外国语的学生都叮嘱了一遍,在夏令营里头要好好听、好好学,注意和身边营员的关系,别和人起了什么冲突。   听到“冲突”这两个字,陈嘉运偷偷咽了咽唾沫,江一甜一人勇斗五个小流氓的经典场景现在还在他眼前挥之不去。   这时候,宾馆里头零零散散地走进了几个人。   这几个人一看就不是好相处的主儿,通身名牌,一身的气派,虽然外表看不出什么脾气,相互之间聊天也算是轻松,但是那身少爷的气质是做不了假的。   “甭提了,这个假期就交代进考试里头了,也不知道我爸妈怎么想的,恨不得我刻苦学习直接考个状元……我学习是还可以,但是他们总不能拿崔哥的标准来要求我吧。”其中一个抱怨。   “你问他了没,他怎么不过来参加自招啊?”另一个问。   “甭提了,他说要是他来,我们一点机会都没有,哇你说他这话说的,我爸还夸他,让我多跟他学。说我这次名额要是没能自己考上,那辆车就不给我买。”第一个的语气里头都充满了忿忿。   “和他比,我选择死亡。”第三个又冒出来一句。   “别和人起了冲突。”田老师看着那边,又重新叮嘱了一遍。   就连张老师看到那边,声音也小了几分,刚刚什么迟到、不守规矩的念叨全数收了起来,这几个学生一看就是非富即贵,他可不想惹来麻烦。   江一甜看看那几个聊天的,听到他们提到的“崔哥”,总觉得被他们抱怨的那个学神就是自家男朋友,她刚想和崔泽之笑着说上一句,结果现在就得出发了。   经过门口那几个人的时候,最开始说话的那个看见她,愣了愣。他低头看了看手机,又抬头看了看江一甜的脸,又踹了一脚身边的人,让他也看。   田老师一下子就紧张了,她上前两步就想把江一甜往身后护。   在她来得及行动之前,事情就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了。   “甜姐好!”领头的那个表情有些紧张,仿佛在担心着什么,“那个……我们什么都没说,崔哥那边……”   田老师:“……”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不过江一甜还是知道这几个人想表达什么的。   不就是背后吐槽崔泽之被她听见了吗?这几个人怎么看上去挺怕他的。   “……我刚刚忙着登记,什么都没听见。”江一甜憋笑,但是还是答应了为他们遮掩。   “谢谢甜姐!”齐刷刷的三声几乎镇住了这一屋子的人。   这三声谢说的简直是真情实感,不说田老师吃了一惊,就连旁边的张老师也大张着嘴,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江一甜:“……”   这就是崔泽之说的“打过招呼的朋友”?   崔泽之到底说了什么?这也太夸张了吧! 第103章   除了一开场的奇怪小插曲, 自招夏令营其实没有什么需要人担心的地方。   崔泽之虽然是担心她, 特意和他的熟人打了招呼……   但是这么看下来,最让人担心的就应该是他的这几个熟人吧!   听完了一个讲座, 和身边的营员打了个招呼认识了一下之后, 江一甜这样想。   她看着在一群人当中无比引人瞩目的三个人, 这三个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与众不同的气场,她仔细想想,大概这就是壕的气场。   最开始冒出来和她说话的那个姓徐,名叫徐永光。   在他的寥寥几句话里,江一甜惊讶的发现,崔泽之在他们这群人里, 地位还真的……相当超然。   “崔哥他给我们打过招呼,说是让我们照应一下。要是有什么不长眼的,当然就我们帮一下。”徐永光老大一高个子,在江一甜面前缩手缩脚的, 看上去还怂怂的,让她觉得格外好笑。   崔泽之真的有这么吓人吗?   “我其实挺奇怪,你们为什么那么怕他啊?”江一甜好奇地问。   听了这句,徐永光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叹出了不知道积攒了多久的心酸:“就……对照组吧。”   这位从小就是挂在他们耳朵边上的,别人家的孩子。   聪明灵透学习好, 虽然没上过学, 在家里靠着家教, 但是随便帮他们讲道题是完全没问题的。再加上崔泽之他成名早,之前几笔生意把他的名头给打响了,哪怕是成年人见了他都不敢小瞧。   徐永光当年还挺嫉妒的,年少无知的时候曾经还想联合小伙伴搞事,结果被崔泽之玩的滴溜溜转不说,最后还被家长拎走,关在书房里学了一整个暑假。   虽然这件事崔泽之也没记仇,几个人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但是……   崔泽之的大魔王形象还是印在了他们脑海里了。   “你怎么认识这三个人的。”后来陈嘉运悄悄地问她。   “崔泽之认识。”江一甜回答,她这几天有空了就去问徐永光有关崔泽之童年的事情,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好笑,“大概是背后偷偷抱怨大魔王被我听见了吧。”   “……他还真挺有大魔王那个样子的。”陈嘉运擦了一把冷汗。   在徐永光的口中,崔泽之就是个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大魔王,作为对照组的他们瑟瑟发抖,曾经想去欺负人,但是反而被崔泽之一个人给欺负了。   后来他们认识了陆霖,这才发现,还有人从小被崔泽之欺负到大啊。   这下他们才心里平衡。   “甜姐你不知道,当初陆霖哥朋友圈放出来的时候,我们都笑死了,真的太真实了……他以前就特别怵崔哥,没想到现在还是这样。”徐永光补充。   除了崔泽之的一系列八卦,江一甜也听了几耳朵崔家的事情。   崔家的事情徐永光知道的也不多,也都夹杂在各种八卦里头,但是这么听下去倒也让江一甜听到了些有趣的事情。   比如说崔泽之曾经和她抱怨过很多次的堂哥崔明义,徐永光对他嗤之以鼻,直言他是个做贼都没胆子的。   崔泽之的那位二叔在徐永光口中,大概就是个木讷的老好人,虽然能力差了些,但是脾气还算不错,为人也很好。   “崔哥病好了那次,他可是给公司上下都发了好大一笔奖金。”徐永光说。   ……也许吧?江一甜想。   虽然她觉得,这种老好人是不存在的。   比起崔二叔和崔堂哥,江一甜更关心的是崔泽之的父母和祖父。   可是她不好意思问,只能旁敲侧击着,想让徐永光多说一些和崔家相关的事情。   徐永光看上去是有点憨的,但是他可一点都不傻,没几句他就发现了江一甜的意图。   “……我觉得要都让我说了,崔哥恐怕要半夜三更把我谋杀在卧室。”他笑着,挤眉弄眼地问江一甜,“甜姐是不是过几天要到他家去?”   江一甜:!!!   一想到这个,江一甜的脸颊上当即就泛起了些红来。   是啊,她这是真的要去崔泽之家里了。   这才是她要悄悄打听这些的原因啊!   “没事。”徐永光他们几个还安抚她,“甜姐你可别担心,崔家最难相处的……就是你男朋友。其他的人都好说的。”   江一甜:“……”   怎么她越来越觉得,她眼里的崔泽之和别人眼里的有点不太一样呢?   自招夏令营其实也没什么神秘的,就是安排同学们参观了一下A大的校园,然后安排相应专业的老师来做些讲座。当这些完成了之后,就到了和自主招生关系最为密切的考试时间了。   考试是连考两天,从高考的基本科目,到目标专业的专业课都有涉及。如果在自招夏令营当中表现优异,后续的自主招生时会有相应的优待。   不管平时水平怎么样,连着考下来两天高难度考试,总是会累的晕头转向的。江一甜这两天都只是匆匆和崔泽之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况,都没时间和他细聊了。   崔泽之似乎也同样忙碌,有一天他甚至是凌晨三点多才回复江一甜的信息。   对江一甜来说,这几场考试确实比平时难度大了不少,也确实把她累的够呛,但是她感觉自己答的不错。   最后一天出考场之后,她和陈嘉运对了一下答案,又拿着一道说不准的题回去问了问田老师,得出了肯定的结果之后,这才放下心来。   “看样子分数不错,你们也不用太过担心了。”田老师挨个安抚地拍了拍学生们的脑瓜,“现在可以放轻松去玩了。”   江一甜她一点都不轻松,她现在仿佛是陷入了考前焦虑一样。   不,比考前焦虑更可怕,这应该叫做见家长焦虑症。   崔泽之马上就到了,她马上要去崔家了。   当崔泽之出现在宾馆门口,江一甜敏锐地注意到徐永光几个人已经准备好瑟瑟发抖了。   可怜的孩子,瞅瞅他把你们吓的。   “在想什么?”崔泽之上前来,和田老师打了个招呼,自己拎过了江一甜的行李,根本没用保镖接手。   “你看你把他们吓的,你当年是干了什么?”江一甜问,指了指徐永光那边。   崔泽之往他们三个人那边看了一眼,还心情不错地笑着打了个招呼。   “永光啊,你爸前几天和我还提起你了,最近怎么样?”   被崔泽之这一打招呼,江一甜总觉得徐永光瑟瑟发抖的越来越厉害了。   “你到底对他们做了什么啊,为什么一个个都这么怕你?”上了车之后,江一甜好奇地问。   “我也没做什么啊。可能这就是人格魅力吧。”崔泽之摊着手,一脸无辜,但是江一甜才不信他的鬼话。   “人格魅力个鬼哦,我觉得你八成背后恐吓他们了。”江一甜作势又要去揉他的头发。   崔泽之估计是刚从公司回来,穿着的衣服倒也挺正式,头发也被打理的整整齐齐,可能是马上就要回家的缘故,他举起双手开始求饶。   崔泽之这是累了好几天了,昨天江一甜早上起床,看见他凌晨两三点回复了她的消息。   他虽然看上去还算精神,可是明显能看出来有些睡眠不足。   在这个时候,她总想闹他一下。   闹了好一会儿,崔泽之仿佛想起来了什么,有些委委屈屈地捏了一把江一甜的脸颊。   “甜甜啊,说好的去我家玩,你怎么自己悄悄租了房?”   其实也不算悄悄租啦。   她也没有瞒着崔泽之,就连临时的房子在哪儿都在昨天告诉了他,只是他看到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   江一甜心里想。她现在直接住到别人家里,住一两天的话还可以说是做客,可是按照崔泽之的意思,后面的招标会还有各种事情,都希望她在京城的。   一直住在崔家……有点不太合适。   崔泽之明白江一甜的心思,她有的时候在这些方面倔得出奇,就像她一开始不肯直接接受他的帮助,一定要付房租一样。   在这方面,他总是拿她没办法。   更何况,他确实欣赏她这种倔强。   “既然已经租了,那就租吧,那还挺好的。”看见江一甜的表情有些为难了,崔泽之连忙说,“我家里也没有同龄的女孩,来往的外人又挺多,来来去去的恐怕也会打扰到你,这样省得让你烦心了。”   他不想让她为难,所以干脆找了一个借口。   “没、没有啦。”江一甜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小声地说,伸手揪住了他的领带,“我就是……有些不好意思。那是你的家,你爸爸妈妈也在,住一两天还好,如果是暑假的话……我就有点……”   无论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江一甜都没有多少和男孩子相处的经历,哪怕在很多事情上她可以自如应对,但是在感情方面……她总是有些羞涩甚至是无所适从的。   崔泽之心里一动。   江一甜描述的场景几乎直接烙在了他的心里,戳中了他最美好的想象。   她以后会和他住在一起吗?   那个时候,他的家也会成为她的家。   他的手落在了她的手背上,握住了她的手。   哪怕是亲眼见过江一甜的武力值,握着这双手的时候,崔泽之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双手纤细柔软,和他手指交握的时候微微发着些热,手指交缠的时候热度一点点地传过来,一路熨帖到了他的心口。   “我知道。”崔泽之俯下身亲了亲她的额头,将她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   “现在确实也不着急,我们还有很长时间呢。”他说。   这下轮到江一甜脸红了。 第104章   大概是富人豪宅总是倚着山的, 孟家是这样, 崔家也是如此。   在知道崔家大宅位置的时候,江一甜是这样想的, 想着的时候就偷着乐。谁让她只见过两家的豪宅, 可还都是在山畔呢?   崔家的大宅位于赫赫有名的东山老别墅区, 相比于大多数别墅区而言,建筑群更加分散,也意味着更加隐秘也更加安静。   “你家是什么样子的啊?”江一甜之前也好奇地问过崔泽之,可是每一次崔泽之都笑着和她说,去了就知道了。   这不就是哄着她要去吗?   结果直到今天要上门了,江一甜对崔家还是只有个大致的印象。   “其实家里也不止这一个住处, 老人年纪大了,习惯了这边清净。平时我父母和二叔会轮流过来陪。”在路上,崔泽之这样和她解释。   江一甜这时候也才明白了个大概。   东山老别墅区的是崔家老宅,平时是崔家老两口住在这里。崔泽之小时候身体不好, 父亲工作又忙碌,他就是在老宅里面长大的。现在由于怕老人寂寞,年轻一辈都会主动来陪伴,其实都已经有自己的住处。   像是崔松和夫妇,在往北一点, 就有独栋的小院。   “你说都有了住处……那你呢?”江一甜问,想象着崔家究竟是什么个样子。   “老规矩, 去了就知道了。”崔泽之刮了刮她的鼻尖, 小声地在她耳畔说着。   之前当然是没有的, 可是喜欢上她之后,有了私心,那肯定就是有的。   反正这些年,他是从来不缺钱的,就是得看她喜欢什么样的。   车行渐缓,逐渐沿路往高处行驶,原本的街旁建筑鳞次栉比,可是渐渐的,越来越分散了些,远处起伏的东山山脉也越发近了。   “快到了。”崔泽之提醒她。   他简直是对这片地方如数家珍,和她说着陆霖的姐姐就嫁到了这家,最那头的那个只能隐约看到轮廓的院子就是那个徐永光家,还有之前那个王老爷子,他家要往北多开一会儿才能到。   ……果然壕们都是熟人。   托崔泽之的福,路过的不少宅子主人,她都有点印象。   这么一路说下来,江一甜的紧张心情就已经去了一大半。   江一甜之前想象过崔家的大宅究竟是什么样子。   不过当她真正站在这栋青砖琉璃瓦的古朴建筑前,看着这仿古的红漆大门,心里还是情不自禁地生出了一种时空倒转的感觉。   这是头一次上门,哪怕崔泽之说了挺多次不要带什么礼物,临出门之前她思前想后,还是带上了一坛她泡了快大半年的药酒,和外用的不同,这算是她自己做出来的保健药酒,里头她还悄悄兑进了一小杯灵泉水,对身体别提有多好了。   崔泽之没让保镖拿,自己帮她拎着药酒的坛子,带着江一甜走进了大门。   “其实没必要带东西的,你能过来他们就挺开心的了。”他小声嘟囔了一句。   可能是看出来了江一甜现在有多紧张,崔泽之领着她穿过庭院,绕开庭前的影壁,带她看前院里错落有致的繁盛花木。   “我奶奶年轻的时候总喜欢打理这个,现在她年纪大了,天气好的时候总爱让人搬着摇椅在院子里。”崔泽之牵着她的手,和她说着,“我爷爷之前喜欢在回廊里头抽烟,他抽那种烟斗,后来被我姑姑逼着给戒了。”   “我爷爷和我说,我爸第一次带着我妈上门的时候,慌得垂花门那里绊了个跟头。那时候院子还没有整修,现在现代化了不少。”他小声地给江一甜说着些父母的笑话,逗得江一甜轻声笑了一下。   “你怎么没摔啊?”江一甜笑着问。   “不是有你拉着我的手吗?”崔泽之反问,他今天看上去别提多高兴了,看着她的时候,眼睛都在发亮。   每一次对上他的眼神,她都能意识到自己是怎样被他喜欢着的。   江一甜注意到抄手游廊里,两个正在打扫的阿姨正看着他们,视线落在他们交握的双手上,然后露出了一个慈和的微笑。   她的脸一下子红了,垂着头看了看自己和崔泽之紧紧拉着的手,唇角悄悄地翘了翘。   “后面还有个挺大的后花园,等会蹭了我爷爷的茶,我再带你去转转。这个时候我爷爷一般在喝茶,茶室氛围好一点,我先带你过去。”崔泽之把她的手拉的紧了紧,穿过了最后一个门廊,熟门熟路地准备带着江一甜摸进去。   等一下!这就要去看他爷爷了吗?   说不定他父母也在!   江一甜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整个人都绷紧了。   “我有点紧张。”她压低了声音,深深地吸了口气。   “别担心,不少人背后说,我家最难相处的人就是我了。”可能是看出来江一甜有些拘谨,崔泽之小声地安慰了起来。   江一甜:“……”   原来你知道啊!   崔泽之的直奔茶室计划在一分钟之后宣告失败,他刚刚进了正厅,就看到了崔家老两口连同崔松和夫妇已经在正厅里头等着他了。   四个人,八双眼睛,全部都盯着他们交握的双手。   崔泽之:“……”   江一甜:!!!   完了,现在她的紧张度一下子蹿到满点了!   *   半小时前,崔老爷子从茶室慢悠悠地踱了出来,指挥着几个阿姨把他那套宝贝茶具给摆到了正厅里头去。   “爸,怎么就搬来搬去的?”崔松和从书房出来,有些不解。   “打个赌?”崔老爷子悠闲地坐下来,“赌泽之几点到家。”   “他到家肯定要打个电话啊。今天他还带人家女孩子来,这有什么好赌的。”崔松和有些不解。   “赌今天那小姑娘带过来的礼物。你的那份归我。”崔老爷子继续说。   “行行行。”崔松和知道自己父亲有时候会犯老小孩脾气,这个时候不免失笑,他想起自己儿子一贯谨慎的性子,虽然说好了今天带人回来,肯定会提前发个消息的。   崔老爷子不紧不慢地把茶沏上,摇了摇头。   这种十拿九稳的事儿根本不需要赌,他只不过就想白赚一瓶药酒罢了。   他哪里看不出来崔泽之那恨不得天天跟在女朋友身边的心思,A大自主招生一结束,他肯定就去接人,直接往家里赶,一分钟都不会耽误的。   至于礼物为什么是药酒……这个想都不用想,准保是这个。   “算着也该到了,差不多半小时吧。”他和崔松和说。   “哪儿能这么快啊。”崔松和就是笑,“看样子今儿的东西,爸的那份要被我赢走了。”   旁边的陆纭用手帕掩着嘴唇,轻轻地笑了一声,没有当面拆穿自己的丈夫。   傻瓜,那么多年了,你哪次赢过你爸?   半个小时后,当亲眼目睹自家成熟稳重的儿子牵着个漂亮女孩的手,放轻了脚步打算穿过正厅直奔茶室的时候。   崔松和:“……”   行,姜还是老的辣,他服了。   虽然又一次打赌输给了父亲,可是崔松和一点都没在面上给显露出来,只狠狠地瞪了一眼自己这个字面意义上坑爹的傻儿子。   虽然不知道小江一甜带来的礼物究竟是什么,可是老爷子既然开口了,那这个礼物一定有点意思。   江一甜自己弄的那个产业是什么来着?药酒?   药、药酒?!   怪不得老爷子都开始耍赖了,原来是为了这个。   他现在已经开始后悔了。   *   江一甜是真的紧张,可是看到崔家人之后,心里一下子就松了一口气。   崔松和看上去并不怎么严肃,气质看上去倒像个儒雅温文的大学教授,身边的陆纭看上去也是个性格温和的人。更别说那边慈眉善目的崔家老两口了,就从面相上来看,这都是好脾气的人。   江一甜二人一进屋,厅里的崔家父母站起来迎到了门口,就连崔老爷子也都扶了一把老伴,准备慢悠悠地起身来接。   “叔叔阿姨好!爷爷奶奶好!”这个待遇有点太高了,江一甜整个人一下子绷紧了,立刻条件反射地张嘴喊人,“您坐下吧,不用这样的……”   这下就衬得崔泽之格外随意了。   “你们怎么到正厅喝茶了……”为了掩饰尴尬,崔泽之轻咳了一声,小声抱怨了一句,就被自己亲爹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了。   作为礼物的药酒简直是大受欢迎,被崔老爷子亲自拿到了手里。   “之前让泽之带过来的药酒简直是太有用啦,我这把老骨头全都靠着这个呢。”崔老爷子这样说着,把药酒挪得离自己更近了一点。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江一甜总觉得崔松和的表情有一丝微妙的漂移。   不过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了,因为陆纭现在正拉着她的手,不仅往她的兜里塞了一封厚厚的红包,还顺手把自己脖子上的一串紫罗兰翡翠珠串摘了下来,往她头上戴,那边的崔老太太也过来凑热闹,褪下手腕上的白玉镯子就往她手上带。   江一甜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一下子就懵了,醒过神来的时候,脖子上和手上都被挂上了东西,口袋里还多了个鼓鼓囊囊的大红包。   “甜甜是吧,我们家这个小混蛋这段时间多亏你照顾了。”陆纭还这样说。   这也太……贵重了吧。   她求助性地看向了崔泽之。   “是啊,多亏甜甜照顾我了。”被母亲喊作小混蛋的崔泽之甚至露出了一个骄傲的笑容,看着她的眼睛亮极了。   江一甜:“……”   崔泽之可真没说错,他真的是这家里最不好相处的一个。 第105章   不知道是特意避出去的缘故, 还是时间不凑巧, 崔家的二叔崔松溪正好去公司了,临走之前还把崔明义带上了。   听了一箩筐崔明义和崔泽之不和的话, 江一甜这时候还有些庆幸他们不在。   不然她现在可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了。   不过, 现在的情况比她想象的要好很多, 崔泽之的祖父母和父母,正如很多人都和她说过的那样,脾气非常好,也不算很严厉,彼此的关系也很亲近。   她喜欢这家人。   当然了,一开始的紧张是很正常的, 谁第一次见到男朋友父母不紧张呢?   等崔泽之按着她坐下,崔老爷子亲手给家里人泡茶分茶,一桌人聊起了天,江一甜砰砰的心跳可算舒缓多了。   江一甜的第二个发现是, 在场的人除了她,各个都是人精子。   崔泽之之前和他提过,他家里人基本都挺精的。   为什么说“基本”呢,因为还有个崔明义在。   “大概是基因突变吧。”那时候崔泽之刚刚给崔明义收拾了三天烂摊子,精疲力尽地说。   当时江一甜还没理解, 可是一聊上天,她就懂了。   哪怕是不怎么爱说话的崔老太太, 都能敏锐地一眼看出她的紧张。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微微一笑, 和她聊起了茶水点心, 两句话把她引进了话题,话匣子一打开,紧张的情绪就散了。   崔泽之的母亲陆纭更别说了,她看上去温温柔柔的,让人一看她就觉得别提多亲近。她拉着江一甜的手,一句都没提她的家人,倒是问了她不少学校里的事情,还有自招夏令营,每一句话都让她觉得舒服熨帖。   “A大啊,按照你这段时间的成绩,准没问题。”   “你看甜甜,人聪明,读书还用功,不像我家这傻孩子,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   陆纭还顺便吐槽了一下崔泽之。   江一甜寻思崔泽之要是努力学习了,那还有别人的活路吗?   她把这话笑着和陆纭一说,陆纭也笑了,说她肯定在夏令营遇到徐永光了。   “那孩子小时候可被泽之在这方面欺负的够呛。”陆纭凑到她耳边,悄悄地说,还对她眨了眨眼睛,一下子就把江一甜逗笑了。   这种由内而外的亲和,江一甜根本没办法抵挡。   男人们那边就要相对幼稚一点,他们在忙着斗嘴。   “特级大红袍啊,我今儿这可是占你的光。我爷爷平时可把这当宝贝了,藏着都不让我动。”崔泽之和江一甜说,他对这些熟的不能再熟,抿了一口茶,眼睛就亮了,“用的玉泉山水?”   “就你长舌头了?还用你说?”崔松和输了赌,忍不住要刺儿子一下。   “我这不是好久没蹭到了吗?”崔泽之就是笑,跟崔松和斗起嘴来,还顺便给江一甜指哪种点心比较好吃。   看着父子斗嘴的江一甜:“……”   “两个幼稚鬼。”陆纭一针见血。   ……原来这也是遗传的啊。   大红袍什么的,江一甜之前也没喝过,所以根本就尝不出来,她是觉得这个茶和她往日喝到的有些不同,格外甘醇清香,一口饮下,简直是齿颊留香。   哪怕就从茶上,江一甜就看出来崔家人对她的看重。   茶好,点心也非常好吃。   崔家的点心是传统的中式点心,味道格外正宗,酥皮点心香极了,里头的红豆馅香甜,软软的米糕里面加入了清甜的花蜜,让人停不下口。   最让她舒服的是崔家人的态度,没有什么让人不适的刨根问底,只是跟唠家常一样,聊着平日里在S省的生活琐事。   喝过两轮茶,换过几碟子点心,崔泽之就已经坐不住了。   他本来就想着带江一甜在家里转转的,还特意提前了好几天做了一番布置,结果一进门就被自己亲爹妈拘在了这里。   这时候是下午,也快到饭点了,陆纭看出来自家儿子的坐立不安,偷笑了两声,和旁边几个老阿姨一对眼神,就说要去看看晚饭。   ——顺便给孩子们一点自己的空间。   崔家人口不算多,宅子里面的几个老阿姨几乎都是看着崔泽之长大的,崔泽之之前的布置也根本没能瞒得过她们。   崔泽之脑子里在想什么,她们现在都门儿清。这下她们都齐声应了,准备去做晚饭。   江一甜还站起来,想出门去厨房帮忙,被陆纭连着崔泽之一起按住了。   “甜甜你别急,今天先尝尝我们家阿姨的手艺。”陆纭回过头来安抚她,“让泽之带你去后面的花园转一圈,然后再去看看你今天的房间。”   “这、这怎么好意思啊……”江一甜低着头,小声说。   “今天啊,什么都没你大。”陆纭笑着对她眨了眨眼,起身就跟着阿姨们走了。   江一甜被她话里的意思弄得脸红。   旁边的崔泽之对母亲报以了敬佩的目光。   感!天!动!地!   果然是亲妈!   崔泽之简直是感激涕零,他无视了自己亲爹的眼刀,和崔老爷子那里撒娇般地说了一声,就被放行了。   出了正厅,向后绕过回廊,眼前当即就是一片豁然开朗。   和前院的大气肃穆不同,后院的小花园就别有一番情趣了,一看就是女主人让人精心照料的。   花圃当中,时令鲜花正在盛放,老远就能闻到清甜的花卉芳香。穿过花圃,走过一片叫不上名字的绿植,就能听到水声了。   崔泽之拉着她往那边去,就看到一片漂亮的人工水塘。更远一点的地方还看到了个小型假山,上头仿佛有小瀑布流下,汇聚在塘中,又通过人工溪流,绕着圈,又往假山后头去了。   “这是个……循环?”江一甜看着人工溪流上的小石桥,顿时心生向往。   “是啊,这边的水到了假山那边,从瀑布下来,再过去。”崔泽之介绍着,他看出来江一甜的喜欢,心里别提多美了。   水塘上面还有荷叶莲花,水中隐约还能看到锦鲤游动。   崔泽之牵着她往旁边建好的小亭去,到亭子里之后,就熟门熟路地从亭子角落里翻出了一包鱼食,带着她准备去小桥上面喂鱼玩。   “小时候我还想下水捉鱼玩,可把我妈吓得要命。”崔泽之说,看着鱼群游近,聚拢成一团,眼睛里满是怀念。   “那时候你多大啊?”江一甜好奇地问。   “四岁还是五岁吧。”提起这件事,崔泽之就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扭头对着水里面抛着鱼食逗起来。   江一甜看着他聚精会神逗鱼的样子,忍不住想象崔泽之小时候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或许是小小只粉嫩嫩的一团,指着这水说自己要下水捉鱼。   ……有点可爱。   她或许后面可以问问崔泽之的妈妈?   说不定还能看到什么崔泽之的童年相册呢。   崔泽之不知道这一句话给江一甜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他带着江一甜在后花园里头转上了大半圈,就打算带江一甜去看她今天的房间。   这房间不是他定下来的,是陆纭定的,布置按照之前江一甜习惯的休整了一下,从二楼的高度,正好能看到不远处的莲池。   这次他们没从正厅进去,而是绕过了正厅,直接打算往楼上走。   “不用和他们说一声吗?”江一甜问。   “不用,我家的规矩其实比较随意。”崔泽之解释。   穿过侧厅的时候,他听见隔壁崔松和说了一句话,表情当即就变了变。   “那间办公室,确实有人进去过了。”崔松和说,“看样子泽之没有猜错。”   “这件事回头再说吧。”静默了半晌,崔老爷子这才重重地咳嗽了两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孩子们都大了。”   “怎么了?”江一甜用口型问他。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崔泽之的表情一下子冷了下来,那样的神情,她很少从他脸上看到,对她来说,这太过陌生了。   崔泽之没说话,牵着她往楼上走了,确认了一下其他人听不到之后,这才叹了口气。   “崔明义的事情,虽然算计好了,他也上钩了,但是……”他摇了摇头,没有再继续解释。   在知道了白世勋开始和崔明义接触的时候,崔泽之虽然想用崔明义当成诱饵,把消息透出去,但是也觉得崔明义未必会这么做。事实上这是他第一次希望自己的计划没有那么顺利。   他做了两手方案,如果崔明义没有私下里拿了钥匙,溜进他的办公室,那么他还可以从别的方面来算计一手白世勋。   其实打心底,他还是对着个堂兄有一点希望的。   可是又一次,崔明义让他失望了,也同时让崔老爷子失望了。   “不说这个,我带你看看你的房间。”崔泽之勉强露出了些笑来,和江一甜这样说。   “不忙。”江一甜拦住了他,她意识到崔泽之现在的心情很复杂,想把话题赶紧绕开,“我想先看看你的房间,你答应给我看桃树呢。”   崔泽之:!!!   什么恩怨情仇豪门相杀全都是过眼云烟,哪里有给江一甜看桃树来的重要!   更何况,那棵桃树,他还悄悄做了一点安排,希望她能看见。   房间的安排很有意思,崔泽之的在最左侧,江一甜的在最右侧,这不用看就是家长的手笔,崔泽之对此表示心情复杂,甚至有点不爽。   刚刚逛花园的时候,江一甜是没看见桃树的,仔细一想,那多半是在房子侧面,被遮挡了起来,看现在的布局,肯定是这样没错了。   江一甜看着崔泽之隐隐露出的得意神情,心里也不免升出了些好奇和期待。   崔泽之推开了房间门,推开门的时候江一甜往前走了两步,都没来得及看他房间里的装潢,就看到侧面的一扇轩窗半敞,正是那天画上的样子。   透过轩窗,她竟是看到在这七月的日子里,窗外的桃树上,竟然满是灼灼耀眼的桃花。   这怎么可能?   这个时候,怎么还会有桃花?   江一甜跑近了两步,仔细去看,这一看才知道,树上的桃花全都是用丝绢做成的、几乎可以乱真的假花。一朵一朵逼真的绢花被精心捆在树上,在窗口一看,就仿佛回到了四月,桃花灼灼。   她惊讶地回头看向崔泽之,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说了让你看桃花,可惜现在时候不对。就做出来让你先看看。”崔泽之站在她身边,低声笑了起来。   他看着她的眼睛,看着她眼睛里的惊讶和喜悦,补充了一句。   “真的花什么的……下次再给你补上。” 第106章   一直到晚上, 江一甜回到特意给她收拾出来的房间, 躺在柔软的床铺上。   床头柜上亮着一盏小夜灯,泛着柔和的光亮。   江一甜躺在床上, 却有些睡不着了。   闭上眼睛的时候, 她看到满树灼灼的桃花盛放在眼前, 就像是崔泽之捧给她的一颗真心。   江一甜都快不记得那个小书签是他什么时候送给她的了,也不记得她什么时候和他说过要看桃花。   她只记得前阵子提起的时候,她还笑着说这次回去看不到桃花,充其量看个桃子算了。   她都没有想到,崔泽之能把这个记在心里,还真的送了她一树桃花。   “真的花, 下次给你补上。”崔泽之这样说着。   她现在已经开始期待下一次了。   第二天起来,江一甜就去那棵桃树下看了看。   捆在树上的桃花每一朵都做的格外精致,她摸了一下,是丝绢做成的, 也不知道废了多少工夫。   江一甜悄悄地从树上拿下来了一朵,放在自己的口袋里,走回去的时候,嘴角都是翘着的。   “怎么这么开心?”崔泽之问她。   她摸了摸自己口袋里软软的桃花,笑得弯起了眼睛。   崔家这几个阿姨做饭是有一手的, 做出来的早餐简单但是味道相当不错。   吃过早饭之后,崔泽之说带她去公司看看。   “原本公司总部不在那边, 后来泽之做主竞拍了那块地皮, 我们就留了最好地段, 建了个新办公楼,就挪过去了。”崔老爷子这样解释,还照着自己孙子的后背拍了两下,“从小人小鬼大的,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这么多心眼,精的不行。”   “这不都和您学的吗?”崔泽之看起来一点都不怕老爷子,还挑了挑眉,反问了一句。   崔松和一瞪眼,就要训这个最近越发没大没小的儿子,可是陆纭和崔老太太两双眼睛就看过来,他摸了摸鼻子,悄悄地把手放了下来没做声。   崔老爷子一点都不生气,他甚至还有点骄傲呢。   出门的时候,江一甜听见几个老阿姨在花廊里面窃窃私语着。   她听力敏锐,仔细听就能听到他们的闲话。   “你发现了没有,泽之少爷和先生有一点特别像。”   “我和你们说,老先生当年也是这样的。”   听到这里,江一甜有些好奇了,她脚步放缓了一点,想听听这几位老阿姨究竟说崔泽之的什么。   “别看太太温温柔柔的,可她只要看先生一眼,先生就不说话啦。”   “家里也是太太说了算的。”   “我看啊,都一个样,你看泽之少爷……”   风改了点方向,这种细小的说话声就听不到了,只能听到她们善意的轻笑声。   江一甜晃了晃脑袋,努力想要晃去脸颊上的红晕。   “怎么了?”崔泽之用手背碰了碰她的脸颊,有些莫名其妙。   江一甜发誓,她绝对不要让崔泽之知道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她还竟然觉得她们说的有点道理。   *   江一甜是听过不少崔泽之当年的事的,被夸的最狠的,就是这片位于京城东北部的地皮。   据说这里一开始不被看好,但是自从崔泽之慧眼识珠之后,这里简直可以说是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刚刚看到这里的时候,她就被这里的繁华镇住了。   虽然不是市中心,但是有着与市中心相媲美的发达商圈和一座座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   其中最高的那一座大楼,就属于崔家。   “这一整栋楼?”江一甜目瞪口呆,重新确认了一下。   “是这样的。”崔泽之笑着揉了一把她软软的黑发,“这片地都是我开发的。”   “……我当初是不是提醒过你谨防中年破产?”江一甜木然。   “是啊。”想到这里,崔泽之忍不住轻声笑了一下,“我会努力赚钱的,然后上缴钱包防止破产。”   “上缴钱包还是免了吧。”江一甜一巴掌拍在他背上,悲愤道,“我现在希望时光倒转,我要冲回去让过去的我闭嘴。”   破产?   破什么产?   她还是清醒一点吧。   在崔家总公司里面,江一甜第一次见到了崔泽之的那位二叔崔松溪,还有某位被崔泽之念叨了很久的堂哥崔明义。   崔松溪和崔松和长相比较相似,只不过看上去年轻一点,带着个金丝边眼镜,看起来儒雅沉稳,倒不像是做生意的,更像个大学教授。   “泽之过来了?”见到崔泽之,他就笑起来,看上去倒也像个格外亲和的好长辈,“今天把女朋友也带过来了?”   “是啊,她听了不少次我的传说,总该让她亲眼看一看。”崔泽之笑着回应。   他们看上去就像是一对相处格外融洽的亲叔侄,亲切的让江一甜觉得有些违和了。   她注意到崔泽之说“传说”的时候,旁边的崔明义撇了撇嘴,表情当中闪过些嫉恨。   这人是把表情都写在脸上吗?   江一甜一时都有些恍惚了。   崔明义看上去比崔泽之大上不少,相貌也生的不错,这三个人站在一处,谁也没办法否认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   从小一起长大的堂兄弟,这样亲近的血缘关系……难道都靠不住吗?   江一甜想起了昨天崔泽之和她解释的事情,看着崔明义的表情都有些复杂了。   很快,她就知道崔泽之为什么那么烦崔明义了。   崔明义这个人,似乎不太明白自己已经把情绪写在了脸上这回事。   “带女朋友来了啊,还真是稀客。早知道昨天我也回老宅去看看了。”崔松溪还有会议,就先走了一步,留下一个崔明义热情地招呼了起来,看起来竟然也挺亲切,“我带你们在公司里转转吧。”   ……这片地都是崔泽之做主竞拍的,公司他也来过不知道多少次,怎么还要你带着转?   “不用了,不耽误明义哥的正经事,我就带甜甜溜达一圈,找个高处看看风景。”崔泽之笑着说,“说起来,前几天我办公室的门是坏了吗?我爸说他上次锁门,结果后来才发现门没锁上。”   “那、那还得早点让人来看看,这门锁的事情可不是小事儿。”虽然崔明义回答的很快,但是江一甜注意到,听到崔泽之的话时,崔明义的嘴唇线条僵硬了一瞬。   “也没啥事,之前计划书放了一会儿,我爸还当天给拿走了,也应该没人进去。”崔泽之笑起来的样子简直可以说是人畜无害,不过崔明义大概是心里有鬼,也没再硬是要纠缠着带他们“参观”,而是自己借口有事,先脚底抹油了。   “看见了吧。就是这样一个人。”崔泽之摇了摇头,“他那点心思如果花在正道上……”他的语气诡异的顿了顿,然后叹了口气,“算了吧,花在正道上也是这个样子,他还以为自己能借白世勋的势呢。”   这事情怎么又和白世勋扯上了?   这人怎么越来越阴魂不散了?   江一甜的疑问明明白白写在了脸上,崔泽之就笑了笑,把她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头,让她从落地窗上俯瞰这片繁华的景象。   “白世勋来京城了。”崔泽之说,“我敢打包票,这个人是冲着我来的。”   “他这个人好烦。”江一甜摸了摸自己外套口袋里的一支钢笔,有些手痒,“怎么和白春树一样不识趣。”   她的手伸进口袋里,崔泽之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站在江一甜的背后,自然就从背后搂上她,把手伸过去。他的手在江一甜的口袋里,握住了她的手,自然也碰到了那根钢笔。   江一甜:!!!   江一甜一下子转过身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抽出手来。   只不过,崔泽之并没有放过她。   他本来是从背后环着她的,这下她突然转过身来,正好把自己送到了他的怀抱当中。   “我听说百货大厦那边,墙壁上多了两个圆洞,还挺细。”崔泽之笑着凑近了些,低下头,额头抵着江一甜的额头,“那边管理人员说估计谁闲的没事拿钻头钻墙了,可惜监控‘恰好’坏了。”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气息都要喷在江一甜颈间了。   江一甜脸颊一下子烧了起来,不知道是为了“恰好”坏掉监控,还是因为她和崔泽之实在是太近了,就连彼此的呼吸,都能让对方感知到。   “要是白世勋再来烦人,你打算怎么办?嗯?”崔泽之的声音低了些,带上了些笑意,“让监控再‘恰好’坏一次?”   “真是的!你别说了嘛!”   江一甜是听出来崔泽之在笑她了。   在崔泽之的低笑声当中,江一甜又羞又气,伸手捂住了崔泽之的嘴唇,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可是江一甜很快就后悔了。   她的后背抵在落地窗上,整个人被圈在落地窗和崔泽之的手臂之间。   虽然她是捂住了他的嘴,不让他继续说话,可是他嘴唇稍微一动,她的手心就能感觉到麻酥酥的温热痒意。这种痒意就像是一根羽毛一样,在她的心间轻轻地拨弄了一下,那种痒意,就传到了她心间了。   她想抽回手,可又怕崔泽之继续笑话她,一时间竟然有些骑虎难下了。   这种时候越是沉默,这种沉默就越让人觉得难耐了。   “你不许、不许再说了,听到了没有!”她故作镇定,可是声音却染上了些羞意。她想听到崔泽之回答,可是又怕他开口说话,还弄得她手心痒酥酥的。   崔泽之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握住了江一甜的手腕,轻轻地亲了亲她的手心。   江一甜根本没想到崔泽之突然来了这一出,她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想要抽回手,却听见崔泽之凑到她的耳边,低声说:   “我不说别的,这几天,我就让你看一场好戏。” 第107章   “能打听到崔泽之的事儿, 你总算有了点用处。”白兴德看着面前垂着头的儿子, 露出了一个轻蔑的笑容,“老崔家也是不行了, 养出这么一个东西来。”   “啪”的一声, 一份文件被白兴德丢在了桌子上。   那是一份影印文件, 像是被匆匆的拍照之后打印了出来一样,如果江一甜在这里,她一定能认出来,这是崔泽之的笔迹。   “多半是风水问题,你看崔老头,大儿子一家都还有出息, 偏生就这个小儿子,还有小儿子家里的孙子……”对着别人家的事情,白兴德的语气多了几分幸灾乐祸,“崔松溪是个榆木脑袋, 养的儿子也这个德行,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就想沾崔家的生意。”   “崔泽之做这个事情也鬼,在股东会议上他口口声声说自己看上了三号地,结果……其实玩了个暗度陈仓, 我就说他是怎么看上三号地的。”白世勋顿了顿,翻开了文件的后一页, “我是真没想到他为了保密, 竟然做了个假方案, 做的还真挺像那么回事。”   这里的几块地皮白世勋都看过,一开始埋在崔家公司里的暗线传出话来,说是崔泽之想要做三号地,白世勋还大吃了一惊。   这块地大多数人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可是白世勋就看出来了,按他对崔泽之的了解……他不可能看不出来三号地的劣势。   最后果然,是个假方案。   崔泽之算的好,可惜就是命不好,遇上了崔明义这么个兄弟。   想到崔明义当时的嘴脸,白世勋就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只要崔泽之还活着一天,崔家的东西就到不了我手上。我也算是看透了。”那天的酒后,崔明义简直可以说是在撒酒疯了。   白世勋当时微微一笑,按照他本来的性子,他真的悄悄地诱导一下崔明义。   “那就不让他活着,不就得了吗?”   不过他在最后的时候住了口,没有趁着崔明义酒醉给他脑子里种下这颗种子。   这种事情是下下策,崔明义这种蠢人,连江宇都不如的货色,要他来干掉崔泽之?简直是做梦。不说崔松和还活着,崔老爷子也还精神硬朗……   哪怕真的成功了,最后也可能把他也牵扯进去了。   更何况……有些人还是要他亲自解决,这才来的痛快。   只不过崔泽之的目标如果是五号地,这个问题就有点大了。   五号地是这次竞拍当中面积最大,总价最贵的一块,起拍价就几个亿,和它相比,三号地简直就是小打小闹了。   “我怀疑五号地那边,政策要有什么变动,不然崔泽之不可能这么谨慎。”白兴德说,“这些日子我也去打听着,如果有必要的话,全力拿下五号地。”   早年他猜测,崔泽之的横空出世不过是崔家的一个“造神运动”,崔家久居京城,多半是听到了什么政策变动,最后让一个孩子来演上一场,造就一个传奇名声。   这次,多半也是这样。   白世勋生性傲慢,他虽然知道崔泽之多次出手,无一落空,但是他最相信的还是自己的眼光。他对着五号地看了半天,就没发现这块地皮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爸爸,我觉得……咱们还是谨慎一些,五号地的起拍价摆在这里,咱们的流动资金……恐怕是比不过崔家的。”他轻声提醒。   白家是酒店业发家的,虽然老本行没放下,早早地就想往其他行业跳,这些年也渐渐涉足进地产交易,只是没有崔家这种常年投地产的资金充裕。他们要想从崔泽之手里截下这块地,那么除了预备好资金之外,还得算准了崔泽之手里的资金。   “不,崔泽之他一向精明,他要做出拍三号地的样子,就不会动作太大。”三号地只是个千万级别的,这种钱崔泽之都不用走崔家的公帐,自己就能给拍下,白兴德想了想,还是继续说下去,“五号地风险太大,大家都在观望,这小子八成是想捡个漏。”   上了亿的资金,再大的财团要调动,总是会听到风声的。   特别是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各家都盯着彼此呢。   “可是……”白世勋还要说些什么。他原本试探崔泽之的意图,就是想给他使点绊子,卡准了他的心理价位,找人把地皮的价格往上抬,好让崔泽之多出点血,几个亿的底价往上翻着倍的拍,说不准能让崔泽之多损失几个亿。   他才不想跟着崔泽之选中的标,他自己也有他自己的眼光。   但是这时候白兴德的兴头也上来了,觉得五号地准是什么风水宝地,就打算跟在崔泽之后头捡漏呢。   白世勋对此不置可否,他真的觉得白春树这个喜欢套壳山寨赚快钱缺德脾气,随的就是白兴德,这种脾气他是看不上的。   按照白世勋来看,五号地周边多半是要开发成个科技园区,如果做成园区的话再行招标,只要保证后续资金投入,把这个园区给做起来,倒也确实有着不错的发展前景。   问题就在资金上,这块饼太大,硬是吃下去的话,恐怕也不好受,除非卖掉些不动产。   “有什么不好受的,之前那几块地呢?京郊西南方那块地,还有A省这边的。”白兴德有些不耐烦,他这个儿子向来会察言观色,怎么今天脑子那么木。   这消息是崔明义打探出来了,就连他们在崔家公司里头的暗线也不知道这个事儿,足以说明这件事情的隐秘性。   更何况,崔明义心里对崔泽之的恨意,可不比外人少,如果他有那个能耐,早就对崔泽之下手了。   西南方那块地是早年白兴德的一笔错误投资,他看着京城北部越来越繁华,一个个商区如同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准要往西南方发展。   可是这都过了几年了,西南商区一点起色都没有,经济的重心还越发往北城去了,就连地价的变化都没有多大。   他总不能在没人来的地方建商区吧?   这片地皮就搁置了,其实搁置了也没啥,毕竟不动产才是最过硬的资产。   不过这时候需要钱了,白兴德就想起了这片地了。   招标会位于七月底八月初,白兴德这一系列准备也是瞒得滴水不漏,就连那几片地皮的出售,他都没有在京城里弄得大张旗鼓。   好在西南那片地皮虽然比较偏,但是好歹也是京城周边,屯在手上哪怕作为不动产后备都是在涨的,出手倒也快。距离竞标会一个礼拜左右,就被一个准备回内地发展的港商给买走了,由于白兴德这边卖的着急又隐秘,最后的成交价格,比市场价还低了些。   白兴德为着自己交易的隐秘还挺高兴,可白世勋想起来也有些肉疼。   照他来看,当时白兴德简直是吃饱了撑着,那片地就位于京城西南山脉脚下,周边的规划也没做好,当时白兴德买这块地简直是一拍脑门。   如果他接手了这片地,说不定还有别的成算,只是现在……白兴德没能多给他两年,可是如果再这样下去,他还能有两年吗?   白世勋闭了闭眼,他的心里,有个逐渐壮大的念头正在盘桓不去。   有了这一笔资金,哪怕其他地皮还没卖出去,白兴德手上可动的钱就能基本应付招标会了。有了这笔钱,白兴德开始兴致勃勃地准备起竞标会的事情了,这次竞标会他都不打算让白世勋来出面,竟是打算自己处理了。   他没注意到最信任的几个下属脸上的无奈,也没注意到背后的白世勋那森冷的笑容。   *   “地产竞标会?就是你之前提到过的吗?”江一甜问,她现在是在自己租住的地方,位于京城中心一个风景秀美的公园旁,从高楼上就可以俯瞰公园的湖景。   这里风景好,但是租金也贵,不过她就在京城住一个暑假,这时候又不缺钱,肯定要挑自己最舒服的来住。   “我都说了我要给你看场好戏。去不去?”崔泽之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尖,“万一有什么事情,也可以让监控‘恰好’坏一下嘛。”   他的声音别提多促狭了,气的江一甜差点没跳起来追着他打。   “看样子你还是喜欢这种能看到景色的房子啊。”一阵笑闹之后,崔泽之从高楼向下俯瞰,看到公园湖面的粼粼波光。   “是啊,我总觉得全都生活在市中心,就很……枯燥。放眼看过去都是钢筋水泥,没意思的。”江一甜说,她轻声叹了一口气,“后面我就住在S省,把那栋别墅买下来,住在那里。”   崔泽之想了想,话里有些意有所指了。   “如果京城也有个那样的地方呢?你要不要也住在京城?”   咦?   江一甜就是一愣。   崔泽之他怎么又说起这样的话来了。   和崔泽之认识这么久,她也算是懂了自家男朋友这个脾气,他的字典里面,从来没有“随便问问”这四个字,他一旦开了口,问出来的问题绝对是他心里有数的。   “你又打算干嘛?或者说……你干了什么?”江一甜好奇地问。   “我可什么都没干。”崔泽之无辜地耸了耸肩,看着手中招标会的册子,手指在五号地的那页介绍上轻轻摩挲,“是有的人喜欢送上门来。”   崔泽之记得白世勋那次为了对付他,绕了个圈子,通过江一甜的父亲来下手,而江宇的确是个不错的突破口。   毕竟江一甜的事情,怎么都绕不过这个父亲。   但是白世勋可能忘了一件事,他的身边,也有他绕不开的一个人。   一报还一报,这很公平。 第108章   眼看着时间走到了七月底, 就到了竞标会的时候。   上次竞标会的地王由上原地产夺得, 成交价为69亿,不过据说这次的规模相对比较小一些, 没有上次那么夸张。   头一次听到京城的地价, 江一甜目瞪口呆, 已经快不认识“亿”这个单位了。   “上原地产的人你也见过,就徐永光他家。不过他现在还没摸到他家的生意。”崔泽之这样说。   不知道为什么,崔泽之这么轻描淡写的一说,江一甜越发觉得让徐永光瑟瑟发抖的崔泽之,那么深不可测。   “五号地的起拍价是多少来着?”她想起了之前崔泽之提过的五号地,在车里的时候就问了一句。   “差不多40亿吧。”崔泽之说, “我猜测成交价大概在50-53亿吧,不过……也难说。”   那得看除去那片地皮转手的价格……白家还有多少钱了。   江一甜:“……”   听久了之后她真的会视金钱如粪土的!   崔泽之到底准备了什么好戏,他是没有详细讲给江一甜听的。   用他的话说,只有未知才有意思。   如果早早告诉了江一甜, 那就无趣了。   江一甜被他这个卖关子的行为气的要死,但是好奇心也同样勾了起来。   这次竞标一共七块地皮,用的是现场举牌的拍卖形式。   崔泽之在竞标会当中简直是如鱼得水,在场的每个地产老板都认识他,都笑吟吟地来和他打招呼, 顺便调侃一句。   “泽之,今天带着女朋友来了?”   “一不留神你就长这么大了, 今天看上哪一块了?”   崔泽之就笑笑, 崔家对于三号地有兴趣的消息已经传开了, 但是至于这个消息的真与假,不到最后一刻根本看不出来。   “别,我今天就是带着女朋友来看看的。她啊,对我之前的一些事儿感兴趣。”崔泽之有些腼腆的笑着,牵紧了江一甜的手,“拍卖的事儿,公司那边也来了人了,我堂哥也过来了,用不着我来管,我就感受一下气氛。”   在场所有人的表情分明写着“我假装信了你的邪”。   包括那边正紧张喝水的崔明义。   就连江一甜都不信。   在人群当中,江一甜看到了白世勋,还有他身边一个与他相貌相仿,大概已经60来岁的男人,那位大概就是白世勋的父亲白兴德。   白兴德的脸上似乎有些病容,但是精神别提多好了,整个脸膛发红,看上去有些兴奋。见到崔泽之和江一甜的时候,他往这边多看了两眼,表情当中的意味让江一甜非常不喜欢。   白世勋也看了过来。   他穿着一身烟灰色的西装,看上去相貌风度俱佳,见到崔泽之的时候,他竟是微微颔首,风度翩翩地对着崔泽之致意。   崔泽之也假模假样地对着他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你俩真假。”江一甜评价。   拍卖会开始的时候,后排雅座的白兴德侧过头来,看到角落里面,崔泽之正在和江一甜窃窃私语,旁边的桌子上,崔明义和几个崔家的工作人员是满脸的紧张。   白兴德深吸了一口气,按照往年,40亿起拍的地皮如果竞争不算特别激烈的话,恐怕50亿之内可以解决,但是如果竞争激烈……   幸好前几年他准备往房地产方面转型,也幸好他能及时卖掉那块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西南部地块,也幸好香港的央泰地产愿意出35亿来接手。   这块地他是几年前入手的,相比入手价虽然小赚一笔,但是和市场价比……虽然有点亏,但是这对白兴德来说简直是解了燃眉之急,加上公司的资金,估计这个地皮55亿左右拿下来,可能还有几亿剩余。   这种倒手之前的地皮,准备竞标新地皮的招数屡见不鲜,当年崔松溪就是栽在了这上面,卖掉了长寿乡的地,可惜却没能拍下当年的地王。   白兴德撇了撇嘴,他向来是看不起崔松溪的,卖了手里的资产,拿不到地王……这得多丢人啊。   “崔泽之这是搞什么?他难不成真是带着女朋友来参观的?”说着他就觉得心率有些快,摸出胸口的小药瓶,吃了两粒。   “不知道,但是应该不会那么简单。”在父亲身边,白世勋最近越发像个木头一样的人,不露出半点喜怒。最近白兴德的身体状况越来越糟糕,白世勋还劝他休息,不要来参加竞标会,可是差点就挨了一脚,只能作罢。   白兴德是不满意他这种说法的,瞪了他一眼,如果不是他自己没信心,要靠着白世勋和崔泽之斗法,他早就把这个儿子踹出去了。   一号二号地如流水一般的过去了,到了三号地的时候,崔家的员工竟也意思意思报了个价,可是价格一高起来,就自动没声了。   在场的各位老板都是听过崔家对三号地的计划的,这时候纷纷皱了眉,思量了起来。   如果不是三号地的话……那会是什么?   “看样子,消息是没错的。三号地果然是幌子。”白世勋轻声地说,那么接下来很快就到崔泽之最看重的五号地了。   他的双手交握着,心里不知为什么,有着隐约的不安感。   如果崔泽之不参与竞价呢?   如果他这次就是走个过场呢?   可是如果这次他不出手,那他费这么大的力气到底是为了什么?六号七号两块地完全没有让他看上的价值啊。   拍卖员叫出了五号地名字的时候,白世勋注意到崔泽之稍微坐直了一点,拿着五号地的小册子,给旁边的江一甜讲解了起来。   果然他不是没兴趣,刚才多半是在装样子。   白世勋的心放下来了些。   五号地感兴趣的人还算有几个,上原地产是首先叫价的,试探性地输入了一个底价,这下就引来了一片骚动。   几家地产公司的老板纷纷叫价,价格也开始缓慢攀升到了43亿,一直到一个少年声音的出现,平静才被打破。   “45亿。”   崔泽之终于出手了。   白世勋的唇角扬起了一抹笑容。   上次招标会,崔家是吃进了一块地皮的,哪怕家大业大,短期内再消化一块……恐怕也有些力不从心了,账面上的资金,恐怕还不如刚刚卖了一块地的白家多。   “46亿。”白世勋看了一眼白兴德,输入了竞拍价格,电子屏幕上顿时浮现了白氏集团的出价。   在崔泽之身边,随着价格的节节攀升,崔明义的表情也开始有些变了。   他一方面想看崔泽之失利,但是一方面又担心他的失利会导致自己事情的败露。   他看向崔泽之,却看着崔泽之唇角还噙着一抹轻松的笑容,还轻描淡写地问江一甜下一次加价到多少比较合适,仿佛一点都没把这个放在心里。   “再加个一亿?我也不太懂。”江一甜说。   “听你的,47亿。”崔泽之笑了笑,电子屏上,价格又挑了挑。。   看见崔泽之没有一击脱离,而是继续往上叫价,白世勋的心定了定,崔泽之果然真正看上的是五号地。   上原地产和其他几位也再度出价,不过崔泽之看上去竟是势在必得了,直接从48亿,一口气加出了50亿的价格。   场上一下有些安静了。   在场的众人对于这块地皮的心理价位在50-53亿之间,价格再高下去,后续的资金链如果跟不上来,就很难办。   上原地产先行放弃,上次竞标会他们拍下了那块地王,手头恐怕还有些紧张。   在白世勋加价一亿的时候,又有几位摇了摇头,不想架在势在必得的两方中间。   白世勋的头上开始冒汗了,他一方面得注意着白兴德的表情,一方面也得注意着崔泽之的下一个动向。   “53,不得不说,白少你这是和我杠上了不成?我女朋友在这呢,倒是给我点面子啊。”崔泽之笑着,直接加上了两亿。   连着两次两亿往上加,这种玩法让崔家公司的几个员工脸色都有些慌张了,白世勋还注意到,有人悄悄地抹了把汗。   崔泽之再怎么镇定,他身边的员工可没这么镇定。   他手里的资金绝对不多了。   白世勋低声地和白兴德说了一句,看到了他眼中的喜色。   “54亿。”白世勋输入了数字,他注意到这个价格显示出来的时候,崔泽之的表情第一次变了一变。   这是他从未在崔泽之脸上看到的表情,崔泽之一向是镇定的、自如的,可他现在蹙起眉,表情也不似以往的云淡风轻了。   “54.5。”崔泽之的表情有些不好看了,这是他头一次露出颓势,只加价了五千万,和之前两个亿的壮举相对应,实在是有些难看了。   “他的资金差不多55亿左右吧,这孩子之前也参加了几次竞拍,怎么还在我面前玩这一手呢。”白兴德低声嗤笑了起来,“两个亿的加价要吓住谁啊?世勋,继续往上加。”   白世勋心里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感,他知道自己要赢了,崔泽之已经露出了颓势,再走一步,崔泽之恐怕就要对他低头了。   “55亿。”白世勋继续报价,电子屏的数字跳动,他注意到,这下崔泽之的脸色,真的变了个彻底。   “我说崔少啊,你女朋友可在这呢,五千万这么加,也有点……”白兴德笑了一声,语气当中充满了嘲弄的意味。   这句话仿佛激起了崔泽之的火气,旁边几个崔氏集团的员工都想拉住他,可他却一把抢过了报价器,表情竟是有些咬牙切齿了。   “56亿。”   这个数字一出,白兴德笑得更厉害了,就连一向冷静的白世勋也被这种胜利的快意冲得有些轻飘飘的。   白兴德意识到这个传说中的天才少年,竟是被他激起了脾气,露出了这种狼狈的样子。他想要看到崔泽之输个彻底,露出沮丧、无力的样子。   “57亿。”白兴德夺过自己儿子手中的叫价器,输入价格,他要彻底将崔泽之击垮。   而这一次,白世勋都没有劝阻他。   他们期待着,真正正面击败崔泽之,从他手里夺下他看中的这片地皮。   崔泽之放下了手中的竞价器,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露出什么沮丧低迷的表情,就连刚刚的咬牙切齿,都好似一场梦境。   白世勋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那就恭喜白总了。”崔泽之的唇角微微扬起,竟是对他露出了一个相当亲切的微笑。   这个笑容让白世勋的心沉了下来,他只听见身旁的父亲安慰他说这只不过是崔泽之给自己台阶下罢了。   是这样的,肯定是这样的。   可是哪怕这样安慰自己,在第六、第七两块地拍卖的时候,他都有些心神不定,连那些价格都没有听清。   崔泽之不可能那么大胆,他不知道我们手头的资金,他根本不可能在故意抬价。   不会的,不会出错的。   七块地皮全数拍卖完毕,白兴德现在简直是春风得意,在他的眼中,崔泽之那只不过是失败之下的强颜欢笑。   竞拍会一结束,他就想笑着准备走向崔泽之,好好炫耀上两句。   可是崔泽之却先他一步,挽着江一甜走了过来,身边还跟着不情不愿的崔明义。   “之前认识了白春树,还不觉得,现在见到白总,发现你们还真挺像的。”崔泽之露出了一个狡黠的微笑,声音压的低了些,“怎么都喜欢拿别人不要的方案呢?”   说完,他弯起眼睛,笑着看了身边的崔明义一眼。   “真是多谢堂哥帮我了。”   这句话就像是一道惊雷,直接把白家父子轰傻了。   白兴德脸膛涨得通红,血直往头上涌,他眼前发花,天旋地转,竟成了一片彩色,好容易缓过来,只看着崔泽之的嘴唇开合,竟是一时分辨不出来崔泽之在说些什么。   仔细辨认,他听到崔泽之又补充了一句。   “西南山脚下的那片地,谢谢白总割爱了。” 第109章   随着崔泽之这一句话, 在场所有人都怔住了。   崔泽之的名头实在是太盛了, 今天他出手,但是却落空, 不少人心里都存了点看笑话的心思, 也有人直觉今天的事儿没有这么简单。   果然, 现在就来了。   西南那片地?   谢谢割爱?   难不成白家今天之所以大手笔拍下五号地,是因为卖了西南的地皮?   可是白家怎么会把地卖给崔泽之呢?   崔泽之和白世勋隐约的不对付,在场不少人都有所耳闻,似乎和黎明酒店有关系,也似乎涉及到崔泽之的女朋友。   不少年轻一点的,比如徐永光, 是亲眼目睹过去年网络的盛况的。   没有人相信这两个人会做什么交易。   在崔泽之的身旁,面对白家父子的目光,崔明义整个人都已经傻了。   “多谢堂哥帮我了。”崔泽之的话就像是一道催命符一样在崔明义脑海当中盘桓,然后反复重现, 脑海当中全是崔泽之那个几乎若有所指的微笑。   崔泽之笑得越温和,崔明义的心里就越发恐惧。   崔泽之知道了!   他知道了他做过什么!   而且按照崔泽之的语气……那个隐藏起来的五号地策划书,是他故意让自己看到,然后泄露给白世勋的!   白世勋的目光就像是利刃一样盯在了他的脸上,更别提旁边的白兴德, 他头上青筋直冒,表情看上去都能吃人了, 看样子是认准了他和崔泽之一起做局动手了。   这简直是千古奇冤。   崔明义恨不得跳出去大喊不是这样的, 他那么讨厌崔泽之, 根本不可能帮他。   但是他能怎么说?   他难不成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告诉所有人他打算吃里扒外,因为心中的嫉妒,把崔泽之的计划泄露给竞争对手?   旁边几个崔家的职员恍然大悟,用敬佩的眼神看向了崔明义。   换做以往,崔明义是多么渴望公司里的员工能对他另眼相看,可是真到了这个时候,他现在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心里的恐惧感就像是一座深渊,让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崔泽之会怎么对付他?   这件事情崔泽之告诉祖父了吗?   会影响到他父亲在公司的前途吗?   这些纷乱的情绪让崔明义无暇思索崔泽之话里的意思,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对面的白兴德血直往头上涌,他哆嗦着从口袋里摸出小药瓶,连一口水都没喝,硬是连着吞下了好几片。   “你……西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一甜觉得白兴德说话时的架势,和发病之后的江宇有点类似,说话有点大舌头了。   “是啊,我托了央泰地产帮忙。”崔泽之笑的是人畜无害,可是在白兴德眼里,这幅摸样几乎比恶鬼还要可怕,“多谢你妈妈帮我牵线,不然哪儿能那么便宜拿到西南那片地呢?”   他还轻声地笑了笑。   江一甜:???   他什么时候让她妈妈牵线帮忙了?   不过她虽然不明就里,但是能看出来,崔泽之他真正看上的、想要买下来的地,根本不是这场竞拍会当中的任何一块。   根本就属于白家。   这下就解释的通了。   用三号地的方案当诱饵,在诱饵下面又藏了一环。   任谁也想不到,被崔泽之藏的死死的五号地,也同样是他的诱饵。   这是一个专门为白家准备的局,目标就是白家手里的那块地。   崔泽之多半是精准的估算出了白家现存的账面资金,选择的面积最大,价格最高的五号地做局,引诱白家参与竞争。在账面资金不足以拍下五号地的情况下,白兴德一定会选择出售手头的地皮,参与竞争。   这每一步都是白家自己的选择,因此哪怕是白世勋,都也只是怀疑了一下五号地的前景,并没有疑心崔泽之另有目标。   既然是崔泽之托央泰地产买下的那块地,那么白家的账面上的资金他简直是一清二楚了,最后那种失态、焦急,分明就是用来耗尽白家资金的幌子,让白家哪怕拍下了地皮,后续的开发资金也会出现捉襟见肘的窘状……   这件事情江一甜能想明白,白家人自然也想得明白。   白兴德踉跄了两步,头上的青筋突突地跳着,他那副样子,恐怕下一秒就要倒在地上。几个白家的雇员看上去还有点眼力见,扶着架着他硬是往外走,只留下一个白世勋在这里,表情木然。   白世勋怔怔地看着对面轻笑着的崔泽之,往日的优雅风度全然维持不住,表情几乎要扭曲了起来。   这和过去完全不一样,这是他和崔泽之真正的斗法。   上一次他把目标选择在了江一甜身上,通过江宇切入做局,这次崔泽之就选择了他的父亲,一步步埋下暗线,引着白家入瓮。   在这个时候白世勋心里真正生出了一股恨意,这恨意不是针对崔泽之的,而是针对旁边的白兴德。   可恨他没办法做白兴德的主,不然哪里会有这种局面。   如果他在A省果断点,早点下手,让白兴德没办法过来,是不是就能扭转这一切呢?   可是已经没有如果了,白家吃进去这块地,短期内无法让其上市,使资金回笼。   而且五号地,真的有那么好吗?   白兴德之所以咬定了这块地,就是因为信任崔泽之的眼光,觉得这块地准保有什么他们暂时还不知道的后续价值,说不定是什么政策变动,这样可以直接倒手,一飞冲天。   可是如果这块地……是故意留给他们的局呢?   白世勋的指甲深深地掐入了自己的掌心,他突然意识到,他可能真的永远也赢不过崔泽之了。   消息灵通的人都从他们这几句轻描淡写的话当中听出些端倪来。   这一手连环套中套玩的实在是巧妙之极,简直可以说是教科书一样的坑人手段了。   “看见了没。”上原地产的徐老板踹了一脚身边目瞪口呆的傻儿子徐永光,“看看你崔哥的手段,没事儿你和他多学着点,你要是能学到个十分之一我就满足了。”   “崔哥这是心里一直憋着火,要出气呢。”徐永光知道崔泽之这个记仇的脾气,嘴里喃喃地说。   这时候崔泽之看见他了,只笑了一声,就没再理会身边失魂落魄的崔明义,也没有再和白世勋说话,而是转向了上原地产那边。   “哪儿啊?我是那么记仇的人吗?”崔泽之一脸无辜。   江一甜:“……”   你分明就是!   “那块西南边的地,你打算怎么用啊?那边……我倒没细看过,难道政策要往那边倾斜了吗?”徐老板还问他,他在西南边也有块地,这种利益攸关的事情他当然要问清楚,旁边不少人也都竖起了耳朵,想听崔泽之说什么。   “我是觉得,现在的京城的八大别墅区有点挤了。”崔泽之只轻描淡写的提了一句,可就这一句,让徐老板也倒抽了一口冷气。   “你是说……”他表情一下子急迫了起来。   “我记得徐总你在那边也有块地?这个事儿我们可以回头谈谈。”崔泽之止住了他的话头,但是却约定了合作的可能。   在场的不少人表情也变了。   按照崔泽之的意思……他难不成要弄出来个第九大别墅区不成?   京城寸土寸金,景致环境好又清净的地方是有数的,在原有的别墅区逐渐饱和的情况下,往商业硬实力较弱但是自然环境良好的西南方发展,绝对是一个好选择。   不少人的心思也动了起来,现场的气氛一下子热络了起来。   除了不远处的白世勋。   按理说,竞拍会之后,这几个拍下地皮的赢家简直可以说是众星捧月,但是白世勋这里就变了个彻底。   在场的人看他的眼神,都隐约带上了些同情,甚至是嘲弄。   白家这些年的名声其实是不太好的,白兴德在圈里不知道被多少人骂过缺德,现在白家被坑的这么狠,不少人的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白世勋觉得现在身上很冷,不知道是周围的目光,还是他真的浑身发凉。   如果第九大别墅区真的被崔泽之搞出来的话……西南边那块35亿从他手里转让出来的地,起码能翻个倍还不止。   这个巨大的数目让他头晕目眩,机会从手中溜走的失落感又席卷而来。   刚刚拍到的五号地在白世勋眼里真正变成了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然后他就听到崔泽之和上原地产的说笑声。   “你这事没告诉员工吗?你们这次准备了多少资金啊,我看他们都快吓死了。”   “你猜?”在卖了一个关子,差点被江一甜拍两巴掌之后,崔泽之举手告饶,“其实资金不算多,之前买了一块地嘛,这边充其量能凑出50亿。”   “……那你还往上叫,不怕翻车吗?”江一甜目瞪口呆。   “不怕,毕竟有些人,可不想让我捡便宜。”崔泽之低声地笑了起来。   这一番话就仿佛刺进白世勋心里的利剑,让他诡异的冷静了下来,哪怕是收到了白兴德脑溢血病发被送往医院的消息,白世勋心里都没有任何喜悦。   他知道自己现在很冷静,但是他的心里简直像是燃烧着一团火焰一样。   崔泽之,都是崔泽之。   现在这种失败,这种奇耻大辱都是崔泽之加在他身上的。   他可以输,但是崔泽之一定要付出代价。   在一旁的江一甜敏锐地回过头,看了不远处的白世勋一眼。   白世勋看上去仿佛被打击得过了头,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定定地看着崔泽之的方向。   可是,他眼神里蕴含的那种东西,江一甜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不是什么被打击,也不是什么落寞,更不是什么愤怒。   是杀意。 第110章   在这方面江一甜的感觉从来都是敏锐的。   白世勋的表情虽然是平静的, 但是她能感觉到那种让她脊背发凉恶意, 如果白世勋手里有武器,江一甜根本不会怀疑他现在会对准崔泽之。   江一甜曾经说过, 她是个和平主义者。   她几乎从来没有主动出击过。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软弱或者是什么, 她只是不想再回到穿越后的那种生活了。   可是这次, 不一样。   虽然这只是怀疑,只是猜测,可是她不能赌,如果白世勋真的对崔泽之造成了什么伤害呢?这样的事情根本就是不能弥补的。   如果白世勋有什么行动的话,她必须把这个行动扼杀在摇篮里。   江一甜那一瞬间的异样没有逃过崔泽之的眼睛。   “怎么了?”他带着她走出来一点,小声地问她, “累了吗?”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这样太冒险了。”江一甜小声说,她没办法解释自己的判断,也担心自己的话被别人听见。   崔泽之以为她说的是拍卖资金的问题, 他压低了声音,凑在江一甜的耳边。   “50亿是说给公司的人听的,其实手里不只这个数,不这么告诉他们,他们那时候拦我的反应就没那么自然了。”他这样解释, “我刚刚说出来,就是想让白世勋知道。冲着之前网上的事儿, 加上这次让崔明义搞方案的事儿, 我不气掉他个半条命我不甘心。”   ……你确实把他气掉了半条命, 可是你这气着气着,把人给气急了。   白世勋那个样子恨不得抄刀上来砍你呢。   要是白世勋真要做什么……她绝对要让监控器再坏一次。   “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崔明义怎么办?”在回家的车里,江一甜看着崔泽之给崔老爷子发消息,说了一下今天发生的事情,忍不住好奇地问。   “看我爷爷了,估计以后公司的事情他是沾不了手的。刚刚我爷爷在和我二叔谈这个事儿,他之前应该是不知情的。”崔泽之耸了耸肩,叹了口气,“我刚刚还得夸他,还不能当众把他的事情给揭出来,一个和睦的家族听起来总比天天内斗的靠谱,这种事情不能当众说的。”   “他后面都被你吓傻了。”江一甜拍了拍他的肩膀,捂着嘴偷笑。   崔泽之也有些无奈,表情也有些委屈了:“今天家里估计要处理这个事情,晚上就没办法和你一起吃饭了。等会我送你回你那边,然后我就得回老宅。”   下车之前,虽然江一甜觉得有保镖护送应该没事,但是她还是叮嘱了一句。   “我妈妈也说过白世勋这个人做事很极端,你这段时间注意安全。”她还是打出了蒋菲的旗号,多叮嘱了一句。   崔泽之刚刚还没想到这个,听了她的话微微一怔,立刻就去多叫了几个保安。   这时候,他手机一震,竟然是陆霖的消息。   “白兴德直接送到3院去了,前几天在A省他身体就不对劲了,强撑着过来的,估计撑不住了。”   3院?   这地方似乎离江一甜住的地方不算太远。   如果白兴德住在那里的话,白世勋会不会也过去?   如果他有什么异动的话,她或许能够发现。   她必须要把这种危险的念头,从白世勋脑子里去掉。   为了崔泽之的生命安全,她可当不了什么“和平主义者”了。   崔泽之并不知道江一甜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他现在正一路往崔家老宅里面赶,由于要送江一甜回住处的缘故,他绕了一点路,崔明义已经先他一步被带回了老宅。   崔明义本来一直觉得祖父不公的,可是真正见到崔老爷子的时候,他却不敢说话了。   崔老爷子从来不是个严肃的大家长,他有时候会和儿孙开开玩笑,可当他板起脸来,脸上一点笑纹都没带的时候,没人敢在他面前放肆。   崔松和避了出去,现在茶室里面还坐着一个崔松溪,再没有别人了。   崔松溪的表情相当的黯淡,眼圈还有些微红,也只垂着头,没有说话。   “爷爷……”崔明义低头喊了一声,随后就没声了。   “看样子你还是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崔老爷子淡淡的说,“进泽之办公室,改大厦监控的事情我也不说了,你知道把消息传出去意味着什么吗?”   崔明义低着头没说话,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可是想要让给崔泽之一个难看的心思占据了上风。那次他和白世勋喝酒,一次酒后失言,说出了一句“为什么要有崔泽之在”的话,白世勋也才道出了他和崔泽之也是有些恩怨的。   后来,在白世勋隐晦地打探竞标会的时候,那时候他想的是什么呢?   崔家的钱总归不会是他的,损失了又怎么样?   只有拿到他手里的钱才是真的。   带着这样的想法,崔明义最终点了头。   崔明义沉默了。   看他安静地垂着头,崔老爷子也叹了一口气。   这个孙子的心态失衡他是能看出来的,这件事情从一开始,他就有一定责任的。   崔泽之重病难愈的时候,崔家的第三代只剩下崔松溪的儿女,集团的重心也开始向着崔松溪那边偏移,他也把崔明义带在了身边,想要多加培养。   这一培养,倒是培养出了崔明义的野心。   什么最可怕?   给了你希望,再把希望抹去。   对于崔明义来说,应该就是这样吧。   崔老爷子自觉在孙辈的教养上,他有着责任,他早就写好了遗嘱,集团的股份也是两个儿子基本均分的,只是大儿子略多一些,可以占据个大股东的位置。   他想着,既然培养了一阵子崔明义,后面他肯定是要持股参与公司管理的,不如还在公司里让他多历练着,可是崔明义在这上面实在是不开窍,他也没办法让崔明义在关键的位置呆着。   这么一来二去,心态肯定就有些问题。   “你平时对泽之的事情能滔滔不绝说上半天,现在怎么说不出话了?”崔老爷子问。   “这不公平。”崔明义抬起头来,眼圈是通红的,“我不明白,为什么崔泽之做的所有事情在您眼里都是对的?他哪怕大年夜跑出去不在家吃年夜饭,您都不会说他一句。可是我呢?他随随便便拿出一个方案,所有人就当成是宝贝,我再怎么努力,您都是看不到的!”   崔松溪都没想到自己儿子会突然来这么一句。说实话,他对这个侄子虽然也只是表面功夫做的足,但是也没起过什么坏心思,这可能是他知道自己能力不行的缘故。现在他在旁边有些坐立不安,张了张嘴,就想要说话。   这个时候崔泽之正好推门走了进来,听到这句话只无奈地低笑了一声。   “随随便便一个方案?”他摇了摇头,“你真的觉得我给出的方案,是随便拿出来的?”   “本身就是爷爷总是偏向你,你做什么只要有爷爷看着,哪有做不成的?”见到崔泽之的时候,崔明义咬了咬牙,低下了头。   “我可能是脑子比较好使,但是任何东西都不会平白跑到我的脑子里。”崔泽之坐下来,熟门熟路地摸过了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长寿乡的别墅从策划到风险评估,到找设计师然后再到动工,全程都是我的方案。爷爷和爸爸没有帮过我一点,当然,如果出了任何的问题,责任是我来担着。”   崔明义愣住了,他抬起头,惊愕地看向崔泽之。   “我说服爷爷的时候,我和他说,这个项目让我负责,如果有什么问题,责任我来担。”崔泽之平静地说,喝了一口杯中的茶水,将茶杯放在桌上,“现在当着爷爷的面,我就问你一句话,如果我给你和我一样的资金,让你来自己做一个项目,你敢不敢自己承担起这个责任?担负起这个盈亏?”   茶室当中一片安静,只有开水壶的轻声鸣啸。   崔明义没敢再抬头看崔泽之,崔泽之的问题就像是一记重拳砸在他胸口。   他敢吗?   他有能力来做吗?   他的能力能够肩负起那么大的项目吗?   在自己心里,崔明义是知道答案的。   他不敢,他做不到。   崔松溪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又看了看年轻的侄子,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父亲。”崔松溪的开口,打断了这一屋子的沉寂,“就按照家规来吧。这孩子做出这样的事情,我也没脸让他呆在公司。他的那部分干股,就不要给他了。”   这是崔家一开始的规矩,谁都不会对此有什么异议。   崔泽之本来以为崔明义会不服的,可是他只是怔怔的,仿佛在想着什么一样,低着头被崔松溪带了出去。   “让他想,想通了说不定这对他反倒是个好事。”崔老爷子这样评价。   面对崔泽之,他的表情稍微舒缓了一点,但是也是难得的严肃。   “白家那边的事情就到此为止了,以后不许你这么张扬。”崔老爷子严肃警告了起来,“再这么张扬,是给你自己招祸,听懂了没有?”   他难得拎着崔泽之训了一通,把崔泽之训的头都不敢抬,一下子没有了原有的气势,灰溜溜地滚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一通谈话下来,已经到了夜里,崔泽之一回家就耗在茶室里头,灌了一肚子茶,只吃了两口点心,这个时候都快饿得穿心了。   他正准备摸去厨房觅食,他的手机里收到了一条消息。   这条消息来自江一甜。   “那个……如果我说C院西路胡同里的监控‘恰好’又坏了,你怎么看?”   崔泽之:??? 第111章   C院当中, 几个值班的医生正在低声讨论着什么。   “特护病房的情况怎么样了?”“情况不太好, 已经病了好几天了,前些天就有类似的症状, 听病人家属说, 今天心情大起大落, 出来就这个样子了。”   “还好送医院早,要是等倒了再送过来,恐怕就要出人命了。”   “今天这个病人家属好奇怪,怎么一点都没有问病情的。”   最后这个医生说出口的时候,旁边几个人脸色都变了变,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他们只想完成自己分内的工作, 至于特护病房病人的家事,他们可不想管。   “遗嘱的事情已经解决了。”电话当中,白兴德的律师这样说。   “不,不用全都攥在我手里。老二毕竟是他最宠的儿子, 如果一点都不给……也不想样子。给个一点,不许他回国,这样也好看。”白世勋吩咐。   要做就做全套。   不管白兴德能不能撑住,他都活不过这两个月。   白世勋在父亲的床头停留了一下,看着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人, 微微勾了勾唇角,眼里闪过一抹嘲弄的情绪。   白兴德不是最疼爱白春树吗?   可惜哪怕到死, 他都见不到白春树一面了。   前阵子他就知道了白兴德的遗嘱, 绝大多数股份和资产全部留给了那个闯下了弥天大祸的弟弟。   可是这又有怎么样呢?   该拿到的, 他怎么都能拿到。   这本身就是属于他的东西。   天色完全暗下来的时候,白世勋刚刚从医院里走了出来。   他的表情当中完全没有父亲生死未卜的迷茫和慌乱,表情当中只带着些肃杀的意味。   白家一直以来,生意做得都不怎么在正道上,之前和孟家的那次冲突,就是源自于一批有问题的货物。   那批货物是要送往东南亚的。   白世勋前几年在那边混过一阵子,认识了不少不能光明正大提起来的“朋友”,其中不少人,严格意义上来讲,是些亡命徒。   在这件事之后,崔泽之根本不会把再正眼看他,谁会去在乎一个手段卑劣的失败者呢?今天的事情在几天内就能传遍整个京城,自然会给崔泽之的好名声上镀上一层金边,但是白家呢?他呢?   别人不会提白兴德如何如何,因为白兴德已经倒下了。   面对这样奇耻大辱的人,将会是白世勋本人。   而且,白世勋不想和崔泽之再做无意义的纠缠了。   因为在刚刚的经历当中,他明白了一件事情。   他可能,永远也没办法赢过崔泽之了。   承认自己永远比不过谁是一件很屈辱的事情,在白世勋眼里,这种屈辱是要用鲜血来偿还。他当然不会蠢到这个时候动手,崔家的戒备现在是最森严的,一定会提防着他有什么异动。   他可以等,等着崔泽之放松警惕的时候。   ——只有活着的人是真正的赢家。   C院是京城颇具盛名的医院,周围的车位总是稀缺的。   白世勋的车又是个加长款,在医院边上是停不下的,他来的时候为了赶时间,索性就让保镖停远了些,总比找车位强。   他左拐走进了旁边的胡同,穿过这个胡同,街道的另一边,那边有个商场,他的车停在那边的停车场里。   他也是经常来京城的,光是来C院探病就不止一次,因此路都不用多看,还有工夫摸出手机来边走边看。   手机里面正躺着一条新消息,联系他的是他那位东南亚的朋友。   “这种事情你不早说,等他离开京城,找个时机,这事儿就交给我来办。”   白世勋看了一眼,只冷笑了一声,手指在键盘上敲击了起来。   “暂时不急,cui——”   他一个“崔”字还没有打完,腰上就被什么冰冷的东西抵住了,那是一个尖锐的物件,刺穿了他的衬衫,几乎割破皮肉,疼痛也随之传来了。   白世勋僵住了,他不敢动,也不敢回头,按照他往日的经验,这个时候只要他回头,看到了对方的脸,对方哪怕本来不想杀他,都会动手。   到底是什么人?这一瞬间,白世勋心里闪过了十七八个念头。   是过去在东南亚一带结下的仇家?   是他那个不成器的蠢弟弟想也要先下手为强?   他的背后传来了一个少女的嗓音。   那是一个他相当熟悉的声音。   清甜,带着些青春期女孩子特有的娇嫩。   他从来没有把这个声音的主人放在眼里。   “你这是什么事情要找朋友办啊?能说给我听听吗?”   白世勋想过很多种情况,可是没有哪一种能告诉他现在应该怎么做。   江一甜。   这个声音的主人是江一甜。   ……这怎么可能?   那明明是一个看上去非常普通的十七岁女高中生,唯一特殊的地方就是一首好厨艺和药膳方子,再特殊一点就是男朋友。   不对,不完全是这样。   他想起了那个模糊的视频,江一甜四楼顺着广告长幅一跃而下的样子。   ……他的目标全部放在了崔泽之身上,他几乎忘记了江一甜有着相当不错的身手,那时候他只觉得这个女孩可能学过些防身术罢了。   “白总不愿意说吗?不愿意说的话,我可就不客气了。”   江一甜在他身后轻声笑着,她的声音很低,带着些笑意,如果不是腰上那尖锐的物件刺得更深了些,白世勋甚至会以为她是在说笑。   这件事情绝对不能暴露。   只要暴露出他和那边的联系,他就完了。   他是绝对不能让江一甜拿到他手机的。   白世勋的心思一动,哪怕身手再怎么好,女人的力气是比不过男人的,如果他……   白世勋当然也不是什么弱鸡,他在国外多年,自然防身术也是必备的课程,只要江一甜放松警惕,他很自信他能轻松拿下她。   “你不要伤到我,我把手机给你。”白世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里带上了些惊慌,在江一甜点头的那一瞬间,他把紧紧握在手中的手机向身后丢去。   只要江一甜被手机吸引注意力,转身去接手机,他就可以从背后直接勒住她的脖子,然后立刻制住她。   江一甜果然上钩了。   她身手敏捷极了,转身的时候动作迅速又灵敏,冲向了那个手机。   就在江一甜将那个手机握在手中的那一刻,白世勋就在这个时候,猛地冲上前去,想要勒住她的脖子。   他甚至都碰到了她脖颈的皮肤。   只是就在下一秒。   ——彻底落空。   怎么可能?   他明明……   白世勋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下一刻他就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什么冰冷的东西贴着他的脸擦过,牢牢地钉在了地面上。   他的脊背疼极了,几乎让他没办法起身。   但是更让白世勋感觉到恐惧的还不是这个。   这可是……青砖地面啊!   他偏过头去看,想看看那究竟是什么。   贴着他脸,斜斜钉在地上的,竟然是一支相当普通的钢笔!   这不可能,没有人能做到的这样的。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动。”江一甜走近了些。   白世勋见过江一甜几次,可是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她。她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眼睛也黑沉沉的,在这个昏暗的小巷子当中,竟然让人有些畏惧了。   白世勋动了动嘴唇,想要说话,可是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木然地看着江一甜在他身边蹲下,轻轻松松地从地上拔出那支已经不能用了的钢笔,抵在了他的喉咙上。   “我劝你少费点力气。”江一甜随意地指了指胡同口,“这里的监控恰好坏掉了。我在这里等了你两个小时,这一个小时里头还没人从这里走。”   她翻看着白世勋的手机,冷笑了一声。   “白春树什么都没告诉过你吗?”   白世勋的脑子现在简直就是一团糨糊,这件事情怎么又和白春树扯上关系了?   难不成,白春树在国内出现的精神异常和被害妄想……和她有关系吗?   “你、你想要做什么?”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镇定。   “我不明白。”江一甜打断了他的话,“你这是不甘心?不服气?想要对崔泽之动手了?”   她冷笑了一声,坏了尖的钢笔在白世勋脖子上留下了一点墨痕。   这时候白世勋才意识到,刚刚抵住他腰的那个所谓的“利器”,竟然只是一支普通的钢笔。他脑子里一片混沌,几乎说不出话来。   “你这种人我见得还挺多,一个个都觉得自己天下第一,可是偏偏就是输不起,一旦输了,就开始想耍赖了。明明自己先用了下作的手段,被别人反过来抽一巴掌还觉得是别人的错了。”江一甜的声音冰冷,话语当中带上了显而易见的轻蔑。   “连自己技不如人都不敢认,白世勋,你真可怜。”   血液几乎在下一刻就往白世勋头上冲。   他可以在这难以反抗的力量面前保持冷静,可他绝对受不了江一甜话语当中的蔑视。   他这一挣扎,下一秒,就被当头一巴掌直接拍回了地上。   钢笔的笔尖刺痛了他喉间的皮肤,带来了几乎灭顶的恐惧。   江一甜正看着他,眼睛里一片漠然,没有任何其他的情绪,他甚至觉得哪怕她刺穿他的喉咙,表情都不会变上一变。   恐惧几乎从每一个毛孔当中渗透了进来,尖叫着向白世勋示警,他意识到如果他再做出什么举动,他可能真的……会死。   在意识回笼之前,他的身体已经先一步地发起抖来。   “虽然我是个和平主义者,但是我真的不介意教教你们怎么做人。”看见白世勋终于安静了下来,江一甜满意地勾了勾唇。   “现在,听话一点,坐起来。我问你答,如果你说谎或者是喊人,那你就——”   江一甜看到了白世勋眼中的恐惧,拖长了些声音,做出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Game Over.” 第112章   白世勋表现得比江一甜想象的更有骨气一些, 竟然一开始还想着反抗。   不是谁被个尖锐的东西抵着腰, 还能试图反抗的。换了他的亲兄弟白春树,估计早就瑟瑟发抖缩成一团了。   而且很有意思的是, 在他清楚自己无法反抗江一甜力量的时候, 他一下子就表现出了顺从, 还算挺识时务的,也不枉她在这里蹲了这么久。   在竞拍会上,江一甜敏锐地感觉到了白世勋掩藏不住的恶意。   她对这个实在是太过熟悉,因此自然而然就心生警惕了起来。   她的想法很简单粗暴,先找到他,看看情况, 如果有问题的话把人堵住,把事情给问个清楚,绝对不能留下什么隐患。   崔泽之收到的信息里面有白兴德的医院位置,不管白家父子的实际关系如何, 白世勋的表面功夫是一定会做的,也就是说,他今天是一定会去C院的。   那她只需要在C院附近做好准备就行。   做什么准备呢?   自然就是让监控器“恰好”坏掉了。   在白世勋出来的时候,她就悄悄地跟上了他,她的脚步很轻, 几乎能做到行动时的悄无声息——她很习惯这个,毕竟在末世里, 行动动静太大的人早就死光了。   昏暗的环境下, 手机屏幕的光亮格外显眼。   江一甜的身体被强化过, 和普通人已经能拉开一个档次,能够隐约窥见他手机上的字,比如说他要找朋友办事,比如说他打出来的“cui”。   傻子都知道,这件事情肯定和崔泽之有关,而且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幸好她现在看到了,幸好她现在能够截住白世勋。   想到如果她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崔泽之可能会因此受伤或者是丧命,江一甜都是无比的后怕。   白世勋现在躺在地上几乎是动弹不得,江一甜浏览了一下他手机里面的一些东西。   有白兴德律师发过来的,遗嘱相关的事情。   有一些用缩写描述的“生意”,她的直觉告诉她,这绝对不是什么正当生意。   这些东西足够把他送进去蹲上几年了吧。   虽然手里拿到了白世勋的手机,但是江一甜觉得还是直接问来的妥当。   她打开了自己手机的录音功能。   “来,我们开始吧。第一个问题,你想杀了崔泽之吗?”   白世勋看着江一甜手里的那支钢笔,又看着她另外一只手上的手机,艰难地从地上坐了起来。   他以为江一甜会动手杀了他,按照她的力量,她可以无声无息地让他消失,而她现在,竟然在录音?   如果她想让他死,直接让他消失就行,没必要再录音留下证据。   这是不打算杀了他吗?   “你在录音,所以你不打算杀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   江一甜刚刚粗略地翻了一下他和一个律师的聊天记录,这份聊天记录当中甚至涉及到了白兴德的身体状况,还有遗嘱的问题。   “做什么?把你送到你应该呆的地方,你手机里的存货不少,应该足够了。”她冷笑了一声,摇晃了一下白世勋的手机,“至于为什么现在不宰了你……”   穿越回来后,江一甜遇到过很多事情,有的令人无奈,有的让她觉得气恼甚至是愤怒。她当然可以选择用超出常人的武力来解决这一切,甚至可以去选择报复,甚至做更多……   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么做。   好不容易回到了这个正常的社会,享受到了来之不易的和平生活。   她为什么要打破这一切?   她当然可以动手,但是给自己定下的规则一旦打破,她的生活就回不到从前了。   她为什么要因为人渣来毁掉自己的生活?   “我为什么要为了你这种人脏了我的手?”江一甜这样回答。   白世勋微微一愣,可江一甜真的不想再和继续扯下去了,她干脆利落地删掉了这段开头的录音,继续问了下去。   “别打岔,老老实实回答。你和这个人联系,是想杀崔泽之吗?”   白世勋咬紧了牙,这应该是他面对过的最大危机,明明江一甜不打算杀他,他都觉得自己无路可走。   过去他针对江一甜和崔泽之做了太多事情,江一甜不会放过他。   无论是金钱还是什么其他的东西,他都没办法打动江一甜。   手机现在已经攥在了江一甜的手里,如果他和境外的联络被发现,这下几乎可以顺藤摸瓜,牵扯出一大批人。   那些人是好相处的主儿吗?   如果他现在逃出去,无论逃到哪里,他都躲不过一个死。   还不如现在这样,哪怕被抓起来,也比落到那些人手里好。   可惜他花了那么多精力,全都断送在这里了。   白世勋低下头,掩去了眼中的悔意。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他绝对不会再去招惹崔泽之,也不会把目标放在黎明酒店上。   只是为时已晚了。   *   崔泽之是万万没想到,他拿来调侃江一甜的“坏监控”竟然真的一语成箴。   接到江一甜电话的时候,崔泽之简直像火烧眉毛一样跳了起来。   “你现在在哪儿?你没事吧?”他从慌张的从楼上一路跑到楼下,差点没冲回爷爷的茶室里面去。崔松和看见他慌慌张张的,直接拦住了他,皱着眉头训道:   “什么事这么大惊小怪的?”   崔泽之还没来得及回答,手机里面就传来了江一甜的话。   “白世勋真的想杀你,他都已经和境外的人联系上了。他手机现在在我手里,我也拿到了相关的录音……”   本来还觉得儿子大惊小怪的崔松和:???!!!   他一把抢过了手机,急匆匆地和江一甜了解了一下情况。   “我这么抢了白世勋的手机……不会有事吧。”让男朋友的爸爸听到自己怎么大发神威,教训了白世勋,拿到了他的手机,江一甜的语气有些尴尬。   “你打他了吗?”崔松和问。   江一甜更心虚了,她问完话之后,照着白世勋脖子根劈了一下,把他打昏过去了。   “……就,这也难免,不过也没啥大事,就是晕过去了。”她犹犹豫豫。   崔松和一拍大腿,语气里都透着一股遗憾:“怎么就没把他腿打断呢。”   江一甜:“……”   崔泽之倒没有这么担心自己的安全,他只是想起了上次帮江一甜扫尾,清空录像时候看到的那一幕。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有点同情白世勋了。   “你确定自己没有被拍到或者看到吧。”崔泽之有点担心江一甜会惹上麻烦,电话在崔松和手里,他只能隔着电话提高了音量。   “我、我把这附近所有监控都砸了。”江一甜的声音里面传来了一丝心虚,“你等下,我马上把录音传给你。”   崔泽之都没有机会听到这个录音,他的手机就被崔松和简单粗暴地抢走了。   “我现在让人去接你女朋友过来。”崔松和的脸上就像是挂了一层霜一样,他把崔泽之的手机交给了老爷子,让他先看。   “我也跟着去吧。”崔泽之抗议,他才不要一个人被按在家里。   “不行,你现在必须待在家里。”崔老爷子很少对着崔泽之发脾气,这么疾言厉色简直是头一次。这时候崔泽之别说要出门去市里了,就是走到院子里都不可以。   崔家的保镖闻风而动,已经把整个大宅护的严严实实了。   “录音你们拿走没问题……但是你把手机给我啊,我给甜甜再打个电话。”崔泽之的语气无比卑微,然而依旧没有换来通话权。   “C院那边的消息,白兴德抢救无效,人没了。”崔松和的脸色现在不好看,白世勋手机里面的东西他只是粗略地扫了一眼,就被满屏幕的黑话和暗语惊到了。这些东西非同小可,涉及到崔泽之的事情他肯定要过问,至于其他的,他并不打算插手,打算直接交给警方处理。   手机刚刚交到警方那里,他就听到了白兴德的消息。   这时间……有点巧啊。   “从手机里面的通讯内容来看,白世勋对白兴德的身体状况是知情的,几个月前他就和白兴德的律师有了联络……”   “你怀疑……?”崔松和有些不敢置信。   “这只是个怀疑,但是白兴德和白世勋从事非法交易的事情,应当是证据确凿了。光这一点就足够让他进去了,现在他估计在去喝茶的路上吧。”   崔松和这下放心了,临出门之前,警局局长欲言又止了半天,最后说:   “那个……下次,对待我们的监控器温柔一点。”   “我会照价赔偿的。”崔松和摸了摸鼻子,干咳了一声。   白兴德的去世,白世勋的被捕在京城里面掀起了轩然大波。   不过有些听起来荒谬的小道消息在私底下流传很广。   “哈哈哈哈我简直都要笑死了,不是,你们崔家在别人眼里究竟是什么形象啊。”难得抓到崔泽之一起吃饭,徐永光迫不及待地和他分享着最近听来的八卦。   “什么什么形象?”崔泽之有些迷惑,看了一眼旁边的江一甜。   陆霖是知道这件事的,他忍不住也大笑了起来。   “简直是灵异事件,白世勋是被警方发现,昏迷在医院附近的一个小巷子里的,关键是那周围的监控全都坏掉了,最后都没看到破坏监控的人。”徐永光兴高采烈地说。   “外头都说是你家有个绝代高手,飞花摘叶都能伤敌的那种,从远处咻咻咻几下,监控器就被打坏了。”旁边又一位小伙伴补充,“这种事情也能信吗哈哈哈哈哈!”   江一甜:“……”   崔泽之憋笑憋的很辛苦。 第113章   徐永光今天过来, 是来和崔泽之联络感情的。   竞拍会那天崔泽之的一番话, 在圈内这几个老狐狸的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可惜之后立刻就出了白世勋这个事儿, 他们也不好催促, 只能让几个同龄人好好联络一下感情。   京城的人口这些年越发密集了, 手里有钱的自然也不是少数。   人一旦有了不菲的身家,总会在某些方面试图证明自己。   那么在寸土寸金的京城,拥有一套风景绝佳的小别墅,该是怎样的体验呢?   人多了,但是自然资源是有限的。原本的八大别墅区现在已经要濒临饱和了,如果这个时候联手开发出第九个别墅区的话……   崔泽之做事不怎么独, 是那种有钱一起赚的人。这些年想到这件事的人其实不少,不过大多数人都愿意藏好了自己的念头,想着一人独占市场。   但是市场可不是那么容易占的,开发一个小型别墅区不难, 很多人都能做到,但是要真正建设处第九大别墅区,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用崔泽之的话说就是,他自己也吃不下那么大的蛋糕,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 这样也挺好。   现在这几个老油条都起了兴趣,事情已经成了□□分了。   三两句话定下了后续的计划, 现在聊天的内容就跑向了八卦上。   “他们都说白世勋是被你送进去的, 这是真的吗?”徐永光还好奇地问崔泽之, “你到底是怎么猜到他要对你动手的?”   “他可不是被别人送进去的。”江一甜打断了他的话,摇了摇头,“只有他自己的行为能把他自己送进去。”   他现在的处境,只不过是咎由自取罢了。   “这倒是。”徐永光想想还真是这一回事,要是白世勋不去针对崔泽之,按照崔泽之的脾气,他不会去算计别人。这后面一系列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白世勋这个事儿虽然没有被全部曝出来,但是还是在头条上挂了好几天。   毕竟是A省的龙头,白家还算是小有名气。   从七月底的某一天开始,白家的所有产业同一时间关门,公司账目被拿去调查,总部的几个高层也被一起带走了。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很快,白兴德去世,白世勋被带走调查立刻就传开了。   这次白世勋一出事,不光是在圈内,就连网络上也传得沸沸扬扬,不少人私下猜测这背后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一开始,竞标会的事情还被人扒了出来,说是白家在竞标会上和崔家起了冲突,这次的事情猜测是和崔家有关系,因为白世勋从崔泽之手上抢下了他看上的地。   崔泽之:???   事情和崔家扯上了关系,这下就热闹了起来。   江一甜当时也看到了,觉得这个猜想还真够顾头不顾尾的,估计是什么凑热闹的人只知道结果,瞎猜一通,根本没什么影响。   果不其然,先跳出来解释的就是徐永光。   “你们都想什么呢?崔泽之是精,人家可没做过什么不规矩的事儿,竞标会的冲突根本就是白世勋自找的,他要不去打探人家公司机密,怎么可能被别人反过来算计一头?”   徐永光年轻,也没啥话语权,他怎么说都有人不信,可别的大佬就不一样了。   “被别人将计就计陷坑里了,还想买|凶|杀|人?白世勋年纪活到狗肚子里去了,人崔泽之今年才刚十八。”这个大佬同样也是京城地产响当当的人物,说话足够分量。   这话一说出来,大多数人就信了八|九成。   “买|凶|杀|人”这四个字可了不得,一下子激起了千层浪潮,吃瓜网友的力量是强大的,就连白兴德遗嘱有问题的事情,也已经扒出了七八成,就连白春树也被扒了出来。   “白春树也被引渡回来了,我爸和我说警方在调查他之前有没有参与到白兴德的那些生意里面去。”徐永光是这样说的,“我爸也不告诉我究竟是什么,也只说了他们不走正道。”   “当初他家和我家翻脸,就是因为藏了不该藏的东西。和他家合作最多的一个航运公司已经被揪出来了。我真觉得我爷爷谨慎是对的。”孟黎补充。   “白春树应该不知情。”想起白春树这个人,崔泽之摇了摇头,“这个人不是能守住秘密的,白世勋虽然傲慢,但是他还有点能耐,至于白春树……他挺倒霉的,咱就不说他了。”   白春树简直可以荣登年度最倒霉的人了。   他被白兴德娇惯的有点厉害,送出国之后在国外一时间受不了天差地别的待遇,根本没干什么正经事,满心想着怎么着他都有白家靠着。   结果刚刚一年功夫,白家就这样倒了,他自己还被牵连在了里头。   惨还是白春树惨。   送走了徐永光他们,陆霖就忍不住了,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地泣鬼神的大笑。   “飞花摘叶皆可伤敌,这说的多好啊。怎么就没人信呢?”他笑到捶桌子锤了半天,整个人趴在桌上了,“笑死我了,甜姐啊,你什么时候给他们露一手,让他们见识见识啊。”   “我先拿你练练手哦。”江一甜默默地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支钢笔。   看到钢笔的时候,陆霖笑的更厉害了。   “我去哈哈哈哈哈,不行了,我要给甜姐买全年份的钢笔,一天一支保准管够。”   孟黎照着陆霖的脑壳拍了两下,让他赶紧闭嘴。   这个事情崔泽之也没瞒着过他们,在那天陆霖完全跟进了全过程,并且全数直播给了孟黎。他当初被白世勋表面的温厚可亲骗了个彻底,那天一直撺掇江一甜回去多揍他几顿。   这时候众人笑闹成一团,江一甜有些出神了。   她想起了那天巷子里,她录音之后,最后问白世勋的一个问题。   “我不觉得你会为了白春树的事情做这么多。当初你用江宇布局的时候,我一直都觉得你针对的就是崔泽之,我和孟黎都是附带的。”   白世勋没说话,在这个时候,没说话就是默认的意思了。   “为什么?”江一甜问。   可能是预感到了自己注定的结局,白世勋闭了闭眼,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在这个时候,他竟然意外地坦诚了起来。   “因为嫉妒,可能也因为我潜意识觉得我赢不了他。”   ——所以一开始,他就没有选择光明正大的手段直接竞争,因为他潜意识里面觉得,正面对抗,他赢不了。   正是这样,他才选择了崔泽之的私人情谊来入手,选择了江一甜这个突破口,没想到机关算尽,最后反倒栽在了他一向看不起的江一甜手里。   想起那天白世勋说过的话,她又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崔明义。   白世勋是嫉妒,崔明义又何尝不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   崔明义现在已经被崔松溪指派到了外地。崔松溪本来是个宠溺孩子的,这次竟是格外的狠心,给了他一笔钱,就让崔明义自己出去闯荡,闯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子。   无论崔明义怎么喊着不想去,崔松溪都直接取消了他在集团里面的一切权限。   这意味着,除了给钱之外,几乎和他断绝关系。   这一切因果缠绕,最终都归结到嫉妒这个原罪上。   嫉妒别人的人,最后总会一无所有的。   几天之前,警方终于整理完了白世勋的那个手机,做出了情况通报。   结果警情通报并没有掀起太多浪花,网上的早已就白世勋这件事本身吵过了几轮,什么□□、什么篡改遗嘱都吵了个遍,看到了实锤之后也没再继续讨论,风向一转,就开始讨论起了年纪格外出众的崔泽之。   身家不菲,能力极强的神壕当然引人注目,要是再加上一个年轻呢?   崔泽之才刚刚十八岁,他不仅有钱,还能再生意上把白世勋给怼下去,这还了得?   这绝对吸引眼球!   一时间关注点就开始跑偏了。   江一甜还截图了好几个问崔泽之长什么样子,好看不好看的吃瓜群众,发给崔泽之看。   “让你得意几分钟。”她还这样说。   崔泽之:“……”   他竟然隔着屏幕就感受到了一股杀气,这时候谁得意谁是傻子。   崔泽之当然不是傻子,他怂了那么久,好歹察言观色也是练出来了,这时候谨慎极了。   “我长得一点不好看,我也没有得意QAQ!”他还谨慎地附带了一个颜表情。   “年轻人要诚实。”江一甜的回复来的很快,“好看又怎么样?再好看也是我的。[叉腰.jpg]”   那个叉腰的表情包看上去别提多嚣张了。   崔泽之感觉自己又被反过来撩了。   这时候微博上面,不少网友都开始寻找崔泽之的踪影了。   好在他之前公布罚单的时候,给自己的名字后两个字打了马赛克,这才勉强捂住了自己的马甲。   有了马甲的人,最怕的就是掉马。   现在徐永光微博下面,不少人都在问他崔泽之长什么样子。   陆霖由于算是个圈内神壕,同样也被询问了。   由于之前陆霖的前科累累,崔泽之严肃警告陆霖不许再网上透露和他有关的事情,否则他恐怕是要被陆霖卖到再次翻车。   陆霖看着自己微博草稿箱,里面赫然躺着一条还没发送的微博。   “长得可好看了,但是脱单了,女朋友又美又甜还能打,想挑战的都凉了。”   陆霖看着崔泽之的脸色,瑟瑟发抖了起来,他深吸一口气,在孟黎警告的眼神当中悄悄地清空了草稿箱。   还好他没有第一时间骚操作。   不然现在凉了的就是他了。 第114章   陆霖是个闲不住的, 刷了一会儿微博就过来撺掇崔泽之也来。   “那么多人喊你, 你就开个微博来玩呗。”   “你别撺掇他了,他要是开个微博天天怼你咋办?”孟黎看着男朋友在作死的边缘反复横跳, 忍不住扶额, 和江一甜对了个眼神, 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无奈。   “我觉得主意不错,可惜我已经有号了。”崔泽之面无表情地玩着手机,无视了陆霖惊恐万分的表情。   “不了不了,祖宗,您自己好好玩。”陆霖的表情一下子就蔫了。   陆霖真是个记吃不记打的典型。   自从去年他公布了朋友圈之后,网友对他的态度就从“围观神壕”直接变成了“哈哈哈哈快来看我们的陆怂怂”, 连外号都给他起好了。   陆霖对这个既不霸气也不酷炫的名字表示了深恶痛绝。   可惜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就连崔泽之给他的备注都改成了这个名字。   要是崔泽之天天怼他,他估计也不敢还嘴,这么一来二去, “陆怂怂”这个名字就坐实了。   陆霖满脑子都是崔泽之恐怕要怼他,还没反应过来这话里面的一个重要信息。   旁边的两个姑娘就发现了些不对。   “崔泽之你啥时候有微博的?”江一甜一脸懵逼。   “快,交出你的微博ID!”孟黎一点都不客气。   “就是平时浏览微博的小号,没什么别的东西。我平时也就看看,不怎么发。”话虽然是这么说, 崔泽之还是乖乖地把手机推给了江一甜,亮出了自己的ID。   “今晚我们吃什么。”江一甜一字一顿地把这七个字念了出来, “……崔泽之你就叫这个名字?”   这名字也太富有生活气息了吧!   这是个彻头彻尾的小号, 关注列表里面只躺着甜姜一个人, 粉丝也只有十几个僵尸粉。   这个号确实不怎么发微博,全都是转发的甜姜。   还有“今晚吃烤羊排”“今晚吃狮子头”这样的微博,每一条都能对上他们的晚餐或者是夜宵,非常富有生活气息,完全无愧于他这个ID。   最后一条微博是他半个小时之前发的。   “今晚夜宵想吃饺子,荠菜猪肉的。”   你好像刚刚吃过晚饭,怎么又想着夜宵了。   江一甜十分无语。   “来互关啊!”陆霖迅速摸出手机,点上了关注,在旁边着急地催促了起来,“快快快来关注我,我会保住你的马甲!不让别人知道你是谁。”   你这个人卖了我那么多次,还保住我的马甲?   我信了你的邪。   崔泽之白了他一眼,冷酷无情地移除了粉丝,转头蹭到江一甜肩上,又变了一副表情。   “甜甜来和我互关吧。”   陆霖:???   江一甜知道他的意思,现在因为白世勋的事情,崔泽之这个名字已经在网上被提及了无数次,他根本不想在网上把自己的名字说出去。   说出去又是一大堆麻烦,说不定还能扯到江一甜头上去。   不过小号认领一下朋友君,平时发发狗粮是没问题的。   在陆霖的“崔泽之你够了!”“崔泽之你做个人吧。”的嚎叫声中,她把手机还回去,默默打开了自己的手机,噼里啪啦一通操作之后,甜姜的关注列表喜提了一个每天点菜的。   她还转发了一下那条想吃饺子的微博,表示今晚就吃饺子了。   甜姜现在坐拥百万粉丝,很快崔泽之的未读消息就瞬间被刷爆了。   “等等,这是谁?!怎么还带点菜的!”   “还有人问这是谁的吗?这除了男朋友还能有谁啊?”   “我已经准备好吃狗粮了!”   “浏览了一下之前的微博,完全能和甜姐之前发的对上号。我赌五毛是男朋友的微博号被发现了。”   “噗我要笑死了,陆少的关注列表一直在动,感情是关注一次瞬间被移除啊。”   “陆怂怂是真的好卑微!”   在网友的“哈哈哈哈”声当中,陆霖这个广为流传的称号又一次被叫了起来。   陆霖坐在旁边,整个人委屈的都蔫了下来,足足加了三四次,崔泽之这才大发慈悲地回关了他,顺便也回关了一下孟黎。   陆霖是得了便宜就卖乖的,被加回来之后一下子就振作了起来。   “今晚夜宵吃荠菜饺子吗?我也要吃!”他申请加入豪华夜宵阵容。   江一甜的“好啊”才出口一半,崔泽之的眼刀就扫了过来,清凌凌冷冰冰的,刮得他脊背一凉,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   孟黎瞅了一眼记吃不记打的男朋友,果断地揪着他的领子把他拉起来。   “我们先回去了,过几天我还得去趟A省,分店那边得盯着点。然后就看下一个分店选址了。”   这段时间黎明酒店在A省的分店经营的简直是红红火火,全程爆满,房间是供不应求。   照这样下去,下一个分店很快就要起来了。   江一甜瞅了一眼护食护得非常理直气壮的男朋友,偷笑着把孟黎送走了。   现在这个地方是在崔泽之自己的住处,江一甜看过冰箱,做饺子是不够的,要去就得去她那里。不过崔泽之这个住处离她那里也算是近,走不了几步路就能到。   走过去的时候,江一甜还在抱怨:“你这个人怎么回事,这都开始护食了,就是个饺子诶!”   这哪里是个饺子的事情!   如果是晚饭的话一切还好说,可这是夜宵!   夜宵的话就要待到晚上,这可是难得的二人世界时间!   自从竞拍会以来,先是崔家把他严防死守,不许他出门,然后好不容易能出门了,就各种人上门拜访,忙的一塌糊涂。   算了算现在已经八月份了,过一阵子估计还要忙别墅新区的合作计划,忙设计方案……   这么忙起来,到开学前他都未必能和江一甜呆上几天。   二人世界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宝贵的。   这时候陆霖还来吃夜宵?崔泽之才不干呢。   在这种事情上,崔泽之寸步不让。   江一甜暂时租住的房子里,本来是有专门的客房的。   崔泽之住过两次,结果被陆纭揪着耳朵训了一顿,说怎么能随便去女孩子家里住,这样绝对不行,没这个规矩。   被自己亲妈严防死守是个什么情况。   崔泽之非常委屈,但是也只好乖乖地在附近找了个住的地方,蹭完夜宵回去。   “我都好久没有和你两个人呆着啦。现在事情好多好忙。”想到这里,崔泽之的语气里都透着委屈。   江一甜正从橱柜里面摸出面粉袋子,准备和面,看着崔泽之委委屈屈站在厨房门口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你要和我呆在厨房吗?那你也给我帮个忙啊。”她这样说。   “好!”崔泽之立刻挽起了自己的袖子,大言不惭地假装熟练工,“我之前在家里包过饺子的,绝对是熟练工。肯定能帮上你!”   包过饺子这个江一甜是信的,谁小时候过年没试着包饺子过呢?   至于熟练工嘛……   江一甜表情微妙地漂移了些,没有拆穿男朋友的小心思。   “你和面的时候用凉一点的水,这样面和出来比较软,方便包饺子。”江一甜没上手,只在在旁边指挥挽着袖子的崔泽之。   崔泽之之前看江一甜和面的时候,动作那叫一个行云流水,可到了他,搅拌面粉的时候,筷子都有些不听使唤了   “加水。你水放少了——等等慢一点!”   在江一甜开口制止之前,“哗”的一下,崔泽之把整杯水都倒进了面盆里面,茫然地看着她,脸上还沾着面粉印子,看上去也别提多滑稽了。   “啊啊啊你快点搅,和面要慢慢加水,一边加一边搅拌的。”崔泽之非常听话,连忙开始搅拌了起来,江一甜这时候才松口气,感觉比自己做十顿饭都累。   真开始在案板上揉面团的时候,崔泽之又出了状况,他的水加多了,面有些太湿,只能补点面粉,结果他手一抖,面粉又下多了。   “我就是、我就是不太会和面。”崔泽之向江一甜投来了求救的眼神。   江一甜:“……噗!”   要是全靠崔泽之这种“熟练工”,今晚除了半生疙瘩汤之外什么都吃不上。   在江一甜紧急救场,手把手教男朋友和面之后,面团灾难终于到此为止了。面团放在盆里,盖上了一块布,就可以暂时搁置了。   饺子馅是崔泽之点名要的荠菜猪肉,江一甜亲手剁的。她可不敢让崔泽之碰菜刀,按照崔泽之刚刚的傻样子,他不给自己手上来一下就谢天谢地了。   崔泽之手上和衬衫上都弄上了面粉糊糊,满脸敬畏地看着江一甜行云流水地剁完饺子馅,没有一点熟练工的架势。   剁完馅,江一甜还好心把面团给擀成了饺子皮,连同馅一起放在崔泽之眼皮底下。   “来吧,熟练工。今天的饺子交给你了。”江一甜调侃着,她非常有闲情逸致地洗了个手,摸出手机,对着面团前面为难的崔泽之“咔咔咔”拍了好几张照片,一转手发给了陆纭。   陆纭:哈哈哈哈哈哈!我觉得你们今晚是吃不上饺子了!   崔泽之的包饺子水平,仅限于能把馅包进皮里面去,不把皮弄破就是万幸,至于什么形状嘛……   “甜甜!”吹牛一时爽,自己动手火葬场,崔泽之手一抖,馅料放多了,最后这个饺子包不上,只能求救般地看向江一甜。   江一甜差点笑到捶桌,最后为了自己的夜宵,还是出手帮忙了。   下锅的是两排饺子,一排看上去歪歪扭扭,要么瘪瘪的,要么看上去一煮就能破掉。另一排看上去饱满又整齐划一,这个自然是江一甜的手笔。   “熟练工?”江一甜看着崔泽之一脸尴尬地拿着饺子去煮,也没上去帮忙,就在旁边笑他。   “我再练一练就是熟练工了!”崔泽之反驳。   小厨房里面水汽蒸腾,江一甜看着崔泽之手忙脚乱从锅里捞饺子的样子,忍不住笑着给他多拍了几张照片,然后又顺手拍了个视频,发给了陆纭看。   饺子包的好不好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崔泽之。”她叫了他一声,看着他回过头来。   “怎么了?”崔泽之的脸上还沾着面粉印子,看上去有些滑稽。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遇见你其实特别幸运。”她说。   “现在你说了,你这不是存心让我膨胀吗。”崔泽之摇了摇头,手一滑把一个饺子掉回了锅里,随即笑了起来,“其实我觉得我才是全天底下最幸运的那个。”   江一甜没再说话,看着崔泽之忙碌的背影。   她想,这大概就是她最想要的生活。   (正文完) 第115章 番外一(上)   A大的校园向来是京城的一景, 傍晚的时候, 西斜的日光温柔地给教学楼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边。   下课的铃声响起,学生们纷纷走出教学楼, 商量着今天的晚饭到底要吃什么。   不过有些人嘛……是根本不用去食堂的。   “甜甜记得做一下ppt, 下周轮到我们组做报告了。”江一甜出教室的时候, 身后有人喊她。   “知道啦,今天晚上邮箱发给你。”江一甜挥了挥手就往外面跑。   见她的身影消失在教室门口,教室里面有几个女生露出了些艳羡的神色。   “这么着急啊,男朋友来接了吧?”   “人家男朋友啥时候不来接?基本每天都来报道一次。”   “这么多年了,感情是真的好。看她男朋友过来接,我都想谈恋爱了。”   “那你也得赶紧找个这样的男朋友啊。”   几个姑娘就笑闹了起来。   江一甜在经管学院也算是个名人。   自从上了大学以来, 江一甜只是头一个礼拜在宿舍住了两天,请舍友吃了两顿饭,然后就在外面住了。   别人问起来为什么不住宿,说是在校外自己买了套房子, 自己家住的总比宿舍来的舒服。   自己买房子和回家住是两种概念。   更何况江一甜根本不是京城人。   这下就有同学心生好奇了。   很快就有人认出来,这姑娘就是网络上面红极一时的美食博主甜姜,她当年似乎因为学习繁忙的缘故,和T站解约,后来就只在微博偶尔发几张日常美食图, 很少再露面,只会在网上和男朋友发发狗粮, 秀两下晚餐罢了。   甜姜是不缺钱的, 更何况她还是黎明酒店的股东之一, 按照黎明酒店那个架势,自然是赚的盆满钵满,买一套房子,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她一手抱着三本书,从教室里头匆匆地跑出来,另一手的手机上,是打开的微信界面,正在往外窜新消息。   “下课了没?我溜过来接你了,今天有我的饭没有?”   她眼神往手机屏幕上一扫,就知道崔泽之八成翘了什么会议。   “又翘班?你确定你不会被你爸打死吗?”她单手操作手机,迅速回复。   “没事,我跑得快。”崔泽之还附带了个表情包,皮的要命。   这几年崔泽之皮的程度大幅度上升,江一甜表示她已经习惯了。   三年的时间过去的很快,足够让江一甜以高分走进A大的校园,让她有时间发展自己的品牌,也足够让崔泽之在崔家总公司彻底留下印记。   江一甜后面也没再直播。   高二的学生当然是以学业为主,好好考大学才是正道。上了大学之后,她一方面是黎明酒店的股东,另一方面运营着自己的药酒品牌,还要兼顾大学的课程,忙得团团转。这么多事情在这里堆着,她哪里有功夫直播?   自从考完大学,一个阶段性的任务完成,她的大多数时间都放在了自己的药酒品牌上面。   黎明酒店分店各地开花,除了增加江一甜的每年分红之外,还把药酒推向了全国各地。谁年纪大了没点腿脚上的毛病?这种药酒自然在几次试用之下,就成了老头老太太的心头好。   江一甜现在只需要担心产量供不应求的问题,根本不用担心销量,这让她的钱包飞速地鼓了起来。   上大学头一年,她除了自己在学校附近买了个小房子之外,就和崔泽之“一起”买下了长寿乡湖畔的那套别墅(其实就是打了个对折)。   “要是什么时候京城住烦了,我们就过去住。”江一甜这样说。   “其实我每天都很烦。”被各种会议搅到脑壳疼的崔泽之非常委屈,甚至想现在就跑路。   江一甜出了校门,往旁边走上几步,就看到了崔泽之的车。   已经步入成年人世界的崔泽之终于可以自己考驾照,摆脱了无照驾驶的黑历史,真是可喜可贺。用他的话来说,这叫做总算可以光明正大地带妹了。   在江一甜的要求下,他的车比陆霖低调了不少,但是仅限颜色,同样还是阿斯顿马丁。   一见到江一甜过来,崔泽之就摇下了车窗,升起了车门,让她上来。   他果然是刚刚从公司出来的,身上还穿着西装,领带都系得一丝不苟,远远一看,带着一股高冷的精英范儿。   可是一见到她,他笑起来的样子就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   “每次看你开这车我都想笑。你每次都吐槽陆霖审美不行,可你自己还是跟着他买。”江一甜坐上车,小声吐槽了一句。   “他又抱怨了?”崔泽之伸手过来,帮她系好安全带,还顺手捏了一下她的面颊。   “你瞅瞅群里,他在那里哭天抹泪的。不过我说,他都快结婚了,你就放过他吧。”江一甜点开群消息,群里面陆霖的哀嚎刷了满屏,简直是声泪俱下。   “祖宗啊,你这是在搞什么啊?为什么不行啊?”   “别让我推翻重来了,求求了。”   “……好吧我去重来。”   这一条条消息,简直卑微到不忍直视。   在崔泽之带头,和上原地产合伙准备开发出京城第九大别墅区之后,陆家自然也掺合了进来。这个事情,最后当然落到了陆霖头上。   三年的时间,第一批开始兴建的别墅已经完工,开始陆续有人入住,这一片的地价简直是坐了火箭一样飙升。   尝到了甜头之后,各家都开始准备扩大范围了。   陆霖和崔泽之一起混了那么久,早就熟知他的套路,提前一步准备好了扩大范围。   只是……他的计划距离通过崔泽之的检验,还有点距离。   这几天他天天被崔泽之揪着返工,整个人都不好了。   崔泽之瞅了一眼,没发动车子,冷笑了一声,摸出自己的手机。   “@陆霖不想推翻当然可以啊。”他噼里啪啦地打字,旁边的江一甜面露同情。   陆霖的消息回来的非常快。   “真的可以吗?!”看起来他的语气非常兴奋,估计这几天被崔泽之折磨得不轻。   “当然可以。”崔泽之扬了扬唇角,露出了一个有些恶劣的笑容,“那你就别赚钱了。”   陆霖:“……”   可惜陆霖这样没有得到群里小伙伴的一点同情。   江一甜虽然没说话,已经笑倒在了副驾驶上。   就连身为女朋友的孟黎都已经在群里“哈哈哈哈”了起来。   陆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的地位如此之低,委屈之情难以言表。   “我就在A大附近,等会我可以来蹭饭吗?”他在群里弱弱地问。   崔泽之冷酷无情:“搞不定就别来了。”   “黎黎来就可以了。”江一甜还在旁边补刀。   “甜姐!你被他带坏了!你怎么可以这样!”陆霖在群里发出了新的哀嚎,奠定了他位于食物链最低端的惨状。   “别理他了,让他嚎一会儿,反正他晚上肯定要悄悄溜过来的。我们先回家。”崔泽之笑了一声,他摇摇头,把手机丢在了一边,发动了车子。   每次提到回家,崔泽之都觉得心里暖融融的。   那是江一甜买下的一个小公寓,特意给他留出了客房。   自从上了大学之后,崔家人再也不拘束他,不让他往江一甜那边跑了。   只不过陆纭总是拉过儿子,背地里多念叨几句。   “住过去是没问题,可是人家小姑娘还在念书,你可得给我注意点。不许耽误人家学习。”陆纭那语重心长的表情,直接给崔泽之闹了个大红脸,闹得他三天没往江一甜那边跑,搞得江一甜一脸迷惑。   家长总是想的有点远的。   从A大开车开个十分钟,就到了家。   江一甜的小公寓不算大,也就一百多平米,但是被布置得相当富有生活气息。阳台上面用小花盆栽种着各种植物,就差再种点小青菜了。   崔泽之进了屋,熟门熟路地去阳台转了两圈,检查了一下花草有没有叶片发黄,有没有哪个缺水要浇。   崔泽之在家里总是抢着干活的那个,就连厨房里头做饭的事儿他都要尝试。   不过自从有一次他悄悄想给她下个面条,结果差点把厨房烧了之后,江一甜就禁止他再尝试了。   江一甜站在他身后,已经换下了外套,给喷壶灌满了水,递给崔泽之看着他浇。   每到这个时候,她总有种已经真正和他生活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家庭的感觉。   江一甜从背后环住他的腰,亲昵地贴在他的背上。   崔泽之将手里的水壶一放,手往身后一抄,直接把她背在了背上,还颠了两下,以显示自己的健身成果,逗得江一甜抱着他的脖子,笑了起来。   “你是不是又瘦了?”崔泽之一直把她背到客厅,这才沙发上把她放了下来,还不满地咕哝了一声。   “我哪有瘦。”江一甜摸了摸自己的腰,丝毫没有感觉到。   崔泽之的手蹭过她的面颊,带上了麻酥酥的痒,她别过头去轻咬他的指尖,但是反过来被他捏住了下巴。   “下巴都尖了,还说自己没瘦。”崔泽之的手指在她的下颌摩挲。他的声音沉下来,带着些让人心里发酥的痒意,仔细听似乎还有些委屈。   “就是没有,秤说我没有瘦就没有瘦。”江一甜伸手,故意揉乱男朋友的头发。   “甜甜又瘦了,还咬我,不开心。”崔泽之蹭到她的颈窝,嗓音当中带了些哑,“要甜甜亲亲抱抱举高高才开心。”   他总爱这样,真是没办法。   江一甜笑起来,揪着崔泽之的领带把他拉的更近了些。   “那就亲亲。”她凑过去,在他的嘴唇上轻轻一啄,想要起身的时候却被崔泽之捉住,加深了这个蜻蜓点水般的亲吻。   “举高高就免了吧。”江一甜的轻叹消失在了唇齿交缠当中。   门铃声恰到好处地响起,江一甜小声惊呼了一声,从崔泽之怀里窜了出来。   “我去开门。”她脸颊微红,都不敢回头看崔泽之的表情,只一溜烟地跑到了门口,打开了房门。   陆霖站在门口,他的眼下还有着黑眼圈,手里抱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还有两大袋子文件,看上去累的够呛。   “我过来蹭个饭,泽之你帮我看看方案呗。”他挥了挥手中的文件袋。   江一甜瞅了一眼沙发上怒气都快实质化的崔泽之,亲亲抱抱举高高被打断的羞恼在看到门口陆霖的时候一瞬间转化为对他的同情。   “来,我帮你看看文件。”崔泽之的每一个字几乎都是从牙缝里头挤出来一样,他坐在沙发上,撑着头,对陆霖露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   哦豁,陆霖要凉。   江一甜的手指抚上了自己的嘴唇,她决定见死不救。 第116章 番外一(下)   “发生了什么?”孟黎悄悄地从厨房探出头, 看着书房的方向, 表情简直可以说是心有余悸了。   刚刚她来的时候,客厅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那边的书房还亮着灯, 陆霖紧张的声音从书房里往外冒, 声音都在打颤了。   她刚要过去问问这是什么情况,就被江一甜拉到了厨房,塞给了她两个土豆,示意她帮忙削土豆,不要掺合进去。   孟黎当时还不信邪,凑过去贴在门上听了一耳朵, 就瑟瑟发抖地溜了过来。   “陆霖他又干嘛了,我的天,崔泽之这一个个问题提的……可怕,我总算知道公司里的人为啥都那么怕他了。”孟黎迅速溜回来, 并没有去拯救陷入水深火热当中的男朋友,而是在江一甜身边,默默地给土豆削皮。   她之前都不知道为什么,崔家总公司的不少员工对崔泽之真的是又敬又畏,明明崔泽之从来没说过什么重话, 一个两个在他面前说话都不敢大喘气的。   现在偷听了一耳朵,她就明白了。   这不是重话的问题, 崔泽之说话那叫一针见血, 扎得人心头发凉啊。   “就……他进来的不是时候。”江一甜委婉地表示了自己也同样有些不满。   孟黎秒懂, 对着书房投以了一个同情的眼神。   “甜啊,看在我们姐妹一场的份上,等会吃饭你给他求个情好不。”她忍着笑小声说。   江一甜应了,反过来问她。   “说到这个,你婚礼的事情都弄好了吗?”   孟黎和陆霖的婚期早就定了下来,定的是五月初,这都只剩半个月了。   前些日子江一甜还陪她最后试了几次婚纱,给衣服的细节敲定一下。为了这个婚纱的一些设计问题,江一甜还特意给蒋菲打了个电话,问她能不能让人帮忙。   蒋菲走的本来就是时尚圈的路子,认识的设计师不少,她不光找了设计师来帮忙,自己也来,把孟黎的婚纱改了又改,最后的成品看上去别致极了。   最后的成品是露肩的长裙,纱裙的裙摆缠绕着藤萝花枝,孟黎换上之后看上去真的就像从花丛当中走出来的一般。   “还没呢,我本来想自己全部处理的,后来发现那是不存在的。”孟黎叹口气,她最近忙的团团转,陆霖那边一方面要弄别墅区开发的事情,另一方面又要帮她,也是累的够呛。   好在有蒋菲介绍来的人帮忙,不然她可真的累惨了。   “等到你结婚,你可别学我,当一当甩手掌柜,别提多棒了。”孟黎现在又开始来闹她了,“你家崔泽之不用愁,他准保是把事情给你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一提起这个话题,江一甜的脸颊上又泛红了。   孟黎订婚的时候,崔泽之那个羡慕的表情,江一甜现在还记忆犹新呢。   别以为她不知道,崔泽之当时掰着手指头,就差没倒计时法定婚龄了。   “我的话……毕业再说吧。”她有些脸红,声音越来越低,恨不得把脸藏起来。   门外的姑娘们正聊得开心,门内的准新郎陆霖现在正在崔泽之的高压下瑟瑟发抖。   崔泽之只要一抬眼,他立刻低头缩脖子,假装自己正在认真修改方案。   他到底哪里又得罪这个小祖宗,怎么觉得这祖宗现在在生他的气啊。   难不成他的微博小号被发现了?   不可能,崔泽之根本没有搜索自己名字的习惯,而且哪怕搜索了,也找不到他的小号。   最近在崔泽之的高压之下,陆霖发现了一套新的解压方法,他学会了微博开小号,默默地挂着崔泽之大名吐槽他。   “崔泽之这个混蛋啊啊啊啊,你又抢我车!”   “我哭了,如果时光倒转回到小时候,我要痛揍一顿崔泽之的屁股。”   如果这个小号被发现,陆霖多半又要被追杀。   疑神疑鬼的陆霖现在都在想,要不把这个小号悄悄注销,早点毁尸灭迹算了。   这个时候,门外的姑娘们来救他了。   “吃饭了吃饭了,你们别聊了。”这是江一甜的声音。   得救了!   看着崔泽之的表情缓和了下来,陆霖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他连忙把手里的文件一推,怂了吧唧地跟着崔泽之出去吃饭了。   看到孟黎他就像见了亲人一样,就差扑过去泪流满面地诉苦了。   孟黎看着自家男朋友这个傻样子,摇了摇头,假借他端菜的机会,悄悄地把他到底干了什么事情告诉了他。   陆霖:???   崔泽之这个家伙果然是趁机报复!   他气的原地转了两圈,摸出了自己的手机,点开微博,噼里啪啦就是一通敲。   “崔泽之你这个混蛋!你是我祖宗好不好,求求了,放过我吧我现在心好累!”   “陆霖你在厨房干吗?就等你了。”餐厅里头,崔泽之的语气还带着不满。   听到这句,陆霖一哆嗦,连忙点击了发送,看都没看地把手机塞进了兜里。   “来了来了。”他连忙端起了最后一盘菜,迅速跑了出去。   事情就这样在一个平淡的晚上发生了。   本来这是晚饭的光景,微博的网友们现在正在淡定自若地吃着饭,顺手刷着微博。   一刷新,首页就出现了这样一条微博。   【陆霖V:崔泽之你这个混蛋!你是我祖宗好不好,求求了,放过我吧我现在心好累!】   网友们:???   “崔泽之?是那个崔家的少董吗?陆少原来认识他吗?”   “是他是他就是他,一手肝出了第九大别墅区的崔大佬。”   “喊什么祖宗啊,我们崔少才21,年轻着呢。”   “……噗,陆怂怂人设不崩,这是除了个小祖宗,现在又多了个大祖宗吗?”   “@今晚我们吃什么朋友君你看看,你多了个亲戚!并列双祖宗!”   崔泽之这个名字出现在财经新闻比较多,一出来准伴随着大新闻,这个时候在微博突然被提及,还是难得的八卦消息,一时间吃瓜网友们都激动了起来。   “哈哈哈哈陆怂怂你快出来!快点说崔总把你怎么了!”   “我赌五毛是陆少又作死了,崔大佬才不会和他一般见识!”   “陆少!既然他都这么欺负你了!交出他的照片啊!”   最后这条微博被点了无数个赞,一跃窜上了热评第一。   陆霖不知道在干什么,往常他会回复评论的,只是这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他连人影都不见了。   直到这个时候,有一个吃瓜网友发现了盲点。   “朋友们,你们还记得一件事吗……陆少管朋友君是一直喊小祖宗的。但是……你们都忘了吗?朋友君那张罚单!他姓崔啊!”   “???”   “卧槽!等一下!朋友君多大来着?”   “……21,他前几天微博抱怨过距离法定婚龄还有一年,本人当时被狗粮噎住,现在记忆犹新。”   “都姓崔,21岁,我之前听过小道消息说,崔泽之小时候身体不好。”   “你们还记得吗?崔泽之和白家有矛盾的前因一直没说清楚,但是现在……白家当初针对的是黎明酒店,不是说甜姜她爸爸就是他们找来的吗?”   “对……记得很清楚,差点把甜姐和陆少扯上,当时陆少吓得魂都快飞了。”   “卧!槽!这个细节也吻合了。”   “那陆少现在在干吗?公开崔泽之马甲吗?他这是不要命了吗?”   网上的热度开始逐渐发酵,而当事人一点都没感觉到,还在美滋滋地吃着晚餐。   ——这多半就是最后的晚餐了。   陆霖的手机响了一下,他看了一眼,发现是他最近玩的很好的小伙伴徐永光。   “那个,我接个电话。”他说着,半点都没察觉地接起了电话。   “卧槽!陆霖你真的是个狠人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崔泽之他有今天!”徐永光的声音很大,直接在整个餐厅里头回·荡了起来。   陆霖的脸色都绿了。   他开始回想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作死的事情,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不就是打扰了一下崔泽之和江一甜吗?   他也没干什么其他的啊。   “那个,你说的是啥啊?永光你可不要乱说,我可真的啥都没干啊。”陆霖瞄了一眼崔泽之的脸色,求生欲非常旺盛地试图解释。   饭桌上,江一甜好奇地放下了筷子,竖着耳朵打算听个究竟。   孟黎也有些意外,她为自己的傻男朋友掬了一把同情泪,也好奇了起来。   “自己人你和我这装什么啊?你不是刚刚把他马甲扒了吗!我跟你说早知道这样我也爆个料算了……”徐永光话还没说一半,陆霖眼疾手快地把电话掐断,话筒里只传来了“嘟嘟嘟”的声响。   一声接一声,在安静的餐厅里头回荡。   陆霖来不及去看崔泽之的脸色如何,立马打开了微博。   一打开微博,大号映入眼帘的那一刻,他的心里就“咯噔”一声,沉到了底。   他他他他……他似乎发错号了!   眼瞅着神通广大的吃瓜群众已经把他的小号揪了出来,正在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艾特着崔泽之……   “那个今天天气不错,刚刚公司里有点事情喊我过去我先走——啊救命!黎黎救我!”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脸色恐怖的崔泽之揪住了衣领。   “这个我帮不了你了。”孟黎看着已经窜到微博热搜的消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崔泽之啊,你给他留半条命,明天我要去看场地。”   江一甜也打开微博,浏览了起来。   和其他人不同,她的微博下面,都是粉丝的嚎叫声。   “甜姐啊啊啊啊!求问朋友君是不是崔泽之!球球了!”   “卧槽这是什么神仙男朋友!崔少他平时这么可爱吗?”   “那是因为甜姐可爱!”   看到这一条条评论,江一甜忍不住勾了勾唇角,露出了一个笑容。   她翻出了自己手机里,很久之前存下的一张照片。   那是一个小小的书签,书签上面画着一枝窗外桃花,画工精细、栩栩如生。   书签的一角,签着崔泽之的名字,简直就像是艺术品。   由于学习忙,事情多,最近几个月江一甜都没去崔家的老宅了,崔泽之忙的团团转,总爱跟着她一块,也没有回去。   昨天陆纭还跟她说,老宅那棵桃树今年已经开花了,让他们什么时候回去住两天。   江一甜点开微博,艾特了崔泽之,附带上了这张图片。   “饶了他吧,明天我们去看桃花。[查看图片]”   对面崔泽之正刷着微博,表情阴沉的几乎要把陆霖给掐死。   看到江一甜这一条的时候,他的表情就一点点地缓和了下来,松开了揪着陆霖衣领的手。   “好。”他说,转发了江一甜的这条微博。   “我们每年都看。” 第117章   番外2   到了五月, 八卦头版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这当然是因为五月初, 孟黎和陆霖的婚事。   孟家嫁女的手笔自然是非同寻常,可惜大多数人只能从几张现场的照片窥见一二, 不过哪怕就着两眼, 也已经让人能体会到两家的底蕴。   婚礼的地点定在风景秀丽的H省, 前不久,黎明酒店的一家分店就在那里落地。   也有不少媒体闻风而来,可是就连婚礼现场的门都摸不到,只能悻悻地对着前来的嘉宾拍上几张。   有家媒体运气极好,从酒店落地窗前拍到了几张照片。   穿着深色西装的年轻男人挽着白裙子的女孩,似乎是通过落地窗再给女伴指窗外的景致。照片虽然不甚清晰, 但是能看到他五官俊美,面对女伴时脸上神情格外温柔。   他的胸口别着一支白玫瑰。   在另一张照片当中,他拿下胸口的玫瑰,送到女伴面前, 逗得她露出了一个轻笑。   “啊啊啊啊甜!”   “我的妈这一大口糖,明明在吃陆少的狗粮,怎么吃了隔壁的。”   “四舍五入就是结婚了谢谢!”   “呜呜呜这种男朋友哪里找?是国家统一发放吗?”   “ls你清醒一点!”   这几张照片一路窜上了热搜,还好没有压过陆霖婚礼的风头。   拍照片的记者是个小年轻,刚刚入行不久, 看到这个状况都愣住了,还在想这照片又不是新郎新娘, 怎么这么红?   单位的老记者照着脑壳拍了他两下, 羡慕了一把他的狗屎运。   “你拍到的那是崔泽之和他女朋友!”平常人费劲心思想拍还拍不到呢。   小记者盯着这照片看了又看, 拿着一张早年的直播截图,好不容易才对上号。   “崔泽之……是这样的吗?”他想着那些那些报道里面描述的崔家少董,想着财经报刊采访他时候描述的高冷形象,一时间有些茫然了。   提起崔泽之,大家都能想到什么呢?   换做以前,崔泽之这三个字本身就象征着沉稳、冷静,象征着年轻有为。   不过随着陆霖一条失手发出的微博,这一切似乎都变了个样子。   崔泽之不为人知的另一面,这下就全数暴露在外面了。   那几天网友疯狂艾特他的小号,围观他的秀恩爱日常,就差逐帧截图用放大镜来看了。   崔泽之被艾特的烦不胜烦,最后破罐破摔地把小号扶正,名字改成了自己的大名,后头还被微博官方加了个认证。   这下总算是坐实了。   这出大戏还没完,为了报复陆霖的所作所为,崔泽之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曝光了陆霖沉迷打游戏,被孟黎揪着耳朵训的景象。   他这一曝光,直接把“陆怂怂”这个称号给焊死在了陆霖身上。   陆霖因为理亏,也什么都不敢说,只好委委屈屈地在吃瓜网友们的笑声当中认了。   “他俩从小就这样,让他们打去。”长辈们知道了也都是笑,就连陆霖的亲妈都摇着头说,陆霖从小就没赢过崔泽之哪怕一回。   陆霖就更委屈了。   婚礼开始之后,网络上的消息就一篇篇往外出,什么新娘的千万豪奢婚纱,各路消息都传了个遍。消息一个接一个的往外传,很快就盖过了崔泽之的那张照片。   “哎你看,真的是,同人不同命。人家孟大小姐是真的大小姐啊。”大学寝室里面,一个女生脸上带着些艳羡的意思,盯着笔记本电脑屏幕看,“你瞧瞧人家这个婚纱,人家这个宴会,简直了。”   “明月,你在看什么呢?”她说了半天,也没得到舍友的回应,心里就有些纳闷了,于是就伸着头往舍友那边看。   电脑屏幕上面,停留着那张崔泽之和江一甜的合影,看样子她已经出神有半天了。   被这一叫,阮明月回过神来,笑着摆了摆手,只说没什么。   她合上电脑的时候,想起刚刚照片上江一甜的样子,忍不住就想起了过去的事情。   考上大学之后,阮明月只是告诉江一甜自己考上了,至于哪个学校,她提都没有提,当然也没有告诉自己的父母。   Q城一中的老师对她很好,她的班主任在高中的最后一个学期借了一笔钱给她,让她能够安安心心地上学。考上大学之后,一整个暑假她都在打工,加上几个老师借给她的钱,凑够了学费和住宿费。   那年暑假她累得要死要活,冯曼曼还打电话给她诉苦过。   说江宇带着老太太找个姓白的人去闹,说是让他给害了,要了一笔钱。结果钱是要到了,但是江宇的病越来越重,送到医院差点断了气,最后竟是起不来床,落到要找人陪护的地步了。   江老太太是个狠人,带着起不来床的江宇,硬是到了冯曼曼的老家赖了下来,扬言说只要冯曼曼不照顾江宇,她哪怕豁出去不管孙子的上学问题了,要好好在老家宣传一下这些年冯曼曼的所作所为。   冯曼曼的老家是个小城,多的是人认识她,她带着个要上学的儿子,往哪里跑都没办法。为了孩子的安稳,她只能捏着鼻子,去照顾瘫痪在床的江宇。   给女儿打电话的时候,她忍不住诉苦,还说着等女儿有出息,一定要把她和弟弟接走。   阮明月挂了电话,没再打回去。   她不傻,要是把冯曼曼和江一鸣接过去,那才是真的永无宁日。   她小时候,冯曼曼每天只顾着打扮自己,抱上了江宇的大腿。   有了江一鸣之后,冯曼曼满腔心思都扑在儿子身上,至于她……确实有着血缘关系,但是真说有多少感情吗?没有的。   她一点都没有同情生母现在面临的窘境。   傍上江宇是冯曼曼自己选的,现在的情况也是她咎由自取。   阮明月能依靠的,从来只有自己,她也不想再去靠别人。   哪怕再艰难的日子她都没有给江一甜打过电话,更没有开口提一个钱字。   到了大学,她也从来没有懈怠过,每年的奖学金都拿在手里,校外再去当家教挣钱,不仅还上了老师的钱,也能维系自己的生活所需。   现在她大三了,由于优异的成绩和不错的实习表现被一个不错的公司看中,打算毕业之后就去工作,日子也算是过的不错。   阮明月看着屏幕上笑容灿烂的江一甜,忍不住也微微笑了笑。   她之前看不起逆来顺受的人,当时她觉得江一甜连反抗都不会,因此就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到了后来江一甜变了不少,她和江一甜的关系才变好了些。   虽然不能说亲密无间,但也好歹能聊几句天。   她能够坚定地离开家,远离生身父母,一个人闯荡,也是受了江一甜的影响。   “你的朋友结婚了,你也快了吧。”阮明月看着电脑屏幕,轻声地说,“我也交男朋友啦,虽然比不上你家崔泽之,但是他对我很好,也是个能努力打拼的人,这样就够啦。”   想到自己男朋友,阮明月脸颊也泛上了些红晕。   她想,她们都会幸福的。   微博上面为这个世纪婚礼已经热闹了有几天了,可是在婚礼现场的人却一点都感觉不到。   到了扔捧花的时候,请来的女宾都热闹了起来,把未婚的姑娘们往前推,哄着孟黎往哪边扔。   “左边左边,黎黎你往左边扔。”   “不行,别听她的,右边一点!”   江一甜也被崔泽之推了过去,她回过头来瞪了崔泽之一眼,让他别胡闹。   “接一个嘛,讨个彩头。”崔泽之委屈巴巴地想蹭过来亲亲抱抱,但是被江一甜以“怕蹭花妆”的名义推开了点。   别以为她不知道,接捧花的意思是下一个结婚。   她起码得等到大学毕业呢!   不过崔泽之都这样说了,她也就顺水推舟,过去站到了靠边一点的地方,看着未婚的女宾们起哄,自己却没有出声。   孟黎提着大裙摆闭着眼睛转了两圈,把捧花往空中一丢。   那一束白玫瑰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正巧就落在了江一甜的怀里。   “甜甜,下一个就是你啦。”看见她接到了捧花,孟黎也高兴极了,提着裙子就要从高台上面跑下来找她。她裙子太大,陆霖可不敢让她自己下来,忙牵着她的手和她一起下来。   还没等他俩走到台下呢,崔泽之小小地“耶”了一声,径直分开人群,跑到了江一甜的身边,直接搂着她转了两圈。   那一束可怜的白玫瑰夹在他们中间,差点给挤散开了。   “甜甜!”崔泽之的眼睛亮极了,他看着她,嘴角忍不住地往上翘。   “等你毕业我们就结婚好不好?”好不容易转了两个圈,他的兴奋劲儿过去了些,握着她的双手,和她一起捧着那花束,轻声地问她。   这个傻子。   江一甜看着他这个傻样,忍不住捂着嘴笑。   “好吧,不过你要好好表现哦。”她笑着用捧花轻轻打了他一下。   下一秒钟,她就被拉进了崔泽之的怀抱,在众人的欢呼声当中,他在她的嘴唇上落下了一个欣喜的亲吻。   “我保证好好表现!绝对要弄个比陆霖更好的场子。”崔泽之大笑着说。   刚刚走下来的陆霖:“……兄弟,我还在这里呢。”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陆霖两步冲上前,在宾客们的嬉笑声中笑骂:   “崔泽之你行啊,瞧你这急的,我这场子搭好了,人都是现成的,要不你也上去走一趟?省的你再倒计时两年。”   崔泽之没忍住大笑了起来,陆霖也被自己逗笑了。   在满堂宾客的欢笑声中,江一甜仿佛也被这气氛感染到,她拉过崔泽之的领带,踮起脚尖,在他的嘴唇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那就一言为定了。”